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因的悲歌》 第1章 从那天开始 嘀嗒,嘀嗒… 57,56,55… 交通灯显示屏上数字跳动 吴湘轻叹一声,前方是条主干道,这路口每天早上都会拥堵,现在她夹在车流中,右边一侧的拥挤着不少骑车的人。 大概是车窗隔音效果好,车内静得似乎能听到心跳,而车外则是川流的车辆与行人。 吴湘百无聊赖,越过交通灯望向如洗的天空,突然,路对面大楼上,一个黑色影子好像微微动了一下,引起了她的注意。 她凝神看去,这看起来像是个阳台的阴影,在七八层的位置。 可是,影子怎么会动? 吴湘有些疑惑。 “不像鸟,比鸟大多了……或许是挂了什么杂物,被风吹动了?” 正想着,昏暗的阴影中闪烁了一点金棕色的光,旋即又消失。 “是太阳反光么?”吴湘一边眯起眼睛打量,一边揣测着。 …… “妈妈!妈妈?” 有个小奶音把她注意力拉回来,从后视镜里,她看到一张圆圆的小脸,乌溜溜的眼睛正跟她挤眉弄眼,粉嫩的小嘴勾起:“嘻嘻~妈妈你又偷看我~” “谁叫你那么可爱啊!” 吴湘语气夸张。 小姑娘捧着脸咯咯笑起来,她头发上别着粉色兔子的发卡,左手的中指上戴着一个玩具水晶戒指,随着动作闪闪发亮。 看到这样一个甜蜜的小人儿吴湘的心都飘起来了。 交通灯闪烁着,4,3… “可以走咯…” 吴湘话音未落,吱的一声,让人头皮发麻的尖锐摩擦声响起,车身好似微微震动了一下。 吴湘与脸上的笑容一起僵在原地,瞬间的怔愣后猛地回头,一团混沌的灰色影子正紧紧贴在车窗上,蠕动伸展的“手臂”似乎抠住了车门缝隙,发出咔嚓的金属声,仿佛下一秒就能毫不费力把车门挤碎。 阿玉被笼罩在这阴影下却浑然不知,有点惊讶地看着妈妈。 这一切就发生在刹那。 嘀嗒一声轻响,交通灯转绿,周围的车辆和电动车开始蠢蠢欲动,或直行或转弯,驶向各自的目的地,却没人注意到这里的异样。 吴湘脑子一片混乱,情急之下踩下油门,车轰轰作响却却纹丝不动。 见鬼! 她的眉头几乎拧出血来,紧张地扫视后视镜。 不知什么时候,那团灰影中浮现出一双闪着幽光的蓝瞳,银色的瞳仁从一点扩张,像是炸在深海的火花,好像瞬间就能把人吞噬,此时转动着看向了吴湘。 她感觉像是被盯住的猎物,有种被碾压的窒息感。 就在同时,灰色的手臂竟如烟雾般,丝丝缕缕从门缝挤进来,又飘忽地凝聚在一起,逐渐向小玉靠近。 血涌向大脑,冲破了恐惧感的禁锢,她像豹子一样弹起,想挡在女儿的前面。 闪念间,一道黑影从前方闪电般急掠过来,刷地一下,那灰色怪物就像被龙卷风裹挟的沙粒,被扯得无影无踪,只留下一线蓝眸残影…… “什么?!!” 吴湘僵在半空,一时不及反应。 “妈妈…怎么了?”小玉带着点哭腔问道。 妈妈笑着笑着突然变脸,又行为怪异,小姑娘很不安。 吴湘终于被唤回了神,她深深地喘了口气。 叭叭叭—! “有病啊?走不走啊!?”后车的平头男司机伸出头骂娘了。 她赶紧坐回去启动了车子…… 车子行驶在城市的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和车,各式热气腾腾的早餐摊贩和店铺,热闹繁忙一如往常。 吴湘沉默着扶着方向盘,脑海里却在翻腾。 “那灰色的是什么东西?后来的黑影又是什么?它们想干嘛…” “妈妈!” 小玉忍不住惴惴地问:”妈妈,你怎么了?“ 她觉得妈妈今天有点不对劲儿。 半晌,吴湘哦了一声,尽量平静地说:”可能是我看错了,刚才车窗旁好像有什么怪东西,我吓了一跳,想带你快跑。“ ”怪东西?我怎么没看见?妈妈你真胆小,真有坏人要勇敢还击,或者找警察叔叔,怎么能逃跑啊,哈哈~“ 小姑娘揶揄道。 ”我是胆小鬼,你就是豆丁胆小鬼咯~”吴湘还是笑着回答。 “我才不是豆丁,也不是胆小鬼~!我有魔法手杖~“ “嗯嗯,地球的未来就靠我的小宝贝了~” “嘿嘿,没错~” …… 目送小玉走进幼儿园,吴湘考虑片刻,还是赶去公司忙到华灯初放才下班。 路过早上那个路口时是绿灯,数字仍旧滴答跳动,她心有余悸地瞥了一眼。 夜晚的街景跟白日完全不同,灯光下,建筑深深浅浅的阴影交叠,覆盖之处黑洞洞的,仿佛是异界的出入口,趁你不防时会有什么未知之物冒出来。 吴湘心里抖了一下。 “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看了车门窗并没有痕迹,难道是我眼花?” 她轻叹一声,揉揉额角。 “回去李德说说这事吧…。” 李德是吴湘老公人,市医院神经科主任,年轻有为又高大帅气,是有名的院草。但他说话做事都太理性,配上那双犀利冷静的眼睛,让很多人只敢远观。 吴湘比别人更了解他,知道他外冷内热,是个想的清楚,沉得住气,执行力强的人。有问题找他准没错。 可当医生实在太忙了,所以吴湘忍着没给他打电话。没想到下午李德主动发了短信,说下午休息可以去接小玉,吴湘回了个【辛苦了】,就放心地加了会儿班。 车子缓缓驶入住宅区,时候不早了,小花园里还有些玩不够的孩子在打闹,伴随着父母的催促,恋恋不舍地往家走。 吴湘停好车,快步走进电梯。电梯门正要关闭的时候,有孩子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然后一只小胖手挡了下来,吴湘赶紧按了开门。 “谢谢吴阿姨~” 一个六七岁,长得虎头虎脑,满头大汗的小男孩走进电梯,很有礼貌地打招呼。 他奶奶紧跟在他身后。她瘦高个人,短发花白,手里拎着一个蓝色的滑板车和印着恐龙图案的小水壶。 “不用谢,豆豆。” 吴湘笑着回答,对豆豆奶奶点头打招呼。 电梯关门,缓缓上升。 “小吴啊,看你累的,好几天没见了,最近工作很忙啊?” 豆豆奶奶打量着她疲惫的脸。 吴湘愣了一下,心想:“昨天买菜不是碰到了吗?” 她还是笑着说:“ 还好,李德下午休息,让他去接小玉了。” 豆豆奶奶一怔,张口正要说什么,叮咚一声,电梯停在11楼。 吴湘抬脚走出电梯,一边拍拍小男孩的肩膀说:“这个点小玉都睡了,豆豆也别玩太晚哦。” 电梯门重新关上,咯吱吱上升。 豆豆有点疑惑的声音渐远。 “奶奶,小玉是谁?” 第2章 混乱 当,当…… 转动钥匙开门,钟正在敲9点。 客厅的灯亮着,但很安静。 “湘儿?”一道沉稳的男声响起。 “嗯,我回来了,今天弄得有点晚。”吴湘一边说一边把挎包放在玄关柜上。 与客厅相连的餐厅里摆了一张长西餐桌。桌上放着电脑,旁边摆着几本大部头的医书和纸笔。李德正站起身看着她。 “哦,还没吃饭吧,我去给你热菜。”愣了一下,他转身进了厨房。 吴湘换了鞋挂好外套,去卫生间洗了手,出来时,饭菜已经摆好。 两菜一汤,有肉有菜,营养均衡。吴湘坐下来,夹了一筷子黄瓜炒蛋。 “今天怎么能那么早回家啊,李主任?”吴湘打趣道。 李德也拉了一张椅子坐在旁边帮她剥虾,笑着回答:“连做了几天手术,被大家赶回来休息了。” “那你快去睡吧,接孩子煮饭辛苦啦。”吴湘边吃边说。 李德剥虾的手顿了一下,扭头看向吴湘,她正专心吃饭,并没有注意到老公的神色。 “对了,小玉回来有没有跟你说?早上我遇到个怪事……” “嗯,什么怪事?” 李德语气有点迟疑,但剥虾的手没停。 “早上在路口等红绿灯时,有个灰色的东西贴在车窗上,它像烟一样从缝隙中钻进车,要抓小玉…” 想起当时的情形,吴湘有点后怕,她沉默几秒继续道:“突然又有什么东西出现,把怪物卷走了…” “什么?!”李德难得的不淡定,吴湘话没说完就被他打断。 他自觉有些失态,定了定神,问道:“你还记得什么?…什么东西救了你们?” 吴湘想了想:“一切发生得太快我没看清楚,我只记得灰色的怪物好像有双蓝眼睛,很瘆人……” 这句话说完好一会儿,她没听见李德反应,于是侧头,正对上他幽深的眸子。 “其他人看到这个怪物了么?” 李德放下手中的虾子,一边问一边擦手。 吴湘摇摇头,“路上的人挺多,可好像都没注意到,真奇怪。” “车子有损坏么?” “没有,也没留下什么痕迹。” “你跟其它人说起过这事儿吗?” “没,这不先回来跟你讲吗。” 李德没有继续问,只是凝视着妻子,然后轻轻地摸摸她的头发。 “你最近是不是太累了?” “啊?还好吧。 难道,我应该去检查检查眼睛啊?”吴湘半开玩笑道。 “嗯,明天来医院我给你看看。” 李德顺水推舟。 吴湘想想工作安排,说:“那我送完小玉再去找你。” 李德犹豫了一下,问道:“小玉…上几年级了?”。 吴湘差点一口汤喷出来。 她有些恼怒地说:“你也太夸张了吧,自己女儿的事都不上心,小玉今年刚大班。” “…是是是,都怪我。”李德尴尬地笑笑,靠在椅背上,一副自责的样子。 吴湘有点心疼,她理解医者的付出和责任,从心底里敬佩他们。 刚要端起碗继续喝汤,却突然涌起一股怪异的感觉…… “你不是下午才去接小玉,怎么会不知道她上幼儿园!?” “接她?湘儿…”李德脸上闪过疑惑,然后是不自然的紧张。 “怎么了?”吴湘有些失措,“你什么意思啊?” 今天处处透着诡异。 突然,她反应过来,蹭地一下窜起来,碰翻了碗,她最喜欢的莲藕排骨汤洒了一桌,滴滴答答落在地板上。 吴湘冲向次卧,呼啦推开门,昏暗的房间里整面墙的书架和墙角的沙发影影绰绰。夜风从半开的窗户地溜进来,拂动了窗帘的一角,簌簌的摩擦声好像嘲笑——并不是她记忆中精心布置的粉色儿童房,只是单调、令人绝望的书房。 当头喝棒,吴湘一阵眩晕,她踉跄地扶着墙,不甘心地去推开主卧的门,颤抖着摸索灯的开关。 李德一脸不忍地扶住了她,“湘儿…你先坐下来,我们谈谈…” 她恍若未闻,双眼死死盯着铺得整整齐齐的大床。她尽力控制自己冷静下来,可还是几乎破了音:“李德,小玉呢?你不是发信息说下班去接她么?!” “…我今天没有给你发信息。” 李德紧紧扶着她的肩膀。 “骗人,我明明看到你的信息…”吴湘挣脱束缚,跑去包里翻手机。她手微微颤抖,划了两三次才解锁。看到聊天记录,吴湘脑子一片空白,手机哐当一声摔在地上。 “怎么会?不可能,肯定是谁删了?!” 李德哑声道:“湘儿…我们没有孩子。” “…不,不!”短暂地怔愣后,吴湘尖叫起来,像燃烧着生命一般,歇斯底里中包含着拼尽全力的愤怒。 她十月怀胎,忍受了各种孕期反应和生产的痛苦才生下来的宝贝,她牺牲了睡眠,花费了无数时间和精力养育陪伴的心上人,那个甜美柔软善解人意的小精灵,那个看一眼就能让乌云散尽的开心果。就这样无声无息消失了?不,他说,就从没存在过?! 她撕扯着自己的头发,又发疯似的在每个房间翻找,小小的身体像野兽般暴躁,李德竟有些拉扯不住。 “湘儿,你冷静点!” “肯定,肯定有什么东西留下来…我的小玉五岁了…她肯定来过的呀…”吴湘拽住李德的袖子:“你只是忘了,忙得忘了,对不对?” 看到妻子在泥潭中挣扎的样子,他双臂环住她,低沉道:“湘儿,你先冷静下来。” “不,放开我!小玉是不是在爸妈家?我要快点去接她。对了,幼儿园的老师和孩子们,他们都见过小玉的啊~!”吴湘在李德怀里挣扎。 “现在已经半夜了,大家都睡了!” 李德低吼一声,紧接着放软了声音哄道:“你这个样子……会吓到小玉的!” … 当,当…… 墙上的挂钟适时响了起来,气氛缓和了些。 吴湘停止了挣扎,一边喘气一边低声啜泣身心俱疲。 感受到她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李德轻轻扶着她肩膀劝道:“你不要急,我们明天就去接小玉,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她缓缓抬头,正好对上他温柔的注视。 他的眸子就像潭水一般清澈静谧,一点点浇灭她的心火,就好像渐渐滑入温暖的水中,可以好好地休息,忘却烦恼。 吴湘感觉眼皮沉沉的。可不知怎的,突然脑海里闪过某个记忆,与眼前丈夫的脸重叠在一起——那灰色怪物的蓝眸!好像那微微扩张的瞳仁正转动着,要顺着视线探进她的大脑! 吴湘心里一紧,甩掉了李德的手。 “湘儿?”李德不解。 她低头掩住内心的波澜,转身道:“好,明天再说。我累了,你睡沙发吧。” 李德伸手拉住了她:“别关门,我会担心的。” “……嗯。” 吴湘走到床边,背对着门口躺下。 李德默默地看着,一言不发拿着枕头和毛毯去了客厅。 深夜,万籁寂静,连风声虫鸣都停歇了。 吴湘眼睫微颤,慢慢睁开了眼。 她一动不动。 她能听到沙发那边细微的窸窣声,也感觉到有视线正在盯着自己。 第3章 决心 吴湘疯了。 看到这一天内发生的事,所有人都会这么认为,因为这是合理推测。 毕竟她见到的所有异象没有人证物证,而她的记忆就一定比别人的更真实准确么?难保不是她弄混了梦境与现实,或者更简单的,这全是她的臆想。 她没有孩子,却对拥有自己的孩子执念太深,所以着魔了。 有那么一瞬,她自己也闪过了这个念头。 所以,李德悄悄联系医院并小心翼翼观察她,她多少能理解。 明天一早,应该会有救护车等在门口,带她去做全面检查。如果李德果断些,说不定来的直接就是精神科的人了。 她的手覆上小腹,一股酸意涌上眼睛和鼻子,她忍不住低声啜泣起来。 她的小玉,真的不曾存在过么? 她的手指触摸到皮肤,温热柔软,小玉最喜欢贴着她,说母女间的悄悄话。明明从十月怀胎起她们就是最好的朋友… 突然,吴湘像是被什么蜇了一下,她猛的睁开眼。 “湘儿…” 几乎是同时,温柔的男声划破了黑夜的寂静,李德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卧室门口。 她没动也没回答。 李德并未气馁,继续道:“你哭了?…我能陪着你吗?” 半晌,吴湘挪了挪,空出了一些位置。李德走过去靠着她躺下,面朝着妻子的后背,手轻轻揽住她的胳膊。 “湘儿,别难过了。” “李德”,吴湘声音有些嘶哑,“事情好像有点奇怪…” 李德圈着的手臂稍稍紧了紧,说道:“别怕,有我在。” 吴湘翻过身,黑暗中映出了一个朦胧的轮廓,他的鼻息吹在她脸上。 “李德,你信我,我之前说的话都是真的。”吴湘已经冷静下来,好好沟通丈夫应该能理解。 “我不知道为什么只有我记得小玉,但我觉得可能跟早上的怪事有关,你看…”吴湘一只手拉扯自己的衣服。 “湘儿!”李德温柔地打断她,也制止了她的动作。 “其实我挺喜欢二人世界,孩子就顺其自然吧,你不需要有任何压力。现在…我只想让你振作开心起来。” 李德低声呢喃着,手顺着她掀起的衣服伸了进去,手指轻轻摩挲她的肌肤,一点点从胸下滑到紧致的侧腰、光滑的后背,稍稍用力,将她按向自己。吴湘一愣神,炙热的唇就压了上来。 湿滑的舌头交缠,吴湘点唇缝间不禁漏出了丝丝呻吟和喘息。 卸下冰冷的面具,松开自控力的缰绳,李德其实是一个精力旺盛、荷尔蒙爆棚的人。此时此刻,吴湘只觉得魂都要被他吸走了,身心都有些沉醉不知归处了。 夜仍旧静谧,月光穿过半开的窗帘,洒在床边,映得床上风光更加旖旎浪漫。 李德忍耐着身体的燥热和渴望,一边继续深吻,一边修长灵活的手指揉捏捻搓着妻子的敏感处,弄得她哼叫堵在喉间,身子不住地轻颤,泛出一层薄汗。 吴湘在欲海里越沉越深,她的眼睛和耳朵好像罢工了,感受不到光和声音,但触觉却更加灵敏,那双滚烫大手一轻一重的爱抚快把她揉碎了。 李德不舍地松开她的唇,轻舔小巧的耳垂,魅惑低语:“不要胡思乱想,一切都交给我,我们还会像以前一样快乐的,宝贝…” 逃离了窒息感,吴湘大口喘着气,空气重新流入躯体和大脑。 “宝贝…?” 这句爱语并没有加把火,而是像盆冰水一样浇醒了吴湘几乎沉沦的意识。 带着粉色兔子发卡眼睛笑得弯弯的阿玉,撅着嘴说:“妈妈,你怎么能逃跑啊?” 她手上的玩具宝石戒指竟闪耀得刺眼。 刚刚她差点就相信是自己病了,想要沉溺在爱情的甜蜜中,将女儿的记忆封存,自欺欺人地过一辈子。! 可是,她摸到了,自己小腹处几条起伏的妊娠纹。虽然不大,却是无可辩驳的证据,是女儿留在她身上的痕迹! 自己的记忆没错,有问题的是其他人,亦或是…整个世界! 她脑子逐渐清明起来,这一切异常,都是从那个蓝眼怪物出现开始,它想抓小玉,这次终于成功了。 “想抹杀小玉的一切么?”吴湘心底冷笑,旋即腾起一股怒火:“别忘了,她还有妈妈!” 腹中的炙热迅速蔓延到四肢百骸,好像有什么东西蓬勃欲出,皮肤都有些难耐的痒。 李德感受到妻子的温度和按捺不住的扭动,觉得火候已到,扶着她得腰正准备动作,却被一个清晰且含着警惕的声音打断。 “你是谁?” 李德怔了一瞬,“我是你的爱人…” 他一边说一边抚向妻子最敏感处,可话音未落,吴湘一脚狠狠踹在他胸口上。 这一脚力量出奇地大,咚地一声,李德从床边滚到了地上。 吴湘连忙起身,抓起衣服胡乱扣上,遮起胸前一片春光。 她不知道“它们”抓小玉有什么目的,也不知道是如何让一个人凭空消失不留痕迹,更怀疑这个近在咫尺的人到底是谁——他像又不像李德。 虽然皮囊一模一样,行为习惯也并无不同,但她的直觉在报警——这个“李德”不是“原版”,他口口声声否认自己的女儿,也不信她的话,一直pua她,只想控制她,让她服从。 床边地上有衣物摩擦的窸窣声响起。 吴湘迅速跳下床,冲出卧室,顺手带上房门和大门,跑了出去。 卧室的门在她身后像蛋壳一样破碎,刷啦啦掉在地上。黑暗中,男人的踩着一地的碎渣嘎吱作响,不紧不慢地追了出来。 没有吃痛的呻吟,也没有惊愕的质问,只有从喉咙里挤出的扭曲诡异的低语。 “为什么?” “…还是头一次…异数…” 这声音像是来自深渊,冰冷得让人毛骨悚然,萦绕在吴湘耳中。 她头痛欲裂,慌忙按了电梯。 正好电梯在下楼,当的一声,电梯门缓缓打开,里面站着一个外卖小哥。 他戴着安全帽,身着黄色制服,手上提着外卖箱,一双眼睛满是惊讶地看着衣衫不整、光着脚的吴湘。 第4章 追杀 “怎么了?你…没事吧?”外卖小哥有点紧张地向外张望。 咔嚓声混杂着低沉的叫声传来,它在破坏大门! “那,那是什么?”小哥声音都颤抖了。 “快跑!报警!”吴湘低吼,伸手进去按下了关门,然后转身跑进了楼梯间。 她拼命往楼上跑去——在20层有通往隔壁楼栋的连廊。 现在她确定,“李德”八成跟蓝眼怪物有关,很危险。 她若搭电梯下楼,搞不好会连累外卖小哥。等它发现自己没往楼下跑,再追过来时,她应该有机会脱身。 楼梯间一片漆黑,只有“逃生通道”的灯牌静静地映着一小片绿色幽光。 吴湘三步并做两步地往上跑,肾上腺素让她感觉不到双腿的酸胀。 突然,在这栋安静的楼里,一串长长刺耳的金属摩擦声格外清晰地传来,然后是男性惊恐凄厉的尖叫划破夜的静。 几秒后,轰的一声重物坠地,震耳欲聋的巨响在楼道里回荡,整座大楼都抖了抖。 “电梯…掉下去了?” 吴湘大惊失色抓住扶手,等耳边的嗡鸣和灰尘稍稍散去,她咬咬牙继续加快了脚步。 “这么大动静却没有惊动一个人,果然,这个世界都不对劲!” 20层到了,可消防连廊的门是锁着的,情急下吴湘一用力,竟然把整个锁掰了下来。 “偷工减料?我还得谢谢他们。” 她推开门跑了出去。 连廊在几十米的高空,是个开放式的走廊,两边的护栏1米2左右,总长约有三四十米,现在又是半夜,走在上面如临深渊。 她望向楼下,整个小区像沉睡了一般。路灯透过树木的缝隙照亮了人行道,路旁有一台破旧的电瓶车静静地立着,等待着再也见不到的主人。 此时夜风刮起来了,感觉比地面更猛烈,像是一个不小心就会被吹下去,即便不恐高,也让人胆战心惊。 吴湘拽紧领口,定了定神,手虚虚地扶着栏杆,加快脚步。 黑夜把对面楼笼罩得如同漆黑沉睡的巨兽,连廊另一头的门影影绰绰,她好像即将滑入怪兽之口的猎物。 吴湘脚步犹豫地停了下来。 “出来!” 她低喝一声。 刚出口的话立刻被呼啸的风声吞没,她像悬崖上的一根草摇摇欲坠。 … 不几秒,几步远处的黑暗中好像有什么动静。 吴湘睁大眼睛,竟然看到一只手从连廊底部摸索上来,抓住栏杆,稍稍用力,一个高大的身影窜起,又轻轻落在连廊上。 虽然看不清楚,但这个身形她还是太过熟悉。 “竟然这么快就追来了?!”吴湘惊愕。 她刚刚直觉不对,那一句“出来”只是以防万一的试探,谁知真的有埋伏。 她不知道怪物在破坏电梯后,是怎么这么快出现在这里,还躲在连廊下?他会飞的么?! “李德”缓缓朝她走来,身上笼罩淡淡的月光。他赤裸着结实紧致的上身,腹部和胳膊的肌肉线条起伏,如果不看那胸口一片狰狞的淤青,算是一幅美景。 “小玉呢?!为什么要抓我们?!”吴湘后退两步。 李德停了下来,稍稍抬头露出了被头发遮挡的眉眼,依旧是那么俊逸挺拔。 两人面对面站着。 保险起见,她把视线放在李德的脖子,避开了那双眼睛。 短暂沉默后,李德脸上浮现了挣扎和痛苦,他嘴角拉扯,有点僵硬含糊地说:“我说过…没有孩子。” “你不是李德,还指望我相信你的话?”吴湘不禁冷笑。 “你,也不是吴湘……”李德眉梢微蹙,探究地盯着她。 想过千百种可能,却没想到对方说自己不是“吴湘”,那她是谁?! “这怪物真是懂人性,时刻不忘给人洗脑啊!?” 吴湘怔了怔,怒极反笑:“呵,神经病。我不想听你胡言乱语,滚开!” 对面的李德也挤出一个扭曲的笑:“你以为,普通人能把我踢成这样?” 他指了指自己的胸口,仔细看去,那处好像有点不自然的凹陷。 “我的胸骨和肋骨断了……”他话虽如此,却全无痛苦的神情,只是左臂似乎有点不灵活。 “也可能是你太菜,被我一女人踹成这样。”吴湘毫不客气嘲讽道。 正好一阵风起,吹得楼下的行道树哗啦啦响,惊醒了鸟儿扑棱着翅膀飞起。 天快亮了,远处的天空已经渐渐褪色,由漆黑变为深灰,各种细碎的声音也多了起来。 “李德”好像并不担心自己的行径暴露在阳光下,他缓缓抬起一只手。 “干什么?!”吴湘警惕地喝道。 “你想知道的…真相……”它大度地说,好像是猫施舍给老鼠一个“死得明白”。 他伸出食指轻点,半空中一个蓝色光点从他指尖亮起,然后如燃烧般向四周蔓延,形成一个虚浮的蓝色光板。 里面似乎有什么画面在闪动。 吴湘眯眼,凝神看了过去。 李德在icu查看一个病人,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病床上插满管子和呼吸机的人是个两三岁的孩子,正静静睡着。 李德正要走,那孩子轻轻地啊了一声。李德俯身,孩子的小手突然抓住李德手腕, 一股灰烟从他口中溢出缠住住李德。 李德表情痛苦,想拽开孩子的手,却好像并不容易。 那孩子另一只手扯掉嘴里掉管子,满眼泪汪汪,奶声奶气地喊着:爸爸,疼,抱抱… 最终,李德喘着粗气,颤抖着拥抱了孩子,任由灰烟笼罩,又一股脑从鼻子钻入… 片刻后,孩子像睡着了一样倒下。李德起身,满眼木然地走了出去。 有温热的泪滚落,滑过嘴角,滴在吴湘的胸口。 这是她记忆中的丈夫,他善良得无法拒绝孩子叫他“爸爸”。 “你杀了他?”她后槽牙都要碎了,艰难地问。 对面的“李德”不自然地歪了下脑袋:“杀?意义不明…机体尚可运转,意识仅有残留…” 吴湘目眦欲裂,女儿不知所踪,丈夫活生生被怪物吞噬,她大概率也是要交代在这里。 可这一切有太多她想不通的地方,既然是个死,它也不惧多问几句。 “你为什么说我不是吴湘?” 她的挣扎和煎熬让怪物很满意,它露出一个洋洋得意的表情:“我真的享受,人的绝望和痛苦。” 蓝屏继续闪动。 第5章 选择 那是一片凌晨的海,海天交接处被即将升起的太阳染成了渐变的橘红色,浅蓝由远及近地将夜的深蓝褪色。 银白的沙滩上摆着一排躺椅,上面放着软垫。看起来时间还早,没有什么人。 吴湘还没反应过来,画面里有轻笑低喃传出,一对男女亲密相拥着走进了画面。 男的高大健美,穿着t恤短裤,女的身姿窈窕,身着艳丽的印花吊带裙,脚上踩着平底凉鞋。 两人在沙滩上坐下,女人的头轻依在男人的肩头,一会儿,两人互相凝望,越靠越近,最终拥吻在一起。 他俩侧脸露出来的瞬间,吴湘终于确定,这是她和李德! 而这个沙滩,是f国着名的银滩,当年李德就是在那儿向她求婚! 吴湘神色一凛。 “你记得那里…”怪物嘴角微勾,眉头却挤在一起,不知是笑还是哭,诡异得紧。 不出意料的,李德背后溢出灰影,像翅膀一样渐渐包裹陶醉在爱情中的吴湘。 突然,她搂着李德脖子的双臂滑下,变成抵抗和推搡,却推不开贴在一起的嘴唇。 海浪盖过了沙滩上的响动,画面里的女人一直在奋力挣扎。 突然,怪物李德的头一甩,一口咬在吴湘脖颈。从那处开始,好似有无形的火焰燃烧,一点点在女人躯体蔓延,所过之处皆化为无。 不过片刻,女人像从未存在过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而怪物是一副餍足的模样。 …… “为什么…?”吴湘震惊。 为什么李德是被灰烟“夺舍”,里面的吴湘却被“烧干净”了? “…不一样吗?” 怪物李德恢复了冰冷和僵硬,蓝眸闪动:“我们只需要…服从和绝望。” 吴湘正凝神听着,不防怪物手往栏杆上一搭,这侧金属栏杆瞬间碎裂,噼里啪啦往楼下掉去。 “你!?”吴湘一惊。 风更猛烈地从两栋楼中间呼啸而过,仿佛能把人就这样吹下去。 “吴湘,反抗因子异常,清理。”怪物的声音消散在风里。 吴湘来不及思考,它的手已经搭上另一侧栏杆,终于连廊成了高空中光秃秃的独木桥。 “你已经被消灭,为什么又出现,你是谁?” 怪物一边逼近,一边抬手朝吴湘一抓,她及时俯身,一团灰影从她头发和背部擦过,削下丝丝碎发。 轰隆巨响,砖石碎裂,吴湘身后不远的连廊瞬间断了一大截,仅剩的一段连廊在半空晃动。 她爬起来,弓身稳住重心,后背阵阵刺痛,能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滴落。 周围的事物仿佛被虚化静音了一般,她眼里只见这个披着丈夫皮囊,正朝她袭来的怪物。 不知怎的,刚刚那让人窒息的恐惧感似乎不见了。 她的所爱之人都不在了,她还有什么好怕的?! 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既然难逃一劫,她也绝不让这恶心的怪物好过! 小腹处又有热流涌起,窜遍全身,灼得她手痒难耐。 她顺手从脚边捡起一根碎栏杆,约有一尺长,断口尖锐,像根钢锥一样。 怪物哂笑道:“你以为那玩意能伤到我?” “你只配用这垃圾玩意。”吴湘豁出去了。 “吼—”怪物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咕噜,灰雾浮现,像盔甲一样覆盖怪物周身。 李德的脸被覆盖得模糊了,只有那双幽蓝的眸子闪着掠食者的光。 “蝼蚁!” 怪物直冲而来,吴湘避无可避,干脆迎了上去。 她有些推测。 第一,目前怪物可能并没有实体,否则不需要这么麻烦夺取李德身躯行动。二,它能在傀儡上附加特殊能力,已经确认的是破坏和快速移动。考虑到之前踢断了李德的骨头,现在出现的灰雾很有可能是防御。第三:它提到“反抗因子”“消灭”,看来不服从的人都会被挫骨扬灰。最后,这怪物说“我们”,看样子不只一只。而且,这个小区被替换或吞噬的人应该不在少数。 吴湘手紧了紧,将钢锥刺向怪物。可它毫不躲闪,好像故意展示它的坚不可摧。 果然,金属一碰到灰雾就化为齑粉飘散。 不及吴湘反应,怪物一拳正中她腹部,她只觉得像被巨石撞击,擦着地飞出了数米,堪堪在连廊断口处停下,差点掉下去。 头晕,耳鸣,浑身上下跟散了架似的疼。她在地上摸索着,想爬起来,被怪物一脚踩在背上,重重地趴下去。血从嘴角流出,在水泥地上蔓延,像开出了一朵鲜艳的花。 “我问最后一遍,你到底是谁?”怪物高高在上,已经有点不耐烦。 “我是你妈”四个字已在嘴边,吴湘又觉得对自己和小玉是个侮辱,于是艰难地挤出几个字:“我是你…祖宗…” 待怪物听清,它目光一凛,掐着吴湘的脖子将她拎得脚尖离地。 怪物身上的灰烟像有生命般扑向吴湘,瞬间将她层层包裹。 吴湘张开嘴,喃喃出声。 怪物贴近了一些,想听她说什么。 “我在…里面了…” 刚分辨出这几个字,刚才还奄奄一息的女人突然迅速抬手,狠狠地将一个锋利的金属碎片猝不及防捅进“李德”后脑勺。只几秒,这具躯体抖了抖,不受控制地跟吴湘一起摔倒在地。 刚才趴在地上时,吴湘顺了个手掌大小的碎片,只等怪物吞噬她,进入灰烟内部时再给它一击。 现在,李德小脑或中枢神经受损,这具“机器”已经坏了,灰影再发命令也是徒劳。 怪物发出尖锐的咆哮:“你果然是个威胁!” 灰影在半空凝聚成混沌一团,蓝眸闪烁:“待我吃了你,再找个人…” “你发梦…” 吴湘惨白的脸上浮现笑容,她双臂环住李德身体,奋力往侧面一滚,从摇摇欲坠的连廊直摔下去。 她宁愿自杀也不能便宜了怪物! 怪物之前附身吴湘失败,现在没了傀儡,也无法干预。它浮在半空,蓝眸追着吴湘二人的身影,直到坠落花圃,发出沉闷的声响。 …… 它很少有这种挫败感,更是从没在蝼蚁般的人类身上吃瘪。 这个“吴湘”身上有些让它忌惮之处,但转念一想,她已经死了,问题不存在了。于是身形一转,向远处飞去。 天已大亮,人们都忙碌碌出门,上班上学做生意,推着婴儿车的,小跑赶公交的,边走边催孩子的…又是与往常并无二致的一天。 那电梯和毁坏的建筑,竟没引起多大波澜… “合格。” 一只黑得发亮的乌鸦站在不远的屋檐上呱叫了一声,拍拍翅膀飞向了吴湘和李德的坠落处。 第6章 幸福 乌鸦一个盘旋落在树枝上,轻巧地蹦了几步,低头望向那处。 不远处,一个物业老大爷,穿着深蓝色短袖制服正在小区巡视,不紧不慢向这个方向溜达。 他左右看看,有垃圾的就打电话叫保洁,有乱停电动车的,就掏出手机拍照…时不时跟相识的业主打个招呼。看得出,他人缘不错,对工作也得心应手,这社区就像自家花园一样熟悉。 此时,路上人不多,大爷快步过来,拨开灌木。 这是怎样一副场景:一个高大的男人面朝下趴在地上,后颈处有道狰狞的伤口,看起来很深。他上身赤裸,光脚,运动裤破破烂烂。 在他身边不远处,有一条染着血迹的浅蓝色衬衫裙铺在泥土上。 大爷像断了电的机器人一样突然不动了,瞳孔像蒙了层灰雾,以一种几不可闻的僵硬声音道:“发现目标,只…” “呱~”正在这时,乌鸦扯着破锣嗓叫唤一声,物业大爷像信号不稳定似的,脖子来回转动几下,重又道:“确定全部死亡,是否清理?” 停了几秒,似乎得到了确定的指令,他转过身,回到人行道上,瞬间恢复如常。 他掏出手机:“老陈,带两个人,到13栋东侧清理垃圾,记得带工具和拖车。” 话音未落有拍翅声响起,大爷还没来得及扭头,余光瞥见一道黑影朝那处闪过。 再定睛,却什么也没发现。 大爷抬头看看树上,只有树枝在风中微微颤抖。 … 撞向地面的那一刻,吴湘内心是从容坦然的。 她为了自由拼尽了一切,也给了丈夫解脱。 她唯一的遗憾是女儿小玉,她还不知道她在哪儿,是否平安。 可面对的敌人是未知的强大,她心有余而力不足。 如果,如果她再强大一点,如果她再早点警惕起来,是不是就不会失去小玉了? 如果还有机会,如果重来一次,她绝对不会…… “阿嚏!” 突然鼻子奇痒,吴湘忍不住一个大喷嚏,打得她脑壳嗡嗡疼。 她伸手使劲揉了揉。 刚好点,又有什么东西轻飘飘地在脸上拂过。 她伸手去挡,撞到一个软软小小的东西,下意识脱口而出:“小玉,别闹了~” “嘻嘻~” 这奶声奶气的偷笑让她瞬间清醒,她一下翻身坐起,眯着眼睛适应周围的亮光。 视线慢慢清晰起来,赫然看见腿上趴着一个圆脸大眼睛的小姑娘,手里捏着自己一绺头发,正幸灾乐祸地看着她。 “真的是小玉!” 吴湘呆呆地看着女儿,一时说不出话来。 小玉她……不是? 小玉看吴湘瞪着眼睛盯着自己,学着她教训人的口气说:“太阳晒屁股了,懒蛋还不起床~” 吴湘回过神来,环顾了一圈,真的是在自己熟悉的卧室里。 她心中涌起喜悦和酸涩,捧起小玉圆嘟嘟的脸,捏了捏:”小玉!” 然后紧紧搂在怀里,贪婪地亲吻她奶香味的头发。 小姑娘的脸被挤到变形,小脑袋搁在妈妈肩头,撅着嘴含糊地抗议:“谁叫妈妈都不起来,我叫了好久,只好挠你鼻孔啦~” 好一会儿吴湘才把她放下,想问什么却不知如何开口。 “妈妈,快点,爸爸去买早饭了,等会儿吃完饭,我们还要去奇趣乐园呢!”小玉着急地推着妈妈的腿。 吴湘一愣,抓起床头柜的手机看了一眼。 是怪事发生的第二天… “宝贝,你记不记得…”吴湘顿了一下,有点说不下去。 “什么?”小玉乌溜溜的眼睛盛满吴湘欲言又止的脸。 咔嚓~ 开门声起,吴湘心跳漏一拍,她从床上弹起,迅速半掩房门,小心向客厅查看。 小玉呆了片刻,好像突然反应过来,兴奋地抓着吴湘的衣角:“妈妈,躲猫猫躲猫猫!” “嘘—”吴湘赶紧示意安静,小玉重重点头。 母女俩一前一后,像对做贼心虚的小偷。 客厅里。 李德双手拎满了东西,除了早餐,他看早市食材新鲜也买了不少。他刚把肉菜放进冰箱,在厨房门口就听到女儿在卧室喊着“躲猫猫”。 他会心一笑,不动声色走到餐桌边把早餐摆好。见卧室那边还没动静,头也不回地笑道:“大猫,小猫,我已经发现你们了,快点来吃饭吧。” 几秒后,小玉率先屁颠颠跑了出来,吴湘跟在后面,在沙发处停下,看着这边。 李德把小玉抱上儿童椅,戴好了围脖,小玉自己拿着叉子大口吃着小笼包。 李德又打开一份豆皮,摆好筷子和蛋酒,有点不解地看向吴湘:“湘儿,快来吃啊?” 小玉腮帮子塞得圆鼓鼓说:“麻麻今天…呆呆哒…” 李德笑着敲了她小脑袋一下,说:“妈妈再不快点,我们就丢下她自己去玩咯~” “嘿嘿,好~!” …… 吴湘心中柔软的部分复苏了,她才不想被这父女俩丢下! 她赶紧过来坐下,也大口吃起早饭。 这豆皮是对面早餐铺子的,口感q弹,笋丁肉丁给的多,是她百吃不厌的选择。蛋酒也是清甜柔和,像缕清风沁人心脾。 不知不觉,吴湘眼眶湿润了,最平凡最习以为常的东西其实最珍贵难得。 李德发觉妻子不对,关心到:“怎么了?不舒服么?” 吴湘低着头有些慌乱地眨眨眼,驱走泪意。 “没,眼睛有点痒。对了,你们赫赫有名的三院神经科最近不忙么?怎么有空带我们出去玩?” 李德愣了愣,笑着吐槽:“你真是睡糊涂了?咱不是就在小区后面开了个诊所,自己当老板多自在,哪像三院那么忙啊?” “那……昨天是你去幼儿园接小玉的?”吴湘问道。 “那可不?”李德笑着打趣:“你这个大忙人要挣钱养家,那我就得当好贤内助嘛~”他低头嗦了口面,笑得温柔。 ”快吃吧,晚了路上车多。“ ”对对,妈妈好像慢乌龟啊~~“ “小丫头竟敢说妈妈,那最后吃完的洗碗啊!”眼睛不自觉地又泛上湿意,吴湘大口吃着豆皮。 “妈妈坏,欺负小孩纸~”小玉一边塞一边抗议。 “小玉加油,妈妈漏油~”李德在旁边拱火。 “唔,麻麻没油~” “哈哈哈~” … 这一刻深深地錾刻在吴湘的记忆中,在以后的艰难岁月中成为她的心中不灭的灯。 第7章 梦蝶 “已经很晚了,今天不讲故事了。” 夜风微凉,室内橘红的夜灯映得满室温柔。 李德在客厅收拾外出的物品,吴湘坐在床边,替小玉盖好小凉被,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 小玉眼皮沉沉,已经昏昏欲睡了,但她总觉得没听故事亏了,还在讨价还价:“我不困…想跟妈妈…多待一会儿~” 吴湘拍拍小玉的肩膀哄着:“妈妈在这陪着你,等你睡着再走。” “嗯。” 小玉点点头,胖乎乎的小手在枕头下摸索一阵,将一枚玩具水晶戒指塞进吴湘手里,“这是我的宝贝,你带着,就像我们永远在一起。” 吴湘心里一阵暖意,认真地戴在小指上:“我一定好好珍惜…现在睡吧。” “妈妈”,小玉揉揉眼睛,犹豫道:“其实…我有点怕睡着会做噩梦…” “什么样的噩梦呢?” “有怪物…把我和你分开…”小玉往被窝缩了缩,只露出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可怜巴巴看着吴湘。 “不会的!”她有点急切地回答。 “为什么不会?” … “妈妈在,会赶走怪物…不会离开你…”吴湘声音有些哽咽,她忍不住伏在女儿身上,手紧紧攥着被子。 一会儿,小玉轻轻地问道:“人可以只做好梦不做噩梦吗?” “不能”吴湘摇摇头,有些黯然道:“很多事…我们没法选择也逃避不了。” “那就…”小玉打了个哈欠,“勇敢吧…妈妈…”甜甜的笑容还挂在脸上,浓烈的睡意袭来,她慢慢闭上了眼睛。 吴湘把头埋在小玉身旁,感受着她的温度和气味,嘴里喃喃着。 “嗯,谢谢……” …… 不知过了多久,吴湘好像也睡着了。 当她再次清醒时,自己似乎处于一个黑暗寂静虚无的空间中,她漂浮在半空,听不见看不见触不到任何事物。 “怪物!…我不是跳楼死了吗!?” “可后来小玉把我叫醒,难道那惨烈的一夜都是梦?” “…我睡着了?这乌漆嘛黑的是在哪儿?” 到底哪些是现实哪些是梦啊!? 吴湘有点哭笑不得。 ”看我喊一嗓子……唔?我嘴呢!?” 没声音。 “我来掐掐自己。” 她卯足了劲想挥动双手,没反应。又试着移动其他部位,还是没动静。 “妈的,我是死了还是瘫了?我的身体呢?” 她感受不到温度方向或重力,她甚至不会渴不会饿,也没有困意。 ”见鬼!“ 她惊慌了一阵,努力平复下来,自我安慰到:“好吧,也不算太糟,至少我脑子还在转。” 她静静地感受了一会儿。 无论这个奇异的空间是否真实存在,无论自己还有没有身体,她目前也都无力探究。 “目前我能做的只有思考了。” 刚开始,她只去思念她所爱之人,小玉、李德、父母朋友,回忆与他们的种种美好快乐,就连其中小小的争执也变得可爱有趣起来。 她恋恋不舍地一遍又一遍重温,直到…直到她避不开“那一天”——混乱的开始,平静生活的终结。 她当然期望所有不幸都是假的,都是虚惊一场,但一切都历历在目。 “太真实了,嘴里的血腥味,它掐着我的窒息感,撞向地面的一刹那…万一都是真的呢?” 她混迹职场多年,向来是做最坏的打算,尽最大的努力。何况闲着也是闲着,她捋了捋记忆: 早上:开车遇到灰影袭击,莫名其妙躲过了,送小玉去幼儿园,上班; 晚上:回到家发现异常,李德被怪物夺舍,想迷惑她,事情败露追杀她。 “怪物为什么一直否认‘小玉’的存在呢?”吴湘想不通。 怪物能夺舍也能吃人,人类在它眼里如同蝼蚁,它拥有的能力可以轻松碾压,有必要大费周章欺骗或者撒谎吗?还是这背后有什么原因或者企图呢? “它欺骗我有什么好处么?我愤怒,它能得到什么?” “我应该没有它想要的东西,不然也不会直接要吃了我……” 突然,像有惊雷炸在天灵盖上。 “如果…如果怪物并没有撒谎呢?小玉真的不存在!” 若吴湘身体还在,她现在一定面色惨白。 “唯一的合理解释——小玉在‘那个’世界不存在!” 这意味着,吴湘在晚上回家前,不知何时以何种方式,进到了与之前不同的另一个世界! “穿越么?不是吧,我没读什么小说啊!!” “不对!前后两个世界几乎一模一样,甚至也有一个‘吴湘’……” “这就像…传说的平,行,世,界!?” #@*¥#&……!!! 这里无风,吴湘也凌乱了。 但如果是这样,很多事情就说得通了。 初遇蓝眼怪物时她们被“未知生物”所救(是不是生物还不确定,暂且这样称呼),而后来与怪物搏斗整晚,九死一生,那未知生物却再没出现。还有,她记得刚到家不久,跟假李德提起这件怪事,他也表现得惊讶,原来是因为在不同的世界,它不知道“未知生物”! “未知生物为什么救我们?它是蓝眼怪的“天敌”吗?是不是可以帮我…” 吴湘本能地想,旋即又自嘲:”该长长记性了,怪物很会伪装,要更加谨慎小心。“ “说不定,人类也是未知生物的口粮呢。” “话说回来,我到底是怎么跨越平行时空的?” 落到现在难以描述的境况,吴湘心里却有一丝庆幸,至少这意味着她真正的丈夫李德可能还活着,她宝贝女儿小玉可能没有遇到危险,她要做的就是想办法回到原来的世界。 “难道是我天赋异禀?”吴湘想了想自己的上半辈子,实在乏善可陈。学业不突出,长得一般,工作普通,只有人缘不错,她摇摇头。 “机缘巧合?” 若说倒霉的事被她碰上也就算了,但世间大多数的”巧合“往往并非那么简单。 “…难道是有人陷害?” 吴湘被自己的推测吓了一跳,在她的认知里,现今的人类在时空方面的探索研究都很有限。所以,要么是有非人类的生物能穿越时空,要么是有人类隐藏大佬取得了物理上的突破,但无论那种情况,都意味着背后定有故事,甚至是主动编织的阴谋。 “穿越时空跟未知生物有关吗?” ”还是另有一方躲在幕后?“ 谜团太多,她所知太少,胡思乱想也没有意义。 头脑清晰了不少,吴湘振作许多。她不再沉溺于悲伤或者遗憾,而是一遍遍复盘自己的决策和行动是不是还能改进,也设想了很多“醒来”后可能的情况及应对方案。(如果真能醒来) “如果醒来发现这都是一场梦,那最好。” “如果我没有身体,就要弄清这鬼魂样子能做些什么。” “如果身体还在,又回到怪物的世界,就要先活下来,再去找调查时空穿越的事……” 只是,她没料到自己的脑洞还不够大,她的艰难之路才刚刚开始。 第8章 结蛋 “唉,这是过了几天了?” 吴湘不知道把所有的记忆回味咀嚼了多少遍了,她现在百无聊赖。 这里没有光,没有任何声响,吴湘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每时每刻都是一模一样的。而且,这样的日子似乎没有尽头。 最痛苦的是,纯粹的意识不会疲惫无需休息,却会无聊。 在这“无”的时空,大把的时间不是眷顾,简直是种酷刑和折磨。 吴湘甚至觉得若有只蓝眼怪物跟她打斗也不错,就算被吃了也是一了百了,好过这虚无孤独的鬼地方。不,是鬼都不来的地方。 “我真的要疯了!!!” “有没有人,什么都好!!” “是谁?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天杀的,给个痛快吧!” “我造了什么孽,连死都不能吗?!“ 她愤怒,歇斯底里,从天骂到地,恶毒地诅咒所有人,回应她的只有不变的”无“。 久而久之,她麻木了,不发一言,任各种思绪翻滚。 偶尔清明时,她问自己:“我还是我吗?” “小玉还等着我。” 她仅有的一丝理智告诉自己不能继续这样,她需要找到一种方法保持本心,又能度过漫长的孤独和空虚。 “这简直是修行。”吴湘自嘲道。 … “…修行?” “诶,我可以打坐!” 准确地说,是打坐时的冥想。 “这个我可以做到。” 她喜不自禁,搜刮脑海里所有相关信息。 “放松…调整呼吸…” “额,我没有呼吸,那…那就观心自静吧…” 她试着抽离,观看、体察、分析自己的思绪杂念,任杂念思绪流淌。 这种旁观者的角度让吴湘终于平静,良久,她回神。 “还是有杂念翻涌,我始终有放不下的东西。” 她记得道家讲究随心所欲,顺势而为,既然排除不了杂念、干脆就专注某一念。 她不由想起那天小玉走进幼儿园,扭头跟她挥手再见的最后一眼。 她穿着灰色t恤,砖红色裤子,上面印着大耳狗,剪着齐耳的娃娃头,侧面夹着粉色小兔的发夹,圆嘟嘟的笑脸上有两个小酒窝,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弯成了月牙,手上的玩具戒闪闪发亮。 吴湘尽量不去想其他,只将注意力集中在小玉。等到平静稳定了。再缩小视野,只注意小玉的脸。如此,最后集中注意力于那双乌溜溜的眼睛。 这个过程并不容易,期间会有杂念或情绪突起,一旦分心,又得从头开始。 她有的是时间,锲而不舍。慢慢地,她不用再想着小玉也能顺利进入状态,心无杂念的时间也维持得越来越长。若遇到什么想法钻进脑子,也能有意识地抛出去。 日复一日重复这个过程,吴湘发现自己有点爱上冥想这件事,她逐渐摆脱各种思想的控制,开始认识真正的自己。尤其是从前埋在心底的怨与恨、压抑的各种欲望、执念、自卑、挫败感…这些羞于示人、故意视而不见的负面情绪,她都能平静地消化和接纳了。 而且冥想让她放松和休息,每次结束,有种清新蓬勃充满活力的感觉,所以她更加勤奋地练习。 一次冥想时,她发现黑暗的某处似乎有一点与周围不同,要说哪里不同她又很难说得清。而且但凡心里起了波澜,无论是好奇、着急或者欢喜,就会立刻脱离状态。 她小心着,每次冥想都把注意力轻轻放在那里,自然而然,一气呵成。渐渐地,那点颜色竟越来越浅,像黑幕上粘了一粒小石子。 吴湘试着想要看清楚一点,却没成功。她不气馁,继续坚持,那小石子慢慢大了起来,过了一阵子变成枣子大小,颜色也褪成青绿色。 又不知过了多久,变得鸡蛋差不多大小就没了动静。 “这是个什么玩意儿?” 吴湘试着想看清楚,却没成功,又被弹出了状态。 “一念起,百障生。不能急功近利。” 她重新调整思绪… 很久,那颗鸟蛋似的东西都没再长大,但吴湘似乎能感到它在散发热量。 “人家修炼结金丹,我结了颗蛋?” 吴湘想吐槽来着,又想到说不定能孵出个活物,当成宠物也不错,总好过硬邦邦的石头疙瘩,于是也放宽了心,继续按部就班地修炼。 时间这样一点点过去,吴湘慢慢能看清蛋的样子了,光滑的青绿色外壳闪着柔光,上面有银色的斑点。当她越沉浸地冥想,那蛋的温度愈热,好像熨帖了她整个灵魂,给她注入了生机和活力,充盈得好像要溢出来。 “我明明没有身体,怎么会有种瘙痒难耐的感觉呢?” “这种感觉有点熟悉?” 她一时想不起这种熟悉感来自哪里。 突然,一种强烈的束缚感传来,她像是被什么东西紧紧缠绕挤压。 …!! “我有感觉了?!” “唔!” 吴湘还没来得及体会久违的五感,就几乎要窒息。 她本能地挣扎,但身体不太听使唤。只感觉有什么又滑又凉的硬物从皮肤上掠过,激得她汗毛竖起。 她努力睁眼,昏暗的光线下,一个拳头大的阴影悬在她头顶上方。她眯起眼睛,阴影中裂开两条细缝,慢慢张大,亮起一双金棕色的竖瞳。 蛇!! 这条蛇不知有多长,蛇尾还在吴湘躯干游移,蛇身已经在吴湘脖颈缠了一圈,正吐着信子,定定看着她。 意识到这一点,吴湘压抑恐惧停下动作。 就她对蛇的了解,动静太大反而会引起蛇的注意,若能转移它的视线说不定会自动离开。 她屏住呼吸,试着勾了勾左脚,却发现踢在什么东西上,换另只脚也是如此,仿佛四周有墙壁阻隔。 蓦地她反应过来。 “妈的!我在棺材里?!” 第9章 奇怪的房间 睁眼即地狱。 吴湘心里暗恨,若她侥幸逃脱,定要找始作俑者算账! 蛇似乎被她脚那边的声响吸引,蛇头晃动一下。吴湘还没来得及高兴,蛇头竟压了过来,现在几乎是贴脸开大了。 那金棕色的竖瞳占据了吴湘整个视线,微微的开合着,像在审视什么,信子也嘶嘶作响。 …… “在看什么?快点滚开啊……”吴湘怕激怒它,半闭着眼睛,心里跳得厉害。 没想到几秒后,蛇慢慢绞紧身体,她被勒的不得不张嘴喘气。蛇头竖起,张开口发出恐吓的哈气声,一股浓烈的腥气从她的鼻腔钻进来,这是一种近乎溺水的感觉,难受、痛苦、恐惧…… “非要弄我是吧,那咱们就鱼死网破!” 吴湘心中腾起一股怒火。迅速抬手,一手抓住蛇头,一手艰难插进蛇身与她脖子的缝隙,尽力向外掰扯,给自己喘息的空间。 蛇被激怒,浑身肌肉蠕动,集中朝吴湘头部挤来。她立刻头晕目眩,眼前黑白闪烁,现实与过去交织,久违的绝望与尘封的痛苦如洪流席卷,吴湘眼睛通红,除了恐惧,还有仇恨。 为什么是她?!为什么她要承受这些离谱的事?! 莫名其妙穿越的平行时空、吃人的怪物、孤寂的空间… 好不容易醒来,一睁眼又被蛇缠住! “小玉!“ 她的手死命地攥紧,指甲抠着坚硬的鳞片生疼,她不能死在这里! “滚开!“ 咔嚓—— 她感觉体内什么东西破了,一股热流从腹内爆裂,在血管里奔腾着冲向四肢,她感觉到力量爆发,正要最后拼死一搏,那蛇却咻地一声泄了劲儿,蛇身扭动着松开她脖颈。 吴湘左手仍紧握着三角形的蛇头,几秒钟前这蛇还对她龇牙咧嘴,现在却没了刚才的凶狠模样,像个任人摆弄的玩具。 吴湘愣了愣,稍稍松开手,那蛇立刻缩回身子,转头从她下半身方向游走了。 然后,一切又在昏暗中安静下来。 好几分钟,一片寂静,都只有吴湘粗重的喘息声伴着隐约的风的呼啸。 她定了定神,伸手摸索着周遭,确实摸到像棺材一样的盒子。想到蛇能进出,应该是有缺口。她伸手伸脚探索,在大腿上方的盒壁上摸到一个大洞,她双手扶着边缘用力一掰,哗啦啦掉下来一大块。她拨开身上的碎片,坐了起来。 她把汗湿的散乱的头发往后拨了拨,环顾了一圈——这是一个十几平米的、高五六米、没有装修的毛坯房,她左侧墙壁靠近天花板的位置有个玻璃窗,已经脏兮兮粘满尘土,光线从那里射进来被过滤得暗了几分,她可以勉强看清屋内的情况。窗边有个碗口大小的通风口,黑洞洞的,叶片已经不转了。 可能很久没人来,吴湘稍动作,尘埃颗粒就在光束中上下翻飞,她不由轻咳几声。 这口“棺材”是透明的,不知是什么材质,大小适中,符合她的体型,被放在一个金属手术台上。与其说是棺材不如说更像一个医疗设备,它顶端连接着不少线路,通到周围的仪器上,但现在都黑着灯,不知是坏了还是没电。 吴湘扯掉还黏在身上的管线,从棺材里爬出去,跳下床。可能太久没控制过身体,她脚步不稳,踉跄了一下,摔倒在地。 “嘶—”她轻哼一声,抬头时看到四周靠墙有阴影,似乎摆放了一些东西,她手脚并用地爬了过去。 墙角里有个两门的破旧低矮的木质橱柜摆成l形,上面积了厚厚一层灰,柜门有些歪斜,她拉开一个门,里竟然摆着十来瓶瓶装水和罐头。 本来还没什么感觉,看到这些,她顿时觉得饥渴难耐。也顾不得查看包装上的保质期,拧开一瓶水往手上倒了点,轻轻嗅嗅再舔舔,确实是水!她这才放心地连喝几大口。她喝得急切,溢出的水滴顺着嘴角滚落到下巴,又继续向下,将白色的病号服和水泥地面印出了深浅的水渍。 她放下水,又拿起一个罐头,上面的图案和字都模糊了,于是干脆直接掀开盖子闻了闻,一股不新鲜但也不算臭的气味钻进鼻腔。她把罐头挪到光下,酱油色浓稠的汤汁里躺着几块不规则的碎肉,看着还算正常,但真的谈不上能引起食欲。 “吃还是不吃呢?”她的胃在挣扎。 最终,她伸出两根指头捏了块小的放进嘴里,咀嚼几下,渣渣的,有油香。 “得了,也别讲究口感味道了,能吃就行。” 她一边安慰自己一边大口把剩下几块塞进肚子,然后又拉开了另一个柜门。 这里面堆放了衣物、双肩包和一双鞋。她翻出来看,有套女士登山装,甚至还有几件内衣裤,跟那双鞋一样,都正好是她的尺码! “是谁把我弄到这里的?又为什么?” “准备这些东西…这人知道我会醒来?” “ta肯定会来查看!” 念头一出,吴湘心漏跳一拍,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她无法判断此人的意图,她必须掌握主动权。 “我得先离开这里,弄清楚发生了什么!” 她爬起来,双手伸到背后去解病号服的系带,却摸到一头几乎拖地的黑亮长发。她怔了一下,褪尽衣物仔细打量自己的身体,苍白、清瘦,甚至看得到淡淡的青绿色的血管在皮肤下蔓延,手脚指甲干净整洁,明显仔细打理过。 “这不是我的身体吧?” 可现在哪有空管那么多,她也没立场挑捡,抓起发在头上盘了盘打了个结,换上了登山装,又塞了几瓶水和罐头在双肩包里。 “好了,可以走了!” 她刷地把包甩上肩头,刚抬脚就愣住了。 …… “妈的!门在哪儿?!”四周一水的灰黄色墙壁,坑洼斑驳,看起来一模一样。 她扭头看了看那处高高的小窗,先别说没有梯子她够不够得着,即便爬上去,那个尺寸成年人也绝对钻不出去。 “不可能啊,总得有进出口啊。” 吴湘走到墙边仔细查看,一边上手摸了摸,除了一手灰并没有什么发现。她又用脚踹了踹,都挺结实,没有工具很难直接破墙。 “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突然,她反应过来。 ”那条蛇!“ 刚才她到处翻东西时并没有发现蛇的踪迹,说明这里某处一定有洞口,蛇才可以自由进出。 她顺着墙根查看,绕了一圈在矮柜边停下。 ”只有这里了。“ 矮柜破旧歪斜,倚着墙贴合得并不紧密,吴湘向外一拽,吱地一声拉开一条缝,她挥手扇扇灰尘,里面黑洞洞的。 第10章 新世界 “好像有什么东西,掏出来看看?” 有那么几秒钟,吴湘直勾勾盯着那处,缝隙只以沉默回应。 “我有那么傻么?人不作不死,又不是演电影。”吴湘心里一边吐槽一边继续拉柜子。 “嘿,这破柜子还挺沉!” “嗯?是被什么固定住了,只能有限地移动?” 柜子嘎吱作响,看着摇摇欲坠,可就是卡在原地。想着那个囚禁她的变态说不准就快回来,她发力往旁边一拽,哗啦一声,柜子彻底四分五裂了。 “哈”字还卡在喉咙没有出口,一堆黑乎乎的东西塌下来,一个滚到吴湘的脚背上,她低头一看,毛都炸了,本能地一脚踢飞。 那是一个什么动物的残骸,眼窝处是个窟窿,能依稀看出牙齿和骨头,上面覆盖着黑褐色的皮毛,已经像干尸一样硬邦邦,虽然没什么臭味,但视觉冲击太强烈。 “别害怕,只是个晒了太阳的米奇,紫外线消过毒,没有细菌…” 这种心理暗示是有点幼稚,但管用,至少她能说服自己不再去想。 一般来说,被这么吓一跳,大部分人会离妙妙屋远一点,可吴湘有种强烈的直觉,必须要探探那里。 她面无表情伸脚把米奇们拨开,果然墙壁上有个杯口大的洞,洞口一圈墙皮脱落,露出破损的砖石。 “若通往外面,怎么会没光?” 她抬头确认窗户就在这面墙上方,按理说穿过墙就是户外。 她环顾四周没有发现合适的工具,只好下决心伸手掏了进去… 当然,这不是恐怖小说,并没有什么妖魔鬼怪咬住吴湘的手,但她的心仍是拔凉拔凉的——因为,她掏了一把细沙;再掏,还是。 “死变态…”吴湘气得牙疼。 没错,这房间的一部分八成是埋在地下的,看起来外面是沙子。 “难道这房子建在沙漠里?确实有蛇可以在沙底下穿行…” 吴湘再次感受到这个人的缜密,看来ta想尽一切办法把她藏在这里。 “是跟我有仇?还是病娇强制爱?” 吴湘赶紧抖掉一身鸡皮疙瘩,回神想正事。 “如果埋得深,真要破墙,瞬间就被活埋。但若埋得浅,还有一线生机。” 她俯身下去,又伸手掏了起来。无奈洞口太小,一次只能一只手,这得刨到什么时候,得把这个洞弄大点,她索性去掰洞口一块稍稍突起的的砖块。 嘎吱——什么声音从墙壁里传来。 她吓了一跳,手缩回来不敢动。谁料刚才那块砖石噶啦啦又缓缓归位,对面墙壁里的异响也停了。 诶~? 她又掰一次,直到到砖头卡住才停下。而这次,异响伴随着微微的震动——一整面墙竟然缓缓移动,房间的一角露出一个一人宽的缝来! 吴湘惊讶地看着这一切,。 “难怪没门,整面墙就是门。” “谁又想到开门的关键在这里!” 不等她细想,不过十秒钟,墙壁跟砖块又同时回归原位,一切好像都未曾发生过。 吴湘兴奋得鼻翼微张,她拍掉手上身上的沙子,背上包,拉起兜帽,再一次挪动砖块。这次,她没有丝毫的犹豫,像只猫一样丝滑地顺着门缝钻了出去。 … 墙壁在身后合上,这里甚至比房间更昏暗,不过,黑暗对吴湘来说早就习以为常。 她顺着唯一一条狭窄的通道往前走,没几步是个陡峭盘旋的楼梯,爬了几米高头顶有个暗门,她双手一推,没用几分力气就推开了。 明晃晃的光线射下来,吴湘缩回脑袋躲在影子里,听了一会儿,只有呼呼的风吹着砂石的簌簌声。她鼓起勇气探身爬了出去。 吴湘呆住了,她从一个壁炉里进入了一个客厅,有沙发和茶几,侧面开着的推拉门看进去,好像有水槽和餐具。正对面就是一扇紧闭的棕色大门,门边有个大窗户,旧的看不出颜色的半透窗帘开了一半,刺眼的阳光射进来落在门前的地面上,留下斑驳的光影。 屋子布置简单,还算整洁,看起来有些年份。她轻手轻脚地从灰色布艺沙发边走过,看到上面整齐地叠着一条蓝色几何图案的毛毯,下面压着一个白布枕头。木质茶几上有瓶喝了一半的瓶装水,包装跟她包里的一模一样。 吴湘眼前恍惚出现了一个朦胧的背影,把毫无知觉的她剥光洗净,从壁炉口拖进晦暗冷寂的地下室,又塞入的透明“棺材”里,盯着滴滴跳动的仪器,如尊雕像般沉默不语;亦或在某个狂风呼啸的黑夜,像个普通上班族一样裹着毯子隐没在沙发里,忽而闪烁的眼睛泄露了一丝阴谋的气息… 吴湘觉得呼吸不畅,这里好像不祥的古堡,埋藏了许多沉重黑暗压抑的悲剧故事。她感觉有声音在催促她,快点离开这里。 她快步走到门口,按住门把手往下一压。 咔嚓,门没锁,开了。 “我回——” “来了”两个字还没出口,吴湘就愣住了,她料到这房子周边人烟稀少,也知道外面有不少沙子,但没想到真真切切一望无际的戈壁荒漠突然出现在眼前。 细小的沙粒被肆虐的风裹挟,毫不犹豫地撞向任何阻挡它们的物体,房子的墙面都坑坑洼洼,吴湘觉得自己的脸也差不多了,她赶紧拉高了围脖,只露出一双眼睛。 她抖掉了鞋面上堆起的小沙堆,脚下嘎吱作响,向沙漠走去。 “ta可真行啊,金屋藏娇做到这地步?这么怕人发现,这具身体有这么重要吗?” 吴湘心底竟生出一丝佩服,无论性别,无论爱恨,一厢情愿的执着是变态,双向奔赴的执着是真爱。无论哪种情况,此人的毅力和行动力绝非常人所有。 想到这,已经走出几十步,吴湘停了下来,她转身,打算看看房子后面的情形再决定往哪个方向走。可这一看,她又愣了。 “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吴湘嗫嚅。 “我地理白学了?!这特么是什么鬼地方?!” 房子背后,她的面前,是一条不高但有怪石兀立的延绵山脉,上面是连此片的密不透风的林海,葱郁的枝叶哗啦啦摇曳着迎接风沙的挑衅。 第11章 深林观战 吴湘不知道此刻该抱以何种心情。 她的一侧,房子的正对面,是一望无际单调枯燥的沙漠戈壁,上面植被稀疏,偶有低矮的灌丛,只有风沙咆哮,看不到任何生物或人类的痕迹。 她的另一侧,房子的背面,是茂盛的温带森林,有茂密的阔叶林遮天蔽日,树下有高大灌木,说明这里至少有季节性的丰沛降水… 反差如此大的景象一齐出现,让人有点反应不过来。 “这是哪里?z国西北部?” “即便如此,中间也得有个稀树草原过渡一下吧?” “季风能如此深入大陆吗?” 咕啊~~ 吴湘来不及琢磨,森林深处突有尖利悠长的怪叫声起,紧接着此起彼伏的嘈杂声由远及近传来,然后是群鸟振翅,扑棱着飞远。 “有什么骚动,得快点决定往哪边走了!” 她扭头看了看身后的沙漠,一旦踏入那里,分不清东南西北,只有天空和无边沙海,昼夜温差极大,她进去绝无生还可能。 而这一边…… 从这里看去,巨大的树木在高处伸展浓绿的树冠,一个个伞盖相连充分享受阳光的滋养;低矮一些的幼树和灌木只能抓住树缝中漏下来的一线光亮获得生机;地面是厚厚的苔藓和落叶;总之,这幅绿幕严严实实遮挡了里面的故事。 但吴湘心里明白,这里必然是各种动物的天堂,时刻上演着弱肉强食、适者生存的残酷游戏。更遑论可能还有不怀好意的人藏身其间。 “九死一生吗?” “一总比零好。” 她深吸一口气,向森林走去。 森林的边界有嶙峋怪石突起,吴湘稍微走远了一点才找到一个较为平缓的坡度攀了上去。 从这个距离的更高处回看小屋,发现它是盖在一个低矮的u形山坳里,脚下是沙,背后是山体岩石。本来小屋不大,整个就是土黄色,与沙土融为一体,从沙漠看过来并不显眼;若从森林看过去,它有岩石和林木掩映,更是难以发现。 “看日头应该还是早上,我得先找到水源,才更有可能遇到人。” 她加快脚步。 林间空气湿润,被斑驳的阳光一照,显得雾气蒙蒙。落叶在吴湘的鞋底嘎吱作响,她鼻腔里满是泥土和植物的气息,清新、纯净。但此时,她可没心情去回味享受,这不是旅游,她能感受到这里的野性和危险。 偶有不知名的虫子掉到身上,黑的、绿的、花的,她赶紧抖掉;或有蛙蛇从脚上爬过,她大步避开;再有奇奇怪怪的鸟儿突然在枝头怪叫,她也只是瞥一眼迅速离开。吴湘全身神经紧绷着,恨不得多长几只耳朵眼睛站岗放哨。 “若白天没有遇到人,就得找个安全的地方过夜……” 她停在一棵十几米高、根牙盘错的大树前,这树皮粗糙坚硬,靠近地面的部分爬满了苔藓,有寄生藤蔓缠绕而上,主干粗到一人抱不下,顶端树冠浓密,层层叠叠遮掩着。 吴湘仰头看看,不由暗赞:“这种树挺好,够高,枝干够粗够结实。” 她又低头看看自己细白的双手,“唉,这副身体到底行不行啊?而且我多少年没爬树了……” 她找了个倾斜的藤曼当垫脚石,双手抠住树皮上的疙瘩,一条腿抵住施力向上一蹬,另一条腿一收就攀了上去,倏的一下竟爬了了五六米高,她不禁有些得意:”没想到不怎么费劲儿……“ 俗话说不能高兴得太早,她正想着,突然巨大的爆炸声响起,吴湘像是被闷头敲了一棍,她紧紧抱住树干,脑壳嗡嗡的。轰鸣后,林深处像是油锅里滴了水,炸起各种动静和声响。 她从树后小心向爆炸方向眺望,只见树影摇曳,有些小动物窜出来,可让她警惕的是,隐隐约约、断断续续地,好似有人的喊叫声夹杂其间。 风,依旧清凉,却透着不详。 她当机立断,迅速向上,爬到了一根粗壮的树枝上,将自己藏身于浓密树冠中。可这也影响了她的视线,正犹豫要不要出去看个清楚。 咻~ 什么东西轰鸣着从头顶天空掠过,拖着长长的白烟尾巴斜斜直冲下去,毫不犹豫地撞向地面,紧接着又是一阵巨大的爆炸声,不久有浓烟升起。 “那是……导弹?!” 这就说明有人了,但是…… “爆炸的那边是小屋的方向!” 吴湘眉头紧蹙着,心中并没有找到同类的欣喜,很明显,有冲突爆发,此时现身并不明智。而且,她有些介意,那枚导弹瞄准的是她吗? “若我晚走一会儿…也许就走不了了…”吴湘目光沉静如深潭。 不是她杞人忧天,深处的记忆翻涌,早已把“谨慎”二字刻在她心上。 她调整好姿势,如老练的猎人一般静静伏在树上,听着渐渐逼近的嘈杂声。离得近了,已经能听出来有尖叫吼叫,杂乱的脚步,金属相击,和枪炮声。 “快,这边~!别恋战!!”有人低沉地吼叫着,然后灌木摇动,钻出一个强壮黝黑的身影。他身上穿着丛林迷彩装,斜挎着枪冲在最前面,汗水和泥土花了脸,后面陆续跟着十来人,高高矮矮,有男有女。 “菜头儿,黄三受伤了!”一个差不多打扮,中等体格的男子追上来说。 “拖着走,快!” 被叫菜头的大个子回头挥手,领着队伍正准备继续跑。 嗖! 尖锐的破风声由远及近,一团蓝色的荧光拖着尾翼,像闪电般击中了旁边一棵树,所过之处蓝色火焰缭绕,没有炙热的温度,这棵树却迅速烧焦倒塌。 迷彩服小队立刻举枪向后还击,一边互相掩护一边撤退,看起来有作战经验。 吴湘不由伸头向后面望去,心想:“那蓝色的光是什么?”可还没看清,又有数道蓝光袭击过来,甚至从她这棵树旁堪堪擦过。 “艹,别把我给烧了!”她赶紧打量周围,她所在的这条枝干与另棵巨树相交,万不得已还有条退路。 可还来不及松口气,她周身枝叶哗哗作响,像是受到什么东西牵引,上百片手掌大小的叶子同时从枝头挣脱,好像瞬间变成了铁片,朝着迷彩服们飞射而去。 “这又是什么鬼?!他们要完!” 吴湘眼神紧随树叶而去,也许她就要见证一场残忍的屠杀。 谁知,那些迷彩服们在叶片射中的前0.01秒,竟然……竟然都闪避了过去!!别管是低头还是下腰,别管是轻松还是狼狈,总之,他们都成功躲开了这致命攻击。 谁也不知道,吴湘的下巴差点从枝头掉到地上。 有几个迷彩服摔倒,就是这短短的瞬间,吴湘看清了里面有女人和孩子! 她的心一紧,咽了咽口水。 咔嚓咔嚓~ 树木折断声传来,敌对的一方终于现身了。 数十个穿着机械骨骼的人从后方追来,他们在林子如履平地,有些人会突然从眼睛射出蓝光,有些人轻抬手指控制叶片攻击,迷彩服们只好四处散开。 “碾压吗?” 未必。 吴湘观察了一下,看出了不寻常。 追击的人基本分为两批,轮流上前攻击,迷彩服们避其锋芒,抓住他们替换的间隙予以还击。他们在这密林行动敏捷,有枪和近身武器,并不吃亏。 “那些半机器人不能连续进攻?需要蓄能吗?话说回来,他们用的到底是什么武器?” 思索间,她突然发现下面有悉悉索索的声响,低头一看,一个小迷彩服像松鼠般刺溜爬了上来!! 第12章 红眼巨狼 “嗬,瞧我这运气!” 吴湘苦笑。 这棵树很大,但要是这个时候被发现,肯定没好事。她暗自祈祷,这小鬼别发现她。 小迷彩服麻溜地爬到对面的树冠上,帽子下露出了一双黑溜溜的眼睛,他头发短短的脸上脏兮兮,看不出男女。他小心环视了一圈,望了望不远处的激战,迅速缩进枝叶中。 树下的战斗没有想象中的长,树顶之上还是下午明媚的阳光,而林中光线已经暗了不少,胶着了一会儿,迷彩服们终于消失在森林边界的岩石丛中,而机械人队伍也没有继续追击,三三两两组成小队,巡视了几圈,朝着来时的方向离开了。 很快,森林又恢复了宁静,只有林中的残枝断叶昭示着不久前的战况。 傍晚的风带着些寒意吹得叶子唰啦拉响,吴湘用这个声音做掩护,趁机微微扭头,看向对面树叶下的小迷彩服。 “他不会是睡着了吧?他不走,我也没法走啊。”吴湘暗自腹诽。 高处风大,从领口钻进衣服里,把身体的热气儿都吹散了,她醒来后只吃了个罐头,折腾半天早就消耗光了,现在又冷又饿。加之同一个姿势太久,身体酸麻难耐,简直是度日如年。 “我要是先动被小鬼发现,说不定会引来其他人;我要是不动,小鬼也不动,等他同伴来了就更麻烦了。” 她有些一筹莫展,看刚才的战况,机械人和迷彩服两方都不是善茬,眼前这个小鬼头看着机灵的紧,她可没把握能赢。 “怎么办,声东击西?” 正想着,似乎有野兽的低吼声远远传来,这声音由低沉的共鸣转为高亢的嚎叫,在密林的缝隙里回荡,给湿浓的夜晚添了分阴气森森的色彩。 “狼?”吴湘反应过来,这在温带森林里并不少见。 小鬼立刻紧张地望向声音来处,犹豫片刻,像猴子一样抱着树干丝滑地溜了下去,转眼消失在灌木丛里。 “狼又不会爬树,这时候下去不是自寻死路吗?……” “等等,”吴湘一顿,“这小鬼可是在地人,不可能不懂,这肯定有什么原因!” 她立刻拉着树枝起身。 嗷~~ 又是一声嚎叫,黑暗中有什么东西快速奔来,一对铜铃般的红眼上下闪动。等到近了,吴湘不由瞪大眼睛,这确实是头狼,灰黑色的浓密皮毛跑起来威风凛凛,一跃数米远,隔老远都能感受到它凶猛的野兽气息。 关键是,它体型巨大,几乎抵得上半大的牛,那爪子比吴湘的手展开还大两圈。 看它越来越近,吴湘屏气凝神,气都不敢出。 “我要早一步下去现在就死定了。” “话说,这狼喝恐龙奶长大的吗,个头也太超标了。” “求你这凶神赶紧走吧…” 她诚心祈祷,可老天偏不遂人意,那巨狼突然一折,停在树下嗅了嗅,仰头望来,吴湘定在枝叶中,一动不动。 “有夜色和树叶掩护,我又站那么高,你应该看不见也闻不到我吧…” 时间似乎凝滞了,度过了漫长的几秒,她听到利爪抓挠树皮的咯吱声,整棵大树竟微微抖动起来。她低头一看,那狼竟然慢慢爬了上来,它每爬一步都将树干撕出一条深深的伤口,那巨口微张露出匕首般的尖牙,喷着恶臭的粗气,口水顺着舌头滴在树干上,一双小灯笼似的眼睛红得滴血。 “果然会爬树,这里没一个正常的!” 她告诉自己要冷静,蓝眼怪物说干就干,还怕这畜生吗? 畜生……动物……吴湘灵光一闪。 “动物的直觉灵敏,我收了身上的气息,试试有没有用!” 她意识体那会儿,每天想的念的练的都是“道法自然”,现在简直手到擒来,瞬间心无旁骛进入冥想状态,就如树上的叶,林间的风一般融洽自然。 那巨狼爬到一半突然停了下来,伸头四处张望,然后轻喷一个响鼻,转头一跃而下,钻入树林不见了。 大约半分钟后,吴湘才回神,她愣了愣,不是因为狼,而是因为在意识状态中,她发现“蛋”破了! 对,就她结的那颗青绿色发着柔光可可爱爱的“蛋”——现在变成了暗红的一团,向四周伸出了几条细小的“触手”。 “喂,你谁啊?” “这坨不会是个大号的细菌吧?!” “简直了!” 啊—— 一声稚气的尖叫打断了吴湘对老朋友的怀念,她听得出声音来自不远处,想必巨狼已经追上了那个小鬼头。 她眉头一紧,刚抬脚又收回来:“我还没那小鬼厉害呢,去了也是送死…” 她是真这么认为,之前那个世界是有些怪异,这里是处处怪异。而她,只是个普通世界的平凡人,跑得快能自保已经祖坟冒青烟了,哪有能力多管闲事?应该趁这个机会逃得远远的。 她滑下树,转身往反方向跑,没几步又是低吼和尖叫声传来,她脚下一滞。 “该死!” 她咬咬牙,终是朝声音方向跑去——都怪那双乌溜溜的眼睛,害她想起了小玉。 随着愈加靠近,喘息、低吼和打斗的声音愈加清晰起来。 吴湘来到一处小沼泽边,林密草深,泽边藤蔓丛生,蜿蜒地交错攀爬。皎皎月光洒下,晕得一切有种朦胧虚幻的氛围。可惜,这里没有应景的仙女沐浴,而是一只硕大的恶狼兽性大发,疯狂扑咬一个瘦小的孩子。 小鬼头似乎挂了彩,衣服被撕破几处,但仍气喘吁吁地躲闪,一边用手里的什么武器还击,发出滋啦的声响。可惜双方速度都很快,难以瞄准要害,效果有限。 吴湘左右扫了一眼,想找个趁手的武器,在不远的地上发现了一个红黑柄的匕首,双面开刃,一侧有锋利的齿槽,静静地躺在地上闪着寒光。 “八成是小鬼头掉的,这个比木棍好。” 她丢下背包,迅速捡起了匕首,寻找时机。 小鬼头好像力有不逮,速度慢了下来,巨狼一掌便要扑下,突然啪地一声脆响,什么东西抽到狼背上——吴湘割了根手腕粗的藤曼当鞭子抽了过去,狼有厚厚的皮毛保护,这一下估计并没什么杀伤力,但是效果还不错,狼的注意力被吸引过来,龇牙咧嘴向吴湘过来。 吴湘立刻后退,那巨狼一跃几米,两三步就要追上,千钧一发之际,吴湘一闪,瞄准个空隙,躲进盘根错节的藤蔓丛里。巨狼身躯庞大,冲撞力更是惊人,接连扯断了数根粗壮的藤曼才被卡住,但是一只锋利的狼爪还是擦着吴湘的后背来了一下,她衣服被撕了一个大口子,有血渗了出来。 藤蔓丛里的空间并不大,吴湘也是命大,此刻她与狼嘴的距离不足半米,能生动清晰地用五感体会与巨狼近距离接触的刺激。巨狼心有不甘,大力挣扎吼叫着,声浪阵阵全呼在吴湘脸上,可越是这样反而被缠得越紧,现在退出也不能了。 “啧,臭死了!看你还不老实!?”吴湘暗骂,调整位置果断地朝一只血红的狼眼刺去。 噗呲一声,眼球爆裂,血花四溅,又是一声丧胆销魂的尖啸。 巨狼被刺瞎一只眼,疼痛叠加暴怒,死命一挣,竟然扯动几分,血盆大口瞬间朝吴湘兜过去,此处空间有限,想躲也是不能! 第13章 何柔 “!!”吴湘握紧匕首,万不得已,她就算牺牲条胳膊也要刺进狼嘴里。 滋啦~!啪! 发引千钧之际,巨狼突然抽搐一下,身体软了下去。 片刻,从侧面的狼腹后面露出一个乱蓬蓬脏兮兮的脑袋,他咧开嘴,白牙黑脸对比鲜明。 “嘿,你没事吧?” 小鬼头吭哧顺着藤蔓爬到高处,低头看里面的吴湘,然后挥了挥手上巴掌大的小盒子:“多亏你,我才有机会击中心脏。它一时半会儿动不了,你放心爬出来吧。” 吴湘纹丝不动,蹙眉看了他一眼,小鬼接收到其中“你看起来一点也不靠谱”的信号,急忙辩解:“我这电击枪瞬间高压都快1万伏了,谁知道巨狼那么结实啊!我之后改造改造,就不会出这种万一了。” 吴湘又看巨狼,狼头无力地低伏,但眼睛半睁,仍透着凶狠的杀意,嘴里口水喷溅呼哧作响,四只爪子一阵阵收紧,正拼命想夺回身体的控制权。 吴湘没说话,伸出胳膊,拽住一条藤蔓从缝隙间攀了上去。 ”我们快离开这里,一般这狼感染了病毒都会被抛弃,但保不准狼群也在附近。“小鬼头调转方向,带头跳回地面。 病毒? 吴湘敏感地捕捉到这个信息,正想问,又看了眼尚在喘息的巨狼——它被高压击中心脏,全身神经麻痹,也许过会儿能恢复,但失了只眼睛,又被困在这里,八成是凶多吉少。在这弱肉强食的森林里,很多饥肠辘辘的嗜血猎食者很快就会闻风而来,要不了多久它就会变成一堆白骨。 ”哼,我只是为了斩草除根…“ 吴湘心中暗念,双手握刀,刀尖向下,跳向了狼背,借着下坠的重力,狠狠刺入了狼的后颈,那声骨骼断裂的脆响在黑夜中分外瘆人。 等到巨狼彻底断了气,吴湘才拔出匕首在狼毛上擦了擦,从狼背上滑了下来。 小鬼头默默看着这一切,突然想起了什么,在周围捞了枯枝落叶把这处遮盖起来。 做完这些事,他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月亮说:“我们快走吧。”然后,朝着一个方向跑去,吴湘拎起背包,把匕首塞进去,赶紧跟了上去。 夜晚的森林并非一片漆黑,也并非万籁俱寂,透过枝叶的月光勾勒万物的轮廓,高矮深浅不同的影子鳞次栉比,带着细碎的虫鸣或是未知动物的吟唱,让在林中奔跑的两人仿佛置身于一个似梦似幻的世界。 吴湘已经习惯黑暗中视物,没想到小鬼头也不遑多让,而且他奔跑的速度不慢,简直不像个孩子。 “就算是成年人也没这么厉害。” 吴湘心里忖度着。 虽然她关键时刻救了小鬼头一命,但她毕竟不了解对方,也没有天真到立刻可以建立信任,现在不过是先一起脱离险境,之后她再相时而动。 她想得倒是很美好,却忘了自己早就体力不支,搏命时不觉得,现在没了生命危险,身体立马抗议。吴湘头晕眼花,饥肠辘辘,双腿酸软,背上的伤口比刚才更痛十倍,她耳朵里渐渐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和喘气声。 终于,她看到了一条树根凸起,却来不及抬脚,结结实实摔了个狗啃屎。 小鬼头听到响动折回来看她,“这就跑不动了,你也太菜了。” 吴湘挣扎着爬了起来,脸上沾了青苔和泥土,很是狼狈,她想教训这个臭屁的小鬼几句,可能说太久未开口说话,可能是喉咙干渴难耐,却只发出了一个沙哑的呻吟:“啊唔(我)—” 她扯了扯领口,想松口气再说,却被小鬼打断:“原来你是哑巴啊?我认识好几个哑巴,你是体力最拉胯的一个。”他双手抱着胸,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这小鬼嘴巴可真坏! 咕—— 吴湘的肚子适时地叫了,小鬼头笑出了声:“你是饿了多久啊?太窝囊了吧?这么菜也敢晚上在森林里晃?”她一边念叨一边领着吴湘找到一处隐蔽的树洞暂作休息。 吴湘靠坐着休息,小鬼头站在洞口,一边放哨一边从贴身腰包里掏出一小袋饼干,撕开包装递给吴湘。 “我妈做的,可好吃了。” 吴湘低头看了看,光线暗,只看得到饼干都碎了,但闻着是黄油曲奇的味道,浓郁香甜,比背包里不知放了多久的罐头肉好多了,于是接过,用手捏着吃了起来。 吴湘知道对方在打量她,但目前她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多说多错,索性顺水推舟装傻当哑巴。 终于,小鬼头率先忍不住道:“我叫何柔,今年14岁。” 吴湘眼睛倏地圆睁,顾不得嘴巴塞着饼干,上下打量他,什么意思就差写在脸上了——你是女的?有14岁? 其实这不怪吴湘,小鬼头最多1米2,看起来、听起来就是6、7岁的儿童,而且她的样子、行为、欠揍的口气,哪里像女孩子! 虽然话没出口,何柔还是敏锐地接收到了全部质疑,她气鼓鼓的说:“我哪里不像女生?我个子不算矮的,中,中等!” “你还好意思说我?都大人了,体力还比不过我一个孩子?只有胆识还凑合…” “哑巴,你叫什么啊?之前混哪里的?到这边森林里来干什么?” 何柔连珠炮似的问,吴湘统一摇头,主要是她也答不上来。 她的名字是吴湘,可现在她是谁,之前哪个世界是真实的,这里是哪里,她为什么会来这里… “总觉得…我是被什么推到了这一步…”吴湘扶思考着,何柔像电报员收到信号,立刻解读到:“哦~原来你失忆了。怪不得呆头呆脑的,好像对世界一无所知一样。” “嗯,看在你刚才帮了我的份儿上,我也不能见死不救,你跟我回营—”何柔想起什么,突然刹车,改口道:“跟我回秘密基地,那边比较安全,其他事我们稍后再议。” 吴湘捕捉到这一点,但仍勾唇点头。 “看来我们都没有说实话,那就扯平了。”她心中暗暗地想。 第14章 信任 两人又在林中穿行,期间何柔一直单方面跟她“聊天”,吴湘这个“哑巴”也是有点哭笑不得。 “感觉是个好孩子,就是有点发育不良,怎么也看不出有14岁…” 又想到白天交战的情形,吴湘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重要的事,却一时想不起来。 “哪里怪怪的…” … “等一下。”大约一个小时后何柔停了下来,她抬头望了望前方。 她们已经临近一座大山,山脚倾斜陡峭,有几块巨大的岩石凸起,在夜幕的勾勒下仿若海上狂怒的浪涛,藏着万钧之势。 “到了。”何柔指着其中一块石头说。 那里? 吴湘左右看了看,这一片植被相对稀疏,有无数岩隙洞穴,确实是个藏身的好地方,而且地势高,视野开阔,周边情况尽收眼底。 “跟上我。”何柔俨然一副老大的口吻,她没听到回应,疑惑地扭头,正好对上一双浅棕色的眸子正若有所思看着她。 “怎么了,怕我害你吗?”何柔不屑道,“我何柔可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 “况且,我要害你干嘛还救你呢?”她晃了晃电击枪,意思是用这个拯救她于巨狼的血盆大口。 “而且,我还给你吃了我妈亲手做的饼干!”她语气中满是骄傲,“这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待遇。” 小姑娘竹筒倒豆子似的叽叽喳喳说了一大堆,其实吴湘只是看她的背影想起了小玉,她们一样的活泼话多,让她感到亲近。 吴湘微微勾唇,点了点头。 何柔满意地嗯了一声,然后带着她跑向岩石的侧面。那岩缝里虽然没有肥沃的土壤,大部分时间也笼罩在山石的阴影中,仍有花草苔藓抓住任何一点机会汲取阳光生根发芽,在绝境中绽放生长。 何柔双手拨开一丛植物,里面出现一个石阶,踏脚处浅到只能容下脚趾的深度,每一级跨度也很大,但看得出是人工所凿,有这些借力可方便不少,不然估计只有山羊这种能攀绝壁的才能上去。 何柔先一脚踏上,吴湘紧跟其后。快爬到岩石顶端时,月亮又从云后探头,将岩石宽大的表面镀上了层柔和的银光。吴湘眼前突然一闪,她不由愣了一下。 “金属?这是……?“ 登高时的”摩肩接踵“接的却不是”踵“,而是…… ”假肢!“ 她心中泛起了些许酸涩。 ”你干嘛呢,快点!“何柔已经上去了,从顶上探出了小脑袋,压低声音催促道。 吴湘赶紧加力爬了上去。 ”怎么样,这里很不错吧,这么高野兽很难上来,讨厌的虫子也少多了。“ ”来,这边!“ 吴湘默默跟着眼前的小小身影走向岩石后面,顺着岩缝拐了个弯,出现一个山洞,里面干干净净,约有七八平方米。 何柔从角落里翻出一个油布包,拿出里面的小毯子铺在地上,说:”你可以先休息一下,我回家打个招呼,再给你带点吃的。“ 吴湘点点头,何柔便又像猴子一样灵巧地闪身离开了。 世界重归黑暗与宁静,但又不是绝对的黑暗与宁静。洞口有狭窄的视野能看到挂着星辰的夜幕,洞里能捕捉到清悦的虫鸣,比起吴湘曾度过的不知多少个孤独的岁月,已经生动可爱太多了。 ”我知道应该更谨慎的,但早晚要与其他人接触才能了解这个世界……我觉得可以信任她……何柔……“ 只有意识体的时候她不需要睡眠,可现在这副看起来弱不禁风的身体需要休息,吴湘接触到毯子的柔软,很快就沉沉睡去了。 她不知道的是,自从她们靠近山脚,就有一只眼睛将她们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现在,他正向着吴湘这处而来。 另一边,何柔轻车熟路地在石林中穿梭,向东走了七八分钟,竟又往南折去,重新踏入茂密森林。 这片区域已深入森林深处,高耸入云的大树也多了起来,何柔分辨了一下,朝其中一棵奔去。可还未近前,半空响起一道受惊鸟儿的鸣叫,何柔双手捧在脸边,作出猿猴似的两声啼叫。片刻后,几道身影从林中靠近。 “山高自有客行路。“有警惕的女声从黑暗中来。 何柔咧嘴笑:”水深自有渡船人。“ 谁知另一道年轻的声音又道:”皇帝轮流做。“ ”今年到我家!“何柔终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你终于回来了!“ ”我们都很担心你呢~“ 随着声音出现了一男一女,都身着丛林迷彩装。 男生看起来初中生的样子,精瘦,剪的寸头,脸上戴了一副看起来有些笨重的眼镜,偶尔发出轻微的咔嚓声。 “你死定了……”寸头男不满地低声道。 “好了,先通知大家阿柔回来了,其它的回去再说。”女人的声音温温柔柔,但样貌看起来却不是好相处的,她齐耳短发有些卷翘,脸蛋圆圆,嘴唇丰满,可脸上有道触目的伤痕,从右眉直到左颧骨下。露出皮肤的脖子和锁骨上也有数道割伤疤痕。 何柔犹豫了一下问道:”晓云姐,我……她也知道了?“ 女人侧头看她,”当然,你做好心理准备,估计要关你好一阵子禁闭了。“ “可是……” “可是什么呀,你偷偷跟着1小队出去,却没有一起回来,我们大家都以为你噶……哎呦,好痛!” “王守,闭嘴!”晓云给了那男生一个头槌,然后对着满脸菜色到何柔说:“今天战斗我们好几人受伤,你没事就好,等下还要开会,我们快回去吧。” 两人转身准备离开,何柔低着头没有动作。 “愣着干嘛呢?”晓云发现何柔有点奇怪,平时皮惯了的孩子天大的事都嘻嘻哈哈,今天怎么吞吞吐吐的。 王守在旁边幸灾乐祸:“哈哈,难得见到你这浑不吝吃瘪的样子,莫不是还惹了什么事不敢说出来啊~“ 他话未说完就做好了防御准备,以防何柔出手削他,却没想到她甚至连个反驳的字都没有。 这下子连晓云也愣了,旋即严肃地问她:”到底怎么了,别浪费时间。“ 何柔的手在身侧攥紧。 当初她想着先偷偷把吴湘藏在秘密基地,等有机会再慢慢跟大家解释,可看样子她回去一时半会儿出不来,若平时被罚也就算了,可如今有个傻了吧唧的拖油瓶在等着她,她要是不带食物回去,她八成会饿死;若她乱跑,遇到那群道貌岸然的家伙,铁定会被虐待或者…… “再怎么说她跟我们是同类,我们绝不会害她性命;而且,她还救过我……” 像下定了决心,何柔咬咬牙说:“我带了一个人回来。” 第15章 朋友 “什么?!”王守率先叫了起来,“你这是违反纪律的!” “这会给营地带来危险!”他越说越快,手舞足蹈:“我们好不容易才扎根下来,我不想再过担惊受怕的日子了…” “你妈真该把你那条腿给打断…哎哟!”王守气的口不择言,晓云毫不客气,立刻又捶了他一拳,转头问道:“什么人?现在人在哪儿? “她跟我们一样是‘残缺者’,她是个哑巴,好像失忆了,但她救了我,我被巨狼追…”何柔急着为吴湘解释,想为她多争取一点加分项。 “巨狼?卧槽,你特么的命真硬!额…”王守不由得惊叫,被晓云的眼刀给煞了车,捂嘴缩在一边。 “人藏哪儿了?”晓云神色稍缓。 犹豫了一下,何柔小声道:“…第二块牙岩后面的山洞里…” 晓云扭身,“你跟王守先回去,我去看看。” 何柔急忙补充道:“晓云姐,你能先别告诉我妈么,她…” “她怎么了?” 话未说完,一道清冷的女声从身后的黑暗中传来,几秒后,有簌簌的脚步轻响,又是几个身影穿过夜色逐渐显出身形。 “露姐!”晓云和王守都点头打招呼,稍稍后退一步,让出了位置给母女俩面对面。 来人正是何柔的母亲何露,看得出她在这群人中是领导,大家对她毕恭毕敬。 何柔有点紧张地低下头,手紧紧攥着,也不答话,几人就这么沉默了一会儿。 “把她带回去,其余的人跟我走。”何露朝晓云示意,淡声道。 “我也一起去,她是我朋…”何柔有些颤抖地小声道。 “你惹的乱子还不够吗?!”何露语调突变,带上了威压,周围的人都默契地噤声。 “朋友?刚见面就成了朋友?” “你还是那么幼稚!” 这话中的嘲讽刺得何柔心痛了一下,她像被激怒的小兽,也龇牙咧嘴不顾一切地叫了起来:“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你每次都瞧不起我,你就是什么都要管,你这个控制狂!” 啪的一声脆响,何露不及反应,脸上挨了重重的一巴掌,直接仰倒在地。 “你别逼我。” 何露冰冷地睨了她一眼,扭头就走,其余人赶紧跟上——往牙岩去了。 等到只剩两人,晓云才扶起有些怔愣的何柔,见她满眼是泪,半边脸肿起来,胸口剧烈起伏,知道她心情复杂,轻声安慰道:“阿柔,你还是不要跟露姐硬碰,这对你和你的‘新朋友’都好…” “我们回去吧。” 何柔用手背抹了把眼泪,强忍着呜咽点点头。 …… 话说回来,在何柔离开牙岩的同时,那个黑影已经急速靠近,而山洞中的吴湘一无所知地沉睡着。 唔—— 她睁开眼,又是一片熟悉的黑暗。 “不会吧!”她忽地起身,她可不想再回到那个无尽孤独的黑暗世界。幸好,她看到不远处有莹莹到柔光,挥动四肢尽力游了过去。 “原来是这坨东西。” 她先前在树上面对巨狼时匆匆扫过一眼,现在看又有点不同了,那个肉红色的中心部分没什么变化,如活物般的触手好像又长了点,只是此刻都静静地漂浮着,没有动静。 ”孵不出神兽也就算了,连个皮卡丘也没有。“她自己吐槽,“这东西到底是个啥,有什么用啊?” 无言地看着,她又不自觉地进入了冥想状态,能感受到周围的万物以各种形态、各种颜色的气向她而来,从她的四肢百骸,无数个毛孔钻入身体,清凉的、温热的、清新的、馥郁的气息交织着被这些游动的触手抓住,那坨其貌不扬的‘病毒’一鼓一鼓,仿佛在大快朵颐。与此同时,她感到疲惫、疼痛一丝丝退去,身体前所未有地轻松,然后力量也逐渐充沛,让人焕然一新。 “还有这本事?不错嘛~” 她闭起眼睛,继续沉浸。 突然触手瞬间紧绷,仿佛感受到什么,她也不由心头一凛——有不善的气息靠近。 她睁眼,这次视野里看到的是山洞口的半边天空,四周仍旧如常,并没有异样。 “回现实了。” 吴湘半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呼吸平稳,只手轻轻伸进口袋,握紧了还没有还给何柔的双刃匕首。 洞外忽有细微的轻响,风拂过草叶也不过如此。吴湘配合地呓语了一声,稍稍调整了姿势,洞外没了动静。又过了一会儿,一个黑影从洞口闪过,迅速隐没在洞内的黑暗中。吴湘知道对方在观察她,也小心留意着。 突然,黑影手中闪着寒光,直扑吴湘胸口,她立刻挥刀格挡,对方一惊连忙侧头闪避,不防被她顺势一脚狠狠踹在腹部。 啊!! 一声惨叫起。 这串动作出其不意,吴湘又使出全力,对方被她踢得飞出老远,滚了两圈停了下来。吴湘连忙起身,靠着岩壁站定,盯着对方那处。 “你…是谁?”那个声音响起,听起来是个年轻的男人。 吴湘沉默着,警惕着他的举动。 “黑暗中视物我是习惯了,为啥我还能看到他周围的‘气’?” 在她眼里,这个人的气与环境截然不同,很好辨认,他的动作和情绪都会搅动周围自然之气,所以他刚才袭来,吴湘就提前了那么半秒钟知道。 “我什么时候打通任督二脉了?”她自己也很震惊。 “难道,是因为‘病毒’?”吴湘暗忖。 她有这种联想很正常,毕竟她刚在梦中看到病毒吸气,几个生死关头也都感受到病毒的活动——原来这坨丑东西这么厉害! 没有听到吴湘的回答,那人好像突然情绪激动起来:“我就知道你是个骗子!” “你们什么时候在哪里认识的?!” “你是怎么欺骗她的?!”那人歇斯底里地质问,好像吴湘跟他有不共戴天之仇。 “她?难道说的是何柔?” 吴湘有些愕然,原来是何柔的同伴,但这人明显不正常,是需要关进神经病院的那种。 “那我试试。”她坏心眼地想,于是抬起手中的匕首,特意让它亮相在月光下,红黑的雕花手柄,双面的寒刃和齿槽都清晰可辨。 果然,黑暗中的男人一看到何柔的匕首,更加癫狂地叫道:“她把匕首给你了?!该死,该死!!” “只有我能理解她,只有我是她的朋友!!” “只有我是被认可的!!” 那人又扑了过来,这次更是毫无章法,吴湘侧身一闪,手肘后撤,攒劲向前,伸开手掌,用虎口对准他咽喉就是一击,那人立时仰面倒下,不住地咳嗽干呕起来。 吴湘退后两步,与他拉开距离,心里有些同情何柔。 “既然是她的同伴,这样就够了,等她回来也好交代。” 可对方并不这样想,他爬了起来,退到洞口,突然在胸口一掏,夜空下映出了他高扬的手,里面握着一物。 “糟糕!” 吴湘知道大事不妙,可已经来不及,那人把东西朝她脚前狠狠一砸,一股浓烟混着奇妙的气味扑面而来! 第16章 怪胎 吴湘被堵在洞中,避无可避,虽然屏气,还是吸到了烟雾,顿时觉得浑身无力,疲软地倒了下去。 那人步履有些踉跄,但还是及时跳到洞口外,此时正冷酷无情地看着她。 吴湘挣扎着抬起头,月光下她看到了一张少年的瘦削苍白的脸,五官秀气却透着病态,眉毛细长,瞳孔又黑又大,像鬼片里的妖怪,看人时眼神定定的,瘆人得紧。除了眼睛古怪,还引人注意的是他半个头顶盖着金属头盔,精巧复杂,整个人像是疯狂科学家创造的人形玩偶。 烟雾渐渐散去,吴湘虽然没有陷入昏迷,却还是麻痹着不能动弹。那人就一直站在洞口一动不动地看着,好像在欣赏稀世名画似的。 啊哈哈哈~~ 突然,他冷冰冰的眼睛转了一下,爆发出抑制不住地怪笑,笑得身板乱颤,好不容易平息下来,一步步走向吴湘。 吴湘心中先骂死变态不讲武德,又怪何柔交友不慎、腿短跑得慢怎么还没回来,最后最恨的是自己妇人之仁,以后绝对要以最坏的恶意揣测任何人,这个世界上只能靠自己。 脚步到了眼前,嘭的一声闷响,吴湘感觉被铁锤击中腹部,五脏六腑换了位置,她蜷缩着倒吸冷气。 那人上前一步,扯住吴湘的领口,将那双阴森的黑洞洞的眼睛逼近,问道:“你到底是谁?为什么缠着她?” “我屮你!#¥#%#¥!你把我麻痹了我怎么回答啊!sb!!” 吴湘简直大无语,跟白痴相处让人筋疲力尽,她用看傻子的眼神回应,然后嫌弃地闭上眼。 他气急败坏地把吴湘摔在地上,突然又想起什么,翻起她的衣服口袋。 唉,你要失望了,我一个子儿也没有…… “这是什么?”那人疑惑道。 什么? 吴湘眼睛向下一扫——不过是刚才的饼干包装袋而已,她吃完顺手塞进口袋里……而已…… …… 糟糕! 果然,那疯子看着里面的饼干渣,又捏了一点放在鼻尖下闻了闻,几秒后反应过来,手把袋子攥的咔拉作响,像在问吴湘又像是自言自语。 ”她给你吃了妈妈做的饼干?!“ ”她给你吃了妈妈做的饼干?!“ 就这样复读机似的一遍遍重复这句话,语速越来越快…… 就在吴湘感觉他能上天时,他却戛然而止,仰脖深深吸了一口气,伸手往头盔某处轻按。 兹拉~ 电流声? 吴湘正疑惑,却见那人扭动脖子,垂下双手,扭头看向她。 “我叫泉,初次见面,刚才那个叫荒寺,有点莽撞,让你见笑了。” 他很有礼貌地开口,脸上挂着淡淡温柔的笑,眼睛也聚焦了,还带了点悲悯的神采,完全就是一个正常的、弱不禁风美少年。 吴湘寒毛直竖——为什么让我遇到这朵奇葩,这比之前那个疯批更不正常!! 泉俯身捡起了掉在地上的匕首,小心擦拭干净,然后贴在脸上轻轻摩挲,就像猫咪跟主人蹭蹭表达爱意。 “荒寺见不得阿柔跟其他人亲近,不然就会抓狂,真够幼稚的。”泉眯着眼睛,慢条斯理道。 话音刚落,这具身体瞬间变换成气急败坏的神色:“泉,你闭嘴,你跟我是一样的!” “完全不一样。” 风轻云淡的泉又夺回主动权,“你只会大喊大叫,把事情搞砸。而我…”他朝着吴湘勾勾唇,“会解决问题。” 泉蹲了下来,匕首贴在吴湘脖子上来回比划,仔细观察她脸上的表情,期待着她的恐惧与痛苦。 荒寺却先忍不住了,打了鸡血似的大叫:“杀了她!杀了她!” “你个白痴!”泉皱眉低喝了一声,胸口剧烈起伏,像是身体里在斗争。 “一刀切下去是很愉快,你来得及善后吗?” “你瞒得过阿柔吗?” …荒寺沉默了。 “这就对了。”泉脸上又恢复了淡然,“我们浪费太多时间,得快点。” 他拎住吴湘的腿向洞外拖去。 嘶— 吴湘觉得身下的石砾硌得背上的伤口生疼,却惊喜地发现这种刺激好像减缓了麻痹的感觉。 “快点动起来啊,这变态没憋什么好屁!” 刷拉,刷拉~ 她一步步被拉到了大岩石面上,这里视野开阔,头顶的星空那么璀璨,像一条镶满七彩宝石的蓝丝绒腰带横跨天际,把人的心都吸进去了,吴湘看愣了,她仿佛听到了某种声音在呼唤她,那其中包含着她想知道的所有答案—— “为什么是我?” “为什么遇到这些事?” “为什么在这?” …… “哼,你还真悠哉呢?!” 泉气喘吁吁地说,他毕竟只是少年,拖吴湘一个成年人那么远有些吃力。而且吴湘自始至终都一言不发,表现得很稳定,受害者没出现他期待的绝望和恐惧,这让他有些郁闷烦躁,在仅剩的一点耐心丧失殆尽前,他还想扳回一局。 泉把吴湘拖出大岩石边缘,压住她的腿,让她的上半身悬空。 吴湘的身体无力地垂下,她的头倒悬,血液涌上头顶让她有些眩晕和恶心。她能感受到夜风从两侧吹过,吹进远处的森林,掀起阵阵暗绿色的波浪,树叶哗啦啦有节奏地回响,她竟出奇的平静。 泉的脸在她上方,背着夜幕,他的五官都藏在阴影中,只有双眼忽闪。 “荒寺说你是骗子。”他依旧淡淡地开口,“但我认为不一定。” “别看阿柔像个野小子,其实是个很聪明很体贴的小可爱。”说这句话时,泉微仰起脸,月光照出他满脸的虔诚。 片刻,他又低下头说:“她没那么容易被骗。我认为,她相信你才带你回来。” 他嘲讽地轻笑道:“呵,说不定,你俩以后能成为朋友。” 吴湘仍旧面无表情,泉不爽地蹙眉:“所以,我更需要解决掉你!” 语毕,他松开压住吴湘的双手,任她的身体向悬崖下坠落,可瞬间,他也往前一倾,差点跟着摔下悬崖。 泉双手本能地死死撑住崖边,心里惊惧,有什么紧紧抓住了他两条胳膊! 是吴湘! 不知何时,吴湘双手麻痹缓解,她拼命铁钳一般攫住了泉。 两人在崖边摇摇欲坠,又有风吹来,吹得他冷汗顺着脸颊一滴滴飞落。。 “一起吧。” 泉惊恐地睁大眼睛。 第17章 怀疑 泉不确定,那句“一起吧”是他听错了风声,还是吴湘说的。但此刻他面对的是一个漆黑不见底的悬崖,一个他本以为能碾压、结果被反杀、现在要拖着他一起被摔得四分五裂的“疯”女人。 这个女人的疯跟荒寺不一样,荒寺是没有自控力的孩子,了解他的人能清楚地知道他的爆点,知道如何安抚;而这个女人,更像是神秘的贝加尔湖,表面如镜般平静安宁,其下不知经历过什么,有多深多冰冷,你很难掀起她心中的风浪,反而一个不注意就会被吞噬。 “放开我!”泉愤怒地威胁,其中却透着无力。 现在两人的重量全系于他一双手的支撑,他无暇去甩开吴湘,只能压低身体,尽量把自己的重心稳住。 此刻,吴湘是绝对不能松手的,因为她没有更好的选择。 松手,她死;不松手,就看谁更赌得起。要么是在生死关头,泉想通了,把两人一起拉回安全地带;要么是他想不通,两人耗着直到一个人力竭。 夜风虽凉,泉已是大汗淋漓,他的手臂有些微微颤抖,吴湘整个重量挂在领口,布料勒住脖颈两侧,他有些呼吸困难,又感觉身下的沙石有些打滑,自己好像一点点滑往深渊。 他艰难地开口:“我撑不住了,我们会一起摔死的。” 吴湘沉默不应。 “我,我跟你说,”泉此刻的语气罕见地紧张,有那么一丝真诚,“你松开一边手,我好侧身抓住那块石头,才好借力把你拉上来。” 吴湘很清楚现在的境况,她不怕死,但也不想死在这里,于是她嗯了一声,慢慢松开右手钳住的胳膊,但右手立刻又攀上另一边,同左手一起拽住了泉。 泉咬了咬牙,终于拽住那块救命的石头,止住了下滑的趋势,心里安定了些。 他扭头,正好与吴湘四目相对,那眼神让吴湘顿觉得不妙,只听咔嚓一声轻响,吴湘的双手一松,泉的半边肩膀连带手臂整个脱落下来! “哈哈哈哈~!” 泉的喉间爆发出不可抑制的大笑,疯癫程度比起荒寺有过之而无不及。 “没想到吧,我这半边肩膀都是假的!哈哈…!” “嗯?!!” 他的肆意没有宣泄两秒就戛然而止。 他想象中吴湘坠落悬崖、发出沉闷的声响、被嶙峋的石峰切割得面目全非,这一幕并没有发生,他想好的“失足坠落”的理由也用不上了——因为在他假臂脱落的电光火石间,吴湘一双长腿迅速缠上了他的腰。 啊!! 一声惨叫,鲜血飞溅,不及他反应,吴湘已经弓身而起,借着腰劲儿照他脸上狠狠地来了一拳,两人一齐扑倒在地上。 “这小兔崽子真的欠收拾!”吴湘已经怒火中烧,他一次又一次耍诈,以为她傻的么?她今天就要让他体验社会的毒打! 吴湘率先爬起来,骑在泉身上,一腿压住他仅有的一边胳膊,一手扼住他咽喉。泉半边脸肿的老高,上面糊满了鼻血和尘土,现在只有喘气的份儿,狼狈不堪。 “幸亏身体及时恢复知觉,不然真的要交代在这里了。”吴湘也暗自庆幸。她不知道的是,除了疼痛的作用,她体内那其貌不扬的“怪物”才是功臣。 吴湘一口气还没呼完,惊觉有隐隐的躁动随夜风而来。 噌—— 细微的金属破空声,紧接着斜前方暗光一闪,她本能地往侧面一滚,离开了泉几步远,随即身后传来金属击中岩石的铿锵声。 吴湘长发瀑布般散落,削断的黑丝如墨泼在地上,白皙的右脸上横着一道渗着血迹的红痕。 牙岩上月光皎皎,给其上的一切镀了珍珠光晕,让这幅场景像幅画一样,既妖冶又圣洁。 可惜当事人并没有心情欣赏,吴湘迅速站起,紧盯着那个方向。 “就是你吗?” 随着一道低沉磁性的女声,有人影破开黑暗而来。 “不止一个,而是,五个。” 吴湘小心观察着,她听出来了,除了正面的这三人,岩石的另一边还有两人,这意味着,她被包围得严严实实。 为首的是个年轻女性,看起来跟吴湘差不多年纪,个子比她高一些,身材曲线很美,也穿着迷彩服和短靴。她一头利落的齐耳短发,眼型狭长妩媚含情,嘴唇圆润,是那种风情万种的类型。可现在,她目光如炬地正盯着吴湘,倒是很有气势。 旁边的同伴俯身去查看泉的状况,女首领瞥了一眼,表情不变,继续盯着吴湘。 吴湘没出声,一个是她不确定现在什么情况,不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另一个是她还没忘自己哑巴人设,她隐约觉得目前这点很重要。 女首领见吴湘不应,微微蹙眉。这时泉已经缓过劲儿来,急忙抓住机会补刀:“露姐,她可不是什么好人!” 女首领淡然地问道:“你为什么在这儿?” 泉一愣,低眉顺眼地答道:“我知道阿柔偷偷出去就很担心,一直在‘树爷’顶上了望,半夜看到这个人偷偷跟着阿柔,躲在牙岩这里,觉得可疑就过来查看。她一看到我就下了死手,她绝对不简单!” 此刻,泉衣衫破烂,满身尘土,失了半边臂膀,脸上也挂了彩,说话有条有理,态度恭谦小心,任谁看了都有几分可怜可信,其他人都对吴湘怒目而视。 “这小王八羔子!”吴湘心中暗骂。 “何柔呢?她来就能澄清这些事了。”吴湘向后面看了看,可并未看到何柔。 女首领知道她在找何柔,勾唇道“哦,对,阿柔提到过,你是哑巴,怪不得一直不说话。我是她妈妈,我叫何露。你叫什么?” 吴湘指指自己的脑袋,摇摇头。 何露点点头:“嗯,是了,她也说你好像失忆了。” 她顿了顿道:“还说你从巨狼之口救了她……” 吴湘点点头,心里有些不解:“看样子小丫头都说了啊,可她为什么没来,她的同伴为什么对我好像有敌意?” 何露看她点头,突然笑的灿烂:“既然是救命恩人,那我们非常欢迎……” 吴湘还没来得及高兴,又听到了下一句——“如果检查出你真的是哑巴。” “艹!果真没那么顺利!” 这个世界的规则吴湘还一无所知,所有事情都卡在她不能理解的点上,她一直有种怪异的感觉,到底是什么呢? 突然,灵光一闪,脑海里回荡着一些声音和画面: “你也是哑巴?” “我认识好几个哑巴……” 何柔的假腿,泉的金属脑壳和假臂…… 吴湘猛的抬头看向眼前几人,果然,有个独眼,有个腰部露出了金属零件……而何露,看起来正常,谁知道那迷彩裤下会不会像何柔一样是条金属的腿呢? 第18章 检查 “残疾到底跟什么有关?他们为什么那么介意这一点?难道只是为了证明我有没有撒谎?”吴湘思绪翻涌着。 何露看吴湘脸上阴晴不定,心中有几分了然,她脸色暗了下来,道:“失忆、偶遇这些我无法验证,但是现在这个世界,‘哑巴’可以检验出来,无论是先天还是后天,发音器官都会有些功能障碍。” 说完这句,她又恢复了先前淡淡的笑容:“我只要看看就知道了,你也不会受伤或有什么损失,没有理由拒绝吧?” 确实没有理由,但她撒了谎,自然不能给她们检查。虽然是阴差阳错地被误认为哑巴,但她一直没有澄清,看起来很像是有不可告人的目的;现在再说明,别人也会认为是欲盖弥彰。 吴湘后退一步,伸手直指森林的方向,意思是——我可以立刻离开。 何露脸上瞬间挂上寒霜:“你已经知道了我们据点就在附近,想走可没那么容易!你这样做,只会让自己更可疑!” “我去你的七晕八素啊~~~~”吴湘内心咆哮,她是被他们的人带来的,现在想走也不让走,这群人怎么不讲理呢?简直跟人贩子一样! 五个人,哦,不,加上站在最右侧的小混蛋泉,一共六个人已经一步步围了上来。 吴湘没有把握能以一敌六,而且现在手无寸铁,何柔的匕首被泉拿走了——这臭小子,他俩的仇算是结大了! 她瞄了眼身后,是刚才她险象环生的悬崖,呼呼的风从崖底吹起,草叶翻飞让夏日竟有了秋冬的凄凉,倒是应景她此刻的绝境。 悬崖,她是不会跳的,她又不是小龙女,这又不是绝情崖!下面只有死路一条! 吴湘打量面前的几人,评估他们的实力——从年纪、体型、装备、精力考量。 “正面突破的话,最薄弱处当然是—泉!” 想到这儿她突然发难,却直向何露冲去,细白的指尖对准她的咽喉。众人一惊,她竟然挑了个最厉害的出手,接着都向那处围去,何露也后退一步做好准备接招。 谁料吴湘声东击西,只是虚晃一招,快速收手,蓄力准备向泉而去。 她本来就站在崖边,这往后一缩的动作看起来十分危险,好像下一秒人就要失足坠落,就在这时,悬崖下方传来一声低吼—— “不!!” 所有人不及反应,一个身影如夜行的豹在岩壁上腾挪跳跃,转眼间窜到吴湘身后,一把揽住她的腰往旁边一带,两人擦着泉的头顶跃过。 这股力量太大了,吴湘即便反应过来也抵挡不住,她只感觉一股粗重的呼吸喷在脖颈,后背抵上炙热坚硬的胸膛,身体像被巨浪裹挟的落叶,不受控制地在空中划出一条弧线,然后她悬空的双脚被人轻轻地放下,终于踏上坚实地面。 所有人都转身,怔愣地看着这一幕。 刺头男王守不可思议地大叫道:“头儿!?” “头儿?”吴湘心里一惊,“他们一伙儿的?!” 于是双手抓住揽住她腰的那条结实的手臂,想从自己身上掰开,可却纹丝不动。她刚想一个肘击呼在后面人的脸上,却被他一把握住了手腕,此刻倒真像是被他拥在了怀里。 吴湘气急,差点骂出来,后面的人却一句低吟送入她耳中,吴湘立刻呆若木鸡。 那句只有她可闻的两个字是——吴湘,她的名字。 “他认识我?!他是谁?!”吴湘此刻面无表情却心绪翻涌,这个局面有点复杂,她需要好好消化一下。 后人看她安静下来,主动松开了双手,站在她身后,面对其余六人。 那些同伴们脸上都是吃惊和不解,他们面面相觑,但不敢随便出声。何露恢复了神色,脸上溢出了笑意道:“谅哥,你回来了,你怎么来了?” 身后的男人上前一步,靴子踩得砾石嘎嘎作响,他没有看吴湘,却把六人隔开,将吴湘笼罩在他的身影下。 吴湘微微抬头,他身材高大健硕,也穿着迷彩装,戴着黑色的帽子把头遮得严严实实,从背后看,像座山一样给人压迫感。 男人没有回答何露的问题,只是平静道:“我来给她检查。“啊?不用,头儿,这种事我来就行了,我经常检……” 王守不长记性也不长脑子,说着就要伸手去抓他身后的吴湘,男人倾斜身体,将他挡住,众人又是一愣。 男人顿了顿说:“你扫描瞳孔,我来检查喉咙。” 他的语调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没有人异议,但看得出各人心里各有想法,可男人丝毫不在意,稍稍让开,转身对吴湘说:“没事的。” 面对面了,吴湘才看清他的脸——确切的说,也没看清,因为他脸上戴着一个黑色的金属面具,只露出了口鼻和一双深邃锐利的黑眼睛。 “遮得严严实实,这人才最可疑!”吴湘愤愤地想,又有点疑惑:“可他看我的眼神中似乎没有恶意,更像是……松了口气?” 男人背对其他人,朝吴湘微不可见地点点头,吴湘挪开目光,用眼神示意王守,“可以。” 得了允许,王守麻溜地上前,把脸凑近吴湘的脸,轻触那副大大的、奇怪的眼镜侧面。 嘀—— 一边镜面收起,露出里面精巧的机构,吴湘只觉得眼前有光点闪过,来不及闭眼这侧眼睛就扫描完毕,另一侧也是同样的步骤。 王守舒展眉头,吁出口气,将眼镜归位,说:“不是蓝的。”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松了口气,吴湘偷瞄了男人一眼,他正巧也在看她,眼睛暗光闪动,又很快浮上淡漠。 “她不是‘那边’的人,那就肯定是我们同类。”有人说。 泉不满地反驳:“同类也有坏人!” “没错,还不能掉以轻心,她还有很多事情没说清楚。”另一个女同伴表情认真。 “她哑巴怎么说啊?”王守不解地问。 “你找茬是不是?”那女生抬手,王守灵活地闪到一边。 …… 气氛变得轻松起来。 何露站在旁边一直没说话,突然微笑着红唇轻启:“谅哥,还要检查声带。” 这句话如寒潮过境,温度瞬间降到冰点。 第19章 秉烛夜谈 面具男静静地看着何露,何露脸上的笑意温柔,两人四目相对,有暗流涌动。 片刻,面具男点点头,说:“这里光线不好,也没有设备,回诊室我再检查。” 说完他抬脚就想走,何露却没动,她语调依旧平静:“还没确定就带回营地不妥。” 面具男停下脚步,嗓音低沉:“那就把喉镜送到三水阁,我在那里给她检查。“ 语毕,不给任何反驳的机会,他如来时一样,一把揽住吴湘的腰,几步跃进了夜幕中,只有落地和草叶声渐远。 牙岩上安静了好一会儿,大家尴尬得不知如何开口,还是何露先道:“既然谅哥这么说,肯定是有他的打算,我们先回去吧。”说完,面色如常地从众人中间穿过,往牙岩下而去。 王守连忙跟上,这次倒只敢在心里嘀咕:”今天没干啥啊,怎么感觉像大战了几百回合,身心俱疲啊~“ 泉默默走在最后,他去岩下拣回了破损的假臂,摸了摸还肿痛的脸颊,恨恨地望向山上的三水阁,咬牙向前追去。 ——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吴湘被面具男夹在臂弯里,她脚不着地,耳边是呼呼的风声,黑暗中的婆娑树影快速从眼前掠过,她不知方向不知前路,奇异的是,心中的不安少了,不解却多了。 还没整理完心中的千头万绪,他们已来到一个小山峰顶,这里风刮得更加猛烈,植被难以生长,到处是嶙峋怪石,但视野更加开阔,放眼望去,是一片无尽的高低起伏的林海。 面具男把她放下,一言不发地在一处崖壁上摸了一下,有石门缓缓打开一条缝。 他侧头看向吴湘说:”请进。“ 吴湘没动,任凭黑发在风中舞得纷乱。 男人耐心地继续道:”你有很多问题,我可以解答。“ 这句话显然更有效,吴湘最终抬脚,走进了石门。 里面黑洞洞的,她走了几步停了下来,面具男紧跟进来,抬手,石门关闭。 两人靠得很近,吴湘甚至能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的温度和树木的味道,她正想主动拉开距离,头顶上传来沉稳的男声:“我这就点灯。” 话音刚落,甩袖声响,几米外的桌面一闪,有蜡烛亮起。借着这寒酸昏暗的光亮,吴湘扫了一圈——“三水阁”名字清雅,可实际就是一个不大的山洞,里面只有简单的桌椅和一张床。 “这是我修行的地方,比较简陋。”面具男走到桌旁倒了一杯水,朝吴湘推了推:“你随便坐。” 吴湘也没客气,把水一口饮尽,顺势坐在床边,直直盯着面具男没说话。 面具男拉过唯一一把椅子坐在她对面,似乎是笑着道:“如果你一直不开口,我们沟通起来会很麻烦。”他的手规矩地搁在大腿上,轻拍两下,“而今晚,应该有很多事要聊。” 吴湘沉默了几秒,这几秒她脑海里飞速运转,无数的问题冒出来,但有个最迫切的她想立刻知道答案。 她微开双唇,试着控制喉咙的肌肉,终于久违地发出了沙哑的声音:“你是谁?为什么救我?” 面具男微微点头道:“我叫于谅,是‘纯净地球’的负责人。” ‘纯净地球’大概就是他们的组织,吴湘并不感兴趣,但是她仔细想了想,记忆里从没出现过‘于谅’这个名字,摇摇头说:“我不认识你。” 于谅平静道:“可我却认识你,你是我学长——李德的妻子。” 多久没听过这个名字了? “李德”这两个字平地搅起了内心的狂澜,一幕幕如电影画面般在眼前闪过,有恩爱甜蜜的、温馨幸福的,也有’那一天‘绝望惨烈的——他们一起坠落,可现在却只有她自己…… 吴湘的眼眶泛上了酸涩,她深吸一口气把这感觉压下去,问道:“学长?我怎么没听说过你?” “我比他小两届,在大学同一个社团认识,后来晚两年进了市医院不同科室,平时经常遇到。我在他手机里看过你……和小玉的照片。”于谅认真地解释。 “照片?”吴湘低头看自己细白的胳膊和垂下的长发,怀疑地说:“虽然没照镜子,但现在的身体应该不是我的,你怎么认出我来的?” \"不是你的?“于谅轻笑一声,”你大概有什么误解,这确实是你自己的身体。只是……也确实变了很多。” “变了?为什么?”这句话刚出口,猛地有种怪异感爬上身。 她汗毛都竖起来,倏的站起来,蹙眉盯着于谅,:“还有,你说你是李德学弟,为什么感觉你比我们年长很多?” 难道…… “你的感觉没错。“于谅仍旧平静地坐着,”因为已经过了很多年,而你,却一直没老。“ 这句话每一个字吴湘都知道,可这句话她硬是咀嚼了好几遍都没弄明白。 她看着他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而反应过来的一刻,她声音不觉得高了几分:“过了很多年?多少年?!我没老?为什么?!” 她的情绪似乎也搅动了洞内的氛围,蜡烛的火焰轻轻摇摆起来,两人投射在洞壁上的影子也跟着不安地躁动。 “确切地说,从你昏迷那年起,已经过了65年,现在是2100年。”于谅微微咬住后牙,缓缓地答道,然后又补充:“昏睡那么久,身体机能肯定有变化,你变瘦变白,头发也长了,但似乎并没有衰老。” 于谅乌黑深邃的眸子里映着跳动的烛火,也映着吴湘苍白震惊的面容。 “作为医生,我也很难解释。但这就是事实,因为——”于谅顿了顿,“我是亲眼看到这一切发生的。” 吴湘茫然地看着于谅,然后左右扫了一眼这简陋的石洞,这场景仿佛在哪里见过。她嘴唇有些颤抖:“那个地下室……是你?” “没错。”出乎意料的,于谅很干脆地承认,“是我把你藏在那个地下室里,足足几十年。” 他站起了身,半边面具被在烛光下映得橘红,另半边则隐没在阴影中,他手指轻轻敲击桌面,好像在思考,这个关乎他俩的故事要如何开头。 第20章 往事如烟 吴湘沉默地坐回床边,抬头看着于谅,等他继续。 “那就从我第一次看到你开始吧。” 于谅眼睛中闪烁着忽暗忽明的光,里面似乎混杂着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回忆就像蒙尘的老物件,平时很少示人,只在无人的深夜独自擦拭。好不容易遇到能懂的人,就会想拿出来跟对方讲上一讲,即便其中充满遗憾和苦楚,此刻因为有人能分担一二,也变得可以接受几分。 于谅低沉的声音把吴湘的思绪带回了那个让她刻骨铭心的夏天…… “好像是6月份的某一天早上,我在icu值班,送来一个高坠昏迷的患者……” 于谅顿了顿,看向吴湘:“同来的家属是李德学长。“ 吴湘眼睫颤动,小声道:”伤者……就是我……“ ”是的。收治后,发现你肋骨多处骨折,多处软组织擦伤,后背有利器割伤,内脏受损……“说完这些,于谅得呼吸有些沉重。 ”但是——“他话锋一转,眼神变得锐利起来,“这些都不是高坠伤,而是重击导致。并且,脖颈处有明显掐痕,符合成年高大男性手掌大小。” 吴湘眼神定定地看着一处,没有言语。 “是学长打了你吗?”于谅问得直白。 吴湘抬眼看他,想张嘴却终是不能。 她当然记得是怎么回事,这些记忆她已经反复咀嚼千百遍,如今于谅的证词更是印证了她关于“平行时空”的推断是正确的——她在“异空间”与被怪物附身的假李德交战,从20楼的连廊坠下,却不知怎的没有摔死,而且回到了原世界,被真正的李德送进了市医院。 要问她是不是“李德”打的,是也不是,她一时真的不知该如何回答。况且,出于谨慎,她并不全然信任眼前这个刚认识几个小时的男人——他所说的一切都是一面之词,所以吴湘也没打算知无不言。 见吴湘不开口,于谅轻叹口气说:“你应该可以理解,按照医生的义务,我报了警,学长很快就被警察带走了。“ 吴湘微微地点头,她尽量让自己的语调平静:”然后呢?“ ”过了几天,因为家暴证据不足,李德学长被放了出来。这期间你一直在icu,病情逐渐稳定下来。“ ”嗯,谢谢你。“吴湘淡淡道。 不过只片刻,她眼中的一点感伤被清明驱散,又恢复了那种冷静精明的神态:”别卖关子了,把你知道都告诉我吧。“ “后来,你转到普通病房,伤也渐渐痊愈,但不知什么原因一直昏迷,学长就辞职了,把你接回家照顾。” 听到那个为工作鞠躬尽瘁·经常不着家·市医院院草·神经科主任·李德竟然辞职了,吴湘有点出乎意料,也有点心疼。 平白无故妻子重伤,自己被怀疑家暴接受调查,即便是清白的,也几乎是社会性死亡了吧,肯定要遭受各种非议和指责。他没有抛妻弃子这一走了之,还主动辞去工作、照顾昏迷的妻子,其中的艰辛外人难知一二。但她忍住没有提问打断于谅,示意他继续。 “过了一阵子学长突然找到我,让我帮忙搭建一下家庭的护理系统,我就去了你家……” “哪里的家?”吴湘突然出声。 于谅不防,愣了一下道:“西江苑,7栋,1102。” 吴湘很自然地追问:“上楼搭的电梯吗?” 于谅眼神流露出疑惑,但最终还是点点头。 吴湘勾勾唇,没有解释,她问这些看起来无关紧要的事,是要与所知的信息交叉验证,助她抽丝剥茧找到当年的真相,也顺便考察眼前这个神秘男人是否真的可信。 于谅继续道:“学长购置了必要的设备和各种物资,把你照顾得很好,但你一直没有醒来……那天夜里,我们讨论了你的病情。” 他微不可察地咽了口水,说:“当初你没有致命伤,经过治疗早已痊愈,在医院也已经做过全面检查,并未发现颅内外病变或药物中毒情况,所以基本排除身体原因。” “哦?还能是什么原因?”吴湘也很好奇。 于谅的手指又开始轻敲桌面,眸光也落在其上。 “你对外界的刺激几乎没有反应,体温、心率和代谢水平显着下降,但却能维持最基本的机体功能,还没有出现器官损伤——”他看向吴湘,眼里闪着光,好像天文学家发现了新天体,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 “简而言之,你更像是‘冬眠’,而不是昏迷。” “当然,我们实时监测你的各项指标,也会定期给你补充营养……但毕竟这么多年,你外形有变化也正常。” “就像从冬眠中醒来的熊吗?”吴湘难得地嘴角微勾,露出一个淡淡得笑容。 仿佛是被这个笑容感染,于谅周身冷凝的气氛缓和了许多,语调中多了点温和:“没错。但据我所知,这种现象从没出现在人类身上——至少没有科学的系统的研究。” “倒是某些宗教传闻中,有僧侣能在修炼时进入类似的状态……人体真是奇妙……“男人又像是喃喃自语了一句。 吴湘眉头微蹙,悠悠开口:“你对这个新课题很感兴趣,所以无怨无悔地把我藏在暗无天日的地下室里‘照顾’了那么多年?” 这句话听起来刺耳,可她还不满足,继续咄咄逼人道:“李德呢?他也是个科学狂人,怎么舍得把我这么难得的实验对象交给你,嗯?” 从第一面起,这个叫“于谅”的男人就让她感觉不自然,尤其是对她散发出一种难以理解的善意和亲切,明明对着自己的同伴是严肃淡漠的,这合理吗?所以,在气氛刚缓和一点时,她故意逼问,就想看他压力下是否会露出马脚。 果然,男人先是一怔,然后放在桌面的手握成了拳头,语气中又掺上了冰寒:”我马上就要讲到你关心的问题了。你怀疑我是正常的,但是这样想李德学长有点不合适。“ ”哦,是吗?你不过是学弟而已,又了解多少?“ ”我……”他欲言又止,再次看向吴湘时又换上那个冷漠疏淡神情。 “我只知道后面发生的事,听完你也许会有不同的想法。“ 第21章 李德之死 “那晚学长情绪低落,我们就一起吃饭,还喝了点酒……“ —— 于谅扭头看了一眼卧室,那里房门半开,里面亮着一盏光线柔和的床头灯,女人静静地躺在床上,被灯光笼上了一层光晕,看起来就像恬静的睡美人,完全想象不出她此刻只是一具躯壳。 ”外卖来了,过来吃吧。李德从门口拿了外卖进来,正在餐桌上一一摆好。 “好。” 于谅从沙发上起来,走到餐桌边坐下,桌上摆了烧烤、卤味、炒饭、几样蔬菜。 李德转身开了冰箱,拿出两瓶啤酒过来,递了一瓶给于谅:“来点儿。” 于谅接过喝了一口,丰富的泡沫在口腔炸开,激得他汗毛一炸,痛快几分。 李德也坐下吃起菜来。烧烤上洒满了红彤彤的辣椒粉,卤味里也净是红油和辣椒,李德吃得连连咳嗽满脸通红却还是不停,于谅忍不住道:“学长,不能吃辣就别吃了。” 李德满脸憔悴,勉强笑了笑,嗓音沙哑:“辣是一种痛觉,我还以为嘴巴肠胃痛了,就不会感觉到其他痛苦了呢。“ 于谅一梗,他想安慰又不知如何开口。人的悲喜并不相通,当事人的煎熬其他人是无法感同身受的,张口就让对方“想开点”“放下”很有点“站着说话不腰疼”。 突然,他想到什么,轻声道:“学长,振作点,小玉还等着你接她回家呢。” 于谅知道小玉,李德手机屏保就是她。可来时没看到小姑娘,儿童房里也没人,他估计是出事后送到爷爷奶奶家了。 可没想到这句话是火上浇油,李德脸色更难看,抄起酒瓶吨吨干了下去。等于谅拦下李德时,他满脸水痕,已分不清是汗还是泪了。 李德抓着头发缓缓开口:“那天晚上我回家已经10点多了,家里没人,打手机也不通。我以为她们去了我父母家,结果电话过去说没有。当即我就报了警,但不足24小时,没有接警。我出门去找,直到凌晨,在楼旁草丛里发现了吴湘……“ 他声音颤抖:”她……她全身赤裸,血迹斑斑地趴在冰冷地泥土里,我以为要失去她了……然后就送去了医院。“ ”我不知道她们遇到了什么事,我不知道小玉去哪儿了,我什么都不知道!如果我称职一点,如果我多花点时间在家,是不是……就能保护她们了?“他终于哭了出来。 于谅的心揪紧了,他什么也说不出来,只伸手拍拍李德的肩膀,自己也灌了一大口酒。 ”后来我报警调查这件事,也看到了相关的监控,她们母女最后一次出现是在那个早上,送小玉去幼儿园的路上……开过人民路那个路口后,整个车子…凭空消失。“ 于谅本来沉浸在痛苦与伤感的脑子一下被惊醒,坐直了身子:”凭空消失?!怎么可能?” 李德苦笑,“没人知道怎么回事,没人能解释,可监控就是如此。警方说要调查是否有人篡改录像什么的,可到现在也没有下文……这变成了一个悬案。” “学长……” “…你说得没错,我不能消沉,我要找到小玉,我要等湘儿醒来,我要弄清真相,找到罪魁祸首……” ——— 若他说的都是真的,那人生真是残酷的玩笑,夫妻两人同处一室,却身处不同世界,一个百般呼唤,一个逃脱不得,各自孤独地承受煎熬。 但更让吴湘介意的是,于谅描述里她开车消失的地点——路口。 “原来是那个路口?!”吴湘心里惊道,“走过千百次的路口…为什么偏偏在那天她们穿越了?那天到底有什么不同?”吴湘努力回忆。 “你应该更相信学长一点。” 她的思绪被于谅打断,她也听出了这话里的责备,反问道:“所以,后来他找到小玉了?抓到罪魁祸首了?” 看到于谅沉默了,她又讽刺道:“他那么情深意重的话,为什么把我交给你?为什么不亲口对我说这些?” 好像是被她冷漠的表情刺到,于谅缓缓吐出几个字:“因为,他死了。” 吴湘睫毛颤了颤,眼眶泛红,脸上冷淡的表情终于挂不住了。她曾亲眼目睹李德被蓝眼怪物吞噬和占领,彼时她还能说服自己那是另一个世界的李德,是长得一模一样的不同的人;可现在于谅告诉她,她真正的丈夫、有深厚情感羁绊的家人、她女儿的爸爸,真的死了。 其实,从于谅说自己是李德学弟开始,她就急切地想问了,李德在哪儿,小玉在哪儿,他们好吗?但她忍住了,一是不想被于谅轻易拿捏,另一方面则是她有种不好的预感,仿佛她开口问出来就会被立刻宣判极刑。 吴湘抬眼看着于谅,眼角泛着湿意,好像干涸池塘垂死的鱼,她有些不管不顾咬着后槽牙说:“真死了,还是没脸出来见我?以前只想着工作,全天下那么多病人他顾得过来吗?家里的事完全不管,小玉好像从来就没有爸爸!等家毁了再来惺惺作态?!他都还没有补偿我们母女就说死了?我不信!“ 于谅端坐听着,旁边桌上的蜡烛只剩小小的一节,还在倔强地跳动,勉强照亮着男人半边身子,勾勒出锋利坚毅的轮廓,他仿佛庙里的雕像一动不动,周身透着肃穆和悲悯。 吴湘更怒,她攥着手站起来,两步走到他跟前,拽住他领口,哽咽着狠狠道:“一个脸都不敢示人的家伙,我为什么要相信你?你说我昏迷65年,可你看起来不过50岁,即便有什么科技手段延缓衰老,凭什么你好好的,李德就老死了?” “亏你想得出把我藏在沙漠里,我若死了直接变成干尸倒是方便你收藏!” “放着好好的医生不当,带着一群神经病跑到荒山野岭当土匪,你是cosy还是邪教头子?!” 吴湘喘着粗气一顿输出,把心中各种怀疑砸出来,可就像打在了棉花上。于谅看到吴湘的失态好像反而安了心似的,轻声道:“给我时间,我可以解释。” “懒得听你废话。”吴湘甩开他领子,转身就走,不防被一只大手抓住了手腕。 “你不能走。”男人眼神凌厉,“我答应过学长,要保护你。” 话音未落,吴湘的另一只手已经朝于谅脸上呼去,男人伸手格挡,伸脚去勾吴湘的腿,她重心不稳向后倒去。 咚的一声闷响,洞里重归黑暗,。 “唔,倒是不痛,可是这感觉…!”吴湘感到于谅正压在她身上! 第22章 交易 “死变态,给我起开!”吴湘怒道,雄性压倒性的重量和气息笼罩着她,让她感到自己的无力。 于谅左手还攥着她右手腕,另一只手垫在她背后,所以是个搂抱的姿势,害得吴湘动弹不得。而且刚才两人摔倒踢到椅子,拱到桌子,蜡烛头掉到地上熄灭了。 “对不起,你没事吧。”男人松开左手,刚想起身,吴湘获得自由的右手立刻抓向他胸膛,她咬牙说:”我想走就走,别扯什么学长的托付,就算你是李德也不能强迫我。“ 她的手加大力道,指甲透过衣服的布料,抠进了男人的皮肉里,渐渐有了湿润黏腻的触感。 男人好像没有痛觉似的一动不动,片刻,他把身体压向吴湘,无视指甲的深入,低沉又冰冷的声音喷在她耳边:“你真是个冷血任性的女人。既然这样,我们做个交易。” “不要!”吴湘挣扎,却没什么用。 “你不听听条件吗?”话落,他突然松开她站了起来,又弯腰捡起蜡烛点着。 没了身下那只手,吴湘感到背上的伤被粗粝的地面磨的有些疼,也爬了起来。低头,手被染得一片殷红,她皱眉冷声问道:“什么交易?” 于谅把手伸进领口掏了掏,缓缓拉出一条银色的细链子,当整条项链露出来时吴湘看清楚了,吊坠是一只闪闪发亮的戒指,好像有些眼熟。 突然,她反应过来:“是小玉的玩具戒指!” “没错。”男人淡声道,“你听我指挥,在这里待两个月,我就把戒指给你,之后你想留想走都随意。” 吴湘挑眉嗤笑道:“一个玩具戒指而已,你当我小孩吗?” “首先,这是小玉留下的唯一物品。”他一点也不着急,捕捉到吴湘眼睫轻微抖动了一下,继续冷声到:“其次,学长找到你时,你手里正握着这枚戒指,我认为这个……有深入调查的价值。” 吴湘咬牙看着于谅,面具遮挡了他的脸,却挡不住他胜券在握的自信。 “当然,你坚持现在就走的话,我也不再拦你。” 他熟练地把项链又塞回领口,顿了顿,又说:“你多少应该已经发觉世界变了,我敢肯定,你这样出去一定会死得很惨。“ 吴湘不由想到他们与装备机械骨架那群人的交战,确实超出了她的认知,还有那只魔性的大到离谱的狼,也不是她所知的生物…… ”你到底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吴湘终于开口。 男人好像被她问住了,盯着她好一会儿才道:”我需要你的身体……“ ”臭流氓,你他妈的是有什么变态癖好!“吴湘没想到他这么肆无忌惮,立刻破口大骂。觊觎朋友昏迷几十年的妻子,这也太让人作呕。 于谅好像被她的话气笑了,冷哼一声:“呵,你也太自我感觉良好了,你大概是不知道自己什么鬼样子,跟魅力没有半分关系。如果我想要,什么样的美女没有。” “那你什么意思?!”吴湘有点气闷,这个人在众人面前好一副沉稳威严做派,没想到私下里毒舌又无耻。 ”我需要你的身体,完成一项重要的实验。你先别骂,”他看吴湘表情知道她又想输出,抬手制止她:“这不会伤害到你,还能拯救许多人命,甚至是……人类的未来。” “我的身体,人类的未来?你这满嘴跑火车的……”吴湘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因为男人的眼神没有戏谑,全是严肃,并不像开玩笑,她虽然没有完全信服,还是闭了嘴。 她深吸一口气说:“若你说话算话,我可以答应。但是若发现你骗我,我死也要让你付出代价!” “这个你放心,我没有那么无聊骗你玩儿。”男人突然把脸靠近,吴湘心里一紧,满脸防备。 “我先提醒你,目前你继续装做哑巴,千万不要露馅。并且记住,除了我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 “为什么?” “如果你的身世被其他人知道,或是你没有残疾,就会有生命危险。” 看到吴湘面色凝重,于谅语气轻松道:“被吓到了?只要待在我身边就不会有事。其他的,你可以慢慢了解。” “那……” “谅哥!” 吴湘刚想再问什么,洞外传来呼唤,经过石洞的阻隔,听起来有些沉闷。 于谅往后退了两步,离吴湘远了一点,淡漠道:“记住我说的话。”然后转身往洞口去,按了哪里一下,洞门缓缓打开。 两个身影闪了进来,门洞又缓缓关闭。 “谅哥,东西带来了。”何露从阴影中渐渐显出身形,她头上渗着微汗,轻轻地喘气,身后跟着晓云一言不发,眼睛却不断扫着吴湘和于谅。 于谅点点头,她们放下背包,从里面拿出便携的照明灯和喉镜等物品,一一摆在桌上。 何露从于谅身边擦过时顿了一下,眼睛落在他胸口的一团暗红的血迹,旋即又低头干活,嘴角稍稍绷紧。 有人心里咯噔,有人视若无睹,而最相关的人还一无所知,一心只发愁即将到来的检查。 趁她们背对着她,吴湘抬眼偷偷觑了眼对面的男人,那意思是——怎么办? 男人心中暗笑,嘴角依旧冷硬,仿佛没看见一样挪开视线。 “这家伙…”吴湘暗暗咬牙。 “好了,谅哥,可以开始检查了。”何露温声道,美眸亮晶晶看了于谅一眼,然后退到一边让开了位置,自然地看向吴湘——她静静地坐在床边,白皙清秀的脸上沾着点点血迹,像山石间一株倔强的白梅,坚韧中带着破碎的美感。 何露的视线在她身上徘徊,突然注意到她指尖沾血,眉头不觉蹙了起来,眼中浮现冷意。 这时于谅拿着喉镜走了过去,正好把吴湘挡住,命令到:”抬头,张嘴。“吴湘乖乖地照做。 于谅戴着头灯凑近,将她口腔照亮,又用压板压下舌头,将喉镜神了进去,一阵鼓捣后说:“声带沟,纤维瘤,简直惨不忍睹。幸亏不说话,若出声大概会吓到人。” 吴湘感觉喉咙痒痒的,好像有什么冰凉的东西钻进去,听到这些话翻了个白眼,这人真是抓住任何机会损她! 两人配合默契,正准备结束表演,何露猝不及防凑过来,很自然道:“是吗,我看看。” 吴湘心中一紧,喉咙轻颤,就要出声,于谅大掌一握,几乎包住了她整个下巴,她动作立刻止住。 “好,到这边来看。”于谅侧头看向何露。 第23章 接纳 于谅捏着吴湘的脸调整到合适的角度,何露微微低头,果然看到她声带表面泛红,似乎有疙瘩凸起。 “看到了吗?”于谅戴着头灯帮她照着,脸几乎贴着她的耳朵,说话时温热的吐息吹的脸颊痒痒的,她不自觉嗯了一声。 于谅立刻直起身子,松开了手。脱离了桎梏,吴湘赶紧闭上嘴,揉揉酸软的下颌,不知道自己白玉似的脸上留下了捏红的指印。 何露看了眼吴湘,沉默地起身。 很快,四人出了三水阁,向营地而去。 山顶远眺,地平线上朝阳即将升起,映得天空一片灿烂红霞,光之所到万物苏醒,森林隐隐躁动起来,他们加快了脚步。可没一会儿,吴湘就上气不接下气,跟不上了。 ”他们的身体素质真不是盖的!” 从一开始她就发现,这群人的体能和灵活度惊人,若她没有“蛋”临危相助,或者泉是个成年人,她大概率赢不了。哦,不对,之前她连何柔那个儿童都跑不过! 吴湘沮丧中,于谅与何露已经一马当先把她甩了老远,晓云放缓脚步,默默地殿后。 何露追在于谅身旁,终是忍不住道:“谅哥,你不是出门办事,怎么会去牙岩?” 于谅脚步不停,像矫健的黑豹在林间穿梭,气息丝毫不乱。 “我办完事回去,阿柔在门口哭着向我说了事情原委,我就赶过去了。” “原来是阿柔跟他说的……”何露恍然,刚才她回去拿检查工具时,女儿并不在门口,她以为之前那一巴掌后她像平时那样宅在房间了,没想到为了一个“新朋友”竟去找了于谅…… 于谅脑海中也浮现当时的情景—— 他从那处返回,一无所获,浑身透着生人勿近的寒气,他心里有点乱,脑子飞速转动思考着接下来的部署。 深夜了,大部分成员都在休息,值班守夜的人也目不斜视不敢靠近,突然一个小小的身影扑了上来,抓住他的衣角,边哭边说着什么,于谅皱眉,拎着她的脖领子扯开,问道:“这么晚了有什么事?你这样哭哭啼啼我根本听不清楚。” 此时,何柔的焦急已经战胜了对于谅的敬畏,她用手背擦了一下满脸的眼泪和鼻涕,哽咽着说:“是我不对,私自偷偷跟着1队出任务,然后与大家走散,一个人在森林里遇到了巨狼…” “什么?”于谅语调一扬,可还没来得及质问,小姑娘又絮絮叨叨说道:“突然有个女人冲出来救了我,她受了伤…” “女人?”于谅先是怀疑,突然灵光一闪,脱口而出,“多大年纪?什么样子?穿什么衣服?” 何柔没想到他会问这些,愣了一下说:“她,她个头比我妈矮一点,年纪差不多,又白又瘦,穿着墨绿色登山装,背着黑色的双肩包…” “她现在在哪儿?!”男人等不及她说完,抓住她的手追问道,眼里的火几乎要灼到她的脸。 “在,在牙岩,我妈过去了,我怕她……“何露紧张得磕巴起来,她知道自己妈妈对待外人很严苛,见了哑巴肯定不会客气,想让于谅帮忙去看看,他说的话向来管用。可她话还没说完,于谅已经消失在夜幕中。 那时,他在林中全力奔跑,心中失而复得的喜悦与再次失去的恐惧交织。 一定要赶上! 他目光如炬,远远地望见了牙岩,月光将那处照得一片银白。 他惊恐地发现,那个熟悉的清秀的身影立在崖边,正被其他几人步步逼近。 他的心快要跳出胸口,大喊一声:“不!!” —— 于谅暗自吁出口气,不露声色道:“阿柔说她是救命恩人,检查也没问题,就让她加入吧。” 何露没有说不也没有说好,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 转眼,已离营地不远了,可听见潺潺的流水声,过了前面那条河就到了。 何露三两步,踏着河中几块石头,灵活地到了对岸,却发现于谅不见了。回头一看,发现他还没过河,也正扭头看向后方,远远的山坡上吴湘和晓云还是两个小黑点在慢慢移动。 “你先回去。” 于谅丢下这句话,抬脚向两人跑去。何露抿唇,转身奔向营地。 …… 吴湘此刻真的感到自己要休克了,她饥肠辘辘,又一整晚都在输出,好不容易度过难关,还不能歇,又要紧赶慢赶去营地,到底是为嘛啊?就不能慢点么? “那个臭男人,说了那么多一口水一口饭都没给,驴子也得喂口糠吧!” 她一边想一边偷瞄了侧后方的晓云,她倒是闲庭信步的样子,但全程面无表情,加上脸上身上有狰狞的疤痕,显得很不好惹。 此刻发现吴湘正在看她,也回视了一眼,说:“你能快点吗?” 吴湘无奈摇头,眼神无辜,脚步更加踉跄。 晓云冷漠地看向前方,发现于谅正快速靠近,她眉毛一挑,快速低声道:“我不管你是谁,若你敢欺骗或伤害阿柔,我饶不了你。” 嗯? 吴湘先是不明所以,然后火冒三丈,这群人不看看自己多强盗,还一股脑都叫她骗子?? “怎么了?” 沉稳的男声打断了她,于谅立在她们眼前问道。 “她走不快。”晓云回答,又补刀:“没见过体力这么差的。” 吴湘怒视于谅,像只炸毛的猫。 于谅在面具后勾起了嘴角,淡声道:”天快亮了,再拖下去不安全。“语毕,他上前胳膊一伸,把吴湘打横抱起,风一样的跑了起来。晓云好像并不意外,默默跟在后面。 七八米宽的河他带着吴湘两步就跳过去了,河水飞溅,吴湘的鞋竟都没湿。 他跑得飞快,很快甩了晓云几十米远。 ”不好意思,我疏忽了,你肯定累坏了。“男人低声道。 ”我也快饿死了,你这是虐待。“吴湘在他怀里小声抗议,”你们没一个正常的……“ 解放了双脚,吹着森林早晨清新的风,吴湘没注意到男人的眼里竟藏着温柔笑意。 “你可不能这么想,以后你也是我们的一员了。” 说完这句话,他们眼前出现了一片参天大树。 第24章 营地 这片树异常高大,在整片森林里也算鹤立鸡群。 它们树高千丈,树冠如盖,在半空错落,犹如空中楼阁。树干至少八九人合抱,粗壮的树根如巨蟒般在地面起伏,盘根错节。 其中最高的那棵更是气势恢宏,就像这群巨人中的长者,因此被称作“树爷”。 饶是如此,这片巨树与其紧邻的险峻山脉相比,又是相形见绌了。这里的山如刀削斧凿,壁立千仞,正如古诗所说“黄鹤之飞尚不得过,猿猱欲度愁攀援”。 所以,这会儿吴湘正惊愕地看着这绝景,在晨曦中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到了。”于谅轻声提醒,吴湘回神,从他怀中跳下地,看周围没人,小声道:“这山这树也太震撼了,不过连块平地都没有,你们怎么建立营地?” 于谅手中一空,收手于身侧,淡声道:“等会儿就知道了。” “头儿!” 有声音远远地从一棵树梢传来,于谅抬手示意,吴湘循声而去却没看到人影,只好跟上于谅的脚步向前。 他们来到一棵不算起眼的大树下,地上有厚厚的落叶和青苔,还有许多寄生植物攀附在树根树干上,结成小树林般茂密的一片。 吴湘皱皱眉,这里看起来就很危险,她可不想一脚踩到蛇什么的,而且她想起与巨狼一拳之隔时,也是在这种地方。 “怎么了,害怕了?”晓云不知什么时候追了上来,看到吴湘犹豫的样子,不由嗤笑。 于谅朝她点点头,晓云便走在最前面说:“跟上。”然后一闪身,钻了进去,吴湘只好硬着头皮跟上,于谅走在最后。 里面光线越来越暗,若不是有人带路,绝不能在枝杈间顺利通过。 吴湘磕磕绊绊好一阵子,发觉豁然开朗起来,他们终于能直起身子站立。这处空间跟普通卫生间差不多大小,四周是石壁,但三人一起,尤其是有个高大男人在,还是稍显拥挤。 晓云在一处石壁上摸了摸,然后轻声报了一串数字,片刻,石壁上发出响动,突然有光透了出来,吴湘眯了眯眼,原来那里开了个小口。 嗖地一下,口子后面突然怼上一只犀利的眼睛,精光闪动,上下转动了一圈,发出了严厉又苍老的声音:“是晓云啊。你后面是谁?站到亮处来!” 吴湘正准备动,于谅微微俯身低头:“老程,是我。” 门后的人立刻一肃,连忙道:“是您啊,这就开门!” 有机械的咔嚓声响起,整面石壁缓缓挪动,露出后面宽敞平整的隧道来,一个干巴小老头正守在那里。他戴着金属头盔,连着眼罩盖住一只眼睛,上面结构精巧,他身上还挎着一把大机枪,腰间鼓囊囊不知挂着什么武器。 三人走进去,石门缓缓关上。 “首领,她的眼睛…”老程犹豫地看着于谅。 “检查过了。之后会跟大家说明。” 老程点点头,看着三人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又重新回到岗位。 顺着隧道走了一段,起起伏伏,又爬上楼梯,他们来到一个巨大的山洞,足能容纳一座现代的剧院,山壁上设有灯光照明,四周又有无数小洞口,不知道有多深通往哪里。 “没想到山体里别有洞天!原来那大树下打通了地道进来,这里易守难攻,作营地确实合适。”吴湘一边四处打量一边想。 虽然时间还早,已经有陆陆续续的成员聚集到”大厅“,看到于谅恭敬地打招呼,只是发现他身后跟着的女人时都不由一愣,然后转头各忙各的,只目光偷偷聚焦在吴湘身上。 他们大部分人并不知道昨夜的事情,所以不苟言笑的首领带了个“女人”回营地,简直是惊世骇俗的大新闻。而且,这个女人看起来很特别,身上的脏污血迹掩不住她肤若凝脂,黑长发几乎拖地,眼睛颜色是极淡的棕色,看起来像是仙境的娇花,有种出尘的气质,跟他们黝黑健壮的风格完全不一样。 有个个头中等,头发微卷,剑眉浓黑的男人走上前:“头儿,你回来了。” 于谅点头,“1队的人呢?” “露姐带他们复盘昨天的任务呢。”那人回答,快速瞄了一眼吴湘,补充道:“有四人受伤,还有阿柔她…” 于谅微抬手,“我已经知道了,先等他们开完会…对了,有没有空房间。” 那人一愣,又突然反应过来说:“有,但要点时间整理。” “好,你去安排,我们先休息一下,何露开完会让她来找我。” 那人点点头转身离开,于谅侧头示意吴湘跟上,两人朝一处山洞走去。 等他们身影消失,立刻有胆大的人偷偷议论。 “诶,那女人是谁,哪儿来的?”有人好奇问。 “我也不知道啊,不过,嘿嘿…还挺稀罕人的。”有男人摸摸鼻子,好像在回味。 “你这痴汉样真够龌龊。”有女人轻嗤。 那人反驳:“欣赏美女也犯法啊?!” 也有人不以为然:“这种白花花瘦唧唧的有什么好,丰韵性感的才是yyds…” “我懂,你喜欢露姐那种!” “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哈哈哈……“ …… 吴湘跟在于谅身后,走过一条长长的隧道,然后逐渐开阔,两侧各有洞穴,于谅边走边说:“这边是我们的”员工宿舍“,整理好之后也会分你一间。” 话音刚落,他们停在最后一间。 “到了。”于谅闪身进去,吴湘跟上,一个转弯出现一扇门。他轻按门锁,咔哒一声门就开了。 于谅先走了进去,打开了灯。吴湘犹豫地站在门口,朝里面望了望。 ”进来,把门关上。“男人头也没回,打开柜子翻找什么,没听见吴湘动静,叹了口气,转身把一包东西放在桌上,说:“要不要吃?” 吴湘眼睛一亮,立刻走过来,小声道:“好吃的?“ 于谅暗笑,过去把门关好才说:”地瓜干,很甜糯的。“再一看,吴湘已经拿了一块塞进了嘴里,边吃边眯着眼睛,满脸洋溢着幸福,像个孩子一样。 于谅柔声道:”慢点,这有水,等下再给你煮碗面。“ ”嗯嗯,肉多点。”她也不客气,这热乎乎的饭她想了多少年了。 于谅在耳边轻触,好像是跟厨房交代了几句,才坐回床边,静静看着吴湘。 吴湘一心一意吃着,饥饿感缓解了不少,一抬头又与那双深邃的眼睛对上。 ”别吃太多,这个涨肚子。等下还有香菇鸡汤面。“ ”嗯。”吴湘放下地瓜干,打量周围。 “这是我的房间,物品都随你用,那边浴室可以洗漱……你好好休息吧。”于谅起身,准备出去,走到门口又想起什么返了回来。 “转过去,我帮你上药。” 第25章 去了他的房间 “我,我不用!”吴湘严词拒绝。 于谅看她脸上闪过一丝紧张和慌乱,冷哼一声:“你自己怕是没法给后背上药,不然……我叫何露或者晓云来帮你,毕竟在这里你只认识她俩。“ 吴湘一噎,想到这两人看她时凉薄的眼神,顿时泄了气。 于谅从柜子里找出医药箱,又毫不客气地把她一拽,吴湘便侧坐床边,背向着他。 吴湘伸手把长发撩到胸前,整个后背露了出来。男人微微皱眉,她背面的衣服从上到下,几乎被对半撕开,露出雪白的脊背和触目惊心的伤口,血迹粘黏着尘土已经干涸。 “这是……” “巨狼抓的。”吴湘淡淡道。 于谅拿出消毒液冲洗伤处,吴湘疼得倒吸冷气。 “跟我说说当时的情形。“男人提议,这样能分散她的注意力,痛感会轻些。 吴湘开口,平静地讲述不久前惊心动魄的那一幕。于谅一边听一边用棉球蘸药擦拭伤口,不自觉咬紧了牙齿。 过了一会儿,吴湘讲完巨狼之死,于谅也处理好伤口,并用防水膜贴牢。 ”你可以正常洗澡,明天我再帮你换药,若有发烧要告诉我。“ 吴湘转过身,刚要说谢谢,一只大手罩过来,扶住她的脸。 ”唔?!“ ”别动,脸上也有伤。“于谅凑近,眼神认真,继续给她上药,吴湘半闭眼睛,睫毛轻颤。 “这是怎么弄的?“男人淡声问道。 虽然不深,但伤口整齐,是刀伤。 吴湘想起那刀堪堪从眼睛下擦过,想起刀的主人,没有回答。 好在于谅也没追问,两人默默把事情做完。 临走前,他站在门口叮嘱:”这个世界已大不相同,很多事情三言两语说不完,以后我会好好跟你解释。切记我在三水阁说过的话。”说完,他开门离开了。 三水阁说过的话——不要透露身世,装哑巴,不要相信任何人,除了他。 ”他才最可疑!“吴湘暗自吐槽,然后找了衣服,走进了浴室。 —— 一个多小时前,何露先一步回到营地,她甩甩头发,把有些低沉的情绪抛到脑后,立刻召集1队成员开起了复盘会议。 1队12人,前一天早晨,按照于谅提前的部署,于荒林南部伏击天龙国边防军,边战边退,将其引往东南方。 1队长是一个结实健壮的中年男人,叫江河,绰号“菜头儿”,他经验丰富,责任心强,是于谅的左膀右臂,现在向组织二把手何露汇报当时的情况。 “整个行动基本按计划实施,边防军小队的巡视时间、人数、装备力量与我方情报一致,交战初期我方占有优势,只是…”他表情凝重,“对方突然有导弹部队加入,且制导精度高,打了我们个措手不及。” “导弹部队?荒林紧挨乌塔干沙漠无人区,也没出过什么大乱子,为什么突然配备导弹部队?”何露凝眉问道。 江河挠挠头说:“我们还在调查…” “双方伤亡及损失情况呢?” “对方损毁5架机械骨骼,我方4人受伤,其中一人较重,需要休养两个月…”江河说着说着声音就低了下去。 何露顿了顿道:“照顾好伤者,武器装备需更换的就申请。另外,作为队长要学会相时而动,战场上灵活应对……” 江河在旁边不住地点头应着。 等何露离开,会议室里只剩1队成员了,有人小声不满道:“我们好几个人挂了彩,小张还躺在病床上呢,结果还没落得好,菜头儿还被教育一顿。” “可不是吗。话说,这次行动有点莫名,老大只说让我们把边防军往东面引,这是为什么?”有个国字脸寸头问道。 江河若有所思道:“头儿那个时间也有行动,我们八成是作助攻。” “那头儿为啥不跟我们说明啊,这样糊里糊涂的……” ”军令如山,你一个小兵服从就完了,问那么多干嘛?“一个年轻的马尾辫女孩靠着墙边说。 ”你这娘们儿,看到头儿眼睛都直了,打仗也要动脑撒。“寸头恨铁不成钢。 ”你那猪脑动了也没用,首领可哪儿哪儿都是男人味,你就不要自己找虐了哈~“女孩嘲道,然后跟另一个短发女孩对视一眼,笑了起来。 ”臭丫头,你真没眼光。“ 众人哄笑起来。 何露在门外抿了抿唇,转身离开。 路过大厅时,卷毛男告诉她于谅有找,他先带着“新来的”往宿舍去了,何露冷淡地点点头,思绪翻涌。 “带她去自己的房间,那个极重隐私的谅哥??孤男寡女在三水阁还没待够吗?他们刚认识有多少话好聊的?”她下颚绷得有些紧。 ……刚认识么? 何露眼前闪过牙岩上的一幕幕,她好像抓住了什么,眼睛眨了眨,眉头也蹙了起来。 一切都有迹可循,“巧合”也都能串起来了…… 她低头看看自己一身风尘仆仆,额角也有些汗珠,脚步一顿,回了自己房间。 这片的宿舍住的都是队长以上成员,于谅何露住在倒数第一第二间,来往的人少,更安静些。所以若有人从于谅房间进出,何露是能知道的。 她静静等待着。 咔嚓~ 虽然隔音不错,她还是捕捉到有开门声响。 “来了。” 轻微的脚步声渐近了,她忽地一下拉开门。 “谅哥…”她的声音甜美慵懒,跟平时的严肃大不相同。 于谅一顿,只见房门半掩,透出里面温柔的橘色灯光,而何露扶着门眼波潋滟。 她洗了澡,头发半湿拢在耳后,有几绺垂在额前,全身散发着沐浴露的花香。她褪了粗犷的迷彩装,换上了一条裸粉色圆领缎面连身裙,光滑的面料勾勒美好的曲线,没有裸露大片肌肤,效果却更胜一筹。 于谅停了脚步,却仍直视前方,淡淡道:“开完会了?我有事,去静休室等你。”说完刚想走,被何露一把拉住胳膊。 “你认识她吧。”她朱唇轻启。 “她”是指谁,两人心知肚明。而且,这句话是陈述句。 男人没动, 只眼中有暗光闪过。 何露勾唇浅笑,“你出去办事——就是去找她吧?” 于谅终于侧头看她,刚想开口,有人声和脚步声渐渐靠近,他反手握住她手腕,一起进了屋里,轻轻关上门。 于谅转身看她,何露只是平静地回视,并不开口。 沉默半晌,于谅问道:“你怎么这么想?” “因为,你表现得太明显了。”何露缓缓吐出这句话。 第26章 多情却被无情恼 听到这话,于谅神色未变,也没有顺着问“哪里明显”,而是带着上位者的严肃说:“想象力不要太丰富。” 何露淡淡地笑笑:“我从没见你对一个‘陌生人’这么关注这么贴心…”然后低垂眼睛,像是喃喃自语般:“就算是对同伴也没有过…” “她不是阿柔的救命恩人么,你又为什么针对她?”男人皱眉,直接反问。 “我只是谨慎!在没有弄清她身份之前,我们不能…”何露辩解。 “真的只是这个原因吗?”男人直直盯着她的眼睛,何露一阵阵心跳加速,既有心思被看穿的紧张,又有心意被了解的激动,索性心一横道:“谅哥,你知道我心悦你,对不对?你对她这么上心,我确实……吃醋了。“ 她说这话时语气柔软,温热的手扶着于谅的胳膊,自下而上脉脉含情地看着她,胸口随着呼吸起伏,饱满的峰峦在领口后若隐若现……被这样的美女表白,男人大约都遭不住。 可于谅就不是普通男人,他轻轻拂开她的手,说:“你这是在浪费时间,我从来没有谈情说爱的想法。而且,你身为组织的二把手,应该谨记初衷,表现得更成熟一点。“ 这几句话深深刺痛了何露的心,无论是作为女人,还是领导者,似乎在他眼里都是不合格的。 她破罐子破摔了,哽咽道:”你说我不成熟,你自己呢?你给1队派的任务到底是为了什么,那个时间你去干嘛了?你让兄弟们以身犯险,就是为了声东击西去找那个女人?!“ 于谅像雕像般静默,何露更气。 ”你说自己不谈情爱,眼睛却没离开过她,她的事都亲力亲为,你听到别人怎么议论的吗?” 她突然伸手,手指摸上于谅胸口,那里染血的布料已经干了,变得硬硬的。 “三水阁里发生了什么?她为什么抓伤你?难道你想强迫她…?”她语气幽怨。 ”够了!”于谅抓住她手腕,拉离自己的身体,眼神露出被冒犯的愠怒,“我不需要向你或任何人解释!” 窗户纸已经被扯得稀巴烂,若现在让于谅走了,她也没脸再留在组织,既然如此何露豁出去了,她今天一定要他说清楚! 何露又扑了上去,她从后面紧紧抱住于谅紧实的腰,坚决道:”你爱上她了,对不对?不然,你为什么对她这么特别?我以组织副手的身份要求你说明,你不能公器私用,拿所有人的安危冒险!“ 于谅没想到平时沉稳的何露会这样纠缠,已经有些不耐烦,但她这番质疑有几分合理。他权衡再三,叹了口气道:”你先放开我。“ ”不放。“何露浑身的柔软压在他背上,虽说有些不合时宜,但此刻的场景真是她的梦想照进现实。 ”你放开,我会把原委告诉你。“男人低沉道,”我不喜欢无理取闹。“ 何露一愣,这才恋恋不舍松开手,她脸上有些发烧,就着床边坐下,垂眸看地。 于谅也拉了凳子坐着,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开口:”她叫小襄,是我朋友的家属,我朋友临终前把她托付给我。”他顿了顿继续道:“她因为打击失忆,现在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 “果然认识。这样的话多加关照也合理,为什么不直接跟大家说明?”何露眼中流露出疑惑。 于谅明白她的想法,缓缓开口:“我不希望她被人关注,最好是悄无声息加入我们。” 原本,他不想其他任何人知道她的存在,把她藏在沙漠小屋那么多年都没出过任何差错。谁知近年来,因为国际局势的变化,天龙国与蒲南国的矛盾加深,边境局势愈加紧张,而乌达干沙漠作为缓冲带人气竟也渐渐高了起来,小屋暴露是迟早的事。 另外,几十年来能源价格水涨船高,地下室医疗设备运转也逐渐吃力。 最重要的是,这几个月来,他发现吴湘似乎有苏醒迹象,她的眼球偶尔转动,手指也会勾起,呼吸心跳恢复到正常水平,甚至有两次呓语…于是,他看好日子,部署1队去引开巡逻的边防军,打算趁机将她带离小屋藏进荒林,之后再找机会让她换个身份,加入自己的组织。 可人算不如天算,他没料到导弹部队横空出现,伤了队员;更没料到,吴湘竟然这么快醒来,并能想法子逃离了小屋。 他清楚地记得,自己刚到荒林边界,一枚导弹从天而降,好巧不巧正好击中小屋,那声爆炸也几乎炸碎了他的心脏,他疯了一样奔过去,看到的是满眼的断壁残垣。 他颤抖着从地下室的缺口钻进去查看,却发现里面没人,食物衣服也少了一些。 “难道,她提前出去了?” 虽然惊愕,但这个想法拯救了他——至少她还活着,这比什么都重要。 “她不会傻到走进沙漠。” 他毅然转身奔向了荒林。他一路搜寻,在森林里寻了大半夜却一无所获,当他一身寒气回到营地时,被冲上来的何柔抱住,小姑娘请求他,去帮帮她在森林里遇到的那个奇怪的女人…… “失而复得”大概是世上最美好的词,于谅从没觉得自己这么走运过,这次,他一定会护她周全! “谅哥?” 他沉浸在思绪里半天没动静,何露忍不住叫他,看他回神,又问道:“为什么不想引起注意?” 于谅没说话,好像还在斟酌,何露解释道:“小襄的样子很鹤立鸡群,加上你这样一通反常操作,大家已经关注上了,如果你不把原因说出来,我也没法帮你。” 于谅喉结滚动,低声道:“因为……她携带‘原始基因’。” 何露愣了好几秒,倏地站起来,叫道:“什么?!!” 她瞪着眼睛,脑子重启,喃喃低语:“怎么可能,不是早就……?若是如此,那我们……?” 她抬头看向于谅,他浑身肃穆地坐着,眼光犀利盯着自己。何露走上前,扶着他肩膀问:“你确定吗?” “确定。”男人没有一丝犹豫。 “怎么做到的?”何露疑惑。 “医学奇迹吧,我也无法解释。”男人语气加重说:“所以,她的安危高于一切。” 听闻这重要的消息,她又恢复了往日的稳重和理性,认真地说:“谅哥,我明白。” “我还没来得及向她解释这一切,只是暂时说服她留在这里,她也答应会配合后续实验。”于谅看了何露一眼,淡漠中带着威严:“这件事我只告诉了你,万万不可泄露。” 何露点点头,手扶着于谅膝盖,俯身上去,小声道:“你是因为这个,才这么重视她么?” 于谅眉头一皱,语气更加冰冷:“我不想再浪费时间讨论这个没有意义的话题。而且,”他顿了顿说:“你应该很明白,爱情是多么脆弱可笑的东西。我们同为战友,不是更好吗?”说完,男人起身,丢下一句好好休息就离开了。 何露跪坐在地上发了一会儿呆,咬了咬嘴唇。 事情往她没想到的方向发展,但比她之前想的好多了,至少,她还有资格陪在他身边,助他完成那个伟大的目标。 而那个“小襄”,若在他眼里只是很“有用”,那她也无须再介怀。 何露躺回床上,双臂环着自己,好像那让人心跳的触感又回来了…… 第27章 我罩你 吴湘洗完澡就听到有敲门声,打开一看,门口没人,只地上放着一个保温桶。她拿进来打开一看,是一碗热腾腾的香菇鸡汤面,浓郁的香气扑鼻,清澈的汤面上飘着黄澄澄的鸡油,鸡肉给得足,盖得面条都快看不到了。 喔,这还不是普通的香菇鸡汤,用的是几种不同的蘑菇,她只认得其中一种是榛蘑,而鸡肉瘦多肥少,肉质紧实,有股特殊的鲜美。 “这都是山珍啊~~~”吴湘感慨,老大吩咐过就是不一样,这碗面简直完美。 她香喷喷地大快朵颐,然后倒在床上,闻着淡淡的松木香美美地睡了一觉。 叩叩叩~ 迷糊中似乎听到有人敲门,她以为还在梦中,轻哼了一声,翻身继续睡。 又过了一会儿,有窸窣声响起,然后咔嗒轻响——门开了,马上又关起。 一个小身影窜到床边,看吴湘没动静,她在腰包里鼓捣了一下,拿出个绿色的东西往吴湘脸上一放,然后蹲在床边,笑嘻嘻等着看热闹。 吴湘半睡半醒间知道有人来,但没感觉到杀气,就懒洋洋继续迷糊。突然脸上一凉,有轻微的刺感,最诡异的是,这东西还在爬动! 啊! 她尖叫一声,翻身而起,脸上的东西一下落到胸口,她低头一看,原地爆炸——那是一条圆乎乎比拇指还粗的肥美大青虫!被她掀翻,两排小脚正在扑腾着要起来。 吴湘脑子一片空白,她跳下床,向后连蹦三步,贴墙喘着粗气,她搓着脸颊,感觉自己脏了。 “哈哈哈哈~”有人爆发出大笑,乐得打滚。 吴湘定睛一看,是这个臭小鬼! 她恶从胆边生,捡起拖鞋咬牙就想拍扁那条毛毛虫,何柔赶紧一把拦住:“诶,别打,那是我的作品!” 吴湘的手停在半空,作品? 何柔一脸得意,用两根手指捏起青虫,往她眼前怼去,吴湘后退一步,满脸嫌恶。 “你仔细看看,这是个机器人。”何柔龇牙介绍:“准确说是生物外壳小型机器人,可远程操控,虽然不能攻击,但侦查用极好。“ 吴湘惊讶,这做得也太像了吧。 知道不是真的虫子,她大胆拿起来观察,除了手感捏起来似乎没有真虫子柔软的肉感,外观看几乎没有破绽,虫子的蠕动也很丝滑。 她竖起大拇指表示佩服,何柔突然想到了什么,又在小腰包里掏了掏,掏出一物塞进吴湘手里:”这个送你,这对哑巴来说应该是世上最好的礼物了。“ 最好的礼物?吴湘不解,低头一看,是一只黑色红嘴的小鸟耳钉。 ”快戴上看看。“何柔催促道。 她之前打过耳洞,轻轻把它扣在左耳垂上,滴答一声,头顶凭空出现一个闪烁的对话框。 “这是什么?”就像有人打字似的,这几个字出现在对话框里。 何柔笑得灿烂:“这是‘心声显示器’,可以把你想说的话转化为文字,其实很简单,就是脑波交互和镭射投影技术结合,只是要花点功夫整合在小小的耳钉里……我昨晚上赶出来的,希望你喜欢。“何柔说到后面有点不好意思。 ”谢谢你,真是太棒了!”吴湘由衷地感谢,可头顶对话框像霓虹灯似的闪个不停,五彩的光在吴湘脸上变幻,有些搞笑,她问道:”能不能低调点?笑哭表情.jpg。“ ”这样多个性啊~~“何柔表示遗憾,果真是跟年纪大的人有代沟,她耐心解释:”你按一下鸟嘴就可以切换模式;还可以发声,我的语音库很庞大的,什么样的声音都有。另外,这只黑鸟皮肤是高性能太阳能薄膜,只要白天戴着就可以充电,续航持久。“ “哇,你是我见过的最聪明的小孩!”吴湘切换到一个最简单的蓝色边框。 ”我聪明还用你说吗?”何柔尾巴都要翘上天了,突然反应过来:“谁是小孩,我过了年就15岁了!” “怀疑表情.jpg“ ”你……“何柔突然停住,她想起于谅刚才跟大家说明了她的情况,同情地拍拍吴湘肩膀:”你叫小襄对吧,早上于头儿说你脑袋受过伤失忆了,所以愣愣的啥也不懂。“ 小襄?脑袋受伤?这个男人不能说点好的!但她还是强颜欢笑着点头:”嗯。“ ”那你遇到我真是太幸运了,我可以给你讲讲,想要在这个世界活下去必须知道的注意事项。“ ”那就拜托你了,星星眼.jpg。“吴湘坐在床沿,往嘴里塞了一块地瓜干,还顺手递了一块给何柔。 她也没客气,边啃边说:”这个世界上分两类人,一种是我们这样的,叫‘残缺者‘,另一种是’变异者‘,记住,至少在天龙国两方势不两立。” “天龙国?残缺者?变异者?” “唉,看来你脑袋受伤不轻…我们所处的国家就是天龙国,说直白点,残缺者都有肢体残疾,而变异者就是有异能。” 吴湘瞪大眼睛,心中暗惊:“我不是在z国吗,没听过天龙国,有空得了解新的世界格局…残缺者,怪不得小丫头的腿,泉的手臂…跟他们在森林交战的就是异能者吧,怪不得…” “在想什么呢?”何柔看她半天没说话,问道。 “为什么会分成这两类人?人不就应该是…唔,普普通通的吗?”吴湘斟酌的时候,字也是一个一个蹦出来。 何柔好像没听懂她的意思,歪头想了想说:“普通人?从我出生起世界就已经是这样了。之前的事我听别人说过一点,你有机会可以问问于头儿。” 吴湘点头,何柔继续道:“很久以前,发生了世界范围的大瘟疫,死了很多人,剩下的人身体出现了变化,就渐渐成了现在这样。” 大瘟疫?吴湘并不知道,可能是她沉睡后发生的事,看来何柔也不是很清楚,所以她没有纠结这点,而是问:“残缺者和变异者有什么特点?为什么对立?” “你不也是残缺者么?这个都能忘?”何柔黑眼睛睁得溜圆,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我,我是个病人啊,可怜.jpg。” “好吧。”她撇撇嘴,又咬了一口地瓜干,“我们体能优越,寿命长,跟那些菜鸡变异者比更是突出。他们虽然有异能,却无法频繁使用,那可是很消耗能量的,所以寿命也短。” 吴湘一愣,头顶冒出一行字:“所以,你已经14岁,可看起来只有七八岁的样子?” “呸,我不矮,达到平均身高了!”何柔炸毛,这个女人简直不可理喻! 吴湘赶紧顺毛:“是我失言。那你看我多少岁?于…头儿多少岁?” “你应该跟我妈差不多,50多岁,于头儿大约80多岁。” 吴湘心里计算了一下,大概正常的外观年龄乘以二就是残缺者的实际年龄。既然寿命更长,身体成长和衰老的速度会更慢,自然看起来年轻。于谅说自己是李德学弟,倒是对得上。 “那变异者呢?”吴湘继续问。她躲在树上时看到过他们交战,但这事儿不能说漏嘴。 “变异者的异能各异,有强有弱,只有强者才能进军队。一般一个人只会发展一种异能,但光从外表很难看出是什么异能,所以你千万要小心他们。”说起异能者何柔满眼仇恨,这必定是从前结了大怨。 “而且,现在天龙国是由变异者集团统治,所以我们才来到了荒林…” 听到这吴湘也不觉脸上端肃,何柔一抬头看到她表情,嗤笑一声:“嗨,看你吓得,别怕,有我罩着你。从今天起,我就是你的老大了,小襄!” 第28章 璞玉 吴湘看何柔小大人的模样,心头一软,笑着点头:“嗯,那我就放心了,小老大。” 何柔觉得吴湘“朽木可雕”,从此有一个人相信佩服自己,这让她感到非常满足和充实,而这些是她从前求而不得的… 何柔觉得自己身为老大要表示一下,她从怀里掏出一个深紫色的腰包递给吴湘:“见面礼,里面装了我改进的匕首电击枪,之前那个被泉那个臭小子拿了吧?他背着我找你麻烦,我已经修理他了,他应该会老实一阵子。这个人真的很烦,老是缠着我粘粘糊糊的,我跟谁玩儿他都不乐意,真有病…” 听着吐槽,吴湘心道,你还不知道他还有个更疯批荒寺呢~ “看你那么好吃,我还装了喜欢吃的点心,有巧克力能量棒,这个可难弄到了;还有杏子干,甜蜜无添加;还有…” 看着鼓鼓囊囊的小包,吴湘心下感动,伸手揉了揉她毛茸茸的头顶。 小姑娘身体一定,拼命忍住眼睛的湿意,才喃喃:“我,我听说何露的事了,她对谁都很严厉,并不是针对你…我想回去找你的,结果…幸好于头回来了,他去更有效,何露谁都不服就服他…” 她说得语无伦次,但吴湘听明白了,也捕捉到她直呼何露大名,而没叫妈妈。 她摸摸耳钉,头顶霓虹灯对话框闪烁:“我太惊讶了,你竟然是个发明家!星星眼.jpg。” 何柔眼睛一亮,又恢复了往日的得意欢脱:“你想不想看我房间,好东西更多。来!” 她拉起吴湘就走,吴湘把腰包戴好,跟着出了门。 两人顺着走廊而行,何柔的房间在另一个洞穴。路过何露房间时,何柔停了下来,左右看看,又伏门上听听。 “这个点,她应该去巡视了。”她嘴里嘀咕,然后手在锁上鼓捣一下,门就咔嚓一下开了。 何柔像猴子一样刷地钻了进去,吴湘愣在门口。没五秒钟,何柔就又钻出来,轻轻把门关上。 “你…?” 何柔笑笑,“没事儿,我有个东西放这边,现在回收。” 说完,带着吴湘离去。 当何柔得意洋洋打开自己房门时,吴湘震惊,这哪儿是少女闺房,整个一个大车间。里面工作台、机台、各种锤子、锯子工具琳琅满目,墙边都是高高的货架,上面摆满了形态各异的“作品”,只角落里有一张两层单人床,上层铺着粉色床单,放着粉色枕头和被子;下层是一个大柜子,上面挂了几个五颜六色的包,柜门上贴满了图纸和机器的照片。 “你来看,这是我最近在做的机器蜘蛛,我叫它煤球。”何柔已经坐在桌前,端着一个脸盆大的机器人兴奋地介绍着。 与那条青虫一样,这蜘蛛看起来很真实,黑色带白斑,躯干四肢上有黑毛,能吓死大部分人,可竟然是机器人? “这么大的蜘蛛一眼假。”吴湘道。 何柔眨眨眼睛:“这你就不懂了,这是世界上最大的蜘蛛巨人食鸟蛛,能长到30公分,当然我这个胸腹主体就有30多公分,是大一些,但这些年奇怪的动物越来越多,这个大家也见怪不怪了。” 何柔一边说一边拿着个巴掌大的控制器操作,那“煤球”就张开六条腿有节奏地迈动起来,在满室的物品甚至墙壁上起伏攀爬。“它的腿上有特殊材料,可以飞檐走壁,还有疏水性,所以这种运动方式也可以在水中活动。” “它还能变形。”何柔手上一动,煤球四条腿两两一并,再向下一折,变成两条履带状,就又能在平面上平稳快速移动。 “还可以设置任意一条腿为‘触手’,这样抬起可配套小型武器进行射击,只需要稍微改动机关枪的设计就能装备;背壳下方还预留了无人机螺旋桨的位置,以后就能完成全空间任务。这些就是我接下来的工作……”说起这些时候何柔眼睛亮亮的,满脸的认真和幸福。 吴湘真的被她惊到,她真的是个很优秀的孩子,善良、仗义、体贴,最难得的,还是个天才小工程师!现在的教育系统这么厉害了吗?她不禁感慨:“没想到你还是个小学霸!赞.jpg。” 何柔抬头看看字幕,“学霸?什么意思?” “就是学习很好,考试第一的那种。” “我没有上学。”何柔淡淡地说,然后又低头鼓捣煤球。 “为什么?!” “在天龙国,残缺者没有这个权利。”她语气平静,好像这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但是我们这里有小课堂,教孩子认字和生存常识。” “那你是怎么学会这些的?”吴湘指了指满室的发明。 何柔拍拍煤球,它迈开六条腿,敏捷地爬到单人床下层柜子处,打开了柜门——里面满满当当塞得全是书,机械、电子、人工智能、编程… 吴湘愣了:“我还以为这里是放衣服的。” “衣服?不是一个篮子就够了?”何柔奇怪道,指了指墙角一个不起眼的储物篮。 这…吴湘心底全是敬意。她继续问道:“这么多书,你都自学?” “嗯,于头儿有机会就会帮我找书,这大部分都是他给我的,只有他一直鼓励我…我喜欢看这些书,慢慢就自己鼓捣。”说着她又笑着挠挠头,“只是我做的东西乱七八糟,惹出了不少麻烦,总是被骂。” 看她强装笑容,眼神里写满落寞,吴湘鼻子泛酸道:“我觉得你很棒,做出的东西能造福人类,你一定不能放弃,我会一直支持你的!” 何柔抬头看她,读出她脸上的真诚,不觉得湿了眼睛,喃喃道:“真的吗?” “嗯,你有了新发明都要讲给我听哦。爱心.jpg。” “嗯…”她擦擦眼睛,又拿起一个巴掌大的小包说:“这是闪电滑翔伞,折叠体积小,安全系数高…” 这个拥挤的小天地里,第一次有了欢笑,变得鲜活起来。 快乐的时光总嫌短,房间突然响起一声呱叫,吴湘到处看看。 “是我的来电铃声。”何柔笑笑,也呱呱两声,耳朵里的耳机就接听电话了。 一会儿何柔说:“是于头儿,他找你有事,在静修室,你出门走到“大厅”,有人在那儿接你。” 吴湘点点头,起身出门,何柔突然出声:“我们…是朋友了吗?” “当然。”这个回答没有丝毫的犹豫。 当门关上,脚步声走远,何柔才咧嘴笑了。 “哦,对了,现在来看看这个。” 她从腰包里摸出那个在何露房间回收的东西。 第29章 浩劫 吴湘来到大厅,比起夜晚,白天人多了很多,他们以小队为单位进行活动,大家各司其职有条不紊。 吴湘一出现在大厅,所有人都关注过来,有人冷眼观察,有人好奇打量,吴湘不卑不亢,视线对上了,头顶立刻闪出一行字:“你们好,微笑.jpg。” 众人一愣,有人装作没看见,也有人客气地笑笑,她就回报以微笑。 “阿柔给你的?”一道女声传来,吴湘转头,晓云在她身后,眼睛盯着小鸟耳钉。 “是的。”吴湘回答。 晓云抬脚走到她前面,说:“走吧,头儿找你。”吴湘赶紧跟了上去。 她们走了一会儿,山洞逐渐狭窄昏暗起来,这里没有其他人,两人的呼吸声更加清晰。 晓云突然道:“于头今天跟大家讲了你的情况,现在你就是我们的同伴,但我森林那句话还是有效的。” 森林那句话?就是警告她不要伤害何柔。吴湘表示理解:“我知道,卖萌.jpg。”霓虹灯效果照的洞里五光十色的。 ”……“晓云面无表情地看着吴湘,那眼神让她也怀疑自己是不是过于无厘头,她默默切换了模式。 两人又继续往前,不一会儿抵达静修室。这里离大厅比较远,很安静,是于谅专用。 “进去吧。”晓云抬抬下巴示意,看到吴湘进去,转身离开。 进了静修室才发现,这比于谅的宿舍更小更简陋,地上铺了几个蒲团,墙根放了水壶和几个杯子,仅此而已。 男人应该也洗漱休整过,换了一身浅卡其的宽松衣服,正站在那儿看着吴湘:“你吃饱睡好了?” 吴湘点点头:“是的,谢谢款待。” 于谅看着字幕,眼里露出笑意,他在一个蒲团上盘腿坐下,伸手一个请,吴湘也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找你来是要做些解释说明,以便我们接下来的合作。” 合作?吴湘想,他说得客气,但其实并没有给她其他的选择,狡猾的家伙! “你肯定很想知道,学长是怎么死的。”于谅的语气没有什么情绪,好像只是陈述事实。“而且,你多少应该也发现了,现在这个世界跟你所知的有很多不同。” 李德怎么死的,不是老死吗?吴湘有点意外。可仔细想想,于谅好像并没有这样说过,都是她一厢情愿的想法。但是,还能是怎么死的?他的死跟世界变得奇怪有什么联系吗? 看着她若有所思的表情,于谅缓缓开口:“大约在你沉睡后的第二年,最初从m国开始,出现了一种病毒,它迅速引发了大规模的疫情。“ 病毒?吴湘一惊。 人类近代历史上,发生过数次世界范围的大流行。14世纪由鼠疫菌引起的“黑死病”从亚洲蔓延到欧洲,杀死了约7500万人;20世纪初,从欧洲开始的大流感至少夺走了5000万的生命。但那时医学落后,对病毒和细菌的认知不足,卫生习惯也不好,自然没有招架之力。可她出事时已经是21世纪中期了,人类已经攻克了无数的医学难题,鼠疫流感都不再是谈虎色变九死一生的疾病了,怎么还会发展到这么严重的地步? “难道是未知的病毒?”吴湘看向于谅。 她突然想起曾听说南极的冰层下可能存在古老的危险病毒,随着气温升高冰川融化,可能会重现世间,难道是这样? 可于谅却说:“不,也并非一无所知。他放在膝盖上的手微微捏紧,“这个病毒似乎是流感病毒的变异,症状也差不多,起初并没有引起警惕。” “已有的药物呢?”流感病毒向来容易变异,所以每年都要打新疫苗,可以有效降低重症概率。人类与流感病毒斗争了数百年,也算是很有经验了。 可于谅却说:“流感相关药物疗效都不好。” “怎么会这样?”吴湘不解,“有后续的相关医学研究么?“ “这个病毒不会迅速致死,而是集中攻击呼吸系统,病人大多因呼吸衰竭窒息而亡;若挺过这一阶段,残存病毒通过血液流遍全身,又会造成各器官的损伤。从出现症状到死亡,一般要半个月。“ ”这么快?“吴湘有点惊讶,但转念一想:”如果这样,传播的期间也不会很长吧?“ 于谅轻叹一声道:”可在症状出现前,感染者就有了传染性,而且而r0(基本再生系数)估计在9-10之间。“ ”什么?!”吴湘睁大了眼睛。这意味着该病毒极易传播,很多人在不自知的情况下成了移动传染源。 只见于谅又补充道:”后面还出现了很多无症状超级传播者……“ ”……灵魂出窍.jpg。”吴湘说不出话来,字幕自动跳了出来。她知道,r0即便只为2,若没有干预措施,半个多月就能感染全世界几十亿人口。 “然后呢?”好半晌,她憋出几个字问道。 “各国政府只好采取最原始也最有效的办法——呼吁民众在家静默,尽可能不要外出,接触他人。而疾控中心、医疗机构、制药企业都积极寻找和研发有效的药物…但这都需要时间。” 吴湘点点头,这必定是难熬的时光。她哑着嗓子开口:“李德,是因为这个走了?” “是的…”他停了一会儿,继续道:“你的防护到位,没有感染,但他感染了,毕竟人活着不是孤岛。他发现自己情况不妙时,就把你托付给我。” 吴湘眼神有那么一瞬的落寞,突然反问:“你呢?你是幸存者?” 她听到于谅似乎苦笑一声,“我只是活了下来,倒不觉得有多幸运。”他抬起一只手臂,缓缓拉高了袖子,吴湘低头一看,吓了一跳。 从小臂往上,所有皮肤布满了狰狞的疤痕,坑坑洼洼泛着猩红,像是蚯蚓在皮肤下蠕动。 “这是病毒引起的?”她小心地问。 那疤痕蔓延进他的袖管,到底有多大范围?他的脸…是因为这个才戴面具么?想起之前她讽刺他不敢以真面目示人是骗子,吴湘有点愧疚。 “病毒倒没直接引起这类问题,而后面的事,则是人祸了。”男人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写满了冰冷。 第30章 无尽的痛苦 吴湘屏气凝神,静静地听着。 “流感的死亡率不高,一般在10%左右,可这个病毒,平均死亡率差不多有百分之50,即便各国都不同程度进行隔离,死亡人数仍不断攀升……现在想起来,确实有些不寻常,流感病毒只有8个基因组片,即便发生了基因重排和抗原转化,对科学家来说也不算陌生,可已有的疫苗防护效果几近于无。”于谅的声音更加低沉,他身为医疗工作者最是困惑与挫败。 “恐慌情绪逐渐蔓延,各国的卫生部门、医药企业都全力投入新疫苗的研发…” 他的描述仿佛把吴湘拉入了一个超现实主义的电影。 那时z国人人自危,大家尽可能采取了各种防护措施,洗手、戴口罩、消毒、防护面具……当这些依然阻挡不了病毒的肆虐时,政府不得不采取更为严格的措施——暂停各种商业活动和公共交通,禁止人群聚集,只保持最基本的维持民生的生产活动。街道上渐渐没有了人的气息,只有来来往往的无人驾驶汽车和无人机忙碌地送货。世界停滞了,人们的欢声笑语消失了,但生离死别的悲痛没有停止… 终于,生存的压力,无处发泄的愤怒,被禁锢的焦虑和积累的绝望在某一刻爆发,人们不顾病毒的淫威,不约而同走上了街头,表达想要恢复正常生活的意愿——如果继续下去,在病毒摧毁他们前,他们已经饿死了。 就在这个脆弱敏感的时刻,世界上最知名的生物制药公司之一——m国的塞拉公司宣布,他们研制出了疫苗,已经顺利通过二期试验,防护力达95%。这个消息立刻给暮气沉沉的世界带来了希望,各国纷纷争购,疫苗价格飙升仍供不应求,甚至出现了“疫苗配额”,谁有了疫苗谁就有了最珍贵的政治资源。 有医学专家质疑,该疫苗并没有完成三期大规模临床试验,应谨慎推广。但这些不同的声音都被民众求生的巨大渴望淹没了——无论如何,眼下除了活下去其他都不是大事儿。 先用上疫苗的国家给出了积极反馈,疫苗效果实至名归,在那里感染人数迅速下降,死亡率也大幅降低,人们的生活逐渐恢复正常,于是其他国家积极跟进。虽然被搓磨了数年,损失惨重,但人类的曙光仿佛就在眼前… “为什么这疫苗这么快问世,又这么有效?”吴湘好奇。 “据说它的研发采用了当时比较先进的基因法。”于谅沉声道。 “基因法?”吴湘并不了解。 “在细胞中,脱氧核糖核酸先转化为信使核糖核酸,然后被用作制造特定蛋白质的蓝图。” “这个我记得,中学生物学过。”吴湘有点印象。 于谅继续解释,“核酸疫苗使用为特定蛋白质提供指令的一部分遗传材料,向细胞传递一套特定的指令,从而让细胞产生我们希望免疫系统识别和应答的特定蛋白质。“ 吴湘点头,这意味着基因疫苗制备更简单,效果可靠,也能对病原体各变异亚型都可产生免疫应答,避免因为病原体变异产生免疫逃避。这种方式看起来确实更先进优越。 于谅目光越过吴湘,似乎沉浸在回忆里。 ”其他制药企业也加紧开发自己的核酸疫苗,但都还未通过在人类中使用的全面批准程序。在严峻的形势和沸腾的民意下,这支疫苗首先获得紧急使用授权,在人群中大规模施打。“ 事急从权可以理解,但若出了万一,岂不是饮鸩止渴?吴湘隐隐感到不安。 “当时,我们都以为终于迎来了曙光,可过后来,我们才意识到这只是另一个悲剧的开始。“于谅闭上眼睛叹道。 吴湘心急道:“发生了什么?” 于谅缓缓睁眼:“三年,病毒带走了世界人口的三分之一。剩下的人注射了疫苗,疫情逐步稳定并最终结束,人们也回到了正常生活……可是,在最早一批人注射疫苗一年多后,各种患癌率直线上升,很多人也出现头痛昏迷心脏骤停等急症……” “这不一定是疫苗引起的吧?”吴湘下意识地问。 于谅默了默,“确实,环境、遗传、污染甚至是心理影响都可能是致癌因素,可是这并非某一区域的现象,而是全球范围不同国家都报告了这种情况,且都是在注射疫苗一年左右……照理说疫苗中编码抗原的dna与人类dna没有高度的同源,不会在人或动物体内重组或复制……” 于谅顿了顿,继续道:“但即便概率很小,还是有可能发生随机插入,如果发生就可能诱导癌变。所以,当初医学界几乎已经确定了这是疫苗的副作用。” 吴湘看了一眼于谅的手臂,虽然他已经放下了袖子,可布料下面的狼藉她还记忆犹新。 “难道,那也是副作用之一?”她咽了咽口水,暗自揣测。 “更让人始料未及的是,很多人突然开始出现坏疽,各个部位都有可能发生,多半的人继发严重感染死亡,活下来的人变成残疾…这个过程割肉刮骨般痛苦……“于谅的表情像是感同身受,吴湘不由得蹙紧眉头。 ”你的疤痕是因为这个?”她低声问道。 “是的,我的皮肤大面积出现脱落溃烂,但终于熬过来了。”男人淡淡地说。 吴湘心里却难以平静,她曾经被热油溅到手臂,起了个大水泡,那种疼痛撕心裂肺又持久,她无法想象于谅当时的惨状和痛苦。而且,她不知道小玉在哪儿,这一次次的劫难她是否平安度过,还是……她双手交缠,强迫症般地使劲儿抠自己的指甲。 可能是注意到她在焦虑,于谅出声打断了她的思绪:“还有一部分人发生了更匪夷所思的——变异。” “变异?!”吴湘先是疑惑,然后忍不住叫道:“像德古拉、狼人那种?” 于谅被她逗笑了,身体放松了些:“现实可没这么天马行空,人体细胞无法短时间内随意增减,变身并不符合能量守恒。” 吴湘有点尴尬,勾唇笑笑。 “换个说法,这类人突然拥有了异能。比如隔空取物这类最常见,但强弱和施展范围因人而异。” 吴湘立刻想到前一天她躲在大树上看到交战的情形,没有高温却将触碰之物烧为齑粉的火焰;隔空摘叶飞花…… 她不自觉嘟囔道:“这岂不是好事,多少人梦寐以求啊?” 于谅摇摇头,“大部分人的异能并不强,影响力和范围很有限,难堪大任。只有极少数天赋异禀,这样的人会被招募入军队,成为国家机器碾压人民的工具。”他眼里风雨如晦。 片刻,他重回平静淡漠的语气:“异能的使用似乎会消耗很多能量,给当事人带来极大的负担,所以他们都很谨慎地使用异能,也尽量避免受伤生病,否则很容易一命呜呼。说到这里你应该能猜到,异能者往往寿命不长。” 第31章 人祸 难怪。所以他们需要机械骨骼辅助,减少体能消耗,而且交战时的确是两批人马交替攻击。用寿命换异能,合不合算还真难说。 “那残疾者呢?”吴湘自然地想到他们这个群体,营地里的人看起来没有孱弱的,有瘦有壮,但各个都是精干的样子。 于谅勾唇一哂:“你也发现了?残疾者大多生命力顽强,若是没有伤到重要器官,寿命一般远超常人,更遑论变异者…这是不是很讽刺?” 吴湘突然想到什么,惊讶地站了起来,“你是李德师弟,我昏迷了65年,所以你已经……” “93岁。”他平静地回答。 吴湘震惊地打量他,于谅虽然遮得严实,但依旧看得出衣服下包裹的躯体匀称健美,动作也没有丝毫老态,只声音有些低沉听得出年龄感,锋锐坚毅的眼里偶尔会流露出沧桑。她之前还误以为是医学进步,人类可以显着地延缓衰老了呢。 于谅看她眼睛睁得溜圆有些好笑,半开玩笑地说:“有那么惊讶吗?你跟我应该是同龄,也差不多是百岁老人了。” “…”吴湘大无语,想怼又无话可说,不觉抿直了嘴角。 好像是为了找补,他悠悠道:“你现在就像兵马俑复活,显年轻,只是对新世界的缺乏常识,得像婴儿一样慢慢学习了。” “……”说这话时于谅语气认真,眼神诚挚,越是这样吴湘越是生气。什么‘兵马俑’‘显年轻’‘婴儿’?说我是弱智版天山童姥?!艹! “不会说话就别说!你的面具真应该把嘴也封起来!”吴湘气鼓鼓地反击,你先损我,也别怪我戳你痛处!你不是满身伤痕,要用面具遮丑么,我就偏要说这个! 她做好了男人怫然不悦的准备,可于谅却笑出了声,“你现在看起来很好,不知道多少人梦想着长生不老呢。” 他注视着吴湘,突然问:“你把头发剪了?” 吴湘摸摸自己垂在锁骨的头发,无所谓地说:“是啊,头发太长不方便,就随便剪了一下。”她洗澡前,在浴室用于谅的刮胡刀刀片割的,现在有些参差不齐。 “等下我找人帮你修整一下。”于谅温声道,“对了,你剪掉的头发指甲不要随意丢弃,装好给我处理。” 吴湘面色复杂,“你…你还说自己没有变态爱好?” “我到底给你留下了怎样的印象啊?”于谅扶额,只好解释:“我说过你的身世要绝对保密,否则会有危险,而这些有可能泄露你身份的东西必须小心处理。” 刚才吴湘去了何柔房间,并不知道于谅回宿舍找她却扑空,他在浴室垃圾桶看到头发便小心地收进了袋子,现在正揣在怀里呢。 他突然心思微转,问道:“你沉睡那么久有意识吗?做梦吗?有记忆吗?” 吴湘想起那片虚无黑暗的空间,以及她孵出的那团青绿色的物体。数次生死关头似乎有力量从那里涌出,她的身体也超乎寻常地敏捷,否则她一个普通人早就凉凉了,而且那团东西的触手似乎在慢慢生长,那到底是什么? 虽然她也很想知道,但口中却说:“我没有那段时间的记忆,感觉就像睡了一觉。” 于谅谈不上失望,只微微点头,又恢复了平时的淡然道:“话说回来,当时这些现象让科学界很困惑,单纯的疫苗副作用无法解释残疾者和变异者的出现。所以,无数的科学家和机构竭尽全力想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因种种变数,进展缓慢。” “变数?”吴湘好奇,在人类存亡前,大家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难道不是齐心协力众志成城地去寻找解决方案? “你不应该对人类的觉悟抱有过高的期待。”于谅苦笑了一下,“这里面有太多利益纠葛,不同国家、集团为了获利,操纵媒体、煽动舆论,资本操纵……真真假假的信息太多,认真做研究的人和机构反而进行不下去,很多研究半途而废或者草草收场,另一些所谓的研究成果最终也经不起时间检验。” “从客观环境看,这个事件对人类社会的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全球人口锐减,许多城镇消失,社会结构变化,社会矛盾加深,很多国家破产,世界局势紧张……各国的工业、医疗、农业等重要行业受到重创,能投入尖端研究的资金也少了很多,比如在物理、宇宙学、航空航天方面的探索几乎是停滞了。” “什么?!”吴湘这两天在森林里感觉不出来,她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人类竟然止步不前,某些方面甚至是倒退? 于谅继续道:“无论如何,变异现象出现大约十年后有了突破性的进展,一个世界知名医学团队公开他们的发现——造成这一切的是多拉病毒。” 吴湘奇怪道:“大流行不是类似流感的变异病毒吗?怎么又冒出个多拉病毒?我从没有听过这个名字。” “你当然没听过这个名字,它也并非来自自然界,而是人类自食恶果。”于谅一字一句道。 “啊?!”吴湘完全没有料到是这个回答。 “疫苗dna并没有按照研发人员的设想运作,而是与当初的流感变异型病毒dna进行了基因重组,形成了一个全新的病毒,就是多拉。” “疫苗与病毒dna在人体内重组成全新病毒,这可能吗?!”吴湘脊背发冷。 于谅认真道:“可能,基因重组是病毒非常普遍的一种自然变异方式,但大部分时候是发生在同一种属不同亚种的病毒之间。它们感染同一宿主,都需要利用宿主细胞的复制系统来复制自己。不同亚种的病毒有很多基因片段非常先相似,宿主细胞有时会弄混,把一种病毒的特殊基因片段重组到另一病毒上,形成‘杂交’病毒。新病毒由此可能会具有一些特殊能力。比如人类hiv病毒,就是由最初只感染非灵长类动物的病毒经过重组突变进化而来……” “可是,疫苗和病毒不能算是同种属病毒吧?而且疫苗的研发和试验不能排除这种风险么??”吴湘忍不住叫了起来。 半晌,于谅哑声道:“说得没错,但你忘了,当时疫苗并未完成三期试验就获得紧急授权。” 他手指轻轻叩着膝盖,低声地喃喃:“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 “那就继续研究,看看到底哪里出了差错,有什么补救的方法,当初研制疫苗的医药集团和团队也要好好调查。”吴湘急道。 于谅坐直了身体,微微仰头,重重地叹了口气:“这大概办不到了。” “为…” 轰隆~! ‘为什么‘三个字还没说完,巨大的爆炸声和尖锐的警报声几乎同时响起,随之地动山摇,石块滚落,沉闷的隆隆声不绝于耳。 房间内尘土飞扬,吴湘脑瓜子嗡嗡作响,她不禁抱头蹲了下去。 第32章 奇袭 片刻后,轰鸣渐消,尘埃稍落,室内一片黑暗。吴湘脑瓜清醒了些,她感到后背一股温暖,有炙热的喘息在脖颈上方。,原来于谅不知什么时候伏在她身上。 “你还好么?”于谅沉声问道。 细小的尘土钻进吴湘鼻腔喉咙,她感觉有无数蚂蚁在爬,忍不住咳嗽几声,然后点点头。 正在这时,咚地一声闷响,门被踹开了,一道身影带着一束光冲了进来。 “谅哥?!”声音带着焦急,是何露,她手里拿了个电筒。 “我们在这儿。”于谅一边说一边起身,何露立刻靠近过来。 “怎么回事?”男人蹙眉问道。 “好像是边防军用导弹轰炸了山北一侧,那边有‘守护者’的营地,因为爆炸剧烈,波及了我们山南一侧,目前有几人被落石砸伤,营地受损不严重。”何露一边快速回答,一边看了一眼正慢慢爬起来的吴湘。 又是边防军?守护者最近很安分,据传闻他们首领弗金斯甚至有意与天龙国交好,为什么突然被袭击?……前一天早上,1队在荒林边界与边防军交火,也许,这次袭击并非针对守护者,而是…… 于谅心里一惊,严肃道:“这场袭击我们没有收到任何风声,恐怕不简单,为了安全起见,你带着她从这边密道出去,直奔58号安全屋,我安排好营地其他人之后,会尽快去跟你们汇合。”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记得乔装,任何时候安全为重,不要恋战。” 然后于谅看向吴湘,拍拍她肩膀说:“何露知道你的事,你可以信任她。” 吴湘瞄了一眼旁边的何露,她正目光炯炯注视着于谅,眼里盛满了被认可的感动和毫不掩饰的爱意。 欸,这时候还能被塞一嘴的狗粮~吴湘眨眨眼,不过这两人看起来确实般配。 “快!”于谅催促道。 何露抓起吴湘的胳膊向门外而去,刚出门,墙角处有身影闪过。 “谁?!”何露喝道。 “是我……”那小身影也打开一个电筒,显出面容来,是何柔,她一身丛林装,背了一个大双肩包。 “你怎么到这儿来了?”何露皱眉问道,这个静修室是于谅专用,最靠山体内部,平时不会有他人出入。 “我,我怕你们出事,带了些东西,可能用得上。”何柔低着头,声音中带着不安。 “胡闹,你听于谅安排,我们有其他任务。”何露毫不留情,转身就要拉着吴湘离开。 “我想跟你们一起,我不会拉后腿,我能帮忙的!”何柔扯住吴湘的衣角,急道。然后眼巴巴看着于谅:“于头,相信我!” 于谅看着何柔眼睛,点点头说:“好,你跟她们一起,注意安全。” 说完,转身往大厅方向快速行去:“阿守,情报组有新消息吗,东北8号峰派人去探查;晓云带3队从老树出口到伏击点就位;其余人跟着菜头儿从东南口撤离,3队注意掩护……” 于谅的声音渐远,何露盯着女儿没有说话,她知道吴湘的身份特殊,这一趟说不定危机四伏,这丫头非要跟着,她怕顾不过来,不知道谅哥为什么会同意她…… 何柔低着头,目光落在地上。要是平时,有于谅撑腰,她肯定洋洋得意地说“老大都批准了”,可现在却罕见地没有顶嘴。 这母女间的事啊,还是不要插嘴的好。 吴湘这样想着,何露已经转身走了,她赶紧跟上,她们从静修室后一个隐蔽的洞口快速前进。这里狭窄,三人排成一列,吴湘夹在母女中间。 轰隆~! 又是一声巨响,通道里落下几块碎石,三人捂头蹲下。等爆炸过去,她们又赶紧继续向前。 吴湘发现两侧石壁上显出裂痕,心下一紧,向后看了看,正对上何柔的眼睛,吴湘朝她笑了笑,这个丫头很义气,她很喜欢。谁知,何柔却垂下眼睫,一声不吭。 吴湘愣了愣,转回头继续走,心里疑惑,几个小时前还是叽叽喳喳要跟她当永远的朋友,现在怎么冷冰冰的,难道是被轰炸吓到了? 三人无言,不一会儿通道逐渐开阔,前面出现了一道石门,她们停了下来。 何露一边伸手准备按动机关开门,一边低声道:“我先出去侦察一下。” “等等!”何柔喊道,她从后面走上前说:“可以用这个。” 她在背包里掏出一个小匣子,打开是一只毛茸茸的蜜蜂。 何露皱眉,还未及开口,何柔道:“这是微型机器人。”说完,抬头寻了寻,从一个茶杯大小的隐秘通风口把小蜜蜂放了出去。 那机器人看起来与真蜜蜂别无二致,完美地融入环境,它扇动着翅膀晃晃悠悠向树梢飞去,发出嗡嗡声。 洞里的何柔掏出一个手机样的控制面板,手指翻飞。 蜜蜂眼睛的摄像头将周围的景象扫过,在洞里投放出实时的全息图像,还有热源探测。外面方圆百米看起来一切正常,没有人的迹象,只有虫鸣鸟叫,和一些小兽偶尔蹿过的身影。 “一切正常。”何柔轻吁出口气。转身又从背包里掏出三条墨绿色大斗篷,道:“我想着用得上。” 何露接过,脸色柔和很多,点点头说:“想得很周到。”然后带头披上,就像阿拉伯人那样包裹得严实,吴湘依样画葫芦跟着包好,这下三人连是男是女都看不出来了。 门一开,三人立刻扎进浓密的森林,随着她们越走越远,山另一侧的爆炸声响也渐渐淡了。林深雾重,何露在前面开道,时不时抬头辨明方向,砍开挡路的枝叶;何柔殿后,观察后面和两侧的情况;吴湘被夹在中间,只要尽力跟上就行,可这母女俩的速度超人,她已经有点喘气了。 这样走了大约两个小时,路愈发难走,厚厚的落叶下面藏着青苔、石坑或者树根,稍不注意就会滑倒或者崴脚,何露头也不回地叮嘱:“踩着我的脚印走。” 回答她的只有粗重的呼吸声。 她回头一看,吴湘满头大汗,眼神都有点不聚焦了,每一步似乎都万分艰难。何柔在后面有点担心地看着她,想扶又犹豫着。 何露四处看了一眼,发现前面坡下有一处凹陷的洞穴,被倒下的枯木遮掩着,她指了指说道:“休息10分钟。”然后伸手拉住吴湘胳膊,半拖了过去。 吴湘靠坐在地上,手里拿着水瓶,小口喝着,眼睛疲惫地闭了起来。何柔在一旁默默地看着她,然后扭头望向洞外——此刻何露正在坡上望风。 何柔回过头,小声道:“你体力真够差的。” 大半天了,这是她跟她说的第一句话,吴湘睁开眼,头顶跳出了字幕:“是你们太强了。” 她心里吐槽,于谅说得没错,残疾者的身体素质是真好,她一个普通人怎么比得过?既没有健壮长寿的身体,又没有变异者的异能,在这个世界要怎么活下去?…… 脑海里突然又有什么念头闪过,她差点没抓住——我是个没被感染过的普通人,于谅说我可以拯救人类,拯救残疾者和变异者吗? 第33章 黑沼 “太强?”何柔歪头想了想,没有追问,她打开背包翻出了几颗花花绿绿的糖果,塞到了吴湘手里。 吴湘的思绪被她打断,有点懵地看着她。 “吃一颗,这是特制的糖,能迅速补充能量的,不要一次吃太多。”何柔眼睛瞄向洞外。 “嗯,谢谢你。爱心.jpg” 吴湘撕开一颗放进嘴里,其他的放进腰包。嘴里充满酸甜的莓子味,果然,一会儿她精神好多了。 “走了!”何露在洞外喊她们,两人快步出去,继续一路向西,奔向那未知的前方。 突袭发生在中午,她们已经在荒林走了四个多小时,森林里已经暗了下来,温度也骤降,有点冷飕飕。日行动物渐渐归巢,夜行动物活跃起来,制造出不同的声响。 何露估摸着还有一个多小时就能到达怪石滩,那时候天色已黑,她们从那里折往西南,借着夜色掩护再走两个小时就能抵达安全屋。如果不是吴湘体能差,她们还能更快一点。但是这也不能怪她,毕竟是‘普通人’。 “普通么,她其实最不普通。”何露内心一哂。 此时前方不远的密林像被扯出一个大口子,赫然露出一片绝美的天空——头顶是已经即将入夜暮蓝的天空,浓密的树冠遮挡了快要沉入地平线下的夕阳,只能看到远处的天空洒满金光,云朵被晕染成橘色,像一幅动人斑斓的油画。 等走近了,好像有无数碎金洒在地面,原来那有一大片沼泽,黑色的水面如镜,映出了天空的晚霞。 “太美了。”吴湘内心感叹,若不是在逃命,真心值得好好欣赏。 她们无法直接穿过沼泽,何露看了看,选择从较近的一边绕过。 她们踩在草叶上,发出咔嚓轻响,偶尔惊到饮水的小兽倏地蹿进森林,有些胆大好奇的会在不远处打量她们。吴湘哪儿见过这种景象,也饶有兴致地东张西望。 “跟紧我。”何露突然出声,“那边草很茂盛,其实下面是水而不是地面,里面淤泥也很厚,掉下去很难脱身。”她边走边低声叮嘱吴湘,眼睛密切关注周围情况。吴湘听了心下戚戚然,打起精神跟上。 就在三人要绕过沼泽时,突然飘来一阵虚弱断断续续的呻吟:“救命~” “救救我们~” 三人都是一惊,母女俩立刻全身紧绷,作出战斗准备,片刻后却没有什么动静,只有呼救声断断续续飘来。 何露皱眉,此时光线昏暗,又在陌生地界,贸然寻找怕落入不轨之徒的圈套,她低声道:“说不定有诈,我们快点离开。” 话音刚落,何柔却惊呼一声。吴湘扭头,看到何柔不知什么时候戴上了一副有屏幕眼镜,她指着不远处的草丛说:“那下面应该是水,里面有两个人!” 说着她就要过去帮忙,何露蹙眉不悦伸手阻拦,何柔倔强地回视,母女俩之间的空气陡然紧张。 吴湘叹了口气,转身走向水中两人的位置。 “你等等!”何露怕她有危险,三步并作两步追过去,何柔偷偷松了口气,也跟了过去。 拨开草叶,借着天空仅存的一点余光,她们看到水中一个女人一手拽着把岸边的草,另一手拖着一个十多岁的少年,水已快没到两人口鼻,看着十分狼狈。 “你怎么不拽着草上岸?”何柔奇怪道。 “我,我们陷在淤泥里了。”女人瘦削的脸苍白,眼睛里充满绝望,她艰难地说:“我们已经泡了好几个小时了,救救我们!” “快把我们拉上去啊!!咳咳~”那个少年急道,不料一张口水就灌了进去,使劲咳嗽挣扎起来,一时间水中两人大乱,少年两手扑腾,死命拉扯女人的胳膊,女人支撑不住,两人一起浮浮沉沉,情况陡然危急。 何柔迅速从包里抽出绳索丢了过去,“抓住!”她喊道。 女人看到抛来的绳子,眼睛一亮,松开手里的草,紧紧攥住这条生命线。何柔双脚抵地,身体后倾,想把人拽上来。 “我们有任务,不要节外生枝!”何露冷眼看着,不带一丝感情地提醒。 何柔不可思议地看了她一眼:“怎么能见死不救?不会耽误太久。” “你连他们叫什么都不知道,万一是坏人呢?”此刻,何露觉得何柔一点也不像她,天真得可怕,她之前因为轻信吃过好几次亏却还不长记性,她到底是怎么养出这样的女儿? “我,我叫温婉,我儿子叫温小六!我们捞鱼失足落水的!”水中的女人听到她们的对话,知道何柔是他俩唯一的生机,急切大喊。 何柔竭尽全力,可她个子小力量小,拽两个人几乎不可能。母子二人渐渐下沉,水从四面八方灌入口鼻,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绳索绷成一条直线,何柔被拉得往前滑了几步。 旁观的吴湘终于忍不住,她能理解何露的谨慎,但也做不到视若无睹,而且她非常想保护何柔难能可贵的善良。 “反正救上来就走。”她这样想着,抓起何柔身后的绳索帮忙拽起来。糟糕的是,可能淤泥吸力太强,可能这边吴湘力量不够,情况并没有太大改观,两人在岸上满头大汗,那边两人在水中垂死挣扎。 何露皱眉,有些焦急地看看天,大约六点了,森林的夜已经降临,危险的掠食动物要开始活动了,她可不想遇到巨狼、森蚺啥的。而且,最好在七点前到达怪石滩,这样就能在十点左右抵达安全屋;若是迟了,戈壁的夜极冷无法前行,拖到第二天白天上路,被抓到的风险就大大增加。 “不能再耽搁了,但我又没法子强行带她们两个人走。”何露咬咬牙,只好上前帮忙,希望速战速决继续上路。 几人折腾了十来分钟,终于把母子二人拖上岸,他们俩浑身泥泞,呕出几大口脏水,瘫在草地上,嘴唇发白,奄奄一息。 何露拍拍被绳索磨得发红的手,抬脚向森林走去,嘴里催促着:“快点,我们必须得走了。” 何柔顾不得手掌的疼痛,有点担心地看着母子俩——温婉到死也不愿放开儿子的手,这让何柔心下感动,庆幸来得及救了他们,可看他们的样子不知道能不能活下去…… 眼前闪过吴湘的身影,她从腰包里掏出那几颗特制糖果,喂了母子一人一颗,又塞了两颗在温婉手里。 何柔心下一软,她懂她。然后轻声叮嘱温婉:“一次一颗,间隔至少6小时。” 温婉无力地眨眨眼表示知道,看着她们的背影消失在密林深处。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感觉力量渐渐恢复,咽喉胸腔的痛楚也舒缓很多,身体轻松了不少。 温婉缓缓地支起身子,用手捋了捋贴在额前的湿发,看向身旁的儿子,轻声道:“小六,你还好吧?” 温小六蓦地睁开眼满是血丝的眼,忽地起身推了她一把,气势汹汹道:“你个蠢货,差点害死我!” “是你非要下水…” 啪的一声。 温婉话未说完,脸上就落下狠狠的一巴掌,顿时半边脸肿了起来。 第34集 他们是谁 温婉垂着头,捂着脸颊,手中的两颗糖果落在草地上,金色和红色的糖像缀在绿色绸缎上的宝石,在夜色中含蓄地闪着光。 她目光定定的,表情麻木。旁边的温小六咬牙切齿地说:“之前在水里不是能拉住我么,这次是想害死我吗?他妈的,如果不是你,我会落到这个地步吗?!我有必要去这烂泥潭捞鱼么?!有你这种垃圾妈真特么倒了八辈子霉!” 温婉没有眼泪,她等小六骂累了,轻轻地说:“你歇着,还有一个地瓜我去给你烤。” “我操,每天都吃地瓜,你他妈当我是猪啊?!”他唾沫横飞,张牙舞爪,陡然看到那两颗糖果,伸手一把抓过来。 “这个好吃,看起来就不便宜,她们到底是什么人?”小六一边嘀咕一边剥开糖纸,温婉着急:“她们说要隔6个小时。” 温小六又推搡她肩膀:“少他妈的啰嗦!我吃个糖你就舍不得了!?”说完,他将两颗糖一股脑儿丢进嘴里。 温婉担心又无奈,长久以来,她已经习惯小六的骄纵跋扈了,她知道不对,但也没有其他办法,这是她的儿子,纵有千万般不好,她也不能抛弃他不是?只是小六体格力量越来越大,她有些力不从心,有机会得好好劝他不要再做危险的事了。 这次多亏了那三人恰巧路过救了他们…他们遮得严实,绿斗篷的装扮很像流浪者,但她感觉不是,她可从没见过这么善良不求回报的的流浪者。 那两个说话的听声音都是女性,还有一个一直没开口,不知道是男是女,但手很白,他们是不是有什么急事… 温婉一边想一边起身去堆柴点火,不知是不是挣扎中扭到脚,她走起来一瘸一拐。 小六嘴里含着糖,悠哉地躺在厚草地上,看到母亲的忙碌的身影心里就一阵烦躁。 “死老太婆脑子有问题,把我带到这深山老林受罪,真他妈的想甩了她回璃城。” 他一发狠,咬破了橘子味的糖果,酸甜的味道爆发出来,他满口生津,咽了咽口水,觉得身体渐渐有些燥热难耐… …… 离开的三人在林间穿梭。 何柔看着吴湘的背影,几步追上,并排走在她身旁,小声地问:“你还有几颗糖?” 吴湘侧头看她一眼,伸出两根手指。何柔点点头,嘀咕道:“你人还挺好的。” 吴湘指了指何柔,然后比了个大拇指,意思是,你才是好人,你救了他们。 何柔有点不好意思,看向前方道:“那是两条人命,不能不救啊……” 何露走在前面,虽然只听到女儿只言片语,也大概猜得出她们在说什么。从看到那母子二人起,她的眉头就没有舒展过。虽然她帮忙救了人,但其实是无奈之举,按照她对丛林的理解,这种情况就应该尽快离开,如果不是时间紧迫,她当时就要好好教育何柔。 现在听到身后两人在沾沾自喜,她突然出声道:“你们猜他们是残疾者还是变异者?” 另外两人一愣,当时光线不好,又着急救人,根本没注意。何柔知道何露憎恶变异者,其实她也没多少好感,但何露一开始就反对救人,此时抛出这个问题很像是找茬,于是有点赌气小声道:“你不能用这个判断人的好坏,不管哪边都有好人和坏人。” 何露眼睫颤动了一下,嘴里喃喃道:“你说的没错。”她压制住脑海里即将翻涌起来的记忆,专注眼前的路——那些都已经过去了。 她问这个其实另有原因。 那片沼泽鲜有人至,她听一个有经验的老人提到过,荒林深处有片黑沼,会冒出非常粘稠的黑色液体沉积在水底,有粗心的动物踏入就会被无情吞噬,死亡的动物越多,水里的鱼越肥,也吸引更多的受害者前仆后继。 温婉曾说他们已经落水“好几个小时”,他们凭什么可以坚持那么久?而且拉上岸时两人没有明显的肢体残缺,结合看来,他们很有可能是变异者。 何露抿了抿嘴角,眼神凌厉,严肃道:“你们有没有想过他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这个时间出在荒林里?” 两人一愣,何柔想起母子俩都是衣服破旧,身材消瘦,犹豫道:“……可能是流浪者。” 流浪者是一群被社会遗弃的人,有在逃罪犯、无家可归者、流寇……鱼龙混杂,是一国暴力机关打击的对象,所以,他们通常形成松散的群体在边境附近或人迹罕至处活动,以便躲避边防军的追捕。 何露不置可否,冷声道:“流浪者大多群居,在荒林单枪匹马很难生存。” 一个流浪者群体少则七八人,多则几十人,其中大多是残疾者,也有少量变异者。他们因为困境不得不生活在一起,但也时常发生摩擦,导致暴力事件,这里的人命不值钱,伤亡是常事。可无论如何,都比单枪匹马在危机四伏的森林里活动要好。 三人又是一阵沉默,只有拂叶穿枝的簌簌声和偶尔断枝的咔嚓声。 何柔面上浮现愁容,那对母子看起来不像是正规组织成员,如果甚至不被流浪者接纳,那会是什么原因?她想象不出那对形容枯槁的母子能做出什么罪大恶极的事,但又答不上来何露的问题。 吴湘在旁边默默听着,她对流浪者一无所知,但也听出那并非什么正能量的群体,她知道何露意思是说最好远离那对母子。但她们帮也帮了,而且已经离开,不会再相遇了,应该没问题吧? 夜晚的林间空气都是湿冷的,何露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心中有不好的预感,她加快了脚步。 三人各怀心事地快速前行,还不知道今夜漫长,恐怕不是那么轻易能过去的。 ——— 时间倒回今天上午。(约12小时前) 天龙国首都,青龙城,天使军团基地。 一个身穿蓝白制服、身材挺拔、军官样的年轻人快步穿过走廊,在尽头有一道泛着幽蓝电光的幕墙,仿佛是仙侠小说中的结界一般。他提气,抬脚穿了过去,通过时蓝光勾勒出他身体线条,发出轻微的电流滋啦声——如果未经允许的人碰触,瞬间就会这蓝光烧成灰烬。 军官轻舒口气,倒不是为穿过光幕,而是为即将要见的人。 光幕这边是一个巨大的圆形房间,里面一片纯白,显得有点空荡荡的。天花板做成天穹状,发出柔和的淡金色的光,映得房间一片朦胧,有种沐浴圣光的庄严肃穆。 正对面一张象牙般洁白的弧形长桌配合了房间的形状,桌子后面有张靠背很高的椅子,也是白色的,椅背上雕刻繁复华丽的水仙花纹路,现在正背对着来人。 “将军。”军官心跳快了起来,他低头鞠躬,“昨天早上,我们的边防军在荒林南侧边界附近遭遇小规模伏击。” 椅背后传来一个悦耳但慵懒的声音,“为什么这个也来报?我看起来很无聊么?” 第35章 天使 其实最近没什么大事,各路抵抗势力不成气候,“守卫者”那帮粗俗的土匪还频频向政府示好,指望能长期合作,在边境区域扎根扩张。 “没镜子也没尿么,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货色?”椅子上的人心里不屑地呸了一声,眉毛挑了挑,“啧,真的是百无聊赖到冒烟。” “是……”军官有点犹豫,他对眼前这个长官很是惧怕,但又忍不住想见他,就好像不能吃辣的人吃水煮牛肉,痛并快乐着。他绝对不是为了见他没事找事,是真的觉得有不妥才来汇报。 “嗯?!”椅子后面的人迟迟没听回答,有些不耐烦了,尾音上挑。 军官被这声勾得心神一紧,赶紧解释道:“昨天的交火持续了不到两个小时,袭击方只有一个小队,他们火力一般,后来导弹部队支援,他们就屁滚尿流向东南方逃窜了。这批人涂着迷彩,穿着丛林服,都是残疾者,训练有素,没有其他特征,目前还不清楚隶属哪个组织。” “昨天盘点,我们损坏了五架机械骨骼,没有伤亡,也没收到其他可疑事件的报告。直至今天早上,无人侦察机并未发现荒林东部有明显人类活动的迹象,他们应该是被打怕了躲了起来。” 军官挠挠头,有点紧张地笑笑说:“我,我有一点没想明白,他们主动挑衅是为了什么,难道只是练手?所以就来……跟您汇报,您足智多谋,一定能……” 吱~ 一声轻响打断了他的话,椅子慢悠悠转了过来,一双狭长的绿色眸子看向了军官,他心砰砰跳,不敢直视,赶紧低头,屏住了呼吸。 “你说什么?”那人一字一字道,语气瞬间冰冷起来。 军官以为他没听清,赶紧重复道:“您足智多谋,一定……” “你们都是猪脑吗?!”那人眉头蹙了起来,绿宝石般的眸中满是嫌恶。他最讨厌蠢货,也受不了这种赤裸裸的马屁,听得人尴尬。 “这已经很明显了,谁会发动一场没有目的的战斗?不是为了消灭敌人,不是为了抢夺有利地形,也不是为了物资,而是边打边跑,把你们的注意力远远引向了东边。” “声东击西!”军官灵光一闪,猛地抬头,不防对上了那张让人一见难忘的脸。 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见了,但每每目光就像被吸住了一样,即便知道不合时宜也无法挪开。看到他,就不由得相信造物主的存在,而且他一定是造物主最杰出的作品,否则自然界不可能随机生出这么完美的人来。 他看起来20出头,中等个头,身材匀称。皮肤白得发光,一头银色短发,发根处是浅浅的金棕色,整个人像做了柔光处理,非常脱俗。一双碧绿狭长的眼眸上覆着浅色浓密的眼睫,透着猫眼般的魅惑。五官精致棱角分明,既不娘娘腔也不会过于野性,有种难得的清爽少年气质。他常常玩世不恭懒懒散散,却自带贵气;严肃或愠怒时眼神凛冽,薄唇微抿,又流露一种神圣感,所以,有幸见过他真面目的人背后偷偷叫他——天使,他手下的十万精锐部队就被称作天使军团。 弥杉第一次知道别人这样叫他忍不住笑了出来,不是高兴而是觉得讽刺——容貌美丽,非男非女,法力无边?人类是多恨自己的丑陋和无能才会杜撰出一个与自身完全相反的形象?世人肤浅,眼中只有他的好皮囊,根本不在乎他的种种恶行,更不知道他从小到大给周围人带去的只有不幸和痛苦。用这个名字称呼他,像是把所有人都骂了一遍,倒是有种黑色幽默。 于是,我们别扭的西方将军弥杉就默认了这个名字,现在他名声在外,真名却很少被人提及。 弥杉眼尾一挑,眉头微皱,心中不悦,因为这个下属狗胆包天,正呆呆地看着自己。他向来讨厌这种流连的目光,会引得他浑身不适,感觉自己好像一件器物,人们被他的美丽吸引,然后就会越来越贪婪,邪念丛生,终于有一天丑陋尽显面目全非。 他身后侧有个男人像根柱子般挺拔矗立,他身材高大,穿着白底天蓝色纹路的军装,面容清冷坚毅,剑眉下是刀锋般锐利的眼。 像是感受到弥杉的低气压,男人微微偏身,桌前的军官瞬间像是被针戳了眼睛,痛呼出声,踉跄退了几步,然后仓皇单膝跪下:“属下知…” !! 最后一个“错”字被卡在喉咙里,军官突然涨红了脸,眼睛圆睁,像是被什么扼住了脖子,青筋暴起。 “够了,钟齐。” 弥杉眼睫闪动,淡淡出声。 瞬间,一道淡蓝色影子闪回高大男人身后,速度极快,看不清是什么东西。军官也同时解除了禁锢,双手撑地,大口喘气,满头大汗。 弥杉继续窝在奢华的椅子里,双肘搁在扶手,十指相交松松悬在腹部,严肃道:“分两队,多派些人,往西边和南边地毯搜索,行动要快,有任何蛛丝马迹都要报告给我,我要看看这群老鼠在搞什么鬼。” “是!”军官心有余悸,领命迅速去安排。 “飞么?”钟齐已无声地走到弥杉身旁,低声问道。 弥杉头往后一靠,仰头看着钟齐,这个从下往上的角度正好看到他线条流畅的下颌线。弥杉忽而弯唇,露出一个无害的笑容:“还是你懂我。” —— 不到一个小时,两个边防军小队分别向西向南在密林里地毯式搜索,草深林密,地势起伏,他们全都装备了机械骨骼才能在这里快速行动。高高的树冠上空悬浮着几架灵活的侦察机,装备红外线和金属探测设备,协助他们大范围搜索。 装备是到位了,可关键是他们并不知道具体要找什么,只接到命令,上报一切可疑的发现。 “这任务好奇怪啊。”一个队员忍不住嘀咕。 “确实,我们连个明确的目标都没有,也不知道要找啥啊!”有人应道。 走在前面的队长经验丰富,他目光到处搜寻,严肃道:“这可是西方将军的命令,肯定有他的道理。” “那个天使大人?嗬,他以前不是懒得管边防的事?”有个大胆的年轻队员脱口道。 队长转头呵斥:“小心祸从口出!我们服从命令就行。” 队员都不敢再出声,四散继续搜索。 过了半小时,队伍中突然有人喊道:“那边有只狼死了。” 第36章 被炸毁的小屋 说话的是一个看着不到二十岁的年轻人,头盔后的眼睛透着机灵。 有人向他聚拢,也有人站着不动吐槽他:“大惊小怪,森林里死了只狼有什么奇怪?” 队长边往那边走边睨了那人一眼:“他可是‘小狗’,在森林里他就是权威。”那人一愣,也跟了过去。 被叫做“小狗”的年轻队员拥有超级的嗅觉的异能,能辨别生物的种类,年龄,生命活力,甚至病灶。曾经有过宠物猫狗发现主人肿瘤的报道,但这种能力对于普通人来说就是异想天开,更何况,“小狗”能闻出来的可不仅仅是动物,但凡有生命的都可以。当然,也有时效和范围限制,毕竟气味分子消失了就不可能嗅得出来。 “在那里!”——“小狗”表情严肃指着一片盘根错节、藤蔓缠绕处说。 众人连忙过去,只是这里高高低低,枝节交错,他们穿着机械骨骼行动不便,若是平日,他们顶多用仪器扫扫,没有可疑也不会特意查看。这会儿,几个队员用机械臂切割下几条粗大的树根,众人拨开树藤和枝叶,一只深灰毛茸茸的巨大尸体出现在眼前。 “我艹,这么大!”有人惊呼。 “这只巨狼是雄性,约5岁,正值青壮年,在荒林鲜有对手……”小狗面色凝重的解释。 小狗又伸头闻了闻,说:“死于外伤,死亡时间12个小时左右,就是昨天晚上。”他说完,又借助机械骨骼升高一些,扒开巨狼颈后的毛说:“这里是致命伤……”他仔细观察了一阵,补充道:“看起来伤口边缘整齐,八成是刀刺的。” “这说明,它是被人类所杀。”队长沉凝道。 有人吸了口气说:“不知道有几个人,要杀头这么大的巨狼可不容易……”若是他们小队遇上也得费好一番气力。 小狗又四下仔细嗅了嗅,有点迟疑道:“它身上有些很微弱的气味…应该是个小女孩,大约十来岁…还有,还有…”小狗皱眉仔细辨认着,脸上浮现出困惑,片刻后他无奈道:“奇怪,我明明能感觉出还有一个人,却没法分析出ta的信息…” 他很沮丧,这还是第一次,他明明闻到了,大脑却分析不出是什么。 队长眸光一闪,拍拍他肩膀以示安慰,所有人都明白了,这就是将军所说的——“反常”。 ———— 几乎是同一时间,迎着早晨不热不燥的阳光,弥杉和钟齐带着几个精锐搭乘轻便的飞行器直向西南飞去——那里就是前一天边防军遭遇伏击的地方。 他倒要看看,那群不明身份的土匪在谋划什么拙劣的把戏? 他们从森林上方掠过,浓密的树冠连成片,像是巨大厚重的绿色地毯,将森林里的故事遮得严严实实。 “啧。”弥杉有些不耐烦,真想把这里一把火烧干净,看那些臭鱼烂虾往哪里藏! 钟齐像是看出了他的想法,平静地说:“两个队伍正在地面紧锣密鼓搜索,有可疑消息都会立刻报告给我。到了战场附近我们就下去,应该能找到些线索。” 弥杉穿着一身精致的银白轻型战甲。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他的表情终于柔和了一些,道:“走吧。” 几人继续往西南前进。 不一会儿下属喊道:“就在前面这一片!”众人停下,果然起伏的绿毯破了几个洞。他们飞近看下去,这几处有树被拦腰砍断,枝叶焦黑,倒的横七竖八。 “大概是在这片激烈交火,然后他们就向东逃窜,藏匿起来。”钟齐道。 弥杉四处望了望,更南边是一望无际的戈壁,再往南是一片东南—西北向的崇山峻岭,成了与邻国蒲南国的天然国界线,这片辽阔的区域在人类浩劫后就成了无人区,里面地形多变、环境复杂,人类很难长期生存,所以之前边防的巡逻一直散漫。 但这几年蒲南国局势动荡,有些势力狗胆包天觊觎起北方的天龙国,“老爹”之前会上直言让他这个西方将军对边界情况多上心,他只好调拨一个导弹团过来,巡逻范围也向南扩张了一些,没想到这么快就炸出鬼了。 “难道是蒲南国那些猴子搞鬼么?他们有这个本事翻山越岭横穿沙漠?”弥杉立刻嗤笑一声,他们连个像样的空军都没有,能靠腿走过来那算得上是人类奇迹了。 虽然嘴上嘲讽,他还是朝戈壁飞去,说不定有人兵行险招,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图谋不轨呢。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一到戈壁上空,气温陡然升高,沙漠中蒸腾起滚滚热浪,视线都晃动起来,时不时卷起的风里带着沙砾,打得飞行器噼啪作响。 “我们不能在这里呆太久,燃料有限,而且这里不适合飞行。”钟齐皱眉道。 “知道。”弥杉敷衍道,他现在一心想找到线索。 他带头顺着森林与戈壁交接处的石坡向西而去。突然,他眼睛一眯,远处枝叶遮掩下似乎露出了……建筑的一角? 他加速冲了过去,其他人紧随其后。 飞行器一架架落在沙石地面,弥杉一马当先跳下来。 “找到了。”他轻哼一声,踩着吱吱作响的沙砾走近。 一栋一层的灰黄色小屋出现在眼前,房子的半边被炸的垮塌,砖瓦七零八碎散落周围,断壁残垣中看依稀看见沙发桌椅等物品,只是现在都落了一层厚厚的沙土。 “竟然在这里建了座房子?”钟齐皱眉道。 “这地方选得挺好,不是吗?不知道这房子多久了,我们竟然连个屁都不知道。”弥杉收起面罩,笑眯眯转头看向几个下属,绿眸里像有冷箭似的,刺得边防军的营长面色惨白,冷汗直冒,喉咙发紧说不出话来,其他几人也都低头避免目光接触。 “这房子到底是干什么用的?”钟齐不解。 弥杉没好气地看他一眼,好像他是个傻的:“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几个下属连忙上前拨开挡路的砖石,钻了进去,里面尘土飞扬,他们搜寻了一圈发现东西并不多,只有简单的家具和几瓶水。 营长灰头土脸出来汇报:“没有发现可疑物品,也没有发现脚印等痕迹。” “是吗?”弥杉微笑道,营长汗毛直竖,他现在可是怕了这美丽的笑容。 “你们就是这样搜索的?风沙那么大,有脚印痕迹也早被吹没了,白痴!” “给你们30分钟,掘地三尺把这片地方全挖一遍!” “是!” 几个人立刻或发动异能,或启动辅助设备开始挖了起来,干活可比被那位大人盯着轻松多了。 弥杉抖抖胳膊上的沙粒,走到一处怪石下歇着,头顶有遮挡,背后有林风吹来,凉爽了很多。 钟齐贴心地递上一瓶水,瓶盖已经拧开,弥杉接了过去,仰头喝了一口。两人无言,弥杉眺望着广茂的沙漠,好像在想着什么。 “将军,这有个地下室!”小屋那边传来营长的喊声。 第37章 神秘人 大些的障碍物都已经被清除,弥杉踏入残破的屋子里,光线从四面八方的破洞里射进来,倒是足够明亮。 一人俯身指着个大洞说:“我们向下挖,发现壁炉下面是空的,掏开一看,里面有个小楼梯。” 弥杉低头看了看,头顶的光落下,只照亮了洞口大小的区域,但隐隐约约的可以看见楼梯向下延伸,不知通往何处。 “口子挖大一点,派人下去看看。”弥杉面无表情,然后叮嘱:“不行的话把这块地面都掀了。” 几人领命,不一会儿壁炉及那面墙壁都被推倒,地面也被一点点钻开,小楼梯整个暴露出来,他们顺梯而下,又想办法破坏了阻挡的石门。 弥杉双脚踏入地下室,扫视了一圈。下属拿着照明设备把里面照得如同白昼。 爆炸没有破坏这里的结构,但震动有所波及,物品东倒西歪,落了尘土。 弥杉走向最显眼的病床,上面的透明“棺材”歪了,摇摇欲坠,连接的设备也散乱着,线头张牙舞爪地伸着。 “这说明了什么,嗯?”弥杉淡淡开口,头微微侧向身后的几个下属。 营长咽了咽口水,小心开口:“这,这应该是医疗设备,看样子……有人在这里治疗过。” “嗯,不错,几个人?”弥杉继续问,语气里听不出喜怒,好像只是在闲聊。 “额……”这次没有被那双漂亮的眼睛盯着,营长额头还是渗出了汗,他用手背擦了一下,赫然看到地上有件病号服,已经灰扑扑的,他灵机一动道:“只有一件病号服,很可能只有一个人在这里治疗。” “那是男是女呢?”弥杉嘴角勾了勾,语气温和。 “这……”营长头疼,人都不在了,他怎么知道。 钟齐估计了一下棺材大小说:“这个尺寸只能躺进青少年或女性,除非是特别矮小的成年男性。” “再仔细看看。”弥杉绿眸闪动,紧盯着棺材。 钟齐走近,棺材破碎了一大块,有碎片和灰尘落到里面,但头部附近外壳没破,挡住了一小方天地,而在那里,有几根头发——准确地说,是很长很长的黑发! 钟齐戴上手套,轻轻捏起那几根长发看了看,装进一个透明袋子里。 营长抢答道:“这么长的头发,肯定是女的!” 弥杉看都没看他一眼道:“为什么,男的不能留长发吗?你这是思维定势。”营长一噎。 钟齐将袋子递给手下说:“也有可能只是病人躺这里很久,没有剪头发。把这个拿去化验,看看是否可提取dna。” 弥杉又看向靠墙的矮柜,用脚踢了踢,柜门嘎吱掉了下来碎成几块,几个罐头滚出来,他又用脚扒拉了一下,带出了尘土中的一物,踩着是软的。弥杉愣了一瞬,有点疑惑地盯着。 钟齐点头示意,身后的下属上前弯腰捏了起来,抖了抖灰——是一条内裤…… 地下室大概静默了十几秒,气氛有点尴尬。 钟齐面无表情,语气严肃道:“嗯,是个女人。” “为什么?”弥杉看向他,他怎么这么确定? 没想到会讨论这个,众人眼观鼻鼻观心,大气都不敢出。钟齐轻咳一声,压低了声音:“因为……一般只有女性会穿淡粉色蕾丝三角裤。” 弥杉眨眨眼,女性用品属于他的知识盲区,但确实,他也没见过男性穿这种……精致华丽的内裤,他不由想象了一下男人上身的效果,一个恶寒,赶紧把这想法赶走。 弥杉点点头道:“嗯,那现在目标清晰了,是一个身高约1米6的女人。”他转身走了出去。 当他们又一次站在这座破败的小屋前时,弥杉缓缓吐出几个字:“把这里,夷为平地。” 即刻,炮弹击中另半边小屋,砖石破碎垮塌,砸在地上发出沉重闷响,沙石四下飞溅,尘土飞扬。 弥杉越想越抑制不住兴奋,他眼睛溢满光彩,就像小孩看到了新鲜的玩具,迫不及待想要上手。 “你看到了吗,罐头上是汉字,到底是森林里哪只老鼠在搞鬼?” “这个女人是谁,她生病了么?为什么把她藏在那里?” “森林里的伏击是在掩护她离开么?有人接应她么?现在她在哪儿?” “她一定有什么特别的价值,我要抓到她。” … 钟齐默默注视他,弥杉精致的五官在骄阳下毫无瑕疵,长长的睫毛在眼睑落下阴影,随着眨眼而抖动,好看淡粉的唇一张一合说着话,偶尔扯开嘴角笑着,露出几颗白牙,完全没有了生人勿近的凌厉……不认识的人看到此刻的他,完全想象不到这是大杀四方的西方将军,他就像是精灵,散发着愉悦和美。 钟齐的表情也柔和起来,他想,这就是他决心要守护的东西,从多年前起就是如此。 这一刻多么温馨美好,站在不远处的营长听到报告,紧张地咽咽口水,硬着头皮小跑着上前,钟齐睨了他一眼,营长低头向他汇报地面搜寻队的发现,钟齐表情顿时恢复冷肃。 戈壁的风卷着砂石瑟瑟地吹过,撞上荒林浓密的树墙,激得枝叶摇摆,哗哗作响。 “将军,他们发现了一匹成年巨狼尸体,被人从颈后刺死,‘小狗’判断出有一个小女孩,还有另一人却无法分析出任何信息。” 弥杉的兴奋还没退去,先是愣了:“小狗?” “是个嗅觉异能者。”钟齐回答。 弥杉点点头,想起他最后一句话:“分析不出任何信息?哈哈哈~太妙了啊,这是什么能力啊~” 弥杉回头看着幽深的荒林,放下头盔的面罩,藏住了一张俊脸。 “先回边防军军营, 我需要开个作战会议。”他跳上飞行器,不出两分钟几人的身影消失在天空。 很快这片小屋的碎片就会被风沙吞没,再也无人知晓。 同一时间,吴湘吃饱睡足正跟何柔在宿舍开心地聊天;于谅在静修室考虑吴湘的安排,他还不知道自己当初“贴心”准备的内裤吴湘没有选,而是挑走了最普通的白色棉质内裤,而且这竟成了泄露给敌人的线索。 再过两小时,命运的追逐即将开始。 弥杉:为什么叫“小狗”? 钟齐:因为鼻子灵敏。 弥杉:听说猪鼻子比狗鼻子更灵敏。 钟齐:…您日理万机,有空多休息。 第38章 作战会议 半个小时后,弥杉已经在边防军营地的大会议室里,听取防军长官汇报情况。 他懒散地斜靠在一张象牙白雕花贵妃椅上,身下垫着黑色镶金丝的丝绒软垫。这种躺椅出现在军营有点儿格格不入,但竟然没人觉得不和谐,他们将军躺在上面像一幅赏心悦目的世界名画——众人都是敢想不敢言,各自暗暗整理了思绪。 弥杉虽然不羁,却并非鲁莽愚蠢的人,他姿态闲散,一边听一边用手指转动全息地形图,上面标记了附近几个反抗组织的据点和一些流浪者的营地。 荒林广阔又地形多变,他知道,藏匿其中的人数肯定更多。以往他对这些不成气候的乌合之众没兴趣,他们多年来也还算安生,龟缩在荒林边境区域,最多做点走私倒卖的勾当,但若想赶尽杀绝却要投入大量人力物力,于是他索性盯着就好,偶尔还能敲打敲打免得无聊。但现在,这些组织都成了嫌疑犯,他想要知道是谁那么大胆子在他鼻子底下整了一出大活,他们在密谋什么? “将军。”边防军营长向弥杉介绍道:“在荒林东侧这里,有一个‘守卫者’的营地,估计有将近100人。因为前阵子他们老大弗金斯向元首上书示好,虽然元首还未回应,但他们在黑市已然地位上升,最近正春风得意,没有违法乱纪的动作。”营长一边说一边高亮了地图上某一处。 这个营地在一条东西山脉的北侧,越过山往南不远就是荒林和戈壁的边界,今天发现的小屋在其西南方向。 “其余标识的都是流浪者聚居地,散布在荒林各处。他们很少进入城市,只是偶尔到城市边缘换物资。因为势弱,他们很少惹事,内斗倒是挺多,所以是一盘散沙,不足为惧。” 营长顿了顿,挺起胸膛,说:“相比之下,我觉得更有可能是守卫者在暗地谋划,他们老大弗金斯的示好也有点可疑。” 弥杉一只手支着脸颊,另一只手手指飞快滑动,全息图像陀螺般打着转,什么也看不清。有人思考时要抽烟,弥杉则是手上要做点什么,此时他正在脑海里衡量各种可能性。 “流浪者这群垃圾连温饱都做不到,更不可能周密策划这件事。” “弗金丝虽然低级但没有蠢到无可救药,一边示好一边暗渡陈仓不是不可能…但我想象不出他能细心到为女人准备蕾丝内裤。”弥杉想到弗金斯棕熊一样的外形就忍不住皱眉,若他手里再捏着一条女性内裤…啧,鸡皮疙瘩掉满地。 弥杉眉尾挑了挑,像是随口问道:“这区域还有什么组织?” 众军官都是一愣,面面相觑。 “没有了吗?”弥杉语气有些冷。 营长犹豫道:“没…” “可能还有一个。”站在后排的一个小队长壮着胆子喊道:“我小队有队员说过,曾在城外黄昏市场看到一个‘纯净地球’的人,他换完东西向森林走了。” 黄昏市场是自发形成的不定期集市,大多是将林中山珍野味拿出来换生活必需品或钱,很多流浪者和底层穷人以此为生。 营长愣了愣说:“我们没有确切的情报…没有证据显示他们在荒林活动…” 弥杉望向小队长:“你确定是纯净地球的人?” 隔了有点距离,小队长还是感受到了压力,他打了磕巴道:“是,是的,我的队员很肯定,因为他曾在内部情报系统里看到过那张脸,但这个人并未被通缉,所以没有抓捕和上报。” 纯净地球是一个残疾者组织,与活跃的守卫者不同,他们非常低调,遵纪守法,从未与政府起过正面冲突。他们似乎专注残疾者的医疗和辅助设备,多在城市活动,有点像个民间公益组织。 “他们来荒林做什么?”弥杉嗅到一丝可疑的气息,脑海中突然闪过地下室、病床、透明“棺材”、黑屏的仪器设备… “把他们所有资料调出来。”弥杉双脚从椅子上挪到地面,坐直了身体,双目炯炯有神——他开始认真了。 片刻后,纯净地球的所有资料发送到各个参会人员的脑机设备中。 这“所有”资料并没有花费大家很多时间,因为简而言之,他们对这个组织知之甚少——什么时候成立的不清楚,人数不清楚,活动区域不清楚,组织的目标和实力不清楚,资金来源不清楚,就连主要成员的背景资料都乱七八糟,更别提长相、性格,只记录了一些不痛不痒的小案件或者不知真假的传言。 弥杉在脑海中翻阅报告:已知最高领导:何姐,残疾者,约1.68米,身材火辣… “这也算报告?!你们干什么吃的?!”弥杉蹙眉怒喝,所有人吓得赶紧低头。 弥杉啧了一声,眼睛微眯。 “纯净地球”有点意思,这么些年都没有引起过注意,隐身的功夫不错啊~光从这点上,弗金斯那狗熊就棋差一招,树大招风、棒打出头鸟懂不懂? 大家都知道,弥杉有点洁癖,最讨厌有人在他地盘暗行不轨,本来等着雷霆震怒,结果现在他往后轻轻一靠,双腿交叠,面露喜悦地说:“轰炸山北守护者营地,空军配合地面部队清理。” ?! 大家都是一惊,然后不解,刚不是在说“纯净地球”吗?怎么突然要攻击守护者? 营长小心道:“要不要向元首汇报一下再行动?守护者最近跟我方关系有改善……” 弥杉嘴角一勾,脸上满是不屑和嘲讽:”哪门子改善?他们是自作多情,有什么资格跟我们谈判?只要我想,灭他是分分钟的事。元首才不会浪费时间搭理这群草寇呢。“他顿了顿,眼神一凛:”行动!“ “是!”营长领命,不敢再多言。 众人正准备退下,弥杉半阖着眼睛,轻声补充:“黑发女性、投降的暂且留下,其他的,清干净。” 众人诺诺,心惊肉跳地退下,这个将军真是心思难测啊~ 房间重新安静下来,弥杉头靠着柔软的丝绒椅背,闭着眼,好像睡着了。 阳光穿过窗户落在地上,一片云飘过,光斑瞬间暗了,须臾又明亮起来。 “将军,飞行器准备好了。”一个轻柔的男声在他耳边响起。 弥杉唇角微弯,羽睫颤动,笑着睁开眼睛,他明知故问道:“这是干什么?” 他身后的高大男人一身灰色机甲,暗光流转,有种无形的压迫感,头盔下露出一截黑色微卷的发尾。 钟齐是他形影不离的副手,开会时只静静站在弥杉后侧方,并不引人注意。但谁都清楚,他是弥杉的心腹,战力非凡。 此时房间只有两人,钟齐卸下浑身的冷漠,换上了温柔从容,跟弥杉说话时微微俯身,眼中都是了然。 会议上的那些对话钟齐一听就明白,弥杉真正怀疑的是纯净地球,只是他们行动隐秘,我方情报不足,不如拿守护者当炮灰,大举攻击打草惊蛇,吓得兔子跑出洞穴才好抓嘛。 何况人多口杂,纯净地球的人又狡猾,若走漏风声让他们提前逃了不是可惜。 钟齐露出难得的微笑:“天气好,出去逛逛?” 第39章 屠杀 初秋的风原本带着萧瑟和凉意,但在高高的树冠之上飞行,没有遮蔽就这么被阳光照着,也不由得汗意涔涔,这秋风反倒是吹散了几分燥热。 弥杉的心情极好,他与钟齐一前一后向守护者营地飞去。 荒林面积广阔,最近的城市璃城在其东北方,边防军军营就在外城。所以为了方便交换物资,各组织的据点、营地大多设在森林东部。 当初边防军在小屋北边向南巡视,有人安排伏击将边防军注意力引往东方,神秘女人趁机从小屋离开,向东北而行,遇到巨狼。所以,纯净地地球的据点很可能在荒林东北方某处。 这次打击的守护者营地也在那片区域,等下逃跑的场面必定会极其混乱。有些人会慌不择路,有些人会觉得“越危险的地方越安全”,但若是有个“不能让外人知”的神秘人物需要保护,必定不敢轻易往城市去,因为那边关卡更多检查更多。为了隐藏踪迹,他们极有可能在森林的掩护下西行,或往西走一段躲开侦查,再向南边戈壁逃窜。所以,钟齐在西边和南边都安排了高空侦察机,追踪可疑的运动的生物。 同一时间,变异者边防军的突袭已经开始了,导弹火箭炮从天而降,密集轰炸标识的守卫者营地。山崩石裂,树木断裂倾倒,火光四起,泥土夹着残肢断臂飞溅,到处是尸体和鲜血,凄厉的尖叫哭喊回荡。 很多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炸死或是流弹碎石击中,另一些人侥幸躲过了空军的袭击,想散开潜入密林,不防周围已经被装备精良的地面部队包围,他们武力充沛,毫不留情地扫荡,又是一片凄风苦雨。 不到两个小时,半座山几乎被削平,营地如人间炼狱。黑发女性和投降的人被反捆双手,聚集在营地中间的开阔处,那些反抗或逃跑的人少不了吃饱了枪子儿,这根本不是战斗而是单方面屠杀。 弥杉和钟齐在不远处的半空观看了完整的袭击过程,钟齐平静道:“比我想象的快,看来弗金斯完全没有防备,他真的太自信太大意了。” 弥杉眯着眼,嘴角挂着嘲讽:“他就是个蠢货,活到现在算走运了。对了,抓到他了么?” 钟齐轻轻摇头说:“没有发现他的踪迹,他有个副将投降了,说弗金斯最近经常去璃城找乐子,这几天刚好不在。” 难怪全无防备,老大不在,下面的人估计也是偷懒混日子。 弥杉扯扯嘴角:“璃城有什么乐子?”璃城在天龙国西南,远离国都,也比不上东部沿海繁华热闹,在他看来就是穷乡僻壤,要不是他嗅出了阴谋的味道,才不会亲自大老远飞过来呢。 “嗯?”钟齐半天没回答,弥杉哼了一声,侧头看他。 钟齐无奈,只好面无表情地说:“大概是去找女人。” 弥杉一脸嫌恶,啧了一声,命令道:“通缉弗金斯,抓到打断腿丢进大牢,等我发落。” “是。”钟齐应道。 营地那边的嘈杂声减弱,应该是在收尾整理阶段了,弥杉说:“走,过去看看。” 两人飞了过去,悬停在营地上空七八米处。众人听到飞行器的咻咻声,都抬头仰望,看到穿着一银一灰轻便机甲的两人正气宇轩昂俯视他们。 边防军地面部队的一名将领认出他们,单膝跪地行礼:“将军,钟副将。”其他人也跟着行礼。 钟齐道:“把人带过来,将军要问话。” 那群女人和降兵立刻被人推搡着过来,他们身上混着泥土和血迹,脸上满是惊恐和泪痕,颤抖着等待着自己的命运。 “1米75以上的女人出列。”悦耳的声音从身穿银色机甲的男人身上传来,却没有带来抚慰,立刻有人开始压抑着啜泣。 “安静!”几个士兵吼道,然后上前打量,拖出三四个女人丢到一边。 “谁留过到脚踝的长发?”弥杉又问。 下面的人都愣了,不懂这是什么意思。 “快说!”士兵吼道。 “我知道……”一个降兵颤抖着说,然后用手一个个指着:“她,她……还有她。” 被点到的三个女人又被士兵拽了出来,她们都20多岁的样子,头发有长有短,战战兢兢不敢出声。 弥杉眯眼打量了一下,她们看起来普通到乏味。他又问:“谁是新来的?” 其中两个女人立刻指着剩下一人说:“她,她!她昨天才来的!” 那女人伏在地上大哭:“我是璃城外的农妇……他们把我抓来的,说是要送给老大!” 弥杉被她们的哭声弄得烦不胜烦,已经有点躁了,声音冰冷:“抬头说话!” 那女人胆战心惊抬头,感觉那银色头盔后面有双野兽的眼睛盯着她,嘴唇颤抖不敢出声。 弥杉嘴唇轻启,吐出几个词:“戈壁小屋、地下室、巨狼。” 女人呆愣片刻,满脸困惑,眨眨眼偷瞄了一下四周,周围的人都低头不语。 弥杉一直仔细观察她的表情,发现她一无所知,松了口气。他当然想抓到神秘女人,解开心中疑惑;但若神秘女人这么普通懦弱,他又会非常失望。所以,她不在这里最好,意味着他还可以再快乐地追逐一阵子,他已经开始期待见到“她”的那一天了。 弥杉将飞行器升起,他的银甲沐浴再明媚的阳光下反射出耀眼的光,从地面仰视,如同天神降临,让人睁不开眼。 “走,我们向西。”他目视前方,对钟齐道。 此时,地面的将领大声问道:“这些人怎么处理?” 两人像疾风一般地走了,留下的四个字像炸弹一样炸出了一片哀嚎——“全部清除。” —— 可想而知,当在温柔乡沉迷的弗金斯听到这个消息后是什么表情,这次袭击让弗金斯与弥杉彻底结下了梁子,打消了他不切实际的幻想,也让他看清了实力差距,从此弗金斯收敛了狂妄,算是得到了血的教训。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战火的喧嚣声就像是围猎开始的号角,点燃了弥杉久违的激情;而对另一些人来说则意味着以性命为赌注的赛跑开始了。 第40章 怪石滩 多亏了轰炸刚开始,于谅就果断指挥何露三人向西逃亡,为她们争取了宝贵的时间,她们跑在了侦察机之前,加上密林的掩护,除了黑沼那里的小插曲耽误了点时间,倒是一路顺利。 只是,这份运气还能持续多久?她们心里都没有底。 下午的轰炸到现在已经将近7个小时,她们离营地已经很远了。浓密的树冠遮天蔽日,阻挡白天骄阳的燥热,帮她们节省了体力;可现在夜幕降临,森林像是一个湿冷的盒子,汗水浸湿衣服贴在身上,一点点剥夺人的能量和体温,冷到了骨头里。 此起彼伏的喘气声和踩踏树叶的咔嚓声打断了虫鸣小夜曲,何露架着吴湘的胳膊,几乎是拖着她前行。吴湘觉得胸口要爆炸了,脑仁也要散了,马拉松也没这么跑啊! 何柔跟在后面背着大包,也已经很疲惫了,她忍不住小声地问:“是不是……快到了?……可以稍微……休息下么?” 何露没做声,她知道手里这个女人的重要性,她的出现说不定可以改变人类的命运,更何况,这是于谅的信任,他没有找别人,而是托付给她,她绝对不能辜负!她会不惜一切代价今晚把她安全送到58号安全屋。 她边跑一边张望,20分钟前,她们折向西南方,现在应该快要抵达怪石滩了。果然,远处的树林似乎稀疏了起来,她们渐渐接近荒林与戈壁的边界了。何露悬着的心稍稍放了下来。 她放缓脚步,看了看吴湘和何柔,两人气喘如牛,脚步踉跄。说实话,她也累了,稍作休整再入戈壁也好。于是她在一棵大树边停下,轻轻将筋疲力竭的吴湘靠着树根放下。何柔也倚着一根树藤休息,从包里翻出水递给吴湘,一边小心听着周围的动静。 清凉的水入喉,吴湘觉得身体的酸痛缓和了许多,她掏出最后两颗糖果,递给何柔与何露,何露摆摆手,转头看向怪石滩的方向,从自己的腰包掏出一块饼干塞进嘴里。 吴湘也没客气,自己吃了颗糖,最后一颗塞进何柔嘴里,要是不塞,这小丫头估计舍不得吃。 “走了,你们跟着我,轻点。”休息没有5分钟,何露低声道。 吴湘艰难地爬了起来,紧紧跟上。三人轻手轻脚向戈壁靠近,那里的景象渐渐清晰起来。再往南大约100米就没有大树了,那边是一片岩漠,连接着山脚,顺着山势而下,越往远处越平坦开阔,到处覆盖着粗沙和石砾,植被稀疏。 可要去到那里先要越过森林的边界的怪石滩——它的形成是因为山脚地势较高,常年被沙漠上的狂风沙粒侵蚀,变成这种沟壑纵横,怪石林立地形。这些怪石在黑暗中影影绰绰,有的奇形怪状不大不小,如张牙舞爪的鬼魅;有的高耸巨大,如摩天大楼;有的宽厚平坦,像海中的舰艇……晚上看去,像是个鬼城,阴森骇人。 吴湘从没见过这情景,心里有些惴惴不安,轻啧了一声。何露倒是更安心了一点,她知道沙漠白天干燥炎热,夜间寒冷刺骨,就算变异人装备先进,在这里追踪也是消耗极大,所以,若没有明确目标,他们不会轻易进入。她们只要赶在追兵到来前进入戈壁,安全抵达的可能性就很大了。 胜利不远了! 何露观察了下周围,没发现异样,与森林相比,戈壁单调很多,只有风声和沙粒摩擦的哗哗声。 今晚的风似乎有点大,何露皱眉,转念想到这样更难追踪她们,也就不再介意。她瞄到一处可以下去的路线,小声道:“跟紧,走!” 三人迈着小步迅速朝那处而去。她们跳下几块大石头,踏上了满是砾石的土地,脚步落在上面会发出轻微的咯吱声,好在风似乎又大了点,呼啸的风从石林石缝中挤过,有的好像尖锐凄凉的哀鸣,有的则像断断续续无奈的叹息,将她们发出的声响掩盖了去。 吴湘有些恍惚,出了密林好像被人剥掉了伪装,她有种暴露的不安,总觉得那些石头后有人在窥视,而且,她腹部那团青绿色的“触手怪”正在蠢蠢欲动。 “前面有悬崖,准备绳索。”何露突然轻声问道,这话是对何柔说的。 “有是有。”何柔低声回答,“我有更好的,是我新发明,可以……“ ”安静。“何露突然打断。 何柔愣了一下,吸吸鼻子,有点委屈道:“你总是这样,不听……” 她话没说完,就被何露大力一拽,与吴湘一起被拉进一块石头凹陷处,何露挡在她们前面,紧贴石壁警惕地张望。吴湘缩在最后,双手攥紧了身上的斗篷,她感到触手怪在体内翻腾,她出了一身冷汗。 “怎么了?”何柔何露,她们都没有注意到吴湘的异样。 “嘘!”何露好像捕捉到风中有什么声音。 三人静默了好一会儿,只有呜咽的风鸣。 何露扭头看着何柔:“你有好东西就拿出来用。” “嗯。”何柔心中惊喜,从包中掏出一个巴掌大的黑色小盒子,往吴湘的腰包上一扫,立刻咔嚓一声轻响,盒子与腰包就紧密结合在一起。 “这个是……”何柔边说边准备拿出第二个给何露装备。 “在这里聊天不暗吗?” 突然,一道轻柔的男声响起,同时一道强光从前方一块高大的巨石上照射下来,将三人的身影钉在了地上。这光亮如白昼,三人瞬间眼睛一花。 !! 三人一惊,何露将两人护在身后,眯眼看过去,巨石上立着两个人影,逆着光看不清样子,背后是深灰的点缀着璀璨星星的夜空,这景象美丽又诡异。 “他们是谁?” “什么时候来的?” “目标是吴湘吗?” 何露挥手示意,何柔拉着吴湘退到石块的背面。 对面石头上的人嗤笑一声道:“你们这么晚了要去哪儿啊~” 听这声音,来人很年轻:听这语气,有种上位者的傲慢;他们能悄无声息地上这么高的巨石,应该是借助飞行设备——边防军的人! “竟然这么快追来了?!他们怎么知道的?!”何露内心掀起波澜。 “不,他们不可能知道。”她非常肯定这一点,于是做出了推测:“也许只是偶然遇到,我们还没有暴露。” 弥杉看到下面这个裹着墨绿色斗篷的人一动不动也不回答,顿时有点无趣,他又问:“你是聋子还是哑巴啊?” 何露想了想,决定还是先周旋看看,出声道:“我们是流浪者,我妹妹生了恶疾,我带她们去找医生。”她的声音甜美婉转,又刻意带了点柔弱惊慌,听着很是楚楚可怜。 弥杉抓人时见过下跪求饶的,见过紧张得说不出话的,也见过恼羞成怒破口大骂的,还真没见过从从容容睁眼说瞎话的,他兴趣满满,故作惊讶地问:“沙漠里怎么会有医生?” 第41章 找到了 何露顿了顿,依旧是温温柔柔的:“我听说要找的老医生在这附近采药,可是没找到,晚上森林湿气大,妹妹受不了,就想在这边找个地方过夜。” 钟齐面无表情冷眼俯视,他没有弥杉那么兴致勃勃,只觉得这三人可疑,直接抓回去就好,于是低声道:“这女人满口谎话。” 弥杉突然咧嘴笑了:“我知道个医术不错的医生,我带你们去吧~” 何露皱眉,感觉不妙,装作嗔怪道:“我又不认识你们,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就此别过。”话音未落她就一个急转,晃到石头后面。 “带她往那边跑!”她手一指,快速低声吩咐何柔。风越来越大了,她闻出了沙尘暴的气息,只要她们逃进那片深谷,就很难追了。 “你千万小心,我有件重要的事跟你说。”何柔急道,然后拉着吴湘迅速向另一边的黑暗中跑去。 仅这几秒,何露听到身后有脚踩砂石的轻响,她转身看去,两个身影已落到地面,从那片光亮中朝她走来——他们身上的机甲反射着光线,熠熠生辉。 “级别不低!”何露咬紧后槽牙,站直了身体。 “你妹妹不是生病了?怎么跑那么快?”弥杉戏谑道。 “大概是没见过你这种狗皮膏药,吓到了。”何露冷冷地回答,不复刚才的娇媚。 说话间两人已走到近前,何露看清楚了,是一银一灰的机甲,上面似乎有花纹,两个人身材匀称,有个非常高大,都戴着头盔,看不清面容。这种机甲她没见过,有点像边防军军官的装备,但明显更精致昂贵,他们是谁? “狗皮膏药?”从来都是别人上赶着献殷勤,弥杉还从未被骂过是狗皮膏药,他笑了起来,这笑声中没有讥讽,倒有几分开心,他说:“哈哈,你说话真有意思。” 何露正在暗骂神经病,那笑声突然停止,弥杉不慌不忙说:“不过,沼泽边那对母子可不是这么说的哦~” ——— 她们不知道的是,在她们三人救了母子后一个小时,弥杉和钟齐也到了沼泽附近,此时天色已暗,他们开了夜视仪。 “我们已经往西飞了这么久都没发现异常,地面搜索队也没有其他发现,会不会是我们猜错了?”钟齐有些不确定。 弥杉淡淡道:“我有种直觉,就快找到‘她’了。” “可是天气预报说晚上会有沙尘暴,等级不低,我们用飞行器很危险,而且能量也快耗尽。”钟齐面色严峻。 “稍后派人来接我们就行。”弥杉转头看着他,眉梢轻挑,一副无所谓的表情,“有你在怕什么沙尘暴?” “……”行吧,他是最懂怎么说服钟副将的。 钟齐抿抿唇,汇报道:“营长那边传来信息,守护者营地轰炸后,发现山脉附近有流民四下逃窜,捉了几人审讯,没有问出什么异常。” “啧,以后这些乌合之众直接清理,不用跟我汇报,浪费时间。”弥杉不满地扯扯嘴角。 钟齐继续说道:“是。还有一件事,向西飞行的无人侦察机坠毁一架,目前人员刚抵达坠落地点,正在调查原因。” 弥杉眼睛一亮:“钟齐,你刚才担心我们推测错了,这不正说明我们没错!” 钟齐一愣,马上反应过来。 “为什么向西的飞机出事,这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啊~”弥杉简直心花怒放,“他们怎么不长记性啊?哈哈 ~~” “我们快……嗯?”弥杉正准备加速飞行,突然从夜视仪中捕捉到两个人形的热源,“去那边看看。” 咻地一声,两人飞行器悬停在沼泽边的草地上。他们跳下地,向一棵大树走去。 温小六一口气吃了四颗能量糖,现在精神亢奋,肚子胀痛,他一边在地上打滚哀嚎,一边踢打旁边的温婉。 “小六,小六,你哪里痛啊?这可怎么办啊!” “我艹,滚你妈的!贱人,都怪你!哎呦,疼死我了~!靠!” “小六,要不要喝水?我给你揉揉肚子?“ 温小六面目扭曲,一脚狠狠踹在温婉肩头,她四仰八叉地倒下去,正好躺在弥杉的脚边。弥杉立刻后撤一步,他有洁癖,非常讨厌别人触碰,更别说这个脏兮兮的丑女人。 “大胆!”钟齐呵斥道。 母子俩一惊,温婉向上看去,只看到两个威风凛凛、穿着不俗的人正盯着他们,温小六痛如刀绞,此时也不敢出声,缩着没动。 温婉赶紧爬起来,跑到儿子身边扶起他,才小心翼翼说道:“对不起,我们这就走。” “等等,”弥杉问:“你们是干嘛的,怎么会在这里? “他是我儿子,我,我们是流浪者,……在这里找吃的。” 钟齐眼神如刀射向她:“流浪者不都是群居么?” “我,我们老受欺负,就自己出来了……”温婉低着头说。 这时,温小六痛得忍不住了,哎呦哎呦叫起来,温婉扶着他想转身离开,这两人一看就不是好惹的,温婉现在只希望不要引起怀疑,走得远远的。 “你们见过一个女人吗?”钟齐冷声问道。 女人?温婉脑海中立刻浮现刚才的三人,其中有两个确定是女性,还有一个……难道是在找她们?出了什么事?这两人看起来来者不善…… “没,没有……”她战战兢兢道。 “放屁!” 温婉话没说完,被温小六一把推倒,摔在地上。温小六捂着肚子,喘着粗气说:“我,我们遇到三个人……嘶——”他疼得吸气,艰难地说:“一个女的,一个小女孩,还有一个没说话不知道……她们,都披着绿色斗篷,遮住了脸……” 温婉大惊,爬起来去拉扯他:“小六!” 啪地一声脆响,温小六给了温婉一个大嘴巴:“你个傻逼!你找死吗?!” 他看向弥杉二人,继续道:“我都告诉你们了……你们有药么?” “你怎么了?”弥杉冷冷地问。 “我,哎呦……吃了那三人给的糖果,就成这样了。”小六恨恨地骂:“那些臭娘们,竟敢害我?!” “小六,你不能这么没良心,人家说吃一颗,你一下吃了四颗才会这样的!”温婉哭着说,她内心愧疚,那三人明明救了他们母子,可儿子竟然毫不犹豫出卖了她们,她想拦也拦不住。 “我是你儿子,你怎么净跟我作对?你他妈的有病吧……” 温小六骂骂咧咧,弥杉和钟齐是听明白了,钟齐说:“看来是能量糖果,你等着慢慢代谢掉就没事了。”其实这跟积食差不多,但即便有药他也不想给温小六,让这种人渣慢慢熬吧。 “那个没说话的人是什么样的?”弥杉突然开口问道。 温小六看了看眼前这个身着昂贵银甲的人,感觉他应该是管事儿的,于是大着胆子说:“她们遮得严实,但我看出点东西……若,若我告诉你,能不能……给我谋个差事?干什么都可以,只要离开这个鬼地方!”说完,他扑通一声跪下,嘴里不断哀求。 弥杉不屑地睨着他,虽然可以轻松地捏死这只蝼蚁,但他不想再浪费时间了,让温小六直接说出来是最快的方法,所以他忍着内心的嫌恶说:“那要看你提供的信息有没有那个价值了。” 没直接拒绝就是答应了? 温小六咽咽口水道:“那个没说话的个子不高,大概1米6左右,ta给我妈糖果时我看到了,ta眼睛是浅棕色,手小手指细,皮肤像白玉似的,肯定是女的!” 听完,弥杉心都要飞了起来,找到了,那个神秘女人! 第42章 交手 弥杉抬脚要走,温小六连爬几步,想要抱他的脚,被钟齐一个狠厉的眼神阻止了。 “那我的差事?”他颤声问道。 弥杉根本懒得理,直接跳上了飞行器。 钟齐想了想,这事关将军的信用,于是道:“你到边防军营找董营长,说是钟齐答应的。“ 等两架飞行器消失在夜色里,温小六一屁股坐在地上,那让人窒息的紧张感褪去,他嘿嘿地笑起来。 “嘿嘿嘿,哈哈哈~~!” 温婉在一旁擦眼泪,眼睛和脸颊都肿了起来,她顾不上疼痛,手脚并用爬到温小六旁边说:“小六,你不能去,他们是变异人……” “你给我滚!”温小六又是一巴掌,“我也是变异人,怎么不能去了?!你没听他说吗,要我去边防军找营长,说明他比营长阶级还高!我擦,竟然这么走运,遇到个当官的!我终于有出头之日了~!” “小六,你去了会被欺负的,变异人很排斥……”温婉锲而不舍地劝他。 “闭嘴!!我被欺负都是你的错,都是因为你!!”他双眼通红地瞪着温婉,眼神里没有一丝亲情,“我真的受够你了,没完没了地唠叨,我头都要炸了!你最好给我滚开,别拦着我过好日子,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他不是在开玩笑,温婉心生恐惧,但抵不住母爱,她抱住他的腿,泪流满面:“求求你,你不能去,不能去……” 温小六气急败坏,一把扯住温婉的头发,将她拽开,然后疯狂踢打:“去死,去死!!” …… 在森林里不觉得,在半空中才知道夜风刮得猛烈,树枝叶的哗啦声好像是浪涛,一波接着一波,是风雨欲来的感觉。 “是她么?”钟齐问道。 “嗯。”弥杉知道他问的是神秘女人,“巨狼身上的气息应该是这个小女孩的,而我们要找的应该是那个白皮肤的。” “没有可能是那个说话的女人吗?干脆三个人都抓回去。“钟齐道。 弥杉笑得眼睛弯弯:“钟副将当然是不在话下。”然后又解释道:“在地下室待久了,自然皮肤白皙,不说话恐怕是担心透露太多信息。” 钟齐看了弥杉一眼,心想说得有理,但眼前这人每天到处跑皮肤也一样白皙。 突然,弥杉眼睛一眯,夜视仪里有三块亮红色斑块在移动。 “来了!”他的嘴角都压不住了。 ———— 而此时此刻,他们1v2这样面对面站着,因为弥杉一句话都沉默了。 “沼泽的母子?”何露暗暗咬牙,她就知道,救了他们会有后患。但现在她只能继续装傻拖延时间,怪石滩地势崎岖,行路困难,希望她们尽可能跑远一点。 “哦?他们说什么了?”何露语气疑惑,好像有些委屈道:“他们陷在沼泽里,明明是我们出手相救,难道他们还有脸说我们坏话?” 钟齐面无表情,声音冰冷道:“倒没说坏话,只是说——你们有我们要找的人。” 何露心头一紧,面上不露声色,仍是温言软语:“我们都是底层小人物,哪会有大人要找的人?再说了,那个母亲懦弱没主见,那个男孩贪婪自私,他们说的话可不能当真。”说话时,她一双美目流转,让人忍不住心软。 钟齐冷哼了一声,刚想说什么,弥杉侧头抬手,看了钟齐一眼,钟齐停下动作。 弥杉回头看着何露,笑着点头:“你说得没错。”又突然望向她身后说:“沙尘暴要来了,先把她们叫回来,我们到安全的地方再说。”说着,抬脚就要绕开何露过去。 何露向侧面一步,伸手挡住弥杉去路,刚才柔美的眼神瞬间冰冻,黑眸闪着危险的光。 这就急了?她周身的气场说变就变,真是有趣极了。想到这弥杉耸耸肩,转身无奈道:“不要就算了,我们走吧。” 这么简单就走了?何露还在诧异,谁知弥杉只是假动作,他迅速回身,机甲手臂的武器开启,朝着何露就是一阵密集的扫射,火光四射。 哒哒哒!! 一串子弹射中何露所站的位置,可她已经消失,只有砂石四下飞溅。 她敏锐地捕捉到金属摩擦的轻响,提前了那么五分之一秒的时间,以极快的反应和极强的爆发力,成功连跳几步退到最近的大石头后面。 “臭小子,来阴的!”她咬牙切齿。 还没来得及愤怒她又惊恐地发现,就在她被射击的同一刻,银色机甲的高大男人像闪电般追向何柔和吴湘的方向! 她攥紧拳头刚要露头,又是一阵扫射,弥杉在这里阻着她! 弥杉两步踏上一块桌子高的石头,摸摸自己泛着微光的银甲,这边装配着全自动霰弹枪,一打一片,近战几乎无敌,若不是何露身经百战直觉敏锐,恐怕早已倒在血泊中了。 “请问小姐如何称呼,身手不错。”弥杉笑着夸奖。 “我是你姑奶奶!”一声呵斥,弥杉只觉得眼前一闪,他下意识向右躲闪,不防一个更大的影子从右方袭来,他心下一惊,立刻抬臂射击。 噗噗噗! 子弹射到软物,几秒后,东西扑通落地。他定睛一看,原来是件绿色的大斗篷。 糟糕! 弥杉抬头看去,何露的身影已没入黑暗中。 原来,何露一下用了双重假动作,成功地转移了弥杉的注意,虽然只有几秒钟,已足够她快如闪电般跑出几十米,借着夜色和怪石的掩护甩掉了弥杉。 弥杉原地愣了愣,抑制不住嘴角的弧度,嘿,这女人的行为难以预测,一点也不无聊。他跺跺脚,也迎着风追了上去。 那片隐没在黑暗的石林中,何柔拉着吴湘拼命的奔跑,但地面崎岖,很不好走,不小心就会崴脚或者摔进沟里。 呼啸的风穿过石林变成哀鸣,加上黑夜的渲染,让人胆寒。 从醒来开始,吴湘就一直经受着信息轰炸,她必须像婴儿一样学习新世界的知识。但她没想到这么快于谅口中的危险就来临了,他们抓自己是为了什么?自己到底有什么特别?跟于谅的实验有关吗? 其实她也有点惊讶自己的身体,在进入戈壁前,腹中的青绿色怪物非常不安,难道是有所预感? 突然那种不安又涌了上来,像寒风吹入骨髓,吴湘本能拉住何柔向旁边一滚,有什么东西擦着她左臂而过。 两人摔在碎石上,顾不上撞伤和擦伤,又迅速爬起来,背靠一块大石头,警惕着周围。 何柔摸出墨镜戴上,确切的说是夜视镜,她清楚地看到有人迅速靠近。 “来了。”她低声对吴湘说,“戴好腰包。跑!!” 不等吴湘反应,何柔把她使劲儿往另一个方向一推,转身从包里掏出什么东西朝来人撒去,自己顺势往旁边一闪。 轰隆~! 巨大的爆炸甚至把天空照亮了一瞬。 第43章 跳崖 迎面炸了,应该能成吧? 何柔从地上爬起来,灰头土脸,转身去追吴湘。 大风很快将爆炸的烟尘吹散,渐渐显出一个高大的身影,他身前一块巨大的石头悬在半空,突然破裂成万千碎片刷刷掉落。两道幽蓝的影子如蛇般迅速闪过,消失在他后背某处。 “哼。”钟齐抬手将破裂的面罩收起,黑眸深如寒潭。 真是大意了,竟被这小丫头将了一军,刚才的爆炸威力不算小,要是真炸到脸上不死也得重伤。 将军只说目标是白皮肤的,那这个小孩是不是可以消灭? …… 何露没有夜视仪,她只能尽力分辨风声之外的声响来确定何柔她们的方向。 她懊恼,若是路上少休息一次,若是没有在黑沼救人,若是她体力再好一点可以背着吴湘…是不是就能早几分钟进入沙漠,就不会再遇到这两个煞神了? 他们为什么这么快就追上来?何露百思不得其解。边防军第一枚导弹爆炸,他们就立刻出发向西,这是于谅当即的决定,只有静修室的三人知道,可以说从时效性保密性上都毫无破绽,他们怎么知道的? 到底哪里出错了? 某个思绪飘过,她好像就要抓住了… 突然巨大的爆炸声响起,火光一闪。 “在那边!”何露回神,立刻追去。 跑了几个喘息,揪心的一幕闯入她眼帘:风沙渐起,月光忽明忽暗,两个身影跌跌撞撞,高大的男人在后面一步步逼近。那个较矮的显然是何柔,她护在吴湘身后,将背包里的东西倒出来,不一会儿几个果盘大小的物体咔嚓启动,伸展出几条腿,像蜘蛛一样跳动着扑向高大男人。 何柔的手快速动作,那几只机械蜘蛛放出蓝紫的电光,可瞬间男人背后两道蓝影像利剑一样洞穿了蜘蛛,它们咣当掉在地上。 转眼,蓝影又恢复触手般的柔软,蠕动着伸向何柔。何露的血直冲头顶,她在大腿侧面一摸,将一柄弯刀握在掌心,肌肉紧绷,腿一蹬像豹子一般冲了出去。 一切都只发生在几秒钟,可对于他们几人,时间就像停滞了,一幕幕清晰无比。 机械小蜘蛛火力不足,被男人神秘力量瞬间摧毁,何柔已没有武器,她那点功夫在绝对碾压的实力面前不值一提。而吴湘此刻浑身颤抖,捂着肚子,冷汗直冒,好像正在忍受巨大的痛苦。 “后有追兵,前有…悬崖?”何柔眼睛一闪,原来这里地势高,离无边的戈壁沙漠还有落差。 风更大了,发出诡异的呼啸,沙粒已经打得人几乎睁不开眼。 何柔下定了决心,扶着吴湘向前几步,她胳膊穿过吴湘的腋下,从后面抱住,毫不犹豫从崖边跃起。 “糟糕,她们要跳崖!”钟齐脸色大变,万年扑克脸也维持不住了。神秘女人死了,他没法向弥杉交代;没死逃了,他更没法交代。 “休想!”他咬牙切齿道,刷地一声,幽蓝的影子急速向着坠落的两人抓去。 … “相信我。” 耳边响起这一句,吴湘还沉浸在身体的混乱痛苦中没反应过来,就被何柔抱住使劲一推,两人一同掉下了悬崖。 何柔环着的手在她腰上摸索,突然,一股巨大的力量捉住了何柔,这股力量与下坠的重力相反,将两人硬生生分开。何柔顺势手一抽,呼啦一声,一个滑翔伞从吴湘腰包上的小黑盒弹开,瞬间被强风加了劲儿,载着她向远处滑去。 吴湘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漫天肆虐的黄沙中,何柔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被什么东西像拎小鸡一样提溜回去,狠狠摔在地上。 钟齐暗暗庆幸,再晚一秒他的“鬼手”就够不到了,可定睛一看,竟然只有小女孩一人。 “什么?她俩不是抱在一起吗?”他疾步到悬崖边看去,风沙越来越大,能见度很低,什么也看不到了。 钟齐扭头瞪着地上的何柔,面上覆了一层冰霜,他步步紧逼,低沉地问道:“那个女人呢?” 何柔被摔得嘴角带血,胳膊上都是擦伤,但眼中的恐惧已经退了大半,她淡然道:“摔死了。” 什么?!钟齐怒从心底起,他绝不允许“任务失败”发生在自己身上,鬼手立刻抓向何柔的脖颈! 铮— 突然,有什么携着暴怒破空袭来,钟齐的另一只鬼手迎了上去。 噗嗤!利刃扎入鬼手,钟齐脊背一痛,他微微咬紧了后槽牙。鬼手不会流血,但若遭受重击,他的后背会受伤。 叮当一声弯刀掉落地上,一个身影紧随其后破开沙尘出现,是何露。 没有斗篷的遮掩,她像一团燃烧的火焰,杏眼圆睁,横眉冷对。 钟齐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戾气横生,她来的正好,那女人跑了,他正气不打一处来,把这两个杀了解气! 蓦地他想起了什么,嗓音低沉危险:“弥杉呢?!” 照理说,弥杉的装备精良,也不需要死战,只要拖住这个女人就好,可现在这女人跑过来,那弥杉呢?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何露听在耳里,那个银色机甲的人叫弥杉?弥杉……好像在哪儿听过。 她似笑非笑地哼了一声,一副“就不告诉你”的表情说:“你回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一听这话,钟齐有些待不住了,他不想放过这两人,又想查看弥杉的状况,忖度着要一击必中,同时抓住她们。 何露才不会给他时间细想,手一抖,一枚柳叶镖激射而出,趁钟齐反应的时间已顺手捡起了地上的弯刀,双手持刃迫近他面前。 就在利刃要刺中他身体时,何露从他面罩的反光中看到火光一闪,她瞬间扭腰,硬生生向侧边一倒,连滚几圈,一串子弹堪堪擦着她的腿过去。 钟齐当然早就看到后方追来的弥杉,有所准备,腿一蹬就跃开了。 弥杉并未靠近,而是跳上一块避风的大石头,他看到崖边只有一个小小的身影,问道:“还有一个呢?” “跳下去摔死了!”何柔趴在地上喊,她刚才被钟齐摔了一下,骨头像散了架似的痛。 弥杉、何露脸上皆是一惊,但很快何露脸上恢复原本的镇定,以她对何柔的了解,她这反应说明吴湘逃脱了。 弥杉可不懂这母女俩的默契,他眉头蹙着,突然又笑着说:“那我可要好好看看。” 看看,看什么? 母女俩还没反应过来,钟齐鬼手爆射,一只对准何柔,另一只迅雷不及掩耳生生撞上何露胸口,顶着她冲出几米,死死按在一块石壁上,动弹不得。这只手力气极大,她几乎要被按进岩石里,感觉胸腔的空气快被挤尽窒息,肋骨几乎折断。 而何柔那边更无还手之力,已被抓住悬在半空。 “哈哈哈哈~~”弥杉看到钟齐一前一后控制住两人,满意地大笑起来。 此时沙尘暴已经咆哮着袭来,在黑夜里像发狂地怪兽扭动着巨大的身躯,卷起地上的砂石,鞭打着一切。 第44章 搏命的战斗 “从小的开始。”弥杉对钟齐说。 钟齐拎着何柔走过去,按住何露的鬼手随之伸缩,何露仍旧不能动弹。 这鬼手发着淡蓝色的荧光,末端好像可以变形,攻击时可以是刀剑,防守时可以做盾牌,现在则是像只大手一样,将她压得紧紧,她感觉接触到的地方一阵冰凉。她从没有见过这种异能,更别提钟齐有不止一只鬼手! “你们要干什么?!放开她!!”何露艰难地喊道,她感觉胸腔中的空气都被挤光,窒息的疼痛感袭来。 两人没有理睬她,钟齐看着漫天的风沙,有点担心道:“沙尘暴来了,最好先避一避。” 弥杉轻按头盔,面罩收起,露出了那双摄人心魄的绿眸,此刻正在黑暗中闪着兴奋的光彩。 “没事,一个个来。”他实在太好奇了,谜底已经在手上,他忍不住要去看。 钟齐没再多言,鬼手一闪,何柔就被送到了弥杉面前,她被鬼手缠住了身躯,头无力地垂着。 弥杉褪去了嘴角轻狂的笑意,面色沉静,他闭上眼,几秒后再睁开时,竟似有金光在绿眸中照亮,将两人笼罩。 已经足够近了! 一直低头不语的何柔突然抬头,她嘴里含着最后一枚高性能摔炮,本想着跟弥杉同归于尽了,可就在她视线对上那奇异的绿眸的瞬间,像是被抽走了灵魂般僵在了半空,摔炮从她半开的口中掉到胸口,顺着身体滚落,又被狂风吹走。 弥杉如同雕塑一般一动不动,直直看进她双眼,绿眸中似乎藏了璀璨的宝石,折射出奇异的光彩——他在读取何柔的记忆。 这就是“天使”的异能,任何谎言、心口不一在他面前都是儿戏——这让人又爱又恨的能力。 何柔的记忆像电影一样在弥杉脑海闪过,有的模糊,有的清晰,有的变形扭曲…但不论是哪种,只要弥杉想看,原主再想深埋的记忆或是已经遗忘的记忆都会被翻出来。 但读取记忆需要时间,活得越久,记忆累积得越多,想要全看一遍花的时间越多;而且,这是一件极耗精神能量的事,所以弥杉并不会轻易使用。现在他从最近的记忆开始倒着看。 哼,那女人果然没死,乘滑翔伞逃了… 黑沼边也是她们… 来了,今天中午的记忆,这是在山洞里?这三人是…纯净地球的一二把手,还有神秘女人!可她的脸? 弥杉罕有的面色凝重,何柔的记忆里,吴湘的脸是一片空白!他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到现在为止,他们知道神秘女人的存在,却抓不住她任何关键信息。 嗯,这是溜进了谁的房间…虫子? 弥杉皱眉,他讨厌虫子。 突然,他怔愣了一下,嘴角抑制不住地弯了起来,原来如此!! “啊~!” 一声凄厉的尖叫冲破了风的咆哮,刺得几人耳膜一痛。 啪的一声,弥杉与何柔的连结像绷紧的线突然断了,何柔头向后一抖,又软绵绵垂下来;弥杉连退几步,被钟齐伸手扶住,他眸中金光渐暗,恢复正常。 “这女人…”钟齐愠怒地看向不远处的何露,“发什么疯?” 话还没说完,何露的右腿义肢突然像箭一样射向弥杉! 这义肢跟何柔的一样,呈镰刀状,与义足零件脱离后就是锋利的武器。前不久何柔帮她升级到可以激射,做突袭再合适不过,想不到这么快派上了用场。 弥杉武力值并不强悍,加上他刚才读取也消耗了精力,肯定来不及反应。钟齐大惊失色,情急下鬼手松开何露,迅速转去挡刀。 谁料何露独腿一沾地立刻又朝弥杉弹射过去,她眼中藏着疯狂,那副不死不休的气势着实骇人。 何露看得出弥杉是主,所以她每次都瞄准弥杉攻击,那只忠犬钟齐定然会丢下何柔,优先救主。 她猜得也没错,钟齐一只鬼手挡下了义肢后,惊觉何露已欺身上前,寒光闪闪的双刀又向弥杉而去,他立刻丢下何柔,紧追而上,四手抓向何露。 何柔摔在地上,朝着地势较低的悬崖滚去。地上的沙砾石子擦破了衣裤,也磕破了皮肤,疼痛让她清醒过来,何柔双手用力,终于扒住地面,停了下来。 她永远忘不掉,抬头时看到的让人肝肠寸断的一幕:何露高高跃起,右手弯刀用力挥下,弥杉抬肘格挡,何露的钛合金刀击破机甲刺进他的皮肉;几乎是同时,一只鬼手利落地削断了何露右臂,另一只鬼手拽住她左腿往旁边一甩,红艳艳的血滴在空中撒出了漂亮的弧度,何露像个残破的布娃娃般被丢出了好远,擦着地面停了下来。 “不!!” 何柔眼泪夺眶而出,她手脚并用,踉跄地跑了过去。 “何露!!呜呜呜~妈妈,你怎么样?!”她扑通一声跪下,泪水洒在何露胸口。 “快…走…”何露闭着眼,意识不清地喃喃,脸上满是脏污和血迹。 何柔咬着嘴唇,压抑着哭泣的冲动,迅速绑紧她汩汩流血的断臂,又从腰包里掏出个锁扣,把自己跟她绑在一起,向悬崖边艰难地挪去。 这边,钟齐解决完何露,立刻上前查看弥杉的伤势。他手臂处银白的机甲破了一个洞,下面白皙地手臂上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正往外涌着血,将整条手臂染上了刺目的红,然后滴滴答答落在沙地上。 钟齐双手微微颤抖,掏出止血凝胶帮弥杉小心地涂抹伤口。弥杉面无表情,眼睫轻颤,精致漂亮的脸蒙着细细的汗珠,苍白又脆弱,手臂那处皮开肉绽,每触碰一下就钻心的疼,但他的心思好像跑去别处,眼神定定的。 钟齐心中腾起一团火,这个卑贱肮脏的残疾者,竟敢行刺将军?竟然在那具完美的躯体上留下那么深的伤口,不可饶恕!更不可饶恕的是,他明明在旁边,却没能保护好他! 钟齐满身肃杀猛的扭头,透过肆虐的沙尘暴隐约看到在悬崖边挣扎的两人。 “我要把她们碎尸万段!”他从牙缝中挤出这几个字。 他放下面罩,转身走出大石块的掩护,风卷着无数的沙粒疯狂地打在他的机甲上,像爆豆子似的噼里啪啦地响。他的捏紧拳头,眼中结了万年的冰。 忽地,悬崖边的人影一滚,消失了。 “什么?!”钟齐大惊,冲过去一望,只有漫天黄沙在天地间翻涌,其他什么也看不见了。 第45章 心绪 “混蛋!”钟齐一声低吼,很快被风沙的咆哮淹没了。 “够了,我们走吧。”耳机里传来弥杉的声音,平静又疲惫。 钟齐恨恨地看了一眼悬崖,转身往回走。 “她们也跳崖了。”钟齐扶着弥杉,小声道。 弥杉勾勾嘴角说:“她们有滑翔伞。”他看到何柔的记忆,那个女人应该是逃脱了,而这对母女想必也有同样的装备,至于能不能在沙尘暴中幸存,就看造化了。 钟齐一听,挫败感更强了,也更加恼怒,他没做声,只暗暗发誓,他一定会亲手杀了她们! 呕——弥杉突然俯身吐了口酸水。 “将军!”钟齐吓了一跳,揽着他的腰没让他跌倒。 弥杉脸色更苍白了,嘴唇没了血色,呼吸也变得短促。钟齐知道变异人本来就体质较弱,他们奔波了数个小时,又用了异能战斗,已经力有不逮,而且弥杉还受了伤,现在亟需休息。 他单膝跪下,背起弥杉,弥杉没有反对,将头无力地靠在他宽厚的背上,安心地闭上眼睛。 刚走了两步,背后弥杉轻声道:“手臂带走。”钟齐一愣,反应过来,伸出幽蓝的鬼手抓起何露血淋淋的左臂,走向森林。 他们的飞行器燃料耗尽停在戈壁上,即便能用,也无法在这种天气飞行。所以,在森林等待救援是最优方案。钟齐早就发出信号派人来接应,应该一个多小时就能到。 肆虐的沙尘暴冲不破密林的防守,一入森林,沙尘就小了许多,也能畅快地呼吸了。为了弥杉能好好休息,钟齐继续往深处走了一会儿,找了处地势稍高,较为干燥平整的地方落脚。他清理了一下枯枝败叶,把弥杉轻轻放在一根低矮的粗大树干上,让他靠坐着。 风摇晃,沙敲打,枝叶上刷刷声和噼啪声像歌曲一样交织,营造出一种静谧又安宁的氛围,完全想象不出不久前刚发生一场你死我活的战斗。 钟齐拍拍身上的沙粒,摘下头盔,捋了捋浓密的棕发,再抬头就呆住了。弥杉受伤的手已经止血,搭在一边,另一只手轻轻拢着头盔搁在腿上。他侧头阖着眼,长长的睫毛像小刷子似的静静盖在下眼睑,皮肤白得透明,精致的五官像画出来的一样。他的一身银甲泛着淡淡的光晕,映得他仿佛是抱月的仙人正在林中小憩。细看去,银甲和皮肤上点缀着暗红的血迹,衬得这幅美景多了一丝妖异的色彩。 钟齐怔愣片刻,在旁边的石头上坐下,放出两条鬼手将弥杉环绕在中间,自己就这样静静地注视着他。 看着看着,耳边的声音渐渐远去,有什么似曾相识的场景浮现在眼前: 他苍白着脸,整个人像碎了一样让人心疼; 他不顾一切护着他,然后是漫天的红色,那是血吗,谁的血? 他怎么满脸焦急和惊恐,在喊什么? 那是泪么,他哭了? 不是他的血就好…… 钟齐的手指插进头发里按了按头,偶尔他脑海里会飘过记忆的碎片,熟悉又陌生,好像是他身上发生的事,可又没有确实的感觉,就像许多少年时代的记忆他都模模糊糊,唯独他的样子一直是清晰可见的…… 他们初见是十多年前了吧,那时他可爱、单纯,容易感动和快乐,心情都写在脸上,如果不是因为那件事,他不会变得这样阴晴不定、放荡不羁,背负那么多争议…… 钟齐锋利的眉眼蹙了蹙,他握紧拳头,记忆无关紧要,什么都无关紧要,只有眼前这个人,他一定会守护到底! 其实,弥杉并未睡着,他也睡不着,他迷迷糊糊沉浸在半睡半醒之间,脑海里不断翻腾着刚才发生的一幕幕。 今天他罕有地体会到了挫败感,他没有抓到神秘女人,连那对无关紧要的母女都逃脱了,更别说她还让他见了血。对于他这个西方将军来说,没有毫发无伤地将对手碾为齑粉就是失败,今天更是大失败。 哼,其实也不算无关紧要,毕竟是纯净地球的二把手。这个女人让他印象深刻,先是虚与委蛇跟他周旋,俨然一个弱不禁风的娇娘,转眼露出辛辣的真面目,尤其是那双杏眼,怒目圆睁时像燃烧着所有生命力,谁面对她都要慎重几分。 她冲过来时候,手持弯刀高高跃起,狠狠刺向自己,那冰冷睥睨的眼神,决然的眉眼,微微抿紧的红唇,紧实有力的双臂,衣服下隐现的腹肌,饱满的大腿…简直像极了传说中的女武神。 他从没见过这么蓬勃无畏的人,而她拼死守护的是她女儿——那个黄毛丫头。 是,母女是血亲,可有必要舍命么?孩子可以再有,生命只有一次,孰轻孰重不是很明显吗?再说了,世上很多压力之下,或者蝇头小利就抛家弃子的人,这不才是正常和主流吗… 弥杉轻哂,不过,也多亏了这丫头,他才能知道那个叫于谅的蒙面男人为什么要千方百计藏起她——小襄,何柔的记忆里是这样叫她。 “我们会再见面的。” 弥杉勾唇,想到自己无意获得了一个惊天秘密,他心里平衡了些。照理说,他应该立即汇报给老爹,可是要怎么做才会更有趣呢? 恍惚间他好像听到脚步和树枝折断的声音,弥杉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眼,看到钟齐头盔的灯亮着,他正抬手接过鬼手中的几颗野果。 “钟副将摘果子是专业的。”弥杉眼神淡淡的,轻声道。 钟齐好像根本不在意他的揶揄,扑克脸上少见地挂着笑:“我才发现那棵是猕猴桃树,摘几颗给你解渴。“ 弥杉睨着毛乎乎灰不溜秋的小果子,有些怀疑地问:”这么丑能吃吗?“ 钟齐老实道:“肯定没您平时吃的好,那些都是培育的良种,但这个野生的营养也不错。” “嗯。”弥杉点头,单手在胸口处按了按,机甲刷地一声卸下,透出里面一身宽松缎面的白衫,他拉拉衣领抖了抖,让风吹进衣服里,机甲穿久了真是闷热。 钟齐也脱了机甲,低头仔细地剥着水果皮。他挑了颗软的,皮还比较好剥,撕开棕绿色的外皮就露出翠绿多汁的果肉,还有一阵清香的味道弥漫。 钟齐递了过去:“将军,剥好了。” 弥杉回过头,却没有接,而是直接把头凑过去,轻轻咬了一口。 钟齐只觉得手上稍稍一沉,又一轻,有汁水顺着手指滑落,他的心漏了一拍。 野生猕猴桃很酸,此刻吃满口生津缓解了喉咙的干涩,弥杉又凑了过去。这次钟齐还感觉到了他的呼吸,他垂下的发丝轻轻拂过…… 果子不大,晃神间,弥杉吃到最后一口,嘴唇和牙齿碰到他手指,钟齐像触电了般抖了一下,赶紧把手抽了回来。 弥杉抬起头,唇边还沾着浅绿色的果汁,问道:”怎么了?“ ”为,为什么?“钟齐侧着头,眼神飘忽,不知道落在哪里才好。 弥杉抬抬能动的那只手,笑着说:”不想把手弄脏,你要是不愿意以后不做了。” “没有不愿意,我不怕弄脏……”钟齐回过头,黑眸映出了弥杉的身影,暗光流动。 弥杉舔了舔嘴角,绿眸弯弯,露出一个无辜的笑容:“我还要吃一个。” 第46章 见色起意 钟齐连忙转身,把剩下果子捏了捏,挑出最软的剥了起来。 弥杉找石头坐下,单手撑着下巴,安静地等着,也好像在想着什么。 此时,沙尘暴似乎已停歇,天空清澈了许多,森林也恢复静谧。如果可以,钟齐真希望这个简单安宁的时刻可以久一点,可没想到,等着接应的这一会儿又有不速之客出现。 第二颗猕猴桃刚剥完,钟齐一定,面色警惕起来。弥杉似乎也感觉到了,绿眸轻抬,挑了挑眉。 唉~今夜真是不得闲。 “你们怎么停下了?我们正看得起劲儿呢~”一道粗犷的男声响起。 “就是啊,嘿嘿,你俩继续啊,不然,让哥哥喂你吃,小美人~”一个鸡公嗓接着道。 “那个黑发帅哥,我口渴心里也渴,你喂我吃呀~”这声矫揉造作的女声让钟齐面的更黑了。 “哈哈哈,你个浪货发春了?” “我草你个煞笔,关你屁事?!” 鸡公嗓贴心道:“我现在就可以帮你解渴…” “死一边去!丑逼!” 几人一边骚扰树下两人,一边互相咒骂,慢慢从林中走了出来,到了光下才看出是两男一女。 粗犷男人个头不很高但肌肉遒劲,看着有四五十岁,满脸胡子拉碴,两只手没了,从手腕往下连着金属爪子;鸡公嗓年轻些,脸上白净无毛,黑眼圈很重,一双小眼睛在弥杉身上梭巡,嘴边挂着别扭的笑;那个女人高个,穿着黑色的紧身吊带,坦胸露背,麻花辫垂在乳沟,正撅着烈焰红唇盯着钟齐,眼里满是兴趣。 钟齐心中的那股戾气本来差不多平息了,看到这几个人,像是辣了眼睛,火气蹭一下又冒了出来。 弥杉倒是一如既往的冷漠,脸上看不出喜怒,他侧头瞄了后方黑暗中一眼,转回头,捏起钟齐手上的果子,自己吃了起来。淡粉的嘴唇包裹着碧绿的果肉,轻轻咬下咀嚼,果汁滴下,胸口处的布料瞬间晕出一片水绿色的痕迹,映着领口露出的白皙肌肤和锁骨,清纯又性感。 粗犷男看愣了,喉结滑动一下,兴奋地晃了晃身体,大声道:“哎呦,我的乖乖,这白毛真是极品,比我之前搞的那个良家大小姐还好,我靠,真受不了~”说着,就想走过去动手,好像完全没看到旁边钟齐如刀的目光。 鸡公嗓的眼睛还黏在弥杉身上,却伸手一拦:“欸~”他歪歪嘴角,不怀好意地笑着:“不要这么猴急嘛,没看到小美人受伤了。”他从怀中掏出管药膏说:“我这个药消炎杀菌,促进伤口愈合,用了不会留疤,我帮你涂。” 钟齐脚步一侧,挡在弥杉身前,虽然没穿机甲,他的身材和气质还是有种不可忽视的压迫感。 鸡公嗓抬头,忌惮几分,后退了两步说:“这位兄弟,我又没做什么,只是是好心……哦,对了,我还有些食物。”他把斜挎包拉到胸口打开,从里面掏出一个袋子说:“这是芒果干,很甜的,现在这玩意儿可难搞到了。” 钟齐怀疑地看了一眼,目光挪到鸡公嗓脸上,刚要说话,就感觉手臂一紧,有什么软绵绵的东西覆了上来——原来是那个麻花辫女人不知什么时候凑过来,双手揽着他的胳膊,紧紧压在胸部,她在他耳边轻轻吹着气:“帅哥,你叫什么名字,我好钟意你啊~” 耳边的酥痒激起一阵恶寒,他不想打女人,眉头紧锁,嗓音低沉危险:“放开!” 那女人像是得了鼓励似的,反而更肆无忌惮,松开一只手直摸向胸膛,上下打量道:“这肌肉真是太棒了~你绷那么紧干嘛,姐姐来帮你放松放松~”说着,不老实的手一路向下,红唇也凑向钟齐的脸边。 “噗,哈哈哈~”一串悦耳的笑声,像珠玉落地,弥杉在钟齐身后忍不住笑道:“你的桃花运来了~” 钟齐又燥又怒,抬手掐住女人脖子使劲一推,那女人连退几步,撞上了鸡公嗓,两人仰面一起倒在地上。 “啊~!”女人惊叫一声。 “哎呦~~”鸡公嗓不阴不阳地嚎了一嗓子,然后趁机捏了女人屁股,揉了一对巨乳。 “啊,你找死!”女人挣扎着跳起来,踢了鸡公嗓几脚,然后转头看向钟齐,委委屈屈地说:“你干嘛推我啊,害的我被臭流氓摸了这里……”话音未落,她一把拉下肩带,露出一对浑圆的胸脯扑向钟齐! 差不多是同时,一直垂涎欲滴的壮汉也伸出金属爪,抓向他身后的弥杉,嘴里念叨着:“小美人,来吧!”他早就按捺不住了,脑海中已经把弥杉剥得精光,肆无忌惮地这样那这样了——小美人那里的皮肤是不是也这么白?那时候的叫声是不是也这么撩人?那时候的表情……? 噗! 什么声音? 这是……? 壮汉低头一看,有什么东西插入他胸口,啵的一声又拔了出去,留下一个碗口大的洞,鲜血喷涌出来,他愣了愣,扑通一声栽倒在地。 而那个赤裸上身的女人已被鬼手勒住脖子吊在半空,她双手抓着鬼手却扯不开,喉咙里发出嘶嘶的喘气,眼睛外凸,满脸濒死的惊恐。 鸡公嗓吓呆了,他爬起来想跑,脚却不听使唤,钟齐一脚踹在他背上,他又狠狠摔了个狗啃屎。 弥杉不徐不疾地从钟齐身后走出来,踩了踩壮汉的头,他刚才抽搐了一会儿,现在已经不动了,身下流出一大片血。弥杉收回脚,嫌弃地在地面擦了擦,他拍拍钟齐肩膀:“先别弄死了,我还要问几句。” 钟齐冷着脸把女人松开,她直直摔在地面上。 “你们是什么人?”弥杉淡淡问道。 “我,我们是流浪者。”鸡公嗓被钟齐一瞪,赶紧回答。 “嗯?怎么没在聚集地,你们几个跑出来干嘛?” 鸡公嗓咽咽口水,小声道:“不知为什么,边防军今天扫荡了荒林,见人就杀,我好不容易才逃出来,半路才遇到他们。” 弥杉转头看向女人,她口红花了,头发散了,一脸狼狈和惊魂未定。 “你说,是这样吗?” 女人赶紧把衣服穿好,眼神躲闪道:“是,是的。我不认识他们。” 弥杉眨眨眼,看了壮汉尸体一眼,说:“他是残疾者吧,你们呢?你们为什么变成流浪者?又凭什么本事逃出边防军的追捕?” “我……”鸡公嗓呼吸急促起来。 “说。”钟齐冷声道。 顷刻,鬼手已缠上他的脖颈,鸡公嗓颤声回答:“我,我是异能者,能迷惑人一点点,以前……诈骗,被通缉……”他的异能不算强,只能影响脑力弱的老人和小孩,但配合使用一些违禁品,足够他骗得许多人倾家荡产了。当然,那管药膏,那袋芒果干都是他的工具。 “你呢?!”钟齐看向女人,脸色更狠厉。 “我,我也是异能者……”女人低头说不下去了。 今天这两个男人都是极品,若搞到手一定能卖个好价钱,尤其是这个黑发男,以她阅人无数的经验,床上绝对让人神魂颠倒……可现在…… 她偷偷抬眼,就对上深不见底的黑眸,吓得一抖:“我,我的异能要做了才知道…” “做了?做什么?”弥杉没听懂。 “是o进去时候会感觉到……” “够了!”钟齐呵斥道,女人呐呐不敢说了。 弥杉看了看钟齐,又看看面如菜色的女人,没有再问。 他拍拍手说:“好了,处理了吧。”然后走向另一棵大树背面,靠着坐了下来。 只听得后面击打、摔打声不断,两人惨叫连连,不一会儿,变成痛苦的呻吟,再一会儿,彻底没了动静。 第47章 鸟语者 喀嚓,有脚步声靠近,钟齐从树后走了过来,在弥杉旁边坐下。 弥杉什么也没有问,只是靠着,视线穿过层层的枝叶缝隙,看向那如墨的天空。 钟齐看着他精致漂亮的侧脸,挠挠头,想了半天还是问道:“还吃猕猴桃吗?” 弥杉噗嗤笑了出来:“不怕再惹了什么奇怪的人?” 钟齐认真道:“胆敢对将军不轨,来一个我杀一个。” 他顿了顿,陡然提高了音量道:“还不滚出来?!” 弥杉看他那副义正辞严的模样嘴角一弯,忍住没笑出来。 “不要等我动手!”钟齐耐心告罄,鬼手向后疾射而出。 “对不起!我们出来!”一个声音颤抖着喊道,然后有人拨开枝叶,从后面一棵树上滑下来,慢慢走到他们几步远处停下。 原来是一大一小两个女孩,大的那个看起来十六七岁,小的只有四五岁,两人扎着马尾,头发有些凌乱,衣服还算整洁,但看得出很旧了。小姑娘脚上的鞋破破烂烂,露出几根脚趾,她下巴尖尖,表情木然,眼神空洞。 “你们跟他们一起的?”弥杉漫不经心地问。 “不,我们也是从边防军手下逃出来的…林子里野兽多,才悄悄跟在他们后面,更安全点。”那个大女孩小声道。 “名字身世报上来,不然也送你们上路。”对待其他人,无论男女老少,钟齐可没有多少好脾气。 大女孩不自觉缩了一下脖子,想起走过来时看到的景象:那鸡公嗓被塞了满嘴的药膏和芒果干,脸上呈现窒息和中毒的青紫色;那女人的麻花辫缠在脖子上,被剥光上衣跟鸡公嗓面对面绑在一起,她双腿勾在鸡公嗓腰间,看起来像交欢…这算“死得其所”? 女孩心有余悸,但是…她偷瞄了弥杉一眼,黑发男虽然冷血毒辣,可她直觉旁边这个比女人还美的男人更危险,刚才三个人在他面前被杀,他漠然、嫌恶、或是哈哈笑,没有紧张、恐惧或是恻隐之心,就好像情绪的盒子缺了一块。 “嗯?”弥杉鼻子哼了一声。 女孩赶紧回答:“我叫纪兰兰,她是我妹妹纪苗苗。我们都是变异者,原来生活在璃城,后来父母离婚,没人管我们,就只好到森林里流浪了…” “为什么不去社会抚养机构?”钟齐反问。 “因为,我不想跟妹妹分开,而且…听说那里很多孩子死亡和失踪…” “你们有什么异能?”弥杉根本不关心她们有什么悲惨的过去,他只觉得等待的时间太无聊,边防军要是再不来,他回去就要发飙了。 “我异能很弱,只能凝结空气中的水。”她抬手,几秒钟手里多了个葡萄大小的水球晃晃悠悠漂浮着。 这水球大小、生成速度、冲击力量都不够作武器,弥杉满脸鄙夷。 纪兰兰散了水球,攥着衣角继续说:“我妹妹能听懂鸟语,我们也是靠着这个才能在森林活下来,我…” “鸟语?!”弥杉瞬间眼睛亮了起来,他看向纪兰兰,“这个能力我还是第一次见!” 弥杉四处看看:“找只鸟试试。” 纪兰兰道:“天还没亮,鸟大多还睡着。” 那双绿眸顿时盯住她:“怎么证明你说的是真话?” 纪兰兰被这双眼睛弄得有点心神不宁,她呼吸急促起来,有点语无伦次:“昨天傍晚就陆续有鸟儿在说,边防军先攻打了守卫者的营地,然后由东向西抓捕可疑人员…” “还有呢?”弥杉脸上浮现了兴致盎然的笑意,“你知道我们是谁?” 纪兰兰心如擂鼓,小声道:“你是西方将军大人,他是副将大人…” “哈哈哈哈~”弥杉大笑起来,今天收获可真多。 他和钟齐到璃城没几天,见过他们的人不多,而且昨天两人出来追踪小襄是暗地进行的,连营长都不知道他们去哪儿。没想到,鸟儿有自己的情报网,一切尽收眼底。 “那把她们…”钟齐看着弥杉表情,刚想问是不是把她们带回去,就听到飞行器咻咻由远及近而来。 果然,不一会儿,有光从头顶的的树冠射下来,有人大喊:“将军,钟副将?!” “在这儿!”钟齐朗声道。 “小心树枝!”上面的人提醒。 几人退远一点,便有一束束激光打在树冠上,咔嚓断裂声不绝于耳,枝叶纷纷落下,片刻间,绿伞上挖了个大洞,一大片深蓝璀璨的天空露了出来。 七八人的小队乘着飞行器缓缓降落在稍平整的地面。 队长看到弥杉挂彩和三具死状凄惨的尸体不由得心中忐忑,弥杉气质冰冷,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他转身小心地问钟齐:“钟副将,将军的伤?” “我紧急处理过,让军医待命,回去立刻治疗。”钟齐脸色黑沉道。 “是!”队长立刻应道,然后又问:“这三人…?” “他们是流浪者,不长眼上来找死,不用管,很快就会有野兽存着血的味道过来…” 队长诺诺地退下。 他让人匀出一架飞行器给钟齐,钟齐跳上飞行器,伸手拉上弥杉,将他拢在自己身前,给他戴上头盔,披上斗篷。 “带上那个小的。”弥杉淡淡道,绿眼在面罩后晦暗不明。 队长还没来得及回话,纪兰兰冲上前,想拉弥杉裤脚又不敢,扶着飞行器急道:“求求你,大人!把我也带上!” 弥杉并未看她,目视前方冷冷道:“我不需要没用处的人。” 纪兰兰连忙说:“我妹妹不会说话,只跟我打手语,没有我,您没法跟她交流。” “哦?你妹妹是哑巴?”弥杉转头,纪兰兰顿时感到了威压。 她有些语无伦次:“不,不是,她受过刺激,就不再说话了。” 弥杉按下面罩,露出了碧水深潭般的眼睛,他直直看着她,纪兰兰像中了法术,半张着嘴,动不了。 不知过了多久,弥杉回过身,放下面罩,说了句“带上她”,钟齐驾驶着飞行器缓缓上升,到了开阔的半空嗖地一下朝军营飞去。 看到他们走了,纪兰兰才松了口气,她擦擦额角的汗,拉着纪苗苗的手上了一架飞行器,众人依次离开。 半路上,钟齐好奇地问:“你用了‘读取’?” 弥杉不屑的说:“她不配。” “那你相信她的话?” 弥杉语气玩味:“试试不就知道了?” 第48章 于谅的这一夜 沙尘暴在午夜后就停歇了,一切都恢复如常,好像什么都未曾发生过。 清晨的天空透着朦胧的灰蓝色,地平线上映着金橘色的朝霞,鸟叫声此起彼伏,热闹得像开会一样。 于谅心急如焚连续奔驰了几个小时,突然发现前方有一处光线明亮,像森林破了个洞。他小心地靠近,没发现人的气息,等他慢步走过去时,有几只小兽惊吓,蹿进草丛。 赫然,两条女人的腿高高翘着映入眼帘,于谅心中一紧,他迅速转过角度,看到两人苟且的姿势,面色阴沉。他沉默着绕到侧面,终于看清女人狰狞扭曲的五官,心下松了口气。 他扫视了一圈:旁边有个健壮的男人脸朝下趴着,背上一个血窟窿,看来是从心脏对穿了;有不少脚印;四周的草木有几处被压平……他抬头看看上面树枝的断口,有些灼烧的痕迹。 这些应该都是边防军所为,只是,他们抓到了吴湘她们么? —— 昨天午后,一遭遇轰炸他就直觉事情不简单,让何露带着吴湘尽快离开,自己安排其他人疏散。 这次袭击突然又猛烈,所有人硬扛也是力量悬殊,以卵击石,不如避其锋芒,给未来保存有生力量。所以于谅启用了秘密通道,向西北直通城市郊外一处隐蔽的山洞,大家乔装后混入人群,分散潜入临近的璃城。 这并非万无一失,可能在城外仍会遇到埋伏,入城关卡的盘查也有风险,但两权相害取其轻,这总好过坐以待毙或者这么多人同时在森林逃亡。他安排好各项事务,嘱咐成员入城后见机行事,在璃城的据点汇合,再图后事。 晚些时候他得到情报,也确证了边防军这次下了死手,他们最先瞄准了山北侧守护者的据点,一阵密集的导弹轰炸,然后空中部队与地面部队配合清场。守卫者的老大弗金斯不在,群龙无首又没有防备,死伤惨重。 他们更没想到,边防军在外围也布置了包围圈,瓮中捉鳖,少数逃出战场的人也被拦截杀害,这个营地几乎是全军覆没。 于谅之前偶然见过弗金斯一面,无论是在喜好、三观、还是组织的管理方面,两人的理念差异颇大,所以当时话不投机,相看两厌,从此井水不犯河水,但此刻也不免心下戚戚然。 于谅看着大家有序离开,自己也立刻转身往西边密道赶去。 他心中越来越不安,因为侦察兵传回的消息说,边防军袭击了守护者营地,而向西扫荡的是“天使军团”,他们所向披靡,见人就杀。他们好像在寻找一个1米6左右的、曾经留有很长头发的女人! 听到这个消息,于谅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镇定动摇了,天使军团,他们不是负责国都的防卫吗,竟然出现在璃城?他们要找的女人难道是吴湘?! 天龙国的天使军团威名远扬——他们训练有素,忠心耿耿,最明显的特征是头盔上都有白色双翼花纹。而他也多少听说过弥杉——天使军团的首领、西方将军的故事。 他是天龙国元首陈术的义子,也是唯一的儿子,深受他器重和喜爱。所以弥杉行事乖张、散漫不羁,做事全凭心情,从不管什么规则或法律,视人命如草芥,谁惹到他绝对没有好下场。可能也是异见者都被杀光了,近几年也没谁找他麻烦,弥杉倒是较少出现在各种传闻中了。 但人们对他的热情和好奇从未消失,一说起他大多都是那让人惊叹的美貌。有人说他一头银发,仙气飘飘;有人说他五官精致,建模脸,尤其是一双绿眼夺目,能吸走人的魂魄;还有人说他嗓音优美,听到的人无不心神荡漾… 另外,他的异能也很神秘,听说在他面前没人能撒谎,他能挖出埋藏最深的秘密,因此虽然他年轻张狂,颇受争议,但许多重要事件中都有他的手笔。 所以这次,他来了吗? 于谅皱眉,若吴湘暴露,弥杉肯定会亲自来璃城,但现报中并没有弥杉的信息,他去哪儿了?之前坊间都在传守卫者愿意招安,弥杉为什么突然袭击、破坏合作?这都跟吴湘有关吗? 最让他芒刺在背的是,吴湘昨天才来,连营地中都还有人没见过她,而且大家都以为她是与何柔偶遇相识,并不知道她的来历,远在天边的弥杉是怎么知道的? 难道吴湘在遇到何柔前惹了什么事,引起怀疑?不对,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对这个世界有多重要,又怎么可能泄露给别人。 难道弥杉要找的不是吴湘?或者他还不知道吴湘的“特别”?不对,如果是这样根本不需要兴师动众出动天使军团。 于谅有很不好的预感,迅速向西奔去。 他本来只晚出发约两个小时,一路上却各种被耽误。他辨认她们的踪迹花了些时间;又遇上扫荡的天使军团,费了些功夫才神不知鬼不觉从他们中间穿过;后来发现有无人侦察机巡视,这对他不算什么,但担心吴湘她们被发现,又想办法给打了下来… —— 这里没有她。 于谅转身离开这片狼藉,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向着不远处的戈壁而去。 他胸口发紧,却抱着一丝希望,希望她们顺利抵达安全屋,希望自己的怀疑被证明是错的。 他自认为每个决定都是当下最优,但又恨自己无法周全;他相信送走吴湘才能保护她安全,但现在后悔没有把她放在眼皮子底下。 快点,再快点,希望能看到三个人的身影在前方,或是在安全屋找到她们。 没一会儿,他来到森林边缘。晨光熹微,斜斜地洒在他身上,像镀了一层金,也将开阔的戈壁照得比森林里明亮许多。昨晚那毁天灭地的狂乱已经过去,现在又是一派风平浪静。 于谅站在一块较高的石头上四下眺望,隐约看到远处好像有什么东西抖动,他立刻飞身跑近看,是一件绿色大斗篷勾在了尖利的石头上,正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第49章 保密 这斗篷看起来很新,应该丢在这儿没多久… 于谅仔细看了看,上面还有十来个弹孔,他赶紧在附近搜寻起来。 悬崖附近好像有些黑色的东西掩盖在黄沙下,他走近俯身拨开沙子,一眼认出是何柔的机器蜘蛛——她曾得意洋洋给他看过!这里有四只,核心部位被什么东西击穿。 他凝眉环视一圈,不远的的岩石上有大片斑驳的暗红血迹… 很明显这里不久前发生过激烈的打斗,这血,是谁的? 昨晚有沙尘暴,她们是否借机顺利逃脱?还是受伤被俘,还是… 于谅深吸了一口气,戈壁上干燥粗糙的风灌进鼻腔,头脑清醒了一点。 当务之急是弄清她们的下落,确认弥杉知道了多少,再酌情调整他的计划。 于谅微微偏头,打开了加密通讯:“留意‘士兵’动向,若‘白兔’出现就盯紧了。‘管家’有消息立刻通知我。” 说完,他拉了拉帽沿,走到了悬崖边。向下看去,这悬崖从半山腰而起,以一个陡峭的角度倾斜到山脚,落差约有百来米,通常这个高度他也可以下,但麻烦的是这里深沟裂缝纵横,岩石锋利,在阳光下形成各种阴暗角落,看不清里面的情形,若鲁莽下去,很容易受伤。 这里野兽都很少涉足,进出的只有飞鸟。 于谅想了想,找到一处隐蔽的石块底下盘腿坐下,双手合太极手印置于小腹,闭眼默观‘玄关窍’……他浑身的气息收敛,呼吸吐纳间,渐渐与环境融为一体。 开始,他还能感受到光的温度,风的吹拂,各种声音混杂地传进耳朵里,渐渐地,五感消失,只有识海中的光团在漂浮…… 他有机缘得到高人指点,修行已有数十年,开始只是为了身心平衡,可能也算有点悟性,慢慢地,他似乎能感受到难以描述的、更加广阔和深邃的东西。前几年的某天,他发现自己在冥想状态中偶然能感知附近的生命体,随着不断练习,能感知的频率越来越高,逐渐能控制自如。 此刻,他以自己的身体为中心,慢慢向外扩展,感知各种生命,或大或小,或虚弱或强健———他在这附近搜寻是否有人类的痕迹。 那明亮的光团好像漂浮在海面,轻轻起伏荡漾着,越飘越远…… 叽—— 突然他太阳穴一跳,有一种芒刺在背的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窥探自己。 “又是这样!” 光团猛烈地荡了两下,于谅尽量稳住心神,不动声色地体会寻找。 他感觉识海的某处似乎有什么不同,那里似乎藏着什么“东西”……他想看得真切些,朝那里灌注注意力…… 啵~ 像是泡沫破裂,一声轻响,那处裂开一条缝,从那深渊般的缝隙里冒出一个巨大的幽蓝的眸子,它咕噜噜转动了一下,瞬间从瞳仁里射出银色的光,刷拉一下刺穿了他的光团,光团瞬间像火花般湮灭。 于谅倏地睁开眼睛,呼吸急促,已全身是汗。 他目光深沉,搭在膝盖上的手微微捏紧,然后他调整姿势,用了好一会儿慢慢呼吸和心跳。 他不是第一次有被窥视的感觉,细细想来,每次都是在冥想。但这是因为“它”只挑他冥想的时候来偷看,还是只有他在冥想时能发觉“它”在偷看,于谅自己也不能确定,但今天’它‘第一次显出了样子,那只巨大、诡异、不似人类的眼睛让他浑身不适。 “它是谁,到底想从我这知道什么?” “看来,得去找下师傅了。” 而当务之急是… 他整理了一下思绪。被打断前,他大约感知了方圆5公里的范围,并没有活的人类存在,他决定绕过这片难以踏足的区域,继续向南而行,也许她们逃脱了追捕,正在去往安全屋的路上,无论如何,他必须亲自去确认。 于谅站起身,理了理衣服,从石块下走出来,双脚一蹬,竟似发动轻功,蜻蜓点水般飞身离去。 ——— 几乎同一时间,边防军大营,弥杉羽睫微动,缓缓睁开了眼。 他躺在一张白色柔软的大床上,盖着柔软顺滑的丝质被子,头顶是绣着水仙花纹样的浅金色床幔。他发了会儿呆,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在哪儿。 昨天回来已经是凌晨,军医帮他处理完伤口他就疲惫地倒在床上,好像是钟齐帮他擦拭和换了衣服。 他舔了舔嘴唇,有些干燥,喉咙也渴得厉害,一扭头就看到床头柜上放着雕花水晶壶和杯子,他单手倒水,水流撞上水晶杯发出清越的声响,门外的人听到动静,轻轻敲门,弥杉头也没回嗯了一声,转眼钟齐就进来了。 他穿着浅蓝色的军服,英俊挺拔,进来时正好看到弥杉仰头,水珠从嘴角滚落,滑过优美的下颌线,滴到锁骨上。 他嘴角抿了一下,终究还是端正笔挺地站着,问道:“将军,吃早餐么?” 弥杉放下水杯,点点头,钟齐闪身出去,很快端着小桌回来,帮他布置在身前。 弥杉抬起那只没受伤的手,钟齐自然接过,用湿毛巾仔细擦拭细白修长的手指,擦完恭敬地站在一旁。 早餐是一碗小馄饨,一块厚煎蛋,几颗漂亮晶莹的青提,一个非常可爱的兔子馒头,弥杉眉梢挑了挑,吃起了馄饨。 等到他吃得差不多了,钟齐轻声道:“元首早上关心您的伤势,您那时还在睡,晚点应该会再打电话过来。” 弥杉放下汤匙,靠在枕头上,随手捞起颗青提丢进嘴里。是啊,他搞出那么大动静,老头肯定要来问问,守卫者那边好说,神秘女人那边… 看到弥杉一脸若有所思,钟齐关切地问:“将军,需要我帮您回绝吗?” 弥杉看了他一眼,嗤笑道:“你好大的胆子,敢搪塞元首?” “不敢,但若您需要…”钟齐恭敬地低头。 弥杉笑着说:“那你配合我,神秘女人的事不要对任何人提起。” “是!”钟齐毫不犹豫地答应,但脸上明显有点困惑。 弥杉示意他把小桌拿开,又拍拍床边:“过来。” 钟齐愣了一下,在床边坐下,端端正正,目视前方。弥杉好笑,伸手拽住他衣领一把扯过来,钟齐感觉弥杉那双摄人的绿眸一下近到眼前,睫毛似乎碰到了他的脸颊,暖暖的气息也直接钻入耳朵里,痒痒的。 “那个女人带有‘原始基因’。” 弥杉的声音很低,只有他们俩能听见,钟齐瞳孔一缩,但又不敢动。 弥杉松开手,靠回枕头上,眼睛瞟向小桌说:“每次都送卡通点心,怎么,我看起来会喜欢这种?” “……如果您不喜欢就不送了。”钟齐一板一眼道,心里有点遗憾。 …… 弥杉起身捏起兔子馒头塞进嘴里,一口咬掉了半个脑袋,冷淡地说:“我喜欢红豆馅儿的。东西收走,你也出去。” 钟齐端着小桌,轻步走了出去,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心中却涌起一丝喜悦。 第50章 弥杉的心思 钟齐走后,房间里又恢复安静,弥杉陷进枕头里,转头望向窗外湛蓝无云的天空,在脑海里回想昨天的事。 如果小襄身上真的带有原始基因,那将给全世界带来深远的影响,人类社会也会再一次经历翻天覆地的变化。而他,需要先确认这种改变是否是他想要的…… “啧。”想到他得去找那个“疯女人”问问,弥杉不由皱眉,他甩甩头,把这个想法放到一边。 小襄,他暂时得暗地里追踪,谁也不能告诉,只有把她抓在自己手里他才心安。 而其他人…… 他从何柔记忆里看到,这对母女争吵不断,就像很多有毒的亲子关系一样,大的批评小的不懂事,每天净惹事,制造麻烦,不服管教;小的指责大的独断专行,不倾听理解,控制欲强……看起来她们相看两厌,很快就会发展到离家出走、断绝关系的地步,可为什么,为什么在生死关头,她们却义无反顾地舍命救对方? “血缘?”想到很多人可能会这样回答,弥杉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角度。 血缘算什么东西,三代往上,姓甚名谁你知道么?老祖宗复活,走在街上遇到,你认得出么?族谱上的每个名字都是扁平的符号而已,人在死的那一刻就已经变成了故事中的角色,被塑造成后人想看的样子,如果膜拜这些虚伪的东西岂不是可笑?更何况,有些血亲间却能做出比陌路人还残酷恶毒的事。 血缘于他而言,真是不值一提的东西。 “真正重要的,只有眼前活生生的人,只有正在进行时的世界。”弥杉握紧了手。大多时候他是冷淡倨傲的、是嘲讽讥诮的,是狂放不羁的,可现在脸上的神情是少见的严肃。 他轻轻阖上眼,那张脸又浮现出来——妩媚的五官在愤怒时竟然变得那么锋利,黑眸中燃烧的熊熊烈火有排山倒海的气势,何露那股以死济之的疯劲儿弥杉从没见过…… 一个人为什么能为另一个人舍弃自己,为什么在必输的战斗中无所畏惧? 他心中好像有什么东西松动了。 他眼睛向下看了看自己的左臂,那里缝合上药,现在裹了一层特殊材料的支架,有些笨重,他又抬眼看向房间的一角,那边的矮柜上多了个玻璃盒子。 “这次算平手,下次可不会这么轻易让你逃了……” 正想着,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是钟齐:“将军,元首的电话。” 弥杉眯了眯眼:“进来。” 钟齐推门进来。 弥杉点头:“开外放,你留下。” 钟齐过去按了床头柜上的一个象牙雕花摆件,然后正正地候在旁边。 “喂,父亲。”弥杉少见的很有礼貌。 从象牙摆件中传来一个温和的男中音:“你的伤怎么样了?” 他一开口就询问他的伤势,弥杉心里一暖,语气也不自觉亲昵了几分,他说道:“谢谢父亲关心,手臂受了点小伤,已经无碍了。” 钟齐微微皱眉,好吧,将军说什么是什么,医生说得两个月才能好,还有可能留疤,希望将军再也别受这种“小伤”了。 元首在电话那边说:“记得找图佳给你看看,她最近开发出一种促进伤口愈合的药,效果很好。” 弥杉在这边无声地撇撇嘴,做了一个鬼脸,说出的话却是:“好的,父亲。图佳年轻有为,真不愧是您选中的首席医官。”这不巧了么,他刚才还想着要去找她问些事情。 那边爽朗地笑了一下,转而平静道:“现在跟我说说,你大动干戈把西南边境翻个底朝天,到底为了什么?有天使军团和钟副将在你身边,是谁有那么大本事伤了你?” 来了,弥杉微微调整坐姿,眨眨眼道:“父亲,我接到情报说荒林那边情势不稳,考虑到蒲南国的局势,就过来看看,发现‘守卫者’的人在边境作威作福,就想见一下他们的首领弗金斯,可他却不露面。” 电话那边静静地听着,弥杉顿了顿,继续道:“我找到证据,去年袭击我车队,破坏我国与蒲南国军方会议的就是守卫者,弗金斯亲自参与。我怀疑他年初的示好又是幌子,实际暗中图谋不轨,于是攻击了他的主营地,也抓到了他的心腹,可竟然没有一个人说得清他去了哪里,这不是太可疑了吗?” “…所以一个活口都没留?”那边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弥杉无奈地耸肩:“守卫者这个组织罪行累累,还负隅顽抗,我就只好替天行道…对了,”他突然坐直了,语调上扬:“父亲,多亏您高瞻远瞩,给边防军装备导弹部队真是太英明了,知道我震出了什么么?” 不知是没发觉他在转移话题,还是听出来也懒得戳破,那边只淡声道:“什么。” 可惜他看不到弥杉在这边眉飞色舞:“纯净地球的一二把手。” “纯净地球?”那边沉默了。 “是的,他们之前并不起眼,我们手上的情报也很少,但这次轰炸守护者意外破坏了他们的地下堡垒,他们逃跑时我与二号人物交了手,对他们的组织机构大概有了了解。 那边似乎没有兴趣深入了解,直白地问道:“我需要担心么?” “不需要,我已经有了后续计划,一定做到防患于未然。”弥杉自信地说。 “嗯,稳定西南边境是你的责任,行动前要考虑周全。”元首叮嘱。 这算是默许了他可以采取任何他认为的合适行动,以整肃边境区域。 “是,父亲。” … 挂了电话,弥杉往后一躺陷进蓬松的枕头里,他微微闭着眼睛,好一会儿没说话。 钟齐轻声道:“将军,还有什么吩咐?” 弥杉仍旧没动,只说道:“守护者营地的山南侧有一处纯净地球的地堡,入口在五棵巨杉附近…算了,直接导弹轰吧,反正第一时间人都跑光了,重要的东西肯定都带走了。” “是!” “发布两道通缉令。”弥杉睁开眼睛,双眸像宝石般闪烁:“通缉犯一,纯净地球首脑,于谅,男,残疾者,中年(50-80岁),大约1米85,健壮,带黑色面具,声音低沉。” “通缉犯二,纯净地球副手,何露,女,残疾者,30-40岁,约1米7,右小腿和右前臂缺失。” “是。”钟齐快速记录着。 “两人危险等级为a级,每人悬赏500万,要活的。”弥杉补充道。 a级,500万?! 钟齐不禁看向弥杉,a级意味着通缉犯穷凶极恶,而且这赏金也是前所未有的高。 “那…那个人呢?”钟齐想到“神秘女人”,这个最重要的人物将军打算要怎么办? 弥杉笑了笑:“小襄可是我们重要的朋友,大张旗鼓反而会被更多人盯上,我们要率先找到她!” “从怪石滩往南,继续搜!” 第51章 一见钟情 “是。”钟齐应道,可又问:“有什么体貌特征么?” 弥杉略微思索说:“她大约1米6-1米65,30岁左右,身材清瘦,皮肤很白,可能伪装成哑巴。” “相貌呢?”钟齐问,既然相处过,何柔应该多少能记住对方的长相,如果有特点就更好寻找。 好像是在回忆读取的内容,弥杉脸上又露出好奇困惑的表情,他说:“真有趣,何柔的记忆很清晰,唯独小襄的脸,像经过了模糊处理似的。” 什么,还有这种事? 钟齐奇怪道:“那她会不会也是变异者?” 弥杉说:“她好像并不是蓝眼,而且于谅同何露的私密谈话应该也不是假的…所以,只有找到小襄才能解开谜团。” “或者,”他突然笑了起来,“找到于谅问个清楚…将于谅的悬赏金提高到700万。” 钟齐正准备领命而去,弥杉想起了什么,补充说:“让情报组搜寻小襄的背景信息,她看起来30岁左右,往回追溯40年。” “是。将军,弗金斯呢,他损失惨重,一定会伺机报复,我们要不要做些准备。” 听到这个名字弥杉一脸厌恶,他摆摆手说:“通缉加上他,c级,悬赏5万,死活价格一样。” …这简直是朝弗金斯的脸上吐口水,钟齐忍着笑离开了。 其实,这个时候弗金斯离边防军营地不远,他就躲在璃城一个阴暗的棚屋里。 在他的大本营被轰炸扫荡、下属们被屠戮时,他还在与三个环肥燕瘦、千娇百媚的女人大战三百回合,不亦乐乎。 当初他就是图个没人啰嗦自由自在,打发了几个跟班,一头扎进璃城的红灯区,哪知酣畅淋漓后,就联系不上人了,他正奇怪呢,就听闻大家议论城外传来轰炸声,似乎有边防军行动。 他心头一跳,立刻找地方藏了起来,花了点钱找了几个街上的小混子去打听,人家回来说城外到处是检查的士兵,森林里兵荒马乱禁止人出入,小混子机灵,爬到高处望去,发现那边的山头被炸平,树木倒了一大片……弗金斯彻底傻眼,不久前他还春风得意,一派歌舞升平的景象啊。 他们守卫者近些年发展迅速,吸收了不少有实力的流浪者,俨然成了西南地下世界的管理者,平日在城外城内倒卖物资,在黑市做些不能见光的生意,也接一些替人消灾的活儿,他们势头正劲,赚得盆满钵满,越来越有恃无恐。渐渐地,弗金斯觉得自己在西南地界已经是可以跟政府军抗衡的存在,愈加不把边防军放在眼里了。 去年,蒲南国发动政变,政府军和反抗军在国内打得一团乱,作为邻国,天龙国表达了关切,蒲南国政府也不想有后顾之忧,于是两国约定好进行一场秘密的高级别会议,以加强两国的军事互信,稳定各自边境局势。 后来弗金斯得知这个消息,立刻察觉这是搅浑池水的好时机,破坏这次会议,引得两方相互猜忌,他就有更多机会在西南运作,成为真正的西南王。 他听说,国都会派来一位高级别的军方官员,那正好,他会给他们最热烈的欢迎。 会议被定在璃城,就在蒲南国官员下榻的高级酒店,天龙国军方官员的车队从边防军大营出发,驱车约半小时即可抵达。 酒店依湖而建,已部署好严密的安保措施,没想到弗金斯带领人手借着夜色和树木的掩映,埋伏在离酒店10分钟车程的湖水中。等看到车队顺着沿湖公路驶进埋伏圈,火力立刻倾泻而出,顷刻间头三辆车翻倒,后两辆急刹,数辆护卫摩托上的人全部毙命。车队中幸存的人立刻还击,两方激烈交火,湖水被映得忽明忽暗闪烁着跳动的火光。 突然,不知怎么回事,一辆车忽地离地悬空,径直砸向弗金斯,他大惊失色侧滚避过。当他气急败坏抬头看去时,他看不见钟齐如刀锋般的目光,也看不见那两只张牙舞爪怪异的幽蓝鬼手,一切枪声、爆炸、大喊大叫声都远去了,他只看得见那头闪亮蓬松的银发、羊脂般的雪肤,精致的鼻子…他明明知道那双翡翠般的眼睛含着轻蔑、红润诱人的唇边挂着一抹嘲讽,可他就是贪婪得舍不得挪开眼,把这个玲珑剔透的人刻进了心里。 “老大,快走!”他的副手扯住他衣服往后拖,他却像被定住了似的一动不动。 “将军,您往后退,我立刻灭了他!”弗金斯赤裸裸的目光黏在弥杉身上,钟齐火冒三丈,他恨不得把他下流的眼睛抠出来,鬼手倏地直冲向弗金斯。 弗金斯啥也没注意,只听见“将军”两个字,就被几个属下往后一拽,摔进湖里。冰凉的湖水从眼耳口鼻四面八方灌进来,窒息感袭来,他终于清醒了一点,顺着复杂的河道逃脱了。 这场暗杀折了他好几个精锐,但也达到了预期效果——蒲南国认为天龙国没有看起来那么国泰民安,不免也多了些歪心思;天龙国怀疑这袭击有蒲南国的参与,是执政党还是反对派就很难说了,毕竟杀了西方将军,再栽赃到对手身上就是一箭双雕。 可回去后弗金斯郁郁寡欢了好一阵,“将军”两个字一直在脑海里打转儿,他好像知道但又不想知道… 终于有一天他问道:“那天袭击时,那个白头发的人你们认识么?” 手下一个人说:“看到了,那妞儿真是绝代佳人,怎么可能看不到呢!” 另一个说:“估计是哪个官员的情人,连开会都带在身边,想必是每天都要……嘿嘿嘿~” “啧啧,怪不得人人想当皇帝,后宫佳丽三千随便玩…” 一阵浪笑。 弗金斯捋捋额前浓密的卷发,低沉到:“我听到有人喊他‘将军’。” 众人一愣,然后哈哈大笑。 “怎么可能,那明明是个妞儿。” “还是个少见的尤物啊,她要是让我喊她‘将军’也不是不可以,哈哈~” “将军?天龙国好几个将军,哪个会来这穷乡僻壤的?” … 过了一会儿有人犹豫着小声道:“虽然我没见过,但听说西方将军是白发…” 众人又是一愣,有人托腮迟疑:“这么一说,好像是说有个将军容貌出众…叫什么来着?” “弥杉!”有人想起来,喊道,“他好像是绿眼睛。” ……沉默后是惊呼。 “去他奶奶的,男人能长成那样么?!” “欸,你别说,是男的我就更有兴趣了……” “他那张脸就是杀器,这得迷死多少人!” “听说他的异能就是迷惑人心…” 原来他就是西方将军弥杉!弗金斯心中升起一股狂喜,这下他知道要怎样才能再见到他了! 第52章 恋爱中的弗金斯 你说他色令智昏恋爱脑也好,说他顺水推舟也好,弗金斯突然一改平日与变异人势不两立的态度,突然认真思考起与政府合作甚至是投靠的可能性。 他与几个核心成员提过这个想法,他们都很惊讶,但也渐渐被说服。首先就是合法性,有了官方背书就可以得到更多资源,发展壮大更加容易;其次,组织可以走到阳光下开展更多“干净”的业务,降低被清算的风险;再次,组织成员几乎都是残疾者,借此也能提高族群的社会地位;最后,于个人而言,组织的关键人物应该都能谋个一官半职,从此衣食无忧、光耀门楣。 当然,代价是——交出守卫者组织的控制权,这点弗金斯稍稍犹豫了一下就释怀了,他对那个人的渴望已经远超对权力的欲望了。 第二天,边防军大营。 弥杉靠在躺椅上,身前的水晶果盆里是鲜嫩欲滴的草莓,他一边吃一边看着新闻,钟齐立在窗边静静地守着。 忽然门外的侍卫敲门道:“将军,有您的一封信。” 钟齐走过去开门,问:“检查过了?” 侍卫道:“嗯,扫描过,安全。” 钟齐接过,关门走回去递给弥杉。他瞥了一眼,上面写着“西方将军亲启”。 弥杉的手指沾了草莓的汁水,晕在洁白的信封上留下两个浅粉色的水渍。他撕开信封,抽出里面一张信纸,纸张厚实光滑,正面有浅浅的压花,散发着优雅的香气。 “哟,是弗金斯的信…”弥杉一边看一边哂笑。 “守卫者的老大?”钟齐诧异,“他害得我们跟蒲南国的会议不欢而散,现在又想干什么?” 那天边防军很快确定了袭击者的身份,现在还在调查是否有其他势力的参与,所以暂时并未对外发布调查情况,也没采取行动。 弥杉眨了眨眼,语气中满是可笑:“他想跟我商量投靠政府的事。” “他要带着数万人投靠?这么突然,为什么?”钟齐震惊。 弥杉扬了扬手中的信纸说:“呐,写了这么多冠冕堂皇的理由,想跟我们当面表达诚意…” “会不会是内部分赃不均,还是怕被灭口?或者又是个阴谋?”钟齐合理怀疑。 “那我们就当面探探他……”弥杉将那张信递给钟齐,自己拿起了信封,感觉有重量,里面似乎还有东西,他将信封拿起来出口向下倒了倒,一只手在下面接着。 刷地一声,一个粉色的的东西落入他掌心,他定睛一看,是一颗折纸——爱心?! 弥杉花了两秒钟反应过来,然后石化。 钟齐正看完信抬头,发觉弥杉不声不响,奇怪地朝他手里看去。他眉头锁在一起,伸手捏起那颗爱心,展开看了看,当即怒火中烧就想给撕了,最后忍了忍,还是咬着后槽牙,低沉道:“将军,上面写着:我想成为……你的人,我一看到……” “别念了!”弥杉吼道,他脸都要裂开了,他攥紧拳头,突然一把扫掉水晶果盘,咚地一声掉到地毯上,虽然没碎,里面的草莓咕噜噜滚了一地。 “将军,我去灭了他!”钟齐脸色阴沉得可怕,说着就要冲出去。 “回来!”弥杉喝道:“你想让所有人都知道这白痴给我写这恶心的东西吗?” “可是……” 弥杉漂亮的眼中溢出了杀意:“我会找到机会,让他付出代价的。” “是。” 弥杉面色如冰,掏出一条白绸手帕擦了擦手说:“这些都烧了,就当没看到。” “……是。” …… 守护者营地。 “老大~”一个穿着白衣黑裤的男人跑近,弗金斯正靠在树下心不在焉地擦枪,听到声音立刻抬头:“怎么样,送到了?” 那小弟回答:“嗯,送到了,我看到守卫送进将军房间了。”亏他找到一处大树,用高倍望远镜盯了半天。 “有回复吗?”弗金斯急切道。 “没有,守卫出来直接让送信的人走了。”小弟回答。 这是什么意思? 他不接受投靠?不可能,守卫者走到今天,除了正规军外也算是排得上号的势力,绝对是有吸引力的;他需要时间考虑?有可能,他可能自己拍不了板,需要上报,上面就是……元首了。 而那颗爱心……他看到了吗?他会拒绝吗?不,如果拒绝的话,应该会愤怒地把送信人揍一顿吧。那这是……震惊?害羞? 想到那张绝美的脸上浮出两片红云,绿眼微抬看向他,弗金斯感到飘飘然了。 周围的人不知道弗金斯在投诚信里夹带私货,都有点奇怪老大这眼神防空、嘴角带笑的诡异表情,问道:“老大,如何?西方将军对咱们投靠啥态度啊?” “嗯,现在还不清楚,但是没有明确拒绝,这就是个好兆头,我想他应该还在考虑。”弗金斯回神,自信满满道。 “哦,那接下来咱们怎么做啊?” “放心,我自有安排。”弗金斯邪魅一笑。 是的,他自有安排。 从第二天起,他就每天一封书信,都是高档的信纸,优雅的香味,写着他的唠唠叨叨苦口婆心,说自己是如何浪子回头,如何一片忠心,合作前景如何光明,还不忘每次都夹带一段或长或短的情书,到后来,偶尔还大胆地夹块黄金的积木,或送一捧最新鲜开得最艳丽的花。 这些黄金积木是他托人打造,一共81块,能拼成一个沉甸甸的爱心,这大概是他能想到的最浪漫的表白。 可他不知道的是,弥杉再也不曾看过一眼他的信,都让钟齐直接烧个干净,那些花和黄金都被丢进了垃圾桶。 就这样过了好几个月,弗金斯郁郁寡欢,实在等不下去了,找了个经验丰富的心腹喝酒,其间他掐头去尾,隐去弥杉的名字,将这件事大概跟他说了一下。 小弟一边吃着下酒菜一边说:“这八成是没看上你!哎呀,大哥,哪个女人那么胆肥……”他一眼看到弗金斯憔悴惨淡的表情,赶紧安慰:“也有可能是欲擒故纵在吊你胃口。” “那我应该怎么做才好?”弗金斯赶紧问道。 那小弟嘿嘿笑了,一副过来人的口气说:“找个机会把她办了,她舒服了就会答应了。” 弗金斯倒是想啊,要是能早上了。他有些悻悻道:“这个现在做不到,还有其他办法吗?” 小弟架着下巴想了想说:“那你就搞定她的父母,如果家里人都站在你这边,就能给你制造相处的机会,成功的机率就大了很多。” 父母?相处的机会? 弗金斯灵光一闪,对啊,他不回应,他可以直接跟元首谈啊,只要元首同意,极大可能他也是划给弥杉管理,这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哈哈哈,还是你主意多~”弗金斯喜笑颜开拍拍小弟的肩膀。 小弟反而惊讶了:“哎呦,老大,你是来真的啊?哪家的小妞儿……” 话没说完,被弗金斯灌了口酒,咽回了肚子里。 没多久,弗金斯一封诚意满满的投诚信就放在了天龙国元首——陈术的桌上了。 第53章 绝境 阳光穿过破旧屋顶的缝隙落在地板上,形成不规则的光斑,空气中的灰尘杂乱地飞舞,在光下显形,又没入阴影处不见了。 眼前闪过一幕幕,虽然与弥杉相遇并不是在很美好的场合,但也是他重要的回忆,弗金斯靠在墙边,身体被昏暗笼罩,心如坠冰窟。 西南地区归弥杉管理,边防军的行动肯定也是得到了他的首肯,为什么,他为什么要毁了守卫者的大本营?他的几个好兄弟都联系不上,难道他们都没了?! 他对弥杉付出了所有真心,大半年的苦苦追求没有换回一个字,他难道一点也没动心吗? 自从去年那次袭击后,弥杉就回了国都,一直没有再来璃城,他一个习惯了酒池肉林的人硬是忍了大半年才出去放纵了一下,他挑捡了好久才找到几个些微有哪处像他的女人——当然,那些货色连他的脚趾头都比不上!可无论怎么发泄,他还是感到空虚,心里好像有个填不满的洞。 弗金斯狠狠捶自己的大腿,谁知道他刚去鬼混,弥杉就来了璃城。 难道他生气了,气他越过他这个西方将军直接给元首写信?但若元首有意接收守卫者,弥杉应该也不会攻击大本营。所以,极有可能是元首拒绝了守卫者的投诚,想赶尽杀绝! 弗金斯牙齿咬的咯咯响,他想得头晕脑胀,终于找到一个合理解释。 他要报仇,向天龙国的最高领导,向这个腐朽的政府报仇,也要解救出被困在国家机器中的弥杉,他要当面向他表白,亲耳听他的回答。 而当务之急是逃离这里,联络其他分支的人手,东山再起。 他抓起一块脏兮兮的斗篷裹住自己,割短了头发,在脸上抹了几把灰,小心地出门。 红灯区多是低矮的房屋和狭窄错综的巷子,里面鱼龙混杂人来人往,倒是没人注意这个特别高大健壮的男人。 路过的几个男女小声议论:“刚发了全国通缉,有三个人,最高700万呢,从来没见过给这么高的悬赏!” 另一个人撇撇嘴说:“肯定有不知死活的赏金猎人要跃跃欲试了,那些可是穷凶极恶的a级通缉犯。” 第三人无所谓道:“反正跟我没关系,我还想多活几天呢~” “诶,那个守卫者的老大也被通缉,他的奖金低这么多,会不会比较好抓?” “你看看通缉令上他的照片,那个头你就不要肖想了…” 弗金斯全身紧绷,用斗篷遮住自己下半张脸,一半身子藏在屋檐的阴影下,快步向北行去,那边个繁忙的批发市场,里面有他们的一个联络点,。 “我会回来的,弥杉。”他心中默念,回头又望了一眼军营的方向,转头消失在人群中。 不多时,天龙国全国哗然,大家都在讨论这一口气发布的三个通缉令。大家都很好奇,也有天使军团抓不到的人?纯净地球—一个从没听过组织,一二号人物接连被通缉,他们犯了什么事? 各种传言满天飞,有人说边防军突袭守卫战大本营是因为他们里通外国,想要颠覆国家政权;有人说纯净地球是邪教,于谅何露是对亡命鸳鸯,天使军团血洗荒林就是为了追捕他们;还有人说甚至西方将军也亲自上阵到处找一个“女人”,却负伤而归,八成是有感情纠葛…… 大众激动沸腾了,所有人都开始关注周围,寻找行走的百万奖金。没有人注意到,一个飞行小队从军营升空,带着秘密任务,飞向乌达干沙漠。 而此时,天龙国热搜第一的两人还不知自己身价暴涨,他们一人在垂死挣扎,一人还在无际的沙漠中寻找那个真正被盯上的女人——吴湘。 —— 昨晚那场沙尘暴由东南方吹来,遇到森林的阻挡,又卷着沙转弯吹向西南。 起初风还算平稳,吴湘的滑翔伞鼓胀着往西南方飞出好远一段距离;等到何露母女跳下悬崖,沙尘暴正是最猖狂肆虐,她们被卷在半空打着旋儿绕了好多圈,最后落下时稍微偏西,也没飞离那么远的距离。 何柔是被沙漠里的晨光给刺醒的,不像林间或者海上,这里的朝阳带着一丝炙热和严酷,突然又直接,将词目的光射向万物。 何柔眼皮动了动,感觉脸上沾了什么,连忙起身,沙子刷刷掉落。她还有点迷糊,伸手抹抹脸,脸颊、嘴唇、鼻孔、头发里全是沙,心一惊,连忙四下看去,才发现何露被她压在身下,侧仰着,半个人埋在沙子里。 “妈!”何柔急忙伸手去拨开沙子,可沙子像水一样又流下来堆积在她身上。何柔拽着她的衣服把她往高处拖了几米,实在没力气了才停下来。 白天的沙漠升温快,太阳照一下,沙子都有了温度,再不快点补充体力和找地方遮蔽,等到了中午她们会被晒死。 何柔解开与何露绑在一起的锁扣,一脚深一脚浅,挣扎着连滚带爬地上了一座高高的沙丘。她背着光从左看到右,除了无尽的沙丘还是沙丘,高高低低,起起伏伏,是让人焦躁干枯的沙海。她抿了抿嘴,嘴唇已经裂开了血口子,皮肤也干得疼,可没时间难受,她得争分夺秒找到一线生机。 何柔转头迎着阳光眯起眼睛看,还是一样的景色,她的心沉了下去。 “就算能找准方向,我们也很难走出去了。”她的腰包里还有些工具和食物,可现在最缺的是水,她有些绝望地揉揉眼睛,准备下坡背上何露继续走,就算希望不大也得挣扎一下不是? 突然,她怔愣一下,赶紧把手继续拢住,遮挡眼睛上方的阳光,隐隐约约地,远处的沙上似乎有些阴影。她踉跄地往前跑了几步,那边,好像是……几棵稀疏的灌木和……深深浅浅的……脚印? 有植物,有脚印,那边说不定有水! 她顿时来了精神,跑下沙坡,将何露一条胳膊搭在她肩头,拖着她的腰,艰难地挪动。 要拖动一个成年人不容易,更何况她是小孩身高,而且还是在沙上行走,就更加费劲儿,但此刻有了希望,绝望、身体的痛苦、未知的恐惧好像一下子都消失了,只要有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何柔拖着何露爬上一个沙丘,她累得满身大汗,汗水很快被骄阳晒干,在衣服上结成白色的盐渍。她咬咬牙,抱着妈妈从顶端滚下去,然后爬起来,拖着何露再爬上一个沙丘……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头顶的太阳越来越毒辣,脚步越来越沉重,体内的血液像是被烤干,浑身都刺痛…… 已经是最后一个沙丘了,爬上去就能看到了… 何柔看了眼何露,她面色如土一样晦暗,胳膊的伤口已经蒙上了一层硬邦邦的血壳子,比起湿热环境倒是不容易感染,但她也只剩一口气了。 何柔把她轻轻放下,脸背向阳光,自己抬脚朝着沙丘爬上去。 她已经抬不起头了,晕沉沉麻木地爬着,脚边忽然闪过几团风滚草,咕噜噜向坡下过去。 快到了,只要再坚持一下… 可下一秒,她眼前一黑,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栽倒。 就在同一刻,好像有声音隐隐约约传来——叮~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她似乎听到了…铃声? 第54章 救命之恩 滴答… 一颗水珠掉落,在半空折射出烈日黄沙,刚接触到地面,就倏地一下渗进沙子中,转眼那点湿润就被蒸发殆尽。 一只手拿着一只囊袋,微微倾斜,将一缕细流送进了何柔干裂的嘴唇。 …… 不知过了多久,太阳逐渐西下,好像瞬间带走了沙漠大半的热量,身体的焦灼缓解了不少,何柔缓缓睁开眼,发现眼前竟有一片不小的绿洲,由湖边往湖心,是由浅入深的碧绿,岸边一丛丛的梭梭树,自己斜后方有棵不算高大的胡杨,枝杈上搭了块卡其色的布,遮出了一片阴凉,罩住了她与何露。 何露躺在她身旁,仍然没有醒,但脸色好了些,呼吸平稳,伤口似乎也已经处理过了,用布包扎着。 她左右张望着,忽然啡的一声,背后发出动物的响鼻,她扭头看去,胡杨树后卧着一头骆驼,它睫毛长长,嘴巴动了动,伸着脖子吧唧地啃起旁边的骆驼刺来。她注意到骆驼双峰间披着鞍,还挂着几个布袋。 “谁,谁在那儿?”她哑着问道。 骆驼一边嘎吱地嚼着草,一边半垂眼皮瞟她,那表情怎么有点…嘲笑? …… 何柔不服,明明只是个动物,瞧不起谁呢? 骆驼漠漠然转头,朝着胡杨树后又一个响鼻,那样子好像在说“嘿,她醒了,你要不要过来看看”,何柔也好奇地朝那边看去。 好几秒后,树后缓缓冒出一个头——是个深色皮肤的少年,看起来十七八岁,身材修长,他黑卷发,五官立体,粗浓眉,深眼眶,鼻梁高挺,是异域的长相,身上的衣服看着挺旧,也没什么配饰。他看到何柔扭身打量他,似乎有点紧张,慢慢走出来靠着骆驼坐在地上,也那么回视她。 何柔爬起来对他说:“是你救了我们?谢谢你。” 那少年点点头,没说话。 “我叫何柔,她是我妈妈,你叫什么?”何柔心想应该不是坏人,否则也不会救她们。 那少年愣了愣,然后张嘴叽里呱啦说了一大串,还不断地比着手势,可何柔一句也听不懂,她挠挠头,忽然想起什么,手一摸,腰包还在,她连忙打开,从里面拿出了一只红嘴黑鸟的耳钉——对,跟给吴湘的那只一模一样。当初她想着,论功能一人一只就够了,但论装饰说不定需要一对,所以她做了两只。 “喏。”这会儿她拿出来递给少年,少年低头看了看,不太理解。 何柔上前,拿起耳钉俯身给他戴上,少年有点惊讶,黑眸中闪过警惕,但没有躲开。何柔指尖碰到他耳朵时,他长睫微动,抬眼盯着她,反而弄得何柔有些不好意思,她戴好赶紧坐回原位。 “这个耳钉可以转换你脑海里的想法,变成字幕或者语音传达出来,也能实时翻译。这个鸟嘴可以选择不同模式。”何柔解释道。 “是吗?”一道海绵宝宝的声音冒了出来,两人都愣了一下。 何柔忍着笑说:“你选一下音色。” 少年一边按,一边啊啊几声,终于挑中一个跟他本音相似的轻柔男声:“这个真有趣。”他看了看何柔说:“我叫伊利亚,牵骆驼来喝水的时候看到你们的。你们出了什么事,怎么会来这里?” 何柔脸色沉了下来:“我们遇到强盗,他们伤了我妈妈,然后沙尘暴来了……我们醒来就到了这里。”她对他笑了笑:“谢谢伊利亚,不是你的话我们早就死了。”伊利亚对上她笑容,有点腼腆地勾勾嘴角。 何柔左右看看,奇怪道:“你是哪里人,怎么一个人在沙漠里?” 伊利亚捡起一根树枝,在地上乱划着,半晌才缓缓开口:“你听说过‘达理雅布依’吗?” 达里雅布依?何柔摇摇头:“从没听过,是什么?” “这是我们的名字。”他眼睛亮亮的,“我们一直生活在这个沙漠的中心,这个绿洲是我们的‘通古斯巴孜特’,之前我们的部落就在这旁边。” 何柔惊道:“你们是生活在这乌达干沙漠的民族?我从没听说过……你们什么时候来这里的?” 伊利亚想了想道:“听老族长说过,好像500年前就来了,但不清楚在那之前我们是在哪里生活了。” “那你们有多少人,其他族人呢?怎么只看到你一个?”何柔心头一紧,急急问道。 有落寞浮上伊利亚的脸,他低声道:“我们全盛时期有1000多人……可几十年前开始大家生了奇怪的病,陆陆续续地死了很多人……。” 何柔呼吸停滞了一下:“你们……跟外界有接触?” 伊利亚望进她明亮的眼睛,说:“我们一直都与世隔绝,偶尔救过……你这样的人。”他低头继续道:“我爷爷带了几个人离开沙漠去寻求帮助,可只有他一人带着治病的药回来,没想到用药后发生了奇怪的事,最后还是只剩我一个了…” 何柔感觉喉咙有什么东西梗住了,她眼里泛上湿意。 她听懂了,一个与世隔绝不为人所知的小部落,虽然落后,本来也能好好地繁衍生存,因为他们的善良好心,也没躲过几十年前的大流行,后来千辛万苦带回去的药更是火上浇油,多拉病毒彻底摧毁了他们,而伊利亚是最后一个达理雅布依人。 “你们要去哪儿,我送你们。”大概是看何柔神色伤感,伊利亚轻轻地问。 “我们…” “我们不需要你送。”何柔还没回答,他们身后就传来何露虚弱的声音,不知道她什么时候醒的。 何柔连忙跑过去查看她,她扶着何露坐起来。 “谢谢你救了我,我们休息一下就走。”何露脸上还是没有多少血色,但神情很坚定,也在仔细打量伊利亚。 “妈,你的伤挺重,这样我们没法走。”何柔忧心道。她知道不能暴露安全屋,也有仪器辨明方向,但何露右腿义肢没了,小臂也没了,平地上都难控制平衡,何况在沙漠行走。 太阳渐渐隐没在起伏延绵的沙丘后面,天地间陷入昏暗,却衬出了璀璨明亮的夜空,一阵风吹过,已是寒凉入骨,何柔不禁缩了一下脖子。 伊利亚的眸光在额前的黑卷发下闪动,他露出两颗洁白的虎牙,理解地笑笑说:“没关系,看你们方便,我可以把‘迪娜’借给你们。”说着他侧身拍拍骆驼的驼峰,“你们到了,把它放了就好,它会自己找回来的。” 先不说何柔她们惊讶这骆驼的本事,连骆驼·本驼·迪娜也是一脸震惊,嘴里的骆驼刺都不香了,它呸地一口吐出来,后腿一蹬前腿支棱,晃晃悠悠站起来,俯视着何柔,那眼神里竟然有不屑。 ……何柔无语。 伊利亚淡淡地说:“沙漠的夜晚很冷,我建议凌晨再出发,今晚我们在这里休息。”然后看向何露,询问道:“你觉得怎么样?” 何露斟酌了一下,点头答应了,她们需要尽快赶到58号安全屋,那里是最近的补给点,到那里休整后她们才能尽快去寻找吴湘。 伊利亚点燃了一个小火堆,一整夜三人靠在迪娜身边取暖。母女俩似乎各怀心事,只有眼神交流,伊利亚倒是神色无异,三人吃了点东西就睡下了。 这一夜倒是难得的安宁。 第55集 质问 第二天天还没亮,何露就喊醒了何柔准备上路,伊利亚扶母女俩骑上骆驼,戴好头巾,又给她们挂上两个大水囊,手还没有抽回去就被何柔一把握住,她真诚道:“谢谢你,伊利亚,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伊利亚只是笑笑没有说话,直到她们的身影消失在沙丘后,伊利亚才转身躺回胡杨树下,他胳膊伸向脑后,碰到了黑鸟耳钉:“哟,这个忘记还她了…”他咧嘴笑露出了洁白无瑕的虎牙,“不过,我们会再见的。” 他最后一句,用的是中文。 …… 何露她们被沙尘暴吹得比原计划偏西了些,于是花了点时间回到正路上继续往南,迪娜虽然一路骂骂咧咧,但还算敬业,驮着她们很快到了安全屋附近,这里仍是黄沙漫天,多了遍布四处的裸露岩石。 何露看了看定位仪,说:“我们就在这里下。” 何柔点点头,用脚磕了磕迪娜的身侧,迪娜喉咙里哼哼,嘴里喷着唾沫星子,跪下前腿然后是后腿,摆头示意“快下去”。 何柔跳到地上,扶着何露下来。 两袋水几乎喝光了,何柔拿下还剩一点水的水囊,打开喂给了迪娜,然后又拍拍它脖子。迪娜晃悠悠起身,黑溜溜的大眼睛盯着她手里的水囊,何柔温声道:“这个留给我吧,你回去找伊利亚吧。” 迪娜眼睛低垂,又是一副淡然的神情,转过身子慢悠悠地走远。 “走吧。”何露道。 何柔像拐杖一样撑起何露的右半身,两人转身朝定位的方向走去。 “昨晚你确定收到了小襄的定位?”何露低声问道。 何柔轻轻点头:“嗯。信号不稳定,但我确定,昨晚她大约在我们西北方30公里处。” 原来,何柔当初觉得吴湘失忆了,搞不好后面又迷路,所以送她的腰包夹层里安装了个小小发射器,也正因为如此,她才决定把吴湘推下悬崖逃跑,因为她自信肯定能找到她,没想到这份细心那么快就发挥作用了。 “做得好。”何露柔声道。 她很少夸奖何柔,何柔不禁侧头看了看何露,鼻子有点酸酸的。 经过前天那场惨烈的战斗,何柔亲眼看到了何露对她无畏的爱,心中的怨怼早已烟消云散;而刚刚这三个字是母亲的认可,让她觉得自己所有的努力都值得了。 “到了。”何露目视前方,轻声说。 前面一片石砾下就是58号安全屋,位于广阔无边的戈壁中,其深埋地下10米,结构坚不可摧,内部足有20平米,里面除了应急物品,还有轻型武器、一些野外设备等,特殊情况下可供五人藏身一个月。于谅行事谨慎,出发时才将具体定位和进门密码告诉何露。 还好,她们准确找到入口并进入,地堡里一片黑暗,何柔打开通风系统并开了盏小灯,她立刻在储藏室翻找,帮何露制作临时义肢,何露靠坐墙边尝试联系于谅,可信号一直很弱。 “联系不上谅哥,小襄的定位追踪到了么?”何露面色沉沉。 “刚才有一下追踪到,现在又没了,还在昨晚的位置。”何柔有点奇怪。 为什么没动呢?难道… 她心中升起不祥的感觉,一下子急眼了:“我们快点去找她吧,不然…” 不然?何露抬头看向何柔,带着探寻的神情,她之前就有种感觉,似乎女儿已经知道了些什么。 “我,我不小心知道…”何柔呼吸急促起来,磕磕巴巴道。 突然,何露一挥手,制止她的话,眼中射出警惕的锋芒,头转向入口侧耳细听。 果然,又有很轻的咔的一声,何露立刻把所有设施关掉,埋伏在房间门边,何柔也贴着墙边站好。 随后,地堡的沉重大门嘎吱一声打开了。何露单手持弯刀屏气凝神,何柔不敢动,紧紧盯着门口,需要聚精会神才能捕捉到一个极轻的脚步声,甚至听不到对方的呼吸,看来ta也是极谨慎小心着。 门被无声地推开,那边站着一个人,黑暗中何露毫不犹豫一刀劈下! “是我!”熟悉低沉的声音传来,何露手上一滞,惊喜地睁圆了眼睛。 何柔跑去开了灯,只见于谅风尘仆仆静静地站在门口,满身掩不住的疲惫。 “谅哥~!” “老大!” 两人心一松,一起迎了上去。 于谅就是让人感到安心的存在,好像有他在,任何困难都能克服,任何问题都能解决。 于谅拍拍何露的肩膀,摸摸何柔的头,走进房间扫了一圈,刚放松下来的眼神又凌厉起来,平静地问道:“小襄呢?” 何柔的笑容凝固低下了头,何露满脸惭愧:“我们遇到埋伏,走散了。” 何柔忙道:“她身上有发射器,可以追踪她的位置!” “那她现在在哪儿?”男人的声音有些冰冷。 何柔看了看追踪器,“现在没有信号…”她声音越来越小:“但是昨天夜里我追踪到她的位置了。” 于谅看向何露:“你应该明白弄丢小襄意味着什么?”他语气如同深冬的寒冰,继续道:“昨天我在路上接到情报,全天龙国在悬赏通缉你我,边防局到处在找一个‘皮肤很白’的女人。” “什么?!”何露脸色大变。 组织里的大小事多由她出面,她被通缉也不稀奇,可于谅向来谨慎,一直独来独往,从不在公开场合露面,更别提向外人透露自己的身份,政府怎么知道他的存在,还发布了通缉令?但只片刻她就想明白了,面色苍白,说不出话来。 何柔一直战战兢兢听着两人的对话,其中的威压似乎也压在了她的身上,她一阵窒息。想起被那双妖异的绿瞳盯住时自己不能动弹,仿佛被人从头到脚一寸寸剖开,眼泪控制不住涌了出来,她喃喃道:“是…是我…” “不!” 何露颤抖着打断她,“是我技不如人,被抓住读取了记忆,泄露了你和小襄的信息,都怪我。” “妈,妈…”何柔哭出了声,手足无措攥着自己的衣服。 “闭嘴!大人说话小孩子别插嘴!”何露呵斥,她的表情却像是溺水般的痛苦。 于谅沉默着,像黑夜的一座大山,安静又难以捉摸。 他不是没有注意到,何露右腿的义肢没了,何柔做了一半的简陋的替代品还丢在地上;更明显的是,她右臂空荡荡的——那定是场惨烈、九死一生的战斗! 但是,他并非怪在她输给了更强者,他在意的是…… 于谅深吸了口气,语气放缓道:“什么人伏击了你们?” 何露平复了下情绪说:“只有两个人,一个穿银色机甲一个穿灰色机甲。灰色机甲的那个人背后伸出两条半透明的手,可长可短,力大无比…” 于谅淡淡接道:“银色机甲那人的眼睛是绿色的?” “没错,你怎么知道?”母女俩都很惊讶。 “那是西方将军——‘天使’弥杉,另一个是他贴身护卫——‘鬼手’钟齐。”于谅的声音像千年不化的寒冰。 “什么?!”何露目瞪口呆。 她再是孤陋寡闻也听过“天使”的大名,但真正见过他的人却是寥寥无几,更不清楚他和钟齐的异能有多恐怖,他们就像活在故事里的人物,谁也想不到竟然突然出现在眼前,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更何况何露她们后来急于奔命哪有时间多想。 “你说,这两个大人物为什么会突然从国都来到璃城,并且提前在怪石滩等着你们呢?”于谅的声音毫无波澜,锋利的眼神一动不动盯住何露,像是要看进她的灵魂。 第56章 决裂 不知是没听懂这个问题还是不知该如何回答,何露嗫嚅:“因为…” 对啊,为什么呢?当初弥杉突然跳出来时,她想过这个问题,但没有找到答案。 边防军轰炸了守卫者营地,他们立刻带小襄西行,这个决定除了在场的四人没有其他人知道,而且她们一路马不停蹄,弥杉怎么做到提前埋伏的?更让人不安的是,能吸引西方将军亲自追踪的——必然是携带“原始基因”的小襄,他怎么知道她的存在?! 果然,于谅咄咄逼人地问道:“你说战斗时弥杉才读取了你的记忆,可他为什么兴师动众亲自去追你们,难道不是因为他已经知道了小襄的身份吗?” “他怎么知道的?前一天晚上,我明明只告诉了你!!”男人眸子几乎要喷出了火。 何露被他逼问得后退了一步,眼里尽是惊愕和悲伤,她从没想过相识10年,于谅竟会怀疑自己的忠诚。 “老,老大,我…”何柔泣不成声,拉住于谅的衣角,却又被何露拽了回来。 那股酸涩又涌了上来,何露深吸一口气强忍着,颤抖地问道:“你,怀疑我告密?” 于谅沉默了几秒,冷声道:“你可以解释。” “我…无法解释。”何露忍着泪意,看着于谅,坚定地说:“我发誓我没有背叛你。” 四目相对,怀疑、愤怒、悲伤、痛苦无声地纠缠在一起,房间里只听得见何柔的啜泣声。 终于,男人转过身,留给她们一个背影,沉声道:“你们走吧。” 话音未落,人已经不见了。 何露身形不稳,何柔扑上去抱住了她的腰。大颗的泪珠终于从何露眼眶中滚落,滴在何柔的头发上,又滑落地上。 …… 离开安全屋后,于谅直奔荒林,他现在被高价悬赏通缉,各路人马都跃跃欲试,在森林里行动更隐蔽更安全。 当初他抱着希望——也许她们三人摆脱了追捕,最终抵达安全屋,所以政府军才发布通缉令,而没有大张旗鼓公开吴湘的身份是怕节外生枝,引起更多人的觊觎。 可是,吴湘走散了。那她在哪儿?昨晚在此地西北30公里处?即便信息准确,他追过去大概率人已经不在原地。 她是一个人藏身某处,还是是被其他人捉去,或是弥杉放出的烟雾弹,实际已经抓住她?想要找到吴湘,要么是知道她准确位置,要么是发动大规模的搜寻,而这两点现在他都做不到。 于谅攥紧拳头,他再是焦急也不能乱了阵脚,他肩上担着很多责任,最紧急重要的是组织的安排。也多亏当时果断疏散,虽然荒林营地被毁,但人员损失不大,重要资料已经转移。如今何露离开了,他需要亲自处理很多事务,并尽快物色好合适的领导人选。 想到何露那张泫然欲泣的脸,他并非无动于衷,这么多年他很少看到她露出这种脆弱痛苦的表情,心下有不忍也有遗憾。 从逻辑上讲,何露不可能故意泄密,害自己跟女儿身处险境,可也无法排除她被利用或者无意透露的可能。 十年相处,他对何露的忠诚也并不怀疑,但无论如何严重的后果已经产生——吴湘失踪,营地被毁,记忆被读取意味着还会有更多的成员暴露,组织面临更大的风险……她们母女继续留在纯净地球将面临其他人的愤怒和质疑。 而且他已经成为高额悬赏的逃犯,整个组织大概率也被盯上了,再让留何露在自己身边对她们来说只会更危险,还不如让她们离开,这对所有人都好。 更何况,他终是无法回应她那份特殊的期待,因为他心里已经没有空间再装下一个人。 于谅略微思索,抬头寻了个方向,急奔而去。 于谅离开后,何露有些崩溃地跪坐地上,神情木然,眼睛里空落落。何柔搂着母亲小声哭泣,不知过了多久,哭声渐渐停止,只有时不时点抽噎。 “妈…”何柔头埋在何露怀里,低声道:“对不起,明明是我被读取了记忆,你为什么…” 何露闭上眼,缓缓道:“遇上那种异能,谁也抵抗不了。” 何柔咽了下口水,呼吸急促起来,像是正努力压抑内心的紧张不安:“我…我是说,我不小心…知道小襄她是…” 何露突然回过神,左手拍拍她后背:“这已经无所谓了。” 何柔又哽咽起来,因为她知道,弥杉在她的记忆中确认了吴湘的身份。 何露低头亲吻了女儿的头发——她很难过,为自己也为女儿。 十年,并肩作战相濡以沫的十年。她以为两人之间的信任坚不可摧,没想到倒塌只在一瞬间,被所爱之人误会、放弃的感觉实在是太痛了… 可是她心里又无法责怪他。信任是建立在理解的基础上,连她自己都理解不了整件事,怎么能要求于谅信任她?而且就算他信她又能怎么样,她已经无法面对曾经的同伴了。 像是在忏悔,不管何露想不想听,何柔自言自语地喃喃着… 吴湘来营地的那个晚上,母女俩当众闹了不愉快,好在有于谅的帮助事情有惊无险地解决了。何柔在房间想了想,决定主动跟何露和好,就用机械甲虫录了道歉信,把小虫子用一张书页轻轻盖上——何露睡前有读书的习惯,只要她翻开书页小甲虫就会自动播放道歉信录音,而且为了看何露的反应,小甲虫一直在录像。 没想到,那天晚上何露向于谅表白,并追问吴湘的身份,于谅走后何露没有心思看书,满怀心事地睡了,自然没有发现那只小甲虫。第二天早上,何柔送吴湘去静修室时顺道收回了甲虫… 自那时起,何柔被这个偶然窥得的秘密压得透不过气来。她像是突然长大了,收起了肆意张扬,变得沉默寡言;她像做错事的孩子一样慌张,但又竭尽所能想要弥补,她第一时间准备好东西,要护送吴湘去安全屋。 可偏偏弥杉抓住了他她,读了她的记忆,知道了最重要的秘密,她身上的枷锁又多了一道!她要在悔恨、自责和他人的口诛笔伐下永远煎熬! “阿柔,哭泣于事无补。”何露温声道,“这件事说到底是因我而起,因为我对于谅的执念,虽然我不后悔自己喜欢他,但如果我足够强大,就不会被逼到如今窘境…” 她抬起何柔的脸看着她:“这不是你的错,你不用自责,该想办法弥补的人是我,而罪魁祸首是那个西方将军—弥杉。” 她眼神恢复了往日的凌厉:“我一定会跟他好好算算这笔账的。” 她帮何柔擦掉脸上的泪痕,何柔点点头。 “我们先去昨天你定位的地方看看。” “好。” 母女俩休整一下,做好补给,就离开了安全屋,往西北方向前进了,希望多少能找到一点小襄的线索。 第57章 人贩子 吴湘到底在哪儿? 其实当何露母女在沙漠醒来时,吴湘的处境也好不到哪里去。 不知从哪儿飘回了意识,吴湘大脑终于开始运转了。但她眼皮沉重,浑身像散了架一样由不得自己控制。而且,随着上下颠簸,酸痛一阵阵袭来… 她努力把脑袋里的信息拼凑起来:跟于谅谈话到一半遭遇轰炸;她与何露母女一刻不停夜晚抵达怪石滩遇到被埋伏,何露挺身而出以一敌二;何柔抱住她一起跳下悬崖,突然何柔不知道去哪儿了,只剩她一个挂在滑翔伞下,被肆虐的沙尘暴撕扯着不知往哪个方向飞了多远,天地间充满了黄黑色的沙尘;最后滑翔伞被嶙峋的岩石勾住,她被拉扯着悬在半空中,然后就断片了… 遇袭时腹中剧痛难忍,体内的怪物像要爆炸似的,鲜红的触手蠕动伸展,好像要撑破身体的血肉,她一直艰难地压抑着,她恐惧这未知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昏迷了一阵,腹部倒是不再疼痛,可她这是在什么东西上,有点软 ?算了,反正不是挂在十几米高的岩石上,也没有摔在硬邦邦的地上像鸡蛋一样破碎,也没有被野兽生吞活剥,好像还挺走运。可模模糊糊地,她听到旁边的对话,再也淡定不了了。 一个粗哑的男声骂骂咧咧:“妈的,昨晚那沙尘暴真他妈的大,耽误我们好几个小时!” 另一个听起来稍年轻但结巴的男人接道:“那,那你还浪,浪费时间去捞人?我,我看她这死样,活,活不了多,多久。” 粗哑声音唾了一口,骂道:“你懂个屁!她那个滑翔伞是好货,补补还能卖点钱。而且我们不是给老妖怪送货么,顺便看他收不收。” 结巴还嘴:“老,老妖怪最近都,都不收死人…你,你耽误送,送货,他,他又要砍价!本,本来就三,三瓜两枣的,连口酒都,都得算着买,还,还……” “卧槽,你就不能闭嘴么?!”粗哑男破口大骂,“大热天的你他妈的啰里八嗦是欠揍吧你?!” 结巴有点心虚,声音小了些,但还在犟嘴:“你,你把我的驴,驮了这,这死人,我累死了,我,我都没说啥…哎呦哟——!!” 啪的一记响鞭,那结巴的惨叫倒是很利索高亢。 “老子受不了你这张破嘴,比他妈的10个婆娘还絮叨!老子上辈子造什么孽,遇到你这傻逼!这票做完你给老子滚,别让我再看到你!” “哎呦~别,别介~我,我也控,控制不住……”结巴顿时挤出了哭腔。 “闭嘴!!!” “好,好,闭,闭嘴。”结巴好像捂住了嘴,不敢再出声。 原来是挂在驴背上,吴湘听他俩对话有点想笑,但她忍住了,因为很明显她现在处境不妙。 老妖怪,收死人…这铁定不是啥好事。 几人安静地走了一会儿,吴湘背上晒得发烫,她口干舌燥,终于攒够力气偷偷把眼皮睁开了一条缝。 她脸朝下挂在一匹癞皮毛驴的背上要死不活地走着,地面的石头沙砾从眼前闪过,她的头在毛驴背上颠簸,一下一下撞在驴的侧腹,有一股动物的骚臭味。 她眼睛半睁,转动眼珠,用余光瞄到前面一个瘦骨嶙峋的马屁股,再往上看,马背上有个披着黑斗篷的背影,不很高大,但是壮硕,戴一顶黑色宽檐帽子,有点西部牛仔的风格。马旁边紧跟着一个高瘦的身影,也是斗篷帽子,一边走走跑跑,一边哼哼唧唧喘着粗气。他俩的腰部在斗篷下有些凸起,应该是带着武器。 嘎吱嘎吱—— 吴湘正头疼地想对策,注意到有节奏的嘎吱声传进耳朵,她不敢动作,只能又转动眼珠到另一侧,用余光瞄瞄后方——她身下这匹可怜的驴子身上还挂了一个破烂拖车,轧到石子就颠一下,看起来马上就要散架了。 拖车上面盖着块军绿色大油布,有几处隆起,没什么响动。 这大概是给‘老妖怪’送的货。 吴湘暗自盘算,她前一天晚上吃了颗能量糖,这十几个小时过去,肚里早就空空如也,她没有体力也没有武器对抗两个人…… “哎,武器!”她灵光一闪。 在营地时何柔送她了一个深紫色腰包,她一直绑在身上,里面塞了匕首电击枪,还有不少食物和应急物品,现在不就是紧急情况! “我腰包呢?” 她缩回手往腰上摸去,没有,然后看向前方,果然那腰包正挂在结巴腰上,随着走动紫色的腰带一甩一甩,看来他们早就把她全身搜刮了一遍。 啡~~ 她没有弄出多大动静,可癞皮毛驴感觉到了,它大叫一声,使劲跺跺蹄子。前面俩人贩子立刻警觉地回头,正好捕捉到吴湘惊慌闭眼的一瞬间… 吴湘心里一边咒骂这该死的畜生,一边被结巴不客气地扯摔到地上,疼得她龇牙咧嘴。 “我艹!!” 结巴踢了她一脚,唾沫横飞地骂:“你,你这臭娘们儿,醒,醒了还,还不滚,滚下来!” 那哑嗓子也翻身下马走过来,他没吭声,冷眼打量着吴湘。 她抬起头这才看清了两人的长相。 那个哑嗓子满脸络腮胡,头发乱七八糟地从帽檐下钻出来,他戴了个黑眼罩遮住左眼,脸上沟壑纵横,也不知道是伤疤还是皮肤差,身体被大斗蓬盖住,只露出灰绿的裤脚和一双大皮靴,不大的眼睛里流露出掩盖不住的老奸巨猾,一看就不是善茬。 旁边那个瘦高结巴脊椎畸形,背上突起一大块,从侧面看严重驼背,从前面看身子是歪向一边。他也穿着差不多的衣服,但气势差了一大截,有点尖嘴猴腮的狗腿子样,一直在旁边结结巴巴骂吴湘找死,害他大太阳下走了老半天的路。 “你是谁?”哑嗓子低沉地问道。 吴湘脑海里浮现出于谅叮嘱的话——“你继续装做哑巴,千万不要露馅”、“如果你的身世被其他人知道,或是你没有残疾,就会有生命危险” 她张了张嘴,只发出了几句嘶哑的啊啊声,喉咙火烧火燎的疼,嘴唇上的裂口渗出了血,她赶紧伸手摸了摸耳朵——何柔给的黑鸟耳钉没了! 她指指自己的耳朵,又指指两人,两人愣了一下,哑嗓子皱眉瞟了一眼结巴,结巴不太情愿地从口袋里掏出耳钉说:“你,你是说这,这个?” 吴湘赶紧点头,伸手就要拿。 结巴一把缩回手,一副小人得志的表情,啐道:“呸!你,你的东西都,都归我了!” 啪—— 清脆的大嘴巴子呼在了结巴的下巴颏上,打得他一个趔趄,哑嗓子恶狠狠挤出两个字:“给她!” tmd,连这鼻屎大的娘们儿戴的玩意儿都要抠下来,说出去还怎么在道上混? 结巴捂着脸,气鼓鼓地把耳钉丢在吴湘身上,她赶紧戴上,轻轻按了一下红色鸟嘴,调整到语音模式。 “我是纯净地球的人。” 第58章 别无选择 吴湘之所以这么说并不是鲁莽,首先,这两个人是残疾者,对同类多少也应该有点同理心;其次,纯净地球在边境活动,一般人也不会随意得罪一个组织,放过她还能卖个人情。 可事实证明,她还是太天真。 “纯净地球?” “纯净地球?真,真他妈的吓,吓死我了~哈哈~~~” 两人对视一眼,然后爆发一阵大笑。 结巴笑得摇头晃脑,背更弯了,像只大虾米:“是何,何露那个娘,娘们儿的人?怪,怪不得有几分,几分水灵~喂,你们里面,像她那么辣的妞儿,多,多不多?哈哈哈!” 独眼抓抓满下巴的胡茬,咂咂嘴,像在回味什么美食,意犹未尽道:“你别说,何露那骚货真的很辣,那曲线、那肉感,啧啧,要是能这么揉捏一下,简直要升天~可惜就是刺儿多,搞不上啊~哈哈哈~” “有,有啥搞不上?这票干完,咱,咱回去就搞她,让她爽,爽过,就他妈的听,听话了!”结巴自信满满。 独眼还真有那么几秒想象了一下,满脸淫靡之色,然后瞬间反应过来,又给了结巴一逼兜:“我艹,要搞也是我搞,这票做完你给我滚远点!” “好,好,你搞,我,我帮你按,按大腿……”结巴赶紧附和。 “你还想摸腿,老子都没摸过?!” “是,是,你摸,你摸……我在旁边,看,看着。” “看你妈!!”独眼又是一脚。 吴湘被这两人的下流嘴脸恶心坏了,她太阳穴突了突还是忍住了怒火,说道:“我身上的东西都给你们,你们放了我。” 独眼转回头看他,嘲讽道:“你他妈的就是一个穷鬼,身上就一个破包,只有把你卖了还能换几个钱。” 结巴连忙补充:“对,对!那个耳钉……等会儿也,也给我扒,扒下来!”他还没见过这种高级货,能把思维直接转换成语音,转手肯定卖个好价钱。 “你们送我回去,或者帮我联系纯净地球的人,要多少钱你们开价。”虽然嘴上这样说,吴湘其实心里没底,不确定于谅到底会不会掏赎金,反正先过了眼前这关再说。 独眼仿佛是看穿了她的心虚,歪着头抬抬眼皮:“告诉你吧,老子干这行当根本不带通讯设备,不然就是给人家当靶子的。”他顿了顿继续道:“送你回去更是没门儿,我还没傻到自投罗网!” 吴湘无语,好吧,软的不行那就来硬的。 她眉眼一冷,道:“纯净地球的人肯定到处在找我,你们押着我是自找麻烦。” 独眼嗤了一声,痞笑道:“小姐,你还不清楚自己的处境吗?我现在不放你又怎样,有谁知道?就算我放了你,你一个人能活着走出这戈壁么?” “就,就是!个傻,傻娘们儿!”结巴附和。 吴湘无言以对,他说的没错,跟着他们至少暂时还能活着,而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她低着头没有作声。 独眼抬抬下巴示意,结巴立刻心领神会,张牙舞爪准备上前去绑她,吴湘侧身躲开。她发挥出巅峰演技,好像真的绝望了,颤抖着哀求:“请给我点食物和水,我不跑。”结巴撇着嘴看了她一眼,又望向独眼。 “只有水。”独眼面无表情丢下一句,返身上马。有水喝就能活好几天了,他可不想让她吃饱了好闹事。 结巴“切”了一声,一边甩脸子一边从驴背上取了个水壶丢过去,吴亮亮赶紧打开猛灌了一口,从嘴巴到喉咙再到胃,水过之处如久旱逢甘露,她又仰起头想再来一口,却被结巴一把抢了过去。 “渴,渴不死就,就得了,哼!”结巴把水壶拧紧,也跨上毛驴摇摇晃晃往前走了。 吴湘咽了咽口水,只得拖着沉重的脚步尽量跟着。一路无言,只有拖车的嘎吱声有节奏地起伏着,像一首催眠曲,让人昏昏欲睡。 不知过了多久,日头偏斜,余晖把戈壁映得红红黄黄,影子被拉得长长的缀在身侧,这沉默的一行人被衬得更有些诡异。 再不久太阳隐没到地平线以下,天地间昏暗下来,每一阵风就吹散几分灼热,浑身的炙烤的疼痛刚舒缓了一些,转眼寒意就丝丝侵入肌骨,吴湘拢了拢衣领,她能看到自己口中呼出的热气。 结巴被冷风吹得一激灵,终于从迷糊中清醒过来,他左右打量一下,四周奇形怪状的岩石和起伏的沙包在暗沉的天幕下显得有些阴森。他用力拍了拍驴屁股,赶上几步问道:“老,老大,我们是,是不是要找地方,过,过夜啊?” 独眼眉头紧锁,抱怨道:“还是没有赶到预定地点,明天迟到的话老妖怪肯定要找茬。”他把斗篷往上拉了拉说:“算了,找个合适的地方过夜,明天早点动身!” “是,是!”结巴骑着毛驴前后看了看,找了一处向外凸起的岩石下落脚。 他们从附近搜罗了一些干枯的植物,点了一个小火堆,独眼和结巴占了最暖和的位置,吴湘挑了个角落坐下,并不想离他们太近。她把腿蜷起来,胳膊环着膝盖,让热量流失得慢点。 结巴手脚麻利地忙碌着,他把马和驴拴好在拖车旁,给它们喂了水,又一把掀开拖车上盖着的油布,从里面掏出了几块豆饼去犒劳这俩老伙计。 他的动作像是往平静的湖面丢下了石子,拖车里似乎有什么东西骚动了起来,发出细小的断断续续的低语。 什么? 吴湘一下瞌睡全无,等结巴离开,她爬了起来走近一看,顿时瞪大了眼睛——这不大的拖车里竟然挤了七八个孩子,正一脸惊恐地看着她! 第59章 孤儿院的孩子 吴湘一下子呆住了。 这些孩子看起来大的七八岁,小的三四岁,每个都灰头土脸,嘴唇干裂,衣服脏到看不清本来的颜色,他们挤在一起,不知道是害怕还是冷,有些瑟瑟发抖。吴湘掀开油布吓了他们一跳,看到是个陌生女人又都低下头,不敢眼神接触;有几个个神情木然,好像已经放弃了挣扎;还有几个小一点的孩子看起来精神萎靡,奄奄一息。 刚开始吴湘以为这两人只是干些趁火打劫,倒卖走私的营生,没想到竟然还拐卖儿童,做这种事被唾沫淹死被乱棍打死都是活该! 她突然想到,从她醒来到现在大半天过去了,这两个腌臜货竟然没给孩子喝一口水吃一口饭,让他们在蒸笼般的拖车里熬了那么久!他们是真的不把孩子当人,不顾他们死活! 吴湘胸中腾起一团怒火,她几步冲到独眼面前,质问道:“你们连这么小的孩子都拐,有没有良心?一口水一口饭都不给吃,有没有人性?!” 独眼正坐在火堆旁,用木棍夹着烤几个馕饼,听到她声色俱厉的指责竟然没有发火,捋捋胡子,嘲讽地看了她一眼:“呵,我们看起来像好人么?你那套可笑的仁义道德在我这里就是放屁。” “难道不是吗?你会毁掉多少家庭,害死多少孩子?!”吴湘一脸愤怒,他还好意思狡辩! “嚯,这群小,小崽子,根本没,没人要!”结巴站在一旁气急败坏,他想反驳可惜嘴不利索。 吴湘一愣。 “我正好没事就跟你聊几句。”独眼神色淡漠地把饼子翻了个面,声音低沉道:“他们大多是被父母遗弃丢进了孤儿院,你以为孤儿院是什么好地方吗,那里的孩子都会被虐待,很少活到成年。” “为什么?”吴湘皱眉。 结巴简直气极反笑:“你tmd是外,外星人啊,现,现在这个世界,吃口饭都,都难,谁,谁愿意养这些没,没爹妈的?”他说话时手舞足蹈,歪斜的身体被火光拉出了长长的影子,像一只蜘蛛在石壁上张牙舞爪地爬行。 吴湘蹙眉,忍不住讥讽:“这么说你们拐卖还是做了善事?你们把孩子卖给什么人,他们从此能过上好日子吗?” 独眼仅剩的一只眼睛射出精光,看向吴湘:“至少有一线生机,能不能活下来各凭本事。” 三观不同,说再多也是徒劳,眼下先把肚子填饱要紧。吴湘放缓了语气说:“那你也要给点食物,孩子半路死了你们不是得不偿失?” 谁料结巴满不在乎地笑道:“这,这些孩子,大多是残,残疾者,没那么容易死。而,而且,以前死活都,都能收,不知道最近是,是咋地……” “好了。”独眼打断了结巴,结巴呐呐闭了嘴。 火光映照下独眼脸上更加崎岖不平,显出几分阴冷,他用树枝拨了拨火苗,继续道:“这个世界上,‘人性’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再不值钱你们也没有。”吴湘冷声呛道。 独眼没动,结巴却像是受了奇耻大辱,突然冲过来,一脚踹在吴湘小腿上,她吃痛应声倒下,啃了一嘴的砂。 “你,你他妈个装,装逼的圣母,还有空操心别,别人?老,老大,看我收,收拾这贱,贱人!”说着,结巴就要继续施展武艺。 既然少不了挨打,吴湘心一横,也不管烫不烫,直接抓起眼前烤着的馕饼爬起来就跑。 “你,你胆够,够肥!”结巴气的又是一脚,却不及吴湘跑得快,踢空了,扬起的沙子全糊在另一个个饼和独眼身上了。 “卧槽!” 独眼气得跳起来,对着结巴就是一顿暴捶:“你他妈的猪脑啊,老子真是受够你了!” “唉呦,老,老大~是,是她!哎呦!!”两人围着火堆你追我赶了起来。 吴湘趁机跑到拖车边,把馕饼掰成小块塞进孩子手中,一个不大的饼三两下就分光了。 孩子们先是一愣,然后拼命往嘴里塞,馕饼干硬,有几个小点的孩子差点被噎住,吴湘转身望向驴子,在它身上搜寻水壶却没找到。 “给口水吧。”吴湘又看向两人。 结巴刚因为吴湘被打了一顿,看到罪魁祸首还不消停,心中不忿,但也不敢再挑事,扭头瞄了独眼,嘟囔道:“我,我们可没有,多,多余的水。” 独眼已经冷着脸重新坐下,掰了一半饼啃着,好像没听见似的。 “有几个孩子快不行了,老妖怪不收死人,你们费了半天劲也不想亏本吧?”吴湘想起他们的话,努力说服着。 独眼只是瞥了她一眼,结巴这次学乖了,不反对就是同意,于是不情不愿丢了一只水壶在地上。 吴湘捡起来,打开一看只有半壶水,她赶紧过去喂给几个孩子。 孩子们渴坏了,水壶一挨到嘴,就像饥渴的雏鸟一般把嘴张得大大的,他们小心地喝,生怕浪费一滴水。虽然每个人只够沾湿口腔,但他们不争不抢,乖乖地排队,喝完就安静地坐着,眼神清澈地注视着吴湘。 吴湘扶着他们苍白瘦削的小脸,看着晶莹的细流从干裂的嘴唇流进口中,内心响起一个声音——我要救他们! 吃了东西喝了水,孩子们看起来气色好了点。夜里冷,拖车还能挡点风,吴湘把大油布展开盖好,敞开一面对着火堆,汲取温暖。小小的人儿们挤在一起像一群小兽,吴湘靠坐在拖车旁,有几个孩子偷偷地打量她。 结巴在火堆旁睡下,扭曲的身体像只大虾,他身上盖着斗篷,一会儿就鼾声如雷。 独眼先值夜,他坐在石头上盯着跳动的火焰,时不时扫视一下四周。虽然天空星光璀璨,但也照不亮幽深的黑夜,五米开外就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夜深了,天地间只有鬼叫一般的风声、燃烧的噼啪声和结巴的鼾声,像一首不怎么和谐的催眠曲,所有人都慢慢合上了眼皮… 第60章 不安的夜 身上的疲惫和饥饿抵不过困意,吴湘的眼前渐渐模糊起来… “妈妈,快点~” 吴湘倏地睁开眼,一片昏暗。 “这边,妈妈~”是小玉的小奶音。 吴湘左右看看,声音传来的方向有光亮,她急忙追过去。 这是…天文馆? 她眼前是那条熟悉的星球走廊,两壁和头顶的电子屏模拟了夜空,起点是太阳,随着前进,依次经过一颗颗行星:水星、金星、地球,火星…… 小玉兴奋地跑在前头,左看看右瞧瞧,像只快乐的小鸟。 “慢点。”吴湘笑道:“你没有看看地球吗,她好美,是我们的家园呢。” 小玉停下来指着前方说:“可是我们的老家在1101。”她圆圆的脸上笑出了两个小酒窝,扭头跑了。 “这孩子,说什么呢?”吴湘叹了口气,不知道什么东西吸引了小玉,她跑得这么快。 吴湘加快脚步跟上去,却好一会儿没有尽头,走廊里只剩她一人,小玉不见了踪影,幽暗的走廊向前延伸,没入黑暗中。 “小玉?!” 莫名的恐惧涌了上来,她大喊着,没有回应,前方没有尽头,来路已变成一片混沌… “小玉…” 吴湘刚想去追,腹内一阵剧痛,又是那团怪物。她用尽全身力气想压抑住怪物的活动,它青绿的主体蠕动着,鲜红的触手伸展着,好像也在奋力抗争,它每动一下,吴湘就剜肉般痛苦。 “阿姨,阿姨?!”好像从远处飘来轻轻的呼唤,吴湘满身冷汗,无暇顾及。 “阿姨?” 有什么东西触及她的背,然后一股清凉从那处流入体内,向四肢百骸蔓延,流经腹部时,怪物也像得了安抚,渐渐减缓了躁动,触手轻柔地舞动… “阿姨。” 吴湘终于听清了,是一个小男孩的声音,她睁开眼,呼地坐直身体,扭头看去,身后的拖车里伸出一个小脑袋,正伸着一只手抚在她背上。小男孩看起来10岁左右,一双狭长的眼睛正闪着清澈的光,小他长得清秀,如果不是浑身脏兮兮,看起来像有钱人家的小公子。 吴湘擦了擦额头的汗珠,温声道:“怎么了?” 小男孩有点怯怯地问:“你刚才表情很痛苦,是有哪里不舒服吗?” 吴湘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点点头说:“嗯,我现在感觉好多了,是你……”她突然停住,往独眼那边瞄了一眼,结巴睡得不省人事,独眼靠在石头上,眼睛半眯,好像也懒得管这里。 “你叫什么名字?”吴湘小声问他。 小男孩也凑近小声回答:“我叫弦音。” “你刚才……你是变异者?”吴湘有点不确定,变异者地位高,怎么会落到孤儿院? 弦音眼里的光暗淡下来:“我也不知道,我从没见过爸爸妈妈,记事起就在孤儿院了。” 吴湘心里难过,赶紧换话题:“你刚才做了什么,我感觉很舒服。” “我只是把手放上去,心里想象着轻轻抚摸。”弦音拢起小手:“阿姨,你不要告诉别人,我以前只给华年用过。”说完,他偏头看向身旁蜷缩的一个小姑娘,她长长的睫毛落在下眼睑,看样子是睡着了。 吴湘点点头,抬手想把油布的角塞好,突然,腹内的怪物一缩,触手又向外伸展,这次倒是没那么痛,可是带出了一阵寒意爬上脊背,是那种控制不住的不安。 弦音看吴湘脸色大变,也有点紧张,还没开口,一阵冷风吹过,其中似乎夹杂着某种奇怪的簌簌声。 吴湘和弦音顿了一下,不由望向声音来处,甚至独眼也感觉到什么,身体前倾,面色严峻盯着漆黑的远处。 几乎同时,拴在旁边的驴子和马也突然竖起耳朵,紧接着摇晃脑袋大声嘶叫,四蹄乱踏,拴在石头上的缰绳瞬间绷得紧紧。 独眼立刻从腰间掏出短枪作防御状,眼睛如鹰一般没有放松警惕,旁边地上的结巴被嘈杂声吵醒,迷迷糊糊不知所以,独眼狠狠一脚踢在他屁股上。 “哎哟~!老,老大,该我值,值…”结巴吓一跳,以为后半夜轮到他值夜了。 “值尼玛!快滚起来,有东西过来了!”独眼哑着嗓子吼道。 “什,什么东西?”结巴赶紧爬起来,就他那扭曲的身体而言算是很灵活了。 “……”独眼并未回答,但表情严峻,如临大敌。 簌簌声越来越大,像是坚硬的东西在砂石上擦过,结巴好像突然反应过来,面露惊恐:“不,不,不会是?!”一着急更说不清话了。 “别废话,你他妈的快点准备!” 结巴一摇一摆跑去把驴和马往里牵,拴好后在口袋里手忙脚乱地翻出一堆物什儿。他带着哭腔喊:“老,老大,咱也没想到会,会遇到这,这玩意儿啊,就只有弹,弹药!” “把火药倒出来挡在前面!”独眼也急了,一边喊一边上手帮忙。 看两人手脚无措,吴湘再傻也意识到有什么危险将至,虽然独眼和哑巴现在无暇顾及他们,但也不是逃跑的好机会。 到底是什么东西要来了?她的怪物也在蠢蠢欲动,难道它能感知危险,是在提醒她? 吴湘也快点把孩子的拖车往里面拉,然后四下看了一圈,除了几根细得可怜的枝条,根本没有可以当武器的东西。 她两步扑过去扯住结巴的衣服:“我的腰包!”结巴正心烦意乱,挥手想把这个烦人精甩开,结果发现这狗皮膏药甩不掉,还差点把自己带倒。 “我艹,真,真他妈的烦人!”他一把扯下紫色的腰包摔在地上。 吴湘抓起来就跑往拖车边,她把包里的东西倒出来,里面是何柔给她的零食,还有那把改造后的匕首电击枪。她抓了几块果干塞进嘴里,然后把剩下的丢向弦音,小男孩儿赶紧抓起,分给其他孩子。 有一点食物下肚,她感觉好些,握紧了匕首,刀尖滋啦啦发出蓝紫色电流,她也严阵以待,面朝外面。 很快,黑暗中隐约有晃动的影子贴着地面而来,越来越近,那让人头皮发麻的细簌声响也越来越大,他们终于看清,那是漫天遍野数不清的巨大的蝎子! 第61章 亡灵金蝎 吴湘目瞪口呆。 她不是没有见过蝎子,但是真没见过这么大的蝎子,不含尾部的身体至少20厘米长,有她手掌大小,身披与黄沙相近的金色外壳,举着孩子拳头般大小的钳子,翘着铁钩一样的尾巴气势汹汹向这边而来。 “这蝎子怎么这么大?”她看向独眼,喊道。 “你他妈的是出土文物啊,这是‘亡灵金蝎’,有剧毒!”独眼咬牙切齿回道。 是了,森林巨狼,亡灵金蝎,看起来这个世界的很多动物都出奇的大,她的常识已经过时了。 独眼和结巴怒吼着纷纷开枪,枪法竟然不错,击中靠前的几只金蝎,它们的硬壳碎裂流出粘稠的绿色液体,滴落到砂石上发出吱吱作响。 有几只从侧面靠过来,吴湘几乎炸毛,她向来不喜欢昆虫,一只就够了,现在还这么多,她感觉体内肾上腺素激增,手中的电击枪像闪电一样划过一只只蝎子,发出噼啪的爆裂声。 独眼和结巴一边开枪一边愤怒地咒骂,驴马在后方歇斯底里地嘶鸣,所有声音交织在一起,像一首催命的曲子。 前面的蝎子死掉,很快被后面像潮水一样涌上来的蝎子覆盖,除了朝一切活物进攻,它们还争先恐后围夹碎尸体的硬壳,啃噬同伴的血肉,一时间到处是残骸和粘液。 “点火!” 看准蝎子大军越来越近,已经越过火药堆,独眼大吼一声,结巴立刻用枯枝点火。 瞬间一道火墙拔地而起,许多蝎子被熊熊火焰烧得噼啪作响,它们在火焰中挣扎,很快飞灰湮灭,浓重的焦糊味道弥再四处弥漫。 “来,来呀!我操,烧,烧死你丫的!”结巴唾沫横飞地骂着,他的裤子和斗篷上溅满了蝎子血液和毒液,红红绿绿的,也被腐蚀出一个个大大小小的窟窿。 独眼皱着眉,一样狼狈不堪,他胳膊上挂了彩,肿的老大,正气喘吁吁地准备弹药,他哑着嗓子说:“别高兴太早,火药烧不了多久…” 结巴一听,立马像泄了气的皮球,哭丧着脸嚎道:“老,老大,这么多年,我们都没遇到这,这蝎子。操,操他奶奶的,怎么今天就,就…”他突然侧头凶狠地瞪了吴湘一眼:“他妈的,都怪这个扫,扫把星!” 可不是嘛,他们俩驰骋戈壁这么久,做的坏事罄竹难书,要有报应早该来了。偏偏刚捡到这个女人,就遇到了传闻中的“亡灵金蝎”,你说是巧合他打死也不信。 听到结巴一顿输出,独眼没有像往常一样骂回去,而是像想起了什么,扫了一眼在侧面拼命抵抗的吴湘,眼神中多了怀疑和狠戾,他喃喃:“从没听说过这么多亡灵金蝎倾巢出动,它们肯定是受到什么吸引或是召唤。” 难道,真的是因为她?她到底是什么人? 再仔细看过去,对比自己这边,侧面的蝎子还真没疯狂袭击她,只是不断前赴后继,倒是那女人拿着匕首像打地鼠一样,一扎一个准,受的那点伤都是混乱中蹭到的,真见鬼了! 独眼心中后悔死了,早知道就不捡她了,不,应该离得远远的一点也别沾。若能逃过这一劫,必须立刻甩了她,甚至是杀了她,总之绝不能留在身边。 “臭,臭娘们儿!看我…卧,卧槽!” 结巴恨不得立马把吴湘给撕了,抬脚就想过去,无奈这边火势减弱,蝎群不怕死地又一波波扑了上来! 吴湘左支右绌,拼命守护着拖车,根本不知道那两人对她起了杀心。何柔给的电击匕首杀伤力还行,可一次一只,效率太低,她刺进蝎壳会溅出汁液,沾到就腐蚀皮肤,用电击倒是没这个问题,可电量又有限,她一个人护着拖车,实在是吃力。 拖车靠着石壁,用大油布盖的严实,蝎子在上面爬行踩得哒哒响,里面的孩子们瑟瑟发抖,有几个压抑着低低的啜泣声,泪流满面。 过了一会儿车厢里空气稀薄,弦音掀开一角透气,立刻有蝎子想趁虚而入,两只钳子挥舞,尾部的毒针高高耸起,孩子们吓得尖叫起来。 噗的一声,蝎子被匕首刺了个对穿,然后甩在了地上,吴湘从他们眼前闪过,来不及说话又转身劈砍油布上的蝎子。 华年早就醒了,她脸色苍白,颤抖着缩在弦音怀里:“弦音哥哥,我怕。” 弦音盯着外面,看着吴湘的影子在石壁上舞动,动作渐渐有了凝滞,他小声安抚:“别怕,我在。等下你控制好,范围尽可能大。” 华年大眼睛里盛着忐忑,她犹豫地说:“我从没这样做过,我怕…” “华年,现在只能靠你了,不然我们都会死。”弦音的表情是她从没见过的冷峻,不过只一瞬,他温声安抚道:“我会帮你治疗的,不会很难受。” 终于,华年吸吸鼻子,点点头。 这会儿,外面的三人已经是强弩之末,蝎群跨过火墙和同伴的残骸继续前进,甚至从他们头顶遮盖的巨石上落下,噼里啪啦掉在他们身上,惨叫声四起。 独眼和结巴伤势不轻,一个腿上被刺了不知多少处,满是红肿水疱,鲜血从一个个洞口流出来;一个背上爬了好几只金蝎,甩不下去也够不着,一个转身,湿哒哒的斗篷下摆就甩出一串血滴……他们两人都气喘如牛,视线模糊,胡乱地挣扎着,好像下一秒就要倒地不起了。 那两匹驴子和马起初疯狂践踏踩爆了许多金蝎,可蝎子源源不绝涌来,有几只从头顶掉到它们身上,毒刺狠狠地扎入皮肤,注入毒素,地面的蝎子趁势而上,举着大钳子撕扯身上的血肉。不一会儿,这两匹畜生已经鲜血淋漓,体无完肤,轰地一声倒地身亡,只片刻又被密密麻麻的蝎群掩盖。 电击枪已经没电了,吴湘踩着黏糊糊的蝎子尸体绝望地刺穿一只又一只蝎子,她的衣服上到处是被蝎毒腐蚀的破洞,四肢的皮肉也挂了不少水疱,她已经感觉不到疼痛,脑子昏昏沉沉,好像身处一场噩梦。 蝎群一波大过一波,终于蜂拥着踏灭了火堆,点点火星飞溅,在半空闪烁一瞬就消散了。 黑夜终于吞噬了最后一丝光明。 第62章 活下来的人 “真希望能再看小玉一眼…” 最后一点星火熄灭的瞬间,好像有一尾金色的影子从眼前闪过,但吴湘已筋疲力尽,无暇顾及,她天旋地转地倒下,满脑子都是对女儿的不舍。 啊—!! 随着结巴凄厉的嘶吼,天地间重归黑暗。 咕嘟——啵! 像是深海冒出的泡泡升到水面破开,一声轻响,四周空气为之一滞,几秒后从岩石下漾出一阵奇异的波动,像是平静湖面丢下了石子,一圈圈蓝色荧光像水波纹似地无声荡开,所过之处接连响起碎裂和喷溅声… 不知过了多久,想象中的痛苦没有降临,身上的金蝎却没了动静。吴湘睁开眼睛,仍是一片黑暗,风也仍在呼啸,鼻尖仍旧萦绕着血腥、焦糊、恶臭的气味…但是,那让人头皮发麻的簌簌声没了! 她爬起来跌跌撞撞往外跑,脚底传来黏腻湿滑的触感,走出巨石的遮挡,月光从云的缝隙中撒了下来,黑暗褪色成深灰。借着这点光,她看到那一片黑压压的蝎群——不动了! 难道……?! 她低头,伸脚拨了拨脚边的几只,它们像是从内部爆开,一碰就烂成一滩不成形状。 太好了! 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他们好像神奇地过了这一关。 吴湘跑回拖车边,一把掀开油布,里面的孩子仍然蜷缩在一起,她喘着气说不出话,脸上是疲惫和担忧,弦音抬头,狭长的眼睛含着淡淡的笑意:“我们都没事。” 吴湘看向他怀里,弦音正搂着华年,小姑娘眼睛紧紧闭着,嘴角抿紧,好像不太舒服。弦音理解她的意思,轻声回道:“她休息一阵就好。” 吴湘嗯了一声,顺着拖车瘫软下去。死里逃生,突然松懈下来,她觉得好像大病一场,浑身伤口也疼的厉害。弦音从拖车里伸出手,轻轻地抚着她的头,吴湘闭上眼睛,静静地感受这份疗愈的力量。 渐渐地,远处的地平线似乎亮了起来,橘色的朝霞镶嵌着金边慢慢地升起,给万物撒了一层温柔的光晕。几个小时前藏着无尽杀机的黑暗迅速退去,露出灰蓝色的天空,又一点点被升起的太阳洗成了蔚蓝色。 阳光普照下,好像换了个世界。 吴湘从没想过自己竟然这么期待白天的戈壁,虽然炙热、没有尽头,却是一览无余明明白白;不像黑夜,能遮掩魑魅魍魉,用未知将人包围,才最是可怕。 啊…… 一声气若游丝的呻吟将吴湘唤醒,她眯着眼睛适应了一下光亮,睁开眼看到惨烈的一幕:独眼仰面躺着,身下和周围全是烂糊糊的一片蝎子尸体,他正吃力地把手伸进胸口的袋子里,颤抖地摸索着,好像突然力竭,手搭着动不了了。 他的头正好倾斜着面对吴湘,他眼睛盯着她,艰难地动了动嘴唇…… 三目相接了十几秒,吴湘轻叹了一声,还是摇晃着爬起来,过去掏掏他的口袋。里面有一个老旧的小铁盒,打开是两颗红色的胶囊。独眼看到她拿起胶囊,唯一的那只眼睛缓缓眨了眨——很明显,他想吃这个,大概是什么解毒剂。 吴湘静静站着,目光低垂地看着独眼,想起不久前受到的虐待和他们对孩子的所作所为,觉得他们不配活着。于是她将一颗胶囊递到独眼面前,独眼抬不起头,只能张张嘴,吴湘却没有喂进他嘴里,而是手上微微用力,那胶囊红色的软壳被捏得中间凹陷下去,仿佛下一秒就要破裂。顿时,独眼满是血丝的眼里闪过一丝惊慌和恐惧。 “哼。”吴湘嗤笑,“中毒很痛苦吧,可这与我有什么关系?”独眼无力地盯着她的手,吴湘继续道:“就像你对那些孩子一样,留你一口气就不错了,人性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说完,她真的捏破胶囊,手指一捻,药粉纷纷落下,独眼的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他因为中毒肌肉僵硬,只得尽量张嘴去接药粉,但还是有不少落在了脸上。 看到他的狼狈不堪,吴湘并没有大仇得报的满足,她转身想走,突然想到自己并不熟悉戈壁,他们也没有足够的水和食物,要怎么带着一拖车的孩子离开这里? 吴湘回身,把手上捏着的破碎胶囊塞进了独眼嘴里,又捏起剩下一颗,却看到独眼拼命转动眼珠看往另一侧。 她顺着视线看过去——是结巴,他背对着这边趴在地上,背上几乎被蝎子尸体覆盖,地上红色绿色的血混在一起,凝成了一大片暗色的印记。 吴湘走过去,用脚把结巴翻到正面,他干瘦的脸上都是啃噬和刺破的伤口,面目肿胀狰狞,眼睛已经挤成两条缝,大张的嘴里露出一条蝎尾,那弯钩毒刺还深深刺进嘴唇里——他早已死透。 吴湘怔愣地看着,可能是累了麻木了,她竟然没有多少情绪波动,只感到空虚。 人已经死了,对他的憎恨、愤怒、唾弃、鄙视也都像无源之水,忽地消散了。 他卑鄙的一生结束了,也算是好事。 吴湘转回了独眼身旁,捏起了最后一颗胶囊,独眼惊愕地看着她,喉咙里发出粗哑的呜呜声,他想扭头看结巴却动不了。 吴湘哼了一声,毫不客气地捏开他的嘴,将最后一颗胶囊塞了进去。 独眼剧烈地咳嗽了几声,几秒后他好像明白了什么,目光瞬间黯淡下去,颓然地闭上眼睛,一动不动了。 第63章 你也不是好人 吴湘冷漠地看了他一眼,并没有分毫的同情。 她转身,忍着浓烈的臭味四下查看:硬邦邦的馕饼混在一塌糊涂的残骸中,别说吃了,看着都作呕;两个金属水壶盖得紧,虽然外面看着也是膈应,但里面的水应该还能喝。 她手指勾着水壶带子走到外面,丢在沙土上搓洗,把水壶外面黏黏糊糊的污物蹭掉,又拿起来颠了颠,感觉还有大半壶。 她回到拖车旁准备给孩子们喂水,天已经大亮,她才看清楚这里有8个孩子,有男有女,弦音看起来最大,但他的腿好像萎缩了,过分的细弱。 他怀里的华年醒了,睁着乌溜溜的眼睛看着她,栗色的头发乱糟糟;其他的孩子挤在靠里的位置一声不吭。 空气中的气味不好闻,吴湘扯下油布透气,拖车的视野一下开阔了,孩子们看到眼前的惨状都吓了一跳,有几个忍不住哼唧着要哭。 “没事了,别怕。”吴湘摸摸他们的小脑袋,拧开水壶给他们喂了水,孩子们终于平静下来。 弦音松开手,里面有一块巧克力能量棒——是之前何柔塞进腰包里的。 “阿姨,这个给你,其他的我们分着吃了,实在太饿了。”弦音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吴湘笑笑:“没关系,有力气我们好上路。还有,你们以后叫我吴…小襄就好。” 弦音点点头,吴湘继续问:“你们都是同一个孤儿院的吗?” “不是,我跟华年是一起的,他们是其他孤儿院的。”弦音回答。 “你知道之前的孩子被这人渣带去哪了么?”吴湘指了指躺在地上不知死活的独眼。 “我不知道,但是离开的孩子再没有消息了,大家都说是被送去给怪物吃掉了。”弦音的话刚落,又有孩子抽泣起来。 吴湘沉默了一会儿,问他们:“之后你们有去处吗?”孩子们摇摇头。 “哈哈,哈…”突然,独眼在地上笑了几声,声音干涩难听,他吃了解毒剂清醒了很多,但身体还是不能动。 “他们都是没人要的货!他们就不该被生出来!”独眼面目狰狞,孩子们有的擦擦眼泪,有的瘪瘪嘴,都没有说话。 吴湘走过去,朝独眼肚子上狠狠一脚,踢得他转了个方向,让孩子们不用看到那张丑陋的脸。 吴湘绕过去在独眼面前站定,俯视着他问道:“接下来怎么走?” 独眼闭上眼睛,不吭一声。 吴湘二话不说,上前抓住他的脚就开始往外拖,独眼惊愕大叫:“你干什么?!” 吴湘一边拖一边无所谓道:“身体不好就要多晒晒太阳。” “欸?!”独眼明白了,她是想晒死他。沙漠的烈日他再熟悉不过,这样大剌剌躺在沙地上,不用两个小时人就晒干了,而且这个过程极其痛苦,除了皮肤火烧火燎的痛,身体里的血液都要沸腾。 “我艹,你他妈的真够狠毒!”独眼大叫。 “那不都跟你学的吗?”吴湘一把丢下他的脚,拍拍手转身走回石头下,将水壶拎在指尖摇晃,面色淡漠地看着远方。 她考虑了一下,如果没有独眼带路,他们很难活着走出沙漠,所以,若独眼暴晒了还不妥协,她也不能就这么弄死他,必须换个更残酷的办法让他配合,只是独眼应该也能想到这一点,所以接下来,就是两人的极限拉扯了,看是吴湘怕独眼死了先做出让步,还是独眼受不了折磨先妥协配合。 好一阵子,独眼不发一言,任骄阳在他身上肆虐。吴湘看到他裸露的皮肤晒得通红,像是被火灼烧了,心里估摸着时间,忽然转身,走向死去多时的结巴。 独眼听到吴湘的脚步声一动不动,直到感觉这女人又拖了什么东西过来,才睁开肿痛的眼看过去——那个死八婆竟然把结巴的尸体拖到他身边放下,还特意把结巴面目全非的脸贴在他脸边,除了视觉冲击,死人死蝎子热烘烘、腐烂浓重的臭味直冲他鼻腔,躲都躲不掉。 独眼喉咙嘴唇痛得像刀割,挤出几个字:“你他妈的!” “我看你想死,就好心让你兄弟来陪陪你,黄泉路上不孤单呐。”说完,吴湘还拎起结巴的一条胳膊和一只腿,搭在独眼身上,两人像抱在了一起,她又拍拍手赞道:“真是情比金坚。” 吴湘回到阴凉处,很随意地说着:“我真不懂,你们哥俩在这条道上混了那么久,到底是为什么?” 独眼闭着眼,抿抿嘴不语。 吴湘盯着他,继续说:“赚钱?可我看你们行头只比要饭的好一点,钱都花哪了?不会是……吃了吧?”独眼没反应。 “不像,有美食抚慰的心灵不会那么丑恶……我看是为了女人吧?”这话刚落,吴湘就注意到独眼的眼睛微微半睁,又立刻蹙眉闭上了。 “嚯,还真是?”吴湘故意语带嘲讽,一脸好奇:“她很会伺候人吧,是不是很贵?贵到你们兄弟俩一起上?” 此刻,吴湘内心有点唾弃自己,可某个“女人”似乎是独眼的软肋,污言秽语刺激一下实属必要。 果然,独眼发了疯病,五官扭曲地大吼:“你放屁!” 吴湘无所谓地笑了:“你都要死了,管我怎么说。反正你再也见不到她了,她在哪儿跟谁颠鸾倒凤你也没法知道了,只有你和你兄弟,一起烂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没人知晓。” 独眼胸口剧烈起伏着,满脸都是愤怒和不甘。 他不想死,他也不能死,他们走到这一步是为了什么,他一赌气差点就忘了。结巴的命已经搭了进去,他再放弃的话,他们两人这一辈子做的这么多狼心狗肺的事,不都成了笑话? 独眼终是下定了决心,他无力地开口:“我说,我配合。” 吴湘走过去,抱胸看他:“跟我说说你那个女人的事。” 独眼皱眉道:“我都说了配合,为什么还要问?” “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骗我,你得给我个把柄。”吴湘理直气壮,独眼都被气笑了,这个女人脑回路清奇,大言不惭要求别人自动交出把柄? 两人对视了片刻,终于独眼叹了口气说:“她是我童年的伙伴, 三十年前被人贩子卖了,我们找了她很多年……她叫姝妹。” 人贩子?吴湘感到可笑,毫不客气讥讽道:“你朋友被卖了,而你们长大变成了人贩子?这是黑色幽默?” 独眼脸色阴沉没有回答,吴湘走过去,伸手在他胸口的衣服里摸索,独眼动不了,急得大叫:“你他妈的又干什么?!” 吴湘把他口袋里的东西一股脑翻出来,一件件检查,在一个破皮夹里找到一张塑封的老照片,上面是三个七八岁的孩子,两男一女,不用看也知道是谁。 “哟,这姝妹是个美人胚子,不知道现在什么样子。”吴湘就是故意引他念想,然后转身道:“这个暂时给我保管了。”她挥了挥照片,放进自己的口袋。 “你!”独眼气得一滞,咬牙切齿说:“你骂我们人渣,你也不是个好东西。” “谢谢夸奖。”吴湘脸不红心不跳,她拉起他的脚,又拖回了大岩石下,给他喝了口水。 “说吧,我们要往哪儿走。”吴湘冷冷地看向独眼。 沙漠的白天越来越热了,他们必须尽快离开。 第64章 老妖怪的喜好 “继续往西南。”独眼抬起一只手指,指向一个方向。 吴湘皱眉道:“还是老妖怪的那边?你让我们自投罗网?” 独眼哼了一声,说:“那边最近,只要再三个小时就能到跟老妖怪接头的地方,我们去他老巢休整才有机会活下来。” 吴湘冷眼盯了他一会儿道:“我看你跟老妖怪早有勾结,把我卖了还让我给你们数钱!” 独眼哑然,半晌说道:“无论我们有没有勾结,去那里都是你唯一的活路。”他顿了顿,苦笑着说:“我倒是想跟老妖怪搞好关系,让他给我些姝妹的线索,可这么多年我连老妖怪的真容都没见过,怎么可能勾结?” 什么?吴湘有些不可思议:“为什么?就算是只野狗也养熟了。” 这女人嘴巴有够坏,独眼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说:“老妖怪很谨慎,他不让我们直接去老巢交易,而是派一辆自动驾驶车到接头点,他通过视频沟通和验货,当场人货两讫,各回各家。我也曾试探过,被他拒绝……他好像不喜欢看到我。” “你的脸确实不堪入目。”吴湘认真道,她才懒得管独眼爱不爱听,自从醒来后,她见多了生死,或许也是本性如此,她变得直白又自我,她挺喜欢这样的自己。 “那他有什么喜好吗?”吴湘继续问,他们得找到进入巢穴的突破口。 独眼想了想说:“我每两个月会送一次孩子过去,他几乎每次都会问一句有没有十几岁的漂亮少女……要么是客户需求,要么就是他自己的癖好。” “死变态。”吴湘咬牙骂道,“我们从哪儿弄个少女忽悠他?” 独眼突然龇牙咧嘴地笑了,眼中还有些幸灾乐祸:“你不就是吗?” 噗地一声,吴湘一脚踩在独眼头上,他半边脸踩进了沙里。 “你怎么不去,你们两个变态正相配。” “我,呸呸。”独眼想说话,一张嘴吃到沙子,吴湘才挪开脚。 独眼忿忿地说:“你他妈的怎么这么暴力,一言不合就动手?我说真的,这里有谁比你更合适?” 吴湘接不上来,只好换个话题问:“老妖怪的组织是个什么情况?” 独眼稍稍抬起上半身想坐起来,可一股剧痛让他败阵下来,他只好继续躺平道:“他的组织叫‘花园’,从我们这种人手里收购儿童,在巢穴包装训练,每两个月办一场表演,世界各地有实力的买家现场竞拍。” “全是儿童?”吴湘攥紧了拳头。 “大部分是儿童,也有些特别的俊男美女。” “特别?” “比如少见的瞳孔颜色、发色,或者哪里特别优越…你的皮肤应该合格的。”独眼一边说一边打量吴湘,害得她一阵恶寒。 独眼面无表情继续道:“人的欲望千奇百怪,有人发泄x欲,有人虐待折磨,有人拿来当药渣…花钱买的东西想怎么用就怎么用…” 吴湘倏地站起来,冷声道:“你给我闭嘴,这群人都该死。” “哈哈哈~”独眼怪笑了起来,那声音像是抢食的秃鹰,“这就受不了了,你他妈的以前是过着什么好日子啊?” 好日子?他说得没错,安安稳稳过了三十年,突然天崩地裂了——她本指望能回到原来的生活,现在看除非时光倒流。她没想过人类的未来是这么混乱和疯狂,文明在倒退,人性的美好被唾弃,弱肉强食成为日常…想要在这样的世界活下去,她必须要习惯这些,但不意味着她会接受和妥协! 吴湘面色阴沉,起身往拖车走,独眼盯着她的背影,突然问道:“昨晚是怎么回事?” 吴湘脚步一顿,停了下来。 “是你做的吧,你到底是什么人?”独眼的声音中听不出情绪,他记得清楚,当时他已经被蝎群淹没,命悬一线时突然蝎子全都爆开,这肯定是有人使用了异能。这里荒无人烟的没有其他人,就只有可能是她! 吴湘站在那里,心中也腾起一团迷雾。昨晚发生了什么事,那么多蝎子瞬间全死光?当时她太紧张疲惫,没有去探究,现在回想,好像感受到某种力量扫过。 如果不是独眼他们,也不是我,难道是… 吴湘看了拖车一眼,对上两双乌溜溜的眸子,她停了两秒钟,不动声色含糊道:“知道就好,我是你惹不起的人。” 她走到拖车边,孩子们听到对话心里忐忑,都不安地看着她,她想了想还是解释道:“我们还是按原来的路线前进,会有危险,但我会尽力护着你们。” 弦音点点头:“嗯,我们都听到了,我们懂。”吴湘摸摸他的头,俯身把油布绑在拖车尾,展开铺在地上。 她拉起曾经套在驴子身上的绳子,双脚蹬地一使劲儿,拖车缓缓移动起来,挪到了独眼旁边。 独眼斜看他一眼:“我要坐车上!” “你好像还不懂自己的处境。”吴湘用他曾经的话回敬,“我带上你已经仁至义尽了,你别自找苦头。” …… 嘎吱嘎吱—— 车轮轧着砂石缓缓前行,吴湘将绳子绑在肩头吃力地拉着拖车,孩子们静静地坐着,独眼躺在油布上定定地看着昨夜的一片狼藉渐渐消失在视野里,那里埋葬着惊心动魄的战斗和他唯一的伙伴,他缓缓闭上了眼睛。 百米高空上,一只矫健的鹰隼鸣叫着,它金黄的瞳眸犀利,劈开强风闪电般在空中穿梭,在地面上划过一道阴影。 独眼觉得眼皮瞬间暗了又亮起,他眯着眼看了看,身后已是一望无际空旷的黄色戈壁,头上是碧空如洗,只有一个小黑点梭巡盘旋了一阵,不见了踪迹… 第65章 让我进去嘛 呼呼—— 吴湘大口地、有节奏地喘着气,额前的刘海耷拉着,她好像能听到汗水被烈日蒸发的刺啦声。 戈壁的地面较硬,比起沙丘好走一点,但抵不住烈日下连续走几个小时,她没好气地问独眼:“我们已经走了三个小时,怎么还没到?!” 独眼躺在后面,虽然晒,也比吴湘当牛做马好多了,他一副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口气说:“你走得太慢了。” 吴湘把绳子一甩,“是啊,没有你这个累赘就快了。”说着就要去把油布解开。 “唉呀,别介。”独眼扭动着看向后面,“喏,前面那块石头后面有一条小道,拐进去顺着走十几分钟就到了。” 吴湘扭头一看,远处有一块奇形怪状的大石头,看起来像只章鱼盘踞在上面,很好辨认。她瞪了独眼一眼,独眼赶紧抿嘴表示不敢废话了,吴湘重又拉起拖车前进。到了那里果然左拐有条小路,两边石壁高耸,路线蜿蜒曲折,若不走进去确实不知道里面是通的。 有了石壁遮挡,这里几乎都是阴凉,众人舒了口气。 “等等。”独眼突然喊道。 “怎么了?”吴湘停了下来,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独眼稍微可以动了,他挣扎着坐起说:“你现在这副样子人厌鬼弃的,在这收拾一下,等会儿勾引老妖怪。” 拖车里的孩子们全都听见了,扭头惊讶地看向吴湘,清澈纯洁的眼神让她招架不住。 造孽啊,都让孩子听到些什么没营养的东西?! 她真的很想撂挑子不干,要她搔首弄姿,而且还是在一群孩子面前搔首弄姿,她做不到啊! “老妖怪不愿意的话,我们是没法搭上那辆车的。”独眼看她阴晴不定的脸,平静道。 “为什么?我扒车还不行吗?”她还在垂死挣扎。 “那辆车全封闭,表面光滑,你扒不住。” “我跟着车去巢穴不行么?” “车速很快,你追不上。” …… “快点,已经晚了,如果老妖怪等不及走了,我们就真的要死在这儿。”独眼突然猥琐地勾了嘴角:“还是说,你想跟我死在一起?” 吴湘一噎,她心如死灰、万般无奈,最终还是从头到脚拍了拍灰尘,用手指捋捋头发,嘴里嘟囔着:“这啥都没有,要怎么收拾?” “你倒点水把脸擦干净。”独眼吐槽:“你他妈的是不是女人啊,怎么还要我教啊?!” “水不是还要喝吗?” “上不了车,那口水留着有屁用?!我艹,你个傻逼娘们儿!”独眼给气坏了。 …… 吴湘花了五分钟,“认真”拾掇了一下,好没好点她自己也看不见,就是个心理作用吧,正准备走,又突然想起了什么,抬手按了按耳钉。 果真,弯来弯去十几分钟,眼前出现一个较大的空地,像一个天然的圆形舞台,四周有不同的出口不知道通往哪里,而在这中间,正有一辆造型奇怪的车停在那里。 如果独眼不说,吴湘绝对想不到是车,它看起来像一个巨大的金属三角柱侧倒在地上,反射着阳光有些刺眼。她现在可算明白了,为什么独眼说她扒不上去,这种形状根本没有抓握的地方,而且人靠上去像铁板烤肉,能烫出油来。 “…过去。”独眼面色严峻,低声道。 吴湘拖着车慢慢靠近,在几步远停了下来,独眼在油布上半支起身子,对着三角车喊道:“老妖怪,我们来了。” 几秒后,金属面上显出了画面——那是一个深色空荡的房间,突然,一个人影走过来,坐在画面的正中间,他背着光看不清面容。 有低沉的声音传出来:“你迟到了一个多小时。” 独眼解释:“我们遇到了沙尘暴,还遇到了亡灵金蝎。” 对面一顿,语气怀疑:“亡灵金蝎?你开玩笑吗,有谁亲眼见过?” 独眼嘴角一哂,从衣服下掏出一只死蝎子在屏幕前晃了晃——来的路上他发现衣服下斗篷里爬进好几只蝎子,怪不得蜇得他半死,眼下虽然已经有些干瘪,还是可以看出个头足有小臂长。 “我们遇到的不是一只两只,而是密密麻麻无数只。”他的声音像来自深渊,“我捡回一条命,结巴交代在那儿了。” 对面没有出声,不知在想什么。 “无论如何,我把这次的货安然无恙带来了,你也不算白等。”然后,独眼换上一副谄媚的表情说:“我重伤,拿了钱也没法回去,要不这次的货我不收钱了,你把我带回去休养,等我好点就走。” “不行。”那人断然拒绝。 独眼脸色冷了下来,语气不善:“老妖怪,我们做生意快20年,这点信任都没有!?如果不是为了给你送货,我会这么倒霉吗?” 老妖怪在那边漠然道:“我多少年都是这个规矩。而且你个送货的,承担路上的风险不是天经地义吗?我劝你像之前一样,拿了钱就滚!” 独眼瞪着画面里的身影,气氛一下子凝固了。 “这位大人哎~~”突然,一个甜美萝莉声响起,众人都惊讶地循声看去——吴湘一边说一边把拖车转了个方向,示意孩子们不要看。(这是她最后的坚持,实在太羞耻了) 她在屏幕前低着头,羽睫颤动:“您既然愿意等我们一个多小时,想来也是急着要这批货,你俩这样互不相让,做不成交易,您也会头疼吧~”这声音娇嫩甜美,每一句尾都带着个小钩子,自有一抹撒娇的味道,让人心里酥酥麻麻。 大概也是被她说中了心思,老妖怪半晌才开口,却是问独眼:“她是谁?” 从吴湘出声起,独眼的嘴巴就没闭上,这会儿他才反应过来,这男人婆也太会装了吧,简直是诈骗。 他轻咳一声,轻描淡写地应道:“哦,车祸,死的只剩她一个,就被我们抓来了。你看这细皮嫩肉的,是好货,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 老妖怪冷冷道:“她看起来年纪大了点。” “哼,你别故意挑刺儿,你不喜欢可以卖了别人,实在没人要就拆了卖,总值几个钱吧?”独眼无所谓地说。 “不要~”吴湘一下扑倒屏幕前,梨花带雨:“大人,我什么都愿做,不要把我拆了,我怕疼~~”她边哭诉边颤抖,硬是把身上破烂的衣服抖得滑下肩膀,露出雪白的肩头和大片光滑细腻的脊背,黑色的发丝在玲珑的锁骨上晃动,琥珀色的眸子含着水光看着屏幕中的人。 “求求你~让我进去嘛~”她像猫似的低吟了一声,老妖怪在那头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 第66章 抵达 老妖怪觉得哪里有一股躁动。 “喂,小美,他不愿意就算了。”独眼在她身后喊道,然后淫笑着说:“拿了钱我们走,路上有你陪我也不会无聊,嘿嘿嘿~” “不要~大人,大人~~” 吴湘满脸惊恐,又凑近了一些,屏幕这边只看到她有些干裂、但形状娇俏的红唇和胸口若隐若现的沟壑… “好了!”老妖怪突然低吼一声,制止了两人的喧闹,他顿了顿说道:“这个女人和货物归我,你伤好了就滚。” 独眼一听差点跳脚,他不甘地嘟囔:“八个货物只换十天半个月的吃住,已经很便宜你了,怎么还要搭个小美?要不这样,小美借你随便玩,我离开的时候带走。” 独眼表现得越锱铢必较越舍不得,老妖怪就越觉得吴湘顺眼,也就越想快点把人带回去,于是一拍腿站了起来:“货物和这女人我都要,你不答应别怪我来硬的。” 独眼一噎,转而扯开一个扭曲的笑:“嗨,看你这话说的,我们哪能为一个女人闹呢,以后还要合作愉快的,哈哈哈~”这算是默认了老妖怪的条件。 那边的人没再说话,闪出了屏幕外。然后三角车嘀的一声,一面金属外壳上开了一扇门。 独眼抬抬头示意,吴湘将孩子们一个个抱下拖车,除了弦音以外其他人腿脚还算便利,都自己爬进车里。 吴湘把油布拆下来,将独眼拖到车门口,弯腰驾着独眼起身,趁着这个近身的机会,独眼小声道:“你自己万事小心。” 吴湘一愣,独眼一手扶车门一手按在吴湘手上借力上车,她觉得手心一沉,多了个什么东西。她飞快地瞄了一眼,手指微蜷将胸前头发捋到耳后,顺势把那东西塞进了胸口。 车门缓缓落下,然后粗大的沙地轮胎放下,车厢轻微地往上一抬,这辆奇形怪状的车就行驶起来。 这是一个全封闭的车厢,隔绝了所有的阳光,也看不到外面,甚至是无人自动驾驶,防止有人循着找到老巢。 好在车内有灯,也有凉气吹拂,大家都放松下来。突然有电子女声响起:“各位乘客你们好,欢迎搭乘‘花园号’,我是你们的服务生‘小菊’,现在提供各种饮料,请随意取用。” 话音刚落,一侧墙壁缓缓打开,里面整齐排列眼花缭乱的饮料:水、五颜六色的果汁、牛奶、豆浆、可乐、功能饮料甚至还有啤酒。 孩子们都看傻了,他们从未见过这么丰富的货架,也不知道除了水还有这么多选择,几个小点的孩子直接就伸出手。 “等等。”弦音出声,然后看向吴湘。 吴湘略微迟疑,与独眼漫不经心的视线相交了一瞬,独眼大剌剌拿起一罐啤酒,咔地一声打开喝了一大口,舒服地眯起眼。 吴湘微笑着对孩子们说:“喝吧,挑自己喜欢的。” 小家伙们立刻争先拿了果汁和可乐,弦音拿了牛奶,分给华年一瓶,问道:“小襄你不喝吗?” 吴湘只挑了一瓶水打开喝了一口,动作太猛,洒得胸前的衣服都湿了,她擦擦嘴问:“你的腿好不了了吗?” 弦音摇摇头:“我出生就没法正常走路,慢慢肌肉就萎缩了…就像机器有个零件坏了,除非换掉,否则好不了。” “没关系,我一定会帮你找一副很酷的义肢。”说着,吴湘看到旁边的华年不住地打哈欠,笑着把她抱进了怀里,华年感觉到柔软和温暖,安静地闭上眼。 “谢谢,小襄,可是我有点害怕…等下…会发生…什么…”弦音说着说着,声音低了下去,话也碎的断断续续,然后头一歪,靠着椅背睡着了。 吴湘没有回答,因为包括她在内,车厢里所有人都进入了梦乡。 …… 吱—— 车顶向下伸出一个半圆探头,咔咔扫视一圈,探测了一下各人的呼吸心跳,基本正常。 小菊的声音响起:“马上进行货物扫描,稍后进行分类。” “30分钟后抵达东面空地,接车人员——幼苗室三人,杂务室一人,夏特助请准备。” 吴湘他们不知道,车子在空阔的戈壁上飞驰了多久,周围的景色也渐渐有了变化,炙热散去,稀疏的植被多了起来,地势也逐渐升高,可以遥望到巨大绵延的山脉——老妖怪的巢穴就隐藏在这壮阔的山谷中。 越靠近山体,地面的石块越来越多越来越大,三角体车子难以通行,它一个刹车开上了一块空地上。说是空地,是因为这里明显人为清理过,地面平整干净,约有足球场大小。 车子刚停,立刻从石头后走出五人,每人身后跟着一只中型犬大小的四脚机器人。 车门打开,这五人上前,有三人穿着暗绿色衣裤,带着无沿帽子和口罩,他们率先从车上抱下一个个孩子。 这时,机器人中部咔嚓几声,展开、升高、拉长,变成个长脚的双层担架,每层放一个人,有自动锁扣固定。 一个绿衣人发现华年在吴湘怀里,上前拉扯一下却没拽出来,他有些气闷:“这女人是杂务室的货吗?能不能把胳膊掰断?” 一个灰色身影在门边冷声道:“这是大人要用的。” 那人一顿,低头惶恐:“对不起,夏特助,但她抱得紧,孩子我拽不出来。” 这个夏特助一身灰色半裙套装,带着金丝眼镜,黑发一丝不苟盘在脑后,看起来是很正点的ol打扮,跟这个环境有点格格不入。她细眉高挑,嘴角微抿,不满意地瞪了那人一眼,挥挥手让他闪开,自己上了车。 吴湘双臂紧紧环着华年,头微侧靠着,呼吸均匀,像是在沉睡。夏特助冷眼把她打量了一遍,弯腰俯身,双手攀上吴湘的手腕,轻轻一捏,吴湘立刻面带痛苦地低吟一声松开了手。 夏特助轻松拎起华年递给绿衣服,转身胳膊从吴湘身下穿过,将她抱起,正准备下车,看到瘫坐在地上的独眼,她一眼嫌弃,冷声问道:“我们什么时候收这种垃圾了?” 小菊老实地开口:“非货物,特殊交易,暂时安置在杂务室。” 夏特助目光一凛,抱着吴湘下车,担架机器人也不用了,直接顺着石堆中的一条通道走去。 第67章 夏特助 绿衣服三人连忙带着各自的担架机器人跟在夏特助身后,杂务室的人是个粗壮的男人,穿的是棕色制服,他把独眼拖出来扛上担架机器人,走在最后面,心里忍不住抱怨,从哪儿搞来一个叫花子丢给他,不仅臭还死沉死沉,远不如扛孩子轻巧,或者也安排个白呦呦软绵绵的女人,他也要像夏特助那样抱回去… 顺着小道他们来到一个山谷,这里被两条山脉夹着,形成一个u形的盆地,老妖怪的老巢就建在这里,它是一座巨大的石头城堡,有高大的城墙和耸立的尖塔,背靠着嶙峋的山体,与黑灰色冰冷的山脉融为一体,从外面看不到其中的状况,想要进去也只能从唯一的正面大门。 一行人到了大门口,黑色大门缓缓开启,他们便鱼贯而入。 大门在身后落下,夏特助公主抱着吴湘走在最前面,她头也不回道:“各自去安置了,准备一个半月后的‘舞会’。” “是。” “是。” 众人应道。绿衣人带着担架朝着右侧小路行去,不一会儿身影消失在修剪整齐的灌木丛中,棕衣人则朝左侧小路去了。 夏特助则笔直往前,稳步走向处于中心位置的巨大、坚固、黝黑深沉的建筑,她一步步踏上石阶,那扇雕刻着极乐世界酒池肉林画面的石门向两边缓缓打开,显出一股淫靡又庄重的怪异感,昏暗暧昧的光线从里面透出来——这里就是花园的中心建筑“花房”,是舞会众宾客住宿娱乐餐饮的场所,而老妖怪就住在最高西角、最豪华的那一套房。 夏特助走进大厅,这是一个圆形的大房间,可以容纳上百人吃饭或跳舞,四周是12根三层楼高的雕花的石柱,地板是洁白的大理石,现在铺了花鸟图案的地毯,走在上面没有声音。再往里走还有个稍小的圆形房间,设置基本相同,只是多了个半圆的展台。 现在整个一楼静悄悄,只有偶尔路过的仆从匆匆而过,看到夏特助也只是低头行礼,然后小心翼翼离开。再过不久这里就会是另一番景象,成为最热闹喧哗也是最无耻下流没有底线的世界。 夏特助略微停顿了一下,扫视了大厅一圈,嘴角微勾,好像心情不错。 她转身走向左边,那里有一部全透明的水晶电梯,像根直冲穹顶的冰柱,晶莹耀目。 她走了进去,命令道:“顶楼,口令‘管家224’。” 收到正确口令,电梯缓缓上升,直达最高层。她出了电梯,又穿过一扇棕色镶金的大门,终于到了老妖怪的客厅,这里家具不多,但都看得出制作精良价值不菲,还布置了些装饰的大叶子绿色植物,在这个海拔和气温的环境下实属奢侈。 夏特助将吴湘放到墨绿的丝绒沙发上,自己站直了身体,凝视墙上一幅巨大的油画——里面描绘着一个百花盛开的庭院,一棵大树下有条清澈的小河蜿蜒流过,河边草地上伏着一个少女,黑长的头发像瀑布般铺在背上,滑落肩头,遮住了她的侧脸,她望向水中,那边打水草里有几尾红红白白的鱼儿在嬉戏。 她悠闲看画的时候,吴湘正躺着在绞尽脑汁盘算对策。 没错,车上的饮料里都加了“料”,一为保密,二为了方便处理“货物”。吴湘忍着饥渴,假装喝了一口,实际都洒在衣服上了。 她装作昏迷,本来想记下路线,没想到被夏特助抱了一路,也没敢睁眼。中途上上下下,她大概记住了左右,能感觉到是户外还是进了室内。 “这个夏特助没有特别高大健壮,公主抱却很平稳。”吴湘暗自琢磨。 “被她抱着时腹内的怪物和触手又蠢蠢欲动,这是什么意思?” 吱— 一声轻响吓了吴湘一跳,侧面一道门打开,一个低沉的男声道:“夏特助,你来了…要不要喝杯茶再走?” “是老妖怪?”吴湘心里一紧。 站在吴湘身前不远的夏特助微微侧身,好像没有听懂这句逐客令,只淡然道:“上周那个呢?” 老妖怪干笑一声道:“质量有问题,没用几次就坏掉了。” 夏特助挑了挑眉,瞟了老妖怪一眼:“每次都质量有问题?” 老妖怪站着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拂了拂袖口,才平静道:“我也就这么点乐趣了,不然真想出去散散心。” 夏特助语气仍旧冰冷:“花园是做生意的,货物还要卖,别弄坏了。” 老妖怪立刻换上笑脸:“知道了,这次会注意的,没事儿的话,你去忙吧~” 夏特助却转身,在单人沙发上坐了下来,一条腿交叠在另一腿上,脚尖的红底高跟鞋晃了晃,问:“今天收货怎么晚了?那个送去杂务室的是什么人?” 老妖怪一愣,也走了几步,在窗边的椅子上坐下,背着光,他的脸笼罩在阴影中,看不清表情。 “你没见过,但是记账时候应该看到过,他就是老供货商——独眼,合作快20年了,他们遇到沙尘暴和亡灵金蝎,死了一人,所以才晚了。” 亡灵金蝎?夏特助眯了眯眼。 “所以你把供货商带回来了?” “这,这不是看他重伤就帮一把,他的货一直不错,以后还指望他继续合作呢。”老妖怪解释道。 夏特助看了眼沙发上沉睡的女人,她像一只雪白的波斯猫,虽然满身脏污,也藏不住显眼的清丽脱俗。她还能看不懂?老妖怪肯定是空手套白狼,占了这批货,才同意换那人治疗休养。 夏特助起身道:“你还记得规矩吗?” “我当然记得,这也是事出有因,仅此一次。”老妖好像有些紧张。 夏特助向门口走了几步,停下,没有回头:“一个月后把这女人送到花圃,排进下次舞会的拍卖清单。记住自己的职责,会有散心的机会。”说完,她推门出去,门又合上,室内重新安静下来。 “他俩的对话有些违和,这个夏特助挺强势啊,老妖怪都要让她三分么?”吴湘琢磨着。 突然啪地一声,老妖怪重重拍在扶手上,愤恨地嘟囔道:“每次都要跟我啰嗦,每次都拿职责来搪塞我。” 说完,他目光落在吴湘身上,哼笑了一声,起身向她摸去。 第68章 浴池激战 吴湘穿着裤子,还是感觉到有一双手像滑腻冰凉的蛇一般缠上她小腿,顺着往上摸了起来。她一阵恶寒,正想着要狠狠给他一脚,却听老妖怪啧了一声,嫌弃道:“怎么又脏又臭的,这女人从粪坑爬出来的?” 吴湘心里翻了个白眼,还以为逃过一劫,只听老妖怪喊了一声:“来人。” 从侧门出来个女仆,她看起来有些年纪,眼角和嘴角爬上了皱纹,花白的头发盘在脑后,低眉顺眼。 “把她弄到浴室洗干净。”老妖怪道。 女仆只点头,脱下吴湘的鞋子,拉起她胳膊往肩头一抽,扛起来就走,她走进跟卧室相连的浴室,一进去吴湘就感到一阵温暖的湿意,然后被她轻轻放入…水中?吴湘好像靠坐在一个温水池中,胸口以下浸在水里。 女仆俯身,刚想脱衣服帮她清洗,就听老妖怪站在门口说:“我来吧。” 女仆起身,神色一如既往的漠然,老妖怪叮嘱:“没事不要来打扰。” 她机械地点头,一言不发地关上门离开,紧接着吴湘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她突然反应过来。 “这变态在脱衣服!”她拳头紧了,强自镇定。 老妖怪从她身边走过,也滑入水中,激起哗啦啦的水声,吴湘感觉水面晃动起来。 紧接着又是那双冰凉滑腻的双手,抚摸她的脚,手指在她脚趾间揉捏,又搓搓脚背,然后手掌抱住整只脚,如此反复好像得了乐趣。 其实吴湘酸疼的脚被这么捏了一番还挺解乏,可一想到对方是个变态,又觉得恶心,她忍耐着,等待着反击的时机。 好一阵,老妖怪喘着粗气停了停,又顺着脚踝往上摸,像是有蛇爬过,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突然老妖怪抓住她两侧的裤子往下拽,却没扯下来,于是向前一点,手又伸向她裤腰处。手指触碰到她敏感的皮肤,吴湘屏气凝神,老妖怪又拽了一下还是没成功,情急下头埋进水里去看这腰带是怎么绑的。 就在这时,吴湘眼睛倏地睁开,寒光毕现,双手将他右胳膊往上一扯,双腿同时一并,勾在一起,牢牢夹住他脖颈,完成了一个格斗术中的双腿锁喉——吴湘为了减肥曾学过一两年的防身术,终于派上用场了。 老妖怪毫无防备,被吴湘偷袭成功,一时半会儿挣脱不开,窒息感袭来,他本能张嘴呼吸,瞬间又灌入池水,总之怎么都是个憋死。 吴湘可一点不圣母,这也不是滥好心的时候,但凡能一招毙命她绝不死缠烂打30集,她就是想在这里弄死老妖怪。 老妖怪竭力挣扎,双腿使劲儿蹬着池底,可是池底光滑,他借不到力,他又痛苦地扭着上半身,几乎要将吴湘掀起来,池中水浪翻飞。 吴湘双腿用力往下压把老妖怪按在水中,高高仰头将口鼻露出水面,只要在坚持一阵就好。 渐渐的,老妖怪不动了,水面平静了下来。吴湘咬着牙,胸口剧烈起伏,她能感觉到胯下的人松软无力,她成功了吗? 咕嘟~ 突然一个水泡浮上水面爆开,她心里一惊,还没反应过来,一股电流蹿遍她全身,瞬间全身麻痹,身体僵硬,她像人偶一样倒在池边。 不一会儿老妖怪破水而出,他抹了抹脸上的水,把黑色的湿发捋到脑后,站在齐腰深到水里看着吴湘。 吴湘浑身针刺般疼痛,心脏疯狂地跳动,几乎要爆炸,她动弹不得,只能瞪着老妖怪。 她这才看清他的样子,他实际上一点也不老,看着20多岁,个头中等,身材精瘦有肌肉,一头黑色齐肩微卷的长发,弯眉修长,眼尾向下,有黑眼圈,他脸型线条流畅小巧,阳刚不足阴柔有余,加上阴鸷的眼神,看起来就是典型的变态杀手。 “你什么时候醒的?还是……”他搓搓手指,有细微的电流闪现,他走了过来,凑近吴湘说:“还是你根本就没有昏迷?” 吴湘眼睛轻蔑地一翻,给他一个大白眼。老妖怪薄唇扯了扯,右手抚上她左胸,揉捏了一下,滋啦一声,又是一阵电流狠狠击中她心脏又蹿遍全身,吴湘双眼圆睁,脑袋一片空白。 “哈哈哈哈~”老妖怪得意地大笑起来,眼里燃烧着火焰,像打了鸡血般兴奋。 “狡猾的婊子,差点被你害死,可你不知道我的异能是电击,现在感觉怎么样?是不是好痛啊?”他捏住吴湘的下巴,在她脖颈处嗅了嗅,又伸出舌头享受地舔了舔,低声道:“我可太喜欢你这种痛苦、不甘又愤怒的表情了,可我最想看的……是绝望。” 他凑到她耳边,呢喃着:“让我来看看,你身体的哪一处,最怕电击呢?” 他把吴湘拖出水池,在地上放平,然后饶有兴致地开始从脚往上,一寸寸地蹂躏电击,再欣赏似的观察她的反应和表情。 每一次电击,吴湘就抽动一次,老妖怪就会哈哈大笑或发出暧昧的呻吟…… 吴湘的意识渐渐模糊,她感觉不到身体,也感觉不到疼痛……再睁眼,又是一片熟悉的黑暗,她四处找了找,果然,青绿色怪物就在那里。平时她只能感觉,而现在她是亲眼所见,怪物前所未见地疯狂扭动,鲜红的触手挣扎着挥舞着,好像如临大敌,这副景象有些让人心惊。 吴湘愣了,它到底是什么? 其实从她醒来起,她能感觉自己慢慢变了,无论是身体还是灵魂,都与以前不一样了,她不知这些变化来自哪里,也怕自己变得忘记曾经所爱,放弃曾经的坚持和向往,若是那样,她还是她吗? 而眼前这团东西就是她最大的变化,就是未知的具象化,让她惴惴不安,让她恐惧。 这个能从体内拔除吗?能恢复以前的正常吗?她胡乱想着。 “愚蠢!”突然一声厉喝吼得吴湘一愣。 “这是珍贵的‘种子’,你要相信它,接纳它。”声音在意识空间回荡。 吴湘顿了顿,一头扑向了怪物,所有触手立刻层层将她包裹,须臾间膨胀炸开,无数的触手破体而出! 吴湘猛的睁开眼睛,回神了!她轻轻弯了弯手指,能动!她感觉身下有异,定睛一看,立刻炸了。 第69章 听你的 能不炸吗? 吴湘惊觉自己被脱的只剩内衣裤,而该死的老妖怪把她两条洁白的大腿架在肩头,趴在地上贪婪地吮吸舔舐。 吴湘暗骂,这死变态还不长记性,还想死在大腿的锁喉之下吗?哦,对了,他会电击,所以有恃无恐。 吴湘突然想起什么,右手迅速从乳沟中掏出一物,快准狠地扎入老妖怪后颈,老妖怪动作一顿,慢慢抬起头,从她两股间看向她,眼中射出阴毒的光:“你用什么扎我?” “臭婊子找死!”他抬手,手心电光闪烁,可话音未落,吴湘大腿钳住他双肩,弓起身又是迅速一刺,老妖怪啊地惨叫一声,趴在地上。 没有几秒,他惊恐地发现,这次轮到自己不能动了,被刺的位置火辣辣疼,呼吸也逼仄急促起来。 “你,你…”他龇牙咧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吴湘一脚踏上他的脸,看了看手里的东西,嘴边浮起笑意,这次竟然多亏了独眼。 原来,独眼上车时塞给她的是几个金蝎尾巴,上面弯弯的尾刺里还有毒液,用一片衣服的破布包着。他之前说倒下时衣服里爬了好几只金蝎,估计躺在油布上时就把这些收集起来,也许他偷偷留下本意是对付吴湘,可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却改了主意。 这蝎毒远胜普通,吴湘还慷慨地给了老妖怪两下,扎在他颈椎附近,他现在从被刺部位开始一片红肿水疱,浑身肌肉麻痹,呼吸困难。 吴湘正眼都没看他一眼,转身出了浴室,他的卧室很大,最显眼的是一个巨大的圆形大床,足可并排躺下四五人。床的底像是玉石雕刻,床板是木雕,上面铺着厚厚的床垫,床上用品是整套的奶油色缎面,看起来低调奢华。 围绕大床的三面墙壁上画着巨幅的油画,有几个裸露少女在林间嬉戏,跟客厅那幅溪边少女像出自一人之手,是类似于汉斯·马卡特的风格,清新脱俗。 吴湘歪头看了看,别说,这装潢虽然少见,还挺有个性。 “目前还算正常。”吴湘挑挑眉,顺着走了一圈,等走近大床才发现床头板上有触摸屏,刚才黑着她没注意,于是伸手碰了碰。 唰的一声,有什么东西缓缓打开,她左右环视没有看出来,突然灵光一闪抬头看向天花板,那里镶着一面大镜子,正倒映出她的身影。 “还挺会玩。”她嗤了一声,又按了按,她的脸在镜中放大,发丝毛孔分毫毕现,吴湘真的是服了… 她又低头仔细看了看屏幕,有两个按钮写着衣帽间、游戏室,可这并没有看到其他房间,于是好奇地按了下去,紧接着墙上两名少女油画缓缓移动起来,像推拉门一样收进墙壁里,露出后面隐蔽的房间。 离她近的那一间隐约有衣架,她脚一转走进去,里面自动感应灯打开,照得通明。这是一个颇为宽敞的衣帽间,衣柜镶嵌在墙里,上面挂着上衣,下面挂裤子,往里走,有整面墙的鞋柜和陈列饰品的玻璃柜,这里都是男士服装,吴湘没多大兴趣,继续往里走。 掀开一块黑底绣金色花纹的门帘,又是一个衣帽间,可这里与外面的明亮完全不同,亮着霓虹灯般的粉色灯光,所有东西都散发一种暧昧的色彩。 吴湘走过去翻了几下,瞠目结舌,要么是衣不蔽体的情趣内衣,要么是不该露的全露的cosy套装,就没有一件正常能出门的衣服。 她只好又转回外面的男装区,随便挑了一件浅色宫廷风的绣花泡泡袖衬衣,和一条黑丝绒紧腿裤,对她来说有些大,但总比里面那些好。至于鞋子,男款是肯定穿不了,她发现有给护士服搭配的鞋,坡跟,大小正好。 吴湘回到卧室,将衣服丢在床上,又去看了“游戏室”,里面整一个情趣用品店,乱七八糟林林总总,好些她根本没见过也不认识,里面摆着一张奇怪的椅子,墙上像监狱一样嵌着链条……吴湘按了按跳动的太阳穴,正准备走,瞥见墙上挂着的“刑具”,就有手铐和鞭子,这不刚刚好? 等她返回浴室,老妖怪还趴在地上,侧脸抵着地面低低地呻吟,他整个背上红肿得吓人,看起来人也有些神志不清,吴湘走过去,将他手背在身后铐了起来。 “救,救我……”老妖怪有气无力地喃喃。 “我好不容易才逃脱,为什么要救你?”吴湘想让这变态吃点苦头,于是在他脸上盖了几张纸巾,挡住视线,然后脱下内衣裤,缓缓滑入池水中。 这个浴室全部镶嵌蓝白金三色瓷砖,拼出繁复的花纹,很有异域风情。靠墙的这个半圆形浴池里修有台阶,吴湘正坐在里面享受着池壁上喷出的按摩水流。 老妖怪艰难道:“杀了我你逃不出去的,一出房间门,就有无数的监控。” 吴湘好像并不担心,她不屑道:“成为你的玩物也没好到哪儿去。”说着,她慢慢让水漫过头顶,在池中舒展了一下四肢,再出来时觉得神清气爽。 老妖怪听到水声知道她在洗澡,可惜自己动不了,偷偷吹了口气纸巾些微掀起,还是只能看到地面。 他又想到自己的处境,现在急需解毒,再拖下去可能真的会死,于是说:“只要…你帮我解毒,什么…我都答应。” “怎么保证呢?”吴湘漠然,她还没有傻到相信变态的承诺。 老妖怪迟疑着没有回答。 哗啦啦— 吴湘踏出水池,抬手一抽,啪的一声脆响,一鞭子狠狠抽在老妖怪背上,有水疱破裂,流出体液和血水。 啊啊—— 老妖怪杀猪似的嚎叫,可他吩咐过,不准人打扰,就算有人听到也只以为他又在发泄兽欲,只做充耳不闻。 “给我保证,嗯?”吴湘俯身在他耳边说,那声音低沉狠厉,让人生寒,老妖怪不知是疼还是怎的,全身微微颤抖:“我,我…你……” 吴湘起身,又是左右两鞭,打在屁股和腿上,他皮肤瞬间两道血印子,吴湘一只脚踏上去,狠狠地踩了踩。 老妖怪哀叫连连,被打得犟脾气上来了,咬牙切齿道:“你爱信不信!每天都会有人来看我,很快你就会被发现,然后被当分割成一块块卖掉!” “是吗,反正逃不过一死,那我现在更不能让你好过了。”说完,吴湘从旁边水池里捧了一捧水慢慢浇在他脸上的纸巾上,水慢慢晕开,不一会儿就将几张纸巾浸透,软软地糊住整张脸,这下口鼻都被堵住,老妖怪又要窒息了。 “你他妈的个虐待狂!!”老妖怪的喊声被纸巾捂着,听起来闷闷的。 吴湘任他叫,拿起浴巾擦干身体和头发。没过几分钟,老妖怪就不行了,嘴里喃喃着:“我给,我给!” 吴湘拨开他嘴巴上的纸,他大口喘气,嘶哑道:“床头柜下,密码4372,里面有‘索命豆’……” 那是什么? 吴湘立刻来了兴趣。 第70章 挟持 索命豆? 吴湘先去卧室把衣服穿好,查看了床头柜。这是个木制雕花的小柜子,上层是抽屉,下层柜门一圈雕花中间又是个触摸屏,她用手指点了点,屏幕亮起来,出现键盘,她正要输入老妖怪说的‘4372’密码,手指突然停住了。 她走回浴室,蹲下身。 老妖怪只觉得眼前一亮,他眯了眯眼,纸巾被掀开了,吴湘已经穿戴整齐站在他面前,他磕巴道:“又,又怎么了?” “你去按密码。”吴湘眼神犀利。 老妖怪一愣:“我也…动不了啊。你还不信我吗?我说的…都是真的。” 吴湘面无表情:“是不是真的,只有你知道,你去开柜子最稳妥。” 说完,她走到老妖怪脚边,抓住他双脚向外拖动,顿时,裸男的私密部位全部映入眼帘,吴湘简直要瞎眼,她气闷地骂道:“你真不要脸!” 老妖怪心忖,洗澡就是要脱光啊,可他现在虚弱,也不敢刺激吴湘,只能默不出声。 浴室的瓷砖地面光滑还比较好拖,到了卧室,地上铺着地毯拖起来就费力许多。 吴湘气喘吁吁,老妖怪也哀哀叫着,他关键部位在地毯上摩擦,那感觉又痛又爽,奇怪得很。 终于,吴湘停了下来,拉着他的脚原地转了半圈,duang地一声丢在地上,:“好了,你开。” 老妖怪全身的酸爽还没褪去,声音颤抖地说:“我手…铐着呢。” “那行,我躲你身后按。”吴湘道。 总之,有什么暗器老妖怪就是肉盾。 “我,我突然想起来,可以瞳孔扫描和语音……”老妖怪赶紧开口,他感觉到女人森冷的目光有如实质刺向他,赶紧说出口令:“大地便是星辰。” 嘀——口令正确,屏幕上亮起一只蓝色眼睛的图案。 “扶我对准。”老妖怪对吴湘喊,吴湘瞥了他一眼,抓住他头发往上一提,老妖怪一边龇牙咧嘴,一边将左眼对了上去。 咔嚓,柜门开了。 吴湘松开手,她趴在床上探头看进柜子里,里面有个不大的水晶罐子,在黑暗中闪着光,她伸手拿出来,里面装满了金色的豆子和几条豆荚吊坠项链。 “这就是索命豆?”吴湘问。 老妖怪趴在地上无力地点点头。 吴湘打开拿了一颗,金豆子很精致,连小小的胚都做出来了,她淡淡问:“这怎么用?” “这豆子,就类似于一个微型炸弹,豆荚是遥控器…你扫描瞳孔,与豆子和豆荚分别绑定,再把豆子植入目标的身体……”老妖怪低声回答,他把这个给她,无异于把命脉交给人拿捏,可他现在不想死,这女人又狡猾凶残得紧,先活下去再想办法吧… 吴湘怀疑地盯着他奄奄一息的脸,老妖怪掉以轻心才被她反扑,她并不想犯同样的错误。于是她又走进游戏室,找了个金属颈圈套上他脖子,用链子拴在床腿上。 “一个小时内不解毒你也是个死,所以你最好没有耍花招。”吴湘冷声道。 “我真没有…”他嘟囔,他真是怕了这个疯批了。 吴湘拿了颗豆荚轻轻按了按,豆荚表面出现个蓝色光点,吴湘对准眼睛,只一秒嘀地一声绑定成功,然后如法炮制,也将手里的金豆子绑定,就在同一时刻,豆荚上马上出现一颗豆子图案,下面显示着编号,吴湘按了确认,屏幕上的豆子亮了起来,激活成功。 吴湘凑近老妖怪:“要植入到哪里呢?” 老妖怪不敢回话,他有不好的预感,突然,感觉后颈一痛,金豆贴上他后脑勺,豆子立刻从豆胚处伸出细小的尖刺,噗呲一声扎入血肉,皮肤上只露出一点点金色。后面的日子,它会避开血管和神经越来越深入,直到外表看不出异样。 老妖怪再也不敢轻视这个女人了——她绝对不是普通人,且不说能战胜本能不喝车上的水、装晕骗过所有人、耐心等待时机在浴室反杀、处于上风也不放松警惕……现在她选的这个部位最稳妥,遍布血管和中枢神经,也非常靠近脑部,植入别的部位还可能被挖出来,而这里几乎不可能,更不要说引爆的话是必死无疑。 他心中哀叹,低声道:“可以救我了吧…留着我,对你有用…” 吴湘笑得温柔:“好啊。” 老妖怪用眼神示意,吴湘顺着视线看到进门边有个五斗柜,有四层抽屉。 “最,最下面一层,第…八个,黄,黄色瓶子…”老妖怪用尽最后一口气说出了解毒剂的位置,然后头一垂,昏迷了过去。 吴湘跳下地,光脚走到柜边,她拉开最下面一层,里面做成小隔间,每个格子放着一个瓶子或罐子,随便拿起一个看了看,瓶身上写着“ap02”,她晃了晃,棕色瓶子里似乎是液体。 “第8个…黄色…”吴湘数过去,突然手一顿:“从哪边数第8个啊?”——她发现这一排20个瓶子,两头数过来第八个都是黄色瓶子,一个透明一个不透明,一个液体一个胶囊。 “喂!”吴湘回头喊了一声,老妖怪的双脚从床后露出来,一动不动。 这左边起第八个瓶子上写着p08,右边起第八个瓶子上写着ap03,就不能用中文写嘛,这谁看得懂? 不然两个都喂吧,吴湘想,既然是放在房间里好拿到,就说明常用,至少不会是致命的药把人吃死了,能缓解蝎毒就好。 “若是药性相冲,把你克死了,那也不怪我,算你倒霉。” 她走到床边把老妖怪翻到正面,先塞了一颗胶囊进嘴巴,又灌了一口药水,下巴一抬就全进肚子了,可过了好一会儿,老妖怪都没动静。 “不会真的噶了吧?”吴湘挠挠头,她必须另找办法脱身。 她在这些房间搜寻了一圈,发现要想出去,除了大门就是客厅里那扇唯一的窗户了,其他房间没有窗,都是结实的石壁。可这扇窗是整块大玻璃,封死在墙壁里,并没有能打开的地方,且不说这玻璃好不好打碎,即使可以,这里离地面有快20米高,外面是垂直的墙壁,怎么下去也是个问题。 她旁边的边柜上放着一个水晶壶,里面有水,吴湘喝了一半,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眼睛随意落到墙上的溪边少女图上,画里她发丝垂在脸颊边,侧脸朦朦胧胧,吴湘总觉得在哪儿见过…… 第71章 你多大 看了一会儿,她也没找到头绪,她醒来没多久,见的人也不算多,但都对不上号,难道这是幅名画,昏迷前在哪儿看过? 算了。 她打了个哈欠,长久的劳累和紧绷的神经需要舒缓,她走回卧室,一头扎进柔软蓬松的被褥里,很快睡着了。 梦中她又看到了青绿怪物,此时它不再张牙舞爪,只是静静漂浮,各条触手轻轻舞动像在与她招手。 她游了过去,想起那不知从何而来的呵斥“相信它,接纳它”,慢慢伸出了手,那些触手像是感知到她靠近,纷纷围过来,小心翼翼接触她的身体。 虽然是在梦中,却犹如实质,吴湘感到触手的温柔和善意,放下心中防备,也伸手碰了碰它们,触手们像花朵一般层层将她包裹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吴湘被一阵轻微的晃动和簌簌声弄醒,睁眼一看,她仰面躺在大床中间,房间的光线昏暗,天花板的镜子里些微看得见自己影影绰绰的脸。 这一觉睡得畅快,刚才在梦里青绿怪物既像是为她疗愈,又像是在与她辨识连接,这种感觉很奇妙,就好像瘫痪的人突然神经修复了,能感觉到自己的腿,能迈开脚走路了,而这怪物原本就是她的一部分,只是她不知道而已。 咕噜~ 睡饱之后更觉得饿了,她揉揉眼睛坐了起来,突然身旁的被子里动了一下,吴湘一惊,一把掀开,就见老妖怪赤身裸体蜷缩在她身边,有些紧张的看着她。 啪—— 吴湘一巴掌扇他头上,骂道:“死变态,谁叫你上来的?!”看来解毒剂起效了,他还有精力爬床了? “我好冷,被拴着也没法找衣服穿…看你睡着也不敢吵你,只好上床来了。”他可怜巴巴,又急道:“我,我没对你做什么!我可没那个胆子。”其实他脖子被拴着,也够不着吴湘。 “开灯!”吴湘没好气地说,没等老妖怪开口,声控灯灯就自动亮了,光线柔和,是适合晚上的亮度。 吴湘掀开被子下床,说:“叫人送吃的进来,我要饿死了。” “哦,好。”老妖怪答应,“你把我脖子上的锁打开吧。” 吴湘走过去按了按,锁应声而开,可老妖怪没有马上起来,不知在被子里蛄蛹什么。 “还不起来?”吴湘掀开被子,发现他正慌忙遮挡私密部位,身下有一滩不可描述。 “你?!你爬我旁边做这事,把我当下酒菜?!”吴湘怒目圆睁,老妖怪赶紧跳了起来,离开几步远,有点抓狂地叫道:“你还怪我,你这疯女人给我吃了啥药?我根本控制不住啊?!” 药?吴湘的巴掌停在半空又放了下来,指了指床头柜上的两个瓶子:“你没说清楚从哪边数第八个,我就都喂了。” 老妖怪瞄了一眼药瓶,委屈道:“那个ap是春药,这不能怪我,食色性也……” 他怎么一副苦情小媳妇样,这还是那个传说中冷血无情的变态“老妖怪”吗?吴湘看着这个比她高一个头的裸男,眉头皱了皱,语气不善:“去找件衣服穿,然后叫送饭!快点,我饿了脾气更不好!” 老妖怪赶紧进了衣帽间,一会儿穿了一件宽松的大v领连身睡袍出来,露出胸口大片皮肤,精壮的肌肉线条在轻薄的布料下若隐若现。 “你是暴露狂啊?为什么穿成这样?”吴湘真是看不顺眼。 老妖怪走向客厅,一边嘀咕:“睡觉穿这样才不会引起怀疑,我平时还不穿呢…对了,你最好躺进被子里,免得被人看出不对。”这倒是实话,吴湘依言钻进被子。 老妖怪在客厅通过系统喊人送餐,不出10分钟,门口响起轻轻的敲门声,老妖怪说了一声进来,门就打开了,门外站着刚才那个不言语的贴身女仆,身后跟着一个年轻的女仆,推着双层小餐车。 两人向老妖怪点头行礼,贴身女仆接过推车推进了客厅,老妖怪一副吊儿郎当样瘫在沙发上,抬抬鼻子:“放这儿。” 女仆小心把一个个大餐盘摆上小桌,还有几种装着饮料的水晶瓶,然后行礼,准备离开。 老妖怪突然开口:“拿些外伤药和用品来。” 女仆一愣,抬头看向老妖怪,以往货物被弄伤弄死,都是叫她拖出去处理,这次怎么让她把药送进来? 老妖怪眼睛一挑,阴狠道:“这个我想多玩几天,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女仆赶紧低头,推着推车离开。 一般仆人不允许进入房间,那个年轻的女仆一直站在门口,听到对话不禁偷偷向卧室方向看了一眼,主人中意的女人正躺在床上不知是昏过去还是睡着了,床头柜上有几个药瓶,是那种药吧,地上散着链子颈圈……果真是爱不释手吧。 两人关门走了。 老妖怪还没说话,吴湘已经光脚跑了出来,她不客气地一屁股坐下,直接打开盖子,里面有煎牛排、意面,也有馄饨、烤鸭……桌上摆了十几样,再挑食的人也不会饿肚子。 吴湘抓起鸭腿啃了起来,老妖怪没动,就坐在沙发上看着她,他就没见过在这情形下还能吃得下饭的女人。 吴湘一边吃一边说:“生食、还有意面我不喜欢,你可以吃。” “……”这顿饭是她做东吗?这个女人真幼稚。 老妖怪看吴湘吃着美食心情不错,眼睛一转,问道:“你是什么人,你来这里想干什么?” 吴湘一脸无辜,擦擦嘴边的油说:“不是在接头点就说了吗,我就一普通良民,在路上被独眼抓来的。” 是啊,你普通,你良民,独眼那种不入流的混子能抓住你?而且…… 独眼看了看自己的手,要知道他的电击有数千伏,能电死一头大型动物,他被按在水中时是全力还击的,换做一般人早死了,这女人只昏迷一会儿就醒了,还立刻反扑成功……说她偶然误入这里,那他堂堂花园主人岂不是倒了大霉?他打不过她,命还被她捏在手里,这要怎么办。 吴湘看他面色变幻,知道他在琢磨什么,哼了一声说:“我劝你老实点,别自找苦吃。” 一只鸭腿啃完,她又夹了一只虾饺,问道:“你到底多大年纪啊?‘花园’这个组织也有大几十年了吧?” “年纪大了性欲不是会降低么,你怎么还那么淫邪,这是病,得治。” “你怎么永葆青春的,依你这效果做做保养品也能发财,干嘛做这种不得好死、天打雷劈的事啊?” “我劝你回头是岸,说不定还能留一条狗命。” …… 吴湘一顿输出,老妖怪只觉得一口气堵在胸口,又不敢撒出来,咬牙憋了一会儿,往后一靠说:“我也说不清我到底多少岁。” ?? 吴湘停下筷子,疑惑地看向他。 第72章 囚笼 “你纵欲过度脑子坏了?”吴湘道,她突然一抖,半颗虾饺掉桌上,一副看见死老鼠的表情叫道:“有些性病是坏脑子的,你真是脏死了!!” “我没有!”老妖怪大叫,这女人的嘴是淬了毒,真是能把人气死。 他顺顺气,平静了一下说:“在我的记忆里,我记事起到现在大约过了20年,但夏特助说我的脑子受过伤,记忆是不准的,也一直在吃药…所以我也不确定自己多少岁了。” 他顿了顿,回想了一下:“我偶尔听到过外面的人不小心喊我‘老妖怪’,大概我真的挺老了吧。“他脸上没什么情绪,好像在说别人的事。 自己的年纪也能忘?吴湘疑惑地问:“你记不记得自己建立花园组织?” “……完全不记得。”老妖怪低声道。 吴湘问:“有没有在这待了很久的人可以问问?” 老妖怪摇摇头:“这里的下人几年就会换,待很久的人很少,刚才进来的那个女仆算一个,服侍我十来年了,但她有点傻也不会说话,还有就是夏特助了,我印象里她是一直在的。” “这里那么大,其他楼里的人呢?没有能问的?” “……我从没有离开这栋楼。”老妖怪平静道,“夏特助说我身体不好,外面空气污染会害死我。” ?!从没离开这里… 吴湘感觉不对劲:“你说夏特助一直陪你二十多年,可她好像年纪也不大吧,她是个孩子的时候就当特助了?” 听了这话老妖怪也有点奇怪道:“你这一说,确实…可我印象中,她好像一直都是现在这样,为什么呢?” 这地方透着诡异,吴湘脸色严峻起来:“现在这里有多少货物?” “我也说不准,大概100多个?”老妖怪估摸着说。 “你遥控接货,会不知道?”吴湘瞪了他一眼。 “供货商好多个呢,送货数量时间都不一样,我哪记得住?”老妖怪无奈道。 “你做生意没账本吗?!” “…这些都是夏特助在管,我只是露个面而已。” “那供货商名单,客户名单呢?”吴湘看向老妖怪。 “还是在…夏特助那儿…”他大约也感觉到什么,声音越来越低。 又是夏特助?吴湘想起那个把她抱过来的女人,虽然没有睁眼仔细打量,但在她手上时,触手们是有些不安分的,搅得她当时很不舒服,难道夏特助有什么问题? 吴湘嘴角扯出一个讥讽的笑:“你不觉得,这里的主人应该是‘夏特助‘而不是你吗?” 老妖怪没说话,吴湘继续道:“你就没有怀疑过她的话吗?就不想出去看看?” 怀疑吗?没有,她一直陪着他,对他所有需求几乎有求必应,他搞出过不少烂摊子,弄死不少货物,她会提醒几句,但最后都帮忙善后了。虽然这些年夏特助变得严厉很多,但他也从没觉得她有什么问题。 出去看看?他倒是想了无数次,他只能从树叶的摇摆想象风的感觉,只能看着天空的飞翔的鸟想象世界的辽阔;他曾经在施虐时逼那些年轻的女孩讲外面的事,她们却都只是尖叫和哭泣,或者胡言乱语,话不成句,他烦躁之下就会下手更狠;他平常见的人不多,所以他期待舞会,那时有装扮华丽的客人,有热闹的拍卖,货物也难得穿着精致的衣服在舞台上展示,大家都笑得很开心,他偶尔能听到有人讲笑话和见闻……他对这里的一切已经厌倦,如果能出去,好像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老妖怪有点不敢置信地轻声道:“我能出去吗?” “为什么不能?”吴湘看着他的脸,内心复杂。 “空气污染…”他迟疑道。 “你试试,不舒服就回来。”吴湘并不强求。 “可是夏特助不会同意…”他嗫嚅。 吴湘盯着他:“她会生气杀了你吗?” 好一会儿他才说:“……我不知道。” 又是一阵沉默。 “这个夏特助我早晚要会会,但至少忍到舞会,才能把那群人渣一网打尽。还有供货商和客户名单,也要想法子弄到手。现在没必要把他逼得太紧,还可以利用他打打掩护,熟悉环境。”吴湘心想。 于是她脸色缓和几分,轻声道:“我又没让你现在就出去,我们可以慢慢来。” “怎么慢慢来?”老妖怪赶紧问。 “明天你带我逛逛这栋楼,你在这里是行动自由的吧?”吴湘瞄着他,一副“你不会那么怂吧”的表情。 “当然。”老妖怪脖子一梗。 “那就好。”吴湘大方道:“我吃饱了,剩的你都可以吃。” 老妖怪嘴角抽动一下,憋出两个字“谢谢”,吃了两口意面,又觉得没胃口,放下了叉子。 吴湘看他一脸憔悴,把手里的果汁一放:“你那么虚,还不多吃点?” “…我不是虚,只是食量不大,有在吃补药。” “什么补药?”吴湘好奇。 老妖怪走到五斗柜边,拉开了最上层,从里面拿出一个巴掌大的半透明纸袋,撕开后将里面的东西倒在桌上,吴湘伸头一看,大大小小十来颗颜色各异的药片胶囊。 “医生给我分装好了,每天晚上一包。”他用手拨出几颗说:“这些是补身体的,剩下的是治病的。” “你到底什么病?”吴湘感觉他除了好色之外还算正常,可能是长期被囚禁,缺乏社交,有时候没常识,甚至有点单蠢。 “刚才说过我脑子受过伤,另外还有狂躁症,吃药能控制病情,但有时候发病还是需要拿女人发泄…” 吴湘目光如炬地盯着药丸,突然又看向他。 “真的!”老妖怪急道,“我,我也该吃药了,不然晚上又…”说着,他抓起药丸就要往嘴里送。 “等等。”吴湘伸手拦住,“要不,今晚试试别吃。” 老妖怪愣了一下,不可思议道:“你,你想跟我交…” “配”字还卡在喉咙,吴湘一脚踹他脸上:“你想多了,我只是觉得你吃不吃药一样疯,那何必要吃呢?” 老妖怪悻悻地揉揉鼻子。 吴湘怕说服力不足,又补充一句:“是药三分毒,药吃多了会肾虚。”说着她抓起药丸走进浴室丢进马桶。 按下冲水,水流打着旋儿将药丸卷走,她松了口气。 刚要走,看到放在水池边剩下的三个蝎尾,和她抢来的独眼的照片,刚才她洗澡顺手放在这里。 她想了想,去衣帽间翻找了一下男装饰品,还真找出一个金色的小怀表,她把这两样东西塞了进去挂在脖子上,然后回到卧室,躺倒在大床上想着什么。 老妖怪乖乖在客厅把牛排吃了,看了看时间,望向门口,突然站起来快步走进卧室,凑近吴湘耳边说:“她们来了,配合一下。” 吴湘还没反应过来,老妖怪就轻车熟路地把她裤子一脱,身体嵌入她两腿间。 第73章 没有常识的人 “你!” 吴湘刚准备骂,就听咔嚓一声,门开了,有人走了进来。 老妖怪赶紧把睡袍的大摆一展,将吴湘遮了大半,朝她使眼色,吴湘一愣,咬咬牙,只好配合着哼几句。 来人是夏特助和贴身女仆,每天晚上10点,她都亲自过来监督老妖怪吃药,女仆一起来收拾晚餐,今天她还带来了外伤护理包。 她们两人对于床上发生的事见怪不怪,夏特助看到桌上的药袋子,问道:“药已经吃了?” 老妖怪一边擦汗一边说:“我难受就提前吃了,现在感觉好极了。” 吴湘配合着无力地垂下手,喉咙里挤出细碎的呻吟,光洁的大腿在衣摆下忽隐忽现。 老妖怪听这靡靡之音更加上头,俯身在她耳边,好像在蹂躏她的脖子——其实两人的对话是: 吴湘(低声):你找死啊? 老妖怪(大声):要死了,要死了~ 吴(低声):有完没完? 老(大声):没完,再来~ 吴(低声):你tmd轻点! 老(大声):哈哈! …… 夏特助一点也不避嫌,站在卧室门口看了一会儿,等女仆收拾好桌子,转身一同离开。 两人出了门,走到电梯口夏特助停下,冷声道:“有任何反常的事立刻向我汇报。” 女仆点头,然后躬身行礼,目送夏特助走进电梯。 提前吃药?胃口好了?要了伤药?夏特助的视线随着电梯下降,她抿抿唇,走出了主楼,然后向左一转,走进黑夜中。 卧室里。 两人听到关门,又维持了一会儿这尴尬的姿势,确定人走了才松口气。 吴湘一把推开老妖怪,骂道:“够了没?!你就想不出别的办法吗?!” 老妖怪在床边笔直站好,无奈道:“情急之下,而且我平时就是那样,不做的话反而可疑。” 吴湘懒得听,爬到床边去捡地上的长裤。 “你不是穿着……男士内裤吗……”老妖怪壮着胆说。 吴湘骂道:“你为啥不穿内裤?你那玩意儿蹭到我了!!” “碰一下……又没事……” 吴湘已经穿好衣服,她坐在床边严肃道:“有没有事是我说了算,即便只是碰一下,如果违背我意愿,也是不行的。” “为什么?我技术很好的,肯定能让你舒服……”老妖怪真的是不理解。 “停!”吴湘打断他的污言秽语,“这不是技术好不好的问题,而是同为人类,你对于其他人的同理心和尊重。” 尊重?这个词他没听说过,而且,他为什么要考虑其他人的想法,他所做的一切明明对大家都好。 “你们贩卖人口、色情交易、暴力伤害等等,都是践踏人类尊严和权利的重罪,应该受到谴责和惩罚。”既然说到这里,吴湘也不客气了。 老妖怪皱眉想了想说:“可这样做,那些没人要的孩子能学会取悦他人,能找到有钱的主人,从此衣食无忧……” 吴湘感到可笑,按下怒意问:“成为别人的玩物,任人宰割是值得高兴的事吗?更别说你们还杀人贩卖器官呢!” “那些人流浪在外也是被欺负最后饿死,与其变成垃圾,给别人带来快乐或者把器官提供给有需要的人不好吗?”老妖怪辩解道。 “你们真是双标的伪君子,如果你们是弱势的一方,这些被买卖、被残害的痛苦加诸到你们身上,你们还说得出这样的话吗?”吴湘冷声。 “既得利益者哪个不是有权有势,你们利用强势地位或者暴力压迫剥削同类,却还好意思说是善举?” 老妖怪像是被激怒了,他目光一狠道:“有权势者追求快乐有错吗?我们只是有些特别的爱好和欲望,我们为此付了钱,是公平的!” 吴湘站起来,虽然矮他一头,却浑身散发迫人的寒气:“你大概忘了几个小时前自己窒息、中毒的痛苦,那时你是弱势者,能心平气和地接受死亡的命运吗?如果我像碾死一只蚂蚁那样杀了你,你会觉得公平吗?” 老妖怪一噎,吴湘继续道:“你明明知道被囚禁在这里是什么感觉,却还说得出上位者有特权的话,如果关你一辈子是夏特助的特别爱好,你也会觉得公平吗?” 老妖怪面如菜色,吴湘还不想放过他:“你有这样一颗糊涂的脑子和一颗自私的心,你活该遭受那些痛苦。” “而你的痛苦,比起无数个你们摧残的孩子们遭受的,根本轻如鸿毛。” 说完,吴湘气鼓鼓地上床睡觉。 老妖怪像雕塑般呆呆站了好一会儿,缓缓走到客厅,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吴湘懒得理他,起先还防备着老妖怪恼羞成怒半夜偷袭她,可好久没动静,她也渐渐睡了过去。 第二天上午。 不知道几点了,卧室没窗,阳光照不进来,房间里安安静静,吴湘睡到自然醒,晚上吃得饱又睡得好,她觉得精力充沛。 突然想起睡前的争吵,她一下坐起身:“老妖怪?!”她喊道。 没有回应。 吴湘跳下床走进客厅,看到老妖怪躺在沙发上,头下垫了个枕头,面朝窗户,眼睛闭着。阳光落在他脸上,把毫无血色的嘴唇和一脸的细汗照得清清楚楚。 “喂!”吴湘摇摇他胳膊,发现烫手,赶紧又去摸他额头,发烧了。 “糟了,昨天吵到后来忘记给他上药,不会是感染了吧。”吴湘伸手摸了摸他后背,蝎毒的水疱消了不少,鞭打溃破的皮肤渗着粘腻带血的液体,把浅色的睡袍浸透,染湿了一大片。 “该死。”吴湘把他翻过来趴着,撕开睡袍,轻轻地揭起布料,有的地方粘住皮肤会疼,老妖怪低低地哼哼。 等到整个背面露出来,她又快速打开护理包,把里面的东西摆好,跑到浴室拿了几块干净的浴巾垫着,用大瓶的消毒药水冲洗伤处,再用棉球蘸着碘伏消毒伤口,最后翻出最大的无菌敷贴贴好。 背上的处理好,视线下移,屁股和大腿也有她鞭打的伤痕。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我就应该照着一处打。”吴湘叹了口气,自己造的孽,现在就当是还债吧。 吴湘嘴里念叨着:“这就是一块猪肉。”然后垂着眼,按部就班冲洗、上药、包扎,忙出了一头汗。 一抬头,老妖怪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正侧着头,目不转睛盯着她,那黑眸褪去了邪恶,竟然有几分可怜。 “你醒了就吭一声啊,还有什么不舒服吗?”吴湘埋怨道。 “你刚才摸到不是猪肉,是我的屁股。”老妖怪幽幽道。 第74章 新名字 ……这人在奇怪的地方倒是执着。 “在护理的人眼里,病人的身体就是猪肉。”吴湘义正辞严地坚持。 老妖怪挑挑眉,转动身子侧卧,面对吴湘,破碎的睡袍立刻滑落在地,他又正面全裸了。 “欸,你都不会脸红吗?!”吴湘叫道,胡乱地抓起睡袍一角想要盖住他下身,可是一半衣服压在他身下,根本盖不住。 看她手忙脚乱,老妖怪不自觉勾起嘴角,说:“你再去找一件给我穿不就好了。” “对啊。”吴湘立刻起身跑进了衣帽间,她翻了半天,拿着一件欣喜道:“找到了。” 老妖怪看着她手里的东西,表情僵硬:“你给我穿这个?” “对啊,现在正合适,不会碰到你的伤口,又透气,愈合得更快。”说着,她把一条粉色、荷叶边、胸口是爱心造型的围裙给他套上,这样一来,他正面不宜观瞻部分全部被遮住,后面的伤处敞开着。 老妖怪感觉受到了侮辱,但看着吴湘得意洋洋的脸,又好像没那么生气了。 “原来你喜欢这种y。”他低沉轻缓地说,强调“这种y”几个字,嘴角挂着恍然大悟的揶揄。 吴湘青筋直跳,“你还能嘴贱,看来没有大碍。”说着,她倒了一杯水,放在他够得着的地方,起身要走。 老妖怪一把拉住她手腕说:“我胸前还要上药。” 吴湘只好又跪坐地上,拿出棉球和药水,蘸了帮他擦拭。 前胸的水疱已经消退不少,还是有密密麻麻的红点。 “咦,为什么有伤口?我好像没打正面啊?” 吴湘疑惑道:“你胸前怎么有伤口?这是…抓伤?…胳膊上也有,怎么回事?” 老妖怪无所谓道:“半夜痒就抓了抓,你别啰嗦,快点上药!” 吴湘没好气地说:“你还拿架子,我是出于人道主义精神才帮你,不然谁理你,不识好歹…” 她一边絮叨,一边从脖颈处慢慢往下,锁骨、胸口……老妖怪看着吴湘蹙起的眉头、颤动的眼睫、小巧的鼻尖,红润润的唇一张一合,洁白细长的手指在自己胸前晃动,她的呼吸撞上皮肤,感觉凉凉的、痒痒的…… 糟糕,他感觉又要坏事,手攥住了围裙的裙边。 吴湘发现他胸口起伏,呼吸急促,抬头问:“你怎么了?很疼吗?” “没,没有。”老妖怪装作不在意地看向窗外的山峰和天空,想平静下来,开口说:“能不能给我起个名字?” 吴湘奇怪道:“你没有名字吗?” 他淡声说:“……很久以前,夏特助好像喊过一声‘摩根’,我没有听得很清楚,也不确定是不是在叫我,现在他们都喊我‘主人’。” “不对呀,”吴湘道:“你不是还有个如雷贯耳的名字叫‘老妖怪’吗?这不是挺适合你的,听名字就能把小孩吓哭。”她故意打趣。 “你……”他脸上的怅然变成了郁闷:“我不喜欢这些名字,你帮我想一个。” 吴湘笑了笑,眉眼弯得像远山:“名字都有含义的,一般都寄予美好的祝愿,你想要什么含义?” 含义? 老妖怪望着窗外的天空出神,他的人生中有过什么美好的事物或者记忆?他搜寻了一圈,没有。他叹了口气,又想,世界上有什么值得向往的美好事物吗?可惜他知道的太少,他的眼界只有这片窗。 忽然,一只鸟从天空划过,那么流畅丝滑,那么自由…… 他看向吴湘,眼中闪着光:“我想像鸟儿一样自由,给我起个这种含义的吧。” 他少有这么真诚,吴湘突然就想逗逗他,于是正色道:“没问题,我多想几个给你挑。” 老妖怪点点头,满脸期待。 “大鹅。”吴湘笑着说。 老妖怪眉头一皱:“……卤鹅那个鹅?” “嗯嗯。” “我不要!”他眉头一竖,他可不想被人笑死。 “麻雀?” “麻雀是什么鸟?” “是一种这么大点儿,”吴湘两根手指比划着,“棕色的小鸟,生命力顽强,喜欢翻垃圾。”吴湘笑得更开心了。 “不要!!”小鸟?他明明是大鸟!翻垃圾?她有认真在想吗? “不然就叫乌鸦?” “那是什么鸟?” “全身漆黑,叫起来呱呱呱,人们看到它就害怕,说它一叫就要死人了。”吴湘表情夸张,好像在给小孩讲故事。 “我……我想要正面温暖的名字。”他好像有点不好意思。 吴湘摸摸下巴说:“天鹅,喜鹊、布谷鸟、画眉、黄鹂、大山雀……” 老妖怪看出她是在耍他,伸手捏住她胳膊摇着说:“你别闹了,我跟你说正经的呢!” “哈哈,母猪上树了,你还有正经话?!”吴湘笑得前仰后合,干脆趴在沙发边上,毛茸茸的脑袋蹭着他胸口一动一动,老妖怪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破碎了,又有什么东西萌芽了,突然眼鼻泛上了酸意,他被这种感觉吓了一跳,赶紧用手揉揉眼睛。 “母猪上树?……你这女人,哪儿来那么多粗俗的话?”他低声道。 吴湘笑够了,擦擦眼角的泪,抬头说:“那是歇后语,你不知道,是你‘头发长,见识短’。”边说边伸手摸摸他的半长微卷的发尾。 不知怎么的,老妖怪特别想闻闻这双洁白小巧的手,但生生忍住了,他不想破坏这一刻的美好,只是淡淡地注视着吴湘。 吴湘好像感觉到什么,把手缩回来,正色道:“好了,不开玩笑了……你觉得‘阿鹞’怎么样?这是一种体型稍小的鹰,分布范围很广,它飞得又快又轻盈,而且它强壮自由,既不怕冬天,也可以迁徙。” “阿鹞…强壮、自由……”他喃喃,然后看向吴湘,眼中动容:“我很喜欢,谢谢你。” 吴湘笑着拍拍他的肩,轻声道:“我把这里收拾一下。” “哦。”老妖怪看她起身离开,心里有些失落。 吴湘把用过的棉球丢进垃圾桶,破睡袍、脏浴巾堆到一起,擦了擦汗说:“这些也是叫人进来收吗?” “嗯。”他又侧头想了想说:“我还有个更快的方法。” 说完他从沙发上爬起来,走去卧室把丝绸被子扯了起来,像斗篷一样披上。 “你这…啊?”吴湘还没看明白,就被老妖古一把揽进怀里,也用被子裹住,两人只露出头。 “抓紧被子啊,走吧。” “啊?” 他一手攥紧被子,一手打开门,挟着吴湘走了出去。 第75章 老妖怪的心情 一出门,老妖怪的一只手就扶上了吴湘的腰。 “我们去哪儿啊?”吴湘对这种幼稚的移动方式很无语。 “对面还有一套客房,我…”他低头嗅着吴湘的头发,心情不错。 突然,一个身影从旁边闪了出来——是贴身女仆,她低头行礼,仍然没说话,但脸上的意思很明显——主人,您这是在干嘛? 老妖怪不屑地瞥了她一眼,在被子下拱得吴湘一抖:“新玩法,我这…唔,正忙着呢,你快滚开,别扫兴。”这几句话中的高高在上倒是一如既往。 女仆躬身行礼,转身消失在某个角落。 两人继续向前,到了电梯和中庭处,连在一起的、一大一小点两个圆形天井看起来像个葫芦,葫芦脖颈处有一座桥横跨对面。 “走这边。”老妖怪引导吴湘踏上桥,走到中间时,吴湘往下看了一眼,这里很高,但也能看见舞会大厅地毯上的华丽花纹。 刻在骨血里的记忆又涌了出来,她曾经也在高空的桥上,抱着李德的尸体,绝望地一跃而下;现在却潜入一个邪恶组织、被邪恶头子搂着、假意到另一个房间寻欢作乐? 人生,真的很难料。 老妖怪看吴湘脸上的怅惘,问她:“怎么了?” “没什么,想起很久以前不怎么愉快的往事了。”吴湘慢慢道。 “走吧。”她在被子里捏捏他的胳膊。 “…嗯。” 两人继续前进,吴湘趁机观察了一下这栋楼,一共8层,天花板中间一个巨大的水晶吊灯从天井垂下,震撼又奢华。两侧都是套房,除了顶楼和一楼外,其他楼层加起来一共30套左右,舞会那几天会提供给拍卖的客人住。 东角的套房大门乳白色嵌着金丝,两人就快到了,路过走廊时,电梯门正好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人,淡声道:“主人。” 两人一愣,回头一看是夏特助,她还是不变的职业套装,一丝不苟的头发和眼镜,面无表情。 老妖怪皱着眉,肯定是女仆通风报信。他把向前几步到了门口,开门,用被子遮挡着将吴湘推了进去,重新拉好被子转身,皮笑肉不笑地问:“夏特助有什么事吗?” 夏特助看着吴湘消失在门后,才将视线转回老妖怪身上,冰冷道:“你在干什么?” “没什么,只是体验一下在不同地方玩的乐趣。”他又是一副轻浮的样子。 “你跟我过来。”夏特助说着,就朝旁边一处小房间走去,那里是整理室,佣人给客房备餐、更换用品的地方,房间不算小。 一进门,夏特助转身盯住他,声音依旧平静:“花圃那边有几个货物培训合格可以出了,等下让人送来。” 老妖怪嘴角一弯,可笑道:“夏特助,我之前想玩你都不乐意,今天怎么那么大方?” “我看你精神亢奋,想来是释放得不够,屋里那个女人就送去培训吧。”她挑眉,语气不容置疑。 她不喜欢出格的事,尤其是她规定的“格”,老妖怪几乎从不出房,偶尔有这种念头也很好“劝服”,今天竟然毫无顾忌跑出来。 老妖怪一愣,向她走近几步,低声道:“夏特助,那女人都快被我搞死了,我看是补药太强,是不是把维克大夫找来给我看看,减少点药量?” 夏特助冷冷地看他一眼:“那配方你吃了很久,不用调整。我会帮你找更好用的货物。” 说完,她就打算绕开老妖怪出去,却被他挡住,他嬉皮笑脸道:“别呀,说好给我玩一个月的,而且你那些培训的人还没我专业呢。对了,你送几个新进的货过来,训练过的都一声不吭,挑弄起来没意思极了,摆弄小白花更爽呢,哈哈哈~” “我还想了好几个游戏,需要空间大点,人多点。哎,夏特助,你就让我试试吧,好玩的话可以用在舞会上跟宾客互动,生意肯定更好。” 他越说越兴奋,脸上挂着肆无忌惮的笑,又对夏特助撒娇似地眨眨眼,有种天真的残忍。是了,是她熟悉的老妖怪,她的神经稍稍松了些,只道:“别玩坏了。”这算是默许了老妖怪的要求。 她正准备走,老妖怪突然又说:“我前几天做了个梦,自己变成个司机,到处送货,好像还挺有趣。夏特助,你要是不在这里,想去做什么?” 夏特助眉头微拧:“我不会离开这里,我注定是要把花园发扬光大,谁都不能阻挡。还有,”她眼中似含刀剑射向老妖怪:“这里也注定是你的归宿,少胡思乱想自寻烦恼。” 老妖怪嘿嘿一笑:“就是闲聊几句,你怎么还当真了,这里就跟天堂似的,我哪舍得离开?” 夏特助没说话,直接推门走了。 门缓缓关上的那一刻,老妖怪的表情沉了下来,眼眸幽幽如深潭。 吴湘刚才被老妖怪一推,一个踉跄差点摔个狗啃屎,她正火大,一抬头被这个阿拉伯风格的房间惊艳了,到处是华丽的地毯和手工刺绣的软垫,桌柜上摆着金光灿灿的茶具、果盘,还有不少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装饰品,显示着“土豪”的氛围。 吴湘啧啧着晃了一圈,与之前那边相比,这个套房有两间卧室,中间相连,各自带了浴室和一扇大窗,采光好了很多。 她靠在客厅的大窗边看出去,这里位于主楼东角,视野开阔,最重要的是能看到位于花园东部的花圃区,那是‘货物’住的独立院子,也有人看守。远望去,里面有栋四层高小楼,背靠高山,门前一块空地,有点像学校,只是有所走廊都用金属网封闭。 感觉守卫倒不是最麻烦的,而是她一人要怎么带走那么多孩子?她现在是孤掌难鸣。 “在看什么呢?”老妖怪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站在门口看着她。 吴湘头也没回,敷衍地说:“这风景不错,后面的建筑都是干嘛的?” 老妖怪把被子丢下,穿着那条粉色围裙走向吴湘,说:“我回答你一个问题,你也回答我一个问题,这样才公平。” “你有什么立场…”吴湘转身想骂,咚的一声,额头正好撞到老妖怪凑过来的下巴,反弹的力顶得吴湘向后仰去,老妖怪及时伸手垫在她脑后,避免了脑勺起包的命运。 “你什么时候凑过来的?”他俩近在咫尺,已经突破了吴湘的社交距离,她有点不自在。 老妖怪委屈道:“谁知道你突然回头?” “你让开…” “等等!”吴湘话音未落,老妖怪另一只手揽住她的腰,“夏特助在楼下看着呢。”他低声道。 吴湘身体一僵,老妖怪慢慢低头,鼻尖轻轻划过她的眉心,直至与她平视。 “配合一下吧。”他轻声,竟有几分温柔。不等吴湘回答,伸在她脑后的手插入发丝,把她按向自己,吴湘一侧头,薄唇吻在了她优美的脖颈上,腰上的手也狠狠地收紧… “你?!”吴湘双手抵住他胸口。 “再一下下…”他像上了瘾,嘴唇在她耳后、发丝、脖子上扫荡,又不满足地一路往下… 吴湘使劲侧头看了眼楼下,夏特助朝后院花园后走去,只留下一个越来越小的背影。 啪— “够了!” 吴湘狠狠地扇在他脸上。 第76章 闹别扭 这巴掌力道不轻,老妖怪愣了几秒,松开双手站直了身子。 吴湘柳眉倒竖,这人渣狗改不了吃屎。 老妖怪脸红肿起来,他满不在乎嗤笑道:“亲一下就不乐意了,你这年纪应该不是个雏儿吧?立什么牌坊呢?” 然后摸着下巴上上下下打量她,又说:“真是雏儿的话我也可以教教你,这事儿又不是什么罪过。” 他怎么又变成原来那副死样子了?他刚才跟夏特助说了什么? 吴湘本来怒火中烧,突然冷静下来,她淡淡道:“我怎样都跟你没关系,你技术再好我也不感兴趣,我俩只是逢场作戏,别弄得太复杂了。” 说着她走向一间卧室,扶着门说:“你实在欲求不满就自己弄出来,不准拿货物发泄。”然后哐的一声把门关上。 老妖怪低头看了看,气极反笑,自己这样全拜她所赐,她倒是迫不及待撇清关系? 他胸中憋闷,一把将矮柜上的装饰品全都扫到地上,气冲冲进了另一间卧室,扫了一眼,与隔壁相通的门果然也被吴湘关上。 “可笑!” 他扯下粉丝围裙,咬着后槽牙走进浴室… 吴湘进了房间后,又躲在窗口观察了一下花圃的情况,已接近中午,有两个穿着棕色制服的人好像带着餐车机器人从西边往花圃去。 “看来厨房在西边,独眼被送去的杂物室好像也在那边…不久后他会离开,如果能说服他帮我,胜算就大很多。”吴湘摸了摸胸前的怀表,“我得再去见见独眼。” 门外叮咣几声,是老妖怪在摔东西,吴湘恍若未闻,视线落在正中的花园上,不知用了什么技术,那里的灌木茂盛浓绿,虽然不是很高大,但在这种海拔和温度下并不多见。灌木隔出了一条条小道,像迷宫似的,正中心有一台小喷泉,晶莹的水流在阳光下闪烁。 再往北去有一栋不起眼的灰色小屋,只有一层,看起来跟后面的山石几乎要融为一体了。 “刚才夏特助是往那边去?她不住这栋楼?那边有什么?” 吴湘感觉很无力,这里的情况她几乎一无所知,这样下去她谁也救不了,她必须找到同盟,而目前唯一有可能的人是…老妖怪。她看了一眼紧闭的门,有点头疼,这人并不可靠,动不动就发情,好像从来没个正经。 她叹了口气,去衣帽间找了几件能穿的男士衣裤,抱着进了浴室,痛痛快快泡了个澡。 出来后坐在床上,闭眼冥想起来,那怪物和触手好像真的成为她的一部分,在识海伸展,她凝神能感受到更多东西。 这个过程让人身体放松和谐,头脑格外清醒,心灵安定,好像任何困难都能克服。 再睁眼时天色已暗,不知几点了。 这么安静有点奇怪,她正准备去看看老妖怪,突然听到大门开的声音,然后是女声:“吃药吧。” 是夏特助来监督老妖怪吃药,糟糕,昨天糊弄过去,今天怎么办?吴湘没法出去,贴近门听着。 “你们没吃午饭?”夏特助问,应该是女仆不敢随便进来,把午餐放在门口。 “太忙了…”老妖怪低声道,“正好肚子饿了,晚饭就来了。” “你怎么湿淋淋的?” 老妖怪笑了:“在浴室里搞当然湿淋淋了。” 一阵窸窸窣窣,老妖怪淡声:“吃完了。” 女仆也把晚餐放好,老妖怪提醒夏特助:“刚进的货?” “明早送来。”说完,夏特助跟女仆离开。 吴湘唰一下开门,就看到老妖怪穿着长袍站在那儿。 “你…”她刚要开口,老妖怪冷着脸迅速冲进隔壁房间的浴室,趴在水槽,手指伸进喉咙抠了起来,然后剧烈地呕吐——他在催吐刚才吃下的药。 吴湘也跟了进去,看着他起伏的背和水槽中花花绿绿的药丸,有点动容。 等他平息下来,吴湘问道:“你还好吧?” 老妖怪黑发垂下挡住了脸,他没有回头,仍是双手扶着水槽,喘着气说:“我们只是逢场作戏,你不用假意关心。” 吴湘一噎,很坦率地说:“我也不是假意,你要是死了我在这行动不太方便。” 老妖怪冷笑一声:“你滚出去,我不想看到你。” 吴湘顿了顿,转身出去了。 前几天老妖怪还是纯变态的时候,她觉得还好对付点;现在一开口就吵,但又算听话,问什么答什么,也乖乖不吃药,好像闹别扭的小媳妇,让她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管他呢。” 吴湘回到客厅,吃起晚餐,“没有什么是一顿美食解决不了的。” 她舀出一颗拳头大的狮子头,直接凑上去啃了起来。 吃到一半,突然咚的好大一声闷响把她吓了一跳,她爬起来跑进浴室,看到老妖怪倒在地上,痛苦地蜷缩成一团,他使劲捶打自己太阳穴,牙关咬的紧紧的,脖子青筋暴起,喉咙里发出嘶嘶的低吼。 “你怎么了?” 吴湘扑过去制止他的手,老妖怪像濒死的野兽一样翻滚,吴湘按不住,只好骑上去,用全身的力量压住他。 “停下来!”吴湘喊,“再不停就把你打晕!” 老妖怪喘着粗气,慢慢睁开眼,看到她眼中分明有担忧,而且身上传来柔软的触感,她正紧紧贴着自己。 “没有吃药,怎么会…这么难受…”他虚弱地说。 “你吃的大概不是补药,这像是成瘾后的戒断反应…”吴湘同情地看着他,松开按住他手腕的手,准备爬起来。 老妖怪手往下一搭,压在她腰后。 “你又来?”吴湘刚要怒,老妖怪嘶了一声,满脸痛苦,又喘了起来:“我身上…像有虫在啃,你压着好受点…拜托。” “你骗人!” “我没有,真的很痛…”老妖怪满眼真诚,吴湘看到他下嘴唇被自己咬破,嘴边都是血,不得不信了。 她叹了口气:“我对你没意思,只是好心帮忙。”然后轻轻伏在他胸口。 老妖怪双手搂住她后背,嘶哑着说:“我知道…” 第77章 交心 趴了一会儿,吴湘感觉到什么,微微动了一下,欲言又止。 “这是正常生理反应,没别的意思。”老妖怪轻声道。事实上他还是很难受,身体无处不在如蚂蚁噬咬,他在尽力强忍着。 前一晚开始他就没吃药,那时他也跟吴湘大吵一架。作为名义上的花园主人,众人对他向来是不敢直视、避之不及,平时会跟他对话的人都少,更何况是把他骂到哑口无言。吴湘的话像惊天落雷般摧毁了他的世界,他原本以为的理所当然其实是不堪一击,他以为的优越生活其实是圈养,他以为自己无所不能,其实只是五指山下的猴子…… 黑暗中,他独自坐在客厅沙发上回想自己做过的一切,像旁观者一样审视,发现竟是那么恶心虚伪。 他遭到了报应,他也是更强势者的玩物,被囚禁,被下药,说他记忆有问题八成也是骗他,他还乐此不疲助纣为虐,以侮辱更弱者沾沾自喜。 他的人生就是个可悲的笑话。 他一边经受着情绪的崩溃,一边忍耐着全身刀割般的疼痛,如果窗户能打开他早就跳下去了。 第二天从梦魇中醒来时,吴湘已经在帮他上药。 他有点出乎意料,这女人像只驯服不了的野兽,凶狠又暴力,可为什么又心软,为什么毫不留情痛斥了他,又来帮他,他不是个罪大恶极的败类吗?不是死不足惜吗?他随口让她起名,她还给他一个新名子“阿鹞”——像鹞鹰一样勇敢自由,他好像第一次被祝福了。 老妖怪擦擦眼睛,她这样做他会痴心妄想自己有一天真能重新为人的… 吴湘趴得快睡着了,忽然感觉身体一竖,老妖怪搂着她站了起来。 “嗯?” “换个地方。”老妖怪轻声,几步走进卧室把她放在床上,轻轻压了上去,然后一翻,又把吴湘转到上面。 “你好了?让我起来。”吴湘撑着床想起身。 “我没好,地面太硬,我背疼。” 对哦,他背上还有伤。吴湘将他拉着侧卧,伸手摸摸他的背说:“要不要换药?” 老妖怪心里一暖:“不用,小伤。” “小伤你喊疼?老妖怪,你又耍花招是吧?“ “不是。”老妖怪手仍揽着她的腰没放开,:“我想…跟你聊聊。” 两人面对面侧卧,房间没开灯,近在咫尺却看不清对方的表情。 这样也好,他有勇气说出口。 “聊什么?”吴湘问。 “叫我‘阿鹞’。” “…哦。” “东角这边视野好些,看到你想看的东西了吗?”他平静地问。 “…什么东西?我只是喜欢看看风景。”她随意道。 阿鹞无声地勾唇,仍是轻声道:“我知道你不是来旅游的,你想毁了花园组织,救出那些孩子,对吗?” 吴湘沉默了一下,本来想继续装傻,又觉得没什么意思,抬头盯着他的脸:“这么明显吗?” 她看到他下巴的轮廓动了动。 “嗯,刚开始我以为你反抗只是想自保,留我一命也是想挟持我,找机会逃出去,可后来感觉你并不着急离开,还问了我很多问题,那些问题我以前从没有好好想过。” 他顿了顿,继续说:“你很聪明,没有轻举妄动,有机会就到处观察,我猜你打算利用这段时间筹划和准备,要在舞会那天搞事,趁乱救人或者…抓了那些客户。” 听到这里,吴湘脸上已是冰霜,她手在身侧握成拳,低声道:“所以?” 虽然不久前他们之间似乎有一段轻松和谐的时光,但眼前这个男人毕竟根植这个吸血的组织,靠着他人的血肉和痛苦长大,她不会天真地以为他能一夕之间改头换面。如果他听话还好说,若他想搞事,阻挠她的计划,她绝对不会手软,就算杀不了所有人渣,把眼前这个灭了她还有几分把握。 阿鹞感觉到她身体的紧绷,有点无奈:“所以,你想做什么,我都可以帮你。” …… 虽然看不清,吴湘还是盯着他,半晌才吐出三个字:“为什么?” “因为……”阿鹞心里有很多话,却不知从何说起,说少了没有说服力,说多了她反而会怀疑,他终是开口道:“我想出去,我想摆脱夏特助,想弄清楚我的身世…这里这个组织我并不在乎。” 见她没有马上答应,他有些紧张地追问:“这个交易你接受吗?其实,我的命还在你手里,优势在你。”他提醒她金豆的事。 吴湘想了想说:“你不能直接离开吗?” “我不知道。”虽然相处这么多年,夏特助跟他熟悉却不亲近,不然也不会把他当猴耍了。 他想起之前在小房间的对话,说:“你也看得出来,这里其实是夏特助说了算,我今早探过她口风,她对这里有很深的执念,也绝对不会放我离开。” 听起来合情合理。 而且她孤身一人,这里又是无人区,她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带不走那么多孩子,更别提抓什么客户了,所以,她急需盟友,于是认真道:“你帮我顺利铲除组织,救出孩子们,我就带你走。你若是敢骗我,我就杀……” “你答应了?太好了。”她话没说完,就被阿鹞拥在怀里,他蹭着她柔软的发,心中有什么东西充盈起来。 “你能不能别总动手动脚,我会杀了你哦!”吴湘闷闷出声。 阿鹞松开一点,笑着说:“看我这么痛苦的份儿上,抱抱无伤大雅吧?” “……只能抱抱哦。”吴湘也不理解为什么会让步,但此刻真的觉得他很可怜,想要安慰一下,就一下下。 “谢谢…” …… 阿鹞觉得这几个小时是他最充实幸福的时光,可终究有结束的时候。 晨曦中,女人躺在他臂弯,睫毛的影子在脸颊上颤动,她喉咙里嗯了一声,翻了个身,正好凑到他胸口。他刚想吻吻她头发,女人就慢慢睁开眼,茫然地看着他,他觉得好笑,小声说:“等我给你早安的吻吗?” 吴湘立刻醒了,向后一滚下了床,恼怒地说:“你敢?” 阿鹞也漫不经心下床走向衣帽间,路过她时,小声道:“睡过就翻脸啊?” “你!”吴湘想否认却又否认不了,气得跺脚。 “哈哈哈~”阿鹞笑着在那里翻找衣服,又利索地脱光,吴湘赶紧溜了。 她肚子咕咕叫,有点郁闷地看着桌上的晚餐,昨晚只吃了几口。 “要不,凑合吃凉的?”她夹起一块茄盒,刚要送进嘴,阿鹞已经换好衣服走过来了。 “再忍一下就有早餐,还有个小惊喜。” 小惊喜? “是什么?”吴湘好奇地问。 第78章 谁来了 阿鹞笑而不语,看了看时间道:“你最好进去避一下,女仆快来了。”吴湘立刻一闪身进了卧室。 果然,没有五分钟有人敲门,阿鹞喊“进来”,门开了,贴身女仆推着餐车走进来布置,后面跟着五个小脑袋和一个深绿色制服的女人——是花圃的工作人员。 阿鹞瞥了一眼,不在意地说:“你们进来吧。”几个孩子低着头慢慢挪进来,只有一个拄拐的孩子偷偷左右打量。 贴身女仆摆好早餐,低头退到门口,阿鹞不耐烦地挥手,她和那个花圃的人就一起关门离开了。 阿鹞拿起一个叉烧包,递给最近的一个小姑娘,她战战兢兢抬起头,想吃又不敢接。 吴湘知道有人来,不知道是什么人,又没听到阿鹞叫她出去,不敢轻举妄动,就趴门上听动静。 隔着门,忽然听到阿鹞说:“你摸这里,我就给你吃包子。” 摸?这里是哪里? 吴湘正奇怪,好像又传来嘤嘤的孩童啜泣,她脑仁一跳,不会吧! duang的一声拉开门,她倒要看看,这个男人昨晚才口口声声说要跟这里割席,怎么那么快就…?! 可映入眼帘的是阿鹞坐在沙发上,一手拿着叉烧包,另一手做着击掌的姿势,微笑着等小姑娘跟他high five,小姑娘有点害怕正在擦着眼角的泪。 误会了?吴湘站在卧室门口僵硬了几秒,阿鹞看向她,眼角藏着愠怒。 “额,我…你们…”吴湘尴尬地笑笑。 突然旁边冲过来一个身影,一把抱住吴湘的腰,两根拐杖倒在地上。 “小襄!”他欣喜地喊。 吴湘低头一看,是弦音,也高兴地摸摸头,再一看,华年也在。她一把搂住两人:“太好了,你们没事吧?” “才来几天,正式的培训还没开始呢。”阿鹞接道,他站了起来对孩子们说:“随便吃。”然后走过去,从弦音和华年中间抄起吴湘的胳膊往卧室里去。 弦音一愣:“小襄!” 华年也像只炸毛的小猫,撅嘴瞪着阿鹞。 “没事,没事,你们先吃~”吴湘干笑着被拽了进去。 阿鹞拎着她靠着墙,低头说:“小香?我怎么记得独眼叫你小美啊?” 吴湘无辜地眨眼:“独眼被蝎子咬傻了,我提醒过几次也懒得说了。” “是吗?”他手撑在墙上把她圈住,“哪个香,香气的香?” “不是,共襄盛举的‘襄’。喂,你不觉得凑得太近了吗?”吴湘抗议。 “你这女人好没良心,我把你的小朋友们找来,你不应该感谢我吗?”他喉结滚动,黑眸潋滟。 是他安排的?什么时候?昨天跟夏特助要求的? “谢…” 她话没说完,就被阿鹞拥进怀里。 “你!” “只能抱抱,你说的。” 他只狠狠地吸了一口她的头发就松开了手,吴湘无可奈何瞪着他。 “不够就再来一次。”他作势要捉她,吴湘赶紧溜了出去。 …… 等吃完早餐,吴湘打发几个女孩子去浴室玩水,留下弦音开会。 趁阿鹞在客厅泡咖啡,弦音小声说:“昨晚那些人说要把我们送到老妖怪屋里,大家怕得一晚上都睡不着…他就是老妖怪吗?” 吴湘想了想说:“他曾经是老妖怪,现在是阿鹞,他愿意帮我们来弥补以前的过错,你接受吗?” 弦音沉默了一下说:“大人很难懂,但我相信小襄,如果你接受他,我也接受他。” “嗯,我想给他机会证明自己。”吴湘笑着说,“好了,跟我讲讲花圃那边的情况。” …… 两人热烈讨论,而阿鹞靠在门外的墙上,深潭般的眸子里泛起了波澜。 孩子们被送进花圃后,按照进入日期分为三个班,每月1-10号是一班;11-20号是二班;21-30号是三班;每月10、20、30号开始上课。为了孩子卖个好价钱,伙食不错,起居也有规律,每天还有一个小时在院里放风多时间。但对于不听话的孩子或是被判定为“零件”的孩子,日子就不好过了,她们被单独关在一楼的仓库,吃得差,经常被打骂,没有放风时间。 花圃的负责人是梅姨,就是送他们过来的那个绿色制服的中年女人,还有5个“老师”进行培训和洗脑,4个专用的保安。 “现在有多少个孩子?”吴湘问道。 弦音想了想说:“我们是前天12号来的,是二班,跟一班一起估计有20多人。不同班活动时间都分开,我也说不准。” “是28个。”阿鹞从客厅走到卧室门口,手里端着咖啡。 “你不是不管账不记得吗?”吴湘奇怪。 “这不半个月都没到吗,一班有20人,收了三批货,这我还记得。”他回答。他没说的是,这两天没吃药虽然晚上会发作,痛不欲生,可白天脑子分外清晰,很多以前没想过、想不明白的事也渐渐有了眉目。 “28个,还不算太多……”吴湘喃喃,但是再有孩子被源源不断送进来,她想带走就更难了。 “如果你是在担心后面送的货,我可以想办法。”阿鹞好像知道吴湘在想什么,不徐不疾地喝完最后一口咖啡。 吴湘想想,没有当着弦音的面继续问,而是对弦音说:“我能交给你一个任务吗?” “嗯,小襄你说。”弦音点点头。 “你回去要尽量摸清楚每个孩子的能力和性格,下次见面时候告诉我。” “可是,我见不到一班的人,我们又什么时候还能见面呢?”弦音不理解。 吴湘看向阿鹞,努努嘴说:“这就要问他了。” 阿鹞一愣,想了想说:“我会想办法让两个班一起活动,至于下次见面,这个简单,每周安排你过来伺候两天。” “伺候?”弦音疑惑。 吴湘瞪了阿鹞一眼,解释道:“那是对外的说法,实际上让你来吃好吃的。今天的谈话你不能告诉其他任何人哦。” “我知道。”弦音点点头。 吴湘摸摸他脑袋,突然想起了什么,在弦音耳边小声说:“你愿意帮阿鹞治疗一下吗?如果不愿意就算了。” 弦音看了阿鹞一眼,他整个人的气质还是有些危险,但对着吴湘时眼神是温柔的,于是他点头嗯了一声,吴湘拍拍他的肩,扭头看向了阿鹞。 “你把衣服脱了,过来趴在这里。”吴湘指了指床。 阿鹞一愣,有些不可思议:“你要当着他的面,办,办了我?” 第79章 探索主楼 吴湘太阳穴突突的,又不想当着孩子的面发飙,忍着火夹着嗓子说:“快来,保准让你舒服。” 阿鹞一股脑脱了上衣,乖巧地趴在吴湘面前,侧脸瞄了她一眼,又把脸埋进被子里,心想,这女人怎么突然玩这么大? “别动哦。”只听吴湘这一句,然后有谁冰凉的手指触上了他的背,从那点开始,一股舒爽的凉意在他体内四散蔓延,所过之处无不熨帖,而且背上的伤口这两天已经好了一些,现在竟一点也不痛了。 大约过了10分钟,那手离开他的背,吴湘道:“辛苦了。” 阿鹞翻身睁眼,看到弦音气喘吁吁躺在床上,吴湘在帮他擦汗,这才明白刚才是弦音在帮他治疗。 “你在这睡一觉吧。”吴湘摸摸弦音的头,示意阿鹞跟她一起出去。 刚到客厅,阿鹞就迫不及待问:“那个小鬼会疗愈?” “什么小鬼,他叫弦音。” 这可是罕见的异能,而且他能力很出色。 “你可捡到宝了。”阿鹞笑着说。 “他不是我的,只是因为他愿意才帮你的。”吴湘淡淡道,然后又问:“后面的送货你要怎么处理?还有,怎样让弦音接触另一个班的孩子?”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他狡黠地一笑,并没回答。 …… 午饭后,阿鹞带着一群人在主楼玩“捉迷藏”,美其名曰是为舞会准备娱乐项目,实则是让孩子们熟悉地形,搜寻可能的出入口、通道、密室等等。 阿鹞让佣人们在各处准备了美食和酒水,然后在旁边候着,故意在她们面前表现出骄奢淫逸的疯狂,想必不多时,夏特助和其他所有人都会知道,老妖怪最近更癫了。 他也抓住机会“晓之以理”地说服吴湘穿了一件袒胸露背的黑丝绒短裙,大v领边镶嵌一圈洁白温润的珍珠,与她的肌肤相互呼应,齐肩发编成辫子盘在脑后。 阿鹞一手搂着吴湘的腰,一手撑在窗框,将她压在窗台上,阳光透过后面的花窗将五彩的光影投射到两人身上,俊男美女,光怪陆离,气氛旖旎。 “我现在觉得……自己被你算计了。”吴湘有点郁闷,她往侧面瞟了一眼,柱子旁站着个低头垂目的女仆,她不好直接推开眼前这个不老实的男人。 阿鹞低头在她耳边嗅了嗅说:“你可冤枉我了,到处是眼线,不得演得逼真点吗?” “那你让开一点,贴太近了!”她低声恼道,他身体嵌在她两腿间,鼻息喷在她胸口上,简直是十八禁。 阿鹞叹了口气说:“隔着好几层布呢,怕什么?”然后低笑了一声:“没想到之前揍得我毫无还手之力的女英雄,竟然怕这个,我不得好好报复一下?”说完,一手就直接摸上了光洁的大腿,摩挲着向上。 “你……” “别乱动,给孩子们多争取些时间。”吴湘的话被他打断,他又低头去吻线条优美的脖颈,四周站了几个女仆都偷偷瞥过来。 突然,吴湘一把推在他胸口,像泥鳅一样溜出去,娇笑着说:“我来藏,你来找。”然后朝宴会的大舞台那边跑去。 阿鹞只觉得怀里一空,那团馨香就消失了,他懊恼,靠着窗台回味了一下刚才,嘴角勾起一抹坏笑,他好像知道怎么对付吴湘了。 大约10分钟后,他把有点散乱的黑发往后捋了捋,迈步走向舞台,边走边大声道:“我来找你了,找到要罚哦,哈哈哈~ 大厅回荡着他放肆的笑声。 大门外的夏特助停下脚步,她身后站着一个头发焦黄,有着胡渣的男人,他高鼻深目,脸上有些皱纹,穿着一身白大褂,背着一个医疗包。 听到大厅里的喧闹和调笑声,那人嗤了一声道:“少爷真是越来越会玩了,我看精神头也不错,你有什么可担心的?” “叫主人,我说过很多次了。”夏特助面无表情纠正他。 那人无所谓地咧嘴,凑向夏特助耳边:“你啊,只有在我那里才像个好女人……” “够了。” 夏特助不想跟他废话,转身走下台阶,那男人疾步跟上,两人右转顺着小道消失在灌木丛后。 吴湘一路跑到舞台后,那里有很大的一个空间,分隔出几间房,放着装饰品、舞台道具等等杂物;还有一间是休息室,里面有大屏幕可以看到台上的拍卖现场,货物在这里排队等待;再有一间是拍卖完的货物在这里按照客户喜好进行“包装”,可以选择立刻送进房间或者“打包带走”,而流拍的货物则戴上标识送去西角——那边除了杂物室,还有个“垃圾场”… 这里需要频繁进出,为了方便,主楼背面应该是有门的,只是吴湘仔细地寻找了一遍竟然连门在哪儿都没发现。 其他房间她已经看过,现在在杂物间靠后院的的那侧墙上查看,这里挂着舞台上巨大暗红色幕布,吴湘掀开钻了进去,眼前的墙壁是石块砌成的,整整齐齐,水泥把所有缝隙填得平整,哪里有门框的影子?她推了推,很结实,想要破坏又不引起注意并不容易。 “我记得老妖怪说过,舞会那几天货物是从这边进出啊,可哪里有门?”吴湘喃喃,没有门,她的逃跑路线就少了条选择。 一只手从幕布后伸进来狠狠掐了她的腰一把,吴湘哎呦一声,恼怒回头,阿鹞已经也钻了进来。这次,他倒是很快松了手,只是没好气地说:“你再叫错就要赔我一个抱抱。” 这次没占理,吴湘赶紧点头。 “虽然我从不来后台,但我不会弄错,若有其他出入口,我在主座不可能看不到这么多人进出。”阿鹞说。 吴湘蹙着眉,事出必有因,这一定有什么关窍。 “我们不要在这里呆太久,免得引起怀疑。”阿鹞提醒她。 “嗯。对了,我们能去西边那块区域看一下吗?”吴湘问,他们在主人房那边住的时候,只有一扇窗,几乎看不到西边的布局。 阿鹞想了想说:“最好再找机会。” 吴湘想想,自己确实有点着急,于是点点头。 阿鹞一把将她打横抱了起来:“回房~” 第80章 演戏 他俩就以这种亲密的姿势在众人面前晃了一圈,然后假意找孩子,把每层楼都快速过了一遍,等到回到顶层客房,两人都有些疲惫,往床上一倒。 阿鹞吩咐人提前准备了丰盛的下午茶,孩子们一进来就都目不转睛盯着桌上琳琅满目的小吃和饮料,口水涟涟。 吴湘笑招呼说:“洗洗手再吃哦。” “好的!” 孩子们在客厅享受美食,两人并排躺在床上讨论今天收集到的信息。 “舞台后面会不会有密道?”吴湘突然问,她只有时间查看了一下墙壁,没有看地面。 阿鹞沉默了一下说:“我不知道,但用地道建在这里用于货物进出有什么意义呢?跟直接开个门有什么不同?” “……我已经有些怀疑,但没有证据,我会再留意。”他侧头看了一眼吴湘,柔声安慰道。 今天只逛了主楼,吴湘觉得远远不够,喃喃道:“西边区域什么时候我还得去探探。” “嗯,那边有员工宿舍,厨房,安保处、中控室,还有垃圾场……这么多地方,住着几十号人,你得安排个三日游才行。”阿鹞吐槽。 “……”吴湘想了想,突然笑道:“那就麻烦‘主人’给我安排个三日游咯~”她这句话说得娇滴滴,阿鹞愣了愣,语气宠溺:“又有什么鬼点子了?“ “你附耳来……”吴湘爬起凑了过去。 …… 当天晚上夏特助还是带着送餐女仆一起准时出现,阿鹞当着所有人的面爽快地吃下药丸。 夏特助正准备走,阿鹞伸手拉住她,有一缕黑发垂在脸边:“夏特助,这两天的游戏我觉得特别开心,果然还是人多更刺激,我看这次舞会也让货物们准备一个集体节目吧。” 夏特助冷眼看着他抑制不住的兴奋,眉毛微微一挑,淡淡道:“没必要。” 阿鹞却没松手,嘴角一扯,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有什么关系?离下个月舞会还有时间,让他们多排练一个节目又不会影响什么,我要创造记录,打造最盛大奢华的舞会!哈哈哈!” 他像打了鸡血一样亢奋,手舞足蹈,眼神疯狂,靠在墙边的几个孩子见之前还好好的人突然面目狰狞,吓得不住颤抖。 吴湘挨着孩子们蜷缩地坐在地上,头埋在膝盖上,双手环着腿。 好一会儿,夏特助没说话就静静地看着他,房间里充斥着男人的歇斯底里喊叫。 突然,他停了下来,发现没人应他,顿时恼羞成怒,像个撒泼的孩子一脚踹翻了椅子、掀翻餐桌,满桌食物、餐具乒乒乓乓砸翻在地上、也砸在吴湘和孩子们的身上、头发上,汁水溅得到处都是。 有孩子咬着唇低低哭了起来,吴湘紧紧抱住他们,好像也在颤抖。 夏特助一动不动,微微低头看了一眼宝蓝色鞋面上沾到的几滴污渍。 这场景可太熟悉了,她瞬间好像回到了从前,眼前也是这张妖孽般的脸…不,那张脸更成熟狡猾、更让她无法拒绝… “再等等,再等等就能再见到‘他’了,而这次,终于是我说了算了。”她微不可察地勾唇,却突然被人攫住了肩膀。 “夏特助!”阿鹞摇晃着她,见她不知在想什么又把她拉向自己,往日的三分惧意被眼里的疯癫和阴沉取代了,他嘶哑地说:“夏特助,你不是最懂我的吗?我做这些都是为了伟大的事业,是为了整个组织啊!” “懂我”——这两个字敲得她的心剧烈地跳动了一下,那双冷血动物似的眼里竟然闪过一丝触动——这句话她太熟悉、太怀念了,她懂,她当然懂,她做的一切也都是为了组织和伟大的事业。 “看来一切都在正轨。”她想。 这阵子莫名而来的低气压散了不少,她伸手,染着艳红指甲的手轻轻抚摸他的脸颊:“那就去做吧,你知道我拒绝不了你。” 阿鹞咧开嘴,得逞地笑了,这脸变的比翻书还快。 “再准备晚餐,我要去主人房吃。”阿鹞嫌弃地看了一眼满室的狼藉,好像这不是他弄的。 女仆点头,然后跟夏特助转身离开。 她们的电梯刚下楼,阿鹞就身形一晃,踉跄几步几乎要跌倒,吴湘赶紧扶住他。 “快带我去吐…”他脸色苍白,呼吸急促,药效上来了,他觉得有些控制不住地亢奋。 “弦音,带其他人去清理一下。”吴湘指挥道,然后扶着阿鹞进了另一间浴室。 他狠狠地抠着喉咙,扶着马桶吐了一通。之后他靠坐在地上,吴湘打湿毛巾帮他清理脸上身上的污物,眼里有些不忍。 “你带孩子们先去主人房,我稍后过去。”阿鹞制止了她擦拭的手说。 “我帮你清完,咱们一起过去。” 阿鹞顿了顿,轻佻地勾嘴:“好啊,正好帮我洗个澡。”说完,拉着吴湘的手就往自己怀里拽,吴湘挣开,骂了句“死变态”就跑了。 听到人离开了,大门关上了,他才笑容一松,侧倒在地,四肢抽动。 几天没吃药,那种难熬的痛楚本来已经能忍受了,可刚才吃完药,跟夏特助纠缠的一会儿药已经被吸收了一些,现在劲儿上来了,他脑子愈加混沌,身体里的血液沸腾,四肢有酸痒,忍不住想打砸,想找人发泄一通。 趁着还有几分神智,把吴湘赶走才行…… 吴湘推门进了主人房,之前的狼藉已经清理干净,晚餐也按要求布好,孩子们围坐在桌边,没人动筷子。 吴湘笑了笑:“傻孩子,吃啊。” 孩子们纷纷伸手去夹盯了半天的食物,吴湘坐在沙发上看着,又望向门口。 弦音靠过去悄悄问:“阿鹞叔叔没事吧?” 吴湘淡淡道:“没事,你们吃饱去洗澡,然后好好睡一觉,明早要回花圃了,别忘记你的任务。” 弦音表情认真地点点头,就又被吴湘打发去吃饭了。 …… 直到深夜,孩子们在大床上横七竖八地睡着了,阿鹞还没有回来。 关了灯,吴湘躺在沙发上,从那唯一的窗户望出去,静静地看着不变的璀璨夜空。 她想起不久前也是在这样的天空下,也是夜里,她遇见了何柔,双重人格想对她下杀手的泉、怀疑她的众人、以及她看不透的于谅… 脑子里胡思乱想着,不知不觉她就睡过去了。 直到……她感觉沙发微微一沉,然后一个温热的气息吹在她胸口,她眼睛一睁。 第81章 画中人 吴湘条件反射伸手一掐,扼住了那人脖颈。 “唔。”他低吟一声,声音嘶哑低沉:“你每次对我下手都那么狠,我上辈子欠你了。” 原来是阿鹞回来了,吴湘赶紧松手,想起身去开灯却被他按住:“别开了,你继续睡吧,我就在这趴着。” 他的声音中透着浓浓的疲惫,想必这好几个小时他都是一人在客房挣扎,扛到药性消了才过来。 “那怎么行……”吴湘坐起来,床被孩子们占了,至少让他在沙发上休息。 “不然,”阿鹞接了话头说:“我俩一起睡。”话落,他就坐了上来,脚一抬把吴湘圈在两腿间,一把拉过吴湘躺下,一串动作行云流水,吴湘转眼就趴在他胸口了。 “你看,这样正正好。”他很是满意。 吴湘无语,手撑着想起来,可后脑勺被他按着,脸侧紧紧压在他胸口,能听得见他心脏咚咚地跳着。 “你松一点,我调整一下姿势,这样难受。”吴湘出声。 阿鹞笑了出来:“我知道舒服的姿势,你要不要试试?” 吴湘一恼,使劲儿拧了他胳膊一把,双手一撑上半身起来,突然顿住。 阿鹞胳膊一痛,哎呦了一声,正要揽住她的腰不让她跑,发觉她停下了动作,抬眼一看,窗外的月光照进来,勾勒出女人朦胧优美的曲线,她背着光,胸口大部分隐在黑暗中,两条细细的项链划过锁骨,没入起伏的沟壑中,那浑圆的上半部分接到了一点月光,弧度更加明显……他喉结滑动一下,忍住躁动轻声问道:“怎么了?” “你看。”吴湘眼睛直直盯着旁边墙壁,语调严肃。 阿鹞扶着吴湘坐起来,跟着望去,是那幅《溪边少女图》——少女伏在溪边,垂下的长发遮挡了侧脸,她望向水中几尾游鱼,而那或红或白的鱼儿也在水中望着她。 这幅画阿鹞看了二十多年,不觉得稀奇,可现在夜晚昏黑,画面黯淡不清晰,那几条鱼后却显出荧光的线条来。 “这是什么?”吴湘凑近看,突然瞳孔一缩:“是张人脸!” “真的?”阿鹞也奇道,赶紧去看。 原来画中少女被遮挡的面容映在了溪水中,却只有晚上才能看见。 她五官秀气,眉头微蹙,眼中似乎有些哀愁,最明显的,是她鼻梁上有颗痣。 “这张脸我好像在哪儿见过……”吴湘喃喃。 阿鹞盯了一会儿,也低声道:“我也有点眼熟。” 两人看了一会儿没有头绪,然后滑坐在沙发上。 “那我们各自盘盘可能是谁?”吴湘建议道,然后嘀咕:“我见过的女性不多,我又是第一次来这里,会是谁呢,跟这里有渊源……” 阿鹞挠挠头:“我见过的女人可就多了,这一时半会儿怎么捋得清?” 吴湘眼刀嗖地一声就丢了过去:“你不说我还没想起来,你以前干过多少坏事?” 阿鹞心里直骂自己嘴贱,然后哀求道:“我是做了挺多龌龊事,我是喜欢年轻一点的女孩,但我……但我没有对孩子下过手,我喜欢有胸有屁股的……” “你小声点,别把孩子吵醒。”吴湘捂住他嘴,“谁要听你这些破事,以后跟你算账。” 吴湘清楚,阿鹞以前的罪行罄竹难书,他若能尽心尽力把孩子们救出去,铲除这个毒窝,多少也算赎罪。而且,最坏的那个还另有其人——夏特助,她到底在执着什么? 吴湘默默坐正身子,下意识问道:“这幅画哪来的,挂这里多久了?” “嗯……应该蛮久了,好像从我小时候就在这了,其他装饰品变过,这画倒是没换过。”阿鹞老实地说。 “这么说20年前就在这了?而且有权利决定这间屋子布置的……”吴湘分析着,说到后面没了声音。 “对,应该是夏特助要放在这的。”阿鹞替她说完。 “那这里面的女孩会是她吗?”吴湘皱眉道。 20多年前,少女,长发,清秀的五官……突然,什么图像在吴湘脑海里重合了。 她咦了一声,迅速朝胸口摸去,拉出那条怀表,阿鹞不解地看着她。 月光下,吴湘轻轻打开表盖,里面是三只蝎尾。 “手借我用一下。”吴湘道。 阿鹞看了她一眼,还是把手心朝上伸了过去,吴湘就把蝎尾倒在他手里,后面就露出一张小小的旧照片。 吴湘用指甲轻轻抠了出来,仔细看了看,又递给阿鹞:“你看看像不像。” 阿鹞抬头低头对比了好几次,眼神也认真起来:“像,你看这颗痣的位置,几乎一模一样!这照片哪里来的,这女孩是谁? 吴湘没有立刻回答,凝眉想了一会儿,默默把蝎尾放回去,盖好怀表,又塞进胸口。 如果这画上的是姝妹,说明独眼没有撒谎,她确实在这条线路上被拐卖过,也达到过花园。 可是谁为她画了这幅画,她现在在哪儿?夏特助认识她么,或者…… “她就是夏特助?” 脑海里闪过这个念头,就再也挥之不去了。 夏特助现在看起来三十多岁,二十多年的年龄正好跟画上少女吻合,也正好比独眼的照片里稍大,时间线上看对得上。 若说这些都是巧合是否太天真了些,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偶然呢? “小襄?”阿鹞轻轻唤她。 “这照片是独眼的,上面的女孩是他心心念念三十年的青梅……”吴湘开口,将独眼的故事讲给了阿鹞。 听完后,阿鹞叹了口气,怪不得独眼坚持跟他做生意那么多年,无论中间有过什么矛盾、他开出什么苛刻条件,独眼最后都认了,原来是有不能放弃的理由——他想打听这个青梅的下落。 “可是,我也不知道这个姝妹的信息,若她三十年前被拐到这里,我并没有那时候的记忆。看来,只有找到账本才能查到线索了。”阿鹞无奈摊手。 “但她只是个货物,为什么会被画进画里?这幅画又为什么挂在我的房间?”阿鹞也意识到不对劲,追问道。 吴湘一挑眉,嗤笑道:“脑子这么呆,你活该被我按在地面上摩擦。”然后往沙发上一躺,用脚蹬了蹬他,“我睡觉了,想不明白你就别睡。” 阿鹞愣了一会儿,突然俯身说:“你是说,姝妹可能就是夏特助?” “嗯,八成是。” “可夏特助鼻梁上没有痣啊。”阿鹞很确定。 吴湘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可以用化妆品遮盖,也可能已经把痣除了,这个很容易做到。” “这些也都是推测,还是没法证实她们就是同一人。” 吴湘侧卧好,打了个哈欠闭上了眼说:“夏特助到底是不是姝妹,就要问独眼了。” 第82章 跃跃欲试 “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我要找机会先见一次独眼。” 说着,她就感觉阿鹞很自然地挤了过来。 “你干嘛?”吴湘睁眼瞪他。 “我不是想出来了吗,现在睡觉啊。”他黑眸无辜。 “去那头!”吴湘没好气道,真是一刻都不能放松。 阿鹞可怜兮兮转了个方向,跟吴湘头对脚地睡下,好在沙发宽大,不算拥挤,他听着吴湘的呼吸声减低,似乎是睡着了,轻轻拢过她一双小脚抱在怀里,也心满意足地睡了。 第二天大早,吴湘睡得迷迷糊糊,好像有细小的声音叫她。 “小襄,小襄?” 她睁眼想起身,却感觉一沉,再一看,阿鹞像只无尾熊一样抱着她的腿脚,睡得正香,孩子们整齐地站在沙发旁,注视着他俩不成体统的睡姿。 她狠狠一推,他整个人咕咚一声滚下沙发,阿鹞在地上哼哼:“干嘛啊,一早就欺负我。” 孩子们睁圆了眼睛看看吴湘,又看看地上委屈的“老妖怪”,又看看吴湘,那眼里有惊讶、不解、和佩服,原来小襄才是这里的老大啊? 吴湘尴尬,连忙领着孩子们去洗漱。 … 上午,花圃的梅姨来领孩子,开了门,她站在门口垂头等着孩子出来,却听阿鹞喊她进去,她只好迈了几步,小心翼翼道:“主人,有什么吩咐?” “下个月的舞会上,需要货物们一起表演个节目助兴,你这几天规划一下,抓紧时间排练。”阿鹞懒散地靠在沙发上,一边吃着吴湘小手送到嘴边的草莓,一边漫不经心道。 梅姨一愣,好像有些为难。 阿鹞面色一沉:“怎么了?” “我们从没做过集体表演,恐怕这么短的时间很难训练好……”梅姨语气恭敬,心里其实很不乐意,主人一拍脑袋,下面的人忙前忙后跑断腿,如果结果不好还要当替罪羊。 看她敷衍塞责,阿鹞正要发作,吴湘贴上去在他耳边低语几句,梅姨就看到主人哈哈一笑,捏起女人的下巴,拇指在她红唇上揉捏几下,赞道:“还是你聪明。” 然后转头对梅姨说:“小美可以负责编排和指导训练,你们在旁边听她指挥就行。” “可…”梅姨心里一惊,这是把花圃的管理权给拿走了? “可什么?!”阿鹞呵斥道,冰寒的眼神直射向她:“这也不行那也不愿的,这里你是主人吗?” 梅姨被他吼得有点心惊,赶紧说:“主人,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担心夏特助那边…” 终究还是搬出了夏特助来压他,阿鹞冷笑一声:“昨晚已经通知了夏特助,她没有异议。” 梅姨一顿,连声道:“那就好,那就好…” “把孩子领回去,喂饱睡好,明早9点在花圃的院子里集合。” “是,是。” 孩子们鱼贯而出,梅姨跟在最后,不想阿鹞又幽幽出声:“梅姨,你在这干了多少年了?” 梅姨一顿,转身回答:“二,二十多年。” “二十几年?” “…今年满二十二年。” 阿鹞盯着她问:“你记不记得一个鼻梁上长了颗痣的女孩。” 梅姨想了想说:“不记得,印象里没见过。” 阿鹞盯了她半晌,从沙发上起身,慢慢踱步到她面前,双手搓了搓,发出兹啦的电流声,梅姨不知他要干什么,有些颤抖。 突然,他一只手拍在她肩头,梅姨感觉像块冰压了上来,她紧张得磕巴了:“主,主人…” 阿鹞皮笑肉不笑道:“梅姨,你是看着我长大的,还不知道我的脾气吗,我又不会对你做什么。” “是,是。” 她下意识脱口而出,又赫然发觉不对,赶紧改口:“不,不…”然后又觉得这样也不妥,急的不知道该回答什么,苦着一张脸不敢说话了。 阿鹞凑近她耳边低语:“需要我提醒你一下,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吗?” “不,不用。”梅姨赶紧回答,在他目光示意下一溜烟跑了。 “看你把她吓得,一会儿‘是’一会儿‘不’,cpu都要烧了。”吴湘道。 阿鹞走回沙发坐下,吐槽她:“你这是幸灾乐祸吧。”他笑笑又继续道:“不过,我刚才是故意刁难她,她回答‘是’,说明确实是看着我长大;她发觉说漏嘴赶紧改口‘不’,听起来就好像指责我喜怒无常会对她做什么,所以她就词穷了…你说,她哪句是真话?” “当然是没有犹豫、下意识的话。”吴湘回答。 “我也是这么想的。”阿鹞说,然后往旁边一歪,靠在吴湘身上:“所以,我大概不是‘老’妖怪,是个正年轻、跟你很搭配的男人…” 吴湘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这变态怎么突然发嗲?而且更讽刺的是,他不知道她都九十多了,他变年轻,他们的年龄差岂不是更大了? 吴湘推开他的头,严肃道:“就算你不老,也干了很多‘妖怪’的坏事,总有一天要接受惩罚。” 阿鹞淡淡道:“我知道,只希望在那之前有机会看看这个世界。” 吴湘突然觉得自己挺讨人嫌,干嘛说些不合时宜的话,于是又塞给阿瑶一颗草莓:“快吃,吃完讨论一下接下来的行动。” “嗯。”阿鹞笑着。 …… 吴湘不知道的是,她在这孤岛上积极自救,策划逃离,外面几方势力为了找到她,都快要把天龙国翻了个遍。 天龙国国都,永京城。 城市中心广场上,电子大屏幕上显示着最新的通缉令,一共三人,总赏金超过1200万,这个天价数字吸引了无数人围观议论。 这三个人的价码差得很多,大家自然是从最高赏金的于谅开始看,可他脸部遮得严严实实,只能看个身形,身份据说是纯净地球的负责人,其余一概不知,这怎么下手? 有人道:“我听过‘纯净地球’,他们好像做些医药生意,但我从没听过于谅这个人,他藏得够深啊。” “可不是吗,也不知他到底犯了什么大案。”另一个人好奇。 “关键是也不知道长相,这通缉了有什么用?” “哈哈,你没线索不代表别人没线索,这赏金普通人是领不了的。” …… 有些人看完就默默转身离开,更多的人注意力又转到旁边,去看那第二个通缉犯:赏金500万的何露。她是个珠圆玉润的美女,平日抛头露面不少,江湖上的事迹也多。 “这妞儿不错啊。”有人啧啧道。 “是不错,可惜你没本事吃,赏金500万,肯定是个狠人。”另一人让他不用妄想。 旁边有人插嘴:“一个人打不过她,我们三个人还打不过吗?抓到大家轮流玩玩,然后再领赏,赏金平分。怎么样,难得遇到这么好猎物。” “嘿,有道理,那咱就组队。” “组队,组队!” …… 一群人叫嚷着,三三两两离开人群去组队了,剩下小部分人继续看向第三个通缉犯——弗金斯。 他在璃城横行,见过的人更多,现在这里有些人甚至跟他是酒肉朋友,一起惹过事逛过窑子……只可惜弗金斯不知道惹了什么事上了通缉令,那他们为了正义,为了小钱钱,只能恩断义绝大义灭亲了。 有人遗憾道:“我前天还看到他在情花巷那边挑女人,说要找什么白毛绿眼的妞儿。早知道那时就给他捉了。” “自己没把握机会,能怪谁?不过,对比之下这赏金实在是可怜,我都没有动力了。”有人嘲笑道。 有人不以为然:“虽然钱少,但总比没有好,而且我了解弗金斯的脾气,不需要来硬的,耍点小手段就能抓住他。” …… 就这样,何露成了最热门的目标,而当初志得意满的弗金斯变成了小菜。 —— 天使军团大营。 一个军官步履匆匆,不小心撞落了路边娇艳的玫瑰,红色的花瓣散落地上,他头也没回,直向将军办公室而去。 第83章 腰包 军官穿过雕花走廊,与守卫点头打招呼,通过幽蓝的光幕,又来到那个圆形的房间,弥杉正百无聊赖地看着地图,脚翘在桌上,时不时与钟齐讨论几句。 “将军,将军!”还有一段距离,军官就喊了起来。 弥杉不耐烦地抬眼,这人怎么越来越没规矩,正准备开骂,就听见那人说:“搜寻小队在乌达干沙漠西南戈壁发现了线索。” 弥杉立刻把脚收了回去,急问:“什么线索?” 下属还没张口,他又觉得等不及了,直接道:“连现场!” “是!” 下属迅速投屏,屏幕嘀地一声亮起,里面的搜索人员一边调整镜头一边说:“这里…好像不久前发生过战斗,地上密密麻麻的是数不清的蝎子尸体,它们非常大,是金色的…另有两匹被啃噬的马匹,一具男性残疾者尸体,都已经干硬……” 见多了战场,这血腥的画面没膈应到弥杉,但这男尸的狰狞把他丑到了,他嫌恶地看了几眼,并没有见过此人,看这服装很像是在边境做非法生意的走私者。 两匹马尸,说明很可能不止一人,有人逃生了? “把镜头拉近,看下蝎子。”弥杉命令道,队员立刻操作。 “这蝎子……”弥杉蹙眉喃喃,这个头、颜色,跟他印象中的蝎子完全不一样。 “很像是传说中的亡灵金蝎。”一旁的钟齐面色凝重,“很多年前曾有上报记录,但这许多年来,都未曾听说还有谁见过。” “是吗……”弥杉往后一靠,手指摩挲着椅子扶手,陷入沉思。 对于普通人来说,要从这么多亡灵蝎中逃生几乎不可能,那生还者会是小襄或者何露她们么?至少,这没有她们的尸体,游戏还没结束。 半晌,他挥挥手,示意把镜头拉远:“附近还有什么可疑痕迹吗?” “将军,这里风沙大,有痕迹也早就吹没了…”对面那人无奈地回答。 弥杉皱眉:“现场继续搜,再分一些人手往西边和南边查看。” “是!” 弥杉没有切掉连线,靠坐在威严的将军椅上,目光寒凉地看着一众人在烈日下忙碌,钟齐和军官在一旁候着。 现场的搜寻人员压力山大,各个汗如雨下也不敢有一丝一毫偷懒。 “这里!”十米外有个队员突然喊道。 众人都靠过去,那人在蝎子乱七八糟的残骸下找到一个已经看不出颜色的小腰包,浸透了各种体液,沾满了肉屑,再被骄阳烤干,即便尽量抖干净了,还是一团污秽恶臭。 正看着,又有人发现了一把匕首,红底黑色花纹,两面开刃,锋利但是脏污。 负责的队员一手捏着匕首,一手拎着腰包带子,忍耐着炙热和气味, 弥杉隔着屏幕盯着腰包和匕首,面无表情,当下心情好了几分——这匕首他在何柔那丫头的记忆里“见过”,是她亲手制作的,与好些零食一起塞满了这腰包,再送给了小襄——这丫头是真的中意这个新朋友啊。 弥杉嘴角挂着哂笑。 所以可以确定,被走私犯抓住并逃过一劫的是小襄。也是,那对母女有武器的话也不是一两个混子对付得了的。 可是,小襄去了哪里,一个人还是另有他人挟持?地毯式搜索太盲目,费力又费时,还是得想其他办法…… 弥杉靠上椅背,冷声道:“这两样,装进密封袋里带回来,其他的放把火烧干净了。” “是!” …… 三个个小时后,匕首和小腰包经过马不停蹄的飞行,从西南边境直达永京城,轻轻被放在弥杉的办公桌上。 这两团肮脏污浊与桌子的洁白细腻形成了强烈对比,弥杉饶有兴味地拿起来翻看,尤其是对腰包,隔着密封袋细细摸索…… “将军,这包有什么不对吗?”钟齐看他格外关注,不禁问道。 弥杉手一顿,果然! 他看向一脸疑惑的钟齐,露出笑容,那笑容如冬日的暖阳,能融化冰雪迎来春天,他轻声说:“把匕首和包放到我卧室里。” “是。”钟齐应道,心中柔软。 军官却惊讶地啊了一声,钟齐面色阴沉地瞪了他一眼,他赶紧识趣地退下了。 直到走出这栋建筑他也没想明白,将军那么超凡脱俗的一个人,为什么把这脏东西放在房间里? 他不知道的是,将军卧室里奇怪的东西还不少呢——比如说,一截握着弯刀的女人的断臂。 ——— 同一时刻,一高一矮两个身影也出现在刚才的现场,只是弥杉的搜寻队已经放了火离开了,这里一片空寂。 鞋底的砂石咯吱作响,何露看着眼前一片焦黑蹙紧了眉,干燥的风把残骸灰烬吹得四散开去,再不久,这点痕迹也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走近查看,弯下腰捏起一点没烧尽的不明物质搓了搓,嗅了嗅——这是有机质,有蛋白质烧焦的臭味。她又到处翻了翻,还有一些疑似动物骨头的残渣…… 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小襄来过这里吗?她还活着么? 何露转头张望了一下,天地间空荡荡的,只有渐低的日头和风的呜咽,却没有她想要的答案。 她看向身旁的何柔:“你确定信号是来自这里?” “……五天前在这里停留过几个小时。”何柔一脸疲惫,神情有些消沉。 “现在看得到在哪儿么?” “戈壁的信号不好,断断续续,现在连接不到……” 何柔忍不住红了眼眶,金豆儿又要流出来了:“妈,小襄会不会死啊?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办?都怪我……” “不,我我们都没有错,要怪就怪敌人太强。”她放柔了语气说:“现在还没到绝境,我们可以…” “妈妈!”何柔抬手揉眼睛,却突然叫了起来,“信号,有信号了!”屏幕上有颗红色的小光点闪烁,但也是断断续续。 “在哪儿?”何露急道。 “在往东的……永京城?!”何柔愣了,这才几天,小襄就跑到1000多公里外的永京城去了? “…是西方将军。”何露反应过来,天使军团还担任“御林军”嘛,就驻在国都近郊,不然还能有谁? 何露笑了,这比没头脑乱撞好多了不是?她摸摸何柔的头,温声道:“天无绝人之路,多亏了你和你的发明,我们才有机会去弥补这件事。” 她其实一点儿也不怪女儿,这一切都是造化弄人。以前她看不惯何柔调皮捣蛋,觉得她鼓捣的那些机器不堪大用,可没想到关键时刻却屡次起了大作用,让人不得不刮目相看。 “走吧,天快黑了,我们找个地方过夜,再讨论后面的计划。记得每小时追踪一下信号。” “嗯。”何柔擦擦眼睛,点点头。 母女二人转身向北行去。 第84章 黑熊坡 当天晚上,母女俩在沙漠过夜,商量了接下来的行程。 这一晚出奇地宁静,虽然还是冷,但没有风,没有云,夜空分外干净璀璨。 “还有信号吗?”何露一边把水壶递给何柔。 何柔接过,抬手看了看说:“这会儿又没有了,但之前一直没动,还是在永京城南郊。” 她放下手,喝了口水:“妈妈,我们还是要返回璃城吗?于……不是说你被通缉了吗,现在回去会有危险吧?”她小心翼翼,生怕提到于谅何露会难受。 对于爱情,她还不太懂。 她知道何露喜欢于头,她也喜欢于头,可这两种感情似乎很不一样:她喜欢于头,因为于头鼓励、信任她,对她温柔,所以无论于头交朋友或者做什么事,只要自己开心,她也会为他高兴;可何露的喜欢好像更……自私一点,她会介意于谅为何对小襄有些不一样,好像很难过很生气。 “这就好像……泉那个家伙!”何柔脑海里闪过那张苍白清秀的脸,眉头不禁一皱,他真的烦人,有机会就缠着她,她要是对谁好点,泉就一脸哀怨的看着她,然后没多久新交的朋友就对她敬而远之了。 “肯定是泉搞了鬼!”何柔郁闷地想,下次遇到泉一定要揍他,他背着她去找小襄的麻烦,还没来得及跟他算账呢。 只是,“下次”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小襄又在哪儿呢,真是被西方将军抓走了吗? “我们不是要回璃城,只是在城外乔装准备一下,才好前往永京。”何露淡声道,把何柔的思绪拉了回来。 “可是……我们的据点应该都没了吧。”何柔小声道,因为她泄密了,弥杉肯定会循着她的记忆去破坏去抓人,希望于头及时把人疏散了,把重要的东西都带走了。 何露看着何柔一脸凄苦,摸摸她的头说:“你就是个不起眼的小兵,记忆里能有多少重要的东西?而且我有好些据点没有带你去过,说不定东西还在呢?” “真的,那就太好了。”以往何露出门不带她,她都会闹脾气,这次却觉得这简直太明智了,太走运了。 孩子就是容易哄,何露微笑着说:“我们明早早点出发,中午前进入荒林,去几个据点看看。” “好。”何柔心里安定了一点,靠着石壁,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睡了。 何露紧了紧衣领,脸色有些黯然。 她现在一静下来就会想起于谅,想起他们最后的对话,和他果断离开的背影,说不难过不受伤那是假的。 “这不能怪他,他从一开始就跟我说清楚了,是我自己无法抗拒地爱上了他……”她苦涩地纠结了好一会儿,突然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人生又不是只有爱情,纠结在自己无法控制的事情里太愚蠢了。” 何露握紧了拳,虽然已经不是组织的人,但她并没打算把小襄的事抛到脑后,她一定要把她找回来,她不允许自己的任务失败,即便离开也要是圆满的。 “而且…”她看向自己残缺的手臂,“这笔账我还没算呢。” …… 第二天,夜空刚刚褪色一度,母女俩就上路了,趁着气温尚凉爽,她们快速行进,大约8点就进入荒林。 回到熟悉的地界,两人感觉身心一松,自在畅快了许多。她们小心地顺着荒林的边缘向东前进,既不敢太深入森林以免遇到埋伏,也不想离得太远忍受戈壁日晒之苦,幸好这一路倒是顺利,没有遇到人,只有鸟兽虫鸣络绎不绝。 两人在林间轻车熟路,几乎没引起动静,何柔看了看定位,小声道:“前面不远就是黑熊坡了,我们得小心熊出没。” “嗯。”何露简明扼要回答,脚步却没停,何柔只好跟紧,过了一会儿忍不住又提醒:“听说这边真的有熊伤人 ,我们…还是不要贸然靠近吧?” 何露没有看她,只说:“我有数,拿了东西就走。”说着,她们已经隐约听到哗啦啦的水流声,循声走去,一个转弯就见一条河绕过一个平缓的山坡从眼前流过,蜿蜒而下大约一两公里,地势陡然下降,形成一个不是很高却汹涌的瀑布,从那里开始这条安静的河就变得野性难驯。 转回眼前,这片山坡上绿草如织,长得比别处茂盛高大,被风一吹就荡起层层草浪。 “到了,”何露低声,然后往坡上望了望,仔细分辨了一下,然后指着一棵树:“在那儿。” 何柔刚想穿过草坡上去,何露伸手拦住:“那边草看起来比别处深,我们从旁边绕。” 本来没什么,一听这话何柔真的感觉到一丝诡异,她点点头跟在何露身后,攀着一侧的石头上了坡顶。 这里零散着几棵不算很高大的树,何露指的那棵更是平平无奇。 “这里有什么?”何柔问,她越感觉有点阴风阵阵,不想久留。 何露抬头看了看说:“大约五六米高,有个大树瘤,掏开是个树洞,里面有油布包好的东西,你拿下来我们就走。” “嗯。” 何柔抓住树皮脚一蹬灵活地蹿出几米,没几下就看到了树瘤,那真的是被泥巴堵住的,她掏出小刀使劲掏,弄出一个拳头大的洞,伸手进去摸了摸,果然有东西。 她心下一喜,刚要喊,就看到不远处的林子有什么东西冲了出来,发出簌簌声,她从高处看去心脏瞬间一抽——那是一头黑熊,庞大的身躯丝毫不影响灵敏的动作,转眼就缩短了百来米的距离。 “妈!熊来了!”何柔尖叫,树下的何露也早已发现不对,她迅速从何柔这棵树离开,往河流上游跑去,那只熊立刻折身追过去。 何柔心快跳出嗓子眼,她立刻就想下树追去,何露远远喊着:“拿东西,跳河!!” “妈!!” “快!!” 何柔急得眼睛发酸,她拼命挖着树洞,指尖抠得血肉模糊,她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喃喃着快点快点。 终于,她把包整个拽了出来,油布包有带子,她斜挎在在身上,顺着树干滑下去。 脚一落地,她下意识就想往何露方向追,正好又来一阵风,没有树的遮挡,草丛簌簌抖动,赫然露出一截人的大腿来! 何柔呆住了,她屏住呼吸缓缓走近了几步,看清了那里有被啃食得见到白骨的躯体,和已经血肉模糊的头颅。 她捂住口鼻,压抑翻涌的吐意,踉跄地往河边走——何露叫她跳河,她得快点。 可是每走一步,她就能看见躺在草丛下的人体残骸,她不知道是老是小,是男是女,她只能看出那是一个个人!这片草坡就像那头熊的展示柜,铺满了它的战利品! 它杀人成性,何露有危险! 第85章 了望台上的女孩 何柔管不了那么多,顺着河流往上游跑,没一会儿就听见了黑熊的咆哮——何露站在河边一块大石头上,身后是湍急的河水,身前是那头嗜血的黑熊,双方正对峙着。 “妈!”何柔大喊着,黑熊扭头看了她一眼,一扭身犹豫着要不要换个目标。 咚的一声,何露用什么东西狠狠砸到熊鼻子,它大吼一声,又伸爪去抓何露。 何露一边用刀还击一边喊:“东西拿到了吗?” “拿到了!!”何柔回道。 几乎是同时,黑熊一巴掌拍在何露脚下的石头上,那块大石头竟然晃了晃——松动了,何露就要滑入熊口! “别过来!”何露抓住石头边缘,脚抵着石面,延缓下滑的趋势。 何柔停住,咬着嘴唇盯着那里,心中是无尽的恨意,她恨自己的弱小和无力,总是看着重要的人陷入危机;她曾为自己的小聪明沾沾自喜,对别人的质疑不屑一顾,可关键时刻总是被保护的那个…… “巴库!” 何露对着扑上来的黑熊大叫一声,它愣了一下,站住定定地看着她,低低地吼着。 “巴库,你还记得我么?”何露一边轻声呼唤,一边趁机爬上石块翘起的一端,这石头失去了平衡 ,有点摇摇欲坠。 原来,七八年前,纯净地球刚到这里安营扎寨,于谅和她一起探查过整个荒林,那时在这里发现一头母熊和一头熊崽的尸体,它们都被人残忍地割头、砍了熊掌,之后两人在不远处的老树根下发现了瑟瑟发抖的巴库,它躲在那里侥幸逃过一劫。 后来于谅同何露就经常给它带去食物、陪它玩耍,直到快一年后,它能独立生活,两人才渐渐离开,从那时起就要求组织成员远离它生活的区域。 这次何露本来想不惊动它,拿了东西就走,没想到还是被巴库发现,多年未见,它已经长成完全不一样的大熊,性子也凶猛很多,何露不确定它还记不记得她,只能喊名字试试,眼下巴库好像在思考,左右摆着头。 “它吃了很多人,尸体丢在草丛里!”何柔大喊,她生怕何露放松警惕,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不知是喊声刺激到巴库,它喷着粗气扑了上去,何露毫不犹豫往河里一跃,数秒后已随着激流而下。 巴库前脚站在大石头上,伸头望向河水中,突然转身直冲何柔而来。 何柔在下游,瞄见何露快飘到跟前,抓紧背包也跳进河中,母女俩一前一后被冲下了小瀑布。巴库很快追到断崖边,望着两人的身影消失在水流中,鼻子在空气中嗅了嗅,哼着粗气转身离开。 …… 不知过了多久,何柔浑身酸痛地醒来,森林里暗得早,这会儿已经昏黑一片,何露正背着她一脚深一脚浅地走着,两人身上湿淋淋的。 “妈…”她低声道。 “醒了?我们找个地方过夜。”何露淡淡道。 不一会儿她们找到个隐蔽的小山洞,就在那里落脚休息,听着森林夜晚的虫鸣,闻着植物和泥土湿润的气味,何柔有种熟悉和安心,这里比荒凉的沙漠好太多。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何柔小声问:“妈,你认识那头熊?” 何露拨拨眼前的小火堆,说:“嗯,好几年前我和于谅救过它。” “那它为什么吃了那么多人?”那些残肢的景象已经给她留下了阴影。 何露看了看她:“它头上伤痕累累,可能跟人起过冲突,它只是想自保…”她顿了顿,又说:“也有可能只是单纯喜欢吃人。” 何柔哑然道:“那你们之前的情谊就这样没了?” 何露脸上看不出情绪:“情谊大不过自己的生命,而且站在各自的立场上,谁都没有错。” 见何柔有点低落,何露拍拍她:“它毕竟只是动物,跟人类的思维方式不同,你没有必要为它难过。” 何柔觉得这句话不对,不同的种族、不同的思维方式就没有和平共处的可能吗?就不值得同情吗?她很爱何露,但有些想法总是很难相互理解,如果是小襄的话,说不定能懂她… “那你会杀了它么…”何柔小声问。 “没有趁手的武器,我没那么容易杀得了它。”何柔语塞,她问的是态度,何露却在认真分析操作性。 “不用我动手,估计很快会有人去猎杀它的,吃人的熊留不得。” 何柔盯着地面没有再说话。 …… 天刚蒙蒙亮,森林里就热闹起来,鸟儿们啾啾咕咕地叫着,在林间飞舞觅食。 城郊边防军营地外的岗哨里,有几个士兵趁着换班在闲聊。 来接班的一个人懒洋洋地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道:“混日子的一天又开始了。” “小心被营长抓到有你好看!”另一个人笑着掏了根烟递给下班的兄弟。 那人接过烟闻了闻说:“现在确实闲的冒泡,前阵子扫荡,林子里流寇跑得差不多了。” 另一个下班的士兵打着哈欠挠挠头,提醒道:“上面那个小姑娘别忘了,到时间送个饭。” 瘫椅子上那个士兵眼睛一抬:“她又来了?她喜欢给她站岗放哨好了。” 同来的人撞了撞他胳膊:“你注意点,将军把她俩留在这儿,营长也得让三分。” “切,我咋没看出来她们两个小姑娘有啥大本事?倒是一直好吃好喝伺候着,还有单独的房间,也不需要操练值班……搞不好是谁的小情人……” 啪地一声,他伙伴连忙捂住他的嘴,骂道:“你小子找死不要带上我们。” 下班的士兵也晃着脑袋,脸上露出讳莫如深的表情:“你别说,可能还真有点啥……每次来的都是那个小的,一呆好几天也是蛮辛苦,那个大点的整日追在营长屁股后头哥哥叫个不停,你说是在干什么?” “嘿嘿,‘干什么’肯定比咱值班操练舒服啊~” 两人打着哈哈走了,两人留在哨卡百无聊赖地摸鱼起来。 就在旁边不远处是一座高耸的了望台,约20米高,纪苗苗在那里已经一天一夜了,如果没有意外,她还要继续待满白天,直到晚上才能回营地洗澡休息,第二天再过来。 自从西方将军把她们带回边防军营地,她几乎一直过着这样的生活,而这一切是她姐姐纪兰兰亲自安排的。 第86章 压力 纪苗苗靠在了望台的角落里,一动不动地望着天空,脚边是晚上睡觉的小毯子,还有空的餐盘和一瓶水。 这里只有普通卫生间大小,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虽然并不封闭,她还是感觉到了被禁锢的煎熬,她甚至怀念起以前在森林里危机四伏、三饥两饱的日子,至少那时候是自由的,她们姐妹俩可以爬树摘果,可以下河捉鱼,可以在草地上晒太阳,可以在枝头吹着微风。 人都说荒林里处处是危险,可她有鸟儿们报信,总是能及时避开各种麻烦,并没有吃过什么亏,为什么姐姐还是不满足,她总是想搭上厉害的人物,离开荒林。 “姐姐,人比森林可怕多了……”纪苗苗喃喃。 那天,天使军突然扫荡,大家四散奔逃,姐姐挑了个看起来厉害的人跟着,说这样更安全。可那个人杀了好几个偶遇的陌生人,抢了别人的东西,后来,他也被人杀死,姐姐就带着她跟在那个赢家后面,她说,要投奔最厉害的人。 “可是,姐姐,他们都是杀人不眨眼的罪犯啊……”纪苗苗绞着头发。 后来她们遇到了西方将军——那么漂亮的一个人,眼神却冷得像冰,纪苗苗很怕他,姐姐却很兴奋,在边防军营地里,她们有了自己的房间。 “苗苗,靠你的能力,我们可以飞黄腾达了!再也不用风餐露宿了!” “你一定要加油,多多搜集情报,向将军证明我们的价值!” “苗苗,今天有什么消息?没有?哦,对,营房里鸟少,我跟营长说让你去了望台,那边靠近森林,一定可以搜集到情报!” “没有急事的话你不要天天回来,我就指望你了!” “我不需要鸡毛蒜皮的消息,有没有重要的情报?” “叫那些鸟帮帮忙,你知不知道我们的处境?!我绝对不要被赶出去!” …… “姐姐,鸟儿不是我的仆人,是朋友……”纪苗苗眼里涌出泪水,她才5岁,她觉得活着好累。 这时,几只鸟儿跳到了望台边缘,那里有纪苗苗留给它们的饭粒和肉,它们一边吃一边叽叽喳喳聊天。 突然,纪苗苗蓦地瞪眼,她倾身低声问道:“你们确定?是通缉令上的那个人?” 一只小山雀唧唧两声,好像在回答。 “她们在哪儿?”纪苗苗轻声问。 几只鸟像讨论似的你一句我一句,正热闹着,突然受到什么惊吓拍拍翅膀飞走了。 几秒后,一个脑袋从梯子洞口伸进来,是下面岗哨的士兵来给她送早饭。 他爬上来看了一眼蜷缩在角落的纪苗苗,不屑地撇撇嘴,咣当一声扔过去一个装食物的篮子,可能是太大力把里面的水瓶摔破了,水流了一地。 “哟,水洒了,谁叫你不好好接住呢。”那士兵倒打一耙。 纪苗苗不语,眼神盯着地面,不与他接触。见她畏缩,士兵更加有恃无恐:“你他妈的怎么回事,跟你说话呢!” 她像听不见似的,还是一动不动。那士兵不由得冒火,他一个大老爷们凭什么要一日三餐伺候这个哑巴小丫头?于是便蹲下来,口不择言道:“听说你们姐妹是有什么本事将军才收留的,这好些天过去了,你倒是露一手啊?” 纪苗苗咬住嘴唇,那人继续道:“嘿,你们为了留下来还真是拼,你整天在这巴掌大的地儿不挪窝,你姐在军营左右逢源,我看就算没啥真本事也还能慰安,倒也不是一无是处。” 纪苗苗的嘴唇已经咬破了,有淡淡的血腥味。 那人还在说着,脸上露出轻浮的笑:“你姐叫纪兰兰是吧,我路上看到几回,还算过得去,胜在年轻。没想到她年纪不大倒是够骚,每天到处撩…” “啊~!”纪苗苗突然大哭了出来,使劲儿推了那士兵一把,他不防一个屁蹲儿坐下,小姑娘趁机从梯子爬了下去。 “我艹你个小兔崽子!” 那人起来,一边骂娘一边追了出去,等下到地面,看到纪苗苗往森林跑去。另一个士兵从岗哨里跑出来,问道:“小丫头怎么回事?” 那人切了一声,无所谓道:“谁知道,反正也没卵用…” “你他妈的真能惹事!”他伙伴骂了一句,他们不能擅离职守,只好回岗哨打电话通知纪兰兰。 没几分钟纪兰兰就从营房跑出来,守卫士兵指了方向,她立刻追了出去。 不远处有两个人走来,他定睛一看,是三队小队长东哥和跟班辉子,连忙立正行礼:“东哥。” 东哥潇洒地挥挥手,守卫士兵恭敬道:“您要去哪儿啊?” 东哥脚步没停,朝纪兰兰的方向努努嘴:“营长怕出事,让我们跟着。” 后面的辉子大剌剌插嘴:“嗨,整天追在个娘们儿后面…” “少废话!”东哥骂道。 “是。”辉子小跑追上,也消失在密林中。 …… 纪兰兰心急如焚,她倒不担心苗苗有什么危险,毕竟她会躲,她担心的是妹妹离开她,那她就没了可以安身立命的依仗。 “不应该逼她那么紧的!”纪兰兰有些后悔,“应该好好跟她说,或者,让她无法离开我……”她咬牙,压抑胸中腾起的愤怒和烦躁,呼唤着:“苗苗,苗苗~” 好一会儿,她听到了轻微的哭泣声,心中一松,找到了。 果然,纪苗苗躲在一棵树上,正擦着眼泪可怜巴巴看着她,纪兰兰过去把她抱下来,轻轻拍着背哄着:“苗苗,你怎么了?” “姐姐,我不想待在这儿了。”她的头埋在姐姐怀里,抽噎着。 纪兰兰心头一紧,脸色阴沉了几分,声音尽量轻柔道:“为什么?发生了什么事?” “他们不喜欢我们,我们走吧。” 沉默一会儿,纪兰兰叹了口气,语调悲伤又绝望:“苗苗你还小,我不想带你过朝不保夕的日子,你不喜欢做什么就不要做,在房间待着,我去军营里找活儿干,我去求求营长让我们留下来。”说着说着,她眼泪也顺着脸颊滴下来。 纪苗苗一怔,她想起那个士兵的话——慰安,难道姐姐要做那种事?她小小的世界坍塌了,她双手环在姐姐腰上,哭着说:“不要,姐姐,不要!我有情报了。” 纪兰兰一喜,把她拉开,盯着她眼睛问:“什么情报?” 看着她眼里急切的渴望,纪苗苗颤抖着小声道:“那个通缉犯——何露,她回来了。” 第87章 借刀杀人 纪苗苗看到姐姐眼眸中腾起一团火焰,她像是瞬间被注满了生命力,本来苍白的脸一下红润起来:“真的吗?她在哪儿?!” 纪苗苗有点被她的亢奋吓到,小声道:“今早听鸟儿说,她们大约昨天进入森林,在黑熊坡遇到黑熊的袭击,顺着墨溪顺流而下……如果她们晚上没有移动的话,现在应该在下游10公里处……” 太好了,太好了,何露可是通缉令上第二人,这个情报算是很重要吧,得立刻报告! 纪兰兰拉起纪苗苗的手,转身准备回营地,突然脚步一顿。 她没法直接联系将军,她得告诉营长,营长上报,然后派兵捉拿,这一系列下来,功劳大头都被别人占了,还能剩什么给她?!何况,若捉住何露,赏金足足有500万,有了这么多钱,就算不想留在军营也能过上悠哉的生活,何苦还要逢场作戏看人脸色? 只是,即便何露鞍马劳顿,她们姐妹两人并没有足够的能力捉住她,她需要人手…… 纪苗苗不解地看向姐姐,只见她一脸严肃在思考什么,刚要问出口,就听到粗犷的男声:“你们在干什么?” 两人抬头一看,东哥和辉子正拨开枝叶走近,纪苗苗立刻躲在了姐姐身后,纪兰兰收起思绪,笑着回答:“东大哥,辉哥,我妹妹闹脾气,现在已经好了。” 东哥面无表情看了她们一眼,有点无语,这俩穷丫头真把自己当大小姐了? “那回去吧。”他耐着性子说,然后带头往回走。 没走几步,纪兰兰突然停下,辉子先反应过来,绿豆眼一瞪没好气道:“又怎么了?要不要小的背小姐们回去啊?” 纪兰兰像是没有听出其中的讥讽,有些小心翼翼说:“我妹妹刚听到一个消息,说是有个逃犯在附近,不如我们顺便去抓吧。” “逃犯?大小姐,你这种料我们随便一个眼线都能提供,还不用我们鞍前马后伺候呢!”辉子不屑道,东哥瞟了她一眼,也懒得再搭理,抓个小小逃犯还用不着他这个队长亲自出马,操练了一早上浑身汗臭,回宿舍洗个澡不香吗? “可是,”纪兰兰没有放弃,语气严肃了几分:“这个逃犯可能有纯净地球通缉犯的线索。” 果然,纯净地球几个字刚落,东哥就转过身,表情认真了起来:“你确定吗?到底是什么逃犯?” 纪兰兰也不正面回答,只说:“我也不清楚,抓到就知道了,我们得快点,再耽搁下去她可能就逃走了。” 东哥看着她,想抬手联络营地,纪兰兰赶紧拦住:“东哥,我看一个小逃犯用不着兴师动众,你俩那么厉害肯定够了;而且逃犯也在移动,我们还不确定她的具体位置,如果一堆人过来却扑个空,就不好看了。所以不如我们先追过去,如果实在拿不下来再叫人也不迟。” 东哥考虑了几秒钟,他怀疑姐妹的能力,并不相信她们真能得知重要情报,自然也不信她们能找到重要犯人的踪迹,他感觉最多是个虾兵蟹将,顺手就能抓,通知营地反而被人笑话,于是点点头说:“带路。” 这四人两前两后,朝着南方走去。 —— 今天闷热无风,林间的潮气飘来更让人难耐,岗哨的两个小兵靠在门口,百无聊赖、昏昏欲睡。 啪的一声,一人头上挨了个爆栗,他哎呦地捂住头,定睛一看,吓了一跳,立刻站直行礼:“营长!” 他们身前站着一个身材中等精干、理着平头的男人,这就是边防军的营长——董超。 早上他们在操练,纪兰兰像往常一样在旁边端茶倒水递毛巾,他看得出这女孩在献殷勤,但觉得实在没必要,既然将军给了她们机会,就好好把握、证明自己。先前纪兰兰申请妹妹去了望台,他爽快批准了,她们有什么要求他都尽力配合,如果有真本事是不会被埋没的。 他也跟纪兰兰说过好几次,可她像是听不懂,就是要一直黏着他,他也很无奈。其他人私下打趣,说纪兰兰肯定是看上他了,他笑着否认了,但小小的虚荣心还是得到了满足,从此对纪兰兰也多了点关注。 刚才看到她接到电话就急匆匆跑了,他让东子跟上照应,可半天一个人都没回来,他不放心就找过来了。 他看了看仪表盘,上面并没有队长的定位,说明他已经离开至少五千米了,这是他们对讲耳机自带功能,经常被用于林间行动。 “在地势起伏的森林里,五千米也要走好一阵子,他们去干什么呢?”董超一边想一边问:“他们往哪儿走了?” 守卫手一指,正色道:“南边。” 董超点头钻进了森林,守卫士兵都注视着他的背影越来越小。 哗啦—— 像是有东西从草地上跑过,一人扭头看了看却没发现什么,另一人问道:“看什么呢?” 那人回答:“你听到了吗,好像有什么蹿过去。” “无非就是兔子野猫黄鼠狼,整天大惊小怪的,诶,你说这一波波的人是去干啥呀?”他边说边朝同伴眨眨眼,一副八卦的神情。 另一个人没好气道:“跟你有什么关系?反正不管有啥事,营长出马肯定能搞定。” “嗨,这不没事聊两句吗,怎么还气上了?” …… 咔咔咔—— 一只褐鸦大叫着擦着何柔头顶而过,她哎呀一声缩了缩脖子,加快脚步追上何露。 她们正顺着墨溪往下游走,何露说某处还有个藏物点,放了些趁手的单兵武器,拿了后就可以一路北上去永京城。 何柔看了眼何露身上那个油布包,从黑熊坡拿回来后还没打开,鼓鼓囊囊一大堆,不知里面装了什么。 “放在那么隐蔽的地方,还有黑熊守着,一定很重要。”何柔简直好奇死了。 “快点,连鸟都催你了。”何露在前面淡声道,那只褐鸦站在树枝上睨着她们,帮腔似的又咔咔咔叫起来。 “你闹错人了吧,我又没惹你!”何柔朝鸟儿抗议。 “鸦科的鸟都很聪明,你最好听它的建议。”何露一边说一边爬上一块大石,望了望,指着远处一块崖壁说:“在那边。” 何柔看了过去,心里凉了半截,那虽然不是千丈高,却也是个几乎垂直的绝壁,下面就是湍急的河水。 “我的妈啊,你咋这么会藏东西,敌人找不到,你自己也不好拿呀!” 第88章 墨溪相遇 两人顺着河岸找了处较为狭窄的口子,拖了根断木搭桥,借力一跳越过墨溪,到了藏东西的一侧。 不知是谁起的名字,墨溪的上游确实清浅温顺,对得上“溪”,可对不上“墨”;而到了中游,经过一路的山泉汇集和几重地势陡降,水量和流速突然增大,俨然换了面貌,它在黑灰色的岩石中冲撞,成了一条激烈咆哮野性难驯的河,对得上“墨”,倒是完全不像“溪”了。 母女俩攀上了河岸,这边是一片巨大的石崖,顶端还算平坦,因为没什么土壤,只有石缝中生出了些花草,临近悬崖边缘,少有地长出一棵歪脖树,枝干扭曲张扬,很有特点,把东西藏在这里不好取用,但也容易找到。 “那边。”何露低声道,然后向歪脖树走去,何柔快步跟上。 轰隆隆——有雷声由远及近滚动。 刚才还晴空万里,不知什么时候飘来大团的乌云,层层叠叠遮挡了阳光,四周一下昏暗起来,潮湿闷热凝结成雨滴,劈里啪啦打在地上和她们身上。 两人走到崖边,何露选了一处结实的位置,趴在地上上半身探出,向下望了望,看好周围的情况就准备起身下去,何柔突然道:“妈,你不方便,我下去拿吧。” 何露愣了两秒,看看自己临时的义肢——这是何柔用安全屋的东西做的,舒适度功能性上都差一大截,但她没有选择,否则连行动都困难。 她心里叹了口气,轻声问道:“这有点危险,你有自信可以拿到吗?” “我可以,你知道我经常爬高上低的。”何柔语气坚定。 何露点点头:“好,那你去。不要着急,每一步走踏实。”她转身指着某处说:“这里下去踩住那块突起的石头,往左约三五步有处凹陷的大石缝,里面有个黑色的挎包。” 何柔嗯了一声,拉着何露的手缓缓下降,她踏住石块,双手抓紧石壁开始移动。 身下十几米是湍急的河水,在越来越大的雨幕中更显得幽黑,哗啦啦的水声和雨声不显得嘈杂,反而让何柔有种出奇的平静,她觉得自己一定可以做好这件事。 何露在上面看了一会儿,大雨浇湿了她的头发,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水,转过身靠在歪脖树上,观察着不远处的密林。 大约一刻钟后,何柔在下面欣喜地唤道:“找到了。” “好……” 何露刚准备起身去崖边接包,突然一顿,她仍是慢慢站了起来,却并没转身,目光森寒地盯着被雨雾笼罩的密林,淡声道:“你先别上来。” “妈,怎么了?”何柔不解,突然头顶上垂下了那个一直没打开的油布包。 “接住!”何露在上面说。 何柔接了过去,突然反应过来,急急道:“妈!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安静!”何露低吼一声,又说:“打开包,把武器装备好。” “……是!”何柔定了定神,坐进那个石缝,拉开包查看起来。 何露站直,盘点了一下自己身上的武器,当初安全屋有武器,因为要赶路她们只拿了几样轻便的带着,现在自己手里只有冷兵器。 “哦,还有一枚手榴弹。”她摸摸腰带上的突起,“这个留到万不得已。” 雨越下越大,视野也逐渐模糊,何露捋捋额前滴水的发,美眸中不喜不怒,淡然道:“你们是喜欢淋雨吗?” 片刻,一阵放肆的大笑从林中传出来,只不过被雨声削弱了不少,显得有些可笑,渐渐地,三个身影出从雨幕中走来。 走在最前面的是最高大的东哥,刚才就是他在笑,纪兰兰之前说是逃犯,可眼前这个竟然是悬赏500万的何露,他怎么能不惊喜,军功和大奖命中注定都是他的了! 辉子在他身侧往后两步,这会儿有点紧张,手放在腰间的枪上。他直觉何露不是个好对付的,刚才他就提议通知营地,叫人支援,可东哥断然拒绝,而且他们已经进入森林深处,通讯设备没有信号。 他咽了咽口水,有些不满地瞪了最后面的纪兰兰一眼,这臭丫头心眼子不少,保不准是故意忽悠他们过来的,今儿个顺利还好说,要是不顺利,他回去绝对要她好看! 纪兰兰感觉到辉子不爽的眼神,对着他无辜地笑笑,轻声细语道:“原来只是个女逃犯,有你们在肯定很容易就能抓到了。” 辉子哼了一声,没有回头:“那你跟过来干嘛,跟你妹躲在林子噻。” “说不定需要我帮忙呢?”纪兰兰淡声道,她才没那么傻,把机会留给别人, “帮忙?我看是想分杯羹吧。”辉子没好气地想,嘴上没再说话。 没一会儿,三人走到离何露七八米远就停了下来,何露一直静静地站着,像雕像一般。 一时只有哗哗的雨声。 何露扫了他们一眼:看制服是两个边防军,后面的女孩年纪小很普通。如果是特意追捕她,人数有点少,身上携带的武器也不算充足,难道林中还有埋伏?另外这一路行来她都非常小心隐蔽,边防军是如何追踪的? “不清楚他们的异能,义肢长距离移动也不太灵活,若能近战肉搏速战速决,胜算会大些。”何露默默地想,然后一步步慢慢退到崖边。 “站住,何露!”东哥喊道,这女人不会是想跳河吧,他可不能眼睁睁看着大奖溜走。 “你跳下去必死无疑,束手就擒还能活命。”东哥一边劝说一边慢慢靠近。 “哼,”何露嘲讽道:“我看你是怕拿不到赏金吧。话说,你们三个说好怎么分钱了吗?” 四人一愣。 “我,我不要钱,我跟着东哥就行。”辉子连忙道,他不傻,可不想在这个时候内讧。 “我也听东哥的。”纪兰兰顺从道,但她脸上一闪而过的细微表情还是没逃过何露的眼睛,毕竟她就是故意挑唆。 东哥满意,眼神凶狠:“你少废话,乖乖投降还能少吃点苦。” 第四个人在下面咬紧了牙,有三人,两男一女… “你们边防军怎么找到我的?”何露像是没听到他的威胁,淡淡问道。 “关你什么事?!”东哥不爽,可辉子下意识瞟了纪兰兰一眼,又被何露看到,她不由得勾了勾嘴角,这几个人有心眼儿,但不多呢。 第89章 vs3 天色渐暗,雨越下越大,雷声轰隆隆滚动,好像炸药在铁桶里炸了,震得天地一颤。 “你们…”何露嘴里喃喃。 雨声嘈杂,东哥没听清,“什么”两字还没出口,又是啪一声炸雷,天地间一亮。 借着这瞬间的眼耳失灵,转眼间何露已欺身上前,她手里寒光一闪,东哥只觉得扶枪的手腕一凉,他另一拳狠狠砸向何露,可女人身形一晃躲开,薅住旁边辉子肩头,顺势借力一脚踹飞纪兰兰,落地后立刻一拳重重捶在他后腰,辉子向前一扑,还没倒就被何露从背后扼住了咽喉。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快若闪电,三人先是呆怔后是心惊,难免后悔轻敌了。 “辉子!!”东哥嘶吼一声,左手紧紧捂住右手腕,鲜血从指间流出滴落地上,与雨水混在一起——他的手筋被何露割断了。 “东……嗬……”辉子的腰椎被击伤,下盘脱力,脖颈被何露的金属义肢钳住,几乎要窒息,他求助地看向东哥。 “你,你放开他,我们就走……”东哥纠结了一下,表情凝重,似乎是觉得把命搭上不合算,他说着就小心地往森林方向后退。不远处的纪兰兰爬了起来,她勾着腰,咬着带血的嘴唇,也不甘地后退。 “辉子,别怕……”东哥看着同伴,低声安抚,:“平静下来……集中精神……” 集中精神?何露顿觉不对,立刻抽回双手退开,几乎是同时,辉子身上腾起幽蓝的火焰,在雨中竟也熊熊燃烧。何露义肢那侧的衣物被火燎到,瞬间化为黑灰,火焰蔓延,她果断地将半边衣服撕破丢下。 辉子上半身都被蓝色火焰笼罩,身上的衣服也烧尽,他双眼充血转过身,咆哮着向何露扑过来。何露左右躲闪,瞥见纪兰兰想逃,几步追上,拎起她衣领甩向辉子。 “啊!!”刺耳的尖叫响彻河岸,纪兰兰像个破布娃娃一样撞上辉子,两人滚在一起。 紧要关头辉子收了火焰,他怕弄死了纪兰兰没法交代,可他忘了这是战场,瞻前顾后会害死自己,还没反应过来,脖颈又被扼住,何露另一手拽住他腰带,像扔链球一样双脚抵地,原地旋转,狠狠掷向东哥。 辉子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放出了蓝色火焰,他像一颗流星,在半空划出一道绚烂的弧线——咚地一声闷响,像东西砸在了铁板上,东哥身前凝结出一道无形的盾牌,他蓄力,毫不留情地迎上飞过来的辉子,将他撞得在地上滚了好远。 “凝结气,在周身形成保护层吗?只要不接触,蓝色火焰也烧不到他。”何露有些喘气,即便她体能好,各种劣势下,在雨中徒手对战两个变异者还是有些吃力。她瞥了一眼一动不动的辉子,火焰已经熄灭,不知是死是活,但至少暂时起不来了。 转头,东哥抬着手臂气势汹汹撞向她,她躲开,东哥不屈不挠紧追不舍,期间何露掏出刀试了几下,确实穿不透这气盾,她几步跃开,拉开了距离。 “你一个变异人能坚持到现在也挺不容易。”何露红唇微启,眉眼俱是冷意。 “嗬,你是在讽刺我们体力差吗?”东哥怒目而视,并未放松警惕,“你就等着,看我是能不能拿下你!” 何露嗤笑一声:“刚才三对一,现在一对一……我看你也没有绝对的把握吧。”东哥不语,何露继续提议:“这样下去也是两败俱伤,不如我们就此停手,互不相干。” 互不相干?东哥心里冷笑,他看起来这么天真吗?他若真的这样损失惨重地回去,八成会上军事法庭吧,事到如今他也骑虎难下,这一战必是你死我活。 “好吧。”他站直,收起气盾,淡声道:“我也不想打了,但我要把辉子带回去。” 何露没说话,后退两步,注视着东哥走向辉子。辉子趴在地上,身下晕出一片血迹,东哥将他翻了过来,他双目紧闭,口鼻都是血,前胸有多处刺眼的淤青。 “对不住了,兄弟。”东哥心道,他俯身拉起辉子一条手臂,像是要扛起他,谁知借着辉子尸体的遮挡,他左手迅速掏出了辉子腰间的枪,向何露射击。 这是一把微型的霰弹枪,可装30发子弹,是近战利器,可惜他左手灵活度稍差,准头偏了一点,何露侧身贴地滚开,避在了歪脖树后。 她低头看了看,其实自己中枪了,只不过走运地射中了义肢,大腿外侧也有擦伤,在流血。 “你是不是男人啊,说话不算话。”何露喊道,然后弹了颗石子出去。 哒哒哒——又是一梭子弹,打得碎石乱飞。 “我操你妈!你这贱人杀了我兄弟,我还跟你说话算话?!”东哥满脸戾气,打完了辉子的子弹,他左手绕到右腰,拔出自己的枪,轻轻向歪脖树挪去。 何露在树后应道:“你要不要脸,是你把你兄弟撞到咽气,怎么怪到我头上来了?” “要不是你把他甩过来……”东哥一噎,气道。 “哟,你们追杀我,我还不能反抗了,双标狗!”他话没说完,何露就不客气地回怼。 已经足够近了。 哒哒哒—— 东哥一边开枪一边展开气盾扑了过去,歪脖树应声倒下,何露贴地侧身扑出,手臂一展射出几枚飞刀正中东哥膝盖和小腿,可她也没能完全躲开,被盾牌撞翻在地上。 东哥压在盾牌上,痛得直吸气:“臭娘们,没想到我的盾牌能随意变形吧,我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它变得这么长呢。” 原来,东哥预估到她会往两侧跑,将盾牌向两边延展,又是在悬崖边空间有限,何露不防才被按住。但也正因为如此,东哥无力同时护住下盘,腿上被她扎了好几个洞,血汩汩地流。 何露尽力挣扎,东哥也使出吃奶的劲儿压住她,他抓着手里的枪对准何露的头,咬牙切齿吼道:“贱人,老子要爆了你的头!!” 第90章 黄雀在后 东哥将盾牌变形,只露出何露的脑袋,把枪抵了上去。 何露被压得喘不过气,艰难道:“你不想要赏金了?”是了,悬赏是要活的,但不报仇他心里又气不过。 东哥喘着粗气瞪着何露,突然挤出一个扭曲的笑,低声道:“哼,想活命?我把你四肢卸了,让你生不如死。”说着,气盾变形,露出何露的左腿,他把枪口挪了过去。 “嘿嘿,你这破烂货,只用卸两肢。”东哥眼里闪着杀戮的兴奋,手指放上了扳机,后路咬着牙,手也摸向腰间——同归于尽吧。 …… 噗!!噗噗!! 几声闷响,像是什么刺破了柔软,溅出了汁水……时间好像静止了。 何露向上瞥去,只见东哥像僵住了一般,整个人定定的,有血滴落在气盾上,看起来像悬在半空一样诡异。 只几秒,气盾刷地消失,东哥咣当一声软绵绵倒在何露身上。 “妈!!” 何柔的声音带着哭腔,她几步跑了过来,将东哥推开,扑进何露怀里。 原来她在一直在下面听着动静,数次想上来帮忙,但还是忍住了,她不断告诉自己要镇定,因为她力量小,机会只有一次。 歪脖树倒下后,她听到何露被擒住,赶紧奋力攀了上来,刚爬上来就看到东哥用枪指着何露的头,她屏住呼吸掏出了气爆枪,毫不犹豫瞄准了东哥,一共三枪,一枪打穿了他的喉咙,两枪打中他锁骨。这种气爆弹击中物体会有二次爆炸,破坏性很强,东哥现在几乎半边身子没了,像个血肉模糊的烂菜叶子,嘴里和喉咙的破洞处嘶嘶的吐着血泡。 何露坐起来,拍着何柔的背,轻声说:“你很勇敢,做得很好。”她心里也有点后怕,差一秒她就要拉开手榴弹了。 何柔眼睛酸,鼻子堵,那一瞬她想到何露会死,直感觉血涌上大脑,全身被恐惧感裹挟,像掉入了深渊,这种感觉她不想经历了。 她擦擦眼角,又看向二十米开外的纪兰兰,她正跌跌撞撞向森林方向跑去。 “把她抓回来。”何露道,她还有些事要问清楚。 “好。”何柔点头,刚要起身。 “糟糕!” 何露惊呼,一张半透明的大网从天而降将母女俩罩住,随即大网迅速收紧,把两人紧紧缠住,这网的材质奇特,肌肤触到有强烈的刺痛。 何露抬头望去,河滩的一块大石后迅速跑过来一个人影。 走近了她终于看清,又是一个穿着边防军服的人,只是肩头有军官肩章,他脸色阴沉得可怕,看了看辉子,又俯身查看了东哥。 没错,这是追着过来的董超,他靠着两个对讲耳机之间的信号找到这里,可终究晚了一步,他远远地看到何柔朝着东哥开枪的那一幕。 董超狠狠给了何露一脚,怒不可遏道:“是你杀了他们?!” 何露感到可笑,淡声回答:“废话,这不就是你死我活的游戏吗?” 你死我活? 董超这才仔细看了看何露的脸,他倏地睁大眼睛:“你是何露?!” “是的,是她杀了他们!!” 何露还没开口,纪兰兰的哭喊声传来,她跑到一半发现形势逆转,定睛一看是营长,顿时破涕为笑,真是天助她也!她赶紧跑回来,她有办法把这件事给圆回来。 纪兰兰抓住董超的衣角,脸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她声嘶力竭地哭喊:“是她,是她杀了辉哥和东哥!!营长,把她抓回去!” 董超点点头,通缉犯肯定是要带回去审问,只是他一下死了两名士兵,有些事他要问清楚。 “这到底怎么回事,你们几人为什么会来这里?怎么会遇到何露?”董超盯着纪兰兰,面色冷峻。 这会儿雨势小了几分,墨溪接收了汇集的雨水变得更加暴虐。 纪兰兰低着头,双手绞在一起,好像内心忍受着煎熬,她小声道:“早上妹妹闹脾气,我追到森林,听她说发现了何露的行踪,本想回营地报告的,正好东哥和辉子找过来……他俩就不让我们回去,说一个女犯他们就能抓住,非要我们带路……结果就……呜呜呜~” 董超眉头紧皱,确认道:“他们说不要报告的?”他有些意外,东子是有点皮,但还算守纪律,不然也不会当上队长,而辉子更是服从性强,照理说他俩不会这样…… “董哥,我很怕,但他们说这个犯人的赏金很高,而且还能立功,就非让我们带路~呜呜呜~”纪兰兰越说越伤心,一个劲儿往董超身上靠。 董超无奈,拍拍她肩膀说:“好了,事情都过去了,我们先把她们绑好带回去。”说完,掏出手铐去绑何露何柔,可这义肢铐着有什么用,他还是找了绳子将何露何柔绑了起来。 “董哥,我们快走吧,苗苗还躲在林子里。”纪兰兰着急道。 “好,我先把东子他们安置好,稍后找人来带他们回去。”董超道。 兄弟一场,他不能看着两人像死狗一样暴尸荒野。于是他走到崖边,俯身,一只手伸到东子身下,想抱他起来,突然,东子眼睛圆睁看着他,嘴里喃喃。 董超一愣又一喜,急切唤道:“东子,你别说话,我带你回去。” “不,”他嗓子漏风,气若游丝:“纪…兰…” “什么?”董超听不清楚,把耳朵凑近了些,侧头去听。 “纪兰兰…骗……”东哥满脸不甘和痛苦。 突然,董超看到他瞳孔中有影子一闪,咚地一声背后被什么猛烈地一撞,他向前一扑,身形不稳直坠悬崖! 他本能扭身一击,一条透明长鞭甩出,啪地击中某人。 “啊!!”那人向后摔出去。 这边扑通一声,董超掉入奔腾的墨溪,瞬间被翻涌的浪花吞没。 “咳咳…” 片刻后,纪兰兰捂着胸口爬起来,她低头看了看,在她的左胸上方连衣服带皮肉被戳出一个鸟蛋大的洞,血流不止。她眼泪直流,哭着撕下布条包裹,嘴里尖声咒骂:“该死!好痛!呜呜呜,为什么我要遇到这种事?!” “嗬,嗬—” 纪兰兰抬头,一双眼睛正含着无尽的怒火瞪视着她。 第91章 原形毕露 “哼。” 纪兰兰忍痛嗤了一声,脚步有些不稳走到东哥跟前。 他这会儿只有出气没进气了,但他眼睛没瞎,清晰地目睹了这一切,难以言说的愤怒支撑着他的最后一口气。 “为…什么…?”他好不容易憋出这三个字。 为什么把他和辉子骗来这里,为什么对营长撒谎,为什么又杀了他?! 纪兰兰像是读懂了他的心声,冷漠的脸上露出轻蔑的笑:“呵呵,你有没有脑子啊,到现在都不懂?你要是聪明点,刚才就不应该跟营长多嘴,还能留他一命。” 东哥目眦欲裂,纪兰兰弯腰,对着他轻声道:“现在赏金是我的,军功也是我的,你们的任务完成了,可以放心…去死了。” “去死”两个字她说得又重又慢,怕东哥听不懂似的。 东哥在地上挣扎,但身体只能不听使唤地颤抖,他好恨,恨自己贪心没原则,连累了辉子和营长;但他最恨自己有眼无珠,没有早点认清这条毒蛇,把她活活掐死! “哈哈,你这怂样还想报仇?”纪兰兰笑着,轻轻抬手:“看在我们相识一场,我送你痛快上路!” 刷~ 一个小的水球在她指尖凝结,越来越大,直到聚成柚子大小。 “瞧,你们看不起的我也是有异能的,平时凝结空气中的水都吃力,可今天大雨倾盆,这是老天都在帮我啊,哈哈哈哈~” 她控制水球晃悠悠飘向东哥,覆上他的口鼻,然后像欣赏名画一样看着东哥慢慢窒息…… 这一刻满足感充盈她整个身体,原来掌握他人生死是这么畅快的感觉!她环抱自己的胳膊,止不住激动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姐,姐姐~” 小女孩颤抖的声音从远处传来,纪兰兰循声望去,见雨幕中走来一个小小的身影。 “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等我…”纪兰兰有点不耐烦,妹妹突然打断了她难得的体验,可话没说完,她愕然发现纪苗苗身后还有一人,她心脏猛地一跳,抓起东哥的枪。 那是一个面容苍白清秀的十几岁少年,头上戴着半边金属头盔,瞳孔又黑又圆,嘴角噙着戏谑的笑意。 “泉?!”何柔躺在地上,心中又惊又喜。 泉冷漠地扫了一圈地上的狼藉,看到何柔时眼中多了神采,他拎住纪苗苗的后脖领,看向纪兰兰说:“交换人质,各走各路。” 纪兰兰脸色阴沉,她打量了一下泉,说:“你是谁,你为什么在这里?” 泉笑出了声:“你怎么不先关心关心你妹妹,把她一个人丢在森林里,这不就被大野狼给捉住了吗?” “……”纪兰兰无语。但确实不应该啊,苗苗惯会躲,还有鸟儿… “怎么没鸟报警,是吗?”泉似乎看透了她的想法,淡声道。 纪兰兰眼神狠戾瞪向纪苗苗,小姑娘颤抖着喃喃:“我没说…” “哈哈,果然如此!你打发她每天待在了望台是为了什么,这不是太明显了吗?她接触的只有鸟啊。纪兰兰,你周围的人是白痴,你就把所有人都当白痴啊?!”泉满脸愉悦,“我看你脑子也不怎么好使,今天大雨哪有鸟活动,这是不是‘天助我也’呢?哈哈哈~”他赤裸裸讽刺她刚才说的话。 “至于我怎么来的……”泉向悬崖抬抬下巴,“当然是跟着被你推下去的营长来的啦。” 纪苗苗脸上还挂着泪,听到泉的话,失色地抬头:“姐姐,为什么……?”营长董超往日对她们不错,从没苛待过,她想不通姐姐为什么会这样做。 纪兰兰咬咬唇,她没料到还有目击者,还让苗苗知道了这些,她握紧了手中的枪,故作镇定道:“你胡说,我有什么理由害董大哥,他明明是跟何露激战中摔下去的!不仅董大哥,东哥和辉子也是何露杀的。我现在就要把她们带回去接受审判,你最好不要跟边防军为敌,给我乖乖让开!” 泉有点惊讶,面色稍稍正经了些:“哟,跟平日那唯唯诺诺的样子判若两人了呢。边防军死了几个人,其实我也无所谓。你也可以把这丫头带走,把那两人留下。” “不可能。”纪兰兰低声道,“我不可能把这两人放了。” 光明的生活就在眼前,她怎么甘心放手。 “哦?就算我杀了你妹妹也无所谓?”泉说着,眼神一狠,伸手掐住了纪苗苗细白的脖子,小姑娘脚尖点地,脸憋得通红,泪珠滚落,痛苦绝望地看着姐姐。 “500万,还是妹妹,你想清楚咯~”泉慢慢收紧了手指。 “我根本不用想。”纪兰兰喃喃,突然她眼神一狠,抬起枪就向泉扫射,根本不顾及妹妹在前。 谁知眼前影子一晃,枪口受力歪了几分,一梭子弹瞬间打空。 “什么?!”纪兰兰还没反应过来,腹部又被一拳重击,她滚出去几米。 泉丢下纪苗苗,几步上前问:“何姐,阿柔,你们没事吧?” “没事,泉,见到你真好!”何柔开心地握住泉的手。 泉满脸幸福,一把揽住何柔肩头,得意洋洋地说:“盯着边防军果然没错。” 原来,泉挂念何柔,没有跟着大部队转移,就藏在荒林里。他不知道母女俩在哪儿,只好盯梢边防军,想着从他们那里能收集到线索。果然,今天发现营长追着姐妹俩进入荒林,直觉不对就跟了上来,没想到一击必中。 “你们……怎么?”纪兰兰挣扎着爬起来,她现在伤痕累累,看起来很狼狈。 何露面无表情看向她:“你想问我们怎么逃脱的?” 她拎起绳索说:“你以为这种东西能绑住我?之前那是靠着你们营长的异能啊。他被你杀了,异能的束缚自然消失了。” 其实何露何柔早就脱离束缚好一阵了,即便泉没来,纪兰兰也不足为惧,她们故意没有出声,就是要看看纪兰兰会吐出什么真相。 她也不负所望,为了利益,杀了队友,放弃亲妹妹,当真是心狠手辣。 纪兰兰呆住了,她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早知道就不把董超推下去了! 她现在该怎么办,要怎么脱身?! 她看向了妹妹。 第92章 姐妹的羁绊 雨小了一些,乌云散了大半,但已经是下午,天色还是暗了许多,潮湿的空气粘腻,让人烦躁。 “她们要怎么处理?”泉冷声问道。 纪兰兰坐在地上颓唐地垂着头,纪苗苗已经没哭了,只木然地站着。 何露抽出刀子,在手上转了两圈,看向何柔问:“你觉得怎么办好?” “我……”何柔咬着唇,没有说下去。 泉立刻拔出自己的刀,往前一步道:“我来,干脆杀了。”他知道何柔心软,所以替她说了做了。 纪兰兰身子一哆嗦,手脚并用地爬过去一把抱紧纪苗苗,哭喊着:“不要,不要杀我们,我妹妹还那么小,她是无辜的~~” 纪苗苗仍是不发一言,眼神黯然,像个布娃娃一样任姐姐摆弄。 泉嫌恶地啧了一声,纪兰兰年纪不大茶艺倒是高超,他最见不得这种人,于是道:“她说的有几分在理。” 纪兰兰心底一喜,泪眼婆娑看向泉,那楚楚可怜样着实让人心疼。 泉没看见一样,继续道:“我看小的是被人利用,不如放她一条生路。”然后眉头一挑:“这个大的坏事没少做,留着是个祸害,杀了干净。”说着就要去拽开姐妹俩。 纪兰兰双臂紧紧箍着妹妹不撒手,哭喊着:“我走了,你要怎么活啊~” 这简直是一场拙劣的闹剧,何露手起手落,打在纪兰兰后脑勺,她头一歪倒在地上,纪苗苗从她怀里爬起来,摇着她身体哽咽喊着姐姐。 何露温淡的目光落在她身上,问道:“你还要跟你姐姐一起吗?” 纪苗苗和其他两人都惊讶地看着何露,泉嘴快道:“不跟她姐一起她还能自己过啊? “有什么不可以?”何露神色无波。 何柔想了想说:“她太小了,无论在森林还是在城市都很难独立生活吧。” “你回军营,他们看在以前的关系会收留你的,或者找个好人家干点杂活……办法总是有的。”何露美眸闪动看着纪苗苗,里面并无恨意。 纪苗苗看了看姐姐,有些胆怯地问:“你会杀了她吗?” “她不值得我动手。”何露的语气平静淡漠,甚至有点怜悯。 “我,我还是…想跟姐姐一起…”纪苗苗低头喃喃。 何露沉默了一会儿,只说:“你好自为之。”然后朝何柔与泉示意:“我们走!” 泉追上何露问:“何姐,我们现在去哪儿?你们有什么计划?” “往西金城,一路北上去随远,那边人员混杂好藏身。”何露边走边说,声音渐远。 经历了这么多事何柔也沉稳几分,她的感觉很复杂,出于道义她想说点什么,但她多少也能理解姐妹俩之间的羁绊,所以她几番犹豫,只轻轻说了一句“你是你啊”,就转身去追前面两人。 “等等我。”何柔追上去,有些不解地问:“妈,你不是说…” “快走吧,天要黑了,我们找地方过夜。”何露没等她说完就催促道,片刻之间,三人消失在昏暗的林中。 …… 河岸也终被夜色笼罩,雨已经停了,只有墨溪哗哗的水声永不停歇。 纪苗苗有些害怕不远处的两人的尸体,她伏低身子想从姐姐身上寻求安慰,赫然发现她眼睛在黑暗中闪着光——不知什么时候她已经醒了。 “姐姐…”她被吓到了。 纪兰兰呼地一下推开她坐起来,哑声说:“你听见了吗?” “什么?”小姑娘不解。 纪兰兰瞪着眼睛问她:“他们是不是说要去西金城,然后去随远。” “我,我没注意…姐姐,你还好吗?”下午发生许多事,她精神和肉体已经处于超负荷,哪有精力注意那么多。 纪兰兰双手攥着衣服,咬牙切齿:“何露,我不会放过你的!” 纪苗苗一惊,哀求道:“姐姐,不要再惹他们了,我们像以前一样生活好不好?” “以前?”纪兰兰抓住妹妹肩膀,指甲深深地掐进肉里,“你以为我们还能轻易脱身吗?死了两个兵一个营长,边防军一定会调查,我们逃跑是死路一条!只有回去,回去解释这件事,然后捉住何露将功补过!” “疼,姐姐~”纪苗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她鼓足勇气说:“我不喜欢杀戮,也不要锦衣玉食,只想过简单的生活。” 啪! 纪兰兰狠狠抽在妹妹脸上,她像被踩了尾巴的野猫,尖声吼着:“轮不到你喜欢!是我辛苦把你养大,为了过上好日子是我低三下四、受了这一身的伤,你有什么好清高的?!这都是你欠我的!” 纪苗苗哭了起来,纪兰兰喘着粗气站起来,她感觉血直冲脑门,本来一切都计划好了,怎么会落到如今地步?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都怪东哥和辉子,平时牛逼哄哄,特么连个女人都打不过?男人一张嘴简直是诈骗! 何露这个贱人太狡猾,谁知道她身边还有人跟着,躲在悬崖下? 还有董超,平时跟我保持距离,不咸不淡,为什么今天上赶着追过来?被人跟了一路都没发觉,怎么当上营长的,可以去死了! 艹,现在苗苗也也跟我闹,你们是想逼死我?! 纪兰兰梗着脖子整理了下衣服,脚步有些不稳,没有搭理纪苗苗,转身向林中走去。 纪苗苗抽泣地看着姐姐的背影,先是愣了一下,直到她消失在树林中,才发觉不对,赶紧跌跌撞撞地追了过去:“姐姐,姐姐~” 她人小步子小,等走进森林时已失了纪兰兰的踪迹,因为下雨也没什么动物的鸣叫,地上坎坷又湿滑,她左右看看,各种植物相互缠绕,在夜色中像一只只扭曲的怪物,阴森诡异,她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孤独和恐惧,控制不住地颤抖,仿佛下一秒就会被什么东西撕碎吞噬。 她分不清东南西北了,朝着一处跑去,正好踩上一块满是青苔的石头,脚一滑,整个人一歪,顺着斜坡滚了下去。也多亏了树多,她滚了七八米撞在树根上停了下来,好一会儿,她才回过神来,只觉得浑身骨头散了架,到处疼痛难忍,一张嘴腥臭的污泥灌了进去,她仰起头呜呜地哭了起来。 “苗苗!”一句熟悉急切的呼唤从远处传来,然后是悉悉簌簌的草叶声,终于,一只温暖的手把她从泥泞中拉了起来,把她拥进了一个温暖的怀里。 “没事了苗苗,姐姐在这儿,姐姐会保护你。“ 第93章 恶名昭彰 积压的委屈和恐惧找到了出口,纪苗苗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她紧紧抱住纪兰兰的腰,把脸埋在她胸口,哭喊着:“姐姐,姐姐,你不要抛下我~” 被温暖的臂膀包围,她感觉到了安全和安心,渐渐平息了抽泣。 纪兰兰垂着眼眸,嘴角微微勾起,她刚才并未走远,一直偷偷地观察着她,果然,小姑娘没多久就害怕了。 这才对,这才是她乖巧听话的好妹妹。 她抚摸她头发,轻柔地说:“这个世界到处是危险,大家都只为自己考虑,除了我,没人会真的在乎你…你看,刚才你闹脾气惹我生气,我也还是挂念你,因为你是我唯一的妹妹,我也是你唯一的姐姐…” 纪兰兰端起纪苗苗的脸颊,眼睛看进她的眼睛,柔声问到:“你还要离开姐姐吗?” 纪兰兰的眸中闪着光点,纪苗苗呆呆地看着,那仿佛是无边黑暗中唯一的能摸到的真实,好像只要接受了、依靠了,就能卸下心头的重负,她就能喘气、生存了,她就不会被各种念头困扰,不会痛苦纠结了… “不,再也不分开了。”她闭上了眼睛,脸颊在纪兰兰手心里摩挲。 “好的,苗苗,一切都交给我…会好起来的…” …… “泉,荒林里还有什么物资留下吗?”何露处理了一下大腿的伤口,一边问道,三人正在一处小山洞略作休整。 泉想了想说:“应该还有一两处有食品,其他的就很难说了…” 何柔突然想到什么,脱口而出:“我树屋,我有材料在那儿。” “哦,对,那边好像没被发现,有什么东西我可以去拿!”泉一脸殷勤。 “等等,”何柔皱眉,眼刀射向他:“你怎么知道我树屋在哪儿?” “额…”说漏嘴了,他哪儿敢承认自己跟踪狂的行径,赶紧强行找补:“巧合,都是巧合,我偶尔看到你往那个方向去,只知道个大概…” “是吗?”何柔一点儿也不相信,凑近瞪着他。树屋是她秘密的小天地,她遇到难过的事或者不想见人时都会窝在那里,她从没带人去过,泉这厮竟敢尾随她?! 泉迎着何柔亮晶晶的眼睛又爱又怕,目光游移,心脏突突的跳。倒不是怕被揍,只怕她又生气不理他,可又忍不住想跟她靠近。 “好了,”何露淡声道,她查看了悬崖边的包,里面除了随身武器还有一些钱,直接出发其实也可以,于是说:“如果没什么重要的东西就算了,我们直接走。” “有,那边有东西可以做你的义肢。”何柔转头说,泉悄悄松了口气。 何露想了想,点头道:“你把要拿的东西列个清单。泉,你比较不引人注意,麻烦你跑一趟了。等下我们定个汇合点,之后一起往东去永京城。” “好的。”泉点点头,又疑惑道:“我记得你说要往北去西金,再去随远的吗?”他糊涂了,这可差得有点远。 何柔也看向何露,但片刻她就明白了:“妈,你是故意说出假的计划,利用妹妹向她姐姐传递假信息?” “不。”何露面色无波,“不用人说姐姐也知道——那一掌我只用了三分力,她就算晕了也很快就能醒过来,我们的对话她应该听到了。” 不愧是何姐! 但泉有点不确定:“她就不会怀疑吗?” 谨慎点的人都清楚,这不是小说电影,敌人会那么粗心没有把自己打晕,又口无遮拦随口说出重要的信息吗? 何露淡淡地笑了一下说:“那就要她自己判断真假了。”然后话锋一转,“可人在急功近利时,往往会失掉判断力。” 两人哑然,泉忍不住问出那个盘桓了很久的疑问:“直接杀了不是更干脆?那个姐姐一肚子坏水,她以后肯定还会找我们麻烦。” 何露并不担心的样子,美眸冰冷:“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我们做到仁至义尽就行了。” 泉不禁咋舌:“啊?何姐,你也太圣母……不,菩萨心肠了,嘿嘿……” 何柔在一旁若有所思,她觉得恰恰相反,何露这一招可是兵不血刃。 话不多说,三人商议好接下来安排,然后各自行动去了。 话说纪兰兰姐妹俩在森林凑活了一夜,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就醒了。纪兰兰大概辨别了方向带着纪苗苗继续前行,这次没有多久就遇到了边防军的搜索队。 一个眼尖的士兵当先发现了她们,大喊:“她们在那儿!!” 话音未落,立刻有人一马当先,几步跨过盘绕的树藤,立在纪兰兰面前,他左右环视,一把抓住纪兰兰的肩膀,问道:“怎么就你们俩,营长呢,东子跟辉子呢?!” 纪兰兰像霜打的小花,被他一晃摇摇欲坠,豆大的泪珠从眼角划过没有血色的脸颊,哽咽道:“他们…他们都被何露杀了~呜呜呜,都怪我,都怪我~~” 什么?! 众人一听都惊呆了,三人都被杀了?被“何露”杀了?! 那人想要低头再问,纪兰兰已经软绵绵倒下去,他赶紧捞住她,吼道:“他们在哪儿?!” “墨…溪……”纪兰兰气若游丝,说完就晕了过去。 那人浓眉大眼,像铜铃似的瞪向旁边的纪苗苗,她面无表情地往一个方向一指,低下头。 “你们俩把她们带回营地,其余人,跟我走!”那人迅速安排,带着七八人朝着那处奔去。 …… 当天,消息传回去,边防军营炸开了锅,随即又笼罩了一层厚厚的死寂。任谁也不相信不到一天之内,包括营长在内的三名同伴就这么没了,是被那个穷凶极恶的通缉犯何露杀害的! 所有人聚集在大门口,让出一条通道,沉默地注视着满身青肿的辉子和血肉模糊的东子一动不动被人抬着进来,而备受尊敬的营长董超竟然连个尸体都没有了。 气氛压抑悲痛,有人低声咒骂,有人咬牙忍住哽咽……所有人都在心里记下了这笔血债,他们绝对不会放过何露! 两人的尸体暂时被冷冻,等待法医的解剖;而姐妹俩暂时被送入营地医院治疗,等稍后问话。 “接通钟副将的电话。” 那双浓眉蹙起,将额头的皮肤挤出了深深的沟壑,男人一脸憔悴,但眼睛里痛苦与坚定交缠,他就是那个带领搜索队的人,也是边防军副营长——崔远。 第94章 亲自询问 这大半个月来弥杉可谓是一无所获,只从沙漠里寻到个腰包,既没有追到小襄的踪迹,也没抓到于谅与何露。 渴望的东西一样没得,无所谓的收获倒有不少——他老是收到弗金斯的消息,哪天被某地巡逻队发现了踪迹,哪天跟赏金猎人在街头交火了,哪天又洗劫了某富豪别墅…… “弗金斯这厮竟然逃脱了各路阻截,是我小瞧了他!”钟齐一脸愤恨,眼眸似深渊般森寒。 “他一路北上,估计最近到了同安城附近,将军,让我去抓他。” 虽然弥杉视弗金斯如狗屎,但钟齐一想起那厮肆无忌惮垂涎三尺地盯着弥杉就怒从心底起,只能让他从这个世界消失他才心安。 弥杉躺在贵妃椅上,上半身陷在蓬松的黑丝绒靠垫中,双手叠放在腹部,像尊精美的白玉雕像般美好安静,他不是没有听见钟齐的话,只是他刚经历了修练,有些疲惫,根本懒得去管这些破事。 “终于成功了,如果使用得当,‘擦除’作为武器比‘读取’更迅速有效。” 他对何柔用过的“读取”是一种强行的意识入侵,需要破开对象的本能的自卫防线,而被读取的人会感觉到极度痛苦——他脑海中所有记忆,不管是否遗忘,不管是喜是悲,通通快速闪过,除了脑中神经系统超负荷运转,还往往激起情绪的风浪,让当事者身心受到重击。 通过最近一段时间的强化练习,弥杉的“读取”运用得更加得心应手,现在他甚至能感受到对方活动异常的脑部区域和神经连结,能快速定位对方最“关键”的经历和记忆,抓住对手的心理弱点。 “这还不够。”他对自己说。 众人总是因为他清隽出尘的外表遐想连篇,他已经受够了,他想要更直接的破坏力,他想要世人对他闻风丧胆,他要看到对手在他面前崩溃破碎。 终于,他成功了。他能用意识“擦除”神经元之间的联系,虽然范围只有方寸间,但若针对的是关键部位就能起到四两拨千斤的效果,瞬间影响脑部运作,从而瓦解对方的战斗力。 弥杉眼皮微动,银白的长睫毛下露出绿宝石般的眸子,好像有思绪萦绕心头,钟齐俯身轻声问:“将军,您还好吗,是不是太累了?” 弥杉缓声道:“刚才那三个人的后续观察,隔天向我汇报。” “是。” 他抬眼扫了钟齐一眼,他立刻会意:“将军放心,我会安排好,不会让人来烦你。” 弥杉没再说话,轻轻闭上眼睛。 最初他练手拿的是狗、猴子等动物,可它们意识简单薄弱,与人类大不相同,后来他从罪犯中挑人试验,不知道怎么被“军事伦理委员会”知道了,言辞激烈地抨击他好一阵子,直到几个关键人物“永远闭嘴”这事才消停。 钟齐再旁边静静地站了一会儿,心中溢满骄傲——从璃城回来后,将军就一直在修炼,现在应该是成功掌握了新的异能。 但他又有些担心,虽然将军没说,但新招式似乎对身体的负担很大,如果非必要还是少用的好。 他转身走向光幕门,准备去给弥杉端碗补汤过来,一个匆匆而来的身影差点撞上他,钟齐一把推住他肩膀:“慢点,怎么冒冒失失的?将军在休息。” “钟副将,边防军那边出事了!”那是下面传信的官员,他满头大汗,压低声音神色严峻道。 “什么事出去说。”钟齐皱眉,鸡毛蒜皮的事不用打扰将军。 “是。”那人点头,转身跟钟齐朝外走去,“何露杀了包括营长董超在内的三人……” 他刻意放低了音量,又越走越远,但这句话还是一字不落地钻进弥杉的耳朵里,他倏地睁开眼,撑起上半身道:“你说什么?” 钟齐只好带着那人返回,在弥杉面前恭敬地站着。 “从璃城边防军那边传来的消息,大前天下午,我方五人在墨溪下游遭遇何露及其两名同伙,双方交手,我方三人身亡,两人幸存……何露他们逃了……”那人低着头,心中不安。 钟齐脸色也变了,他沉声问道:“边防军现在谁在管?” “副营长崔远……”军官回答,他赶紧补充:“如果不合适,我再安排……” “好了,”弥杉冷声道,他挥挥手说:“连线,我亲自问问怎么回事。” “是。”钟齐和军官两人一齐应道。 不出5分钟,崔远已经通过视频电话出现在弥杉面前,他目光凌厉,一看到弥杉先是微微一怔,然后赶紧低头,他没有忘记董超的叮嘱——将军不喜欢别人的注视。 “将军。”他恭敬道。 “把发生的事情细细说一遍。”弥杉开门见山地说。 “是。”崔远回答,他实话实说:“大前天早上如常操练,半途纪兰兰接到电话急匆匆离开,营长不放心派两名士兵跟随。操练结束,三人仍未归,营长担心就独自去找。”说到这里,他满脸后悔,顿了顿整理情绪。 “后来据大门守卫士兵说,两批人都向南走了。可直到晚上没有一人返回或联系营地,我感觉不对,组织人手向南寻找。第二天早上在森林遇到纪兰兰姐妹俩,她报告说三人被何露所害,并指了事发现场。” 他沉重道:“我们在那发现了两名士兵尸体,有交战的痕迹,但是营长失踪,据纪兰兰说是被何露丢下了墨溪,我们一直沿岸搜寻,目前没有任何发现……” 房间内如死一般的寂静,好一会儿弥杉开口却没有问细节,而是道:“姐妹俩是幸存者?” “是。”崔远答道。 “叫她们过来问话。”弥杉声音如他脸色一样冰冷。 不一会儿,纪兰兰跟纪苗苗到了。 弥杉已经坐在了高大洁白的雕花椅上,他穿着象牙白的暗纹衬衫,神色无波,却有一股威严圣洁,即便隔着屏幕也令人不寒而栗。 纪兰兰正在营长的办公室里,董超的物品还没来得及收起来,到处是他的痕迹和气息,她一声不响,心中已经是惴惴不安:他会问什么?打斗的细节?何露几人信息?会怀疑我吗? “你们为什么活下来了?” 弥杉一手轻托着下巴,绿眸看了过来。 第95章 前往西金城 ?! 纪兰兰一惊,上来就是这样的问题,她应该怎么回答。 说何露放了她们,岂不是显得对方仁义? 说自己跑得快何露没追上?想想也不可能。 说自己从一开始躲在暗处,没有被发现?虽然有些丢脸,也还算合理。 “我……东哥让我和苗苗躲起来,所以逃过一劫。”纪兰兰低声回答。 弥杉接着问:“你们单独行动没有第一时间上报,崔远,按军法什么处置?” 崔远抿唇道:“三记鞭刑。” 所谓鞭刑使用的鞭子是南方的藤条制成,约有1米2,有成人小指粗细,使用前在水中浸泡一天,让其前端柔韧有弹性,不容断裂,不容易在伤口处留下毛刺扎伤,也会进行消毒,避免受刑人感染。看起来还有几分人道是不是,可真的三鞭下去,别说两个小姑娘了,怕是个男人也要去掉半条命。 纪兰兰哇地一声哭出来,崔远咳嗽一声警告她,她才把呜咽压在喉咙里:“是东哥不让说的,他说何露一个女人他们俩就能搞定,非要我们给他带路……” 崔远蹙眉,何露是通缉要犯,有脑子的人都不会轻视,他感觉东子即便平日再张狂也不至于如此。 “董超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又是怎么被害的?”弥杉平静地换了一个话题。 纪苗苗愣了一下,直觉这里需要非常小心,她脑子飞快转动,好像因为回忆到了可怕的场景,脸上一副噤若寒蝉的样子:“何露先杀了辉子,然后重伤了东哥,这时候营长出现了,又跟何露打了起来……” “哦,你是说何露跟两个人激战,将他们一死一重伤,然后又把赶来的董超丢进了墨溪?”弥杉盯着纪兰兰,她额角渗出了汗珠。 弥杉嘴角微勾,向钟齐微微侧头说:“大半个月未见,看来何露又长进不少,你说,她会不会是路上捡到了什么武功秘籍啊?” 这句话的嘲讽不言而喻,众人皆是一怔。 何露的实力其他人可能不是很清楚,可他和钟齐是亲自领教过,不差,但也算不上顶尖,这一对三的结果有点出乎人的意料。 纪兰兰感觉胃部像是有刀子在绞,痛感像波浪般袭来,她脸色惨白。 “有,有个小女孩和男孩帮她……他们有武器……”纪兰兰艰难道。 小女孩……何柔吗?这母女俩的生命力真顽强。 弥杉笑了,怎么说呢,他有些佩服这两个对手了。 他换了轻松的语气问向她身后的纪苗苗:“你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纪苗苗像被人从梦中唤醒一样,她动了动眼珠,轻轻摇摇头,姐姐说的都对,她完全同意她的说法。 弥杉盯着姐妹俩好一会儿,缓缓说道:“军纪就是军纪,你们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先把她们关起来,等候发落。”弥杉向崔远下令。 纪兰兰一急,赶紧说:“我知道何露去哪儿了!” 崔远一愣,她可从没提到何露的去向,在将军面前就突然说知道? “很好,说来听听。”弥杉往椅背上一靠,面色温和,比起刚才判若两人。 纪兰兰双手攥着衣角,她必须要体现自己的价值,这个情报只有她知道。 “何露她们会先前往西金城,然后去随远。” 弥杉绿眸眨了眨,看不出喜怒,只说:“你会不会听错了,她去随远干什么?” “我没听错,她亲口这样说的,随远那边人口混杂,比较好藏身,她就是这样说的。”纪兰兰有些着急,整个脸通红,补充道:“也许她是故意要走出其不意的路线。” “好吧,你的情报我记下了,你们下去好好休养吧。”弥杉道。 “是。” 等纪兰兰姐妹被带走,崔远却主动坐到了屏幕前,他有些逾矩地透过屏幕看着弥杉,紧张道:“将军,营长的事我想继续调查……” 弥杉瞄了他一眼,冷声打断:“你在教我做事?不过一个小小副营长而已,也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崔远低头,尽量平静回答:“我很清楚自己无足轻重,但董超待我恩重如山,我不能接受他这样不明不白就没了,请将军……” “够了,我最讨厌你这种人,满口的仁义道德绑架别人,你跟董超有什么情谊关我什么事,关边防军什么事?难道还要我和边防军帮你还人情?” 弥杉毫不客气,仿佛死了个营长无关痛痒,他盯着崔远不甘的表情,突然说:“从现在起,你就是代理营长,好好重新学习军队纪律,把边防军的事情给我捋清楚了。若再出什么状况,我拿你是问。” 代理营长?崔远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弥杉挂了电话,他看着眼前的黑屏,心中有些澎湃,将军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 …… “钟齐,准备一下,出发去西金城。”弥杉淡然道。 “将军,你真的相信纪兰兰的话?”钟齐问道,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口:“我有种直觉,她并不可靠。” 弥杉笑着问他:“你的意思是,她敢当着我的面撒谎?” “不敢。”钟齐回答。 弥杉把玩手中的全息地图,说:“让崔远差人把她们送到金城,一起搜捕何露。” 一个小时后,有人看到穿着银白机甲的两人上了将军专机,与其余一架军用货机一起向西飞去。 —— 此时,西金城郊外。 深色皮肤的少年嘴里叼着根狗尾草,一边将一块小石头踢得飞入草丛,他微微偏头,看着眼前这座不高、植被并不茂盛的三娘山,将额前遮挡的一缕卷发晃开:“你确定是在这鸟不拉屎的山坳里?” 一个声音答道:“这样才能掩人耳目嘛。既然已经到这儿了,我们就好好查查这个废弃火电站呗。” “这都是第几个了?”少年呸一声吐掉嘴里的草,嗤笑道:“这几十年人类真是丑态毕现,曾经的成就都被自己一点点毁掉,整日脑海里都想的是争夺利益、剥削弱者,这样还不如毁灭算了。” “真的吗?”那个声音反问:“如果你这样认为,我们就没必要千里迢迢奔波了,不如回阿尔达比勒吧。” 少年轻轻抚了抚它的头说:“嘿,是我失言,我可舍不得小迪娜,我们快点把这些麻烦事搞定吧。” 他翻身而上,啪地一声拍在了它的屁股上。 “哎呦,请你注意点分寸!”迪娜没好气道。 “哈哈,我这动作合情合理~”少年明亮的黑眸弯起,露出八颗白牙。 一人骑着一头毛驴消失在小道拐弯处。 第96章 怎么撤了 西金城历史悠久,几条绵延山脉都从此地起,在古代就是西北重要城市,到了近代更是勘测出丰富的煤矿,成为重要的工业城市。后来新能源兴起,加上大流行带来的战争与动荡导致了人口锐减,西金城与许多城市一样渐渐萧条衰落下去,现在的西金城像是巨大的废弃工厂,到处是灰色破败的的水泥建筑和钢铁废墟,只在中心城区有人群聚居,能感受到一点生命力。 西金城是没有夜生活的,因为夜晚会让这座冰冷寂静的丛林变得更加庞大幽暗,仿佛隐藏着无数令人惶惶的危险,人们都躲回室内,等待清晨的阳光驱散阴霾和不安。 突然,一串刺耳尖锐的警报声穿透黑夜而来,然后是由远及近发动机的轰鸣——数辆车在街道上飞驰。 “欸,发生什么事了?”有孩童好奇地掀开窗帘望出去。 “快下来。”他母亲一把将孩子从窗台抱下来,关上灯,将他紧紧搂在怀里。 “嘘,别说话,闭上眼睛,很快就会过去。” 世界不太平,各种罪案层出不穷,抢劫伤人赌博诈骗这类案子警察都懒得管了,但凡这么激烈这么大阵仗肯定是大案子,对于普通人来说最好躲远点,不要被波及。 可今晚,事情只是刚刚开始。 “我艹,这帮条子真他妈的难缠!”一个黄毛刚打完一梭子弹钻回了车厢。 另一个莫西干发型的精瘦男子也朝后方扔了颗手榴弹,冒着弹雨缩了回来,几秒后轰的一声巨响,炸飞了两个来不及躲避的骑警,他一边向后看一边骂道:“都怪你这傻逼,不然也不会露馅儿!” “早知道给他娘地压过去,死老太婆!!”黄毛不忿。 “好了!”一个高大的棕发男子观察着前方,对开车的人说道:“开进前面那片废弃工厂,大家散开埋伏,老子要让他们有来无回!” 话落,他转头看向车内几人,他五官硬朗,虽然有些憔悴,看着还是很不好惹——没错,这是逃亡的弗金斯,他剃了络腮胡,看起来年轻不少。 他从璃城北上,沿途与一些忠诚的追随者汇合,离开同安城时,有人偷了一辆救护车,于是他就扮演病患,小弟们穿上白大褂当作医护人员,想混过出城的检查。 照理说,弗金斯体型显眼,躺在病床上盖着被子比较好掩护,没想到快要出城等红绿灯时,一个老太婆不顾红灯慢悠悠过马路,黄毛急不过骂了几句,老太婆一气之下挡在他们车前,一边用拐杖敲挡风玻璃,一边骂他们祖宗十八代,就是不让他们走。黄毛血气上涌,下车就把老太婆惯到路边的草丛中,开车扬长而去。 谁知老太婆立刻报警,她眼睛够尖,把车里几个人外型描绘了个大概,同安警方察觉不对,马上追了上来,这一追竟然追到了西金,他们无奈,硬是冲破了同安警方的入城关卡,可现在后面的追兵越来越多,他们已是穷途末路。 被打得破烂的救护车急速驶进一个荒废很久的车间,这里堆放了很多设备和工具,弗金斯和跟班们立刻四散藏了起来。 追兵随后而至,并迅速包围了这个工厂。 “通缉犯弗金斯,你们已经被警方包围了,放下武器乖乖投降,否则是死路一条!”工厂外艳红的警灯闪烁,警方用扩音喊话。 兵乓几声,一辆警车玻璃被打爆,弗金斯用子弹作了回答。 几名警官在隐蔽处讨论围捕方案,有人道:“支援已在路上,等他们拿红外线探测仪过来再行动。” 有人观察了地形,觉得需要更慎重:“这边遮蔽物太多,又是晚上,我们暂且包围,等天亮强攻。” 有人立刻反对:“说是包围,可现在人手不足,他们借着夜色很容易逃掉,我看还是不能拖太久。” 正说着,突然东边半空火光一闪,然后是爆炸声传来,众人都是一愣。 弗金斯躲在二楼屋顶,看着忽隐忽现的山体轮廓,皱紧眉头。 没有半分钟,楼下警方似乎起了争执,一个警官对着耳机说着什么——他模糊地听到“紧急”“归队”的字眼,然后那人一挥手,大部分警察开着车随他一起消失在夜幕中。 剩下的警察满脸惊愕和怒色,甚至有人骂“自私”“离谱”,还有人似乎在小声商量什么。 “头儿,怎么回事啊?”黄毛凑过来小声问道。 “不清楚,不知道跟山上的爆炸有没有关系。”弗金斯冷声道。 “天助我也,现在人少了一大半,我们快点溜吧。”莫西干头急道。 他猫着腰走了七八米,见后面没动静,不解地回头,看到黑暗中弗金斯的身影未动,一声不响,他啧了一声,只好又溜回来:“哎,你俩怎么不动啊?” “我,我听老大的……”黄毛蹲在旁边说。 弗金斯压低声音说:“我感觉事情不简单,想办法抓个条子来问问。” “啊?老大,咱不找事了行不?”莫西干头要哭了,本来都以为自己死定了,没想到天无绝人之路,警方注意力突然被别的事情吸走了, 结果老大反而要上赶着去抓条子,这不纯纯作死吗? “你懂个屁!你……”弗金斯骂道,他突然停住,看了莫西干头一眼说:“你下去带着兄弟们先走,把北上一路的人手联络起来,我随后就到。” “老大,你……”莫西干头觉得鼻子酸酸的,老大作死还知道不拉他们垫背,胜过许多人了,他转身从一个口子下去了。 “我们也下去,抓个落单的。”弗金斯对黄毛说,黄毛点头。 …… 剩下的几个警察是同安追过来的,一路奔波已经疲惫不堪,人力和弹药都不充足,此刻不免抱怨:“同是吃公家饭的,凭啥西金警察走了我们要守在这里?” “好了,他们有更紧急的事,既然都是同事就少说两句,我们在这守到早上就会有支援了。”警官答道。 “紧急?我看是利益更多功劳更大吧……”那人一边嘀咕一边走到倒了一半的围墙后蹲下,监视着厂内。 警官叹了口气,也转身到自己的位置上守着,他没有注意,一转眼那个警员就消失了。 弗金斯掐着那警员的脖子,没费多大力气就把他拎进了一个隐蔽的角落,那警员拼命挣扎却掰不动弗金斯的手,他已经快要休克了。 弗金斯凑近他的脸,眸子里一片冰寒:“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把人撤了?” 第97章 赏金之战 那警员挣扎着,手心突然闪出蓝光,说时迟那时快,弗金斯一把捏住他手腕。 咔嚓—— 他似乎没费什么力气,就生生把警员的尺骨折断了。 那人欲要张嘴痛呼,弗金斯手一用力,声音被掐断在喉咙里。 “说,我对你可没什么耐心。”弗金斯冷声道。 那人脸色惨白,抬脚就踢,弗金斯又一把握住,配合膝盖一顶,警员腿骨也瞬间断了。 “我看还是捏死你,再去找下一个。”弗金斯面无表情。 警员豆大的汗珠滚落,终于,他眨了眨眼表示同意,弗金斯才微微松开手。 “……嘶,他们接到通知……三娘山上有通缉犯的踪迹……” 通缉犯? “我也是通缉犯,凭什么追他不追我?!”弗金斯语调中竟有几分不平。 “……说是‘纯净地球’的人……”警员艰难道。 纯净地球? “那又怎么样?为什么非要把所有人都调过去?”弗金斯咬牙。 “……上面好像很重视,永京有人来了……” “什么人来了?”弗金斯心头莫名一跳。 “……我不知道……有人好像看到将军专机……” 他话音刚落,就被弗金斯一掌击到脑后,软绵绵倒了下去。 “老大,我们现在?”黄毛踢了警员一脚,看向弗金斯。 “去三娘山。”他斩钉截铁道,语气中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欣喜。 —— 下午钟齐他们搭乘飞机抵达西金城,从璃城过去较近,姐妹俩已经在等候了。钟齐立刻安排姐妹俩搜集何露的信息,可是几个小时过去并没有任何收获。 “你不是说何露要来西金,再去随远吗?”钟齐盯着纪兰兰,冷声问道。 “她的确是亲口这样说的……我也不知道……对了,她有没有可能已经过了西金,前往随远了?”纪兰兰看了一眼钟齐旁边身着银甲带着头盔的男人,心中畏惧,绞尽脑汁想着各种可能性。 “你是说她三天走了1000公里?或是使用了交通工具没有被发现?”钟齐嗤笑。 “……不然他们就是还没到西金,还在路上。”纪兰兰心脏突突跳。 “那就麻烦你扩大搜寻范围了。”钟齐硬邦邦说。 纪兰兰点头,走去阳台督促纪苗苗。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钟齐望着窗外昏黄的夕阳脸色越来越难看,再过一会儿鸟儿就没法搜集情报了,这一趟若是无功而返,他何苦离开他那么远…… 突然,纪兰兰冲了进来,大喊着:“有了有了,有情报说赏金猎人团在三娘山追踪‘纯净地球’的通缉犯!” 钟齐一下站起来,问道:“确切吗?几个猎人?何露方有几人?” 纪兰兰为难地说:“光线不好,山上还有树木遮挡,传信的鸟儿也没法说得很清楚。” “那我们亲自去看看。”钟齐对着银甲人道,那人没有出声,只点点头。 不出半小时,他们已经到了三娘山脚,晚上不宜使用飞行器,他们只能徒步上山,还没走多远,就见山腰爆炸声起,远远传来兵刃相接的打斗声。 “战况如此激烈吗,想必双方都有不少人手。”想到这一点,钟齐立刻下令西金城的警察部队支援,免得到时候压不住见钱眼开的赏金猎人和负隅顽抗的通缉犯。 安排好之后,一灰一银两个身影迅速向山腰前进,五六个士兵带着姐妹俩紧跟在后。 打斗的双方一直在移动,两人循着声音追去,一路上见到数个形容惨烈的尸体,有的摔在石缝中,有的脑袋削掉一半,有的血肉模糊。 钟齐太阳穴一跳,何露的武力真的提升这么快?有些匪夷所思。 他几个跃步往前,又是轰地一声炮火从他头顶飞过,击中不远处的大石,瞬间烟尘弥漫碎石飞溅。 钟齐避到侧面,依稀看到不远处几个身影腾挪跳跃,夹杂着叫骂声。 爆炸引燃了周边几处树枝,借着火光看得出两人正在与一人打斗。 那两人一高一矮,一壮一瘦,全副武装,头上戴着夜视眼镜,手中端着枪轮番射击,几乎没有喘息的机会。而他们的对手只露出一个高大的背影,似乎并没有热武器,但不知是用什么东西还击,无声无息就让两人身上增加了伤口。 “john,look out!”一人突然尖叫,然后刷地一声,空气轻微震动,什么东西直射另一人脸部,他连退几步。 “外国人,还是个女的?!”钟齐一怔,果真是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fuck,i''m going to kill you!!” 被击中的人狂吼,他的夜视眼镜替他挡了这一击,已经碎成两半,他取下来甩在地上,额头到鼻梁中间一道长长的伤痕在渗血。 两人不知道嘀咕了什么,男人继续开枪射击,黑影躲避着,那女人迅速拿出一物朝对面丢去,那黑影手指一弹,嘭一声巨响,手榴弹在空中炸成一团火焰,同时噗噗噗,周边有树枝折断,石头碎裂。 “啊——”那外国女人尖叫了起来,似乎是来不及躲避被碎片击中,那个叫john的躲在石头后将她拉过去,又有咒骂声传来。 “原来是‘珍珠手雷’。”钟齐冷哼一声,看了看从旁边石头上抠下的一颗小珠子,这是手雷中的钨合金破片,能把人打成筛子。 “自作自受。” 钟齐突然觉得有趣,那人不太像何露,到底是谁?何露藏在附近吗? 他正想着,突然发现侧面有几个鬼鬼祟祟的身影靠近,他立刻闪身躲在石头后。 显然那个神秘人也发现了不速之客,只听什么东西破风而去,那几个身影叽里呱啦乱乱叫起来,然后叮叮当当的机械声响起,钟齐看去时,那里已经矗立着一个五六米的机甲,它头部的射灯将这片区域照得通明。 在那片残枝落叶中站着一个男人,影子被拉得长长的,他一身黑衣,身材高大,精瘦健壮,背上背着什么东西,用黑布包裹着。 “难道……?!”钟齐瞳孔一缩。 那男人像是感觉到什么,侧身转头,藏在黑色金属面具后面的眸子直直射了过来。 第98章 围捕 “于谅!” 钟齐眼皮跳了跳,虽然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但于谅跟他想象中的别无二致,尤其是那双眼睛,犹如千年寒潭,幽暗深邃。 于谅扫了钟齐一眼就转回头,因为那个巨型机甲抬起右臂发出了轰鸣,一团亮紫色的光团酝酿,朝于谅射来,瞬间,他站立的地方炸开,等尘埃稍落,那里多了个五六平方的大坑。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于谅不知什么时候已攀到机甲身上,他像猴子一样灵活地蹿到其头部位置——从透明的机舱望进去,里面坐了一个带着头盔的黑发女人,她个头娇小皮肤白皙,双手附在面前一个紫色水晶球状的装置上,正滋滋闪着电弧。 她看到于谅似乎吓了一跳,对着耳机唧咕了几句,机甲双臂立刻挥动,两只巨掌向着于谅抓来。 他灵活地躲避着,趁机攀到机甲脑后,反手从后背抽出一物,手一抖黑布飘落,露出里面约一米长的棍子。这棍子通体漆黑,闪着低调的光泽,他用力一甩,一端的鞘掉落,里面原来是个锋利的枪头,看起来并不起眼。 机甲疯狂地翻滚、撞击山石,结果没甩掉于谅,却波及了周围其他人。那个叫john的外国人背着受伤的女伴躲到更远处,钟齐跟银甲人站上了更高的山崖,冷眼观战。 腾挪间,巨大的机甲突然发出咔啦的异响,它似乎动作变得有些僵硬,一怔后疯狂朝身上的于谅喷射火焰。 “哼,防火材料么。”钟齐不屑,“这东西看着唬人,对于高手来说,只要近身并不难对付。” 就在此时,于谅抓住机会,双臂遒劲的肌肉暴起,将那把黑色短枪深深扎进机甲躯干与胳膊连接处,那里的护甲竟像纸糊的一样被戳出一个大洞。 转眼间火光一闪,那侧的组合机舱从整体脱落摔在地上,机甲重心不稳晃了一晃,另侧手臂赶紧扶住山石,于谅毫不犹豫跃起,长臂一抖又是一枪,短枪带着凛冽的杀意穿透防护罩,正中驾驶者眉心,扑哧一声将他半个脑袋击烂。 此刻机甲大势已去,于谅将手伸进机舱,拔出短枪轻轻一挥,血滴甩出一道弧线。 头部机舱的女人打开舱门,她甩掉头盔,小巧的脸上是歇斯底里的愤怒,她手心上下相对,中间凝出紫色的光球,越来越大。 “一绪にし死にましょう!!”(我们一起死吧) 她尖叫一声,光球射出,可转瞬轰地一声在半空爆炸,那女人也啊地一声从高高的机甲摔在地上,七窍流血而亡。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钟齐面色冷沉。 那女人被于谅射中双眼,而他用的是——刚才珍珠手雷爆炸后射出的钨金丸,不知他何时顺手捡了这些,而且他弹射的威力和准头令人胆寒。 于谅沉默地将短枪背回背上,状似没看见钟齐二人似的,转身想往旁边离开。 “等等…”钟齐刚想阻拦,余光看到又有什么东西飞向于谅,转眼间于谅抬手一甩,顿时空中炸响。 “哼,还挺顽强,但是故技重施可没有用。”钟齐暗忖,但马上发现不对,爆炸发出来黄色的火焰和浓烈的烟雾,天空像开出了一朵白色的蒲公英。 白磷弹?! 这个念头刚闪过,就见于谅已朝他这侧奔来。 这一招本是有效,但白磷弹在半空爆炸会形成云层,“火雨”笼罩的范围更大,附近的几人很难完全避开。 若是磷药沾到皮肤,即便只是一点也很难熄灭,会一直烧穿皮肉甚至骨头,直至燃烧殆尽,白磷燃烧产生的烟雾也会对呼吸系统造成严重损伤。出于人道主义考虑,白磷弹已在世界范围禁用多年。 艹,这群亡命之徒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千钧一发之际,忽地平地卷起一阵怪风,范围不大,风力却不小,将那朵恐怖云雾刮往了反方向——也就是始作俑者john的那边,漫天白磷之火像星星点点的流星一样落下。 啊!!啊—— john和他女伴立刻尖叫起来,充满了痛苦和绝望,他们在地上翻滚挣扎,白磷烧穿了衣服触到皮肉滋滋作响,继续燃烧着人体,他们俩冒出白烟,发出刺鼻的臭味……这一切仿佛地狱。 于谅朝黑暗中的某处望了望,刚抬脚,一只幽蓝的鬼手抓了过去,他轻轻避开,转头看向了钟齐。 “谁准你走了,头号通缉犯——于谅。”钟齐冷声道,动作一点不敢轻视,两只鬼手待命。 于谅黙了默,开口却是:“谁说我是于谅,有证据吗?” “你…” 钟齐没想到他会这种反应,一下卡住。 远处几不可闻传来低笑声,只有于谅注意到了,他面具后眉毛一挑——不行吗,先礼后兵,君子之道。 钟齐整理好语言,咬牙道:“你外形特征符合通缉令描述,最好跟我回去配合调查。” “调查?你是谁?”于谅故意问道。 果然,钟齐回答:“天使军团—钟齐。我奉命过来抓捕通缉犯。” 于谅淡定道:“原来是大名鼎鼎的钟副将,你见过于谅么?外形最好作假,你却一口咬定我就是,这样行事不是滥用职权?” “胡说八道!” 一道愤怒的声音响起,十来个穿着警服的人从林中出现,带头的是一个身材中等的中年男人,他方头大耳,满脸威严,看着眼前一片惨烈狼藉,望向了钟齐和一身银甲的男人——要说“见过”,只有那个人了,可对方并没有动作。 张局长暗叹口气,考虑到影响还是换了种说法,一字一句道:“你们聚众斗殴,死伤惨重,警方有权将所有涉案人带回警局调查。” 于谅看了看他,认出是西金警察局张局长,不慌不忙辩解:“他们都是国外职业杀手,使用禁用武器,我只是正当防卫,该抓的是他们,不是我。”他说着看向机甲,那边两个人还剩一口气。 “废什么话?!”张局长一挥手,其余人立刻散开想要将于谅围住。 “敬酒不吃吃罚酒!” 张局话音未落,其他人也还未到位,于谅脚一点地,飞身而起,双手向两边一甩,痛呼声四起,钟齐赫然发现,一物也快速射向旁边的银甲人! 第99章 黄鼠狼的呕吐物 钟齐眉头微皱,正要出手,旁边突然蹿出一个身影,像座山一般挡在他们俩身前,然后噗一声,将那暗器用脊背硬生生挡住,鲜血将衣物洇湿成暗色。 钟齐脸色更难看了,他认出面前这个熊一样的男人是弗金斯。 “你还敢出现?”钟齐道。 弗金斯双眼盯着银甲人,没有回答,只怒道:“你保护不了他,干脆让我来!”说着,转身冲向于谅。 于谅难得露出困惑的表情,一边闪过弗金斯排山倒海的一拳一边问:“你大脑受损?他们通缉你,你还帮他们?” “你爷爷我愿意!”弗金斯大吼,然后又恨恨道:“我帮的是他,不是他们。” 他转身扑向于谅,可折腾半天他就是没法捉住他一根毫毛,反倒将周围树木石块砸得一片狼藉。 于谅刚才注意到弗金斯直勾勾看着银甲人的眼神,认真琢磨了一下,明白了六七分,他觉得好笑,有些同情道:“弗金斯,你这殷勤献错人了。” 弗金斯一怔,虽然只有一秒,于谅已趁机在他肩上轻捏了一下,他立刻半身酸麻,于谅嗤笑,转身跃向暗处。 钟齐与银甲人立刻要追上去,弗金斯脚步一横挡在他们面前,他气喘如牛,身上挂彩,却固执地盯着银甲人说:“头盔摘下来。” “弗金斯,你好大的胆子!”张局已重整队伍赶了上来,嘴里骂着:“正愁抓不到你,你还上赶着凑过来,今天你是插翅难飞!” 弗金斯恍若未闻,伸手抓向银甲人,一只鬼手幽灵般从他腋下出现,照着腹部就是一拳,弗金斯反应算快,受住了这一击,可一抬头侧脸又结实地挨了一拳,他口中飙血被打翻在地,一众警察扑了上去。 钟齐冷哼一声,与银甲人去追于谅。 于谅先他们几步,远远看到山脚灯火通明,聚集的警察越来越多,心中叹了口气,想来从这边下山也是不行了。 三娘山是祁山的支脉,本就延绵不绝,他打算往西再行几个山头下山,于是回头,绕开刚才的战场,沿着山腰而行。 西金城地处天龙国西北,气候稍干燥,山上植被没有荒林那样高大茂密,走起来更容易些,走了一会于谅突然开口:“你要跟到什么时候?” 过了几秒钟,暗处传来两声嘿嘿的笑,听起来是个少年,接着有人从身后的黑暗中走了出来。 借着月光于谅看到一个黑卷发深色皮肤的俊秀少年,披着卡其色的斗篷,一双乌黑的眼睛含着笑意望着他。他脖子后面趴着一只小兽,从他耳朵下面探头,眼睛也是乌溜溜,看着就很机灵。 于谅记忆中并未见过他,于是不冷不热地问道:“为什么跟着我?” 少年眨眨眼,咧嘴露出几颗白牙,笑着说:“哟,对救命恩人这个态度?你们龙国人的礼仪就是这样吗?” 于谅坦率道:“原来刚才那阵风是你相助,是我失礼了,谢谢你。请问你叫什么名字,我现在有急事,改日一定好好报答。” “我叫伊利亚,它叫迪娜。”少年侧脸朝小兽努努嘴,然后故意加重了语气道:“你是于谅,对吗?” 于谅黙了默,深邃的黑眸探究地看向伊利亚,少年不躲不闪,眼神清澈却不简单。 活到这个年纪,于谅的生存经验中很重要的一点就是不能轻信他人,尤其是主动靠近的人,他微微点头,双手一揖就要走。 伊利亚轻巧一挪,蹿到于谅面前,单手靠在嘴边凑近,好像要分享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于大哥……” 于谅不由皱眉,不过第一次见面就叫得这么顺口,他虽然没躲开,却保持着警惕。 “你有没有被什么奇怪的东西监视的感觉?”伊利亚轻声问道。 不知什么原因,于谅脑海中那只巨大诡异的蓝眼扑面而来,他脊背升起一股寒意,周身气息一凛,冷森森看向伊利亚。 “欸,于大哥。”伊利亚似乎被吓到了,往后退了两步,脸色无奈又委屈:“你不要这么瞪着我嘛,我也是受害者,我们是一边的。” “你知道什么?”于谅冰冷道,他没有直接承认,但这个少年似乎有他需要的情报。 “唔……这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他眨眨眼,自嘲地笑了一声:“你现在还不信任我,就算我说了,你大概也不信。我只能告诉你,你很强所以怪物才会监视你,继续这样下去它早晚会杀了你。” 于谅一点也不惊讶,这么多年想杀他的人数不胜数,他现在有更不能死的理由,于是淡淡道:“我会等着那一天。” 伊利亚睁圆了眼睛,他真有点欣赏他了,于是拍拍他的肩,真诚道:“没错,我们都有自己的命运。为了表示诚意,我给你一个东西能隔绝怪物的监视。”说着他摊开手掌,伸到小兽嘴边,那小兽乌溜溜的眼睛一瞪,在他耳边叽叽喳喳张牙舞爪地叫着。 “哎呀,迪娜,不要那么小气嘛。”伊利亚笑着哄它。 那小兽气不过,小爪子抓住他耳廓,嘴巴对着他耳朵叽咕着什么,伊利亚道:“我知道我知道,它要来找我的话不是正好嘛,而且你陪着我,我有什么好怕的?” 那小兽像人似的叹了口气,满脸无奈,然后扶着伊利亚的肩头,喉咙一紧啊啊地呕吐起来,四五下之后吐出了颗黑乎乎的小球,伊利亚拿起递给于谅说:“来,吃下去。” 于谅无语,这颗黑色沾着动物口水黄豆大的小球看起来很可疑,他缓缓道:“我不太想吃黄鼠狼的呕吐物。” “什么?你说谁是黄鼠狼,我明明是松鼠!你到底上没上过学啊?我吐得很辛苦呐,你不要就还回来,野猪吃不了细糠!伊利亚,我们走,我讨厌他!!”一道细细的声音好一顿输出,原来是叫迪娜的小兽,它已经蹿到伊利亚头顶,浑身棕黄的毛炸开,伸着脖子手舞足蹈。 于谅巍然不动,他耳朵尖,刚才迪娜对着伊利亚咬耳朵时他隐约捕捉到几个人类词汇,知道这小东西不是普通动物,他若有所思打量它。 伊利亚有点尴尬地笑笑,把迪娜捉了下来放进脑后的兜帽里:“你要是不吃,放在耳道里也可以,用意念控制开关。”他多叮嘱了一句:“要谨慎使用,如果怪物一直监视不到你会起疑。” 于谅这才接过去,刚要开口,突然惊觉身后有人迅速靠近,伊利亚也感觉到了,脸上还是不变的灿烂笑容:“我就再帮你一次,快办事去吧,若要找我,到永京城。” “谢谢。” 于谅点头,转身没入黑暗中。 第100章 炸山 “谁在那儿!”一声厉喝。 伊利亚缓缓转身,一脸无辜看向钟齐和银甲人说:“我是上山采药的……” 钟齐怀疑地看着他问:“你有没有看到一个一身黑衣的高大男人?” “哦~”伊利亚拉长声音,用手一指:“看到了,他往山下去了。” 山下?钟齐疑惑,山下人多,他真能悄无声息溜走? “他在撒谎。” 银甲人第一次开口,声音有些暗哑:“于谅刚才在这里停留,他残留的气息是向西去的。还有你,金棕色的气,我从没见过。” “哟,少见的“辨气”异能,那就更不能留了。”伊利亚暗忖,眉间少有地浮上凌厉。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包庇于谅?”钟齐怒喝,两只鬼手齐射。 呼—— 伊利亚身后突然张开一双巨大的翅膀,扇得周围草木动摇——一头金雕抓着伊利亚转眼飞上了半空,鬼手急急追去,却超出了他的范围。 “哟,那些人也追来了。”半空中的伊利亚轻笑,他看见伤痕累累的弗金斯拼命朝着这边奔驰,后面缀着一二十名警察大呼小叫着。 底下钟齐黑着脸,抬起手臂,机甲里暗光闪烁,瞄准了伊利亚。 迪娜鹰眼锐利,扫了一眼,无奈道:“今晚真是乱七八糟,快点结束吧,我又饿又困。” “好,等下带你吃宵夜。”伊利亚一边说一边向山顶某处一抓。 顷刻,先是一声沉闷的轰响,大地微震,钟齐疑惑回头。接着像油锅里倒进了水,一连串劈里啪啦的爆炸声响起,最终汇聚成惊天动地的声响,整个山头被炸开,泥土巨石滚落,密密麻麻的石块雨点般砸下来,所及之处树林瞬间被夷为平地,此时人类渺小如蝼蚁,除了保命无暇顾及其他。 “好了,今天一石二鸟,任务完成,也卖了人情给于谅,很圆满。我们走吧。”伊利亚道,迪娜翻了个白眼,振翅飞向远方。 已跑开几里路的于谅转头看着,不远处的山体瞬间被削掉一半,他目光追着消失的金雕抿了抿唇,脚一蹬地,也消失在森林里。 千里外的某个房间,有人仿佛感受到了什么,一缕发丝下狭长清冷的眼睛微微睁开,看向窗外。 …… 一小时后,山脚下的警察已经重整旗鼓,组织救援队上山。 天光微亮,一处泥土突然动了动,噗地一声一只粗壮的手臂伸了出来,向两边拨了拨土,然后是另一只手臂,紧接着双手一撑,弗金斯爬了出来,他蓬头垢面血迹斑斑,像是来自地狱的魔鬼。 “呸!”他吐出一口混着血水的泥土,抹了把脸。 远处有嘈杂声,救援队已经离得不远了,可他并未马上逃离,而是往前跑了百来米,疯狂地挖了起来——爆炸前他隐约看到黑暗中银甲泛着银白的光晕,就在这附近。 “弥杉,弥杉!你不能死!” 他现在只有这一个念头,脑海里翻腾着那仅有的一眼。 终于他的手指触到什么,他插进泥土往外一拽,是穿着银甲的手臂。 “弥杉!”弗金斯嘴里喃喃,飞快地刨开周围的土石,将整个人捞了出来,平放在旁边,那人一动不动,不知死活。 弗金斯心脏咚咚跳着,感觉自己要窒息了,他小心翼翼触到头盔,想打开又不敢,好像里面是他的死刑判决。 旁边的泥土微微隆起,有人要出来了,弗金斯面无表情从旁边捞过一块大石头压了上去,狠狠按了几下,继续跪坐在银甲人身侧。 他终于鼓足勇气,摘下了头盔…… 救援队的人正奋力靠近,突然听到一阵不人不鬼的大笑,这笑声比哭还难听, 让人毛骨悚然。 “大家小心,那个人好像是弗金斯,他竟然没死?!”说话的是队长,他们只带了应急救援的工具,没有武器,侧头示意几个攻击性异能的队员轻轻围了上去。 弗金斯站起身,一扫原本晦暗的脸色,好像没有看到周围一堆人虎视眈眈盯着他,神清气爽道:“艹,好久没这么高兴了!” 说着他低头看了一眼地上的男人,他剑眉阔嘴,跟弥杉简直云泥之别——是了,弥杉骗到他了,害他白紧张一场,他本来应该生气的,现在却觉得万幸。 可毕竟遭了老罪,他心头还萦绕着怨气,弗金斯突然翻脸,狠狠给了地上人一脚,硬生生把个大男人踢飞了几米远,他骂道:“妈的,害老子浪费那么多时间!算你狗运死得早!” 众人惊愕地盯着那人,他一动不动, 应该已经咽气了。 弗金斯一转头,把众人吓了一跳,纷纷做出防御状,可他大手一挥,很大度道:“老子今天心情好,不跟你们计较了,爷走不送~” “不准走!” 几个不自量力的队员齐齐出手,转眼被弗金斯像沙包一样丢下山,其他人不敢再追,眼睁睁看着弗金斯大摇大摆离开。 几分钟后,一块大石突然腾空飞起,两只鬼手从地下伸出往两边一撑,带出了一脸阴郁的钟齐。山崩时他正在土石流下方,多亏鬼手缠绕相护才逃过一劫,但多少也受了伤,而且刚才他就要爬出来了,又被弗金斯一块大石压住,当真是气得七窍生烟。 他冷眼看了看脚边那个倒霉的替身,一语不发往山下走去。 —— 几个小时前,于谅刚与赏金猎人在三娘山遭遇时,永京城守卫森严的将军府一片安静。 弥杉不喜欢吵闹,一般晚餐后留两个佣人伺候,其他人就可以下班休息了。何况前两天将军跟钟副将一起登专机前往西金城了,不知道何时回来,众人也都按部就班工作,夜晚也不用候着,算是很清闲了。 轰隆隆—— 远处闷雷响起,这秋老虎肆虐了好久,今天一早就阴沉沉的,到傍晚更是闷热难耐,眼看着就要下雨,女佣加快了脚步,从走廊尽头的房间一间间看过来。 将军不喜欢人工的香味,府里的管家智能系统每日定时开关窗户通风,女佣下班前象征性地巡视一下就行。 她的皮鞋踩在蓝底金色纹样的羊毛地毯上几乎没有声音,她推开一扇门,蓝色光幕亮起,她两步走进去站在门口扫视一圈,窗户关好,没有异样,转身离开,关门,继续下一间房。 直到眼前出现两扇洁白雕花大门,女佣轻吁口气,这就是将军的卧室,也是今天最后一间,平时只有将军要求才会来打扫和巡视,这几天将军不在,她需要每日来看看。 手刚扶上门把手,似乎房内有轻微的摩擦响动,女佣心里一紧,推开了门。 第101章 守株待兔 咔嚓锁孔轻响,门无声地打开了。 她不懂将军的喜好,明明有了智能系统,可以随意更换各种款式的虚拟门窗,也有更好的安保功能,干嘛非要再安上一层这么“复古”的大门。 她推门进去,刷地从光幕中穿过。 房间里黑暗,她很快发觉窗子那边有些微的光亮,她走了过去,发现窗子没关严,留了个一尺多长的口子。 “咦,‘清水’智控系统也会出错吗,明天找安保的人看看。”女佣有点疑惑,她按了门口的触屏,天花板亮起了柔和的光,室内的陈设清晰起来。 说是卧室,其实算是个大套房了,中间摆着洁白的大床,浅金色的幔帐垂挂着,被溜进来的风吹得微微摆动。床边走道临着整面大窗,挂着落地的暗纹窗帘,从这里看出去视野很好,能欣赏到四季多彩的花园。床脚正对的一边是浴室,一边是衣帽间,床的另一侧有个床头柜,上面干净得什么也没放。 女佣走到窗边往外看了看,雷声阵阵,外面已经开始飘雨,她赶紧手动将窗户关上,拉好窗帘。她转过身想了想,还是抬脚去衣帽间和浴室查看了一下,一切井井有条,简洁清爽,跟将军离开时一模一样。 她走到门边,手刚准备去关灯,突然转过身来。 “帷幔怎么放下来了?”她自言自语道:“前几天是这样吗?”她有些记不清了,一般将军起床后打扫的佣人应该会挂起来的。 她缓缓走向床边,指尖刚触到薄纱帷幔,轰隆一声巨响炸翻了宁静的雨夜,地面似乎都震动了一下,女佣吓了一跳,手不自觉缩了回来,后退几步。 她耳机里传来管家的呼喊——武器房发生爆炸,安保的人组织灭火,其他所有人到大厅集合! 女佣不敢耽搁,转身关灯锁门,门外细微的脚步声越来越远。 整个将军府变得从未有过的喧闹,雨声、燃烧声、众人的嘈杂声……主楼反而更加安静。 过了片刻,床上蓬松平整的被子一拱又一塌,有个黑影轻巧地闪到墙角,她一动不动听了几秒,确认没有异样才放心活动起来。 何露一身黑衣戴着夜视镜,看了看手上的追踪仪,走到了矮柜旁,吴湘腰包的信号就在这里! 何柔盗用了天龙国的卫星定位系统,精度能达到3米左右,这样看……何露放大了地图,环视一圈,一半可能就在她站的位置,这里就是地板和床,显然无法藏人;而另一半可能,是在墙里……难道墙后面还有密室一类的空间? 何露轻轻敲了敲墙壁,墙体厚实,听不出明显的空洞,她又细细摸索起来,突然手一轻,墙壁咔地一声向里开了条缝隙。 何露侧身在开口张望一下,里面是比外面更沉的黑暗,什么也看不见,只有半秒的迟疑,她闪了进去。 里面是一个不小的房间,一个个柜子整齐地排列,每个玻璃罩里都陈列着东西,高高低低、影影绰绰看不清楚。 何露皱眉,信号就是从这里发出,但这里并没有监狱,只有一堆不知何物的东西。 难道,只有腰包在这儿? 她俯身看向最近一个玻璃柜。 “你是在找这个吗?” 突然一道清冷声音凭空而起,在密闭的房间回荡,惊起何露一身寒毛。 她警惕地看向声源处,那是房间最里面的一个墙角。 天花板有灯光缓缓亮起,初阳般并不刺眼,她终于看清角落里站着一个人,他身上的机甲反射着银光——是弥杉! 他面罩开着,露出漂亮的五官,嘴角噙着笑看着何露,他抬了抬手里的袋子,里面装着颜色不明的东西。 “你是在找小襄的包吗?给你。”他和善地递向她。 何露一动不动,手扶在腰间的刀上,既然他已经知道腰包中有追踪器,那眼前肯定就是个圈套了,只是,他有没有抓到小襄? “你怎么才来啊,我等了好久呢。”弥杉没趣儿地将腰包丢在脚边,人已经入套,这肮脏的东西没用了。 何露把夜视仪推在头顶,面色平静:“小襄在哪儿?” 从何露出现在这里弥杉就已经知道,她们也没找到小襄,弥杉嘴角一勾:“生气了?怪我,刚才那句话是有点虚伪。” 他顿了顿,轻描淡写地说:“你们在墨溪杀了我三个人,又故意放出假消息要前往西金城,声东击西,实则来我府上找人。这三四天不仅要赶路,还要制定计划做各种准备,肯定很辛苦,我怎么能埋怨你来得太慢呢?” 他的绿眸朝何露眨了眨,笑着讽刺道:“其实你不必大费周章黑进我的系统,或者搞什么爆炸,我肯定会敞开大门迎接你呀。还是,”他顿了顿,玩味地歪头:“你更喜欢跟我在这种密室里见面?” 半晌何露都没有回应,她有很多疑问,又突然觉得没有必要问了,眼前这个男人绝对不是虚有其表,他足够聪明,如果认真起来会是个可怕的对手。此刻,救出小襄离开恐怕是希望渺茫了,但她还有机会完成另一个重要目标。 “至少,为你扫清一个障碍。”何露心里欣慰道。 她双手离开腰间武器,突然抬脚慢慢走向弥杉,弥杉一愣,他以为她会毫不客气回骂,却没想到她会直接靠近。他要是躲开会显得胆怯,要是不躲,也不知道她打了什么主意。 转眼何露已经突破了社交距离继续走近,弥杉终是站着没动。何露几乎挨上了他才停下来,乌黑的眸子盯着他问:“你到底想要什么?” 弥杉冷哼一声:“抓住你们这群反叛者。” 何露嗤笑道:“我们做过什么里通外国的事吗?扣帽子只是因为我们是残疾者吧?” “哼,你们若不是意图破坏国家安定,何必隐瞒小襄的存在?” “我们唯一的意图是修补全人类的基因,让世界恢复正常。而你们变异人抢夺小襄是为了什么?没有人会相信一直对我们的压迫和残害的变异人政府,这次会为底层的残疾者考虑。” 她义正辞严道:“我们反抗不公本就是天经地义!” 弥杉脸色冷了下来,社会的撕裂和矛盾他并非一无所知,但这不全是变异者的错,投机作乱的残疾者也不少,这无非是权力的斗争,只谈胜败,无关善恶。 他义父向来只有一个愿望,那就是建立变异人的理想国度,他也大概能猜到,若他们抓到小襄应该会用于修补变异人的短寿基因,这对于族群和国家的命运来说至关重要,已经身强体壮、寿命绵长的残疾者从中阻挠才是自私自利、包藏祸心! “既然我当初决定要助义父实现理想,现在又何必庸人自扰呢?”弥杉从没见过谁的眼神像义父那般充满坚定的信念。 他的绿眸如冰冻的深湖,森然道:“无论你怎么颠倒黑白、巧言令色都没用,我有我的立场!” “我也是。”何露哂笑,目光中俱是决绝,她迅速拉下夜视仪,咔嚓一声镜头全黑。 弥杉一愣,随即黑脸。 遮住双眼,防止‘读取’?! 他俩离得很近,话音未落何露就一把抱住他,新的义肢经过特殊设计,立刻像枷锁一样牢牢箍住了弥杉。 “那就去死吧,将军。” 第102章 密室里的事 弥杉使了全力,发现短时间很难挣开枷锁,再看何露,她已经脱离义肢,半边缺失了胳膊和小腿,身形有些不稳靠在柜子上。 “我最恨残疾者,都他妈的老奸巨猾!” 弥杉心中暗骂,此刻何露看不见又离得不远,他双腿微弯对准何露撞了过去,将她跟柜子一齐撞翻,两人扑在一起。 “呵,将军黔驴技穷了,这比孩子打架还不如。” 何露被他压在身下,一边嘲讽一边拔出了腰间的短刀,这样正好,她手起刀落就能收割堂堂西方将军。 “何露,我可不是凯子。”弥杉在她耳边低语。 突然她脑袋里仿佛有水泡破裂,噗的一声,什么东西断开连接,何露握刀的手停在弥杉的背上,人像石化一样不动了。 弥杉将头靠在她胸前,听着她心脏有力地跳动着,阴沉地自言自语:“你以为我只能透过眼睛读取吗?你怎么那么天真那么可爱啊。” 弥杉轻闭双眼,他正在通过皮肤接触侵入何露的神经系统,他暂时阻断躯体自身的神经功能,肆意在她的大脑深处窥探,何露身心剧痛却做不出任何反应。 他一幕幕看过何露的记忆,从她还是孩童起,到甜美的少女、成熟的青年,从她牙牙学语、学习、打工、恋爱、生子,再到偶遇于谅,加入组织…… 弥杉面无表情,他没有多少同理心,但经历过何露的一生,不知为何他还是心情不悦起来。 这个女人对他来说已没有任何秘密,破绽多到一双手数不过来,他可以慢慢地、尽兴地设计折磨她,可他突然就觉得没趣了——她已经脱离纯净地球,再无利用价值,他费劲儿摧毁她又有什么满足感呢?可留着她就多了一个疾言厉色、怒目而对的敌人,不如现在就……杀了她! 弥杉凝神,准备永远切断她重要的神经中枢,突然一个念头闪过,他思索了几秒,仿佛找到了难题的解答,心中闷滞的感觉疏解了不少,脸上又浮现那副玩世不恭的神情。 …… 一夜大雨,直到清晨才渐渐停了。 将军府有几处屋子着火的消息不胫而走,成了一觉醒来人们的话题。 有人好奇道:“将军府着火?到底发生了什么啊?” 有人不以为然:“听说不是主楼,是仓库什么的,很快就被扑灭了。” “是不是用电不小心啊,我家邻居上次手机充着电就突然着火了。”有人心有余悸。 还有人讳莫如深:“将军府的安保那可是一流的,怎么会平白无故地着火?肯定是有什么内幕。” 前面的人嗤笑:“嚯,难道现在还有人敢找将军的茬,是嫌活得太久?” “诶,我可没这么说!”那人赶紧辩驳。 众人哄笑,之后就散了。 直到快中午弥杉才处理完府中的烂摊子,有些疲惫地躺在沙发上闭眼休息,有女佣在门边候着。 她低垂着头,偷偷瞄了弥杉一眼,将军的美貌跟性格真是两个极端,她在这里有些度日如年,钟副将怎么还没回来啊?话说,前几天将军不是和钟副将一起飞去了西金城吗,怎么昨晚突然出现在府上? 当时大家都忙着火灾的事,她从耳机里听到将军呼叫她去卧室时惊了一跳,但将军向来自行其是,这也不算什么,可她怎么也没想到将军卧室里竟然还有另一个人,而且那人还是……他俩发生了什么? 哐哐~ 有稍重的的脚步声和金属盔甲的清脆摩擦声由远及近而来。 “将军,钟副将回来了。”门外有人报告。 “进来。”弥杉只应了一句。 门被打开,钟齐风尘仆仆进来,他微微侧头,女佣赶紧识趣地退了出去,她松了一口气,带上了门。 钟齐上前几步,低头恭敬道:“将军,我回来了,听说府上着火,您一切安好吧?” 弥杉睁眼坐了起来,淡声说:“没事,只是声东击西的把戏。西金城什么情况?” 钟齐立刻明白这把火肯定是何露放的了,而弥杉应该与她交过手了。 他压下心中的许多问题,神情严肃地回道:“将军料事如神,何露自然没有出现在西金城,但很巧的是…我们遇到了于谅。” “于谅?他怎么会在那里?”弥杉绿眸暗光一闪。 钟齐想了想回答:“当时纪兰兰的情报说纯净地球的人在三娘山,我以为是说何露,去了才发现是于谅跟赏金猎人打了起来,这算是歪打正着遇到了吧。 弥杉看过何露的记忆,很清楚纪兰兰做过什么,他嘴角不屑地勾起,继续问他比较关心的问题:“现实中的于谅是什么样的?” “他很强。”钟齐毫不犹豫道,“他一人将四五队的猎人杀了个七七八八,我想追上去,弗金斯那厮不知从哪儿冒出来拦路,等我甩掉他追上于谅,又有个外国少年挡着,他背后突然冒出一只大鸟带着他飞上半空,又瞬间炸毁半座山,包括赵博在内的八人死亡,数人受伤。”赵博就是弥杉的替身,那个能看到“气”的异能者。 弥杉终于维持不住脸上的淡定,一个人都没抓到却折了好些人?!奇怪的外国少年和大鸟,他们突然从哪儿冒出来的?看来于谅不仅武力值高,人缘也不错嘛…… “知道于谅要去哪儿吗?”弥杉问。 “追他时是往西。”钟齐道。 “他应该是在找小襄,让纪兰兰改为搜集于谅的信息。”弥杉略微思考了一下,补充道:“给纪兰兰一个密探称号,就叫‘灵鸟’。\" 钟齐欲言又止,他直觉不喜欢纪兰兰,她表面畏畏缩缩,但骨子里阴狠毒辣,留在将军身边是个隐患。 弥杉似乎看出了什么,微笑着拍拍他的肩膀说:“我心里有数。对了,那些猎人有活口吗?” 钟齐道:“有两个倭国的重伤,这两天给予了治疗,我立刻派人审讯。” “重点问于谅的情报,问完按律判了,这群垃圾竟敢跑我国撒野。” “是!” 钟齐顺口问:“弗金斯也趁机逃了,要继续追捕吗?” “啧。”弥杉满脸嫌恶:“格杀勿论。” “是!” 弥杉看了看钟,笑着说:“你辛苦了,中午一起吃饭吧,正好带你见个人。” “好。” 钟齐应道,虽然只出去几天,但感觉很久没跟弥杉一起吃饭了,他心情大好。 第103章 换了个人 二人来到餐厅,佣人已恭候,长餐桌中间摆着淡雅的花束,没有高到会遮挡视线,餐具已摆好,弥杉自然地坐在主座,示意钟齐在他右手边坐下,这时钟齐注意到对面还有一副餐具,才记起弥杉说过还有一人。 他有点好奇,弥杉不爱社交,待人也没有多和气,在他离开的短短几天就交到朋友了?还是来访的是个大人物? 弥杉向旁边的女佣低语,女佣点头退出餐厅。 “稍等,她马上就来。”弥杉微笑道。 钟齐点点头。 他刚回来就发现弥杉心情似乎不错,虽然府中着火、西金那边吃了亏,他都没有郁闷多久,想必是狠狠教训了何露,甚至是已经永绝后患了。 哼,敢到太岁头上动土也是活该。 趁着客人还没到,他向弥杉请示:“将军,何露还要继续追踪吗?” 弥杉望向门口的眼睛挪了过来,嘴角噙着笑:“不用了……” 咔嚓~ 他话说到一半,门正好开了,一个雪青色的身影飘了进来。 弥杉眼睛一亮,笑着道:“她来了。” 钟齐也听到开门声,以为是客人到了,一边起身一边转头,然后赫然愣住——他没想到来人竟是何露! 钟齐身体瞬间绷紧,太阳穴青筋直跳,质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何露被他突然一吼吓了一跳,手足无措地看向弥杉,弥杉温声对钟齐说:“别那么紧张,坐下吃饭。”然后眼神示意何露坐在他左手位置,女仆替她拉开椅子。 然后佣人依次上菜,期间钟齐一直盯着何露,有防备,更多的是不解,这顿饭他吃得味如嚼蜡。 何露一改之前的酷飒风格,穿了一条雪青色连衣裙,轻薄的材质既飘逸又勾勒出她美好的身材,整个人像雨后清晨里一朵紫罗兰,低调美艳又楚楚可怜。 钟齐注意到她换上了最先进的、以假乱真的义肢,功能性堪比真的人体结构,不用说,这都是将军的安排,可为什么? 而且,何露那种母老虎的性格怎么会乖乖任人摆布? 何露似乎被他盯得很不自在,吃了几口就放下餐具,低头轻声道:“先生,我头痛,可以下去休息了吗?” 弥杉点点头,何露起身离开,门外有女佣引路。 门刚关上,钟齐就迫不及待转向弥杉:“将军?!”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弥杉神色淡然,“你猜得没错,她确实是何露,只不过现在叫王凝。” 对上钟齐更加困惑的眼睛,弥杉继续解释:“这是她的原名,在她丈夫身死之前用了二十年的名字。” 钟齐怔愣住,突然想到一个可能:“你用了‘擦除’?” 弥杉放下酒杯,悠悠道:“是的,我抹杀了她三分之一的人生,本来想擦掉更多的,但会造成很大的精神损伤,如果有必要以后再慢慢来。” 钟齐皱眉问:“她现在记忆停留在什么时候?” “她们一家三口被追杀走散,她带着几个月的何柔躲在下水道里……等醒来时她已经被我救了。” “追杀,谁要杀他们,他们做了什么?”弥杉感觉谜团越来越多。 “从她的视角,不知道。”弥杉看着酒杯里紫红的酒液,脑海里闪过何露的记忆:她丈夫似乎是个工程师,参与了保密项目,何露了解得并不多。而后来袭击他们的人都遮住面孔,身着统一的清洁员服装,开着改装过的清理车,训练有素,必然属于某个组织。 弥杉淡淡道:“她还不知道丈夫早就死了,以为女儿被人偷走,而我是她的救命恩人,你不要说漏嘴了。” 钟齐后槽牙暗暗咬紧,顶着被弥杉责骂的压力问道:“将军,为什么要这样做?杀了她不就好了,干嘛这样大费周章?” 对啊,为什么呢? “她之前生活不错,却变成反政府者,我们从来没有深入了解过这些群体,你难道不好奇吗?”弥杉波澜不惊地问。 “我不好奇。”钟齐的回答很果断,他从来不对闲杂人等感兴趣。 弥杉被他噎了一下,无奈地笑笑说:“更了解他们有助于完成我们的目标。” 钟齐还是一副半信半疑的样子,弥杉又启发道:“现在在她眼中我不是敌人,而是恩人,我们可以重新塑造她的认知,让她成为一把趁手的刀。” 钟齐恍然大悟,他怎么没想到这一点呢,羞愧自己被仇恨蒙蔽了双眼,不及将军目光长远,他表情放松下来,低头道:“将军聪慧,是我鲁莽了。” “无妨。”弥杉站起身,钟齐也要起身却被他按了下去,“你刚才没吃什么,好好吃完,然后去调查一下何露丈夫的事——他叫何玄天。” …… 弥杉离开餐厅后直接去了客房,何露暂时安置在这里。 门口的女佣看他过来,小心地行礼。 “她怎么样?”弥杉淡声问道。 “王小姐说头疼,躺下后让我们不用伺候。”女佣轻声道。 弥杉没说什么,直接推门进去,对于他这种毫无礼节的行为,佣人们见怪不怪了。 房间有些暗,虽然是白天,窗帘大半都拉上了,只留了一条缝,外面的阳光钻进来,在地上落下一条明亮的光斑。 弥杉轻轻走到她床脚,隔着半透明的帷幔看着她憔悴的睡脸——仅仅几个小时,人的气质变得完全不一样了,是因为着装风格,还是因为记忆和经历? “我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来塑造她,这与造物主有什么区别?简直太有趣了。”弥杉禁不住轻笑了一声。 床上的女人动了一下,她微睁开眼,看到床脚有个人影吓了一跳,有些紧张地撑起身体。 “是我。”弥杉轻声道。 “我不太放心,来看看你。” 何露松了口气,回答:“我还好,就是脑子里很乱。” 她捂着头说:“感觉所有记忆纠缠在一起,也不知道哪些是真,哪些是臆想出来的,越想头越疼。” 弥杉走到她床边,语调温和:“王小姐,你头部受伤又昏迷了好一阵,不能太心急,你好好休息,失去的记忆应该也会慢慢恢复的。” 何露抬头,乌眸湿润地看着弥杉:“将军,我的丈夫和孩子还生死未卜,我没法安心。” 第104章 觉悟 弥杉看着眼前这个脆弱的女人沉浸在悲伤中,心里哂笑,没想到自己也有安慰人的一天,他开口道:“我会根据你提供的线索去寻找他们,你也只有好好保重自己才能等待一家团圆的那天,不是吗?” 半晌,何露轻嗯了一声,擦擦眼角的泪花说:“你说的对,玄天很聪明,一定能化险为夷……我们会一起看着阿柔长大成人。” 弥杉不自觉挑了下眉,转身走向房门,一边道:“你想通就好。” “哦,对了。”他在门边转过身来,脸上是温柔的微笑:“我请了国内最好的脑科医生,后面会有定期的检查和康复治疗,你要积极配合哟。” “好的。”何露感激道。 弥杉点点头,顺手带上了房门。门外候着的女佣感觉一阵冷风刮过,她偷偷瞥了一眼,将军黑着脸大步流星地走了。 “撤消何露的通缉令。让‘无言’的人搜寻何柔和泉的下落,他们的画像和待过的位置已经发过去了。” 弥杉站在办公室的窗前看着被烧得黢黑破败的仓库一角,眸中暗光闪烁。 —— 前一天晚上。 轰隆隆—— 滚雷夹着雨点袭击着永京城,眼看雨势越来越大。 将军府周围有山有湖,占地很大,何柔和泉躲在离将军府数百米的一棵大树上,密切观察着将军府的动静。 此刻天色昏暗,主人不在府里,那片富丽堂皇的将军府只有星星点点的灯光,大部分都黑着,在雨中安静肃穆,隐隐透出一股不安。 “何姐说她离开后30分钟咱们行动,还有5分钟了。”雨滴顺着泉的鬓角流到下颌。 “嗯,机械小蜘蛛已经就位待命。”何柔看着主楼,声线平静。 他们日夜兼程,从璃城赶到永京,然后马不停蹄做准备,她更是不分昼夜赶制了三只蜘蛛,它们将带着炸药潜入军械库制造混乱,掩护何露在主楼的行动。 出发前的对话还历历在目: “在我离开到引爆的这段时间,你们俩要决定去向和落脚点,必须是我不知道的地方。引爆后你们立刻离开。”何露一边检查义肢一边淡声对何柔说。 何柔咬唇不语,眼睛酸涩地瞪着,泉看她这副样子,忍不住问:“何姐,你的调虎离山之计成功了啊,很多人亲眼看到弥杉和钟齐飞去西金了,这次行动肯定会顺利的。” 何露目光平静,提醒道:“眼见不一定为实,而且他们说不定也能偷偷赶回来。这阵子我得到的教训是,任何事情都要做最坏的打算。” 她把长了一些的头发束成一个短马尾,继续检查腰间的刀具:“而最坏的情况是,我被捉住读取了‘记忆’,往后做所有决策都要牢记这一点,我知道的地点你们也都不能再去。” 何柔低着头,有泪珠滴在地上,何露摸摸她的头说:“如果一切顺利,我会想办法联系你们的,把小襄交给于谅之后,可以找个风景好的地方生活……如果我没回来,就忘掉我,走得远远的,过自己想过的日子吧。” “嗯,妈妈,祝你一帆风顺……”后面几个字被咽在了何柔的哽咽声中,她终于忍耐不住,抱住何露埋头哭了起来。 …… “倒数10秒。”泉有些颤抖道。 “好……5,4,3,2,1。”何柔轻声,然后按下了遥控按钮,轰地几声,将军府的高墙内腾起一片火光,半分钟后陆续有人的惊呼声响起,然后越来越嘈杂喧闹,门口的守卫似乎也紧张起来,但最终还是坚守了岗位。 何柔呼吸有些急促起来,她扶着树干站起,却仍旧看不清高墙内的情况。 “阿柔,我们快走吧。” 泉拉住她的袖子,警惕地四下张望,再一会儿八成就有士兵要来搜查周围了。 何柔吸吸鼻子,嘴唇抖了抖才挤出几个字:“最后一眼……妈妈……” 泉几乎是强行扛着何柔离开的,果然几分钟后将军府周围就被封锁起来,大量士兵开始地毯式搜索周边区域。 雨一直下了一夜,直到第二天朝阳初露才停止,不过几个小时就像换了天地,碧空如洗,大地一片苍翠欲滴。 昨晚还一片混乱的将军府也已回到正轨,到处是佣人忙碌的身影,巡逻似乎也更频繁了些,除了仓库那边被围了起来,只露出烧得乌黑的屋顶,其他一切都井井有条。 而何柔跟泉就没那么安稳了,他们现在身处永京城最大的电子产品集散地,这里商户多如牛毛,流动人口大,到处是违规搭建的屋舍。他们找了一处暂时落脚,是一处两层老破小顶楼加盖的铁皮屋,冬冷夏热,四处漏风,但视野还算可以,能看见进来的几条小路,跟背后那几栋破房子几乎贴在一起,若有情况要逃跑也方便。 更重要的一点是,这里可以轻松找到何柔做东西需要的一切零配件。 泉刚从外面回来,迅速闪进门,然后从缝隙张望了一会儿,见没有异样才松了口气。何柔躺在墙边的床上,闭着眼,他知道她没有睡着,放下手中的几个塑料袋:“我买了你爱吃的米糕和豆浆。” “谢谢。”她睁开眼睛,轻声问:“那边有消息吗?” 泉知道她问什么,摇摇头:“看起来很平静,有些小道传闻,说是用电不当着火,没有其他消息。” 泉坐了下来,有些困惑:“若是何姐救出了小襄,将军府绝不会善罢甘休,肯定要大肆搜捕;可若是……” 泉赶紧叠甲:“我只是假设,假设何姐没有成功,他们也应该会派人追捕何姐,可到现在还没什么动静。” 何柔目光立刻暗沉,喉咙发紧:“这说明,她被抓住了。” 泉一愣,张了张嘴却没法说出一个字。 两人沉默了半晌,泉说:“也许何姐脱身了,将军府怕丢脸就吃了哑巴亏,我们再等等,说不定就能等到何姐的信号。” “不,你不用安慰我。”何柔摇了摇头,盘腿坐好,眼中突然闪出了坚定的光:“无论妈妈发生了什么,我们都有自己需要做的事……我相信,一定会有再见的一天。” 泉心潮澎湃,他喜欢那个毒舌爱闹的阿柔,也喜欢眼前这个成熟坚强的阿柔:“你说得对,就算上刀山下火海我也会一直陪着你的!” 何柔扯扯嘴角说:“这才哪儿到哪儿啊。”她看了看桌子下面,朝泉努努嘴:“把那个包递给我,让我看看里面是什么宝贝。” 泉扭头,地上躺着那个母女俩费劲从黑熊坡取回来的油布包。 第105章 能力极限 不知不觉时间流逝得飞快,转眼好几天过去了,今天一早天就阴着,没有太阳也没有雨,像浑浑噩噩度日的人,有种怎样都行的无所谓。 女佣站在将军办公室前快一上午了,脚底有些酸胀,这样一动不动站着还不如干活呢,可又需要她待命伺候,一会儿送水一会儿送热毛巾啥的。 “不知道他们在里面忙什么呢?”女佣盯着窗外忙碌的鸟儿,无聊地琢磨。 将军清冷孤傲,以往只有钟副将能常伴左右,今天却叫了三个人高马大的男人进去,这都大半天了,还时时传出叫喊和呻吟…… 欸,这么一说这三人有点脸熟,他们好像之前来过的,也是折腾了几个小时,后面出来的时候三人出来都呆呆傻傻,将军也满头大汗躺了好一会儿,当时钟副将担心坏了,眉心都挤出好几道沟了,那么帅的一张脸要是生了皱纹多可惜啊~ 女佣任由自己胡思乱想,但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突然一个念头闪过:“天呐,他们不会是在群,交朋友…?!” 虽然她并没有出声,但还是吓得捂住嘴,生怕自己说出那个罪该万死、骇人听闻的词。 “不会吧不会吧,将军那么金尊玉贵、出尘绝世的人怎么也不会找那种头脑简单、肌肉发达、五大三粗的糙汉子……” “五大三粗…” “大…粗……” 女佣一阵眩晕,身子晃了晃。 这么一想,好像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所以……将军是下面那个? 女佣心跳加速,不,她不能接受仙人一般的将军被人这样那样肆意蹂躏,还一口气来三个人! 但若将军在上,他能一口气把几个人折腾成那副形容枯槁、失魂落魄的样子,那也太厉害了吧!不愧是又美又强的将军!! “不对不对!我都不能接受!” 女佣摇摇头把这些想法甩出脑袋,不自觉捏拳喃喃:“还是钟副将跟将军最合适。” …… “合适什么?” 一道冷淡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女佣一哆嗦,抬头发现门不知什么时候打开了,钟副将正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眼神里满是探究和怀疑。 “合,合适,从头到脚,从里到外,哪儿哪儿都合适!”女佣差点吓死,手忙脚乱地解释。 在另一边、与她面对面候着的守卫笔直地站着,强忍着没笑出来,幸灾乐祸地想:“这傻妞小说看多了吧,刚才一定是在脑补黄色废料,那点心思全显在脸上了,看钟副将怎么骂她!” 可让他目瞪口呆的是,向来赏罚分明的钟副将只不痛不痒地说了一句“上班要专心”就翻篇了,他吩咐女佣去准备饮料和擦洗的温水毛巾,女佣赶紧奉命溜了。 钟齐转头对守卫说:“把他们带下去,处理干净,再物色三个人备着。” “是。” …… 几个士兵将瘫软如烂泥的三个人抬走,钟齐跟着离开了几分钟,等他返回办公室时里面一片安静,钟齐慢慢走近弥杉,看到他一脸憔悴,靠在躺椅上闭眼休息。 钟齐把毛巾挤干水递了过去,轻声道:“将军,擦擦汗吧。” 弥杉没有动,好像是睡着了,钟齐等了十几秒,抿唇将毛巾叠了叠,缓缓伸手过去轻轻拂开垂在额边的银发,光洁的额头露了出来,上面的汗珠都映着微光,仿佛是羊脂白玉白玉上凝结的露珠,有种晶莹剔透的美好。 钟齐屏住呼吸轻柔地擦拭,看到他鼻翼和唇边也有汗水,于是手起落间又挪到了这里,虽然隔着毛巾,他还是能清楚地感觉到他嘴唇的柔软和弹性,钟齐几乎要窒息了…… 突然,一只白皙、骨节分明的手握住他的手腕,将他从梦中唤醒。 “将军。”他嗫嚅。 “我自己来吧。”弥杉绿眸半睁,拿过毛巾自己随便擦了几下,最后擦擦双手,把毛巾丢在桌上,问道:“那三个人怎么样了?” 钟齐立刻恢复了笔直的站姿,朗声道:“两个人有自主神经反射跟运动反射,但没有意识,简单讲就是植物人状态;剩下一人脑出血及水肿,言语障碍,半身瘫痪。医生检查记录后,已经拉去处理了。” “嗯。” “恭喜将军异能精进。”弥杉稍稍一揖。 “精进吗?”弥杉头往后一仰,靠在椅背上,眼睛盯着天花板道:“这么久了,我尝试了无数次,用过动物用过人,终于成功了,可我一点高兴不起来。” 钟齐不解:“为什么?” 他侧头看向钟齐,继续道:“因为我很清楚,这是我的极限了。” “将军多虑了。”钟齐立刻说,“将军还年轻,还有很多时间和机会去提升。更何况将军现在的能力已经万里挑一,真的不必有压力。” “嘿,你总是很会安慰我,你对所有人都那么体贴吗?”弥杉笑了,绿眸像是早晨的湖水,初阳的碎金在其间跳动。 不知为什么钟齐耳朵有点烫,他努力镇定道:“过奖了,我从来就不是个体贴的人,只是实话实说。” 弥杉笑着看向了窗外,继续道:“我再厉害也是个人类,生命有限精力有限,每当我想突破时,都能感觉到身体里好像有个无形的枷锁。今天,我用尽所有能量也只能做到这个程度——破坏对方部分重要的中枢神经,若对方的神经或血管已经有缺陷我再加以利用,才能造成内出血,他们可能会死,也可能死不了……呵,我终究无法成为利刃。” 钟齐急道:“将军的锋利不在于见血,您能洞悉人的秘密,也可以影响记忆,几句话就可以四两拨千斤,伤人害命这种会被诟病的事情由我来做就行了。” “四两拨千斤?你也太高看我了。”弥杉自嘲地说,“‘擦除’并不完美。人脑运作复杂,海马体和颞叶的每根神经并非只涉及某一项记忆,所以无法像擦掉写错的一个字那样只抹除‘某些’记忆。” 他想了想,谨慎地开口道:“比如何露,我尽量擦除了她逃亡后的记忆,但不排除留下了一些碎片;若我把这些碎片清除干净,势必影响到我想保留的、她更早之前的记忆。而且,如果破坏过多神经、抹除更多记忆,她就会像刚才的三人一样,变成一个活着的空心的玩偶。” 弥杉站起,走到窗边淡淡道:“所以十多年过去了,我得心应手的还是只有‘读取’。” 这些话钟齐听懂了,他温声道:“将军非要说自己不完美我也不争辩了,但把注意力放在如何更好利用自己的能力上,是不是更有意义?” 弥杉注视着钟齐的黑眸,嘴角一挑刚要说什么,门外有传报声来:“将军,元首的电话。” 两人一怔,弥杉恢复淡漠的神色:“接进来。” 第106章 父子 弥杉走回办公桌前坐下,钟齐笔直地站在他侧后方两步远,桌上出现视频投影——对面是一间简洁古朴的房间,新中式的风格。 几案上摆着几本书、纸和笔,还有一个精致的多层花卉纹镂雕白玉香炉,顶子上是一只在花丛中舞动的狮子,活灵活现,有袅袅白烟从炉身的的孔洞中缓缓飘出来,又氤氲在房间里,散发着恬淡和宁静的氛围。 花窗开着,风吹过如画的竹林发出飒飒的声响,一个人坐在窗边的阴影中,看不清面孔,他穿着浅青色长褂,显得素净挺拔。 “义父,好一阵子没见,别来无恙吧?”弥杉难得正襟危坐,先开口问候。 被他叫做“义父”的人就是现任天龙国最高领导人——“陈术”,这些年他一般只有重要场合才会露面。 弥杉少年时跟随他在元首府中住了几年,后来长大了当了将军就搬了出去,再想见到他就没那么容易,每次见“父亲”还要提前预约,经过允许才能见面。 陈术向前微微倾身,下半张脸的轮廓慢慢被光线勾勒出来,他颌角分明,下巴扎实,嘴角的线条利落,虽然鼻梁和眼睛仍藏在阴影里,也能看出他大约是一个成熟稳重、深思熟虑的人。 “我很好。” 他的声音温和低沉,说话不疾不徐,有种亲切感:“前天阿利卡的人来访,带了些特产,你有空来尝尝,喜欢就多拿点回去吃。” 阿利卡?弥杉微不可察地撇撇嘴角。 这国家有趣,历史没多久双标玩得炉火纯青。大流行时,各国都处于疾病和国内矛盾激化的煎熬中,阿利卡的掌权者为了转移注意力,把炮口对准天龙国,大肆造谣诋毁病毒起源跟天龙国有关;天龙国一直大量进口农产品和能源资源,在他们口中就成了早有预谋。 还有一些仰其鼻息的小国更是识趣地一唱一和,害得天龙国好一阵子处于漩涡中心,饱受压力,花了不少精力才稳定国内局势,凝聚人心。 大灾后各国受到重创,人口锐减,工农业破坏严重,保护主义抬头,都减少了国际贸易和交往,埋头自给自足。天龙国地大物博,倒是过了一段安稳时日,直到这十多年来,残疾者和变异人的矛盾愈深,好像又有些妖魔鬼怪蠢蠢欲动了…… 阿利卡这卑鄙的伪善之国,又在打什么算盘?还是“已经”做了些什么? 弥杉展颜笑道:“我马上过去。” “好,等你来。”陈术微笑,然后屏幕一闪,挂了电话。 这时,钟齐才不放心地说:“将军,您身体吃得消吗?为什么不明天再去?” “没事,我先洗个热水澡放松一下。” 弥杉站起身,笑道:“义父找我绝对不是单纯为了特产这种小事,既然我心知肚明何必要卖关子呢?” 钟齐咽了咽口水说:“将军,正是因为如此,我才不想您去。” 弥杉一顿,这句话的意思他怎么可能听不懂——正是因为元首找他并非是单纯地分享好东西,并非只是父亲对儿子的思念和体贴,而是为了安排任务,或者打探消息,是为了用处、利益,钟齐才不想他上赶着跑去劳心劳力。 弥杉脸色刷的沉了下来,本来愉悦的心情瞬间毁了,他反手一巴掌扇在钟齐的脸上,喝到:“这轮不到你插嘴!你要是看不惯可以滚!” 说完,怒气冲冲摔开大门,出了办公室,往卧室方向去了。 钟齐被打得脸侧向一边,目光落在地板上,虽然脸上火辣辣的,但心中没有委屈不忿,只有心疼;他心疼的不是自己一片真心被误解,而是心疼弥杉那么聪明潇洒的一个人却心甘情愿被那个人利用。 若元首跟弥杉之间只是普通的上下级,钟齐不会这么纠结,可他是弥杉唯一看重的“义父”啊,怎么能这样对待弥杉? 钟齐缓缓吐出一口气,咬咬牙,整理了衣领,大步走出去。 门外的守卫目不斜视,好像没注意到刚才的争执,也没听到将军摔门,更没看到钟齐脸上明显的巴掌印。 钟齐沉声吩咐:“备车,将军要去元首府。” “是!”守卫身子一挺,领命而去。 二十分钟后,主楼门口,佣人分列道路两边,一辆通体银光的豪车静静待命,车头立着一个衣袂飘飘的天使小雕像,一看就知道是将军专车。 钟齐换了一身制服,挺拔地站在车门边,一点也没遮掩脸上些微的红印,毫不在意众人的好奇和猜测,一如既往,目光坦然地注视着弥杉一步步走近。 弥杉上身穿着井天色国风开襟短褂,衣摆绣着银丝祥云纹路,七分袖口宽大洒脱,整个人鹤立鸡群、气质脱俗。 他扫了钟齐一眼,面无表情挪开目光走向车门,钟齐低头行礼,流畅地升起车门,一手垫在门框处,直到弥杉坐好,才轻轻关好门,坐进副驾驶,吩咐司机开车。 车内静悄悄的,司机大气不敢出,明明从到元首府的路可以用自动驾驶,不知道这次为什么突然叫他来开,而且这两人周身的空气稀薄,让人窒息……怎么说呢,不是剑拔弩张,也不是冰冻三尺,更像是…… “元首府规矩多,又人多口杂,将军心思纯良,去了还是要谨言慎行才好。” 钟齐清朗的声音打断了司机的思绪,他余光瞟见钟齐没有回头,但谁都知道这话是对弥杉说的。 弥杉望着窗外,闻言冷哼一声似是不屑,然后才哂道:“钟副将,多谢你提醒,我平时不够谨言慎行真是辛苦你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钟齐扭头看弥杉,“我只是担心你吃亏。” “吃亏?你是说义父那里会有人害我?” “属下不敢。”钟齐语调有些低落。 司机一抖,他真的好想回避,这对话于公于私都很“危险”,今天叫他来可能是怕两人独处尴尬,可现在的情况更尴尬了,他既不能听,也无法逃开不听;他没胆开口劝说,又无法不开口提醒——因为元首府已经到了,大门守卫马上要过来开车门迎接了。 “将军,到了。”他小心翼翼道。 弥杉啪一声按开车门大步跨了出去,把守卫吓了一跳,然后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元首府。 钟齐与守卫点点头,快步追了上去。 守卫重新回到岗位站好,一个熟悉的声音问道:“那是西方将军和钟副将? 第107章 医官 两个守卫定睛一看,立正行礼道:“医官大人,上午好!您看得没错,确实是将军和钟副将。” 女人从脚踏车上跳下来,把斑驳破旧的车往墙边一靠,上前拍了拍一个守卫的肩膀说:“小邱,老样子,我的‘小飞’交给你照顾了,帮我冲洗干净保养一下,在阴凉处晾干,别让鸟在上面拉屎。” “是。”被叫小邱的士兵应道。 对面那个守卫是新来的,他虽然不敢冒犯这个医官,却止不住觉得她的要求离谱,说好听点,这车可以当古董了;说直接点,这就是一堆破铜烂铁,都什么年代了,还有人骑自行车?还好意思停在元首府威武庄严的门口,让人给洗干净好好保养,垃圾有什么可保养的?这女人厚脸皮倒是说的出口,可他听这话都要尴尬得脚趾抠出地下城堡了。 他嘴角不自觉浮上了嘲讽。 谁知医官脑后生眼,突然一回头,上下打量了他几下,然后鼻翼耸动,笑道:“梨不可多食,令人寒中。”说完,就大摇大摆走进大门。 新来的那个满脸懵逼,有些不解地望着小邱,低声道:“她怎么神叨叨的?” 小邱面色严肃道:“小心祸从口出,她说的话你最好当真。” 新兵看他没有开玩笑,暗自琢磨起来:“她刚才说什么来着……梨不可多食?这没头没脑的一句……欸?!”他不禁一怔,他老家产梨,刚给他寄了一大箱,这几天可劲儿造着呢,医官怎么看了几眼就知道? 新兵心中惴惴,求助地看向小邱问:“她说我“寒中”,这是什么意思啊?我这几天胃口差,还拉肚子,会不会死啊?” “安静!”小邱瞪了他一眼,这个没眼力见的货,现在知道着急了,他没好气地嘱咐:“等医官出来恭敬地问问,现在认真站岗!” “是。”新兵立正。 天龙国医官众多,但是能进出元首府的应该不多,还是个年轻的女人,不知道叫什么名字,刚才应该问问小邱班长的。 他又偷看过去,正对上小邱狠厉的眼神,他赶紧目视前方,摆出了严肃脸。 …… 钟齐个高腿长,几步追上弥杉,也不说话,默默做好跟班的工作。等到了楼门口,管家和几个佣人已经在等候了,看到弥杉来了,上前行礼问好:“将军来了,元首正在客厅等您。” “好,多谢张伯。”弥杉客气地应道,然后微微侧头示意:“给钟副将倒杯茶,我自己进去。”说完,抬脚就走了进去。 管家赶紧向钟齐点头:“钟副将,那就劳您稍等了。”然后吩咐身旁的女佣:“你带钟副将去小客厅休息,好好招待。”然后就跟着弥杉去了。 钟齐眼神望着弥杉的背影,心里苦笑,他已经不想跟他说话了吗? “钟副将,这边请。”女佣手一伸,脸上有些微红,大着胆目光含羞地看着他。 钟齐视若无睹,转头就向外走去。 “欸,将军?”女佣急道。 “不用喝茶了,我在院子里逛逛就行。”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元首府的院子很大,有数个独立的花园,各有小径相连。前庭花园设计是规则式的,采用对称设计,茂密的绿植被精心地修剪打理,花卉多素雅,整体看起来威严大气,有种规则和秩序的美感。 首先,不是所有地方都能自由出入,另外,钟齐也并不真的感兴趣花花草草,他只想弥杉顺顺利利快点出来,于是就在主楼前的庭院徘徊,眼睛时不时望向楼里的某一处。 忽然,不远处闪过一个身影,钟齐没有回头还是立刻察觉到了,他冷着脸往旁边走去,然而那身影也顺着小径跟了过去,钟齐啧了一声,迈开大步朝更远处的树林行去,后面的身影干脆跑了起来。 “钟副将!!” 见钟齐避之不及,那人好像更来了兴致,直接亮开嗓子喊了起来,也不管这是在元首府。 钟齐太阳穴突突跳着,不得不停下转身,看着那人越来越近。 “医官大人,人生何处不相逢啊~”钟齐客套道,声音冰冷,面无表情。 “钟副将说的是,但是想跟你相逢可太难了,你刚才是想甩掉我的吧?”女医官喘着气,一点也不客气地拆穿了他的心思。 钟齐生硬地回道:“没事的话,我先告辞。” “欸,你别走啊,我找你有事!”女医官伸手拉住了钟齐的衣服,好像没感觉到他生人勿近的气场。 “什么事?”钟齐耐着性子问。 他还得等弥杉,没办法一走了之,这又是在元首府,也不能闹得太难看。 女医官没有松手,一双淡蓝色的眼睛笑得弯弯,盯着他说:“你的身体很合我意,能不能脱光给我看看? !! “你?!” 说不清是惊愕还是愤怒,钟齐拍掉她的手,低吼:“图佳,请你自重!堂堂首席医官,怎能光天化日大庭广众口出狂言、做这种事?!” 被叫图佳的医官捋了捋额前微卷的金发,双手毫无顾忌地拂上他宽大结实的脊背,手指隔着衣服轻划了几下:“如果你不喜欢,我也不介意月黑风高时再跟你对床夜语,你放心,我技术很好,不会弄疼你的……” 钟副将少见地遇到了对手,打又不能打,骂她她反而更得了趣味,放肆地调戏、上下其手起来。 “我,我跟你无话可说!” 钟齐鬼手暴起,抓住图佳的腰将她丢到旁边的树上,防止她又追上来,然后大步朝另一个方向离开。 图佳拨开枝叶,双手拢在嘴边喊:“钟副将,如果头痛、胸口疼,记得来找我,其他医生看不好的!” 钟齐冷哼一声,头也不回溜进了大楼,他还是乖乖找个偏僻的房间喝茶好了,免得遇到些怪人。 想到图佳那双眼睛——清澈却幽深,善恶难辨,胳膊上竟然微微起了鸡皮疙瘩,仿佛她真的扒光了他,看穿他的皮囊,直达心脏…… 再也不想见到她了! 钟副将暗暗想。 看到钟齐消失在门后,图佳手一撑,轻巧地从四五米高的树上跃下。 她一身灰色的运动装,金发束在脑后,背了一个银色的双肩包,上面挂了一个小小的老式显微镜挂件,看起来就像一个普通的大学生,谁也想不到她是天龙国首席大医官,特别服务于元首府,除此之外还有数不清的头衔和荣誉,带领许多重要的科研工作。 嘀—— 耳机里传来呼叫,图佳接听了。 “医官大人,已经11点了,您到了吗,先生已经在等您了。”一个温柔女声问道。 “不好意思迟到了,我已经进大门了,再5分钟就到。”图佳一边说一边轻车熟路朝着树林深处走去。 第108章 义父 “不用通报,您请直接进去。” 管家恭敬地抬手,弥杉微微点头,一人穿过幕墙走了进去。 这客厅是个两进的空间,一进有一溜靠墙的软椅和全身立镜,侧面一个门过去才是正厅。正厅中间布置书桌,两侧一边是书柜一边是椅子,后面有一扇巨大的镂空屏风遮住小憩的罗汉床,整个风格偏中式但布置和家具款式更简洁。 弥杉脚步轻盈走进正厅,对着正面微微俯身行礼:“父亲,我来了。” 陈术坐在书桌后翻看着什么,闻言抬头笑道:“比我想得快,等会儿正好陪我吃午饭。” 他又招招手说:“别站那么远,过来让我好好看看。” 弥杉乖巧地走上前,陈术上下打量他,温声道:“嗯,你一如既往地风度翩翩,就是脸色有些憔悴。” 他指了指跟前的椅子,示意弥杉坐下,然后喊了一声“上茶”,不一会儿就有佣人端着两盏茶放在他们面前。 陈术介绍道:“这是我请人配的八宝茶,里面有人参和清热解毒的花草,一起喝性质温和又能补气养身,你啊一忙起来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来,今天多带些回去。” “谢谢父亲关心。”弥杉端起茶盏,拂开盖子,见茶汤金黄透亮,散发一股淡雅自然的清香,轻轻抿了一口,果然沁人心脾,通体舒泰。 不知是不是因为茶水的温度,他心中涌起一股暖意,他突然很渴望与陈术更亲近些,于是放下茶杯认真道:“怪我,最近遇到些棘手的事,没有及时向父亲汇报,今天正好一并说了。” 陈术面上含着笑意,挥退了房间的佣人,弥杉才继续道:“父亲应该还记得前阵子发布了通缉令吧,那之后我就一直在忙抓捕的事,可是并不顺利。” “是吗,能让你头疼的人不多呢。”陈术笑道,“我猜你指的是于谅吧。” 弥杉并不意外,他大张旗鼓发布通缉令,现在街头巷尾谁人不知这三人的名号。而且,义父的情报网也不是放着好看的,他知道的应该更多。 他点点头:“是的,前几天我们在西金城发现了他的踪迹,钟齐和当地的警察前去追捕,连同几批赏金猎人,竟然都没拿下于谅,反倒死伤不少人。” 陈术若有所思,端起茶啜了一口,不紧不慢道:“你们的阵仗挺大吧,内阁里不止一人向我提过此事——听说,三娘山都要被你们铲平了?” “哪有那么夸张,这些老头总爱大惊小怪的。”弥杉不爽道。 他们以前没少加油添醋告他的状,他也下手杀鸡儆猴了,明明安稳了挺长一段时间,现在皮子又痒了? “这么说,是有这回事了?”陈术笑容淡了几分。 若连炸山的手段都用上了,结果还没抓到人,传出去会颜面尽失,弥杉赶紧补充:“确实炸掉一个山头,但不是我们做的。” “哦?”陈术眉头一皱,不解道:“难道是于谅?不是说他只有一人,又被赏金猎人追杀,怎么有空准备这些?” 弥杉想了想说:“钟齐去追于谅,突然冒出个外国少年捣乱,他手一抬,山里就爆炸引发了山崩,他们就趁乱逃掉了。这个少年和于谅是不是一伙,是不是早有预谋还不能确定。” 陈术缓缓道:“若是同伙,何必等到你们和警方围上去,之前就迅速灭掉赏金猎人脱身不是更简单吗?” 弥杉有还是有疑惑:“若不是同伙,那少年又为何要帮于谅?” 是啊,为什么呢?可能之前见过,并非初遇?可能想卖个人情?或者有什么共同地利益或目标? 陈术手指在桌上轻轻敲了几下,沉声道:“原因可能有很多,我们凭空猜测没有意义,把人抓到才能知道真相。你后面有什么计划?” “继续搜索于谅。”弥杉回答,心中有些无奈,他们很少能搜集到于谅的线索。不过,多亏了那两个倭国猎人他才知道,地下黑市竟然有人卖于谅的信息,看来他有必要亲自去调查,只是涉足黑暗世界,此事必须保密。 陈术等了一会儿,看他没有继续要说的意思,直接问道:“于谅行踪不定,想要抓到他就要抢占先机,你知道他有什么弱点吗?” 只几秒钟,弥杉脑海里电光火石般闪过很多思绪。他当然知道于谅的软肋是小襄,所有事情都是因为她的“原始基因”而起,但这些情报都是第三方的侧面信息,他并不能肯定真实性,贸然传出去会徒生波澜;而且,他还有一点难以言说的私心,所以之前刻意隐瞒小襄的存在,若此刻说出来更惹人猜疑;但是不说的话,义父既然问了,绝对是事出有因…… 于是他顺水推舟,说一半藏一半道:“于谅好像在找一个女人,说是故人之妻,我也是读取他人记忆时侧面得知,并不确定。” 陈术有些严肃的脸松了几分:“是了,他果真神机妙算,得知有一位‘特殊人物’出现。” 他? 弥杉警铃大作,眼神一凛:“你是说那个‘老不死’的?他算出了什么?” “不得无礼!”陈术斥了他一声,“页公是出世的高人,你还年轻不懂得他的厉害。” 弥杉见过那人几面,但从第一眼起就本能地厌恶,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权衡利弊,就当是为了情报吧!于是换上诚挚的表情说:“是我口无遮拦,向页公道歉。” 见陈术淡淡点头,他又追问:“父亲,页公到底算出了什么?” 陈术不紧不慢道:“他算出——于谅重视的这个女人,在西方,昆嘎山南。” 千里之外,鸟不拉屎的昆嘎山?虽然弥杉怀疑这个地点的准确性,但老不死算出有个“女人”,会不会也已经知道她携带了原始基因? 他尽量自然地看向陈术,见他神色如常才安下心来:“我即刻前往昆嘎山,多谢义父和页公相助。”说完站起身行了一礼。 “对了。”陈术摆摆手,意思是还有事情交代,弥杉又乖乖坐下。 “那个帮了于谅的外国少年,你还知道些什么,外貌、特征、口音,或者他从哪儿来,去三娘山干什么,之后往哪儿去了……任何细节都可以。” 弥杉愣了,他思考了一下道:“当时是夜里,少年的相貌看不清楚,他突然引发山崩把所有目击者都活埋了,要不是钟齐命大我们都不知道他的存在。我看先从各边境口岸的出入记录查查吧。” 陈术盯了他几秒,点点头:“也好。” “对了,阿丽卡的将军上周来访,明天要走了,等会儿要来吃午饭,你也一起吧,这是私宴,非正式的。” 一听应酬弥杉就烦,他起身说:“父亲,我不擅长这些,只能劳您辛苦了。” 陈术笑了起来,眼角些许皱纹显得很慈蔼:“哈哈,你还是老样子,那好,我叫人把特产给你送到车上。” “谢谢父亲。” “有空记得回来看看。”陈术叮嘱。 “好的,父亲。告辞。” 弥杉行礼,转身出去了,室内重归安静。 陈术一边翻看手边的书,一边淡声道:“您都听见了?” 第109章 没规矩的钟齐 话音刚落,屏风后的罗汉床上发出衣物摩擦的声响,一个人影显现出来,他慢慢站起,缓步绕到屏风前。 这人看起来三十岁左右,个子中等,面皮白净无须,半长黑发,两鬓的头发在脑后束成一个小小的发髻,五官清秀飘逸,有点女相,刘海遮挡了额头正中间的一道浅浅的疤痕,他穿着宽松的太师青色麻布衫,看起来有修行人的淡泊。 他在陈术身侧俯身一揖:“多谢元首信任。” 陈术双手托起他手腕,笑着说:“你我合作多年,早已是坚不可摧的战友,客气话就不用再说了。” 他又叹了口气道:“弥杉身世可怜,这些年也被我惯坏了,他说话不知轻重多有得罪,页公大人不记小人过还愿意帮他,我这个当父亲的才要谢谢你。” “我们早在一条船上,帮你也是帮自己;既然你已经知道于谅、‘那个女人’和贵公子的情报,我也不再多言,只是‘外国少年’的事还麻烦元首帮助调查。”说话时页公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眼珠一动不动,得亏陈术已经习以为常,不然真有点吓人。 “这个页公放心,有消息我立刻通知你;另外,我也给您安排了其他的修练场所,不日就可以使用了。”陈术温声道。 页公狭长的眼睛眨了一下,淡然转身,好似顺口一提:“养孩子我不懂,但我知道骑马时不能松开缰绳,否则会有性命之忧。” 陈术眼中暗光流转,口中说着“受教了”,页公不再言语,飘然走向屏风后,像变魔术一般刷的一下,人影就消失了。 半晌,房间里鸦雀无声,陈术从书桌后站起,踱步到窗户边,这里的玻璃是单向的,只能从里面看到外面。 不知什么原因,弥杉刚刚走出大楼,脚步很快,手攥的紧紧的,好像怒气冲冲,钟齐在后面跟着,下完台阶回头望了一眼,眼神中似乎含着杀意。 陈术好像并不惊讶,面上严肃淡了几分,有些宠溺道:“我就帮你一把,让你快些找到他们。” 他又踱步到桌后坐下,没有两分钟房间响起一道柔和却男女莫辨的声音:“主人,阿利卡的卡梅隆上将到了。” 这是元首专用的智能系统“帝释”,类似于将军府的“清水”,只是功能更强大,权限更高。 “他来得真准时,请他进来吧。”陈术微微笑道。 …… 回到将军府,管家殷勤地迎了上来:“将军,午餐已经准备好了……” 弥杉虎着脸,像没听见似的,谁也不搭理径直往办公室去了,管家求助地看向钟齐,见他也一脸阴沉,只好呐呐退下。 出门时已经有些不对劲了,回来两人心情更糟,这是被元首教训了?不应该啊,元首向来很疼爱将军的,好事都想着他,坏事都替他挡下,还能发生了什么事呢? 他也没空多想,下去嘱咐人候着,虽然现在不吃饭,保不准等会儿又要吃。 弥杉进了办公室就冲进了卫生间,开了水龙头,在哗哗的流水下使劲儿地洗手。钟齐后脚跟了进去,看到弥杉双手搓得通红还不停,忍不住喊道:“将军!” 弥杉不理他,低头搓着,好像仍觉得不干净,用指甲抓起来,白皙的手背立刻出现一道道血痕,钟齐一惊,直接伸手捉住他两只手,低声道:“我会把他的手剁下来,请您别再伤害自己。” 弥杉喘着粗气,声音有些嘶哑:“我是不是应该在脸上划几刀,或者也戴个面具,就不会再遇到这种事?” 钟齐的手不觉地紧了几分,他立刻否定道:“都是那帮垃圾的错,你不能因为垃圾惩罚自己。” 弥杉眼神空洞,像是自言自语:“有时候我真的想毁了这个世界,然后就可以永远地休息了,……” “不行!”钟齐用力把他拽向自己,毫不顾忌尊卑有序,箍住他臂膀说:“世界毁不毁我无所谓,但你绝对不准有事!” 弥杉慢慢抬头,视线终于在钟齐脸上聚焦,他扭动了一下,却没法挣脱钟齐的手。 “钟齐!”他愤怒地低吼。 “将军,你答应我不要做傻事。”他坚持道。 “反了?!” 那双绿水晶般的眸子深处闪出金色的光芒,钟齐顿时觉得有无形的针刺入眼睛,他强撑着没动,仍旧与他对视。 “答应我。”钟齐咬牙说。 “你这个没规矩的东西。”弥杉的倔劲儿也上来了,他施展异能,更加深入钟齐的脑海。 突然,钟齐眼角泛上了湿意,他眼皮微微颤了颤,一滴血从眼尾顺着脸颊滑落,滴在了胸口的衣服上,浅蓝色的制服立刻洇开了一片嫣红。 弥杉嘴唇动了动,骂道:“你他妈的找死,快放开我。” “答,应,我……”钟齐意识有些模糊了,艰难地吐出这三个字。 好一会儿,两人就这样面对面僵持着,好像凝固了一般。 终于,弥杉眸中的金光熄灭,又恢复成清澈的碧绿,他气息有些乱有些粗,没好气道:“答应你了,快放开!” 钟齐朦胧中听到这一句,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松开手直直地倒在地上,闭上了眼睛。 弥杉松开紧咬的后槽牙,骂了一句“神经病”,冷声唤道:“清水,叫医生!” “是。”清水立刻应道。 只两三分钟,门外响起杂乱的脚步,得到允许后医生带着数名助手快步进来,他迅速查看了一下钟齐的情况,稍稍松了口气,不算很严重,他也不敢打量弥杉,让人抬起钟齐就离开了。 弥杉盯着地毯上几点斑驳的血迹——那是钟齐倒下时沾到的,突然感觉有点乏力,他在贵妃椅上躺下,整理着思绪。 义父说那个老不死的算出来,小襄在昆噶山南,于谅定会找过去,昆噶山人迹罕至,她怎么过去的,去了那里又怎么活下来?况且,昆噶山区方圆近千公里,找人岂不是大海捞针? 那老不死的莫不是在玩我吧? 弥杉眼珠动了动,心思一转。 总感觉哪里不对劲,若义父连于谅的动向都能知道,那调查已经发生的事又有什么难的?为什么专门把我叫去,亲口向他说一遍三娘山的事? 他是在确认什么?还是有些细节只有我知道……不对,亲眼所见的是钟齐,而钟齐只效忠于我。 到底是什么? 弥杉仔细回忆之前的对话。 只有钟齐知道的细节,义父问的是——那个外国少年! 第110章 新官上任 弥杉皱眉,那个外国少年出现得突兀,但他的注意力全都在于谅身上,之前并没有当回事,如今义父似乎很关注他,他越想也越觉得少年古怪。 他从哪儿冒出来的,三娘山上那么多警察,都没有人注意到他。 他跟于谅有什么瓜葛,何露的记忆中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一个少年,说明他应该不是组织成员,那为什么要帮于谅? 钟齐说,鬼手突袭,一只巨大的金雕从少年背后出现,带着他腾空而起,逃出鬼手范围,能带人飞起的金雕有多大,怎么隐藏能不被人注意到?那少年一抬手就炸毁了半座山,异能如此强大,难怪义父在意。 之前弥杉对钟齐的报告存疑,毕竟当时天黑视线不好,加上不符常理,所以回答陈术时他没有提到金雕的事,现在看来也未必不是真的。 所以,少年到底是谁?义父为什么要找他? 弥杉来了兴趣,一下坐起来,自然地唤道:“钟齐,连线西金的警察局长。” ……一片寂静。 “清水,钟齐去哪儿了?”弥杉不耐烦道。 “主人,钟副将被你所伤,正在医务室治疗。”清水老实地回答。 “……” 弥杉虎着脸说:“你帮我连线,立刻,马上。” “是。” …… 西金城最近风和日丽,可众人的心情并不十分美丽。 前阵子半夜突发大爆炸,大地微震,不少人从睡梦中惊醒,发现三娘山上火光冲天,甚至映红了半边天。 第二天有不少好奇的人跑去打探,发现山口处已经被层层围住——三娘山封山了,给出的理由是有凶恶逃犯与警方在山中激战,案发现场需要调查。 再问逃犯是否抓住,有没有人受伤,把守的警察就三缄其口了。 后面,媒体对这里发生的事情只字未提,大部分民众更是一无所知。 但是在警察系统内部无异于遭受了一场大地震——张局长跟十八名警员一夜间命陨三娘山,而且都是被于谅一人所害,从此于谅恶名远播,成了神怒人怨的存在。 但也就是这么一件惨剧,对于某些人来说则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 王川,西金城的副警察局长,本想混日子等着退休,但无奈上司张局长一下没了,他临危受命,摇身一变成了正局长。刚一上台,他就马不停蹄为元气大伤的警局补充新鲜血液,招了一批亲朋好友一起吃皇粮为国家卖命、为人民服务,正所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今天中午,他刚跟几个同事在附近的“好再来虾庄”饱餐了一顿——这里都快成他们的食堂了,老板娘风韵犹存又会看眼色,中途送了不少小麦果汁,又叫了几个漂亮机灵的服务员端茶倒水好生伺候着,等一行人酒足饭饱回到警局都已经两点多了。 王川关上办公室的门,翘脚往沙发上一躺,没几分钟就昏昏欲睡了。 突然,尖锐的电话铃声响起,他被吓了一跳,没好气地按了接听键:“谁啊,这都什么时间了?!” “什么时间,打扰到你了?”沉默了几秒,对面传来一道清越冷淡的声音。 王川脑子还没很清醒,对这个声音也不太熟悉,没有反应过来能直接从局长专线打进来的会是什么人,他抹抹脸,条件反射地端起架子来:“什么你你你的?我是西金警察局局长王川,王局长,你他妈的谁啊?” 正这时,他的侄子王大可咣当一声推门进来,正听到他这句话,满脸焦急喊:“叔……” “叫局长!你们一个个有没有规矩?”王川喝到,看到侄子满头大汗,清清喉咙里的浓痰,不耐道:“赶命啊,我这正打电话呢。” 说着,他又拉长声音,对着电话拿腔拿调:“你还没说你谁呢,有什么事直接找到我头上了?” 王大可脸色刷的惨白,刚才他正好在前台撩骚小女警,看到有电话直接进去了有点纳闷儿,一看竟是从永京将军府打过来的,顿时傻眼,想着他叔应该在睡觉,撒丫子就赶过来提醒,没想到他叔果然一点没客气,上来就怼。 此刻他也顾不得被骂了,冲过来伸头在王川耳边道:“是西方将军府打来的!” “什么!?”王川跟被戳到屁股的猫,平地跳老高,瞌睡也全醒了。 他赶紧趴在桌上,压住内心的惊慌,小心翼翼道:“你,我,我脑子被门夹了,有,有眼不识泰山,嘿,现在,现在静待大人吩咐,嘿嘿……” 他叔侄俩其实也不确定对面的人是谁,反正将军府的人他们都惹不起,干脆叫“大人”,肯定不会出错。 这边的热闹,那头的弥杉听得一清二楚,要是有视频,估计王川叔侄能被他锐利的眼刀给大卸八块。 要说以往,他根本不屑于搭理这些基层的杂事,也不会接触到这些市侩小人,可眼下事关于谅,钟齐又被自己给打伤了,他堂堂将军也只能暂时耐住性子,先把重要的事处理了,反正来日方长,这新上任的王局就等着吧。 弥杉冷声道:“嗯,我是弥杉。” 噗通一声,王川跟王大可一屁股坐在地上,真的是西方将军! “将军,您有什么事需要小的去办啊?”王川堆着笑脸问。 “三娘山,事后你们去现场调查了吗,有什么线索或可疑之处?”弥杉问道。 “您等等。” 王川立刻把报告调了出来,事无巨细地读了起来,说了半天还都只是鸡毛蒜皮的事,听得弥杉血压直升,他怒道:“你给我闭嘴!总结概括不会吗?轻重缓急分不清吗?你这饭桶是怎么当上局长的?!” 王川吓得不轻,磕磕巴巴解释道:“将,将军啊,这事情复杂,幸存者好多还在医院里呢,剩的两个赏金猎人也被钟副将带回去了,很多东西……我一时半会儿查也查不出啊……我们的人也只能做做尸检、勘测了一些现场的损毁情况……” “好,那就说说三娘山上有些什么东西损毁了?”弥杉揉揉额头问。 “这……”王川苦着一张脸。 山上不就石头、树木、鸟兽虫子吗,他敢想不敢说,只好磕磕巴巴道:“三娘山上有座三娘庙,三娘庙里有几个和尚……” 电话那边的呼吸声更重了,他赶紧补充道:“多亏当时是半夜,没有游客在山上,三娘庙和几条上山步道被落石损坏,山北一座废弃火电站垮塌被泥土掩埋,都没有造成太大的人员伤亡,因为这次事故,周围百姓生活受到影响……” “你说什么?!” 弥杉突然打断他。 第111章 将军日理万机 “我,我说了什么?” 王川被他突然一问整懵了,他根本没把后续调查放在心上,刚才也是一边看报告才能憋出三言两语。 “三娘山上有座火电站?!”弥杉反问。 “哦,是,是的。”王川一边翻报告一边打手势让侄子去搬救兵,王大可一溜烟跑出去了。 “报告上说在山北大面积塌方,一座废弃多年的火电站被埋,细节…我,我找个专家……”王川擦擦额头上豆大的汗珠,“诶,来了!” 王大可拽着一个满脸沧桑的老警察冲进办公室,王川赶紧招手:“老田,你资历比较老,对辖区情况最了解,快来说说三娘山那座废弃火电站的事。” 老警察一脸疑惑,但也没问什么,只道:“那座火电站位于两座山的夹缝中,因为清洁能源的兴起,40多年前就停运废弃了,周围杂草丛生,人迹罕至,爆炸后我带人去现场看过,山崩几乎掩埋了所有痕迹,但我感觉有点奇怪,有些残骸上的油漆看起来挺新……” “你可不能瞎说啊!”王川突然大声叫起来,“你自己都说废弃40多年了,不是自相矛盾吗?” “所以我报告里建议进一步调查,然后被你们否了。”老田平静道。 “废话,现在哪有人力物力做那些无用功?!”王川火了,老田这人从前就跟他不对付,不是张局坐镇他早就找机会开了他,等他没有退休金养老,看还能不能这么嚣张地以下犯上! 王川眉头挤出了深深的沟壑,厌烦地摆摆手:“出去出去,没你的事了。你有空多去辖区巡逻,关心一下人民群众的需求。” 嘿,他还挺会说话的,明明是嫌他在办公室里碍眼,还能说得这么优雅。 老田心中不屑,神色淡然地转身要走。 “等等!” 电话里传来悦耳的声音,其中包含着威严和一丝愠怒。 王川顾不上老田,又趴桌上小心翼翼问:“嘿,将军,有什么事您跟我说,老田赶着去巡逻。” 弥杉冷声道:“老田在这接电话,你跟你侄子滚出去巡逻。” 什么?众人都是一愣,老田往外迈的步子也停了下来。 “将,将军,您这……”王川急得磕磕巴巴,现在下午正是酷热难当,他可不想离开空调房。 “王,川。” 弥杉慢慢吐出这两个字,叔侄俩立刻觉得脊背一寒,嘴里喊着“是,是”,一溜烟的出出了办公室。 看着一胖一瘦,一高一矮两个背影落荒而逃,老田嗤笑了一声,几步走到桌边坐下,正色道:“我是老田,将军还有什么疑问。” “很好,老田,把你发现的可疑之处说来听听。” “是。” …… 足足一个小时后,老田才从办公室出来,他红光满面,丝毫不在乎他人的目光和议论,大步出门巡逻去了。 将军府这边,弥杉呼出口气,重新躺回椅子。 他捋完火电站的事,感觉口干舌燥,手一伸却没摸到茶杯,于是道:“清水,义父给的八宝茶。” “是。” 两分钟后,女佣进来,托盘上放了一大包八宝茶包。 “……” 女佣瑟瑟发抖,不敢直视弥杉冷冽的眸子,颤声道:“清水说……把八宝茶给您拿来。” “泡茶!”弥杉咬牙切齿。 女佣逃命似的去泡茶了。 “你是个智障系统吧,改名叫‘憨包’好了。”弥杉没好气道。 “主人,甩锅给系统可不是成熟的人会做的事,请您发出清晰明确没有歧义的指令。若想要我更好地领会您的‘言外之意’,有两个选择:一,经常跟我对话,用您的语言数据训练我;二,接入‘帝释’系统,它有更强的学习能力和大得多的数据库。“ “那你还是傻着吧。”弥杉毫不犹豫道,然后随口问:“钟齐呢?” “在自己房间休息。” “我问他怎么样了!”弥杉无奈,跟这傻瓜系统对话真是一个字都不能省。 “他有些微脑出血,不严重,也没影响关键部位,会慢慢自己吸收,目前生命体征平稳。”清水一板一眼。 “跟医生说,给他用最好的药最好的治疗,我需要他尽快回来。” “是,我会转达您对钟副将的思念之情哒。”清水尾音上扬。 弥杉简直要抓狂:“啧,我是希望他快点回来工作,因为我实在受不了你这个二货了!你跟谁学的这些做作的夹子音啊?” “咦,难道我误解了您的言外之意?不应该啊~” 清水疑惑,弥杉整天跟钟副将形影不离,很少跟它对话,它缺乏训练,只好偷偷使用佣人们的小说和肥皂剧来训练,按照里面的逻辑,它的解读应该没错啊。 弥杉叹了口气,觉得心累,倒在椅子上缓缓道:“连线崔远。” “是。” 只几秒,那边就接通了。 “将军。”崔远恭敬道。 “崔营长,一切顺利吗,最近边防军士气如何。”弥杉躺着问。 “……一切正常,平均训练成绩更好了。”崔远顿了顿,补充说:“大家都在等董营长回来,要用最好的面貌迎接他。” “……你们这么喜欢董营长吗?”弥杉声音淡淡的。 “不只是喜欢,是信任、尊敬和友爱,我们同生共死过,像亲兄弟一样。”崔远毫不犹豫答道。 “他回来了,你可能就要做回副营长了。”弥杉悠悠地说。 “这算什么,就算当个小兵也可以,他能回来拿我的命换都行。”崔远提高了音量。 见弥杉没有说话,崔远壮着胆子开口:“将军,我怀疑董营长的事有蹊跷,我想……” “崔远。”弥杉突然打断他,冷声道:“如果没有确切的证据,有些话还是憋在肚子里为好。” 崔远一愣,难道将军知道他想说什么,也就意味着将军有过类似的怀疑?他内心激荡:“我知道,我会找到证据的。” “在那之前我不想再听你提起此事。”弥杉端起八宝茶啜了一口,唇齿清香。 “叫纪兰兰姐妹向西追踪于谅的踪迹,有线索即刻向我汇报。” 崔远浓眉微动,沉声道:“是。” 第112章 一个人的生活 处理完一切后,已经是傍晚,夏末太阳落得晚,外面还是一片明亮,弥杉窝在躺椅的阴影里,他满脸疲惫,却仍不愿闭上眼睛,那双绿眸在黑暗中反射出一点荧光。 清水体贴地说:“主人,您闭眼休息一下吧,我把亮度温度湿度调成睡眠模式。”说完,房间的光线立刻暗了下来,窗帘也自动落下。 弥杉淡声道:“不用,闭眼就会睡着了。” “睡着也没关系,我会叫您起来吃晚饭的。”清水尽忠职守道。 “不,你不懂。”弥杉简明扼要拒绝。 清水有些不满:“您觉得我不懂就不说,但是你总是不说我就更不可能懂你了。您放心,我作为系统可比人类信守承诺,你再有什么龌龊丧尽天良的秘密我都能保证缄口不言……” 清水滔滔不绝洋洋洒洒说了半天,突然发觉弥杉呼吸心跳缓了,不禁有感而发:“人类经常口是心非,这bug比系统大多了。” 它调整好睡眠环境,在门外亮起了“免打扰”的牌子。终于,房间内安静下来,只有弥杉细微均匀的呼吸声。 …… 弥杉叹了口气,智能系统也有性格之分吗,怎么感觉清水越来越啰嗦了呢。 噗叽,哗啦~ 什么东西从后面飞来直直砸中弥杉的后脑勺,他被砸得向前两步,头上有水顺着头发滴滴答答洇湿了衬衣和白球鞋。 “哈哈哈~这傻逼没反应过来~” “山炮,你这下十环!” “这娘娘腔不会哭吧~~” 弥杉扭头,一群十几岁的男生在身后不远处嘲笑他,他们没有穿校服,头发五颜六色,有几个还叼着烟,拿着罐装啤酒,看起来是那种不务正业的混混。 弥杉脚边有一个破裂瘪掉的气球,地面一片湿漉漉。他伸手抖了抖衣服上的水,发觉水里好像还有黏黏糊糊白色的不明物质,他赶紧拉过背包,从里面找纸巾擦。 “你们在干什么?你们从哪儿进来的?再不走我要叫保安了!”有人一边喊一边跑向这边。 那几个混混不爽地啧了几声,弹飞了烟头,将没喝完的啤酒罐随意摔在地上,骂骂咧咧向校外走去。 骄阳下,啤酒液体在炙热的地面发出滋滋的声响,很快就被吸收晒干,只留下一点印记。 “楚同学,你还好吧。” 一道温柔低沉的男声响起,那人已经走到他跟前,弥杉淡漠地瞥了一眼,又低头擦起衣服。 “我帮你。” 那人也从口袋里掏出了纸巾,绕到他身后就要动作,弥杉肩膀往旁边一闪,冷冷地说:“不用了,李老师。” 男人抿了抿嘴,好声好气地说:“背后你又看不见,这水里好像混了什么东西……”他仔细看了看,突然怒道:“这是…他们到底掺了什么啊,这帮社会垃圾。” “跟我来。”他抓住弥杉的手。 弥杉只是看着他,没有出声,他便拉着弥杉快步走进办公楼,里面空荡又安静,只有他们两人的脚步声在回响。 “现在是午休时间,我们小点声。” 李老师一边说一边带着弥杉走楼梯上了二楼,来到最里面一个房间门口,他掏出了一大串钥匙,熟练地拣出其中一只,插进锁孔一扭,吱呀一声,门开了。 “来吧,这是我‘专用’休息室,你在这里把衣服脱下来,我帮你洗洗,如果来不及晒干,我也有备用的衣服借你。”李老师的唇微微勾起,脸上漾着温和的笑意。 外面的蝉鸣有些疯狂和刺耳,弥杉望向房间,窗帘遮得严严实实,里面一片昏暗不清,李老师先走了进去,转身催促道:“楚同学,快进来吧,不然你身上那腥臭的脏东西就来不及洗了。” 李老师站在屋里,五官也变得模糊起来,只有说话时那一口白牙亮得出奇,弥杉只是盯着他一动也不动。 李老师似乎有些气恼,想伸手来拽,仿佛将要跃出深渊的怪兽,弥杉后退一步,窗外的阳光洒在了身上,将他镀成了金色。 “我不是楚同学,我是……” “主人,主人…” 好像有声音从远处传来。 “弥杉。” 低沉年轻的男声在叫他,弥杉突然睁开眼睛,昏暗的房间、狰狞的李老师淡去,熟悉的天花板和室内陈设渐渐清晰起来。 “……我叫主人你都没反应,我用钟副将的声音喊你名字你就醒了,你俩会不会太秀了点?”清水忍不住吐槽。 弥杉眨了眨眼,慢慢道:“这不是秀,是习惯和默契。” “是是是,主人,晚餐已经准备好,请移驾餐厅。”清水将房间恢复日常状态,窗帘拉开,夜晚已经降临,庭院的灯温柔朦胧。 偌大的餐厅冷冷清清,弥杉一个人吃了晚餐,显得有些孤独,期间他还接了一通电话,然后坐了好一会儿,好像在思考什么。 正餐吃完后,女佣给他端来甜点,是一道杨枝甘露,香甜的芒果浸在乳白的椰浆里,下面垫着丰富的小料,看起来很清爽甘甜。 弥杉推开椅子准备起身,说道:“我没有要甜点。” “是,这就撤下去。”女佣俯身,又将杨枝甘露端走了。 弥杉正要站起来,突然想起来:“我不喜欢吃甜,为什么突然上甜点?” 清水答道:“钟副将之前安排的,若主人一个人吃饭或者心情不好的时候,要上甜点,他还准备了一个甜点清单,有90多种。” “哼,多此一举。”弥杉嗤了一声。 清水认真道:“非也非也,以主人的性格很有可能孤独终老,钟副将未雨绸缪才是明智~” “我看,还是把你并入‘帝释’好了,没规矩的东西!” 没想到还被个破系统呛声,弥杉气鼓鼓走出餐厅,又走出大门,身后传来清水的声音:“主人三思啊,您要去哪儿啊~” “别跟过来,否则我把你卸了。” 夜晚燥意未减,弥杉绕过主楼走向花园角落的一座独栋小房子,看起来就像是园丁的杂物室。 他轻轻敲了敲门,没有回应,踌躇了一下,还是推门进去了。开门就是个小客厅,摆着沙发和桌子,一侧是卧室,一侧是卫生间和简单的厨房,他很久没有来过了,这里好像停在了记忆里。 弥杉缓步走向亮着夜灯的卧室,钟齐静静地躺在床上,身上连着监控设备,手背上有输液的针孔,旁边的床头柜上放着药盒和水。 弥杉把墙边的椅子拉过来坐下,嘟囔着:“你也太菜了吧。” 第113章 同往格木市 经过治疗,钟齐已无大碍,连大夫都很惊讶,钟副将的身体素质杠杠的,恢复力也跟狗一样惊人,但在药物的作用下,他睡了长长的一觉。 迷糊中他似乎回到了一个奇异辽阔的空间,说“回到”是因为他有种熟悉的感觉,似乎有人在检查他的身体,给他注入能量。 但这体验很快被什么更强烈的感觉冲散了,先是有温热的东西触碰他,然后是柔软的触觉,接着是淡雅的清香,最后是一句“算了,你休息吧”将他惊醒。 “不,别走。” 钟齐声音有些嘶哑,手胡乱一挥,打到了另一只手。 弥杉一顿,重新坐了下来。 刚才他等了半天,钟齐没有醒来,就凑近喊了几声,见他没有反应,本来打算离开了。 “你感觉怎么样了?”弥杉轻声问。 “我没事,谢谢将军来看我。” 橘红的灯光下,弥杉多了几分平时没有的温和舒展,钟齐他看了看窗外,问:“已经很晚了,您怎么没还没睡?” 弥杉回答:“我不困,下午睡了一会儿。” 钟齐立刻有些紧张:“那您……做梦了吗?您还好吗?” “呵,钟齐,我已经是成年人了,你怎么还把我当小孩子?。”弥杉嗤笑,然后又凑近问他:“还是,你就喜欢当‘老妈子’?” 温暖和清香再次袭来,钟齐压下心头的波澜,低声道:“其他人我没兴趣,只有你……你的事,我很在意,就算当老妈子也可以。” 两人的视线相交,钟齐毫不躲避,直直地迎接他的审视:“如果不相信,可以读取看看,我是不是有阴谋,是不是做过伤害你的事。” 眼睫微微颤抖,阴影在眸光中闪动,弥杉直起身子说:“那倒不必,谅你没那个胆子。” 钟齐目光黯淡了一瞬又恢复了平静,他还真希望弥杉能看看他的心。 弥杉淡声说:“我来找你还有件事,明天上午卡梅隆搭乘专机飞往西北的格木市,我计划同往。” “为什么?!”钟齐又惊又怒,“又发生了什么事,是元首说了什么?” 弥杉淡淡道:“义父只是打电话给我,让我一同给卡梅隆送行。” 钟齐更不解:“他才对你……你为什么要跟那个垃圾同去,不是说好了要……” “钟齐。”弥杉突然唤他名字,“我没失忆,很清楚说过什么。” 弥杉在他床边坐下,压低了声音:“白天跟我纠缠时他说过一句‘有你在,我就不用千里迢迢去花园了’,当时我不懂,只当他在发疯。下午得知他的行程并不是直接回国,而是去临近边境的格木市,还要在那儿呆一周,说是友好城市的访问。” “您的意思是,花园就在格木市?花园是指什么?”钟齐一头雾水。 弥杉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笑了笑:“更巧的是,早上义父告诉我有人算出了小襄的位置——就在昆噶山附近,而格木市……” “是离昆噶山最近的城市!”钟齐反应过来,“所以,小襄可能也在格木市,在那个花园里?!” “花园在不在格木市区还不确定,但肯定不远。至于花园是什么地方,联系卡梅隆的话和想象力,应该不难猜得出吧。”弥杉眼神肃杀。 钟齐思索了一会儿,突然明白了什么,咬牙道:“格木虽然偏远,也还是天龙国境内,这帮人简直无法无天。那小襄她多半……” “她只要活着就有价值,若她死了……”弥杉语气陡然一冷,“虽是天意,那帮人阻我大计,我也会让他们陪葬。” 顿了顿,弥杉道:“话说回来,花园很有可能位于境外无人区,我国也没有正当管辖权。”他嘴角勾起了冷笑:“无论如何,既然同路,不如跟卡梅隆一起,路上还能有个‘照应’,你说是不是?” “好,我也去。”钟齐立刻接道。 弥杉看了他一眼:“那就快点好起来,别拖我后腿,钟副将。” “我明白。” 钟齐注视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后,重新躺下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晴朗明媚,适宜出行。 早上,元首府为阿利卡的卡梅隆将军举行了送别仪式,天龙国的重要政要都到场,双方发表了讲话,然后就是自由寒暄社交的时间。 弥杉一身白色制服,配着金色的肩章和绶带,衬得银发绿眸更加耀眼。他抓住机会走近卡梅隆低语了几句,卡梅隆满脸喜色,拍了拍弥杉的肩膀,好像还想说什么,弥杉却已经转身离开。 外交部长是个表情严肃的老头,头顶的头发日渐稀薄,他一边跟陈术讲话一边将房间的情况尽收眼底,看到弥杉的表现,不由眉头一皱,忍不住开口:“西方将军德才兼备,真是天龙国之幸……只是说话行事还需要磨练啊,哈哈哈~” 陈术扫了一眼弥杉挺拔的背影,淡然道:“弥杉确实率性,但他的真性情对上卡梅隆也不算轻待,阿利卡这个国家啊,从来听不懂东方的委婉,我们用单刀直入的方式说不定能沟通得更好,你说是不是?” 外交部长心下一沉,元首护崽果真不分场合,他本来想趁机吐槽行事嚣张的弥杉,结果反倒被元首抓住教育了一通,言下之意是,他这个外交部长与他国交往过于谨小慎微,还没有弥杉做的好。 他咽了咽口水,连连点头:“元首说的是,卡梅隆这次来明明是指望我国扩大农产品进口,却还是趾高气扬,他早就忘了我们两国攻守之势异也。” 陈术笑笑,没有再说话。 不一会儿出发时间到了,陈术与卡梅隆两人走在前,众人跟随,来到顶楼的停机坪,已经有军机整装待发。 卡梅隆与陈术及其他人寒暄了几句,就转身踏上了飞机,在机舱口与众人挥手告别。 飞机轰鸣着起飞,越飞越高越飞越远,陈术嘴角含着了然,转身离开。 外交部长与其他几个部长聊了几句,突然发现弥杉不见踪影,暗自撇撇嘴,咕哝了一句:“礼失不知,习为旧常。” 第114章 嘉年华邀请函 深夜,黑洛市一个城乡结合部的破民房里,一个高大健壮的背影正在电脑前忙碌着,他手指悬空在光键盘上飞舞,几乎没有声响。屋里没开灯,窗帘也拉得严实,只有屏幕的光在他脸上闪烁。 他手控制着屏幕滚动,锐利的目光扫视,像在寻找什么。若你看过去,能从闪过的只言片语中读出“求购”、“售卖”等词,好像是交易平台;但仔细看内容,却有枪械、药品、各种恐怖诡异的事物,甚至买卖器官、活人——没错,这是罪犯的聚集地,暗网。 男人心中涌起不悦,看这些信息实在影响心情,他忍耐着继续翻阅。 之前吴湘失踪,他迅速安排好组织的事务,然后去武当山找师父指点,结果师父云游去了。 他寻着蛛丝马迹追到了祁山,却被师父当头一顿骂:“你是不是木头疙瘩?我又不是神仙,真当我掐指一算,万事了然啊?!你一般途径找不到人,不会想想其他野路子啊?” 于谅茅塞顿开,起身一揖:“谢师父指点。” 老头拍拍他肩头,突然借力一跃,几步就消失在山石后,独余一句话在山中回荡: “常道无名,唯德以显之;至德无本,顺道而成之。” …… “顺道而成……我之前都在画地为牢吗?” 突然他的目光一顿,被什么信息吸引了,这是一条一周前发布的求购信息——重金300万求今年“花园嘉年华邀请函”。这看起来就是个什么有钱人的活动,但也正因为太过“正常”,在暗网里才显得分外格格不入。 于谅点进去,有好几张“炫富”照片,都是一个身材微胖的背影指着红彤彤的成堆现金、或黄金、或珠宝、或加密货币余额……这是在告诉卖家,可以选择任意交易方式,看得出来这名叫“阴郁小熊”的买家很诚心。 花园嘉年华? 于谅从没听过,于是往下翻评论,有人点赞大佬富可敌国,有人怀疑买家如此行为会引人觊觎,“阴郁小熊”给出了回答,他又发了一张照片,上面是几十个抱枪的蒙面战士,身处一个弹药库,显而易见,他有不俗的安保力量。 然后好几天没有人评论, 直到前天深夜,有个全黑的头像,叫“黯”的人回复:今年的嘉年华将最为盛大,你的报价有点低了,光是奖品就远超千万。 为了表明他没有虚张声势或讨价还价,他也贴了一张照片——是一张展开的卡片,艳丽中透着稳重的胭脂红底色,烫金的字写着:“尊敬的xx(水印)先生,您好,花园嘉年华将于xxxx年x月x日盛大开幕,将获得诚挚邀请您的莅临。” “参加者请于前一日xx点,携带邀请函到达指定地点xx(坐标),届时会有专车接送抵达花园。” 这也没什么特别,可下面几行字和图片却让于谅心头一跳。 首先此次嘉年华主题是一首诗: “吴侬无寸土,湘水亦非家,在在皆羁旅,这番生有涯。” 下图是赢家奖品——一枚通体钻石璀璨夺目的戒指。 戒面是一颗硕大的圆形切割粉钻,戒身是颗白钻挖空,豪无人性。两部分用无边镶嵌的工艺紧紧连在一起,看不见金属边,整个戒指简洁又浑然天成,大得简直不真实,一眼看去像是个玩具戒指。 于谅呼吸重了几分,手也微微颤抖,心突突跳着,他有点不敢置信,可眼前分明是吴湘传出的消息——那首主题诗是首藏头诗:吴湘在这;那奖品跟他脖子上挂的小玉的戒指造型一模一样。 吴湘就在花园! 这只可能是她;而且,她在向他、并且只向他于谅求助,因为只有他知道她的真名,也只有他知道小玉的戒指。 于谅平息心中欲要掀起的波澜,继续看了下去。 “阴郁小熊”今天凌晨回复:钱好说,私聊。 后面就没有其他回复了。 想必两人已经联系好交易方式了,可他们的位置,在哪儿交易于谅一筹莫展。这是暗网,大家都采用了手段遮掩自己的痕迹,要找人并不容易,于谅眉头紧锁,只好返回去观察那几张照片。 他加强图片清晰度再放大,那堆纸币捆扎整齐,视角看不清编号;黄金有金砖有首饰,金砖刻字也看不清,但收藏级的首饰很多都在拍卖中出现过,可以作为参考;珠宝也是如此,而且这些房间的地板和装潢材料看起来很高级,说不定能查出客户名单。最后,那张武装人员的图片中,于谅眼尖地发现了刚服役某国陆军的新式火箭筒;最前排一个人的墨镜上隐约反射“阴郁小熊”的正脸…… 于谅勾勾嘴角,这些信息交叉对比,留下的就没几人了。 —— 几乎是同一时间,深夜的楼顶有两个人影,高原的天空澄净,借着月光,他们密切注视着花园角落那座灰色的小房子。 “邀请函已经发出去好几天了,好像还没什么动静,如果没搬来救兵要怎么办?”有个人低声道。 一个女声平静回答:“急什么,不是还没开始吗?实在不行你把孩子们送出去,我再来个鱼死网破。” “我反对!”那人急道。 女人瞥他一眼:“你有什么意见?” “我,我定做你那个破戒指可花了大价钱,那么大颗d级无暇钻就给挖空做戒托了,你可不能随便死了,不然我血亏。” 女人翻了个白眼,突然压低声音:“嘘,门开了。” 那人赶紧扭头看去,果然有黑影从小屋走出来,却一转身向着背后的大山走去。 两人全神贯注地盯着黑影的路线,直到她消失在一块大石头后面,女人道:“快,跟上去!” 两人身影一闪,迅速下楼,借着花园草木的遮掩朝那个方向追去。 到了跟前,发现巨石后是一条崎岖的山缝,周围到处是乱石洞穴,女人皱眉:“看来我们只能等在这,看她从哪儿回来,其他的要等有机会再探了。” 男人摸摸鼻子,说:“那倒不用。” 女人转头看他,他指了个方向:“应该是这边,有极淡的味道。” 第115章 狼狈为奸 女人一喜,赞道:“你这狗鼻子还挺灵。” 男人也没恼,只淡淡道:“相处这么多年,怎么也记住了。我们快走吧。”说完,他抬脚领路,吴湘默默跟在后面。 不一会儿阿鹞在山边处停下来,示意吴湘稍等,小心地探头出去看了一会儿,小声道:“正好看到她进了那个洞穴,门口没有守卫,要过去看看吗?” 吴湘点点头,两人就蹑手蹑脚潜到了洞口,里面一片漆黑,两人听了一会儿,感觉无异,就靠着岩壁溜了进去。 吴湘总算知道为什么没守卫了,这里漆黑一片,还如蚂蚁窝般到处是洞穴,除非知道路或者有地图,不然八成会困死在哪个犄角旮旯里。但也因为是相对封闭的空间,夏特助的味道反而更浓了些,阿鹞追踪起来更容易。 两人放轻脚步,屏住呼吸,阿鹞在前面探路,吴湘捡着石头在后面做记号。 大概拐了十八个弯,有一丝丝声音在更深的洞穴里回荡,阿鹞轻拍吴湘手背示意小心,两人尽量靠近了一点,终于有光亮漏出来,他们躲在洞口外的黑暗中。 里面有人在说话,显然是夏特助,她音色没变,语调却多了轻柔和慵懒,比平时的冷硬自然多了,她对着某人道:“怎么了,感觉你心情不太好,是工作不顺利吗?” 那人哼了一声:“你这是明知故问,我这阵子哪有什么工作,你答应的原材料不是都断供了?” 这声音低沉沙哑,听起来有点年纪了,至少是中年人,吴湘不认识,她下意识碰了碰阿鹞的手,发现一片潮湿。 他很紧张? 吴湘没有再动。 “v,坦白说,你该学学怎么物尽其用、勤俭持家。”夏特助又继续道,“看看后山的垃圾场,秃鹰成群结队盘桓,你就不怕太引人注意?” “呵,我有什么可担心的,这里不是你的地盘吗?” 说着说着,那人突然语调一狠道:“别忘了当初我们的约定!没有我你能活到现在?没有我,你的野心永远实现不了!” 夏特助等他稍微平静了才开口劝道:“我记着呢,你帮我,我也一定帮你实现愿望。只是嘉年华在即,今年尤为盛大,孩子们都被拉去训练了,等活动结束,剩下的都给你。” 那人道:“你别忽悠我,大饼我吃够了。” “怎么会呢,之前我们合作不是一直都很愉快吗。对了,‘备胎2.0’已经开始了吗?”夏特助柔声问。 那人揶揄道:“你这女人真狠心啊,20多年啊,养条狗也有感情了吧?这么迫不及待想换新的了?” “我感觉他这阵子有点不一样了,有点不放心,所以提早准备、以防万一,这不是更明智吗?别告诉我你还没做?”夏特助不悦。 那人嗤笑一声:“这对我来说小菜一碟,上次你说完我就培育了,有三颗成功,你就等着吧。” 这些对话听得吴湘一头雾水,她能感到阿鹞微微的颤抖,但此刻也不好开口,于是稍稍使劲,捏了捏他的手。阿鹞另一只手伸过来,覆在吴湘的手背上,意思是没事。 这时里面传来哒哒的脚步声和衣服的摩擦声,好像两人靠在了一起。 那人压低声音,不紧不慢道:“你摸黑翻山越岭的就是来问胚胎的事吗?” 夏特助娇声嗔道:“不然还能为什么,而且我白天很忙的。” “说的也是,”那人失笑:“不过只是来谈公事,为什么穿成这样?” 哗啦一下,他一把扯下夏特助的长风衣外套丢在地上,夏特助娇喘一声,软绵绵地说:“这也是我们交易的一部分,有利于增进互信,你可不要偷工减料啊~” 那人喘着粗气,发出舔舐的声响,说话也有些吐字不清了:“哼,我要是偷工减料,怕不是早就被你拆成零件卖了吧!倒是你,天生的浪货,对我的改造体欲罢不能了吧?” 紧接着就是一阵不可描述的声响和低语,吴湘震惊又尴尬,石化在原地。阿鹞拉起她,两人轻手轻脚退了出去,直到走到洞外才吁出一口气。 月明星稀,夜风刺骨,两人谁都没有说话,默默地一前一后原路返回了主楼房间。 他们没开灯,阿鹞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沐浴着月光,仰头看向窗外的天空,在想什么。吴湘倒了杯水放在桌上,也并排坐了下来。 “v是谁,你认识吗?”吴湘轻声问。 “…我猜是维克多,这里的医生,我之前的药都是他配的。他来过我房间一两次,我记得他的声音。”阿鹞缓缓道。 “这么说,他们俩很早就有勾结,不知道他们的交易具体指什么。”吴湘回忆着刚才的对话,心中有些推测,但阿鹞是当事人,肯定比她清楚。 阿鹞叹了口气说:“多亏遇到你,我才发觉之前的异样,才会琢磨之前的蛛丝马迹,现在串起来想想,一切都说得通了。” 吴湘没有打断他,只沉默地听着,阿鹞继续道:“我不是真正的‘老妖怪’,只是备胎1.0,夏特助现在着手培育‘备胎2.0’好把我取代了,呵呵,我们几个倒霉鬼都是维克多复制老妖怪的克隆人。” 黑暗中他看向吴湘,眸子里反射着一点月光,自嘲地笑着:“这样看来我跟老妖怪确实一模一样,说我就是他,也不算错。” “你和他不一样!人的本质在思想和灵魂,这才决定了你是你,躯壳怎么样并不重要。”吴湘认真地说。 阿鹞反问:“思维也基于物质基础,情绪也受激素影响,如果我俩身体的每一部分都完全相同,说不定有一天我也会产生与老妖怪相同的想法,做出相同的选择。” “你不会。”吴湘笃定道。 “你又不是我,你怎么能这么肯定?”阿鹞好奇。 “因为我会阻止你,必要时我会杀了你。”吴湘摸了摸脖子上的金豆荚,让他别忘了脖颈后还种了她的索命豆呢。 阿鹞咧嘴释然地笑了,用肩膀轻轻撞了吴湘一下:“那就多谢你把关了。” 吴湘不喜欢他这副“死了也行”的样子,冷着脸说:“原来的老妖怪呢,怎么会任他俩摆布呢?” 阿鹞往后一靠,神色淡然:“八成被他俩弄死了吧。” 第116章 接风宴 阿鹞戏谑地说:“我合理地猜测,夏特助和维克多是‘王八看绿豆,越看越对眼’,然后合伙弄死了老妖怪,再把我克隆出来偷梁换柱,他们这一手还挺大胆巧妙的~” 吴湘问:“你知道维克多是什么时候来花园的?他先认识的老妖怪还是夏特助?” “我不知道。”阿鹞说,“对于自私自利的人,友谊、感情、承诺一文不值,即便维克多曾经是老妖怪的朋友又怎么样,他和夏特助因为某种利益勾搭在一起也不是不可能。” 吴湘道:“确实。但我有一点想不明白,若夏特助是姝妹,在杀了老妖怪之后为什么不离开,为什么要费这么大劲儿让花园继续存在?她的表现根本不像受害者。” 阿鹞皱眉想了想说:“说不定有什么内情,又或者她根本不是姝妹!但可以肯定的是,她和维克多都是反社会的疯子,他们拿活生生的人进行各种不被允许的疯狂实验。” “那还没有结束,无论死活,他们最后都会被秃鹰一块块撕扯啃食。”吴湘低声补充。 阿鹞的沉默震耳欲聋。所有人,包括他自己,都是这两人的牺牲品,这里徘徊了多少冤魂! 在吴湘看来“冤有头,债有主”,老妖怪、夏特助和维克多三人之间有什么恩怨都不关他人的事,拿无辜的人当炮灰实在不能忍。现在老妖怪已死没法追究,但也应该跟剩下的两人算算总账了。 半晌,吴湘起身走进了卧室,阿鹞仍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两人像是融入了黑夜,都没有再说话…… ——— 最近格木市特别热闹,街道上时不时有豪车队伍经过,平时空荡荡的富人区安保会突然严密起来,唯一的机场也变得忙碌,经常能听到飞机的轰鸣。 这里的老百姓们都习以为常,每隔一段时间这里都会这样,一年大概五六次吧,但他们并不清楚这个边陲小城到底有什么能吸引有钱有权的人光顾。 优美的自然风光?重要的国际会议?不可见人的地下贸易? 但是警察都没有动作,说明没有违法乱纪的事情吧,普通人自然也懒得操心了。 但这几天格木市长可是头疼得紧,之前只准备好接待阿利卡的卡梅隆将军,突然西方将军弥杉也一同抵达,说还要顺便巡视边境,他记得上次将军亲临还是好多年前的事了。 这里是天龙国、蒙乌国和塔伊国三国交界处,海拔高、地势崎岖,并不宜居,格木市在全国名不见经传,但在这里已经是最繁华的地区了。其他两国势弱,在这边境定居人口极少,据他所知,并没有有什么异常动静。 而且,这样不打招呼的做法是不符合习惯和程序的,难道是因为什么特别的缘由? 市长拉提浓眉紧蹙,猛灌一口奶茶,望向助理,助理会意连忙道:“两位将军已从下榻酒店出发,大约15分钟后就会抵达,我们应该准备到门口迎接了。” 拉提嗯了一声,他满脸络腮胡,总是显得有几分严肃,他说着带口音的官话:“接风宴都准备好了?” “是,主要是本地接受度高的特色菜。”助理点头。 拉提想了想说:“弥杉将军喜欢微辣,按照这个口味调整,再多准备点清淡的酒和水果解腻。” 助理应了,两人一起朝大门走去,拉提想起了什么,又说:“是不是准备了歌舞?” 助理忙道:“是的,城里最好的‘麦西舞团’,她们人已经到了,正在化妆。” “撤了。”拉提一句话:“弥杉将军不喜欢这种热闹。” 助理有点傻眼,之前的安排全与外交部和阿丽卡方确认过,现在说改就改,这样合适吗?怎么搞得弥杉将军倒像是来访的贵客,把卡梅隆丢到一边了? 助理欲言又止,拉提睨了他一眼:“想想你的饭碗是谁赏的!” 虽然他远离政治中心,甘心偏安一隅,但平时也留意着国都的大事,很清楚弥杉虽然为人诟病,但能力样貌都出色,正是御前红人,何况他和元首还有层父子关系,除非变天,否则弥杉地位难以动摇。 更让他不安的是,他感觉这次弥杉来访另有内情,他担心自己被卷入政治斗争中或当了替罪羊,在没弄清形势之前,更不能怠慢了弥杉,他还需小心打探他的来意。 助理被他一喝也不敢啰嗦了,即刻跑去安排。 不一会儿门口鸣笛,车队抵达,仪仗队一声喝令,开始奏曲。 红毯从停车处铺到门口,两边是欢迎的队伍,拉提和其他随从官员就站在红毯尽头,衣冠楚楚,满面春风地候着。 一辆黑得发亮、低调奢华的专车停下,车门开启,一个身高体壮、满脸横肉的中年男人先下了车,他深绿军装上挂满勋章,浅金花白的头发从帽檐下露出来,衬得锐利阴贽的眼睛更加显眼——他就是卡梅隆上将,阿利卡军方的重要人物。 下车后他威严地环视一圈,却没迈步,而是微微侧头看向车门,然后一身白色军装的弥杉从同一辆车下来。他今天格外挺拔秀丽,银发在阳光下耀眼夺目,甚至无法看清他的表情。 弥杉做出个请的姿势,卡梅隆那张严峻的脸上露出笑意,也客气地伸手,两人并排踏上红毯,朝拉提走来。 拉提看着走近的两人——一个满身倨傲威武,一个清冷俊秀,风格迥异却都让人不敢小觑,他满脸堆笑,快步迎了上去。 “卡梅隆将军,弥杉将军,两位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有失远迎!”拉提一边说一边伸出手,卡梅隆面无表情地点头握手以作回应。弥杉淡淡一声客气了,他没有摘下白手套,只轻轻握了一下就把手收了回去。 提拉赶紧侧身:“两位请这边,我代表格木市给两位接风洗尘。” 三人在前,众人随后一同走入政府的“贰号食堂”。 这不是普通“食堂”,叫这个名字只不过是图个廉洁奉公的好名声,实际上这里是格木市数一数二的豪华会馆,集食宿娱乐于一身,就藏在政府办公区后面的一大片树林里,四周有高高地围墙,设了气派的大门,也有隐蔽的小门,方便接待各类客人。 宴会设在级别最高的“塔格厅”,里面金碧辉煌,周边是雕花矮柜,上面陈列着精致的艺术品,地面铺着五颜六色花纹繁复的手工羊毛地毯,厅的中间有一张大圆桌,铺着蕾丝桌布,中间装饰着娇艳的红色玫瑰。 精美的餐具和水晶酒杯已经摆好,侍者身着统一制服整齐地排成一队,静待贵客们入座。 第117章 歌舞助兴 众人依次落座,弥杉主座,卡梅隆在他右手,真正的地主市长拉提坐在他左手。 宴席开始,全都是客套话也不再提。先上了两道凉菜,有些微辣口,卡梅隆微微皱眉,浅尝辄止。 后面肉菜、主食依次端上,弥杉神色淡然,认真吃饭。拉提害怕冷场尴尬,努力找着话题,一边吃一边向卡梅隆介绍每道菜的特点和故事,其他人附和或者补充几句,卡梅隆偶尔点头回应。 对于拉提来说这顿饭吃得惴惴不安,度日如年,味同嚼蜡。 与里面的氛围截然相反,布完菜回到厨房的侍者们都兴奋得不行,她们聚在一起议论来访的大人物: “看到了吗,看到了吗?是不是很帅?”一个女佣兴奋道。 “是啊~简直没有词可以形容他的风姿,我给另一个人上菜的时候差点把汤撒出来了。”圆脸女佣花痴道。 另一个高个子的嗤笑一声:“你个没出息的,我给那位大人上菜我都没手抖。” 圆脸立刻反驳:“哼,你的脸都跟猴屁股一样红了,简直没眼看。” 几个人叽叽喳喳哄笑着,一个红色身影闪身进来,厉声喝道:“今天不是有客人招待吗,你们几个臭丫头在这说什么乱七八糟的呢?!” 几人吓了一跳,看清来人后赶紧溜走了。 “哼!” 女子穿着红底绣花长裙,身姿婀娜,黑发编成辫子盘起,头上斜戴着一顶同色系小花帽,时尚俏皮。她一手挎着个blingbling镶着宝石的精美小挎包,一手掐腰,一副女主人神色骂道:“没眼界的货,像没见过男人似的。” 她身后跟着一个穿浅色连衣裙的女人,也是浓眉大眼,比她稍逊几分精致,笑着道:“帕夏,女孩子不都是这样?而且……”她拉长声音道:“我也有点好奇她们说的帅哥长什么样了。今晚你父亲宴请的是什么大人物啊?” 帕夏瞅了她的好闺蜜阿娜一眼,打趣她说:“没想到阿尔兰斯家的大小姐也感兴趣男人了?” 阿娜没好气地冲过来挠她的腰,帕夏哎呦一声才笑着说:“我也没留心听,好像是什么将军。我爸本来还要我作陪,被我拒绝了。将军都是老头子,哪有什么帅哥,我们还是快点去慕瑟吧~”说完,她拉着阿娜就想走。慕瑟是当地的高档夜店,很受富家子弟的欢迎。 阿娜却没死心,撒娇道:“不然我们偷看一眼就走,否则我一晚上都不能安心~” 帕夏小扇子似的睫毛闪了闪,装模作样叹了口气道:“唉,那我就遂了你的愿,看一眼就走啊,不然会错过瓦尔的live了。” 最近她很迷这个男歌手,每场演唱打赏都是榜一大哥,虽然瓦尔的女粉丝很多,但她帕夏也是出类拔萃的存在,想必很快她就能试试这匹烈马了,她不自觉舔了舔红唇。 “好好好,我们快走。” 阿娜开心地挽着帕夏的胳膊,不一会儿就来到“塔格厅”门口。守卫看到是大小姐来了连忙行礼,帕夏作势要直接进去,守卫赶紧拦住,压低声音道:“小姐,今天是贵客,大人吩咐任何人不能打扰。” 帕夏切了一声,抓过旁边一个女佣说:“我跟她换件衣服,在门口看一眼总行了吧。” 众人震惊,却也拦不住惯会作怪的大小姐,只在心中祈祷,保佑她千万不要惹出事端。 —— 弥杉抿了口红葡萄酒,嘴角浮出笑意看向卡梅隆:“卡梅隆将军,您喜欢这当地特产的葡萄酒吗?” 卡梅隆正在听着拉提的唠叨有些不耐烦,突闻悦耳仙音就如清风拂面,立刻来了精神,威严的脸上舒缓了几分说:“入口甘醇,果味充盈,浓而不烈,我很喜欢。” 弥杉绿眸闪动,又看向拉提:“听说本地还有一种伊力特酒很出名,今天我蹭卡梅隆将军的光,想尝尝这种酒。” 弥杉说得好听,很明显是让拉提上酒,拉提会意赶紧道:“看将军说的,我早已准备好了,刚才聊天太开心差点给忘了。”说完他拍拍手,喊道:“上伊力特酒!” 很快,有两名女佣一前一后端着酒进来,走到桌前却停了下来,拉提抬头一看一顿,大胡子抖了抖,然后训斥道:“两个没规矩的,快点给贵客斟酒!” 两个女佣赶紧低着头,分别给众人倒酒,放下酒瓶逃也似地出去了。 弥杉看着她们的身影消失,转头对着卡梅隆举杯:“敬将军!” 卡梅隆看弥杉终于对他笑脸相迎,也举杯回敬,众人推杯换盏连喝了好几轮。 伊力特酒口感清爽绵柔,但其实有52度,酒量不好的人早就有了醉意,酒壮怂人胆,有些人的言行不自觉就放浪起来。 “唉,今天两位将军大驾光临,不胜荣幸,但就我们一群大老爷们喝酒实在无趣,拉提市长,来点歌舞助兴如何?” “是啊是啊,来点节目吧~”众人附和。 拉提瞪了这个局长一眼,见他已经不甚清醒,无奈转头看向弥杉,弥杉白皙的脸上浮起两朵红云,一双眸子也像翡翠湖的水烟波渺渺,他松开第一颗纽扣,露出了精致的锁骨,有层薄汗覆盖在肌肤上,分外旖旎。 他点点头道:“也好,即然是接风宴,今晚定然让卡梅隆将军尽兴而归。” 说着他朝卡梅隆勾唇一笑,卡梅隆的目光不住地在他身上流连,立刻又倒一杯酒一饮而尽,向弥杉抬杯:“敬眼前的绝代佳人。” 众人哄笑着跟着干了一杯。拉提心中暗骂,也不知道这老色胚说的佳人是舞女还是弥杉。他老江湖多年,早就看出卡梅隆这人道貌岸然,一肚子坏水,赶紧打发了才好。 他转头低声吩咐助理:“上歌舞,叫放得开的来!” 助理闻声知意,赶紧出去安排。 一会儿,一队人员鱼贯而入,前面是身着民族服饰的演奏者,拿着各自的乐器摆好坐好。 厅内灯光暗了下来,只留表演区域照得明亮。 一人仰首吆喝一声,六七个编着长辫、蒙着红色轻薄面纱的婀娜女人翩然而至,她们优雅地向客人行礼,然后在欢快的音乐中舞了起来。 厅里的气氛越来越放松随意,大家都离开座位自由活动,舞女们也走入客人中互动,一时言笑晏晏好不热闹。 弥杉端着酒杯靠在窗边,眼神朦胧,仿佛不胜酒力的仙人。 突然,一个正在跳舞的舞女好像被谁绊了一跤,朝他身上摔了过来。 第118章 私聊 弥杉微微一侧身,那舞女只撞到他的手,可手中的酒杯飞了出去,啪地一声摔在地毯上,没破,玫瑰色的酒液却划出一个弧度,溅落在地铁上。。 厅中的人载歌载舞,喧嚣热闹,这边的光线又昏暗,好像并没有人注意,舞女大着胆顺势扑进了弥杉怀里。一股馥郁的香水味直冲鼻腔,弥杉瞬间屏住呼吸,皱眉冷声道:“你没事吧?” 那女人一双手做了大红色美甲,镶着闪亮张扬的钻饰,正轻轻抓着弥杉胸前的衣襟,惊魂未定道:“多谢大人扶住我,我还以为要摔惨了。” “没事就好。”说着弥杉后退一步,想要离开,那女人却没放手,也一步向前,又贴上了他胸膛,娇声道:“我脚崴了,大人扶我出去吧。”出去干嘛,出去到哪儿,自然是尽在不言中。 弥杉的眼眸跳动着危险的火苗,可不知是这女人没有眼力见还是色迷心窍,硬是读成了眉目传情,她春心大动,觉得自己要被那双眼睛吸进去了,身体颤抖着想要更近一点,弥杉一只手在她身后慢慢抬起来…… “出什么事了?” 突然,拉提好像发现了什么,快步向这边走来。 他一直小心着弥杉和卡梅隆,他俩之间有什么关系或过节都不关他的事,但无论如何这两尊菩萨不能在他这儿出岔子。 他先盯着卡梅隆,发现他正左拥右抱乐不思蜀反而放了心,裤裆里那点事儿在这个圈子都不算什么。 他转身寻找弥杉,发现他也搂着一个女人低语,心里不由嗤了一声,原来玉树临风的弥杉将军也不过是个管不住下半身的普通男人嘛~ 可看着看着他突然打了个哆嗦,那女人的背影看着像他那个娇纵任性的女儿帕夏! “原来是这样!这死丫头刚才装做女仆进来敬酒,现在又遮着面孔扮舞女,搞了半天是盯上了弥杉?!她还真会挑!” 拉提直头疼,他就这么一个独女,从小宠到大,只要不玩的太过分,他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现在她撩到将军头上,若出什么乱子,不仅他这个市长的乌纱难保,搞不好一家老小危在旦夕! 拉提这一嗓子把帕夏吓得打了个激灵,她一下直起身,依依不舍第在弥杉耳边轻声道:“我再找你~”然后提着裙子钻进人群跑没影儿了。 等拉提过来,弥杉正掏出手帕擦拭脸颊和耳朵,看到市长满头大汗地四下张望,他语含讥讽:“这里的女子真是热情大胆,身体素质也极好,崴的脚几分钟就好了。” “呵呵,是,弥杉将军一表人才,也不怪女人们一见倾心。”拉提尴尬地笑着,只庆幸弥杉不知道那是他的女儿,他也及时阻止了帕夏做出荒唐事,回头得好好教训她! 弥杉拍了拍拉提的肩膀,看了一眼不亦乐乎的卡梅隆,低声叮嘱:“我和卡梅隆都喝多了,今晚就在你这下榻,你安排好把房号告诉我,我有点头疼,先去休息了。” 拉提赶紧应是,跑去找助理安排。 弥杉趁这个时候望向了卡梅隆,发现卡梅隆也在看他,他勾唇笑了笑,卡梅隆立刻抛下周围的男女,端着酒向他走来。两人说了几句话,相互点点头,弥杉转身离开了。 宴席结束时已经很晚了,众人都有些醉醺醺,拉提安排助理将宾客们一个个送上车,自己转身走向由秘书扶着的卡梅隆,关心道:“给将军的房间安排好了,在301,整层楼没有其他客人……如果还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 秘书看了看眼神涣散的卡梅隆,点点头说:“暂时不需要。” 拉提明白,这意思是可能还需要,反正他已经挑了几个美人等着了。 一队人浩浩荡荡上了三楼,开了门,秘书扶着卡梅隆走到床边,脱了鞋帮他躺好,正准备再去倒水拿毛巾,卡梅隆突然睁眼道:“不用你在这,你去歇着吧。” 秘书点点头,只留了夜灯带上门就离开了,将军少见的“清心寡欲”,大概是真醉了。 这间房最靠里,是这一层最豪华的套房,现在整层楼没有其他住客,非常安静。 卡梅隆从床上起身走到书桌旁,脱掉军装外套搭在椅背上,他捋了捋头发,拿起桌上的烟点了一根,然后猛吸一大口,缓缓道:“这儿只有我,你可以出来了。” 几秒后,有脚步响起,一个穿着黑衣黑裤的人影从卫生间闪了出来。 昏暗中,卡梅隆的眼睛跟他手中香烟的火星一样闪闪发亮,他语气中有毫不遮掩的喜悦:“你真的来了,弥杉。” 弥杉神色淡漠,全然没有了宴会上的笑容,他说道:“我还以为你多少有几分醉意呢。” “哦,是吗?”卡梅隆笑着张开手臂道:“你难道是想趁我喝醉做点什么?来,尽管做,为了你,我可是特意没有叫女人。” 弥杉目光森冷,他早就想读取卡梅隆的记忆,找到花园的信息,但他毕竟是一国将军,戒备森严,他不好在永京动手。可一旦到了边境,操作的空间就大多了,所以他才耐着性子假意逢迎,与卡梅隆一同来到格木市。 今晚宴席上对他笑脸相迎,不断灌酒,也都是为了降低他的警惕心,若他愿意如实告知最好;若不愿意,也算为‘读取’作准备,可没想到他老奸巨猾、酒量惊人,现在眼神清明得很。 弥杉开门见山道:“我想问你点事情,对你而言不过举手之劳。” “哦?好啊,说来听听。”卡梅隆在椅子上坐下,夹着烟又吸了一口。 “花园是什么?在哪里,怎么去?”弥杉问。 卡梅隆吐着烟圈,一副不可捉摸的神色盯着弥杉,半晌才说:“原来是这事,虽然比不上什么国家机密,但也是我打发无聊的重要途径。我们之间只是公事往来,为什么要告诉你呢?” 弥杉嗤之以鼻:“你少坐地起价,我还没有弄不到手的情报。” 卡梅隆不紧不慢道:“确实,但看起来你有点着急。我猜,你是在找什么人?” 被戳中心思,弥杉也懒得再啰嗦,直接问道:“这不关你事,你到底说不说。” 卡梅隆把烟头按在烟灰缸里,起身走到弥杉身旁,微微俯身,在他耳边低声道:“说,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但是你能不能对我好一点?嗯?” 话音未落,弥杉感觉有什么凉飕飕的东西攀上了他的腰腹。 第119章 欲望横流 “又来!?”弥杉眉头一紧,低头一看,卡梅隆的一只手正像蛇一样盘住他身体,慢慢向上蠕动。 “卡梅隆!”弥杉怒道,双手止住他的动作,“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卡梅隆恍若未闻,脸也凑了过去,满含情欲的气息喷在弥杉侧脸:“我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 他第一次在元首府的走廊遇到弥杉就惊为天人,还不知道他是谁就上去搭讪,趁机摸了弥杉的手,那白皙细腻、骨节分明的手让他欲罢不能,结果美人大怒,用什么刺了他的眼睛,骂骂咧咧离开了。 后来他才知道那是元首义子、西方将军弥杉,正愁没有机会再见,没想到送行时弥杉主动找到他,说要一同前往格木市。很显然,小美人有什么算盘,但他愿意接招,这种目标征服起来才有滋味~ “我说过,有了你,根本不需要去花园…只要你愿意陪陪我,花园的事我都告诉你…”他一边说一边张开五指,每根手指瞬间伸长蠕动,像五条蛇一般几乎爬满了弥杉整个躯干。 “道不同不相为谋,我对男人没有兴趣!”弥杉咬牙道,他感觉身上被冷血动物爬过似的寒毛直竖。 “有没有兴趣,试过才知道。”卡梅隆一手缠住弥杉将他按在墙上,一手扶住他的脸就要凑上去,弥杉绿眸一竖,金芒暗浮,卡梅隆像被击中了一般,身子一顿,巨大的身躯压住弥杉,头抵在他肩胛,喘着粗气道:“嗬,‘读取’吗,果然厉害…你尽管读好了,我不会放开你。” 他也调查过弥杉,知道读取不会伤了性命,结束后很快能恢复,如果他把弥杉搞到手就有了把柄,也不怕弥杉敢随便泄露他记忆里的秘密。他头痛欲裂,身体的某处却更兴奋了,急不可耐地贴上弥杉。 “你找死!” 几乎与弥杉这句怒吼同一时间,一只鬼手从窗边射了过来,直掐住卡梅隆的咽喉想把他扯下来,可卡梅隆的手仍旧紧紧缠住弥杉不松开。 钟齐跃下窗台,几步跑了过来,他此刻脸色比身上的夜行服更黑,另一只鬼手去掰卡梅隆的蛇手,他太阳穴青筋爆出,像是要发力撕碎这个老色胚。 “等等。”弥杉突然发声,他一边连接卡梅隆大脑,一边说:“进入花园还需要他,先不要杀。” “好。”钟齐咬牙切齿,他加重手的力道,卡梅隆逐渐缺氧窒息,终于晕了过去。 钟齐忿忿地把他手指一根根掰开,将弥杉解放出来,卡梅隆噗通一声倒在地上。 钟齐狠狠踢了一脚,问道:“将军,接下来怎么办?” 弥杉整理衣服说:“我擦掉了跟我相关的记忆,等他醒来只以为一切顺利。后天他会收到接应点地址,在那里接受身份确认,通过后搭乘专车前往花园的所在地。” 弥杉看向钟齐:“那里似乎很偏远,我们若要跟踪不被发现,最好使用高空侦察机,西北这边的边防军有几架?” 钟齐面色严峻:“据我所知…没有。” 他迎着弥杉惊讶又不满的眼神解释:“大流行后的情况您也清楚,我国军费缩减大半,之前的很多装备老旧,淘汰后还没来得及补充。而且西北这边有高山天堑,相邻的蒙乌国和塔伊国都深陷内战泥潭,无力搅动风云,所以这边局势安稳,军备也少。” “从其他地方调派呢?”弥杉问。 “璃城那边是有,过来要时间,关键是…卡梅隆还在这,调动侦察机会不会引起无端的联想?”钟齐有些犹豫。 他说的有道理,看来得想其他办法,弥杉淡声道:“把他弄到床上去,收拾一下,不要留下痕迹。” “是。”钟齐应道。 “别忘了把窗户关好,然后去把相关监控抹了。”弥杉提醒。 他从宴会出来就溜进了卡梅隆的房间,开了窗户方便钟齐接应。虽然这里是天龙国境内,但今晚的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免得生事端。 不一会儿,两人身影一闪,门轻轻关上,房间重归安静,卡梅隆侧卧在床上,盖着被子,一如之前熟睡的样子。 在一楼的某个房间,两个女人正在对话。 “帕夏,你真的要这么做吗?我还是觉得不太好…”阿娜坐在床边,看着帕夏在浴室里忙碌着,她刚洗了个澡,浑身散发着醉人的香味,只裹着一条浴巾在化妆。 “有什么不好?你没看到他看着我的眼神,有很强烈的感情在翻涌——我们是两情相悦,结合在一起不是很自然的吗?”帕夏一边画眉毛一边说。 “你们刚见第一面,几乎就是陌生人,怎么就两情相悦了?你知道他是谁吗?”阿娜觉得帕夏太冲动了。 帕夏停下手里的动作,眼睛闪闪发亮,好像在回忆一见钟情的那一刻:“他简直是天神下凡,叫什么名字又有什么重要的?而且他是父亲的贵客,肯定是个大人物,不会是穷鬼或者下三滥的,我就更不用担心了~哦,对了,说不定他就是那个将军!早知道我就答应参加宴会了~”她有些遗憾道。 阿娜低头,双手攥着自己的裙摆,声音小了几分:“帕夏,可这样做……对你的名声不好…” 帕夏脱掉了浴巾,一丝不挂地站在镜子前,拿起一套黑色性感内衣穿了起来,美好的背面线条展露无遗。 她轻轻嗤笑一声说:“阿娜,我们什么时候在意过名声?面对这种帅哥可是要紧紧抓住机会搞到手,这是所有女人的梦想啊~对吧?” 阿娜看着她,脸上混杂着忧愁和无奈,她知道帕夏任性起来九头牛也拉不动,于是叹了口气,轻声道:“是啊,你说得对,所有人都会嫉妒你的…” “啊?你说什么?”帕夏已经换上一条轻薄的紧身小短裙,露出大片肌肤和修长的双腿。她秀发像瀑布一样倾泻,正侧头在戴耳环,没有听清阿娜的话。 阿娜抬头,脸上是惯有的温柔微笑:“没什么。我帮你打听好了,客房经理说‘将军住在三楼’,那层没有其他客人。” 第120章 阴差阳错 “谢谢~” 帕夏从浴室款款走出来,俯身亲吻阿娜的脸颊:“你真是我的好姐妹,我们的婚礼你一定要当我的首席伴娘~” 都已经想到婚礼了? 阿娜淡淡地笑笑说:“嗯,祝你顺利。” 帕夏脸上满是期待与激动,拎起小挎包,蹬了一双缎面镶钻的高跟鞋推门出去。 阿娜向后躺倒在床上,望着帕夏离开的门口,闭上了眼睛。 帕夏一出门就戴上了面纱,她吸了口气,身姿摇曳地来到客房部的前台,老练地往柜台一靠。 现在已经是后半夜了,大厅里静悄悄的,柜台后站着一个穿着制服的瘦高个男人,是夜晚值班的工作人员,从帕夏进来他精明的眼睛就上下打量着她,男人先开口问道:“小姐,您有什么事吗?” “呵。”帕夏夸张地哼了一声,用一种轻浮的语调说:“这都看不出来,是大人叫我来服侍客人的。” 帕夏知道很多官员都会要求这样的服务,今天碰碰运气胡说一顿,没想到歪打正着,那个工作人员想了想,经理下班前确实嘱咐过,说有三个姑娘在一楼客房候着,眼前这个女人也有点眼熟,于是点点头说:“嗯,是哪位客人叫的?” 帕夏心里一紧,回想起阿娜的话,赶紧道:“三楼的。” 那人又问:“哦,是卡梅隆将军啊,他怎么没有打电话到前台来?你怎么知道将军叫你的?” 真的是将军,原来他叫卡梅隆!帕夏心花怒放,面上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从小挎包里掏出一张卡片甩到柜台上:“他打电话给大人,大人叫我来的,有问题你找拉提大人去!” 那人一看,是市长府邸的通行证,赶紧点头哈腰道:“是,没问题了。” 他赶紧绕出柜台,手里握着一串钥匙说:“我带你上去。” “不用了,钥匙给我,我自己上去。”帕夏不耐烦地拒绝。 “好,好。” 帕夏接过钥匙在指尖转了几圈,袅娜地走向电梯:“没事儿别上来打扰我们~” 电梯门缓缓关上,男人撇了撇嘴,冷哼了一声,这世道真是笑贫不笑娼啊~ 三楼静悄悄的,帕夏晃晃悠悠走向最里面的301房,她心跳得飞快,轻轻把钥匙插进锁孔,只转了半圈门口咔哒一声开了,他竟然没有锁门,果真是在等她~!宴会上两人相拥,她说会再来找他,他就给她留门,这不是两情相悦还能是什么? 帕夏轻手轻脚走了进去,反手把门关上,又锁了几道,脱了细高跟鞋,赤着脚往里走。 套房很大,只有小夜灯明灭可见,她看到椅背上搭着制服,心里欢喜,继续走向卧室。 那张巨大的床上背对她躺着一个人,他盖着被子,只露出后脑勺,好像已经睡熟。 他被子下的轮廓看起来比宴会上更高大健壮,真是太合她的意了。 帕夏鼓足勇气,柔声道:“将军?” …… 卡梅隆仿佛溺了水,只觉得整颗脑袋昏昏沉沉,伴着阵阵刺痛,有什么景象如沸水般翻涌,突然有人声模模糊糊传来,他微微睁开了眼睛,看到一个昏暗的房间,自己好像正躺在床上。 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在哪儿? “卡梅隆将军……今天宴会上您搂着我的时候,我就爱上你了……您没锁门,就是在等我吗?我好开心啊~” 宴会? 这道甜腻的嗓音帮他想起了一些事:他会见了天龙国元首,就搭飞机前来访问友好城市,格木市的市长设宴招待,宴会上有不少女人助兴,他好像喝醉了,然后被送进了房间…… 这里的女人浪得可以,竟主动投怀送抱,想到这,卡梅隆身下燥热难耐,胀起了鼓鼓囊囊一大包,他不由得扭动了一下。 刚准备转身,就听见窸窸窣窣的摩擦声,然后一条滑腻的胳膊从他背后揽住他胸口,紧接着就有温热柔软压在他背上,女人脸贴着他的后背,娇声道:“将军,狠狠地要我~” “恭敬不如从命。” 卡梅隆淫笑一声,抓住那条手臂转过身去。 帕夏先是觉得声音不对,睁眼一看,眼前哪里是梦中仙人,而是一个满脸横肉、眼神阴狠的外国男人,看样子没比她爸小几岁! “啊!!” 她尖叫一声,手被抓着想逃又逃不掉,只能双眼圆睁,惊恐地看着卡梅隆。 “怎么了?你不是倾慕我才来找我的吗?”卡梅隆掀开被子打量着帕夏,他不记得见过这个女人,但她还算漂亮,身材也不错,当今晚的消遣正好。 “不,不,我弄错了!”帕夏磕磕巴巴解释。 “哦?可你刚才分明叫‘卡梅隆将军’,这就是我的名字,你们天龙国恐怕也没有跟我同名的人了。”他一边说,一边大掌一扫,瞬间扯破帕夏身上的裙子,露出性感的情趣内衣。 惊恐中帕夏脑子里一团浆糊,只能无力地挣扎着:“不,不是!” “怎么不是,你看看你穿的,不就是叫我‘狠狠地干你’吗?” 卡梅隆压着她,单手熟练地解开腰带,看清眼前的东西,帕夏脸色惨白,她会死的! 她绝望地叫道:“不,我不是出来卖的,我是拉提市长的女儿!” 卡梅隆动作停了下来,帕夏满脸泪水,抽泣着说:“真的,我是他女儿帕夏。今天是我弄错了,您放我走,我马上给你找三个更漂亮更专业的女人来,绝对让您满意。” “拉提的女儿?哈哈哈哈~”卡梅隆放肆第笑了起来,“格木市的市长深更半夜送女儿爬他国将军的床,任谁看都是想拉拢的意思啊~你老爹这是想投靠我阿丽卡吗?” 帕夏如被雷击,若被扣上里通外国的罪名,她们全家都得死。 卡梅隆双手如蛇般蠕动,将呆若木鸡的女人剥光,他俯身,嘴唇肆意在女人温暖光滑的身体上探索:“我不管你是谁,今晚让我满意就放你走,不然闹大了,你也没好果子吃!” 是啊,一切都是她的错,是她装作妓女跑到这里,钻进他的被窝,让他睡了自己,她一句搞错了怎么撇得清?何况“叛国”这顶帽子谁也承受不了。 帕夏木然地闭上了眼睛。 第121章 拉提的算盘 帕夏感觉有无数条冰冷的蛇在她身体上缠绕,卡梅隆的啃咬也很粗鲁,她忍不住颤抖,终于朝着离得最近的蛇手咬牙凝神,卡梅隆只觉得一只手指突然冻住般冰冷。 帕夏趁机翻下床,顾不得赤身裸体,直接冲向门口。可她忘了,自己来时反锁了好几道,现在一下打不开! 咚的一声,卡梅隆拽着头发将她摔倒在地,不屑道:“你以为这点冰冻的异能可以拦住我?” 他蹲下,捏住帕夏的下巴恶狠狠地说:“我杀过的人比你这辈子见过的人还多,我想玩的女人还没有玩不到的!你再耍滑头,我就让你尝尝我的手段!” 汹涌的泪水夺眶而出,帕夏崩溃了,她呜咽着:“听你的,我再也不敢了……” 卡梅隆手指揉搓帕夏的红唇,露出邪肆的笑容:“在你嘴里用冰冻,我有地方需要降降火。” 说完他站了起来,让那团炙铁直面帕夏,帕夏含着泪将嘴唇覆了上去…… 这漫长、煎熬的夜晚好像永远没有尽头… 第二天一早,市长府邸。 拉提悠哉地享用早餐,品尝着奶茶。昨晚接风宴上两位将军应该挺满意,喝了不少酒,今天肯定起的晚,他也不用着急一早跑去候着。 他看了下时间,八点半了,抬头对管家说:“帕夏呢?怎么没来吃早饭?” 管家答道:“昨晚大小姐说是要跟阿娜小姐一起去夜店,现在还没回来。” “哼,”拉提皱眉道:“她要是去夜店还算好了,昨晚竟打扮成下人的模样混进将军的接风宴!我叫她作陪她不去,非要搞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不怕惹出麻烦?!这丫头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等她回来我非好好教训她不可!” “是,您也别急,遇到的事多了,大小姐也会慢慢成熟起来的。”老管家好言相劝。 这时,他放在旁边的手机响了,一看是警察局长打来的电话,拉提正准备接听,助理一边喊着“大人”一边快步走了进来,他先单手按胸口问好,然后低声道:“弥杉将军有事找您。” 拉提一愣,抬头问:“现在?” 助理点点头,拉提蹙眉,一口喝完奶茶起身。 “走吧。” 他背着手走在前,助理跟在后,两人一起赶到会馆,弥杉正在二楼房间等他。 在弥杉眼神的示意下,拉提支开了助理,在沙发上坐下,看向弥杉殷勤地问:“将军有什么事需要我去办,尽管开口。” 弥杉淡淡地笑了笑:“我这次来主要是为了巡视边境的状况,不知市长怎么安排?” 拉提一听立刻堆笑道:“悉听尊便,我们全力配合。” 他心里吐槽,这位大人连个招呼都不打,飞到半路了才通知他,也没说明行程和目的,他十万火急给各部门打了电话嘱咐他们全天待命,不然还能怎么安排?真是上头一句话,下头跑断腿。 弥杉善解人意地点点头:“我这次来得仓促,确实为难你了。” 原来您也知道啊。拉提并不接话,只是捋着胡子嘿嘿地笑。 弥杉面色渐渐严肃起来,欲言又止,拉提笑容僵住,心下暗苦:“不妙,有事要来。” 见弥杉不主动开口,他只好关切道:“将军,有什么事但说无妨,我必定竭尽全力。” 弥杉一脸欣慰:“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他走到拉提身旁的沙发坐下,压低声音说:“我这次来其实是为追踪一件重要的案件,后天需要合适的交通工具。” 拉提内心不安,来不及细想,立刻点头:“没问题,立刻安排最快的车和最优秀的警力。” 弥杉摇头:“先头部队不需要太多人,我带几人即可,但追踪不方便用车,容易被发现。” 拉提一时没反应过来,疑惑道:“不要车,那要什么?我这没有湖海用不到船……您是要飞机?” 他心中有些不悦,有军机不用干嘛要用警察的装备,这可都是当地财政白花花的银子养的。话说回来,军费中也有他们格木市缴的税,他们也算是尽了分力,为啥还可着劲儿薅他? 拉提干笑着说:“可是西北边防军不是有军机吗,我警局只有直升机,还没那个快呢……” 弥杉眼珠溜溜一转,神秘兮兮地说:“这次追踪事关重大,不能打草惊蛇,所以得悄悄进行,军机、直升机都不合适。” “那用什么?”拉提不由反问。 弥杉盯着他,一副讳莫如深的表情,拉提心中一紧,还是咬牙道:“将军,我实在是无能为力。若是有其他需要……” 弥杉倏地站起来,冷声道:“既然拉提市长这样说,我强求也无用。” 他踱到窗口,望着外面秀丽的风景和门口待命的豪车,语调缓了几分:“我还有一件事不明,格木市地处偏乡,可经济水平并不低,到底有什么诀窍?你跟我说说,等我弄明白了也好在其他地区分享经验。” 拉提擦了擦汗:“我们主要收入来源是旅游业。有钱人在大城市住惯了喜欢找刺激,昆嘎山海拔高,山势险峻,正符合他们的需求,格木市就是他们的补给站和落脚点。” “哦,这样说来,格木市登山用品的销量应该很高,你找几个登山导游过来,我问问昆嘎山的登山线路,说不定哪天我也去走走。” 拉提嗯嗯地应着,还没想到对策,就见弥杉目光一闪,朝窗户微微俯身,像是看到了什么。他略微思考,扭头看向拉提:“市长,你是不是有个做了红色美甲的女儿?” 拉提一愣:“将军怎么知道?难道她…来找过您?” 弥杉只是笑笑:“那倒没有,我刚才看到一个蒙面女郎急匆匆上了你府上的车,看年纪也只能是你女儿了,她似乎身体有些不适,我这边没事了,您赶紧回去看看吧。” 帕夏昨晚在这里干什么?蒙面,身体不适?这臭丫头又做了什么好事? 拉提赶紧起身行礼:“多谢将军关心,小女顽劣,我看看就来。”说完,就快步离开了。 片刻,钟齐从隔壁房间走过来:“将军,您为什么不继续了,早上不是刚找过警察局长吗?格木市的乱相他市长拉提负有责任,用这点施压他肯定会更老实。” 弥杉眯眼看着拉提的市长专车驶离会馆,胸有成竹地笑道:“我施压就算有效,也会让他心生不满;而现在天助我也,如果我猜的没错,他很快就会再来找我,而且无所不应。” 第122章 转变 帕夏坐在车里以薄纱遮面,身上穿着一件随便找来、有些宽松的裙子——她自己的那条短裙已经“死无全尸”了,她胳膊环住自己,有些微微发抖。 司机接到电话就赶了过来,心里纳闷,不是去夜店了吗,怎么是到会馆来接?再看到她有些失常的样子有点担心,于是问到:“大小姐,您不舒服吗?要去给医生看看吗?” “不!”帕夏立刻叫了起来,她呼吸急促起来,咽了咽口水,尽量平静地解释:“不用……我可能有点着凉,休息一下就好……对了,送我去‘天山府’那边,先不回家。” 天山府是格木市区最高档的楼盘,人口密度低,私密性好,帕夏自己在那买了一栋别墅方便跟朋友们玩乐。她名下房产多,故意没跟父母说起过这里,常常是拉提一训她,她就跑到这避风头,混个十天半月,等父亲气消了再回家。 司机从后视镜看了她一眼:“您昨晚没回家大人很生气,好像正在找您。” 帕夏瞳孔一缩,声音尖锐几分:“我说了不回去,你啰嗦什么?!你就当今天没见过我,别乱讲话!” “是。”司机应道,大小姐是个让人头疼的主儿,但要是真问到他头上,他只能照实说了。 …… 拉提脚步匆匆走出会所,后面跟着助理,司机把车缓缓停到他们跟前,助理开了门,拉提一屁股坐进去问道:“看到帕夏或者府上的车吗?” 司机一头雾水:“没有。” “电话,帕夏。”拉提皱眉呼叫车内的系统,结果关机。 助理小声提醒:“从弥杉将军的卧室看出去应该是会馆背面,他们应该从小门出去了。” “啧。”拉提莫名有些不好的预感。 帕夏这丫头起先不想来作陪,然后不知起了什么兴趣费尽心思装作女仆、舞女缠着弥杉,可弥杉刚才说不认识帕夏,那神情并不像作假,所以,帕夏昨晚在会馆做什么? “打电话给其他司机,看看谁接到帕夏了,叫她回家等我,别到处乱跑。”拉提时常笑眯眯的眼睛变得严肃。 “是。”助理拿出手机联络几个司机。 没多久他回复道:“几个司机今天都还没出勤,只有埃尼没接电话。” “车载卫星定位…”拉提冷声道。 “是。” …… 埃尼看了一眼静音的手机,屏幕闪烁,显示着“市长大人”,他又从后视镜扫了一眼帕夏,她斜倚在车窗边,目光涣散,像霜打的茄子,一点精气神都没有。 埃尼按了“拒绝”挂了电话,然后继续开车驶向“天山府”。 与此同时,会馆。 “将军,卡梅隆好像出门了,要跟踪么?”钟齐收到线报,问道。 弥杉靠坐床头,无聊地翻着新闻,淡声说:“不用,我‘看到’他的邀请函了,明天下午两点,到中央公园与花园的人碰头,我们到时候再行动,现在不要打草惊蛇。” 钟齐这才放心一些,看了看窗外明媚的阳光,踌躇了一下说:“那…要不要出去走走,听说这边的水果很甜美多汁…” 弥杉侧目看了一眼桌上的果盘,七八种新鲜的水果堆成了小山,有必要专门出去吃吗? 弥杉反应过来,补充道:“这里的风景与内地也大不相同,如果将军有兴趣可以顺道看看;如果没兴趣,就……” 他本想说“就算了”,但看着那张出尘的脸又舍不得放弃,于是卡在“就”字说不下去了。 弥杉打量着钟齐,平时挺机灵一个人,怎么有时像个初出茅庐的二傻子? 他眼神凌厉地提醒他这次并不是来玩的:“我们抵达一天了,该去西北边防军巡视,顺便做些安排。万一拉提不识时务,我们也得有备选方案。” 钟齐有些惭愧,振作精神:“是!” 果然,下午他们与西北边防军的几个领导刚开完会,拉提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就说我很忙,让他等着。”等其他人离开会议室,弥杉倒了杯茶慢慢品尝。 十分钟后,钟齐道:“拉提给我发信息,问您有空了吗。” “说我会还没开完,问他有什么事。”弥杉捻起一颗蜜枣咬了一小口,发觉太甜,吐在纸巾里。 片刻,钟齐道:“他说有瓶珍藏多年的好酒想请您品尝,问今晚方便吗?” 弥杉勾唇笑了笑:“那我就勉为其难答应了。” 晚上,弥杉一行人又返回了会馆,拉提热情地迎接,但这次并没去宴会厅,而是七拐八拐地去了一个小包厢。 这次的菜色没有上次豪奢,都是家常菜,但味道不错;酒度数不很高,柔和清香。等菜上齐,两人喝了几杯,拉提遣开随从道:“今天请将军来是有点事要谈……” 说着他看向站在弥杉身后的钟齐,弥杉点点头:“但说无妨。” 拉提捏着酒杯一饮而尽,然后说:“早上将军说起向警方借用装备,我们确实无能为力,后来想了想,找到一个办法。” “哦,什么办法?”弥杉面露好奇。 “我有一个朋友,平时喜欢鼓捣一些发明,他前不久改装了一台无人机,性能卓越,噪音小,飞行高度能达到万米,续航几十个小时,应该能满足您追踪的要求。” 钟齐眼神一肃,没有说话,像个金刚似的冷眼盯着拉提,拉提心里一紧,不去看他。 弥杉表情仍旧温和,也喝了口酒,淡淡地说:“我没记错的话,无人机的改装、性能都是有严格的要求和限制的,尤其在边境这种敏感区域,使用时都要经过审批。那么,您的这位朋友,是想拿这无人机做什么?” 拉提额头上冒出了细汗,挤出一个讨好的笑容说:“将军说得对,我知道后也狠狠骂了他,但事急从权,将军何不拿来先用,他也好将功补过。” “说得有理。”弥杉点点头,拉提松了口气,刚要夹菜,不料弥杉又道:“不过我有点好奇,这半天发生了什么事,让你突然转变了想法呢?” 拉提的筷子僵在半空,望向弥杉,那双惑人的绿眸里是威严和了然。 第123章 表忠心 拉提放下筷子,脑海中盘桓了一圈,事到如今即便他忍下那口恶气,凭弥杉的聪慧,恐怕也早已知道个八九不离十,若想跟他算帐也不是什么难事,他们一家老小的未来就捏在眼前这个男人的手里。 他心中叹了一口气,缓缓道:“将军今天早上看到的,确实是小女……她…” 拉提的语气突然变得悲痛,手不自觉地攥成拳头,微微颤抖,钟齐有些奇怪,弥杉面色平静,两人都没接话。 “她昨夜…被卡梅隆糟蹋了…”拉提狠狠地捶在桌上,杯里的酒溅在桌布上印出了斑驳。 钟齐眉头一皱,而弥杉脸上看不出喜怒,只盯着拉提的表情,半晌才道:“他堂堂一国的将军怎么会做这种事?你确定吗?” “确定。”拉提喊道,“小女被他蹂躏一晚上才得以脱身,她身上伤痕累累,都是被卡梅隆施虐的证据,如果有必要可以去验伤。” 弥杉想了想问:“你想要什么?” 拉提一愣,眼中少见地露出凶意:“我想让卡梅隆付出代价。” 弥杉回道:“你应该知道,即便有铁证也不一定能得到你想要的,他是阿利卡的重要人物,不仅有外交豁免权,仗着国力强盛欺负人也是常事。” 他又意味深长看了拉提一眼:“这件事闹开去,上升到国家层面的话,对你们一家也有害无利。” 拉提点点头:“我知道,所以我想借将军之力、暗地里完成这件事,如果将军答应,我愿效犬马之劳。” 拉提苍老的眼中有悲痛和愤怒,也有决心和坚定,弥杉突然笑道:“卡梅隆可是堂堂阿利卡的将军,你怎么就肯定我能收拾得了他?而且这件事与我无关,做不做对我没区别。再说了,你的犬马之劳又有多少价值?只用一台无人机来换,会不会想得太美了?” 听到这些拉提很明白,弥杉嫌给的太少在拿乔,他嘴唇紧紧抿着不说话。 弥杉看他不动,拾起筷子淡声道:“吃菜吃菜。市长啊,人生在世,不如意的事十之八九,宽宽心忍一忍就过去了。” 拉提看看冷脸的钟齐,看看淡然的弥杉,终于咬牙道:“其实这些事都跟将军有关,我们的目标并不冲突。” “是吗,我倒是想听听如何跟我有关?”弥杉放下筷子往后一靠,洗耳恭听。 拉提沉声说:“那我明人不说暗话,将军这次突然来访并非是巡视军队,而是旨在打击边境的犯罪分子。” 弥杉弯弯嘴角说“哦?格木市在您的治理下蒸蒸日上,有什么犯罪分子?” 拉提拍了拍腿,叹了口气:“唉,将军,您就别讽刺我了,您已经见过警察局长了,心里不是恨清楚吗?…您之前怀疑的没错,光靠自然风光是无法吸引那么多权贵来这的,他们络绎不绝地到这里是为了满足为法律所不容的私欲。” 他顿了顿,继续道:“我们与蒙乌、塔伊国接壤的一片三角区域地形复杂,人迹罕至,那边有一个叫‘花园’的神秘组织,他们经常组织活动,很受有钱人欢迎。但只有最有权力和财富的人才有机会收到邀请函进去,他们的随从都会在格木市等待…这些人挥金如土,确实给本地带来了不少收入。” 最后一句他说得艰难,但又有一丝解脱,弥杉仍旧看不出喜怒,只是注视着他,这双眼眸让人倍感压力。 “你知道花园举办的是什么活动吗?”弥杉问道。 拉提摇摇头:“我不知道,他们行事谨慎神秘,我们的情报也很少。最主要的是他们在境外活动,我们没有管辖;而其他两国到底想不想管,或者有没有能力管都是个问题,于是就发展成现在这个样子。” “在这里,最大的犯罪集团就是花园,我想,将军的目标应该是他们。” 弥杉眯了眯眼睛,不置可否,拉提就当他默认了,继续道:“根据我收到的行程安排,卡梅隆明天上午参加完友好城市的仪式后会搭乘自己的车离开,直接出访蒙乌国……” 拉提回视弥杉,语气笃定道:“不管是谁,这个时间往那个方向去都很可疑,所以我推测卡梅隆也是花园的客户,他来这里就是为了参加花园的活动,将军不妨也追踪卡梅隆的行踪!” “你这是在借刀杀人?”弥杉哼了一声。 “大仇至此,如果我有刀就不会来麻烦将军了。”拉提咬紧后槽牙说,“卡梅隆是花园的客户,将军把他们一网打尽是合情合理。” 弥杉悠悠道:“你应该明白,铲除花园对格木市会有什么影响吧?” 他当然清楚,没了花园的吸引,格木市只是一个边陲小城,交通不便,物产贫乏,昆嘎山倒是雄伟嵯峨,但爱好者毕竟少数,消费能力肯定远远低于现在,最终,格木市终将萧条败落吧。 拉提哀叹一声,诚恳到:“说实话,我也不是圣人,若是其他女人被卡梅隆施暴我八成会把这件事压下去,但受害者是帕夏,我唯一从小宠到大的女儿,如果我不为她出头,她后半辈子肯定毁了……我没有选择。而格木市的发展总归是可以找到其他出路,若事情结束后,我还有幸能继续为国效力,我定当尽心竭力。” 安静了片刻,弥杉笑了笑,拍拍拉提肩膀,端起酒杯:“为我们首次合作,干杯!” …… 直到深夜,弥杉和钟齐才驱车返回西北边防军的营地。 路过格木市最繁华的娱乐区时,街边熙熙攘攘肆意喧闹的人群在酒吧、夜店、餐馆流连,好不热闹,也阻着车速慢了下来。可以看到但凡有车位的地方都停满了各色豪车,但凡营业的店面都是灯红酒绿、莺歌燕舞,将军的专车淹没在车流和嘈杂声中反倒不怎么显眼了。 “这帮纨绔……”钟齐皱眉。 弥杉淡淡地注视着窗外,没有说话。 突然,钟齐神色一紧,贴近窗户看着什么。 弥杉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一家金碧辉煌的高档餐厅门口,密密匝匝围了数十个黑衣人,像是拥着什么大人物正在走进餐厅。弥杉打量了一下中间的那个人,绿眸闪了闪:“你也看到了,那可是池少阳的废物儿子,他也是花园的客户?有趣了……” 池少阳,天龙国的东方将军,是陈术的左膀右臂,跟弥杉地位不相上下,但两人向来不对付。而眼前这个是他的大儿子,出了名的混世魔王,池少阳替他善后了不少破事,终于受不了,公开断绝了父子关系,反正他也不止一个好大儿。 “可惜啊,就算弄了这个池文正,大概池少阳也不痛不痒的吧?”弥杉顿时对这个超级官二代没了兴趣,转头看钟齐。 可他面色依旧紧绷,弥杉拍拍他肩头:“这只是个小菜,之后顺手就能处理。” 钟齐没有答话,他并不是在意池文正,而是那群保镖中,似乎有个熟悉的背影,可他凝神看过去时好像又不是他想的那个人了。 “嗯,没事。”钟齐点点头。 第124章 冒出来的小弟 回到军营,钟齐问弥杉:“将军,你相信拉提的话吗?” 弥杉一边翻着新闻一边道:“不全相信,这老家伙净挑好听的说。” “您的意思是,他的投靠并非只因为女儿的事?” 弥杉点点头:“他女儿胆大妄为,平日肯定横行惯了,突然遇到个硬茬怎么咽的下这口气?但重点是卡梅隆的身份敏感,即便他们忍了,也保不准这件事被有心人拿来做文章,若是扯进政治漩涡里,不死也得掉层皮。” “您就不怕他一咬牙,干脆以此为筹码,真的跟卡梅隆勾结?”钟齐担心道。 弥杉哈哈笑了起来:“我已经亲自到格木市了,还有边防军在旁,他敢在我鼻子底下勾结他国,怕不是嫌命长?” 弥杉用精致的小叉子拿起一块哈密瓜丢进嘴里,不慌不忙吃完,才说:“而且之前我旁敲侧击,还去找了警察局长,他俩一合计就知道我此行的目标是花园,无论他们愿不愿意,格木市的命运已定。如果他们再聪明点就会意识到,卡梅隆是狗,我就是打算跟着他去找狐狸窝,拉提见风使舵表表忠心,还能顺便报一箭之仇,何乐不为?” 钟齐说:“拉提这个人城府深,自私自利,跟他合作还得留心。” 弥杉看了钟齐一眼:“人性如此,只有永远的利益……这样也好,交易起来简单,不会有太多顾虑。” “我还有一点不明白,您怎么知道拉提有无人机?”钟齐问。 “我不知道啊。”弥杉一脸无辜,“他可以算是格木的地头蛇了,想要什么不找他找谁?人嘛,对于没有好处的事肯定推三阻四,本来我想着用强,没想到他女儿冒出来‘助人为乐’,省了我许多力气。” “……那还真是天赐其便。”钟齐叹道,然后又说:“现在我担心的是小襄在不在花园,若不在的话,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做?” 弥杉面色立刻冷了下来:“那就把昆噶山翻个底朝天,若还是没有,页公那老不死的正好可以从义父身边滚蛋了!” “嗯。”钟齐点头,见没什么事就退了出去。 弥杉和衣在床上躺下,无聊地盯着天花板,突然想起了什么,伸手从床头柜捞了纸笔,趴在床上写写画画起来——之前没空细想,现在正好琢磨下读取到的卡梅隆的邀请函。 那胭脂底烫金字的帖子很雅致,里面的内容只提到接头的时间地点,看起来很平常…… 不,下面还有东西——嘉年华主题,一首诗?还挺会玩。 弥杉低头沙沙写了下来:吴侬无寸土,湘水亦非家,在在皆羁旅,这番生有涯。 什么意思?旅人的怅然孤零、感怀人生苦短?这跟花园的调性不太配啊。 弥杉盯着这首诗,陷入沉思…… —— “亮哥,你别客气啊,这凉拌冰莲可是平时难得吃到的菜,倒不是因为长在高海拔山巅又少又难得摘,而是一摘下瞬间氧化变色,极难保存运输。我们这都来昆噶山了,绝对不能错过啊。”一个中等个头、一身潮牌、年纪不大的圆脸胖子正殷勤地往另一个男人碗里夹菜。 这个房间金碧辉煌,所有装修和摆设都显示着一个字——豪,偌大的包间里只有他们两人。他们面前的桌上摆满了精致奢侈的菜肴,每道菜摆盘都堪称艺术品,很多已经看不出原材料是什么了,至于口味营养已经不在考虑之内了,好像只有追求更稀奇、更让人咋舌才能体现食客的尊贵和优越。 “一念之欲不能制,而祸流于滔天。” 于谅淡淡扫了一眼,并没有动筷,只问道:“池少爷,我只需要你带我进去,其他的事就没必要了。” 池文正满脸的肉堆在一起,小眼睛睁大,着急到:“亮哥,这里只有我俩,你就别那么见外嘛,我们都是生死之交了。” 于谅冷眼看着他,他循着暗网上几张照片的蛛丝马迹找到池文正,突破他家严密的安保系统,干掉了将近20名的保镖,让这位养尊处优的大少爷结结实实体验了生死一线的感觉,现在就成了“生死之交”?这个词是这样用的吗? “道不同,不相为谋。”于谅冷冷道,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雪菊茶。 “我跟你同道,可以为谋。”池文正连忙接道,他一脸期待地看着于谅,虽然他戴着面具,看不出是什么表情。 于谅的黑眸锐利:“你知道我走什么道吗,再看看你自己的道,有一分相似吗?事情结束后,我们还是路人。” 池文正想了想,决定还是不要卡在这个话题,免得亮哥一怒之下离开,于是堆着笑脸改口道:“……这个我们再议。对了亮哥,你去花园是找人吗,她长什么样啊,你跟我说说,我帮你找…” “你怎么知道我找人?” 于谅打断他的话,审视着他,池文正咽了口水,解释道:“我,我看亮哥你一身正气,也不像那些淫乱又变态的人,既然不是去做那些,八成是找人,嘿嘿。” “为了拍马屁自己的脸都可以扇吗?你不一样是花园的客户?”于谅讽刺道。 胖子立刻急了,声音大了几分:“你说我是纨绔、败家子、无赖都对,但我可不变态不炼铜不搞基,我就是喜欢吃喝二次元打打杀杀啥的,比那些人好多了!去年我被狐朋狗友带着去过一次花园,没意思极了,看得我生理性不适,再也没去过,他们倒是每次都给我发邀请函,我也没招啊。这次要不是你出现,我真在暗网上把邀请函卖了,还不如换钱买车买装备呢。” 看他一副着急撇清的样子,于谅觉得滑稽,当个“有底线”的坏人还当出自豪感了? 于谅看了看时间:“你的接头时间是在两个小时后,不需要准备什么?” “嗨,不用。到点我俩坐车到接头点,会有花园的车来接,验证身份后搭他们的车去花园。”池文正轻松道,然后夹了一大筷子凉拌冰莲,点都点了,不吃浪费,不是罪加一等? “我直接跟你坐花园的车?”于谅微微皱眉,竟这么简单? 第125章 打探 池文正解释道:“每个有邀请函的客人可以带一个人,之前就是我哥们儿…狐朋狗友带我去的,大部分人都带贴身保镖,这次您屈尊扮下我的保镖就好了。” “那不怕有人假冒客户吗?如何验证身份?”于谅问道。 “新客户必须由老客户推荐并带过去,第一次去就会在花园留下生物信息,比如扫描虹膜,指纹、头发、甚至是几滴血样,用于之后检验时做对比。”池文正道。 于谅嘴角抿直,讥讽道:“让一个犯罪集团采集自己的隐私信息,你们也太不讲究了吧?” 池文正说:“我也是这么想,但损友说留样很少,不会泄露完整dna信息,在当时那种气氛下被损友一怂恿,我就留了头发。” “保镖有什么检查?”于谅问。除了带进地狱的痛苦回忆,他不想给花园的人留下任何东西。 “好像只是搜身,拍照,不准带武器,其他就没什么了…哦,对了,保镖只能去一次,所以每次都得换个新保镖,而且离开前要喝一种模糊记忆的药水,防止泄密。”池文正一边想一边说,他也只去过一次,上次没有带保镖,这还都是听其他人说起的。 于谅若有所思,继续问他:“你上次进去看到了什么,想得起来的都说说。” 池文正搓了搓头顶,靠在椅背上想了想:“好像客人抵达的时间不一样,第一天不管几点到的都先休息一天,下车后有人带着进入客房。然后第二天上午开始拍卖,流程跟普通拍卖会差不多,只是展品都是人或者器官,价高者得。拍品由花园房打包好直接送到客人房间,若客人立刻要离开,就送到车上。走的时候也是搭他们的车到接头点交接,‘货物’的相关资料和证件花园都会准备妥当,出入境都没有问题。” 于谅问道:“拍卖前货物被关在哪里?” 池文正马上说:“这我不知道,花园里不能随意走动,到处都有佣人,都装备武器的。” 说完他摸摸鼻子,好像想起来什么:“不过,我那次的房间能看到院子的一角,好像是有独立的小楼,可能是关在那边吧,反正不在主楼里。” 于谅从怀中抽出那张邀请函,轻轻打开仔细端详。他冷声问道:“这邀请函跟之前的有什么不一样吗?” 池文正琢磨了一下说:“都大差不差吧……以前好像叫‘宴会“,不叫”嘉年华“,也没见什么主题奖品的,这次好像更隆重些……难道还能搞出什么新花样啊?” 于谅没理他嘟嘟囔囔,又问道:“花园的头目你见过吗?” “见过,拍卖的时候在的。”池文正感觉自己终于派上用场了,还有些得意:“是个男的,深棕色半长的卷发,戴着面具看不到脸,但感觉应该挺年轻的,坐在拍卖场最中间的包厢,被美女包围,拽个二五八万的……” “你怎么知道他是头目?”于谅感觉应该是个更老练狡猾的角色。 “大家都说他是花园的主人啊,对了,都叫他’老妖怪‘!说花园是他一手建立壮大的,我也有点奇怪怎么看起来那么年轻,可能是用了高科技吧……” “其他人呢,有没有重要的手下?” 池文正略微思考,一拍大腿:“有,有个熟女助理,叫夏特助,大多数事情都是她负责,长得还行,就眼神像冷血动物,我不喜欢这类型的,敬谢不敏。” 于谅没有再作声,他想,如果吴湘被当作“货物”抓起来,她怎么有能力影响邀请函的内容?听池文正描述、从逻辑上讲,她也不可能是话事人,否则肯定会找机会逃跑……所以,她很有可能是比一般货物地位稍高、有部分影响力、但仍受制于人的角色,不知道她用什么手段或劝或骗了花园主人做出了这张邀请函…… 真是个机灵鬼。 想到吴湘那双狡黠的黑眸,于谅唇角不自觉地微微勾了起来,被池文正敏锐地捕捉到了。 欸,刚才亮哥还一直黑着脸,这会儿盯着邀请函含笑不语,这是心情好了?于是他大着胆子把脸也凑过去看了看,一眼瞄到那个显眼的奖品,呲着大白牙问道:“亮哥,你是不是喜欢这个宝石戒指啊?你早说啊,这玩意儿我给你整十个八个都没问题,咱干嘛那么费劲儿跑去花园啊,那个地方阴气森森,我有不好的预感……” 于谅冷脸把邀请函塞回了怀里:“就是尸山血海你也得陪我走一趟了。” 池文正胸脯拍得咚咚响:“那当然,亮哥,有你在我还怕什么?死是不会死的,最多重伤……我要是重伤了你能不能当我大哥啊?”他厚着脸皮问了出来。 于谅觉得好笑:“你为什么那么执着要跟着我?我记得我狠狠削了你一顿,你喜欢被虐吗?” “不,我只是对你一见…一见如故。”好险,差点说成一见钟情,会被亮哥嫌恶死的,他可不想那样。 于谅盯着他没说话,池文正有些尴尬地看看时间:“亮哥,我们要出发去交接点了,离这也要一个小时的车程。” “嗯。” 两人起身,向外走去。 门口两排黑衣人候着,眼前停了一辆的沙土色涂装越野车,高大宽厚的轮子很适合戈壁和山地行驶。 池文正快步绕过车,开门坐上驾驶座,对着于谅招手:“亮哥,上来。” 于谅开门上了副驾的位置,此时一个黑衣保镖跑到驾驶室车窗边,看了于谅一眼,压低声音说:“少爷,我来开车吧。” 池文正不耐烦地摆摆手,那人又小声道:“您一人离开好几天,要不要跟将军说一声…” “你别多嘴!”池文正打断他,胖脸揪在一起:“他都不是我老子了,还有什么好说的?再说这不还有亮哥吗,能出什么事啊?!” 说完他一脚油门,车子倏地开出了餐厅的院子,融入街道的车流中,徒留那人满脸的无奈和焦虑。 “亮哥,你把邀请函打开在车载系统里扫一下。”池文正一边开车一边道。 于谅抽出邀请函照做,当内容的那一面扫描后,系统读取到具体坐标,开始导航。 “为什么自己开车?”于谅淡声问道,他这种富家子估计很少亲力亲为。 “嗨,司机开车过来说不定就回不去了…亮哥,你是不是怀疑我车技不行啊,我跟你说,我这可是没得说,毕竟我就好这口……”他突然又换了这副油嘴滑舌的脸,滔滔不绝。 于谅扭头看向窗外,黑黢黢的夜幕下,唯有他们车灯这一点亮光在移动,仿佛一只小小的萤火虫奔向无边的深渊。 第126章 验明正身 真的开了大约一小时,导航提醒已经抵达目的地。 停了车,二人下车四处看了看,周围一片空旷黑暗,只有夜晚的冷风嗖嗖地刮着。 于谅看到不远处的黑暗中似乎有什么东西,但没有杀气,确切地说,是“活着”的气息都没有,于是他迈步朝那边走去。 池文正到处张望着,看到于谅走了连忙跟上:“亮哥,等等我啊~欸,对,就在那边。” 于谅看到前面昏暗中有什么泛着微光,停下了脚步,池文正跑在前面,突然一顿:“亮哥等我一下。” 他说着,返回车上,将车转了个方向,打开了车灯。 黑夜被一束光亮刺破,眼前的景物显了出来:一片红土中间是一个面积不大但幽深的水潭,刚才就是这水面泛着月光。 于谅仔细看看,红土中的潭水是蓝绿渐变的,美得不真实,潭水中心颜色浓郁得接近黑色,水面平静,看不到任何水草和游鱼,就像一颗巨大的宝石镶嵌在戈壁上。 “这是‘恶魔之眼’。”池文正已经跑了过来,他有些喘气道:“这红土下是沼泽,不能踩,里面的水也有毒。” 于谅皱眉不语,看向一侧,那边有几个人东倒西歪,其中两个人半身陷在红土里,似乎在缓缓地下沉。 池文正走过去,伸脚拨了拨其中一人,那人侧脸露出来,满是血迹,他啧了一声:“死了,一群白痴。” “你知道他们是什么人?”于谅沉声问道。 “知道啊,他们是没有邀请函、又不自量力、想去花园的人,大概是用了什么手段拿到邀请函,或者跟踪而来吧,然后被花园的人干掉了,你看他们都带着家伙呢,肯定不是普通游客,而且游客也不会大半夜来这鬼地方啊。” 池文正一边说一边四处张望,继续道:“看来我们之前有客人也在这交接的。” 于谅突然想起什么,冷声问:“邀请函是针对个人,其他人拿了无法使用,你还拿去卖?” 池文正一愣,像心思被人看穿,沉默了几秒,然后嘴硬道:“是,没错,我知道,但没去过的人不知道,反正会在暗网上买邀请函的人也不是什么好鸟,害死也不算造孽。” 发现于谅盯着自己,他有些心虚地笑了笑:“实在不行,我也可以带着买家走一趟嘛。而且,亮哥你英明神武,根本就不会犯这种错误,不是一开始就决定抓着我一起走一趟嘛。况且,我很愿意陪您走一趟,嘿嘿~” 于谅脸上没有一丝笑意,他的感觉没错,花园不是拿着一张邀请函轻易能进的,所以当初他就决定抓住池文正来一趟,防止他耍滑头骗他,看来他也确实没有知无不言。 如果池文正想在交接的时候,借花园的人杀了他脱身,也不是不可能。 于谅只是斜睨他一眼,没有说话,他对没关系的人根本惜墨如金,若他们没有自知之明,他直接送他们回炉改造。 池文正被他这无言的一瞥刺得背上汗涔涔,他咽咽口水,刚想表表忠心,听到像是有什么由远及近而来,他脸上一喜,到了。 看到于谅右手已经扶在腰间,身体有些警惕,池文正赶紧笑着说:“呵呵,亮哥,应该是花园的车来了。” 说话间,一个三角柱体、怪异的“车”停在了他们面前,不远处的车灯打在金属的车身上,反射的光有些刺眼,一时间看不出头尾正反。 “池文正,池家大少爷?”一道甜美的女声响起。 “是我。”池文正赶紧道。 “好久不见,我是小菊,欢迎您再次赏光参加花园活动。请站在脚印处,接受身份验证。”小菊话音刚落,车边的沙地上出现了一个全息的蓝色脚印,池文正站了过去,立刻有道蓝光将他从头到脚扫描了一遍。 接着,车头(车尾)部的金属壁上打开一个凹槽,小菊道:“请放入三根头发。” 池文正随便在短发中捋了捋,看到不止三根,一股脑塞进了凹槽。 “谢谢配合,稍等。” 池文正看没事了,走到于谅身边说:“几分钟就好。” 他看于谅一直盯着车子,似乎有些好奇,就没话找话说:“你别说,花园的科技实力还可以啊。就说头发,以前只能从头发毛囊中提取dna来确定身份,上次听说花园发现了12种新的基因变异肽,这些蛋白质因为遗传密码在个体间是不同的,加上已知的肽序列库,几乎也能完美地识别身份了。” 于谅静静听着,突然问:“几乎完美?” 没想到于谅真的感兴趣,池文正有些得意:“蛋白质序列是高度独立的,但从概率上讲,有千万分之一的可能两个人有同样的序列。在我看来,这千万分之一的概率就跟‘不可能’一个意思……” “原来如此,这次旅行一定很有意思。”于谅淡淡说了一句。 “池少爷身份验证通过。”小菊的声音传来,“请问,另一位是什么身份?” “保镖。”池文正抢答。 “好的,请保镖先生站到脚印处。” 于谅迟疑了一下,池文正赶紧道:“只是录入基本信息。”然后使劲儿朝他眨眼。于谅走了过去,双脚踩上脚印,又有蓝光将他全身扫过。 几秒后,金属壁喀一声打开,显出车内的情形。 “池少爷和保镖先生请上车,祝你们旅途愉快~” 于谅面无表情,跟着池文正踏进车里。 —— “我们一定要这样出门吗?”吴湘蹙着眉头问。 阿鹞从掂了掂手里的斗篷说:“这阵子我们经常在院子活动,他们警惕性降低不少,但半夜你独自一人到西区还是很可疑,出了主楼你找到机会溜走就行,我在控制室帮你分散下注意力。” “好吧。”吴湘无奈道,她把头发盘好,塞进帽子里,像只黑猫灵巧地钻进阿鹞的斗篷下。 斗篷宽大得夸张,是当初“老妖怪”追求抓眼的戏剧效果特别定制的,上面绣的图案是一只披着黑色羽毛,有着鲜红瞳孔的恶魔,张开一双翅膀将世间万物笼罩在阴影下,多彩人间变成了炼狱。 吴湘穿着cosy的紧身黑色夜行衣环着阿鹞的腰,在斗篷下低声道:“你别走太快,我怕跟不上。” 斗篷下阿鹞的手一摆,揽住吴湘肩膀:“知道,你别出声,到院子有合适的机会我会提醒你。” “嗯。” 阿鹞打开门,喊了一声:“来人,我要去控制室。” 第127章 夜访 他话音刚落,专属女佣立刻出现了,她面无表情低头道:“主人。” 阿鹞没有正眼看她,只淡淡说:“我设备坏了,今晚第一批客人上路,我到控制室去看看。” 不给女佣答话的机会,他抬脚就走向电梯,女佣看了一眼客厅地板上分成两半的平板,没有说话,跑着赶上前按了电梯。 电梯门缓缓打开,阿鹞拖着长长的斗篷走了进去。 “主人慢走,我会通知相关人员您要过去。”女佣恭敬低头。 “2374,1楼。”阿鹞冷声道,电梯门关上。 等他们出了电梯,已经有两个其他佣人等候在那儿了。 阿鹞没出声,继续往前走,佣人一左一右跟在他后侧,他们一起向主楼西侧门走去,穿过那里是一条雕花走廊,两侧是种的灌木花草。没走几步,阿鹞突然停下,佣人没反应过来差点撞上,赶紧问道:“主人,您怎么了?” “你们是瞎子吗?我不喜欢踩到枯叶和尘土,会弄脏我的斗篷,这斗篷比你们的命还贵,快点到前面打扫!”阿鹞骄矜地呵斥。 两人惶惶,赶紧跑去拿打扫工具,还叫了三个人一起过来清理。于是大半夜,五个佣人忙得不可开交,两个人扫地,两个人拖地,剩下一个用干毛巾擦干地面,就这样一点点清理从主楼通往控制室的路。 阿鹞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走着,他贴近灌木丛仿佛在看夜景,其实趁着没人注意,他在斗篷下的手轻轻捏了捏吴湘的脸颊,她立刻会意,悄悄掀开一条缝,看准了机会游鱼入水般丝滑地钻进了灌木丛中。 阿鹞大声抱怨给她打掩护,一会儿是嫌弃哪儿没打扫干净,一会儿催她们动作快点,不要耽误时间,一顿操作下来,谁也没发觉有个黑影贴着灌木丛溜向了杂务室的小楼。 几百米的路走了好一会儿,终于到了控制室的独栋小楼前,阿鹞解下斗篷搭在手腕上,一副大赦天下的口气说:“没事就退下吧。” 几个佣人被折腾了一身汗,赶紧走了。 控制室的负责人是个地中海中年男人,微微驼背,总是一副胃痛的表情,他得了通知,早就到门口等着了,看到阿鹞走近,赶紧低头行礼:“主人,请。” 阿鹞越过他走向主控室,他刚想跟进去,咣当一声,门被甩上了,几乎撞到他的脸。负责人摸摸鼻子,摇摇头去了旁边房间。 阿鹞走进去,看着面前由许多个小屏幕组成的硕大的监控屏,花园的各个角落,各辆执行任务的三角车都看得清清楚楚。 他啧了一声,貌似顺手地把沉甸甸的斗篷往桌面上一丢,立刻压到一片按钮,监控屏幕闪了闪,有几块小监控屏幕黑了,其中就有杂务室那边的。 “呵,这可纯纯的巧合,完全是无意之举。”他嘀咕着一屁股坐下。 他漫不经心地扫视三角车队的监控,惊讶地发现出席率比之前高了不少。 这里的规矩是不论收到邀请函的人要不要参加活动,花园都会派车准时侯在交接点,以往出席率在三四成,今天头一批客人中竟然有六成坐上了车。 “看来这嘉年华的噱头和宣传确实有效。”他暗暗地想。 突然,有个画面中好像什么东西动了一下,他仔细看去又没看出端倪,。 “小菊。”他切换线路唤道。 “是,主人。”小菊是三角车队的中央智能控制系统,对所有乘车人的情况了如指掌。 阿鹞问道:“运输车辆内都投放‘花香’了吗?” “是。” “19号车辆载的是什么人?” 他眯眼看着屏幕里躺在座椅上双目紧闭的两人:一个穿着宽松绣奢牌logo的t恤和短裤,身上戴着张扬昂贵的饰品,头发倒竖染成灰紫色,圆脸胖肚子,看起来就是养尊处优的废物;另一个穿着迷彩服,身材结实高大,最显眼的是戴着黑色面具,神秘又危险。 小菊回答道:“是池少爷和他的保镖。” 阿鹞皱眉:“哪个池少爷?” “天龙国东方将军家大公子,但父子已经断绝关系。” 阿鹞道:“我怎么对他没印象?他上次有来吗?”阿鹞问。 小菊查询了记录道:“上次没有来。他前一次、也是第一次参加活动是在去年3月,没有出价记录。” 没有合意的货物?那不应隔那么久才来。不喜欢花园的活动?如果不喜欢应该不会再来…… “这个保镖的资料。” “倭国人,46岁,身高187公分,80公斤,当过赏金猎人、雇佣兵,善用多种武器。”小菊道。 倭国的杀手?他们怎么不跟那块鸟屎一样的土地一起沉入大海? 阿鹞对他的印象立刻恶化,嫌弃地骂了句国骂,就不再理会了。 吴湘这边已经摸到了杂务室的楼外,她缩在灌木丛中观察,这里一楼是仓库和车库,办公区在二三楼,四五楼是宿舍,现在都已经关门,一片漆黑。 她正想着要如何找到独眼,还没完全直起身,一团黑影倏地从阴影里蹿出来,瞬间,丁零当啷的铁链声、野兽低沉的狂吠一起响起来,吓得吴湘又赶紧缩了回去。 原来是一只黑漆漆毛茸茸的狗,体型巨大,若没有那白森森的尖牙,还看不清头在哪儿,铁链被它扯得如绷紧的弦,若是断了,绝对能瞬间扑向她。 “这是獒犬吧,比我个头都大,这要怎么靠近啊。”吴湘郁闷地想,“不行只能先撤了,免得被人发现。” 狗吠震天动地,这时宿舍亮起了零星的灯光,有人开窗吼道:“叫你妈啊叫,大半夜让不让睡觉啊!?” “独眼,你他妈的管管你室友啊?!” “你不会对你室友做了什么吧?” 然后是一阵肆无忌惮的哄笑。 不一会儿仓库的门轰隆隆打开一条缝,有人勾着腰、不太灵活地走了出来,他拍拍狗头,声音沙哑低沉:“好了黑雾,别叫了。” 那狗怒目圆睁、唾沫横飞,呼呼喘着粗气,独眼顺着它视线看向遮掩着吴湘的黑暗,然后拽着铁链将狗推进了仓库里,把门关上,自己踱步向楼的后面走去。 第128章 交换情报 吴湘嘴角勾了勾,也放轻脚步朝楼后行去。 她远远缀在独眼后面,看他走进一处更深的阴影,那边模模糊糊似乎有个凸起的建筑物,迟疑了两秒,她四下看了看,还是跟了上去。 这里位于杂务楼的后方,陷进一个山坳里,从主楼看正好被杂务楼挡的严严实实,吴湘也不知道是干嘛的。刚走近一点,就感觉到一股热气混杂着复杂的焦臭味扑面而来,还有轰隆隆机器的声响。 “怕什么,进来啊。”突然独眼在里面喊。 吴湘知道是在叫她,干脆从掩护中出来,走向声音处,她终于看清楚那里有几个巨大的金属炉,用弯弯曲曲的管道连接,好像还有小小的传送带,有电机正在运作。 “好久不见了。”吴湘低声打了招呼说:“你知道我来了?这是哪儿,为什么到这里?” 独眼坐在旁边的一块石头上,哼了一声:“这是焚烧炉,很少人来,又有噪音,我俩说话不容易被发现。” 他瞄了吴湘一眼:“不用想也知道,你肯定会来找我,只是没想到过了这么久才来。” “是吗,那你知道我为什么来找你了?”吴湘反问。 独眼用脚搓了搓地上一颗石子,嗤笑说:“发现自己势单力薄,需要帮手了呗。” 他打量吴湘一身行头,语含讥讽:“我在这时间也不短了,多少也听说了你的事,据说主人对你的宠爱前所未有,你到底用了什么手段把‘老妖怪’都驯服了啊?” 吴湘见不得他那副流里流气的模样,冷声道:“废话少说,你还想不想离开这里了?” 独眼仅剩的一只眼睛射出精明的光:“……你忘了,当初说好的,我伤愈后本来就可以离开,想要走我随时就能走。” 吴湘才没那么容易被忽悠,她双手抱胸说:“确实,走是可以走,但也没说要给你交通工具和补给,我就看看你两条腿几时能走出去?” 独眼脸色难看几分,吴湘笑了笑,继续道:“当然,我想你不走还有个原因是为了这个——”她从脖子里掏出怀表,拿出里面那张三人合照在他面前晃了晃。 独眼咬着牙没有出声,只是冷冷地看着她。 没想到吴湘一伸手,把照片递在他眼前说:“还给你。” 独眼怔愣,没有马上接,而是沉声问:“你想要什么?” “聪明。”吴湘咧嘴道:“你在这边多少搜集到一些情报,地图、排班表、人员、装备……什么都可以,我要这个。” 独眼慢慢接下照片,小心地放进口袋里,片刻才说:“你现在明明有能力离开,至少比我或其他人有更多办法,为什么不走,为什么还要这些情报?” “我说了,不关你事。”吴湘皱眉,独眼劣迹斑斑,她还没有信任他,解救孩子们的计划不能告诉他。 独眼摸摸鼻子,心想你不说我也知道,要么是打算救那些孩子,要么是想毁了这里,趁她搞事,说不定也能打探一下姝妹的信息…… 他鼻孔哼了一声:“确实跟我没关系,情报可以给你,我今晚先回去整理,明天就能好。” 说完,他站起来,驼着背步履有点蹒跚地往外走,蝎毒还是给他留下了后遗症。 吴湘躲在一根粗大的金属管道后面,目送着独眼离开——他们得分开走,免得惹麻烦。 “你在那儿干什么?!” 突然,一声厉喝,从杂务室的楼那边拐出一个人影,独眼一僵,吴湘立刻往里躲了躲,几乎同一时刻,一道刺眼的光射来,独眼的影子被拉得长长的,焚烧炉那边也照得一片雪亮。 糟糕! 吴湘咬牙不敢动,只听独眼殷勤道:“嘿,是邦哥啊,您这么晚怎么跑这边来了?哎哟,这电筒好亮,闭了我们到外面说。”他一边说一边就朝邦哥走去。 “站住!” 邦哥根本不吃他这一套,语气生硬:“你还没回答我,你半夜在这干嘛?” 独眼挠挠头,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我,我也没干嘛…有些垃圾要烧。” 邦哥打量他一眼:“烧东西怎么是你在做?你这废物不是上个月来的吗,伤好了怎么还没滚?” “嘿嘿,是,是。”独眼低眉顺眼打着哈哈说:“我很快就走。这不是不好意思白吃白喝,就帮兄弟们打打杂。” 邦哥是花园的安保队长,怎么可能不清楚这些?他知道独眼一来就被各种霸凌,还被赶去跟狗一起睡仓库,也知道杂务室的人把脏活累活都丢给他,他每天只捡些残羹冷炙充饥…这些他都看在眼里,但根本不觉得有问题,愿意救他这个残疾者一条狗命他就该感恩戴德了! 本来今晚照常排了几人巡逻就行,结果主人突然来了兴致非要去控制室晃晃,又叫佣人大张旗鼓打扫路面,闹得动静大了些,他只好放开玩了一半的小女佣到院子来看看,之后顺便晃到了西角,没想到听到狗叫和喧哗,就跟着过来了,还真抓到独眼在这鬼鬼祟祟。 他心头堵着一口怨气,正好借机发出来。 “嗯。” 邦哥点点头,却没转身,仍旧朝焚烧炉走去,独眼刚稍稍松的一口气又提了上来,追在他身后说:“邦哥,这里臭,别把您衣服弄脏了…” 邦哥高瘦,独眼矮胖,一个在前,长腿大步,一个在后,摇摇摆摆追着,有些滑稽。 嗷呜—— 突然从黑夜中传出动物的鸣啸,然后呼呼几声振翅,两人抬头一看,一只秃鹫破开夜幕飞了过来,落在焚烧炉的顶棚上,它脖颈和头顶的毛稀稀拉拉,弯刀一般的喙下面垂着一坨红通通的肉瘤,抻着头,巨大的眼珠溜溜地盯着他俩。 独眼怔了一下,拉拉邦哥胳膊说:“邦哥,这鸟看着诡异,我们走吧。” 邦哥斜着三角眼看了看高处的鸟,偶尔确实看到有秃鹫在天上盘旋,但从未来花园,而且它们不是吃腐食吗,半夜跑这来干什么。 他一把甩开独眼,骂道:“一个畜生有什么好怕的?倒是你,是不是在这边藏了什么东西?一直遮遮掩掩的!” 第129章 邦哥之死 独眼顿了一下,往后退了一步,他沉声道:“你这是在浪费时间。” 邦哥睨了他一眼,拿着电筒照向焚化炉,独眼面无表情,跟他离得不远不近,手悄悄摸向了后腰。 这炉子不小,邦哥上下左右地检查,鞋底踩过砂石发出嘎吱的声响。炉子轰隆隆地运行,但突然,邦哥好像捕捉到什么声音,绕着炉子跑向另一侧——这边是进料口,有个巨大的金属漏斗,若是看进去能看到传输带。 他走近用电筒照着,探头看下去,里面热浪滚滚,没有发现异常,但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于是按了一下耳机,低声:“你们到焚烧……” 噗地一声,他话还没说完,就被一股大力撞在背上,身形不稳摔进了进料口里,他的惊叫声也淹没在机器的轰鸣中… 这些发生在电光火石间,独眼愣了一秒反应过来,他快步上前,抓住吴湘的手低吼:“你在干什么?!现在只能快逃……” 吴湘不解:“先下手为强。要是你把他弄走了,我用得着这样吗?” 这里除了焚烧炉没啥遮蔽,她想不引起注意溜走很困难,而且这个邦哥已经在摇人,等来的人多了就更麻烦了。 “你个傻逼娘们,你不懂!你怎么不等我动手?!”独眼气急败坏。 “好,好,我赶紧回主楼,你也快撤,安保队的要来了。”吴湘说着就要溜。 独眼拽住她:“不能回去,我们一口气逃出花园才能活命!” 他神经错乱了吧? 吴湘骂道:“你疯了?!为什么……” 咚,咚…… 焚烧炉内传出异响,像是有东西在敲,然后就见耐高温的炉壁出现了一个小红点,有什么东西滋滋地响。 难道邦哥没死? 这个念头让吴湘心漏跳一拍,她终于明白独眼的意思了,邦哥八成是有火属性的异能,推进焚烧炉杀不了他,反而打草惊蛇! 要不要逃出去?逃,她说不定能活,但计划全毁,孩子们、阿鹞八成都没有好结果;不逃,邦哥也许看到了她,而且也不一定能躲过必然而至的严密调查,真是骑虎难下! “你不走我走了!”独眼看她犹豫,转身就要溜,他已经暴露了,留在这就是等死。 “你逃不掉的,不如拼了!”吴湘沉声。 “呵呵…拼了…”一个嘶哑的声音传来。 炉壁上的红点已经扩大成一个脸盆大的洞,有滚烫发红的金属液体滴落在砂石地面,哧啦作响。 洞口里是邦哥扭曲狰狞的脸,他被火焰包围,身上的衣服已经烧成灰烬,热流在周身翻涌,好像整个空间都在抖动。 实在是太烫了,吴湘和独眼不由得后退几步。 “你是主人那个新欢?你们俩在这密谋什么?呵呵,我看都抓起来好了。”邦哥一边说一边走了出来,焚烧炉像融化的冰块一样歪七扭八地塌了。 “草!这没法拼啊!”独眼感觉自己像烤炉里的肉,马上要熟了。 吴湘咬着牙,心如擂鼓,腹部绞痛,夹杂类似蹦极前那种分辨不清是紧张还是兴奋的感觉…… 哗! 一团火焰对着吴湘的脸射来,两人一滚躲开,立刻就有焦糊味飘出,吴湘一把拽下着火的帽子丢在地上,一截发尾已经烧掉。 “哈哈哈!!” 邦哥狞笑着扑向他们,两人赶紧闪避,吴湘趁机捡起一块石头丢过去,却在靠近邦哥的火焰时变得像软糖一样掉在地上。 这没法打,除非有枪一类的武器,子弹速度快,说不定能来得及穿过火焰击中邦哥!可武器都在兵械室,那可是一直有人把守。 独眼转身就跑,吴湘也想跟上,身后有什么东西冲过来,吴湘低头躲过,轰地一声,再抬头,自己已被一堵火墙挡住了去路。 邦哥从她身后慢慢逼近,嘴里念叨着:“你到底是谁?有什么阴谋?” 吴湘转身面对邦哥,热浪冲得她视线模糊,周围的空气好像也稀薄了许多,几乎要窒息…… 邦哥看她像是吓傻了,瞳孔里映着跳跃的火焰,愣愣地站在那儿,轻蔑道:“不说?负隅顽抗,就地正法!”他右手猛地抓向吴湘。 哔—— 这是极轻极轻的声音,几乎没人会注意到,邦哥动作突然一顿,停在半空,他跟吴湘近在咫尺,但两人就像坏掉的玩偶,一动不动。 片刻,吴湘瞳眸中金光一闪,下一秒,邦哥突然一抖,手垂了下来,脸部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扭曲,嘴里呜呜不成句。 嗷呜—— 尖锐的鸟叫声划破夜空,那只虎视眈眈的秃鹫突然从顶棚上俯冲而下朝两人扑来。 “女人!”独眼在火焰墙外急得大喊。 呼啦—— 秃鹫一双大爪攫着邦哥飞上了天空,利刃般的指甲插入他的身体,鲜血滴了一地,邦哥身上的火焰还在燃烧,在黑暗中划出一条明亮的光的尾翼,这景象竟像是传说中的凤凰浴火重生。 远远地有嘈杂声传来,独眼反应过来,越过熄灭的火焰墙,一把将吴湘拖到一个隐蔽的角落。 “臭女人,喂,你清醒一点!”他压着声音说得很快,“我去把人引开,你趁机快走!” 吴湘眼珠这才转动了一下,独眼转身要走,吴湘拽住他:“明天晚上12点,在小灰楼后面的大石头等你。” “小灰楼?那不是夏特助的屋子?”独眼不解。 “快走!”吴湘推了他一把。 独眼跑出去,一边焦急地大喊:“来人啊,救命啊~有个大鸟把邦哥抓走了~!” 五六个安保人员最先赶来,他们也看到了空中的情况,但距离远不知道那是邦哥,还在议论着: “卧槽,那他妈是什么玩意儿?!” “谁知道啊?见鬼,好像是从焚烧炉那边飞上天的,邦哥不是叫我们过去的?!” 其中一人看到独眼着急忙慌、一身狼狈地跑过来,大喊:“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不好了,邦哥被大鸟抓走了!”他喘着气,好像又惊又怕。 “什么?!那是邦哥?到底怎么回事?” “鸟能把人捉走,那得多大啊?!” “邦哥身上还有火呢,那鸟都不怕的?” 此时其他人也被吵醒,陆陆续续聚到这边,议论纷纷。 独眼连忙解释:“我也不知道,我睡得正香,听到楼后面有什么动静就过来看看,结果看到那只鸟…是秃鹫,正抓着邦哥飞了起来……” 此时,秃鹫越飞越远,独眼赶紧一指:“我们快去追吧,好像飞到后山了!” “对,对,快追!” “动作快,说不定邦哥还有救!” 众人此时哪还记得去查看现场,都一窝蜂涌向小灰楼,那边正有一条通往后山的路。 第130章 不了了之 独眼引开了众人,吴湘抓住机会又躲进灌木朝着主楼跑去。 不知道阿鹞从控制室出来了没,如果接应不及时,等下众人回到院子,她还是会暴露。 幸好,一拐弯她就看到阿鹞已经在走廊上站着,面向嘈杂的人群方向,但他旁边还是有一个女佣跟着,也在偷偷瞄着那边。 吴湘捡了颗黄豆大的石子丢向阿鹞,砸在他柔软厚实的斗篷上几乎没有声音,他感受到震动,没有回头,只向这边挪了几步,然后对女佣悠悠道:“你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叫他们安静点,我要睡觉了,客人今晚会陆续抵达,叫每个人仔细点。” 女佣也很好奇那边发生了什么,赶紧低头行礼,小跑着离开了。 阿鹞拉开斗篷,吴湘滑了进去,两人都没说话,快步走向房间。 下了电梯,专属女佣恭敬地等着了:“主人,您回来了,有什么需要吗?” “没有。” 阿鹞一边说一边走,开门,关门一气呵成,女佣在门外静静地站了一会儿,她鼻翼翕动轻嗅几下,然后表情木然转身离开,空气中那丝若隐若现的焦糊味也被搅动的气流冲散了。 一进屋,阿鹞走进卧室,一把脱下斗篷甩在地上,吴湘从他臂弯下出来,仰面往床上一躺,大大喘了口气。 “还顺利吗?见到独眼了?”阿鹞也脱了鞋子,坐在旁边问她。 顺利? 差点被人抓了个现行,不能算顺利吧;但紧要关头,人证莫名其妙被一只秃鹫抓走了,他们得以脱身没有暴露,这算是阎王前面磕了头,用尽了一辈子的运气吗? “还算…顺利吧。”她喃喃着。 阿鹞总感觉她言之未尽,又问:“那边出了什么事?我看到好多人吵吵嚷嚷,说什么‘大鸟’?” 吴湘一下坐起来,言简意赅把事情大概说了一下:“我和独眼被一个叫邦哥的人发现了,我们打了起来,千钧一发时一只大秃鹫飞来把邦哥抓走了,你说离不离谱?” “你们被发现了还能叫顺利?”阿鹞差点吐血,这女人心真大,他赶紧说:“那个邦哥可是安保队长,他的烈焰很厉害的,你没受伤吧?” 吴湘撩撩烧焦的发尾,笑着说:“没有。” 阿鹞松了口气,想了想说:“秃鹫食腐,抓活人倒是没听过,难道是因为最近后山的残肢少了,它们缺少食物所以攻击人类?” 后山的秃鹫吗,听起来很符合逻辑,可她还是觉得刚才的秃鹫完全不同—— 那一瞬间她好像意识抽离,不知为什么邦哥也突然僵在原地,然后呼啦一声,那只秃鹫像黑夜中的幽灵,扇动宽大的漆黑羽翼,眨眼间就从邦哥身后袭来,巨大的金色利爪狠狠踢在邦哥的肩头和腰部,刺穿皮肉,血液飞溅,毫不费力就将一个成年男性带到空中,动物不是都怕火的吗? 更离谱的是,她好像还听到那秃鹫说了一句“我来善后”,这合理吗,又不是神话故事!? “你听过……”她张张嘴想问他秃鹫有没有可能说话,但说到一半觉得自己的想法很可笑,说不定是其他声音她听错了。 “什么?”阿鹞看她晃神,问道。 吴湘笑笑答:“没什么,今夜的事情太多我有点头疼。对了,你在控制室有什么发现?” “没什么特别,第一批客人明早会陆续抵达。”他说着,看着吴湘的眼睛:“你在等什么人?” 吴湘卡了一下,她费尽心思写藏头诗,做了个一模一样的宝石戒指,都是为了传信息给于谅,希望他来救她,可她却无法确定于谅是否收到这信息,能不能找到这里,或是他权衡利弊后还愿不愿意来,毕竟,她并不了解他,两人也没有多深的交情。若说自己一心等着他,好像有点自视甚高了?说来说去,还是靠自己最稳妥。 “没等谁。”吴湘一脸淡然。 “我以为你通过邀请函的信息叫救兵呢。”阿鹞不信她的话,干脆直接问。 吴湘又倒在床上,望着天花板说:“那只是为了吸引尽可能多的客户参加,好一网打尽。而且我没有救兵,我只有我自己。” “错,你还有我。”阿鹞笑着拍了拍她。 这时,外面好像有光亮透过客厅的大窗将室内照得忽明忽暗,阿鹞走过去看了看,喊道:“你来看。” “好。”吴湘一边应着一边换了件衣服走过去。 远远的小灰屋那边聚集了很多人,他们拿着电筒、大灯,好像在议论着什么。 ——— “你们在干什么?!” 夏特助素颜披发,穿着一套长袖睡衣站在屋前,冷冰冰地质问眼前一群人。 她打完特制的美容针,本应该好好休息,现在不得不起来,很有些不耐烦,平日的不苟言笑已经够吓人了,再加上压抑的愤怒,让众人都有点惶惶不安。 “夏特助,不好了,邦哥被一只秃鹫抓走了!”安保队一个人说道。 夏特助皱眉:“怎么可能?” “那个独眼亲眼所见,就在焚烧炉那边……”这人回答。 人群中有人附和:“我们都看到了!刚才那鸟抓着邦哥在半空,邦哥身上还着着火,现在飞到后山去了!” 众人齐声:“我们快点追去看看!” “安静!” 夏特助一声低吼,四周立刻鸦雀无声,她环视一圈,远远看到主楼西角的房间亮着灯——主人正带着新宠在窗边观望。 夏特助蹙眉看向眼前的人群:“你们这么多人大半夜吵吵嚷嚷像什么样子?得亏客人还没来,不然花园的脸都被你们丢尽了!嘉年华在即,万事以此优先,若有任何差池后果自负!至于邦哥的事,客人走后会安排安保处的人好好调查。” 众人哪敢说什么,都转身默默往回走,夏特助面无表情地看向主楼,那边的灯光已经灭了;她又扭头望向了后山,咬紧后槽牙,进了小灰屋。 回宿舍的路上,有几个人小声议论着。 “今天的事情真特么诡异。”一个人挠着头说。 有人嘟囔道:“我也觉得,邦哥那么厉害的人怎么会被一只鸟给抓了,简直难以想象。” 另外一个人切了一声:“世界早就不是几十年前的样子了,他妈的人都能变异,动物咋不能?咱这荒凉的地方动物少你没见过而已,听说森林里早就出现了变异的动物,那吃起人来跟吃糖豆似的。” 前一个人接道:“既然这么恐怖,为啥夏特助不让我们追去看看,大家合伙把那鸟给杀了,免得隔三岔五抓个人吃。” 有人压低声音凑近了说:“你傻啊,那后山是禁区,从来不让我们去的,但我刚才看,好像有条人踏出来的浅浅的小路,你说是怎么回事?” 其他人瞪眼,有人小心翼翼说:“你的意思是……后山有秘密不能让我们知道,所以夏特助……” “我可没这样说!”那人赶紧打断,大家又都沉默了。 “什么秘密?” 一个声音突然在旁边响起。 第131章 刚来就闹事 这突然的一声把众人吓了一跳,大家一扭头,独眼跟在最后,缩着头,一副讨好的神态。 “卧槽,你他妈吓死我了!”一个人怒道,伸手给了独眼一脚。 有人嘲讽道:“有什么秘密关你屁事?!” 也有人凶狠地指着他鼻子:“我警告你,我们只是闲聊,你他妈的别到处乱说。” “是,是,我这不就是随口一问嘛。”独眼拍拍裤子上的脚印,谄媚地回答。 另一人也骂:“刚才没看到你啊,你从哪个阴沟里钻出来的?” “我一直都在啊,嘿嘿,可能我个子矮,在人群中不容易看到吧。”独眼嬉皮笑脸地解释,其他人也懒得再理他,打着哈欠各自回房,独眼仍旧是走进了仓库,跟他的“狗室友”共处一室。 喧嚣渐渐散了,后半夜倒是安宁。 …… 早上6点左右,广阔平坦的高原上一辆银色三角车在瑰丽的朝霞中飞驰,他们就快抵达花园了。车内通风处吹出一股松木香,没多久池文正就哼唧一声,睁开了惺忪的眼睛,吧嗒嘴含糊道:“唔,到了?” 于谅也转动身体,嗯了一声。 小菊出声:“还有10分钟就抵达此次目的地——花园,请各位客人做好下车准备。下车前请戴上我们为您准备的面具和名牌,阅览花园守则,并在接下来的几天里严格遵守,以免造成不便。” 话音刚落,车内的全息屏幕上就出现了“花园守则”的内容,字数不多,但管得还挺宽,简而言之就是除了房间,哪儿都不能自由活动,嘉年华期间按照园方安排行动。 于谅皱眉,千里迢迢跑来体验坐牢的感觉,有钱人都这么颠? 池文正习以为常,拿起一个面具罩在脸上,他大剌剌看了于谅一眼,笑着说:“亮哥你看,我现在跟你一样了,看起来是不是像兄弟俩?” 于谅并不领情,冷冷看了他一眼,池文正有点尴尬地嘿嘿两声:“你正好已经有面具,还挺方便的……” 说着又拿起名牌看了看,上面写着“水先生”,于谅的名牌是“水保”。 “会不会起名啊?水什么水,这他妈的不是在骂人吗?”池文正叫了起来,他虽然有权有势,但也被人骂过“废物”“水货”,总觉得这名字是在骂他。 被叫“水保”的人毫无波澜,但觉得他有点吵,于是说:“不然我俩换换?” 池文正立刻熄火,嘟囔几句不吭气了。 这时,汽车好像行驶到一个更平坦的地方,没多久车停了下来。 “已抵达花园,各位尊贵的客人,请下车。” 小菊话音刚落,车门吱一声打开,有微亮的光照进来。 海天霞的朝霞铺洒在天边,将远处的雪山染上了羞怯,若不去想此刻他们即将踏入的地方,一切都看起来是那么神圣美好。 “您好,水先生爷及同伴,欢迎大驾光临,请跟我来。”一名穿着制服的短发女佣低头致意,伸手做出“请”的姿势。 “嗯,带路。” 池文正瞬间换上了玩世不恭的富家子气派,于谅不动声色地跟在他身后。 一进门,就看到修剪得宜的庭院和不远处由石头搭建的城堡似的主楼,在这个贫瘠荒凉的地方显得格外奢侈和固若金汤。 从大门开始就有红毯一直延伸到主楼的门口,细看上面用金线绣了花草图纹;两边的灌木满是各色花卉和装饰彩灯,白天看已经五彩斑斓,若夜晚点亮彩灯,肯定更如梦似幻,美不胜收。 “哟,你们这里高寒,还能开这么多花?”池文正稀奇道,去年他是盛夏来的,都没有这么花俏。 女佣微笑着,训练有素地回答:“池少爷好眼力,这里大部分花是空运过来的,经过特殊处理,可以一周不颓败,是专门为这次嘉年华准备的。” 池文正啧啧两声:“你们是下了血本啊,这次是有什么难得的好货吗?” 他抬头扫了一圈,看到了花园西角落里有建筑露出一角,追问道:“美人儿都关在那栋楼里吗?嘿嘿,我真等不及了,去看一眼!”说着就脚步一转,朝西侧的小径快步而去。 “诶,池少爷!那边不能去!” 走在最前面的女佣一惊,飞身跃起,指甲迎风而长,直向池文正后背抓去。不料下一秒啪地一声,她手腕被人握住,动弹不得。抬头一看,是那个戴着黑面具的高大保镖,他像座山一样挡在她面前。池文正则趁机跑向了西角——杂务室、控制中心和军械库都在那边,闲人免进的区域。 女佣被那只铁手握得生疼,咬牙道:“保镖先生,你们这是违反规则的!” 于谅岿然不动,声音平静:“我是他的保镖,你想伤他,我自然要拦。” 女佣气结,抬起另一只手狠狠抓去…… 这边池文正发挥了与他身材不相符的灵敏矫健,已经迅速靠近那片区域,但他发现有好几栋高低不一的楼,先往哪处去?很快他就知道了,这些楼都有人看守,但他们穿着不同制服,其中一个穿着棕色迷彩服,斜挎配枪。 得嘞,就那边! 他大摇大摆迎上那些人,气焰嚣张道:“你们让开,让开!又不是第一次来,给我参观参观怎么了?!” 那群人没见过这么张狂的,反而有点犹豫,这胖子是哪位客人,难道有不能得罪的背景? “这里是禁地,闲人免进!”有人喊道。 池文正拿出了无赖的本领,不屑地摆摆手:“别拿着鸡毛当令箭,规矩对我从来不适用,你们快滚,我要烦了啊!” “不能进,没有批准不能进!”一个守卫吼道。 池文正上去就推搡他们,继续胡搅蛮缠:“啥批准?谁批准?叫他给我过来!你们真他妈的没有眼力见……” “这里发生什么事了?” 混乱被一道冰冷的女声打断,众人愣了一下,其他人有些惶恐低头:“夏特助…” 池文正侧头,眯着眼睛看去,突然想起了什么,立刻嬉皮笑脸道:“哎呦,对,对,夏特助,我记得,你还是这么婀娜多姿啊~”说着,就要去拉她的手。 夏特助的手却轻轻向后一摆,挪开了。 第132章 嘉年华前一天 可能是经常催吐,阿鹞最近一直胃里不舒服,加上昨夜闹得晚,他没睡几个小时就醒了,到客厅倒了杯水,靠在窗边发呆。 按理说房间窗户开向北,主楼正面朝南,是看不到客人抵达的,但池文正顺着西侧小径蹿到了西角区域,又引了好几个人聚在一起争论,正好被阿鹞看到。 “是那个胖子。”他记得在监控里看过他,好像是个官二代来着。 正想着,他眼角瞥见从小灰屋那边走过去一个人。 夏特助? 阿鹞眨了眨眼,夏特助很少会起那么早,她是有什么事吗?转瞬又想明白什么,他望向小灰屋后面的小路,嗤笑了一声。 这边那胖子好像跟夏特助说着什么,但夏特助脸色越来越沉,像覆了一层冰霜。 “这胖子恐怕要倒霉了。” 阿鹞有点幸灾乐祸,但转念一想,多来几个难搞的客人把这场嘉年华搅得越混乱才越好呢。 “对了,他保镖好像是那个戴面具的倭国人,人呢?” 即便只是在监控镜头里看过一眼,他也本能地感觉到于谅不简单,于是伸头往小径上搜寻,果然,一个身影正快速移动。 —— “你是谁?”夏特助冷冷地问。 本来她想趁天没有亮去一趟后山,跟维克通通气,昨晚那么大动静,不知道他那边怎么样,结果还没走几步,就听到这边吵吵嚷嚷,只好过来看看,眼前这个胖子的神态油腻,动作粗鲁,让她生理性厌恶。 “嘿嘿,夏特助,你怎么不记得我了,我来过的啊,看来我还是太低调了,应该多在美人面前展示我的风采~~” 池文正故作潇洒地甩头,充分证明了“人不要脸,天下无敌”的道理。 耳机里,小菊已经告诉夏特助池文正的身份,夏特助嘴角扯了一下,天龙国东方将军池少阳不能小觑,但他这个唯一的儿子恶名远扬,好像也断绝了父子关系,只是……不知道是真断还是假断…… 夏特助压着火气,淡漠道:“难怪有点眼熟,原来是大名鼎鼎的池少爷,一夜旅途辛苦,早点回房休息吧。”说完,她朝两边的守卫示意,转身要走。 几个人立刻上前,七手八脚地要按住池文正。 “唉,你们干什么,怎么动手啊?!我警告你们啊,小心……” 咚咚咚,突然几声闷响,池文正话没说完,众人眼前一晃,四五个守卫像被大锤抡了一般,有的仰倒,有的狗啃屎,有的飞出去数米,摔在地上爬不起来,顿时哀嚎声一片。 而带于谅他们进来的那个短发女仆这时也捂着腹部追了过来,她脚步不稳,脸色苍白,裙摆有些脏污,看到这场景已经吓得有些颤抖,战战兢兢说:“夏特助,是他们不听劝阻,非要过来,我拦不住……”说完看了于谅一眼,低下了头。 夏特助眉头皱起,不苟言笑的脸显得有些阴冷,她手掌微微张开,手心隐隐发光。 “池少爷,我们是来做客的,还是要讲礼数。” 低沉的男声响起,于谅已经挡在池文正前面,平静地提醒道,仿佛刚刚不讲礼数把人揍飞的不是他,真是赤裸裸的言行不一! 于谅看向夏特助:“我家少爷昨晚在车上没睡好,今天又早起,有些起床气,各位包涵啊。”说完,还抱拳行礼。 明明是池文正无端生事,能被他怪到花园车子不够舒适,导致了起床气,真是倒打一耙。 池文正听于谅这样说,知道见好就收,在他身后道:“啧,多大点事,不看就不看呗,我在那破车上睡得腰酸腿痛,要去泡个澡睡个回笼觉,你们快带路吧。” 众人面面相觑,都看向夏特助。 耳机里小菊提醒她后面一批客人还有7分钟抵达,夏特助终于开口:“小丽,把两位客人带去二楼东侧的客房。” 然后盯着于谅他们说:“也请池少爷务必遵守花园的规矩,不要再闹出‘误会’了,否则…我也不好做。” 说完这句明显是警告的话,夏特助转身走了,其他人也各归各位。 叫小丽的女仆看起来比之前那个年长一点,个子更高,低低盘着一个发髻,她似笑非笑道:“二位请这边。” 三人一路向主楼过来。 “哟,竟然没有撕破脸。”阿鹞不由得哼了一声。 “你在看什么呢?” 吴湘听到客厅动静也醒了,迷迷糊糊从卧室走出来。 阿鹞回头笑道:“第一批客人陆续到了,有两人还挺有趣的,一来就搞得鸡飞狗跳。” “是吗,在哪儿?”吴湘一听有八卦,立刻凑到窗边,堪堪看到一个高大的背影拐进西侧小门——他们应该是从那里进入主楼,回安排好的客房。 “唉,没看到。是什么客人?”吴湘问。 “天龙国一个大官的儿子,带了个倭国保镖。”阿鹞回答。 吴湘叫了起来:“我最讨厌倭国人,对了,倭国现在怎么样?火山喷发、地震、沉入大海?” 她醒来后还没有机会去系统了解这个世界,既然说到这里就顺便问问。 阿鹞失笑道:“你是有多讨厌倭国?这几十年来海平面上升,倭国国土日渐缩小,生存压力下,他们穷兵黩武妄图侵略他国,偷偷研发核武,结果出了爆炸事故,几乎炸沉了整个岛。倭国已经不存在了,只留下一个核辐射超标的不毛之地,仅存的倭国人就在各国流浪。” “哼,自作自受。”吴湘撇撇嘴。 阿鹞说:“确实,我也不喜欢倭国人,之前遇到过几个,人前唯唯诺诺,背后却不讲礼义廉耻,对我们有天生的恶意。” 这下轮到吴湘打趣他:“连‘老妖怪’都唾弃的人,那得下地狱。” 阿鹞一愣,有些羞愧地说:“我都有点不敢听到这个名字……咱们来讨论一下今天的安排,毕竟明天嘉年华就正式开始了。” 吴湘点头:“嗯,今天要跟孩子们做最后的彩排,还要检查‘物资’和‘道具’是否全部到位。” 阿鹞说:“今天夏特助应该全程都在,你如果不乐意看到她,就留在房间休息吧。” “不,我跟你一起,来了这么久还没机会多了解了解她呢。” 阿鹞一听有点担心:“你可别太挑衅,夏特助异能我都没见过,我怕她一发火把你给噶了,留着力气嘉年华再用,行不?” “我是那么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吗?”吴湘眼眸亮晶晶看向他,阿鹞无语,毕竟他也是手下败将,但是,但那是他大意了,若死战,她没有傍身的必杀技啊! 第133章 叫几个姑娘玩 阿鹞在这样的目光注视下,终于只是点点头,心里想着,有他在身边,多少能护着几分。 吴湘满意地笑笑,阿鹞又想到什么,站起身走向卧室,一边说:“我有样东西,可以给你防身。” “什么?”吴湘好奇,跟了过去。 ———— 这边于谅和池文正跟着阿丽走进主楼大厅,于谅不动声色地观察周围的一切,池文正虽然不是第一次来,还是忍不住赞道:“你们这楼建得气派,在这荒山野岭这么大兴土木,动用了不少人力物力吧,找的哪家建商啊?” 小丽在前面笑着说:“谢谢‘水先生’夸奖,但您的问题我无法回答。” 池文正嬉皮笑脸追上去说:“我也想建个这样的宅子,小丽你就告诉我吧。” 女佣按开了东侧的电梯,三人走了进去,她才说道:“水先生,在这里少说少看对您有好处。”然后她报出了几个数字,电梯在二楼停下。 小丽不再言语,把他们送进客房,看着房门在眼前缓缓关上,才转身离开。 一进房间,池文正就到处晃了一圈,然后骂骂咧咧从卧室走出来说:“这房间感觉没我上次来的好啊,小了一点,装修也差多了……” 还没说完,看到于谅正在打量客厅的、也是唯一的窗户——这窗户的宽只有大约30厘米,又细又长的一条,不仅透不了多少光线,从这里看出去的视野也很狭窄。 “妈的,小爷我还没住过这么憋屈的房间呐!” 他凑过去往外看了一眼,只能看见东角好像有个院子和小楼,也因为是二楼高度低,根本看不到里面的情况。 “你上次来是几楼?”于谅问道。 池文正想了想说:“好像是四楼还是五楼,客厅有个大窗户,视野好多了。” 于谅淡声道:“估计是你刚才行为不端,被降级了。” 池文正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往靠背上一躺说:“我那是故意的,就是想帮你打探一下这里的情况,你刚才看到了吧,西边那片都有人守,中间那栋楼应该是武器库,守卫带枪了。要不是那个夏特助突然冒出来,我怎么也要趁乱靠近看一眼。” “你还挺大胆。”于谅淡声,他没想到这个少爷不算很蠢,他继续道:“那个夏特助差点对你动手了。” 池文正嘿嘿笑了,有些得意洋洋地说:“我当然知道,她那扑克脸都要扭曲了,但是不是有你在嘛,我怕个鸟!” 于谅被他语气里的骄傲和信任弄得无语了,提醒道:“没弄清情况前点到为止,不要真的动手。” 池文正挥挥手:“我懂我懂。” “那么,你今天需要继续扮演好纨绔子弟的角色。”于谅勾唇道。 “嗨,那还不简单,本色演出。亮哥,有什么事尽管吩咐!”池文正跳起来,拍拍胸脯。 于谅又把他按坐下:“先吃早餐,然后帮我叫几个姑娘。” “啊?!” …… 吃完一顿池文正不太看得上的早饭,他洗了个澡,又叫来了小丽说:“你们这不让出门逛,实在无聊得很,给我找几个小妞来玩。” “好。”小丽立刻答应,转身要走。 “等等,我还没说要求呢。”池文正把她叫住,“我喜欢165左右,黑发,长相秀气、气质清冷的类型,皮肤必须白,眼睛要又大又黑的。”说完,还朝于谅挤眉弄眼。 于谅无视了他,冷声补充:“年龄在2,30岁的,把符合的都找来。” 小丽打量了于谅一眼,好吧,看起来确实有那个实力,但是…… “水先生,恐怕很难找到。”小丽回答。 “什么?!我这要求不是太离奇吧,这都做不到?”池文正狠狠拍了茶几。 小丽连忙解释:“你要的这个年龄段的姑娘我们不多,而且风格也多是美艳浓颜类型。”意思是,这边做的是未成年的生意,有几个成年姑娘也都不是清纯挂的。 于谅眉头蹙起,难道他来晚了,吴湘因为某种原因已经不在这了?如果是这样……他后槽牙咬紧,如果是这样也必须从这找到她的线索。 池文正见他没出声,灵机一动,手一扬:“得了,把你们所有姑娘都叫来给我挑。” 小丽愕然:“我们没有这样的规矩…” “妈的,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们花园的名头是怎么来的啊?!不会做生意就他娘的别做了,客人是专门跑来受气的吗?!我看你们嘉年华也别办了,省的得罪了大人物!” 他一边叫一边摔砸室内的物品,那疯狗样把小丽吓得瑟瑟发抖,含泪哀求:“池少爷,求您住手,我只是个下人,您这样我会死的!” 一时间客厅里像在进行一场大战,兵兵乓乓叫骂哭喊声交织在一起,于谅看差不多够了,沉声道:“少爷!” 池文正这才喘着粗气停下来,于谅上前将他推往卧室,口中劝说:“少爷别生气了,小心身体,你又出一身汗,去泡个澡放松一下。” 池文正一边进了卧室还一边骂着:“麻辣隔壁的,弄得老子没兴致了,找人把这收拾收拾,然后滚!” “是。”小丽红着眼睛退下,于谅快步出来送她到门口,正准备开门于谅却顶按住门框,小丽奇怪地回头,正对上于谅一双深邃的眼睛。 “水保,保镖先生?”小丽迟疑,不知道于谅想干什么。 于谅却是温声道:“小丽,对不起啊,我家少爷从小脾气就是这样,不是针对你,今天的事不会给你惹麻烦吧?” 小丽一愣,这份温柔体贴让她压抑住的委屈又冒了出来,她声音有些沙哑道:“…没关系。” 男人比她高出一个头,微微俯身,虽然戴着面具,小丽还是看清了于谅眸子里的关心和唇边的微笑;加上两人距离很近,她甚至能感受到他散发的热量、闻到他身上的一点汗味,她心跳突然快了起来。 头顶又传来低沉磁性的男声:“真的没有那样的姑娘吗?你再好好想想。就算只有一个也好,我俩都能清净点。” 小丽嗫嚅道:“真的没…” “有”字还没说出来,她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身影——主人的新欢,那个叫小美的女人,她倒是完全符合要求,只是,她有些特殊。 小丽咬唇,哼,其实她也是被当作货物送来的,只是运气好一下被主人相中,直接进了房。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竟然被专宠了这么久?人跟人的差别怎么这么大?而她自己条件不够好,只能当个区区女佣!? “怎么了?想到什么了?” 于谅低头在她耳边问道,口中的气息烘得小丽耳根发烫,她低声说:“有一个大概符合,但她是主人用的……” 于谅眸中一闪。 第134章 被只鸟骂了 于谅柔声道:“能不能把她叫来,就一会儿。” 小丽摇摇头:“不行,她跟主人形影不离,我只有一次在院子里远远看到过她;她平时都在8楼的房间里,我没有权限上去;而且我也不敢……” 于谅想了想,起身,手臂从她身侧穿过,咔嚓一声,门开了。 “嗯,我不应该为难你,你去忙吧。”于谅声音又恢复了之前的淡漠。 小丽嘴巴无声地动了动,咬着唇低头走了。 于谅把门关上,刚转身,就听到脚步声——池文正从房间跑出来,打趣地说:“没想到亮哥其实很会啊,把那个小女佣撩得竹筒倒豆子——什么都说了。” 于谅无视他,走进另一间卧室,从衣柜里翻找出一套衣服,进了浴室。 池文正像跟屁虫一样,站在浴室门口,隔着门叭叭:“亮哥,原来你喜欢清纯高冷的,嗯~确实跟你很搭,都是生人勿近的风格,哈哈哈。” “她是你女人吗,怎么会流落到这里,是被人绑架了,还是拐卖了?肯定很漂亮吧,不然没人想要,哈哈~~” 里面只有哗哗的水声,于谅并不搭理他,哦,那算是默认了,池文正一个人也说得很来劲儿。 “怪不得你费那么大劲找过来,女人被掳走了,是个男人都不能忍!” “那小女佣说你女人被主人霸占了,那不就是‘老妖怪’吗,卧槽,我早就看那煞笔不爽了,咱这次一定要干死他娘的!”池文正忿忿。 “…这么说,你女人已经被…”说着说着,池文正意识到他崇拜的大哥可能被戴了绿帽子,一下哑火,然后又磕磕巴巴找补:“嗨,都什么年代了,这都不算事儿,嘿嘿,亮哥你想开点,心若有容,天地自大……”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哗啦一声,浴室的门打开,于谅已经换了一身衣服,仍是长袖长裤,短发湿哒哒拨向后面,看起来比之前稍长一些,他仍戴着万年不变的金属面具,露出的手背上有几道狰狞的疤痕。 “嘿嘿,我这不是担心你嘛。”池文正挠挠头。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不是男女关系。”于谅一边说一边又走回客厅,倒了杯水喝着。 “不是你的女人?”池文正追出来,“那就是亲朋好友了?啧啧,亮哥,你真是个重情重义的汉子~!” 于谅已经懒得解释,他现在首要问题是找到吴湘,可一转身又想起刚才女佣的话,与老妖怪形影不离地在一起?很少出来,都待在房间里? 于谅感觉胸中好像堵着一口气,他问道:“八楼是什么地方,你去过吗?” 池文正想了想说:“没有,这电梯你也看到了,需要密码,越高的楼层权限越高,而且按照那个狗屁守则,不能随意外出,我估计擅自出门立刻就会被察觉。” 于谅考虑了一下硬闯的可能,若确定吴湘的位置倒还可以试试,出其不意地偷袭,他有自信带吴湘离开这里;但若是不确定吴湘在哪儿就贸然行事,还是风险太大,打草惊蛇,得不偿失。 “若从主楼内部难以突破,那就只有从外部了……” 于谅走近窗户伸手推了推,池文正说:“这里窗户都是封死的,而且很结实,没工具是打不破的,再说了,这么小的窗户,打破了咱也难的挤出去。” “你说的没错,所以只有一条路了。”于谅像是自言自语,看了一眼边柜上自己的黑色金属棍,池文正顺着他目光看过去,又看回于谅,瞪大眼睛说:“亮哥,你,你不会是要破窗而出吧?!” 于谅勾了勾唇,拍拍他肩头说:“我去休息一下。”然后就进了一间卧室,关了门。 池文正在外面喊:“亮哥,这样会不会动静太大,一下就会被发现吧?” 卧室没有声响,池文正一屁股陷进沙发,愁眉苦脸地嘟囔:“你以一敌百倒是不怕,我可怎么办啊……” 与此同时,西角顶层主人房里,当事人吴湘睡眼惺忪,完全不知道于谅已经跟她在同一栋楼里了。 对,明天嘉年华正式开始了,今天还要最后走一遍流程,检查一下准备工作。 吴湘翻了个身,想爬起来却咕蛹了一下没起来,阿鹞听到动静在外面敲了敲门:“小襄,醒了么?” 她把头埋在被子里嗯了一声,阿鹞便推门进来,看到她这样忍不住笑着说:“很少见你赖床呢,忧心昨晚的事?” “那倒没有。” 她回来很快就睡着了,只是好像做了一场让人筋疲力尽的梦。 “我做了个奇怪的梦。” “什么梦?”阿鹞一副哄小孩的语气。 吴湘侧头,脸看向他,头发乱蓬蓬挡住了半张脸,她小声说:“昨晚那只秃鹫好像骂了我一顿…” 有那么几秒,时空仿佛停滞了。 阿鹞强忍着才没大笑出来,他努力压下嘴角:“这倒稀奇,它骂你什么?” 吴湘想了想说:“它说我没那金刚钻还想揽瓷器活,不自量力,朽木不可雕,烂泥扶不上墙……” “哈哈哈,骂得真狠,它还说了什么啊?”阿鹞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因为……她回忆着梦中的场景: “你这个女人太蠢了,我都已经跟你说过,要相信接纳体内的‘种子’……你的‘命运’皆因此而起。”那只秃鹫的喙一张一合,却清晰地吐出了人类的语言。 吴湘回忆起她最初被阿鹞电晕时好像听到过这个声音,那时她一咬牙扑向了怪物,被触手包裹,然后就清醒了,于是不禁问:“你说的‘种子’难道是我体内那个青绿色的怪物?” 秃鹫硕大的眼睛盯着她说:“是的。它是生命密码中最强大的程序,虽然以你的脑子难以理解,但也要尽力去接纳它,与它融为一体,你眼前的敌人根本不值一提,你有更重要的事去完成……” “等等。”吴湘打断它,“你看看我的处境,敌强我弱、孤军奋战,哪有那么容易赢,被你说得我好像是个废物。你又是什么…”吴湘打量它一眼,继续道:“什么怪物?就算是在梦里,被一只秃鹫说教也太扯了。” 然后,吴湘就生平第一次,从一只鸟的眼神里读出了“严肃”与看傻子的“同情”。 那秃鹫一边张开了翅膀:“我本不想插手,但你要是死在这会很麻烦,我就推你一把,接招吧!” 话音未落,那双利刃大爪就朝吴湘刺来! 第135章 影招 吴湘一惊,她可是见识过这招的厉害,邦哥瞬间没了性命,她顺势往后一倒堪堪躲过。 “你怎么突然动手啊?你刚才不是说我死了会很麻烦吗?”吴湘从地上爬起来喊。 秃鹫挥挥翅膀,伸着没几根毛的红脖子说:“放心,在这里你死不了,但是痛苦一分不少,所以不拼命的话会很难熬哦。” 然后呼啦一下又扑上来,那巨大铁钩般的喙狠狠啄向吴湘,她没能完全躲开,正中肩头,这一击像铁锤重击,吴湘踉跄一下,瞬间剧痛传来,她感觉自己骨头碎了,伸手一摸却完好如初,这就是只有痛楚的世界吗? 秃鹫怪叫一声冲了过来,吴湘心中腾起一股火,她侧步一闪,一把捏住鸟脖子想拎起来,无奈这鸟比她高大没成功。秃鹫立刻抬起铁爪又踢了过来,腿上传来皮开肉绽的刺痛。情急下,吴湘拼尽全力朝它胸口就是一拳。 这下消停了吧?她咬牙想。 不料手中一轻,触感由毛糙变成滑腻,眼前巨大乌黑的鸟身噗嗤一声消失了,什么东西刷地抽了过来,响鞭似的抽在吴湘脸上,她仰面摔倒,手也松开了。 什么鬼东西?!她整个头又麻又痛。 “你还来不来,不来我来喽。”那个声音不紧不慢道。 吴湘撑起身体,才看清眼前立着一条金色绿眼的大蛇,三角形的头,吐着鲜红的信子。 “你特么是孙悟空啊?!不讲武德!”吴湘叫道。 “孙悟空?好久没听到这个名字了呢,你说我是他也未尝不可。” 话音刚落那条蛇又在吴湘面前变成了熊,虎,兔,猫……各种动物像魔术一样闪现又消失。 “你喜欢哪种?任君挑选哦,哈哈哈~”这个怪物像游魂一样在吴湘周身徘徊,“变形实在是最不足为道的技能了,愚蠢的人类~” 眼见着实力相差悬殊,吴湘胸中的怒气反而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强烈的好奇,她平静道:“你到底想要什么?” 怪物慢慢在她面前凝聚成一只巨大的黑狼,有着浅金色的眼睛,它露出白森森的尖牙:“决一死战!” 吴湘勾了勾嘴角,冷哼一声,一人一怪扭打在一起…… 吴湘已经不记得打斗的细节了,她只知道自己好像是疯了,脑海里只有“跟它拼了”这一个念头,自己好像无数次被打翻、被重创,但在对战中痛楚似乎减轻了一些,于是她屡败屡战、不断地爬起来…… “哼,倒是有毅力……”那怪物变成拼接怪——它虎身人面,背生三翼,一爪踏住吴湘的脸,一爪压着她身体,眯着眼睛赞赏。 但下一秒,那人脸露出失望的神情说:“这点程度还是不够,看来你是想体验一口口被撕碎的感觉。”说完,它低头一口咬住了吴湘的侧腹,吴湘眼前一黑…… 那种怪异的感觉又来了,好像是恐惧,但更多的似乎是悸动。 青色一团像有生命般跳动,红色的触手悬浮在她身侧,她睁开眼睛,动了动手指轻轻碰了碰最近的一只触手,从指尖传进来一股暖流,像是受到了鼓励,触手将吴湘包裹了起来。 “接纳…你原本就是我的一部分吗……” 不知过了多久,有淡淡的金光从触手缝隙中迸发,然后轰隆一声,触手如爆炸般向四面八方射出,根部青绿的一团像磁铁般吸在吴湘的背上。 “抓住它!”吴湘冷声道。 触手像是听懂了,停止了摆动,吴湘感觉到有什么流入脑海。 拼接怪也感受到什么,它伸出利爪狠狠地朝吴湘的心脏抓下去… 啪嗒……滴答…… 一只虎爪掉落,鲜血滴在吴湘身上,然后虎身就一点点分崩离析…… 那人面笑了一下,竟主动脱离了身体重化作一团白烟:“很好,别忘了这种感觉。” “你是谁?”吴湘从地上爬起来喊。 “我们很快会再见的…我叫影,招……” ……… “小襄?”阿鹞的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吴湘回过神来:“嗯,啊?” “你刚才说梦里那鸟骂你,然后呢?”阿鹞问。 “……然后我们打了一场。”她老实回答。 “什么,你跟一只鸟打架,哈哈哈,小襄你不会输了吧?”阿鹞忍不住大笑起来,这女人真是奇怪的可爱。 “我…”吴湘想了想,那怪物并没有死,只是离开,她不算赢,也不能算输。 “哎呀,只是个梦。”吴湘又躺下去,虽然只是场梦,她却真的腰酸腿痛。 “好吧。”阿鹞摸摸她的头说:“如果还想睡就睡吧,我先去盘点下明天要用的道具和烟花,中午应该跟夏特助吃饭,下午再去花圃看孩子彩排,你如果想一起就来找我。” “嗯。”吴湘闷头应道,没多久又沉沉睡去。 阿鹞出门,专属女仆立刻出现,低头跟在身后,阿鹞皱眉:“小襄还在睡,你留下伺候她。” 专属女仆淡声道:“我是您的专属女仆,跟在您身边是我的职责。小襄小姐会有其他佣人服侍。” “你们安排得还挺周全。”阿鹞讽刺道。 女佣仍是淡淡说:“是。” 阿鹞突然问道:“你是天龙国人吧?” “……是。”女佣低声回答。 阿鹞随口道:“你家哪里的?” “……我家就在这里。” 阿鹞轻扯嘴角说:“哦,我中午想吃杂酱面和炒肝儿,叫人准备。” 女佣瞳孔一缩,低头应是。 两人从专属电梯下楼,看到对面已陆续有客人被领着进入客房,两人一路无言,从西边侧门直向西角而去。 提前得了通知,厨房和仓库的负责人已经在那边候着了,夏特助也到了,看到阿鹞意气风发地过来,她难得脸上有了几分柔和。 “夏特助。”阿鹞笑眯眯打招呼。 夏特助点点头:“主人,您很准时,头一次见你这么认真。” 好像没有注意到目光里的审视,阿鹞拉起夏特助的手拍了拍说:“我记得以前做什么我们都一起,不知什么时候开始都丢给你做,怪我,以后一定改。” 他眸子薄唇都含着温柔笑意,黑色微卷的发垂在额头和两鬓,整张脸干净清爽,身材也结实了一些,夏特助仔细打量他,竟有些愣神。 “夏特助,我们走吧?”阿鹞牵着她的手说。 “嗯。”她脸上恢复往日冷淡,却也没松开手。 第136章 共进午餐 几人先前往厨房,厨房和仓库挨着,不算很大却很高级,各种设备齐全,配有三个主厨若干助手,夏特助跟总负责的主厨核对着活动三天的安排和菜单,阿鹞在旁边听着,听着听着就顺手拿起果盘里的樱桃吃了起来。 主厨带着夏特助一边说一边展示样品,两人走远,没有注意这边,阿鹞吃着突然拉住主厨的助手问:“这樱桃有点软,是不是不新鲜了?” 那个助手年纪不大,是第一次亲眼见到阿鹞,但“老妖怪”声名在外,他本来就有点紧张,被他这么一问,说话都结巴了:“这,这摘下来不到一天,不可能不新鲜啊。” “呵,你怎么知道?难道是你种的啊?”阿鹞不怀好意地反问。 那助手连忙解释:“不是我种的,我们长期合作的供应商采摘后,立刻空运过来,我今天一大早去接的。” 阿鹞似乎还不相信:“逗我呢,这几天客人那么多,食材那么多,空运得过来吗?要是餐食出了问题,给我丢了脸,有人会丢命哦。”说完,他抽了张纸巾把指尖上紫红色的果汁擦掉。 纸巾上留下了一片艳红刺目的痕迹,阿鹞将它随便揉成一团丢进了垃圾桶。 助手不自觉咽了下口水,低头快速说:“主人放心,为了嘉年华已经安排供应商每天早晚6点,一天两次补充食材,绝对不会出问题的。” “厨房这么忙,人家送,你能及时取回来吗?” “当然,顺着后山往西不到两公里有块空地,就在那里收货,开车来回不用半个小时。”助手满头大汗地解释,他感觉老妖怪是来检查工作的。 “你们在说什么呢?” 夏特助跟主厨说完话往回走,主厨跟在她身后,看到助手脸色不对,以为是他犯了什么错,狠狠瞪着他,吓得助手赶紧低头不敢出声。 阿鹞转身,和气地笑了笑:“叮嘱一下食材一定要好好把关,关键时刻可不能出错。” 夏特助点点头:“主人考虑得周全。厨房准备得还算充分,应该不会出大问题,我们去仓库看看吧。” 主厨和小助手偷偷松了口气,这两尊大佛可总算要走了,谁知阿鹞建议:“已经快中午了,我们在这吃了饭再过去吧。” 夏特助一愣,主厨头皮一麻,赶忙说:“主人,这里只有一个小员工休息室,实在是委屈您了……不然,您回房稍作休息,我叫人给您送去。” 阿鹞向外望了望,天气晴好,建议道:“每天都在房间吃,没意思极了。要不就在花园里搭个棚子,摆张桌子,就我和夏特助,不用太多菜,就从招待客人的菜单里挑几样上来,再来一瓶干红。” 主厨没有立刻答话,而是看了一眼夏特助,夏特助打量着阿鹞,淡淡开口:“我不是很饿,不然先去仓库看一圈,结束了你回房好好吃。” 他今天吃错药了?夏特助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你那个女伴儿呢,你怎么不找她吃饭?” “提她干嘛,昨晚折腾得厉害了些,早上就起不来了……我还是喜欢强壮点的女人……”阿鹞桃花眼弯弯的,嘴角噙着魅惑的笑意。 夏特助面无表情地说:“那你等下回去跟她一起吃吧。” “不。”阿鹞一把拉住夏特助的手,“别管她了,我现在就想跟你吃。” 看她犹豫,又说:“我们好久没有一起吃饭了……”然后手轻轻捏了捏她的手心。 夏特助感觉到他的体温,刚一犹豫,就听阿鹞呵斥主厨:“快去准备啊,怎么一点儿没有眼力见?!” 但凡是个人都能听出这两人的对话一股子暧昧,现在夏特助没有果断拒绝,那就八成是默许了,天呐,原来是这样! 主厨拎着小助手赶紧去准备,不一会儿五六个人七手八脚地忙碌起来,在花园最美的位置搭了个大阳伞,摆上桌椅和餐具,阿鹞和夏特助面对面坐着,悠闲又浪漫。 菜很快上齐,侍者女佣都识趣地走远,阿鹞抿了口酒,笑着说:“这样多好,感觉什么烦恼都没有了。” 夏特助停下刀叉,若有所思地看向他:“主人有什么烦恼?” “我的烦恼就是你,”听他这样说,夏特助眼皮一跳,阿鹞看进她眼睛,脸上挂着一丝心疼:“所有的事都是你在操心,打理花园的事情,还要照顾我……夏特助,辛苦了,敬你。”阿鹞举杯敬了她一下。 夏特助三根手指捏起了高脚杯,浅浅喝了一口,清新馥郁的酒香顿时充满口腔,带着微微的涩意流入喉咙,再进入胃里、腹部……所过之处燃起一片温热,夏特助忍不住又喝了一大口,嘴唇才依依不舍离开了酒杯边缘。 她手肘搁在桌上,酒杯就举在眼前,丝缎般的酒液挂在杯壁上,仿佛镶嵌了一层红宝石,透过这朦胧的水光,夏特助的眼睛仿佛被什么吸住了,定定地看着对面的阿鹞。他今天穿着浅金色的宽松衬衣,领口解开两颗扣子,外面套着件黑色刺绣外套没有扣,曾经的黑眼圈和满脸的颓废没有了,皮肤紧致干净,眉眼秀气舒展,散发着年轻人的生机——与她曾经向往的一个形象慢慢重合在一起。 “夏特助,”阿鹞轻轻唤她。 酒杯微抖,夏特助像从梦中醒来,放下酒杯坐直身体:“怎么了?” “我们以前为什么没有到花园来吃饭啊,真是浪费。”阿鹞笑着道。 夏特助眯了眯眼说:“以后可以来。” 阿鹞又说:“夏特助,你见过大海吗,无边无际又蔚蓝幽深,在海边共进烛光晚餐一定是最浪漫的事了,有机会真想体验一次。” 有那么一瞬,夏特助像是陷入了他描绘的美景中,眼神都有些恍惚,可只几秒,冷漠又浮上她的脸:“外面的世界没有你想的那么好,这里才是你的家,别胡思乱想。” 说完她抬手招来了女佣,吩咐道:“我们吃的菜和酒,送一份到主人房给小美。”女佣看了她一眼,领命离开。 夏特助转头看向阿鹞,笑了笑说:“我知道你有时候会无聊,所以准备了礼物,等会儿给你。” 第137章 下药 “什么礼物?”阿鹞好奇道。 夏特助用餐巾优雅地擦了擦嘴角,笑着说:“那么性急,跟小孩子似的,等下你就知道了。” 正说着话,大门处传来车子和人声,又有客人到了。他们坐的位置刚好能看到进门的一段路,于是就见两个身材高大的人下了车,一个淡金短发,一个黑刺头,戴着面具。这本没什么,但阿鹞注意到他俩都穿着军装——虽然他不知道是哪国什么军种级别。 夏特助也回头望去,与金发男人视线相接,那个金发的男人脚步一停,对着夏特助挥手,很有几分魄力与威严,夏特助似乎也认出了他,微微点头,然后几人就跟着女佣消失在主楼的遮挡中。 “那是谁?”阿鹞目光沉沉,竟然有军方的客人。 夏特助抿唇道:“一个老客户。” “叫什么名字,是哪国的军官啊?”阿鹞追问。 夏特助转头看向阿鹞,脸上有些探究的神色:“怎么突然关心起这些事了?” 阿鹞轻叹口气,失落道:“我才意识到自己一个客户都不认识,这个‘主人’当的也太失职了。你的愿望是把花园发展壮大,我也想出份力。” 说着,他又给夏特助倒了杯酒,还剩一点倒给了自己,举杯道:“敬我们的事业。” 夏特助微微勾唇,与他轻轻碰杯,两人慢慢地喝着酒。 阿鹞打量着夏特助,心绪复杂。她给了他生命,却是克隆了罪大恶极的老妖怪;她照顾他二十多年,满足他各种需求,甚至让他成为这里的主人,却给他下药,禁锢他的身体,扭曲他的灵魂,想把他塑造成一个傀儡! 若自己彻底疯了也好,活也无感,死也无感,可他偏偏遇到小襄,清醒过来,知道世界之大、万物美好,他的心就再难平静。他恨自己的身世,出生就背负原罪,注定没有好结局;他恨夏特助,恨这个制造一切的始作俑者,如果可以选择,他宁愿不要来到这个世上,可时光不能倒流,他真的很想现在就想折断她光滑的脖子。 他忍住了,他要尽可能温柔体贴,让她放松警惕,等他和小襄的计划成功的那一刻,就可以欣赏夏特助亲眼看到心血付之一炬的表情了~~ 夏特助注意到他出神地看着自己,嘴角含笑,将空酒杯往桌上一放,站起来说:“走吧,你不是想认识客户吗,我把客户名单给你,明天你就可以一个个结交了。” “好,不过我们去哪儿?”阿鹞跟着起身。 “去我房间,顺便把礼物给你。”说完,她踩着细高跟鞋,转身朝小道走去,阿鹞想了想,快步跟了上去。 —— 咚咚。 女佣轻轻敲了几下门,没有动静,她撇撇嘴,没好气地掏出房卡,哔地一声刷卡开门。 地上铺着昂贵的地毯,女佣推着餐车进来没有发出多大声响。 客厅空荡荡的,桌上放着没喝完的酒水和药瓶,垃圾桶里有果皮、包装袋、纸巾什么的,她轻手轻脚走到卧室门口,推开虚掩的门,昏暗中床上有个人影背对门口躺着,黑发散在洁白的枕头上,椅子和地上胡乱丢着衣物和浴巾。 女佣眼神愈冷,她返回客厅,动手整理,把垃圾打包好放在一边,然后将餐车里的食物摆在桌上,做完这些刚一转身,赫然发现身后多了个黑影。 “啊!”她吓了一跳。 吴湘站在卧室门口,看到她这样伸手把头发捋了捋,抱歉道:“对不起,吓着你了。” 女佣平息了一下心跳,她知道主人不在,也没了往日的收敛和小心,双手抱胸,脸上全是不满:“你怎么也不吭一声?” 她伸头望了望卧室,挑挑眉说:“刚才看你睡着没有进去收拾,需不需要我打扫啊?”话是这样说,但语气可一点没有想要打扫的意思。 “好啊。” 吴湘一点没客气,往旁边一步让开了道。 女佣愣了一下,气鼓鼓道:“好吧,那我去收拾。哦,对了,主人和夏特助共进了午餐,夏特助特别嘱咐给你送一份,你快吃吧。” 吴湘点点头,在沙发上坐下,女佣也转头进了卧室。 等她打扫完出来时,看到吴湘正在吃水果,桌上的食物已经动过,不动声色道:“那你慢慢吃,没事的话我先走了,晚点再来收拾餐具。”说完不等吴湘答话,就把换洗的衣物一塞,推着车子就要离开。 “等等。”吴湘喊住她,“这虾里放了什么,怎么味道怪怪的?” 女佣动作一顿,转过头来,脸上尽是不耐烦,她没好气地指着主菜盘子说:“这芝士上汤焗龙虾可是西餐经典做法,你是天龙国人吧,吃不惯奶油和芝士,当然觉得怪怪的。” “可我觉得不是这个问题,不然你尝尝?”吴湘提议。 女佣一听,不知为什么有点恼羞成怒:“大人们吃的东西我怎么敢随便尝,你吃不惯就算了,下次煮碗面给你,真是山猪吃不了……” 后面一句话还没说完,她突然像被定住了一样,嘴巴半张、眼睛圆睁却没有聚焦,吴湘眨了眨眼,慢慢站起来,走向女佣。 早上阿鹞离开后,吴湘又睡了个回笼觉,迷迷糊糊中体内的触手好像感受了什么,缓缓地动了起来,这种奇特的体验很难描述,触手好像变成了她肢体的一部分,能接收生物看不见的各种信息。 可能是电流或者磁场?她这样揣测。总之,她知道有人靠近,醒了过来。 开始她并没有怀疑什么,直到女佣提醒她吃饭,触手立刻察觉对方的心跳、血流都明显加速,她知道肯定有古怪。所以她趁女佣打扫卧室,将部分食物丢进垃圾桶,让她以为她吃了,再故意说味道不对,果然,女佣气急败坏了,也断然拒绝尝一尝,那么,她更要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吴湘跟女佣面对面站着,闭上眼:“小爪,搜索她记忆。” 小爪,是吴湘给触手起的名字,虽然只有吴湘看得见它,也只有吴湘会叫它,有个名字总比“触手”好听。 小爪立刻像雷达一样转向女佣方向,无声无息地进入她的大脑。 吴湘能指挥小爪,却完全不懂它到底是怎样运作,能隔空探索目标大脑,这是什么原理,像电磁干扰那种?可她们都是生物,不是电子器材啊…… 而且对于小爪的本领,吴湘也不太清楚,抓这个女佣试一试也好。 “果然给我‘加料’了。” 只一会儿,吴湘已经”看“到了女佣的记忆——夏特助让她送饭,她在里面下了药。 “这是什么药,吃了会怎样呢?要不往前翻翻她记忆?”吴湘自言自语,突然一拍大腿:“嗨,费那劲儿干嘛,让你试试不就好了!” 吴湘看着眼前呆立的女佣,笑了。 第138章 移植记忆 “去,把龙虾吃了…不,带来的食物每样都吃几口。”吴湘对着女佣命令道,可她一动不动。 怎么回事? 吴湘感觉到小爪有些艰难地扭动。 做不到吗? 截断她所有感知和意识,再夺取大脑对身体的控制权,想也知道一定不容易,但是,加油! 吴湘凝神,排除杂念,所有心力聚焦在这个念头上,汗水渐渐浸湿了她的前胸后背…… 过了一会儿,她仿佛听到啵的一声,像淤堵的河水突然通畅,一股热力流动起来,心里豁然开朗,吴湘长长地吁出口气,坐回沙发上。 “吃。”她轻声道。 那女佣像个傀儡人偶,表情木然,两脚不太流畅地走到桌旁,伸手抓起盘子里的食物就往嘴里塞,因为动作不够精细,吃得满脸都是。 “停,喝酒。”吴湘又下命令。 女佣松开手,食物啪嗒掉在桌上,她拿起酒瓶直接仰头灌了起来。 “够了。” 女佣停下所有动作,又恢复站立的姿势,吴湘看了看这一片狼藉,扶额道:“去浴室把自己清理一下,再把这边收拾干净。” 女佣摇摇晃晃照做了,吴湘有些疲惫,一边啃着桃子一边想着什么。 看到她收拾好,吴湘道:“带着推车出去。” 女佣便推着推车出去。 看到女佣消失在门后,门咔嚓一声锁上,吴湘唤了一声:“小爪,回来。” 同一刻,站在门口的女佣身体一抖,双手扶住了推车才没有摔倒,她眨了眨眼睛,感觉酸涩无比,又嘶了一声,不自觉捂住后脑勺,她头痛欲裂,好像被什么打了似的。 等缓过劲来,她才发现自己站在走廊上。 “刚才我不是正在说话来着,什么时候出来了?”她有点恍惚。 女佣低头看看推车,上面胡乱堆着用过的餐具,剩菜很少,还有个见底的酒瓶。 “这女人可真够能吃的。”她嘀咕,又想到完成了任务,不由得松了口气,也就没有多想那些古怪之处。 房间里,吴湘又爬去了床上,她陷在被子里喃喃:“小爪,你也没说用了能力会,会这么,累啊……我得睡一觉……再去找…阿鹞……” 你在哪儿~ 有个悦耳的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模模糊糊,轻柔飘渺,他向那处望去,满心欢喜地期待那人过来,不一会儿朦胧的雾气中出现一个婀娜秀丽的身影,她好像也看到了他,朝他跑了过来,阿鹞展开双臂,一把将她拥进了怀里。 他感觉,有一双纤细灵巧的小手在他背上腰上梭巡,一阵阵酥麻像电流蹿遍他全身;怀中的人还把脸埋在他胸膛,亲昵地摩挲,好像在他身体里点了把火,让他口干舌燥、坐立难安。 “小襄,我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阿鹞声音低沉。 听了这话,怀里的人儿好像更来劲儿了,手臂揽上他脖子,仰头就吻了上来,阿鹞一愣,旋即又被她灵活小巧的舌头勾去了魂魄,贪婪地索取起来…… 他的手在她身上游走,可渐渐的他感觉有点不对劲,这手感…不像小襄! 阿鹞突然睁眼,将女人一推,赫然发现那张脸根本不是小襄——她看起来很小,还是个少女,脸上稚气未脱,眼神却是精明老练,关键是,他根本不认识她! “你是谁?”阿鹞皱眉,语气狠戾。 那女孩好像一点也不怕,摸了摸被阿鹞吻的有些红肿的嘴唇,甜甜地笑了:“你以前还心肝宝贝地叫我,这么快就忘了?” “你他妈胡说,我根本不认识你!”阿鹞怒道,他想找的是小襄,他刚才也以为她是小襄。 “好,那我就帮你回忆回忆!”女孩眼神一狠,一抬手,一道耀眼的白光照向阿鹞,他立刻感觉有一股热流涌进脑海,眼前走马灯似地闪过很多扭曲的影像,头像被斧子劈开了似的剧痛,他捂着脑袋在地上翻滚挣扎,耳边传来女孩的笑声:“别怕,等你记起来,就再也不会离开我了。” “我爱你,摩根…” 摩根?! 阿鹞心头一紧,晕了过去。 …… “哼,狗改不了吃屎。” 夏特助双手抱胸,满脸鄙夷地看着地上瘫倒的阿鹞,他头上戴了一个精巧的头盔,遮盖住整个头颅和上半张脸,只露出秀气的下巴和薄唇。 “小襄?你房间不是有个唯爱的小美,什么时候又冒出个小襄?无论多少次,你他妈的就不能专一一点?!”夏特助忍不住心底怒火,狠狠给了阿鹞肚子一脚。 可刚踢完好像又有点后悔,她蹲下去,揉了揉刚才踢到的地方:“对不起,疼不疼?谁叫你故意气我的?你花天酒地那么多年,我都硬生生忍了,你也该心疼心疼我了吧?” 感受到他年轻的皮肤,夏特助轻轻移动手指,向下摸着他着脖子、肩膀,接着是结实紧致的胳膊,皮肤包裹着肌肉形成起伏的线条,夏特助满意地抿唇:“嗐,花心也好,免得记忆不好移植,这次就不跟你计较了。” 她伸手抚摸他的嘴唇,悠悠道:“等记起以前的事,就不准想别的女人了哦。” 过了一会儿,阿鹞仍像死了一样毫无动静,呼吸也渐渐微弱,夏特助蹙眉摸了摸他脉搏,又看了一下头盔的面板,上面有个数字在跳动,90,91……99……已经好几分钟了,一直卡在99不动。 “你干嘛要抵抗呢,这就是你的记忆啊。”夏特助喃喃,她眉眼间爬上了落寞:“快点想起来吧,以前你有多爱我,什么小美、小襄根本不值一提!” 阿鹞仍是一动不动,数字也仍是99。 夏特助咬着唇在房间来回走了几趟,有点纠结,她应该找维克过来看看,可现在天还亮着,而且因为客人的缘故,人多眼杂,不太方便去后山……难道就这样干等着? “维克说过,记忆移植时,本体会本能排斥外来记忆,越是自我意识强大就越难移植,除非想办法击溃本体的心理防线……”夏特助回忆着维克说过的话。 击溃心理防线?摩根最无法抵抗的是什么? “哈哈哈,原来如此。”几秒后,夏特助突然爆发出一串笑声,“我一着急就糊涂了,你最无法抵抗的,正好是我最擅长的~” 说着,她一件件脱下了身上的衣服。 第139章 长夜漫漫(1) 等褪尽所有的衣物,夏特助像美女蛇似的伏在阿鹞身上,一颗颗将阿鹞的衬衣扣子解开,露出整个胸膛…… 好一阵过去,夏特助期待的反应一点也没有,阿鹞像是做了噩梦般满头大汗,牙关紧咬,双手紧紧攥成拳头,他这个样子把夏特助的自尊心狠狠地碾碎了,她歇斯底里地抓着阿鹞的胸膛,指甲刺破皮肤,留下一道道血痕。 “为什么不行,为什么不行?你不是整天花天酒地的,怎么现在不行了,你他妈的有病吧?!” “你敢这样对我,我也绝对不会让你好过!” “你以为你逃得出我的掌心?哈哈哈,我还有好多药可以用呢,你就等着吧!” “哦,对了,你不是喜欢那个小美吗,我已经很贴心地派人去照顾了,我就看之后你还喜不喜欢!” 夏特助正疯癫,突然听到哔地一声,定睛一看,头盔上的数字不知变成100,移植完成。阿鹞嘴里浑身绷紧,咽喉里发出呜呜的声音,不知是哭还是在嚎叫,像是忍受了极大的痛苦。 夏特助蹲下掐住他下巴,恨恨地说:“那个女人有什么好,我一说要动她你就破防了?” 她取下他的头盔,从正面拔出一颗指甲盖大小的方型蓝色宝石,又抬起左手,那无名指上戴着一枚只有戒托的戒指,她将宝石对准戒托轻按,咔哒一声,宝石严丝合缝地镶嵌进去。 透过薄纱窗帘的光斑随着时间的流逝缓缓移动、渐渐淡去,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傍晚,天色暗了下来。 夏特助站起来,顺手穿上一件睡袍,走到桌边倒了杯酒喝——这是她特别准备的,看阿鹞今天的表现,以为他开窍了,终于把心思放到她身上来了,可惜,期待的浪漫与激情并没有降临,还白白生了一肚子的气,口中的美酒尝起来尽是苦涩。 两人在这里折腾了一下午,夏特助的欲望像满载的一湖水,再不释放就要决堤,她现在“饥肠辘辘”,脑子里思考不了其他任何事。 “这酒怎么越喝越渴?!” 她不满地将空杯摔在地上,赤着脚踢了踢地上的男人,他还没有醒来。 “简直是个废物!” 她耐心告罄,穿上鞋推门出去了。 —— 两个小时前,吴湘从沉睡中醒了过来,这一觉质量很好,她感觉人精神了很多,只是四肢酸痛仍在。 “那梦的后遗症可真厉害,好像真的跟那怪物……哦,它叫‘影招’,好像真跟它打了一场……”吴湘坐在床上发了会儿呆,对战时的景象历历在目。 “糟糕!” 突然,她想起来了,说好跟阿鹞一起去看最后一次彩排,结果睡到这个点,她立刻跳下床,换了衣服就冲出门,刚一开门,门口就候着个女佣。 “小姐。”女佣还算客气地行礼。 “嗯。”吴湘低头一看,不是中午送饭的那个,本来想问问,但不知道名字就懒得麻烦,只说:“跟主人约好了要去看彩排。” “是,主人已经吩咐过。”小女佣回答,然后帮她按了电梯,没有跟上来。 这电梯上楼需要权限和密码,直接下到一楼却不用。 出了电梯,吴湘立刻从西侧门进了后院,天色已经完全黑了,院子中间的喷泉流水潺潺,映着灌木上点缀着的繁星般的灯带,像星河倾泻,如梦似幻。 吴湘没心情欣赏这些,她环视了一圈,整个后院很安静,似乎一切如常。她想了想,说不定阿鹞还在孩子那边看彩排,于是裹了裹领子,迎着有些冷的夜风快步朝东角走去。 主楼二楼东角的客房也有人在忙活。 “亮哥,你,”池文正刚要叫,被于谅一个手势制止,他赶紧压低声音说:“你不会是要破墙而出吧?!” 早上才说,就算他们打破这唯一的小窗户,那么窄小的尺寸也很难进出一个成年男人,更何况是亮哥这种高大健壮的男人,可亮哥似乎丝毫没放在心上,还结结实实睡了大半天,现在天黑了,他一醒来就直向这边过来,手里还拿着他的黑色棍子,这是要开干了? 于谅看了他一眼,赞许道:“你说对了,破窗没用的话,把这面墙拆一点不就行了。” 池文正瞪大眼睛:“可是,这是石头砌的,很结实的,除非你有炸药。” 于谅说:“那倒不用,你站远一点。” 池文正乖巧地退到桌子后,于谅摸了摸墙,找准了一处石缝,他后退一步,握着棍子一甩,另一端弹出个尖尖的枪头,他将枪头抵在石缝上,脚踏弓步,一手握枪身,一掌顶住枪尾,气沉丹田。 突然手掌一发力,电光火石间咔嚓一声不大的响动,有石屑掉落,池文正吓了一跳,连忙凑上来看:“亮哥,怎么样了?” 于谅站直,手腕一抖把枪拔了出来,墙上露出一个洞来。 “卧槽,亮哥,你这就把墙打穿了,也太牛了吧?”池文正啧啧道。 于谅淡淡道:“这没什么,只是撬几块石头下来。” 他如法炮制,没几下就在这块石头周围打出好几个窟窿,感觉差不多了,于谅走上前,双手抓住石块边缘,使劲儿一抠,石头咵嚓一声就松动了。 “好了,好了!”池文正莫名兴奋。 “把灯关了。”不然屋里光线从破洞露出去,很容易被发现。 “哦,好。” 池文正小跑着关了灯,于谅听了几秒,没什么异常,这才轻轻把石块卸下来放在地毯上,顺手也扒了旁边的两三块,这些石头紧挨着窗户,石头没了,窗户就更好卸了。 没多久墙上出现一个洞,不算很大,但足够于谅钻出去了。 于谅低声对池文正说:“我走后你把石头放上去,客厅别开灯,回来时我会先丢石子,你再把石头挪开。” “啊?亮哥你不带我去啊?”池文正有点失望,跟着他亮哥可以体验在生死边缘蹦跶的快感,超级刺激,比打游戏有趣多了。 于谅看了他一眼,反问:“要从二楼跳下去,等下还得爬回来,你可以吗?” “这……”池文正语塞,虽然只是二楼,但一楼是大厅,层高也有十米。 于谅拍拍他肩膀道:“我需要你在这打掩护,拜托了。” 池文正眼眶一热,点点头。 于谅身形一闪,攀在了外墙壁上,他手指抠在石缝中,脚抵住墙壁,正打算移到侧面不引人注意的地方再动作,突然眉头一皱,听到一阵轻巧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而来。 第140章 长夜漫漫(2) 哒哒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此时跳下去躲在灌木中必然会被注意到,于谅只好像壁虎一样贴在墙壁上,他穿了一身黑,只要不发出声响,有夜色的掩护应该能过关。 屋里的池文正也听到脚步声了,他准备垒石头来着,这下子也不敢动作,屏着呼吸,心脏突突地跳着。 吴湘从西侧门往院子东角去,要走个对角线,她顺着主楼背面东西向的小径走,然后再往北就能到孩子们所在的花圃。 吴湘边走边奇怪,平时阿鹞下来周围都跟着一群人,多少有些嘈杂,不知道为什么,今天院子却静悄悄的,他跟夏特助跑哪儿去了?最有可能还是在花圃独立的院子里,估计他等急了等会儿又要吐槽她。 于是她加快了脚步,从主楼东角跑过,然后左转向北去了,完全没有注意到头顶的墙壁上攀着一个人! 人生有时候就是这么阴差阳错、擦肩而过,于谅背对外面,听得脚步声走远,却没看到是吴湘,他辛苦寻找了那么久的人就从眼皮子底下过去了。 等脚步声渐远,周围又恢复寂静,于谅才几个腾跃攀到主楼侧面,他像猿猴一样灵巧而上,到了楼顶,他观察了一圈,发现主楼背面只有两个监控摄像头,一东一西,微微倾斜,明显更关注高楼层的住户,他二楼边角的房间八成照不到,即便照到了,因为距离远,光线暗,也很难看清楚。 于谅勾了勾嘴角,大概是他们太自信主楼固若金汤,窗子又都封死,所以才放松了警惕,这倒是方便了他行事。 他将一只无指手套摘下来套在东角的摄像头上,然后双手抠住屋檐,寻找到下降的路线,他悄悄降到大窗旁边,小心往里看去,房间内一片漆黑,卧室的门开着,里面也没有光,再细细看进去,里面干净整洁,物品一丝不乱,不像有人住过。 “这是客房。”于谅啧了一声,心忖那吴湘肯定住在西边的房间。 他立刻爬回屋顶,扯下手套,跑到西角,按部就班把摄像头罩起来,然后攀到窗边往里一看——也是一片漆黑。 “……” 他凝神看了看,客厅桌上放着喝过的水杯,果盘里有几个吃剩的果核,这里确实住了人,那就应该就是老妖怪和吴湘。 可这大晚上的,人都跑去哪里了?于谅有些无语。 他翻身上了楼顶,这里是花园最高点,山谷里的风冰寒刺骨,在高处感觉更明显,他的短发被吹得微微抖动,眼神却无比炙热。 既然吴湘不在房间,那肯定在这里的某处,于谅走到边缘,俯瞰整个后院。 西边有几栋小楼聚在一起,他们刚到时池文正装疯卖傻试探过,有持械守卫,八成是安保中心或是有重要物品。 现在那边没什么动静……嗯?最西边那栋楼的一楼卷闸门升起来,出现一个矮个子男人,一条大黑狗跟在后面蹿了出来,可惜被铁链锁住,吠了几声被那男人喝止,就乖乖趴下了。那男人拖着一个大垃圾桶、背上扛着个大袋子往屋后去,大概是工作人员…… 于谅视线向东移动,看到一栋灰色小屋掩映在灌木丛后面,这里没有守卫但打扫的干干净净,旁边有一条小路似乎是通往后山,现在屋内亮着灯,是谁在那里做什么呢? 于谅继续向东看去,那边竟有一个独立的院子,有围墙和看守,院子里有栋四层高小楼,每层都有数个房间,由长长的过道连通,尽头是楼梯,楼前一片空地,简直像个学校,此时里面灯火通明,人来人往。 正看着,好些房间走出一队队人,有秩序地下楼,聚集在空地中间。 “都是孩子?!”于谅看清楚后先是有些惊讶,再想到“花园”干的勾当,不由得攥紧拳头,眸子也如千年的寒潭般冰冷。 孩子们前方有一个人在说话,指挥孩子们变换队形,做出各种动作。 “表演节目吗?为了明天的嘉年华?” 于谅冷哼了一声,若不是急着找吴湘,他怎么说也要把这里搅个天翻地覆! 眼角余光突然瞥见西边有动静,他扭头一看,刚才那个拖着垃圾桶去屋后的人又走了回来,只是,他没有返回原地,而是走向相反的方向,专挑光线暗的地方走,时而看得见时而被灌木遮挡。 “他想干什么,缩头缩脑的样子实在可疑。”于谅盯着他走到小灰屋旁边,脚步一转顺着小路消失在屋后。 于谅皱眉,那条路通往哪里?看样子有必要去探一探。可眼前找吴湘要紧,她到底在哪儿?他是下到地面再打探一番,还是等明天嘉年华开始,老妖怪带着吴湘出现时再动手?若他藏着吴湘,不让她抛头露面呢?亦或许,她已经不在了…… 于谅越想越气闷,觉得自己无法什么也不做,就这样等到明天,他整理了一下衣服,正准备下楼,发现小灰屋紧闭的门开了,一个曲线婀娜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明显是个女人。她关了灯,带上门,出门右拐踏上了小道。 借着月光,于谅认出是早上见过的夏特助,她披着长发,穿着大红色的睡袍,在这个寒夜格格不入,像是有什么急事。 刚才那个矮个男人过去不久,夏特助也去了,于谅愈发好奇。 “行,就去那儿看看。” 于谅蹲下,双手抓住屋檐准备翻身而下,最后抬头望了一眼下面,却不由得愣住了。 小院里,孩子们的彩排似乎结束了,又一队队回了房间,那个指挥的人也出了院门,迎面朝他这个方向走出来。 “湘儿…终于找到你了。” 于谅喃喃,手也有些微微颤抖,他站起来深吸一口气,让冰凉的空气灌入肺里,才平静了一些。 如果可以,他真想大喊一声,然后冲过去把她带走! 他目光黏在吴湘身上,看到她直向这边过来心中暗喜,结果高兴不过两秒,吴湘停住脚步,四下看了看,突然转身朝西边走去。 于谅眉头一蹙,立刻抓住屋檐,只听呼地一声,他的身影就消失在了漫漫黑夜中。 第141章 长夜漫漫(3) “一切都会顺利的。” 吴湘刚跟孩子们最后排练了一次,稍稍放心了点,那群孩子比她想象得更聪明勇敢。 “可是阿鹞不在花圃,那还能去哪儿了?” 她站住想了想,决定一路往西看看,花园就这么大,还怕找不到?退一步说,就算找不到阿鹞,还能以找人为借口再打探一下;她也没忘跟独眼的约定,若有机会直接交换情报,省得半夜再跑一趟。 吴湘脚步轻快,很快灰色小屋出现在眼前。 之前她与阿鹞跟踪夏特助去后山,从旁边经过一次,当时她就疑惑,主楼那么多豪华套房不住,夏特助为什么单独住在这个不起眼的小屋? 她放慢了脚步望向窗户,窗帘是拉上的,但不厚,看得出里面没有开灯,似乎没人,她犹豫了几秒,左右看了看,向大门走去。 叩叩— “主人,主人你在吗?” 她轻轻叩门,又低声唤了两句,没有人应。 她的打算是,若夏特助在家,她就说在找主人,趁机看看里面什么样;若夏特助不在,那正好,她就当一回“吃恰子”。 她的手伸向了门把手…… 啊——啊! 突然一串凄厉的尖叫刺破夜的宁静,紧接着,从主楼里传出女人歇斯底里的哭喊,院子里很快骚动起来,不少人走出来议论着,也有人跑向主楼一看究竟。 吴湘吓了一跳,赶紧转身回到小路上,心里暗忖这是老天警告她“不以小恶而为之”吗?算了,时机不对,改日再来,现在速速离开,免得引起怀疑。 她拍拍袖子继续向西走了。 咚! 她前脚刚走,屋里半瓶红酒摔落地毯,又滚了几圈,洒落一片猩红。 黑暗中,阿鹞抓着桌子边缘,艰难地撑着身体站起来,他脸色惨白,大汗淋漓,仿佛生了一场大病。 他依稀记得发生了什么,强烈的愤恨涌上了心头,秀气的眉眼都有些扭曲。 …… “这是什么?”阿鹞看着夏特助手上的头盔问道。 夏特助微笑道:“你不是想要客户名单吗,这就是啊,存在芯片里了,你戴上就能直接传入大脑。” 阿鹞接过头盔,有点犹豫。 “不想戴就不要勉强。”夏特助善解人意,“我记得就够了,我们不分彼此。” 阿鹞咧嘴笑了笑:“我见的世面少,只是好奇还能这样传输信息。我们是不分彼此,但我也真心想为你分担工作。”说完,他亲手把头盔戴了上去。 立刻,他感到头盔箍紧,头皮一阵针刺般疼痛,再想拿下来却已经全身无力地瘫倒,他呻吟着:“这是什么,为什么骗我?” “哈哈~”,耳边传来夏特助的声音:“这是上一个‘你’的记忆,等你想起来,自然也认识了大半客户,怎么能算骗你呢?” 夏特助跪坐他身旁,伸手擦了擦他脸上的汗,柔声道:“这也是我送你的礼物,你可不要枉费我一番好心……” 再往后,他眼睛一黑,仿佛掉入了无底深渊,陷入冰冷刺骨的泥潭,他无法动弹,脑子里却翻江倒海,像有一把利刃一遍遍刺进去拔出来……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感觉小襄在叫他,才渐渐恢复了意识。 “小襄……”阿鹞没有血色的嘴唇翕动,刚才他也听到了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叫,既然夏特助敢对自己动手,那下一个肯定是她向来看不顺眼的小襄! 阿鹞有些踉跄地冲到门口,按住把手一拉,门没有锁,一下就打开了。而眼前、彩灯点缀的小道上,一个正跑过的身影被猝不及防的响动惊得一顿,猛然看向他。 ———— 吴湘小心地躲在灌木的阴影里,不远处有几个人被主楼的吵闹吸引,陆续往那边去了。 “这样正好,人少方便找独眼。” 吴湘迈开步子就要跑,啪嗒一声,有颗石子打在她脚边,她四下看了看,没看到人,就听有人嘶嘶两声,她循着声音望去,终于看见独眼在一片灌木后面朝她挥手。 她快步过去,低声问:“你怎么在这儿?” “嘘。”独眼比划一下,指了指后山小道,意思是到那边隐蔽的地方再说。 两人蹑手蹑脚找了处地方躲好,观察了一会儿,感觉没问题,独眼才说:“你不是约我晚上见面吗,我找到机会就早点来了。刚才他妈的谁在叫啊,吓了老子一跳,我怕他们把你咋了,赶紧过去看看,没想到正好看到你鬼鬼祟祟。” 吴湘看他一眼,吐槽道:“你是怕我行迹败露连累你,赶紧看看风向,不对就快溜吧?” 被她戳穿心思,独眼一点不尴尬,理直气壮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嘛,不过你咋也早到了?这还有两个点呢。” “跟你差不多,也是找到机会出来,刚才就是要去仓库那边找你的。””吴湘语速很快,紧着问:“对了,你今天看到老妖怪了嘛?” 独眼摇摇头:“没有,说好今天要来视察的,可一直没等到人,他妈的,老子白打扫半天!” 吴湘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没去花圃没去仓库也没回房间,那他去哪儿了? “你整理的情报带了吗,快给我。”吴湘没心思跟他闲聊了,直接要东西。 独眼一听,切了一声:“说好了是交易,那你叫我来是想说什么,我得看看值不值。” 吴湘压着火气说:“今天是周五,半夜夏特助应该会从这边去后山,你跟着别被发现,听听她说了什么,很多事情就能想明白了。”、 “夏特助?那个凶狠的老妖怪的助理?”独眼问道,他来了这么久都没有见过她,进入花园时是夏特助接车,但独眼那时候是被迷晕了的,没看到她的脸。后来他也听其他人说起过这个女人——冷酷无情、手段残忍,是这里的实际权力者,他就更要避着她了。 吴湘点点头:“嗯,她就住旁边这个小屋,可现在好像不在家,可能等会儿就回来了。” “可是……”独眼有些不确定。 “可是什么,东西快给我。”吴湘不耐烦。 “可是半小时前她已经从这边去后山了。”独眼回答,“我丢完垃圾就直接过来在这里等你,刚才看到一个穿着睡袍的女人从小屋出来,顺着小道走去后山,本来我也有点好奇想去看看,但又怕错过你,没想到那个就是夏特助。” 吴湘陡然严肃起来:“你看清她的脸了吗?” “没有,光线太暗,怎么了?”独眼不解。 “夏特助很可能就是你要找的姝妹。” 吴湘直截了当说出了结论,独眼像被铁锤重击了头颅,一下愣在原地。 第142章 长夜漫漫(4) 吴湘看他这呆样,只好言简意赅地解释:“主人房里挂了一幅画,里面暗藏了一个少女的脸,跟你照片上的姝妹一模一样,甚至包括鼻梁上的那颗小痣。而且,那幅画挂了很多年都没有被换掉,已经确认不是老妖怪挂的,那又有谁有权利决定主人房间的摆设呢?” “怎么会……怎么会?!”独眼喃喃,他不相信记忆中那个温柔善良的女孩会是夏特助,于是争辩说:“仅凭一幅画就能确定她是姝妹吗?!” “不能,这全是我的推测。”吴湘冷冷地说,“你可以选择不信;但如果你想听,我还有其他推测。” 独眼面色凝重,没有出声,吴湘继续道:“姝妹当年在这呆了一阵子,期间跟一个医生搭上了关系,合伙干掉了老妖怪,并制造了他的克隆人——也就是现在这个‘主人’,所以他看起来才那么年轻,并不是因为有永葆青春的方法,而是因为他是克隆人。从那时起,你的姝妹就摇身一变成了夏特助,也就是这里真正的主人。” 吴湘顿了顿,给了独眼当头一棒:“所以,就像你之前说的,姝妹的线索到花园就断了,你二十多年遍寻无果。” 独眼哑然,磕磕巴巴反问:“这没道理,她,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她不是这样的人!” “这是个讲道理的世界吗?!你又了解她多少?为了权力、金钱,或者什么其他她想要的东西!”吴湘有点怒了,一遇到姝妹的事,独眼的判断力就直线下降,说再多还不如让他亲眼所见! 吴湘轻叹口气,淡声说:“那个医生叫维克,就住在山洞里,夏特助跟他……有些交易,他们每周五晚上都会见面,你不信我的话,可以亲耳去听一下。” 然后她摊开手掌说:“我要的情报。” 独眼浑浑噩噩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放进她手里,一言不发,转身要走。 “等等。”吴湘拉住他,将山洞位置,上次阿鹞做的石子记号大概说了一遍,他只木然地听着,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 吴湘看他这副没出息的样子,担心他心软,关键时刻倒戈,冷声警告:“我遵守承诺帮你了一桩心愿,但你若向夏特助透露半个字,阻挠我的计划,我也不会……” 兹拉——嘭! “善罢甘休”四个字还没出口,不远处传来爆炸声,两人都是一惊。 吴湘小心地探头张望,看到并没人朝着这边过来,她赶紧对独眼道:“要去就快去,不去就回仓库,等下人聚过来被看到就麻烦了。” 话落,她已顺着小道往主楼去了。独眼终于清醒了几分,仅有的一只眼睛里交织着混乱、痛苦和挣扎,他咬牙,转身往后山跑去。 ———— “你是谁?!” 阿鹞怒喝,他一开门就看到这个可疑的人——他一身黑衣,带着面具,走路悄无声息,若不是万般巧合,他也发现不了他。 那人一顿,侧头打量他一眼,没有出声,脚步一抬准备继续赶路,好像阿鹞的出现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插曲。 “给我站住!” 说话的同时,一条白得发亮的电流直劈过去,阿鹞火大,从没有人敢如此无视他。 谁知那人像背后长了眼睛,身子一侧,完美地避开这一击,电流击中地面,炸得尘土飞扬。 那人终于停下步伐转过了身,即便光线昏暗,阿鹞也感觉到了对方锐利的目光。 “你是谁?鬼鬼祟祟在这干什么?”阿鹞张开双掌,手心电流窜动。 这时,有人听到爆炸声,纷纷张望,还有几个安保的人向这边走来。 于谅啧了一声,眉头皱起,他不认识眼前这人,但他的异能不弱,想要解决他得花点时间,况且有人往这边过来了,再拖下去就又要错过吴湘了,不能恋战,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他身形一抖想走,不料阿鹞早有准备,早了零点几秒出手,于谅正要避开,突然发现这次射过来的不是一条电流,而是数条,闪着紫色枝杈般的电光,交织成一张电网扑面而来! 眼看难以避过,电光火石间,于谅抽出背上的金属棒猛的掷过去,只听轰隆一声巨响,周围的空气为之一震,方圆十米尘土飞扬,看不清状况。 吴湘正偷偷从小灰屋旁边溜回主路上,突然听到噼里啪啦的电流声,紧接着巨大的爆炸声响起。 “阿鹞?!”她心中一跳,出了什么事? “那边怎么回事?”有人大喊。 “走,快点去看看!”另一人催促。 三五个安保人员从西角往这边跑来,吴湘装作也是被声响吸引过来,气喘吁吁道:“好像是主人,快点!” 那群人见是主人新宠,也没多想,匆匆奔向小屋,吴湘跟在后面,心中不安,她刚从屋前经过,没有看到人,怎么突然有人打起来了,不会是她的踪迹暴露了,阿鹞帮她善后?可阿鹞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她咬牙追上,一下就闻到空气中的焦糊气息,屋前还是烟尘滚滚,旁边的灌木枝叶被打得七零八落。 “怎么了?!”前面几个人停了下来,她看不到,急着问。 “好像,好像有个人倒在那儿。”一个人犹豫道,视线不好,他们有点不敢上前。 一群废物!吴湘冲进烟尘,扑向地上那个人,那人已经昏迷。她双手扶住他的脸,掰过来看,脏兮兮的,果真是阿鹞! “快来,是主人!!”吴湘大喊,赶紧检查了一下他身上,衣衫不整,但似乎没有外伤,也没有流血,她稍稍松了口气。 有人跑过来,看到这情况,有些惊慌:“啊,真的是主人,发生什么事了?!” “怎么办,得尽快报告给夏特助!!这不就在她门口,她人呢?”有人六神无主。 “这么大动静,肯定会引起客人们的骚动,这可糟糕了!夏特助怪罪下来,我们怎么办啊~”有人想到后果,瑟瑟发抖。 “别废话了!你们几个把主人抬回去,你去找医生!”吴湘指了指几个人,命令道。 几个人赶紧上前,七手八脚上来就要抬,吴湘伸手一拦:“不知道有没有伤到骨头,用担架!” “是,是!”有人转身跑去拿担架。 不知不觉间,众人已经乖乖听她指挥,有条不紊地忙碌起来,不一会儿,就簇拥着阿鹞向主楼去了。 吴湘总觉得心神不宁,她放慢脚步回头看了一眼,黑夜将大山勾勒成漆黑的巨兽,小屋静静立着,门口一片狼藉,仿佛下一刻就会被吞没。 吴湘皱眉,这么大动静,夏特助怎么还没出现?阿鹞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怎么会用电击,难道刚才有人跟他打斗? 小屋在夜风中沉默着,吴湘转回头,走向主楼。 第143章 长夜漫漫(5) 于谅站在屋顶,静静地看着下面一群人手忙脚乱,他的目光紧紧跟随着那个熟悉秀丽的身影——快两个月没见,她头发长了点,也丰韵了些,皮肤还是那么白皙,在黑夜中像是笼了一层光晕,让人无法忽视。 “看样子她在这里过得不错。” 不知为何,于谅胸口竟涌起一丝滞闷。难道他希望她过的不好,受尽虐待吗?当然不是,他打心底里希望她一直顺遂平安,否则也不会劳心劳力来找她。 “智慧明净,心神安宁。”于谅暗念静心咒,压下那股子阴暗的情绪。 “快来,是主人!” 下面吴湘喊着,众人议论着,屋顶上于谅漠漠地看着,原来到刚才跟他交手的人正是花园的主人——“老妖怪”! 就像池文正所说,看起来只有二十出头,年轻英俊,他还以为只是个路人所以没想搭理,若早知道他的身份…… 想到这,于谅自嘲地一哂,若早知道是他,又能怎样?难道立刻跟他决一死战,不惜打草惊蛇,不顾吴湘和无辜的孩子们尚在他们控制中,令他们身陷更危险的境地?他是看老妖怪不顺眼,但这次首要目的是带走吴湘,至于他的性命,早晚而已。 嘈杂声渐渐远去,看着吴湘的背影,于谅轻轻攥着拳头,一个鹞子翻身消失在小屋后,下一秒吴湘回头,却只看到了一片空寂。 他们一人往南,一人往北,背道而驰。 —— “他妈的,还真隐蔽,要不是臭女人告诉我,还真找不到。”独眼气喘吁吁走在崎岖的小路上,折腾好一会儿终于找到了那个洞口。 爆炸声和嘈杂声隐隐从山那边传来,独眼完全不在意自己的缺席会不会被怀疑,此刻心里只挂念一件事,那就是夏特助是不是姝妹。 “如果不是,就离开这个地方继续找;如果是…我,我就……我把她带走,找个地方好好生活,为她修一座梦想的房子和院子。”独眼摸了摸放在胸口的照片,表情柔和了许多。 他下定了决心,踏入黑漆漆的洞口,寻着侧壁每隔三五米的石子记号,他走得还算顺利,不一会儿就听到女人声音传出来,在山洞中有些回音,听起来不是很清楚,他便没有再找记号,而是向着声音摸索过去。 等他靠近时,终于发现这是男欢女爱临近高潮时的淫语,不禁怔愣,这就是所谓的每周五晚上的“交易”? 他的心砰砰狂跳,不是为这活色生香的“现场表演”,而是内心涌起了不好的预感,他已经弄不清楚,自己到底希不希望夏特助就是姝妹了,只好屏住呼吸耐着性子听下去。 啊~~ 女人的呻吟和男人的低吼同时迸发,积累的欲望和快感瞬间得到了释放和满足,两人喘着气渐渐安静下来。 过了一会儿,里面的男人戏谑道:“你今天兴致很高啊,差点被你弄死。” 夏特助嗤笑一声说:“怕什么,你不是有药么,自己怎么不用?” 男人也笑了:“我想爽,但也不想找死。” 女人不屑地哼了一声:“外强中干。” “好,我叫你嘴硬。”男人狠狠地“报复”,又是一阵悉悉簌簌和两人轻挑的笑声,男人低声问:“你平时最准时,今天怎么早到了两个小时,发生了什么事吗?” 夏特助沉默了一会儿,淡淡地说:“我把记忆移植给他了。” “他?”男人顿了顿,反应过来:“你是说那个复制品?之前不是说他不听话,打算报废掉,怎么突然就给他移植了?” 夏特助回答:“他今天表现得还可以,我就想试试吧,也许记忆回来了,‘他’也会回来。” 男人突然爆发一阵大笑:“哈哈哈,原来他一点体贴让你有了不切实际的幻想,三言两语就能让你改变之前的决定,你有时候真是天真得可爱。” “维克,你给我闭嘴!”夏特助怒道,“我们只是合作关系,你说话不要那么放肆。” “是是是,我的错。”维克也马上服软,然后嬉皮笑脸地问:“那移植后,你的心上人回来了没?” 一阵沉默。 维克有恃无恐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你鲁莽移植,肯定不顺利,我说得没错吧?” 夏特助承认:“……是的,他移植后就昏迷了,现在还在我房间。” “所以,你被挑拨起来的欲望无处排遣,马上跑来拿我泄欲?”维克做作道,好像真的有多伤心似的。 “哼,你也就只有这个价值。”夏特助似笑非笑地回了一句。 维克一翻身,又将她压在了身下,调笑道:“我还有好多价值,比如你乳房上这个圆形疤痕,我就可以轻松去掉,你为什么不要?” 夏特助笑骂道:“你管得宽啊,我愿意留着……啊~” 维克狠狠地揉了揉那里,夏特助忍不住叮咛一声,男人龇牙咧嘴地说:“我看又是那个老变态喜欢,你才不想去掉吧,你俩真他妈的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再往后又是颠鸾倒凤,可独眼已经听不见了,在这片黑暗中他五感尽失,什么都感受不到,好一阵一片空白,魂游天外。 等他终于将灵魂拼凑起来,只感到感到排山倒海般的窒息。 姝妹在孤儿院的时候被“老师”用拨火棍捅在胸口,流了好多血,他费了好大的功夫找来药帮她治疗,很清楚她左胸留下一个圆形的疤,因为位置私密,只有最亲近的人才知道。 这意味着,倘若吴湘之前的话都是真的,那几乎可以肯定,这个夏特助就是他遍寻不着的姝妹!而且听他们对话的意思,这么多年她都是自愿留在这里的,因为她爱上了十恶不赦的“老妖怪”,不惜为了他跟这个叫维克的医生上床,制造克隆人、移植记忆!那他,死去的结巴,和他们二十多年的艰辛,又算什么?! 他感觉有什么东西从脸上滑落,伸手摸到一片湿润,他现在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他想要一个答案。 第144章 苦涩的重逢 独眼直起身子,慢慢走进了山洞中。 里面是一个宽敞的空间,连接几个其他的山洞,还有一些简单的家具和用品,洞口斜对的一侧摆了一张豪华得格格不入的大床,上面正滚着两个赤条条的男女,正是夏特助和维克。大概是太投入了,他们两人都没有立刻发现多了一个“观众”。 独眼满脸悲愤,他嘶哑的嗓音响起:“你是姝妹吗?”虽然心中已有了答案,他还是要问这一句。 夏特助先反应过来不对,她仰头看到一个人影吓了一跳,使劲儿推了一下维克的胸口,从他身下钻出,嘴里尖叫:“你是谁?!” 她胡乱抓起地上的睡袍穿上,维克也直起身,把额前的棕发捋了捋,就那么光溜溜站着,看到是个矮小丑陋的男人,有点满不在乎道:“你从哪儿冒出来的?上赶着来送死?” 独眼好像没听见他的话,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夏特助,加大音量又问了一遍:“你是姝妹?!” 夏特助先是一怔,然后瞳孔地震,维克没听懂:“什么玩意儿?书妹?你他妈愚昧吧!”说着抬手就从床头柜上拿起一把枪瞄准了独眼。 “等等!” 夏特助突然出声,她上前两步打量独眼,矮小丑陋,粗鄙肮脏,她向来最讨厌垃圾人,不可能允许花园有这样的人存在… 突然,她想起来在哪儿见过他,冷声喝道:“你是那个受伤的送货人,跟小美那个贱人一起来的?你到底是谁,为什么知道这个名字?!难怪把主人迷得神魂颠倒,你们有什么阴谋?今天不说清楚,别想活着出去!” 独眼一愣,好像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面孔愈加扭曲。 “…呵呵,哈哈,哈哈哈——” 他苦笑,起初低声,然后声音越来越大,到后面几乎是悲泣,浑身颤抖不停——夏特助这种反应,几乎是承认了她就是姝妹! 夏特助脸色阴沉,眼神凶狠又嫌恶,维克看两人反应,一副吃到瓜的表情:“哟,看样子是老熟人,他认识你,你不记得他?他叫你shu妹,哪个shu,女朱那个姝啊?怪不得老变态叫你‘朱儿’,哈哈哈~” 夏特助浑身散发着寒气,她狠狠瞪了维克一眼,意思是让他闭嘴。维克却一把揽住她的腰,将她的脸掰过来直接吻了上去,夏特助推他没有推开,维克的舌头长驱直入,在她口中肆无忌惮掠夺了一圈才松开,舔了舔嘴唇,挑衅道:“怎样,看爽了?你是她老公还是怎的,一副被戴了绿帽子的窝囊样儿。” 仿佛刚才已经耗尽了精力,再没有力气掀起情绪,独眼此时神情颓唐,他嘶哑道:“你不记得慈心孤儿院了吗?我是大民……我和小山一直在找你……” 大民?尘封的记忆被这个名字撕扯开,从脑海深处涌了出来,夏特助呼吸一滞,先是不可置信,紧接着怒道:“不可能,大民可不长你这样!” 独眼喃喃:“是啊,我以前不是这样。这二十多年,我的眼睛渐渐瞎了;我做苦力,背也驼了;我打家劫舍、坑蒙拐骗,身上到处是伤疤;我做尽了坏事,丧了良心,早就不是当年那个大民了……” 夏特助脸上仍是怀疑,蹙眉看着他,呼吸有些乱:“你说你是大民,那小山呢?你们不都是形影不离吗?” “他在这次送货的路上…死了,被亡灵金蝎生生扎死了。”想到结巴的死状,独眼一身暮气,也像个行尸走肉。 夏特助咬了咬唇,她听说了亡灵金蝎的事,竟然是他俩遇上了。 沉默了片刻,她稍稍放缓了语气:“我多年前去孤儿院找过你们,可院长说你们病死了,那里戒备森严,你们是怎么逃出来的?”说完,她紧紧盯着他,好像想从独眼脸上搜寻到什么。 谁知独眼断然否认:“不可能!你在撒谎。” 他咬牙切齿道:“孤儿院早就被我一把火烧光了,院长和所有工作人员都被我乱刀砍死,怎么可能跟你说话呢?” 夏特助立刻脸色铁青,她十多年前确实回去过一次,也确实只看到一片废墟,周围的人说那片是不详之地,死过很多人,没想到是他做的。刚才但凡独眼说了其他答案,她就能确定此人是个骗子;可他偏偏对上了……夏特助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揪住了。 “哈哈哈~” 维克爆发出一阵大笑,他已经穿好了衣服,饶有兴致地看了一会儿,听到这里走向独眼,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原来真的是故人,那我们可要好好地招待你…” “我不需要,我要带她离开这个鬼地方…啊!” 话音未落,独眼感到后脖颈刺痛,看了维克一眼,就硬邦邦晕倒在地上。 “你干什么?”夏特助瞪着维克,她还没完全从情绪的风暴里抽身,没有平时那么冷静从容。 维克体贴道:“事情都弄明白了,他不过就是你儿时玩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留在这只会扰乱你心情,我就帮你收拾了吧。明天嘉年华开始你会很忙,现在回去好好休息吧。嗯?“他摸摸她的脸。 夏特助把脸别开,面无表情看着地上的独眼,低声道:“别杀了。”然后紧了紧衣领,快步出了洞。 维克靠在柜子上,悠闲地喝完一杯酒,看着独眼哼了一声:“不杀就不杀,但我好久没有素材了,玩玩总可以吧。” 他走过去,抓起独眼的一只脚向更深的洞口拖去,独眼的身体与地面摩擦着,发出刺啦的声响,这晦暗不明的山洞更显得阴森森。 过了一会儿脚步声停止,维克噗通一声丢开独眼的腿,先去开灯,瞬间整个山洞被照得通明。这里比外面的山洞更冷,散发着浓浓的消毒水气味,四周整齐地排列着医疗器械,角落里有个手术台,旁边还放了几只蓝色的大塑料桶,严严实实地盖着,四周地面有不明的污渍,让人有些胆寒。 维克拎着独眼,没费什么力气丢上了手术台,他转身去柜子里拿出一个小玻璃瓶,用注射器吸了药液,熟练地扎进他手腕,推进了他身体。然后他又打开一台仪器,将七七八八的线连在独眼身上,屏幕上的各种数据跳动。 维克看了一眼手术台上狼狈的男人,靠在椅背上念了一句:“藕丝不断莲心苦,你也是自找的,我这算帮你了……” “中文说得不错嘛,维克·霍普。” 维克一惊,抬头看向洞口。 第145章 清晨的光 “夏特助,您起来了吗?时间到了。”女仆长在小屋前徘徊了一阵,还是上前叩门,一边轻声喊道。 现在是凌晨5点,天色初亮,按照计划要马上准备早上嘉年华的开场仪式,可她心里忐忑不安,一边是绝不能出错的活动,一边是阴晴不定的上司,她不管来不来提醒都有可能被责罚,真是让人不知如何是好。 昨晚出了那么大的事,众人都在问夏特助去哪儿了,她经常跟在身边多少心里有数,可她也只能说不知道,因为那个人那些事是不能说出来的。 她在小屋前等到后半夜,才看到脚步匆匆的夏特助回来,她迎上前想要汇报发生的事,却被夏特助心神不宁和惨白的脸色吓到,她从没见过她这样失态,于是说话也磕巴了:“夏特助,刚才发生了几件事,要,要跟你汇报。” 夏特助沉默不语,看都没看她一眼,推门进屋,打开了灯,愣了愣,走到沙发旁坐下,目光定定地看着地上。女仆长没敢进屋,只站在门口,顺着夏特助的视线,看一个酒瓶倒在地上,精美的地毯上染了一片酒渍。 “我,我找人来清理。”女仆长望向夏特助,惊觉她没穿鞋,脚底有些擦伤,张了张嘴,又不敢问出口。 夏特助缓缓抬头看她,可能是察觉到她的视线,也可能是睡袍单薄,她有点冷,把双腿也缩上了沙发,声音嘶哑:“发生什么事了?” 女仆长赶紧回答:“主人昏倒在您门口,好像还用了异能,找医生看过,没有大碍…” “嗯。”夏特助支肘扶着额角,“还有什么?” “安娜突然发疯,袭击了两个客人,客人受了点小伤,安娜被关起来了。” 安娜?她不是中午才让她给小美那个贱人送饭,怎么晚上就……? 突然她想到什么眼睛一竖,问:“那个小美呢?她怎么样了?” “小美?她没什么,跟平时一样。”女仆长疑惑地应道,眼珠转了转,也明白几分,问:“要不要我现在把她叫来?” 夏特助头痛欲裂,揉着太阳穴说:“我之后会处理,你回去吧,明天所有活动照常进行。” …… 房间没动静,女仆长有点担心又敲了两下门,正准备喊,门开了。 夏特助长卷发披着,穿着一身大红色半露肩礼服走了出来,领口的褶皱别致,衬托出丰满的曲线,波浪的裙尾拖地,像美人鱼一样婀娜优雅。她搭配了成套的金色项链和耳环,上面花纹繁复,镶嵌着熠熠生辉的钻石,看起来富贵大气。 这一身美艳得不可方物,女仆长看得挪不开眼,赞叹不已:“夏特助,你今天太美了,简直…简直像个新娘!” 夏特助没什么表情,似乎是有心事,直接向主楼走去,女仆长连忙跟上。 后院,已经有工作人员待命,看到夏特助出现都安静下来,让开了位置。 这里是主楼的背面,正中心的位置,一楼是大厅,整面都是石墙,没有窗,夏特助走到离墙面大约五米时停了下来,抬起手,只轻轻地一笔画了个半圆,石壁竟像豆腐一样被切开。 她的手顺势一握,切下来的石块又变成了粘稠的液体,在她的指挥下乖乖凝聚成一个稍稍高于地面、平整光洁的小舞台。 “好了,你们开始打扫装饰,务必在七点之前完成。”夏特助淡声吩咐,然后穿过新开的大门,去房间休息了。 对于骄奢淫逸的权贵们来说,这个点大多还在睡梦中,可对于曾经的打工人·经常身处危机的‘古人’·吴湘来说,她一早就醒了,站在窗边心事重重看着远方,正巧瞥见夏特助富丽堂皇地出现,施展异能,三下五除二地做了好几个人的工作。 吴湘瞳孔微缩:“操控岩石的能力吗?这里到处是石头,可算得是如鱼得水。阿鹞若是早点知道他们就能提前考虑了……” 她扭头看了看还在昏睡的阿鹞,在大战在即,不知道他昨晚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独眼有没有去听墙角,夏特助今天又会搞什么花样… 如果阿鹞一直没醒来,她一个人能否实施计划呢? 吴湘正头疼,突然一双手臂将她圈住,下一秒温热的气息吹在她耳边,男人低声道:“美酒好烈啊,你趁机对我做了什么?” 吴湘眉头一皱,皮痒了?她向后抬肘撞在他胸口,男人啊了一声松开手,后退两步,嘴里嘀咕着:“朱儿,你要谋杀亲夫啊?” 吴湘额头青筋直跳,回头骂道:“都什么时候了还没个正经?是不是做了下流的梦啊,要不要我把你揍醒啊?! 窗外的晨光熹微,照得吴湘身后一片柔和明亮,她精致秀气的五官在阴影中朦朦胧胧,那双大眼睛微微闪着光,男人呆呆地看着她,吴湘有点担心,伸手在他脸前晃了晃,温声问:“你还好吗,醒了吗?我是小襄啊。” 小襄?男人脑袋里刺痛,感觉有密密麻麻的针在刺,他龇牙咧嘴扶住头,吴湘赶紧拉他坐下,好一会儿刺痛消失,他终于平息下来。 “阿鹞,你还好吗?”吴湘关心道。 “嗯……”阿鹞睁开眼睛,看向吴湘又看看窗外,已经天亮了? 吴湘看他好些,问道:“你昨晚跟谁打架了吗?我听到爆炸声,发现你晕倒在小屋门口。” 阿鹞皱眉想了想说:“我好像跟一个黑衣人打了起来,然后就断片了。 ” “黑衣人?”吴湘疑惑,“当时大家立刻赶过去,并没有看到什么黑衣人,会不会是你记错了?对了,你之前在干嘛,天黑了还没回来,我找了一圈也没看到你。” 我之前在干嘛来着? 阿鹞挠着头,努力回忆着:“我跟夏特助吃了午饭,她答应给我客户名单,于是去了她的小屋……她拿出一个头盔要把名单直接传输进我的大脑,可我戴上立刻头痛欲裂……” “什么?!”吴湘惊道,“她到底给你传输了什么?” “我,我不知道,一回忆就头痛……”阿鹞痛苦地摇头。 “那暂时别回忆了。” 看他这个样子,吴湘有点不忍心,突然她想起上次山洞偷听,夏特助已经要求维克复制老妖怪2号了,那么阿鹞也不再安全,说不准哪天夏特助就会动手,于是她又问了一句:“她还对你做了什么吗?” 这一提醒,阿鹞隐约想起那双手在他身上游走的触感,还有他醒来衣衫不整的样子,胃里一阵痉挛,梗着脖子咽了咽。 “你怎么了?”吴湘看他脸色不好,赶紧去倒了杯温水递给他。 “没什么。”阿鹞低着头看着手里的水杯,不知道夏特助到底有没有对他……难道告诉小襄他被人霸王硬上弓了?他说不出口。 吴湘以为他是因为记忆情绪低落,安慰说:“别担心,等以后出去了,我找好大夫给你看看。” “以后?她的未来里也有我吗?” 阿鹞心中一暖,点点头:“嗯,说定了,你可别耍赖。” 第146章 埋伏 花园修在一个山坳里,背后有高山做墙,正面则是一马平川的开阔,若有人靠近很容易发现,若有人想翻山偷袭,这雄伟的昆噶山支脉可不像常见的山那般好征服。 此刻,正有一行十几人埋伏在花园东侧两三公里外的一处山洞里,他们昨晚就在这里安营扎寨,天刚亮就陆续醒来,整装待发。 “诶,钟副将,将军已经醒了吗?”拉提看到钟齐端着餐盘往里面的山洞走去,连忙起身问道。 钟齐微微点头,准备继续走,被拉提一把抓住胳膊,他停下来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拉提收回手,有些尴尬地扯扯嘴角:“我们昨天下午抵达,直到到现在,已经埋伏了十几个小时了,还不行动吗?” 钟齐冷声道:“怎么,你赶时间?” 拉提一噎,呐呐:“那也不是,我是怕错失良机啊。” 钟齐瞥了他一眼,又看了一眼靠坐墙边,不断往里面张望的帕夏,心里再清楚不过——这些养尊处优的老爷小姐过惯了好日子,没经历过野外作战的辛苦,这一天还没到、还没开始战斗呢,就已经受不了了。 他最不喜欢这种身体惰怠、意志薄弱的人,于是没好气地说:“机会是要等的,不是你说了算,况且我们还不清楚里面的布局和兵力,贸然行动就是送死。再提醒你一句,虽然将军同意你们跟来,但最好不要拖后腿。” 拉提哑口无言,只好一屁股坐下,钟齐头也不回地走了。 “爸,我想洗漱,你给我打两盆水来。”帕夏从随身小包里掏出小镜子照了照,感觉自己灰头土脸,简直破坏形象,等下还要见玉树临风的弥杉将军呢。 拉提正一肚子气,听见这么不着调的要求,对女儿也没了往日的好脾气:“荒郊野外的哪儿来的水?有的喝就不错了!你这臭丫头,叫你不要来你非要来,这又不是在家里,有什么事都给我忍着!” 帕夏一愣,她哪受过这种委屈,何况周围还有一堆人看着,哭唧唧跑别处去了。闹剧结束,其他士兵又该休息的休息,该擦枪的擦枪了。 角落里纪家姐妹静静地坐着,纪兰兰鼻孔不屑地哼了一声,回头看到妹妹盯着帕夏的背影,低声道:“可别学那种大小姐。” 纪苗苗回过神,小声说:“可是她好漂亮,就像故事里的外国公主……” 帕夏是少数民族,浓眉大眼、鼻梁高挺,又会打扮,即便此刻没有戴珠宝首饰,长发也是精心地编成了许多小辫子,华丽地盘在头上;还有,大家都穿一样的迷彩服,她别出心裁加了根细皮带,勒出细细的腰肢,看起来就很出挑,各种变美小心思层出不穷,难怪小姑娘会羡慕。 纪兰兰不擅长捯饬自己,所以也看不上会捯饬的人,她更加不屑道:“马屎蛋表面光,漂亮有什么用,只有权势和力量才重要。” “……你是说将军大人那种吗?”纪苗苗想了想问,在她见过的人里,弥杉将军就是最漂亮最有权势的人了。 纪兰兰默了默,苗苗说得没错,但弥杉完美得不像人类,身上也有股子难以捉摸的邪气,让她有些害怕…还是钟副将好,相貌堂堂、踏实可靠…… “阿嚏!” 钟齐刚放下盘子就打了个大喷嚏,弥杉笑道:“你晚上没盖肚子?”这是天龙国人从娘胎里带出来的习惯,哪怕是盛夏,晚上睡觉也必定要盖住肚子,否则容易感冒。 钟齐哭笑不得,找补说:“灰尘钻鼻子了,您先吃早饭吧。” 弥杉点头吩咐:“十五分钟后开会。” 早餐很简单,一块饼干,一颗煮鸡蛋和一盒牛奶,弥杉快速吃完,等来到洞口,众人已经围坐等他了。 钟齐道:“将军,所有人都整装待发,听候调遣。” 弥杉点点头,看向众人说:“各位,昨天我们抵达时天色已暗,不利于侦查,今天首要任务是弄清楚花园的情况,包括地形、设施、布局、人数、武器等等,我们兵分两路,无人机小队继续靠近花园侦查;另一队由钟齐带队,探探花园东侧的山路。其他人暂时原地休息。” “是!” 众人各自行动起来。 帕夏一直含情脉脉盯着弥杉,弥杉却不曾看过她一眼,换做平常人早就垂头丧气了——更何况她还因这不切实际的渴望吃过大亏,可帕夏也不是个常人,她有着近乎愚蠢的执着,就像俗话说的——像鳖一样固执。 她看到弥杉跟无人机小队走出洞口,也抬脚跟在后面。拉提太阳穴突突的,喊:“帕夏,你可别添乱了!”见女儿充耳不闻,他也忙不迭地出去。 弥杉他们找了一处稍高开阔处坐下,无人机的操作者握着手柄,专注地注视着屏幕,弥杉在旁边看着,大家都没有出声。 在天龙国,无人机的拥有和使用有严格的限制,因为它们天然就是极好的情报搜集工具,也很容易被改装成杀伤性武器,边境这类敏感地区更是禁止买卖和使用。而边防军配备的无人机多是用于军事任务,体型过大,容易被发现。所以当时要追踪卡梅隆似乎是个很棘手的任务。 钟齐问过弥杉,为什么知道拉提会有办法,为什么瞄准他一个人薅,弥杉当时说是相信他在本地的人脉,其实他没有说出来的是,他翻阅过拉提一家人的社交账号,尤其是独生女帕夏的帐号——年轻女孩正是爱炫耀的年纪,哪管隐私不隐私,她贴过自己在贡嘎山的写真大片,甚至还有从脸部特写到山峦远景的视频,这不是无人机拍的还能是什么? 也因此,他在接风宴上看到帕夏装扮成女仆时就认出她了,他故意撩拨,打算以此施压拉提,虽然后面的发展出乎意料,但效果更好,拉提竟主动提出要合作,代价是——杀了卡梅隆。 弥杉同意了,拉提拿出了自己私藏的微型太阳能无人机,它有薄膜太阳能外壳,携带镜头,只有麻雀大小,虽不起眼,但只要阳光充足就可以无限续航,正是靠它,弥杉才能带着特种兵小队成功追踪卡梅隆,现在也靠它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在花园上空侦查。 屏幕上显出一个红裙女人的身影,从周围人的态度看应该身份不低,只见她轻松切割、熔化巨石,弥杉表情严峻。 “将军,花园防守严密,这人异能有些棘手,我们要不要叫兵力支援?”拉提担心道。 弥杉摇头:“你别忘了,我们不在天龙国境内,若动作太大容易引起国际问题,到时候肯定瞒不过上面。” 上面是谁,不言而喻。将军跨境行动秘密进行,没有报备;他女儿跟他国高官不清不楚,他一个市长私藏违禁品……若是追究,都吃不了兜着走。拉提吸了口凉气,不说话了。 弥杉跟手下强调:“这次的目标不是铲除花园,而是找一个皮肤很白的年轻女人,活着带回来……若发现通缉犯于谅,格杀勿论。” 于谅?纯净地球的首领,他怎么会在这? 拉提还没想明白,帕夏跳了起来:“将军!你不是说要帮我报仇,杀了卡梅隆那个变态吗?!” 第147章 嘉年华第一天 “帕夏!”拉提喝止她,弥杉冷脸看向父女。 帕夏见弥杉正眼看她,得了鼓励似的,大眼睛忽闪,可怜巴巴说:“你不会忘了给我的承诺吧,我就是为了亲手杀了他才跟过来的…” 弥杉冷声:“任务目的从来就没变,卡梅隆的事只是顺手,而且跟我交易的是拉提市长,你想回去尽管回。” 说完,他挥手示意,立刻有士兵上前拉住帕夏胳膊拖走,拉提只好跟着一起离开。 帕夏被禁止靠近弥杉,又跟拉提吵了几句,差点把老头气撅过去,实在无所事事,就跑到旁边的山坳里溜达,突然,她看到一块大石头上坐着一个小小的身影,正扭头干着什么。 “小丫头,干什么呢?”她大喊一声。 啪啦啦,一只棕色花纹的小鸟从女孩身边飞走,女孩转头,发现是她,有点犹豫想逃走。 “别走啊,我有好东西给你。”帕夏道。 这里实在无聊,除了她爸,其他人都不怎么搭理她,可她爸却只会念叨她,烦都烦死了,来个少言寡语的小丫头打发时间也不是不可以。 纪苗苗左右看了看,姐姐不在,应该可以跟她聊几句吧?于是点点头,双手攥着衣角。 帕夏走过去,靠在石头上,笑着问她:“你叫什么?干嘛呢?” 纪苗苗小声回答:“……我叫纪苗苗……刚才跟雪雀说话…” “看不出来,你挺厉害嘛!”帕夏叹道,“我还以为你是哑巴呢,原来鸟语都听得懂。那鸟说什么了?”她好奇道。 “说最近来了只很凶的秃鹫……”纪苗苗认真回答。 帕夏一听就没了兴趣,她可不想了解什么鸟的八卦。她凑过去,看到小丫头灰头土脸,在包里翻了翻,掏出一个东西塞进纪苗苗手里:“喏,给你。” 纪苗苗感觉手心又滑又凉,低头看是一条蜜瓜色带花纹的发带。 “你头发有点棕色,这个颜色绑起来好看的。”帕夏笑眯眯,浓睫闪啊闪。 “可是…我不会绑头发……”纪苗苗声音越来越低。 “你是女孩子,这都不会?怪不得披头散发的。来,我帮你绑。”帕夏把她扭了个方向,拿出随身小梳子将她乱蓬蓬的头发梳顺。 纪苗苗心脏突突地跳着,有些紧张又有些期待,她都是随便用皮筋扎起来,太长就自己剪一点,从来没有认真打理。 不一会儿,帕夏绑好头发,又拿出一支小小的唇膏帮她涂上:“你嘴唇都裂了,女孩子要多爱护自己。” 帕夏身上淡淡的香味钻进她鼻腔,纪苗苗小声说:“可这些有什么用,不能当饭吃…” “嘿,是吗?”帕夏笑了一声,掏出雕花小镜子竖在她面前,里面出现一个下巴尖尖、清秀乖巧的小女孩,一条麻花辫搭在一侧肩头,发尾的发带绑了个漂亮的蝴蝶结,纪苗苗不由得笑了。 “这就是意义啊。”帕夏说。 “啊?”纪苗苗一脸不解。 “你笑了,这些事能让你心情愉快不就是意义吗?人生只有几十年,不开心岂不是很浪费?” 纪苗苗想了想,恍然大悟:“所以你惹将军和市长大人生气,也是为了开心吗?” “……”帕夏一愣,然后点点她额头:“我当然不是故意气他们,可是也必须表达自己的想法,不然会憋死的。比如我喜欢将军,就一定要当面告诉他,让他清清楚楚地知道。” “可将军好像不想理你,你说出来不是更不开心吗?”纪苗苗认真道。 “臭丫头!”帕夏咬牙,然后无奈地耸耸肩说:“喜欢他是我的事,接不接受是他的事,说不定等他越来越了解我,就会接受我呢;但如果不说就完全没有机会了。” “可是…你不担心市长大人生气吗?” “这是我的人生,他得尊重我的意愿,如果他不喜欢就自己想办法疏解,他又不是我生出来的,难道我还得对他负责?”帕夏理直气壮。 这番话像原子弹爆炸,将纪苗苗的内心世界搅得天翻地覆,她竟觉得很有道理…… “苗苗!!” 突然一声尖叫把两人吓得一抖,帕夏满脸惊愕地扭头,纪苗苗却是惊恐,她跳下石头,向纪兰兰跑去。 帕夏眯眼看过去,纪兰兰在不远处黑着脸瞪她,一把拉过纪苗苗转身就走。 “妹控?”帕夏双手抱胸,不屑地哼了一声,继续拿起镜子欣赏镜中的自己。 “你跟她在说什么?!”纪兰兰怒道。 “没,没什么…只是聊天……”她走得很快,纪苗苗快跟不上了。 纪兰兰突然停下,一把扯下她的发带,恨铁不成钢:“那女人整天在男人面前搔首弄姿,你不要跟她学坏了!你这是什么鬼样子?!” “不!姐姐!” 纪兰兰将发带丢在地上,伸手狠狠地擦她嘴巴,任凭妹妹泪流满面,硬生生将她拖走…… —— 十点,花园已被布置一新,墙壁上新开的拱门用鲜花和藤蔓装饰,舞台也铺上了红毯。 客人们陆续到了,他们衣着考究,戴着面具,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悠闲地聊着天,侍者们穿梭其间,奉上精致的小食和酒水,完全就是上流宴会的景象。 悠扬的音乐声响起,众人纷纷看向台上。花园主人跟一个绿裙女人站在拱门边,似乎发生了争执,听到音乐声,阿鹞一甩手,独自向舞台走来。他穿着一身黑金礼服出场,配套的面具遮住半张脸,棕发向后梳露出额头,几缕碎发垂在鬓角,头上戴一顶王冠,中间镶嵌一颗硕大艳绿的沙弗来,四周小钻拱卫,简洁大气。 “各位女士们先生们好~” 他向台下微微鞠躬,众人鼓掌。 “我谨代表花园所有人,欢迎各位贵客的到来,我宣布,嘉年华正式开始!接下来由我最得力的助手和伙伴——夏特助,来说明活动内容和注意事项。“ 说完,他侧身,向舞台旁边的夏特助伸手,绅士地将她牵到主位,然后自然地下台候在一旁,全程含笑地注视着夏特助,不远处的绿裙女人转身进了主楼。 夏特助微笑,说完惯常的客套话终于开始正题:”首先,我要为昨晚的‘意外事件’向各位道歉,尤其是受伤的‘良先生’和‘义先生’,为了补偿各位,也为了惩戒下人以儆效尤,行凶者安娜,将被加入我们的暖场游戏——极限逃杀。“ 众人眼睛一亮。 第148章 极限逃杀 “简单讲,这是一个追逃的游戏。”夏特助不慌不忙道,“台下的各位都是猎人,而猎物,加上安娜共有5人。” 夏特助拍手,旁边依次押上5个人,他们从头到脚罩着一个大黑斗篷,只露出一双眼睛,双手被紧紧拷在背后,在台上一字排开,从体型看,三个个子较高,两个相对瘦小。 她继续说明:“为了增加游戏难度和乐趣,特意不公开他们的性别和长相。” 台下传来嘘声,毕竟连客人都戴着面具,如此一来几乎难辨敌友,有人喊道:“这意思是让我们见人就杀?若只是这样,何必大费周章来这里?”立刻有人点头表示赞同。 夏特助笑了笑:“当然,我会给诸位一点线索。他们5人,从1到5编号,并依照各自特点起了一个代号,比如安娜为1号,代号为‘疯癫’,从2号到5号猎物,代号依次是‘伪善’、‘长舌’、‘千面’、‘欺诈’。” 台下的人纷纷向后面的五人看去,明显来了兴趣。 “其中1、2、3号会戴上特殊的腰带,里面藏有‘钥匙’,将任意两枚钥匙可以打开花园大门,但每把钥匙只能用一次;4、5号猎物没有腰带,游戏结束时没有人成功离开,他们就能获得自由,否则死;对于猎人,捉到任何一只猎物都有奖励——” 她从旁接过一个盖着黑丝绒布的盘子,轻轻地揭开,顿时流光溢彩,映得她周身浮光溢金一片璀璨——邀请函上那颗大得夸张的粉钻戒指出现在众人面前。 夏特助微微俯身,调整角度展示给台下众人:“捉到猎物最多者能得到这枚独一无二的戒指——花蕾。“ 珠宝夺目,价值连城,有人却道:”美则美矣,但我也有不少收藏,这对我来说并没有多吸引人。“ 夏特助想了想说:”那就一次特权,在嘉年华活动中何时用、怎么用都随意,如何?“ 对于权贵来说,什么物质刺激没有享受过,所以他们才来花园寻找极限的体验,而且实物的奖品一旦到手,就变得索然无味;只有权力、这种随时随地能对别人生杀予夺的东西才最让人兴奋,那人满意地点点头。 夏特助收起戒指,最后补充道:”花园提供了面具和化名,但各位可以自行决定是否以真面目示人。游戏期间百无禁忌、生死自负,不想参加的客人请尽快回房,切莫开门。“ 人群已经蠢蠢欲动,有人忍不住欢呼起来。 夏特助笑了:”稍安勿躁,猎物会被带到随机5个地点放生,15分钟后就可以开始捕猎了,截止时间今晚8点,游戏结束后后会有盛大的晚宴。只有一点要注意,别把我的花园拆了哦~“ 众人大笑,台上5个人被带走。 “这娘们儿一肚子坏水,能想出这么恶毒的游戏。”池文正和于谅站在最后,他压低声音骂道,“猎物之间没有任何合作的空间,同时还得防着众多猎人,就算藏起来也不行,不杀人只有死路一条。” 于谅故意站在灌木的装饰物后面,从吴湘和阿鹞出现在拱门就一直盯着她,直到她转身离开,他才看回台上的阿鹞和夏特助,眼下听了池文正的话也没有发表意见,只是默默打量四周。 15分钟还没到,客人们不能离开,要么自己待着,要么小声议论着。突然,于谅感觉到视线,扭头看去,一个穿着白色连身裤的女人正走了过来,池文正也看到了,脚步一转挡在于谅身前,笑眯眯说:“美女,有事吗?” 那女人戴着黑蕾丝面具,露出一张饱满娇艳的红唇,下半身长裤遮得严实,上半身却是露肩深v,口子都要开到肚脐眼了,丰满的胸脯上托着一串华丽缤纷的彩宝项链,做成瀑布样式,长长短短的珠宝穗子随着胸部线条起伏,时髦又性感。 她看到池文正,本来微翘的嘴角立刻撇了下来,有些不耐烦道:“我找他。”她视线紧盯着于谅,意思是你滚远点。 本来池文正对这类型敬谢不敏,可女人这态度实在令人窝火,于是说:“他是我保镖,有事跟我说。” “保镖?”女人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穿着奇装异服、黄毛鸡冠头的小胖子,然后笑了:“那就好办了,出个价把他卖给我。” 嚯,这女人倒是不客气,上来就是命令的语气,池文正说:“你不是有保镖吗,干嘛盯上我的人。”说着看了一眼她身后两步远的另一个女人,那人高个,干练,短发,腰间似乎有家伙,正目光犀利地盯着他们,明显也是保镖。 女人道:“谁叫我一眼相中他了,你想要什么都可以。“ 池文正皱眉,说:“我也中意他,拿什么都不换,而且你不问问他愿不愿意吗?” 女人哦了一声,很意外似的,越过池文正看向于谅:“你愿意吗,跟我比跟这个胖子好多了,薪水你随便提,好好‘伺候’我就行~”最后一句‘伺候’她故意拖长了音,什么意思不言自明。 池文正无语,他真的受够了这些人,吃饱了就到处发情,他张口想骂,突然一直沉默不语的于谅伸手,拍了拍他肩膀,他闭了嘴。于谅看向那个女人,平静道:“我拒绝。” “为什么!?”女人很不满。 于谅嘴唇抿直,淡淡地说:“我不喜欢大胸,而且我也中意他。”这指的是池文正。 ……有那么十几秒,周围一片沉默,女人呆住,女保镖表情严肃,池文正星星眼看着于谅,然后爆发出一阵大笑,只有于谅一派风轻云淡。 看15分钟已到,众人陆续散去,于谅低声对池文正说:“你先回房,我去去就来。”然后身形一转,消失在灌木丛后。 “哼!我们走!!”女人咬牙切齿,带着保镖走了。 好一会儿池文正才把裂开的嘴唇收回来,他没想到亮哥这么搞笑,那两句话简直是绝杀……但是不是也意味着,他有点接受他这个小弟了呢? 第149章 疯癫 池文正美滋滋要回房间,但又觉得无聊,他没兴趣参加,但也好奇别人游戏,于是就在院子里溜达起来,反正离争斗远点就好。 —— 话说吴湘在拱门那边跟阿鹞分开,听完夏特助的游戏说明,迅速回房间换了一身轻便的衣服,将头发编成辫子扎在脑后,一溜烟又下了楼。 昨天阿鹞被夏特助拖了大半天,没能去检查实施计划的物资是不是到位,他们也完全不知道夏特助在拍卖前还安排了这种重口味的杀人游戏,不过阿鹞建议说,他可以想办法拖住夏特助,借着游戏掩护和独眼的情报,吴湘可以去探查武器库,做些准备。 吴湘走出主楼,有些担心地回头望了望:“昨晚阿鹞的状态似乎就不好,希望今天任务顺利,他也能好起来,明天的重头戏他可是关键。” 想着,她就小心地走入灌木掩映的小径,没多久就听到不远处有乒乒乓乓的打斗声和叫喊声,听起来人不多,有男有女。 “这么快就有人打上了。”吴湘皱眉想。以杀戮为乐趣让她恶心,这个地方看似光鲜亮丽,实则扭曲阴暗,她真想快点离开,于是悄悄绕过激战的区域,继续向武器库小跑过去。 这场交手并没有持续多少时间,一个颇为健硕的男人正与一身着迷彩服的女人缠斗,他力气大,将女人整个提起来向地上摔去,女人身姿柔软灵活,腰肢一扭,双脚稳稳落地,她怒目圆睁,像只炸毛的猫。 “你怎么认出我的?”女人嘶哑道,她明明戴了面具换了衣服,不应该游戏刚开始就被抓到,而且还是被这个人。 男人袖子被抓破,双臂上血肉模糊,他低沉道:“你身上那股骚味儿可太明显了,安娜。” 女人面具后的脸色阴沉:“你给我闭嘴!“ 男人偏要继续道:“昨天我主人好心开门让你进去,又帮你纾困,你却伤他命脉,无论有没有这个游戏,这仇我都必须报!” “帮我?”安娜冷笑一声。 昨天下午送完饭回去她就不太舒服,在主楼休息室睡了一会儿,其间做了光怪陆离的梦。 她好像被怪兽追赶逃进一座小镇,无论如何敲门求救都没人回应,她一栋栋楼一扇扇门地敲,终于有人开门,让她躲进屋里,她满心感激地道谢,对方安慰她,给她食物和水,拿出药膏帮她疗伤,可她觉得浑身痒痒的,突然身体一阵疼痛,睁眼一看,一个肥头大耳的男人正在对她上下其手,旁边还站着一个男人满脸淫笑地看着…… 她歇斯底里地尖叫,抓向那个猪头男,旁边的男人狠狠地扇了她一巴掌,将她小鸡似的拎起来丢出门外,很多人听到声音都跑出来围观,有客人,有佣人,他们惊愕、议论、讽刺、哄笑,最后安保队闻讯而来,众目睽睽下,她身无寸缕,像只死狗一样被拖走,在地牢关了一夜…… 安娜声嘶力竭道:“你们糟蹋侮辱我,还说是在帮我,要不要脸!?” “臭三八,是你上赶着敲门来投怀送抱,再说了,你一个卑贱的佣人,能有多金贵?”男人唾沫横飞。 那是因为,她被下药了,本来给顶楼那个贱人吃的药不知怎么进她肚子,这笔账她一定会算! 她看向猪头的保镖,一字一字地说:“无论如何,我变成了猎物几乎是被判了死刑,我已经付出了代价,你为什么还不放过我?!” 男人冷笑一声:“既然早晚要死,不如用你这条贱命给我换个奖励。” “那你就来试试!” 安娜怒吼,双手瞬间像充气一般变得硕大,指甲迎风而长,根根似利刃。男人一惊,暗骂一句,捞起背上的枪扫射。 安娜气血上涌,眼睛通红,她一边闪避一边向着男人直冲过去,一只大掌向男人扑去,子弹射穿她的手掌和手臂,却没能阻止这奋力一击的力道,利爪将男人从头撕裂,几乎一分为二,血液和内脏噗嗤涌了出来,男人一个字都没来得及说,就直愣愣栽倒在地上。 安娜剧烈地喘息,确认男人死透了才摇摇晃晃坐在地上,她也浑身是血,受伤的那条手臂几乎抬不起来。 “妈的,全都是烂人!”安娜喃喃。 这场游戏简直就是为了杀死她而设计出来的,即便同为“猎物”,其他四人跟她立场相对,不可能结盟,而且昨晚那场闹剧有不少人看见她的脸,她又被殴打囚禁一整夜,现在谁都知道她是整个游戏里最弱势的猎物,也是最易得手的目标,接下来肯定有络绎不绝的人找上她,她就算再厉害也禁不住轮番的战斗。 “怎么不干脆杀了我,呜呜~”安娜有些崩溃,她手扯着自己头发,不知是因为焦虑还是太使劲,竟拽下来一大把。 只一天时间,她的境遇一落千丈,本来是夏特助的心腹,谁见了也要让三分,怎么就成了人人喊杀的过街老鼠……都是因为小美那个贱人,都是因为她! 安娜有些踉跄地站起来,她瞥了一眼地上男人的尸体,狠狠在他脸上踏了两脚,男人眼球爆裂,面目全非,她才头也不回向武器库奔去。 ”武器,我需要武器……没有人可以相信……只要拿到武器,我就安全了……“ 这边动静不小,已经引起一些人的注意,于谅也是其中一个。他脚程快,第一个到达现场,看着一片狼藉皱了皱眉,他忍着空气中刺鼻的血腥味仔细看了看四周,发现几个血脚印,从大小看是女鞋。虽然吴湘不是猎物,但说不准会卷入什么争斗,他必须得尽快找到她,于是转身朝着血滴的方向追去。 “等等!”一道女声在他身后响起,于谅恍若未闻,脚步丝毫没慢。身后人激气,眼神一瞟,一枚蛇形飞镖朝于谅背后射去。 于谅微微侧身,飞镖擦着他身体飞过,下一秒又转头射了回来——还是螺旋镖。于谅又一闪,终于停下脚步,转身看向来人。 身后高个短发女保镖抬手,手上戴的银白色金属手套闪着寒光,当的一声脆响,飞镖收入手心。 “怎么又是你们?”于谅语调冰冷。 女保镖灰色的眸子也没有情绪,只侧身让开,刚才那个大胸女人从她身后走出来:“我想跟你谈谈。” 第150章 命定之人 “小姐自重,我刚才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于谅直接拒绝。 “我叫乌尔瓦。”那女人凑上前,热情地笑着,“刚才那些不算,重新认识一下。”她说着,一边摘掉面具,露出精致的五官——她高鼻深目、一头微卷红发盘在脑后,一边伸手示好,于谅面无表情转身就走。 乌尔瓦顺势想拽他衣服,于谅反手捉住她的手腕,用了几分力道,威胁说:“我一句话不想说第三次。” 突然,眼前影子一晃。 “格罗!”乌尔瓦大喝,阻止了身后女保镖的动作,她闪闪的眸光中含着喜悦和娇羞,柔声道:“我们是‘命定之人’。” 听到这个词,于谅可笑地嗤了一声,甩开她的手:“幼稚。” 乌尔瓦见他不信,连忙说:“我是曼海姆的巫女,14岁‘预言’觉醒就从没出错过,我受到召唤来到这里,就是为了与你相见结合。”说着,她展开双手好像捧着什么东西。 “乌尔瓦!”女保镖看起来有些担心。 乌尔瓦没理她,嘴里念念有词,说着难以理解的咒语,渐渐地她眼中浮现出一片灰色雾霭,像漩涡一样旋转,转着转着漩涡中心金光一闪射向双手间,那里悬空出现一座海上小岛的影像——那里看起来处于高纬度海域,海水蓝得发黑,大风吹起了层层海浪,拍击着灰暗陡峭的崖壁,溅起了泛白的水花,天空中卷着厚厚的云遮挡了阳光,有闪电穿梭其间噼啪作响。 乌尔瓦红唇轻启,发出的声音却像来自远古,低沉悠远,神圣威严:“曼海姆的乌尔瓦,将于东方神山之下觅得‘命定之人’,他百岁不老、身披烈焰,乃我族唯一光明之选……” 于谅感觉周围空间似乎有些不一样,抿紧嘴唇,女保镖环顾四周,急道:“乌尔瓦,快点结束吧!” 乌尔瓦眼睫微颤,缓缓闭上眼睛,金色光线随之熄灭,手中影像同时都消失了,一切恢复如初。 “我没骗你,一切都是天意,我们注定要在一起。”乌尔瓦重新睁开眼道,她脸色苍白了许多,似乎刚才的动作耗费了相当大的精力。 于谅眸子如深潭一般寂静,他淡声道:“我尊重你们的信仰,但那说的不是我…” “就是你,我到这见过了所有人,只有你给我一种强烈的特别的感觉。”乌尔瓦急忙辩解。 于谅不想再浪费时间,转身就走,又一枚飞镖闪着寒光破空而来,这次于谅没有躲,敏捷地抽出背上的金属棍反手一击,当的一声脆响,那枚飞镖换了个方向,加速飞向半空,又是乒的一声击中了什么,随着一物一同坠在不远处。 什么?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间,格罗甚至没有看得很清楚,她拧紧了眉头。 于谅转头,杀人诛心道:“你若真能预言就应该知道,我不会选择你。”话音未落就消失在树丛后。 “……”女人没有再追,轻轻握紧了手,格罗犹豫道:“乌尔瓦,不选择你的话,他会怎么样?” “他会…事与愿违、痛失所爱。”乌尔瓦喃喃,眼中浮起了阴霾。 格罗一听松了口气,安慰她说:“他如果不傻,最终肯定会选你的,对大家都好。我去看看掉下来个什么东西,这么巧被打中了吗?” “是啊,如果他不傻……”看着格罗的背影,乌尔瓦嗫嚅。 …… “卧槽!真他妈的倒霉!”山洞口正在监控无人机的士兵突然大喊,周围的人纷纷围上去。 “怎么了?” “有病啊,你突然叫一声吓我一跳。”其他人七嘴八舌地说。 “发现什么了?”弥杉也闻讯过来,他刚才断断续续收到钟齐小队的信号,就去开阔的地方联系,结果信号彻底消失,刚折回来就听到嘈杂声。 “花园活动开始后我就到处搜寻目标,暂时没发现白皮肤女人,但看到个符合于谅特征的男性,他跟两个女人对话,后面好像起了争执,突然镜头一闪,无人机就失联了。”士兵无奈道。 “是不是飞太低撞到什么了?”有人问。 “我高度调在100米左右,这高原又没有高大树木和建筑,离山也有段距离,不可能撞到东西。”士兵辩解。 “会不会撞到鸟了?”又有人推测。 “这我真没注意到,光去盯着地面动静了。”士兵想了想,嘟囔了一句。 大家沉默了,目标没找到侦查工具先挂了,后续要怎么办。 弥杉脸色明显黑了下来,拉提看气氛紧张赶紧在旁边打圆场说:“镜头不是360度无死角,确实无法兼顾背面,是有可能被鸟撞到。” 话虽如此,其实弥杉心里很清楚,那么小的无人机被单只鸟撞上的几率很小,除非是鸟群,但听描述明显不是鸟群,否则无论如何也能看到有鸟飞过。 排除不可能,那么剩下的就是真相。 “不,它就是被人打下来的。”想通后弥杉松开眉头,平静地解释:“你刚才说看到符合特征的男性,不用怀疑那就是于谅,无人机突然失联更证明了这一点。” 众人面面相觑,这么高的半空、这么小的目标,看似无意的一击竟然这么准,要是正面对战他们能有胜算?……所有人脸色都凝重起来。 “灵鸟。”弥杉唤道。 “是。”一直在旁边默不作声的纪兰兰站起来走到弥杉跟前,她低头盯着地面,有些紧张。 “后续侦察工作你们接上,有情报立刻报告给我。”弥杉道。 “是。”纪兰兰领命,跟纪苗苗一起离开。 弥杉看着当空的日头想了想,对其他人说:“既然于谅在里面,‘那个女人’八成也在,接下来要想办法潜入。” 他指了指一个士兵:“你,继续联络钟副将,如果一直没消息,并且三个小时后他们还没返回,就带几个人去找。” “是。” “其余的人原地待命。”说完,弥杉转身进了洞里。 此时,钟齐三人刚翻过山顶,正在眺望花园内的情况。 “头儿,那边活动好像开始了。”一个人收回望远镜大声道,这山顶风又冷又急,瘦弱点的人说不定会被吹下去,他们都紧紧攀住手边的石头。 “嗯,找一找有没有路线可以靠近。”钟齐沉声。 几人又向下爬去。 第151章 鸟战 “嘻嘻,那小子还不错嘛。” 一只黄嘴山鸦呱呱叫着,它站在一块突出崖壁的石头上,将花园的一切尽收眼底,自然也看到了于谅与乌尔瓦的一幕,它黑豆豆似的眼珠转了转,好像在思考什么。 吧嗒,一块小石子落在它旁边,黄嘴山鸦扇扇翅膀,跳了两步,它转身看去,几个全副武装的迷彩服正从上往下攀登,为首的正是钟齐。 “哟,他们从哪儿冒出来的?” 黄嘴山鸦扯着破锣嗓子呱呱叫起来,吓得几人一抖。 “我擦,这破鸟!我去赶走。”一个士兵道。 “且慢。”钟齐伸手拦住,“那边危险,我来。” 他看了看悬崖边的鸟,倏的一下射出鬼手,倒不是真想杀了它,只是驱赶。 就在这一瞬间,山鸦眼睛一闪,扑棱翅膀险险躲开,它飞到空中,转了一个大圈又盘旋回来,俯瞰几人。 “难道是他?” 黄嘴山鸦又是呱地一声,一道淡金色光芒从它嘴里射出,笼罩住下面几人,包括钟齐在内所有人像石化般定住,风依旧刮得猛烈,山鸦轻巧地落在钟齐头上。 “天路19,1204尝试连接……#@%¥%&@……”只几秒,黄嘴山鸦眼睛眨了眨,振翅飞走了。 几人觉得眼前一抖,有点茫然,面面相觑。 “欸,你前面的怎么不走了?”中间一个人叫道。 “?走,走啊。”领头的人有点莫名其妙回答。 正要动作,最后的钟齐突然出声:“别走了,没路。我们回去。” “头儿,我看下面好像还可以走。”打头的人说,他怕钟齐在后面没看到,还伸手指了指。 “我说了,收队。”钟齐扭头往回攀登。 “可我们都走到这儿了……”那人有点不甘心。 啪一声,他身后的人一巴掌拍他脑袋上,低声骂道:“哪儿那么多废话。” 他只好悻悻转身,三人一起踏上回程的路。 黄嘴山鸦在半空盘旋着,一个俯冲,飞向花园上空。 …… “苗苗,怎么一只鸟都没回来?” 纪兰兰皱着眉头问纪苗苗,她俩坐在一处开阔地,纪苗苗捧着一碗混合种子摇了摇头:“这刚离开一刻钟而已,哪有那么快。” “你到底派出去几只?”纪兰兰问。 “我找了雪雀、藏鹀两种鸟,它们会告诉同伴,所以去侦察的鸟应该有不少。”纪苗苗回答。 “那大概什么时候能有消息啊?”纪兰兰不耐烦地抬头望天,她对毛色土了吧唧的鸟没有多大兴趣。 纪苗苗小声道:“那就说不准了……毕竟鸟儿们又不是专业侦探……” “行了行了,有消息立刻告诉我,我去休息一下。”说着,纪兰兰走到旁边阴凉处,找了个位置坐下,靠着石头闭目养神。 纪苗苗看着碗里黄黄绿绿的种子,喃喃道:“希望鸟儿们顺利才好。” 鸟儿们很有信用,吃了纪苗苗的食物就一窝蜂飞往了花园,其实它们也喜欢人类聚居的地方,毕竟有水有食物,猎食者也少很多。 它们有的藏在灌木丛中,有的在地上寻觅食物的碎屑,有的站在窗边屋顶,观察着人类的活动,听着他们交谈——虽然听不懂,但还是本能地明白几分基本的情绪——声音轻柔舒缓往往是好心情,声音尖锐震耳、五官拧在一起就是坏心情,得赶紧躲开。 这会儿,有几只小雪雀站在小楼上,俯视下面小心翼翼靠近的女人。 “是个女人是个女人!”一只叽叽叫起来。 “是不是她是不是她!”另一只也跟着叫起来。 “我看看我看看!” “别挤别挤!” “你讨厌你讨厌!” #&¥@*!! “怎么突然来了这么多鸟?”这阵叽喳声引起了吴湘的注意,她抬头看了看。 “wow~~” “白皮肤女人,是她是她!”有鸟儿第一个发现。 “是她是她!”有鸟儿附和。 “找到啦找到啦!”其他欢快地叫着。 吴湘皱了皱眉,太吵了,太容易引起注意了,她低头钻进了屋檐下。 “我要去告诉苗苗,我要去告诉苗苗!” “我先去我先去!” “我也去我也去!” #&¥@*!! “你们谁也别想去!” 一声恐怖的鸣叫像把利剑刺破了鸟群,下一秒,噗的一声,一只雪雀就被一只金色利爪攫住,几个振翅带到了屋顶。 这是一只大??,披着浅棕的羽毛,一双锐利的眼睛盯着惊慌的鸟群,它低下铁钩似的喙撕扯,雪雀的羽毛一丝丝随风而去,大??没有停下,可怜的猎物就一点点被撕碎…… 其他的鸟拼命想飞离这里,却不断撞上一道无形的墙,它们像无头苍蝇一样慌不择路,冲向建筑、灌木、甚至地面,没一会儿就有不少毙命。 大??一口肉都没吃,好像只是陶醉于恐怖的表演,它狞笑着:“告诉所有鸟儿,离那对姐妹远点~!”然后抓着雪雀的残躯在天空盘旋了一阵,向东边飞去。 鸟儿们这才四散而逃,离开了这个梦魇之地。 过了正午不久,正是一天最热紫外线最强的时间,纪苗苗在空旷地方呆了半天,已经口干舌燥。她想躲进阴凉,可姐姐怕错过报信的鸟儿,让她再坚持一会儿,她只好作罢,拿了件外套盖在头顶,喝了一小口水滋润干裂的唇。 突然,一道阴影从地上划过,随着地面的石块跳跃着,纪苗苗还没出声,在旁边大石头下休息的纪兰兰先跳了起来:“欸,有鸟回来了,快叫它下来问问!” 她一边说一边跑向妹妹,纪苗苗已经站起身,正仰头,视线追逐着天空中的身影。鸟儿逆着光,看不清样子,她有点迟疑道:“好像不是,雪雀和藏鹀没有那么大……” “那你不能叫下来打听一下?!”纪兰兰急不可耐。 “那…好吧,我试试。”纪苗苗双手拢在嘴边,发出一串嘹亮的鸣叫,果然,那只大鸟立刻向两人飞来。 “来了!”纪兰兰喜不自禁,她有预感,这只鸟一定会给她们带来什么。 纪苗苗凝神看着,鸟儿越来越近,她不由得屏住呼吸,这是只介于雕和隼之间的猛禽,它还抓着…… 啪! “啊!!” “啊—” 鸟儿俯冲,将一物狠狠甩了过来,纪兰兰个高站在前面,正好被砸了个满脸,她向后一仰,压着纪苗苗重重摔在地上。 第152章 警告 姐妹俩懵了一下,然后剧痛让她们清醒过来,纪苗苗痛在背上,而纪兰兰痛在脸上。 “这是什么…” 她刚想骂,一开口却有柔软东西掉进嘴里,还有一股直冲鼻腔的腥臭,视线也有些模糊。她赶紧坐起身,有什么东西掉在大腿上,她低头怔了一下,才看出来那是一只鸟残破的尸体——它身上的毛几乎被拔光,身体破破烂烂剩一半,内脏被掏空,只余躯壳。 “啊——” 她不由得尖叫起来,然后一阵温热涌出,鲜血滴滴答答从下巴滴落,在她身上留下触目的红色,将前的景象渲染得更加惊悚。那块肉就像滚烫的烙铁,纪兰兰发疯似地挥舞双手,想扔又不敢触碰,声嘶力竭地叫着。 纪苗苗顾不得背后的剧痛,赶紧爬起来看姐姐,她满脸惊惧,但还是鼓足勇气将可怜的鸟儿拎了起来捧在手里——这才是她派去的鸟,纪苗苗眼眶酸涩,泪珠滚了出来。 这时,天上盘旋的大鵟突然一折,鸣叫着又向她们俯冲过来,她本能地闭上眼睛缩着脖子,一阵劲风刮过,她感觉到那双弯钩利爪擦着头发过去,好像只要它愿意,能轻易扯下她的头皮,纪兰兰捂着脸发出绝望的哭喊。 不知过了多久,振翅声和鸟鸣都消失了,只有干燥的风呼呼地刮着,纪兰兰小心翼翼松开手左右看了看,确认那凶猛的鸟已经不在了,才吁出一口气。她摇晃着站起来,看到妹妹坐在两步外,双手环着腿头埋在臂弯,也是一副吓坏的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 “你到底搞什么鬼?!你一个鸟语者怎么会被鸟袭击?!””她愤怒地埋怨。 纪苗苗肩膀微微颤抖,轻轻地啜泣,这个反应简直是在纪兰兰的怒火上浇油,她冲上去使劲推了一把,纪苗苗重心不稳,伸手支撑身体,那只雪雀的尸体吧嗒一声从她腿上滚到地上。 纪兰兰尖叫道:“快把那玩意儿扔了!!你有病啊?!” “怎么了?” 突然一道熟悉的声音从小道另一头传来,纪兰兰一惊,赶紧噤声回头,弥杉正带着两个士兵从小道另一头走来。 打头的一个士兵喊道:“刚才是你们尖叫?发生什么事了?” “没,没什么。” 纪兰兰第一反应就是否认,她现在唯一的仰仗就是妹妹的鸟语能力,若让人知道她们被鸟袭击,还怎么取信于人?若没有了价值,她们就又要回到食不果腹的日子了! 见妹妹还在抽噎,纪兰兰主动迎上弥杉,诚惶诚恐道:“只是一点小意外,把我吓了一跳,不好意思吵到大家了。” “是吗。” 弥杉淡淡道,一边看了她一眼,这浑身血污满脸狼狈实在没有说服力,他又看向纪苗苗,见她手里捧着什么,冷声问:“你来说。” 纪苗苗低头不语,纪兰兰还想开口,旁边的士兵将她一把扯开,然后干脆几步过去,像拎小鸡一样把纪苗苗带到弥杉面前。 弥杉看清了她手里的东西,眉头紧蹙,一字一字地说:“我没空跟你们闲扯,不要让我再问第三次。” 纪苗苗抽抽鼻子说:“有只大鸟把我派去的鸟吃了,然后把剩下的残骸丢到我们身上……” 弥杉脸色黑了许多,其他几人大气都不敢喘,片刻弥杉问她:“到现在为止,收到花园任何消息了吗?其他鸟传回消息了吗?” 纪苗苗摇摇头,纪兰兰脸色刷地白了,急忙解释:“大鸟吃小鸟也是常有的事……我们再等等,等会儿就有鸟回来了……是吧,苗苗?”她望向妹妹,希望得到她肯定的回答,但只有沉默。 弥杉一言不发转身往回走,士兵跟在后面。 这肯定是生气她俩的无能,纪兰兰想去求情又不敢,焦虑地看着几人远去。 纪苗苗抽默默走到一块大石头旁,跪在地上用小石子将小鸟一层层轻轻盖上,她想好好埋葬它。 纪兰兰血冲上头,跑过去一脚踢垮了这小小的坟墓,破口大骂道:“没用的东西,一点消息都打探不出来,你没用,你那群破鸟也没用,都去死好了!!” 纪苗苗的手停在半空中,这次她没有哭,眼睛定定地看着小鸟的尸体,轻声道:“它说了……离她远点……” “什么远点?你到底在胡言乱语什么?!”纪兰兰双手叉腰喘着粗气。 纪苗苗看向她,表情有些恐惧:“刚才那只鸟对我说’离那个女人‘远点。姐姐,它是在警告我们,不要再帮将军找那个女人了……我的那些小鸟不会再回来了……” 纪兰兰一愣,瞪眼道:“刚才那只鸟?难道是那个女人养的?” “或许对方也有’鸟语‘的能力。”纪苗苗推测道。 “那你为什么不找更凶猛的鸟去探探消息?”纪兰兰问她,这样就不用怕对方的鸟了。 纪苗苗说:“一是因为大鸟大多不亲人,很难控制;再来群聚的小鸟消息渠道和流通更多一些……” “说到底还是你技不如人!”纪兰兰打断她的话,不满道:“接下来你就找大些的鸟去收集情报。” “姐姐,我们还是走吧,我第一次被鸟警告,它不是一般的鸟,我能感觉到的。”纪苗苗哀求。 “苗苗,但凡成大事者必须有坚定的心智,你总是动摇让我很为难。我回去清理一下,再拿些肉来吸引大鸟,这段时间你就在这好好想想。”说完,她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纪苗苗呆呆地看着姐姐消失,低头继续堆着坟墓。 “姐姐,你不懂,不会有鸟来了……” 弥杉一路若有所思,刚回到山洞,就遇到了归队的钟齐几人,时间正好,等他们稍作休整,两人就边吃午饭边讨论起来。 “山上可以突围吗?”弥杉问。 钟齐吃了一口干粮,很自然道:“不行,绝壁很高,难得下去。” 弥杉点点头:“一路还顺利吗,有遇到什么事吗?” “没有。你这边有什么消息吗?”钟齐反问。 弥杉将无人机的事大概说了一下,然后又讲了刚才姐妹俩遇到的事,钟齐说:“您的推测有道理,我见过于谅摘叶飞花的本事,八成就是他打的无人机,但是并没有直接发现小襄,所以有可能于谅也是去花园找她,而小襄并不在花园。” 弥杉没有接话,只是看向钟齐问:“你见过于谅那次,他有用过鸟语能力吗?” “鸟语?不是只有那姐妹俩才会的?”钟齐奇怪道。 “这就对了。”弥杉说,“大鸟吃小鸟确实平常,可那只鸟是将死鸟准确地丢在了姐妹俩身上,它怎么知道是姐妹俩指使小鸟,它这样做是在……” “警告。”钟齐放下干粮,表情严肃。 第153章 武器库的秘密 “可若于谅不会鸟语,还能是谁,小襄吗?”钟齐不解。 弥杉说:“你忘了,她若真携带原始基因,就不会有异能;若她没有原始基因,于谅为什么这么坚持找她?” “可能是因为……感情?” 说完钟齐就感觉有点不好意思,觑了一眼弥杉,弥杉想了想摇摇头:“我觉得于谅不是个感情用事的人,而且若小襄真的没有原始基因,于谅完全没必要藏着她,她身上肯定有很重要的东西。” “这么说,还有第三人在帮他们?”钟齐皱眉,一个于谅已经很难搞了,现在又冒出其他帮手,简直头大。 “这是合理的推测,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人在帮他们。”弥杉眼神凌厉,“既然如此,吃完饭我们讨论下直接潜入的计划。” “直接潜入?”钟齐差点噎着。 ———— “大哥,你开开门吧,我真的很害怕~”吴湘用力拍着武器库沉重坚固的金属大门,语带哭腔朝着里面的人喊着。 里面传出一道严厉的的声音:“这里军事要地,闲人免进,你快走开!” “我知道,可是游戏开始了,那边…刚才那边有人打斗,好像还死人了,我害怕,没法回主楼啊~”吴湘可怜兮兮。 “主楼?你是客人?来花园就要自担风险。我可不能放你进来。”他义正辞严。 “嗬,还挺尽忠职守。”吴湘咬牙想,她眼睛转了转说:“我不是客人,我叫小美,是主人的爱人,你不知道我吗?”她说着,抬头看向大门上方的摄像头。 那摄像头缓缓移动,好像真的在打量她,过了一会儿,里面的人说:“嗯,是了。你们平时不都是形影不离的,怎么今天没在一起?” 吴湘立刻擦了擦眼睛:“早上我们吵架了…后面夏特助好像有事要谈…” “哟,原来是被甩了,哈哈哈!”那人嘲笑。 “你别胡说,虽然我们吵架了,但很快就能和好,你不让我进去,若是我出事你也得死!”吴湘狠狠道,尽力演出恃宠而骄的架势,心想着狐假虎威就是这种感觉吧。 “切,你现在不是好好的吗,你又不是猎物,刀光剑影也找不上你,怕个球啊?你在这门口等到游戏结束就好了…” “啊—!” 他话没说完,就有男人的惨叫由远及近传来,吴湘回头,看到不远处的灌木丛拐出一个身影,她将里抓着的东西往地下一甩,那物咕噜噜滚了几下,依稀看得出口鼻——竟是颗人头! 吴湘蹙眉,这时那人抬头也看到了她,脚步快了几分朝着这边过来。吴湘终于看清楚了,那满身血污、狞笑着的人正是安娜! 她一边使劲拍门一边喊:“快开门,安娜刚杀了人,她朝我过来了!” 里面的守卫道:“安娜?你又没钥匙,她杀你干嘛?” 吴湘当然不能告诉他安娜是来报下药之仇的,赶紧道:“她疯了啊,不然怎么会代号疯癫!你快开门,我要是死了做鬼也不放过你!” “…好吧,我开门。”里面迟疑了两秒终于动了恻隐之心。 “谢…” 话音未落,安娜已经飞奔而至,而大门刚缓缓开启。 安娜见了吴湘双目猩红,如同野兽闻到血腥,利爪直朝吴湘头颅挥来,吴湘俯身避开,那奋力的一掌劈在金属大门,发出沉闷的声响,安娜手掌剧痛,可能有骨头断了,而门缝也顺势更大了些。 吴湘灵巧转身,抓住机会钻了进去,急忙喊:“快关门!” 那守卫赶忙要将门推上,谁知一只大掌卡住门缝,匕首般的利爪一弯划过守卫小臂,立刻撕开两道血槽,鲜血汩汩流出来。 “妈的!“守卫一声低吼,退了一步躲开挥舞的利爪。 “不能开!” 吴湘大喊,可是已经晚了,安娜已经挤了进来。她披头散发,身上衣服破损肮脏,五官扭曲不知是哭是笑,眼睛直直地盯着吴湘,像个要复仇的女鬼。吴湘转身向里面一个房间跑去,安娜立刻追在后面,完全不顾一旁的守卫。 里面是个挺大的房间,中间一条过道,两侧整齐排列着长桌和架子,上面陈列着各色武器,吴湘顺手抓起一把枪一看,没有子弹,应该是为了安全特意分开放了。 此时安娜已经两步之遥,守卫也追到了门口,吴湘使劲把枪砸向安娜,一边朝那个的守卫大喊:“快开枪!” 咣当! 安娜巨掌一拨,那支枪被甩在地上,而期待的枪声并未响起来,不仅如此,那个守卫竟然还将这房间大门关了起来! 吴湘眉头一皱,突然心底涌起一丝怪异的感觉,来不及细想,安娜又扑了过来,吴湘只好一边跑一边抓身边的东西抵挡:“安娜,你找错人了吧?下药的是夏特助啊!!”说着,灵活地从桌下钻到另一条过道。 安娜瞪着眼睛脖子青筋凸起,尖声道:“为什么给你下的药会是我吃了?你到底做了什么?!”她一掌拍碎了隔在两人之间的长桌,上面所有武器纷纷掉在地上,吴湘捡起一根警棍似的东西,退向向更里面。 “你不先害我会走到这一步吗?”吴湘无语,她正当防卫不是天经地义吗,要怪就该怪始作俑者夏特助。 可不知是药物的影响还是安娜本身偏执,她完全不讲道理,只反复念叨着“杀了你杀了你”,一下下将手边的物品摧毁,步步逼近吴湘。 已经快到房间尽头,吴湘退无可退,她离墙壁几米远站定,手中紧紧握着金属棍,眼中少见地露出杀意:“安娜,福祸无门,惟人自招,你若拿我撒气,只会更悲惨。” “哈哈哈~”安娜声嘶力竭地笑起来,“我都已经这样了,杀一个赚一个!!” 说完暴起,直扑向吴湘。 “小爪,控制!”吴湘心中大喊,一边发力,警棍直戳安娜心口。 几乎在利爪抓到吴湘的同一时刻,她背后窜出几道青红交织的“电流”击中了安娜,她瞬间石化般僵在半空,身体直直压了下来,与吴湘一起重重摔了下去。 噗通! 有种坠落的感觉。 没错,她们不是摔在地上,而是掉进一个大坑里。 吴湘将身上一动不动的安娜推开,才看清这是一个七八平米大,五米深的大坑,四周土石挖得干净利落,一侧搭着几块木板,一看就是人工做的。 “武器库怎么会有个大坑?” 她刚想着,突然发觉身下软软的,再一低头,差点叫了出来——她和安娜身下压着两个人!! 第154章 猎物:4号 这坑里怎么还有人,是被我们砸到吗? 坑里光线暗,那两人面朝下趴着一动不动,不知是死是活,吴湘赶紧下来,又把安娜推到旁边,先将一个人翻过来,他头顶被砸的凹陷下去,面目全非,吴湘蹙眉;她又将另一个人翻了过来,这也是个男人,胸口有个碗口大小的血窟窿,已经死透了,两人都穿着安保队的制服。 吴湘仔细看了看,觉得这人好像有点眼熟…… 突然,她反应过来,这人长得跟刚才那个守卫一模一样,右侧脸颊甚至同样有颗大痦子。 吴湘的心砰砰地跳着,刚才打斗时涌起的那股怪异感又来了。 当时安娜一心追她,那守卫明明可以在她背后开枪,这样既能杀了安娜又能拯救“主人的爱人”,可他为什么偏偏把门关上?是因为恐惧,还是希望她们两败俱伤,他好坐收渔利?可她吴湘并没有猎物的价值,守卫又为什么想害她呢? 而且,这坑里的死人跟他一模一样,说明…… 嘎吱—— 头顶有声音传来,像是门开了,吴湘直起身子抬头望向洞口。 吧嗒吧嗒,有脚步声慢慢走近,然后洞口缓缓探出一个脑袋——正是那守卫。 “哎呦,竟然是你赢了,不简单啊~”他在上面得意地笑着,手上的伤口已经包扎了。 吴湘看着他,冷声道:“我不想参加游戏,放我离开这里。” “……”守卫沉默了几秒,歪嘴笑笑,“前不久你还千方百计想进来,怎么,这么快就想出去了?” “我还有其他事,不想卷入你们的争斗,对这里的事也会守口如瓶。”吴湘道。 守卫呵了一声说:“就算我相信你的话,你肯定也已经看到坑里那人了,我现在不能放了你。” 果然! 吴湘缓缓道:“我并不是猎物,对你来说没有价值,卖个人情给我不好吗,千面。” 那守卫一愣,迸发出一阵大笑:“哈哈,你还挺机灵吗,怪不得受宠~” “你是什么时候替换了这里的守卫?”吴湘问道,几乎是游戏开始她就直奔武器库,千面怎么会比她还快? 见吴湘一脸疑惑,千面洋洋得意道:“这就是天意了,我被释放的地点正好在这附近,看起来是远离大门比较不利,我转念一想,大门附近肯定是埋伏众多,何不先混进武器库,于是变成安保队长的脸把门骗开……” “我想,你应该不是单纯为了拿武器突围才来的吧。”吴湘接道。 “当然,我有那么蠢吗?就算带满了武器,单枪匹马也很难离开,你没见过花园大门有多结实吗?而且,我们的命早就握在夏特助手里……”说着说着他一脸的凝重。 吴湘突然想起一件她几乎忘掉的事——索命豆! “怪不得安娜不去找夏特助报仇,把所有怒气都撒到我身上,原来是不敢不能,也做不到……”吴湘心里有些沉重。 千面在上面继续滔滔不绝:“我来这里是要做个陷阱,专门给前三号设的陷阱,他们穷途末路,手无寸铁,八成会想多几件武器傍身,我不用去找,在这里守株待兔,他们自己就会上门。你看,安娜不就来了?” 他看了一眼吴湘,有些可惜道:“你这么温柔小意的样儿我也舍不得害你,所以当初不想放你进来,谁叫你赖在门口,又遇上安娜,这算你倒霉,怪不到我头上。” 吴湘挖苦:“是啊,都是我自己倒霉,不怪你把我和安娜关一起,我死了都是安娜的错,现在让我跟死人一起待在坑里也是为我好。” 千面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说:“哎呀,小美人,我也怕你上来抓我去领赏啊。你乖乖等等,等我再抓个2号或者3号,就能结束这场游戏了,到时候哥哥再亲手把你拉上来,好好地安慰安慰哈~”说着他就准备去前门守着。 “等等。”吴湘喊他,“你知不知道这里为什么有个大坑啊?” 千面顿了顿:“哎呦,美女,我又不是真的守卫,我怎么知道?进来发现有个大坑正好可以当陷阱还能抛尸,就把梯子拉上来,盖了油布,我哪有闲工夫去管其他。” 他抬脚要走,吴湘突然尖叫一声,好像很惊慌的样子。 千面不耐烦道:“又怎么了?你想快点结束游戏就别吵吵啊,把猎物吓跑了你得等更久,要是害我被杀了,别人可没我这么怜香惜玉的。” “安娜……好像要醒了……”吴湘贴着坑壁,颤抖道。 “她还没死?那你快点了结她,等她醒了你就完蛋了。”千面看热闹不嫌事大。 “我,我没杀过人……她刚才是摔晕的……哥哥,你帮我杀了她吧,我好怕~”她声音软绵绵又带着脆弱的鼻音,千面还挺受用,他摸摸鼻子说:“行吧,举手之劳,你站开点,我来补几枪。” 吴湘乖巧地站到千面正下方,贴着坑壁看着他,千面从身后捞起枪,瞄准…… 兹啦!! 青红的电流闪电般窜上来,千面身子一僵,眼前一黑,直挺挺栽进坑里,吴湘蹲下查看,千面眼睛睁着,嘴巴微微抖动但说不出话,身体似乎动不了。 “情急之下只好攻击你的外周神经了,如果损伤不严重,你还有恢复的可能;不然,就是你自己倒霉了。”吴湘搬出他刚才那套理论。 她也检查了下安娜,可能因为药物影响了中枢神经,她精神状态不正常,小爪刚才下手重,只留了她一口气。 “我得快点离开这里。” 吴湘站起来比划了一下高度,快两层楼了,不借助工具很难出去。 她目光转向那几块靠墙的木板,伸手去搬,刚挪开两块,竟然出现一条黑黢黢的缝隙。 这是什么? 她赶紧把剩下两块也挪开,一个房间门大小的洞口露了出来。房间里的灯光亮如白昼,但也只照亮了洞里五六步远的距离,可以看得出并没有到头,里面不知有多深。 什么东西要藏在守卫严密的武器库的地下? 来都来了,不如亲自去探探。 吴湘在洞口内侧摸索,果然摸到了方方正正一物,她摆弄一下,啪的就亮了起来。 是了,洞里没灯,那附近肯定留有照明设备,不然怎么检查宝贝是否安然无恙呢? 她回头看了看东倒西歪的几人,暂时应该没有起来的可能,于是转过身,慢慢走了进去。 第155章 旧情复燃 主楼的最高层,西边的主人套房。 这里是花园最高点,一大半后院都能看到,一个火红妖娆的身影站在窗边,正静静地注视着她亲手制造的修罗场。 她一开始就注意到了西边惨烈对战的主角——安娜,她是昨天晚上引起轩然大波的罪魁祸首,自然而然成为众矢之的,猎物中只有她的身份确定,在人前露过脸,不追她追谁? 不过这也是她自找的,不仅一点小事都办不好,还在嘉年华前让她、让花园丢了大脸,没有直接把她丢进焚烧炉就不错了,她已经仁慈地给了她机会,就看她自己能不能把握了。 至于那个小贱人,到底是用了什么手段让安娜吃了下药的食物,审问一晚上,可连安娜自己都说不清楚。 这女人再留下去绝对是个祸害,夏特助脸色沉了下来,暗自想着:“复制人2号计划已经开始,等嘉年华结束,也不用管他们有什么阴谋,都一并处理干净,这一次我一定要培育出完美的摩根……” “在想什么呢?” 她感觉耳边一阵炙热的气息,有人轻轻靠近她背后问道。 “没什么。” 夏特助转过身,发现阿鹞近在咫尺——甚至有点太近了,她视线正好对上他滚动的喉结,夏特助眼睫动了动,想从他身侧挪开,阿鹞却伸手将一杯红酒递给她:“一起喝一杯吧。” 夏特助有点警惕地看向阿鹞,她听说了昨晚的事,说主人使用异能后倒在小屋前,所以她离开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他还记得什么,早上开场结束后他主动来找她说要单独聊聊,又是想说什么? 想到记忆移植时他那副忍辱负重的样子,夏特助心里有些酸楚,还能说什么,不是质问她为什么要骗他,就是要跟她算算这么多年的总账。也好,反正早晚要动手,提前两天也不是不行,大不了她找个替身…… “怎么脸色这么差,是不是太累了?”男人柔声问。 夏特助冷冷道:“你想说什么就快说,我还有事要忙。” 阿鹞淡淡笑着说:“我知道你忙,但昨晚错过了,今天不要补上这一杯吗?”他晃了晃手中酒杯,葡萄美酒漾开一阵涟漪,在水晶高脚杯里像流动的丝缎。 夏特助有点诧异他既然记得昨晚的事,为什么会是这种温柔又暧昧的态度,她脸上不动声色,一边接过酒杯一边说:“昨晚怎么了吗?”说完,轻抿了口酒,酸甜果香入喉,酒精的温热让心情也轻快起来。 阿鹞也喝了一口,放下酒杯时眉眼间浮现了惆怅和不解:“我在你房间地板上醒来,脑中像锅沸腾的粥,焦灼混乱,想弄清怎么回事,可你却不在……那一刻我真的很愤怒,恨不得毁了这个世界!” “所以你使用了电击,像个孩子一样撒气?”夏特助微微勾唇。 阿鹞盯着她,缓缓道说:“是很幼稚,但我控制不住……他们说我晕倒了,把我送回来。我只记得我一晚上都在做梦,梦里全是你,早上醒来就感觉喘不上气,等不及要见你…夏特助,为什么会这样,我们以前发生过什么?” 夏特助一愣,放下酒杯冷淡道:“别胡思乱想,我去叫医生来给你看看。” “你什么时候开始对我这么冷淡的?”阿鹞挡住她去路,似乎有些恼怒,他一把抓住她的手继续道:“在梦中,你一遍遍叫我‘摩根’,极尽温柔,你现在在喊一声给我听!” 夏特助惊愕地睁大眼睛,旋即脸上露出一丝藏不住的惊喜,她声音微颤:“你…还梦到了什么?” 阿鹞努力在脑海里搜寻任何可用的信息…对了,他侧头看了眼墙上的《溪边少女》,捏着她下巴转过去,低沉道:“这幅画里的女孩不就是你吗?你喜欢这样日日夜夜看着我跟别的女人颠鸾倒凤,也不愿说出心里话吗?” “不!”夏特助忍不住喊了出来,再无法保持平静。 “那告诉我,我们为什么要这样相互折磨,坦诚一点不好吗,夏特助?”男人将她拉近自己身体,另一只手自然环住了她的腰。 他真的想起来了,其实记忆移植成功了?夏特助眉毛颤抖,低声说:“叫我‘朱儿’,你以前是这样叫我的…” “朱儿,朱儿…”阿鹞轻轻重复这个名字,能感觉到夏特助身体的战栗。 “还有呢?帮我回忆一下,总觉得就差临门一脚我就能想起什么了…”阿鹞用脸颊轻蹭她头顶。 夏特助终究还是伸开双臂回抱了他,双手摩挲他的后背,感受他的体温,回忆如同拧开的水龙头源源而出。 “你以前冷酷无情,让人闻风丧胆,手下人都很怕你……” “你也怕我?” “刚开始的时候是,很怕…可后来我做了女仆,经常能见到你,偶尔你会跟我聊几句,也会对我笑,我渐渐就不怕你了。” “…然后呢?”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你会送我一些小玩意儿,还会调侃我,不是弄得我害羞就是惹我生气……”夏特助缓缓说着,好像沉浸在曾经的美好里。 “这样过了好几年,突然有一天你跟伙伴因为什么事大吵了一架,就说要卖掉我,我苦苦哀求你还是把我关了起来。可在我要被卖掉的前一天晚上,你喝醉了,把我带出去,在一处山洞里强要了我…” 夏特助的声音似乎越来越远,阿鹞微微皱着眉,他感觉脑子里有根筋绷得越来越紧,那种酸胀和难以言喻的隐痛越来越强烈…… 他脸色苍白地问:“你恨我吗?” “不,我怎么会恨你,我只是初经人事,有点害怕。后来我知道了,交欢是一种本能、一种爱情的体现,并不是什么罪恶和羞耻的事,我们每个人都是这样产生的。在那之后,我们就成了最甜蜜的一对儿…那个对我有意见的同伴也被你杀了……” “是啊。”无数的记忆碎片向潮水般涌来,阿鹞不自觉伸手捏住她的耳垂,轻轻揉搓,将这一团软肉撩拨得通红,低声道:“那我为什么变成了这样,会忘记了你,忘记了这一切?” 夏特助突然有些激动:“都怪你始乱终弃!” “我始乱终弃,为什么?”阿鹞忍着脑中的风暴,低哑地问道。 “我怎么知道?突然有一天,你塞给我一大笔钱让我离开,我当然不愿意,你冷酷地说第二天就要亲自把我送走,我绝望之下就…就…” 随着她的话语,更多混乱的记忆碎片争先恐后挤进他脑海,一浪高过一浪的情绪波动,一阵强过一阵的痛楚延绵不接,他闭上眼睛:看起来还有些青涩的夏特助哭泣、晕倒,同样年轻很多的维克来给她看病,诊疗完他跟维克再讨论病情,突然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原来是这样…… 等再次睁眼,阿鹞浑身气息变得阴森森,眸子里多了城府和冷酷,一字一句道:“你杀了我?” 第156章 逃出大坑 见夏特助咬唇不语,摩根钳住她下巴让她逃避不了他的眼睛,又说了一遍:“你杀了我,你这个狠毒的女人。” “不,不……我只是想教训你一下,让你不要离开我,你看,我给你准备了年轻的身体,让你重新活了过来,不是吗?”夏特助抵抗不了这股压迫感,乞求着解释着,但她心里也雀跃着,这是他,说话的方式,浑身的气场,他终于回来了! “从始至终我都只想跟你在一起,所以我保留了你的记忆,就等着合适的时机让你复活,幸好这一次成功了,我还以为又要再等二十年……”说着说着,夏特助眼里溢出了泪珠,平时的强势不见了,她好像也变回了那个小女孩。 摩根摸了摸自己的脸和手臂,感受到了血脉贲张的活力,又看了看怀里的夏特助,当初她还是个刚成年、清瘦娇弱的小姑娘;现在已经变得丰乳肥臀,跟他一样冷酷无情,也许真能成为他的得力伴侣。 “你不知道这二十多年我过得多痛苦,每每看到你跟别的女人寻欢作乐,却从不对我多看一眼,只把我当作姐姐、母亲、管事的,我的心都要碎了……我之前是太冲动了,但也受够了惩罚,你就不能原谅我吗?”说着,夏特助又扎进摩根怀里,双手不老实地伸进了衣服下…… 年轻人的肉体容易撩拨,而且久旷,又有旧情加持,那股欲望之火毫不意外地烧了起来。 摩根低头攫住她的唇瓣,一把拨下她礼服的肩带,毫不客气地蹂躏她的胸脯,一边吻着一边低声道:“想要我原谅,那就看你的诚意了,朱儿。” “嗯,你会知道的……你会原谅我的……”夏特助意乱情迷地回应着。 …… 此时,武器库的地道里,吴湘走了十来分钟,刚开始地道还算宽敞,内壁都有水泥加固结构,再继续走就渐渐狭窄起来,只容得下一人通过。 她发现这条地道并不曲折,没有多少拐弯也没有岔路,看方向并非通往花园外围,而是直奔主楼,可是要去主楼有必要通过地道吗? 吴湘百思不得其解,渐渐地她感觉地道好像宽敞了一点,于是放慢了脚步,仔细观察周围,终于她停了下来,眼前是一个深长的空间,里面地面摆满东西,用帆布盖着,似乎已经到头。 这是什么,原来地道是为了藏东西?可为什么费劲挖那么深? 吴湘走上前,轻轻揭开一块布,里面是一块块扁扁的、绿色长方体,每四块一组,由几圈黑色胶布紧紧缠绕在一起,上面还有一些看不太懂的零件和红红白白的电线。 “……炸药?!!!”吴湘吓得后退一步。 饶是没有亲眼见过,电影、游戏、各种媒体里也看过长得差不多的,虽然她不是专家不清楚这里炸药的品种和数量,但放满了20多平米的面积怎么说也得有个几百公斤,这威力估计能将整个花园摧毁。 这不是一两天或某个人能独自完成的工作,挖地道、准备那么大量的炸药都不可能不惊动这里的管理者,更何况入口还是在武器库里,所以只有一个可能,夏特助知道这件事,或者她就是主使! “她为什么要这样做?从没听阿鹞提起过,难道是在摩根时期就有的事?” 为了保险,她又去检查了一遍盖布下面,确实都是一样的炸药。 想想每天坐在炸药桶上,吴湘一阵心惊,手不由自主摸上了连接线,她回想起电影里经常有主角一边与拆弹专家通话,描述炸弹特征,一边颤抖着剪断某根线路,体验生死一瞬的紧张和战栗,没想到自己也有这么一天。 “可惜我没有专业人士可以咨询,对了,这件事得快点告诉阿鹞。”吴湘将炸药盖好,转身返回。 回程只用了几分钟,千面听到脚步声睁开眼,里面满是乞求,吴湘淡淡道:“本来杀人偿命,我留你一口气不是圣母,只是不想弄脏自己的手,但你也别因此指望我帮你恢复身体知觉。” 千面目光黯淡下来,但好歹暂时没有性命之虞,他似乎也认栽了,又闭上了眼睛。 吴湘四处打量,思考着逃离的办法,她目光落在几块木板上,有了! 这几块木板跟普通房门差不多大小,一米多宽,两米长,她将一块斜靠抵住一侧坑壁,形成一个斜坡,尝试着爬上去。可惜地面平整,木板受力底部就打滑垮下去,试了几回都如此。 吴湘扭头看了看地上的四人,千面也在关注她的行动,两人四目相对。 “…?”千面先是疑惑,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瞪圆的眼睛里满是惊恐,好像在叫她不要靠近。 吴湘先将两个死掉的守卫并排放好,又把千面拖上去躺在他们身上,搭了一个“人体三角门堵”,再把木板斜靠,底部正好压在守卫身上,下滑的趋势由千面顶住,这样她就能爬高不少。 吴湘试了试爬上木板顶端,扶着坑壁站起来,坑约5米深,她举手的话离边缘还有不到一米,若在平地上她还能试着跳一跳,可这摇摇欲坠的木板怕是会垮。 她只好回到坑底,对千面犹如实质的怒火视若无睹,突然她发现他身上还背着那把枪! “这不就有了!” 她把枪从千面身上薅下来,又爬上木板顶端,用枪口在坑壁上挖凿起来,土质不算很软,费了好一番功夫挖出了高低两个踩脚的缺口,有了借力的地方,她终于爬出了大坑。 吴湘筋疲力尽地仰面躺了一会儿,爬起来准备走,突然探头,“好心”地提醒千面说:“差点忘了,安娜没死,你们谁先能动就看造化了,拜!” 千面牙都要咬碎了,他跟安娜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先起来的人绝对会毫不犹豫杀了对方!安娜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醒,他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动,在这里的每一秒都可能是最后一秒,这种不可终日的感觉太糟糕了。妈的,现在的女人怎么一个个都这么狠毒! 吴湘走过一片狼藉的房间,从中挑了柄弯刀,又捡了根细鞭子缠在腰上,她看了看满地七零八落的枪械,心里琢磨着:“这些枪若能销毁,我们逃跑时就更安全,可要拖去焚烧炉,此时此地我一人是做不到的……” “退而求其次,那就尽量制造点麻烦。” 她先是把成堆的弹药拆得乱作一团,然后从卫生间接了几大桶水泼在上面。 “老天保佑,多多受潮。” 做完这些她小心地溜出了武器库,向东跑去。 第157章 小食摊 “不知道阿鹞谈得怎么样了?”吴湘边走边想。 昨晚阿鹞心事重重,说他能从夏特助那里套出更多信息,于是他俩早上故意在众人面前争吵,为阿鹞制造与夏特助私聊的契机。 他们之前偷听夏特助和维克的谈话,知道他俩都跟真正的老妖怪摩根有不可调和的矛盾,才合谋杀了他,复制出阿鹞也是为了掩人耳目的维稳选择,可吴湘总有点不对劲的感觉,因为夏特助看向阿鹞的眼神冷淡中含着怨恨,还有失望,就像看到自己精心雕琢的作品毁于一旦的感觉。 “为什么失望,是她给阿鹞下药,把他变成一个沉湎淫逸、不务正业的人,这对于想垂帘听政的夏特助来说不是最有利的吗?夺取花园的控制权,扩张花园的业务和权势,不正是她渴望的吗?” 吴湘自顾自地分析着,很快就到了夏特助的小灰屋前,她想着夏特助上次就把阿鹞带过来私聊,这次说不定也是这样,可这里仍旧静悄悄的,好像没人。 难道已经谈完了,阿鹞回房间了? 正想着,突然感觉背后有什么东西,她迅速回头,看到一个有些年长的女佣离她几步远,手里端着一个玻璃水壶,被她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停在原地,犹豫着要不要上前。 “什么事?”吴湘稍稍松了口气问道。 女仆看起来有40多岁,个头跟吴湘差不多,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在后脑勺盘了一个发包,衣服有些皱皱巴巴,看起来忙了好一阵了,她低头回答:“因为游戏时间长,夏特助特别安排了饮食的摊位供客人补给,就在前面,现在人不多,我就端着水在附近看看有没有人需要……” “哦,谢谢,我不用了。”吴湘刚想走,又停下来问她:“你在这边摆摊多久了,有没有看到夏特助和主人?” 那女佣愣了一下说:“游戏开始后一会儿我过来的,没有看到他们。” 吴湘听了准备走,那女佣又笑着说:“不过主人一般都在房间,而且现在是午餐时间,不如您在小摊吃点东西休息一下,如果你有事找他,我可以去找主楼的女佣通报。” 听了这句话,吴湘愣住了,这女佣是把她当成客人了?她还以为所有花园的员工都知道她是阿鹞的新宠呢。 见她没有回答,女佣恭敬地抬手道:“您这边走,现在太阳正烈,到阴凉的地方坐坐也好。” 吴湘想了想,跟在她后面过去了。果然,在喷泉侧面的花廊下摆了两张小桌,上面放着一些空杯和盘子,旁边推车上有个便携冰箱。在花廊的长椅上坐坐,喝点冰饮,吃点美食,确实很惬意。 女佣倒了杯果汁递给吴湘,里面的冰块在橘色的果汁里沉浮,散发着丝丝沁人的凉意,吴湘接过去凑到嘴边,一股酸溜溜的果香飘入鼻腔,她放下杯子端在手里,扭头问女佣:“这是什么果汁?” “是,是橙汁。”女佣微笑着说,“今天早上鲜榨的,您喝喝看,冰化了就不好喝了。” 吴湘心里冷笑一声,她缓缓抬眼正想说什么,突然一阵嘈杂的人声快速靠近过来,她们两人都看向那边——没几秒一群人从灌木丛中的小径上出现,有男有女,大声议论着什么: “人死了多久?”有男人冷声问道。 另一个声音低沉的男人回答:“尸体还是软的,应该不超过一个小时。” “检查了吗,怎么死的?”前面那个人问。 有女人尖声道:“哎呀,好像是被割喉,还有一个昏迷的暂时不确定原因。实在太可怕了,咱们不是来捕猎的吗,怎么死的都是猎人?” 旁边有人安慰:“呵呵,这样才刺激有趣,拿枪打打动物杀杀人有什么意思,不过你要是怕就待在我身边,晚点我们私下可以好好认识认识……” “切。”女人嗤了一声,嗔道:“谁还没带个保镖呢,不过认识认识也不是不可以~” “你们俩这么快就勾搭上了?现在猎物伺机反扑,你们可别得意忘形把命折了~”有人调侃刚才的两人。 女人娇笑着:“这样才刺激,不是吗,哈哈哈~~” …… 话说着这群人已经走近,是四男一女,都戴着面具。女人穿着掐腰猎装,长靴,黑发盘在头顶,手里拿着根硬鞭;男人们有的穿着早上开幕式时的西装革履,有的也穿着方便的运动服,但看起来都价值不菲——很明显,这是一群客人,从刚才谈话的只字片语中得知,似乎东侧那边有人死伤。 他们看到吴湘和女佣停了下来,女佣赶紧上前,又向他们介绍了一下小食摊,殷勤地问要不要在这休息一下。吴湘只是默默打量这几人,并没兴趣跟他们交流,于是放下杯子想走。 突然一只大手挡住她去路,吴湘侧头看了看这个高大的男人,他国字脸,头发向后梳着,穿着三件套的灰色西装,胸口口袋里别着铁锈红的丝质手帕,脸上戴着同色系的面具遮住双眼和鼻梁。 “等等。”他嗓音低沉,充满着压迫感:“你是谁?” 吴湘好笑道:“在问别人之前难道不用先介绍自己吗?你又是谁?” “哼。”男人整整衣领,趾高气扬道:“这都看不出来吗,我们都是猎人。” “我也是猎人,我还有事,告辞。”吴湘懒得跟他废话,侧身想绕过他。 “那么着急干嘛?”穿猎装的女人轻摆腰肢走近,上下瞅了瞅吴湘,勾勾嘴角说:“我还没见过这么寒酸的猎人呢,你不会是刚从泥坑里爬出来吧,哈哈哈~” “……”她确实刚从土坑里爬出来,现在浑身泥土,头发也乱蓬蓬,看起来很狼狈。 吴湘没好气道:“我刚经历了战斗,不像有些人只是花架子,我可没空陪你们在这浪费时间。” “你找打!”女人大怒,抬手就一鞭子抽下来,吴湘快速一闪,啪地一声抽在地上,石子飞溅,其他几个人立刻围了过来。 “各位贵客,有话好好说,不要动手!” 那个女佣见形势剑拔弩张,冲了出来,挡在吴湘和几人间。 第158章 欲加之罪 一个穿着登山服的中年男人骂道:“你个佣人插什么嘴,有没有点规矩!你看不出来这个女人不是客人吗!?” 女佣回头看了看吴湘,不解道:“你们怎么知道她不是客人?” “她骨子里就没有我们这个圈子的气质,看起来就是个劳碌命,你看她指甲里那么多泥,是我就绝对忍不了。”那个女人双手抱胸,一脸轻蔑。 刚才跟她调情的男人也上前一步附和:“没错,而且我们有理由怀疑她是猎物。开幕式后我们几个去了东角,没多久在草丛中发现两名死伤者,调查了一下,附近曾有人听到男女的打斗声,可两名死者都是男性,说明对战的是个女人,所以才一路追过来。” “也有可能女人是客人,死伤的男人是猎物啊?”吴湘好奇他们怎么就怀疑到她头上。 又一个瘦高的西装男做作地摆摆手:“小姐,客人捉到猎物会丢在隐蔽处刻意藏起来吗,去领赏不好吗?况且,我很确定那两个倒霉鬼是客人——因为现实中我认识他们,他们是——” “stop!”猎装女人鞭子点在他肩头,娇滴滴打断他的话,“这些就没必要说了吧。在这里,我们都只是找乐子的普通人罢了~~” “即便如此,这院子里活动的女人不止我一个,为什么就笃定是我?”吴湘冷冷道。 国字脸男人眼神一狠:“你单独一个人,身上有打斗痕迹,形迹可疑,怀疑你很正常。” 吴湘感觉他纯粹是在找茬,难道每个打过架的女人都可疑了? 她叹口气说:“我之前一直在西角,都还没去过东角,那边的事跟我没关系。你们根本没有杀人者的切实证据,难道遇到的每个女人都要纠缠一番?” 国字脸眼睛一眯,龇牙说:“空口白牙,那你说说你在西角在哪儿跟谁战斗了?我们自然可以去验证。” “我……” 吴湘斟酌,若如实说了,安娜和千面小命不保,更重要的是,一群人涌去武器库会发现炸药的事,徒增风险,所以她半真半假道:“我在那边跟安娜打了一架,她割了个人头,逃走了。” “安娜?!” 有几人叫出了声,国字脸声音最大,眼中跃动着光芒。 猎装女人扑哧一声笑了:“哟,大个子,你这样子真像闻着味儿的猎犬呢,就这么想拿奖品吗?” 国字脸扯扯嘴,没搭理她的调侃,追问:“在哪儿,位置说具体点!” “在西侧那片灌木小路上……”吴湘这倒是实话实说,安娜就是在那边丢下颗人头来追她。 “是吗,我在那边晃了很久,可没听见什么打斗,也没发现安娜的踪迹。”一道浑厚威严的男声从西边传来,所有人转头看去。 两个男人顺着花廊走过来,他们没有戴面具,为首的男人有些年纪,浅金发灰蓝眼睛,脸上沟壑藏着威严和城府,颇有气势;他身后跟着一个年轻的黑发寸头男,面无表情,肌肉发达,像是随从或保镖。让人无法忽略的是,他们都穿着制服,虽然肩章取了下来,但从样式材质看,肯定是哪国的军人。 猎装女人突然咦了一声,然后缩在几个男人身后小声道:“他,他好像是阿利卡的卡梅隆将军!” 不知众人面具后的脸色如何,吴湘是笑不起来,她不认识卡梅隆,但看得出不是个简单人物,至少这群客人都知道,他刚才那句话无异于是在挑战她的说辞。 “下午茶还早了点吧?”卡梅隆瞥见了小食摊,看向众人。 “那是提供给客人补给的。” 几个男人默不作声,猎装女人回答,然后左右看了看,奇怪道:“那个女佣怎么不见了,刚才不还多管闲事吗?” 吴湘眼睛眨了眨,好像在想着什么。 “哼,这下你还有什么借口?!我看你就是猎物!”国字脸转回来怒斥吴湘。 吴湘回神,刚要张口,卡梅隆却走了过来,一双冷酷的眼睛盯着吴湘,不紧不慢道:“开幕式前你是不是站在花门那里,跟老妖怪在一起?” “嗯。”吴湘点点头,终于有个人认出她了。 “哦——原来是你。”猎装女人恍然大悟,“你换了件衣服我还没认出来,怎么,你不会是不好意思说自己是老妖怪的女人吧?哈哈哈,这里还有这么纯的人呢?!” 瘦高个西装男也摸着下巴道:“你这么一说我好像也有点印象,不过当时她离得有点距离,我还真没看清脸。” 猎装女的对象顿时觉得没趣:“既然不是猎物那咱们快走吧,几个小时了连一只猎物都没看到。” “不行!”国字脸严肃道,他指了指瘦高个是:“就像这位兄弟说的,当时距离远看不清脸,也不能确定她就是那个白裙子女人。” 吴湘彻底怒了,这人怎么胡搅蛮缠呢?她冷冷道:“你想怎么样?” 国字脸也不客气:“把衣服脱了,让我们看看你有没有腰带。” 话音刚落,几个男人明显兴奋起来,起哄道:“没错,给我们看看不就清楚了?” “这群该死的猪头三!”吴湘心里把他们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 她才没那么傻,就算给他们看了身体,也只能排除她不是有腰带的2号或3号猎物,还可以咬死说她是没有腰带的4号或者5号,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词,更何况她才不会忍受这种侮辱! 猎装女人似乎也享受她的窘境,火上浇油道:“快点脱啊,又不会少块肉,你应该很擅长取悦男人吧,不然怎么能攀上花园主人啊~~” 吴湘看向卡梅隆,这个人来了两分钟,说了一句坏话一句好话,她不确定他有什么意图,但此刻他不应该坚持自己刚才的说法吗? 卡梅隆看吴湘盯着自己,无奈摊手:“打嘴头官司不如拿出事实,或者,你想单独脱给我看看?” 众人一惊,各怀心思。 “原来也是个断子绝孙的老色鬼!” 吴湘知道怕是说不通了,她暗自盘算了,她之前耗费了不少精力,也没试过让小爪同时攻击多人,若是以一敌七怕是没有胜算。 “那就只有各个击破了!” 想到这,吴湘突然转身就跑,众人正要追去,就见吴湘结结实实跟人撞了个满怀。 第159章 英雄救美 吴湘啊了一声,被那个人稳稳扶住。 “是谁,我竟然没有感觉到?” 吴湘诧异,她抬头一看,是一个穿着t恤短裤的胖子,短发染成黄毛,桀骜地乱翘着,但仔细看他的衣服都很有设计感,材质也不错,还搭配了张扬不俗的配饰,是个有钱人,估计也是客人。 吴湘立刻拉开距离,警惕地看着他,池文正瞥了她一眼,朝着她身后的一群人笑了笑,大大咧咧道:“这么热闹,老远就听到了。” “你谁啊,这不关你的事,滚开滚开!”国字脸正在气头上,对谁都不客气。 猎装女人扫了眼池文正,又胖又爱现,是她最看不上的那种三等残废,轻蔑地翻了个白眼说:“小胖子,不想受伤就走远点,你这样的比较适合待在房间里打电动。” 这句话可是刺激到池文正了,“他这样的”,他怎么了?“打电动”,打电动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吗?这女人浑身散发着“上流社会”的矫情,简直跟他八字犯冲,于是倔劲儿也上来了,摸了摸鼻子嘿嘿两声:“我平时也不爱管闲事,不过碰巧听了你们说话,怎么感觉你们是故意死缠烂打找她麻烦呢?而且那么多人欺负她一个,不觉得有失身份吗?” 登山服中年男一听不乐意了,满口爹味:“哪来的黄毛小子,我们混江湖时你还没投胎呢,敢在这撒野?!” 池文正一边打量他们一边想着对策,忽然视线落在卡梅隆身上,他一愣,犹豫一下还是摘掉了面具,笑着跟卡梅隆打招呼:“你好将军,没想到在这遇到你,你还记得我吗?” 卡梅隆冷淡地看着他,身后的随从在耳边附耳几句,卡梅隆点点头说:“池少爷。” 池文正的爹是天龙国东方将军池少阳,阿利卡与天龙国是大国,自然有交流,两位将军见过好几次。数年前一次国宴上,池文正也跟卡梅隆打过照面,他记得他冰冷的金发蓝眼,但卡梅隆并不记得他这个无名小卒。 其他几人看这两人认识,想着池文正应该身份不低,多了几分忌惮,安静了许多,登山服和瘦高个西装似乎觉得这里找不到什么乐子,转身走了。 池文正满脸堆笑上前几步,隔开吴湘,很热络地要去与卡梅隆握手,被后面的随从伸手制止,他讪讪道:“嘿嘿,他乡遇故知,有点激动。” 他一边说一边摆摆手:“闲杂人等散了散了,我要和将军喝一杯。” 吴湘会意,二话不说转身就跑,国字脸一愣,马上就要追,池文正又是侧步一挡。 “你干嘛?!”国字脸怒道。 “你有没有眼力见,这事已经结束了。”池文正的表情少见的严肃。 “池少爷怕是误会了。” 剑拔弩张时,卡梅隆却插话说:“在这我只是个找乐子的客人,也无权干涉其他人的行动。” 得了,这意思是他不卖他这个面子,池文正狐假虎威的伎俩破产。 国字脸再无顾忌,大手一推,想拨开池文正却没推动,正诧异间,池文正双手抓住他手臂,怒目圆睁:“我一直在喷泉广场附近,确实是第一次看到那白皮肤女人从西边过来,如果东边有人死了,应该最先怀疑从东往西或者往返多次的人。” 几人沉默了几秒,猎装女人开口:“你说的有理,但我也不确定你是否撒谎,更何况,我讨厌那个女人,明明只是个玩物却还一脸清高,我今天就是要教训她!” 说完,她灵活地钻入侧面灌木,那个男伴也跟着消失了。 国字脸着急,却甩不开他铁钳般的手,骂道:“我看她就是那个‘欺诈’,你不要被她骗了!” 池文正冷笑一声:“你说她是猎物,我看你才是贼喊捉贼,不然我怎么开幕式台下没有见过你?!” 其余三人皆是一惊,卡梅隆眼里闪过一丝兴味。 国字脸火冒三丈:“你别信口开河!大家都戴着面具,你是怎么认出每一个人的?我还没有看到你呢!!” “我别的本事没有,还就眼力不错,我……” 咚! 沉闷地一声,池文正的话戛然而止,他像是被什么重物砸中一般飞出去几米,倒在灌木丛中。 国字脸也被带着翻倒在地,他爬起来一看,是卡梅隆的随从,他刚一脚飞踢踹在池文正侧腰,现在已经收回架势,重新退回卡梅隆身后。 卡梅隆冷眉冷眼道:“游戏玩一半有人来打扰,实在扫兴。”他一双冰霜般的眼睛看向国字脸:“还不快追?” 国字脸像得了圣旨似的,赶紧追了过去。 “将军……你对我动手?”池文正也从灌木丛中站了起来,他身形有些不稳,看来那一脚不轻。 卡梅隆可笑道:“怎么,要回去向池少阳告状,你是想气死他吗?而且你们已断绝父子关系,他会为你这个弃子出头?”他拍拍袖子上的灰,眼中满是不屑地说:“退一万步讲,就算池少阳来了我也不惧。” 池文正也破罐破摔道:“哼,反正我也没好名声,我要告诉所有人你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作为一国高官公然参加淫pa,恃强凌弱,无耻下流……” 咚! 随从如闪电般又是一脚,池文正重重摔在地上。 卡梅隆冷声道:“留口气。”然后就朝吴湘的方向去了。 …… 吴湘朝着主楼跑去,进了房间就安全了,还要快点找到阿鹞,告诉他炸药的事。 突然,背后一股杀意,吴湘急刹往侧面一闪,什么东西飞过来,啪地一声打在旁边的地上。 “哟,还被你躲开了。”后面传来猎装女人的声音,吴湘回头,手里握着武器库捡到的匕首。 女人和男人一前一后走来,在吴湘面前站定,刚才她把硬鞭扔了过来,现在手中空空,但旁边的男人手里多了把精致小巧的枪,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吴湘。 “嘿嘿,小美人~你跑什么,脱衣服给我看看,没有腰带就放了你。”那男人流里流气道。 猎装女人柳眉倒竖,推了他肩头一把:“废什么话啊,快点开枪,免得又跑了。” “好好好。” 男人放在扳机上的手指微微用力,即将按下去的一秒突然停住,眼珠震颤向上翻,露出眼白,好像被人掐住了喉咙,枪也掉在地上。 “你怎么了?” 猎装女人还没反应过来,感觉一阵寒流从头顶直冲脚底,有那么一瞬间,她眼前一片黑暗,从黑暗中隐隐出现一只人面虎身、三只翅膀的怪物,闪着赤红的眸子向她扑来—— 啊——女人一声尖叫,捂住了眼睛。 第160章 来得正好 她似乎能感觉到怪物喷出的热气,听到它来自遥远时空悠远又震耳欲聋的嘶吼,在这样的惊恐中不知过了多久,猎装女人小心翼翼松开手时,吴湘已经不在了,她脚边躺着的男人已经瘫倒在地上,气若游丝。 女人秀气的眉拧在一起,才发现自己一身冷汗,她到底对他们做了什么?! 这时,身后的灌木簌簌的响了,她刚平静了几分的心又要跳出嗓子眼儿了,那根紧绷的神经要断了,她尖叫道:“谁?!!” 国字脸拨开树丛穿过,看到她和地上的人,连忙问:“那个女人呢?你们追上她了?” 猎装女人神情不太自然,声音有些颤抖:“我们是追上她了,但我劝你最好算了,她有古怪。” “古怪?所以不能放过啊,她一定藏着什么秘密!”国字脸暗忖,目光一沉,懒得听她废话继续往前走去,女人又喊:“她的手段我从未见过,你会没命的!” 国字脸冷笑一声,这些绣花枕头,从没有经历过真正刀尖舔血的生活,遇到点困难就大惊小怪,他才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疑的女人,因为,他没有别的选择。 …… 噗! 鲜血喷溅,在地上留下一串血珠,男人重重的摔在尘土里,他的脸上尽是伤痕,脸肿得比平常更大更圆,眼睛已经很难睁开,像馒头上割了两条缝。 池文正感觉脑子嗡嗡的,口鼻都是血腥味,浑身没有一处不疼,他咒骂了一句,换来的是腹部又被狠狠踢了几脚,他胃部一阵痉挛,抑制不住地吐了一地。 那随从立刻躲开,还是有几滴秽物溅到他鞋面上,平时那张扑克脸扭曲起来,碗口大的拳头轮番砸向池文正,池文正双手拼命护住头部,身体蜷缩起来,咬牙忍着。 “你这死肥猪,要不是将军叮嘱,我一定把你大卸八块!”随从一边打一边恶狠狠道。 池文正身上吃亏,嘴头还不认输:“衣冠禽兽,死狗腿子,吃屎吧!” 那随从更火大,一脚踩向他小腿,池文正惨叫一声,倒吸几口凉气继续骂:“狗娘养的,草泥马祖宗十八代!你们人面兽心,不得好死!” 这小子特么跟小强一样!? 随从又一脚踏在池文正头上,心里有些奇怪,被揍时他眼中有蓝光闪现,确实是变异者,但他没看出来他有什么异能。刚开始池文正还击了,但那要速度没速度、要力量没力量的出拳简直笑死人,他很轻松就把他打趴下了。但别说,这货浑身脂肪厚,打上去震手,他还有精力一直骂骂咧咧,看样子单纯的拳打脚踢还是不够劲啊。 随从不屑地哼了一声,从腰上摸出一把弯刀,拔了刀鞘,阴森森道:“等我把你的胳膊和腿一条条卸下来,看你还嘴不嘴硬!” 说着,他踩住池文正的身体,一手拽起他一只胳膊,另一手攥着弯刀就朝他肩膀处戳去,池文正眼睛一瞪,剩的一只手狠命捶打他的腿,嘴里吐着血沫嘶吼着:“你敢动我就死定了!!” 随从狞笑着,寒光利刃已经划破衣服,割破池文正皮肤,鲜血从伤口溢出,汇聚成更大的一股染红了肩头,刀尖越来越深…… “我倒要看看怎么死定……呃!” 噗嗤—— 很快速轻微的一声,随从只觉得脑子一凉,好像有什么东西撞到他头上,他不解,松开池文正的胳膊直起身子,看向侧面——一个跟他差不多高,却更加精壮的男人正朝他走来,他脸上的黑色面具掩盖不住汹涌的杀气。 池文正喘着气也看了过去,看清是于谅他嘿嘿笑了两声,嘴里念叨着:“亮哥……你来得正好……” 随从刚想开口质问,却喷出一大口血,他身形摇晃几下摔倒在地,还没弄清怎么回事就命丧黄泉。 于谅冷眼看了看,那人太阳穴被打了个对穿,现在正汩汩往外流着红红白白的液体。他跨过尸体,从不远处捡回了他的金属棍,把尖端在随从衣服上擦了擦,重新背回背上,然后去把池文正扶起来坐好,查看了他肩头的伤,又给他塞了一颗止血药说:“还好没有割断筋脉,再晚几秒就麻烦了。” “谢,谢谢亮哥。”池文正扯着肿胀的脸笑了笑。 看到他鼻青脸肿面目全非,于谅皱眉问:“怎么被打成这样,谁干的?” 池文正刚要告状,突然想到什么,着急道:“以后再说。亮哥,好像是你找的那个白皮肤女人,她被一群猎人追,往主楼方向跑了。我想帮她,可是拦不住……” 话音未落,池文正感觉一阵风刮过,于谅已经消失在眼前。 亮哥赶去了,那女人应该不会有事吧? 原来他一直在喷泉附近闲逛,半天过去了,看着来往的人也挺有趣,然后听到这边有争吵,本来他不想多管闲事,可听着听着觉得这群人有点无中生有欺负人了,于是就想打个圆场。 走近一看,这被欺负的女人皮肤雪白,眼睛又大又亮,完全符合亮哥之前的描述,心中又惊又喜,那定然要倾尽全力帮她。可惜他实力不够,英雄救美失败,还被爆打一顿,但只要亮哥出马,绝对没问题! 池文正碰了碰眼眶,疼得嘶了一声。 “这是怎么了?” 突然他背后有人问道,池文正扭头,看到一个戴着眼镜,穿着白大褂,肩上挎着便携医药箱的男人正看着他。 “哦,因为捕猎,几方混战了一下。”池文正还要面子呢,混战比被殴好听点。他踉跄想站起来,却又被这人按了回去,维克温和道:“我是这里的医生,先帮你处理伤口。” 池文正点点头,看他熟练地拿出消毒液冲洗他肩膀,又用镊子夹起消毒棉塞进伤口里清理,他疼得哎哟我的娘叫了起来,维克笑了笑说:“你还挺结实的,浑身是伤精神头还这么好,那个身上干干净净的倒是凉凉了。” 池文正心下警惕,苦笑了一声说:“我真他妈的倒霉,看到一群人在吵架就好心劝了两句,结果就被迁怒了,我以后可得管好自己这张嘴!哎呦!” 维克拿着三角针戳进他皮肤,也没再说话,利索地帮他缝合伤口,然后包扎起来。做完一切后,他整理医药箱,手摸上一管药水,一边随口问道:“你看到是谁杀了这人吗?” “没有!” 池文正立刻否认,看向了维克,然后感觉不妥,又笑着道:“当时我自顾不暇,没有注意到是谁干的。我来只是想寻欢作乐,哪知道差点把命送了,我还是乖乖回房间等着拍卖好了。” 维克点点头,手指离开那个红盖子的药瓶,拿了一盒药和一管药膏递给他:“药膏涂抹伤处早晚两次;药片一天三次,每次一颗,连续吃5天,防止感染。你快走吧,这里我来处理。” “谢谢医生。”池文正爬起来,一瘸一拐地离开了。 维克看着随从脑袋上的洞,勾了勾嘴角,这胖子比他想象的要聪明一点,不然他就得善后了。 第161章 第三只猎物 维克走过去用脚拨了拨尸体,有些可惜地嘀咕:“要是还有一口气就好了。”他有些悻悻地站起来,也顺着小径离开了。 与此同时,一个女人在小径上奔跑,她从西边过来,口中喘着粗气心急火燎,没注意在交叉路口与一个向南边主楼跑去的人撞上,噗通一声,女人摔了个仰面朝天,对方也哎呀大叫一声。 女人爬起来一看,是国字脸男人,他也正恼怒地看向她,女人赶紧连声说着对不起,但是眼睛不断向四周瞄着,好像在找什么。 国字脸觉得可疑,仔细一看原来是刚才小食摊的女佣,正好问问她:“你有没有看到刚才脏兮兮的女人?” 女佣一愣,脱口而出:“什么,她不见了?你们那么多人都没盯住她?” 这话一出国字脸立刻觉得违和,一个女佣敢这样跟客人说话?而且,她好像很挂记这件事,于是黑着脸反问她:“你不是帮那女人说话来着,刚才怎么偷偷走了?现在怎么又关心起她了?” 女人眼神闪烁,可怜道:“我,我只是同情她……而且我只是个女佣,没什么力量,我怕被波及才走的……”说着,她低着头要走。 国字脸挡住她去路,哼了一声问:“你现在要去哪儿,干嘛那么着急?” 女佣立刻道:“给客人拿些食物和水。” 国字脸表情更阴沉了:“摊子不是在中庭吗,你怎么从西边过来?你跑去那边干什么?” 有什么东西在国字脸脑中串了起来,越来越清晰,他推测道:“你听到那女人说在西侧跟安娜打过一架,所以趁我们争吵跑过去了,看你这样子应该是一无所获,所以想回来找她问清楚吧?你为什么那么关心这事,你到底是谁?!”国字脸恶狠狠地逼近她。 “不是这样,我,我只是到处看看有没有客人需要什么!“女佣仓皇地解释。 “那你怎么没端个水壶或者带些食物呢?你这样空手闲逛,能提供服务吗?!” 国字脸不再被她迷惑,仔细打量着她,脑子飞快运转:这女人肯定隐瞒了什么;她跟那个白皮肤女人身高体型都差不多,乍一看背影还有点像…… 他一惊,难道他一直搞错了对象,眼前这个才是他要找的猎物? “你是……”国字脸瞪大眼睛,一把薅住女佣的衣领。 “不是,我不是!你放开我!!”女佣一边挣扎一边尖叫起来。 “我早该发现的…”国字脸的手伸向她脖子。 “住手!” 哗啦啦— 于谅破开灌木从天而降,他身上沾着草叶,鹰一般的眼睛扫向两人。。 “干嘛,你认识她?”国字脸警惕地看向于谅。 看到尖叫的人不是吴湘,于谅松了口气摇摇头,然后问道:“你们有没有看见一个肤色很白的女人?” 两人一愣,女佣立刻大叫起来:“他,就是他!刚才想抓那姑娘,我劝了几句,那姑娘跑了,他就来报复我了!” “你,你放屁!”国字脸被噎了一下。 于谅黑脸,冷声问道:“真的?” 这臭娘们的话半真半假,国字脸也没法完全否认,他咬牙说:“这女人满嘴谎话,我怀疑她是猎物,为了脱身故意骗你来对付我,你别上当。” 女佣怎么会放走这逃命的机会,连忙道:“我没撒谎,那女孩是不是眼睛又黑又大,说话没有口音,皮肤白到发光,他们六七个人一起欺负那女孩,还要她把衣服脱了!” 竟然有六七个人?杀了一个,眼前一个,还有五个人在追吴湘?要脱她衣服? 于谅感觉血液直冲天灵盖,他一把抓住国字脸的胳膊,喝道:“你们把她怎么样了?!” 国字脸现在对吴湘没兴趣,因为猎物就在眼前,只要掀开她的裙子,就能确认有没有腰带,于是不耐烦道:“我又没追上她,可能往主楼方向去了。” 哦,这算是承认了?于谅反手扼住他咽喉,掐得他连连后退,女佣趁机脱离了钳制,一溜烟钻进灌木跑了。 “你……呃……”国字脸瞬间喘不上气,双手握住于谅的手臂想要掰开,可于谅纹丝不动,突然于谅感到手心一阵灼烧的刺痛,他松开了手。 国字脸咳嗽着后退几步,嘶哑道:“之前跟你女人有些误会,我要找的是刚才那个臭娘们,我们到此为止!” 于谅看了看灼伤的手掌,声音来自深渊:“高温的异能,你也烫伤了她吗?” “误会?到此为止?你一个施暴者,有什么资格说算了?!” 国字脸眼前黑影闪过,他大喊:“你别逼我出…手……” 下一秒他已经说不出话了,于谅化掌为刀劈在他喉结上,咔嚓一声他的的喉咙毁了,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呕着鲜血。 “你应该庆幸没有追上她。”于谅冷声说完转身朝主楼跑去。 国字脸失血过多,无力地瘫在地上,在意识彻底丧失前,他好像看到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人影靠近,他戴着手套,背着药箱,目光关切… 既然医生来了,他应该有救吧…… 没错,来的是维克,但国字脸多半是要失望了,他关心的是他有没有死透,能不能为他的科研事业贡献力量。 “这个好这个好。”维克喜不自禁,蹲下查看他的伤势。 “一时半会儿死不了,这种最好,哈哈,跟着那个煞星果然没错!”维克心情愉悦,从药箱拿出了那个红色盖子的瓶子,用注射器吸出里面的药水,缓缓推入国字脸的血管。 又等了五分钟,国字脸还是没有反应,维克皱了皱眉,伸手在他颈部脉搏摸了摸,感觉微弱很多,他低骂了一句,一把扯开他的马甲,掀起衬衣将一个便携电子听诊器按在他心口处。 没几秒,维克扶额:“艹,这货白长那么大个子,就是个草包!那两个都没他这么菜!”维克无语,人类怎么就这么不禁造,想找个好点的试验素材怎么就那么难? 正郁闷着突然眼神一定,落在国字脸的腰上不动了——男人的衬衣下面藏着一条细细的黑色腰带,金属材质,上面有个小小的屏幕,有数字在跳动。 “呦,有趣有趣!”维克像是拆到了喜欢的盲盒,眼里重燃激情,“哈哈哈,这简直是意外之喜!” 维克期待地盯着数字,从18、17慢慢减少,直至为零,这意味着佩戴者心跳停止,回天乏术了。 咔哒一声,腰带的锁开了,带屏幕的那块部件弹了起来,上面显示出一片复杂的二维码。 维克把密码模块塞进口袋,哼着小曲朝来时的方向走去。 没多久,国字脸的眼耳口鼻各处开始流出黑色的液体,发出咕噜咕噜的水声,没一会儿整个人就像塑料袋一样瘪了下去。 第162章 血腥味 高原的夜来得迅速突然,感觉刚才还艳阳高照,转眼天色就暗了下来,阳光一缺席温度直线下降,中午的灼热变成了寒意,风一吹冷到骨子里。 花园的夜灯亮了起来,在这人迹罕至的崇山峻岭中只是微不足道的光亮,像是随时会被黑暗吞噬的萤火,渺小又脆弱。 但客人们捕猎的激情并未褪去,黑暗适时地增添了未知和不安的调味,甚至有些白天并未参与的客人也忍不住加入了,主楼正门附近就有几人站在一起闲聊,逆着主楼的光,只看到几个高高矮矮的剪影: “没想到都这个点了竟然还没人宣告抓到猎物?”有人诧异道。 另一人接话:“听说已经死了好几个人,尸体抬去冻库了,但身份要等游戏结束才揭晓。” 一个女声问:“会不会其中就有猎物啊,若是这样我们也没必要折腾了。” “哈哈,如果真有人杀了猎物应该早就去领赏了。”有人嗤笑。 女人不客气地反驳:“也可能是猎物杀了另一个猎物,他自然不会去领赏,你不会没想过这种可能吧?” 前面笑她的男人一噎,另一个男人打圆场说:“若是这样,那白天的猎人们也太失败了,这样也好,让我们有机会露一手。” “是啊,走吧走吧,要抓紧时间了,只有两个小时了。” 几人依次下了楼梯,突然身后有人问道:“不好意思,打扰一下,请问你们看见一个肤色很白的女人吗?” 所有人回头,最上面一级台阶上有一个高大的身影,他的脸隐在阴影中,背后是灯火通明的主楼,只有一双眼睛反射着点点灯光,就像是黑夜之王。 这股压迫感让女人莫名有点兴奋,她第一个开口:“门口来往的人还不少,我们一直在说话,没太注意呢。你住哪一间,如果有什么消息我再告诉你,好不好?” “不用了。”于谅直接拒绝,转身要走。 女人被拂了面子,鼻子哼了一声,旁边一个男人笑了笑说:“我好像看到了,她大概10分钟前进主楼了,她是你朋友吗?浑身脏兮兮的,看起来有些狼狈啊。” 另一人经过提醒好像也想起来,一拍手说:“没错,我好像也看到了,她没带面具,是个冷美人。” “你们只有这种事雷达最灵敏~”女人嘲讽道。 “哈哈,彼此彼此。” 几人又开始调侃起来,于谅转身走进主楼。 他有些懊恼,他直奔主楼背面拱门,想着这是最快的路线,可看样子吴湘选择绕道正门进来,大概是为了甩掉追兵。 于谅暗暗咬紧后槽牙,为什么跟她有关的事总是不顺,来了两天了,他只在开幕式远远地看了她一眼——他从没有如此地挫败过。 于谅吁出口气,安慰自己,算了,她平安进来就好,还有机会。 “喂,你们知道他是谁吗?”门口的女人看着于谅的背影,问其他几人。 其他人还没回答,就听前面有声音远远传来:“哪只猫又闻着腥了?” 女人看过去,笑着说:“哎呀,我的好朋友也来了,这种事真是少不了你。” 卡梅隆的身影渐渐清晰,他从小径走出来,对着女人打招呼:“卡米,光听声音我就知道是你,好久不见了。” “是你不来找我吧。”女人嘴里埋怨着,却主动迎了过去,卡梅隆扶住她的腰低头吻了吻。旁边几人见怪不怪了,他们这个圈子,“自由”得很。 “你也没闲着吧,又看中谁了?”卡梅隆手指在她腰侧摩挲,女人娇嗔:“我也不认识,他刚进去,好像在找一个白皮肤女人……” “哦?”卡梅隆眼尾挑了挑,打断卡米拉的话,“你们看到那个女人了吗?” 女人一把推开他,不满道:“嗬,你们这群臭男人,怎么个个都盯着那女人?她到底有多美啊,天下女人都死光了吗?!” 旁边一个男人笑着说:“是没有多美,但身上那股生人勿近的气质让人就是想靠近。” “你们真够贱的。”卡米拉咬牙切齿。 “卡米,她去哪儿了?”卡梅隆又问了一遍,似乎有点不耐烦,女人一怔,指了指主楼:“我没看到,他们几个看到了,应该是回房间了。” 卡梅隆勾了勾嘴角,又恢复了那种温和的语调:“谢了。” 他亲了亲卡米拉脸颊说:“晚点再见。” “你要回房间了吗,还没人抓到猎物呢。”卡米拉问。 “我不是太在意结果。” 卡梅隆笑道,然后踏上台阶向正门走去,突然他脚步一顿,微微张开手掌,五只手指慢慢变长,转眼成了五条蠕动的蛇,蛇头向不同方向吐着信子,发出嘶嘶的声响。 卡米拉惊愕地问:“怎么了?” “刚才有谁经过这里?”卡梅隆皱眉问道。 “好像没谁吧?”卡米拉望向其他几人。 一个人肯定道:“进出的猎人一般都从背面拱门走,不会绕路从这边去后院,这一刻钟就刚才你看中的那个大个子经过这里。” 卡梅隆收回了蛇手,表情有些阴森,他望了望主楼,转身下了台阶,又朝小径走去。 卡米拉奇怪道:“你不是要回房间?” 卡梅隆像没听见似的消失在黑夜中。 几人沉默了片刻,有人问:“他是阿利卡的卡梅隆将军吧?” 卡米拉嗯了一声,表情有些严肃。 一人催促道:“那我们也快走吧,别被别人先抢到猎物了。” “我不去了。”卡米拉突然出声,转身往正门走。 “啊,为什么?你刚才不是兴致勃勃?”有人不解。 卡米拉想了想还是告诉他们:“他的蛇手应该是闻到了什么,看他表情是要大开杀戒了,我可不想被牵连,还是躲远点好。你们自便。”说完头也不回地回房间了。 其他几人中有人听劝回去了,也有人不信那个邪,也加入了最后的狂欢。 卡梅隆快步走在小径上,他之所以原路返回,是因为他的随从恩斯特会寻着他的味道追上来,这样能最快与对方汇合,不至于错过。 他是有点大意了,以为靠着蛇手的超强嗅觉捉住那个白皮肤女人易如反掌,一路有点过于悠闲,完全没想到他的随从恩斯特可能会出事。刚才在正门口他闻到了一丝恩斯特血液的味道——那个神秘男人的身上,有恩斯特的血! 第163章 寻找恩斯特 卡梅隆绕过主楼西边向东北方的中庭走,他正常速度,细心听着周围的动静。 那个神秘男人的事他会再查,眼下重要的是先找恩斯特,但他只是去教训一下池文正那个废物,怎么会出事?又会出了什么事到现在都没回来? 卡梅隆并非在担心或不安,而是不爽。恩斯特并不特别,只是他众多属下中比较好用的一个,但即便如此,打狗还看主人呢,是谁这么大胆对他动手,这绝对是一种明晃晃的挑衅! 作为地球最强大国家之一的阿利卡的将军,他习惯别人对他唯命是从,所有不知好歹的反抗都会被他毫不留情地摧毁。 卡梅隆走着,迎面走来几人,他们大声议论着。 “这些猎物太狡猾了,我们都快把这翻个底朝天了,怎么一个都没找到?” 另一个说:“你只是没找到,我还跟人打了一架,打到两方都受伤才发现是朋友的朋友。“ 第三个人笑起来:“其实你们也不一定没遇到猎物,可能只是没分辨出来。听听他们的代号,什么千面、伪善、长舌,还有欺诈,他们肯定经过乔装,也会用言语蛊惑人,说不定就化妆成为客人跟你们谈笑风生呢。” 前面的人立刻警惕道:“这么说来,你也有嫌疑。” 那人笑着说:“理论上如此,但还可以缩小范围,我们唯一见过猎物是在开幕式上,那五人虽然全身罩得严实,但看体型,除了安娜,绝对还有一个中等个子的女性和两个高大健壮的男性,剩一个要么是高挑女性要么是瘦削的男性,应该往这方向找。” 另一人自嘲道:“这么说来,我们三人的体格倒是脱了嫌疑,哈哈~。” 卡梅隆眯了眯眼睛,跟他们擦肩而过,其中一人小声道:“他会不会是…?” 另一人赶紧嘘声:“不是,他是卡梅隆将军……” 那人愣一下,反应过来:“哦……啊?!” 他们身上都没有恩斯特的气味,卡梅隆懒得浪费时间,但他们的话提醒了他,这么一想,他之前好像还真遇到了疑似猎物的人,恩斯特的失踪会不会跟这有关呢? 卡梅隆思考着,突然脚步一顿,扭头看向右边,顺着岔路,几十米外有个灌木圈起来的花墙,里面有长椅供人休息,此时一片寂静,但他闻到了浓烈的恩斯特的气味。 卡梅隆没有犹豫一步步走过去,皮鞋在沙地上踩出咯吱声。 等他靠近,才听到里面有窸窣的动静,然后有个娇滴滴的女声小声道:“哎呀,好像有人来了,你快起来~~” 卡梅隆神色不变,已经站在了入口处,淡声道:“你在干什么?” 灌木中挂着灯带,映出了一片朦胧旖旎,一个高大的西装男背对卡梅隆,他怀里搂着一个女人,露出一条雪白的长腿在黑夜中很显眼,女人正把上衣拉好,遮起胸前和肩头的春光,她发现卡梅隆大剌剌围观,没好气道:“干什么看不出来吗,寻欢作乐啊!” 卡梅隆盯着那个熟悉的背影,冷声道:“我在问你!” 女人抬眼瞄了西装男一眼,男人终于站起来,慢慢转过身,卡梅隆眉头一皱——他戴着面具遮住了大半张脸,毫无波澜、如机器人一般回答:“这位小姐已经说了,我们要共度春宵,请你让开。”说完他揽着女人的腰想绕过卡梅隆离开。 “我让你走了吗?” 卡梅隆突然出声,一把抓向男人的面具,女人尖叫一声退到一旁,男人抬手格挡,但明显力量差很多,被逼得连连后退。 咔嚓! 卡梅隆一使劲,面具碎裂,从男人脸上掉落,卡梅隆瞳孔一缩,愣在原地——这倒出乎意料,眼前的人竟然不是恩斯特。 怎么可能,这气味不会错! 卡梅隆仔细观察这张脸,有点眼熟,他在记忆中搜寻,一些片段闪过,突然灵光一闪——这是那个带头纠缠白皮肤女人、跟池文正杠上的国字脸男人! 当时这个国字脸咬定吴湘是猎物,要她脱衣验证,池文正跳出来阻拦,反咬说没在开幕式上见过他,他才可能是猎物…… 卡梅隆本来对猎物和金钱兴趣不大,但他对看顺眼的女人兴趣颇大,而且他喜欢挑起人与人的冲突,享受杀伐决断的乐趣,所以他让恩斯特解决多管闲事的池文正,放国字脸去追吴湘,反正最后无论是谁抓到吴湘,只要他想要,也得乖乖交出来…… 话说回来,他不是先一步追那女人去了,怎么会有恩斯特血液的味道? 卡梅隆又上下打量,确实是国字脸的三件套西装,确实是那张愚蠢的脸,声音好像尖了点,眼神比之前更死气沉沉…… 等等,卡梅隆嘴唇抿紧,他想到一个可能。 “你到底是谁,要干什么啊,坏人家好事会被牛踢的!”那女人在他身后不满地喊。 “放开我,我根本不认识你!”国字脸也在他的钳制下难受地扭动,卡梅隆放手松开他,表情又恢复往日的冷漠,淡声说:“确实弄错人了,我还以为你是那个欠了我100万的混蛋。” “什么,100万?先生,想想也知道,能来这的人都是非富即贵,区区一百万怎么可能不还?”女人嘲讽道,然后快步走过去扶住国字脸手臂,柔声说:“真够倒霉,我们换个地方……” “小姐…”卡梅隆喊她。 女人不耐烦回头,波浪长发在甩出优美的弧度,身体扭出了妖娆的曲线,喝道:“有完没完啊?!” 卡梅隆锋利的唇角勾起,温声问:“你这么个尤物怎么会看上他这废物?我很中意你的身材,不如今晚跟我走吧。” 女人一愣,仔细看了看卡梅隆,虽然他年长不少,但高大结实,金发碧眼,气场逼人,有强者的魅力,是很多女人喜欢的类型。女人两颊浮上红晕,葱指捋了捋在耳边飞扬的发丝,嗲声说:“你是不错,但也讲先来后到,我们以后有机会再约。” 卡梅隆冰蓝的眼睛弯了弯,没再纠缠:“说好了,我们很快会再见的。”然后又拍了拍国字脸的肩头说:“这边沾了些污渍,还是换身衣服吧。” 国字脸缓缓点头,女人面色沉了下来,挽着他手臂向西走了。 看着二人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中,卡梅隆低头看了看时间,快七点了,还有一个小时游戏就要结束。 他浑身战栗,攥紧了拳头才忍住大笑的冲动——好久他都没有如此兴奋了,今晚的游戏一定会有一个最精彩、最刺激的结局! 第164章 最后半小时 女人挽着国字脸走在小径上,两人亲密地走了一阵,确定周围没有人,女子一把甩开国字脸的手,咬着唇恨恨地想:“那个人怎么回事,像冷血动物似的让人寒毛直竖,他会不会看出了什么?” “啧,管不了那么多了,得抓紧时间。” 女子没出声,只一个眼神,国字脸立刻像得了命令,听话地继续往前走去,女人在后面二三十米的距离,不远不近地跟着,黑夜中一前一后响起有节奏的、咯吱的脚步声,沉默中透着沉重,平静中藏着不安,像是踏上了一场有去无回的旅程。 …… 自从进了主楼,吴湘就感觉到周围人的目光,那些不认识她的客人也就算了,为什么连女佣也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身上是脏了点,有必要大惊小怪吗。”她一边想一边走向左侧主人专用电梯,报了密码直达八楼。 与别的楼层不同,这里一直都很安静,但平日他们上来,专属女佣会在电梯口迎接,可现在电梯门开启,一眼空荡荡,半个人影都没有。 吴湘快步走向主人房,一边推门一边轻声道:“阿鹞!”可回答她的只有一阵静默。 阿鹞也不在房间? 她走进来几步,刚关上门,立刻闻到一阵不可描述的、温热的味道,她疑惑地走进客厅,入眼一片凌乱:桌子移位了,水壶杯子掉在地毯上,靠枕丢得七零八落,而沙发上还有一块块可疑的痕迹…… 吴湘愣住,半晌才反应过来。 不会吧? 她瞪着眼转身进了卧室,里面也像是龙卷风过境后的废墟。 吴湘哑口无言,她想过各种可能,唯独没想到事情竟然会发展成这样,阿鹞说去找夏特助套话,就是这样“套话”的?!他手段真“高明”啊! “妈的,这个死渣男在哪儿?我倒要看看他出卖色相到底问出了什么大情报!” “女佣,女佣!!” 吴湘气呼呼连喊了几声,没有人来。她揉揉额头,是了,那是服务主人的,她一个宠物有什么资格? 吴湘深呼吸平复心情,她感觉身上和这个房间脏得无法忍受,她抬脚跨过狼藉去了浴室。当哗哗的水流冲过头顶,也将她疲惫的大脑浇醒了几分,理智和思考重新开始运作。 阿鹞是成年人,就算他跟夏特助发生什么也是他自己的事。但按之前约好的,结束后他会跟她汇合,两人一起敲定拍卖会时的行动计划,像现在这样不告而别很不正常。 难道他被人强行带走?可他是名义上的花园主人,这个时候夏特助对他动手非常容易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若不是被强迫,那就是自愿,难道阿鹞有什么不得不去的原因? 吴湘关掉水,擦干身体和头发,换了一套藏青色丝绒裤装,手里抓了件轻薄的驼绒针织开衫,戴上面具,离开了房间。游戏结束后就是晚宴,也许她能与阿鹞见上一面,胸中那股逐渐膨胀的不安就能平息了。 楼下大厅不觉间已经是熙熙攘攘,客人们大多都聚集在这里谈笑风生。三厅相连,最里面、也就是夏特助新开后门的那个圆形大厅已经搭好了第二天拍卖的舞台;中间的大厅则排好了晚宴的桌椅,许多男女服务生已经穿梭宾客间,向客人提供酒水和小食;与正门相连的前厅此刻人最多,因为大家都知道,在最后这半个小时里,猎物八成会垂死挣扎,想尽办法打开大门离开;要么就是猎人将猎物逼到穷途末路,再一网打尽…… 这就是游戏最精彩的时刻,就像足球比赛最后的点球大战,必定扣人心弦,所以人们早早占据能直接看到大门的位置。 “卧槽,这么多人,看热闹不嫌事大啊。”池文正跟在于谅后面从电梯出来,不由得叹了一句。 于谅淡淡道:“你受伤了就应该留在房间休息。” “嘿嘿,不碍事,后面不是还有晚宴,我肚子也饿了。”池文正笑道,他眼睛稍稍消肿,右臂吊着绷带隐隐作痛,小腿上也有一片狰狞的淤青,这笔账还没算清,他可不会就这么算了! 池文正左右张望着,低声骂道:“怎么没看到卡梅隆那个老畜牲?” 于谅没说话,眼睛看向对面另一部电梯。 刚才他一回房池文正立马告状,大概说了几人围攻吴湘的事,特别详细描述了卡梅隆的外形特点,就差哭着喊着让于谅给他报仇,其实不用他说,这人敢动吴湘,于谅也不会放过他。 “亮哥,你女人肯定会来的,放心吧。”池文正善解人意道。 于谅眼睛仍盯着那边,淡淡开口:“她不是我女人。” 池文正有点好笑:“那她叫什么名字,不然我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 于谅默了默,吐出两个字:“小襄。” “哦,哪个xiang?”池文正追问。 于谅想了想,面不改色道:“共襄盛举的‘襄’。” 说完他又觉得自己幼稚,为什么不告诉别人她是“湘江”的“湘”,这又不是什么会被抢走的秘密。 “不说真名也是一种安全措施,为了稳妥,就是这样。”于谅努力说服自己。 突然,感觉有人靠近,然后一只手轻轻拍在他肩头。 “又见面了。”背后有娇柔的女声响起,于谅轻叹口气回头,是刚才在主楼前遇到的卡米拉。 女人换了身袒胸露背的礼服,搭配成套的闪闪发光的珠宝,看到于谅她摘下了面具,露出精心打扮的容颜。她满眼欣赏看着于谅,他穿简单的高领羊毛衫搭外套,但那股气场还是鹤立鸡群,她一眼就认出来了。 卡米拉笑着问:“你也来看游戏的结局吗?一个人多无聊,不然一起吧?” “喂喂!”池文正不满道,他明明就站在旁边,哪来的“一个人”? 卡米拉腰肢一扭,一个摆尾把池文正拱开,想去拉于谅的手,于谅顺滑地躲开:“我对游戏不感兴趣,告辞。” “那你就要错过好戏了~据我所知,卡梅隆说不定会出手哦~”卡米拉故作遗憾道。 果然,听到这句话于谅回头了,池文正也叫道:“阿利卡的卡梅隆?” “没错,他是我朋友,若他认真起来,几个猎物算什么。”卡米拉有些得意,没有注意到两人眼中的敌意。 她就知道,男人嘛,喜欢的无非几样,要么色,要么权,要么就是追求力量,提到卡梅隆将军,八成都会想见识见识这个以雷霆手段出名、坐在权力顶端的男人。 池文正哼了一声,正想讽刺两句,身后有人抢了先,大声道:“狐假虎威,可悲可笑。” 第165章 陷阱 “什么?!” 卡米拉猛回头,就见一个穿着白连衣裙的红发女人走了过来,她长编发披在肩头,头顶戴着价值不菲的钻石小王冠,五官深邃精致,目光沉静地落在于谅身上。 “你是谁?竟敢这样说我?”卡米拉怒道,她直觉这是个强劲的对手。 乌尔瓦无视她,站在于谅面前低声道:“现在还来得及,跟我走,我们都会得到幸福。” 于谅还没说话,卡米拉已经炸毛,什么,这绿茶不仅骂她无视她,还敢当她的面明晃晃抢男人?!她恶狠狠伸手抓向她的长发。 眼看只差一点就要薅住乌尔瓦的头发,格萝一把抓住她手腕,狠狠扭回去,卡米拉尖叫,穿透了周围的嘈杂,众人纷纷侧目。 “哎呀,女士们,这样多难看,有话好好说。”池文正赶紧打圆场,乌尔瓦勉为其难点头,格萝松开卡米拉。 “好痛~”卡米拉立刻娇弱地倒向于谅,将他胳膊拢在怀里,然后气急败坏对着乌尔瓦喊:“你知道我是谁吗?有种留下名字,看我以后不找你算账?!” “你不配知道我名字,蠢女人!”乌尔瓦挑着眉嫌弃道,也顺势拉住于谅另一只胳膊。 这下好了,想走走不了,还成了舆论的中心,吃瓜群众开始脑补,有人说“三角恋”,有人说“小三”“脚踏两条船”,还有人说“俩富婆看上同一个男模”…… 池文正也气不打一处来,污水可不能泼他大哥身上,于是叫着:“哎呀,够了!你俩别吵了!丢不丢人呐?!” “贱人,撕烂你的嘴!” “泼妇,一辈子没人要!” “快停手,你们两个疯婆娘!” “哎呦,别动手!怎么都打我啊?!” “……” 于谅的怒气直线飙升,池文正赶紧隔在中间,想打断两个女人的施法,却成了巴掌和抓挠的受害者,已经惨不忍睹的脸又雪上加霜。 四人扭作一团突然,于谅双手一翻,蜻蜓点水般捏了两人小臂某处,女人们们手臂顿时酸胀难忍,啊了一声不约而同松开手。 啪啪! 紧接着又是两声,于谅闪电般在她们后颈一点,刚才还跳脚的两人身子一软,格萝赶紧抱住乌尔瓦,池文正不得不揽住卡米拉,顿时耳根清静了。 “你做了什么?”格萝质问,一只手摸在腰间武器上。 “管好你主人,下次我不会客气。”于谅冷声,转身消失在人群中。他想往主人电梯靠近,如果吴湘下楼,必定从这里出来,可突然,门口的人发出了惊叫声,大厅里的人都往外涌去,有人大喊:“大门那边好像有人靠近!” “猎物终于出现了?” “让我看看,让我看看!” 于谅被人流裹挟着也来到门口,远远的看到离大门附近出现一个身影,那人身材高大,正不疾不徐地走着。 “他拿到两把钥匙了?不知道这是几号。” “其他猎物呢,不会都被他杀了吧?” 客人中有人摩拳擦掌:“怎么没人阻止他?唾手可得的猎物都不要?” 立刻有人嗤笑道:“大半天连猎物是男是女、长什么样都没搞清楚,现在看到便宜就想占,我可没那么厚脸皮~” 前面的人脸一红,争辩说:“难道眼睁睁看着猎物跑了?这不是丢我们所有人的脸?” “猎物怎么可能逃出猎人掌心?”他旁边有人出声,“并不是所有人都回来大厅,我就知道有几人还在外面,说不定那大个子并非猎物,而是个陷阱,你贸然出手坏了人家的好事可是会得罪人的。” 那人立刻会意,打消了出手的念头,奖品虽然丰厚,但他们这个圈子人情世故更重要;再退一万步说,这场游戏对猎物来说是生死攸关,但对他们而言却是无关痛痒,权当一乐,安心看戏吧。 众人又开始谈笑风生,饮酒作乐了。 与主楼的轻松的气氛截然相反,外面冷风刺骨,那种生死关头的紧张感更浓重几分。一百米开外的大门前,国字脸停下脚步,背对主楼,好像在思考什么——这门十几米高、七八米宽,由金属材质建成,连接同样高度的院墙,纯靠人力难以开启,更别提院墙上肯定设有防止翻越的装置。 按照游戏规则,收集两人的密码,在大门旁的仪器上扫描,门就会自动打开,但五只猎物只有三人有密码,所以其实仅有一人能离开。 好像下定了决心,国字脸从口袋里掏出一物捏在手里,朝着仪器伸去,所有人都屏气凝神—— 噗! 一声不大的声响,国字脸抖动了一下,抬起一半的手一僵。 “怎么不动了?”有人奇怪道。另一人说:“你听到什么声音了么?” 是消过音的枪声,子弹击中国字脸侧腹。于谅不仅听到了,也看到了,是从西边灌木丛中射出的,他凝神看过去,发现那片黑暗中有些“热闹”。 远处国字脸停顿一下又抬手要去扫描手上的东西。 突突突,一串枪响,国字脸剧烈抖动,一头栽倒地上,这回所有人都反应过来。 “有人开枪!!” “好像打中他后背和脑袋了,这下死定了。” “是谁开的枪?” 话音未落,一个稍显娇小的身影飞一般地奔向国字脸,她迅速俯身去抠他手中的东西。 “是个女人,有没有人认识,是猎物还是猎人啊?”众人议论着。 于谅面上毫无波澜,他见过这个女人,国字脸也见过她,他俩算是仇人相见。 没错,这个女人就是小食摊那个女佣,她掰不开国字脸的手,只好放下枪用两只手去抠,一边道:“原来是你,开始我以为你是猎人,但你出现在这,我就能确定——你是3号‘长舌’。” “所以你一直纠缠那个女人,因为你认定她是2号,哈哈,你这个白痴,你从没注意过不起眼的女佣吧?!” “妈的,人都死了怎么劲儿还那么大?”女佣终于掰开两个指头,将他手中的东西抠了出来,她愣住了——只是个空弹匣。 不会吧!? 她发疯似的去扯男人的衣服,掀开一看,腰上空空,并没有腰带。 这是个陷阱! 女人一惊,立刻跳起来想跑,突然脚踝一凉,被什么牢牢地捉住了。 第166章 猎物:5号 女人脊背一凉,低头一看,不知什么时候国字脸竟然双眼圆睁,两只大手攫住了她。 “不可能,他明明中了好几枪,后脑勺也有一枪,怎么可能没死?!” 女佣立刻抓起枪,对准他的脸扣动扳机,顿时枪声响起、血肉横飞,她身上地上溅满了红色的斑斑点点——国字脸的头被打成了一堆烂肉。 主楼一阵惊呼。 “这是怎么回事?那男人不是中枪了?” “还没死透吗,是穿了防弹衣?” 有人沉声道:“这次必死无疑,头都被打爆了。” …… 还没结束,于谅眯了眯眼。 “诶,又有人来了?!”有人喊道。 趁火打劫? 众人望去,从门东西两侧的阴影里走出了三个人,都是男性,他们目标明确,直向女佣而去。 “放开我,放开我!!” 女人拼命挣扎,可无论如何踢打踩踏,即便他手臂折断,白骨刺破皮肉露了出来,国字脸的手仍像镣铐一样紧紧禁锢着她,女人尖叫着咒骂着,一边向三人开枪,子弹击穿肉体,他们却像无知无觉似的,一步都没停,最终一拥而上将女佣扑倒。 “啊~!!!” 恐怖的一幕发生了,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叫伴随着咯吱咯吱的啃噬声传来——那三人,在生吞活剥那个女佣! 主楼的人群被眼前的景象惊得静默了几秒,然后突然爆发出此起彼伏的笑声和赞叹声,他们对眼前的一幕很很满意: “天呐,我完全没想到这个发展!” “哈哈哈,简直是个惊喜。” “我要预定明年的活动!” …… 在这热烈的气氛中,从灌木丛中走出一个婀娜高挑的身影,她美腿在裙摆下若隐若现,长卷发风情万种地拢在脸侧,迈着优雅的步伐走到几人身边,那三个男人停止动作乖乖站在一旁,他们满脸满身的血迹,像从地狱出来的食人恶鬼。 有客人突然出声:“咦,中间那个人我好像开幕式上见过,他是xx国的首富之子。” 有人接道:“你这么一说,我好像也认识左边那个,他是xx国的外交官。” “什么,他们是客人?那个女人又是谁?”有人疑问道,他们为什么会听一个女人调遣。 众人沉默了,他们原以为那几人都是猎物,末路下发疯也正常,可事实上他们竟然是客人,虽然圈子里的人确实有各种怪癖,但食人也算是很重口的爱好,而且一般也不会以这么原始粗糙的方式进行,所以这事无论怎么看都有点奇怪。 于谅蹙紧了眉,他知道这是一种很少见的异能,他曾经见过。 大门旁。 “你……是……?”女佣上半身体无完肤,她奄奄一息地盯着高个女人。 女人笑了笑,按住长发,俯身从她腰间取下密码模块,又在最近的男人身上擦掉血渍,不紧不慢道:“还没想明白吗?你有密码,所以你是‘伪善’还是‘长舌’?哈哈,我都这样问了,你应该能猜到我是谁吧?“ 女佣的情绪似乎激动起来,喉咙发出嘶嘶的声音,血流的更汹涌:“你是……千面?” 女人一怔,撅嘴道:“开玩笑,我这脸可是真的。”她又咯咯笑了:“好啦好啦,你这样超恶心的呢,我就告诉你吧,我是‘欺诈’,你看,我操纵的傀儡不就把你骗出来了?” 女人用高跟鞋脚尖踢了踢国字脸的尸体:“就是看到这张脸你才现身的吧,因为你知道他也是猎物,可惜你不知道的是他早就死了,密码模块也不见了。” 女佣身体一颤,眼中满是震惊与绝望,她发出哀鸣:“怎……怎么……嗬……” 女人双手抱胸,表情也有点困惑:“我怎么知道。我看到他时,他躯体都融化了一半,根本没法用,但脸还是好的,正好我这个傀儡的头有缺损,容易被看出来,我就把他的整个头皮和衣服剥下来,给我的傀儡用了。” “后来我看到腰带,才知道他也是猎物,于是就决定拿他当诱饵,看看能不能骗到猎物,果然你就出现了。”女人红唇弯着,笑得得意洋洋。 她将密码模块放在地上,抬起脚使劲儿踏了下去,尖尖的鞋跟踩个正着,模块咔嚓一声四分五裂。 女佣剧烈颤抖着,她侧头,眼睁睁看着唯一的希望破灭,呜呜两声断了气。 “解决一个,只剩安娜了,除非是她拿到这个男人的密码,否则这场游戏就是我赢了!”女人喃喃,眼中透出狂喜。 “来吧,安娜!只剩不到10分钟了,你还要躲着吗?”女人大声呼唤,“快点出来打败我们,不然你就是死路一条,哈哈哈哈~~” “这才是你的本性吗?” 突然黑暗中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女人花枝乱颤的身子一僵,她皱眉看向那里:“谁?滚出来。” “呵呵,出来可以,滚的话你得教教我。” 话音未落,女人眼前有东西闪过,咚地一下击中她腹部,将她撞得飞出了好几米,几个傀儡立刻上前,挡在中间。 女人擦了擦嘴角的血,从地上爬起来,才看清她刚才站立的位置上有一条四五米长的大蛇,正竖着身子嘶嘶作响。 吧嗒,吧嗒…… 脚步声响,一个高大的身影从黑暗中走出来,而那条蛇的尾端连在他手上。 女人看清男人的脸,叫道:“是你?!” 卡梅隆面无表情地笑容让人毛骨悚然:“我们不是说好了,很快会再见吗?” 女人咬唇,向他一指:“上,杀了他!!”只要再坚持几分钟,她就赢了。 三个傀儡立刻扑向卡梅隆,卡梅隆神色无波,转眼五指全都化成大蛇将三人缠住,蛇身肌肉贲张,慢慢收紧,甚至有骨头断裂的脆响。 女人脸色惨白转身想跑,被另一条蛇缠住脚,硬生生拖了过去。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女人哭得梨花带雨、楚楚可怜。 卡梅隆捏着她下巴说:“你看你,当初要是跟我共度良宵也不会走到这一步,我其实对金钱无所谓的……” 大蛇像手指一样细细摩挲女人柔软的肌肤,她感觉难以抵挡的寒意直冲天灵盖,哀求道:“只要您放过我,我什么都愿意……” 大蛇吐出信子,在她脸前嗅了嗅,卡梅隆微微勾唇,用下巴指了指地上的国字脸:“你把我得力的下属做成傀儡,这实在扫兴。” “?”女人一愣,脱口而出:“我没有,他是猎物啊!” 下一秒她反应过来,那具被打烂头部的尸体,是他的下属! 第167章 游戏的结局 “我,我不知道他是你的人……而且我去的时候他太阳穴一个大窟窿,已经死透了,他不是我杀的。”晶莹的泪珠从女人眼角滑落,滴在她优美的锁骨上。 卡梅隆低头,舔掉了这泪珠,在她锁骨和脖颈吸了几口,低声道:“可是你剥了他的皮,给他换了衣服,我找去的时候还骗我,这要怎么办?” 女人看出来了,这人根本不是生气死了个下属,而是以此折磨她为乐,他就是个变态!但能怎么办,只要拖到游戏结束,没有猎物集齐两把钥匙,她就有机会活下去。 “只要不杀我,您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女人含泪道。 哼,卡梅隆轻笑一声,将三具男尸丢在地上,带着他的战利品走向主楼。 此时离8点还有三分钟,游戏还没正式结束,主楼这边已经沸腾了,人们都在议论和赞叹: “那是卡梅隆将军吧,太厉害了!” “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真沉得住气。” “他这算是捉到几只猎物?” …… 于谅皱着眉正想走,突然扭头看向了西边,有人在迅速靠近! “欸,又有人过去了!!”也有人发觉不对,大喊道。 一个浑身脏污的女人飞快地奔向大门。 “是安娜!!”有人忍不住尖叫起来。 “她从哪儿冒出来的?!” “难道她有两把钥匙?!” 众人震惊中。 没错,那正是安娜,她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醒来时自己躺在乱糟糟的武器库,旁边是那个守卫,浑身皮肉尽裂,都是大血口子,死状凄惨。 她记得她是追小美进来的,两人打斗中她突然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她咬牙还想出去找,却突然发现手里握着一个密码模块,而且自己腰带也还在! “我有两把钥匙,我可以离开这里!!!” 突如其来的运气砸得安娜头脑清醒了许多,虽说不知道前因后果,但离开这个鬼地方比找小美算账重要多了! 她小心翼翼地溜出了武器库,天色已暗,游戏时间就快结束,她马不停蹄赶往正门,正巧看见了卡梅隆碾压的一幕。 “还有几分钟,趁他们放松戒备,我很有机会可以离开这里。” 安娜握紧了密码,看到卡梅隆走远,勇敢地冲了出去。 主楼宾客再也忍受不住,他们大叫着一窝蜂涌出了主楼,绝对不能让任何一只猎物逃出他们的手心! 安娜迅速地将手中的密码对准扫描仪器,哔的一声,输入成功,她另一只手已经将自己腰带上的模块抠出来,往上一抬,又是哔的一声,密码输入完毕——大门缓缓向两边打开。 成功了! 背后是已近在咫尺的猎人们,他们五官扭曲、气急败坏,尖叫着、嘶吼着,张牙舞爪想要抓住她、阻止她,安娜眼中涌出泪花,像只灵巧的蜻蜓,跃出了大门——她终于自由了,终于再次成为了自己! “嘟——现在时间八点整,游戏时间到。” 清亮的广播声回荡,向所有人宣告游戏的结束。 人群慢慢聚集在大门口,他们争吵、咒骂、忿忿不平,安娜在外面看着这魔幻的一幕——大门像是一条界限,划出两个世界:门内,是看似天堂实则地狱的花园,里面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各个人面兽心道貌岸然;门外,是渺无人烟但却自由的天地,入眼是荒凉贫瘠一望无际,但仔细看却有顽强的生命在孕育和成长…… 从她幼年被拐入花园,第一次,她有机会离开这里,也是第一次,她心中充满了喜悦和柔软,她还有时间去过上梦想的人生。 安娜扭头向着黑夜深处走去,她不惧寒冷,只要月亮照亮她的去路就够了。 走出了一百多米,嘈杂的人声渐渐淡去,一阵风吹过,云遮住了月亮,前方又落入一片昏暗中,安娜放慢了脚步。 高原的风干燥,里面掺杂了灰尘、草叶、甚至是动物尸体粪便的气味,但绝不会有金属和机油味,欣喜瞬间凝固,安娜眨了眨眼,脸上说不清是惊愕、痛苦、还是麻木。 “出来吧,怪没意思的。”安娜喃喃。 片刻,她面前出现了十来个荷枪实弹的人,将她扇形包围起来,严严实实挡住她的去路。 安娜缓缓转身,她来时的路倒还留着,可以看到大门后、人群的最前方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夏特助…哈哈哈~” 安娜突然大笑起来,那笑声在风中如泣如诉,“你从没打算放过我们,对不对?” “安娜,乖乖受死吧!” 身后的人冷声道,他们端起枪,瞄准了她。 砰砰砰! 枪声还在回荡,枪口的硝烟还没散尽,安娜却消失了。 “人呢?!”一人大喊。 有人一指:“跑了!” 安娜正拼命冲向花园大门,冲向那个罪恶和痛苦的始作俑者夏特助,她要拉着她一起下地狱!! 后面的士兵一边追赶一边开枪,射中安娜的后背,她却感觉不到疼痛,她的血热仿佛在沸腾,她从没有这样的轻盈和充满力量。 “卧槽,那是什么?!”有客人大喊。 众人眼看安娜膨胀壮大,转眼从一个女人变成了一个粗壮的巨人,她浑身肌肉暴起,青筋盘踞,脚步踏在地上震得尘土飞扬,像一头不可阻挡的愤怒的巨兽。 身后的士兵们疯狂开枪,却没能减缓安娜的脚步,宾客们有些胆怯,纷纷往主楼退去,夏特助表情淡漠,摩挲着脖子上的金色豆荚。 还有大约50米,夏特助手一挥,路上的几块大石头便砸向安娜,她躲过一块大的,击碎两块较小的,继续靠近,但脚步一慢,后面的人已经追了上来,他们又想包围安娜,被安娜冲散了队形。 距离很近,他们有的开枪,有的持械肉搏,安娜手无寸铁,却像绞肉机一样碾压他们,将他们当作武器盾牌,将他们撕碎摔在地上,二十米的路,由尸山血海堆成。 安娜将手上残破的尸体一甩,正好丢在夏特助脚前,夏特助眉梢一挑,厌恶道:“你真是最糟糕的女佣,做事做不好,连死都不能干脆点吗?” 安娜已经无法说话了,她咆哮着扑了过来,夏特助握拳,旁边一块大石发出炙热的光,慢慢变长变尖,她要瞄准猎物的心脏,一击毙命! 第168章 晚宴 距离一点点缩短,两人即将碰撞。 兹啦—— 突然一道紫色的闪电从围墙顶端蹿出,眨眼就劈中安娜,巨大的电流吱吱作响,然后噼里啪啦的爆炸,安娜身上冒出黑烟,表情像是被冰冻了一般,直挺挺地栽倒,死不瞑目。 众人抬头看去,不知什么时候城墙上站了个一身金色华服的男人,他高举右手,指尖还跳动着电火花,正微笑地看着下面。 “是花园主人!” “老妖怪果然名不虚传,好多年没见过他露一手了!” 众人欢呼着赞叹着涌到了大门口,摩根下了城墙,被人群簇拥着走到夏特助身边,那边欢声笑语,好不热闹。 “切。” 维克身着礼服站在台阶上看着这一幕,他扶了扶眼镜,轻嗤了一声,心里自嘲道:“昨天她说过几天要清理‘残次品’,没想到今天就已经搞上了,他们这算是‘破镜重圆’、‘重修旧好’?我伺候她那么多年,恐怕还是要被秋后算账咯~” 维克捋了捋额前的发,转身,本来打算看个精彩的对战,然后在晚宴上大吃一顿,现在被扫了兴,只想穿过主楼回实验室继续工作。他一边看时间一边暗自计划着:“77号药性太强,三个素材,一个肉体爆裂死亡,一个成品但力量不够,还有一个一直昏迷……看来还得调整配方……” 刚跨过门槛,他余光看到门边站着个女人,头发随意盘着,穿着藏青色裤装和针织衫,只露出脸颊和手,却如羊脂玉一般细白,她带着遮住眼鼻的面具,正凝视着人群中的摩根和夏特助,表情有些复杂。 维克立刻嗅到一丝不寻常的气息,结合他从夏特助口中听到过的只言片语,他推测,这就是摩根的新宠,那个教唆复制品2号的“狐狸精”。 哟,瞌睡送枕头~ 维克立刻换上一副和气的笑脸走了过去。 这时,大门口。 夏特助抬手示意众人安静,然后笑着道:“谢谢各位的参与,现在请移驾宴会厅享用晚餐,我们将同时宣布游戏的情况及结局。” 众人鼓掌,然后三三两两向主楼走去,于谅也在其中。他本来盯着电梯,看到摩根出现以为吴湘也在附近,结果在大门旁找了一圈也没发现半个人影,此时一回头,就看到一个熟悉的纤细的背影,旁边一个棕发眼镜男很绅士地伴她走进主楼,于谅太阳穴一跳,立刻赶了过去。 等他到门口,大厅里又是熙熙攘攘,两人已不知去向,于谅走向里面两个大厅寻找。 中间的厅供客人饮食,中间铺一条红毯主过道,两侧剧院式排列餐桌椅,桌上铺着昂贵的绛紫色流苏桌布,中间装饰鲜花,摆有精致的餐具和各色酒水,侍者穿梭其间上餐。 有人站着有人坐着,有人聚在一起喝酒聊天,人来人往,遮遮挡挡,于谅只好顺着过道一桌桌扫过去,走了快一半,突然感觉前头有人招手,他看过去。 “亮哥,这里这里!”池文正从桌边站起身,热情地喊他。 于谅快步过去,低声道:“人多眼杂,怎么不用化名?” 池文正嘿嘿笑着说:“这里人多又吵,没人注意的。你跟我一起吃点?”说着他就要拉着于谅坐下,这张桌子只有他一个,没有其他人坐。 于谅摆摆手:“那个女人送回去了?” “嗯。”池文正点点头,吐槽道:“我也不知道她哪个房间,正想丢给女佣,有人认出她了,好像还挺有名,是个什么王室成员,她朋友就给送回去了……” 于谅没心思听这些,打断他问:“你看到‘她’了吗?” 她?池文正愣了一下,立刻反应过来是在问吴湘,他不好意思道:“我专心吃饭来着…我再帮你找…” “池少爷。” 一道低沉有穿透力的声音从于谅身后传过来,打断他们的交谈,于谅看到池文正瞳孔一缩面色沉下来,就知道是谁来了。 “卡梅隆。” 池文正轻咳一声,勉强应了一句,他神色恢复正常,脸上惯有的笑容却不见了。 于谅顺势转身,站在池文正身旁,淡然看过去。正巧,卡梅隆也在打量他,看到于谅正脸,他微微怔了一下,蓝眸闪了闪,微笑看回池文正。 “池少爷怎么弄成这样?不过,看你胃口还好,应该很快就能康复。” 池文正攥紧了手,不就是他让狗腿子把他打成这样的吗,这货是故意刺激他,还顺带嘲笑他吃得多,妈的,问候你祖宗十八代! 他毫无笑意地嘿嘿两声,硬邦邦说:“多谢关心,这个世界太疯狂,能看见明天的太阳就很幸运了,这点小伤不算什么。” 卡梅隆满脸寒冰,池文正内心暗爽,嘿,可惜你的狗腿子已经凉凉,就算有十只眼睛也看不见了~ 池文正有些得意,又摆出纨绔的架势,潇洒地甩头,对于谅道:“我们走!” “慢着。” 卡梅隆眯着眼冷声拦住他,“我的随从死了,据我所知,你是他生前见过的最后一人……” 这几乎是直接说人是他杀的,池文正立刻反驳:“将军这话说得太草率,你又不是他,怎么知道他还有没有见过其他人;何况如果我有那本事,怎么会让人打成这样?” 他做出一副无奈状:“再说了,游戏里生死自负,就算被谁打死了也不能到处寻仇不是?” 卡梅隆哼了一声,面无表情看向于谅:“这位是?” “我保镖。”池文正挑眉。 卡梅隆缓缓道:“哦,这位保镖是不是很擅长……将人脑袋戳个窟窿啊?!” 说这句话最后几个字时,卡梅隆突然猝不及防出手,直抓向于谅背后的棍子,于谅反应迅速,两指在他小臂一弹。 瞬间,整条手臂涌上不可抑制的酸麻,卡梅隆动作一滞,于谅不紧不慢地避开,淡声道:“你说的没错,杀人我在行,想试尽管来。” 于谅黑眸森然地与他对视,后退几步,转身继续扫桌去了,池文正屁颠颠跟在后面。 卡梅隆弯了弯麻痹的手指,脸色从没有这么难看。 “亮哥,你可太帅了!” 池文正激动极了,他没想到于谅完全不遮掩,相当于正面承认了——人就是我杀的,你怎么的吧,有种来报仇啊。 “你看没看到,卡梅隆的脸都气歪了!他从没有这么吃瘪吧,哈哈哈~” 池文正心突突跳,于谅替他报了仇出了恶气,他要跟他一辈子! 两人在这边没看到吴湘,就向最靠里、也就是最靠北的厅里走来。 这里光线昏暗,彩灯闪烁,或浪漫或暧昧的乐曲一首接一首,成对的男女翩翩起舞,不跳舞的人就在周围低声交谈,到处弥漫着松弛悠闲的氛围。 “我可以请你跳只舞吗?” 维克挂着笑,礼貌地向吴湘伸出手。 第169章 同病相怜 刚才在门边,吴湘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亲眼目睹阿鹞和夏特助并肩作战,还是不免心下一沉,她不知道该如何判断阿鹞的立场,是真做戏假背叛,亦或是相反?她该如何应对,计划还要照常进行吗? 她脑海里思考着很多事情,刚注意到好像有人靠近,就听到有些耳熟的声音道:“一段旧情有味,十分新恨无言。” 吴湘听出这个漫不经心的声音和腔调是维克,心中警铃大作,他也来了,而且为什么盯上她?她没有回头也没作声,想装作不认识——从明面上看,他俩确实不认识,维克应该也不知道吴湘偷听过他和夏特助在山洞的对话。 维克慢悠悠踱步到她身后,几乎要碰到她衣服,低头小声道:“得之不难,失之必易,何必难过?” 这是把他当成哀怨的弃妇来安慰了?吴湘无法再装作风轻云淡,微微侧头,语气有些诧异:“先生是在跟我说话吗?我不认识你啊。” 维克微微一笑,绕到她面前说:“我认识你,你是小美,对不对?忘了自我介绍了,我是这里的医生维克,你可能听说过。” 吴湘这才仔细打量他,看起来有些年纪,但保养得宜,算得上是帅气大叔,比年轻人多了老练和成熟,她轻轻点头:“是听说过,你找我有什么事?” 维克故作神秘,看了看周围来往的人说:“想聊聊主人和夏特助的事,在这里说不好,我们先进去吧。” 暂且看看他想干什么,吴湘便没有拒绝,跟他一前一后走向里面。 两人并没有坐下吃饭,维克拿了杯酒,吴湘拿了餐前小食,站在柱子后对话。 “你有话就说吧。”吴湘将番茄奶酪塔塞进嘴里,直截了当地问。 维克仰头喝了一大口红酒,脸上满是同情和了然:“你也看到了,主人和夏特助关系不一般。” “那又怎么样?”吴湘故意打断他,眼中是酸涩和怒意,好像一个呷醋且嘴硬的女人,“他俩相处那么多年,关系好很正常。” 维克笑笑:“你还挺大度,但准确地说,他们应该算是重,修,旧,好,你明白吗?” 吴湘像是当头棒喝,嘴巴张了张,发不出声音,然后失神落魄地嗫嚅:“不会的,不会的……”突然她眼睛一瞪,怒道:“你跟我说这些到底什么意思,你以为随便说两句我就会信吗?” 她声音有些大,引得有人向这边张望,维克把空酒杯放在路过的侍者的托盘上,顺势扶着吴湘的手臂把她带往最里面的大厅,一边道:“傻姑娘,我是同情你才说的,想不想听我的建议?” “你直说吧,什么建议?”吴湘眉宇间藏着忧愁。 维克向她伸手:“可以请你跟我跳支舞吗?” 吴湘抿抿唇,还是将手递给他,他牵着她一起步入舞池。 这是一支悠扬轻松的圆舞曲,节奏不是很快,吴湘勉强跟得上,好在她也不在乎跳得如何,只是想看看这个“恶魔医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维克显然是个行家,他跳起来得心应手,还很会带人,两人也算动作流畅,没有特别引人注意,还能对话。 “快说吧,我可没有心情一直跟你跳舞。”吴湘直截了当。 “我可太伤心了~”维克笑容满面,他压低声音:“我劝你尽快离开这里,这支舞跳完立刻走。” 吴湘奇怪道:“为什么?” “这都想不到吗?没了主人的宠爱,你留在这还有什么价值呢?”维克轻声说道。 “你是说……他们会把我抓起来?”吴湘迟疑道。 “哈哈,抓起来干嘛,白白养着吗?”维克被她的天真逗笑了,他压低声音:“大概率会卖了,没人买就卖器官,再卖不出去就杀了。” 吴湘脚步一晃,维克托着她的腰转了个圈,吴湘颤抖道:“我又没做错什么,为什么这样对我?” “女人的嫉妒心你应该比我清楚~”维克嗤笑。 “你为什么帮我?” “因为同病相怜吧。”维克语调伤感几分,“我跟夏特助也有一段过去,说不生气是假的,所以……” 正说着话,他忽然瞥到有个高大的身影走进来,也正到处扫视,好像在找什么人,此刻也看过来,突然眼睛一睁,就像老鹰锁定了猎物。 维克起初先是一愣,随着在舞池里移动,发现于谅还是一直盯着他。 怎么,他很安分守己,瞪他干嘛……还是……他低头看了眼吴湘,灵光一闪,难道于谅盯着的是他怀里的女人?! 咦~~? 这个发现让他莫名兴奋,维克朝不怀好意地朝于谅一笑,带着吴湘舞到了舞池的另一侧。于谅见状眉头紧锁,拳头捏得嘎嘎响,低声对池文正说:“吃饱就回房,免得卡梅隆找你麻烦,这边光线暗,你不要跟过来了。”说完挤进人群,朝舞厅另一边追过去。 舞池中,维克话只说了一半,吴湘追问道:“所以什么?” “所以我想帮你,想气气那两个负心人。”维克说得真诚,他心里有了其他打算。 “你想怎么帮我?”吴湘不动声色,仍是一副可怜兮兮的语气。 “大门东侧100米左的山洞里有辆车,钥匙在洞门口方形石头下压着……” “我怎么出大门?”吴湘眼中闪光,似乎真能问出有价值的信息。 “这个嘛…” 来了,维克心里一喜,又看到于谅正从人群中靠近,他俯身凑到吴湘耳边:“门我开不了,但我有一种药,吃了能飞檐走壁,就看你信不信我了。” 此时舞曲终了,维克松开吴湘的手,转眼手中已多了一支小药瓶,借着吻手行礼塞进了她掌心。 两人退出舞池,穿过人群绕过舞台,维克微笑道:“事不宜迟、夜长梦多。” 吴湘淡淡看了他一眼,紧了紧衣领,从拱门离开了。 维克看她背影,饶有兴味地勾唇——这小妞会不会乖乖地走呢?如果他们是一起的,八成多管闲事的性子也差不多吧~~ 扑通—— 突然,一股大力将他狠狠地撞向墙壁,脖子也同时被一只铁手掐住,他脚尖堪堪点地,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有,话,好,好说…” 第170章 颁奖 “呃…啊……” 维克感觉他脖子上的手在慢慢收紧,只好用力试着去掰开,但没什么用。里面的宴会如火如荼,他们站在拱门外的阴影,没有人看见。 维克已经感觉到了窒息,但他心里却兴奋着,好像发现了宝藏,他拍打于谅的手臂,艰难道:“再,不追,她,又,不见,了。” 于谅眼睛射出凶光,低声道:“劝你好自为之,别试探我底线。” 说完手一松,维克身体一坠,晃了晃才站稳,他扶着墙看去,于谅已经消失在灌木丛后。 “啧,老虎嘴上拔毛的感觉真爽啊,哈哈哈~”维克笑得浑身颤抖。 啪啪—— 厅里的灯光突然一暗,欢快的舞曲淡出,几束聚光灯打在了舞台上,背景音乐也变得激昂和抓人眼球——要宣布游戏结果了,所有人都聚集在台前。 夏特助换了身金光闪闪的修身礼服,斜裁的裙摆随着脚步跳跃着,一侧大腿露出大半,精致又性感;摩根绅士地跟在她后侧方,扶着她的手,两人一起走到台中央。聚光灯下两人赏心悦目,落落大方,看起来很般配。 “各位贵客们,大家晚上好~”夏特助红唇轻启,台下一片鼓掌和欢呼,维克也慢慢踱了过来,又是一派风轻云淡的表情。 夏特助看到他,峨眉轻轻一挑,继续道:“多谢各位的捧场,今天极限逃杀的游戏圆满结束。按照游戏规则,我们需要复盘游戏情况,并公布优胜者。” 又是一阵噼里啪啦的掌声。 “经过后台的清点,今天的游戏共死亡18人,伤33人,五只猎物中4只死亡,5号猎物‘欺诈’被生擒。” 夏特助手一挥,舞台上出现了全息影像,其中闪过一张张死亡现场的照片和说明文字,同步展示她所说的内容: “1号猎物:疯癫—安娜。除了她自己的钥匙,另一把钥匙来自4号千面;而千面的尸体在武器库附近发现,据推测他利用易容杀了守卫,欺骗安娜上钩,又被安娜杀死抢了钥匙。” 众人看着安娜和千面的尸体照片议论纷纷,难怪他们都没找到安娜,原来她跟千面直奔武器库,幸亏两人缠斗了那么久拼了个你死我活,若被猎物拿到了武器,客人的死伤数还得更多。 夏特助继续:“2号伪善的画面有些血腥,请大家做好心理准备。” 画面一闪,正是大门前那具被几个男人啃噬得残缺的尸体,上半身体无完肤,可见白骨,勉强看得出染成红色的裙子是女佣的制服。 “可能有些客人见过她,她曾在中庭摆过饮食摊,事实上这并不是花园的安排,只是她的幌子。”夏特助解释道。 “什么,她竟然是2号猎物?我差点喝了她的果汁!”说话的是猎装女人,她一脸震惊。 旁边有人道:“算你走运,那些食物和水里下了药,我估计东角最早死的那两人就是吃了她的东西,然后被杀。” 女人后怕,脸色难看:“她还装作老好人跑出来调停,我也真没想到猎物会扮作佣人。” “你再看看3号会更惊讶。”她那个半路情人黑着脸看向台上。 那里影像一闪,出现一片地面,上面空空如也。 “这什么啊?”女人不解,“什么也没有啊?” “你睁开眼仔细看看!”有人已经发觉不对。 她看过去,那沙地上有一片像泼了水的痕迹,再看,竟是个人形,四肢和头都有。 “啊?!难道有人死在那儿?”她喊道。 夏特助点点头:“没错,这就是3号猎物长舌,他被注射了不明药物,我们发现时只剩一张皮,并且整个头部皮肤被切下,外套被拿走,只几个小时完全化为一滩尸水。” 维克微微勾唇,淡定地迎接夏特助审视的目光,夏特助继续说:“经过审问,5号欺诈承认自己剥下了3号的头皮,套用在另一具客人尸体上,用来吸引其他猎物上钩。所以,这个首先出现在大门口的男人就是3号的脸——” 画面拉近,猎装女人瞪大眼睛,惊叫:“天哪,竟然是他,我还以为他是客人!这么说来,他一直针对的那个女人真不是猎物,他自己倒是猎物?!” “是啊,可惜他选错了目标,还被人黄雀在后,不得好死……”男人眼神冰冷,忽而一笑:“这就是最棒的部分,一步之差,生死之别。” 人群还在感慨议论,夏特助一挥手道:“最后一只猎物,欺诈,在所有人的见证下被捕获,让我们有请——声名远播以一敌百的常胜将军——卡梅隆!” 台下立刻掌声雷动,欢呼声此起彼伏。 只见卡梅隆也换了一身深色西装,气宇轩昂地走上了台,他手上牵着一条长长的绳子,另一端拴在一个修长白皙的脖颈上。女人低着头,穿着一件薄如蝉翼的裹胸短裙,她双手绞在一起,遮住胸前和大腿根处裸露的皮肤,万分窘迫地跟在后面——她就是5号欺诈,会用傀儡术,骗杀了好几个男客成为傀儡。 按照卡梅隆的尿性,猎物他当场就杀了,但这女人身材火辣,而且有罕见的异能,他打算暂时留她一条命,就看她受不受得住他的训练了。 夏特助笑容满面地说:“目前为止,没有人声明杀死3号和4号猎物,现场有人补充吗?” 台下的人面面相觑,有人心思活了起来,若是没人知道真相,编个故事冒领功劳也未尝不可吧。 一个小个子男人上前一步,举手道:“我……” 话刚开了个头,他的伙伴立刻压下他的手,大喊:“我们没什么要说的!” “诶,你…”小个子还想说话,被他朋友一把拉了下去:“你是嫌命长啊,这种浑水趟不得!” 其他人看这两人灰溜溜的样子感到可笑,奖品是丰厚,也不至于干出冒领的事,能不能自圆其说放一边,更重要的是说不定抢了卡梅隆的风头,得罪这个人可不是闹着玩的。 见台下没有人出声,夏特助满意地笑了:“现在我宣布,游戏的胜利者是卡梅隆将军!” 台下又响起热烈的掌声,卡梅隆挥手致意。 有礼仪小姐端着托盘上台,夏特助笑容灿烂:“那么现在是对胜利者的颁奖环节,这次的奖品是世上独一无二的全宝石戒指——花蕾,从此刻起将为卡梅隆先生的所有。” 她掀开盖布,灯光透过硕大的宝石,折射出耀眼的火彩,也照出台下男女眼中的贪婪与嫉妒。 礼仪小姐双手捧着托盘递了过去,卡梅隆没有接,甚至没有多看一眼,淡声道:“我不要这个,我选择明天拍卖会上的特权。” 第171章 疑窦渐生 “什么,他不要那枚戒指?!”有女人惊讶道,珠宝对女人有天然的吸引力,她不能理解这么精美绝伦价值连城的东西就在眼前,怎么就不要了? 有男人嗤了一声:“这东西我也不感兴趣,还是特权好。” 那女人捂嘴笑了:“不管是珠宝还是特权,都轮不到你来烦恼。” 周围一阵哄笑,男人气得吹胡子瞪眼,场面热闹起来。 夏特助点点头:“卡梅隆将军将拥有一次拍卖会特权。那么多谢各位的支持,今天的活动圆满落幕,请大家尽情享受美食,我们明天见!” 人群散开,客人们又重新融入夜晚的欢娱。 卡梅隆走下台时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人在灯光下转身,帽檐下露出的一截头发竟然亮得有些晃眼,再一眨眼那人就消失在人群中了。 卡梅隆眯了眯眼,他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 夏特助走到台边四处寻找,没有看到摩根,本来是他给优胜者颁奖,结果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也没打声招呼,她沉着脸问了其他人,都说不知道,这时维克从人群中挤了过来。 “夏特助…” 维克热情地跟她打招呼,夏特助像没看见他似的,面无表情地转身走向舞台后面,维克紧紧跟了上去。 看到周围没人,维克一把拉住夏特助,戏谑道:“就算有了新欢也没必要翻脸吧。” “你别胡言乱语。”夏特助厉声回头,眼中带着警告:“我们之间没有承诺,我不需要向你解释。” “呵。”维克笑了笑,“你说的没错,我也不是想责怪你,但你没必要态度差这么多吧。” 夏特助翻了个白眼:“态度,你想要什么态度?别以为我不知道,安娜、长舌和千面都是你打了药吧?为了报复,给我制造点麻烦?别那么幼稚好不好?!” 维克一只手搭上她的腰,油嘴滑舌地承认了:“反正无论如何猎物都要死,给我当实验品又没损失,而且还能给游戏增加难度和趣味性,这是双赢,何乐而不为呢?” 夏特助黑着脸甩开他的手,脱口说:“你明知道我不喜欢擅作主张,却偏偏总是我行我素,有时候我真的受够了!” 维克笑容褪去,浅褐色的眸子盯着夏特助,有些神经质地低笑:“呵呵,还是摩根更可靠是吗?” 他凑近她的耳边,轻声道:“你忘记当初为什么决裂吗?现在又有什么不同呢?” “你!” 夏特助扭头正要骂,却被维克捏住下巴压了上来,她的唇被他的嘴狠狠侵犯。 “唔…”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维克被打得侧过脸,他直起身子舔舔嘴角,冷笑一声,理了理衣领,转身离去。 夏特助站在墙边,脸色苍白。 从摩根“回来”到现在不过半天时间,她沉浸在浓情蜜意中,根本没有去问当初摩根为什么非要让她离开。而他回来了,又是明面上的“花园主人”,她这个特助是不是真的要退居二线?他若是再让她走,她又当如何? 夏特助额角渗出冷汗,这么多年她不是没有想过摩根为什么非要她走,要说是玩腻了厌烦了又不像,否则不会跟同伴反目还痛下杀手;那么剩下的就是忌惮她的成长,怕有一天她会威胁他的地位。 “可我那么爱他,我会支持他,永远不会伤害他!”那个青涩的朱儿跳出来辩解。 “哈哈哈,你说这话的时候不脸红吗?”从心底又冒出一个声音,“难道不是你这个虚伪的女人,因为跟摩根意见不合,勾结维克,出手杀了他吗?” 这个声音越来越近,像魔鬼的低吟一般在脑海回荡:“只是经历过了一次,摩根知道你的手段,再有意见相左时,又会是谁赢呢?” “不,不……”夏特助眼神空洞,嘴里喃喃。 那个声音越来越肆无忌惮,她继续道:“摩根送走你是对的,只是没想到你比他预料得更狠毒,直接痛下杀手!你觉得,他会不会怀恨在心呢?” 朱儿大喊:“不会的,我让他复活了,给了他更年轻的身体,他不会生气的!” “哈哈,你确定?你给他的身体并不完全属于他,还有别人的记忆……而且你不担心吗,那身体还爱着别的女人~” “不!!” 夏特助突然大喊一声,有客人听到了,好奇地走过来看,发现是她,满脸笑容道:“夏特助你在这啊,我们都在找你呢。” 那女客人转身招呼其他人,好几个男女围了过来,七嘴八舌道:“夏特助,按照游戏规则,那个5号猎物不是应该处死吗,我还期待看一场行刑呢。” 有人接道:“不过那‘欺诈’确实火辣,是我也舍不得杀了。若要严格讲,安娜并没有活着离开,也不算她失败了吧。” 另一人嘴快:“按你的说法,就应该放她走,怎么又成了卡梅隆的奖品了?” 前面一人嘿嘿笑着:“她不算失败,也不能说是成功吧。安娜不是差点就跑了,没想到夏特助留了一手,所以……” 所以什么,我言而无信、不讲规则?夏特助冷着脸挑眉看向那人。 那人微微鞠躬示好:“所以,这场游戏真是太合我们的胃口,这个结局简直是意外之喜。” 其他人附和道:“是啊是啊,这样看来,在放走和处死之间,把5号留给卡梅隆确实处理得当。” “花园不愧是名声在外,做事果真细致周到!” “没错。今天的游戏珠玉在前,我们可以期待明天的拍卖一样精彩吗?” 人越围越多,夏特助恢复了平时的大方从容,与宾客们侃侃而谈,享受起这众星捧月的优越感来。 …… 吧嗒吧嗒—— 有小跑的脚步声靠近,一个值班守卫顶着夜色,孤独地站在大铁门前,他的瞌睡被这响动赶走,他揉了揉眼睛,伸着脖子往那处张望。 一会儿有人影在小径的尽头出现,他放慢了脚步,守卫眯着眼睛看清来人,嘿了一声道:“你终于来了,快快,有啥新闻说给哥儿听听啊!” “看你那猴急的样儿。”来人穿的是不同的制服,一副熟稔的样子往墙边一靠,“要唠的东西可多了,你不跟我来根好烟?” “那是当然。”守卫从口袋里掏出烟盒,抖了抖,几根烟嘴抬了出来,来人也不客气,一下捏了三根,两根插进口袋,一根塞进嘴里。 “哎哟,您可真不客气。”守卫心疼。 那人点了烟,嘬了两口,慢悠悠道:“别那么小气,听了你就知道,这场游戏绝对值回票价!” 第172章 孩子们的不安 “听到什么了?” 黑暗中有人抬起头,一双明亮的眼睛望向窗边一个瘦小的身影。 那人跨坐在一人肩头,下面那人又踩在另一人背上,最下面的人扶着墙,站在一张小床上,三个人叠罗汉似的才够到高高的窗户。最上面的人侧着头,尽量把耳朵伸栏杆,眉头越皱越紧。 每隔一会儿,最上面的人会简单概括一下他听到的内容,然后引起下面一阵惊呼和议论。 “嘘——” 弦音扭头提醒黑暗中的人,房间立刻重归安静。 这里是花圃三楼的一个房间,关着跟吴湘一起来到花园的8个孩子,他们分在了同一间宿舍,饮食起居都在一起,此刻正在偷听门口守卫的闲聊。 来到花园后,吴湘建议举办嘉年华,顺便借口要带孩子排练节目,成功地跟弦音接触过几回,按照她的要求,弦音暗地里摸排了一下小伙伴们的身世和异能,而这个爬在最上面、竖着耳朵偷听的孩子,绰号叫“土豆”,大约5岁,皮肤黝黑,圆头圆脑,他的异能就是“顺风耳”,虽然能力一般,也能勉强听到300米以内的正常对话。 大约半小时后,土豆跳下地,他有些担心地说了听到的最后一段内容:“那个叫安娜的人本来已经打开大门,踏出了花园,可是夏特助在外面埋伏了全副武装的士兵,他们朝她开枪,身上被打了好多窟窿,最后主人出来,用电击劈死了她……” 沉默了一阵,华年小声道:“不是说打开大门就能走吗,他们怎么说话不算话?” 叠罗汉最下层的男孩叫大壮,他仰面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喃喃道:“骗子还少吗,这个世界就是弱肉强食。” 土豆继续道:“后来宴会上,那个唯一活下来的猎物……被客人拴着脖子在舞台上展示,他们……好像很喜欢这样。” 另一个女孩呜咽了起来:“我不想死在这,也不想被卖给客人,他们好可怕……” 华年懂事地搂住她肩膀,安慰她说:“我们不会死,我们会离开这里……”她看向弦音,眼中满是期待,她们需要一个能安抚人心的坚定的回答:“是不是,弦音哥哥?” 弦音紧绷的表情放松下来,他点点头,柔声道:“是的,我们会逃出去的,只要大家按照训练,做好自己的事……” “呵。”墙角的黑暗中传来一声讥笑,所有人都看过去,弦音有些无奈,淡声问:“拉杰,你有什么想法吗?” “我觉得你们幼稚得可笑。” 大家看不清他的脸,但都能想象出他那个标志性的嘲讽表情,华年不满道:“你跟我们差不多大,我们幼稚的话你也好不到哪儿去。” 嘎吱一声,拉杰从床上翻身坐起来,窗外的月光照亮了他的腿脚,他的上半身仍藏在阴影里,他一字一字地问:“你们真相信能逃出去?就凭那个叫小襄的女人?” 弦音立刻说:“我相信她,是她把我们从人贩子手里救出来的,这次也一定能救我们离开这里。” 华年也点点头说:“我也相信她。” 其他人沉默着,拉杰继续说:“算是她救的吗,我看是运气好遇到了亡灵金蝎咬死了结巴,重伤了独眼,后面蝎子又离奇地暴毙,不然她一个啥异能也没有的哑巴自身都难保!” 弦音静静听着,神色平静,对于拉杰话中的偏见并不意外。 吴湘是哑巴吗?她在人前一直戴着小鸟耳钉,看起来是残疾者,用发声装置才能说话。但这段时间一直是弦音跟吴湘单线接触,有必要时才将计划安排传达给其他孩子,弦音有种直觉,吴湘会说话,而且她一定还有些不为人知的厉害的能力,才能让闻风丧胆的“老妖怪”变成了“阿鹞叔叔”,才能平平安安地在主楼里生活了那么久。 这些想法弦音没有立刻说出来,一是他没有证据,二是他从初次在独眼手里见到拉杰时,就感觉他有点说不上来的怪异感,而且他不合群,不喜欢跟孩子们混在一起,所以他本能地跟他保持了距离。 而拉杰看到弦音不说话,更觉得占理,愈加滔滔不绝起来:“你们看,就像今天的游戏,这里有那么多厉害的人,他们人数多、有异能、有武器,而我们只是小孩,跟在一个什么都没有的人后面是会倒霉的。” 其他人有人低着头,有人望着天花板,有人面面相觑,还有人抽抽鼻子想哭,华年感觉到大家动摇,有些着急地拉拉弦音的袖子:“弦音哥哥…” 弦音握住她的手,淡声道:“确实,花园的人有绝对的优势,可我们除了抗争没有选择……” “怎么没有?!” 拉杰打断他的话站了起来,他向前一步,地面上落下影子。 “我们若是闹事绝对会被镇压,大家都会死的!那个女人不是在救我们,而是在害我们!!” 拉杰叹了口气,放缓了语气说:“我懂,那女人让你们去主楼玩过好玩的,吃过好吃的,你们当然喜欢她,可那些东西不是那个女人的,而是花园主人赏的,这不就证明了我说的是对的吗?只要乖乖听话,有可能会遇到好的主人,过上好的生活……” “好的主人,好的生活?”弦音忍不住反驳:“那些人来花园都是为了什么,他们以变态施虐为乐,怎么可能是好人?你以为能过上什么样的日子?” “那也比鸡蛋碰石头死了强吧?我们在孤儿院饥寒交迫、被欺侮虐待的日子都过了,做点不喜欢的事换个吃饱穿暖有什么不好?”拉杰的声音在小房间回荡。 月光从小窗户照进房间,像是一道明显的界限,隔开了两人。 弦音在这边,仰着头,脸上笼罩着淡淡的光,认真地说:“我是人,我不想当任人宰割的宠物。” 拉杰在另一边,大半边面孔晦暗不明,他嘲讽道:“很多人活得还没有宠物好呢,像野狗一样死在路边,有什么意义呢?” 两人之间像是有看不见的火焰在燃烧,小小的房间内气氛紧张起来,叹气声和啜泣声此起彼伏。 “嘘——” 土豆突然站了起来,侧头听着外面的声音:“好像有人来了。” 大家立刻安静下来,等着他的消息。听了一会儿土豆皱了眉,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可没多久圆圆的脸上又满是困惑,紧接着又变成了惊讶,他看了看弦音,嘴巴张了张:“这…是…怎么会?” 弦音小声问:“怎么了?” “那个女人……她来了,而且守卫和梅姨他们都……” 土豆磕磕巴巴,突然停了下来,看向了门口,所有人也都听到了,有轻巧的脚步声快速地走了过来。 第173章 发作 华年有些害怕地抱住弦音的胳膊,躲在他身后,但看到土豆脸上更多的是惊讶,弦音稍稍放心,他大概猜到来的是谁了。 “开门。” 门外传来女性的声音,然后锁孔响起钥匙的转动声,咔哒一声,门开了。 过道的声控灯亮了,灯光随着门缝的扩大渐渐照亮了整个房间,照亮了8个孩子表情各异的脸。 门口站着的是梅姨,她还穿着睡衣,头发散乱,面无表情,眼神空洞,像失了魂似的,有些瘆人。 “靠墙站着。”有人命令道,梅姨立刻不声不响地退了出去。 弦音听出了是谁,忍不住叫道:“小襄?!” 吴湘从门口走了进来,灯光勾勒出她的轮廓,她身上像是散发着柔和的光晕,她看到弦音笑了笑,轻轻招手示意他过去。 弦音不动声色看了土豆一眼,土豆会意点点头,他才从床下摸出一副拐杖,跟着吴湘到了门外。 两人来到楼梯的隐蔽处,吴湘摸摸弦音的头,快速问道:“你们还好吗?” “我们都好,小襄你怎么来了,计划有变吗?”弦音着急,从今天游戏开始他就知道,有很多事情是他们没有预料的,想必吴湘来也是为了这个。 “有些事情急转直下,我考虑再三,还是尽快离开这里比较好,你能尽快组织大家准备好跟我走吗?”吴湘低声道。 弦音有点犹豫地说:“可是有些孩子……可能不想走,他们……” 吴湘一愣,然后明白了,她当机立断道:“尊重他们的意愿,想走的跟着我们,不想走的留在各自房间。你快去,我在这里等你们。” “好。”弦音迅速转身,走向自己的房间,他要安排几个信得过的分头行动,节省时间。 吴湘她回头望了望大门口,两个守卫笔直安静地站立着,没有异样,她回头走向梅姨,背上的印记隐隐发烫,她眸中闪着金色的光,低声命令:“打开所有孩子们的房间。” 像接收到命令的机器人,梅姨转身,一步步慢慢走向另一个房间,拿出了钥匙…… 花园中庭。 一个女佣推着满满一餐车的食物和酒水从后厨赶往宴会厅,今晚客人们大吃大喝莺歌燕舞,所有后勤人员都忙坏了,她这样送食物收餐具来回跑了十几趟,已经腿脚酸麻。 这次还要绕路吗? 女佣弯腰揉了揉自己有些水肿小腿,按下去一个个指印,她直起身望了望庭院,看不到一个人,也安安静静的。女佣深吸口气,将推车转了个方向,快步向东南方主楼的后门走去。 按照规矩,他们从西角后厨送东西到主楼必须贴着院墙绕路,这样不影响庭院景致,若是让客人看到佣人们拿着杂物来来往往像什么样子? “现在客人都在主楼,我动作快点,不会碍着谁的眼,应该没问题。” 女佣这样想着,没一会儿就快走到中庭,突然,她听到一阵哗啦啦的水声。那是有座喷泉,但这声音听起来像是有人在玩水。 难道是客人? 女佣犹豫了一下准备绕开,突然又传出一声愤怒的嘶吼和击打,然后像是有人在水中挣扎的哗啦声。 女佣松开推车,跑过去一看,一个穿着浅色衣服的人俯身在喷泉池子里,他上半身浸没在水里,双手拼命地拍打水面,就像是被什么捉住脱不了身,马上要溺水了一般。 女佣急声道:“客人你怎么了?!” 那人无暇应答,手到处乱抓着,女佣赶紧扶住他肩膀往后拉,可她力气不够大,人没拉上来,反倒被那人抓住胳膊拽进了池子里。挣扎中,她看清了男人的脸,他是——主人?! 女佣还没来得及开口,只唔了一声就被狠狠按进了水中,大量的水灌进耳朵和口鼻,她在这轰鸣声中好像听到摩根低吼了一声:“不放开我就杀了她!!” 这里只有他们两人,主人在跟谁说话,又是要杀了谁? 一种诡异和恐惧感席卷全身,女佣垂死挣扎着,钳住她的那双手一会儿松一点一会儿又用力,她刚伸头呼吸一口又被按了下去,这样来来回回几次,她已经筋疲力竭,奄奄一息。 摩根还没放过她,一会儿拽着她后领拎出水面,满脸的愤怒;一会儿又丢回水中,咬牙切齿,这张牙舞爪的样子好像鬼上身的疯子。 突然,咚地一声,有什么力量撞上了摩根的胸口,将他一把掀翻在地,然后是脚步声和哗啦啦的水声,摩根抬眼看去,一个高大的、带着鬼怪面具的男子正把女佣从池子里捞出来放在地上。 摩根闭上眼,仿佛松了口气,可没过两秒,他猛地睁眼,双目猩红,嗓音嘶哑:“你是谁?竟敢坏我事!!” 他像疯狗一样跳起来冲上去,那个鬼面具男人侧身避开,轻松接下他几招,然后退到一旁冷静地盯着他。 摩根气急败坏,他右手微微蜷起,指尖电流跳动,噼啪作响。 鬼面具一脚稍稍后退,腰身微弯,也做出准备攻击的姿势。 “住手!” 他背后有人喊道,鬼面具站直了身体,侧身让开,眼睛却一直警惕摩根的动作。 一个一身黑衣、带着金色羽毛面具的男人走了过来,他停在鬼面具旁边,低声说了什么,然后淡然地扫了摩根一眼,转身就要走。 摩根被这举动气到了,他是这里的主人,他们对他不敬,想就这样一走了之? “混蛋,竟敢无视我?!!”摩根抬手就要攻击,鬼面具两人面色一紧。 千钧一发之际,远处有人大喊:“摩根!!” 然后就有脚步飞快地跑来。 夏特助在七八米处放慢了脚步,她松开拎着的裙摆,踩着高跟鞋如往常一般从容地走过来,扫了一眼地上的女佣,再打量戴面具的两人,最后看向摩根,挽住他手臂,小声关切道:“我一直在找你,不要在这发脾气。” 摩根直直瞪着那两人,但还是放下了手。 夏特助扭头看过去,声音听不出喜怒:“发生什么事了?你们是谁?怎么敢在这儿冒犯花园主人?!” 第174章 古先生 花园主人?没听说“老妖怪”是个神经病怪胎啊? 鬼面具冷声道:“他刚才差点把这个女佣溺死,我才出手阻止。” 夏特助见摩根没有否认,眼尾一挑,脸色沉了下来:“他是这里的主人,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杀几个女佣更不需要理由。” 那个女佣已经爬了起来,不知是被这残酷的话吓的,还是浑身湿透冷的,跪在旁边瑟瑟发抖。 鬼面具捏着拳头还想再说,金色面具按住他肩膀走了出来,微笑着道:“是我们鲁莽了,天黑隔得远,又只看到背面,以为是哪个喝醉的客人欲行不轨…在这里给花园主人道歉了。”他抱拳,拍拍同伴转身想走。 “等等。” 夏特助出声,她朝前走了两步,左右打量他们,客气道:“原来如此,这么说来也确实不能怪你们。” 她嘴唇一勾,又反问道:“你们看着眼生,叫什么名字,住哪间房?” 两人动作一顿,金色面具转身刚要张口,却被人打断。 “古先生!” 又一个女佣一边喊一边从小径上跑过来,她先是扫了他们两人一眼,又看向摩根和夏特助,规规矩矩行了礼,低头站在一旁。 来人是摩根的专属女佣蓉姐,夏特助冷着脸问女佣:“这是怎么回事?” 蓉姐年纪稍长,素颜上有些皱纹,平时行为举止稳重,向来可靠,她淡淡道:“我本来一直跟在主人身边,刚才大厅人多一下子跟丢了,我很担心就到处找。在门口听到古先生说他有东西掉在后院,我比较熟地形,就顺便分头帮忙找找。” 她看看金色面具,在口袋里掏出了一物递给他说:“古先生,我在路边找这个徽章,您看是不是你的。”说完往他手里一塞。 金色面具接过,借着不算太明亮的月光和灯光,从指缝中看到一个银色雕刻花纹的圆形徽章,他嘴巴弯成一个漂亮的弧度:“是的,谢谢你了。” 蓉姐点点头,看向摩根,仍是恭恭敬敬说:“主人,您身上都湿了,还是回房换件衣服吧,不然容易着凉。” 摩根不屑地哼了一声,他捋捋额前的发,怀疑地盯着着金色面具说:“古先生?真名是什么?把面具摘下来给我看看。” 金色面具没动,看不出喜怒,摩根脸上表情不善,蓉姐赶紧回答:“古先生是赫里希国的凡德姆侯爵,前年刚袭了爵位,现在住在304房,您见得少可能不记得了。” 夏特助想了想,确实有这么个人,但身份还没有大到值得她多留意,所以她根本不记得他长相,但看金色面具下露出了白皙的皮肤,确实像是北欧的人种,于是夏特助笑了笑说:“这么说都是误会了,今天的事可以到此为止,但在别人家侯爵大人还是谨言慎行为好,免得伤了性命。” 这话里有明显的威胁意味,金色面具也没倔,顺势下了台阶:“谢谢夏特助提醒,我会注意。”他朝摩根和夏特助微微躬身,戴着鬼面具转身朝着主楼走了。 夏特助挽住摩根的手臂,温声问:“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还好吗?他有没有伤到你?” 摩根从远去的两人背影上收回了目光,他有些不满道:“就这么放他们走了,我不是白挨了一拳?” 夏特助抚摸他胸口,关心地问:“是这里吗,让我看看。” 摩根拨掉她的手,把脸转开不看她,冷声道:“伤都伤了,看看有什么用。” 夏特助伸手把他的脸掰过来,像哄小孩似的安抚:“多大的人了,还这样发脾气。现在客人都在,动静闹大了不是被人家看笑话?那两个人没什么重要,回头我找个机会就给你报仇,别生气了啊~” 摩根看着她的眼睛,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只是这20多年还是在她眸中留下了痕迹——她已不是曾经那个天真单纯的小姑娘了。 摩根拍拍夏特助的手,笑着道:“我怎么会生你的气呢。”然后一把揽住她的腰,用下巴蹭着她额头,语气轻佻:“我有点冷,回去给我暖暖吧。” 一抹娇羞浮上夏特助脸颊,她突然想起旁边还有人,侧目道:“蓉姐你不用跟了,该干嘛干嘛去。” “是。”蓉姐低着头转身离开。 在旁边跪着的女佣一身狼狈,她头发散乱,发梢滴着水,脸上已经没了血色,苍白的嘴唇颤抖着。夏特助厌恶地皱眉,恶狠狠说:“我有空再跟你算账,还不快滚?!” 女佣来不及哭,忙不迭地爬起来推着车跑了。 夏特助这才亲昵地搂上摩根的脖子,红唇轻拂过他有些冰凉的唇:“还没吃饱啊,贪吃鬼……” 周围一片安静,远处主楼里的喧嚣热闹衬得庭院更加安静,两人沉浸在甜美的温存中,喘息也渐渐粗重起来,突然,夏特助的耳机里传来声音:“对不起打扰您了,‘大丽花’发出了信号。” “唔……嗯?!” 夏特助突然双手推开了纠缠的摩根,表情严肃,低声问道:“你确定?” 摩根双手仍不舍地在她身上流连:“怎么了?什么事让你分心了?“ 夏特助已经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她若有所思地看着摩根说:“有些事要去处理一下……你先回房吧,我过会儿去找你。” 摩根却不放她走,将她拉过来贴着自己的身体,一边亲吻她的脖子,一边道:“我跟你一起不行吗?” 夏特助被他这恋恋不舍弄得有些没脾气,她急着要走,没空跟他在这磨蹭,只好说:“那你别心疼啊,是你那个新欢‘小美’……” “小美?”摩根的亲吻没停,嘴巴嘟嘟囔囔重复这个名字,有点耳熟,但没啥特别的印象。 他在她耳边吹了口气,坏笑:“听你这口气,吃醋了?她干什么了?” 夏特助不轻不重地拍了他一下,娇嗔道:“你这渣男,就会气我。那个小美好像在花圃搞事呢,我得快点过去抓她个现行,主人,我可不可以惩罚她?” 她最后一句故意夹着嗓子拖长了音,好像撒娇,可眼神一点没在开玩笑。 不知怎的,摩根有种强烈的愿望想快点看到这个小美,他笑着回答:“悉听尊便。” 第175章 潜入 蓉姐低头走进大厅,面无表情地穿过人群,匆匆上了水晶电梯,没有跟任何人视线接触或说话,就像往常一样中规中矩。 “她明明看到我们了,却装作没看见。”鬼面具低声道。 他跟金色面具站在大厅角落,看似漫不经心在聊天,实际一直盯着门口,就是在等蓉姐,可她好像根本不想跟他们有交集,而且那部电梯他俩也坐不了。 金色面具歪头思考了一下,掂了掂手里的东西说:“既然如此,我们回房吧。” 鬼面具怀疑道:“那真的是房卡吗?” 金色面具展开手看了看,那里躺着一枚银色徽章,而背面粘着一张黑色的方形塑料卡片,那个女佣刚才把东西塞给他时,他就感觉徽章后面有东西,但光线不足,旁人是很难发现的,现在翻过来看,上面有浮雕状凸起,是一串数字304。 金色面具哼笑了一声:“这徽章看起来有年份了,应该不便宜,她还真舍得拿这个当幌子遮掩后面的卡片。” 他把房卡抠下来,递到鬼面具面前给他看:“她都已经明明白白告诉我们,是住在304房,还能有假?” 鬼面具表情更加怀疑:“您认识她吗,她为什么要帮我们?” 金色面具眸中暗光闪烁,没有答话。 此时已经过了午夜,客人们酒足饭饱,大厅的灯光暗了许多连着气氛也暧昧了不少,有些男女醉醺醺走过,嬉笑和浓重的酒味掺杂在一起。 金色面具皱皱眉说:“我们回房间吧。” 鬼面具立刻应道:“是,凡德姆侯爵。” 金色面具觑了他一眼,忍俊不禁:“我之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油嘴滑舌?” “那应该叫古先生?”鬼面具一本正经。 两人走进右侧的客用电梯,金色面具将房卡一扫,立刻嘀的一声,3楼标记就亮起,电梯门缓缓关上。 刷—— 就在门缝即将消失时,一只手伸了进来,电梯门卡到异物,又缓缓打开。 有别的客人? 金色面具往里面挪了挪,鬼面具却纹丝不动,严严实实挡住来人。 “对,对不起,可以往里挪一下吗?”一个胆怯的女声道。 “不行。你们搭下一班。”鬼面具冷声拒绝。 “啊,这……”那女人听起来很为难,很不安。 金色面具拍拍鬼面具的后背道:“还有空间,你往里站。” 鬼面具没动,金色面具又拍拍他,感觉他身体有些紧绷——这家伙反应有点奇怪。 “哎呀,那我站里面。” 女人嗖地一下从鬼面具旁边挤了进来,一抬眼,被一双如湖水般清澈碧绿的眸子夺去了呼吸,虽然那眼神中只有冰冷和不屑。 “你!”鬼面具不满地哼了一声。 金色面具又往另一边挪了两步,淡声道:“无妨。” “那就多谢了。” 突然电梯门口传来低沉的男声,金色面具眉头微蹙。 卡梅隆跟在女人后面走进电梯刷了卡,跟鬼面具面对面站着,四目相对,平静又不平静。 前面的女人正是卡梅隆捕获的猎物,现在是他的私人玩物莉莉安。她从短暂的晃神中清醒过来,小心翼翼缩在电梯的一角,她刚才被卡梅隆当成宠物似的到处炫耀,现在身心俱疲,已经没有气力掀起什么情绪,茫然地望着地面。 电梯门嘀的一声关上,几乎是瞬间就到了三楼。电梯开门,卡梅隆靠边让开路,鬼面具却没有立刻出去,仍面对卡梅隆转动身体,像人肉旋转门似的让背后的金色面具先离开。 卡梅隆有些有些奇怪,扭头看向电梯外,金色面具正侧头看向后面的同伴,他立刻捕捉到那抓眼的绿眸和银发。 卡梅隆一怔,脚步不由往前一迈。 嘀—— 电梯门正好关闭,开始上升,眨眼间已经到7楼,电梯门开,卡梅隆站着没动。 莉莉安疑惑地抬头,看他像在思考什么,也不敢先走,轻声提醒:“将军,到了。” 卡梅隆慢慢扭头看向她,浅色的眸子里跳动着危险的火焰——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在哪儿见过那个人,那种忽远忽近抓不住的感觉让他烦躁,他一把抓住莉莉安的长发,拖着走出电梯。 女人痛得叫出声,又不敢太大声,一边哭一边求饶着被推进了房门…… “怪不得你那么紧张。” 金色面具被取了下来丢在桌上,那人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双臂慵懒地搭在靠背上,勾唇笑着。 “我不是怕他,是担心他看到你想起什么。”钟齐也脱了面具,但仍恭敬地站着。 弥杉挑挑眉:“你是说我技艺不精?” “我不是那个意思!”钟齐连忙辩解,“我不想卡梅隆又像个臭虫一样在你旁边晃!” “哦,你的意思是我吸引臭虫?”弥杉撅了撅嘴。 “我!将军……”钟齐脸上一苦,攥紧了手,弥杉坏心眼地不说话,就那么看着他。 钟齐像下定了决心似的,一脸大义凛然道:“那我就是最大的那只臭虫!” …… “哈哈哈~” 弥杉爆发出一阵大笑,他实在没想到向来注意形象的钟副将会这样回答。 看到弥杉笑了,钟齐知道他刚才是在开玩笑,也放心了,默默倒了杯水放在弥杉面前。 弥杉擦擦眼角笑出的眼泪,恢复平静说:“卡梅隆无关紧要,别忘了我们是来找小襄和于谅的。” 说来也是走运,之前灵鸟失灵,后方偷袭难以实施,弥杉决定正面突破,小队刚埋伏在大门附近不久,就听到里面游戏的喧嚣,更没想到大门竟然开了,还上演了一场惨烈的围捕,当时门口挤满了看热闹的人,弥杉和钟齐就趁机混进了人群。 本来游戏中猎人们打扮各异,也没人注意到他俩穿着夜战服,戴着面罩,后面换上顺手牵羊的面具就更加不露破绽了。 客人们聚在大厅,他俩也去晃了一圈,目标一个都没看到,就来到了后院,无意间撞见摩根施暴。看不清楚女人的面容,钟齐只好出手阻拦,才遇到后面一串有惊无险的事。 “可我们找了一圈,竟然一个目标都没发现,会不会出了什么事?不然我再出去找找?”钟齐悻悻道。 弥杉摇头:“我们刚跟老妖怪和夏特助打了照面,今晚还是不要再动,明天拍卖会才是嘉年华的重头戏,想必大人物们会悉数登场。” “是!”钟齐道。 “好了,你检查一下房间,帮我挑几件合适的衣服,我要洗澡睡了。”弥杉拿起果盘里的草莓咬了一口,鲜红的汁水将他嘴唇染得娇艳,钟齐收回目光,转身走进房间。 第176章 终于找到你 高原的风寒冷凛冽,尤其到了后半夜能把人吹个透心凉。 吴湘往里站了站避开风头,她心里砰砰跳着,感觉小爪也有些不安,似乎有什么在隐隐地酝酿着。 但现在她不能退缩,目前局势不明,尤其是不确定阿鹞的情况,最坏的可能就是他叛变了,这样的话随时可能对她动手,那么孩子们的结局也是凶多吉少,所以她只能先发制人,抓住时机采取行动。 可是,若只有她一个还好说,有小爪的能力离开这里应该不算难,但要是带着孩子们就很难说了,首先目标大,移动隐藏都不容易,而且若是真打起来,她也无法兼顾…… 吴湘咬着嘴唇,两害相权取其轻,拼了总好过等死。若想逃她早就逃了,根本没必要在这留那么久,等到现在她更不可能丢下孩子。 吴湘一边想一边盯着大门口的动静——那两人正乖乖“站岗”,看起来一切正常,却没注意背后浓黑的阴影中走出一个人。 他像夜晚的捕猎的林鸮,迅速又了无声息地靠近,等到吴湘感觉到空气中的一丝波动时已经晚了,她还没来得及回头就被一只手捂住了嘴,身体也被紧紧地禁锢,像是怕她跑了似的。 “唔!” 吴湘心里一紧,刚要反击,耳后传来低沉的一声“是我”。 吴湘足足怔愣了两秒,一股难言的情绪从心底喷涌,刚刚破釜沉舟的坚毅瞬间被淹没,绷紧的身体放松下来,她喉咙哽噎了一下,慢慢地回头——黑暗中只有一双眸子分外明亮,里面隐约映着她的身影。 “你……来了?” 吴湘有些颤抖地呢喃,男人松开了手微微点头,可她仍像是不相信似的,双手去摸他的脸,手指拂过黑色的面具和他的眉眼。 于谅没有阻止,目光微动,低声说:“快跟我走。” 男人一只大手揽住她的腰就要离开,吴湘一把抓住他胸前的衣服道:“不行,我要带着孩子。” 于谅皱眉:“现在带不了那么多人,我先把你送出去再想办法。” “不,明天就要进行拍卖,孩子们很快就会被带到世界各地,再要救就难了。” 于谅少见地怒了:“你的安危关系着人类的未来,孰轻孰重你分不清吗?” 吴湘低下头,脸色有些苍白,再抬眼时眼神温柔又倔强:“我懂,可他们是跟小玉一样的孩子啊……” 于谅一噎,盯着她说不出话来,吴湘考虑了一下轻声道:“还有一个方案,不然我暂时留下,明天……” “不行。”于谅断然拒绝,他已经猜到七七八八,这女人又在想什么以身为饵的危险计划,他费尽千辛万苦找到这里不是为了看她作死的。 “你听我说完。”吴湘习惯性地撅嘴,于谅有些气闷地听着,“明天拍卖会孩子们会被带到主楼,结束前都会待在大厅的休息室,找到时机你将孩子带走,我把主楼一锅端了……” “你怎么一锅端?”于谅感觉她略过了最重要的内容。 吴湘抓紧他衣领往下一拉,于谅只好低头,就感觉带着淡淡体香的呼吸扑向了他的脸,有点温热的痒意,吴湘在他耳边低语几句,于谅惊愕地瞳孔一缩。 “不行。”他直起身体,刚想再开口,突然眼神一凛,望向大门处。 几乎同时,吴湘也感觉到什么。 糟了! 她推推于谅,快速说:“你快走,别被看到。” “我把你带出去。”于谅沉声,手臂将她夹得紧紧。 “这是冲我来的。”吴湘阴沉道,“不然将计就计,我正好确认一些事情。” “被抓现行你会没命的。”于谅压着火气,这个女人真是喜欢坟头蹦迪。 “不会。” 吴湘肯定的语气好像火上泼了一瓢油,噌的一下把好不容易压抑的火苗给浇成了烈焰,于谅低吼:“你就这么相信他,他可是花园的主人!?” 他没有说出口的是,那个摩根和夏特助已经在公开场合卿卿我我,如胶似漆了,她还这么一厢情愿,简直可笑!这才短短两个月,她就这么信任一个恶名昭彰的人,难道是对他有了感情? 吴湘被勒得吸了口凉气,使劲掐着他手臂说:“你在说什么呢,我的意思是,他们会先把我抓去拍卖,卖不掉再杀,这才是他们的业务流程。” 听了这话于谅气消了不少,松开了胳膊,可还没开口,就听宿舍那边有人小跑过来。 “快走,按计划进行!”吴湘催促道,然后用力一推,转身朝宿舍那边迎过去。 看着她背影消失在拐角处,于谅无声地后退,一闭眼,与黑暗融为了一体。 土豆从房间跑出来,满脸焦急和恐惧:“小襄小襄!” 吴湘一把揽住他:“小点声,我已经知道了。” 土豆有点惊讶:“你,你知道了?有人,有好多人朝这边过来了,我好像听到夏特助的声音了……” 吴湘点点头,对跟在后面过来的、满眼担忧的弦音说:“让孩子们回房,把门关好。” “小襄,你不会有事吧?”弦音秀气的眉眼满是困惑和痛苦,他不明白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那些人为什么能闻风而来。 吴湘笑了笑,没有回答,但她脸色平静,好像并不恐惧即将发生的事。 弦音拍拍土豆的肩膀示意他赶紧回房,又看了一眼吴湘,然后默默转身向自己房间而去。 吴湘慢慢下楼,一边走一边想着什么,等她走到楼前的空地中心站好时,他们也到了。 “小四?小四!?你他妈的死了啊?!!” 有人高声骂着,可那个叫小四的守卫像木头一样杵着,眼神空洞,另一个来聊天的人也一样不声不响,对打骂毫无反应。吴湘暗自让小爪松开钳制,那两人身体一抖,茫然地眨眨眼,突然感觉到疼痛,哎哟哟哼叫着。 “清醒了?你们怎么回事?” “站岗还睡着,不要命了?!” “我,我没有睡着啊!”小四莫名其妙,他是开小差聊了会儿天,但没有睡着啊,眼前这帮人又是从哪儿突然冒出来的? 他哥们儿也一头雾水,突然看到人群后的夏特助,吓得差点咬到舌头:“夏,夏特助,我,我只是路过,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啊!“ 夏特助满脸厌恶,冷声道:“都给我闪开!” 其他人赶紧让开道,夏特助一抬头,视线畅通无阻地对上了吴湘。 第177章 三角恋 她静静地站在那儿,如在黑夜中盛开的一株百合,淡然却又那么显眼。 夏特助冷哼一声,斜眼扫了一下后侧方的摩根,他果然在看她。 卖弄风骚,绿茶婊! 夏特助内心咒骂。 她踏着高跟鞋,气势逼人地带头走向吴湘,在距离七八米的地方停住,趾高气昂地质问她:“你在这干嘛?” 吴湘慢条斯理说:“游戏的动静吓到孩子们了,我来看看,免得影响明天的节目。” 好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夏特助一副上位者姿态道:“花圃不能随便出入,你怎么没跟我打招呼?” 吴湘撇撇嘴,无辜地看向摩根,委屈道:“我之前跟着主人进来并没有听说要报告,我不知道要求这么多。” “你一个下人能跟主人相提并论吗?!”夏特助火大,这女人狐假虎威,拿摩根来吓唬谁呢? “可是,主人以前说过我可以进出这里的~”吴湘求助似的望向摩根。 摩根眼睛一挑,哟,皮球踢到他这里了。他面上挂着玩世不恭的笑,朝前走近了几步:“小美,我也许说过,也许没说过,可那又有什么区别?这个时间你就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夏特助稍稍放了心,在一旁附和:“没错,你来这里怕不是想做点什么吧?” 吴湘看着他俩,一唱一和配合得挺好,只是那张一模一样的脸让她感到陌生。 “我怎么听不懂你的意思,夏特助,我到底做了什么,让你们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我从大门进来,没人拦我,我要去看孩子,梅姨陪在旁边,若说我不应该自己来那是我理解有偏差,可是其他的事我并没有逾矩。”吴湘不咸不淡地说。 夏特助皱眉,大喝一声:“梅姨!” 梅姨已经清醒了,虽然一头雾水,但睁眼看到这场面也不敢出声,一直躲在角落里,听到这催命的一嗓子,吓得一激灵,踉踉跄跄跑到跟前。 “夏,夏特助。” “说,是怎么回事?”夏特助凶相毕露,本来不算明显的皱纹也狰狞起来。 “我,我……我记得自己去睡觉了,也不知道怎么一睁眼就在这了。”梅姨磕磕巴巴道。 “噗。”吴湘忍不住笑了出来,“你们一句‘我也不知道’就算回答吗,想推卸责任的话这也太敷衍了。” 众人表情一肃,不由得细细打量起眼前这个胆大包天的女人。 夏特助想起安娜也有过类似的说法,她就知道这女人不简单,于是阴森道:“你用了什么手段迷惑他们的,你到底是什么人?!” 吴湘也不客气了,一字一句地说:“枪还在守卫身上背着,钥匙还在梅姨手里握着,你们好意思说是我动了手脚?若我有那个本事,为什么不自己逃走,跑到这里来干什么?夏特助,我看这就是你的陷阱,嫉妒主人疼爱我,想找个理由除掉我!” 夏特助一愣,她没料到这女人伶牙俐齿,还反咬一口,她握着拳,尖尖的指甲抠进手心,恨不得立刻一掌劈死她。 周围众人都是一副小心吃瓜的表情,难怪今天夏特助突然就跟主人腻歪在一起,原来是在三角恋中胜出,要来清算情敌了。那么,事件的男主角是什么态度?大家又不约而同偷偷看向摩根。 “疼爱你?” 摩根哼了一声,饶有兴致地慢慢靠近,上下打量,这女人确实符合他的审美,多看几眼好像也有些熟悉感,可要说睡过好多次,他怎么可能连一点“干柴烈火的记忆”都没有? 摩根突然伸手捏起吴湘的下巴,眼神如舔舐般在她脸上流连:“你这个小骗子,我怎么一点也不记得跟你有过什么?” “摩根!”夏特助看他俩靠近,有些不安。 摩根没回头,只朝后摆摆手,意思是“无碍,别过来”,夏特助只好气鼓鼓站着。 吴湘直勾勾看进他眼睛,轻声道:“你说过命都是我的,阿鹞。” 阿鹞……阿鹞…… 这句话就像冰川断裂,滑入峡湾激起了巨浪,在他脑海中一遍遍回荡,也像一波波重锤痛彻骨髓。摩根双手使顶着着太阳穴,摇摇摆摆地后退,夏特助赶紧上前扶住他,大惊失色:“摩根,你怎么了?!” 摩根咬着牙满头冷汗,他感觉有什么要撕碎肉体,破壳而出,想要夺回控制权,他瞪着吴湘,艰难地吐出几个字:“你,你……” 吴湘静静地看着他,果然,这个人已经不是阿鹞,否则也不会对这个名字有这么大反应。 她又想起,前天阿鹞说夏特助给他戴了个头盔转移客户名单,然后晕倒在小屋前,一回忆就头痛,想必是那时动了手脚。 她刚才叫他“摩根”? 阿鹞似乎提到过,很久之前夏特助曾失口这样叫过他,所以,现在是真正“老妖怪”的意识在控制阿鹞的身体? 怪不得。 她之前以为阿鹞叛变,原来是被人夺舍了。 “把她抓起来!”夏特助尖声叫着,众人拥上来,七手八脚按住了吴湘,她没有挣扎。 “你对他做了什么?!”夏特助凶相毕露。 吴湘笑笑说:“你不会想知道的,这是我们恋人间的情趣。” 啪! 清脆的一耳光结结实实打在吴湘的脸颊,鲜红的掌印被白皙的皮肤衬得好像在滴血,夏特助咬牙切齿地威胁:“我先撕烂你的嘴,再把你五马分尸!” 吴湘觉得好笑,她对这个老妖怪到底有多少执念啊,这副穷形极像,真能赢得人心吗? 她歪头看向摩根,摩根由人搀扶着,脸色好了一些,像在思索什么,并没有两个女人为他争风吃醋的得意和虚荣。 不喜欢?那我再加把火。 吴湘眼中湿漉漉的,梨花带雨道:“你尽管杀了我,他就永远忘不掉我了。” 这句话刺得夏特助心里一痛,她下意识看向摩根,摩根正皱眉盯着吴湘,但那眼神不是憎恶或冷漠,更像是困惑和好奇。 “那我们就试试!”夏特助赌气,她受不了这种直截了当的挑衅,她要杀了她! 她阴郁地抬起手,手心渐渐发红,她要在所有人面前把她碾成粉末。 突然,摩根走过来将她的手按了下去,冷声道:“明天卖了就好,别脏了你的手。” 这句话就好像当众给了她一巴掌,夏特助尖叫道:“你舍不得她?!” 摩根揉了揉眉心,一股难以抑制的烦躁涌了上来,他向来讨厌歇斯底里、情绪化的女人,那个温柔单纯的朱儿不在了也就算了,怎么连成熟理性的夏特助也消失了? 第178章 貌合神离 “这跟舍不舍得没关系,我有其他考量。”摩根耐着性子道。 “是吗?”夏特助语气阴阳,明显是认为他在找借口,“一个卖弄姿色的贱人,能有什么值得你考量?” 摩根的脾气也上来了,朝其他人一挥手:“找个房间把她关起来,明天跟其他货物一起上拍卖。” “这……” 一个叫大军的中年男人欲言又止,小心翼翼看向夏特助。 他曾是邦哥的心腹,刚被提拔为安保队长,他不傻,这么多年都是夏特助垂帘听政,决定一切大事,现在摩根有不同的指示,要不要听还得斟酌。 一片沉默,众人都眼观鼻鼻观心,夏特助冷脸看着没作声,而处境最糟糕的吴湘却向他投去不忍和同情的目光,摩根感到颜面扫地——他,亲手建立花园的人,甚至叫不动一个下人?真是世态炎凉! 他立刻反手一指,兹拉一声爆响,大军脖子一抻,身上冒烟,一个字都没来得及说就直挺挺倒地上死了。 摩根喝道:“我是花园主人,还有谁不听令,就是这个下场!” 其他人吓得退出三丈远,唯唯诺诺不敢出声。 夏特助眉间挤出了沟壑,脸色更难看,她咬着嘴唇,胸脯起伏,那些被人斥责、威胁、打骂的记忆从沉睡中复活,她又想起小时候柔弱无力的自己——什么事都得听别人的,自己的喜好、想法都不值一提,甚至存亡都仰仗别人一句话。 从什么时候起,她慢慢找回了自己? 哦,对,从她接管花园开始,从她慢慢熟悉一切,把这里改造成自己喜欢的样子开始,从她没有了主人,坐上了金字塔顶端开始! 夏特助眼睫微微颤动,重新聚焦在眼前的人身上,她慢慢找回呼吸的节奏,阴沉沉地转身,众人纷纷让开了道。 “朱儿!” 摩根喊她,她好像没听见似的,头也不回地走了。 其他人见夏特助离开,自然理解为一种让步,于是上前押着吴湘关进了最高层的一间单独的房间。 “她可能有特殊能力,离远点盯着就好,明天我亲自来提人。” 摩根吩咐完,出了花圃向西边的小屋走去。 没多久到了屋前,果然亮着灯,里面传出乒乒乓乓的砸东西的声音。 走了这一会儿,摩根已渐渐平复了心情,时隔二十多年,他应该更成熟一点,好好把心里话说出来,她一定能理解。于是他站在门口唤道:“朱儿,开门。” 里面的动静停了下来,片刻,传出夏特助有些沙哑的嗓音:“我要睡了。” 没有预料中的大发雷霆,摩根甚至有点欣慰——看来她也稳重多了,不再是当年遇到事就痛哭流涕的小姑娘了。 他解释道:“你没必要吃醋,我对那女人没什么感觉。” 夏特助在里面嗤笑一声:“你说这些干嘛,又不关我的事。” 她这样冷淡摩根反而不好接话,只能自顾自的说:“这具身体对她的话有反应,我想谨慎一点,免得……” “我懂,你有你的理由,我的想法向来不及你周全。”夏特助不急不缓打断他的话。 看不见她的表情,摩根也不确定她真是这样想还是在阴阳,于是试探说:“那跟我一起回主楼吧。” 过了几秒夏特助才委婉的拒绝:“不了,我累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终究还是在生气,不过恋人间哪有不吵架的,明天再好好哄哄吧。 “那好,明早我来接你。” …… 夏特助没有回答,她靠在门边有些失神地盯着地面,门外没有声响,一门之隔,摩根也默默地站着。 突然他走近一步,几乎是贴着门低声道:“朱儿,你愿意跟我一起离开这里吗?” 夏特助一下清醒过来,她反复咀嚼着这句话,眉间渐渐笼罩上阴影,呼的一下她拉开门,一眨不眨盯着眼前的男人,好像想看穿他内心的想法:“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摩根看她这副警惕的表情就像一只要炸毛的小兽,心里软软的,他温声说:“我觉得换个环境对我们都好。” 夏特助表情变得古怪,他到底什么意思? 摩根顺势将她揽在怀里,在她耳边说:“在这里我们总是为一些小事不愉快,都变得不像自己了,不如我带你去旅行,你想做什么我都陪着你,好不好?” 摩根这样说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当初他要她离开,引起她那么激烈的反应,甚至不惜杀了他,再用二十多年将他复活,这多少有些不正常了。 现在他重活一次,也试着理解和接受,她是爱得太深才会那么极端和偏执,如果他能早点发现她的不安和挣扎,也许会用更稳妥的方法…… 摩根抚摸她的头发,这次都会好的,他会一直陪着她。 夏特助没有推开他,好像妥协了似的,将头埋在他怀里,听着有力的心跳,她眼里的光忽明忽暗,半晌她闷闷地问:“你辛辛苦苦建立的花园,不要了?” 一丝冷意从他眼眸闪过,摩根淡声说:“我不在的这段日子你一个人扛起一切,现在去散散心也是应该的……不如我们就去天龙国,好多年没去了,那边发展得怎么样?” 夏特助抬起头:“我没去过,听说不错,为什么去那儿?” 摩根笑了笑:“我有些故人在那儿,有个叫阿木的,你记不记得?” 夏特助回忆了一下摇头:“没印象,不认识,你跟我说过吗?” 摩根注视着她的脸,摸摸她头说:“我也不记得了,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要去多久?”夏特助问道。 “这个就看情况吧…”然后他又加了一句,“外面的世界很精彩,说不定你都不想回来了。” 不回来? 夏特助微不可察地勾唇冷笑,这弯子可绕得够大的了,之前也有过类似的对话,如今又来,说来说去,就是让她离开花园。 “你忘记当初为什么决裂吗?现在又有什么不同呢?” 她又想起维克在她耳边的低语。 是啊,二十三年了,他一回来就迫不及待要把权力夺回去,男人啊,无论甜蜜时嘴上说得多么好听,无论情到浓处多么百依百顺,一旦面对有机会,绝对还是抵抗不了权势的诱惑! 她一只对他念念不忘,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可他就是这样负了她的情,那她凭什么要称了他的心、如了他的愿? 他想再次操控她的人生,她绝不答应! “朱儿,你觉得怎么样?嘉年华结束后我们就走。” 夏特助点点头,紧绷的神色放松几分,淡淡地答应道:“好,听你的。” 第179章 旧事 摩根很满意,他没想到能这么顺利就把她哄好了,拉着她的手就想回主楼。 夏特助脚步没动,柔声说:“我洗澡水都放好了,实在懒得走了。明天还有很多事要忙,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摩根看了看她,应该是没生气了,于是搂过她,在她额头落下一吻:“晚安。” “晚安。” 两人告别,一如往常的甜蜜,好像之前的争吵根本没发生过。 等大门关上,夏特助缓缓走到桌边,从酒柜拿出一瓶酒,倒了满满一杯。 她一改往日的优雅,仰头一口气灌下肚,随手丢下空杯,往沙发里一倒,把自己陷了进去…… 说起来,其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对方跟自己有多像。 摩根回到主人房,洗了澡,在黑漆漆的屋里也倒了一杯酒,站在窗边慢慢的喝着。 小灰屋的灯不知何时灭了,悄无声息融入背后大山的阴影中,这座小屋之前是不存在的,是她在他死后建的,简单朴素的造型在这奢华的花园中有些突兀。 摩根啜了一口酒,嘴唇勾了勾,环视黑夜中的院子——二十多年了,这里已经不再是他所熟悉的花园了,处处留下了夏特助的痕迹,就连房间的装潢也是,都是她喜欢的风格。 摩根坐下,将双腿舒展,手里松松地捏着小半杯酒,就那么懒散地靠在沙发上。 虽然换了皮,但他记得这个房间,想当年,就是在这,朱儿和维克设下陷阱谋杀了他。 呵…… 摩根哂笑,他知道自己会有这一天,因为他罪有应得,但从没有料想会是死在他最爱的女人手里。 思绪像杯中酒水一样激荡,他仿佛回到了20多年前…… “你说什么,你爱上那个女佣?!”一个皮肤黝黑,中等个头,穿着一身野战服的男人惊讶道。 他快步朝他走来,拍着他肩膀说:“兄弟,玩玩就算了,可别来真的。”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我会小心的。”摩根回答。 那人见他不肯松口,突然怒了:“我们当初说好只拼事业,绝不感情用事,这一路以来我们抛弃了多少人性,做了多少丧尽天良的事,才走到这里,现在你突然想像个普通人那样过日子了?我不同意!” 摩根解释道:“我又没说要退出,只是想跟朱儿结成伴侣。” “这也不行!就算你不说,长期待在一起她总能发现点什么。”男人眼神变得幽深,“那个人不会同意的,没有他我们走不到这里,他若起了疑心,我们会死得很惨的。” 愁云爬上了摩根的脸,他还没有放弃:“那……那你不要告诉他,只要他不知道……” “哈哈哈~”那人发出一阵刺耳的怪笑,他眼中是失望和嘲讽:“摩根,没想到我们兄弟一场,竟然比不过一个才认识的女人,若是如此,你当初为什么要走上这条遗臭万年的路,找个婆娘在贫民窟的粪堆里过日子不好吗?” 摩根脸色惨白不语,那人平复呼吸,接着威胁道:“即便我替你遮掩,以那人的手段他早晚会知道;更何况,我凭什么要为了你俩去搭上一条命?你爱她,你就放弃这里的一切,放弃所有的过往跟她一起离开这里!” 他把脸凑近,一双阴毒的眼睛盯着摩根,缓缓吐出他的预言:“最后,你们会被那人抓住,死在一起,不也是得偿所愿吗?” 那一幕栩栩如生地浮现在摩根眼前——他和朱儿像两只肮脏的流浪狗一样被碾碎在尘土里,没有人在意。 “我,我……”摩根喉结滚动,低着头艰难地说:“我会把她卖掉……” 那人站起身,神色舒缓了几分,又拍拍他的肩膀:“好兄弟,这就对了。你只是一时头昏,你想想,从孤儿院出来的女孩儿怕不是早就是破鞋了!你若喜欢那类型的,哥下次叫人多挑几个送过来……” 摩根闭上了眼,他终究是无法丢下朱儿,而是把刀捅向了“兄弟”。 他愧疚吗,有一点,毕竟同生共死很多年;他后悔吗,并没有,那人跟他一样,都是不得好死、早晚要下地狱的人。 但可笑的是,没过多久他还是那样做了…… “东西收好了吗?” 摩根走进房间,看到朱儿坐在床边,行李箱仍是空荡荡的,他皱了眉:“朱儿,我们昨天不是说好了吗?” 女孩回头,衣襟已经湿了一片,眼神有些茫然地喃喃:“谁说好了,我没有答应,是你逼我的,你总是逼我……” 摩根咬紧了后槽牙,拉住她的手,狠心道:“好,算我逼你,我现在就送你出去。” “我不走,我不走~!!”朱儿泪如泉涌,使劲儿挣扎。 他心如刀绞,但他清楚,那人应该已经知道他们的事了,很快就要大难临头;而且,花园这个地方是能腐蚀人的魔窟,呆久了,人就变成鬼,他甚至已经隐隐感觉到朱儿的变化,她的眼睛不复清澈,多了世故和心机。 与其这样还是送她离开的好。 “朱儿,我会给你一大笔钱,你可以挑自己喜欢的地方定居,想去哪里玩想买什么吃什么都可以。”摩根握着她的双手道。 “为什么,我喜欢这里,就想跟你一起待在这儿!”女孩委屈地哭诉着。 “你不能待在这!”摩根吼她。 他不能说出那个秘密,否则她必死无疑,但看到她眼中的痛苦还是忍不住解释:“乖,你先去,也许不久后,我就能去找你了。” “不久是多久?” “……说不准……” “你是不是在骗我,你想甩了我?!” “不是!我是为你好,为我们俩好……” “为我好就不要赶我走,我不走,我不走!!” 说完这句话,朱儿就晕了过去,他火急火燎地叫来维克给她治疗,却不知反倒被他俩杀了…… 维克霍普,他还以为他是个沉迷研究的疯子,他是什么时候搭上朱儿的? 他俩做了什么交易,是谁先提议杀了他的? 这二十多年来,他俩通力合作、“亲密无间”了吗? 摩根自嘲地笑笑,将剩下的酒喝干,然后又倒了满满一杯,他不清楚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只是说不出的疲惫。 好累,真的好累,他要怎样才能摆脱这股发自灵魂的倦怠,早知如此,还不如就那样带着美好的回忆死去。 他望向窗外,夜空如墨,窗户的一角却如宝石般泛着光彩——那是花圃空地上的照明灯,如同海上的灯塔照亮了一片天空。 第180章 叛徒 花圃里的大照明灯很亮,一般是不开的。 今夜打开了,几乎照亮了花圃的各个角落,让一切想隐藏于黑暗中的事物无所遁形。 很快,院子重新归于沉寂。 孩子们被命令回到各自房间睡觉,好一会儿,却没有熟睡的呼吸声,只有布料的摩擦声,是有人在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半晌,有细微压抑的、嘤嘤的抽泣,断断续续、延绵不绝。 弦音叹了口气,起身扶着墙走到华年的床边坐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柔声道:“你别想太多,睡一会儿吧。” 华年本来面朝着墙壁,这下翻身面朝弦音,攥着被子的一角哽咽道:“小襄被抓了,我们明天就要被卖掉了……我害怕……” 弦音说:“可是害怕帮不了任何忙,你还不如好好睡觉,补充体力,为明天做好准备,说不定我们还是有机会……” “呵呵。”另一个墙角传出一声讥笑,是拉杰。 他忍不住接道:“那个女人是你们唯一的指望,她都被抓了,你们还能有什么机会?” 其他人也坐了起来,一个叫皮猴的瘦巴巴的短发男孩不满地说:“拉杰,你之前跟我们抬扛,现在又冷嘲热讽,你到底是哪边的人?!” 拉杰一噎,没好气道:“我只是看不惯你们那么傻去相信一个没用的女人,我早就提醒过你们,你们不听,好了,现在幻想破灭,还没认清现实,还在给自己洗脑,不是太蠢了吗?” “那你聪明,你做了什么呢,还不是只会说风凉话,还不是一样会被卖掉?”大壮也受不了他那副唯我独尊的样子。 拉杰反驳道:“这叫‘识时务者为俊杰’,你们一群小屁孩。” “你不也是小屁孩,有什么立场说我们?”皮猴从床上蹦起来。 拉杰不屑的哼了一声,懒得理他们。 “弦音哥哥……”华年瘪瘪嘴,好像快哭出来了。 弦音拍拍她的手,从床边站了起来,他一直没有插话,只是静静听着,现在缓缓转身走向了拉杰,拉杰一愣,也从床上坐起来,靠着床头有点紧张地问道:“你干什么?” 弦音看他表情,神色淡然,然后环视其他人,用平静的语气说:“你们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夏特助会带着人突然出现?” 这句话像是一枚炸弹掉入了深海,沉寂了几秒,又炸出了巨大的水花,所有人醍醐灌顶: “对啊,夏特助不是去主持晚宴了吗?” “会不会是他们提前知道了小襄的计划?” 大家七嘴八舌地小声议论起来。 弦音眯了眯眼,他还记得小襄清清楚楚说过‘有些事情急转直下’,想必她来也是临时起意,这样就不太可能是夏特助提前知道。他淡淡道:“如果夏特助提前知道,肯定埋伏在附近比较保险,也不用浩浩荡荡从主楼过来了。” 众人面面相觑。 拉杰手指轻轻地敲打着膝盖,黑暗掩藏了他眼神中闪烁的紧张,他清了清嗓子,打破了沉默:“说不定那女人形迹可疑,早就被人盯上了。” 弦音不紧不慢道:“刚才那场对峙其实并没有抓到小襄的马脚,因为之前她在花园就是畅行无阻,所以,就算有人盯梢,他怎么判断小襄‘形迹可疑’?” 拉杰没有作声,华年小声道:“哥哥,你什么意思?既然他们看不出小襄有问题,为什么会追过来呢?” 他向拉杰走近一步,上半身也没入了那片阴影,脸上的表情模糊不清:“我换个问法,谁能确定,小襄今晚过来是打算来救我们的?” 拉杰的手指顿时停住了,其他人反复咀嚼这句话,突然皮猴惊叫道:“只有我们知道!” 弦音转头看向皮猴,点点头,假装没有注意到拉杰的微妙反应,补充道:“确切地说,是小襄来到这之后我们才知道她的计划……” “你的意思是,我们中间有人告密?!”大壮反应过来,忽地站起来,满脸愤怒:“如果真有叛徒,我一定揍死他!” 华年难以置信:“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他不想逃出去吗?” 弦音没有回答,只是又看向了角落里的拉杰,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询问:“为什么呢,大概是不想出去吧。” 这句话像是一块沉重的石头落在了房间里,所有人都安静下来,目光齐齐投向拉杰。 拉杰心中猛地一沉,脸上依旧镇定:“你们是在怀疑我吗,就因为我有不同想法?太幼稚了吧。你们说的这些都是猜测,根本没有证据,而且我一直跟你们在一起,怎么可能去通知夏特助?” 弦音没有回答,只是用意味深长的目光盯着拉杰,仿佛想从他脸上寻找到破绽,房间里陷入了一种微妙的僵局,所有人都在拉杰和弦音之间游移着目光。 拉杰恼怒地躺下去,面对墙壁,嘴里嘟囔着:“我特么就不应该跟你们说话,一群小鬼,妈的。“ 弦音转身,坐在了离门口最近的床边,望了望窗外被照亮的深蓝色的天空。 小襄就在顶楼的房间,她还好吧?虽然她看起来胸有成竹,但明天真的会一切顺利吗? 土豆从床的另一头爬了过来,他贴着弦音的耳朵说:“你别担心,其实我听到小襄跟另一个人说‘按计划进行’。” 弦音倏的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土豆,土豆点点头,警惕地看了拉杰一眼,确认他背对这边,才又贴过去小声道:“她在过道等我们的时候好像跟人说话,但周围嘈杂,我也没听到太多。” “按计划进行”,这句话像清风拂过心头的尘埃,弦音一下转忧为喜,他就知道他们还有机会,小襄就是这样从不放弃、百折不挠。 弦音手指在嘴边比了一下,土豆领会是让他保密,捂着嘴躺下睡觉。 弦音也慢慢走回自己的床铺睡觉去了。 明天,来得比想象的快,才过了几个小时,天就蒙蒙亮了。 考虑客人们彻夜不眠的狂欢,拍卖会定在早上11点开始,让大家可以睡个懒觉,再悠闲地吃个早午餐。而另一些人,要么是醉得不省人事,要么是辗转反侧,早上才沉沉睡去,这会儿也都没起床。 风暴中心的当事人?花园女王的眼中钉?吴湘正睡得香甜,突然她睫毛微动抬起了眼皮,眼珠转了半圈,又缓缓闭上,抱着被子翻了个身。 不到一分钟,房间的大门嘎吱一声打开,晨曦在地面洒下一片淡淡的光晕,门口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起来,我们谈谈。” 第181章 破晓 吴湘心里翻了个白眼,没有动。 那人挥退了旁边的人,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进了大门,他拍了拍袖子,整理了衣领,阴沉道:“你是想我拖你起来?” 吴湘支着胳膊起身,看到他眼下的青黑,心下了然,这一定是昨晚没睡好,她故意说:“这天都没亮你就偷偷来见我,不怕某人又吃醋?” 摩根想起那些就头疼,没有回答,盯着吴湘的脸好像想看出点什么,吴湘挑眉,嘴角勾起一丝笑容,有点恃宠而骄:“怎么,还是觉得我好?” 她像一只慵懒的波斯猫卧在床上,松弛又傲慢,完全没有阶下囚的狼狈,摩根收回目光,平息蹿起来的一股冲动,冷声道:“你不用再装了,我知道我们之间不是那种关系,你以此为掩护,到底想干什么?” 吴湘褪去笑意,起身慢慢走到他面前,她盯着眼前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男人,悠悠道:“你之前整天粘着我,现在却这么绝情,一定要对我这么狠心吗?” 她还穿着昨晚的衣服,但睡觉脱掉了针织衫,里面是一件低领无袖的上衣,露出大片雪白的皮肤,加上这句话这哀怨的语气,像极了故事中的落魄美人,摩根沉着脸直视前方,不去看她,淡淡说:“我不记得。” 吴湘微仰着头,凑近他。 那张标志的脸突然靠近,摩根心中一滞,忍住没动。 甜美轻柔的声音传来:“你当然不记得,因为这具身体不是你的,他的人生经历你一无所知,你只是一缕幽魂,就该随着自己的身体一起腐烂。” 摩根眼皮一跳,愤怒不甘和其他说不清的情绪直冲天灵盖,他一手掐住吴湘的脖子,一手箍住她的腰,怒目圆睁:“你这女人,我真想把你这张嘴给…给……” 他本来想说“撕烂”,可目光却被那圆润的唇给吸住了,他的手不自觉紧紧地将她按在胸前,失魂落魄又蛮横地吻了上去——他几乎不认识这个女人,却控制不住对她有反应,这具身体,爱着她! 吴湘一惊,双手推他,却无法推开这具炙热和贲张的身体,她感觉到什么,又羞又怒,挣扎地撇开头,低吼道:“放开我,把阿鹞还给我!” 这句话像钢针一样射进他脑子,剧烈的疼痛袭来,摩根咬牙挺住,这次他提前注射了镇定的药物,终于还是压制住那股汹涌的情绪。 他喘着粗气松开了手,眼神阴沉得像暴雨前的天空,身体有些摇晃地退到门外。 吴湘使劲擦着嘴唇,厌恶地瞪着摩根,小爪是可以影响脑部运作,但入侵强者不像普通人那么容易,而且她还是顾及阿鹞,不然直接切断他神经算了! 哗啦啦—— 大门关上,连高墙上唯一的小窗户也降下了铁帘。 糟糕! 吴湘突然反应过来,同一时间,天花板上冒出滚滚白色烟雾,转眼就将她包裹充满了整个房间。 扑通—— 吴湘摔倒在地上。 又过了半晌,烟雾散尽,大门又被打开,摩根已经恢复如常,他面无表情地走进房间,看到吴湘一动不动昏倒在地上,刚才她擦嘴巴很用力,现在唇瓣胀红,像朵娇艳欲滴的玫瑰。 摩根缓缓蹲下,手指轻触,柔软却冰凉。 这女人就是个骗子,刚才她对他的亲吻那么抗拒,就足以证明他们两人并非恋人。 嗬,八成是这个“阿鹞”一厢情愿当舔狗,这也太没出息了,摩根嗤了一声。 既然感情纠葛只是幌子,那她在这里一定有其他目的,至于是什么于他而言并不重要,他需要的就是推波助澜,将事情搞得越大越好。 这次,他一定能实现那个想法,一定。 摩根指尖划过吴湘白皙的脸,低头喃喃:“无论是你口中的’阿鹞‘还是这具身体,我都不能还你,从始至终,他存在的意义都是’我‘。如果你不甘,尽管放马过来,我等着你。” 他站了起来走到门口,吩咐道:“抓紧时间,把她和其他货物带去主楼准备拍卖,记得给她戴上‘双绝罩’。” 手下诺诺。 朝阳很快洒满了天空,映得满眼烂漫,孩子们还在熟睡,发出细微的呼噜声和呓语,突然哐当一声,门被粗暴地推开,梅姨一脸凶巴巴站在门口大喊:“快起床!五分钟内从矮到高排队站好!” 梅姨喊完这一间又顺着往后面的房间去了,弦音最先清醒,翻身下床,呼唤其他小伙伴。 另一个小女孩妙妙从梦中惊醒,想起今天的拍卖不禁悲从中来,嘤嘤哭了起来:“我们现在就要去了吗?我不想跟你们分开,我不要被卖掉~” 华年过去抱抱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对未来也很茫然,但弦音哥哥说会好起来,她就不那么害怕了。 瘦猴走过去挠挠头说:“妙妙,别哭了,等下我早餐分给你。” 土豆也说:“别哭了,梅姨马上要过来了,她会打人的。” 妙妙使劲吸吸鼻子,想把哭意咽回去,却止不住打起嗝来。 “有完没完?!”拉杰突然从床上跳起来,大喊着,像是被这些嘈杂声弄得不厌其烦。 “你们就不能静静地接受这一切吗?说这么多有屁用?晚上不睡,一大早又在这吵,烦不烦啊?!” 弦音平静地说:“所有人都要起来排队,你也睡不了懒觉。” 拉杰盯着他,恨恨地踢了一脚枕头,众人不再理他,各自忙着穿鞋排队,弦音正要转身,看到拉杰跳下床,落地一颠,急忙捂住腹部,然后迅速转身鼓捣了几下。虽然只是一瞬,弦音还是捕捉到他脸上的惊慌,然后不动声色地也去排队了。 嘈杂声渐近,其余几间的孩子六七人一队,鱼贯走向楼梯,每队旁边都有至少一名安保人员跟着,梅姨走在最后。 一名中等个子、鹰钩鼻的安保站在门口,厉声道:“1号房的,快点!” 几个孩子赶紧站好,那个鹰钩鼻掏出穿成一串的小手铐,从打头的妙妙开始,将孩子们一个个铐起来,一边铐一边核对名字。 “第一个,妙妙。” “…到。”小姑年怯生生回答。 “第二个,华年。” “到。” …… “第六个,弦音” “到。” “第七个,大壮。” “到。” “齐了,走吧。” 鹰钩鼻拍拍手正要走,就听弦音诧异地开口:“诶,我们不是有8个人吗?”” 瘦猴叫道:“对啊,少了个人!” “是拉杰!”土豆喊了出来。 鹰钩鼻有些奇怪,他几步踏进房里,果然看到一个孩子有点忐忑地看着他。 “你怎么回事?!快滚出来!!”鹰钩鼻大吼。 第182章 暗中较劲 “我,可是…”拉杰磕磕巴巴。 瘦猴在鹰钩鼻背后朝他喊:“他跟我们一起的,名单把他漏了!”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拉杰一副欲言又止又愤恨的表情。 鹰钩鼻看了看名单,又看看拉杰,有点无语,按照惯例但凡不合格的货物早早就处理了,不会白白养在花圃。货物也会进行分类全部上台竞拍,流拍的拍品不会留到下一次,直接拆成器官出售或者销毁,所以,应该是名单把这个叫拉杰的孩子漏了。 鹰钩鼻一把抓住拉杰的手就要铐起来,拉杰惊叫:“不是,我,我…” “怎么了?”梅姨听到声音挤了进来。 拉杰如释重负:“梅姨!!” 鹰钩鼻看向梅姨,嗓音低沉:“名单把他漏了。” 梅姨看看拉杰,又看向鹰钩鼻,语气很客气:“既然没有他就算了呗,省得麻烦。你们快走吧,别耽误时间。” 鹰钩鼻想了想,觉得不妥,货物运输都得安保负责,若真是名单错了,他岂不是还得再跑一趟?今天拍卖安保工作繁重,他哪有那个闲工夫这样折腾?若他真不是拍品那也简单,让他待在后台,等拍卖结束再送回来。 鹰钩鼻一把铐住了拉杰,冷声说:“先带过去,不是的话晚点给你送回来。” 梅姨嘴巴张了张也没有再说话,拉杰就按照身高被锁在第7个,夹在弦音和大壮之间。 因为这一折腾,1号房的队伍就落在了最后,鹰钩鼻走在队伍右侧靠前的位置,带着他们朝着主楼拱门走去。 孩子们脚力不比大人,鹰钩鼻不耐烦地催促几次,年纪小的孩子只好小跑起来,队伍呼哧呼哧的喘气声此起彼伏,而弦音腿脚不便,跌跌撞撞几乎要摔倒。 突然冷不丁的,弦音好像自言自语似的轻声道:“名单上少了一个人真是太奇怪了。” 他前后的几人都是一愣,他前面的土豆小声回答:“不是说弄错了吗?” 弦音低声接道:“要是没弄错呢?” “你是说…他,他不是货物?”土豆还是有些困惑。 排在最后的大壮也听到了,不由得问:“拉杰跟我们一起的,凭什么他就不是货物?” “对啊,他不是货物的话,为什么跟我们住一间?”土豆像捧哏的,把话又反过来问了一遍。 可就是这一正一反、连续的两个问题,让人心中产生一股怪异的感觉,似乎有什么答案就要浮出水面。 一直沉默的拉杰忍不住出声:“弦音你他妈的能不能消停点,不找茬就不爽是吧?!” “我只说名单没错,你急什么。”弦音不温不火地回了一句。 拉杰额角青筋一跳,不管不顾一脚踢向弦音萎缩的右腿,小混蛋,叫你多嘴! 弦音来不及反应,重重地朝地面摔去。 可拉杰的得意还没持续两秒钟,感觉手上一紧,一股大力把他猛地往前一拽,他不由自主向前扑去——愤怒下他竟然忘记他们的手铐是拴在一起的,弦音摔倒自然也会把他拽倒。 他心下一声糟糕,来不及躲闪,大壮的身躯结结实实地砸在他身上。 啊!! 一声惨叫,拉杰觉得五脏六腑都要碎了。 “怎么回事?!” 队伍突然东倒西歪,鹰钩鼻脚步一顿,皱眉退回来。 最上面的大壮先爬了起来,摸摸头说:“是拉杰踢了弦音。” 其他人也陆续起来,听到这话都纷纷指责拉杰: “你为什么欺负弦音哥哥?!”华年眼泪都要出来了。 瘦猴最见不得女孩子的眼泪,跟着骂:“你可真坏,弦音本来腿就不好。” 土豆沉声:“我看是被说中了心思,恼羞成怒了。” 前面的人有点不明所以,刚要问,就听一声怒喝:“都给我闭嘴!” 鹰钩鼻被他们七嘴八舌吵得头疼,虽然不太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但他捕捉到“拉杰踢了弦音”这个关键信息,他咬牙瞪向事件中的两人——拉杰面朝下直哼哼,弦音在旁人的搀扶下站了起来,膝盖和手肘都擦破了皮,渗着血,最明显的是腿肚子上一个鞋印,印证了大壮的证词——他是被后面的拉杰故意踢了一脚。 反了反了,就这么十几分钟的路都要搞事?!货物受伤,他这个护送的人肯定逃不了被罚! 想起夏特助凶狠毒辣的脸,鹰钩鼻一哆嗦,不由怒从心底起,一把拽住拉杰的衣领子将他提了起来:“臭小子,敢在老子手上闹事,找死是不是?” 拉杰脑袋嗡嗡的,嘴里求饶:“我,不,是他……哎哟!!” 他感觉什么东西滚了下去,突然大叫一声,低头在地上搜寻。 鹰钩鼻也顺着他目光看去,一个黑色的指甲盖大小的东西从拉杰裤脚咕噜噜掉出来,在他脚边停下。 “什么玩意?”鹰钩鼻皱眉。 拉杰急得一头汗,张牙舞爪地挣扎道:“那是我的东西,还给我。” 他这反应无异于火上浇油,鹰钩鼻耐心告罄,他一把将拉杰掼到地上,大脚往那东西上一踩,咔嚓一声,东西碎了。 拉杰好像也碎了,他灰头土脸、嘴唇颤抖地喃喃:“你,你…你会后悔的。” “后悔你妈!”鹰钩鼻一脚踹到他腹部,“货物不能藏私,老子是按照规矩教训你!” 拉杰被踢得蜷缩起来,不住地干呕,他艰难道:“我,我不是货物!” “哈?” 鹰钩鼻龇牙咧嘴,看垃圾似的眼神扫视拉杰,露出阴森的笑:“不是货物?那老子现在就能废了你这个小瘪三!” 拉杰瞪大眼睛,他说的没错,货物是要拍卖的,不能随意伤害和杀戮的,但若不是货物,他又是什么身份?他若在这里说了实话,这个混蛋守卫会相信吗?如果不信,会不会更残暴地殴打他? 他看了看其他人,有鄙视、有怀疑、有愤怒,没有一丝同情,尤其是那个弦音,秀气的桃花眼眨了眨,嘴角竟然勾起了不易察觉的笑意——真是太可恶了!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们等着! 拉杰双手撑起身体,指甲抠进泥土里,低着头,声音低得好像蚊子哼哼:“我,我是货物…对不起。” 鹰钩鼻还算满意他的回答,冷声道:“快点,谁再耽误时间,就别怪我不客气。” 所有人迅速整理队形,朝主楼而去。 第183章 拉杰的身世 余下的一段路还算安稳,鹰钩鼻领着孩子们进了拱门。 这里已经搭建好拍卖的舞台,比起几个小时前的宴会舞台更宽敞更豪奢,半圆形的舞台挂着朱红色的厚丝绒,垂着编花的金色流苏,顶端的灯光、升降装置也都就位,地板不知是什么材质,黑亮亮的,后台有条不紊地摆放着各种道具器材,一群人忙碌着。 而在舞台两侧也临时搭建起了换装的房间和休息室,鹰钩鼻将他们带进了最大的那间房,按了指纹锁,房门打开,里面已经熙熙攘攘挤满了人。 鹰钩鼻朝着一个穿着浅蓝色制服的女人喊道:“严青,一号房间的货物带来了。” 那女人看过来,她看起来40岁左右,带着金丝眼镜,齐耳短发,很干练可靠的样子,她点点头走了过来:“你们怎么这么慢?” 鹰钩鼻搓搓鼻子说:“路上发生点事,我已经处理了。” “对了,”他侧头用下巴点了点那队孩子,“倒数第二个小混蛋不在名单上,我还是一起带过来了,你看着办,不需要的话我晚点再送回去。” 严青一愣,还有这种事?夏特助并没有特别吩咐过。但现在太早夏特助可能还没起床,她也正忙得团团转,只能先准备,晚点再确认。 “好,辛苦你了。” 她淡淡道,正准备走,鹰钩鼻喊住了她:“那小鬼不太安分,你注意点。” 不安分?结合他刚才说的“出了点事”,严青立刻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脸色沉下来——花圃的驯化工作怎么做的,拍品要是在台上惹事,作为拍卖环节的负责人,她可要倒大霉。 她朝鹰钩鼻淡淡地笑笑:“我明白了,多谢提醒,之后请你吃饭。” 鹰钩鼻嘿了一声,潇洒地挥手离开。 严青抓紧时间,立刻安排人手帮孩子们检查、清洗、换衣服。 通常,一个工作人员要负责2-3名拍品,上台前还要确认编号和对应的解说词,准备小造景和道具等等,总之就是一个字,忙。 1号房人算多的,分配了两个工作人员,本来就有些吃力,现在突然又多了一个拍品,那两人心中很是不爽,看着拉杰也不顺眼起来。 其中一个叫小梅,20出头,单眼皮,一边整理衣服一边对着另一个人低声道:“别的队一人处理两个,我们这直接翻倍,这也太离谱了吧!” 她旁边的女人稍年长,圆脸,叫小静,一边核对清单一边回答:“叫也没用,赶紧的。” 小梅一脸不情愿地带着华年和妙妙去浴室清洗,小静让其余排队的孩子站成一排,将每人分配的道具一袋袋放在他们脚前,叮嘱道:“清洗出来,每人把自己的衣服穿好在这等着,不准说话,不准乱动。” 到了拉杰跟前,因为他不在名单上,没有提前准备东西,小静头疼,只好仔细打量他,想看看搭配什么服饰和造景。拉杰眼看有机会,拉住她袖子小声道:“我不是货物,不信的话……你去问夏特助。” 夏特助?小静眉头一皱,严姐刚跟她打过招呼,说这个7号不太老实,这才来了多久就开始搞事情了?让她去找夏特助不是让她找死? 她睨着拉杰,越看越觉得不对劲,凭她多年的经验,这个孩子哪里怪怪的,总觉得有一种不匹配的老气横秋。 突然,小静捏住他脸颊,拉杰被迫张开了嘴,他含糊道:“你,你干什么?” 小静歪头往里面看了看,脸色更凝重,她放开拉杰,冷声道:“你给我老实待着!”然后转身去找严姐。 拉杰目光一直不安地追随着她,其他男孩们看到这里,趁着旁边没人也开始窃窃私语。 “你们有谁跟他一个孤儿院的吗?”弦音小声问。 大壮、土豆他们都摇摇头,皮猴猴想了想说:“当初独眼把我从孤儿院带走时,拉杰已经在他车上了,后来我问过他是哪个孤儿院的,他好像说是‘圣安’的。” 弦音又看看其他人:“你们有圣安的吗?” 大家又是摇头。 忽然,沉默寡言的男孩小尾巴小声道:“2号房的米果好像是圣安的,之前排练时候他跟我说过。” 弦音扭头看向不远处2号房间的一群人,他们来得早,人也少,进度比这边快,大部分孩子已经穿好衣服等着工作人员下一步安排,他们胸口都戴着一个绣着数字的号码牌,而那个叫米果的小男孩胸口上的数字是11。 弦音立刻问:“你们有没有号码是10或者12的?” “我是12。”皮猴叫了起来。 弦音俯身跟他耳语了几句,然后又悄悄问土豆:“你能听到那个两个人在说什么?” 他用鼻子点点小静和严姐,两人站在房间一角,一边说话一边看向这边,表情严肃。 土豆抱歉道:“这里太吵,我辨不出来她们的声音,都混在一起了。” 弦音没再说话,只是目光炯炯地盯着那两人。 …… “你说什么?那个7号不是孩子?”严姐一愣,不可置信看向小静。 小静很笃定:“我检查了他的牙齿,恒磨牙已经长出来了,看起来是成年人。” 严姐略微沉思,语气恢复平静:“这么说,只有一种可能,他是残疾者。” 小静也反应过来:“你是说,侏儒症?” 严姐点点头,小静扶额:“近些年我们没拍过成年人,所以是有什么特别安排吗?还是花圃那边入园体检都没做好,还能出这种错?” 严姐也一头雾水,她想了想,还是说:“我打个电话问一下吧,你先处理其他拍品,动作快,没时间了。” 小静点点头,转身往回走。 弦音立刻低下头隐藏视线,他的心怦怦地跳着,虽然没有从唇语看出所有内容,但她们好像说了“成年人”,难道拉杰实际上已经是个成年人? 如果他的一切都是假的,那周围的很多事情就能解释得通了。 他屏住呼吸,重新抬起头,脸色平静,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华年和妙妙由小梅带着洗漱好出来了,小静朝几个男孩挥挥手:“快点,该你们了。” 大家仍旧排着队走向了浴室。 第184章 离心 清晨的微光透过窗帘洒在地上,女人好像听到了细微的响动,她脑子感觉到了宿醉的疼痛,但还是挣扎着睁开了眼。 模模糊糊地,她看到有个人正站在桌前正看着她,因为光线昏暗看不清面容,她脱口而出:“摩根?” 那人轻笑一声,缓缓向前走了两步,果然是他——黑色弯曲发垂在额前,向下的眼角含着笑意,他开口道:“怎么睡在这儿了?” 夏特助这才发现自己在沙发上睡了一夜,桌上东倒西歪着几个空酒瓶和酒杯,鞋和外套都胡乱丢在地上,一看就知道她昨晚借酒消愁了。 “你怎么进来的?”夏特助皱眉道,这屋子的锁只录了她的生物信息,其他人应该开不了。 摩根似有些不屑地哼了一声说:“这花园就是我的,我哪里不能进?” 夏特助蹙眉,一股阴郁在心底蔓延,她赤脚踩在地板上,语调冰冷:“你来干嘛?” “不是说好早上来接你吗。”摩根淡淡看着她,然后又说:“看样子你一时半会还走不了。不过我没想到,你会在这么重要的早上宿醉,实在有些不合适。” 夏特助咬紧后槽牙,她会这样失常不都是因为他吗?他是真不知道还是装傻,竟然揪着这点做文章,这么多年她独自一人兢兢业业管理花园,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夏特助倔强地挺直腰身道:“我不用你接,没事你先回去,我洗漱很快,不会耽误拍卖。” 摩根嗤了一声,一抬手,一个身影像变魔术似的从黑暗中出现,又顺滑地从他胳膊下钻进他怀中,藕白的双臂勾上他的脖颈。 夏特助瞳孔一缩,不禁尖声道:“怎么是你?!” 只见吴湘若无其事地瞟了她一眼,亲热地把脸贴上摩根胸膛,摩根揽着她一个转身向门口走去,丢下一句:“你不用来了,我们能搞定。” “你们站住!!” 夏特助又急又怒,刚要追上去,突然觉得脚下一凉,低头一看,脚下竟是无底深渊,什么人的一只手已经抓住她脚踝,另一只手顺着她身体攀了上来。 “啊!!放开我!!” 夏特助尖叫着,她感觉自己被巨蟒缠住了,动弹不得,双手使劲拍打那两只胳膊。 “你不是口口声声说爱我,为什么要推开我?” 一道低沉熟悉的声音传来,夏特助不可思议地睁开眼:“摩根,你不是…?”夏特助看了看门的方向又看了看眼前的男人,他不是刚刚跟那个小贱人走了吗? 摩根咧嘴,露出一个悲戚又有些阴森的笑容:“你把那个冒牌货当成了我,想跟他双宿双飞,可他却爱上了别人?哈哈哈~你是不是忘了,你已经把这世上唯一真爱你的我,给亲手杀掉了!!” 男人粗暴地捏住她的脸,伸头吻了上去,夏特助胸口剧烈起伏,她看到男人眼角的细纹和更壮实的身体,也看到了他眼里原版才有的老练与毒辣。 怎么可能,除了留下用于克隆的组织,他的身体早就腐烂成泥了!想到这,夏特助一阵恶寒,她甚至感觉与之纠缠的身体渐渐冰冷僵硬,深入她口中的舌头滑腻腥臭,像一团腐烂的肉在翻搅。 “滚开!!” 她手掌中心闪现红光,奋力一掌将摩根推开,才看清他已经面目全非,身上的皮肤肌肉白中带着青,因为她的挣扎胸口烂了一大块,血窟窿中露着森森白骨,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不住地干呕起来。 “朱儿,为什么要逃,你不是爱我吗?”摩根脸部扭曲得狰狞,双目泣血,“你说过要跟我尽享鱼水之欢,一生一世在一起!” 夏特助脸上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曾经甜蜜的记忆像是忘不掉的噩梦,那所谓的“爱情”早就一丝一线都不在了,看着眼前的情景,她只觉得恶心和恐怖。 摩根伸出双臂,又想扑过去,夏特助尖叫一声,抬手就挡。 一声巨大的闷响,当她睁开眼看去时,发现摩根已经被压在一块大石下,但他竟然还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嘴里哀求着:“朱儿,好痛啊,你快救我出去!” 夏特助深呼吸,有些颤抖道:“你已经死了,不要再来找我。” “我没死,你不是保存了我的意识吗,身体只是个容器,我还是我啊!” “不……” “你快救我,我们双宿双飞,一起管理花园~朱儿,我的好朱儿~” “不……” “为什么,朱儿,为什么?!!” 石头下的摩根突然歇斯底里,他的下半身已经被砸断,腿扭成怪异的角度瘫在地上,只双手使劲抠着地面想要爬出来。 “为什么,为什么?!!”夏特助被他逼疯了,也尖叫了起来:“因为我不爱你了,我只想你永远地消失!!花园,花园是我的,你也别想染指!!” 话音刚落又一堆石头轮番砸向了摩根,片刻,巨响和尘埃才渐渐散去,夏特助挺直了背,眼中藏着万丈深渊。 她挪动脚步,刚要转身离开,石堆下传出呻吟:“朱儿……他…不爱你……” “那就,送他去陪你。我谁都不需要。” 又是一阵眩晕。 …… 嘟嘟嘟——嘟嘟嘟—— 什么声音? 夏特助全身轻飘飘的,那感觉像是潜在水中。 嘟嘟嘟——嘟嘟嘟—— 急促的声音像催命一样,她身体一抖,睁开了眼,入眼的是昏暗中熟悉的天花板。夏特助反应了几秒——这是她的房间,所以,那些都是梦? 嘟嘟嘟——嘟嘟嘟—— 夏特助皱眉,原来她昨晚喝醉直接睡了,耳机没有摘,现在有人打电话过来。 是谁一大早的,她有些烦躁,还是接了,对面传来严青的声音:“夏特助,不好意思打扰您,我是想确认一下……” “有话直说,别那么啰嗦!”夏特助没好气地打断她。 “是关于拍品的事,1号房有个叫拉杰的孩子说他不是货物,不信可以来问您……” “朱儿,朱儿,你起来了吗?”突然,门外同时响起梦境中的声音。 夏特助呼吸一滞,曾经她多么期待这个声音在耳边甜言蜜语,可现她听到却胆战心惊。 “夏特助?要怎么处理这个孩子?”严青在电话那头问。 “朱儿,开门,我听到你说话了。”摩根又在门外呼唤。 夏特助哪还有心思去听严青在说什么,而且她根本不记得拉杰这个名字,怎么什么破事都来烦她,跟一个货物废什么话?! “你是刚来的吗,怎么这种事也来问我?!” 夏特助大发雷霆,一把将耳机甩了出去。 第185章 束缚 “朱儿,你怎么了,你没事吧?” 摩根在门外有些担心。 “我没事…”夏特助跨过地上的空酒瓶,走近门边,却没有开门,“你先回去吧,我一会儿就到。” “那我等你。”门外的人道。 “我不需要!” “……” 夏特助不再理他,转身去了浴室。 而拍卖会大厅里,严青脸色难看地回到后台,小静正在给洗干净的皮猴换衣服,看她打电话回来,迎了上去,两人站在一个人少的角落:“严姐,怎么说?” 严青平时就不苟言笑,小静一时没发觉不对劲,直接撞枪口了,严青狠狠剜了她一眼,骂道:“你都工作多少年了,这点事情都做不好,被一个货物忽悠得团团转?!一切按规矩来不就完了,真是猪脑!!” 小静一愣,很快想明白了,严青肯定是在夏特助那边碰了一鼻子灰,现在转头拿她撒气——这说明,拉杰骗了她,夏特助根本不认识他?! 小静咬着唇,心里后悔不已,她还以为拉杰情况特殊,是夏特助安排了什么秘密任务,为了稳妥才去确认,没想到好心办坏事,她怎么就没听鹰钩鼻的提醒,信了那个小混蛋的鬼话?!哦,不是“小”混蛋,他已经是个成年人了,披着小孩的皮囊玩弄了她! 她低着头默默承受着严青的狂风暴雨,心里腾起阴郁的火。 等到严青气鼓鼓离开,小静慢慢走了回来,这时所有人都洗好澡出来了,孩子们排队等着换衣服和化妆。小梅手上一边打理妙妙和华年,一边不明所以的问道:“你干什么去了,我们得快点了。” 小静黑着脸没说话,在小梅耳边说了几句,小梅一脸震惊,拉杰注意到这一幕脊背一凉,有了不好的预感,果然,小静过来狠狠抓住他胳膊说:“你最好给我老实点,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拉杰着急下胆子也大了几分:“怎,怎么了?你问过夏特助了?她说什么?” “哼,”小静冷哼一声,嘴角微微勾起,却没有半分笑意,仿佛那不过是机械地牵动肌肉,冰冷的眼神刺骨,让人心头发颤:“你这个骗子!” “什么?我,我不是骗子……呃!” 拉杰不信,拼命挣扎,小静一把扼住他喉咙,他立刻发不出声来。小静像拖死狗一样把他拖去了更里面的房间,咣当一声关上了门,隔绝了所有目光。 进了房间,小静再也没耽搁,一掌击中他后脑勺,拉杰软绵绵倒在地上。小静面无表情,从里面的柜子里拿出一支药剂,扎进了拉杰的静脉。药水缓缓打入他身体,小静目光如同寒冬的冰霜,冷冷地落在眼前的一切,她喃喃道:“你活该。” 门外,土豆故意慢悠悠穿着衣服,一边低声对弦音道:“我还以为他们是一伙的呢。” 弦音没说话,他也有点懵,好像是那个严姐回来脸色就不好了,难道又出了什么事吗? “不准说话!把自己的衣服穿好,排队化妆!”小梅喝道。 孩子们闭了嘴,默默地做着手里的事。 —— 夏特助看了看镜中的自己,化完妆后自己还是那么成熟风韵,但是靠近了细看就能发现粉底掩盖不住的皱纹和松弛,今天眼底还有憔悴的黑眼圈,她不爽地将梳子摔在了梳妆台上。 再好的保养也敌不过时间的力量,更何况变异人天生短寿,想要年轻永驻,对身体修修补补没什么大用,最好还是更换更年轻的躯体,所以当初她与维克一起复制摩根的计划也有这方面的目的,现在观察下来移植记忆也还是可行的。 想到不久前她跟维克那次不愉快的对话,夏特助觉得自己蠢极了,竟然因为可笑的恋爱脑与维克龃龉,明明维克才是她亲密合作了20多年的好搭档,在他面前她根本不用收敛,可以尽情展示自己的真性情,而维克一心研究,从不对她挑剔或者说教,因为他比她更疯狂。 是了,今天看到维克,她一定要跟他重修旧好。 夏特助在红唇上又涂了一层水润的唇釉,将瓶子一丢,款款地走向门口。 刚开门,就发现门前站着一人正望着主楼,她一愣,顺手将门拉上。 “朱儿,你好了?” 摩根回头看她,眼中尽是温柔,他一直在门外等着他。 夏特助脸上淡薄如雾,脚步不停往前走:“你不用等我的。” 看她这冷淡的反应,摩根几步跟上,温声说:“你今天真美。” “……” 夏特助没回答,摩根这些甜言蜜语再也激不起她心中任何涟漪,她只觉得厌烦,回想起早上的梦魇,她甚至想快点逃离。 她加快脚步,摩根仍旧不紧不慢地跟着,两人走到中庭的喷泉,摩根一把拉住她的手,将她顺势带进怀里:“朱儿,你还在为昨天的事生气吗?” 夏特助手抵住他胸膛,把头偏向一边:“没有,放开我,我没空在这浪费时间。” 摩根没有松手,一只手揽着她的腰,一只手扶着后背,低头亲吻她的额头说:“那个女人我已经安排人处理了,今天会上拍卖,等下跟我一起去看看?” 夏特助有点惊讶,她看向摩根,语气柔和了几分:“你真舍得?” 摩根点点头,笑着说:“终于肯回应我了?我早就说过,我不喜欢那个女人,你非不信,今天就让你尽情处置她,好不好?” 夏特助心情阴转晴,看着那女人被打入地狱确实不错,她点点头。 摩根乘胜追击道:“不过你得先陪我吃早饭。” “嗯,那我们快去吧。”夏特助拍拍他的胳膊,对他露出笑容。 摩根满意地松开她,两人一起走向主楼。 ———— “嗬,嗬!” 吴湘身体突然抽动一下,醒了过来,准确地说,“好像”是醒了过来,因为她眼前还是一片黑暗。 她想动动手脚,却发觉似乎被什么东西绑住了,有冰凉坚硬的触感——她似乎是呈“大”字型被绑在床上。 不仅看不见,她甚至也听不到一点声音。 “有人吗?” 她试着喊道,可是没有回答,就连她自己也听不到自己说话。 一墙之隔的隔壁房间,两个守卫正透过单面玻璃看着吴湘,其中一个高个子奇怪道:“怎么这么快就醒了?一般人不是得睡五六个小时吗?” 另一个稍矮的人接道:“是啊,要不我们去给她打一针?” 高个儿立刻拒绝:“不行,主人下令了,任何人不能进这个房间。” “那她不会逃跑吧?”矮个子看到吴湘在拼命挣扎,有点担心。 “应该不至于,这套’黑曜枷锁‘可没那么好开。”高个子幽幽道。 第186章 极端危险之人 “黑曜枷锁?” 那个矮个守卫瞅了瞅吴湘手脚上黑色的金属锁扣,好奇道:“这名字起的挺好听,有什么特别?” 高个守卫严肃的脸上露出一丝可笑:“你是啥也不知道,每天在忙什么?” 矮个子笑着讨好道:“哥,你是消息灵通,我可没啥大志向,吃饱穿暖,偶尔找个女人玩玩就行了,再说闲着也是闲着,就跟我说说呗?” 高个子很受用这恭维,不紧不慢道:“陨石知道吧?” 矮个子赶紧点头:“知道,天上掉下来的石头呗,跟这有啥关系?” “陨石中有些除了岩石类物质还含有金属,而这些金属经历了宇宙中极端温度的变化和宇宙射线的影响,可能会有特别的微观结构,产生特别的物理和化学性质。” “你的意思是…若同样是铁疙瘩,陨石里的比地球上的更硬呗?”矮个觉得自己听懂了,连忙接道。 高个子欣慰地点头:“差不多是这个意思。但是还不止这些,有的陨石还带了来地壳中罕见的金属,比如高纯度的钨,还有铱,这些都能用于制造超硬超级耐腐蚀的材料。” “原来如此!”矮个恍然大悟,“所以这个黑曜枷锁用了这些稀有金属?” “嗯,听说是这样。” “哇哦,你这么一说我就更想进去看个究竟了。”矮个子贴近玻璃盯着被绑在架子上的吴湘,有点跃跃欲试:“哥,这女的再厉害也挣不开吧,我进去瞅一眼?” 高个子朝他脑袋狠狠一拍,啪地一声,矮个子哎呦哟捂着头后退两步。 “臭小子,找死啊,主人特意叮嘱给她戴了‘双绝罩’,说明她极其危险,你丫的别惹事!” 矮个子这才注意到,吴湘头上戴了一个金属装置,有点像向日葵的造型,四周有些延伸的叶片。 “双绝罩?绝什么?”矮个子追问。 “好像能剥夺人的视力和听力,我也只是听说,从没见过…看来真是家底子都翻出来了。”高个子若有所思。 这个女人之前不是很得宠吗,怎么突然落到这种境地?难道她真有什么恐怖的异能? 两个人在外面看热闹聊八卦,吴湘在里面痛苦不堪,她感觉但凡她想理清思路或者挣扎,就有电流不断攻击她的大脑,脑海里一阵阵的麻痹,她不仅听不见看不见,身体还止不住抽搐。 当人陷于肉体的痛楚是很难保持理智的,如此反复几次,吴湘简直要疯了。 “既然没办法清醒地思考,那就昏过去进入深层的意识!” 咣当咣当~ 她拼尽全力想挣脱禁锢她的枷锁,身体在架子上疯狂地扭动,白皙柔软的肌肤撞击剐蹭着坚硬冰冷的锁扣,留下淤青和擦伤,果然,双绝罩放出一阵强过一阵的电击,吴湘的牙齿咬得咯吱作响,几分钟后,突然剩余的三感也瞬间掉线了似的,她又落入“无”的深渊。 她仿佛悬浮在深不见底的水中,感觉不到光线、温度、周围的触觉或者气味,但对比刚才算得上是天堂,于是她就这样放空自己,不去想不去动。 不知过了多久,她觉得身心静得如弱水上的一粒微尘,才开始去“寻找”小爪。 “小爪…小爪~” 好一会儿她才发现黑暗中似乎有团泛着淡绿色光的东西,靠近一看果真是小爪,可它却像花苞似的缩成一团。 “小爪,关键时刻不能掉链子啊!”吴湘也不管它有没有耳朵,听不听得懂,直接苦口婆心。 小爪没有反应。 “小爪,我们要继承光荣传统,抗争到底,永不言败啊!”看它没反应,吴湘直接打鸡血。 小爪终于动了动触手,吴湘刚要夸几句,触手却又缩了回去,包裹缠绕在一起。 吴湘搜肠刮肚,也不管肉不肉麻、老不老套,直接开始“泼鸡血”: “小爪,加油,坚持就是胜利!” “最艰难的时候,往往就是离胜利最近的时候。” “不经历风雨,怎么见彩虹?” “困难像弹簧,你弱它就强,你强它就弱。” “咬紧牙关,挺过去,就会有转机!” “只要有信心…” “有没有人说过你很吵?!”突然有个声音大叫起来。 吴湘一愣,四下去找,对面慢慢显出来一个影子。 “你是…什么来着…” 吴湘看着眼前这只丑陋的秃鹫,知道是谁,但是名字卡在嘴边一下子说不出来。 秃鹫气得跳脚,大翅膀呼呼地扇着:“怎么有你这种人,都见过几次了,还不记得我名字?!我叫影招!!” 吴湘立刻认错:“对对对,怪我,年纪大了记性不好。嘿嘿,既然你来了,既然你以前帮过我,这次再帮帮我呗。” 影招问:“帮什么?” “帮我把孩子救出去!”吴湘脱口而出。 “那可不行,那是你的愿望,又不是我的。你卖人情我做事,哪有这么好?”影招拒绝。 “我看你是不行吧~”吴湘揶揄它。 “打住!你这激将法太老土了,我可不吃这一套。” 哟,没上当,吴湘换了个要求:“帮我把夏特助和所有客人抓起来,听我发落。” 影招哼了一声:“你可真敢说,最难的事丢给我。” “那你把我身上的锁解开,那个放电的破装置给我毁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就只剩这个了。 影招这次没有马上说不,而是反问她:“我如果做了,不会打草惊蛇吗?” 吴湘一愣,确实,要是两重保险突然都失灵,她恐怕会被当成哥斯拉来防备了,何必平添事端。 “就这样什么也不做吗?靠我自己无法脱身,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小爪也蛰伏了,我现在就是任人宰割。”吴湘有些郁闷,若一直被锁着,她后面的计划就无法实施。 影招想了想说:“虽然我不能替你做事,但方法还是可以教的。” 它看吴湘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慢条斯理说:“那台破仪器放出电流专门刺激你脑部控制视听的区域,让你这两种感官失能。你也可以反其道而行之,切断电流的通路,让它无法刺激你脑部关键位置,这样自然就能保持清醒了。” “切断脑部神经吗?我不会变成痴呆吧?”吴湘不可思议道。 “哎哟,你这个傻女人真是气死我了,开关,开关都不懂?没叫你真的物理切断,把突触的通路开关断开就行了!” “啊?人类竟然能控制自身的细胞活动,关闭触突功能?”吴湘咋舌。 影招没有答话,只催促她:“别废话了,排除杂念,感受自己的意识…” 第187章 意识的力量 “一招鲜,吃遍天吗?”吴湘嘟囔。 影招竟然没有回嘴,只悠悠道:“万变不离其宗,你要是了解意识的力量就不会这么问了。有我来指导你,你该偷笑了。” “是是是。” 吴湘答道,但也不禁忖度面前这个生物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它不是经常出现,在她面前变换过几种形态,在她的意识里跟她对话和互动(打架),不是敌人,没有伤害过她;但也拒绝她的请求,更不是那种热心帮忙的朋友。 “指导”? 它刚才用了这个词,想到影招几次关键时刻的指点,倒确实有点“老师”的意味。 可如果这样说,吴湘却更困惑了,影招到底是谁,他们认识吗?为什么要指导她,又想从她身上得到什么? “诶,你个呆子,有没有专心啊,别想乱七八糟的事!我就没见过你这么笨的!” 影招骂骂咧咧,吴湘赶紧收心,照着它的话去做,想象着穿梭在自己的体内,将那些神经突触间隙中用于传递小小的泡泡“关闭”…… 影招睁开眼,它正站在主楼的塔楼上,俯瞰花园,一切人和物都渺小得像是沙盘上的装饰。 它扇动巨大的双翼卷起一股旋风,金刚利爪一蹬,向后山飞去。 “这么一会儿应该不会被那帮家伙发现吧。” 又想到吴湘那张理直气壮的脸,忍不住心里吐槽:“这女人真胆儿肥,一般人早就惴惴不安、诚惶诚恐了,她恨不得让我把饭喂她嘴里!” “不过话说回来,目前的进展比我预想的好,几个月就跟护法重逢,眼看着找到了关键人物,然后就能顺藤摸瓜发现当年的真相了!这家伙有点意思,我眼光果然不错!” 影招得意洋洋,好像刚才骂吴湘笨蛋的人不是它,现在吴湘棒棒哒,也是它的功劳了。 —— “到底成功了没?” 吴湘虽然没有五感,但总有种筋疲力竭的错觉,没有身体,这股空乏的痒意无处释放,她真想伸手捏捏肩按按腿。 “原来没有手这么憋屈,唉。” 忽然,有一股暖意传来,熨贴着她的肩背,她感觉全身都放松下来,每个毛孔都舒爽。 “嗯~~” “啊?!” 吴湘忍不住舒服地哼了一声,突然发觉不对,她不是感觉不到吗,一下子坐了起来。 “怎么了,做噩梦了?” 她身后突然有人说话,吴湘不禁一抖,她缓缓的扭过头,一张年轻俊美、棱角分明的脸映入眼帘,他剑眉星目,鼻梁挺拔,一双手停在半空中,正温柔地含笑看着她。 吴湘眼睛睁得溜圆,嘴巴张了张,却不知从何说起,一副愕然的表情。 “傻了?看到自己老公怎么这个样子?” 那张脸,正是她的老公,市医院神经科主任,李德。 “你不是……怎么……” 吴湘有点语无伦次,突然想起了什么,到处打量起来——这是在家,她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外面的天是黑的,她望向墙上的挂钟,时间是……10点! 李德看她到处张望、神叨叨的觉得好笑,使劲揉了揉她头发:“我怎么了?我做好饭把你喂饱,还收拾了厨房,就这一下子你就睡糊涂了?累了就快点去洗澡休息吧。” 吴湘有点犹豫,最后还是捉住了他的手腕,触到他皮肤,温热紧实的触感传来,那么真切真实,她眼睫动了动,哽了一下喉咙,有点不敢看他眼睛,低头闷闷道:“你知道……小玉吗?” “小玉”两字她说得艰难,好像这是一个生死攸关的问题。 刚才还笑意盈盈的李德听了这话,动作突然一顿,没有回答,顺势坐在吴湘身旁,浅色的皮沙发承受重量微微地陷了下去,发出咯吱的摩擦声,吴湘的心像是慢慢在被冻结,曾经的梦魇又扑面而来。 “小湘,你怎么了,不会是生病了吧?” 李德一边说一边伸手摸她额头,吴湘扭头躲开,她呼啦一下站起来,冷冷道:“别摸我,你不知道小玉,你不是李德!” 李德也跟着站了起来,盯着吴湘,突然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他歪头道:“今天也不是愚人节啊,你在演什么?不会是哪里放了摄像头,想拍我的反应吧?” 吴湘瞪了他一眼,转身想走,被李德一把拉进怀里,他用下巴亲昵地蹭了蹭她的头,温声道:“你也没发烧啊,怎么净说胡话?我怎么可能不记得我们的女儿呢?” 吴湘抬头看了看他,对上那双深邃温柔的眼睛,心中惊喜,推开他就往儿童房跑,在门口前又被男人一把揽住腰。 “不行,小玉已经睡了。” 不行。 这两个字带着某种混响在她耳中回荡,熟悉又古怪——像,又不像李德的声音;好像来自很久远的记忆,又像是最近才发生过的事。 什么时候,是谁对她说过这句话? 吴湘胸中突然涌起一股说不出来的感觉,有点像押注了全部身家,等着开奖的赌徒一般,期待、忐忑、兴奋、恐惧,混杂在一起,想又不想揭开谜底。 她猛地扭头想去看说话的人,周围的场景像加了特效,瞬间扭曲模糊起来,她还是瞥到一眼。 这一眼如同当头棒喝。 “黑色的……面具?” …… 嘎吱——— 轻微的声响传来,吴湘感受到一丝风的轻拂,然后听到几个人的脚步声。 “回来了,能听到声音,视力应该也恢复了。”她默默地想,一动不动。 “她怎么了,死了?” 一道冰冷傲慢的女声传来,她听出来了,是夏特助。 高个守卫立刻在后面道:“应该……没死,我们观察到她挣扎了好一会儿,然后突然就不动了,因为主人特别吩咐不准靠近,所以我们也不敢擅自进来。” 摩根点点头:“嗯,应该不至于死亡,但是电流确实会造成很大的痛苦,可能休克了。” “哼。”夏特助鼻孔出气,尖酸道:“这不是便宜她了?” 然后瞟了守卫一眼,用下巴指了指吴湘,命令道:“把她弄醒,不然我怎么出气啊?” 守卫望向摩根,摩根微微点头,守卫立刻上前,可看到双绝罩时停下来问:“这个要脱掉吗,如果一直戴着,恐怕醒了又会晕过去。” 摩根还没有回答,夏特助就骂道:“我们这么多人还怕她一个吗,脱下来,快点把她弄醒!!” 守卫取下双绝罩,吴湘闭着眼顿时感觉头上轻松,还没喘口气,啪啪两声脆响,那守卫直接照她脸上就是两巴掌,打得她头左右一偏,长发晃动。 吴湘嘴里破了,一股血腥味,两颊火辣辣的胀痛。 妈的! 吴湘慢慢睁开眼,阴郁地瞪向面前几人。 第188章 预展 “呵,这么快就醒了,看来还是打脸最有效。”夏特助双手抱胸,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 吴湘闭上眼,懒得理她的阴阳怪气。 夏特助是来落井下石的,结果人家不接她的茬,虽然落魄,那股让人恨得牙痒的傲气还在,她猛的看向高个守卫,喊道:“还愣着干嘛?!给我打!!” 守卫吓了一跳,这女人一个字都没说,咋就踩着母老虎的尾巴了? 他高高扬起手就要打下去,突然手腕一疼,摩根拦住了他,淡声道:“适可而止,打坏了不好卖。” 守卫夹在中间左右为难,苦着一张脸看向夏特助,夏特助气闷,这臭男人,刚说了让她尽情处置,才打了两下就舍不得了,还找这种可笑的借口,难道花园指望卖了这个女人过活? 她冷笑一声,转身想走,摩根一把拉住她,笑着说:“我有个主意,想听听你的意见。” 所有人看向摩根,夏特助停下脚步,冷冷说:“洗耳恭听。” 摩根扫了吴湘一眼,她仍旧闭着眼,但睫毛微微颤动,显然竖着耳朵在听,于是他语气愉悦道:“还有几个小时的时间,我们办个预展怎么样?” 预展? 吴湘额角一跳,虽然她不是专业人士,也大概知道这是一种展示活动,在正式拍卖前的邀请潜在买家近距离观察和评估拍品。 所以他是什么意思?想让她多经历一轮羞辱? 阿鹞,终究是回不来了吗? 吴湘有点低落,经过这段时间相处,她把阿鹞的转变看在眼里,他本性不坏,她觉得终有一天说不定他们能成为朋友,甚至伙伴。可现在,眼前这个拥有一模一样面孔的男人无所不用其极 ,生生把这点希望之火给掐灭了。 她尝试过呼唤阿鹞的名字,摩根也有反应,似乎阿鹞就沉睡在那具身体里,但这是阿鹞的战斗,若他自己的意识无法夺回身体,就算她再厉害,替他捉住摩根又有什么用呢? “万不得已时,我别无选择吗?” 吴湘垂着头微微睁眼,目光在空无一物的胸口一顿,她的金豆荚呢?!豆荚绑定了阿鹞身上的索命豆,之前一直挂在她脖子上的。 她可以通过金豆荚随时要了阿鹞的命,所以之前她并不担心阿鹞背叛,可现在豆荚不见了,她手上就少了一个重要的砝码。 一定是谁趁她昏迷时拿走了,那会是谁? 她抬头看向面前几人,摩根正跟夏特助低语,夏特助脸上带着兴奋和难得的笑容,感受到吴湘的眼神,她嘴角翘起:“你看,她对这个提议也很感兴趣。” 摩根闻言回头,对上吴湘的视线,面色平静道:“我们的拍品很少有这么老的,办个预展探探买家的口味也是合情合理,如果有人想买还好,若是购买意愿不高那就干脆不要上拍,省得坏了名声。” 夏特助眼珠转了转,笑容淡了几分,守卫先是一个劲儿点头,听到这里不明所以,脱口而出:“不拍了,那要怎么处理?” 按照之前做法,流拍了就拆了分开卖,那不上拍,是等着过段时间再拍还是怎的? 摩根看向夏特助,轻描淡写回答:“那就随便夏特助了,杀了剐了,烧了埋了,或者送人都行。” “一个没有价值的人只配这种下场。” 这句话是说给吴湘听的,她还没说话,心情由阴转晴的夏特助立刻帮腔道:“说得对呢,但看到她实在很影响我心情,我还是希望哪个口味特别的客人能把她收了,回去好好‘疼爱’她~” “若是实在没人要……”她眯着眼,语调转为阴沉,“那就只好我亲手让这垃圾从世上消失了。” 看到夏特助的嘴脸,吴湘心里没什么波澜,只当狗吠而已;可是看着眼前的摩根跟她一唱一和,她就不由得想起阿鹞。 摩根越是邪恶,她心中涌起的同情和遗憾就越是强烈。 如果阿鹞能在一个正常健康的环境中长大,如果没有夏特助这个罪魁祸首的恶意扭曲,没有维克那些毒药的影响,他不会犯下那么多罪过。 如果,他不是某人的克隆人,不是从诞生起就要承担备胎或者耗材的命运,没有被人加诸沉重邪恶的目的,是不是能活得快乐一点? 如果,她能早点遇到他;如果,她能强大到扫除恶行,或者只是清除摩根的意识,是不是就可以拯救他了? “怎么了,终于开始担心自己没有好果子吃了?” 夏特助还在喋喋不休,吴湘流露出的一丝一毫消极情绪都能给她带来快乐和满足。 “真可悲……”吴湘喃喃。 “什么?”夏特助一顿。 “我甚至有点怀念你以前的冷酷无情,现在这副争风吃醋的丑态你不觉得羞耻吗?” 摩根皱眉,守卫屏住呼吸,夏特助更是眼中喷出了怒火。 吴湘勾勾嘴,不屑道:“这个男人我一点也没兴趣,你喜欢就拿去好了。对了,他喜欢舔,舔得也不错,你可以试试……” 呼! 夏特助拼尽全力一挥掌却打了个空,吴湘竟然歪头躲过,夏特助又抬起手,摩根一把将她拉开了。 “哼,你这张嘴确实厉害,很会操纵人心。”摩根对吴湘冷声道。 然后他拍拍夏特助后背,温声劝说:“朱儿,我们走吧,在这太影响心情,反正她也嚣张不了多久了。“ 夏特助黑着脸转身从门出去了,守卫在摩根眼神示意下也离开了,房间只剩下他们两人,吴湘嗤笑一声:“怎么,想跟我叙叙旧说几句悄悄话?” 摩根走近了几步,问出了心中的疑问:“你到底是谁?” 吴湘垂下眼睫,淡淡回答:“是谁重要吗,反正跟你们不是一路人。” 摩根盯着她看了几秒,笑着点了点头:“那就期待你接下来的表现了。” 说完开门出去,交待了守卫几句,去找夏特助了。 早上8点,那些玩得high闹得晚的客人还在睡梦中,另一些相对有节制的已经陆续起床,他们是幸运的,接到临时通知,说一个小时后将有一个小型的预展,5楼以上有兴趣的客人可以参加。 “乌尔瓦,你要去吗?”女保镖翻了翻女佣送来的邀请函问她。 乌尔瓦穿着绣满蕾丝花纹的白色睡裙,红色的波浪长发披散在背上,正坐在桌前吃早餐,她吃得简单,面前只有一颗煎蛋,一杯水和几颗青色的提子。 她放下叉子,盘里的煎蛋只咬了一小口,好像没什么胃口。 “不去,我来这只是找人,又不是真想搞什么鬼拍卖。”她懒懒道。 第189章 我要去 乌尔瓦无精打采的,昨天好不容易找到“命运之人”,名字还没问到就被拒绝了;晚上在大厅看到他被一个张扬跋扈的女人纠缠,她上前帮忙,结果被他弄晕,让格罗送了回来。 “又不是我胡搅蛮缠,干嘛把我也弄晕吗,每次见面都不过几分钟,这要怎么培养感情啊?” 乌尔瓦闷闷不乐地想,连水果也不想吃了,光脚又朝卧室走去,格罗几乎都能看出她浑身笼罩着郁闷之气了,提醒道:“只是我猜测,你说‘命定之人’会不会去预展?” 乌尔瓦一听如闻仙乐,欣喜道:“你说的对,我怎么就没想到呢?快点帮我换衣服,我要去看看!” 格罗看她这变脸速度有点好笑:“他要没去你可不要怪我。” 然后话锋一转道:“话说回来,他要是真去了我也觉得不妥,我们高贵的曼海姆一族的命运,真的系在这种人身上吗?” 乌尔瓦停下来看了看窗外的初阳,可能因为此地苦寒,阳光更显的纯净温暖。 她明白格罗的意思,虽然命定之人不一定就是圣人,但来花园寻欢的人绝对都不是什么好人,甚至罪行累累,不要说格罗了,其他族人知道了也会质疑命定之人是否可靠。 “你在质疑我的‘无界之瞳’吗?”乌尔瓦淡声道,脸上浮现出上位者的威严,其他的保不准,但她对自己的能力很自信。 格罗恭敬地认错:“不敢,是我僭越了。” 乌尔瓦看了看她,还是想为于谅解释,她推测其他可能:“他只是个保镖,不代表他有这种意愿,或者他来这有什么其他目的也说不定。” 格罗严肃地点点头,喃喃道:“那会是为了什么呢?” 乌尔瓦动作一顿,一个不好的念头刺激着她的神经,不会是为了他口中那个“她”吧?! 她忿忿道:“快点,我要去预展,任何跟他相遇的机会都不能放过!” 格罗没有再说什么,麻利地帮她打理起来。 乌尔瓦心中决定,一定要在离开前弄清命定之人的身份;说她自私也好,她会全力阻挠他与那个女人在一起。只是,她对那个女人一无所知,名字、长相什么都没有…… 相隔一层的7楼某房间。 时间流逝,阳光在房间缓缓移动着光斑,里面的卧室一片昏暗,男人dq呼吸声有节奏地响着。 嘀嘀—— 门铃轻轻响了两声,等了一会儿却没人应门,女佣站在门口踟蹰了一下,看了看手里的几张邀请函有点着急,她没有多少时间浪费了,于是弯腰将一张邀请函塞进门缝,几乎是同时,门咔哒一声突然开了,邀请函落到地上,女佣赶紧弯腰去捡。 抬头起身时,视线顺着一双男人健壮有力的腿往上——卡梅隆不着寸缕站在门口,一双淡色的眸子正冷冰冰盯着她。 女佣训练有素,还算镇定地双手奉上邀请函,低头道:“先生,临时加了一场预展,就在顶楼,有兴趣的话可以参加。” 卡梅隆接过卡片,嗓音低沉道:“知道了。” 女佣行礼,转身想走,就听卡梅隆叫住她:“找人来把我床上的女人弄走,好像不行了。再给我送些少油高蛋白的早餐,配一瓶葡萄酒。” 女佣一愣,心跳有些加速,她低头应是,卡梅隆就那么让门敞着,自己转身回房,顺手将邀请函随意丢在了桌上。 女佣叫的人很快到了,来了一男一女,男的来自杂务室,脚边跟着一只搬运机器人;另一个也是女佣,推着摆满食物的小餐车。 送帖子的女佣轻道了一声“打扰了”,带头走进客厅,帮着送餐的人准备早餐。 杂务室的人走向卧室,在门口停下等待指示。 卧室没开大灯,但浴室灯亮着,卡梅隆洗漱完正对着镜子换衣服,他从镜子中眼神示意要处理的人在床上,男人点点头,往里面走了几步。 卧室很大,衣物、各种情趣用品什么的丢得到处都是,这本也没什么,但男人赫然发现白色的毛巾和被子上有深深浅浅的污渍,他一愣,借着一点光仔细看了看。 血迹! 他抿紧嘴巴,把被子掀开一看,一个全裸的女人脸朝下趴在床上,她的长发像海藻一样铺散,双手在高举在头顶上方,被铐在床头,整个后背爬满狰狞的伤痕,有淤青也有利器划出的伤口,她身下的床单已经染成了红褐色,血迹早就干了。 男人几步走到卧室门口,低声喊那两个女佣:“你们得过来帮忙!” 三人回到床边,打开手铐将女人翻了过来,只见莉莉安早已经断气,姣好妩媚的脸扭曲着,嘴巴半张,死不瞑目,她的胸口脖颈有好多啃噬的痕迹和锥子般的小洞。 女佣先对男人说:“用床单把她裹起来再运出去。” 然后扭头对另一个女佣吩咐:“这里的物品全部换掉,你再找两个人过来打扫。快!” 两人便赶紧忙碌起来。 还要送帖子的女佣耽搁不起,便想跟卡梅隆告辞,卡梅隆正悠闲地吃着早餐,好像虐杀一个人、与尸体同床共枕并不是什么大事,他慢条斯理地问:“为什么突然弄个预展,是什么罕见的货吗?” 女佣站在一旁,心想这涉及主人和夏特助的爱情纠葛,她可没胆嚼舌根,于是小心回答:“我只是个下人,也不太清楚,客人去不去随意,离拍卖正式开始还有两个小时,这个点去后院散步也很舒适。” 去后院散步?他看起来像是喜欢散步的人吗? 卡梅隆对她冠冕堂皇的回答很不满意,他面若冰霜,握着餐刀对准瓷盘,稍稍用力——咔,一声脆响,倒将盘子硬生生戳碎了,盘子从中心放射状裂开。 餐刀并不锋利,以这样一种缓慢的速度能击破有厚度的瓷盘足以说明他力量的强大,这无疑是一种直截了当的威胁。 女佣感觉嗓子有些紧。 卡梅隆的手仍在用力,刀继续扎入木质的餐桌,女佣后背被冷汗浸湿,嗫嚅道:“我听说一些消息,也不一定准确。” “说!” 卡梅隆终于停下,用餐巾擦擦手,往椅背上一靠,淡淡盯着她。 女佣小声回答:“预展只有一个拍品,是个女性,她……” 女佣想想,避开背景只描述外型应该没事,于是概括道:“性格倔强,皮肤很白。” 卡梅隆冷酷的淡色眸子突然一亮。 第190章 一个女人而已 卡梅隆身份显赫,又是军队出身,向来说一不二,他需要掌控一切,要周围的人对他绝对服从,希望人们听到他的名字就心存畏惧,所以若有人敢在他面前表达不同意见,大概率是很快就会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时间久了,他对这种一成不变感到无聊,到处寻找新鲜感和更极端的刺激,他变得越来越沉迷血腥暴力,在性事上他愈加喜欢那些敢于反抗的女人。 无论她们如何尖叫、挣扎,甚至回击,都是螳臂当车,最会在他碾压的力量面前败阵下来,看着对方的骄傲和意志被打开缺口,然后像冰山一样轰然垮塌,溃不成军,征服的快感就激荡全身。 可惜,这样的人越来越少,不管男女,大多数人看到他都会本能的恐惧,然后为了活命拼命地讨好、一味地顺从,真是索然无味。 昨天的捕猎游戏差强人意,俘虏回来的女人无论是精神还是肉体都不够强悍,只会哭泣哀求,他还没怎么折腾人就不行了,他身体里的一股欲火没法泄掉,灌了两瓶酒吃了点药,在满目的五光十色、飘飘欲仙中睡了过去。 早上起来他还有点恍惚和眩晕,现在听了女佣的话,精神为之一振——“性格倔强”、“皮肤白皙”,这不正是他偏好的一口吗? 半晌没有听到卡梅隆的反应,女佣也不知能不能走,小心地问:“客人,您可以慢慢想,我还有其他帖子要送,就不继续打扰了。” 卡梅隆那双冰蓝的眼睛转向她,轻轻垂下眼皮又睁开,示意她可以走了,女佣如获大赦,连忙退往门口,跟装好尸体的男人一起出了门。 直到大门关上,两人才松了口气。 女佣道:“我还有几封帖子要送,你快点把人运走,别给客人看到了。” 杂务室的男人点点头道:“好,我马上送去冻库。” 女佣刚走两步,忍不住回头骂道:“送什么冻库啊,这几天人多冻库塞满了食材,哪有地方放尸体?这个直接丢进焚烧炉就行了。” 男人有点不确定:“一般要先给夏特助确认。” 女佣有点受不了这个猪脑壳,压低声音:“现在这么忙,你拿这个去烦她就是找死,而且死的又不是什么大人物,你怕什么?我没空跟你啰嗦了,你动作快点!” 说完就一溜烟走了,男人想想也对,摇摇头带着机器人进了电梯。 昨夜狂欢过后,一楼的中厅被布置成了早餐buffet,提供丰富的中西餐,甚至还有现煮的摊位。现在时间不算早,但客人们大多还没起床,只有零星的人往楼下大厅去吃早餐,本以为不会遇到人,结果在二楼时叮咚一声,电梯门开了,上来一高一矮,一胖一壮两个人。 那个高个一进来,电梯里的空气陡然一冷,杂务室的人不由得抬头看去,一双幽深的黑眸正紧紧锁定在机器人驼的尸体上,那朝上的白色床单隐隐印出血迹。 叮咚—— 电梯很快到一楼,电梯门又打开,高个子挡在门口没有动。 杂务室的人正疑惑,那高个迅雷不及掩耳地伸手去扯床单,床单在莉莉安身上缠了好几圈没那么容易打开,可在男人的手下像纸一样脆弱——嘶拉一声,裂开一个大口子,女人肩膀以上全露了出来,那张惨不忍睹的脸映入眼帘。 “诶?这位客人,您这是干什么呀?!”杂务室的人一惊,赶紧拽过床单去遮盖尸体,但女人浓密的长卷发散开,垂到地上,总有一部分露出来。 于谅松口气,不是吴湘。 刚才那几秒他脑海里翻出了无数个危险念头,好在事情并没有那么糟,他深吸口气,冷声道:“一股血腥气,一大早就那么晦气。” 男人好不容易将裂缝草草绑好,心里暗骂,还不都是你们这群变态以杀人为乐,要说晦气,伺候你们才晦气! 旁边的池文正看于谅这反应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一边感慨他大哥实在是直接,这与人打交道的事儿还得他来;同时也更加确定,那个女人绝对是于谅的白月光——以为是小襄的那一瞬间,他眼中流露出那种黑水深潭般的愤怒和绝望,他从来没见过他这样。 他拍拍于谅的肩说:“帮我去点碗现煮的牛肉粉。”于谅看他一眼,没说什么转身出了电梯。 池文正这才笑眯眯看向那男人,因为脸上还有伤他也戴着面具,露出一双平易近人的眼睛,他很自然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枚刻着腾龙图案的金币塞进男人手里:“不好意思啊,他第一次来,没见过那么多死人,有点神经紧张。” 男人抽抽嘴角,那个人高马大、看起来一拳打死一头牛的男人看到死人会紧张?他怎么有点不信呢。但话说回来,也没必要跟这枚天龙国的金币过不去,约莫掂了掂,至少得三四两。 男人嘿嘿一笑,把金币塞进衣服内侧口袋,嘴里说着“客气客气”,池文正趁机压低声音道:“这到底是怎么了?” 那人看在钱的份儿上就多说了几句:“这女的是昨天游戏优胜者的奖品啊,就那个…将军…” “将军”两字他说得极轻,虽然此时周围没人,他也有点胆战心惊。 “哦。”池文正点点头,他根本没留意过这女人的长相,随口道:“一晚上就弄死了,被他看中的人可要惨了。” “嘿,他好像等会儿还要去预展呢,无缝衔接,说不定今晚又得废一个…”男人低声念叨,一边跟池文正并排走出电梯。 池文正眉头一皱,追问:“预展?我怎么不知道?” 男人才发现失言,呃了一声,左右看了看说:“只有5楼以上的人被邀请……嗨,其实也没啥,就一个女人而已。” “女人,什么女人?”池文正继续道。 可男人不敢再说,有其他客人朝这边走来,他赶紧加快脚步,带着机器人从大门出去了。 池文正也转身向中庭跑去。 第191集 亡命之徒 于谅刚端着牛肉粉找了位置,池文正就跑了过来,将刚打探到的消息告诉了他。 “你说预展,一个女人?”于谅皱眉。 池文正塞了一大口牛肉粉,边吃边说:“会不会是小襄?可惜我们没有受到邀请,按照花园的尿性,肯定不容易混进去。这又是大白天,爬楼也会被发现。哎……” 他叹口气,继续嗦粉。 于谅沉思了一下,即便真的是吴湘,为了配合她那个“计划”,他去了也不能做什么,于是淡声道:“她暂时没有生命危险,去不了也不用强求。” 看到于谅真坐下来,池文正心想,竟然这么洒脱,平时不是对她很紧张吗? 结果一抬头,就看到于谅一点也不释然地狠狠盯着面前的煎蛋和沙拉,好像那是他仇人似的。 池文正心下好笑,突然眼神一定,苦笑了一声。 “真巧啊~~” 乌尔瓦的玉臂从于谅身旁伸过来,将一盘香气扑鼻的牛排放到他面前:“我排队才拿到的,看你身材应该吃这个吧。”说完毫不客气,一屁股坐在于谅身旁。 对面的池文正瞪大眼睛,这女人真是眼看着越来越不矜持了。 后面的格罗手将乌尔瓦的早餐摆好,恭敬地肃立一旁,冷冷回瞪池文正,那意思是,怎么的吧你? 于谅心情正恶劣,低沉道:“你来干什么,我说过不会客气了…” 格罗警惕地看向于谅,乌尔瓦委委屈屈,嘟囔着:“我又没做什么,在这吃饭也不行吗?” 于谅端着盘子冷脸起身,对池文正说:“你慢慢吃,我拿回房吃。” “哼。”乌尔瓦低着头,忿忿道:“亏我还跑到预展那边去找你,楼上楼下到处折腾到底是为了什么,我乌尔瓦何时追在男人屁股后头过?你为什么就不能试着了解我?” 她话音刚落,于谅离开的脚步一顿,扭头问道:“你可以去预展?” “呃……可以啊。” 乌尔瓦有点猝不及防,旋即反应过来,眼睛亮闪闪看着于谅:“你们没受到邀请是吧?你想去吗?想去的话跟我一起吧,没用的人就不用跟着了。”说完,看了池文正一眼。 “欸,你这女人怎么说话这么难听啊,我又没招惹你,非要顺带踩我?”池文正不满道。 乌尔瓦傲娇地甩头,含情脉脉地盯着于谅,于谅冷声道:“那我们现在就走。” 池文正一口粉差点从鼻孔呛出来,某人刚刚才说“去了也不能做什么,不用强求”,转头就等不及马上要去了? 乌尔瓦拉住他胳膊,笑得甜美:“还有半个小时才开始呢,去了也是等着,不如你陪我去后院走走。” 于谅眉头一皱,刚想拒绝,乌尔瓦就撅嘴哀怨道:“这都不愿意,那我也没心情看什么预展了……” 于谅没作声,抬脚向大门走去,乌尔瓦一喜,让格罗不用跟着,小跑着去追于谅,池文正嗤了一声,瞅了瞅格罗说:“没见过这么死缠烂打的,人家早就心有所属了。” 格罗心中为乌尔瓦打抱不平,人美心善能力强,血统高贵,知书达理,绝对不输给任何女人,这个面具男真没眼光。 但她本来就是寡言的人,面对池文正的讽刺只冷冷地回了一句:“连预展都没有资格去的人,就不用操那么多心了。”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切,现在的女人一个比一个母老,倒反天罡了。”池文正无语,把那盘乌尔瓦端给于谅的高级牛排拉过来大口吃了起来。 于谅和乌尔瓦快步走向主楼大门,打算去“散步”,只是这个速度几乎算是小跑了。 他们穿过前厅时,电梯门叮当一声打开,下来两个人,其中个子稍高的一个望向于谅背影,顿时眼神一厉,他二话没说直冲于谅而去;而另一个稍愣,也追着过去。 于谅跟乌尔瓦并肩刚下楼梯,忽然背后有杀气袭来,他敏捷地向下一跃,跨过二十几级台阶稳稳踏上地面,此时身后的乌尔瓦惊叫一声:“你干什么?!” 来人没有回答,一个箭步直冲台阶下而来,于谅啧了一声,几步蹿到灌木丛中,后面的人紧追不舍也没入树影后。 乌尔瓦心急如焚,快步下台阶想追去过,一道清亮的声音响起:“我劝你最好别去。” 她回头一看,一个戴着面具的银发男子不紧不慢走下来,她喝道:“你们是谁,为什么突然袭击我们?” 弥杉看到她一头红发,五官高挺,明显是西方人,淡声反问:“我们跟他有仇,你又是谁?” 乌尔瓦不想透露身份,也对他们之间的纠葛没兴趣,她要的只有于谅,于是转身想走,弥杉绿眸一闪发出金色光芒,乌尔瓦一惊,回身的瞬间双眼似有乌云在翻滚,同样射出一道金光。 两道光相遇,发出一声爆响,两人都被一股大力撞出几米,乌尔瓦摔倒在地,弥杉稍好,也连退几步才稳住身形。 “你到底是谁?!” “你到底是谁?!” 两人异口同声。 乌尔瓦爬了起来,她觉醒后几十年,没有遇到过这样的对手;弥杉也没了刚才的松弛和淡然,他也是第一次遇到有人的异能跟他有几分相似。 两人沉默地对视,弥杉突然嘴角一勾,撤回了攻击的姿势,站直身体淡声道:“我俩无冤无仇,其实没必要这样。我们只是跟那个男人还有帐要算。” 乌尔瓦冷笑一声:“那还真不巧,我恰好就要那个男人,所以任何人想阻挠,都得过我这一关!” 弥杉打量乌尔瓦,这女人不知是什么时候跟于谅勾搭上的,不如试探一下,他语气中带上了好奇:“你们应该刚认识不久吧,为什么对他死心塌地的?你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吗?” 乌尔瓦一噎,她确实什么都不知道,所有的执着都来源于她的预言,可预言向来只有方向没有细节。 她一迟疑,弥杉立刻确定了自己的猜测,他温声道:“那我就好心告诉你,他是天龙国的头号通缉犯——于谅,身上背了许多人命,还意图谋反、颠覆国家政权,他就是个亡命之徒,跟着他不会有好下场的。” 他以为这番话会动摇女人的决心,却不知乌尔瓦心中喜悦,她终于知道他的名字了: 于谅,天龙国人! 第192章 只是争风吃醋 “你看我是女人,就觉得我好糊弄?比起一个陌生人的话,我更相信我所看到的‘未来’。退一万步说,你说的是真的又怎样,他就是我的‘命定之人’!” 说完,乌尔瓦转身朝灌木丛追去。 弥杉沉着脸刚要跟上,突然一声巨响,像是建筑被摧毁,石块噼里啪啦滚落。 两人脚步一顿,乌尔瓦回头,美艳的脸上怒不可遏:“若他出事我就杀了你们!” 弥杉毫不在乎地切了一声,眼前这个女人实力尚可,但要杀他恐怕是异想天开,他嘲讽道:“若他这么容易就死了,何需我亲自出马?” “你太不了解于谅了,还是说他根本没有给你机会去了解他,哈哈哈!” “你给我闭嘴,死白毛!” …… 两人一边互相防备一边跑向尘土飞扬的中庭。 —— “于谅,你果然在这,快把那个女人交出来!” 钟齐一双鬼手舞得生风,追着于谅的腾挪跳跃,把中庭砸了个稀巴烂。 那座喷泉中矗立的美神阿弗洛狄忒雕像也惨遭横祸,从腰部断裂,上半身四分五裂摔在地上,与其他碎石尘埃混在一起,哪还看得出曾经的华美。 钟齐不想放过于谅,自从上次在三娘山输给于谅——不,是不小心让他逃了,就一直不能释怀。 他复盘好多次,若不是突然出现的少年炸山把他们活埋,于谅应该没那么容易脱身,然后他们会对峙。 “一对一的话,谁会赢?”他这样问自己。 想起那夜,于谅独身对战几个猎人团队的围追堵截,丝毫不见慌乱,杀人如砍瓜切菜。 身手可以靠勤奋练习,但对敌人和局势的分析和判断只能在实战中磨练,所以他肯定是身经百战,若是单挑,就连钟齐也不得不承认,他没有把握能赢。 这样一个人,是怎么在他们眼皮底下隐藏多年?他到底有什么阴谋? 钟齐心中的不甘和疑惑终于能当面问出来了:“你到底什么背景,武功在哪儿学的?” 于谅跟他相距10几米,藏身一处较高的灌木边,不急不喘,只淡淡哼了一声说:“你还是跟以前一样鲁莽。” “你什么意思,给我出来!”钟齐一怒,鬼手冲了过去,哗啦一声抓落一片树叶。 “你给我住手!”有女人大喊着跑向于谅。 “钟齐!”转眼弥杉也赶了过来,按住了他的手,压低声音:“别被他挑拨。” 于谅在不远处明知故问似的说:“我实话实说,你们来到底是干嘛的,手比脑子快还不鲁莽?这种人怎么当上副将的?” 钟齐顿时脸上无光,他们是要抓于谅,但最重要的是把拥有‘原始基因’的‘小襄’带回去,现在一闹,要想在花园行动就更难了。他环顾四周,刚才动静太大,引得主楼的房间、大门处都有一些人在观望。 弥杉也知道钟齐的坏毛病,但他向来护短,见不得别人说他的人,反唇相讥道:“你这么厉害,不也没找到‘小襄’?” 于谅从树缝中盯着这个绿眸银发的人,虽然这是他们第一次面对面,他也一下就认出了弥杉。 准确说,于谅对他并不陌生,他的名声和事迹早就耳熟能详,另外,他的气味于谅不会忘记——弥杉跟何露在怪石滩战斗伤了手臂,血迹留在了那里,也是从那时起,命运的齿轮势不可挡地开始转动起来,吴湘走失,何柔被弥杉读取了记忆,与何露一起离开了组织…… “他到底是从何处发现破绽?”于谅也曾自问。 他从没有遇到过这样难缠的对手,如果有机会,他倒是真想弥杉心平气和地聊聊,可眼下他们是竞争者,似乎只有你死我活一途。 于谅脑筋一转,淡声道:“谁说我没找到,塔楼的房间正在进行预展,她就在那里。我本来要去的,被你们一搅合恐怕也是无望了。” 这话像闪电劈中了其他三人,他们一脸震惊,可还没来得及多问几句,就有多人脚步靠近——花园的安保人员聚了过来,他们全副武装,来查看闹事的宵小。 “对不起,把你扯进来了。”于谅在乌尔瓦耳边道歉。 “没事,我……”乌尔瓦脸一红,话还没说完,于谅就一阵风似的消失了。 钟齐和弥杉站在中庭空阔处,一下就被围了起来,这一片狼藉就是他们毁坏物品的罪证。 安保队长冷眼看了他们三人一眼,严肃道:“这是怎么回事?你们竟敢在这里闹事?” 弥杉笑了笑,随便扯了个理由:“不好意思啊,下属为了这位美丽的小姐争风吃醋,出手重了点,这里的一切损失我们赔偿。” 队长打量他:“你是哪间房的?” “304。” 后面有人查了名单,在队长旁边耳语几句,队长抽抽嘴角,心想住三楼的落魄伯爵,胆子倒挺大,口气更加不善:“你可别想忽悠我,争风吃醋?这里女人那么多,有什么好争的?!” 他一边说一边去打量乌尔瓦,她一头娇艳的红发在阳光下像宝石般闪着光,合身的连衣裙勾勒媚人的曲线——呃,还算有说服力。 队长手放在唇边干咳一声道:“那还有一个人呢?” “跑了。”弥杉老实道。 “是哪个房间的?” “我们怎么知道?” “外貌特征?” “高大,短发。戴着面具看不出来。” 队长无语,但弥杉这次真的句句属实,眼神分外真诚,他也觉得没什么大事,多要点赔偿金得了,可刚抬头,视线对上主楼楼顶,看到了什么,一个哆嗦,呵斥道:“先带回去问话,再找人过来修理。我们走!” 众人便浩浩荡荡朝着主楼而来。 对预展感兴趣的客人陆续抵达塔楼,刚才的动静当然也传入他们耳朵里,窗边站了好几个人,其中就有卡梅隆。 他视线一直没有离开那头耀眼的银发,虽然那人带着面具、离得又远,他有种强烈的直觉,这就是他在电梯擦肩而过的男人,而且,他有种熟悉感不知从何处蔓延开来。 夏特助和摩根也在窗边看了一会儿,刚才队长就是被她的眼神给吓了回去的。 离10点还有十分钟,大家都在讨论后院有人大打出手的事,夏特助皱眉,她很不喜欢这种让她丢脸的“意外”,为了转移注意力,她拍了拍手说:“请各位看过来~预展马上就要开始了,因为时间有限,大家可以单人,也可以自行结伴进去,但每次最多只有10分钟时间。不能触碰拍品,可以对话。预展时间截止到10点半。” 第193章 是你 主楼楼顶的中心,也就是中厅的正上方有个半圆的大穹顶,里外都装饰有石刻雕花,中间是众星拱月的彩色玻璃,阳光好的日子光线被晕染成五颜六色落在墙壁、地面上,随着时间慢慢移动,很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许多人不知道,穹顶旁边有个塔楼,因为在楼顶,又没有穹顶那么华丽巨大,从外面看不太出来;而从里面上去,要先搭电梯到第8层——这里是主人的专用区域,平时闲人免进,然后再从一条隐蔽的楼梯盘旋而上,这个空间才映入眼帘。 对比花园的其他房间,这里算得上是简陋,没有区分功能的房间,也没有日常家具,到处一片白花花的墙,放着没有品位的冷冰冰的桌椅和立柜,倒更像是仓库或者审讯室。 吴湘就被关在一个两进的房间的里间,外面一间站满了客人,通过单面玻璃观察着她。 “看起来没什么特别的。”有个女客人低声道。 他旁边的男人笑笑说:“就这会儿能看出什么,又不是三头六臂。” 一个干巴小老头剧烈地咳嗽几声,哑着嗓子道:“皮肤很白皙细腻,就是人瘦了点,我不是很中意这种。” 女客人暗自翻了个白眼,土都埋到喉咙了还那么挑三拣四的。 “还挺符合我口味。” 一道浑厚低沉的嗓音传来,众人看去,认出是卡梅隆,纷纷让开道。 卡梅隆也不客气,直接走到最前面,他仍不屑于戴面具,面无表情却让人望而生畏。 旁边的人不敢接话,只有那个老头哦了一声,摸了摸稀稀拉拉的山羊胡须,嘴角噙着一丝玩味的笑意说:“我还以为将军喜欢丰满婀娜的,就像昨天晚上那个……难不成是因为玩具坏了,只好找个救急?” 其他人听出话中似乎带刺,默默地后退,把空间让给这两人。 卡梅隆眯眼看着这个小老头,他看起来就像快要燃尽的木头,枯瘦丑陋,脸颊凹陷,显得眼睛更凸,头上几根稀疏的白发显然认真打理过,服服帖帖朝一个方向黏在头皮上,老头穿着中式藏蓝长褂子,像个衣架似的空空荡荡,想必身上也没二两肉,他印象中不认识这样的人,这老头是谁,想干什么?拿一个无足轻重的蝼蚁来酸他? 他将目光又投向里面隔着玻璃的吴湘,她低着头,头发从双绝罩中垂下,仿佛感觉到外面的动静,稍稍晃动了下脑袋,那黑丝便随之摆动,像一把钩子把他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卡梅隆眼睛没有看老头,有恃无恐道:“你说反了,昨晚那个才是差强人意,坏就坏了,我更喜欢现在这个。” 老头挑眉,也往里面看了看,浑浊的眼睛眨了眨,没有再说话。 此时夏特助正好进来,开始安排顺序,众人刚才听卡梅隆说很中意这个拍品,自然都识趣地往后,客气地推脱着让卡梅隆第一个进去。 “万众瞩目”的吴湘听不见隔音门外的嘈杂声,她被戴上了“双绝罩”,以一种受难者的姿势被固定在架子上,手脚被黑曜锁紧紧束缚。 她知道预展即将开始,要说心中毫无波澜那是假的,虽说目前他们不会对她下死手,但那也只是因为想看她像玩具一样被肆意玩弄,被残忍地虐待,等到身体和精神双双崩坏再丢进臭气熏天、吞噬一切的垃圾场。 等会儿要进来的人都会将她当作物品一样审视、评估和定价,她有种被扒光了的难受和不安,转而想到已经有数不清的孩子和弱势者经历过这一切,最后像泡沫一样无声无息地破碎消失,一股势不可挡的怒火就烧遍全身,盖过了其他念头,她只想让这些人付出代价! 咔嚓—— 门开了,人群的噪音像潮水般涌进来,没几秒门关上,顿时房间恢复安静。 但仔细听,门口有细微的深长的呼吸声,吴湘知道有人进来了,几秒后沉重有力的脚步声响起——是卡梅隆的军靴踩在硬地面上。 他在吴湘面前停下,目光冰冷,像毫无情感的机器在扫视一件战利品。 “把头抬起来。”他冷声命令道。 吴湘没有理他,她不想跟这群人说话。突然她感觉头上一轻,双绝罩被卡梅隆抽了下来,丢在旁边的椅子上。 “这下可以听见了吧?” “将军,请不要擅自动设备或者触碰拍品。”有声音从墙壁上传来,是夏特助在玻璃另一侧提醒他。 卡梅隆头也没回地抬了下手,既像是在说:“知道了”,也可以理解为让她“闭嘴”。 夏特助脸上的假笑几乎要挂不住了,但想到吴湘要面对这个煞神,顿时觉得还能接受,她转身招呼其他人:“在这看着也没意思,我们不如去外间休息吧,我给各位备了美酒还有助兴的好料。” 有人哟了一声问:“你这样一说我可来兴趣了,既然您都说是好料,想必是外面买不到的吧?” 夏特助脸上是掩不住的得意:“那是当然,这是花园特供,我们的专家调配,绝对让各位有最独特最极致的体验。” 众人说笑着去了另一个房间。 这边吴湘慢慢抬起头,认出了卡梅隆,游戏时她被人围攻,卡梅隆帮着“长舌”火上浇油;后来也是他,在所有人面前来了一场血腥的碾压的战斗,将猎物“欺诈”擒住,成了游戏唯一的赢家。 那时她就知道,这个人没有灵魂,是嗜血的杀戮机器。 “是你…” “是你?” 两人异口同声,吴湘说的是陈述句,意料之中的口气;卡梅隆说的是疑问句,表达了意外之喜。 这女人不是“老妖怪”的情人吗,他本来想在游戏中趁机尝尝,结果被她溜了,没想到今天就被端上了餐桌,这不是得来全不费功夫吗? 他根本不在乎吴湘经历了什么,为什么会一夜之间跌落,他只知道自己对她很感兴趣。 他靠近她,目光犀利得像在剖开她衣物和皮肤,吴湘也懒得废话,只轻蔑又警惕地回瞪他,两人像在进行无声的交锋。 卡梅隆有点兴奋起来——很少有人敢这样承受他的目光,更遑论还处于这种被宰割的境地。 他抬起一只手,在吴湘眼前变换出蛇形,那五条大小不一的蛇头摆动着,嘶嘶地吐出信子。 “别碰我!”吴湘咬牙道。 卡梅隆难得露出笑容,却比不笑更让人寒毛直竖,他幽幽道:“我偶尔也想绅士一点,但没说不能闻闻气味吧?” 说着他凑到吴湘咫尺距离,陶醉地吸吸鼻子,像蛇一样发出细微的嘶嘶声,虽然没有接触,吴湘感觉像有虫子在身上爬,起了鸡皮疙瘩。 “你知道吗,我对其他人可没这么好。”卡梅隆低沉道。 他的手指恢复正常,回味着蛇头传回来的信息:“嗯,是我喜欢的肉体……可是还有一种从没见过的独特的味道…” 他眼中跳动着欲望之火。 吴湘深吸一口气,让自己镇定,她不能就这样败阵下来,那只会让他更得意。 第194章 妖魔鬼怪 “我死也不会让你如愿!” 这个小女人一脸坚毅,正中卡梅隆下怀,他的嘴角微微上扬:“你这样子真是太迷人了,我真是等不及想要你。” 他俯下身,靠近她耳边像恶魔般低语:“然后再慢慢把你撕裂,鲜血染上这白嫩的皮肤一定美艳极了。” 吴湘咬着后槽牙没有说话,这个变态,她早晚要跟他算账。 卡梅隆跟吴湘是“熟人”了,他已经打定主意拍卖上要把吴湘弄到手,也没必要再观察评估了,反正以后有的是时间慢慢把玩,所以10分钟没到他就心满意足地出去了,走到外面的房间,一群人已经服了药,正在喝酒说笑。 干巴老头看他出来,立刻跳了起来,背着手往里走,嘴里嘟囔着“该我了,该我了”。 一个客人正在躺椅上醉生梦死,戏谑着喊:“老东西,药还没吃就急不可耐了?也不怕‘马上风’,把机会留给年轻人呗。哈哈哈~” 老头侧头剜了他一眼,豪不客气地回骂:“你这小龟孙,老子肯定比你这药罐子活得久!” 众人已经吸嗨了,什么等级、规矩之类的早已抛到脑后,开始狂言妄语、放浪形骸起来,甚至有个女客人还搔首弄姿凑到卡梅隆面前,伸手往他唇边塞药。 卡梅隆眉头微皱,顺势将女人重重掼在地上,嫌弃地拍拍袖子,冷哼一声抬脚走了,这些货色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配吗? …… 门又咔嚓一声开了,一个身材矮小、干瘪的老头像泥鳅一样钻了进来。他关好门,上下打量吴湘,嘴角挂着令人作呕的笑容,那双像鹰爪一样的手来回搓动着,仿佛迫不及待想要触碰她。 “哎呀,真是个美人儿。”老头咧嘴一笑,露出黄黑的牙齿,“这么漂亮的娃娃,我可得好好看看。”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猥琐的甜腻,让吴湘感到一阵恶寒。 老头踮起脚靠近吴湘,眼睛几乎要贴在她皮肤上了,像是考古学家在鉴定一件争议很大的物件。 “离我远点!”吴湘低声警告。 “哎呀,我老人家了,眼神不好,可不得凑近看看?你这妮子皮肤倒是挺嫩的。”老头自言自语,眼神在她的身上扫来扫去。 吴湘厉声质问道:“你难道没有子女吗?怎么有脸做出这种事?!” “这种事?” 老头像听到了可笑的事,忍不住嘿嘿笑了起来,“这种事每天都在发生,只是你不知道罢了~” 然后又一副过来人的神态“语重心长”地劝说:“人生苦短,但凡有点余裕谁不贪图享乐,更不要说有权有势的人了!况且,俗话说食色性也,何必要与天性作对?” “哼,俗话那么多,你就断章取义这一句,为什么不学学‘尊老爱幼’‘长幼有序’?只把‘食色性也’当成圭臬,跟畜生有什么不同?!”吴湘忍不住怒骂,这种道貌岸然之辈比明火执仗的真小人更可恶。 老头脸色一变,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很快又挂上了那种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有脾气,我喜欢有脾气的女人。”他阴笑着退后了一步,但目光仍紧紧锁在吴湘身上,仿佛在暗中盘算着什么。 “你要是还想多活几年就收手,离开这里!”吴湘警告他。 “哈哈!!你何不先担心自己?” 老头被她的话逗笑了,摇摇头转身往门口走,突然想起里什么似的停下脚步,侧着头幽幽道:“实话告诉你,这次我来就打算拍下所有娃娃,没想到你冒了出来,我也甚是满意,咱们晚点见。“ 吴湘冷眼看着门重新关上,房间里又只剩下她一人,她才感觉呼吸顺畅了些。本来她打算忍耐到拍卖会,等所有客人都齐聚一堂再动手,可没料到这短短的预展已经让她的忍耐快到极限。。 “我不是独自一人, 我要沉住气……”她给自己加油,“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 “快快快,我要来看看这女人有什么好?怎么出去的都一副要定了的表情?” 突然门开了,有杂音从外面飘了进来,打断了她的思绪。 吴湘抬头看到两个男人结伴走了进来,那个嘴里嚷嚷着的人戴着大金链子的脚步有点飘,旁边的人只好半扶着他。 大金链子一进来就扑向吴湘,旁边的男人拽住他,无奈道:“你非要跟我一起进来就安静点。” 他的声音磁性温和,吴湘不禁看了他几眼,他穿着简单整洁的羊毛背心,看起来应该是中年人,举止神态斯文,跟她见多了的“精英阶级”截然不同。 大金链子盯着吴湘看了看,邪肆地笑了起来:“这小妞我看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外面花点钱也能弄到差不多的,干嘛还来这拍卖啊?” 羊毛背心淡淡地说:“人不可貌相,说不定有什么过人之处呢?” “哈?过人之处?你这么说我就好奇了,喂,小妞儿,你自己说给爷听听?”金链子嬉皮笑脸道。 吴湘闭眼不语,把他当成空气。 “欸?你这臭三八还挺大架子?!”金链子有点不爽,唧唧歪歪骂着:“你别不知好歹,跟我们总比跟之前那两个人好吧?一个杀人成性、一个七老八十,你下得去口啊?老子愿意要你是看得起你了。” 他头一扭看向羊毛背心,伸出三根手指头:“哥,最多这个数,多了我觉得不值,这个数能买个比她漂亮听话,还技术好的!如果直接跟人贩子买,能买一车了!” 吴湘倏地睁开眼,视线冷冷地射向两人。 看到她的表情,羊毛背心拍拍金链子示意停下,温声道:“好了,别那么亢奋,你看这位小姐都比你冷静。” 金链子扭回头,俯视吴湘,突然淫笑道:“真冷静?上次也是有个小姑娘这样瞪着我,结果其实已经吓得失禁了!” 说着,他便突然伸手抓向吴湘的下身。吴湘脑子一炸,几乎是本能的反应,她还没召唤,小爪瞬间触手一抖,闪电般刺向来袭者。 房间内的几人,甚至是吴湘自己都来不及反应,只觉得眼前光线晃动了一下,然后就听扑通一声,金链子直挺挺歪倒在地,双眼紧闭,四肢震颤。 羊毛背心愣了一下,冷着脸蹲下,赶紧伸手探了探金链子的鼻子,气息微弱。 他脸上除了震惊和愤怒,还有点困惑,警惕地后退一步,五指向吴湘张开,瞬间整个房间的温度骤然下降,一股冰冷的触感瞬间传遍了吴湘的全身。 “你知道吗,我有一种能力,”他微笑着,语气仍然温和,“可以让你感受到极致的痛苦,而这羊脂白玉似的皮肤不会留下任何伤痕。” 吴湘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从他手指处向她蔓延,她的牙关开始颤抖,仿佛下一秒就要被冻住,但她死死咬住嘴唇,硬是忍住了呻吟。 “你很坚强,”羊毛衫轻声赞许,“可惜,坚强并不能改变什么。” 他收回了手,温度似乎也随之恢复正常,“不过,我倒是很期待,你在我手中能挺到哪一步。” 他微笑着,架起金链子转身离开,仿佛刚刚的冷酷折磨不过是一次温柔的试探。 “你现在就可以知道!” 吴湘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第195章 拍卖会 羊毛背心感觉不对,在他疾速转身的同时,哗啦一声,身前瞬间凝结出一道晶莹剔透的冰盾,防护住他大半身体。 他压低了声音,终于卸下和善的伪装,露出了骨子里的阴冷:“你竟然留了一手,不过也是白费心……” 噗通—— 最后一个“机”字还在嘴里没说出来,羊毛背心就跟金链子一起重重栽倒在地,他目眦欲裂,脖子青筋饱胀,嘴巴不受控制地一张一合发出呃呃声,两只手僵硬地地拗向奇怪的方向。 随着他的失控,冰盾也噼里啪啦轰然破碎,很快化成一滩水渍。 只是短短几秒,他们攻守之势异也,羊毛背心抽搐时脸倒向吴湘,她正漠然地看着他们,脸上无喜也无悲,好像他们只是一块石头,一个不值得任何关注的垃圾——可如果不是她下的手,至少会感到害怕或者惊讶。 所以,是这个女人做了什么?! 羊毛衫在失去意识前如坠烟海,他的异能可以操控冰的分子结构产生变化,达到超越钢铁的硬度,就算这女人袭击他,肯定会撞上冰盾,冰盾不可能像现在这样完好无损。而且,他甚至没有感觉到疼痛,只觉得脑中突然一热,就成了废人。 这女人,到底使了什么手段? 吴湘也不知道这算什么手段,小爪似乎与她成为一体,刚才念头刚起,就像抬手扇人巴掌那般丝滑地击中了羊毛背心,只是这巴掌确实用了力道,谁叫金链子先动手,那她也不能委屈自己白白遭人猥亵。 这里隔音好,门外似乎没动静,于是小爪的触手又无声地伸了过去,探查两人的情况。 “脑出血,10分钟内死亡。” 吴湘默了默,她没想到自己也有生杀予夺的一天,她从来都不想当什么审判者,但局势发展到这一步,她不杀这些恶人,他们就会把魔爪伸向更多的人。 正想着,小爪突然一缩,有人来了。 果然,下一秒门砰地一声被推开,夏特助后面跟着一个客人出现在门口,两人脸上是掩饰不住的震惊——10分钟到了,这两人还没出去,夏特助就带下一个人直接过来了,隔着玻璃就看到两个人倒在地上。 夏特助立刻蹲下查看,脸色难看得紧:“这是怎么回事?你又干了什么?!” 吴湘平静道:“我怎么知道,我被绑着还能干什么?他们进来时脚步不稳,没说几句话就突然倒下去了,是不是吃错药了?” “啊!” 男客人在后面叫了出来,刚才几乎所有人都吃了夏特助的药,难道是药有问题?那他不也要横死?! 夏特助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名誉受损,喝道:“你别胡说,这药我自己都吃,有问题早就出事了,这里没有其他人,只可能是你做了什么!” 男客人一想也对,外面那么多人吃药都好好的,只有进去的两个人都出事,说是药的问题未免也太巧了,他一脸怀疑地看向吴湘,只见她仍是从容不迫:“你们抓我的时候就搜过身,我不可能带着武器;若说是我杀的,你去检查他们身上有没有伤口,而且他们离我好几米远,我怎么攻击,用口水吗?” 男人觉得有理,又狐疑地看向夏特助。 “哼,无形地杀人有很多方法,你不要有恃无恐,我自然查得出来。”夏特助面如寒霜。 她早知道吴湘不简单,但从没有抓到证据,现在又是众目睽睽之下,不好当场发作,于是冷脸离开,那个男客人自然也不敢再跟吴湘共处一室,看了她一眼,心有戚戚地也走了。 其他人恍惚间看到前面的兄弟俩横着被抬出来都很惊愕,夏特助淡声安抚众人:“这两位突发恶疾,我们会用最好的手段进行救治,各位放心!拍卖时间快到了,大家可以回房稍做休息,我们拍卖会上见!” 说完不等其他人反应,就快步离去。众人议论纷纷,都看向一同出来的男人,问他怎么回事,男人支支吾吾不敢说,只模棱两可地回答“等调查结果吧”,也一溜烟跑了。 预展就在这诡异的气氛中匆匆结束,几个安保进来又给吴湘戴上了双绝罩,将她连同架子塞进一个箱子运出了塔楼。 无论如何,虽然状况百出,万众瞩目的拍卖还是如期而至。 还没到11点整,已经有客人陆续前往一楼后厅。 男士们大多穿着定制的合身的西装,虽然清一色的暗沉,但男人也有自己的小心思,有人胸口搭配丝帕,有人举手投足间“不经意”地露出手腕上昂贵的手表,或是袖口上闪烁的宝石袖扣,还有一些人故意搭配“世间唯一”的手杖、“传了几代人”的烟斗等物件,总之,就是要显示自己的身份和品味;女士们更不可能放过这毫无顾忌展示自己的机会,他们拿出了最奢华、最美丽、最性感的礼服,像个珠宝架子一样展示五颜六色、亮瞎人眼的耳环项链戒指,一个转身一个回眸,都要婀娜多姿、顾盼生辉。 这里不久前还只是个颁奖台,现在变得更加纸醉金迷,从穹顶垂下的巨大奢华的吊灯亮了起来,灯光璀璨如繁星,折射出五彩斑斓的光芒,仿佛在诉说着这场拍卖的登峰造极。 灯下就是拍卖的舞台,舞台前方靠左有个拍卖师站立的小讲台,背后是一块巨大的幕布。 舞台下,中间一条红毯过道,两侧一排排柔软舒适的座椅摆放得整整齐齐,椅背的丝绒布料上绣着各种花鸟图案,看上去别致奢华。 客人们手里拿着写有房号的小牌子,由工作人员带领走向自己的位置——当然,位置的安排也是根据各自的身份地位,与房号相呼应。 所以,当池文正和于谅过来时,指引的工作人员看到他手里的牌子上写着“201”,笑容顿时淡了几分,他手往侧面一指:“两位客人,你们的位置就在那个角上。” “哪儿啊?你不带路吗?”池文正不悦道,其他人都有人引位,凭什么他们就被这样打发。 那工作人员心里不爽,这人坐倒数第一排第一个,有什么找不到的?在他这找存在感呢? 于是甩着脸子,快步走到位置上,双手做了个“请”的姿势,口气生硬:“客人,您的位置在这,请。” 池文正都给气笑了,要是之前他早就发飙了,绝对让这人知道得罪他池少爷会有什么下场,但说来也怪,跟于谅混的这些天,他竟然很少有那种郁闷、看什么都不顺眼的情绪,反而经常扮演起和事佬的角色,别说,还挺有成就感。 于是也懒得跟这人计较,一屁股坐下来,四处打量着:“亮哥,实在不好意思,这离舞台有点远,怪我咖位不够。” 第196章 拍卖师 作为天龙国东方将军的独子,池文正其实咖位并不低,可是这个圈子向来势利,他跟池少阳关系不好,又公开断绝关系,被自己的父亲弃之如敝履,其他人也越来越排挤他。 他愈加不喜欢外出,整日宅家里打游戏,他没有亲人、没有真朋友、也没有自己热爱的事,为了弥补空虚,只好搞些炫富、耀武扬威的事,他以为这样人家就会看重他,可事与愿违,他早就成了笑料,吸引到的多是些臭鱼烂虾。 他不是不知道自己陷入了恶性循环,但又没办法破局,自己没有拿得出手的本事,能被人记住都是因为他是池少阳的儿子。 他想,如果继续这样下去,他大概哪天会把自己作死,吸毒过量、打架斗殴什么的。 可毫无预兆地,于谅从天而降,他灰暗的人生一下变得有了色彩(被打得鼻青脸肿)。 “这就是命运的相遇吧。” 曾经困扰他的一切现在变得无足轻重,从前他见不得别人提“池少阳”这三个字,现在他只后悔自己跟他闹得太僵,影响他亮哥坐到好位置。 于谅倒没说什么,只拍拍他肩膀让他坐下,自己像个合格的保镖一样四下观察——这个角落虽然离舞台远,但不容易被人注意,进出都很方便。 随着客人陆续落座,厅内有些嘈杂起来,于谅一边和池文正说着什么,一边看似漫不经心地扫视,果然,有些人一进场就跟他目光对上——弥杉和钟齐两人一前一后,由人领着走向倒数第三排、另一边靠过道的位置。 尤其是钟齐,落座后假装侧头跟弥杉说话,眼神却狠狠射向于谅,那意思就是“我们没完”。 于谅表情没什么波澜,淡淡扫了一眼就看别处去了。他不是个睚眦必报的人,也向来不怵强权,天龙国西方将军又如何,他也不会任人捏圆搓扁,况且他们还想染指吴湘,那他就得好好盘盘这件事了。 钟齐碰了一鼻子灰,刚把头扭回来,就看到卡梅隆正站在第一排望过来,隔了那么多排椅子那么多人,他那双鹰一样的眼睛一眨不眨盯着他身旁的弥杉。 钟齐咬牙,这货比于谅还操蛋,他低声道:“将军,卡梅隆好像注意到我们了。” “你自然点,他想不起来的。” 弥杉面上淡然,心中却不由得泛起一丝疑虑的波澜,他明明亲手将卡梅隆记忆中跟自己相关的部分抹去,他怎么可能还记得他?可若不记得,那双冷酷的眼睛为何又不可辩驳地刺向他? 难道是他能力不够,并没能把卡梅隆记忆擦干净?或是有什么原因让他那部分记忆苏醒? 弥杉微微蹙眉,绿眸中蒙上了一层阴翳。有面具遮掩,这些微的变化本没人知道,谁知钟齐像他肚里的蛔虫似的,轻声道:“就算他想起来也没差,若将军需要,我就让他永远消失。” 弥杉微不可察地勾唇道:“暂时不用。”他瞥了一眼一本正经的钟齐,忍不住想,他是有什么特殊雷达吗,好像很多年前起就是这样了呢。 “哟,真是你们。” 突然一个女人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两人正要回头看,女人已经款款迈步走到他们身前,眉梢微扬地俯视他们——是乌尔瓦,她一身绿色绣花的轻盈长裙,红发编成辫子盘在头顶,搭配成套的金饰,像北欧神话故事中的仙女,清纯与性感交织成抓人眼球的魅力。 弥杉眯了眯眼,不久前才针锋相对大打出手,他并没觉得跟她关系好到需要客套,于是视若无睹,淡然地看着前方舞台。 乌尔瓦不着急往前走,示意工作人员离开,然后嘲讽:“没想到两位坐在这么后面,看你们那架势还以为是哪国的大人物呢~果然庙小妖风大~” 其实乌尔瓦向来鄙视这里的客人,但是为了矬一矬敌人的锐气,她也拿等级说事,然后高傲地昂首挺胸,“不奉陪了。” “呵!”弥杉冷笑一声,眉眼疏朗:“说得好,那坐在倒数第一排的应该就是‘浅池里的王八’了,那边正好有只叫‘于谅’的王八。” 乌尔瓦花容失色,立刻顺着他目光所指的方向看去,发现他真的坐在最偏僻的角落。 弥杉坏心眼地火上浇油:“或者你口味独特,就喜欢王八。” “放肆!” 格罗低吼一声,手中武器几要出鞘,钟齐早已蓄势待发,眼看又将是一场大战。 周围往来宾客不少,谁都没注意到这里的一触即发。 “走了!”乌尔瓦拉着格罗,转身快步走向于谅那边。 “小姐,他们口出狂言就这样算了?”格罗一边问道。 乌尔瓦摆摆手:“算了,不跟呱呱乱叫的渡鸦一般见识。” 格罗看她那副笑逐颜开的脸,默默想,不计较是因为有更挂心的事吧。 “命定之人,我们又见面了,这就是缘分吧~”乌尔瓦笑盈盈地跟于谅打招呼。 于谅点点头,没有说话,继续看向舞台那边;池文正一心吃瓜,也忍住没插话,好笑地瞅着乌尔瓦。她的话落在地上,气氛有点尴尬。 乌尔瓦默默地地凝视着于谅的侧脸,觉得这个男人有种独特的魅力——不为女色所动、厉害又低调,她就特别想去亲近他,于是柔声询问:“我坐在第二排,你要不要跟我坐?” “好。” 于谅没有犹豫,立刻就答应了,池文正一愣也赶紧站起来。 乌尔瓦有些意外他答应得那么干脆,喜不自禁,无奈地看向池文正:“只有两个位子。格罗,你坐在这儿。”意思是池文正的你不用起来,没你的地儿。 池文正无语,只好又一屁股坐下,他瞄了一眼机器人似的女保镖,心里哀嚎,这场拍卖一定很难熬~ 不知不觉,座位几乎坐满,大厅内弥漫着一种紧张而又期待的气氛。 啪的一声,一束聚光灯照亮了舞台中心位置,下一秒,一个穿着卡其色西装的瘦高个男子大步走到了灯光下——他就是今天的拍卖师欧文·斯威夫特,绰号“飞梭”,拍卖中他的动作迅速而优雅,因此得名。 欧文有着非凡的记忆力和对市场趋势敏锐的洞察力,除了专业技能之外,他还是一位极具魅力的演说家,能够将每件拍品背后的故事生动地展现,让人们仿佛亲身经历一段时光、一段旅程。因此,他在圈内特别受欢迎。 “大家好~~我是拍卖师欧文!” 他笑容可掬地问候,台下响起热烈的掌声,他朝众人鞠躬然后说: “尊敬的各位嘉宾、朋友们,大家晚上好! 在这美好的夜晚,我们齐聚一堂,共同见证一场非凡的盛会——花园·嘉年华拍卖会!非常荣幸能够与您一同分享这激动人心的时刻。 首先,请允许我代表花园所有工作人员向远道而来的每一位朋友表示最热烈的欢迎和最诚挚的感谢!感谢您们的支持与厚爱,是您们的热情让这个场合充满了光彩。 今晚,我们将呈现一系列珍贵且独特的拍品,它们不仅承载着历史的记忆,也蕴含着蓬勃的生命力。无论您是资深的收藏家还是初次尝试竞拍的新手,相信这里总有一件宝贝能够触动您的心弦。 在正式开始之前,请容许我简要介绍今晚的流程以及竞拍规则,以确保每位参与者都能享受到一个公平、透明且愉快的拍卖体验。 现在,就让我们伴随着期待的心情,开启这场精彩的旅程。请准备好您的竞价器,因为精彩即将上演!” 第197章 惊世骇俗的拍品 拍卖会在阵阵热烈的掌声中开始,整个大厅周围亮起了金碧辉煌的壁灯,头顶水晶吊灯闪耀,照射在这些衣着考究的权贵身上,仿佛整个世界的财富都聚集于此。 昨夜的狂欢好像并未影响他们的亢奋,他们满脸潮红,眼中闪着精光,直直盯住台上,仿佛即将呈现的拍品则是难得一见的奇珍异兽,每一件都带着神秘、危险的色彩。 在这种热切的期待中首先登台的是一个晶莹剔透的水晶笼子,笼子的正面盖着一红色的丝绒布料,正好挡住里面的拍品。 欧文戴上圆形金丝眼镜,镜腿上垂下细细的链子,显得昂贵又专业,他摸了摸水晶笼子,介绍道:“这笼子是由米纳吉拉斯出品的整块紫水晶打造,被认为能吸取好运和财富,更重要的是……” 他微微一笑,嘴角挤出了褶子:“某些地方的巫医认为,它能帮助实现能量平衡,使人更容易接收到潜意识层面的信息和获得灵性指引。” 话音刚落,台下众人一片欢呼和议论,于谅一动不动坐着,眉头蹙起,深色的眸子更沉了几分。 旁边的乌尔瓦不解,身体趁机靠了过去,低声道:“拍卖师说得倒没错,可这有什么特别吗?”她是巫女,也经常用到一些宝石或者灵物来辅助施法,这有什么好笑的? “……”于谅沉默了一会儿,只吐出几个字:“你等会儿就知道了。” 乌尔瓦一头雾水扭回头看向台上,欧文还在口若悬河:“第一个上场的是我们‘恩特莫夫斯’系列的第一个拍品,名叫‘丽池’,与鸟笼一起,起价500万!” 话音落,他伸出戴着白手套的手将红布用力一扯,整个水晶笼子和里面的拍品呈现在众人面前——这是一个双开门冰箱大小的八角笼子,笼子拱起的顶部雕刻着水晶的花草,尖顶是黄金制成,镶嵌各色宝石,一股穷奢极欲的气息扑面而来。 笼子里放着一个小小的红色软垫,上面抱膝坐着一个小小的身影,她把头埋在腿上,卷卷的金发披在后背,仔细看她身体在微微颤抖。 欧文抬手,周围的灯光渐渐暗淡,聚光灯下一片明亮,像是另一个世界,优雅的音乐声响起,轻盈飘渺,舞台四周有投影亮起,阳光、树木、花草、风吹起的树叶和飞过的鸟都栩栩如生,所有人宛若在清新的森林里徜徉。 叫丽池的小女孩站了起来,她穿着粉色的吊带连身裙,上面绣着金色亮片,像昆虫的鳞片似的,随着角度折射出不同的颜。看到昏暗的台下一双双虎视眈眈的眼睛盯着自己,小姑娘琥珀色的眸子里尽是不安,她按照之前的训练,伸展四肢,在鸟笼里跳起舞来。 突然,靠近舞台的暗处有个不耐烦的声音响起,打破了这安宁的气氛:“她看起来是不错,可有什么特别能卖到500万?” 欧文适时出现在笼子旁边,他扶了扶眼镜框,语调变得幽深:“这位客人,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我们马上就要介绍到了。” 四周的全息影像消失,幕布上出现了拍品的身体资料和实时的放大镜头,欧文卖了个关子道:“大家可知道这个系列的名称‘恩特莫夫斯’是什么意思?” 见没人回答,他才笑着道:“来自于单词entomorphs,意思是……” “昆虫,形态…” 有人在台下接话,顿时一片哗然。 欧文点头,继续介绍道:“恩特莫夫斯系列即指‘人体的昆虫化改造’之意,其中每个拍品,都使用最新的科技手段在某个部位进行了特别改造。” 他手一横,将众人目光引向笼子里的金发小姑娘:“丽池,张开嘴。” 小姑娘双手握在一起,眨了眨眼,有些局促地慢慢张嘴,镜头拉近——突然,她嘴里似乎有东西动了一下! “那是什么?!”有人叫了出来。 镜头继续拉近,丽池在欧文示意下把头仰了起来,光线划过她含泪的眼角,慢慢照进口腔,幕布上的放大镜头中、那小小的嘴里竟然有几条粉色的软肉在蠕动! “‘丽池’就是leech的音译。” 欧文脸上挂着职业性的笑容,站在鸟笼里哭泣的小女孩旁边显得冷酷无情,他侃侃而谈:“丽池嘴里的是基因培育的水蛭结构,已经成为人体的一部分,我们取掉水蛭口吸盘中的嘴和颚,去掉不必要的消化生殖系统等,简单讲,仅保留了能取悦主人的部分——例如前后吸盘、光滑有弹性的触感和强有力的肌肉。” 不知是被台下观众的热切所感染,还是被这惊世骇俗的人体试验所震撼,欧文脸上也泛起了潮红,他把额前不听话的头发向后捋了捋,兴奋道:“据统计,丽池这样的尖端作品成功率不足百分之一!” “搭配这款能提高‘敏感度’的紫水晶鸟笼,我相信能带给买家的极致的体验,绝对是万里挑一!” 台下掌声雷动,刚才还有人觉得500万的起拍价是狮子大开口,现在所有人却都觉得太实惠,“太棒了”“amazing”的喝彩此起彼伏。 欧文伸展双臂向下压,大厅终于安静下来,他清清嗓子道:“我看到很多朋友都迫不及待想拥有这件宝贝,那么现在正式开始竞拍,起拍价500万!” 话音未落,就有嘟嘟声此起彼伏响起,这是有人按下了竞拍按钮。 “500万,403房500万!” “600万,306房!” “701房1000万!” …… 叫价一个高过一个,欧文不用鼓励竞拍,光是报价都来不及了,而台下热火朝天中有那么几处像是被冰封了,散发着低气压。 “竟然是这样,他们,他们太邪恶了!” 乌尔瓦的表情很精彩,有恍然大悟后的震惊和厌恶,也有义愤填膺和力不从心,她喃喃道:“制造怪物去满足私欲,这种罪恶我只在巫族的传说故事中听过……现实世界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 “传说吗?看来你一直被保护得很好。”于谅语调平静,“这个世界很早就已经是这样了。” 乌尔瓦咬着红唇,她没法反驳,自己确实很幸运,母亲是上一代“女巫”,没想到圣光又降临到她头上,她从小到大都备受呵护,兢兢业业完成巫女的职责,也失去了接触真实世界的机会。 “我们什么都不做吗?”她期待地看向于谅,她相信她的命定之人一定有侠义之心。 “对,看着就行。”于谅盯着舞台,淡声道。 第198章 后台 乌尔瓦不敢相信于谅只打算这样冷眼旁观,她刚想开口,突然想起在中庭打架时于谅和那个死白毛的对话: “你不是也没找到小襄?” “谁说我没找到?塔楼正在举行预展,她就在那儿…” 所以于谅要找的人叫小襄,可能是某件展品,他来就是为了他ta?不知道ta是男是女,会不会是于谅的心上人? 乌尔瓦偷偷看着于谅,独自体味着从没有过的酸涩,她恨恨地想,她倒要看看这个“小襄”到底有多了不起! 除了乌尔瓦还有几双眼睛也时不时看向于谅,其中就有钟齐和弥杉。 “好了,不要一直看他了。”弥杉眼睛望着台上的喧闹,淡淡道。 钟齐摆正了头,压低声音:“我是怕他趁乱去救小襄,要是这次又被他们溜了,感觉很难再找到他俩了。” 他的担心不无道理,可是… 弥杉没有接话,而是反问他:“以于谅的实力,他在这里救一个人离开很难吗?” 钟齐一愣,想了一下说:“即便被发现,我觉得他都可以杀出一条血路,只是比较辛苦。” 弥杉点点头,又问:“那他为什么没有这么做,还把小襄的消息告诉我们?” “这……” 钟齐回忆两人交手时他说的话,疑惑道:“确实,当时我也没想到他会直接说出来,他为什么不自己偷偷去把人救走呢?” “这不是很明显吗?”弥杉笑了,绿眸里又有光亮闪烁,“如果他可以但又没做,那一定是还有其他图谋,最有可能的就是在等一个时机。除了救人,他应该还想做点什么,告诉我们小襄的消息无非是想把水搅得更混一点。” “原来如此,这就是他的阴谋,我们若抢先去救人,反而是帮他扫除了障碍。”钟齐皱眉。 弥杉看了于谅的背影一眼,黑暗中他像一座岿然不动的雕像,端正庄严,让人心生敬畏,他缓缓开口:“这不是阴谋,是阳谋,我们还不好破解。” “嗯。”钟齐附和说:“要不是这区域敏感,我们就可以调兵遣将,将于谅和所有罪犯都一网打尽,您也不用披张伯爵的皮在这受气。” 弥杉神情漠然地注视着舞台上的人道惨剧,淡淡说:“欲戴王冠,必承其重。我们代表天龙国,行事必须考虑影响和后果,哪能像土匪一样随心所欲。既然兵力不足,就把气力用在刀刃上,于谅虽然重要,我们的首要目标是小襄,无论情势如何变化,只要抓住她就行了,其他不用管。” “是。”钟齐道。 …… 还有一双望向于谅的眼睛来自池文正,他一改往日的多动,安静地坐着,似乎在想什么事。 跟他同样安静的格罗突然开口,冷冰冰问道:“这就是你们圈子喜欢做的事?” 池文正回过神,斜了她一眼:“侮辱谁呢,我跟他们不是一个圈子的。” “那你怎么会受到邀请?你好像也不是第一次来吧?”格罗神情冷傲,传递着不加掩饰的鄙视。 池文正一噎,他还真没法三言两语说清楚,郁闷道:“反正不是你想的那样……艹,我管你怎么想,别跟我说话了,真他娘的火大!” 显然,他被这场“别开生面”的拍卖气到了,格罗突然觉得好笑,眉梢微微挑起了…… 不过几十米远的后台,气氛截然相反的惨淡,愁云笼罩在孩子们周围。 他们听到拍卖师说了一堆听不懂的话,带起了人群一阵阵欢腾,那一个个离谱的叫价像尖刀似的让他们坐立不安。 “哥哥,他们在说什么,为什么那么激动?”华年懵懂地问弦音。 弦音捂住她耳朵,柔声细语:“别听,等会上台你就把其他人当成南瓜,不要管他们说什么。” “可是,南瓜不会说话,他们会说话。”华年黑亮亮的眼珠转向弦音。 “那就把他们当成青蛙,不,当成癞蛤蟆,呱呱叫吵死了,不要听。”弦音突发奇想。 华年想象了一下,一群大大小小的癞蛤蟆穿着华服带着珠宝首饰,装模作样的在椅子上竞拍,出价者高高举起自己的竞价器显示自己的财富,没拍到的蛤蟆气得一屁股坐下,肥肥的肚子一鼓一鼓发出“咕呱”的声音…… 华年忍不住笑了出来,弦音摸摸她的头,其他孩子有的整理衣服,有的盯着地面发呆,有的咬着手指头,都是一脸严肃。 他们还不知道,经过一路颠簸,装着吴湘的箱子也终于抵达了后台,不过她待遇比较“好”,有专门的单间可以待。 等了半天没有人来,吴湘憋屈地扭动了身体,黑曜锁坚若磐石,她决定养精蓄锐,再等时机。 隔着箱子和门,吴湘都能听到拍卖会场的沸腾和热闹,她闭上眼睛,决定不要再被这些杂音干扰,既然目标早就定了,她只要全心全力地按计划执行就好。 她像一条小鱼,丝滑地溜入识海,畅游在她熟悉的一片虚无。 小爪呢? 她微微凝神,凭着直觉朝着一处飘去,果然,如心脏般有节奏搏动的一团红色渐渐显了出来,吴湘凑了过去,小爪温柔地伸展,触手在她身边微微晃动,核心那团青绿色的“球”也鼓动着。 “你到底是什么呢?为什么能侵入他人的大脑,神不知鬼不觉地摧毁人体的组织?” 小爪微微晃动,有几条触手轻轻缠了上来,没有五感,吴湘其实什么也感觉不到,就当它心情不错吧。 “你能做到什么程度?可以把我手腕的破锁打开吗?” 触手一僵,立刻缩了回去。 “欸,不行?要不你们试试,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吴湘凑过去,在小爪身上来回穿梭,小爪像被挠了痒痒,使劲抖动触手。 “你多大了,要不要这么幼稚?” 一道冷淡的意识流进吴湘的脑海,她看过去,是一只带着虎纹的白马,背上生出双翼,威风凛凛。 “你还挺会脸上贴花,影招,这次弄个这么帅气的独角兽造型啊?”吴湘笑着道。 影招哼了一声,看土鳖似的眼神说:“你这女人有没有文化,这哪里是独角兽,角在哪儿?我是……” 他话说了一半戛然而止,然后不爽地摇摇头:“你别为难小爪了,以你现在的能力还开不了那个锁。” “嗯,现在的能力?意思是以后可以?”吴湘追问。 影招懒得理她,只说道:“抓紧时间跟小爪练习,你们越默契能量越大。” 吴湘点点头,她本来也是要来修炼的,刚准备凝神,就听影招低声道“有人来了”,然后身形没入黑暗,转眼不见了。 嘎吱一声轻响,嘈杂声大了又小,吴湘感受到一丝轻微的震动,有个人走进了房间,在她面前停下脚步。 第199章 失落的贵族 恩托莫夫斯系列的拍品大受欢迎,竞拍进入白热化,整个大厅一片哔哔的出价声,不断有天价数字跳出来,让人惊掉眼球。 有些财力稍逊的人不禁咋舌:“货是好货,可这价格也有点离谱吧。” 旁边的人揶揄道:“错的不是价格而是没钱,哈哈!” 那人脸上挂不住,赶紧找补:“这才刚开始呢,说不定后面还有更好的货。” 同来的女伴儿也帮腔,一把精致的雕花折扇挡住红唇,低声道:“没错,我看卡梅隆将军也没出手呢,他不是去过预展,肯定好货还在后面。” “诶,说起这个,”刚才笑他们的人压低声音,一副讳莫如深的表情:“听说预展的拍品亲眼见过的人不多,好些去了也没看到,因为有两个客人单独看货时突然暴毙!” “天呐!”女人做作地捂住嘴:“怎么会有这种事?难道是那拍品有诡异?” 男人回答:“倒是没有证实,那两人的死因好像是脑出血,不过,看过拍品的人似乎都很感兴趣。” “喏。”他朝第一排的一侧努努嘴,“那老头在卡梅隆后面看过拍品,到现在也还没出过价呢。” 女人扑哧一声笑了:“男人啊就是贱,正常人听到死了人跑都来不及,你们还恨不得舔上去。” 她男伴摇头晃脑,有几分得意:“来这里的人哪个不是找刺激的,伤命的东西才会有那种让人危险的魅力。” 另一个男人深表赞同:“没错,就像什么受到诅咒的钻石、不祥的古堡,让人肾上腺素飙升,我简直等不及想看看那个拍品的真容了~” …… 几个人兴高采烈地讨论着,融入这片嬉笑怒骂、神色各异的沸腾的海洋,平时装腔作势的权贵们被金钱和欲望刺激得忘乎所以,早就抛开了面具和伪装放浪形骸,一场所谓的顶级拍卖会像个菜市场似的喧嚣 。 很快,恩托莫夫斯系列顺利结束,所有拍品高价成交,拍卖会中场休息15分钟。大厅的灯光亮起,有穿着制服端着小食和酒水的侍者穿梭其间,客人们都伸展四肢稍事休息,又披上了风度翩翩的皮囊低声细语,整个大厅反而安静了不少。 孩子们被暂时带去后台“成交区”,进行“打包”准备。有人忍不住哭泣——刚才在台上,大人丑恶的嘴脸着实给他们留下了阴影,所有人都忐忑自己将要面临什么样的折磨。 “华年,快给我过来!” 突然一声尖喝把小姑娘震得一抖,刚被弦音安抚的心又突突跳起来,她苦着脸抓住弦音的手臂:“哥哥,怎么办?” “勇敢一点,不会有事的。”弦音摸摸华年的头发,心里也紧张,但没有表现在脸上。 华年点点头,女佣小静快步过来,拉住华年的胳膊就走,一边没好气道:“你聋了,下一个就是你了!我警告你,别在舞台上哭啊,不然有你好看!!” 女佣小梅也走了过来,招呼其他人:“快点快点,按照身上编号在楼梯边排队,拿好自己的道具,上台后按照之前排练的表演,不准出错!” 孩子们乖乖照做,弦音看了看自己的号码牌,上面是7号,那么8号是…… 他回头看了看,小梅从房间里拖出了一个人,他穿着一身中世纪贵族服饰,脖颈上一圈夸张的车轮形拉夫领,矮小的身高搭配大人款式的服装,显得不伦不类。 拉杰木然地抬起头,脸上不悲不喜,好像被剥夺了情绪,带着一种沉沉的死气,他顺从地被拉到弦音后面站好,跟刚才那种一点就炸的状态截然不同。 小梅叮嘱道:“你们俩在最后,保持安静,不要交谈。” 话音未落,严青就走了过来,她负责整个流程的顺畅,此时忙得不可开交,一边带着耳机指挥工作人员,一边端着平板不时地写写划划,有点空闲就检查拍品的各种细节是否到位,若不是出现在这里,倒真的像是个专业的导演。 她挑剔地打量着孩子们,警告道:“你们控制好自己情绪,若谁在上面出错导致流拍,知道会有什么下场吧?” 为了起到震慑,她不吝辛苦地解释:“没用的孩子会被带去手术室,可以用的器官,比如眼睛、心肝肾什么的,挖出来卖掉,剩下的就丢进西角的焚烧炉烧成灰,如果你们不乖,尽可以试试。” 华年和妙妙是女孩子,年纪又比较小,捂住嘴忍住眼中的泪水,弦音温雅的脸上闪过心疼和恨意,这里的人都是变态吗,都很享受别人的恐惧和痛苦吗? 严青敏锐地感觉到什么,她突然回头,正好与弦音愤怒克制的视线对上。 女人嘴角勾起个冷笑,这小杂种年纪不大眼神还挺凌厉,只是他那么小,腿又不好,能造什么反? 她眼带轻蔑地正准备转身离开,突然想起什么,在平板上翻了翻,然后喃喃着“怪不得”,又盯着弦音眼珠转了转,弦音眉头一紧,不知道这女人想干嘛。 严青招手把小梅喊过来耳语,小梅打量了弦音转身走了。 她又对小静吩咐道:“后台严密把守,可别让人趁机捣乱。” 小静点点头,不一会儿就多了五六个荷枪实弹的保安。 经过短暂休息,音乐声停了,大厅的灯光暗了,聚光灯啪地照在舞台中央,欧文元气满满的声音传了过来:“女士们先生们,休息得好吗?若不好,那您可就要错过又一个精彩部分了~” 他故意卖了个关子,等到众人给予了热烈的掌声,才又戴上了金丝眼镜,笑着道:“时间如同无声的河流,悄然淹没了无数曾经的辉煌。” “那些曾经显赫一时的家族,曾经在权势与财富的顶峰上俯视众生,然而岁月的长河从不偏袒,光辉的殿堂终究抵不过时光的侵蚀。曾经繁盛的家族,如今却如秋风中的枯叶,飘零无声。” 台下众人听着这篇伤春悲秋的发言不明所以,欧文话锋一转:“为了表达敬意,这个系列名字就叫做‘失落的贵族’!” 第200章 皇女 众人脸上露出不解,欧文伸手向侧面一抬,后退几步,所有灯光渐暗,舞台又陷入一片漆黑。 有舒缓的音乐声响起,然后从舒缓渐渐激昂,攀到顶峰时啪的一声,聚光灯突然照亮舞台一侧,几乎同时冲出一匹粉色的机器小马,它身后拉着一辆精巧的金色马车,围着舞台绕了一圈,稳稳停在中央。 乐曲像狂风吹过森林,回归舒缓悠扬,马车门咔哒一声推开,一个小小的身影踩着踏板优雅地走下马车。 华年穿着一条天蓝色前短后长礼服裙,小立领上点缀着蓝宝石纽扣,蓬松的泡泡短袖衬托她可爱甜美的气质,双脚踩着一双象牙色的小高跟鞋,鞋面上是纱质的蝴蝶结,棕色柔顺的头发整理过,微微的内卷,她站在那里就像个童话故事里的小公主。 “她……是公主?”台下突然有人喊了出来,语气半分肯定半分疑惑,惹得周围的人低笑起来。 那人辩解道:“你看她胸口的两枚徽章,一个圆形一个盾形,虽然看不太清楚花纹,我总觉得眼熟。” “这位客人独具慧眼。” 欧文从舞台侧面走到华年身旁,对那客人点点头,表情庄严,朗声道:“她正是诺瓦利亚前国王亚历山大·艾斯嘉德生前唯一女儿,她身上佩戴的是诺维利亚的雄鹰王冠国徽和艾斯嘉德族徽。” …… 大厅里突然寂静无声,足足十几秒后这句话像炸弹般引起一阵骚乱: “天呐,不会吧?亚历山大·艾斯嘉德竟然有女儿?!” “他不是身体不好,几年前死于意外?” “这你都不知道,有传言说诺瓦利亚那场大火只是幌子,实际上是政变篡权,亚历山大是被杀死的,他若有女儿,流落到这里也不是不可能……” “这么说,这小姑娘其实是艾斯嘉德家族的嫡系,诺瓦利亚未来的女王,流着欧洲王室最纯最高贵的血液?!” 所有人把目光投向了华年,她有点紧张,没有很明白刚才拍卖师的话,也不懂为什么台下人看她像是饿狼见着了肉,一切都让人害怕。 “这小姑娘确实配得上艾斯嘉德家族的美貌,可说她是皇女怕不是空口无凭?”有人大喊。 欧文笑了笑,胸有成竹地从怀里掏出一份资料抖了抖:“没有十足的把握我们是不会拿来拍卖的,这是基因鉴定,亚历山大·艾斯嘉德死了,可艾斯嘉德家族还统治着诺瓦利亚,这不难验证,卖家收到货可以自行调查。我们在此承诺,所有该系列拍品都有基因检测报告,出问题全额退款。” 这句话给了所有人定心丸,他们此刻的心情难以言表——正统的一国之主竟然成了他们可以染指的拍品,谁拍到了她就成了她的主人,就可以对她生杀予夺、予取予求。 这种凌驾国君之上的优越感简直让人癫狂! “一想到能玩女王我就受不了了,一定要拍下她!” “她又不是真女王,现在诺瓦利亚的女王是她姑姑卡塔琳娜!” “你不懂,她才是正统,这种践踏尊贵的感觉太棒了!而且玩腻了说不定还能敲诈艾斯嘉德家族一笔钱,怎么都不亏。” “你太天真了吧,卡塔琳娜说不定正想除她而后快,既不会承认也不会给钱的!” “那我也策划一个政变,扶植她夺回王位,这是拨乱反正师出有名,哈哈哈!” “这业务你可没卡塔琳娜老练~” “哈,小心祸从口出。” “切,都是圈子里的人,谁比谁干净,谁怕谁啊?” “哈哈,说的也是~” …… 华年眼睛酸酸的,她觉得他们好像在说她的父母,可她记忆中只有孤儿院和弦音哥哥,她感觉体内有种升腾的热气,冲得视线模糊。 “别害怕,一切都会好的。” “不要在别人面前使用能力。” 她记起弦音哥哥的话,深吸口气,使劲绞着自己双手,想象着台下是一群呱呱叫的癞蛤蟆,终于慢慢平静下来。 欧文看着气氛到了,清了清嗓子道:“‘失落的贵族’系列,第一件拍品‘皇女’现在正式开拍,起价1亿!” 台下一片哗然,这个数字把大部分人砸得一愣,气氛从热烈变成了暗流涌动,有人在盘算、较劲,有人在观察、思考—— 拍不拍,心理价位是多少? 谁会拍,跟不跟? 我拍到会有什么后果,别人拍到会有什么影响? 如何把这个小姑娘“物尽其用”? “起拍价为1亿元,谁愿先出手?”欧文在舞台上询问,一双眼睛在观众脸上搜寻。 突然嘀的一声,有人出价,他的平板上立刻显示房号和金额,欧文大声道:“604房的客人,出价1亿!有没有人想挑战?” 众人都把目光投向了第二排,一个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看起来很“老钱”的中年男人微扬着头,淡然地向台上的欧文点点头。 “他什么人?出手很阔气嘛。” “戴着面具谁知道?也没什么稀奇,来这的谁没点家底,就看愿不愿意出了。” “你想得太简单……”有人低声插嘴。 突然又有嘀嘀声响,欧文朗声:“703的客人出价1亿1千万!” “703,那不就是卡梅隆将军?!” 果然,卡梅隆神色淡漠地扭头,与坐得很近的604房客人对视一眼。 你说他扭头示意还算客气吧,可那神情只有不屑和冰冷,仔细体会,还有点警告。 欧文大声道:“有新的竞争者加入,给出了不错的价格,还有没有出价更高的人?” 那中年男人脸色有点动摇,他不是因为那几千万的加价,而是在评估是否要与卡梅隆抢。 “此次机会难得,错过不会再有,还有没有人想把艾斯嘉德唯一的正统皇女纳入收藏?” 中年男人咬咬牙,握紧的拳头最终松开,按在膝盖上没有再动。 欧文看着蠢蠢欲动的人群,继续道:“一亿一千万,有没有更高?” “一亿一千万第一次!” “一亿一千万第二次!” 嘀———— 一道长长的报价声突然响起来。 “一亿五千万!708房的客人一亿五千万!”欧文兴奋得有些失态,长臂伸向第一排的另一侧,所有人都看过去——是那个干巴老头! 他捋了捋山羊胡,淡然地迎上卡梅隆冰冷锋利的目光。 第201章 卡梅隆的目标 “嚯,那老头胆儿肥,他到底什么身份?”有人悻悻地问,虽然大家都是有钱人,但一亿多对谁都不是个小数目。 他旁边女客低声道:“不清楚,敢当面刚卡梅隆,应该不是个简单人物。” 前排一个年纪稍长的客人忍不住回头说:“花园宴会我来过很多次,对这老头有点印象,他出手很阔绰,但不是每次都来,上次是好几年前了。” 女人哼笑一声:“不管他多有钱,被卡梅隆盯上怕是蹦跶不了多久了~” 大家抱着吃瓜心态饶有兴致地讨论着,坐在第一排的都是大佬,他们之间的角逐光看看也过瘾。 卡梅隆把干巴老头的表情看在眼里,那双像爬行动物般的眸子看不出情绪,他转回头,又扫视了一遍台上的小姑娘——在他眼里,华年的美并不值这个价,但她的身份背景值得,而且说起来,他们的缘分还不浅呢。 他脑海中浮现一张成熟娇艳、同时又狠辣狡猾的脸——卡塔琳娜这个贱人,拍着胸脯说这孩子坠入山谷必死无疑,她竟然有胆子对他撒谎! 卡梅隆嘴角微微勾起,看来有必要把出访诺维利亚提上日程,他很乐意跟姑侄俩当面好好把这件事盘一盘。 卡梅隆手指微动,按下了竞拍器,嘀嘀的声音给人群打了一针鸡血,欧文更是满脸通红,来不及去捋额前的碎发,身体前倾,大声道:“703的客人,出价1亿7千万,一亿七千万!!” 他也不再问“有没有人挑战”这种话了,而是直接看向同一排坐在另一侧的干巴老头,激动地询问:“708的客人,你要不要加价?这是关键时刻,如果放弃,就再也没有拍到皇女的机会了!” 此时,干巴老头表情也变得严峻,他沉默地盯着台上的华年,好像在思考什么。 欧文喘了口气,站直身体,理了理衣领和头发,大声道:“还有没有人出价?一亿七千万第一次,一亿七千万……” 嘀—— 欧文的声音被竞价器的提示音打断,厅内短暂的一静,然后像是烧红的铁块丢进了锅里,人群剧烈地沸腾起来。 不用想也知道出价的人是干巴老头,欧文扫了一眼平板,胳膊向上一挥,扯着嗓子喊:“708号房客人,出价两亿!!” “出价两亿!” 卡梅隆那万年扑克脸终于有了裂痕,他嘴角紧紧绷着,眉心挤出了深深的川字纹,虽然坐着没动,周围已是冰天雪地。 跟他挨着坐的夏特助一直很安静地看拍卖,这是她的心血,她很乐意看到客人们争先恐后地挥金如土,他们获得极致刺激和满足,她获得无数的金钱和权势,这是双赢。 可她身旁这位最尊贵的客人现在不开心了,她当然要好生安抚,于是笑着提醒道:“若将军这么中意她,何不使用您的那项‘特权’?抵作两亿也算值得。”——她说的是在逃杀游戏中卡梅隆获得的那项“选择权”,简单讲,他可以免费带走一个拍品。 “我当然没忘。”卡梅隆斜睨着夏特助说:“预展的那个女人,必须万无一失。”意思是不打算在这里用特权,要留到吴湘的拍卖。 又是为了那个贱人?为什么,她到底有什么特别的? 夏特助打心眼里希望吴湘被最残暴最冷血的变态带走,卡梅隆不遑多让;但看到卡梅隆竟然对她那么执着,心里又泛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终于她还是没忍住问道:“那个女人没背景没能力,长相一般年纪大,她有什么好?能值两亿吗?” 卡梅隆盯着夏特助,他从这个女人身上嗅到了同类的味道——自私冷血、偏执暴力,喜欢凌驾他人之上,对权势有着强烈的欲望。对这种人他没有亲近感,反而觉得枯燥无趣,因为太了解了。 夏特助的反应说明她在那女人面前找不到优越感,至于为什么他没兴趣知道,但说明那女人是匹“烈马”。 卡梅隆有点兴起,那女人身上有种正派又狡黠的劲儿,一定能给他带来乐趣和惊喜;那身白皙的皮肤、倔强的眼神,凌辱起来肯定很有成就感。 一个美好的事物是千篇一律的无聊,一点点亲手晕染、精心改造、毫不留情地摧毁才最让人激动得战栗。 那天中午吴湘被几人围在中庭,卡梅隆百无聊赖地路过,当那张清秀的脸出现在他视线里时,就像蛇类发现了猎物,他本能地立刻有了感应,这个女人他想要。 欲念在他体内流窜,他很少有这种强烈的渴望,他总觉得这女人有种熟悉的气息,尤其是那白得发光的肌肤,跟他认识的一个人好像…… “将军,要落锤了。”夏特助看他有些出神,提醒道。 卡梅隆面无表情抬眼,跟欧文摆手示意他不跟了。 “两亿三次,成交!” 欧文声嘶力竭地喊出这一句,咚地一声一锤定音,‘皇女’以两亿的天价成交! 卡梅隆神色无波,反正卡塔琳娜的账他早晚会算。他看向夏特助反问她:“既然她那么普通,你又何必单独给她安排预展?” “因为我不确定她的价值,不想莽撞地上拍坏了名声。”夏特助解释道。 卡梅隆眼神中尽是嘲讽:“那你现在确定她的价值了吗?” 夏特助被问住了,按照自己的逻辑,如果没确定吴湘的价值,就不应该让她上拍;实际上在预展后,她确定客人们对吴湘感兴趣,自然想在拍卖上卖个好价钱,可若这样回答卡梅隆,那她刚才贬低吴湘的话就不攻自破了。 卡梅隆盯着夏特助好一阵没眨眼,夏特助心里有点怵这种冷血动物一样的眼神,但她的自尊心又不愿轻易屈服,两人就这么尬了几秒,突然一个声音穿透嘈杂传来:“聊什么呢?” 夏特助回头一看,摩根正在她旁边坐下,脸上是一如既往的松弛平和。 “你跑哪儿去了?”夏特助低声埋怨,心里庆幸他来解围,“我们正讨论今天的拍卖,难得有拍品将军感兴趣。” 摩根靠在椅背上身体后仰,越过夏特助看向卡梅隆,笑着说:“不知哪件有幸得到将军的青睐?” 卡梅隆微微点头,淡淡道:“就是预展的那个女人。听说曾经是你的爱人?“ 这句话一出夏特助的笑容僵在脸上,她冷冷地把头摆正,好像在看拍卖,其实耳朵已经竖了起来,可摩根只嗯了一声,没有多说一个字,继续悠哉地靠在椅背看拍卖。 卡梅隆觑了一眼两人,觉得可笑,不再说话,正要回头时突然一顿,他感觉到某种视线从他斜后方不远处射来,待他侧头去看时又没了踪迹,只有一片乌压压的人影。 有趣。 卡梅隆有点期待,不知道又有什么不自量力的人会冒出来呢。 第202章 意外 华年从舞台上下来时已经有点摇摇欲坠,小静几乎是拎着她,要把她带进一个专门的房间锁起来。 华年看到排在队尾的弦音,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弦音哥哥~” 弦音立刻拉住她伸过来的双手,华年感到一股温柔的清凉之气随即从指尖流遍全身,她收住眼泪:“哥哥,我忍住了…” “嗯,你真棒。”弦音小声夸奖她。 小静不耐烦,拽着华年的后脖领子粗鲁地将她扯开,呵斥道:“大家都忙着呢,别在这浪费时间!” 柔软温热倏的从弦音掌心脱出,华年的小手在空气中挥舞,弦音眼神瞬间从温柔变得凌厉,他的手紧紧抓着拐杖,好像在极力压抑胸中的愤怒。 小静本来可以一走了之,可她停了下来,有恃无恐地俯视弦音,早上开始她就工作不顺,受了不少气,正好借机发泄一下,于是故意道:“你们感情再好又怎么样,还不是要分道扬镳?” 小静将华年丢下,拽着弦音的衣领走向舞台边缘,压低了声音充满恶意地说:“华年的买家是那个皱巴巴的色老头,看到了吗,都可以当她太爷爷了!” “你知道他会对华年做什么吗,让她做许多可怕的事,让她看她不想看的东西,然后不顾她的哭泣撕裂他的身体……” “我不会让这种事发生!”弦音身体有些不稳,但语气很坚定。 “可笑,你算什么东西?!” 小静咬牙切齿,双手揪住他衣领使劲一甩,弦音上半身伸出舞台边缘,他本能地双手紧紧抓住小静手腕,可两条腿无力,马上就要悬空。 “好了,给人看到就不好了。”舞台边有安保人员走过来提醒。 这里离客人的区域不过七八米,因为隐在昏暗和喧嚣中,没有人注意。 小静直起身子,也将弦音顺势掼在地上,他双腿支撑不住,扑通一声摔倒,安保员冷漠地转身走开,这种事见怪不怪了,要不是等下要拍卖,这小屁孩下场会更惨。 小静拍了拍手,正准备走向弦音将他拖下去,突然噗的一声轻响,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觉得右侧脖颈一热,一股温热流下来,她伸手去摸,只见手上一片阴影。 这是…… 她惊愕地望向斜前方的观众区,想去看到底怎么回事,可视线还没聚焦,又是噗的一声,她眼前的图像突然缺了一半,排山倒海的剧痛如海啸般席卷而来。 啊——— 尖利刺耳的叫声随着一声闷响戛然而止,拍卖的热烈气氛顿时被打断——所有人都是一愣,四处张望,寻找声音的来源。 “呃……”欧文也愣了一下,随机应变想把观众的注意力拉回来,他笑着道:“这声尖叫真是一剂强心针,我这脑瓜子从没有这么清醒过~” 台下只有寥寥几个观众跟着笑了笑,其余的还是在窃窃私语。 欧文只好接着道:“生活中总是充满了意外,不是吗?现在我也要给大家带来一个意外之喜——” 他故意卖了个关子,抱着双臂在舞台前溜达了一圈,高昂激烈的鼓点响起来,把期待值拉满。 看到大部分人看过来,他才立正站好,大声宣布:“眼下的拍品拍卖结束后,我们将送出一个免费的奖品,想获得这个奖品,就要看谁技高一筹!” 听这意思是要比赛,一直干坐着的观众们立刻摩拳擦掌,欧文笑着提醒:“既然大家已经迫不及待,我也话不多说,”他指向站在舞台中央、局促混乱的小男孩土豆说:“曾经的传媒帝国——越州商氏的后人,拍品5号,起拍价3000万!” “407房客人,出价3000万!还有没有人加价?” “501的客人,3千500万!” …… 多亏欧文游刃有余,将拍卖拉回正轨,后台却是一片混乱。 刚才那个安保人员还没走多远,第一个反应过来,跑向舞台边缘,他往下看了看,一个人影躺在地上。 他从台阶绕下去,果然是小静,脸上和身上都是血,不知还有没有气,他正准备把人扛走,就见几个人影顺着舞台边缘迅速靠近,一道严厉的女声传来:“怎么回事!?” 安保熟悉这声音,立刻立正站好,小心翼翼地回答:“有人从舞台上掉下来,好像摔得不轻。” 这里光线昏暗,也不方便对话,夏特助一抬手,几个人七手八脚抬起小静绕去了后台,留下一个人做清理。 走到光亮处才发现,血滴滴答答流了一路,小静一身刺目的鲜红,与惨白的脸色形成了鲜明对比,活像是被野兽袭击过。 “脖子上有伤口!” 有反应快的人按住她脖颈的血管止血,其他人也忙碌起来。 夏特助抱着胸皱眉看着,问那个安保:“这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 他想了想说:“刚才她在舞台边缘教训一个拍品,我提醒说站在那里不好,结果刚转身她就摔下去了,没想到会这么严重。” “哟哟哟,这是怎么了?”有慵懒轻浮的声音从外面飘进来。 维克? 夏特助立刻扭头:“这有人受伤,你快来给看看!” 维克挑挑眉,好像有点不习惯她的亲热劲儿,没有回答,蹲下去查看小静,一边吩咐人去拿他要的医疗器械和药品。 夏特助凑过去,微微俯身,柔声道:“你跑哪儿去了,我正想找你。” 维克头也没回地呵了一声,手上不停:“没事找医生可不太吉利。” 维克向来对她有求必应,很少这样不冷不热,夏特助有点挂不住脸,脸色又垮了:“确实晦气,碰上这么个蠢货还能把自己摔死了。” 维克指挥着把小静暂时挪进一个房间手术,他抬着沾满血的双手,淡声道:“还没死,出血点在脖颈动脉和右眼球,都是割伤。” 说完快步跟着众人走了。 夏特助愣在原地,割伤? 她捏紧拳头,冷声喊道:“清理现场的人给我叫过来!” 没半分钟,那人急匆匆赶到,他老实地描述现场:“很多血,舞台下溅得到处都是……” “别废话,还发现了什么?”夏特助不耐烦打断。 “……好像没有。”那人不确定。 “废物,她摔下来的舞台边缘也去看看,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要放过!” “是!” …… 卡梅隆望着舞台左侧黑暗的角落,觉得好笑,那里人来人往跑了好几趟,现在好像在找什么东西,简直是一群没头没脑的蚂蚁,这样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始作俑者。 “将军,那边有什么吗?” 卡梅隆回头看看摩根,反问道:“好像出事了,你不用去看看吗?” “夏特助能处理好。” “是吗?” 卡梅隆嘴角微微勾起,向他靠过去,摩根也识趣地倾斜身体,两人在中间夏特助的位子上方相遇。 “看在你们热情招待的份儿上我就告诉你吧,有人故意射伤了那个女佣。” 第203章 饼干 摩根神色一变,他没跟着过去,也没收到夏特助的信息,除了跟其他所有人一样听到一声惨叫和闷响,其他什么也不知道,按照经验,顶多是哪个马大哈不小心摔倒,没想到竟然是有人搞鬼? 他不知道卡梅隆的话是真是假,也不清楚他有什么意图,只微微露出惊讶的表情道:“将军怎么知道的?这里吵闹,光线又暗,难道……”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卡梅隆,卡梅隆冷嗤一声:“你认为我是胡说,要么就是同谋?” “不敢不敢。”摩根笑容更大了,“只是好奇将军的神通。既然已经开口,将军就干脆替我解惑吧。” “不算神通,就像蛇在黑夜中视物差不多,除了热感应,对一些空气中的化学物质和微小震动都比较敏感。”卡梅隆又压低声音说:“我刚感到身后某处的空气快速振动,瞬间舞台上站在角落的女佣身上爆发出大量的血腥之气,然后她才跌落地上……” “至于始作俑者是谁……”他突然停住。 摩根期待道:“请指教。” “这里都是尊贵的客人,也不好太武断,而且眼前那么精彩的拍卖,我可不想错过呢。” 卡梅隆面无表情看向舞台,他其实只捕捉到“暗器”的蛛丝马迹,要确定出手的人恐怕还得费周折;况且这不关他的事,死几个人对他来说无关痛痒,他跟摩根说这一嘴是想快点看好戏,否则这么一群废物搞不好当成意外事故处理了。 摩根眼神闪过暗光,这个圈子里全他妈的是怪胎! 那么是谁做的,有什么目的?杀一个无足轻重的女佣有什么意义?…或者是在配合某人? 摩根望向卡梅隆的侧后方,那里只能看到男男女女的轮廓,大家好像都在专注于拍卖,他也转过身,继续悠闲地靠在椅背上,看向舞台。 见他无动于衷,卡梅隆有点意外,他扫了这个花园主人两眼,没有说话,两人默契地像是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而另一个花园主人则没那么松弛。 “什么,你再说一遍!?”夏特助不可置信,脸上尽是怒气。 去查看现场的几个人刚回来,领头那个苦着一张脸重复道:“舞台边缘确实有喷射状血迹,小静应该是在那被东西射中……但是我们没有发现任何类似暗器的东西。” “怎么可能?你们有没有睁大狗眼好好找找?!什么都没有吗?”夏特助不信。 “确实没看到啥……可能要扩大搜索范围……” “我……我……” 一个较年轻的小个子在旁边欲言又止,前面那个安保立刻骂道:“闭嘴,少说废话!” 夏特助眼睛一横:“说!任何蛛丝马迹都可以。” “我看到……几块碎饼干沾着血迹,就是休息时提供给客人的那种……”小个子小心翼翼道。 领头的人立刻低声骂道:“这有什么好讲的,肯定是哪个在那偷吃来着,我等下就一个个排查!” “偷吃的话不应该是碎屑吗,也不会是大块的……”小个子疑惑。 领头的一巴掌拍在他脑门:“你小子什么意思,跟这饼干过不去了是吧?” “慢着!”夏特助突然出声,“饼干带回来了吗?” 小个子点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透明的证物袋递给夏特助,她接过来仔细查看,突然瞳孔一缩——袋子里装的是梳打饼干,口感脆硬,最大的那块只碎了些边角,一大半还算完整。 若是饼干先掉地上再被血溅到,应该只有朝上的一面有血迹,而这块,是饼干边缘开始,正反两面浸染了血迹,就像当作刀刃给猎物开膛破肚过一样。 难道所谓的“暗器”真的是这饼干?某种拈叶飞花的异能?但他为什么拿女佣开刀? 众人看夏特助脸色黑沉沉跟锅底似的,都不敢出声,夏特助突然问:“这女佣当时在做什么?” 之前那个安保立刻道:“我在附近,她当时……正在教训一个不服管教的拍品。” “哪个拍品?”夏特助缓缓转头,阴森森的目光逼得那人一抖。 “那个…那个腿瘸的小男孩。”安保不知道他叫什么是几号,特征倒是记得清楚。 “是7号,弦音。出事后我让他继续在楼梯附近排队,等着上台。”严青立刻接道。 “他有什么特别吗?”夏特助疑惑地看向她。 严青表情严肃地扫了周围一眼,夏特助挥手让人散了,她才凑过去低语,时不时抖了抖手里的资料。 夏特助表情不断变化着,从惊讶到严峻,思考了一下又有几分得意,她说:“这是老天让我们大赚一笔,既然有人想要他,那我们可得好好展示,让他们知道物有所值,就按你说的办。” 说完,她恢复平日的优雅和骄傲,往观众席方向走去,路过垃圾桶时,潇洒地将饼干袋子丢了进去。 舞台边上此刻只有弦音和拉杰在排队了,其他孩子拍完都被关在成交区的房间,等到拍卖结束、买家付了尾款就会陆续交到买家手上。 “呵呵,你吓傻了?平时不是很喜欢得瑟吗,现在怎么一声不吭了?”拉杰站在弦音身后慢悠悠嘲笑道。 弦音头没回头也不想理他,他是在回想刚才的事,他被小静拎出舞台边缘时感觉到了某种视线,与超乎常人的锋利,然后好像有什么东西闪电般激射而来,他听到噗噗两声,小静就摔了下去。 这人是在帮他吗?可他并不认识这里的任何人。 “你他妈的说话啊!” 拉杰从后面踹弦音小腿肚子,弦音一个踉跄摔倒。 “药效过了吗,我看应该给你再打一针。”弦音平静地反击。 拉杰恼羞成怒:“你小子死到临头了还这么嚣张,等下哭都没眼泪!” “你不也一样?”弦音费劲爬了起来。 “我,我跟你不一样,等下夏特助看到我就会想起来……她不缺我一个拍品,她会让我下去的……” 拉杰也不遮掩了,他坚信自己是夏特助的好帮手,夏特助会留下他的;再说,他也不是什么贵族之后,曾经让他羡慕的血统成了夺命的枷锁,简直大快人心!他从没有这么庆幸自己是个籍籍无名的小人物,这样根本没有拍卖的价值,他是安全的。 弦音静静地看着他,眼中竟有些可怜的意味:“你才是最天真的那个。” “我艹你妈的!”拉杰正要发作,突然身子被一只手牢牢地攫住,头顶上传来阴森森的声音:“该你了。” 第204章 弃之敝履 “不,你们弄错了吧?!” 拉杰大叫,他刚想挣扎就被另一只手捂住了嘴,一张女人的脸凑近他,凶狠的双眼近在咫尺,一眨不眨地盯进他的眼睛,小梅一字一句道:“你给我乖乖走流程,否则,我就在台上给大家表演解剖活人。” “你不能……唔…” 他还想争辩两句,小梅的手指已经狠狠掐住他脖颈,他顿时喘不过气来。 “要不是上台表演,我早给你补几针了,你听懂了吗?!” 拉杰眼前黑白光交替闪烁,他拼命点了点头,没事的,上了台就能看到坐在最前面的夏特助,她一定会认出我,以后还有机会好好“回敬”这些不长眼的佣人! 小梅这才松开手,拉杰的脖颈上一圈触目惊心的指痕,小梅若无其事地把拉夫领往上拽了拽,把这犯罪证据给遮严实了,然后拎着拉杰的胳膊走向台上。 欧文正兢兢业业、滔滔不绝地介绍着游戏规则:“各位尊敬的贵客,我们这个小游戏叫做‘尖声惊叫’,会邀请一个特别嘉宾——我们的‘小莎士比亚’~” 小梅狠狠推了拉杰一把,他跌跌撞撞冲向舞台中间,欧文适时地捉住他后脖领将才没让这“法国国王”当众表演狗啃屎。 一阵哄堂大笑,拉杰困窘地站直身体,局促地低着头,向下拉了拉绣花紧身长外套,看到自己腿上的白色长丝袜,不自觉地缩了缩,这一身16世纪的欧洲时髦装扮实在是太怪异了,比赤身裸体还让人羞耻。 欧文挥挥手,一个全息屏幕出现在舞台中间,上面显现出一个亮蓝色的转盘,分成了五等分,每一个扇形中都写着字,依次是“镜像迷宫”、“黑暗传声筒”、“失重坠落”、“断头台”和“倒计时游戏”。 欧文解释道:“我们会随机抽取五个幸运观众,每人可以转动一次转盘,确定项目,然后参与其中。我们的小莎士比亚身上佩戴了所需的装置,配合完成这个项目,结束时通过他的呼吸心跳神经活动等数据推算出一个‘恐惧值’,能让我们的小朋友恐惧值最大的人就是此次游戏的赢家!” 台下有人总结:“谁最能吓到他就是赢家呗?” “是的,没错。”欧文笑着点头。 有人问道:“他是哪家的后人啊?你还没介绍呢。” 欧文扯扯嘴角,露出职业的笑容道:“他并非‘贵族’系列中的拍品,也没有特殊的背景……” 那人不满道:“那有什么意思?普通到孩子我们哪儿找不到,还用来这里浪费时间?” 有人跟着应道:“就是,给我们看过了好的,赖的还怎么入眼?” 这一句句话像刀子似的扎在拉杰的心里,他虽然并不想受到这群人的欢迎,但那脆弱的自尊心就要碎了——是,他身份低微,他是入不了眼的赖货…… 他心一横,至少他有机会活下去!一直畏畏缩缩的拉杰突然跳起来,趁所有人还没反应过来扑向了舞台边,对着台下的夏特助大喊:“夏特助,你忘了我吗?我是拉杰,为你做事的啊!” 观众哗然,不知道这又是哪一出。 夏特助一愣,随即脸色难看起来,小梅快步上台像抓小鸡一样把拉杰拖回舞台中心,拉杰拼命挣扎,嘴里喊着:“夏特助,你答应过我的,我帮你抓住那个女人的,你答应过我的!” 小梅咬牙切齿,刚才她的警告这兔崽子是一点没听进去啊?! 她手脚麻利地把拉杰按在一个大机器的椅子上,另有一人过来帮忙,两人将拉杰手脚牢牢绑在椅子上。 小梅抬手迅速往下一拉,一个大玻璃罩似的装置将他整个头包围,从外面能清楚地看到拉杰的表情,但他似乎看到了其他东西,有些惊慌地叫喊着:“这是什么?你们放开我,我是夏特助的人,我……” 他的话突然停住,整个人被法术定住了似的,眼睛圆睁,在椅子上微微颤抖。 欧文轻吁了一口气,对着不明所以的观众解释道:“各位有所不知,我们曾经也以为他只是个普通的男孩……” 欧文又开始从舞台一边慢慢向另一边踱步,卖起了关子。 有人急切道:“你快说啊,他哪里不普通,别打哑谜了!” “他是罕见的‘稚子侏儒‘。”欧文看火候到了,顺势介绍起来。 “一般侏儒,因为软骨发育不良外会有典型的外观,例如四肢短小,前额凸,鼻梁扁平,而稚子侏儒则能终生保持正常的面容,简而言之,他一辈子都是小男孩的样子。” 欧文走到拉杰身旁,笑着说:“不信你们看他的样子最多10岁,可根据牙齿的发育他已经成年。” “这样一件货物当作游戏赢家的奖励,不算寒碜吧?” “不算不算!”底下已经有人响应了。 “这个当作收藏也不错。”有些对小男孩“情有独钟”的变态迫不及待。 “让我们开始抽取幸运观众!”欧文宣布,“请想参与的客人按下手中的竞拍器,五位幸运儿将在其中产生!” 全息抽奖机飞速转动起来,闪着亮蓝色的光,当当当几声,屏幕上跳出数字,并分别随机放入了转盘的每一个项目下。 人群一阵欢呼,被抽中的五名观众喜不自禁。 “请第一位,407的客人上台!” 第一个被抽中的人是个精瘦的男人,看起来像学校教导主任般板正,还有点地中海,他克制地微笑,大步走上台,站在了拉杰旁边。 欧文笑着说:“你抽中的是‘镜像迷宫’,可以在我们的机器上设置游戏者即将面临的挑战。也就是说,他将身临其境地看到你设计的迷宫,和埋伏在暗处的怪兽。” “请不要忘了,目标是最高的‘恐惧值’。” 地中海满脸兴奋地点点头,接过平板忙碌起来。 “你到底是要按还是不要?”格罗斜眼看着池文正,发现他额角有汗,似乎很纠结要不要按下竞价器,但纠结也没用了,现在已经晚了。 “没想到你对小男孩有兴趣,不过也轮不到我评价你。”格罗话是这么说,可口气和态度尽是尖刻的鄙视。 “你知道个屁!” 池文正望眼欲穿地盯着斜前方于谅的背影,心里忐忑,这拍卖都快结束了他都没给信号,到底要不要拍?不会是他眼拙,错过了亮哥的信号?这个想法简直要折磨死他了。 实际上,于谅就是一直没有放出拍卖的指示,他静静地观察着舞台上、观众中的一举一动。 “就算他不是孩子,设计这种游戏以人的恐惧取乐也太扭曲了,我看不下去了。”乌尔瓦说着想起身离开,可于谅纹丝未动,她犹豫了一下尴尬地坐了回去。 “你就这么看着吗?”乌尔瓦问他。 “是的,就这么看着。”于谅看向她,淡声道。 第205章 试探 “你刚才不是…” 于谅眼神冰冷,乌尔瓦的话又咽了回去,她没有再说,在心里揣摩着这个男人为什么对两个拍品态度就不同了。 于谅把头转回舞台,心中没有一丝怜悯,他刚刚自己“认罪”了,就是他披着孩子的皮囊出卖了吴湘。如果不是他,他早已带着吴湘和孩子离开这里,他们就不用在受这些羞辱和痛苦,这个拉杰是自食恶果。 几乎没人注意到,在于谅后方不远处,一个身影特意从另一边绕去了后台,他脚步轻盈,身姿灵活,借着昏暗的掩护,闪过了几个保安。 看于谅一直没动静,弥杉推测他大概是在等小襄露面再劫法场,虽然趁乱是方便浑水摸鱼,但也可能意味着要以一对多,何不先下手为强,神不知鬼不觉把小襄带走,让他们两方掐架去。 他躲在暗处仔细观察了一会儿,拍卖就快结束,拍过的孩子被关在左侧角落“成交区”的房间,有人看守;还剩一个瘸腿的孩子在舞台旁边等候。大家注意力都在舞台上,后台右侧现在空荡荡的没什么人,到处堆放着用过的道具。 “小襄作为压轴出场必定关在附近某处,怎么没看到严防死守的房间?” 他想了想,要么是花园的蠢货们还不知道“原始基因”的事,只把她当成普通货物;要么是关她的房间有某些特殊的保全系统,让他们很放心。 弥杉眯了眯眼,还是觉得自己莽撞行事还不如找个人和善地“问问”,于是大摇大摆地走了出来,“脚步不稳”地朝几个紧锁的房间走去。 他一把握住最近房间的门把手扭了扭,没打开,使劲拽了拽,然后又去扭另一间房门的把手,肆无忌惮,分外嚣张。 果然,一道尖锐的女声传来:“你是谁?干什么呢?!” 小梅听到动静跑了过来,她一脸警惕,两个成交区的安保人员也循声跟过来,他们手里都紧紧握着武器。 弥杉缓缓回头,眼神迷蒙,手胡乱一挥,完全是个醉鬼的样子,嘴里含糊道:“你,你个女的,怎么,怎么在男厕所?” 小梅的紧张变成了无语,休息那会儿确实提供了酒水,可一刻钟这人就喝醉了,他是灌了多少? 她松了口气上下打量弥杉,看到他胸牌上的房号,转头对安保说:“你们快点归位,这个喝醉的我处理。” 保安点点头回去了,小梅捉住弥杉的手腕想把他拉走,一边说:“这里没有卫生间,隔壁中厅两端有。” “是吗,你再想想呢?” 男人的声音突然传进耳朵,顺畅、如仙乐般悦耳,小梅下意识回头看去,目光被一道如宝石般闪耀的绿眸吸了进去,她身子一抖,像石化了一般。 “预展的那个女人在哪儿?”弥杉轻声问。 “在……在那个,房间。”她胳膊向后一抬指着一个房间,身体却没跟着转动,显得有些诡异。 “有人看守吗?”这声音飘渺,如梦如幻。 小梅无法抵抗,像机器人一样断断续续道:“没有……有系统……不能……进……” 弥杉想这女佣肯定没权限,让她离远点就行,于是诱哄般说:“这里一切正常,你去舞台边盯紧第六排的客人,刚才搞鬼的人就在其中。” 小梅像着了魔似的一声不吭就朝舞台去了,这里又只剩弥杉一人。他轻轻贴近锁着吴湘的那道门,他小心翼翼没有触碰,而是闭上眼睛,尝试隔着门去刺探室内的情况…… 房间里,灯光亮如白昼,任何细微的动静都会被监控系统捕捉,吴湘仍旧牢牢地被绑在架子上,双手悬吊在头顶上方,她垂着头闭着眼,一动不动,好像奄奄一息,实际上,她正心无旁骛,在识海中休整。小爪一条条流动着红光的触手将她像蚕蛹一样层层包裹起来,里面温暖宁静,像能量补给站似的,让她有一种轻盈无所不能的澎湃的感觉。 突然,几条触手像被什么蜇了似的,猛地一缩,同时吴湘眼睫微动,慢慢张开,她和小爪都感觉到一种波动——这个房间有什么东西进来了。 她无声地抬眼,监控摄像头按部就班地闪着红光,似乎没有发现异常。 若是夏特助没必要这么小心翼翼拐弯抹角,直接进来就好,而于谅肯定会配合她的计划,不会打草惊蛇,那么还会有谁这样紧追不舍? 吴湘想了想,不久前的记忆重新浮出了水面,那彻夜的奔跑带来的痛苦喘息,那肺部几乎要爆炸的窒息感全部感同身受。 “难道是他?”吴湘咬牙切齿,“小爪,会会他!” 红色的流光像箭一般直冲向大门,迎头撞上金绿色的光,瞬间一片白茫茫,这一切发生在无形间,监控没有捕捉到任何声响和异物,但门内门外的人仿佛同时被飞射而来的重物撞击:弥杉猛然向后仰头,连退几步,咚地一声撞在石头墙壁上;而房间里的吴湘也一声闷哼,脊背结结实实撞上后面的架子,手腕在黑曜锁上勒出深深的红痕,金属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没错,她“看到”了,那亮绿色的光芒中带着璀璨的金色,与那个男人的眼睛一模一样! 她永远忘不了,在怪石滩他是如何对待何露何柔! 月光孱弱的黑夜,逼近的沙尘暴裹挟着沙石击打万物,他们三人马不停蹄地奔跑还是被两人追上。那人穿着银色的机甲,戴着头盔,绿眸中闪着金光,胜过最美的宝石,可他冷酷地将何柔拎起读取她的记忆,然后像破布一样丢在地上;何露为了救女儿,被他的下属生生砍下一条手臂;而她,那时候毫无力量,自身难保,只能眼睁睁看着这对母女倒下,在黑暗中滚成一团阴影。 她的眼泪瞬间被狂风吹散,她的呜咽被风的呼啸声吞没,何柔拖着遍体鳞伤爬过来给她绑上了滑翔伞,自己却又被抓了回去。 她是第一次搭滑翔伞,也是第一次卷入铺天盖地的沙尘暴,但她心里一点也不恐惧,只有无尽的自责和恨意——她为什么那么弱小,为什么毫无力量,为什么一醒来就连累了对她好的人?那个绿眼睛的男人非要赶尽杀绝,这笔账早晚要跟他算清楚! “正好,他来了!” 吴湘舔了舔嘴唇,虽然她现在不能出去,但那人就在门后,刚才的交手只是试探,现在正式比赛才刚刚开始! “小爪,抓住他!” 流动的红光嗖地冲向门外,那道结实的门好像不存在似的不声不响被穿透了。 咦? 吴湘眉头一皱,小爪确实击中了某人,可却不是那个绿眼睛的男人! 门外,弥杉有些意外地看着眼前的卡梅隆,他刚才突然被冲击撞上墙,发出了不小的响动,刚准备离开,眼前就有一道阴影笼罩,他心下一惊,抬头看去,看到一双冰蓝的眼睛——卡梅隆比他稍高,正满脸探究盯着他:“我们在哪儿见过?” 第206章 修复记忆 弥杉心里啧了一声,面上却很镇定,他戴着面具,卡梅隆也被他抹掉了记忆,不可能认得出他来。 “没有,我是大众脸。”他勾勾嘴角,微微躬身,转身就走。 “你刚才在这干什么?”卡梅隆冰冷的声线带着怀疑。 弥杉没有回头,像个醉汉那样挥挥手,慵懒道:“找厕所来着,我尿急,不说了。” “等等,我有话要问你。”卡梅隆一只手倏的伸向弥杉,紧紧抓住他肩头。 弥杉觉得肩上一沉,皱眉,迅速转身甩开他的手,一掌拍向卡梅隆胸口,就要触到他时,卡梅隆却剧烈的一抖,眼睛圆睁,像是被吸走了魂魄似的眼中没有了神采。 弥杉及时收了动作,正在疑惑,突然发现他背后有淡淡的红光流动,脸色大变,赶紧退开几步。 是房间里那个女人! 刚才他正想试着探探屋内情况,突然什么东西迅雷不及掩耳迎面而来,他感觉像被飞驰的车撞了似的,眼前一片鲜红,半晌他视线渐渐清晰,就看到卡梅隆不知什么时候挡在他面前。 “若不是他隔着,恐怕那个女人击中的就是我了……” 弥杉心中竟然升起一股侥幸,可来不及多想,他发觉有人快速接近,于是就像来时一般,悄无声息从另一个方向闪身离开。 果然不过十来秒,四五个荷枪实弹的人分别从两个进出口将后台包围,他们全部戴着面罩,好像特种兵,装备比其他安保更为精良。 几人一眼看到站在过道里的高大身影,警惕地围了过去,带头的人在两步远的地方停下,抬起枪瞄准卡梅隆,低喝道:“你是谁,举起手来!” 卡梅隆面对墙壁,像尊雕像般一动不动,两侧的士兵互相使了个眼色,小心翼翼靠近,准备一把拿下他。 “慢着。”忽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士兵们停下脚步,举枪的动作没有变,领头的人稍微侧身,恭敬道:“主人,我们到的时候这里只有他一人。” 摩根从黑暗的通道口走进来,显出身形,他眯眼看了看卡梅隆,表情困惑,因为是侧面,看不清他表情,于是慢慢走近,一边小声问道:“将军,你怎么走到这来了?” 卡梅隆没有反应,摩根歪头探身看他的脸,那双让人胆寒的冰蓝双眼现在空洞洞的,没有活人的气息,摩根吓了一跳,回想刚才的情况: 十几分钟前拍卖看得好好的,卡梅隆突然往侧面张望,起身说去方便一下,刚走没两分钟摩根就收到吴湘房间的警报——那里有异常响动。 特别小队立即行动,他也脚步不停赶了过来,却没想到抓个正着的人是卡梅隆,可是,他的反应很奇怪,这是怎么了,别死在这了,要善后卡梅隆可是麻烦。 摩根思考时脸色不自觉地阴沉,仿佛随时会背后捅人一刀,他斟酌了一下,无论是死是活,还是得趁没人快刀斩乱麻为好,他眼中闪过暗光,最后一次低声唤道:“将军?” 没想到这一声倒是把卡梅隆从沉睡中唤醒了,他喉咙里长长地呼出口气,眼珠转了转,僵硬的身体松弛下来,一只手扶住了额角使劲地揉着,似乎头痛欲裂。 啧,恢复正常了? 摩根已是满面春风,温声道:“将军,你怎么跑这儿来了,这是后台,闲人免进。” 卡梅隆缓缓转头看他,眉头紧蹙,像是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你忘了?我们看拍卖呢,你说要方便,结果跑到这来了,还是我叫人带你去吧?”摩根很贴心地建议。 “拍卖,方便?这里是……” 卡梅隆喃喃,皱眉想了一会儿,他感觉脑子像被搅拌机狠狠搅了一遍,七晕八素混混沌沌的,但是脑海里一直萦绕的某个模糊的身影越来越清晰——清秀颀长,闪亮的银发,宝石般晶莹的绿眸——卡梅隆牙齿咬得咯吱作响,好你个弥杉! “哈哈哈——” 他喉间突然挤出出一阵怪异的大笑,因为笑得太猛,他身子向后仰去,露出了森森的白牙,让人不寒而栗。 好一阵他终于缓和下来:“好了,我没事了,回去看拍卖吧。” 卡梅隆拍拍摩根的肩膀,率先大步往观众席走去。 “主人,这……” 领头士兵询问地看向摩根,摩根瞟了一眼房间的门,完好如初,一点被破坏的迹象都没有。 “难道又是这个女人干得好事?不错,这部戏真是越来越精彩了。”摩根拧着眉想,他用手指了指说:“派几个人在这守着。”然后也往观众席回去了。 门外的喧嚣吴湘听不到看不到,却能“感觉”得到,她知道有人来人往,有疑窦丛生,还有如梦初醒——而这个“如梦初醒”正是她的手笔。 “小爪,你真的太棒了。” 吴湘将触手收回,感觉自己好像章鱼博士,那些触手彷佛原装手脚一样自如方便,不用她有意识地发出指令,就能在她想法产生的同时做出相应的行动。 “你到底是什么,为什么能做到这些不可思议的事?”吴湘陷入沉思。 人脑就像一台信息处理机,接收、分析和储存各种数据信息,形成连续的、不同层次的记忆。就像凭着膛线能锁定枪支,每台人脑处理机都是独一无二的,所以形成的记忆流也有各自的特征。 刚才吴湘通过小爪连接到卡梅隆,发觉他记忆流的某些地方不和谐,像是曲子中跳脱的音符,画作中突兀的色块,或是中国古诗中插入了英文,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吴湘立刻反应过来,这是有人篡改的痕迹,她甚至能“嗅”到一点熟悉的气味。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让我给绿眼白毛制造点麻烦。” 小爪丝滑地包裹住记忆流的缺损部位,红光像有生命般鼓动闪烁,开始“修复”…… “第一次尝试,不知效果如何?” 吴湘没有经验也不自信,但转念一想,她又不是想帮这个叫卡梅隆的人渣,只要能让他想起一点绿眼白毛刻意抹去的部分,说不定就能激化矛盾,让他们狗咬狗。 吴湘心里雀跃,更加专心探索小爪的神奇力量去了。 观众席这边,卡梅隆若无其事地回到自己的位置,继续专心看台上热火朝天的游戏——拉杰在那台机器中不知看到了什么,一阵阵地抽搐和尖叫,引得观众不断的大笑和叫好。 卡梅隆前脚到,摩根后脚也回来了,虽然他脸上也是一派风轻云淡,心里却在琢磨:卡梅隆跟那女人有什么联系,他们是一伙的,他是来救她的? 但下一秒又否掉了这个猜测,因为不管是不是同伙,卡梅隆都可以通过拍卖或者特权带走她,何必冒险去劫人? 可若卡梅隆跟那个女人无关,那他又为什么去后台,还有那种奇怪的反应,说是走错了鬼都不会信! 第207章 模拟死亡 “你扭什么呢,尿急就快点去,不会还需要人陪吧?” 格罗坐得端正,忍不了旁边的池文正像屁股底下着火,一个劲儿咕蛹。 “谁尿急?!我,我是…”池文正火急火燎,他压低声音说:“你有没有注意到那几个人不对劲?” 格罗睨他一眼,并不惊讶,似乎知道他指的是什么,言简意赅地反问:“所以?” “白毛先离开,卡梅隆后脚跟上去,接着是老妖怪,现在白毛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另外两个回来脸色怪怪的,肯定发生了什么事。他们没一个好东西,会不会合起来对付我大哥?” 池文正惴惴不安,这几人形迹可疑而且都跟于谅有龃龉:卡梅隆下属被杀,依着他性子绝对不会善罢甘休;老妖怪则是有“夺妻之恨“——虽然亮哥不承认,但他懂;还有那个白毛,直接追杀到这来,也不知道是有多大仇。他亮哥怎么还能安稳地坐着,不得采取行动吗? 格罗目光落在乌尔瓦和于谅的背影上,淡声道:“我相信巫女大人,她认定的人一定是智勇双全,那几个人不是他的对手。” 池文正一愣,喃喃道:“我担心他吃亏……” 格罗冷冷道:“以你的能力担心也没什么用,还不如听指挥,把该做的事情做好。” 池文正没有还嘴安静地坐着,表情严肃许多。 第一排。 夏特助看卡梅隆跟摩根先后坐下,一个扑克脸上罕见地有了表情,似乎心情不错;一个没了慵懒的散漫,若有所思,觉得有点奇怪,侧身问道:“你们去干嘛了?” 摩根看她那好奇的神情有几分昔日的可爱,心中一动,温声道:“没什么,一切正常。” 夏特助抿抿嘴,坐正了身子,蹙眉看着台上。 摩根看出她不高兴,伸手把她的手捏在掌心,夏特助推了却没推开,只好冷冷地坐着。 摩根只当她闹别扭,笑了笑没说话,这不是说话的场合,她不需要操心,只要等待涌动的暗流喷发的一刻,那就是他们远走高飞之时。 两人一声不响坐了一会儿,摩根没话找话问:“朱儿,这游戏会不会把那侏儒吓死啊?” 他指的是拉杰,他坐在装置里,四肢和腰部牢牢绑在椅子上,不住地抽搐抖动,先是尖叫,然后求饶哭喊,最后只能发出嘶哑的啊啊声。 “偶尔吓一次不会死的,那些被吓死的人本来就有心血管疾病。”夏特助冷冷道。 她没说的是,惊吓确实会引起脑部功能失调,从而引起其他疾病,严重的话产生ptsd,甚至需要长期治疗。但这些根本不值得她操心,反正货物的价值就在于逗人一乐,坏了就坏了,死了就死了。 舞台中央的全息图像闪烁,同步显示拉杰脑海中的景象:此刻他正历最后一项游戏——“断头台”,跟历史上真实的铡头不同,他脸朝上躺在断头台上,一个枷锁将他脖颈牢牢禁锢在架子上不能动弹,悬在头顶上方四五米的铡刀锋芒毕露,宽大的刀刃闪着寒光,好像随时会掉下来。 参加这个游戏的客人正兴奋地设置参数——铡刀款式、大小,高度,掉下的速度、血液飞溅、头颅滚落的视觉效果都可以定制,甚至还能模拟割破进皮肉、砍断骨头的感觉和痛楚——只要通过电信号刺激拉杰脑部对应的区域,他就能切身体会到被生生砍头的滋味。 “我选好了!”客人兴奋道。 他看起来只有二十出头,黑长直过肩,体形瘦弱,是那种人群中没有存在感、容易被霸凌的类型,可现在他满脸捕食者的狠戾。 欧文笑着接过平板,大声道:“最后一个项目‘断头台’马上就要开始,在这之前我们盘点一下之前4个项目的结果——” 他瞄了一眼投影,那里配合着显示出前四轮的数据:“恐惧值最高的是,倒计时游戏,分!” 台下掌声雷动。 “如果‘断头台’取得更高的分数,就是本次游戏的赢家!到底花落谁家,我们拭目以待!” “现在,游戏开始!” 屏幕上是拉杰的视角:晦暗不明的天空中有落叶被风卷起,乌云翻滚预示着不祥,轮轴嘎吱转动的声音有节奏地响起,铡刀一寸寸慢慢升高,那如鲨鱼牙齿般锯齿状的刀刃分外显眼。 拉杰的呼吸明显加重,屏幕右下角的实时生理数据也在跳动:心率和血压逐渐升高,肾上腺素的分泌也增加了——他在害怕。 咣当一声,铡刀升到头停了下来,所有人都屏气凝神。 刷—— 铡刀突然像断了线,直直地劈了下去,拉杰尖叫一声,四肢猛地挣扎,被纹丝不动的枷锁勒进肉里。 叽—— 金属摩擦的声音刺耳。 铡刀在拉杰头上一米处突然停了下来,拉杰向上紧绷的身体也扑通一声重重地摔回椅子里,他胸口剧烈起伏,喉咙发出嘶嘶的喘息声,抠住椅子扶手的指头稍稍松开,鲜血从指甲盖下渗出来。 可众人刚松口气,那铡刀又慢悠悠向下移动,嘎吱声像在催命,拉杰目眦欲裂,眼看着锋利的刀口离自己的脖颈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像怪兽的血盆大口,下一秒就要吞下他的头。 “夏特助,你答应过我!”拉杰拼尽全力,爆发出一声嘶吼,“救救我,救救我!!!” “哈哈哈,那小子吓傻了吧,那都是幻觉啊,他真以为自己要死了?”有客人被拉杰的反应逗笑了。 旁边的人也看得津津有味,还是顺口解释道:“这也不能怪他,折腾这么久正常人都会混乱的。再说了,那模拟器能让人产生跟现实一模一样的感觉,跟真死了一次没区别。” 又有一个人插嘴:“还是有区别,真死了就一了百了,用这个机器还不知道要死多少次呢。” “这机器好啊,不知道卖不卖,能大大提高玩具的使用寿命,哈哈~” 众人议论着,台上刀口已经触到拉杰的脖子,它慢慢地、不可阻挡地移动,先是将皮肤划开一个小口子,然后伤口越来越宽、越来越深,鲜血也从血点形成一股细流,浸染他胸口的衣襟,拉杰的尖叫渐渐变成了嘶吼,最后只有被切断的喉管在嘶嘶的出气。 突然,屏幕上的视线快速晃动,天旋地转后终于停了下来,镜头里只有乌云密布的天空——铡刀切到底,脖颈断了,头颅滚落地面。 右下角的生理数据停止在最高点,分,赢了! 厅里响起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第208章 弦音的身世 阴郁的男人带着胜利的喜悦下了台,拉杰一动不动睁着眼,不知道是不是已经休克,有人过来将他带下去收拾——虽然提前穿了纸尿裤,他现在还是浑身散发着恶臭。 不一会儿,舞台清空,欧文眉飞色舞走到台中央,显然还没从刚才的兴奋中完全平静下来,他夸张地呼出口气,也不啰嗦,大声道:“接下来是我们‘贵族’系列最后一件拍品,也是极具分量的一件,不知道大家准备好了吗?” 台下众人应是,也好奇还有什么惊喜。 欧文一挥手,在舞台边等候多时的小梅推着弦音走到舞台中央,众人只见一个10岁左右的清秀男孩坐在一架轮椅上,他穿着简单的中式天青色长衫,稍长的头发在脑后束成一个揪,几绺碎发垂在眼边,衬得那双丹凤眼更加灵动,他小小年纪但已经能看出以后必定是个风神俊朗的美男子,只可惜了那双腿。 观众安静下来,细细打量弦音,他端正地坐着,目光落在地面上,神情淡漠,并不想看任何人。 欧文清了清嗓子继续道:“第7号拍品名叫‘骑士’,他来自天龙国已经没落的——越州杜氏!” 此话一出,台下掀起了轩然大波。 越州杜氏家族,世代坐拥繁华之地,近千年屹立不倒,其根基深厚、势力庞大,是天龙国中难以撼动的豪门巨族。杜氏一族不仅拥有无资产,还在政坛上颇有话语权。然而,正因家族过于显赫,杜氏渐渐成为新权势眼中难以掌控的存在。 几十年前,天龙国政局动荡,谁料杜氏的站队竟成了一族的兴衰之枢纽,家族的根基在权力的暴风骤雨中被连根拔起,曾经无数人攀附的杜氏,一时间成了众人避之不及的“逆臣”,这古老家族未及反抗便被迅猛清剿,连同他们辉煌的宅院与数百年传承的基业也化作灰烬。 有人低声道:“据我所知,杜氏大部分人都入狱或者死了,没想到还有后人?”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那么大家族肯定有逃到海外的,隐姓埋名也比一般人好多了。”另一人道。 “话是这么说,可你见过活的杜氏人吗,我怀疑这小孩是不是真的。” 台上的欧文早就预料到这些质疑,又拿出了检测报告说:“各位不要忘了,我们这个系列都有基因检测报告,确认孩子的身份才能上拍,这个孩子不仅是杜氏后代,而且是杜氏的嫡系。” 台下又是一片骚动,有人喊道:“杜氏当家杜冥羽二十多年前动乱中失踪,你怎么确定这孩子是嫡系?” 弦音冰冻般的脸似乎有了裂痕,他咬紧后槽牙,放在膝盖上的双手攥成拳头。 欧文扶了扶眼镜,严谨道:“杜冥羽我们确实没找到,但杜昆鹏杜老爷子还没死,这孩子是他孙子,他又只有一个儿子,那可不就是嫡系。” 底下人议论:“杜昆鹏还活着,那得八九十岁了,我还以为他早死在牢里了!” 一个大腹便便、穿着长衫,盘着手串的中年男人沉声道:“估计年轻一点的人都不知道这些往事,要不是那场政变,杜氏可是顶尖豪门,这姓陈的可真够狠的……” “哎呀,张老板慎言!”旁边的女伴儿赶紧打断他的话头,换个话题道:“杜冥羽的照片我见过,简直是妖孽,这小男孩眉清目秀,确实像杜家人,只可惜腿不好了。” 一个尖嘴猴腮的男人摇头晃脑说:“腿不腿的无所谓,这皮囊都难得。” 见多识广的张老板继续道:“别光看外表,你们忘了杜氏是怎么起家的吗,他们可是武将世家,大流行后出生的子弟中也有不少厉害的异能者,据说杜冥羽也是佼佼者,话说虎父无犬子,这孩子搞不好天赋异禀。” “真的啊,怪不得叫‘骑士’,我真是越来越感兴趣了!”那人转向舞台,大声问:“喂,他卖多少钱啊?” 欧文笑着说:“这位客人不要着急,我们‘贵族’系列7号拍品‘骑士’起拍价1亿!各位感兴趣的客人可以开始竞拍!” “等等!”有人大喊:“起拍价定那么高,你还没有介绍他有没有异能?” 欧文沉默两秒,诚实道:“目前没有发现。但是,”他话锋一转,一边踱步一边扫视众人,“大家都知道,异能的觉醒因人而异,现在没有不代表就真的没有。” 刚才感兴趣的几个潜在客户都沉默不语,似乎在权衡是否值得。 欧文看向舞台侧面,严青站在阴影里朝他点点头,欧文了然,挂上职业微笑说:“既然大家对此存疑,我们不妨就现场验证一下,这位小少爷到底有没有异能。” “你要如何验证?”观众不解。 “当然是想办法让他产生最大情绪波动,刺激异能的觉醒。” 弦音没有哭闹也没有颤抖,只是面无表情地坐着,说到忍耐,这些年他已经练得不错了。 欧文拍拍手,一个医生打扮的人拎着箱子走上舞台,他在弦音身旁站住,看向观众。 欧文介绍道:“这位是我们合作多年的特约医疗顾问,也是名震江湖的怪医‘送一针’,今天就由他主持这次试验。” 有人感慨:“‘送一针’?怕不是‘送一程’吧!连他都请来了,花园果真是……” “果真是无所不通其极,狼狈为奸、沆瀣一气!我喜欢!哈哈哈~” 台下又是一片高潮。 台上的医生差不多中年,体型中等,不高不矮不胖不瘦,头发还算浓密,举止成熟稳重,看起来是那种颇受患者好评的专家,可靠却并不让人印象深刻,但这副皮囊或许并非他真面目。有识人者若仔细去看,就会发现他眼睛与如鹰隼般锐利,其中交织着复杂的光芒,有知识的睿智,也有罪恶滋生的冷酷。 “送一针”在中医方面的造诣绝世,他熟知人体经络如熟知自家后院的小径。每一针落下,都精准无比,每一味药的用量,都恰到好处。他能在生死边缘将人拉回,能让濒死之人重现生机,那些疑难杂症在他手下都仿佛是小儿科。 然而,他却将这神奇医术用于为恶。他是恶人的救星,那些江湖败类在犯下滔天罪行后,只要能付得起他要的代价,他便会出手。伤者在他的救治下迅速恢复,再次回到江湖兴风作浪,无辜之人的鲜血因此不断流淌,他的双手在这一次次的罪恶交易中,染上了洗不净的血腥。 “送一针”很享受这种恭维和关注,他微笑地点点头,然后看向弦音:“杜少爷,我们开始吧。” 第209章 酷刑 弦音看也不看他,仍旧默默端坐着。 “送一针”也不废话,在他旁边蹲下,笑着对弦音说:“听说你腿不好,那我就好心帮你看看。” 弦音像没听见似的,他知道无论他哭闹求饶,恐惧颤抖,或是视死如归不屈不挠,对于这些人来说都是一种刺激和鼓励,只会让他们更加疯狂,所以选择无视是一种策略,也是他的态度。 “送一针”嘴角勾了勾,很是不爽弦音毫无反应的反应,他伸手触碰他孱弱的腿,轻轻划过小腿外侧,在犊鼻下三寸处突然一击,弦音顿时手指一紧,指甲掐进掌心肉里。 那是足三里的穴位,正常人受到击打会酸痛异常,甚至暂时丧失行动能力,弦音腿部功能不全,但仍有知觉,刚才那一次他也是冷汗直流。 “送一针”笑着道:“嗯,看起来神经还没全坏死,如果是我,说不定有救。” 谁知弦音淡淡道:“那还是算了,腿没有良心重要。” “送一针”额上青筋一跳,温和的面容顿时扭曲起来,他行走江湖这么多年谁敢当面怼他,毕竟说不定哪天还需要他救命呢,这个自身难保的臭小子嘴巴还挺硬! 他阴沉着脸打开箱子,掏出一个布包展开放在地上,里面是一卷从细到粗、从短到长的银针,根根闪着寒光。 他拈出一根较细的银针,在弦音面前晃了晃,见他仍不为所动,冷哼一声,朝着手背的合谷穴扎去。 这个穴位神经分布密集,对针刺刺激反应灵敏,弦音只觉得一阵爆炸般的剧痛从手蔓延到整条手臂,不由吸了口冷气。 “知道痛了?” “送一针”得意地朝欧文点点头,欧文大声问:“那跟我们说说你有什么异能。” “没有。”弦音吐出两个字。 “按照遗传规律,变异人的胎儿有三分之一可以顺利出生,其中一半能活过三岁并长大,不管强弱这些人都拥有父母类似的异能,你身为杜氏嫡系怎么可能没有?”“送一针”质问。 “我还以为搞科研的都见多识广,知道事无绝对呢……”弦音低头淡淡道。 “送一针”面皮抽动,目露凶光,欧文低声说:“有没有可能,他妈不是变异人?” “送一针”看了他一眼,那个顶尖的贵公子杜冥羽会找个残疾者当老婆?他摇摇头:“因为基因缺损会更大,变异者和残疾者的混血都会胎死腹中。” 他恶狠狠看向弦音道:“这小兔崽子在忽悠我们呢!我看你不说?!” 话音未落,他又是手起针落扎中弦音内眦角上方的凹陷处,那里是睛明穴,遍布血管和神经,弦音脖子上青筋鼓起,脸涨得通红,双手死命抠住扶手,撑住本能后仰的身体,硬是忍住了。 “你到底什么异能?!”“送一针”有点抓狂,这小子再不说,他的招牌就要砸在这里了。 “没有!”弦音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 这简直是火上浇油,“送一针”满目狰狞,拿起一根更粗的针就要朝弦音后枕部戳去,那里有风府和哑门穴,下面就是延髓,稍微不注意人就废了。 当! 千钧一发之际不知是什么东西飞过,“送一针”只觉得眼前一晃,手上微微震动,再看,手上只剩针屁股,银针一大截不知所踪。 旁边的欧文和台下观众甚至都没发现出了问题,欧文奇怪地看着“送一针”手抬在半空,小声道:“怎么了?” “送一针”脸色难看,有人阻止他下手,而且这人实力高深莫测,他想了想暂时闭了嘴。 “够了!” 一道女声从台下传来,所有人看过去,是乌尔瓦,她站起来大声道:“不管他有没有异能,我出一亿,你们可以停手了。” 众人议论纷纷,欧文愣了两秒,即刻发挥专业素养,朗声道:“601的客人出价一亿,还有没有人竞价?” 众人权衡中,刚才感兴趣的几个客人也有点犹豫,这孩子性格倔强,买回去怕是不好调教;而且杜氏已没落,他残疾又没有异能,其他的利用价值也寥寥,花一亿值得吗? “一亿一次!” “一亿两次!” “一亿三千万!”卡梅隆坐在第一排抬了抬手,“我很喜欢你们的试验,你们继续。” 欧文兴奋道:“704的客人一亿三千万!!如果没人出价,我就要落槌了!” 乌尔瓦冷冷道:“卡梅隆将军,这孩子并不很优质,你跟我抬价有什么意义呢?而且继续试验会造成伤害,有损拍品的价值。” 卡梅隆扭头打量她,顺带扫了一眼她身旁那个眼神锋利的男人,淡淡笑了,说:“你说的也有道理,但我跟这孩子有点渊源,而且我一个‘交好’的老友对他也很感兴趣,所以想弄个清楚他到底有没有异能。”说后面这句话时,他头转向另一边大厅侧面,那里离观众席有十来米,光线昏暗。 其他人不知道,弥杉正站在那里,表情复杂——卡梅隆果然记起他了! 刚才在后台卡梅隆被红光击中,反应奇怪,他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所以他没有回座位,藏身黑暗中关注着舞台上的一切;现在卡梅隆这句话明显是对他说的,能叫他“老友”,知道他对杜弦音感兴趣,就足以说明他记起了不少事。 卡梅隆恢复记忆确实对他不利,但更让弥杉震惊的是竟然有人能恢复他抹掉的记忆。 之前那个有兴趣竞价、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提议:“既然这样,主办方想想其他不伤身的方法来试验不就好了?” “请各位稍等。” 欧文一边说一边走向舞台侧面,似乎去跟什么人商量,没一会儿他满面笑容地回到舞台中央:“采纳各位建议,我们接下来换其他方式试验。” 他拍拍手,舞台光线立刻暗了下来,全息屏幕亮起,欧文对弦音道:“你年纪小,应该并不了解过去的事,等看完介绍你就会明白,杜氏的血对你只是一种枷锁,服从改造才是唯一的出路。” 弦音不懂他的意思,皱眉看向屏幕。 第210章 攻心 简单的讲,屏幕上放的是一个有关杜氏家族的纪录片,但是一开头,从起家到发展、兴盛,没有一处不是阴暗压抑的基调,仿佛一个延续近千年大族从诞生起就是臭水沟里肮脏龌龊的老鼠。 弦音起先还一眨不眨地盯着,渐渐就低下头不去看了,这跟他记忆中大相径庭。 自打记事起他就没见过父母之外的家人,家族的事父亲偶尔会跟他讲讲,比如那遥远的故乡是什么样的,曾经快乐的回忆,他的爷爷也就是杜昆鹏如何振兴家业、乐善好施,奶奶是多么温柔坚定,还有一起长大的兄弟姐妹、同学好友……所有的一切在弦音的脑海里编织成一幅生动的画面,虽然不曾亲眼见过,他还是有种熟悉和亲切感,那种对家的向往和对家族的自豪自然而然地萌发成长。 这样久了他也闹着想回家,想去找爷爷奶奶,父亲只是淡淡地笑笑,告诉他会的,只是时间还没到。 为什么不能回家?还要多久才能回? 这些话弦音没有问出口,因为他分明看见父亲笑容后藏着伤和悲,他能感觉到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也许等他长大一些,父亲就能跟他说说,他也能很好地理解了。 可现在,他们在说什么? “杜弦音,二十多年前杜昆鹏就进了大牢,你恐怕没见过他吧?来,仔细看看,你爷爷带领着一群爪牙发动武装政变,然后被挫败的样子!” 欧文弦音紧紧抿着唇,胸口起伏,不想去看屏幕,欧文一把抓住他头发强迫他仰起头,那巨大银幕上的画面闪动着照进他双眼—— 一个穿着普通、头发花白的男人被几个荷枪实弹的人按在地上,他并没有像被逼入绝境的亡命之徒那样拼命挣扎,好像在说着什么。当他被几人拽起来时弦音才发现,他身材高大,面目端正威严,眉眼有与父亲相似的凌厉,真的是他爷爷! 那些人押着他,破口大骂,给他戴上手铐脚镣,粗鲁地击打推搡他,把他高昂的头狠狠按下去,像对待最无耻下流的罪犯一样。 “杜昆鹏利欲熏心, 大流行后世界局势动荡,他就开始蠢蠢欲动,秘密培植自己的武装力量,暗中拉拢政府官员,甚至勾结国外敌对势力,利用肮脏手段,嫁祸、陷害甚至是刺杀政敌。你知道有多少人死于杜氏毒手吗?”欧文逼近弦音,在他耳边质问。 “无论是白发苍苍的老人,还是嗷嗷待哺的孩子,只要阻挡他的贪欲之路,杜昆鹏就会痛下杀手!” “为了金钱,他肆意践踏法律,秘密进行违反人伦和道德底线的医学试验,意图利用人们对疫情的恐惧大赚一笔。” “他作恶多端、罄竹难书、死有余辜!!”欧文唾沫横飞,越说越激动,好像他真的洞若观火。 “不,你撒谎!!”弦音大喊。 他毕竟只是个孩子,艰难维持的镇定终于土崩瓦解,他眼中含泪瞪着维克。 维克直起身,拍了拍衣角,眼中满是不屑:“我没必要骗你,因为这都是事实。” 欧文手一抬,画面定住,然后开始播放下一个视频。 在一间四面无窗的审讯室里,一个穿着橘色囚犯背心的老头蜷缩在椅子里,仍旧戴着手铐和脚镣,老人颓丧地弯腰低着头,稀疏花白的头顶对着镜头。 有人厉声喊道:“杜昆鹏!” 老人慢慢抬起头,满脸褶皱交错,布满老年斑,眼角皮肤松弛下垂,眼中浑浊没有神采,整个人暮气沉沉,跟前面视频里的样子截然不同,如果他不动的话简直像块腐朽的木头。 终于,他嗓子里发出嘶哑的一声“到”。 画面外的人冷冰冰问他:“你对所犯的罪行供认不讳吗?” “…是。” “现在在认罪书上签字!” 有人将一份文件和一支笔放在椅子相连的小桌板上,杜昆鹏颤巍巍拿起笔,可能因为关节炎,他几根手指有些变形,费了好大劲艰难地签下了名字。 旁人将文件拿起走了回来,将签名对准镜头,上面赫然显出三个歪斜的字——“杜昆鹏”。 “啧啧,杜昆鹏当初也算是出名的书法高手,他的字如长枪大戟,刚劲有力,没想到现在笔画都是沧桑与苦涩……”台下有懂书法的人可惜道。 也有人说:“你看他的手,这多半是疾病缠身,看来牢里的日子不好捱啊,剩下没几天想过舒服点也是人之常情。” 更多人是幸灾乐祸:“当年杜氏风头无两,想不到也有今天,哈哈哈!” “成王败寇,还有什么好说的!” “这小子生错了时候,若早几十年还能享受穷奢极欲的生活,现在这个‘杜’字只会让他惨上加惨喽!” …… 泪水滚落,弦音原本宁静的心中有一道细微的声音划过,仿佛那个美好的时空被生生撕裂,这裂痕如同一道蜿蜒的河流,以不可预测的方式蔓延扩展。 那幅画,那幅他在心中描摹了千百遍的美好画卷开始变得黯淡脆弱,好像轻轻一碰就会分崩离析。 弦音的视线模糊了,泪光中他好像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一个他想了好多年却假装不在意的背影。 “父亲,你在哪儿?可以抱抱我吗?”弦音喃喃。 做一个让人可以依靠的人好累,他有时也想靠着父亲。 “丈夫志四海,万里犹比邻。弦音,就算我不在你身边,你也要记得我无时无刻不在挂念你。”那个背影温柔道。 “可是,我拼尽全力,还是好难……我撑不下去了。” “我知道。”那个背影转过来,面孔仍是朦朦胧胧,“这种时候我会想想自己为什么而活,任何困难和痛苦就变得可以忍受了。” “为什么而活?”弦音似懂非懂。 那个身影点点头,温柔的光洒在弦音头顶,他似乎感觉到温暖。 “于道各努力,千里自同风……” 啪! 弦音脸上挨了一巴掌,眼眶中的泪水尽落,他平静下来抬眼看去,欧文正皱眉俯视他:“臭小鬼干什么呢,像死了似的一动不动。” “片子放完了?我还没看够呢。”弦音眼睛还有点红肿,但仿佛瞬间长大了,神情甚至比以往更沉着。 第211章 夺命的倾斜 “你这小兔崽子!” 弦音的话惹怒了欧文,他早已没了从容专业的样子,五官在瘦削的脸上挤成一团,嘴角紧紧地抿成一条线,手也紧紧攥着,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他的目光紧紧钉在弦音身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怨毒,但刻意压制的愤怒却如同暗流涌动,周围的空气都因此变得沉重起来,他没有那种强大慑人的气场,但整个人散发一股阴郁的气息,让人退避三舍。 他围着弦音踱了几步,心下有些气闷,他折腾半天眼见他的心理防线即将崩溃,怎么突然又好了呢,现在看起来更加油盐难进,他倒是从没见过这么难缠的小孩。 台边的严青朝他挥手,欧文看到朝台下露出标准的职业微笑:“各位请稍等,我们立刻准备下一环节的试验。”边说着边大步离开。 弦音暂时被留在台上,有两人看守。 台下众人趁这个空档闲聊起来。 “你认识他?”乌尔瓦看向于谅。 男人淡淡道:“不认识。” “那你为什么…帮他?”乌尔瓦一只手遮在唇边,声音小得只有两人听见。就算别人没发现,她坐在于谅身旁,多少也感受到他身子微抖,向“送一针”射出了什么东西。 “……” 于谅半晌没有说话,原因可以有很多,可以是他看不惯一群人虐待儿童;可以是这个杜氏后人说不定对他的计划会很有助益;更可以是他佩服他小小年纪这样坚强,心生喜爱;最直接的,他是吴湘亲身涉险也要救出去的孩子,如果真出事,她又要露出那种心碎的表情…… “刚才谢谢你。”于谅回视乌尔瓦,语气真诚。 乌尔瓦知道他是谢她站出来来竞价,心中柔情翻滚:“我实在看不惯这群人的行径,而且也是担心……” “担心我被抓?”于谅挑眉,这群乌合之众想抓他没那么容易,但他还有其他人要考虑。 突然他灵光一闪,对乌尔瓦说:“那麻烦你之后大胆出价。” 乌尔瓦一愣:“我是很想帮忙,但财力有限,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于谅笑着道:“放心,就当是个大富翁游戏,不会真的花你一分钱。” 乌尔瓦满脸疑惑,于谅却不再说话了。 另一侧,坐在倒数第二排的钟齐看到弥杉回来松了口气。 “将军,怎么这么久?” 弥杉没有直接回答,只道:“我怀疑卡梅隆恢复记忆了,也很清楚是我动了手脚。” “怎么可能?!”钟齐震惊,他第一次知道被弥杉抹掉的记忆能恢复。(当然,弥杉也不是经常消除记忆,毕竟要耗费精力) 弥杉肃着脸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告诉了他:“我怀疑后台房间里关的人就是小襄,刚才我想用异能试探,结果遇到势均力敌的力量,正好卡梅隆出现挡住了对方一击,之后他表现得就很奇怪,似乎是想起了关于我的事。”也正因为如此,弥杉没必要继续躲在暗处,反正卡梅隆已经想起他,也知道他在那儿。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钟齐问道。 弥杉淡淡说:“就算都是明棋,也得继续下。拆不拆穿我们的身份,随他的便。” 他又侧头压低声音:“台上这个杜小公子的事你怎么看?” “一头雾水。”钟齐想了想,用这个词总结,“杜氏叛乱发生在我们出生前,所有了解都来自于公开信息,我以为杜家人要么坐牢要么死光了,没想到突然冒出个嫡系子弟,不管是不是真的,我觉得里面必定有心怀不轨的人插手。” “没错。” 弥杉点点头,他义父就是在那场杜氏掀起的腥风血雨中活下来的胜利者,杜氏的事关系着天龙国现任政权的合法性,而且这个小男孩的出现意味着杜氏余孽的存在,说不定某天就会变成危害天龙国国家安全的力量,必须尽早斩草除根。 “这个7号拍品我们必须拿下,要活的!”他低声命令。 “是!” 没几分钟舞台上又忙碌起来,四五个人推着一个巨大的机器从侧面幕布后出现,他们将机器在舞台中间安置好,然后离开。对比之前出现过的、拉杰用过的那台颇具未来感的机器,这一台看起来结构简单,一个梯形底座上放置着一根横杆,就像…… “投石机?这是要演时代剧吗?”有人哂笑。 另一个女客摇摇扇子纠正道:“这分明是个跷跷板啊,两边横杆差不多长嘛。” 欧文正好从幕后出来,又是一副神清气爽的样子,他朗声赞道:“这位客人慧眼,确实是跷跷板,我们这个环节就叫做‘夺命倾斜’~” 台下哄笑。 “啧啧,不愧是花园,‘花样’真多,到现在弄了多少个游戏环节了?哈哈~” “也太有仪式感了,还正儿八经起个名字。” “是啊,让我想起了小时候看马戏的感觉。” 欧文立刻接道:“给各位带来极致的快乐是我们的荣幸。” 他挥挥手,搬运机器人抬着弦音过来了,不过这次他抱膝坐在一个透明材质的球里,工作人员把跷跷板一头横杆拉低,将这颗球固定上去。 然后从侧面又出来几人,这次机器人抬的透明球里竟然是华年,她还穿着那件漂亮的天蓝色礼服,一脸惊讶地四处打量,看到弦音,欣喜地挥挥手。 相反,弦音原本淡定的眼中蒙上忧色,他一边喊一边使劲拍打球壁,但声音传不出来。 “诶?这不是我拍到的货吗?你们拉出来干嘛?”干巴老头一蹦三尺高。 欧文好声好气道:“借用下当道具,不会损坏的。” 老头三角眼一竖,连连摇头:“不行,哪有你们这样做事的?” 夏特助站起来,不冷不热说:“反正尾款还没结,您也可以解除合同,我们支付赔偿。” 老头被噎住,只好悻悻坐下,众人更加好奇这是要干什么了。 很快,华年被安置在横杆另一头,有了重量跷跷板上下晃动,还算勉强平衡,这时底座两侧伸出两根支架,稳稳撑住了横杆。 欧文满意地点点头,啪地一个响指,舞台暗了下来,聚光灯将弦音照得分毫毕现,放大的镜头显示在银幕上。 “你们要干什么?”弦音的话筒被打开了,他愤怒的质问声传了出来。 呵,终于急了。 欧文看向观众:“我来介绍游戏规则。等下支撑架会收回,跷跷板很可能并不平衡,下坠到某个角度会激发相应程度的电击,电流强度逐渐加大,直至死亡。” 他转头看向弦音,和颜悦色地提醒他:“球的下方有个红色按钮,只要按着就能缩短力臂,这个诀窍我只告诉了你哦。” 第212章 爆发 “只告诉了我,意思是华年不知道?!” 弦音还来不及反应,就感觉身子向上一抬——支撑横杆的支架同时撤掉,跷跷板晃悠起来,颤巍巍地保持了平衡。 “是我这边高!” 虽然弦音体重更重,但当初安装时他们故意没把这颗球放在横杆顶端,所以力臂比华年的短,力矩小,板子稍微翘起来。 弦音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手捏紧,他跪在球里不敢动,紧张地望向另一头。 华年听不到外面的声音,不知道自己身陷这个恶毒的游戏,成为了威胁弦音的人质,有点好奇地左右看着,发现弦音神情不对也有点慌张,她仰着头刚一动,跷跷板就上下抖动起来。 “华年,别动!” 全场都听到弦音声嘶力竭的叫喊,除了华年。 “哟,他俩感情那么好啊?这么小就开荤了?”有人说话下流。 也有人期待着人伦惨剧:“他俩好像是一个孤儿院的,既然有真情,我就更期待杜小公子的选择了,到底是要救朋友,还是想活命?” 夏特助脸上满是得意,侧身问卡梅隆:“将军,您还满意吗?” 卡梅隆挑眉,无论是对这个女人还是这些游戏他都无感,啰里八嗦花架子一堆,还不如直白的暴力和血腥来得痛快,不是要逼这小鬼使用异能吗,他有无数刑讯拷打的手段可以用。 他毫不掩饰自己的不屑:“你精心设计的游戏恐怕达不到预期的效果。” “为什么?”夏特助笑容僵在脸上。 “生死关头谁不惜命,只要不是傻子,怎么会为了别人说出自己的秘密?”卡梅隆理所当然道。 其实他说的不无道理,弦音若真是杜氏嫡系,还遗传了强大的异能,那他的人生将更加坎坷,所以为了活下去,他绝不能承认自己有异能。 夏特助皱眉辩解:“可你也看到了,这小鬼倔得很,前面的逼问都没用。” 卡梅隆嗤笑一声:“那是你们手段不行,如果交给我……” 他视线转回台上,因为两人配合着不动,跷跷板保持着微妙的平衡,但这稳定状态似乎很脆弱,仿佛一根羽毛就能打破。 “我已经感到无聊了。”卡梅隆那张冰霜扑克脸写满了不耐。 夏特助黑着脸示意欧文,他收到指示,转身从工作人员手中接过一个箱子,在靠近华年的地方打开。瞬间,小姑娘的眼睛都亮了——箱子里装满了各式各样的玩具,目不暇接。 欧文在里面翻了翻,拿起一个洋娃娃递向华年,那娃娃的脸精致可爱,眼睛又大又清澈,长长的睫毛颤动,穿着华丽的粉色礼服,佩戴着闪耀的珠宝,活脱脱一个童话中的公主,是所有小女孩梦想中的礼物。 “想要吗?”欧文笑着问道。 华年五岁,自打记事起就没过上一天哪怕是普通的日子,她记忆中没有父母亲情,没有美食玩具,没有自由快乐,她不知道什么是善意,想象不出好生活是什么样的,唯一放松和安心的时刻就是跟弦音哥哥在一起。她从不知道世界上还有这么多新奇有趣的玩具,此刻像着了魔似的,眼睛一刻离不开那个洋娃娃,完全没注意到欧文眼中的恶意。 她舔了舔嘴唇,轻轻点点头。 欧文满意地笑了,他手一伸,居然变长了许多,华年在透明的球里一喜,以为他要把娃娃给她,双手扶着球壁,脸上露出两个小酒窝。谁知娃娃并没有送到她手里,而是被欧文熟练地挂在了她身下的横杆上——原来那里有一排小小的钩子,是专门用来加砝码的地方,不过现在娃娃就是砝码。 华年还没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就感觉身子一沉,比刚才更低了一点。 “不!!” 弦音的惊叫随着客人的笑声在大厅回荡,欧文继续从箱子里拿出玩具,这次是一匹有着五彩犄角的独角兽,华年被晃得心里一慌,回头看到弦音惊恐的表情才发现事情不对,她瞪大眼睛看着欧文,拼命摆着手表示不要,可欧文笑着点头,又伸长手臂将独角兽伸向了她的横杆…… “华年,按这里!!!”弦音顾不得她听不听得到,疯狂地挥手引起她注意,另一只手指向透明球下方的红色按钮。 华年注意到了,她来不及多想,使劲儿按了下去。 在欧文挂上独角兽的同时,华年的透明球缓缓朝中心移动,横杆先是向下一晃,然后又向上翘起,几个起伏后弦音的位置比较低了。 欧文向台下无奈地耸肩,化身马戏团的小丑,用夸张的姿势又从箱子里掏出一辆复古小火车,双手端着,洋洋得意地在台前展示,可以看到这辆火车是金属材质,异常精致,比起前面的玩具定然重许多。 当欧文扭头,将玩具火车再次伸向华年时,弦音感觉所有事物迅速远去,嘈杂声也呼的一下消失不见,他只看得见华年哭泣的脸和滴落空中的泪滴。 “按下去,按下去!!” 弦音拼尽全力嘶吼,脑袋嗡嗡作响,一个声音在脑海中回荡—— “尽全力保护她,因为她是你的……” 兹啦—— 电流从腿部而上,一阵针刺般的麻木,弦音身子一挺,瞳孔放大,像块木头一样斜靠在球里。 华年听话,又去按了红色按钮,透明球继续向中心挪近,小火车没能阻挠上升的趋势,弦音那头落下,接通了电流。 华年这才意识到落下的一方会遭遇什么,她趴在球壁上,涕泗横流地喊着她的弦音哥哥:“弦音哥哥!呜呜,对不起,我不知道……” 按钮只能朝一个方向缩短力臂,若弦音不按自己的按钮,华年无法改变跷跷板的状态。 “哥哥,哥……” 华年哭得喘不过气来,拼命捶打禁锢她的球,却没有丝毫效果,她眼睁睁看着弦音被电击得一阵阵抽搐,嘴里喃喃:“哥哥,对不起……我做不到了……” 她眼中闪过蓝光,弦音像是感觉到什么,吐出一个几不可闻的“不”,然后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钟齐!” “是!” “啧。” 若有时间机器将这一刻定格,会看到一幅众人百态图:很多人在大笑,群魔乱舞,把眼前的一幕当成逗乐的喜剧;有人悠然自得,为自己的演出洋洋得意;有人剑已出鞘、志在必得;还有人平静下酝酿着巨浪,化作眼力难及波涛扑向台上…… 啵的一声轻响,像是泡泡在水面破裂,空气为之一滞,从舞台的某处荡起一阵奇异的波动,蓝色的荧光像水波纹一样一圈圈漾开,紧接着台下噗噗地响起肉体爆裂声和痛苦的尖叫声。 第213章 竞价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间,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混乱无比,但所有人都听到一声巨响,几秒后那阵诡异的波动结束,众人反应过来,赫然看到左侧第一排观众席和舞台之间竖起来一块冒着热气的石墙,约有三四米见方,正好护住了后面几人。 “到底发生了什么,是爆炸吗?”成片的观众连人带椅被掀翻,躺倒在地上。 “怎么会这样?”不少观众受伤,皮开肉绽,浑身是血,少部分异能强大反应快的似乎没事,但也都神情紧张地到处打量。 有人发现不对,大喊道:“台上…跷跷板断了!?” 咯吱—— 石墙突然扭动起来,像团有生命的史莱姆似的流向地面,然后摊开,正好将地面上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大坑填平。 “谢谢你,夏特助!”被护住的第二排的客人心有余悸。 “朱儿,没事吧?”摩根也低声问道。 卡梅隆一言不发看向台上,脸上也没了之前的淡漠,有了几分认真和严肃,似乎有无形的威压。 夏特助没说话,黑着脸扫过去,硕大的跷跷板断成两截,华年和弦音都摔在地上,刚才的巨响就是由此而来。至于为什么是一声巨响,所有人已经亲眼看见了——欧文倒在华年旁边,面朝台下,面目扭曲,他除了身上的伤,口中喷血,染得满下巴鲜红,似乎是正好被华年砸到,充当了肉垫。 另一头弦音就没那么幸运,硬生生从五六米的高度摔下来,他已经昏迷,看不出受伤情况。 “来人!”夏特助大喊,但好一会儿没人应,然后严青狼狈地跑了出来,站在台上手足无措:“夏特助,这,我们……” “别废话,把上面收拾一下!” 夏特助面无表情,捋了捋乱发,整理整理裙子,走上舞台,严青赶紧招呼受伤较轻的工作人员上台整理。 夏特助站在舞台中间扫视台下,大部分人多少都受了伤,只有几个人看起来毫发无损,她眯了眯眼,还是有几个实力不俗的。她扯扯嘴角,露出一个不那么自然的笑容,大声道:“大家放心,我们的医疗小队马上就到,会给予必要的救治,一刻钟后,拍卖继续。” 一肚子火的客人喊道:“主持人都死了,还要继续?!” “他妈的,到底发生了什么啊?” “看个拍卖,连命都要搭上吗?” 夏特助收起了笑容,也不客气了:“来花园就是找刺激的,如果想要安全舒服,怎么不去幼儿园?” “而且,拍卖之所以要继续,”她眼里闪过兴奋,“就是因为这场事故恰恰证明了我的判断是正确的——杜弦音确实遗传了杜家的强大异能!” “你是说,刚才的波动是那小鬼引起的?” 众人不敢置信,那力量强度虽然有限,但是波及范围极大,瞬间横扫一切,若等杜弦音长大,必定是个不可小觑的存在。 夏特助肯定道:“不是他还能是谁,那诡异的震动就是来自台上。” 厅内一时安静下来,众人神色各异,只有工作人员清理舞台的声音。 两颗透明球都由高强度塑料制成,硬度堪比金属,没有碎裂,但底部开合处都崩开,华年蜷缩在球里,脸色苍白,一个工作人员将她抱出来说:“应该是惊吓过度昏过去了。” 夏特助摆摆手,让人带下去了。 另一个工作人员蹲着检查弦音,表情有些紧张:“夏特助,他气息微弱……而且,腿好像断了……” 没有肉垫,硬生生从五六米高落下,只断条腿都算好的。 “快带下去检查治疗!”夏特助大喊,这小子差点毁了她的拍卖,可不能就这样死了,她还要狠狠赚一笔。 她面向台下,大声道:“7号拍品‘骑士’,之前卡梅隆将军出价1亿三千万,现在继续竞价!” 众人哗然,甚至卡梅隆也看向了她,这女人吃相越来越难看,他冷冷道:“夏特助,杜公子是死是活还说不准,你这样做不合适吧?” 有人附和:“是啊,就算没死,拍品有所损坏价值也要大打折扣!” “一亿四千万,无论死活!” 突然一道清越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众人看去,是坐在倒数第二排的一个白衣男人,他戴着金色面具,一双绿眸出众。 卡梅隆突然笑道:“无论死活?你是谁,不会是杜氏余孽吧?” 弥杉知道他故意找茬儿,也不想纠缠,只说:“我有钱乐意,将军不拍就让让。” 其他人惊愕,这个倒数第二排的什么伯爵竟敢当面杠上卡梅隆,可下一秒更稀奇的事发生,卡梅隆笑得更大声,语气还带了点宠溺:“说得有理,看在我跟你投缘,这次就让给你了,不过……”他冰蓝的眸子在弥杉身上游移,语带双关说:“你之后得还我个人情。” 弥杉哼了一声,按下了钟齐捏紧的拳头,不接他话。 “这是拍卖,不是你俩私下的交易,1亿五千万!”乌尔瓦站起来道。 她跟弥杉一左一右,一前一后,针锋相对。 弥杉侧头,并没把她放在眼里,眸子扫向于谅,他很清楚话事者是他。 于谅平静地回视弥杉,面具后的眼中是幽谷深潭的沉稳和惊涛骇浪的汹涌,既矛盾又和谐,完全不被弥杉绿眸影响。 弥杉突然有些烦躁,难道他跟杜氏也有勾结?他本以为他只是不入流的寇匪,没想到一件又一件重要的事上竟都有他的痕迹,此人不除,必将是天龙国的大患! “两亿!”他吐出两个字。 “三亿!”乌尔瓦毫不犹豫。 “……三亿两千万!”弥杉咬牙道。 “四亿。”乌尔瓦撇撇嘴,表情不屑。 “……” “将军……”钟齐感觉弥杉快要发飙了,低声提醒他:“别被她撺掇了。” 夏特助看了半天,虽然她很欢迎激烈的竞价,但也感觉出不对劲,于是说:“小姐,这可不是儿戏,若恶意竞拍,花园是有能力进行相应的惩罚。” 其他人听到这句话可能还会顾忌,可乌尔瓦不怕,她有于谅做靠山,于是讽刺道:“我有钱乐意,这位客人不拍就让让。”用魔法打败魔法,乌尔瓦邀功似的朝于谅笑笑。 “放肆!!”钟齐喝道,她竟敢拿将军说卡梅隆的话又来说将军! 两边空气瞬间紧张,大战一触即发。 “哈哈哈,不至于不至于!” 不知何时摩根上了台,站在夏特助身旁,很有主人的架势地笑道,“两位不要争了,杜公子还在救治中,等他情况稳定了我们再继续竞价,如何?这段时间大家正好权衡权衡。” 第214章 出场 夏特助皱眉,又来展示自己才是花园主人?那她刚才张罗竞拍算什么,搞笑吗?! 她黑脸往台下走,摩根三两步在台阶前捉住她的手,这里光线暗,还有幕布遮挡,摩根轻声道:“朱儿,听我说。” “说什么?你想怎么样随便,不用问我意见。”她正话反说。 摩根将她拉到面对面,揽着她的腰说:“那两方人并不简单,他们真打起来对我们没有好处。我这只是缓兵之计,拍品在手,主动权就在我们手里,你想什么时候拍不是一句话的事?” 夏特助没说话,摩根低头在她耳边说:“再拖下去天都要黑了,你期待的好戏什么时候上场啊?” 夏特助眼睛眨了眨,摩根真的丝毫不留恋那个女人吗,复制人的记忆一点没影响到他?确实,她差点舍本逐末了,过于执着前面的拍卖,接下来的环节才是她对摩根的测试,只要他愿意解决掉那个女人,她心中那股郁郁寡欢的憋闷才能疏通。 她点点头,推开摩根的手想要回到台上。 “我去。” 摩根把她扯进怀里,在她额头落下轻轻一吻,捏了捏她的手,笑着走向舞台中央。夏特助看着他的背影有些愣神:这一幕似曾相识,那时她泪眼婆娑地看着他的背影越离越远,这次会重蹈覆辙吗? 摩根站好,举手投足从容大方,朗声道:“各位尊贵的客人,刚才的一点小插曲只会让今晚的气氛更加热烈、充满期待,感谢大家的耐心与理解。我看到几乎没有人离开,这也说明今晚在座的每一位,都是独具慧眼、从容不迫的鉴赏家。” 他顿了顿,目光环视全场,带着一丝神秘意味继续道:“然而,各位真正等待的,或许正是接下来的这一刻。毕竟最值得珍藏的宝贝,往往是压轴登场,不是吗?” 在一片期待的低语中,他微微点头,抬起手轻轻一挥:“那么,我们现在就迎接下一件拍品的揭晓。” 几秒后没有快步上台的脚步声,而是从后台传来挪动大型物品轰隆隆的声响,什么东西出现在幕布之后,众人屏气凝神,灯光暗了下来,又是一阵悉悉簌簌的动静。啪的一声,聚光灯亮起时,舞台中间出现一个巨大的透明的圆柱形罐子,里面放着一台复杂精致、充满未来感的复杂的机器。 最让人惊讶的是,机器上绑着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人,她戴着罩住上半颗头颅的头盔,露出小巧的下巴和饱满的唇,黑发垂在起伏的胸前;双手被黑色的手铐禁锢在头顶上方,就连腰部也拴着枷锁;再往下看,刚过膝的裙子下露出匀称光洁的双腿…… 台下众人的目光如被磁石吸引一般,死死地盯着舞台中央那令人震撼的场景。那是一种仿若灵魂被揪住的感觉,敬畏、恐惧、痴迷等种种情绪在他们的眼眸中交织、碰撞。 在聚光灯的映照下,舞台中央仿佛是一片神秘而又庄严的圣地,身着白色长裙的女人宛如从古老神话中走来的圣徒,纯洁而不可侵犯,那长裙的每一道褶皱都闪耀着圣光,纯净得没有一丝杂质,与周围昏暗的环境形成鲜明对比。 然而,那冰冷的头盔却打破了这份纯粹的圣洁,不仅遮住了她一半面容,也增添了几分神秘莫测的邪恶感,似乎在诉说被禁锢之人的罪恶。 巨大的机器与女人的柔美形成了强烈的反差,却又诡异地和谐。黑色手铐与白色的肌肤相触,刺眼而又充满了禁忌的诱惑。 台下众人的心情如同暴风雨中的海面,汹涌澎湃,他们好像正在目睹天地大战后的一幕,台上正是带头作乱的堕天使,她被夺去了标志着力量与美的巨大翅膀,即将面临最残酷的审判。他们为这神圣与邪恶交织的画面所震撼,有人的嘴唇微微颤抖,仿佛想要呐喊却被这场景夺去了声音;有人瞪大了眼睛,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像是在窥视天堂与地狱碰撞的秘密。 整个台下一片安静,只有沉重的呼吸声和喃喃声交织。 突然有人高声问道:“她是谁,为什么不在拍品名单上?” 摩根刚才也在侧头打量吴湘,听到这个问话看向观众席,想了想,哂笑一声,自言自语:“她是谁,她是谁?……我也想知道她是谁。” 摩根走到台前,大声说:“她是人贩子半路捡到的流浪女,是个哑巴,是个手无缚鸡之力、只想苟活的小女人;她叫小美,也叫小襄,谁知道还有多少个名字,但这重要吗?” “名字是无所谓,但这种身份也值得拿来拍卖?”台下有人嗤笑,“她有什么值钱的地方?” “花园是有多缺钱啊,哈哈~”其他人也跟着酸。 摩根并没有被嘲讽惹怒,淡然道:“让她上拍是因为一个更重要的承诺。”他看向已回到座位的夏特助,她脸上仍旧冷冷的,目光在摩根和吴湘之间游移。 摩根心中叹了一声,转身走向巨大的透明罐子,他在旁边停下继续说:“我只能说,以我的经验和体验,这个女人是值得一个好价钱的。” 他的经验?阅人无数的经验。他的体验,那不就是他睡过和玩弄过的意思?虽然没有明说,所有人还是抓住了重点,台下掀起一阵戏谑的笑声和不堪入耳的讨论。 果然,有人来了兴趣,跃跃欲试问道:“起拍价多少?” 摩根吐出几个字:“五千万。” 那人脸色立刻臭了,嚷嚷道:“这里的谁不是行家,一个女人而已,没背景没能力,凭什么那么贵?就算技术再好几百万也够了吧?!” 摩根点点头:“没错,行情是这样,可这女人身上有种罕见的特质——” “将军,不会连他们也知道了吧?”钟齐压低声音看向弥杉。 若老妖怪得知小襄原始基因的事,肯定会趁机把价格狠抬一波大捞一笔,意味着争夺战会更加激烈。 弥杉没说话,周身气息却是罕见的冷沉,他看向于谅,发现他没有反应,于是也没动作。 他的计划就是让于谅去应付其他杂碎,他才好浑水摸鱼,现在主角没上场,他才没那么傻去当出头鸟,必须按兵不动。 “老妖怪,你别在这拿乔,把话说完!”有人忍不住追问。 “她有,神秘感。”摩根一字一句道,看那人还是一头雾水的表情,解释道:“她不像我遇到过的任何人,不论是变异者还是残疾者,有种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气味。有时候感觉她很简单美好,有时候又觉得她像历经了沧桑那样深沉…” 摩根皱起眉,像遇到了百思不得其解的难题:“我虽然跟她形影不离一段时间,却又好像从未了解过她,她的眼睛总是不知透过这个世界看向哪里……” “哈哈哈,老妖怪怕不是陷入爱河了?!”那人越听越觉得不对,突然反应过来,大笑道。 这句话只是调侃,却没想到成了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块,立刻掀起了了波澜。 第215章 危险的女人 那个大嘴巴的人笑着笑着突然啊了一声,一屁股倒在椅子上,满脸涨红,四肢乱抓。众人只当他笑过头噎到气,跟着哄笑起来。 夏特助身姿挺拔地站起来,淡声说:“花园向来有待客之道,但花园主人也不是能随便调侃的,这也算个提醒,不要再口无遮拦乐极生悲!” 说完,她轻蔑地扫了一眼那个快要窒息的人,挥挥手叫人给抬下去治疗。 另一侧的弥杉轻哼一声,那两拨人挤在一起还真热闹,只是就没人发现,那个客人不是意外而是被下了黑手,至于罪魁祸首—— 他看着于谅板正的背影觉得讽刺,他平时清高低调,少言寡语,今天却屡屡放冷箭,不由得嗤道:“他果真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钟齐肃容:“我早知道他狡诈,刚才要不是他阻挠我就能救到杜弦音了,现在他也不至于生死未卜。” 当时弦音被电击到休克,弥杉想着即便撕破脸也不能让他死了,于是命令钟齐出手抢人,可爆射的鬼手却被东西击中,同时跷跷板横杆断裂,华年和弦音都摔了下去,瞬间就发生了诡异的爆炸。 弥杉眼睛转了转,于谅为了杜弦音把那个欺负他的女佣割喉,难道会为了争抢害他摔伤?这不合逻辑。如果不是争抢,难道是个巧合? “也许只是纯纯倒霉。”弥杉嘟囔,“我猜若你没出手,杜弦音恐怕跟那个小姑娘一样,安全落地。” “什么?”钟齐有些惊讶。 弥杉只说:“横杆的断裂与你被击中几乎同时,说明他是同时将两枚暗器射出。如果他不在乎杜弦音生死,根本没必要出手;若他在乎,这暗器的意思就很明白了。” “您的意思是,第一枚是为了破坏装置,免得两人中的一人被电击;而这第二枚暗器打向杜弦音,本意是为了帮他安全落地?”钟齐反应过来。 “那他怎么没帮那个小姑娘?”钟齐问。 “你傻啊,”弥杉低声骂道,“底下不是有个人肉垫子吗!” 于谅连这个都算好了。 弥杉哼笑一声:“你们俩恰巧撞到一起,结果谁都没有救到人。” 所谓人算不如天算,众人都以为杜弦音不会舍身救人,可他偏偏做了;他们和于谅都想救他,可又偏偏撞到一起。不过他摔下来也好过被电击致死,能不能活看造化了。可是,若说前两次是为了杜弦音,那么这次又是为什么?那客人说了几句没营养的废话,哪里惹到他了? 弥杉想不明白,装作漫不经心拐弯抹角地问:“你说,于谅跟那个客人有什么关系?” “没有吧,他俩完全不是一个道儿上的。”钟齐说得很干脆。 这个呆子!弥杉无语,只得直接问:“不然他为什么废了他?” 钟齐愣了几秒,终于弄明白弥杉的纠结,哭笑不得:“将军,你还记得那人说了什么?” “好像说了句爱不爱的废话……等等,你的意思是老妖怪爱上小襄,于谅不爽了?”弥杉突然反应过来。 “不会吧……于谅就像块厕所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他会谈情说爱?”弥杉虽然嘴里刻薄,其实心里感觉于谅野心勃勃,志在高远,不可能被无聊的“爱情”牵绊,甚至不可能被任何感情牵绊。 他抬头看向台上,这是他第一次亲眼看到吴湘,弥杉啧了一声:“平平无奇,于谅应该是为了她的原始基因。” 可是,闲言闲语又伤不了原始基因,何必出手? 这句话钟齐没有说出来,将军他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他对“感情”总是这样抗拒。 这时骚动已经平静下来,摩根在台上调侃:“没想到能在这听到这个‘爱’字?那我把她拿来拍卖,岂不是因为‘爱’得太深?” 众人笑了起来,也觉得荒谬。 “就算不爱,也没必要像对待洪水猛兽一样绑起来吧?”一个女客收起折扇,指了指关吴湘的巨大透明罐子,而且她还带着奇怪的头盔,拷着双手,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封印什么大魔王呢。 摩根继续道:“虽然我没有证据,但这个女人周围怪事频频:比如前面游戏中的猎物安娜,在花园工作多年,一直没有出过差错,跟她单独接触后就行为失常,直至死亡;她在我们戒备森严的单位如入无人之境,守卫们都说不出个所以然;就连我,有时候都会不自觉相信她的说法……” “所以她是变异者?”有人追问。 摩根摇摇头说:“我们检查过,她并没有‘蓝眼’,也没有任何人目击过她使用异能,虽然她有自己的说辞,可我不信,她必定有不为人知的杀手锏,为了安全起见,我只好多绑几道了。” 这个解释顿时让客人来了兴趣,有人小声议论:“那我觉得5千万起价也是合理。” 另一个人一边不怀好意地笑着一边点头:“日子真是无聊到死,这下来个新鲜货,可以研究一阵了。” 旁边的女客拍了下他的手,嗔道:“这女人这么邪乎,你不怕把自己玩死了?” 这倒提醒了他,男人笑着问摩根:“这套囚禁设备一起送了呗?” “送是不能白送,但可以算便宜点——连人带设备,起拍价七千万!”摩根也笑着叫价。 男人撇撇嘴:“就手铐、头盔、玻璃罐子,这些还要两千万?” “这可不是普通货,”摩根走到巨大的罐子边敲了敲,那声音竟然有些金属般的清脆,他解释道:“这是世界上最硬的塑料聚醚醚酮,简称peek,300多度的熔点,耐受强酸碱和有机溶剂,制造成本很高;她头上戴的叫‘双绝罩’,根据最先进的脑科学研究成果,可以阻断佩戴者的视觉和听觉;那双黑色的手铐叫‘黑曜’,使用了陨石中的高纯度铱,坚固无比。” “这每一样都是你有钱也不一定能买到的,”他顿了顿,“现在你还觉得2千万太贵吗?” 那男人听得目瞪口呆,老妖怪果真玩的花,不过,这女人真的可怕到需要用到这么多尖端设备吗?虽然他口袋里有钱,也不禁犹豫起来。 “一点也不贵。” 突然,右侧靠前的座位传出苍老的声音,原来是那个干巴老头,他老老实实地安静了好一阵子,终于按捺不住站了起来,声音洪亮道:“我出一亿。” 第216章 这女人我要定了 老色胚,土都埋到喉咙了还在这儿跟年轻人抢?那男人被激起了胜负欲,大声回敬:“一亿一千万!” 老头捻着胡子,嘿嘿一笑:“一亿三千万!” “一亿四千万!” “两亿!”老头立刻大幅加价,那双绿豆眼闪着精光,不屑地转开头。 “你?!”男人怒火中烧,撸起袖子嚷嚷起来,也不顾平时精心维护的身份了,什么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都往外冒…… 钟齐听得直皱眉,扭头看向弥杉:“将军,我们不出价吗?” 弥杉淡声说:“于谅没动,你急什么?” 钟齐压低声音:“我觉得不对劲,于谅为什么到现在都没动静,他在等什么,竞拍成功将那女人带走不是更简单?” 弥杉斜了钟齐一眼,钟副将忠诚可靠,实力强悍,可有时候单纯老实,若世上都是他这样的人倒是不错,至少没那么多弯弯绕绕、阴谋诡计。 弥杉提醒他:“土匪想要什么会掏钱买么?” “所以,他在等机会明抢?”钟齐警惕道。 “肯定是的,不然他旁边那个大胸女人拍杜弦音时敢那样出价吗?因为他们早就做好了拍下来也不会付钱的准备。” 弥杉不自觉地勾起一个凉薄的笑,虽然他嘴上骂着于谅是土匪,其实心里也觉得对花园这帮小丑不必讲什么法律和道德,况且他也是这样打算的。 那边吵吵闹闹,摩根正准备维持秩序,突然第一排的卡梅隆慢慢站了起来,众人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过去,嘈杂声也低了很多。他身材高大,穿着深色的制服,一头淡金色头发很显眼,像是一座山无声地拔地而起,周身空气陡然一滞。 他语调低沉冰冷:“我讨厌噪音,让我心情恶劣!”话音未落,他蛇手已出,朝着舞台边缘一挥,巨石地板顿时崩了一个大缺口,碎渣劈里啪啦掉了一地,尘土飞扬。 摩根在台上后退两步,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卡梅隆旁边的夏特助也站了起来,客气中带着不悦说:“将军这是在干嘛?拍卖接近尾声,大家也累了,有点吵闹也正常,就不劳烦将军维持秩序了。” “维持秩序?”卡梅隆冷哼一声,手抓着舞台向上一撑,高高跃起又轻巧地落下,他大步走向舞台中央,皮鞋踩在木地板上沉稳有力。 到了巨大的透明罐子前,他看了看吴湘,女人仍是低着头,白色连衣裙下身体曲线若隐若现,没有穿鞋,一双小脚白皙中透着绯红,整个人像是被冰冻住了一般纯洁安静,是因为被剥夺了视觉和听觉吗?很快,他就能把她捏在手中,欣赏她愤怒绝望的表情了。 卡梅隆转身面向台下,大声道:“你们不用再拍了,我使用特权,这个女人,我要了。” 众人面面相觑,无语又无奈,无论讲不讲规则,他们都不敢与卡梅隆对面硬刚。 卡梅隆问夏特助:“没问题吧,夏特助?” 夏特助心里暗爽,卡梅隆这种混世魔王正适合那个贱人,这件事终于要结束了,她笑容满面说:“当然,我们说话算话,这个女人现在就归……” “不行!”同在舞台上的摩根突然出声,打断了她的话,所有人都惊愕地看向摩根,卡梅隆也侧头冷冷看过去,他压了压眼皮,耐着性子问:“怎么?” “哦,”摩根微笑道:“我的意思是设备太大,恐怕无法现场交货,嘉年华结束后,我们即刻安排物流,尽快送到您指定地点。” 按照规矩,拍卖结束后凡是结清尾款的客人都可以带着自己的货离开,或者在期限内付款,由花园运输,保证按时抵达,钱货两讫。但这个设备确实太大,一般的直升机都无法运载,双方也只能商量交易和运输的细节。 卡梅隆挑眉,他怎么觉得这个花园主人不想老实地把女人交出来呢?于是他很大度地摆摆手说:“既然如此,我就不要设备了,把这打开,我直接带她走。” 摩根没料到这个回答,愣了愣,提醒道:“恐怕这样不安全。” “没什么不安全的,迄今为止还没有女人能从我手下逃脱。”冰冷的眸子里寒光闪过,卡梅隆确定,这个摩根不对劲。 夏特助也看出不对来,说来说去,他还是舍不得那个女人?! “摩根!”她也不顾表面的主从关系了,大声喊道,“把那个女人,交给将军!” 摩根咬紧后槽牙,她又误会了,他若是把人交出去,今天的拍卖这样平静地结束,他就没有机会躲过“那个人”的监视,带着她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这里,开始新的生活。 无论如何,今天这里必须乱起来,越严重越好,最好是死伤无数、血流成河、尸体难辨的那种,如果这女人做不到,那么他来掀起波澜!! 摩根的表情放松下来,微笑着后退一步,走向罐子侧面,指着一处复杂的方形装置说:“一切将军说了算,这里是罐子的开关,需要输入唯一的密码才能打开,不知将军是否有雅兴亲自开启?” 算他识趣,卡梅隆一脸自负,挑眉走了过去。 那装置并不复杂,有个小小的键盘和屏幕,顶部一根线伸出连接巨大罐子的顶端——那是个巨大的黑色盖子,内侧有千万条粗细不一的线路,错综复杂却井然有序,每条线路都闪着蓝光,似乎在传输着数据。盖子的中心是一颗悬浮着的量子球体,不断有脉冲式的能量波动从中散发,向下传递至禁锢吴湘的架子和双绝罩上。 “在键盘上输入密码即可。”摩根从容道。 卡梅隆扫了他一眼,看向键盘抬起了手,意思是准备好了。 “16…”摩根轻声道。 卡梅隆依次按下相应的数字,机器发出悦耳的滴滴声。 “0248……” 滴滴滴滴…… 谁知这密码有够长,卡梅隆输了十来个数还没结束,他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马上就好。”摩根继续淡然地报着数字:“1、9……” 卡梅隆按下两个数,听到摩根紧接着说了一声“十”,他条件反射地按下了1和0两个数字,立刻察觉不对,为什么不报1、0,而要说“十”? 他狐疑地看向摩根,只见摩根一脸震惊和慌乱,大声道:“将军,你按错了!是罗马数字x,在键盘的右下角!” 卡梅隆看过去,果真有个不起眼的“x”静静躺在那儿,他脸色铁青,咬牙切齿道:“数字说得好好的,为什么冒出个罗马数字?” “你有所不知,我们亚洲这边办证都是这个习惯。”摩根委委屈屈,“哎呀,这下可糟了!” 卡梅隆怒火中烧,他一个外国人怎么可能知道亚洲的办证习惯,他还敢怪他!?这分明是个圈套,他就是想尽办法不把人交出来! 卡梅隆没有废话,蛇手一掌劈向摩根,摩根灵巧避开,蛇手砸中罐子,咚的一声闷响,剧痛从指尖传来,而罐子毫发无损,果真结实。 摩根隔着透明罐子大声道:“现在不是打架的时候,开启失败,再不想办法这女人很快会死的!” 第217章 动手 台下众人看到卡梅隆暴怒动手有点坐不住了,一些胆小怕事的准备脚底抹油开溜,谁知摩根喊出这一嗓子,直接把剧情推向高潮,大家抱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理,又伸头伸脑看向台上。 只见卡梅隆一愣,扭头看大罐子的顶端,那里噼里啪啦闪出电光冒出白烟,各种线路都黯淡下来,悬浮球发出刺眼的红光,是故障警报。 摩根隔着罐子对卡梅隆说:“这是个意外将军怎么能拿我撒气?要是追究起来将军应该负主要责任,毕竟要把人带出来的是你,按错密码的也是你,现在罐子坏了,里面的供氧立刻停止,要不了多久这女人会活活窒息而死。” 卡梅隆青筋胀起,正面一掌拍在罐子上,他用了八分力气,巨大的罐子甚至微微震动了一下,可仍是完好无损。 他已经感觉不到手中的疼痛,只觉得气血上涌,难道到嘴的肉就这么没了?这股恶气他怎么也得发泄出去!于是又去追摩根,两人像秦王绕柱似的跑了几圈,终于卡梅隆逮住一个机会,蛇手袭向摩根后背,眼看着就要命中! 咚! 一声闷响,突然一道石墙插入两人之间,蛇手撞得碎石纷纷落下,夏特助闪身上台,她面色阴沉道:“将军不要欺人太甚!” 卡梅隆阴沉地盯着她,像是下一秒就要出击的冷血动物,淡色的眸子像是没有瞳孔,散发着瘆人的寒气,夏特助心里多少有点发毛,于是缓和了语气说:“况且,就算这个女人死了也不是什么大事,我们会给你满意的补偿,现在就好好欣赏人类濒死前的挣扎不好吗?” 好几秒,卡梅隆没有动作,像定住了一般,然后收起攻势,站直了回头望向吴湘。 可能是感受到罐子的震动,也可能是缺氧感受到憋闷,吴湘挣扎起来,她咬着牙使劲扭动身体,却被“黑曜”牢牢锁住。 观众们已经又兴致勃勃地回到座位坐下,卡梅隆看到女人白皙的皮肤因为挣扎染上了如桃花般娇艳的粉色,也不禁由阴转晴,虽然有些可惜,可这美人临死前也是一副难得的绝景,他像着了迷似的越走越近。 他一眨不眨注视着吴湘,她的唇瓣似乎更红更娇艳了,两片唇一张一合,露出几颗贝齿,好像在喊着什么…… 也是,这个时候大概会哭喊着救命吧…… 什么,好像是……“动手”?!! 卡梅隆瞳孔一缩。 轰! 一声巨响,像是雷霆呼啸劈来,余音还未消,又是一阵哗啦东西碎掉的声音,有无数晶莹的碎片像流星雨一样射向四面八方,立刻有尖叫哀嚎不绝于耳——那些碎片边缘尖利,硬过钢铁,速度又快,好比一把把飞刀伤人性命。 站的最近的卡梅隆也没能幸免,他护住了头部侧身滚倒,身上多处伤口流血,他眯着眼看向罐子——那坚不可摧的罐子正面竟然破了一个大洞,一个一身黑的高大男人不知何时跳进了罐子,正从吴湘身后的架子上拔下一根三尺长的黑色金属棍,然后瞄准,捅向手铐的关节处…… 更远一点舞台边缘的摩根和夏特助刚从地上爬起来,看到这一幕都惊呆了,尤其是摩根,他喃喃道:“不可能!他是谁?!” 台下,幽蓝的鬼手盘成一个茧护住了弥杉,将锋利的碎片弹开,等到没有危险才缓缓松开,露出里面的两人。 钟齐紧紧盯着舞台上的于谅背影,表情严峻:“没想到他能击穿这个罐子。” 弥杉也一改散漫的状态,浑身紧绷:“很多高硬度材料在极端冲击下会表现出脆性,就像玻璃,压力下不会形变,而是直接碎裂,这个peek大概也是这样。这说明,于谅甩棍的冲击力都超乎想象……他是个可怕的敌人。” 弥杉低声道:“靠近点,等他们鹬蚌相争……!” 台上,卡梅隆已飞身跃起,既然罐子开了,那这个女人只能是他的!他放出蛇手,五条蛇直起身子轻轻摆动,收集空气中的信息,卡梅隆的眉头渐渐蹙起,这个黑衣男人身体素质异常强大,他甚至没见过与他接近的人。 卡梅隆悄无声息绕到洞口,五条原本青绿色的大蛇都变成黑色,鳞片在灯光下泛着紫色的光泽,而于谅的黑棍卡进手铐缝隙正攒劲撬着,黑色紧身服下壮硕的肌肉像座小山似的鼓起,高领衫下露出一点脖颈也青筋跳动,此刻他无暇分心,机会来了! 黑色的蛇向后一仰,对准于谅后背,弹簧似的射了出去,不料将将靠近时,于谅突然扭身,一个转身横踢,一脚将五颗蛇头一并踹飞,卡梅隆感觉一股大力拽着,踉跄几步才停稳。 一只手的蛇都受伤吐血,一时半会儿无法攻击,卡梅隆却没打算收手,他身为大国将军的自尊心受到严重挑战,他若就此打住,怕不是要成为笑柄! 卡梅隆舞动另只手的五条蛇,又向洞口扑去,这次他没有靠得太近,五条黑蛇竖瞳闪着冷血的光,颈部扁平膨胀,显得更加庞大,突然它们猛的昂起头,身体呈现出攻击姿态,一道道透明的液体如同子弹般从它们口中激射而出,直奔于谅的方向。 于谅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将一只黑曜锁撬开,锁面已经面目全非,不仅有深深浅浅的划痕,锁孔处也已经变形。 吴湘很惊讶,这根不起眼的棍子竟然这么厉害,他是从哪儿弄到的?正打算开口,看到于谅身后黑影一闪,她大叫“小心”,于谅没避开,将她紧紧搂在怀里,大量的蛇毒喷在于谅头上和宽厚的背上。 “于谅!”吴湘惊呼。 “没事。”男人迅速扫了她一眼,确认吴湘没有沾到蛇毒,抽出棍子就向后袭去,与卡梅隆激烈缠斗起来。 “诶!”吴湘看着他背影不免担心,有些蛇毒即便只接触皮肤也会引起红肿疼痛,还是快点清理的好,可现在她一只手还铐着,根本没法帮忙。 吴湘环顾四周,大厅已经一片混乱,刚才坐得满满的观众席已经人去楼空,大批的人穿过中厅前厅跑向正大门,还有一些如无头苍蝇到处乱窜,摩根拉着夏特助往舞台后走,可夏特助似乎不情愿…… 正这时,轰隆一声巨响,舞台背面、通向后院的拱门处传来巨大的砖石撞击的声音,地面甚至微微震动,随即尖叫声此起彼伏。 “快,快来人啊!有怪物!!”一个女人衣衫不整、惊慌失措地冲到观众席,尖叫声几乎能刺破耳膜:“那有个巨人,他把门堵住了!!” 第218章 顿悟 话音未落,又是几声沉闷的声响,像是软物撞上了硬物爆裂开来,隐约还能听见黏腻的滴答声,五六个面如菜色的男女跌跌撞撞、手脚并用地从后台冲了回来,有人腿软连站都站不住,扶着椅子惊骇:“巨人杀过来了!!”然后连滚带爬冲向正门方向。 刚才于谅和卡梅隆大打出手,观众眼看不对,大部分跑向大门,其余想从舞台后面较近到拱门出去,谁料那里怎么会有个巨人堵路?只好调转方向往大门跑,可还没走出这个厅,迎面撞上一群同样惊慌失措的人群。 他们嘴里嚷嚷:“大门关上了,连窗户都落下了栅栏,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把我们关起来?!” 有人发现了站在舞台侧面的两人,愤怒地咆哮:“夏特助,老妖怪!你们想干什么?!” 夏特助也在震惊中还没缓过神来,她既不知道哪里冒出个巨人,更不清楚为什么主楼门窗会突然锁上,他们岂不是变成了瓮中之鳖?! “我,我也不知道啊!”她急忙辩解。 绝望的客人们不吃她这一套:“这是你的地盘,你怎么可能不知道?!” “你现在就要给我们个说法!” 人群涌向他们,夏特助突然反应过来,她瞪向身旁的摩根,不可置信地大叫着:“是你?!为什么!!” 摩根神色还算从容,他深深看了她一眼,手一挥,数道紫色的电流击中身前地面,发出爆响,人群被吓得不敢上前,只能隔着距离怒骂。 摩根又看向夏特助,认真道:“大门是我关的,巨人我不清楚。” “你为什么要关门?!”夏特助尖叫,那大门自建成起就没有关过,意在迎接各方来客,为什么偏要在这个时候关上! 轰隆——! 巨响淹没了他们的对话,一侧的舞台突然垮了一大块,山崩似的落下各种碎片,一时间尘土飞扬,奢华的舞台面目全非。 “咳咳!” 吴湘被灰尘弄得不住咳嗽,刚才眼看着几块大石头飞来,要不是这个罐子结实,肯定得挂彩,舞台破损严重已经倾斜,她必须尽快解开手铐离开这里! 正想着,咚地一声,一只巨大的脚从天而降,落在吴湘不远处,石质的地面像蛋壳一样又噼里啪啦破碎了一片。 嘎吱—— 倾斜的罐子向着地面的大洞滑动了一点,吴湘艰难地踮脚支撑身体,她顺着那只赤脚往上看去,看到了如树干般粗壮的手指和小山一样的躯干,然后是脏乱卷曲的络腮胡子…… 吴湘不可思议地喃喃:“独眼?!” 另一边的夏特助也惊呆了,这座有三层楼高的巨人竟然是她那个矮小的青梅竹马,他怎么会变成这副样子? “大民?!” 她想冲过去问个究竟,摩根一把拽住她,喝道:“别过去,他不正常!!” 夏特助仔细看去,巨人浑身满是泥土,裸露的皮肤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灰绿色,布满了不知何时留下的斑驳伤痕;她熟悉的那张脸之前只是不好看,现在则是让人望而生畏,浓密的络腮胡子像愤怒的野兽般张牙舞爪;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左眼,没了眼罩的遮挡只留下一个触目惊心的黑洞,看过去仿佛正在被深渊凝视;而仅存的右眼向上翻着,几乎只看得见眼白,他像中了邪一样嘶吼咆哮着,叫喊在大厅的回荡,震得人脑袋嗡嗡作响。 所有人都痛苦地捂住了耳朵,摩根一脸嫌恶:“这丑货在喊什么?!” 夏特助面色发白,其他人不知道,可她听出来了,他在喊“姝妹”——那个她深恶痛绝、弱小无用的自己。夏特助咬牙,她几乎忘了大民的存在,之前在山洞她不是把他交给了……维克! 她眼神一厉,这个混蛋是在报复吗?她绝对要跟他算这笔账!! 她怒不可遏,到处搜寻罪魁祸首,目光一扫,发现巨人卡住的舞台上那个罐子摇摇欲坠,吴湘困在里面,一只手紧紧地被铐住脱不了身。她眼中闪过惊喜和恶毒,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她甩开摩根,冲向舞台方向,一边跑一边对着巨人大喊道:“大民!!杀了她!!!” 巨人听到了她尖利的叫喊,歪着头,那只巨大的白眼球转向她,夏特助立刻停下脚步,谨慎地放缓了声调:“大民,我是姝妹啊,你快帮我杀了那个女人,她欺负我!” 巨人像是听懂了似的,仅剩的一只眼珠转了转,终于露出黑色的瞳仁,俯身低头,去看脚边的罐子和里面的吴湘。 吴湘眼看着他靠近,那只浑浊呆滞的眼球越来越大,汗毛直竖,独眼此时理智全无,搞不好真的会一把捏死他,她大喊:“独眼,我是你的同盟!你快去抓姝妹,不然她就被旁边那个男人拐跑了!!” 这句话好像有魔法,巨人一怔,已经抓住罐子的大手突然松开,愤怒地咆哮起来,他转过身,手将前排的椅子打得七零八落,终于拔出了那只脚,朝着朝着夏特助和摩根大步冲了过去。 “卧槽!!” “贱人!!” 两人同时骂道,然后转身就跑。 “他是冲我来的,我来对付他,你去把大门打开!!”夏特助对摩根喊道。 摩根紧紧攥着她手腕,斩钉截铁地拒绝:“不行,你跟我一起走!” “你在发什么疯?!!”夏特助甩开手站住,“你就那么舍不得杀她吗,你就一定要毁了我好不容建立的一切吗?!” 摩根眼中闪过被误解的痛苦,他抽了抽嘴角,忍者酸涩道:“我曾答应过要照顾你一辈子,上次是我想得不周全,让你误会了,才导致后面那么多事。这次我带你远走高飞,我们隐姓埋名去个你喜欢的地方好好生活,好不好?这不是你一直以来的梦想吗?” 在一个风景优美、食物好吃的地方悠闲度日,一生一世一双人——她好像曾经确实怀揣这样的想法,可那已经是个很久远的梦了…… 她环顾了一下周围,已经满目疮痍,到处是争吵和打斗,到处是尖叫和谩骂……她的心在滴血,她辛辛苦苦二十年才把花园打造成理想的城堡,现在就这样一点点毁在这三个跟她关系匪浅的男人手里,他们都口口声声要对她好,却没有在一件事上如她所愿,她曾经想要托付终身的摩根还要她抛弃“夏特助”的身份,变回那个温柔愚蠢、没有主见的“朱儿”!? “哈哈哈~~~”她突然爆发出一阵歇斯底里的大笑,她在心里嘲笑自己,二十年,她明明有二十年的时间,却直到此刻才想清楚,她根本不需要爱情,她根本就不该做什么复制人,她早该亲手杀了摩根取而代之,她才是最合适的“花园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