《小公主美颠颠,大将军宠宠宠宠宠》 第1章 我有四个驸马? 冬月,碎雪纷纷。 聂琚浑身酸软的躺在榻上,睁开眼后,发现榻前围了一群人。 “公主醒了!公主醒了!” “公主还难受吗?身上疼不疼?” 聂琚摇头,“不难受,就是没力气。” 侍女盛夏兴冲冲的挤上前,“公主,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聂琚迷糊道:“什么好消息?” 掌事嬷嬷嗔向盛夏,“你别吵着公主。”,又笑眯眯对聂琚道:“公主,还是让老奴来告诉你吧,你有驸马了!” 聂琚惊讶道:“我有驸马了?他是谁?” “回公主,是骠骑将军,勃海侯,谢太傅嫡孙,征西大功臣——” “什么?我一下子有了四个驸马?” “......嗐,公主说什么呢?就一个!他叫谢玄,今年二十二岁,与公主再般配不过!” 聂琚有些反应不过来,“发生了何事?谢玄他,他怎么就成了我的驸马?” “殿下忘了?你最近受凉了,这月癸水提前了,疼倒在偏殿,恰好被谢将军撞见,陛下就为你们赐了婚。” 偏殿?癸水?驸马? 聂琚努力回想着,晕倒之前发生的事情。 她今日本该在寝殿养病,听说宣仪殿在办庆功宴,她便换上小宫女的衣服,悄悄溜过去,想凑个热闹。 快到时,她突然腹疼难耐,慌忙跑到最近的偏殿,疼得直打滚。依稀中,有个衣襟半敞的男子走过来,让她赶紧出去。 聂琚当时顾不上什么,死死抱住男子的腿,求他救自己。 但此人冷酷无情,居然妄图想甩开她,之后她就两眼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所以说,那个冷酷无情的男人是谢玄?? 但谢玄不是堂姐长宁的心上人吗?听说长宁爱慕他多年,但此人立誓终生不娶,长宁为他至今未嫁。 想到这里,聂琚不由冷笑两声,狗男人!别看她年纪小,但懂的可不少。 从床头摸出一打话本。 《表小姐娇媚,公子强娶》、《丫环勾人,世子发疯》、《外室腰细,将军失控》...... 他们都曾不近女色,装得跟佛前白莲花一般圣洁,但实则放荡好色,经常让女人腰酸腿软,下不了床榻。 谢玄就属于里面的将军,将军的体力尤其好,但体力越好的人,越容易染上花柳病。 她是最尊贵的公主,非常珍惜自己的生命,不能让谢玄把花柳病传染给她,那也太憋屈了。 这时皇帝满脸春风的走进来,“呦呦醒了?太医说你身体无碍,多休息就好。” 聂琚急急道:“父皇,你为何要为我与谢玄赐婚?我不就是抱了他的腿吗?多大点的事!便是把他扒光了,那又如何?” 皇帝笑呵呵道:“是这样的,呦呦啊,谢玄对你一见钟情,他向朕求娶你,在雪地里跪了许久,朕见他如此有诚意,便同意了。” 聂琚快哭了,就她当时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哪个好人家会对她钟情?父皇分明在瞎说! “父皇,我还小呢,谢玄都二十来岁了,可不能耽误他!” 可不能耽误他去睡外室。 皇帝揉揉她头发,“好孩子,开春后你就及笄了,正该议亲,谢玄是再好不过的驸马人选。” 聂琚赌气,“我才不要他!他不是立誓终生不娶吗?我必须成全他,和他退婚!” 花柳病什么的,太可怕了,但这些不能告诉父皇,不然父皇会收走她的话本。 皇帝无奈道:“说什么傻话呢?谢玄是大将军,容貌性情上佳,家世也好,他哪会不娶呢?” 谢玄出身陈郡谢氏,文武双全,他今年大败突厥,活捉突厥可汗,立下不世战功,回京后授骠骑大将军,赐勃海侯,风光无二。 且此人洁身自好,无妻无妾,女儿的驸马就他了,退婚是不可能的! 送走皇帝后,聂琚板着白嫩的小脸,这桩婚事一定要退。 父皇既然不同意,那她只能去找谢玄,用上高明的手段,让谢玄哭着喊着求她退婚。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嗄嗄嗄狂笑,狗东西,等着吧,本宫来了! 谢府后院。 谢玄躺在榻上,脸色略有些苍白,旁边坐着一众兄弟。 “我的好弟弟!原来你喜欢广陵公主,不早说!” “不是说要孤独终老吗?我还打算把次子过继给你呢。” “你跪了那么久,腿疼不疼?脸疼不疼?” ...... 听着他们的嘲笑,谢玄无奈,还有完没完? 他当时伤口裂开,去偏殿换药,刚脱掉上衣,突然闯入一位宫女,她裙子上染满血迹,倒在地上,抱住他的腿不撒手。 刚要喊人时,皇帝就进来了,他赶紧告诉皇帝情况,“陛下,此女突然闯入,微臣害怕极了,请陛下明察,还微臣清白。” 当小宫女转过脸来后,皇帝抱着她大怒,他才知道此女是广陵公主。 广陵公主是皇帝最小的女儿,为皇后所生,皇后故去后,皇帝将小女儿接到身边,既当爹又当娘的一手养大她,连上朝时都带着,要星星不给月亮。 不管真相如何,撞见公主这般情状,他必须要负责,便跪在雪地里求娶公主,皇帝同意。整件事情就是这样。 这边聂琚癸水一结束,便立即乘坐马车出宫,在谢府门前停下。 侍卫长问她:“公主,咱们要不要敲门,让谢家人来迎候你?” “不必,本宫要爬墙进去。” 她带了两个昆仑奴来,他们武艺出众,是皇帝调教好后送她的。 聂琚吩咐,“你们,站到那边墙根去。” 昆仑奴的汉话十分流利,“是,公主。” 聂琚踩着他们的肩膀爬上墙头,朝院中望过去。 墙头的位置对着梅林,此时梅花初初绽放,香气浮动,有七八位好看的青年在赏梅。 一时之间芝兰玉树,目接不暇。 哪位是冷酷将军谢玄呢? 第2章 找谢玄退婚 谢怀最先发现了她,“咦,你们快看墙头。” 众人都瞧过去,墙上何时坐了一位美丽少女? 女子尚未结发,披着雪白色的狐裘,乌鸦鸦的青丝松松披着,一张白嫩的鹅蛋脸,眼睛极黑极亮,红唇如花。 “这位小娘子,请问你是——” 聂琚稳稳的坐在墙头,“本宫是广陵公主,来看谢驸马。” 男子们一惊,聚上前行礼,“见过公主殿下。” “免礼,你们都抬起头来。” 众人抬头好奇的看着她,小公主双手交叠放在膝上,表情再正经不过,好像坐的不是墙头,而是宴厅。 聂琚目光锁定一位黑色华服男子,他长相最英武,眉目锋利,气质与其他人明显不同,这大概是谢玄独有的印记。 聂琚朝他招手,“你过来。” 男子上前,恭敬道:“殿下唤我何事?” “我问你,粽子你喜欢甜口还是咸口?” 男子小心回答,“咸口。” “兔子你喜欢吃兔头还是兔腿?” 男子有些犹豫,“......殿下,兔子这么可爱,为何要吃它?” 聂琚嗤笑,哟,看不出来嘛,谢玄还怪有爱心的。 “本宫再问你,我与你母亲同时掉到水里,你先救谁?” 男子沉默一会儿,“......我当先救公主。” 万一公主淹死了,等着全家被诛吗? 聂琚一拍手,眉目飞扬,“这可不行!本宫告诉你,粽子我爱甜口。兔子这么可爱,怎么能忍心不吃它?” “至于落水先救谁,本宫水性极好,你当去救你母亲,你这个不孝逆子!咱们吃不到一块去,也聊不到一块去,本宫与你谢家这门婚事不如作废如何?” 众人都惊了,这退婚的借口!好清新!好爽快!毫不做作! 黑衣男子懵了,显然不能接受,“殿下,此事非同小可,我也做不了主啊。” 聂琚不意外,谢玄肯定不会轻易同意退婚的,没关系,她还有后手。 这时梅林里走出一位白衣男子,他神姿秀彻,五官俊美得不像话,如高山覆雪般耀眼,就是略有病气。 聂琚惊了,天呐!这男人长得真好看,是一众芝兰玉树里最看好看的。 她心念一动,有了! 指指白衣男子,“他也是谢家人吧?” 黑衣男子道:“是,他当然是。” “好吧,既然你不同意退婚,本宫也不勉强,但咱们真不合适,不如将驸马换成他如何?反正都是你们谢家人。” 说完这话,她拼命压住自己的嘴角,都要绷住不了。 谢玄是大将军,他哪肯受这等屈辱,为了男人尊严,他死都会退婚吧? 却没发现,众人看她的眼神都古怪起来。 聂琚愈发得意,指指白衣病弱美男,态度嚣张,“本宫就要他!谁也别拦着本宫!” 最前面的少年悄悄举手,“......殿下,你是不是弄错了什么?” “本宫没弄错!本宫对他一见钟情!本宫非他不可!” 黑衣男子快笑抽了。 聂琚却当他是气疯了。 她洋洋得意道:“谢玄啊,谁让你不经本宫同意,就胆敢求娶本宫?狗东西,你有礼貌吗?现在知道后悔了吧?” 一听狗东西,黑衣男子连连摆手,“不不,鄙人当不起殿下这句爱称,谢玄做的事情,关我谢怀什么事?” 他扯过白衣男子,“狗东西在这呢!他才是谢玄,鄙人是谢怀!” 白衣男子对墙头上的聂琚一礼,“殿下,微臣是谢玄。” 他声音沉稳悦耳,态度不卑不亢。 聂琚虎躯一震,差点没从墙头摔下来。 什么? 谢玄不是勇猛无双的大将军吗? 怎么会是病歪歪的美男子? 谢玄眉间似乎带点笑意,声音泠泠悦耳,“殿下金尊玉贵,坐在墙头多危险,你不如先下来,好好指教微臣。” 聂琚捂着心口,“不!本宫就喜欢高高在上的与你说话,没让你跪着算便宜你了。” 她想抽自己两耳光,刚说完一见钟情,接下来还怎么质问他不告而娶? 幸好她还有后手。 往墙外伸手,昆仑奴将一打话本递给她。 谢玄对一众兄弟和和气气道:“还请你们暂且回避,公主好像有话要对我说。” 众人一溜烟跑进梅园里,屏住呼吸,耳朵都支楞着,走远是不可能的!这场面实在太精彩了! 聂琚拿出最上面的话本,勉强调整好心态。 “谢玄,希望你能配得上本宫的一见钟情,接下来有几个问题要问你。” 谢玄站在墙跟下,“殿下请问。” “本宫问你,你家中有没有表小姐借住?” 谢玄略一思忖,“微臣在边境多年,最近刚回京,不知道有没有,要问过我母亲才知道。” 聂琚拿出第二个话本。 “你身边有没有长得好看的丫鬟,一心想攒银子出府,却被你觊觎美貌,摁在榻上折腾的那种?” 谢玄嘴角抽了抽,“......没有。” “真没有?” “真没有,微臣贴身之事都是自己在做,且所用之人都是男仆。” 聂琚点点头,拿出第三个话本。 “你在别院有没有养外室?身娇体软脑子笨,除了侍奉你上榻,什么都不会的那种?” 谢玄深吸口气,“......也没有。” 他没有身娇体软脑子笨的外室,但未婚妻的脑子好像有点异常。 梅林的一众兄弟都扶着树,无声狂笑,今日的快乐,全是广陵公主给的。 “那谢府有寡妇吗?就是你哥哥弟弟们的遗孀,亲的表的堂的都算,她们深闺寂寞,你血气方刚,你们偷偷——” 不等她说完,谢玄斩钉截铁道:“更没有!” 什么乱七八糟的!乱伦吗?畜牲吗? 树林里的一众兄弟都惊呆了,还能这样吗?那他们可得好好活着!以免死后被人戴绿帽子! “那你有没有喜欢的女子?她嫁人了,你默默守望,就等她和离后接手?” “本宫提示你,这个女人可能是商女户,不得她夫君宠爱,但你会将命给她。” 谢玄:“......以上统统没有!公主快下来吧!” 他生怕金尊玉贵的公主摔下来,转身吩咐仆人,将聂琚带来的侍从带进院里。 众兄弟见向来冷静自持的谢玄,硬生生被逼成这样,不由笑得更厉害。 聂琚所带话本有限,很快就翻完了,“好吧,本宫这就下去。” 谢玄伸开双臂,“微臣接着公主。” 公主看着就不太聪明的样子,不能再让她摔着脑子,万一摔得更傻了怎么办? 聂琚将话本塞进怀里,“想得美,你走开!别占本宫便宜!” 谢玄:...... 第3章 微臣明日迎候公主 聂琚朝侍女盛夏扑过去,盛夏早准备好了,稳稳的把她接在怀里。 谢夫人得知消息,带着一众女眷赶来,齐齐向聂琚行礼。 聂琚客气道:“谢夫人不必多礼,本宫今天来就是为看谢驸马,本宫对他很满意,有劳夫人生出这么好的儿子,从此他归本宫所有。” 她身形纤细,小脸娇嫩明艳,一派天真无邪,堵得谢夫人一阵心梗。 “是,公主肯驾临,是谢家的荣幸,请问殿下还有何吩咐?” 聂琚想了想,“确实有点事情要麻烦谢夫人。本宫明日还要来,届时请谢夫人将府上女眷全部叫来,本宫要见见她们。” 谢夫人:...... 咬咬牙,“是,明日妾身定会洒扫相迎,以候公主殿下。” 聂琚道声有劳,走到谢玄面前,将一打话本塞给他。 “好好看看,引以为戒,别和里面蠢出生天的男人学。你要是染上这些习性,啧啧——你们谢家就没下一代了。” 踮起脚尖,在他脸上拍了拍,“从此以后,你为本宫守身如玉,三贞九烈!宁死不屈!” 众人:...... 谢玄:...... “明日你在家等着本宫,本宫除了见你家女眷,还要去你院子里瞧瞧。” 谢玄拱手,“是,明日微臣会在家里迎候公主。” 聂琚满意了,晃晃绣鞋上的红色绒球,带着护卫与侍女离去。 谢玄跟上,将她送到门外,虚扶她上马车,“殿下小心,别磕着。” 别磕着你那不太聪明的脑子。 聂琚打开他的手,“狗东西,喜欢本宫给你的爱称吗?” “......喜欢。” 不要和她计较,计较起来,谢家就没了。 见她走了,谢夫人几乎要栽倒,这叫什么事啊? 谢家兄弟们个个捧腹大笑,围着谢玄玩闹。 “你真行啊,广陵公主深居宫中,今日特意为你出宫了。” “怪不得你要跪三个时辰求娶,她真是个大美人,值了值了!” “刚才你还想抱她呢,但她不愿意,哈哈哈......” 谢玄推开他们,狼狈而逃。 谢怀笑得更狠,“哎哟哟,你们瞧,这就叫春心萌动,他害羞了,害羞了!” 谢玄闻言走得更快了。 回到宫里,聂琚心里美滋滋的,躺在自己的梨木雕花大床上,快乐的打了几个滚。 盛夏笑道:“公主就这么开心?” “开心!你是没看到谢家人的表情!哈哈,只要三天,我保证谢玄哭着喊着求退婚!” 皇帝听侍卫汇报完她的行径后,轻斥一句:“胡闹。” 便没了下文。 女儿多去谢家走动也好,方便与谢玄培养感情。 卢淑妃带着宫女来给皇帝送参汤,娇滴滴道:“陛下最近没少劳神,喝些汤补补脑。” 皇帝从一堆奏折里抬首,淑妃怎么又穿鹅黄色了? 委婉道:“淑妃啊,你今年也有四十了吧?” 卢淑妃娇俏一笑,“陛下记错了,妾今年三十七,年过四十的是德妃姐姐,哦,陛下也年过四十了,妾比你们年轻几岁,咯~~咯咯~~” 皇帝:...... “陛下,妾听说广陵今日去了谢家,还是翻墙进去的。” 皇帝不以为意,“没事儿,她没摔着。” 卢淑妃暗骂,我才不关心她摔不摔着。 “陛下,据妾所知,广陵并不想嫁给谢将军,她与梁国公之子是青梅竹马,又是姑表兄妹,你看这事是不是要......” 皇帝斥道:“怎么?你想对广陵的婚事指手划脚?淑妃,你僭越了!” 别以为他不知道淑妃的心思,她想将自己的女儿平康公主嫁给谢玄,想得美! 谢玄是他早就看上的女婿人选,即便是没有偏殿的事情,他也打算年后为小女儿和谢玄赐婚,别人休想打谢玄的主意,谢玄也休想娶别人! 最好的男人,当然要留给最喜欢的孩子。 卢淑妃慌忙道:“陛下说哪里话,妾只是关心广陵罢了。” 她悻悻退下,听说谢玄克己复礼,最重规矩,哪会容忍广陵这个蠢货?再说还有满心爱慕广陵的陆峤呢,这桩婚事未必能成,自家女儿还有机会。 聂琚召来新罗婢,听说她们最擅长服侍男人,让男人迷恋。 “本宫问你们啊,男人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新罗婢谦卑的跪在地上,公主这是要讨好未来驸马? “回殿下,男人都喜欢温婉柔顺,仰慕关心他们,却不束缚他们的女人。” 聂琚懂了,她反着来就行。 娇纵善妒,爱管闲事,轻浮放荡,不给他面子。 这样的她,谢玄绝对要退婚。 她提笔写道:“谢郎,今日一见,本宫更喜欢你了,但你看着身体不太好的样子,多多保重,咱们来日还要生儿育女呢,听说你在战场上很勇猛,希望榻上也是。” 接着是吐露相思之苦的八百字,把《诗经》的情诗抄了不少上去。 犹觉不足,又画了两位亲嘴的小人,让人快马加鞭送到谢府。 第4章 把你家表小姐送走 谢家后院。 谢玄躺在床上猛咳。 谢夫人嗔他,“你都多大的人了?还嫌药苦偷偷倒掉,别仗着年轻,不把身体当回事。” 想起来她就心疼,皇帝的女儿是宝贝,她的儿子就不宝贝吗? 儿子为了娶公主,硬是在雪地里跪了三个时辰,谢家是尊贵,可天子一怒,他们承受不起。 见母亲眼圈红了,谢玄解释道:“母亲,我当时是跪在松木板上的,没你想得那么严重。” 那松木板还是皇帝暗示的呢,生怕跪坏了他,给自己女儿找个残废男人。 “母亲回去吧,我要休息。” 谢夫人起身,给他掖掖被角,“你睡吧,母亲还有事情要忙。” 愁人啊,真愁人啊,广陵公主明天还要来,她得让这位小祖宗满意。 谢玄睡得头疼,梦里都是喊杀声,血光冲天。 “杀了他,杀死谢玄,重重有赏!” 一道利箭朝他射来,他闪避不及。 “谢玄死定了!主人说了,别让他死那么痛快,用桑皮纸沾水贴他脸上!闷死他!” 强烈的窒息感传来,挣扎半天,他才醒来。 侍从姜年一看,就知道他又做噩梦了,忙给他倒了盏茶,递帕子擦汗。 外头天还亮着,满地雪白,冰凉麻木。 姜年递给他一封信,“将军,你的信。” 谢玄疲倦道 :“念给我听。” 姜年神情平平,语气平平,大声朗读:谢郎,今日一见,本宫更喜欢你了,但你看着身体不太好的样子,多多保重,咱们来日还要生儿育女呢,听说你在战场上很勇猛,希望榻上—— 谢玄一把夺过信,恨自己不多嘴问一句是谁的信,姜年也不提醒。 姜年颇为遗憾,怎么就不让念了呢?以前都是冰冷无情的战报,这封信的内容温暖有爱,他很乐意念出来。 谢玄倚在床头细细看信,嘴角微抽,这写的都是什么?小公主真是傻乎乎的! 据他所知,公主两岁多就没了母亲,整日哭着要找母亲,弄得身体消瘦,痛失爱妻的皇帝抱着她一块哭,见者无不流泪。 大概是因为在千宠万宠中长大,公主才养成这样的性情吧。 看完后,他坐在案几前回信:“殿下还小,别想那么多,努力加餐饭,长高些,长胖些。” 姜年瞅向床头的话本,“将军,这些能借我看看吗?光看话本名就知道有趣。” 谢玄拒绝,“不行,我要烧了它。” 都是这些书,让小公主的脑子变得不正常! 次日一早,鹅毛大雪飘落,园中梅花的香气更盛。 谢夫人带着女眷们等在大厅,这是入冬来最大的一场雪,路上肯定不好走,广陵公主还会来吗? 谢玄堂嫂劝道:“伯母,你且坐下。” “我哪坐得住?你派人去路口盯着,看到公主的马车速速来报,把院子里的路都清扫出来。” “是,伯母。” 谢玄坐在书房好整以暇,认真看着手上的信。 姜年抽气,这信后半截到底写了什么?将军看了有足足八百遍! 他好心建议,“将军,今日雪这么大,公主大概不会来了,你就别等了。” 谢玄手一顿,“她来不来跟我有什么关系?来了就让她去见女眷,如果她愿意,就来我院子里瞧瞧。” 姜年:...... 又等了一个时辰,姜年道:“将军,公主今日大概是真不来了,夫人叫回了守路的仆人。” 谢玄拂袖而起,“不,她会来的。” 姜年暗道,你还怪自信的。 聂琚确实不想来,今日几位公主皇子约她打雪仗。 但皇帝劝她,“呦呦,做人不可言而无信,你今日必须得去谢家,看看谢玄。” 聂琚立时想起她的退婚计划,行吧,打雪仗的事先放一放,处理狗男人要紧。 她带了清道者二十人,拿着铁锹一路铲雪,顺顺当当来了谢家。 下了马车,却见谢玄身着银红暗纹锦衣,外披黑色大氅,同仆人站在谢家门前。 他面容依然有些苍白,但身量极高,挺拔如松,兼之眉目英挺,不但不显柔弱,反而有种落拓不羁之美,让人移不开眼。 聂琚蹬蹬跑到他跟前,眉目一扬,“谢郎,你是在等本宫吗?” 谢玄刚要说什么,姜年语气平平道:“回殿下,非也,我家将军说,他喜欢站在大门口赏雪。” 聂琚在谢玄腰窝处轻锤,“狗东西,别不承认,你肯定是在等本宫,死鸭子都没你嘴硬。” 谢玄:...... 姜年背过身去,肩膀微微发抖,不敢看谢玄的脸色。 得知聂琚来了,谢夫人忙将她迎进大厅,谢玄则回了自己后院。 聂琚坐在上首,“谢夫人,贵府女眷都齐了吗?” “回公主,齐了,全在这里。” “开始吧,你们排好队,逐个向本宫介绍自己。” 女眷们面面相觑,她们中有谢玄的婶母,嫂嫂,妹妹,弟妇等,皆是名门闺秀。 但那又如何?上面坐着的是本朝最尊贵的嫡公主,是生来就要压她们一头的人,只得逐个介绍。 聂琚从介绍中得知,谢太傅有五个儿子,目前三个儿子与他同住主宅,谢玄的父亲是嫡长子,三个儿子加上他们的后代,再加上仆从,谢家上下共有数百人口。 聂琚轻咳,“表小姐何在?” 队伍里出来两个女子,一位俏丽灵动,穿百花间色裙。一位柔媚可人,穿杏色锦裙。 她们朝聂琚行礼,“见过公主殿下。” 聂琚一惊,“还真有表小姐?” 那谢玄晚上爬谁的床?上半夜一个,下半夜一个? 怪不得他脸色苍白,敢情是累的,他真行! 谢夫人见状忙道:“她们一个是三房夫人的娘家侄女,一个是二房姨娘的外甥女,来此做客。” 两个女子都十六七岁,粉颈低垂,不敢抬头看聂琚。 聂琚倒无意为难两个弱女子,但转念一想,不能忘记自己的目的。 “谢夫人,本宫觉得,她们在你家居住并不合适,等天睛了就把她们送回家,给她们每人百两白银。” 谢夫人并不知道那套关于表小姐的言论,“这,这......为何?” 第5章 日日夜夜想见你 聂琚肃然道:“不能让她们待在这里。” 她招手,让谢夫人附耳过来,悄悄道:“她们可能会勾引驸马,半夜爬床,让驸马欲罢不能,掏空身体。” 谢夫人脸色一僵,大胆?她们竟敢! 也不是不可能,二房姨娘张氏生得勾人,她外甥女也是眼神带勾,儿子如今正风光,难保她们不起心思。 她定定神,笑道:“就依公主所言,她们来了数日,也该回家了。” 之前她没觉得有什么,如今细想,好好的未嫁女,明明自己有家,为何要长居谢府? 二房张姨娘慌了,怎么回事?她还打算让外甥女嫁给某位谢家子弟呢,这八字还没一撇呢,怎么就,就...... 外甥女宁婉也慌了,怎么就要被送走了?说实在的,哪个女子不想嫁给谢玄呢? 再说了,又不是没有驸马纳妾的先例,只要驸马的势力够大,态度够强硬,纳几个妾还是可以的,谢玄可是一品骠骑大将军。 聂琚可不知道她们在想什么,她径直走下来,在一众侍女里瞅了瞅,挑出十几个眉目清丽,面容姣好的年轻女子。 “谢夫人,这些人盯紧了,别让她们靠近驸马的院子。” 又让谢夫人附耳过来,压低声音,“她们可能会勾引驸马进柴房,后花园,假山,对,就是做那种事。” 谢夫人:......震惊啊震惊,为何公主会懂这么多?远胜她这位后宅主母。 “谢夫人,贵府女眷真的全在这里?有没有遗漏的?你仔细想想。” 二房夫人有些激动,机会难得啊。 她斗胆上前,“殿下,还有呢,我夫君房里还有一名舞伎,殿下要不要见见?” 聂琚小手一挥,“速速带上来,与本宫瞧瞧。” 谢夫人暗暗叫苦,二弟妇捣什么乱?但话都说出来了,她只得照做。 舞伎一出来,众人的眼光都落在她身上。 此女姿容艳丽,美目顾盼生辉,腰肢极细极软,明显与汉人不同。 聂琚又惊又喜,“你......菩萨蛮?你是菩萨蛮?” 本朝贵族三大享受:昆仑奴、新罗婢、菩萨蛮。 昆仑奴力大无穷,忠心踏实,常用于护卫。 新罗婢长相柔美,温顺柔和,多为贵族们的贴身女仆。 而菩萨蛮是三者中最难得的,她们姿容艳丽,风姿摄魂夺魄,最得男人们喜爱。 前两者聂琚都有,如今就缺一位菩萨蛮,皇帝认为菩萨蛮不适合她,硬是不给。 聂琚按捺不住,让菩萨蛮当众舞一曲,菩萨蛮也不扭捏,灿然一笑,扭动着腰肢舞起来。 她的身影像是一团热烈的火,绚丽的霞,盛开的花。 女眷们都看呆了,别说是男人,她们都心动了,二房夫人更恨,不要脸的臭男人! 聂琚嘴都合拢不上了,当即决定:“谢夫人,这菩萨蛮本宫要带走。” 谢夫人掩面,表小姐也好,侍女也好,她都能做主。但这菩萨蛮是二弟刚带回来的,这,这...... 聂琚正色道:“声色犬马,长期沉迷,会让人丧失斗志!驸马难保不会学他二叔,万一他也要养菩萨蛮,可如何是好?他身体虚弱,经不起折腾!” 二房夫人肃然拜倒,“公主所言极是,妾附议!此等风气,定要杀一杀!” 谢夫人艰难道:“......公主所言......有理。” 聂琚美滋滋起身,“诸位,事情都解决了,本宫告辞,你们——” 盛夏小声提醒她,“驸马,公主还没看驸马呢。” 聂琚拍拍额头,对,还那么大个驸马呢,差点给忘了。 她屈尊去了谢玄院子,谢玄已在院中迎着,“殿下,微臣带你四处看看。” 聂琚满心想着菩萨蛮妖娆的舞姿,也想扭动一下腰,但脚底打滑,差点没摔倒。 谢玄眼明手快,忙扶她一把,“殿下何故失神?” 聂琚乌鸦鸦的青丝蹭在他胸口,一双漂亮的眼睛朝他眨了眨。 “本宫看到驸马太欢喜了,差点摔倒,都怪你,乱吾心曲。” 谢玄:...... 往谢玄修长的手指上摸了一把,咦惹~~好凉。 她叫来盛夏,拿过手炉塞给谢玄,“这么大个人了,也不知道穿厚点。” 雕花铜炉很精致,盖顶有红宝石,外面罩着一层云锦,柔软温暖。 谢玄有些不习惯,他何曾用过手炉,但却也乖乖捧着。 院子疏朗开阔,一步一景,十分雅致。 但聂琚不能夸,她指手画脚,挑了一堆毛病,“这水池会招蚊子,春天又引潮气。” 谢玄道:“是,回头微臣让人填了。” “这片竹子太茂密了,容易招蛇,本宫最怕蛇了!” “那微臣砍掉一些。” ... 无论她挑什么刺,谢玄都给出解决方案,让聂琚无话可说。 “带本宫去你寝屋看看,方便吗?” 谢玄抿了抿嘴,“方便,殿下请。” 姜年心道,能不方便吗?他早就把屋子收拾好了,就等你来。 聂琚进去打开柜子,又敲敲墙壁,还想往床底下钻。 谢玄忙扯住她,“殿下这是做何?” “我看你屋里有没有藏女人。” 谢玄:...... 姜年:...... 检查一圈,聂琚没发现什么,索性往谢玄床上一躺,“这张榻太小了,睡不下咱们俩。” 说着在榻上滚来滚去,呵,狗东西,不信他能说出换张床榻的话。 谢玄确实说不出话来,这榻明明可以睡五六个人。 聂琚拍拍手,今日任务圆满完成,还顺走一个不花钱的菩萨蛮,高兴得眯起眼。 谢玄想,她真容易快乐,这么纯粹的笑,他许多年没见过了。 回到正厅后,聂琚向谢夫人告辞。 “谢夫人,本宫要走了,你们看是不是,嗯?” 谢夫人明白她的意思,率领谢家众人将聂琚送到大门口。 “恭送公主!” 谢家二婶多喊一句,“公主常来府上坐坐啊。” 她看聂琚的眼神格外喜欢,哎,可惜公主没注意夫君的其他妾室,不然一块带走多好。 聂琚上了马车,掀开侧边马车帘,看到站立在一旁的谢玄,冲他招招手。 谢玄怔了一下,很快上前,“殿下唤微臣何事?” 聂琚趴到他耳边,“谢郎,今晚做梦时,我会去你梦里找你。” “......殿下为何要入微臣的梦?” 聂琚眼睛弯成小月牙,“本宫实在喜欢你,不满足只你与白日相见,晚上咱们也在一处,朝朝暮暮,巫山云雨,行不行?” 谢玄:“......” 第6章 将军,公主让你喝药 聂琚顺手给他理理衣襟,将整齐的衣襟给弄乱了。 “你得养好身体,不然将来怎么服侍本宫?本宫喜欢强壮的男子。” 又揉揉他的脸,“好了,回去吧,明日本宫还来瞧你,欢喜吗?” 谢玄定定神,“殿下,微臣明日不在家。” 聂琚狂喜,他这是受不了了?要出去躲躲? 脸上却装出生气的模样,“为何不在家?是厌烦本宫了?本宫就知道你喜欢表小姐!” “并非如此,微臣明日约了人见面。” 聂琚揪住他衣领,“狗东西,你约了谁?男的女的?在哪里?几时?” 谢玄犹豫片刻,还是轻声道:“约了吴姓友人,男,在陶然居,申时。” “陶然居是喝花酒的地方吗?” 谢玄哭笑不得,“当然不是,微臣与朋友要谈正事。” 聂琚心中狂笑,谈正事好啊,男人谈正事时,最厌烦女人出现。 “行吧,本宫走了。” 谢玄目送着她的马车消失在街角,才转身离去。 聂琚回到宫里,打量妖娆艳丽的菩萨蛮。 “你真漂亮,叫什么名字?哪里人?怎么来了我们大邺?” 菩萨蛮回道:“妾名凤舞,是女蛮国人,同商队来到大邺,进京后被人买下献给谢家二郎。” 聂琚问她,“本宫今日将你带回来,你生不生气?如果你想要个男主人,本宫可以将你送给皇兄。” 凤舞面露惊恐,“不,公主,求你不要将我送走,我不想服侍男人!” 她告诉聂琚,男人们在榻上,通常极其粗暴,不管女人死活,每次她都痛得不行,事后要擦伤药。 聂琚惊了,瞧瞧吧,男人们果然不是东西! 她安慰凤舞,承诺绝不会卖掉她,也不把她送给男人,会一直养着她。 凤舞感动得眼泪汪汪,“我愿意为公主跳一辈子舞!” *** 谢玄环视着自己的院子,想起小公主的评价,越看越不顺眼,便让姜年拿刀给他。 姜年给他捧来一碗黑乎乎的药,“将军,你先把药喝了,公主都说了,让你好好保重身体,你们将来还要那什么,咳......” 谢玄看着药,沉默片刻,将药一饮而尽。 谢二叔回来后看着空荡荡的屋子,捶胸顿足,他的菩萨蛮啊!怎么就落入公主手中了! 忙奔去找谢玄,却见好侄儿脱了外袍,将袖子挽起,拿刀在砍竹子。 原本疏朗有致,秀骨亭亭的绿竹,被砍得稀稀拉拉,毫无美感。 谢二叔一脸震惊,“无妄,你这是在做什么?” 谢玄停下手,“二叔,你来了。” “我说,这竹子怎么得罪你了?被你砍成这样?多难看啊。” “公主说它们长得太茂密了,我觉得有道理,便砍去一些。” 谢二叔无语凝噎,“......说到公主,无妄啊,你能不能找她求情,将二叔的菩萨蛮给要回来?她是你惹来的,你得负责啊。” 谢玄温声道:“二叔此言差矣,若你不豢养舞伎,公主哪能将人带走?她甚至还迁怒于我,我未曾与二叔计较。” 谢二叔惊道:“我不过是养个舞伎,还犯了天条不成?你居然还想怪我?” “二叔如果觉得自己有道理,那就去找祖父或陛下评理,他们定能为你做主。” 谢玄口中的祖父是谢太傅,这几日在别处住,并不在谢府。 谢二叔讪笑,他如果敢去找这两位,纯粹是上赶着找死。 他不死心,“二叔知道,广陵公主对你极是上心,只要你去求她,她肯定会给你面子。” 谢玄正色道:“二叔想错了,我无法改变她的决定。” “怎么会呢?她那么喜欢你,女人喜欢男人时,最听话不过。” 谢玄笑了笑,公主喜欢他?她分明想逼他退婚,无所不用其极。 谢玄当晚睡下后,他又做起了那个梦。 “谢公子,我们这就送你上路,谁让你跟咱们不是一路人。” 他们拿起沾了水的桑皮纸往他脸上贴,谢玄心知逃不开了。 但预想中的窒息感没来,聂琚蹬蹬跑过来,“狗东西,本宫来看你了!” 她乌发如瀑,小脸盈白可爱,眼睛里如有星光,绣鞋的红绒球晃晃悠悠,周围人都消失了。 谢玄睁开眼,看着床头的雕手炉,怔了片刻,握在手中。 她还真来看他了。 城中某深巷,碎雪乱飞,房门被叩响。 昏暗的灯燃起,暗室里有两道人影。 锦袍男子低声道:“明日申时,谢玄会在陶然居见吴春意。” 对面黑衣人叹气:“谢玄命真大,当年以为他死透了,哪知他还活着。早知道就不用桑皮纸,一刀弄死他多好。咱们少主喜欢他,下不了狠手。可惜人家一回京就求娶广陵公主。这下她不得恨死广陵公主。” 锦袍男子冷冷道:“别再议论少主,你只管布置好人手,明日务必要除掉谢玄。” 黑衣人有些犹豫,“如今他在京中,谢家是何等势力,他又身居高位,怕是......” “如果不早些将他杀了,等他娶了广陵公主,那会更麻烦,此事拖不得。” 黑衣人咬牙,“是。” 次日,谢玄裹好衣服出门,却见一杏色锦衣少女站在大门外。 她盈盈一礼,“见过谢将军。” 女子容色清丽柔美,一双眼睛滟滟动人,含羞带怯。 谢玄扫了她一眼,转头问姜年,“她是何人?” 姜年平平板板道:“二姨娘家的表小姐,好像姓宁。” 女子细声柔气道:“谢家表哥,我名唤宁婉——” 她昨晚一夜未睡,不能就这么被送回家,回家要面对酗酒的父亲,父亲打算将她嫁给一位丧妻的中年富商。 此次来谢家,就是想徐徐图之,寻个谢家子弟做正妻,但时间来不及了,那就设法成为谢玄的人,她对自己的容貌有自信。谢玄又血气方刚,肯定有男人的欲望,他碰不了公主,肯定会悄悄寻别人。 然而不等她说完,谢玄已经快步走开,钻进马车里。 姜年看着他脸色,“将军,表小姐风姿楚楚,我见犹怜,瞧对你颇有情意啊。” 谢玄用手指叩着车壁,“今日雪已经停了,母亲为何还没有将她送走?” “将军,据我所知,公主说的是:等天晴后将人送走。眼下雪是停了,但还没放晴呢。” 谢玄沉默一阵道:“那你下车回府,告诉母亲,公主改主意了,她说雪一停就将人送走。” “......行,我听将军的。” 刚要下马车,谢玄叫住他,“慢着,此事不能光听公主的,我要有自己的主意。” 姜年精神一振,将军这是后悔了?对表小姐惊鸿一瞥心动了? “告诉母亲,马上将她送回家,就算下雪也要送,片刻都不要耽误,去吧。” 姜年:...... 你还真是怪有 ‘自己的’ 主意。 不过大冷天的,表小姐在雪中穿得那么单薄,又守在大门口,必然是有所图谋。 为了谢家的下一代,表小姐是得马上送走。 第7章 新鲜出炉的未婚妻 聂琚裹着被子睡得正香。 梦中谢玄正跪在雪地里,求她退婚,他身边还跟着大着肚子的长宁。 “公主殿下,微臣恳求与你退婚!” 长宁也道:“广陵妹妹,他爱的人其实是我,求你成全。” 她高兴疯了,嘎嘎嘎笑出声来,“行,马上成全!本宫这下不会得花柳病了!” 嬷嬷轻轻摇醒她,“殿下,别睡了,都日上三竿了,起来用饭。” 聂琚不情不愿的爬出来。 洗漱后飞快用饭,饭量是平日的两倍,最近她吃得特别多。 皇帝身边的太监来了,他笑眯眯道:“殿下,梁国公夫妇来了,给你带了礼物,陛下让你去见他们。” 梁国公是聂琚的亲舅舅,也是表兄陆峤的父亲。 聂琚一喜,“是吗?本宫吃完这碗饭,马上就过去。” 她飞快的扒着饭。 皇帝正与梁国公闲聊,“爱卿最近可有出城打猎?” 梁国公陆和年近四十,气度雍容,他拱手道:“未曾,臣最近有些怠倦,比不得陛下精神。” “你与朕年纪相仿,怎么就没精神了,是操心之事太多了?” 陆和笑笑,“琐事总少不了,听闻陛下喜得佳婿,可喜可贺。” 皇帝肃然道:“朕也没想到,谢玄对呦呦如此痴情,此人是朕的大功臣,又在雪地里长跪不起,朕哪能拒绝他,只得答应。” “谢玄年轻有为,风华无双,若臣有未嫁女儿,肯定也想让他做女婿。” 陆和真心诚意的夸赞着谢玄,丝毫不提儿子陆峤对聂琚的心意。 陆夫人暗中翻了个白眼,谢玄分明是被逼的,他如果不求娶公主,可能要去天牢吃饭了。 这样也好,公主既已择定驸马,儿子也该对她死心了。 聂琚进来后对皇帝行了礼,又向梁国公夫妻问好。 陆夫人笑道:“公主瞧瞧,这两箱是阿峤托人给你带的礼物。” 聂琚让宫人打开,里面是华美的丝绸,精致的手编玩意,还有一些晒干的食材。 她高高兴兴道:“陆夫人,这些都是蜀地特产吧?表哥有心了,多谢他。” “是啊,阿峤最疼爱你不过,将你当成亲妹妹,如今你有了好归宿,他也为你高兴。” 陆和隐晦的看陆夫人一眼,这蠢妇在说些什么? 聂琚抱住皇帝的手臂,“父皇,外头有家酒楼饭菜做得好吃,我要去尝尝,你多派些护卫给我。” 皇帝笑道:“哟,今日不去见你的谢驸马了?行,去外头透气也好,多见识下。” 他叫来羽林卫,让中郎将带两百人,护送聂琚出宫。 聂琚谢过皇帝,从箱子里捞了一根手绳,带着护卫欢快的出宫了。 瞧着她离去的背影,皇帝脸上的笑意淡下来,端起茶盏,明显是要送客。 陆和知道他不高兴了,便行了告退礼。 见宫道上无人,陆和轻斥道:“夫人,方才你在做什么?生怕陛下不知道你不喜公主?” “夫君,公主哪是那么好娶的?你看这几日,她把谢家折腾成什么样了?峤儿喜欢她,但如今她有了驸马,两人之间就不该有牵扯,我就是委婉提个醒。” 她贵为国公夫人,只想找个柔顺的儿媳服侍她,公主娇贵就算了,驸马还不能纳妾,还是让谢家娶走为好。 “那你不也该当着陛下的面,一副甩掉麻烦的样子!别惹公主不开心,陛下最宠她。” 陶然居,雅间。 “将军请放心,他们的家眷我去看过,给了她们银子,日子能过下去。” 谢玄默然一会儿,“对不起,当年是我连累了你们。” 吴春意忙道:“将军何出此言?我们都是孤儿,如果不是你捡到我们,我们早就饿死变成一堆白骨了,可恨的是那些乱臣贼子。” 他关切的看着谢玄脸色,“将军可好?你脸色看起来有些苍白。” 谢玄无奈,该怎么解释呢? 他脸上的病气与箭伤无关,跟跪着求娶某个人有关。 捧着精致的小手炉,手指摩挲了下。 吴春意想到什么,“将军,听说你要尚公主,恭喜。” 听说公主有些骄纵,但再骄纵,那也是未婚妻啊,当然要道声喜。 谢玄闻言眉目柔和下来,“多谢。” 茶博士进来给他们添水,他身后还跟着两位灰衣侍者,手上端着五色糕点。 “两位,这是我们这的招牌点心,刚出锅的。” 谢玄用拇指抚了抚手炉,“将点心放下,你们出去吧。” 两个灰衣人对望一眼,是时候动手了吧? 放下托盘,正要递信号时,楼下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声,马匹嘶鸣,吵闹得很。 吴春意忙跑到窗口,往外面看过去,陶然居在偏远的城东,向来清静,为何会有这么大的动静? 茶博士也伸长脖子往下看,“哟,天呐,是羽林卫!这少说得有几百人吧?有大事发生了?” 一位红衣少女从车上跳出来,茶博士更惊了,“天呐,好漂亮的小娘子!羽林卫是她带来的?” 八风不动的谢玄忙朝下看,却见少女转身进了陶然居大堂。 谢玄匆匆应道:“她是来找我的,我去接她上来。” 说着,快步出了雅间。 两个灰衣人面面相觑,娘的,这还怎么下手?外面少说有两百羽林卫,个个持刀背弓箭。 打不过啊,根本打不过。 聂琚由谢玄带着进来雅间,她声音软软的,话语却很严厉,“狗东西,你真的只是在见朋友,不是在狎妓喝花酒?” 谢玄斩钉截铁道:“只是见朋友。” 吴春意询声看去,自家将军身边站着一位明媚无双的少女,肌肤白嫩如雪,容色倾国。 少女不满道:“那你慌慌张张跑出来做什么?做贼心虚吗?” 自家将军耐心道:“怕殿下找不到微臣,所以才出来迎你。” 吴春意惊了,殿下?哪位殿下?莫非是那位新鲜出炉的未婚妻? 谢玄对他道:“来见过公主。” 吴春意忙对聂琚行礼,“草民吴春意见过公主殿下。” 茶博士与两个灰衣人也愣愣跟着行礼。 聂琚坐到案几边,一把抱住谢玄的手臂,“本宫来此,没打扰你们吧?” 吴春意忙道:“没有,没有。” 聂琚打量着他,这人大概二十多岁,年纪与谢玄相仿,皮肤黑红,四四方方的脸,一脸忠厚样。 “你是做什么行当的?与驸马是怎么认识的?要谈什么事?真没有喝花酒?女人藏在哪里?” 一口气问完这些,聂琚很得意,哪个男人受得了在朋友面前被这般盘问?他是里子面子都没了。 第8章 呀呀呀~~真好吃,呦呦爱吃肉 吴春意有些迟疑,看向侍立的茶博士等人。 聂琚朝他们道:“你们都下去吧。” 茶博士麻利的走了,两个灰衣人有些犹豫,走,还是拼死一搏? 但如果真动手的话,别说外头的人了,光门口站的两个昆仑奴都够他们打的。 “看什么?还不快走!再不走,本宫让昆仑奴把你们扔下去!” 两个灰衣人喏喏,“是是,殿下既然不需要我们侍奉,我们这就走。” 屋子里只剩下三人,聂琚晃晃谢玄的手臂,“吴春意,你现在可以说了吧?” 谢玄朝吴春意点头,示意他说下去。 吴春意忙道:“回殿下,草民与谢将军是在边境认识的,谢将军救过草民的性命。草民今日与将军相见,是想问候他,他曾受过重伤。” 聂琚睁大眼睛,转过头看谢玄,“什么?你受过重伤?为何不告诉本宫?” 见她满脸关切,吴春意不禁有些动容,公主哪里娇纵了?分明很懂事嘛。 “多谢殿下关怀,微臣已经无碍,故而没有告诉殿下。” 聂琚眼珠一转,“吴春意,你与驸马还有话要说吗?没有的话,你就下去吧,本宫不希望别人占用驸马太多时间,你们这些朋友,得有点自知之明,不能总霸着人家夫君。” 谢玄:...... 吴春意尴尬起身,“殿下,草民见将军无碍,就放心了,告辞 。” 他非常感动,公主真是把将军放在心尖尖上啊,眼睛突然有些酸,是怎么回事? 见人走了,聂琚忍着雀跃,谢玄一看她这样,就知道她没安好心。 果然,聂琚压低声音,“吴春意说你受过重伤,那......影响子嗣吗?咳,如果你真那什么,咱们就得退婚了。” 谢玄低低笑了。 聂琚惊异看着他,这人是被刺激到了? 莫非真不能人道? 退婚的绝佳理由啊!必须退的那种!父皇也不能反对。 谢玄笑够了,指指胸口,“伤的是这里,想来应是无碍。” 眼见聂琚眼中的希冀一点点消失,似乎在说:你居然能人道? 她生气的扭过头去,把圆润的后脑勺留给他。 谢玄扯扯她红色的发带,“殿下,微臣带你去用饭。” “不去!不吃!” “去吧,有你最喜欢的兔子肉。” 聂琚哆嗦着,她其实很喜欢兔子,怎么能吃兔子呢? 但她不能在谢玄面前气怯,“......去就去!本宫啃兔腿,你啃兔头。” 谢玄捏住她的手腕,“好,我们走吧。” 门外站着两个强壮如铁塔的昆仑奴,从楼梯开始,到大堂门口,站了一排带刀羽林卫。 马车旁也有人守着。 公主带来的人,几乎占了半条街,连一只鸟都飞不到她身边。 中郎将曹蔚迎上前,“殿下,你接下来要去哪里?” 聂琚扯住谢玄的衣袖,“狗东西, 咱们去哪里吃兔子?” 听到这个称呼,曹蔚忍住笑, 向谢玄行礼,“谢将军,你要带公主去哪里?卑职要保证她的安全。” 谢玄还礼,风仪翩翩,“我打算带公主去湖中岛屿,陪她用饭,你们在湖边等着即可。” 曹蔚望着不远处湖面,一派苍茫雾气,哪里有船只? 谢玄拿出一支玉笛吹起来,很快,一艘小船驶向岸边,聂琚惊异的看着。 谢玄手放在她后脑勺,“走吧,殿下。” 他带着聂琚上了小船,曹蔚想拦,“殿下不可!万一,万一......” 聂琚朝他挥手,“中郎将,若本宫出了意外,你记得告诉父皇,诛谢家九族!顺便把他家祖坟给刨了!” 小船走远了,徒留曹蔚在风中凌乱。 手下悄声道:“头儿,咱们要潜水过去吗?” 曹蔚牙疼似的抽了口气,“不必,谢玄总要为他的九族着想。” 小船上,聂琚见缝插针的戏弄谢玄,她娇声娇气道:“谢郎,本宫怕水,坐你腿上行不行?” 撑船的人身子抖了抖。 聂琚见状严肃道:“船夫,请你好好撑船,别分神!本宫要与谢郎做点快活的事情,不许偷看!” 爬到谢玄腿上坐下,抠着他身上的玉环玩,谢玄神色波澜不惊,也不赶她走。 聂琚啧啧两声,她还不够轻浮吗? 谢玄手指蜷起,耳尖发烫,公主出奇的柔软暖和,还有淡淡的馨香。 “谢郎,从第一眼看到你,本宫就想好了孩子的名字,将来咱们生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好不好?” 谢玄:“......嗯。” 见他还是不为所动,聂琚又住他腰间移了移,谢玄神色有些古怪,将她往下推,低低道:“......殿下,别这样。” 聂琚高兴了,这人终于受不了她。 船夫身子抖得更狠,拼命划船,很快就到岛上了。 聂琚惊叹,岛上的院子风雅舒适,玉阶琼阁,像走进画里一般。 撑船的人也上了岸,解下蓑衣后,聂琚才发现她是女子,生得冰肤玉骨,艳如桃李,看谢玄的眼神带勾,勾死人的勾。 聂琚不满,刚要打滚撒泼,谢玄眼明手快,将她提到屋里。 这栋楼阁有两层,一楼大厅里置有酒菜,还冒着热水,看样子刚做好。 中间有一莹白大碗,上面有盖子,谢玄将盖子打开,“殿下,你最爱吃的兔子肉。” 聂琚捂住眼,不敢看好朋友的尸体,“......狗东西,你来喂本宫。” 她张开嘴,被塞进一块微烫的肉,嚼了嚼,马上睁开眼,“呀呀呀~~真好吃啊,呦呦爱吃肉。” 谢玄心道:呦呦鹿鸣,食野之苹。 聂琚从谢玄手中夺过筷子,下箸如飞,“本宫没想到,兔子肉会这么好吃,回头本宫就把平康姐姐的灰灰和花花偷来红烧。” 肉里面的配料是木耳、山菇和黄花菜,炖得浓香,聂琚胃口大开,吃个不停。 “殿下是第一次吃兔子肉?” “是啊,兔子肉真好吃。” 谢玄嘴角微扬,给她盛鲜白的鱼汤,“慢点吃,先喝口汤顺顺胃。” 女子走过来,媚眼如丝,声音却清朗,“什么兔子肉?这是大雁肉。” 聂琚停止了嚼肉,“大雁肉??” “公主殿下不会没吃过大雁肉吧?这大雁肥着呢,是我们谢家重金购买的。” 聂琚叭一声将筷子放下,“放肆!你是谁啊?谁跟你我们?想勾引本宫的驸马?本宫瞧你比表小姐更外室更丫鬟更通房!” 女子懵住了,比表小姐更外室更丫鬟更通房,什么意思? 谢玄镇定自若,“她的意思,你又娇又媚又勾人,让男子夜夜销魂,欲罢不能。” 女子怒极,跳起脚来,“你们......你们凭什么这么想我?” 聂琚也恼了,一切都是狗男人的错!他要是不发骚,会有人勾他吗? 去咬谢玄的手臂,“狗东西,你还留她在身边做什么?想和她一夜七次,让她一胎五宝吗?退婚!本宫要和你退婚!” 谢玄忙哄她,“......殿下别激动,他是我七叔。” 聂琚保持啃着谢玄手臂的姿势,“......嗯?啊?” 脑子有些僵住了。 第9章 刺杀谢玄失败 聂琚松开谢玄,惊异的瞧着女子,她没胸,五官虽然美艳,但不够柔和,手掌也很宽大。 女子——不,男子在谢玄旁边坐,自顾自盛汤喝。 聂琚轻咳,“.......那什么,你说他是你七叔,谢太傅挺行啊,挺能生的。” 这谢家七叔看着二十来岁,而谢太傅都六十多了。 谢玄耐心道:“他不是我祖父所出,是我小叔公的儿子谢辞,记在祖父名下。” 他挟了块雁肉喂进聂琚嘴里。 聂琚嚼吧嚼吧,“......唔,他为何要记在谢太傅名下?你叔公怎么了?” 谢玄手腕微顿,“我叔公年轻时爱慕一女子,但她......” 谢辞喝道:“无妄,你不必什么都和她说吧?” 他生母出身卑微,谢家从来没承认过母亲,他对这件事情格外敏感。 聂琚咽下嘴里的肉,喝道:“你闭嘴!怎么和本宫的驸马说话呢?” “我是他长辈,这是我们谢家的族务,就算你是公主也管不了。” “放肆!本宫的驸马当然归本宫管,你算什么东西?” 你算什么东西?不男不女的小杂种?当年谢辞流落在街头时,没少被人这么嘲笑欺凌。 他口不择言,“谢玄!做她的驸马有什么好?处处被束缚!处处卑微!她就像活祖宗一样,你真受得了她?” 聂琚嘴角咧开了,好想给他鼓掌,会说就多说点,谢玄这下总该迁怒于她了吧? 谢玄眉间骤然冷下来,“七叔,你僭越了!向公主道歉。” 谢辞神情错愕,谢玄对自己向来有礼,今日如此疾言厉色? 楼梯间跑来一老仆,“七郎,无妄公子,请你们小声些,别吵醒太傅午睡。” 两人齐齐应声是。 聂琚傻了,什么?谢太傅在楼上? 她脸色微白,站起身急切道:“谢玄,你快送我去岸边,我要走了。” 谢玄不解,“殿下,你这是怎么了?” 聂琚手忙脚乱,往嘴里塞了两块大雁肉,拉着谢玄就往外走。 “我害怕,我得跑了。你不知道,我小时候被谢太傅打过好多次,还罚站,看到他就怕。” 谢玄哭笑不得,只好随她上了船。 “殿下放心,你如今长大了,祖父哪敢再罚你。” “那也不行,我就是害怕!” 她摊开手,“以在弘文馆,他天天打我手心,这谁受得了?我便向父皇告了他一状,他从此就看我的眼神......唉,不提也罢,总之他是我的噩梦。” 她手掌白嫩纤细,指头盈盈泛粉,柔润可爱。 谢玄柔声哄道:“别怕,只要我有在,没人敢对殿下无礼,至于七叔,我改日让他向你道歉。” 公主三岁时就去了弘文馆读书,那么小的孩子,又没有母亲,祖父是怎么忍心打她的?有些过了。 聂琚觉得火候到了,“道歉不必,我瞧他也不是故意的。经过这几日相处,想必你也看出来了,咱们并不合适,退婚吧。” 谢玄表情微滞,“......微臣哪里做得不好,请殿下指教。” 聂琚轻咳,“......那什么,你有没有花柳病?” “......我怎么会有花柳病?” 谢玄额角青筋直跳。 “那你喜欢长宁公主吗?她是我堂姐,在陇西道,你是征西军统帅,听说你们曾并肩作战,她很喜欢你,为你多年不嫁,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隐情,其实你也喜欢她?” 谢玄一听这个名字,脸色微变,她会不会报复小公主? 刚才陶然居他察觉到不对,生怕聂琚有闪失,幸亏她带的护卫多,那些人才没下手。 他深吸口气,“我从来没有和她并肩作战过,更不曾喜欢她。” 聂琚知道这人嘴硬,劝道:“只要你与我退婚,天下女子任你挑选,何乐而不为?” 谢玄忍不住冷笑,“公主与我退婚后,天下男子任你挑选,这才是你的目吧?” “.....差不多吧,跟你退婚后,我可能会考虑嫁给我表哥陆峤。” 谢玄莫名有些恼意,什么表哥?什么陆峤?她就这么嫌弃他吗? “婚姻不是儿戏,咱们又是陛下赐婚,退婚不可能。” 聂琚张张嘴,“我这么轻浮粗鄙,你作为男人,真能忍受得住?” 谢玄暗道,就你那些小花招? 他一本正经道:“虽然是有些忍不住,但我愿意强忍着,毕竟公主这么美。” 聂琚一喜,就是说,她只要继续轻浮下去,他总会有忍不了的一天?太好了!继续执行计划! “对了,你七叔为何要穿女装?他父母呢?” “七叔母亲出身寒微,小叔公执意要娶她,被曾祖父逐出家族。后来小叔公夫妇双双去世,七叔流落街头,被人收留当作女子养,六年前才被祖父接回来。” 聂琚捧着脸,这么说来,谢辞刚才生气也能理解,自己不小心戳到他痛处了。 谢玄揉揉她的头发,“殿下明日还来我家吗?” 聂琚摇头,“不了,我怕会撞上谢太傅,吓都吓死了,哪还敢耍威风?” 谢玄失笑,傻里傻气的。 上岸后,聂琚看向自己的手腕,刚才吃饭时把手绳摘下,落在饭桌上了。 她嘱咐谢玄,“回头把我的手绳找到还给我,这是表哥给我的礼物。” 谢玄应下。 岛屿上,刚睡醒的谢太傅将谢辞叫去,询问他方才发生了何事。 谢辞将事情说了一遍。 谢太傅笑了笑,“公主是个有主意的孩子,她这么闹腾,大概是不想嫁给无妄。” 谢辞的情绪已平复下来,“我猜也是,我劝无妄退婚时,她瞧着挺高兴的。” “你瞧无妄是什么意思?他想退婚吗?” “他颇为维护公主,还对我发火,不像是愿意退婚的样子。” 谢太傅奇道:“哦?这孩子从小到大,情绪都藏得住,今日失态了?” 月黑风高,深巷小院。 锦衣人喝道:“怎么会失败?是咱们的人露了馅,被他察觉到了?” 黑衣人道:“应该不是,我们没想到广陵公主会来。” “她为何会出现?” “广陵公主说,她担心谢玄在外面喝花酒玩女人,所以跟来了。” “.......她碍着你杀谢玄了?” “确实碍着了,她带有两百羽林卫,将陶然居包围了,屋里还有两个昆仑奴,公主又抱着谢玄不放,纵然我有通天手段,也杀不了谢玄。” “......你是在为你的无能找借口?” “听我解释,就算当时扯开广陵公主,拼死杀了谢玄,但她眼见心爱的男人死去,只怕她会......” 锦衣人沉默半晌,方道:“罢了,这事确实不能怪你。” 他暗骂,有个善妒,没脑子,出门又爱带大批护卫的广陵公主真麻烦。 第10章 做公主府长史 聂琚连续出宫三日,这日终于消停了,不再出宫。 跑去卢淑妃宫中找平康玩,看她养的野兔子花花和灰灰,琢磨着它们红烧的味道。 卢淑妃虽然生气她抢走了谢玄,但表面功夫还得做一做。 “广陵啊,听闻你前几日没少与谢将军相处,此人如何?” 聂琚答:“他很好,我越来越喜欢他了,爱不释手,欲罢不能。” 卢淑妃一噎,这个死丫头,还以为她会对谢玄不满呢。 “听说谢将军冷心冷情,沉闷无趣,你以后要多担待些。” “不闷,他挺有趣的,我们有说不完的话,两情相悦,比翼双飞。” 卢淑妃:......怎么有些疯颠颠的? “那陆公子呢,他多好啊,如玉君子,貌似潘安,又是个温柔的男人,你就——” 聂琚肃然道:“淑妃,平康姐姐都这么大了,你便是对我表哥二动春心,也得忍着,我只当没听到你这话,不向父皇揭发。” 淑妃:....... 平康忙着烤板栗,烫得直抽气,“......唷,嘶.....那谢玄家的表小姐呢?漂亮丫鬟呢?” “表小姐有两位,漂亮丫鬟有许多个,但谢玄说他没睡过,谢夫人把她们都打发了。” 平康吹吹被烫红的手,“你既然有了谢玄,那陆峤呢?你还要霸着他吗?” 她是出了名的草包,除了看话本,胸中无点墨,名言是:我要睡天下最美的男人! 睡不成谢玄,那就睡一睡陆峤呗,陆峤容貌也不错。 聂琚稀奇道:“谁霸着他了?他人还在蜀地呢!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睡他,但你睡他的阻碍在父皇,在梁国公,在陆峤本人,跟我有什么关系!” 她玩够了,将平康烤好的板栗拢了拢,抓走大半,拍拍屁股走了,徒留平康在后面怒骂。 “喂,你想吃板栗,自己去烤啊,拿别人的算什么?” 聂琚咬开板栗,满嘴生香,别人烤的板栗就是香啊! 谢府后院。 冬雪骤停,红梅绽放得更多,清冷的香气阵阵传来。 谢玄拿出话本,盖在脸上沉思。 想起当年那支利箭,那种要命的窒息感...... 他是谢太傅嫡孙,骠骑大将军,驸马都尉,敢在京中刺杀他的,还能有谁? 除了那对父女,不作他想。 既然他们这么狠毒,罔顾国法,那他也就不客气了。 谢辞来找他,这人换上了男装,风流俊美,颇有几分邪魅。 “无妄,那天的事是我不对,你带我去向公主道歉,将手绳还给她。” 谢玄看向手绳,“七叔,你会这款编手绳吗?” “会,这款手绳编法不复杂。” 谢玄着人找堂妹借了丝绳,一个时辰后,他跟着谢辞,编出了一条像模像样的手绳。 谢辞揉揉手腕,“无妄,你这是要做什么?送给你母亲的?” “给公主的,她原来那条手绳不能戴了。” 谢辞愣住,拿着聂琚的手绳看,“这好好的,能戴啊。” 屋里燃着银丝炭,烧得通红。 谢玄接过手绳扔进炭炉里,化为灰烬。 “瞎说,这哪里能戴了?” 谢辞:...... 两人进了宫,去大殿拜见皇帝。 皇帝对谢玄越看越满意,得知他来找聂琚,马上传女儿过来。 正在啃板栗的聂琚一喜,谢玄肯定是来还手绳的! 到了殿中,发现谢辞也在,她大大方方道:“谢家七叔,你也来了?” 谢辞见她不像记仇的样子,忙道:“草民见过公主殿下。” 聂琚快步走向谢玄,这人气色瞧着好多了,她高兴道:“你身体好了?路上冷不冷?” 谢玄眉眼温柔,“谢殿下关心,微臣好多了。” 聂琚从怀里掏出板栗塞给他,“这是平康姐姐烤的,还热乎着,给你暖手。” 顺势捧着他的手搓了搓,“你受过伤,可不能受凉,冷的是你,痛的是本宫。” 再轻浮一些吧!当着父皇的面轻浮! 谢玄脸上微微一热,从袖中拿出手绳,“......殿下,这是你那日落下的。” 说着亲手给她戴上,温柔耐心。 聂琚扬起手腕,“呀~~真好看,这颜色瞧着比上次还鲜艳。” 谢辞努力憋笑,狗东西刚编好的,能不鲜艳吗? 上首的皇帝:“......呦呦啊,你不能总是缠着谢将军,他平日很忙的。” 他是想让女儿接受谢玄,但也不至于这么快就亲密无间吧? 谢辞轻咳,趁机躬身道:“陛下,昨日草民冲撞了公主,特来向公主请罪。” 皇帝侧身,瞥他一眼,“哦,发生了何事?” 谢辞还没说什么,聂琚抢先道:“父皇,此事不能怪他,是女儿先拿他开玩笑的,事情都过去了。” 皇帝笑了,“行,呦呦说没事就没事。” 谢辞松口气,“多谢陛下,多谢公主宽宏大量。” 聂琚怀念道:“那日在岛上的菜色很好吃,你们家厨子不错。” “回殿下,那日的饭菜皆是草民所做,殿下不嫌弃就好。” 聂琚惊住了,谢辞做饭居然这么好吃?那他也会管家吧? “谢家七叔,你还没有官职吧?本宫年后就开府了,你来做公主府长史如何?” 谢辞一愣,忙道:“承蒙公主赏识,草民万分荣幸,但此事需陛下首肯。” 公主府长史是六品官级,只服务于公主府,不必和人勾心斗角,且俸禄丰厚,他自然愿意,但要吏部下达委任文书。 聂琚跑到皇帝身边,“父皇,你就同意吧。” 她戳了人家的伤口,得给些补偿吧。 皇帝有些犹豫,谢辞的身世他知道,听说生母粗野,上不得台面,这能行吗? 聂琚又抱住谢玄手臂,“将来我与驸马成亲后,定然是双宿双飞,鸾凤和鸣,提携他叔叔有何不可?” 谢玄:“......” 谢辞:“......” 皇帝掩面。 他最怕来日女儿会与陆峤暗通款曲,如果长史是谢玄叔叔,倒能盯着些,也就同意了。 谢辞大喜,公主一撒娇,就把这么好的肥差给他谋到了,都说陛下疼爱公主,今日算是见识到了。 办完事情,他们不便宫中多留,告退出去。 宫道上,谢辞瞅着谢玄完美无缺的容颜,“都说陛下疼爱公主,但凡你平常些,他就不会将公主嫁与你,而是把你暴打一顿。” 谢玄淡淡道:“偏偏我不平常。” 谢辞想从谢玄袖中顺走一颗板栗,谢玄不肯。 “我要就一颗!你如果不给,我就告诉公主,她原来的手绳被你......” “你有证据吗?没证据就是污蔑,原来的手绳在哪里?” 谢辞 :“......” 怪不得谢玄将手绳烧成灰。 他当得起一句狗东西。 第11章 驸马去赌博了 “什么?你要搬出去住?” 谢夫人霍然起身,“为何?是公主逼你?” 她不顾二房三房的脸色,将两位表小姐都赠银送走了,漂亮丫环也打发得远远的,谢家还不够顺从吗? 谢玄捧着手炉道:“母亲,我哪会听公主的,我有自己的主意。儿既有将军府,便搬出去图个清静。” 其实他还没有成婚,双亲都健在,按说是不该搬出去住的。 谢夫人绞着手帕,沉思良久,“......你这刚回京才久?母亲舍不得你搬走,但你既然有自己的主意,我也不好强拦,去与祖父说一声吧。” 谢玄的父亲不在京,谢夫人掌后宅大权,男人们则归谢太傅管。 谢玄闻言去找谢太傅,说明来意。 谢太傅很是意外,“为何要搬出去住?是嫌宅子建造得不够舒适?要不给你换个院子?或是你搬来与我同住?” “回祖父,家中人多眼杂,孙儿想搬出去图个清静。” 谢太傅看了看他精致的小手炉,“你骗别人还成,哄我没门。” 谢玄道:“她害怕你,只要你在家,她就不敢来咱们家,你以前是不是总是打她手心,罚她站?” 谢太傅静默一会儿,显然听出了这个 ‘她’ 是指谁。 “我也是为她好,她自小就聪明,但十分懒惫,本想督促她上进,哪曾想......她找陛下撒泼打滚,狠狠告了我一状,从那后我便不再管她,恨铁不成钢啊。” 谢玄没说话,不由想象:还是孩童的公主,手心被打得红肿,漫漫风雪中,还被赶去外面罚站...... 他握了握手炉,隐晦的看祖父一眼,转身就走。 谢太傅指指他的背影,“他刚才那是什么眼神?是在责备我?” 仆人低眉顺眼,“太傅看错了,公子那是心疼的眼神。” 谢太傅笑了,孙儿长大了,就让他搬出去吧。 聂琚决定继续轻浮下去,总有一天,不是父皇看不下去,就是谢玄受不了,努力吧! 听说自己的公主府快修好了,她带人出宫去看。 一群工匠在做收尾的活计,估计年前能完成,年后就可以往公主府添置家具物什了。 瞧了半天,她觉得还要略做调整,指手划脚一通。 “这个水池,本宫要圆形的!不要四方形!” “多栽些竹子,本宫喜欢一边吃肉,一边看竹子,吃肉的时候没有竹子,饭都不香了!” “梅花美丽高洁,最衬本宫的气质,你们栽几棵在后宅,靠窗口。” ... 工部员外郎直抽气,公主年纪虽然小,审美倒极好。 见他在抽气,聂琚还以为他是冷的,便将自己的手炉塞给他,“员外郎,这个给你,别冻着了。” 员外郎惊了,听说每次陛下对朝臣发火时,只要广陵公主一来,陛下的怒火就消了,换作是他,他也会喜欢公主。 感动道:“多谢公主,微臣不冷,这手炉你留着用吧。” 聂琚笑道:“你就拿着吧,本宫有很多手炉呢。” 员外郎看着有点穷,又老胳膊老腿的,手炉镶有宝石,他可以拿去卖钱。 巡视完公主府,聂琚想起在养胎的平宁姐姐,便让马车驶向平宁公主府。 平宁公主是德妃生的女儿,前年嫁了鲁国公的儿子程仁美。 程仁美生得期文白净,是个温和老实的人,与脾气暴躁的平宁倒是般配。 到了平宁公主府,聂琚直奔大厅,“姐姐,我来瞧瞧你,最近可好?” 平宁缓慢起身,抚着大肚子,“呦呦来了,快坐。” 她长相美艳雍容,大概是因为怀了孩子的缘故,脸上有种柔和的光采,说话也是轻声细语的。 聂琚坐下,平日暴躁的姐姐这么温柔,她竟有些不习惯。 侍女给她奉茶,她浅浅饮了一口,差点没吐出来,有些涩。 又被屋里的炭火呛得猛咳几声,“......姐姐,这炭为何会呛人?” 平宁面上浮出一丝尴尬,这,这便宜的炭都呛人。 聂琚见大厅里空空荡荡的,讶然道:“姐姐,我记得这里有一架百景图屏风,两个蓝彩大花瓶,如今哪去了?” 平宁的侍女小声嘟囔,“全被驸马当掉了。” 平宁喝道:“你住嘴!” 聂琚看不到程仁美的身影,“姐姐,你都快生产了,程驸马为何不陪着你?他人呢?” 侍女又插嘴道:“他去了京中最大的赌坊,忙得很。” 她不顾平宁阻止,大吐苦水,“公主有所不知,程驸马越来越过分了!他把公主的嫁妆都拿出去当了,就连陛下的赏赐也没放过。” 聂琚惊道:“什么?他好大的胆子!我以前只觉得他懒,不求上进,没想到他还爱赌!鲁国公给他留下的家产呢?父皇说他们有些家底。” “公主,这十赌九输,再厚的家底也填不够啊,有时债主追上门,我家公主只得替他填上。” 程驸马每次都痛哭流涕,拿死去的爹娘发誓,再也不赌了,可是没几天又犯了,他昨天出的门,将银子扫荡一空,发誓不将本捞回来不回家。 聂琚义愤填膺,“姐姐,与他和离!赶紧的!” 平宁苦笑,“呦呦,天这么冷,你先回去吧。” 她羞愤又无奈,只觉得丢尽颜面,以前的程仁美多体贴,是她引以为豪的丈夫,哪知现在却...... 侍女送聂琚出去,聂琚本不想走,但看姐姐疲惫无神,脸也虚肿着,只得同意。 出去后问侍女,“程驸马染上赌博多久了?” “大约有大半年了,鲁国公的家底被他败光了,之后便靠公主过活,我家公主刀子嘴豆腐心,被他花言巧语蒙受骗,一直拿钱贴补他。可公主府上下有几百人要养活,如今又有了孩子,日子越来越紧巴,茶啊炭啊,都快用不起了。” “你知道程驸马去了哪家赌场吗?” 侍女有些犹豫,“公主是想揍他?别啊,我家公主与他还是有感情的,见不得别人殴打他。” 聂琚用欣赏的眼光看着她,“我知道你有你的难处,别说出来,省得姐姐怪罪你。” 侍女正感动,却见聂琚递给她一根树枝,“来,你写给我看。” 侍女:...... 聂琚盘算着要怎么帮姐姐,这件事暂时不能告诉父皇,他会把程驸马扒光了打屁股,姐姐爱面子,丢不起人。 给姐姐钱也不行,侍女说过,姐姐有点钱就拿给程驸马,跟着了魔一样。 想了想,写信给谢玄,问他有没有去过金盏赌坊,她要去玩玩。 谢玄看完信神色凝重,前来将军府看他的谢辞问:“怎么了?公主可是出事了?” “公主问金盏赌坊的事,她想去玩。” 谢辞大惊,“什么?公主迷上了赌博?那可是条不归路啊,她能将国库输光,无妄啊,你可得阻止她啊。” 谢玄不敢多想,忙给聂琚回信:明日我在宫门口等着殿下,带殿下去金盏赌坊。 公主既然这么问了,她不去一趟赌坊是不会死心的。 聂琚收到谢玄的回信后,安详的入睡了。 明日就让谢玄潜入赌坊,将程驸马抓出来,好好教训一顿。 但半夜她被梦惊醒了,谢玄居然打不过程驸马,反而被程驸马打得吐血,程驸马边打边张狂道:“叫你管我!叫你管我!” 聂琚蔫了。 谢玄大概只擅长指挥别人作战,并不擅长真枪实刀的对打,说不定明日还得分神保护他。 她决定不带谢玄玩了,自己干! 第12章 谢哥哥,你赌博的手艺真好 次日一早,聂琚就带着护卫冲向金盏赌坊,在一群赌徒里, 搜寻着程驸马的身影。 她今天换了男子装束,未施粉黛,穿了一件灰扑扑的衣服,即便是这样,也没能遮住她的美貌。 赌徒们压根没注意到她,他们只顾眼放绿光的盯着赌桌。 找了一圈,盛夏指着一个眼睛通红,衣服皱巴的年轻男子,“主人你看他,像不像程驸马?” 聂琚定睛一看,像,挺像的,尤其是那几分窝囊样。 “喂,你是不是程仁美?” 程仁美身上的钱已经输得精光,见一个雌雄莫辩的少年在问他话,忙道:“是是,我是程仁美,这位小兄弟或者小姐妹,你能借我点钱吗?” 他见过聂琚几次,但眼下赌疯了,聂琚又是男子装扮,一时没认出来。 聂琚喝道:“这位程公子,你不是有夫人吗?你们的孩子都要出生了,为何不回家陪着她?” 程仁美神情憔悴,可怜巴巴道:“我也想啊,但这不是还没捞回本吗?等我翻盘了,一定回家好好陪着她们!” “你个没良心的,赌坊就这么好玩吗?整日不着家,哪有你这种男人?” 另一个赌徒忙里偷闲劝她,“我说小兄弟啊,瞧你娘们叽叽的!你是不知道这赌博的滋味,快活着呢!” 聂琚义正辞严:“有什么好快活的?玩物丧志!不像话!我堂堂——” 说话的赌徒不满了,“要不要你来试试?我不信你不沉迷!” 聂琚冷笑,“好啊,试试就试试!我给你们做个示范,什么叫清醒克制不沉迷!” 盛夏与护卫拦不住她,只得站在她身旁护着,让她过把瘾。 谢玄去了宫门外,左等右等,却等不到聂琚,便向守卫打听她的去向。 守卫见是大将军兼驸马,忙回道:“广陵公主已经走了。” 谢玄暗道不妙,匆匆赶向金盏赌坊。 此时的聂琚已经赌红了眼,把几个护卫身上的钱,还有盛夏身上的钱全借来了。 她嚣张道:“来啊!还敢不敢和你祖宗再赌一把?” 白白胖胖的中年男子喝道:“你个小兔崽子,老子怕过谁?再赌一把!” 聂琚踩在凳子上,“好啊,我今日就让你见识下,什么叫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围观的赌徒分成两批,一批给聂琚助威,一批给中年男子助威。 程仁美站队聂琚的对手。 聂琚恼了,“喂,你过来帮我助威,等我翻盘了,我借钱给你!” 程驸马缩了缩脑袋,“拉倒吧,你玩了这么多把,一局都没赢过,我怕沾上晦气!” 谢玄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他的未婚妻站在凳子上,全然不似往日天真明艳。而是变成了一个眼放精光的赌徒,柔顺光滑的头发也炸开了,颇有些癫狂的意味。 这一局,聂琚又输得精光。 盛夏想拉她走,可她不甘心,总觉得自己下一局就能赢。 她朝周边人借钱,“你们谁借我点钱,我赢了就还给你们。” 赌徒们都笑了,“你今日是不会赢的,赶紧回家吧,省得你爹娘抽死你!” “刚才还信誓旦旦的说不沉迷,哈哈!” 谢玄快步上前,握住她的手腕,“呦呦,我们走吧。” 他身量极高,气度卓然,与这些脸上放油光的赌徒截然不同,像是误入鸡群的鹤。 聂琚看到他大喜,“谢......哥哥,你借我点钱吧,我赢了还你。” 旁边有人笑道:“叫什么谢哥哥?是情哥哥吧?我说这位情公子,你情妹妹既然想赌,你就帮帮她呗,不然多伤情份。” 聂琚拽住谢玄衣袖,“谢哥哥,你就帮帮我,我真的快要赢了!我实在不甘心!” 谢玄:“.....” 将聂琚护在身后,自己上阵。 他神情淡然无波,既不兴奋,也不紧张,仿佛只是一个精密无情的工具。 一个时辰后,几人出了赌坊,聂琚抱着满满一匣银子双眼放光。 “谢玄啊,本宫没想到,你居然这么厉害!” 谢玄莞尔一笑,“公主高兴吗?” “高兴得快疯了!你没看到他们的脸色,啧啧,太痛快了!我把本捞回来了,还赚了不少呢。” 谢玄收起笑容,“殿下还记得,你为何来赌坊吗?” 他身后走出一脸崇拜谄媚的程仁美。 聂琚怔了,是啊,为何她刚才跟疯了一样,忘记自己来是抓人回家的,而不是来赌的? 蔫蔫的将银子塞给程仁美,“你回家陪我姐姐,不然我就告诉父皇,把你的双手砍了,关进天牢!” 程仁美两天没回家了,闻言抱着银子千恩万谢的走了,聂琚不放心,叫几个护卫押他回去。 办完这些,她神情怏怏的,耷拉着小脑袋,明艳的脸蛋上也没了光彩,“谢玄,我要回宫了。” 谢玄突然就有些后悔,心微微一疼,她年纪还小,自己是不是太严厉了? 忙拉住她,“殿下玩了半天,饿了吧?你去我家用饭,今日我七叔掌厨房。” 聂琚咽咽口水,“算了,我不去了,万一撞上谢太傅怎么办?” “殿下无需担心,我已经搬入将军府居住了,太傅在主宅,不会碰到他。” 聂琚有些意外,“你搬出来住了?这么快?” 谢玄带她上了马车,低敛眉目,“早晚要搬出去,那不如早搬。” “行,我去你府上看看,可惜今日没备礼物。等下次来时,我给你补上。” 其时有暖房风俗,一般去人家新居拜访,是要带礼物的。 谢玄听到前半句,本想说不必费心,听到后半句时,便道:“那便劳殿下破费了。” 到了将军府,迎接他们的清一色全是男仆。 谢玄着人打来清水,给聂琚洗脸擦手,又给她梳好头发。 “殿下今日为何不等我,自己去了?” 聂琚唏嘘道:“我昨夜做梦,梦到你被程驸马打得吐血,我怕连累你,就没等你了。” 谢玄:...... 他会被程驸马那个走路都打摆子的人,给打得吐血? 侮辱谁呢? 走进来的谢辞也听到了这句话,他笑道:“殿下来了,菜一会儿就好了。” “殿下啊,草民听到你说的话了,这怎么可能呢?我家无妄很厉害,十个程驸马也不够他打的,他十五岁就去了战场,万人之中能取敌军首级。” 他的口气自豪得很,侄子厉害着呢。 聂琚暗叹,谢玄俊美是真俊美,但看不出有杀气,谢辞作为他叔叔,肯定在维护谢家颜面。 那就配合他们一下吧。 马上鼓掌,“真的吗?哇,谢驸马勇猛无双,是男人中的男人,本宫好有福气。” 谢辞:...... 谢玄正色道:“殿下以后别再进赌坊了,那里三教九流都有,难免会有闪失。” “是是,我年纪还小,心志不坚,确实不能再去。” 她感慨,“赌场确实是个销魂之地,大概就像表小姐一样让人欲罢不能,恨不得死在它身上。” 谢辞:......恨不得,死谁身上? 谢玄拂袖起身,“七叔,你去催催,让厨房快些上菜。” 怎么说也得堵住公主的嘴。 第13章 本宫要和你一胎三宝,震惊全城! 聂琚吃了半盘大雁肉,喝了两碗鲜鱼汤,嘴里总算说了点正事。 “谢家七叔,父皇已让吏部准备好了委任文书,等明年开春后,你就去我的公主府走马上任,恭喜你啊。” 谢辞忙拱手,“多谢公主抬举。” 他很喜悦,忍不住想和聂琚多说几句,“京中时兴食用雁肉,为何殿下此前没有吃过?” “我父皇曾射死过一只母雁,公雁在空中悲鸣,后来一头撞死殉情,父皇说大雁忠贞,从此不猎大雁,不食大雁,宫中自然不会准备。” 谢辞肃然评价,“陛下是重情之人。” 想当年他父母也很恩爱,谢家族长想折散他们,让父亲另娶高门之女,父亲执意不肯,便被逐出家族,母亲染病死后,父亲也跟着去了,倒与那只公雁很像。 聂琚不以为意,“把两只大雁全射下来不就得了?一块红烧了,夫妻俩搁哪不是团聚?活着的时候一块飞,死了在同一锅里做成菜,也是恩恩爱爱,有始有终。” 谢辞:......这话听着总有哪些不对。 聂琚从怀里掏出话本,让谢玄给她读。 书扉页写:《丫环太勾魂,世子肾虚》 谢辞嘴角抽了抽,借口溜去后院,好侄子肯定不欢迎他围观。 谢玄倒是平静,“公主看到哪一页了?” “折角那页,我最喜欢那页,全是精华。” 谢玄认真读起来,他嗓音很干净,泠泠悦耳。 “......香香穿着红绫薄纱,曼妙的身姿半遮半掩,酥胸——” 谢玄跳过这句。 “世子双眼猩红,扯下香香身上的薄纱,在香香身上——” 谢玄又跳过。 “......两人越战越勇,床榻经不起剧烈撞击,险些塌了,世子又将香香——” 谢玄再次跳过。 “最后,穆香被老夫人打得半死,送到乡下嫁人,但她不哭不闹,世子肯定会来找她的。后来世子娶了尚书之女,纳了九房小妾,全然不记得穆香是谁。全文结束。” 聂琚托着下巴,“这就结束了?我怎么觉得你读漏了不少?” 画本香艳的之处,她可没少回味,谢玄怎么能将精华去掉呢? “咳,公主少看这些,不大健康。” 聂琚踢踢他的腿,“不健康?那你想不想对我做这些事情?” 谢玄:“......” “你的沉默就等于承认,那我得赶紧回宫,不然你可能会对我做那种事情。盛夏,我们走!” 谢玄:“......” 盛夏暗笑,公主实在是多虑了,谢将军那明显是想打人的表情。 给聂琚裹上披风,塞给她手炉,“殿下,我们走吧,马车上的炭炉烧上了。” 聂琚本想把给谢玄的手炉要回来,但想到今日他帮自己赢了钱,便不要了。 她神气活现道:“外头天冷,你不必送我了,没事多喝点补药,养好身体。本宫要和你一胎三宝,震惊全城!” 谢玄嘴角直抽,见她披风系绳有些松,上前替她系好。 姜年走出来,嫌弃道:“将军啊,咱们水池填了,竹子砍了,你竟然没能说服公主去后院看看?” 谢玄瞥他一眼,“这是我自己的主意,关她何事?” 宫室巍峨,朱红色的宫墙映着皑皑白雪,美不可言。 聂琚回到寝殿,盛夏替她解披风系带,可怎么也解不开。 嬷嬷上前瞅了瞅,“公主,这是好像是千秋结,一般是土匪绑人质,或军中绑俘虏用的。” 聂琚:......狗东西,把她当什么了? 幸好嬷嬷会解,不然只能剪掉了。 换好衣服后,聂琚去紫宸殿里看皇帝。 案几上的奏折渐减少,皇帝轻捏眉心,见女儿来了,眉头舒展开来。 “呦呦今日做什么了?该不会又去看你的驸马了吧?” “父皇,我今日做了许多事情。” 她一一说来。 皇帝听得额头青筋直跳,糟点太多,一时不知该说哪个。 “这个程仁美!敢这么欺侮朕的女儿,他活腻了吗?朕看他本分老实,后宅干净,才同意将你姐姐嫁给他,如今做的叫什么事?” 他发完火,叫人送了衣食和炭火到平宁府上。 又一脸牙疼的看向聂琚,“呦呦,你去赌坊不说,谢玄还陪着你赌?” 聂琚高兴道:“是啊,他可厉害了!不仅把本捞回来了,还赢了许多钱,不过你放心,我们说好了,以后再不去赌坊。” “他与你尚未成亲,怎么就搬出来住了?你还去他府上用饭?” “谢府人多事杂,他图清静,就搬出来了。” 皇帝斜她一眼,男人的心思,他还不清楚? 想到谢玄是图他女儿,心口抽疼,但女婿是自己选的,能有什么办法? 平宁公主着看着皇帝送来的物品,一阵心酸委屈,这么多姐妹中,只有她过得紧巴。 程仁美跪在地上,使劲抽打自己耳光,“我该死!我不是东西!平宁啊,你骂我也好,打我也好,都随你!” 平宁心软了,两人抱头痛哭,程仁美发誓痛改前非,又拿他死去的爹娘发誓。 “我若再犯,便教我至亲的父母永世不得投胎,上刀山,下油锅!拔舌割鼻!” 侍女听得直翻白眼,狗改不了吃屎,他能改才怪,也就公主信他! 半夜,程仁美将平宁哄睡着,不禁思念起一个好男人来——他的连襟谢玄。 谢玄真厉害啊,以他的赌艺,帮自己翻盘不是问题,看在连襟的份上,谢玄应该会帮自己吧? 偷偷跑去书房,给谢玄写信,热情洋溢的邀请他同去金盏坊。 方才的誓言?那净是胡说的,哪有什么十八层地狱? 再说他爹娘都死了好几年,早该投胎去了。 第14章 麻袋都没你能装 碎雪飞琼中,谢玄在院中练剑。 姜年在一旁给他鼓掌,“将军啊,你应该告诉公主,你的身体其实极好,省得她总让你喝补药。” 这几日自家将军没少喝补药,可他哪用得着啊,补了也浪费啊。 谢玄收了剑,擦擦额上的汗,“你找我什么事?” “程驸马给你递了信。” 谢玄打开信看,微微皱眉,程驸马真欠收拾,平宁公主怀着孕,这人怎么还想着去赌博? 便回信:蒙程兄相邀,本将军感激不尽,你定个时间,我随时可以奉陪。但是有句话得问你,这事平宁公主知道吗? 他嘱咐姜年,“你亲自去一趟平宁公主府,记住,将信直接交给平宁公主,别给程驸马。” 姜年直抽气,将军这招有点坑人啊,将信给平宁公主,她肯定会防着程驸马,不让他出门啊。 *** 聂琚在梦里赌钱,赌得双眼通红,输得精光,打算把她的驸马卖给平康。 “五百两要不要?什么?太贵了?那三百两总行了吧?谢玄多好看啊,他正在喝补药,体力会让你满意的,一次没有七次,也有五次!保证你叫得比通房丫环还销魂!” 喊了半天价,要收银子时,梦醒了,太阳都晒到床上了。 暖冬与盛夏侍奉她穿衣用饭,“殿下,太子在外头等你呢,他要你一道拜见陛下。” 岁旦将至,依例,皇帝会赐下年礼给宠爱的子女与朝臣,在赐礼前,他们要先去太极殿拜见皇帝。 聂琚几口扒完饭,走向等在外面的胞兄聂行舟。 “哥哥,你来了!” 聂行舟是个温和优雅的人,他淡淡一笑,“呦呦今日又赖床了?” “没有赖床,就是做了一个特别长的梦。” 听着妹妹说着在梦中卖驸马的事情,聂行舟有些好笑。 “你傻啊?谢家累世公卿,极其富有,三百两你就卖他?” 聂琚反思,“太便宜了吗?那卖一千两呢?” 聂行舟扯住她,“走吧,咱们去见父皇。” 快到太极殿时,迎面走来平宁公主与程仁美,不知道为何,程仁美走路时一瘸一拐的,面有怨怼之色。 夫妻二人向聂行舟行礼,聂行舟虚扶平宁一把,“二妹有了身子,不必多礼。” 程仁美则用幽怨的小眼神看着聂琚。 “殿下啊,我给你提个醒,你那位驸马心肝黑着呢,做人不能像他那样,容易没朋友。” 聂琚其名其妙,“谢玄怎么着你了?” 平宁冷冷扫程仁美一眼,“闭嘴!跟本宫回府!” 昨日她收到谢玄的信后,得知程仁美还想去赌,便痛定思痛,决定将程仁美禁足在公主府。 程仁美耷拉着脑袋,扶着平宁走了,眼下他离不开平宁,全靠她吃饭了。 兄妹俩进了大殿,皇帝看着最喜欢的一双儿女,郁闷的心情好了许多。 聂琚问,“父皇,我的年节礼是最多的吗?” 皇帝呵呵笑道:“当然是最多的,还是最好的。” 聂琚晃晃他的手臂,“那你给谢玄赐年节礼了吗?他是大功臣,又是我的驸马,不能忘记他。” 皇帝失笑,这孩子,还真喜欢谢玄啊。 “放心,朕忘不了他。” 聂琚喝多了水,跑去更衣。 皇帝趁机对儿子道:“行舟啊,你妹妹迷上了谢玄,她这么漂亮,谢玄血气方刚,难保不会......总之不能让他们经常见面。” 娇嫩如花的少女,正值青春的将军,天天凑一块,肯定会出事的。 聂行舟会意,“儿子明白,明日儿子要去六疾馆施粥,带呦呦同去。” 六疾馆是几年前聂行舟建的,初衷是建六疾馆以养穷民,近几年国库空虚,钱都是聂行舟在贴补。 聂琚更衣回来,得知聂行舟明日要带她出城,欣然同意,“我明日本想去找谢玄,既然哥哥需要我,那我就陪你!” 皇帝干笑两声,还好他有先见之明。 次日,六疾馆粥摊处,领粥的队伍排得老长。 聂琚穿得厚厚的,暖暖的,坐在临时搭建的棚子里,聂行舟在给她搓雪球玩。 “哥哥,别搓雪球了,给我读话本。” 《福气娇妾,一胎多宝宠上天》 聂行舟嘴角抽了抽,问妹妹,“呦呦啊,你是不是特别喜欢谢玄?父皇说你对他很殷勤。” “是啊,我可喜欢他了,但他身体有些弱,正在服用补药呢。” 聂行舟哭笑不得,他见过谢玄,人家身体挺好的,气清神朗。 莫不是前段日子在雪地跪出的毛病? 聂琚又道:“前几日他给我吃了大雁肉,可好吃了,你别告诉父皇,他不吃雁肉,为了尊重他,我表面上也不吃。” 聂行舟乐了,“哟,是大雁肉好吃?还是谢玄好看?” 聂琚不中他的计,“大雁肉好吃,谢玄也好看,这两者又不冲突。” 兄妹俩正说话间,忽然有人试图靠近,被侍卫拦下。 聂行舟起身去看,见是一位约莫十六七岁的少女,她衣衫有些单薄,杏眼桃腮,身姿秀丽。 少女向聂行舟行了个礼,胆怯道:“这位公子,我是吏部罗侍郎之女,今日来城外赏雪,哪知半途马车坏了,公子能捎我回城吗?” 她声音如黄莺般娇美甜润,听着很让人舒心。 禁卫喝道:“什么公子?这是我们太子殿下。” 罗婉一听,面露恐慌,“你,你竟是太子殿下?是妾唐突了。” 聂行舟温和道:“无妨,你既是朝臣之女,孤会派马车送你回城,里面有火炉,你进来烤烤火。” 聂琚盯着罗婉看,此女不施粉黛,小脸莹白,行走之间如弱风扶柳,我见犹怜。 罗婉搓搓冻得通红的双手,又向聂琚行了平辈礼,“请问这位小姐是......” “她是孤的妹妹,广陵公主。” 罗婉美目睁大,忙重新行礼,“见过公主殿下。” 聂琚嗤笑,装什么装? 麻袋都没你能装! 【关于 ‘妾’ 这个自称:妾是古代女子的自谦用语,如:1.古诗里:君住长江头,妾住长江尾... 2.《后汉书·列女传》妻曰:妾闻志士不饮盗泉之水....3《史记》少女缇萦救父,上书曰:妾父为吏.....4.唐太宗的长孙皇后曰:妾闻主明臣直...综上,无论身上高低贵贱,无论未婚已婚,都自谦称妾。】 第15章 太子哥哥,没我你不行 “罗小姐,京中谁人不知道,六疾馆是太子哥哥的心血,他常来视察,东宫护卫都着禁军服饰,你居然不知道我们的身份?” “据本宫所知,你父亲捞了不少油水,你穿不起厚衣服?还是说,你今日知道能见到太子哥哥,特意换了单衣?” 皇帝常带她去政殿,朝臣之事她都知道,比如吏部侍郎生财有道,小妾很多。 罗婉有些难堪,眼泪要落不落,“妾冤枉,妾不像公主这般有见识,哪认得出禁军服饰?” 聂行舟忙安慰她,“罗小姐,你莫难过,待会你与我们一道回城。” 罗婉儿垂下红红的双眼,“多谢太子殿下宽慰。” 聂琚不高兴了,这傻哥哥!叫来护卫,“你们去找车夫,让他帮忙修好罗家的马车。” 罗婉愣了,修什么车?太子不是答应让她搭车了吗? 护卫领命而去,不久后他返回来,“殿下,车修好了。” 聂琚笑道:“罗小姐别愣着了,回你的马车吧。本宫提醒你,下次找人救助时,好歹让你的婢女或是马夫来,你一个漂亮的弱女子,这么做不妥。” 万一有别的男子对罗婉见色起意,那多可怕。 罗婉儿咬咬唇,向两人行礼,“多谢太子殿下,多谢公主,妾告退,今日相助之恩,妾铭记在心。” 聂琚扔了雪球在地上,“相助之恩?你别记本宫的仇就行。” 要不是她今日跟来,罗婉铁定要与哥哥同行,孤男寡女的,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话本里写:某官员之女奉命勾引太子,太子为她疯狂撞墙,后来被皇帝废掉了,凄惨死去。 罗婉不敢再多待,匆匆走出去,得回城向父亲复命,计划失败了!怎么就遇上公主了,晦气啊! 聂行舟揉揉妹妹的头发,“呦呦,你今日怎么了?这般对待人家小娘子?” 聂琚又砸了一个雪球,“哥哥,你知道不知道,刚才有多危险,没我你真不行!” 聂行舟看她一脸天真,说着严肃的事情,忍不住笑了。 “你别笑啊,我知道眼下国库空虚,六疾馆是哥哥在贴钱,回头把我的零花钱全给你用。” 聂行舟心中暖暖的,“呦呦长大了。” 罗婉的小伎俩,他哪会放在眼里,翻不出天来。 骠骑将军府。 谢玄在寝屋里试了十几套衣服。 姜年忍不住催他,“将军,都晌午了,卑职觉得在公主眼里,你穿什么都好看。” 谢玄顿了顿道:“......你在想什么?我要见的是陛下。” “是是,将军这几日满心惦念陛下,是我多嘴。” 谢玄选好衣物,雪白中衣叠加浅蓝衣衫,搭湛蓝外袍,最后披上黑色大氅。 四种颜色由浅及深,层层叠叠的极是好看。 束好头发,戴上玉冠,擦了润肤膏,这才肯出门。 进了太极殿,他向皇帝行礼问好。 皇帝打量着他,是错觉吗?为何谢玄今日看着格外光鲜? 寒暄几句后,皇帝问:“谢爱卿,对于突厥降将,你觉得要如何处置?” 目前京中养着突厥俘虏数万人,朝臣们对此颇有意见,国库吃紧,不能浪费粮食,不如将他们赶走,或是编入军中。 突厥军就是败在谢玄手上,最好问下他的意见。 谢玄回道:“微臣认为,他们既然已投降,杀之不妥,留在京中也不妥,不如让他们翻越葱岭,去更遥远的地方谋生。” 皇帝沉吟,葱岭在最西端,是昆仑山、喀喇山和天山交汇之地,天气苦寒,去了就是九死一生,这样做,会不会有损天朝君王仁爱的名声? 谢玄轻咳,“......陛下,能否让微臣见见公主?” 皇帝暗骂,见那么频繁做什么?谁家未婚夫妻像你们这样的? “你说呦呦啊,她与太子出城布粥,你今日见不到她了,哈哈。” 养个漂亮女儿就是得操心,防不胜防。 谢玄抿了抿嘴,行了告退礼走出大殿,正失望间,却见聂琚欢快的朝他跑来。 她身姿纤细柔软,尚未束起的头发如瀑布般倾泄,领口红色狐狸毛衬着白嫩的鹅蛋脸。 “谢玄!” 谢玄的神色瞬间柔和下来。 聂琚跑得快,不小心踩了到裙摆,脚一扭,摔倒在地。 谢玄忙将她扶起来,“殿下你没事吧,要不要紧,疼不疼?” 聂琚眼泛泪花,“不要紧,但是很疼很疼,这块青砖真讨厌,它总是与我过不去!” 皇帝允许谢玄佩短剑入宫,他闻言抽出剑,在莲纹青砖上砍了几下。 “微臣替殿下教训它。” 聂琚破涕为笑,“你好聪明啊,能想到这个办法。” 聂行舟目瞪口呆看着这一幕,完全理解了父皇的担心。 前来拜见皇帝的端王惊喜道:“学到了!学到了!原来可以这么哄女人。” 他饶有兴致的抱臂观看,只听妹妹问谢玄,“最近怎么不来看我?哼,我不去看你,你就不来看我吗?” 谢玄柔声道:“公主别生气,官署里的事情刚忙完,虽然微臣这几日没来见你,但你会去微臣梦中。” 端王:“......我的娘啊,这个登徒子!他该不是在做春梦吧?” 聂行舟实在听不下去了,对谢玄道:“谢将军,孤听说你身体不大好,倒不必经常往宫里跑。” 谢玄拱手为礼,“多谢太子殿下关怀,微臣正在服用补药。” 聂行舟:...... 端王硬拽着聂琚进了殿中,见到皇帝,他添油加醋将刚才的事情描述一遍。 “父皇啊,你怎么就为呦呦选了这样一位驸马?他哄女人的本领,连儿子自愧不如!他还做春梦,还喝补药,怕不是壮阳药吧?” 皇帝听得心肝直颤。 聂琚反击,“三哥,你有十七房小妾,前几日还惦记着要睡我的菩萨蛮,怎么好意思说别人?” “呦呦你不懂,我虽然有十七位小妾,但没一个是真爱,男子身子脏了不要紧,心灵纯洁就好。” 聂琚马上想到《与侯爷和离后,嫁处男皇子》。 “三哥,那你多关注侯夫人们,如果有瞧得上的,等她夫君要纳妾时,你就可以娶她了。” 端王:“......什么意思?” 皇帝揉揉太阳穴,说的什么疯言疯语?看来是时候给女儿选伴读了,好好引导她。 至于谢玄,他下了令,在聂琚及笄前,不许他们再见面。 第16章 溜出去,轻薄轻薄他? 听说皇帝要给自己选伴读,聂琚举双手双脚赞同,她还欢快提议,价高者得。 “价高者得?” “是啊,做了我的伴读,身价跟着水涨船高,多少人家想把女儿送来,那就看他们谁给得多。” 皇帝扶额,“呦呦啊,朕没亏过你什么,你怎么掉钱眼里去了?” 聂琚鼓着小脸,郑重道:“我才没掉钱眼里!咱们虽打了胜仗,但国库的钱也花光了,那些朝臣世家数代经营,富得流油,得从他们身上弄些钱。所谓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就是劫富济贫嘛。” 皇帝来了兴致,“哦,你想怎么弄?” 聂琚说出自己的计划。 皇帝有些犹豫,“这能行吗?别人会笑你。” 聂琚振振有词,“笑又如何?背后笑我,我听不到。当面笑我,谁敢?我为上位者,当有容人之心。” 皇帝惊了一瞬,“呦呦,这些是谁教你的?” “是父皇教的,言官骂你,你说忠言逆耳。百姓骂你,你一笑置之。这是君主应有之风度。女儿跟你学。” 皇帝满意极了,“好!呦呦类朕。” 广陵公主要选伴读的消息很快传开。 谁都知道她是太子胞妹,皇帝最宠爱的女儿。 太子曾说,他的太子妃一定要广陵公主喜欢。这哪是在给公主选伴读? 分明是相看太子嫔妃,哪家不眼馋? 各贵妇纷纷去聂琚宫殿,给她奉上丰厚的年礼。 聂琚告诉她们,她的及笄礼定在二月二,请她们届时参加。 “本宫的伴读,除了本宫喜欢,父皇与哥哥也会把关。唉,国库空虚,本宫的零花钱有些紧巴。” 众人哪还有什么不明白?这不是暗示,这是明示! 罗婉顿悟,怪不得她接近太子会失败,原因竟出在这里,不就是钱嘛,早说啊! 找到罗侍郎商议,“父亲,原来公主喜爱银子,那就好办了。” 罗侍郎松口气,上次他授意罗婉接近太子,但被公主搅黄了,眼下机会来了。 但公主的及笄礼,只邀请三品以上大员家眷,他是四品,未必收得到请柬。 正发愁时,宫里送来请柬。 送请柬的人说,及笄礼宴席上的吃食,是公主用零花钱买的,请柬也是用上等的纸所写,所以—— 请柬也要收钱。 罗侍郎痛快付钱,他家产业多,吏部又有油水捞,不缺钱。 宫中,盛夏给聂琚剥松子吃,凤舞扭着腰,给聂琚跳敦煌飞天舞。 “公主,他们既然来参加宴会,肯定会送礼物给你,为何还要收请柬钱?” “你不懂,有些人就是来白吃白喝的,那本宫岂不是亏了?得收入场费。” “以前姐姐们选伴读时,他们为自家女儿选上,没少给宫里娘娘递银子。我可不行,这钱我得自己收!” 她一不做二不休,连宴席上的座次都要出价竞争,谁家给的钱多,谁家坐前面。 陆和听得后哭笑不得,外甥女这么缺银子吗? 陆夫人也费解,“这孩子,陛下什么好东西都紧着她,怎么变得浑身铜臭?” “什么铜臭?你多备些银子送过去,你是她舅母,座次怎么也得靠前。” 陆夫人答应,不为聂琚,也得为梁国公府脸面。 隆冬来临,明日就是岁旦,按照惯例,聂琚与聂行舟要陪皇帝守岁,她有几日没骚扰谢玄了,有些难耐。 皇帝不许她出宫,她便先去东宫,再从东宫的永春门溜出宫,直奔骠骑将军府。 姜年正指挥人打扫院子,贴桃符,听闻聂琚来了,忙将她带去后院。 聂琚看着空荡荡的院子,“你们将军府为何连个女人都没有?全是男人。” “回公主,我家将军向来如此,他不用女子侍奉,快请进来,他应该醒着呢。” 换作是别人,姜岁肯定会让人在前厅等着,但公主不必,虽然将军不承认,但公主明显是他的小心肝。 聂琚抬脚进了谢玄寝屋,不通报也好,来个突击检查,没准谢玄将女人藏得很深,比如藏在暗室里。 寝屋宽大明亮,贴着刚糊好的桔色透绫纱,墙上挂有宝剑,床头有书。 就是不见谢玄。 她悄悄唤了几声,在屋里翻找着,侧手边有哗哗的流水声。 聂琚乐了,主人寝屋侧边通常有浴房,谢玄该不会是在洗澡吧? 那轻薄轻薄他? 猫着腰进去。 谢玄刚喝完补药,血液沸腾,全身燥热得很,便来沐浴。 在水中昏昏欲睡时,见有一道身影鬼鬼祟祟靠近,他掌心运气,将水拍成一道水柱。 聂琚被浇了一头,抹去脸上的水,“狗东西!” 谢玄一听这个称呼,忙披衣起身,“殿下,你怎么来了?” 陛下最近不是将她看得很严吗?她是怎么出来的? 聂琚长这么大,还没受过此等委屈,气得说不出话来。 谢玄手足无措,“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想会是殿下。” 在聂琚咬他之前,他扯过干布巾,给她擦头发擦脸。 白色的寝袍被他随便披着,身上又有水迹,很快衣服半湿,透出结实流畅的肌肤,再一动作,胸膛若隐若现。 聂琚想起上次晕迷前,看到就是他的胸膛,不同于上次的清苦味,今天散着的是温暖好闻的味道,她略带恼意,伸进去抚摸。 谢玄的眉目被水汽氤氲得更加明俊清晰,心却狂乱起来。 “你的心跳得好快,是有心疾吗?” 聂琚柔嫩的手在身上游走,酥麻从四肢蔓延开来,又凝聚在下腹,像一团火在燃烧。 偏偏肇事者还一脸天真无知。 他按住她的手,“......别,别这样。” 第17章 脱了衣服让我摸 聂琚冷笑,“我怎么了?就是摸摸你而已,当然,你休想摸我。” 菩萨蛮说了,她最讨厌男人亲她摸她,十分难受。 但菩萨蛮没说不能摸男人,尤其谢玄的身体摸着十分舒服,手感极好。 拽住谢玄,“要么脱了衣服让我摸,要么我就告诉父皇,你泼我一脸水。” 谢玄一时不知该怎么选择。 不管选择哪个,皇帝知道后都不会饶他。 等他醒过神来,已经被推倒在床上,聂琚解开他的衣襟。 被盛世帝国娇宠着长大的小公主,双手像是最上等的玉,白嫩得不可思议,漂亮的双目被长睫覆盖,如展翅欲飞的蝶。 身体里的火越烧越旺,直至膨胀。 聂琚察觉到了,好奇瞧着。 “这是什么?它好像突然有了变化。” 谢玄的呼吸声破碎凌乱,忍着没叫出来。 大概宫中嬷嬷还没教导她人事,她什么都不懂。 聂琚恍然,她知道了!话本里有写,这个就是让表小姐叫得娇媚的罪根,也是让女人痛苦的根源。 谢玄赶紧扯过被子,盖住自己身体,不能再由她胡摸。 聂琚隔着被子趴在他身上,“你知道我在榻上有多厉害吗?” 谢玄紧紧掐住手心,“......不知。” “我能睡一天一夜不带醒的,我是属猪的,特别能睡。” 谢玄:....... 柔软浅香的身体覆盖在他身上轻拱,少女仰着柔润的鹅蛋脸看着他,红唇如花瓣般绽开,像在邀请他。 身体剧烈一抖,脑中如同炸开了烟花,难以言说的美丽。 活了二十二岁,首次体会到这种感觉。 “哇,外面又下雪了!” 是聂琚惊喜的声音,她扭头看向窗外。 谢玄喘口气,“......殿下是,怎么出宫的?” 聂琚得意的告诉他,“我先绕到东宫,再从东宫出来的。” “殿下这么费心,只为见我?” “是啊,我想问你有没有喝补药,父皇说你是国之栋梁,他很看重你,那我也得看重你。” 谢玄身上的快感余韵还没散尽,双目有些失神,“......看重我......是吗?” 他抬手,想去摸她的头发。 一道破锣嗓子响起,“将军,公主,太子殿下来了!” 是姜年在外面敲门。 聂琚一抖,糟了!这么快就被发现了? 急忙捂住谢玄的嘴,“......本宫知道了,我们马上出去。” 爬起来对谢玄道:“赶紧穿好衣服!我警告你,刚才发生的事情,不能告诉任何人,明白吗?” 她摸了谢玄半天,生怕他去跟谢太傅或皇帝告状。 谢玄抓住她的手,“殿下得留一样东西给我,做为封口费。” 聂琚双手插进头发里,十分懊恼,被他缠上了,怎么办? 但有什么能信物给他呢? 只得随口应付道:“你先松开,我下次拿我的肚兜给你,好不好?” 话本里那些狗男人,最喜欢藏女人的肚兜亵裤之类的了。 谢玄:“......” 他穿好衣服,匆匆整理一下,来到正厅见客人。 聂行舟一听妹妹出了宫,马上就追上来了。见谢玄带着妹妹进来,略略放心,看来他们在后院并没做什么。 “谢将军,孤的妹妹贪玩,打扰了,孤这就带她回去。” 谢玄素袍玉带,神姿清朗,就是脸微微有些红,“太子殿下客气,呦呦是微臣的未婚妻,何来打扰之说?” 太子暗自磨牙,却笑眯眯道:“谢将军,眼下你们还未成婚,你当唤她一声公主殿下。” 还知道是未,婚,啊?呦呦也是你能叫的? 聂琚看不出他们之间的机锋,只想赶紧回宫,“大哥,我出宫这事,父皇不知道吧?” 太子捏捏她的后颈,板着脸,“我听护卫说你从东宫溜走了,马上来找你,在父皇发现前,你同我回去。” 聂琚拽着他就跑,可不能让父皇发现,他又该对着母后的画像叨叨了。 承庆殿前,爆竹声声中,烟花冲上天。 案几上摆满精致的饭菜,皇帝带着聂行舟与聂琚,贴了桃符,饮着屠苏酒。 皇帝不禁思念起亡妻,“过了今晚,呦呦就是大人了,朕为你选了位好夫婿,也算是对你母后有所交待。” 皇后是在岁旦故去的,自那后,皇帝不再设新岁宴,陪着皇后留下的一双儿女守岁。 聂琚饮了几口屠苏酒,已进入最放松的微醺状态,嘿嘿一笑,“父皇,你选的驸马是不错。” 手感非常好,想再摸摸,都占了个未婚夫的名头,退婚之前得摸够瘾吧? 卢淑妃带着宫女进来,她穿烟霞色长裙,外层罩一层轻纱,戴红宝石头面,妖妖娆娆的走来。 行了个礼,俯身靠近皇帝,因着领口开得低,里面的雪白若隐若现。 “陛下,妾来陪你守岁。” 聂行舟没眼看,别过头去。 皇帝眉头微皱,淑妃酒是喝多了吗,这么不懂规矩! 刚要喝斥,聂琚摇摇晃晃起身,盯着卢淑妃雪白饱满的胸脯,将一双爪子伸进去。 “......心肝儿,给我暖暖手。” 卢淑妃吓得花容失色,尖叫着推开她,“啊啊......你要做什么?” 聂琚抓着她胸不放,“给摸摸嘛,天呐!你怎么变软了?快,把衣服脱光,让我摸个痛快!” 太监宫女们都呆住了,还以为这是公主新发明的游戏,也不阻拦。 聂行舟则是全程避嫌,用袖子遮住脸,由着妹妹发疯胡闹,将卢淑妃逼到墙角。 次日,聂琚的壮举在后宫中传遍,传言她不爱男色,只爱淑妃的一双酥胸。 传谣传得最狠的是德妃,平日两人争得跟斗鸡眼一样,淑妃嘲笑德妃年老,德妃嫌淑妃放荡。 辟谣劈得最狠的当然是淑妃! 面对一众嫔妃别有意味的眼光,她拼命解释,“不不!公主喝醉了!我和公主之间是清白的!我心中只有陛下,公主心中只有驸马!” 德妃嗤笑,皇帝向来只带公主与太子守岁,淑妃偏要去邀宠,也不看看自己都大年纪了,还穿着娇嫩的鹅黄色去勾引皇帝。 聂琚对此嗄嗄嗄狂笑,她昨天还以为自己摸的是谢玄呢。 第18章 喝这么多补药,快七窍流血了 岁旦时官员都有休沐假,亲戚同僚之间互相走动,联络感情。 因着谢玄的身份,来拜访他的人络绎不绝,但他一律称病拒绝。 谎言说多了,就成真的了,他这日差点晕倒在后院。 事情是这样的—— 他一大早喝完补药去院中练剑,突然气血翻滚,差点摔倒,把姜年吓得半死。 医官诊完脉,问起谢玄的饮食,姜年如实相告,“将军最近日日服用补药,是不是补过头了?” 医官叹道:“将军身体极好,气血旺盛,喝这么多补药,无疑火上浇油,没七窍流血算不错了,是谁告诉他要喝补药的?” 姜年不敢说。 前来看儿子的谢夫人奇道:“他打小就不爱喝药,病了也硬扛,怎么突肯喝补药了?姜年,是谁让他喝的?” 姜年讪讪问医官,“这个症状要怎么缓解?” “立时停止服用补药,清淡饮食,阴阳调好是最有效的,男女之事该有也有得,莫要太——” 医官闭了嘴。 哪能怂恿驸马去找女人呢?广陵公主他又不能碰,他二人还没成亲呢。 谢玄平静道:“多谢,我知道了,送客!” 医官走后,余人都用同情的目光看他。 谢怀轻咳,“无妄啊,我们当以家族为重,个人小事不值一提。” 弟弟千万不能找别的女人啊,不然公主会杀疯的。 谢玄郑重道:“这等小事,你们不必为我操心。” 谢夫人了解儿子,他是不会要侍妾通房的,随他去吧,这种事不至于憋死。 “公主选伴读之事,母亲怎么想?” 谢夫人道:“你是驸马都尉,你七叔又是公主府长史,若咱们家再有人去做她的伴读,那太打眼了。” 谢玄道:“母亲说得是,但给公主的礼物,你们要备好。” 谢夫人嗔他,“还用你说吗?我花了大价钱买了前排的座位,绝不给你丢脸。” 又高高兴兴道:“之前替你议亲时,你一概回绝,本以为你是被迫娶公主,哪曾想——” 谢玄蒙上被子,“母亲,我是为家族着想,没别的心思。” “好好,我们都知道,你是为家族考虑。” 待人都走后,谢玄默默想,公主在做什么?她真会给他肚兜吗?可这样会不会有些...... 可她若是真给,又不能不要,是不是? 串门看亲戚这回事,不仅民间如此,皇室也不例外,聂琚最先拜见大长公主。 大长公主是先帝的妹妹,皇帝的小姑姑,十七岁时死了夫君,此后没再嫁, 一边流泪思念亡夫,一边养面首。 她爱热闹,每年新春都会请京中少女来她府上,好喝好的招待,她说多与年轻人相处,便觉得自己也年轻了。 聂琚到时,发现姑婆府前停了很多马车。 仆人将她迎至正厅,屋里坐的全是美貌女子,像踏入了花园。 大长公主梳着堆云高髻,身着烟紫色襦裙,手臂上挽着薄如蝉翼的月光纱,像是被霞光笼罩,慵懒迷人。 见聂琚来了,她侧身,“呦呦来了?” 聂琚执晚辈礼,“姑婆好。” 其他女子则都起身向聂琚行礼,“见过公主殿下。” 聂琚坐下,对众女道:“你们别拘着,随意些,本宫来瞧瞧姑婆。” 众女哪敢放松,她们都有机会做公主的伴读,得小心应付。 “公主的鞋子真漂亮。” “公主的头发乌黑光滑,光可鉴人。” “公主的眼睛像宝石,比星辰还亮。” 眼看她们将自己从头夸到脚,聂琚哭笑不得。 “数月不见,姑婆瞧着更年轻了。” 她没瞎说,大长公主都五旬的人了,看着却只有三十余岁,保养得极好,堪称皇室的不老神树。 听她这么说,众人将目光投向大长公主,问她驻颜之术。 大长公主优雅道:“本宫无非是抄抄佛经,清心寡欲,淡泊度日罢了。” 众女一听,都夸赞大长公主品性高洁,是女子的典范榜样。 聂琚听得嘴角直抽,端王说,他上个月才引荐一位年轻朋友给姑婆暖床。 “诸位,园中梅花开放,趁着雪,你们去赏景吧。” 长公主这么吩咐着。 众女行了礼,携手走出屋子。 人走光后,聂琚托着下巴,“清心寡欲?淡泊度日?” 大长公主笑道:“有年轻男子服侍床榻,陪我解闷逗乐,能不年轻吗?这保养的秘诀就是阴阳调和,保持心情愉快。” 她每日躺在不同的面首怀里思念亡夫,日子过得不知有多滋润。 聂琚一本正经道:“姑婆此言差矣,让你年轻的不是男人。” “不是男人,那是什么?” “是权势,如果没有权势,姑婆别说男人了,你连自己的房屋田产都护不住。权势才是驻颜神丹。” 她亲眼见过,本是形容枯败的男子,被皇帝重用提拔后,整个人容光焕发,像是年轻了十岁。 而一些俊美威严的高官,被皇帝贬官后,肉眼可见的衰老。 大长公主思索一会儿,大乐:“你说得没错,权势是最好的补药,大补!” “呦呦啊,你是正月生人,已成年了,有些事情姑婆得和你说道说道。” 她将所藏的珍品春宫图送给聂琚,聂琚匆匆扫了一眼,只觉不堪入目。 大长公主也不多劝,“你收着,总有你用得着的时候,我告诉——” 侍女匆匆来报,“主人,不好了!三十七郎和三十八郎把五十一郎给打了,五十一郎要悬梁自尽!” 大长公主面现心疼之色,不由扶额,“怎么又闹起来了?我都说了,他们之间不分大小!我这正在陪人呢,没功夫理他们!” 聂琚心道,看来男人多了也烦啊,整日争风吃醋的,啧啧。 她多贴心的一个人,忙起身,“姑婆,你去瞧瞧吧,后宅安宁很重要,我也要去园子里逛逛。” 大长公主起身,“也罢,我去看看,最近有新人入府,他们心中有气,你随意。” 盛夏陪聂琚去了花园,大长公主有钱有闲,将花园修建宽阔精巧。 园中梅花盛开,一阵阵银玲般的笑声传来。 不远处亭子里坐着一群女子,正在闲聊议论。 “广陵公主容貌倒美,但她借着及笄礼敛财,却有些俗了。” 说话的是大理寺卿之女。 “陛下不是最宠她吗?她怎么会缺钱用?” 盛夏刚要喝斥,聂琚猫着腰躲在树后,让她别出声惊扰人。 第19章 姑婆的男人真多 罗婉道:“爱钱没错吧?说不爱钱的人,有本事别用钱啊。” 有人嗤笑,“谁不知道你罗家钱多,暴发户!” 罗婉涨红了脸,“说谁暴发户呢?罗家加上我哥哥,祖上四代人做官!也算世家吧?” 众人笑了,“罗小姐,你对世家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谢家那种绵延几百年的,才叫世家。” “谢将军真可惜,他本该有位贤惠淑雅的妻子,比如长宁公主。” “没错,长宁公主还能带兵打仗,他们才般配。” “长宁公主只是亲王之女,破格才被封公主。娶她哪有娶广陵公主划算?听父亲说,谢将军与广陵公主完婚后,陛下会加封谢将军为国公。” “国公又如何?没了心爱之人,他也不会快乐。” “陆公子也可怜,他不是喜欢广陵公主吗?” “得了吧,陆夫人对新妇挑剔着呢,她哪会让陆公子娶公主?” 接下来是心疼谢玄的,以及送什么礼物讨聂琚欢心,好做她伴读。 聂琚站得腿脚有些麻,扶着盛夏,径直走到亭子外。 “诸位聊得真热闹啊。” 众女一见她,脸都白了,跪了一地,“......公,公,公......” “公什么公?你们刚才嘴皮子不是很利索吗?这是怎么了?” 她这么美丽可亲,她们怕什么? 转身吩咐盛夏,将这些人的姓名出身都记下。 众人更惊惧了,公主是要逐个打击报复吗? “放心,本宫不吃人,也不与你们计较,就是想告诉你们,本宫的及笄宴都来啊,做本宫的女师好处多多,价高者得。” 众人都不敢接话,唯有罗婉不怕死道:“是,请公主放心,妾家中定会多备银钱。” “很好,罗小姐,本宫竟有些欣赏你了,再接再厉。” 众人又恨又鄙视的看着罗婉,罗婉昂首挺胸,公主在夸她呢! “至于你们谢将军,他能娶本宫,是他祖上积德,本宫是他的心,是他的肝!是他祖坟冒的青烟!” 聂琚抬脚离去,直到她的背影消失,众女才敢从地上起来,心中慌恐不已,怎么被公主撞上她们讲小话了? 这事说来可大可小,小到一笑置之,大到可以将她们下狱,父亲贬官。 路上,盛夏绷着脸,“公主预备怎么罚她们?” “罚什么?娇花般的女子,不过是在背后说我几句闲话,不至于与她们计较。” 再说了,她们某种意义上说的也是实话。 盛夏替她委屈,“公主!” 聂琚笑道:“如果我告诉父皇,父皇罚过她们也就过了,我得不到实际好处。但如果一直未降下惩罚,她们会惴惴不安,头顶像是悬了一把随时会掉下来的剑,刺不刺激?恐不恐惧?” “她们父母少不得要责骂她们,为了求本宫宽宏,你猜他们家会怎么讨好本宫?那只有送礼!” 迎着盛夏目瞪口呆的样子,她又道:“我不需要任何道歉,道歉没用,哪有真金白银实在?” 说着她转身进了姑婆后院,仆人见是她,拦也不拦。 屋里垂着烟紫色纱幔,一位十七八岁,雪肤花貌的男子躺在大长公主怀里,哭得打嗝,大长公主轻哄着。 另有两个年轻俊秀男人骂他,“不要脸,仗着自己年纪小,为所欲为!” “我就是仗着年纪小,怎么着?” 在侍女的介绍下,聂琚知道姑婆怀里的是五十一郎,另外两个是三十七郎和三十八郎。 三十七郎红着眼,对大长公主道:“公主,你就不能只喜欢我吗?我哪里比不上他们,我改!” 大长公主叹道:“三十七啊,男人就像鸡鸭鱼肉,你即便是最鲜美的鲈鱼,也吃不出猪肉味,何必勉强自己,勉强本宫呢?” 三十七:....... 聂琚不想围观他们争风吃醋,拿了姑婆给的压祟钱,抬脚告辞。 快走出院门时,却见三十八郎跟了上来,他拱手为礼,眼中如有春波流转,声音甜甜的,“公主殿下——” 聂琚手一抬,“慢着,你离本宫远点,姑婆的男人,一定要保持安全距离。” 三十八郎也不含糊,表示他可以脱离大长公主,换个身份姓名侍奉聂琚。 聂琚:...... 三十八郎再接再励,“公主,那些生瓜蛋子没什么趣味,奴有经验,定能教公主满意。” 聂琚震惊了,世风日下,男人们真不要脸啊。 让盛夏往三十八郎身上踹了几脚,扬长而去。 她若是想睡男人,高质量的多得是,比如她名正言顺的未婚夫。 回宫的路上,马车经过一处高塔,她让马车停下来,仰望着高塔。 此塔为白鹤塔,是皇帝当年为皇后建的,站在这里,可以俯视整个京城。 爬上去后,聂琚累得喘气,她站在最高处,往远方望,母后还好吗? 也算天公作美,她刚上去一会儿,天空飘起了雪,是圆滚滚的雪球。 盛夏悄声道:“殿下,你快看前面。” 雪越下越密集,前方走来一位玄衣男子,衣袖与领口皆是红色缘边,他撑着伞,面目若隐若现,形容潇洒,踏雪而来的样子恍如天神。 聂琚揉揉眼,悄声道:“盛夏,虽然我看不清他的脸,但直觉告诉我,他长得很好看。就是大冷天的,他穿得这么薄,真不冷吗?” 对长得好看的人,她一向是欣赏的,便矜持的朝男子笑了笑。 这男子会主动找她搭话吗? 盛夏一言难尽,知道公主有些脸盲,但脸盲到这种地步了吗? “......公主,虽然奴婢觉得不至于,但还是得提醒你,这人是你的驸马啊。” 聂琚立刻收起笑容,原来是熟人啊。 谢玄何等聪明,见她的神色由惊艳期待变成了失望,便知道她刚才那个笑,是把他当成别人了。 他快步走到聂琚面前,将伞移到她头上,“殿下怎么来了这里?” 聂琚道:“我刚从姑婆府上回来,本想回宫,途中看到这塔,就上来看看。” 看他一眼,“你今日为何穿这么少?以前不穿得挺厚嘛,冷吧?” 谢玄平静道:“不但不冷,还有些热。” 聂琚笑得弯腰,“......就你?还热?你就别强撑了。” 摸了摸他的手,居然真是热乎的。 谢玄向来骄傲惯了,有事堵在心头,不问不快。 “殿下,你刚才看微臣的表情,明显是把微臣当成别人了,对吗?” 聂琚惊异道:“有那么明显吗?” “不能更明显了。” 聂琚嘿嘿笑两声,“我眼神不大中用,你见谅啊。” “殿下刚才是我当成你的陆表哥了?” 聂琚摇头,“哪至于?我与他是熟人,见到他不会惊喜的。我以为你是我从未见过的美男子,便有几分兴奋。就是那种遇到很好看的,陌生人的喜悦,你能理解吧?” 谢玄没法理解,他原本打算下去的,发现聂琚也在,才欢喜迎上前,哪知...... 第20章 过来!给你看我的肚兜 他沉默儿一阵,“殿下为何不喜欢我?” 聂琚拢着手去接雪球,“瞧你这话问的,我为何一定要喜欢你?” “那天醒来后,莫名其妙就有了驸马,给我吓个半死。我求父皇收回赐婚旨意,可他不肯。” 虽然谢玄说自己没有花柳病,但这事谁说得准呢? 谢玄捕捉到关键,“所以说,你不喜欢我,不是因为陆峤?” “关他什么事?我还想告诉他,让他别再喜欢我了,浪费时间。” 谢玄懵了下,马上正色道:“那你快点写信告诉陆公子,以免耽误他与旁人相好。” “急什么?等他从蜀地回来,我要当面和他说,到时我与你的婚约也作废,省得耽误你和别人相好。” 谢玄忙岔开话题,“殿下,微臣送你的礼物收到了吗?” 聂琚想到皇帝代为转交的满满一匣红宝石,是谢玄给她的岁旦礼,值不少钱呢。 她眉目一弯,露出雪白的牙齿,“收到了,多谢你。” “那是明面上的,真正的礼物微臣还没给殿下呢。” “什么,你的礼物还分明路和暗路?” “是,有些礼物不方便送进宫,要亲手交给殿下,开春后再给你。” 聂琚不禁有些期待,“好啊,我等你的礼物。” 她抬头看天,“我得回宫了,父皇最近盯我盯得紧,不能在外面待太久。” 见台阶上有积雪,谢玄弯下腰,“我来背殿下。” 聂琚也怕摔着自己,爬到他背上,“你走稳点,别摔着本宫漂亮的脸。” “殿下放心,不会的。” 谢玄身上很暖和,聂琚舒舒服服的趴着。 她哼着小曲儿:“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昼短苦夜长,何不秉烛游...” 串词不说,还跑调跑得不成样子。 谢玄忽然问,“殿下,他们叫什么名字?” 聂琚抱住他的脖子,不解道:“他们?他们是谁啊?” 谢玄语气轻快,“咱们的孩子啊,你不是一见我,就取好了他们的名字吗?” 聂琚:...... 愣了半天,才想起自己去年在船上戏弄他的话,想咬掉自己的舌头,凶巴巴用手戳他胸口。 谢玄脚步一顿,“殿下别忘了,你还要给微臣信物。” 聂琚:“.......” 她的肚兜? “你若不给,我便告诉陛下,你那日把微臣——” 聂琚赶紧捂住他的嘴,“放心!肯定给你!给你我最漂亮的小肚兜。” 回到府上后,谢玄喝了几盏水,姜年瞧得稀奇,他这是做什么了,渴成这样? 几盏水下肚后,谢玄的燥热下去一些,问姜年,“比如说,我——” 姜年拢着手,“比如什么?” “......我有一位朋友,他对他未婚妻有些,咳,就是某种想法......” 姜年一听来了精神,“将军啊,你都二十二岁了,如今有了公主,你又血气方刚,难免有男人该有的想法,这正常啊。” 谢玄:...... “都说了是我的朋友,你想哪去了?” “是是,我猜错了,不管是谁吧,男人对女人有那种想法都正常,更何况你——他们是未婚夫妻呢?” 他哪会猜不出,最近将军的贴身衣物都要自己洗了。 堂堂骠骑大将军,哪还有半点骁勇善战的模样?倒像情窦初开的少年。 谢玄最近还会做那个被捂死的梦,他也不怕了,因为公主很快就来了,她可神气了。 今夜她也来了,柔软的双臂抱住他的脖子,“......狗东西,给你看看我的肚兜!” 她解开衣服,让他去看。 ... 含章殿,地龙烧得暖暖的。 盛夏在给聂琚做松子糖,挑最饱满的松子剥好,放在白瓷盘子里,将红糖冰糖熬化,倒入松子仁,南瓜仁搅伴冷却...... 凤舞围在一旁看,原来松子糖是这么做的,看着就好吃,要流口水了。 聂琚卧在美人榻上,愁人,真愁人啊。 给谢玄肚兜是不可能的,但他有些不要脸,可能真会将事情说出去。 她把头发都要揪秃了,怎么办,怎么办? 正苦苦思索间,平宁公主府派人来报喜,平宁刚生了一个儿子,母子平安。 聂琚一听大喜,暂时忘了烦恼,从自己库房捡了些礼物,直奔平宁公主府。 刚生产完的平宁躺在榻上晕睡,脸色苍白浮肿,头发乱糟糟的,不见半点美貌。 据侍女说,平宁半夜开始发动,到今天早上才生出来,受了不少苦。 摇篮里躺着像猫一样的婴儿,哭得微弱无力,嬷嬷在哄他。 聂琚差点问:这么小的孩子真能活吗? 她退出去后悄声问侍女,“程驸马呢?” 侍女道:“他方刚才还在,这会不知道跑哪去了,奴婢猜他可能又去赌了,陛下前些日子赏的紫砂茶具不见了。” 聂琚磨牙,这人八成又溜去金盏赌坊了。 “你照顾好姐姐和孩子,本宫去处理程驸马,如果姐姐问起来,你就说程仁美摔进茅坑里了,要散臭几天才能来看她。” 侍女一阵胆寒:“......殿下,你即便要教训驸马,也不必将他扔在茅坑里吧?这,这是不是太脏太臭了?” 她想到白花花的蛆,还有粪水...... 聂琚气定神闲,“不至于,不至于,你只管照顾好姐姐。” 侍女不由暗想,广陵公主是最小的公主,但行事却极有主意,大概是因为陛下教养的好吧。 皇帝正在太极殿与聂氏宗室及重臣们回忆当年荣光,顺便商讨对突厥降将的处置。 聂琚没去打扰他,带了羽林卫直奔金盏赌坊,这次她找到程仁美,直接将人绑走。 赌坊老板想拦她,“你是何人?敢在我金盏坊闹事?” 昆仓奴一脚将他踹翻,“用的你脑子想想,我家小主人能调动羽林卫,她是什么人?” 赌坊老板一听,程仁美虽然是位穷驸马,但他有一干皇族亲戚啊,哪里还敢再拦。 聂琚将程仁美带去东宫,聂行舟听完事情经过后,平静问她:“呦呦,赌瘾难戒,你打算如怎么办?一直关着他吗?” “大哥放心,我有办法治他,让他以后看到博戏就吐。” 第21章 求公主放过,我不想赌了 东宫宫人围着一间屋子窃窃私语,公主这是要做什么? 聂琚叉着腰,“你们都排好队,一个个来!人人都有份!” 又朝里面喝道:“程仁美 ,你别老实点,眼珠子别乱动!” 程仁美眼底青黑,不确定道:“公主,你这真要这样做?要这么多人同我玩?你不怕对不起平宁?” “当然,本宫确定。” 屋里放着博戏桌,上面放着筹码,程仁美被摁在桌前。 “你爱赌是吧?赌得不归家是吧?赌得魂都丢了是吧?那好,本宫成全你!” “接下来的日子里,这些人轮流与你赌,赌资本宫来提供,让你好好过把瘾。” 程仁美不禁乐了,还有这等好事?赌资不愁,赌友不愁,那就放开了赌! “行,谁也不许反悔!我程仁美在此多谢公主!你就是我的再生父母!” 聂琚心道,混账玩意儿,当你的父母太难了,天天下十八层地狱。 第一天,程仁美十分兴奋,龙马精神,大展赌艺,一共赢了五百两,喜滋滋睡下。 但刚睡了一个时辰,有人用冷水将他泼醒,“喂,睡什么睡!起来赌!” 他摸摸脸上的水珠,赌就赌,多赢些钱回去给平宁和孩子买礼物。 第二日,他精神太过亢奋,有些受不住了,但外面排了老长老长的队伍,全是嚷着要和他赌博的男人。 他脑子晕晕沉沉,“诸位,能不能让我先睡会?” 中郎将冷漠无情,“想睡觉?门都没有!那么多兄弟排队等着上呢。” 前来巡视的聂琚喝道:“赌徒是不需要睡觉的!生时何必久睡,死后自会长眠!” 只要他闭上眼,宫人就往他脸泼冷水,一大群精壮男人双眼放光,将他按在博戏桌旁,强迫他继续赌。 吃喝拉撒全在屋子里,不许出房门一步。 第三日,他眼睛血红血红的,几乎疯狂,求聂琚放过自己,他只想回家看平宁和孩子。 聂琚不理他,吩咐众人,“侍候好程驸马,务必让他尽兴。” 第四日,博戏桌突然变成了黑洞洞的地狱入口,他爹娘仿佛在他冲他招手。 “好孩子,下来吧。” 程仁美晕了过去。 等他睁开眼睛后,看到的还是博戏桌,大叫一声,又晕死过去。 ... 一天一夜后,程仁美悠悠转醒,了入眼前的居然是床帐,他泪流满面,活过来了。 太子进去和他聊了一会儿,程仁美哭得比爹娘死的时候还难过。 “求太子殿下,让那位小祖宗放了我吧!” 两日后,他换上干净整洁衣裳,恢复几分人样。 聂琚进来,笑眯眯对他道:“程驸马,要不要去金盏赌——” 程仁美胃里一阵翻腾,他急急道:“求殿下了,别再提这些字眼。” 聂琚将他送到平宁公主府,对平宁道:“姐姐,他这辈子大概都不会再赌了,怎么处置他,你自己决定。” 平宁看向程仁美,几日不见,他消瘦许多,眼中没了那种 ‘我一定要翻盘’ 的痴狂,变得谦卑起来,如同脱胎换骨。 程仁美直挺挺跪下,“平宁,我不配做丈夫,不配做父亲,但看在孩子刚出生的份 ,别赶我走,太子答应我,让我在东宫谋个职位,俸禄全交给你。” 平宁疲倦的转过头去,暂且留着吧,府里的东西再也不许他碰一丝一毫。 程仁美次日就去东宫上任,他跪求同僚,求他们不要提 ‘赌’,‘博戏’,‘金盏’之类的字眼,不然他会吐出来,到时臭的是大家。 皇帝感慨万分,照他的意思,本要将程仁美的双手跺了。 “呦呦,你是怎么想到这个主意的?” “父皇还记得吗?以前我爱吃饴糖,你怕我吃多了牙疼,不让我吃。我白天想晚上想,后来寻个机会,吃光一罐后呕吐不止,从那以后,我看到饴糖就反胃。” “就如同治水,要将水引到该流的地方。所谓堵不如疏,疏不如引。程仁美除了爱赌,办事还行,就让他在东宫待着,引导他往正途走。” 皇帝赞赏道:“不错不错,这次供他们博戏,花去你不少钱吧?” “那哪能呢?钱转了一圈,全部还给我了,就是让程仁美做了黄梁一梦。” 皇帝欣慰极了,这孩子是一点亏都不吃。 姜年把这件事情讲给谢玄听。 “将军,公主真有办法,跟当年你处罚爱喝酒的士兵,有异曲同工之妙。” 谢玄正在刻簪子,拿小刀的手顿了顿。 当年他初到军营时才十五岁,有老兵油子不服他,经常喝酒闹事。 他将附近城镇上的酒都买来,让那群人使劲喝,他们喝撑了求饶。 谢玄不加理会,将他们扔到酒缸里,睁开眼就是酒味, 如此几个回合下来,那些人从此滴酒不沾,对他服服帖帖。 姜年又凑趣道:“簪子快雕好了吧?真丑,丑得别致。” 谢玄冷嗖嗖的斜他一眼:“......我自己戴,丑就丑。” 姜年暗笑,将军果然是死鸭子嘴硬,这分明是女式簪子。 谢玄打开匣子,里面已经有十几支簪子,金的,玉的,玛瑙,裴翠...... 雕刻图案更是多种多样,海棠,凤鸟,兰草...... 再加上自己的刚雕好的乌木簪,够她用的吧? 聂琚最近又送了请柬给新来京中赴任的官员家眷,让她们给入场费。 这些人求之不得,刚来京中,满心想打进贵族交际圈,嫡公主的及笄礼,那是绝佳的机会。 盛夏给她梳头发,“殿下的头发真好,再过几日就要束发了,陛下和太子送了你许多簪子呢。” 女子十五岁时已经许婚者,需要绾发戴簪子。 见她没回应,盛夏又笑道:“殿下,听说谢将军方才来找陛下了。” 聂琚一扭头,“他来做什么?” “听说是谈公务,殿下何故紧张?” 聂琚松口气,为政务就好,这些日子他都没动静,应该忘了肚兜之事吧? 不,他或许正在倒计时呢,再不给他送,就该跟父皇告状了。 嬷嬷从侧间出来,手里拿着一小块布料,“殿下,老奴给平宁殿下的孩子缝了一条小肚兜,你哪天给她送过去。” 聂琚耳尖动了动,肚兜?婴儿的小肚兜? 她接过来看,红色的肚兜用金线绣着一头小老虎,灵动可爱。 她眼睛一转,“嬷嬷,这么好看的小肚兜,我要自己留着,劳你再做一条给平宁姐姐好不好?” 嬷嬷笑了,自己的手艺这么受欢迎吗? 搓搓手,“这值什么?老奴再缝一条,等公主将来有了孩子,肚兜的活计全包在老奴身上。” 聂琚找来梨花木匣,将小肚兜装进去,为了不让皇帝发现,她让人拿去东宫,让聂行舟交转给谢玄。 谢郎,小肚兜来了。 第22章 送簪子给公主 聂行舟在各官署视察。 他特意去了程仁美所在的曲设局,问程仁美的上司,“程驸马近日如何?可有懒惫耍脾气?” “回殿下,程驸马自上任后,对公务尽职尽责,除了更衣之外,他屁股都不带挪的,有人请他去吃酒,他也不去。谁敢和他提博戏,他就跟谁拼命。” 东宫流传着一句话:小赌怡情,大赌伤身,强赌灰飞烟灭。 程驸马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聂行舟回到明华殿,见谢玄等在他,他挑挑眉,稀客啊。 两人寒暄后,谢玄拿出一只匣子,“殿下,这是微臣送给公主的礼物,希望殿下代为转交。” “这只匣子,孤能打开看看吗?” 他要检查一下是什么东西。 “可以。” 聂行舟打开来看,里面全是簪子,各种材质各种图案都有,其中最打眼的是一支乌木簪,上面刻着一头猪,丑得别出心裁。 他拿起乌木簪,匠人断然刻不出这么丑的,不免有个猜测,“......这莫不是你自己刻的?” “正是微臣自己刻的。” 聂行舟嘴角直抽,“孤知道你在想什么,父皇与孤也送了簪子给呦呦,及笄那日,她不会带你送的簪子。” 谢玄没想到,他的心思一眼就被人看出来了,有那么明显吗? 聂行舟暗奇,谢玄不是克己复礼吗?为何最近来看,此人的花花肠子不输给弟弟端王? 左右也不是什么大事,便送他一个人情吧。 “行,孤便代你交给呦呦。” 谢玄拱手,“多谢殿下。” 这时宫人送来一只匣子,“殿下,这是广陵公主让殿下转交给谢将军的。” 聂行舟凝噎,一个个的,把他当什么了? 谢玄有些紧张,她不会真的送那件东西给他吧? 聂行舟作为负责任的兄长,妹妹送给外男的东西,他也是要检查的。 摒退宫人后,打开匣子来看。 谢玄慌了,忙道:“太子殿下,微臣人已在这里,你就直接交由微臣吧。” 聂行舟嗤笑,这怎么可能呢? 下一刻,他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谢玄眼尖,已看出里面是一小块红色布料,脸上发热,“......殿下,这,这东西你看不合适,给微臣吧。” 向来温和内敛的聂行舟怒了,“放肆!你看就合适吗?你还是个人吗?” 啪一声合上,“她小小年纪,是怎么想到送你此物的?” 谢玄心道,她或许是在话本上学来的,某话本里写了,男人会将女人的肚兜偷走,天天闻,夜夜使用此物......下流得很。 但他只能说:“殿下,是微臣向公主索要的,她拗不过微臣,便答应了。” 半晌后,聂行舟吐出一口气,“你们也想得也太长远了,这才订婚多久?父皇肯定会多留呦呦两年,再让她出嫁,这就想要孩子了?” 谢玄愣了,什么孩子?公主的肚兜与孩子有什么关系? 聂行舟语重心长道:“我与你年纪相仿,又执掌东宫,都没你这么着急子嗣,你要点脸,多少收敛些吧,这婴儿肚兜......你,你拿走吧。” 谢玄:“......” “婴,婴儿肚兜?是婴儿肚兜?” 聂行舟纳闷道:“当然是婴儿肚兜,怎么,难不成你——” 他灵光一现,莫非这狗东西向呦呦索要是...... 一声怒喝:“谢玄,信不信孤打爆你的头!” 殿外的宫人战战兢兢,太子为何将谢将军轰出来了?谢将军手上还捧着匣子,神情狼狈得很。 聂行舟生气归生气,但还是将东西转交给了聂琚。 聂琚望着满满一匣簪子,加上父皇与太子哥哥送她的,她足足有上百支簪子。 这只乌木簪子虽然不是最华贵的,也不是最精致的,更不是最值钱的,但...... 它却是最丑的。 如同高贵的白鹤群里闯进了一只秃毛菜鸡。 “这么丑的簪子,肯定是谢玄自己刻的。” 握着乌木簪,心中涌起一股奇妙的感觉。 想起上次溜到将军府,趴在谢玄身上告诉他,自己属猪,所以他就雕了小猪簪子给她? 大概是料到她会嫌弃,所以同时送了别的簪子给她。 盛夏给她端来金丝燕窝羹,“殿下早些歇息,明日就是你的及笄宴,你得是最美的女子,衣服都给你挑好了。” 聂琚不在意道:“本宫粗服乱发也是极美,想着用华服首饰妆点的人,必然是不够美,至少没有本宫这么美。” 二月二,乍暖还寒,枝头的花骨朵零零星星,像是娇怯的美人不肯醒来。 今日是聂琚的及笄宴。 她在寝殿梳妆打扮,依例由皇后为她绾发别簪,但皇后已逝世,便选年长福厚的贵妇担当,此人是肃王妃。 为什么不选大长公主? 因为大长公主十七岁就死了驸马,又养了几十位男宠,皇帝觉得不合适。 含元殿前,来参加及笄宴的宾客全到了,就等着聂琚绾好发出来。 按照规矩,女子及笄宴上,除去父兄外,只邀请女眷,不邀请外男。 虽然谢玄觉得自己不是外男,但皇帝觉得他是,所以他没有收到请柬,无法前来。 端王瞧着对面的女眷,双眼放光。 聂行舟轻咳,“三弟,把嘴合上,再擦擦口水。” 端王傻笑,“哎呀喂,这么多美人,我眼都看花了。那位是安阳候夫人?好个如烟雾般哀愁的美人。” 聂行舟低喝,“人家是有夫之妇!” “啧啧,安阳侯不是外任去了吗?这春天也到了,安阳候夫人寂寞否?” 聂行舟:....... 女眷们用团扇遮面,偷偷看向男宾席。 “太子真好看,性情好,学识也好,光是往那一坐,就足够吸引人。” “端王相貌也不错,你们看,他在冲我笑呢。” ... 罗婉握紧拳头,她家可是花了大价钱,今日务必要拿下公主伴读之位,好以此接近太子,她一人得道,全家人都可以跟着升天。 第23章 陆公子与谢公子的竞争 礼官道:“广陵公主到!” 聂琚一身纯红色曲裾深衣,裹着秀丽有致的身姿。 头发一半挽起,一半垂下,发间别着九凤金簪,腰间佩着玉佩组,将裙边压住。 行走之间高雅华贵,玉佩组没有发出半点声音,众人都不由暗赞,起身行礼。 聂琚朝皇帝拜倒,“见过父皇。” 上首的皇帝眼睛微湿,恍惚间,他以为看到了皇后,那个世上最好最温柔的女子,他们相互扶持,共登高台。 他下来将女儿扶起,“呦呦长大了。” “父皇,我就算到了八十岁,也是你的女儿。” 皇帝眼睛红了,“长大后就要嫁人喽,朕实在舍不得你。” 聂琚马上提出,“那父皇把我的婚事退了如何?女儿永远陪着父皇。” 皇帝瞬间就清醒了,板着脸,“胡闹,谢玄多好,你不是挺喜欢他的嘛。” 父女俩说完悄悄话,各自回到座位上。 “诸位,多谢你们能来参加本宫的及笄宴,开始献礼吧,献完礼咱们再用饭。” 皇帝:...... 聂行舟:...... 知道她很想收礼,但也不必这么直接吧,好歹说几句场面话啊。 众人不由紧张起来,这可是最重要的环节,来得如此突然,猝不及防,她们准备的场面话都没说呢。 罗婉忙出列,“吏部罗右侍郎之女罗婉,向公主殿下献礼。” 她献上的是满满十箱金锭,外加一整套纯金头面,不掺假的纯金。 众人骂暗暴发户就是没教养! 谁不知道罗家有钱,且她舅族是江南地方豪族,富得流油。 聂琚笑了笑,“罗小姐,本宫很喜欢你送的礼物,来人,将本宫面前这盘荷花酥赏给罗小姐。” 罗婉眉开眼笑,“多谢公主赏赐。” 接着是大理寺卿夫人,她女儿在大长公主府说过聂琚小话,生怕聂琚怪罪,献上白银万两,痛得大理寺卿胸口疼。 旁边的盛夏拿笔记着,谁家送了多少礼,写得清清楚楚。 如果那些说公主小话的人敢不送礼,公主就要皇帝找她们的父兄喝喝茶,谈谈心。 “定国公之孙女江碧瑶向公主献礼。” “户部尚书之女凌云菲向公主献礼。” “安平候夫人向公主献礼。” .... 一位天水碧衫裙女子上前,“梁国公内侄女陆静仪,代堂兄陆峤向公主献礼,黄金一千五百两。” 聂琚笑容凝固,陆峤?他为何要给她送这么多钱? 一千五百两黄金,对应她十五岁? 陆夫人慌了,天杀的!儿子在做什么?她怎么不知道有这回事? 场内寂静下来,众人的目光都投向谢夫人,又看看陆夫人。 谢夫人对此又羞又恼。 女子的及笄宴上,都是由女性赠送礼物,哪有表兄送礼物的? 何况公主已有婚约,陆峤如此作为,分明是不将谢家放在眼里! 陆夫人张张嘴,拼命想解释:谢夫人,别误会啊,此事我真不知情,绝对没有要和你抢公主儿媳的意思! 谢灵秋拍拍谢夫人,“伯母莫着急。” 她出列上前,捧出一只匣子,“谢太傅之孙女谢灵秋,代堂兄谢玄向公主献礼,白银十五万两。” 聂琚:...... 皇帝:...... 谢夫人:...... 陆夫人:....... 场内更加寂静了,目光在谢陆两位夫人脸上来回巡视。 该怎么说呢? 嗯,陆公子给公主送礼物是不合适,但谢公子好像也不大合适? 非要说,那是半斤对八两。 盛夏愣了一会儿,反应过来后,马上接过匣子,里面全是银票。 聂琚笑容满脸,将谢夫人与陆夫人都夸了一遍,夸她们会养儿子。 陆夫人僵笑着,她能说什么? 谢夫人也僵笑,她又能说什么? 皇帝拼命给聂琚递眼色,示意她将两人的礼物都退了,成何体统? 尤其是谢玄,他在做什么?炫耀他有钱吗? 有钱就当聘礼啊,在及笄宴上送算什么? 聂琚无视老父亲的眼色。 “诸位,太子仁厚,建六疾馆以恩泽百姓,但如今国库空虚,今日宴会便想着筹些钱,给太子用于养民济弱,在此,本宫多谢诸位之慷慨,你们功德无量!” 一席话听下来,众人都愣住了。 皇帝皱着的眉头也舒展开来,好,好啊!陆公子和谢公子这是捐钱给六疾馆。 聂行舟起身拱手为礼,“有劳诸位夫人,诸位小娘子,各位的义举,孤铭记在心。” 他形容俊美,金冠玉带,看向众人的目光温柔真挚,小娘子们心如鹿撞,纷纷羞红了脸。 “太子殿下客气,这是我等份内之责。” “是啊,能帮到太子殿下,是我等的荣幸。” 罗婉激动道:“太子殿下,我家中还有钱!” 聂行舟:...... 谢夫人醒过神来,“我儿蒙陛下隆恩,理当为君分忧。” 泪流满面,谢家失去的面子捡回来了! 陆夫人也醒过神来,“我儿也蒙陛下隆恩,也理当为君分忧。” 吓死了,吓死了! 她还以为公主一感动,会哭着喊着与谢玄退婚,嫁给儿子呢。 众人都沉迷在太子的美貌中,没有人笑话她鹦鹉学舌。 皇帝松口气,马上叫宫人传膳。 这么多女子盯着自己儿子看,得用食物转移她们的注意力。 膳食一道道摆上来,精致美味,是能让人吃饱,又不会剩下的份量。 聂琚优雅的用着膳食,皇帝与太子满脸宠爱的看着她,似乎只要她开心,两人就开心。 众人暗想,看这个样子,只要公主开口,别说伴读,怕是太子妃的人选都能考虑下。 聂琚用帕子擦嘴,“诸众,本宫陪父皇去消消食,你们慢用。” 她扶着皇帝手臂,施施然离了宴厅。 皇帝想去书房看皇后的画像,便吩咐盛夏陪着女儿,抬脚离去。 花园八角亭中,一只明艳艳的迎春花伸出来,聂琚掐了一朵在手里把玩。 盛夏问她,“殿下,你可有想好,要选哪位小娘子做你的伴读?” “哪家献礼最多?” “回殿下,今日献礼最多的是驸马,十五万两白银。其次是罗小姐,她所献之礼价值十万两,再往下是安阳候夫人,所献八万两。” 聂琚有些发愁,谢辞已经是公主府长史,不能再让谢玄的堂妹做伴读,但谢家给得太多了,该怎么办呢? 一道秀丽的身影出现,是罗婉。 其他小娘子都忙着看太子,她却溜出来了。 上前一拜,小心翼翼道:“公主殿下,妾斗胆相问,公主的选伴读人选可有定下?” 别的小娘子都留在宴厅看太子,只有她出来找公主,那帮人也真是傻,做了公主伴读,还愁看不到太子吗?何必急于一时。 聂琚柔柔道:“罗小姐,本宫其实属意你做伴读,但你送的礼物价值排第二,你看这......本宫为难啊。” 罗婉咬咬银牙,“殿下放心,妾可以再加价,加到十六万两,你看行不行?” 已经付出了十万两,绝不能半途而废,再加六万两,她就是公主伴读了。 聂琚瞬间来了精神,“如果你真能加到十六万两,本宫即刻回去宣布此事。” 罗婉本以为公主还会同她讨价还价一番,没想到她这么痛快,立即道:“公主请放心,这事妾能做主!” 聂琚称赞道:“你明明是个率真的小娘子,为何那日要在城外装模作样?害得本宫以为你是矫情做作的人。” 罗婉有些不好意思,“实不相瞒,这是我父亲出的主意,他说男人喜欢柔弱可怜的女子,能激起他们的保护之心。其实我也怪不自在的,在家里练了好几天呢。想当年,我母亲就是用这招搭上父亲的。” 聂琚:....... 她还真是什么都敢往外说。 第24章 他长得丑,想得倒美 聂琚折了一枝迎春花,姗姗回到宴厅中,当场宣布罗婉为她的伴读。 “诸位,罗小姐心有大义,她给的善款是最高的,十六万两白银,本宫的伴读就她了。” 有人一听,立时就放弃了,她们实在拿不出这么多钱来。 也有人不满,她们又不是加不起价。 但公主尊口已开,她们哪敢再说什么,只能说几句祝福的话。 谢夫人倒真心感谢罗婉,不然儿子来那一出,真让谢灵秋去做公主伴读,那太打眼了。 宴席结束后,聂琚回到寝殿,盛夏问她,“公主,为何你今日就定下罗小姐,不等等别家再加价?肯定能收更多的钱。” 聂琚老神在在,“一则,罗小姐我见过几次,她的心思我能看透。” “二则,贪多容易撑着,吃相不能太难看,与其杀鸡取卵,倒不如养着活鸡下蛋,你可懂?” 盛夏心服口服,不愧是陛下教养出来的公主! 回到寝宫后,她们算了一笔账,今日的礼钱,加上之前收的请柬钱,林林总总将近一百二十万。 嬷嬷倒吸一口凉气,居然有这么多! “谢将军自己就给了十五万两,还有安平候夫人,罗小姐,他们三人加起来就有近四十万两了。” 嬷嬷很满意,“谢将军肯为公主花钱,男人就得这样。你们以后嫁人要擦亮眼,说起来,这女子有三嫁,三不嫁......” 她叨叨说着自己过来人的经验,盛夏与暖冬都笑个不停。 聂琚凝起好看的眉头,她在思考一个问题,陆峤给自己这么多钱,他知道自己订婚了吗?陆夫人有没有告诉他? 但他的钱是不可能退的,至少现在不行。 提笔写信:表哥,你送的一千五百两黄金已经收到,我的驸马也送了我十五万两白银,这些钱全给太子哥哥,他会用于六疾馆,多谢你们大义,广陵感激不尽。 伸伸懒腰,打着哈欠,暖冬服侍她解衣就寝。 睡梦中,她砸砸嘴,“狗东西,送这么钱给我做什么?想换取我的肚兜吗?那你喜欢烟粉色的,还是藕粉色的?还是芽黄色?” 次日,谢夫人带着谢灵秋去了将军府,将宴席上发生的事情告诉谢玄。 “公主与你有婚约,陆公子此举实在过分!不过据母亲所见,公主对钱的兴趣 ,似乎要大过他。” 谢玄眉目冷然,“人贵有自知之明,但陆公子好像没有。” 聂琚明明有驸马了,他还有脸惦记她?长得没自己好看不说,官职也不如自己,简直是在白日做梦! 谢夫人庆幸,“还好你托灵秋送了十五万两给公主,不然咱们家的面子要被他扫没了。你是早预料陆公子会如此,所以也送钱给公主?” 谢玄哪会料到这个,聂琚十五岁了,所以送她十五万两白银,当作她的零花钱。 “有劳母亲跑一趟,此事母亲不必担心,我会处理妥当。” 谢夫人松口气,儿子对公主上心再好不过。如果公主儿媳没了,儿子说不定就恢复原本的打算,跑回边境守国门,终生不娶。 送走母亲,谢玄去找吏部尚书。 兰尚书对他的到来颇有些意外,“谢将军,稀客啊,快请坐。” 他是谢太傅门生,与谢家关系不错,但与谢玄没有来往过,乍然被这位大将军找上,不免有些慌张。 谢玄开门见山,“兰尚书,我想向你打听一人,梁国公家的陆公子,他还有多久回京?” 兰尚书道:“你说陆峤?他在蜀地任职两年了,官声颇好,还有半年多就要回京了,将军打听他做何?” 谢玄淡淡道:“也没什么,本将军就是觉得,像陆公子这么好的父母官,蜀地百姓必定舍不得他,我若是他,便在蜀地长久待着,不留恋京中繁华。” 吏部笑了,“......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官员拼死拼活,为的就是回京升迁啊,再说他父亲是梁国公,人家任职期满回京,谁拦得住啊。” 怎么,谢玄想阻止陆峤调回京中? 可谢家也好,梁国公家也好,都不是他能得罪的,他们都是皇亲国戚。 谢玄抬眸,“没让你拦,我就是想知道,陆公子有没有可能提前回京?” 吏部尚书是个人精,一听就明白了,当下笑道:“你尽管放心,如果陆公子提前回京任职,我定会告知将军。” 地方官进京任职,必须有吏部的批文,他透露消息给谢玄,不过区区小事。 回到家中,谢玄叫来姜年,“我记得咱们在蜀地有产业,你托那边的人帮我做件事。” 他吩咐一番,姜年直搓手,“将军啊,上次你还说,陆公子远远比不上你,此人不足为虑,你这又是整哪出?” 谢玄拂袖,“我先前不知,他长得丑,想得倒美,还是让他认清残酷的事实吧,别整日惦记不该惦记的人,会折寿的。” 据他所知,陆峤在蜀地的后宅称不上干净,他也配喜欢公主? 如果陆峤真有那么好,皇帝为何不选他做驸马?哼! 翌日,皇帝召他入宫。 “谢玄,这天气也不大冷了,你带呦呦出宫玩。” 那日陆峤献黄金给女儿时,他怕极了,生怕女儿的心偏向陆峤,所幸谢玄靠得住,用十五万两将陆峤压得死死的。 女儿多少有点财迷。 谢玄低眉顺眼,“是,一切听陛下的。” 他静静等在殿中,当看到头发半绾的聂琚走进来时,眼睛不由亮了。 聂琚一袭云白绣海棠曳地长裙,腰肢束得细细的,比春日柳还要柔软,鹅蛋脸精致无比,眉目间缱绻风雅。 姿极媚,而神清。 她柔声道:“那日多谢将军慷慨解囊,本宫在此替太子,替六疾馆之人感谢将军。” 谢玄忙拱手:“殿下客气了,这是微臣份内之责。” 他的心怦怦直跳,公主绾发后竟是这样? 聂琚低眉敛目,“父皇,女儿还有一事,请父皇在朝堂上,表彰那些给女儿奉上善款之人,鼓励她们继续做善事。” 皇帝自然答应,这值什么?动动嘴皮子而已,还有助于拉近君臣之间的感情。 聂琚亭亭站立,目不斜视,更没有往谢玄怀里扑。 公主真的长大了。 谢玄与皇帝都这么想。 皇帝大感欣慰,“呦呦啊,今日天气好,让谢将军带你出宫玩。” 女儿想必不会像以前那样,缠着谢玄胡说八道了,瞧她今日疏离的模样,有了女子的矜持。 谢玄与聂琚同乘马车,光明正大出了宫门。 一上车,聂琚马上换成另一副模样,整个人松驰下来,歪倚在车壁上,“呀,困死呦呦了,我得眯会儿。” 她闭上眼,衣领微微敞开,优美的脖颈下,隐隐可见一抹雪白莹润。 谢玄堪堪避开目光,“......殿下昨日没睡好?” “是啊,都怪你。” “怪微臣?” “是啊,梦里你一直说要看我的肚兜,我问你喜欢什么颜色,你又说不上来,就会傻看我,登徒子好色!” 谢玄:“......” 第25章 天干物燥,防火防盗防谢玄。 谢玄定定神,“殿下,微臣给你准备了礼物,今日带你去取。” 聂琚睁开眼,想起来了,谢玄曾说有礼物要亲手交给她。 “哇~~好啊,本宫甚是期待。” 她又闭上眼,像是东风之下,袅袅沉睡的垂丝海棠,占尽春色。 谢玄不再出声,克制住想抱抱她的冲动。 有些怀念以前会躺在自己腿上的公主。 过了一会儿,聂琚猛然坐直身体,吓了谢玄一跳。 “狗东西,我怎么觉得你对我不怀好意?我不敢睡了,你不会趁我睡着了,对我这样这样,再那样那样吧?” 谢玄忍不住笑了,公主虽然长大了,但心性没有改变。 以前是傻乎乎的胡说八道。 现在是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殿下请放心,微臣并无此意。” 她还小,他怎么可能对她做出那些事情?如此陪着她,便已经很满足,比梦里满足多了。 马车停在一座青砖白墙的大宅子前。 打开大门后,谢玄让她闭上眼,“公主,礼物就在前面。” 聂琚不肯闭眼,万一谢玄中途偷亲她怎么办? 天干物燥,防火防盗防谢玄。 谢玄无奈,让人将礼物带上来。 聂琚看清后,瞬间瞪大眼睛,双手捂住嘴,不敢置信。 眼前是一头小马驹,身体雪白雪白的,四只蹄子却是红色的,温和又神气。 “你,你这是给我的吗?” 谢玄笑道:“自然是给殿下的,你说想骑马,但陛下与太子怕你摔着,一直未肯,微臣便挑了这匹马给殿下,它今年刚满四岁,父母是一对大宛汗血宝马,这匹马是微臣调教过的,殿下放心骑。” 聂琚开心的抱住马脖子,“它真漂亮,叫什么名字?” “既是送给殿下的,名字当由殿下来取。” 聂琚对马爱不释手,喜欢得紧,“那就叫它小心肝吧。” “殿下,这不合适吧?你要不叫它雪球,雪团之类的?” “不要!我就要叫它小心肝,它就是我的小心肝。” 她眼睛转了转,马毕竟是谢玄送的,得尊重一下他的意见。 提议道:“要不这样,让它跟你姓,叫它谢心肝如何?” 谢玄:“......” 他同意了,嘴角浮着一丝不易觉察的笑意。 谢家的别院很大,修有箭道与跑马场,聂琚跃跃欲试。 谢玄扶她上马,自己跳也骑上去,教她基本的驭马动作。 既是骑在马上,两人的身体难免相触。 怀里的身躯柔软温热,香气浅淡,谢玄呼吸有些不自然,他还是首次与人共乘。 聂琚也不习惯,生怕谢玄占自己便宜,但为了学会骑马,硬是忍下。 跑了几圈下来,她逐渐膨胀起来,觉得自己学会了,强行把谢玄赶下去,自己扬鞭快跑。 谢玄摇头,这马虽然温和,但她身娇体怯,万一坐不稳,摔下来怎么办? 他飞身掠上马,坐在聂琚身后,一只手持缰绳,一只手环住她纤细的腰肢。 因为马奔得快,怕聂琚摔着,他的手臂不由攥得更紧些。 聂琚不满,用力去掰开他的手,“放开我,我自己能行!我老祖宗们都擅长弓马骑射,我也不会差!” 谢玄不肯松手。 聂琚体会不到独自策马的快乐,气得双眼冒火。 “我知道了,你分明就是想对我做那种事情。话本上写了,表小姐有次逃跑,被表哥骑马追回来,他们一路纵马,一路脱衣服办事,表小姐叫得销魂蚀骨,而表哥——” 谢玄忙捂住她的嘴,勒住缰绳翻身下马。 二话不说,将她抱下来,塞进她华丽宽大的马车。 又火速将人送回宫中。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做完这些,谢玄转身走了。 盛夏目瞪口呆,公主这是又疯言疯言了?瞧谢将军的脸色青青白白,精彩极了。 聂琚自己也是一脸懵。 发生什么事了? 她不是在城外庄园骑马吗? 怎么就突然回了皇宫? 谢玄又是怎么了? 暖冬上前,“公主,你是不是又故意气谢将军了?” 聂琚发誓,“没有,这次真没有,我就是想到话本最香艳的地方,便描述给他听,多得劲啊。” 香艳之处她会反复看,反复揣摩,学习了很多姿势,偷偷读给一干侍女听,盛夏与暖冬是未嫁女,她们听得羞红了脸。 有真实经历的凤舞表示,那些高难度动作是不可能完成的,违反了人体结构。 别说普通女子,就是有多年舞蹈技艺的她也做不到。 只有一种可能,话本上的那些女子身体像蚯蚓一样,才能完成各种奇奇怪怪的姿势。 聂琚捂着小脸,“唉,他好像真的生气了,可我没想惹他生气啊。他给我钱,又给我马,人还不错的。” 盛夏劝她,“那殿下便写封信,对谢将军解释一下?” 聂琚从善如流,“盛夏小心肝所言甚是,本宫听劝。” 盛夏:...... 聂琚写道:谢玄,你生气了吗?不会吧?不会吧?其实本宫不是那种淫荡的人,一切根源在于平康,是她给我的话本,我从此像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有些话是脱口而出,没过脑子。 这样写也不大合适,没有显示自己委婉道歉的意思,也没显示出自己的内在美。 还是得写点正经的东西,体现自己的学识素养。 重写: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 盛夏瞧得稀奇,“公主,你为何要写这个给谢将军?” 聂琚肃然道:“我得让他知道,我不止读坊间通俗话本,还会读《逍遥游》。” 此刻谢玄躺在榻上,特别想打人,晚饭也没吃,灯也不点,仆人都不敢靠近。 外出办事的姜年披着一身月色,进来禀告。 “将军,诱铒已布好,只待他们上钩,四周潜伏了不少咱们的人,定叫他们有去无回。” 谢玄点头,那人老谋深算,一时杀不了他,将他的爪牙除去也好,给他一个教训。 姜年欲言又止,谢玄淡淡道:“你想说什么?” “将军,此事真不用告诉陛下?” 谢玄曲了曲手指,“他当年为救陛下,两个儿子都死了,绝后不说,眼睛也瞎了。你觉得陛下信我还是信他?” “但陛下疼爱公主,你是公主的驸马,他总得为你着想吧?” 谢玄沉默一会儿,“......不,这事别影响她,我能处理好。” 姜年感动于他对公主的爱护,决定换个轻松的话题。 “将军,公主喜欢那匹汗血马吗?她是不是很高兴的将马带回宫了?是不是更喜欢将军了?” 谢玄闭了闭眼,心口一阵抽疼。 “并没有。” 唉,何必与她一般见识,她这会儿在做什么?是不是在琢磨与自己退婚,改嫁给陆峤? 深巷,旧宅,暗室。 锦衣人道:“谢玄真是活腻了,敢在背后对主人搞小动作,朝中已有人在弹劾主人,被陛下压下了。” 黑衣人道:“主人本想留他多活一段时间,既如此,那便在竹林动手吧!他明日会宿在竹林木屋里。” 锦衣人慢悠悠道:“临死前,就让他再风雅一次。” 黑衣人暗骂,最讨厌这些装模作样的世家子弟,谢玄征战多年,都没改掉这习性。 第26章 骠骑将军的相好 聂琚等了一上午,还是没收到谢玄的回信,这人可能真生气了,大概正琢磨要与她退婚。 她如释重负,但也没有如预料中的那么高兴,反倒有些怅怅。 唉,怕是以后就与谢郎一别两宽,各生欢喜了。 他去睡他的表妹通房外室美妾,她去找她的鸡鸭鱼肉。 想起出生不久的小外甥,她带上嬷嬷缝好的小肚兜和如意金镶玉项圈,去了平宁公主府。 平康今日也在,她也是来给婴儿送礼物的,见到聂琚,先朝她翻了个白眼。 “你那好驸马呢?他没陪你夜夜销魂?” 聂琚悠悠一叹,“刚在马背上销魂过,他腰酸腿软,在家喝补药呢。” 平康:...... 想起了《xx销魂,xx扶腰炖补品。》 程仁美一副二十四孝好夫君的样子,忙前忙后,给小孩儿换尿布的活儿都是他在做。 一股屎臭味传来,平康捂住鼻子,“臭死了,臭死了!他居然连这个都肯做。” 聂琚像是看破红尘一样,“在他眼里,做这些总好过让他去赌博。” 平康瞅着她,“谢玄那么厉害?让你销魂的还没缓过神来?” 程仁美净了手,给两人殷勤奉茶,“两位殿下,请用茶。” 平康想起他刚换过尿布的手,捂住鼻子,嫌弃的将茶盏往一边推了推。 程仁美也不在意,笑道:“听太子殿下说,江夏王要进京,这路途遥远,进京也不容易。” 平康冷哼,“就是那位瞎了眼,又绝了后的江夏王?听说他在封地逍遥着呢,回京做什么?” 平宁道:“父皇与他情谊深厚,大概是思念他了,听说他还会带长宁公主进京。” 平康不屑,“什么长宁公主?她算哪门子公主?父皇不过是看在她父兄的份上,给了她封号罢了。” 平宁端起茶盏,“长宁有封号,有品级有食邑,当然算公主。” 当年皇帝被敌军包围,就要万箭穿心时,江夏王带着儿子们赶到。 皇帝是救回来了,但江夏王当场失去了两个儿子,右眼也失明,如今膝下仅有一女。 皇帝感念他的相救之恩,对他信任有加,给他兵政大权,还加封他的女儿为公主。 聂琚搭话,“平康啊,这话你不能当着他们的面说。” 平康想起皇帝发怒的样子,悻悻住了嘴。 瞧着被嬷嬷抱在怀里的孩子,聂琚不由想起给谢玄的小肚兜,狗东西在做什么? 与平康互翻了几个白眼后,她出了平宁公主府,去街上闲逛。 眼下三月未至,将暖未暖,柳枝刚抽出嫩芽,街上一派热闹繁华。 来到一画摊前,上面挂了不少山水画,是江南十五景图。 她抚着一幅《烟波拂春晓》,画上绿柳成烟,笼罩着一树树粉色桃花。 “这画怎么卖?” 摊主是位二十来岁的青年,一袭干净的布衣,容貌极其俊秀。 他道:“八百文,小娘子如果真喜欢,我再给你算便宜点。” 今日一幅画还没卖出去,总得开张,将希望寄托在聂琚身上。 聂琚惊了,“你画得这么好,才卖八百文,还要再便宜?我看至少得卖五两。” 男子笑了,不知人间疾苦的小娘子,五两银子都寻常人家用小半年了。 盛夏拿出一锭银子塞给他,足足有五两多。 “这幅画给我家主人包起来。” “不不,你们给我八百文就行了,这太多了,我找不开。” 聂琚一本正经道:“不必找了,我人傻钱多,你得抓紧机会,劝我多买几幅,毕竟我这种憨货不多见。” 男子被她逗笑了,欲将剩下的画全部给她包起来,五两差不多能买走所有的画。 聂琚阻止,“我只要一副,剩下的你留着继续卖。” 她容色极美,在摊前站着,吸引了不少人驻足。 一锦衣公子问:“这幅《疏林残雪》怎么卖?” 聂琚煞有介事道:“此画乃雪后作为,瞧这功力,这意境,公子气质不俗,卖你十两。” 锦衣公子衣着讲究,腰间挂美玉,一看就不差钱。 听美人夸赞,锦衣公子爽快掏钱。 他瞧向聂琚,小娘子姿容极美,气质高雅,必不是荆门小户出身。 “在下詹天成,敢问小娘子贵姓,是谁家女儿?” 盛夏刚要喝斥,被聂琚拦下,“你知道端王吗?” “知道。” “我马上就嫁给他了,做他第十八房小妾。” 众人:...... 聂琚热情洋溢,“端王你们知道吧?他协助礼部主持科考呢,这江南十五景图,端王都认得。没错,我就是那个意思,你们明白我的意思吗?” 众人一愣,都知道端王酷爱美色,这女子真是他第十八房小妾?画是结识端王的敲门砖? “小娘子,你真的要嫁给端王?” “不然呢?敢造端王的谣,找死啊。” 众人议论一阵,也是,这谎话谁敢说?弄不好就是污蔑皇室。 他们都信了大半,买画的热情空前高涨。 “这幅《夏日红莲》怎么卖?” “这幅画它格外红,所以它格外贵,卖二十两。” “好嘞,给你二十两。” “《平湖秋月》怎么卖?” “这幅画格外圆,格外贵,我看公子你也挺贵气的,卖你二十八两怎么样?” 被夸贵气的公子兴高采烈,“成,就二十八两。” ... 不一会儿,画被卖得干干净净,摊前堆满银子,男子傻眼了。 聂琚让他将钱收好,“别露财。” 男子拱手为礼,“在下隋遇安,敢问小娘子贵姓?” 聂琚笑笑,“随遇而安?端王姓什么,我便姓什么,我从他姓。” 隋遇安有些失望,“你真要嫁与端王做妾?” 聂琚正色道:“你该不会是看上我了吧?别啊,你我之间不可能。” 隋遇安噎了噎,“......我只是觉得,小娘子如此容色,与端王做妾实在可惜。” “不可惜啊,我表面上是端王的小妾,实际我还有另一重身份。” “是什么身份?” 聂琚压低声音,“我还是骠骑将军谢玄的相好,我是他的心,是他的肝儿。” 隋遇安:...... 第27章 有人行刺本将军 一位青绸团花衣袍男子走到画摊前,此人约莫三十来岁,高大略胖,看着下盘有些不稳。 他目光色眯眯的落在聂琚身上。 隋遇安下意识的挡在聂琚身前。 聂琚闪出来,不让他挡。 男子笑道:“书生,我来买画。” 隋遇安客气道:“对不住,画已经卖完。” 男子从怀里掏出一把扇子,“无妨,你现画便是。” 他指指聂琚,“将这位小娘子画下来,我给你五十两。” 聂琚不满,“你说画我就画我,凭什么?” 孙高升笑道:“我瞧你生得漂亮,想求一张你的画像,在下孙高升,小娘子贵姓?” “孙高升?没听说过。” 孙高升笑道:“想必小娘子很少出门,我是安阳候夫人的堂弟,任通直郎。” 聂琚强调,“原是从六品下的通直郎,一介散官。” 这人一看就是草包,官位八成家里给他求来的。 孙高升恼了,“你别不识相,我姐姐可是安阳候夫人,你敢轻僈侯府?” “瞧你这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安阳候夫人呢!怎么,你对安阳候有点意思?安阳候男女通吃?那是上面那个,还是下面那个?” 隋遇安暗暗叫苦,小娘子长了一张什么嘴? “你!你别给脸不要脸!” 孙高升喊来手下,“将这摊子给我砸了!” 隋遇安挡在聂琚身后,“有事冲我来,与她无关!” 聂琚的便衣暗卫飞身上前,速度之快,晃花了隋遇安的眼。 孙高升的手下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制服在地。 侍卫长问,“主人,这些人要如何处置?” “带去京兆府,就说他骚扰端王爱妾,调戏骠骑将军相好,为难画摊书生,三罪并罚。” 孙高升:......这么多身份! 她肯定是大骗子! 骠骑将军是驸马都尉,听说广陵公主把他管得死死的,他怎么敢偷腥? 退一万步说,就算骠骑将军偷腥,也不会偷到端王爱妾身上吧?他活腻了吗? 隋遇安目瞪口呆,聂琚对他道:“你别傻看了,趁天还亮着,赶紧收拾摊子回家吧。” 看她就要走,隋遇安忙道:“小娘子,你下次还来我的画摊吗?” 聂琚想了想,“应该会来,你希望我带端王来,还是带骠骑将军来?你是不是很仰慕他们?我可以为你引荐,他俩应该都会给我几分颜面。” “还是说,你希望我带他们一起来?” 隋遇安:......除了性别,她嘴里就没一句实话。 聂琚回到宫中,暖冬给她解去外袍,取下簪子。 “可有收到他的回信?” 暖冬自然知道这个 ‘他’ 是谁,低眉回道:“未曾。” 聂琚叹息,谢玄生气归生气,但信该回还得回啊,他这算什么回事? 果然是个冷酷无情的男人!她早就看透他了! “殿下,罗小姐今日让人送了银子来,补足了十六万两。” 聂琚一听说有银子,心情马上好起来。 “不错,她办事我放心,派人告诉罗家,待本宫出府后,会召罗小姐作伴。” 她坐步辇去了东宫,聂行舟正在与东宫属官议事,见她来了,直接让她进来。 聂琚将今日画摊发生的事情告诉他。 “哥哥,你派人知会京兆府,将那孙高升好好打一顿。” 聂行舟脸色微沉,好大的狗胆,敢调戏他的妹妹。 太子詹事皱眉,“孙高升属下知道,平日没少欺男霸女,但他家有钱,每次惹事后上下打点一番,也没被罚过。” 聂行舟拂袖,“明日我亲自去一趟京兆府,我倒要看看,他是怎么个打点法!” 聂琚用头发蹭蹭他衣袖,“去吧,哥哥,展示你一国太子的风范。” “你啊,我自会为你做主。最近没去找谢玄玩?” 聂琚闷闷不乐,“别提他了,我听说程仁美说,江夏王要回京了,是吗?” “是,他带长宁一起来。” “哥哥啊,你有没有没觉得,江夏王的权势太大了?” 江夏王掌整个陇右道兵政权,举朝看去,没哪个亲王比他势大,征西军就是由他协助后勤。 “他在封地好好的,怎么就突然要进京了?” 太子舍人觑向聂行舟的脸色,太子会怎么说? 聂行舟神色一凝,半天后才道:“呦呦,你别操心这些,只管开开心心就是。” 有些计划还不能告诉妹妹。 聂琚也知道他的难处,最近有朝臣弹劾东宫沽名钓誉,不做实事。 小大人似的拍拍聂行舟,“哥哥放心,我会护着你。” 入夜,春雨沙沙而下,竹林里,刀剑相击声破空而响。 一群黑衣人在围攻谢玄,谢玄持剑与他们搏斗。 双方缠斗一会儿,他落了下风,飞身掠向竹林外。 黑衣人追出去,谢玄的身影立于湖中船只上,他们也跃过去。 不承想,无数支利箭从水中射出,细密如雨,不多时,他们全部倒地。 水中钻出数十人,他们齐齐朝谢玄行礼。 带头的人是吴春意,他问谢玄,“将军,这些人要如何处置?” 这么多尸体,用不了多久就会被人发现。 谢玄看了一眼,“明日你们去京兆府报官,就说有人行刺本将军。” 回城时,他身上沾满血迹,看着十分疲惫,快要倒下了。 迎着守门人惊讶的目光,他虚弱道:“有人行刺本将军。” 守门人目瞪口呆,什么?居然有人刺杀骠骑将军!这可真是要老命了! 回到将军府,谢玄脱下衣袍,跨进浴桶里闭目休息。 公主给他写《逍遥游》是什么意思?是想劝他放下,让他别再执着两人的婚约? 可是晚了,她突然闯进他的世界,那么明艳耀眼,怎么舍得让她走呢? 联想到那日自己沐浴时,她闯来的场景,以及其后的旖旎,便自己动手。 结束后,他脸上一层薄红,重重吐出一口气。 皇帝说过,他会多留公主几年,但如果自己想办法,他会同意早点让公主出嫁吧? 他可以晚几年再与她圆房。 第28章 好看吗?我的肚兜。 想到妹妹被人调戏,聂行舟气得不行,次日一大早,他就去了京兆府。 府尹一听太子来了,慌忙整好官服,扶正官帽,小跑出来迎接他。 “不知殿下前来所为何事?有什么需要下官效劳的?” “府尹莫慌,孤就是来问问,孙高升何在?” 府尹愣了,“此人正在牢中,太子找他?” 昨日禁卫将孙高升送来京兆府,说孙高升骚扰端王爱妾,调戏骠骑将军相好,还为难画摊书生,三罪并罚。 而孙高升则嚷嚷着,“你们别被她骗了!端王和骠骑将军怎么可能同时看上她?我告诉你,你今日敢收押我,明日就有人来捞我!” 府尹见他如此狂妄,心头一怒,将他收押进大牢。 怎么着,太子又是几个意思?不会是来保孙高升的吧? 只听聂行舟道:“实不相瞒,孙高升调戏的那女子孤也认识,此人该罚,不可偏袒。” 府尹吃了一惊,乖乖!那女子居然还认识太子殿下?那她也太厉害了! 属下匆匆进来,“府尹,骠骑将军府有人报官,说他们将军昨夜遇刺!” 府尹捂着胸口,“你说什么?谁,谁遇刺了?” 聂行舟也大吃一惊,“什么?骠骑将军遇刺?” 他立即与府尹一块赶去城外竹林查看。 与此同时,骠骑将军遇刺的消息像插了翅膀一样,传遍整个京城。 守门护卫在街头与人描述得惊险无比,声情并茂。 “当时谢将军全身是血,看样子至少挨了十几箭,死里逃生啊。” “我当时吓坏了,他脸色苍白,快要晕倒了。” 众人听得惊骇不已,骠骑将军立下大功,身份又高,谁敢行刺他? 当聂琚听到这个消息,已经有好几个不同的版本了。 有人说谢玄伤得不重,还能骑马回城。 有人说他伤得很重,昏迷不醒,医官束手无策。 还有人说谢家人已在准备后事,公主怕是要...换个驸马了。 ... 聂琚慌得不行,脑子里乱糟糟的,谢玄不是很厉害吗?他,他怎么会被人行刺,严不严重? 来不及去找皇帝,带着人直奔将军府。 谢玄躺在榻上,西窗下的海棠结了花骨朵,裹着晶莹水珠。 姜年苦口婆心劝他,“将军,你就闭上眼睡一会儿吧,公主来了,我会叫醒你。” 将军派他去谢家说明情况,他并没有受伤,让家人放心,今日除了陛下派来的人外,其他人一概不见。 但姜年深知,这个 ‘其他人’ 定然不包括公主。 谢玄看向海棠花,“谁说我在等她?你就爱瞎猜。” 姜年叹息,“将军,我觉得公主有一句话说得很对,你就是死鸭子嘴硬。” 前院仆人来报,“将军,公主来了,正在正厅等着。” 姜年喝道:“什么?你们居然敢让公主等着?快让她进来!” 谢玄马上闭眼,装作睡着的样子。 聂琚脚步急促,提着裙摆进了屋里,“姜年,你家将军怎么样了?他还能撑着吗?本宫是不是真得换个驸马?” 谢玄:...... 姜年神情严肃,“公主殿下看过便知。” 聂琚扑到榻前,看谢玄虽然闭着眼,但气色不错,略略放心,声音还有些发抖,“狗东西,你没事吧?快醒醒啊,和我说句话。” 听到她的声音有些惊恐,谢玄不敢逗她太过,缓缓睁开眼,“......殿下来了?我,我没事。” 聂琚眼睛一酸,“你差点吓死我!父皇与哥哥说你是大才,你要真没了,国之栋梁又少了一位!” 谢玄听到前半句很感动,听到后半句不知道说什么好,敢情他存在的意义就这点? 他心里苦闷,语气微涩,“殿下放心,微臣一时半会死不了。” 聂琚脸上带有怒气,“谁敢行刺你?好大的胆子!你是大将军,是本宫的驸马!” 她对谢玄最生气的时候,都没想过伤害他,他为国守边境,给百姓安乐,为什么还会有人要他死? 谢玄见她为自己不平,马上好受许多,“是,他们太过分了,居然敢刺杀殿下的驸马。” 聂琚向他郑重保证,“我定会与父皇哥哥说,让他们严查此事,务必还你一个公道。” 谢玄撑起身,看着这个能将他气得半死的人。 哪个刺客都没她厉害。 “好,多谢公主。” 聂琚轻咳,“上次骑马的事,你是不是生气我胡说八道?想和我退婚?” 说完她有些紧张,也不知道为何会紧张。 谢玄僵住,她该不会是来和自己谈退婚的吧? “我哪会对殿下生气,上次的事情是我不对,我向殿下道歉。” 聂琚不确定道:“——所以,你没打算和我退婚?” “当然没有。” 聂琚惊喜道:“真的?你既然不与我退婚,那本宫的谢心肝呢?说好的礼物得算数。” 谢玄笑了,“马在别院给你养着呢,殿下哪天想骑快马,我带去你城外骑,好不好?” 聂琚长长松下一口气,好像并不是那么想和谢玄退婚。 想起自己说过的话,她起身将窗户和门都关好,屋里立时暗下来。 谢玄披衣起下床,“公主可是困了?困了就在榻上休息,我去门口给你守着。” 说着就要出去。 聂琚想说:那哪行呢?万一你趁我睡着,兽性大发怎么办? 但想起上次在庄园骑马的事情,硬是忍住没说出来。 朝谢玄勾勾手,“我问你啊,烟粉,浅紫,芽黄,云白,你最喜欢什么颜色?” 谢玄回想着聂琚的穿衣喜好,不确定道:“烟粉或云白?” “只能选一个。” “那就烟粉。” 聂琚像是怅惆,又像是欢喜,“......好吧,那我就给你看看。” “看什么?” “今日我穿了烟粉色的肚兜,你猜对了,我得给你看看。” 谢玄耳边轰然作响,脸马上就烫了,“这,这......” 她不会又在耍花招吧?上次给的就是婴儿小肚兜。 聂琚在他面前站直,伸手解去自己的腰封,外袍,叠袍,中衣...... 衣服没有完全脱掉,只是将衣带解开,露出最里面的肚兜。 她腰身极细,不盈一握,露出的小片肌肤雪白莹然,烟粉色肚兜包裹平坦的小腹,以及两团丰盈,美好遮遮掩掩。 谢玄此刻血液都是烫的,他怔然看了一眼,又马上别过头去。 聂琚将衣服拢上,“好看吗?我的肚兜。” 第29章 查,给本宫好好查! 谢玄口干舌燥,“......好,好看。” 聂琚掰过他的脸,“那你躲什么?” “......这般看公主,于礼不合,是对公主的冒犯。” 聂琚讶然,“是吗?可你看我的时候,我不觉得被冒犯,我不讨厌你的眼神,一点都不猥琐。” 最近嬷嬷夸她长大了,身段极好,她听着没什么感触,但刚刚谢玄看她时,她隐隐有些愉悦。 谢玄心尖发颤,是吗?她不讨厌他? “你再多看两眼,我要穿上衣服了。” 谢玄看过去,少女发育得极好,已经有了成人模样,像是造物主的杰作,从头发丝到脚跟,无一处不美。 片刻后,他面红耳赤低下头,“......殿下快穿上衣服吧。” 聂琚拢上衣襟,系好腰带,踮起脚尖,在他额头亲了亲,“......谢玄,你挺好的,没有趁机乱摸我,也没有把我扑倒在榻上,兽性大发。” 谢玄满脑子只有 ‘公主亲我了,她亲我了!’ 的声音回响,心神激荡,说不出话来。 聂琚想到她没有失去谢玄,心满意足的钻进被窝,拉谢玄躺下。 一股香气沁入谢玄鼻端,他忙移开,尽量不贴着聂琚柔软的身体,他深知,她衣服之下的躯体有多美好。 强行让自己平静下来,“公主最近在做些什么?” 聂琚打个呵欠,“去街市上逛了逛,遇到一个讨厌的人,还有一位画画厉害的书生。” 她将那日的事情说给谢玄听,谢玄脸色森寒,捏紧手指,“......孙高升。” 聂琚不满,“别用这种深情的语气叫他名字,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喜欢他呢。” “殿下想怎么处罚他?” “我已经把这件事情告知太子哥哥,他会处理的。” 谢玄嗯一声,如果京兆府的处理让他不满意,他会自己动手。 聂琚支起下巴,“谢玄,等我的府兵配齐了,就能搬进公主府了,你记得来公主府看我。” 谢玄笑了,“好。” 两人互相凝望,空气中浮着若有若无的情愫,聂琚嘴角翘起,小手牵住谢玄的大手。 可刚牵上,姜年又来敲门了,“将军,陛下派中郎将来接公主回宫。” 谢玄虽然也不情愿,但不得不送她走。 眼看聂琚上了马车,他想到什么,掀开车帘上去。 曹蔚抱着双臂,无语看苍天,他们刚才不是道过别了吗? 聂琚也有些意外,“你怎么也上来了?” “微臣忘了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 谢玄用手托着她的后脑勺,在她绾起来的头发上亲了亲,“给公主的告别礼。” 聂琚:...... 谁家告别礼是这样的? 回到宫里,她没回自己寝殿,而是去太极殿找皇帝。 太监笑眯眯的带她进去,她这才发现,聂行舟、左右丞相、刑部尚书、兵部尚书、京兆府尹、大理寺卿等人都在。 皇帝道:“呦呦来得正好,朕正在问他们关于谢玄遇刺一事,你也听听。罗府尹,你先说。” 罗府尹道:“是,陛下。微臣亲自验看过尸身,那些刺客死得透透的,身上有西羌人印记。” 聂行舟讶然,“西羌人?居然是西羌人?” “两年前谢玄几乎灭了西羌,莫非是他们在报复?” 大理寺卿不这么想,“如果是西羌人,他们应该会掩盖身上的痕迹,以部族被报复,有这么明显的印记,反而像在是在迷惑什么。” 谢玄十五岁时就上了战扬,交过手的有突厥、回鹘、铁勒、靺鞨等多个部族,为何西羌人的报复会这么强烈? 聂琚道:“父皇,背后之人怕是不简单。杀人无非有两个原因,一是为泄愤,二是为利益。你让人查查谢玄都得罪过谁,还有,杀了谢玄后,谁能获益。” 大理寺卿拱手,“公主所言甚是,此事需要细细排查,时间可能要久些。” 皇帝神色凝重,“呦呦放心,此事朕定会查清,给谢家一个交待。” 给宝贝女儿精心挑选的未婚夫,差点被人杀了,让他如何咽得下气。 聂琚用力点头,“查,给本宫好好去查!” 谢玄身份极高,这事已不是京兆府能插手的,皇帝将案件移交给大理寺,刑部与京兆府协助。 至于孙高升,聂行舟可没忘记他,对皇帝道:“此子目无王法,调戏良家妇女,欺负百姓,没少为非作歹。但他家有钱,上下打点后,几乎没有受过处罚。” 皇帝一听怒了,当场将他革职查办。 将军府后院的垂海棠已经开了,东风袅袅中,泛着如雾般的崇光。 如谢玄所料,皇帝除了派人嘘寒问暖外,还给他休沐假,让他在府上养身体。 姜年来报,“将军,有人想见你,正在院中等候。” 谢玄站抬眸,“是谁要见我?” “是赵诚的妹妹,她说蒙将军多年照顾,想当面拜谢。” 赵诚是谢玄当年救的孤儿之一,他有个妹妹,自他阵亡后,谢玄出钱,让吴春意照拂他妹妹。 谢玄有些失望,“你告诉她,照顾她多年的是你,不是我,用不着谢我。” 姜年知道谢玄在介意什么,“将军啊,人家只是要感谢你,没别的意思。” 谢玄看向他,“姜年,我以为你了解我。” “属下自然了解将军,知道你不喜女子靠近,将军见她时,保持一丈之外的距离还不行吗?” 谢玄脸色沉了沉,“你下去吧,记住,没有下次!” 姜年一怔,忙应道:“是是,属下明白了,我就打发她走。” 谢玄对下属并不苛刻,称得上厚待,但如果触及他的底线,他六亲不认。 “等等——”,谢玄叫住他,“那位卖画的隋姓书生,查得怎么样了?” 姜年回道:“属下查到,此人叫隋遇安,住在回车巷,家中有一位行医的养父,叫贺青筠,我们盯了他们几日,暂时还没瞧出异常,那继续盯着?” 谢玄点头,“继续盯着。” 第30章 快看啊,她来了,她来了 聂琚今日正式搬入公主府,皇帝破格给了她两千府兵,仪仗比肩亲王。 她的公主府前前后后修建了五年,里面有亭台楼阁,水榭池塘,四时之景不败。 谢辞早就在公主府恭候,作为公主府长史,半个月前,他就在管理公主府的事务,将府中打理得井井有条。 “公主请看,清波池里养了锦鲤,还种了睡莲,开花时极美。” “还有这片竹林,是微臣亲自修剪的,还不错吧?” “至于厨房,已经按公主的口味列了食谱,保证每日不重样。” 他曾扮作女子数年,没少在后院打杂,别说绣花做饭,连月事带都会缝,知晓小娘子们的审美喜好。 聂琚住夸他,“不错不错,谢家七叔,你很有做后宅主母的资质,别说男人,连本宫一个女人都觉得你极好。” 谢辞:“......多谢殿下夸赞。” “谢玄呢,他怎么没来看我?是不是有女子缠着他?” 谢辞努力绷住嘴角,这就是女人的直觉?真准啊。 据他所知,近日确实有女子进了将军府,想见谢玄,但谢玄没见她,马上将人送出去了。 这事万万不能让公主知道,谁知道她会做出什么来? 没准会有新话本《驸马不安份,本宫要他绝后》横空出世。 他正色道:“公主多虑了,我们无妄不是那种人,他被太傅叫去了,你也知道,太傅最喜欢他。” 提到谢太傅,聂琚心肝一疼,想起被打手心罚站的苦难岁月,马上闭了嘴。 她召罗婉来公主府,这位是花了大价钱,竞选她伴读的人,不能将她忘了。 罗婉有些激动,盼星星盼月亮,可算盼来公主召见她了,还以为公主耍赖反悔了呢。 “罗小姐,你给钱的时候很够意思,本宫也要意思意思。你不必每日陪着本宫,等有太子哥哥出现的宴会,本宫再传唤你,如何?” 罗婉愣了一会儿,马上拜谢:“听公主安排,妾无意见。” 所谓公主伴读,无非是给公主研墨,伺候她喝茶吃点心,说白了就是侍女。 而她平日在家里呼奴唤婢,哪想侍候人?无非是想多见太子,将来好入东宫,公主的提议再好不过。 聂琚想起上次在画摊买的画来,让人拿来。 “罗小姐,这幅《烟波拂春晓》就赠于你了。” 罗婉又惊又喜,她不懂画,但这不妨碍她用风雅之物充当门面,更何况还是公主送的。 聂琚给她讲解画的妙处,罗婉暗中记下,回头好跟人炫耀。 然而平康的到来打破了平静和谐的气氛。 她一进门就阴阳怪气,“我的好妹妹,你不知道,你搬离皇宫后,父皇哭得双目通红,吃不下饭。” 平康经常回宫看卢淑妃,母女俩都爱打听皇帝举动,分析他的心理。 聂琚回敬,“你搬离皇宫那日,我们都高兴得不行,放了烟花,庆祝你这个祸害搬走了。” 平康:......同聂琚吵架,她就没赢过。 将目光投到画上,“这画不错,粉的绿的都有,比父皇画的黑白画强多了,你送我如何?” 罗婉慌了,平康公主这是要和她抢? “不行,这幅画要送给罗小姐。” 平康叉起腰,“她算什么?我是你姐姐,你拿她同我比?我要告诉父皇,你不敬姐姐!” 聂琚将画收进匣子里,交给罗婉,“罗小姐,你先回家。” 平康直跳脚,“我的灰灰和花花你没少玩吧?话本没少给你看吧?凭什么不给我画?” 聂琚无奈,“好好,我带你去街上,去买更好看的,保证比这幅更好看,带很多种颜色的。” 平康怒火消了些,“你不早说。” 画摊处,隋遇安支好摊子,时不时往街口看一眼,她还会来吗? 自那日后,孙高升就没再出现过,听说这人被革职了,还被打了五十大板,在家中养着。 他不由怀疑起聂琚的身份来,难不成她真是端王的第十八房小妾,兼骠骑将军的相好? 旁边算卦摊子的老伯劝他,“书生啊,那小娘子不简单,你该不是看上她了吧?我劝你死心吧。” 隋遇安摇头,他哪敢肖想?只想答谢她。 耳边一道声音响起,“这些都是你画的?” 问话的男子约摸二十来岁,身量极高,容色英俊绝伦,气度从容矜贵。 “是,这些都是小生所画。” 谢玄见画筐里还有一幅卷起来的画轴。 “这幅能给我看看吗?” 他彬彬有礼,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思。 隋遇安心想看一眼也无妨,便拿给他,“公子请。” 谢玄展开,画中有一白衣少女正在摘花,虽然只画了背影,但也能感知少女的美丽灵动。 “这画我买了。” 隋遇安忙道:“这位公子,这画我要赠人,不能卖。” “既是要赠人,你为何要拿出来?” 隋遇安有些不好意思,“我不知她姓甚名谁,她前几日来我这里买过《烟波拂春晓》,想来是喜爱这景色,我便将她背影入画。” “不知道她是谁,你就敢画她?” 算卦老伯接口,“据她自己所说,她是端王的第十八房小妾,骠骑将军的相好兼心肝儿。” 谢玄:...... 这胡说八道的口气,他再熟悉不过。 老伯突然惊呼,“快看啊,她来了,她来了!” 不远处走来两个女子,一人着鹅黄衫裙,神情高傲,斜着眼四下打量。 另一云烟紫色裙的女子目光清澈,她小跑上前,乌发扬起,长长的睫毛迎着阳光,跳动着快乐的光芒。 隋遇安激动道:“小娘子,你——” 聂琚跑到谢玄面前停下,“你怎么来了?我还想哪天带你来呢,这书生的画艺可好了。” 谢玄扶住她,“我听你说过这家画摊,便来看看。” 平康看着谢玄眼睛亮了,美男子怎么看都让人赏心悦目。 她轻咳,“谢将军,你没事吧,听说你遇刺的消息,我担心得好几个晚上没睡好觉。” 谢玄:...... 他怀疑下一刻,聂琚就会抽他耳光。 他后退一步,“这位小娘子,我与你素昧平生,话可不能乱说。” “不可能啊,你真不认识我?庆功宴上,我盯着你看了半天,你应该也看到我了吧?” 谢玄:...... 脑中浮现话本《驸马勾引我姐姐,活该千刀万剐》。 第31章 这个书生我要了 还好聂琚虽然疯颠了些,但没有糊涂,朝平康斥道:“你闭嘴!有些人你想都不要想!信不信我打你!好好挑你的画,我给你付钱!” 她扯过谢玄,“隋遇安,我们来看你,他就是骠骑将军谢玄,我的相好,怎么样,没骗你吧?” 隋遇安心口狂跳,骠骑将军?相好?庆功宴,那眼前两位女子是...... 谢玄扭头问聂琚,“我何时成你相好了?” “怎么?你不肯做我相好?” 谢玄嘴角扬了扬,“......自然是肯的,你的相好只能是我。” 聂琚握住小拳头捶他,“......狗东西,那可不一定,我有驸马,有相好,有姘头,有男宠,有面首......” 谢玄用手掌包住她的拳头揉了揉,“是我,全都是我。” 聂琚忍不住笑了,“你还挺自信。” 隋遇安:“........” 平康上前,将两人挤到一边,“别在这里打情骂俏碍事了,闪开!” 她看看画,又看看隋遇安,眼放绿光,“这个我要了!” 谢玄忙拿起画,“恐怕不行,这幅画我要买下。” 说着将一锭金子放在摊子上。 平康哼道:“你想什么呢?谁要画了?我说的是这个人,这个好看的书生我要了!” 隋遇安:...... 谢玄:“......那我没意见,你请便。” 隋遇安有些尴尬,拱手向聂琚,“小娘子,此画鄙人想赠送于你,多谢你上次帮我卖画。” 聂琚接过画,笑眯眯道:“好啊,这画我就收下了。” 隋遇安将金子塞回给谢玄,“公子,这金子我不能要。” 谢玄一本正经,“请你务必收下,本将军的相好,岂能收外男的礼物?” 聂琚乐了,“是啊,你就收下吧,他有钱,不收白不收。” 平康不耐烦了,强行插嘴,“喂,这位书生,我府上刚好缺画师,每个月给你俸禄,省得你风吹日晒的,怎么样?男人何必这么要强,你的福气在后头呢。” 隋遇安有些局促,讪讪道:“小娘子莫要同小生开玩笑,我除了画画,还要备考,家中还有老父要养,当不得此等美差。” “你带着你老父亲一同住我府上,反正我府上大得很。” 平康说着让侍女将画包起来,“这画我全要了,你回家收拾收拾,我明日就派人接你入府。” 隋遇安为难的看向聂琚与谢玄,“两位,她是你们的朋友,帮我劝劝她如何?” 谢玄断然道:“对不起,我真的不认识她。” 聂琚劝告平康道:“姐姐,强扭的瓜不甜。” 平康嗤笑,“先把瓜摘回家再说,捂几日不就甜了?你以为谢玄对你好,是因为喜欢你吗?男人的心不值钱,他们最值钱的是脸和身子!你别犯傻啊!” 谢玄脸色微变,正要说什么,一青衣仆从匆匆跑来,气喘吁吁道:“将军,太傅召你回府!说有万分紧急之事!” 谢玄心中骤紧,“你可知发生何事了?” “太傅没说,只说事态紧急,请将军快些回去。” 平康惊道:“难道是——” 老太傅快不行了? 她小时候也没少挨谢太傅板子,经常盼着哪天谢太傅摔一跤,这样不仅不用再挨打,没准还能吃席。 谢玄最敬爱祖父,抬脚欲走,却又看向聂琚。 聂琚拿起画轴卷在手里,平静道:“你快回去吧,我没事儿。” 谢玄拉住她的手腕,“走,我们一起去见祖父。” 聂琚惊恐的抽出手,“不要,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最怕你祖父!” “殿下莫怕,他就是表面上严厉,实则和蔼。” 平康缩了缩脑袋,谢太傅如果算和蔼,那她们的姑婆就是守身如玉的贞节烈妇了。 但她乐意见聂琚吃瘪,帮腔道:“对对,其实仔细想来,谢太傅也怪慈祥的,等你们成亲后,少不得会碰面,就当提前适应。” 呼,一时被谢玄美色所惑,差点忘记,他家有个十分可怕的祖父。 谢玄不再犹豫,牵起聂琚就走。 隋遇安怔怔看着他们的背影,原来这位小娘子就是广陵公主,骠骑将军谢玄的未婚妻。 算卦老伯这会儿去吃饭了,四周空无一人,他对平康行礼,“承蒙公主厚爱,在下——” 平康抚了抚裙边,“你想说自个是蒲柳之姿,不配入公主府?” “不,请给在下几日时间,待我回去告知老父,我们收拾好后,就搬入公主府。” 平康惊了,“你怎么突然就识相了?” “我若再不识相,只怕难得安生,不如就从了公主。”,他长身一拜,“望公主以后护我们父子周全。” 平康笑了。 “好说,只要你跟了我,保证没人敢欺负你,我在女人堆里是老几,你在男人堆里就是老几。” “是,在下相信公主,实不相瞒,我老父有一仇家,那人有些厉害,怕是会给公主带来麻烦。” “什么人敢去公主府撒野?说说看,他是谁?” 隋遇安低声道:“是殿下的姑婆,大长公主。” 平康的身体晃了晃。 如果谢太傅是她的第二噩梦,那姑婆就是她的第一噩梦。 ———— 到了谢家,望着门前的阀柱,聂琚有些气怯,她真不想见谢太傅。 用力挣开,“我还是回公主府吧,你自个进去。” 谢玄柔声哄她,“别怕,他既不会骂你,也不会瞪你,只会对你行礼,信我好不好?” 他的眼神温柔真挚,聂琚心中稍安,随他进了院中。 仆人将他们迎至谢太傅院中,进了正厅后,聂琚愣住了。 最上首坐着须发皆白的谢太傅,神采奕奕,他下首坐着十几位男子,青年少年都有,还有两个穿开裆裤的男童。 众人都傻住,无妄身边的女子是谁? 聂琚去年来谢家时,是完全披发,开年后她相貌长开许多,他们没认出来。 谢太傅起身,和蔼道:“无妄,你身边可是公主殿下?” “是。” 谢太傅向聂琚行礼,“老臣见过公主殿下。” 一众男子也忙跟着行礼,“见过公主殿下。” 聂琚努力驱赶儿时的阴影,“......免礼。” 谢玄带聂琚坐下,他宽袖轻扬,“祖父,你着急唤孙儿回府,所为何事?” 第32章 公主是你的头号祖宗 谢太傅看向谢怀,后者轻咳,“......没什么,我今日弄了些时令鲜货,怕你不愿意回来,就用了祖父的名义,莫怪啊。” 如果他知道弟弟在陪公主,打死他也不这么干。 众兄弟都好奇的看向聂琚,公主实在美丽,瞧某人眼巴巴的样子。 他们纷纷给聂琚奉上小零嘴。 “公主吃块梅花糕。” “公主请吃糖。” “公主尝尝果脯。” 聂琚抠抠手指,“多谢。” 案几下,谢玄拉过她的手,轻轻抚着。 他另一只手给自己倒了杯酒,正要饮时,被聂琚劝阻,“空腹不能喝酒。” 谢玄马上放下,“是,听公主的。” 两个小童互相望望,奶声奶气道:“......六叔真听话呀,大人们都说,小公主是你的头号祖宗。” 聂琚:“......” 谢玄:“......” 大人们:“......” 谢太傅脸色一沉,斥道:“放肆!将他们两个带下去,打屁股!” 聂琚急忙劝阻,“不不!他们还小呢,千万别打他们!他们还光着屁股呢,才三岁吧?” 两个小娃娃听到聂琚说他们光屁股时,马上害羞的捂住脸,好丢人呐,他们都三岁了,又不两岁小孩了。 谢太傅闻言对聂琚笑了笑,“好,那就依公主所言。” 聂琚坐得端端正正:“太傅近来可好?父皇没少提起你。” “托陛下的福,老臣一切都好,陛下可好?” “父皇甚好,他说等江夏王进京后,叫上太傅去叙旧。” “如此,老臣谢过陛下。” 聂琚抠着自己的裙摆,不能就这么硬聊吧? 好在菜很快上来了,蒸蒌蒿,清炒芦芽,炸蜂蛹,红烧河豚,菌子野鸭汤...... 她的注意力立刻被转移,谢玄给她用玛瑙碗盛饭,碧玉碗盛汤,递给她象牙筷,“这些餐具都是新的。” 聂琚下箸如飞,闷声吃饭,吃到半饱时,才停来喝汤。 众人目瞪口呆,公主是如何做到吃得飞快,又不失优雅斯文的? 谢太傅慈爱的看着她,谢玄则偏着头,给她整理额发,“公主慢点。” 聂琚严肃道:“嘘,子曰:寝不言,食不语。” 谢玄眼中满是笑意,“......公主说得对。” 聂琚汤足饭饱后,用帕子擦嘴,“本宫今日多有打扰,多谢款待,告辞。” 大概是因为自己长大了,谢太傅好像没有记忆中那么可怕了,但她还是不愿多待。 众人送她出门,回到院中,围着谢玄笑闹不停。 “公主比去年更美了,能吃能喝的,她好可爱啊。” “当初你怎么说来着?这辈子不会娶妻,要离开京城守边关。” ... 谢太傅嫌他们吵得慌,将人全部赶走,只留下谢玄。 他煮上清茶,问谢玄,“你今日去见隋书生了?” 谢玄回道:“是,我听公主提及过他,就去看看。” “你防着陆峤也就罢了,一个书生你也要防?” 谢玄:“......” 谢太傅道:“隋遇安没什么,但他义父贺青筠是个人物,当年曾冠绝京华,风头无二。” 谢玄吃惊道:“贺青筠?那他是何身份?” “他出身江南豪族 ,三十几年前的状元郎,本该是官途坦荡,如今却成了行脚大夫。” “这是为何?” “他与大长公主本是一对爱侣,最后却闹得不欢而散,后来他就辞了官,以行医为生。” “大长公主?爱侣?” 谢太傅感慨万分,“如果当年他不辞官,说不定能坐上丞相之位。” 谢玄还想再问,谢太傅却转移了话题,“江夏王就要进京了,你预备怎么做?” 谢玄猛然抬眸,“......祖父!” 谢太傅淡淡道:“有些事情你不说,不代表我不知道,不然我这些年白活了吗?” 谢玄神色坚定,“......他不仁在先,就别怪我不义!” 江夏王在陇右独大,但进京之后,他就得处处受制。就是不知,召江夏王进京,纯粹是陛下自己的主意,还是有人看不惯他,刻意而为? 聂琚回到公主府后,倒在榻上就睡,她属猪的,吃饱了就犯困。 至于平康的话,已经被她抛诸脑后,什么爱不爱的?情情爱爱最麻烦了。 半夜睡醒后,她才猛然想起,画还在谢玄那里呢。 还有书生隋遇安,他怎么样了?平康有没有将他强行带走宠幸? 平康当晚就做起了噩梦。 梦中大长公主带人闯进她公主府,将隋遇安与他父亲抓走,还将她摁在竹凳上,扒了她的裙子,当众打她屁股。 平康羞愤欲死,她都多大的人了,姑婆怎么还打她屁股? 醒来后一身冷汗,琢磨半天后,将罪责算在聂琚头上。 都是她惹的祸,如果不是她带自己去画摊,自己怎么会认识隋遇安?不认识隋遇安,就不会有梦中这些破事!! 侍女为难道:“可是公主,如果不是你非要带隋公子回府,他也,也不会......” 平康喝道:“本宫后来说了多少遍,不想接他入府,偏他不依,说后日就带着他父亲来我府上,他什么人啊?看着斯文好欺负,内里却是个缠人的小妖精!” 她愤愤不平,带着人去了聂琚府上,找她算账去,最好砸了她的公主府! 到了地方,却遇到了她的第一噩梦,姑婆大长公主。 多年前被打的记忆猝不及防涌上心间,她双腿直抖,眼前发黑。 嚣张的气焰不由收得干干净净,姑婆最喜欢的孩子就是妹妹了。 第33章 不要太频繁,你得守规矩! 聂琚笑吟吟的看着她,“姐姐来了,请坐。” 平康将屁股垫在脚上,乖乖坐下,完全没有平日颐指气使的样子。 大长公主眼光扫向她,淡声道:“你今日倒乖觉。” 平康小时候无法无天,有次抱着她又咬又骂,她没惯着平康,将人拖到室内,扒去裙子打屁股,肿了几天。事后卢淑妃带着平康找皇帝告状,反而被皇帝斥骂,从那以后,平康看到她绕道而行。 平康小心回答,“多谢姑婆夸赞。” 见聂琚双手捂着小腹,她没话找话,“妹妹,你可是不舒服?要不要叫太医?” “没什么,月信来了,有些胀疼。太医也没办法,说习惯了就好。” 大长公主对聂琚道:“你若实在难受,我有个方子给你,但每个人体质不同,不知道是否对你有用。” 聂琚捂着肚子,“那我试试。” 大长公主又笑笑,“呦呦啊,这种事情,等你成亲后会缓解许多。” 聂琚不解,“真的?这又是为什么?” 大长公主吹吹茶盏,“因为有驸马服侍啊。” 聂琚歪头沉思,姑婆的意思是,驸马会给她沏红糖水,用手她用暖肚子? “姑婆,这些事情不用等到成亲,驸马现在就可以为我做来。” 她颇有些得意,谢玄定然愿为她做这些琐事。 大长公主眉头微挑,这孩子真上道啊。 自己才点拨两句,她就领悟了真谛,知道享用驸马的身体了? “没错,你那驸马多好的底子,放在那里纯属浪费,是该早些侍奉你。” 聂琚很赞成,就是这么回事,因为谢玄,她白白摊上了婚约,总得让他付出点什么吧? 平康不知怎么回事,脑子一抽,“敢问姑婆,你是不是认识一位民间大夫?叫贺青筠,住在回车巷。” 大长公主脸上的笑容一滞,“......你怎么突然问这个?你认识他?” 平康身子一抖,“不不不,我不认识她!我,我前日去街上,听人说起过他,说,说,说他医术高明,擅治,治妇人之病。” 大长公主怔了好一会儿,起身就走,聂琚想留都留不住。 待她走后,平康松了口气,哎呀,刚才差点吓死她。 上前揪住聂琚,“你得对我负责!那隋姓书生缠上我了!” 聂琚拍开她,“你在说笑吗?你不缠着他就不错了!我还想问你呢,你最后把他怎么样了?” 平康将隋遇安的话对她复述一遍。 聂琚惊讶不已,隋遇安的义父竟然认识姑婆?两人还有仇? 她的好奇心被勾起,本想进宫找皇帝打听,但肚子疼得没法动弹,只得窝在榻上,喝着红糖水,用丝绵袋暖着肚子。 同日,谢玄来公主府看她。 尽职尽责的长史谢辞一把瞅住谢玄。 “家里是怎么和你说的?让你见公主不要太频繁,不要太频繁,你得守规矩!” 时下风气不算严苛,但寻常未婚夫妻通常也只在上巳节,七夕节,元宵节相见,哪有这么频繁的。 作公主府长史也好,作为谢玄的堂叔也好,他都有必要劝阻。 谢玄拂袖甩开他,“这位长史,我是驸马,请你对我客气些。” 聂琚一见他,瞬间涌出委屈,“谢玄,为何会有月信这种东西?” 谢玄半跪在她面前,“公主很难受?” “难受,很难受!” 谢玄哄她,“那怎么能让公主开心些?” 身后谢辞凉凉道:“你不如给公主缝月事带?” 聂琚马上拍手,“谢长史说他会缝月事带,但我没让他给我缝过,不如让他来教你,你缝给我用如何?” 谢玄:“......好,我学。” 他转头对谢辞道:“谢长史,这里没有你的事了,下去吧。” 谢辞笑笑,“是,未婚的驸马。” 聂琚嗄嗄直笑,塞给谢玄话本,“给我读读,你上次读得就很不错,不过这次一定要读完整,不许跳过那些香喷喷的精华。” 谢玄想起那些露骨无比的描述,捏捏手指,“......还是不读这些了吧?你好好休息。” 聂琚也不为难他,“不读也行,你给我揉小肚子,记得把手掌心搓热。” 谢玄答应下来,将掌心搓得发烫,贴在聂琚小腹上轻揉,“公主,这样有舒服一些吗?” “你这样不行,我教你。” 聂琚拿过他的手,撩开自己的衣服,直接贴在皮肤上。 谢玄呼吸猛然一滞,掌心下的皮肤细腻如玉,温热柔软,跟自己腹部是截然不同的手感, 理智告诉他要马上抽走,可他动不了,傻愣愣的看着向聂琚。 聂琚趁他不注意,将他的腰带解下,扒开他的上衣,男子上身已然半裸。 谢玄回过神来忙抓住她的手,“公主要做什么?” “你摸了我的肚子,我也摸摸你的,很公平吧?” 聂琚说着将手摸向他的腹部。 男子腹部肌理流畅,毫无赘肉,摸上去光滑无比,就是硬邦邦的,聂琚拍了拍,怦怦作响。 她好奇心大起,凑上小脑袋,亲了亲。 谢玄呼吸急促,“.......公主,不可以这么做。” 他手抚着她的脑袋,想推开。 聂琚抬头,“你不喜欢吗?别害怕,我就是亲亲,不做别的。” 谢玄:“.......” 柔嫩如花的唇瓣在谢玄小腹游走,偶尔用牙齿咬一下。 谢玄忍不住仰起脖子,闷哼出声,手指深深插进她浓密光滑的头发里。 聂琚突然移开头,偏过脸去,“......狗东西,你得学会控制它。” 谢玄:“......” 低头看了看身下,尴尬的无以复加,这次被她发现了,公主熟读话本,肯定知道这代表什么。 赶紧遮住,“......我,我控制不住。” 他定定神,“公主可知,你,你方才对我做这些,意味着什么?” 聂琚理所当然道:“意味着我是正常的女子,而且审美极好,喜欢最好看的男人。” 谢玄:...... 巧了,他就是最好看的男人。 谢玄以强大的克制力,让自己的反应消下去。 聂琚暗想,原来此物可以收放自如啊。 “对了,我的画呢?隋遇安送我的那幅。” 谢玄轻轻吐出一口气,“......你说那幅画?被姜年不慎损坏了,我已经狠狠罚过他,公主别生气好不好?” 聂琚:“.......” 怎么就被毁了呢? 谢玄想起平康在画摊的话来,聂琚明显听清了,她未必就不放在心上,得和她解释清楚。 他穿好衣服,握住聂琚的手,郑重道:“公主,不管你对我是何种心思,但我对你好,没有别的原因,我——” 这时嬷嬷在外面轻咳几声,陛下嘱咐过,不能让驸马与公主单独在屋里待太久,他们还没成亲呢。 第34章 我看上的是你,不是你爹 聂琚无奈,“嬷嬷,你进来吧。” 见两人身上衣物完好,嬷嬷松口气,赔着笑给他们奉茶。 聂琚问她,“嬷嬷啊,你认不认识一位叫贺青筠的人?他与姑婆好像有仇。” 嬷嬷微惊,“贺青筠?这名字听起来好熟悉,让老奴想想。” 她苦苦思索着,一拍大腿,“这人不是曾经的状元,大长公主的驸马吗?没错,就是他!他与大长公主成亲那年,陛下还是少年呢!” 聂琚与谢玄都惊呆了。 “驸马?贺青筠居然是姑婆的驸马?可她的驸马不早死了吗?她一直在思念他。” “那是大长公主对外的说法,当年贺青筠不知道怎么伤了她的心,她将人赶出公主府,对外宣布驸马死亡。这事都过去三十多年了,京中人都慢慢忘了。” “可惜啊,两人本是金童玉女,最后却变成那样。” “嬷嬷,你别感慨了,说说姑婆为何不要他了?” “个中隐情老奴也不晓得,只知道他们成亲后相看两厌。” 聂琚的好奇之心被高高吊起,姑婆怀念多年的驸马竟然没死?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嬷嬷关爱的目光下,谢玄只得起身告辞,他确实不能在公主府待太久,否则传到有心人耳朵,他们难免会议论聂琚。 “殿下,最近军营事务繁忙,我吃住都在那边,最近可能没时间来看你。” “嗯,公务要紧,你快去吧。” 谢玄一步三回头的走了,碍嬷嬷在场,他不能给公主一个告别仪式。 聂琚月信过后,打算去回车巷去看贺青筠,这位姑婆曾经的驸马。 一听她要去见贺青筠,谢辞急了,“我说殿下啊,你别不是看上那书生了吧?你打算收用他?” 他知道隋遇安之事,是谢玄托他帮忙盯着的,别让隋遇安与聂琚有过多牵扯。 聂琚莫名其妙,“我为何要收用他?他又不是顶级美色!” 顶级美色的驸马她还没真正享用呢,哪顾得上别人。 谢辞松口气,不是就好,吓死他了!“殿下,微臣陪你一块看贺青筠如何?” 聂琚自然没意见,谢辞对京中很熟悉,又能说会道的,他愿意同去最好不过。 去回车巷要经过好几条长街,途中,聂琚在马车上听到一阵热闹的议论声,她掀开帘子往外看。 “这人是谁啊?造孽啊,给打成这样,爬都爬不起来了。” “什么造孽?他是活该!你们没认识出来,他是孙高升吗?” “孙高升?我娘啊,还真是他!” “他不是被革职在家,还打了五十大板吗?这是伤刚好,又挨打了?” ... 聂琚放下车帘,嘀咕道:“孙高升被打了?好啊,痛打落水狗,干得好。” 暖冬悄声道:“公主啊,这事会不会是太子让人做的?” 聂琚摆摆手,“不可能,太子哥哥行的是阳谋,他做不出这么黑心肝的事。” 谢辞轻咳,“......这,这揍孙高升是民心所向,称不上黑心肝吧?我倒觉得背后之人是侠义心肠。” 姜年跟他说过,谢玄吩咐过,只要孙高升出一次门,就揍他一次。 到了回车巷,谢辞去敲贺青筠所在的小院门,却被一位老婆婆告知,他们父子二人搬走了。 婆婆咧着没牙的嘴笑,“他们交了大运,被平康公主看上,去公主府享福去了!” *** 平康看着院中的隋遇安与贺青筠,都快疯了。 他们脸皮极厚,在她公主府前赖着不走,已经有人在议论了,她只得先让他们进来。 平康柳眉倒竖,“隋遇安,本宫是看上你了,没看上你爹啊,你带他来是什么意思?” “回殿下,我义父辛辛苦苦将我拉扯大,我如今有了好去处,不能不管他。” “你义父不容易,关本宫什么事?他又没养过本宫!快走,你们一起走!” 平康十分担心,如果姑婆知道自己收留她的仇家,该是什么反应? 贺青筠踞坐在地上,拿着笔奋笔疾书,仿佛周遭一切与他无关。 平康不禁道:“喂,他是不是哑巴,或是聋子?” “非也,义父只是不爱说话,他在记手扎呢,准备编书。” “编书?编什么书?” “《妇人千金方》,记载妇人之病和治疗方法的书。” 进来院子的聂琚刚好听到这句话,《妇人千金方》? 见她来了,平康忙道:“你来得正好,赶紧把他们父子给弄走!” 隋遇安则惊喜她向行礼,“鄙人见过公主殿下。” 聂琚朝他颌首,径直到贺青筠身旁,“你真的是编写医书?” 贺青筠不理她,仍奋笔疾书。 隋遇安代他回答,“是,义父在编写《妇人千金方》,专记各种妇人疑难杂症和防治方子。他有几十年的行医经验,专治妇人之病。” 聂琚惊了,医药典籍有很多,但专为妇人之病所写的医书很少,且大多都遗失了。 她忍不住赞道:“若真能成书, 那倒是件大功德。” 贺青筠听到这话,抬头看她,干涩混浊的眼睛突然大亮,像是看到了久别的故人。 他佝偻着背,颤颤巍巍起身,梦呓般道:“......殿下,你终于肯见我了,我......我一直在等你,你消气了?” 第35章 黑心肝的事情,谢辞干的! 众人都惊了,平康喝道:“喂,疯老头,你在胡说什么?” 她是不喜欢聂琚这个臭妹妹,但也不能由着一个糟老头子言语冒犯她。 贺青筠眼中的亮光渐渐消失,失望至极。 “......眼花了,你不是她。” 眼前女子只与她有两三分像,但服饰打扮却像极了。 当年初见,她也是这样, 神气美丽的小公主,华服美赏,云鬓朱颜,堪称盛世明珠。 隋遇安忙向她道歉,“殿下,对不起,我义父不是有意冒犯。” 聂琚不放在心上,听刚才的语气,贺青筠大概是将她认成年轻时的姑婆了。 她问隋遇安,“你义父这么厉害,为何不开医馆坐诊?” 贺青筠脸上有些尴尬,“......大长公主不许。” 聂琚:“......” “那等你义父编好医书,就能在京中书局印刷了,” “......这,大长公主不许。” 其实前几年义父就打算印刷医书,但京中所有的印刷坊都拒绝了,是大长公主的授意。 聂琚:“......” 贺青筠站起身来,他身形清瘦,须发半白,眼睛略有些混浊。 “遇安,等我再增补些东西, 我们就离开京城,去别处印刷。” 隋遇安无奈,“不是我泼凉水,义父啊,不管你去哪里,她有办法阻你止你。” 平康才懒得管什么医书不医书的。 “妹妹啊,既然你如此欣赏他们父子,就把他们弄走吧,不然被姑婆知道,还有我的活路吗?你的公主府可比我的大多了,不差这两个人吧。” 聂琚闻言还真思考起来。 谢辞慌了,这怎么能行?侄子知道后,还不得气死?这隋遇安肯定对公主有点意思。 “公主啊,此事万万不可,他们两个外男,哪能进你的公主府呢?别人肯定会以为,这书生是你的男宠。” 聂琚摸摸下巴,“不如这样,平康啊,隋遇安就留在你这里,我将贺青筠带走如何?” 隋遇安:...... 他是被抛下的一位? 平康闻言大喜,“当真?”,马上又摇头,“隋遇安留在我这里也不行,姑婆肯定不愿意我养着她仇人的义子。” 聂琚笑了,“你傻啊,你把隋遇安宠幸了,没准姑婆还会夸你有本事呢。” 平康敲敲脑袋,真的吗?听着好像有些道理。 见平康还在犹豫,聂琚又道:“不着急,你慢慢想,若实在害怕,你再将人送去回车巷不就得了?” 平康同意了,她头脑本就简单,那就先这样吧。 贺青筠瞥了聂琚一眼,将药箱整理下,跟着她就走了,好像去哪里对他来说都一样。 隋遇安在后面喊,“义父,你还是和我留在这里吧。” 贺青筠平静道:“我觉得跟这位公主走,会更清静些。咱们待在一处,很可能会被一锅端,还是分开为好。” 送走聂琚,平康让侍女给隋遇安收拾寝屋,再安排他去沐浴。 侍女有些担心,“公主,你真相信广陵公主的话吗?万一大长公主生气呢?” 平康得意洋洋道:“你放心,本宫决定了,先不睡隋遇安,就把他放在府上,好吃好穿的养着,他长的好看,再这么一养,肯定是个美男子,如果姑婆真找上门,我就把隋遇安献给她。对一个男人最大的报复,难道不是睡他一手养大的儿子吗?” 侍女:...... 聂琚并没有将贺青筠带去公主府,而是将他带去了骠骑将军府。 贺青筠眯着眼,骠骑将军府?这不是谢太傅孙子谢玄的府邸吗? 敲响门后,姜年迎出来,“哟,殿下来了,快请进。” 看到贺青筠,他有些惊讶,但还是殷切招待。 “殿下,我家将军最近忙得很,这几日宿在军营。殿下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聂琚吹了吹茶,“姜年啊,这位是很厉害的妇科大夫,叫贺青筠,本宫打算让他暂住将军府。” “啊,住将军府?” 谢辞肃然道:“姜年,贺青筠是公主新得的人才,他眼下无处可去,不住将军府,难道你要让住公主府吗?” 他觉得公主聪明极了,这个方法再合适不过,充分体现了她对侄子的信任和依赖。 姜年是个人精,马上明白了,“是是,我立即去安排。” 贺青筠身上的长衫破旧,形容消瘦,一副清苦之像。 聂琚嘱咐姜年,“你给他做几套衣服,一日三餐别落下他的,让他专心编写医书,这是造福于万民之事,你得上心。” 姜年应下,只是提食宿而已,不是什么大事。 贺青筠开口道:“公主殿下,老朽这医书怕是出不了。” 聂琚却道:“你放心,本宫既然这么说了,自然有办法。” 自从有了月信,她深知女子有多不容易。 姐姐平宁生产后,身子也没好利落,落下不少病根,姐姐还是公主呢,那些平民女子呢?她们怕是没钱,也没时间去调理身体。 但如果有预防和治疗妇人之病的医书出世,由官府发放给每家每户,那样情况肯定会好很多。 贺青筠盯着她看,不由来了兴趣 ,“怎么?你打算为老朽对抗大长公主?” 聂琚摇头,“非也,本宫做这件事情,必然会让姑婆同意。” 贺青筠叹息,“她那个人倔犟的很,怕是不肯。” “你错了,姑婆最通情达理不过,她的十五郎入她府上后,还偷偷和旧情人来往,姑婆见他们是真心相爱,便成全了他们,还给了他们银钱呢。” 说真的,姑婆对人挺宽容的,出手还大方,热心仗义。 贺青筠:...... “公主就不问问,我与大长公主有何恩怨?” “本宫才不关心这个,之所以帮你,是因为你有用,仅此而已。你暂时住在这里,安心写你的医书。过段时间,本宫会助你在京中开一家妇科医馆,如此你才有更多的临床病患案例,有助于你编书。” 贺青筠怔住,从她身上,仿佛能看到当年大长公主的影子,她曾也是个极好的人。 聂琚在将军府略微歇了一会儿,又立即赶去大长公主府。 姑婆在一众小辈中,最疼的就是她,可不能因贺青筠对她生间隙,得赶紧解释去。 第36章 闺中少妇愁啊愁,夫婿不在我来凑 来到大长公主府,侍女让她等一会儿,大长公主在陪五十一郎午睡。 聂琚一听,就知道这个午睡不大纯洁,便耐心等着。 芙蓉暖帐里声音暧昧,大长公主摸着年轻鲜嫩的身体,年轻就是好啊,精力好,本钱足。 得知侄孙女来了,她姗姗起身,整好仪容见客。 五十一郎拉住她的裙摆,声音娇软,“殿下,你会永远爱我吗?” 大长公主拍开他的手,敷衍道:“当然会,只要你能让本宫快乐。” 快乐在,爱就在。 正厅里,聂琚瞧着姑婆,她一袭紫色赤锦芍药曳地长裙,整个人艳丽雍容,妩媚慵懒。 “呦呦,你来我这里有何事?是你的驸马没陪你,你寂寞了?若是这样,姑婆送你几个可心人。” 聂琚忙拒绝,“多谢姑婆,我不是为此事。是这样,我今日去寻了贺青筠。” 大长公主秀眉骤然挑起,声音发冷,“......你竟然找上他了?你知道些什么?” “我听说此人曾是姑婆的驸马,后来惹你生气,被赶走了。但他擅长治妇人之病,我打算出钱给他开医馆,助他印刷医书,还望姑婆成全。” 大长公主拂袖,“如果我告诉你,我不同意呢?” 聂琚诚恳道:“姑婆,我想帮受病痛之苦的女子。” “女子有小日子不说,还要生孩子,苦不堪言,你看平宁姐姐,她生完孩子,身体差了许多,小毛病不断,若真有一本妇人专用医书,能减少女子的痛苦,那该多好。” 大长公主沉默一会儿,淡淡道:“呦呦,你是不是觉得我不近人情?不顾大局?” “不,贺青筠定然是做错了什么,给姑婆造成了不可挽回的伤害,他让你绝望,你才会这般。你是天底下最讲道理的人,绝不会无理取闹。” 大长公主怔住了,眼眶微湿,当年之事,所有人都觉得她小题大作,无理取闹。 三十多年了,只要一想到那个未成形的孩子,她伤心得半夜惊醒,恨不得杀了他们,小产后,她还落下病根,调养多年才好。 不由捂住脸,伏在案几上低泣,不曾提及的事情,不代表她忘了。 聂琚急忙抱住她,“姑婆,你别伤心啊,呦呦最喜欢你,你若不同意,我就不帮他了。” 大长公主抬起头,看着聂琚纯净孺慕的眼神,再看她鼓起的小脸蛋,心不由就软了。 声音沙哑,“呦呦,你让我考虑些时日吧。” 聂琚忙道:“是,姑婆,我等你。” 这事急不来,贺青筠可以继续增补医书内容,至于两人之间的恩怨,今日不便细问,她相信姑婆以后会告诉她的。 春风的桃花悄然绽放,梁国公府开始筹办桃花宴,陆夫人亲自上门,给聂琚递请帖。 “公主啊,阿峤年纪也不小了,我打算趁桃花宴给他相看女子,你觉得如何?” 她收到了陆峤的信,儿子在信中质问她,为何聂琚订婚之事,他们不告诉他?瞒着他究竟是为什么?他还说,他打算申请提前调回京师。 陆夫人慌了,她生怕儿子回京后,聂琚会甩了谢玄,同她儿子相好,便打算抓紧时间为儿子相看亲事。 聂琚微愣,“你要给表哥相看亲事?也好,他已到弱冠之年,是该相看起来了。” 陆夫人见她态度如此爽快,暗暗松口气,公主还算明事理,没有缠着当年的情谊不放。 刚送走陆夫人,侍女又来报,“公主,端王殿下来看你,在厅中等着。” 聂琚暗自嘀咕,三哥平日忙着睡女人,哪有空来看她了? 大厅中的端王摇着描金扇子,身姿潇洒,端的是风流俊美。 看到聂琚,他笑嘻嘻道:“呦呦,有件事情我得请教你,请问我第十八房小妾在哪?” 最近有一些人给他送画,恭喜他要纳第十八房小妾,他一打听,才知道是妹妹在搞鬼。 聂琚才不怕他,“急什么?反正你迟早会有第十八房小妾。” 端王用扇子敲敲手心,“行,我也不怪你在外头造我的谣。但有件事情你得停手,那孙高升官位没了,板子也挨了,你不能放过他?” “放过他?这话怎么说?” “他最近出门,每次都得挨打,难道不是你干的?” 聂琚不解,“我为何要这么做?这人是可恨,但父皇罚过他了,我才懒得再理他。” “不是你,那会是谁?我问太子哥哥,他说不是他,他才不会做这么无聊的事情。” 聂琚冷笑,“这大概是他以前得罪的仇家太多了,人家报复他呗。对了,你和他有交情?” 端王一脸受辱的样子,“瞧不起谁呢?我怎么会和那种人有交情?” “那你为何要替他求情?” “这事关我第十八房小妾。” 聂琚更不明白了,“什么意思?” 端王压低声音,“孙高升堂姐,安平候夫人,说不得就是我的第十八房小妾。” 聂琚:...... “安平候夫人?安平候还没死呢,你居然想纳他夫人做妾?” “是啊,有何不可?你曾经提醒我,让我多关注京中候夫人,我听你的,这不就关注到她了?而且你肯定想不到,她说在你的及笄宴上,对我一见钟情。” 他本来想勾搭一下安平候夫人,哪里知安平候夫人却主动勾搭了他,这太叫人惊喜了! 聂琚:...... 端王让她看扇面上的字:闺中少妇愁啊愁,没有夫婿我来凑。 “她与孙高升感情不错,便求我找你说情,希望你别再让人打孙高升。” “可我真没有让人打孙高升啊。” 端王无奈,“好吧,安平候夫人给我了五万两,求你高抬贵手放过孙高升,这事既然不是你做的,那便算了。” 聂琚马上蹦到他前面,“且慢,虽然这事不是我干的,但你放心,我能帮安平候夫人解决此事!我会找到幕后之人让他停手。” 只要银子给的够多,还有她聂琚办不到的事情吗? 端王嗤笑,将一沓银票交给她。 “我觉得着吧,这事肯定和你有关,提个醒给你,不如问问你那好驸马,或许是他干的呢。” 聂琚愣了一瞬,会是谢玄干的吗? 收好银票,聂琚不忘记提醒自己的好哥哥,“三哥啊,安平候夫人有夫君,你小心点啊,别被人发现。” 端王肃然道:“妹妹你放心,我刚才同你开玩笑的,我不会纳她作妾。安平候久不在京,春天又到了,她一介少妇,难免深闺寂寞,作为亲王,我少不得要关照朝臣的家眷,等安平候回来后,我就与她断了。” 聂琚双手拢起掩口,“那你小心点,别被父皇发现。” “放心,我谨慎着呢,万一东窗事发,我告诉父皇,是你给我提供的思路。” 聂琚:...... 端王走后,她叫来谢辞,“你实话告诉我,打孙高升的人,是不是谢玄派去的?” 那天他们围观被打的孙高升时,谢辞还为幕后之人说话,莫非真是—— 谢辞嘿嘿笑了,“是,他见公主受欺负,必然不会让孙高升好过。” 聂琚不以为意,“孙高升就是嘴贱了几句,连我的头发丝都没碰到,罚都罚过了,他还在生气啊?” 谢辞摇头,公主不懂,谢玄有多小心眼。 聂琚银子既然收了,就要办事,得派人去告诉谢玄,让他停止对孙高升的殴打。 第37章 倒不是不想,但不能是现在 谢玄在城外军营连续住了数日,这日终于闲下来,回到将军府后沐浴更衣。 得知聂琚将贺青筠送到自己府上,谢玄嘴角压不住了,公主是在乎他感受的。 姜年问他,“将军,你要不要见见贺青筠?这人安静得很,整日在屋里编写医书,一句话都没有。” 谢玄换上衣服,“回头再说,我要先去看公主。” 姜年低声道:“将军,江夏王还有几日到就到了,陛下往他府上赐了不少东西。” 谢玄点头,“这事我知道。” “那长宁公主会不会来找将军?” 虽然江夏王要置自家将军于死地,但长宁公主却喜欢将军多年,她这次来京,还会纠缠将军吗? 谢玄正色道:“我根本就不认识她,她与我没有半点关系。” 说着他出了门,去向公主府。 聂琚见他来了,欢欢喜喜跑出来迎接,在他面前转了个圈。 “你快看,我这条闪闪发光的裙子,是不是很漂亮?上面镶的宝石是你送的。我要穿着它去参加舅舅家的桃花宴。” 她长裙曳地,镶满细碎的红宝石,衬着她柔软的腰肢,漂亮得恍眼。 谢玄看呆了,“漂亮,十分漂亮。” 公主不漂亮,天下还有谁漂亮? “你来得正好,我收了安平候夫人五万两银子,你别让人打孙高升了,我知道这事是你干的。虽然我也想他挨打,但哪有钱来得实在。” 谢玄怔了怔,继而道:“ 殿下,我给你十万两,你把这钱退回去,孙高升就该继续挨打。” 聂琚不干,“不行!你的钱就是我的钱,你给我就等于左手转到右手,有什么意义?这五万两我得收!” 谢玄绷不住笑了,公主的意思是,他们已经亲如一人? 他大大方方道:“公主说得在理,我答应你。” 聂琚捧着他的脸,“狗东西,几日不见你,我还挺想你的,这是为什么?” 谢玄握住她的手,低低道:“我也想念公主。” 聂琚捏捏他的脸,“真的吗?有多想?要不帮我做件事情?” 谢玄:“......” 玉白色的绡纱床幔遮遮掩掩,谢玄衣衫完好,聂琚除去外袍,乌黑的头发解下,趴在谢玄身上睡觉。 “不许乱动,也不许乱摸我。” “......嗯。” “也不许硌到我,你自己控制好。” “......” 谢玄小腹渐热,这是他能控制的吗?聂琚时不时在他身上拱着,手也不老实。 在小公主面前,他可不是什么柳下惠。 到底还是有了反应,硌到身上的人后,被打了两下。 他突然翻身将聂琚压在身下,“......你还记得,你以前也曾趴在我身上睡觉吗?” 聂琚感受着他身上的硬度与温度,突然有些慌,脸上泛起一层薄红,“好好说话,别压着我。” 他凑上去,在她眼皮亲了亲,“殿下,好好想想。” 聂琚的身体突然热了起身,酥麻感不知从何处升起。 她慌道:“我不说,你还打算在榻上折腾我,让我腰酸腿软,下不了榻吗?畜牲!” 谢玄:“......” 倒也不是不想,但不能是现在,他扯过被子,将聂琚裹住,哄了半天才哄好。 城外二百里外,江夏王包下镇上最大的客栈。 天字号上房里,一位年纪约莫十八九岁的女子摘下幕衣,露出秀丽光洁的脸。 侍女给她端来水,侍奉她净手净面。 “公主,咱们后日就到京城了,高兴吗?” 长宁脸上并没有笑容,高兴什么? 上次竹林行刺之事,父王在京中的人被谢玄除去大半,他们损失惨重,父王绝不会善罢甘休。 江夏王走进来,他身形高大,圆脸白胖,不像大权在握的亲王,倒像是和气生财的掌柜。 他用仅剩的左眼环视着屋子,几个侍女识相的退下。 “纭儿,进京后,父王希望你收起心思,当年如果不是你心软,谢玄早就死了。” 长宁坐下冷笑,“什么叫我心软?明明是沈靖安想折磨人,才想到用桑皮纸闷死他,谢玄命大没死成,居然怪我?” 义兄沈靖安就是个畜牲,他出身市井游民,且残暴好色,居然还妄想娶她,赖蛤蟆想吃天鹅肉。 但相比之下,她更恨谢玄。 她样样出色,容貌不消说,政务军务都精通,在陇右道,除了父亲江夏王,就是她最大,谢玄凭什么不喜欢她? 谢玄甚至还扬言终生不娶,最过分的是,此人回京后,却求娶堂妹广陵公主,实在让她不甘。 天气和暖,桃花妖娆多情,今日是桃花宴。 聂琚换上镶宝石裙子,戴上最喜欢的首饰,往梁国公府出发。 暖冬看着聂琚,双眼放光,“咱们公主这么漂亮,驸马真有福气。” 正说话间,马车猛然晃了几下,聂琚额头磕在车壁上,疼得直抽气。 盛夏朝外面喝道:“发生了何事?” 侍卫长回道:“前方有人纵马。” 聂琚捂着额头,“去看看,何人敢在闹市纵马?伤到行人怎么办?” 京中有规定,不许在闹市纵马,如若违反,送到京兆府关押三日。 盛夏跳下车去看,对面停着一辆马车,饰以紫色织锦,华丽气派,看着颇有些身份。 马车前是一位二十五六岁左右的男子,他五官如刀刻般英俊,薄唇紧抿,就是神情阴郁。 侍卫长喝道:“你是何人?敢在闹市纵马!” 男子斜他一眼,“并非有意,是马受惊了。” “还敢狡辩!快说你何是人?” “江夏王义子,沈靖安。” 盛夏回报于聂琚,“公主,纵马之人是江夏王养子,他说是马受惊,并非有意。” 聂琚断然道:“长街纵马,不管有意或无意,都违反了治安条例,将他送去京兆府关押。” 盛夏扬声道:“奉广陵公主之命,沈靖安违反京师条例,带去京兆府领罚。” 巡街卫队长也来了,看着歪七倒八的货摊,再听到盛夏的话,就要将沈靖安带走。 一道悦耳的声音传来,“本宫是长宁公主,我义兄所乘之马不受控制,非有意纵马,还请放我们离去。” 卫队长愣了,长宁公主?江夏王的女儿? 聂琚走下马车,神情严肃,“若人人在闹市纵马,人人都辩称是马受惊,那还怎么整治纵马之罪?” 卫队长忙她行礼,“公主说得对。” 沈靖安看向聂琚,精光闪动,“你是广陵公主?” 看着娇娇弱弱的美人,脾气倒不小。 盛夏喝道:“放肆!谁给你的胆子,敢向我们公主问话!” 这人的眼神,就像是一条冰凉黏腻的毒蛇。 长宁也下了马车,目光扫向聂琚,微微一惊,这就是广陵? 她们上次见面是好几年前,不得不说,她年纪虽小,容貌倒美丽。 “原来是广陵妹妹,我义兄的马虽然失控,但未伤及行人,不必关押吧?” 聂琚冷笑,“他纵马惊扰本宫车驾,害本宫磕伤额头,还不算伤及行人?” 长宁微愣,看她额头确实红了,便道:“我让义兄向你道歉如何?” 盛夏怒喝,“你们有多不了起?见到我家公主既不行礼,惊马后也不道歉,听说要被带走才肯道歉,你们的道歉就这么值钱?” 长宁瞥向她,“放肆!你家主人还没说话,哪有你开口的份?本宫是公主,你一介奴婢,不配与本宫说话。” 聂琚深呼吸,不知为何,她一见长宁就不喜欢。 喝道:“卫队长,将姓沈的带走,他若敢反抗,便是拒捕,当街射杀!” 沈靖安不由眯起眼,小公主又美又烈,太合他口味了,比长宁更符合。 最重要的是,她是陛下最宠爱的孩子,哥哥还是太子,如果能设法搭上她,岂不妙极? 至于谢玄,将他弄死算了,不成阻碍。 当下朝聂琚笑了笑,“鄙人听公主的。” 第38章 听了一场活话本 长宁眼看沈靖安被人带走,眉间略有怒意,沈靖安就算是条狗,那也是江夏王府的狗。 侍卫长对她的车夫喝道:“我家广陵公主要通行,请避让。” 车夫有些犹豫,自家主人在陇右是最娇宠的公主,何时给人让过道? 长宁直视聂琚,“广陵,你我是同辈公主,我年长你几岁,你当避让我。” 聂琚笑眯眯道:“没错,我们是同为公主,但我父亲是谁?你父亲又是谁?还是说,你将江夏王放到与陛下同等的位置 ?” 她没料到,传闻中聪明淑雅的长宁,会是这么个货色,连形势都不认清。 长宁一愣,只听说平康娇纵草包,不承想还有更难缠的广陵,小小年纪就牙尖嘴利。 但京中不是她的地盘,眼下父王还未到京,还是以退为进好,咬碎银牙,对车夫道:“避让。” 回到马车上,盛夏问她,“殿下,长宁公主根本就没有将你放在眼里,我们要不要告诉陛下?” 聂琚摇头,“没必要,暖冬你回府找谢辞,告诉他方才发生的事情,让他宣传出去,最好让全京中人都知道,长宁公主与沈靖安的行径。” 暖冬领命回府去找谢辞,聂琚则继续赶往梁国公府。 到了之后发现,已经有不少贵女在宴厅。 她见过陆夫人,便去往桃花林,贵女三三两两在林中赏花,聂琚躲到树后,以袖掩面。 盛夏不解,“公主,你这是在做什么?” “嘘,我在看,她们中有没有人在讲我的小话。” 如果有就好了,她又可以小赚一笔。 盛夏哭笑不得,哪有盼着别人讲自己小话的?她家公主也是独一份。 聂琚蹲了半天,没听到有人讲她小话,她悻悻离开桃花林,往别处逛去。 转着转着,转到一片树木掩映的假山处,脚步顿住, 通常在话本里,假山是偷情圣地。 屏住呼吸,果然有声音传来。 “阿远。” 女子娇柔的声音响起。 一个男声道:“好容儿,我的心肝儿,我想死你了。” 聂琚兴奋的搓搓小手, 运气这么好吗?真撞上人家偷情了?里面会是什么人? 女子惊呼, “......阿远,别在这里。” “好容儿,你还不知道我吗?我读书十分辛苦,为的就是能早日迎娶你进门,给我点安慰,好不好?” “还是不要了,我,我——” “怎么不能要?男人在外面辛苦,女人得给点甜头吃。” “.......不要,别碰哪里。” 女子这会喘得厉害。 “.......嗯,啊,阿远。” ... 过了一会儿,男子的声音又响起,“容儿,你好甜。” 接下一阵黏黏腻腻的声音响起,伴随着男子粗重的喘气声。 聂琚不能更满意,话本上也不全是骗人的,这不就被她逮到真的了? 假山周边树木茂盛,很少人会来这里,她挪挪腿,调成舒服的姿势,话本里写,这事短则一个时辰,长则七天七夜,她不能累着自己。 可惜不到半柱香,里面的动静就结束了,男人笑道:“容儿,我厉不厉害?” 女人娇嗔道:“......阿远,你好坏!” 聂琚默默道:阿远,你好快。 只听男子又道:“今年加试秋闱,虽然我有自信能上榜,但还是得找找门路,就算中了状元又如何?如果没人引荐,也只能得低微官位。” “阿远,我不在乎你是什么官职,我只求和你一生一世。” “不,容儿,这样我的哪里配上你呢?我一定要再拼命些!只为你!” 女子好像被感动到了,短暂的抽气声后,她道:“你放心,我会让父亲帮你。他疼我,肯定会同意。” 男人的声音温柔得能掐出水来,“容儿,你真好。” 精华部分已经过去,聂琚对他们互诉衷肠没有兴趣,悄摸摸起身,没有踩到树枝,也没踩到石头,完美听完一场活春宫,全身而退。 盛夏就在不远处等着她,“殿下,你又在偷听什么?” 聂琚将刚才的事情告诉她,盛夏大惊,“这两个人好不要脸!青天白日的,又是在梁国公府,太不检点了!公主知道他们是谁吗?” 聂琚没有要揭发野鸳鸯的意思,便随意敷衍两句。 她转了一圈,有些渴了,带盛夏回去宴厅,一阵欢笑声传来。 “长宁殿下今日刚到吗?咱们好几年前见过,你还记得我吗?” “殿下这通身气派,满中女子里,没人比得上你。” “听说殿下和谢将军同上过战场,殿下真是厉害。” ... 聂琚抬脚进去,一群贵女围着长宁,长宁身着翡翠烟罗云长裙,额间贴着花钿,高雅动人。 贵女们看到聂琚出现之后,立时闭了嘴。 聂琚自顾自坐下,也不理会她们,案几上瓶子插着灿然粉嫩的桃花,她用手轻轻抚摸。 斜一眼众人,“继续啊,本宫瞧方才你们聊得热闹的。” 长平扫她一眼,也不出声,似乎将她当成空气。 众人你瞧瞧我,我瞧瞧你,不知说什么好,这两位公主之间明显不对付啊。 听说长宁公主喜欢谢玄多年,谢玄却求娶了广陵公主,她对广陵公主能有什么好脸色? 而广陵对于喜欢自己驸马的堂姐,又能有什么好脸色? 长宁眸色闪了闪,“你们怎么不说话了?”,她又对聂琚道:“广陵妹妹,你一进来,她们便没了声,这是何故?” 聂琚悠然道:“谁让我太漂亮了,她们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容貌太盛也烦恼,别人只能仰视你,不敢同你太过接近。” 长宁:......这是在讽刺她的相貌? 陆夫人进来,对聂琚笑道:“殿下这是在园子里玩够了?累了就歇着,一会桃花糕就做好了。” 她又满脸笑容的对长宁道:“长宁殿下也尝尝,你一回京,就来参加我家的桃花宴,实在荣幸。” 长宁矜雅道:“多谢陆夫人,本宫这次回来就不走了,父王要为我择婿。” 贵女们一阵惊呼声。 “长宁殿下,你真的要择婿?” “凭下殿下的身份容色,满中谁配得上你?” 贵女们不禁想起陆峤,那可是数一数二的贵公子,又是皇亲,莫长宁公主看上了陆家? 不然如何解释,她一回京,就马不停蹄赶来参加陆家桃花宴? 陆夫人心中骤然发紧,糟了,长宁公主该不会看上了她宝贝儿子吧? 第39章 谢玄喜欢她什么? 陆夫人强笑道:“像长宁殿下这般容色,你的驸马可得好好挑。” 千万别挑我儿子啊,我对所有的公主敬谢不敏。 她这么一说,众人不得不想到谢玄,不知道他今日会不会参加桃花宴,男宾席就设在隔壁,谢玄若来了,两人肯定能遇上。 聂琚托头沉思,刚才假山里男子名字里带远字,女的名字里带容字,他们会是谁?女子能找父亲为男子谋官,说明父亲颇有权势。 话儿《娇娇容儿,私会x远郎》横空出世。 平康也到了,她身着锦绣芙蓉裙,脚穿珍珠云鞋,神采飞扬。 陆夫人起身相迎,“平康殿下来了。” 平康在聂琚旁边坐下,略略颌首:“陆夫人。” 看都不看长宁一眼。 长宁有些恼,论品级,她与广陵平康都是有封号的公主。 论长幼,她比她们大几岁,为何一个个都故意忽视她? 平康看着聂琚的裙子,带些嫉妒道:“你裙子上面好多宝石啊,我终究是被父皇嫌弃的那个,不像妹妹生的美丽,会讨父皇欢心。” “不是父皇给我的,岁旦时谢玄给了我一匣红宝石,敲碎后做成这条闪闪发光的裙子,你如果喜欢,我送你一些,你也镶在裙子上面。” 平康一喜,?“是单送我一人的,还是别人也有?” “平宁姐姐和姑婆也有。” “哼,我就知道,别人不挑剩的,你也不给我。” 聂琚听得有些牙疼,平康的说话风格怎么突然变成这样了?她身上发生了什么? 陆夫人见缝插针,“广陵真有福气,谢将军多好的男子啊,满心爱着殿下,对你百依百顺,舍得为你花钱,舍得陪你,满京找不到第二个。” 说着,陆夫人自己都感动了,谢玄万里挑一的好,公主得和他长长久久。 聂琚饮口茶,“没错,他真的很好,除了表面你们知道的那些,他还有很多很多好处是你们不知道的,当然,这个就不方便告诉你们了。” 众人:.......也不是很愿意听,谁想受刺激啊? 长宁脸色微白,指甲掐着手心,广陵就是个娇纵爱美的草包,谢玄喜欢她什么? 扫向聂琚,眼神中带着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恨意。 平康朝她喝道:“喂,你是谁?敢用这种眼神看我们?” 她坐在聂琚旁边,长宁刚才的眼神旁落到了她身上。 陆夫人忙道:“平康殿下,这位是长宁殿下,你不认识她?” 平康有些意外,“原来你是长宁,你几时到京的?你父亲呢?” 长宁脸色稍缓,原来是平康没认出来她,不是故意无礼。 “今日刚到,父王尚在后面,要晚些到京。” 说完,她等着平康给她行礼寒暄。 平康扑嗤笑了,才到京第一天,长宁就忙着参加宴会交际了,她就不嫌累吗? 长宁被她的讥笑声弄懵了,“平康妹妹,你为何发笑?” 平康道:“怎么,我还不能笑了?” 她看长宁很不顺眼,这人就不能有点自知之明吗? 父皇大方,给她公主封号不说,还给她实际的待遇,她当感恩戴德,而不是摆出这副矫情的作态。 长宁秀眉蹙起,微怒道:“平康,你我长幼有序,我劝你收敛些。” 平康霍然站起身,“你做什么梦呢?我是帝女,你是吗?你凭什么和我们比?” 说着看了聂琚一眼。 听到这话,长宁反而不气了,平康这个蠢货,她明天就去找皇伯父哭诉,只要提及战死的两位哥哥,不信她们不受罚! 见两位公主起了突冲,众贵女都紧张起来。 陆夫人发誓,绝对不能让儿子娶公主,哪个都不行,便是长宁这个非正经出身的公主,也不是省油的灯。 她悄悄观察着,礼部尚书的嫡女柳容不错,长得秀丽温婉,话也不多说,一看就是好拿捏的,回头去探探尚书夫人的口风。 桃花糕端上来后,聂琚捏了一块,问平康:“隋遇安在你那里可好?” “好吃好喝养着呢,他没事陪我聊聊天,读个话本什么的。你的谢驸马呢?他今日为何不来陪你参加桃花宴?” 聂琚咬着桃花糕,“他今日没空,去见太子哥哥了。” “说起来,太子哥哥何时选太子妃?你都有驸马了。” “这我哪知道?他一直说不急。” ..... 东宫明章殿。 聂行舟亲自给谢玄倒茶,“谢将军,呦呦虽然爱玩闹,但她心地善良,是个单纯的孩子。” 提到妹妹,聂行舟的神色十分温柔。 谢玄端起茶盏,“是,公主很好。” 聂行舟心道,你真知道我妹妹有多好?她是最美丽可爱的女子。 “有些事情,想必你也有所耳闻,呦呦小时候喜欢陆峤,打算长大后嫁给他,但那时她才四岁,那种喜欢并非男女之情。” 有些事情,该解释就要解释,没必端着高高在上的架子不说。 “待她再长大些,与陆峤接触并不多,写的信也好,送的东西也好,我与父皇都检查过。” “微臣知道,公主对陆峤没有那种意思。” 他并不担心聂琚会喜欢陆峤,只担心陆峤将来缠着聂琚。 聂行舟不由暗骂,陆峤还是有优点的,比如说,他只会送书籍字画给妹妹,最多送些宫外的新奇玩意。 不像谢玄这般不要脸,索要妹妹的贴身之物。 “孤不求别的,只希望你保重自己,护好呦呦。” 聂行舟顿了顿又道:“你若出了意外,她会伤心的。” 妹妹开府后,他去看过,从言谈中发现,妹妹对谢玄更上心了。 “太子殿下放心,微臣会保重自己。” “是吗?可依孤看,你喜欢冒险。” 谢玄不动声色,“太子此话何意?请明示。” “竹林行刺之事,并非西羌人所为,大理寺与刑部不是吃白饭的,他们查到了线索,被孤压下。此事是你设计的,你会不知幕后之人是谁?” “孤知道你会顾着呦呦,可你能保证万无一失吗?你是想让她还没有成亲,就死了驸马?” 谢玄:...... “告诉孤,是他吗?别用那种眼神看孤,孤若不知道这些,还能安坐储君之位吗?” 第40章 聂琚踮起脚:咱们亲一个吧 谢玄起身郑重行礼,“是,太子英明,不过殿下放心,我定会好好活着,让呦呦做天底下最快乐的女子。” 聂行舟看了他半天,谢玄对妹妹如何,他也知道一些。 想了想,扔给他一封信,“这是陆峤写给呦呦的信,孤截下了。” 谢玄立刻打开来看。 信上陆峤说,谢玄此人狡猾阴险,不是合适的驸马人选,让聂琚离他远些,别被他花言巧语给骗了,他会尽快回京的。 后面是陆峤在蜀地的趣事,写了足足两页。 谢玄额角青筋直跳,“陆峤无耻!” 聂行舟嗤笑:“他无耻?孤觉得他比不上你。你在蜀地散布谣言,说你与公主情比金坚,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你最不要脸的是,还让他们宣扬你是国朝第一美男,真你有的。” 谢玄:......也不算过分宣扬吧?事实基本如此。 他起身,“太子殿下,呦呦在梁国公上参加宴会,微臣要去接她。” 要不是答应了太子,他定会和她一道参加桃花宴。 聂行舟:“......你就不想与孤多聊一会儿?” 谢玄简洁道:“若太子殿下有用得着微臣之处,微臣自当效力。” 他知道聂琚有多喜欢这哥哥,这句话已经表明他的立场。 聂行舟满意了,“孤明日要外出代父皇巡视,你自己保重。” 桃花林中,平康指挥着侍女,“你们多使点力气,我要花瓣飘在我身上!” 两个侍女在摇树,但她们能有多少力气?摇了一会儿,只稀稀拉拉落下几瓣来。 聂琚劝她,“别摇了,一则她们没力气,二则这花刚开不久,还不到落的时候,摇不下来的。” 一旁围着不少贵女,用帕子掩口笑,甚至有人说了一句粗野。 长宁的侍女碧珠低声道:“平康公主着实俗气。” 自家公主虽然不是帝女,但更像个公主,连陛下都夸她。 聂琚虽然有些脸盲,但耳力极好,听到了她们的话语。 她折了一枝桃花走上前,“诸位,说得好热闹啊!” 众女立不时笑了,不是说广陵公主与平康公主不和吗?她为何要管? 聂琚嗤笑,“本宫告诉你们,公主是一种身份,不是一种行为准则!本宫与平康姐姐是陛下的亲生女儿,我们什么样,公主便什么样!一群不是天子之女的人,却在这里指手划脚,说公主应该怎么怎么样,你们可怜又好笑!” “你们若真想给公主定下规矩,要么等下辈子,要么你们家造反!” 她声色俱厉,众女跪拜一片,长宁也被她这番话说得愣在当场,一时忘了反驳。 聂琚刚要骂碧珠几句,陆家仆人跑过来,“广陵公主,谢将军来了,在宴厅等着殿下。” 她立时转怒为喜,“谢玄来了,走!” 她立时跑向宴厅。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长宁心头狂跳,谢玄也来了?他知道她在这里吗? 碧珠稍稍缓过神来,低声对她道:“殿下,谢将军有没有可能,其实是来看你的?他不可能喜欢广陵公主,她年纪那么小,又不懂事,只会骂人。” 长宁垂眸,她也怀疑过,谢玄之所以拒绝自己,是不想和自己父亲有牵扯,毕竟父亲的某些行为实在不妥。 她要怎么办?是忠于父亲,站父亲那边,还是向谢玄解释清楚? 谢玄等在正厅,看到聂琚手持桃花,向他雀跃而来,他心情瞬间明媚。 “你怎么来了?” 聂琚眉目弯弯,把桃花递给他。 谢玄接过桃花,温柔道:“我来接公主回府,玩累了吧?” 聂琚抱住他手臂,“嗯,是有点困了,既然你来了,那咱们走吧。” 陆夫人递给聂琚一只匣子,“公主,这是你舅舅给你的零花钱,虽然你不缺钱,但也得收着,这是他的心意。” 聂琚双手接过,“舅舅真好,替我谢过他。” 陆夫人又对谢玄感慨,“公主是顶顶好的女子,见你们这么好,我也放心了。” 只要聂琚不做她儿媳,怎么看都好。 谢玄拱手为礼,“多谢陆夫人,我定会珍爱公主。” 虽然他不喜欢陆峤,但陆夫人的这句话他听得很舒心。 两人回到公主府,谢辞给他们奉上香茶。 “殿下,事情已经办妥了,明日一早,长宁公主与她义兄的事就会传遍全城。” 煽风点火他最擅长,长宁公主也真是蠢,江夏王权势极大,本就敏感,来了京中后,她居然还不知低调些。 谢玄不知道有这件事,询问聂琚发生了什么,盛夏抢先说来,“长宁公主放肆,她义兄更不是好东西,他看我们家公主的样子实在讨厌,像条毒蛇!” “她义兄?” “对,那人叫沈靖安。” 谢玄脸色寒下来,沈靖安性情残暴,好色无德,他那么看着聂琚,能有什么想法? 他定定神,柔声道:“公主受惊了,你早些歇着,微臣还有事情,就先回去了。” 聂琚不依,拽住他的袖子,让其他人都退下去。 谢玄问她,“公主怎么了?是有话要对我说? 聂琚点点头,她努力回想着假山里那对男女的对话。 “我最近读书十分辛苦,今日又出门交际应酬,给我点安慰,行不行?” 谢玄不解,“......安慰?” “是啊,我额头有伤呢,你看!” 她拔开额发让谢玄看,谢玄弯下腰细看,公主光洁白嫩的额头果然有红痕。 他心中更恨,“公主放心,我一定会让沈靖安付出代价。” “沈靖安先不提他,你得安慰安慰我,给我点甜的尝尝。” 谢玄不解,甜的?什么甜的? 聂琚踮起脚,“咱们亲一个吧。” 谢玄:“......” 看了看她红润的嘴,最后还是弯腰在她额头红痕处亲了亲。 被温热的嘴唇覆盖,聂琚觉得这块红痕也算有了价值。 她抓着谢玄的手嘟囔,“今日平康让人给她摇桃花瓣,虽然摇人家桃花树的行为不妥,但其实我也想要桃花雨,肯定很漂亮。” 谢玄笑了,“我家在城外有一处碧桃花园,后日我带公主去看如何?” “那花瓣能落在我身上吗?” 谢玄捏捏她的脸,“能,必定能落在你身上。” 聂琚眼睛亮晶晶的,在他脸颊亲了一下,“我也给你点甜的。” 柔嫩微湿的触感传来,谢玄耳尖红了,公主的气息是甜的,非常甜。 快到黄昏时,江夏王进了京城。 回到府上,得知沈靖安街市纵马,被关入京兆府后,他左眼闪出寒光。 对长宁低喝,“纭儿,京城是什么地方?他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吗?不知道劝着他点?” 长宁正为谢玄之事烦燥,回敬道:“我哪知道他会控制不住马?他这个自高自大,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早就劝过父王,将他赶走,你偏偏不肯。” 兄长们全战死了,父王嘴上说最看重她这个女儿,但却收了好几个养子,沈靖安就是其中之一,被父王委以重任。 她不服气,明明自己才是父王唯一的亲骨肉,为何他会看重没有血缘关系的养子? 江夏王叹息,“罢了,你明日同我进宫见陛下,看在我的份上,陛下会放他出来的。” “是,父王。” 听到要进宫见皇帝,长宁嘴角浮出笑意,见到皇伯父,可得好好哭一哭,平康也好,广陵也好,都要付出点代价。 第41章 我只说:除非我死 “沈靖安街头纵马,惊扰摊贩,致广陵公主受伤,还出言不逊。” “长宁公主替义兄狡辩,还让广陵公主避让,她凭何?” “江夏王无德,他女儿与养子能好到哪里?” 一大早,言官们就在弹劾长宁与沈靖安,朝臣们对此纷纷响应,要求惩罚这两人。 以前皇帝对朝臣发火时,经常被聂琚劝阻求情,大多朝臣都喜欢她,哪能看着她受委屈。 皇帝下了朝,气得直奔书房,想着要不要宰了沈靖安,再将长宁叫来斥骂。 当听到江夏王父女求见时,他眸光一闪,“让他们进来。” 江夏王与长宁进来后俯身拜倒,“老臣拜见陛下。” “纭儿拜见皇伯父。” 皇帝打量着江夏王,几年不见,这位异母弟弟苍老不少,用仅剩的左眼看着自己。 他怒火稍平,将人扶起,“起来,不必多礼。” 江夏王激动道:“数年不见,陛下可好?” “好,朕甚好。” 长宁还跪着,皇帝并不让她起身,只道:“这是长宁吧?” 长宁笑道:“是,我是长宁,皇伯父可好?” 皇帝淡淡道:“朕的呦呦昨日在街头受了伤,长宁啊,沈靖安违规纵马,让呦呦受伤,你作为聂氏公主,反倒为沈靖安说情,这是何故?” 皇帝爱恨分明,想到女儿受了委屈,火气压都压不住。 江夏王暗道糟糕,皇帝这么快就知道了?这超出他的预料了,如果此时自己替沈靖安求情,那就是忤逆。 长宁辩解道:“陛下,义兄并非有意纵马,他——” 皇帝打断她,“若有行凶者杀人,也谎称无意,能恕他无罪吗?纵马伤人者,绝不姑息!” 江夏王跟着训斥长宁,“你住口,还敢狡辩!” 又对皇帝道:“沈靖安不懂规矩,老臣一定会好好教训他!” 长宁咬咬牙,屈辱又失落,她本想让皇帝责骂平康与广陵,为何被训斥的却是她? 这两日,聂琚的公主府就没断过来慰问的人,皇帝、平宁公主、谢家、陆夫人......两位丞相夫人也来看她。 她有些不好意思,他们要是晚些来,她额头的红痕就看不出来了。 大长公主姗姗而来,聂琚努力扒自己的红痕让她看清。 大长公主欣慰道:“好孩子,幸亏你父皇没犯糊涂,到底还是向着你。” 在皇帝的庇护下,她日子过得十分滋润,自然希望皇室稳定。但江夏王的权势过大了。此人是先皇儿子里最平庸的,只封了郡王,后来救下皇帝,才有今日的地位。 聂琚笑道:“实不相瞒,我有想过,如果父皇将沈靖安放出来,我会生气,要好久好久才能原谅父皇。” 大长公主赞成,“做错了就要付出代价,有些人死都不配被原谅。” 她正色道:“呦呦啊,我今日来,一是为看你,二是想告诉你,你想帮贺青筠出书也好,开医馆也好,我都不再阻拦。” 聂琚又惊又喜,姑婆这么快就答应了? 她小心道:“姑婆,你与贺青筠当年发生了什么?能告诉我吗?” 大长公主怔了一会儿,“孩子,你真想听?” 聂琚用力点头,“不开心的事情,说出来会好受许多。” 大长公主揉揉她的头发,陷入回忆之中。 “贺青筠出身江南大族,三十多年前,他以才学名震天下。他品行高洁,容貌上佳,家世无可挑剔,谁会不喜欢?我也不例外,彼时我十五岁。” “先帝为我们赐了婚,我是尊贵的公主,他是前途无程的青年官员,别人都道我们再般配不过,我也是这么想的。” “他喜欢研习医书,我便找医书来看。他爱弹琴,我学习吹箫相和。” “他喜欢淑雅的女子,我便不再飞扬,笑不露齿。” “他不喜奢糜,我便褪去华服,不食山珍海味,只着素簪。” “他乐善好施,我便捐钱给百姓。他不喜欢喧哗,我便静默少语。” 聂琚越听越心惊,“姑婆,这也太......你是怎么做到的?你可是公主啊,为何要这么迁就他?” “我怎么做到的?就凭满腔爱意。” “那你为何说他死了?是厌烦他了?” 大长公主摇头,“这种日子我甘之如饴,直到后来,我怀着身孕,希望刚出公差回来的他能陪我两日。” “他答应了。第一日,他去宫中复命。第二日,他去官署见同僚。第三日,他去见几个穷朋友,给他们送银子。第四日,他才抽空陪我去寺庙,正要出门时,有人请他帮忙,他不顾我苦苦相求,当场跟来人走了。” “请走他的人是谁?” “是他朋友的妹妹,一个美艳飞扬的女子。那日我看他的背影,才发现自己是个笑话,彻头彻尾的笑话。我去了寺庙,恍惚间踩空了台阶,孩子没了。” “晚上他满身疲惫的回来,告诉我,那女子生了急病,他必须要帮她,让我别任性。” “他说话的语气,好像是我在无理取闹。我告诉他,我们的孩子没了。他愣了许久,去给我配药,告诉我孩子还会有的,以后怀胎时要小心。” “我在床上躺了三天,三天后,我进宫请旨和离。” “先皇不许,他也不同意,问他做错了什么?救人要紧,寺庙可去可不去。孩子是我自己不小心......他清清白白,毫无过错,我小心眼,不通情达理。” “从那以后,我告诉府兵,若他再进公主府,就将他打出去。同时对外宣称,我的驸马已死。” “前一个月,他天天来,求我见他一面。第二月,他找了先皇,找了谢太傅,找了所有他能找的人,求我复合,我只说:除非我死。” “第三个月,我召了两位美男子入府,穿上最华美的衣服,戴上最贵重的首饰,吃最鲜美的食物,与他们宴饮作乐。他守在公主府外,我便让他进寝屋,当他的面,让别的男子在榻上服侍我。” 聂琚张张嘴,不知该说什么。 大长公主笑得欢畅极了,笑着笑着流出眼泪,她猛咳几声,聂琚忙给她拍背。 “他当时的表情,该怎么说?又是震惊,又是屈辱,又是不甘,在此之前,他一直以为我在同他耍性子。等闹够脾气了,我会就与他和好。” “接下来,我召了更多美男子入府,夜夜作乐,他斥我堕落放荡。等我有了十五位面首后,他辞官了,去各地游荡。” “二十年后,他回来了,准备在京中开医馆,我阻止。他又打算出妇科医书,我想起那个孩子,不允。我就是不想让他如意,他要为当年的所为付出代价。” 第42章 谢长史,你消息真灵通 聂琚眼中涌出水气,哽咽道:“......姑婆,我不帮他了!我找别的医官,让他们写妇科医书,不用他的!” 大长公主笑了,“我不钻牛角尖,你怎么倒开始了?他潜心医术多年,又有亲诊经验,我相信他的医术。呦呦,做你想做的事情吧,去帮天下女子。有些苦我自己也受过。” 聂琚抱住她,“你当年得有多难过啊?你为他牺牲那么多,变得不像自己,还,还没了孩子。你应抽他耳光,打爆他的头。” “......呜呜,你放心,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我会替你讨回,你等着。” 大长公主眼角滑出泪水,多少年了?从来没人理解过她,更没人说要帮她讨回。 怪不得皇帝最疼爱呦呦,确实是个贴心的孩子。 晚上睡觉时,聂琚想到姑婆所受的遭遇,还是忍不住流泪,哭了一夜。 盛夏与暖冬不停的安慰她, 她将大长公主与贺青筠的往事说来,听得盛夏与暖冬也眼泪汪汪。 盛夏愤愤道:“贺青筠怎么敢!那可是公主!” 暖冬吸吸鼻子,“大长公主如今都还美着,那她年轻时呢?呜呜,不如一开始就养男宠......” 她可羡慕大长公主的生活了。 ...... 聂琚犹觉不足,次日醒来,略施薄粉,带人去找平康。 平康倚正躺在美人榻上,让隋遇安给她画像。 “好了没有?” “马上就好,公主莫动。” “一定要把本宫无与伦比的美貌画出来,画的好有赏。” “是,鄙人尽力。” 平康盯着隋遇安清俊的容颜,这人穿上华服,带上玉冠后,比在大街的时候好看多了,再养上一段时间,也是绝色美男子,不比姑婆手底下那帮男人差。 做公主的,不养几个男宠,那不白活了? 平康有点忍不住,想马上就睡了他,但不巧的是,聂琚前来看她。 隋遇安恭敬向聂琚行礼,“公主殿下,敢问我义父眼下如何?” 聂琚不悦道:“他好着呢,在将军府有吃有喝,天天编写医书。” 平康掀掀眼皮,让隋遇安下去,她的男人,不能与别人说太多话。 问聂琚,“你来做什么?谢玄那日去梁国公府接你,可把大家羡慕死了,他有没有在马车里对你这样又那样?” 聂琚怔怔不说话。 平康奇了,“怎么,他将你欺负得狠了?累得失声了?” 聂琚坐下,将大长公主与贺青筠的往事说来。 平康惊了,“什么?姑婆这么聪明的女人,居然做过这种蠢事?至于吗?男人不听话就打爆他的头!” 虽然她畏惧大长公主,但不妨碍她崇拜她,仰视她。 随之怒不可遏,“贺青筠真不是东西,得给他点颜色看看!” 聂琚对此赞同,“我也这么想,但咱们不能打他杀他,最好做点让他诛心的事情,当然,我建议他写完医书再诛心,不然要是诛心过度,写不出书来怎么办?” 平康敷衍道:“知道了知道了,我有分寸。” 两人一道骂贺青筠,骂得嘴都干了,喝了几盏茶,聂琚心中舒服许多。 果然,不开心的事情就得要多与人说说。 平康久久不能平静,贺青筠他怎么敢? 她来到隋遇安屋里,上下打量着这个俊秀的男人,虽然有些舍不得,但为了让姑婆解气,也只得如此。 “你们,给隋公子沐浴更衣,熏上香,擦上润肤膏。” 隋遇安以为她要宠幸自己,忙道:“多谢公主厚爱,但此事能否缓一缓,我,我还没准备好。” 他一介白身,哪有资格与公主行男女之事,还是再等等,等到他中了状元,得了官职后再—— 平康粗暴道:“嗬,我管你有没有准备好?本宫与姑婆准备好了就行!再说,这事有什么好准备的?睡个觉而已,又不是让你当驸马。” 隋遇安:...... 沐浴熏香后,平康带着他上了马车,行驶一阵儿,马车停在一处富丽气派的府邸前。 平康跳下马车,凝视着?牌匾。 让仆人去叩响门,扬声道:“姑婆,平康向你献上大礼!” 隋遇安明白过来,瞬间惊恐不已,“公主,这你是何意?” *** 京兆府大牢,沈靖安被揍得鼻青脸肿,他吐出带血水的牙倒地喘息,恨恨骂了句粗话。 他刚被送到牢狱时,是普通犯人关在一起的,平平安安度过一晚。 哪知次日一早,他就换了牢房,与秋后问斩的死刑犯关在一处,这些人都是不要命的,他虽然勇猛,但与他们相搏,也没讨到便宜。 不由暗骂,江夏王与长宁为何还不来接自己? 那个蠢货长宁,真以为自己是江夏王仅剩的骨血? 江夏王醉心权势,贪得无厌,他收养那么多义子,无非就是要掩人耳目,护着他亲生的小崽子罢了。 如果他快支撑不住时,江夏王还不来救他,他不介意找京兆府尹谈谈。 什么父子情,养育之恩?压根没有过的东西,他们都是江夏王的棋子罢了。 这边聂琚收到了江夏王府送来的赔礼,整整有十箱。 暖冬惊呼,“天呐,公主,这些可都是好东西!” 她本以为公主会很高兴,就像上次贵女们讲她小话,她从她们那里得到钱后,一点都不生气,反而高兴得很。 但这次公主脸上并没有笑意,淡淡扫了一眼礼物,道:“登记入库吧。” 聂琚清楚,江夏王之所以花这么大手笔,是做给皇帝看的。 以父皇对他的重视,本该召他进宫,给他办接风宴,但眼下毫无动静,父皇显然是在为自己出气。 据谢辞说,京中已经在传闻,江夏王失去帝心,这两日去江夏王府拜访的人寥寥无几,他急了,急得都不去美妾房里了。 谢辞消息之灵通,让聂琚大为诧异,“谢长史,你怎的如此厉害?什么都知道?” “公主啊,你如果愿意,我打听到他美妾的月信是何时。” 聂琚对江夏王美妾的月信之事没兴趣。 “谢长史,本宫要助贺青筠开妇科医馆,你去选址,多选几个参详。” “是,微臣这就去办,敢问殿下今日要去哪里?” 聂琚笑道:“谢玄说城外桃花开了,他来接我去城外骑马看花。” 看着她的笑容,谢辞不禁想起自己父母,当年母亲和父亲在一起时,也是这般笑容。 所以说,公主是喜欢上侄子了? 难说啊,毕竟还有一个陆峤呢,那位可是出名的美男子。 第43章 把沈靖安放出来吧 城外,谢玄与聂琚共乘谢心肝,赶去碧桃花林。 马儿在奔驰,风声在耳边呼啸,聂琚热血沸腾。 谢玄坐在她身后,执缰驭马,他没有趁机摸她,也没有亲她。 聂琚表示很满意,在马上乱来,能不能成事不说,但肯定会摔下去。 到了地方,聂琚才知道这片桃花园有多大,无边无际的望不到头,花开得正灿烂,蔚然成一片粉色云霞。 谢玄带她走到一棵粗壮的桃花树下,树上的花朵开得格外繁盛,美得缤纷恍眼。 聂琚蹦跶了两下,提着裙子转圈圈,“啊啊,碧桃花好漂亮,但还是没有呦呦漂亮。” 谢玄笑了,抱着她纵身一跃,跳到碧桃花树上,稳稳站住。 树轻轻颤动,明艳艳的花枝近在眼前,鼻间缭绕着淡淡的桃花香。 聂琚惊喜万分,“谢玄,你好厉害,这么高的树,你轻轻一跳,就带我上来了。” 她凑近谢玄,用额头蹭他,谢玄身上很好闻。 谢玄低低唤她,“殿下——” =声音缱绻动人,气息滚烫,聂琚的心突然跳得极快。 谢玄一只手臂运力,朝树干拍过去,然后抱着聂琚跳下树。 顿时,花瓣纷飞如雨,扑簌簌而下,落在两人头上,衣服上,肩上...... 聂琚如置身梦中,呆呆的看着,这实在是过于美丽—— 谢玄俯身朝她亲下,如绵绵细雨般,温柔非常,小心非常,带着濡湿缠绵的意味。 聂琚的心不跳了,眼中蒙上薄薄雾气,任由谢玄在她唇上辗转,轻吮。 良久之后,谢玄移开嘴唇,聂琚脸红成桃花,抱住谢玄的脖子,“......我,我是不是得了心疾?心脏一会跳得飞快,一会儿又不跳了。” 谢玄抚摸着她的脸,“......不是心疾,我与公主在一起时,我也会这样。” 认识聂琚后,他的心就没平静过。 聂琚松口气,悄声道:“......谢玄,你好甜,我喜欢你亲我。” 谢玄嘴角扬起,“.......公主也甜。” “咱们下次还抱着睡觉好不好?就算是你硌到我,我最多挪开,不会打你。” 说这话时,聂琚的眼睛明亮,带着些许期待。 谢玄哭笑不得,公主喜爱美色,很是迷恋他的身体。 聂琚以为他不信,便看向他腹下,“......那我摸摸你,以示诚意。” 谢玄候结上下滚动,“......别,殿下不必——” 身下已经被抓住,他猛然拉走聂琚的手腕,扳过那张明艳无双的脸,扣住她的后脑勺,发狠的亲过去。 急风骤雨,潇潇而起...... 两人慢慢倒下,地上的桃花被碾成嫣红一片,男子喘息声粗重,女子呻吟声微不可察。 ...... 回到公主府,聂琚脸上的红晕也没褪下来,伸手摸了摸,还是烫的。 嬷嬷看着她发间与裙摆上的花瓣,再看看她胜过桃花的脸蛋,欲言又止,“殿下啊,你今天与驸马玩得开心吗?” “开心。” “咳......按说老奴不该多嘴,但是吧,这周公之礼,还是等成亲之后再行比较好,殿下以为呢?” 说完嬷嬷老脸一红。 聂琚捧着脸,失神道:“嬷嬷,我知道了,我也没打算和他行周公之礼。” 明明只是被谢玄压在身下亲,就已经浑身发软,像是在浮在温水里起起浮浮。 那如果真行了周公之礼呢?那会不会疼死?会不会累死? 次日起床后,她脸又烫了,居然在梦中......这样又那样。 不能再乱想下去了,让盛夏给她梳妆,进宫去看皇帝。 皇帝见她来了,疲倦的脸上露出笑意,“呦呦来了,朕最近给你留了不少好东西,正要送到你府上呢。” 聂琚欢喜道:“多谢父皇。” 她上前用小拳头给皇帝敲背,“父皇,有没有觉得解乏些?” 皇帝连声道:“有,当然有。” 他欣慰极了,“呦呦啊,自从你出宫后,朝臣们没少问起你,他们希望你没事去朝堂上瞧瞧。” 聂琚笑道:“父皇,你是不是又冲人家发火了?虽然你英明神武又和蔼可亲,但发火时也实在可怕。” 皇帝对朝臣发火时,只要聂琚出现,那就表示朝臣得救了,所以众人都盼着她常去朝堂。 皇帝哭笑不得,“朕最近才没罚人,他们是真喜欢你。” 哼,他女儿这么好,谁会不喜欢呢。 “我知道,他们喜欢我。” ,聂琚随即正色道:“父皇,沈靖安还关在京兆尹大牢里吗?” 皇帝收起笑容,“对,还关着呢。” 这几日江夏王没少给他写信,提及他们做皇子时的情谊,顺便聊聊长宁。 长宁喜欢谢玄这事他知道,但那又何?谢玄已经是小女儿的驸马了。 至于沈靖安,他是江夏王的养子,如果杀了他,江夏王定会伤心,只能先将人关押。 聂琚笑笑,“父皇,你将沈靖安放出来吧,依照大邺律,街市纵马,关押几日即可。” 皇帝有些意外,“呦呦,沈靖安让你受伤,你不是应当求朕重罚他吗?” “沈靖安无非是态度傲慢,让我磕伤额头,犯不着杀他,父皇是明君,你有你的行事准则。” 皇帝不确定道:“你真这么想?” 聂琚眸光微转,“我真这么想。” 她要私下收拾沈靖安,不将人放出来怎么行? “好,朕依你。” 皇帝欲言又止,“呦呦啊,沈靖安是可恨,但江夏王对你不错,他年年都会给你捎礼物,你看他这次回京,咱们是不是——” “给他办接风宴是吧?这个是咱们聂氏皇族的传统,不能落下,那就办吧。” 皇帝感动又愧疚,女儿真是贴心。 只听贴心的女儿又道:“父皇,这次家宴我要带上谢玄,行不行?我觉得肯定行!” 皇帝:“.......” 骠骑将军府。 吴春意道:“属下今日亲眼看着沈靖安从京兆尹出来,脸上都是伤,这几天受的苦头,够他恨一阵的。” 谢玄冷笑,“苦头?他以为出狱后是解脱?做梦吧!在京兆尹那几日,是他余生最平静的日子。” 吴春意暗自心惊,自家将军这是恨极了沈靖安。 当年沈靖安勾结敌军,设计伏杀将军,也没见他这么恨过。 姜年进来,“禀告将军,宫里刚刚来人了,请将军参加后日陛下办的家宴。” 吴春意惊异,“家宴?家宴怎么会叫上咱们将军,他不是与公主还未成亲吗?” “是啊,我也纳闷呢,陛下这也太喜欢咱们将军了。” 谢玄嘴角扬起,“不是陛下,是公主。” 想桃花树下的旖旎,公主最后害羞的埋在他怀里,告诉他可以上榻,但不能做让她怀孕的事情,她怕疼。 他自然答应,不能这么早与她行周公之礼。 第44章 长宁你是在发癔症吗? 江夏王府。 江夏王得知皇帝要为他办家宴,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陛下这是消气了。 他掌管整个陇右道兵政大权,本就被京中朝臣忌惮,没想到此次一进京,养子就给他惹是生非。 沈靖安刚从京兆尹回来,脸上青青紫紫,看得江夏王一阵气愤。 把养子与死刑犯关在一起,可能是京兆尹想讨好陛下,也可能是背后有人指使,不排除是太子,或是谢玄所为。 他隐隐感觉到,这次陛下突然召他入京,是有人暗中推动。 沈靖安神色阴郁,他在陇右横着走,便是征西大将谢玄他都差点杀了,何曾吃过这种暗亏? 罪魁祸首就是那位公主,有朝一日,他必要讨回。 江夏王岂会看不出他的心思,“阿靖,此事你只能认了,谁让你冲撞了陛下最疼爱的女儿。” 沈靖安捏紧手指,“是,儿子明白。” 这个老匹夫!不救他出大牢也罢,居然看都没去看过他,当真让他心寒。 江夏王又唤来长宁,“纭儿,明日宫宴上,你对公主们客气些,别与她们起冲突。” 长宁低声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江夏王一听,就知道她不肯服软,女儿的性子他最清楚,徒有端庄明理的名头,实际极其高傲,不愿屈于人下。 “别怪父亲没提醒你,你在陇右能横着走,但在京中你若不收敛些,可能会吃大亏!” “父王,女儿是公主!为何要忍声吞气?广陵与平康懒疲无用,我带过兵,理过政,她们凭什么要压过我?” 沈靖安嗤笑,“带兵?你是说三年前,差点被突厥人抓走的那次?要不是我救你回来,你不知有多惨。” 长宁喝道:“闭嘴,救我的人不是你。” “你想说是谢玄?拉倒吧,他只顾着杀敌,压根就没管你,还是我找到你的。” “沈靖安,你这个混账。” 在西境被谢玄所救,是长宁最珍视的回忆,岂容别人否认。 江夏王忍无可忍,“你们都住口,还有完没完!” 这两个东西,没一个让他省心的! 家宴设在怡和宴,东风袅袅吹来,微暖惬意。 皇帝居上首,看着满堂儿女和宗亲,极为开怀。 江夏王坐在左下首举杯敬酒,“微臣敬陛下一杯,多谢陛下对微臣的厚爱。” “好,朕喝了!” 席上的聂琚咬着点心,今日的情形让她有些意外,一向畏惧姑婆的平康,这次居然挨着姑婆坐。 而姑婆看平康的眼神,居然有几分慈祥,发生了何事? 见状,平康得意的朝她眨眼:哼,你以为姑婆只喜欢你吗? 长宁怔怔的看向谢玄,也不言语,江夏王见状轻咳,对谢玄道:“谢将军,好久不见,没想到咱们会成为一家人。” 谢玄拱手:“是,我也没想到。” 皇帝笑道:“你们都是朕的肱骨之臣,对突厥之战,粮草之事上,江夏王可没少费心,谢将军,你当敬他一杯。” 江夏王忙道:“这是微臣份内之责。” 谢玄默然不语,他一点都不想敬江夏王,但皇帝与众人都看着呢,无奈之下,正要端起酒杯。 聂琚阻止他,“慢着,你还没吃菜,哪能空腹喝酒,放下。” 谢玄闻言立即将酒杯放下,“是,微臣听公主的。” 江夏王有些尴尬,大长公主笑了,“咱们这位驸马啊,最听呦呦的话。” 平康理所当然的点头,“等我玩不动收心时,也会找个听话的驸马。” 皇帝皱眉,平康这蠢货,养男宠可以,但这是能当众说出的吗? 大长公主悠悠道:“平康,你不会有玩不动的一天,姑婆会教你如何保养,保证你到六十岁时,依然有精力。” 平康大喜,“多谢姑婆。” 皇帝额角突突直跳,姑姑实在是—— 酒过三巡,皇帝与江夏王越聊越热乎,江夏王擦着眼泪,“陛下,若没有你,就没有微臣今日的荣光。” 谢玄心道,谁说不是呢?你无能又贪婪,勾结外族,贪墨军粮,早就该死了。 皇帝走下来握住江夏王的手,“你放心,有朕在,定不会让人看轻你。” 谢玄又想,陛下什么都好,就是感情过于丰富,有些眼盲,或者说,他过于自信了。 太子出城巡视了,端王也说摔着腿了没来,他们都不喜欢江夏王,也就陛下傻呵呵的护着这位兄弟。 当他醒过神来,发现旁边的聂琚不见了,有些慌道:“公主呢?” 大长公主道:“呦呦去更衣了。” 聂琚更衣出来,平康正在外头等着她,“这么慢,我等你半天了,走,去水榭处吹风。” 两人走到水榭处,聂琚问她,“你宴席上对我眨眼睛,想说什么?” 平康得意洋洋,“方才你也看到了,姑婆对我多好,她还要教我养生之术呢。” 聂琚差点笑出声,姑婆能有什么养生之术? “喂,你就不问问,为何姑婆突然喜欢我了?” “为何?” “因为我替她出气了!我把隋遇安送给姑婆睡了!” 聂琚:“......” “你,你把隋遇安送给姑婆?她,她收下了吗?” “当然收下了!隋遇安是贺青筠亲手养大的,姑婆同时睡了他们父子俩,难道不是对贺青筠最大的报复?” 聂琚:“......” 要说出其不意,还得是平康。 她由衷赞美道:“真有你的。” 但姑婆不会强睡隋遇安吧,不会吧? 日头明晃晃的照在水面,聂琚用手遮住额头,“咱们走吧,别晒黑了。” 两人欲转身离去,却见长宁带着碧珠前来,长宁对聂琚道:“广陵,借一步说话。” 聂琚淡声道:“就在这里说吧,又没外人。当然,如果你觉得你的侍女是外人,就将她打发走。” 长宁握紧手指,想往聂琚明艳的脸上挥去。 她勉强平静下来,“我与谢玄是旧识。” “所以呢?” 聂琚嗤笑。 “这几日我打听过了,谢玄之所以向陛下求娶你,是被形势所迫,你应当知道,强扭的瓜不甜。” “不甜也无所谓,在我自己屋里就好。反过来,瓜再甜美,但不是你的,又有何用?” 长宁没想到聂琚会这么反驳她,不由更恼。 “陛下那么疼你,你要什么样的驸马没有?我与你不同,四年了,我只喜欢他。而你呢,只会对他呼来喝去,喝酒都要管着他!” 平康跳起来,“怎么?你喜欢就是你的?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长宁喝道:“粗鄙!皇伯父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女儿?” “我粗鄙?总好过你不要脸,惦记广陵的驸马!” 长宁脸都涨红了,“广陵,谢玄并不喜欢你,你们成亲后也是同床异梦,何苦呢?” 聂琚笑了,“你的意思是,他喜欢你?” 碧珠梗着脖子,“当然,谢将军很喜欢我们公主!偏偏回京后被你横插一脚!” 平康想冲上去打碧珠,被聂琚拉住。 “长宁,你的侍女说谢玄喜欢你,但据你所说,你们相识多年,他未婚,你未嫁,四年多了,他都没娶你,也没和你订婚,这能叫喜欢?” “你说他不喜欢我,但他给我钱花,经常陪着我,听我的话,他还跟他七叔学缝月事带给我用。我觉得吧,要么是你的侍女在发癔症,要么是你自己在发癔症!” 长宁热血直往脑门涌,耳边嗡嗡作响,上前狠狠抓住聂琚的手腕。 因为习武的缘故,她比聂琚有力气得多,聂琚皮肤娇嫩,被她攥得生疼,挣又挣不开。 看着长宁带着恨意的眼神,聂琚张口,使出吃奶的力气,往长宁胳膊上咬去。 第45章 请父皇废去她公主之位 长宁没想到她会来这招,胳膊被咬出血来,她吃痛松手。 聂琚提着裙摆就要跑,长宁正要转身抓人时,平康弯下腰,用头往长宁腹部撞去。 长宁没防着她,不留神被撞进湖里,扑通一声,溅起好大水花。 聂琚惊呆了,碧珠也惊呆了。 反过来后,碧珠忙跑到湖边,焦急呼唤,“公主,公主!你怎么样?” 怎么办?她不懂水性啊,正一筹莫展时,她也掉进了水里。 是聂琚撞的。 平康惊讶的看着她,“你,你——” 聂琚拍拍手,“这个贱婢,我早就看她不顺眼了,上次在梁国公家的桃花宴上,她说你小话。” 平康怒了,可惜手上没东西,不然肯定砸过去。 水中的人不停扑腾,长宁稍稍懂些水性,“......救,救我。” 远处有侍卫朝这里张望,聂琚招手,慢悠悠道:“你们过来,有人落水了。” 侍卫忙赶过来,跳下水救人,看到长宁被救上来,聂琚才拉着平康离去。 刚到宴厅前,却见谢玄走出来。 他忙道:“殿下,你怎么去了这么久?我正要去找你。” 平康喝道:“你还好意思说?都是你招惹了不要脸的女人!好好反省!” 谢玄一惊,“发生了何事?” 聂琚没空理他们,蹬蹬跑到宴厅,众人惊异的瞧着她,大长公主道:“呦呦,你这么急冲冲的,头发都乱了,发生了何事?” 聂琚朝皇帝道:“父皇,刚才我在水榭遇到长宁,她说她喜欢谢玄,让我把谢玄让给她,我不肯,她就抓住我的胳膊不放,好疼。” 皇帝愣了一瞬,“长宁是疯了吗?她敢这么做?” “她说谢玄求娶我是被迫的,还说将来我与谢玄会同床异梦,让我找别人做驸马。” 江夏王忙出列,“陛下,小女行事无状,我这就去寻她,问问清楚,这其中或许有误会!” 皇帝气极,“长宁人呢?” “在水里呢。” “......水里?” “嗯,不过后来又被侍卫捞上来了,就在水榭那边!” 皇帝霍然起身,带着江夏王奔向殿外,在台阶前看到平康正冲谢玄嚷嚷着什么,他对谢玄喝道:“走,你与我们同去!把话说清楚 !” 其它宗室们一见,也悄悄尾随过去,有热闹谁不想看呢。 只有大长公主坐着不动,慢悠悠的品着菜,“......呦呦,你这状告得又快又狠又准,不像我当年——不提也罢。” 聂琚坐在她身边,支着下颌发愁,“男人太好看也不行,就像香喷喷的肉包子,总有狗惦记。” 大长公主笑了,“谢玄是个聪明人,我瞧他能处理好。” 平康跑进来,聂琚奇道:“你居然没跟去看热闹?” 平康心有余悸,“看什么看?是我把她撞进水里的,但凡她没淹坏脑子,肯定会告诉我一状。我过去找死吗?” 聂琚郑重道:“你是为帮我,这事我担着,不会连累你。” 平康略略松口气,“你知道就好,千万别让父皇罚我。” 她一屁股坐下,“你们说,谢玄有没有可能,其实是喜欢长宁的?他爱而不知?” 大长公主停下筷子,“我在京中都知道长宁喜欢谢玄,可谢玄并没有娶她,这叫喜欢?” 平康小心翼翼道:“姑婆,话本里写了,有个叫翩翩的女子,追求张公子三年,张公子不喜欢她,后来翩翩嫁人了,张公子后悔得直哭。” 大长公主愣了片刻,大笑,“平康啊,就算是一条狗冲你摇了三年尾巴,某天突然不理你了,你可能也会哭,但这不表示你爱上了这条狗。” 平康:“......” 聂琚拽起平康,“走吧,咱们也去看看,不然长宁可能会胡说八道,我保证不让父皇骂你。” 平康听到她的保证,便跟上去,“如果父皇要骂我,我马上就跑,你垫后。” 长宁已经被带去偏殿,身上裹着厚厚的披风,遮得严严实实跪在地上。 聂琚到殿前时,正听到谢玄说:“微臣从未与长宁殿下有过牵扯,有次追击突厥,恰好长宁殿下被他们抓住,击败突厥后,长宁殿下也就得救了。但微臣当时并不知此事,直到她带着礼物来军营答谢微臣,微臣才知道。” 皇帝吃惊道:“长宁被突厥人抓走过?真有这事?” 他只听说长宁上过战场,巾帼不让须眉,不知还有被抓走这回事。 “是,她找微臣时,微臣没有见她,也没收礼物。后来她又数次来寻微臣,微臣便让人转告她,我对她无意,且终生不娶。” 不久之后,他发现江夏王与异族做交易,便出手警告,被江夏王记恨上,趁他与敌军交战时暗下杀手,此后长宁就没来找过他。 长宁霍然回头,“谢玄,你非要辱我吗?” 被突厥抓走之事,她觉得很丢人,一直不许人说,哪知谢玄当着皇帝的面说出来。 谢玄冷冷道:“长宁殿下,我不知京中为何会传你我之事!但你的行为已经干扰到了我的生活,请你自重。” 长宁葱白的手指揪紧披风系带,“......谢玄,有朝一日,你或许会后悔。” 谢玄断然道:“我问心无愧,何来后悔?” 聂琚走到他面前,谢玄有些惶然,急道:“......公主你相信我,我与长宁绝无半点纠葛!从来没有!” 聂琚将他从地上拉起来,轻声道:“嗯,我相信你。” 谢玄眉目瞬间柔下来,握住她的手臂,“疼不疼?” 聂琚摇头,对皇帝道:“父皇,事情已经很清楚了,有人喜欢驸马,而驸马拒绝了,这不是驸马的错,从头到尾,他都是无辜的。” 皇帝一时无话。 长宁朝她怒目而视:“广陵,你与平康公主实在狠毒,你们将我和我的侍女推下水,这是草菅人命!” 聂琚漠然道:“是你先对我下手,如果平康不帮我,被扔下水的人可能是我。至于你的侍女,她信口雌黄,往驸马身上泼脏水,我没杖毙她,已经算是仁慈。” 江夏王急得一张胖脸上都是汗,“广陵,此事是长宁不对,看在我的份上,你就原谅她吧,我回去后会教训她。” 长宁委屈道:“父亲——” 聂琚叹道:“好吧,既是如此,我索性也大方些,不罚她就是。” 江夏王刚要说什么,长宁却道:“皇伯父,我是你亲封的公主,你最疼爱我,年年给我送礼物,广陵虽然是你的亲生女儿,但你不能如此放纵她。是,我是有抓住她的手臂,但我只想将事情问清楚,而平康却想置我于死地。” 江夏王暗暗叫苦,说这些有什么用?皇帝肯定向着自家女儿啊。 皇帝扶着额头,“平康何在?” 聂琚去看,平康已经跑了,只看到她的背影。 她回道:“父皇,那里的水不算深,旁边又有禁卫巡逻,女儿怎么可能看着长宁淹死?” 她拜倒在地,“父皇,之前在街市上,长宁让女儿给她避让车驾; 上次在梁国公府,她又让平康对她执平辈礼; 直到今天,她又拿公主的身份说事,女儿认为,德不配位者,迟早会酿成祸事。” 谢玄震惊的看着她,江夏王则屈起手指,心脏骤紧。 “那呦呦的意是——” 聂琚扬声道:“长宁德行有亏,女儿恳请父皇,废去她公主之位。” 第46章 我本来就是你的 长宁惊愕万分的抬起头,废除她的公主之位?? 广陵怎么敢开口!! 皇帝看向聂琚,几乎就要点头答应,但再看看脸上冒汗的江夏王,欲言又止。 江夏王忙跪下,“陛下,长宁确实做了错事情,求陛下给她一个机会,让她改过自新。” 又恳求聂琚,“广陵,长宁是我唯一的女儿,求你看在我的份上原谅她吧,我马上让她向你道歉!” 拽着女儿低喝,“长宁,快向广陵道歉,快啊!” 如果真废了女儿的公主之位,她怕是会疯的,当务之急,是求得广陵的原谅。 长宁脸色苍白,下意识摇头,“......不,我不道歉。” 她不甘心,明明是她吃的苦头更多,为何还要向广陵道歉? 聂琚却道:“不必道歉,我不需要她道歉,我要的是废除她公主之位。” 皇帝眉心拧成川字形,一时无法做出决择,思忖一会儿,对众人道:“你们都下去吧,呦呦与谢玄留下。” 江夏王给皇帝重重叩了几个头,“微臣定会好好管教这逆女!” 说完他扶着长宁走了出去。 待人都走后,聂琚小脸一垮,“父皇,女儿实在不明白,你给江夏王掌军政大权也就罢了,为何还要封他女儿做公主?我不喜欢长宁,她哪里端庄淑雅了,全是骗人的!沽名钓誉!” 皇帝叹息,“江夏王当年同时失去两个儿子,只留下年幼的长宁,江夏王妃又早早没了,实在可怜,朕便封长宁为公主,是想让他们父女俩好过些,能在宗室里抬起头来。” 江夏王能力平平,宗室们都不太瞧得起他,所以才皇帝拼命弥补他,对他仅剩的女儿厚爱有加。 聂琚不解,“他儿子战死是十几年前的事了,这些年他为何没娶王妃?” “一则他对王妃情深,不愿再娶续弦,二则他......没法再延续子嗣。” “这就更不对啊,他房中明明有美妾,怎么会不能——” 皇帝赶紧摆手,尴尬道:“行了行了,呦呦啊,你就别瞎猜了,有些事情你不懂。” 不能延续子嗣,不代表不能人道,但这事没办法和女儿说清楚。 “行了,朕知道你们今天受委屈了,你们先回去吧,朕定会给你们一个交待。” 聂琚对此无所谓,如果父皇不废除长宁的公主之位,那她就将沈靖安与长宁一道收拾。 她与谢玄出了宫门,谢玄握住她的手,“公主,多谢你相信我。” 聂琚晃了晃他的手臂,“我当然相信你,你这两日好好想一下,要怎么报答我的信任。” 谢玄脚步顿住,微微一笑,“那公主想要什么?” 聂琚在他手心挠了挠,“我给你点提示,比如以身相许之类的。” 谢玄脸一热,随即正色道:“......我本来就是你的,这个不算,再想别的。” 聂琚欢快的蹦跶了几下,蹭蹭他的额头,“狗东西,你挺会说话嘛,为了你这句好听的话,我同你去趟将军府。” “去将军府?公主要做什么?” 谢玄不禁有些紧张,公主这要和他......这样那样? 只听聂琚正色道:“我找贺青筠,告诉他医馆之事。” 谢玄闻言松口气,却又有些失落,还以为公主是要...... “好,我也见见他。” 自贺青筠进将军府后,整日待在后院,而谢玄要么忙军务,要么陪聂琚,抽空还要缝月事带,实在抽不出时间见贺青筠。 到了将军府,姜年看他们一道回来,脸立时笑成花。 得知聂琚来找贺青筠,姜年道:“贺大夫前些日子一直编写医书,身体好像有些吃不消,今日便没再写,在晾晒草药呢。” 三人前去贺青筠所在的院子里,这人坐在中庭,闭着双目,眉头深深皱着,像是陷于某种痛苦的记忆中。 姜年笑道:“哟,贺大夫睡着了。” 聂琚望他佝偻清瘦的背影,不由想起姑婆所受的委屈。 姜年走到贺青筠身后,轻轻摇他,“贺大夫,醒醒啊,公主来看你了。” 贺青筠睁开眼看向聂琚,他扶住额头,声音苍老疲倦,“......是小殿下啊,你找我何事?” 聂琚声音悦耳,“本宫来和你说医馆之事,眼下已经寻了几处,明日带你去瞧瞧。” 贺青筠表情微滞,“......她,她同意了?” “是啊,她以后都不会再管你做什么。” 贺青筠却没有半点高兴的模样,“......她还好吗?” “好,自从姑婆的驸马死后,她吃穿用度都上了几个台阶,还有美貌的年轻郎君相伴,他们对她细心体贴,事事顺从她,她是所有人的祖宗。” 贺青筠:...... 眼中更加酸涩,“那她身体可好?” “好着呢,就是她的男人太多,常常为她争风吃醋,整日缠着她腻歪,姑婆有些烦心。” 贺青筠神色变了,这话对他来说再诛心不过。 聂琚对他道:“你打起精神来,明日本宫还要带你去造福万民呢,你好吃好睡,千万别夜间猝死了。” 贺青筠:...... 为什么他会觉得两个人有点像? 光凭这张嘴,两人就天差地别,她从来都不会如刻薄。 谢玄从头到尾没说过一句话,静静在边上听着。 贺青筠肯定做过对不起大长公主的事,不然聂琚不会如此对他。 江夏王府。 长宁躺在床上,额头发烫,双颊潮红,这个季节落水,风寒是免不了的。 碧珠穿得极厚,一边咳嗽,一边劝慰她。 “公主,陛下一向看重咱们府上,等他消了气,这事也就过去了,他不会动你的公主之位。” 长宁嗓音嘶哑,“今日所受之辱,我定会悉数讨回。” 门外的江夏王听到她这句话,便知道劝她也无用,转身去了书房,叫来沈靖安。 “阿靖,长宁心软无能不说,又为男人数次犯蠢。我最看重的还是你。” 江夏王之所以看重沈靖安,是因为这人够阴险无耻,没少为他出谋划策。 沈靖安道:“是,儿晓得。” 江夏王白胖的脸上严肃无比,没有一丝笑意。 “计划进行得如何?” 他们几次对谢玄下杀手,谢玄绝不会放过他,尤其在京中,谢家的势力不容小觑。 “父亲放心,计划顺利,只待一个时机。” 江夏点点头,他心里松快一些,抬脚去看爱妾姜氏,此女美丽娇媚,带给他不少快乐。 此刻,房中的姜氏抚着小腹,脸上满是幸福的笑容。 江夏王说他难有子嗣,然而她却怀孕了,这是多大的喜事啊。 只要自己平安生下儿子,那就是亲王世子,将来能继承整个王府。 看到江夏王来了,她小步迎上去。 江夏王大手抚上爱妾的腰肢,“舒儿啊,你人如其名,让本王很是舒心,不像长宁他们,净会找麻烦。” 姜氏脸上的笑容僵住,糟了!还有长宁和沈靖安呢,他们必然不希望自己生下孩子。 第47章 是假山里很甜的容儿吗? 次日一早,聂琚带着谢辞,接上贺青筠一道去街市。 谢辞所选的几处铺子,位置好,堂内装修也好,只要添上一些物什,马上就能开张。 当然,京中寸土寸金,租金也贵得咋舌。 聂琚财大气粗,她定下位置最好的一处,堂后有院子,有三进房屋,收拾得十分敞亮。 贺青筠不敢置信,妻子真的不阻止他了?不知为何,心里竟有些空荡荡的疼。 聂琚为医馆取了名字,“你们觉得,叫神农千金馆怎么样?” 谢辞马上称赞道:“这名字极好,恭喜殿下,你以后就是这家医馆的主人了。” 贺青筠也难得露出笑容,“这名字合适。” 聂琚豪情万丈,“谢长史,你将消息放出去,神农千金馆即将开张,只为女子瞧病,前两个月义诊。” “是,殿下。” 贺青筠问她:“小殿下,遇安那孩子在平康公主府可好?” 聂琚呵呵干笑两声,贺青筠还不知道,隋遇安被平康献给了姑婆..... 贺青筠又道:“罢了,遇安十分懂事,我不担心他,公主应该也会善待他。” 聂琚心道:未必啊,虽然姑婆不会强迫男人侍寝,但万一这次她—— 罢了,她相信姑婆高贵的灵魂,姑婆有许多男人,不会非要隋遇安不可。 她让谢辞送贺青筠回将军府,自己带盛夏暖冬进了城中最大的珠宝铺。 掌柜眼光毒辣,一看她的派头,亲自出面招待,带她上了二楼。 殷勤道:“小娘子想看些什么?” “拿男子配饰给我看看。” 掌柜捧出一匣匣男子配饰任她挑选,但聂琚看了半天,都没满意的。 “啧啧,你们这里的东西不如何啊,衬不上我相好的气质。” 掌柜不高兴了,这小娘子可以不买,但不能砸招牌啊。 “你且等着。” 他转身捧出一个红漆镂金木匣,里面是一块未经雕琢的美玉,颜色是暖白,细腻温润,一看就是上上品。 聂琚的眼眸亮起,“好玉啊,我要了。” 掌柜一脸骄傲,“不卖,这是镇店之宝。” 聂琚自顾自道:“我要雕成玉猪龙,缀南红玛瑙。听说你们家玉匠工艺高超,给我雕精细些。” 她属猪,父亲是真龙天子,那就做个玉猪龙送给谢玄,让他平安顺遂,尊贵显要。 掌柜抽气,“小娘子,你听不懂话吗?我说——不,卖!” 聂琚伸出食指晃了晃,简短有力道:“一千两,黄金。” 掌柜瞪大眼睛,“嗬!你这个小娘子!我就喜欢你这固执劲儿!你与此玉有缘啊!” 聂琚不胜唏嘘,“我与此玉本无缘,全靠我砸钱。” 掌柜:“......” 盛夏付了定金,掌柜拍着胸脯保证:“小娘子放心,我会让最好的工匠雕刻,保证你相好喜欢。” 聂琚大言不惭,“我相好很喜欢我,喜欢得不得了。” 掌柜:“......” 她刚要走,一位身着紫色长裙的夫人走进来,长相华丽端庄,颇有些矜傲。 掌柜忙迎上前,“柳夫人,你定的头面已经完工,这就拿出来给你看。” 柳夫人对身边戴帷帽的女子道:“容儿待会儿瞧瞧,不喜欢可以调整。” 女子轻声应道:“是,母亲。” 聂琚耳尖一动?容儿?有点熟悉啊! 阿远?容儿? 是假山里叫得销魂,很甜的那个容儿吗? 她灵机一动,放下帷帽遮住脸,朝盛夏道:“阿远!你这么辛苦,想不想吃点甜的?” 容儿娇躯一震,不可置信的看向聂琚,几乎要叫出声—— 这话.....这话让她想起那些羞死人的场面。 当时她脱光衣服让远郎品尝,平日病怏怏的远郎,激动得脸都红了,他说:“容儿,你是甜的。” 盛夏多机灵,对聂琚道:“小娘子,阿远想吃呢,咱们一道去用点心。” 容儿松了口气,原来是巧合啊,差点吓死她。 聂琚见她这般,基本上能确定她就是那个甜甜的容儿了。 下了楼,她向伙计打听,“刚才那位柳夫人是哪家的?好大派头。” 伙计笑眯眯道:“那可不!她是礼部柳尚书的夫人,旁边那位小娘子是她女儿,听说打这副头面,是要给她女儿议亲用。” 聂琚来了兴致,“议亲?和谁啊?柳小姐如此美貌,哪家公子这么有福气?” 甜甜的容儿要和谁议亲?是远郎吗? 伙计压低声音,“听说要与梁国公家的儿子议亲,那可是皇亲国戚,陆公子又是出名的美男子,柳家极为上心,花重金给柳小姐打了好几套首饰。” 聂琚:“......” 这不太合适吧? 她对柳容与男人偷情没意见。 但柳容儿如果要嫁给表哥陆峤,那陆峤岂不是要戴一顶绿油油的帽子? 陆峤与他家人至少得有知情权吧? 军营,谢玄站在演武高台往下看,底下军容肃然,杀气凛凛,是他一手培养的嫡系。 吴春意有些发愁,“将军,陛下心也够大,敢将突厥人编入军中,万一,万一他们......” 谢玄淡淡道:“只能防着,没别的办法。”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陛下有些太过自信了。 作为一代英主,岳父的优点很明显,缺点也明显,但哪有完美的君王呢。 “江夏王府怎么样?” “长宁公主落水后,加上急怒攻心,这两日在养着,江夏王天天进宫见陛下,与陛下叙旧。” 谢玄点头,“公主呢,她今日做了些什么?” “她今日去选医馆,之后去了珠宝铺子,听谢长史说,她最近花了不少钱。” 谢玄笑了笑,公主还挺忙的,手头上的钱还够花吗? “你让姜年把将军府的库房钥匙交给她,她需要多少钱,随意取用。” 吴春意愣住,将军这就把库房交出去了? “是,将军,我马上去办。” 说完他就要走。 谢玄又叫住他,“算了,还是等几日我回去看她,亲手交给她。” 吴春意:“......” 有什么区别吗? 第48章 拉姘头给妹妹帮衬生意 暮春的风舒适宜人,榻前挂上温柔的烟霞色床幔,遮住刺眼的阳光,抱着薄薄的绫绡被,聂琚能睡到天荒地老。 快中午时,她肚子咕咕直叫,一个鲤鱼打挺,爬起来用饭。 都怪昨晚熬夜看话本,话本真是一位吞人精气的小妖精,得戒,至少不能熬夜看。 嬷嬷她给端来早午膳,花折鹅糕、奶酪樱桃、咸肉蒸蛋饼、鲜虾粥,四喜肉圆、红烧鲈鱼...... 她平等的宠幸每一道菜,吃得十分欢快,脸颊一鼓一鼓的。 端王摇着扇子,紫袍玉带,睁着迷人的桃花眼来看聂琚,同时带来一个消息。 “呦呦,父皇已经下旨,将长宁降为郡主,收回公主食邑。” 聂琚喝了口粥,“父皇是不是一边痛哭一边写圣旨?” 端王大笑,用扇子指指她,“小机灵鬼,被你猜到了。” 今天一早,江夏王准点去找皇帝求情,刚下朝的端王恰好也在场,围观了整个过程。 江夏王饱含深情的喊了一声,“陛下——” 皇帝马上就哭了,“五弟啊,朕知道你要说什么,朕也没办法啊,朕的心好痛,你能体谅朕的,是不是?” 伏在地上的江夏王痛哭流涕,“体谅,当然体谅!是微臣教女无方,让陛下操心太过,微臣罪该万死,回家就打死那个逆女——” 皇帝一边用衣袖擦眼泪,一边写圣旨,“......这哪能够呢?长宁以后就是郡主了。” 之后内官拿着圣旨去往江夏王府,留下哭得一塌糊涂的皇帝与江夏王,以及一脸懵的端王。 “父皇如此厚爱江夏王,但被你这么一闹,他还真废了长宁的公主之位。” 聂琚抹抹嘴,“长宁本就不该有公主之位,她是才华出众?还是德行感人?还是于朝廷百姓有大功?一样都不占,理当废去。” 端王正色道:“我听内宫说,宣读完圣旨后,长宁差点没晕过去,以她的性格,可能会跟你没完,你小心点。” “知道了,我不会吃亏的。” 她拍拍圆滚滚的肚子,“三哥,我的医馆就要开张了,叫神农千金医馆。你那些小妾如果身子不爽利,可以去瞧瞧,就当支持的我生意。” “好啊,这没问题。” 端王压低声音,“我也会劝小乔去看诊。” “小乔是谁?” 端王唇边带笑,“安平候夫人。” 聂琚:...... 谢谢,哥哥真好,都不忘拉他的姘头给自己帮衬生意。 江夏王府。 长宁伏在案几上饮泣,陛下不是很疼爱她吗? 为何废公主的圣旨说下就下?她这些年也有功劳啊。 沈靖安抱臂冷眼相劝,“你别犯傻了,自古帝王无情,你招惹他女儿,他岂会放过你?而且我得说句实话,你这些年并没有什么功劳,你之所以觉得自己厉害,那是别人在吹捧你。” 长宁为何就不能认清现实呢?认清现实后早做打算。 他又道:“陛下对你无情,谢玄更不给你面子,也只有我关心你,打算为你报仇。” 长宁止住哭泣,不确定道:“你会有这么好心?” 他之前觊觎自己,被拒绝后不是很生气吗? 沈靖安眼中闪出阴冷的光芒,“不全是为你,谢玄不是最干净吗?我偏要他满身污水,洗都不洗掉!” 长宁一惊,“你要做什么?” “做些于你我都有利之事,你别再悲秋伤春,父亲过几日要办宴会,邀请京中各贵人来参加,你邀请广陵公主前来,适当向她示弱,逐步取得她信任。” “我为何要她的信任?” 长宁愤愤不平,广陵既不掌兵,也不掌权,她能有什么用? “人所能受到的最大的痛苦是什么?是来自于亲人的背叛与伤害,当她对你不设防时,她就是毡板上的肉,任你宰割。你好好想想吧,我得出去找些乐子。” 说着他转身离了院子。 碧珠上前道:“郡主,他也有道理。” 长宁沉默,沈靖安虽不是个东西,但他说的不错,广陵被宠得无法无天,头脑简单,如果自己接近她,取得她的信任,那就—— 神农千金药馆今日正式开张。 在谢辞卖力宣扬下,来看诊的女子不少,有戴着帷帽的年轻女子,也有粗服白发的老妇。 聂琚在大堂里,招呼着认识的人。 端王没哄她,安平候夫人还真来了。 她温柔道:“妾听闻公主殿下开了家医馆,便来瞧瞧,区区薄礼,不成敬意。” 说着让仆人抬进来两箱礼物,看着沉甸甸的,可不像是薄礼。 聂琚立时就笑了,“夫人能来,本宫已是很欢喜。” 安平候夫人抿嘴而笑,“今日近看公主,更觉公主国色天色,态拟神仙。” 聂琚突然能理解三哥了,如此美丽温婉的可心人,说话好听,出手阔绰,谁不喜欢呢? 令她惊讶的是,长宁也来了,她素服素发,未施粉黛,郑重的向聂琚道歉。 “广陵妹妹,这些日子我反省过,是我糊涂,我不该同你置气。我没有兄弟姐妹,不知该如何与同辈相处,所以才冲撞你,对不起。” 聂琚后退一步,“你别这样啊,我并不怪你。” 长宁眼眸一亮,“真的?” 广陵有这么好说话吗? “当然是真的。” 为何要恨呢?有仇马上报就是,报完就没事了。 “那广陵妹妹,过几日我父亲要办宴会,我亲自给你写请帖,你能来吗?” 长宁小心翼翼道。 聂琚思忖一会儿,“行啊,我会去的。” 长宁掐紧手指,本以为邀请广陵还要多花点心思呢,没想到她会这般痛快。 聂琚问她,“我的医馆今日开张,你总不会是空着手来的吧?这可不太礼貌。” 长宁忙道:“当然不是,我带了银钱给你。” 说着她让碧珠拿出六千两银票,“一点心意。” 她听人说聂琚爱财,及笄宴上没少收礼,所以带了现钱过来。 聂琚满意了,看来长宁还有得救,如果她再害自己,看在今日的份上,可以让她少受点苦。 她在外面招呼宾客,贺青筠则坐在诊间给人把脉。 一位戴着帷帽的女子格外忐忑,“大夫,你看了半天,我身体怎么样?是不是要开药?” 贺青筠从容道:“小娘子莫紧张,就是你想的那样,别胡乱吃害人的药,有些事情不能再拖,早些告诉你父母。” 女子脸色惨白,真是她猜想的那样! 怎么办?最近父亲朝事不顺,她不敢对他提及远郎。 如今突然有了身子,母亲还在等着与梁国公府相看,怎么事情全赶一块去了? 失魂落魄的走出来,没留意撞上聂琚,急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你没事吧?” 聂琚一听这个声音愣了,这不是容儿吗? 第49章 将军府私印给你 柳容失魂落魄,匆匆道歉后,由侍女扶着走了。 长宁目的已经达到,便也告辞,“妹妹且等着,我回去后便写请帖给你。” 聂琚敷衍的点点头,“嗯嗯,好好,你回去吧。” 她有些费解,甜甜的容儿来这里做什么? 如果她身体不舒服,以她的身份,肯定是请大夫上门,而不是自己来医馆。 就算来医馆,柳夫人也会陪着她。 她往里面诊堂张望,贺青筠正在给一位妇人把脉。 妇人满脸焦急,“大夫,你好好给我看看,我这身体也没毛病,为何就是怀不上?” 贺青筠细细询问了她的生活饮食习惯,月信也问了,问完后提笔写方子。 “你这是宫寒,加上过度紧张,我给你开副药,喝上半个月看效果。” 妇人千恩万谢,“大夫,我若是能怀上,那可全是你的功劳!” 聂琚差点没笑出声来,贺青筠面无表情。 半天时间过了,贺青筠的诊脉时间结束,他该去写医书了。 聂琚走过去,“贺大夫,今日就诊情况如何?这种不孕不育案例多否?” 贺青筠瞥她一眼,“想要孩子的人怀不上,怀上的人想打胎。” 聂琚心中不由升出一个猜想,“那个说话温温柔柔,戴着帷帽的小娘子,她,她怀上了?” 贺青筠点头。 聂琚倒吸一口凉气,柳容该不会一胎多宝吧? 那她将来与谢玄行周公之礼后,她也一胎多宝怎么办? 不不,重点不是这个,重点应该是,柳容这下应该不会再与陆峤议亲了吧? —— 夜灯初上,春风楼迎来送往,欢笑声阵阵。 沈靖安一手持酒杯,另一只手搂着美人的细腰,慢悠悠饮酒。 美人娇笑着,就着他的手喝酒,再用嘴渡给他,沈靖安扣在美人身上的手臂收得更紧。 春风楼的女子,果然会来事。 旁边侍奉之人起哄,“公子真是风雅!” 沈靖安脸色一寒,眼睛眯起,生生捏醉酒杯,他生平最恨的就是 ‘风雅’ 二字,恨那些高高在上的世族高官! 怀中女子像是受了惊的兔子,瞪大眼睛娇呼,“公子别这样!妾害怕!” 沈靖安捏住她的下巴,眼睛里没有一丝温情,“你叫云儿是吧,容色倒过得去,今晚就由你侍候我,若能让我满意,银钱自是少不了你。” 云儿眼波流转,用披帛拂过他的脸庞,“满不满意,公子不如试试?” 沈靖安眼神一暗,将云儿抱进寝屋,余人松口气,方才好险,差点被迁怒。 寝屋内,沈靖安将人重重扔在床上,欺身而上,云儿双臂抱住她,吐气如兰,“......公子。” 沈靖安挥袖灭灯,一股甜腻的香味传来,伴随女子娇滴滴的声音,“公子可喜欢?” 不知为何,沈靖安嗅到了一丝危险,刚要翻身起来,手脚却使不上力气,再试着运力,不行! 他飞快的思索着,是酒有问题,还是香有问题? 黑暗中,有个人影朝他走过来,“沈靖安,别来无恙?” 沈靖安心中透凉,这个声音, 这个声音—— 次日清晨,江夏王府。 管事揉着眼睛走到前院,差点没叫出声,院中躺有一人,浑身是血,他赶紧叫来护卫来看。 护卫看清看地上之人的脸后,惊呼道:“是公子!” 管事大惊,赶紧将人抬进屋里,又禀告给江夏王,江夏王从美妾房里出来,匆匆而至。 医官看完后摇头,太狠了,沈公子的身体,去的比宫里的太监还干净,人是死不了。但沈公子这个年纪,肯定不愿接受自己变成阉人的事实,醒来后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匆匆给他清理伤口,又开了安神止血的药。 江夏王白胖的脸紧绷着,“传本王的令,封锁消息!半个字都不许泄露出去!” 他知道是这事是谁做的,管家说,发现沈靖安时,他脸上蒙着几张桑皮纸。 这是谢玄给他的警告,此下手比他想象中快多了,没关系,谢玄的麻烦也快了。 心情复杂的看向榻上的沈靖安,去势也好,省得他总惦记自己不该惦记的东西。 他有亲生子,不可能让沈靖安掌王府大权。 做狗,就要有做狗的自觉。 长宁也知晓了此事,她一阵反胃,沈靖安好色成性,没少逼迫良家女子,去了势也好。 她也知道此事是谢玄所为,但谢玄为何不直接杀了沈靖安?当年他差点死在那场阴谋中。 “他还有用,暂时不能杀,再说如果杀了他,众人免不了会往公主和太子身上猜。” 谢玄这么回答姜年。 “你买些礼物给主宅送去,告诉祖父与母亲,我最近军营事务繁多,过几日再看他们,告诉他们,我一切都好。” 姜年回道:“是,将军。” 他到底忍不住笑了,“将军,你得空就去看公主,不怕夫人与老太傅知道后有意见吗?这按说吧,你应该先去看长辈。” 谢玄淡淡道:“如果不是公主,我已请旨去了边关,你觉得他们会有意见?” 姜年马上摇头,“不会,他们绝对没有意见。” 谢玄到公主府时,谢辞在葡萄架下给聂琚扎秋千。 大概是因为没有出门的缘故,聂琚头发没有绾起来,只用红丝带松松绑着,身上穿藕粉色宽袍,转过脸看他时,脸白嫩得发光。 他唤了一声殿下,聂琚飞快的扑进他怀里,“你何时回城的?” 谢玄揽住她的腰,“昨夜回城的,听说公主的医馆开张了。” “是啊,来的人挺多,我还带平宁姐姐去看了呢,你别说,贺青筠医术挺厉害的。” 谢玄捏捏她的脸,“是公主厉害。” 谢辞朝他们喊道:“殿下,秋千扎好了,你要不要来试试?” 聂琚与谢玄走过去,谢玄给她推秋千,清风迎面而来,扬起她的乌发,聂琚欢快而笑,“真好玩,谢玄,你也来试试。” 说着她跳下来,“你快坐上去。” 看她一脸雀跃的样子,谢玄心知拒绝不了,便乖乖坐上去,聂琚给他推秋千。 谢辞在一旁仰脸望天,多大的人,在公主面前乖得跟个孩子似的。 谢玄停下秋千,从怀里拿出一块青玉印,给聂琚系在腰上,“殿下,这个给你。” 聂琚好奇的看着,“这印是做什么用的?” “是我的私印,拿着这个,将军府库房也好,人员也好,皆听从你调遣。” 聂琚愣了,“......你,你为何要给我这个?” 她有自己的公主府,谢玄有自己的将军府,不是该各自管各自的吗? 谢玄这是想和她作交换,他也想掌公主府府兵? 只听谢玄道:“殿下,月事带快缝好了,缝了两个,下次来拿给你。等军营的事情忙完,我就可以多陪你了。” 聂琚突然明白了,谢玄给她私印,只是因为想给她,不是要和她作交换的意思。 待她好,好像也没有别的目的。 聂琚拉住他的手,“走,咱们去睡个甜甜的觉。” 谢玄:“......” 第50章 沈靖安,你别发疯了 聂琚拉住他的手,“走,咱们去睡个甜甜的觉。” 谢玄:“......” 谢辞眼见他们进了寝屋,顿足长叹,这真是,这真是...... 到底是谁勾引谁? 寝屋里,聂琚把谢玄扑倒在榻上,她解去腰带,除去外袍,舒舒服服的趴在谢玄身上,闻着熟悉温暖的气息。 谢玄手指插进她浓密的头发里,轻轻按压摩挲。 聂琚哼了哼,惬意的眯起双眼,长长的睫毛扫在谢玄脸颊,带给后者带来阵阵痒意。 “......公主,沈靖安已是废人,我令吴春意做的。” “......唔,废就废了吧。” 聂琚打了个哈欠。 见她如此轻描淡写,谢玄有些意外,“你就不问问我,为何要对他这么残忍?此人我来日必取他性命。” 聂琚小腿闲闲的搭在他腰侧,“他定然做了不少为非作歹的事,惹怒你了,你才会如此报复,我知道你不是滥杀狠毒之人。” 谢玄拍拍她的背,公主真好。 含笑凝视着她,“公主还记得,你第一次趴在我身上睡觉是什么时候吗?” 聂琚嘟囔道:“怎么又问?知道知道!就是岁旦前,我从东宫溜来将军府那次。当时你勾引本宫上榻,本宫年纪小,被你成功勾引了。” 谢玄笑笑,“......嗯。” 她果然不记得了。 掰过她的脸,去亲她柔嫩甜美的红唇,聂琚微微张口,配合着他。 这次比在桃花林更深入,唇舌相戏,缠绵无尽,谢玄像是要把她整个人拆骨入腹。 聂琚被亲得喘不过气来,软软的趴在他身上,任他抚摸掠夺。 美妙难言的感觉渗入四肢百骸,是她从来未体会过的,沉醉不知今夕何夕。 就是时不时会被硌到,挪也挪不开,谢玄抱得太紧了。 嬷嬷尴尬的敲了敲外间门,“公主啊,白日不能多睡,不然晚上睡不着,你与驸马去花厅坐会如何?” 虽然公主说过,不与驸马行周公之行,她也相信驸马的品德,但年轻人都躺在榻上了,有些事情控制不住。 说着她隐晦的看了谢辞一眼,你倒是也帮着劝劝啊! 谢辞轻咳,谁料想狗东西会是这德行?他怎么能上公主的榻呢? 清清嗓子,“未婚的驸马啊,你要不要给公主读读书?做些高雅之事?” 半刻钟后,屋里的两人整理好起身,去了厅中,谢玄正襟危坐,手持书卷。 “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矣......” “......明月白露,光阴往来,与子之别,思心徘徊。” 聂琚坐在他对面,看着乖巧无比。 她最近话本看腻了,随便找了本书给谢玄,这人声音好听,读起《别赋》来别有味道。 嬷嬷满意无比,给他们端来乌梅饮子,让他们润润口。 小半天后,谢玄起身告辞,军营里还有事情要处理,他得早些回去。 “殿下,你最近出门要多带些护卫,身边不要离人,片刻都不行。我担心沈靖安会报复你。” 聂琚点头,“你放心,我会保护好自己。” 谢玄揉揉她的头发,这些年来他一直忙于军务,还从来没有过这般难分难舍的体会。 就有些英雄气短,想留下来整日陪着她。 “殿下,等下次回城时,我带你去集市逛街,放花灯,吃街食,看幻术杂艺。” “好,我等你回城。” 聂琚轻轻抱住他,在他脸颊亲了亲,依依不舍的看着他离去。 江夏王府。 昏迷了两日的沈靖安醒来,发现自己身体残缺后,他立时就疯了,如同困兽。 屋里被砸的稀巴烂,满地狼藉,侍奉之人都不敢靠近。 “谢玄,你这杂碎!我必让你不得好死,你给我等着!我让你们这种人全部下地狱!” 他母亲是边塞军医之女,曾与一位京中来的世家公子结识,母亲以为攀上了高枝,遂献上清白之身。 哪知对方只是玩玩尝个鲜,丢给母亲一些钱后,跑得无影无踪。 母亲怀孕后,被外祖父骂得抬不起头,他则在舅舅与舅母冷眼之下长大,小小年纪就极会察颜观色,艰难过活。 后来外祖父与母亲故去,舅母对他愈发苛刻,十四岁时,他遇到江夏王,被他收为养子,从此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出卖尊严,害人无数,成为江夏王手下豢养的一条疯狗。 当然,也没放过他的舅母。 第一次见谢玄,他就嫉妒得发疯。 如果他生父不抛弃他母亲,他也会成谢玄那样的贵公子,接受上等教育,锦衣玉食长大,受人尊重推崇,不可能变成今日这副模样。 长宁战战兢兢来看他,“沈靖安,你别发疯了,能保住命就不错了。” 沈靖安累倒在地,握紧拳头,长宁这个贱人,他曾像狗一样讨好她,她都不肯多看他,反而喜欢谢玄,女人都是虚荣的东西,像他母亲一样愚蠢无知! 几乎咬碎牙齿,“......长宁,你以为我会让他好过?且等着瞧。” 长宁有些胆寒,沈靖安疯起来实在可怕,父王哪是在养狗 ,分明是在养毒蛇! 回到屋里,她定定神,拿出金栗笺纸,写请帖给聂琚,邀请她参加江夏王府宴会。 他们在京中势单力薄,父王此举是想多结交达官贵人,纵然拉拢不了他们,但至少要打消他们对江夏王府的敌意。 聂琚收到请柬后,对送信人表示,她会如约参加。 暖冬劝她,“公主,上次长宁郡主那般对你,你如果去江夏王府,她万一要害你怎么办?” 聂琚不以为意,“你们放心便是,她如果出招,我自然会接招。” 医馆那边来报信,因为最近来看诊的女子极多,有些妇人是从极远的地方跑来的,贺青筠不忍心拒绝,便整日诊脉,打算等义诊结束后,再继续编写医书。 “本宫没意见,多派些护卫过去,省得有人闹事。” 侍卫长回道:“是,殿下。” 同时,谢家也收到了江夏王府的请帖,邀请谢太傅和谢家所有女眷。 谢太傅将请帖扔到一边,江夏王在他面前没那么大脸,他不会前往。 但这次宴会皇帝也去,谢家不能一个人都不去,便让谢夫人带谢灵秋前往。 谢灵秋欢欢喜喜道:“伯母,咱们可以见到公主了,上次见她,还是在她的及笄宴上,数月不见,不知道公主变成什么模样了。” 看堂哥对她的殷勤劲儿就知道,公主有多招他喜欢。 谢夫人叹息,“这位是小祖宗,你见到她切莫造次。说来我应该感谢她,若不是她,你堂哥不娶妻不说,没准真跑边关去了。这缘份啊——” 谢灵秋笑道:“说不得他们之间有特别的缘分。” 沈靖安裹着厚重的衣服,阴森森的坐于院中。 自他身体残缺后,就格外怕冷,入夜后屋里要生着暖炉,大夫说,这种情况要过半年才会有所好转。 而江夏王除了口头安慰他几句之外,甚至还隐隐有些轻松的意味,这个老混账!他办宴会也就罢了,还邀请谢家人,丝毫不顾及自己的感受。 听说广陵公主也会来,谢玄害他如此,那他神不知鬼不觉,给他家人和未婚妻吃点苦头,不过份吧? 至于皇帝会迁怒于江夏王,他并不在乎。 而谢玄,他到时会自顾不暇,根本管不了京中。 第51章 本宫最怕蛇了 因着皇帝今日会来江夏王府赴宴,众人见风使舵,前来江夏王府的宾客并不少。 聂琚也带着五百铁甲府兵,浩浩荡荡的来了,把江夏王吓得腿一软,差点给她跪下。 长宁心惊肉跳,“.....广陵妹妹,你,你这是做何?” 她要大开杀戒吗? 聂琚理所当然道:“哦,我这般年轻美貌,出门在外,一定要多带些人。谁知道今日宴席上,有没有心存歹意之人呢?” 长宁:“......” 江夏王恢复镇定,满脸堆笑,“广陵放心,我定能保证你的安全。长宁啊,你招呼广陵,我去门口迎陛下。” 他暗自擦汗,谁敢对这位小祖宗下手啊? 长宁带聂琚入宴席,女宾席的女眷齐齐向她们行礼。 “见过广陵公主,见长宁郡主。” 长宁已经不是公主,这事大家都知道,该改口就得改口。 长宁神色微僵,对于郡主这个称呼,她还不太适应。 聂琚撩起裙摆坐下,立时有一道灼热的视线向她投来,是罗婉。 聂琚一拍脑袋,朝她招手,罗婉立时上前。 聂琚附耳,“罗小姐,本宫没忘记你,太子哥哥最近忙得很,他出城巡视未归,等他回京后,我让你在他面前露个脸。” 罗婉微微怔了一下,“多谢公主,此事不急,慢慢来。” 前段时日,最疼爱她的祖母告诉她,太子多年不近女色,说好听些是洁身自好。但会不会有另一种可能,太子有某些难言的癖好? 祖母劝她慎重,嫁错人可是一辈子的事情,宫门深深,哪里那么好进的? 她不禁有些动摇,她是爱荣华地位没错,但这不表示她愿意葬送自己的一生。 聂琚有些奇怪,这罗小姐为何不似以前那般热络了? 这时长宁上前,对聂琚道:“广陵,前面紫藤花开得正好,我带你去瞧瞧如何?” 聂琚优雅起身,“行吧,坐在这里怪闷的。” 紫藤花架下,落满一地淡紫色的花瓣。 聂琚仰脸唏嘘,“美则美矣,但这颜色吧,看得我有些忧伤,我说长宁,你们不如改种凌宵花,凌宵花多美,多有朝气。” 长宁本想反驳,但此刻再看大片浓郁的紫色,好像是有些沉闷。 花架外,有五六个壮如铁塔,皮肤黝黑的人在探头张望。 长宁一惊,喝道:“......你们是谁?” “莫慌,他们父皇配给我的昆仑奴,打架可厉害了,能徒手捏死一个成年男子,而且刀枪不入,最适合近身防卫。” 聂琚这么回答她。 长宁不由掐住手心,忍住火气,“广陵,我没那么蠢,不至于在王府对你下手。” 她如果真要害聂琚,也不会选今日在自家动手,生怕陛下查不到她头上是吗? 聂琚笑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你发疯对我下手,就算事后父皇把江夏王府平了,那也弥补不了我的损失。” “你为何非要这般想我?我真想和你做好姐妹。” “得了吧,咱们最多互不伤害。而且你的眼神告诉我,你只是迫于形势,不得不向我服软,不是吗?” 长宁:“......” “父皇嫔妃多,子女更多,而我得到了他最多的宠爱,所以这些年来,形形色色的眼神我见多了,尤其是平康与卢淑妃,她们一撅屁股,我就知道她们要拉什么屎。你的眼神又岂能瞒过我?” “你无非是想,在得到我的信任后,找机会对我下手。那我告诉你,不可能,我不可能信任你。上次的事情就过去了,但你如果再给我不痛快,我定加倍还你。” 长宁身体抖了抖,“......你,你——” 广陵究竟是怎么看出来的?她态度还不够谦卑吗?钱都给她了! “你看我不顺眼,却杀不了我。但我不同,我就是杀了你,父皇也不会罚我,最多陪着你父亲为你哭丧。” 长宁:“......” 她知道这是事实,脸上不由激辣辣的疼,有种无处遁形的挫败感, 良久之后,她勉强收住心神,看来沈靖安给她的计划走不通。 聂琚拂了拂裙摆,“我的话说完了,你自便吧,不必跟着我。” “等等!” 长宁突然在身后叫住她。 聂琚转身,“你还有什么事?” 长宁有些羞愤,又带着一丝乞求,“那件事情,你能不能别说出去......就是,就是我被突厥人抓走的事情。” 即便她不是公主,作为郡主,也是顶级贵女,其他人只有吹捧她的份,当她是巾帼英雄,哪能让她们知道这事呢? 聂琚奇道:“你紧张什么?你敢上战场,就已经胜过了很多人,胜败乃兵家常事,败了不丢人,更不必妄自菲薄。” 长宁呆愣在当场,当年沈靖安没少拿这件事嘲笑她,打击她,她深以为耻,下令不许人提起。 从来没想到,事情还能这样解读。 是啊,她敢上战场,有几个女子敢? 她兵败被抓,可有谁是永胜不败呢? 谢玄来西境之前,父王与沈靖安也经常被突厥人打得屁滚尿流,向突厥可汗写信求饶,比狗都卑微。 聂琚带着盛夏与几位昆仑奴上了一处假山,下面是一汪湖水,浮着粉嫩的睡莲,如美人般柔润可爱。 聂琚不由想,要是谢玄在该有多好,他肯定能抱着她跳去湖边。 一阵窸窸窣的声音传来,聂琚一瞧,不由惊叫出声,“......啊,蛇,蛇.....” 几条黑色的蛇向她游来,盛夏挡在她面前,“公主别怕!” 盛夏飞快抓住一条,捏住它的七寸,捏死扔到一边,又去抓第二条。 昆仑奴也上前抓蛇,盛夏抱起聂琚,飞快的跑了。 几个昆仓奴将蛇全部捏死后查看,这是西域毒蛇,样子十分可怖,虽然牙齿被拔了,但乍然一看,能把人吓个半死。 聂琚惊魂未定,坐在亭子里,再三去看自己身边有没有蛇,她抱着盛夏,“我就知道,肯定会出意外!吓死呦呦了!” 盛夏哄她,“公主别怕,你没被吓晕过去,已经很勇敢了。” 公主十分怕蛇,所以她身边的侍女嬷嬷们,都挑敢抓蛇的人选来,防的就是今日这样。 盛夏怒道:“是不是长宁郡主干的?她实在该死!” 聂琚哼哼唧唧,“我觉得不像是她,她不至于这么歹毒!” 盛夏扶起她,“公主,我带你去客房,洗脸净面。” 聂琚点头,招呼几个昆仑奴,“刚才你们都很勇敢,继续紧跟着本宫,回府后本宫有赏!” 等洗了脸,她要去找皇帝告诉状去!不管是谁做的,江夏王都得负责任! 昆仑奴齐齐应是,跟着她们去了客房。 另一边,谢灵秋带着侍女在凉亭里赏景,一位宫装侍女上前,“请问是谢小姐吗?广陵公主请你过去一叙。” 谢灵秋一喜,她正想去看看公主呢,便笑道:“有劳了,请带路。” 第52章 鬼叫什么?吓得人肝儿颤! 宫装女子在前面带路,将谢灵秋带去后院,四周静静的。 谢灵秋不由纳闷,“这是何处?” 宫女笑着解释,“这是客房,我家公主刚逛完园子,有些困乏,便在此处休息。” 谢灵秋点点头,随她走进屋子里,宫女突然飞快的跑到门边,将门从外面掩上。 几条黑色的蛇吐着红信,向谢灵秋游来,她的侍女立即瘫软在地。 门外一位宝蓝色衣衫的男人悄悄靠近,脸上露出莫测的笑意,按照计划,就等里面的女子呼救了。 聂琚将脸沉到铜盆里,闭了一会气,猛然抬头,甩了甩脸,“呼,我忘记蛇的样子了!走吧,父皇说不定已经到了。” 昆仑奴笑了,露出雪白一口的牙齿,瞧他多聪明,他脱了外袍,将蛇裹在里面,公主找陛下告状,总得有罪证吧。 出了房门,走过一排排客房时,忽然听到一连串的惨叫声,一位年轻男子脸色惨白的从屋里跑出来。 聂琚使个眼色,昆仑奴飞身上前,将人揪住,扔到聂琚面前。 “你是谁?做什么的?鬼叫什么?吓得人肝儿颤!” 男子结结巴巴道:“我是,是前来赴宴的,客房里面有蛇,有蛇啊!那个女人,她把蛇扔我身上!” 聂琚一听蛇,身体抖了抖,忙让昆仑奴去屋里看看。 男子趁机跌跌撞撞跑了。 很快,昆仑奴将蛇全拿出来,裹进外袍里,不让聂琚看到。 屋里走出一位脸色苍白的女子,约摸十六七岁,穿深青色广袖衫,眉如远山,肌肤如雪,眉目凛然。 聂琚望着她,总觉得这人有点面善,但她脸盲,实在不记得是谁。 “这小娘子,你是——” 女子轻咬嘴唇,“我是谢太傅之孙女,谢灵秋,谢玄是我堂兄,你是广陵公主?” 聂琚微惊,想起来了,她就是那个在及笄宴上,代谢玄给她送十五万两白银的女子。 “你怎么会在里面?遇到蛇了?” 谢灵秋点头,“是,有人找我,告诉我公主请我来此一叙。” 聂琚秀眉微扬,“本宫并未叫你。” 谢灵秋垂首,“我现在知道了。” 她一进屋就察觉到不对,刚想走时,已经被人锁在屋子里,几条黑蛇窜出后,她忍着胆寒,捏住蛇的七寸去看蛇嘴,发现是被拔了牙的,才松口气。 外面有道人影走过来,她躲藏起来,待那人进来后,她便将蛇扔对方身上,对方一看是蛇,吓得大叫,直接跑了。 聂琚回头去看,方才那个男子已经不见了人影。 “江夏王府真是龙潭虎穴,手段层出不穷啊。” 谢灵秋定定神,到底还是大意了,堂哥提醒过家人,一定要小心江夏王府。临出门前,祖父也提醒过她。 方才那件事,分明是有人引她过来,企用蛇将她吓晕,然后让那男人进来救她,哪知那男人好像比她更怕蛇。 聂琚看向她的手,“你还挺厉害的,居然敢抓蛇,不怕吗?” 谢灵秋笑笑,“不怕,我小时候在老家乡下抓过蛇。” 她跟家中女师学过拳师功夫,够平常防身用,听到聂琚找她,一时欢喜,才会放松警惕。 聂琚皱眉,“我问过那个男人,他说是前来赴宴的,人跑了。” 她大概能猜到是怎么回事。 江夏王行事谨慎,屹立数十年不倒,他绝不会在王府对宾客下手,今日之事,他可能不知情。 这件事九成九是沈靖安干的! 他要报复谢玄,便伤害他亲近的人,甚至不惜拖江夏王府下水,这人够疯够狠的! 聂琚定定神,将自己所知道的都告诉谢灵秋,此女遇事不慌,聪慧机智,是个可信任的人。 谢灵秋怔住,她只知道堂哥与江夏王府有过节,但没想到堂哥会对沈靖安下这种狠手,他们之间到底有何仇怨? 两人回到宴厅处,聂琚往男宾席瞅了瞅,皇帝已经来了,与江夏王聊得正欢快,回忆着当年沙场之事。 看着人到中年,仍英姿勃发的父皇,再看看谦卑和气带点虚胖的江夏王。 聂琚不禁想,这江夏王,当年哪来的勇气救父皇出重围? 不像啊。 女宾席这边同样热闹,小娘子们谈论着烹茶焚香之道,夫人们则聊着家长里短。 谢灵秋刚要进去,却被聂琚拉住,“嘘,先别进去,我要听听,她们有没有人讲我小话。” 谢灵秋笑了,公主真是小孩子心性,可爱得紧。 陆夫人挽着章丹色披帛,对谢夫人笑眯眯道:“令郎最近可好?为何没来赴宴?” 谢夫人答:“有劳挂心,我儿挺好,他最近军务缠身,抽不出时间来。” 陆夫人感慨,“说起来我儿两年多未归京了,我实在挂念他,正打算为他议亲呢。” 谢夫人笑着回应,“是该议亲了,男人嘛,要先成家再立业。” 她叹口气,如今儿子做了驸马,能安安稳稳的留在京中,她已经很满足了。 陆夫人却以为她是在不满意聂琚,忙劝道:“谢夫人,我厚着脸皮说一句,广陵公主算是我看着长大的,她虽有些娇气,但心地极好,相处久了,你会喜欢她的。” 谢夫人可千万别挑剔公主啊,她一挑剔,公主一生气,怒甩谢玄,转身嫁给自己儿子怎么力? 谢夫人一琢磨,这话听着有些不大对味啊。 便道:“陆夫人,我们谢府上下,都觉得公主极好。” 陆夫人一幅 ‘我懂’ 的样子,“是是,为了公主,你们家没少费心,听说府上表小姐被送走了,漂亮丫环也打发了,作为主母,你也——” “陆夫人此言差矣,这些都是我儿自己的主意,与公主无关。” 陆夫人怔了怔,“......是吗?” “是。我儿曾说,男人除妻子以外,应当离其他女子远远的,别瓜田李下的不知避嫌,误人误己。” “对了,令郎在蜀地可有通房丫环?有没有外室?你应当多操心他才是。别还没正妻,就沾染上一身臭毛病,到时想议亲就难了,如今贵女们挑剔着呢,想娶到称心如意的新妇不容易。” 陆夫人:...... 聂琚:...... 第53章 快跑,江夏王府不宜久留 聂琚听够小话,才满意起身,慢悠悠走向男宾席。 皇帝看到她,顿时眉开眼笑,向她伸出手臂,“哟呦来了,快,到朕身边来。” 聂琚扑到皇帝脚边,“......呜呜,父皇,方才吓死女儿了,好多蛇向我游来!我差点就见不到你了!” 宾客一惊,什么?有蛇? 皇帝更是脸色大变,他知道女儿最怕蛇,忙道:“有没有伤着?快叫医官来看看!” 聂琚用一双手背捂住眼睛,“......没伤到,护卫把蛇全部弄死了,父皇也看看吧。” 昆仑奴上前,将衣袍放地上抖开,十几条狰狞的黑蛇了入眼帘,三角形的头甚是可怖。 席间发出一阵惊呼声,有胆小的文官当场就瘫软了,谁说男人不怕蛇的? 江夏王瞥一眼,脸上的肥肉直抖,这不是他养的西域毒蛇吗? 好好的养在暗室笼子里,它们是怎么跑出来的? 除他之外,暗室里只有另一个人能进! ——沈靖安!! 皇帝扶起聂琚,朝江夏王怒喝,“你最好给朕解释下,这是怎么回事?” 江夏王急慌慌道:“陛下息怒,微臣这就命人速速去查!” 有几位宾客顾不上形象,连忙跑到女宾席。 “夫人,我们快走吧,江夏王府上有毒蛇,此地不宜久留。” “瑶儿,夫人,你们快到我身后来,我护着你们。” 宴席慌成一团..... 男人们的呼妻唤女声...... 女眷们的尖叫声...... 她们不必亲眼看到蛇,只听说宴席上有蛇,就吓得够呛了。 见皇帝脸色铁青,江夏王急得不行,“诸位请留步!本王定能保证你们的安全!” 刑部尚书喝道:“呸!你保证个屁!我一看就知道这是毒蛇!贵府我们怕是待不起!要命啊!” 他本来就是看在皇帝的面子上才来的,给面子可以,给命可不行啊! 有大臣向皇帝作揖请罪,“请陛下恕罪,微臣年老体弱,实在经不得惊吓,告辞告辞!” “微臣快喘不过气来了,请陛下容微臣先行告退!” 皇帝挥挥手,“......走吧,都走吧。” 聂琚从皇帝臂弯里钻出来,“父皇,我去看看谢小姐她们。” 她找到谢夫人与谢灵秋,谢灵秋正在宽慰谢夫人,“伯母别怕,那蛇被拔了牙,伤不了人。” 谢夫人想象着蛇被拔牙的场景,不由更加害怕,实在太骇人了! 聂琚上前道:“谢夫人,谢小姐,本宫派人送你们回家。” 叫来卫队长,“你带上禁卫,务必将她们安全送回谢家。” 她不确定沈靖安还有没有后手,路上最好有人护着她们。 谢夫人惊魂稍定,嘴唇直抖,“......多谢公主,多谢公主。” 她出门时所带护卫不多,毕竟谁也想不到,青天白日的会出这种事情,有府兵护送再好不过。 心情复杂的看向聂琚,这种关头,难得公主愿意护着她们。 皇帝拂袖,对江夏王丢下一句话,“此事发生在你府上,你必须给朕,给所有宾客一个交待!” 江夏王战战兢兢,汗出如浆。 皇帝还想再骂他两句,但看他一副乞求无助的可怜样,便闭了嘴,带着聂琚回宫了。 刚到殿中不久,宫人来报,外出巡视的太子殿下回来了。 聂琚高兴的蹦起来,扑上去抱住聂行舟,“哥哥,你回来了!呦呦好想你!” 聂行舟用手臂掂了掂她,“呦呦好像重了些,最近是不是吃得好,睡得好?” “还不错。不过最近出了不少事情,我来告诉哥哥。” 她叽叽喳喳,把江夏王回京后发生的事情告诉聂行舟。 皇帝叉着腰,一会儿转过身来,一会儿又背对着着他们,吹胡子瞪眼。 聂行舟知道他这是在生气江夏王的气,便温声道:“父皇,今日就让呦呦住在宫里,至于江夏王——”, 他住了嘴,留给皇帝说话的时间。 皇帝转过身来,“.....行舟,你听朕说,不是朕非要偏袒江夏王,但今日这事绝不是他所为,他哪至于蠢成这般!有没有可能是长宁做的?她在为谢玄之事记恨你妹妹?” 聂琚不满,“父皇,你别把我们女子想得那么蠢,长宁多少也是有点脑子,她不至于。” 皇帝哭笑不得,“好好,你们女子都聪明。那你说会是谁做的?” “此事父王应当去问江夏王,他不是说查清后给父皇交待吗?那父皇就等着吧。” 她不能告诉皇帝是沈靖安所为,不然皇帝会杀了沈靖安,而谢玄说过,沈靖安还有用,暂时不能杀。 皇帝重重点头,“......好吧,朕等他的消息。” 江夏王府,暗室。 沈清安身披猩色锦袍,掩拳轻咳。 “阿靖,你是不是疯了?怎么能做出这种事?你会害死我的!” 沈靖安不紧不慢,“父亲莫慌,儿子不过是吓唬吓唬她们。谢玄害我至此,我岂能饶他!” 江夏王此刻恨不得掐死他,这个天生贱种! 怪不得他父亲不肯要他母亲,轻浮放荡的女人,只能生出下贱狠毒的儿子来! 要不是沈靖安对他还有用,他早就一剑砍死此人了。 重重吐出一口气,“罢了,此事我会设法平息,但我警告你,绝没有下次!你简直是将王府放在火上烤!” 沈靖安拱手,“是,父亲。” 挨完骂,他被侍从背到寝屋里,才破口大骂,“徐净远,你这个没用的废物!” 他让人扮作宫女,引谢灵秋去后院客房,本想让徐净远来个英雄救美,哪知徐净远却被蛇吓个半死,慌张张逃跑了。 生父当年抛弃他母亲,娶了门当户对的夫人又如何?还不是只生下徐净远这么懦弱无用的儿子! 徐净远除了卖弄诗文,哄女人上榻外,半点本领都没有! 他深知江夏王只将他当成狗,但做狗又如何?有用才能活下去。 徐净远当晚噩梦连连,梦到好多黑蛇向来爬来,吓得他脸上全是汗。 呼,沈靖安只说救美人,却不说有蛇! 这人他早几年就认识,两人名字里恰巧都有 ‘靖’ 字,便称兄道弟起来。 沈靖安出手大方,还教给他不少人情世故,被他引为知己。 徐家虽是世家,但这几年愈发败落,父亲只会寻花问柳,仕途平平,他只能靠自己四处交际攀关系。 朋友他有沈靖安,相好有柳容。 柳容可是礼部尚书的嫡女,待他走仕途时,有岳家相助,必能事半功倍。 最妙的是,柳容已经有了自己的骨肉,让女人未婚有孕,就等于拿捏了女方全家。 这招还是沈靖安教给他的呢,他说等女子显怀后,这事就十拿九稳了,因为三个月之后再打胎,会伤及母体,柳尚书疼爱女儿,想来会成全他们。 第54章 哥哥,陪我去看驸马 聂琚当晚就住在皇宫,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裹着被子假哭,“......嘤嘤,谢玄,狗东西,你为何不能时时陪着我?” 幻想着自己是富有的笨公主,谢玄是穷困的美男子,被逼娶了自己。 后来谢玄发达了,纳了青楼女子做妾,三年抱俩,经常磋磨她。 这么一幻想,聂琚还真哭出来了,吓死盛夏与暖冬。 聂琚一擦眼泪,一边道:“你们别管我,我就是想沉浸在话本里,呜呜......我给你们讲讲吧。” “话本里,他不理我,天天去陪那个小妖精,后来小妖精生了儿子,在我面前炫耀,我因为深爱着他,也不反抗,也不告诉父皇。后来我被他折磨死了,临死说: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地茫茫不相见。” “他后悔得发疯,又纳了十几房小妾,生了三十多个儿子,呜呜......纵然他身边妻妾环绕,表面上过得舒坦,但实际上,他过得一点都不快乐。” 聂琚哭得酣畅淋漓,哭完整个人舒服多了,感慨着话本里智障一般的公主。 暖冬给她用温热的面巾擦脸擦手。 她抱抱暖冬,“暖冬小心肝,我要睡觉了。” 暖冬神色自若,拍拍她后背,“公主小心肝,做个好梦。” 次日,紫宸殿里,聂琚陪着皇帝吃早膳。 皇帝奇道,“呦呦,你的眼睛怎么有些肿?谁惹你哭了?是哪个宫人侍奉不力?” 聂琚哪敢说是沉浸话本的缘故,皇帝禁止她看话本,她的话本都平康看完后给她的。 便随便找了个理由,“梦中看到了蛇,给吓的。” 皇帝:“......” 不至于吧?昨日不是挺好的吗? 父女俩用完饭不久,江夏王就来请罪。 “陛下,事情已经查清楚了,请容微臣向陛下说明。” 皇帝看着小女儿红肿的双眼,淡淡道:“你说吧。” 江夏王为难的看着聂琚,“......广陵公主是否回避下?” 聂琚肃然道:“有什么话是我不能听的吗?我可是经常陪着父皇上朝的人。” 多少军政机密她都知道,江夏王能有什么秘辛,是她尊贵的公主不能听的? 江夏王有些为难,“......陛下,微臣要说的事情,实在不便让公主听到,能不能——” 皇帝看向聂琚,“呦呦啊,要不你回避下?” 聂琚不肯,“父皇,我不要回避!我捂着耳朵总行了吧?” 说着她跑到屏风后,用双手紧紧捂住耳朵,“你们开始吧,我什么都听不到。” 江夏王无奈,脸都弊红了,道:“陛下,那蛇是微臣养来,用于调整身体的。哪知那日宴席事务繁多,下人忙得误了事,才让蛇跑出来惊扰宾客。” 皇帝很费解,“你是不是傻?!贵为亲王,你要什么样的补药没有?居然在府上养蛇,你有没有想过,这多危险!” “是是,陛下放心,微臣有想到这点,所以早就把蛇的牙齿都拔了,害不了人。” “说!这蛇到底有多好,竟让你冒险养着?” “......这,这事说起来有些难以启齿。” 聂琚松开手,支愣着耳朵,她最喜欢听别人难以启齿的事情。 只听江夏王道:“微臣之所以养西域毒蛇,是因这种蛇的蛇胆可以,可以......就是对男人那方面,有奇效,微臣试过,是真,真的有用。” 聂琚直嘀咕,‘那方面’ 是哪方面? 皇帝却听明白了,直抽气,“......你,你那什么,不大中用?” 聂琚这下悟了,知道是什么了。 皇帝震惊又心酸,他只知道江夏王很难有后代,没想到,没想到...... 江夏王红着眼,羞愧得无以复加,“......陛下啊,是微臣看管不严,惊扰一众宾客,微臣罪该万死,请陛下降罪。” 皇帝默然无语,降罪?怎么降罪? 那蛇那事后他让人查看过,牙齿确实是被拔掉了,伤不了人,律法也没规定,亲王不许养蛇。 他挥挥手,“便是养,也得看好了,绝不能吓着人啊。” 可怜的江夏王,他到底是有多不中用,才想到用毒蛇胆壮阳的?简直有些走投无路了。 想想也是,一个男人没有后代,那方面也不行,他得多着急啊。 屏风后的聂琚陷入沉思,如果将来谢玄不中用了,她绝对不会让他吃乱七八糟的东西壮阳。 她蹬蹬跑去东宫,告诉聂行舟这件事。 聂行舟冷笑,江夏王真是天生做王八的料! 为了避开惩罚,连这种事情都能抖出来,他养蛇,怕不止要壮阳这么简单吧。 聂琚抱着他的手臂,“哥哥,谢玄的堂妹可厉害了,沈靖安派了个野男人去搞英雄救美那套,但没想到谢家妹妹将蛇捏死,扔到了那野男人身上。” 聂行舟点头,“我也听说过她的名声,此女气度绝佳,遇事从容不迫,倒有谢太傅的风范。” “嗯,她长得也挺美,与谢玄有几分像。” “呦呦,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谢玄经常来找你?” 聂行舟一看就知道,谢玄最近没少与妹妹相处。 “没有,哪有经常!军营里的事情多,他最近忙着呢。哥哥啊,你要不要带我去军营找他玩?” 聂行舟略一思忖,也行,正好自己也有事情要问问谢玄,便点头答应。 聂琚乐疯了,“哥哥,你等我一会儿,我去换件衣服,马上就来。” 半个时辰后,看着艳光照人的妹妹,聂行舟不由叹息,这就叫女为悦己者容? 不知不觉,妹妹已经是一位倾国美人。 兄妹俩禀告给皇帝后,便出了宫门。 宫门外,聂琚掀开车帘,却见一道纤丽的身影立在那里。 “停车!” 她道。 “哥哥,那位小娘子好像是谢玄的堂妹。” 她跳下马车去看,果然是谢灵秋。 谢灵秋对她行礼,“见过公主殿下,多谢你昨日护送之恩,我们感激不尽。” 她回家后,告诉谢太傅江夏王府发生的事情,谢太傅倒镇定。 “谢家无论男女,都当有临危不乱的风度,灵秋,你做得很好。” 依照谢太傅吩咐,她今日入宫来拜谢聂琚。 聂琚忙道:“不必道谢,这是本宫应该做的。” 谢玄之所以阉了沈靖安,诚然有沈靖安害人的原因,但大半原因还是为自己出气,她应当照拂他家人。 谢灵秋笑道:“公主这是要回公主府吗?” “不回府,本宫要去军营看望你哥哥,刚好,你也一块去吧。” 谢灵秋有好长一段日子没见到谢玄了,迟疑片刻,便上了马车。 然而上了马车才发现,车上还坐有一华服男子,男子俊美温雅,风采翩然。 她怔住,敛祍为礼,“见过太子殿下。” 聂行舟抬手,温和道:“谢家妹妹,不必多礼,请坐。” 聂琚拉她与自己同做坐一侧,“你别紧张,这位是我太子哥哥。” 军营里,谢玄银甲白马,手持长枪,正与人模拟两军交战,听说太子前来,他停下来擦汗。 “太子殿下人呢?” “回将军,太子等人在军营外等着。” 依朝例,军营重地,如果没有主帅首肯,便是皇帝来了,军营辕门也不会为其开放。 谢玄丢了长枪,“我去迎他。” 心里有些纳闷,大舅子找他做什么?听说公主被蛇吓住了,作为哥哥,他不应该宽慰妹妹吗? 而自己这几日紧赶慢赶的,只为打算早些回城看公主。 第55章 谁能拒绝这样的公主? 辕门外,旌旗猎猎。 聂琚有些兴奋,“哥哥,我还是第一次来军营呢,这就是传说中的辕门?如果有人硬闯会怎如何?” 聂行舟正色道:“呦呦,擅闯辕门者,可当场射杀。” 聂琚摸摸自己纤细的脖子,她最遵纪守法了,绝不干这傻事。 辕门处两排守卫披甲执锐,脸上没有一丝多余表情,看着再庄严不过,但心中却是惊涛骇浪。 乖乖!主帅的大舅子和未婚妻来了!这可是当朝太子与公主! 脚步声响起,聂琚抬头去看,一身戎装的谢玄立于眼前。 青年英姿勃发,气度冷毅沉稳,巍巍军风,容颜俊美胜过天神,几乎让人不敢直视。 聂琚呼息一窒,这就是谢玄戎装的样子? 谢玄看她和谢灵秋时,愣了半天,反应过来匆忙行礼,“微臣见过太子殿下,公主殿下。” 聂行舟笑吟吟道:“谢将军,孤想带她们去你军中瞧瞧,可否?” 谢玄怎会不同意,抬手示意。 辕门立时大开,两排卫兵扬声道:“恭迎太子殿下,公主殿下!” 谢玄带他们进入主帅营帐,聂琚好奇打量着。 帐中置有一床榻,一案几,外加几张坐具,还有就是沙盘和地形图,别无它物。 军中一切从简,谢玄即便是主帅,营帐也就这样,称得上简陋。 坐下后,谢玄眼光直直落到聂琚身上,数日不见,他有些移不开眼。 聂行舟暗道,没出息!他真是勇冠三军的谢玄?瞧这傻乎乎的样子,跟个毛头小子没什么区别。 谢玄堪堪收回目光,“太子殿下近来可好?” “尚可。” 谢玄又问谢灵秋,“灵儿,家中可好?” 谢灵秋温婉道:“好,一切都好。” 问候完两人,他又继续看向聂琚,声音柔和许多,“公主最近可好?” 聂琚把城中发生的事情告诉他,“......我看到蛇时,害怕极了,可想你了!” 谢玄不由去揉揉她的乌发,“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没能陪在公主身边,让公主受惊了。” 聂琚可怜巴巴道:“这哪是你的错?是沈靖安太歹毒了!也怪我不会抓蛇。” 又用手去摸他的银甲,“你戎装的样子真好看。” 谢玄有些赧然,公主最爱干净,如果知道她也同来,他肯定得先洗把脸,再出去见她。 被无视的另外两人:“......” 聂行舟强行插入话题,“谢将军,你治下军队形容整肃,不错。” 谢玄拱手,“殿下过奖,他们都是随微臣上过战场的,便是无战,军容也不得松懈,时刻保持备战状态。” 聂行舟赞赏道:“理应如此!兵者,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吴春意掀开门帘进来,“将军,午膳时间到了,你看要不要——” 要不要让几位贵客跟着吃点?如果吃,那要不要加菜?加什么菜? 谢玄起身,“他们要留在这里用饭,我去厨房看看。” 聂琚想跟上,被谢玄拦住,“公主歇着,我去就好。” 哪能让公主进厨房呢,烟熏火燎的,呛着她怎么办? 聂行舟起身,“孤同你一道,顺便看看军中灶火如何。” 两人走后,聂琚扑倒谢玄榻上,抱着叠起的被子叹了口气。 谢灵秋上前,小心道:“公主怎么了?” 聂琚除去发簪,如绸缎般的青丝铺了满床。 “谢家妹妹,你拍拍我吧,我昨天没睡足,得补一觉,没然没力气吃饭。” 她脸蛋白嫩如新雪,黑漆漆的眼睛有些迷糊,神情娇憨,任谁也无法拒绝。 谢灵秋笑笑,“遵命,公主殿下。” 说着轻柔拍打着聂琚纤薄的背部, 她暗赞,公主的身形极美,纤浓有度,腰肢盈盈,整个人像是用美玉雕刻成的。 聂琚半眯着眼,哼哼唧唧道:“你拍的不错,本宫喜欢你。” 说着钻进谢灵秋怀里,一股温暖好闻的香气徐徐散开,谢灵秋心肝儿直颤。 公主好美好乖,好软好香,不由伸手摸了摸她光滑如水的乌发,这手感也太好了~~ 突然就明白了堂兄的快乐。 谁不想整日抱着这样的公主呢? 灶房中,谢玄让闲杂人等避让,食材已经备好,他亲自下厨。 聂行舟问他:“江夏王养蛇取胆,用于壮阳,这事你以前就知道吗?” 谢玄点头,“听说过,但他养蛇并非是为......咳,为那什么。那蛇可以提炼毒液,制成奇毒,最初是沈靖安在养。此人是私生子,自小遭舅母虐待,被江夏王收养后,他将自己舅母毒死,两位表哥也打残,狂妄之极,不将人命放在眼里,没少糟蹋良家女子。” “沈靖安如此歹毒,你为何不直接杀了他?” “其一是怕江夏王咬死是你与公主报复,其二是——” 谢玄将兔子用支架串好,才道:“沈靖安知道江夏王的儿子在哪里。” 聂行舟震惊,“什么?江夏王的儿子?他,他不是自两个儿子战死后,再也无法生育吗?” 谢玄冷笑,“此人虽无能,但心思颇深。他之所以谎称自己没有后代,一是为博陛下同情,二是想让众人对他卸下心防,事实上,他有好几个儿子,养在不同的地方。” 聂行舟:“......” “他儿子具体在哪,我也不知,但沈靖安肯定知道,我不杀他,就是想问他这些人的下落。” “太子是不是还想问,我为何不将此事告诉陛下?没有真凭实据的去说,会引陛下不快。我之所以遭江夏王恨,是因为拦了他在陇右的生财之道,碍了他事。” 聂行舟沉默不语,谢玄所说没错。 锅里炖着肉汤,炭火架上烤着野兔肉,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聂行舟忍不住道:“呦呦不吃兔子,她说过,兔子是她的好朋友。” 谢玄笑了笑,“她会喜欢的,我烤的兔子特殊处理过,一点都不膻。” “你堂堂三军统帅,为何对做饭这么熟悉?” “行军在外,经常要啃干粮,腻味时,便自己动手弄些野味,久而久之就学会了。” 聂琚在榻上睡得昏天暗地,被人轻轻摇醒后,她迷迷糊糊睁开眼。 谢玄对她道:“公主,起来用饭。” 聂琚一骨碌扑进他怀里,“我哥哥呢?你妹妹呢?你把他们支走了?太好了!咱们多抱一会儿!” 谢玄嘴角上扬,“殿下,他们在我身后呢。” 第56章 沈兄,咱们真有缘 谢玄身后的两人都有些尴尬,聂行舟不忍直视,谢灵秋则低头拼命忍笑。 聂琚不情不愿的松开谢玄,“......咳,我眼神不大中用,你们见谅啊。” 她坐到案几边,“好香啊好香,我正在梦里吃肉呢。” 谢玄给她挽起袖子,盛上汤,“有些烫,凉凉再喝。” 再挑一根烤得金黄的兔子腿给她,“公主先吃这个。” 聂琚抽抽鼻子,“这是什么肉?哇,香得不行。” “兔子肉。”,谢玄扬眉而笑,“公主吃兔子腿,我吃兔头。” 聂琚一怔,她当初随口瞎扯的话,谢玄居然还记得。 也不知谢玄在兔子肉里放了什么香料,有股特殊的香味,勾人得很,她双手抓着兔腿,啃得满嘴流油。 浑然忘了她的好朋友灰灰和花花。 谢灵秋心想,公主在哪里,堂兄的眼神就落在哪里,都静止成一幅画了。 见谢玄不理他们,聂行舟挽起宽袖,挑一根兔腿放到谢灵秋碗里。 “孤闻着这肉挺香的,你也用些。” 他神情温和,动作自然,做完这些,广袖随之散开,墨发玉容,高贵明俊。 谢灵秋忙道:“多谢太子殿下。” 不禁感慨,如果这事换别人做,会显轻浮,但聂行舟不会,他风仪绝佳,难怪贵女们会对他倾心。 聂行舟对啃肉啃得起劲的聂琚道:“呦呦,陆峤已经在交接蜀地公务,过段时日就能回京。” “......唔,是吗?” 聂琚有些惊讶,“他就要回京了?不是还有半年吗?” “梁国公上书给父皇,请求让他早些回京,加上陆峤政绩裴然,父皇便同意了。” 陆夫人还告诉皇帝,她给儿子安排好议亲对象了,就等人回京。 谢玄神色微滞,悄悄观察着聂琚的反应。 聂琚连声道:“挺好,挺好的。” 看来得提醒下舅舅柳容之事,不然舅舅会被气死。 谢玄默然,公主青梅竹马的表哥就要回来了,多少有些危机感。 回城时,谢玄将几人送到辕门外,两队卫兵扬声高喊:“恭送太子殿下,恭送公主殿下!” 公主就如明艳无比的霞光,她来后,整个军营都亮了,当然最亮的还是他们主帅的眼神。 聂琚趁人不注意,问谢玄,“......有没有想我?” “.....有。” “有多想。” “......辗转反侧,夜不能寐。” 聂琚:“......” 嘴角压都压不住,去拉谢玄的手。 “公主放心,我明日黄昏前回城。” 聂琚开心的捧着脸,“......那一起睡个觉?” 谢玄绷不住笑出来,“......嗯。” 聂行舟:“.......” 他听到了,他的耳力也很好,心肝不由就是一阵颤。 柳尚书府,后院。 柳容抚着腹部,心中略有些紧张不安,又带些甜蜜期待,远郎答应她,会尽快来提亲的。 徐家虽然有些落魄,但到底还是世家,父亲就她一个女儿,想必会允婚吧? 柳夫人带着两个侍女,喜滋滋的走进来。 “容儿,陆公子就要回京了,这些日子你多读书品画,陆公子是状元,文采好着呢,你到时与他好好聊。” 柳容迟疑道:“母亲,你真要将女儿嫁去陆家?可女儿听说,陆夫人对新妇挑剔,我怕......” “你怕什么?她再厉害,还能吃了你不成?再说了,你与陆公子成不成还两说,人家未必看得上你。” 柳容隐隐有听说过,陆峤喜欢广陵公主,便放了心,陆公子大半是瞧不上自己的。 待柳夫人走后, 柳容托侍女去找徐净远,催他快些上门提亲。 而徐净远对前来催婚的侍女满口保证,“你让容儿放心,好好养着身体,我会尽快去提亲。” 打发走侍女后,他转身去找沈靖安。 “沈兄啊,你那日可吓死了,我本以为能救下太傅家的孙女,好攀上谢家,哪知会有蛇!你也不提前告诉我,我吓得差点,差点......” 他差点尿裤子。 本以为屋里最多是老鼠小虫子之类的,哪知却是蛇,他最怕蛇! 沈靖安慢悠悠道:“你想英雄救美,哪有那么简单?多好的机会,被你硬生生错过。 ” 徐净远也嗟叹,深知自己吃不了这碗饭。 沈靖安摩挲着手上的墨玉扳指,“你相好那边如何?” 徐净远笑了,“你说柳容?她又催我去提亲了。沈兄你说得没错,女人就是蠢,我在她面前扮扮可怜,装作受人欺负的样子,她就上勾了。” 他告诉柳容,母亲从小就不待见他,而父亲只爱美妾,从来没人关心他。 柳容听完,对他保护之心大起,送银子送补药给他,还送贴身小衣给他做慰籍...... 沈靖安嗤笑,柳容真好哄,瞎了眼的女人啊,喜欢谁不好,偏偏喜欢徐净远这个病歪歪的小白脸,也是爱好独特,比他母亲还蠢! 他正色道:“徐贤弟,等柳容月份大了,无法打胎时,你再上门提亲,除非柳尚书想一尸两命,不然他只能答应婚事,而你,从此就是柳尚书的乘龙快婿,岂不美哉?” 徐净远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柳尚书就柳容一个女儿,疼爱得很。” 又感慨道:“沈兄,我一见你就觉得亲切,咱们定然有特别的缘份。” 沈靖安冷笑,是孽缘吧,我母亲就是被你那个畜牲父亲所哄,才生下我,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 “等我娶了容儿,这日子才算熬出头。唉,这几年我过得真苦,父亲快将家底败光了,全靠卖母亲的嫁妆过活。” 沈靖安几乎捏碎手上的扳指。 苦?徐净远所谓的苦,是他苦苦求不得的甜。 祖父故去后,他被舅母赶去羊圈睡,大冬天的,他要洗全家的衣服。 两位表哥将他当马骑,稍有不从,就是一顿鞭子,骂他小杂种。 后来有贼人来羊圈偷羊,他为了阻拦,差点被捅死。 实在饿极了,他跑到街市上找吃的,抢过乞丐手中的窝窝头,与狗争食过。 甚至于,因为少年时容色姣好,还被喜好娈童的男人上下其手,他杀了那个老王八,由此遇到江夏王。 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徐贤弟,你定能如愿,享荣华富贵。” 这句话几乎是从牙缝挤出来的。 柳尚书那个性子,若知道自己女儿被男人如此糟蹋作贱,大概会搞垮整个徐家。 而那个老畜牲生父,他拼着这副残破之躯,定会让他生不如死,以慰母亲在天之灵,祭奠自己的苦难岁月。 第57章 聂琚醒来后,谢玄已经奔出几百里 聂琚从军营回城后,本想回自己的公主府住,但硬被聂行舟提溜到宫里。 他板着脸,“你最近都老老实实睡在宫里,别整天胡思乱想的!” 聂琚抠着手,“哥哥啊,你是不是听到了?但我们就纯睡觉,真没干别的,你不知道,趴在别人身上睡觉有多舒服。” 哥哥这个光棍,他哪会晓得两人相拥而眠的快乐? 聂行舟:“......” “是,我不知道。但你也别想了!不然我就告诉父皇,你的驸马或许就得换个人了,刚好陆峤也要回来了,我看不如——” 聂琚急了,“别别,我最近都住在宫里还不行吗?父皇整日操心国家大事,你别拿这事去烦他,好不好嘛?” 聂行舟见她被吓住,满意一笑,“好,你乖乖听话,我就不告诉父皇。” 躺在大床上,聂琚又开始发挥自己的想象。 想象自己平民家的美丽女儿,谢玄是隔壁穷小子,两人青梅竹马,被自己嫌贫爱富的父亲与兄长无情拆散,谢玄远走他乡。 不久后,她被逼嫁给富商,婚后整日思念谢玄,抑郁不欢,后来谢玄回到家乡,质问她为何要嫁给别人? 她说出自己的苦处,之后便投湖水而亡,谢玄找了棵歪脖子树,把自己吊死了。 最后两人变成一对孔雀,向东南方向飞去......五里一徘徊。 一边哭,一边把自己想象的内容说给盛夏与暖冬听。 盛夏表示:“公主,前半截好熟悉,后半截也好熟悉。但是加在一起,就有些奇怪。” 聂琚道:“想来我是将看过的书揉杂在一处,才会有这般诡异的想象。” 暖冬劝她,“公主,你别哭了,不然明天陛下与太子见了,你要如何解释?” 聂琚擦擦眼泪,“好,暖冬小心肝儿,我听劝。” 睡到半夜,她嫌热踢开被子,“狗东西,你回城了?咱们去放花灯吧!” 三更,月黑风高,一队铁甲骑兵向北奔去。 四更,宫门被叩响,一个消息传到皇帝耳边,他翻身而起。 五更,太极殿黑压压一片,朝臣交头议论着,发生什么大事了?看皇帝的脸色,能吓死个人。 皇帝脸色铁青,咬着牙宣告消息。 已投降的东突厥汗王的弟弟阿史那鲁尔,带着八千人,深夜往北叛逃。 朝堂瞬间沸了,有人激动道:“我说什么来着?我说什么来着?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啊!” “往北?想来是往并州,他们要跟北突厥汇合?” “阿史那鲁尔可是东突厥第一勇士,擅长骑射,他们现在跑到哪了?” “不知道,反正号称日行八百里,快着呢!” ...... 皇帝胸口生疼,丞相也好,谢玄也好,他们都劝过他,让他将这些人赶去葱岭。他没有同意,让他们留在京城,哪知出了这事! 东突厥汗王战战兢兢,伏地请罪,表示自己可以去追该死的逆弟回来。 朝臣对此冷笑,“让你去追?那等于用肉包子打狗!” “陛下,臣等建议,还是让骠骑将军去追为好,阿史那鲁尔是他的手下败将。” 得知消息的谢玄匆匆赶到,进来便拜倒,“陛下,此事微臣义不容辞,请允许微臣立出兵追击!” 皇帝马上就同意了,谢玄是最合适的人,此事刻不容缓。 等天大亮,聂琚睡饱起来后,谢玄已经奔出数百里。 得知这个消息,她懵了,东突厥叛逃了?谢玄去追了? “父皇,他要多久能回来?” 皇帝满心愧疚,“呦呦别担心,快则三五日,慢则......咳,总之他会尽快回的。朕已经发急告,令沿途郡县协助拦截。” 聂琚摇头:“父皇,县衙那些根本兵力不挡事,怕是连东突厥的影子都摸不着。如果他们过了并州关卡,到了北突厥境地,那就等于泥牛入海。” 皇帝气极,按说八千叛将跑就跑了,混入北突厥也不足为惧,大不了明年秋后一块收拾。 但这个消息传开后,对朝廷的威望损害极大,一定要将他们拦住,不能让他们突破并州关卡。 此刻,沈靖安心中畅快至极。 他与阿史那鲁尔打过多次交道,深知此人秉性,便着人挑拨几句,阿史那鲁尔热血上来,就率兵叛走了。 对上首江夏王道:“不知谢玄对这份礼物满意否?” 江夏王舒口气,竹林那次,谢玄下手实在太狠,将他的人全部除去,这个报复是必须的。 “阿靖,还是你有手段,路上我们已埋伏好人手,这次务必要谢玄死。” 沈靖安捏紧拳头,“是,他必须死。” 聂琚怏怏不乐,头一次体会到分离之苦,当初陆峤赴任蜀地时,她可没什么触动。 “盛夏,暖冬,你们收拾收拾,咱们出宫。” 皇帝也不好拦她,欲言又止,“呦呦啊,你.....” “父皇,我没事,你也别责备自己,这不是你的错,你的初衷是好的。至于谢玄,这是他的职责所在。我相信他,他会尽快回来的。” 得知她回来,谢灵秋来公主府陪她。 可怜的公主,虽然一口一个谢家妹妹叫她,但实际上,公主比她还小两岁呢。 默默坐在聂琚对面,“公主,我要怎么做,会让你开心些?” 聂琚摇头,“没关系,你坐着就好,我缓一缓,很快就好。” 她起身随手捡了本书,翻开后,却是《别赋》。 悲伤突然涌上来,上次谢玄给读的也是这首。 “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矣......” “......明月白露,光阴往来,与子之别,思心徘徊。” 正当谢灵秋以为她哭出来时,聂琚却揉揉眼,“谢家妹妹,我带你去医馆看看。贺青筠在做义诊呢,你如果小月子时也难受,顺道让他给你瞧瞧。” 谢灵秋既好笑又感动,起身同她前去。 到了之后,却发现医馆门口地上躺着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嘴里骂骂咧咧的。 “奸夫!光天化日之下,你们竟敢通奸!我要去衙门告你们!” 门口的贺青筠嘴角流血,眼神倒平静,他不疾不徐道:“你误会了,你夫人来此只为瞧病,与我并无瓜葛。” “你还有脸说,我家娘子看你的眼神都掐出水来,你以为我瞎吗?” “对,别以为你背后有人,我们就怕你,谁背后还没有撑腰的人了?” 医馆的护卫见聂琚忙来了,迎上来,“主人。” 聂琚不解,“这是怎么回事?贺大夫.....他怎么就成奸夫了?他都多大年纪了?” 护卫刚要开口,一美貌妇人匆匆跑上来,焦急道:“贺大夫,你没事吧?是不是他们打你了?” 她朝地上的男人撕打过去,“你个王八羔子!你敢打贺大夫!” 男人吼道:“苏氏,你这臭娘们!要点脸行不行?我才是你正经夫婿!信不信我报官抓你们!” 第58章 我要和离,嫁给贺大夫! 聂琚震惊不已,这妇人太勇猛了! 护卫对她解释,“主人,最近这苏氏常来找贺大夫瞧病,她夫君许六福说她与贺大夫有奸情,便带着几个兄弟来医馆闹事,我们一时不察,让他们把贺大夫给打了,你看要——” 聂琚看了风姿绰约的苏氏一眼,好奇道:“贺大夫与苏氏可有通奸?” 护卫忙道:“这怎么可能!贺大夫再正经不过,最多算是苏氏一厢情愿。” 他们奉命守卫医馆,这些日子也了解了贺青筠的品行,此人正派无比。 聂琚走上前,打量着贺青筠,这人满脸皱纹,哪里吸引人了?谢玄便是老了,想来也比他好看一万倍。 “啧啧,没想到啊,你这把年纪还能招蜂引蝶,年轻时可想而知。” 可见姑婆年轻时没少操心啊。 贺青筠垂眸不语。 许六福推开撕打他的苏氏,抹抹脸上的血迹,一骨碌爬起来,朝聂琚嚷道:“小娘子,别找这老色鬼瞧病!他勾搭完青楼女子,又来勾搭我夫人,你这般貌美,还是离他远点吧!这家医馆也该关门了!” 聂琚:“......” 什么关门?关什么门?这可是她的医馆! 苏氏又去打许六福,“你胡说!你敢害他医馆关门,我绝不饶你!” 许六福更起劲了,朝围观的众人道:“诸位都听到了吧?这个贱妇承认了,咱们去衙门见官!我知道奸夫背后有人,但我不怕!” 围观之人纷纷起哄,“哟,这通奸得判徒刑两年吧?” “两年?那是最基本的,听说还有杖刑呢!” “奸夫这么瘦,经得起板子吗?别给打死了!” “打死活该,谁会同情奸夫呢?应该流放三千里!” “哟,老兄这么狠,我记得你夫人是有了相好后,才与你和离的吧?” ...... 世人大多都爱看热闹,尤其是这种乱搞男女关系的,通常会十分精彩。 聂琚也爱看,如果这家医馆不是她的,定会让盛夏给她搬个板凳,剥着松子慢慢瞧。 但问题是—— 这家医馆是她的啊。 朝护卫递个眼色,护卫会意,对许六福道:“这位兄台,你真误会了,贺大夫与你夫人之间清清白白,并无苟且,你快带她走吧。” 许六福叉着腰,虚张声势,“呸!我这么好的夫人被他占了身子,我必须得报官!” 护卫喝道:“你真打算报官?” 许六福眼珠转了转,“......也不是非报不可,但你们总得给些补偿吧。” 护卫懂了,他这是要敲诈,笑眯眯道:“那你要多少?” 许六福刚要狮子大开口,一群穿官差服饰的人来了,为首之人喝道:“京兆府接到民告,有人通奸斗殴!犯事者何在?” 许六福懵了,什么?官差怎么来了?他压根没打算报案啊。 一位黑瘦男子上前,指指贺青筠与苏氏,点头哈腰道:“回官差,这两位是通奸者。” 再指指护卫与许六福,“这几位是斗殴者!” 许六福忍不住问道:“我说兄台,该不是你报的官吧?” 黑瘦男子回道:“是啊是啊,就是我!这位兄弟,你一直嚷嚷着要报案,却光说不去,我心里急啊,就替你去请来官差,不必谢!” 许六福:“......” 晦气啊,他只是想敲钱罢了,并没有真想报官。 官差才不管这些,喝道:“将人全部带走!” 聂琚还没去过京兆府大堂,见此便戴好帷帽,拉着谢灵秋同去瞧热闹, 两刻钟后,京兆府大堂,一众被押来的人跪在地上。 大堂门口则围了一群人,观看审案。 罗府尹一拍惊堂木,“堂下何人?状告何事?” 许六福是赶鸭子上架,只得硬着头皮,告贺青筠与苏氏通奸之罪。 罗府尹听完后,问贺青筠:“贺青筠,你可认罪?” 贺青筠抬眸,“请府尹明鉴,绝无此事,草民只是为她诊脉瞧病,并无逾越之处。” 罗府尹又问苏氏,“苏氏啊,你与贺青筠可有苟且?” 苏氏叩首:“并无,妾是找他看过几次病,但并无通奸之事。” 许六福喝骂:“你不是告诉我,说你与他发乎情,都有情了,还不算奸情?别忘了,你可是有夫君的人!” 罗府尹一拍惊堂木,“到底有没有这事?苏氏,你莫要唬弄本官!” 苏氏咬咬银牙,“我与贺大夫互相有意,但并无......并无那种事。” 许六福指她的鼻子大骂,“不要脸的贱人!给老子戴绿帽子!都这样了,还不叫苟且?非要我抓奸在床吗?” 贺青筠直皱眉,“苏氏,你莫要胡说!我与你并无情意!” 苏氏眼圈微红,“贺大夫,你明明有对我意,看我的眼神那么温柔,事事细心体贴,还叮嘱我——” 贺青筠打断她,“你想多了,这是医者该做的事情。” “贺大夫,你就别逃避了,我知道你心中有我,我回去就与他和离,再改嫁于你,我帮着你经营医馆!” 罗府尹眉头直抽抽,嘶,这算不算通奸呢?瞧女方态度,不像没事啊。 聂琚听不下去了,这苏氏弄不好会连累贺青筠下狱。 她朝里面扬声道:“苏氏啊,你可别瞎说,你这般年轻貌美,贺大夫这么大年纪,黄土都埋到脖子里了,你图他什么?图他年纪大?图他满脸皱纹?” 贺青筠这样,肯定不能一夜七次,哪能满足苏氏呢? 苏氏回道:“小娘子你不懂,男人年纪大些好,年纪大知道疼人,我是真心喜欢贺大夫。” 聂琚:“......话虽如此,但人家贺大夫对你没那意思啊!” 苏氏坚定道:“有,他有!我明白他的心思!” 贺青筠低喝,“苏氏,老朽说过了,对你并无心思!” 苏氏捂脸低泣,“你前几日不是对我很温柔吗?还让我好好养着身体,放宽心境,不要劳累,为何今日变了脸色?” 说着她伏下身,肩膀微微抽动,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 罗府尹一拍惊堂木,得,该定下结论了。 “苏氏对丈夫不忠,与人通奸,杖二十,徒刑两年。” “贺青筠与有夫之妇通奸,杖二十,徒刑两年。” “许六福与其斗殴者数人,各关押七日!” 许六福失声喊出来,“什么?还要关押我七日?那,那我夫人被他玩弄过,要赔给我多少钱?” 官差嗤笑,“你做梦呢?还想着钱呢?” 贺青筠朝苏氏淡淡道:“苏氏,你故意的吧?” 苏氏泪水涟涟,低声缀泣道:“对不起,贺大夫。” 许六福拳头硬,经常打她,而且专挑见不得人的地方打,她实在受不了,回娘家又行不通,便想到这个办法,贺大夫人温和细心,医术高明,如果改嫁给他,日子会好过不少。 而且她听说贺大夫背后有厉害之人撑腰,他们应该不会受罚,眼下也就是走个过场罢了。 衙役就要将几人都带去刑堂,聂琚喝道:“慢着!依大邺律,在未抓奸在床的情况下,通奸者有一方不承认,可保释!” 罗府尹眯起眼,行啊,这小娘子对律法倒清楚。 “没错,是能保释,但你须知,保释者需正五品以上品级,你可有?” 围观之人都笑了,“哟,这小娘子该不会也看上贺大夫了吧?” “可怜的小娘子,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吧,她哪来的五品品级?” “没准人家父兄有官身呢?哈哈,如果她父兄知道她喜欢贺大夫,还不得被气死?” 盛夏二话不说,朝说话的两人脸上各抽了两耳光。 她手劲极大,两人嚎叫出声。 “放肆!我家主人岂是你们能非议的?” 第59章 本宫的品级够吗? 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聂琚朝堂内扬声道:“罗士德!借一步说话。” 罗府尹一惊,底下衙役厉声喝道:“大胆,你是何人?敢直呼我们府尹名讳?” 聂琚微微抬起下巴,“我是谁?我是端王第十八房小妾,骠骑将军的相好,你们府尹认识我。” 罗府尹想起来了。 孙高升就是在此女手中犯事,被太子上奏革职查办,安阳侯的面子在此女面前毫无用处。 他立刻整整官服,肃然起身,将聂琚恭敬迎进内堂,让她坐于上首。 躬身一礼,“不知贵人是哪位?可否告知身份?” 聂琚摘下帷帽,“罗府尹,咱们在太极殿见过,当时在讨论竹林行刺之事。” 罗士德飞快思考着,他记得谢玄被行刺后,太子带他去太极殿见皇帝。当时在场的人有左右丞相,刑部尚书,大理寺卿,还有一位女子—— 广陵公主。 急忙拜倒,“下官见过公主殿下,不知殿下有何请教?” 聂琚道:“本宫要保释贺青筠,你看本宫的品级够吗?” “够,当然够!” “罗府尹,贺青筠并未与苏氏通奸,此事为苏氏一厢情愿。” “是,下官看得出来,但苏氏咬定两人有私情,又有许六福做人证,下官只得如此 。本打算等秋季时例行重审,将贺青筠放走。公主既做保人,现在就能将他带走。” 聂琚点头,罗士德这样处置虽不算完美,但也无可厚非,像这种民事纠纷,本就难以处理。 “那本宫就将人带走了。” 回到堂前,围观之人已经被尽数驱散,只有苏氏等人还在堂下跪着。 聂琚对贺青筠叹道:“贺大夫,走吧。” 大概是跪得太久,贺青筠站起来时,身形有些踉跄,护卫忙去扶他。 苏氏也欢喜起身,睁着一双杏仁眼,“贺大夫,我就知道你背后有贵人帮衬,等咱们出去后,我就与他和离,到医馆好好照顾你。” 许六福气得眼睛通红,破口大骂,“苏氏你这娼妇,真不要脸!和离休想,我定要休了你!” 他偷鸡不成反蚀把米,这会儿也顾不上咆哮公堂之罪了,只想将苏氏打个半死,再休了她。 罗府尹喝道:“苏氏,贵人只保释贺大夫,并未保释你,稍后衙役会带你去领罚。” 苏氏花容失色,什么?杖二十再加徒刑两年,她怎么可能撑得下去? 忙抓住贺青筠衣袖,“贺大夫,你快替我求求情吧,我不想挨打,更不想服徒刑。” 贵人既然能保贺青筠,肯定也能保她啊,张张嘴的事儿。 她又跪去聂琚面前,“这位贵人,你帮帮我!我也是被逼无奈,受不住这刑罚啊。” 聂琚冷笑,“苏氏,就算你有苦衷,但这不是你胡乱攀咬人的借口。” 世人谁无苦衷?只要有苦衷,便可以去谋算别人吗? 她不为难苏氏,但也不能太便宜她。方才和罗府尹说过,半个月后将苏氏放走,算是给她点教训。 回到医馆后,还有不少人等着看诊。 一位穿百花浮锦裙的女子欢喜道:“贺大夫,你回来了!我就说你不是那种人,不会有事的!我已经服了七日药,现下觉得好些了,你再给我诊诊。” 她形容消瘦,风尘气极重,脸上是粉脂都遮不住的憔悴,说着咳了几声。 贺青筠坐去内堂看诊,神色自若,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待女子看完诊出来,门口一男子对着她的背影啐道:“不要脸!青楼女子也来看义诊?一晚上比我半个月挣得都多!” 聂琚听到,冷冷道:“你不服气? 如果你愿意的话,去男风馆试试啊。” 男子气得跳脚,但碍于聂琚身旁有护卫,又不敢发作。 看完病人,贺青筠上前对聂琚道:“多谢殿下相助。” 聂琚感慨,“当年你还是驸马时,是不是也有这种情况发生?你是怎么处理的?有没有让姑婆伤心过?” 贺青筠:“......” 当年场景历历在目,大长公主决绝的样子,那女子苦苦哀求的样子...... 原来他曾经让妻子这么伤心气愤过吗? 聂琚没在医馆多待,嘱咐护卫一番,便同谢灵秋回公主府,却见聂行舟在中庭等她。 聂行舟朝她伸手,关切道:“呦呦回来了,听说你去医馆了,累不累?我给你带了点心。” 妹妹出宫时,他在东宫忙碌,一忙完马上赶来看她。 聂琚鼻子微酸,“哥哥,他答应过今日回来陪我的,可你看——” 聂行舟忙哄她,“放心,谢玄肯定也记挂你,他会尽快回来的。” 聂琚此刻精神恹恹的,任聂行舟怎么逗她,她都不开心,揉揉眼睛,“哥哥,我困了,你陪谢家妹妹聊一会儿。” 聂行舟心疼道:“好,你快睡觉,谢玄很快就回来。” 他想起什么,拿出一封信,“这是陆峤给你的。” 妹妹看完陆峤的信会不会开心些?多少能分散下注意力吧? 聂琚接过信,转身进了寝屋。 聂行舟对谢灵秋恳切道:“谢家妹妹,孤有一事请你帮忙,不知可否?” 谢灵秋忙道:“太子殿下请说。” “是这样,在你堂兄回来之前,你能否住在公主府,陪着公主?我怕她晚上会哭。” 谢灵秋诧然,“哭?公主看起来不像是会哭的人。” “你有所不知,前几日她就哭得双目红肿,虽然她说是被蛇吓的,但据孤所知,她是思念令兄所致。” 谢灵秋诧然,公主当真这般深情? “太子殿下放心,我会陪着公主。” 聂行舟松口气,“多谢。请尝尝点心,女子应该都爱吃甜食。” 谢灵秋感慨,“公主真有福气,殿下是很好的兄长。” 聂行舟给她倒了盏茶,“兄长理当疼爱妹妹,谢家妹妹这般出色,想来你兄长也极疼爱你。” 他容貌极好,动作温柔优雅,谢灵秋暗想,怪不得会有那么贵女喜欢他。但最近又有传言,太子似乎某些特殊的爱好......不知真假。 晚上,谢灵秋陪聂琚睡觉,给她哼歌哄睡,聂琚将信盖在脸上,渐渐睡去。 谢灵秋捡过她脸上的信,这就是陆峤写给公主的? 匆匆扫一眼, “......月明千里,京洛佳人,思之不见,我心忧矣。” 这直白热烈的思念之情。 如果被堂兄看到这封信,他肯定会将信撕得粉碎,再把陆峤暴打一顿。 乌行山下,夜风寒冷。 谢玄带人追了大半天,此刻刚停下来休息。 吴春意递给他干粮,“将军,你吃点东西。” 谢玄摇头,解下水囊饮水,“我不饿,药物和人手都准备好了吗?” 对于突厥叛逃之事,他年前就有预感,已经提前暗中做了部署。 “将军放心,都准备好了,阿史那鲁尔这孙子撑不了多久!必将他押送回京!” 他脸庞染上笑意,“等咱们回京后,将军就能陪公主了。” 谢玄拧紧水囊,望着天上月,“嗯。” 他算是明白了,什么叫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休息够了,他跃身上马,“走!继续追!” 第60章 舅舅,别与柳家议亲了 晨风轻拂,橘红的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 聂琚迷迷糊糊翻身下床,她散着发,赤着足,阳光在她白色寝衣上落下温柔的色彩。 谢灵秋走过来,笑道:“公主醒了?” 她给聂琚穿上鞋袜,公主乌发的头发衬着莹润生辉的皮肤,如花枝堆雪,实在是好颜色。 聂琚打个吹欠,“嗯,昨晚有你陪着,本宫睡得不错。” 梦中的谢玄没有受伤,他银甲长枪,可威风了,就是沉默不语的样子,也不和自己说话。 她趴在案几上给陆峤写回信,表哥也是,他胆子够大的,还敢写情诗给自己,如果被谢玄知道,他会打爆陆峤的头。 信上写:表哥,听说你要回京了,舅舅舅母正在为你相看亲事,以你的家世姿容,必能觅得佳人。我的驸马很好很厉害,他能抱着我飞到桃花树上。等你到京后,我安排你们见面。 刚搁下笔,宫中就来人了,皇帝传她入宫。 “公公,发生何事了?” 太监苦着脸,“公主啊,陛下这两日心气都不顺,下了早朝,将几个朝臣叫去书房骂,还摔了东西。” 聂琚闻言马上换衣服,随宫人进宫,可不能一直让父皇生气。 到了太极殿台阶前,梁国公陆和满脸疲惫的走出来,他被皇帝骂了小半个时辰。 看到聂琚,他拱手道:“公主来了?顾丞相在里面,陛下还在生气。” 聂琚还礼,“舅舅好,我听人说,舅母在为哥哥议亲,是真的吗?” 陆和走到她身边,“是,你舅母中意柳尚书家嫡女,等峤儿到京后,就让他们相看。” 说完他打量着聂琚的神色,外甥女会不会为此伤心?她与儿子到底有些情分。 聂琚轻咳,有些事情该说出来了。 “舅舅,能否陪我去花园走走?” 陆和同她过去,到了园中,他蔼声道:“呦呦,你找舅舅有话要说?” 碍于君臣之别,他平常不能唤聂琚的小名,但私下时,有时会顺口唤出来。 “是,关于表哥的婚事。舅舅啊,你们能不能别和柳家议亲,柳家女儿与表哥不合适。” 陆和有些意外,公主当真舍不得儿子与别人议亲?可她不是与谢玄感情很好吗? “呦呦,你与柳家女儿相熟吗?你怎知他们不合适?” “舅舅,有件事情我得告诉你,柳容有相好的男子,而且她有了身孕。” 向来镇定的陆和脸色大变,“......你说什么?!” 聂琚把自己知道的都说出来,听得陆和脸色越来越黑,手掌有些发抖。 他暗骂,夫人什么眼光!千挑万挑,居然挑了这样的女子与儿子议亲! 聂琚见状忙道:“舅舅,我没告诉舅母,是担心她会把事情闹大,你们不与柳家议亲就是,别逼柳家太狠,毕竟你与柳尚书同朝为官,给他留些颜面吧。” 柳容珠胎暗结之事,如果告诉舅母,以她的性格,定会让柳容声败名裂,柳陆家从此结仇。 陆和头嗡嗡作晌,眼前发黑,好一会儿才道:“呦呦,多谢你告知我此事,我会先求证,再做打算。” 但其实他心里已经信了大半,公主年纪虽小,但知轻重,这事她岂会乱说。 因着自家夫人的宣扬,已经有不少人知道柳家在与陆家议亲,若此事为真,一定要赶紧作罢,国公府怎么可能要这样的新妇? 说完他匆匆而去,脚步再也不恢往日从容。 聂琚进了太极殿,顾丞相被皇帝骂得抬不起头来,见女儿来了,皇帝才堪堪停止骂人。 指指顾丞相,“滚滚滚,你滚吧!别在朕这里碍眼。” 顾丞相一迭声道:“是是是,微臣这就走,马上走。” 说着他朝聂琚递个感激的眼色,一溜烟儿跑了。 皇帝一手叉腰,一手扶额,脖子都气红了,满屋子转圈圈。 聂琚知道他是气狠了,忙上前给他敲背。 “父皇,朝堂上发生何事了?能和女儿说说吗?” 皇帝告诉她,因着阿史那鲁尔叛逃之事,今日有朝臣要求严惩余下的突厥将士,并提议将突厥可汗扔进天牢,大刑侍候。 皇帝不同意,御史们开骂,骂他好大喜功,沽名钓誉。 “陛下做皇子时就高傲自大,喜爱冒险,如今贵为国君,还不懂收敛。” 甚至有朝臣道:“陛下私德亦不修,曾觊觎人妇,夺人妻子!” 皇帝气得将镇纸砸向他们,“你们这帮老匹夫!欺朕太甚!无中生有!朕何时惦记有夫之妇了?又抢谁的妻子了?抢你的了?” 他本想杀了几个御史,被梁国公与顾丞相拼命拦住他,“陛下,使不得啊!” 皇帝没办法,只能把梁国公与顾丞相留下来斥骂泄愤。 聂琚忍得脸颊都痛了,才没笑出来,怪不得父皇气成这样。 “呦呦,你说朕要不要砍了他们脑袋?排成一排,挂在城墙,以振君威?” 皇帝比比划划,想到那个场面,他呵呵直笑。 “......父皇,你曾说:谏官是天子师,帝王友。你得为自己说过的话负责,不能胡乱杀人。御史就爱喷粪,别理他们就是。你若真杀他们,反而成全了他们的美名!而父皇会留下污点!” 皇帝也是图口舌之快,闻言顺着台阶道:“那就听你的,不过你得陪朕一块用午饭,行不行?” 聂琚立时答应,“当然可以!不过我打算在谢玄回来之前,暂时去他的将军府住,行不行?” 皇帝:“......” 陆和回到家中,马上召来心腹,密密嘱咐几句,下人领命而去。 又召来管事,“去,将花园里的假山全拆了!这些地方最容易藏污纳垢,留它何用?” 陆夫人见他这么早就回来了,上前道:“夫君啊,这好好的,你拆什么假山?” 陆和忍着气,“你别管!我看不顺眼!拆就拆了!” 陆夫人心情正好,也不计较他的态度。 “夫君,我正拟聘礼单子呢,柳家女儿真不错,乖巧柔顺,等她进了门,我会好好调教她,保管是位好新妇。” 陆和额角直跳,“夫人,此事你怕是言之过早,柳氏女与峤儿未必合适......总之等峤儿到京后再说吧。” 陆夫人急了,“怎么?难道只有公主与峤儿合适吗?那可不行啊,咱们国公府容不下她这尊大佛。” 陆和气得甩袖而走,夫人瞎想什么呢?皇帝还不乐意将公主嫁过来呢! 聂琚陪皇帝用完午饭,回公主府,将一应寝具衣物搬去将军府。 她心里总不踏实,下意识的觉得,只要自己住在将军府,谢玄一定能平安归来。 姜年见状又惊又喜,稳了稳了!将军的驸马之位稳住了!瞧公主这架势,真叫人感动。 聂琚命人将谢玄的寝房收拾出来,添上自己的东西,整个寝屋的格调为之一变。 她带着谢灵秋在院子里视察,“咦,水池呢?竹子呢?为何全都没有?” 以前她虽然来过谢玄后院,但都是匆匆忙忙的,今日细看下来,才发现少了些景致。 谢灵秋笑道:“公主忘了?你去年来我家,说水池招蚊子,竹子招蛇。堂兄便将竹子砍了,水池也填上。” 聂琚:“......” 谢玄狗东西,这么听话做什么?他就不会有自己的主意吗? 想到谢玄给她的私印,便命人打开将军府库房,不由惊住。 谢玄居然这么有钱! 不不,应该说,是自己又多了一大笔财富! 第61章 狗东西,你回来了? 翌日,将军府。 聂琚枕在谢灵秋膝头,安抚着黑脸的聂行舟。 “哥哥,你急什么?我就是暂住,暂住!等谢玄回来后,我就搬回公主府。表小姐都能去别人家住,谢玄是我的驸马,我为何不能在他府上住?” “什么表小姐?我只知道,你住在这里不合适!” 聂行舟今日才知道妹妹搬来将军府住了,便匆匆赶来,想将妹妹提溜走。 聂琚将青玉私印扔给他。 “看到没有?这代表什么?我是将军府的主人,主人还不能在自己府上居住?” 聂行舟没想到谢玄将私印给了妹妹,一时语塞,“这......这你也不能住主人房吧?好歹住客房吧?” “哥哥你是不是傻?我既是主人,为何要住客房呢?” 聂行舟:“......” 竟无从反驳。 谢灵秋强忍住笑,给聂行舟倒了杯茶,看看,公主把太子堵得话都说不出来。 荒野之下,黑云低垂,乌金被遮于其间。 再行百里左右,就是并州关卡重地。 谢玄将东突厥逃将团团围住,他重伤阿史那鲁尔后,东突厥已溃不成军。 这些人逃了几天,已经是叫苦不迭,在京中有吃有喝多好,何必跟着阿史那鲁尔吃苦受累? 谢玄刚要下令将人押走,外围突然逼近一群黑衣武士,个个手持弓箭,目光阴狠。 为首之人朝阿史那鲁尔喝道:“鲁尔,我的好兄弟!咱们突厥本是一家,今日来接你们,回广阔的漠北!做回大漠的雄鹰!” 鲁尔有些疑惑,北突厥会有这么好心?东突厥与北突厥也是有世仇的啊。北突厥抢过他们的女人,他们也杀死过对方的可汗。 真说起来,他不知是对北突厥仇恨深,还是对大邺仇恨深。 地上响起嘶嘶声,是一群蛇快速游来。 吴春意忙提醒众人,“有蛇,都小心些!五队,快用驱蛇粉!” 五队士兵解下腰间布袋,将里面的粉末洒向蛇群。 领头武士喝道:“谢玄,听说你是大邺最厉害的将领,今日就让你死在我手上!” 谢玄冷笑,“是吗?可今日要死在这里的,是你们啊!” 外围又来了一队银甲军,同样手持弓箭,气势如虹,“将军,我们来了!” 领头武士心顿时凉了半截,糟糕,他们这是被前后包围了! 谢玄挥剑所向之处,漫起一片血雾,发间脸上沾了不少血。 黑衣武士几乎全部被歼灭,领头之人挥刀自尽,一个活口都没留下。 谢玄拿出手帕,擦拭着脸上的血迹,问吴春意,“中蛇毒的将士多吗?” “不多,他们事先已服用过解药,并无大碍,军医正为他们清余毒。” 将水囊递给谢玄,“将军,接应他们的北突厥人,已被并州驻军截住,刚才那帮人是假冒的。” 谢玄点头,“等将士歇好后,返程回京。” 吴春意感慨道:“将军这般想念公主,想必公主也想念将军。” 谢玄神色柔和下来,口中轻斥,“你话真多。” 吴春意生性憨厚,不像姜年那样圆滑,闻言真以为是自己话多,便乖乖闭了嘴。 京城将军府。 聂琚斜躺在美人榻上,谢灵秋声情并茂的读着话本。 “新婚之夜,丞相一只手揽入住娇娇儿的腰,一只手穿过她的后颈,哑声道:娇娇,吻吻我,命给你。” 谢灵秋模仿男子沙哑的声音,还挺像的。 聂琚打个呵欠,“你说丞相没嘴吗?不能自己去亲?不用说,丞相肯定没给命,给的定是胯下的那命根子。男人都这德行,嘴上说得好听,实际上只图自己快活。” 谢灵秋:...... 公主的见识,总是如此清新脱俗。 “你不必读了,我知道结局,娇娇肯定在丞相身下像夜莺一般,娇啼一夜,床咯吱咯吱摇了一夜,次日早晨,丞相一脸满足,对丫环说:嘘,别吵醒夫人,让她多睡会儿。” 谢灵秋:...... 聂琚从美人榻爬起来。 “说真的,这个我实在没法代入,你瞧咱们顾相,都六十岁的人了,怕夫人怕得要死。哪敢娶娇娇?再说了,娇娇儿才十六,老丞相真能在娇娇身上奋战整夜?让娇娇儿哭着求饶?” 她一脸纯真,说着露骨无比的话语。 谢灵秋放下话本,发现聂行舟不知何来了,阳光照在他脸上,五官眣丽,就是有些牙疼的样子。 她忙起身行礼,心中不免有些忐忑,太子来多久了? 刚才话本上的内容他全听到了? 聂行舟朝她颌首,“谢家妹妹,不必多礼。” 聂琚懒洋洋道:“哥哥来了,你随便坐。” 聂行舟负手而立,“呦呦,谢玄将逃走的东突厥人都抓回来了,大概明日下午到京。” 聂琚高兴得直蹦,“真的?太好了!他终于要回来了!” “好了,你收拾下,回你的公主府住。” “急什么?我明天上午再走,后院的水池正挖着呢,竹子也得栽,我忙着呢。” 聂行舟叹气坐下,“你最好说到做到,明日就回去。” 聂琚拍拍他手臂,“哥哥啊,你和谢玄年纪差不多,太子妃连个影子都没有,父皇正愁着呢。” 聂行舟弹她脑门,“用得着你操心!你还是替陆峤操心吧,他的议亲对象没了。” 聂琚一惊,“没了?柳家女儿死了吗?” “什么死了?不是这意思。” 聂行舟解释道:“陆家不是在与柳家议亲吗?前几日柳尚书对舅舅热情得很,但今日下朝后,柳尚书追上舅舅,劈头便骂,说他背信弃义,瞧不上自己女儿。而舅舅脸色铁青,什么都不说,甩开他就走。” 聂琚了然,看来舅舅是查到什么了,所以才叫停议亲,他之所以不说,是怕柳尚书打死甜甜的容儿吧? 另一边,谢玄星夜兼程,半夜就到了京城,他将俘虏与将士留在军营,天亮后再进宫复命。 到将军府前,天仍灰蒙蒙的,他敲响大门,守门人十分惊喜,“将军,你可算回来了!” 姜年听说他回来了,忙揉着眼睛起床,低声道:“将军,有件事情要告诉你,公主在你寝屋呢,她最近几日都住这里。” 谢玄愣住,公主住在这里?睡在他寝屋? 看看自己一身风尘与血腥气, 忙去沐浴。 聂琚趴在榻上睡觉,莹润光洁的小腿搭在被子外面,睡得正舒服。她本来邀请谢灵秋同睡,但谢灵秋执意睡客房。 门吱呀一声响了,她还以为是盛夏或暖冬,翻个身继续睡。 一只手在她脸上抚摸,她扭脸躲开,那只手又摸上来。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呀,是谢玄?狗东西来她梦里了? 揉揉眼坐起身,瀑布般的青丝披散着,中衣松松系着,隐隐可见衣襟里白嫩如雪的肌肤。 谢玄柔声唤道:“......殿下,我回来了。” 聂琚懵懵懂懂,伸出双臂抱住他,带着一点鼻音道:“......你总算回来了!” 她好想嘤嘤哭两声,还知道入梦啊? “嗯,我回来了,想早点看到公主。” 他匆匆沐浴完就过来了,实在等不及她起床。 他思念难抑,匆匆沐浴完就过来了,实在等不及她起床。 聂琚傻笑,“狗东西,你入我的梦,是不是想对先我这样这样,然后再那样那样?” 第62章 抓紧吧,好梦一刻值千金! 聂琚懵懵懂懂,伸出双臂抱住他的脖子,带着点鼻音道:“......你总算回来了!” 她好想嘤嘤哭两声,还知道入梦啊? 谢玄低低道:“嗯,我回来了,想早点看到公主。” 他思念难抑,匆匆沐浴完就过来了,实在等不及她起床。 聂琚傻笑,“狗东西,你入我的梦,是不是想对先我这样这样,然后再那样那样?” 谢玄将她抱在怀里,“一切听公主的,公主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自离开京城后,心就空空的疼,像是缺了一大块,眼下公主在怀,他踏实无比,喜悦无比。 “公主最近吃得好吗?睡得好不好?有没有人惹你不开心?” 聂琚叹息,她的梦通常都做不长,谢玄还那么多废话! “你别说了,直接办事不好吗?抓紧吧,好梦一刻值千金!” 捧着谢玄的脸,在他唇缝扫荡,又吮吸两下,去找他的舌头。 谢玄浑身发麻战栗,扣住她的后脑勺配合她,加深亲吻。 一时情热如沸,寝屋只有喘息声和亲吻声。 ...... 半炷香后,聂琚累得趴在谢玄肩头,兀自逞强道:“狗东西,喜欢我这样对你吗?” 谢玄呼吸凌乱,“......那公主喜欢狗东西吗?” 聂琚松开手臂,躺回床上捂着脸笑,“......身体好看,模样也好看的男人,我当然喜欢。” 谢玄笑了,她喜欢的东西,他恰好拥有,没什么比这更好。 聂琚伸手拉他,“来都来了,抱着我睡一会儿吧?” 谢玄俯身,“......现在不方便。” 他想对她做许多,比如褪去她衣物,与她缠绵,让她双目水雾蒙蒙,在他身下失态...... 聂琚心情彻底放松下来,眼皮又开始打架,侧头一歪睡着了。 梦境结束。 日光大亮时,她姗姗来到大厅用饭。 盛夏给她挽袖子,谢灵秋给她盛汤,姜年在一旁道:“公主尝尝,将军说你最喜欢这些菜。” 聂琚拿一块松软的虾仁蛋饼咬着,不胜唏嘘,“唉,你家将军下午就能回来了。” 盛夏笑道:“公主还没醒神吗?今早驸马去看过你啊,还是奴婢给他开的门。” 公主十分思念驸马,想必驸马也是,她与暖冬便将人放进去了。 聂琚眼光大亮,激动道:“真的?那他人呢?有没有受伤?人都抓到了吗?” “将军进宫复命去了,没有受伤,他与并州府兵里应外合,将逃走的突厥人全押回来了。” 太极殿。 谢玄向皇帝复命,得知他已叛逃之人悉数抓回,皇帝大为喜悦,面子里子都回来了! “好,好,不愧是朕的大将军!” 一众朝臣跟着夸赞,谢玄劳苦功高,又是陛下爱婿,夸起来毫不违心。 皇帝朗声道:“告诉朕,此次你想要什么赏赐?” 顾丞相暗自叹息,谢玄已经是一品大将军,又是候位,再封赏,那只能是国公了,但谢家已经很宣赫,若不懂得收敛—— 谢玄恭敬道:“微臣确有一事求陛下。” “哦,何事?” “此次突厥逃将抓捕事宜,微臣已经写成文书,具体细节微臣手下副将都知道,审问事宜可由他配合。还请陛下准微臣几日假,微臣答应多陪公主。” 顾丞相松口气,打趣道:“谢将军着实爱重公主。” 皇帝哭笑不得,“行行,朕准了,这几日尽量不打扰你。” 此事他对女儿本就有内疚,哪会不准呢。 谢玄躬身,“多谢陛下。” 朝臣不免有些眼热,谢玄累死累活的赶回京,封赏不要,只要陪公主,确实是个好夫婿,就是不知,他是装出来的,还是真心话? 谢玄出了大殿,迎面走来聂行舟。 “见过太子殿下。” 聂行舟对他莞尔一笑,“谢将军回来了?此行辛苦你了。” “微臣份内之责,理应如此。” 见他眼底有血丝,聂行舟叹道:“你快回去吧,呦呦一直在等你,但你切记,别让她住你府上,天黑之前把她送回公主府。” 他能体谅两人的相思之苦,这已是他所能做的最大让步,不然依他的意思,一早就将妹妹接走了。 谢玄拱手,“是,多谢太子殿下。” 回到将军府,聂琚等人在厅中坐着。 谢灵秋敛衽为礼,“见过兄长,兄长此行辛苦了。” 谢玄温声道:“灵儿,我今日要陪公主去街市。你回去告诉祖父他们,我一切都好,明日再去看他们。” “是,兄长。” 聂琚微怔,“谢玄,你可以先回去看你母亲和祖父,明日再陪我。” 她不是不讲道理的人,谢玄此行凶险,谢家肯定为他提心吊胆 ,平安回来,总得先去看家人吧? 谢玄却道:“公主,看望他们十分重要,但没那么紧急。陪公主既重要又紧急,所以要排在前面。” 聂琚:“......” 她对他来说,既重要,又紧急? 空气浮动蓬勃而发的情愫。 谢灵秋忙道:“兄长,告辞了,我这就回家替你传话。” 说着她赶紧溜了。 厅里只剩二人,谢玄凝视着聂琚,自开春后,公主就如同吹了气,一日一个样,她更美了。 他伸出手,“殿下,我们走吧,我带你去街市。” 聂琚拒绝,谢玄似乎消瘦不少,“你是不要命了吗?马上去睡觉!我在旁边看着你。” 她是吃饱喝足了,精神十分好,但谢玄星夜兼程,快马加鞭,必须得让他睡一觉。 谢玄握住她的手腕,柔声道:“我精神很好,不必休息。” 聂琚不肯,强押着他回寝屋,这人如今是她的,不能让他任性。 与此同时,江夏王府。 沈靖安坐在轮椅上,把玩着墨玉扳指,神色不辨悲喜。 江夏王有些颓然,“这次又没除掉他,实在可恨。那些蛇就没咬到他?” “他提前备了驱蛇粉和解药,看来他对突厥叛逃也好,对你我的布署也好,都早防着呢。” 才初夏的天,江夏王脸上已流下汗来,“接下来要怎么办?” 沈靖安悠然道:“父亲莫急,陛下为了他明君的名声着想,无论如何都不会重罚你。咱们可以慢慢对付谢玄。” 江夏王急得踱步,“怎么对付?他家在京中的势力不容小觑。再说谢玄还是广陵的驸马,他也是皇亲国戚啊。等他们成亲后,谢玄说不得就能加封为国公。” 沈靖安敲敲椅柄,“父亲莫忘了,谢玄还有一个情敌呢,陆峤陆大公子,那位也是皇亲国戚,梁国公家的势不小吧?” 江夏王眼睛亮起,“不错,我记得他很喜欢广陵,按你这般说来,谢玄对他有夺妻之恨,倒可以利用。” 沈靖安冷笑:“正是如此。” 江夏王心中稍定,他要将陆峤争取过来,做他的同盟。 【美丽可爱的公主们,可不可以求个书评,催更也好,段评也好,章末免费的为爱发电也好,请多多互动!当然,没这些也好,公主们依然美丽可爱。】 第63章 陪着公主 聂琚趴在谢玄身上,用手指数他的睫毛。 平时没注意到,谢玄的睫毛还挺长,又浓又密,他真好看。 谢玄睁开眼,没有比眼前景象更他开心的了。 他朝暮思念的人,正和他在一起,眷恋依赖的看着他。 两人谁也没说话,自然而然的亲吻起来。 聂琚抬起雾蒙蒙的漆黑眼珠看他,“......谢玄,我好高兴。” 谢玄抚摸她柔嫩的脸颊:“......公主高兴,我就高兴。” 聂琚支着下巴,“......你还会挺会哄人心嘛。” “只哄过殿下。” “为何要哄我?” “.....喜欢你,爱慕你,想看你傻笑,听你胡说八道。” 聂琚在他额头一通蹭,站起身来,“......给你看看它们。” 谢玄不解,“......它们?” 聂琚解下衣袍,将上身脱到只剩云白色肚兜,乌黑的头发散开,披在圆润晶莹的肩上。 谢玄还从来没见过她这个样子,眼底微热,忙要找衣服给她穿上。 却见聂琚将肚兜也除去,如冰雪般雕琢的身躯展露无遗。 满眼春色,避无可避,少女身上独身的馨香之气袭来。 谢玄的脸红得要滴血,马上移开目光。 “......你看吧,我脱了就是让你看。” 聂琚抓住他的手,往两边丰盈摁去,“你摸摸它们。” 手感温热滑腻,他傻乎乎的不敢动, “......如果你喜欢的话,就揉一揉吧。” ...... 窗外海棠花落尽,石榴花红艳艳的花初初绽放,像是燃烧的火,灼灼耀眼。 寝屋里的两人穿好衣服,谢玄半跪着,给聂琚套上罗袜,穿上锦鞋。 聂琚看向他身下,“我就是让你摸了摸 ,你那什么......就那什么了?” 谢玄神色自若,捏住聂琚的手,“......与公主亲近时就会如此,它喜欢公主。” 聂琚捂住脸,“......狗东西,你在说什么呢?我还小呢!我纯洁着呢!” 谢玄从善从流,“是,是我不纯洁,污了公主的耳朵。” 两人整顿好后,信步来到街上,长街熙熙攘攘,车水马龙,一派浓浓的烟火气息。 聂琚突然道:“谢玄,多谢你。” “......公主为何突然谢我?” “谢谢你守护边境,谢谢你没让他们逃出并州,有此太平,是你和将士们创造的。” 谢玄郑重道:“.....我愿永远守护缰土,守护公主。” “那你在战场上是不是很凶险?会经常受伤吗?吃了不少苦吧?” 一想到谢玄战场上的模样,她既自豪,又隐隐不安。 “......我向来小心,很少受伤,公主宽怀就是。” 聂琚不信,正要再追问,前方 ‘呼’ 的一声,火花腾空,有金红色的凤鸟飞出。 人群爆发出阵阵喝彩声,震耳欲聋。 聂琚看得震惊,“这就是幻术吗?” “是,这是西域术士,他们擅长表演幻术。” 大胡子术士又往花盆里洒下一颗种子,瞬间生根发芽,长出枝叶开花结果,果子逐渐变大,变成金色的胡瓜。 聂琚使劲鼓掌,从谢玄身上扯过荷包,将碎银抛给术士。 术士拱手致谢,看清她的脸后呆了呆,好漂亮的小娘子! 将胡瓜递给她,“小娘子,这个送你。” 聂琚接过,“多谢,这里面有没有剧毒,蛊虫,咒术之类的?” 术士大笑,指着不远处的胡瓜摊,“就在那里买的,二十文一个。” 他说话间,胡子一抖一抖的,眼睛又落到谢玄身上,不禁有些惊讶。 这位公子好熟悉啊,他这张脸,自己肯定在哪里见过。 聂琚将胡瓜塞给谢玄,两人牵着手继续向前走。 术士还在苦苦思索,想起来了—— 他不就是那个窒息而死的将军吗? 当年这人呼吸几乎没了,心跳声也察觉不到,但身体尚有余温,本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念头,他给人按压心肺,再安魂作法,硬是将人救活了。 但这人没有休息多久,留给自己报酬后,就匆匆上了战场。 敲着长满卷毛的脑袋,虽然这位将军恢复的比他想象中还要好,但他还是想提醒他,要多注意养护。 聂琚一路走一路买,几个随从怀里都塞不下了。 她摇晃谢玄的手臂,雀跃道:“你还没去过我的医馆吧?我带你瞧瞧。” 晚霞绚丽,粉金色的光芒将人脸照亮,谢玄看着她明艳的小脸,满足得不行。 贺青筠看诊刚结束,坐在院中桂花树下休息。 聂琚脆声道:“贺大夫,我们来看你!” 说着她让随从将吃食摆满桌子。 贺青筠起身,“小殿下来了,请坐。” 公主神采飞扬,眼中全是笑意,她遇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情? 再看谢玄,这人正温柔款款的看着公主。 贺青筠忍不住道:“年轻人,你可是谢太傅之孙,骠骑将军谢玄?” 虽然他在骠骑将军府住过一段日子,但并未与谢玄打过照面。 谢玄拱手为礼,“晚辈谢玄,见过贺大夫,我听祖父说起过你。” 聂琚拉谢玄坐下,“贺大夫,你最近忙吗?有没有人来医馆闹事?” “有殿下安排的护卫在,一切都好。” 贺青筠打量着谢玄,此子五官明俊,神姿高迈,身上没有丝毫戾气,甚至没有武将的肃杀。 “听公主说,你执行公务去了,这是刚回来?可有回府看谢太傅?想来他很挂念你。” 谢太傅当年是他上司,于他有提拔之恩,他一直感念在心。 聂琚顺口道:“没呢,他今早刚到,先陪我玩耍,明日再回家看太傅。” 说着她拎着裙摆去洗手。 贺青筠看着她的背影摇头,对谢玄道:“谢将军,你离京多日,理应先去军营,再去看太傅。君臣父子,再是兄弟朋友,儿女私情可以缓一缓。” 谢玄有些明白了,大长公主为何会对外宣称,她的驸马已死。 将妻子排在最后的男人,跟死了有什么区别? “贺大夫,你这般行事,想必当年曾令大长公主伤心。 贺青筠眸色一颤,“......你这话是何意?不当如此吗?” 聂琚洗好手跑过来,“你们在聊什么?” 谢玄笑道:“没什么,天色不早了,我送你回府。” 聂琚想到聂行舟给她换驸马的警告,马上道:“好,那我们赶紧走吧。” 贺青筠醒过神来,叫住聂琚,“小殿下,劳烦你替我转告遇安那孩子,让抽空来看看我,我有话和他说。” 聂琚:“......咳,我尽量吧。” 呼~~ 隋遇安在姑婆那还好吗? 夜色初上,大长公主府。 五十一郎躲在一边,眼神愤恨的看着厅中,大长公主正与隋遇安对弈。 他咬牙骂道:“臭不要脸的老书生!年纪比我还大,凭什么得殿下喜爱?哼,想来是有房中媚术!问他也不告诉我!” 他今年才十七岁,而隋遇安都二十多岁了,凭啥他能得主人宠爱? 三十七郎嗤笑,“花无百日红,眼下公主对他热乎,没准过几日就腻了,咱们等着瞧吧。” 屋里的隋遇安也不解,大长公主是什么意思? 自他来后,公主锦衣玉食的养着他,只与他聊天,从没让他侍过寝,也不许他出门。 对面的大长公主松松挽着泥金披帛,扣下一枚棋子,抬眸看向隋遇安。 这孩子不是贺青筠的骨血,从她知道的情况来看,倒有可能是皇室血脉。 但到底是不是,她也无法确定,这件事恐怕只有隋遇安的母亲才知道。 万幸,平康没有睡了他。 第64章 柳家女珠胎暗结? 梁国公府。 陆夫人闯进梁国公书房,“夫君!你今日一定要告诉我,为何要叫停与柳家议亲之事?柳家哪里不好?当时说要议亲时,你不也同意吗?” 最近遇上柳夫人时,人家会甩脸子给她看,贵妇们也在议论,说梁国公府自恃高贵,出尔反尔。 梁国公手执书卷,头也不抬,“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形势不同了。” “有什么不同?到底发生了何事,你倒是告诉我啊!是不是广陵她——” 梁国公喝道:“你快住嘴!这关她什么事!” 他手指向陆夫人,“蠢妇!你知道不知道,我国公府的脸面差点被你丢尽!你什么眼光?满京那么多女子你不找,偏偏找那样的新妇!” 说着他愤愤然摔了书。 陆夫人被骂懵了,“夫君这是什么意思?柳家女哪里不好?你倒是说啊。” 梁国公知道,如果他不说出实情,夫人肯定不依饶。 “你到底是有多着急为峤儿娶新妇?珠胎暗结的你都要!她与徐家那小畜牲已私混多日,桃花宴上,他们......他们还在假山行苟且之事!你这个主母是怎么当的?” 这几日他已将事情查清,手下人跟着柳容的侍女,顺藤摸瓜查到徐净远。 徐净远酒后吐露实情,他与柳容相好已有小半年,就等柳容肚子瞒不住时上门提亲。 陆夫人不敢置信,失声道:“你说什么?” 珠胎暗结?柳家女有身孕了? 她晃了晃身体,扶住桌子才没摔倒。 梁国公的怒气一下子全涌上来,“我儿才冠京师,品德相貌没得挑,你这个做母亲的,非要如此羞辱他?” “不可能,这不可能!柳家教养好着呢,怎么会有这种事情发生?” 陆夫人拼命摇头。 梁国公叹道:“夫人,此事到此为止吧,我平日与柳尚书无仇无怨,抬头不见低头见,你别闹出去,好歹给人家留些颜面。” 既便他是国舅,又是国公,事情也不能做太绝,柳尚书为六部尚书之一,轻易不能得罪,这是他的处世之道。 陆夫人知道夫君的本领,他所查之事定然属实,不会冤枉别人,不由又恼又恨,捂着帕子哭泣。 想到宝贝儿子差点被她误了,一口气硬生生堵在胸口,憋得要吐血。 聂琚心情却极好。 朝思暮想的驸马平安归来,亲亲抱抱后,她神清气爽,夜间睡得十分踏实。 晨风清爽宜人,她坐花厅喝着梅花饮,赏着夏季景致。 谢辞上前道:“公主,咱们园中的花都开了,景致是京中数一数二的。你有没有打算请贵女们来公主府赴宴赏花?联络感情?” 作为长史,他有责任提醒公主办个宴会,交际贵女,应酬王公贵族,助公主打开交际圈。 聂琚干脆道:“没有。” 办宴会什么的,麻烦又花钱,而且她公主府极大,园子里假山多,万一有人在假山里偷情怎么办? 再说了,她父亲是天下共主,受万邦来朝,只有别人讨好她的份,没有她讨好别人的份。 她没必要,也不屑去做那些后宅主母所做之事。 谢辞轻咳,“......那行吧。公主,还有件事,微臣不知当讲不当讲。” 聂琚更加干脆:“那就别讲。” 谢辞:“.......” 有些失望,还以为公主会兴致勃勃的追问呢。 聂琚哈哈大笑,“谢长史,本宫逗你玩呢,有话你尽管说,可是出了什么新鲜事?谁和谁偷情了?还是怕夫人的顾丞相又被赶去书房睡了?” 谢辞压低声音,“......公主,江夏王美妾入京都一个多月了,我买通了她院中浣洗衣物的小丫环,据她说,那美妾没有换洗过月事带。” 聂琚直抽气,“我说谢长史,你......你怎么还关心起人家这个了?没洗就没呗,她可能是月信失调。怎么,你是想让她去我的医馆瞧病吗?” 谢辞道:“有没有可能啊——这美妾她有身孕了?” 梅花饮差点从聂琚嘴里喷出来。 “不会吧?父皇说过,江夏王多年前就没了生育能力,他甚至那方面都不大行,还要靠蛇胆壮阳呢。” 聂琚竹筒倒豆子一般,三言两语就将江夏王的难言之痛全抖出来。 谢辞惊了好长一阵,不会吧? 据小丫环回报,江夏王那方面还行,她夜间听墙角时,那美妾还娇泣求饶呢,一夜要几次水。 难道是那蛇胆有奇效? 聂琚思忖一会儿,道:“如果他真有生育能力,那便是欺君之罪,这些年因着他无后,父皇很是优待他。你继续让人盯着。” 谢辞回道:“是,公主。” 聂琚想起贺青筠的叮嘱,摘了一篮子鲜花,另外带些礼物,赶去大长公主府。 大长公主正在哄闹脾气的五十一郎,得知聂琚来了,将她请到后院花厅。 花厅里坐着一众美男子,虽有些脂粉气,但美还是美的,聂琚的眼都恍花了。 啧啧,这就是花团锦簇吗? 一身蓝色锦衣的隋遇安走进来,他看到聂琚后,面上明显一喜,上前行礼,“许久不见公主殿下,公主可好?” 五十一郎阴阳怪气道:“哼,五十二郎啊,在大长公主面前,你敢对别的女子献殷勤?” 聂琚有些尴尬,“隋遇安,本宫挺好,你义父也挺好,那什么,他想见见你。” 提到义父,隋遇安神色柔和,“我正想去看望他呢。” 转身向大长公主,“求公主允我出门,探望义父。” 大长公主抬起涂满丹蔻的手指,“你瞧他做甚?他只会连累你,你就住在我府上,安心读书,以你之才,秋闱必能榜上有名。” 隋遇安恳切道:“当年我母亲离世后,我尚是幼童,是义父收留了我,他将我当成亲生子疼爱,悉心照料我长大。” 五十一郎又嚷嚷道:“那又如何?一入公主府,你生是公主的人,死是公主的鬼!别再提你那老父!怎么,你老父也想来侍奉公主?父子双双献身,你长得老,想得美!” 隋遇安:“......” 聂琚:“......” 大长公主扶扶额角,“五十一,这里没你的事儿,你下去吧。” 五十一郎哼哼唧唧,扭着柔软的腰肢退下。 隋遇安看一眼聂琚,壮着胆子道:“公主,我不知你与义父当年有何仇怨。但他这些年过得并不开怀,常常夜不能寐。” “所以呢?” “他说,如果不是当年出了意外,他会有一个亲生孩子。他是将对妻子的弥补之情,和对那个孩子的疼爱,全给了我。我不能不管他,他——” 听到这里,聂琚暗暗叫糟,“隋遇安,你快住口,别说了!” 那个孩子,是姑婆不能提及之痛。 而另一边大长公主掐了掐指甲,勃然色变。 第65章 隋遇安的身世 听到这里,聂琚暗暗叫糟,“隋遇安,你快住口,别说了!” 那个孩子,是姑婆不能提及之痛。 而另一边的大长公主掐掐掌心,勃然色变。 隋遇安很快被带了下去,聂琚忙去安抚大长公主。 大长公主喘几口气,“......呦呦,我无碍。一时没忍住,让你见笑了,按说我这个年纪,是不该再动怒了。” 不知为何,她一听贺青筠将对她和孩子愧疚转给隋遇安时,突然就控制不住了。 聂琚却道:“我明白姑婆为何如此生气。他对不起的明明是你,却自作聪明的转给别人,换谁不生气?” 《丞相与娇娇》里就是,丞相早年有个相好,相好同他吃糠咽菜,后来相好被丞相仇家给残忍杀害,丞相发达后,娶了新欢娇娇,拼了老命对娇娇好,白天将娇娇宠成祖宗,晚上给娇娇他的命根子。 丞相说:他是为了弥补相好,所以将对相好的爱一并转给娇娇。 而娇娇感动得泪水涟涟,认为自己得到了双份的爱。 “这类男人,要么挥刀自宫,要么撞死在相好坟头谢罪,要么帮衬相好家人!打着弥补相好的名头,与新欢在榻上胡天胡地,一夜叫七次水!侮辱谁呢?” “还有死了或丢了女儿的,父母便找个差不多年岁的,将亲生女儿的东西全给养女,爱也给养女,他们以为这样做,亲生女儿会很高兴吗?才不是!” 最讨厌这些转移感情的戏码,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 大长公主一时忘了悲伤,这孩子怎么突然就变了脸? 聂琚说着就起身,“姑婆,我得走了,我有急事!” 大长公主忙扯住她的裙摆,“你有什么急事?” “我要找父皇和谢玄,还有哥哥!告诉他们,如果我不幸死去,他们就将对我的那份爱封存起来,不要转给别人!不然我就从坟里爬出来找他们!不对,我要把谢玄带走!” 大长公主不禁大笑起来,瞧把傻孩子给气的! 笑够后,她才郑重道:“呦呦,我告诉你一件事情,但只是猜测,你听听就好。” 见她如此神色,聂琚不由坐下,“......姑婆你说,是什么惊天秘辛吗?” 大长公主将厅里闲杂人等全部摒退,低声道:“隋遇安我没碰他,他......他可能是皇室血脉。” 聂琚愣了愣,“......什么?他,他是父皇的孩子?遗落在民间的私生子?” 不会吧?父皇竟然有一颗沧海遗珠?隋遇安是她同父异母的哥哥? 大长公主叹息:“怎么可能,你父皇是何等心性?他喜欢谁从来不遮遮掩掩,更不会有私生子。” “那隋遇安他是——” “二十几前,我身边有位叫秋娘的侍女,某次宫宴上,她与江夏王搭上了,我虽生气,但也如她所愿,放她去了江夏王府。半年后,晚秋受不了江夏王妃苛待,重阳节那日,她跑回来找我。” “她在我府上养了数日,有个隋姓男子来接她,说是她邻家哥哥,打算带她回老家完婚,我给了他们银子,放他们走。” “我问过隋遇安,他说他父亲姓隋,母亲叫做秋娘。他身上还有一块玉佩,是我赏给秋娘的,不会有错。算算隋遇安出生的日子,他可能是秋娘在江夏王府怀上的。也可能是秋娘早产,此事我说不准。” 聂琚被这一串秘辛砸晕了,江夏王可以啊,年轻时还挺招蜂引蝶的。 “姑婆啊,我有个疑问,贺青筠曾是你的驸马,他应该也知道秋娘吧?他就没对隋遇安的身世生疑过?” 大长公轻弹她脑门,“你傻啊?我与贺青筠决裂,是三十多年前的事情。那时你父皇与江夏王都是半大少年。秋娘来我身边时,贺青筠已经离开京城好几年了,他哪知道这些。” 聂琚拍拍胸口,万幸啊,平康没霸王硬上弓,不然那可能就是......呼,好险! 她又问,“那江夏王知道这件事吗?” 大长公主摇头,“他应该不知,当时江夏王妃已经为他生下嫡子,他身边妾室又多,哪会在意秋娘?” 聂琚思忖一会儿,道:“姑婆,这件事情咱们先不说出去,只要别让平康睡隋遇安就行,也别让江夏王注意到他。” “我也是这么想的,此子品行不错,他还要参加秋闱,不能因为我们的猜测误他。” 聂琚抱着大长公主的手臂,“姑婆,我就知道你最好了。你会让他去看贺大夫吗?” “我本想让他专心备考。既然他想看贺青筠,我也不拦他,等会儿就让他收拾东西去医馆,不必回我府上了。” 聂琚嘎嘎嘎一笑,“那五十一郎要开心了!他少了个情敌。” 唉,一个疑似私生子的隋遇安,一个疑似有孕的美妾,如果两者都是真的,江夏王还不得乐疯。 太极殿前,台阶前的牡丹娇艳绽放。 皇帝埋首在一堆奏折里,不远处站着聂行舟。 “行舟啊,你也该选太子妃了吧?” 聂行舟恭敬道:“父皇,此事不急。” “你总说不急,瞧瞧你妹妹,她与谢玄那热乎劲,对比之下,你倒有些不像话了。” 女儿与男人太亲密他操心,儿子不与女人亲密,他也操心。 聂行舟笑了笑,“说起这个,儿还想问父皇,你打算何时让他们完婚?呦呦没少往将军府跑。” 她不仅跑,还光明正大的跑,一点都不遮掩,坦坦荡荡。 皇帝起身双手叉腰,“这个嘛,至少得留她一两年吧,那么早嫁人做什么?” 聂行舟暗道,母后可是十四岁就嫁给你了,怎么到妹妹这里,就要多留了? “你别转移话题啊,这些年你就没有中意的女子?一个都没有?朕瞧罗侍郎的女儿对你甚是殷勤,她为了你,可是花了不少钱,你就——” 皇帝这会心情正好,逗着儿子玩。 聂行舟正色道:“父皇,我对她无意,罗小姐必能觅得好夫婿,与儿没什么干系。” 殿里进来一道明丽的身影,是轻盈欢快的聂琚。 “父皇!你们快看我闪闪发光的新裙子!谢玄的库房里有几块很大的蓝宝石,我又砸碎做了一条。” 她转了个圈,“裙子漂亮不漂亮?呦呦漂亮不漂亮?” 父子齐声道:“都漂亮,但裙子没你漂亮!” 就是吧,大颗的宝石稀有贵重,砸碎有些可惜。幸亏谢玄不是穷驸马,不然他哪受得了这么折腾。 聂琚对他们的回答表示满意,抬头看向案首,“父皇,你最近在忙什么?阿史那鲁尔审问过了吗?” 聂行舟温声道:“审过了,他说是受人挑唆,以为父皇秋后要斩杀他,所以才带人叛逃。眼下关入天牢了,至于挑起流言的人,待秋后问斩。” 这件案子他负责协助审理,有些细节在东宫的授意下,悄悄瞒住了。 皇帝自豪的拿出一叠折子,“呦呦你看,这是今年来朝的属国。” 聂琚接过去看。 上书来朝的有渤海国、回鹘、南诏、新罗、百济...... 加上已经并入都护府的西域小国,林林总总,有近三十个。 也难怪皇帝如此高兴,万邦来朝,天下共主,是君王终其一生,所能达到的最高成就。 聂琚顺势拍了皇帝几句马屁,“父皇英明神武,仁爱厚德......” 逗得皇帝大笑,聂行舟则无奈摇头。 聂琚上前悄声道:“父皇啊,如果江夏王老蚌生珠,你会为他高兴吗?” 第66章 谢郎,非礼勿动 也难怪皇帝如此高兴。 万邦来朝,天下共主。 是君王终其一生,所能达到的最高成就。 聂琚顺势拍了皇帝几句马屁,“父皇英明神武,仁爱厚德,必能载入青史!” 这话逗得皇帝大笑,聂行舟则无奈摇头,能哄得父皇如此开怀,也唯有妹妹一人。 聂琚上前悄声道:“父皇啊,如果江夏王老蚌生珠,你会为他高兴吗?” 皇帝脸上的笑容还没得收住,“......嗯??” 聂行舟心神微动,“呦呦,你在说什么?” 皇帝收干净笑容,“......告诉朕,你为何要这般问?” 聂琚轻咳,“......那什么,父皇啊,江夏王上次说他在用蛇胆壮阳,这壮着壮着,没准他就能生育了呢?” 皇帝听得直抽气,一个未嫁小娘子,把壮阳生育之类的词挂在嘴边,不太合适吧? 再说了,壮阳和生育是两回事啊! 小娘子聂琚可不觉得这话有何不妥,她摇晃着皇帝的手臂,“父皇,你回答我啊。” 皇帝想了想,“添丁到底是喜事。” 他不是苛刻的君主,江夏王有后代也好,就算生出男婴,会不会夭折,成不成器还两说。 “呦呦啊,你就别操心这些了,鸿胪寺已经在准接待朝贺事宜,你就等着参加万邦会吧,到时他们带来的礼物任你挑选,好不好?” 聂琚欢欢喜喜道谢,见皇帝还有政务要处理,便挽着聂行舟去了东宫。 聂行舟将她带到湖心亭,扯扯她的发带,别有意味的看着她。 聂琚仰起脸,“哥哥,你这是什么眼神?” “你老实告诉我,为何会觉得江夏王会有后代?你能哄得了父皇,哄不了我。” 聂琚抠抠手指,将江夏王妾室没来月信之事告诉聂行舟。 聂行舟沉吟不语。 江夏王应该还不知道这件事,如果属实,他肯定会将胎儿处理掉,或是将美妾藏起来。 据谢玄所说,他另外几个儿子接近成年了,哪会稀罕一个没成形的孩子? 皇帝表面上虽然不在意,但如果真证实江夏王有生育能力,他多少会起防备之心。 “呦呦,能否帮哥哥做件事情?” “什么事情?哥哥你说。” “你去提醒卢淑妃,该办芙蕖宴了,她爱热闹,往年都请遍京中贵妇,连爱宠的妾室都请。” 聂琚明白了,“哥哥,你要在宫宴上当众验证,江夏王妾室是否有孕之事?” “对。” 如果在宫宴上证实此事,江夏王想对这孩子下手都不行了。 “好,我去和卢淑妃说,她性子急,定会早些办的。” 聂行舟揉揉她头发,“多谢你。” 聂琚踮起脚尖,往聂行舟额头上弹了弹,“哥哥一直在照顾我,我自然也要帮哥哥。” 哥哥虽是嫡子,但皇帝有好几个儿子,其中不乏佼佼者,哥哥作为储君,并非没有压力。 她没多少费力气,便说服了卢淑妃办芙蕖宴。 也没有明说,只笑眯眯道:“淑妃,往年芙蕖宴都是你在操办,着实辛苦,今年我也长大了,你不如歇着,将芙蕖宴交由我操办如何?让我练练手。” 卢淑妃一听就急了,勉强挤出笑来,“......广陵啊,这哪成啊?这事操心着呢,可不能累着你,还是由我来办吧。” 开什么玩笑! 为了稳住在后宫的地位,她跟德妃明争暗斗,这几年芙蕖宴都由她操持,哪能交给广陵! 待聂琚走后,她马上准备请帖,要尽早举办芙蕖宴! 生怕聂琚一撒娇,皇帝就将主办事宜交给聂琚。 她没落下江夏王妾室,江夏王多年没有正妃,这次从陇右回京,只带了妾室姜氏,想来是十分宠爱此女,那就给江夏王一个面子。 长宁收到请帖后,呆愣看向窗外浓浓新绿。 碧珠喜滋滋道:“郡主,这是好事啊!你在宫宴上好好表现,没准能得几位娘娘青眼呢。” 长宁皱眉,“让我讨好她们?我有多不值钱?” 宫中目前份位最高的虽是四妃,但她们又不是皇后,她才懒得理会。 可父亲说,如果能让几位娘娘喜欢她,她们会在皇帝跟前替她美言,皇帝一心软,没准能重新封她为公主。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她纠结半晌,“碧珠,你帮我准衣服和首饰吧。” “是,郡主,马上准备!奴婢听说姜氏也收到了请帖,殿下要和她同去吗?” 长宁又惊又恼,姜氏也收到了请帖?她也配? 匆匆带着碧珠去找姜氏。 姜氏从屋子里迎出来,小心翼翼道:“郡主来了?” 长宁开门见山,“姜氏,听说你也收到了宫中的请帖?是也不是?” “是,我收到了,是淑妃娘娘所请,殿下应该也收到了吧?” 碧珠一听就冒火,“我家郡主比你一个妾室的份位高得多,你都能有,她为何没有?” 姜氏战战兢兢,“是是,我说错话了。” 长宁冷了眉眼,“姜氏,此次宫宴你不能去。” “啊,这是为何?” 姜氏呆住,用柔弱无辜的眼神看着长宁。 长宁一看她这副样子更恼,这般烟视媚行,浑身像是没骨头的女人,怎配参加宫宴? “你不许去,别给江夏王府丢脸,听到没有?” 姜氏喏喏应下,看她低头谦卑的样子,长宁满意了些,带着碧珠扬长而去。 待她走出院门,姜氏收起娇怯的样子,冷笑一声,凭什么不让她参加?等她生下儿子,长宁又算什么? 摸摸腹部,看来肚子里的孩子是个福星,定能保她荣华富贵。 凌宵花落满长廊,聂琚画好妆容,戴上手绳,披上深青色的披风,悠然走过长廊。 今日谢玄来接她去城外宅院,带她玩水放花灯。 两人上了马车,谢玄想坐在她旁边,被她抬手拒绝,“谢郎,非礼勿动,马车上别胡来,容易翻车。” 谢玄:“......” 不禁有些委屈,才数日不见,怎么突然就不让坐在她身边了? 是陆峤快回来了的原因? 那个混账!哪里比得上他?! 聂琚轻戳他的脸,“......嘘,你别委屈,等下给你看我里面的衣服,我今天的衣服有些特别。” 她披风衣带系得牢牢的,纤细的身躯完全被裹住,只露出一截修长洁白的天鹅颈。 谢玄眼眸微亮,墨色广袖下的手指轻轻摩挲,是什么样的特别? 马车突然晃了晃,聂琚没坐稳,朝向对面的谢玄扑去。 谢玄眼明手快,忙揽住她的腰,没让她磕着。 聂琚趴在他怀里,眨眨眼,用晶莹如雪的手指揪住他的衣襟,在他额头吻了一下。 啵啾。 以下是小剧场: 聂琚:淑妃,我想办芙蕖宴。 淑妃:呸,老娘和德妃扯头花,撕来撕去才得到芙蕖宴主办权,怎么能交给你?我马上办!绝不让你钻空子! 聂琚:歪,哥哥吗?事成了。 聂行舟:我妹妹真能干。 第67章 不是不喜欢你,我是真怕 马车停在一处依山傍水的大宅院前,四周绿树浓荫,几乎不见太阳,黄鹂啼叫声声中,韶光如画。 聂琚惊呼,“这里好漂亮啊!” 谢玄握着她的手,“殿下请进。” 走进院中,一条清澈的河水曲折蜿蜒,这是从外面引来的活水,环绕着院中的亭台楼阁,风水布局显然是精心设计过的,格调风雅舒适,且毫无匠气。 聂琚满心想让谢玄看她的新衣服,“我们快进屋。” 到了寝屋,她站在谢玄面前,解开披风衣带,露出里面的衣服。 谢玄呼吸停滞。 聂琚所穿是一件火红色的纱裙,上面缀满银色亮片,腰间镂空,露出洁白柔嫩的肌肤,如泛着柔光的羊脂玉。 那腰身极细极柔软,不堪一握。 谢玄不由想到一诗句:腰若流纨素。 聂琚转个圈,裙摆轻盈扬起,衣服上的银片叮叮作响。 “好看吗?这是回鹘女子衣裳,最近正时兴,我今天是第一次穿,给你看看。” 谢玄口干舌燥,喉结上下滚动,“......好看。” 柔嫩的双臂环上他脖子,欢快道:“衣服给你看过了,带我去放花灯吧。” 院中河水不深,踩在里面格外舒服,谢玄拿来几十盏花灯,两人一盏盏放下去。 聂琚的裙摆湿了小半截,水迹氤氲开来,颜色更红了,衬着雪白的小腿,近乎妖异的美,似乎能将人吞噬。 她光洁的脸上也沾有水珠,乌发被清水打湿,在阳光下如墨玉般。 极致耀目的红。 纯洁无瑕的白。 如墨如夜的黑。 怎么能有人美成这样?谢玄如是想。 玩了小半天,聂琚乐疯了,嘎嘎直笑,她的衣服湿淋淋,里面的肌肤几近透出来,虽然四周没有半个男丁,但谢玄还是立刻脱下外袍裹在她身上,将人拦腰抱起往屋里走。 玩得正高兴的聂琚突然凌空而起,不由惊了一瞬。 “快放我下来!这河水太好玩了!我能玩三天三夜!我不要回屋!” 谢玄亲了亲她精致的耳垂,呼吸滚烫,“歇会儿再玩,我带你去换衣服。” 聂琚撅着嘴,干脆闭上眼,反正谢玄也不敢对她乱来。 门刚关好,谢玄就欺身而上,轻而易举抓起她的双臂,将人抵在门后,掠夺一般的亲吻随之而来。 聂琚来不及思考,贝齿被撬开,舌头被缠住。 身前的人好像要将她拆骨入腹,如痴如狂。 她骤然意识到谢玄的可怕之处,是强大的,无所畏惧的那种可怕,只要他想,她绝对逃不了。 “.....唔,你,你别乱来啊,我怕疼。” 谢玄转过她的脸,眼中墨色翻滚,“公主别害怕,我不会那样做。但你得帮帮我。” 聂琚结结巴巴道:“.....怎,怎么帮?” “我来教你。” 外头阳光刺目,但窗户关上后,幔帐放下来,榻间瞬时暗去不少,风光旖旎缱绻,有暗香浮动。 ...... 结束后,谢玄重重呼出一口气,颤抖着双手,去抚摸聂琚的脸。 聂琚精巧的发髻要散不散的松垮着,睫毛湿漉漉的,瞧着楚楚可怜。 谢玄好不容易平复下去的情潮又上涌上来..... 他实在太喜欢她了。 聂琚的身体被完全覆盖住,脖颈不停的被啃噬,细碎的呻吟声泄出来。 “.....求公主,再帮我一回,好不好?” 聂琚情知避不开,要哭不哭道:“......好。” 再次帮完忙,她眼角滑出泪珠,手腕酸痛不说,自己也变得好难受。 “......狗东西,你知道怎么帮我吗?不让我疼的那种。” 作为公主,她可不能吃亏,谢玄得晓得投桃报李。 “.....嗯。” 没吃过猪肉,也该知道猪应该怎么跑。 小衣被扯下,从未体验的感觉骤然从四肢百骸升起,聂琚死死克制住,才没有叫出声。 被褥皱巴得不成样子。 西窗之外,清风徐徐,聂琚却浑身滚烫,额间流汗,呼吸都有些困难。 事罢,谢玄先起身,将自己弄干净,再帮聂琚清理,擦脸擦手。 聂琚在他脖子上狠狠咬了一口,眼泪汪汪,“......狗东西,你,你——” 她问不出口的是:你怎么能......让我差点晕过去? 这也太没面子了吧? 狠狠道:“把你的嘴擦干净,最近都不许亲我!” 谢玄哭笑不得,哪有自己嫌弃自己的,嘴上却道:“好,好,是我冒犯公主,唐突公主,随公主惩罚。” 谢玄端着茶盏,喂她喝温热的清水。 聂琚咕咕饮完一盏茶,“这个宅子真不错,建造时费了不少功夫吧?” “是,这是我祖父年轻时所建,前前后后花了好几年时间,公主可喜欢?” “喜欢,很喜欢。” 谢玄放下茶盏,笑道:“那从今日起,它为你所有。” 聂琚从他怀里钻出来,“什么?这不是太傅的吗?你把它给我?” “上次你去我家用饭后,祖父便将它送于我,我自然能赠于公主。” 聂琚睁着一双美目,叹口气,她能怎么办? 只能原谅他喽。 皇宫,明湖畔的荷花打起粉红色的花骨朵,一对红蜻蜓立于其中。 淑妃斗志激昂,整日穿着鹅黄衫裙,忙前忙后的操持芙蕖宴,眼底都有些青黑,也没功夫找皇帝献殷勤。 她这做派惹得德妃直笑,“哟,至于吗?瞧她那呕心沤血的劲头儿!” 进宫来看母妃的平康也问:“母妃啊,这么拼命做什么?你又没儿子!” 淑妃扶着腰坐下,“至于吗?当然至于!宫宴可是交际的大好时机,我要为你打听打听,哪家的儿郎好。” 女儿在京中素有草包公主的名头,还不如广陵呢,广陵人家是娇气公主的名头。 平康抱着兔子,不以为然。 “母妃,让我多玩几年嘛。你看广陵有谢玄之后,就不能养男宠了。我向往的是被男人环绕,如姑婆那般日子。” 最近三皇兄又引荐了年轻郎君给姑婆,姑婆的郎君排到五十三了。 淑妃恨铁不成钢,点点她的脑门,“你啊!你姑婆有你父皇撑腰,才能逍遥半生!而你呢?你父皇百年后,人家会惯着你,纵容你吗?君心莫测,新君不待见你,你要怎么办?还不是得有个强大的夫家!” “怕什么?太子哥哥仁厚,他肯定会照拂我,母妃别瞎操心了!瞧你眼底青的,有日子没给父皇侍寝了吧?” 淑妃老脸一红,“胡咧咧什么?总之你要在芙蕖宴上争气些,好选位高门驸马。” 上流贵族中,娶新妇也好,嫁女也罢,为了不让家族地位下降,他们通常会选门当户对的联姻,不会向下通婚。 平康歪躺着,显然没将母亲的叮嘱放心上。 “母妃,这次宴会你是不是又请了很多人?” 淑妃得意道:“那当然!五品官员以上的夫人和女儿们,还有宠妾,一个都没落下!” 平康大乐,这下又有好戏看了!往年的芙蕖宴,热闹层出不穷,今年想必会更精彩。 以下是小剧场: 聂琚:呼,审核终于过了,本宫漂亮的新裙子差点不能展示。 谢玄:差点不能欣赏公主的漂亮裙子。 平康:论早早定驸马的弊端,请问我妹妹。论早早死了驸马的快乐,请问我姑婆。 第68章 两场战争,一触即发 临近芙蕖宴,谢玄回了趟主宅。 一众兄弟不禁有些惊异。 谢怀举目望天,“哟,日头从西边出来了,谢驸马今日居然没去陪公主?” “公主烦你了?这可不行啊,男人得时刻保持新鲜感!” 两个孩童扯住谢玄的衣摆,“六叔,何时带小公主回来?” 自上次被聂琚瞧见光屁股,他们就穿上带裆裤,再不肯露屁股,为的就是防着小公主突然驾临。 谢玄弯下腰,一手抱起一个,“过段时间再带她回来。” 聂琚到底有些害羞,他不能见她太频繁,再说太子还派了人盯着呢。 谢怀不由感慨,谢玄如今温柔许多,他以前离小孩远远的,哪会主动抱他们? 两个小娃娃显然也喜欢这样的谢玄,壮着胆子道:“六叔,我们能娶小公主吗?我们想和她一道用饭,晚上时,我睡公主左边,弟弟睡公主右边。” 他们规划得极好,显然早有准备。 谢玄的脸色青青白白,十分精彩。 谢怀接过两个小娃娃, 几乎要笑岔气,“......哈哈,童言无忌,莫生气,莫生气啊!” 谢玄磨磨牙,决定不和两个小娃娃计较,不然公主知道了,定会笑话他。 他去花厅找谢灵秋,谢灵秋在修剪芍药,见堂兄进来,起身敛衽,“兄长。” 谢玄温声道:“灵秋,你有收到芙蕖宴请帖吧?” “是,有收到,明日便去赴宴。” “那有劳你在宴会上照顾公主。” 他从袖中拿出一只匣子,“这是给你的谢礼。” 谢灵秋接过匣子打开看,里面是粉色的珍珠,颗颗圆润饱满。 “兄长啊,公主冰雪聪明,你为何要担心她?” 谢玄奇道:“公主聪明?她聪明吗?她不是天真得傻乎乎的?” 谢灵秋失笑,祖父说广陵公主是玲珑心肝,大概也就兄长觉得公主笨。 如果你觉得一个聪明的人傻,那说明,你比自己以为的还爱那个人。 将芍药花递给谢玄,“兄长啊,你就是太紧张公主了,她聪明着呢。” 谢玄莞尔,正欲接过,眼前却骤然一黑,差点没站稳。 谢灵秋忙去扶他,“兄长,你没事吧?” 谢玄只觉呼吸困难,心跳也些缓慢,“我没事儿,就是有些眼花。” “兄长快坐下,外面有些晒,你大约是中暑了。” 谢玄点点头,应该是吧。 皇宫,凌风湖烟波如画,笼罩着万顷碧叶。 湖面架起一处处赏景木亭,中间有曲桥连接,衣香丽影,往来美人袅袅婷婷,宛若一幅仕女图。 荷花大多还含苞待放,偶尔才有几朵绽放的,显然未到赏荷之际。 但大家都是为交际而来,哪个傻子会在意花有没有开?女眷们与卢淑妃见完礼,便与相熟之人攀谈。 聂琚一到凌风湖,就跑去寻找绽放的荷花。 平康扯住她,“你要做什么?往年也没见你这么稀罕荷花啊?” “谢玄说他喜欢喝荷花茶,我要做给他喝。” 聂琚说着甩开她。 平康朝天空翻了个大白眼,谢玄谢玄!就那么宝贝他吗? 观景台上,柳夫人板着脸,斜眼看向隔壁的陆夫人,陆家实在过分!两家说好的议亲,满京都盯着呢,结果呢?! 也不知道梁国公抽什么疯,突然叫停议亲,这叫容儿以后如何做人?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家容儿有什么不足之处呢!这种毁人名声的事情,陆家怎的做得出来! 察觉到她的眼神,陆夫人几乎想冲上前,撕烂柳夫人的脸,问她是怎么教出如此不脸的女儿来的!儿子差点有这么个新妇! 两人隔着数丈之远的观景亭台,怒目而视。 战争一触即发。 另一处,江夏王爱妾姜氏打扮得光彩照人,与另几个官员的妾室坐一处,妾室见妾室,总是份外亲切,聊得热络,不经意间透露出自己有多得宠。 长宁恼得不行,姜氏这贱人!不是答应过她不来宫宴吗?好想抽她巴掌! 但碍于淑妃德妃等人都在,她只能咬紧牙关,努力装出温婉和顺的模样,暗中向碧珠使个眼色,必须收拾这个贱妇!马上! 她可是父亲唯一的骨肉,就算打死姜氏又如何? 战争避无可避。 聂琚忙活半天,脸都快晒红了,一共才找到七八株半开的荷花,差不多也够做荷花茶的。 平康酸溜溜道:“你可不能对男人太好,不然会惯得他们上天。” 聂琚笑道:“你还是操心自己吧,先找个男人再说!” 不免想到隋遇安,也不知他在医馆怎么样了?反正绝不能让平康睡他! 刚要开口提醒,却见平康拍起响亮的巴掌,几乎要跳起来。 “快看啊,那边吵起来了!吵起来了!” 聂琚一惊,第一反应是长宁与姜氏吵起来了,忙抱着荷花跑去看。 到了跟前,才发现是柳夫人与陆夫人。 陆夫人板着脸,“柳夫人,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你莫要用那种眼神瞧我!” 她强忍着,才没揭穿柳家女儿未婚先孕的丑事,哪知柳夫人却与别人阴阳怪气,话里话外指责陆家,这她哪能忍? 犯错的是柳家,还想让陆家背黑锅,门都没有! 柳夫人冷笑道:“哟,到底是皇亲国戚,没理还这么大声,是心虚吗?我家容儿多好的女子,由不得你家这般轻视。” 最近女儿在家吃不好,睡不好,心神不宁,定是为陆家毁约之事伤心。 聂琚想捂住柳夫人的嘴:你快别说了,再说舅母就要将你家的事全抖出来了!你女儿还怎么做人? 陆夫人挺直身体,“嗬,你家女儿好啊,好得很!自己不说,肚子里还揣一个,哪家有福气消受她?” 众人齐齐发出一阵抽气声,天呐,肚子里揣一个?是那个意思吗? 柳夫人瞳孔巨震,保养得宜的脸瞬间扭曲,“——陆夫人!你今日一定要把话说清楚,你,你敢往容儿身上泼脏水,我绝不对饶你!” “我泼脏水?你才放屁!堂堂河东柳氏,百年望族,却教出这等败坏门风的女儿。你家女儿与徐家那浪荡子,早就勾搭成奸了!你别不信,回家问你宝贝女儿去,找个大夫给你女儿诊脉!事情不就真相大白了?” 平康兴奋至极,“天呐,妹妹啊,这热闹,比往年都有看头!她们怎么不打起来啊?” 聂琚扶额,舅母到底是没听舅舅的劝,将事情全抖出去了! 柳夫人嘴唇哆嗦着,用手指着陆夫人,“你血口喷人,我非打死你不可!” 卢淑妃看得惊愕,正欲挤上前打圆场,却听一侍女惊呼,“来人啊!叫大夫,我家姜姨娘晕倒了!” 第69章 公主最爱看热闹了 聂琚扶额,舅母到底还是没听舅舅的劝,将事情全抖出去了! 柳夫人嘴唇直哆嗦,用手指向陆夫人,“你血口喷人,梁国公府仗势欺人!” 卢淑妃看得惊愕,正欲上前打圆场,却听有人惊呼,“来人啊!快叫大夫,我家姜姨娘晕倒了!” 众人都瞧过去,却见一个杏红衫裙的妇人躺在地上,旁边侍女正焦急的拍她脸。 卢淑妃上前看,“咦?这不是江夏王妾室吗?她中暑了?” 忙叫人抬来担床,几个宫女将姜氏放上去,“把她送去本宫寝殿,叫太医过去!” 今儿天有些热,姜氏娇滴滴的,大抵是中暑了,啧啧,真是娇贵。 陆夫人与柳夫人被突如其来的状况打乱手脚,一时忘记对骂。 等姜氏被抬走后,陆夫人一拧手帕,“狐媚惑人,实在不要脸!” 也不知她是在骂姜氏,还是在骂柳容。 柳夫人的太阳穴胀疼,将手帕拧得更狠,“好啊,陆夫人,我这就回家,如果是你污蔑容儿,我定要你好看!” 陆夫人岂会示弱,“你倒是快回去啊。我还就告诉你,你女儿青天白日的,在假山与野男人苟且!” 柳夫人差点没气栽倒,她家容儿才不会这么做! 当下就要去抽陆夫人耳光,被交好的夫人死死拉住,哪敢在宫宴动手打国公夫人? 陆夫人丝毫不怵,“我实话实说,怕何?柳夫人,你问过你女儿再说吧。” 嗬,就怕柳夫人证实后,说不得会羞愧而死! 柳夫人在侍女的搀扶下,踉踉跄跄离席,她要回家问个清楚! 余下众人交头接耳,“真的假的?柳家女真的在假山与人——” “徐家?就是那个徐净远?哟,他看着不是挺正经吗?” “他正经?拉倒吧?人家父亲放荡了二十多年,从塞外到江南,处处流情,相好的女子不知有多少!” ..... 聂琚很纠结,她是留下听她们说秘辛呢,还去瞧姜氏呢? 犹豫片刻后,她抱着荷花,毅然追上卢淑妃的脚步,姜氏之事,她得全程看着。 卢淑妃寝殿,太医在给姜氏把脉。 “怎么样,姜氏无碍吧?” “回淑妃娘娘,姜氏无大碍,她有了身子,格外惧热,这才晕过去。” 卢淑妃蛾眉高高挑起,嗓门拔高:“你说什么?姜氏有喜?她不是中暑?” 听说江夏王没生育能力啊,这,这又是怎么回事?莫非姜氏背地里偷汉子?咦惹~~ “回娘娘,她确实有喜了,脉像明显,微臣不会看错。” 聂琚嘴角勾起,好啊,事情成了。 此事关系到皇室血脉,卢淑妃不敢怠慢,她扣下姜氏,去政殿找皇帝,聂琚与平康紧跟着。 皇帝正与鸿胪寺卿商议蕃属国来朝之事,听闻淑妃来见,不耐烦道:“朕哪有空见她!再说今日是芙蕖宴,她不该陪着宾客吗?懂不懂事?” 太监忙道:“陛下,广陵公主也在外面等着,脸晒得通红,老奴瞧着心疼啊。” 皇帝一听,斥道:“不早说!快让她们进来!” 鸿胪寺卿告退而出。 聂琚进来后,皇帝心疼的看着她,“好孩子,脸这么红?告诉朕,是不是有人给你气受了?” 说着扫向淑妃。 卢淑妃拖声音,“——陛下,莫要这般瞧妾!妾有正事要告诉陛下。” 她将姜氏有孕之事说出,“江夏王不是没了生育能力吗?莫非姜氏与人偷情?妾把她扣在寝殿,等候陛下发落!” 说着一脸邀功的模样,瞧她这办事能力!办个宫宴,还不忘帮宗室捉奸。 皇帝愣在当场,江夏王妾室有孕了? 不由想到聂琚前几日的话:父皇,江夏王用蛇胆壮阳,这壮着壮着,会不会就能生育了? 他面色凝重:“速传江夏王入宫!” 聂琚拉着平康躲到屏风后,皇帝情知赶不走她,只得由着她们。 江夏王匆匆赶来,得知姜氏遇喜,他茫然无措,他是真不知这事,看来那些避孕方法也不是次次有效! 姜氏误他! 皇帝淡声道:“朕竟不知,江夏王府要添丁了。” 江夏王飞快盘算,是认下?还是称姜氏偷人,怀的是野种? 后者虽丢人,但能打消皇帝对他的忌惮,忙叩首:“微臣并不知此事,姜氏怎的就有了身孕!容微臣去查查,姜氏年轻,难免——” 聂琚蹦出来,“江夏王,你说你在服用蛇胆壮阳,壮着壮着,没准就能生孩子了呢!是不是啊,父皇?” 皇帝无奈,“你别瞎说。”,顿了顿又道:“传太医,为江夏王看诊。” 江夏王暗道糟糕,这下再没办法咬定姜氏偷人。 他被带下去检查,好久都没出来。 聂琚与平康在殿中等着,平康悄声道:“太医如何检查?是不是要对江夏王上下其手,摸来摸去?” 聂琚一脸高深莫测,“嘘,非礼勿言。” “嘁,就你能装!” ...... 半个时辰后,太医走出来,对皇帝禀告情况。 皇帝的神色谈不上喜悦,叫人将姜氏与江夏王送回去,并赐补药给江夏王府。 聂琚好奇死了,“父皇父皇,你快告诉我啊,到底是江夏王老蚌生珠,还是姜氏偷人?” 皇帝叹息,“王府管理森严,男眷不得进入女眷院内,姜氏如何偷人?太医说,江夏王的生育能力虽不强,但有让女人受孕的可能。” 姜氏有孕的消息传开中,说什么的都有,反应最激烈的当属长宁。 她本以为自己是父亲唯一的骨肉,哪知姜氏居然有了身孕,她无法接受。 沈靖安已能脱离轮椅行走,见状劝她:“慌什么?一个未出世的孩子而已!” 他着重咬住 ‘未出世’ 三字,像是在暗示什么。 长宁警惕起来,“你什么意思?想让我对胎儿下手?你坐收渔翁之利?” 沈靖安大笑,“长宁啊长宁,也不能怪你蠢,只怪父亲将另外几个弟弟藏得太好。” 长宁如同挨了一闷棍,“......你说什么?我哪来的弟弟?” “哥哥们死后,父亲可没闲着,他与人生了三个儿子。他之所以不重用你,不止因为你是女子,而是他有儿子,何必在你身上花力气?” 长宁怎么肯信?便要去问江夏王。 沈靖安喝道:“你找死!这是他的秘密。你敢问他,他就会让你永远闭嘴!” 若陛下得知义父另有三个儿子,定收回他的军政大权,义父断然无法忍受。相比之下,长宁在他眼里算个屁! 长宁顿住脚步,双拳握得死紧,如果父王真有儿子,那她还真没多大价值。 “.....他,他怎能如此对我母亲?哥哥们用命成就他的荣光,他竟然......” 哥哥们战死后,母亲伤心过度,也跟着去了,她以为父王不再娶正妃,是为着母亲。 但如今看来,他只是为避免麻烦,才不娶正妃。 可怜自己被蒙在鼓里,还以为父亲有多爱重母亲,有多怀念兄长们。 不由就是一阵笑,笑得流出眼泪。 聂琚在厅中做荷花茶。 选用上等红茶,用纱带装好,塞进荷花花苞里,等花开后再取出,茶叶便有了荷香。 这是谢玄告诉她的方法。 嬷嬷笑着对盛夏道:“公主从小到大,除了写字画画,何曾动手做过什么?” 聂琚理所当然,“驸马是我的人,我当然要对他好。不仅给他,我给父皇和哥哥都做了呢。” 谢辞进来一礼,“公主,驸马和灵秋来看你。” 聂琚还未说什么,又有护卫来报:“公主,太子殿下来了。” 第70章 太子爱到发疯,夺我做妾 谢辞进来一礼,“公主,驸马和灵秋来看你。” 聂琚还未说什么,又有护卫来报:“公主,太子殿下来了。” 她忙迎出去,却见院子摆有几口大箱子,谢玄的神色不是很愉快。 聂行舟笑意盈盈,“呦呦,哥哥来看你,这些都是给你的。” 聂琚乐得眯起眼,“哥哥,你太客气了!来就来嘛,还送这么多东西,你手头也不宽——” “不是我,这些都是陆峤送你的。” 聂行舟打断她的话。 聂琚:“......” 进入厅中,聂行舟看着案几上的荷花,奇道:“你不是爱芍药吗?为何放荷花?” 聂琚献宝一般道:“哥哥,我在做荷花茶,做好后送与你和父皇。” 聂行舟笑了,“......是吗?那我定要尝尝。” 谢玄默默捧出一只天青色的瓷器,“公主,这是我做的荷花茶,给你。” 聂琚惊讶道:“你也做了荷花茶?” “是,那日我见公主对荷花茶有兴趣,我便做了给你。” 他趁着夜色,去荷塘采了含苞待放的荷花,给聂琚做成茶。 说完,他长睫垂下,神色有几分落寞,公主明显对陆峤送的礼物有兴趣。 聂琚轻咳,谢玄怎么了,瞧他委屈巴巴的样子。 “哥哥啊,谢家妹妹,你们要不去我园子里逛逛?景致可好了,叫谢长史带你们去。” 谢灵秋起身,“是,公主。” 公主要和堂兄独处,眼力劲她还是有的。 聂行舟同她一块走出去,妹妹真是——好吧,那就依她。 厅中只剩两人,聂琚挪到谢玄跟前,“你今日怎么了?瞧着不太开心。” 谢玄叹道:“只要公主开心,我就开心。” 他能说什么?让公主别再收陆峤的礼物了?但人家是表兄妹,赠礼并无不可,何况是太子亲自送来的。 假装不经意道:“陆公子快要到京了,公主高兴吗?” “高兴啊,怎么会不高兴?” 聂琚干脆道。 谢玄没想到她这么痛快,酸溜溜道:“是吗?他这么好?” “他可受女子欢迎了,少女也好,少妇也好,无人不喜欢他。” 谢玄默默评价:哼,招蜂引蝶的男人! 聂琚双臂环住他的脖子,嘤嘤道:“因为你喜欢,我才摘荷花做茶,脸都晒红了呢。” 谢玄心头一颤,“......你是为我?不只是为陛下和太子?” “大半是为了你,但在父皇和哥哥面前别这么说。” 谢玄不由心疼,伸手摸她的脸,“你傻啊,太阳那么晒,以后别这样了。” 聂琚撒娇,“这次你要怎么补偿我?” 谢玄欲亲她的脸,被聂琚飞快捂住嘴。 “狗东西,你想得美!我说过,最近都不许亲我,谁让你乱来的?” 谢玄低低而笑,将头枕在聂琚肩上,公主对他到底是有几分真心的。 谢辞带着金尊玉贵的太子在园子里闲逛,不免有些紧张。 储君看似温和,但他流落市井多年,敏感得很,莫名觉得太子身上有股威压。 谢灵秋却神色自若,她一身深青色衣裙,身上并无多少配饰,却气韵天成,风姿夺人。 谢辞暗暗钦佩她,太傅曾说,谢灵秋心性不输男儿。 聂行舟温和道:“谢长史,我听公主提起过你,你很不错。孤在园子里随意走走,你去忙吧。” 谢辞松口气,告退下去。 聂行舟看向谢灵秋,心里有股淡淡的喜悦。 两人同走在花廊下,谢灵秋想起什么,对,忘了把话本给公主,坊间新出的,公主肯定喜欢。 聂行舟柔声道:“谢家妹妹,你——” 谢灵秋没注意听,鞋子被廊下木板卡住,差点没摔倒。 聂行舟忙伸手扶住她,“你没事吧?小心些。” 隔着衣袖下的手腕柔软滑腻,他忙松开手。 谢灵秋站直身体,“......没事,多谢太子殿下。” 她袖中话本掉出来,书扉页上写《太子爱到发疯,夺我做妾》。 谢灵秋:“......” 聂行舟:“......” 气氛古怪得很。 片刻后,聂行舟笑笑,“爱到发疯?让人做妾?损人利己,过分了。” 他顿了顿,一本正经道:“谢家妹妹,你可得擦亮眼,莫要被男人所骗。” 谢灵秋尴尬道:“.....话本里的太子也有苦衷,他没办法让那女子做正妃。” “那他就别招惹人家,说到底,此人自私又无能。他不纳那女子做妾,人家也不会死。” 他捡起话本,“话本孤没收了,呦呦就是看这个看多了,总爱胡说八道。” 谢灵秋望着他英俊的脸宠,脱口而出:“那太子殿下若有心爱之人,当如何?” 聂行舟弹弹书上的尘灰,“既是心爱之人,当视为凤凰。凤凰只栖梧桐枝。自然是遍植梧桐,使凤凰栖息。” 迎着阳光,他袍角洒下斑斑树影,眸光温柔。 “敢问太子殿下,你的婚事当真能自己做主?你就不用妥协吗?” 聂行舟诧然,“谢家妹妹,你对孤的权力,是不是有误解?” 他是皇帝嫡长子,东宫有三师三少,官皆一品,十五岁就开始监国,处理朝政,东宫还有自己的兵权。 贩夫走卒都会娶自己喜欢的女子为妻,何况他贵为一国太子? 另一边,聂琚绘声绘色,对谢玄描述芙蕖宴上发生的事情。 “我跟你说,陆夫人没冤枉柳家!柳容和她的远郎,他俩桃花宴那日,在假山里那样又这样......可甜了,我可爱听了,就是可惜远郎没能坚持多久。” 陆夫人闹开后,还不知陆柳两家会闹成什么样。 谢玄讶然,这事他听谢灵秋说过,芙蕖宴上传遍了,本以为陆夫人捕风捉影,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可怜的陆峤......不不不,他并不值得同情。 “还有江夏王小妾有孕之事——” 说到这个,聂琚更加兴奋。 “他真的有生育能力!你说他是不是壮阳壮得太过,突然就能生育了?” 谢玄:“......” 怎么可能?人家一直都有生育能力。 聂琚又正色道:“但那是蛇啊,你可不兴这样。如果你那方面如果不行,也不能胡乱壮阳,知道吗?” 她凑过去,“......我不嫌弃,那件事......我怕痛,而你不行,这不是刚合适吗?” 谢玄:“......” 他早就知道,能把气个半死的,也就聂琚了。 “.....公主,我并没有不行。” 聂琚勾着他腰带,“......你要是太行,我多痛苦?那我要你不行,行不行?” 谢玄嘴角抽了抽,“......行。” 行有两重意思,就看公主怎么理解了。 聂琚抱住他,在他脸上亲一下,“谢玄,你真好!如果不是我力气不够,肯定把你抱起来转圈圈。” 谢玄大笑。 而此时,柳家也好,陆家也好,就远远没有这么平静。 由此闹出的一连串事情,远远超出众人的想象,甚至惊动了皇帝。 第71章 这人该是位美男子 【美丽可爱的公主们,前一章略有修改,可翻回去看看~~】 聂琚勾着谢玄的腰带,“......你要是太行,那我得多痛?我不想让你行,你说行不行?” 谢玄嘴角抽了抽,“......行。” 行有两重意思,就看公主怎么理解了。 聂琚抱住他,在他脸上亲一下,“谢玄,你真好!如果不是我力气不够,肯定把你抱起来转圈圈。” 谢玄大笑,在她发顶轻吻。 而此时,柳家也好,陆家也好,就没有这么平静了。 柳夫人在家哭断气,大夫告诉她,女儿确实是有身孕了! 这无疑是晴天霹雳,她几日没合眼,哭得眼肿成核桃。 柳尚书一夜之间老了几岁,这可是他唯一的宝贝女儿! 他没有多犹豫,立刻让大夫开药给柳容,大夫说她现在月份还不算大,早些除去这孽种为好。 柳容死活不肯喝,“父亲,你何苦逼女儿?远郎说他会来提亲的,你等一等!” 柳尚书喝道:“我就是太娇惯你了,才将你养得如此天真!徐净远父亲从少年时浪荡到如今,美妾是一房房往家里抬,他能好到哪去?你别瞎了眼!徐家就是火炕!” 徐家家风从根上就不正,他绝不会与这种人家联姻! “父亲,远郎与他父亲不同,他有才华有担当,才不会不管我,你信我!” 果然,徐净远带着媒人来提亲。 柳容大喜,“父亲你看,我没说错吧!他是爱我的!” 柳尚书铁青着脸迎出去。 徐净远对他行礼,“柳伯父,都是晚生的错,晚生与容儿情难自禁,所以才......今日特来提亲,望伯父成全。” 芙蕖宴事发后,他生怕柳尚书将柳容打死,那岂不是鸡飞蛋打,白忙活一场?禀告双亲后,便带人来提亲。 如今全城都知道他们苟和之事,柳容腹中还有他骨肉,柳尚书想不答应都难。 柳尚书一看他眼神,就知此人不老实,如果将女儿嫁给他,无疑是将人送进火坑,说不得会连累柳氏一族,到时甩都甩不开。 他官场沉浮多年,岂会由徐净远一个愣货摆布? 当下缓和脸色,平静道:“贤侄,事已至此,你先坐下,咱们商量下要怎么办。” 徐净远大喜,依言坐下,清清嗓子道:“.....柳伯父,我对容儿之心,苍天可——” 哪知下一刻,柳尚书双臂抄起沉重的红檀案几,朝他头上狠狠砸去。 徐净远额角渗出血迹,整个人晃了片刻,颓然倒地。 媒人失声尖叫,“......啊啊,柳尚书杀人了!杀人了!” 柳尚书又往徐净远头上连砸几下,血汩汩而流,蜿蜒一地,莲纹青砖都染红了。 躲在一旁偷看的柳容连不及吭气,直接晕过去。 柳尚书扔了案几,对家仆冷静道:“去报官,让他们将徐净远带走。” 又叫来几个强壮的婆子,“你们务必将药给容儿灌进去,等她落了胎,将她送去城外庄子关禁,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她出庄子半步!” 他是礼部尚书,就算犯了人命案,京兆府也不敢抓他,他便进宫请罪。 大殿前,柳尚书摘去宫帽跪下,重重叩首,“微臣重伤徐家小儿,请陛下降罪。” 不时有朝臣从他身边走过,或是同情,或是叹息。 当陆和走过时,他朝陆和道:“陆公,柳某多谢你此前维护之恩,是我夫人不懂事,她不知好歹,教女无方,让陆公蒙羞。” 陆和忙摆手,“柳尚书,你何至于此!” 此事震惊朝堂民间,众人本以为能看好久的热闹呢,哪知柳尚书手起刀落,毫不拖泥带水。 徐净远醒来后,反应迟缓,话也说不清。大夫说,他脑部所受之伤,要许久才会好,也可能永远好不了。 一手策划此事的沈靖安听闻后,仰天狂笑,“好啊,好啊!柳尚书没让我失望!” 先弄废徐靖远,至于那个畜牲生父,可以慢慢折磨,给他最大的痛苦。 事情闹成这样,徐家自然不肯依,徐氏家主上书,请求将柳尚书治罪,朝堂上也分成两派,争执不休。 皇帝怒了,他拍板,“徐家教子不严,门风败坏,柳尚书此举并无大过!” 最后将柳尚书罚俸了事。 皇帝为着此事,特意召聂琚进宫,不胜唏嘘。 “徐净远让柳家女未婚先孕,畜牲也,朕已经下令,他终生不得应试。” 聂琚赞同,“没错!他与柳容偷情就偷呗,哪能让人怀孕?为片刻痛快,让柳容声名扫地,过分!” 据她在假山所听,徐净远半刻钟就完事,简直不是男人。 “......咳,不止是怀孕,他就不该那样做!他若真喜欢人家,大可去上门提亲嘛!” “是啊,所以父皇你看我,我虽然常与驸马相会,但我们可是订了婚的!” 皇帝:“......” 敢情他是白提醒了?唉,这傻孩子。 绿树浓荫,夏日渐长。 各藩属国使团陆续入京,他们被安排住四夷馆,临近大街上极其热闹,各种肤色的人都有。 聂琚惦记着上次看的幻术,凭着记忆,去找那个大胡子方士。 到了之后发现,大胡子正与一位金发胡人撕打。 金发胡人骂骂咧咧,“这个摊拉归我,你滚开!” 大胡子毫不示弱,“这是我的摊位,你凭什么让我滚?” 金发胡人挥出一拳,“凭什么?就凭我拳头硬!” 大胡子鼻孔流出血来,赶紧捂住。 聂琚朝金发胡人喝道:“光天化日之下,你凭什么打人?在大邺生活,就得遵守我朝律法!” 金发胡人哪会将她放在眼里,嗤笑道:“他该打,他是冒牌的巫师!” 京中胡人也分三六九等,他是王室后代,收拾一个卑贱的巫师,谁敢拦他? 聂琚叉着腰,“放肆!我父亲是你们所有人的祖宗!看我不打爆你的头!” 不待她发话,便衣侍卫便将金发胡人一顿狠揍,揍完之后将人扔去一边。 金发胡人在地上打滚,哀嚎出声。 “我好疼啊!眼睛看不清了!巫师,定是你施的妖术!” 他滚到街道中央,拦住一辆马车,“救命啊,有人施行妖术!当街行凶!” 聂琚冷笑,“你以为随意拦一辆马车就有用?我倒要看看,谁会为你做主!” 车帘微动,一道清悦的男子声音传来,“何人喧哗?” 四周静了静,这声音像股清泉,有安抚人心的力量。 一截黛青色的衣袍先露出来,如云雾了绕下的山峦之色。 聂琚不由来了兴趣,听声音,看衣服,这人该是位美男子。 当男子走出马车后,别说聂琚,众人都看傻了。 男子五官明秀非常,神若清月,韵如芝兰,像是从蒹葭苍苍的年代走出来的。 看到聂琚后,他面上明显一怔。 “......你,你是呦呦?” 他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五官更加生动。 第72章 呦呦这般厉害 盛夏惊喜道:“是陆公子!他是陆公子!” 陆峤缓步走向聂琚,激动道:“——呦呦。” 聂琚张张嘴,“......表哥?陆峤?陆公子?” 听到这几个称呼,陆峤微怔,堪堪停在她面前两步之远。 这是一个让男女之间既能谈话,又会女子觉得安全的距离。 他柔声道:“是我。” 他没想到一进京,见到的就是最想见的人。 昔日眉眼稚嫩的少女,已出落得灼灼明艳,容止摄人,夏日的阳光照她身上,像笼了一层浅浅的金色。 是穷尽丹青,也画不出之美。 他离京已有两年九个月,久别重逢,近人情怯。 积攒的千言万语,全涌到嘴边。 聂琚朝他浅笑,矜雅道:“表哥,见到你真好。你这是刚到京吧?” 陆峤不着痕迹的凝视着她,“是,我刚到京,方才有人拦车,我便下来看,发生何事了?” 他眼神克制,却难掩温柔,给人一种珍而重之感。 盛夏与暖冬垂下眼眸,内心狂喊,陆公子好好看!比离京时更加好看! 聂琚轻咳,指指地上的人,“也不知是哪里的胡人,竟敢藐视我朝律法,行凶伤人,我便和他讲讲道理。” “——所以,你讲道理的方式是当街揍他?” 聂琚道:“不然呢?你以为我细声细气的和他讲道理有用?这种人畏威而不怀德。要打得他哭爹喊娘,他才听得进道理。” 陆峤不禁笑了,如清风拂过,“你所言有理。” 聂琚朝地上的金发胡人道:“你听好了!如果你若再敢犯事,我就将你驱逐大邺的疆土,回到你的国家去!” 金发胡人爬起来,看看聂琚,再看看陆峤,很明显,后者不会替自己做主了。 他道:“回到我的国家?我们国家现在是你们的疆土了!” 聂琚:“......那就将你赶去葱岭!去更遥远的西方生活吧!” 这还是谢玄的建议呢。 金发胡人扶着腰走了。 陆峤看向她,“呦呦长大了,变得这般厉害,有乃父风范。” 聂琚笑吟吟道:“数年不见,表哥也变化不少,对了,咱们别一直站在街上。你快回家吧,舅舅舅母都在等你呢。” 陆峤退后执礼,“那我先回府,改日探望你。” 待他走后,大胡子笑嘻嘻上前,“多谢小娘子为我出面,哎哟,你身边出现的男人,怎么个个都好看,你真厉害。” 聂琚问他,“大胡子,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毕克齐,西洲高昌国人。” 聂琚知道高昌,为西域古国之一,那里盛产氎布、葡萄等物。 瞧毕克齐不禁亲切起来,“毕克齐,你来到这里,是仰慕天朝吗?” 不是她自大,哪个国家不仰慕呢? 毕克齐叹气,“我有一个悲伤的故事,小娘子要听吗?我好久没喝过酒了。” 半刻钟后,和光酒馆。 毕克齐喝着酒,讲述自己的过往。 他本是高昌官员后代,跟着国师学习巫术,岂料还未学成,高昌就被突厥入侵,高昌皇室尽数被诛。 而他也被突厥人抓走,凭着半吊子本事,加入突厥祭师行列,不幸的是,某次祭天仪式上他出了差错,差点将神祠烧了,突厥可汗大怒,将他扔出去喂狼。 好在他命不该绝,辗转在西域各地行医。 两年后,突厥与大邺作战,顾不上管控高昌。高昌趁机重振势力,而他作为学艺不精的巫医,被高昌人嫌弃,听说大邺国都繁华,便来此讨生活。 但没想到的是,大邺居然排斥巫医!他只得靠表演幻术为生,今日又冤家路窄,碰上了世仇突厥贵族,差点被砸摊子。 聂琚喝口甜酒,这经历是够跌宕起伏的。 颇有兴趣道:“你们高昌巫医是不是骗人的?就是搞精神安慰那套?” 毕克齐酒杯顿住,“小娘子,士可杀不可辱!我曾救过一个人,他当时快死了,是我唤回了他的灵魂。” 聂琚噗嗤一笑,“......是吗?” “当然,他当时都没呼吸了,我给按压心脏,稳住魂魄,他活了过来!是不是很神奇?” 国师说人断气后,魂魄也会慢慢沉睡,等彻底睡着后,人就死了,回天乏术。 但在灵魂尚未沉睡之际,及早施救,还是有希望救回来的,之后与常人无异,就是可能有后遗症。 比如会重复濒死那刻的感受。 聂琚拍手配合他,“哇,真的吗?那你救过谁?男的女的?” 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精神,必须贯彻。 毕克齐自豪道:“他是顶顶好看的男子!比刚才那位年轻人还好看!就是上次同你来的那位,他是一位厉害的将军!” 因为救活了这个年轻人,从此他信心大增,学成了! 聂琚心脏骤然发紧,酒杯打翻,水迹污了玉白罗裙。 “你说什么?!你,你会不会弄错了?” 上次同她一道看幻术的,是谢玄啊。 “错不了!我认得他的脸,那么好看,生平罕见。哦,如果你不信,去问他啊!” 聂琚手指攥得紧紧的,谢玄曾经差点死了?是重伤那次吗?还是—— 她转身就走,想马上见到谢玄。 毕克齐忙冲她喊道:“小娘子啊,你答应请我喝酒的!付钱呐!” 聂琚定定神,吩咐盛夏,“付钱,将他送去贺大夫那里。” “是,公主!” 陆府。 陆峤拜见双亲,陆夫人拉着他的手,哭了许久。 嘤嘤,这么好的儿子,差点被柳家女那般羞辱...... 一向严肃的陆和脸上也露出慈爱之色,看着儿子,“峤儿,你这几年做得不错,没有辜负为父对你的期望。” 陆峤恭敬道:“多谢父亲夸赞。” 他面上不显,心中却有些高兴,以往父亲对他疾言厉色,这是第头次夸他。 夜晚就寝时,他着素袍立于庭中,京中月色与蜀地不同,有团圆之美。 侍从青墨上前,“公子,是不是开心得睡不着?” 公子有多喜欢广陵公主,他最清楚不过。 陆峤负手而立,风吹起他的袍角,荡漾起如水般的纹路。 高兴吗?呦呦见到他,明显有些疏离。 “公子放心,谢将军肯定比不过你,他是武将,难免粗鲁。” 不是青辞托大,在他看来,自家主人是国公独子,容貌风仪无双,当年科举也是榜首。 而那位谢将军嘛——想来是位冷酷肃杀的莽夫。 久经沙场的男人,哪会有他家公子这般风雅气度? 陆峤摇头,“不,他是个人物。” 他曾听说过谢玄胡笳退敌的事迹。 当年谢玄守城,粮草用尽,援军也未到,而城外数万敌军如蝗虫般涌出来。 谢玄登上城楼,一身白衣立于月光之下,带领军士吹起胡笳。 胡笳凄婉动人,来犯之军无不动容,他们思念起故乡与家人,纷纷哭泣,撤军而走。 如此人物,本是他想结交的对象,但这人竟成了呦呦的驸马,站在了他最想站的位置。 以下是小剧场: 毕克齐:小娘子,为何你身边的男子个个都好看,人均绝色? 聂琚摊手,真诚脸:好看吗?我脸盲,分不清美丑。 毕克齐:麻袋都没你能装! 第73章 我有喜欢的人,女子 中庭月色如水,霜华洒进寝屋内。 聂琚的梦一个接一个,但里面没有谢玄,全是乱七八糟的,她气得不行。 白日她去了将军府,姜年告诉她,谢玄临时有事出了公差,今日回不了城。 明知谢玄活得好好的,但还是忍不住担心,甚至没胃口用饭。 这可把嬷嬷和盛夏吓了一跳,公主怎么能不吃饭呢?除了睡觉,她不是最爱吃饭吗? 盛夏暗想,可别等驸马回来后,公主瘦了一圈。 翘首以盼中,却盼到聂行舟前来。 聂琚暂时将心事抛去,她得和哥哥说些正事。 给哥哥泡上荷花茶,“江夏王小妾之事后,父皇可有对他起忌惮之心?” “是有一点,但还没到收回他兵权的地步。” “所以,哥可是想要陇右兵权?” 聂行舟捏住茶杯,“呦呦,天下共十二道,江夏王总揽陇右道兵政大权,对朝廷有潜在威胁。” 为君者要集权,不能让地方势力过大,从古到今,封疆大吏之乱,数不胜数。 “这是其一吧?哥哥是不是还担心,若江夏王与其他哥哥勾结,会动摇你储君之位?” 纵观史书,太子能顺利位的并不多,死的死,废的废,或是被软禁。 但以父皇的心性,只要哥哥不作死,他就不会易储。 聂行舟捏捏她的脸,“我为储君,自当扫清所有阻碍。便是为你,我也必须这样。” 其他几个兄弟虽然也疼爱呦呦,但谁能保证以后? 权力,只有握在自己手里才算数。 聂琚抬起黑漆漆的眼眸,“哥哥,有件事情告诉你,但你得答应我,不许伤害他。” “我答应你。” 聂行舟毫不犹豫。 聂琚将隋遇安的身世之谜和盘托出。 “隋遇安到底是不是江夏王的后代还两说,但隋遇安无过。” 聂行舟凝神沉思。 “姑婆说,隋遇安到底是谁的孩子,恐怕只有秋娘才知道,可是秋娘早死了,无从验证。” 聂行舟摇头,“怎会无从验证?这件事情交给我吧,你放心,我不动他就是。” 他逗聂琚,“陆峤回来了,你欢不欢喜?是他好看,还是谢玄好看?” 聂琚板着小脸,“陆峤,陆峤,哥哥,你天天在我耳边念叨他,你说实话,你是不是......” “是什么?” “别以为我不知道,陆峤给我的每一封信你都看过,你这么关注他,又多年未有嫔妃,你是不是对他有点意思?就是分个桃子,断截袖子,那种情分......” 她上次请罗婉来公主府,罗婉明显对哥哥兴趣大减。 听说都她祖母正张罗着为她议亲,罗婉作为公主伴读,能挑选的余地显然更多了。 聂行舟嘴角抽了抽,随即正色道:“我有喜欢的人,女子。” 聂琚立即来了精神,“真的?她是谁?我认识吗?漂亮吗?” “你认识她,很漂亮。但我还不能告诉你她是谁。我要在确定能娶她时,再告诉你。” “.....那她呢?她知道你的心思吗?” “不知。” 聂琚激动了,“哥哥啊,这可不行!万一她被其他男人抢走了呢?” “那我就祝福她。” 没有栽好梧桐树,何必早早招惹凤凰? 陆峤略作休息,在父亲的催促下,入宫拜见皇帝。 恰逢卢淑妃与平康公主也在,卢淑妃打扮得比平康还鲜嫩,凑在皇帝跟前献殷勤。 陆峤行跪拜大礼,“微臣见过陛下。” 皇帝打量着他,此人经过三年历练,沉稳有度,隐约有国士风范。 欣慰道:“不错,是个好苗子。” 因着陆夫人的原因,他不愿将宝贝女儿嫁给陆峤,但就事论事,陆峤本人还是十分出色的。 卢淑妃热切的看着陆峤,瞧这模样,啧啧,配她的平康甚是合适。 平康眼神灼热,“陆家表哥!你还记得我吗?我是平康啊!” 陆峤拱手为礼,“见过殿下。” 平康欢喜道:“陆表哥,你在蜀地可好?听说那边山川多,道路崎岖,你没少吃苦吧?” “多谢殿下,微臣一切都好。” 卢淑妃叹息:“唉,这么好的孩子,差点被柳家女给......你差点给人家当便宜爹。” 陆峤:“......” 什么柳家女?什么便宜爹? 见陆峤茫然无知,平康添油加醋的将事情说出。 “柳家女已被送到庄园幽禁,听说半疯不傻的,天天叫着她的远郎,她的孩子,渗人得很!你说万一梁国公没发现此事,你多窝囊啊!哈哈——你,你母亲的眼光啊,啧啧......” 皇帝:“......” 陆峤:“......” 卢淑妃趁热打铁,“要本宫说,娶妻也好,嫁女也好,就得挑知根知底的。” 说着将平康往前推了推。 平康对陆峤越看越满意,这人比隋遇安好看,比谢玄也不差。 “......母妃说得对,就得知根知底!父皇给广陵挑了知根知底的谢玄,他俩如今琴瑟和谐,双宿双飞!” 皇帝轻咳,“平康,胡咧咧什么呢?” 陆峤袖中的手掌捏成拳头,眼神晦暗不明。 为何皇帝要将聂琚许给谢玄?他哪里不如谢玄? 黄昏,天边晚霞流金。 谢玄回到军营,处理好行军事务后,便要骑马回城。 此行颇为劳累,吴春意劝他明日再回城,他却不肯,执意要回去。 快走到辕门时,谢玄心脏骤然收紧,呼吸困难。 忙停下脚步,这感觉太熟悉了。 ——是几年前濒死的情境。 他撑着回到营帐,唤来军医,军医忙给他诊脉,没有任何异常。 谢玄的心沉下去,没有异常才可怕,当年他死里逃生,连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问吴春意,“当年救我之人,你可有找到?” “回将军,未曾,只知他是高昌人,听说是半吊子神棍,在高昌生活不下去,如今不知去向。” 救将军的男子颇为年轻,酒壶不离身,他一通装神弄鬼后,居然真把将军救活了。 他们当时忙于打仗,将身上值钱的东西留给那人后,便匆匆走了。后来再去寻找,那人不知去向何处。 他笨拙安慰道:“将军别担心,你身体好着呢,不会有事的。等你与公主成亲后,肯定能生个大胖小子——不不,是儿女双全。” 这是憨厚的吴春意能想到的,最美好的祝福。 谢玄:“......” 想到聂琚说的:一胎多子,震惊全城! 不由就笑了。 以下是小剧场: 陆夫人:我儿好,我儿帅,给我儿选个好女子! 淑妃:陆峤,你差点喜当爹! 平康:陆表哥,广陵与谢玄好着呢,咱俩试试呗? 陆峤:扎心了,扎心了! 第74章 登徒子,我记得你的气息 聂琚一早就让车夫备马,她要去军营找谢玄,算算时间,谢玄昨日就该到军营了。 刚要出门,碰上平康前来找她。 平康容光焕发,兴奋道:“妹妹,我昨日见到陆峤了!他比三年前更好看,那模样......啧啧,真招人,不比谢玄差,我与你明说,我真瞧上他了,你将他让给我如何?” 聂琚牵着谢心肝,无奈道:“平康啊,我早与你说过,你喜欢他,与我并不相干,还不明白吗?” 何来让出陆峤一说?陆峤又不是她的驸马。 平康哼一声,“你说话算数啊,只要你别与他纠缠,我行事才方便。” 她虽然草包了些, 但深深明白一件事,在陆峤面前,怕是任何人都比不过妹妹。 她最怕她与陆峤相好时,妹妹横插一脚,让陆峤摇摆不定。 两人出了大门,却见一身玄青色衣袍的陆峤立于门外,他眉眼含笑,神气扬扬,腰间缀着一枚白玉猪龙配饰,看得出心情极好。 平康立刻两眼放光,恨不得将这个男人马上拉入房中。 “陆表哥!” 陆峤朝她笑笑,“平康殿下。” 又看向聂琚,“呦呦,我来看你。” 他想跟她解释,议亲之事他一直是拒绝的,他的人生计划里就没有别的女子。 他还想问她,为何在信中夸赞谢玄,是不是被形势所迫?她有没有在谢玄那里受过委屈? 谢玄作为一国大将军,厉害肯定是厉害,但会有多少柔情呢? 那样一个铁血无情,杀伐无数,擅长攻心的男人,想镇压住聂琚并不难。 聂琚没想到他会这么快找上门来,还以为他会像贺青筠一样,拜访过族人朋友世交后再来与她叙旧。 便道:“表哥,今日真是不巧,我要骑马出城,无法招待你。” 陆峤看着她身后的谢心肝,有些意外,“骑马出城?你会骑马?” 他今日来,就是打算约聂琚去马场,教她骑马,这是她小时候许下的心愿。 聂琚朝他一颌首,“表哥失陪了!改日我去找你,带谢玄给你看!” 她一身石榴红衣裙,头发利落挽起,翻身上马的动作轻盈优美,带起裙摆像花一样绽放。 陆峤看着她的背影失神,谢玄,又是谢玄..... 平康略带嫉妒道:“她的马漂亮吧?那是谢玄给的,骑术也是谢玄教的,谢玄对她可大方了,你不知道,她砸碎了谢玄私库里的多少宝石,给自己做成闪闪发光的裙子。” 陆峤瞥向她,平静道:“还有呢?” 静水深流之下,往往有暗涌,就像此刻陆峤的心情。 “她是谢家的小祖宗,常往谢玄的将军府跑,谢玄把私印都给她了,她如今可有钱,可神气了!” “谢玄的将军府?他,他居然没有住在谢家?” 陆峤这下真有些意外了,老太傅尚在,谢家双亲活得好好的,未婚的谢玄怎么就敢搬出来? “他与广陵订婚没几天,就搬出来住了。咳......我不说,你也知道他是什么心思吧?我们都是成年人了。” 陆峤不禁有些愤怒,定是谢玄欺负呦呦年纪小,用浮华之物迷惑她!这些算什么? 谢玄能给的,他都能给。谢玄不能给的,他也能给! 当下平复好心绪,对平康笑道:“殿下,陆某可否请你用饭?有些事情想请教于你。” 平康嗤笑,“陆表哥相邀,自当从命。” 陆峤定然是要打听谢玄与广陵之事,但那又有什么关系? 让美男子陆峤为她花钱,陪她用饭,她的胃口会好很多,这事稳赚不赔。 聂琚带着护卫,策马出城。 在靠近驿亭时,遥遥看到一大队人马,队伍后面还跟着骆驼,那些人身上的服饰鲜艳夺目,像是西域那边的规制。 看样子又是哪个藩属国来参加万朝会,聂琚的自豪感油然而生,父皇真厉害! 她不由勒住缰绳,坐在马背上驻足观看。 小道里斜出一匹高大的棕马,飞驰到她跟前,她还没来得及看清,马上的男子已飞身跃到她身后,手臂牢牢揽她的腰。 昆仑奴护主心切,看也不看,立刻朝男子攻去,男人轻松避过,他以一对多,毫不落下风。 反而是昆仑奴有些不敌。 聂琚对他们道:“停手!他是驸马!” 说着扭过身去,在男子脸颊上亲了亲。 谢玄立刻罢手。 昆仑奴这时才看清,马上的男子是谢玄,忙讪讪退后,驸马的武功,高强得可怕。 谢玄在聂琚发间嗅了嗅,“......你怎知是我?” 以他刚才的动作之快,聂琚不可能看清他的样貌。 聂琚低声笑道:“谢家的登徒子,我记得你的气息。” 前方的那队人马渐渐靠近,颇具特色的圆顶马车里钻出一个大大的脑袋,头戴王冠,上面镶着五彩六色的宝石。 “......呀,这是哪个国家的人?” 谢玄道:“那是新任高昌王麹康文。” “高昌王?你居然能认出他?” “去年他主动向我们归顺,我见过他,但此人极为狡诈,最擅长见风使舵。” 在他看来,这人天生反骨,两面三刀,可共富贵,不可共患难。 聂琚恍然,高昌脱离突厥管制后,被征西军气势所摄,他主动上表归顺天朝,当时主帅就是谢玄。 不遗余力夸赞,“登徒子,你是最厉害的登徒子!我们回城吧!” 两人回到将军府后,姜年喜气洋洋的迎出来,两位主人一道回来了! 忙准备酥山,梅花饮,以及几样清爽小食。 聂琚在厅里享用美食,谢玄则去沐浴。 姜年暗笑,军营一向简朴,虽然能沐浴,但肯定没有澡豆,没有熏香,将军是要重新梳洗一番。 待谢玄沐浴完出来后,聂琚的眼睛都亮了。 青年头发半干,如墨玉般耀眼。 湛蓝色的衣袍裹住他结实修长的身躯,冷色衬得他肌肤更加明丽,眉目如峰恋般清晰,光彩摄人。 像传说中的昆仑天神,从经年积雪的高山走出来,走到聂琚面前。 他坐到聂琚身旁,“.....殿下。” 聂琚的嘴怎么也合不上,他太好看了! 好看得她想将他藏于高楼中,把他扒光,睡了又睡。 她捂住脸,“登徒子,你知不知道,本宫好美色,这个样子,叫本宫如何忍得?” 两人进了寝屋,谢玄凑上去,“......公主,现在可以亲你吗?” 聂琚揉他的嘴唇,直至揉到血红之色,才道:“......行吧,那就亲一亲。” 谢玄将她抱起来转了个圈,这是上次聂琚说过的,转个圈圈。 聂琚咯咯直笑,想问的事情暂时被抛去一边,她的驸马,不是活得好好的吗? 身体被放置到柔软的榻上,谢玄覆身上来。 最近聂琚膨胀得很,衣服系带上都缀羊脂玉扣做装点。 谢玄用牙齿咬住玉扣,扯开她的衣带。 第75章 公主不用吻我,不用撒娇,命也给你 谢玄用牙齿咬住玉扣,扯开她的衣带。 衣襟散开,胸前春色半遮半掩,柔软温香的气息立即散开,谢玄俯首过去..... 聂琚精致的锁骨被啃咬,带着丝丝酥麻的痒意。 不合时宜的想到端王讲的笑话:对虾为什么有长长的须?那是为了人在食用时,方便拿起来。 当时她嗄嗄嗄拍手笑了半天,还称赞端王的幽默。 而眼下看来,她在衣带上缀玉扣,是为方便谢玄用牙齿咬开,狗东西太会玩...... 谢玄离开她的锁骨,又去亲她额头,眼皮,脸颊。 聂琚双手环他的腰,乖乖巧巧,承受着他的亲吻。 红唇滚烫得似要滴出血来,她在谢玄背上拍拍,“......狗东西,换地方。” 谢玄低笑,在她唇瓣上辗转亲吻,两人的气息交缠在一处,久久未分开。 半晌后,谢玄终于放过她的唇,往左边的柔软丰盈亲过去...... 亲一阵儿,再换去右边。 聂琚害羞极了,闭上眼感受。 聂琚浑身发烫,不堪其扰,娇声娇气道:“......好了吗?快点解决。” 谢玄咬紧牙关,“......快了,就快了。” 腹下细密噬骨的快感绵绵涌来,实在舍不得停下。 转过聂琚的脸,“.......公主——” 聂琚可怜巴巴道:“你是不是想说:公主,吻我,命给你。话本里女人一撒娇,男人就给命。” 谢玄笑了,“......公主不用吻我,不用撒娇,命也给你。” 平坦光滑的小腹又被温热的唇舌覆盖。 她迷迷糊糊想到给谢玄定做的玉猪龙。 掌柜说,匠师极爱那块玉,决定精心雕琢,做出传世之作,所以工期会久些,算算日子,也该完工了。 谢玄喘出口气,给身下之人擦去额间薄汗。 昨日回到军营后,吴春意就告诉他,陆峤已经到京,但他今日不想提及这人。 以他对陆峤的了解,两人迟早要对上,避无可避。 夏季炎炎,富贵人家屋中会摆放冰鉴,沈靖安却不用,无他,他畏寒。 长宁不禁想,这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沈靖安看出了她的想法,淡淡道:“蝼蚁尚且偷生,我当然要活着。” 身体的残缺让他无力又愤怒,但不算是致命打击,他本也没打算留下后代。 他人生只有两个目标,一是报复该死之人,二是大权在握。 长宁略带怜悯的看着他,没想到沈靖安的身世如此凄惨,说来徐家也是高门望族,只是近几年逐渐没落。 她叹息,“你想不想认祖归宗?你的生父徐诺之或许会接受你?” 沈靖安嗬嗬而笑,他为何认祖归宗?! 徐净远变痴傻后,徐诺之拼命的与小妾折腾,想再生出一个儿子来。 沈靖安自然是得助他一臂之力。 他已经找了年少俊秀的男子,去勾引徐诺之小妾,让徐诺之戴上绿帽子,替别人养儿子,有朝一日他再揭穿,多妙啊。 听完他的计划,长宁说不出指责的话,她知道被至亲丢弃的痛苦。 沈靖安沉声道:“既然你不愿意接近广陵,那就接近她亲近的人。” 长宁微怒,“你是说谢玄?他在家宴上辱我,我还能找他吗?再说陛下与广陵又岂会放过我?” “我说的不是谢玄,而是陆峤,他回京了。” “陆峤?” 长宁匪夷所思,“......你,你想让我勾引陆峤?” “没错,陆峤有济世之才,又是梁国公独子,配你绰绰有余。你如果能得到他,还怕什么?这人视谢玄为情敌,你们多合适。不定哪一天,将谢玄与广陵拆散,谢玄归你,广陵归陆峤,岂不妙极?” 长宁从没想过她会和陆峤有什么,但仔细一想,这倒是个不错的办法。 沈靖安又道:“陆氏是世家大族,在京势力极大,你若能嫁给陆峤,那几个小崽子不足为惧。” 长宁绞着手指,“......你知道他们在哪,是不是?” 她绝不允许那几个肮脏的私生子,踩着哥哥们与母亲的尸体坐享其成,父亲想得真美! “我只知其中一人的下落,你父亲表面上唯唯诺诺,什么都听我的,实则他狡猾着呢。但你放心,如果你真能嫁给陆峤,我就助你除掉他们。” 他帮长宁的前提是,长宁必须要有用。 自陆峤回京后,陆夫人做斗胜的公鸡,脖子又昂起来了,儿子多好啊,放眼京中,没人能比得上。 但让她不满意的是,陆峤不打算去户部吏部之类的政要机构,却要进危险的大理寺。 她劝道:“峤儿,大理寺整日与犯人打交道,外出办案说不得还会被报复,你这是何苦?” “母亲,儿一直想进大理寺,主管天下刑讼,这是儿之心愿。” 陆和倒同意他的看法,大理寺的权力不低,且升迁也快。 恰好大理寺缺一位寺丞,这个职位需要铁骨铮铮,又具有才干的人担任。 吏部尚书正愁没合适的人选呢,得知陆峤愿意来,他立时就同意了,陆峤是有真才实干的。 陆峤手持尚带有墨香的委任书看,这是他位极人臣的第一步。 如无意外,两年内他可升至大理寺少卿,五年内可以成为大理寺卿,为尊贵的九卿之一。 再之后封侯拜相,他要站在高台之处,才能配得上意中人,毕竟谢玄是一品大将军。 想到这里,他对陆夫人正色道:“母亲,以后我的婚事,就不劳母亲费心了。” 陆夫人一听急眼了,“你这是什么话?我怎能不为你费心?我知道你喜欢公主,可她有驸马,你还想怎么样?” 陆峤笑笑,“无妨,她还没嫁人,还来得及。” 驸马都尉可以册封,也可以废掉,就算嫁人了又如何?还可以和离呢! 陆夫人还想说什么,被陆和抬手制止,就让儿子去碰碰壁吧,等撞到南墙,他自然会回头。 陆夫人强行忍下,操心起另外的事情,“你在蜀地三年,可有收用过女子?有没有让人家珠胎暗结?” 陆峤失笑,“母亲,在你心里,我会是那种人?” 陆夫人松口气,“......咳,若是有女子侍奉你,也属常事。” 儿子是数一数二的贵公子,房中冷冷清清的也不像样。 “母亲,并没有那回事儿。” “那你在蜀地这么久,就没有狐媚子缠上你,自荐枕席?” 如果儿子说没有,她断然不信,陆峤十五六岁时,在京中已有瓜果掷车的派头,何况是蜀地?那边一定有女人喜欢他。 陆峤静默不语。 他没有接受过任何人的枕席。 但出于怜悯,他帮过一位女子,那人的痴情实在出乎他的意料,让他不堪其扰。 如今他回到京中,那女子在蜀地,两人相隔千里之遥,她总该放弃了吧。 第76章 你表哥和你驸马相遇 聂琚收到了期盼许久的玉猪龙。 饶是她见过珍宝无数,也忍不住惊叹,玉质温细腻润,触手生温。 猪龙形象栩栩如生,浑然天成,威风又可爱,毫无匠气。 工匠恭敬道:“公主殿下,这是昆仑石,在于阗河里浸泡千年万年后,方成美玉。此玉养人。” 他做了三十年匠人,还没见过这么好的玉,价值岂止千两黄金。 得知买主是广陵公主时,掌柜诚惶诚恐,亲自带他前来公主府送货。 聂琚十分满意,厚赏了他们。 盛夏问她,“公主打算何时将玉送给驸马?” 聂琚握住玉猪龙,爱不释手,“下次见面时就送给他。” 这块玉好像就是为谢玄而生一样,他会喜欢吧? 那日在将军府,两人忙着耳鬓厮磨,胡天胡地……气氛太好,她压根没提起陆峤,也没提起毕克齐向谢玄证实。 但不知为何,她相信毕克齐说的是真的。她差点失去他,虽然那时候他们还不认识。 将玉猪龙系在腰上,去神农千金医馆,不知道毕克齐在那里过得如何,他没瞎给人看病吧?大邺可是禁巫医的。 来医馆看诊的人很多,大堂里都快挤满了,贺青筠十分忙碌,顾不上招呼聂琚。 她不禁惊讶,义诊都结束了,生意还这么好? 护卫见她来了很高兴,“主人,你有段日子没来了!贺大夫医术高超,对病患和蔼耐心,广受妇人们青睐呢!咱们医馆的生意是蒸蒸日上啊。” 本以为医馆会赔钱许久,哪知已经开始盈利了。 他们还私下开玩笑,称贺青筠是妇人之友,送子圣手。 聂琚跟着笑了一阵儿,别说,贺青筠做大夫还是合格的。 她走去后院,隋遇安正在书房温书,毕克齐则在拣晒草药。 毕克齐看到聂琚,忙丢开手上的活计儿,行跪拜大礼,“尊贵的公主殿下,之前没认出你,请恕我有眼无珠。” 他在医道上能与贺青筠聊上几句,学识上能与隋遇安交流,在医馆过得很是不错,比在街头卖艺强多了。 聂琚让他起来,“不必多礼。本宫今日来是想告诉你,你当年所救之人是本宫的驸马,也是征西军主帅谢玄。” 毕克齐一听,激动得胡子都在抖,“......天呐,我,我救了伟大的将军?他简直就是昆仑天神!” 昆仑山是万山之宗,西域诸国大多信奉昆仑神,他们受突厥鲜卑等族侵扰,日子过得苦,直到谢玄平定西境之乱,大邺设安西都护府,日子才渐渐平静。 当年他只知自己救了厉害的将军,但没想到会是征西名将谢玄。 殷切道:“公主殿下,你的驸马身体还好吗?” 他想问的是,谢玄有没有重复濒死前的场景? 聂琚对他笑道:“多谢你关心,他身体很好,大冬天穿单衣也不冷。” 谢玄身体之好,让她既自豪,又有些烦恼,每次都会折腾很久...... 见她神采明亮,沉浸在快乐之中,毕克齐将想问的话咽下去,他怕说出当年细节后,小公主会难过哭泣。 罢了,还是哪天他亲自去找谢玄,当面告诉他,让他注意下。 聂琚瞅瞅书房,压低声音,“我问你啊,你说你有通天之能,那你看出来,两个人是不是父子关系?” 毕克齐也压低声音,“回公主,我大概能。” 聂琚笑了,哪天就让毕克齐看看,隋遇安与江夏王是不是亲生父子。 虽然哥哥说他会让人去查,但这种尘封多年的往事,哪这么容易查清? 当下手一挥,承诺毕克齐,以后就让他吃住在医馆,每个月给他发钱用。 这人救了谢玄性命,她愿意养他一辈子,就像养凤舞一样。 毕克齐大喜,“多谢公主,我毕克齐立誓,从此效忠公主殿下。” 皇宫,太极殿。 殿中水置有冰鉴,用送风车吹拂,清凉宜人。 夏季讲究衣衫不重彩,皇帝与聂行舟都是白色轻袍,在殿中谈论政事。 来参加万朝会的藩属国已经到了二十多个,就等天气凉下来举办万朝宴。 太监捧着盒子走进来 ,“陛下,东西带来了。” “唔,就放案几上吧。” 皇帝说着朝殿外望去,“这孩子怎么还没来?” 哼哼道:“如果呦呦今天不来看朕,这东西就不给她了。” 聂行舟一阵无语,父皇有些孩子气了。 聂琚戴着长及小腿的帷帽,蒙上面纱,可不能晒着漂亮的脸,会长斑的。 她进了殿中,向皇帝行礼,皇帝舒坦了,“呦呦啊,大热天的你还跑来,看朕不必这么勤快。” 聂行舟:“......” “呦呦,案几上的盒子你打开看看。” 聂琚跑上前打开,差点被里面的光芒晃花眼。 那是一顶金色王冠,上面镶满宝石,约莫有上百颗,熠熠生辉。 聂琚不由惊叹,“父皇!好漂亮啊,哪里来的?” “你还记得回鹘王吗?三年前他见过你,回去后找工匠打了这顶王冠,进献于你。” 聂琚乐滋滋的将王冠戴在头上,“~~呀呀,回鹘王真懂事,多谢他,多谢父皇。” 皇帝大笑,“我就知道你喜欢,来人啊,备膳,今日太子与公主陪朕用饭。” 兄妹俩齐声应道:“是,父皇。” 皇帝又看向聂行舟,道:“你考虑得怎么样?那位公主极好,配得上你。” “回父皇,儿子事务繁忙,顾不上考虑这些,女子韶华易逝,哪敢耽误她。” 聂琚好奇道:“什么公主?哪位公主?” 皇帝答道:“是回鹘公主,她今年十六岁,是天山最美的女子,回鹘王想将她嫁过来,朕便想到你哥哥。” 聂琚一愣,回鹘公主不可能成为太子妃,只能做太子妾,但哥哥有喜欢的人,他会先纳妾吗? 离开膳还有一会儿,兄妹二人走去湖边,天空阴沉下来,凉风吹动着水面,万顷荷花怒放,妖艳逼人。 曲桥上,聂琚悄声道:“哥哥,我能不能大胆一猜,你的心上人是谁?” 聂行舟瞥她一眼,有些牙疼的样子,“......你还是别猜了,谁知道你会猜到什么人身上去?” 还大胆一猜,鬼知道她会猜到哪去? 聂琚撅着嘴,“不猜就不猜嘛。” 离万朝会还有段日子,要不去瞧瞧那回鹘公主?” 两人走过曲桥,漫目望过去,前方走过一男子,那人穿霁青色衣服,长身玉立,姿态风流舒雅。 聂琚手搭着额头,“哥哥,这人应该挺好看的,他是谁啊?” 聂行舟知道妹妹视力不行,答道:“呦呦,他是新任大理寺府丞,梁国公之子,你的表哥兼童年玩伴,陆峤。” 聂琚:“......” 离陆峤不远处,又走来一白衣男子,他宽袍轻扬,风神清举。 聂琚眯了眯眼,“哥哥,这人又是谁啊?” 聂行舟嘴角扬起,“他是骠骑大将军,渤海侯,谢太傅之孙,你的驸马,谢玄。” 聂琚:“......” 以下是小剧场: 聂琚:天呐,前方有两个美男子出没! 聂行舟:各位观众,现在向我们走来的是陆峤陆公子。他身旁是谢玄谢公子,给他们一些掌声好不好? 第77章 陆峤是我夫君,你谁啊? 陆峤并没有看到聂氏兄妹,他的注意力全在白衣男子身上。 男子素袍纤尘不染,如晨光照玉树,说不出的矜贵高雅,又带有几分潇洒磊落。 他脑中只剩一句话:闲居终日而容止不怠,风神为一时之冠。 此人是谁?京中何时出了这号人物? 当下拱手为礼,“鄙人陆峤,阁下是何人?” 白衣男子微愣,“......你就是大理寺新任府丞,梁国公之子陆峤?” “是,正是鄙人。” 男子看向他腰间玉饰,“玉猪龙?这是最早的龙形,倒是特别。” 陆峤摸向腰间,眉眼柔和,“是,我意中人属猪,她说玉猪龙最好看,我自少年起,便佩戴此物。” 他对眼前男子颇有好感,笑道:“请问阁下是——” 男子还礼,“陆府丞,幸会。鄙人是驸马都尉,谢玄。” 谢玄声音悦耳平静,却带着丝丝冷冽。 他还不够大度吗? 毕竟陆峤口中的意中人,是他未婚妻,他没朝陆峤脸上打去,已是在忍耐。 陆峤:“......” 远处的聂琚拿荷叶盖在头上,“哎,他俩这是什么情况?” 聂行舟答:“他们这会儿聊上了,你表哥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你驸马神色冷淡。” 聂琚急了,“这可不行!我得过去看看。” 聂行舟反手拉住她,“你过去做什么?两人同朝为官,以后会经常见面的,由他们去吧。若你这时过去,反而在帮倒忙。” 他饶有兴致的看着,陆公子与谢公子,谁胜?谁败? 陆峤怎么也想不到,谢玄会是这种容貌风姿。 这人不是从小习武,十五岁就去了边境吗?为何他没有晒黑? 他明明是武将,征战多年,身上为何没有冷酷肃杀之气?也不见沧桑世故? 这不是他想象中的谢玄。 克制住情绪,装出喜悦的样子,“原来是谢将军,久闻大名,幸会!明日我请将军去明月园用饭,就在黄昏之时,如何?” 谢玄笑笑,温声道:“承蒙陆府丞相邀,自当赴宴。” 两人之间剑拔弩张,嘴上却客客气气的道别,风度一个胜过一个。 处理完公务后,谢玄愤愤然回到将军府。 得知他今日见到了陆峤,姜年大乐,猛拍巴掌,“陆公子不丑吧?嘿嘿,听说他容貌是京中第一,比将军如何?” “陆峤确实不丑,但你说他京中第一?姜年,你最近是不是想换个差事?比如去军营操练?” 姜年一听急了,严肃道:“盛名之下必有所虚!以前京中只有陆公子,没有将军,他才得了第一,但如今将军既在京中,岂会轮到他?” 谢玄想到陆峤身上带的玉猪龙,不由来气,明日就要赴宴了,怎么办? 白日就该把陆峤打一顿扔水里,再将他的玉猪龙给扔了!谁让他不要脸,惦记人家的未婚妻! 聂琚被聂行舟强留在宫中。 “你最近就住在宫里吧,有些事情我不说,不代表我不知道,你可没少往将军府跑。” 妹妹和谢玄在寝屋里一待就是半天,不可能纯聊天吧?他真是操碎了心呐。 聂琚强烈抗议,“不行!我不住在宫里!” 聂行舟没办法,只得将最近得到的珍宝挑了两箱给聂琚,才哄得聂琚开怀。 次日,明月园。 明月园是京中最出名的宴饮之地,园内有亭台楼阁,环境清幽,来这的都是贵族子弟,用餐花费远远超出其他酒楼。 陆峤定下最好的给一处院落,他煮着茶,以候谢玄。 侍从青墨道兴致勃勃道:“公子,你与谢将军约的是黄昏,这么早到,是想观察地形,到时与谢将军拼命吗?剑我都给你准备好了。” 不是他吹牛,自家公子虽是文官,但武艺高强着呢。 男人嘛,与情敌见面分明眼红,即便打不过,气势上也不能输啊。 陆峤在见到谢玄前,也以为他是威猛武将,但自昨日见到谢玄后,他忽然有些飘了。 谢玄是不是徒有虚名?也许论武力,他俩能打个半斤八两? 相邻的院子里,坐着聂琚与平康。 平康声情并茂,“陆公子与聂娇娇是青梅竹马,只待聂娇娇长大后就娶她为妻。但陆公子为了前程,离开了聂娇娇。三年后他荣归故里,聂娇娇却已经嫁给谢公子。” 聂.娇娇.琚:“......然后呢?继续编。” “陆公子双眼猩红,道:娇娇,别嫁他,嫁我好不好?这时谢公子来了,他揽住聂娇娇的小蛮腰,道:陆公子,勿扰吾妻。” 平康沉浸在自己编的话本里,“陆公子哭得很伤心,回头一看,聂娇娇的姐姐聂大娇正望着他,聂大娇道:陆公子,别看妹妹了,看我可好?我嫁你,我养你!” 盛夏与暖冬实在没憋住,笑出声来。 聂琚受不了她们,叫来昆仑奴,“隔壁怎么样?驸马来了吗?” “回公主,驸马还没来,陆公子在和他的侍从嘀嘀咕咕,我听到拼命啊,剑啊之类的话。” 聂琚霍然起身,戴好帷帽,匆匆跑到明月园门外,想提醒谢玄,别被陆峤给伤到。 明月园园内虽然幽静,但大门口却是临街的,街上行人熙熙攘攘。 一位风尘仆仆的女子走近,她约莫十七八的年纪,穿着鹅黄色衣衫,大大的眼睛颇为灵动,正好奇的看着明月园。 肚子咕咕叫了两声,她低下头捂住肚子,咽了咽口水。 一位路过的青衣公子看向她,哟,这美人不错啊。 女子惊喜道:“陆哥哥!陆——” 青衣公子顿时眉开眼笑,‘哟,好妹妹,你叫什么名字?” 女子看清他的脸后,面露失望之色,“对不住,我认错人了,我,我叫吟霜,来京来找陆峤陆公子,你认识他吗?” 青衣公子挑起她下巴,“是霜儿妹妹啊,我告诉你,陆哥哥不要你了,不如让我来疼爱你?” 吟霜急忙躲开,“你若敢负我,陆哥哥绝不会放过你。” 平康站在一边看热闹,“妹妹你瞧,有人调戏良家女子呢。哟,她居然和我一样,也爱鹅黄色,学人精!” 青衣公子对吟霜动手动脚,吟霜急了,朝他腹下踢打。 青衣公子吃痛,拉着吟霜就要抽她耳光。 聂琚让护卫将青衣公子抓住,抽了他十几个耳光。 她怒道:“王八羔子,是谁给你的胆子,敢大白天的调戏人!” 吟霜头发乱糟糟的,形容狼狈,她抹抹眼泪,向聂琚道谢。 平康嫌弃的捂住鼻子,“喂,你多久没沐浴了?身上一股酸味儿。” 吟霜满脸通红,“对不起,我着急赶路没顾上梳洗,请问两位小娘子,你们认识陆峤陆公子吗?” 聂琚讶然,“你说的可是梁国公之子陆峤?” “是,就是他。我是他朋友,特意从蜀地来京找他。我听他提起过明月园,便来这里守着,他今日会来这里吗?” 平康笑出声,“陆峤在里面呢,这人是我夫君,你来京中是要喝我们喜酒?” 吟霜震惊道:“......喜酒?什,什么喜酒?” 这怎么可能?她听青墨说过,陆峤喜欢的广陵公主已经订婚了啊。 “你,你是广陵公主?他小时候喜欢的人?” 平康撩开帷帽,“哟,你认识我啊?说吧,你在蜀地是怎么勾搭我夫君的?从实招来!” 第78章 陆公子,你拿什么与我争? 外头天热,平康不耐烦站外面,便扯走聂琚,将吟霜叫到明月园院子里问话。 吟霜怔然看向她,陆哥哥喜欢的广陵公主长这样? 美是美,但嚣张无礼,陆哥哥那么温柔,怎会喜欢这种人? 她壮着胆子,“公主,你不是有驸马吗?怎能与陆哥哥成亲?就不怕你的驸马生气,与你退婚?” 谢家商铺的人说过,广陵公主与谢将军情比金坚,公主这算是水性扬花吧?她的驸马知道后,会不会打她? 平康喝道:“怎么不能?本宫有多位驸马!陆峤是排行老二,你居然敢打他的主意?” 吟霜料不到会是这样,为陆峤大感不值。 她一时忘记害怕,愤然道:“......公主!陆哥哥这么好的人,你怎么能......你,你这样做,不但对不起他,也对不起你的驸马!” 男子可以纳妾,但女子岂能有多位夫君?便是公主也不能这样吧? “要你管!回答本宫,你和陆峤上过榻没有?可有亲过抱过?” 吟霜嘴唇上咬出白痕,“......公主,你不该这样,公主应该......” 公主应该温婉柔顺,娴雅大方,为天下女子作表率,而广陵公主跟她想象的完全不同。 “本宫都是公主了!还用再守着那些条条框框吗?照你这么说, 本宫的父皇应该用金锄头锄地,母后用金水瓢浇地?” 她唤来宫女,“将她带回公主府,先给她洗洗身上的酸气,再找嬷嬷教导她京中规矩!” 吟霜眼神凄惶,“公主,求你让我见见陆哥哥吧!我有话要对他说,我——” 平康一拍案几,“见到他后,你是不是想对他说:陆公子,我不求名份,只求能侍奉在你身侧?然后过段日子,你求他宠你一晚。再过段日子,你求他宠到你怀孕。呵,本宫有那么蠢?” “不是的,不是的!我从未这么想过!” 平康更怒,“......哟,难不成你还想嫁给陆峤,做他正头夫人?” 吟霜堪堪垂下头,阿母绝不允许她与人做妾,阿兄也说,女追男,隔成纱。她在蜀地追求陆峤三年,哪能放弃呢? “来人啊,还不将她拉走,少在这碍眼! ” 平康懒得再与她废话。 聂琚叹息,好一个自以为是的女子! 陆夫人对儿媳挑剔着呢,哪容得一个乡野女子觊觎她宝贝儿子?如果被她知道,大概会扒了吟霜的皮。 她出声警告,“这位小娘子,你若想活命,就别再去找陆峤。” 吟霜看着她明艳无双的脸庞,“这位小娘子,你帮我求求情,我......唔。” 宫女捂住吟霜的嘴,强行将她架出明月园,往马车里塞。 她拼命挣扎,“放开,你们放开我!救命啊!” 宫女喝道:“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胆敢惹我们公主!” 幸亏广陵公主有谢驸马,懒得理会陆公子,不然就凭她如此冲撞公主,被陛下和太子知道,大概会将她杖毙或流放。 吟霜绝望了,她扭着脖子,看到一位高大的年轻男子带着侍卫走近,当下拼命呼喊,“公子救我!救救我!” 姜年惊异道:“将军你看!有女子呼救,她好像被她的同伴欺负了。” 谢玄看他一眼,“你可真操心,不如你去英雄救美,我瞧你也该成家了。” 姜年讪笑,“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谢玄进了明月园,侍从将他迎进院子里。 陆峤起身相迎,“谢将军,请坐。” 谢玄还礼坐下,“陆公子,你今日请我来,所为何事?难道真是仰慕我不成?” 陆峤骨节分明的手指捏住酒盏,“仰慕是真,有事情想请教将军也是真。” “哦,何事?” 谢玄不紧不慢的给自己倒酒。 陆峤转动着酒杯,神色带着几分怅然。 “有这么一个人,她刚满月,你就见过她,她那般娇嫩可爱。你陪她玩,陪她笑,在她哭泣时安慰她。” “她渐渐长大,你越来越喜欢她。在尚不懂情爱的年纪里,却无师自通的爱她。后来你出远门,一走就是数年。你日日挂念她,在脑海中想象着她的样子,无数次......” 谢玄心道,短短一会儿,我想打死你无数次。 陆峤手指捏紧,“终有一日,她成了最美丽的花朵,有人却将她摘走,据为己有。谢兄,如若是你,你当如何?” 谢玄嗤笑,陆峤在发什么疯? “陆公子,你就没想过,那朵花它从来不属于你?你为何会以为,她非得是你的?” “因为她喜欢我,她被赐婚时并不情愿,我当时......无法回来阻止。呦呦年纪小,不懂得反抗。而你心思深沉,她难免被哄住。你要清楚一点,她并非真心爱你。” 谢玄忍着怒火,“照你这么所说,呦呦与你作玩伴时,她年纪更小,哪懂男女之情?而今她长大了,她选择的是我,不是你!该清醒的是你!” 陆峤胸口滞痛,“......谢玄,你恰巧出现在她知慕少艾的年纪里,她对你的感情能有多牢固?不如这样,咱们公平竞争如何?” 谢玄气笑了,“你拿什么与我争?就凭你在蜀地那不太干净的后宅?让未婚女子留在你身边数年?” 陆峤怔了,反应过来才道:“......你居然查我?” 他顿了顿,认真道:“我从没让她留在我身边三年,是让她同与几位老妇在官署做杂役,给她们生计罢了。” 谢玄肃然道:“《俏丫环痴情不悔,陆公子迟早抗不住》。” 陆峤匪夷所思,“......你,你在说什么?” 谢玄该不是有点大病吧? 门廊站着姜年与青墨,两人趴在门缝处,屏息听着里面的声音。 姜年哼哼道:“这位兄弟,陆公子生得当真不错。但比我们家将军嘛——” 青墨为陆峤掬一把泪,低声道:“你得意什么?你家将军就不该长这样!” 他娘的!谢玄为何会是绝色美男子? 西境那么晒,他不应该是黑红皮肤,留着胡子,有汗臭味的威猛汉子吗? 怪不得昨日自家公子脸色沉沉,谢玄长这样,他得承受多大压力啊! 天边忽然吹起一起狂风,黑云压顶,似乎要下雨了,院中树叶哗哗作晌。 屋里忽然传来一响巨声,姜年与青墨对视一眼,齐声道:“糟了!他们打起来了!” 姜年拔剑,青墨拔刀,推开门闯进去。 “将军,你没事吧?不能打死陆公子啊!” “公子莫怕,我来助你!” 陆峤与谢玄纷纷转过头来,各自看着自己的下属。 山水四季屏风歪倒在地,是窗户没关好,被大风吹倒了。 姜年讪笑,青墨搔头,两人不约而同想,居然没打起来? 有点失望是怎么回事? 第79章 谢郎亲得很好,我喜欢 平康趴在梯子上,观望着陆峤所在的院子,听到一声巨响后,她兴奋极了。 “妹妹啊,陆峤他们屋里有动静!他俩的护卫都冲进去了,谁会打破谁的头?我赌谢玄赢!” 聂琚急了,忙不迭跑过去,怎么还真动起手来了?不至于,真不至于。 屋里,屏风已被扶起,陆峤与谢玄相对而坐。 茶壶上蒸腾着水气,咕咕沸起水泡,就如他们此刻的心情。 两人看到聂琚后,都大感意外。 陆峤忙起身,惊喜道:“呦呦,你来了?” 谢玄怔然,“公主怎么会在这里?” 聂琚矜雅而笑:“表哥,谢玄,真是巧啊,原来你们已经认识了,在聊些什么呢?” 吓死了,吓死了,万幸两人没动手。 陆峤笑道:“就是随便聊聊,呦呦,你还记得这个院子吗?你八岁时,我带你来过。” 聂琚回道:“当然记得,这是你以前最喜欢来的地方。” 那年她缠绵病榻许久,病愈后提不起精神,陆峤便悄悄带她来明月园。 可惜他们刚下马车,还没进园,就被羽林军追上。 因为擅自带公主离宫,皇帝气极,而陆峤被梁国公打个半死,聂琚非常愧疚,陆峤安慰她,说过错全在他自己身上,不对聂琚。 听闻她还记得,陆峤喜悦无比,“呦呦别站着了,快坐下。” 聂琚坐定,明艳如火的裙摆垂下,腰间的白玉微微晃动。 陆峤眼睛亮起,“呦呦,这玉猪龙实在漂亮,是哪位师傅的手艺?\" 说着他抚向自己的玉猪龙,“我这枚已佩戴多年,再做枚新的换着戴,与你用同样的配色,你眼光向来极好。” 此刻,谢玄的脸色不能再阴沉,似要滴出墨来。 聂琚尴尬得直抠手,刚要开口说明,门外有官差匆匆来报,“陆府丞,柳寺卿找你,让你速去官署。” 陆峤眉头微皱,他刚到大理寺就接到重案,忙得不可开交,今日才喘口气,又发生了什么要案? 职责所在,他不得不起身,对聂琚歉然道:“呦呦,我得先走了,我点了许多菜色,是你喜欢的,账已结过,你们慢用。” 即便聂琚不在他身边,每次用菜时,他也会添些聂琚喜欢的。 聂琚点头,“多谢表哥,公务要紧,你去吧。” 陆峤走到门口,又转过头,飞快道:“呦呦,改日我带你去骑马射箭。你若嫌城里热,我带你城外避暑,咱们游湖泛舟,采莲望月,我......我会陪你看遍世间风景。” 前两次见表妹,都没说上几句话,这些话在他脑中演练过千万次,今日一定要说出来。 不待聂琚答话,他又对谢玄拱手,诚恳道:“有劳谢将军替我照顾呦呦。” 风吹起他的袍角,君子如磨如琢,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深情。 谢玄忍无可忍,“陆公子,你身上可有尺子?” 陆峤微怔,“......尺子?抱歉,我未带尺子。” 谢玄冷笑,“无尺之徒!你话真多,还有完没完?大理寺的官员都像你这么磨蹭吗?” 听谢玄他骂无耻,陆峤一时不知该如何反驳,他明明在休沐中啊! 平康拍手大笑,“......我说陆峤,你快去吧,忙完公务后去我府上一趟。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的霜儿妹妹来京找你了,我暂时替你收留她,不必谢我,咱们来日方长。” 谢玄冷笑,“《俏丫环千里追爱,陆公子要沦陷了》” 陆峤勃然色变,“——呦呦。” 聂琚催促他,“表哥,你别再耽搁,快去官署吧。” 马车疾驰而行,车内,陆峤问官差,“你可知出了何事?” 官差压低声音,“最近又死了几个女子,死状惨不忍睹,幕后之人颇有些来头......此事牵扯甚广,过段时间,你可能要离京办案。” 陆峤眼中黑黑沉沉,无意识的敲着车壁,涉险查案可以,但怎么又要离京? 想到吟霜,后悔瞬间涌上来,他当初就不该收留她,聂琚已经知道这事,她会不会误会他? 青墨叹息,吟霜满心想嫁给公子,本以为回京后就摆脱了,哪知吟霜跟来了,苦命的公子哟。 陆峤走后,平康没有多待,也带着人走了。 屋里只剩聂琚与谢玄,聂琚松驰下来,歪歪坐着。 谢玄给她添饭盛汤,动作温柔,就是神色有些冷,“公主,用饭吧。” 聂琚暗笑,“谢郎,你该不是在生我的气吧?” 谢玄手一顿,“......我哪会生公主的气?就是讨厌陆峤而已。” 聂琚讶然,“什么?你讨厌陆峤?他多好的人啊!” 谢玄胸口冒出酸气,“......我天生小气,我不大度。” 聂琚爬到他腿上躺下,“瞎说,谢郎哪是小气之人?” 她红色的裙摆如莲花一般盛开,铺在谢玄身上。 谢眉目柔了柔,正色道:“公主,像陆峤这样勾三搭四的男人,是不是得浸猪笼?不如我找陛下问问?” 聂琚俯在他肩头大笑。 谢玄抚着她乌黑光亮的头发,闷声道:“我没打死他,完全是看在你的份上。” 聂琚扯出腰间的玉,“行行,多谢你大度。你看这玉漂亮吗?” 谢玄点头,白玉细腻温润,玛瑙红艳,配上冷蓝色的挂绳,确实美丽。 但他更生气了,陆峤与公主都戴有玉猪龙,就好像是...... 聂琚将玉猪龙给他系上,满意道:“你戴上果然好看。” “公主,你这是......” “这块玉十分漂亮,最衬你不过,我买下找工匠做成玉猪龙。今日戴在身上,就是想亲手给你戴上。” 喜悦瞬间涌上来,谢玄磕磕绊绊道:“你,你不是为陆峤戴的?是......是送我的?” “当然,我只管我的狗东西。” 谢玄紧紧抱住她,将下巴垫在她肩上,长长叹了口气。 陆峤内心强大,是位厉害的情敌,他生怕聂琚摇摆不定。 “公主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 聂琚亲亲他眼皮,“是明月园掌事告诉我的。” 她告诉谢玄,当年羽林卫追来明月园,为首之人是聂行舟,后来聂行舟将明月园买下送给她。 谢玄愣住,“——所以说,公主是明月园的主人?” 聂琚得意道:“没错,明月园很赚钱,你好好侍奉我,跟着我吃香喝辣,你的福气在后头呢。” 谢玄揽紧她的腰,“遵命,公主殿下。” 他又道:“公主,我最近休沐,我们去骑马射箭,泛舟赏荷可好?” 他不能给陆峤可乘之机,陆峤要是有空,也该先私会俏丫环。 聂琚仰起雪白的脖颈,“......亲我,亲得我舒服,就答应你。” 谢玄立即吻过去,在她脖颈上落下细细密密的亲吻。 窗外风雨如晦,屋内旖旎生香。 半晌后,聂琚脸上泛起胭脂般的绯色,唇色绮丽红润。 谢玄期待道:“......公主喜欢吗?” “......谢郎,你亲得很好,我很喜欢。但明日回鹘王子与公主要拜见我。你回家去看看太傅与你母吧。” 作为宗主国公主,她得见见?藩属国的王室成员,不止回鹘,还有铁勒、契丹、百济等国的王子。 谢玄:“......王子,们?” 以下是剧场: 谢玄:呼,陆峤这厮终于走了。什么?还有一众番邦王子? 陆峤冷笑:我陆峤只是暂时离开一小会儿,你得意什么? 第80章 奏乐!迎太子殿下,公主殿下! 因着昨日下过一场大雨,暑气被扑灭大半。 平康坐在马车里,一旁缩着吟霜,她穿侍女服饰,头发梳成双环,成了平康的侍女。 平康斜她一眼,“若不是你认识陆峤,你连做本宫侍女的资格都没有。今日本宫带你去见见世面。” 吟霜低声乞求,“公主,我不想见世面,我只想见陆峤。” 她在公主府待了一晚,陆峤也没有来,心里惴惴不安。 “放心,陆峤你迟早能见到。你打起十二分精神,好好侍奉本宫,将来本宫与陆峤同房时,可以让你端着水盆,侍奉我们事后沐浴。” 吟霜一听,眼睛里顿时蓄满泪水。 给他们同房后清洗?太侮辱人了! 她在家里也是受父母与兄长疼爱长大的娇女,为何要受这般气? 陆哥哥,你在哪里? 平康像是看出她的心思,嗤笑一声:“如你所说,你只是平民女子,父亲腿脚不利索,母亲做绣娘,兄长又无功名,你哪来的胆子肖想陆峤?” “陆哥哥才不是那种人!他虽然出身高贵,但并不在乎门第!他说过,只要有情,其他都是身外之物。” “你脑子是不是被门夹过?陆峤父亲是堂堂国舅,正一品国公!他母亲是望族裴氏。若被他父母知道你缠上他,你以为你还有命活?本宫是救你一命,别不懂感恩!” 吟霜闭上嘴,她与广陵公主根本说不通道理,还是找机会溜走,去找陆哥哥吧。 九霄宫,宫殿高高矗立。 主殿屋脊上立有一排神兽,俯视着着汉白玉台阶,地面青砖上刻云气四神图。 宫门一道道打开,服饰各异的王子公主们行走其间。 回鹘,铁勒、扶桑、百济,新罗,高丽,南诏...... 他们第一次见如此弘伟华丽的宫殿,一边惊叹,一边克制住自己不乱看。 礼官喊道:“奏乐!迎太子殿下,公主殿下!” 聂行舟身着玄黑九章衮服,戴紫金冠, 一派君临天下的气度。 聂琚是正红色宫装,头戴凤冠,腰间佩公主授带,雍容艳绝。 众人齐齐行礼,“见过太子殿下,公主殿下!” 他们行礼的姿势各有不同,有五体投地的,有手臂横在胸前半跪的,还有去亲吻地砖的。 聂行舟朗声道:“诸位请起,赐座。” 众人各自落座,好奇的打量着上首的兄妹俩。 回鹘王子赛里木?看清聂琚后惊呆了,“......天呐,菲雅,她好漂亮,漂亮得......无法形容,她是真正的公主!” 菲雅皮肤光洁白晳,眉眼弯弯的,她悄声道:“哥哥,太子也好看,他会喜欢我吗?父王想让我做他的妃子。” 上首的聂琚笑道:“诸位,你们一路奔波来到我朝,是我们的贵宾,请端起酒杯,无需拘束。” 她自小在政殿长大,通晓各国事务,与众人交谈起来游刃有余,还时不时关怀他们几句。 众人对她更加钦慕,公主美丽聪明,又高贵又亲切,让他们如沐春风。 聂行舟宠溺的看着妹妹,妹妹就应该是最耀眼的公主。 菲雅道:“哥哥,公主的风头盖过了太子。” 赛里木?目不转睛,“那又怎么样?我若是有这样的妹妹,情愿将整个世界捧到她手中。” 他今年刚满二十,自认是个英俊男子,如果长留大邺, 有没有可能被公主看上? 平康的马车停在行宫前,吟霜随她下车,当看清宫殿后,她惊呆了。 本以为县衙已经够气派,哪知世界上还有这么漂亮的房子。 “......这,这就是皇宫?皇帝住的地方?” 平康侍女白她一眼,“这里是行宫!太子殿下与公主在接待番邦人,你跟着我走,别走丢了。” 吟霜亦步亦趋跟上,待平康进了大殿,她被打发到殿外角落待着。 旁边有几位宫女悄声议论,“陛下不是让太子殿下与广陵公主招待那帮番邦人吗?为何平康公主也来了?” “平康公主向来如此,什么热闹都爱往前凑。” 吟霜愣愣听着,一个宫女看向她,“.....嘘,小声点,平康公主的侍女还在这里呢。” 另一个宫女赶紧捂住嘴。 吟霜忙摆手,“.....你们尽管议论,我不是平康公主的侍女,我是广陵公主的侍女。” 两个宫女笑了,“你哄谁呢?方才我们看到了,你明明跟在平康公主身后。广陵公主早就到了。” 吟霜如同被打了一棍,什么意思?难道,难道...... 她试探道:“姐姐们,听说广陵公主与陆峤陆公子快要成亲了?是真的吗?” 两个宫女脸色大变,“住嘴!你哪里听来的胡话,不想活了吗?广陵公主与谢将军情深意重,关陆公子什么事?” 吟霜才明白过来,她被平康公主骗了! 恼怒过后,随之是惊喜,陆峤并没有要娶公主,他还是那个温柔如月,在她落难时伸出援手的陆哥哥。 而自家兄长说她是顶好的女子,陆峤迟早会喜欢她,男人与女人之间就那么回事。 想到这里,她捂住肚子,“姐姐们,茅房在哪里?我,我肚子疼。” 宫女嫌弃道:“往右拐,过了长廊,转个弯就是。” 大殿内,公主们送上礼物给聂琚,还有大胆的王子邀请她游玩。 聂琚拒绝,“本宫得陪伴驸马,他有些黏人,离不开本宫。” 赛里木?捂住胸口,为何漂亮公主有了驸马?还是娇里娇气的驸马? 菲雅笑盈盈道:“太子殿下,公主殿下,我能邀请你们骑马射箭吗?” 此言一出,底下人纷纷响应,“请让我等瞻仰天朝太子与公主的风姿!” 见众人眼中光芒各异,聂琚知道不能露怯,便朝聂行舟点头。 聂行舟会意,“好!既是如此,骑射会就定在后日。” 众人摩拳擦掌,如果表现出众,不仅能为国家争光,说不定还能被太子与公主看上。 平康坐下首,对聂琚的风光有些不满,好在她的注意力很快被一位长相俊秀的男子吸引住,这人长得与隋遇安还有点像。 唉 ,隋遇安是她看上第一个男人,听说姑婆睡腻他后,将人赶走了。姑婆睡过的男人,她又不能再睡,还寻找新目标吧。 宴会结束后,聂琚回到内殿,换上家常衫裙,她的头冠太重了,脖子有点酸。 “累死呦呦了,后日我骑马,哥哥射箭!我们一起大展威风!” 平康酸溜溜道:“妹妹有这么多礼物,能不能分我些?” “行,你等等。” 聂琚挑出几样最喜欢的,指着剩下的,“这些都随你挑。” 最喜欢的她当然是留给自己,不能被平康挑去。 “对了,吟霜怎么样?陆峤有没有去找她?” “她好着呢,陆峤可真忙,我约了他几次,他都不来!” 正说着,侍女来报,“公主,吟霜不见了!听人说她去了茅房,但奴婢把所有茅房都翻遍,还是没找到她。” 平康诧异,“她莫不是掉坑里了?还是在哪偷懒?总不可能是跑了吧?” 聂琚捏捏酸痛的脖子,“怎么不可能?她能从蜀地来到京中,想来是有几分本事的。” 平康顿足,“你就不管管她?她在觊觎你的陆表哥!要不要把她抓回来?” “这是陆峤自己的事情,与我无关。” 至于吟霜溜走后会不会吃苦头,那更不归她管,尊重别人的选择,不干涉。 第81章 我是陆家少夫人! 天都要黑了,吟霜拖着疲惫的脚步走在长街上。 出行宫时,她告诉守卫,要回马车上给平康公主取衣物,守卫之前看到过她,便放她出去。 她溜出行宫后,走了快两个时辰,才回到城里。 一个不留神,差点撞上马车,高大的车夫勒住马缰,怒骂:“哪来的瞎子?找死吗?” 马车里的长宁头撞到车壁,疼得抽气,瞬间就恼了。 掀开车帘朝,喝道:“是哪个不长眼睛的?” 吟霜头晕乎乎的,见是一位衣衫华丽的女子,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这位小娘子,我不是有意的,你别怪我。” 长宁从车夫手里夺过鞭子,“饶过你?我不抽你几下,你是不会长记性的!” 最近姜姨娘仗着自己大肚子,没少给她气受,父王也不帮她,她正火着呢,毫不犹豫甩出两鞭子。 吟霜背上顿时火辣辣的疼,“......你敢打我?你知道是谁吗?我是陆家少夫人!” 沈靖安听到后,心中一动,也下马车来看。 长宁错愕无比,“......你说什么?陆家?哪个陆家?” “就是梁国公那个陆家。” “陆家?陆家不就陆峤一个儿子吗?” 长宁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吟霜壮着胆子道:“是,我夫君就是陆峤。” 长宁:“......陆公子?” 沈靖安:“......陆峤?” 一向反应极快的沈靖安,硬是愣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陆峤何时有夫人了? 他好不容易说服长宁愿意接近陆峤,怎么会出这种事情?若是真的,此女得除掉啊! 仔细打量着吟霜,此女颇有几分姿色,但完全不像大家闺秀,倒像是粗野的乡间女子。 嘶,陆峤的眼光...... 他换上一副笑脸,“原是陆少夫人,我与陆峤是朋友,不如你先上马车,我们聊聊。” 他脸色苍白柔弱,语气温和,一点攻击性都无。 吟霜一喜,抬出陆家少夫人的名号果然管用,眼前男子是她来京后,对她最友善的人。 长宁冷笑着收起鞭子,沈靖安吃人不吐骨头,瞧眼前这傻冒儿,自己送上门来。 上了马车,沈靖安三言两语就套出了吟霜的身份与来历。 “原来你是陆贤弟在蜀地的姘......心上人。吟霜小娘子,你名字取得不错。” 吟霜小心道:“我原名叫秋霜,吟霜是县衙文书给改的。我,我也觉得吟霜好听。” 她又恳求道:“沈公子,你是好人。我刚从平康公主那逃出来,求你将我送到梁国公府,陆峤会答谢你的。” 沈靖安温和道:“你这副样子,哪能见公婆呢?女为悦己者容,你也希望见到陆公子时,容貌是美丽的吧?不如这样,你先去我府上梳洗一番,再去找陆公子如何?” 吟霜闻闻自己身上的味道,再摸摸汗湿的脸,虽然陆峤不会嫌弃她,但陆峤父母就难说了,这般上门,确实不妥。 犹豫一会儿,她同意了,“多谢沈公子,来日我必会答谢你。” 沈靖安笑了,他正琢磨着要怎么接近陆峤呢,这是刚打瞌睡就有人送枕头。 —— 皇家马场上,各国公主王子都到了。 依照比赛规矩,聂琚与公主们比试骑术,聂行舟与王子们比试射箭。 聂琚一身藏蓝色回鹘骑服,外面罩白色披风,骑上谢心肝,威风凛凛。 谢心肝已经成年,是一匹神骏的汗血宝马。 其他公主都心生羡慕,“公主殿下,你的马好漂亮,是陛下还是太子送你的?” “都不是,是本宫的驸马所赠。” 菲雅眨着浓密卷翘的睫毛,“就是那位娇娇弱弱,喜欢黏着你,睡觉时都要你哄的驸马?” “没错,就是他。” 菲雅暗想,这样的驸马好没意思,还不如她哥哥赛里木,至少赛里木是个男子汉。 掌事官一声号响声,众位公主都夹紧马腹,策马向终点冲去。 聂行舟带着一众王子在高处等着,为各自的姐妹呐喊助威。 赛里木盯着那抹白色的身影,公主好威风,公主跑得真快...... 马场侧道走来一位着苍青色衣袍男子,百济小王子没有姐妹上场,他率先看到了。 拍拍同伴,“我的天,你们快看那个男人。” 赛里木望过去,好一个小白脸,腰身劲瘦,五官白皙精致,就连走路的姿态也美。 小白脸上前对聂行舟行礼,“见过太子殿下。” 聂行舟微怔,随即笑道:“陆峤,你怎么来了?孤听说大理寺最近很忙。” 陆峤温声道:“是忙,但也能抽出时间,来给呦呦助威。” 说着看向跑马区,笃定道:“公主肯定能得第一。” 聂行舟面上保持着微笑,明月园的事情他听说了,气氛称不上愉快。 幸亏谢玄今日没来,不然得同时应付两个人。 赛里木看向陆峤,这位就公主的驸马?啧啧,瞧他那样。 内官上前,对聂行舟耳语几句,聂行舟神色微变,对众人道:“孤失赔下,去去就来。” 他一走,赛里木按捺不住,马上问陆峤,“我猜你是广陵公主的驸马,没错吧?” 陆峤愉快道:“你还挺有眼光的,请问你是?” 赛里木介绍了自己,看着陆峤带些同情,“听说你身体柔弱,整日黏着公主,睡觉时还要公主拍拍你,你才能睡着,男子汉可不能这样,公主会很累的。” 公主累极了,就会换个驸马......吧? 陆峤:“......” 谢玄怎么会是这种人?他跟个奶娃娃有什么两样? 赛场区,马背上的聂琚英姿飒爽,加上谢心肝是难得的神骏,她第一个达到终点! 赛爆发出一阵喝彩声,“公主威武!公主千岁!” 聂琚快乐极了,举起手臂欢呼,调转马头回去找哥哥。 高台上却不见了聂行舟,她有些吃惊,什么事情会让哥哥离开? 以下是小剧场: 聂琚:我最美!我最棒!我是冠军! 谢心肝:公主,少不了我的功劳。 谢玄:还有我,还有我! 聂琚:行行,给谢心肝加大餐,喂上好的黑豆!至于谢郎,本宫与你做些快活的事情! 第82章 谢玄带公主射箭 马场外有一排供人休息的屋子,聂行舟匆匆而至,里面坐着谢玄与谢灵秋。 谢玄眼中黑沉沉的,神情有些茫然,像是刚从梦中醒来。 “谢玄,你没事吧?哪里不舒服?” 方才有人禀告他,说谢将军在马场外突发晕眩,他忙丢下宾客赶来。 谢玄起身,缓声道:“我无事,歇会儿就好。” 聂行舟还是有些担心,他今日带了医官来马场,便叫来给谢玄诊脉。 医官诊完脉,奏道:“回太子殿下,谢将军身体无碍。至于有晕眩之感,可能是累的,也可能是精神紧张所致。” 年轻人身体好着呢,哪有什么事。 “精神紧张?他怎么会精神紧张?” 如果是在战场,谢玄精神紧张他还能理解,可他在京中有什么可紧张的? 挥退医官,问谢玄,“你可要在这里休息?还是要去找呦呦?她与人赛马该结束了。” 谢玄起身,他这会儿已经好了,“微臣好了,不必休息,请太子带微臣去见公主吧。” 马场内,陆峤迎到聂琚面前,他欢喜道:“呦呦,你真厉害,我就知道你定能拔得头筹。” 聂琚手持马鞭,笑道:“我学骑马不过半年,是谢玄教得好。” 陆峤温和道:“是,他戎马多年,确实是位好师父。” 不禁有些惋惜,为何教会聂琚骑马的不是自己呢? “表哥,你不是很忙吗?怎么有时间来这里?” 陆峤凝视着聂琚,“呦呦,我已经错过太多,以后我们还像以前那样,好不好?” 聂琚正色道:“咱们都长大了,表哥有自己的生活。有件事情我想了想,还是得告诉你,前日平康带吟霜去行宫,她偷偷跑了。” 陆峤一惊,“......跑了?她跑哪去了?” “不知道,但她可能会去找你。” 陆峤急道:“呦呦,你听我解释!她是我在蜀地认识的,有次地震,她被埋在废墟下,我带人救了她。她家中生计艰难,我便让她与几个老妇在官署后院打杂,好赚些工钱。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聂琚心道,吟霜千里迢迢追来京中,定是抱着破釜沉舟的决心,陆峤若是不果断些,恐怕很难摆脱。 很奇怪,她会在谢玄面前口无遮拦,毫无顾忌的胡说八道,但在陆峤面前却不会。 人群突然发出阵阵惊呼,女子们兴奋道:“快看,太子旁边那个男人!他真好看!无法形容的好看!” 聂琚顺着声音看过去,是谢玄与聂行舟,还有谢灵秋,大概是为照顾谢灵秋,聂行舟走得极慢。 而谢玄看到聂琚后,马上加快脚步。 阳光之下,他的公主,在向他奔来。 藏青色衫裙衬得公主肌肤胜雪,身上的银片叮铃铃作晌,她明艳如火,正热烈的看着自己。 谢玄双眼发热,几步走到她面道:“公主!” 聂琚的眼睛明亮动人,里面映着他的影子,“谢玄!你怎么来了?” 谢玄语气酸软,“......我来看你。” 聂琚牵住他的手,欢喜道:“谢玄,我骑马得了第一,厉不厉害?” 她踮起脚,给谢玄擦额间的汗,“别走这么急啊,都流汗了。” 谢玄弯下腰,乖乖让她擦汗,“公主真厉害。” 聂行舟轻咳,牙疼似的掠过他们,带谢灵秋走向高台处,公主王子们呼啦一声,全围上来。 “太子殿下,公主旁边的男子是谁啊?” 聂行舟笑眯眯道:“他是公主的驸马。” 赛里木大为意外,什么?广陵公主有两个驸马? 聂行舟让场侍摆好靶子与箭,要比试箭术了。 王子们手持弓箭,手上箭如流星,不断射向箭靶。 场内一阵阵喝彩声,半刻钟后,比试结束。 铁勒王子得第一,赛里木第二,聂行舟中规中矩。 赛里木眼珠一转,笑着邀请陆峤与谢玄,“两位,不如你们也试试?” 他倒要看看,公主的驸马哪位比较厉害。 陆峤回道:“贵客相邀,自当从命。谢兄,你要来吗?” 谢玄点头,“当然。” 陆峤自小勤练箭术,百步之靶十有九中,在勋贵子弟中鲜有对手,今日就让公主看看他的箭术。 他张弓拉箭,十发十中,箭靶都在嗡嗡作响,可见气力之大。 赛里木忍不住喝彩,“好!好啊!” 陆峤收了箭,笑吟吟道:“谢兄,该你了。” 场侍欲将箭靶上的箭取走,被谢玄阻止。 陆峤心中莫名有些发毛,谢玄这是要做什么? 只见谢玄背上箭囊,翻身骑上谢心肝,跑了几步后,一把将聂琚提上马。 众人都愣了,聂琚也惊呼,“谢玄,你要做什么?” 谢玄柔声道:“公主别怕,相信我。” 他将弓箭递到聂琚手中,握着她的手,一夹马腹,白马疾驰而行,飒沓如流星。 谢玄开弓,一支长箭划过长空,“笃”地一声射中了箭靶的红心,并将陆峤留下的箭矢射落在地。 众人都看呆了,这都行?!! 谢玄迅速跑完整个箭道,每一箭,都是握着聂琚的手射出。 顷刻之间,留下十支正中靶心的长箭,而之前陆峤留下的箭,全部被射落! 赛里木彻底傻住,铁勒王子呆住。 昆仑天神呐,这才是真正的神箭手吧? 人群沸腾了,欢呼呐喊声直冲云霄。 马上的聂琚心怦怦直跳,谢玄怎么能如此厉害! 一股奇异的感觉涌上来,似满月下的潮汐喧嚣,心再也无法平静。 她转过脸,在谢玄脸上亲了亲,“.....驸马,你真厉害。” 赛木里朝谢玄道:“喂,我知道了!你才是那位柔弱不能自理的驸马!对不对?” 谢玄一听柔弱不能自理,就知道聂琚又跟人胡说八道了。 他笑道:“是,我柔弱不能自理,吃饭要公主喂,睡觉要公主哄,还不能与公主分开太久。” 赛木里更加纳闷,“......那,那你的箭术为何会这般厉害?” “因为公主喜欢,我再柔弱,也得撑起来。公主想多风光,我便让她有多风光,公主想多耀眼,我便让她多耀眼。” “只要公主想要,没什么是我做不到的,她便是要天上的星星,我也给她摘下来。” 聂琚:“......” 众人:“......” 半晌后,人群中发出一阵抽泣声,几个情感丰富的公主捂住眼睛。 菲雅喃喃道:“天呐,一个生活不能自理的男人,为了他心爱的女人,竟能做到这般。” 铁勒王子盯着谢玄,他眼中精光大盛,喝道:“什么生活不能自理?你们知道他是谁吗?我和他交过手!我,我是他......手下败将!” 菲雅吸吸鼻子,“.....他是谁?” 聂行舟接口道:“他是前征西大将军,如今的骠骑大将军,谢玄。” 话音落下后,场内仿佛静止一般。 在场的国家也好,部族也好,谁还没听说过谢玄的名头? 毕竟他们的国家,直接或间接的被谢玄揍过。 ps:深夜给公主们的更新!多谢打赏的公主,多谢阅读评论纠错的公主!公主们幸福快乐每一天哟! 第83章 我照顾你,你要长命百岁 谢玄收起缰绳,小心将聂琚扶下马。 两人像是约定好一般,所穿皆是藏蓝色衣服。 不同的是,谢玄宽衣博带,风吹他的衣袍,似乎要旁边娇弱的聂琚整个裹住,画面美丽极了。 众人上前将他们围住。 “你就是谢将军?这么年轻?我以为你跟我父汗一般大呢!” “谢将军,你能娶到这么美丽的公主,是因为战功吗?” “谢将军,与我们比试马术吧!” ...... 聂行舟见状笑道:“诸位如果想与谢将军切磋,那就等下次吧。今日孤已设下宴席,请诸众移步。” 他叫来内侍,将众人带去明月园。 聂行舟又对陆峤道:“陆峤,孤有话和他们说,你也先去明月园吧。” 陆峤袖中手指收紧,他好像越来越抓不住公主了...... 谢玄方才来那套花里胡哨的,哪个女子不心动?何况是年少的表妹? 他自认品貌家世性情皆不输谢玄,但谢玄立下不世战功,是一品大将军,而他是大理寺府丞,就官级来说,两人相差太多。 想到这里,他稳住心神,朝聂行舟拱手,“既是如此,微臣便先回大理寺了,官署还有事务要处理。” 聂行舟颌首,“也好,改日孤再邀你叙旧。” 看着陆峤的背影,谢灵秋称赞道:“他就是陆峤?果然品貌出众。” 聂行舟与谢玄都看向她,谢玄道:“你真这般觉得?” 谢灵秋诚实道:“就事论事,陆公子确实优秀。” 聂行舟垂眸,谢家妹妹喜欢陆峤那样的?像花蝴蝶一样招人? 浑然忘记,他自己也非常招人。 聂琚笑眯眯道:“谢家妹妹,那你想嫁给陆峤吗?” 谢灵秋忙摆手,“不不,公主别误会,我就是觉得陆公子不负盛名,没有别的意思。” 聂琚赞成,“陆峤确实优秀,但我觉得我太子哥哥与你堂兄更好,你觉得呢?” 谢玄绷不住笑了,“——公主。” 聂行舟正色道:“呦呦啊,那我来问你,如果抛却身份地位,抛却血缘情感,仅是客观来说,你觉得我与谢玄谁更好?” 这下几人都望向聂琚,等着她回答。 聂琚认认真真道:“我喜欢哥哥,也喜欢谢玄,所以做不到客观,你不如问谢家妹妹?她比较冷静理智。” 谢灵秋:“......” 怎么扯到她身上来了? 见聂行舟含笑望着她,她脸颊微热,“......我,我也无法客观。” 她答完后,方觉失言。 公主无法客观,是因为喜欢太子与堂兄,她这般说,那岂不是...... 谢玄与聂行舟神色各异,却都未出声。 聂琚挽住谢玄的胳膊,“哎呀,谢心肝今日立大功了!得给它喂黑豆犒劳,我们走吧。” 聂行舟看一眼谢灵秋,察觉到她不好意思,笑了笑,很快移开目光。 对聂琚正色道:“呦呦,方才谢玄差点晕倒在马场外,你叮嘱他好好休息。” 聂琚的心猛跳,“什么?他之前晕倒过?那,那他哪能再带我射箭啊。” 谢玄忙道:“我没事了,公主,你别担心。” 聂琚才不管,拽着谢玄就往外走,“走,我带你去千金医馆!” 谢玄无奈,他和太子说过,别将他晕倒之事告诉公主,哪知太子答应得挺好,转脸就告诉公主了。 马车上,谢玄道:“公主,我真不用看大夫。再说贺青筠擅长妇人之病,也不该找他吧?” 如果要找,也该找当年那个救他的高昌人。 “贺青筠不止会看妇人之病,他什么病都能看,说不定他有太医没有的本事呢。” 她顿了顿又道:“刚好,咱们也见见你的救命恩人。” 谢玄不解,“......我的救命恩人?” “就是那个大胡子术士,他是高昌国人,叫毕克齐,他说当年救过你的性命,我便收留他,让他待在医馆。” 谢玄神色大震,毕克齐?高昌国人? “公主,他还对你说过什么?” “他说你当时几近死亡,多亏他本领大,你才得救。事后你们将身上值钱的东西留给他后,又去了战场。” 提起这个,聂琚难过得要哭唧唧,但硬生生忍住了。 谢玄心口直跳,事情确实如此。 但当年救他的人并没有胡子,而是个极俊美的年轻人,那人也不叫毕克齐。 难道是沈靖安刻意找人接近公主,好伺机谋事? “他有没有对你说别的?” 聂琚摇头,“没有,他就告诉我这些。” 谢玄心沉下来,这人在医馆待了那么久,他想做什么? 此时已是晌午,贺青筠刚看完诊,见聂琚带着谢玄前往,便出面招呼他们。 聂琚也不多废话,“贺大夫,你给他诊诊脉,他身体有些不舒服,今日有晕眩之症。” 贺青筠细细诊脉,奇道:“公主啊,谢将军的身体并无不妥,看不出有什么毛病。” “当真?你是不是看走眼了?” “老朽行医三十余年,不至于。” 据他来看,谢玄身体好着呢,胜过大多人。 聂琚稍微松口气,可能真是她多虑了。 隋遇安走过来,看到聂琚后,他高高兴兴道:“公主,你来了!” 上次公主来时,他在书房温书,没有见到人,还是事后毕克齐告诉他公主来过。 聂琚朝他颌首,“隋遇安,你把毕克齐叫来,本宫要见他。” “毕克齐?他去给人表演幻术了,要天黑才能回来。” 谢玄心中一紧,“你可知他除了表演幻术之外,还在做什么?” 隋遇安面露同情,“他寻在找他的恋人,听说是位舞女,被粟特商人带来京中,也不知是否还活着。” 毕克齐说他的心上人姿容美丽,舞艺出众,大概是被卖给哪个达官贵人了,所以他才去各个达官贵人家中表演幻术,方便打听消息。 聂琚心道,我也有一位舞女,但她极恨男人,想来是被狠狠伤过,如果凤舞有毕克齐这样痴情的恋人,大概就不会恨男人至此。 后厨的人来报饭熟了,隋遇安热情相邀,“公主,谢将军,你们留下来用饭吧。” 谢玄拒绝,“不必,我们这就回府。” 他们走后,隋遇安奇道:“义父,你方才有没有觉得,谢将军看我的眼神不大对。” 贺青筠平静道:“他担心你惦记公主。” 隋遇安哭笑不得,“怎么可能?就算我惦记,公主也看不上我啊。” 贺青筠隐晦的看他一眼,这可未必啊,世事难料。 回到将军府,趁聂琚给谢心肝喂黑豆的空档,谢玄叫来姜年,将毕克齐之事说出。 姜年惊讶道:“将军的意思是,此人是江夏王那边派人假冒的?” “我不确定,你派人盯住千金医馆,等毕克齐回来后,立刻将人拿下,带来将军府见我。” “是,将军。”,姜年往外面看一眼,“那你与江夏王之间的仇怨,要不要告诉公主?” “暂时不要,此事牵扯皇室内斗,江夏王并不支持太子,倒与齐王私交甚笃,而齐王对储君之位颇有想法。” 他与太子都在保护公主,让她无忧无虑的,残酷之事还是少让她知道。 喂完马的聂琚跑回厅内,正正经经坐着,也不往谢玄怀里钻了。 用饭时,她破天荒的给谢玄盛饭添汤。 谢玄坐不住了,“公主哪能做这些?应该我来照顾你。” “你坐好,我乐意。以后我会照顾好你,但你得保证长命百岁,好不好?” 第84章 毕克齐?当年是你救的我? 谢玄听得这话,眼眶一热,“......公主放心,我一定会的。” 他忍不住上前抱住聂琚,将人摁在怀里,公主突然变得这么懂事,让他有些心疼。 聂琚将他推开,严肃道:“咱们今日可不能那样,那什么多了,会伤及你的身体。不如这样,咱们等上三个月,如果中间你没有出现晕眩之感,咱们再做些甜甜的事情,怎么样?” 谢玄:“......三个月?” 聂琚又自顾自道:“有个问题我一直不明白,话本里做那事时,使力气的明明是男人,为何做到最后,晕过去的却是女人?” 谢玄忍着笑,都还没实践过呢,公主在瞎操什么心? 再说了,他哪舍得将她折腾到那般地步呢? 聂琚趴在他耳边,悄声道:“我希望将来有一日,咱们那什么之后,等第二天醒来,我要一脸满足的对盛夏她们说:嘘,别吵醒驸马,让他多睡会儿。” 谢玄面不改色的接口:“然后盛夏她们羡慕道:公主对驸马可真好,公主真体贴。” 聂琚嘎嗄嗄狂笑,用手轻捶谢玄的腰窝,“......狗东西,你是不是看了很多话本?” 谢玄点头,他确实托谢灵秋买了许多通俗话本看,偶尔还会做批注,点评几句。 聂琚悄声道:“你有没有觉得,你堂妹她,是不是有点喜欢我哥哥?我哥哥之前说他有喜欢的人,我合理怀疑,那人就是你堂妹。” 谢玄给她理理额发,“......我觉得是如此。” 聂琚笑了,“我哥哥这人吧,他若喜欢谁,在没有万全把握的情况下,他不会去招惹人家,你放心,他能处理好这件事情。” 谢玄同意,堂妹大智若愚,连太傅都夸她,倒不必为她担心。而太子更不用说,他是个温和冷静之人,不会做出伤害别人的事。 凑上前,想亲亲聂琚,被聂琚捂住嘴,“不行,最近都不能这样。” 谢玄只得恋恋不舍的移开,在她发间吻了吻。 江夏王府,毕克齐卖力的表演幻术。 点种成瓜,变形易貌,兴云作雾,将鹅蛋变成一只白鹅...... 姜氏抚着肚子,看得目不转睛,“......这也太神奇了!” 江夏王见爱妾高兴,赏了毕克齐。 自从姜氏有孕后,江夏王对她关怀备至,毕竟明面上,这是他除长宁之外的亲生骨肉,若是他对这个孩子不上心,反而会引起皇帝的怀疑。 得到赏赐的毕克齐朝他们拜谢,他并不如何高兴,因为意中人不在此处。 为了寻找意中人,他最近去了不少王公贵族府中表演,但一点意中人的消息都没有。 他表演结束想要告辞 ,江夏王却挥退闲杂人等,单独留下他,当着他的面,打开满满一匣黄金。 毕克齐不解,“......这是,是给我的?” 江夏王笑眯眯道:“没错,是给你的,本王知道你在广陵公主的医馆居住,她是本王的侄女,本王甚是关怀她,以后有她的消息,你就告诉本王,可好?” 他笑容十分和善,像是真心关怀自家侄女一样。 但毕克齐是谁?他可是经历过高昌皇室残酷内斗的,哪会不明白江夏王的意思,脸色微微一僵。 江夏王慢悠悠道:“怎么,你不愿意?” 毕克齐诚惶诚恐,“愿意!当然愿意,能为尊贵的殿下效劳,是鄙人的荣幸。” 江夏王笑了,“很好,你是个聪明人。” 说着他打开一只玉瓶,倒出一丸乌溜溜的药来,“毕克齐,既然你愿意为本王效劳,那便服下这补药,于身体十分有益。” 毕克齐接过,将药丸吞下去,江夏王方才满意了,让他带着匣子离去。 等回到医馆后,毕克齐关上门,立即催吐,催吐干净后,又立即服用自己配制的解药。 他虚脱瘫倒在地,看来大邺皇室也少不了勾心斗角。 擦擦额间的汗,他走出院子,两个护卫模样的人上前,“你是毕克齐吗?我们谢将军要见你,请随我们走一趟。” 毕克齐眼前一亮,“我是毕克齐,你们说的谢将军,可是骠骑大将军谢玄?” 两个护卫道:“正是!” 毕克齐喜滋滋道:“好,好,太好了!我马上同你们去,快走!” 他迫不及待的样子,看着比两个护卫都着急。 两个护卫对视一眼,不禁有些诧异,他们都做好了将人强行带走的准备,哪知这人如此积极。 毕克齐吐出一口气,“或许你们不相信,我正打算过几日去找你们将军呢。” 到了将军府,厅中坐着一位青年,眉目俊美如画,耀眼生辉,正是毕克齐记忆中的那张脸。 毕克齐十分激动,“谢将军,真的是你!我们又见面了!” 谢玄起身,“毕克齐?当年是你救了我?” “是是,是我救的将军,你当年差点窒息而亡,是我给你按压心肺,又施法稳住你的魂魄,好险是将你救活了,感谢昆仑天神!” 谢玄审视着他,“你说你叫毕克齐?可当年救我之人,看着比你年轻多了,他也不叫毕克齐,你如何解释?” 毕克齐愣了一会儿,大笑,“瞧我都给忘了!” 他摘下胡子,又扯下薄如蝉翼的面具,露出一张年轻俊美的脸来。 谢玄微愣,仔细打量他,没错,当年正是这个人救了自己。 毕克齐解释道:“谢将军,当年高昌皇室内乱,我得罪突厥可汗,辗转在各地讨生活,哪敢用真名?大多时间戴着面具,当年救你要紧,一时忘了带面具,所以让你们瞧到我的真容,事后我就马上搬离了那个地方。” 谢玄迟疑道:“——所以,毕克齐是你的真名?” “是,公主殿下那么美丽善良,她在街边为我出头。我当然要告诉她我的真名。如今突厥可汗也在京中,我怕被他们认出来,出门在外一直戴着面具。” 谢玄长长松了口气,“快请坐,上茶。” 他顾不上多寒睻,将自己最近的晕眩之症讲来。 毕克齐沉默一会儿,叹道:“果然如此,你在重复濒死前的场景。” 谢玄手指捏得发白,“此等症状,你可有办法?” 虽然他的晕眩症状并不严重,但如果在战场上发作,后果会十分严重。 若是放以前,他能看淡生死,但如今有了聂琚,无论如何,他都要好好的。 第85章 何以解忧,唯有驸马? 毕克齐探住谢玄脉像,半晌后,他方道:“将军,你身体极好,只是偶尔犯晕眩,已是万幸。” 他师父当年也救过濒死之人,那些人有变痴傻的,有卧床不起的,谢玄这样的堪称奇迹。 谢玄涩声道:“那有没有可能,我......我哪天晕眩后再也醒不来?” 想到死亡,他心立时痛得不行,如果他死了,公主要怎么办?她该伤心成什么模样? 毕克齐将胸口拍得怦怦作响,“......将军放心,我不会让你死!请给我一些时间,我尽量想办法医治你的症状。” 谢玄对他行大礼,“多谢!你于我有再造之恩,请问你想要什么?我尽力满足你。” 毕克齐闻言眼睛亮起,对啊,谢玄是大将军,在京中人脉定然极广 。 他激动道:“我,我要我的找意中人!她来自女蛮国,叫小舞,当年我们一见钟情,我当时与粟特商人都商量好了,用美玉来交换小舞。但等我拿玉赶到时,他们已经带着小舞去往大邺都城。” 如今想来,应该是那些粟特商人临时毁约,他们大概觉得小舞能卖更多钱,就提前跑了。 谢玄提醒他,“在京中找人并不难,但你确定,她还在人世吗?” 舞伎若遇到残忍的主人,打骂是常事,甚至有性命之忧。 毕克齐笃定道:“她肯定还活着!我能感应得到!” “那好,你将她的容貌画下,如果她真在京中,我一定能帮你找到她。” 姜年取来笔墨,毕克红着眼,一笔笔画出意中人的模样。 姜年拿着画像不胜唏嘘,这对可怜的苦命鸳鸯哟。 毕克齐轻咳,“谢将军,你喜欢公主吗?据我所知,她非常非常爱你。” 谢玄神情瞬间温柔下来,“......我会永远爱她,守护她。” 毕克力满意了,将在江夏王府的事情??和盘托出。 谢玄有些意外,“毕克齐,多谢你告诉我此事,想来江夏王对你威逼利诱过,你为何还要帮我们?” 毕克齐笑道:“因为将军平了突厥,还西域诸国安宁!而我发过誓,要永远效忠广陵公主,此生不改。” 夜间,聂琚躺在榻上,咬着被角,在榻上滚来滚去,睡不着。 她非常想亲谢玄,但谢玄会对她有反应,为他身体着想,她不能这么做。 好想哭唧唧,为了谢玄的健康,她牺牲的太多! 盛夏见状笑道:“公主,要不让凤舞来给你跳一曲,让你解忧?” “不要!心肝凤舞此刻也安慰不了我。” 盛夏顺口道:“何以解忧,唯有驸马?” 话音刚落,暖冬小跑进来,“公主!公主!驸马来了!” 聂琚可怜巴巴道:“暖冬小心肝,盛夏小心肝,你们都学会取笑我了。” 暖冬顿足,“公主啊,奴婢哪会同你开这种玩笑?驸马正在厅中等着呢!” “真的?你,你快叫他进来!” 暖冬看向自家公主的衣服,“......啊,这,这......” “快去啊,别愣着!嬷嬷睡得早,她不会知道此事。” 谢玄被暖冬带进寝屋,抬眸望过去。 公主黑漆漆的头发披散在肩头,上身仅穿着粉藕色肚兜,下身是同色短衬胫裤,露出的双腿笔直修长,莹润雪白,美好曼丽的身姿完全被勾勒出来。 他第一次瞧见这般春色,一时胸口如擂鼓,脸也烫得厉害。 聂琚朝他伸开双臂,撒娇道:“......狗东西,别傻站着,抱抱我嘛。” 谢玄将她抱离地面,聂琚紧紧抱住他的脖子,亲昵的蹭他下巴,在他领口处深嗅,是熟悉的气息。 “......谢郎,你总是让我措手不及,我还以为暖冬在骗我呢。” 谢玄低声道:“公主走后,我睡不着,心中实在难安,不怪我夜间扰人吧?” 他在将军府抓心挠肝的,怎么都无法安心,在姜年震惊的眼神,牵马出了将军府。 聂琚此刻的心情都要飞上天了,嘴上却道:“.....你确实打扰我了,但我有什么办法呢?只得原谅你。” 她指指自己的唇,“......来都来了,有个嘴要你亲。” 谢玄立即吻住她。 结实宽大的梨花木榻微微陷下去,聂琚悄声道:“......我的榻够大吧?能打个滚呢。” 谢玄含糊应声,捧着她的脸继续亲。 聂琚叹息,将肚兜解下,谢玄眼神更加幽暗,将手覆盖其上...... 察觉到他太激动,聂琚提醒他,“注意身体!你别晕过去!” 谢玄笑了,“公主放心,你走后,毕克齐来找我了,他确实是当年救我之人,是个厉害的巫医。他说我身体极好,没有任何毛病,之所以会晕眩,我想啊,大概因为没到公主的缘故。” 聂琚又惊又喜,“真的?毕克齐也这么说吗?” “是,毕克齐也这么说。” 聂琚高兴极了,抱紧谢玄,“.....来吧,既是如此,大好光阴可不敢浪费,咱们做些甜甜的事情。” 双腿被摁住,衬胫未褪,隔着薄薄一层料,却比褪去更有意味。 ...... 半多个时辰,聂琚的额发都湿透了,累得歪倒在谢玄怀中喘息,眼睛蒙着薄薄雾气,眷恋缱绻。 谢玄拿布汗给她擦拭,亲亲她鬓角,“公主,我得走了。” 他夜间来公主府已是不妥,如果敢在这留宿,皇帝知道后,决计不会饶他,没准还会骂公主。 聂琚得到了安慰,困倦的朝他挥手,“回去吧,我柔弱的驸马,我让昆仑奴护送你。” 谢玄忍着笑,捏捏她的脸,“是,多谢公主关怀。” 次日醒来,聂琚如同做了一场梦,谢玄昨晚真来过? 盛夏轻咳,给她穿衣服,公主肩膀上处......咳,驸马是不是有些猛浪了? 聂琚察觉到了她异样的眼光,害羞捂住脸,哎呀呀~~情人之间不都是这样吗?这才哪到哪叫?话本花样多着呢。 她跑去东宫看聂行舟,打算问哥哥一些小秘密。 到东宫后,宫人道太子正在陪菲雅公主在紫薇园赏花。 聂琚抬脚走向紫薇园,见她来了,菲雅朝她笑笑,对聂行舟道:“太子殿下,公主来寻你,那我明日再来找你。” 聂行舟却道:“不必,广陵公主不是外人,有话你但说无妨。” 菲雅定定看向聂行舟,她的眼神比京中贵女热烈得多,直白得多。 当然,语言也很大胆。 “太子殿下,我能喜欢你吗?” 她这话问得极其巧妙,喜欢这个词,含义十分广泛,聂行舟无论拒绝与否,都不大合适。 聂琚忍着笑,心里狂喊:太子殿下!可以吗?可以吗? 聂行舟负手而立,对菲雅笑道:“菲雅公主,理论上,你喜欢谁都可以。但你应当喜欢一个也爱你之人,有回应的喜欢,才会让你快乐。” 菲雅睁大明亮的双眼,“太子殿下的意思是,你无法回应我的喜欢,是这样吗?” “是,孤无法回应你。但孤相信,世上定然能有回应你之人,你很好,世间每个女子都值得被珍惜。” 他言笑晏晏,态度却很坚定,折下一枝紫薇花递给菲雅。 “希望公主能早日觅得佳婿。” 第86章 陆公子够倒霉的 菲雅吸吸鼻子,“太子殿下,如果我长留京中,陪在你身边,你会不会喜欢我?” 为通两国之好,她父王回鹘王有意让她嫁入聂氏皇族,太子是最好的选择。 聂行舟正色道:“并不会,我们汉话说: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这适用于大多事物,但唯独不适用于男女之情。你如此可爱,何必委屈自己呢?” 菲雅长睫眨了眨,破涕为笑,接过花道:“其实在我们汗国,有很多人喜欢我。” 她可是回鹘公主,要有尊严,人家拒绝得如此干脆,她得大方应对。 “那菲雅便祝愿太子,来日有位好妻子。” 聂行舟笑道:“多谢你,孤之所愿也。” 被喜欢的人拒绝,菲雅多少有些落寞。 聂琚见状话转移话题,“菲雅啊,你哥哥赛里木呢?让他带去街市玩玩。” 菲雅回道:“我哥哥同百济小王子他们去春风楼了。” “......春,春风楼?” “是啊,百济小王子跟哥哥说,春风楼是让人感到春意融融,浑身舒坦的地方。我也想去,但他不肯带我。” 聂行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春风楼就是妓馆啊。 聂琚双目望天,喃喃道:“百济小王子还挺会解释的。” 菲雅眼睛一亮,“公主,不如咱们也去春风楼舒坦一下?” 聂琚忙拒绝,“不不,我不去!我劝你也别去!” 她将春风楼是什么地方解释给菲雅,“那是销魂窟,会吸人精气,比看话本还消人精气,还会得病。” 据来千金医馆的青楼女子说,常逛花柳巷的男子,大多都有花柳病,脏着呢。 菲雅失声道:“什么?哥哥去了这种地方?他若犯下淫荡罪,真主会降火烧死他! “太子,公主,我先走了,我要去告诉父王!” 说着她匆忙跑走。 聂行舟摇头,转而问聂琚,“呦呦,你来找我何事?” “哥哥,隋遇安的身世你查到了吗?” “我正要告诉你呢,隋遇安不是江夏王的儿子,是秋娘与她夫君所生。” 他眼下在查的是,江夏王另外几个儿子在哪里,但没有多少头绪,看来还是得从沈靖安身上下手。 聂琚松口气,“真的?不是就好!平康前几天还在遗憾隋遇安呢!” 她总觉得平康与陆峤成不了,就陆夫人那样的,大概只能找个出身高贵的泥人做儿媳。 大理寺官署。 胡子花白的柳寺卿看向陆峤,唉呀,多好的儿郎,可惜自家侄女柳容不争气。 他轻咳,“陆府丞啊,你回去准备下,三日后出发去博陵郡查案,多带些人手。” 陆峤回道:“是,寺卿。” 大理寺卿掌天下刑讼,所有要案都要经大理寺复审,有时需得去案发地查探。 回到家,他问青墨,“可有打听到吟霜的行踪?” “有,据巡街人说,一位与她年纪容貌差不多的女子,冲撞了江夏王府的马车,被长宁郡主带走了!” 陆峤一惊,“江夏王府?带走了吟霜?”,他面色一凛,“走,去看看!” “公子,如果找到吟霜,你预备拿她如何?” 陆峤决然道:“立即将她送回蜀地,再不许她入京。” 他三日后就要出公差,在临走之前,一定要将吟霜的事情解决。 沈靖安躺在后院,安然享受着初秋的微风。 吟霜站在院门处翘首以盼,快成了一块人形石。 她那日到江夏王府梳洗过,本想立即去梁国公府,却被沈靖安劝阻,让她暂住江夏王府。 “你千里迢迢赶来京中,应由陆公子接你进梁国公府,送上门的女人不值钱,梁国公夫妇会看轻你的。” 吟霜坚定道:“我父亲说,精诚所致,金石为开!我把陆峤父母当亲生父母对待,他们也会待我好。” 沈靖安:“......” 强忍着没骂出口,这憨货哪来的自信?比当年自己的母亲还蠢三分! 正暗骂间,侍从来报,“公子,陆府丞来了。” 沈靖安立即起身,“快,将人迎进正厅。” 他理理衣服,带着吟霜前去。 陆峤一身深青衣袍,俊美端雅,静立于厅中。 吟霜激动万分,扑上前去,“陆哥哥,你真的来找我了!” 陆峤不动声色避开,转而向沈靖安行礼。 “沈公子,抱歉吟霜冲撞了你们,我代她道歉,人可以交给我带走吗?” 沈靖安还礼,笑道:“陆公子,事情是这样的,那日在街上,此女自称是陆少夫人,要去梁国公府拜见公婆,我与义妹见她形容不整,便劝阻了她,将她暂留在此,还未得及告知陆公子。” 陆少夫人? 陆峤的怒火瞬间涌上来,吟霜疯了吗?竟敢以陆少夫人自居? 如果当日真任由她找到家中,母亲定会设法弄死她! 他定定神,彬彬有礼道:“多谢沈公子相助。” 不管沈靖安有何目的,但至少这件事情人家帮了他。 沈靖安笑道:“陆公子客气,举手之劳罢了。” 说话间,长宁一身云锦凤鸟摇曳长裙,袅袅婷婷而来,“兄长,这位客人是?” “哦,他是陆峤陆公子,来找吟霜的。陆公子,这就是我义妹,长宁郡主。” 长宁敛祍为礼,“见过陆公子。” 陆峤忙还礼,“长宁郡主,多谢你们出手相助。” 一旁的吟霜见他不理自己,不禁有些急了,“陆哥哥!我们快走吧!” 陆峤有些尴尬,“那郡主,沈公子......” 长宁浅浅而笑,“既是如此,陆公子,吟霜小娘子,我与兄长便不留你们了。” 她招招手,碧珠拿着包袱上前,“吟霜小娘子,这是我家郡主未穿过的衣物,你若不嫌弃,且收着吧。” 吟霜往陆峤身后躲去,长宁抽过鞭子,她不喜欢长宁。 “我不要她的东西,我们快走!” 长宁怔了怔,“那是我唐冲了,抱歉。” 陆峤压下心中火气,和悦道:“郡主,沈公子,告辞了,改日再登门拜谢二位。” 看着他们匆忙离去的背影,沈靖安大笑。 “瞧,陆峤表面平静,实则恼怒至极,他不打死吟霜,我都算他有风度!” 长宁也笑,“陆公子够倒霉的,方才我表现如何?” 沈靖安抚掌,“好极!对比吟霜的粗鲁无知,你实在端庄优雅!陆峤岂会不记得你?他对你印象应当不错。” 出了江夏王府,吟霜觑着陆峤的脸色,“陆哥哥,我也是没办法,才那般说的,你别生气好不好?” 陆峤冷淡开口,“吟霜,干粮和马车给你准备好了,我会让人送你回蜀地,即刻就走!” 第87章 咱们还不兴养个男宠? 吟霜惶然道:“不,陆哥哥,我会做饭会女工,会算账!让我留下侍奉你衣食好不好?” 青墨笑出声,“吟霜小娘子,梁国公府厨娘十几位,绣娘五位,算账另有账房先生。” 吟霜在蜀中,是十里八乡最俊俏的小娘子,但在京城,她连做公子妾室的资格都没有。 吟霜面色凄然,“......陆哥哥,连你也看不起我的出身吗?可我无法选择啊!” 陆峤叹道:“吟霜,在蜀地时,我就与你说过,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我此生有两个心愿,一是位极人臣,流芳百世。二是迎娶公主,此生才圆满。” 他胸口堵着酸气,遥想当年—— 彼时他与公主皇子们同在弘文馆读书,表妹背不出书,被谢太傅打手心,赶到廊下罚站。 待课业结束,他去廊下寻人,宫人说,表妹去太极殿告状了。 他赶去太极殿,殿前跪有一少年,表妹趴在少年怀里睡得正香。 他想抱走表妹,但那人不肯,说要将公主亲手交给陛下。 陛下出来后,从少年怀里抱走女儿,开玩笑说,将来要给女儿找个疼她的驸马。 他豁然开朗,是啊,待表妹长大后,就做她的驸马,一辈子宠她疼她..... “——陆哥哥!” 吟霜的呼唤声打断他思绪。 “别赶我走好不好?沈公子说,广陵公主与谢将军感情极好,你何苦再守着她?” 陆峤酸气涌到眼眶,“我与公主如何,与你无关!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你好自为之。” 吟霜还要说什么,陆峤将她砍晕,叫来心腹。 “你们务必将她送回蜀地,告诉吟霜父母,看好自家女儿,没有下次!” 他亲眼见载着吟霜的马车驶出城外,才松口气。 眼下公务繁忙,他实在没精力应付吟霜,今日之后,麻烦总算解决了。 这边聂琚约了平康,两人乘车驶向城外。 马车上,聂琚告诉平康,姑婆没有睡隋遇安,如果她愿意,可以去寻隋遇安。 平康一喜,“这么说来,我可以让隋遇安做二郎。” 聂琚品品,觉得有些不对。 “你的意思,你有大郎了?” “是啊,他是庆远侯的儿子苏兰竹。 “庆远侯的儿子?那苏兰竹继承不了侯位吧?” 庆远候的父亲老庆远候凭军功挣得爵位,但大邺例,除亲王,其他爵位不世袭,庆远候能得候位,已是格外开恩,到他儿子苏兰竹这代,候位就没了。 “我又没打算让苏兰竹做驸马!他主动向我示好,我瞧他长得美,便决定收他做大郎。” 聂琚笑道:“你真打算像姑婆那样,弄几十位郎君吗?” “有何不可?”,平康斜她一眼,“你有意见?咱们不掌政权,还不兴养个男宠?” “不不,我没意见啊,如果你那什么.....有那什么病,可以找贺大夫瞧瞧,他擅长治!” 平康怒目而视,“你不能盼着点我好吗?我哪会得花柳病?苏兰竹是个病秧子,要靠药吊着,他想放荡都不行!” 聂琚讶然,“那你为何要找病秧子呢?” “他虽是病秧子,但长得极美。如果能在榻上,将他欺负得眼泪汪汪的,那多得劲儿!话本《嚣张公主病美男,宠到他流泪》不就有了?” 聂琚无法欣赏,男人哭有什么好看的?但尊重并祝福平康。 平康掀开马车帘,望着外头的风景,忽然道:“停车!” 车停稳后,她兴冲冲拉住聂琚,“有热闹看!那边树林停有马车,马车还在晃动!” 聂琚往树林望去,确实有辆马车在摇晃,她莫名其妙道:“那又如何?” 平康低声道:“你话本白看了?马车晃动代表什么?有人在马车里办事啊!” 聂琚一听来了精神,必须要听啊,上次远郎与容儿就没听够。 平康兴奋极了,让侍卫搬来案几,放上茶点松子,准备听活春宫。 聂琚轻咳,“.....他们应该很快就结束,可能连半炷香时间都没有。” “不可能的!至少要两个时辰!” 平康很坚定。 两人悄悄盘坐在地上,竖起耳朵听。 马车晃动的更加厉害,女子的叫声传出来。 “......讨,讨厌.....阿竹。” 女子声音断断续续。 “......小娘,我的好小娘,我是不是比父亲厉害多了!” 姐妹二人对视一眼,苍天呐,这是,这是儿子与姨娘相互勾搭? 刺激,太刺激了! 女子的声音又道:“......你,你不是打算尚平康公主吗?” “是啊,她脑子不聪明,是个草包,说要睡最美的男人!那不就是我吗?我保证让她在榻上满意,做了她的驸马,后半生就有着落了!” 女子的声音更加销魂。 马车几乎要晃翻了。 聂琚张张嘴,不敢置信的看向平康,“......请问,你是他们口中的平康公主吗?” 平康将点心捏成碎渣,从牙缝里挤出话来。 “......我没脑子?我是草包?大家都这么说我吗?上次德妃骂我草包,我,我还以为她是在嫉妒母妃!” 聂琚没敢应声。 平康暴怒,好啊,口口声声夸她美丽聪明的男人,一面勾引他,一面在野外与人苟和,她怎能咽下这口气! 冲上前掀开马车帘,里面传来男子的怒骂与女子的惊叫声。 平康朝他们脸上各自扇一巴掌,“鬼叫什么?看清楚我是谁!” 叫侍卫将他们拖下来,摁倒在地。 男子手忙脚乱的裹着衣服,“......你,你是谁?” 平康大怒,“我是谁?苏兰竹,你说我是谁?” 男子诧然道:“苏兰竹?苏兰竹是谁?小娘子,你怕是认错人了吧?” 他暗暗叫苦,好不容易约了小娘出来,怎会出这事?平康公主还不扒了他的皮! 咬死不能承认身份! 第88章 谢将军原来是这样的人 平康气得叉起腰,“你敢说你不是苏兰竹?那你是谁?” “我,我叫张平!平平无奇的平!小娘子啊,世上容貌相似之人何其之多,你定是认错了!” 他知道这办法并不聪明,但如果不这么说,还能怎么办?!等死吗? 平康气得头晕脑涨,眼都花了,忍不住有些怀疑:莫非这人真是不苏兰竹? 毕竟苏兰竹靠药罐子养着,他会有这么好的体力,将马车震动成这样? 聂琚对此冷笑,“来人!将他们送去庆远候府,让庆远候与他夫人瞧瞧,这到底是不是他们儿子!如果是,那就是子淫父妾!” 苏兰竹听得一阵绝望,子淫父妾可是大罪! 他赶紧扯住平康的裙摆,“公主!你听我说,是这贱妇嫌我父亲不中用,她勾引了我,我定力不够,才犯下此错!” 女子惊愕万分,她本想将过错揽在自己身上,但没想到苏兰竹会这么说,好啊,那她还维护他做什么? 对平康急切道:“公主,他就是苏兰竹!是他勾引我的!我被庆远候买来,有日在花园伤心哭泣,他来安慰我,安慰安慰着,他,他就开始脱我衣服......” 说着说着,女子羞愧的低下头,无论如何,她这通奸的罪名是跑不了了。 平康喝道:“都闭嘴吧!把苏兰竹送回家!交给庆远候处置!” 女子不住的磕头,“求公主放过妾,别脱妾的衣服!” 她自知犯下大错,宁愿一死,也不愿被扒光衣服。 平康狠狠喘口气,“男女通奸,最淫荡者应是男子!不如这样,你将苏兰竹扒光,本宫就放过你!” 女子急忙应下,三下五除二,便将苏兰竹剥得赤条条的。 聂琚马上别过头,啧啧,病秧子的身体有什么看头? 平康真是找错大郎了。 护卫强行将两人塞进马车,送往庆远侯府。 平康瘫倒在马车上,“那么多俊俏的男人向我示好,我为何就选了他?什么病美男?他就是荡夫!” 她最近接触的男子里,不是谄媚奉承,就是想占她便宜,唯有隋遇安不同,他好像没图过她什么。 胸中又气又酸,絮絮说着隋遇安的优点。 聂琚嗄嗄直笑,“行了!你想什么就做什么,去医馆找隋遇安,重新让他做你的大郎!” 平康吸吸鼻子,“他,他这人颇有自尊心,我得寻思个由头,让他甘心侍奉我。” “行,那你慢慢想,左右他整日待在医馆温书,哪也不去。” 回到公主府,聂琚收到皇帝传的口信,传她进宫。 到了大殿,发现江夏王也在,他还带着爱妾姜氏。 姜氏腹部微微隆起,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得意,朝聂琚娇滴滴行了个礼。 聂琚暗想,就姜氏这副要飞上青天的样子,长宁看到还不得气死?她可不是心慈手软之辈。 而江夏王满脸崇敬的看着皇帝。 “陛下,藩属国快到齐了吧?此等万国来朝的盛况,前所未有,微臣愿为陛下肝脑涂地,誓死追随陛下,希望死之后也能葬在陛下身侧。” 他打定主意,要挽回陛下对他的信任。 等万朝会结束,他自己回陇右,将姜氏与胎儿留下,陛下有人质在手,定然不会再疑他。 皇帝志满意得,“咳,这哪是朕一人之功?全赖诸位爱卿辅佐。” 聂琚听得啧啧称奇,别看江夏王生得愚鲁样,实则精明着呢,人家以真诚打动皇帝。 无聊的抠着手,“父皇,你找女儿前来所为何事?” 皇帝笑道:“过几日是谢太傅的寿诞,你代朕前去贺寿如何?” 谢太傅是两朝元老,为朝政兢兢业业数十年,以忠良温厚闻名,皇帝十分敬重他。 以往他过寿时,皇帝会亲去,但今年万朝会与秋闱赶到一块,他实在抽不开身。 聂琚欢喜起身,“当然可以啊!女儿愿为父皇分忧,谁让我是你最乖的女儿呢!” 皇帝点点她额头,“你啊,别以为我看不出你的心思,你可乐意去了!” 聂琚提着裙摆跑了,她要去准备贺礼! 谢玄刚从来军营回来,还未来得及沐浴,就被主宅那边的仆人叫走。 谢夫人见到他一脸殷切,“孩子啊,你与公主订亲这么久了,她喜欢什么菜色,你应当清楚吧?” 谢玄以为母亲要让他劝说公主来给祖父祝寿,便正色道:“母亲,我不能请公主前来贺寿,你别再打这主意。” 他与公主感情是好,但这不表示,谢家能将公主当普通新妇对待。 “嗐,你说什么呢?母亲哪会如此糊涂?是陛下让她来咱们家,给你祖父贺寿!” 谢玄方才松口气,不禁对皇帝生出感激之心。 将聂琚的饮食与品味告诉母亲,说得十分详尽,听得谢夫人一愣一愣的。 回到将军府,他打算沐浴更衣后去看聂琚。 踏入浴桶里,意念逐渐放松,将繁杂事务丢去一边。 好怀念公主窝在自己怀里撒娇的样子,她柔软的身体,浅浅的香气,红润饱满的唇瓣...... 突然感觉到不对,他猛然睁开眼,屏风有一道黑色人影,那人身形高大,静立不动。 他手指收紧,低喝道:“你是谁?” 外面传来阴森森的女子笑声,“......我是谁?你说我是谁?我自然是采花大盗!” 声音尖尖细细的,像是刀子划在铁板上。 谢玄伸手去拿衣服,慢悠悠道:“哦?采花大盗?请问你要采谁?” “嘿嘿,当然是采你了,骠骑大将军!” 谢玄起身披上衣服,莞尔一笑,“好啊,那请进来吧,任君采撷。” 女子怒道:“好啊,原来谢将军是这样的人!我要告诉广陵公主,你朝三暮四,水性扬花!” 说着她转身就走。 谢玄哪会让她走,飞快移到屏风前,将人截住。 那人身量几乎和他一样高,披着黑色斗篷,黑色帽子,完全看不清脸。 谢玄忍着笑,将黑衣人手腕扣住,往她脖颈间深深嗅去。 “这位采花大盗,我刚沐浴过,也熏过香了,你好歹采一采我再走吧?” 黑衣女子似乎生气了,想要踢他。 谢玄灵活的躲开,将人抱到榻上,摘下她的帽子,脱去她黑色的外袍。 第89章 有点眼力劲儿,快抱我啊 他低声笑道:“.....公主是吃了什么灵丹妙药,一下子长这般高?” 聂琚往他身上轻捶,“你这个水性扬花的男人,放开我!” “哦?我哪有水性杨花?是公主说要采摘我,我岂能拒绝?” 聂琚不装了,笑道:“你何时认出我的?” 谢玄摁住她的双臂,“在公主开口说话之前。” 聂琚讶然,“你这么快就认出来了?我可是连盛夏她们都瞒过了。” 这套打扮是凤舞教她的,脚下木屦与衣服皆是特制,会让人显得十分高大。 谢玄没答话,堵住她的樱唇,公主的气息,他哪会感觉不到。 聂琚张开嘴,配他深吻,舌尖被轻咬纠缠,身体越来越软,呼吸逐渐急促。 半晌后,谢玄才停下来,他喟叹一声,“我正要去瞧公主呢,你便来了。” 此刻他不能更满意,他的小公主,就像是能听到他的心声一般。 聂琚踢踢他腿间的变化,“......狗东西。” 谢玄抚着她的脸,低声恳求,“公主可愿帮我?” 聂琚别过头,扬了扬手,“嗯。” 谢玄却将她双臂按住,赧然道:“......不是这样。” ...... 半天后,聂琚的亵裤皱巴得不成样子。 她捂住脸,谢玄这个狗东西!他怎么,怎么能...... 谢玄也有些懊恼,怪他情不自禁,公主肤肤又实在娇嫩。 聂琚伸出手臂,软声道:“抱我过去洗浴,你给我洗。” 谢玄轻咳,“......我,我拿湿布巾给公主擦洗好不好?再给你涂些药膏。” “不要!我就要你给我洗!” 谢玄无奈,只得浴涌里的水换成新的,将抱聂琚抱过去。 将人放到浴桶里,转过身去,“公主慢慢洗,我等你。” 他哪敢亲自动手给她洗,刚才他差点...... 实在不敢保证,自己给公主洗沐中途,会不会做出什么。 聂琚往身上撩着水,“哼!你背对着我,只是想博得我怜爱,别以为我看不穿你的小把戏!” 谢玄:“......” 老老实实站着,不敢回头看聂琚。 聂琚一边快乐的洗澡,一边往谢玄背后泼水。 “你真不看呦呦洗澡吗?真不看?” “......真不看。” 玩够了水,聂琚才命令道:“转过身来吧,我洗好了!” 谢玄转头,看到的是如红莲般妖冶,又天真明艳的少女。 湿漉漉的头发如墨玉般垂在肩膀处,寝袍半湿不湿,脸上的水珠顺着脖子没入下去,那一抹风光若隐若现。 聂琚扑上前挂在他身上,“......有点眼力劲儿,快抱我啊!” 她腰间瞬间被宽大温热的手掌揽住,惬意的哼了哼。 一边抬头亲谢玄,一边要强道:“有没有觉得浑身发软,欲罢不能?” 谢玄:“......嗯,公主十分厉害,我快要站不稳了,求公主怜惜。” 聂琚满意极了,连着狠亲他几下。 “我要准备礼物送给太傅,你说,该找谁陪我挑呢?” 此刻比聂琚身体更软的,只有谢玄的心。 他温柔应道:“我这几日不必去军营,愿意陪着公主,请问我有这个荣幸吗?” 聂琚朝他脖子上狠狠咬一口,“好!本宫准了!” 满足叹息,“咱们去医馆看看毕克齐吧,我得常常感谢你的大恩人。” 谢玄目不转睛的望着她,“......好。” 他叮嘱过毕克齐,不要将实情告诉聂琚,这人应该会守好秘密。 千金医馆,后院。 毕克齐眉头紧锁,翻阅厚重发黄的羊皮卷,这是国师留给他的,是高昌国师历代相传的秘术。 谢玄答应帮他找小舞,他便专心寻找治谢玄晕眩症的办法,想得头直犯疼。 隋遇安温完书,从屋里走出来,递给他一只石榴,“毕兄歇会儿吧,吃个石榴。” 毕克齐接过道谢,心中涌起怅惆,唉,小舞到底在哪呢? 他抛着石榴玩,不胜唏嘘,“隋兄啊,你有没有意中人?” 隋遇安怔住,“......实不相瞒,她大概瞧不上我,曾将我送于别人。” 当日平康将送到大长公主府上后,他惊呆了,花了几天时间才能消化这个事实。 嘴上说喜欢他的人,转眼却将他送给别人,让他如何不伤心? 毕克齐 ‘啊’ 的一声,同情的拍了拍隋遇安,没想到啊,隋兄比他更惨。 他得到不少安慰,心情瞬间好转,刚要详细问,院中进来一位鹅黄衣衫女子,娇俏美艳,就是眼睛红得厉害。 毕克齐惊讶道:“这位小娘子,这是医馆后院,你可是走错走地方了?” 平康看到他惊了一瞬,哟,哪来的美男子?他又是谁? 隋遇安看到她大感意外,“......平康公主,你怎么来了?” 平康的眼睛勉强从毕克齐身上撕开,“咳,隋遇安,本宫今日前来,是想问你,你愿意做本宫的大郎吗?” 隋遇安不由苦笑,声音发涩,“公主将我当什么?可以随意送人的货物?” 平康摇头,神色无比认真,“不是这样的!你听本宫解释,本宫是将你当做至爱!” 隋遇安心神一震,“......至爱?” “对,就是至爱没错!本宫花了不少时间,才认清自己的心!” 她回去后苦苦思索,该如何挽回隋遇安的心。 便翻起话本《俏俏嫁人后,权臣强夺她》—— 里面的权臣嫌俏俏身份低,配不上自己,便将俏俏嫁给别人。 后来俏俏真与别人成亲了,权臣才幡然醒悟,遂认清自己的心意。 两人经过打骂强制怀孕小产等一系列事情,去榻上恩恩爱爱,生了一堆娃崽。 她平康就是话本中的权臣!隋遇安就是俏俏! 话本里权臣说:俏俏,我宠你,宠到怀孕! 她有样学样,“遇安,本宫宠你,宠到流泪。” 隋遇安尚在犹豫,他能相信公主吗?公主看上去有些三心二意。 可公主都快哭了,眼睛这么红...... 毕克齐忍不住替他急,大声道:“愿意!他愿意的!” 天呐,这可是大郎,多亲昵的称呼啊,隋兄这是要做驸马了? 平康忍不住揉眼睛,胡椒粉放多了,有些疼,嘶。 第90章 表哥,咱们并不合适 隋遇安怔怔的看向平康,心绪颇有些复杂。 他在街头初遇聂琚时,只觉惊艳,但对聂琚并没有别样的心思,到如今,他对聂琚也只有感激崇敬。 但平康不同。 她一眼就看上了他。 在公主府的那段日子,平康给他锦衣玉食的生活,找来书籍字画供他消遣,而且没有强行宠幸他,对他称得上是尊重。 这些是不是证明,公主对他有几分真心? 他父母去世的早,贺青筠虽然疼他,但那与平康待他的感情完全不一样。 平康暗自盘算着,隋遇安要是不肯,她能像话本里一样,强行拉他上榻,将他睡服帖吗? 护卫都安排好了,将人打晕带走没问题,就是得和妹妹打个招呼,毕竟隋遇安住在妹妹的医馆里。 刚要叫人进来,却见隋遇安拱手,“公主殿下,还有月余就是秋闱,请容鄙人专心备考,待取得功成后再,再......” 他脸上浮出薄红,颇有些不好意思。 好兄弟毕克齐挺身而出,“公主殿下,隋书生的意思是,等他考完试,就与你双宿双飞,你看可好?” 平康乐了,她哪会觉得不好?如果隋遇安能名列榜首,她会更有面子。 她得意极了,叉着腰道:“隋遇安,那本宫便等着你,本宫有耐心!” 大郎就定下隋遇安,如果有更好的郎君,那就是二郎三郎......依次往下排。 她让人把礼物抬进来,“你瞧瞧,本宫还记得你的喜好,这些都是给你的,你可不能过得寒碜。” 隋遇安的心彻底软下来,走到平康跟前,激激道:“......殿下放心,我会尽力赴考!你可愿到我书房,让我为殿下画张像。” 倘若平康不喜欢他,怎会记得他的爱好?公主是有些嚣张,但她本质上是个好女子。 平康欣然点头,“好啊,你得把本宫画漂亮些!” 他们进了书房,毕克齐羡慕又心酸,隋兄的命真好啊。 一回头,却见聂琚与谢玄走进来,他惊喜迎上去。 “谢将军,公主,你们来了!” 聂琚瞧着他的大胡子,觉得再亲切不过。 “毕克齐,我们来瞧你!对了,谢玄晕眩之症,真的不要紧吗?” 毕克齐不能将实情说出,便挤出笑容,“当然,他身体好着呢!只要公主经常陪着他,他就不会有事。” 聂琚满意了,“本宫会经常陪着他的。对了,你的意中人可有消息?” 毕克齐看向谢玄,“敢问谢将军,你帮打听的事情可有眉目?” 谢玄点头,“有,你那意中人被沂州富商买去,姜年已经派人去沂州寻找。” 毕克齐大喜,“多谢将军!还是将军厉害,我找了许久都没有线索。” 聂琚仰着脸看谢玄,“那是当然!他做什么都很厉害!” 望着笑容明媚的聂琚,毕克齐不禁有些心虚,医治谢将军的法子他尚未有头绪,还在这里配合谢将军撒谎。 只能张着嘴傻笑,“是,是,谢将军十分厉害。” 回到公主府,聂琚哼着跑调的歌谣,叫来凤舞给她跳《巫山一片云》。 凤舞好久没有被传唤了,所以跳得格外卖力,她要博得聂琚的喜爱,长留公主府。 她跳起舞来,轻盈如云,却缱绻热烈,极有感染力。 盛夏和暖冬都看呆了,好美的舞姿啊! 连嬷嬷都不禁感慨,“这么美的舞姿,胜过宫中乐伎。” 聂琚想起太常寺卿的抱怨,说宫中乐伎最近没有出新奇的舞蹈,到时万朝会上,大邺多没面子? 她一拍巴掌,“凤舞,万朝会时,你想不想进宫献艺,一展才华?” 凤舞美目睁大,“......公主,可以吗?” 她从小酷爱跳舞,想成为一代舞师,但男人们并不如何欣赏她的舞艺,大多贪图她容貌。 “当然可以!本宫还能让你做领舞,你愿意不愿意?” 凤舞使劲点头,身上的配饰当当作响。 “愿意!妾愿意!那公主......能不能别将妾送人?” 万朝会是大邺皇族与各国国王相聚之地,万一有人看上她,公主是送,还是不送呢? 聂琚明白她的顾虑,贵族之间经常赠送舞伎,甚至互相交换妾室。 “凤舞,本宫去趟谢家,将你的卖身契拿回,交由你保管,如此可好?” 凤舞大喜过望,忙跪下叩首,“多谢公主,多谢公主!妾要如何报答公主?” 在这个世上,待她最好之人当属公主,至于那个背弃她的高昌男子,不提也罢。 天擦黑后,聂琚进了寝屋,褪去亵裤,腿根处的红痕还未消褪。 她不好意思叫人帮忙,便挖出清凉的膏药自己涂抹,边涂边骂谢玄,狗东西越发大胆!惯得他! 暖冬敲门,“公主,陆公子来看你。” 聂琚忙放下裤腿,换上见客人的衣服,陆峤怎么会这个时间来? 厅中燃着一排排青铜树灯,烛光摇曳中,陆峤含笑望着她,烛火之下看美人,更添几分艳色。 聂琚在离他不远不近处坐下,“表哥也坐,你来找我何事?” 陆峤柔情似水,“我明日就要出发去博陵郡查案,临行前总不放心,故来看看你。” 想着要离京中一段时日,他便没来由的慌张。 “也好,表哥便仔细看看我。” 聂琚坐正身体,大大方方的任陆峤打量。 陆峤垂下衣袖,情思悸动难耐,眼前他喜欢多年的女子,是他今生唯一想娶的人。 此刻公主身旁没有谢玄,没有太子,只有他,多难得的时光。 藏不住的情意泄露而出,“......呦呦,我已经将吟霜送走,你相信我,我对她没有男女之情。” 聂琚点头,“表哥,我相信你。” 陆峤喜悦道:“呦呦,我对你的心意从未变过,我保证,我会尽快立下功业,向陛下求娶你,我会比谢玄待你更好。” “可是表哥,咱们并不合适。” 聂琚叹了口气。 陆峤笑容僵了僵,“不合适?哪里不合适?” 聂琚起身,袍角拖过洁净的木板。 “你有没有想过,你才华样貌皆是一流,待我又好,为何父皇没有将我许配给你?” 如果父皇有心让陆峤驸马,哪还会轮到着谢玄? 陆峤争辩道:“不是的!陛下他有想过!你四岁那年,他说要为你找一位驸马!他是看着我说的!你还记得吗?” 聂琚摇头,她怎么可能记得那么遥远的事情。 陆峤将话在心中演练好几遍,才开口道:“陛下之所以将你许配给谢玄,一是因为他功高盖主,二是......二是因为,他在偏殿撞上你那般情状。” 第91章 嬷嬷瞟向她腹部,公主莫不是... 聂琚静静看向陆峤,突然就笑了。 “你说得对,如果谢玄没有军功在身,仅是谢太傅嫡孙,父皇可能不会让他做我的驸马。但事实是,他偏偏立有不世战功。” 提及谢玄的军功,陆峤也服气,“是,我承认,他极其厉害,但他当初求娶你的动机不单纯,他是为了谢家不被迁怒,如果没有偏殿之事,他大概不会求娶你。” “你说得对,但这更能证明他品格高贵,他不稀罕裙带关系,不以婚姻谋利。” 陆峤怔了怔,“呦呦,你......” 他很想问:在你眼里,谢玄就这么好? 聂琚收起笑容,正色道:“好了!不和你开玩笑了。我并不在意他的动机,我只知道,自我们订婚后,他就待我处处体贴,事事以我为先,我在他面前为所欲为,毫无顾忌。” 陆峤静默半天,轻声道:“呦呦,谢玄能做到的,我也可以。” 聂琚顺口道:“是吗?如果我让你从国公府搬出来,你肯吗?” 陆峤立时明白了她的意思。 涩声道:“如果我是谢玄那种情况,我可以。谢玄不是长子,也不是独子。他有将军府,又有侯爵之位。而我,我......” 他是独子,双亲俱在不说,他还未继承爵位,谈何开府自立? 而谢玄如果愿意,他甚至能开两个府,骠骑将军府与渤海侯府。 聂琚轻咳,“所以我说,咱们不合适。你方才所说一切,皆是无法改变的事实,这样的谢玄,不正适合我吗?” 陆峤:“......” 聂琚客客气气道:“表哥,天已经黑透,你请回吧,我让昆仑奴送你。” 陆峤缓缓起身,叹道:“不必了,我自己回去,你早些歇下吧。” 他突然有些怅惆苦闷,或许当年应该去边境建功,毕竟战功才是封侯最快的路径。 江夏王府。 沈靖安来到长宁院中。 “准备得怎么样?陆峤明日一早出发去博陵郡。” 长宁让他看一旁边的包裹,“都收拾好了,我会跟在他后面,届时一前一后到官驿。” “好,按计划行事,你告诉他,你外祖家在博陵,此行是为探亲。切记,绝不可以主动开口与他同行,而是想办法让他自己提出来。” 沈靖安判断,因着吟霜带来的麻烦,陆峤大概不会再随意同情弱女子,而长宁需要扮演的是清冷端庄,不争不抢的大家闺秀。 长宁冷哼,她还用演吗?她本来就是! 过去几年里,她就是太天真了,把谢玄幻想的太完美,哪知谢玄是个睁眼瞎,完全看不到她的优点! 但她尚有一事不解,“沈靖安,梁国公到底是太子的亲舅舅,难他将来不会帮着太子?如果他是太子一党,那我们还怎么借用陆家势力?” 沈靖安抚掌而乐,“长宁,你变聪明了。让我来告诉你,梁国公最多保持中立,他并非太子党。” “你就这么肯定?他可是太子的亲舅舅!” “亲舅舅?你还是不懂男人!为了权势,亲儿子亲父子之间都能自相残杀,何况是舅甥?” 他嘿嘿干笑几声,“我给你提个醒,咱们那位好父亲,他已经打定主意,万朝会后就回陇右。” 长宁犹豫道:“陛下会这么快让他回去?” “陛下会同意的,因为父亲会将你和姜氏留下做人质,哈哈!” 长宁惊叫出声,“你说什么?” “啧,你有什么好意外的?你一个女儿,加上姜氏腹中还不知是男是女的娃娃,他当然能舍弃!” 沈靖安笑得十分得意,“所以长宁啊,你得抓住陆峤,做了陆家少夫人,我自会帮你继承江夏王府。” 长宁掐紧手心,她不能光给沈靖安当刀使,总得抓点什么在手中。 “好!陆峤那边我会尽力,我们如今是同一条船上的蚂蚱,你总得告诉我,我其中一位弟弟在哪吧?” 沈靖安沉默一会儿,“行,我告诉你。” —— 聂琚晨间醒来后,舒舒服服伸个懒腰,天气不热了,今日有些凉爽的意味。 洗漱完,她斯文而快速的用着早饭。 嬷嬷瞟向她的腹部,公主胃口大开,究竟是因为天气凉快了,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 毕竟公主现在身边有位驸马,万一,万一...... 聂琚哪会知道她在想什么,吃得香甜可口。 谢辞笑着上前,“公主,今日外面发生了几件新鲜事情,你可要听听?” 聂琚当然要听,“快快说来,最近京中鲜少发生趣事。” “第一件新鲜事是,百济王子与铁勒王子逛春风楼,两人为一个头牌娘子打了起来,他们的随从也动了手,动静闹得挺大,将半个春风楼给砸了。” “然后呢?就没有人管他们?” “有人报了官,京兆府的人将他们全带走,但因着他们身份特殊,府尹便将他们暂时收押,这会儿百济国王与铁勒汗王去求见陛下了。” 聂琚赶紧扒饭,“那我快点用饭,吃完后去宫里瞧热闹。” “还一件事,哈哈——”,一向沉稳的谢长史忍不住笑出声,摆摆手,“......公主让微臣缓缓。” 聂琚的好奇心被吊起,“到底是什么事?让你笑成这样?” “公主还记得徐净远吗?就是与柳家女相好的那位。他被柳尚书打痴傻后,半身不遂,吃喝拉撒都在床上,他父亲徐朝之便服用补药,咳,费了好大劲儿,终于让两位妾室有了身孕。” 聂琚惊叹,“行啊,徐朝之定是服用过什么灵丹妙药,才能一年抱俩。” “不不不,公主有所不知,徐夫人跳出来说,她早在徐净远满周岁时,就给徐朝之下了绝育药!” 聂琚听懵了,“绝,绝育药?” “是啊,不然徐朝之为何这些年只有徐净远一个孩子?公主就没想过吗?” “那,那......” 谢辞兴奋道:“没错!徐朝之那个小妾,怀的不是他的孩子!” 第92章 聂行舟想骂街,他不瞎 聂琚这下是真给惊到了! 厉害啊厉害,徐夫人是个狠的,怪不得正室位置稳稳的! 正应了那句:女人不狠,正位不稳! 如果非要给徐夫人写个话本,那定是《夫君放荡,我给他下绝育药!》 听完这两个消息,她胃口更好了,拍拍圆滚滚的肚子,带上凤舞,乘马车进宫。 今日除了看热闹之外,她还要将凤舞送去太常寺,通过这次万朝宴,凤舞必能名扬天下! 太极殿里,皇帝在见百济国王与铁勒汗王。 这两人本就互相瞧不起,这会儿正脸红脖子粗的对骂。 金发碧眼的铁勒汗王道:“你儿子跟娘们似的,还有脸去寻欢作乐?他身体吃得消吗?能让天朝的女子满意吗?” 期文白净的百济国王回敬,“呸,你们国家全是夯货!你儿子那傻大个,他竟敢殴打我儿,还打他屁股!陛下,你要为我们做主啊!” 要不是碍于皇帝在场,他们早就拔刀相向了! 皇帝扶额,这两人是怎么管教儿子的?逛个青楼,都能逛闹到大打出手,简直丢尽一国颜面! 殿门外,聂琚猫着腰,伸长脖子,正乐滋滋偷听。 恰好顾相也来找皇帝,他刚要出声打招呼,聂琚竖起食指,“嘘......你先别进去,他们快要打起来了。” 顾相拱手,和蔼道:“公主殿下,好久不见,公主何时去朝堂看看?” 皇帝对待臣子亲厚宽容,但也容易发脾气,通常只有公主才能劝住他。 可惜公主自从有了驸马,就再没去过朝堂,如今他们被骂时,都暗恨谢玄,怪他将公主勾走了。 聂琚笑眯眯道:“顾相,本宫的驸马身体柔弱,得多怜惜,对于这点,顾相也深有体会吧?” 顾丞相的结发妻子身体柔弱,但两人感情极好,生有两儿一女,顾相身边别说妾室,连侍女都没有,堪称模范好夫君, 顾相闻言乐了,“前几日微臣夫人还说,谁家能娶到公主,是天大的福气。” 夫人还有一句话:可惜啊,陆夫人有眼无珠,生生误了陆峤。 聂琚不客气的收下赞美,“没错,你夫人极有眼光。” 她从怀里掏出松子糖,分给顾相,两人一道坐在台阶前,边吃边猜测,陛下会如何处置那两位倒霉的王子。 东宫,明章殿。 太子舍人看向聂行舟欲言又止,太子年近弱冠,为何还不立太子妃? 最近外头谣言暗起,说太子有汉帝遗风......酷爱男色。 聂行舟被他看得直发毛,“何舍人,你为何这么般看孤?” 何舍人硬着头皮,将谣言说出。 聂行舟哭笑不得,这谣言妹妹也对他提起过。 “孤也是奇怪,这世道是怎么了?男子不娶妻不纳妾,就一定爱男色?难道孤要放荡好色,才算正常?” 何舍人陪笑,“是是,世人大多浅薄,哪懂殿下之高洁?可殿下啊,太子妃之事,确实也该提上日程了。” “再等一等吧。” 何舍人急了,“殿下,你得快些啊,微臣想成亲啊。” “你这话是何意?” 聂行舟不懂了。 提到这个,何舍人想骂街,他激动道:“因着微臣生得俊美,最近外头有新传言,说殿下与微臣,就如汉哀帝与董贤。” 他害怕得睡不着觉,太子不会真的对他......那也太可怕了! 而且族人商量过了,如果太子真看上他,就让他牺牲自己,以保全家族。 聂行舟:“......” 打量着何舍人那张四方大脸,“......你对你的容貌是不是有什么误解?孤眼睛不瞎啊。” 这会儿想骂街的是聂行舟了,怎能如此瞧不起他的品味? 宫人来报,“殿下,骠骑将军来了。” 聂行舟牙疼道:“何舍人,你先下去吧,去告诉那些人,孤对你毫无兴趣!” “是是,多谢殿下大恩大德。” 何舍人抹着汗跑了,差点撞上谢玄。 聂行舟从郁闷中抽出神,招呼谢玄坐下,“你今日怎么有空来瞧孤?” 谢玄开门见山,“微臣有件事情要告知殿下,陆峤去往博陵查案,长宁郡主也去了,殿下以为,这会是巧合吗?” 聂行舟凝眉,“应当不是,她早不去晚不去,为何偏偏选在这时?” 说着给谢玄倒茶,“多谢你提醒。” 他又道:“万朝会后,江夏王就要回陇右了,孤瞧他的意思,大概会把姜氏留下做人质,父皇应该不会强留他,但此人贪婪无能,才德皆不配位,不能让他继续揽陇右大权。” “所以殿下要在他离京前,设法找到他亲生儿子,收走他的权势。” 谢玄想过,将沈靖安抓来逼问,但这人骨头极硬,死都未必肯开口。 聂行舟饮着茶,掩去心中焦虑,“孤会想办法的,总之不能让他再掌权。” 他换个轻松的话题,“......你堂妹还好吗?” 谢玄放下茶盏,正色道:“微臣有好几位堂妹,请问殿下指的是哪位?” 聂行舟也不恼,“......孤记得,前段日子,你深夜从公主府出来,父皇最近太忙,没顾上这些事,你看要不要给他提个醒?” 谢玄马上道:“殿下说的应该是灵秋吧?她挺好,太傅寿宴将至,这几日在帮我母亲料理事务。” 聂行舟笑道:“很好,请你回去告诉太傅,他寿宴那日,孤也会去给他贺寿。” 谢玄迟疑道:“太子殿下,陛下是让公主前去,你就不必——” “太傅也教导过孤,孤理应为他贺寿。再说又没人规定,公主去了,孤就不能再去。” 谢玄只得附和,“太子殿下所言甚是。” “好了,孤这里没你的事了,早些回去吧。” 谢玄起身告辞,太子要来谢家赴宴之事,得提前告诉母亲,另外他得再检查下给公主的菜色。 走在宽大的宫道上,谢玄心情颇好,快到太极宫时,却突然喘不过气来,心脏沉重无力。 他暗道糟糕,又来了! 捂着胸口,慢慢弯下腰,就在快要支撑不住时,一道熟悉的人影向他奔来 安心的香气传来,那个人抱住他,拍他的脸,“谢玄,你怎么了?很难受吗?” 第93章 我养一堆男人,把你气活! 声音如温润的清泉,压在他心头的那种沉重感没了,空气瞬间涌入肺部,他睁开眼。 是一身玉白色罗裙的聂琚,她正焦急的看着自己。 “谢玄,你看着我,能说话吗?” 谢玄深深吸进一口新鲜空气,“能,我没事,公主别担心。” 聂琚急得眼中盈出雾气,“你刚才怎么了?我差点被你吓死!” 在她的印象里,谢玄勇冠三军,是朝中第一武将,如天神般的存在。 可方才他那个样子,颓然而无力,如昆仑将倾,她慌得腿软。 谢玄抬手,给她擦去睫毛上的水汽。 “对不起,让公主担心了,昨日在军营演练太累了,加上没休息好,才会有些发晕,这会儿好了。” 聂琚抽答两下,嘟了嘟嘴,“真的吗?你没骗我?你是不是快死了,怕我伤心,所以才不告诉我?” 谢玄:“......当然不是!” “......呜呜,不是最好!你别学话本里的那些蠢女人!怕夫君难过,快死了都不敢告诉夫君。可事实上,夫君们有三大乐事,生官发财死夫人!你要是有病,我给你找天底下最好的大夫!生是大事,死更是大事!” 谢玄心酸又好笑,“我真没事,不会死的。” 毕克齐说,他没有性命之忧,最多是晕眩。 “我告诉你,你若死了,我就学姑婆,养一堆男人,把你气活!” 谢玄不由捏住她的手腕,想到那个场景,他真快气死了。 “......我绝不死!就算死了,听到公主的声音,我也会从坟墓里爬出来找你。” 聂琚眼中更酸,扑进他怀里笑着流泪,“......嗯。” 关于谢玄的晕眩之症,他好像有事情瞒着她。贺青筠为人板正,他不会在这方面帮谢玄说谎。 但毕克齐就不一定了,那人活络得很。 亲自送谢玄回将军府,勒令他在寝屋休息。 并嘱咐姜年,“看好你家将军,让他躺榻上别动!” 姜年满口应下,“是,公主放心。” 殷勤的将聂琚送出将军府,才小跑回来照顾谢玄。 掐着嗓子细声道:“将军,请喝水。” “将军吃梨。” “将军,可要属下给你讲坊间趣事解闷?” 谢玄忍无可忍,“你闭嘴吧,出去!” “那不行啊!公主让我在旁边守着你。我是听你的,还是听她的?” 谢玄沉默一会儿,“......听公主的。” 姜年笑得像个慈祥的老祖母,“这才对嘛。” “对了,听说陆公子去了博陵郡,这是好事啊,他这一走,将军就放心了。” 谢玄傲然道:“本来也没他什么事。” 姜年心道,你就装吧,你巴不得陆公子被上天收走呢。 笑嘻嘻道:“将军,听说博陵郡土匪猖狂,与官府有勾结。” 谢玄翻个身,“此事我也有所耳闻,博陵拐卖人口之事频发,首犯者判流放,他们不服,大理寺复核,陆峤就是为此案前去。” “那陆公子去查案,路上会不会有危险?比如说被土匪抓走?” 谢玄绷不住笑了,说实在的,想到陆峤被土匪抓走的画面,还挺开心。 随之轻斥,“陆公子是朝廷命官,哪个土匪敢动他?” —— 毕克齐终日研习,终于有了眉目,他在调配药方,准备做好后拿给谢玄试用。 听闻聂琚来找他,忙迎出去。 聂琚也不废话,“毕克齐,你曾说过,会永远效忠本宫,是吗?” “是,鄙人发誓,此生效忠于公主殿下。” “哦?本宫竟不知,你所谓的效忠,是帮谢玄隐瞒他的病情!” 看到聂琚脸上的怒气,毕克齐直搓手,“公主,你,你都知道了?” 聂琚脚底发软,她只是一诈,他们居然真有事瞒着她? 盛夏忙给她搬来凳子,扶她坐下。 聂琚深呼吸,“毕克齐,谢玄到底是怎么回事?” 毕克齐只得将谢玄有后遗症之事说出。 “窒息将亡,无法呼吸,他在重复当年濒死前的场景。” 聂琚不敢置信,“什么?他,他是窒息而......怎么,怎么是窒息?” 在战场上,杀人不都讲究速度吗?哪有功夫将人弄到窒息? 她一直以为,谢玄受的是皮外伤,或是严重的内伤。 “我也不清楚,谢将军没告诉我。我劝公主暂时别问,等我研制好药物后再说。” 聂琚恍恍惚惚,“......那他会死吗?” 毕克齐举手誓,“放心,有我在,绝不让他死!” 聂琚捂住脸,眼泪差点滚下来。 毕克齐是个好人没错,但他的话多少有点水分,不可全信。 两日后,秋气悄然侵入京中,凉意扑面而来,浓绿中隐隐带有金黄。 谢太傅的寿宴设在丹桂园,宴席布置巧妙,有桂子飘香,流水相映。 最上首,聂行舟着玄色九章衮服,与老太傅同坐。 聂琚与谢玄同坐,她一袭烟粉色软罗裙,乌发松松挽就,发间系有红宝石飘带,明艳而俏皮。 谢灵秋看向上首的聂琚。 公主在喝饮子,嘴唇染上淡粉色,眉目弯弯,似乎很开心。 旁边姐妹悄声道:“公主喝的,是堂兄亲自给她调的葡萄香露,我以为堂兄的手只会握刀剑呢。” 谢灵秋笑道:“堂兄喜欢公主,自然愿意为她做日常琐事。” “太子为何也来?不是公主代陛下前来吗?” 谢灵秋不动声色,“谁说公主来了,太子就不能来?” 堂兄要娶公主,谢家想与东宫避嫌都没用,承受多大荣耀,就有多大风险,古来如此。 聂琚饮尽葡萄香露,问谢玄,“哪位是你二叔?” 谢玄有些意外,“我二叔?他岁旦后外任去了,不在京中。公主找他何事?” “我曾从你家带走一位菩萨蛮,我要她的卖身契,应该在你二叔手中。” 谢玄微怔,“菩萨蛮?”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当时二叔还气急败坏的来找他要人。 “是,她吃了不少苦头,我想还她自由。” 聂琚有些心疼,凤舞从小被父母卖到舞班,长大后因生得美貌,商人便将她带到京中贩卖,中间转手过几次,最后由一位富商买下,送给谢家二叔。 谢家二叔待她还算温柔,没像别人那般打她骂她,至于睡她—— 还没来得及呢,就被前来谢府的公主带走了。 第94章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 谢玄突然升起一个念头。 这个菩萨蛮,有没有可能是毕克齐要找的女子? “......她叫什么名字?” “凤舞,凤舞九天的凤舞。我把她送进太常寺了,预备让她在万朝会上献艺。” 谢玄努力回想,毕克齐的意中人叫什么来着?小五,小舞?凤舞? 他定定神,“公主,凤舞的卖身契我问二婶要。” 聂琚仰着小脸看他,“......你真好。” 说着将手藏于袖中,轻轻去挠谢玄的掌心。这么好的谢玄,她绝不能失去,说什么也得让毕克齐医好他。 谢玄脸上的笑容怎么都藏不住。 顾夫人羡慕的看着他们,还是年轻好啊,如今她握夫君的手,就如同左手握右手。 斜了旁边的陆夫人一眼,“陆夫人,令郎的亲事相看得如何?” 陆夫人不禁有些尴尬,“......正相看着呢。” 顾夫人语重心长,“婚姻大事需得慎重,万不能再......令郎是个好孩子,莫要误了他。” 上次柳家女之事,被嘲笑的岂止柳家?陆夫人也没少被人私下嘲笑。 但这并不影响陆峤,他出身名门陆氏,又国公之子,加上他本人出色,仍是数一数二的夫婿人选。 顾夫人又叹息:“可惜我儿资质平平,不然定要为他求娶公主。” 陆夫人听得直掐手心,顾夫人话里话外都在挤兑她没眼光。 她想要个柔顺的儿媳,有错吗?有错吗?顾夫人也就是嘴上说得好听!顾家哪个儿媳不柔顺? 酒至半晌,聂行舟起身离席,丹桂园的桂花已开放不少,香气蔼蔼浮动,沁人心脾。 桂花树下有一少女,看到他后,宛然而笑,像是皎月新出。 “太子殿下。” 聂行舟向前走了两步停下,“谢家妹妹。” 谢灵秋看到他,就忍不住想笑。 太子舍人的未婚妻是她朋友,朋友最近颇有些苦恼,生怕自己的未婚夫被太子觊觎身子。 聂行舟见她笑,好奇道:“谢家妹妹,你有何开心之事,不妨说出来,让孤也开心下。” 谢灵秋收起笑容,“没什么,就是替公主与堂兄开心。” 聂行舟语气微酸,“一转眼呦呦都长这么大了,她如今也不缠我了,只念着你堂兄。” 谢灵秋知道他是在吃堂兄的醋,笑道:“公主的小字真好听,呦呦鹿鸣,食野之苹。” 聂行舟刚要说什么,却聂琚头上插满桂花,不知从何处蹦出来,“谢家妹妹,你真聪明!” 谢灵秋吓一跳,定下神行礼,“公主。” 聂琚笑眯眯道:“你如此聪明,不如猜下我哥哥名字的出处?” “太子殿下的名讳,岂可——” 聂琚笑眯眯道:“我来告诉你!我哥哥名字是母后所取,出自《善哉行》:汤汤川流,中有行舟。” 不待谢灵秋回话,她又兴致勃勃道:“谢家妹妹,万朝会上有许多国家的王子,有几位长得特别英俊,到时让他们脱了衣服献舞,咱们大饱眼福!我安排你坐前面!” 聂行舟笑道:“呦呦,你这等想法,谢玄服知道吗?” “他知道又如何?他肯定会支持我的!” 一道声音从聂琚身后响起,“公主。” 聂琚回头看,却是谢玄。 她愣住,抠着手指,“你,你...你来了?” 谢玄将折起的纸张递给她,“这是那乐伎的卖身契,请公主收好。” 他神色淡然,“我有些困乏,想去后院休息会儿,公主可要同去?” 聂琚忙道:“去去去!我当然要陪着你!” 谢玄明显有些不高兴。 谢玄捏她住柔滑的手腕,“走吧,你脸上沾了香露汁,黏不黏?我给你洗洗。” 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聂行舟笑道:“你堂兄都快气死了,还装得若无其事,他倒贤惠。” 谢灵秋也是头一次见谢玄这般样子。 “堂兄他愿意为喜欢的人俯首称臣,再生气也不忘关照公主。” 聂行舟捏捏手指,“孤冒昧一问,你喜欢什么样的人?” 谢灵秋堪堪收回目光,一时懵住,“......我?” “是,比如说——你看孤如何?” 谢灵秋:“......” 她耳尖不由发烫,浮出漂亮的绯色,太子就,就这么直接? 聂行舟温声道:“没关系,你慢慢想。虽然孤希望你答应,但拒绝也是你的自由。” 谢灵秋勉强稳住心神,“......敢问太子殿下,你是不是为掩盖你与何舍人的关系,才,才这么问我?” 向来温和有礼的聂行舟脸色青青白白,他拂袖匆匆离去,同时丢下一句话。 “孤马上令何舍人与他未婚妻成亲!马上!到底是谁在传谣言?” 连谢灵秋都知道的事情,怕不是半个京城都知道了吧? 另一边,谢玄给聂琚擦手擦脸,给她倒茶,整个过程,他也不说话,面无表情。 聂琚不由想到话本《夫人冷脸,日日给夫君洗亵裤》。 她抱着谢玄,埋在他腰间直笑,脸颊都笑痛了。 “小冰块,别生气了好不好?” 谢玄:“......” “大将军,笑一笑,好不好?” 见谢玄还是不出声,聂琚没办法,趴在他耳边,“那咱们那什么,好不好?” 她其实也喜欢,就是会擦破皮,事后得涂些药膏。 谢玄:“......” 气消了大半,在聂琚眉心亲了亲,温柔道:“不必。” 让公主疼的事情,他能克制住不做。 聂琚勾住他腰带,“......我不怕,你别担心。” 说着她自己脱了衣服,露出莹白笔直的双腿,“......你还傻站做什么?你在别人面前要三贞九烈,宁死不屈。但在我面前,你不必克己复礼。” 谢玄喉结微微滚动,在聂琚面前,他也做不成柳下惠,便那浅尝辄止。 将人压倒在榻上,女子美好柔嫩的躯体被他掠夺。 聂琚越来越难耐,身体变得异常,不由慌了。 抓住谢玄的手臂,“快,我的小日子好像提前了,你去给我找月事带。” 谢玄低声道:“公主别担心,不是月事,我帮你。” ...... 事后,聂琚脸颊绯艳如霞,眼角润湿,光彩能将人照亮。 谢玄三番五次的为她做到这般,只为她快乐。 她软声道:“我想过了,下次我允许你对我......这样那样,就是那种......你懂吗?” 谢玄嘴唇在她脸上留恋,“......不懂,公主在说什么?” “你,你明明懂的!当然,我也有要求。你不能让我腰酸腿软,下不了榻,那样我会生气的!我说停就停,行不行?” 谢玄笑了,将她抱起来亲,“......行,我答应公主。” 向来怕疼的公主能说出这些来,算是她的情话吧? 第95章 月黑风高,下药抢劫 日落黄昏,某官驿中,鸡鸣声声。 陆峤进了寝屋,用半湿的布巾擦拭过手脸后,打开卷宗认翻阅。 青墨不禁有些心疼,公子最近拼命赶路,人都消瘦许多。 “公子,这一路上,长宁郡主都是与咱们前后脚遇上,你说她是不是瞧上你了?” 说实在的,爱慕他家公子的女子太多了,他见怪不怪。 陆峤头也不抬,“她也是去博陵郡,官道就一条,路上驿馆也就这些。” 无论长宁郡主怎么想,那都与他无关,他如今心中只有案子,分不出神来管别人。 长宁屋中。 碧珠皱着脸,“郡主,你与陆公子一路上都碰到好几次了,眼看都要到博陵了,为何他还不邀请你同行?” 长宁也气闷,陆峤不是谦谦君子吗? 他们每次在驿馆相遇时,陆峤都对她十分客气,出于礼数,他也该提出与她结伴而行,相互照应。 但陆峤没有,他只道:“长宁郡主,下官着急赶路,要先走一步,郡主请保重。” 所以每次天不亮,陆峤就出发了,直到下个驿馆他们再次相遇。 碧珠嘟囔,“陆公子不解风情!白瞎他那张脸!” 跛脚的驿卒敲响房门,满脸堆笑,和和气气道:“饭菜来喽!这鸡肥得很,贵人慢用。” 碧珠接过,见菜色尚可,比前几日她们用的强多了。 用银筷子挑了挑鸡块,笑道:“郡主,没毒,这肉闻着挺香的,来用些吧。” 这一路上郡主都吃不好睡不好,刚好补补。 长宁揉揉酸疼的腰,最近连日赶路实在辛苦,要不是为陆峤,她哪会吃这种苦头?真想把他打一顿! 想到沈靖安,她更来气,他倒稳坐于京中,八风不动! 同时,陆峤食案上出也有一盘鸡肉,他招呼青墨同吃。 青墨忙拒绝,“这怎么能行?公子你吃,我站着侍奉你。” “今日菜多,让你吃你就吃!” 青墨只得坐下,“那行,我就陪公子用些。过了今日,咱们就不用住驿站了。” 用完饭后,大约是太累了,陆峤倒头就睡,青墨也没能抗多久,也歪在床边睡着了。 整个驿站的人都睡得极沉,除了那位跛脚驿卒。 月黑风高,一群黑衣蒙面人进了驿站。 跛脚驿卒打开门,满脸带笑,“好汉们,都给你们准备妥了,两只大肥羊!” —— 京城医馆,毕克齐熬得双眼通红,终于配好药物。 晨光熹微中,他叩响将军府大门。 姜年睡眼惺忪,打着哈欠将他领进院中。 谢玄披着寝袍,墨发垂下,捏着毕克齐递给他的药瓶,“这么快就配好了?” “是,夜以继日,不敢停歇。公主她找过我,问我你的病情,我便将你的情况告知她。” 谢玄神色巨变,“你,你怎么就告诉她了?” 毕克齐为难道:“我发誓效忠公主,本就不该替你瞒着她。再说公主多聪明,根本瞒不住。” 谢玄心像是被揪住般生疼,那日在祖父寿宴上,公主表现得若无其事,像是很开心的样子。 她是费了多大力气,才没在他面前追问。 “将军!将军!” 见他发愣,毕克齐在他眼前挥了挥手,“你发作时,只需服上一粒药丸即可。” 一旁姜年问他,“你确定有用吗?” 毕克齐有些为难,理论上是有用,但具体还得让谢将军试用下。 谢玄明白他的意思,道:“多谢,后日是万朝会,你同我一道入宫观看。” 他不确定凤舞是不是小舞,去沂州的人还没传回口信。 那不妨就在宫宴当日,让毕克齐见见凤舞本人,这是最好的办法。 毕克齐大喜,“万朝会?好,好啊!” 谁不想去看热闹呢,那可是全天下最高规格的宴席。 夜风徐徐,湖边挂满宫灯,亮如白昼,明日就是万朝会了。 端王最近在忙秋闱之事,今日终于抽空闲来,邀请兄弟姐妹夜游。 画船上,他翻烤着羊肉,洒上花椒粉,涂上蜂蜜。 洒上八角粉,再涂上蜂蜜...... 手飞快的转动着,诱人的香气传出来。 聂琚抽抽鼻子,“给我,给我!第一串给我!” 端王塞给她,“给你给你!当然先给你!” 平康撇撇嘴,算了,聂大娇不与聂小娇争抢! 再说......她也抢不过啊。 聂琚一边咬着肉,一边问端王,“三哥,听说安阳侯回京了,你与他夫人断了吗?” 端王肃然道:“呦呦,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只知安阳侯夫妻伉俪情深,旁人无法插足。” 聂琚愣了愣,给他鼓掌,不愧是三哥,厉害啊! 聂行舟无奈,“三弟,你常在河边走,难免会湿脚,注意点吧。” 端王嘿嘿一笑,“你们放心便是,不会有事的。” 聂琚嚼吧嚼吧肉,“,这么多年,你是怎么勾搭上那么多女人的?谢长史说,你勾的女人里,平民少女有,世家贵女有,有夫之妇也有,甚至连尼姑你都,咳......” 端王不乐意了,“什么叫勾搭?我以真心换真心,她们跟我时,每次都无比快乐。” 聂琚好奇道:“无比快乐?你是如何做到的?” 这可是宝贵的经验啊,说不定可以用来哄谢玄。 端王吹吹手的胡椒粉,“也罢,我就传授你们些经验,男女通用,都听好了啊。” 聂行舟虽有些不耻端王的行为,但也竖起耳朵听。 以下是小剧场: 驿卒:加餐了加餐了! 陆峤:我好困,有些犯晕。 青墨:俺也是! 长宁:俺也是! 驿站所有人:俺们也是! 第96章 父皇寝殿走水了,快跑啊 端王清清嗓子,悉心传授自己的经验。 “如果对方是平民女子,你就得送人家金银珠宝,华服美裳,让她见识世间繁华。” “如果对方是贵族女子,就给她们捉萤火虫,燃起篝火跳胡旋舞,让她们体会到不一样的快乐。” “如果是尼姑,就带她们体验俗世烟火,比如说......咳,极致的男女快乐。” 他用这几招勾遍天下女子,屡试不爽。 聂行舟目瞪口呆,还,还能这样? 端王拍拍他,“太子啊,最近宫外都在传你那点小爱好......” “哎哎,别急啊,我知道你没有!但你得学着如何讨女子欢心。雄孔雀都知道开屏吸引雌孔雀,你别光露个腚给人看啊。” 聂行舟:“......” 这什么粗鄙之言? 聂琚笑倒在地,不错不错,以上这些,她可以对谢玄做一遍。 宫中留有她的寝殿,因着明日就是万朝会,当晚她便在宫中住下。 睡到半夜时分,她突然惊醒,没来由一阵慌张,再也睡不着。 披衣走寝殿门口,一弯月牙若有若无,风势极大,吹起她的袍角。 疲倦的揉揉脸,忽地,一道雷声轰然劈下! 聂琚吓得马上捂住耳朵,这声巨响差点没把她送去找母后。 秋天怎么会打雷呢?天象有些异常啊。 “公主,公主!你怎么起来了,外面天凉,小心别冻着!” 盛夏追出来给她披上衣服。 聂琚拢了拢衣服,信目一瞥,北边似乎冒起了黑烟,接着窜出火红亮光。 看方向是紫宸殿,那是皇帝的寝宫。 她呆了呆,结结巴巴道:“......走,走,走水了!快,快叫人啊!” 盛夏忙叫上宫人与护卫,聂琚带着他们急急奔出去。 她边跑边哭,宫殿大多为木头所建造,一旦着火,火势不易扑灭,可是父皇在里面啊! 紫宸殿里冒出浓浓的烟,似乎在酝酿着更大的火势。 皇帝很晚才睡下,昏昏沉沉中,宫人将他唤醒,“陛下,陛下,快起来!走水了!” 皇帝慌了一瞬,随即镇定下来,披上衣服后,指挥人收拾重要的物件,刚要穿靴子时,一道纤丽的身影闯进来。 是裹着红色披风的聂琚,她头发披散着,脸色苍白惶然。 聂琚拉着皇帝的胳膊就往外跑,“父皇快走,别发愣了!” 也不知瘦弱的她哪来的力气,皇帝竟被她轻松拉走。 走到殿外,皇帝看着火光,才知道这火势有多大,不禁心有余悸,好险好险! 数千羽林禁卫紧急出动,他们提着水桶,扛着灭火袋,一时殿前乱哄哄的。 聂琚又气又怒:“父皇,你,你......都着火了,你居然还在收拾物件,还不紧不慢的穿靴,穿什么穿!是命重要还是仪表重要?气死我了!” 她一屁股坐在地上,蹬着腿泄愤。 皇帝跪下哄她,“好孩子,是朕错了,朕以为只是小打小闹呢。” 宫殿用材上往往涂有特制的防火材料,以往也有走水的先例,但每次很快扑灭,影响不大,哪知今日会如此厉害。 聂琚仍旧不理他,继续哭嚎。 她自小便没了母后,是父皇一手把她养大,如果父皇有个三长两短,不敢想象她要怎么办。 越想越伤心,眼泪跟不要钱似的,一串串往下掉。 皇帝心疼极了,“呦呦,是朕错了,是朕对不起你,朕也没想到火势会这么大啊。” 宫人拿着靴子,“奴婢服侍陛下穿靴子。” 聂琚看一眼靴子,哭得更狠。 皇帝见状抓过靴子,扔得远远的。 用衣袖给聂琚擦眼泪,“好了,好了!朕晓得在你心中,朕的平安最重要,朕以后定会牢记,别哭了行不行?你再哭,朕便叫人传谢玄进宫。” 聂行舟回到东宫后,琢磨着端王对他说的话,一直琢磨到深夜。 等他发现火光后,顾不上什么,披发赤足赶来,父皇可不能有事啊,妹妹会哭死的! 当他到了殿前,看到妹妹坐在地上哭,父皇在一旁哄她。 忙将聂琚抱住,“呦呦,你为何也在这里?吓死哥哥了!父皇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如果妹妹有个三长两短,他真不如何去见九泉下的母后。 东宫护卫也赶来,帮着一道灭火,火势渐渐被控制住。 聂琚见哥哥来了,狠狠告状,“哥哥,哪有父皇这样的人?走水是要命的事,他还在那里慢悠悠的,以为是要出去郊游吗?他若有个三长两短,我该怎么办?” 皇帝心虚极了,满口保证,“......你们放心,朕以后绝不再犯这种错。” 聂行舟轻拍着妹妹的背,他知道父皇在妹妹心中的地位,那是父亲加母亲的存在。 “呦哟别哭了,父皇这不是好好的吗?你放心,父皇受命于天,不会有事的。” 聂琚在他胸前打两下,“什么受命于天!我只知父皇是血肉之躯,他也会痛,也会受伤!” 男人们,真是自大而愚蠢! 哭着哭着,一阵水滴落在她头发上,衣服上。 聂行舟抬头看天,惊喜道:“呦呦快看,下雨了!太好了!” 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砸下来,聂行舟匆匆将聂琚抱起,跑向最近的偏殿,皇帝也抬脚跟上去。 没多久,火彻底被雨水浇灭,殿外一阵欢呼声。 大太监谄媚道:“陛下不愧是天子,秋雷实属罕见,定是苍天降下福瑞,为万朝会添彩!这火嘛,象征着我朝如日中天!这雨嘛,象征着陛下之恩泽,如同雨露绵延于万民!” 聂琚闻言破涕为笑,“好你个巧言令色的老奴,油嘴滑舌,着实该打!” 大太监作势往自己脸颊打去。 笑眯眯道:“只要能哄公主开心,老奴甘愿领罚。” 皇帝见他如此有眼力劲儿,装模作样训斥了他两句。 “行了,停手吧,公主心善,看不得你这般。” 见父皇无碍的,聂琚精神松弛下来,困得眼皮直打架。 “......父皇啊,我心口好疼,能不能传谢玄进宫陪我?” 皇帝暗自把谢玄骂了几句,笑眯眯道:“当然可以,你先睡吧,等你睁开眼,就能看到他了。” 聂琚哼唧两声,抱着聂行舟的脖子,满意入睡。 第97章 邀请谢将军跳胡旋舞 走水之事闹出的动静极大,天还未亮,消息已传遍后宫。 “那雷声可真响,都把我震醒了!” “起火时,陛下还在整理仪容呢,是广陵公主冲进去,硬把他拉出来。” “听说火烧着烧着,突然天降大雨,烧灭了火。” “你们说这福泽是陛下的,还是广陵公主的呢?她一哭就下雨了。” 卢淑妃再也睡不着,瞧向憨里憨气的平康,往她脑门戳去。 “你平日没少和广陵玩,为何不学着点?睡得跟个死猪一样!” 如果昨晚冲去寝殿救皇帝的平康,那皇帝定会高看她们母女,说不定能拿到后宫大权。 平康嗤笑,“母妃别说光我啊,你自己不也是,呼噜打得那么响!” 再说了,昨夜她便是醒来,也不敢冲去寝殿。 她只会远远站在殿外,替父皇喊,“着火了,救命啊,救命啊!” 辰时一刻,金色的朝阳跃出来,给的巍峨宫殿镀上一层光芒。 几十位藩属国国王走在宫道上,去往太极殿朝拜皇帝。 大邺京城是他们见最大最繁华的城市,而皇宫更让他们大开眼界。 宫道上可并行十几辆马车,连铺地的砖石都是想象不到的精美。 如此繁荣强大的王朝,让他们震憾到说不出话来。 大邺朝臣见怪不怪,颇有些傲然得意。 太极殿内,皇帝着星辰日月十二章纹衮服,坐于上首,不怒自威。 他左手边有一位少女,约摸十五六岁,倾国绝色。 众人齐齐行大礼,“见过陛下!” 异国人惊异万分,这女子是谁?竟然能与天朝皇帝一同接受朝拜? 皇帝扬声道:“诸位,这位是广陵公主,朕最小的女儿。” 他们更惊奇,公主能坐在政殿上?这个位置不该是太子的吗? 兵部尚书拱手,“今日能在朝会上见到公主,令老臣惊喜万分。” 朝臣都向谢玄望去,谢玄嘴角扬起,又努力压下,坦然面对众人打趣的目光。 气氛大好时,御史中丞却板着脸,“昨夜走水之事,陛下行为失妥,作为一国之君,当知轻重缓急!” 要不是碍于番邦人在场,他要跳着脚大骂。 都着火了,皇帝就算是光着屁股,也要赶紧跑出来,万一有个好歹,天下定要生乱! 皇帝不知如何反驳,“咳,这,这......” 顾丞相忙出来打圆场,“幸亏有公主在,陛下毫发无损。” 御史中丞讥笑,“要不是有公主在,怕是等大火烧进来了,陛下还在穿他的靴子,那靴子真宝贝呐!与陛下生死相随!不离不弃!” 众人想笑又不敢,只得忍着。 皇帝老脸挂不住了,这个混账!非要在这个节点揪着不放吗? 聂琚见状不对,忙道:“诸位,宴席已设下,请移步到麟德殿,本宫与父皇稍后过去。” 礼官顺势唱道:“请诸位移步至麟德殿!” 众人行了告退礼,浩浩荡荡赶去,宴席是重要环节,展示国家的大好机会! 下了朝,聂琚瘫倒在榻上,今日起得太早,她困得很,没胃口用饭。 一位太监进来,“公主,方才谢将军让老奴把这个转交给公主。” 盛夏接来,是聂琚最爱吃的新丰麦饼,这家天不亮就出摊,饼卖完就收摊,不容易买到。 她笑道:“公主可要吃点?” 聂琚张嘴,让盛夏喂她,“吃点呗,好歹是他的心意,本宫要不是吃,他会嘤嘤哭的。” 麟德殿极大,可容纳数千人宴饮,除各藩属国与朝臣们,还有他们的家眷。 因着皇帝还没来,气氛十分轻松,各国之间互相攀关系,朝臣们也在闲聊。 女眷们更坐不住,三三两两往亭台水谢边散去。 “听说百济国带有舞伎,跳舞可好看了!” “还有个西域小国,他们带有幻术师,能骑着狮子上天呢。” “听说有些舞蹈,男人们都是光着身子的。” “嘻嘻,真的假的?” ...... 毕克齐跟在谢玄不远不近处,充当侍从。 谢玄问太常寺卿,“广陵公主送去的那位舞女如何?” 太常寺卿高兴的胡子直抖,“你说凤舞啊,她十分厉害,等着瞧吧,绝不会逊色于那些番邦人!” 谢玄点头,到凤舞表演时,提醒毕克齐看仔细些。 礼官唱道:“陛下驾到!” 皇帝换上寻常衣裳,带着聂琚与聂行舟同来。 众人忙要行礼,被皇帝制止,“都免礼,开宴!” 他坐在最上首,聂琚坐他左边,聂行舟坐右边。 酒菜端上来,乐曲奏起。 突厥可汗率先出席,“请允许臣为陛下献舞。” 皇帝自然允许,“好!可汗有心了!” 突厥可汗虽是两百个多斤的胖子,但跳起胡旋舞来灵活得很,转得极快,像是一朵盛开的黑莲花。 极有韵律感,极有节奏感,浑然让人忘了他的身材和络腮胡子。 平康拍手,“快看啊,那个灵活的大胖子!跳得真不错!” 德妃一口酒差点没喷出来,女眷们掩嘴而笑。 皇帝喝彩,“好,此等舞姿,令朕大开眼界!” 突厥可汗跳完一曲,望向谢玄,“谢将军,能否邀请你一同跳舞?” 众人都愣住,瞧瞧突厥可汗这心胸!谢玄可是把他活捉到京中的人。 聂琚捏把汗,虽然不至于,但万一突厥可汗趁跳舞时,用他的身重把谢玄砸死怎么办? 皇帝大笑,“谢玄,你可愿意?” 谢玄还未说话,聂行舟起身一拜,“父皇,儿愿意与突厥可汗一道,向父皇献舞。” 众人哄然叫好,能看太子跳舞,机会难得啊。 聂行舟又对江夏王道:“皇叔在西境多年,熟知突厥习俗,想必也会跳胡旋舞,一道来吧。” 江夏王扶了扶老腰,他哪能跳舞啊,他最费劲的时候,是与美妾姜氏厮混。 “不不,我不行,我虚胖,没力气啊。” 真胖子.突厥可汗:“......” 他微恼,“江夏王,你在暗讽我吗?” 当年谢玄没到西境时,他可是把江夏王打得屁滚尿流,江夏王与他和谈时,会跪下来亲吻他的靴子,哼! 江夏王一见突厥可汗的神情,就知道他自己无法再拒绝。 以下是小剧场: 突厥可汗:谢将军,我能你请跳支舞吗? 聂琚:嗷嗷,本宫的驸马危矣!他身体弱! 聂行舟:我来救场!拉着江夏王一起! 谢玄:我猜太子要搞事情! 聂行舟:你猜对了! 第98章 江夏王腿骨大概是碎了 皇帝见状大笑,“好,那就太子,江夏王,还有谢将军,你们与可汗一道献舞。” 聂行舟抬眸看向聂琚,聂琚会意起身,撒娇道:“父皇,不可以!女儿的驸马,只能跳舞给女儿看!” 皇帝大笑,女儿就这么护食? 摆摆手,道:“好,依你,谢将军就坐着吧。” 谢玄有些好笑,又觉得感动,今日两人的座位离得太远,他又不能一直盯着她看。 女眷们颇有些失望,看谢玄跳舞,那该是多赏心悦目的事情,但人家是公主的人,被看护得太严实了。 江夏王苦着脸加入,献丑就献丑吧。 鼓声如雷起,三人踩着乐点跳动。 突厥可汗是个灵活的胖子,聂行舟是个俊美的男子,他们跳起来倒相得益彰。 江夏王就有些费劲,他转动得慢,动作也不协调。 突厥可汗怒视江夏王:你还记得,当初是如何向我求饶的吗? 江夏王回他一个眼神:手下败将,何以言勇? 突厥可汗恼了,谢玄盖世神武,陛下英睿仁厚,他可以向他们认输。 但江夏王算个什么玩意?也敢对自己耀武扬威? 而且他最近得到消息,逆弟阿社那鲁尔上次叛逃,是江夏王找人窜掇的。 想到这,他越转越快,整个人成了一个圆圆的旋涡。 江夏王跳得头昏眼花,时不时听到女眷们的笑声,他还没来得及羞愧,就被旋涡给撞飞了。 一声巨响,他重重摔倒在地。 聂行舟转得正快,不留神被地上的江夏五绊倒,砸在他身上,又一声骨头断裂的声音! 圆圆的旋涡突厥可汗浑然忘我,还在尽情转动。 众人:“......” 皇帝:“......” 聂琚双手捂住嘴,面露惊恐,眼睛瞪得溜圆。 皇帝愣了片刻,忙起身走向江夏王,“六弟,你没事吧,能起来吗?” 江夏王疼得抽气,“......太子,先,先从臣身上起开。” 聂行舟露出痛苦的神色,他以手支地,从江夏王身上移开。 聂琚脸都笑痛了,掐一把自己,扑上前扶住聂行舟,惶然道:“哥哥,哥哥!你没事吧?疼不疼?还能说话吗?” “.....没,没什么,我无碍。” 聂琚使劲掰开他的掌心,“还说没事!你的手都流血了!” 江夏王嚎叫出声,“唷,我的腿,我的腰......” 太医赶来,匆匆看后道:“陛下,初步判断,江夏王腿骨大概是碎了,腰尾骨也受伤,得尽快医治。而太子——” 聂琚扫他一眼,太医硬着头皮道:“太子手臂伤得也不轻,要养一段时日。” 江夏王被放在担架上,抬下去医冶,聂行舟也下去擦药。 突厥可汗跪下请罪,“陛下,是臣误伤江夏王,还连累他误伤太子,请陛下降罪。” 跳舞时,舞者相之间碰撞是常有之事,都怪江夏王骨头太轻了! 他就咬定是误伤,如果陛下觉得他是故意的,那江夏王绊倒太子也是故意的! 大家要么一块好好的,要么一块受罚! 皇帝深呼吸,今日当着这么多国家的面前,无论如何都不能处罚突厥可汗。 “起来吧,此事你也不是故意的。” 平康问道:“父皇啊,骨头碎了还能好起来吗?” 有朝臣道:“能,肯定能!找厉害的大夫就成!” 铁勒汗王也插嘴,“你们大邺不是有句话叫碎碎平安吗?这是吉兆啊!哈哈,来,我敬陛下一杯!” 皇帝:“......” 这话他该怎么接?他弟弟的骨头都碎了! 医署里,太医详细给江夏王检查。 江夏王苦着脸,“太医,我怎么样,骨头能接好吗?” “能是能,但伤筯动骨一百天,切记前一个月不能走动,半步都不行!若想完全康复,至少得半年。” 江夏王双眼发黑,他本打算江万朝会结束后,就要回陇右的啊! 聂琚亲手给聂行舟涂药,用纱布给他缠了一层又一层,裹得像个粽子。 又扯下自己的发带,给打个漂亮的梅花结。 “哥哥,你可吃大苦了!十指连心,得有多痛啊!” 太医想提醒她,公主就适可而止吧,要不是她使劲扒拉太子的掌心,太子的伤口都愈合了。 万朝会筹备了几个月,数十个国家远道而来,不可能因为江夏王受伤停顿。 当兄妹俩赶回殿内后,赶上献礼环节,大殿中间堆成了小山。 宝石,美玉,天鹅,冰蚕织金护甲,百年灵芝...... 还有献上几万头山羊的国家,他们的礼物暂时存放在谢玄军营。 聂琚一眼就看上织金护甲,这个好啊,能防身。 献礼完,高昌国王献上他准备的幻术。 他花重金请来幻术师,如今大邺国力强盛,定要讨得天朝执政者欢心。 幻术师仙风道骨,他抓起种子,当空扬洒,变出一朵朵鲜花来,上面还染有露水,芳香扑鼻。 女眷们拼命鼓掌,好啊,厉害啊! 谢玄身后的毕克齐暗自心惊,这人的幻术水平远在他之上,好像某位熟人。 接着,幻术师用手一划,在殿内画出天空,殿外瞬间暗下去。 这下男子们也惊呆了,竟能到这水准? 再一挥手,天空出现几颗闪亮的星子。 幻术师扬声道:“鄙人愿为陛下上天摘星辰!” 皇帝起身鼓掌,虽明知是幻术,但眼前景象十分逼真。 他好奇道:“方士,你要如何上青天?” 幻术师念念有词,召来一只高大的狮子,威风凛凛,还舔了舔爪子。 众人都吓一大跳,这也太逼真了!像是真的! 高昌国王忙安抚道:“诸位莫怕,这是幻术,狮子是假的,不会伤人!” 幻术师骑在狮子背上,越升越高,他吹起口哨,又跑出来几只狮子。 众人都惊异的瞧着他,这人真的摘下星辰吗? 谢玄身后毕克齐脸色大变,“不好!这,这好像是真狮子!” 话音刚落,幻术师大笑,朝高昌王道:“我王英明!属下已按计划行事,高昌麹氏定能打败大邺,我王就做天下之主!哈哈,哈哈!” 高昌王目瞪口呆,快要晕过去了,“......你,你,你——” 什么计划?什么天下之主?这人疯了吗? 幻术师消失不见,狮子则向席位上的人扑过去。 殿外护卫对里面的情况一无所知,他们什么都听不到。 一只狮子盯着聂琚看,猛然扑过去,这个人应该最好吃! 聂琚忙往案几下钻去,“父皇,你也趴下啊!” 狮子飞奔而至,用爪子去拍案几。 皇帝大急,拎起案几上的物什,朝狮子砸去,狮子更怒了,瞪着眼,舔舔爪子。 以下是小剧场: 幻术师:我王,我已经按你的计划刺杀大邺皇帝!我王配享太庙! 高昌王:什么?你别血口喷人! 第99章 心肝儿别哭了 狮子刚要朝皇帝扑去,却听到一阵狮子威猛的叫声。 场内的狮子都暂时停下,众人也愣住,这只狮子特别有气势! 皇帝张张嘴,他看到案几下的聂琚,正模仿狮王的叫声,惟妙惟肖。 片刻后,狮子们没看到它们的狮王,便继续袭击。 皇帝半生征战沙场,行动虽然不如以前利索,但反应能力还在,堪堪躲过攻击。 狮子怒了,正要再出击,爪子间剧痛,流出血来。 谢玄飞身到前,与狮子搏斗,不多时,狮子倒地。 皇帝吐出一口气,“......谢将军,幸好你来得及时。” 谢玄脸色苍白,将聂琚从案几下扶起,声音都在发抖,“......对不起,对不起。” 他应该再快一些,方才公主该有多害怕啊。 聂琚听到他胸口咚咚直跳,忙安慰他,“我没事,真的没事。” 幻术已经失效,外面的护卫冲进来,与殿内武将合力,不多久,狮子被他们合力制服。 检查一圈,万幸没有人死亡,但有几人受了伤,被带下去包扎。 皇帝吩咐下去,立刻搜捕那位逃走的幻术师,全皇宫,全京城搜捕! 众人都怒视着高昌王,看样子想将他砍成肉酱。 甚至有人建议,“陛下,高昌王包藏祸心,差点害死我们!请陛下立即发兵,灭了高昌国!” 高昌王麹康文跪下,声泪俱下。 “陛下,冤枉啊!你别听那个幻术师胡说!他是我花重金请来的,只让他表演幻术,行刺之事我真的一无所知啊,请陛下明鉴!” 如今邺朝强盛无比,在人家地盘上公然行刺,他是疯了吗?! 皇帝是经历宫变上位的人,很快镇定下来。 “来人,先将高昌王请下去,好生保护!” 说是保护,变相就是软禁,但他没打杀高昌王,在众人看来已是宽宏大量。 宫人进来收拾地面,大殿很快恢复如初。 皇帝谈笑风声,“风波已过,就当是助兴了,诸位继续畅饮!” 众人对皇帝再心悦诚服不过。 试想,前一晚经历火灾,今日弟弟与儿子受伤,自己与爱女也被狮子袭击,陛下还能若无其事的招待宾客,这气魄! 不绝于耳的夸赞涌入耳中,聂琚坦然接受。 献艺继续,到了女眷们表面害羞不已,实则期待万分的环节。 一群铁勒部族的男子上场,他们光着膀子,肌理结实流畅,跳起舞来极有阳刚之美。 百济王子方才被铁勒王子保护过,此刻两人不再互瞪,有些和解的意味。 平康的眼睛都忙不过来,转个不停。 聂琚本该饶有兴趣的观看,但眼神却落到谢玄身上,这人眼睛微红,像是在忍着什么。 她拍拍皇帝的手,示意自己要离席,皇帝会意,“去吧。” 刚出殿门,谢玄就追出来,上前紧紧抱住她。 他哽咽得说不出话,好半天才道:“......对不起,对不起。” 看到扑向聂琚时,他浑身冰凉, 只恨自己没有瞬移术。 聂琚被他这副样子弄得心酸不已,捧着他的脸安慰。 “......你救我们再及时不过,宴厅有那么多人,你离我又远,不能再及时了。” 谢玄眼睛湿润,“你是怎么想到学狮子叫的?” 聂琚道:“我没事时就瞎琢磨啊,幻想自己遇到危险的情况,遇上蛇,遇上火,掉进水里...学狮子叫是向驯兽师学的,他说能好歹能争取片刻时间,我就用上了。” 谢玄并没有被安慰到,反而更难过。 “谢玄,你非常厉害,我相信你在任何情况下,都会保护好我。但我也想要厉害,因为我想保护你,保护哥哥与父皇,如果可以,我愿意保护更多的人。你与父皇他们,是我心中最重要的人。” 谢玄泪水落下,“......好,我会帮公主。” 聂琚捏捏他的手,“我的心肝儿,你别哭了行不行?再哭我就把你的泪水亲干净。” 谢玄:“......” 那要不要多流一些眼泪? “......公主,我去找陛下,让他准咱们今年完婚,你看可行?” 聂琚一愣,刚要说什么,毕克齐跑过来,“将军,公主,你们在这里啊!” 看到抱在一起的两人,他也不觉尴尬。 聂琚与谢玄更不会尴尬。 “毕克齐,你为何不在殿内观看?” 毕克齐正色道:“有件事要告诉你们,方才那幻术师,我大概知晓他的身份。” “他是谁?” “我当年跟国师学艺时,还有一位师兄,他是高昌前马氏皇族。如今当政的是麹氏,他定然憎恨麹氏,我猜他今日行刺,是想坑死麹康文。” 谢玄对此也认同,如果真伤及皇帝,麹康文断然活不成,他没这么蠢。 盛夏跑出来,“公主,陛下寻你呢,请你进殿。” 聂琚对两人道:“你们也进去吧,等会太常寺会献上飞天舞,保证精彩!” 她可不能错过凤舞的献艺,得给她捧场。 谢玄望着她的背影,眼中温柔流淌,又带着些许歉疚。 毕克齐好奇道:“将军,你看公主时,为何有些小心翼翼呢?” 谢玄轻声道:“我觉得对不起她,她能配上的,远远不止我给的。” 他是占了多大福份,才有拥有聂琚,待聂琚再怎么好都犹觉不足,总想待她更好。 回到宴厅不多久,一群红衣舞女上场。 天籁般的音乐响起,她们翩跹起舞,身上的披帛如般云朵扬起。 领队舞女轻盈一跃,跳上同伴肩膀,信手反弹琵琶,飘然如仙。 舞姿惊艳了宴会厅里的所有人,众人轰然叫好! 聂琚兴奋极了,对皇帝道:“父皇,快看那个领舞的!就是我的菩萨蛮!” 皇帝笑道:“就是你从谢家带走的那位吗?不错不错,你极有眼光!” 谢玄身后的毕克齐惊呼,“天呐,这舞姿如同天人下凡,尤是那个领舞,虽然我看不清她的脸,但是——” 领舞转过身来,额间贴着黄色花钿,容貌瑰丽耀眼。 一瞬间,时间仿佛静止,毕克齐头脑晕沉,他陷入了幻觉了? 聂琚:快看,那是我的菩萨蛮! 谢二叔:那明明是我的菩萨蛮! 毕克齐:我是谁?我在哪里? 第100章 你救了朕与公主,想要什么赏? 殿内叫好之声不绝,男人们大多盯着凤舞,世间竟有如此摄魂夺魄的舞姿? 毕克齐像是从梦中醒来,拼命呼喊,“.....小舞!小舞!” 可惜他的声音被淹没了,而凤舞全程都没看过他。 日思夜想的人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毕克齐怎么能冷静? 他想冲去场内,被谢玄死死拉住,“别急,我会让你见她。” 舞曲结束,太常寺卿高兴的胡子直抖。 过了今日,凤舞必能名扬天下!她的舞姿完全盖过了任何一个蕃邦国! 皇帝也称赞凤舞,赏赐一众舞者绫罗珠宝。 又问凤舞,“你可以愿入太常寺教坊任掌事,教习伎人们舞技?” 凤舞看向聂琚,“奴婢听从公主安排。” 聂琚正色道:“凤舞,如今你是自由之身,不必事事听本宫的。” 凤舞叩首,“公主,如果可以选择,奴婢愿意留在你身边。” 太常卿忙劝道:“教坊掌事是正经官职,有俸禄可拿,也有休沐假,你有时间陪公主。如果后面你想离开教坊,我也不拦你,如何?” 这么好的人才,得让她去教坊,将舞技传授出去。 聂琚也道:“你若不喜欢教坊,可以随时回公主府,本宫保证,在京城没人能欺负你。” 凤舞想起自己走过的黄沙万里路,想到自己遭受的痛苦,再想想今日的荣光,不由低泣。 能在万朝会上扬名,在大邺授任官职,是她以前做梦都想不到荣耀。 宫宴结束后,毕克齐已经急得不行,额头上都是汗,拔脚追赶聂琚。 “公主,公主!” 聂琚惊讶望着他,“出了何事?那个幻术师又回来了?” “不不,不是的!我有重要的事情!” 他越急越说不清,还是谢玄三言两句替他解释清楚。 聂琚愣住,盛夏捂住嘴,对毕克齐道:“天呐,你该不会就是...凤舞在泉水边遇到的那个人?” “对对,是我是我!我们是在泉水边相遇的!” “可你不是死了吗?凤舞说,你抛弃她后,被狼咬死了,尸体在沙漠上暴晒,之后被乌鸦啄食,只剩一副骨架,最后骨架上面爬满了黑虫,惨不忍睹......” 毕克齐不由懵了,他何时抛弃过小舞? 谢玄忍着笑,“毕克齐,你做了什么?能让人家这么编排你?” 毕克齐:“......” 聂琚反应过来,“盛夏,你带毕克齐去太常寺,让他见凤舞。” “是,公主。” 盛夏答应着,朝毕克齐道:“哼,负心汉,跟我来吧!” 谢玄眉目含笑,对聂琚柔声道:“走吧,我送你回公主府。” 说着要拉聂琚的手。 聂琚避开,正色道:“哥哥受伤了,我得去陪陪他,不然他该有寒心?” 说着她步伐坚定的朝东宫走去,徒留谢玄在背后。 到了东宫,聂行舟正悠闲的把玩桂花。 聂琚扑上去,勉强挤出两滴眼泪,“哥哥,都是江夏王害你这般!我讨厌他!讨厌他!你可得好好活着,你不能死啊!” 聂行舟摒退侍从,笑道:“好了。” 聂琚立马换了副面孔,夺过他手中桂花枝,就往他身上抽。 “叫你冒险,叫你冒险!万一你摔出个好歹来,我该怎么办?” 聂行舟躲开,“你放心,我有意避开突厥可汗,再说人家只冲江夏王来,哪敢伤我?” “你阻止谢玄上场,是怕影响你发挥?” “是,人多了容易误事。” 他和谢玄商议过,将江夏王窜掇阿史那鲁尔叛逃的事情透露给突厥可汗,但突厥可汗却没动静。 正苦恼间,见突厥可汗邀请谢玄跳舞,他便顺势拖江夏王下水,加上江夏王瞧不起突厥可汗,计划得以完美实施。 聂琚叹服,男人的心思深不可测,看来世间最天真纯洁的人,非自己莫属。 “你也累了,不如就在东宫住下?我让人给你收拾宫殿。” 聂琚起身,“不了,我得回公主府,府上离不开我。” 聂行舟嗤笑,“离不你的是公主府吗?是他吧?” 聂琚还没来得及打抱不平,聂行舟又正色道:“陆峤被山匪抓走了,一道被抓走的还有长宁。” 聂琚满脸震惊,“陆峤...被,被山匪抓走了?你怎么知道?” “他们一出发,我便派人跟着他们,这事情已过去数日,消息该传到京中了。” 他手下已经潜入匪窝,在尽力营救陆峤,但恐怕没那么容易。 待聂琚出了东宫,天已黑下来,宫人提着防风宫灯为她照路。 在外头等待她的,除了公主府护卫,还有皇帝派来的人,以及谢玄,后者眷恋的望着她。 众目睽睽之下,聂琚如倦鸟归巢,一头扎到谢玄怀中。 “我就知道,你在等我。” 谢玄将她抱起,柔声道:“这下能跟我走了吧?” 聂琚刚要点头,皇帝派来的公公道:“且慢,公主,陛下要见你。” “公公可知是何事?” 公公喜欢聂琚,乐意向她透露一些无伤大雅的消息。 “陛下让你去挑礼物,好多珍稀之物呢,待你挑剩下后,陛下会酌情赏给其他人。” 聂琚一听,兴冲冲的从谢玄怀里滑下来,“那我得去,礼物不能错过!我要把最好的礼物都挑走!” 谢玄定定神,“行,那公主便出去吧。” 聂琚扯住他侵满凉意的衣袖,“别委屈了,我带你一道见父皇,走!” 皇帝满心欢喜的等着女儿,想和她说些体己话,看到谢玄后,忍不住抽口气。 本想问一句:大晚上的,你怎么也来了? 再想到他今日相救之举,改口道:“你也来了?” 谢玄端正行礼,“见过陛下。” 聂琚满心欢喜的挑礼物,“这件呦呦喜欢, 那件呦呦也喜欢,我的我的,全都是我的...” 她顾不上理会两人,只管扒拉礼物。 皇帝抬眸看谢玄,“今日你救了朕与公主,说吧,想要什么赏?” “回陛下,这是微臣份内之责,无需赏赐。” 皇帝舒心了些,故作和蔼道:“别谦虚了,想要什么只管说出来。” 谢玄看向埋在礼物堆里的聂琚,壮着胆子道:“微臣斗胆,求陛下允微臣与公主早些完婚。” 皇帝沉默一会儿,牙疼似的道:“早些?你想多早?” 他一脸可以商量的样子,让谢玄觉得有希望。 略带不好意思道:“如果陛下同意,微臣明日就可以开始准备。顺利的话,今年就能完婚。” 皇帝捏紧拳头,上下打量着谢玄,他可敢想啊!! 最宝贝的女儿都许配给他了,哪知这人还不知足,连多留女儿两年都不让吗? 刚要怒斥谢玄,宫人来报,“陛下,梁国公说有急事求见!” 第101章 及时行乐吧,驸马 皇帝深知梁国公秉性,这人此时来见他,定然是有要事相报。 “传他进来!” 陆和匆匆而至,进来便拜倒在地,“陛下,博陵那边传来消息,峤儿他,他被山匪抓走了。” 皇帝一听,又惊又怒,“什么?陆峤被抓?这帮山匪......他们是什么来头?竟狂妄至此!” 陆和道:“据说他们盘恒乌云山多年,易守难攻。城内与驿馆也有他们的眼线,最近还有从西南逃来的亡命之徒投靠他们,如今他们势力愈发壮大,极难对付。” 博陵那边他有朋友,陆峤被人抓走的消息,是朋友加急传给他的。 皇帝砸向案几,“反了,反了!敢将主意打到朝廷命官身上,地方官府知晓此事吗?” “地方官不与他们勾结就不错了,哪会去围剿?再说官府兵力不足,根本打不过他们,只管保命要紧。” 皇帝沉默,除边境郡外,大邺不允许地方有过多兵力,事情确实难办。 为今之计,只能由朝廷发兵相救。 陆和急切道:“微臣恳请陛下及早定夺,人命关天啊。” 陆峤是他独子,也是他的骄傲,如今儿子陷入险地,生死在旦夕之间,这让他如何不急? 皇帝深知他的心情,“好!朕即刻拟旨,明日就派人过去博陵。” 若陆峤真出了意外,梁国公这位重臣兼大舅子要怎么活? 他踱着步,派谁去合适呢?这个人一定要是武将,要有计谋,要冷静沉着.....地位还不能低,人品得有保障。 眼睛扫向礼物堆,聂琚沉迷的摸着冰蚕金甲,往谢玄身上比划。 皇帝与陆和的眼睛都亮起,眼前的谢玄不正合适? 论地位,论人品,论对敌经验......没人比谢玄更强。 他立即道:“谢玄,朕派你去博陵剿匪,你可愿去?” 谢玄自听到陆峤被抓的消息,就有这个预感,闻言拱手道:“微臣愿前往。” 皇帝是一国之君,人家是在以商量的口吻下达命令,他哪能不应。 陆和不由松了一口气,对谢玄拱手道:“谢将军,我儿性命就仰仗于你。” 他望向聂琚,生怕外甥女会闹着不依,不让谢玄前去。 皇帝也有些担心,如果女儿真的撒泼打滚,闹着不让谢玄去,他只得换人。 聂琚站起身,广袖垂下,走到陆和面前郑重道:“舅舅请放心,表哥机警百变,定能保全自己性命,你莫要太焦虑,驸马定能将他救回。” 陆和眼睛微热,“是,微臣多谢公主宽慰。” 聂琚对皇帝行告退礼,“父皇,我要将挑好的礼物带走。” “行行,你全部带走都可以!” 聂琚手一挥,宫人将她挑出的东西都归拢装箱,与谢玄离了大殿。 皇帝疲惫的揉揉太阳穴,神色却是欣慰。 陆和拱手,“陛下今日操劳太过,微臣还为峤儿之事来烦扰陛下,实在惭愧。” “千万别这么说,陆峤为朝廷涉险,朕哪能不管!” 陆和感慨,“公主这般人物...到底是峤儿没福气。” 他深知皇帝有多宠爱聂琚,既然夫人不情愿让儿子尚公主,他也不勉强。 但时至今日,他越来越明白,有位好妻子是何等重要。他当初是不是该为儿子争取公主? 皇帝看出他的心思,笑骂道:“别瞎想了,实话告诉你,在呦呦四岁时,发生过一件事,朕便决意让谢玄做她的驸马。而这些年,谢玄没有辜负朕的期许,他样样出色,配得上呦呦。” 作为君王,他文治武略样样出众,使万国来朝。 作为父亲,他将小女儿养得极好,她一直都是他的骄傲。 陆和愣住,好像也就是在那年,儿子说长大后要做聂琚的驸马。 所以,当年发生了何事? 聂琚披月而归,马车停在公主府门前,谢玄随她一起下来。 谢辞在公主府大门处等着,看到他们后,忙迎上前,“公主回来了,饭菜已备好。” 进了大厅,望着热气腾腾的饭菜,聂琚勾住谢玄手指,“你饿吗?” 谢玄摇头,明日就要去博陵了,分离在即,他哪会有胃口, 见厅内无人,揽住聂琚的腰,将人抱离地面,亲吻她纤长的脖颈。 聂琚抱着他的脖子,樱唇微启,配合着他。 察觉到谢玄的变化,她宛然一笑,“......去寝屋。” “......好。” 秋风起,秋月明,中庭树影摇曳,满地霜白。 烟霞色罗帐内,是缱绻柔情,是美人乡。 聂琚穿着芽青色肚兜,瀑布般的青丝掩着雪白莹润的肩膀,像是镀有一层光。 灭了灯,霜华之下,聂琚带着谢玄的手,将肚兜也除去,全身只有一件胫衣盖及腿根。 谢玄怔然看着她,“......你,你冷不冷?” 聂琚披上柔软的素袍,“.....冷,但你能让我热起来,不是吗?” 谢玄将她拥入怀中,“公主。” 暖烘烘的气息贴上来,微凉的肤肤乍然接到的热意,聂琚抖了抖,是让人心悸的舒服。 两人相拥倒在榻上,沉迷彼此的气息,心跳极快。 那是灵魂共鸣,由爱生情,由情生欲。 谢玄知晓爱欲难消,即便是他今天得到聂琚,也不会满足。 聂琚一边亲吻他,一边道:“你傻不傻?父皇哪会同意让我今年出嫁,他巴不得多留我几年。” 谢玄撩起她的头发,放在唇边轻吻,“我要怎么做,陛下才答应让咱们今年完婚?” 聂琚轻捶他,“...男人话太多,耽误事情。” 一边对谢玄动手,一边低声道:“.....及时行乐吧,驸马。” 谢玄微微闭目,轻喘道:“......是,公主殿下。” 不去想即将到来的分离,今晚就让公主快乐些。 事后,两人浑身汗湿黏腻,就着琉璃纱洒下的月光,谢玄将聂琚抱到浴桶里,站在浴桶外给她擦洗。 聂琚揪着,“......过来一同洗。” 谢玄哪肯,他怕自己会失控,给聂琚洗完后,将自己随便冲洗几下,两人又回到榻上相拥亲吻。 盛夏与暖冬两目放空,望着天上的圆月,充分展现着非礼勿视,非礼勿听的美德。 这两人要闹到什么时候? 第102章 不是送行,是与你同去博陵 同时,江夏王府愁云惨淡。 姜氏捧着肚子,眼睛哭得红肿。 医官给江夏王结骨时,痛得他嗷嗷直叫,声音如杀猪般。 沈靖安眉头紧锁,虽然他没参加宫宴,但从侍从的描述中推断,应该是太子设计了义父,阻义止义父回陇右。 呵,以往倒小瞧了太子,他定是与谢玄勾结,想收回陇右兵政大权,可哪那么容易? 长宁与陆峤被山匪抓住的消息他也知晓,陛下定然会出兵营救。 只要长宁聪明点,保命不难,没准因为这次患难与共的情谊,还能打动陆峤呢,真是妙极,妙极。 简直比他那位被夫人下绝育药,又被小妾戴绿帽子的生父还要妙。 次日一早,全城张贴告示,捉拿高昌幻术师。 众人聚在画像前,一边议论万朝会盛况,一边指点着。 一书生啃着胡饼,嘴里含糊不清。 “.....唔,高昌王包藏祸心,把他五马分尸!” 马上有人响应,“没错,别让他活着回高昌!” 皇帝在民间威望极高,深受百姓爱戴拥护。 “幻术师更该死,咱们瞧清他的长相,抓他去!” 书生摇头,“这画得根本就不像那幻术师,如何找他?” 有人啧啧两声,“你怎知不像?你还能认识他不成?” 书生斯文道:“我就是他啊!高昌幻术师!” 众人骂他,“穷书生,你消遣谁呢?” 书生无奈,他就是本人,为大家何都不信呢? 城外,谢玄带着精锐将士,朝博陵出发,他忍不住回望,却没有看到人影。 吴春意小心道:“将军是在看公主吗?” 谢玄也不否认,“......嗯。” 他二更天才从公主府回来,临分别时,公主迷迷糊糊说,让他今早不必再找她,儿女情长适可而止。 谢玄觉得她说得有道理,他也赞同,但心中难受,怎么也不轻松。 官道上,每隔十里就置有供人休息的长亭,谢玄怅惆望过去。 这一瞄,却让他激动起来,谢心肝居然在亭外,清澈的大眼睛正望着他。 谢心肝既然在,那公主—— 亭中跑出一位美丽少女,“谢玄!” 谢玄飞奔上前,将人高高抱起。 聂琚云白色的披风划起漂亮弧度。 谢玄神采大盛,“公主是来为我送行吗?” 聂琚笑道:“不是为你送行,而是要与你同去博陵。” 谢玄一惊,随即摇头,“......不行!陛下不会同意的!” “你怎知他不同意?我天不亮就进宫找父皇,他给了我尚方宝剑,可斩杀三品以下官员。” 博陵拐卖案频发,官匪勾结,这次谢玄带军队过去,她就好好整治。 谢玄将她放下,“公主别去博陵,你放心,我定会将陆峤救出。” 他此行所带将士皆是精锐心腹,对付山匪不成问题,但路途辛劳,哪舍得让聂琚受累。 聂琚指向一队玄衣人,“看到了吗?那是神武军,没人能伤我。至于辛苦——本宫巡视领土,高兴都来不及,谈何辛苦?” 毕克齐凑上前,眼睛肿得像核桃,“......将军,公主让我也去。” 聂琚笑眯眯道:“我准备了药材和毕克齐,定会照顾好你。” 为公,她要肃清博陵,还地方安宁。 为私,她放心不下谢玄,博陵一定要去。 谢玄抱住她,公主如此心意,他再说不出什么。 马车飞快行驶着,聂琚舒舒服服的窝在谢玄怀里,叽喳聊着。 “别看毕克齐平日乐呵呵的,听盛夏说,昨晚他可哭惨了。” 谢玄此刻只关心聂琚,不甚走心道:“是因为凤舞不肯与他相认?” “咦,你怎么知道?” 盛夏说凤舞见到毕克齐时,如同见到鬼,激动到发狂,坚称不认识他,自己也不是小舞,将毕克齐哄走。 “姜年告诉我,沂州那边传来口信,我二叔是凤舞第五任主人,她因为要等情郎,不肯侍奉那些人,为此吃尽苦头,却始终等不到情郎,如今大约是心灰意冷,不愿再回首往事。” 可怜的毕克齐骑在马上,哭嚎声震天,惊起阵阵飞鸟。 聂琚不由想,表哥在马背上欺负表小姐时,表小姐哭得大概就如毕克齐这般,嗓子都哑了。 掀开车帘,“毕克齐,你别哭啊,凤舞就在太常寺,你给她些时日,让她想清——” 风灌进她嘴里,猛咳了几声。 谢玄忙给她顺背,“公主别说了,到博陵后再安慰他吧。” 乌云山中,乌云寨。 长宁阴阳怪气道:“恭喜你啊,陆公子,你要成亲了。” 陆峤淡淡一笑,“也恭喜你,长宁郡主,你也要成亲了。” 这是两人商量的拖延计划。 事情是这样的—— 他们那日在驿馆被迷倒,被五花大绑的捆来乌云寨。 因着他们地位高,是所谓的大肥羊,全寨人都来围观他们。 在围观的人中,他们发现一位熟人,从蜀道来的吟霜。 吟霜当时眼睛就红了,扑上来要给陆峤松绑,陆峤懵了。 “吟霜,你为何会在这里?我不是派人护送你回蜀地了吗?” 吟霜说,他们走到半道上,被从蜀地来的亡命之徒给劫持,所幸头目是她邻家大哥,邻家大哥带他们来到博陵,投靠山匪,成了二头目。 因着她机灵嘴甜,会哄老人开心,大头目的母亲收她做义女,她日子过得还不错。 而大头目与二头目得知他就是吟霜的意中人时,二话不说,就要给他们办婚礼。 陆峤连挣扎都没有,马上同意,痛快得吟霜不敢相信。 “认时务者为俊杰嘛。” 陆峤如此解释。 大头目欣赏他,顺道也欣赏起漂亮的长宁,打起长宁的主意。 “郡主啊,你,你看我,我成吗?咱们也成个亲如何?” 他们不担心朝廷发兵,一个国公之子,一个郡主,性命全握在他们手里,官兵也投鼠忌器。 要是以往,长宁早破口大骂,拿刀砍死他了。 但她深知自己此时孤立无援,便答应下来,让他们挑个吉日,四人一块完婚。 以下是小剧场: 聂琚:谢玄你快看啊,毕克齐哭得梨花带雨,飞鸟都为他动容! 谢玄:哭啥哭,是男人就支愣起来! 毕克齐:...嘤嘤,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还有谢将军,你敢说没有哭过?眼中有雾气都算的! 第103章 本宫来是办正事,希望你们配合! 谢玄一行人马不停蹄,用最快的时间赶到博陵郡治所。 谢玄亲亲聂琚柔嫩的眉心,“公主,咱们到博陵了。” 聂琚哼哼唧唧睁开眼,软声道:“这么快就到了?” 谢玄不禁有些心疼,抚摸着她的脸,“公主累坏了吧?” 聂琚摇头,“不累。” 她一路上吃吃喝喝,没事就调戏谢玄,困了就让谢玄躺平,趴在他身上睡觉,时间不觉飞逝而过。 博陵刺史听闻骠骑大将军前来,忙不迭出来迎接。 眼前的青年神仪湛然,容貌好看到恍眼。 而他旁边的女子约莫十五六岁,生得玉净花明,容色倾国。 只听青年平静道:“哪位是陈刺史?本将军奉命前来平匪乱。” 陈刺史急忙行礼,“原来你就是谢将军,有失远迎!快请进!” 他万万没想到,谢玄居然这么年轻,还带了漂亮的女人前来,啧啧,多情的将军。 将人迎进府衙,奉上好茶,对谢玄恭敬道:“将军一路奔波,请用茶。” 聂琚娇声娇气道:“我们不敢喝,谁知道你有无和山匪勾结,在茶水里下迷药?” 陈刺史差点没给她跪下,“小娘子莫要胡说!本官恪尽职守,哪敢做这事啊!” 他到博陵任职后,也不理会政务,整日饮酒作乐,只等任期结束拍屁股走人。 至于陆峤被抓,那关他什么事?他又不打过那些山匪,可不敢去送死。 聂琚冷笑,“你有何不敢?你做为父母官,尸位素餐,荒废政务,不顾治下百姓死活,亏你还有脸分辩!” 陈刺史脸上激辣辣的,他好歹也是正四品刺史,哪能由着人骂。 “小娘子,你又是何人?莫要冤枉人。” “我是谁?说出来吓死你!我是谢将军相好!” 陈刺史暗骂,原来是菟丝花啊,瞧她那气势,差点被唬住。 当即道:“小娘子,不得辱骂朝廷命官,看在谢将军颜面,我不与你计较。” 聂琚抱住谢玄手臂,委屈巴巴道:“哼,做你的相好也不能作威作福!我要换身份!” 谢玄陪着她演,柔声道:“好好,你换吧。” 陈刺史没眼看,什么狗屁大将军,被个女人摆布! 聂琚换副面孔,突然正经起来,“本宫乃此次巡察使,奉陛下之命肃清博陵!” 盛夏拿出任令,“狗官,你看清楚!” 陈刺史如遭雷击,巡察使?本宫? 看完任令后,他与幕僚扑嗵跪下,“下官见过公主殿下!” 聂琚笑道:“本宫来是办正事,希望你们配合!” “是是,下官定会配合公主!” 聂琚三下五除二,将陈刺史与其家眷幕僚软禁起来。 另外,城门护卫统统换成神武军,府衙所有掌事也换成自己的人。 半个多时辰后,博陵城的控制权已落在她手上。 吴春意目瞪口呆,公主夺权的动作,干得又快又漂亮! 聂琚手持尚方宝剑,与谢玄走上城楼,向百姓宣告消息。 “各位父老!这几年博陵拐卖案频发,匪祸横行,刺史不作为,本宫此次来,就是要还你们安宁!” 她站在高处,如神女下凡般,百姓一阵欢呼。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妇哭诉,“......我孙女被拐子走两年多,儿子儿媳去寻她,全被土匪所杀,报官也没人管,你,你怎么才来啊?误事啊!” 聂琚噎住,天下有三百多州,博陵为其一,朝廷近些年忙着平定边境之乱,对地方事务监察是不够。 旁边人忙去捂老妇的嘴,这可是公主! 聂琚铮一声响,拔起剑来,百姓瞬间跪倒。 老妇也后悔失言,满头白发更加刺目,她不能死,还有小孙子要她她养活呢。 “诸位,对不起!一切皆是父皇与本宫之过,你们放心,本宫定用此剑,斩杀为祸之人!” 众人没想到堂堂公主会对他们道歉,反应过来后,不停叩首,日子有盼头了! 聂琚命人打开官仓,分送米粮给城中老弱孤寡,另外在府衙门口设长案,派十位神武军,记录百姓冤屈,让他们的情绪先有个宣泄的口子。 到黄昏时,乌烟瘴气的博陵城已经完全变样。 吴春意对谢玄叹道:“将军,属下从来没想过,公主会这般厉害。” 谢玄一点都不意外,皇帝是卓绝的政治人物,他带大的公主自然不弱。 月亮像是咬了两口的金黄大饼,低低挂在屋檐上。 聂琚倒在榻上,一声喟叹,赶路这么多天,乍然睡在榻上,幸福极了。 谢玄由衷道:“今日公主很厉害,百姓都爱戴你。” 聂琚抱住谢玄,“我敢肆无忌惮,是因为有你在,你是我的后盾。” 又怅然道:“唉,不知道表哥怎么样了,希望他好好活着。” 谢玄嗯一声,就算聂琚对陆峤没有男女之情,但自幼一块长大的情意是有的。 他不该吃醋,更不该生气,公主很好,认不清现实的只是陆峤,他讨厌陆峤! 眼看酸气冲进谢玄眉目间,聂琚揪着被角笑。 坐起来,用牙齿轻咬谢玄的耳垂,“有一个好消息,你要不要听?” 谢玄笑了,“要听,公主请说。” 聂琚抚进他衣襟,“......咱们今晚可以正式同榻而眠。” 说着她害羞的用双手捂住脸,前几日在马车上不算,今日才算。 谢玄嘴角扬起,明明许多亲密事情都做过了,这么一听,竟然也有些赧然。 正旖旎温存间,盛夏来报,“公主,将军,有位打扫院子的婆婆要见你。” “.....让她进来。” 婆婆跪在地上,说自己是山匪安插的内线,因为她妹妹在山匪手里,她没办法才答应。 “公主,我将你们进城的消息传递出去了,你杀了我吧。” 聂琚笑笑,“我们来这么大动静,便是你不报,他们也会知晓,起来吧。” 婆婆起身,“多谢公主,多谢公主!接应人也告诉我一个消息,山寨今日举办婚礼。” “婚礼?谁和谁的婚礼?” “就是抓来的那个贵公子,要娶寨主的义妹。而寨主要娶抓来的那个贵女。” 聂琚:“......” 谢玄:“......” 两人对视一眼,突然都笑了。 谢玄抱着聂琚,看来今晚是不能同榻而眠了。 果然,聂琚对他道:“如果他们今日真办婚礼,必然会有所松懈,是动手的大好时机。” 谢玄望着她,似乎对她的说法不满。 聂琚马上改口,“我的意思是,不管任何时候动手,你都能轻松解决,但今晚是最佳时机。” 她握住谢玄的手,“长宁如此高傲,怎会甘心嫁给山匪?定然在兵行险招。如果事情败露,她的遭遇会很凄惨。” 盛夏不解,“公主,长宁郡主那般待你,你不讨厌她吗?” 聂琚郑重道:“我是讨厌她,但不能她让遭山匪污辱,此人可杀,但不可辱。” 长宁挑衅之仇,她早就报过,如果长宁日后再犯,一刀杀了便是。 以下是小剧场: 谢玄:陆峤,听说你要和山匪妹妹成亲? 陆峤:你少废话,快来救老子!老子要参加驸马选拔复活赛! 谢玄:兄弟们,收兵吧,不管他了! 【今日加更章,公主们节日快乐!如果方便的话,请给打赏免费的为爱发电,当然,不方便就算了。】 第104章 陆公子,你喜服还挺好看 乌云山,寨中今日举办婚仪,虽然是匪徒,东西准备的倒齐全。 大寨主喜气洋洋,时不时闯进新房去看长宁。 娘呐,这辈子都没想过,能娶到高贵的郡主,死也值了! “郡主放心,我定会好好待你!” “郡主啊,将来咱们多生几个孩子,嘿嘿,岳父只有你一个女儿,他会喜欢咱们孩子吧?” 要不是怕长宁寻死,他早就强占她了,哪还有耐心等洞房? 长宁此刻只想扒他的皮,抽他的筋。 听寨中人说,大寨主糟蹋过不少良家女子,有些活生生被折磨死,今晚她便为民除害! 另一边,吟霜身着嫁衣,坐于屋内。 她让人将陆峤请来,“陆哥哥,我漂亮吗?” 陆峤点头,他脑中反复演练着计划,表面上却若无其事。 吟霜小心瞧他神色,“那你还喜欢公主吗?” 陆峤望着外面月色,柔声道:“是,我从未停止过爱她,你不知道她有多美好。” 吟霜有些难过,陆峤这般款款情意,为何不是对她? “你一点都不喜欢我吗?” “是,我有挚爱之人,此生绝无可能喜欢你。而你所谓的付出,不过是自我感动,你早该清醒了。” 他言尽于此,多年的教养让他说不出更难听的话。 秋风吹起,婚仪进行,大堂间杯盘交筹,众人兴致高昂。 寨主母亲坐于上首,乐得见牙不见眼,她终于要做婆婆了! 大寨主也喜气洋洋,长宁却笑不出来,手指掐得死紧。 刚要拜堂,突然有人大喊,“着火了,粮仓着火了!快救火啊!” 山匪不能经常下山采购,便囤积粮食在山上,一听粮仓着火,众人都忙跑去救火。 寨主的脸色阴晴不定,对长宁道:“你且等着,我去去就来!” 长宁在团扇后勾唇,她巴不得这人烧死在火中。 趁着月色,谢玄带人马逼近乌云山,观察好地形后,将整座山包围。 毕克齐悄声道:“将军,你晕眩之症可有发作过?” 不发作,就没法验证药效啊。 谢玄愣住,毕克齐不提,他都忘了自己有这个毛病。 “没有,最近与公主在一起,我哪敢发作。” 毕克齐失笑,谢将军是在炫耀有公主陪伴吗? 再联想到小舞,不禁悲从心起,他的小舞啊... 士兵跑来,“将军,都埋伏好了,可以动手了!” 另一边,匪徒们救完火回到喜堂,他们又累又渴,接连饮酒。 寨主红光满面,放下酒杯,扛着长宁就往新房跑。 寨主母亲气得直敲拐杖,“你急什么?先拜堂啊!” “母亲,婚仪太繁琐了,儿子要先洞房!” 众人哄笑,但不过片刻,他们晕倒在地。 吟霜捂住嘴,看向陆峤,“你,你......” 陆峤是怎么做到的?他何时下的手? 帮厨婆婆走进来,她胆怯问陆峤,“陆公子,你真能带我们平安逃出去吗?” 陆峤郑重道:“婆婆请放心,我会定力的!” 他一到山里,就开始物色助手,放火人是其一,婆婆是其二,守路人是其三。 寨主将长宁扛到新房,重重摔在榻上,他打着酒嗝,就往榻上扑去。 长宁迅速摸出短刀,朝他猛刺。 寨主侧身躲过,长宁又接连刺几刀,每次都是差一点点。 她不由大急,这人不是喝了酒吗?为何还没倒下? 寨主狞笑,“我劝你别白费力气,那酒对我用处不大!” 加了料的酒水,不少匪徒能分辨出,他方才是配合这傻郡主! 长宁又抄起枕头朝他砸去,寨主挥出巴掌,差点把她打晕。 骂道:“别给脸不要脸!你都上了我的榻,还想跑?” 他身上散发着酒气和汗味,长宁被熏得想吐。 寨主得意极了,正欲脱衣服,背后突然遭受重击,摇晃着倒地。 是一身喜服的陆峤,他拉起长宁就跑。 下山路口,被抓上来的女子们缩成一团,吓得直发抖。 陆峤催促长宁,“这个路口的守卫我已说服他,他不会拦你们,你带她们快走,我断后!” 长宁咬牙,“行,你多保重!” 大寨主已追上来,陆峤拔刀与他搏斗。 长宁带着一众女子往山下跑,好不容易到半山腰时,却被人追上。 匪徒喊道:“站住!不然就杀了你们!” 长宁隐入绝望,如果再被抓回,她会被大寨主折磨而死。 那还不如现在就自尽,以保全尊严。 正纠结间,突然涌出大批士兵,“住手!骠骑大将军奉命剿匪!” 长宁双腿一软,差没哭出来,得救了! 她喘着气,“快,你们快去救陆峤,他还在山上呢。” 陆峤渐觉体力不支,他武艺虽好,但对敌经验不如寨主,肩上砍了一刀。 寨主发了狂,大刀凶狠的朝他胸口砍去! 陆峤情知避不过,但还是拼命躲闪,不能就这么死了!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袭来,倒是听到了寨主的怒骂声。 “你娘的,你是什么人?” 陆峤抬眸,只见一身白衣的谢玄立于月光之下,悠然看着他们。 谢玄微微一笑,“我是取你性命之人!” 不等寨主有所反应,谢玄迅疾出手,将他手筋脚筋挑断。 血溅满地,也溅陆峤一脸,他摸了摸,还热乎着。 乌云寨的众匪徒赶上来,拼死围攻谢玄。 谢玄挥刀自如,身法诡谲,不多时地上就倒下一片。 匪徒们惊骇万分,此人战力堪称鬼神,远非他们能比。 陆峤全然忘记说话,他的武艺,在谢玄面前不值一提。 数千手持利箭的将士从四面涌上来。 “乌云山的匪徒们,快快束手就擒!你们被包围了!” 谢玄收刀,朝地上的陆峤戏谑道:“陆公子的喜服还挺好看,能自己站起来吗?” 陆峤:“......” 半个时辰后,所有匪徒都被抓捕,绑成一团,谢玄带他们回城。 陆峤的伤口粗粗包扎过,他策马追上谢玄,低声道:“多谢。” 谢玄回道:“不必谢我,这是份内之责,再说呦呦也不希望你死。” 陆峤笑了,“是啊,我们到底有情份。” “嗯,呦呦也说,看在表兄妹情份上,我们成亲时会请你观礼,你怎么能早死呢?好歹观完礼再说。” 陆峤:“......” 毕克齐紧跟谢玄,保持一丈内的距离,这是公主给他的命令。 啧啧,原来陆公子也喜欢公主,他与谢将军面和心不和,好刺激,他爱看! 不禁将自己代入聂琚,如果是他,选陆公子还是谢将军呢? 正瞎想间,突然听到陆峤焦急的声音,“谢玄!你怎么了,你没事吧?” 第105章 甜甜的驸马变苦了 陆峤将谢玄扶下马,后者脸色通红,胸前剧烈起伏,像是喘不过气来。 他吓坏了,谢玄该不是被他气成这样的吧?可明明是谢玄在气他啊。 “将军,将军,你还好吗?” 毕克齐急忙翻出药,塞进谢玄嘴里。 他正打算给谢玄按压胸口,谢玄却睁开眼,艰难道:“......毕克齐,我,我,想问你——” “将军,你别说话!我绝不会让你死,我答过公主!” 谢玄只觉苦气直冲天灵盖,散入四肢,整个人被苦气包围。 “......你,你给我吃的是什么药?好苦,好苦,好苦。” 谢玄最怕苦,从小就不爱喝药,生病了就死撑着。 当然,为聂琚喝的补药不算。 毕克齐:“......” 嗐,别管药苦不苦,有效就行,大男人的,哪能怕苦呢。 聂琚等在城门外,谢玄去乌云寨带走一半兵力,另一半留下守城,防止有人生乱。 天空灰蒙蒙的,她翘首以待,直到前方出现大队人马。 她跃上谢心肝,策马奔过去,谢玄等人都看到她了。 毕克齐激动挥手,“公主!快看我啊,我不辱使命!” 陆峤喜悦道:“——呦呦,我没事了!” 然而聂琚没看他们,至谢玄跟前后,站在马背上,朝谢玄轻盈跃去。 谢玄稳稳揽住她,在她额角落下轻吻,“公主,我回来了。” 后面的将士不由喝彩,公主马术了得啊! 毕克齐有些想哭,每日看将军和公主恩爱,真是扎他的心呐! 进了厅中,聂琚抓着谢玄上看下看,摸摸脸,又摸摸手臂。 谢玄脸有些热,“公主放心,我没受伤,毫发未损。” 众人神情各异,长宁木然,吟霜羡慕,毕克齐又笑又哭,吴春意满脸感动。 陆峤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他轻咳,“呦呦,我.....” “表哥,你先别说话!我困了,我要和谢玄睡觉,一切等我们睡饱后再说。” 谢玄肯定累极了,她要陪他睡个甜甜的觉。 谢玄将她抱起,聂琚朝众人挥手,“睡吧,睡吧,睡觉比天大,匪徒关进大牢了,你们安心睡吧,做个好梦。” 众人:“......” 两人回到屋里后,靠着门,急切拥吻。 聂琚小脸突然皱起,捂住嘴,“谢玄,你,你怎么变苦了?出发之前,你还是甜的呢!” 谢玄有些尴尬,服了毕克齐的药后,他五脏六腑都是苦的,苦到心里去了。 得知他是晕眩症发作,吃药才变苦的,聂琚眼泪差点掉下来。 谢玄忙哄她,“毕克齐都告诉公主了吧?这只是轻微的后遗症,不妨事,吃药就好。” 聂琚不想追问他当年窒息之事的细节,只抬头亲吻他。 “我是甜的,咱们匀一匀,你就不苦了。” 她伸出舌头,与谢玄深深亲吻。 苦是真苦啊,但这是谢玄...... 谢玄汲取着她唇舌间的甜意,将人压倒在榻上。 衣物一件件褪去,籁籁落地。 金红的柔光透过幔帐,照在两人肌肤上,如同暖玉生烟般美好。 谢玄呼吸滚烫,深深喟叹,“呦呦,我真喜欢你。” 聂琚浓墨般的鸦羽轻眨,“......我知道。” 有人全心全意爱着你,被爱者怎么可能不知道? 聂琚作为最尊贵的帝女,对情之一事,她从不作模装样。 既知晓谢玄对她的心意,也知晓自己对谢玄的心意。 “......谢玄,咱们来行周公之礼。” 谢玄耳边轰然一声,“公主,你不必这样,我,我真的不会死。” 公主还小,公主怕疼,他可以多等几年。 聂琚啃咬他下巴,“别多做,我这么做,只是因为我想拥有你,想和你做最亲密的事。” 谢玄还是忍不住问她,“那公主喜欢我吗?” 他知道聂琚喜欢他,但人就是这样,明知的问题,还要故意问。 原因无他,喜欢听对方说出来。 聂琚微恼,“狗东西!你把我当什么了?” 翻墙去谢家那次,她一眼就看中谢玄,虽然看上的是脸,但那也算吧? 雪中白鹤塔上,她虽然没有认出谢玄,但也是望之钟情。 她变着花样缠着谢玄,何尝不是情感表露呢? 谢玄的吻如雨点般,绵绵落在她身上,榻间情热如沸。 天光大亮,聂琚手指累到微僵,腿间也微微作痛。 她的容颜明艳胜过娇花,肌肤白到发光,眼中如烟波流转。 谢玄帮她细细擦药,细腻光滑的触感,让他爱不释手,擦着擦着......就。 聂琚感叹,谢玄不肯行周公之礼,非要用别的办法,两人又累又快乐。 吴春意在外头忙碌,看押俘虏,清点物资。 至于将军—— 将军忙着呢,将军累了,让他好好休息吧。 被软禁的陈刺史和他家人拼命砸门,他们平日养尊处优,哪受得了暗无天日的关押。 “放我们出去!便是公主,也不能关押朝廷命官!我要上告陛下!” 吴春意嫌他们吵得慌,憨厚的脸上做出为难的表情。 思考片刻,他令人拿来臭抹布,将他们的嘴堵上,院子瞬间清静了。 吟霜与长宁互嘲。 “呵呵,作为匪首的义妹,他们就该把你关起来!” 吟霜反击,“你是匪首的未婚妻,你们还差点拜堂!” 长宁反手给吟霜一巴掌,“我答应嫁给匪首,是为配合陆峤救人!而你这自私之人,陆峤哪会看得上你,死心吧!” 吟霜捂着脸,“你凭什么打我?我在乌云山又没做过坏事!我还帮过你们呢!” 大寨主一早就想对长宁动手动脚,还是她出面劝阻,让大寨主等到洞房时。 另一边,刚从山寨解救出来的女子,个个惊恐不安,陆峤在安抚她们。 “诸位,山匪被关进大牢了,你们别怕!至于拐卖案,本官择日审理,有冤诉冤!” 山寨的烧饭婆婆应声道:“没错,陆公子是好人!咱们要相信他!” 府衙的洒扫婆婆也响应:“没错,公主和谢将军是好人!相信他们!” 这两人是双胞胎,姐姐被抓进匪窝做厨娘,妹妹潜伏在府衙,这会儿正沉浸在相聚的喜悦中。 一位年轻女子流下眼泪,“......我,我们在山匪窝待过,还能在城中活下去吗?” 陆峤郑重道:“你们放心,本官保证你们能在城中立足!谁若嘲笑你们,那是他们愚蠢无德!” 他得找谢玄商议,将从乌云山缴获的财物,分一些给她们,让她们过活度日。 打听到谢玄所在的院子,抬手敲门,太阳都老高了,谢玄该醒了吧? 第106章 博陵命案,我有尚方宝剑 进了院子,陆峤听到屋内传来低低细语。 他眉目柔和,呦呦在和侍女们聊天?还是在读话本? 此刻,屋里的两人已穿戴好衣物,谢玄提及陆峤在乌云山的作为。 他客观评价,“.....陆峤聪明有才华,身处险境却临危不乱,关照妇孺,品性上佳。” 呦呦喜爱大度的男子,他得做个大度的驸马,争取让呦呦更喜欢他。 聂琚一本正经道:“我也觉得陆峤好,他非常好,特别好,特别特别的招人喜欢。” 谢玄不情不愿的应声,他夸陆峤是一回事,但聂琚夸陆峤,又另一回事。 盛夏看到陆峤,笑着朝屋里道:“将军,公主,陆公子来了!” 谢玄推开门,和气道:“陆公子来了。” 俨然一副男主人的派头。 陆峤意外又尴尬,他们,他们.....真的整夜都在一起? 因着怕聂琚不好意思,他便停步不前。 “谢将军,借一步说话,有件事情要与你商量。” 谢玄刚要应声,聂琚走出来,“表哥,你一大早找他,所为何事?” 她一袭章丹色曲裾深衣,乌黑光滑的青丝松松挽成,神情娇柔而明媚。 陆峤怔住,一时忘记说话,公主极美极美,如盛世明珠般耀眼。 谢玄不动色的拉住聂琚手腕。 聂琚暗想,按话本里所写,应该是这样的:谢公子揽住的腰,钳住她的下巴强吻,再凶巴巴的对陆公子宣誓:“陆公子,勿扰呦呦。 自己他吻得气喘,发乱钗斜,像是一朵被风雨蹂躏过的小野花。 而陆峤双眼猩红,状若疯颠。 她不由打个寒颤,咦惹~~如果谢玄真这么做—— 虽然他是谢玄,但她也得给他个耳光,再温柔的问他脸疼不疼? 然而她想象中的画面并未出现。 谢公子只是客客气气道:“陆公子别光站着,请进来说话。” 陆峤坐定,将目光坐聂琚移开,说起正事。 “这次从乌云山救出不少女子,她们有些是被山匪抢去的,有些是被拐子孝敬给山匪的,她们过得十分.....不容易。” “虽然她们活着回来,但免不了被人指指点点,我想将乌云山缴获的钱财送于她们一些。如此,即便她们被赶出家门,也有银钱度日。” 他只是奉命来复查案件,既非监察使,也无兵权,万事得仰仗谢玄。在这种地方,谁掌握兵权,谁就能做主。 谢玄略作思忖,“此事我无意见,就如你所愿。” 他颇有几分欣赏陆峤,至少这人真为百姓着想。 陆峤松口气,问道:“谢将军,此地刺史何在?我有事情要问他。” 据他所知,前任刺史与山匪拐子们常有勾结,这任刺史怕也不干净。 聂琚打个呵欠,“刺史好着呢,他的事情待会说,我饿了,吃饭!” 她从京中带有厨子,早饭已做好,侍女呈上供他们食用。 累了半宿,聂琚吃得飞快,眨眼间就消灭大半食物。 吃饱后,她才愿意说话。 “那个陈刺史,我将他们一伙人关起来了,吃完饭你再见他。” 陆峤加快进餐速度,“好。” 陈刺史被吴春意押到府衙大堂,他终于摆脱了臭抹布,重重喘口气。 得聂琚的所作所为后,陆峤不禁有些意外。 表妹真聪明,她有监察使的身份,再用兵权威慑,何愁控制不住博陵? 陈刺史气极败坏,“公主殿下!当年我为殿试榜首,陛下也夸过我!纵然你为监察使,也只能令我协助,绝无关押羞辱我之权!陛下英明,岂容你乱来!” 陆峤冷冷道:“陈刺史,本官翻看过卷宗,你所上报的拐子首犯,不过是替罪羊,你可知罪?” 陈刺史阴阳怪气道:“陆府丞,你应当先规劝公主,让她别乱来!” 陆峤刚要驳斥,神武军来报,“公主殿下,外面出了人命案,有百姓击鼓鸣冤枉,要陈刺史亲自审案!” 陈刺史扬起衣袖,得意道:“公主你瞧,博陵离不开本官!” 陆峤出身高贵又如何?他是大理寺府丞,无权管地方事务,还得自己来! 聂琚不理他,对陆峤道:“陆府丞,自今日起,博陵一应政务全交由你处理,你可愿意?” 陆峤拱手,“义不容辞。” 陈刺史怒了,“公主,你眼里还有没有王法?我是地方长官,任命是陛下过目的,你,你——” 聂琚拔出尚方宝剑,“睁大你的狗眼!这是我朝高祖之剑,父皇予我,别说羞辱你,杀了你都可以!” 陈刺史傻眼,尚方宝剑? 那确实能斩杀三品以下官员,如果公主要杀他,名正言顺啊! 他当即闭了嘴,保命要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很快,陆峤开堂审案,聂琚与谢玄在屏风后旁听。 大堂进来两拨人,互相怒骂着,像是有不共戴天之仇。 陆峤沉声道:“堂下何人,状告何事?” 一位浑身是伤的青年男子跪下,“草民卢瑞,求刺史做主!我女儿被穆家小儿虐杀致死,她,她才三,三岁啊......” 卢瑞伤心得说不出话,不停叩首,他旁边的妇人怀抱女童,嚎啕大哭。 旁人有围观百姓解释,这夫妻二人成婚多年,只得一女,疼爱得不行。 哪知今早疏忽,女儿被穆家半疯的儿子抱走,等寻回来后,他们女儿脸色青紫,已然没了气息。 卢瑞当时就疯了,跑去穆家要说法,然而穆家人多势众,他没讨到便宜,反倒挨了打。 聂琚听得心中揪痛,谢玄忙将她揽入怀里安抚。 陆峤望着妇人怀里的幼童,怒从心来,一拍堂木,“穆家小儿,你可知罪?” 一位穿绸衫的少年嘻嘻哈哈,“罪?什么罪?” 第107章 你能想办法,救这孩子吗? 穆父忙道:“”回刺史,我儿打小就疯疯颠颠,他什么都不懂啊。” 揪住儿子,“告诉刺史,你今早做了什么?” 穆襄拍手大笑,“我吃了胡饼!玩蚂蚁!抱妹妹玩!玩着玩着,她就没气了!” 他手舞足蹈,神情天真,却说着最可怕的话。 卢瑞双眼充血,“畜牲,你活活闷死了她!她手臂上还有你的手指印!” 又骂穆父,“他既是畜牲,你们就应该看住他,别让他出来害人!” 穆襄就是个祸害,他还协助拐子哄骗幼女,而穆家称他有疯病,不管他怎么作孽,总能用银钱打点摆平。 见穆襄还笑,陆峤忍无可忍,令府衙抽他巴掌。 穆襄立时撒泼,“打人了,刺史打人了!打人犯法!” 陆峤怒极,“你既知打人犯法,看来你并不傻!” 穆父慌忙跪下,“不不不,他生下来就痴傻疯颠,整个博陵都知道!” 卢瑞愤怒不已,“他若真傻,为何不闷死自己?” 穆襄从地上爬起,指向卢瑞夫人,语气轻松,“死就死了,你们再生一窝,哈哈。” 卢瑞夫人听得此等侮辰之言,心如刀绞,“畜牲!你就是畜牲!” 卢瑞拼命去打穆襄,穆襄躲开,哭嚎道:“父亲救我,祖母救我!” 堂外的穆老夫人惊呼,“我的乖孙,哪个狗官敢欺负你?” 穆氏族人纷纷响应,“他是痴儿,哪能和痴儿计较!” “刺史会不会判案?怎能欺负痴儿?” ...... 卢端夫人气晕过去,陆峤暂令休堂,将卢氏夫妻带回内堂,穆家人全部轰走。 谢玄望向卢氏夫妇,想到自己当年也差点被闷死。 叫来毕克齐,“你能想办法,救救孩子吗?” 毕克齐上前探看,气息全无,但身体尚温热。国师说,三岁下孩童最脆弱,却也容易返生。 “你们若信得过,且让我一试。” 卢氏夫妻忙给他跪下,“神医,都交给你了!” 聂琚默默祈祷:让这个孩子活着,让她活着! 半晌后,毕克擦擦额头的汗,吁出口气。 “神医,神医,我女儿怎么样?她怎么样?” 见夫妻俩焦灼又充满期待的样子,毕克齐道:“可累死我了!她能喘气,但心跳极弱,醒来尚需时间。” 卢氏夫妻闻言喜极而泣,忙跪下给毕克齐磕头。 聂琚由衷道:“毕克齐,你真厉害,等回京后,我定帮你挽回凤舞!” 毕克齐咧嘴而笑,“多谢公主。” 救活卢家女儿是大喜事,聂琚命人摆宴庆祝。 谢玄握住她的手,“公主想吃什么?” 聂琚眼睛一亮,“想吃你上次在军营烤的羊肉!” 后厨。 因着公主的吩咐,众人都忙着整治饭菜。 两位婆婆杀鸡,烫开水,边拔鸡毛,边闲聊。 “ 陆公子聪明俊俏家世好,品行也好,上天入地难寻。” “嗐,你还没见过谢将军吧?他更聪明更好看,家世更好,品行更好。” “陆公子从土匪窝救了多少人啊?他最好!” “要不是谢将军,你们能从匪窝里顺利逃出?还是谢将军最好。” 两姐妹争论不休,陆与谢,到底谁更好。 聂琚听得嗄嗄直笑,拍拍谢玄,“不错,你和陆峤很受欢迎。” 见到他们前来,厨师忙道:“公主,将军,你们且等等,饭菜一会儿就好!” 谢玄温和道:“我来给公主烤肉。” 厨师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什,什么?” 刺史府后厨出现神奇一幕。 堂堂骠骑大将军,挽着衣袖,燃起炭火,在院中熟练的翻烤羊肉。 公主躺在竹椅上,旁边有人给她捶背,喂点心。 “谢玄,你烤肉的动作真利落!比三哥好看!” “你累不累?我哼个曲给你听?” “谢玄,你热不热,我给你擦汗?” 后厨之人都躲着围观,天呐,大将军竟这么贤惠? 午饭十分丰盛,因着人多,就在院中摆饭。 聂琚挥手:“大家别客气,吃吧。” 其他饭菜人人有份,但谢玄烤的肉她护食,只自己用,吃得满嘴流油,谢玄给她擦嘴。 陆峤想给聂琚盛汤,但有谢玄在,聂琚都不看他。 正失落间,谢玄对他道:“陆峤,我已禁止穆家人出城,此案你预备如何?就这么放过穆襄?” 陆峤摇头,“不,穆襄对生死有认知,他蓄意谋杀,若就此放过他,还会有人遭殃。律法是公器,要能护百姓安宁。” 聂琚闻言从碗里抬起头,“表哥,你说得真好!” 陆峤笑笑,“为官者,当如此。” 卢氏夫妻千恩万谢,抱着女儿来辞行。 “多谢神医,等孩子身体大好后,我们就离开博陵,投靠她外祖家。” 聂琚不解,“为何要离开?” “因为穆家,他们早些年发迹,攀上京中贵人,犯事也不受罚,我们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女儿失而复得,他们抛家舍业也愿意。 陆峤郑重道:“你们先别走,穆家所犯之案,本官定会还你们公道,你们且住在府衙,等候结果。” 他已有对策,既不冤枉穆襄,也能还卢家公道。 穆家。 穆襄脸色阴沉,杯盘扔得满地,还用鞭子抽打侍女。 穆老人心疼道;“好孙儿,心疼死我了,狗官竟然敢打你!” “祖母,以往不都没事吗?狗刺史怎么了?” 穆父叹道:“听说原来的陈刺史被关起来了,新刺史来头不小。儿啊,你收敛些吧,最近别惹事。” 穆襄翻白眼,“我晓得,还用你说?谁知道那女娃娃如此不经折腾!” 他并不害怕,祖母说穆家在京中有人,而狗官们不管事,他们只管乌纱帽。 正洋洋得意时,穆家管事来报,“主君,不好了!我们被围住了!” 不等他说完,一队兵士闯进来,捆了穆襄就走。 穆老夫人怒骂,“不都没事了吗?怎的还来抓人?” 兵士喝道:“你做梦呢?谁说没事了?” 他们不单带走穆襄,还将穆家所有人都带走。 穆襄骂骂咧咧,兵士才不惯着,猛抽他嘴巴子,他才老实下来。 不多时,他被带到暗室,里面坐着狗刺史,旁边还有一男一女。 狗刺史温和道:“穆襄,本官今日过于激动,令人打了你,事后颇觉歉意,便为你备下饭菜,算作致歉。”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包粉末,慢悠悠洒在饭菜上。 “吃吧,这是秘制的调味粉,洒上后饭菜味道更好,快尝尝。” 穆襄面露惊恐,污言秽语一连串冒出,又呼喊救命。 陆峤面不改色,“你只管喊,叫破喉咙也没人来。请你吃个饭而已,怕何?” 第108章 驸马给公主捉萤火虫 “我不吃,我才不吃!” 穆襄后退,“这,这是砒霜吧?” 陆峤正色道:“你莫多想,哪会是砒霜?这是从西域带回的特殊香料,贵着呢,寻常人家吃不到。” 穆襄心道,呸呸,狗屁的香料,当我没见过砒霜? 陆峤见他不动,便将筷子直挺挺插在饭菜上,“穆公子,给本官一个面子,吃吧。” 筷子这般放,是祭奠死人的样式,穆襄哪还敢吃? 他上前将筷子拔去,平放在碗上,这才是活人吃饭的样式嘛。 一旁的谢玄悠然开口,“陆峤,你个狗刺史!既然人家不愿吃,你何必勉强?” 听到谢玄叫他狗刺史,陆峤磨牙。 “行啊,狗将军为你求情,本官也不强求。” 谢玄嘴角抽了抽,对穆襄亲切道:“既然你不肯用饭,那我们玩个游戏如何?” 穆襄见他相貌极好,风仪又佳,略略放心,“......玩,玩什么游戏?” 谢玄指向一张长案几,“躺上去,我再告诉你。” 穆襄怀疑的看着他,躺上去?躺上去做什么? 聂琚笑眯眯道:“去吧,你如若不去,狗刺史要喂你吃饭了。” 听聂琚叫他狗刺史,陆峤无奈,拿起长剑,凶狠道:“穆襄,你要么吃饭,要么玩游戏,选一个!” 穆襄有些胆怯,咬咬牙躺在案几上。 聂琚温柔道:“呀,穆襄,咱俩年纪差不多大,我年十五,正月生人,你呢?” 看着她美丽娇弱的样子,穆襄想也不想,道:“我也年十五,三月生人。” 陆峤笑了,好啊,满十五就好。 谢玄拿起浸了水的桑皮纸,往穆襄脸上贴去。 冰冰凉凉的触感吓了穆襄一跳。 “你.....你要做什么?” 谢玄莞尔,“玩游戏啊,我一张张往你脸上贴纸,等贴得够多时,你就会如卢家女儿一般,睡过去。” 穆襄立即翻身而起,“不,不,我不玩!” 那是睡过去吗,那是死啊! “玩嘛玩嘛,别害怕!”,聂琚指向谢玄,“这位哥哥也玩过,他说很有趣,很舒服。” 穆襄忍不住咆哮,“有趣?有趣你怎么不玩?会闷死人的!” 陆峤走到他面前,沉声道:“原来你知道会死人啊。” 他击掌,暗室门应声大开,外面聚着一群人。 “都听到了吗?穆襄知道下药能杀人,知道给死人祭饭的仪式,知晓如何闷死人!” 众人面面相觑,他们中有陈刺史,有当地豪族,也有普通百姓,方才透过暗门缝隙,他们观看了全程。 陆峤厉声道:“他晓人事,通世故,他疯吗,他傻吗?不,他就是个恶魔!借疯颠之由,蓄意杀人。” 穆家再也无可辩驳,只求宽大处理。 “他还是个孩子啊,怪我们管教不当,求宽大处理!” 陆峤冷冷道:“他年满十五,当负全责!” 穆襄行凶害人案,很快便有了定论。 “穆襄蓄意杀人,目无法度,依律,戴枷索镣铐流放三千里,终生不得返!” “穆家长辈陷瞒事实,纵后辈行凶,成年男子杖五十,服劳役三年,家产除补偿受害者外,剩余全部充公!” 穆老夫人一听,流放三千里?宝贝孙子怎么受得了,当场疾呼求饶。 穆家有人通晓律法,忙道:“且慢,流放三千里的案件,需要大理寺复核,你,你说了不算!我们要进京告状!” 他看向陈刺史,“陈刺史,你说是不是?” 陈刺史被臭抹布熏了两天,刚被放出来透风,闻言道:“是啊是啊,你说得对!” 穆老夫人急道:“那就复审,我们要复审!” 陈刺史却阴阳怪气道:“复审?复审个屁?他就是大理寺府丞!专程来复审地方案件的!” 穆家族人:“......” 得知穆家遭遇后,满城百姓都松口气。 博陵有三害,拐子,山匪,穆疯子。 如今三害已除去两害,他们奔向走告,“日子有盼头了!新来的刺史真不错!” 而从乌云解救出那批的女子,拿出陆峤分配的钱财后,也各自回了家。 她们期待有,忐忑也有,家人会怎么待她们?真能好好生活吗? 忙忙碌碌的白日过去,夜风带着些许凉意,月色朦胧,温柔而可爱。 陆峤去找聂琚,只要能看到她,他便觉安心。 刚到院门,却见聂琚与谢玄迎面来。 他喜悦道:“呦呦!” 聂琚笑得眉目弯弯,比月色还美上几分。 “表哥,你找我何事?” 陆峤温柔道:“没什么事,就是来看看你们,谢将军不介意吧?” 谢玄回道:“不介意,但哟呦要我带去看萤火虫,不如你明天再来?” “.....萤火虫盛夏才有,眼下天凉,哪有萤火虫?” 聂琚惊讶道:“是吗?秋季没有萤火虫?我不知道啊。” 陆峤看向谢玄,略带谴责,“呦呦不知这点,你经常行军在外,也不知吗?” 谢玄失笑,“陆公子,这重要吗?” 陆峤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有没有萤火虫不重要,重要的是,公主愿意带他去看。 失落的回到院中,却见长宁在等他。 “陆公子,我想与你聊聊。” 经历过患难后,陆峤对长宁有所改观,但他清楚自己的心意。 “郡主,莫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长宁冷笑,“我堂堂郡主,不是吟霜一介平民!我们或许可以作些交易,你以为呢?” 陆峤微怔,随即笑道:“好,那就聊聊。” 小院中,杂草丛。 谢玄拿着罗扇,猫着腰捉萤火虫。 聂琚兴奋的蹦着,“我就说有吧?快,就在你右手边!” 谢玄在她的指挥下,成功抓到几只,忙捧到她面前。 “咦,它们怎么不大亮?” 谢玄笑道:“因为月光太盛,显不出来。” 他脱下墨色披风,将两人罩住,运掌催动热意。 萤火虫飞起来,黑暗之中,屁股一闪一闪,亮晶晶。 聂琚欢呼道:“谢玄,你喜欢吗?” 谢玄望着她的脸,温柔道:“......喜欢,我当然喜欢,无比喜欢。” 黑暗中,感官无限放大,两人缠绵相吻。 细碎的呻吟断断续续,从披风下传来,萤火虫趁机跑了。 聂琚挂在谢玄身上,听着他在耳边诉说爱意,任之采撷... 待月上中天时,她被谢玄裹在披风里抱回屋。 被温柔的放在榻上后,她抱紧谢玄的脖子,好像还没向他说过喜欢呢。 第109章 公主不讲武德 次日,卢家女儿醒了过来,身体尚好,就神情呆愣,反应迟缓,也不肯说话。 毕克齐说她封闭了自己,父母要多开导,孩子才有希望好转,不然怕是一辈子都这样。 卢氏夫妻应下,“会的,会的!我们会好好陪她!” 穆襄被绳之以法,穆家就此败落,他们不用远走他乡,喜得流泪,不停的道谢。 卢家命案事了后,陆峤将山匪们提到大堂审问。 他来博陵,就是为复核拐卖案,要尽快揪出真正的主谋。 “本官知道你们与拐子有勾结,速速交待他们的身份,好将功赎罪!” 可山匪们并不配合。 大寨主叫嚣,“便是你用遍酷刑,我也不会吐露半个字!干我们这行的,义字当头!” 陆峤深吸口气,博陵一日找不出拐子,就不得安宁。 思忖一会儿,他去找谢玄,听说此人对俘虏招供颇有办法。 “如何能让他们交待事实?你有办法吧?” 聂琚捧着脸,“谢玄,你有办法吗?” 谢玄道:“有是有,但要行非常手段,请问这位刺史兼府丞,你可愿意?” 陆峤不假思索,“这些山匪犯案累累,不知害死过多少人,行非常手段,并无不可!” “好,那就开始吧!” 秋日烈阳下。 山匪们全被绑成粽子,押到博陵最大的街市上,围观的百姓挤得水泄不通。 “这是要做何?” “嘘,听说要将他们杀了!” “什么?死刑犯不是要押到京城,经大理寺卿与刑部复审吗?还要皇帝过目呢!” “有何不可?没看见公主在吗?” 聂琚坐在高台上,陆峤与谢玄立于两侧。 吹起她的青色帷帽,隐隐约约可见玉容。 她轻咳,谢玄将尚方宝剑递给她。 聂琚肃然起身,“尔等重犯,实在该死,理应杀了祭天!然,上天有好生之德,本宫便给你们机会,如果你们肯交待拐子的身份,本宫可从轻发落!” 寨主道:“兄弟们,咱们干的就是掉脑袋的事,这些年也快活过了,斩首就斩首,死也要给博陵留下一害!” 山匪们纷纷响应,“没错!” 聂琚不怒反笑,“好,非常好!本宫成全你们!” 她用剑指向第一个匪徒,“从你开始,你是说,还是不说?” 匪徒梗着脖子,“不说!老子这些年,玩过不少十二三岁的女子,死也值当,哈哈!” 围观的众人怒极,他们中也有女儿被拐走数年者,至今未归,受辱不说,怕是性命都没了。 聂琚喝道:“陆峤,摇竹筒!” 陆峤摇晃竹策,从里面抽出签来,“公主,是枭首!” “那便将他枭首示众!” 所有人都震住,枭首?不是斩首?他们有生之年,居然看到枭首? 匪徒哆哆嗦嗦,不,不会来真的吧? 不待他反应,谢玄一刀落下,匪徒的头骨碌碌滚落在地。 围观众人爆发出惊恐的尖叫声,大人忙捂住孩子的眼睛,“别看,别看!” 士兵上前将头提走,高高悬挂于城门之上。 聂琚看向第二个匪徒,“你呢,招,还是不招?” 匪徒梗着脖子,“......不,不招!” “陆峤!” 陆峤摇竹筒,又抽出一根签。 “回公主,这次是五马分尸!” “牵马来!” 五匹马被牵来。 士兵将匪徒的两只手臂,两条腿,脖子,一共五处,全都绑上麻绳。 麻绳另一头分别绑在五匹马上。 五匹马朝五个不同的方向,只待扬鞭催马—— 即成五马分尸。 场内一片死寂,半点声音都无。 所有人都意识到,公主是来真的! 匪徒吓尿了,他这才意识到,有些东西比死亡更恐怖。 有位豪绅战战兢兢道:“敢,敢问公主,竹筒里面...是,是什,什么?” “陆峤,告诉他!” “车裂,五马分尸,凌迟,绞杀......” 陆峤报出一连串刑罚。 豪绅差点没晕过去,天呐,这,这......公主居然这么狂妄吗? 匪徒终于能说出话来,“公主!我,我招...我全招!只求全尸!” 聂琚啧啧两声,“你不早说,浪费大家的时间。” 匪徒道:“城东老宅,有个梅的妇人,平日再本分不过,但其实,她,她是主要头目之一!你们之前抓的,只是底下的替罪羊!” 谢玄一听,立即派人前往城东抓人。 聂琚挥挥手,让人给匪首松绑,和蔼可亲道:“你瞧你,早招了多好!” 第三个人就是寨主,他等聂琚问话,说不定他能选到绞杀呢,倒也不算痛苦。 可惜聂琚根本不问他,也不摇竹筒,直接喊道:“你,凌迟!一千刀!” 寨主惊骇的瞪大双眼,“你,你怎能不讲武德?” 聂琚嗤笑,“武德?那是对人而言,你是人吗?” 雪亮的刀子被抬上来,薄如蝉翼,足足有十几把。 陆峤对众人解释道:“行刑过程中,刀子难免会折,所以多备了些。毕克齐,动手吧!” 新来出炉的刽子手.毕克齐上场,持刀而来,大眼睛闪着诡异的光芒。 众匪首眼看他们天不怕,地不怕的寨主双目暴起,当场晕死过去。 第110章 你这蠢物!本宫来告诉你! 聂琚颇为遗憾的叹口气。 “这条十八年后的好汉,你竟然如此脆弱?好吧,凌迟之刑,转给下一人!” 下一个匪徒嗷嗷直叫,“...我招,我招还不行吗?” “好吧,说来听听。” “梅,梅秀贞,就城东那女人,她......” 聂琚打断他,“不行!别人说过的不算!你要交待新的,真实的,有用的线索!” 匪徒汗流浃背,“是是,我懂了!” 他指向方才问话的豪绅,“他!他与我们有来往,给我们传递消息!作为回报,我们不动他家人,再送些钱财于他!” 豪绅慌了,“你别胡攀咬,绝无此事!” 不是在说拐子吗?怎么扯到他身上了? 匪徒举手发誓,“我说的是真的!我有证据!” 陆峤喝道:“有没有勾结,本官自会查证,绝不冤枉你们!” 后面的匪徒急了,公主说要交待新的内容,他们生怕到自己时,前面的人都交待完了。 他们也不讲武德了! “穆家那疯子穆襄,他才不傻!三年前就帮我们盯哨了!别小看他,他狡猾着呢!” “于家,于家二公子!他和他夫人都有参与!” “前任刺史,他收过我们好处费!” “还有陈刺史,他对我们睁只眼闭只眼,这,这是渎职罪啊!\" 陈刺史跳脚大骂,“你娘的,你个王八羔子!本官何时得罪你了?” 匪徒苦着脸,陈刺史是没得罪他,但公主要新的有用的消息,举报官员渎职,这也算吧? 聂琚恪守诺言,对于交待过的人,一律押入大牢,等候进京审判。 有位老人哭着替儿子求情,“公主,我儿不得己才落草为寇,求公主饶过他!” 旁边有人骂道:“呸!你儿子杀人时,你怎么不劝他呢?” “我劝过,劝不住啊!可死者又不能复生,杀了他又有何用?我这把老骨头,还指着他送终呢!” 一中年秀士扬声道:“老伯的话在理!犯案之人众多,按律法他们都得死!但这又有什么意义?不是该宽容些吗?” 他道貌岸然,一副理中客的样子,百姓们有些发懵。 聂琚站在高台上,扬声喝道:“你这蠢物!本宫来告诉你,死刑的意义!” “其一,死刑可告慰死者在天之灵!每个无辜枉者,他们都希望,害他们的人偿命!” “其二,死刑能让被害者亲属好过些!送凶手下地狱,是对生者最大的安慰!” “其三,死刑可威慑凶徒!若杀人不用偿命,凶徒将肆无忌惮,滥杀成风,世道大乱!” 国朝对死刑已是慎之又慎,每年判斩首者,都需经一道道复审,最由皇帝过目。 “至于死者会不会原谅凶犯,就让凶犯到地下去问吧!而人间律法,是送他们去见阎罗!” 聂琚说完,底下百姓大声叫好,就是这个道理! 有人调侃中年秀士,“要不我送你去见阎罗?不过你得留下遗言,说不追究我刑罚。哎呀呀,你怎么还急眼了?方才不是挺大方?” 众人怒骂中年秀士,“你他娘的!未知他人苦,却劝他人善!满肚子坏水!” 忙到天黑,匪徒交待的嫌犯大多落网。 陆峤顾不上休息,连夜审理嫌犯,府衙外挤满听审之人。 谢玄也未松懈,他安顿好聂琚后,带人去巡城。 聂琚躺在院中休息,今日她精神高度集中,疲惫不堪。 “怪不得大理寺的人冷漠,刑部的人愁苦,整日跟罪犯打交道,难免会这样。” 暖冬给她揉太阳穴,“但驸马是久经沙场之人啊,为何他一点都不凶狠?” 聂琚也觉奇怪,谢玄身上确实没有戾气。 院中被敲响,是长宁求见。 聂琚放她进来,抬眸问道:“你来做何?” 长宁耐着性子朝她行礼,“见过公主殿下。” 聂琚懒洋洋道:“你说你,没事跑博陵做什么?别说是为探亲,谁信啊?” 长宁怔然半天,方道:“我与公主说件事,我父亲踩着哥哥们的尸体上位。他表面上对我母亲哀悼思念,对我宠爱无度。实则,他背地里早就与人生下几个儿子,有人已经年满十五。” 聂琚微惊,“什么?你是说除了姜氏腹中,你还有弟弟?” “是,但父亲将他们藏得极深,我也不知道他们的下落。” “你为何要告诉我这些?不会只为诉苦吧?” 长宁有些别忸,“父亲要丢下我回陇右。他贪心不足,万一哪天犯事,陛下不会饶过我。我透露消息给公主,是希望公主来日能助我一二。” “你父亲?回陇右?你还不知道吧?他在万朝会上同突厥可汗跳胡旋舞,不留神摔伤了,眼下动弹不得,回什么陇右?” 长宁:“......” 乍然听闻父亲摔伤,她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心疼。 聂琚打量着她神色,“你来博陵,是不是为搭上陆峤?梁国公府的势力不小。” 长宁沉默,并没有否认。 “那你为何不去找陆峤?他那么聪明,定有办法帮你。” 长宁冷笑,“我找过他,但他让我找你。” 聂琚思忖一会儿,认真道:“长宁,你告诉我,在陇右时,你有没有做过坏事?” 长宁有些慌张,她虽然没亲自做过坏事,但父亲与沈靖安做过,她知晓他们的行为,算有隐瞒之过。 聂琚脸色微冷,“长宁,我可以帮你。但前提是,你没犯下大错。至于你交待的消息,于我来说用处不大,你最好能说出你弟弟们的下落,我才能帮你。” 长宁犹豫道:“......你能帮我到何种程度?” “那就得看,你能给我提供多大用处。” 聂琚知道长宁定然还有事情瞒着。 她也不急,对盛夏道:“天色已晚,送郡主回房。” 京中,秋闱如火如荼进行中。 平康最近天天拜佛,希望她的隋大郎能高中。 她平康的驸马,最好能是陆峤,男宠是隋遇安,两人加起来,完全胜过谢玄。 想到这里,她嘴角都咧开了。 恨不得去太极殿跺上几脚,耍耍威风,聂琚不在,她就是最高贵的公主。 第111章 呦呦别哭,都过去了 皇帝站在太极殿前,遥望远方。 聂行舟问道:“父皇可是在想念呦呦?” 皇帝掐着眉心,“是啊,她长这么大,都没离开过朕,朕哪会不想她?唉,谢玄应该能照顾好她吧?” 自从宝贝女儿去博陵后,他就牵肠挂肚的,呦呦吃得好吗?睡得好吗? 聂行舟笑道:“父皇,儿曾以为,你会将呦呦嫁于陆峤,没想到却是谢玄。” “行舟啊,你是不是以为,因着谢玄军功盖世,朕才将呦呦下嫁拢络他?” “是,大家都这么想。” 功高盖主的大将军,尊贵无比的帝女,完美的权力组合。 皇帝摇头,“你们哪懂得朕之苦心?” 他有数十位子女,最喜欢的就是小女儿,也只有小女儿最懂他的心思。 其他子女嘛—— 看聂行舟一眼,太子还不错。 再想想其他子女,有优秀者,有平庸者,总体还算省心,没给他惹是生非—— 然而下一刻,官人来报,“陛下,安阳侯求见,他,他......” 他觑向聂行舟,欲言又止。 皇帝喝道:“只管说来,不必避着太子!” 宫人硬着头皮道:“是,安阳侯说端王殿下,与他夫人暗通款曲。” 皇帝:“......” 聂行:“......” 半个时辰后,端王跪在大殿内。 他风仪翩然,满脸诚恳,“父皇便是罚我,也得等秋闱结束吧?为朝选拔人才要紧!” 皇帝怒斥,“你贵为亲王,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偏去觊觎臣妻!说,何时开始的?” 端王答道:“就在呦呦的及笄宴上,我与小乔遥遥一顾,相见即断肠。” 皇帝愣了愣,“小乔是谁?” “小乔就是安阳侯夫人。” 皇帝:“......” 端王很不满,“大家都是体面人,安阳侯何必闹这么难看?儿就是见小乔深闺寂寞,稍加安慰嘛。” 作为男人,他都不介意小乔有夫君,愿意为爱偷偷摸摸。 而安阳侯却介意小乔有情郎,实在小气! 他们两个谁更爱小乔,一目了然嘛。 皇帝闻言,让宫人拿来鞭子,狠狠往端王身上抽。 端王细皮嫩肉,哪吃过这种苦。 “父皇息怒啊,这是呦呦给我提供的思路。她让我关注候夫人!我照做了啊!” “住口!你这孽障,还敢攀咬你妹妹!” 端王看向角落里的聂行舟,“太子,太子!你倒为我说句话啊!我曾将经验传授过你!” 皇帝脸色僵住,什么? 太子不肯纳妃,他.....他不会也爱人妻吧? 聂行舟忙否认,“不不,父皇!儿子没有,真没有!” 他越解释,皇帝越怀疑,闷得胸口生疼,一个个的! 想哭,更思念小女儿了。 博陵。 这几日陆峤就没闲过,忙着审问犯人。 因着前几日的酷刑威慑,嫌犯们再不敢隐瞒,竹筒倒豆子般,有什么交待什么。 整个博陵风气为之肃清,天空都干净许多。 大人告诫孩子,“便是穷死,饿死,也不能干杀人越货的事!” “对对,更不能做拐子,伤天害理!” 如今在博陵,提起广陵公主,众人又敬又怕。 聂琚这两日有些烦恼,她来月信了,小腹坠痛。 谢玄搓烫手掌,给她揉着小腹,阵阵热意传来,聂琚舒服多了。 顺手抚上谢玄好看的眉眼,忍着难受,有件事情不得不问。 “告诉我,用桑皮纸沾水将人闷死,你是不是...亲身经历过这些?” 当日谢玄用这方法吓穆襄时,她便有了猜测。 谢玄手掌微顿,揉着聂琚的乌发,讲述当年之事。 他刚西境时,江夏王并不将他放在眼里,一个少年而已,说不定哪天就战死了。 随着他的军功越来越大,江夏王热情拢络他,还提出让长宁嫁他。 而他断然拒绝,声称自己此生为国守边境,终生不娶。 后来他发现江夏王贪墨军饷,勾结异族谋利,便警告江夏王,还搅黄江夏王的几桩好事。 由此,他彻底惹怒江夏王,不多后,江夏王安排内奸对他下手。 大约是不想让他痛快死去,沈靖安便想到将人活生生闷死的方法。 聂琚伏在他胸前抽泣。 此刻,她恨极江夏王一干人等,他们怎么能这般做? 他们差点杀死她的意中人。 她差失去世间最好的谢玄。 “......你,你这些年到底吃过多少苦?” 谢辞说,谢玄十五岁就上了战场,立军功无数,但军功哪是那么好立的? 以前,提到英武的将军,聂琚总是崇敬而欣赏。 而如今她只觉心痛,眼中泪水扑簌簌掉落。 幸亏谢玄活着。 幸亏他没死。 谢玄见她掉眼泪,忙安慰:“呦呦别哭,都过去了。” 聂琚泪水模糊,“......当时父皇为我赐婚,我很排斥,所以去你家胡闹,你当时是不是很厌烦?” “没有,并没有厌烦。” 他只觉得有些好笑。 公主脑门上明明写着:我不喜欢你!我要与你退婚! 嘴上却说喜欢他,要和他生孩子,让他吃补药什么的。 聂琚在他怀里呜呜哭了半晌,哭完后,擦擦眼泪。 “......你说终生不娶,是不是在骗江夏王?在骗世人?好让父皇不忌惮你?” 谢玄给她擦眼泪,“也不是骗人,我曾真是这么想。” 他少年时便立下誓言,要立下不世功业,还百姓安宁。 不求万世名,但求无愧于心。 有这等理想,他就得做好随时死亡的准备。 所以他告诉家人,他无心男女之情,更不必为他议亲,以免耽误别人。 谢夫人为此,背地里没少发愁,家人轮番劝他,但他不为所动。 直到庆功宴上,他不得不求娶聂琚。 明媚鲜活的公主,让他从噩梦摆脱的公主,他最喜欢的公主。 聂琚故作生气:“那现在怎么办?如果你还想马革裹尸,我怎么办?改嫁给别人?” 谢玄忙抱住她,“不会的!我不会让你嫁给别人!我会好好活着,一直陪伴你。” 聂琚被哄得破涕为笑。 可她还是担心谢玄的身体,万一他哪天晕眩时,身边无人,又没带药,那又当如何? 谢玄也想到毕克齐的药,难得有些委屈。 虽然他没吃过黄莲,但他确定,这药比黄莲还苦。 以下小剧场: 端王:我与小乔相好,还是呦呦给我提供的思路呢! 聂琚:人在博陵坐,锅从京中来!三哥你肯定看过《夫人与候爷和离后,嫁处男皇子》! 谢玄:我要好好活着,不然公主怎么办?不能让她嫁给别人! 陆峤:谢玄,药太苦,你别勉强自己,有我在呢! 谢玄:滚,我爱吃黄莲,我可以当饭吃! 第112章 女儿速归,我们想念你 待聂琚小日子过去后,拐卖案件也审理清楚了。 大牢里关满犯人,只待押解回京。 根据拐子的交待,陆峤写成文书,请求各郡县协助寻找被拐卖的女子。 聂琚一边喝鸡汤,一边读皇帝的来信。 【呦呦,自你离京,朕与你哥哥都十分思念你。你三哥快把朕气死了!安阳侯夫人死活做他第十九房妾室,安阳侯闹着要自尽,怎么办?因着你不在,平康也无法无天,作福作威,最近御史也骂朕,朕苦啊!你快回来吧!】 聂琚鼻子微酸,她何尝不想念父皇与哥哥呢? 回信: 【父皇莫担心,女儿会尽快归京。你放心,安阳侯才不会自尽,真正要死的人,是不会闹的,他会悄无声息的死去。平康就由着她闹吧,我回去后她就老实了。至于御史骂你,那是他们职责所在,别放在心上。】 她与谢玄商量好,后日就启程回京。 天气凉起来,城中百姓开始贴秋膘。 有位屠夫,他女儿从乌去山解救出来后,全家人感恩戴德,杀了头猪,将精肉,肥肉,骨头等送一大筐到府衙。 “公主对我家有再造之恩,这些随便吃,我天天给你们送!” 他死活不肯收钱,放下东西就跑。 后厨一合计,将精肉炸成肉丸,肥肉炼油,大骨头则炖成汤。 就让公主与将军体验下民间的贴秋膘吧。 一个个圆形铜锅被端上来,骨头汤煮得浓浓的,里面洒有枸杞,芫荽。 谢玄与聂琚共用一锅,他捞起大骨头,拿着给聂琚啃。 骨头上的肉软烂,一口咬下去,满颊生香。 “.....好吃,我喜欢!” 聂琚双手抱着骨头,含糊不清道:“为何我以前不知,竟有这种美味的吃法?” 谢玄解释道:“这种骨头是平民打牙祭用的。你平日所食,皆是最精细之物。这些哪会出现在你的食案上?” 他拿过细细一截芦苇杆,让聂琚吸食里面的骨髓。 聂琚轻轻吮吸,眼睛大亮,“好嫩好香!像豆腐一样。” 这次她第一次吃骨髓,稀罕得不行。 谢玄又给她盛汤,递到她嘴边,“喝点汤润胃。” 聂琚就着他的手喝,“好鲜啊。” “公主尝尝炸丸子。” 谢玄说着喂给一个焦香的萝卜肉丸。 “好吃!又香又脆!” 聂琚抹抹嘴,朝谢玄勾勾手指,用衣袖做遮掩,在他脸颊亲一下。 用餐地点是在后花园,众人皆在不远处分案而坐。 吟霜瞅瞅他们,再瞅瞅陆峤,“陆哥哥你看,有谢将军在,公主就没有自己动过手。” 她脸红了红,“......方才,公主好像还亲了谢将军呢。” 这才是真正的饭来张口吧? 那公主穿衣服时呢? 她是不是也不必自己动手? 陆峤食不知味,味同嚼蜡,也不理会吟霜。 用完饭,聂琚正欲回屋睡觉,神武军来报,“公主,外面有人闹事。” 聂琚有些犯困,揉揉眼睛,“是何人前来?所闹何事?” “是李三娘的公婆,他们非要李三娘与他们儿子和离。” 陆峤一听,立时就有些头疼。 李三娘是他们从乌云山解救回来的女子之一。 不出所料,他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大堂之上,杜父杜母朝陆峤行礼,“陆刺史,我儿要与李三娘和离,请刺史准许。” 杜仲急得不行,“父亲,母亲,儿求你们,别闹了行不行?我绝不与三娘和离!” 杜母气急,“儿啊,你不要颜面,我们还要呢!三娘在土匪窝待了那么久,她哪里还会清白?听母亲的劝,与她和离吧。官府赔偿给她的那笔银钱,就当是她退回的彩礼。” 儿媳失踪半年多了,他们都以为她死了,乍见儿媳回来,她并不高兴,失了名声的新妇,哪能再要? 可儿子死活不同意与儿媳和离,说三娘是陆刺史亲自救出来的,如果要和离,需得陆刺史点头,一家人便闹到这里。 陆峤正色道:“两位老人家,李三娘被山匪所掳,她受了不少苦,如今被救回来,你们当关怀安慰她,而不是拿走她的银钱,将人赶走!” 杜仲红了眼睛,“刺史说得对!我今生只三娘一个妻子,她被掳走,有我的责任,是我没护好她!” 陆峤欣慰道:“既是如此,你们回去好好过日子,两位老人家莫要再闹。” 李三娘伏地哭泣,她在乌云山受了那么多苦,都撑下来了。 回家后,婆婆话里话外暗示她,要她以死明志。 但她好不容易回到夫君身边,哪舍得去死? 杜父不满,“纵然你是刺史,也管不了别人的家务事!我是一家之主,今日定要我儿与三娘和离。我儿可再娶,至于三娘,我们也不要她的银钱,让她拿着改嫁去吧。” 杜母抓住杜仲的双臂,“儿啊,你是读书人,识文断字,何愁没有新妇?母亲求你,你与她和离吧,不然母亲怎么活?” 门外聚着一些看热闹的人,杜氏族长也在。 族长叹道:“我说公道话,两个孩子既不愿和离,你们何苦相逼?” 杜母不理会他,只管朝杜仲哭泣。 “儿啊,我与你父亲都上了年纪,怕是没几年活头。但你还年轻,有这么个新妇,来日你如何立足?你非要逼死我们吗?” 第113章 砒霜白绫匕首,选一个吧 内堂里的盛夏愤怒道:“李三娘又做错了什么?她也是受害者,她的公婆愚昧至此!” 一旁吟霜悄声道:“这事儿我们蜀地也发生过,曾有妇人被歹人所污,婆婆嫌她失了名节,便使劲磋磨她,邻居也辱她,夫君对她打骂不说,甚至让她陪男人换钱......最后她用刀——” 暖冬紧张道:“她抹脖子自尽了?” “不,她将她夫君杀了,把婆婆与邻居的舌头害下来,喂了狗。” 聂琚:“......” 盛夏:“......” “此事当年震惊剑南道,节度使觉得她的性情刚烈自强,上书为她求情,最后被判流放。从那以后,蜀地鲜有人家敢搓磨儿媳。男人大多怕妻子。” 大堂里,杜母指着李三娘道:“三娘,你要非赖在我们家不走,那我便去死!” 杜仲悲泣,“母亲!三娘花钱她的陪嫁,给你买药,给父亲沽酒,她操持家务,孝敬你们,她做得还不够吗?她被匪徒掳走,就是因为陪你大老远去上香!” 杜父板着脸,“我让你与她和离,不是休妻,已够仁至义尽!你如果不照做,就要逼死你母亲!” 李三娘悲不自胜,满脸泪水。 撒泼哭闹的婆婆,满脸阴沉的公公,还有焦灼痛楚的夫君。 摸向发间银簪,这是新婚之夜,夫君送她的礼物。 夫君说过:三娘,我会永远待你好,生死相随。 她绽放出多日未曾有的笑容,“......与君初婚时,结发恩义深。杜郎,来生再见!” 银簪刺向喉间,被飞来的一道亮光打落,是陆峤扔出的。 便是如此,李三娘喉间仍渗出一丝丝鲜血。 杜仲尖状若疯颠,抱住李三娘,“三娘,三娘!” 他转头怒道:“父亲!母亲!你们非要逼死三娘,我就与她同死,全了新婚之时的誓言!” 李三娘哭泣道:“杜郎别犯傻,你好好活着!” 杜仲夺过李三娘手上的木簪,“三娘可知,宁同万死碎绮翼,不忍云间两分张。” 夫妻二人字字泣血,堂上堂下的人都觉不忍。 吟霜急得直跺脚,“为何遇到事情,他们总会先想到死? 我若是三娘,绝计不死!该死之人,是她公婆啊!” 聂琚心神微动,“......你所言不是没道理。” 片刻后,盛夏捧着一个红漆托盘出来,走到杜父杜母面前。 “两位,我家公主有令,让你们从其中择其一。” 杜父不解其意,“这,这是什么?” “令郎心意坚定,他不会与李三娘和离,想来你们夫妻不愿再活,我家公主赐下砒霜,白绫,匕首,请你们上路。” 杜氏夫妻呆住,公主为何插手此事? 盛夏喝道:“公主是君,你们胆敢不从?违抗君令,将祸及杜氏全族!” 杜氏族长拂袖,“你们既能逼死三娘以保颜面,那此刻你们赴死,保杜氏全族吧!” 杜母张张嘴,“......我,我们为何要死?我们做错什么了?” 陆峤怒喝,“三娘又做错了什么?我朝只有保护女子,断无逼死女子之律法,由不得你们私设!你们是选毒酒,还是匕首,还是自挂东南枝?” 杜母傻愣愣的,“......挂东南枝?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让你们找棵歪脖子把自己吊死!” 杜父疾呼,“公主饶命啊,我,我没说要死啊!是我老妻非要我儿与三娘和离,寻死觅活的是她,不是我啊!” 陆峤冷笑,“也就是说,你不再管杜仲与三娘之事?” “是是,三娘是好女子,就依我儿的意思!” 盛夏道:“也行,你就不必选了。” 她对杜母道:“既然你决意要死,那就快点,我还要向公主复命呢。” 杜母哆哆嗦嗦,砒霜?吃下要烂心肺的! 匕首,匕首多疼啊? 再看看白绫,料子倒挺好的...... 可她哪想过真死啊,博陵三害已除,好日子才刚开始。 忙求饶,“公主,我错了!我错了!他们不必和离,我这就将三娘领回家!” 怕众人不信似的,她爬到三娘跟前,“三娘,是母亲犯糊涂,做糊涂事!你别怪母亲!” 李三娘与杜仲都料不到,母亲态度转变如此之快,她不是坚定的要寻死吗? 盛夏拿出匕首,递到李三娘手中。 “三娘,公主将物赠于你,以后再有人嘲笑侮辱你,只管割去他们舌头!” 杜母浑身发抖,“......小娘子放心,若日后有人敢嘲笑三娘,我,我和那人拼命!” 聂琚的声音传来:“行了,你们走吧。” 一家四口朝内堂叩首,“多谢公主,多谢公主!” 陆峤松口气,有李三娘的案例在,其他被解救出来的女子,日子也能安稳许多。 盛夏拍着胸口,“公主,方才奴婢紧张死了,生怕杜氏夫妇真寻死。” 聂琚嗤笑,“真正想死的人,哪会满世界嚷嚷?他们不过拿死亡作威胁,换取自己要想的东西,跟三岁小孩没什么区别。拿不到糖,最多嚎两声,死是不可能死的。” “如果杜仲真听他父母的,与三娘和离,或是眼看着三娘死,公主会怎么办?” 聂琚答:“本宫会令神武军将杜仲勒死,这是他最好的结局。” 吟霜听得直拍手,这话听真着舒心! 离开博陵当日,天清气朗,百姓们夹道相送。 被解救出来的女子们挤在最前面。 李三娘与杜仲给聂琚跪下,“多谢公主相助,我们夫妻一辈子感念公主的恩德。” 聂琚肃然道:“本宫以过来人的经验告诉你们,还是搬出去单过吧,日子会舒服许多。” 瞧瞧谢玄,他搬出谢家主宅后,她与谢玄的感情迅速升温,两人平日做点什么也方便。 谢玄忍不住笑了,公主又傻又可爱。 察觉到陆峤落到聂琚身上的目光,他正色道:“陆刺史,博陵百姓爱戴你,要不你留下来继续做刺史?” 陆峤回敬他:“不必了,如今满城都在传,嫁人当嫁谢将军,你是她们心中的理想夫婿,还是你留下吧。” 他颇有些担心,公主在博陵大刀阔斧,软禁刺史,做出许多违规之事,说不得回京中后,他们三人都要遭弹劾。 以下是小剧场: 谢玄:陆峤,东厂需要你这样的人才! 陆峤:岂止呢,西厂也需要我这样的人才! 第114章 自母后逝去,后宫再无所出 平康乘坐马车,带着隋遇安出了城。 隋遇安越与平康相处,越能发现她的优点。 公主虽然骄纵,但不歹毒,嘴上说得凶,但从未真正害过人。 比如说今日,她晓得广陵公主回快来了,便去城外迎接。 “我可不是为迎她!我就是出城透口气,你说她傻不傻,非跑去博陵那个鬼地方。” 隋遇安看向她膝盖上的话本,“这些是坊间新出的吧?要送于广陵公主?” “是啊,我看腻了,扔了可惜,就给她!” 妹妹去博陵那么久,按照话本中所写,她和谢玄日日相处,应当情不自禁,夜夜销魂,两人该有孩子了。 隋遇安壮着胆子道:“公主,能否求你一件事?” “说。” “我义父的医书快完成了,他这些年他身体不大好,全靠出书的信念撑着,一旦医书完成,他怕是...怕是天不假年,公主能否求大长公主,让她见义父一面?” 虽然义父从来不说,但他深知,这是义父的心病。 平康闻言,差点没将隋遇安从马车里扔出去。 “不成!我好不容易与姑婆关系有所缓解,你莫要害我!” 隋遇安怔然,“......公主。” 看他失望的模样,平康轻咳,“要不这样,姑婆最喜欢广陵,你到时求她带话吧。” 前方出现大队人马,马车停下,一个脑袋露出来,是聂琚。 平康兴奋冲上前,“你们总算回来了!” 聂琚乍见平康,跳下马车打招呼。 平康将话本塞给她,几步跑到陆峤面前。 “陆峤,你一路可好?本宫十分记挂你,天天出来迎你,等啊盼啊,总算见到你了。” 陆峤嘴角抽了抽,“......多谢公主,微臣甚好。” 他望向隋遇安,笑道:“请问这位是?” “.....咳,他是我府上区区画师...而已。” 平康暗自后悔,早知道就不带隋遇安了。 陆峤这么骄傲的人,哪肯与人共侍一妻呢?得让他慢慢接受。 隋遇安暗叹,平康公主也同时喜欢这位陆公子吗?那自己又算什么? 聂琚迫不及的翻开话本子。 《嫡女淡如菊,嫁木僵人享福》 其时称没有意识,不能行动的人为木僵人,意思是不能动弹的僵尸。 她不由惊呼,话本先生们个个是人才。 以前是嫁瞎子,瘸子,傻子,疯子...... 如今连木僵人都不放过。 那可是动弹不得,吃喝拉撒都在榻上的木僵人啊...... 平康打断她思绪,“你先别回公主府,去宫里看父皇吧,他最近不大好。” 聂琚慌了,脚下一个不稳,谢玄忙扶住她。 “平康,父皇怎么了,发生何事了?” “我说不清,还是你自己去看看吧。” 聂琚匆匆赶到太极殿,却见皇帝神色憔悴,消瘦不少,而端王低眉顺眼,立于一旁。 聂琚愤愤然,定是端王把父皇气成这样的。 上前揪住端王的衣襟。 “三哥,你为何干不人事?勾搭小乔就算了,怎么就不藏严实点?把父皇气成这样!” 端王忙道:“呦呦,你别激动啊,关我什么事?是父皇他不服老,非要与铁勒汗王比试骑射,不慎扭伤了老腰!我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侍疾,莫要冤枉好人!” 皇帝喝道:“逆子,你说谁老呢,说谁说老呢?” 他略一动弹,腰疼得厉害,忘记自己受伤了。 聂琚跺脚,“父皇,你为何要这般不省心?” “呦呦放心,朕无碍,哼,铁勒王从马上摔下来了,他摔得更惨。” 端王笑道:“铁勒王岂止是惨!他见父皇受伤,惴惴不安,生怕父皇灭了铁勒一族,便故意摔下来!” 皇帝拉着聂琚的手絮叨。 本想说女儿瘦了,但瞅了半天,女儿不仅半点没瘦,脸颊看着还胖了点,便讪讪住口。 聂琚轻拍着皇帝,“父皇别说了,你好好睡会儿吧。” 皇帝大感安慰,他之所以憔悴,大半是因为思念女儿所致。 如今女儿就在眼前,他轻快不少,不多时便安然睡去。 端王不由感慨,他还记得小时候,刚失去母亲的小妹妹哭得十分伤心。 父皇便整日抱着她,轻轻拍打,妹妹才能安心入睡。 如今妹妹长大了,轮到她哄着父皇入睡了。 安顿好皇帝,两人走出殿外。 望着宏伟大气的宫殿,聂琚备觉亲切,还是京城好,此处让她心安。 随意坐在台阶上,问端王,“太子哥哥近日如何?他为何没来陪父皇?” “他?他忙着呢,父皇最近养伤,他监国代理朝政。白日我陪父皇,晚上换他来。至于那些嫔妃,父皇不乐意见。” 聂琚点头,“我晓得,他在思念母后。” “是啊,没人能取代母后在他心中的地位,自母后逝去,后宫再无所出,你成了我们最小的妹妹。” 皇帝与皇后是少年夫妻,两人相互扶持,皇后襄助皇帝上登高位,她因操劳过度,早早撒手人寰。 皇帝为怀念她,建寺庙,建浮屠塔,建道观,她的名字,注定与皇帝一起载入史册。 两人正聊着,却见江夏王被人抬着前来。 他朝殿内呐喊,“陛下,陛下,你没事吧?微臣来看你了!” 太监哎哟一声,“江夏王,你自己都成这样了,还来看陛下,真是难为你。” 江夏王拭着眼泪,“我便是死了,魂魄也要撑着来看陛下一眼。” 端王听得哂笑,“你看他这话说的,多么情深义重,连我都听得动容。而父皇重情,最吃他这套。” 聂琚不由想到谢玄当年无助的模样。 一张张桑皮纸往他脸上贴,他慢慢没了呼吸,该有多绝望啊。 不由就湿了眼眶,想提刀冲进大殿,杀了江夏王。 端王被她眼中的戾气吓了一跳,“呦呦,好好的,你这是怎么了?” 聂琚咬咬牙,“三哥,你不觉得江夏王该死吗?” 太平本是将军定,却不许将军见太平。 端王沉默,他虽然不知具体情由,但江夏王在陇右的风评并不如何。 而妹妹记挂的,除了父皇太子外,就是谢玄了。 但除非江夏王犯下滔天大错,不然皇帝是不会重罚他的。 夜晚,聂行舟披一身星光而来。 父皇已经睡着了,妹妹趴在小榻上,也睡得正香。 他笑了笑,“呦呦,哥哥来了。” 第115章 解开当年误会 聂琚半梦半醒,“哥哥,你能不能帮我做件事?” “何事?” “帮我除掉两个人。” 聂行舟静默一会儿,道:“好,我答应你,安心睡吧。” 次日清晨,聂琚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睡在东宫,盛夏与暖冬侍立在前。 “公主醒了?” 聂琚揉揉头,她想起来了,昨夜她好像与哥哥说了什么,之后哥哥将她送来东宫。 “太子呢?” “回公主,今日有早朝,太子上朝去了。” 聂琚伸伸懒腰,东宫是仿太极宫而建,广阔而华美,就是有些空荡,好像缺个太子妃。 此时,朝堂上十分热闹。 官场向来复错综杂,谢玄去博陵后,京中各势力一直关注着那边的境况。 如陆峤所料,他们在博陵闹出的动静太大,令百官瞩目。 闻风而动的言官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广陵公主无视法度,软禁博陵刺史,当街将嫌犯??枭首,使民心惶然。” “大理寺府丞陆峤越权,代理刺史之职,简直儿戏!” “骠骑大将军谢玄擅用兵权,助长广陵公主气焰!” 以顾丞相为首的朝臣,则与言官们争执不下。 “公主有尚方宝剑,斩杀刺史都可,何况软禁?” “陆府丞夜以继日审案,满心为百姓,他的功远大于过。” “博陵情势复杂,山匪猖狂,谢将军若不以武力威慑,博陵会大乱。” 言官们参一条,他们便驳斥一条。 聂行舟在上首看得好笑,下朝后,将这些说与皇帝听。 皇帝有些酸溜溜的,“言官们骂朕时,顾相都不吭声,由着朕被骂。如今言官参你妹妹,他倒知道护着她。” 话是这么说,但他很为小女儿自豪。 柳寺卿对陆峤博陵之行的成果十分满意,为表彰陆峤,他请求升陆峤为大理寺少卿。 言官瞬间气炸了,他们哪里肯依,有几人撞了柱子,血溅当场。 皇帝无奈,只得暂时压下奏折,寻机再给陆峤升官。 而聂琚在宫中陪伴皇帝几日后,便赶回公主府。 她答应过毕克齐,要尽快帮他挽回凤舞。 将凤舞与毕克齐唤到公主府,她坐中间,两人坐左右。 看向他们,凤舞多美啊,再看毕克齐,摘下面具与胡子后,也是个极俊美的青年。 “毕克齐,凤舞,本宫知道你们是极好的人。” “闹成今日这般境地,其中必有误会,你们各自说来,谁也不许打断谁,听到没有?” 男女之间,有误会不可怕,可怕的是,一个不问,一个不说。 或是有心想解释,但对方不肯听,那真是作大死。 毕克齐与凤舞齐声道:“是,我们听公主的。” “开始吧,凤舞先来。” 凤舞深吸口气,“那年,我与商队经过沙州,中途休息时,在泉水边遇毕克齐。” “月儿弯弯,我们坐在沙丘上,他弹胡笳给我听,我跳舞给他看。” “我喜欢他,他说他也喜欢我。” 毕克齐急急道:“是的是的!我喜欢你,我真喜欢你。” 聂琚抬手,“毕克齐你先别说话,让凤舞说。” 凤舞眼中似有泪意,“他说要买我,我们以后就留在沙州做夫妻。我将这些告诉同伴,同伴都羡慕我,说我命好。” “我将母亲留给我的遗物赠于他,等他来买我,可直到出发,都没等到他。我们离开了沙洲,来到大邺。” “领队把我卖给一位富商,我念着毕克齐,不愿让别人碰我。但那些人哪管我的意愿,我经常被打,浑身是伤......被转卖多次后,才遇见公主。” 毕克齐失声痛哭,“......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吃过这么多苦,我该早些找到你。” 聂琚对他道:“你先别哭,说说你当年是怎么回事,为何没去买凤舞?” “我去了!我和小舞的领队说过,用于阗美玉换她。我给了订金!可等我拿玉赶到时 ,他们已经走了。我十分伤心,喝得烂醉,几日后才醒。我无法忘记小舞,便来到大邺找她,我从来没有放弃过她!” 聂琚唏嘘一阵儿,道:“事情大概弄清楚了,是那领队反悔,他不肯将凤舞卖于你,所以才有此后种种。” 凤舞掩面而泣,此刻她的心乱极,不知该爱,还是该恨。 聂琚起身,体贴的给他们腾地儿,让他们互诉衷肠。 误会虽然已解开,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凤舞的心,需要毕克齐慢慢去暖热。 江夏王府。 姜氏的腹部已经老高,趾高气昂,愈发不将长宁放在眼里。 长宁以前恨她,但如今只觉得她可怜,若不是父亲摔伤,姜氏与自己都已经是人质。 看了父亲一会儿,她转身回了院中。 沈靖安来找她,“怎么样?陆峤与你如何?” 长宁不动声色,“尚可。” 沈靖安仔细打量着她,“长宁,你莫要哄我。” “沈靖安,你实在多疑,我哄你做什么?陆峤刚被言官弹劾,等他荣升大理寺少卿后,说不得就会向我提亲。” 沈靖安半信半疑,“我且信你,另外告诉你一个消息,蜀王要进京了。” 长宁微惊,“蜀王?依朝律,亲王成年后,无诏不得入京。” “陛下不是受伤了吗?他用这个借口,再者,最近太子的风评不大好。” 长宁明白了,沈靖安搭上蜀王了。 此人阴险,与他合作,等同与孤谋皮。 而她现手上最有利的,就是郡主的身份。 以及,她知道其中一位弟弟在哪里。 第116章 吴某身无长物,以此身献公主 陆峤回京后,与大理少卿、刑部侍郎一道复审博陵重案。 乌云山匪徒犯案累累,害人命无数,皆判处死刑。 穆襄数次凌虐谋杀幼女,加上协助拐子拐卖人口,判列刑。 穆父服役十年,流放至岭南。 至于那些为非作歹的豪绅,则全部抄家,其子孙不得参加科举,终生不得入朝为官。 大案已结,陆峤疲累至极,回到家中倒头就睡,梦到许多少年事。 刚出生的呦呦。 两岁多的呦呦。 三岁去弘文馆读书的呦呦。 她那般美丽可爱,甜甜的叫他表哥,她是落入凡尘的神女。 恍惚中,忍不住想,他当初为何非要去蜀地? 一别三年,归来后,呦呦身畔已有谢玄,她显然是真心喜欢谢玄,半点都不勉强。 他想拼尽全力追回她,可又担心追求太过,会惹得她不开心。 辗转难眠,写信给聂琚:呦呦,我家庄园菊花开得正好,三日后请你赴宴,还望赏光。 生怕聂琚避嫌不去,他还特意请了端王,平康,大长公主,甚至连谢灵秋都请了。 聂琚欣然同意,写信告知谢玄,让他一道赴宴。 几日未见谢玄,她还怪想念的,翻翻诗集,扒拉出几句充作情诗。 城外军营。 谢玄在营帐里与属官们商议演习细节。 大邺有秋末阅兵的习俗,皇帝下令,半个月后举行阅兵仪典,打算用一场军演,作为对藩属国的送别礼。 望着聚精会神的谢玄,吴春犹豫一会儿,还是将信呈上。 姜年说,但凡事关公主,在将军心中,都是一等一重要的。 “将军,这是公主给你的信。” 听得此话,众人都住了嘴,纷纷看向谢玄。 谢玄坦然自若接过。 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是他的平日作风。 但这次,他先是有些着恼,然后浮出笑意,接着竟有些害羞,最后化成喜悦。 乍见他露出如此丰富的表情,属官们快好奇死了,信中写了些什么? 行军司马资格老些,人也近中年,他干脆倚老卖老。 替众人询问:“将军打算何时与公主成亲?我们都盼着喝喜酒呢。” 众人纷纷起哄,“是啊,将军,我们都等着呢,礼金都准备好了!” 谢玄将信折起,嘴角扬起,“......快了,届时会请诸位观礼。” 何时与公主成亲,他说了不算啊。 晚上睡不着觉,借着灯光,将信拿起来反复看。 上面写着: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 底下还画有一头圆滚滚的猪豚,抱着大萝卜在啃。 旁边小字标注:猪豚是我,大萝卜是谁?是你吗?是你吗? 因着思念聂琚,他失眠了。 聂琚却不失眠,她睡眠向来极好。 平康一身盛装,前来公主府找她。 “妹妹,你想不到吧?陆峤给了我菊花宴请柬,他是不是想通了,愿意做我的驸马?” 聂琚有些头疼,“你真要嫁给陆峤?” “当然,嫁给他多好啊!等我们成亲后,让陆峤搬入公主府。至于陆夫人,母妃说我不必理她,她休想在我面前拿乔。” 聂琚暗道,哪有你想得这么简单。 情知劝不住平康,转而问道:“隋遇安呢?他最近如何?” “他说他今年定会榜上有名,但那又如何?便是努力大半生,他也比不上陆峤的家世。” 谢玄金印紫绶,位同三公,她的驸马也绝不能差。 盛夏笑道:“两位公主,今日就是放榜日,你们要不要去看看?” 两人齐声道:“当然要!” 榜单前挤满得水泄不通,有人在热情的读榜。 “张俊生,三甲七十六名!” “胡子仪,三甲七十六名!” “吴谦,二甲第一!这个厉害啊!” 平康派去的人在榜单前看了半天,硬是没看到隋遇安的名字。 平康嘟囔道:“什么?他竟然未上榜?罢了罢了,男人嘛,倒也不必个个都在官场打拼,我就喜欢他不染俗务的样子。” 聂琚笑道:“没有上榜,有两种可能,一是落第,二是可能在一甲。三哥说今年一甲不贴榜公示,殿试时才公布。” 平康一喜,“你不早说!” 她拉着聂琚下了马车,在一众书生里张望,看是否有容貌出众的,男人哪会嫌多呢? 一位白衣男子走向她面前,他双眼如点漆,唇若涂丹,神韵风流脱俗。 平康眼睛大亮,瞧瞧,这相貌,这气度,真招人稀罕呐。 男子对她一礼,“小娘子,在下吴谦,可否请二位用些茶点?” 他观察平康许久了,打人打听她的喜好,今日终于如愿相见。 平康哪会拒绝美男子? 茶肆雅间里,吴谦夸赞平康的性情美貌,真诚而周到,让人如沐春风。 平康心花怒放,此人有眼光,也有狗胆! 她开门见山,“吴谦,你请本宫用茶点,是想要搭上本宫?” 吴谦离席行礼,“是,在下为二甲第一,想为国效力,却苦于无门,望公主相助。” 世人都以为他们高中后,便可平步青云,光宗耀祖,着实可笑。 即便是一甲前三,在官场上他们也排不上号。 平康扶扶鬓角,“本宫可不白白帮助人,你说说,你能给本宫什么?” 吴谦长拜,“吴某身无长物,谨以此身献公主。” “就是说,你愿意以色侍人,哄本宫开心?” “是,某愿意,心甘情愿。” 他并非迂腐之辈,在官场上若无人提携,只能做个小吏,比如上届榜首,才得八品官职。 平康喜不自胜,但她尚有一个问题。 “你既想搭上皇族,为何不找大长公主,或是找广陵公主?” 姑婆喜爱美男的名声在外,而妹妹又远比自己受宠,他为何偏要找自己? 不得不让人生疑。 吴谦清清嗓子,“实不相瞒,我想过找大长公主,可一来她郎君太多,二来嘛,她五旬芳龄,高高在上,我,我攀不起啊。” 他今年才二十二,大长公主实在消受不起,他爱权势没错,但多少得有点底线不是? 再小心看向聂琚,其实吧,他最情愿找这位公主。 真诚道:“广陵公主有驸马,我若敢向她自荐枕席,被谢家人得知,性命怕是都没了,谈何为国效力?平康殿下,你能理解吧?” 平康公主素有草包之名,且她扬言要睡最美的男子,他们一拍即合,多合适啊。 当然,这句他没敢说出来。 平康觉得他还算实诚,“行吧,明日本宫带你参加菊花宴,你争点气,收拾好看点。” 吴谦激动不已,拱手道:“是,多谢公主抬举。” 公主的宴会,参加之人定然是王公显贵,寻常权贵都进不去。 第117章 把这王八羔子抓起来 见平康与吴谦眉来眼去的,聂琚自觉不能碍他们的事,施施然起身,信步去街市闲逛。 边走边盘算,明日就是菊花宴,她穿什么衣服呢? 谢玄是今晚回来,还是明日回来? 盛夏忽道:“公主,你看前头那人,是不是隋公子?” 聂琚抬眸看过去,隋遇安正被两个老人抱腿不放。 这人左右见绌,急得脸都红:“老伯,你别这样!分明是你自己摔倒的,我扶你起来。” 老翁六十来岁的样子,胡子花白,说话时一颤一颤的。 “我伤了腰,哪还起得来?我得看大夫,你快背我过去。” 老妪拉住隋遇安不放,撒起泼来。 “你撞伤我夫君还想抵赖?是欺负我们老迈吗?我们要报官!” 聂琚啧啧两声,“盛夏啊,你瞧这老伯,他长得像不像谢太傅?这婆婆耍赖的样子,有点像平康姐姐。” 盛夏哭笑不得,上前询问,“隋公子,这是怎么回事?” 隋遇安看到他们,如同看到救星一般,“这位老人家突然摔倒在我面前,硬说是我撞了他。” 方才他去看榜,榜上未有自己的名字,他很是失望,该如何面对平康公主? 想起平康爱吃街边的羊肉饼,他便买了两个,准备拿给平康。 买了饼要离去时,却被两个老人缠上,嚷着让他赔钱。 聂琚问地上的老翁,“这位书生当真撞伤了你?” 老妪的眼珠转了转,“没错,我夫君半截身子都埋时土里了,他还能讹人不成?” 他们夫妻二人拐卖儿童多年,最近博陵案发,他们也被同行检举,上了通缉榜。 两人想离开京城暂避风头,买吃食时,见隋遇安长得斯文老实,便想讹些银钱作盘缠。 哪知这小子穷酸死抠,一文钱都不肯赔给他们。 见聂琚穿戴不凡,浑身都是好物件,老妪道:“小娘子,你就可怜可怜我们,赔些钱吧。” 聂琚笑眯眯道:“好啊,盛夏,拿钱给他们。” 隋遇安却不同意,急道:“公主,他们就是骗子,不能让他们得逞,不然他们以后还会讹人。” 聂琚不理他,拿钱正欲递给两人,突然大叫,“呀,你们快起来,地上有蛇。” 老妪一惊,屁股刚要抬起,却被老翁按下,哼,小娘子不过是虚晃一招,吓唬人罢了。 聂琚笑了,她由此断定,这两人肯定有问题。 正常人听到有蛇,不管信不信,都会下意识逃开,而这老翁却一动不动,演得有些过了。 围观之人突然惊呼,“蛇,蛇!真有蛇!” 老翁笑得胡子直抖,“哄谁呢?这季节蛇都躲起来了!” 正说着,一条手指粗细的蛇,浑身五彩斑斓,吐着信子向他游过去。 老翁看着蛇的三角脑袋,愣了半刻,马上跳起来。 老妪被他踩到,又疼又惧,爆发出一声尖叫,夫妻二人瞬间跑得没影儿。 众人惊惧后退,却见一绿衣少年吹起口哨。 蛇爬到他身上,他像戴手绳一样,将蛇缠在手腕上。 “诸位莫怕,我这是鉴谎蛇,只攻击说谎之人。” 聂琚不敢看他手臂上的蛇,侧过头道,“你,你是谁?” 少年笑嘻嘻道:“小娘子好生美貌,悄悄告诉你,我是高昌幻术师,你信不信?” 围观之人都摇头,通缉令上的高昌幻术师是中年人,这少年不过十五六岁。 聂琚却神色凝重,“我信!来人,将他拿下!” 暗卫闻声,迅疾而上。 少年左右闪避,“小娘子,你过分了!我方才为你们解围,你却这般待我!” 聂琚喝道:“王八羔子,你上次在宫宴,纵兽行凶,差点害死我与父皇,岂能饶你!” 幻术师都能变幻出苍穹星辰来,容貌与声音自然也能变幻。 眼看少年就要被暗卫拿下,天空突然暗下来,飞沙走石,却是一派大漠孤烟之景。 众人惊骇万分,聂琚也心神大震。 此人幻术水平远胜毕克齐,毕克齐在他面前就像曾孙一般。 半炷香后,幻象消失,隋遇安惊魂未定,“公主,他真是高昌幻术师?” “是,除了他,没人有这般能耐。” 街角口,少年跃上马车。 沈靖安一脸阴沉,“马飞腾,你莫要给我找麻烦。” 马飞腾不以为意,“放心,他们查不到你头上!哎呀,那位小公主真漂亮,我说她怎么有些面熟,原来在宫宴上见过。她着实聪明可爱,我喜欢她。” 他当日逃离皇宫后,变换着不同的脸,整日在街头嚷嚷他是高术昌幻术师。 可直到如今,唯有沈靖安与小公主相信他的话,好生无趣。 沈靖安不由想到初见聂琚的样子,又想到自己其后的遭遇,不由暗恨。 警告道:“她就是朵有毒的花,你离她远些。” 马飞腾双手枕在脑后,“陛下为何还不出兵灭麴氏高昌?他就这般大度?” “你未免将陛下想得太蠢,你满世界嚷嚷,行刺之事是高昌王所为,这反而能证明他的清白。” 马飞腾叹道:“你们这帮人啊,生性多疑。” 他是前高昌皇族,跟国师学通天之术,后来发生战乱,马氏被麴氏取代,麴氏屠杀马氏,血流成河,他要为死去的亲人们报仇,让整个麴氏皇族付出代价。 沈靖安看出他的心思,“过段日子,我会引荐贵人与你相见。如果他得势,可以扶持你做高昌王。” “你莫不是要为我引荐太子?可拉倒吧!” “不是太子,是太子的弟弟,蜀王殿下。” 马飞腾啧啧道:“我懂,你们大邺的皇位诱惑力那么大,哪个皇子谁不想上位?他有那本事吗?” 沈靖安笑了笑,“这位殿下,说起来最像陛下,深得帝心。” “好,那我见一见这位殿下。” 他翻了个身,师父早就死透了,家人也没了,他还有一位师弟活在世上,这点他能感应到。 只是师弟在哪里呢? 第118章 谢玄处死内奸,赶去找公主 聂琚进宫找皇帝,告知他高昌幻术师之事。 “父皇,他一直潜伏在京中,不停的变幻年龄容貌,必须得将他抓起来!” 皇帝立即下令,以后只要有人自称是高昌幻术师,先将人抓起来再说。 “呦呦,你们在博陵所为,皆是为百姓谋利,等找个时机,朕定要嘉奖于你们。” 他早已想好给小女儿的奖赏,这是多年前就想给她的,只待时机到来。 “父皇,女儿听说二哥要入京了,是真的吗?” “是,他听闻朕受伤,便上书求朕允他进京,说起来你们也有两年未见了,他向来疼你,定会给你带礼物,哈哈。” 聂琚抠抠手,对这件事,她并不如父皇那般轻松。 父皇曾不止一次说,几个儿子里,数蜀王最像他。 说这话时,父皇只是感慨下,没旁的心思。 但蜀王与朝臣怕是会有别样心思。何况蜀王镇守北境,颇有声望。 一山不容二虎,他来了,东宫会平静吗? 晚来风急,菊花飘香,陆家的宴会已准备妥当。 这是陆峤回京后首次举办宴会,除了皇室中人,陆家还另外邀请了许多宾客。 数千盆名贵菊花巧妙的摆放着,一筐筐肥美的螃蟹,一坛坛琥珀美酒。 角角落落都挂上防风宫灯,映着亭台楼阁,美仑美奂。 青墨不解,“公子啊,菊花宴你为何要非放在晚上?人家都是白日办。” 要说陆家的菊花宴有什么特别的,那可太多了。 但最特别的是,宴会举办在晚间,可通宵达旦,给每位宾客备都有休息区,有点像贺秋夜。 陆峤抚着一朵绿菊,“她喜欢灯下观花,说如隔着云雾般,颇有意趣。” “那公子要不要去接公主府接人?” 陆峤的手顿了顿,“不必。” 谢玄那个人,他定会接上表妹一同过来赴宴。 聂琚也是这么想的,她换上镶满红宝石的长裙,涂好口脂,贴上海棠花钿,就等谢玄来接她。 可左等右等,谢玄却一直未来,她不禁有些着急,谢玄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不由联想到很多可怕的场景,慌得直咬食指。 正想派人去打听,却见吴春意与谢灵秋同来。 谢灵秋对她一礼,“公主,兄长让我陪你先去赴宴,他随后就到。” 聂琚急切道:“发生何事了?他,他怎么了?” 谢灵秋望向吴春意,具体发生了什么,她也不知道,兄长只让人传口信给她,让她在宴会上陪着公主,寸步不离。 吴春意忙道:“请公主宽心,将军临时有军务要处理,他说能赶上宴会,派卑职送你们过去。” 另一边,陆夫人脸上的笑容快挂不住了。 宾客们都到齐了,可儿子说公主不来,就不开宴。 吴谦打扮得风流宛转,朱红色的衣袍衬得他甚是打眼。 “瞧,这位是平康公主的入幕之宾。” “长得真不错,平康公主还没驸马,就开始养男宠了?” “......嘘,别再议论,小心被她听到。” “为何还不开宴?听说螃蟹是刚从江南运来的,膏肥黄美。” 陆夫人母族是江南顶级豪族,江南有什么新鲜货,陆家就有什么。 “瞧你那点出息,咱们来是为吃吗?” 聊得正热闹时,陆峤带着聂琚进来了。 男子着云青色衣袍,清朗似月,女子明艳如花,灯光给两人镀层光彩,看着再般配不过。 聂琚的模样有些疏离,陆峤却是眼眸光彩流转,引她坐下。 陆夫人有瞬间的动摇,儿子好像比她想象中更喜欢公主。 谢灵秋忙跟着聂琚坐过去,堂兄嘱咐了,让她紧跟公主,不给别人半点可乘之机。 平康嚷道:“陆夫人,能开宴了吧?” 陆夫人连声道:“能,能,开宴!” 肥美的蟹被端上来,换作平时,聂琚定会马上开吃,可她这会儿记挂谢玄,实在懒得动手。 陆峤快手快脚拆着螃蟹,拆好后,将细嫩的蟹肉淋上姜醋,放在聂琚面前,聂琚却不动。 倒是谢灵秋客气道:“多谢陆公子,你拆蟹的手法极是纯熟。” 陆峤莞尔,因为表妹爱吃,他特找师傅学的。 以前在京中,每年螃蟹成熟,他最开心的事情,就是给表妹拆螃蟹。 军营里,氛围十分紧张。 谢玄刚处死内奸,内奸重伤功曹参军后,想带着机密地图逃跑。 谢玄盯他已久,他亲自率人去追,将内奸射下马,而他因为中途马摔倒,受了点轻伤。 行军司马苦口相劝,“将军,你虽然伤得不重,但也要好生养着,快去休息吧。” 过些日子就是阅兵大典,届时将军必然要上场,万一伤口加重怎么办? 谢玄让军医给他上药包扎,休息是不行的,他必须马上赶过去。 菊花宴上,酒过三巡,气氛渐浓。 平康来到陆峤面前,“陆公子,本宫向你引荐一位举子,这位是二甲第一,吴谦。” 吴谦忙拱手为礼,“陆公子,久闻大名。” 陆峤还礼,“吴公子。” 看平康表情,他大概能知道两人是何种关系,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 他有些同情上次城外的那位隋公子,此人与自己同命相怜啊。 聂琚待不下去了,她举起酒杯,“表哥,多谢你设宴款待,我得先走了,此酒聊表歉意。” 她要带羽林卫去营防,找谢玄去,这人必然出了状况。 陆峤怔了怔,神情黯然,涩声道:“......不必,你心情不佳,别再饮酒,容易伤身。” 深吸口气,表妹今日的心就不在宴席上,更不在他身上。 “走吧,我送你出去。” 聂琚颌首,刚走出两步,却见灯火葳蕤中,墨衣宽袍青年迎面而来。 他身姿高大,如玉山而行,明明该是冷寂之貌,却因为眉眼处的眷恋,显得格外温暖。 “公主,对不起,我来迟了。” 聂琚低落的情绪瞬间高涨,声音雀跃发抖,“......谢玄,你来了!” 第119章 作为胜利者,他要大度些 谢玄眉目温柔,捏住她手腕,对众人道:“实在抱歉,今日有事耽搁,来迟了,诸位莫怪。” 陆夫人松口气,“谢将军来了就好,请入席!” 聂琚眼睛亮晶晶的,轻轻晃着他的手臂。 用撒娇的口气命令,“我要吃最大的那只!吃蟹黄蟹膏!还有蟹肉!” 谢玄揉揉她的乌发,“好,你坐下等着。” 见聂琚瞬间跟换了个人一样,陆峤心绪纷杂,就这么喜欢谢玄吗? 谢玄常年征战在外,鲜少出席贵族之间宴会,今日好不容易有机会,众人都上前与他寒暄。 “谢将军最近可是在忙演习?听说陛下很重视此事!” “谢太傅可好?年底令尊外任就要回来了吧?” 谢玄边答话,边拆螃蟹。 他不爱吃螃蟹,这是第一次拆蟹,动作难免有些笨拙。 吴谦兴奋的直搓手,这位就是骠骑大将军?真英俊!真威风! 但是嘛——这人肯定很少吃螃蟹,嘿嘿,机会来了! 他立在一旁,热情的指点谢玄如何吃蟹,他老家多湖泊,吃蟹极有心得。 谢玄依言照做,将蟹黄喂给聂琚。 蟹黄金灿浓香,蟹肉细嫩鲜甜,加上姜醋的刺激,味蕾炸开。 聂琚快乐的要飞起,“......唔,好吃,你拆的蟹特别好吃。” 要不是碍于这么多人盯着他们,她早就抱着谢玄亲几口了。 谢玄用手指给她擦拭嘴角,递给她温好的酒,“喝点酒,驱驱寒。” 众人早就听说谢玄侍奉公主无微不至,今日亲眼所见,才知传言非虚。 不禁感慨,驸马也不是人人都能做的,谢玄如此厉害,在公主面前还得俯首低耳, 不能摆半点架子。 吴谦卖力展示自己的才华。 “有蟹有酒,临风赏菊,实乃人生乐事,谢驸马又有公主相伴,真是天大的福气啊!” 他不称谢玄为将军,称为谢驸马,是因为他相信,谢玄是个能屈能伸的人物,不在意世人的目光。 聂琚吸着蟹黄,傲然想:可不是嘛!我是谢家祖坟冒的青烟! 众人却是表情各异,这人只顾着拍公主的马屁,怕是得罪了谢玄! 堂堂骠骑大将军,还未与公主成婚,就在公开场合被冠以驸马之名,弄得像附属品一样,谢玄能开心才怪! 吴谦此前不停的聒噪,他们本就厌烦,眼下都幸灾乐祸起来,就等着谢玄训斥吴谦。 谢玄却对吴谦和悦道:“......这位公子,请问你如何称呼?” 他起初还以为吴谦是专门给宾客拆蟹的侍者,但再看看服饰打分 ,却又不像。 吴谦退后一步,恭敬道:“学生吴谦,姑苏人士,今秋闱二甲第一。” 谢玄颌首,“不错,你倒是个人才。” 吴谦大喜,能让骠骑将军询问夸赞,他已经成功了大半。 谢玄为三军主帅,有选择属官之权力,军中官职多,他要让谢玄对他印象再深刻些。 正欲再表现一番,平康的侍女把他叫走,“吴公子,去给平康殿下拆蟹。” 吴谦有些惋惜,他还想做诗称赞谢玄与聂琚呢,但平康公主叫他,他不得不从,只能下次再献诗了。 他被叫走后,众人方有机会与谢玄搭话。 酒香蟹中,骠骑大将军一边飞快的拆蟹,一边与人谈话应酬。 他还顺手将陆峤之前拆的蟹肉吃了,“我先前不知,原来蟹肉竟这么好吃。” 陆峤:“......” 怎么都没想到,他辛辛苦苦拆的螃蟹,呦呦一口没吃,全便宜了谢玄。 凉风吹来,满嘴蟹肉的聂琚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为了展示她闪闪发光的宝石裙子,她今晚穿得有些单薄。 谢玄擦干净手,解开披风给她盖上,“公主,天凉风寒,我们回去吧。” 聂琚扯住他衣袖,“我不想走!还没玩够,也没吃够,咱们再待一会儿吧。” 陆峤忽然觉得,他再没必要留表妹,便吩咐人拿来食盒,装满螃蟹,又备上一坛酒。 “呦呦,外头天凉,你们将这些带回去吃吧。” 谢玄让侍从接过,丝毫没有谦让,风采翩然道:“多谢陆公子。” 聂琚也笑眯眯道:“多谢表哥,改日我们给你设宴。” 陆峤心神恍惚,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在说:“谢玄,送呦呦回去吧,路上别让她受凉。” 谢玄颌首,“陆夫人,陆公子,告辞。” 两人之间表现得再客气谦和,众人还是察觉到了暗流涌动,脑中想象着三人的恩怨情仇。 陆夫人强笑着,将谢玄等人送到门外。 回来后,却见儿子立于西风中,神情如月色般冷寂,她不禁一阵心疼,“峤儿。” 陆峤淡然一笑,“母亲,我无事。” 上了马车,聂琚一头扎钻进谢玄怀里,用拳头轻捶他。 “你知不知道,我今晚有多担心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我给你留些颜面!别以为你给我拆螃蟹吃,我就原谅你了!今晚定要好好罚你!” 谢玄握住她白玉般的拳头,“.....好,我任你惩罚,怎么罚都可以。” 方才在菊花宴上,见陆峤陪在聂琚身侧,他又恼又嫉,恨不得当场将陆峤扔进湖里,再把聂琚抱走。 他努力说服自己,别与陆峤计较,这人争不过他,作为胜利者,他要大度些。 然而不行,他还是会慌张,会生气。 到了公主府,进了寝屋,他将聂琚抵在门上亲吻。 聂琚身上的寒意完全被驱散,谢玄就像一团火,顷刻之间就能将她吞噬。 发钗除去,青丝散落,腰带也被解开。 谢玄的掌心烫,探进她衣襟里抚摸。 柔软,温热,腻滑。 丰盈处被覆上濡湿,传来轻微的刺痛。 她只觉脚底发软,指尖发热,浑身上下被酥麻感裹挟,几乎站不住。 只是亲吻而已,她就变成了这样? 谢玄一只扶着她的纤腰,一手垫在她后脑勺处。 女子碎破的声音传来,“......榻上,咱们去榻上。” “......好。” 沉重华丽的榻上乍然承受两人的重量,轻轻晃了晃。 第120章 睡梦中的聂琚成了衡山公主 东宫。 聂行舟接到谢玄处置内奸的消息。 “谢将军如何?” “回殿下,他好像受伤了。” 聂行舟一惊,“伤势可严重?” 探子回道:“属下看到他还能骑马回军营,想来应该不严重......吧?” 这他可不敢保证! 谁知道谢将军会不会在回军营的路上,再次从马上摔下来? 也许箭上淬有毒呢?说不得谢将军回军营后就发作了? 再说不得......广陵公主要换驸马了。 聂行舟看他表情变换不停,更着急了。 如果谢玄受伤严重,妹妹肯定要啪嗒啪嗒的掉眼泪,这怎么能行呢? 赶紧命人备车,匆匆赶向菊花宴,得赶在妹妹哭之前陪着她。 菊花宴上杯盘交筹,众人聚在一起玩行酒令。 如吴谦所说,美酒肥蟹,菊花飘香,多难得的良辰美景! 众人呼朋引伴,吃着大肥蟹,饮着菊花酒,偶尔分出一点心思来,同情陆峤片刻。 谢灵秋也拿只螃蟹拆着。 堂兄带着公主就走,没有理会自己,所幸他还有点良心,知道留下吴春意保护她。 那她今晚不能白来吧?总得吃个螃蟹再走吧? 好不容易拆完螃蟹,正要往嘴里送蟹黄,陆家仆人迎着聂行舟前来。 众人忙放下手中杯盏,离席行礼,“见过太子殿下。” 太子向来深居简出,他们都以为他今日不来呢,为何此时驾临? 聂行舟抬手,示意众人免礼。 当得知妹妹被谢玄接走了,他长长松口气,谢玄能来接人,说明他的伤势不严重。 既然来了,便是为着舅舅梁国公的面子,他也得多待一会儿。 见谢灵秋还留在这里,他既高兴,又有些纳闷,“谢家妹妹,你堂兄走时,为何没有带上你?” 谢灵秋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回答,“......堂兄去公主府,我不方便同行吧?” 聂行舟:“......” 不由想起妹妹在谢玄面前口无遮拦,娇纵胡闹的模样。 谢灵秋一见他神色,忙为堂兄找补,“我堂兄有分寸,他不会......他是守礼之人。” 聂行舟见她慌张,便笑道:“你说得没错,孤与父皇都信得过你堂兄。” 唉,什么信不信得过,反正都这样了,罢了罢了。 谢灵秋见他附和自己,心中涌出丝丝欢喜。 聂行舟谢灵秋手中的拆得乱七八糟的螃蟹,笑道:“谢家妹妹,孤来教你拆螃蟹吧。” 公主府。 东窗之下,竹影摇曳,玉色纱幔里透出一双美妙的剪影。 聂琚双臂抱住谢玄,抬头迎合他的亲吻。 亲着亲着,忍不住去解谢玄的衣服。 谢玄握住她的手腕,“公主,咱们就这样好不好?” 聂琚哪里肯依,抬手就去扒拉谢玄的衣服。 谢玄捂着衣领,委屈巴巴道:“不脱衣服,公主就不喜欢了我吗?” 说着在她脸颊上落下一连串亲吻,“......我哄公主睡觉行不行?” “才不要!我又不是三岁小孩,不用你哄睡!你快把衣服脱了给我看!” 谢玄无奈,只得除去衣袍,他手臂上包着白纱带,隐隐有血色沁出。 聂琚忙起身,她就知道!事出反常,必然有妖! “发生什么事了?怎么就受伤了?疼不疼?” “今晚我去追内奸,不慎从马上跌落,手臂磕在碎石上,受了些轻伤,并无大碍。” 聂琚不信,非要拆开纱布来看,观察了半天,确认只是浅伤。 鼓着腮帮子,在伤口上吹了吹,又亲了亲,才给他将缠上布带,打了个漂亮的?凤尾结。 看着她小心翼翼的样子,谢玄胸口满胀,将人揽进怀里,“天色不早了,快睡吧。” 聂琚趴在他胸膛上,嘿嘿傻笑。 “谢玄,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谢玄摸摸她柔嫩的脸,“......没忘,这是京中公主府,不是在博陵。” 即便如此,他也舍不得丢开聂琚回将军府,今晚就陪着她吧,随陛下责骂吧! 聂琚更高兴了,谢玄上道啊,父皇对此睁只眼闭只眼,他们怕什么! 使劲吧,睡个天昏地暗! 反正父皇又不可能站在他们榻前盯着看! 早朝,皇帝难掩激动。 他收到了来自博陵的万民信,百姓们在极力感谢广陵公主等人,上书请求朝廷嘉奖。 拿着万民信,皇帝乐得嘴角都咧开了。 真是刚磕睡就有人睡枕头,是时候给他们嘉奖了。 他将大理寺卿的折子找出来,当场批复陆峤为大理寺少卿,赐千金,赏布帛。 又下旨褒奖谢玄,赐庄园一座。 因着有万民信在手,加上给他们的封赏不算出格,所以平日最爱蹦跶的言官,也没有出言反对。 看皇帝笑眯眯的样子,顾丞相却有些担心,陛下怕是在憋着什么。 他熟练的垂下双目,以袖掩面,尽量离言官们远一些,以防他们的唾沫星子喷到自己脸上。 果然,下一刻,皇帝嗓音变得极温柔,“朕打算给广陵公主换个封号,与众爱卿商量下。” 御史中丞身躯一震,陛下的语气越柔和,表示他要办的事情越过分! 声音中不免带着紧张,“陛下想拟什么封号?” “衡山,衡山公主,你们觉得如何?”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衡山? 衡山可是五岳之一!陛下在想什么? 礼制:凡名山大川及畿内县皆不得以封。 话说得很明白:名山大川及其郡县不能作为皇子公主的封号! 不出所料,言官们都持反对意见,就连平日喜爱聂琚的朝臣也反对。 封赏就封赏呗,但不能拿五岳神山做封号啊,这封号太重了! 皇帝望向顾丞相,“顾相,你觉得如何?” 言官们瞪着他,“顾相,你觉得如何?” 顾相:“......臣觉得,虽然公主劳苦功高,但此举有违礼制。然,此举虽然有违礼制,但公主功苦功高。一切,皆有陛下与诸公守夺。” 他多年来当受气包,已经琢磨出一套经验来。 言官们性情再刚烈,也犯不着为一个公主封号撞柱子。 既然不撞柱子,那事情就好多办了。 吵吵嚷嚷半天后,以皇帝的胜利告终。 “对,没错!朕就是要一意孤行!你们奈朕如何?” 还在睡梦中的聂琚成了衡山公主,食邑五千户。 皇帝卷起圣旨,喜孜孜的下了朝,换上日常服饰。 “准备车驾,朕要亲自去公主府,给她一个惊喜!” 第121章 狗东西快跑!你岳父来了! 聂琚有赖床的毛病,今早也不例外,太阳晒到屁股上,她还没动弹。 怪谁呢? 驸马太销魂。 勾她沉迷温柔乡。 亲一口谢玄,手脚并用,缠着人继续睡。 此刻,嬷嬷在厨房,指挥人给聂琚准备早膳。 盛夏与暖冬坐在院中,望着寝屋发呆。 谢辞在核算公主府账目,算得头昏眼花。 他揉揉双眼,走到院中伸懒腰。 忽然瞥见院中有位衣饰朴素的中年男子,这人在院中四处打量,颐指气使,一副主人的派头,他身边还有个点头哈腰的狗腿子,一脸谄媚。 谢辞顿时怒了。 这两人是什么货色?怎么进来的?护卫为何没通报? 狗腿子看到他,笑眯眯道:“衡山公主呢?她起了吗?” 谢辞喝斥,“......什么衡山公主?这是广陵公主府!尔等何人?” 中年男子负手而笑,“今日之后,再无广陵公主,只有衡山公主。” 市井混迹多年的谢辞,突然嗅到了一丝丝不妙的气息。 可怜见的,他还是去年冬天同谢玄进宫见过皇帝,早不记得皇帝长什么样了。 朝中年男子试探道:“......陛,陛下?” 中年男子笑道:“你就是谢长史吧?朕记得你,你将公主府打理得不错,呦呦没有看错人。” 谢辞双腿战战,“......多,多谢陛下夸,夸赞。” 他只想冲公主院中高喊一声:狗东西快跑!你皇帝岳父来了! 皇帝瞧他双腿颤抖的样子,叹道:“年轻人身体要紧,你莫要过于劳累。朕自个去寻公主,她大概还在赖床。” 谢辞:“......” 盛夏与暖冬看到皇帝时,差点从凳子上跌下来。 盛夏扬声道:“见过陛——” 皇帝抬手制,“嘘,小点声,莫惊扰公主。” 他放缓脚步,走到屋前。 榻上的聂琚轻拍谢玄,“谢玄,你有听到什么吗?” 谢玄抱住趴在自己身上的聂琚,手臂收紧,含含糊糊道:“.....没听到什么。” 聂琚笑了,“醒都醒了,咱们亲一个吧?” 谢玄刚凑上去,门外传来笃笃叩门声。 “呦呦起来,别再赖床。” 聂琚虎躯一震,不敢置信,“这,这,这好像是父皇的声音?” 谢玄镇定道:“听着像是。” 聂琚慌了,使揉搓谢玄的脸,“怎么办?怎么办?他怎么来了?” 翻身下床,手忙脚乱的穿衣服。 见谢玄也要起身,忙将他摁下,“你别动啊,我引父皇出去,放心,我会掩护你!绝不让你挨打!打在你身,痛在我心!” 谢玄笑首在她额头亲亲,“......好,我等你回来。” 聂琚这般护着他,便是皇帝打他一顿,也是甘愿。 聂琚整好仪容,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父,父皇来了,女儿正想进宫看你呢。” 皇帝得意一笑,将藏在背后的圣旨递给她,“好孩子,你瞧瞧。” 聂琚接过圣旨看,瞬间就清醒了,“衡山?” “在你儿时,朕就想给你此封号,但它有些重,要等个时机。如今你已长大,有万民上书为你请求嘉奖,此时将衡山赐封于你,再合适不过,你可喜欢?” 聂琚兴奋的握紧拳头,怎么能不喜欢?那是堂堂五岳衡山啊! 马上想到实际利益,“父皇,那女儿的食邑呢?可有变动?” “食邑加至五千户,府兵加至三千。” 聂琚简直要蹦起来,五千户!这么多! “多谢父皇!” 皇帝笑道:“还有陆峤,他已升为大理寺少卿,谢玄也有赏赐。” 聂琚轻咳,“.....父皇还没用早饭吧,待会咱们一道吃。父皇先过去,女儿加件衣服就来。” “哈哈,好!朕也有此意,朕等着你。” 聂琚松口气,她可真机灵,三言两语就打发了父皇。 盛夏带皇帝走进厅中,却见平康歪坐于美人榻上,手上拿着话本。 书扉页上写《男人不嫌多,本宫挨个宠!》 皇帝嘶一声,“平康?你怎会在此?” 平康打个呵欠,“女儿有事找谢玄,父皇也找他?” “谢玄?你找他做什么?他哪会在你妹妹这?” “他当然在!昨夜菊花宴,谢玄中途将妹妹接走,他们这会儿还没起吧?不用说,定是昨晚折腾太过,累得起不来。” 话本里,就数将军的体力好,啧啧,妹妹想来会十分销魂。 皇帝:“......” 皇帝胸口起伏不定,脸色黑如锅底:“......谢玄他,他们......” 平康才不管他脸色,聒噪个不停。 “父皇,今年的阅兵仪式能让女儿瞧瞧吗?” “父皇,女儿尚未有驸马,陆峤不错,你瞧他与女儿——” 皇帝忍无可忍,“闭嘴!谢玄呢,让他滚来见朕!” 门口的聂琚啃着手指,拉谢玄进来。 本来她都安排好了,让谢玄从后院溜走,可盛夏跑过来报。 “公主,平康公主来了!她说来找谢将军!” 聂琚便知,完了。 皇帝站立于厅中,气得仿佛要跳起来,“......谢玄,你,你啊!朕当年,朕当年!” 谢玄跪在地上,“一切皆是微臣之过,求陛下责罚。” 聂琚硬摁着皇帝坐下,用小拳头卖力的给他敲背。 “......父皇,咱不生气啊,我们就是纯睡觉,什么都没做,真的。” 皇帝想想也是,谢玄人品在那里摆着,他们应该没如何荒唐。 却见平康翻个白眼,“嘁,骗谁呢?谁信谁是傻鬼!” 傻鬼皇帝:“......” 气氛僵持间,谢辞来报,“公主,陆家派人送了两筐活蟹,六盆菊花。要,要收下吗?” 他战战兢兢,谢玄狗东西,别连累他的官职不保啊,皇帝快要拔剑而起了! 聂琚忙应声道:“收,当然要收下!” 皇帝扶额,陆峤,谢玄。 当年两人皆是十来岁的少年,谢玄跪在大殿前,怀里抱着睡得正香的小女儿,旁边站着陆峤。 那日他正为国事焦头烂额,看到睡着的小女儿,心情瞬间软下来,便与两个少年聊了几句,询问他们心愿是何。 陆峤答:位极人臣,留名青史。 谢玄答:不求万世名,但求无愧于心。 作为想要留名青史的帝王,他先是欣赏的看了陆峤一眼,很好,可造英才。 再望向谢玄,国士无双。 笑道:“朕要为公主选一位疼她爱她的驸马。” 他选了谢玄。 第122章 怎么不把泰山封给你? 皇帝从回忆中醒神,看着眼前挺拔英俊的青年,再看看一脸讨好献媚的小女儿。 哼,再讨好都没用!一定要罚谢玄! 下令将赐给谢玄的庄园收回,转手赐给聂琚。 聂琚:“......” 有区别吗?谢玄的就是她的,她的还是她的。 皇帝接着又下令,一个月内不准谢玄踏入公主府大门,监管人是谢辞。 被委以重任的谢辞:“......” “谢玄,你好好反省下,别总是引诱呦呦!” “是,微臣不会再如此。” 皇帝仍不放心,亲自将谢玄送到公主府门口。 “你赶紧回军营,加紧操练!待阅兵日,务必让他们见识一下咱们的兵力,明白吗?” 谢玄恭敬道:“是,微臣遵旨。” 平康吹着指甲嗤笑。 谢玄如果不是妹妹的驸马,在这个节骨眼上,皇帝肯定对他温声细语。 可怜见的,这人昨夜怕是没少在妹妹身上费力,就这么空着肚子走了,啧啧。 但聂琚哪会让谢玄饿着肚子? 当着皇帝的面,拿着刚出锅的鲜虾肉饼喂谢玄,喂完肉饼又喂水。 皇帝:“......” 确定无疑,这是他一手促成的画面。 谢玄小口吃着,甜蜜而忐忑。 前来寻他的吴春意战战兢兢,生怕下一秒皇帝就压不住怒火。 聂琚喂完水,提着食盒交给吴春意,眼泪汪汪。 “......吴春意,照顾好你家将军,记得叮嘱他吃饭,年底本宫给你封压祟钱。” 吴春意忙表示,他不要压祟钱,也会照顾好自家将军,作为光棍,他不知有多羡慕将军。 皇帝目送谢玄离去,看着女儿颇有些头疼,罢了,大不了早些让他们完婚,省得像防贼一样。 平康此刻才知道聂琚已是衡山公主,享食邑五千户。 差点把新买的话本给撕了。 “父皇为何不把泰山封给你?” 聂琚谦虚道:“泰山哪行啊?泰山神是东岳大帝,我受不起。” “......你就是抓了几个拐子和土匪,能有那么大功劳吗?” “你听我说来,近几年拐子猖獗,他们与豪族官员勾结,让百姓妻离子散。这次我们抓到的拐子,他们供出不少同行,如今举国严查,若那些被拐卖者还活着,他们会被送回家团聚,此为功一。” “山匪不畏死刑,肆无忌惮,我以酷刑示众,让他们知晓若罪大恶极,等待他们的,会比死更残酷,威慑蠢蠢欲动之人,此为功二。” “我朝以武力得天下,而地方豪绅豢养私兵,我在博陵以神武军示警,让他们安份,此为其功三。” 她说得头头是道,平康听愣了。 不确定道:“......所以,你的一二三是想告诉我,如果我能建功,父皇也给我换封号?” 聂琚诚恳道:“非也,虽然博陵案意义重大,但父皇给我换封号,不是因为我有功,而是因为在我幼年时,他就我为定下衡山为封号。” 拍拍平康,“人嘛,三分打拼,七分由天定。” 她知晓皇帝对自己的偏爱,生怕平康哪天想不开去冒险,得提醒她残酷的事实。 平康:“......” 就是说,便是她使出吃奶的劲儿立了功,也不能得到妹妹所拥有的? 气恨过后,叉着腰道:“你!替我问谢玄,他军中有没有空缺的职位?吴谦想去。” 菊花宴上,吴谦给她添酒拆蟹,还作诗赞美她,侍奉的无微不至。 得知吴谦想从军中谋职,她便答应他,替他询谢玄军中有无空缺。 “吴谦?就是那个二甲第一?” “对,就是他。” “我可帮你问谢玄,但吴谦能否胜任,自有考核流程,我无法干涉。” “你只管递话,如果吴谦没本领,我也懒得扶持他。” 她向端王打听过,隋遇安是参加殿试的举子之一,以隋遇安的才干,大概是要授文职。 如果吴谦做武将,隋遇安做文臣,而她就左拥隋遇安,右抱吴谦,多风光啊。 陆府。 陆峤在修剪菊花,薄薄一层晨光照在他身上,丹青难描。 梁国公刚下朝,他告诉陆峤,皇帝升陆峤为大理寺少卿。 府中上下俱是欢喜,纷纷向陆峤道贺。 陆夫人更是高兴,赏了府中下人,儿子真争气啊,回京不过数月,就荣升四品少卿。 陆峤倒没什么惊喜,大理寺少卿本就是他囊中之物。 陆和看到他眼底的憔悴,“峤儿,你来下书房。” 书房檀香清浅,缭绕满室。 “峤儿,我知晓你喜欢呦呦,但你回京这段日子里,想必也看到了,她的心思不在你身上。” 陆峤抬眸,“父亲,我喜欢呦呦十余年,如果能轻易割舍,那我的喜欢是不是太廉价?你是她亲舅舅,她母亲是我亲姑母,纵然她喜欢谢玄......也不耽误我喜欢她。” 他没有想过死缠着表妹不放,但父亲轻易否定他的感情,多少有些令他伤心。 陆和静静道:“等再过些年,你会发现,你曾经以为刻骨铭心的感情,其实没那么重要。” 他清楚儿子的脾性,儿子的心愿是建功立业,青史留名,何必做徒劳无功之事? 陆峤伸出手,烟雾如流云般从他指间漏过,他强忍着,将情绪收起。 “或许父亲说的没错,但我需要时间,等我慢慢......” 心中忽然生疼,慢慢什么?将呦呦从心中挪出去? “孩子,你已是大理寺少卿,梁国公府将来是你的,陆家也是你的,明白父亲的意思吗?” “是,儿子明白。” 父亲的意思是,陆氏一族,将来会以他马首是瞻,但前提是,他得能撑起整个家族。 正要告退时,陆和叫住他,“峤儿,你觉得蜀王如何?” 陆略思忖一会儿,“蜀王英武不凡,为陛下所重。” “比如太子如何?” 陆峤怔了怔,“......父亲,太子是储君,他们不能比。” 陆和叹息,挥手让他下去。 明日就是殿试了,在选拔人才方面,陛下大行科举,尽量做到公平。 也不知今年一甲三名花落谁家。 第123章 毕克齐,别挖心吓凤舞 聂琚去了趟医馆。 如今千金医馆已名满京师,来看诊之人络绎不绝。 贺青筠老胳膊老腿的,为了节省他奔波的时间,聂琚让他只坐堂,不出外诊。 而一向坚强乐观的毕克齐,此时情绪却十分低落,在院中坐着流泪。 凤舞虽不再恨他,但也不答应与他重归于好,他最近几次都无功而返。 聂琚坐在医院后里,咔咔啃着大秋梨,颇有些费解。 “不应该啊,我瞧凤舞你对尚有情谊,是不是你诚意的不够?” 毕克齐无辜的摊开双手,“还不够吗?我昨日找她,说把我血淋淋的心挖出来给她,她听完就跑了,还说我是疯子!” 聂琚大惊失色,“......什么?挖心给她看?毕克齐,你这招跟谁学来的?” 毕克齐从怀里掏出话本来,“跟里面的男人学的。” 书扉页上写:《夫人休想逃,为夫挖心给你看。》 聂琚:“......你哪来的?” “平康公主落在隋兄这里的,我看哭了。” 毕克齐哭得像个已成年的孩子。 “话本里,夫君辱骂殴打夫人,把她父母兄弟杀光,还害她流产。后来得知是误会,夫君求原谅,拿出刀来:夫人,我把心挖出来给你看!夫人就哭着原谅他了,最后他们生了五个孩子。” 话本中畜牲不如的男人都能被原谅,那凤舞也能原谅他吧? 可惜凤舞在他拿出刀后,却尖叫着跳开。 聂琚:“......” 有必要教导下毕克齐,省得凤舞将他当成疯子。 “你挖心是要吓死人啊?听本宫的,有钱送钱,有宅子送宅子,有空多陪伴她,没事把自己整好看些,做到这些,你还愁她不喜欢你?” 毕克齐迟疑道:“......公主的办法能行吗?” 聂琚觉得受到了侮辱,“......本宫保证,比你挖心的那套强得多!” 她起身舒活筋骨。 “凤舞爱美,我带你去云裳坊给她买些衣物,你拿给她赔礼道歉。” 毕克齐立即扔了话本,听公主的! 云裳坊。 大堂内站着两个孩童,一个约莫四岁,一个约莫五岁,两人身穿杏色锦衣,长得虎头虎脑。 “哥哥,我们去买饴糖吧,就在前面那条街,我在马车上看到了。” “不行,我们要是乱跑,姐姐会打我们屁股。” “可我想吃饴糖,我自己去!” 小孩童说着就噔噔跑出去。 一对眉目慈祥的老夫妻走过来,衣着光鲜体面,他们就是前几日讹诈隋遇安的那对夫妻。 两人行拐多年,深知罪大恶极,如果敢回老家,必然会被抓走处死。 那不如待就在京中,最危险的地方反而最安全,没准还能干上一票呢。 这不,眼前就有只小肥羊。 老妪笑眯眯道:“你是谁家孩子?长得真好看。来,婆婆给你糖吃。” 她掌心托着一块饴糖,递给孩童。 孩童立即接过,塞进嘴里就吃。 “孩子啊,婆婆家里有好多好多饴糖,还有蜂蜜饮子,要不要和婆婆回家?” 孩童咬着糖,“......要,要!” 天晓得他多久没吃糖了,自从父亲没了,母亲与姐姐管教他们甚严,天天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 牵住老妪的手,“婆婆,我们走吧。” 老妪几乎笑歪了嘴,头次见到这么顺从的孩子。 她刚要牵人走,内堂内跑出一个略大些的孩童。 “站住!你们是做什么的?为何要带走我弟弟?” 他冲上前将弟弟拉到背后,一脸蛮横。 老妪镇定道:“好孩子,婆婆家离这不远,想请你弟弟吃糖,你放心,我们不是坏人。” 大孩童肃然道:“姐姐说,坏人都说自己不是坏人,我怎么能相信你们?” 老妪暗想,如果这大孩子叫喊起来就糟了。 朝老翁使个眼色,实在不行,放弃这票得了。 见他们要走,大孩童急了,“你们别走啊,让我相信你们可以,但你得给我两块饴糖,我和弟弟一同去你们家。” 好气哦,婆婆为何只给弟弟糖,不给他?瞧不起谁呢? 老翁:“......” 老妪:“......” 聂琚戴着长及脚踝的幕帷,卖力教导毕克齐。 “你是男人,得立起来!你喜欢凤舞就喜欢到底,千万别给她一点希望,中途又放弃她。” “我哪会放弃她?我就是钱不够,没钱给她置办大宅子。” 聂琚豪气冲天,“只要凤舞愿意接受你,待你们成亲时,我送座大宅子给你们。” 毕克力喜不自胜,“当真?京中的宅子不便宜啊。” 在京中买一座宅子,够他在高昌买上百座呢。 “谢玄有钱,怕什么?” 谢玄常年在军营里,花销不多,私库里全是钱,而谢玄是她的所有物,所以谢玄的钱也是她的钱。 说话间,两人到了云裳坊前。 一对慈眉善目的老人各牵有一孩童,祖孙四人言笑晏晏。 “祖母,真的有很多糖吗?” “当然,吃不完的糖,还有饮子呢。” 两个孩童笑声清脆,“我们爱吃糖!” 场面十分温馨。 毕克齐羡慕道:“瞧他们祖孙和乐的样子,我也想和凤舞有孩子。” 聂琚默默想,谢玄也二十多岁了,他是不是也想要孩子? 可生孩子好疼好可怕,听说比行周公之礼还要疼。 两人走进云锦坊大堂,迎面奔来一位少女,她差点没撞上聂琚。 跑到外面,嘴里焦急呼喊:“大虎,小虎!你们跑哪去了?别躲猫猫了!快出来!” 聂琚帮凤舞挑了好几套漂亮的衣服,让盛夏付了钱。 “衣物你拿给凤舞,还有银票也收好,记得花在凤舞身上。” 毕克齐十分感动,“公主,大恩不言谢,请你放心,我会尽力,给谢将军弄出不苦的药。” 上次谢玄还找过他,问他要不苦的药。 聂琚深以为然,那药实在太苦,把甜甜的驸马弄得苦不堪言,她都不能尽情亲他。 与毕克齐告别后,她奔去宫里,殿试该结束了。 刚到宫门口,却见平康像个斗胜的公鸡,脖子高高仰起,仿佛有天大的喜事要宣告。 她旁边是一身仕子服的隋遇安。 第124章 平康殿下,我愿为你建功立业 隋遇安看到聂琚后,后退一步站定,向她行礼。 “见过衡山公主。” 他刚从平康口中得知,聂琚受封衡山公主,大感震憾。 以五岳为封号的公主,聂琚是有史以来第一位。可见陛下手腕有多强硬,力抗朝臣,给女儿独一无二的殊荣。 聂琚笑道:“隋书生,殿试结果如何?本宫是不是要对你换称呼?” 隋遇安还未答话,平康洋洋得意道:“没错,你如今要叫他隋探花!父皇对他赞赏有加,狠狠夸了他呢!” 聂琚马上道贺,“隋探花,恭喜你。” 此人品行优良,身负才华,确实堪为探花之选。 “多谢公主。” 平康更得意,“我的眼光还不错吧?” 聂琚轻咳,“不错,你的眼光向来不错。” 朝平康递个眼神:你既有隋探花,那吴谦之事,还要我帮你问吗? 平康用眼神回复她:当然要!大郎是隋遇安,二郎是吴谦,他们又不冲突,请你参看大姑婆的生活! 聂琚:“......” 隋遇安朝她拱手,“衡山公主,在下先行一步,将此消息报于义父。” “理当如此,你快去吧。” 马车行驶在道路上,隋遇安眸色温柔,凝望着平康。 他鼓起勇气,小心询问,“平康殿下,你想要什么样的驸马?” 问完后,他心怦怦直跳,虽然没指望平康会选他做驸马,但是...... 平康不假思索的声音响起,“我喜欢陆峤那样的!他有家世有钱财,长得好看,官职升得也快!” 隋遇安:“.......” “......实话与你说,我以前以为自己很聪明,直到听到一个王八蛋背地里骂我草包,我才知道,自己在外人眼里是什么样。” “你也能看得出来,父皇有多喜欢妹妹,妹妹说得对,我便是拼命建功,父皇也不会给我殊荣,谁让我不是皇后所出呢?” 隋遇安悄声道:“陛下爱重皇后,爱乌及乌,连她的子女一并爱重,人之常情。” 平康酸酸道:“我母妃那么大年纪,还整日娇娇俏俏不服老,在父皇跟前邀宠。她嘴上虽然骂我,但我知道,她是为着我。” 见平日高傲的平康有这么一面,隋遇安方才那点酸气也没了。 他蜷起手指,郑重道:“平康殿下,我愿为你建功立业。” 平康愣了愣,审视着他,“你,你真愿意为我如此?” 吴谦想去军中建功,显然是为他自己,隋遇安竟是为她? 突然觉得有些不自在,隋遇安似乎是真的...在待她好。 次日,大理寺。 “云麾将军的儿子不见了?这属民告,当由京兆府去找人,为何呈报大理寺?” 大理寺赵府丞发出疑问。 大理寺只负责对案件的审理判决,他们不直接接收民告。 “江家女儿先去京兆府报案,京兆府的人去街市上打探过。有目击者说,看到一对老夫妻带着两个孩子离去。京兆府尹推断,这二人极有可能是拐子,他们便将案件交到大理寺。” 说着,司务将京兆府送来的画像递给陆峤。 陆峤看了半天,没瞧出什么来,拐子哪会以真容示人呢。 据博陵拐子交待,拐子行当里有对厉害的夫妻,这两人极为狡猾,他们有时扮作小贩,有时扮商人,有时扮乞丐。 加上长了一副亲和慈祥的样子,他们犯案时能屡屡得手,目前在通缉中。 正凝神沉思间,皇帝派人传唤他。 到了之后,见聂琚也在殿内,她轻声细声的安慰着皇帝。 “父皇放心,拐子们是要卖孩子换钱,不会谋害孩子,只要他们活着,肯定能找到。” 皇帝叹息,云麾将军去年在北境捐躯,眼下他夫人带着三个孩子刚回到京中,就发生了这等变故,实在叫人叹息。 “陆峤,此事由你亲自去办,要尽快将人找到。” 陆峤回道:“是,微臣自当尽力。” 满大街找人这种事,其实不必大理寺少卿亲自出面。 但此案特殊,涉案人又是功臣之后,他是得亲力亲为。 聂琚忽然对他道:“表哥,我可能见过那两个拐子。” 陆峤与皇帝都诧然,“你见过他们?在哪里?何时?” “就昨日,在云锦坊外。” 她将当时看到的情形告诉陆峤。 “我还隐约听到,他们说在城东有大宅子,很大的宅子,宅子里可热闹了,什么都有。” 陆峤正色道:“呦呦,多谢你告知此事,你提供的线索很有用,他们应该住在暗渠里。” “暗渠?” “是。拐子不可能带着孩子住客栈,投宿在别人家更不可能。只能住三教九流汇集之处。而城东临郊处,有一片废弃的排水暗渠,暗渠高丈许,上有石板,为乞丐无赖聚集之地。” 他朝皇帝拱手,“陛下放心,微臣会带人去暗渠查探。” 聂琚神色凝重,“表哥,你要多加小心。暗渠一听就危险。” 陆峤心中微暖,柔声道:“呦呦放心,我定会小心。” 皇帝揉着眉心,“陆峤,你下去吧。” 刚处理完谢玄,又开始担心起陆峤来,愁死个人啊。 聂琚看出了他的心思。 “......父皇,你就这么不相信女儿?我真没有与谢玄行周公之礼!与表哥更可不能偷情!” 陆峤是什么人?他也许想把自己从谢玄身边抢走,但绝不会与谢玄的未婚妻偷情。 谢玄更不必说,他每次都是用其他办法解决,守着底线。 回到公主府,聂琚委屈巴巴的写信给谢玄。 “你吃得好吗?睡得好吗?城中发生拐卖案,拐子着实可恨。表哥要去暗渠寻人。唉,咱们明明没行过周公之礼,但是平康不信,她总在父皇面拱火。不过她今天得意了,隋遇安是探花。” “你专心准备军演,此事关乎国朝颜面,男子当以功业为重,不要总是想着我,偶尔想一想就行。等空下来,我会为你燃起篝火,你跳舞给我看,行不行?” ...... 洋洋洒洒,足足写了五张,够谢玄看好长一阵儿了。 以下是小剧场: 隋遇安:平康殿下,别光看陆公子,看我啊! 两孩童:呜呜,陆少卿,暗渠里真暗,快来救我!我把饴糖给你。 聂琚:坑哧坑哧给谢玄写信中...... 谢玄:老婆何时来信?坐等。 第125章 我未婚妻同她表哥好上了 城中一片秋月,阵阵捣衣声,随风散入城外。 谢玄刚忙碌完,拆开信封见足足有五张,立时就笑了。 吴春意端着热腾腾的饭菜进来,“将军,请用饭。” 公主嘱咐过他,让他务必盯着将军的三餐,不可疏漏。 谢玄随手抓了张饼,边吃边看信。 吴春意一脸憨笑的替他高兴,公主的信上写了些啥? 他跟在将军身边多年,陪着他从稚气少年成为一军主帅,扬名天下。 有次他问谢玄:“将军,你为何还不娶妻?家中不曾催你?” 谢玄答:“自由自在多好,妻儿麻烦,我不打算成家。” 姜年对此暗笑,“吴春意,你别听将军瞎说!等他哪天遇到命定之人,你且瞧他什么样?” 吴春意却深信不疑,他决意效仿谢玄,也不娶妻生子。 如今瞧将军这幸福模样,他琢磨着,自己是不是也该考虑成个家? 营外忽然传来压抑的哭声。 “赵主薄,好好的你哭什么?咋啦?” “是不是将军最近给你的事务太多,累着你了?” 谢玄将信收好揣进怀里,走出营帐,见哭泣之人是行军主簿赵然。 赵然见他出来,哽咽道:“将军,求你准我假,我要回趟老家玉梨县。” “何事告假?” 旁边有人道:“他看完家里的来信后就哭个不停。” 赵然抹把眼泪,“......实不相瞒,我未婚妻,她大概同她表哥好上了!” 谢玄脸色微变,“......什么?” “她那个天杀的死表哥!科考屡次落榜,我岳家瞧不上他,将倩娘许配给我。起初倩娘不理我,我便关怀她,给她送银钱,她渐渐接受我,我们本打算明年春天就完婚。” 旁边有人插嘴,“这不挺好?” “好什么!倩娘的死表哥做买卖赚了不少钱,他从外头回来了。倩娘托人送梨给我,还有一封空白信!送梨,不就是分离吗?” 谢玄:“......” “......呜呜,倩娘之前对我甜言蜜语,还送我鞋袜,说从此只喜欢我,怎么转眼就,就......女人真善变呐。” 谢玄:“......” 当即准了赵然的假。 “你回去后别骂倩娘,好好跟人问清楚。据我猜测,说不定是她表哥在暗中捣乱,破坏你们感情。” 赵然止住哭泣,“......多谢将军,我连夜赶回去。” 将军的安慰十分有效,将军人怪好的,怪有经验的。 然而将军今晚注定无眠。 谢玄反反复复的看着信,试图从中找出些蛛丝马迹。 陆峤要去暗渠寻人?聂琚提这个做什么? “陆峤要去暗渠?那他会不会有危险?” 公主府,平康咬着大梨问聂琚。 聂琚道:“他会带便衣同去,应该不会有事。” “暗渠里面是些什么人?” 一旁谢辞道:“暗渠里不见天日,又脏又闷,住的是乱七八糟之人,朝廷数次整治,但没隔多久,又聚集不少人。后来只要他们不犯事,朝廷也不再计较。” 京师不断有人涌入,住宿极贵,免费的暗渠就成了好去处,至少能遮风挡雨,比露宿街头强。 平康啃完大梨,道:“这梨真不错,哪来的?” “玉梨县专门产梨,你喜欢带走些。我买了好几车呢,待会给谢玄送过去,他最近演练太辛苦了,得犒劳他。” 盛夏道:“公主,梨这就能送过去,你要不要写封信,或是传个口给驸马?” “不必,昨日写得太多了,纸短情长,装不下我的情谊。” 甜甜的大梨,代表她甜甜的亲吻,谢玄能读懂。 城东暗渠。 江大虎抱着江小虎,窝在角落里。 没有饴糖,也没有蜂蜜饮子。 只有老鼠从身边爬过,还有身上散发着臭味的大人。 五岁的他流下眼泪。 竟有些怀念母亲的责骂,姐姐的竹板。 拐公回来了,他塞给拐婆一个油纸包,“给你,你最爱吃的胡饼。” 拐婆笑着接过,“死鬼,难为你还记挂着我,事情办得怎么样?” “妥了,价格给得很高,就等咱们送孩子过去。” “最近查得严,怎么出城?” “我找好人了,将他们放在潲水桶里运出去。” 江大虎乞求道:“婆婆,给我们点吃的吧,我好饿。” 拐婆慈爱道:“好孩子,等你们到了新家,想吃什么都有。” 赚钱多不容易?鱼都勾了,哪能再浪费饵呢? 拐公从怀里拿出两颗糖,“吃吧,和你弟弟每人一颗。” 糖浸有蒙汗药,得将他们迷晕才能运出去。 暗渠里突然一阵骚动。 “快去看啊,陆家招工的人来了,一个月工给钱八百文!” 原本在睡觉的闲汉闻风而动,飞快跑出去抢做工机会。 拐婆推一把拐公,如果他不去,难免会遭人怀疑。 暗渠外头,陆峤带来的管事在吆喝着。 “诸位,我们主家招码头搬运工,管午餐,一个月八百文,都排好队!让我看看你们的身体如何。” 众人赶紧排好队,八百文的工钱可不少。 江红英作寻常男子打扮,跟在一身短打布衣的陆峤身侧,另有几个便衣衙役在附近。 陆峤低声道:“我们进暗渠里看看,如果你弟弟真在这里,他们应该被留在底下。” 两人闪身进了暗渠,踩着污水,忍着臭味,在暗渠寻摸。 地面上躺着几个老人,睁着昏花的老眼,也不理会两人。 江红英焦急唤道:“大虎,小虎,你们在哪里?” 脚下踢到一个东西,捡起来看,是个巴掌大的香袋。 “这,这是我给大虎缝的!大虎,大虎,你在哪里?” 另一头,拐公拐婆各自背着孩子,从暗渠石板缝里钻出来。 他们早就做好了官差来寻人的准备,暗渠这么长,出口有几十个,早摸得一清二楚。 “呼,累死我了,等黄昏时,我们把他们运出城,城外有人接应。” 干他们这行是有门道的,有人负责拐,有人负责找买主,还有人负责运送。 以下是小剧场: 谢玄:呀,公主的信足足有五张,就像满格电量的手机,令人安心。 吴春意:当年是你说,单身就单身。如今呢?你咋不打光棍了? 谢玄慌兮兮:我的主簿!他未婚妻有个表哥!他们是要分离吗?还好公主没给我送梨。 梨:嘻嘻,我在路上了,想不到吧? 第126章 将军夜闯公主府 “衡山公主出手真阔绰,送了几大车鲜梨过来!” “哈哈,咱们沾了将军的光,来,咱俩吃一个!” “不行,咱们不能分梨。” “滚你的,咱俩又没搞断袖,咋就不能分梨?” 谢玄帐中,案几前放着五只海碗般的大梨,散发着清甜的香气,不敢动,他根本不敢动。 犹豫半晌,唤上吴春意,牵着马出了辕门,回城去! 陆峤在暗渠里寻不到江氏兄弟,便立即带人赶到城门处,检查所有出城的车辆。 一辆马车驶过来,守门人喝道:“停下来,检查!” 赶车人陪笑,“这是运送潲水的车,怕熏着各位,要打开看吗?” 说着他掀开一条缝,酸臭味顿时扑面而来。 守门人捂住鼻子,挥挥手,“走走,你快走!” “好嘞!” 赶车人扬鞭出了城门。 陡峤盯着潲水车,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他不加犹豫,去追潲水车,几个大汉一见,马上围过来,神色不善。 江红英拔出刀来,她有些武艺,能对付几个大汉。 潲水车飞快的向前行驶,陆峤与便衣衙役追上去。 车夫眼中精光微闪,朝他们洒出白色粉末,这是道上专用烈性的迷魂烟。 陆峤闭气躲过,但几个衙役吸进去不少,摇摇欲倒。 车上的大桶动了动,一只小手伸出来,“......救,救我。” 陆峤瞳孔收紧,“停车!大理寺少卿在此查案!” 车夫拔刀攻向陆峤,陆峤武功不弱,车夫不敌,拿刀往潲桶上露出的孩子脑袋砍去。 陆峤根本来就不及阻止。 下一秒,却见车夫胸前插着刀,眼睛瞪得老大。 谢玄骑在马上,“陆少卿,你是饿极了,追着潲水吃?” 陆峤顾不上理会他的调侃,赶紧将孩子从潲水桶里拉出来。 孩子脸憋得通红,“...弟弟,还有弟弟...” 陆峤又去扒拉另一只潲水桶。 谢玄看向渐渐不敌的江红英,道:“吴春意,去帮忙。” 江红英疲于应付,突然见一个长相憨厚的青年来帮忙,她扬声道:“好汉,多谢你!” 吴春意憨声憨气道:“不谢!” 没几下,他就将几个大汉放倒,江红英震惊的看着他,这人真厉害! 城内的金吾卫也赶到,将车夫和几位大汉全部绑住。 江大虎哭得撕心裂肺,胆汁吐了一地。 “....呕,呕....姐姐,我再也不吃糖。” 陆峤抱着江小虎,差点没被他身上的味道熏晕过去。 江红英从他怀里接过昏迷的弟弟,拼命摇晃,“小虎,小虎,你醒醒啊!” 她脚底发软,快要站不稳了。 吴春意赶紧扶她一把,“你弟弟鼻子被堵住了,得赶紧清理。” 他将水囊的倒在帕子上,给江小虎清理口鼻脸颊,片刻后,江小虎睁开眼,虚弱的哼哼。 江红英抱着弟弟痛哭,“对不起,是姐姐的错,姐姐没看好你们。” 谢玄策马进城,对吴春意丢下一句话,“你去将他们姐弟护送回家。” 陆峤望着他的背影,知晓这人肯定是要去看表妹,他不是在忙演练吗? 也不嫌来回奔波。 吴春意一只手抱一个孩子,对江红英道:“走吧,我送你们回家。” 没半句多余的话,也没虚假的客气,但却让江红英生出踏实安心之感。 公主府沐房,雾气缭绕。 聂琚泡在温热的水里,边搓澡豆,边哼自己瞎编的歌。 “...啦啦啦,秋风起兮,思君子兮。所思何处?在军营也。” 水气氤氲下,她嘴唇鲜红欲滴,肤肌如雪般发光。 浴桶旁有个小案几,上面放着冰糖梨汤,散发着清甜的香气。 想着谢玄啃着她送的大甜梨,不由就笑了。 公主府墙外,谢玄纠结着。 陛下不许他进公主府大门,该怎么办? 公然违抗陛下的命令是不可能的。 看看墙头,虽然很高,但对他来说不算什么。 运气跃上墙头,公主府的景物出现在眼前。 四角宫灯照耀下,院中一景一物格外美好,公主院中也亮着灯。 他心中骤暖,正欲跳下,院中有人喝道:“什么人?” 一队护卫出现,箭矢如雨,从四面向他射过来。 谢玄挥刀避开,护卫持刀朝他攻来。 聂琚听得有人夜闯公主府,忙穿好衣服。 盛夏神气道:“公主请放心!院中有神弩机,可连发几十箭,贼人必会中箭!即便他躲得过弩机,还有天网呢!” 聂琚捧着梨汤,学着谢玄的口气,阴森森道:“找死。” 谢玄躲过几十道暗箭,刚松口气,却突见天空飘起细细亮亮的东西,像雨丝,却不是雨丝。 银丝天网,是聂琚找工部定做的。 做公主首要的,就是保护好自己。 天网牢牢将谢玄罩住,护卫们虎视眈眈。 得知贼人被抓获,聂琚披上猩红色的外袍,拿着她的小短剑,气势十足的走到院中。 “何人闯公主府?找死!” 她拔剑,“说吧,想怎么个死法?” 谢玄以袖掩面,“......公主。” 聂琚:“......谢玄?是你吗?是你吗?” 半炷香后,聂琚趴在案几上,肩膀微抖。 笑完后有些后怕,“你万一中箭怎么办?” 谢玄自信道:“不至于中箭,但那张网我确实躲不过。” 聂琚轻斥,“......你今日委实孟浪,堂堂大将军夜翻墙头,要不要脸?” 谢玄握住她柔软的腰肢,道:“......不要也罢。” 聂琚捏着他的脸,“给你送的梨吃了吗?特意给你挑的梨王,可香可甜了!” 谢玄哪好意思说出实情。 “......我,我还没得及吃。” “我就知道,你肯定会偷偷来见我,但没想到你会翻墙。” 瞧瞧,谢玄爱她至深啊。 叫人摆上饭菜,端来梨汤。 谢玄吊着的心放下来,公主好好的待在府里,陆峤在忙着抓着拐子,真好。 聂琚唏嘘,“拐子们怎么还愈发猖狂了?敢在京城犯案?” “末路穷途时,他们难免会铤而走险,想多干几票。” 嗅着聂琚浅淡的香气,谢玄心神俱醉,“......公主。” 第127章 呦呦最有排面 他嗓音低沉缱绻,聂琚听得脸颊直发烫,酥麻感从四肢蔓延开,又汇入到掌心。 两人移到小榻上,谢玄双手扣住她的十指,与她唇舌相缠,梨香在口齿间交换。 聂琚猩红色的外袍落在地上,露出雪白色寝袍,像是最纯洁的花朵绽开。 “......谢玄,平康老说我们有那什么,咱们今日就落实,不担虚名了,好不好?” “......等等,等到成亲时。” 他想到新婚之夜再行事,那时的聂琚,会真正成为他的妻子。 虽不能行周公之礼,但他有让聂琚快乐的法子。 用心服侍着她,听着她破碎的呼吸声,看着她失神,感受她的颤抖...... 半天之后,谢玄将聂琚抱回到榻上,给她放下帐幔。 “公主好好睡,待阅兵典礼后,我送你一样礼物。” 聂琚抱住他的脖子,不舍道:“......我不要礼物,我要你留下来,好不好?” 谢玄的神色柔软至极,他何尝不想留下? 但他今晚要是不走,皇帝没准会将他与聂琚的婚期一拖再拖。 在昆仑奴护送下,谢玄回到将军府。 姜年见他深夜回府,很是惊讶,“将军回来了?军营不是很忙吗?怎么——” 懂了!将军肯定是从公主府回来的,嘿嘿。 谢玄神色自若,解去身上披风,“吴春意回来了吗?” “吴春意?没有啊,将军派他去哪了?” 谢玄:“......” 吴春意不是去送江氏姐弟回家了吗?这都宵禁了,他还没回来? 次日清早,聂琚还在赖床,谢灵秋登门拜访,给她带来一堆谢家送的礼物。 大概知道她喜欢黄金,谢夫人送她两套黄金头面,十匹蜀地云锦缎。 谢灵秋送她一件孔雀毛披风,光华璀璨。 谢太傅送她一袋南和金米,是他亲手种的。 谢怀等人也送了她新奇物件,甚至还有谢家幼童送的竹制木马。 望着一堆礼物,聂琚心情更好,“多谢你们,为何突然送礼物给我?” 谢灵秋笑道:“每年秋末,我们家人都会互赠礼物,今年自然不能落下公主。” 怎么能落下最尊贵的公主,兼堂兄的小心肝呢? 聂琚快乐的收下,她得准备回礼。 谢灵秋看出她的心思,“公主不必费心,堂兄说他给我们送双份礼,他代你回礼。” 聂琚不同意,“他瞧不起谁呢?我自己来准备!” 太极殿,陆峤在向皇帝复命。 得知江氏兄弟被平安救回,皇帝松口气。 “陛下,虽然江氏兄弟被救出,但拐走他们的人还未被抓到。微臣以为,他们还躲在暗渠,最好将暗渠搜查一遍。” 皇帝沉吟一会儿,“也好,你去找京兆府要人。” 陆峤正欲告退,宫人报江夏王来见。 江夏王虽不能走路,但每隔三五日,他都会进宫看望皇帝,增进感情。 看着被四个人抬着进来的江夏王,陆峤一言难尽。 江夏王看到陆峤,眼睛大亮,“你就是梁国公之子?” 陆峤拱手为礼,“是,见过江夏王。” 江夏王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对皇帝道:“梁国公之子当真出色。” 轻咳一声,“陛下啊,纭儿已到出嫁之年,你看能不能......” 皇帝眉尖微动,江夏王就没点自知之明吗? 梁国公压根瞧不上他,而陆夫人拒绝所有皇室女子做她儿媳。 将这些委婉告诉江夏王。 江夏王叹气,“我也知道,但纭儿之前去博陵途中,与陆峤共处过,她对陆峤有情。你看这,这......” “这什么这?长宁作为聂氏宗室女,还需要朕强行给她赐婚吗?陆峤是国舅之子,四品高官,朕哪能逼迫他?” 江夏王诽腹,谢玄还是太傅之孙,一品将军呢,你不也逼着人家娶自己女儿吗? 只听皇帝得意道:“咱们聂氏女儿,就得像呦呦一样,谢玄喜欢她,在雪地里跪着求娶她,这才叫排面。而不是看上一个男人跑来求朕赐婚,多不值钱啊。” 江夏王:“......” 皇帝谎言说多了,连自己都信。 他笑容满面的恭维皇帝几句后,提出要回陇右。 皇帝立即道:“不行不行,你这些年劳苦功高,眼下要入冬了,哪能让你在路上吃苦?再说你身上的伤还未好利索,等到明年春末吧。” 江夏王暗暗叫苦,明年春末?谁能保证这期间不会出现变故呢? “陛下啊,离开陇右这么久,臣心中难安,陇右需要臣。” 皇帝呵呵而笑,“别这么说,陇右倒也没那么需要你。” 江夏王在陇右多年,一直问京中要钱要粮,然而仗打的糊涂,勉强与异族维持和平。直到谢玄去后,才彻底扭转局面。 江夏王僵笑着,糟了糟了,皇帝终于发现,陇右有他没他都一样了! 见他神色有异,皇帝叹道:“朕不会一直留你在京中,明年春呦呦与谢玄完婚,你这个做皇叔的,总得观完礼再走吧?” “......是,这倒也是。” 皇帝搬出这条来,他只能再见机行事。 回到王府,姜氏捧着肚子迎他,他脸上才有笑颜。 虽然他有几个儿子,但不曾养在身边,姜氏腹中的胎儿,倒能给他带来些快乐。 姜氏娇声娇气道:“听说最近京中严打拐子,真可怕!将来咱们孩子得看严实。” 江夏王觉得爱妾这副样子十分可爱,摸着她柔软的双手。 “孩子怎么可能被拐走?江家女儿大意,她出门不多带些人,才让自家弟弟被拐走。” 堂堂将军之女,将自己的弟弟弄丢,也够愚笨。 “是,殿下说得对,妾定会看好咱们孩子。” 管事来找江夏王,神色有些异常。 江夏便打发爱妾回寝屋,他同管事进书房。 “何事慌张?” 管事悄悄在他耳边说了什么,他脸色大变。 “什么,这,这怎么可能?猖狂,他们实在猖狂!” 另一边,沈靖安找到正在抚琴的长宁。 “告诉你一个消息,就是不知你听完是高兴,还是伤心?” 长宁按住琴弦,“何事?直说吧。” “你那位十岁的弟弟,上月出门时,被拐子拐走了。” 第128章 愿为所有女子遮风挡雨 长宁愣了片刻,冷笑道:“高兴,我自然高兴。” 除了她与死去的两位哥哥,父亲就不该再有别的孩子。 从未谋面的弟弟,与她能有什么情份?他们只会同她争抢权势。 沈靖安很满意她的反应。 “出了这事后,据我猜测,父亲会在另外几个弟弟身边加派人手,我们顺藤摸瓜,应该能找到他们。” 他希望将来长宁能执掌江夏王府,而他控制长宁。 送走沈靖安后,碧珠安慰长宁,“郡主放心,任谁也抢不走你的东西。姜氏那等卑贱之人,哪有福气生下儿子?” 长宁摇头,她也有自己的算盘,沈靖安分明是在利用自己,她哪会甘心? 试想,如果父亲老迈,沈靖安和其他弟弟全死了,而姜氏生下男婴,交到她手里...... 曹操能挟天子以令诸侯,那她就能挟幼弟掌管王府。 眼中迸发出光彩,起身道:“碧珠!将之陛下赐给我的锦缎珠宝拿出来,咱们去瞧姜氏。” 碧珠不解,“郡主,你不是最讨厌姜氏吗?” “我是讨厌她,但她腹中的孩子我喜欢得紧。” 长宁有些兴奋,前景已经清晰明朗起来,而收服姜氏目光短浅,是个好收买之人。 东宫,聂行舟看完密信,有些无奈。 好不容易查到江夏王儿子的下落,哪知人却被拐走了。 聂琚换上云锦秋装,外罩孔雀羽氅衣,来找聂行舟。 她在殿内转了个圈,“哥哥你瞧,呦呦漂亮不漂亮?” 孔雀羽璀璨夺目,映得她艳光华贵,容色夺人。 聂行舟真心夸赞,“漂亮,呦呦天下第一美,此衣是父皇所赐?” “不是父皇,是谢家妹妹送我的。” 聂行舟宽袖轻扬,“她...还好吗?” “好着呢。”,聂琚从怀里摸出一只小木匣,“谢家妹妹让我给你的,要吗?” 聂行舟眉间一喜,矜雅的伸出手,“既是给我的,当然得要。” “给你可以,但你得求我。” 聂行舟嘴角直抽,“好,求求我的好妹妹,求求衡山公主,将此物予我。” 聂琚满意了,将木匣拍在他手里。 聂行舟打开后,眉目更温柔。 “呦呦,我也有一物,请你代我转交给她。” “行啊,我帮你转交!男人就是得主动些,你看我与谢玄,当初才认识没几天,我们就......咳,你再看三哥,他要纳第十九房小妾了。” 说曹操,曹操到,端王溜跶着来到东宫,秋闱结束后,他方有空闲。 进来便道:“太子啊,你与谢妹妹如何?菊花宴上我都看到了。” 聂琚立时抱住聂行舟的胳膊,“哥哥,哥哥,你俩怎么了?快告诉我!” 端王掏出腰扇,悄声道:“那晚你被谢玄接走,太子去寻你,你猜怎么着?他居然拆螃蟹给谢妹妹吃。意不意外?惊不惊喜?太子长这么大,也就给你拆过螃蟹吧?” 聂琚双手捂嘴,蹦蹦跶跶,“真的吗?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我为盯他们,都没顾上吃喝。” 聂琚盘算着,有些事哥哥虽不至于,但万一呢?还是问问他吧。 “哥哥,你将来会为朝局逢场作戏吗?哪个妃子的父兄厉害,你就多睡她,宠她哄她?将你的意中人晾一边?” 端王大笑,“皇帝是有多无能,才这般沦落下贱?他与男妓有什么区别?那可是皇帝!我说句不好听的——” 两兄妹齐齐道:“你别说!” 但端王非要说:“就算是丞相与大将军,被皇帝看上后,他们也得洗净屁股献身!” 聂行舟扶额,换个话题,“三弟,听说你要纳妾?” “没错,我要纳小乔。” 聂琚诧然,“小乔?小乔不是安阳候夫人吗?” “马上就不是了,小乔正与安阳候和离,等过了风头,她再嫁与我。” “安阳侯能同意吗?上次他还闹到了父皇跟前呢!” “......小乔用他不举之事威胁,他只能答应。我嘛,只要小乔愿意嫁,我就纳她。如果可以,我愿为天下女子遮风挡雨。从某种意义上说,我这也是为父皇分忧,不是吗?” 聂琚:“......” 聂行舟:“......” 该说不说,端王心地也算善良。 宫道上,江红英牵着弟弟来向皇帝谢恩。 江大虎问道:“姐姐,陛下可怕吗?听说他可厉害了!” “姐姐也没见过他,但陛下亲自下令,让陆少卿救回你们,可见他人很好。” 江小虎捏紧姐姐手心,“姐姐,我想要一个会打架的姐夫。” 江红英俏脸微红,“别瞎说,这是宫中,等会见到陛下,你们记得怎么做吗?” 两兄弟齐齐点头,“知道!” 殿内,江夏王慷慨陈词,力求皇帝严惩拐子。 皇帝以为他是想到未出世的孩子,才这般激动。 便安抚他,“此案大理寺与京兆府联手查办,定能将拐子绳之以法。” 江夏王嘴里发苦,他想让陆峤出面,亲自查儿子被拐之事,可哪敢啊? 旁边的聂琚冷笑,聂行舟说江夏王在外头有孩子,其中一人被拐走了,他这是急疯了吧? 江氏三姐弟进来后齐齐拜倒,他们首次面圣,要行全套大礼。 “见过陛下,陛下圣安。” 皇帝忙道:“免礼,平身。” 江大虎与江小虎在边境长大,平日野惯了,哪知那么多礼数。 一听平身,两人立即直直躺平。 皇帝愣了,江夏王傻了,聂琚要笑抽了。 江红英满脸通红,忙将弟弟们扯起来,“请陛下恕罪,他们还小,不懂礼数。” 皇帝哪会与几个孩子计较,笑呵呵道:“无妨,赐坐。” 江红英忐忑坐下,紧紧拉住两个弟弟,皇帝的态度虽然慈祥,她还是有些害怕。 幸好旁边有个大胖子,还有位容色极美的少女。 少女朝她笑笑,“莫要紧张,你们初回京中,可还适应?” 清润悦耳的声音安抚了她,紧张稍减:“适应,非常适应。” 京城没沙尘暴,繁华无比,吃穿用度应有尽有,更不必担心敌军杀来。 除了两个弟弟被拐走过,一切都好。 皇帝和悦道:“云麾将军为国捐躯,朕当善待他的子女。你们有什么想要的,尽管提出。” 江小虎眼睛骨碌碌转动,浑然忘记姐姐的嘱咐,稚声嫩气道:“陛下,我想要个姐夫!” 第129章 让开,统统都让开!让我来! 皇帝笑了,问江红英,“你今年多大?” “年十七。” “家中可有替你议亲?” “未曾。” 父亲活着时,总说要给她选个好夫婿,但选来选去都没满意的,一直拖到现在。 皇帝沉吟,江家女儿确实该嫁人了。 但江家这个形势吧,一旦女儿嫁出,家中只剩寡母与幼弟,不妥。 最好能找个上门女婿,抚养她两个弟弟长大,但哪个儿郎愿意如此花费心血?稍有差池,还会被人戳脊梁骨。 更有甚者,如果找位狼子野心的女婿,没准会把整个江家害了。 聂琚问江红英,“你可有喜欢的人?” 江红英愣了愣,“.....没,没有。” 她只想照顾好母亲与弟弟,不曾考虑过什么是喜欢? 江大虎壮着胆子道:“陛下,我想让陆少卿做姐夫!他救过我!” 江小虎不甘示弱,“我要吴大哥做姐夫!他救过我!” 江夏王眼睛瞪得老大,朝江大虎道:“陆少卿?小娃娃,你真敢想啊!” 若是寻常男子,他们或许会图财图美色,愿意接手烂摊子,但陆峤出身高贵,前程大好,他怎么肯? 如果陆夫人知道,怕是要气晕过去,人家可是连公主都瞧不上。 皇帝也失笑,陆峤?他素有青云之志,怎么可能会将心血花到别人身上? 江红英觉得她迟早要被弟弟坑死,拼命摇头,“不不,我没想过嫁给陆少卿!” 她刚回京没几日,只知陆峤是大理寺少卿,还不知他的出身。 至于吴大哥......他踏实可靠,如父如兄,又是行伍出身,但是...... 见她神色怔仲,皇帝还以为她真看上陆峤了,不禁有些头疼。 便笑道:“如此,朕知晓了,你们且回家去吧。” 唤宫人过来,赐给江氏兄弟一些财帛珍宝。 江红英本来还想再解释,但又想到母亲说天威难测,言多必失,便住了嘴。 陆少卿那般贵公子,他喜欢的该是京中娇柔美丽的贵女,哪瞧得上刚从边塞回来的自己? 他们走后,皇帝愁道:“看来朕得给江家找个合适的女婿,才能对得起云麾将军。” 江夏王颇觉遗憾,如果沈靖安没有被阉,他倒是能接手江家,落个扶持功臣之后的美名。 随着军演日逼近,各藩属国翘首以待,他们都想见识大邺的兵力。 军营,外出办事的吴春意回来复命。 “将军,沈靖安最近有所行动。” 谢玄搁下笔,“让人盯紧他,别打草惊蛇。” “是,属下晓得。” “你昨晚没回将军府,宿在哪里?” 吴春意脸微微一红,好在他皮肤黑,谢玄没看出来。 吭哧吭哧道:“回将军,昨晚属下宿在江府。” 谢玄修眉微动,“江府?云麾将军的江府?” “是,我送他们回江府后,江夫人非让我留宿。” 江夫人对他千恩万谢,江小虎也抱住他不撒手,哭着喊着要他留下。 谢玄肃然道:“此举孟浪,我让送你人,没让你——” “不不,将军你别误会!属下留宿江府,与你留宿公主府是两码事。属下睡在江府屋顶,一为避嫌,二也能帮他们护院。” 可怜见的,将军留宿在公主府后,次日神采奕奕,容光焕发。 而他呢,睡在屋顶上,早上起来浑身疼。 谢玄无话可说。 毕竟他留宿公主府时,待遇与睡屋顶的吴春意比,一个天,一个地。 聂琚在院中,将衣服放在砧石上,用杵敲打。 暖冬托腮,“盛夏小心肝,你觉得合适吗?公主如此尊贵,我们就看着她捣衣?” “暖冬小心肝,不要你觉得,要公主觉得。她还打算捣软衣服后,自己先穿几天,再送于驸马。” 暖冬懵了,“捣衣我知道,让衣服变舒服柔软。但她自己穿后再送驸马,此举又是何意?” “公主说,这叫: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聂琚边捣衣,边碎碎念。 “谢郎,本宫向来矜持,虽然我未对你说过喜欢,但从我的行动里,你也能感受到我的心意吧?我把衣服穿得香香的,软软的,再送于你穿,好不好?” 晚上就寝时,她穿着做给谢玄的中衣睡觉,但衣服实在宽大,她几乎能当睡袍穿。 躺在榻上,回忆着谢玄光滑肌肤的手感,傻笑着进入梦乡。 睡得正香时,被暖冬摇醒。 “公主,快醒醒!出事了!大长公主情况不妙,她临晕迷前,指定要见你!” 聂琚一个激灵醒了,慌忙穿好衣服赶过去。 大长公主榻前围了一大堆男人,挤得水泄不通,哭哭啼啼。 “公主,你醒醒啊,千万别丢下我们啊!” “公主,若你真醒不过来,奴随你一道去!” 聂琚拼命扒开他们,“闪开,你们统统都闪开!让本宫看看!” 男宠们闻言都闪开 ,抹着眼泪给她腾地方。 聂琚焦急道:“姑婆!姑婆!你醒醒啊,我是呦呦啊,你最喜欢的呦呦!” 嚎了半天,大长公主还是纹丝不动。 府医束手无策,“白日卑职刚给大长公诊过脉,她还好好的呢。这会儿的症状像中风,却又不像,卑职给她施过针,应该无大碍,等到明日再看情况。” 聂琚朝一众男宠喝道:“说!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你们谁想谋财害命?” 她让府兵包围大长公主府,一个人都不放出去。 众人纷纷看向五十一郎,后者扑通一声跪下。 “这几日都是奴在服侍大长公主,她未见异常。今晚躺下后,她突然有些伤心,说要见衡山公主,奴忙让人去请公主。公主明鉴啊,奴真的什么都没做。” 他呜呜哭着,“奴父母去的早,自小身弱多病,吃不了苦,受不了累。经端王殿下引荐,得以侍奉大长公主,她待奴极好,奴生是她的人,生是她的鬼,怎会害她?” 三十八郎也为他求情,“奴虽不喜五十一郎,但他对大长公主确实忠诚,我们都受大长公主恩惠,哪会害她?” 聂琚握住大长公主的双手,决意陪着她,等明日一早,进宫找太医令。 倒不是没想过找贺青筠来看看,可她怕大长公主醒来后,会气死过去。 第130章 别哭丧了,姑婆没死! 天蒙蒙亮,聂琚策马进宫。 这个时辰,刚好与来上早朝的大臣撞上。 众人只见一匹白马纵驰在宫道之上,马上女子红衣胜火。 有人揉揉惺忪睡眼,“此女是谁?敢在宫中纵马?” 顾丞相啃着自家夫人??烙的香喷喷的麦饼,“......瞧着倒像衡山公主,陛下许她在宫中乘马。” 皇帝刚起来,聂琚扑到他面前。 “父皇,你快派太医令去瞧瞧姑婆!她自昨晚就没有醒来,任凭女儿怎么呼唤都没用!” 太医令为太医署长官,只为皇帝一人看病,连太后皇后无资格传唤。 如果想让太医令出面瞧病,必须要皇帝准许,若擅自出诊,患者与太医令都要受罚。 一听聂氏宗室的不老神树倒下了,皇帝立即传太医令,并让聂行舟代他上朝,他陪女儿去大长公府。 太医令匆匆给大长公主检查后,在她太阳穴处施针,长长的银针看得聂琚心里发寒。 半炷香后,大长公主转醒。 她迷糊的看着皇帝与聂琚,“......呦呦,陛下怎么会在此?” 聂琚眼中闪着泪花,“姑婆,你吓死我了,好好的,怎么突然昏睡过去了?” 太医令解释道:“大长公主突发此症,是深埋于心的情绪迸发,承受不住,故沉睡过去,若微臣不施针,再过几日,她也能醒来。” 大长公主撑起身,“......呦呦,姑婆吓着你了。” “姑婆,到底发生了什么?” “没什么,就是梦到旧事,心口疼得厉害,我以为自己快不行了,便叫你过来见最后一面。” 聂琚了然,能让姑婆疼得失控的,只有贺青筠和那个孩子。 犹豫片刻,“姑婆,贺青筠的医书已在收尾,约摸年尾印刷。隋遇安说,他的身体大概撑不了多久,那什么...他想见你一面。你要不要答应?不为他,只为你自己。” 大长公主闻言,疲惫道:“再说吧,我累了。” 聂琚给她喂粥,将人侍奉睡下后,才同皇帝出去。 刚到院子里,一阵惊天动地的哭声传来,哭得人心肝儿直颤。 皇帝皱眉,“这像是平康的声音?” 果然,一身雪白缟素的平康出现了,是大丧时的装扮。 她左边是隋遇安,右边是吴谦。 聂琚:“......” 皇帝:“......” “......姑婆,平康来晚了!没能见你最后一面!呜呜......终究是我错付,你最喜欢的还是妹妹,临死前只见她,不见我。” 聂琚冲上前摇晃她,“住嘴!你在说什么?姑婆又没死!她活着呢!” 平康愣住,“......昂,没,没死吗?” 这不能怪他,皇帝丢下朝臣不管,弄得大臣人心惶惶。 聂行舟出面解释,说大长公主病了,皇帝去看她。 朝臣自作聪明,他们经过分析,判断大长公主应该是病入膏肓,不然陛下为何不顾早朝赶过去? 待传到平康耳中时,已成大长公主咽了气,皇帝前去吊唁。 而衡山公主继承了大长公主的一切,包括她的一众如花男宠。 聂琚发出拷问,“你来就来呗,带他俩又是几个意思?” 隋遇安与吴谦都低下头,不敢说话。 “.......我,我不是以为姑婆没了吗?她又没个一儿半女的,我便叫他们二人来,做孝子贤孙,为姑婆摔盆。” 孝子是隋遇安,贤孙是吴谦。 隋遇安不想平康难过,便应下。 而吴谦为谋得官职,也立即答应,贤孙就贤孙,多少人想当,还当不成呢。 皇帝只想将平康狠狠抽打一顿,这蠢货! 他气咻咻而走,聂琚送他到门外,却在门口看到贺青筠清瘦的身影。 皇帝哪认得出贺青筠,看也不看他,上了马车就走。 贺青筠怔然看向皇帝,“此人可是陛下?当年我见他时,他还是半大少年。” “是,他是我父皇。”,聂琚叹息,“贺大夫,姑婆没事,只是想起前尘旧事伤心罢了。当年对错不论,但你确实伤害过她。” “......她还恨我吗?” “她应当不再恨你,但也不是原谅你。” “姑婆情感浓烈,而你....本宫认识你许久,知晓你为人正派,做官是好官,行医是好大夫,做朋友你也值得信赖。但对姑婆来说,你不是好丈夫。” “你只知姑婆从前事事顺从你,却不知她在克制自己,只为迁就你。就如同穿上不合脚的鞋子,因为鞋子小,把脚削去,迟早要出事。” 贺青筠默默听着,半晌后,他的声音苦涩无比。 “这些年我有想过,或许我真错了,今日听你所言,我...我才明白错在哪里,是我对不起她。” 为何总让妻子事事迁就他?有些时候,他也可以迁就她啊,妻子其实很好很好...... 可惜几十年光阴,如同手中细沙,就这么流逝了。 聂琚默默看着贺青筠迎风流泪。 这人不会伤心过度,晕过去吧? 隋遇安走出来,扶住贺青筠。 “义父,我们回去吧,大长公主还是不肯见你,但态度有所软化。” 聂琚也劝他,“贺大夫,你就回去吧,万一姑婆哪天愿意见你,你却已死,多怄得慌?” 贺青筠露出一丝微笑,“小殿下,你最懂如何气人。谢将军...实在有福气。” 聂琚照单全收,“多谢你夸我,谢玄也是这么想的。” 此刻,她非常非常想念谢玄。 回到院中,却见吴谦向她走来,“见过衡山公主。” 第131章 这是公主穿过的衣物 聂琚打量着他,此人打扮得俊美倜傥,一双凤眼温柔迷人,看谁都深情。 不由暗想:吴谦该不是想勾引本宫吧?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交给谢玄处理,谢玄会打爆他的头! “敢问衡山公主,谢将军最近可好?” 一听谢将军,聂琚才想起来,平康说吴谦想在军中谋职,他找上自己,大概是为这件事情。 “本宫记得你好像是二甲之首,朝廷应当有给你安排官职吧?” “回公主,是有安排,官职为国子监典籍,从九品。” “这是个体面的官职啊,难道你还瞧不上吗?” “不不,不是瞧不上,但鄙人更想去军中,故已拒绝。” 他有个朋友也位居二甲之列,但朋友迂腐文弱,还要养老母。自己拒绝典籍之职,此官职便落在朋友身上,也算帮助朋友。 聂琚笑了,“本宫打听过,军中缺一行军主簿,为从八品。如果你有意,本宫可为你引荐。” 有野心不可怕,攀龙附凤也不可耻,且这人坦坦荡荡,不耍阴招,此等性情倒适合军中。 吴谦闻言大喜,“有意,当然有意!多谢公主费心。” 他被平康叫来哭丧,听闻大长公主活得好好的,平康便招呼隋遇安进屋,将他丢在院中不管。 他没办法,只得来求助聂琚,本以为希望不大,哪知公主如此痛快。 打发走吴谦,聂琚转身去向姑婆屋中,走到门前时,听到平康的声音传来。 “姑婆,你就不疼我吗?我也敬你爱你,你不能光想着妹妹,不顾我啊 。” 长公主无奈道:“我已立下遗嘱,将名下私产分三份,一份给你妹妹。一份给侍奉我之人,作遣散安置费。还有另一份,咳咳——” 平康激动道:“另一份是给我吗?” “另一份,你们几个兄弟姐妹们平分。” 平康:“......” 到底是错付了。 朱雀街,天已擦黑,街上仍是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高昌王带着一队护卫,拉着几车礼物,满载而归。 路过暗巷时,一队马突然从天而降。 为首黑衣人阴森森道:“麹康文,别来无恙,你还认得我吗?” 麹康文慌了,喝道:“你,你是幻术师!”,朝护卫道:“快,快拦下他们!” 然而他的护卫像是被施了定身术,神情呆滞。 黑衣人将他马车里揪出来,提起拳头朝他脸上砸去,任凭他怎么求饶都没用。 挨了十几拳后,黑衣人又将他翻身趴下,往他屁股上扎了好几刀,血流如注。 惊惧与愤怒交织在麹康文心头,难道今日真要命丧于此? 还好这帮人并没有要他的命,将他打个半死后,就迅速消失了。 护卫们如梦初醒,忙上前扶起他。 “我王,我王!你没事吧?伤到哪里了?” 麹康文脸也疼,屁股更疼,怒火冲天。 “......嘶,我,我没事!快上报于陛下!让他去抓此人!” 此时皇帝正手执书卷,看得入神。 卢淑妃换上薄如蝉翼的纱衣,走上前,娇滴滴道:“陛下,该歇息了。” 好不容易盼来皇帝来她宫中,哪知皇帝却只顾看书,她哪甘心呢。 还想再拼一拼,争取给平康生个弟弟。 皇帝斜眼看她的穿着,牙疼似道:“......淑妃,你冷不冷?” 他来这里只是想单纯的歇息一晚,并没别的念头。 但卢淑妃显然有,她笑得十分开心,“不冷,妾不冷。” 陛下问她冷不冷,显然是关心她。 刚要往皇帝身上扑去,宫人匆匆进来,“陛下!四夷馆来报,高昌王出事了!” 皇帝大惊起身,“出了何事?他是重伤,还是死了?” 如果藩属国国王死在京中,势必会闹得人心惶惶。 “人没死,就是受了些皮肉伤,伤得有些不是地方。他说不能参加阅兵仪式了,请陛下海涵。” 皇帝一边让人给高昌王送金疮药,一边疑惑,这位幻术师到底图什么? 如果他与高昌王有仇,为何不直接将人杀了? “你既有这等本领,为不何直接杀了麹康文?” 密室里,沈靖安也这么问马飞腾。 马飞腾闲闲道:“我杀他有什么用?麹康文有兄弟儿子,他一死,很快会有新的麹氏高昌王。我要把他们都毁了。” 沈靖安嗤笑,“你所谓的复仇,就是往他们屁股上戳窟窿?” “当然不止,麹康文见你们灭了突厥,才向你们称臣。我打烂他的脸,扎破他屁股,是要阻止他观看军演仪式,不让他知道你们的实力。此人生性贪婪,反复无常,迟早会异心。” “所以,你打算让麹康文逐渐膨胀,哪天去对抗朝廷?” “是,他若有不臣之心,你们皇帝岂会容他?届时你们对高昌用兵,麹氏一族还能好过?不用我动手,他们就全完了。” 沈靖安叹服,“是我小瞧你了,原来你想毁掉的是整个麹氏。” 如果麹康文真不知死活,胆敢挑衅大邺权威,怕真是要被灭国。 马飞腾笑得更开心,“沈兄,我也很欣赏你,你瞧你......啧啧,身残志坚。” 一个阉人,还天天算计这,算计那,怎么能不欣赏他呢? 沈靖安:“......” 要不是看在马飞腾有几分本领的份上,真想杀了他。 军演前一天,军营火把通明,警戒更甚往日。 谢玄收到了聂琚送来的礼物。 信上写着:寒夜凉如水,赠君一旧衣,以我之身躯,暖卿卿之心。 打开盒子,温暖的幽香扑鼻而来,雪白中衣静躺于其中。 用手去摸,触感十分柔软,有穿着过的痕迹。 顿时,谢玄指尖发麻,全身如有电流窜过。 衣服上的幽香,不是任何世间一种香料,而是来自于公主身上的气息。 所以这是,这是......公主穿过的衣物? 有了这个认知,拿衣服的手都在抖,将衣服揉皱放在胸腔处,感受着最眷恋的气息。 明日阅兵仪式上,他们就能见面了,但他却更加思念她,辗转难眠。 不过几日未见,就失魂落魄,自己以前那些年,又是怎么过来的呢? 第132章 城外阅兵,暗出匕首 为着今日的阅兵,聂琚昨晚睡得极早,起床后神采奕奕,她必须是最美丽的公主。 坐在菱花铜前,由着宫女将她万千青丝,梳成精美轻巧的发式。 额间贴上花黄,涂上口脂,换上宫里新裁成的衣裳。 是芍药都比不上的娇艳,牡丹比不上的雍容。 盛夏看得呆住,由衷道:“公主这般美丽,待会驸马见了不知有多欢喜。” 聂琚欣然道:“可不是嘛,我十分羡慕他,能有这么漂亮的未婚妻。” 打扮停当后,带着五百府兵出了公主府。 城外,阅兵的旌旗连亘二十余里?,几乎要日头遮住。 参加阅兵的将士皆是精锐之师,黑旗、青旗、赤旗,分列开来。 皇帝御驾在前,立于大型战车上,左边是骑棕马的聂行舟,右边是骑谢心肝的聂琚。 后面跟着一干朝中重臣和各藩属国之人。 前方青年银甲白马,一道阳光斜斜照在他脸上,英俊如天神。 “骠骑将军谢玄,前来迎候陛下,请陛下检阅三军。” 他神态平静,语气极稳,情绪没有任何起伏,却更加吸引人。 聂琚有些理解了,为何有些女子会偏爱冷漠无情的男子。 认真专注、六亲不认、英俊无比的模样,实在动人心魄。 像开在冰雪悬崖边的雪白莲花,让人有冒着生命危险去摘采的冲动。 皇帝抬起手,“好,开始吧。” 战车所到之处,将士们高呼万岁,陛下向来重武,给他们的待遇丰厚,他们极爱戴他。 聂琚心潮澎湃,她上次观阅兵礼,还是两年前,而且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过。 盯着谢玄远去的背影,她不由唏嘘,好像更喜欢他了,怎么办? 来观看阅兵礼的国家或部族,虽然他们之中有人与谢玄交过手,但如此平静的,直观的见识大邺兵力,还是忍不住内心震憾。 其威慑效果,远远超出皇帝的想象。 山峦起伏,秋涛声声。 战车停在山脚下,皇帝下了战车,登上高台处。 一声令响,三军齐齐拔刀,高举向天。 军威之肃整,气势之磅礴,让人心肝直颤,有些承受能力弱的文臣,当场腿都吓软了。 也有人被激得亢奋,比如说铁勒王子,他素有铁勒十五部第一勇士之称。 虽然他曾败在谢玄手中,但并未气馁,几年来日夜苦练,只盼再次能与谢玄交手。 朗声道:“陛下,能否允鄙人与谢将军较量一番?真刀实枪的较量!” 中原人所谓的点到即止,在他看来,实在没意思,要比就真比,整什么花架子? 铁勒汗王忙斥他,“今天是什么日子?别胡闹!” 儿子今日如果输了,会丢尽铁勒部族的颜面。 如果他赢了,会让天朝皇帝面上无光,怎么样都讨不到好,何苦来着? 皇帝也有些犹豫,不让他们比试吧,显得自己小家气。 让他们比试吧,铁勒王子看着像个莽货,万一他伤到谢玄,有失颜面不说,小女儿也会伤心。 江夏王的脑子飞快转动着。 铁勒王子高大强健,又是个没脑子的,如果他能重伤谢玄该多好。 一为自己报仇。 二能让太子失去一臂 三自己可以借守护边境为名,提早回陇右。 天赐良机,绝不可错过! 聂行舟提议,“父皇,如果他们真要比试,也不是非今日不可,不如另找时间吧。” 皇帝觉得有道理,正要打圆场过去,江夏王却开口了。 “陛下,正因为今日是阅兵典礼,不如趁大家都在,让他们见识一下谢将军的本领?能娶走咱们最尊贵的衡山公主,他总得拿出些能耐来吧?” 此话一出,许多人都附和。 聂琚不禁有些担心,谢玄是厉害,但万一他与铁勒王子比试中途,眩晕之症发作怎么办? 皇帝左右为难,是答应呢,还是坚持拒绝? 谢玄抿了抿唇,朝聂琚看来,只一眼,他就胸口发胀,好想揉揉她的头发。 收回目光,对铁勒王子道:“请王子赐教,你是我们的客人,本将军对你点到为止。” 铁勒王子嚷道:“不必!你不必对我手下留情!” 两人各执长枪,翻身上马。 铁勒王子不愧是部族第一勇士,长枪扬起,攻势咄咄逼人,如有激雷之势。 谢玄从容应对,每次快要中枪时,却被他用不可思议的招式避过。 数十招后,铁勒王子硬是没沾到他一片衣角。 他急了,怎么也得逼谢玄出招吧?不然自己哪还有脸再回铁勒? 不由发狠,将毕生所学使出来。 聂琚目不转睛的看着谢玄,生怕他有个什么闪失,心快要从口中蹦跳出来。 铁勒王子眼中迸出精光,跃到马背上,长枪带起雪亮的光,朝谢玄刺过去。 谢玄侧身躲过,自两人交手以来,他都没攻击过铁勒王子,只是躲避。 江夏王见状故意火上浇油,“我看不如就此停手吧,他们没必要再比下去!谢将军比王子厉害得多,他都不屑攻击,哈哈!你们说是不是啊?” 铁勒王子深感羞愤,脸上火辣辣的疼,怒喝一声,摸出匕首,朝谢玄的马腿刺过去。 在双方比武时,用暗器刺对方的马,是非常下作的手段。因为马腿一旦受伤,是彻底废了,而每个将军,都爱战马如命。 谁也料不到他会如此做,场外的铁勒王急得直冒汗,江夏王则得意至极。 谢玄滑到马腹下,飞快挥出一掌,将匕首震开。 他还没来得及翻上马背,铁勒王子却杀红了眼,长枪又朝他刺来。 谢玄以长枪撑地,腾起身来,夺过铁勒王子的长枪,顺势将人踹下马去。 人群瞬间爆发出一阵喝彩,“好,好啊!” 皇帝也激动极了,不愧是他的骠骑大将军! 聂琚拍着胸口,她快吓死了。 铁勒王子在地上滚了几下,躺在地上喘气不动。 “...谢将军!你且等着,再过几年...我....我还找你比试!” 聂琚再顾不上什么,冲上前去,朝他胸口猛踢过去。 “你住口!明明是比试,你却暗藏匕首,意图伤害我朝大将军,找死吗?” 第133章 太子对他嘘寒问暖,几个意思? 铁勒王子一时不察,胸口被她踹得生疼,勉强答话,“....公主,我错了!我一时失控...实在对不起。” “别说对不起!在这世上,最没用的就是对不起!你明知自己所为所为不妥,还非要去做,事后再跟人道歉,道歉很了不起吗?你要是真害了他,你们休想——” 铁勒王见状又羞又怒,上前猛扇自家儿子巴掌,又指着江夏王的鼻子破口大骂。 “你这死胖子着实可恨!我们与你无仇无怨,为何要故意激我儿犯错?” 江夏王忙分辩,“你别血口喷人!我就事论事,谁料到他会如此鲁莽?是自己你教子无方!” 他可是皇帝的弟弟,哪会怕区区铁勒王? 铁勒王很想抽拦江夏王的大胖脸,但碍于皇帝在场,只能强忍下。 万军当前,谢玄也强忍着要抱走聂琚的冲动,只轻轻拉她衣袖。 聂琚甩开他,快步走向江夏王,从腰间拔出剑。 “江夏王,你就是故意害谢玄,如果再有下次,我定会割去你的舌头!” 这人加害谢玄之仇她还没报呢,今日还在这煽风点火,他真该死。 江夏王僵住,有些心虚道:“......你,你在说什么?我,我没要害他啊。” 皇帝无奈道:“呦呦啊,你皇叔有口无心,他不是故意的。” 江夏王少年就这样,嘴笨不聪明,讨好别人也讨不到正处,向来被先帝嫌弃,到如今也没多大长进。 聂琚握紧短剑,如果不是江夏王有宗室的身份在,她就早一剑杀了他。 谢玄不是没能力杀掉江夏王,而是他如果对宗室下手,会被视作谋反。 平复好情绪,淡淡一笑,“江夏王,你不是舍不得父皇吗?不如这样,你以后就留在京中,长伴父皇吧。” 江夏王这辈子休想再回陇右掌权,等他腿好了,还有眼,还有脑子呢...... 检阅完三军,已是黄昏之时。 高台上燃高高的篝火。 众人都各自拢了火堆,三三两两围在一处,谢玄与铁勒王子的比试,堪称精彩绝伦,他们讨论得十分起劲。 此前有国家给皇帝献了上万只羊,今日宰了给众人炙烤,阵阵肉香味传来。 临时搭建的营帐中,谢玄柔下眉眼,抱着聂琚轻哄。 聂琚推开他,“我不要你这样!我要你用冷酷无情的样子对待我,像朵高洁的白莲花一样。” 谢玄对她向来温柔缱绻,她非常喜欢。 但今日阅兵时,忽然觉得偶尔可以尝一尝冷酷无情的谢玄。 谢玄依她,努力做出冷酷无情的样子,可他哪做得出来?只要看到聂琚,他嘴角都绷不住。 聂琚指挥着他调整表情,“不许对我笑!” “别这么温柔的看着我!你要无情无欲!” “再冷漠一些,你要作出谁都不爱的样子!脸上写着:不要靠近我,冻死你!” 调整半天后,他才勉强让聂琚满意。 聂琚捏住他的下巴,别说,这样的谢玄让她十分有征服欲。 此时谢玄银甲已除,露出锦衣外袍,聂琚慢条斯理的解去他腰带,将外袍除去。 揪着他仅剩的中衣,不怀好意道:“......小谢将军,你这件衣服好熟悉啊,是不是从哪里偷来的?” 谢玄道:“......不是偷的,是一女子送给我的。她将这衣服穿了几日后,再送于我穿。” 聂琚双手捂住嘴,努力不让自己笑出来,“哦?她是谁啊?漂亮吗?” “漂亮,她非常非常漂亮,我不知有多喜欢她。” 他以前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这么喜欢一个人。 聂琚正正经经道:“是吗?你挺有福气嘛。” 动手将谢玄身上的中衣也散开,温暖的气息顿时散开,小脸一红,将手伸进去,光滑结实的手感,十分之好。 “......是,我十分有福气。” 谢玄将她凌空抱起,聂琚双腿环住他的腰,凑上红唇亲他的肌肤。 铁勒王子营账中。 聂行舟温文尔雅道:“孤来给你送药,你还好吗?” 铁勒王子略带惊恐的看着他,结结巴巴道:“...好,好,我...我挺好。” 大晚上的,太子殿下来对他嘘寒问暖,是几个意思? 听说太子还没太子妃。 听说他好像喜欢男子。 如果可以,他非常愿意娶大邺的公主,但绝对不想做大邺的太子妃。 但如果太子对他用强,他喊救命有用吗?会有人帮他吗? 真他娘的倒霉啊,自己刚受了伤,哪能反抗得了太子吗?那不如就—— 悲愤闭上了眼,真要献上自己的屁股吗? 如果聂行舟知道他在想什么,肯定会捶爆他的脑袋。 “孤代江夏王代你道歉,他向来如此,当然,他没有瞧不起你的意思,他只是实话实说。” “孤想告诉你的是,皇叔年纪大了,你莫要同他一般见识。虽然今日过后,会有不少人嘲笑你,但孤不会。你也别报复江夏王,连打他一顿的念头都不要有。” 顺便透露了江夏王的营帐在西北角处。 铁勒王子握着聂行舟留下的青玉药瓶发呆。 今晚大家少不得要饮酒,一般来说,胖子尿多,大胖子江夏王应该会起夜吧? 他千里迢迢带来的海东青,是不是可以派上用场了? 另一边,皇帝在帐中饮着酒,同众人谈笑风生。 “陛下,太子殿下何在?” 皇帝笑呵呵道:“他想必在自己的营帐中,朕让人去找他。” 正说着,聂行舟走进来,众人都朝他打招呼示意。 顾丞相笑道:“陛下,臣斗胆一问,你预备何时让谢将军与衡山公主完婚?” 皇帝对谢玄今日的表现十分满意,当即道:“明年开春,开春朕就让他们完婚!” “行啊,公主的嫁妆也该准备起来了,要花费不少时间吧?” “这个顾相放心,朕早就给她准备好嫁妆了!” “不愧是陛下,我们敬陛下一杯!” “谢将军呢?他今日大出风头,叫他来喝酒啊!怎么能落下他呢?” 皇帝知道谢玄在陪女儿,没叫他来,不过他们这会儿也该腻歪够了,吩咐人去唤谢玄。 聂行舟站起身,“父皇,还是让儿去吧。” 父皇看他一眼,拿过自己的披风,“外头风大,你加件衣服,别着凉了。” 聂行舟接过,走向谢玄营帐处。 不出意外的话,妹妹这会儿肯定与谢玄同在,趁机嘱咐他们几句。 以下是小剧场: 铁勒王子:你别过来,别过来啊! 聂行舟:你想什么呢?我是想让你给江夏王点苦头吃,不然我妹妹如何消气? 铁勒王子:早说嘛,差点吓死老子,海东青,西北角走起! 第134章 成亲一年后再圆房 元帅帐里,聂琚埋首在谢玄怀里,睁着漆黑美丽的眼睛道:“我要教训江夏王。” 江夏王残害良将,触犯国法,就算谢玄不是她的驸马,她也要惩罚他。 谢玄郑重道:“公主千万别这么做,为这种人不值得。” 聂琚是聂氏公主,不能让她背上屠戮宗室的罪名。 “你放心,我不杀他,就是给他点教训。” 顺手除去簪子,光滑浓密的乌发披在纤薄的背上,丰瞻宜人。 抚摸着谢玄的脸,白嫩的手一路经过他的脖颈,胸膛,小腹...继续往下。 谢玄忙摁住她,“......公主饿了吧?我,我去给你炙烤羊排。” 聂琚趴在他耳边,“...不吃羊排,我要雪莲花向我低头,你可愿意?” 照话本来说,谢玄应该像只猛兽般发出吼声,将她扑倒。 谢玄扶住她的腰,“.....我早已为公主俯首。” “是吗?我要把雪莲花一瓣瓣摘下,放在掌心揉,揉得皱巴,再一口口吃掉,好不好?” “......好。”,谢玄喉结微动,“待我去求陛下,让他同意咱们完婚。” 聂琚抠他的衣襟,“父皇他要留我到后年,你上次不是求过他吗?他瞧着不大高兴的样子,还想碰壁?” “我同他说,我们成亲一年后再圆房,他会答应吧?” 聂琚一听,自己先不干了,“都成亲了,为何不圆房?你行不行啊?” 不管了,先亲下甜甜的雪莲花。 小脑袋凑上谢玄的腰腹,将柔润的嘴唇贴上去,舌尖轻扫。 谢玄小腹腾的窜火,尾椎发麻,用手扣紧她的腰,手背青筋直跳。 帐外传来吴春意诚惶诚恐的声音,“太子殿下!” 聂行舟掀开帐帘进来,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谢玄衣服敞开,脸色微红,而妹妹青丝披散,趴在他腰间..... 耳尖瞬间红透,马上别过头去,本以为妹妹只是爱胡说八道,没想到他们真的... 旖旎的气氛被打破,谢玄用衣袖遮住聂琚,“......太子殿下。” 他立即穿上衣袍,又给聂琚挽头发,动作十分熟练。 聂行舟更来气,最漂亮的花朵被登徒子霍霍了。 “......你,你——” 聂琚才不害羞,“别你你的,谢玄不是和尚,我也不是尼姑。你作为光棍,显然不知两个人有多快乐。” “你,你怎知,我不知?” “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论打嘴仗,聂琚就没输过,“你所谓的知道,是凭空想象的吧?你懂什么叫食髓知味,欲罢——” 谢玄制止她再说下去,“太子有何事?” 聂行舟板着脸,“父皇叫你过去。还有,你们别对江夏王出手。此人我自有计较。” 谢玄知道太子是在保护他们,点头道:“是,多谢殿下。” “别愣着了,父皇他们还等着你。” 待谢玄走后,聂行舟恨铁不成钢,“你们急什么?发乎情止于礼不好吗?” 聂琚嘟嘴,“父皇十七岁时娶十四岁的母后。再有三个月,我就年满十六,谢玄二十几岁了,可以成亲了。我不是白眼狼,就算与谢玄成亲,你与父皇在我心中的地位也不会变。” 聂行舟听得好笑,“说完了吗?说完了听我说。父皇方才说过,等明年开春后,他就为你与谢玄完婚。” 聂琚双眼亮起,“真的?父皇真是这么说的?” 谢玄进了皇帝帐中后,被众人轮番敬酒。 闹了半天后,众人都散去,只剩聂行舟与谢玄,皇帝。 皇帝处于半醺状态,眯起眼半躺着,神情颇为惬意。 谢玄深知,人处于这个状态时,一般比较好说话。 “陛下,微臣有事相求。” 皇帝手一挥,“说吧,无论什么事情,朕都为你办到,谁让你今日给朕长脸了呢。” 谢玄壮着胆子,“求陛下准微臣与公主明年完婚,暮春三月最合适。” 皇帝睁开眼,“......唔?” “微臣知晓,陛下要两年后才让微臣与公主完婚。但微臣保证,婚后与公主暂不圆房,等到后年再...再圆房。” 说到最后,他有些不自在,怎么听起来,自己娶公主就图和她圆房? 聂行舟:“......你,求这个?” 什么啊,还不如不求呢! 皇帝反应半天后才道:“...行,行啊,朕答应。” 作为心疼女儿的老父亲,他当然乐见两人晚两年再圆房。 谢玄没想到这么顺利,喜滋滋的离去。 聂行舟与皇帝对视一眼,父子俩都笑出声来。 哪来的大傻子将军? 早春就能完婚,他偏要暮春,还主动提出一年后圆房。 第135章 这鹰配享太庙! 聂琚回到自己营帐里,揪着被角,滚来滚去的睡不着。 营帐简陋,哪比得上公主府的高床软枕?但她却乐翻了天。 嘤嘤...马上就能与谢郎成亲了。 要不要生孩子?生几个?男孩还是女孩? 孩子将来是去弘文馆读书,还是去国子监呢? 哦对,得先给孩子取名字。 叫谢什么来着? 回去翻翻《论语》、《孟子》、《大学》、《中庸》吧,实在不行,就让谢太傅取名。 睡不着,根本睡不着。 傻笑间,突然听到鹰唳声划破夜空,翻个身不理,在郊外有鹰不奇怪。 正在撒尿的江夏王也是这么想的。 如果这只鹰不啄他最脆弱的部位就好了。 酒水喝多了,他连续起了好几次夜,正放水时,一头鹰盘旋着落下。 他见惯飞鹰,也不稀奇,心里还在赞美这头鹰叫声响亮。 下一刻,鹰啄向他脆弱要害处,撕裂般的疼痛直冲天灵盖,他没力气叫喊,直接倒地。 五更天时,聂琚才一脑门浆糊的睡着。 等太阳晒得老高时,盛夏将她叫醒,“......公主,快晌午了,起来用点饭吧。” 服侍她穿衣,“公主,陛下早起打猎去了,还叫了驸马同去。” 暖冬捂着嘴笑,“......公主,有件新鲜事,江夏王起夜时,竟被鹰给啄了见不得人的地方,听说都流血了,匆匆忙忙回了城。” 这事江夏王本哪好意思声张,但营防重地,有那么多守卫看着,他瞒不住啊。 聂琚闻言大乐,“谁家的鹰?如此有眼力劲?本宫想封它做官!” 铁勒王子正被铁勒王压低声音斥骂,“瞧你干的好事!万一被人知道,陛下会岂会放过你?” “父亲只管放心,我那只鹰有灵性,它会自己躲起来的。” 皇帝打猎满载而归,身旁跟着一袭黑色镶银边劲装的谢玄,青年背着弓箭,英武不凡。 当他得知江夏王被鹰给啄伤某处要害,眉心拧成川字。 雄鹰深夜啄人,啄的还是江夏王,他大概知道这事是谁干的。 聂琚正扒拉着饭,听到谢玄回来了,忙丢开碗筷冲出去,张开双臂,眼睛笑成一弯月牙。 谢玄手腕抬起,准备迎接他的公主。 可聂琚多机灵啊,见皇帝也在旁边,马上调头,转而扑向皇帝怀里。 “哇~~父皇,好多好多猎物啊,父皇好厉害!” 皇帝十分开怀,“好孩子,你昨晚做了什么?眼睛怎么些肿?” “没什么啊,就是睡营帐有些不习惯。” 侍人将所获猎物抬下去,皇帝拍拍她手背,“回去补个觉吧,用完午饭,咱们就回城。” “好的,父皇。” 送走皇帝后,她挽住谢玄,“......咱们明年就要成亲了,高不高兴?” 谢玄眉目欢喜,他昨晚得到答复后,本想立即告诉聂琚,但时间已晚,打算今日再告诉她。 “高兴,是太子告诉你的吗?” “是啊,哥哥告诉我的。” 聂琚轻戳谢玄,略带害羞道:“......该给孩子取名字了。” 明年开春就要成亲了,听说有些人容易受孕,万一他们新婚之夜就有了呢?时间没多久了,得抓紧。 孩子? 谢玄忽的心绪激荡,也不顾旁人目光,将聂琚打横抱起。 明年暮春就要成亲了,等上一年后,他们就能圆房了。 哼,陆峤,陆峤就等着喝他们的喜酒吧。 大理寺。 陆峤与京兆府的人守了几日,终于将拐走江家兄弟的拐子夫妻抓捕。 这两人行拐二十行余年,拆散无数家庭,他要撬开要他们的嘴,让他们交待孩子的下落。 可惜这对夫妻咬死不肯。 “夫君,咱们死就死,不能对不住主顾们。” “没错,人家花了钱,不能让官府将他们的孩子带走,骨肉分离。” 陆峤气极,明明是他们行拐卖之事,让孩子与亲生父母分离,为何到了他们嘴里,倒像是做善事? 负手走到他们跟前,冷笑道:“真不交待?” 拐公梗起脖子,“我有底线!任凭你烙铁板,拶刑!” “是吗?上次这么说的人,他的头被挂在城墙上足足七天。” “挂城墙就挂城墙,怕何?” 陆峤不再多话,抬手,“上刑具。” 拐公拐婆看向刑具,普普通通的,像是划萝卜丝的东西,大理寺就这点手段? 接着一只炭炉,一个油锅被端上。 “此刑叫自给自足,本官会将你们身上的肉剐下,用油炸了,让你们吃下去,尝尝自己的肉味。当然,你们也可以尝尝对方的味道。” 夫妻二人瞳孔巨震,失声道:“什么?” 别说他们,大堂内的同僚与府衙都惊住了。 大理寺是有一些残酷的刑具,但没这么丧心病狂的啊! 陆少卿是什么时候发明出来的? 第136章 公主宴请陆峤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用刑!” 衙役应声肯前,他们摁住拐公,拿剐刀往他手臂上划去。 一声惨叫,差点没将大理寺的牌匾给震下来。 “......啊啊啊,啊啊啊......” 陆峤一身朱红官服,面如冠玉,嘴里却说出让人胆寒的话语,“起锅,炸油待用。” 拐婆惊恐至极,“......别,你别看我啊,我,我是个女人。” 陆峤冷声道:“正因为你是女人,才更加可恨!妇人十月怀胎生下孩子,辛苦抚养长大,你非但不感同身受,还卖掉人家骨肉,你活该下地狱,进油锅!” 他衣袖拂起,“给她也上刑!” “......啊——,啊啊......” 拐婆的惨叫声更加凄厉。 此时油已烧热,陆峤面无表情,“让他们的肉放入锅中,炸熟让他们尝尝!” 拐公面如金纸,拐婆直接吐了出来。 此刻在夫妻二人眼里,陆峤就如同从十八层地狱里爬出来的阿修罗。 “......招!我招,放过我们吧?” 见他们终于肯松口,府丞吊着的心才放下,抚着胸口问陆峤,“陆少卿,你何时发明的这等刑具?” “从大理寺后厨借来的,将东西还回去吧。顺便告诉他们,剐萝卜的刀具不能再用,买个新的来。” 审讯拐公拐婆足足用了五六日。 他们变换容貌与作案手法,犯案累累,拐卖孩子,少女,甚至还有新婚少妇,害人无数。 粗粗统计,这些年他们拐卖的人口约有上百,如果按拐卖一人流放千里来算,他们不知要被流放到哪里。 此事震惊朝野,而陆峤凭借出色的办案能力,在京中声名鹤起。 自打回城后,聂琚就埋首翻阅书籍,拿笔写写划划,嘴里念念有词。 来公主府这么久,谢辞头一次见她读书,不禁大感意外,太傅说公主向来不爱用功。 “公主,你....你这是怎么了?” 公主受什么刺激了? 聂琚头也不抬,“给孩子取名呢。” “.......谁的孩子?” 聂琚抚着小腹,用看智障般的眼神看他,“当然是我与谢玄的孩子,别人的孩子我才不操心这些。” 谢辞:“......” 公主怀孕了?! 聂琚揉揉脖颈,“盛夏,咱们进趟宫,问陛下日子定下来没有。” 军演结束后,皇帝忙着送别藩属国,压根就没再提过这事。 出于少女的害羞,她应当矜持些,静等皇帝安排,但她哪会呢? 谢辞:“......” 公主几个月了?她是想在显怀之前办婚礼吗? 不行不行,得赶紧告诉太傅! 太极殿里,皇帝刚忙完,见女儿来寻他,让人端来小火炉,亲手烤梨给女儿吃。 “父皇,听说大理寺卿与刑部复核后,将那对拐子夫妻判处列刑,你批复了吗?” “批复了,他们着实该死。” 聂琚点头,问起大事来,“父皇啊,女儿与谢玄的婚事,你看是怎么个章程?” 皇帝无奈道:“哎呀,天下底如此着急出嫁的女子,你是头一个吧?” 聂琚笑笑,“我肯定不是头一个。” 话本里有些女子,明明爱得发疯,日夜做春梦,恨不得死男人腹肌上,但却不肯承认爱上了。 非得让男人发疯似的缠着她们,跪下来求她们。 好像只有如此,才显得她们高贵清醒有尊严。 殊不知,上位者往往是主动者,卑微者才被动承受,如货物般由男人给她们定身价。 “呦呦啊,江家女儿初回京,你若得空,就多带她玩儿。朕还得给她寻夫婿呢。” 聂琚应下,“父皇啊,女儿的婚事你也上点心。” “行行,知道了,知道了!” 聂琚快乐的转了个圈。 提笔写信给陆峤,邀请他立冬日赴晚宴。 她一直说要请陆峤吃饭,却因种种原因耽搁,如今大案已了,又有立冬休沐,该安排上了。 赴宴当晚,陆峤换了好多套衣服。 青墨欲言又止,“公子啊,你即便穿得再好看,也挽不回衡山公主的心啊。” 阅兵仪式上,公主为着谢将军,不惜对江夏王拔刀相向,公子也该死心了吧? 陆峤却道:“我想每次出现在她面前时,都是最好看的样子。” 表妹喜爱美色,纵然表妹选择谢玄,他也希望,表妹能记得他最好看的样子。 聂琚选了明月园最大的院子作为宴请场地,特意令人精心布置过。 酒是江南产的春竹叶,菜色由民间大厨和宫中御厨共整治。 当陆峤到达宴厅后,不由愣住,竟有这么多人? 聂琚起身相迎,“表哥来了,快请坐。” 她不止请了陆峤,还叫上平康与江红英,平康哪会独自前往?她带了隋遇安与吴谦。 见美男子陆峤光采更甚平日,平康心不由痒痒的。 本想开口撩拨他两句,却触及到隋遇安略带委屈的目光,堪堪住了嘴。 陆峤落座,“呦呦,谢玄呢?他今日在军营没回来吗?” 不禁有些高兴,谢玄不出现最好。 聂琚道:“他回来了,方才让人捎口信,说有点事务要忙,要晚点到。” 第137章 被院中沙子迷了眼 陆峤风度翩翩道:“呦呦,能陪我到院中走走吗?” 聂琚欣然起身,“好啊,表哥请。” 院子里,四角防风灯光晕温柔,陆峤凝着她明艳如花的侧颜。 “呦呦,你还记得你两岁的事情吗?” 聂琚摇头,“表哥,我记性不大好,更不爱记从前之事。” 逝者如斯夫,她向来过得充实快乐,并不思念往昔。 陆峤心道,你不记得也好。 两岁大的表妹,面对丧母之痛,哭得吃不下饭,哭累了就睡去。 那时他牵着表妹的手,轻声细语的哄她,给她摘花,陪她玩蚂蚁。 他的温柔耐心就是那时培养的。 可如今,她身边有别的男人陪伴。 “呦呦,如果谢玄看到我们待在一起,他会不会生气?” 聂琚想象一下,笑道:“会啊,他会气鼓鼓的,冷脸待我。” 陆峤也笑,“他十分小气。” “才不是!这证明他爱我至深。若他对此波澜不惊,无动于衷,我就不要他了。” 陆峤奇道:“为何?夫君待你温柔,不妒不恼, 永远平静不好吗?” 聂琚摇头,“据我亲身感受,爱意是沸腾之水,是暗涌激流,而你所说的是一潭死水。” 她带着些许甜蜜,又带着些不意思,道:“谢玄说,自从他认识我后,就没平静过。纵然他吃醋生气,也会给我挟菜添汤,给我整头发。” 听完这番话,陆峤沉默良久,灯光在脸上明明灭灭。 “你就这么喜欢他?” 聂琚坦率道:“是啊,我就是如此喜欢他。” “如果他听到,肯定高兴死。” “应该是吧,我还没对他说过喜欢,我知道他想听,但我要找合适的机会,郑重其事的说给他。” 陆峤望向聂琚身后的谢玄,他不知谢玄会不会流泪,但他倒是想流泪。 为何谢玄会如此有福气?这人得到了表妹毫无保留的爱意。 谢玄趁聂琚还没发现他,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表哥,你是很好很好的人,但我无法回应你,你将我从心中移除吧。” 陆峤缓声道:“你可知,这过程有多难受吗?” 聂琚轻声道:“我只希望,表哥来日能与人倾心相爱。” 陆峤是她喜欢的亲人,是温暖过她的玩伴,她希望他过得好。 当两人回到宴厅里,聂琚发现谢玄已经到了,正温柔的望着她。 聂琚灿然一笑,走到他身边,“忙完了?” 谢玄嗓音有些低沉,“......嗯,忙完了。” 吴春意用手背揉着眼睛,公主在院中说的那番话,虽然他听不太懂,但不妨碍他眼含泪水。 聂琚有些奇怪,“......唉,你这是怎么了?你家将军让受你委屈了?” “......没,没有,就是被院中沙子迷了眼。” 聂琚立即反驳:“你莫胡说,此处园子花费许多银钱养护,有湖水滋润,草木茂盛,哪来的沙子?” 平康懒洋洋道:“黑脸傻大个,你到底受了什么委屈?说出来让本宫开心下。” 吴春意哪能说实话?说实话就等于供出自家将军偷听之事。 急中生智道:“将军曾说他终身不娶,我也效仿他,哪知他如今有公主相伴。而我却孤身一人,这...这真令人伤怀。” 说着说着,他真伤心了,又揉起眼睛。 谢玄:“......” 他哪知吴春意会效仿他?怪他? 聂琚大言不惭,安慰吴春意:“你家将军原本真是这般打算,但谁让他栽在了本宫手里?这样吧,你喜欢什么的女子,本宫帮你物色。” 吴春意张张嘴,他哪知自己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聂琚体贴道:“不急,你慢慢想,待你想清楚后,再来告诉本宫。” 吩咐人给吴春意添坐具,让他一同用席面。 江红英今日被聂琚相邀,多少有些局促,直看到吴春意落座,她才略略放松。 聂琚举杯,“来,我们敬大理寺少卿,敬陆峤陆公子!” 众人举起酒杯,“敬陆少卿!” 陆峤起身饮尽杯中酒,怅然而笑,“多谢公主殿下,多谢各位。” 夜深了,酒残灯摇,院中满霜色。 聂琚吩咐护卫将江红英送回家,她喝得微醺,上了马车就趴在谢玄胸口睡觉。 没过一会儿,谢玄轻声对她道:“公主,我们下车吧。” “...嗯~~,这么快就到公主府了?” “不是公主府,我与公主说过,待军演结束后,要送你一样礼物,下来看看吧。” 聂琚随他走下马车,眼前出现一座高高的建筑,亲切而熟悉。 这不是白鹤塔吗? 第138章 对谢玄行家法 京城有规定,不允私宅商肆建造得太高,白鹤塔高九屋,是宫外最高的建筑,十分显眼。 谢玄带她上走去,“是,咱们岁旦时来过这。” 那时公主说,她不喜欢莫名其妙的婚姻,不想要他这个驸马。 两人登上塔顶,往夜空看过去,北斗星悬挂中间,不远处岛屿上有灯亮起。 聂琚仰望天空,略带怅然道:“此塔是我母后逝去后所建,她走了,徒留此塔以慰父皇。” 谢玄从背后抱住她,“你看。” 祈愿灯自湖中岛屿上缓缓升起,发出暖黄色光芒。上面所画非凤鸟,非花草,而是憨态可掬的小胖猪。 一只,两只...无数只。 冉冉升空后,灯瞬间占满湖面,如星辰璀璨,美丽温暖,像是盛大的祝福。 聂琚呆住,看向谢玄,“.....这,这.....” 谢玄原本有好多话要说,这会儿却全忘了。 嗓子堵了半天才道:“我当初求娶你,只为平息陛下怒火,而你不想要这种婚姻。” 如果他当时不求娶嫡公主,陛下倒不至于杀他,但从此陛下会对他怀有芥蒂,作为大功臣,最怕的不是死,而是见弃于君王。 所以当时,他二话不说求娶她。 今时今日,他退后两步跪下。 “我今日重新向公主求婚,望公主允婚。” 谢灵秋说,满京人都认为,他是为保全家族才求娶公主。 他不想让别人这么看待他们的婚姻,所以他要向聂琚重新求婚,不为皇权,不为家族。 聂琚抬头看天,吸吸鼻子道:“你向父皇求娶我时,跪了多久?” “三个时辰。” 聂琚有些来气,如果谢玄在偏殿碰到的是别人呢?他是不是也要求娶? “那你就再跪上三个时辰吧!谁让你胡乱求婚的?” 谢玄道:“好,跪多久都行。” 当时他跪在雪中,想的是:来日找个时机,将私产赠与给公主,让公主自己提退婚,这样他不必娶她,也能顾全皇室颜面。 哪知公主比他性急得多,跑来谢家闹腾。 她坐在墙头,满脸天真的调戏他,他颇有些头疼,傻里傻气的公主,会不会被别人欺负呢? 自此公主频频入他梦,拯救濒死的他,如同多年故友般。 几日后,他带她去岛上吃饭,她又坐在他腿上戏弄他,记忆突然袭来,原来他们早就见过。 他试着去想,如果公主坐在别人怀里,对别人说这种话,他愿意吗? 答案是,他绝不愿意。 塔底下,毕克齐搓着手,对凤舞嘀咕,“谢将军怎么还不给咱们暗号?” “......嘘,你别说话。 ” 毕克齐傻笑:“小舞,你等着,等我置办大宅子娶你。” 凤舞美目一扬,“......我才不嫁!我怕你掏心出来!我上次做了几天噩梦!” 哼,她今日愿意来帮忙,纯粹是为公主,可不是为毕克力! 谢玄端端正正跪着,半柱香后,聂琚抱着他的脖子道:“亲亲我。” 谢玄扣住她的脖颈,在她额间轻吻。 “起来吧,我给你扣掉半炷香时间,剩下的以后再跪。”,聂琚伸开双臂,“抱我下去。” 谢玄给她裹好披风,将她抱下去。 台阶旁忽有桃花绽放,明艳一树,灼灼动人。 聂琚又惊又喜,“天呐,桃花,这里居然有桃花!” “嗯,是桃花,为公主开的桃花。” 两人走一步,桃花就开一树,一直到塔底下。 回首望过去,桃花开满了他们走过的道路。 ... 次日,收到房契的毕克齐十分兴奋,他在京中有房子了! 谢将军出手真阔绰,一场幻术表演,换一栋宅子。 隋遇安也为他高兴,“你那桃花一棵棵开放的本领,实在厉害。” 别说是个女人,他一个男人都心动了,谢将军还挺会想的。 毕克齐将房契收好,笑道:“我幻术不到家,琢磨了许久,才一棵棵变幻出来,如果是我师兄,他瞬间就能幻出万千棵。” 马师兄应该还在京城,他要试着找他,说不得师兄能帮谢玄解决后遗症呢。 谢玄回了趟谢家。 他打算把湖心岛屿送给聂琚,但岛屿在祖父名下,他要和祖父商量。 到家后,却发现祖父脸色不善的坐在厅中,旁边是紧张不安的母亲。 他暗自诧异,祖父对他鲜少有这般模样。 “你昨晚去了哪里?留宿在何处?” “......在陪公主。”,谢玄解释道:“祖父别误会,我昨晚未留宿公主府。” “昨晚没有,就是说以前有?” 谢玄:“......” “你与她,是不是有过逾越之处?” 谢玄:“......” “她年纪尚小,不懂人事,你也不懂吗?拿家法来!” 谢夫人慌了,“父亲,你当真要罚他?” “不但要罚,还要狠狠的罚!” 谢玄不解,留宿公主府也不是天大的罪过吧?连被陛下都没揍他。 沉甸甸的木棍被拿上来,两个武者对道他:“无妄公子,请吧。” 谢玄忙道:“且慢,祖父,我与公主是未婚夫妻,纵然.....也不至于这般罚我吧?” 谢太傅动怒了,“不至于?婚前如此乱来,还不至于?还愣着做什么?” 两个武人将他摁下,“公子,你自己动手,还是我们动手?” 谢夫人难堪的别过头去,儿啊,母亲也怕你祖父,自求多福吧。 谢家家法,能将人打得半死是其一,其二是要脱了裤子打,稍微要点脸面的男人,都不触敢犯家法。 上次挨家法的,还是谢辞的父亲,他执意要娶平民女子,挨了家法后被驱逐出家族。 谢玄还想再分辩,但看祖父铁青的脸色,只得去解腰带,外袍。 脱到还剩一件衣服时,他为难道:“祖父,再脱下去,怕是有伤风化,不如就这么实行吧。” 外头走进来一排男人,是谢玄的叔叔兄弟们,还有几个孩童。 男童眨着眼睛,“曾祖父,我们上次挨时,可是脱了裤子打屁股的,叔叔为何不把裤子脱了?” 谢玄:“......” 第139章 祖父,给我留些颜面吧! 谢玄咬咬牙,“祖父,我愿将杖刑加一倍,给我留些颜面吧。” 谢太傅思索片刻,“你确定?” “确定,确定!” 几个孩童不由佩服,叔叔够硬气啊! 如果是他们,脱裤子就脱裤子呗。 有谢太傅盯着,施刑人不敢放水,结结实实朝谢玄打去。 围观之人别过头,用手捂着孩子的眼睛。 “无妄,非是祖父狠心。而是衡山公主为陛下亲手养大,能骑在他脖子上玩,你做出这等事来,咱们得给陛下交待。” 谢玄喘口气,“......祖父,陛下他知道这件事,他,他没罚我啊。” 皇帝撞见他留宿公主府,只让他滚回军营,加紧训练,并未罚他。 “陛下的意思你还不明白?他要我亲自罚你,待你领完罚,同我一道进宫。” 听着板子声,谢夫人用手帕擦拭眼泪。 眼见最出色孙辈受痛,谢太傅也有些不忍。 “罢了,剩下的改日再打。” 谢玄身上疼得厉害,趴着不动,道:“......多谢祖父。” 闲杂人等全被摒退,谢太傅亲自扶他起来。 “你啊,祖父万万没想到你会与公主......罢了,你也是要做父亲的人了,我不再多说你。” 谢太傅严肃的脸上露出一丝喜气,公主腹中的孩子,会继承母亲高贵的血统,父亲高超的智力。 “什么父亲?” 谢玄察觉到了什么,“祖父是不是有所误会?” 谢太傅拿起《论语》,道:“我误会什么?添丁是喜事,我正在替你们的孩子取名呢。《论语》翻完后,我再翻翻《孟子》。” 谢玄:“......” “祖父以为公主有孕?” 谢太傅诧然,“难道不是吗?你七叔说,公主说她有了你的孩子,天天翻书起名字。” 谢玄:“......” 他花了好半天时间来解释。 “......陛下答应,让我与公主明年春天完婚。公主是在给我们未来的孩子取名字,并不是说,她有了我的孩子。” “让女子未婚先孕的男子,与禽兽有何区别?我怎么可能做这等事情?” “祖父,我不敢怪你,只怪我没问清,你我所说的婚前失仪,不是一回事。” 见谢玄又急又乱的模样,谢太傅才确信是冤枉他了。 他就说嘛,以谢玄的品行,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来? “也不能怪你七叔,想来他也是误解了公主的话。” “......无妄啊,你疼得可厉害?祖父有上好的伤药,快回屋去上药吧,这几日别沾水。” 谢玄无语凝噎,“今日之事,断不能让公主知晓,还请祖父下令,让母亲约束家人。” 谢太傅回道:“这是自然。” 他哪敢让公主知道,自己错罚了她的驸马,谁晓得公主会不会撒泼打滚,大闹谢家? 立冬以后,天气逐渐冷起来,新罗、百济等国人员并未全部回去。 他们留下一部分贵族子弟入学国子监,住宿与餐食由鸿胪寺提供,书本等杂费自己负担。这是皇帝给他们的恩赏。 同时,扶桑国王上书,请求明年将派遣人来京,学习天朝的朝制、律法、文化,求皇帝准许。 皇帝志满意得,心情大好。 聂琚缠着他,“父皇啊,你倒是快为我们择定婚期啊!” “呦呦啊,你别再催了行不行?太常寺还在选日子呢,婚期重要着呢!” 他要加封谢玄为国公,眼下还找由头,催催催,不省心的人就知道催! “对了,二哥是不是快到京了?他的王府有收拾出来吗?” 皇帝不甚在意道:“应该有吧?他既要回京,不会连这个都想不到吧?难道还要朕替他操心?” 聂琚垂首不语,她有些不明白,父皇到底是更爱太子哥哥,还是更爱蜀王? 对自己与太子,父皇总是絮絮叨叨,四季衣物,冬炭夏冰,他都会过问,恨不得一天看他们八遍。 对着蜀王,父皇向来严厉,偶尔给蜀王写信,也是让他严于政务,不要荒刻光阴之类的训诫语。 聂琚思虑过后,还是带着匠人仆从到蜀王府,该修的修,该添置的添置,上上下下打扫一番。 蜀王十分疼爱她,每年都会从北地给她捎礼物,还会写信告诉她漠北风光,她得回报一二。 第一场雪飘下时,蜀王进京了。 进城后,侍从劝道:“殿下,你这连日赶路的,都没喘过气,先回府休息一会儿吧。” “不,我要先进宫面见父皇,你们带着行李车辆先回府吧,记得把王府打扫干净,再去街上采买些物件。” “是,殿下。” 太极殿。 看到两年未见的父皇,蜀王激动拜倒,“儿见过父皇,父皇千秋万岁。” 皇帝扶起他,欣喜道:“好孩子,起来,快让朕看看。” 蜀王一身黑甲,外罩墨色滚红边披风,他肤色微黑,眉目俊朗,是位意气风发的英武男儿。 皇帝拍他肩膀,“不错,黑了不少,但瞧着身体比上次更结实。” 蜀王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齿,“父皇还记得儿子两年前的样子?” 皇帝肃然道:“你是朕的儿子,朕怎会不记得你?” 蜀王心中微暖,父皇待他真亲切。 目光触及到聂琚,又惊又喜,“这是呦呦吧?长这么大了!我都快认不出你来了。” 眼前少女雪肤花貌,一双眼睛美如星辰,已是大人的模样。 扬起宽大的手掌,小心翼翼在聂琚头上揉了揉。 聂琚笑道:“二哥,我是呦呦。” “听说呦呦有驸马了,骠骑大将军谢玄是吧?” “是他,改日我带他给你看。” 聂行舟走进来,他一身素色深衣,外面罩了件蓝色锦袍,五官温润如玉,与蜀王完全是两种气度。 他笑道:“二弟回来了,孤今日有事要处理,不然定去迎你。” 蜀王对他行礼,“见过太子殿下。” 皇帝直皱眉,“行舟啊,你都多大人了,就不知道穿厚点?去,给太子拿件衣服。” 宫人忙取了件皇帝的氅衣,递给聂行舟,“太子殿下请。” 聂行舟随手披上,他一点都不冷,父皇就是爱操心。 父子兄弟寒暄几句后,皇帝挥手道:“蜀王一路风尘,也该累了吧,回府休息吧。” “是,儿告退。” 蜀王走出大殿,一股清寒之气袭来,他回首看向太极殿。 皇帝的声音隐隐传来,“......喝杯姜茶,不是朕说你......” 底下是絮絮叨叨的声音,他听不清了。 第140章 请准儿前往赈灾,以安民心 回到王府,管事迎出来,“殿下快进来瞧瞧,咱们府上竟什么都不缺。” 蜀王抬脚走进院子,见庭院里打扫得整洁明亮,四角摆着一盆盆傲霜之花。 厅中处处温馨舒适,窗户上糊有明红色的绫纱,屋里燃着炭,茶具茶叶俱全。 “殿下,咱们几乎不用再采买,直接住就行。” 管事乐呵呵道。 蜀王也欣喜不已,他虽出身皇室,金尊玉贵,但并不是精细之人,这次回京并没有让人提前布置,略略整理下,差不多能住就好。 “可知是谁打理的?” 他有些期待,该不是父皇吧?虽然父皇待他十分严厉,但他也有温情之时,比如方才父皇就提醒太子加衣喝姜茶。 “回殿下,这些是衡山公主准备的。” “衡山公主?”,蜀王重复一遍,“......对啊,我都差点忘了,她改了封号。” 五岳之一的衡山,明文规定不能封公主皇子,父皇力却排众议,给呦呦了。 罢了,给呦呦也好,总比给另外几个皇子强,他不患寡,而患不均。 走到库房,挑出五口箱子,“将这些送到衡山公主府。另外再挑些北地特产,给本王其它兄弟姐妹各送两箱。” “是,殿下。” 又挑了稀奇物品,他要亲自给皇帝送去。 公主府。 谢辞对聂琚说着新鲜事。 “百济王子没同他父亲回去,他留在京中,入国子监就学。反正家中王位也轮不到他来继承。” “铁勒王子满大街找他的鹰,江夏王找他算帐,但铁勒王子说,世间鹰这么多,江夏王如就确定,啄他要害的就是自己的鹰呢?他嚣张得很。” “还有——”,谢辞压低声音,“据眼线回报,长宁最近与姜氏关系极好,两人都快处成姐妹了,天天凑一处,报怨江夏王起夜不谨慎。” 聂琚有些意外,“长宁巴不得姜氏去死,她态度为何转变如此之大?我猜她不是要害姜氏,便是要利用姜氏。 长宁该不是想挟幼弟继承江夏王府吧?呵,就看她有没有这个本事。 听了满耳朵坊间消息,聂琚仍不满足,委屈道:“谢玄最近也不来看我,他有那么忙吗?” 狗东西,表白完就不见人影了? 谢辞不敢吭声,谢玄肯定是要等伤好得差不多,再来见公主。 聂琚没等来谢玄,吴谦倒上门了。 由聂琚引荐,经吏部考核,吴谦已上任行军主簿,他今日登门感谢。 “卑职身无长物,谨以此书献于公主。” 他拿出一本书递给聂琚。 《公主与大将军的二三事》 聂琚快速翻了翻,行文流畅,构思新奇...... “吴谦,你这话本在哪买的?” “回公主,这是卑职自己写的。” “你自己写的?” 聂琚惊了,“你还顺带做起了话本先生?平日忙得过来吗?” “忙得过来,公主先看着,如果喜欢,卑职再接着写下卷。” 聂琚再几眼,咦~~有些熟悉?好像是以她和谢玄原型写的。 “吴谦啊,你这么有才华,谢将军知道吗?” “谢将军知道,他看完后,让卑职拿给公主。” 谢将军还点评,“你别丑化公主的其他追求者,来衬托男主人公。多费些笔墨夸夸配角,反正到最后,他们都竹篮打水一场空。” 吴谦连夜改稿,才让谢玄满意。 为不辜负谢玄,聂琚熬夜看起话本。 不出意外,次日她又睡迟了。 爬起来后惊喜发现,外头下起了大雪,厚厚一层。 嬷嬷推开门,裹着寒气进来,“盛夏,暖冬,你们赶紧的!把公主的厚衣裳拿出来。” “早就准备好了。”,盛夏拿起烘得暖和的衣服,给聂琚穿上。 聂琚呵着手,出来的是白色寒气。 “怎么刚立冬,就下如此大雪?不该啊。” “今年怕是天时失正,昨日还好好的,半夜骤冷,听说已有冻死者,穷苦人家遭不住啊。” 嬷嬷叹息,她也是吃过苦头的。 聂琚捧着热姜茶,“哥哥以前在隆冬时节布粥,以穷养民,今年怕是要提前了。” 因天气骤寒造成的影响,远远超出众人想象。 没几日各地频传雪灾,不耐寒的蔬菜庄稼全部冻死。 早朝时,皇帝脸上全无笑意,与朝臣商量应对之策。 “陛下,此乃近十几年未遇之大雪,许多百姓都没准备,各地皆有冻死者。” “眼下已有商户囤积粮食,只待高价卖出。” “此事怕是需朝廷出面,带上粮食去往雪灾最严重之地,以安民心。” 皇帝听得头疼,天下人皆是他的子民,他有些难受。 “诸位以为,该派谁去赈灾为好?” “回陛下,太子素来温厚,又是陛下嫡长子,由他出面安抚民心,再合适不过。” “荒唐,太子为储君,他岂可轻易涉险?” “陛下啊,正因太子是储君,他才更要能担得起万民!” 商议半天,皇帝仍不同意派聂行舟出面,令地主官员开粮赈灾。 两日后,大雪不停,灾情越来越严重。 民间沸腾之声快压不住了,百姓们觉得皇帝好像不太重视他们。 聂行舟从东宫出来,来到太极殿请命,“父皇,请准儿出宫赈灾,以安民心。” 即便他什么都不做,只要出现在受灾之地,就能让民心安定下来,更何况他还带有物资。 虽然会吃苦头,但这是他作为储君的职责,不能总让父皇护着他。 皇帝看着外头的酷寒,再看看没吃过苦的儿子,伏在案上哭起来。 第141章 不要妄议殿下的品味 众人见怪不怪,毕竟陛下的泪,就像太液池的水,流不尽。 他高兴时哭,激动时哭,就连看史书时,看到悲惨的情节,也会掩面而泣。 皇后亡故后,他哭了小半年,连小公主都不哭了,他还在哭。 故此,众人都垂下头,无一人相劝。 皇帝哭了半天,用衣袖擦擦眼泪,“好,好,朕亲自去赈灾!太子留京监国!你们满意了吧?” 众人惊呆了,御史中丞大声疾呼,“陛下不可啊!陛下若出意外,那是就国丧啊!” 皇帝怒道:“如若太子出意外,朕有何颜面去见皇后?” 聂行舟急忙跪地,“父皇言重了!儿会带东宫禁卫前去,哪会有危险?” 皇帝不搭理他,“端王呢?端王何在?” 缩着脑袋的端王出列,“儿在呢,父皇。” “你可愿前去赈灾?” 端王:“......” 他能说不愿意吗? 大冬天的,拥着十七房美妾,围着炉子吃咕嘟锅多好啊! 硬着头皮道:“父...陛下,儿...微臣是礼部郎中,赈灾之事,怎么着也不该由礼部出面吧?” “那这样,你不以礼部官员名义前去。就以大邺二皇子,朕亲生儿子的身份前去如何?” 端王哭丧着脸,“父皇,儿一到冬日就夜咳不止,求父皇心疼心疼儿。” 皇帝轻斥,“你这是什么话?朕是君,你是臣,交待你办差事,你敢推三阻四?” 端王:“......” 他同皇帝论君臣之道,皇帝却与他谈父子之情。 他与皇帝谈父子之情,皇帝却与论讲君臣之道。 所幸蜀王赶了过来,他一撩衣摆跪下,恳切道:“父皇,儿愿前去赈灾。” 不就雪灾时送个粮食,安抚民心吗?这事他在北境没少干。 皇帝一喜,又带些犹豫:“你刚从北地回来,还没怎么休息呢,会不会过于劳累?” 蜀王朗声道:“儿不累,儿只求能为父皇分忧。” 看看,父皇还是关怀他的。 “好,好!不愧是朕的儿子!有朕之风范,那就由蜀王——” 几位朝臣皱起眉头,“.....咳,咳.....” 陛下有些过分了吧? 聂行舟打断皇帝,“父皇,还是由儿前去吧,儿去再合适不过。” 蜀王一直守在北地,刚回京还没喘口气,就派人家去出苦差,他实在看不下去。 话音刚落,几位重臣出声赞成,“是啊,还是太子前去最合适。” 出去赈个灾而已,哪就要死要活了? 皇帝心口发疼,傻儿子!没苦硬吃! 蜀王不动声色看聂行舟一眼,太子这是忌惮他,想自己建功? 但眼下这种情况,他也不能再争。 城外,长亭边。 聂琚一袭红色氅衣,帽子边缘缀有白色绒毛,像盛开在雪地里的红色莲花。 哥哥要赶往受灾最严重的河南道,她来给他送行。 “暖炉,姜糖,防冻膏......我检查过,没什么缺的。” 抱住聂行舟,“哥哥万事小心,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你的命才是重要的,记住了吗?” 当百姓饿得受不住时,民变随时可能发生,所以父皇才会这般担心。 “呦呦放心,你也照顾好自己,没事进宫多陪父皇,他还好吗?” 聂行舟决意去河南道后,皇帝就不愿理他,也不来给他送行。 “好着呢,再哭两天就好了。” 聂琚招手,一清秀男子垂首上前,兴许是怕冷,脸被帷帽围得严严实实。 “哥哥,这是我朋友,他老家在河南道陈郡,你捎上他同行吧。” “好。” 对妹妹的朋友,聂行舟放心。 大队开拔,地上积雪已被行人踩得结实,路面滑得很,马车只能缓慢行驶。 聂行舟掏出炭笔记下:建元十九年孟冬,岁值大雪,天寒地冰...... 中途歇息吃干粮时,他跳下马车,唤来侍从,“衡山公主的朋友呢?叫他上前来。” “是,殿下稍等。” 很快,清秀男子被请了过来,聂行舟温和道:“你就是呦呦的朋友吧?贵姓?” 帽子底下传来低低的声音,“......姓谢。” 聂行舟微怔,“你...该不会是谢家人吧?” “是。” “外头天冷,进来马车说话。” 见男子不动,聂行舟催促道:“别愣着,快上来吧。” 清秀男子犹豫片刻,还是上了马车。 东宫侍从交头接耳,“......看到没有?” “什么?” “咱们殿下啊,他对男人好像真有点意思,你瞧刚才那男的,身形纤瘦,腰也软。” “不会吧?殿下在想什么?香香软软的女人不好吗?男人再好看,身板也是邦邦硬啊。” “...嘘,不要妄议殿下的品味。” 马车内,聂行舟轻声道:“还舍不得摘下帽子吗?谢家妹妹。” 聂琚在京中也没闲着,哥哥不在,她就担起了六疾馆事宜。 天寒,薪炭紧俏得很,她命人拉了几大车薪炭过来,把几间屋子打通烧上火,让受寒的百姓来取暖。 附近百姓蜂拥而至。 炭薪太贵了,他们根本买不起,六疾馆是好去处,屋里暖和,还有食物提供。 聂琚足蹬黑金色长靴,手持长剑,做男子装扮。 “喂,那男的!人家妇人给孩子喂奶呢,你看屁看?瞧你那猥琐样!来人,把他丢到雪地里,再不许他再进来!” 这种人不值得同情,冻死不足惜。 “老伯!你脖子都要埋进黄土里了,还摸女娃娃的脸,你个老不修!来人,让他去外头凉快凉快!” 不是所有的老人都值得尊敬,老不修,是从小不修过来的。 “还有那少年,我说你,你再盯着人家小娘子看,我把你也扔出去!” 少年弱声分辩道:“......我,我,她是我未婚妻啊,我们开春后就成亲。” 聂琚轻咳,“......是,是吗?恭喜你们啊,你就大大方方看吧。” 她转身对谢辞道:“再去拉几车薪炭来,本宫要再打通一排屋子,把男女分开住!” 雪不会一直下,且收留他们几日度过寒潮,男女大防也得考虑到。 “是,我马上去办。” 谢辞又笑道:“公主作男子打扮,颇有几分英气,好看得紧,该让谢玄看看你!” 聂琚得意道:“那必须啊!对了,灵秋她真会武功吗?” “会,谢玄教她的,她当年还想去边境建功,但被家族劝阻。近些年老家一应事宜,皆是灵秋在打理,此次雪灾,她要送粮食给族人。” “是吗?我还以为她是为......咳,不说了,你去办事吧。” 第142章 呦呦啊,不是开春,是暮春 六疾馆接收许多城外百姓,给百姓提供食宿,夜间有护卫看护,倒平安无事。 聂琚白日在城外主持事务,晚上回城休息,如此奔波几日后,脸瘦了一圈。 皇帝听说女儿如此辛苦,便将她叫回宫中。 红泥小火炉前,他给聂琚烤着板栗。 “呦呦啊,城外你找人盯住便是,不必日日亲自去,多累啊。” “女儿晓得,以后隔天去一次,今日让谢长史守着。” 正谈话间,端王进来,喜滋滋道:“父皇,儿在华章园设宴,请大家吃咕嘟锅。” 皇帝斜他,“你倒是会享受,凭白让太子在外头受吃。” 端王哭笑不得,“父皇,纵然咱们天天吃糠咽菜,也帮不到太子啊。二哥回来后,你还没给他办家宴呢,儿替你表示下还不行吗?” 那日蜀王挺身而出,让他免于苦差,他寻思要报答他,不能让蜀王冷冷清清的。 皇帝沉思片刻,“也行,你去办吧,记得请上江夏王,可怜见的,他伤也该好了吧?” 聂琚咬着板栗,“他那处伤又不致命,不耽误他吃喝。” 皇帝掩面,女儿说话也没个遮拦。 收到邀请,蜀王有些怅然,为何是端王做东,而不是父皇? 管事笑道:“此事陛下定然也知晓,四舍五入,就等于陛下为你办接风宴。” 蜀王点头,“你说得也有道理。” 他十二岁时,皇帝就让他去封地就藩,一年给他写三五信,信上多是训诫之言,不像是父亲,倒像是严师。他有时会渴望,希望皇帝待他能温情些。 管事听他这么说,劝道:“慈母多败儿,陛下待你严厉,是希望殿下成才,殿下如今多有出息啊!陛下常对人说,你才最像年轻时的他,这是多大的夸赞啊。” 蜀王凝神细细思量,“也是,父皇从未夸过太子像他,只将太子当成没长大的孩子。” “可不是嘛,太子还尚未成婚呢。殿下这次不如求求陛下,让他给你指个王妃。” 蜀王眼睛亮起,“你的提议不错。” 此举,既能表明他对父皇的亲近之心,又能挑个出身名门的王妃,一举两得。 华章园,白雪皑皑,殿中烧着地龙。 长长的食案上,炭炉铜锅里咕嘟咕嘟冒着泡,汤中散发的香气,让人食指大动。 聂琚往自己的小锅里丢着食物,熟了就捞到碗里,蘸着酱料吃。 蜀王坐她对面,给她挟羊肉吃,“小心啊,有些烫。” “.....呼呼,多谢二哥。” 蜀王笑道:“父皇打算何时让呦呦出嫁?” 皇帝含糊道:“快了快了,就明年春天。” 聂琚眼睛亮晶晶的,“就是明年开春,到时二哥来喝我们的喜酒!” “好,二哥一定给你备上厚礼!” 皇帝拿起酒来喝,“呦呦啊,不是开春,是暮春。” 聂琚手上的筷子不动了,“......父皇,你不是打算开春后让我们成亲吗?怎么变成暮春了?” “这是谢玄的意思,军演结束那晚,他来朕帐中,求朕让你们暮春完婚,而且他...” 见此处没有外姓人,女儿也不是个害羞的,便直言:“他还说,成亲一年后圆房,朕见他诚心相求,哪能不同意?” 聂琚:“......什么?” 平康抹抹嘴,“这可就麻烦了,一般来说吧,立下这种誓言的男人,多少有些点问题。” 像是不举啊,天阉啊,断袖分桃之类的... 看聂琚的目光带了几分同情,啧啧,原来谢玄竟是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啊? 聂琚啪一声放下筷子,“父皇!” 谢玄找父皇时,哪会知道父皇打算让他们明年开春成亲? 他大傻子似的,还沾沾自喜,以为是自己的诚心感动了父皇。 “——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话不能这么说,朕哪有欺负他?你放心,君无戏言,朕答应他之事,定会做到。” 聂琚不想再说话,扔了筷子出了大殿,“你们吃吧,我去玩会儿雪。” 江夏王打着哈哈,“这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拦不住啊。” 咦,瞧侄女这急色的模样,比自家女儿疯得多。 蜀王觉得时机到了,起身道:“父皇,呦呦都要嫁人了,儿子尚未有王妃,能否求父皇为儿择妃?” 江夏王又插嘴:“你父皇肯定答应啊,你可是他最喜欢的儿子!” 蜀王期待的看向皇帝,皇帝略一沉吟,“你确实也该成亲了,那就等太子回京后,朕一并为你们择新妇。” 蜀王一喜,行礼道谢。 皇帝望向端王,“你呢,你想不想要个王妃?” 端王忙摆手拒绝,“不不,父皇让儿自己选王妃吧,到时请父皇册封就是。” 聂琚出了大殿,带人走向林中,没人走过的雪地松松软软,踩上去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她连续踩了几下,正开心间,忽然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 盛夏惊讶道:“公主,好像有人在砍柴。” 聂琚望过去,前方有几位短打布衣的男子,正挥着镰刀奋力砍柴。 他们身后还跟着猎狗,狗瞧见聂琚后,汪汪叫起来,朝聂琚扑来。 护卫刚要拔刀,却见天空盘旋下一只鹰,疾速朝猎狗啄下。 猎狗痛得汪汪狂叫,鹰不依不饶,围着啄它。 众人看呆了,好凶猛的鹰! 砍柴的男子挥刀赶鹰,但鹰厉害得很,连他都啄了,将人啄倒后,它落到聂琚肩上,温温柔柔的收起翅膀。 聂琚喝道:“你们是何人?敢擅闯皇家园林?” 几人扔了刀,跪地求饶,“贵人,我们也是没办法啊,没有柴火烧,我们会冻死的。” 往年薪柴不缺,但今年大雪封山,樵夫们无法进山砍柴,城中薪炭急缺,炭的价格是往年数倍,寻常百姓哪买得起? 他们便打起华章园的主意,这里有大片平地树林,干柴多,很容易获取。 “城外六疾馆已住满人,我家有上上下下有七八口,还有刚出生几天的婴儿,都等着柴禾用呢。” 男子不停磕头,“贵人要罚我们也行,但能不能留一担柴给我们?家中妻儿等着呢。” 聂琚不忍,“盛夏,去请陛下过来。” 第143章 谢玄敲响公主府大门。 得知消息的皇帝快步赶来,将聂琚上看下看,“呦呦,你没事吧?有没有被狗吓着?” “父皇,女儿无碍,你别担心。” 砍柴之人心惊胆战,万万想不到今日竟会碰上皇帝,羞愧惊恐交替,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草民见过陛下,草民罪该万死,求陛下责罚!” 聂琚将他们家中情况说给皇帝听,皇帝面现伤感,“让百姓受苦,是朕之过。” 几人疯狂摇头,“不不,不能怪陛下!谁能想到有这等大雪呢!” 他们向来爱戴天子,听到皇帝这般说,更加无地自容,他们今日之举,属于偷天子的东西。 皇帝让人拿来食物与银两,分送给几人。 “你们作为男人,爱护妻儿没错,但不告而取的行为并不妥。” 几人低下头,脸上火辣辣的疼。 “但朕作为天下人的君父,你们的过错,应当由朕来承担。” 皇帝当场下旨,开放华章园等一众皇家园林,让百姓进来砍柴。 “好了,今日之事,你们再无过错,去多砍些柴,告诉你们家人,是朕允你们砍的。” 几人感动至极,不停叩首:“多谢陛下!多谢陛下!” 聂琚鼓掌,“呦呦的父皇真英明!呦呦的父皇真好!” 她忘了生气,真心实意夸赞着皇帝。 皇帝乐呵呵收下来自女儿的马屁,“咦,呦呦,你肩上怎会有只鹰?” 聂琚伸出手臂,鹰飞到她手腕上,“它从天而降,在狗向我飞过来时,它救了我。” “是吗?那朕要感谢它!它不是一般的鹰,是海东青,十万只鹰里,才能熬出一只海东青,嘶,这该不是......” 父女俩对视一眼,该不是啄了江夏王,铁勒王子满城在找的那只鹰吧? 聂琚灵机一动,“父皇,这只鹰救了我,请父皇给它个封号吧。” 皇帝应下,“那就封它为神鹰大将军,品级三品,它唯一的职责就是保护你。” 聂琚喜滋滋道:“多谢父皇!” 回到宫中,皇帝着人在全城张贴告示,让百姓都去皇家园林砍柴拾薪,并从内库运出两百车炭,在城中以低价出售。 百姓欢呼声沸腾,砍柴的砍柴的,买炭的买的,炭商的高价炭卖不出去了,他们只得降价。 雪灾不但没有降低皇帝在民间的威望,反而更上一层。 聂琚给鹰梳毛喂水,“神鹰大将军啊,我觉得你比骠骑大将军聪明得多。你鹰狠话不多,遇事只管猛冲!” 细雪纷飞中,谢玄一身氅衣,敲响公主府大门。 谢辞满脸堆笑,将他迎进院中,“你可有好几日没来了,公主正思念你呢,快进来!” 谢玄握紧拳头,从牙缝里挤出话来,“七叔,你还好意思说?我为何这么久才来,你这罪魁祸首还不清楚?” “唉,提这个就没意思了,我也冤啊,那日公主抚着小腹,说要给你们孩子取名,你让我怎么想?我当然是请家中提前准备啊!” 谢玄想象着谢辞描绘的画面,心中一软,“......行吧,我暂且原谅你。” 快步走到正厅,却见聂琚趴在案几前,正逗着鹰玩。 几日不见,她似乎清瘦了些,容颜却更加美丽。 “公主,我来了。” 聂琚继续玩鹰,不搭理他。 谢玄从后面抱住她,在发间深嗅,“......公主为何不理我?” 聂琚吹声口哨,鹰像个小媳妇般低眉顺眼,扑腾着翅膀飞走了。 谢玄掰过她的脸,贪婪的看向她,想亲,聂琚却躲开。 “谢玄,你自己算算,你都多久没来了?像话吗?” 看到她脸上满是委屈思念,谢玄抱紧她,“......对不起,我最近不便来看公主。” 他最近在养伤,前天晕眩之症又发作过,吞下毕克齐给他的药之后,差点没给他苦死,缓到今日,嘴里才算没了苦味。 只要他来公主府,两人总是少不了亲吻抚摸,让公主发现岂不糟糕? 聂琚在他腰间轻捶,“你啊,万事都要先问清缘由,再陈情表态,长辈有时实在可气,总爱让小辈叫亏!” 谢玄一怔,“你,你知道了?七叔告诉你的?” 聂琚听出不对来,揪住他衣襟,“......谢玄,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说!” 谢玄哪敢骗她,将自己受家法之事说出。 聂琚又急又怒,“太傅怎能如此?都不找我确认事实吗?你们要气死我!” “你知不知道,那日你从营帐出去后,哥哥告诉我,父皇打算让咱们开春后完婚。而你转脸就向他求暮春完婚,还,还是不圆房那种!” 谢玄:“......” 长辈有时实在气人!总爱让小辈叫亏! 聂琚捏住他的脸,“傻子,谢大傻子!没认识我之前,你这般笨,是怎么活过来的?” 谢玄给她擦睫毛上的泪珠,“没关系,从此以后我有公主,公主聪明就好。” “......那倒也是,孩子有我一半聪明就足够用。” “嗯,再有我一半武艺。” 聂琚笑了,在他巴狠咬一口。 “吃亏不可怕,能找补就好。婚期我不接受暮春,一年后圆房我也不接受,我要找父皇理论,但这事得等哥哥回来。” 哪能哥哥在外头吃苦,妹妹整日琢磨婚期圆房的事? 谢玄忍笑,“我其实也没那么傻,祖父罚我后,我当时就找补了。” “嗯?你找补了什么?” 谢玄从怀里掏出地契,“湖中岛,从此归公主所有。” 聂琚接过,不大敢相信,“这是太傅日常盘桓之地,你哪来的胆子要?” 谢辞说,谢太傅少年时期就在岛上居住读书,那岛是他是喜欢的地方。 “本是不太敢,但那日他不是打了我吗?我就趁机提出,求他将此岛予我,我要送给公主。” 祖父当时的脸色是,一言难尽。 第144章 甜甜的驸马,只准亲一下 聂琚也有些一言难尽,抱住谢玄,在他额间挨挨蹭蹭。 “......你真好,虽然我很喜欢湖中岛,但我宁愿不要,也不要你承受伤痛。” 谢玄听她这么说,瞬间就心满意足:“无妨,我受得住,只要你喜欢,一切都值得。” 他就知道公主喜欢,这顿打没白挨,不就休养几日吗?这点伤跟战场上受的伤相比,不值一提。 聂琚吹声口哨,鹰扑腾着翅膀飞进来。 “谢玄你看,它是父皇刚封的神鹰大将军,威风吧?” “......威风,是陛下送公主的?” “非也,我猜它前任主人应该是铁勒王子。” 倒不是她想抢人家的鹰,而是这只鹰它选择了自己,鹰很黏她。 谢玄顿时就不乐意了,“公主将它放走吧,回头我给你寻只更威风的。” 海东青虽然罕见,但他也能给公主寻来,不能让公主收其他男子的东西。 “不行啊,它已受封大将军,再说它对我忠心着呢。” 聂琚将华章园的事情告诉谢玄,“它保护了我,我得收留它,我与它有缘。” 听完鹰的英勇相救的事迹,谢玄才勉强同意收留它。 鹰似乎也喜欢他,乖乖站在他肩膀上。 抬起聂琚的下巴,低声道:“......能让我亲亲吗?” 在军营孤枕难眠的夜晚,他控制不住去想公主温软的身躯,柔嫩的嘴唇,把谢辞骂了一万遍。 聂琚笑了,马上又板起脸,抠着手指,“好吧,甜甜的驸马,但只准亲一下。” 谢玄双手插进她浓密的发缝里,摁住她亲吻。 半天后,聂琚微微喘着气,“......我说,就一下,有这么久吗?” 谢玄抱着她低笑,“再亲一下,好不好?” ...... 室外碎雪乱飞,屋中温暖如春。 聂琚浑身发烫,在窒息之前推开谢玄,整好衣服后,叫来谢辞,将地契交给他。 “谢长史,你替本宫收好,看在你尽职尽责的份上,本宫就不怪你乱传消息了。” 谢辞看着地契,“啊,这是湖中岛?” 聂琚神色既心疼又骄傲,“是啊,太傅打完谢玄后,给了他补偿,谢玄厉害吧?” 谢辞嘴角微抽,“......厉,厉害,他真厉害。” 可太傅本来就将湖中岛列进了聘礼清单啊。 原话是:公主这孩子喜欢湖中岛,给她添上去。 看着郎情妾意,黏黏糊糊的两人,他将话咽下,有些事情,他们还是不知道为好,那样会快乐一些。 江夏王府,胡姬载歌载舞,蜀王以手击拍,品酒赏美人儿。 江夏王笑容满面,给蜀王斟酒。 “咱们有好几年未见吧?王叔今日真高兴。” 蜀王回道:“约莫有三四年未见了,沈兄我去年倒在北境见过他。” 沈靖安端起酒杯,笑道:“是,我敬蜀王一杯。” 蜀王举杯,“沈兄请。” 他性情豪爽,三教九流的朋友都有结交,沈靖安某些方面颇合他口味。 江夏王满脸慈爱,对蜀王道:“众多皇子里,我最喜欢你,你英武果敢,性情爽直,最像陛下,我将你当半个儿子来疼。” 蜀王心中微暖,他自小孺慕皇帝,但并未从皇帝身上感受到多少父爱。 倒是江夏王这个略显蠢笨的王叔,时不时会送他些小玩意,说些关怀他的话。 “王叔得陛下看重,侄儿为你高兴。” 江夏王苦着脸,“今非昔比啊,你长宁妹妹都丢了公主之位。” 京中发生的事情,蜀王知晓一些,便安慰道:“无妨,长宁来日有可能恢复公主之位。” 江夏王仰脖灌酒,又将酒杯重重掼在案几上。 “谢玄一朝得势,他便打压我,衡山公主为维护他,在陛下面前屡进谗言,对我出言不逊。” 蜀王不动声色,“是吗?其中怕是有误会吧?哟呦非小气之人。” 江夏王愣了一会下,打个哈哈,灌起蜀王酒来。 “打小我就觉得你不一般,可惜你非嫡非长。上古时君王择立继承人,就是择贤。陛下未尝不可效仿,若真如此,王叔定然支持你。” 蜀王放下酒杯,神色严肃起来,“王叔慎言,太子为储君,法理上再正不过。” 沈靖安意味深长一笑,“何为法理?只要你当权,你就是法理。” 蜀王作势起身,“王叔,沈兄,你们若再如此,这酒我喝不下去了。” 他刚回京,多少眼睛盯着呢,哪能由着他们胡说? 江夏王忙摁住他,“是我多饮了几杯,一时胡言。” 沈靖安端起酒杯,“我也向殿下赔罪。” 又拍拍手,“容我给殿下引荐一人。” 马飞腾一身道士服出场,颇有几分仙风道骨。 沈靖安郑重道:“这位是得道高人,精通相术,能断未来之事。” 蜀王笑笑,“哦?他有这么厉害?” 马飞腾写好一张纸给他,“方才贫道观察过殿下,这是殿下生平之事。” 蜀王随手接过来看,哼,装神弄鬼的道士。 然而看完纸上的内容后,他脸色微白,酒也醒了大半。 信上所写之事,他发誓只有他知道,但这道士..... 马飞腾见他神色,拜倒在地,“蜀王殿下有人君雅望,而且你会有一位出色的王妃。” 蜀王腾然起身,“道长请慎言!” 他将纸揉皱,丢进炭炉里烧成灰,才略略镇定下来,“侄儿告辞,改日再宴请王叔。” 他走后,江夏王立刻问马飞腾,“道长啊,你信上到底写了什么?竟让他如此失态?” 马飞腾老神在在,“自然是他深埋于心的欲望。” 回到王府,蜀王察觉自己出了一身汗。 对于那些欲望,他知道不对,但总忍不住去想。 见他这副样子,管事有些担心,“殿下何事慌乱?照老奴看,殿下还是离江夏王远些好。” 蜀王支着额头,“我有分寸,王叔是无能,但他待我好。” 想了一会儿,还是问管事,“你真觉得,父皇看重我胜过太子?我真是他最得意的儿子?” 第145章 两位好汉,别打了!停下! 每次皇帝对太子嘘寒问暖时,他都告诉自己,是太子无能,父皇才处处提点他。 而自己聪明能干,所以他父皇关怀他少些,身边所有人都是这么告诉他的。 但他有时却希望,父皇能像关怀太子那般关怀他,偶尔也行。 难道懂事的孩子,就不配得到关爱吗? 管事见他这么问,不由头疼。 他跟在蜀王身边十几年,是看着他长大的,殿下样样都好,就是有些想不开。 “殿下啊,蜀地有句俗话说得好,皇帝爱长子,百姓爱幼子。殿下莫要想太多,以免被人利用。” 皇帝贵为天子,他想喜欢谁就喜欢谁,谁敢与他计较?就算是普通人家,对待子女也会有偏爱,何况帝王家? 蜀王沉默一会儿,方道:“我没那么傻,不会被人利用。” 道长说他会有位出色的王妃,那定是皇帝给他选的,这么看来,皇帝还是疼他的。 宫中,皇帝收到了聂行舟传来的信报。 信上说,他去了受灾最严重的乡县,粮食已经分发下去,眼下正在巡视,待巡视完就启程回京。 皇帝反复看了几遍信,将聂琚叫进宫来,“来,咱们一道给你哥哥回信。” 皇帝写:吾儿,出门在外,身体最要紧,见不着你,朕与你妹妹寝食难安。粮食既已送达,就尽快回京吧,路上当心些。 聂琚写:哥哥,你要吃好睡好,我与父皇都想念你。嘻嘻,我那位朋友还好吗?照顾好人家。 搁下笔,她问皇帝,“父皇,你打算给二哥选谁做王妃?” 皇帝笑道:“你觉得云麾将军的女儿如何?” 聂琚微愣:“...父皇说的可是江红英?” “唔,就是她。” “这,这怕不是妥吧?” “有何不妥?江红英是功勋之后,相貌好,又有武艺,与你二哥相配。有王妃的身份在,没人敢欺负江家老小。” “父皇,江红英有些木讷,二哥中意之人不是她这样的,京中这么多世家贵女,还请父皇再挑挑吧。你请父皇为他择妃,是信任父皇啊,父皇得多上点心。” 皇帝闻言思索片,道:“那就把江红英放进备选名单中,朕另外再选几人。你说要不要让你二哥与江红英见一面,说不得他们能互相看上呢?” “......父皇啊,我打赌,二哥不会喜欢江红英那样的,你这么做,可能会让二哥不悦。” 皇帝不以为意,“只有他让朕不悦,哪来朕让他不悦之说。” 聂琚闭了嘴,起身告退,皇帝拦她,“别走啊,陪朕用个饭啊。” “父皇,我有几日未去六疾馆了,今日去瞧瞧。” 东市街头。 铁勒王子朝天空扯着嗓子喊,“昆仑,昆仑!你在哪?” 他的鹰生性爱热闹,也不知这段日子跑去哪去了。 见前面有对卖炭的老夫妻,上前询问:“喂,你们有没有看到一只鹰?” 老夫妻搓着手,“未曾。” 铁勒王子望着他们皱巴巴的脸,“也是,昆仑喜爱美人,你们长得不美,它不乐意落下。” 老夫妻:“......” 死蕃邦人,会不会说话? 铁勒王子四处张望,走路也不留神,两个孩子撞上他,手里糖葫芦蹭在他衣袍上,留下一条亮晶晶的污渍。 他看看衣袍,喝道:“你们怎么走路的?没长眼吗?” 一位容貌俏丽的女子忙揽住孩子,向他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大虎小虎,快向这位公子道歉!” 大虎撇嘴,“凭什么?明明是他不看路!” 铁勒王子夺走他的糖葫芦塞进嘴里大嚼,示威似的看着他们,“小孩,知错吗?” 大虎嗷一声,“死番邦人,你敢抢我东西!” 江红英也愣住,这人脑子有问题吧?糖葫芦上还有弟弟的口水呢.... 一个高大的男子上前,从铁勒王子手中夺走糖葫芦。 江红英看清来人后,惊喜道:“吴大哥,是你!” 铁勒王子喝道:“喂,你又是谁?莫不是这女子的相好?” 吴春意沉声道:“别胡说!我是骠骑将军的副将,吴春意。” 铁勒王子一惊,“什么?你是谢玄的下属?” “是,请阁下向他们道歉。” 铁勒王子冷笑,“道歉可以啊,但你得打赢我!” 吴春意道:“好,出手吧。” 聂琚牵着马,肩上落着鹰,准备去六疾馆。 经过街市时,突然听到有人喊:“嚯,大家快来看啊,有人打架了!高手对决!” 聂琚顿时来劲了,打架什么的,她爱看了! 忙挤上前去,定睛一看,哟,居然是熟人! 她挥挥手臂,“两位好汉,别打了!” 吴春意见是她,忙停住手,“......公主?” 而铁勒王子看到她肩上的鹰后,又惊又喜,“昆仑!它是我的鹰!” 聂琚正色道:“别瞎说,它是本宫的鹰。” “公主,它真是我的鹰!” 围观百姓齐声道:“别瞎说,这明明是我们公主的鹰!” “你们不信是吗?我让它飞给你们看!” 铁勒王子吹起口哨,可鹰纹丝不动,再吹几遍,还是不行,他傻了。 聂琚笑道:“好了,该本宫了。” 她吹起口哨,鹰立即冲上天空,又落回她肩头。 铁勒王子气得大骂,“昆仑,你个水性扬花!朝三暮四的贱鸟!我不要你了!我要去养别的鹰!” 聂琚大乐,这都是些什么词? 围观之人散去后,聂琚放柔声音,问江红英,“令堂可好?” 江红英答道:“回公主,我母亲身子弱,最近在调养,待她养好身体后,我们就回边境。京中,京中我们不大习惯。” 她从小在边境长大,自由自在的,京中虽然吃穿用度都好,但总觉得有些不自在。 聂琚感慨道:“你如花般的年纪,却要守着母亲幼弟,着实不易。” 吴春意看江红英目光多了几分怜悯,拱手道:“公主若没别的吩咐,请容卑职将他们送回家去。” “好,你去吧。” 小虎抱住吴春意的腿,眼巴巴道:“吴大哥,你做我姐夫好不好?替我们打坏人!” 吴春意一张脸顿时又黑又红,急得摆手,“......不不不,我哪配得你姐姐?” 聂琚一怔,吴大哥?姐夫? 上次江氏姐弟在面圣时,好像也提过吴大哥,原来他们口中的吴大哥竟是吴春意。 第146章 我的好哥哥!你总算回来了 天空飘起小雪来,如碎玉倾洒而下,营帐中烧着红泥小火炉。 谢玄收到了聂琚的来信,昏暗的灯下,他迫不及待展开。 读着读着,脸上的笑意淡下来。 公主的信共有两页。 有一页是在讲述江红英的不易。 大半向他打听吴春意的身世人品俸禄情史以及健康情况。 最后两行才是留给他的,简短的关怀了他,让他加衣添饭,然后...就没然后了。 从来没被这般冷落过,他非常不适应,感觉自己被排除在外了。 扫向吴春意的目光里,带些晦暗不满。 吴春意被他看得发毛,将军怎么了?难道陆公子又去骚扰公主了? 受聂琚之托,谢玄开口问道:“吴春意,你想成亲吗?” 吴春意没想到他会问这个,愣愣道:“......不,不想。” 谢玄立即道:“那就算了,公主还打算为你寻新妇呢,我这就回信告诉她。” 吴春意眼睛一亮,马上改口道:“......其实,也,也是想的。” 怎么能不想呢?他也要来自女子的关怀啊。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谢玄这个问题把吴春意问住了,他还没想过这个问题呢。 谢玄带点优越感道:“你不会连自己喜欢什么样的女子都不知道吧?” 吴春意坑哧半天,方道:“将军,敢问你在认识公主之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样的女子吗?” 谢玄:“......” 无话可说。 见他沉默,吴春意又道:“卑职斗胆相问,男人喜欢女人时,是什么样?请将军教教卑职。” 谢玄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神采飞扬起来,“好,我就告诉你,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 吴春意忙道:“将军且慢!卑职要拿笔记下。” 次日,聂琚收到谢玄的回信,上面的委屈快要溢出来了。 此人郑重表示:公主,以后关于别人的事情,能一笔带过就一笔带过。如果不能,你就单独另写一封,将给我的信与其他人的分开。我不是说别人的事情不重要,我就是要想分开。 聂琚想象着谢玄酸气冲天的样子,躺在榻上滚来滚去,笑得脸颊都痛了。 他怎么连这种醋都吃? 好幼稚,但又有点可爱。 转眼就到了冬月,在皇帝与聂琚的翘首以盼中,聂行舟率人进了城。 聂琚欢呼一声扑上前,“...啊啊,哥哥!我的好哥哥!你总算回来了!” 聂行舟将她抱离地面,转了个圈,“呦呦,哥哥很想你!” “我也想哥哥,父皇也想哥哥,咱们快回宫吧!” 大殿内,地龙烧得暖暖的。 皇帝不住的打量着儿子,“你瘦了,此行吃了不少苦吧?朕催你早些回来,偏你不肯,非要拖着。” 聂琚拍手嗄嗄笑,“我听东宫的人说,哥哥很受百姓欢迎,他有次微服出访,被一乡绅看上,非要他做女婿。离开时,有很多小娘子为他抹眼泪呢,如果他愿意,东宫能塞满女人!” 聂行舟无奈道:“行了,别听他们瞎说,他们就会添油加醋。” 皇帝深以为荣,“像你哥哥这么好的儿郎,自然有很多人惦记。” 兄妹俩默契的交换眼神,皇帝有时爱夸自家孩子。 次日早朝,聂行舟详细上报赈灾事宜。 每车粮食及每笔款项的用途,都罗列得一清二楚,做成文书呈给户部查阅。 有眼力劲儿的朝臣大力称赞,“太子仁厚,心系百姓,于社稷有功!” 皇帝笑呵呵道:“太子这趟差事确实办得极好,当赏!说吧,你想要什么赏赐?” 聂行舟出列,恭敬道:“这是儿份内责,无需奖赏。” 皇帝摆手,“朕赏罚分明,不能因为你是朕的儿子,就不赏你,说吧,想要什么?” 聂行舟郑重道:“既是如此,儿子想将白鹤塔加至十三层,费用由儿子与妹妹出,不花费国库的钱。” 皇帝愣了片刻,眼圈微红,“......好,好,好啊!” 白鹤塔最早有五层,有时皇帝思念皇后难抑,便会加修一层,直到修到九层。 还想再加建时,御史集体反对,理由是九层已经够高,再高都能摘星辰了,皇帝只得罢手。 如今儿子提出这个建议,是出于一片孝子之心,御史们也不便反对。 后宫。 卢淑妃捧着热姜茶,赏着窗外雪景。 对烤平康羡慕道:“太子此次差事办得实在漂亮,你是没看到,你父皇都高兴成什么样了。” 平康烤着板栗,随口敷衍,“是啊,是啊。” “衡山上次在博陵立功,她也受了封赏。孩子啊,你能不能也...” 平康抬头起来,道:“不能!我不能!” 即便她立下大功,也不会有太大的封赏,蜀王就是例子。 其实父皇也不算偏心,有功就赏,但不会像赏太子兄妹那般出格。 卢淑妃怅然道:“可惜啊,只怪我没能生个儿子,不然也能母凭子贵,享尽荣宠!” 平康拍拍手上的板栗壳,“母妃,我得纠正你一下,所谓母凭子贵,都 是骗人的!” “稍有点本事的男人,后宅都是子凭母贵。父皇不缺孩子,不会因为哪个儿子出色,就去恩宠他的生母。事实相反,他喜欢哪个女人,便会对她的孩子格外疼爱,将最好的东西给他们。” “所以母妃啊,我不嫌你不得圣宠,你也别嫌我蠢笨平庸,咱们好好过日子呗,别想太多。” 卢淑妃:“......” 鹅毛大雪中,聂琚赶去军营,在辕门处等着谢玄。 守门卫兵见到她,本想立即报于谢玄,被聂琚制止,“不必通报,本宫就在这里等他,你们忙你们的。” 让盛夏给他们每人一袋板栗,“拿着吧,换岗后吃。” 卫兵们受宠若惊,接过精美的锦袋揣在怀里,简直要泪流满面,他们将军真有福气! 盛夏给聂琚换只手炉,“公主不如去马车里等,外头多冷啊。” 聂琚跺跺脚,“不妨事的,最近都是他来公主府找我,今日换我来接他。” 唉,甜甜的驸马,好像受了委屈,她可不得亲自来接他? 第147章 择定婚期 谢玄与属下议完事,牵着马准备回城,望望天空,看样子晚上又要下雪。 军营道路上,两列士兵看他的眼神有些奇怪,似乎想笑,但碍于军纪又强忍着。 有人严肃道:“将军,快去辕门处看看吧,出了点事情,得将军亲自解决!” 谢玄闻言加快脚步,行至辕门外,看到一道纤丽的身影立于雪中。 女子身着大红色氅衣,戴同色防雪帽,脚蹬金色云靴,靴子上面缀着红色绒球。 白茫茫的雪地里,她像一团般火,瞬间照亮了谢玄的眼眸。 “公主,你怎么会来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聂琚一本正经道:“我来接你回城,上封信让你受了委屈,全怪我粗心,没考虑到你的心情。” 谢玄酸气冲到胸口,又倾刻散去,将她抱起,“.....我其实也不太在意,天这么冷,别冻着你。” 聂琚捏住他的脸颊,“说实话,我来接你,你可欢喜?” “欢喜,就是让公主受累了。” 聂琚霸气道:“女人怎么能说累呢?真正的女人,是不会让男人受委屈的,我为你赴汤蹈火,换君一笑!” 一只手放在谢玄后颈,一手只挑起他的下巴,“...吻我,好不好?小命都给你。” 谢玄拼命压住嘴角,在她唇上亲吻。 盛夏摇头,“公主昨晚又看了什么话本?” 暖冬答:“她半宿没睡,翻看《糙汉将军与柔弱不能自理的娇娘》,但公主说的好像是将军的词。” 谢将军看着一点也不糙汉,而公主非常能自理。 宫中瑞雪纷纷,宴厅暖意融融,临近岁旦,皇帝举办辞旧宴,宴请朝臣及其家眷。 两个宫女站在檐下,拢着手聊天。 “这场雪下得真好,瑞雪兆丰年。” “是啊,麦子明年必能丰收!” “咱们入宫有十年了吧?家中上个月捎口信给我,说祖母想见我。” “出宫比登天还难,陛下登基时曾放宫女出宫,这等机缘,怕是要等到太子登基时再有。” 见前面来了人,两人忙噤声。 瑞王同蜀王入席,他端着酒杯,熟练的望着女眷席。 “二哥快看,你斜对面有美人!穿绯红深衣的那位!。” 蜀王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女子坐得端正笔直,双目如秋水,美丽娴雅。 他眼眸微亮,“她是谁?” 蜀王问身后侍立的宫人,“那绯衣女子是谁?我总觉得有些面熟。” 宫人答道:“回殿下,她是谢太傅的孙女,骠骑将军的堂妹。” 蜀王心念微动,原来是谢家女,怪不得有此气度。 端王收回目光,:“我可不敢再看她!人家祖父厉害呢,当年挨谢太傅的板子,我排第一,呦呦第二,平康第三。你与太子听话,倒没挨过板子。说起来谢太傅还夸过你。” 见蜀王还望着谢灵秋,端王压低声音,“你不是让父皇为你择妃吗?看上谁就去求娶。” 蜀王有些意动,此女容貌气度上佳,家世显赫,作正妃再好不过。 皇帝入席,朝行礼的众人挥手,“坐下坐下!今日不讲那么多礼节,咱们君臣都自在些。” 众人应是,因着气氛轻松,有不少朝臣向皇帝敬酒。 皇帝饮了不少酒,红光满面,任谁都能看出来,他心情极好。 聂琚见状不满道:“父皇,你少饮些酒,晚上就寝时会头疼的。” 父皇笑道:“行行,朕哪敢不听你的。” 谢玄期待的看向皇帝,马上就岁旦了,两人的婚期也该定下了吧? 皇帝哪会看不出他的心思,放下酒杯。 “有个男人胆大包天,总想抢走朕的小女儿,你们说,该不该罚他?” 众人看向谢玄,“该罚!罚他喝酒!” 谢玄立即拿起酒杯,给自己倒满满三杯,一饮而尽。 出列道:“求陛下准微臣与公主完婚。” 皇帝故意逗他,“你想什么时候成亲,说说看?” 女儿肯定与大傻子通过气,谢玄总不会还提暮春吧? 谢玄显然学聪明了,“微臣哪敢指定婚期,陛下英明,微臣听陛下安排。” 皇帝大笑,“好啊,算你聪明。” 示意一旁太监,“宣旨。” 第一道圣旨,择二月二为婚期,让聂琚与谢玄完婚。 第二道圣旨,加封谢玄为渤海国公。 第三道圣旨,释放三千宫女,赐银出宫。 对此众人也不意外,早就有人猜测,谢玄娶公主时,皇帝会升他的爵位。 至于释放宫女,则是为公主的婚事添喜。 聂琚与谢玄双双拜倒,“多谢父皇\/多谢陛下。” 顾丞相笑着调侃,“谢将军马上就要改口喽。” 谢玄脸上微热,偷偷看向聂琚,后者已经笑成朵花。 平康嚷道:“妹妹啊,你应该跪在父皇面前,哭着说你舍不得父皇,不愿出嫁!平宁姐姐出嫁时,就是这般做的!” 彼时有哭嫁的风俗,一表示新妇舍不得父母,二是出于女子矜持。 聂琚笑道:“我才不哭!不管嫁人与否,父皇在我心里永远第一,任谁也比不上!” 皇帝胸口酸极,用手遮着眼睛,众人暗笑,陛下又要掉眼泪了。 哪知皇帝这次十分坚强,将手移开后,神色如常。 “谢玄,上次突厥可汗请你跳胡旋舞,因故未成。不如你今日为大家跳来,以舞助兴可好?” 众人哄然起哄,“谢驸马,跳一个!跳一个!” 谢玄看向聂琚,“只要公主点头,微臣就跳。” 有人笑他,“看看咱们谢驸马,颇有顾相之风啊!” 顾丞相是出名的惧内,与夫人成亲数十载,不曾纳美,家中大小事宜,唯夫人之命是从。 顾夫人杏眼微瞪,“我夫君正因有此风度,才能官居丞相。不像有些男人,美人纳了一个又一个,本领却无半点长进。一个男人,若对夫人都不忠心,还敢指望他忠君?” 男人们无言以对,女眷们则大声叫好。 聂琚端起酒杯,笑道:“顾相为天下男子榜样,顾夫人为女中楷模,本宫敬两位!” 顾相夫妻忙举杯,“多谢公主。” 聂琚这才朝谢玄道:“去吧,驸马为大家舞一曲。” 谢玄眸光笑意流淌,“是,公主殿下。” 第148章 她问我,要不要做她的驸马 他问宫人要来一把装饰用的剑,道:“诸位,我未曾跳过胡旋舞,便为大家舞剑助兴。” 乐人吹起短箫,作饶歌曲,饶歌为军乐,是汉时流传下来的。 谢玄持剑走到中央,他步伐灵活,剑光如虹霓流动,气势激昂,有千军万马之势。 平康鼓掌,“好!比大胖子跳胡旋舞还要好看!” 陆峤今日也在宫宴上,看着英姿焕发的谢玄,他默默走出宫殿。 陆夫人见儿子好一会儿没回来,不免有些担心,便出去寻人。 外面落起了雪,陆峤伸手接住,呦呦最喜欢下雪。 “峤儿,你怎么还不进去?外头多冷。” “回母亲,殿里有些闷,我出来透气。” 陆夫人小心看着他脸色,“母亲知道你难过,但事已至此,你...你方才也看到了,人人都称谢玄为谢驸马,他不是骠骑将军,也不是渤海公,只是公主的陵。” 在她看来,无论谢玄还是儿子,都能凭自己的本事得国公之位。 但谢玄却因尚公主,成了附属品,以后别人提及他,只说是衡山公主的驸马, 陆峤反问,“做呦呦的驸马,有什么不好吗?我知母亲不想要她做儿媳。所以我曾打算,将来我们成亲后,我搬入公主府。她不必来见母亲,更不必讨母亲欢心。天底下,没人能让她受委屈。” 陆夫人脸色一白,“你是在怪母亲吗?我也是你好!” 陆峤生硬道:“我没有怪母亲的意思,但也请母亲别再说为我好,你若真为我好,就该考虑我想谁娶为妻,而是只给自己挑满意的儿媳。” 他能理解母亲的几分私心,但无法容忍母亲打着为他好的名头,行他不喜之事。 陆夫人气极败坏,“你知不知道,你和公主成婚后,要早晚给她请安,她让你跪你就得跪,让你滚你就得滚!你看大长公主,她有多少面首!” 陆峤心累得慌,“母亲回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陆夫人还想说什么,却见谢玄与聂琚走出来,勉强挤出笑来,“谢驸马,公主,你们也出来透气?” 谢玄道:“是,公主喜欢看雪,我陪她出来走走。” 因着刚舞完剑,他未穿外袍,只着一件锦衣,更显身姿挺拔,与身姿纤秀的聂琚站在一处,再般配不过。 聂琚道:“陆夫人先进去吧,我陪表哥说说话。” 陆夫人欲言又止,犹豫片刻后,进了殿里。 聂琚弯下腰,对陆峤笑盈盈道:“表哥,我要成亲了,你替我开心吗?” 陆峤神色缓了缓,轻声道:“新婿又不是我,我为何要开心?” 聂琚:“......” 谢玄想挥陆峤一拳,对聂琚柔声道:“公主先进殿,我与陆少卿聊几句。” 聂琚不禁有些担心,“谢玄,不管表哥对你说什么,你都不能揍他,好不好?他打不过你。” 陆峤:“......” 谢玄答道:“好,我答应你。” 得到承诺后,聂琚一步三回头的进了殿。 陆峤负手而立,“谢将军来向我示威吗?” 谢玄柔声柔气道:“陆公子认为是,那就是。” 陆峤特别想打他的脸,装模作样! “谢玄,如果我不外任,哪轮得到你娶呦呦?我会一直陪着她,从头到尾,让她眼里只有我,任你再厉害,也只是骠骑大将军。” 谢玄不过是钻了空子罢了,他并不比谢玄差,只是失了最佳时机。 “陆公子说完了吗?实不相瞒,我忍你很久了。” 陆峤恨声道:“谁还不是呢?” 谢玄冷笑,“陆大公子,既然你一再提先来后到,我就与你论上一论。” “呵,谢公子想怎么与我论?呦呦刚满月时,我就见过她,你见过吗?” 谢玄缓声道:“呦呦四岁时,挨了我祖父的打,她跑来大殿找陛下告状,我那时跪在殿前,求陛下允我去西境。” 陆峤心中没来由的沉下去,“......你,你想说什么?” 谢玄笑了笑,“公主那时看到我,她跑来与我聊天,还问我——” 他欣赏着陆峤略显慌乱的表情,继续道:“她问我,要不要做她的驸马。” 陆峤脸色巨变,失声道:“你胡说些什么?她怎么会?” “她会,她还是非常认真的问,她说她喜欢我。说起来我都忘记这些了,直到去年见到她才想起。” 陆峤:“......” “陆公子别误会,我不是因为想起往事,才喜欢她。我是先喜欢长大后的她,才想起往事。” 谢玄又遗憾道:“可惜,她当年问我时,我说等长后再议,但我长大后却忘了她。” 他当年请去边关,皇帝并未答应,说男子年满十五方可参军。于是他去求教兵法大师,年满十五岁后去了战场。 直到二十二岁时,他才与聂琚重逢。 陆峤无法接受,“我怎么知道,你所言是真是假?或许是呦呦告诉你的?” 谢玄笑道:“怎么可能?她只记得自己小时候挨过板子,其他一概不记得。” 一阵风吹来,雪飘在他眉目间,“说起来,我要向你道谢,谢你在我不在她身边时,陪着她。” 陆峤喃喃道:“...不可能,这不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她幼年就喜欢我,长大后又翻墙去我家,对我一见钟情。而你从头到尾,都只是她的亲人。你也别怪陆夫人,不管她对公主是何态度,公主都不会嫁给你。” 陆峤忍无可忍,挥拳打过去。 谢玄避开后,也挥出一拳,将陆峤打得踉跄几步。 陆峤喘着气,“我明明有机会的!陛下当年说,他说——” 陆峤住了口,当年陛下说给呦呦找个疼她的驸马,可在场之人不止自己。 难道那个少年,真是谢玄? 而自己从头到尾,都不在皇帝择婿范围内? 一道欢呼声传来:“打起来了,你们总算打起来了!” 平康喜得直拍巴掌,上次在明月园,这二人都没动手,让她好生遗憾。 她上前扶住陆峤,“陆表哥,你打回去啊!是男人就决斗吧!” 第149章 你们还没成亲呢 陆峤头脑晕晕沉沉,推开她,“平康殿下,你真是......率真。” “你终于发现本宫的优点了?那要不要考虑,做本宫的驸马?你的心愿,不就是要做妹妹的驸马?如果你与我成亲,心愿至少能实现一半。” 陆峤:“平康殿下莫要说笑,你与呦呦半点都不像。我也不会从别人身上寻找她的影子,她就是她,独一无二。” 平康道:“啧,瞎想什么呢?本宫的意思呢,你至少成了驸马,这不算心愿完成一半吗?” 陆峤:“......” 谢玄都有些看不去了,陆峤真惨。 “平康殿下,你非要在这个时候,跟陆公子说这些?” 平康理直气壮,“当然,像你们这种表面坚强,内心脆弱的男人,最受不得打击!他这会儿正难受,我不趁虚而入,更待何时?” 谢玄:“......” 就算要趁虚而入,也不该满世界嚷嚷吧? 平康又劝陆峤,“陆表哥,你想哭就哭,我陪着你。还有你谢玄——”, 她叉腰道:“别以为就你坚强,如果妹妹要嫁的人是陆峤,你不会比他强到哪去。” 谢玄想象一下,立即承认,“那倒是。” 如果公主深爱之人是陆峤,他怕是要发疯,很大可能会弄死陆峤。 想到这,他诚恳道:“陆少卿,实在对不起,是我鲁莽,我不该推你,我应当顾及你的感受。” 陆峤抽口气,“谢玄,你别假惺惺的!道歉有什么用?” 平康也帮腔,“就是,你少来这套!” 谢玄觉得十分无辜,他不就轻轻一推嘛。 另一边,皇帝去了内殿,叫来一众子女。 “这是给你们的年节礼,宴席散后,都带回去吧。” 子女们齐声道谢。 对礼物的贵贱多寡,他们见怪不怪,父皇给多少,就要多少,难不成还能拒收咋的? 分完礼物,皇帝对聂行舟与蜀王道:“你们二人留下,其他人都下去。” 余人喏喏告退,聂琚却不肯走,“父皇,有什么是我不能听的?” 皇帝无奈道:“行行,那你就留下。” 他问向蜀王,“孩子,你方才看女席,有无中意的女子?” 蜀王想起端王的话,有些犹豫,要不要说出来呢? 皇帝见状,乐呵呵的递给他一打女子画像,“瞧瞧,这几位你可满意?” 蜀王接过去看,画上女子容貌皆不俗,下面有小字写着她们的年纪与家世。 他定定神,道:“父皇,儿今日喝多了酒,一时无法判断,请父皇给儿些时间。” 皇帝爽快道:“行啊,你慢慢看!依朕看啊,云麾将军之女就不错,她容貌好,武艺也好,与你有共同爱好。” 蜀王的心更凉了,好什么好?如果真好,倒指给太子啊! 除江红英外,其他几位贵女虽然不错,但也不是顶级出身,只称得中上。 见他不语,皇帝微微皱眉,聂琚忙缓和气氛,“二哥打打杀杀惯了,他喜欢温柔娴雅的女子。再说父皇,你得问下江红英的意见吧?” 呼,上次在街市所见,江红英像对吴春意有几分意思,不能让父皇乱点鸳鸯谱。 “好吧,既是如此,蜀王下去吧,呦呦与太子留下。” 蜀王躬身告退,“是,父皇。” 他出了大殿,脚步有些踉跄,走到梅园中,怒气无处泄,一脚踹过去,树上碎雪纷纷而落。 端王正在寻他,见他如此,一把扯住他,“你没向父皇求娶谢太傅的孙女吧?” 蜀王扶住树,“没有,怎么了?” 端王松口气,“那就好,那就好!我差点忘记,太子好像喜欢她。” 蜀王愣住,“当真?那太子为何不娶她呢?” “这谁知道呢?太子做事向来不紧不慢,他大概另有打算。父皇留下你,是为何事?” 提到这个,蜀王俊脸上青白交替,咬牙道:“父皇想将云麾将军之女嫁给我,他什么意思?” 端王回忆着,“江氏女?我知道她,她前段日子刚回京,两个弟弟还被拐子拐走,后来被陆峤寻回。” 蜀王冷笑,“我原本对父皇满怀期待,以为他会给我挑选出色的王妃,哪知他...给我挑的人里,出身都称不上顶级。” 端王道:“我得说句实话,父皇虽偏心,但他也没作贱你啊,云麾将军之女不错。再说父皇不也没逼你娶她吗?” 这傻兄弟,他就不该记父皇给他择妃,选了他又不满意,何苦呢? 蜀王凉凉道:“你倒会安慰人。” 端王叹道:“你听我的,别总想不该想的,有些心思收一收吧。” 蜀王神色微变,也许是受了酒的刺激,他突然有些控制不住。 “你知道吗?我曾以为,我是父皇最重的儿子,他夸我的时候,远远超出太子。” 端王轻咳,“......应该说,除太子外,你父皇最看重的儿子。” 其实他想说,除太子外,其他儿子在皇帝眼里,没什么区别,但蜀王却以为自己是特殊的。 “二哥啊,你要不听听我的肺腑之言?” 蜀王苦笑,“你的肺腑之言,怕是良药苦口,我改日再听,今日让我缓缓神吧。” 殿中,聂琚一箱箱扒拉自己的岁旦礼。 “父皇,你今年可以省下给谢玄的岁旦礼,我们是一家了,不必另外给他。” 皇帝拂袖,这话他可不爱听,“给他,必须给他!你们还没成亲呢!” 聂琚挥舞着小拳头,上前给皇帝捶背,“......呀呀,是呦呦说错话了!我与父皇才永远是一家人。” 皇帝笑了,从案几上又拿出一叠画像,递给聂行舟。 “你妹妹都要成亲了,你也得尽快下太子妃人选。” 聂行舟粗略翻看一遍,也不看人,只看底下的人名。 递给皇帝,“父皇,儿并不——” 皇帝惊异道:“你别告诉朕,这些人里,你一个都没看上?” “是。” 聂琚拿过画像来看,画中女子容貌姣好,出身顶级,父皇定是费了不少心。 可惜,里面没哥哥的意中人。 “父皇,不如让女儿画一幅放入其中,再让哥哥再挑,好不好?” 第150章 传世珍品,传给子子孙孙 皇帝答应,“......行是行,但你真能画得出来?” 女儿的画技,颇有些难以言说。 聂琚自信满满:“父皇瞧好吧。” 宫人奉上纸笔,她刷刷几笔画好,“父皇请过目。” 皇帝接过去看,只见画上有一简易小人,两只腿,两只手臂,外加一个圆圆的大脑袋。 脑袋中间写着:女。 皇帝:“......” 聂行舟:“......” 皇帝直抽气,“哟呦啊,你,你画的是何人?朕丝毫看不出来啊。” 要不是脑门中间写着女,他连性别都分不清。 聂琚笑道:“放心,哥哥能看出来,让他告诉你吧。” 说着将笔递给聂行舟,“哥哥,大胆写出她的名字!” 聂行舟落笔,写出三个字。 谢灵秋。 皇帝瞳孔微缩,“......是谢家女?” “是,她是谢玄的堂妹。父皇啊,你给哥哥选妃时,为何没将她考虑进去?” 按理说,以谢灵秋的家世容貌,应是首选才对。 皇帝看向管事太监,“为何未呈报此女画像?” 太监看一眼聂行舟,战战兢兢道:“回陛下,陛下曾说过五不娶,此女...此女自幼丧母。” 皇帝想起来了,“对,五不娶之一就是,丧妇长女不娶,无教戒也。” 幼年丧母的女子不能娶,因为缺乏母亲的教导,成长不周全,而幼年缺失东西,会伴随一生,永远无弥补。 聂琚神情变了变,跺跺靴子,“......父皇!” 皇帝才意识到说错话了,忙道:“好孩子,你别生气!你与她不同,你虽然幼年丧母,但你是朕亲手养大的。” 不是他自夸,自己亲自养大的女儿,天下有哪个女子能比得上? 当年皇后故去后,后宫不知有多少嫔妃打起女儿的主意,想抚养她。 可他思虑再三,还是拒绝了,不是人家的亲生女儿,哪能指望人家会尽心? 他不敢拿女儿的安全去赌人性,朝务再忙,也亲自带着女儿。 聂行舟想起幼年丧母的谢灵秋,不禁有些心疼,妹妹虽然没有母亲,但她有位极好的父亲。 “父皇,灵秋虽然自幼丧母,但她教养极好,连谢太傅都夸赞。” “是啊,父皇,谢家妹妹美丽娴雅,她还掌管谢家族务,最重要的是,哥哥真心喜欢她。” 聂琚罗列出一大堆谢灵秋的优点,皇帝沉吟不语。 聂行舟揉揉她的乌黑光亮头发,对皇帝道:“父皇,母后逝世后,儿发誓将来的新妇,须得疼爱呦呦。而灵秋喜欢呦呦,再真心不过。” 皇帝叹息,“行了行了,这件事另议,眼下要紧的是你妹妹。” 谢玄等在殿外,见聂琚出来,将搓好的雪球递给她。 聂琚立时欢乐起来,“谢玄,你没和陆峤打骂吧?” 谢玄正色道:“哪会如此?我们和和气气的聊了几句,我还特意谢过他,谢他以前对你的照料。” 聂琚一听,捧住谢玄的脸,“你真是个心胸宽阔的男人!还有啊,你给吴春意多些假,让他去江家帮忙,如果他们能两情相悦。” 虽然她有意撮合,但前提是,他们要彼此喜欢。 谢玄亲亲她的手心,“好,我也有此打算。” 吴春意是良家子,武艺超群,品行敦厚,从不拈花惹草,除了有些憨憨的,没别的毛病。 宫宴结束后,谢玄回到谢家。 谢家人都在正厅等他,一派喜气洋洋。 “哟,渤海公回来了?” “不不,应该说,谢驸马回来了!” 谢玄笑笑,朝谢太傅一拜,将圣旨递上。 “祖父,母亲,我与公主的婚期定于二月二,烦请两位操持费心。” 谢夫人喜滋滋道:“还用你说?你父亲也会回来,他得观你们成亲之礼。” 提到谢玄的父亲,谢太傅苦笑一声,傻儿子要回京了。 长辈回屋后,谢玄叫住谢灵秋。 “公主告诉我,太子有意娶你为太子妃,你可愿意?” 他知道堂妹不是矫揉造作之辈,故而直接发问。 谢灵秋宛然道:“如果我说不愿意,那就是矫情作态。” 上次赈灾,她与聂行舟相处多日,深深被他吸引,怎会不愿? 只听堂兄又道:“但陛下不赞成此事。我母亲说,待我婚事办完,便为你议亲,你可愿意?” 谢灵秋怔了怔道:“我不愿。” 以前伯母也提过,她拒绝了,祖父说,她不是非嫁人不可,一辈子留在家中也好。 谢玄为她分析,“灵秋,我相信太子的为人,但此事究竟如何,谁也无法保证,你愿意等他吗?哪怕蹉跎年华?” 太子身份尊贵,就算他让堂妹白等几年,也无人敢指责他。 谢灵秋语气轻快,“堂兄,如若陛下没为你与公主赐婚,他甚至不愿将公主嫁给你,你会等公主吗?” 谢玄毫不犹豫:“会,我会一直等她。” 在聂琚之前,他没想过娶妻,有聂琚之后,他就没想过娶别人。 “那我待太子之心,正如你待公主之心,一般无二。” 谢玄笑了,那就依堂妹的意思,就算她终身不嫁,他也养得起。 宫中,数百位能工巧匠上阵,忙着给聂琚制作嫁衣首饰。 皇帝则去私库巡视,那里有他给女儿准备的嫁妆。 想到就要成亲了,聂琚兴奋得不行,对哥哥姐姐们喊话:情谊深不深!不能光嘴上说!得看行动! 谢玄觉得她财迷的样子可爱至极。 “公主,咱们不缺钱,你等着聘礼吧。我父亲快到京了,他信上说,有给公主带礼物。” 聂琚奇道:“你父亲?好像很少听你提及他,他是什么样的人?像不像你?像不像太傅?” 谢玄神色有些古怪,“我父亲他...不像我,等公主见了他,就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了。” 说起来,挨祖父板子最多的,该是父亲。 聂琚握住他的手,“以后咱们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她神情专注,语气深情款款。 谢玄听得心头直跳,跟着道:“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我与公主——” 下一刻,聂琚拿出华丽的册子,兴致勃勃道:“来来,快来研究下,这是姑婆给的传世珍品,可以传给子子孙孙!” 谢玄扫过去,匆匆一眼,只觉不堪入目,这都是,都是... “你别害羞啊,咱们迟早也要这样,抓紧时间学习吧。” 聂琚一边翻看一边点评,“啧啧,他们是怎么想到这些花样的?放荡,委实放荡,但我又有些想看,是怎么回事?” 谢玄夺过她的册子,“......公主还是别看了。” “不行,努力求知向来是我的美德!驸马,我希望你也有这种美德。” 谢玄:“......” 公主要是能将这种美德放在功课上,想来就不会被祖父打手心了。 “别发愣,咱们一块看啊。” 第151章 太傅,无妄公子带公主前来 谢玄将册子收起来,“......没必要看,有些事情,船到桥头自然直。” 聂琚顿悟,“你的意思是,咱们亲自实践,胜过华而不实的话本?” 谢玄嘴角微勾,“......等到新婚之夜。” 聂琚不赞成,为何要等到新婚之夜? 扑上去扒谢玄的衣服,“嗷呜~~小奶猫,你就从了我这只大老虎吧。” 谢玄被她扑得半倒,撑着手臂笑,难道不是小奶猫将自己送到大老虎嘴边吗? 也不挣扎,任由聂琚剥去他的衣服,咬住他的喉结。 两人刚倒在地上,就听谢辞在外面扯着嗓子喊:“谢驸马!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聂琚停住手,“谢长史!驸马这会儿不便答话,有什么事,你与我说。” “请公主转告谢玄,他父亲回来了,请他回主宅一趟。” 谢玄一怔,抱住聂琚,“这么快?公主,我可能要回去看望父亲。” 聂琚爽快道:“行,我与你同去,说起来,我还没过你父亲呢。” 谢玄欲言又止,罢了,反正公主迟早要见父亲的,希望父亲能着调些。 谢家。 谢太傅打量着长子,数年不见,儿子更加年轻,风雅无双,长了副聪明面孔。 谢敢感慨道:“父亲,本以为无妄要孤独终老,我都想好过继哪个宗子给他了,没想到他不声不响的,却要尚公主。” 谢太傅皱眉,要不是看在儿子刚归家的份上,真抽他两鞭子。 管家来报,“太傅,无妄公子带公主前来。” 谢敢喜道:“快将人迎进来!算了算了,还是我与夫人去迎他们吧。” 聂琚与谢玄已经到厅外,见一蓝衣道袍的男子向他们快步走来。 聂琚道:“咦,谢玄,这人是谁啊?他看着好开心,好热情啊。” 谢玄:“......是我父亲。” “你父亲?他竟这般年轻?” 谢玄面无表情:“大概是因为他万事不操心,乐天知足。” 谢敢与谢夫人对聂琚行礼,“见过公主殿下。” 聂琚压住嘴角,“两位不必多礼。” 进了厅堂,谢敢暗中打量着聂琚,小公主实在美丽可爱,怪不得儿子乐意娶她。 聂琚问候谢太傅,“太傅近来可好?膳食如何?睡眠安否?” “多谢公主关怀,老臣一切都好,公主可好?” “本宫也好。\" 两人十分默契,谁也没提谢玄上次挨打的事。 聂琚又问候谢敢,谢敢忙回道:“微臣也好,得知无妄要尚公主,微臣深感荣幸。” 到了晌午,聂琚被众人留下用饭。 席间,谢敢惊异的看着小儿子给聂琚挟菜添汤,这孩子大变样啊。 “公主啊,实不相瞒,无妄自小不爱说话,喜欢独来独处,微臣还以为他有些.....长大后他更加无趣,今日见他有公主相伴,微臣放心了。” 聂琚望向谢玄,是吗?谢玄的话挺多,他也很有趣。 谢灵秋哭笑不得,伯父净瞎说,堂兄只是不爱搭理他罢了。 谢太傅沉声道:“谢敢,我且问你,你外任数年,政绩上有何建树?有无为百姓谋福?” 要是让儿子参加科举谋官,他大概得等个二十年。 “回父亲,这说起政绩,约等于没有,但儿也未贪墨枉法,算不功不过?” 他对自己还算满意,毕竟他的上任,上上任都进了大牢,而他离任时,百姓虽钱未夹道欢送,但也没朝他扔臭鸡蛋烂菜叶子。 谢太傅一噎,“......你,你就不能对自己要求高些?此生就这般虚度?” 当着公主的面,见丈夫这么被公公教训,谢夫人羞愧的低下头。 谢敢放下筷子,肃然道:“父亲此言差矣,我有些长处,你与无妄永远都比不上。” 众人闻言都惊住,他还有这等本领? 谢太傅显然也有些意外,“......哦?你何处胜过我们?说来听听。” 谢敢起身,对谢太傅道:“ 我儿是骠骑大将军,立下不世之功。而我资质平平,你儿子不如我儿子,是也不是?” 谢太傅:“......” 又看向谢玄,“我父亲是两朝元老,官居太傅,门生满天下。而我生平无建树,你父亲不如我父亲,是也不是?” 谢玄:“......” 众人皆目瞪口呆。 聂琚给他鼓掌,“没错!你父亲与儿子顶顶出色。能同时拥有这样的儿子与父亲,除你之外,举国找不出第二人!” 要不是碍于有这么多人在,她真想捶案大笑。 饭后,谢敢命人抬出几箱礼物送给聂琚。 “无妄以后交就给公主了,他若有不当之处,微臣......” 聂琚以为他会说:微臣会管教他。 哪知这人说却说:微臣也没办法,只求公主怜惜他幼年过得艰难,多担待些。 聂琚很想问谢玄幼年有何艰难,却被谢玄打断,“父亲放心,公主对儿再好不过。” “是,为父看得出来,但你也不能恃宠而骄,需谨记为驸马之道。” 两人上了马车,聂琚笑出声,“谢玄啊谢玄,我知道你父亲为何这般年轻了!他实在是——” 话还没说完,谢玄堵她的嘴,急促热烈,带着不容抗拒的意味。 幸好他长大后有公主相伴。 聂琚被亲得浑身颤栗,略带乞求道:“我们回公主府实践好不好?好不好嘛?” 谢玄刚要答应,却堪堪止住,“......得先找贺大夫。” “找他做什么?” 谢玄在她耳边说了什么,聂琚脸微红,“你,你这都想到了?” “是,公主不是怕疼吗?我们暂时不要孩子。” 聂琚埋首在他胸前,“你有那么厉害吗?新婚之夜就能让我怀孕?” 谢玄亲亲她的额头,“不管有没有,咱们都得避着。” 千金药馆。 贺青筠落笔,医书终于编写完成。 长长吁口气,“遇安,我的心愿完成大半。” 隋遇安却高兴不起来,义父的精气神,好像被抽离大半,看着随时会倒下。 犹豫半天后,他还是敲响大长公主府的大门。 大长公主客客气气的接待了他。 “隋公子,听说你进了户部,前途无程啊,平康眼光不错。” 隋遇安跪地道:“公主,义父他其实早就后悔了,你能不能发发慈悲,见他一面?他知错了,他真的知错了,你去见他,听他向你道歉好不好?” 大长公主却道:“......不必。你替本宫转告他,我与他,黄泉不复相见。” 第152章 谢玄来宫中迎新妇 隋遇安失声道:“公主!我求求你!你就见义父一面吧!我愿为公主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大长公主淡淡道:“为本宫赴汤蹈火的男人有很多,你的命还是留给平康吧。这孩子与呦呦不同,她是真有些傻。” 说完不再理隋遇安,命人将他请出去。 隋遇安满心怅然,他不敢回去面对形容枯槁的义父,便去往平康公主府。 平康见他失落的样子,问他缘由,隋遇安红着眼说来。 “我知道,我不该强求大长公主,但义父他...他这些年殚精竭虑,从未睡过踏实觉。他写医书是为大公主。我就是觉得...他们太过遗憾。黄泉...黄泉不复相见。” 平康抬手往他头上打去,“你是不是傻?你找姑婆做什么?他们有现成的相见机会!” 隋遇安被她打得有些懵,“......殿下何意?” “三日之后就是妹妹的婚席,姑婆必定要去。我带上你,你带上你义父啊!” 隋遇安:“......当真?这会不会影响到殿下?” 衡山公主的婚宴上,必定会有很多皇室宗亲,这行吗? “哼,什么影响不影响的?本宫才不在意。” 瞧着她嚣张明媚的样子,隋遇安心头暖融融的,幸亏这个时候,有平康公主陪着。 入夜后的江夏王府,颇有些不平静。 姜氏已发动许久,还没产下胎儿。 产婆急慌慌道:“殿下,郡主,姜姨娘怕是要难产,大人与孩子,大概只能保一个。” 江夏王急得团团转,姜氏年轻貌美,小意温存,他不想让她死去。 走到姜氏跟前,“舒儿,你要坚持啊,若你们母子平安,我便向陛下请旨,立你做王妃!” 姜氏眼眸亮起,“......当真?” 她出身商贾,能入江王夏王府做妾已是不易,如果真能凭借生子,成为王妃,该有多扬眉吐气。 长宁听到这句话后,隐晦的朝产婆使个眼色。 产婆会意,干吧,收了钱就得办事。 阵痛到中午,姜氏生下一个皱巴巴的男胎,但她也快不行了。 长宁大喜,对江夏王道:“父亲,你送姜姨娘最后一程吧。” 江夏王坐在爱妾榻前,哭得倒有几分真切,姜氏拼着力气,掐他手心。 “......殿下,妾,妾的王妃之位....” 江夏王连声道:“舒儿放心,本王这就进宫,请陛下册立你为王妃。” 但到达宫里时,他犹豫了,姜氏出身卑贱,怎配得上王妃之位?宗室们知道后,大概会笑死。 磨蹭半天后,他回到王府,准备迎接姜氏离世的噩耗,甚至想好了哭丧的挽词。 可姜氏不但没死,气色瞧着还恢复了些,这会儿正晕睡着。 他大惊,“......这,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没得到王妃之位,姜氏不肯死? 马飞腾仍是一身雪白道袍,翩然如仙,道:“是我救了她。” 姜氏是被人下药催生,下药之人约莫是江夏王的女儿。 啧啧,江夏王府可不简单,父亲儿女共三人,却分成五派,太复杂了! 江夏王忙道:“多谢道长,此女为我所爱,我要如何报答你?” 马飞腾笑了:“请殿下带我参加衡山公主的婚宴,放心,此行定然于殿下有益。” 江夏王眼睛亮起,“有道长相助,我之幸也!” 关上门,叫来沈靖安,三人嘀嘀咕咕。 聂琚与谢玄婚礼前一日,京城焕然一新,树上缠红绸,街道两边贴喜条,谢家在城外布施米面。 聂琚住在宫里,翻来覆去睡不着。 她忽然想起一个模糊的场景:母后拿着勺子,小口喂她吃肉羹,还温柔呼唤着她的乳名。 抱着被角就哭了,这是她关于母后唯一的印象。 同样睡不着的还有皇帝,他正在看画像。 “皇后,你看到了吧?朕将呦呦养得极好,她天真却不蠢笨,骄傲却不盛气凌人。她心有沟壑,懂得自爱,也懂得爱人。朕给她挑了最出色的儿郎做驸马,你就安心吧。” 太监听红了眼,“......陛下龙体要紧,明日就是公主的婚仪,陛下还得送她出嫁呢。” 皇帝泪如雨下,白日忙碌不觉得,夜深人静闲下来,分外思念发妻。 天刚破晓,彻夜未眠的聂琚才有点睡意,却被嬷嬷叫醒,“公主,起来梳妆。” 几十位宫人手里捧着婚服及首饰钗环,服侍她梳妆。 镜中人容颜胜过朝霞,乌黑浓密的头倾泄如瀑布,动静之间,采彩流转。 梳妆宫女暗自感慨,公主其实不必上妆,胭脂反倒会遮住她的美貌。 换上婚服后,礼官在前面引路,先去拜谒太庙,以告祖宗。 皇室婚礼仪程十分繁琐,聂琚头冠上缀满宝石,压得她脖子酸疼。 谢玄一身大红喜服,来宫中迎新妇。 催妆诗毕,礼官道:“迎新妇!” 聂琚由高德望众的宗妇们扶着,来到台阶前。 当谢玄看到手持团扇,华美绰约的聂琚,喜悦如潮水涌上来,他也是彻夜未眠。 按仪程,他该向聂琚行躬身礼,扶她上婚车即可。 但众目睽睽之下,他径自跪地,无比郑重道:“微臣来接公主。” 再朝哭成泪人的皇帝叩首,“微臣谢陛下天恩,将公主下嫁于微臣。” 平康破天荒的眼圈红了,“本宫的妹妹,嫁谁都是下嫁!父皇在瘸子里挑将军,你得惜福!” 谢玄握住聂琚的手,“能娶衡山公主为妻,是微臣此生最大的福气。” 出宫后,婚车驶向谢家,两人要拜谢家宗祠。 平日端庄得体的谢夫人,此时又哭又笑,最疼爱的小儿子终于成家了。 谢敢喜滋滋道:“夫人啊,瞧咱们儿子多出息啊。他这么出色,也有我一份功劳!” 第153章 新婚宴席 谢夫人不理他,将头扭到一边。 夫君徒有好皮囊,当年自己就是被这张脸蒙蔽。她哪会料到,堂堂谢氏嫡长子,会是这般格调? 长长的婚仪流程下来,到公主府时,已是黄昏,酒席设在前院宾客厅。 谢辞带人迎在公主府大门,查阅宾客身份。 隋遇安有些忐忑,问平康:“......公主,能行得通吗?” 说到底,衡山公主并没有邀请他们前来吃席。 平康轻斥,“抬起你的头,挺起你的胸!他们定会给本宫面子。” 迎宾者打量着白发苍苍的贺青筠,“......公主殿下,敢问这位是?” “怎么?你在盘问本宫吗?” “不敢不敢!但谢长史有吩咐,对宾客身份要查验登记。” 平康刚要斥他,谢辞认出了贺青筠,忙道:“无妨,放他们进来吧。” 如果不放行,平康公主肯定要闹起来,再说贺大夫能闹什么事? 宴厅里,宾客围着谢玄敬酒,其时习俗,新婚宴上,宾客可以尽情灌新婿酒。 几杯酒下肚,谢玄脸上已有薄红,几个兄弟一见,这哪行?醉了还怎么洞房? 聂琚端坐于新房里,折腾大半日后,她累得不想说话。 盛夏给她端来饭菜,“公主,用点饭菜吧。” 聂琚张嘴,“喂我吃,我得留点力气,晚上还有正事要做。” 话本里,身体再虚弱的女子,在新婚之夜,都能与夫君奋战到天亮,而她平时活蹦乱跳,绝不能输在此时。 盛夏忍着笑,喂她吃饭。 “暖冬呢?” “她去宴厅打探消息。” 正说话间,暖冬跑进来,“公主,驸马想来寻公主,但被端王拉住,不让他走!” 聂琚愤愤道:“给我等着!待三哥成亲时,我得找人狠狠灌他酒!”,又担心道:“驸马呢?他是不是被灌了很多酒?会不会耽误我们洞房?” “公主放心,驸马的兄弟替他挡酒呢,端王本是不依,后来驸马的堂妹也上阵,替驸马挡酒。” “这怎么行?谢家妹妹也不能喝醉!” “公主放心,她厉害着呢,驸马说他一会儿就能过来。” 宴厅里,已经有人喝趴下,端王大着舌头,“...谢,谢...妹妹,你真厉害!” 谢灵秋神色清明,姿态从容,只是微微酡了脸,与东倒西歪的皇子们形成鲜明对比。 蜀王看得呆住,酒量好的女子他见过不少,多是舞姬或火辣女子。容貌柔婉美丽,酒品又好的,他还是第一次见。 角落里,马飞腾悠然饮着酒,视线在宴厅里扫来扫去。 陆峤没去灌谢玄酒,他在角落里独自饮酒,神色落寞,与周遭格格不入。 马飞腾扫到他身上时,忍不住暗赞,好个贵公子! “此人是谁?” 江夏王道:“他就是我与你提过的陆峤,也是衡山公主的表哥。” 马飞腾将酒饮尽,原来是伤心人,那他就帮帮他。 视线再一转,他手里的酒差点没酒出来,自己那位学术不精的师弟,怎么也在这里? 谢玄终于摆脱一众人,步履急促的朝新房里走去。 侍女层层通报:“驸马来了!驸马来了!” 穿过重重幔帐,烛光轻摇之下,榻上女子抬头望向他,眼中如有万千星辰,美得不似真人。 “谢玄!” 聂琚起身离榻,但她坐得太久,腿有些麻,差点没摔倒。 谢玄忙扶住她,“公主当心。” 聂琚本想一头扎进他怀里,可惜她华丽的发冠不允许。 努力站正,“你快看看,我今日美否?” 她所着婚服是大红色,形制为古制曲裾深衣,精美繁复,将少女身形衬托得柔美多姿。 头冠上镶有三百多颗宝石,围着九只金凤,是皇后才能用的规制,华贵至极。 谢玄看呆,“......美,美极。” 聂琚欣然道:“我也觉得好看,就是太重了,本想卸下来的,但想着得让你看看,就等你来。” 谢玄扶她坐到榻上,给她摘下头冠,除去钗环首饰。 聂琚舒服多了,将头垫在他肩上,“你累不累?不累的咱们抓紧时间,办正事呗?” 谢玄呼吸略显急促,“......不累,一点都不累。” 唇瓣贴上聂琚脸颊,闻着她身上的香气,心神迷醉,就...就要开始了吗? 他不免有些紧张,到底没实践过,他会不会弄疼她?要不要先沐浴? 聂琚高高兴兴道:“不累就好!咱们去库房,我有好多好多宝贝给你看。” 谢玄:“......库,房?” “嗯,你家给的聘礼,我父皇给的嫁妆,还有我自己攒的。” 前院杯盘交错,欢声笑语,后院里,新婚夫妻牵手走向库房。 聂琚从怀里摸出聘礼单。 谢家给的聘礼有宅子、庄园、田产,金银珠宝...还有马场,连他们去过的桃花林也在清单上。 又摸出嫁妆单,“除礼部按规制给的嫁妆,父皇还给了我好多好多钱。” 她拧开机关,库房里出现一座暗室,里面的钱堆成小山。 饶是谢玄出身富贵,也吃了一惊,“...这么多?” “嗯,我四岁起,父皇就在给我攒嫁妆,他生活向来俭省,精打细算,也不兴土木,所以才能攒下钱来。” “......有多少?” “五百万贯。” 谢玄:“......” 国库一年收入也就三千多万贯。 他鼻子发酸,垂下眼眸,父亲与父亲之间,差距竟这么大? 父亲前日神秘兮兮的将他叫到书房,说要送他新婚礼物,是他哥哥们都没有的。 谢玄知道父亲不着调,但毕竟是父亲,还是带了点期待。 结果,父亲送他一本《驸马行为准则》。 “儿啊,我读遍正史野史,找了许多公主与驸马的事迹,呕心沥血,给你写成此书,只要你照上面所写的去做,保证你与公主恩恩爱爱,永不见弃。” 他握住聂琚的手,“......我所有的财产,我以后的俸禄,都归公主所有。” 聂琚诧然道:“这还用说吗?不早就是这样吗?我的!全是我的!你也是我的!” 谢玄将她摁在墙壁上,用手垫住她的后脑,深深吻上去。 聂琚回吻,呼吸交缠间,谢玄有些忍耐不住,喘口气,“......我们回寝屋。” 他抱起聂琚,后者华丽的衣摆在空气扬起美丽的弧度。 聂琚凑到他耳边,轻声道:“......好,我的夫君,咱们回去做些该做的事情。” 以下是小剧场: 聂琚:我爹攒啊攒啊,攒了十二年,给我五百万贯钱,是国库年收入的六分之一。 谢玄:我爹写啊写啊,他送我《驸马行为准则》。嘤嘤,好羡慕老婆有这么好的爹。 第155章 嘘,别吵醒驸马,让他多睡会儿 谢玄一路将聂琚抱回寝屋。 嬷嬷垂下头,“请公主与驸马行同牢合卺之礼。” 案几上放着一盘肉,一壶酒,一只匏。 同牢是夫妻二人用同一牲畜之肉,合卺是将匏瓜分成两个瓢,夫妻各执一瓢,饮后再合上。 嬷嬷见自家公主全程傻笑,驸马远不如公主镇定,手都在发抖,她不由暗笑。 谢玄饮尽杯中酒,握住聂琚的手腕,“......夫人。” 聂琚嘴角咧开,露出雪白的糯米细牙,“.....嗯,夫君。” 嬷嬷没眼看,新婚之夜笑成这样的新妇,怕只有自家公主。 礼既已成,她带着一众侍女悄无声息的退下,将地重重幔幛也放下。 聂琚婚服曳地,她张开双臂,朝谢玄道:“夫君,咱们来研讨大事。” 话音刚落,她身体凌空而起,雨点的吻落在脸上,带着微微的湿润,缠绵入骨。 腰带被解开,华美的婚服被除去,衣物一件件落地,谢玄觉得自己就像剥花般,每剥一瓣,都是至高无上的享受。 “......如果待会儿公主难受,就告诉我。” 聂琚突然害羞得不行,雪白的肌肤上泛起粉色,绮艳无比。 谢玄眼底晦暗不显,将身体覆上去,他的夫人,明显有微微的颤抖。 一边摸索, 一边观察聂琚的反应,见时机差不多了,才浅浅行事。 聂琚痛呼出声,小脸也白了。 谢玄忙停下来,不敢再动,“......疼吗?” 聂琚轻轻眨眼,眼睛湿红,“......嗯。” 谢玄心疼的抚上她的脸,怎么办?他已经非常小心了。 他问过哥哥们,也问过贺青筠,他们说再怎么小心,初次都避免不了疼痛。 见聂琚难受疼痛,他也好不到哪去。 “......没事,没事儿的,一会儿就好。” 他在聂琚脸上,脖颈间密密亲吻,手也放在柔软处轻揉,安抚着她的惊惧。 聂琚眉头慢慢舒展,双臂环上他的背,“......继续,我不怕。\" 谢玄低低应声,往下埋首过去。 聂琚猛然弓起身,体温骤然升高,如同火烧般。 趁她失神不备间,谢玄终于完成最后步骤。 聂琚眼前一黑,痛意没了,陌生而奇异的感觉涌上来。 ...... 幔帐如雾,光华笼罩一室旖旎。 守在外头的嬷嬷听到动作,心放下来,成了。 其实这种事,如若男子多加呵护,初次也不会多难受,若男子只顾自己,不管多少次,女子都难受。 榻上的聂琚脸色绯红如霞,额发都湿了,眼睛半睁半闭,谢玄给她擦汗,“......难受吗?” 聂琚摇头,“......不难受。” “那还,还——” 聂琚咬咬唇,“......嗯。” 快到三更时,动静停下来。 嬷嬷忙扬声道:“驸马,公主,该歇息了,耳房里有热水。” 公主没说话,驸马的声音传来,“多谢嬷嬷。” 听到哗哗的流水声,嬷嬷才转身回屋,驸马还算克制,如果他不顾公主是初次,没完没了的,她定要阻止。 二月枝头嫩绿点点,公主府的玉兰花打起花骨朵,如二八年华的少女。 谢辞暗自嘀咕:“公主赖床也就罢了,谢玄怎么还没醒来?不像话,委实不像话。” 谢玄其实早就醒了。 昨晚他顾着聂琚,就两次,之后他就抱聂琚去洗沐,给她涂药膏。 半撑着手臂看身下人的容貌,公主怎么能这么好看? 聂琚翻身动了动,下意识唤道:“......谢玄?” 谢玄忙钻进被子躺下。 聂琚睁开眼,撑着手臂起身,嘶,该说不说,腰有一点点酸。 见谢玄还在睡,她不由愣住,双手握成拳头,欢快的在空中挥了挥,嗷呜~~是她先醒的! 盛夏等人推门而入,见先醒来的居然是自家公主,不禁傻住。 再看公主满脸雀跃,她好像能猜公主要说什么了。 果然,自家公主将食指竖在嘴边,“......嘘,别吵醒驸马,让他多睡会儿。” 盛夏与暖冬对视一眼,羡慕道:“......公主对驸马真好!驸马真有福气!公主是天下少有的好女人!” 聂琚捂住嘴笑,她洞房次日,与普通人就是不一样! 穿好衣服走到院中,叫来谢辞,一本正经道:“谢长史,去告诉府上所有人,别他们发出动静,驸马还在睡呢。” 谢辞张张嘴,什么?侄儿还没醒来? 小半个时辰后,谢玄才睁开眼,故作惊慌道:“......公主,你,你已经醒了?现在什么时辰?我是不是起迟了?” 聂琚宠溺道:“夫君莫慌,你累的话继续睡,我今天什么都不做,只陪着你。” 谢玄忍笑,“......我睡好了,咱们进宫向陛下请安吧。” 聂琚马上想起,她那哭泣起来不能自理的父皇,忙道:“是,那咱们快进宫吧。” 亲自给谢玄穿衣,给他系配饰,“......昨夜是我过份,让你受累了。” 谢玄:“.......” 快要忍不下去了。 出门时,谢辞见自家侄子笑得跟朵花似的,不由暗暗鄙夷,堂堂大男人,比妻子起得还晚,像话吗? 宫中,皇帝翘首以待,怎么还不来?难道女儿身体不适? 谢玄这个混账,就不能爱惜点女儿吗? 宫人前来禀告,“陛下,衡山公主携驸马前来。” 皇帝顾不得礼节,跑到殿下迎接女儿女婿。 两人一见,忙跪下:“见过父皇。” 进了殿中,皇帝仔细打量着女儿,见女儿气色极好,不像是累到的样子,才松口气。 “中午与朕与一道用饭,你哥哥一会儿也过来。” “是,父皇。” 聂行舟不多时就到了,向来稳重的他眼睛微湿,“......呦呦,你还适应吗?” 昨日他送妹妹出嫁,亲手将她交给谢玄,心空落落的,一晚都未曾睡好。 聂琚又安慰他,“哥哥,我好得很,驸马方方面面都照顾我,不疼也不累。” 她心中十分得意,她要爱护谢玄,在人前维护他,优秀的女人,就该如此。 父子俩对视一眼,唉,傻孩子,这话说起来也不害臊。 正在这时,宫人来报:“陛下,蜀王求见。” 皇帝有些惊奇:“......他怎么来了?” 莫不是想好挑哪个女子做正妃了? 第156章 你傻啊,敢与太子抢女人? 蜀王进来,朝皇帝与聂行舟行礼后,又打趣谢玄与聂琚。 “二位气色真好,你们站在一处,如明珠玉璧般相配。” 谢玄拱手:“多谢蜀王殿下夸赞。” 聂琚笑眯眯道:“二哥气色也不错,瞧着神采奕奕,是有喜事吗?” 蜀王笑道:“呦呦还真说对了,确有喜事,昨日在你府上,我遇见窈窕佳人,心向往之。” 聂琚惊异道:“是吗?哪位佳人能得三哥青睐?” “她是谢太傅的孙女,昨日为谢驸马挡酒,容色风姿着实令我心折。” 几人都愣住,怎么会是谢灵秋? 皇帝有些头疼,蜀王也看上谢家女了?她有这么好? 蜀王观察着聂行舟的脸色,后者神情明显有变。 眼见聂行舟要开口,他抢先道:“父皇,儿欲娶此女为王妃,恳请父皇下旨册封。” 如果皇帝同意他的请求,他能得到谢氏女,那再好不过。就算皇帝拒绝他,太子也别想如愿,因为皇帝不会让两兄弟为女人相争。 无论皇帝同意与否,他都能让太子不痛快。 谢玄反应过来,立即道:“多谢蜀王殿下厚爱,但舍妹已有心上人,请殿下见谅。” 皇帝松口气,“你可有听到?谢氏女有心上人,朕不能强人所难。” 蜀王哪会放弃,他回道:“谢驸马,谢家尚有老太傅掌事,再不济,她也有父亲,拒绝与否,你作堂兄的,怕是做不得主。” 又对皇帝道:“父皇,谢家女是否有心上人,儿要问过她本人,若她愿意嫁我,届时还请父皇为我们赐婚。” 皇帝已有成算,他本就不愿太子娶谢灵秋,为避免兄弟矛盾,此女谁也别要。 “蜀王,你无需再问,此女幼年丧母,不宜为王妃之选,你另择他人吧。” “可是父皇,儿子真心喜欢她,这些年来,也就她合儿眼缘,还请父皇为——” 皇帝打断他,“蜀王,你如若再纠缠,朕就将江家女儿指给你!” 蜀王一惊,“可是......” “可是什么?你让朕为你择妃,朕便费心挑选!你不满意就罢了,朕也不逼你娶!你倒反过来逼朕,朕是不是对你太过纵容?” 最后一句已是警告,帝王之威扑面而来。 蜀王忙跪地请罪:“儿知错,请父皇保重龙体,莫要动怒。” 父皇恼道:“行了,你退下吧。” 蜀王告退,他再待下去,只会徒惹皇帝厌烦。 他走后,聂琚笑道:“父皇,女儿想请——” 皇帝缓声道:“怎么?你想让朕成全谢氏女与太子?” “非也,女儿想说,贺大夫的医书已完成,能否请父皇下令,让太医帮忙校对?” 皇帝听得是这个,神色松快下来,“可以,朕命太医署擅治妇人病的太医校对。若真有用,朕便让司礼监印刷,分发给百姓。” 聂琚喜滋滋道:“多谢父皇!印刷费用由女儿出,不花费国库的钱。” 皇帝不同意,“这是朝廷给百姓的福祉,岂能让你出钱?再说这不是笔小数目,你的钱留着自己花。” 他费心费力的给女儿攒钱,就是想让她日子富足。 谢玄躬身道:“陛下,微臣在边境多年,私库之钱未曾动过,如今全交由公主,就让公主为百姓尽绵薄之力吧。” 皇帝不由笑了,花女儿的钱不行,但花驸马的钱可以啊,爽快道:“好,那就依你们所言。” 蜀王回到府中,连灌几盏茶,才压住心头的不安,父皇会不会看出了他的心思? 想到马道长所说的,他有人君雅望,会有一位出色的王妃,他有些相信,毕竟人有运势之说。 思量片刻后,他去往江夏王府。 江夏王此刻心情大好。 果然没白带马道长去婚宴,此人一出手,就有所成,也不知陆峤此时如何了? 逗着摇篮里皱巴巴的儿子,怎么都看不够,姜氏吊着一口气,半死不活,唉,她就那么想要王妃之位吗? 得知蜀王来找,将儿子交给奶娘,去正厅见客。 见蜀王神色恍惚,江夏王关切询问:“孩子,你遇上事了?不妨与皇叔说说?” 他和蔼可亲的圆脸,与皇帝的冷脸形成鲜明对比,蜀王倍感亲切,将宫中发生之事说来。 江夏王听完后直拍大腿。 “你傻啊,敢与太子抢女人?你信不信,即便你与谢氏女两情相悦,陛下为着太子,也不会成全你。在陛下面前,你与太子不能相提并论!” 虽然知道这是事实,但听江夏王直白的说出来,蜀王还是有些羞恼。 “我母亲出身名门,受封妃位,为何父皇待我与太子区别如此之大?我并非资质愚笨,不像皇叔当年......” 江夏王面皮一抽,死孩子是在揭他的伤疤吗?谁都知道他资质平庸,最不受先皇待见。 蜀王也知失言,急忙找补:“......我并非有意嘲笑皇叔,就是有感而发,皇叔勿怪。” 江夏王挤出笑容,“我怎会怪你?但你要清楚,陛下儿子众多,你虽然有才干,但如果真入陛下法眼,还是要投其所好。” 蜀王不解,“投其所好?皇叔的意思是,让我送父皇好马?或是送他墨宝?” 江夏王暗骂蜀王死脑筋,指点道:“陛下最看重的人是谁?太子为皇后加建白鹤塔,就是为讨好陛下,你也可效仿。” 压低声音道:“据皇叔所知,陛下思念皇后辗转难眠,如果他看到活生生的皇后站在面前,会有多高兴?” 蜀王瞳孔一缩,皇叔的意思是,献女人给父皇? 江夏王意味深长一笑,“陛下慈父之心,分与太子兄妹后,所剩不多,你不能光捡剩下的。再者君心难测,难保他哪天不会厌烦太子。” 蜀王沉吟,“据我所知,太子有些独,与梁国公的关系都不算密切。但除此之外,他并无过失吧?” 太子只要不过不失,他的储君之位就能坐稳。 “那他要是有过失呢?人不可能不犯错吧?” 第157章 好生气,她好生气的! 公主府,一派静好。 半人高的菱花铜镜前,谢玄在给聂琚梳理头发。 “谢玄,哥哥怕是一时半会儿无法娶你堂妹。” 谢玄手中梳子不曾停顿,“无妨,灵秋心意坚定。” “我哥哥也是,他会有办法的。” 谢玄将从背后抱住她,亲吻她的脸颊,聂琚笑出声,“...别,别,我怕痒。” 谢玄抬首,无意间看到屋角的树灯,那上面有几十朵花灯,皆为紫金打造,望之美丽异常。 “.....公主,这灯是谁送的?” 聂琚倚在他身上,“陆峤送的,漂亮吧?他还挺大方的。” 谢玄:“......” 灯到晚上就会燃起,陆峤送灯给公主,是想让公主看到灯时,就想起他? 正要讨伐陆峤时,嬷嬷端来金丝燕窝。 聂琚起身,喂给谢玄:“你来吃。” 她有些担心谢玄身体,生怕他在榻上使力太多,中途会晕眩过去。 如果真这样,怕是满京城会传:谢驸马被衡山公主弄晕在榻上。 谢玄:“......还是公主吃吧?” “我不爱这些,再说我身体好,昨日那什么后...我让你累到了,得给你补补。” 谢玄:“......” 他是不是装过头了? 燕窝口感软软滑滑,没什么味道,他也不爱吃。 但这是聂琚喂给他的,便由衷道:“好吃。” 聂琚豪气道:“你喜欢就好!就算你拿它当饭吃,我也养得起!” 趴在谢玄耳边道:“今晚我不碰你,虽然我刚开荤,但也得顾着你的身体不是?” 说着她咧嘴而笑,话本上男人对女人说这些,她总觉油腻腻的,但换她对谢玄说,却无比顺畅。 入夜,聂琚沐浴完,换上柔软寝袍,黑漆漆的头发披两肩,水汽氤氲过的五官明艳生辉。 动静之间,少女幽香徐徐散开,沁入五感。 谢玄身上有些热,拿过布巾给聂琚擦头发,“......公主冷不冷?” 聂琚在他脸上留下湿嗒嗒的吻,“不冷。”,将下巴垫在他肩头,撒娇道:“睡觉吧~~驸马。” 谢玄一听,就知道睡纯素觉,方才那个吻就是最大的荤。 聂琚舒舒服服趴在他身上睡觉。 “听谢长史说,你父亲送了特别的礼物给你,是什么?能不能让我看看?” 谢玄正沉迷她于的气息,含糊道:“...没什么,就是普通物件。” 聂琚不满,蹬蹬腿,“咱们之间,不是应该坦诚相见,毫无保留吗?” 她的话其实很纯洁,但温香软玉在怀,谢玄想歪了,有了反应。 见谢玄不回答,还硌到自己,聂琚捶他,“......请你收放自如,咱们都忍着点。” 谢玄翻身将她压住,“......为何要忍?” 聂琚严肃道:“你的晕眩之症至今还未解决,万一你中间晕倒怎么办?” 难道进行一半时,她爬起来给谢玄找药吗? 谢玄低低道:“...我让想公主快乐。” 他能笃定,只要聂琚在身边,他便不会发作。 对上他黝黑深沉的眼睛,聂琚恍了恍神,男色如此迷人。 亲吻落下,小衣也被扯下。 见她逐渐适应,谢玄才放开。 ...... 不知过了多久,聂琚有些受不住,下意识想逃开,却激得谢玄更加难耐。 “...公主别动,放松,放松些。” ...... 次日晌午,风清气和,玉兰花已经开了两朵。 聂琚软绵绵坐在谢玄怀里,任由后者给她喂饭。 好生气,她好生气的! 这人不停不歇,而她沉沉浮浮,快要晕睡过去,今日睡到老晚才醒。 谢玄虽然也没起来,但他神清气爽,并没有累到的模样。 不行,她得找贺青筠,大振女子风范! 千金药馆,后院。 贺青筠闭着眼,呼吸微弱,隋遇安俯在榻前哭泣。 平康同情的看着他们,唉,早知道不带他去见姑婆。 那日贺大夫在妹妹喜宴上看到姑婆时,整个人焕发出光采,眼睛亮得吓人,她居然能窥见到贺大夫曾经的俊美。 然而姑婆只是淡淡扫贺大夫一眼,什么都没说。 贺大夫痴痴的望着姑婆,直到姑婆的郎君们站成一排,将姑婆遮住。 再后来,贺大夫就是这副样子,行将就木。 榻上的贺青筠睁开眼,费力道:“平康殿上,遇安吃了不少苦,请殿下善待他。他真心爱护殿下,绝不负殿下。” 平康抚了抚手臂间的披帛,“你这话说的,让本宫如何接?他就没机会负本宫。” 贺青枯瘦的手微动,“.....此话是何意?殿下不打算让隋遇安做驸马?” 平康冷笑,“让他做驸马?怎么可能?本宫的姐姐妹妹,她们的驸马,皆出身公侯,本宫不能比她们差。” 隋遇安脸色微变,随即垂下头,“是,我不配尚公主。” 贺青筠无奈,这孩子心眼太实。 他喘口气,“遇安有济世之才,老朽相信他能位极人臣。” “是吗?那就他到位极人臣那日再说。” 贺青筠:“......” “男人啊,不显不达时,就胆求娶贵女公主,谁给他们的脸?让女人付出几十年青春,等他们不确定的前程?难道不该是男人奋发图强,拼死博前程。搏到再求娶。搏不到,就滚得远远的?” “本宫不是蠢出生天的王八,见到男人就走不动。今日本宫看在遇安的份上,不与你计较。若是其他人敢这般劝本宫,本宫决不轻饶!” 嫁我好不好?成亲后,我会待你好。 虽然我尚未发达,但日后我会显贵。 你嫁我会先吃些苦,但以后会好的。 所有说出这种话的男人,有一个算一个,就该抽他耳光,死到他清醒为止。 贺青筠担心的看向隋遇安,这孩子受得了吗? 隋遇安向平康行礼,郑重其事道:“殿下说得对,男人无能就别娶妻,不该拉女人吃苦。隋某一日不显贵,便一日不娶。” 平康满意:“很好,孺子可教,本宫就等你发达。” 她边等隋遇安,边寻驸马,毕竟想娶公主的男人,多的是。 “本宫回去了,你义父瞧着不大中用,准备后事吧。话说,他能死在春天,也是会挑时候。” 贺青筠:“.......” 倒也没那么快死。 平康出了医馆大门,迎面撞上聂琚,一时呆住。 妹妹像是春日最娇嫩的海棠花,极美极媚,且有几分不可言说的慵懒。 脱口而出,“这就是话本里的海棠无力,芙蓉泣露?啧啧,将军就是将军,好腰力啊。” 聂琚:“......” 谢玄:“......” 第158章 白鹤塔出事,伤者众多 聂琚想起昨天孟浪的情状,脸颊不禁发烫,都怪谢玄! 谢玄也暗恨,为何哪哪都有平康公主? 平康轻抚鬓角,哼一声:“你们进去吧,我要去探望陆峤,听说他病了。” 聂琚一惊,“他怎么就病了?” 难道他是在为自己伤神?不至于吧? 平康望向谢玄,“此事或许与你的驸马有关,据我亲眼所见,他差点将陆峤推倒。” 聂琚懵住,“.....你说谢玄推了陆峤?什么时候?” “两个多月前,在宫中推的,我猜吧,谢玄武功高强,陆峤可能是延迟发作。当然也有可能,他是被你们成亲给刺激的。” 聂琚:“......” 谢玄心虚道:“...公主,是他先推我的!我保证,我没让他受伤!” 聂琚磨磨牙,“......等回去再说,看我晚上怎么折腾你!” 混账玩意儿,他保证过不动手的! 谢玄闻言嘴角高高扬起,他十分期待晚上。 当聂琚看到贺青筠后,大为意外,他怎会变成这样? 赶紧安慰他,“贺大夫,你放心!你写的医书尚在校对,印刷好后,我在你坟头多烧几本,让你在地府继续行医。” 贺青筠:“......” 聂琚问隋遇安,“毕克齐呢?他不在医馆吗?” 以往她每次来医馆,毕克齐都会乐颠颠迎出来,为何今日没动静? 隋遇安只顾照顾贺青筠,没留意其他,听聂琚问,才想起有两日未见毕克齐了。 猜测道:”他是不是去找小舞了?” 聂琚点头,有可能,找着找着,他们就住一起了,反正毕克齐有宅子。 见贺青筠身体虚弱,她没好意思找他要女子补药,便同谢玄去街市玩。 白鹤塔上,巨大的木架支起,数百匠人在上面忙碌。 聂琚瞧得胆战心惊,用手捂住眼睛。 谢玄笑道:“公主别怕,木架很结实,匠人们也有经验。” 公主用手捂眼睛的模样真可爱,他忍不住弯下腰,去亲她的手指。 前来巡视的工部郎中看到这一幕,也急忙捂住眼睛。 尔后对聂琚行礼,“公主,驸马,二位要不要上去看看?” 聂琚同意,那就看看呗。 上塔之后,更觉木架高入云霄。 工部郎中乐呵呵道:“待此塔加建完成,就算在城外,也能看到。” “这么高的塔,能稳吗?” “公主放心,东都有佛塔,高三十三层,这十几层不算什么。” 正说话间,天突然暗下来,疾风骤起,巨大的支架摇摇晃晃。 匠人有些慌张,聂琚更是心惊肉跳,“快,让他们全部下来!” 工部郎郎中忙道:“大伙都下来,起风了!” 匠人听到得命令,忙扶着横梁往下走。 咔嚓一声,匠人惊呼,“不好,要散架!” 高重的木架裂开,带着千倾之势来,向地面砸来。 此时天已经完全暗下来,目不能视物,谢玄本能的将聂琚护住,抱着她跳开。 一声轰隆巨响过后,整座塔震了震。 聂琚觉得有什么向她砸来,但感觉不到痛意,耳边嗡嗡了半天。 谢玄似乎闷哼一声,将她扑倒在地。 聂琚惊恐至极,“......谢玄,谢玄!你,你没事吧?” “......没,没事。” 黑暗散去后,聂琚才看清状况。 地上全是四分五散的木架,漆桶与铁钉等杂物,工部郎中倒地不起,身边还有血迹。 而谢玄背上砸着一根横架。 聂琚赶紧爬出来,抱住谢玄,“谢玄,你醒醒,快醒醒!” 谢玄背上疼得厉害,勉强答话:“......我,我醒着呢。” 此次事故被史官记下:建元二十年春,天有异象,鹤塔生事,伤者众多。 据统计,伤者共有两百八十七,轻伤者两百三十五,重伤者五十二。 其中工部郎中昏迷不醒,骠骑将军也被砸伤。 太医署派出几十位医官,加紧救治受伤者。 朝堂上可想而知,瞬间炸开锅,御史们唾沫乱飞。 “陛下啊,微臣怎么说来着?此塔就不该加建!” “是啊,老天都看不过去!” “有几位重伤者昏迷不醒,怕是要不行了,他们家人怎么办?” 民间也有谣言起,要加建白鹤塔的是太子,老天降下惩罚,代表东宫失德。 聂行舟得知后,着粗布素衣,在大殿前长跪不起,向皇帝请罪。 皇帝在寝宫踱来踱去,荒唐,实在荒唐! 他们怎能将过错算在太子头上?太子做错了什么?他的女婿也受伤了,小女儿没少掉眼泪。 公主府的人都在祈祷,希望驸马快些好起来,他们公主脸上几日未曾有笑容。 太医第十七次向聂琚保证:“公主放心,驸马受的是皮肉伤,未伤及筋骨,不妨事。” 聂琚擦着眼泪,“他是为了我,才,才受伤的......我没保护好他。” 谢玄背后火辣辣的疼,只能趴着,他伸出手来给聂琚擦眼泪。 “是我没护好公主,让公主担惊受怕。这伤口本不疼,但公主再哭,我就要疼了。” 聂琚将头枕在他脸边,“......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瞎说。” 平康舒舒服服的坐在一边,捧着话本看热闹。 “......啧,我来是为看你们黏糊的?不过最近也是,陆峤病倒,谢玄也被砸伤。” 聂琚才想起来,她应该关心下陆峤,问道:“表哥怎么样?他要不要紧?” “他啊,他像是变了个人,神情木然,也不爱说话。我问他要不要做我的驸马,你猜怎么样?他点头了,他居然点头了!” 聂琚不信,怎么可能?陆峤一直在拒绝平康。 谢玄也脱口而出,“......怎么么可能?” “我也觉得不对,当时给我吓的,我马上就跑了,事出反常,必然有妖啊!” 当看到陆峤点头时,害怕的不止她,陆夫人给她跪下,求她放过自己儿子。 聂琚隐隐觉得哪里不对,正琢磨间,谢辞进来,“公主,凤舞求见。” 聂琚心中一沉,“快让她进来。” 凤舞进来后,跪地急切道:“公主,妾找不到毕克齐了!” 之前毕克齐每天都去教坊找她,给她送物,读情诗,但公主府宴席后,毕克齐就没来找过她。 她以为毕克齐变心了,气呼呼的找去千金药馆。 可医馆的人告诉她,毕克齐几天没回来了,他们还以为,毕克齐与她在一块呢。 第159章 哥哥起来,此事非你之过! 聂琚神色凝重,立即吩咐谢辞,“谢长史,你马上派人去找毕克齐,将他所有可能出现的地方,都找一遍!” “是,公主。” 聂琚支着额头,陆峤,太子,谢玄,毕克齐......全是与她有关的人。 谢辞说,这几日无论朝中还是民间,言论都于太子不利,她不能放任下去。 安抚好凤舞,她换上宫装,“准备车驾,本宫要入宫。” 谢玄翻身起来,“......公主,我与你同去。” 聂琚哪肯,“不行,你得听话,在榻上养伤,不要乱动,我去去就回!” “公主放心,我只是皮肉伤,不耽误走路。你怎能抛下我独自入宫?” 谢玄语气有些任性,大有聂琚不肯,他就倒地撒泼之意。 聂琚恍恍惚惚,谢玄他,怎么有一点点像从前胡搅蛮缠的她? 城外,深宅,暗室。 毕克齐被五花大绑,活像一只粽子。 一身雪白道袍的马飞腾站在他面前,似笑非笑。 毕克齐求他,“马师兄,你能否放我回去?小舞还在等我呢!” 小舞快要同意嫁他了,哪承想师兄突然出现,将他抓走关押。 马飞腾握着鞭子,“......我知道她,是个出挑的美人,你学艺不精,哄女人倒有几分本领。” 公主府宴席之后,他做了不少事情,其中之一就是绑走毕克齐。 “我不明白,我这般聪明,而你是个蠢货,为何国师会将黄皮书传于你?” 当年他与毕克齐同时向国师学艺,不同的是,他天资聪颖,而毕克齐天资平平,移魂术不会,通天之能没有,只有幻术马马虎虎。 毕克齐:“......” “师兄,我们多年未见,你能不能松开我,咱们坐下好好说话?” “不能,我就喜欢你这般姿态。” 他曾是高昌皇族,而毕克齐是臣子。 毕克齐认栽,“行,那我问你,万朝会上你纵兽行凶,是想让陛下迁怒高昌麴氏?” 马飞腾带些欣赏道:“看来你也不算太蠢。” “师兄你是何苦?马氏灭,麴氏兴,你非要搅乱高昌国吗?” 马飞腾鞭子朝空中抽去,“......别给我说大道理,把国师留下的黄皮书交给我,我就放你走。” 毕克齐摇头,“......师兄,这个我不能给你。” 国师对马飞腾的评价是:智者近妖,心术不正。 国师对他的评价是:资质平平,宅心仁厚。 黄皮书上记载的东西,据说十分厉害,连国师都未完全参透,如果交给马飞腾,不知会生出多少事端。 “我也不瞒你,我背后贵人相助,事成后,别说高昌了,西域五十五国,都要敬奉我们!甚至大邺, 也会我们任搅弄风云!” 毕克齐问他:“师兄的贵人是——” 正在这时,有人进来,匆匆道:“道长,我家主人寻你。” 马飞腾抬脚离去,丢下一句话,“好师弟,我耐心不多,你最好早些将东西交出来。” 毕克齐在地上滚了滚,他要怎么能才脱身呢? 皇宫,聂行舟仍跪在殿前。 宫人们悄声议论,“太子殿下已连跪两日,天亮来,跪到天黑。” “白鹤塔事故,真与太子有关?” “白塔鹤是太子要加建的,钦天监也说,太子的八字......你们都知道吧?” “对对,我也有耳闻,太子当年出生时,天有异象。” 当聂琚看到跪在地上的哥哥时,眼睛微酸,小跑到他面前。 “哥哥起来,此事非你之过,我们去找父皇。” 聂行舟朝聂琚笑笑,“......不必,你们先进去吧,我想多跪一会儿。” 白鹤塔事故,伤者众多,即便幕后有推手行事,他也有责任。 他跪在这里,一是给天下人看,二也是他对伤者的歉意。 “你们进去吧,谢玄,你要照顾——” 他本想说让谢玄照顾好妹妹,但想到谢玄身上还有伤,便停住口。 谢玄朝他一礼,郑重道:“请太子殿下放心,有微臣在,公主安然无恙。” 见哥哥态度坚定,聂琚无奈,同谢玄进了大殿。 皇帝上下打着小女儿,心疼不行。 “呦呦啊,瞧你脸瘦的。”,再看谢玄,“谢玄,你的伤势不要紧吧?” 谢玄回道:“多谢陛下挂心,有公主照顾,微臣无碍。” 聂琚揉揉眼睛,向皇帝撒娇。 “......父皇,今年女儿似乎犯冲,克身边之人。表哥生病,哥哥自罚,驸马受伤,甚至我的一位下属也失踪不见。” 她宽袖扬起,跪地道:“为避免祸及父皇,女儿打算去城外居住,近日不再见父皇。” 皇帝大为意外,“傻孩子,你在胡说些什么?关你什么事?朕知道你哥哥无辜,朕不怪他。那些虚言,朕哪会相信? ” 聂琚却道:“父皇,今日白鹤塔出事,有人说哥哥失德,父皇不信。但来日若万人,万万人都这般说呢?” 皇帝最疼爱她不过,论做父亲,天底下无人能胜过皇帝待她。但她同时也知道,皇帝不是普通的父亲,他是帝王。 皇帝急得顿足,“呦呦啊,你多虑了,朕岂会不信你与你哥哥?” 聂琚垂首不语。 汉帝也曾十分宠爱他的嫡长子,但到晚年,他听信谗言,逼太子造反,皇后自尽,公主被诛。而她与哥哥绑在一起,哥哥如果出事,她也平静不得。 这件事不至于重创哥哥,但有可能在皇帝心中埋下种子,她要在萌芽之前掐掉。 谢玄奏道:“陛下,白鹤塔之事有些蹊跷,木架怎会突然断裂?” 皇帝揉着太阳穴,“朕已命人去查,想来该有结果了。” “还有那日天象,陛下还记得高昌幻术师吗?他能变幻天象。” 皇帝微惊,“高昌幻术师?朕当然记得他!但他变幻天象是在殿内,御史们说那日天象,附近百姓都有看到,他竟这么大的能耐?” 第160章 矛头指向江夏王府 “陛下,西域有不少奇人异士,而顶级幻术师,确实能做到。” 这些虽只是戏法,但就如孟尝君门客的鸡鸣狗盗之技,往往能发挥意想不到的作用。 皇帝听得此言,心中那一点点疑虑也没有了,他就说,太子生性仁厚,何来失德之说。 又柔声怡气的哄了聂琚半天,“要不这样,你这几日就住宫中如何?” 谢玄下意识的就要反对,公主能住后宫,但他不能,两人岂不是要分开? 聂琚也立刻对皇帝道:“父皇,我们得回去了,公主府还有事情要处理。” 哪能抛下甜甜的驸马呢?他们是新婚夫妻,互相需要。 皇帝见她不肯,便将二人送到殿外,当看到跪得笔直的儿子,他叹息,儿子是在内疚啊。 走在长长的宫道上,谢玄握住聂琚的手。 “公主别担心,太子没事了。” 聂琚点头,“我今日入宫,就是为打消父皇可能会有的疑虑,看来成功了。” “你可知,其实我不是父皇最小的孩子,但父皇当我是。他子女众多,不可能个个关注,有些子女,他甚至分不清谁是谁,也叫不出名字。” 谢玄静默一会儿,道:“我有两个哥哥,一个姐姐,父亲虽不着调,但他至少能认出我们。” 但试想下,如果他父亲也有几十位孩子,应该也记不全。 回到公主府,盛夏迎出来:“公主,驸马的父亲前来看驸马,在厅中候着。” 两人去向厅,谢敢身着湛蓝色道袍,一派世外高人的风范。 不知为何,聂琚看到他就想笑,他真是谢玄的父亲? 谢敢打量着谢玄,长长松口气。 “我就知道你没事,小时候你掉水缸里,都能自己爬出来。你母亲非要我来看你,这不好好的吗?公主啊,微臣没打扰你们吧?” 聂琚忙道:“没有没有,快请坐。” 谢敢拿出一瓶药,“无妄啊,此药专治跌打损伤,你涂上试试。” 鉴于小时候被父亲坑过,谢玄谨慎道:“此药的来源是?” “是我亲手调配的,费了不少功夫,你看,为父还是很关心你的。” 一听是父亲自己调配的,谢玄果然拒绝。 “公主府有最好的伤药,你这药...这药父亲还是留着自己用吧。” 谢敢有些悻悻然,唉,儿子打小就不信任他。 聂琚见他这般,忙让盛夏收起药。 谢敢这下高兴了:“公主殿下,微臣有份礼物要送于你。” 聂琚装出惊喜状,“是吗?本宫十分期待。” 谢敢朝外面吹声口哨,但什么都没有,他奇了:“怎么回事?请公主稍等。” 说着他快步走向院中,扁毛畜牲去哪了? 谢玄怕他胡来,忙跟上去,聂琚也紧随其后。 一道又尖又哑的声音响起,活像用勺子刮锅。 “......救命啊,杀鸟了!杀鸟了!” 聂琚循声望过去,只见神鹰大将军抓着一只五彩缤纷的鹦鹉。 而鹦鹉不停叫骂,“......畜牲啊,放开鸟!” 聂琚忙道:“神鹰,快放开!” 神鹰见主人发令,便松开爪子,鹦鹉扑腾扑腾翅膀,鲜艳的羽毛落一地,惊魂未定的落到谢敢肩头。 张嘴就骂:“天杀的扁毛畜牲,老子跟你没完!” 神鹰一个眼神扫过去,鹦鹉缩缩头,“......看甚看?看上老子了?” 聂琚:“......” 谢玄艰难道:“...父亲,难道这就是...你送给公主的礼物?” “是啊是啊,这鹦鹉聪明得很,它会说很多话。” 谢敢有些汗颜,怎么回事?他明明教鹦鹉的都是文雅之语,为何会满嘴污言? 在鹦鹉的叫骂声中,派出找毕克齐的护卫回来禀告。 “公主,我们将毕公子可能会去的地方全部找过,没找到人。” 聂琚心中一紧,“那可有什么线索?” “据卑职查探,公主婚宴那日,毕公子送完凤舞,在回医馆的路上被人叫住,之后就没再出现过。” “知道那人身份吗?” “好像是位白衣书生,具体身份不知。”,护卫小心看着她,“公主,接下来要怎么办?” 聂琚沉吟道:“继续去找。” 那边,鹦鹉与神鹰怒目而视,谢敢兴致勃勃的逗它们玩。 见此,聂琚与谢玄进了书房。 谢玄分析道:“咱们婚宴日,应该发生了不少事情,据平康公主说,陆峤回府后,行为就有些异常。毕克齐也在那日失踪。” “白鹤塔岁旦前就已开工,他们有的是机会下手,但却选在此时,期间发生了什么?” 聂琚一件件回忆着。 聂行舟赈灾归来,求加建白鹤塔。 之后皇帝为他们择定婚期。 二月二那日,他们举办婚礼。 次日他们入宫拜见皇帝,遇到太子与蜀王—— 瞳孔一震,蜀王? 倘若哥哥真失势,受益人就是各位皇子,以及他们背后支持者。 她叫来谢辞,“谢长史,你在江夏王府里的眼线,最近可有消息?” 谢辞正想说呢,“回公主,姜氏产后身体受损,虚弱得很。长宁郡主借机将她院中使唤之人全部换过,我的眼线也被赶出府。不过据她说,江夏王府有位神秘的贵客,是位白衣道长。” 谢玄神色一凝:“......白衣书生,白衣道长?” 与聂琚互望,他们会不会是同一人?如果是,那矛头就指向了江夏王府。 “白衣道长会不会就是高昌幻术师?他投靠了江夏王,而江夏王与我们不对付......” 几件事件不停在他们脑中往复交替,答案呼之欲出。 江夏王府。 长宁逗着弟弟玩,别说,刚出生的婴儿实在可爱。 江夏王看着儿女和乐的场景,甚是满意。 将沈靖安与马飞腾叫到暗室,由衷道:“道长实在厉害,那般天象都能做到。” 他已经知道马飞腾的真实身份,但那又如何?此人有真本事,他要收为己用。 马飞腾客气道:“殿下过奖,我再会变幻天象,也不及殿下和蜀王的魄力。” 敢在白鹤塔工程上动手脚,蜀王是个狠人,不过这也得归功于江夏王窜掇得好。 别看江夏王表面蠢笨,实他极有韧性,善于察言观色,遇事百折不挠。 第161章 此女与母后有九分像 沈靖安道:“陆峤已告假数日,终日呆愣,梁国公夫人快急死了,她还以为儿子是受了衡山公主成亲的刺激,哈哈。” 因着去了势,他的笑声有些尖锐。 马飞腾微不可察的皱了皱眉,他娘的,这死太监的声音真难听。 他那日在公主府,得知陆峤爱慕衡山公主,便在陆峤身上施行催眠术,让他沉于往事。 江夏王问他:“道长,陆峤这种情状会持续多久?” “多则一月,快则半月,他自己会醒过的。” “梁国公夫妻四处求医,听说陆夫人还找道士作法。你的催眠术旁人能解吗?” “放心,我施的催眠术,普天之下,除我之外,再无人能解。” 江夏王笑呵呵道:“我相信道长的本领,那就再等几日,梁国公心急如焚时,我带你上门。到那时还怕他不搭理本王?” 长宁不动声色的照看弟弟,父亲还是不肯收敛,他会不会连累自己? 因着找不到毕克齐,凤舞急得直掉眼泪。 “公主,都怪我,如果我早些答应他的求婚,他是不是就平安无事?” 聂琚安慰她:“别这想,此事哪能怪你?” 毕克齐的事情不能再拖,要尽快找到人,但没有证据,也不能强搜江夏王府。 突然想起在博陵时,长宁曾向她投诚,但她嫌长宁诚意不够,没有接受。 事到如今,或许可以试上一试。 白鹤塔木架断裂之事已经查清,确实是有人动过手脚。 但当大理寺提审此人时,他已经自尽。 此人留下遗书,说他恨太子劳民伤财,所以才阻修建白鹤塔,哪知会犯下如此大错,事后心生悔恨,便以死谢罪。 皇帝冷笑:“太子到底哪里得过罪他,要被他这般攀咬?” 朝臣不禁暗叹,太子虽然平日不显,但在陛下心中的地位极高,这要归功于故去的皇后,那位才是皇帝的命。 聂琚进了宫,她要想办法见长宁。 “父皇,听说江夏王小妾产下一子,父皇要不要看看孩子?” 皇帝对婴儿没什么兴趣,毛娃娃有什么好看的? “呦呦,朕从前也没见你喜欢孩子啊。” 聂琚带些害羞道:“呀,以前是以前嘛,如今女儿已成亲,与驸马迟早会有孩子,就是好奇嘛。” 皇帝嘴角直抽,便如她所愿,召江夏王带孩子入宫。 因着姜氏起不了身,江夏王带着长宁同来,孩子被长宁稳稳抱在怀中。 这孩子一看就是江夏王的血脉,父子俩五官像极了。 江夏王生怕聂琚对孩子下手,胖胖的身躯微挡着儿子。 聂琚可没打算对奶娃娃下手,寻个借口:“父皇,你们聊着,女儿去外头赏花。” 这几日天气和暖,桃花粉红,梨花雪白,满园融融春色。 聂琚踮脚,折下一枝桃花,谢玄今日被她赶回谢家了,如果他在,肯定能抱着自己摘花。 转过身,见长宁站在她身后。 长宁与她见礼,见四下无人,她咬唇道:“公主,之前在博陵时,你的话还算数吗?” 聂琚打量着她,“自然算数,只要你能拿出诚意,本宫就会给你同等的回报。” “公主想要什么?我几位弟弟下落?可以,我告诉你他们在哪。” 几个便宜弟弟,留他们做什么?不如交给公主处置,还省得自己动手。 聂琚有些意外,“你父亲不是将他们藏得很好吗?你怎么打探到?他该防着你才是。” “是沈靖安,他替我查到的。” 聂琚不解,沈靖安不是与江夏王一伙吗?难道他爱慕长宁,爱到什么都愿意告诉她? 长宁看出了她的想法,着恼道:“他一介阉人,自然不会对我有什么想法。此人狡猾,他其实是在利用我。” 聂琚由衷称赞,“你这不挺聪明的嘛,知道与他互相利用。正好,眼下我就有件事要你做。” “什么事情?” “帮我查一个人的下落,沈靖安肯定知道,你设法打探到后告诉我。” 长宁有些迟疑,“......公主何以取信于我?” 如果她将消息提供给聂琚,被沈靖安发现,定然不饶她,而聂琚到时反悔不帮她,她该怎么办? 聂琚冷笑:“本宫一言九鼎,不会对你食言。再说了,你有拒绝的余地吗?你父亲迟要被废,你能落到什么好?” 长宁强撑道:“就算我父亲隐瞒有儿子的事实,陛下也不会废他,他为陛下付出太多,我两哥哥都死了。” 说着她眼圈红了,如果哥哥们还在,她哪会这般低三下四求人? “长宁!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对谢玄做了什么!你父亲与沈靖安曾置他于死地,他,他差点就没命!” 长宁一惊,看来谢玄已将事情告诉过聂琚,但她并不害怕,沈靖安行事干净,并没有留下证据。 聂琚喝道:“你父亲欺君罔上,残害良将,本宫会同他一笔笔算!” “还有,你说你父亲舍命救陛下。那我问你,为何你父亲活着,而你的哥哥们死了?是不是有人舍出儿子,只为自己上位?” 长宁脸色立时惨白,父亲会...会狠心至此吗?不由想到沈靖安曾对她说的:长宁,你父亲不缺儿子。 聂琚不再理她,往园中深处走去,却见一道纤丽的身影于梨花树下。 女子似有察觉,转过身来,她一袭浅青色素衣,发间别着银簪。 肌肤胜雪,鹅蛋脸秀美多情,仪态温婉,硬生生压过半园春色。 聂琚只觉心口像是被人紧紧攥住。 此女容貌,与母后的画像竟有九成像,就连身上的衣物都差不多。 略显急促的脚步声响起,聂琚扭过头,是皇帝来了。 皇帝的眼睛跃过聂琚,落在女子身上,他的神情十分古怪,双手都在发抖。 “...你,你是...” 女子敛衽为礼,“妾纪氏,见过陛下。” 皇帝弯下腰,捂脸无声哭泣。 无数次的午夜梦回,无数次的辗转难眠.....她如今,竟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 聂琚也哭起来。 第162章 朕最恨明明不是你,却长着你的模样 跟在后头的江夏王松口气,成了,事成了! 后宫非常不平静。 卢淑妃几乎要捏烂手帕。 该死的贱人!不过是区区一介绣娘,光天化日之下,胆敢勾引陛下! 德妃叹道:“别说陛下与公主,连我看到纪氏都吓一跳,世上怎会有如此相似之人?我说你消消气吧。” 卢淑妃酸气冲天,“陛下是不是还打算宠幸她?还要给她份位?” 不怪她如临大敌,皇帝这些年来,偶尔会来她们宫里坐坐,四妃之间虽偶有争斗,但大体上平分秋色,无人能独占圣宠,但此女一出,怕是要变天。 “宠幸倒没有,陛下只是吩咐人看住她。但此女太像皇后,保不齐陛下会怎么做。我听说公主是哭着出宫的。可怜的孩子啊,定然是想起了她母亲。” 皇帝在自己寝宫里枯坐,问身边太监,“你觉得纪氏像皇后吗?” 太监答道:“老奴说句实话,像,实是太像了!就如皇后活生生的回来了。” 他觑着皇帝的脸色,“陛下,你要不要...” 说实在的,陛下多年未扩充后宫,纳个新人再正常不过。 皇帝苦笑,“朕看她第一眼时,也差点以为是皇后回来了。她声音也与皇后相似,但朕知道,她不是皇后。但为何她与皇后这么像呢?” 太监不知要如何接话,只能陪笑。 这事还用说?定是有人投其所好,要讨陛下欢心。 如果纪氏能有皇后十分之一的本领,便能宠冠六宫。 “取皇后的画像来。” “是。” 太监拿来皇后的画像,小心展开给皇帝看。 皇后抚摸着爱妻的画像,半晌后,他涩声道:“皇后,自你离开朕后, 你知道朕最恨什么吗?” 他捂着脸流泪,暴戾道:“朕最恨,明明不是你,却长着你的模样!千年万年,只有一个你。若有人你对不敬,朕必定——” 他的快乐,只在他以为纪氏是皇后那短短一刻,等他醒过神来,便是无边愤怒。 太监惊惧不已,好久没看到如此愤怒的陛下了。 纪氏,约莫是活不成。 此刻公主府,聂行舟在安慰聂琚。 “好了,呦呦别哭了,你眼睛都肿了,待谢玄看到,肯定会心疼死的。” “...哥哥,母后去世时,我什么不记得,她的样子我还是从画像中见到的。今日看到纪氏,我,我...” 聂行舟轻拍着她,妹妹都如此,何况父皇呢? 急促的脚步响起,是谢玄回来了,他神色焦急,身后还跟着谢灵秋。 聂琚泪眼模糊的看向他,谢玄心疼无比,上前将她抱住,才半日不见,公主竟如此伤心。 “太子殿下,我带公主回屋休息,你们请自便。” 聂行舟的视线触及到谢灵秋时,胸口微热。 谢灵秋对他一礼,“多日不见,太子殿下可好?” “好,我很好。” 他在殿前跪足三日请罪,再加上皇帝力保,算是有惊无险。 两人互相凝视,情谊无声流淌。 聂行舟打破这美好的沉默,“蜀王说他心悦于你,曾向陛下求娶你。” 谢灵秋双手放在膝上,平静道:“堂兄告诉过我,但我不喜欢蜀王。听说陛下要为殿下选太子妃,殿下可欢喜?” 聂行舟道:“不欢喜,我的太子妃,只能是我的意中人。” 谢灵秋垂眸而笑,“我也亦然,我的夫君,只能是我的意中人。” 聂行舟隔着案几握她的手,“...谢谢,谢谢你。” 谢谢你的等待,我必不负你。 寝屋里,谢玄用温水拧干布巾,给聂琚擦脸上的泪痕。 “谢玄,你说父皇他会喜欢纪氏吗?她与母后那么像。” 谢玄温柔道:“......公主别操心了,我哄你睡觉,好不好?” 将聂琚揽在怀里,摸着她光滑如水的头发。 “我不希望父皇喜欢她,哪怕他去喜欢别人都行。我讨厌有人长着母后的脸,得父皇宠爱,如果真这样,我母后成什么了?” “我觉得陛下不会这般做。” 聂琚抽抽鼻子,钻进谢玄怀里,“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办?如果我——” 谢玄立即捂住她的嘴,“别说,求你别说。” 他略略一想,就痛得几欲死去。 如果遇到陛下那般情况,他怕是会疯,将像她之人杀了。 聂琚在谢玄安抚下止住哭泣,快要睡着了。 突然听到谢玄的声音响起:“我陪你一起。” 聂琚迷迷糊糊道:“......什么一起?” 谢玄双手住她的双手,“无论你去哪里,我都陪着你,即便是黄泉碧落。” 聂琚嗓子一堵,眼泪又流出来,谢玄给她擦都擦不及。 她呜咽道:“...实不相瞒,我,我本来就是这么想的。但听你自己说出来,我还是...还是很高兴。” 谢玄轻嘶一声,聂琚才想起来,他背上还有伤。 “.....对不起,对不起,我弄疼你了吧?” 谢玄将她抱起,“不疼,一点都不疼。” 说着,他去解自己的衣服,“....公主可还记得,你写给我的第一封信,内容是什么?” 聂琚记得,想起信上内容后,小脸通红。 谢玄喟叹:“...公主害羞的样子,实在可爱。” 他放下帐幔,实现公主对他的期望。 蜀王府迎来不速之客,端王。 蜀王起身相迎,他有些诧然,端王为何会这个时候前来? 端王的神色是少有严肃,他一进来,就让蜀王摒退众人。 蜀王笑道:“三弟,发生何事了,你要这般阵仗?” 端王冷笑,吐出三个字:“白鹤塔。” 蜀王神色一凛,立即摒闲杂人等,确保没人能听到他们谈话时,才道:“三弟,白鹤塔之事已经查清,有人不满太子劳民伤财,才以死报复。” 端王掏出扇子,疯狂扇着,“....蜀王啊,兄弟我给你真心,你却拿话来搪塞我?你可知,那畏罪而死之人,他相好是我第十三房小妾!” 蜀王懵了懵,“.....什么?” 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与我爱妾瑶儿有私情,在临死前,将所做之事详细交待,写成信交给我爱妾保管!” 蜀王俊脸大变,怎么会有此等疏漏!不是说万无一失吗? “你想争父皇的宠爱我不反对,但你能不能别用这么卑劣的手段?你害死了多少人!” “三弟,你听我解释,我,我...” “你解释个屁!我告诉你,瑶儿见情郎自尽,她也用白绫将自己吊死,临死前将信交给我,让我替她报仇。你来告诉我,我该怎么办?是将信交给父皇,或是交给太子?” 第163章 做人要宽宏大量 蜀王脸色惨白,端王不至于拿这种事情来诈他,此人手中必然有证据。 “......三弟,是不是有人想离间我们兄弟?对!就你那爱妾,她情郎死了,临死前也不想让你好过!因为你阻碍了她的幸福!若不是你,她早就与情郎双宿双飞了!” 端王愤愤然:“你可闭嘴吧!他们两年前就好上了!我让她离开王府,她不肯,说要多攒些钱再走,我同意了!我还给她涨了月钱!我还找人关照她情郎!她非但不恨我,还说感激我一辈子!我是她最景仰的男人!” 蜀王:“......” 他实在忍不住,发出疑问:“...我说,你,你就不恨她?他们死了不正如你意吗?” 换作是他,别说区区妾室了,便是王妃给他戴绿帽子,他也会将人处死,男人尊严不容侵犯。 端王沉默片刻:“......男人应心胸宽广,后宅女子深闺寂寞,难免会犯错,我为何要计较?随她去吧。” 发现爱妾有情郎后,他有些恼,但恼的是自己分身乏术,不能满足所有人。再说他自己也有相好,何必揪着别人不放? 蜀王脑中飞快盘算,端王心胸如此宽广,那就求求他? 将端王按到坐具上,给他倒茶。 “三弟,你听我说,太子加修白鹤塔,是为讨父皇欢心,稳固诸君地位。但此举劳民伤财,我就是想让工程停下。但连累这么多人,是我没想到的,我的初衷也是好的啊!” 端王喝口茶,“得了吧,你就没有私心?” “是是,我有私心,但父皇上了年纪,经不起刺激。你对二哥宽容些好吗?就像...就像对你的爱妾那般!” 端王嘴角微抽,将茶杯放下。 “此事我可以不告发你,但你也别把太子当傻子,他未必不会往你身上猜,夹紧尾巴做人吧,我不想看你们斗得你死我活!” 蜀王忙道:“我会的,我会的!我听你的!” 送走端王,他叫来幕僚,再三确认没有留下其他证据后,才松口气。 眼下唯一的隐患就是端王手上的信,他得想办法拿回来。 幕僚低声道:“殿下,白鹤塔之事,陛下对太子不可能没有芥蒂。太子在民间的威望也有受损,咱们目的已达成。” 蜀王脸上露出一丝笑意,“纪氏也已入父皇的眼,皇叔好计策,但我们不能全信他,他有自己的私心。” 幕僚道:“是,殿下英明。” 春雨入夜随风而至,点点滴滴打湿台阶,直到天明。 正厅屋檐下,落着一只五彩缤纷的鹦鹉。 鉴于它满嘴污言,谢辞在教它说好听的话,没想到鹦鹉聪明的紧,一教就会。 只听它神气活现道:“衡山公主,谢驸马,百年好合!” “山美水美!公主最美!驸马永相随!” 见它说得如此顺畅,谢辞大喜,“不错,不错!待会见到公主,你多说几句。” 鹦鹉斜他一眼,“你个没毛的畜牲,用得着你教老子?” 谢辞:“......” 他娘的,就该把这死鸟炖了! 寝屋里,幔帐如烟雾,笼罩着榻上的双人剪影。 聂琚背后有源源不断的热意涌来,想翻身,却动弹不得。 “.....松开手,狗东西。” 谢玄捏捏她的脸,好久没听到这个爱称了,手臂松开一些,“公主累不累?能起来吗?” 他研究过了,在公主面前装弱可以,但不能事事装弱,有些事情,该强则强。 倔强的聂琚翻身而起,但脚刚一沾地,差点没摔倒,谢玄赶紧扶住她。 聂琚满脸不可思议,“......谢玄,你...竟然敢让我浑身酸软,下不了榻?我之前是怎么和你说的?” 谢玄:“......” 他已经在控制,没敢太放肆,就三次。 聂琚捂住胸口,不可能!她看的话本里,最厉害的是十三次,她不可能连零头都受不了。 “......那,那就怪你太久了!” 谢玄欣然接受这个指责,给她穿衣服。 见聂琚肌肤生光,神清姿媚,谢玄一阵心荡神迷,略带乞求道:“......公主。” 聂琚瞥向他某处,“...你,你怎么又...” ... 雨势越来越大,正厅的谢辞等得有些焦急,都什么时候了,也该醒了吧? 鹦鹉也不耐烦了,它还等着表演呢。 终于,在一人一鹦鹉期盼下,谢玄抱着聂琚,顺着风雨连廊来到厅中。 鹦鹉张口道:“山美水美!公主最美!驸马永相随!” 聂琚笑了,“呀,你挺厉害啊。” 鹦鹉见聂琚夸它,得意道:“你还满意吗?老子厉不厉害?勇不勇猛?” 聂琚:“......” 谢玄:“......” 瓢泼大雨中,护卫穿着油帔匆匆进来,递上一封信。 聂琚展来看,上面除却一个地址,其余什么都没有,包括署名。 她将信烧了,这是座私宅,里面可能关着毕克齐,他们得想办法进去。 同时,梁国公府。 陆峤立于窗边,不言不语,旁边道士嘴里念念有词,在为他驱邪。 陆夫人在一旁紧张的看着。 半天后,道士擦擦汗,“夫人,恕贫道法力浅薄,无法解令公子之症。” 陆夫人急了,“袁天师,你可是全京城最厉害的法师,驱邪无数,怎会帮不了我儿?” “夫人,贫道尽力了,但令郎沉迷往事无法自拔,解铃还需系铃人,你们要另寻办法。” 说着他拂尘一甩,“告辞,莫送。” 陆夫人跌坐在厅中,怎么办?系玲人是谁她知道,但真要她开口去求吗? “峤儿,你看看母亲啊,和母亲说句话吧。” 陆峤漠然看她一眼,似乎无法理解她的焦急。 “峤儿,是母亲对不起你,我以为...我以为你过个几年就会忘记她,没承想却误了你。” 她哭哭啼啼的去找梁国公商议对策。 陆峤转过身来,眼神清明,“青墨,公主最近如何?” “回公子,自太子出事后,公主去了几次宫中,今日在公主府未曾出门。太子殿下则去看望受伤者,给他们的家属都送了钱。” 他瞧着自家公子的脸色,“公子可要做什么?” “不做什么,他们兄弟二人都极聪明,眼下不用我帮他们。” 他垂下手腕,太子什么都好,就是太独了,连自己的亲舅舅都不愿亲近拉拢。 但或许,这也是太子的聪明之处,他不结帮拉派,只会让皇帝更放心他。 第164章 它说,它是你祖宗 皇宫。 纪氏忐忑不安,这几日陛下好吃好喝的养着她,给她送来漂亮的衣物首饰,就是没来看她。 嫔妃们倒是一拨拨来,但都被拦在门外,说皇帝有吩咐,不允许任何人来看她。 这是不是证明,陛下很看重她?说实话,位高权重的君王,哪个女人不向往?她甘愿冒险。 聂行舟裹挟一身水汽,走进太极殿。 皇帝抬眸,“回来了?工部郎可有苏醒?” 聂行舟歉疚道:“已经醒了,但他双腿可能会落下残疾。至于加建白鹤塔之事,儿不后悔,这次出事故,是有人从中作梗。” 皇帝颌首,“朕没怪你的意思,你更不必惶恐,但有些事情朕不想闹大,你可明白?” 聂行舟哪会不明白。 皇帝当年与兄弟相争,宫变上位,至今为御史们诟病。因此他格外宽待宗室,不愿看到内讧。 “儿知晓父皇的意思。” 皇帝是在说,让他不要再追究。 “上次给你说的选妃之事 ,你考虑得如何?” “儿之心,一如当初。” “难你非谢氏女不娶?她就那么好?” “父皇,如果当时皇祖父反对你和母后,你会如何?” 皇帝一噎,“这怎么能比?我与你母后是年少夫妻,共患难荣辱。” 聂行舟道:“父皇有所不知,儿年前去赈灾时,她刚好也回老家。在灾情区,她帮儿诸多,若不是有她在,我可能会被雪埋了。” 其实没那么严重,但他要说严重些。 皇帝叹息,“行舟啊,或许再过几年,你就会忘了她。” 聂行舟毫不退缩,“母后故去十几年了,父皇可有忘记她?” 皇帝:“......” “不能因为蜀王喜欢,我就得放弃她,凭何?儿随父皇,对认定之人不离不弃。” 他的意中人独一无二,无人可取代,而父皇对纪氏.... 皇帝愣了一会儿,方道:“......你们是不是以为,朕留纪氏是因为喜欢她?” “你们兄妹二人啊,把朕想成什么了?呦呦来找朕,话里话外的劝朕不要对你生疑。你们放心,无论发生什么,朕定然护着你们。” 聂行舟眼眶微热,“多谢父皇。” 皇帝搁下笔,酸溜溜道:“今日阴雨绵绵,你妹妹定然在家中与谢玄腻歪,也不来瞧咱们。” 城外,私宅,暗室。 毕克齐几天来只有水喝,一滴米都没吃过,饿得眼花,恨不抠层墙皮来吃。 马飞腾悠闲而坐,面前放有热气腾腾的酒菜。 “师弟啊,你将东西交给我,我让你喝酒吃肉。你若不肯,我虽不杀你,但会让你饿死。” 毕克齐有力无气道:“......师兄,你让我吃一口呗,等我有力气后再说?” “你休想。” 有人来报,“道长,外面出事了!你快去看看!” “出了何事?” “有只大鹰,背驼有鹦鹉,鹦鹉嘴里喊,喊...” “喊什么?” “它说,它是你祖宗...是你高祖。” 马飞腾暗骂一声,匆忙走到院中。 只见天空中盘旋一只臣鹰,背上有只骚里骚气的五彩鹦鹉。 他饶有兴致看着,海东青生性残暴,居然没撕碎这只鹦鹉? “高昌马氏孽孙,你可知错?” 马飞腾惊住,“......死鸟,你,你在说什么?” “老子是你高祖,你个没毛的畜牲!跪下!” 马飞腾还从来没被人...不,被鸟这么骂过,当下气笑了。 “好啊,看我不弄死你!” 鹦鹉嚣张道:“来啊!老子等着你!” 马飞腾朝侍卫喝道:“还愣着做什么?将这鸟给我弄下来。” 可几个侍卫忙活半天,都没能将鹦鹉弄下来,反而被海东青给啄伤了。 此时大门被踹开,大批玄衣护卫涌进来。 侍卫喝道:“你们是谁?敢私闯民宅?” 为首之人扬声道:“对不住啊,我家主人丢了鹰,冒眛进来寻它,还请匆怪。” “你主人是谁啊?丢只鹰弄出这么大阵仗?” 聂琚施施然走进来,旁边跟着谢玄。 “是本宫,此鹰非同一般,它陛下亲封的三品大将军。” 马飞腾看到她,欢喜道:“美丽的小公主,别来无恙?你可记得我?” 聂琚笑眯眯道:“本宫记得你,你不就是高昌幻术师,毕克齐的师兄吗?” “公主真聪明,我喜欢你,可你却要抓我,实在不讲道理。” “别这么说,本宫欣赏你,才要抓你嘛。你将毕克齐放了,与他同去公主府如何?” 谢玄微微皱眉,“...公主。” 马飞腾看向谢玄,“咦?此人是谁?我瞧他有些不顺眼!” 聂琚瞬间不满了,“他是本宫驸马!我们今日要将你抓走,别想反抗!” “想抓我?得看你们有没有本事!” 马飞腾退后一步,扬臂一挥,院中瞬间燃起烈火,猩红滚烫,形同炼狱。 聂琚手下的护卫发出一声声惨叫,“.....啊,痛......” 谢玄喝道:“闭眼,所有人都闭眼!” 马飞腾大笑,闭眼也没用,他的幻术,不仅能迷惑视线,还能侵入五感。 谢玄一只手抱住聂琚,一只手持剑朝马飞腾刺去。 马飞腾灵活闪避,但几招之后,利器穿过他的肩膀。 他非常不可思议,怎么可能? 谢玄为何不受影响?他的幻术绝对不会出差错! 不多时,幻象全灭,聂琚从谢玄怀中滑下来,地上倒着许多护卫,有些人已晕迷过去。 聂琚忙着检查谢玄,“方才我有听到声音,你没受伤吧?” 谢玄道:“不是我,是毕克齐的师兄,他受伤跑了。” 有护卫承受能力强些,他们从地上爬出来,方才真是太可怕了。 他们如身临其境,能感受被火烧的真切疼痛,待幻象结束后,他们发现身上毫发无损。 聂琚让人检查整座宅院,毕克齐的师兄受伤匆匆而逃,他肯定没办法带走毕克齐。 一间间屋子敲过去,“毕克齐,你在吗?能听到我说话吗?” 鹦鹉到处乱飞,尖声喊道:“毕克齐,毕克齐!能听到老子说话吗?” 它的声音十分尖利刺耳,暗室的毕克齐隐隐听到,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第165章 他是谁?好丑!我眼睛疼 毕克齐如获救命稻草般,努力在地上滚来滚去。 “...我,我在这里...” 可他饿了数日,发出的声音实在微弱,外头的人根本听不到。 那道尖锐的声音越来越近,“......毕克齐,老子是你高祖!你在哪?” 毕克齐:“......” 天呐,这声音到底是幻觉,还是他祖宗真来接他了? 不管了!弄出动静再说! 看到案上的酒菜,他滚着撞过去,案几倒地,杯盘皆碎。 一道清润的女子声音响起,“.....毕克齐,你在哪里?” 毕克齐大喜,是公主的声音,她来救他了!这让人流泪的可靠! 拼死撞向墙壁,这下撞得头晕眼花,鼻子里流出血来,蔓延一地。 他喘口粗,视线逐渐模糊,再也动弹不得... 江夏王府。 马飞腾躺在榻上养伤,旁边是满脸紧张的江夏王与沈靖安。 “你说你遇到了衡山公主?你,你没供出我们吧?” “放心,关于你们,我半个字儿都没提出。” “......我施法后就跑了,她查不到你们头上。” 江夏王松口气,那就好,没有证据的事,公主不敢乱来。 马飞腾伤口疼得厉害,“你们与谢玄可熟?不知为何,他竟不受我幻术五感控制,不然我也不会大意受伤。” 江夏王哪会将当年的事情告诉他,只道:“据我所知,他有次明明已经断气,却又活了过来,我们也觉蹊跷。” “断气后又活过来?” 马飞腾猛然起身,牵动伤口,疼得嘶一声。 “道长你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马飞腾喃喃道:“难道世间竟真有回魂之术?好,好啊!哈哈。” 国师还骗他,说世间根本就没有回魂术,老东西,对自己偏见颇深啊。 “道长,道长!” 江夏王在他眼前挥挥手,“明日本王带你去梁国公府。” 马飞腾看向胸口的伤,死胖子江夏王不把他当人,但他要把自己当人。 闭上道:“后日再去,我要养伤。” 江夏王想说什么,被沈靖安阻止,“义父,就听道长的,梁国公等得越急,对你越感激。” 待毕克齐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高床软枕之上,眼前是憔悴的凤舞。 他嗓子干疼,发出微弱的声音:“...小,小舞。” 凤舞见他醒他,激动的抱住他,“.....你醒了?我,我快吓死了!” 不待他答话,凤舞又道:“我们成亲好不好?以后留在京中也好,回西境也好,再也不分开!” 两人经过数年生离死别,世间痛苦她都尝过,再不能失去爱人。 巨大的惊喜砸过来,毕克齐晕晕乎乎:“......好,好!” 凤舞端来粥,小心的喂着他吃。 几口粥后,毕克齐由衷道:“小舞,我才知道,原来人临死前真有幻觉,我听到了我的高祖声音,他要接我走。” 凤舞将碗放下,朝外面招招手。 鹦鹉飞进来,朝凤舞吹声口哨,流里流气道:“美人,找老子做甚?” 看到毕克齐后,它又道:“毕克齐,老子是你高祖!你在哪?” 毕克齐:“......” 这就是他高祖? 聂琚与谢玄一同进来,毕克齐想起身行礼,被聂琚阻止。 “别动,你眼下十分虚弱,躺好便是。说起来,你得感谢神鹰将军,你撞到头后,血渗出来,神鹰闻到后乱撞,我们才发现你藏身之处。” 毕克齐想起来了,公主是有只鹰,被封为三品大将军,但这鹦鹉又是怎么回事? 谢玄问他:“你可知,你师兄为何要抓你?” 毕克齐道:“那日宴席他以真容出场,我认出了他。待宴席结束,他将我骗到城外,逼我交出黄皮书。” 聂琚奇道:“黄皮书?那是什么?” “黄皮书据说是昆仑神留给草原部落的礼物,里面记载有秘术,马师兄一直想要,但国师认为他心思过邪,便没给他。” 凤舞愤愤道:“他将你弄成这个样子,实在该死!” 毕克齐还是要为师兄说句公道话。 “师兄就是太偏执,但轻易也不害人。我不将黄皮书给他,是怕他不受控制,做出缺德之事。” 又对聂琚道:“公主,我师兄还对你表哥下手,让其沉迷往事,就如睡梦般。” 聂琚想起平康的话来,不禁有些担心,“他还能好吗?” “能,少则半月,多则一月,他会自行恢复。”,毕克齐觑着谢玄的脸色,“如果公主去见他,他或许能即时恢复。公主要不要...” 聂琚一本正经道:“这个得问驸马,须他点头,本宫才能去。” 谢玄不禁想起父亲给的手册,上面第五条:宽宏大量,方能更得公主喜爱。 他勉强同意,前提是他也要去,聂琚满口答应:“放心,本宫去哪都带上你。” 两人还未动身,陆夫人已备厚礼前来。 她抹着眼泪,“公主,我求求你,你去看看峤儿吧,自你成亲后,他就失了神,几乎不同我们说话。” 说着就要给聂琚跪下,被聂琚阻止,“陆夫人,你别这样。” 谢玄淡淡道:“我说句实话,让夫人如此操心,令公子真是不孝。” “不!不怪峤儿,怪我!我只顾自己,没多为他考虑,你母亲才看得开。” 谢家被赐婚后,她以为谢夫人会愁眉苦脸,不愿儿子尚公主,但据她观察,谢夫人不曾有抱怨。 如今来看,谢玄除了对公主唯唯诺诺之外,也没什么不好。 聂琚本想明日去,但陆夫人来了,便也不耽搁,带谢玄同去梁国公府。 长廊下,陆峤静静立于绿竹之下,青墨在旁边陪她。 陆夫人上前扯住儿子,殷切道:“峤儿,你快看谁来了,是你呦呦妹妹!” 她向聂琚投来乞求的眼神,“公主,你多和他说说话。” 聂琚上前柔声道:“表哥,你能认得出我吗?我是呦呦。” 陆峤眼神扫过来,盯着谢玄道:“他是谁?好丑!我眼睛疼。” 谢玄:“......” 聂琚:“......” 陆夫人却十分惊喜,这是自婚宴过后,儿子说的最长的一句话。 第166章 公主也看出他是装的? 聂琚张张嘴,谢玄丑?怎么可能! “表哥,旁人都道你容色冠绝京城,但我觉得吧,如果谢玄在京城,这名头定要落在他身上。” 开什么玩笑?她绝不允许别人否定她的眼光。 陆夫人忙道:“公主啊,先别争竞这个!多与峤儿说说以前的事情,试着唤醒他。” 见聂琚如此维护,谢玄心情舒畅,作同情状:“陆夫人,令公子说他眼疼,还是快给他看大夫吧,堂堂大理寺少卿,可不能年纪轻轻就瞎了。” 陆峤:“......” 聂琚拍打谢玄,示意他住嘴,自己则对陆峤讲述幼年之事。 “父皇不让我吃太多怡糖,你便从宫外悄悄带来给我。” “我爱玩蚂蚁,你就带我在后花园挖啊挖,挖到蛇窝,我吓晕过去了。事后你被舅舅打个半死。” “我不爱练字,你便用左手模仿我的字迹,结果被太傅发现,把你的双手打得老高。” ...... 聂琚嘴都说起皮了,陆夫人满脸期待的看着陆峤,可陆峤却转过身去。 在所有人都看不见的地方,他神色温柔流淌。 “......表哥,你还记得这些吗?和我说句话,好不好?” 陆峤转过身来,满脸麻木漠然。 谢玄揽住聂琚,陆峤这个混账!凭何让公主担心? “陆夫人,天色已不早,我要带公主回去了。” 见公主同儿子说了半天话,儿子还是没能醒神,陆夫人擦擦眼泪:“好,我送你们出去。” 趁她转身时,谢玄靠近陆峤,压低声音:“......不要脸。” 陆峤藏在袖中的手指紧了紧,抿唇不理。 公主府院中,吴春意惊异的看着鹦鹉,这羽毛也太花哨了,能晃瞎人眼。 鹦鹉张口就骂:“喂!男子汉大屁股,看甚看?” 吴春意结结巴巴道:“......谢,谢长史,这只...鹦鹉谁家的??” 这只鹦鹉像是市井无赖,言语实在不堪入耳,肯定不是公主与将军养的。 突然听到鹦鹉欢呼道:“公主回来了!公主回来了!” 说着就要飞到聂琚肩上,却被谢玄用眼神给吓退。 吴春意上前行礼,“见过公主,见过将军。” 谢玄问他:“可是军营有事?” 他还在新婚休沐中,日常事务由几位副将处理,除非有特殊情况,不然军营那边不会找他。 吴春意回道:“军营无事,卑职就是想来瞧瞧将军,顺便送话本给公主。” 从怀里掏出话本递上来,《贤妻扶我青云志,我让贤妻悔断肠。》 聂琚欣喜接过,吴谦的话本真新奇呐。 入夜,烛光之下,聂琚坐得笔直,熬夜看话本,谢玄下巴垫在她肩上。 “......公主别担心,便陆峤一辈子痴傻,他仍是我夫人的表哥。” 聂琚随口道:“担心他做何?他好着呢!” “公主也看出他是装的?” “嗯,他或许有所考量,所以我没拆穿。” 谢玄酸溜溜道:“......那你还和他说半天话,有些事情,我都没和你经历过。” 聂琚恋恋不舍的放下话本,哄着他:“格局小了不是?他为我做的事情,你也可以啊。” 盛夏敲门而入,端来热气腾腾的汤药。 “公主,这是嬷嬷给你炖的补药。” 聂琚接过一饮而尽,抹抹嘴道:“来吧驸马,我喝了补药,咱们奋战到天亮。” 盛夏觉得这不是她能听的,赶紧端起托盘溜走。 谢玄低眉顺眼:“是,公主殿下。” 临近三月,窗外春花开得晶莹灿烂,明明无风无雨,花枝却乱颤不止。 聂琚背靠在窗边,平日柔嫩如白雪的脸上,飞满云霞。 贝齿紧紧咬住红唇,呼吸凌乱。 上身衣物完好,裙裾却被撩开,随着动作,裙边荡漾起漂亮的弧度。 谢玄亲她的唇,将她抱起,两人坐在椅子上。 聂琚闷哼一声,手指紧紧蜷起,眼神蒙蒙如水雾。 谢玄怜爱的看着她,“......公主,咱们回榻上休息。” 榻宽大结实,承受两个人的重量后,也只是轻轻晃了晃。 可惜回榻上是真的,但她并没有得到休息。 直到天快亮时,她才得以洗沐。 ..... 江夏王听说聂琚去了梁国公府,有些坐不住了,硬拉着马飞腾前往。 陆和不动声色的接待他,此人无利不起早,此行必有所图。 寒暄过后,江夏王道:“陆公,陆夫人,听说令郎受刺激而失魂,恰好本王身边有奇人,擅治此症,不妨让他一试?” 陆和也为儿子担忧,最近都没睡好觉,便道:“也可,传他进来。” 马飞腾以中年道士模样出场,对几人行礼。 陆夫人像是看到救星般:“道长,求你救救我儿吧!” “夫人放心,贫道自当尽力。” 再次见到陆峤后,马飞腾忍不住感慨,多好的俊公子啊! 马飞腾盯着陆峤的眼睛,嘴里念念有词。 很快,陆峤如梦初醒,扶着额头:“....父亲,母亲,我是不是睡了很久,发生了什么事?” 陆夫人扑上前抱住他,“好孩子,你吓死母亲了!” 马飞腾道:“夫人,能容贫道与令公子单独说几句?” 陆夫人与梁国公对视一眼,有些犹豫,“我们不能听吗?” “回夫人,不能。” 马飞腾的态度客气而坚定。 梁国公只得拱手道:“那就由劳道长开导我儿。” 待人都退出去后,马飞腾笑道:“陆公子着实厉害,你何时醒的?” 他是施术者,哪会看不出陆峤已醒。 陆峤神色发冷,“敢问道长,我是不是得罪过你?” 马飞腾懒洋洋道:“没有啊,公子未曾得罪过我。” “哦?我既与你无怨无仇,你为何害我?” 聂琚婚宴上,他与一位书生对视后,忽然陷入光怪陆离的梦里,怎么也挣脱不出来。 直到平康来看他,问他要不要做自己的驸马?他先是下意识点头,再一个激灵就清醒了。 为弄清幕后之人是谁,他便装着,只待那人送上门。 第167章 聂琚倒没赌气,而是在害怕 马飞腾笑道:“陆公子莫要胡说,我哪有害你?就是让你陷入回忆中嘛。但你能这么快醒来,倒出乎我的意料。我猜,应该是有什么东西,比公主对你更重要。” 陆峤立即反驳:“不!她是我最喜欢的人,没人能比得上她。” 马飞腾摸摸下巴,“那你的前程,你的抱负呢?” 陆峤有些不解:“我喜欢她,与我的抱负不冲突吧?” 他要是没有前程,就不配站在她身边。 马飞腾一屁股坐在小榻上,“不冲突,当然不冲突!你聪明又清醒,咱们合作如何?你不是喜欢公主吗?我来帮你!” “你帮我?江夏王才是你主人吧?” 马飞腾嗤笑,“就他也配?我们只是各取所需。” 他伤口还疼着,就被江夏王强行拉出来,死胖子着实可恨! “陆公子不就是想让公主爱你吗?我能帮你得到她的心。” 陆峤见识过他的本领,沉声道:“那你呢?你想让我帮你什么?” 马飞腾道:“我要你做的事情有两件。其一,你帮我拿到黄皮书,此书在我师弟手中,他如今依附公主。其二,来日若高昌生事,请你力促西征,讨伐高昌。” 见陆峤不说话,马飞腾起身,“还请陆公子好好考虑,告辞。” 他不信陆峤不动心,感情之事嘛,从来就没有公平之说,多为自己争取下怎么了? 毕克齐被救回来后,收获了几年以来最快乐的日子,他要与凤舞成亲了! 聂琚自告奋勇,帮他们参详婚仪流程,并让凤舞从公主府出嫁。 “毕克齐,给凤舞的三书六礼一样都不能少,首先大雁要有!” “是是,公主放心,该给凤舞的,我都会给!” 当毕克齐带来一双活雁时,聂琚咽了咽口水。 她想炖来吃。 不行不行!这是毕克齐给凤舞的!她只是帮凤舞保管! 谢玄看到她这般表情笑了,想吃大雁还不容易?他去猎就是。 当天,聂琚围在案几前,吃着炖得软软烂烂的雁肉,满嘴流油。 “好香好香,好好吃!” 谢玄给她擦嘴,笑道:“呦呦爱吃肉,是不是?” 聂琚啪唧在他脸上亲一口,“这两只大雁可是一对?你没拆散人家夫妻吧?” “没有,我将它们一块射下来了。” 聂琚满意了,“不错不错,你做得很好。” 她日子过得欢快,朝堂上却不平静。 事件起因是亲蚕礼。 亲蚕礼是古老的风俗,依制,在阳春三月,由皇后带领嫔妃行农桑之事,以示朝廷重视农业。 但自皇后故去,皇帝便没令人主持过,他今年却让人准备。 此举震惊前朝后宫,众人纷纷将目光投向纪氏,不会吧?不可能吧? 陛下都未宠幸纪氏,会让她主持亲蚕礼吗? 有眼力劲儿的朝臣立即上书,请求册封纪氏为婕妤。 皇帝神情柔和,询问其他大臣的意见。 顾相迟疑道:“纪氏无寸功,且无宠,何以封婕妤?” 皇帝没理他,又问一圈,朝臣有人反对,有人赞成。 眼见亲桑礼将近,皇帝还没册封纪氏的意思,蜀王急了,找到江夏王商议。 江夏王沉吟道:“陛下正左右为难呢,我瞧他是想册封纪氏,却又顾着名声不能,咱们帮帮他。” 蜀王赞成,此时不上书,更待何时?他要做个贴心的儿子。 很快,皇帝书案上出现两人的上书,请立纪氏为婕妤。 皇帝冷笑,好啊。 他将所有请立纪氏的折子扔去一边,“传公主与驸马进宫,这孩子几日不来看朕,莫不是在为纪氏之事赌气吧?” 聂琚倒没赌气,而是在害怕。 她月信推迟了。 “...怎么办?怎么办?我,我不会要生孩子了吧?” 谢玄也慌,虽然他有做措施,但万一呢? 夫妻二人抱在一起发抖,甚至忘了叫府医过来。 宫人传旨,皇帝命他们进宫。 一路上,聂琚干呕几次,小脸变得惨白,生孩子很疼的,她还没准备好呢! 谢玄更加慌张,强自安慰聂琚:“......公主别怕啊,让我想想办法。” 到了皇宫,夫妻俩齐齐向皇帝行礼。 皇帝给他们赐座,笑眯眯道:“孩子啊,眼下你已经成亲,今年朕恢复亲蚕礼,由你主持如何?” 聂琚恍恍惚惚:“...啊,亲,亲蚕礼?” “这事其实没什么难的,想当年你母后怀着你哥哥时,还主持亲蚕礼呢。” 聂琚快哭了,她也要怀着孩子主持亲蚕礼吗? 皇帝诧然:“你接待过朝贺的外宾,处理过博陵大案。怎么一个区区亲蚕礼,就把你难成这样?” 谢玄忙跪地道:“回父皇,公主她...她好像有孕了!” 皇帝眼睛瞬间瞪大,胡子都在抖,“.....真的?”,忙叫人,“快,快传太医!” 三人都紧张的看着太医,尤是皇帝,眼睛灼灼发亮,满脸期待。 太医擦擦汗,“回陛下,公主最近约莫是食荤腥过多,有些积食,多吃些素食就好,并非有孕。” 聂琚张张嘴,“......积食?你确定吗?本宫月信也推辞了几日呢。” “回公主,你最近是不是熬夜太多?作息不调,会让月信推迟。” 聂琚瞬间松口气,呼,差点吓死! 谢玄也大大松口气:“太好了,太好了!” 他们二人倒是高兴,皇帝却有些失落,用隐晦的眼神看谢玄,这么没用? 聂琚欢快道:“父皇,亲蚕礼就交给女儿吧,保证办得漂漂亮亮!” 得知亲蚕礼交由衡山公主来办时,后宫嫔妃们既松口气,又有些失落。 皇后不在,大可从她们中挑选一位德位望众的人来主持,可惜陛下却交给了公主。 朝臣也琢磨不透皇帝的意思,陛下在想什么?为何当初不直接说交由公主,害他们猜测半天? 纪氏也有些惶然,陛下是什么意思?她总不能就这么无宠一辈子吧?看来还是得主动些。 于是她打扮得与皇后一模一样,手执书卷出现在花园里。 幸运的是,她遇到了皇帝,那位威严俊美的君王。 可惜,等待她的,却不是荣华富贵。 第168章 纪氏窥测帝心,赐白绫 皇帝见到她时,眼中出现片刻茫然,尔后道:“......纪氏?” 纪氏低身行礼,“是妾,妾见过陛下。” “你怎会在此处?” “回陛下,妾在屋里有些闷,便出来透口气。” 据她所知,皇后与陛下年轻时,两人常牵手逛花园,累了就坐在亭子里读书聊天,恩爱无双,此举应该能触动陛下吧? 皇帝目光沉沉的看着她,纪氏有些慌张,“...陛下,为何这般看妾?” “你像极一人,知道是谁吗?” 纪氏身体微微发抖,“...不,不知。” “不知?你连衣服钗饰都与她相同。还有你手中之书,也是她爱读的!” 听得皇帝声音中带有厉色,纪氏忙跪倒在地,“...妾,妾似乎听人说过,妾有几分像,像皇后。” 皇帝眼中满是怒意,“你还知道!谁让长着她的样子,在朕面前献媚的?你以为你是谁?” 对左右道:“来人!将纪氏拉下去,赐白绫!” 纪氏如遭雷劈,惶然扑到皇帝跟前,“陛下,陛下!求你放过妾吧,妾错了,妾知错!” 皇帝丝毫不为所为动,幕后之人都揪出来了,如果纪氏不主动出来晃荡,她或许还能多活两日。 两个力士上前,不由分说堵住她的嘴,将她拖下去。 后宫嫔妃战战兢兢,这,这怎么就突然被赐死了?她们想模仿皇后的心思也顿时歇了,君威难测啊。 不仅纪氏被赐死,所有请立纪氏的朝臣皆被斥骂,最先提出那人被贬职。 蜀王大为意外,怎会如此?皇帝不应该很喜欢纪氏才对吗? 他还本打算等纪氏在后宫稳住脚后,将她当成自己的助力呢。 现在好了,助力不成,反而可能会招致皇帝对他的不满。 定下心神后,他找到端王,这人长年在京,应该懂父皇的心思。 “三弟你说,父皇爱重母后,他为何不能善待纪氏呢?据说纪氏几乎与母后一模一样。” 端王摇着扇子,“你是不是傻?对父皇来说,纪氏就是赝品,明晃晃的赝品!他或许会主动找赝品,但绝不喜赝品在他面前争宠献媚。纪氏的行为叫什么?窥测帝心!你看父皇赐死她时,言官们可有一人提出异议?” “我说二哥,你可别告诉我,这件事情有你的手笔。” “...没,没有。我就是附合他们,请立纪氏而已。” “哦,那没事,看在你出于孝心的份上,父皇不会罚你。对了,过几日来我府上喝酒,我要纳妾。” 蜀王微愣,“......你,你第十三房小妾不是刚自尽吗?就要纳新人了?” “也不算新人,是我的老相好小乔,早就说好要纳她入府,不能误了黄道吉日,瑶儿能理解的。” 蜀王失笑:“行!还是三弟你看得开,这次喜洒我一定去喝。” 端王手上的信始终是个隐患,不如就在喜席上动手,将信弄走。 亲蚕礼上,聂琚着公主常服授带,带领一众嫔妃公主,在祭坛前上香,奉献祭品。 聂琚采桑喂蚕,宫女们着彩衣,鸣起金鼓,唱采桑歌。 如她所说,将亲蚕礼办得漂漂亮亮。 忙碌大半天后,聂琚累得腰酸背痛,之所以这么累,也不全是因为劳作,也在于谢玄能折腾。 乘车回公主府歇息,黄昏之时,暖融融的金光照过来,她躺在廊下长椅上眯起眼。 “肩膀,左边揉揉。” “还有胳膊,也给捏捏,今日差点累死呦呦。” 谢玄半跪在地上,给她揉捏肩臂,见她实在困乏,又端来热水给她洗脚。 端王时来庭院时,看到就是这一幕,啧啧,论哄女人的手段,谢玄好像比他更厉害。 聂琚见他来了,略微欠身,“三哥,你怎么有空来我府上?” 端王从怀里掏出请柬,“呦呦,我要纳小乔入府,你能来就来,不来也行。当然,我希望你能来,最好带上你的驸马。” 虽然他想给小乔隆重的婚礼,但国朝礼制严明,他不可能用正妃之礼迎娶她,那就在宾客上做功夫,尽量多请些身份高的人。 聂琚欣然接过,别说,三哥还算有始有终。 他为纳小乔为孺人,没少在父皇面前跪求,最后父皇踹他两脚,同意了他的纳妾请求,册封为小乔孺人。 “三哥放心,我定会去的。” 她对小乔还有印象,千金医馆开业时,小乔送过厚礼给她,这个面子必须给。 婚仪当日,聂琚盛装出席,带着谢玄去了端王府。 宴席上,清醒后的陆峤也在,他朝谢玄拱手:“谢将军。” 谢玄平静道:“陆少卿,你应当称我为谢驸马。” 陆峤:“......” 宾客们:“......” 新人婚礼完毕,小乔被迎入新房,众人全部涌向端王,使劲儿灌他酒。 端王脚步虚浮:“诸位啊,你们就饶过我吧,我真不能再喝。” “拉倒吧,上次在公主府,你灌谢驸马酒时,自称千杯不醉!” “就是,你差点害谢驸马无法洞房,我们得为公主报仇,是不是啊?” 聂琚拍手嗄嗄笑, “没错,灌他!好好替本宫灌他!” 蜀王上前扶住端王,“诸位!酒三弟一定会喝的,我先带他去更衣,回来再交由你们如何?” 有人问聂琚:“公主,你看行吗?” “没问题!待他更衣回来,你们继续灌他!” 怎么能不同意呢?总不能让三哥被尿憋死吧? 王府用度处处精致华贵,就连茅房也不例外,收得干净雅致,燃着檀香,并无异味。 蜀王拍拍端王的脸,“三弟,三弟,你自己能行吗?” 端王大着舌头,“......能,不就是更衣吗?” 他进了里面,传来水声。 蜀王轻咳:“...三弟,像你这般聪明之人,如果你有贵重物品,会藏哪里?我在北境时,曾经就被盗过密信。” 端王的声音从里面传来:“你,你问对人了!我——我告诉你,科举的试题都是我与礼部侍郎保管!我会将,将,将东西藏别人都想不到的地方。” “是吗?那三弟能不能教教我?” 端王从隔间里出来,“行,行啊!我教,教你就是!”,捶着蜀王肩膀道:“但是!你!你得替我挡酒,我还要与小乔洞房呢,嘻嘻。” 蜀王满口答应:“这值些什么?剩下的酒我替你挡。” 端王脸红得厉害,打个酒嗝,“......好,够,够意思。” 第169章 不能让江夏王回陇右 他醉眼迷离,带蜀王来到房屋前。 推门而入后,端王指指地板,“......我,我将机密之物全藏在下面,没...没想到吧?” 没想到,蜀王确实没想到。 他刚要哄端王打开机关,门却吱呀一声打开了。 一位年轻女子提着灯笼走进来,容色虽然飘飘乎乎,但看得出来,是个美人。 蜀王后退一步,喝道:“...你是谁?” 女子啊的娇呼一声,慌忙退到门外,不敢靠近他。 端王揉揉眼,回答蜀王的问题:“......唔,她,她是瑶儿啊,我第十三房小妾,我和你提起过。” 蜀王听得浑身发寒,酒意瞬间全没了。 瑶儿?那个因情郎自尽,用白绫将自己吊死的瑶儿? 抬眸望去,瑶儿笑容竟有几分诡异,脖子里还缠着一圈白绫。 来不及多想,他取下墙上悬剑,奋力朝瑶儿砍去,端王见状死死抱住他:“喂,你疯了不成?” “放开我!我没疯,她是吊死鬼!三弟别管我了,你快跑!” 端王不禁有些感动,二哥危急关头,还不忘招呼他逃命。 使劲在蜀王后颈砍一下,蜀王晃了晃,倒在地上。 端王摇头 ,唉,瑶儿怎么会是鬼魂?人家是寻了短见没错,但那不没死吗? 至于信件——哪有什么狗屁的信件? 是瑶儿哭哭啼啼口述的,他知晓真相后,便对蜀王慌称有信,就是想警告蜀王别再犯错,兄弟之间嘛,最好能和和气气的。 吩咐人:“将蜀王送去客房休息,如果他半途醒来问,你们就告诉他,他是被门槛绊倒的。” “是,殿下。” 端王整整衣服,去陪宾客们,他们两人若是都不出现,肯定会引人怀疑。 见他回来,众人都灌他酒,只有聂琚还记得蜀王,“三哥,二哥他去哪了?” “......他,他酒劲儿上来,去客房休息了。呦呦啊,你,你别管他!” 喜宴到闹到半夜方才散去,谢玄与聂琚都略略饮了几杯酒。 此时月色朦胧,酒至微醺,谢玄握住的聂琚手,低声道:“...公主。” 前几日误以为怀孕,两人心有余悸,只能睡素觉,素得谢玄有些难受。 聂琚察觉他连呼吸都是烫的,忙道:“你睡不着是吗?有精力是吗?” “是,有,有!” “行啊,那走!” 聂琚兴致勃勃的拉着他进了书房。 塞给他一本书,“既然睡不着,就给我读话本吧,不许跳过那些香喷喷的精华!” 谢玄:“......” 收起话本,将聂琚抱到桌子上,明明有实践的机会,为何要看话本呢?话本比得上他吗? 聂琚迷迷糊糊,为何做这种事情时,体温会瞬间升高呢? 见她走神,谢玄更加用心,聂琚再没功夫想别的。 哼哼唧唧道:“...将军...果然是将军。” 谢玄抚着她汗湿的头发,“...是我好看,还是话本好看?” 聂琚不答,狠狠一口咬在他肩上。 也不知是谢玄顾着她, 还是因为她喝补药见了效,总之第二天神清气爽,并没有多累。 而次日蜀王醒来,发现自己居然在端王府客房,想起昨夜的事情,不禁脸色发白,瑶儿是替他情郎来索命了? 端王信誓旦旦:“我昨夜醉得厉害,什么都不记得。听府上的人说,他们发现你时,你正拿剑乱挥,嘴里还喊着有鬼,然后你一个不小心,就被门槛给绊倒了。” 蜀王半信半疑,难道他昨天真是看花眼了?可是那封信怎么办? 唉,罢了罢了,还是先拉拢住端王,省得他告发自己。 江夏王府。 姜氏细细挑选衣服,精心上妆,江夏王不耐烦的催她。 姜氏紧张道:“这不是要见陛下吗?妾怕失了礼数。” 她产后身体虚弱,拼着一口气,只求江夏王兑现诺言,立她为王妃。 但江夏王告诉她,自己曾为她请封过,皇帝不同意,理由是她出身低微。 江夏王又说,只要她愿意留在京中抚养儿子,到时再为她请封,皇帝就不好拒绝。 姜氏答应,京中比边境舒服得多,再说她有儿子傍身,哪还想侍奉痴肥的江夏王? 进宫后,江夏王着抱着孩子,诚恳道:“陛下,衡山公主婚仪已过,眼下天气正好,臣想回陇右。” 看着江夏王怀里的奶娃娃,皇帝愧疚涌上心头。 他知道江夏王有贪便宜的小毛病,但看在当年天大的恩情上,只要不触及底线,他并不想罚这个憨直忠勇的兄弟。 “行是行,但你儿子这么小,他能经得起路上折腾吗?” “回陛下,臣将会两个孩子与姜氏留在京中,如此臣也可专心陇右事务。” 皇帝讶然:“怎么,你让长宁也留下?” “是,陇右哪里比得上京城舒服?她们都乐意留下。” 皇帝思忖一会儿:“也罢,那就十日后,朕为你送行。” 江夏王乐滋滋道谢。 消息传到聂琚耳中,她去东宫找聂行舟。 “哥哥,咱们不能让江夏王回去。” 聂行舟不紧不慢,给她倒上清茶:“放心,我知道怎么做。” “江夏王那几个儿子怎么样?” “据长宁提供的线索,我已经派人去接他们,到时会让他们父子团聚。” 聂琚放心了,无论父皇怎么想,她都不会放过江夏王,至于沈靖安,他如今的利用价值也没了,该除就除掉吧。 聂行舟欲言又止:“......咳,呦呦啊,虽然你和谢玄还年轻,但还是得注意身体,不能纵欲过度。” 听嬷嬷说,妹妹没少服用燕窝之类的补药,还拉着谢玄一起喝,这真是.....唉,如果母后还在,这话用得着他说吗? 聂琚小脸通红:“......哥哥!我们真的有在克制。” 他们至今都还没达到话本上的最高记录呢,总的来说,谢玄不算太过分。 新婚假后,谢玄回到军营,将前段时间的事务都过目一遍。 吴春意上前,黑黑的脸上透出薄红,带着几分扭捏羞涩,“.....将,将军。” 谢玄揉揉手臂,“何事?” “公主上次的话还算话吗? 我,我如今有喜欢之人。” 谢玄笑道:“公主说话当然算话,你是瞧上江家女儿了?” “是,还请公主与将军帮我提亲。” 他一介孤儿,无亲无故,眼下能托付的人只有谢玄与聂琚。 第170章 将军坚持住,公主马上回来 谢玄道:“既是如此,你同我回公主府,看公主怎么安排。” 吴春意一喜:“是,将军。” 回到公主府后,谢玄有些激动,足足一整日未有见公主。 鹦鹉扑腾着翅腾,捏着嗓子道:“呀~~是狗东西啊,公主的狗东西回来了!” 谢玄:“......” 谢辞忍着笑,“你怎么回来了?公主还以为你今日会宿在军营,她今晚可能留宿大长公主府。” 谢玄神色微凝,大长公主府?大长公主那么多郎君,万一有人不开眼...... “我去接她回来。” 他转身就走,晕眩却袭来,呼吸瞬间凝滞。 吴春意见过他发作时的样子,立即扶住他,在他身上翻找药瓶。 但谢玄好像没将药带在身上,吴春意找了半天都没找到。 他大急,朝谢辞道:“快,快去找药,找公主!” 谢辞忙让人去请聂琚回来,自己则去拿药。 此刻,大长公主府,聂琚正在与长宁谈话。 “你提供你弟弟的下落,以及关押我属下的地址给我,算你有功,你能向我提回报了。” 长宁也不客气:“将来无论发生什么,公主都要护我性命与郡主之位。还有,绝不许立姜氏为王妃。” “好,我答应。另外你父亲这些年没少贪赃枉法吧?你能不能提供证据?我还能给你回报。” 长宁有些犹豫,“......我未必能做到,很多事情他是背着我做的。” “那你找沈靖安呢?” 长宁苦笑:“你当他傻吗?上次我透露关押地址给你,他已对我生疑,怕是不会再帮我。” 聂琚点头,确实,沈靖安狡猾得很。 长宁看着她,带些嫉妒道:“我羡慕你,有陛下这么好的父亲。” 当年哥哥们惨死,或许真是父亲谋算,但她要怎么证实? 聂琚刚要答话,心口猛的刺疼,强烈的不安涌上来。 她丢下长宁,“不说了!我得先走了!改日再聊。” 长宁茫然看着她的背影,怎么一惊一乍的? 谢辞急得团团转,找不到药啊!而榻上的谢玄脸涨得通红,呼吸渐弱。 府医在给谢玄按压胸口,但谢玄脸色并未有好转。 吴春意快急疯了:“公主呢?公主为何还不回来?” “哪有这么快?大长公主府离这里有段距离,来回要时间啊!” 吴春意扑到谢玄身边,“将军,你千万要坚持住,公主马上就回来!” 他实在坐不住,飞奔出去找人,迎面撞上提着裙摆,满脸惶然的聂琚。 聂琚一看吴春意脸色,就知是谢玄出事,跌跌撞撞奔向屋里。 当看到谢玄时,她脚底发软,扑在榻前:“谢玄,谢玄,你醒醒啊,是我啊!” 她捧着谢玄的脸,给他渡气。 谢玄走在茫茫黑雾中,身边什么都没有,也不知所谓,只顾向前走。 突然有温暖微甜的气息袭来,好像有人在呼喊他的名字。 他停下脚步,思考良久后,转身,艰难往回走,一波水浪却向他袭来。 见谢玄还是未醒,聂琚吩咐谢辞:“快,去城东宅子里,找毕克齐过来。” 外面是倾盆大雨,沈靖安脸上露出阴冷的笑。 “你确定对他有用?” 马飞腾自信道:“当然,你们说他当年死而复生,定是我师弟帮了他。你给我他的生辰八字,我就能让他回到濒死前的场景。” 沈靖安感慨:“只是知晓人的生辰八字,便能置人于死地,我还以为是假的。” 以前在西境时,他见有新妇扎稻草小人,上面写着婆婆的名字与生辰八字,他还笑人家蠢。 “怎会是假?上古时期盛行巫蛊之术,能兴起王朝,也能覆灭王朝,商周时达到顶峰。因威力太大,才被视为禁术。如今失传大半,只剩皮毛。” 他若有上古秘术在手,还用着与沈靖安合作? 沈靖安抚掌:“好,好!那谢玄会死吗?” 马飞腾道:“应该不会,他生命力十分强大,而他的八字,更是百年难遇。” 有人天生富贵,有人天生贫贱,有人事事如意,有人潦倒一生。皆因受三样东西影响:命,运,势。 而谢玄三者皆上佳,天生神将,福寿双全,所以他当年濒死时,才能遇上师弟得救,此等奇迹,非常人能有。 沈靖安有些遗憾,为何不能一步到位,直接弄死谢玄呢? 马飞腾略带怜悯的看向他,这人与谢玄相反,命,运,势三者,皆不如意。 窗外桃花被雨水打得零落满地,春风不寒,吹入屋中。 聂琚披着衣袍,趴在谢玄身旁浅眠,后者呼吸平稳,还在昏睡中。 毕克齐给谢玄喂过药,说他醒来需要时间。 嬷嬷轻推聂琚:“公主去休息吧,老奴来守着驸马。” 聂琚睡眼惺忪,道:“我来守,嬷嬷上了年纪,哪能累着?快去睡吧。” 嬷嬷慈爱的看着她:“当年公主出生时,才多大点?转眼就是大人了。公主放心,老奴瞧驸马是有福之人,他定能安然无恙。” 次日清早,谢玄还在睡着。 谢辞问过聂琚的意思后,将谢太傅与谢敢谢夫人叫来公主府。 谢夫人看儿子的模样,慌张极了:“......公主,这,我儿怎么了?” 聂琚简洁道:“他当年在边境时,曾经差点窒息而亡,留有后遗之症,这是发作了。你们别慌,他定能醒过来。” 谢夫人闻言,愤怒看向谢敢,打后者一个耳光。 “都是你,都你是!你当年哄他,差点没有憋死他!他肯定是受了影响!” 谢敢用手捂着脸:“...这哪能怪我?我也是好心啊,教他练习闭气。” 聂琚不解,谢玄身上发生过什么? 谢太傅对她道来,谢玄自幼聪明,学什么都快,家族便大力培养他,所以谢玄不是在读书,就是练剑,鲜少玩乐。 五岁那年,谢敢想逗沉闷的小儿子玩,便在缸里盛满水,教谢玄将头放到水缸里,练闭气功。 本来是父子俩一起玩,但中途谢敢突然有了灵感,跑去书房作诗。 而谢玄以为父亲还在,便一直闭气,结果不小心踩翻凳子,跌到水缸里。 缸里的水没过谢玄头顶,他靠吐泡泡维持呼吸,最后奋力爬出来,晕睡一天一夜才醒。 第171章 公主,野男人来了! 聂琚震惊不已,半天才说出话来。 “......你是怎么做父亲的?那么小的孩子,你居然中途丢开他,去做狗屁诗文?” 好想冲上前暴打谢敢一顿,但又不能。 如谢敢所说,他有个厉害的父亲,还有个厉害的儿子。 好在谢夫人又补了巴掌给谢敢,“你坑儿子之事,不止这一件!回头我再和你一桩桩算!” 谢太傅只当没看到,就让儿媳出气吧。 聂琚握住谢玄的手,不由感到后怕,幸亏他平安长大了。 谢太傅知道她心疼孙子,比起他们,孙儿显然也更希望公主陪着,就别打扰人家夫妻了。 “公主,无妄就交给你了,家中还有事,我们这就告辞。” 谢夫人虽有些不舍,也只得道:“有劳公主照料我儿,我们要先行离去。” 聂琚起身:“夫人放心,我会照顾好他,等他醒来后,我们回去看你们。” 送走几人后,聂琚唤毕克齐进来。 “毕克齐,你再来看看谢玄,他真没事吗?” 昨晚她就找毕克齐救治谢玄,毕克齐说谢玄能自己醒来,等着便好。 毕克齐查探一番后道:“公主放心,将军醒来只是时间问题。按说他不该昏睡这么久,我猜是我师兄在搞鬼。” 聂琚将马飞腾祖宗十八代问候一遍。 “他为得到黄皮书对你下手,我能理解。但他为何会对谢玄下手?让谢玄晕睡,对他有何益处?” 毕克齐不确定道:“或许是他太想得到黄皮书了,用将军胁迫公主?” 聂琚眼睛大亮:“那就将黄皮书给他!让他安份些!你可明白本宫的意思?” 毕克本想说不能给,话到嘴边,又反应过来:“公主的意思是...伪造一份给他?” “不不,不叫伪造,叫创造!你能做到吗?” 毕克齐握紧拳头:“能,我能。” 上次在密室里,师兄将他饿得半死不活,他多少得报复一下吧? “那你快去准备,至于如何给他——”,聂琚顿了顿,“如果由你交给他,他怕是会怀疑。最好让他通过别的途径得到。” 通过什么途径呢? 鹦鹉的声音晌声:“公主,野男人来了!” 聂琚:“......” 什么野男人? 盛夏来报:“公主,陆公子来了,在厅中候着,公主可要见他?” 聂琚道:“我不方便过去,你让来寝屋吧。” 如非必要,她不会离开谢玄半步。 陆峤听到聂琚让他去寝屋,有些迟疑,但还是随盛夏而来。 进来后,他扫视谢玄,眉头微挑,这人还真出事了? 昨日马飞腾找过他,告诉他谢玄已陷入昏睡中。 “陆公子,去瞧瞧我的本领吧,谢玄再不会是你的对手,小公主身边无人,你可趁虚而入。男女之间嘛,就那么回事。” 陆峤半信半疑,便来公主府查探。 聂琚欠欠身:“表哥前来所为何事?我要照顾谢玄,不便招呼你。” 陆峤开门见山:“马飞腾,也就是那位高昌幻术师,他要你的生辰八字。” 聂琚微惊,“我的生辰八字?他做要什么?” “他拿到你生辰八字后施行巫术,让公主满心是我,再不记得谢玄。” 毕克齐暗骂,师兄人实在阴损!公主这么爱谢将军,怎么能硬生生将人家拆散? 聂琚脸色发白:“...毕克齐,真有这种巫术?” “回公主,有。” “表哥,那你...你给他了吗?” 陆峤摇头,表情带些伤感:“......没有。” 在端王纳妾宴上,他亲眼所见谢玄与聂琚的相处境状,表妹再快乐不过。 而谢玄数次跟宾客强调,让他们称自己为谢驸马。 他便知晓,谢玄爱表妹,一点不比自己少。 “我想得到的,是最纯粹的你。如果用卑劣手段来算计你,我自己都觉可耻。” 聂琚不爱他已是伤痛,如果他再迷失本性,那他就不再是陆峤,他的骄傲不许他这么做。 毕克齐感慨道:“陆公子,你还怪好的。” 聂琚揉揉鼻子,她果然没看错陆峤,好亲人! “马飞腾为何要帮你?他是江夏王的人,在我婚宴上,他还让你陷入浑噩。” 陆峤将马飞腾找他的事情讲述一遍。 “此人与江夏王并不同心,他不大瞧得上江夏王,所以才找我合作。” “他要与你合作什么?” “他让我从你这里拿到黄皮书,以及西征高昌。” 聂琚心想,这不刚瞌睡就有人睡枕头吗? “表哥,西征之事我做不得主,但黄皮书我能给你,就是要等上几日,你觉得可行吗?” 陆峤懂得她的意思,意味深长道:“......好,那我等着。” 他走上前,望着榻上的谢玄,聂琚侧过身,大大方方让他看。 “表哥你瞧,谢玄特别好看吧?” 陆峤嘴角微抽:“......听说你对谢玄是一见钟情,当真吗?” 他觉得谢玄在说谎,表妹非肤浅之人,对待感情应该是细水长流。 聂琚陷入回忆中,低声道:“父皇刚给我们赐婚时,我不情愿,跑去他家闹事。当看到他从梅林里出来,我就在想,这男人真好看,睡一睡多好。” 陆峤一噎,“......你这叫见色起意吧?” 聂琚不服:“所谓一见钟情,约莫全是见色起意,男人如若没有美色,怎么可能入我的眼?” 她亲亲谢玄的脸颊,“表哥,你没事请回吧,我得陪他,就不送你了。” 陆峤无话可说,起身离去。 鹦鹉的扑腾着翅膀:“驸马!野男人走了!” 陆峤:“......” 骚里骚气的鹦鹉,怕不是谢玄养的吧? 回到府上,马飞腾来见他。 “陆公子,你考虑得如何?你若不肯,我就去找别人。比如蜀王殿下,他可是公主的哥哥,江夏王曾将他引荐与我。” 陆峤一怔:“蜀王?他与江夏王有勾结?” “什么勾结?那叫合作。蜀王是个人物,他命是好,但运势有所欠缺。” 可怜的蜀王,也算聪明人,就是太看重皇帝对他的感情,像个依赖大人的孩子。 陆峤心中微沉,不能让此人与蜀王搅在一起。 便道:“我答应你,但有一点,你对谢玄下手时,要提前通知我,我不想事后才知道。还有,你不能要他性命。” 马飞腾暗道,我想要谢玄的命也难啊。 “行,我答应你!黄皮书你尽快帮我拿到,待我帮你得到公主之后,我要回西域了。” 京中虽繁华,但他还是想念草原大漠,最重要的是,他得去高昌国搅搅局。 第172章 小叔叔回来了!带着他小祖宗! 得陆峤的承诺后,马飞腾满意而归。 到江夏王府后,长宁来找他:“道长,我有事相求。” 马飞腾对女子向来客气,道:“哦,郡主找贫道何事?” 长宁低声道:“我知晓道长本领大,有件事情,我想知道真相。” “你想知道什么?” “关于我两位哥哥,我想知道他们是怎么死的,当年他们——” 马飞腾抬手打断她,“他们的生辰八字给我。” 哥哥们的生辰八字长宁有,立即拿来给马飞腾。 马飞腾看完后摇头:“啧啧,我说呢?你父亲分明是碌碌无为之相,却能居高位享荣华,原因竟是如此。” 长宁脸色惨白,嘴唇发凉,“道长的意思,是......” 马飞腾怜悯的看着她:“你两位哥哥,本不该早逝。你父亲即便不是直接,也是间接送他们性命之人。” 长宁身体一软,跌坐在地上:“.....怎么会?他怎么会?他怎么敢?” 想起沈靖安和她说的:长宁,对男人来说,最重要的不是妻儿,而是权势。有了权势,想要多少妻儿都有。 马飞腾伸手扶她:“人死不能复生,郡主起来吧。” 长宁抓住他的手,“......道长,道长,你帮我好不好?我不想就这么放过他,他不是人,不是人啊!” 兄长逝去后,母亲哭瞎眼,没多久也过世了。而她跟着父亲生活,除侍女外,无女性长辈教导她,父亲也放任她,如今她才知道,她到底失去了什么。 马飞腾有些飘飘然,需要他的人真多啊,他果然身负神圣的使命。 紫宸殿。 蜀王正陪皇帝下棋。 纪氏之事,皇帝待他与江夏王如常,他放心来,看来父皇并不打算与他计较。 “父皇,近日天气晴好,明日儿陪父皇策马可好?” “行啊,朕也想去透气!对了,过几日江夏王就要启程了,你与朕同去送他。” 蜀王喜道:“是,父皇。” 同父皇骑马,同父皇为皇叔送行,想来就高兴,没几个皇子有这荣幸。 皇帝看他高兴的模样,欲言又止。 罢了,自己为父为君,行事何必顾忌太多?该是太子的,就是太子的,不能因为别人影响太子。 聂琚依旧趴在榻前,捧着脸盯着谢玄看,吴春意站在一旁。 “公主,你要不去休息,换卑职守着将军?” 聂琚摇头,她自己守着才放心。 “对了,你与江红英如何?” 吴春意有些不好意思:“她说,她母亲喜欢我,她弟弟也喜欢我。这是...这是什么意思?” 聂琚笑了,“她的意思是,你该向她提亲了,你可愿意?” “...愿意,我当然愿意!” “好,等你家将军醒后,本宫着人去江家为你提亲。” 吴春意带些踌躇:“可是....公主觉得卑职配得上她吗?” 聂琚斩钉截铁:“配,你当然配!” 吴春意是中级武将,听谢玄说,他存下不少钱,没沾过女人,身体健康,没有花柳病,为人忠勇正直,爱护弱小。 最最重要的是,他是孤儿,无父母亲人,天生半入赘的好苗子。 见天色不早,吴春意行礼告退,走到门前,他又朝屋里看去。 好想早点成家,像将军一样,生病时有人守,孤单时有人陪。 聂琚哭唧唧:“狗东西,你醒来好吗?我特别想和你说话。” 关好门窗,她散开头发,除去衣物,上榻抱着谢玄,还好这人身体温热,心跳也有。 谢玄走了许久,黑雾散尽后,水又淹过他的头顶,他快要筋疲力尽了。 突然有只漂亮的鱼朝他游来,水渐渐散开,新鲜的空气涌上来,他得救了。 睁开眼,是熟悉的鲛纱帐,以及在他怀里睡着的聂琚。 女子身体晶莹无瑕,如暖玉生辉般美好,黑发如水滑落。 喟叹一声,伸出手臂抱紧她,活着真好,特别是有她的人间。 次日,暖红的朝阳照进来,聂琚揉揉眼,一个温热的吻落在她唇上。 睁开眼看,是谢玄。 眼睛顿时湿润,抱住谢玄,要哭不哭:“......你,你终于醒!” “......嗯,醒了,是公主将我拉回来。” 两人什么都不顾上,亲吻起来。 鹦鹉落在窗台上,尖声道:“驸马醒了!野男人走了!” 吻得难分难舍的谢玄停下,野男人,什么野男人? 聂琚揪着他的衣服,将陆峤来的事情告诉他,谢玄心肝乱颤,好个陆峤!谁知道他背地里会不会有阴谋? 谢府。 谢夫人忧心忡忡,儿子怎么样了?有无醒来? 谢灵秋给她奉茶,“伯母别担心,有公主在,堂兄不会有事的。” 谢夫人轻拍她的手,“好孩子,我不担心。最近有不少人打听你,你也该嫁人了。” 侄女出身名门,背景强大,虽幼年丧母,但仍是众人眼中的宗妇之选。 谢灵秋低眉:“伯母,我暂时不想嫁人,终生不嫁也可。” 她不是非嫁人不可,没有男人,日子也能过好。 “你别害羞,裴家嫡子你见过吧,要不——” 一男童跑过来,“......祖母,姑姑!小叔叔回来了!还带着他的小祖宗!” 谢夫人一喜,儿子醒了? 谢玄与聂琚牵手而来,见儿子气色尚好,谢夫人大大松口气。 谢家人都围着谢玄与聂琚嘘寒问暖,聂琚心情明媚,同他们交谈。 男童走到聂琚身边,奶声奶气道:“......小公主,有个秘密告诉你,上次小叔叔犯错,被曾祖父打屁股了。” 谢家所有人:“......” 谢玄羞愤:“......胡说,打的明明是后背!” 一时厅中气氛尴尬,谢太傅想解释,却无从开口。 聂琚也尴尬,此事她知道,谢玄已讨到补偿,还要计较吗? 这时仆人来报,“太傅,宫中来人了!” 谢太傅迎到院中,见皇帝身边的大太监带着宫人前来,浩浩荡荡,颇为隆重。 他有些惊讶,一般大太监出面,那都是大事。 聂琚忍不住问道:“张公公,你怎么来了?所为何事?” 张公公向聂琚行礼,“哎呀真巧,公主也在,放心,老奴是来报喜事。” 他目光扫向人群,“谢太傅排行第五的孙女何在?来接旨吧。” 第173章 你是想膈应太子吧? 众人纷纷看向谢灵秋,神情惊疑不定。 谢灵秋上前,拜倒在地。 张公公打开圣旨宣读。 “奉皇帝诏,曰:散骑常侍之长女,门袭轩冕,家传义方,淑德含章,雍和粹纯...可为皇太子妃,一切礼仪,由礼部与钦天监操办,择良辰完婚。” 张公公卷起布帛,“谢小娘子,接旨吧。” 谢灵秋叩拜,恭敬接过圣旨,张公公又朝谢太傅拱手,“谢太傅,恭喜啊。” 谢太傅诚惶诚恐:“老臣谢陛下隆恩。” 将张公公请到厅中用茶,张公公也没推拒。 聂琚问他:“公公,我父皇近日可好?” 她因为要守着谢玄,几日未曾入宫,故有此问。 张公公笑眯眯道:“好,陛下好着呢,今日同蜀王殿下去城外骑马。” 略略饮口茶,拿到赏银后,便起身告辞:“老奴要回宫了,诸位请留步。” 话是这么说,但天子近侍,哪敢不送?谢家众人将他送至门口。 送走张公公,屋里顿时热闹起来,谢家要有太子妃了,这可是天大的喜事! 聂琚也高兴,“谢家妹妹,恭喜你。” 哥哥是可靠的男人,没让人家白等。 谢灵秋笑道:“多谢公主。” 热闹一阵后,谢太傅将谢灵秋单独叫到书房。 “灵秋,圣旨既下,你可慌张?” 谢灵秋敛祍为礼:“回祖父,非但不慌,反而喜悦。” 皇帝封她为太子妃,是聂行舟争取来的结果。她若惶然不安,扭扭捏捏,倒显小家子气。 谢太傅赞赏的看着她,孙女识大体,懂进退,也真性情,无论在哪,她都能过好。 “古训有云:幼年丧母之女不可娶。你可知,陛下为何会立你为太子妃?” “孙女知晓,半因太子,半因公主。” 谢太傅叹息:“陛下爱护公主,为计深远。” 当年皇后刚离世,陛下悲不自胜,几乎废朝,嫔妃们争着要抚养公主,但陛下拒绝,他在百忙中挤出时间,亲自照料公主。 待公主长大,陛下精心给她挑选夫婿,就连未来新帝新后,他也要留爱护公主者。 谢灵秋羡慕道:“公主有天下最强大,最疼她的父亲。” 她第一次见聂琚,见她快乐无忧,就知她是被家人爱护长大的。 城外,天气和暖,蜀王同与皇帝比试骑射。 “好!蜀王颇有朕当年之风范!累不累?要不要休息?” 蜀王擦着汗,扬声道:“父皇,儿不累。” 他眼神明亮,今日的陛下,不再是冷肃严厉的帝王,而是慈父。 回城后,他心情大好,连带着对待府上之人都和颜悦色,还叫来端王喝酒,兴奋的描述着皇帝对他的关爱。 端王打着哈哈附和,当夜他留宿蜀王府,没办法,明日蜀王可能需要他安慰。 果然,当蜀王知晓谢灵秋被封为太子妃后,他懵住了。 “我与太子同为帝子,父皇便是不将谢氏女赐于我,那也不该将她赐嫁给太子!” 管事战战兢兢:“殿下莫要冲动,莫要非议陛下。” “我是男人,我有自尊!父皇为何不能考虑我的心情?” 披衣而起的端王出来劝他。 “我说句公道话,太子在你之前就喜欢谢氏女,父皇拗不过他,便下了旨意。” “那我呢?我也向父皇求娶过谢氏女!” 端王打量着英武的二哥,抱臂冷笑:“是吗?你不过是远远看她几眼,连话都没同她说过,就去求娶,是想膈应太子吧?” 蜀王被他看穿心思,一时语塞:“......我只是想得父皇的重视。” 端王无语,二哥怎么像讨糖吃的孩子? “父皇有数十位子女,别说他贵为天子,便是田舍郎也会偏心。但该给你的,他一样没少啊,亲王爵位你有,封地你有,官职你也有。” “至于父爱——他若有十分,八分在太子兄妹身上,剩下二分咱们共享。他或许重视你,但比起太子...唉,我劝你不要比。” 蜀王不甘:“国人不患寡而患不均。” “二哥,你哪来的胆子要求父皇?万朝会上,有国君想当父皇的儿子,还有国君想当父皇的女婿,父皇都没答应!而你是他的儿子,已是幸运。” “我知道你生气,那你告诉我,接下来你是打算报复太子,还是憎恨父皇?若你有此等心思,怕是离谋逆不远了吧?” 他不得不说重话,不然二哥就要走歪了。 蜀王如当头喝棒,慢慢清醒过来,他虽有怨怼,但并不敢谋逆,实力远远不够。 太极殿。 太医署医馆来报,贺青筠所写医书已校对完成,他们赞不绝口,《妇科千金方》确实是部难得的典籍。 皇帝龙颜大悦,召来聂琚,大力夸赞她。 聂琚不揽功:“父皇,此书全是贺青筠之功,他花了几十年心血。” 皇帝想到任性的姑母,可怜一对怨偶,怨了几十年,倒也没白怨,至少怨出一部医药典籍。 数日后,第一批《妇科千金方》印刷问世。 里面涵盖自女子初次月信、初次为人妇,以及到怀孕生产的各项注意事宜。 当然,其中更有各种妇科病和花柳病的防治方子。 毕竟有些男人妾室多,行为不俭,爱逛青楼,甚至互相交换妾室,后宅妇人染病,实属无奈。 聂琚略一思忖,将第一批《妇科千金方》放在医馆售卖。 反正贵人们买得起,那就多赚些钱,将盈利用于贫苦百姓。 消息一出,达官贵人争相购买,远远超出聂琚预期。 无他,妇人之病到底私密,有些女子羞于请大夫,有本专业妇科医书在手,于她们来说,好不过,再说此书还可以代代相传。 各青楼楚馆也积极购买,原因自不必说。 长宁买了二百本,她如今才懂,自己以前自傲,于百姓并无寸功,不如买些医书给西境百姓,分送于他们抄定传播,也算帮助他人。 马飞腾啧啧称奇,“郡主啊,想不到你竟有此良善之心。” 长宁盯着他:“道长,将来我或许能给你更多惊喜,比如西征之事,我或许会亲自参与。” 马飞愣了一会儿,大乐:“妙,妙极!那我今晚便让你看看,你两位兄长当年死亡的真相。” 第174章 这就是当年真相 毕克齐呕心沥血数日,仿制好黄皮书,交给聂琚。 聂琚有些担心:“你师兄会不会发现是假的?” “公主放心,我抄录了部分黄皮书上的内容,真假掺半,他应该看不出来。” 如公主所说,他一日不交出黄皮书,师兄就会留在京中继续生事,不如哄他离京。 “好,我交给表哥。谢玄,你同我去梁国公府。” 谢玄起身:“好,容我略整仪容。” 半个时辰之后。 聂琚无奈道:“谢玄,谢玄,你好了吗?” 作为爱美的公主,她也不过是换了件衣服,略施妆容。 而谢玄,在镜前换了几十套衣服,打扮得十分光鲜,还特意熏了香。 鹦鹉看呆:“驸马甚美!” 谢玄手中抓一把金灿灿的谷粒:“我与陆峤,孰美?” 鹦鹉本就没有骨气,立即谄媚道:“驸马最美!公主唯爱驸马!” 这是谢辞所教,说完漂亮话后,它便尽情享受奴颜媚骨换来的美食。 聂琚嘴角直抽,好个顾影自怜的谢玄! 到梁国公府后,聂琚将《妇科千金方》送给陆夫人两本。 “陆夫人,你一本,表哥未来新妇一本,别客气。” 陆夫人忙道:“多谢公主挂心。” 其实这书她悄悄托人买过,难得公主有心,现在她看公主,怎么看怎么满意。 陆峤迎出来:“两位,请移步到我院中。” 请两人坐下后,他亲手泡茶,奉上点心。 聂琚将黄皮书给他,“表哥,你把这个交给马飞腾,放心,他发现不了真伪。” 陆峤双手接过:“好,我尽快给他。” 望向谢玄,此人今日打扮得比鹦鹉还要骚气三分。 “谢驸马,前几日你那般模样,别说呦呦担心了,就是我们瞧着也心疼。” 谢玄磨牙,别以他看不出来,陆峤对聂琚没死心,他不过是换个策略。 “是吗?陆公子痴傻时,我也为你担心。对了,你还答应做平康公主的驸马,还算数吗?” 陆峤:“......” 事情已经办妥,谢玄不愿多待,带着聂琚就要走。 陆峤叫住他:“谢玄,我有话问你,你与高昌王可熟?他心性如何?” 谢玄停住脚步,道:“此人两面三刀,反复无常,畏威而不怀德,墙头草也。” 陆峤叹息:“难怪。” 聂琚奇道:“此人有什么问题?” 陆峤也不瞒她,将自己知道的说来。 据父亲说,高昌王麴氏曾请求做皇帝的女婿,被皇帝拒绝。 此人不气馁,收集西域诸国情报,用自己夫人的名义献给皇帝,求皇帝认自己夫人为义女。 皇帝感念于他提供的情报,便认下高昌皇后做义女,如此,麴氏总算成了皇帝的女婿。 谢玄:“......” 这,这也能算? “眼下他在西域,以天朝女婿自居。此人能对盟友下手,保不齐哪天不会生出异心。” 谢玄不以为意:“你以为陛下不知他动作?若来日麴氏真有异心,将自取灭亡。” 陆峤皱眉:“如果麴氏真能在西域壮大,怕是不易除去吧?” 谢玄轻弹衣袍:“沙场征战之事,不必陆公子费心,有我在。” 高昌再强,也不强过突厥,怕什么? 陆峤无话可说,若是换作别人,他会认为对方自大,但谢玄说来,他信。 江夏王在后花园饮酒,就要回陇右了,想来就畅快。 对着天上新月举杯,“来!饮尽此杯。” 渐渐的,月亮出现重影,眼前也出现重影,两个神色焦急的少年出现在他面前。 “父亲,父亲!前方传来消息,陛下被围困!” 他眼珠一转,陛下遇险了? “好啊,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此时他被宗室排挤,险些丢失爵位,连夫人都能骂他几句。 “父亲,什么机会?” “加官进爵的机会!唉,你们又傻又愣,半点都不像我。” “好,我们去叫援军,叫徐将军过来!” 他眼珠转动:“好孩子,你们先去救陛下啊,为父去叫援军!” 见儿子犹豫,他催道:“发什么愣?富贵险中求,若你们能将陛下救出,陛下定有重赏!” 儿子们听他的,去救皇帝。 他略略磨蹭一会儿,派人叫援军,待援军来后,他冲在最前面。 但此时,儿子们已倒血泊中,他大叫一声,上前与敌军拼杀,但却被打落下马,重重摔在地上。 之后就是乱糟糟的场面。 ...... 马化腾衣袍雪白,翩然如仙,对长宁道:“这就是真相。” 长宁身体剧烈发抖:“虎毒不食子,他,他.....” “他并非故意害死他们,是——” 长宁喝道:“还不是?是他愚蠢贪功,延误战机,才害哥哥送命!” “郡主打算怎么做?” “......他早该去向母亲,向哥哥们赔罪。” 马化腾兴致勃勃:“郡主要弑父?” 长宁切齿:“我送他去该去的地方。” 马化腾摸着下巴,新鲜啊,他见过儿子弑父,女儿要弑父,倒是头次见。 身后一道声音响起:“长宁,你就这么恨为父?” 回头看,却是清醒过来的江夏王。 马飞腾一惊,死胖子这么快就醒了? 江夏王负手冷笑:“马道长不会以为,我就你一个能人吧?” 他在陇右多年,自己虽没本领,但不妨碍他暗中用重金招揽能人异士。 自回京后,他没少吃暗亏,吃亏吃多了,才晓得连沈靖安与长宁都不能全信,能信任的只有他自己。 陆峤拿着黄皮书,正盘算着怎么找马飞腾时,此人却送上门来,神情略显狼狈。 “马道长,你这是?” 马飞腾道:“别提了,不小心被鹰啄了眼。”,他喘口气:“黄皮书可有拿到?” 陆峤将书交给他,“在这。” 马飞腾翻了两页,眼睛随即大亮,不错,就是它! 如获至宝般,将书本塞在怀里。 “陆公子,我说到做到,只要你给我公主的生辰八字,还有她的贴身衣饰,我便让她倾心于你。如若你能促成西征,我便让她一辈子倾心于你!” 陆峤神色颇有些激动:“好!但公主的生辰八字是机密,我一时拿不到,道长会在京中待多久?” 马飞腾道:“怕不是待不了多久,我要尽快回西域,不过你放心,我会留地址给你,让你能找到我。” 长宁已被江夏王关起来,他费了点力气才逃脱,眼下黄皮书在手,还留在京城做什么? 第175章 马车里真不行,咱们是体面人 《妇科千金方》不断印刷出来,卖给京中富贵人家。 聂琚多贴心,她给姐姐们各送一本,当然,她没忘记疼爱她的大长公主。 大长公主收下,丝毫不介意是贺青筠编写的。 “贺青筠是个好人,也是位好大夫,此书于我有用。” 到如今,贺青筠有没有释怀她不知,但她已释怀。 “呦呦,这是一万两白银,做你印书之用,算是我的心意。” 她知道聂琚打算将书分发于各郡县百姓,那是笔巨大的费用。 聂琚忙拒绝:“不行,姑婆,你还有那么多娇花般的小郎君要养呢,不能苦了他们。” 大长公主道:“我的钱够用,你父皇没少赏赐我财物。孩子啊,你真是最幸福的公主。” 皇帝有多疼爱呦呦,瞧太子妃人选就知,谢灵秋品德上佳,真心疼爱呦呦。这是皇帝除谢玄与聂行舟外,给呦呦的又一重保障。 聂琚深以为然,皇帝是天底下最好的父亲。 她对自家驸马道:“如果我父皇像你父亲那般,我怕是无法活着长大。” 谢玄能从水缸里扑腾出来,他属实命大。 谢玄不能更同意,幸好公主有位好父亲。 ”公主,我们去城外住好不好?庄园重新布置过,保证你喜欢。” 聂琚欢快点头:“好啊好啊,我正想去呢。” 这个时节芳菲未歇,马车所经之处,花明柳暗。 马车里,聂琚坐谢玄对面,不让他靠近。 没办法,谁让谢玄看她的眼神实在热切,她要注意风险。 “不行,马车里真不行,咱们是体面人,我要脸,你也得要!而且你得考虑马夫的心情吧?” 看话本时,她实在无法理解,某些人为何非要在行驶的马车里办事? 咦惹~~实在过于疯狂。 再说了,车夫就不是人?他们不怕尴尬?尤其是话本里的人还叫得销魂。 谢玄哭笑不得,他哪会在马车里乱来? 郑重承诺:“我能克制,不会乱来。” 聂琚啧啧两声:“如果你收起那种眼神,倒真像朵纯洁的莲花。” 事实证明,白莲花谢玄,他的纯洁只限于马车里。 到宅子里后,他抱着聂琚往寝屋去,踢开门,关门,再往榻上,一气呵成。 聂琚害羞捂脸,“.....驸马打算多久?” 谢玄亲亲她的耳垂,“至少比上次久,争取同话本。” 聂琚的衣襟松松散开,她咬紧唇,用漆黑美丽的眼睛望着谢玄。 谢玄知道她的倔强,不禁失笑,又有些心疼。 ...... 直到聂琚不受控制的掉眼泪,谢玄才停下,给她裹上衣服,抱她去洗浴。 被放到温热水里泡了好一会儿,聂琚才气哼哼睁开眼,却被眼前景象给震住。 她所处之地,居然是温泉屋,屋子为琉璃筑成,隐约可见外面的绿竹兰草,而头顶是露天的,可见天上的星星。 惊呼一声钻进谢玄怀里,会不会被人看到? 谢玄忙哄她:“公主别怕,这琉璃瓦是找工匠特制,里面可以看到外面,外面看不到里面。再说我已将院中人谴开。” 聂琚松口气,雀跃起来。 “~呀~,这布置实在巧妙,上次来还没温泉呢,何时有的?” “前不久刚完成,我知道你喜欢,就从山上引来温泉,具体事宜交给灵秋去办。” 聂琚惬意的哼哼:“她真好。” “嗯,灵秋一见你,就十分喜欢你。” 聂琚有些得意,喜欢她多正常啊。 “江夏王明日就要离京,但哥哥说他走不成。” “嗯,此事我知道。” “还有吴春意,他与江红英之事,我已告诉父皇,父皇很高兴,催我早些安排,如此也了却他一桩心事。” 谢玄笑着回应她:“嗯,公主真好。” 他实在喜欢两人相处的时光,随便说点什么都行,不说话也行。 聂琚刚要睡去,却被谢玄抱住,天上的星星也晃动起来。 她震惊的看着谢玄,用眼神问他:还有完没完? 直到长夜深深,星河西沉,谢玄才抱她回屋睡觉。 聂琚累得不行,别说开口说话,连瞪向谢玄的眼神都是无力的。 谢玄亲亲她额头,他实在太喜欢他的公主了。 天微微亮,江夏王抱着儿子看个不停,唉,就要分别了。 姜氏哭得梨花带雨:“殿下真要丢下我们自己走?” 江夏王心疼道:“舒儿莫哭,非是我心狠,京中多舒适,对你和孩子身体好。放心,我会回京看你们的。” 姜氏抽泣着抱住他:“好,殿下莫要忘记我与孩子。” 将江夏王送到走后,姜氏一扭头,满脸喜欢,哪还有悲切之色? 如今她有儿子傍身,不用侍奉老男人,还能享荣华富贵,多好的日子。 最重要的是,长宁病恹恹的,无法与她争什么,她就是王府里的女主人。 长亭边,芳草连天,这里多是京中人送别之地。 皇帝身着玄色披风,手执柳枝,递给江夏王。 “路途遥远,你保重啊。” 看皇帝情真意切的样子,江夏王也有所触动,要不是皇帝厚爱,他哪有今日的风光? 拭着眼泪:“陛下也多保重,你何时想念臣,就召臣回京相见。” 蜀王也折下柳枝递过去,“皇叔保重。” 江夏王拍拍他,“好孩子,你也保重,有空就多陪陪你父皇,他需要你。” 按例,蜀王不能在京多待,但只要皇帝不赶他,他就能长待下去,且他母妃前几日身体微恙,他更有借口留在京中不走。 皇帝眸光微闪,册封谢灵秋为太子妃,他对蜀王多少有点内疚。 两人目送着江夏王的马车向前行驶,江夏王掀开侧边马车帘,朝他们挥手。 蜀王叹道:“皇叔为庶子,听说当年他不得皇祖父欢心。儿却有父皇疼爱,比起他幸运许多。” 皇帝轻轻应声。 蜀王还要说什么时,一匹马车逼停江夏王的队伍,里面跳出两个孩子,一个约摸十岁,一个约莫七八岁。 他们朝江夏王的马车大声喊道:“父亲,父亲!孩儿来看你了!” 这话皇帝听得清清楚楚,他脸色微变。 蜀王也惊呆,“父皇,皇叔不是只有长宁与一个刚出生的孩子吗?他们这是...” 皇帝不说话,带着侍卫走过去。 马车里的江夏王肝儿都在颤,他喝道:“哪来的闲杂人等,敢拦本王的车驾?” 第176章 江夏王残害良将 马车里又出来两个神色憔悴的妇人。 “夫君,是你吗?你出来啊。” 皇帝太阳穴青筋直跳,喝道:“江夏王,你出来说话,躲着像什么话?” 江夏王叫苦不迭,硬着头皮走出马车。 妇人打量着他,眼睛一亮,喜道:“夫君,还真是你!妾还以为他们在哄人呢。” 江夏王连连后退:“住口,哪来的乡野妇人?本王从未见过你!” 他有些慌张,私生子之事,只有沈靖安知晓,莫非是他泄露的?但这对沈靖安又有什么好处? 沈靖安心中雪亮,此事怕是长宁泄露的! 皇帝盯住两个孩子,那个小点的,与江夏王有像八九分,尤其是脸,像个十成十。 朝妇人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只管说来。” 妇人定定神,将事情说来。 她家中多年前遇上了事,幸好有贵人相助,才得以脱困,事后她以身相许,为贵人生下儿子。 男人给钱给宅子,还派仆人照顾她们母子,但他本人却鲜少出现,并让儿随母姓,她虽有疑惑,但碍于贵人权势,也不敢多问。 直到最近有人找上门,说她男人是当今皇帝的亲弟弟江夏王。如今江夏王病重,想看看儿子。 她本是不肯,但儿子却嚷着要进京找父亲,再加上来接他们的人软硬兼施,她没办法,就来了。 江夏王大呼:“胡说,绝无此事!陛下你相信我啊!” 皇帝沉声道:“江夏王,朕瞧这孩子长得实在像你。” “陛下,容貌相似之人何其多?不能光凭长相断定啊!” 蜀王也帮腔:“父皇,他们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此时出现,是不是别有居心?” “对对,还请陛下先回城,此事臣会细细盘问她们。” 皇帝刚要开口,却见聂行舟骑马而来。 “父皇,这两位妇人没有说谎,儿有证据。” 江夏王哪还不明白,此事就是聂行舟所为,所为什么,不言而喻。 急声道:“太子何故害我?” 蜀王了然:“原来是太子找来的人,也难怪,你向来不喜皇叔。” 聂行舟不理他,向皇帝恭敬道:“父皇,江夏王不能走,欺君是其罪一,他犯之事诸多,请容儿一一说来。” 江夏王呼天抢地:“我知道太子瞧不上我,但你也不能血口喷人!陛下啊,你要为臣做主。” 庄园里,聂琚下榻时,身形晃了晃,嘶......脚酸腿软。 昨夜谢玄太能折腾,向话本中的次数靠近,她得承认,快乐是真,累也是真。 谢玄陪她用完早饭,主动承担起给聂琚洗贴身衣物的活计。 聂琚同意,她衣服弄成那样,也不好意思让侍女洗。 坐在河边石头上,挥指浣衣男谢玄洗衣。 “驸马,注意力道,别给我洗破了!我的衣服多漂亮啊。” 谢玄一边揉,一边应声:“公主放心,我会的。” 衣物柔软光滑,谢玄握在手里,想象着它们贴在聂琚肌肤的样子,不由愈发小心。 院中有花椒树,阳光照过来,绿叶上油滋滋的。 “公主吃过花椒叶吗?我待会儿给你做。” 聂琚头一次听说花椒叶能吃,“真的?好吃吗?” “好吃,你会喜欢的。” 聂琚高兴的眯起眼,期待着美食。 谢玄洗完衣服后晾晒,正打算摘花椒叶时,谢辞来找他们。 “公主,驸马,你们快回城吧!江夏王出城时被太子拦下,陛下召你们入宫。” 聂琚与谢玄互望一眼,大概能猜是什么事情,立即动身回城。 大殿中,一位妇人道:“江夏王右腿有条伤疤,腹部也有,他屁股后面还有黑痣......” 皇帝听得眉头直抽,打断她:“行了行了,你别说了。” 根据聂行舟提供的人证物证,他基本上信了,这会儿正气着呢。 聂琚与谢玄进来,向皇帝行礼后,悄悄站在一边。 聂行舟道:“父皇,江夏王欺瞒私生子为罪一。贪墨军饷为罪二,私下售卖货物与异族,从中渔利,此为罪三。” 蜀王听得惊异:“太子,你说的这些可有证据?皇叔哪会如此糊涂?其中怕是有误会。” 聂行舟冷笑,蜀王倒是会维护江夏王。 “当然有证据,我可以提交给大理寺。” 他收集江夏王的罪证花了数年时间,最近此人还与蜀王有动作,更不能放他回陇右,务必要让他伏法。 江夏王嘴里发苦:“太子,你非要置我于死地?我比不上谢家聪明,早早暗中向你投诚。可天地良心,陛下还在呢,他才是我的君主!你不能让我以君王之礼待你吧?” 聂行舟脸色微变,喝道:“你住口!” 聂琚见江夏王都这个时候了,还不忘挑拨父皇与哥哥的关系,怒了。 上前朝江夏王的胖脸就是一巴掌。 清脆的声音过后,她怒气冲冲道:“我敬你是长辈,对你多有忍让,哪知你不知悔改,还在阴阳怪气!你个废物,在西境多年,被突厥打得屁股尿流,长宁说你有次为求饶,还亲吻过突厥可汗的靴子,是也不是?” 江夏王:“......” 逆女啊,怎么啥都往外说? 聂琚喘口气,眼睛微红。 “让我来说你的罪五——残害良将!三年前,你趁谢玄与敌军交战,派细作害他,他只差一口气,就要死去!事后他为顾全大局,没与你计较,可我不会放过你!” 皇帝震惊不已:“呦呦,你说的可是真的?” 欺君可大可小,贪墨之事他也有所耳闻,甚勾搭异族,他都可暂时摁下火气。 但残害良将,他断不能忍。 “只要西境有战事,朝中便有粮食和银钱送去,这对江夏王来说再好不过。但谢玄节节胜利,此局面被打破。谢玄知晓他的不法行为后,给过他警告,他想灭口,便谋害谢玄!” 聂琚拉过谢玄:“父皇,求你为他作主!他不止是女儿的驸马,还是我朝大功臣,千金易得,一将难求!江夏王欺上瞒下,贪婪无能,残害忠良,罪无可赦!” 第177章 请长宁郡主来作证 皇帝扶住额头,目光沉沉。 “谢玄,公主所说可是实情?你来亲口告诉朕!” 谢玄跪地,郑重道:“陛下,当年江夏王联合其义子沈靖安动手,欲置微臣于死地。” 他将当年恩怨细节和盘托出。 皇帝脸色愈发冰冷,带着怒意走下来。 “......你当年为何不说呢?怕朕不为你做主?难道在你眼里,朕是那种公私不分的人?” 谢玄答:“当年战事胶着,微臣要全力应战,实在无精力计较这些。而且事后,江夏王将证据销毁,没有了证据,微臣便是报于陛下,恐怕陛下会为难。” 皇帝沉默,如谢玄所说,没有证据之事,自己未必信他,然而为了给他交待,自己势必得表态,实在为难。 而且谢玄如果真将事情说出,他的部下岂会忍?谢家会忍? 真计较起来,会影响整个西境战局。 谢玄他,是为大局着想。 江夏王猛然抬头。 “陛下,天地良心!臣从未谋害过谢将军,对于他的战功,臣也高兴啊,还曾想让女儿嫁于他,何来谋害?他如今攀上公主与太子,诬陷于臣,所为是何?” 他必须要撇清自己,引陛下猜忌东宫,这是他早就想好的对策。 “太子殿下平日不声不响,心思却不简单!他不就想收回陇右军政大权吗?可陛下还在,他急什么?” 聂琚起狠踢他一脚:“住口,你罪行累累,还要挑拨父皇与哥哥的关系?你要证据是吧?好啊,那就把叫长宁叫来!” 长宁说谋害谢玄的计划,不是她提出的,她只是旁观者,如果有需要,她可以作证,但前提是要为她脱罪。 皇帝立即吩咐宫人:“去,请长宁过来!” 宫人喏喏应声:“是,陛下。” 江夏王府。 姜氏换上华丽的衣裳,走到长宁院中,打量着神情恹恹的长宁。 碧珠护在长宁身前:“姜氏,你要对郡主做什么?我家郡主近日身体有恙,你别来打扰她!” 姜氏朝嬷嬷使个眼色,嬷嬷抽碧珠一耳光。 “好个不知轻重的奴婢!敢质问府上女主人?” 碧珠捂住脸:“什么女主人?王府女主人是我家郡主,姜姨娘算什么?” 嬷嬷喝道:“郡主如今不能理事,殿下临走前也说过,以后府上事宜皆交由姜姨娘!” 姜氏走到长宁跟前:“我知道你不愿让我做王妃,但我告诉你,王妃之位非我莫属。” 等再过两年,儿子被立为世子,便为着儿子着想,江夏王也得立她为王妃。 仆人跑进来报:“姜姨娘,有人要见郡主!” 姜氏一惊:“谁要见郡主?” “是大理寺少卿,陆峤陆公子。” 姜氏更惊异,陆公子为何要见长宁? 定定神道:“你去回陆公子,就说郡主病了,不便见客。” 仆人为难道:“恐怕不行,陆公子说郡主是涉案证人,他要将人带回大理寺。” 姜氏杏眼睁大,郡主涉案? 见姜氏迟迟不出来,陆峤没多等,带府衙闯进后院,将长宁和碧珠带走。 姜氏又气又怕:“陆少卿,你敢强闯亲王后宅,惊扰女眷,还有没有王法?” 陆峤板着脸:“姜氏,本官带走郡主是为公务,你若敢妨碍,我连你一块带走!” “你敢,我是江夏王的人!” “别说是你,就算江夏王妨碍公务,本官也能将他带走!” 姜氏本就没主意,听陆峤这般威胁,再不敢阻拦,任由长宁被带走。 陆峤刚走不久,宫中就来人,说奉陛下旨意,要接长宁郡主入宫。 姜氏傻眼:“公公,长宁她......她被大理寺陆少卿带走了!你找他要人啊!” 她束手无策,为何江夏王前脚刚走,后脚就这么多事? 陆峤将长宁带到大理寺后堂,马飞腾迎上来:“陆公子仗义,真将郡主救出来了。” 他临走前,告诉陆峤长宁的遭遇,陆峤便设法将长宁带出来。 “她有些不对劲儿,你快给她看看。” 马飞腾搭上长宁脉博,又掀开她眼皮。 “无妨,我有办法。” 他给长宁施唤醒术,长宁晕沉沉倒下,碧珠忙扶住她。 陆峤有些担心:“道长,这能行吗?” “放心,她神智已清醒,晕倒是饥饿所致,你们喂她吃些蜂糖,等恢复体力后,她就能醒来。” 理理衣袍,背上包袱:“陆公子,我得走了,咱们后会有期。” 他挺欣赏陆峤,此人聪明果断,讲信用,是个能合作的人。 陆峤拱手:“道长,咱们后会有期。” 马飞腾杀之可惜,留在京中又总爱搅事,还是让他回高昌为好。 另一边大殿上,派出去的宫人匆匆而回。 众人都盯着他身后,却未见长宁。 “陛下,江夏王府的人说,长宁郡主被大理寺陆少卿接走了,说郡主是涉案证人。” 几人皆有些意外:“长宁涉案?” 江夏王惶然,陆峤要做什么?长宁那边会不会生出变故?要不是怕陛下生疑,他就将长宁处理了。 皇帝沉声道:“速传陆少卿,让他带长宁郡来见朕!” 两刻钟后,陆峤带着长宁进殿。 两人向皇帝行礼:“见过陛下!” 见长宁神色清明,聂琚略略松口气,而江夏王却叫苦不迭,长宁清醒过来了? 皇帝问陆峤:“陆少卿,你为何要将长宁带走?” 陆峤回道:“郡主涉及命案,她是证人,故微臣将她带走盘问。” 皇帝眸光一闪:“命案?什么命案?” 陆峤看向长宁,“还请郡主说吧。”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长宁身上。 第178章 咱们俩能顺利成亲,定是上天眷顾 长宁道:“回陛下,三年前,我父王与沈靖安谋害谢玄,沈靖安抓住谢玄后,用桑皮纸沾水,一张张贴在他脸上,欲让其窒息而亡,而谢玄确实也差点死去。” 她将时间地点与过程说得十分清楚,皇帝脸色越来越沉。 江夏王痛心疾首:“逆女害我!” 他爬跪到皇帝跟前:“陛下,长宁恨我宠爱姜氏,才这般害我!别信她啊!” 长宁怒道:“你犯下的错事,岂止这一件?还有当年你为贪功,让哥哥们营救陛下,而你却磨磨蹭蹭拖延时间,你根本就不配为人父!” 皇帝愣住:“......长宁,你在说什么?怎么扯到你哥哥了?” 长宁再也忍不住,哭道:“陛下,是父王误送哥哥们的性命!” “陛下,你千万别听长宁胡说!当年明明是两个孩子赶着救陛下,我不如他们灵活,慢了几步,何曾拖延时间?” 此事只要他咬定,根本就查不清。 皇帝闭上眼,想起当年血腥的场面,江夏王奋勇杀敌作不得假,但他武艺不精,以致受伤落马,若他说诚心害儿子,他不信。 长宁跪地:“陛下,求你为我两位兄长做主!” 皇帝涩声道:“......长宁啊,他们是为救朕而死,对不住他们的是朕。” 长宁呆住,“陛下......” 闹了半天,皇帝身心俱疲。 “来人,将江夏王收押,长宁留下,其余人都下去吧。” 宫道上,聂琚问陆峤:“表哥,你怎么将长宁带来了?” 陆峤将马飞腾的事情说来,聂琚叹口气:“这个祸害总算离京了。” 谢玄却不敢放松,盯着陆峤看,陆峤无奈道:“你别这么看我,我能保证,绝不伤害呦呦。” 回到公主府,聂琚挂在谢玄身上,亲亲他额头。 “父皇不会放过江夏王的,你给他几日时间处理。” “嗯,我相信陛下。” 聂琚感慨:“你命真大,咱们俩能顺利成亲,定是上天眷顾。 谢玄抱住她:“是,上天一直在眷顾我。” 数日后,皇帝召聂琚与谢玄进宫,宣布对江夏王的处罚。 撤销江夏王所有兵权政权,贬为侯位,没收在西境的全部资产,只留一座宅子给他居住,他 的私生子们各回各地,再不准入京,也不准姓聂。 对于这结果,聂琚称不上满意,但她知道,皇帝不可能杀江夏王,他不能再背负屠戮亲弟的罪名。 谢家得知谢玄的遭遇后,谢夫人哭了许久,她的孩子,为何就这么多灾多难呢? 谢敢难得生出愧疚,儿子好几次差点死了,他生平头一次,关起门来反思。 谢家人纷纷称奇,还叫来谢玄与聂琚看热闹。 谢敢见儿子回家,忙出来见他。 “孩子啊,当年那些事情,为父确实有些对不起你。最近我不眠不休,替你和公主的孩子取了名字,你看看可好?” 谢玄拒绝。 “此事不劳父亲操心,公主怕疼,我们不一定要孩子。就算公主肯生,那也该由她来取。” “对对,你说得有道理,女人十月怀胎着实辛苦,她们有给孩子取名的权力。那不如这样,等你们孩子生下来,我给你们照顾,如何?” 谢玄脸色大变,父亲发什么疯?把孩子交给他?做春秋大梦呢! 他拉着聂琚就跑,谢夫人拦都都拦不住,转身去骂谢敢:“都是你!还有脸说帮他看孩子,把他吓成什么样了!” 入夜,聂琚摸着谢玄温热的肌肤:“说实话,你是不是有些恨你父亲?” 谢玄想起父亲做过的糟心事,一时说不出话来。 聂琚被他这个样子给逗笑:“和我说说,你父亲做过什么,让你气成这样?” 谢玄抱住她:“以后再和你说,总之我们将来如果有孩子,我要自己带。” 聂琚轻揉他的脸:“真的?你忙得过来?” “我再忙,也比不上陛下日理万机。他当年能带你,我为何不能带咱们的孩子?” 低声道:“男人话太多,会浪费时间,是不是?” 聂琚拍手大笑,笑够了,方道:“你的晕眩之症,毕克齐说他已想到根治之法,但他最近忙着成亲,喜事过后再让他帮你。” 谢玄应下:“公主,我今晚能对你做些放肆的事情吗?” 聂琚脸不由红爆:“......男人,话别太多!” ..... 次日,不出意外,两人都睡迟了。 鹦鹉在外面喊:“公主!驸马!男子汉大屁股来了!” 也不知为何,它称呼吴春意为男子汉大屁股。 吴春意喜气洋洋,江红英已答应他的提亲。 “公主,卑职头一次成亲,不知该给多少聘礼,烦请公主告知。” 谢玄讶然:“什么意思?难道你还打算成两次亲?” 吴春意忙摆手:“不不,将军误会了,不是那意思。” 聂琚让谢辞列出单子,这些都是高门女子的聘礼规格。 吴春意接过看:“没问题,卑职银钱足够,还请公主帮忙置办。” 聂琚答应下来,谢辞最爱办这种喜事。 最近东宫也喜气洋洋,太子舍人泪流满面,他们终于要迎来太子妃了! 他勾引太子的污名可以洗刷了! 皇帝召来谢灵秋与聂行舟,见两人站在一处的模样,满意点头,确实配般。 对聂行舟道:“行舟,你快要成亲了,朕与你说说心里话。你与朕是君臣,更是父子,有些事情,你其实不必那么小心。” 作为皇帝,他深知皇位的诱惑有多大,也知晓太子的谨慎。 “朕知道,你怕朕对你生疑,说起来,完全相信朕的,只有你母后与你妹妹。” 聂行舟忙跪下:“父皇言重了,儿子向来信赖父皇。” “你这些年行事端严,从不拉帮结派,连你舅舅都不亲近,未免矫枉过正。” 因太子不亲近梁国公,所以梁国公也从来不帮太子,再加上蜀王回京,未免有人多想,他得给朝臣们些警示。 于是他下诏,令蜀王择日回封地,断了某些人的念头。 蜀王心沉下来,父皇就这么着急赶他走? 失落间,他去看望江夏王——确切来说,是江夏侯。 江夏候苦不堪言,拉着他的手就哭。 蜀王安慰他:“皇叔别担心,父皇不会杀你,没准哪天父皇心一软,你还能恢复王位。” “不可能,促成此事的是太子,只要有他在,我就不可能恢复王位。还有长宁这个逆女,她倒能保留郡主封号,想来早就和太子串通好了,我的命随时不保啊。” 陛下不杀他,太子呢?公主呢?他们不会放过他。 蜀王脸色沉郁,皇帝既已下令,他不得不从,下次进京还不知是何时呢。 “皇叔,沈兄呢?我听说他当日见情况不妙,偷偷跑了,父皇已下令缉拿他。你知道他会去哪?” 江夏王叹道:“他定然会跑去西境,那边有他暗中培养的势力。” 第179章 谢玄任支度使 东宫热热闹闹的准备婚事,蜀王不情不愿的收拾东西,他还想长久留京呢。 端王劝他:“你定下日子就向父皇请辞吧,远的香近的臭,说不定你一走,父皇就会念起你的好。” 再不走,为着太子,皇帝可能要将他驱逐出京。 蜀王发出疑问:“三弟,你就不嫉妒太子?他凭什么拥有这么多?” “太子命好啊,咱们的命也好!你是亲王,已胜过世间九成九之人。为何非要与太子比,而不与贩夫走卒相比?他们终其一生,也摸不到你的衣角。” 蜀王有些气恼,他为何与与贩夫走卒比?他的执政能力有目共睹啊。 太极殿。 蜀王向皇帝辞行:“父皇,儿子实在舍不得你。” 皇帝脸上露出两分慈爱之色。 “唉,好男儿志在四方,临走前记得拜别你母妃。” “是,父皇,儿还有一事相求,儿回封地后,还请父皇常常给儿写信。” 皇帝奇道:“咦,朕不是一直有给你写信吗?” 蜀王张张嘴,他想说:我希望父皇给我的信,不是严肃的训诫之语,而是父亲关怀儿子的言语。 但他没说出来,说了又能如何?父皇那点父爱,大半给了太子兄妹。 纵有不甘,他也只得咽下,听说高昌幻术师跑了,等自己回封地后,派人去找他。 令他没想的是,他出城时,太子,端王,以及聂琚均来为他送行。 聂琚送他一本《妇科千金方》。 蜀王:“......” “二哥,你遇到喜欢的女子后,就将这个送她。当然,我希望你别乱来,贺大夫说,男人睡的女人越多,越容易患花柳病,三哥可以现身说法。” 端王:“......呦呦啊,你非得提我一嘴吗?我没得花柳病!” “二哥收下吧,三哥买了好多本呢,给他的小妾每人一本。” 蜀王接过,哭笑不得:“呦呦,你——” 聂行舟温声道:“蜀王,你的王府孤派人给你打理,等你下次回来,能直接入住。” 蜀王心绪有些复杂,白鹤塔之事太子肯定知道,他就不怪他?还是说,太子在故作大方? 见蜀王的马车走远,端王拍拍聂行舟:“蜀王私下曾给我六万两白银,让我给白鹤塔受害人。” 如果白鹤之事闹出来,蜀王怕是要被废为郡王,皇室也会蒙羞,所以皇帝隐而不发。 聂行舟叹道:“蜀王不能长留京中。” 就算蜀王没野心,但朝中大臣却想要拥立之功,东宫不需要,他们便将目光投向别的皇子,皇帝催蜀王离京,为的就是这。 自江夏王被软禁后,天天在府里装疯卖傻。 眼见王妃梦碎,姜氏对他也没了耐心,经常抱着孩子骂他。 皇帝听说后,也懒得管,江夏王是该吃些苦头,毕竟这人差点害死自己的女婿。 还有一件要事,江夏王不可能再回陇右掌权,得另有人接管。 顾相提议,陇右兵权与政权分开,由谢玄负责军权,任支度使。 皇帝同意,中央派大员去地方任职是常事,通常任期为两年。 待安排完,皇帝一拍脑门,醒悟过来,糟了!他的宝贝女会不会也跟过去? “当然,我肯定要跟着去,谢玄离我开没法活啊!” 聂琚如是说。 毕克齐十分赞成:“是,我统计过,谢将军晕眩之症发作时,皆是公主不在身边之时。而且我根治他症状的计划,最好能在原地点完成。” 待聂行舟与谢灵秋婚仪结束后,谢玄便带着聂琚等人赶往西境。 皇帝泪眼模糊:“一年,足足一年啊!” 本来定的谢玄任期是两年,考虑到女儿,皇帝硬是改成一年。 谢玄有些心虚,生怕下一刻,皇帝会将聂琚强行留京。 聂琚劝道:“父皇别哭,我会想你的,三天给你写一封信,行不行?” “不,两天一封,不能再少。” “好好,两天一封,说定了。” 聂琚抱抱聂行舟,又抱抱谢灵秋:“哥哥嫂嫂,你们照顾好父皇,平时多陪着他。” 聂行舟声音微哑:“......我们定会照顾好父皇。”,他眼圈红了,“谢玄,你务必要照顾好呦呦,她若少根头发,孤不饶你。” 谢玄郑重道:“殿下放心,微臣定会照顾好公主。” 一路向西北而行,绿柳渐行渐远,取而代之的,是苍茫广阔的无垠大地。 毕克齐与凤舞成亲后,快乐的要飞来,时不时给众人高歌一曲解闷。 谢玄此行没带吴春意,带了吴谦,旅途给了吴谦灵感,他完成新话本。 《夫君死后,我再嫁做皇后》 此话本得到了众人的好评,为旅途必备解闷佳品。 待到达肃州时,聂琚惊异发现,这里比她想象中繁华许多,商铺林立,街上有形形色色的商人。 谢玄告诉她:“肃州本叫酒泉,曾是羌戎居住之地,后改称肃州。” 他们下榻的官邸早已收拾好,谢玄不放心,指挥人将床幔被褥等用具全部换过一遍,又熏上香。 此时已是夏季,夜风清凉宜人,聂琚舒舒服服的泡在热水里。 谢玄给她揉洗头发:“委屈公主陪我来这,哪里不适应告诉我,我去调整。” 聂琚道:“......我要是不陪你来,你会不会哭?” 谢玄将头靠在她肩上,诚实道:“......会哭。” 他以前打完仗,会躺在大地上,看残阳如血,但从来没觉得寂寞。 但自有聂琚后,哪怕与她分开半天,他都难以忍受。 沐浴完,谢玄将人抱回榻上,给她涂抹润肤膏。 聂琚提醒他:“驸马请注意,咱们今日睡素觉。” 谢玄亲亲她眼皮,“嗯,听公主的,睡素觉。” 同时,高昌国。 沈靖安已经改名叫麹靖安,他认了麹康文为义父。 得知谢玄来了肃州,他立即将消息报于麹康文。 麹康文不以为意:“来就来呗,我与他同是皇帝的女婿。他做他的支度使,我做的高昌王,互不干扰。” 沈靖安摇头,最近麹康文以天朝女婿身份自居,没少欺负其它小国家,他若不收敛,大邺岂会放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