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姐难为，我靠大山种田还债》 第1章 穿越 “咳咳咳....” 吴氏强压下喉咙间的痒意，喘着粗气问道：“郑大夫我家丫头可要紧？要不要抓些药吃？” 一道和煦的男声先是叹了一口气，旋即摇头,“人现在是缓过来了，也无需用药。只是这一次太过凶险，这孩子差点就没了。” “待孩子醒了，嫂子也该说说这孩子，万不可再意气用事了！” 听郑大夫如此说，吴氏连连应承，布满老茧的手不安的搓着自己的衣袖，“郑大夫您看，这诊金....” 郑大夫摆了摆手，“都是乡里乡亲的，不过走一遭，不妨事！”说罢，抬脚往门外走。 吴氏见状连忙又回屋拿了十个鸡蛋追了上去，家中至今还欠着郑大夫的医药费，她不好意思总是欠着别人的人情。 屋外的人声渐渐远去，屋内紧闭双眸的宋芷缓缓睁开了眼睛。 率先入目的是矮小逼仄的黄泥屋子，以及屋顶上斑驳的茅草。 宋芷惊恐的看着眼前这一幕，她不是开车在外散心的吗？ 哦，对了，她想起来了。 为了躲避突然出现在山道上的猫，她的车冲进了河里。 难不成自己这是被人救了？ 可自己为何会在这么破旧的屋里？ 宋芷心里一阵惶恐，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那是一双布满风霜的小手。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还没等她想明白，一段不属于她的记忆疯狂涌进了脑海里。 宋芷痛苦的躬起身，下意识的抱住了自己头。 等她终于接受了那些记忆，明白自己这是穿越了，已是痛出了一身冷汗。 宋芷手撑着床板勉力靠坐起身，再次环顾一圈简陋的不能再简陋的屋子，心中一片悲凉。 她穿越了，穿到一个叫大顺朝的朝代，原身也唤宋芷，年十四岁。 三年前朝廷征兵，原身父亲宋友林因承袭了爷爷的猎术，主动顶替了大伯宋友山去了军营服役。 一月前前线传来了噩耗，原本役期将满，就可返乡的宋友林所在营地，深入敌后出击突厥时全军覆没！ 今日，原身挑柴回来偷听到大伯娘与阿奶提议，要在热孝内给她说亲，否则一耽搁下来，那就得等三年。 可听在原身耳中，只觉得是另一层意思，大伯娘这是想要动他们二房了？ 原身当场就炸了，控诉伯娘刻薄寡恩。 朝廷征兵时由他爹顶着，现在听闻他爹没了,这是觉得他们二房是累赘了？ 现在要将她远远嫁了好拿捏弟妹？情绪过激之下她甚至不惜跳河示威！ 哪成想，竟真将自己作没了! 宋芷忍不住叹息一声。 且不论大伯娘是否真的有这种想法，原身这样一闹，大伯与伯娘恐怕免不了又一场大吵。 这三年，大伯对她们姐弟的疼爱远甚自己的亲儿子。 家里凡有好东西也全都先紧着他们姐弟三人。 原身理所当然的接受着大伯的好，同时处处防备的大伯娘，稍有不顺意就要大吵大闹。 造成如今原身敏感强势的性格，主要还是因为原身的娘在父亲服兵役后，难产死了，只留下一个八岁的妹妹，以及三岁的弟弟。 且弟弟当年还是早产，身子本就弱，这些年不知花了多少银钱，导致家中债台高筑，一贫如洗。 最直接的结果便是大堂哥已经十八高龄至今讨不上媳妇，现在外头都说老宋家有个病秧子，那可是个无底洞。 若是将闺女嫁进去了，这辈子都别想有好日子过！ 加之村中又有那长舌妇，时常在原身面前挑唆大伯娘偏心，眼里只有自己生的三个孩子，哪里还能容的下他们三人云云。 原身不过十多岁的小姑娘，又年少失怙，心思本就敏感，多疑。 日子越过越难之下，性格便有些极端与偏激。 平日里处处提防着大伯娘，深怕大伯娘跟村子里伯娘一样，将他们姐弟给卖了！ 便是阿奶劝她要好好和伯娘相处，小姑娘也听不进去，只当阿奶这是偏向大房。 今日听到大伯娘要将她嫁人的话，就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原身深植在心中的怀疑与不安，不管不顾的彻底爆发出来。 原身只想着要以死相逼，大伯娘就不好逼她嫁人。 只是她今日的所作所为，势必要挑起一场大战，更有甚者让大伯与伯娘离了心。 在这个已经在崩溃边缘的家里，这属实是她不想看到的。 虽然大伯娘对她们姐妹谈不上喜欢，尤其对她更是没什么好脸色。 此时的宋芷却是能够理解。 原身防大伯娘已经到了魔怔的地步，不许姐弟亲近大房，更不许两个孩子跟堂弟们玩。 从大伯娘角度来看，自己就算偏心自己的儿子，这些年自己也不曾故意克扣过三小孩吃食。 不仅如此丈夫、大儿辛苦扛包赚来的钱还全部填进了不说，这人非但不知感恩，还防贼的一样的防着自己。 她哪里还能有什么好脸色？ 作为现代人以及‘旁观者’的宋芷看的清楚。 家里卖的只剩下三亩地的情况下，仅靠佃的十亩田地的出息，在交了赋税，以及佃地的租子后，每日喝稀还要参杂着野菜、麦麸才日子才能勉强维系。 现在家中还有一个时不时生病的小弟，大伯与大堂哥做工赚来的钱，根本填补不上药费亏空。 家里外债是越欠越多，日子也是越过越穷。 这样没有盼头的日子，换做现代人早就离婚收场了？谁受这窝囊气？ 想到这，宋芷不由叹了一口气。 她现在该怎么办？ 逃避不了现实的宋芷只能接受眼前的现状。 虽然有父亲主动去服兵役这样的情分在，但他们二房现在有这么大的负担，全都压在长房身上，总也不是事。 作为二房的长姐，合该撑起二房来才是！ 在原主的记忆里，昨日家中还有村民来讨债的。 不过两百文钱，却是欠了有一年之久。 在这个贫穷落后的小山村，村民们的日子都不好过，这三年，因着小弟体弱多病，他们家将村里能借的人家借了个遍。 这钱不能再欠下去了！ 眼下当务之急，还是要团结家里，赚钱还债才是首要任务！ 正当宋芷在思索对策之时，门外传来了孩子的嚎哭声。 第2章 要和离? 只见一名身材瘦小，瞧着只有五六岁，实则已经八岁的小姑娘。 穿着打满补丁褂子，身后背着一个同样瘦小，脸色苍白的孩子，满脸泪痕的冲到宋芷的面前。 宋欢满脸惊恐的拉住自家阿姊的衣袖，豆大的泪珠糊了满脸。 许是哭的太狠了，小姑娘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只一个劲儿的拉着宋芷的手，唤着，“阿姊....阿姊....” 哭声之中满是惶恐与不安，可见是被吓狠了。 今日她带着弟弟去山下捡柴火，回来时候，听村中的婶子说，阿姊投河淹死了，吓的她当场扔了柴火背起弟弟一路哭着跑回来。 背篓中的宋康见二姐哭的这般伤心，也跟着哀哀的哭着，本就气虚的他，胸膛起伏的抽噎着，脸色更显苍白了。 这样的场景，看的宋芷心头发酸，眼角不自知的带出了泪意。 她先是伸手将小弟抱在怀里，随后揉了揉小妹细小枯黄的头发，安抚的哄道：“快别哭了，你看阿姊不是好端端的。” 宋欢哭的太狠了，一时之间也停不住，仍旧抽噎着道：“阿姊，欢欢怕，胡婶子说阿姊跳河淹死了！” “阿姊，阿欢以后都听你的话，不与堂哥们亲近，你不要跳河好不好？”说罢，牢牢的拽着宋芷的衣袖，生怕一松手，人就没了。 宋芷无奈的在心中叹了一口气，真是自作孽不可活，从前原身就是听了胡婶子与她嚼舌根，间接导致了原身敏感、多疑的性子。 她不想妹妹再步原身的后尘，于是哄道：“胡婶子这是想看咱家笑话，以后你们离她远远的。” 宋欢不解的看了阿姐一眼，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 宋芷没有与妹妹解释，只用粗粝的指腹将妹妹泪珠擦落，“以前是阿姊想差了，往后咱们要与堂哥好好相处，知道吗？” 宋欢不知道阿姊为何会这般说，但是她好高兴，阿姊不反对她与堂哥他们一道玩耍了。 宋芷眼角的余光，看到趴在门前的两颗小脑袋，见她往外看去，立刻收了回去。 六岁的小宋成缩回小脑袋，拍了拍小胸脯，长舒一口气的道：“幸好没被堂姐发现，不然又要同爹说咱们坏话了？” 十岁的宋安冷哼一声，“我就说她没事，整天尽想整幺蛾子！”说罢，背起柴垛就往后院的柴火堆走去。 宋成见哥哥走了，也背起自己脚边的柴垛跟了上去。 屋内，宋芷将弟弟妹妹哄好后，下床穿上草鞋，带着两小只走出了屋子。 时序春日，时下已是日暮西斜时分。 宋芷站在门前，打量着眼前简陋却不失生机的农家小院，显然主人家一直用心的经营着。 三间正屋显得有些陈旧，中间的堂屋宽敞明亮，左右两边各有一间房间，各自住着阿奶，与大伯一家。 她所在的西边厢房，对面是东厢厨房，厨房的墙上挂着各式各样的干菜。 院中种着一棵梨树，繁茂的枝叶间挂满了一个个圆滚滚的梨子，沉甸甸的果实压弯了树枝。 院中还开了几拢菜地，不远处的栅栏里还养了几只鸡。 至于篱笆院墙就显得有些潦草，站在门前，她甚至可以看到不远处层峦叠嶂，连绵不断的山峰。 宋芷呆呆的看着眼前的小院，让她想到了在现代她与阿奶在老家的小院，也是在这样的群山环抱之中。 正发呆间，一阵持续的咳嗽声拉回了她的神志。 回过神来的宋芷抬头看去，便见一个头发花白，满脸皱纹，身形佝偻的老太太往她这边走来。 宋芷看到身形单薄的老太太不自知的流下了眼泪。 眼前的人，真的很像她在现代的奶奶。 她自小是由奶奶一手带大的，可奶奶永远的离开她。 吴氏掩嘴猛咳了一阵，待压下喉间的痒意后，板起脸欲教训叛逆的大孙女时，见她满脸的泪痕的样子，到底舍不得再厉色训斥。 她上前拍打了下孙女的胳膊，恨铁不成钢的道：“你这个孩子，今日做的叫什么事！” “你就不想一想，你今日这般作为，是真的想将这个家逼散才....” 不待吴氏说完，宋芷便低下头，诚恳的道：“奶，我知道错了，往后再不会了！” 吴氏还有许多劝解的话语，就这样卡在了喉咙里。 她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大孙女，迟疑的问道：“你真的知道错了？” 不怪吴氏诧异，实在是大孙女自她娘走后，脾性越发的火爆偏执，从前将闹起来，她也总是一副倔强不肯低头的模样。 平日里她没少叮嘱孙女要敬重些伯娘，可这孩子就是听不进去。 这些年她身子骨越发的不中用了，她也怕呀，她怕在她死后，这丫头将他伯娘得罪狠了，以后苦的还是几个年幼的孩子。 宋芷红着眼，郑重的点头，“阿奶，从前是我不懂事，待大伯娘回来，我跟她道歉！” “好、好、好....”吴氏也激动的直抹眼泪，这孩子总算听一回劝了。 就在此时，被大伯娘着急忙慌喊回家的宋友山，看到的就是侄女与老娘站在一起抹眼泪的场景。 他的火一下窜起来了。 他如往昔一般，也不问原由，转身就朝着媳妇吼道：“大丫不过一个孩子，你这个做伯娘真容不下她？” “你要是真的觉得在这个家过不下去，咱们就和离，你今日就回娘家去！” 杨氏被丈夫一嗓子喊的有些懵，待见丈夫不过是看到院中两人垂泪，竟然不顾青红皂白就要与她和离，她的脸瞬间退去了血色。 她哆嗦着手指，胸膛剧烈的起伏着，“好个宋友山，我每日操持家务，照顾着你们宋家老小，我何时亏待过她们半分？你竟然问也不问就要与我和离！” “好啊！这种一眼看到头的日子，我早就过够了，和离就和离！”说罢，转身就要走。 吴氏见状，颤巍巍的忙跑上前将儿媳妇拦住，“梅娘，梅娘，你别理他那拎不清的，哪里就要和离了？” “咳咳咳....” 剧烈的咳嗽，让吴氏接下来的话没能说出口，她只是牢牢的握住儿媳的手，不肯松开半分。 杨氏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带着哭腔道：“娘，这个家我是待不下去了，你让我走！” 第3章 三月之约 吴氏惊心动地的咳嗽了一阵，瞪眼看向大儿子，斥道：“你方才说的什么混账话，还不快与梅娘道歉！” 宋友山撇过脸去，垂在身侧的手不由紧了紧，涩然道：“她既然容不下二郎家的三个小的，娘你让她走！” 杨氏原本听丈夫要和离的话，心中气恼本欲直接回娘家。 这会子又听到丈夫如此指摘她，她长期憋屈在心口的委屈终是爆发了出来。 她指着丈夫哭诉道：“你这个没良心的，这些年我克扣过他们吃食了？要你这般红口白牙的污蔑我？” “你也睁眼看看这三年家里过的什么日子，田地被卖了大半不说，你和大郎赚回来的钱都不够给那小的还债的！” 她垂着胸口痛哭道：“当初我要知道是咱家过成现今这般光景，大郎如今都说不上媳妇，怎么还也还不完的外债，我宁愿当初由你去战场，我也不用咬牙将所有的苦楚往肚子里吞，孩子们也不必为了你这个父亲背负如此重担！” 这话说的委实很有杀伤力，宋友山听到这话，佝偻的身形不由晃了晃！ 是的，都是他不中用！ 若不是由二弟去服兵役，说不得二弟妹也不会难产而死，小侄儿也不会早产体弱。 说不得凭借着二弟的打猎手艺，家里的日子肯定不是现在这般拆东墙补西墙的捉襟见肘。 甚至大儿子也是因他的无能，拖累到至今未能娶妻！ 他无力的蹲下身子，痛苦揪着自己的头发，整个人沉浸在无边的苦楚之中。 生活的重担压弯了这个中年汉子的脊梁，不到四十的年纪，瞧着倒是有五十，他的鬓间早已生满了华发，黝黑的面庞上满是纵横的皱纹。 两小只因着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的瑟缩在宋芷的身边。 宋康或许还不知发生了何事，可是已经八岁的宋欢却是隐约听的明白。 大伯与大伯娘因着她们争执起来了！ 正在后院码放木柴的宋安与宋成听到前院的动静，忙丢了活计跑至前院，就看到她娘挨着奶伤心的哭着，而他们的爹痛苦揪着脑袋。 宋安立刻怒目看向门前的宋芷，那眼神恨不能将宋芷生吞了！ 宋芷见着院中的这一场闹剧，心中忍不住要骂娘。 今日这事儿虽然与她没关系，可她占据了原身的身体，就要承担今日这一份因果。 这些年大伯没有忘了承诺，倾尽家财竭尽全力抚养他们姐弟三个。 因着原主混不吝的性子，大伯娘也确实受了委屈。 宋芷安抚性的拍了拍靠在身边的两个小的，随后走至大伯身侧，郑重道：“大伯，伯娘说的对，您不该这般说大伯娘，叫她伤心！” 宋友山茫然的抬头看着大侄女，一时之间竟然有些懵没反应过来侄女的话是什么意思。 不止宋友山没有反应过来，宋安、宋成两兄弟也是警惕的看着她，不知这个堂姐又要闹什么幺蛾子！ 以前这个堂姐无理还要闹上三分的，今日明显娘又因着她受了委屈，宋安很害怕她又要闹开。 宋芷没有理会院中众人的反应，径直走至伯娘身边，诚恳的道：“伯娘，以前是我不懂事，总是与您争锋相对，我对我从前做过的混账事向您道歉，这些年在这个家您受委屈了！” 杨氏原本正哭的伤心，听到侄女道歉的话，连哭都忘了。 她，竟然与她道歉了！ 吴氏见状，连忙打圆场，“梅娘，芷儿知道错了，你就原谅她这一回，大山那头回头我去教训他，看他还敢说那般混账话来！” 杨氏有半晌的怔忪过后，气愤又涌上心头。 婆母这是提前与这丫头通过气了，这是出来打圆场呢？ 她不想往后的日子里，无休止的处处被人当做贼一样的防备。 这样没有盼头的日子她过够了！ 大不了和离，索性今日将这件事挑开了，她也就不管不顾的说了出来。 “大丫头，我不知你心里怎么想我的，但自你爹去了战场后，我与你大伯不曾苛待过你们姐弟。” “甚至为了给小康治病，家里的田地都卖的只剩下三亩，一家老小如今只能佃地才能养活你们几个小的！” “你大哥也因此，至今也娶不成媳妇....” 一旁的宋友山却是听不下去了，打断道：“好了，你与他们小的说这些做什么！” 宋芷却是拦住了他大伯，眼神认真的道：“大伯，伯娘说的对，我们确实拖累了家里。”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伯娘你看这样成不成，你给我三个月的时间，待我赚够钱，将这些年小弟治病的外债给还清，若是我做不到，我就带着小弟分出去另过，再不拖累家里！” 宋芷心中清楚的知晓，现在这种不对等的付出与汲取，已经成了危及家庭和谐稳定的毒瘤。 今日伯娘既将之挑破，她便不打算在粉饰太平，她要从症结处入手，将毒瘤彻底拔出。 杨氏却是一个字也不信，她语气悲凉的道：“三个月将外债还清？你知道家里欠了多少外债吗？一共十八两又五百三十文！” 这些钱，她做梦都记在心里，只盼着哪日能够还清，不用在被人上门讨债时，家里却拿不出钱来内心的窘迫与难堪。 宋芷却是知晓，实际数字肯定不止这些，她记得当初她娘难产，家里满村庄的借钱，去医馆买人参续命。 这些年大伯与大堂哥，拼命的给王家做苦力，就是想着早日给乡亲们的钱还上。 宋芷只郑重的道，“好，二十两，三个月内，我一定给伯娘二十两！若是我做不到，任凭伯娘将我们分出去！” 吴氏一听孙女如此说，不安的拉了拉孙女的衣袖，唤了声，“阿芷....”一副很不赞同的样子。 宋友山却是立即反驳道：“胡闹什么，说什么分家，你这是要旁人指着我脊梁骨骂呢？” 他是压根就不相信，侄女三个月内能赚到二十两，那可是二十两！ 年景好些的时候，一大家子忙碌一年下来能盈余个四五两银子，那已经是了不得事情！ 只三个月，还想赚二十两？ 说出去，怕是有人要笑他青天白日的做什么美梦！ 宋芷却是不管这些，眼神直勾勾的盯着杨氏，笃信的问道：“伯娘，你看可成？” 第4章 怎么不去抢? 这会子杨氏也顾不得和不和离了，脑海里想着这丫头又想整什么幺蛾子？ 三个月，还二十两？她怎么不去抢？ 怕是卖了她也凑不够这么多钱！ 对于这丫头的狂言，她是一丁点儿也不相信的。 只是这会子这丫头自己给自己下绊子，她乐的看着她将来打脸。 杨氏心里其实十分清楚，丈夫是宁愿与她和离，也不可能将二房分出去另过的。 娘家那么穷，又哪里有她的容身之地？ 方才作势要回娘家，也不过是在气头上的无奈之举罢了。 她现在也冷静了下来，与其让这丫头时不时的闹一阵，倒不如就让她折腾去。 不过即便分不了家，她也不愿意就这般轻易的让步，于是开口道：“分家的事我也不指望了，只一点，若是你拿不出二十两，你以后都得听我的！” 哼，届时这丫头要是还犯浑，就将人远远嫁了，省的搅和的家里不得安生。 宋芷见不能分家，心中还微微失望了下。 她其实还蛮想分家的，一来考虑的是家里养她们姐弟三人，外人眼中家中负担重，大堂哥不好说媳妇。 另一方面主要考虑到她的婚事。 她已经十四岁了，已经到了可以说亲的年纪，大伯一家作为她的长辈，若是他们执意要给她找婆家，除了跑路，她还真没办法。 不过她很快压下了心思，继续讨价还价道：“成，若是我三个月赚不到二十两银子，以后便都听您的，若是我能赚到二十两，那往后家里都要听我的！” 杨氏心中冷哼一声，她就说这丫头心思不单纯，合着这是想要和她争管家权。 自觉胜券在握的杨氏根本不带怕的，反而生怕宋芷会反悔，忙表态道：“成，这件事就这么说定了！” 说着，又巴巴的看向吴氏，“娘，您看？” 一时兴奋差点忘了，这个家真正的管家人其实是吴氏，只是婆母是个温和性子，不曾拿捏过她，家里的大小事也就交由她打理。 吴氏没怎么犹豫，便点头道：“成，就依你们的意思办！” 她原本还担心大房真的要将二房分出去，就是三个半大孩子，分出去可怎么活？ 现在儿媳提出这个方案，她倒是没那般难以接受。 这几年她身子越发的不好，无论是大儿媳管家，还是大孙女管家，只要是为着这个家好，她都可以。 杨氏见婆母没什么意见，这才将目光看向丈夫，摆着脸不悦的问道：“你是什么意思！” 宋友山摆摆手，“随你们折腾！”只要这婆娘不闹着要分家，其他事情都好说。 见家里人竟然都同意要不靠谱的大堂姐当家，宋安当即不满的出声道：“娘，你怎么能让大姐管家....” 杨氏根本没给儿子说话的机会，打断道：“成了，带你弟弟去灶间烧火！” 一句话，将人给打发了。 宋安就像一个泄了气的皮球，顿时蔫了，离去时还不忘幽怨的瞪了一眼宋芷。 宋芷没有将堂弟的不满放在心上，只要她在三个月内可以赚到二十两银钱，还清家里的外债，眼下的困境自然就解了！ 宋友山见家里的纷争解决了，他便对吴氏道：“娘，既然阿芷没什么事情，那我就先回主家做活儿！” 他今日是由婆娘送信说芷儿出了事儿，这才与管事好说才得以回来看看，若是回去迟了免不了一顿苛责。 吴氏心疼儿子，看着身形又瘦了许多的儿子挽留道：“这都这个点了，你在家里吃过再去吧！” 宋友山哪里肯，与吴氏交代了一声，便匆匆出了门。 吴氏看着儿子快速消失的背影，无奈的叹息一声，大儿连一顿晚食都不敢留在家里，到底还是担心丢了赚钱的活计。 她无甚精神的对着儿媳道：“去做晚食吧！” 说罢，就要进屋挖粮，宋芷见状忙要跟上去，“奶，我帮你。” 吴氏记挂着孙女今日遭了难，没有让她做活儿，“成了，你回屋歇会吧！” 看着身形单薄瘦弱的老太太进了屋，间或传来的咳嗽声，宋芷此刻的心情越发的沉重。 这个破破烂烂的家，二十两远远不够呀！ “阿姊...”一道担忧的声音将她的思绪唤回。 宋芷低头看着满脸担忧的弟妹，安抚性的揉了揉小妹的脑袋，“你带着小康就在院子里玩，阿姐有些累了，先回屋躺会！” 一睁眼，她就给自己立了g。 此刻宋芷只想一个人好好的静一静，想一想应对的策略！ 宋欢点头如捣蒜，“阿姊，小弟由我看着，你快回屋休息！” 宋芷回了房，直接躺回了床上。 三个月，须得赚二十两，她该从何处下手呢？ 她试探性的唤了一句， “系统？” “统子？” “......” 好半天，机械的声音并未响起。 好嘛，说好的穿越种田文必备系统呢？ 合着到她这里就她光杆司令一个！ 方才夸下的海口，还能收回来吗？ 宋芷有片刻的后悔，方才的期限是不是说的太草率了？ 不过此时再懊悔显然已经无济于事，她还是得好好想一想，有什么能赚钱的法子。 前世她是中药学的大专生，毕业后在小县城的中药房干过几年。 后来养大她的奶奶身子越发的不好，她便辞去了工作，回了大山里一边照顾奶奶，一边做一些三餐四季的短视频养活自己。 从她现代的技能来看，她或许可以去山中采药？或是做吃食入手？ 在原身的印象之中，祁水县是沟通草原与内陆的交通要道。 经商氛围还算不错，县中也时常有商队出入，有一次她跟阿奶去县中置办年货，甚至还看到过不似中原人打扮的卷毛大胡子。 或许可以做些吃食去县城试一试？ 但旋即又想到一个严峻的问题。 进城需要交入城费！ 她现在肯定是没有的，更是没脸开口问家里要。 斟酌半晌，她也只得退而求其次，先去大集上试一试。 距离他们村六里外，牛头村有一个大集，附近村落的村民每三日赶一次集。 后日便是赶集的日子，她或许可以先从大集上将入城费赚回来！ 第5章 鲜竹沥 宋芷是被妹妹给摇醒的，“阿姊，阿姊，吃了晚食再睡！” 她睁开眼时，还怔忪了片刻，待看清昏暗的房间内，小心的捧着粗瓷碗站在床前的小姑娘时候，混沌的大脑这才清醒过来。 宋芷忙撑起身坐起，接过妹妹手中散发着米香味的野菜粥，问道：“欢欢吃过了没有？” 宋欢乖巧的点点头，“阿姊你快吃吧，我们都吃过了！” 宋芷早食本就没吃就出门捡柴火，今日这一番折腾下来，其实肚子早就饿了，这会子见妹妹已然吃过，她也就不客气了，端起温热粥，就往嘴巴里面送。 这样的菜粥，野菜多，粟米少，无油无盐，味道十分的寡淡，就这样的吃食，她们一家一天也只能吃两顿而已。 宋芷一碗下去，肚子仍觉得是瘪的，而这样的日子他们至少还要撑到夏收。 待到田地里的收成上来，一家人两三日里或许可以吃一顿干饭。 通过原身的记忆，她知道这个家很穷。 可当她有了切身的体会过后，心中还是忍不住发寒。 长期就是这样一个吃法，难怪孩子们都很瘦小，脸色蜡黄，脸上更是没有几两肉。 而小弟的弱症，以及阿奶的咳疾，估计也是因着营养不良身体的免疫力低下的原因造成的久难痊愈。 宋欢就这样趴在床边，抬头打量着安静喝粥的阿姊。 宋欢觉得今日的阿姊好像变了，今日的她比往日亲和了许多，也不似从前总绷着一张脸。 宋芷自是感觉到了小丫头，不时偷瞄自己。 她也不心虚，任由小丫头打量。 宋芷知道原身对弟妹管教的十分严格，年纪不大还总是冷着一张脸，致使弟妹都很怕她。 只是她根本学不来原身那般张扬的性子，索性也就不按照原身的性格行事，待她赚了钱，家里人只当她长大了，人也稳重了！ 谁还会抓着这一点不放！ ...... 夜幕降临时，宋芷与两小只躺在并不宽敞的小床上，彻底的失了眠。 距离厢房一墙之隔的主屋内不时传来惊天的咳嗽声。 听着似是比白日里还要严重些。 久咳最是伤人，或许明日去后山寻一寻可有治疗咳疾的草药。 宋芷就在这样的咳嗽声与忧愁中囫囵的睡了过去。 初晨，晨光熹微，有些许光亮透过窗棂钻入屋子中。 宋芷看了看身边的位置，只小弟一人还在熟睡着。 她轻手轻脚的起身，用布条将一头长发随意的挽在脑后，拿起桌上的木盆，而后出了屋子。 天气渐热，但因是早间，宋家村又在群山腹地之中，所以清晨颇为寒凉。 许是原身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环境，宋芷倒不觉得有多冷，径直往厨房去。 宋芷走进厨房，便看到吴氏正坐在灶间烧火，她唤了一声人，随后走至水缸前，正要舀水洗脸，却发现水缸中的水已快见底。 宋芷目光在厨房中扫视了一圈，准备寻个木桶去后山溪流处挑水，便听到屋外传来催促声。 “二哥，你快些，我与阿姊要提不动了！” 宋芷循声望去，便见宋安提着个木桶咬牙走着，在他身后，宋成与宋欢两人抬着个木桶，艰难的跟着。 都是半大孩子，又长期营养不良，提一桶水对他们来说显然十分吃力！ 宋芷放下手中的木盆，走出屋子，迎到三人跟前。 宋安见着来人，不由板起了小脸，宋成却是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宋芷从两人的神情之中看出，对她的不待见与戒备。 她并未多言，只是接过两小孩抬着的木桶，转身便进了灶间。 宋欢见大姐没有训她，欢快的凑了上去。 宋成则是 挠了挠脑袋，不明所以的看向二哥，“阿姊，怎么还帮咱们抬水？”从前大姐可是不搭理他们的。 宋安紧皱起小眉头，叮嘱弟弟，“你少往她跟前凑！” 宋芷并不在意两人对他的疏离，她将摇晃的只剩下半桶水倒入了水缸之中，又提着木桶往后山的溪水处去。 溪水在宋家百米开外的地方，劈山而行，一直蜿蜒向下，流经大半个村落，最后汇聚灌溉整个小河子村的河流之中。 溪水触手温凉，宋芷打好水后，也不急着离开，她看向对面绵延不断的山峰，心中盘算着有什么东西能换到银钱。 她现在连入城费都没有，便是挖到了药材，也要去县城药铺售卖。 正当她冥思苦想之际，一阵清风袭来，山涧中飘来一阵沙沙声。宋芷循声望去，便看到西山侧面有一大片竹林。 宋芷心中顿时有了主意，她不再停留，提着水桶就往回走。 她一共跑了两趟，勉强装了大半缸水，已是饿的手软脚软。 活儿是做不完的，宋芷也不勉强自己，待早食过后，便同吴氏说了一声，背上背篓，拿着小锄头就要往后山去。 吴氏不放心的叮嘱道：“山中危险，你一个人当心些，也别往深处去。” 老伴当年就是进深山被熊瞎子袭击，拍碎了胸骨，之后没熬几日，人就没了！ 深山之中危险重重，自老伴去世后吴氏深怕孩子们再进深山。 “阿奶你放心，我就去西面的那处竹林瞧瞧，现在正是春日，山中应该有春笋，我去挖些回来！” 还有一点宋芷没有说，她还想砍一些竹子回来，做‘鲜竹沥’。 鲜竹沥就是竹子加热之后，沥出的液体，具有清热化痰，镇咳平喘的作用，对于阿奶现在的咳症十分有效。 她打算到时候再砍一些竹子，回来做一些给阿奶喝。 两个堂弟去田地给伯娘送早食去了。 家里的两个小的见宋芷要去后山，人也怯怯的想要跟过去，却是被吴氏一把拦住。 老幺身体本就不好，吴氏怎敢让他去山中，勒令其在家中帮忙喂鸡，不允他去山里。 宋康见阿奶不许他出门，撇起嘴就要哭，宋芷担心他大哭伤神，揉了揉小家伙的脑袋哄道：“你听话，阿姊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小家伙蒙着一层水雾的眼睛，在她说了这句话后，瞬间又亮了起来。 他重重的点点头，巴巴的眼神，叫宋芷瞧着心酸。 第6章 山中偶遇 宋芷背上背篓，往后山处去。 往后山区的路上，小道上杂草丛生，宋芷从这些杂草中认出可以治疗咳疾的草药-蛤蟆草。 蛤蟆草又叫荔枝草、癞子草，因其叶子表面凹凸不平，外形有蛤蟆皮囊样，因而得名。 宋芷不知道这药在此时叫什么名字，但不妨碍她知道此药药效。 她干脆也不走了，放下背篓，开始采药。 沿途的资源很是丰富，她沿途一路采挖各种认识的草药，间或再挖一些能吃的野菜，如此混合在一处也不容易让人猜疑。 就这样一路挖，宋芷一下子没注意，越走越远，不知不觉的便走到了山脚下。 她停下脚步，先是砍了一根长树枝，这才敲敲打打的往山中去。 天气渐暖，山中的蛇虫鼠蚁渐渐的多了起来，她现在身上又没有防蛇虫的药粉，身上的裤子还短了半截，根本遮不住脚踝。 因而她整个人十分谨慎，就循着旁人走过的山道前行。 山中的杂草长势很茂，且成片出现，她刚走出不远，便发现了两种草药，细辛以及三枝九叶草。 其中细辛具有祛风散寒，通窍止痛的作用，对于寒淤导致的咳嗽咳痰也有很好的疗效。 至于三枝九叶草，又名淫羊藿，因其主根茎上分出三根枝岔，每根枝岔上有三片枝叶而得名，有很好的强筋健骨，镇咳平喘、祛风除湿的作用。 经过现代医学的论证，适量食用三枝九叶草还能增强机体的免疫力，回去后倒是可以泡些水给阿奶喝! 宋芷心中欢喜，行动间却很是小心，凡要动手采摘前，势必要用树棍挥扫一遍。 待确定没有蛇虫后，这才蹲下身一边分辨着可以采收的药材，同时不忘留心周围的动静。 不过小半个时辰，宋芷倒是有好些收获。带出来的背篓更是装了大半。 她颇为满意的准备起身离开，准备转到西山那边摘竹笋去，眼角的余光又看到不远处的灌木丛中长着红彤彤的刺泡，又名树莓。 宋芷脚步顿了顿，想到出门前，许诺小弟要给她带好吃的，于是在林中摘了一张大树叶，抬脚往灌木丛走去。 待靠近上方灌木丛时，宋芷听到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 吓的宋芷当即止住了脚步，手中的木棍更是威慑往身旁的草丛敲了敲。 郑慧正在灌木后摘刺泡，听到动静探头出来查看，便看到宋芷一脸警惕的盯着她这里。 郑慧见是宋芷，并不与她打招呼，而是重新站回了灌木丛中摘刺泡儿。 宋芷见是郑慧紧绷的心弦放下的同时，心中却是踌躇着要不要再去摘刺泡。 郑慧便是郑大夫的孙女，郑家对于宋家这几年帮扶颇多，远的不说，就说这些年小弟一有个头疼脑热的，家中拿不出银钱，郑大夫从来也都是先帮忙诊治的。 按照这样的关系，原身应该与郑家关系不错才对。 坏就坏在原身不会做人，分不清好赖，被有心之人挑唆着与伯娘争执家里不给小弟请县城的好大夫。 言辞之间颇有质疑之意。 原本这事儿烂在家里也就罢了，坏就坏在，原身与伯娘的争执，也不知怎么传到了小姑娘郑慧耳中。 郑大夫不与她一个孩子计较，郑慧却是不肯罢休。 在村口堵着了原身好一顿教训，两人之间的梁子就此结了下来。 正当她迟疑之间，身侧一道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芷儿丫头，上山挖野菜呀？” 宋芷循声望去，便见到一名满头华发，身形瘦削，眉目慈爱的老者。 见是郑大夫，宋芷忙问好，人也有些紧张的搓着衣袖回道：“我...我想摘些草药去城中的医馆看看能不能换钱。” 宋芷没有隐瞒她的目的，而且她也不打算隐瞒，她并不会医术，显然也不认识什么药材，她敢如此说，原本也是打着每日选一些药材，再参一些野菜，拿去医馆问一问。 她不识的药材，医馆总归识得，这样一来只要多跑几趟也就说的过去了。 郑大夫是清楚宋家现在的情形的，听她说是找药材，不由上前查看了一下她的背篓，便见她的背篓中，分类摆放着三种药材，另几种野菜。 他不由摇头失笑，指着筐中的野菜道：“这个可不是药材！” 宋芷表情迷茫的看着对方拿出的野菜，挠了挠脑袋，装作不知的样子，有些局促的道： “郑爷爷，我也不知哪一种是草药，反正山中的草就这么多种，我每日换着采一些，然后拿到城中药铺去，总归也能换一些钱帛，填补家里。” 郑大夫听她如此说，欣慰的捋了捋稀疏的山羊胡子，这孩子虽然性子急躁了些，到底还知道家中艰难。 又见她如此局促，便好心的指导了她，背篓中的哪些是药材、分别叫什么名字，功效又是什么。 说罢，便朝频频往这边打量的孙女招招手，“慧儿，时候不早了，我们先回去吧！” 宋芷没想到郑大夫竟将吃饭的本事告知了她，见对方要走，连忙行礼致谢。 郑大夫不甚在意的摆摆手，临去前仍不忘叮嘱道：“春日里林子里多毒虫野兽，你一个人当心些，莫要往深山中去。” 说罢，径直领着孙女而去。 宋芷站在半山腰上，看着远去的一老一小，这是她穿越古代后，第一个对她释放善意的陌生人。 宋芷心下感动，将这一份好默默地记在心里。 待人走远后，宋芷这才折回灌木丛中，摘刺泡儿。 鲜红的果子，新鲜多汁，宋芷一边摘，一边忍不住尝了几个，酸酸甜甜让人不由口齿生津。 宋芷将摘好的果子，小心的包好放到背篓之中，旋即下山往西山竹林处去。 她不知道的是，下山祖孙两人正说着方才之事。 郑慧有些不高兴的问道：“阿爷，你为何要教授那宋芷认识药材，家里的药就更销不出去了！” 郑大夫侧首，看着孙女高高瘪起的嘴，笑着摇摇头。 “咱家的药也不靠卖给药铺赚钱，那与我们又有何妨碍？告知她还能让她少一些波折，给家里添一份力不是！” 第7章 好借口 郑慧咬着嘴唇不做声，她就是不喜那宋芷，她当初那般诋毁阿爷的医术，她可都记得呢。 郑大夫见孙女这样，好笑的拍了拍她脑袋，“人总归会做错事情，知道改正就好。” 郑慧撇过脸去，不高兴的咕哝道：“爷爷那般尽心为她小弟瞧病，她还那般说您。” 郑大夫脸上神色明显落寞了几分，目光不由看向了北方，语气中满是哀伤的道：“阿芷那丫头也没有说错....” 他的医术确实不如族里的堂兄弟，原本诺大的家族，如今凋零的也只剩下老妻与孙女，若是他当初肯用心学医，是不是在逃难的途中，就能保住小孙儿的性命。 郑慧见阿爷怅然的神色，便明白自己这是勾起了阿爷的伤心事，自知失言的她，心中亦很懊悔，低头不语。 另一边，宋芷转入西面山林，发现竹林之中的竹笋有好几处已经被人挖过。 这也在宋芷的意料之中。 长年居住在此处的村民，都知道此处是竹林，没道理不知道春日里有竹笋。 好在竹林够大，再往竹林里走了一段，这才发现刚冒出头的新鲜竹笋。 她将视线内的竹笋挖完，瞧着约莫有四五斤，她就收了手。 之后又砍了两根竹子，便背着竹篓往家走去。 此时，吴氏正带着几个小的坐在屋檐下绩麻线，宋欢见到阿姐背着背篓回来，当即放下手中的活计，小跑着冲了过去要帮阿姐提背篓。 宋康的反应要慢一些，但看到阿姊回来，也颠颠的迎了上去。 宋芷被两个孩子簇拥着，走进院中，她将手中的竹子放下，随后卸下背篓，从中拿出用树叶包裹着的刺泡儿，交给小妹，“在山中找到的刺泡，拿去洗洗吃吧！” 没有小孩子不喜欢甜甜的果子，尤其在这个连温饱都做不到的农家。 宋欢高兴的双手接过一大包野果，欢欢喜喜的跑进了厨房。 宋康也跟小尾巴一样，颠颠的跟着二姐跑了。 宋芷提着背篓走至阿奶身边，语气高兴的道：“阿奶，我今日在山中采到了药材，明日我便带去县城中问一问，看看可有药铺收！” 吴氏听孙女这般说，显然吃了一惊，孙女又不识得草药，这孩子莫不是因着昨日之事，病急乱投医了？ 她连忙停下了手中的活计，探头看向背篓，见里面不过是寻常的野草，便有些迟疑的道：“这里真的是草药？” 宋芷点头如捣蒜，她先将原本故意放在其中的野菜拿了出来，随后便指着其中三种草药介绍道： “奶，这叫蛤蟆草能治疗您的咳疾，这叫三枝九叶草用来泡水喝，可以强筋健骨，这叫细辛能治疗风寒感冒.....” 吴氏见孙女煞有其事的介绍着，似真的认识这些草药一般，目光不由再次落到孙女的身上。 宋芷察觉到阿奶迟疑的目光，她也不慌，于是将今日在山中碰到郑大夫的事情说了一遍。 “这一次多谢郑爷爷相告，否则我想去城中售卖草药，怕是还得多费一些波折！” 吴氏见孙女真的在努力兑现昨日的承诺， 心中甚是欣慰，原本愁容满面的脸上也是难得露出笑意。 宋芷见蒙混了过去，继续道：“阿奶，我得了一个治疗咳疾的好法子，你等着，我这就去给你做！”说罢，也不待吴氏细问，提着背篓就跑。 宋芷寻了一处空地，将草药分类放好，之后便开始捣鼓起鲜竹沥来。 她先是寻了几块石块垒了简易的灶台，然后将竹子砍成几节，垒在石头灶台上，便开始了点火，烧竹节。 随着温度的升高，竹节中有汁水渗透出来，最后滴入碗中。 宋芷的身旁，蹲着两个小孩，一边摇头晃脑的吃着酸甜的果子，一边不忘帮宋芷添柴火。 随着温度上升，竹节中有汁水从竹子中渗出，一滴、一滴，最后汇聚到碗中。 宋芷见成了，便叮嘱小妹，“你在这儿接着竹汁，这沥出的竹汁水，对阿奶的咳疾有好处，现在时辰还早，阿姊再去山中采些药材回来。” 八岁的孩子，早已经熟识家务了，对于阿姊的交代，小丫头连连点头。 宋芷又与廊檐下的阿奶招呼了一声，旋即背着背篓又去了后山。 吴氏见大孙女风风火火的跑了，不由摇头失笑，这孩子还是这般的急性子。 好在，现在知晓明理了！ 宋安，宋成两兄弟背着柴火从外面回来，便见到两个小的蹲在院中玩火。 宋安不由皱起小眉头，不满的道：“你们作甚呢，在院子里烧火！多费柴火呀！” 宋欢挺了挺她那瘦削的小胸脯，一脸傲娇的道：“我在帮阿奶熬药呢！” “阿姊说，竹子沥出来的水，能治好阿奶的咳疾。” 宋安才不信这东西能治好阿奶的咳疾呢，撂下一句“尽瞎折腾！”背着柴径直去了后院。 宋成的目光，却是被宋康手中捧着的红果子吸的停住了脚步。 宋欢是一个十分会看眼色的小姑娘，见三弟眼神直勾勾的盯着小弟手中的果子，嘴巴蠕动的像是在吞咽口水，便在小弟的耳边低语了几句。 宋康点点头，端着小碗颠颠的凑到宋成面前，“三哥，吃果子。” 宋成看着鲜红的果子，手不受控制的伸进了碗里，待察觉到嘴巴里的甜味时，好看的眉眼之间已俱是笑意。 他也不去追他二哥了，拖着自己打的小柴堆，凑到宋欢面前，殷勤的道：“阿姊，我帮你烧火！” 宋欢可不要这个只有六岁的小堂弟帮忙，灶台简易，若是碰着了可不好。 她摆摆手，示意他与小弟一边看着就行，自己揽下了熬汁的活计。 待到宋成乐淘淘的去找二哥时，得到就是宋安的一记白眼，“你也跟着他们胡闹！” 家里的活儿那么多，小弟还跟着他们瞎折腾，宋安这会子心中正生着闷气。 哪曾想，一颗红红的果子，被塞进他的嘴中，一股酸甜的滋味，瞬间在舌尖炸开，叫他原本生着闷气的心情瞬间拨开云雾。 宋成的小脑袋凑到哑火的二哥面前，笑嘻嘻的道：“二哥是不是很甜？” 宋安没脸看小弟一脸谄媚的模样，抬手便将他的脑袋推开，“少在这里卖乖。” “二哥我们能不能也去山里。” “不成....” 小家伙顿时萎了！ 第8章 小心思 宋芷原路返回，将方才看到没来得及采收的草药，收入背篓中，待见背篓已经装了大半，她便不再采收这三种药材。 而是换到了山的南面，寻找其他种类的药材。 叫她高兴的是，她一踏入南面的山林，便见到漫山的连翘花海迎风摇曳。 宋芷心中惊喜，没想到这山中竟是生出了这么多连翘，只可惜现在还不到采收季节，不然就凭借着这漫山的连翘，她的债务都能有眉目了！ 宋芷惋惜了看了一眼漫天的连翘，继续埋头寻找药材。 许是村民们鲜少进山来，亦或许人没什么人识得这些草药，宋芷顺着山道往上走，没走出多远，便发现几株柴胡。 柴胡可是一味疗效很广的药材，就她知道的疗效就有解表退热，疏肝解郁的作用。 从前她在家中常备的药，就有正柴胡颗粒、小柴胡颗粒，从名字就可以看出，这些药无一例外全都用到了柴胡。 她很兴奋的放下背篓，拿起小锄就开始刨。 因着柴胡以根茎入药，且其根系发达，深植于地底，她人小，又没什么力气，几株柴胡花了她好一番功夫，才将整株药材给挖了上来。 挖完了柴胡，她便有些脱力的坐在地上缓了许久，又继续往山上走。 去一次县城不容易，她想要尽可能的多的多找一些药材，明日一并带过去。 挖的累了，她便会寻一处安全的地方坐下来休息，饿了，她便在山上采些野树莓充饥。 南面的山中资源丰富，她一门心思的忙着挖草药，竟是忘了归家。 直到日头高悬，山下传来了阿奶焦急的呼唤声，宋芷这才惊觉已经正午。 她一边回应着阿奶的呼唤，一边又将堆在地上的草药塞入背篓之中，那些放不下的，她就团吧团吧，又用野草捆束好，提在手中，小心翼翼的往山下去。 吴氏听到孙女的回应，心下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拄着根棍子，迎了过去。 祖孙两人在半山腰上遇上，吴氏便看到孙女又是提，又是背的，小小的人都被压弯了腰。 吴氏见状，连忙上前要接过孙女身上的背篓，嘴上忍不住数落道：“你这丫头也不知山中凶险，这又挖了都是些什么....” 宋芷没有正面回答阿奶的话，而是笑着解释道：“反正明日也要去大集上，我就多挖一些，说不准就让我碰上了呢！” 吴氏不由摇头失笑，“你当药是什么？哪有你说的这般容易！”说罢，伸手就要接过孙女背后的背篓。 宋芷却是撇过身去，“阿奶，您久咳，不能负重。”说罢，又将手中提着的药材交给了吴氏，“阿奶，您帮我拿这个就成！” 吴氏见孙女坚持，也不逞强，接过孙女递过来的药材，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的下山往家中走。 回到家中，小妹献宝一样的将一碗，黄澄澄的汁水端到宋芷的面前，满脸兴奋的道：“阿姊，你看这是我们方才接的！” 宋芷放下沉重的背篓，不吝惜的夸赞道：“真是多谢我们欢欢了，你可算帮了阿姊的大忙！” 宋欢因着宋芷夸赞的话，高兴的红了脸， 眸中更是盛满了欢喜。 宋芷见她如此，好笑的揉了揉妹妹稀疏的头发，“欢欢能不能再帮阿姊一个忙？去洗一个空陶罐来，将这鲜竹沥倒入陶罐中煮沸，再让阿奶喝！” “等阿奶的咳疾治好了，咱家欢欢可是出了大力的！” 宋欢自觉受到了阿姊的重用，眸光坚定的点点头，捧着药碗颠颠的往厨房去了。 宋芷则将从山中采收回来的药材，分门别类的拾掇好，将混合在药材上的泥土清理干净，一时之间竟也不得空闲。 吴氏将手中提着的药材，放在孙女身侧，自己则回到了廊檐下继续绩麻线。 此时，已经从田间回来的杨氏，也坐在廊檐下搓麻线，宋芷背着沉甸甸的背篓回来她一早便注意到了。 心中好奇归好奇，但碍于面子问是不可能开口问的宋芷的。 于是待婆母走至她身旁坐下，杨氏特意压低声音问道：“娘，你方才拿的是什么东西，我瞧着倒像是什么东西的根茎！” 吴氏摇摇头，“我也不知，阿芷那丫头说是药材，说是明日还要拿去集上问一问。” 杨氏心中诧异极了，心中嗤笑着这丫头能知道什么是药材，不知又要瞎折腾什么。 心中不屑着，眼神却又不受控制的往忙碌的身影瞥去。 吴氏看出了儿媳口不对心的样子，也没有戳穿她的心思。 她知道这些年，儿媳妇辛苦，也想说一些好事，让她心里高兴高兴。 于是自顾自的道：“倒是这丫头运气好，今日在山中得了郑大夫的指点，想来是能换几个钱的！” 果然，在说了这句话后，杨氏不由坐直了身子，绩麻线的手，也跟着顿了顿。 这几年家里除了丈夫与大儿在地主老爷家做活儿，赚来的微薄收入，再没有可以赚钱的营生。 若是真能用这药材换些钱帛回来，家里还债的压力，确实也能小一些！ 至于宋芷昨日说的，三个月内，给她二十两的事情，她是压根没听进心里。 这是要能成，母猪都要能上树了，反正她是压根都不相信的！ 只当那丫头给自己找的台阶了！ 杨氏的心思活络开来，似是想到什么，凑到吴氏耳边压低声音道：“娘，您看大丫头，今日挖了这么多药材，一个人怕拿不了，要不要明日让小安跟着一起走一趟？” 这句话一问出，吴氏便明白了儿媳的心理，这是想要知道这些药材的行情呢！ 她也不戳破儿媳的心思，又看了一眼忙碌中的孙女，点点头，“家里正好聚了二十个鸡蛋，我明日正好随丫头去一趟大集。” 杨氏见婆母也去，也就歇了这样的心思，有婆母在大丫头就算要藏私，总归是会顾及一些的。 从前大丫头眼里就看不见家里艰难，一个人的秉性又哪里是那般好改的？ 归根结底她心里还是不相信，宋芷这么快就改了性子。 第9章 难卖出 是夜，吴氏在喝了孙女给她准备的鲜竹沥后，再也不像前些日子那般咳的胸口疼，夜里竟也能睡一个整觉。 晨光熹微时，吴氏被鸡鸣声叫醒，她恍间睁眼，讶异的发现自己竟是一觉睡到了天明，这是这小半年来从未有过的。 或许是因着睡足了时辰，整个人都显的精神不少。 她原先还不相信这竹沥水可以治疗咳疾，之所以任由她折腾，主要也是不想打击这孩子的自信心。 大丫头好不容易改邪归正，她这个做奶的，总不好再驳了她的面子。 可这一刻，她是切身体会到了那鲜竹沥的好来。 吴氏唇角带笑的起身，将挂在房梁上的鸡蛋取下来，数了数一共二十二枚鸡蛋。 家里三只鸡，聚了近一月了，也只剩下这些。 除了幺儿因着身子骨不好，偶尔还能吃上一个，剩下的家里是舍不得吃的，全都要留下了去集上换盐。 吴氏小心的将篮子放好，这才去了厨房。 因着今日要去赶集，宋芷也早早的起床做准备。 考虑到卖草药一事不宜太过招摇，宋芷还特意去挖了一些野菜放在背篓上用做遮掩。 收拾好，又吃过早食，祖孙两人这才匆匆出了门。 宋家坐落在村尾，出村前需得穿过大半个村子，果然如宋芷所预料的一样，当他们背着背篓穿过村庄的时候，有不少村民好奇的询问两人去做甚？ 宋芷只道挖些野菜去集市上售卖。 村民是知晓宋家情况的，见他们如此也是感慨唏嘘居多，这日子竟是过成了这样。 当然也有那瞧笑话的，例如，胡婶子。 胡婶子端着碗，坐在门前吃早食，远远的便看到祖孙两人过来。 见着来人是宋芷，胡婶子搅屎棍秉性立刻上身，捧着碗颠颠的迎到宋芷面前，一双绿豆小眼睛，贼眉鼠眼的看着宋芷身后的背筐，“哟，丫头这一大早是要去哪？” 宋芷的脚步顿了顿，正想着要不要先虚以委蛇应付，总在她面前撺掇她的人。 身子便被阿奶一拉，两人立刻调换了位置，吴氏挡到了宋芷身前，可怜兮兮的道： “这不是家里缺盐小半月了，实在没办法，挑一些野菜去集市卖一卖，她婶子你要不要，我便宜些卖你！” 胡婶子一听这话，原本还想要伸手翻一翻背篓的手也缩了回去。 腿脚也很诚实的连连后退，讪笑着道：“那什么家里还有活儿，就不耽误婶子做买卖了！” 胡氏一边往家跑，一边心中暗骂这人是穷疯了。 她有钱不会买肉吃，买什么烂野菜！ 这是，想赖上她呢？ 幸亏她机灵，跑的够快，否则岂不是要被讹上？ 见胡氏灰溜溜的遁走，吴氏冷哼一声，领着孙女就走。 她虽老了，心里可是如明镜一般，大丫头之所以那般叛逆，其中少不了那胡氏唯恐不乱的在里头说小话。 待走出一段距离，吴氏见孙女咧嘴偷笑，不由板起脸教训道：“往后你少往胡如玉家里凑，没的跟她一样学会了那攀三扯四的毛病！” 宋芷很是乖巧的点点头，摆出一副我很乖巧的样子。 祖孙两人就这样一人背着一个背篓，出了村子，走上官道，往牛头村的大集赶去。 在官道上，宋芷同样瞧见不少提着篮子，挑着担子，或是推着独轮车往集市上去的百姓。 间或有牛车从她的身侧经过，牛车上坐着提篮、挎包的媳妇子。 宋芷眼热的瞧了一眼，想坐，奈何囊中羞涩，只得腿着！ 两人一个老，一个小，加之两人的平日里只能吃个半饱，本就没什么力气。 一路上走走停停，时走，时歇。 宋芷在心中苦笑，也幸好今日由阿奶跟着来了。 若是按照她原先设想的，由自己挑着两筐药材去集市，怕是等她到了，大集都要散了！ 即便如此，六里路，平日里只需半个时辰的路，祖孙两人愣是花了一倍的时间不止。 等到他们到达集市的时候，集市两旁已经摆满了摊位。 宋芷只得先让她奶在最边缘的地带先等着她，旋即提着半篮子的竹笋往集市中走去。 一番转悠下来，她心确实凉了一大截，不大的集市内，就有五家的摊位上有竹笋。 提着篮子来卖鸡蛋的老妪，更是三两处就能碰上一个。 她的竹笋既不能保证比旁人的好，鸡蛋又不如旁人家的大，最关键的是数目还少。 在众多的竞争者中，她们家根本没有优势，这如何能卖了快速变现呢？ 而且以他们家现在占据的位置，不用妄想顾客主动去那犄角旮旯处采购。 主动降价也行不通的，这么多人在卖笋，若是她主动降价，破坏了市场规矩不说，还容易招人记恨。 她不过只卖一次笋，还不愿意做损人不利己的事情。 正当她愁苦满面的往回走时，一道妇人的声音将她叫住。 宋芷寻声望去，见是族长媳妇在向她招手，她忙快走两步上前，“赵奶奶，您唤我？” “方才我远远的瞧着像是你们，你们这是没位置了吧？让你奶到我这处来，我这鸡仔也卖了大半了，挪吧，挪吧，也够你们摆物甚了！” 宋芷这才看向摊位上黄澄澄的小鸡仔，其中一个竹筐里的鸡仔显然已快售罄了，另一筐也卖了一小半，竹筐旁边还堆着一堆竹笋，想来也是拿来卖的。 宋芷没有立刻答应挪过来，而是问道：“赵奶奶，这集市上竹笋好卖吗？” 她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袋，“我昨日也在林子里采了一些，原也是想来集市上试一试的。” 赵氏摇头，“不好卖，我这半日了，连问价的都没有！” 一名蹲着挑鸡仔的妇人听着两人对话，忍不住插话道：“这里可不比县城，乡下人有几个钱，谁还花钱买这个吃，吃肉它不香吗？” 赵氏笑着应是，“大妹子说的是，这不也是家里吃不完，想带来集市上看看，能卖几个子，是几个子。” 那妇人只管点头，“还是婶子会过日子....” 宋芷站在一旁听着两人对话，一颗心不住的往下沉。 第10章 另辟蹊径 这难道还未出师就身先死了？ 宋芷就不信这个邪，她环视一圈整个集市，心中盘算着可能的变现机会。 现在直接售卖给赶集的乡亲显然是行不动了，那不能换个思路，卖给在此摆摊的做吃食的小贩呢？ 思路一打开，宋芷的目光，开始打量起在集市上卖吃食的小摊，很快便确定了攻略对象。 她先是谢过了赵氏的好意，之后提着篮子先去了拥挤着人买包子的摊位，趁机问了几句，做到心中有数后，抬脚便往另一处生意算不得好的包子摊位走去。 包子铺摊主，见宋芷走过来，满脸笑意的招呼道：“这位小娘子，可是要买包子，我家的包子皮薄馅儿大，两个菜包只要三文钱。” 宋芷顿住脚步，状似很感兴趣的问道：“都是什么馅儿的菜包？” “有酸菜馅儿、萝卜丝馅儿的，小娘子想要哪种？” 宋芷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就只有这两种馅吗？” 那中年汉子生怕宋芷不买，又忙介绍道：“还有肉的，肉的香，小娘子要否？” 宋芷一脸惋惜的摇头，“叔，说句实话您别不高兴，你既是做买卖的，素馅包子怎么能就只有这两种选择呢？” “我原还想问一问可有竹笋馅儿的包子呢，真是可惜了！”说罢，抬脚就要往另一家包子摊位去。 那中年汉子似是顿悟了什么了不得事情，连忙将宋芷唤住，“小娘子，你说我这铺子生意不好，是因着种类少？” 宋芷指了指前头那家人头攒动的包子铺问道：“叔，觉得你家包子的口味比那家如何？” 中年汉子信心十足的道：“那自是不差什么的！” “那叔是不是自卖包子以来，就没换过其他口味？” 中年男子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宋芷笑，“做吃食的，讲究的就是个时新，在保证原有口味的同时，还要有变化，创新。” “竹笋爽脆，鲜嫩，配合着鲜肉，一个春笋鲜肉包卖两文钱，您也不亏，顾客也尝了新，您说是不是？所以叔，您要不要买些笋回去试一试？”说罢，还晃了晃手中的篮子。 中年男子这才忍不住笑了，合着，说这半天，是想要卖笋给他。 对于宋芷的坦荡与直接，他倒是不反感，只是心中还是有些拿不定主意。 宋芷见状，提议道：“叔，我这笋有四斤五两，两文钱一斤，一共九文钱。” “这样，我跟你买四个菜包，剩下你再给我三文钱可成？” 宋芷本来的目的便是进城卖草药，能够赚到两文钱入城费，她也就知足，所以用笋换包子，她一点都不带犹豫的。 卖包子的中年男子，原本还有些犹豫的，待听了的宋芷话后，便笑着应了，“娘子倒是个懂得变通的，成，便依你所言，您要什么馅儿的？” 要他一下子拿出九文钱，他倒是不舍得。 但他今儿的生意不好，菜包肯定要剩下的。 与其放到明日不新鲜，倒不如换些笋回去试一试，说不得生意就有起色了。 最后两种菜包，宋芷各要了两个，用树叶包裹着，放到了提过来的篮子里，又小心的收好三文钱，这才与摊主道别，往阿奶所在的角落走去。 宋芷走出拥挤的人群，便看到阿奶，正伸长着脖子四下探寻着她的身影。 她脚下的步伐不由加快了几分，待近前时，吴氏便急切的问道：“怎么去了这般久？可找到合适的落脚处了？” 宋芷摇头，一边提溜起地上的背篓，一边道：“族长家的赵奶奶在里头，她要挪了位置给我们，我谢绝了。” “奶，我们先走吧。” 吴氏一听孙女要走，情绪起伏之间，忍不住又是一阵咳嗽。 宋芷见状，忙给她抚背顺气。 待缓和后，她便有些急道：“这怎么就走了，咱家的鸡蛋还没卖出去呢，还有这两背篓的药材....” “阿奶，这集市里一半的摊位都在卖鸡蛋，咱们就不进去凑热闹了，至于这药材，我本也没打算在大集上卖，咱们去县城。” 吴氏局促的愣在了原地，“可...可我也没带钱呀！” 宋芷眉眼带笑的将三文钱拍在了阿奶手中，将方才的事情与其讲了一遍。 她惋惜的叹息了一声，“大集上卖笋的人多，且多也不愿意花钱买笋，不然我还能多得几枚铜板，也不用用来换包子了！” 吴氏也背上背篓，没有怪孙女乱花钱，而是夸赞道：“你做的很好，包子换了就留着吃！” 她在这大集上来往过多少回，村中有竹笋，她难道不知道要挖来大集上卖吗？不过是卖不出去罢了！ 白费了功夫不说，还耽误了家中活计！ 若是今日由她来卖，说不得大集散了，都不一定卖的出去，这事儿她从前又不是没经历过。 这人呀，一穷起来，一文钱成本也是不敢赌的。 吴氏沉浸在过去的回忆中，没能回神。 直到宋芷在路旁的大树下停下，又拉了拉她的衣袖这才看向了孙女。 “奶，出来这半日，我都饿了，我们先坐下歇歇，吃个包子垫垫再走！” 从大集赶往县城，还有将近三公里的路要走，两人从晨光熹微时，就一直负重赶了许久的路。 这会子早食吃的野菜粥，早已经消化一空，反正宋芷是没有力气再走了！ 吴氏其实也是强撑着一口气在走，这会子见孙女累了，她倒也没坚持，顺势停下，放下了身上的背篓。 宋芷递了一个包子过去，吴氏摆摆手，“你吃吧，奶这儿有你伯娘准备的饭团！” 说罢在背篓中掏了掏，掏出了两颗野菜饭团，又递了一个给宋芷。 见孙女看着野菜饭团发愣，吴氏便有意劝道： “从前的事情过去也就过去了，咱家这几年可多亏着你伯娘里外张罗，便是她有私心，也是为了你堂兄几个，你也别事事与她别苗头。” 宋芷知道，她奶这是还不相信她，担心她记恨着大伯娘。 她也不多说什么，只认真的听着，她知道现在说再多保证也无济于事，她只用行动证明。 第11章 寻买家 在走了大半个时辰后，宋芷抹了把额头细密的汗珠，望向那高耸城墙。 此时虽然日头已经高悬，但排队进城的人却不见少，其中不乏赶车拉货的商队。 祁水县通往草原的必经之路，再往北走百里，便是关内的最后一个城镇安宁县，出了安宁县就是一望无尽的草原。 如今天下初定，新帝为了与民生息，与草原王庭签订了契约，实行了互市政策。 祁水县作为通往中原腹地的重要商道，因而县内来往的商队络绎不绝，也因此，城外差役的盘查十分严格。 随着队伍缓缓移动，宋芷的目光不时被城门口两侧守卫的差役所吸引。 他们腰佩大刀，面容严肃，对每一个进城的人进行仔细的盘查， 尤其在有车队需要入城的时候，除了需要核验身份信息，便是车上的货物也要逐一盘查。 终于，轮到祖孙两人。 守门的差役上下打量两人一番，然后例行公事地询问了两人的来意。 吴氏忙交出了两文钱入城费，又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一名差役上前翻了翻两人的背篓，见没什么问题，待收了两文钱的入城费后，挥挥手，两人顺势入城。 与城外全是低矮的黄泥屋子不同，穿过城门的那一刻，从破败的城外世界踏入了另一个截然不同的天地。 城内街道宽敞整洁，两旁店铺林立，各式各样的商品琳琅满目，让人目不暇接。 行人如织，车水马龙，一派繁荣景象。 宋芷看着热闹的县城，心中悄悄的松了一口气。 她顺着进城的人流，往城中走，期间鼻尖一直萦绕着各种食物的香味，直勾的她饥肠辘辘。 就在她想着要不要停下来，问一问路人医馆在哪里时，不远处的仁心堂醒目的牌匾，直接映入眼帘。 宋芷顿住脚步，回身同阿奶道：“阿奶，你先在街边等一等我，我去前面的医馆问一问收不收草药。” 吴氏看着金晃晃的招牌，有些怯弱，她犹豫的道：“咱们要不要换一家医馆，我听村里人说，那家医馆的药贵的很！” “不碍事的，我去问一问，咱也不买他家药，怕什么！”说罢，抬脚往仁心堂走去。 药铺门前时有衣着华贵的人群进出，想来这家医馆的大夫应是有些本事的。 就是不知药铺会不会收她的药材。 宋芷跟着求诊的病患走进医馆，立刻就有小药童迎上来，询问宋芷哪里不舒服。 宋芷从容说出来意，那小药童听罢，脸上的神情不变，只略带歉意道：“抱歉，这位娘子，散户的药材咱们医馆不收的。” 宋芷听小药童如此说，心中似早有预料吧，道了声，“叨扰了！”旋即转身离开。 见人走了，小药童回到柜台后将事情禀告给正低头拨动算盘的掌柜。 掌柜的听罢，头也不抬，仍旧拨弄着手中的算盘，根本没将此事当做一回事儿。 在掌柜的眼中，平头百姓的能懂什么药材，且不说北地的药材他们铺子本就不缺，就说要花人工，时间去挑拣去，净耽误事儿了。 宋芷回到吴氏身边，摇摇头，“这家不收散户药材，我们再去别家问问！” 吴氏心中微微失望，却也是连连点头，这城中还有两家药铺，总不会一家也不收吧。 因着这一条街上客栈、酒楼林立、来往的商队也大都聚集在这一条街上，宋芷没走出多远，便又见着了一家医馆。 这一次宋芷去询问可收药材，对方倒是肯收了，只是出的价钱，便宜的离谱。 她那一背篓的三枝九叶草，起码也有个三十斤，对方直接出价，三文钱。 这是当她是没见过世面的乡野村妇呢，给三文钱就想将她打发了？ 宋芷心中冷笑，嘴上却仍克制的道：“掌柜的，便是三十斤野菜也不止三文钱吧？您看能不能再涨点？” 药铺的掌柜不为所动的摆摆手，“咱们这不缺的就是这种草药，你要卖就三文，不卖就请回吧！” 宋芷可不听这掌柜的胡扯，也就没了必要再与掌柜的周旋，转身便出了药铺。 这一次吴氏就站在药铺的门边，见孙女头也不回的走了出来，她连忙跟了上去，有些忧心的问道：“我这背篓之中的药材，不问一问价吗？” 宋芷摇摇头，“奶，他这是故意压价，我们也没必要在此浪费唇舌。” “我记得从前小弟不是去城西医馆瞧过病，阿奶，我们也不在这城东转悠了，咱们去城西瞧一瞧？” 吴氏一想，点点头，“成，去城西，正好走街串巷的，将手里的鸡蛋给卖了！” 祖孙两人商议好，也不在繁华街道转了，直接拐道城西。 与城东多为高楼林立的街铺不同，城西则显的大都为低矮的居民住所。 街边铺子也多为，米面粮油铺子，提供附近百姓的生活所需。 因着要售卖鸡蛋，祖孙两人特意穿巷而过，路过大门敞开的人家时，宋芷都会笑着与人搭话，询问对方可否要买鸡蛋。 鸡蛋在城外不太好卖，但是在城内却是不愁销路的。 宋芷不过一问，巷子中住着的两户人家，见他们篮子中的鸡蛋个头不小，直接一人一半清空了所有的鸡蛋。 吴氏揣着刚收到的二十二枚铜钱，脸上终是露出了难得的笑意。 走出巷子，沿着主街走了小半刻钟，宋芷便看到了曾带小弟来看过病的药铺。 印象里，这家药铺的大夫还算好说话，宋芷便打算进去试一试。 天气转暖，药铺中只零星病人在抓药，祖孙两人进门后，宋芷让阿奶先将背篓卸下来。 待掌柜抓完药，看着两人问道 ：“两位，是哪一位不舒服？” 这一次，宋芷直接将两背篓的药材，展示在掌柜的面前，她笑着道：“掌柜的，您这收不收药材？” 李掌柜原是不想收的，这时候的百姓，鲜少能认全药材的，这要自己还费功夫挑选，他也是不愿意的。 只是待他看到背篓之中分门别类被处理的十分干净的草药，原本脱口而出欲拒绝的话，就这样又被咽了回去。 第12章 被压价 他重新打量起，穿着打满补丁褂子的两人，语气中带着诧异问道：“这些草药，你都认得？” 宋芷点点头，指着背篓中的药材，一一报出了名字。 李掌柜见其真的认识药材，心中的顾虑少了几分，又见其家境似乎不宽裕的样子，以后少不得还要卖草药。 心中计较一番后，这才开口道：“我这倒是收药材，只是价钱不会太高，这蛤蟆草一斤我只能给你一文钱，三枝九叶草两文一斤，至于柴胡和细辛，一斤我可出六文钱。” 吴氏一听能卖这么多钱，脸上明显一喜，只是她知道这时候不是说话的时候，征询的目光看向了孙女。 宋芷心中不喜，但是面上仍旧不露声色，这家铺子出价虽比前一家要高出许多，但也是压狠了价。 但这已经是今日她寻的第三家药铺， 宋芷讨价还价道：“掌柜，您看能不能再添一点？” 李掌柜摇头道：“你这草药可都是新鲜的，若是晒干，就这带叶的草药，少说也要折六成以上，这些可都是损失。” 宋芷心中却很清楚，三十斤带叶草药，晒干水分后就算只剩下十斤，那价格也高呀。 就她在现代买过晒干的蛤蟆草，一斤就要二十块钱。 跨着时空，两者虽然不好直接对比，但是道理却是这么个道理。 宋芷心中郁闷，却没有与掌柜的争辩此事，继续争取道：“掌柜的您看着在给涨一些，下次若是挖到了草药，还是要来这儿的！” 掌柜本就是存了这样的心思的，这小娘子的药处理的倒也干净，能省了不少事情，略略沉吟后道： “那细辛就涨一文钱吧，你若是愿意这些草药我就收了，不愿意就作罢！” 一句话，堵住了宋芷再讨价还价的心思。 没办法，家里现在急需用钱，即便是吃亏，宋芷也只得认了。 她点点头，“劳掌柜的过称！” 李掌柜的唤来药童，当着宋芷的面，将背篓中的药材一一过称。 李掌柜一边拨弄算盘，一边道：“蛤蟆草二十八斤，三枝九叶草三十一斤五两，柴胡三斤五两，细辛九斤，一共一百七十五文钱，娘子可有问题？” 宋芷摇头，继而又想到什么，开口道：“不知掌柜的此处可有雄黄？又价钱几何？” “山林茂盛，山中蛇虫毒虫不知凡几，买些雄黄回去防蛇。” 她要还想上山，就得做好万全的准备。 可不能将性命寄希望于运气。还是要买些雄黄，回去搭配着山中草药，做防身用。 李掌柜数钱的手顿了顿，提议道：“咱们铺子倒是有防蛇虫的药粉，娘子不若直接买这个！” 宋芷摇摇头，婉言谢绝，“掌柜好意原不该拒绝，只是家中拮据，若是雄黄价贵，我也是用不起的！” 李掌柜见她却是穷苦人家打扮，倒也不再劝，只道：“雄黄一钱须得一文钱，娘子需要多少?” 宋芷很松一口气的同时，看向吴氏征询道：“奶，咱们买十文钱的可好？” 吴氏见孙女能一日便赚这么多钱，心中正欢喜着呢，这会子听说是要买防蛇虫的草药，狠狠地点头道：“安全最重要，你只管买，不必吝惜钱财！” 于是宋芷就要了十文钱的雄黄。 李掌柜点点头，让小药童去抓药，自己则从柜台后拿出了两吊钱，又解开一吊，从中数了三十五个铜板后，将两吊钱递给了宋芷。 “娘子过一过目！” 方才掌柜在数钱的时候，宋芷就站在一旁，看的真真的。 她也表现的十分大方，直接用盖鸡蛋的布将铜钱裹了，放回背篓。 一边道：“掌柜的过手的那便不会错，这点信任还是有的！” 李掌柜不由又高看了宋芷一眼，这小娘子做事落落大方，让人心中熨帖。 宋芷好歹也在职场磨砺过五年，即便心里很清楚对方狠压了草药价钱，她也不得不与之尽量交好。 谁让她现在很穷呢！ 祖孙两人从药铺出来，吴氏嘴角的笑意就没有落下去过。 她紧紧的握着孙女的手，高兴的道：“你堂哥上王家辛苦一月，不过得三百文钱，真没想到，咱们今日一趟，就赚了他半月的工钱。” “咱们快些回去，这一次，唤上你伯娘，你带着咱们一起采，这一月得赚多少钱呀！” 吴氏一下竟算不清，但不妨碍，她心中的火热。 宋芷却是对吴氏道：“阿奶，也不是这般算的，这山中的药也是有数的，且我私心里还想再找一找买家，就今日咱们这些药材，那李掌柜少说净赚三倍！” 吴氏在听孙女说，山中药是有定数时，心中还微微有些惋惜。 待又听到掌柜的竟然赚了这么多，惊的捂住了胸口。 她吃惊的问道：“你如何知晓？” 宋芷心头一跳，这是说秃噜嘴了，无法，她只得用郑大夫名头为借口，搪塞了过去。 见她一脸心痛的模样，宋芷继续道：“所以，咱们也不急着将药卖了，边卖药，边来县城找买家，最不济，不过是将药卖给李掌柜，您说是不是。” 吴氏见孙女这般有主意，连连点头，又欣慰的拍了拍孙女的手，“都听你的！” 祖孙两人顺着主街道，往城门处走，路过杂货铺子时，吴氏停住脚步，“等等，家里没盐了，正好买些盐带回去。” 宋芷点头，从善如流的跟进了铺子。她正想要多了解一些这个时代的物价呢。 一进杂货铺子，宋芷便看到铺子中的掌柜正给一顾客结账。 吴氏也不着急，静静的等在一旁。 宋芷也跟着候着，目光却是看向铺子中央，摆放的各种粮食上。 此时，北方主要以白面、粟米、黄豆、豌豆等豆类为主粮食，就她穿来这两日，吃的就是粟米。 她的目光从粮食中插着的价格扫过，价钱分别是九文、八文、六文、五文、一斤。 在原身的印象里，这样的价钱算是公道了，去年打仗，白面与粟米，甚至涨到过十五文一斤。 她的目光逡巡一圈，正疑惑这里没有米售卖时？ 正结算的客人问出了宋芷的疑惑。 第13章 上门讨债 那掌柜的忙道：“有的，有的，可算是巧了，今日运粮的队伍刚到，这不还没来得及上货，您稍等，我这就去取来。” 说罢，一阵风似的跑至后院，几息的功夫便扛过来两袋米。 那掌柜的打开粮袋，笑着询问道：“这位客官，米有两种，一种口感粘糯，一种为寻常大米，价钱分别是十三文、十一文一斤，客官您要多少？” “这怎么还涨了两文呢？” 掌柜的解释道：“去年边关打仗，咱们这通往中原的地区商道被关，这不路上的成本增加了，客官，您看还要不要？” 那人想了想，最后还是要了一斤的糯米。 宋芷却是盯着铺子中的粮食若有所思。 待那位顾客走后，吴氏忙上前表示要买盐。 掌柜的见吴氏的穿着，照例习惯性的问道：“盐四十文一斤，老妪需要多少？” “我只要半斤就好！”说罢，从怀中拿出方才卖鸡蛋的二十二枚铜板，从中取出两枚，其余的递了过去。 掌柜的收下铜钱，就开始过秤。 而此时的吴氏，已经从背篓中拿出一早就准备好的容器，站在旁等着了。 宋芷看小说时，知道古代的盐价贵，却是没想到竟然这般贵，她忍不住询问，“掌柜的，那糖多少钱一斤？” 那掌柜笑言，“小娘子可是想吃糖了？饴糖五十文一斤，这蔗糖须得七十一斤。” 宋芷惊呼出声，“那蔗糖竟这般贵！” 索幸铺子中也没其他客人，掌柜的也就多说了几句，“娘子有所不知，这糖得咱北地可制不出，听说种植这蔗糖的作物只能在南面种植，咱北地人想吃糖，就的千里迢迢的从南面运来，可不就贵了！” 也对，在古代百姓想要吃糖，除了蜂蜜、麦芽糖，就只能靠甘蔗制糖。 而制糖的两大原料，一是甘蔗，二是甜菜。 甘蔗喜温，北地无法种植，但甜菜却是耐寒作物，可以在北方种植。 宋芷曾因为好奇了解过，其实甜菜很早就由丝绸之路传入中国，并作为菜食和药用，只是直到近代时，甜菜才开始用于制糖。 就是不知这大顺朝，有没有甜菜。 若是能找到甜菜，并制作出糖来，那她岂不是立刻就能翻身农奴把歌唱？ 正当她想的美滋滋的时候，被吴氏拉了拉胳膊，凑近询问，“阿芷可是想吃糖了？” 回过神来的宋芷，连忙摆手，“奶，咱们现在还欠着钱呢，可不兴乱花钱。”说罢，拉着人就出了杂货铺子。 吴氏心中甚至欣慰，却也心疼大孙女跑了一上午。 待快出城前，停在了小食铺前，拿出最后两文钱，要给她买油饼吃。 宋芷见状，忙道：“奶，奶我不想吃油饼，用这两文钱咱坐车回去。” 此时已临近正午，日头又大，她实在不想再花一个多时辰走回去。 而且阿奶的身子骨也算不的好，背着几十斤的草药，也走了一路，实在不宜太过疲劳。 吴氏抬头看了看日头，又见孙女态度坚决，也就顺了她的意思。 两人出城后，一眼看便到停在城墙下候人的牛车。 此时车上已经坐着四个人，赶车的老汉原也要走了。 这会子见又有两人走来，忙询问两人要不要搭车，吴氏说了目的地，对方也是顺路。 两人就这样搭上了回家的路。 牛车一路摇摇晃晃，晃的宋芷脑袋也跟着一点一点的，直犯困。 吴氏便让孙女歪在她怀里，让她靠着自己休息。 宋芷也的确累狠了，早起走了一大段路不说，一早大脑都在高度运转状态，这会子终于售出草药，给一贫如洗的家中，找出走出困境的途径。 这时候心神放松下来，宋芷只觉得阵阵倦意袭来，她像小时候一般，窝在让人心安的怀中，渐渐睡了过去。 宋芷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抵达了村口。 宋芷忙从牛车上下来，便听到两道兴奋的声音，小妹正背着小弟往她面前跑。 小妹身形本就瘦弱，再背着个小人，宋芷瞧着都害怕两人跌了。 忙快走两步上前，从小妹的身上接过小弟，问道，“外头日头大，怎么等在了外头？” 宋欢有些不安的搓着自己的衣摆，低声道：“二奶奶在咱家呢，我不想待家里，就带着小弟出来等阿姊了！” 宋芷一时之间没能会意妹妹的意思，反而是吴氏催促道：“咱们快些回去，当是你二奶奶来要钱呢！” 宋芷当即会意，这是上门来讨债了！ 这也不能怪人家，去年小弟得了风寒，须得去用到几味昂贵的贵药，偏郑大夫那里又没有，只得去县城医馆采买。 这钱自是从二奶奶家中借的，这一借已近一年，虽已还了一半，另一半家中实在拿不出钱来偿还。 祖孙四人加快了回家的步伐，刚一进门，还未来得及放下背篓。 二奶奶赵氏，见到吴氏立刻满脸愁容拉着吴氏的手，无奈道： “老姐姐，非我催的紧，实在是我那老头子夜里起夜，摔了一跤，现在病情虽稳住了，却还需去县里头买几味药，家里的银钱又实在不凑手，您看大山那里，能不能先从主家预支些工钱？” 吴氏心中亦是愧疚，知道这钱不好再拖延，她许诺道：“这件事是我们失礼在先，弟妹先回去，我稍晚些的时候将钱给你送去。” 赵氏也知道需要时间给吴氏准备，有了她这一句准话，心中的大石也算落了地，她没有再多做纠缠，诉了诉自己的难处后，便先行离去了。 杨氏在人走后，也是一脸愁苦的看向婆母， “娘，大山哪里能从王家预支出钱来，先前王家的羊丢了，就怪到了阿平头上，现在就扣着他们父子的工钱了，说是要还清二两三钱，才会给继续发工钱！” 宋芷没想到还有这一出，一听这话，脑瓜子里就是嗡嗡作响，这是厄运专挑这一家人呢！ 这要是她没有穿到这个小姑娘身上，这一家子还真是看不到出路。 最后是什么结局，她是真不敢想..... 第14章 家中窘境 吴氏安抚性的看向了一眼儿媳，旋即转身将门关好，这才从背篓之中拿出用布包裹的铜钱。 吴氏将包裹放在了院中的木桌上，打开后对着儿媳道： “这是今日我与阿芷去县城卖药所得，这里有一百六十五文钱，我那里还有五十二文钱，两百文钱，今日还是能凑出来的！” 杨氏看着桌上摆放的两串钱，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愣怔了半晌，又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确认不是自己眼花后，双唇哆嗦的道：“不是...娘，我这不是在做梦吧？” 此时吴氏已经从房中取出了铜钱出来，见儿媳还一副回不过神来的模样，不由出声道：“好了，这钱就在那里，你数一数是不是一百六十五文。” 杨氏听罢，连忙动手去数。 她数数的方法很简单，十个算作一堆，一吊钱数了十小堆，那就是一吊钱。 另外一个数出六小堆出来，这钱也就数明白了。 杨氏满脸高兴的道：“娘，没错，正正是一百六十五文。” 吴氏点点头，又将手中的一串钱递给儿媳，“这里一共四十个铜板，三十五个凑足本钱，另外五个钱，算是咱家借着这么久的钱的歉意。” “若是她们不收，你就说是咱家的一点心意，柱子爹受伤，咱家也没什么能拿的出来的，且尽一份心!” 杨氏接过铜钱，脸上却还是有些犹豫。 吴氏看出儿媳的担忧，现在家里一文钱恨不得掰成两半花，这一下子给出五文钱，杨氏心中还是有些不舍的。 吴氏自是看出了儿媳的欲言又止，她解释道：“去年战事那般艰难，人也没寻到家里，这一回不是柱子爹真出了事，人也不会上门，这份情咱得承。” 杨氏又不是那不讲理的人，道理她自然都懂，只不过家中的窘境让她怕了。 宋芷全程站在一旁听着婆媳两人的对话。 她心里是支持她奶做法的，也理解伯娘的顾虑，于是开口道：“伯娘，你只管将钱拿去，回头，我再上山采药换钱！” 杨氏一听这话，整个人豁然开朗，对呀，今日这钱不就是大丫头，山上采药换来的嘛？ 家里能有进项，她也就不用巴巴的舍不得这五文钱，搞的她是多小气一般。 回过味儿来的杨氏一拍脑袋，高兴的道：“那成，我这就给二婶子送去！”说罢，将铜钱重新用布包裹好，就要给人送去。 吴氏却是将人唤住，“先不急着去，你去淘米煮些菜粥，今日阿芷跑了一上午，想必这会子也饿了。” “先吃些东西，待日头不那般毒辣了，我再同阿芷一起进山，争取多采些草药回来。” 杨氏听说要进山采药，连忙“哎”了一声，手脚麻利的进了厨房淘洗野菜。 吴氏让大孙女先回屋歇息，宋芷却是将早晨换来的包子拿了出来，“奶，包子也热一热，让几个小的分着吃。” 宋欢，宋成，宋康，三个小的听说有包子吃，蹦蹦跳跳的高兴的不行。 宋成想到香香软软的白面包子，更是忍不住嗦起了手指。 宋安看着弟弟的馋样，直接撇过脸去，简直没眼看，只是他也没意识到的时，嘴角噙着笑意。 吴氏自是愿意看到他们兄弟姊妹几个兄友弟恭。 她接过孙女递过来的包子，先去了厨房，将盐和包子交给儿媳。 又回了趟房间，挖了一碗小米，想了想又挖了一碗白面，让儿媳给烙了几张饼。 穿来的第三天，宋芷终于吃上了放了盐巴的食物，以及午食。 这对于习惯了一日三餐的现代人来说，简直太想哭了有没有！ 几个孩子，看到白面饼子，也是兴奋的嗷嗷直叫。 他们都不记得吃了多久的野菜粥了，现在闻到散发着面香的食物，孩子们馋的就差流口水了。 因包子只有三个，吴氏将包子分成一半，除了她自己，每人都分了半个。 宋芷手里拿着分得的半个包子，在她看来这个包子根本谈不上美味，不过是可以填饱肚子的食物罢了。 可看着孩子们吃的眯起眼睛，一脸享受的模样，仿佛手中的包子是天底下最好吃的东西一般。 而对面慈祥照顾着每一个家庭成员的老者，却唯独忽略了她自己。 她想到了自己的奶奶，也是这般将所有的好东西，都留给她的一位慈祥老人。 宋芷只觉得鼻尖酸涩。 在这一刻起，宋芷是从心里想要这一家人可以过上不愁吃喝的日子。 ..... 午时过后，宋芷带着两个孩子回屋休息，她躺在床上，即便身体很疲乏，可脑袋里却很清醒。 她干脆也不睡了，躺在床上，分析接下来可以赚钱的法子。 现在家里不但是对外的欠债，还有伯父与堂哥那处。 若不是伯娘今日提起，她都不知王家人竟是扣下了大伯与堂哥的工钱。 他虽不知这件事之中堂哥到底有没有错处，反正宋芷是不想让大伯，与堂哥在待在王家那给人奴役。 只是现在自家还佃着王家的地，宋芷也知道，再怎么心急也等得夏收都结束了。 眼下最迫在眉睫之事，还是赚钱！ 采药这一块还需继续，新的销货渠道她也得尽快找到，总不能自己担着山中的风险，到头来自己只赚了一个零头。 这样的亏本买卖，也就是现在一穷二白的时候做一做，改变一些拮据的现状。 时日久了，近山的草药总会有采尽的一天，她总归不能指望着这个获得稳定收入。 所以她还是得考虑做买卖。 那做什么买卖呢？ 她在现代除了学医外，最擅长的就是做吃食了。 宋芷忽然想到什么，她一屁股从床上坐了起来。 或许可以做糖？ 宋芷想到了今日在杂货铺子与掌柜的对话，饴糖那般贵，若是她做一些花生酥、小米酥？ 亦或是龙须酥？ 宋芷越想，越觉得这法子可行，而且这制麦芽糖的法子，她从前为了拍短视频也做过。 也不用担心会失败，这一点信心她还是有的。 只是，有一事让宋芷犯了难。 这做糖的法子，可不像后日那般，人人都能从互联网上搜到。 她一个农女是如何会的呢？她又要如何同阿奶他们解释呢？ 第15章 再次进山 宋芷想来想去，想不到什么合适的借口，只能试一试同阿奶提议，以做小食生意为借口，买一些糯米回来试做吃食。 现在她能领着家里人以草药赚钱，这一点小要求，想来阿奶应该不会拒绝她。 她先在心中打好腹稿，待寻到合适的时机的时候，再同阿奶提议。 解决了心中的顾虑，宋芷的大脑慢慢的松懈下来，人也囫囵的睡了过去。 ....... 略略休息了大半个时辰，宋芷便起床做起了上山的准备。 山中蛇虫多，最好是要将裸露在外的脚、脚踝严实的包裹起来。 她的裤子基本上清一色的短了一截。 第一回迫于形势，她也就不讲究了，这一次上山，她势必要做好防护。 因需要交税，小河子村家家户户都要绩麻线。 绩出来的麻线或自己织布，或去有织机的人家换布。 宋家没有织机，只得拿着麻线去换布。 遂用新布绑腿，宋芷又不舍得。 她便同阿奶说了一声，寻了一条补丁裸着补丁的裤子给裁成了布条。 她将裸露在外的腿绑好，又撒了一些今日药粉，便要上山采药。 吴氏见状，当即也表示也要跟着上山。 “我也去，我也去！”大伯娘忙表态道。 在院中玩耍的孩子们，见大人都要上山，一个个也嚷着要跟上山去。 小孩子的想法，十分简单，采草药可以换钱，换到了钱，也就不用饿肚子。 宋芷现在对山中的环境还不熟悉，是不可能带几个孩子上山的。 显然吴氏也是这般想的，吩咐年纪最大的宋安，在家中看好弟妹。 背上背篓，就要同孙女一道上山。 宋芷将剩余的布条，分给阿奶，与伯娘，让两人照着她的样子绑好脚踝，又在腿上撒了防蛇药粉，一行三人这才上了山。 与昨日就在近山处找草药不同，这一次宋芷做好了防护，加之身边又有人陪同，她便也敢往丛林更深处走。 一路上，宋芷一旦发现了草药，便会停下来与两人介绍。 这几种草药中，属蛤蟆草，以及三枝九叶草，外形最有特点。 两人在亲手动手挖过几回后，也就不需要再寻宋芷确认。 自己看到了，便可自行采摘。 许是今日往深处多走了些，宋芷又发现了些新草药，例如防风，车前草，茵陈.... 但碍于没有很好的借口解释，她也只选了一种好挖的茵陈。 便是她这样小心，吴氏在看到孙女背篓中陌生的草药，还是要过问一两句。 宋芷的解释倒也可以说的过去，这东西长的多，分类好，下次一并带给大夫瞧瞧，若是药材他们就赚了，若不是药材反正也不费什么功夫。 吴氏听罢，连连点头，觉得孙女的提议很好，便也学着孙女这样，见着了茵陈顺带手的也就挖了些。 进山不过两个时辰，在不知不觉之间，三人的背篓盛的满满当当。 下山时，婆媳两人的嘴角都是翘着的，吴氏更是觉得精神头十足，从前只觉得沉重无比的身子，都觉得轻松不少。 因着她爷曾经是猎户，宋家便建在了村尾山下， 三人从山中下来，倒也不用避讳着村人的目光。 宋芷回到家中也没有闲着，将背篓中的药材分类的分类，晾晒的晾晒。 几个孩子见了，也好奇的凑上前来帮忙。 片刻，背篓中的药材便铺满了小半个院子。 宋芷忍不住提议道：“阿奶，咱们明日砍一些竹子回来，做几层晒架，如此也不会占用太多的地方。” 吴氏点头，“成，这事也不用明日去了，一会儿吃完晚食我与你伯娘就去，正好在熬些竹子水，那竹水我喝着怪好！” 宋芷有些担心她奶的身体，今日就像陀螺一样忙的团团转，吃了晚食还要去忙，宋芷有心劝道：“奶，做晒架的事，并不着急，您可别累坏了身子！” 杨氏也害怕婆母再病了，这个家可经不起再添一个病人，她忙道：“娘，我去就好，您歇歇！” 说罢，也不给人反应的功夫，拿着刀就走。 “嗳，这人作甚都是个急脾气。” 见人走了，吴氏只好先带着几个小的做晚食。 农家的孩子早当家，灶间洗锅烧火之事也早就做的驾轻就熟。 期间宋芷见没什么要帮忙的，便去了竹林，帮着将竹子搬了回来，来回跑了两趟，也就差不离了。 忙碌了一日，宋芷是累的够呛，带着弟妹，早早的洗漱睡了。 这一晚，她睡的格外的沉，屋外的阳光透过窗棂斜射入屋中，正正投射在她的脸上，宋芷这才悠悠醒来。 闭着眼睛伸了个懒腰，伸手触及的位置，空空如也。 她的意识在这一刻回笼。 宋芷打着哈欠收拾起身。 院中的梨树下，小弟正扶桌吃着早食，看到宋芷出来，没什么肉的脸上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甜甜的唤了声，“阿姊！” 宋芷上前揉了揉小弟的脑袋，“二姐呢？” 宋康指了指吴氏住的正屋，“阿奶，屋。” 小家伙虽然已经三岁了，但说话却不太利索，家里人都已经这是弱症，但宋芷却知道，还是平日里营养摄入不足，导致的发育迟缓。 宋芷点点头，语气和蔼的道：“阿姊去瞧瞧，你好好吃饭。” 见他乖巧的点头，宋芷这才往正屋子走去。 宋芷一进门，便见到吴氏被小妹扶着艰难的坐起身。 宋芷心下微沉，忙快走几步上前，将人扶起靠坐在床头，“阿奶，你这是怎么了？可是咳疾又严重了？” 吴氏连连摆手，“喝了那竹子熬的水，咳嗽好多了！” “到底是老了，昨日在山中累了腰，初时还不觉得，这睡一觉起来，人就爬不起了，没什么事情，我休息会就好！” 宋芷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有些无奈的道：“阿奶，你昨日就该说的，若是昨日用热水敷了，或是找一些艾草来敷一敷，说不得就没有今日这般严重了！” “没事的，没事的，不妨事，你别操心了！” 老一辈是什么心理，宋芷太过明白了，从前她阿奶也是这般，有病有痛，从来都说没事没事。 宋芷心中难受，便让小妹先照看阿奶，她则去外头寻找艾草。 第16章 争取 待宋芷找了草药来，捣好后敷在患处，已经是大半个时辰后的事情了。 趁着这一次机会，宋芷干脆说出了心中的想法。 “阿奶，我答应了伯娘，三个月后要给她二十两，这么多钱光靠卖草药显然赚不来，我这有一个想法，可能需要去杂货铺子买些米粮回来做吃食生意。” 这两日孙女的变化，吴氏都看在眼里，她没有直接回绝了孙女的想法，而是问道：“这怎么想到做吃食生意了？” 说起这个，宋芷就来了精神，一脸自己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秘密的样子，雀跃的道， “奶，咱们昨日去县城，我发现城中有许多外地来的商旅，这些人到了县城，肯定要吃饭，咱们做吃食生意错不了的！” 吴氏想了想，好似是那么一回事。 宋芷见她奶没有反对，于是继续游说，“而且，我发现城中的药铺药材压价太狠了，若是这些商队中，有人是收购药材的，咱们在与那些人搭上话，那到时候家里的药材，岂不是就用不着贱卖了！” 要说吴氏原本心中还有五分同意的，经孙女的这一番游说，直接上升到了七成。 她想了想又问道：“那你可想好了，要做什么吃食？” 宋芷微微摇了摇头，“奶，所以我想要下回去县城，四下转转，看看县城都摆了什么吃食摊位，再去杂货铺子，买一两斤米粮，回来尝试做一做，您看成吗？” 吴氏虽心中打鼓，但难得孙女转了性子，为了这点钱钱，驳了这孩子的信心也不妥。 于是斟酌了半晌后，开口道：“试一试也成，做不成咱家自己吃，总归也不会浪费了！” 宋芷见过了她奶这一关，心下微松，脸上的笑容不自觉的扩大了几分，人也精神抖擞的道： “奶，放心，一会儿我就去山中多找些草药回来，保证把买米粮的钱赚回来！” “歇半日，下午再去！” 毕竟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吴氏担心这孩子再累病了，现在家里赚钱的活计，可就指着她了，可不能将人给累倒了。 宋芷也未逞强，想到院中还未做成的晒架，点头应承了下来。 待她从正屋中出来，就看到大伯娘将一大背篓的药材倒在了院子里。 看到宋芷从屋中出来，杨氏也不记得从前与宋芷的不虞了，满脸笑意的朝宋芷招招手， “大丫头，快过来帮伯娘看看，我采的这些可都是草药？” “伯娘，这是上山了？”宋芷一边走过去，一边问道。 杨氏颔首，“趁着现在地里头没活儿，我多找点是一点！” 又笑着解释，“我知道的，没往深山中去。” 宋芷看了一眼，大伯娘裸露在外的皮肤，“这个季节，除了蛇，山中还有蜱虫，要是被蛰了，处理不好可是会要人命的。伯娘下回进山可要做好防护。” 杨氏见她说的这般一本正经，疑惑的问道，“真有这般厉害的毒虫？” 可又看着丫头一脸严肃的样子，又不像同她说笑的样子。 正迟疑间，就见宋芷点点头，“我听说，被那种蜱虫叮了，轻则皮肤溃肿，严重些就能丢了性命！” 杨氏听大侄女如此说，只当是郑大夫同她说的，又看了看自己高高挽起的袖子，不禁有些后怕。 宋芷的本意也不是为了吓人，见伯娘明显白了脸色，她又道：“一会儿我给伯娘匀些防蛇虫的药粉，下回上山就在身上撒一些，做足准备，总不会有错的。” 杨氏听罢，连连点头，“好、好，我下回一定多注意！” 宋芷见对方听进去了，也就不再多言，开始低头拾掇草药。 昨日摘了大半日，且那几种草药也十分好认，一背篓的药材倒没有认错的。 杨氏就蹲在一旁，认真的看宋芷分类，见自己没有采错药，嘴角的笑意就没有消失过。 待她还欲再去时，被宋芷喊住了，“伯娘不急，我们先将晒架给做了，待到下晌，咱们再一同进山。” 杨氏看着铺的满院子的草药，做晒架之事也是不能再拖了，便也不急着去挖草药了。 上午做好了晒架，下午两人再次山上采摘草药。 一下午的功夫，两人上下山两趟，共收获四背篓的草药。 傍晚，一家子坐在一起吃晚食，宋芷提出了明日要进城一趟。 通过今日的沟通，吴氏清楚孙女想要进城的目的。 只是她扭伤了腰，虽然敷了草药后，能下床走一走，可去县城这么远的路，她现在的身体，可吃不消再去县城一趟。 吴氏想了想，问道：“那这些草药，你是个什么打算？是要全卖了，还是怎么个说法？” “我只带一背篓的药材过去，先换些钱换米粮，剩下的我想等找到合适的客商再出售，现在卖，我们太亏了！” 杨氏在一旁听的一脸莫名，她迟疑的问道：“咱家里还有粟米、杂粮要买什么米粮？” 吴氏也不瞒着她，“阿芷的意思，想要换些米粮回来，做吃食拿去县城卖！” 杨氏听罢，就想反对，“这吃食哪里是那般好做的，这要是卖不出去，那可要亏好些钱，就咱家现在的情况，哪里能经得住这样的折腾。” 她真是穷怕了，好不容易有了稳定的赚钱门道，她真是想不通这孩子为何要去做一件没影子的事情。 儿媳的心情，吴氏自己也能理解，其实她心中有一半也如儿媳所想的一样。 她们不过是乡野村妇，见识也浅薄，都没见过什么好吃食，又何谈做吃食？ 但她还是拍了拍儿媳的手，宽她的心道：“阿芷的心是好的，我呢，也不是一杆子打死的人。” 她看向两人，语态坚定的道：“这样，就以你明日那一背篓换到的银钱为限，亏完了，就不能再折腾了！” 婆媳两人皆目光炯炯的看着宋芷，等待着她的回答。 宋芷原本想着，糯米一斤十三文，能有个三十文启动资本也就差不离了。 现在能有一背篓的药材，自是没有什么不应的，“成，我就以今日下午我从山中采回的一背篓药为限，亏了，我再不做它想！” 有了宋芷的这一句话，这件事就这样定了下来。 第17章 动摇想法 翌日，晨光熹微时，出村的小径上，一大一小的两个女孩相携着走着。 天边刚鱼翻白肚，静谧的村庄上炊烟袅袅，从远处瞧着似是一幅浓淡相宜的水墨画。 宋芷在村口停下，对着送了一路的小妹道：“快回去吧，一会儿小弟醒了见不着人，该哭了！” 宋欢止住了脚步，小小一个人，巴巴的看着阿姊，一副很不舍的样子。 宋芷心软的揉了揉她的脑袋，“你在家里好好的，阿姊回来给你带饴糖吃。” 宋欢的眼睛瞬间亮了，“阿姊，你路上多注意些，早些回来。” 宋芷笑着点点头，“好，阿姊早些回来！” 宋欢往回跑出一段，又忍不住回头，就见阿姊朝她挥手，示意她快回去。 待她快跑回家，再回首时，阿姊的身影仍站在那看着她。 宋欢的嘴角不由翘起。 这一次她没有再犹豫，径直往家跑。 她知道，她的阿姊就在不远处看着她。 以前的阿姊严厉，常常耳提面命的教训她不要同伯娘亲近。 现在的阿姊变了，变的温柔了，让人很安心，也让她不自知的想要依赖。 宋芷站在村口，看着小妹的身影消失不见，这才往官道上走。 没走多久，身后便传来了赶车声，宋芷这一次没有犹豫，直接坐了牛车。 昨夜给阿奶敷完药，阿奶塞给她两文钱，意思也很明确，让她今日直接坐牛车去县城。 花一文钱，能少走一个时辰的路，宋芷根本就不带犹豫的。 牛车晃晃悠悠的走了半个时辰，终是到了县城。 宋芷抱着背篓跳下牛车，径直走向城门处排队入城。 清晨入城的百姓不在少数，排到宋芷的时已是过了一盏茶的功夫。 有了前日入城的经验，待盘查入城后，宋芷的目的明确，并未在人流攒动的东市多逗留，径直拐入了西市。 清晨的西市，亦是充满了生活气息，街道上不时传来小贩的吆喝声，以及手挎菜篮百姓们的还价声。 期间路过一间卖醋的小铺子，只听门内吵吵嚷嚷，门外也是围满了看热闹的人。 宋芷并不打算凑热闹，她目不斜视的继续往医馆走。 清晨的医馆并没什么病人，宋芷背着背篓走进医馆，只见医馆内只小药童一人正擦拭着药柜。 小药童听到动静，抬头不假思索的道：“师傅出外诊，看病需稍候片刻！” “我不看病，我是来卖草药的！”宋芷答道。 小药童也认识出了宋芷，他朝宋芷笑了笑，“娘子，这是又来卖草药呀，你来的不巧，师傅刚被前头卖醋东家请去外诊了！” 宋芷想到方才来时看到的情形，随口问道：“可是街头的那家铺子。” 小药童见她知晓，又眼下无人，便肆无忌惮的说起了八卦，压低声音道：“就是那陈家醋铺子，他家陈醋质量上乘，价格又公道，在这西市那可是独一份的存在。” “只是今年那陈家铺子频频出事情，先是被城中酒楼退货，今早又被人闹出醋里有虫子，这不陈东家一激动，人也晕厥了过去，师傅他老人家这也是刚被请过去。” 宋芷状似无意的道：“天底下，哪里有这般巧合的事情，这怕不是被人故意针对呢。” 小药童用一种你真相了的表情看向了宋芷。 宋芷心中微动，似是想到什么，她继续问道：“小哥可是知晓谁针对那陈家？” 小药童见宋芷这般胆大直白，忙往外看了一眼，见并未有其他人听见方才两人的对话，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还不忘提醒， “娘子，这话还是不要说的太直白，若是被那人告到王家那里，对你我这种小人物可没什么好处，要知道那王家在咱祁水县可是数一数二的大户。” “王家，哪个王家？” 小药童‘哎呦’一声，忙捂住自己的嘴，一脸“瞧我，嘴上又没把门，娘子就当没听过。” 宋芷怎么可能就这样放过了解祁水县势力的机会，她歉疚的笑笑， “小哥莫慌，我这不是不知晓其中的利害关系，这才无所顾忌，你告知了我，下次我才晓得要避开。” 小药童不过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被宋芷这般一说，也觉得在理。 人无畏才无惧，自己今日已经失言，还是告知她，莫要在外头乱说话，免得攀扯到他。 于是细细的说了一番王家的背景。 原来这王家在祁水县，不但有钱，有地、有铺子、还有威望。 前些年战乱，王家老太爷捐钱、捐粮抵御外族入侵。 去年突厥进犯边关，在安宁县做县令的王家长子王彦，顽强抵抗，力竭战死，却是给援军到来拖延了时间。 按说这样一个大义的家族，不该如此跋扈才对，但偏偏现在的王家话事人就是这般的鼠目寸光。 此时此刻，宋芷的心却是凉了半截，她还准备做糖来卖呢！ 现在陈家的醋不过是物美价廉，被人嫉妒，就能被人如此针对。 她这个制糖的法子，岂不是更珍贵？ 其中利益，该牵扯多少有权势的人？ 这要是被人给惦记上，她不过一个小农女，旁人若是想要找她麻烦，那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 现在看来，直接卖糖还是行不通，那间接卖行不行的通呢？ 这些想法不过一瞬间的事情，小药童见对方半晌沉默无言。 只当对方这是害怕了，于是有心安慰道：“这事儿不过是随口之言，只要娘子不要出去乱说，自是不会有什么麻烦的。” 宋芷听罢，忙收敛心神，连连保证自己不会出去乱说。 宋芷在医馆又等了一炷香时间，医馆的掌柜的终于回来了。 掌柜的自是还记得宋芷，寒暄几句后，又看了看背篓之中的药材。 见药材被收拾的很干净，且被分类的很好，很是爽快的让药童过称。 小药童过秤的间隙，宋芷询问这一次新带出来茵陈的价钱。 在宋芷的预料之内，掌柜的只肯出一文钱一斤。 没办法，虽心里清楚被压了价，但她也只能接受。 这也加剧了宋芷想尽快摆脱靠贱卖草药材赚钱的想法。 最终，宋芷拿着换来的六十八文钱，离开了药铺。 第18章 真香 宋芷离开药铺后，心事重重的往东市走。 路过陈家醋铺时，宋芷特意看了一眼，此时铺面已是关了。 宋芷不知对方会如何应对，但显然被这样一番折腾后，陈家的生意势必要受到影响。 她现在还很渺小，眼下还是不要当出头鸟的好。 那不做糖的买卖，还能做什么吃食呢？ 宋芷将目光看向，街道两旁林立的吃食铺子。 大抵是面条、馄饨、煎油饼、烧饼、包子、这一类吃食。 宋芷不想要与这些人做一样的吃食，且太过同质化的吃食也没那么容易吸引人。 虽然她有信心在口味上胜出，但都是为了养家糊口，宋芷觉得属实没有必要这般做。 宋芷一路走，一路观察，忽的就看到前方一处点心铺子门前进进出出，好些顾客。 宋芷心中一动，这糖不能卖，那可以做糕点来卖呀！ 因着以前拍美食视频的缘故，简单的糕点、小甜点她也是会做的。 而且等她捣鼓出这些吃食，赚到钱后，她再以试做吃食的由头，再将糖做出来，也更顺理成章一些。 宋芷只觉得自己实在太机智了！ 她心中有了主意，抬脚就往点心铺子去。 步入那古色古香的糕点铺子，宋芷身着粗布衣裳，衣襟处可见缝补的痕迹，与店内雕花窗棂、精致陈设形成鲜明对比。 她的步伐轻盈，脸上也未有怯懦之意。 铺子内，一股甜而不腻的香气萦绕鼻尖，各式各样的传统糕点琳琅满目，摆在雕花木架上。 晶莹剔透的糖糕、金黄酥脆的米糕、软糯香甜的糯米糍，以及各类撒着糖霜的蜜饯果子…… 在这个物资匮乏的年代，能有这么多种类繁复的点心，在宋芷看来已是难得。 宋芷站在门边，将铺内的糕点看了一遍，做到心中有数。 正当她准备转身离开时，店内一位眼尖的小二，笑容可掬地迎了上来： “这位娘子，可是想买些什么糕点？咱们铺子的糕点可是这城内的独一份，娘子可要买些尝尝？” 宋芷闻言，原本要离开的步伐也停了下来，摆出一副稍显拘谨的样子：“我……我买不起贵的，可有我能买的起的？” 她的声音细若蚊蚋，瞧着似是有些不好意思一般。 小二闻言，神色未变，指了指摆放在柜台前，散发着香气的饼子道：“这种胡麻饼，三文钱一个，一包五个，十二文钱，娘子可买快尝尝，要是好吃，您再来。” 宋芷点头，要了一块胡麻饼，随后出了铺子。 出了点心铺子的宋芷，回头看了一眼糕点铺子的招牌，——‘味悦坊’ 宋芷在探店后，顺便试探了一番店中的伙计，见其待客妥帖，心中便有些属意这一家点心铺子。 待打探过点心铺子，接下来宋芷便去了杂货铺子。 宋芷买了三斤绿豆、一斤糯米、以及一包饴糖，最后一共花了三十八文钱。 在伙计称重的间隙，宋芷有意的跟掌柜的搭话，“掌柜的可知，这城中哪家的点心做的好吃，又实惠？” 掌柜的就是在这城中做生意的，怎么会不知哪家铺子的点心好吃？ 当即就给她说了几家，其中一家便是方才宋芷去了的那家味悦坊。 杂货铺子的掌柜的还说了一个值得宋芷注意的信息，这家铺原是在京城开的。 现在祁水县的这间点心铺子，是去年才开的。 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能在祁水县站稳，生意还不错，应是个有背景的。 一来这样的铺子，有一定的实力，不至于抵不住压力，到时候将她给推出去。 二来，就是这样铺子，在当地根基不深的铺子，行事不会太过霸道，这才给宋芷与之讨价还价的余地。 一番了解下来，宋芷心中也就很属意这一家糕点铺子。 宋芷付了银钱，将买来的米粮放在背篓之中，旋即出了杂货铺子。 走在热闹的街道上，鼻尖充斥着各种食物的香味。 宋芷摸了摸瘪了一半的荷包，那里面在买了一张胡麻饼，以及米粮后，就只剩下二十七文钱。 在没有确定新的法子能赚到钱时，她却也不敢随便花钱。 宋芷直接出了城，在城外上了回程的牛车。 因着今日没耽误什么功夫，回到家中，时间尚早，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洒在简陋却温馨的院落里。 阿奶坐在院中的梨树下，身旁摆放着几个竹篓，里面装满了绩好的麻线。 一旁，小妹、小弟以及堂弟们围坐成一圈，各自手中也拿着麻线，有模有样地学着阿奶的样子，学着绩麻线。 正对着院门坐着的小弟，率先看到了踏进家门的阿姊，小家伙立时坐不住了，颠颠的朝着宋芷飞奔而去。 紧随着宋欢，也扔掉了手中的麻线，欢呼着迎了出去。 宋成本也想跟着冲过去，但看到自家二哥一脸不为所动的模样，倒底压下了冲过去的念头。 巴巴的看着抱作一团的姐弟三人。 宋芷揉了揉两个小家伙的脑袋，从背篓中拿出一大块胡麻饼，递给宋欢，“拿去分着吃。” 宋康见有面饼子吃，高兴的直蹦跶。 那散着面香、油香味的面饼子，让人忍不住咽口水。 宋欢下意识的接过胡麻饼，旋即又想到什么，她掰了一块，递给宋芷，“阿姊也吃。” 宋芷笑着接了。 宋欢见阿姊接了，高兴的拉着小弟，去寻堂哥们分食。 而此刻的宋成，哪里还能坐的住，在看到面饼子时，目光瞬间直了。 见两人过来，起身就迎了上去，直接将他二哥彻底抛至九霄云外。 好在宋欢没有忘了堂哥，她将剩下的胡麻饼，一分为二，一份给了宋成，剩下的她则带着小弟分食了。 宋成分到了饼子后，乐淘淘的跑到二哥面前，献宝似的分一半给宋安，“二哥，你也吃，胡麻饼可香了！” 宋安撇过脸去，“你自己吃。” 宋安现在心里还别扭着呢，从前堂姐同娘争执，他没少与宋芷别苗头。 好似吃了她的东西，就似自己认输似的。 宋成见二哥不吃，自顾自的吃了起来。 那香迷糊的样子，看的宋安心里直窝火，“你就非得在我面前....” ‘吃’字还未说完，他的嘴里就被塞了小半块饼。 宋成歪着小脑袋，一脸满足的道：“二哥，是不是很香？” 被塞进嘴巴的胡麻饼，外表金黄酥脆，有面香，还有芝麻的香味.... 真香..... 第19章 金玉糕 到底不过十岁的孩子，那点子别扭劲儿，再吃了好吃的饼子后，也就不再矜持了。 因着一个饼子，几个孩子高兴的就似过年一般。 宋芷走至阿奶身旁，劝道：“阿奶，你既闪了腰，怎么还做活儿呢？” 吴氏手中绩麻线的动作不停，一边喃喃道：“敷过药好多了，再说总躺着我也躺不住！坐着绩麻线也不费什么力气。” 宋芷知道老一辈的人都这样，只要不是病的下不得床，她们就不愿意闲着。 她也只能劝着别累着。 说着，说着吴氏问起今日去县城的情况。 宋芷便将今日药草卖了多少钱，以及又买了些什么东西说了一遍。 “奶，这是剩下的二十六文钱。”宋芷将剩下的银钱交给吴氏。 吴氏并未伸手去接，而是道：“既是先前答应你，这一背篓的药材由你做主，那这钱你就拿着吧！” 她故作玩笑的道：“我也不问你要作甚，只一点，若是这一次不成，再找我要钱，那我可再不依你。” 宋芷明白她奶的顾虑，她很是郑重的点头应，“好！” 过了明路的宋芷，便开始了做糕点之路，她先准备做的是绿豆糕。 今日她进悦味坊打探过，铺中并无绿豆糕这种精细的糕点，这也就给了她试做的机会。 她先将绿豆浸泡在水中备用。 下半晌，她跟着伯娘又进山挖了些草药。 自从知晓草药能赚到钱后，杨氏成了挖草药的积极分子，早晨早早便出了门，便是到傍晚太阳落山才会归家。 可以说大伯娘真的很努力的将家里的日子过好。 可惜，在这个世道，不是努力就成的。 在得知茵陈也是草药后，这一次杨氏没了顾虑，将先前看到未挖的茵陈一股脑的统统挖了。 收获满满的背着草药下山，回到家后，宋芷便没有再山上。 而是开始捣鼓起绿豆糕来。 下午上山的时候，宋芷许诺几个小的，谁要是帮她剥绿豆皮，晚上谁就有点心吃。 孩子们立刻欢呼起来。 宋欢第一个表态，“阿姊，我，我....” 宋成、宋康也蹦跳点头附和，便是一直别扭的宋安脚也不自觉的挪吧，挪吧，往前凑。 宋芷便将泡在水中的绿豆交给了几人。 这会子，宋芷取了一斤脱皮后的绿豆，她先是将这些绿豆放到陶釜中焯一遍水，去除其豆腥味。 随后又拿了一个屉子出来，将炒过水的绿豆放到锅中蒸熟。 待到绿豆可以用手轻易的碾成泥后，用勺子将其全部碾成泥状。 最后先将饴糖在锅中化开，之后便是将碾成泥的绿豆倒入锅中，再往锅中倒入油，小火慢慢的翻炒，直到炒干水分，拿出压实即可。 宋芷手边没有模具，她只将绿豆泥压成长方形，再切成四方块，一斤去皮绿豆，她一共切出来四十块绿豆糕。 宋芷给每人递了一块，“尝尝。” 几个小的在宋芷做绿豆糕时，就像小尾巴一样跟前跟后的团团的围着。 这会子终于能够尝一尝这糕点的滋味，一个个迫不及待的咬了一口。 细腻绵软，入口即化，好吃的几个孩子吱哇乱叫。 惊的院外的吴氏连忙跑进厨房，疑惑的问道：“这是怎么了？” 宋欢将咬了一小口的绿豆糕递到吴氏面前，献宝似的道：“阿奶，这是阿姊做的绿豆糕，好好吃，又软又香，您尝尝。” 宋芷顺势递了一块过去，“奶，尝一尝这糕点，可能拿去糕点铺子寄售？” 吴氏心中其实并不相信，孙女能够捣鼓出什么名堂出来。 她之所以未曾阻拦，还是担心这孩子再闹起来，家里好不容易有了盼头，她可不想因此再横生枝节。 可这会子看着孙女递到眼前，金黄细腻的糕点。 她下意识的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确认自己没有看错后，这才伸手接过绿豆糕。 一口咬下去，细腻的糕点瞬间在舌间化开，甜丝丝、让人回味无穷。 “这...这真是你方才做的？”吴氏的手中拿着一块糕点，满脸不可置信的问道。 宋芷颔首，“我就想着将绿豆蒸熟碾成泥，再加入糖一定好吃，没成想还真让我做出来了！” 吴氏激动的来回走了两圈，一拍大腿道：“我看你的主意成，你可有什么章程？” 宋芷想了想道：“为了避免被人很快琢磨出原料来，我给这绿豆糕重新起了个名字，叫金玉糕，” “此外，我还算了一笔账，做这四十块的糕点，绿豆、饴糖、柴火这些加一加，成本就得十文钱。” “这还没算上人工，所以我打算一块金玉糕按照两文钱，放在糕点铺子寄售，最后按照卖的数目给糕点铺子好处，想来糕点铺子也是愿意的” 现在一个工人的工钱，一日不过十五文钱，就算刨除这些，四十枚金玉糕她们就能赚好几十文钱，要是卖的更多..... 吴氏简直不敢想，她哆嗦着嘴唇，颤声道：“真...真的能卖出去吗？” 宋芷不答反问，“奶，觉得这糕点好吃吗？” 吴氏忙表态道：“好吃，好吃。” 她活了这么久就没有吃过这般好吃的食物。 宋芷笑的自信，“奶，一定能成的，就是点心铺子不收，咱们就降一文钱自己摆摊卖，只要味道好，价钱又不贵，何愁卖不出去？” 吴氏重重点头。 见阿奶信了自己的话，宋芷继续提议道：“阿奶，我想去族长爷爷家买些羊奶回来，后续的绿豆糕就用羊奶来做，这不但能让糕点吃起来有一股奶香味，还能冲淡绿豆的清香，叫人不已琢磨出做法来。” 祁水县临近草原，稍有富余的百姓家里头也会养些许羊补贴家用。 她知道的宋族长家里就养着两只刚下崽的羊，这羊奶最是不缺。 吴氏已经被一斤绿豆糕就能赚五十多文的暴利所吸引。 这会子听孙女如此说，都不带多犹豫的，言道：“你等着，我这就去给你买去。” 说罢，提着木桶风风火火的走了。 宋芷万万没想到阿奶会这般支持她的想法。 心下松一口气的同时，开始准备第二批的糕点制作。 第20章 不好白嫖 吴氏很快便提着一大桶的羊奶回来，疑惑地问，“你看这些可够了？你赵奶奶说了不够还能去挤。” “够了，够了，一次有两碗的量也就够了。剩下的给几个小的喝吧” 吴氏有些不舍，这毕竟也是花三文钱买回来的，“留着下回用不成吗？” 宋芷摇头，“奶，做吃食的材料最是要新鲜，现在不是可惜这个的时候，等咱们卖了糕点赚钱，到时候也买一只奶羊回来。” 吴氏被孙女逗乐，心中竟也不自觉的畅想着家中买了牲口的喜悦。 成功说服阿奶后，宋芷开始动手制作糕点。 这一次，吴氏全程参与其中帮着孙女打下手。 待到杨氏回来时，便看到几个小的，正团团围着灶台转悠。 空气中散发着，食物的蒸腾的香味，杨氏放下背篓，好奇的走进了厨房，“娘，这是在做甚？我闻着怪香的？” 吴氏看到儿媳回来，脸上的笑意怎么也掩藏不住，她指着小桌上切好的金玉糕，笑着道：“芷丫头做的，你尝尝味道。” 杨氏看了一眼色泽金黄细腻糕点，这种糕点，她也就在城中的糕点铺子里见过。 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小心的拿起一块，咬了一小口，入口绵软、香甜，是她从未吃过的精细吃食。 “如何？” 杨氏正回味着香甜的糕点，乍一听到婆母的问话，下意识的就点头，表达认可。 吴氏见儿媳一副惊叹的模样，不由笑道：“这是阿芷捣鼓出来的，明日要拿去城中寄卖，若是能有个好结果，如此咱家才真算的上是有盼头了。” 杨氏惊的糕点的忘了吃了，她有些激动的问道：“真...真能卖吗？” 吴氏手中的搅拌的动作不停，一边道：“总归是要试一试的，若是真成了，咱家先前欠的那些欠账就能还上了！” 杨氏高兴的拿着糕点的手都哆嗦了，她忙道：“娘，你莫要再累着了腰，这个交给我，我来翻炒。” “成了，你在山上也忙了一日了，先在一旁看着，若是阿芷能将糕点卖出去，日后少不了你忙活的。” 杨氏听罢，只一个劲儿的点头，咧嘴笑道：“娘，忙点好，往后有活儿您尽管吩咐。” 只要能赚钱，她一点儿也不怕苦！ ..... 此时的宋芷，正在村中唯一会做木匠活儿的宋大河家中，询问其能否帮忙做一个模具出来。 宋芷用树枝，在地上画了三片竹叶的形状的图样子道：“大河叔，您能否照着我所画的图样子，帮我做一个圆形模具出来，您看最迟明早能否做出来？” 宋大河正琢磨着宋芷所画的图案，闻言点点头道：“不是什么难事，这图案不复杂，也就一两个时辰的事情。” 宋芷闻言脸上的笑意更甚，她从怀中取出十五文钱，放在院中的小桌上，“多谢大河叔，那报酬就按照现在的行情，一日十五文钱，您看可成？” 宋大河见宋芷放下铜钱，连忙一瘸一拐的上前，要将铜钱还回去。 “你这孩子，乡里乡亲的不过是做个小玩意，怎么好收你钱，快收回去！” “大河叔，家里可就指着您这份手艺养活一家老小，我怎么好让你白忙活。” 宋大河原也是被征入军营之中的，他有一手木匠手艺，本也不用上前线，只需在后负责军备处负责弓箭、箭矢的制作。 奈何去年突厥突然进犯，宋大河在后方逃避不及，被疾驰中的马踏碎了脚骨，落下了残疾，万幸的是保住了一条命。 只是当时伤重，宋大河被送回来时，家中也是卖了两亩地为他治病。 现在家里只着这一份收入，贴补家用，宋芷如何能白嫖人家？ “那也用不着这些钱，我只收五文钱，剩下的十文钱你拿回去，你要不收，这活儿我也就不做了！”说罢，将十文钱塞了回去。 宋芷见他态度坚决，也就收下了银钱，笑着道：“那麻烦大河叔了，回头要是再有需要我再来请您帮忙。” 宋大河颔首，“你尽管来，但凡叔能做出来的，都帮你做。” 两人寒暄完，宋芷从宋大河家告辞离开。 何氏从屋中出来，诧异的问道：“方才说话的是芷儿丫头？从前神经兮兮的一个人，今说话怎似变了一个人？” 方才宋芷与丈夫的在院子中对话她可是听了全程，说话有理有据，进退得宜，和从前只会冷眼看人的丫头简直判若两人。 宋大河瞥了一眼自家媳妇，“你少浑说，我看芷丫头就不错，比咱大丫还强一些。” 何氏撇了撇嘴，不服道：“哪里就比咱家大丫强了？这些年你在外头那是没听说，芷丫头三天两头的在家里闹腾，折腾杨梅，也就是那杨梅了，换了我早给她打服了，一个小丫头片子，整天斜眼看人！还能是什么好教养不成？” 宋大河瞪眼，“我今日看芷丫头就是个知理的，你少在这儿论人是非。”说罢，一瘸一拐的往工具房走去。 何氏被丈夫说了一顿，自觉很是没趣，哼了一声，转身就回了房里继续绩麻线。 宋芷回到家中，吴氏仍在翻炒着绿豆泥，这个过程十分的漫长，且耗费精力。 婆媳两人却不觉得辛苦，甚至可以说，这炒制的过程比他们曾经做过的任何一件农活都轻松。 宋芷将定制模具的事情同婆媳两人解释了一遍。 “我看这糕点铺子中的糕点，都十分好看，咱明日想要顺利将金玉糕卖出去，首先着卖相上肯定不能差。” 婆媳两人听后，俱是觉得十分有道理。 吴氏想到什么有些担心的道：“那这模具，明日可能做成？” “奶，你放心，大河叔说一两个时辰就能做成，明早一定能给咱送来，不会耽误咱们卖金玉糕的。” 比宋芷预料的还要早一些，晚食刚过，大河叔家中的铁蛋蹦跳着就给送来了新做好的模具。 宋芷将模具清洗了几遍，之后将炒好的绿豆泥，分成一个个小剂子，最后用模具一压，一块四四方方，其上三片竹叶栩栩如生，瞧着就比自己切的四方块更赏心悦目些。 剩下的两斤绿豆一共压了八十块金玉糕。 第21章 铺中寄卖 吴氏在一旁看着，忍不住提醒道：“阿芷，你先前做的那些糕点要不要再用模具压一下？咱们拿去大集上卖。” 宋芷摇头，“那些就留在家里，给几个小的当零嘴吃。” 几个小的一听，高兴的眉飞色舞。 吴氏不舍的道：“给孩子们尝尝几块也就成了。”这里可是好几十文钱呢，她舍不得。 孩子们一听，顿时萎了。 宋芷好笑的看了一眼几人，笑着同她奶道：“奶，今日小弟几个可是帮了大忙的，就当给他们的奖励，再说明日第一次去，咱们也不必带太多过去，先打探一番再说。” 吴氏见孙女这般说，也就顺从了她的意思。 孩子们为此欢喜不已。 因着家中没有食盒，宋芷便将糕点放在竹托盘上，八十块糕点一共放了两层。 为此杨氏连夜编制了一个篮子，好让竹屉子嵌入篮中，既不会压坏糕点，还透气。 翌日，一家子早早的起来，吴氏不放心孙女一人进城，这一次也跟了过去。 也不用宋芷相劝，吴氏在路边拦下了牛车，实在是糕点矜贵，若是路上毁损了，那才叫得不偿失呢。 祖孙两人排队入城后，宋芷领着阿奶径直去了昨日事先探访过的味悦坊。 在到了地方后，吴氏在看到这般气派的铺子后，站在糕点铺子门前有些不安的拉了拉孙女的衣袖，忐忑的问道： “咱们就这样进去，掌柜的会不会将咱们赶出来？” 宋芷心中想笑，这都临门一脚了，才想起来问这一茬，会不会太晚了？ 不过她还是很能理解她奶的心情的，宽慰道：“奶，别紧张，一会儿看我的。” 说罢，带着吴氏走进了糕点铺子。 这会子糕点铺子也是刚开门，铺子里并没有什么客人。 掌柜抬眸见着穿着补丁褂子的两人，面上倒是没什么异色，笑意和热情都显的恰到好处，一分不多，一分也不少。 “两位想要买点什么？” 吴氏见掌柜的并未有鄙夷之色，神色稍松，就见孙女落落大方的与那掌柜见了个礼，“叨扰掌柜，我这里有自家做的一味点心，不知掌柜的这里可能寄售？” 掌柜的诧异的挑挑眉，“寄售？”显然没有预料到对方是这个目的。 他旋即笑着摇摇头，“ 我们味悦坊虽只在这儿才开一年，但也是老字号了，不寄售外购食物。” 宋芷有意在为自己争取一番，她掀开竹盖，露出篮中别致的糕点，取了一块递了过去，“掌柜的不若尝一尝我做的金玉糕，再做决定？” 本没什么兴趣的掌柜，在看到宋芷拿出来的糕点后，伸手接过。 他接过宋芷递过来的糕点，先放在鼻尖闻了闻，又用手轻轻捻了捻，最后才放入口中尝了尝。 入口细腻，绵软，还有一股清新的奶香味。 一时之间，掌柜的竟是没有尝出这糕点到底用何物做成？ 他快速收敛心中的思绪，笑着道：“这糕点倒是不错，要是能再甜些味道或许更好。” 宋芷从容的道：“掌柜的若是要更甜一些，自是没什么问题。” 掌柜的见对方并不见慌乱，也就不兜圈子，直接开门见山的道：“何必费事，娘子不若将这糕点方子卖与我？” 宋芷虽然很赚快钱，但她还是直接给拒绝了。 一来她还要借着做绿豆糕的名义，捣鼓麦芽糖、捣鼓其他吃食，这要是将方子卖了，她短时间又做出一种吃食反而图惹人怀疑。 另一方面，她也要借着送吃食的由头，常来县里寻找合适的草药买家，再一个方子一卖断，那绿豆糕的升级版她还做不做了？ 还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宋芷不想将赚钱的手艺做成一锤子买卖。 掌柜的见她一个小姑娘，说不得做不得主，便将目光看了一语未发的吴氏，“这位阿婆，若是愿意出售这方子，价钱好商量，您看？” 吴氏虽有片刻的心动，但又想到自家的糕点其实也不差什么，实在没必要做一锤子买卖，还伤了孙女的心，遂也摇头拒绝了。 掌柜的见说服不了两人，又见宋芷竟真的提着篮子要走。 想到城中另外两家糕点铺子，两家在此地都算老字号了，口味、味道都很不错。 瞧着这小娘子的样子，从她这儿出去，这要是去了那两家，这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吗？ 一念起，掌柜的连忙唤住了宋芷，“嗳、嗳，这位娘子，稍等。” 宋芷收住跨往门槛的脚，转身后疑惑的看向掌柜。 “娘子，你看我一个管事，并做不得东家的主，你看容我给主家问一声，后日再给你答复， 娘子看可成？” 他又看了一眼宋芷手中提着的篮子，笑容和蔼的道：“就是这些糕点，娘子可愿意全数卖与我？” 作为一个合格的管事，那就是不能给竞争对手可乘之机。 本来已是被明确拒绝，没成想峰回路转又有了希望，宋芷自是愿意的，于是同掌柜的说两文一块的价钱。 悦味坊最便宜的糕点那也是三文钱一块，这对于悦味坊将来这糕点的定价，那也是大有赚头。 双方钱货两讫，彼此都十分满意。 待人走后，掌柜当即吩咐店中的小伙计，取了一个食盒过来，装了一碟子的点心亲自给少爷送去。 吴氏同手同脚的跟着孙女走出糕点铺子，她到现在还似在梦里，真是没想到，两斤糕点，竟真卖到一百六十文钱。 直到宋芷在通往菜市的路上停下脚步，转身询问道：“奶，我们买些猪板油回去，家里油昨日被我做糕点用完了。” 吴氏这才如梦初醒一般，她一把握住孙女的手，有些激动的道：“那些糕点，就这般卖出去了？” 宋芷笑，“全卖出去了，奶，别担心，咱糕点好吃，不愁卖不出去。” 吴氏听罢咧嘴笑开，这回也不管孙女要买什么，只点头道：“买，买，需要什么你尽管买。” 这一刻，宋芷能真切的感受到，阿奶对她的信任，不是那种无奈的妥协，而是真的放手任她施为。 宋芷的嘴角不由的勾起一抹微笑，领着人走进了菜市。 第22章 买谁都是买 宋芷在一处有猪板油的摊位前停下。 眼尖的摊主，立刻招呼道：“娘子要猪板油吗？” 宋芷颔首，“五花、板油怎么卖的？” “娘子，五花十五文一斤，板油十二文一斤。” 家里许不吃肉了，宋芷各要了一斤。 摊主见这位小娘子面生，也是想要再做回头生意，便在宋芷付了银钱后，又爽利的给了两根剔得干净的大骨头。 宋芷道谢后接过，回去后用这大骨头熬些菜汤喝，总比每日吃菜粥有营养。 买好了肉，祖孙两人往菜市外走，忽的宋芷停住脚步，指着前方不远处的老妇人道：“阿奶，那位阿婆在卖绿豆，咱们要不要买一些？” 吴氏连连点头，“咱们去看看，若是比杂货铺子的便宜，咱们就在这儿买。” 果然不出预料，一斤只要四文钱，宋芷当即买了五斤。 考虑到后续还要做红豆沙馅儿的绿豆糕，宋芷又要了两斤红豆，又花去了二十四文钱。 从菜市中出来，宋芷又去了一趟杂货铺子，花了三十五文钱买了半斤的蔗糖。 如此一趟下来，赚来的一百六十文钱，就只剩下了七十文钱。 吴氏看着还没焐热的钱，不过一个时辰的功夫，已经花了大半，只觉得一阵心痛。 宋芷此刻也是觉得这钱不禁花，这外头还欠着巨额债务没还呢，除了做糕点的必须品，她也是再不敢多花。 祖孙两人提着东西出了县城，宋芷提议坐牛车回去。 这会子手中没有矜贵的糕点，吴氏便想自己走着回去，“阿芷，你要是累了就坐车吧，这点子路，奶跑回去就成。” 宋芷哪里肯让吴氏一人跑回去，劝道：“奶，咱们可别耽误功夫，这么多绿豆回去需得蜕皮，还有山上的草药需得人去挖，省下的这些功夫，咱都能赚多少钱了？” 宋芷最是清楚，老一辈的心里，别说走一个时辰的路，就是再多走一个时辰，只要能省下一文钱，那也是值得的。 在现代时，曾经她奶去学校给她送吃食，回去就为了省了两块钱的路费，生生从下午走到了傍晚。 宋芷能吃苦，但是有些苦却是完全没必要吃的，但她也能够理解两个‘奶奶’相同选择。 对于她们来说，赚钱太难了，自己多走些路就能省下一文钱，那可是一个鸡蛋，是他们平日里都舍不得吃的。 宋芷不能说阿奶的想法是错的，她只想现在她在，往后老人家可以活的轻松自在些。 有牛车代步，半个时辰后，祖孙两人便回到了村里。 走在归家的路上，在田间遇上不少劳作的村人，不时有村民与吴氏打招呼，遇到关系好的，吴氏还会停下来与之说上两句。 这不，在田埂上遇到田阿婆时，吴氏便不放心的叮嘱了其几句，“你也多注意些身子，日头大了就回去休息云云....” 宋芷就站在一旁听着，她知道奶与田阿婆关系很好，年轻时两人同一年嫁入宋家村，又前后脚生了孩子，若是没有后来的战乱，也许两人晚年也不必这般辛苦。 同自家一样，田阿婆家中的唯一儿子也被征进了兵营，去年传来消息，人也跟着没了，现在家里只剩下她，以及不到十岁的孙儿。 不到五十岁的她，早已两鬓斑白，身形佝偻。 持续数年的战乱，让这里的人生活的很苦。 新皇虽然与蛮夷缔结了盟约，又允其通商，但因此地临近边关，蛮夷之人又不讲信誉，时常撕毁盟约，时不时骑马南下打草谷。 就这般困难的人家，在小弟病重时，也曾接济过家里。 宋芷心中只觉得沉重。 吴氏走出几步，见孙女没能跟上，忙唤了一声，“阿芷，走了。” 宋芷正陷在思绪中没能回神，直到她奶唤了她一声，这才抬脚跟了上去。 宋芷追上吴氏，问，“奶，你说咱家以后得豆子，就从村里的叔伯家中买好不好？” 吴氏闻言一愣，继而欣慰的揉了揉孙女的头发，“你就不担心旁人问你要这么多绿豆做甚？” 宋芷笑着摇头，“奶，你尽管去与咱家交好的村人处买。” “买谁的都是买，为什么不买村人的？且不论他们会不会问，若是问，你就说我做吃食用的。” 吴氏其实心中早想在村里人那里买了，这几年，村中大部分人在他家困难的时候，还是伸过援手的。 但考虑到这现在是家里唯一的赚钱营生，吴氏到底害怕被旁人知晓，再断了自家的营生。 可现在看孙女信誓旦旦的模样，吴氏不确信的问道：“那后头我可就在村中买了？” 宋芷郑重的点点头，“奶，你尽管买。” 吴氏顿时笑眯了眼，她揉了孙女的脑袋，这孩子长大了，再不盯着眼前的那一点得失，也知道回报曾经帮扶过家中的邻里。 吴氏内心十分欣慰。 祖孙两人相携着走在乡间的小道上。 远远的胡婶子，看着祖孙两人提着篮子走来，她精明的小绿豆眼来回的转了转，满脸堆笑的搭话道：“婶子这是去赶集了？都买了些什么好东西？” 吴氏皮笑肉不笑的道：“去集市里卖绿豆了，她婶子可要买些？我这里正好还有些没有卖完，你要是要，我可以便宜些卖给你。” 胡氏讪笑的后退几步，“婶子说笑了，我家里也不缺豆子，你还是去别家问问吧。” 宋芷走在她奶身后，捂着嘴偷笑，她奶还真是了解胡氏的性子，一句话，就将人吓的远远的。 吴氏侧身回看捂嘴偷笑的孙女，不放心的叮嘱道：“你往后少与她来往。” 她不好背地里，议论那胡氏最是喜欢攀扯人的，从前孙女就是被她挑唆的坏了性子。 毕竟这孩子现在脑袋清醒了，分得清好赖，最关键的是还会赚钱。 若是她批评狠了，将人给惹恼了，再与家中生分了那她要后悔死。 遂吴氏决口不提孙女从前的荒唐事，耳提面命的不让孙女再与那胡氏接触。 宋芷见她奶一脸如临大敌的模样，很是乖巧的点头保证，这才安了他奶的心。 第23章 吃油渣 两人一回到家中，便看到几个小的正在院中翻晒着草药。 见阿姊和阿奶从城中回来了，一个个嗷嗷的就冲向两人。 吴氏虽被小牛犊子一样的孙儿撞的后退了几步，脸上的笑容却是怎么也掩饰不住。 “好了，好了，你阿姊今日给你们买了肉，晚上奶给你们炖肉吃。” 宋成，宋康两个小的一听有肉吃，高兴的一蹦三尺高。 他们上一次吃肉，还是在过年的时候。 这也过去好几个月了，两个孩子连那肉是什么滋味都要忘了。 年纪稍长些的宋欢心中惦记着售卖金玉糕的事情，这会子见阿姊买了肉，忙上前问道：“阿姊，那糕点可卖出去了？” 宋芷笑着点头，“卖了，都卖完了，今日能买肉，可都是你们帮着赚来的。” 宋欢忙表态道，“阿姊，往后给绿豆脱皮的事情，你就交给我们。” “还有我，还有我。”宋成忙拍着胸脯表态，在其身侧的小弟，也有样学样的拍着小胸脯，表示自己也会帮忙。 宋芷，“那这活儿就交给你们了，等回头阿姊给你们发工钱。” 孩子们一听这话既兴奋又高兴，围着宋芷只转悠。 一旁不好意思搭话的宋安伸手要接吴氏手中的篮子，“阿奶，我帮你将东西提到厨房去。” 吴氏知道这孙儿，从前为了维护他娘，没少与她堂姐争执，这会子想来是抹不开面子。 她也不强行参与孩子们的事情，只笑着吩咐道：“篮子重，你提不了，你去帮奶烧火，一会儿奶给你们熬猪油渣吃。” 宋安到底不过一个十岁的孩子，一听他奶说有油渣吃，眸光一亮，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我这就去抱柴火。” 看着风风火火跑开的孙儿，吴氏不禁摇头失笑。 让孩子们高兴了一场，接下来自是要做吃食。 陶锅用来熬大骨汤，铁锅用来熬猪板油。 随着锅中温度的上升，锅中的板油开始滋滋作响，香味也瞬间窜到几个孩子的鼻中。 宋芷一边炼着油，一边挥赶着凑到锅灶旁的几个孩子，“站远些，莫要溅到脸上。” 孩子们稍稍退了几步后，又挪吧，挪吧挪到了灶台前，伸长着脖子巴巴的瞧着。 宋芷见状，心里既酸涩又好笑。 不过是一块猪油渣，却也是孩子们轻易吃不到的美食。 她重新拿起长勺，继续专注地炼着油。 随着温度的持续升高，锅中的板油渐渐变得金黄透明，一股更加浓郁的香味弥漫在整个厨房，让人垂涎欲滴。 “阿姊，这油渣好香啊！”宋成忍不住将手放进了嘴里，满脸期盼的道。 “再等一会儿就好，到时候阿姊用糖给你们拌猪油渣吃。” 说着，她小心翼翼地用铲子将炼好的油渣捞出，留下清澈透亮的猪油。 宋芷端着冒尖的油渣，叮嘱道，“你们久不吃荤腥，不能吃太多，听到了没？” 孩子们点头如捣蒜。 见他们肯听话，宋芷这才将碗放在了小食桌上，又回身取了一些今日刚买的糖撒了些上去，拌了拌后，说，“吃吧。” 孩子们一听这话，根本顾不得烫，伸手将沾满了糖粒的油渣往嘴巴里送。 几个小的吃的吱哇乱叫，高兴地眉飞色舞。 这时候，宋欢夹了一块油渣递到宋芷的面前，“阿姊，也吃。” 宋芷张口吃了，油渣外酥里香，滋味确实不错。 宋康见了，也将欲放进嘴巴里的油渣拿了出来，巴巴的递到宋芷面前，“阿姊，吃。” 宋芷看着沾满口水的油渣，笑着揉了揉小弟的脑袋，“阿姊尝过了，你自己吃吧，不过最多只能吃两块，知道吗？” 到底也只有三岁，见阿姊只允他只两个，小嘴不由瘪了瘪。 宋芷搂住瘦瘦小小的娃，许诺道：“你听话，阿奶一会儿给咱熬肉粥吃。” 宋康一听这话，油渣也不香了，小脑袋如小鸡啄米一般连连点头。 从前家里穷，一日两餐的吃着菜粥。 宋芷连吃了几日，只觉腿脚发软，脸上都是菜色。 之前没赚到钱，她也就没好意思要求，家里一日吃三顿。 现在确定了赚钱法子，一定程度上也缓和了家中窘境，宋芷也觉得，这吃食上要有所改变。 不为了别的，就为了一家子能有个好身体，少生病，这吃食上就不能有所亏空。 宋芷方才说的话，几个小的方才也一直有竖着耳朵在听。 尤其是宋成，在听了有肉粥吃后，眸中的光都亮了亮。 他咽了咽口水，也有样学样的，捻了一块油渣，颠颠的凑到阿奶嘴边，“奶，吃油渣。” 吴氏下意识的吃进了嘴里，嚼吧嚼吧，可真香啊！ 又担心孩子们贪嘴，不放心的嘱咐道；“你们可别吃多了，当心吃坏了肚子。” 宋成点头如捣蒜，又满脸乖巧的凑过去，很是期盼的问道：“阿奶，你要给咱熬肉粥吃吗？” “阿姊说，奶一会儿给我们熬肉粥吃，奶是真的有肉粥吃吗？” 吴氏看着小孙儿欢喜的晶亮的目光，张口拒绝的话就这样顿住了。 罢了，骨头汤都熬了，大不了少抓两把粟米，难得孩子们这样高兴，吴氏也不愿他们就此失望。 正待她要回答时，宋芷寻了过来，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提议，“奶，我想以后咱家，一日吃三顿饭。” 吴氏愣住。 半晌，才不赞同的道：“这不节不时的，哪里需要吃三顿饭？” “咱家现在的粮食还要参杂这菜蔬，才够吃到夏收。哪里经得住一日三顿的造。” 庄户人家，也只有在过节，或是须得农忙的时节，须得干重体力劳动，这才一日三顿的，平日里能经得起这般嚼用。 宋芷清楚第一次不可能说服她奶。 她只是摆事实，分析利弊。 “家中原先没有进项，还欠着外债，想要养活一家老小，不得已节衣缩食。” “可代价也是很沉重的，几个孩子长的比同龄人瘦小，小弟更是一有个风吹草动的就会生病。” “这归根结底，还是吃的太差了，底子不足。” “现在不论是山上采药，还是做糕点这些都需要体力来做，每日只吃两碗菜粥，时日短或许看不出什么，但日子久了，她担心家里人身子吃不消，再累病了。” 宋芷极力的劝说着。 第24章 同步进行 吴氏知晓孙女说的是对的，郑大夫也曾常说，多给小孙儿补补，吃些好的，身子骨自然会好。 可...可这不是家里太穷了嘛？ 宋芷看出了她奶的态度上的松动，继续道：“奶，粮食的事情你不要操心，一切有我。” 一辈子谨慎惯了的吴氏，她叹了一声，“今日先给孩子煮肉粥吧，后续等糕点铺子那边有确切消息再说。” 孩子们高兴的欢呼。 宋芷却是知晓，她奶让步了，也跟着笑了起来。 午时，杨氏背着草药回到家中，一进院子，便闻到空气中散发的浓郁香味。 她其实心中惦记着婆母进城的情况，这时候见到婆母正在翻晒草药，连忙走了过去，“娘，你们回来了，那金玉糕可好卖？” 吴氏笑着颔首，“让阿芷全卖给了糕点铺子，若是那边的东家也同意，往后这糕点便可以放在那味悦坊寄卖。” 杨氏听罢，也是一脸的喜色，心中盘算着如此，家中的债务真的能如芷丫头所说的那般，很快便可还清。 吴氏见儿媳高兴，倒也没有同她说起一日三顿饭食的之事， 只待赚到了银钱，这样所有的烦恼也就解了。 遂当宋芷端出肉粥时，杨氏也只当今日赚了钱高兴，倒也没多问什么。 饭后，杨氏主动问起了宋芷的安排来。 现在家里的劳力不多，她是继续山上采药，还是帮忙做糕点？ 总归是要拿出一个章程出来。 宋芷想了想道：“悦味坊那边，须得等到后日才能给咱答案，我原是打算下晌就同伯娘在山中采药，待到明日下午再做糕点不迟。” “可方才，我又想到绿豆的其他做法，想要试一试，遂只能进山待一两个时辰就得回来。” 通过方才同阿奶的谈话，宋芷觉得还是不能干等着糕点铺子的回应，明日正好是赶集的日子，宋芷更是不想放过三日一次的赚钱机会。 她不能将自己放在被动的位置，若是后日，糕点铺子不收她的糕点，那她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一点点信心，一点点主动权，也就丧失了。 宋芷不愿意，出现这样的情况。 所谓东边不亮，西边亮。 好人是不可能在一棵树上吊死的。 赚钱的买卖也是。 她的赚钱n‘b’计划，也该同时做起来。 杨氏听她如此说，摆摆手道：“你既是有事要忙，就由我进山，省的耽误事情。” 自从她真的能做出好吃的糕点，大伯娘对她的态度，也从从前的怀疑，到如今逐渐多了几分信任。 宋芷却是还想带着伯娘，多认识几种草药，不好直接言明，她解释道：“绿豆泡起来，也需要些功夫，进山一趟回来，刚刚好，不耽误事情。” 杨氏听她如此说，这才应下。 看看，这便是不同了.... 从前两人势同水火，彼此防备，又哪里能坐在一起心平气和的说话。 吴氏欣慰的看看儿媳，又看看孙女，嘴角不由勾起一抹笑意。 饭时过后，几个孩子抢着将碗洗了，宋芷则忙着将今日新买的绿豆给泡了。 几个孩子像小尾巴一样，围着宋芷团团转，看到宋芷又泡了绿豆。 宋欢，宋成积极的问道：“阿姊，阿姊，这绿豆要不要剥皮？” 宋芷笑着摇头，几个孩子还微微失望了一下。 宋芷好笑的看着几个孩子，奖励道:“你们乖乖待在家里，帮阿奶做活儿，待晚上阿姊给你们做好吃的。” 几个孩子一听，立刻点头如捣蒜。 略微歇了歇，宋芷便与伯娘上了山，这一次宋芷将上一次，没敢挖的防风、车前草，带着伯娘全给挖了。 还另外找了几种草药。 至于理由，宋芷也是一早便想好的。 上次去药铺卖药，在药铺中看到过这两种草药。 杨氏对于这说法,倒也不会怀疑，心中还十分欢喜。 这两日浅山处，那几种草药越来越不好找，这下她也不用犯愁了，只高兴的一门心思采药。 两人在山中待了两个时辰，将背篓之中的草药采满，这才下山归家。 这一次宋芷没有继续上山，她将新采回来的草药收拾干净，放到竹编上晾晒干净。 忙好了草药，她又寻了阿奶要了几升黄豆、小麦。 吴氏不知孙女又要做什么，但想到孙女捣鼓出来的金玉糕，还是咬牙回屋拿了。 待将灰扑扑的布袋交给宋芷时，吴氏还是忍不住叮嘱道：“咱家可就剩这些了，你可仔细些用。” 两袋交到宋芷的手中分明很轻，宋芷却觉得有千斤重一般，压的人胸口闷闷的。 她这要的，真的就是家中的活命粮了。 她重重的点头，郑重道：“奶，放心，回头等赚了钱，咱就将家里的粮缸装满。” 吴氏被孙女勾勒的美好前景所逗乐，“成，奶等着。” 宋芷需要着这两种粮食，豆子用来做豆豉，麦子则用来做麦芽糖。 她这两日，一直再算一笔账，自己这边若是一直做糕点，那糖的需求量，就不会少。 县城之中的糖价又那般贵，卖糕点的钱，至少三分之一要用来买糖，宋芷便觉得这做麦芽糖的日程还是得提上来。 至于做豆豉，还是基于做吃食的考量，想要吃食受欢迎，少不得就得从口味上取胜。 现如今，乡户人家家里头的菜食里，能放些盐已很不错了，至于醋、酱油，那就更别想了。 宋芷穿来这里，家里还断了一些日子食盐，后来也只是在卖了鸡蛋后，这才又买上的。 现在家中三餐饭，还要她据理力争才能满足，这时候若是她再提议买酱油，怕不是又是好一通说辞。 她不想往后的日子里，饭菜里除了咸味，再吃不出其他滋味。 生活已经很苦了，吃美食本是一件让人心生愉悦的事情，宋芷不想再委屈自己。 做出了豆豉，她可以用来做简易酱油，做豆豉酱，做吃食生意时，还能拿来调味。 简直一举多得。 说干就干，宋芷先将麦给泡上，之后就开始泡洗豆子，准备做豆豉。 第25章 绿豆凉粉 吴氏看着孙女，就这样将粮食全都泡了水，唇瓣蠕动了半响，想说些什么，到底还是将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罢了，罢了，既是给了孙女，她再说些什么到底就讨人嫌了。 宋芷对于她奶的心理变化，并不得而知。 她将黄豆淘洗过后，倒入锅中开始蒸煮。 将灶间的活计交给了小妹，她则去山下割了一些茅草，在溪水边洗净后，拿回家晾干。 忙碌间，时间总会过的很快，待到宋芷将黄豆蒸好，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宋芷嘱咐几个小的将蒸好的黄豆，用竹编盛出来晾凉。 她则抱着泡好的绿豆，提着水桶准备去磨绿豆。 吴氏见孙女，又是盆，又是木桶的，忙上前接过绿豆，“走吧，天色也暗了，我随你一道。” 村中唯一的石磨，就在村口的晒场边上。 这会子家家户户正是吃晚食得时间，祖孙提着东西往晒场走，倒也没什么人看见。 待到了茅草搭的简易石磨前，宋芷先是用木桶中的水，将石磨清洗了一遍。 之后才开始磨绿豆，泡发的胖乎乎的绿豆放到石磨里，随着磨盘的转动，研磨成细腻的绿豆浆。 “这是要做什么？” “我听说绿豆磨后，静置可以得到绿豆粉，将这份兑水煮开，就能做出好吃的来。” “这是听谁说的？” 宋芷也不心虚，从容的道：“我听那些从南面来的客商说的，前些日子我不是去县城卖药了吗？卖完了草药，我特意往那摊位上生意好的人家去，然后就听那些排队的客商说的。” “那日日头正盛，我听那两个客商在聊凉粉，我好奇，就站在后面听了一番，我听着简单，正好家中也有绿豆，索性做了试一试，明日正好拿了大集上试一试。” 吴氏一时之间也听不出哪里不对，只是在吃食没有做出来前，心中到底没底。 一时无话，小小的草棚里，只听的见呼呼的磨盘转动声。 待到天色彻底黑下来前，祖孙两人提着东西回到了家里。 宋芷也不急着吃晚食，拿了木盆来，教了伯娘与阿奶搓洗磨过的绿豆浆。 而她也没有闲着，将晾凉的黄豆裹上透气的布后，再将晾干的枯草盖上，放入屋中让其发酵。 一家老小帮着忙活，洗出的淀粉水放在一旁沉淀。 剩下的绿豆渣宋芷也没有丢了，要了阿奶要小半碗面粉与之豆渣混合，给烙成了饼子。 晚食，就是中午炖的大骨头汤煮粥，简单的配着绿豆煎饼。 就是这般简单的吃食，孩子们吃的也是满脸的笑颜。 因着需要第二日一大早起床做凉粉，遂宋芷早早的便睡了。 翌日，鸡叫第一遍时，宋芷早早起床准备做凉粉。 她先将昨夜泡好的麦子，挪到竹编上放在阴凉处，空出来的木盆则用来分离绿豆水。 待得到绿豆淀粉后，宋芷便开始准备做凉粉。 绿豆淀粉和绿豆水按照一定的比例混合后，倒入锅中，宋芷这边正准备烧火。 那边吴氏听着动静寻了来。 “我来烧火，你去做那什么粉。” 这做凉粉确实也离不得人，宋芷并未推辞，她还叮嘱了一番对火候的要求后，开始不停地搅拌。 待到外面的天色渐渐变亮，锅中的凉粉也开始变的粘稠透亮。 宋芷见差不多了，最后将锅中的绿豆泥全都放到事先准备好的木盆中晾凉。 “这就做好了？”吴氏好奇的问道。 “应该还要等它凉透定型。” 等待的间隙，宋芷又去了后山采摘了一些大树叶，在溪水中清洗干净，带着一会儿去集市上备用。 起床后，在看到定型后的凉粉的宋家众人，皆不淡定了。 透绿的颜色，瞧着十分好看。 宋芷回来时，就看到几个小的围着木盆巴巴的瞧着。 她笑着走上前，询问眼神挪不动道儿的几个小的，“想不想吃？” 几个孩子根本都不带犹豫的，当即点头如捣蒜。 宋芷笑着用刀划了一块上来，撒了些盐、切了些萝卜丁，简单的拌了拌，递给小妹，“你们尝尝看好不好吃。” 宋欢捧着碗，率先夹了一筷子给宋芷，“阿姊，先尝。” 宋芷也想知道味道，于是从善如流的尝了一口。 绿豆凉粉冰冰凉凉，入口劲道爽滑，看来是做成功了。 宋欢见阿姊吃了，这才与其他人分食，这一吃，就是开心的吱哇乱叫。 他们也是第一次吃这样好吃的食物，开心的眉眼俱是笑意。 吴氏，与杨氏听到动静也走了过来，宋芷忙招呼两人也尝尝，提议些意见。 吴氏从昨日开始，心就一直提着，这会子见孙女做好了成品，悬在心头的大石，算是落了一半。 杨氏尝了以后，也是一脸的惊艳。 她牙口本就不好，这软糯爽滑的粉，很是对她胃口。 没想到绿豆磨成浆水后，做出来的东西竟是这般好吃。 宋芷其实从两人的表情上，也能看出两人的态度，但她还是问了一句，“阿奶，伯娘觉得如何？” “爽滑的口感自是不必说，只是不知能不能卖出去？你准备卖多少钱？” 宋芷比划了一番大小后，差不多有二十二块，这一块不论是切成小块，还是切成条，拌一拌都有一碗的分量，于是宋芷提议道：“奶，一块三文钱如何？” 三文钱，全家就能尝一道从前都不曾吃过的美食，宋芷觉得价钱还算划算。 这样的定价，至少集市上的一半人家都能消费的起。 而她五斤绿豆也能赚个四十多文钱。 虽比不得卖糕点，但这一笔收入，对于农家而言，已经是一笔很可观的收入了。 吴氏见孙女心中早已经有了章程，心中对她此趟去集市就更放心些。 她点点头，“就依你的意思卖，若是卖不出去，你再降一文钱。” 降价是不可能降价的，宋芷没说的是，若是集市卖不出去，她就去县城。 这般头一份的存在，如何能轻易降价呢？ 反正这种自降身价的事，宋芷是不会做的。 第26章 大集试卖 宋芷面上应承着阿奶让其放心，之后开始准备去集市上的事宜。 这一次，宋芷不让阿奶跟着她奔波。 吴氏到底不放心孙女一人，最后还是安排了宋安跟随孙女一道前往大集。 宋安被安排陪宋芷去大集售卖凉粉心中既紧张、又害怕，还有一丝丝的雀跃。 在阿奶提了此要求后，他还抬眸悄悄的看过堂姐，见她丝毫没有犹豫的就应承了下来。 他的嘴角不由也露出了笑意。 待宋芷收拾好东西，吴氏带着一串小的将两人送出了村子。 几个孩子也很想跟着上大集，奈何情况实在不允许，也只得泪眼汪汪的看着坐着牛车渐行渐远。 牛车晃晃悠悠的在官道上前行，约莫小半个时辰，也就到了集市外头。 宋芷背上背篓，领着宋安往集市中去。 这一次有牛车代步，宋芷来的还算早，虽然集市上已来了不少人，却也不似上一回连一个落脚的摊位都没有。 此时早到的村人们已经占好了位置摆好了摊。 推车的，挑担的、提篮的，背筐的只要将自家的货物往瞧中的位置一放，今日的摊位也就确定了。 宋安左看看，右瞧瞧，一时之间也看不出要在哪里摆摊，心中焦急，嘴上也就问了出来，“阿姊，我们要在哪里摆摊？” 待他开口问完，心中不由懊悔，又纠结宋芷不会回答他，一时之间各种思绪在心中翻腾。 宋芷并不清楚，短短的时间，宋安的心中的煎熬，她十分自然的指着前方的一处路口，“那处人多，咱们就去那处吧。” 宋安顺着宋芷指的方向看去，见那处确实已经摆了许多小摊位，心中一急，方才的那点子小心思全都飘置脑后，背着个小竹篓就颠颠的跑了过去，帮宋芷占下了一处空地。 宋芷刚走过去，忽的一道惊喜的招呼在宋芷的身侧响起，“娘子，今日这是又来卖笋吗？” 宋芷侧身看去，离他们三丈外，就见那日卖笋给包子铺摊主正满脸笑意的看着自己。 这倒是巧了。 宋芷放下背篓，让宋安先占着摊位，随后走上前去笑着问，“叔后来有些没有做那春笋包子？生意可有起色？” 摊主大方道：“那日还真要多谢一谢你出的主意，包子生意确实有了起色，我原还想着要是遇见你，再同你买些笋子呢！” “叔要是还想买笋，回头我再集市上看看可有同村的婶子来卖，她们的笋子与我上回卖的品质那都是一样的。” “那敢情好。”两人就这般说定，宋芷这才折回自己的摊位处。 “上回咱们吃的包子就是从那摊位上用春笋换的，今日咱们没带春笋，回头要是在大集上遇到乡亲来卖笋，咱就帮着搭把线。” 宋芷一边拿出背篓中的一应物什，一边同宋安道。 宋安没想到堂姐还会同他说方才的去向，听罢，连连点头。 宋芷从背篓之中抽出一块木板，将之铺在背篓上，最后将凉粉放在背篓上。 另一个背篓也如此布置，其上放着宋芷刚刚调好的糖水，以及咸口的盐渍萝卜丁拌葱花。 只可惜家里没有酱油，不然在淋一些酱油，那滋味定然更是鲜美。 从前她也了解过，粉制吃食在中国历史悠久，但文字记载却要到北宋时期，当时的汴京城就有‘细索凉粉’。 宋芷不知这个架空朝代凉粉是否出现，但她知晓祁水县还不曾出现过这种小食。 为了能够更好推广凉粉，宋芷简单的拌了一些佐料，方便顾客试吃。 现在天气已开始转暖，想来这绿豆凉粉的生意也差不了。 虽赚不着几个钱，但在闲来无事时候，做一些填补家用，宋芷觉得也是不错的。 宋芷从盆中边角破损的地方，划了巴掌大一块的凉粉，用竹铲小心的铲出。 宋安只见阿姊手下的动作翻飞，两个装着作料的碗里，不多时便多出了小半碗，四四方方的小块凉粉。 随后又变戏法似的掏出一把竹签子，每一个粗瓷碗中都插了几根竹签。 这边的动静自是也吸引了附近摊位的目光，他们来售卖物甚，不过将东西往地上一放，直接席地而坐。 就这小娘子，又是碗筷，又是竹签的，看的人一愣一愣的。 宋安见集市上人越来越多，偏阿姊还不紧不慢的，便有些心急的问道：“阿姊，没人来买凉粉怎么办？” 宋芷将最后的一点准备工作做好，这才拍了拍手，胸有成竹的道：“不急，此时也才上人，待我们吆喝起来，就有顾客上门了，一会儿小安你来收钱。” 宋安一听由他来收钱，精神顿时紧张起来。 他长这么大，别说身上从未有超过两文钱，这一下子突然要让他保管一笔巨款。 对的，没错，好几十文钱，在宋安看来就是巨款。 他的内心除了紧张，竟还有几分被委以重任的兴奋感。 还没等他有过多的踌躇，耳边忽的响起堂姐的吆喝声。 “卖凉粉了，卖凉粉了，爽滑劲道的凉粉。” “三文钱，只要三文钱，三文钱，你买不了吃亏，三文钱，你买不了上当。” “仅需三文钱，就能得一碗，冰冰凉凉，q弹爽滑的凉粉，上至八十老叟，下至三岁稚童，老少皆宜！” “祁水县独一份的美食，诸位路过的叔伯婶娘，都来看一看，瞧一瞧，买一块回去孝敬爹娘长辈哦！” “......” 集市上贩卖自家货物的，顶多叫几声卖什么，又卖多少钱。 如宋芷这般不带重复的吆喝词语，瞬时间吸引了一大片的目光。 宋安更是惊的忘掉了忧愁，大张着嘴巴，呆呆的看着堂姐口中冒出的各种新词。 就在宋芷的吆喝声中，一名老叟率先走至摊位前，好奇的问道：“小娘子说的是何吃食，我这没了牙齿的老头也吃得？” 宋芷见对方一身细麻长袍，且衣上并无补丁，显然家境还算不错。 见着潜在的顾客上门，宋芷笑着用竹签，戳了一块凉粉递给老者，“我说再多，都不抵您亲自尝尝。” 老叟看到递到自己眼前通体碧绿的凉粉，抬手接过，放入口中。 爽滑的凉粉根本就不需要用到牙齿咀嚼，甜滋滋、冰凉凉、还有一股清新的香气。 这种清新之味，在舌尖蔓延，老叟在尝了一小块后，还有些意犹未尽的咂摸了一下嘴巴。 他的牙齿本就不好，难得能在大集上遇到能吃的了的吃食，便也不吝惜那钱财，“给我拿一块。” 第27章 牵线 宋芷高兴的‘哎’了一声，当即手脚麻利捧着一张叶子，盛了一块凉粉递了过去， “老丈回去，喜欢甜口的就用糖水拌一拌，喜欢拿咸口的，淋些麻油，撒些葱花小咸菜拌一拌亦很爽口。” 老叟付了三文钱，随后接过宋芷递过来的凉粉，欢欢喜喜的家去了。 宋安手里捏着三文钱，满脸兴奋的递给宋芷，“阿姊，咱赚钱了！” 宋芷眉眼也俱是笑意，“先收好！”说罢，继续吆喝起来。 这新式的吃食，本就很吸睛，再加之宋芷又弄了试吃。 不多时，摊位前便围拢了一圈又一圈的顾客，男女老少皆有。 大家好奇地打量着这晶莹剔透、碧绿透亮的凉粉。 有那试吃后直接买的，自是也有那在吃过后，咂摸出味道来，想要一探究竟的问道：“小娘子，这是甚物什做的？我吃着倒像是绿豆味儿。” 听到此话，宋安直接白了脸，这凉粉的生意才做一日呢，这就被人给猜出来了？ 宋芷却显得十分从容，她落落大方的道：“婶子这我确是不好明说的，您不若买一块回去尝尝，说不得自己也能琢磨出来。”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原本有些舍不得银钱的妇人，再听了宋芷如此说后，眸中的光一亮。 对呀，眼瞧着这卖凉粉的生意如此好，不过说话的功夫，这小娘子就卖了一多半。 这要是她们也能尝出原料来，捣鼓捣鼓是不是自己也能做出来？ 显然有这样想法的妇人还不在少数，宋芷开张不过小半个时辰，二十一块凉粉，瞬间售空。 待送走顾客，宋安忧心忡忡的道：“阿姊，这要是被他们尝出来，咱们以后可怎么办？” 宋芷浑不在意的道：“莫慌，这种吃食也就是在天气暖和了才好卖，他们就算知晓了，待真正的做出来，说不得天都转凉了。” 宋安依旧皱着小眉头，“那明年呢？” “不说到明年，就说等咱家糕点生意定下了，你还怕没赚钱营生嘛？” 宋安歪着小脑袋一想，好像确实这么一回事。 但旋即又想到什么，他凑到宋芷身边，压低声音小声道：“阿姊，那金玉糕也是绿豆做的，旁人尝不出来吗？” 宋芷赞赏的看了他一眼，小家伙不过十岁年纪，就能这么快联想到这般多。 她也故作神秘压低声音道：“这凉粉外皮味去，绿豆味明显，但凡用心尝一尝也能尝的出来。” “至于那金玉糕，阿姊去了皮，又放了奶，奶香味更浓郁，轻易分辨不出来，等回头阿姊再改进一番，加入红豆沙、枣泥，就更分辨不出了。” 宋安自觉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秘密一般，眼神晶亮，整个人也变的神采奕奕。 到底还是个孩子，所有的情绪都表现在脸上。 两人将东西收拾好，宋芷并不急着回去，她领着宋安在大集上转了一圈，特意寻到了族长家的赵奶奶。 宋芷扫了一眼赵奶奶的摊位，见其脚边放着一捆竹笋，她这才领着宋安走了上去，问道：“赵奶奶，你这笋卖吗？” 赵氏刚招呼完一人买鸡仔，待见到宋芷的询问，还愣怔了片刻，以为两人这是想买笋，忙拿了几个递过去，“就是后山里的东西，你们想吃拿回去尝尝。” 宋芷连连摆手，“赵奶奶，我不是这个意思。” “是这样的，上回我来集市，将笋卖给了前面一个卖包子的摊主，方才他还想同我买笋，只是这一次我并未带笋过来，想着上回看到您这也有，便来问问您卖不卖春笋？” 赵氏一听，眼睛都亮了，她忙道：“卖阿，人在哪儿，我这就去。” 说罢，回身让一旁的儿媳看着摊位，提着一捆春笋就要跟着宋芷走。 宋芷将人带到包子铺前，只见上一次还没什么顾客的包子摊位，这一回却是看着围着一圈的顾客。 宋芷领着人，站在一旁等了一会儿。 待顾客走后，这才领着赵氏走了过去。 宋芷介绍双方认识，此时包子摊主显然心情很好，没想到春笋包子，竟是带动的其他包子也好卖起来。 见着来人买笋，两人愉快的相商起来，赵氏就这样卖了手中的五斤笋，便是下回的笋也定下来了。 赵氏很高兴，回头想要感谢下宋芷时，却是发现人早已走了。 宋芷将双方牵上了线，便悄悄的走了。 回程的路途不算太远，加之两人身上的背篓也不算太重，姐弟两人便选择走回去。 这一次的大集之行，让宋安对宋芷的态度改观了很多，人也不似先前那般表现的十分拘谨。 “阿姊，那春笋的生意，咱们为何不自己接着？” “咱们又要采药，又要做吃食，分不出精力挖笋，卖笋。” 宋安点点头，旋即又想到什么，高兴的道：“阿姊，咱们今日赚了好些钱哦。” 宋芷饶有兴致的问道：“哦？卖了多少钱？” 他挠了挠脑袋，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我没算清。” 他只知道，收到好多三文钱，阿姊卖一块，他收三文钱，他只知道收到了好多钱，但是有多少，他算不清。 这么大的孩子，数数全靠掰手指，再多一些数目也就数不清了。 这倒是提醒了宋芷，现在他们一家子可都是不识字。 这以后若是生意做大了，碰上了需要签订契约之事，这不识字到底还是麻烦。 宋芷的目光不由看向了宋安，看来等还了欠款后，还要给孩子们识字提上日程。 如此，她也能跟着学上一些，方便以后自己行事。 宋安见宋芷半响不作声，心中担心下回不再带他赶集，他忙道：“阿姊，你稍等，我现在就将钱点清。” 她轻轻拍了拍堂弟的肩膀，笑道：“不着急，我也只随口一问，等回去后，阿姊同你一道数。” 姐弟两人回到家里，吴氏见两人竟是这般快将凉粉卖完，还十分诧异。 宋安从背篓之中，小心翼翼的捧出一包铜钱，放在院中的小桌上激动的道：“阿奶，你看，咱们今日赚了这么多钱！” 第28章 村中买豆 家里的几个小的哇哇的围了上去，宋成更是一脸崇拜的看向二哥，问道：“二哥，这里有多少钱呀？” 宋安顿住，“我...我还没来得及数。”说罢，眼角的余光还看了一眼宋芷。 宋芷顺势对着孩子们道：“咱们数一数吧，看看今日一共赚了多少钱。” 她亦不敢表现的多出头，依照着先前伯娘数数的法子，十枚铜钱当做一堆，一共堆了六堆，又多余三枚。 宋安拍手道：“今日赚了六十三文！” 孩子们见状，也跟着高兴的拍手。 宋芷在心中快速的过了一遍，刨去成本，小半日的功夫净赚个四十来文钱，聊胜于无了。 她拿了三文钱，递给宋安，“这是小安今日帮忙卖凉粉的工钱！拿着。” 宋安不可置信的用手指了指自己，“真的给我的吗？” 宋芷点点头，“先前阿姊手中银钱须得采买材料，往后你们帮阿姊干活了，阿姊赚了钱就给你们发工钱。” 几个孩子全部星星眼的看向宋芷。 这年头，谁家大人会给几岁的孩子发钱呀？ 为此，宋芷在说了此话后，孩子们异常兴奋。 宋安拿着三文钱，手都在颤抖，他既高兴，又不知这钱能不能拿，满是期待回头的唤了一声，“阿奶？” 宋芷担心她奶会不同意，忙解释道：“奶，小安今日帮了很多，也是出了力的。” 难得高兴，吴氏也没有扫兴，只叮嘱孙儿道：“好好存着，莫要乱花！” 见得了阿奶的首肯，宋安高兴的一蹦三尺高。 难得的，宋芷第一次看到了这个堂弟难得的孩子气一面。 至于剩下的六十文钱，宋芷全交给了吴氏，“奶，下午咱们还得做糕点，这些钱您拿着去村中买些绿豆回来。” 做糕点是家里的头等大事，吴氏接过银钱，就要出门。 临出门前，宋芷不忘叮嘱道：“ 对了阿奶别忘了去族长爷爷家再买一桶羊奶回来。” “知道了....”说罢，吴氏头也不回的走了。 吴氏走后，几个孩子就凑到宋安身边，十分稀罕的抹着那三枚铜钱。 宋成，“二哥，你赚了钱，下回去集市给我们买糖吃吧？” 宋康点头如捣蒜，显然十分认同三哥的说法，一双清澈的黑眸，巴巴的盯着宋安。 宋安拍了拍两个小弟的脑袋，语重心长的道：“这钱现在咱不能乱花，要聚着给家里还债。” 两个孩子一听这话，也不嚷着要吃了，俱是点头如捣蒜。 宋芷正忙着给竹编上的麦洒水，听到几个孩子窃窃私语，不由莞尔失笑。 她心道‘你们且等着，待将麦芽糖做出来，阿姊让你们吃个够！’ ..... 阡陌的田间，三三两两的村民，扛着锄头陆陆续续的从田间归家，今年麦的长势很好，再熬月余时间，就能有粮入仓了！ 从田地里扛着锄头从田间回来的田氏，在心里头盘算着田里能收多少粮食？若是交了税收后，家里还能剩下多少？ 又够不够祖孙两人撑到秋收的？ 田氏就这样满含心事的往家中走，愣是没有听到身后的吴氏在唤她。 吴氏总算在田家门边追上了老姊妹，她低咳了几声，喘着粗气道：“老姐姐，在想什么呢？我在后头唤了你好几声，也不见你应声。” 田氏忙挪开栅栏门，邀请吴氏进门，“外头日头大，走家里说话。” 吴氏跟着田氏走进小院，两人在院中的枣树下坐下，吴氏看着一脸疲惫的老姊妹，忍不住劝道：“你也顾惜着些自己的身子，若是累出个好歹来，家里的小的可怎么办？” 田氏，“我省得的。” 吴氏知道自己说再多也无济于事。 现实就是这么个情况，家里就她一个劳力，小孙儿年岁又小，田地里的活计又不可能不做，加之吃的怕是也是处处节省..... 吴氏也明白多说无益，她也就唤了话题，说明了此趟的来意，“我记得，你去年在旱地上种了些绿豆，不知现在家里可还有？若是有卖些与我？” “可是家里没粮了？要不先从我这里挪些？再撑些日子就好了。” 吴氏连忙摆手，“多谢你好意，我是真要买绿豆，我这有六十文钱，就按大集上的价钱，四文钱一斤，你看你能卖多少给我？” “你买这么多绿豆作甚？要吃黄豆也比绿豆好呀，还饱腹。” 吴氏依照孙女所言，言道是孙女用来做吃食的。 田氏听到如此说，倒也不再多问，起身道：“你且等着，我这就去给你拿。”说罢，回屋片刻后提着个布袋出来。 “你看这些可够？不够我再去挖来。” 吴氏接过颠了颠，估摸着布袋里怎么着也要有七八升的豆子，“先就这些，待用完了，我再过来。” 田家没有称重的物什，吴氏提议道：“你且等着，我去族长家一趟，正好借他家的粮斗一用。” 庄户人家可没有称，粮食称重大都用粮斗，这斗小河子村也是有宋族长家才有。 “哪里就这样麻烦，你一并带过去便是。” 两人这点子信任还是有的，吴氏想想，“那也成，那一会儿我将钱给你送来。”说罢，提着布袋就往宋族长家走。 此时的赵氏正与老伴绘声绘色的说着，方才大集上的事情。 “从前那丫头动不动就跟她伯娘闹，我当时只是个混不吝的，今日一看倒是我从前看错了？” 宋族长敲了敲手中的烟杆子，“你少在背后议论人。” “我这不是感叹着丫头懂事了嘛？这也不是什么坏话，怎么就说不得了？” 宋族长瞪眼，“混不吝能是什么好话不成？” 赵氏哑火，小声咕哝道：“我这不是也没在外头说....” 宋族长不想与老妻争执，转移话题道：“回头，你在挤些羊奶给人送去，算是谢礼。” 赵氏连连点头，“我也是这般想的，稍晚些的时候就让大头给送去。” 今日多亏了那孩子牵线搭桥，卖笋还能多赚十几个大钱，赵氏心中还是承了这一份情的。 老夫妻两人正坐在房中说着小话，外头传来了儿媳的呼唤声，“娘，吴婶子来了！” 赵氏闻言，连忙打了帘子就往屋外走。 第29章 独家合作 吴氏看着赵氏迎了出来，率先开口道：“来借你家里的粮斗一用，顺便再买一桶羊奶。” 赵氏闻言立刻让儿媳领着吴氏去量，她则去了一旁的羊圈挤奶。 待到赵氏提着羊奶过来，见对方欲付钱时，她连忙摆手，顺便将今日在大集上的事情同吴氏说了一遍。 “今日多谢阿芷帮忙牵线卖笋，这桶奶就当我谢谢那孩子了。” 吴氏推拒，“这哪成？” “怎就不成，这是我送几个孩子的，可不是给你的。”赵氏故作严肃的道。 吴氏哪里好意思白要人家的东西。 家里至今还欠着族长家里银钱未还，她的心里一直就惦记着此事，现在更是不肯再多占旁人丁点便宜。 丢下三文钱，提着东西就走。 赵氏在后头连喊几声，人却早已经走远。 “哎，这人....” 一旁围观了全程的宋族长发话道：“弟妹是个要强的，既如此，下回再来买羊奶，你多给些。” 赵氏手里捏着三文钱，叹息，“也只得如此了！” 吴氏先是提着东西回了家中，询问孙女，“这里差不多有近八斤绿豆，你看可够？不够我再去买些。” 宋芷，“这些就够了，后续要买等明日定了章程再说。” 吴氏也觉得孙女的做法更为稳妥，与孙女说了一声，拿上布袋给田氏结钱去了。 宋芷拿到东西就开始忙了起来，她先是泡了一半的绿豆，之后便是带着孩子们给绿豆去皮。 这个过程最繁琐，也是最耗费功夫，待去好了皮，后续就是焯水、蒸煮、捣碎、加入羊奶、糖等材料小火慢炒。 待成功将绿豆泥盛出晾凉时，大半日的功夫已经过去了。 “也不知道那味悦坊到底是个什么章程，明日去能否谈拢？”吴氏有些担忧的道。 “阿奶，别担心，城中还有其他点心铺子，咱们这糕点又不差什么，价钱也实惠，那味悦坊不收，咱们再去其他铺子问一问便是。” “实在不成，咱自己挑去城中卖也成。” 吴氏闻言，眉头虽未完全舒展，却是也点点头。 次日清晨，阳光正好，宋芷提着昨日做好的糕点，同阿奶早早的出了村。 糕点矜贵，以防途中稍有不慎给损毁了，两人也是干脆花钱坐了牛车。 跟着牛车抵达城门处，两人照例排队入城。 祖孙两人仆一入城，便有一名伙计装扮的少年，满脸笑意的迎了上去，“可算是等着娘子了，还请娘子随我一道去味悦坊。” 宋芷定睛看去，确实有些眼熟，在看他身上穿着的衣服，确定了其正是那日糕点铺子招呼她的小伙计。 宋芷诧异的指了指自己，“小哥真的是在等我？” 小伙计眼神肯定的道：“错不了，临走前掌柜的特意交代来此候着的，只要您一进城，就将您请去铺子里。” 小伙计没有说的是，其实他昨日就在这城门处等了大半日，在确定宋芷没有进城售卖糕点后，这才回去复命。 吴氏听后却是满脸喜色。 心中想着这是不是就说明，那糕点的事情有定论了？ 宋芷微诧异，这是担心她会另择其他家呢？ 她直接问出了口，“可是你家掌柜的决定要寄卖那糕点了？” 那伙计只道：“掌柜的只换我来等娘子，至于糕点的事情，娘子不若去铺子里直接问掌柜的？” 宋芷心想，倒还是个不多话的。 不过不论对方到底打什么主意，今日她都是要去糕点铺子的， 宋芷从善如流的点点头，领着阿奶跟着小伙计往糕点铺子走。 祖孙两人一进铺子，周掌柜便笑容满面的迎了上来，“娘子可算来了，快里面请。” 这一次，周掌柜将两人领去了后头的厢房，客气的请两人落座，片刻后，又上了茶水点心。 俨然与第一次客气疏离形成鲜明对比。 周掌柜担心两人拘谨，率先开口道：“鄙人姓周，暂且为这家铺子的管事，今日之所以冒昧下人去城外候着娘子，也是担心娘子去了别家，望娘子莫要怪罪我们唐突才好。” 宋芷也不喜欢那弯弯绕绕，见周掌柜如此坦率，她也就开门见山的问道：“周掌柜的这是愿意让我们寄售糕点了？” 周掌柜笑着摇头，“倒不是寄售，是合作。” “合作？要如何合作？”宋芷顺势问道。 “娘子您看，您将糕点放在我们铺子售卖，卖不出去你自己还要承担损失。” “若是与我们铺子合作，这糕点无论卖不卖的出去，只要我们铺子定了数目，就照例给娘子结算，且你也不用再担着风险，岂不是对你们更有利？” 这就直接相当于，将糕点直接卖给了对方，确实不存在后续滞销问题。 但她也十分清楚，既是合作就肯定有义务。 宋芷直接问道，“那需要我做什么？” 周掌柜诧异的看了一眼宋芷，没想到这小娘子能在这么大的好处面前，竟还能这般冷静。 他更郑重了些道：“既是合作，这糕点以后就只能出现在我悦味坊之中。” 宋芷瞬间明白其意，这是想要独家呢。 但她显然也发现话中的漏洞，她想了想道：“我听说悦味坊可不止这县城中一家，我既是与祁水县的悦味坊谈的合作，我可以同意在这祁水县中，这金玉糕我不会供货给别家。” “可要出了这祁水县，这一条可不好成立！假若我一家搬去他处，还要受此条款约束，再不得做此糕？这似乎有些不近人情。” 周掌柜是真的没想到，眼前的人能想到这一点。 他不由再次审视眼前的少女，真是终日打雁倒是给雁啄了，没想到啊，真是没想到..... 但想到少爷对这金玉糕的喜爱，以及太太对自己的嘱托。 周掌柜咬牙道：“这样可否，娘子若去往其他城池，同等条件下，娘子需得将此糕售卖给味悦坊呢？” 宋芷笑着颔首，“如此，周掌柜，合作愉快！” 周掌柜擦了擦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珠，“合作愉快！” 第30章 买石磨 吴氏在孙女与周掌柜的周旋时，简直大气也不敢喘，这会子见这件事竟是这般顺利的解决了，长舒一口气的同时，脸上也不由露出了笑意。 谈成了合作，周掌柜心神也就放松了些，两人又协定了一番供应数目。 这个确需根据，铺中的销售情况来定。 周掌柜想了想后道：“今日娘子带过来的糕点，铺子全收下，从后日起每日供应两斤糕点，若是需求量大，到时候在酌情增加。” 宋芷觉得没什么问题，于是点头应承了下来。 两斤糕点，那就是有八十块，一日能赚一百六十文钱，一月就有四两八钱银子。 这虽然距离她三月要赚二十两的目标，还差一些，但宋芷确实不怕的。 现在将糕点卖给了铺子，有了稳定的收入，每日来城中送糕点，她还能搭配上绿豆凉粉的生意，她就不信赚不来二十两银子。 周掌柜见事情谈妥，当即起身研墨，起拟契书。 待写好了文书，小心的吹干墨迹，递到宋芷面前，“宋娘子，看看可有什么问题。” 宋芷从容的接过契书，面不改色的道：“掌柜的稍后，我须得找人帮忙看一下。” 周掌柜旋即明白过来，他见着小娘子出口不凡，原当她识得字的，这会子见她如此说，倒也没有为难对方，颔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宋芷拿着契书，同阿奶说了一声后，拿着契书出了铺子，往摆摊帮人写信的摊位走去。 这契书上的字，她虽然也能凑合着认全，不过是为了符合自己当下的人设，宋芷还是找读书人帮忙看看。 来时的路上，宋芷就注意到了，这条街上有学子摆摊帮人写家书、念信的。 宋芷拿着信，找到摆摊的学子，花了一文钱，请他将上述内容念了一遍。 待见其上内容，与自己所看内容一致后，这才拿着契书又回了铺子。 宋芷客气的道：“饶掌柜的担待，就照着契书所书合作。” 周掌柜当即让伙计拿了红泥来，两人各自在文书上签字画押，各自收好一份契书后，这一件事就算尘埃落定了。 宋芷收下刚得三百二十文钱，祖孙两人欢欢喜喜的出了糕点铺子。 这边两人刚走，周掌柜忙将糕点装了一食盒给县衙中的少爷送去。 周掌柜心里十分清楚，主家为何将这糕点铺子开到了这犄角旮旯的祁水县来，最最主要的原由，还是担心来起水县做县令的大少爷，吃不好，吃不惯。 这不大少爷前脚刚来这做县官，后脚夫人就将京城的点心铺子一并打包送来了这里。 用夫人的话说，这间铺子就是为大少爷开的，至于赚不赚钱的，那倒是其次，最最重要的大少爷。 只要是大少爷会爱吃的，那便是无人愿意买，那也的供应着。 所谓儿行千里母担忧，在他家夫人那里，那是应证了十成十。 前日，他得了这一样新鲜吃食，特意寻了几样点心，一并送了过去。 周掌柜不敢叨扰少爷，便特意嘱咐了少爷身边的小厮，良田，“多注意着少爷，多用了哪种糕点，他好心中有数。” 这不，昨日从良田口中，得知少爷夜里看公文时，很是多用了几块金玉糕后，周管事便坐不住了。 这要是那娘子等不得，又去寻了别家可怎好？ 周掌柜当即吩咐了身边的小厮，让其到城门处守着，务必将人给留住了。 总算，这件事让他给办妥了，周掌柜心中只觉美滋滋。 ..... 祖孙两人走出糕点铺子没多远，宋芷便停下了脚步，“阿奶，我想买一个石磨回去。” 吴氏心中正欢喜着，听孙女这般说，愣了愣，“村里不是有一个石磨吗？咋还想买一个？” 这石磨可是大物件，一个少说也要上百文钱，这刚到手的钱，还没捂热就又要花出去，吴氏心中还怪心疼的。 宋芷自是有自己的打算，她解释道：“奶，绿豆凉粉可不似糕点，那绿豆凉粉只要细尝后，还是能尝出来是绿豆做的。” “所以奶，趁着现在这凉粉还是稀罕吃食，我们还是抓紧时间，多赚些钱帛，三月后，我还的给伯娘二十两呢！” 吴氏一细想，确也真是这么一回事，狠了狠心咬牙道：“成，便依你的意思咱们去买石磨。” 祖孙两人就这样进了卖石器的铺子，铺子中的石磨就摆放在十分明显的位置，宋芷一进铺子就看见了。 掌柜的见了，忙上前介绍道，“娘子可是要买石磨？” 宋芷指着桌上，大小不一的石磨问道：“不知这石磨都是什么价钱？” “大的需的三百文，中等二百二十文，最小的这一款两百文。不知娘子想要哪一款？” 吴氏一听这样贵，忍不住上前小声道：“我看那小的就尽够用了！” 宋芷却是有自己的打算，她还想用石磨做其他吃食，与吴氏商议道：“奶，咱买都买了，还是买一个稍大一些的，磨起来也能更快一些。” “那买两百二那个？” 宋芷颔首。 吴氏在心中权衡了一番，多个二十文钱，确实比那小的要中看许多。 最终还是点头应了。 祖孙两人定好，宋芷旋即指着中间的磨盘问道：“掌柜的能不能便宜些？我是诚心想买的。” 那掌柜态度坚定的摇头，“好叫娘子知晓，这石磨都是好石料打的，还有师傅的工钱，再便宜就真不赚了。” 宋芷权衡了一番，退了一步道：“这石磨太重，靠我们祖孙两人实在带不回去，掌柜的可否相送一番？” 为了说服掌柜的，宋芷并说了家中地址，意思也很明显，城中距离她所在的小河子村并不算远，一来一回不过一个时辰，耽误不了多少功夫。 石器本来就重，铺子原本就有给顾客送货上门的服务，只不过这服务大多针对城内顾客。 不过这姑娘的家倒也算不得远，掌柜的想了想便也应承下来。 掌柜的让儿子去后院套驴车。 宋芷则先付了一半的定金，约定好剩下的货款待到送到目的地再付。 等待的间隙，宋芷同阿奶说了一声，又跑去杂货铺子花了二十五文钱买了半斤盐、半斤豆豉。 第31章 发工钱 祖孙两人搭着石器铺子的顺风车出了城，往小石河子村走去。 吴氏到底担心会被人说闲话，家里赚了钱不想着还债，反而大手笔的挥霍。 在驴车快到村口时，吴氏喊停了驴车，“到这里就成了，剩下的路我们自己走回去。” 赶车的青年也知，这村子里驶入一辆驴车，那是相当惹眼的事情，他并未多问什么，收下剩余的货款，赶车走了。 待人走后，宋芷看着两块磨盘犯了难，“阿奶，咱们一人抱一个回去吗？” 吴氏却是早有准备，她将竹篮之中放糕点的竹屉子抽出，然后将两个磨盘放入其中，再在其上盖了一块布，便也遮掩好了。 吴氏将竹屉交给孙女，她则抱起四五十斤的竹筐，两人就这样往回走。 一路上虽也在田间遇上劳作的村民，但大家大都忙着手头上的事情，对祖孙两人倒也没有过多关注。 回到家里，几个小的欢喜的迎了上来，阿奶、阿姊高兴的唤着。 吴氏将竹篮小心的放在地上，喘息着问道：“这石磨你准备放在哪里？” 院子肯定是不成的，这院子的围墙十分潦草根本起不到隔绝外人视线的作用。 宋芷环视了一遍整个农家小院，屋子要扩建、院墙需重砌，还真是哪哪都需要钱。 宋芷想了想道：“奶，先放杂物房里吧，等后续家里还了债，再重新改建屋子，到时候咱们再建一个磨坊。” 吴氏想了想颔首，“成，我这就将那家屋子拾掇、拾掇，将里面的农具放我屋里去。” 祖孙两人说话的功夫，几个孩子新奇的围着磨盘转悠，宋安见两人说完话，高兴的问道：“阿奶，这是咱家买的吗？” 吴氏笑着点头，“有了这磨盘，往后你阿姊在家就能做凉粉了！” 那也就意味着他们有绿豆渣饼子吃了，孩子听罢，乐的眉眼俱是笑意。 其中最开心的莫过宋安了，这是不是意味着，他还能跟着阿姊去大集上售卖凉粉。 心中这般想着，宋安帮忙收拾的手脚都更利落了些。 小小的人，抱着比他还高的农具，进进出出，不多时便帮着吴氏将杂物房收拾出来。 吴氏又从自己的房中搬了木桌过来，随后将石磨放在了木桌上。 宋芷比划了一下石磨的尺寸，心中思忖着，还是要给石磨做一个木架子。 这样石磨放在上面，还更能方便操作。 杨氏从山中回来，就见家里多了一个石磨，惊的都忘了问糕点事情可有定案了？ 吴氏明白儿媳大抵和她的心里一样，不待她问出口，率先解释道：“咱家与味悦坊的事情谈成了，且还是不寄售，是合作。” “往后，咱家只需每日往味悦坊送两斤金玉糕，每日就能得一百六十文钱！” 杨氏眸光都亮了，她激动的上前道：“娘，竟真有这样的好事？” 吴氏笑着点头，“往后，阿芷每日给糕点铺子送两斤糕点，顺便再带些凉粉进城售卖，这不，才买了石磨。” 杨氏这会子哪里还记得石磨的事情，她只一个劲儿的傻笑点头。 这一眼看不到头的日子，总算是熬到头了！ 一旁的宋芷见两人都高兴，正好她还有一事要说。 她从身上数出三十文钱，分作两份，递了过去，“阿奶，伯娘，这是给你们的工钱。” 杨氏指了指自己，“我也有？” 宋芷颔首，“昨日伯娘也帮忙了，这工钱自是有您的。” 不论是做糕点，还是做凉粉，这两种吃食都是精细活儿。 光靠宋芷一人，可忙不了这些。 这几日做吃食大伯娘都是出了力的，宋芷自是不会当做什么都没看到。 杨氏心中有些犹豫，一时之间竟也不知接还是不接。 宋芷像是看出了她的犹豫，继续开口道：“伯娘只管拿着，这钱与我先前，答应给伯娘的二十两并无冲突，待到三月之期一到，我还会再交给伯娘二十两还债。” 杨氏连忙摆手，“我不是这个意思！” 说实话，从这丫头会做吃食很能赚钱后，其实她心里渐渐地也就不把那二十两还挂在心上。 现在她是真的相信，家里的那些外债，大丫头迟早一日肯定还上。 她只是犹豫，这工钱自己该不该拿？她将目光看向婆母。 吴氏想了想，这吃食生意一旦做起来，若是生意好，少不得她伯娘的帮衬。 为了两人的关系更融洽也好，亦或是顾虑她伯娘出力也好。 吴氏觉得儿媳的这工钱确实得给。 只是这数目要略略减一减，大儿在外头一月不过三百文钱。 吴氏折中一下，顿了顿开口道：“你赚钱也不容易，我与你伯娘这里，一人只给十文钱就好，其余的你先攒着日后还债。” 杨氏听罢，也是连连点头。 宋芷见两人没什么意见，便又收回了十文钱，将剩下的铜钱交给两人。 看着旁人赚钱，和自己兜里进了钱感觉到底是不一样的，杨氏收下钱后，笑意盈盈的道： “阿芷，往后你忙不过来，只管招呼一声，伯娘旁的不会，却是有一把子力气的。” 一旁的几个孩子也踊跃举手表态，“阿姊，阿姊，还有我们！” “好、好、这是你们辛苦剥绿豆皮的工钱，来这个拿着！”说罢，宋芷给每个孩子都发了一文钱。 “阿姊，这钱真的给我们了吗？”宋欢显然没想到还有他们的份。 宋芷点头，“往后你们帮阿姊剥绿豆皮，阿姊就给你们发工钱。” 几个孩子一听这话，高兴的直接蹦跶。 他们这是第一次自己赚到了钱，兴奋的脸蛋红扑扑的。 一时之间，整个宋家的小院充斥着欢声笑语。 宋成献宝似的跑到宋安面前，“二哥，我也赚钱了！” “快收好，再嘚瑟当心娘给你没收了！” 宋成闻言，再不敢显摆，忙将钱揣进怀里，满脸紧张的看向她娘。 见她娘已去了厨房，很松一口气的同时觉得自己保管不保险，凑到宋芷身边，问她，能不能帮自己保管？ 在小家伙眼里，家里最厉害的人就是宋芷了！ 便是她娘的工钱都是阿姊发的。 阿姊定不会贪他这一文钱。 宋欢、宋康见状，也有样学样的将刚得到的钱，交给宋芷。 结果就是，这些钱短暂的出去转了一圈，最终又暂时回到了宋芷手里。 第32章 进城售卖 午时过后，宋家人又忙碌开来。 磨豆子的磨豆子、熬豆豉酱油的熬酱油。 宋芷将今日买来的半斤豆豉剁的碎碎的，随后将盐、糖倒入锅中炒成焦糖色，这才倒入豆豉熬煮。 待到熬的汤汁浓稠，再用纱布一一过滤后放凉备用。 吴氏从外头买豆子回来，就见到孙女捣鼓出一碗黑乎乎的汁水。 她凑上前，好奇的问，“你这是在做什么？” 宋芷用汤勺沾了些豆豉酱油，递到吴氏唇边，“阿奶，你尝尝。” 吴氏接过，狐疑的尝了一口。 咸咸的，细咂摸之下竟还有一丝甜味。 “你做这是？” “这是用来拌凉粉的，我想着县城中的人吃过的见过的多，要想一下子留住这些人，肯定要在试吃上下功夫，奶，你尝了味道后觉得如何？” “好是好，就是专门还做酱汁，只为了卖个凉粉也太费了。” “奶，只要咱们凉粉能因此卖出去，这就是值得的。” 吴氏想了想道：“这做吃食的事情你拿主意就好，我和你伯娘就在你后头给你打下手。” 宋芷没想到她奶能这般快就放权给她，高兴之余，乐淘淘的许诺道：“奶，您就瞧好吧。” 一家子忙活了一下午的时间，共磨了十斤的绿豆。 至于那洗出来的绿豆渣，也不曾浪费，晚食时，直接用来煮了粥。 煮好的粥米香浓郁，还带着点绿豆的清新，一家子坐在院中的梨树下，一边吃着晚食，一边商议着明日的进城事宜。 山中的草药需采，做吃食的备料也要准备起来，几人一商量，还是由宋芷带着宋安一同去县城。 只这一次带的东西多，吴氏担心只孙儿一个帮手不够，于是让宋欢也跟着帮着搭把手。 宋欢见能同阿姊一道去县里，高兴的眸光都亮了。 宋成听到这话，正埋头吃饭的小脑袋瞬间也 抬了起来，“阿姊，我也想去。” 宋成撇嘴，想哭，他也想去县城，他都六岁了都还没去过县城呢。 反应稍慢的宋康，也听出来了，这是不带他与三哥去县城呢，小家伙也泪说来就来。 “城里好多拍花子，专门拍你们这些小娃娃，你们乖同阿奶待在家里，阿奶给你们糕吃。” 不听，不听，两小孩继续掉金豆子。很显然糕点的吸引力不如去县城的大。 吴氏板了脸，“你们两个孩子怎么不懂事呢，你们阿姊是去做买卖的，哪有功夫看顾你们两个小的。” 许是吴氏的语气严厉了些，两个孩子的眼泪掉的更凶了。 宋芷揉了揉两个小家伙的脑袋，许诺道：“明日阿姊也是第一次去县城摆摊，你们跟着去，阿姊可能顾及不到你们。” 见两个孩子神情恹恹的，宋芷继续道： “你们两个乖乖的跟着阿奶在家里，等阿姊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待到阿姊在县城站住了脚，到时候一定带你们进城，好不好？” 宋成抹了抹眼泪，红着眼圈问，“真的吗？” 宋芷颔首，“这是自然，阿姊可是当着大家的面说的，怎么会不作数。” 两小孩这才破涕为笑，表示待在家中一定乖乖帮阿奶做事。 因着这一次备的货多，宋芷鸡叫一遍的时候，就爬起来熬凉粉。 此时屋外的天色还暗着，宋芷穿戴好走出屋子，便看到厨房已经亮起了如豆般的亮光。 宋芷忙快走几步，便见厨房内，吴是与伯娘已经忙活开了。 吴氏见到孙女，便对她道：“这活儿有我和你伯娘就成了，你回屋再睡一会儿，待天亮了我来叫你！” 杨氏也附和着，让其先歇一歇。 宋芷心里暖暖的，却也没有立即离开，上前看了看吴氏正熬制的凉粉，待确定两人没问题后，这才回屋又躺了一会儿。 晨光熹微时，宋芷就开始准备，就光凉粉就装了两背篓，另外两个篮子之中，也摆着试吃用到的坛罐、碗筷、竹铲。 小河子村的村民，一大清早便见宋芷领着两个孩子，背上背着，手中提着往村口去。 村民们也只当这是几人去采野菜，倒也没多留意。 三人在上了官道后，没多久便等来了牛车。 赶牛的老汉是相邻村子的，这一路上凡是搭过他家车的，他基本上也都认识。 今日并非赶集的日子，赵老汉的牛车上并无其他乘客，远远的见着了人，他便勒住了牛车，问道：“阿芷丫头，这是要去哪里？” “我们姊妹要去一趟县城，赵爷爷这一趟可去？“ 赵老汉颔首，“上来吧！” 宋芷忙扶了弟妹上车。 宋欢，宋安爬上牛车上坐好，怀中小心翼翼的抱着背篓，生怕一个不小心，弄碎了背篓之中的凉粉。 跟着牛车一路晃悠到城下，宋芷付了三文钱后，带着弟妹排队进城。 仆一进入城中，两个小家伙直接被热闹的街道所吸引。 与城外到处都是黄泥矮小的屋子不同，城中街道干净整洁，便是道路都是由青石板铺成。 各式各样的摊位沿街排开，从热气腾腾的小吃摊到琳琅满目的杂货铺，应有尽有，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宽敞的街道上，行人如织，不时有一堆堆客商押着一车车的货物。 偶尔，还能见到几位异域商人的身影，他们穿着色彩斑斓的服饰，从姐弟身边经过。 宋芷一手牵着一个孩子，领着两人在人群之中穿梭。 这个时代可是有人贩子的，两个孩子本就没什么人生阅历，怕是旁人一哄，就能给拐走了。 为此，宋芷不时提醒两个孩子，要跟紧自己。 待走过城门口那一处，最是拥挤之处，宋芷开始寻找可落脚的摆摊地点。 她前几日随阿奶进城时，就一直琢磨着摆摊的位置，既靠近人流密集处，又不会过于嘈杂。 最关键的是不能在别家铺子的门前，挡了人家的生意，再被人驱赶了。 宋芷牵着弟妹的手，一家家店铺、一个个摊位地看过去，心中默默盘算着。 终于，在一条相对宽敞且阴凉的小巷口。 她发现了一块空地，旁边是一家面食摊位，不时有路过的商旅停下来歇脚，带来源源不断的客流。 不错，不错。 宋芷一眼便瞧着那块地方，如此还能方便她接触过往的客商，简直一举两得。 第33章 被针对 宋芷站在那块选定的空地上，如上回一般。 她麻利地将背篓倒扣作为临时的柜台，迅速抽出几块木板拼凑成一个小巧的摊位。 她将一盆凉粉放在木板之上，随后一一拿出竹铲、碗筷，瓦罐，将准备好的料汁倒入分别倒入两个碗中，再切上凉粉拌上。 一应物什准备好，宋芷又给两个小的分配了任务。 宋安负责收钱，宋欢则帮忙递叶子装凉粉。 待准备妥当，宋芷便开始扯着嗓子招呼，“卖凉粉嘞，三文钱一块，清凉解暑，爽滑可口，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三文钱，只要三文钱，三文钱，你买不了吃亏，三文钱，你买不了上当。” “仅需三文钱，就能得一碗，冰冰凉凉，q弹爽滑的凉粉，上至八十老叟，下至三岁稚童，老少皆宜！” “卖凉粉哦，祁水县独一份的美食，走过路过的不要错过....” 宋欢第一次听自家阿姊这种不带重样的招呼方式，震惊的张大了嘴巴。 她家的阿姊，好厉害.... 一旁的宋安倒是还算淡定，他碰了碰还没回过神的小妹，示意她莫要发呆了，有人来了。 一对正在对面吃早食得食客，听到新奇的叫唤，有人好奇的走上前来询问道：“小娘子，这是何物？” 宋芷用竹签戳了一块递过去，“这叫凉粉，清凉去火，爽滑可口，您尝一尝。” 那人犹豫了下，“这不要钱吧？” 宋芷笑着道：“这是请您试吃的，不收钱。” 那人闻言，这才顺势接过凉粉，放入口中。 凉粉入口咸鲜、劲道十足，还没等他尝出个什么味儿来，就这般被吞入了腹中。 那人咂摸咂摸嘴巴，竟是还有一份意犹未尽，他当即表示， “娘子给我来一块。”说罢，掏出了三文钱拍在木板上。 宋芷笑意盈盈的‘哎’了一声，手脚麻利的将划好的凉粉用树叶包好递了过去，同时不忘提醒道： “好叫您知晓，这凉粉的吃法多种，喜欢甜口的可用佐之以糖水、喜欢咸口的可以淋些酱油、葱蒜相伴，亦是十分美味。” “您若是喜欢咸口的，这边还可以用葱蒜炒着吃，亦然是十分美味。” 那人没想到不过是买一个吃食，竟还学了这般多的吃法，心中十分熨帖。 只见那人返回小食摊位上，迫不及待用碗筷，将凉粉拌了，并且招呼着同伴一起尝鲜。 凉粉劲道十足，清凉爽口，同伴们皆露出惊叹之色。 有那爱尝鲜的，也跑来宋芷摊位上买上一块，亦有尝过觉得好吃的，决定带回去给妻儿尝尝鲜。 不过片刻的功夫，宋芷的小摊位上，涌上了许多来尝鲜的顾客，一时之间围满了人。 有那路过的行人，见着这么多人，也跟着凑上来看情况。 待看清是澄澈透绿的吃食，又听说是新式吃食。 一听那价钱三文钱一块，倒是算不得贵，这一大块回去拌一拌就够家里老小吃上一回了。 也就掏钱买上一块回去尝个时新。 宋芷生意的火爆，却是碍着了对面食摊子的眼。 方才有顾客从对面买来凉粉，直接拿到他的摊位上拌了，那用的可是他家的作料。 女摊主用胳膊捣了捣自家男人，努了努嘴，“ 你去同巷子里二婶打一声招呼，将人撵走，别让其摆在这儿。” 嫉妒使她看不清宋芷的到来，给他们的摊位带来了好些顾客。 方才那些顾客买了凉粉，等不及回去尝鲜，直接到对面点了一碗吃食，就地品尝了。 男人眼珠子转了转，扔下手中的布巾，抬脚便往巷中去。 不多时，一名身材圆硕的妇人，扯着嗓子对着宋芷道：“谁让你在这儿摆摊的，赶紧走，赶紧走。” 宋安皱着小眉头道：“你是谁，凭什么让我们走？” 胖妇人见对方不过一个小孩子，还敢顶撞她，顿时眉毛倒竖，斥责道： “哪里来的乡野小子，没看到这处是我家吗？你们挡了我家的道，怎么着？还要我请你们走？” 说罢，撸起了袖子，气势汹汹的就要冲上前。 宋芷见状，却是挡在了两个孩子的身前，“这位嫂子，这处既是你家，我们搬走便是，你若是动手，若是将我这些吃食损毁了，我可是不依的。” 胖妇人见宋芷不过农户人家的打扮，根本不待怕的，依旧咄咄逼人的道：“怎么着，你占了我家的位置小半日，就想这般轻易走了？” 宋芷却是轻笑出声，“大嫂，我搬走不过是不愿意与你争执，你不会觉得我让步就是怕了你？” “你说我占着的地方是你家的，你先去问一问巷子里其他住户认不认同，再拿了地契来，别说占用费，就是将方才所得尽数赔您我也不说二话。” 这时，一道嗤笑声响起，“我说王金花你是想钱想疯了嘛？这巷口哪里就成你家的了，当我们不存在吗？” 宋芷侧头看去，便见一妇人端着一块凉粉，满脸嘲讽的看着对方。 王金花恼怒的看向说话的邻居，“你少管闲事，这与你有什么相关。” “怎么就不关我事了，这小娘子在这卖凉粉，我出门就能买的着，要你多事将人赶走？” “她在这吵吵着叫卖，我嫌弃吵，我住在这里，就有权利让她滚。”说罢，就往摊位前冲。 宋芷见状，忙拦着胖妇人的去路。 宋芷不过半大姑娘，眼看着被胖妇人推的后退。 宋安就像小牛犊子一般，从后头冲向了妇人。 只是那妇人身形实在健硕，宋安不过一个十岁的孩子，又体型瘦小，根本撼动不了那胖妇人半分。 反倒是被她一把推的踉跄，要不是宋芷眼疾手快的一拉住他，人也要摔在地上。 宋欢见阿姊、二兄被人欺负，抄上案板上的大刀，冲到阿姊面前吼道：“不准欺负我阿姊！” 胖妇人在邻居面前丢了脸，心中不忿，又见姐弟几个不过是穷酸乡户，更是无所顾及，就想在这姐弟面前找回场子。 她还没动手，这小丫头倒敢耍刀威胁她了？ 第34章 顺势宣传 胖妇人后退几步，高声嚷道：“快来人呀，光天化日的要杀人啦！” 宋芷也是被小妹的举动吓了一跳。 她从来不知，这个性格腼腆，甚至有些惧怕她的小丫头，在见到她被人欺负的时候，竟是敢拿着刀冲出来。 她忙上前拿下小妹手中的刀，“欢欢，你退后。” 宋欢双眸红红的唤了一声，“阿姊。” 宋芷接过她的刀，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肩头，“有阿姊在，不怕！” 宋欢积蓄在心中的害怕，沉底爆发，眼眶之中的眼泪，如豆一般，啪嗒，啪嗒的顺着脸颊滚落。 围观热闹的群众，看着这对被欺负的姐弟，心中忍不住同情，纷纷声援道： “你这人也是，不给摆摊，好好说便是，作甚这般欺负人。” “就是，就是，这么大的人，也好意思欺负半大孩子。” 也有那出面打圆场的，“算了，算了，事情说开，让他们挪走便也是了。” 那摆摊的摊主，见事情也差不多了，拉了拉二婶子的衣袖，示意她可以了，在闹下去就成了她恃强凌弱。 便是原先有理，也会变的无理。 可惜的是，胖妇人这会子正在气头上，先是被死对头邻居下了面子，这会子又被一个黄毛丫头在家门口威胁。 这要是她算了，那她岂不是很没有面子。 她一把扫开侄儿的手，睥睨的看着宋芷道：“今日就让她这般轻易的走，谁知道她下回会不会再来？” “不叫她付出些代价，知晓痛了，这人才会长记性，知道什么人，是她不能惹的！什么地，又是占不得的！” 胖妇人一边说，一边撸袖子，显然是要将宋芷的摊位给砸了。 宋芷一反常态的带着弟妹让到一旁，冷笑道：“我只知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倒要看看，在这祁水县，什么人我不能惹，我惹了，又会如何？我相信县官大人，会给我一个说法！” “正好，那剩下的一盆凉粉省得我费力卖了，你尽管砸。记得赔钱就是。” 胖妇人一听到县官大人，迈出去的脚忽的一顿，因情绪上头理智也回笼了些。 想到这一年来，县令大人这一年来判的那些官司，她的小腿肚子就有些打抖。 但现在有这么多人在看热闹，她哪里肯就这般认输，就这般灰溜溜的遁走？ 那她在这里岂不是要被人看笑话？ 她色厉内荏的道：“你不要血口喷人，谁说我要砸了？” 宋芷，“哦~我看婶子又是撸袖子，又是气势汹汹的样子，原来是我会错意了，那真是误会了。” “噗....”一旁围观的群众也不知是谁笑了一声。 嘈嘈切切的窃笑声，顿时不绝于耳。 胖妇人顿时脸色涨成了猪肝色，抖嗦着手指，指着宋芷，“你....你....”了半晌没说成一句完整的话。 显然是被宋芷意有所指的话，气的个半死。 宋芷顺势接道，“我这就走，这就走....” 宋芷领着两小只上前收拾东西，那胖妇人接二连三的在宋芷手上吃亏。 哪里甘愿就这般罢休，她庞大的身躯，拦在了宋芷的摊位前，“想走？这地可不是白占的，先将占用费交了？” 宋芷怎么可能给她钱，这钱要是给了，那等她生意红火起来，再有人有样学样，那她这生意还做不做了。 她忍着怒气问道：“这地是你家的？有地契吗？先拿了契书来。” 胖妇人胡搅蛮缠的道：“你不给，你今日就别想走....” 宋芷在心里忍不住骂娘，今日出门真是没看黄历，怎么就让自己遇上这样的奇葩。 不让她走，正好，她就趁着这么多围观的势头，继续吆喝，当是给她的凉粉宣传造势了。 宋芷深谙抓流量之道，这么多人看热闹，这不给自家凉粉宣传一波那简直就是亏了！ 宋芷说干就干，大声吆喝起来，“诸位婶子们，要不要买一块凉粉回去尝一尝，在这县城之中可就我这儿能买着。” “这凉粉爽滑可口、解热去燥、喜欢甜口的吃甜口、喜欢咸口浇上麻油、葱蒜酱油这么一拌，那滋味别提多鲜美了。” “果真这般好吃?”有看热闹的妇人好奇的问道。 这会子正是大众好奇的时刻，宋芷灵机一动当即表示，“婶子们稍等，待我给诸位做一份试吃一下，好不好吃，您一尝便知。” 看热闹的人，见有免费试吃，纷纷出言捧场，表示要尝尝。 开玩笑，有便宜不占。 王八蛋。 原本还置身事外的看客，就这样与宋芷互动的有来有往。 胖婶子一听，脸都差点气歪了。 这搞了半日，非但好处没占着，还给对方招揽了生意。 胖婶子直接拦到了小摊前头，急头白脸的吼道：“不许在我家这处卖” 这下可算是捅了马蜂窝，原本挎着篮子看热闹的大婶可就不干了，她们还等着试吃呢。 你这跳梁小丑一样的角色，跳出来横加阻挠算什么意思？ 有那身形同样健硕的妇人，往胖妇人身前一站，挑眉道：“我就在这吃，碍着你什么事了？” “这是我家的地方，我说不许就不许。”胖妇人继续胡搅蛮缠。 就在双方一触即发的时候，人群之中忽然有人唤道：“有巡街的差爷来了！” 远远的，被围在人群之中的宋芷听到差吏的斥责声：“做什么...做什么，都堵在这边做什么！” 人群之中很快让出了道，便是方才的胖婶儿的脸上，也明显带出惧色。 一旁的两个孩子听到官差来了，也是吓的紧紧的挨在了宋芷的身后，在他们的心头，对官差有着天然的畏惧心理。 此时，宋芷的心里也很没有底。 她安抚性的拍了拍两个孩子的肩头，示意他们不必太过紧张。 前些年战乱，年年的征税、劳役。 原身对这些差役没什么好印象，也不知现在这些人行事做派是个什么作风。 好在心乱也不过一瞬的事情，宋芷很快冷静下来，大脑飞速运转，分析接下来可能面对的情形，自己又该如何应对。 第35章 差役来了 一行三人，身穿差服，腰佩大刀的差役，走至宋芷的小摊前，对着一群围观群众道： “一大清早的，都堵在这里干什么？没看到都堵上道了，都散开....散开....” 围观群众碍于差役的威慑，不敢再围在此处，却也并未走远，好奇的等一个处理结果。 那为首的黑脸差役，见人散了，也不管那些八卦的围观群众究竟有没有离开，这才看向宋芷，“这是发生了何事？” 不待宋芷回答，那胖妇人深怕宋芷胡言，呛声道：“大人，这人占用我家巷口经营....” “我让你说话了吗？”黑脸差役瞪眼，胖妇人未尽之言全都卡在了喉咙里。 黑脸差役示意宋芷，“你来说！” 宋芷将姿态放低，阐述道：“差爷，是这样的，小女子是城外的农户，家中生计艰难，便想着做一些吃食来城中售卖。” “第一次摆摊，我也不知哪里有合适的位置，带着弟妹顺着街道一路走，见此处巷子旁有一块空地，又无人摆摊，便想着在此支一个临时摊位。” “这位婶子不允我再次摆摊，我也接受，收拾摊位要走，只是这位婶子不允，这才僵闹开来。” 那黑脸差役，回眸看了一眼胖妇人，不带情绪的问道：“既是不允其摆摊，又为何不允人离开？” 胖妇人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好半响才咕哝出一句“我...我何时不让她走了！” 至于那一句，占用费她是提都不敢提的。 这时，一直开着门，探着脑袋光明正大偷听的邻居婶子，告状道：“差爷，就是这人不让人小娘子走的，还问人要什么占用费。” “我呸，占地占出习惯来了，巷口那块地是你家的吗？你就敢提占用费，也不撒泡尿照一照，脸可真大！” 黑脸差役看向胖妇人，厉色道：“这块空地何时成你家的了？又何时竟成了你私产？我等竟不知。” “县尊大人自履新以来，屡次颁布明令，广开商贾之路，意在惠及万民，使百姓得以售卖食蔬，自给自足，安度生计。” “如今你此法作为，行此阻挠之事，莫非是欲与县尊大人唱反调？” “还是说，你要同我回县衙一趟，同县令大人陈情？” 胖妇人闻言，脸色瞬间煞白，双腿一软，几乎要跪倒在地。 她深知自己这回是闯了大祸，不仅得罪了差役，更可能触怒了县官大人。 她连忙哀求道：“差爷，差爷，我知错了，我真的知错了。我只是……只是一时糊涂，以后再也不敢了。” “民妇愿即刻向那小娘子赔罪，并甘愿受罚，只求差爷开恩，求您饶了我这一次吧！” 黑脸差役冷着脸，不为所动的道：“饶你与否，非我所能决定。你应主动向受你欺压之人道歉，看她是否追究。” 胖妇人连连点头，眼中满是恐惧与悔意。 她转身看向宋芷，声音颤抖地道：“小娘子，是我错了，我不该阻拦你摆摊，更不该闹腾你耽误你生意。” “你看这样可好，剩下的凉粉我都买了，求你同差爷说说好话，不要与我一般计较可成？” 宋芷倒不是一个得理不饶人的，只不过她也做不到当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 她疏离的道：“买凉粉倒不必要了，还望婶子记住今日的教训才好，下回可不一定有这般的好运气。” “是是是.....”那胖妇人连连点头，态度谦卑又诚恳。 黑脸差役见双方已达成和解，再次警告了一番胖妇人后，这才转身离开。 胖妇人此时已经吓的面无人色，待差役一走，扑通一声软倒在地。 一直旁观的面食摊主，心虚的上前背起人灰溜溜的走了。 宋芷认出那摊主，心中也算是明白这是遭人嫉妒了。 做生意讲究的就是个和气生财，当下的困局虽解决了，宋芷却是也不打算继续在此处摆摊了。 她原想着做不同的吃食生意，在一处本应该对彼此的生意都有助利，可惜对方显然不这般认为。 宋芷不愿与针对自己的人一处摆摊，免得坏了心境。 她同弟妹说一声，准备收拾东西去另寻一处合适的摆摊地点。 方才远远观望的看热闹的妇人，见宋芷要走，呼啦啦的又涌了过来，“哎，哎，小娘子这要走呀，这凉粉我们可还没尝呢？” 宋芷收拾背篓的手顿住，笑着道：“我以为婶子们已经走了，这样，婶子们稍后，我切一份与你们尝尝。” 说罢，就见她手脚麻利的，切块，拌酱汁，插竹签，眨眼的功夫，两碗晶莹透绿的凉粉便被摆在众人眼前。 宋芷根据个人的口味，赠送了免费试吃，妇人们也是第一次吃这般爽口清凉的小食。 一时之间，试吃之中竟也有一多半的妇人掏钱买了一块。 待卖完最后一位妇人，宋芷便不打算在此地逗留，收拾了东西领着弟妹准备再寻一处摆摊位置。 宋芷还未走远，一名捧着凉粉的妇人就自来熟的靠上前，笑着道：“娘子，这是准备重新找摊位？” 宋芷认出了这位壮硕的妇人，是方才帮过自己说话的，她笑着点头，“换一处更自在些的。” 那妇人也是个爽利的性子，直接开门见山的道：“我姓马，在这城中也是做吃食生意的，方才我尝了你这吃食觉得甚好，不知娘子可愿意将此方子卖与我？” “如此娘子也免了每日辛苦来县城售卖，娘子以为如何？” 宋安听见对方居然觊觎自家的吃食方子，大大的眼睛里，立刻充满戒备的看着妇人。 宋欢更是紧紧握住了阿姊的手，不愿阿姊再与妇人同行。 宋芷能感觉到，两个孩子的紧绷的情绪，她想也没想便笑着拒绝了，“多谢马婶子对咱家凉粉的喜爱，只是这是家中的糊口营生，不好卖了。” 她怎么可能直接卖方子，她还要靠这个吃食，来县城接触各地客商呢。 那妇人见宋芷拒绝也不失望，想来也预料自己会被拒绝，她笑容依旧的相邀道：“既如此，娘子要是摆摊，不若去我那摊位处瞧瞧？” 第36章 县令大人的想法 马氏担心自己太过热情，吓到了人家，她继续解释道：“我是觉得这凉粉清爽解腻，倒是与我那儿的烤串很是相配。” 马氏大方的相邀道：“娘子不若去我那处摆摊？如此说不得咱俩的生意都能好起来。” 祁水县毗邻比边境，那些胡商时不时便会将草原的牲畜拉来售卖，因而这县城烤串的生意那也是竞争激烈。 若是自家的烤串儿没什么特色，就很难留住回头客。 这马氏也是个头脑颇为灵活的，乍然一尝到这凉粉，心中就打着这凉粉的主意。 见买不成方子，她干脆改变策略将人给拉拢过去。 如此，近水楼台先得月，对他家的烤串摊位，仍旧是好处多多。 宋芷听罢，倒是很有兴趣，这与她的想法本就不谋而合。 做生意，不是非得你死我活的，首先大家做的都不是一种吃食，本也不存在同质化竞争，反而因着彼此的特色，能碰撞出不一样的火花来。 宋芷没有过多犹豫，问道：“不知，马婶子的摊子在何处？” 马氏见说动了宋芷，高兴的指着前方道：“不远，不远就在前头。” 说罢风风火火的走在前头，给宋芷带路。 宋芷不知道的是，方才自己与人的争执，化作了轻风，悄然吹进了二楼包厢的一隅，被一位站立于窗棂前的男子尽收眼底。 男子身姿挺拔、面容俊逸，一双狭长的丹凤眼，似是能直透人心。 他的衣裳以淡雅的青灰色为底，衣襟上绣着细密的竹叶图案，衣料轻柔，随风轻拂，领口与袖口以同色系的细绳轻轻束起，简洁而不失雅致。 尽管他此刻身着一袭素雅的常服，没有华丽的装饰，但那份由内而外散发的气质却是让人无法忽视。 他就站在那里，目光深邃而锐利，从方才双方争执开始，周煜一直就站在窗棂前看着。 直到那妇人开始无理取闹时，他这才唤来了良田，让巡防的差役出面了结了纷争。 咚咚咚.... 门外的敲门声响起，周煜转身道了一句，“进来！” 良田手中端着一个托盘进来，小心的放下一碗碧绿的凉粉。 在其身后还跟着一人，那人不是别人，正是方才的黑脸差役李文。 李文先是对周煜行了礼，然后简单地阐述一番方才的纠纷：“属下已经警告过那妇人，相信她再不敢与那摆摊的娘子为难。” 周煜听了，眉头还是没有舒展开来，神情冷肃的道：“连年战乱，百姓们生活困顿，今日之事虽轻易揭过，县城暗角，此类事却屡见不鲜。” 周煜顿了顿，吩咐李文：“你熟悉县城，速寻几处空地来，报备与我。” 周煜来县衙也有一年了，他励精图治，广开商路，增加县中税收，给吏员们发放了拖欠已久的月钱，可谓之缓了县衙的燃眉之急。 要知道他刚来上任的那一会儿，县中值守的差吏都没几人。 实在是县衙拖欠的俸禄太久了，他们这些差吏也是需要养家糊口的。 为此周煜一来，先是用自己的体己，买了米粮回来，先将手下寻回，发一部分欠薪，好叫自己手底下有人可用。 差吏们收到活命粮食，纷纷重新回到县衙。 去年春日里，战事刚止，又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城中粮价肉眼可见的疯涨，县城百姓人心惶惶。 也不过是一月之久，县城便涌来运粮商队，稳住了粮价疯涨的态势。 不过短短一年的时间，祁水县从萧索破败，到如今的商贸络绎。 城中酒楼、客栈、粮铺、药铺，布庄，镖局，甚至钱庄都开了两家。 大伙儿见其是个有能耐的，为此对新上官更为信服，办事也更加尽心。 李文躬身应‘是’，退出去后当即着手带人去办。 当初，刚来祁水县，县中一穷二白，库房里更是半粒米粮也无。 没办法，为了维持住县衙的正常运转，他也只有尽快的筹钱，发放欠饷。 只是这钱要从哪里来呢？ ——税收。 可县中这些年一直饱受蛮夷铁骑的摧残，不论富户，还是平民无一例外，或多或少都有损失。 他也不想再将这些沉重的负担压在百姓头上。 地税不好收，那他就另辟蹊径，收商税。 正好祁水县毗邻边境，新朝初建时期，为了稳固与草原王庭的关系，还开了商道。 他便利用这样的便利，收起了过路费。 一年下来，瞧着颇为有效，县衙的窘迫得以缓解。 只是今日见着的这一幕，叫他想起了他辖下的那些百姓。 城内的百姓，因为过往的客商，或多或少还有一些赚钱的门道，那城外的百姓可就指着那一亩三分地养活全家。 加之进城又要入城费，多多少少的也阻拦了城外百姓进城的脚步。 原先设置这入城费，主要还是考虑县衙之中财政赤字严重。 如今情况，又比从前好上许多。 或许可以给城外百姓固定一处做营生的场地？ 周煜一边拧眉深思，一边用骨节分明的大手不停的敲击桌面。 良田知晓，这是他家少爷思考的时候，惯用的习惯。 他不敢打扰，只静静地站在一旁等着少爷的吩咐。 片刻过后，周煜从思考中回过神来，看着摆在面前晶莹透绿的凉粉。 见多识广如他，却也不曾见过这样的吃食，当真如那小娘子所言确是祁水县头一份呢。 他不由又想到方才那姑娘的狡黠，不由莞尔失笑。 他抬手挖了一小勺，放入口中，冰冰凉凉的凉粉，入口爽滑，甜丝丝，一口下去，沁人心脾。 周煜心中原本的一丝烦闷，在尝了这绿豆凉粉后，只觉得心中舒泰，他一口接着一口，不经意间，竟是将一碗凉粉全都下了肚。 一旁的良田见了，也是微微的诧异，他家少爷对吃食很是挑剔的，便是好吃的吃食，也不过略尝几块，倒是没想到那小娘子的吃食可以得了少爷的喜爱。 作为一个称职的小厮，良田默默地将此事记下。 第37章 睦邻 宋芷跟随着马氏，一路往她家的摊位走去，待到转过一条街，又走了小半刻钟的时间。 马氏停下了脚步，指着前方的小铺子，高兴的对着宋芷道：“看，那就是我们的烤串摊位了。” 宋芷停下脚步，看了一眼长街尽头的摊位，烤摊是以一块洗得发白的麻布为顶，四周用竹篾围起，既遮风挡雨，又不失朴素雅致。 摊位前放着烤炉与烤架，摊位里头则放着几条长桌、长凳供人在此堂食， 此时烤炉饼摊位前，正排着队买烤炉饼。 另一只烤架上架着滋滋作响的烤串。 一阵清风袭来，宋芷只觉得空气中全是诱人的香味。 马氏笑着介绍道：“你别看此地在街边尽头，不如街中心繁华，却因其就在去县衙的必经之路上。许多外地来的客商，要去县衙办文书，必要经过咱们这儿。” 马氏的意思很明白，这是在明示她，你别看这处不如街心热闹繁华，但此处的客源却是不小的，单看你能不能留的住人了。 宋芷一听这话，心中简直乐开了花。 她之所以要亲自卖凉粉，不就是想要接触商队吗，可谓是正合她意了。 宋芷露出大大的笑容来，“我觉得婶子说的十分有理，在此地摆摊，确实不错。” 马氏觉得宋芷十分投她的秉性，脸上的笑意更甚，边说边引领宋芷走近摊位。 指着自家摊位旁的空地道，：“这处没人摆摊，你要是相中了，明日你就过来，咱们日后就做邻居。” 距离空地不远处的斜对面便是衙门，在此处摆摊，想来应是不会再敢在此处惹事，宋芷从善如流的点点头，“那就多谢.....\" 宋芷感谢的话还未说完，旁边一道中气十足的男声唤来，“你这婆姨，让你出去买个芝麻，你这一去大半日，回来了怎么还在那唠瓜。” 马氏回头应了一声，“来了，来了。”旋即转身对宋芷道：“那什么，我先去忙，你自己挑块合适的地方。”说罢，也不待宋芷回答，转身风风火火的走了。 马氏走后，宋芷让两人将东西放下。 两小只却是满脸愁色的看向宋芷。 “阿姊？”我们真的要在此处摆摊吗？ “这一处不如前头人多。” 宋芷示意两人往旁边的铺子看，“现在还不是饭点，这烤炉饼摊位前就已经排上了队。 而且对面还有一间茶摊，这就说明此处应是有不少客人，在此歇脚，驻留。” “因此，咱们只要将路过此地的客人给留住，这生意也尽够咱家做的了。” 小兄妹两人被宋芷这般一分析，瞬间豁然开朗。 两人也不纠结了，当即帮着宋芷收拾，摆摊。 如宋芷所预料的一样，待他们摆好摊，开始吆喝后，一旁在此买烤串，炉饼的顾客，好奇的寻了过去。 顾客们都有尝新的心理，待尝了味道后，只觉清爽解腻。 未出一刻钟，剩下的十多块凉粉很快便被售卖一空。 那些个后来的食客，宋芷只能抱歉的道：“诸位，实在不好意思，今日这凉粉售罄了。” 那人一脸惋惜的问道：“那你们明日可来了？” 宋芷点头，“自是要来的！” 送走了客人，三人将东西收拾妥当，宋芷领着弟妹来到烤串摊位。 “婶子，麻烦给我四块烤炉饼，两串烤肉串。一共多少钱？” 马氏正低头往烤炉中贴饼，只当时寻常顾客答道：“炉饼三文钱两块，烤肉两文钱一串，一共十文钱。” 宋芷闻言，掏出十文钱，放进了装钱的木盒子里。 马氏手脚麻利的夹出了饼子，抬头见是宋芷，嗳了一声，忙转头就对丈夫道： “老赵，看，这位就是我方才同你说的宋娘子，往后她就在咱家边上卖凉粉了！” 赵大牛闻言，停下手中的活计，抬头打量了宋芷一眼。 见她虽身着一身粗布麻衣，却眉目疏阔，气质大方，不由对她多了几分好感，与这样的人做邻居，省心。 他不由点了点头：“以后若有什么搭把手的，只管开口。” 马氏一听，自家男人显然是认同了她的做法。 她高兴的又从烤炉里面夹了两块炉饼，一并打包递给了宋芷，“以后大家都是邻居了，这个拿回去吃。” “这怎么好意思。”说罢，宋芷就要给钱。 却是被马氏拦住，“不过两块饼子，就当我请孩子们吃的。觉着好，下次你多照顾些婶子生意就成。” 宋芷推辞不得，只得让两个孩子先行谢过。 好在她日后还要来此摆摊，此番人情她还是能还的。 刚出炉的炉饼十分酥脆，宋芷给两个孩子一人分了一块炉饼，又拿了一串烤肉，教他们用烤饼裹着烤肉吃。 两人从未吃过这样的吃食，看着递到眼前散发着麦香味的饼子，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尝尝。” 宋安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炉饼，酥脆的饼皮在嘴里碎裂开来，散发出阵阵麦香，好吃的瞬间眯上了眼睛。 宋欢则显得更加细致，她小心翼翼将饼子，递到宋芷面前，“阿姊，你也吃。” 宋安见了，有些懊悔自己方才只顾着吃了，他忙将另外一边递过去，“阿姊，吃我的！” “阿姊，这还有呢，你们放心吃便是。”说罢，也撕了半块尝了尝。 酥脆咸香，味道确实不错。 待两个小的吃完后，宋芷这才带着两个小的出城。 回去的路上，宋欢主动提议道：“阿姊，咱们回去就别坐牛车，直接走回去吧。” 只见她掰着小手指，细细的算道：“咱们今日来坐车花了三文钱，入城又花了三文钱，这一下子就花去了六文钱了。” “要是回去再做牛车，那就是九文钱。” “九文钱，咱们都能买两斤豆子了，所以阿姊，咱们还是不要坐牛车回去了吧！” 宋安点头如捣蒜，“是呀，阿姊，我们刚才吃的饼子，这会子有的是力气，咱们就走着回去吧。” 对于两个孩子来说，不过是走一个时辰的路，但是能省下三文钱，还是十分划算的。 两人现在显然还不明白，走路回去所花费的时间成本，远远不止三文钱。 节约下来的时间，她们都可以多做一些吃食了。 但显然两人此刻还没有意识到，他们走路回去多花费的时间、精力原是可以创造出更大价值的。 宋芷没有言明，而是顺从他们的意思走了回去。 第38章 提前准备 因着今日在城中耽误了一些功夫，几人回到家中的时候，已过了午时。 吴氏见已过了午时，姐弟三人却仍旧未归，心中不免焦急。 家中实在待不住，吴氏干脆领着两个小的候在了村口。 村口的老柳树下，吴氏的身影显得格外焦急。她不时地踱着步，眼睛紧盯着通往村外的那条小路，期盼着那熟悉的身影能够尽快出现。 两个小孩子，爬到了村口的小土坡上，宋成踮着脚，伸长着脑袋，希望第一时间发现来人。 忽的，宋成嗷呜一声，“阿奶，阿姊他们回来了！”说罢，直接跳下小土坡，小炮弹一般往几人的方向冲去。 宋康因着人小，不敢直接跳下来，但看到三哥跑了，急的他直接从土坡上滑了下来，站稳后踉踉跄跄的追了过去。 宋芷看着疯跑的两人，忙出声道：“跑慢些，小心跌跤。” 两人才管不了这些，只管埋头往自家阿姊、兄长身前冲。 “阿姊，给我带好吃的吗？”宋成巴巴的问道。 宋芷瞧着这两个迫不及待的小家伙，怕是在家里盼了一上午了。 她也不逗两小的，从篮子中各拿了一块饼子，卷上一块肉递分别递给两人。 饼子虽已冷了，不如刚出炉那一会儿好吃，但瞧着吃的一脸满足的样子，宋芷也忍不住摇头失笑。 几个小家伙欢喜的凑到一处，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分享着他们在城里的所见所闻。 吴氏在见到姐弟三人时，一直悬着的心终是落了地，她快步迎上前去，一边接过宋芷手中的东西，一边关切地问：“凉粉在城中可是不好售卖？怎么到了现在。” 宋芷笑着解释：“奶，这凉粉在县城根本不愁卖，只是徒步回来耽误了些功夫。” 吴氏点点头，“走吧，先回家。” 回到家里，当着一家人的面，宋芷将今日收到的铜钱清点了一遍。 除去今日试吃用掉的凉粉，一上午的时间，一共卖掉四十四块凉粉，一共是一百三十二文钱。 吴氏很高兴，没想到，竟是卖的这般顺利，一日就赚了大儿小半月工钱。 要不是顾着家里佃的那十亩地，吴氏都想将儿子、与孙儿从主家喊回来，同孙女一同做这买卖。 宋芷并不知她奶的想法，她在心中算了一笔账。 若是照着这个趋势下去，每日卖四十四块凉粉，扣除买绿豆的成本，以及发给两小孩的工钱，这一月下来她还能净赚二两五钱银子左右。 这与糕点生意赚的钱比起来，实在不值一提。 宋芷觉得县城之中这绿豆凉粉的前景很大，今日若不是那胖妇人胡搅蛮缠，说不得她早早就能收摊了。 想到这儿，宋芷同吴氏提议道：“阿奶，今日我发现城中百姓还是挺喜欢这凉粉的，我打算明日再多做一些带去县城。” 现在对于孙女的判断，吴氏还是很相信的，直言道：“这事儿，你自己斟酌办，奶都听你的。” 于是，下晌宋芷又多泡了五斤的绿豆，用来做凉粉。 略略休息了一阵，宋芷便忙活开来，先是做糕点，再忙着磨绿豆。 绿豆想要出粉多，首先需得磨的细腻，往往就需多磨几遍。 如此一来，待磨好了绿豆，再来洗淀粉，一下午的时间根本就不够。 便是全家出动，这些活儿也是做到了天黑，一家子又点上了油灯，勉强才算完成。 晚上，一家子借着月色喝粥，吴氏感慨道：“这样子不成，往后我上午就开始磨豆子。” 如今孙女也就不用这般辛苦，上午卖凉粉，下午回来又是做糕点，又要做凉粉。 整个人忙的团团转，吴氏担心在给孩子累坏了。 杨氏连连点头，“我看成，我来磨豆子，娘，你给绿豆去皮就好，如此，阿芷回来也能轻省些。” 至于去山中采药一事，杨氏准备放一放。 宋芷听罢，也觉得合适，合理分工，省下来的时间说不得还能多做一些货。 宋芷心中有预感，县城的市场十分有潜力，即便今日多做了凉粉，只怕明日也不够卖。 翌日，姐弟三人照例，乘车前往县城。 宋芷先是带着三个孩子去铺子送糕点。 宋芷一进门，掌柜的当即笑容满面的迎了上来，“宋娘子可算来了，快厢房中请。” 宋芷笑着推辞，“我们姐弟一会儿还要去卖凉粉，就不叨扰掌柜的了。” 说罢，将约定的两斤糕点递了过去。 周掌柜小心接过，一听这话，不由好奇问道：“凉粉为何物？” 宋芷亦很大方，放下背篓划拉了一块，送给对方， “家里做的小食，拌以麻油、葱蒜，或是糖水，清凉爽口，掌柜的不嫌弃可试一试。” 周掌柜仆一见到这碧绿的颜色，便被吸引住了，他忙拿了碗来接过，道了谢后，转头让小伙计去拿糖水来。 自己则拿了铜钱出来，将方才的货款给结了。 宋芷收到钱，便也不再逗留，背上背篓，带着弟妹离开了铺子。 这时候，小伙计端了拌好的凉粉走来，周掌柜一尝，便觉得这吃食不错，口感清新，还有一股子的绿豆香气。 想到这样的吃食，自家少爷或许会喜欢。 周掌柜立刻，放下手中的碗，提起袍子就朝着宋芷离开的方向追去。 “宋娘子，宋娘子.....” 热闹的大街上，各种吆喝声不断，宋芷并不知晓对方这是在唤自己。 周掌柜跑的气喘吁吁，仍不见姐弟三人停下。 忽的灵机一动，大声唤道：“卖凉粉的，卖凉粉的，等一等！” 一旁的宋欢拉了拉前头走着的宋芷，“阿姊，我听到有人唤我们。” 宋芷的脚步顿了顿，仔细一听，确定有人在唤卖凉粉。 她四下看了看，便看到身后的人群之中，周掌柜一边提着袍子往自己这处跑，待看到她回头时，不住的朝着她招手。 宋芷领着弟妹在街边站定，待其缓和气息后，宋芷这才问道：“周掌柜，可是还有事？” “方才尝了娘子的凉粉，觉得滋味甚是不错，不知这吃食如何卖的？给我来三块。” 见是要买凉粉，宋芷当即手脚麻利的给他切了三块，“一共九文钱。” 见其不好拿，宋芷又拿了一个碗给对方盛着。 周掌柜的付了钱，端过碗道：“你们稍等，一会儿我让小二将碗给你们送来。”说罢，欢欢喜喜的走了。 宋芷也不干等着，见街道上人来人往，她干脆吆喝起来，待到小伙计来送碗时，宋芷已卖了十多块出去。 第39章 设草市 姐弟三人收拾收拾东西，便往昨日摆摊的地点走去。 待转过一条街，快要抵达摊位时，姐弟三人不由愣住。 只见昨日还是一片空地的位置，这会子正有人在搭建简易的草棚子。 宋安有些不安的道：“阿姊，这里怎么在搭棚子？这以后会不会不让咱摆摊啊？” 宋芷也是不明所以，她往聚集着看热闹的人走去，想要一探究竟。 马氏看到宋芷姐弟走来，立刻招手同她打招呼。 宋芷也满脸笑意的迎上去，问道：“婶子，这处怎么搭起了草棚子，这是被人买了吗？” 马氏摆摆手，“赶巧了不是，我听那些人的意思，是县太爷命人搭的草帘子，供给城外百姓在城内摆摊所设。” “我听说这样的草市一共设了三处，这一处就在咱这儿。” “那入这草市摆摊，要给钱吗？” 马氏摇摇头，“这倒是没听说，不过你也不必忧心，就看我家这小摊子，一月交税不过五十文，划拉一下一日不到两文钱。倒也能承受的住。” 宋芷一想，倒是这么一回事，这县城之中的商业前景大，便是按照每月五十文收取税收。 每日不过多卖一块凉粉的事情，倒是这草市建设起来，于她也有好处，至少不必每日风吹日晒了。 宋芷又同马氏寒暄了几句，便带着弟妹，穿过看热闹的人群走至隔壁已经搭好的一处草檐下。 宋芷在人群中看了看，在建设的人群之中看到了昨日巡街的黑脸差役。 她想了想还是上前问了一声，“差役大哥，我们从家中背了些吃食过来，不知此处可还能摆摊？若是可以又需缴纳多少银钱？” 李文自是还识得姐弟三人，又想到自家大人的态度，建这草市本就是为了利民，只是这会子草棚还未完全搭建好。 他略略斟酌了一番措辞，开口道：“这草棚尚在搭建，你们自寻一处稳妥地方售卖便是，至于钱财，今日暂且不必，待到草市完成后，介时会有完整的章程。” 宋芷听明白了，意思就是今日可摆摊，也不收钱，至于以后收不收钱，那要等到草市完工再说。 宋芷道谢过后，走至第一排已经搭好的草檐下。 她卸下货物，快速的摆好简易摊位，随后手脚麻利的拌好一块凉粉，让宋安给隔壁的马氏送去。 宋芷不是一个不懂礼数的人，昨日收了隔壁两块饼，宋芷今日拿了自家吃食便让小弟给对方送了过去。 这边宋芷还未开始吆喝，便又一名客人从对面的茶馆走了过来。 许峰昨日便见过这凉粉，可惜来晚了没有买成。 今日便做好了准备，他将手中的碗递给宋芷，“给我来一块凉粉。” 宋芷看了一眼来人，身形高大，一身胡服窄袖，一看打扮就像是四处行走的客商。 她心中微动，但也没有表露出来。 她支这个摊子的目的，就是要接触行商，她却也懂得这些五湖四海行走之人，心思确也警惕。 宋芷很是知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的道理。 她‘哎’了一声，见他拿了碗，又问道；“客官可要在此调汁？有甜口的，亦有咸口的。” 今日宋芷特意从家里备了一坛子作料过来，目的就是若是遇上了要在隔壁，或许在对面茶馆歇脚的客人来此买凉粉的，自己这边也能应对。 许峰一听还能给拌，高兴的道：“那你给我拌吧，我要咸口的。” 宋芷便麻利的将凉粉切块，随后又拿了个木汤勺，淋了些自制调料上去，将碗递了过去。 许峰端着碗，迫不及待的回到对面的茶摊。 “来来来，荣伯尝尝，我听着是这县中的新鲜吃食。” 一旁的荣伯显然没有心情吃东西，他们都来这祁水县也有三日了，该买的草药，茶、盐，一样未买，便是他们手中的牲畜也是一样没卖。 少爷就带着他们满县城的转悠，或吃吃茶，或听听曲，四处闲逛，吃美食，好不悠闲自在。 这哪里是出来谈生意的，这分明是出来游玩的嘛！ 荣伯急的嘴角都起了泡，但这一趟出行，话是人却又是少爷，他也是无可奈何，只能每日愁容不展，跟在其身后每日闲逛。 “少爷，咱们带来的牲畜可都在城外呢，每日养着这些牲畜可是花费不老少，咱们什么时候....” 荣伯的话还未尽，一块冰凉爽滑的凉粉就这样被塞进了嘴里，凉粉入口爽滑，冰冰凉凉，瞬间交灭其心头的烦郁。 许峰满脸堆笑的道：“荣伯莫急，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咱们初来这县城，总要多番打听好牲畜的行情再出手不迟。” 荣伯不解的道：“既是要打探情况，那为何不去市集？” “既是想来做买卖的，自是要多了解一些县中行情，这市井之中最是好去处，他抬手指了指对面的烤串摊位。” “咱们不一定要将牲畜卖到集市，这些做烤串的摊位，只要价钱合适，不若直接分销与他们，倒是不必在经过一道手。” 待听了少爷的一番解释，荣伯不由眸光晶亮，对呀，虽然此举或许要麻烦一些，但肯定比卖给贩子强一些。 原来少爷打的是这样的主意呢，想通后的荣伯脸上终是露出了笑意，“少爷，英明。” 许峰见老管家终是不再愁眉苦脸，他摆了摆手，招呼一同出来的众人，“尝尝，这凉粉滋味甚是不错。” 原本因着心中装了事，没什么胃口荣伯，在尝了一口凉粉后，竟是胃口大开。 看着肉眼可见光盘的凉粉，荣伯站起身，“我再去买两份来”说罢，抬脚便往对面涌满了人群的凉粉摊位走去。 原本此处就围着不少看热闹的人，再加之昨日没买凉粉的顾客，一时之间，宋芷这边的凉粉倒不愁卖。 待到荣伯又买走两块，宋芷的凉粉已是卖了大半。 宋安，宋欢看着自家凉粉卖竟是比昨日卖的还要好，一个个乐的嘴角上翘。 阿姊今日都没怎么吆喝，这凉粉卖的速度竟是比昨日还快！ 第40章 有了预定 马氏用胳膊捣了捣自家丈夫，示意丈夫往坐满顾客的草棚之中看。 压低声音笑着道：“如何，我就说那宋娘子的凉粉，能带动咱家的生意吧。” “你且看着吧，待到这凉粉的名声传出去，咱家这烤串生意，也能跟着沾光。” 赵大牛显然也很认同媳妇的说法，从前这个时候，他的摊位上，只零星一两桌客人。 现在不但五张桌子全部坐满，顺带着自家的炉饼，与烤串都比前些日子生意要好一些。 他叮嘱妻子，“你好生与人交好，若是那边有什么不便之处，你能搭把手就搭把手，莫要将人惹恼。” 马氏白了一眼自家丈夫，“瞧你这话说的，我是那样短视的人吗？” 言罢，她又说了自己的打算，“我瞧着这天气只会越来越热，这凉粉也会越来越好卖，你说咱们要不要与宋小娘子定一些，放在咱铺子里售卖？” “咱们也不指着这个赚钱，最主要这吃食解腻，与咱家这烤肉串也配，既能作为噱头，又能给想吃凉粉的顾客省了麻烦，你咋想的？” 赵大牛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但听了媳妇的提议后，他的思绪便活络开来。 现在宋娘子一日只卖小半日，这凉粉便被售卖一空，可他家的烤串摊位，除了做午时生意，还要做晚食生意。 如此一想，赵大牛瞬间觉得媳妇说的很有道理。 “那一会儿你去同宋娘子说一声，看看能不能同她预定。” 他在心中算了算道：“就先预定二十块吧，明日且先试一试水。” “成，依你的。”说罢，马氏解开围裙，抬脚往宋芷的小摊位走去。 马氏过去，便见宋芷正招呼着客人。 她站在一旁站了一会儿，亲眼看着二十几块凉粉，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被售卖一空。 这让马氏更加坚定了方才的决定。 见宋芷开始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她笑意盈盈的走上前，开口道：“你这生意还怪好，这才多少功夫就卖完了，这是准备回去了？” 宋芷收拾动作不停，笑着点头，“这还要多谢马婶子，带我挑了一个好摊位。” 是个知礼的，虽然只是个客道话，但听在马氏的耳中还是令她心情愉悦。 她嘴角翘了翘，直接开门见山的道：“我来这里是想同你商量一件事情。” 宋芷手中的动作顿住，静候她接下来的话。 见宋芷看向了自己，马氏也不兜圈子，问道：“婶子想同你定二十块凉粉，你看可成？” 这是好事，这还能节省她时间做其他事情，宋芷自是愿意的。 她笑着道：“这当然好，一块我便宜给你半文钱，婶子你看这样可好？” 马氏原本就是想要借着这凉粉的新鲜劲儿，给自己小食摊位上增加些人气，却也没想过要压价。 见宋芷很是大方，马氏脸上的笑意更真挚了几分，她满脸喜气的应下。 待送走了马氏，宋安高兴的道：“阿姊，咱们这就卖出去二十块了？” “那岂不是，我们今日回去还要再多做一些？” 宋芷笑着颔首。 宋安手脚麻利的背上小竹篓，迫不及待的道：“阿姊，那咱们快些回去吧，回去迟了怕是忙不过来！” 宋欢附和的连连点头。 宋芷也背上背篓，意有所指的问道：“那咱们今日还要走回去吗？” 两个小孩犹豫起来，要走一个时辰回去，似乎很不划算呢！ 节省下来的时间，他们都能做多少事情了。 宋安皱起小眉头，主动提议道：“阿姊，我们今日还是坐车回去吧。” 两小孩现在是回过味儿来了，三文钱车资，不过是多卖一块凉粉的事情便能解决了。 现在这生意这般好，还是多做凉粉赚钱最为重要。 宋芷心道真不容易，两个小的能自己分析出利弊出来，也不枉昨日她陪着走了一遭。 她笑着道：“不着急，咱们先去杂货铺子，再买些糖。” 做糕点少不了糖，她催的那些麦芽还不到做的时候，宋芷只得先从铺中采买了。 既然是来了杂货铺子，宋芷做吃食需要用到的，盐、糖、豆豉，她都各买了半斤。 这些就花去六十五文钱。 出了杂货铺子，两小孩一脸肉痛的感慨道：“阿姊，这调料好贵！” 宋芷也觉得贵，尤其是糖，她卖了小半日的凉粉，不过赚了一百九十八文钱。 这买调料直接干去了三分之一。 这剩下来的钱还要用来买原料，看着宋芷每日都有盈余，其实这些钱大部分全让阿奶去买了原料。 宋芷感慨，这做吃食赚钱，到底速度还是太慢。 还是得尽快与那些客商搭上线。 除了卖药材给他们，她得好好想一想，或许还能与他们做上其他生意？ 就在宋芷盘算着再做些什么买卖合适时，热闹的街道上，一行人的谈话吸引了宋芷的注意。 “哎，你们听说了吗？今日城东，城西，城南都在搭草市。” “听说了，听说了，我就是从城西处来的，确实是在建着呢。” “听说这草市建好后，是为了方便城外百姓进城摆摊所设。” “这倒是好事，进城售卖货物的人多了，咱们这些住城内的人也能得些便宜。” “我看未必，首先这入城费就拦着了一部分人，要是那草市再收费.....” 此时，县衙公房内，主簿，典吏等一众官吏争执的面红耳赤。 张主簿皱着眉道：“城外的百姓日子本就艰难，这草市若是再收费，这让他们怎么敢轻易进城谋生？” 郭县尉亦是说出了当下的难处，“这草市搭建的工钱？日后需要人员维持运转秩序吧？这些可都是需要钱帛的，这钱由谁来出？” “大人本意是提供百姓营生手段，怎么好将这些负担再强加到百姓头上。” “这怎就是强加？自古无规矩不成方圆，要想草市长久的办下去，就必须立好了规矩，不然不成了乱套了吗？” “.....” 众人吵吵嚷嚷，一时之间争论不休，小半日的功夫都过去了，还没论出个子丑寅卯来。 周煜敲了敲桌子，众人的视线不由全都看向了他。 第41章 争论不休 张主薄神情肃穆的看向坐在上首的周煜，郑重的问道：“大人，属下们一时拿不定主意，还请大人您来定夺。” 周煜本意是想要给百姓们提供一个可供摆摊的位置，叫他们日后不必因着弱势身份，而被人故意欺压。 他心中清楚，待这草市是建好了，若是没有人维持管理，时日一久，只会乱象更甚，对于那些势弱的百姓而言，不过是换了处位置让人欺压。 遂从一开始周煜便打算将这制度设定好，以期草市能长长久久的维持下去。 他是没想到，他的想法还没说完，这些人就先吵了起来。 如此也好，他倒是可以探一探手底下人的心思。 周煜先表明了自己的态度，“草市的税要收，张主簿你草拟一份文书上来，按照现在的商税政策，酌情再稍减一些。” “县衙不想从草市中赚取钱帛，至少保证其有长久维序下去的可能。” 张主簿愣了愣没想到自家大人这一次竟然不站在他这一边。 心中失望归失望，但还是想为百姓们再争一争 “大人，县里摆摊的最少一月也要五十文，便是减一些，一月三十文，这对于那些百姓来说，也是轻易不敢掏出来的。” 其中一名典吏道：“也并非得一次收三十文，每日收取也是可行的，如此百姓们压力也能小一些。” “大人的本意是减轻百姓负担，这还没赚到钱，入城费要交，入草市也要交，这就能吓退那些好些人了。” 郭县尉有些烦躁的道：“这也不成，那也不成，张主簿你不是百姓，怎么的就知道他们不愿意？” “我怎么就不知，我就是从这样的人当中走出来的，他们是那种多花一文钱都要思量再思量的，政令再好，若是不体恤他们的难处，这政令不执行也罢！” “你....你也太固执己见了！” 张主簿冷哼一声不说话。 “.....” 争论声再起，周煜觉得拉扯的差不多了，再让他们吵下去也吵不出个结果来，也是他表态的时候了。 于是敲了敲桌子，吸引住大眼瞪小眼的一众人属下，淡然的道： “张主簿所言甚是，我本意是要与民生喜，提供一个平台给他们养家糊口，若是从一开始就增加了他们的重担，反而本末倒置。” 张主簿很是配合的点点头，声音极高的道：“是极，是极，大人英明啊！” 一旁的郭县尉，却是在心中忍不住骂人，合着这些差事不用落着你身上。 恩威，恩威，没有恩哪里来的威。 若是没的好处，让他手下的这些小崽子，去管那些鸡毛蒜皮的事情，时日久了他都担心那些小崽子会搞阳奉阴违那一套。 那他还如何管理队伍？ 所以该争取的利益，还是要争取的。 他焦急唤道：“大人....” 周煜抬手打断了他的话，继续道：“但人多眼杂，人一多难免就会有纷争，势必需派人管理。” “县衙内至今还欠着诸位的薪饷，这笔草市的运营款，也只得从草市中来，这也是长久之计的考量。” 这话都让县官大人说了，众人一时傻眼，不明白县官大人到底意欲何为。 只听他不紧不慢的道：“如此，本官觉得可以先砍了百姓身上的一道重担，就先取消了城外百姓的入城费吧。” 众人一时间，目瞪口呆，属实没想到大人在打的这个主意。 张主簿率先反应过来眸光晶亮，满脸兴奋的道：“这主意好呀！” 他早就想提议取消入城费了，却是一直没有合适的理由。 如今大人此法，可谓是一举两得，不但取消了入城费，草市的运作资金也算也是有了。 如此一来，进城不花钱，进草市摆摊只需要交一文钱。 百姓们身上的负担没有加重，反而进城后能去草市卖自家的瓜果蔬菜，百姓们定然是愿意的。 反应过来的郭县尉，也明白过来，大人这是一早就想好了应对之策，他不再像先前那般争锋，而是在心中思索了一番此事的可行性。 有管理这方面的典吏问道：“大人，现在城中尚未完全恢复，县衙内库依旧空空，还欠着官吏们的钱粮未发完，城门、城墙也需钱粮修葺，现在就将入城费取消.....” 周煜抬手打住，“我只言将我辖内百姓的入城费取消了，至于外来的行商，该怎么交，还怎么交。” “至于空缺的这一部分，本官以为，百姓们入城消费，也能带动城内铺子的收入，此消彼长，应是不会有碍。” 周煜见一众属下再找不出来理由反驳，直接快刀斩乱麻，也不要主簿写文书了，直接写了一封告示出来，吹干墨迹，传递了下去。 “尔等，看一看可有什么须得补充，若是没什么问题，我即刻让人贴到城墙下，与民众宣读。” 众人知晓，此事已无转圜的余地，也就认命的传阅起来。 期间，周煜让良田给众人上了些茶水，糕点。 大伙儿吵吵了一上午，这会子卸下心神，只觉腹中空空，又渴又饿。 了却了心事的张主薄，不客气的捻起一块金玉糕，就往嘴巴里放，入口软糯绵密，奶味十足，一口气吃了三块的张主簿只觉得意犹未尽。 此时为了雅致、好看，一个小碟子里，不过放了五块糕点。 张主簿一下子吃了三块，惹的与他共用一盘点心的郭县尉很是不快。 他眼疾手快的将盘子中的最后一块糕点，捻入手中，显摆的直接放入了口中。 气的伸手欲拿的张主簿干瞪眼。 张主簿，哼了一声，今日心情好不与他计较。 他转而看向上首周煜问道：“大人这里的糕点就是比外头买的好吃，不知这金黄色的糕点哪里有售？下官想买一些回去给老母尝尝。” 正在吃糕点的一众官吏，也是竖起了耳朵在听，这糕点比他们从前吃过的糕点都要细腻，精细。 他们也想要买些回去与妻儿尝尝。 这个周煜却是不知的，他唤来良田让其说与众人。 待此事议定结束，众人各自寻了自家随从来，命其赶紧去味悦坊定糕点。 第42章 取消入城费 宋芷一路听着街道行人的议论声，往城外走。 忽的人群之中传来了一阵骚动，有人冲着人群高声唤道：“大家快去看啊，城门处贴告示了，要取消入城费了！” 街道上的人群迅速被这一句点燃，有人一把拽住那喊话的人，不确信的问道：“这是真的吗？你在何处听说的？” 那人被人拦住，有些不悦，他还等着回去告诉爹娘这个好消息呢。 他扯了扯自己的衣袖，没扯动，只得指了指城门处，“差役刚贴的告示，你若不信自己去看便是，莫要拦着我归家！” 整条街道上，不论是外地的客商，还是当地百姓，一听这话，纷纷好奇的往城外走去。 一时之间街道上人头攒动，大家也不管原本是要做什么了，纷纷往城外走去。 宋芷虽心中好奇，却也没有立即凑上去。 她拉了弟妹，在一处小食摊位旁候了片刻。 期间不时三五成群的人，从城外归来，他们满脸兴味的议论着。 宋芷从这些只言片语听出，看来真的要取消入城费了！ 待过了人潮汹涌的那一阵势头后，宋芷这才牵着弟妹往城外走。 宋安眸光晶亮的看着宋芷问道：“阿姊，咱们明日进城是不是就不用交入城费了？” 方才那些人的对话，他也听见了，小家伙乐的眉眼俱是笑意。 宋芷也很想知晓，他便对两小只道：“咱们也去看看。” 于是，姐弟三人一同出了城。 一出城宋芷便见城墙下告示前已经围得水泄不通，热闹非常。 周煜考虑大多数百姓并不识字，还特意派了一名识字的书吏来宣读告示上的内容。 宋芷寻过来时，被围在人群之中的书吏正读到关键的部分：“自明日起，凡我辖内之百姓，进城将不再收取任何入城费用.....” 不待书吏继续念下去，书吏的诵读声，忽的被人群之中的欢呼声所淹没。 书吏无法，只得停下来，待百姓们恢复安静，这才继续念下去， “但诸位乡亲须得注意，从明日开始，凡是进城时需随身携带能证明自身身份的户籍，以便差吏查验。” 书吏着重强调道：“若是忘了带，不能证明自己身份，那这钱可不免。” 人群之中再次嘈杂起来。 这些年不断战乱，不乏有从边关地区安顿跑到祁水县生活的。 这一部分人或在大户人家做佃户，或成了隐户。 周煜此举，也是想督促这些人能够主动来县衙上报户籍，让其在县内安定下来。 原先县衙太穷，他只能顾一头，现在县内情况有所缓解，也该为贫苦百姓谋福祉了。 百姓各自窃窃私语，想着回头就要将这消息告知城外亲戚。 这时候有人弱弱的举手问道：“大人，咱家里的儿子还不到三岁，村里头也还没给上报里正，这是不是就不能免了？” 这时候的孩子夭折率很高，一般一至三岁的孩童，村里并不急着往上报，待确定其立住了，百姓们才会考虑给其上报户籍。 书吏却是愣住了，这么细致的事情，告示上确实没有。 围观的人群哄笑道，“大人，您别理他，三岁小儿话还说不利索呢，带来城里作甚？” 众人哄笑开来。 “大人您别理他，继续念。” 文书却是一脸认真的道：“这种情况，告示上未言明，待我将今日之事回禀了大人，再由大人定夺。” 围观百姓连连点头。 书吏抬眸看向墙上的告示，继续宣读：“此外，为了更方便百姓交易，县令大人已在城内筹备三处草市。” “待草市完工后，诸位可将自家的牲畜、菜蔬、簸箕、竹篮等带至草市售卖，以此增加收入，填补家用。” 人群之中再次嘈嘈切切的议论开来。 “大人，那草市要收费吗？”看热闹的人中有人问道。 书吏颔首，“须得缴纳一文钱。” “那不在草市摆摊要收费吗？”有人灵机一动问道。 “这倒是不需的。”书吏答道。 “这感情好，以后来城里卖菜的人多了，咱们住在城里的人，选择可就多了。” 有人听了这话后，一拍大腿，“我得给我家里亲戚送个口信，叫他们将吃不完的菜蔬挑来城里，好歹也能赚个针头线脑的。” 有那心思活络的，一听这话，也从人群之中离开，给相熟的人家送信去了。 宋芷听完告示上内容，便带着两个孩子往另一处去寻牛车。 此时的赵老汉，正高兴的询问着牛车上的乘客告示上的内容。 原本另一边的城下有热闹可看，但是他身边有牛车，赵老汉并不敢凑过去看热闹。 他看了看时辰，心想再等一等，若是还没有乘客，他再赶车回程。 只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对面热闹的人群之中便走来两个人，问其大枣村走不走。 去大枣村要多走二里路的，但是考虑空车回去便是一文也不赚。 赵老汉想了想还是点头应了，只是请求两人在等候片刻。 两人倒也不急，不过是看了取消入城费的告示后，给娘家送个信。 等候的间隙，赵老汉便同两人打听起方才之事。 赵老汉一听，面色大喜，这入城费不收了，那以后来县城卖货的百姓会不会多起来？ 那他的牛车生意会不会更好些？ 见着宋芷姐弟从对面过来，赵老汉兴奋的朝她招招手，“阿芷丫头，那告示上真的说要取消了入城费？” 宋芷笑着点点头，“是呀，这以后家里要是有吃不完的菜蔬，也可以担入城中售卖了，多少也能贴补些家用。” 赵老汉咧着个缺门牙的嘴笑开，“是极，是极！” 待姐弟三人上车，赵老汉也不等了，迫不及待的挥起鞭子就走。 他得快些回去告诉老伴这个好消息。 老伴就种了一地的好菜，但在大集上也卖不出去，又不舍的花那一文钱进城，深怕这菜没卖出去，再折了一文钱进去。 这会他可以一并捎了老妻来县城，也不需进那什么集市，只需要提着菜在巷口人家问一问。 不过费些功夫，也不需费什么花销，赵老汉在心里美滋滋的盘算着。 第43章 担心闲言 “阿奶，阿奶，我们回来啦！” 宋欢跑进院中，率先放下手中提着的篮子，如一只快乐小鸟，向着廊檐下的吴氏冲了过去。 吴氏被小孙女冲了个满怀，乐的眯起了眼道：“今日售卖凉粉可还顺利？” 宋欢点头如捣蒜，乐淘淘的道：“今日的凉粉比昨日还好卖呢，哦，对了，阿奶，在我们隔壁摊位上的婶子，明日还定了咱家二十块凉粉呢。” 杨氏听到动静从厨房中出来，首先听到的就是要增加订单的一事，喜的她快走两步来到刚进家门的儿子身边。 顺手帮其卸下身后的背篓，一边听他们说城中之事。 宋安卸下背篓之后，不忘补充道：“阿奶，不止如此，还有一件大喜事，往后咱们去县城，不用再交入城费了！” 吴氏惊的当即从小凳上站起身，不可置信的问道：“这事可信吗？你们从哪里听到的？” “可信，可信，这事儿千真万确，我们亲耳听那官差念的告示，城中有很多百姓都看着的呢！” 听了儿子的话，杨氏第一反应不是确信，而是觉得自己是在梦里一般。 她上前握住吴氏的手，懵懂的问道：“娘，我不是幻听了吧？” 也不怪杨氏不敢相信，便是吴氏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实在是这些年他们的日子过的太苦了，连年的劳役、沉重的赋税，官府就是这些重担的施加者。 吴氏将目光看向，刚踏进院中的宋芷身上。 不敢置信的再一次问道：“阿芷，县官真的要取消入城费？” 宋芷领着两个小弟走到后头，刚回到家里便听到她奶的疑问。 她点点头，不紧不慢的将今日城外的见文同阿奶、伯娘说了一遍。 吴氏听罢，兴奋的原地转了两圈，她激动的道：“这是好事，我得去与族长说一声，好叫他及时的通知村里。” 一旁的杨氏，显然顾虑就更多一些，她唤了一声吴氏，有些为难的道：“娘，村里去县城的人多了，这会不会暴露咱家在县城卖吃食的秘密啊？” 现在家里的小食生意刚刚上正轨，这要是被村人参透了去，这家里可怎么办？ 其实杨氏的心里一直没有安全感，从前的日子太苦了，她实在害怕再过上从前一眼不到头的日子。 吴氏从未想过这样的问题，但听到儿媳如此说，她确实顿住了，显然她也担心这样的问题。 究其原因，这个家承担风险的能力还是太小了。 阿奶，与伯娘两人有她们的顾虑，作为手里攥着许多赚钱门道的宋芷来说，这凉粉不过是试水的一个由头而已。 只是这样的事情，她也不好明说。 宋芷想了想，劝道：“这事儿，其实阿奶现在说不说，入城费被取消一事，村里人很快就能知晓。” “奶，咱们正大光明的做生意，没必要心虚。” 吴氏略略想想，确实是这个道理，只是这事到底要不要主动告知村人，她一时之间拿不定主意了。 不说罢，这些年族长以及村中的大部分乡亲在他们家困难的时候，都曾出手帮扶过自家。 又担心说了，再惹上不必要的麻烦，她做不了决定，索性看向了孙女，“阿芷，你觉得阿奶要不要通知族长一声，奶听的你！” “这些年家里承着乡亲的照拂的情分，我们现今虽不能立马还钱，但能做的却不做，就显得有些凉薄了。” “加之城中设草市一事，对村民们都有好处的事情，奶合该同族长爷爷说一声的，让其提早知会村中的乡亲，好叫他们提前做打算。” 吴氏一听孙女如此说，心中的那一丝不确信也就抛了，做人须得念着旧情。 这些年若不是乡亲们在家里危困时肯施以援手，只怕小康命都不一定能保的下来。 这份情他们得承。 少了一分顾虑的吴氏径直出了门。 话已经说到这份上，杨氏也不好再阻拦婆母，只是脸上仍旧能看出忧色。 宋芷自是也看出了伯娘的不安，她有意安抚道：“伯娘，您也别太担心这事儿，咱们没偷没抢，没什么好避讳人的。” 杨氏叹了一口气，“阿芷丫头，实非伯娘小心眼，这世上啊，见不得人好的红眼病太多了。” “咱家现在又欠着外债，到时候说什么闲言碎语的都有，什么赚钱不还啊，什么难听的说什么。” “加之咱们总在村里头买绿豆，到时候这吃食被人参透出来，这可如何是好？” 宋芷想了想，觉得伯娘说的还是很有道理的。 虽然她相信自己三个月后，一定能将钱财全都还上，但是村里人谁人会信？ 便是从一开始自家阿奶、伯娘都不相信她能赚钱将外债还清，又何谈外人？ 但其实不管现在自己还不还的上，自己这边还是要给出一个态度出来。 例如，都欠了谁家，又各家欠了多少钱？ 这些钱自己打算怎么还？需多久还清？ 这些宋芷全然没有细想过，就更不谈同债主商议了。 有时候不怪旁人无端猜测，其实自己早该拿出一个态度出来了。 她略略沉吟道：“伯娘，这件事是我先前思虑不周了，等阿奶回来，我与她商议出一个还债方式，在一家家上门言明，如此家中便不会被莫须有的流言攻击。” 杨氏瞪大眼睛，显然没想到宋芷会如此说。 她急忙表态道：“我不是，我没有这个意思....” 从前便也罢了，现在这孩子明理了，她怎么好让一个孩子登门表态.... 宋芷摆了摆手，“您听我说，这事儿关键在表明态度，明确还钱期限，也好让乡亲们心中有数。” “至于您担忧的凉粉被人参透出来，这是迟早的事情，伯娘不必为此忧心。” “这两天我一直在城中留意城中的外地行商，只待与之接洽，若是能成功说服对方，家里的这些草药也能卖上个好价钱。” “您不必为家中生意忧愁，何况咱们家还有金玉糕，这几日我也再琢磨其他吃食，只是没有时间试一试，其实我们已经搭上了糕点铺子，只要能做出好吃的糕点，家中不必愁没有糊口的营生的。” 杨氏其实心中只是不安而已，被宋芷这般一解释，尤其是听到最后一句‘已搭上了糕点铺子’。 她的心中豁然开朗，脸上忧色不复。 对哦，凭大丫头的手艺，只要能多做新鲜糕点出来，这家里的日子也就不愁过了。 第44章 还钱计划 宋芷在心中算了一笔账，现在给糕点铺子送两斤糕点，一日便可赚取一百六十文。 现在凉粉生意又正在势头，从今日开始便可每日磨豆二十斤，约莫能近八十块来。 如此每日卖凉粉也能赚取两百四十文钱，一共就是四百文，扣除原材料花销每日净赚三百一十二文。 最后再算上柴火、调料、算给家人的工钱，大概率也还可赚两百八十文。 如此一月下来大约能盈余八两银子。 宋芷考虑到做生意，需要资金周转，这些钱还不能全都用来还债。 小河子村一共三十多户人家，她只知晓，现在家里至少欠着村中一半人家的外债。 其中要数，郑大夫家，以及宋族长家欠的最多，至于每家每户涉及到的具体数目，还要她奶回来再问。 宋芷将此事按下，稍稍收拾过后，便开始了干活。 她先是去看了看竹筛上的麦芽，三四日过去了，竹筛上的麦芽长势很好。 宋芷眼瞅着麦芽越发的茁壮，心情很好，如此再过几日就可尝试做麦芽糖了。 她给麦芽又撒了些水，又忙去了磨坊。 一上午的时间，婆媳两人准了一上午的货，做糕点的豆子准备好了，同时还磨了十斤豆子。 剩下的还未来得及磨的豆子，几个小的一回来便自觉地跑去了磨坊，泡豆子的泡豆子，磨豆子的磨豆子。 都不需要大人们，多做什么，表现的十分积极。 家中的木盆有限，宋芷将之带去了城里，吴氏便将家中吃水的大缸、木桶用来淘洗绿豆淀粉。 宋芷无奈的叹息了一声，家中还真是什么都缺啊！ 几个孩子又忙活了一阵子，直到吴氏满脸笑意的从外头回来，见他们仍在忙活，忙招呼道：“先歇一歇，吃了午时再做吧。” 宋安手中的磨盘被他转的呼呼作响，闻言也不着急，埋着头道：“阿奶，等我们手边的这一点磨完。” 宋芷手脚麻利将磨出来的浆液用竹片刮入接着的木盆之中，催促道：“活儿怎么都做不完的，走吧，先去吃饭。” 孩子们现在对宋芷的话十分信服，见她起身招呼，孩子们嗷呜一下子，冲出了杂物房，笑笑闹闹的往厨房冲。 吴氏无奈的摇头喊道：“陶罐中有水，都将手洗了！” “哦...”齐齐的一串应和声响起，接着又是一阵笑闹。 “我先来。” “哎呀，小弟你弄湿我衣裳了。” 吵吵闹闹，满满的活力，将这个破败的农家小院衬托的越发的充满烟火气息。 中午的餐食依旧简单，洗剩下的绿豆渣熬成的粥，配着早晨破碎的边角料凉粉，淋上宋芷熬的酱油，拌上葱蒜。 别说，几个孩子吃的心满意足，眼里盛满了笑意。 粥或许不够浓稠，但每个孩子都能喝个肚子滚圆。 这对于他们来说，已经是十分幸福的日子。 饭后，一家子坐在梨树下，宋成摸着自己圆滚滚的小肚子，不经意的感叹道：“这凉粉真好吃，可惜阿爹，与大哥吃不到。” 闻言，吴氏与杨氏的脸色明显暗了暗。 家里缺钱，大儿，大孙两人不得已就留在那王家做工，钱没赚着，反而还因弄丢了羊，还欠上了王家钱。 也不知父子两人在王家可有人欺负，婆媳两人皆露出忧色。 宋芷早想将两人给叫回来了，见两人目露忧愁，干脆提议道：“阿奶，咱家现在也有赚钱营生了，不如将大伯，与大哥叫回来？” 吴氏摇摇头，“这事儿且不着急。” 杨氏心中一暗，但旋即又想到家中佃着的王家的地。 这要是将地主家得罪了，若是收回了他们家种着的地可怎么办？ 庄户人家骨子里赖以生存的就是田地里的出息，杨氏明白婆婆的决定，也无法反驳。 宋芷低眉沉思，看来，她还是要尽快扩大自己赚钱门道，单凭这一两件小本生意，还不足以撼动两人心底的小农思想。 大顺朝虽不比宋芷了解的明清时期那般重农抑商，但农本位思想下，百姓们还是觉得能够产出粮食的土地更为重要。 遂无论是吴氏，还是杨氏，都不敢轻易放弃佃着的土地。 宋芷见气氛一时之间有一些沉重，索性唤了一个话题，将今日上午与伯娘说的一事同吴氏又说了一遍。 “奶，我觉得伯娘说的很对，原先家中生计艰难，还不上钱这还能说的过去。 “现在咱们能赚钱了，却仍不还钱，相信乡亲们心中会有意见的，我的意思是，咱们一次性还不上，却也要言明还钱的态度 “你看这样可成，先将每一家欠多少罗列出来，这个月底，我们先每家还上两百文钱。 “像欠多的郑大夫家，宋族长家，咱们也要给一个还清欠款的期限，好叫人家心中有底。” 吴氏瞪大了嘴巴，显然没想到大孙女能有这样一番觉悟。 这样的安排连她这个做长辈的都没能想到，她一个孩子竟是能考虑的这般妥贴。 吴氏欣慰的揉了揉宋芷的脑袋，心满意足的道：“我们家阿芷是真的长大了，做事比阿奶都妥贴了！” 杨氏亦是呆愣愣的看向宋芷，她没想到这孩子说到做到，不过这点功夫，还钱方案都想好了。 只是她一个做大人的，如何好让一个姑娘家去上门表态。 真如此做，村人怕不是都要在背后如何议论她刻薄了。 杨氏忙道：“这事儿，不好让你一个孩子出去表态。且不说大伙儿信不信你有这个能力还债，就是流言蜚语也能将家里湮灭了！” 宋芷点点头，“我去确实信服力要低一些，这就有劳阿奶，或是伯娘，与我一同走一遭。” 吴氏其实是家里的当家人，按说其实是吴氏与宋芷一同去最好。 但吴氏考虑到，让儿媳在乡亲们面前立一个好形象，便将此事交待给了她，“你晚些时候，同阿芷走一遭。” “如此也能粉碎了从前种种你与阿芷不睦的谣言。” 杨氏喉头哽咽，“婆母....” 她从前的确与侄女针尖对麦芒，现在想来却有些羞愧。 吴氏却是拍了拍她的肩膀，“好了，都是一家人，牙齿和舌头还难免有磕碰的时候呢，都别往心里去了。” 没有责备，没有怨怼，有的只是和煦的话语。 杨氏的眼眶一红，她重重的点点头。 第45章 表态 要说家里欠了谁家多少钱，除了吴氏便是杨氏最为清楚。 宋芷只需跟在杨氏身边，一家家的与乡亲们打招呼。 说实话，这些年宋芷一家日子过成什么样子，大家也都看在眼里。 有那一个时常须得吃药的幺儿，这家里哪里还能翻身？ 这三年下来其实村民心中也有预感，这钱就算去要怕是也要不回来了。 好在钱帛也算不得多，少的人家一二百文，多的人家也不超过一两银子。 大家日子只要还能过的下去，也都咬牙坚持了，总不能上门将人逼死了吧？ 倒是没想到，他们没上门讨要，人就主动表示要给钱了。 村民们讶异居多，不相信者亦有之。 也有与宋家走的近的人家，表示不着急，等手头宽裕了再给也成。 宋芷不管大家相不相信自家能拿出钱还债，该摆明的态度还是要摆明。 她将月底能够还清的人家一一诚恳谢过，那些欠款太多没法一次还清的人家，也一一做了说明。 “族长爷爷谢谢您，当初肯施以援手救治小弟，家中欠您的钱，我从这个月开始还您，可能没办法一次还清，最迟三个月，三个月内，家里一定将先前欠您的五两银子还清。” 宋族长与村中大部分人一般，是压根就不相信宋芷能三个月还清他借出去的五两银子的。 他皱了皱眉，看向一旁的杨氏，不赞同的道：“你们难道又要卖地？” 否则哪里来的钱还债？ 还三个月内还清五两？ 这不是要卖地，哪里能凑来的钱？ 一旁的赵氏听老伴这般说，上前握住杨氏的手劝道： “她伯娘，你们可别犯糊涂，这钱大伙儿也不急着要，你要是将地卖了，你那一家子老小可怎么活儿？” “这些年我知道你苦，看在孩子还小的份儿上，你可别意气用事。” 赵氏这是当杨氏这是在这家待不下去了，要卖了家业走人呢。 杨氏忙解释道：“婶子，咱们庄户人家哪里敢卖地呢，您多虑了！” 赵氏满脸狐疑的看向杨氏，不是要卖地，难道是要卖孩子？ 宋芷见她的脸色忽的变换不定，忙上前解释道：“赵奶奶，是真的，咱家不卖地。” “想来今日赵奶奶也听我阿奶说了吧，县官大人取消了入城费，往后我们打算去县摆摊，赚来的钱就用来还乡亲们的欠债。” 赵氏想到了吴氏最近总来家里买羊奶，原先就听说是做吃食用的，她也没当一回事儿，现在看来倒是真的了。 老夫妻两人放下心来，只道：“还钱的事情慢慢来。”并不再多打探什么。 辞别了宋族长家，宋芷同伯娘最后去了郑大夫家，同样也是欠款最多的一家。 去往郑大夫家的路上，宋芷询问道：“伯娘，咱们家一共欠郑大夫多少钱？” 杨氏对家中欠债十分清楚，宋芷一问，她便能脱口而出，“一共九两五百钱。” 宋芷不禁感慨，“竟是有这般多？” 杨氏也感慨的道：“这些年多亏了郑大夫肯赊药给咱家，不然家里的日子还不知怎么样艰难呢！” 这三年，尤其是小弟刚生下那一年，完全就是靠喝药吊着小命，也就是在那一年，家里卖了五亩上等的良田。 三年下来，却仍旧不够弥补债务亏空。 现在想来，大伯一家能如此供养小弟，已是用心竭力了。 伯侄两人往郑大夫家走，郑大夫作为外来户，单独住在位于晒场附近的三间黄泥屋子中。 宋芷只知晓，郑大夫一家当初也是由于战乱，原是准备南下避祸，但最后为何会留在的小河子村，宋芷却是不知的。 两人刚来到郑大夫家门外，便听到一道抱怨声，“我说你，别一天到晚就知道侍弄你这草药，好歹去县城问一问，价钱合适该卖的就给卖了。” “慧儿年岁也不小了，咱们总归要给她攒一份嫁妆出来吧？” 郑大夫边侍弄着手中的草药，边道：“将药草卖了，旁人再找到我用什么治病?” “何况咱家的这些草药也都是寻常草药，你又不是不知，城里的那些药铺最会压价，能攒什么钱？” 说到这个王氏就很来气，你要是给人看病能将钱赚回来也就罢了，偏赚不到什么钱不说，还往里头搭草药。 正在屋里绩麻线的郑慧，听到阿奶与阿爷的争执，忙上前来打圆场。 她圈住王氏的手，撒着娇道：“阿奶，我不嫁人，我就要同你们永永远远的在一处。” 王氏满是沧桑的脸上，难得的露出一丝笑意，“这怎么能成，阿奶定是要在去前给你寻一处好人家。” 郑大夫也停了侍弄草药的手，看着手中的草药不禁叹息了一声。 孙女只能依靠他们了，他与老伴年岁也大了，在他们都去前，却该给孙女铺好后路。 伯侄两人对视一眼，宋芷见里面没了声响，这才敲响了大门。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拉回了陷入沉思的郑大夫。 他拍了拍手上的泥土，三两步走至门边打开了门。 郑大夫见到伯侄两人还愣了愣，旋即想到什么，他率先开口问道：“可是小康身子又不爽利了？” 宋芷连忙摆手，“不是，不是的，我们今日来谈小弟欠下的药费一事。” 郑大夫不想她会提此事，随后让开了身子，“先进来，有事家里说。” 宋芷领着杨氏走进了郑家小院。 一进院中，宋芷便闻到一股草药香味。 院子中央，摆满了晒架，晒架上晒着各色草药，不大的小院之中，一半种植的菜蔬，另一半种植的草药。 那草药，宋芷也识的——板蓝根。 郑慧见是宋芷，表情淡淡的，冷眼看了她一眼，直接转身进屋。 王氏对宋芷的印象也不好，却也不似孙女那般直接表露出来，仍旧招呼两人屋里坐。 宋芷笑着谢过，就站在院子里，同郑大夫说了自己的还债的计划。 听到宋芷要三个月内还清所有欠款，不但郑大夫微讶，便是王氏也很吃惊。 宋芷知道对方或许不会相信，只表明了态度后，她便领着伯娘告辞离开了。 第46章 早起备货 待她走后，郑慧跑至王氏身侧，撇嘴道：“奶，你们难道真的相信她能还咱家药钱？” 王氏也是不信的，但她没有明说，只戳了戳孙女的额头， “信不信的又有什么打紧的，眼下是劝你爷将家里的草药给卖了，才是正经。” 如此她也能给孙女攒些嫁妆，再有人上门赊药那也是不能够了！ 宋芷回到家中，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让她多想，直接忙活开来。 一家人一直忙到傍晚，这才将糕点做好，以及第二日要用的绿豆淀粉浆洗出来。 晚饭时，宋芷特意问吴氏要了两个鸡蛋，以及白面，预备做些吃食犒劳家的几个小的。 吴氏虽然在挖面粉时的手是抖了又抖，最终还是给了宋芷需要的食材。 宋芷拿到了食材也不含糊，直接将面粉和洗出来的豆渣和了，再打上两个鸡蛋与葱花。 起锅热油，将和好的面放入油锅中炸熟。 热油和面粉的香味在厨房之中蔓延，孩子们一个个站在灶台前，伸长了脖子巴巴的瞧着。 “好香啊！” 自从宋芷上回同阿奶说过，家里确实开始一日三餐了，但大多数时候还是煮粥，喝粥。 好在现在家里每日都要做糕点，那羊奶却是不少的。 这在一定程度上，也能保证孩子们蛋白质的摄入。 孩子们好吃的东西没吃过多少，遂宋芷只是换了一种方式做炸饼，他们也是期盼不已。 吴氏在一旁看着，却只觉肉疼。 这孩子手还是太松了，这么多油眼睛眨眼不眨的就挖入了锅中，这都得家里小半个月的用量了。 不过心疼归心疼，但看着围着锅灶站成一圈的孙儿们，埋怨的话她却是一句也不曾说的。 随着油温的上升，油炸面饼子的滋味越发的浓郁。 宋成忍不住问道：“阿姊，饼子什么时候可以吃呀！” “你们快去洗手，马上就有的吃了。” 孩子们嗷呜一声，转身疯跑着去洗手。 待到回来的时候，果然看到灶台的粗瓷碗中，已经摆上了炸的金黄的油饼。 几个小的满手的水珠跑回来，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几乎是同时冲到了灶台前。 他们踮起脚尖，尽量伸长脖子，想要闻一闻那金黄油饼散发出的诱人香气。 油饼表面泛着诱人的光泽，偶尔还能听到“嗞嗞”的细微声响。 宋成忍不住的伸出小手，想要拿上一个。 只听啪的一声，被一旁宋安打一下，“你急什么，也不怕烫着了手。” 宋成的小黑手被打了一巴掌，他也不恼。 他只憨憨傻笑道：“二哥，我不怕烫。” 宋安瞪眼，这个馋小子，简直连小康都不如。 正忙活的宋芷也没想到这孩子这般心急，她叮嘱道：“这油饼刚出锅，烫的很，莫要用手拿，去拿筷子。” 宋成挠了挠脑袋，哦了一声，随即听话地跑到厨房角落，从简陋的筷筒里抽出几双筷子，又蹦蹦跳跳地回到灶台前。 将筷子分与众人，他这才迫不及待用筷子夹起一块油饼。 先是在嘴边轻轻吹了几口气，然后才试探性地咬了一口，酥脆、咸香，没怎么吃过油炸食品的宋成惊艳的瞪大了眼睛。 “嗯~好好吃！”宋成眯着眼睛，一脸享受。 同时还不忘催促一旁宋安，“二哥，你也尝尝，真的特别香！” 宋安虽然嘴上嫌弃弟弟的急性子，但看到他那副满足的模样，也不由得笑了。 他吹了吹尚滋滋作响的油饼，旋即轻轻咬了一口，果然，油饼外酥里嫩，香气四溢。 另一边的宋欢，先是将手上的油饼吹凉了，喂给小弟。 小家伙手抓油饼，也是吃的一脸满足的眯起了眼。 宋芷看着孩子们欢乐的样子，心中亦觉得十分满足。 天黑前，一家子就着炸油饼吃了饱饱的一顿晚食后，早早歇下了。 因着第二日需备的货物多，婆媳两人比从前起的还要早。 宋芷也在鸡叫一遍的时候，起床帮忙准备。 “怎么起来了，这里有我和你伯娘两人就成。” 宋芷看着案板上已经熬好的一盆凉粉，又看看锅里的正在搅拌的凉粉，“奶，你们这是分了两锅？” 吴氏颔首，“咱家锅小，一次性熬不了那许多，便分作了两次。” 宋家的厨房只有一口灶台，一口铁锅，此时的铁锅贵重，宋家在宋爷爷还能猎物赚钱时，置办了一口。 平日里烧水，煮饭，全只着这一口铁锅。 从前家里也就罢了，现在碰上要熬煮凉粉这锅就显的不够用了！ 哎，宋芷在心中叹息，家里真是哪，哪都需要重新改造。 吴氏见孙女站着不动，便不由催促她先回去休息。 “阿奶，我替你，你休息一会儿。” 吴氏坚持，“这里用不着你，我和你伯娘两人轮换着呢。” “就是，就是，回头凉粉熬好了，我们白日里还能睡个回笼觉，不碍事的。” 宋芷就这样被两人赶回了屋里，又囫囵眯了一会儿。 待到天边鱼翻肚白时，姐弟三人收拾好东西出发。 因着昨日宋芷上门解释的关系，这一次村民们见到了背上背着背篓，手上提着篮子的姐弟三人，都会问上一句，“阿芷丫头，这是去县城摆摊呢？” 宋芷亦会大方的应和一声。 见她应的这般坦诚，村民们倒是不好意思再追问了。 村民们见着姐弟三人走远，原本不相信宋家能还钱的人家，不免也动摇起来。 难道进城摆摊真的能赚钱？ 要不要自家也进城瞧一瞧？ 有这样想法的村民还不在少数，现在还不到农忙的时候，田地之中倒是没那么多活计。 有那果断的人，转头回家便提着鸡蛋，亦或是吃不完的菜蔬，提着个篮子便往县城去凑一凑热闹。 宋芷坐在牛车上，明显感觉到今日进城的人数，比往日要多上许多。 待到抵达县城时，宋芷下车一看，便见排队进城的人排了长长的队伍。 百姓们或提，或挂着篮子，或挑着担子，或推着独轮车，其上放着自家的物产。 瞧样子应是收到了昨日取消入城费的消息，来赶集呢。 第47章 搭上关系 城门外的队伍看着长，动起来速度倒也很快。 姐弟三人在城门处查验过户籍后，很快便被放入了城。 照例，宋芷先领着弟妹去了糕点铺子。 见宋芷进了铺子，周掌柜当即放下手中的活计，迎了上去，“宋娘子，可算等到你来了。” 宋芷将手中提着的篮子递过去，不解的问道：“掌柜的可是有什么事？” 周掌柜顺手接过盛糕点的篮子，转手交给一旁候着的小伙计，陪笑道：“对娘子来说是好事。” “是这样，我想同宋娘子商议，这金玉糕能不能改成每日送三斤过来，另外明日额外加两斤的订单，一共五斤，不知宋娘子这边可有什么问题？” 宋芷属实是没想到，这才短短两日的时间，糕点这边就给她带来了惊喜。 如此她的还钱大计，就又能提上日程了。 宋芷略略在心中算了算时间，应是能忙的出来，便点头应承了下来。 周掌柜见其应下，微微提着的心这才放下。 他乐呵呵的转身拿了钱给今日的货款结了，同时又同宋芷买了五块凉粉。 除了要给县衙少爷那边送去，他自己也要留两块尝尝。 结束了糕点铺子的交易，宋芷这才领着两个孩子离开。 一出铺子，宋欢便忍不住拉了拉宋芷的衣袖，雀跃的道：“阿姊，咱们能赚更多了钱了！” 宋安亦是眸光晶亮的看着宋芷道：“这可太好了，娘知道一定会很高兴。” 宋芷的嘴角不由勾起了笑意。 她领着弟妹转到了昨日摆摊的街上，远远的便看到昨日还在搭设的草棚子，已是完全搭好了。 竹木搭建的框架上覆盖着茅草，既遮阳又挡雨，虽然简陋却给了这些进城讨生活的人，一个容身之地。 此时摊位上，已经有百姓摆摊叫卖。 而另一边草市的入口处一名差役正在给入草市的百姓发放凭证。 宋芷领着弟妹快走了几步，抵达草市入口。 只见排在她们前面的人付了一文钱后，拿着竹牌便可进草市摆摊。 轮到宋芷的时候，她学着前面的人样子，上缴一文钱，随后接过竹牌入了草市。 从城外来县城卖自家菜蔬的人多，但为了省下这一文钱费用，其中一部分百姓会选择走街串巷的售卖。 剩下来需要摆摊的人，再城东、城西、城南三处分一分， 加之取消入城费的消息还未真的传扬开，因而今日的草市并不缺位置。 宋芷照例摆在昨日的位置上，趁着客人还没来，宋芷对两小的道：“你们先收拾，我将隔壁定的凉粉送去。” 说罢，宋芷便提着一个篮子，往隔壁走去。 待她走出草棚，宋芷便见马氏夫妇正与青年商议着什么。 宋芷脚下微顿，想着要不要先回去？ 就在她迟疑的时候，那穿着胡服窄袖的青年，朝马氏夫妻拱了拱手后，满脸笑意的转身离开。 宋芷认出了那青年，便是昨日来她这里买过凉粉的行商。 她心中微动，正愁如何与这些人搭上话头呢，这不机会来了。 宋芷见人走后，这才提着凉粉走了过去。 她笑意盈盈的问道：“婶子在忙呢？” 马氏见是宋芷，忙摆摆手，“这不朔城来的行商，带了些牲畜来，想问咱这里收不收。” “朔城的牲畜怎么送到咱们这处售卖，去云城岂不是比来我们这处更近一些吗？” “哎，你是不知那两处都毗邻边关，战事频发，道路时常受阻，商队难以安稳通行。” “云城虽近，听说途中常有盗匪出没，加之官府为防细作混入，对过往商旅盘查甚严，手续繁琐，耗时费力。” “而咱们这里，虽路途稍远，但胜在安全，且县官大人这一年来，对外头的客商也是颇为优待，交易起来自是更顺畅些。” “这些常年行商之人，听到咱们这儿商税低且价格公道，即便是绕道而来，那也是不会亏的。” 宋芷故作问道：“那平白多走了这许多路，只为卖个牲畜，这会不会本都赚不回哦。” 马氏只当她见识少，于是一边领着宋芷往自家铺子走，一边笑着解释道：“那哪能啊？无精不商，他从咱们这处卖了牲畜，再从咱们此处买了、茶、盐、草药，不过是赚多少的问题。” 宋芷停住脚步，顺势问道：“他们还收草药？” “那请婶子帮我搭个线，帮我问一问对方可收草药，我家里前些日子在山中采了些草药，一直还未寻到合适的买家，若是能成功售出，届时我给您两分的辛苦费如何？” 马氏一听虽然很心动，但考虑到自家还要从对方那拿凉粉，还是忍痛拒了。 她摆摆手，“这也不是什么了不得大事，等他来给我送羊，我给你问一声便是。” 见对方不收钱，宋芷也不与之推让，“如此便多谢婶子了！” 她想着若是到时候事成，自己给对方送一些凉粉充当报酬也成。 说话的功夫，马氏将宋芷送来的凉粉收好，双方钱货两讫。 宋芷收好钱，准备离开时，又想到什么。 她顿住脚步想了想还是叮嘱道：“哦我忘了，草药不同于其他，若是对方有所顾虑，婶子只管告知他们草药都是由大夫辨认过的，质量绝不比药铺之中的差。” “或是我在这集市，婶子通知我一声也成。” 马氏见宋芷对这件事在意，本就有意与之交好的她更是连连点头，“你放心好了，只要他们收，婶子定将人给你引荐过去。” “就是他们不收，婶子也能给你寻到收草药的行商，你就瞧好吧！” 宋芷笑开，道谢后离开。 其实宋芷还挺想从这些人身上下手的，从对方今日的行事做派来看，这人一来不是即刻将牲畜出售，而是不嫌麻烦的兑与商户。 这一看这人就没有固定买家。 没有固定买家好呀，宋芷从这些人身上下功夫，也就不会碍着药铺的眼。 她现在还很弱小，并不想让自己成了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宋芷清楚的知晓，这个时代并不像现代是一个法制健全的国度。 门阀世家，地主豪强，遇上哪一个，能都让她的日子不好过，遂在自己还未成长起来前，宋芷并不想与之争锋。 第48章 被村人发现 宋芷往回走，便见小摊位上已经排上了不少顾客。 两个孩子学着自家阿姊的样子，切块，拌料，收钱，很是有模有样。 宋芷快步走回摊位上，接过孩子们手中的活计，忙碌开来。 因着凉粉独特的口感，以及独一份的噱头，不过几日功夫，宋芷的凉粉已是有了一定的知名度。 在附近住着的居民，以及会来附近觅食的食客，慕名前来买上一块。 或就着凉粉在小食摊位上三五好友吃上一顿，或买上一块一家老小尝一个新鲜。 宋芷小摊上生意的火爆，连带着草市上其他小摊上的生意都好了不少。 有小河子村来县打探情况的村民，见到摊位前的热闹景象，还以为认错了。 黄氏揉了揉眼睛，待确认自己没看错后，这才拽了拽身旁的小赵氏，“你看，那摊位上的是不是阿芷丫头。” 小赵氏看到忙碌的三姐弟时，也是一脸的讶异，“还真是他们！” 她感慨道：“难怪这孩子昨日来家里表态要还钱，我还当她是随口说说，做不得真，原来是真找到了赚钱的营生。” 黄氏也附和着连连点头，昨日宋芷也去了她家里表态还钱，她当时也是不信的，只当做的表面功夫。 黄氏心中好奇极了，拉着小赵氏就往宋芷的摊位走，“走，咱们也去个人瞧瞧，阿芷丫头在卖什么，生意竟如此好。” 两人走到拥挤的人群前，探头看去，就见木盆之中盛着十多块透绿的凉粉。 “给我一块凉粉，我要咸口的。”说罢，递了一个碗过去。 两人只见，宋芷手下翻飞，切块、浇汁，动作一气呵成。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木盆中的凉粉便被售卖一空，旋即又见她提了一桶凉粉摆放在案板上。 那一木桶的分量，瞧着可不少。 方才他们也听见了，一块凉粉三文钱，这样满满一桶凉粉那得卖多少钱呀？ 两人皆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震惊。 这生意不仅是好呀，那是相当的好！ 宋芷正招呼着客人，一时之间竟也没发现站在摊位前震惊的两人。 还是一旁的小妹拽了拽她，凑到她耳边小声的提醒了一句，她这才发现了两人。 宋芷很是从容唤了一声，笑着问道：“婶子们今日也来赶市集的啊？” 两人点头如捣蒜，黄氏率先开口道：“这不说取消了入城费，城内又办了集市，我们便来四下转一转，没成想在此处遇上了你。” “芷丫头，你这是在卖什么吃食？我瞧着生意还怪好呢！” 宋芷也不废话，直接拿竹签戳了两块凉粉递过去，“婶子们尝尝可喜欢，若是喜欢也带两块回去尝一尝，自家做的小食，也就是卖个新奇。” 小赵氏一听，连连摆手，“那什么，阿芷你先忙，我们就不打扰你做生意了。” 说罢，率先转身走了。 方才她可都看着的，一块凉粉可是要三文钱，她今日得了婆母的吩咐，带着三十枚鸡蛋来县里售卖。 一共不过只得三十文钱，哪里敢就这般花用去。 都是乡里乡亲的，试吃后若是不买，那多难为情。 何况对方家里的情况满村人都是清楚的，这样的便宜她可不敢占。 若是被婆母知晓了，少不得一顿训斥。 黄氏见赵氏走了，也咬牙拒绝了宋芷的好意，转身就去追小赵氏。 “哎，我说你这人，走这般快作甚？” 小赵氏坦言道：“我可没钱买那凉粉，作甚还要去试吃，没的让人说闲话。” 黄氏有些心虚，她方才就想顺势尝一尝味儿来着，现听小赵氏如此说，只得讪笑道： “这怎么就说闲话了，不过是尝个味儿，又没有白要阿芷丫头的东西。” 小赵氏是知晓黄氏的，平日里就爱占那一点小便宜，今日能够忍下冲动，跟着她一起走了，她便也不再多说什么。 两人继续去往城西，瞧一瞧那边的集市情况。 自家的买卖被村中的人看到，宋安心中还是很紧张的。 待到卖完了凉粉，宋安不免担心的问道：“阿姊，她们会不会回去乱说？” 宋芷轻敲了一下宋安的额头，笑着道：“你这孩子，小小年纪，哪里就需要操心这般多？” 宋安下意识的挠了挠脑袋，“我就是担心旁人眼红咱家，到时候若是发现了这凉粉的做法，那咱家的生意可不就做不成了？” 到底还是个孩子，考虑问题还是这般简单。 宋芷指了指一旁的烤串摊位，问道：“你知道这城里有几家烤串摊位吗？” 宋安不明所以的回答，“五家？” “那有这么多家做烤串生意的，旁人就做不成这买卖了吗？” 宋安摇头，随即恍然，阿姊这是借此告知他，不必担忧凉粉生意。 宋芷见他明悟，这才继续道：“这生意是做不尽的，你看这县城有多大，咱们全家老小齐上阵，一日最多不过做个三四十斤。” “你要知晓这城中还有许多酒楼、食肆、城中富户的人家还不曾听说过凉粉。” “待这吃食在这县城之中传扬开，你不必忧愁凉粉卖不出去，而是该担心自家提供不出这么多货物。” 两小孩被宋芷所勾画出来的前景，激动的双眼放光。 “真的....真的能如阿姊说的这般吗？”宋欢结巴的问道。 宋芷自信的笑着点头，“不信，你们再看两日，看看阿姊所言是否有虚。” 她顿了顿继续道：“你们要知晓，这做这吃食生意，不比其他，只要心灵手巧，于做吃食上有些许天赋，这东西便能做出来，不过早晚而已。” “所以，你们只要记着，用心经营，在吃食上下功夫，再别人也卖凉粉的时候，咱们能不能将凉粉口感把控好，酱汁调的比旁人好？这些都是留住顾客的关键。” “记住，口碑是慢慢积累起来的，只要我们做得好，自然不会愁没客人！” 还有一点宋芷没说，这凉粉的生意不过是小本生意，还赚的只是辛苦钱。 若不是不好表现的太过惹眼，她也不会每日再这里辛苦的卖凉粉，赚那三瓜两枣的。 两小只却是将自家阿姊的话，牢牢的记在了心里。 第49章 讨价还价 这边宋芷卖完了凉粉，正准备领着两个孩子离开。 隔壁的马氏兴冲冲的跑过来，“宋娘子，且等等。” 宋芷心中一动，待到马氏跑上来前主动开口问道：“婶子，可是那边有消息了？” 马氏连连点头，“方才我与那许公子提了草药一事，他说要先看看草药，这不我就赶紧来找你了。” 说罢，拉着宋芷就往自家铺子走。 许锋，在看到宋芷的时候，诧异的挑了挑眉，语带迟疑的问，“便是这位娘子手上有待出售的草药？” 宋芷不卑不亢的应是，她先是做了一番自我介绍，随后又报了一遍手上积存的草药。 许锋原本对马氏口中熟识草药的人，心中是存了疑惑的。 乡野村民能识全药草的毕竟是少数，若是不能确保其质量，许锋也是不打算收的。 但在未见到人时候，马氏说的信誓旦旦，而他这里也确实是第一次来这祁水县，买卖一事上，并无多少人脉。 许锋本着多了解、了解行情总归不会错的原则，确实也让他此行没有吃亏。 这不在见识到宋芷能够十分清晰的报出所采药材的种类后。 他心中已经有了一半的把握，至于剩下的那一半，自是要等到见到了草药后再做评判。 许锋心中有了决断后，直接开门见山的道：“你手中有多少草药？” 宋芷一一例举道：“蛤蟆草、三枝九叶草、茵陈、车前草这些晒干的草药约莫有一百多斤，细辛、柴胡以及防风差不多三四十斤。” 许锋点点头，“这样，你明日将草药带来，若是品质没问题，这些我尽可收了。 宋安，宋欢听罢，脸上全是欢喜。 宋芷却是波澜不惊的问道：“冒昧先问一声，这些草药，许公子能出价多少？” 许锋不由又看了一眼宋芷，这位姑娘虽然穿着一身的粗布麻衣，行事做派却是不卑不亢，瞧着也不是随便给几个钱就能糊弄过去的乡野村妇，让他不由收去了些小觑的心思。 他想到，这几日在城中药铺打探草药行情，斟酌了一番后道： “你这些草药之中的车前，茵陈这一类不值什么钱，我可出十文一斤，三枝九叶草、防风、柴胡可出三十文钱，至于细辛可出六十文一斤，如何？” 许锋出的这价钱已是比她当初卖给药铺的高出许多，宋芷却并没有表现的十分惊喜。 全因她本就要卖草药，遂特意留意过药铺中草药的价格，晒干后的细辛可卖至一百五十文一斤。 当然零售与大批量采购肯定不会是一种价钱。 对方千里迢迢的走这一趟，自是也要有钱赚，但宋芷觉得她还能再谈一谈价钱。 于是她不动声色的点头，“我手中的草药不多，这价钱于我而言，出了倒也不心疼什么。” “只是我原还想介绍一位大夫与公子，他家中栽种了不少草药，这价钱我倒是不好与他开口了。” 许锋心口一噎，眼前的这位姑娘变着法子在说他开价低呢。 只是她说的条件也确实叫他心动，若是能与那位大夫建立联系，这以后可就是他的资源了。 虽然此行收购草药不是主要目的，但此行若是将路铺好，后续再派队伍来，却能少走很多弯路。 许锋心中快速盘算着，脸上却不动声色。 他微微一笑，语气中多了几分诚恳：“宋娘子所言甚是，这样吧，为了表达我的诚意，我愿意对所有草药的价格进行上调。” 他稍作停顿，似乎在斟酌一个既能让宋芷满意，又不至于让自己太过吃亏的价格， “车前、茵陈这类常见草药，我可以提高到十二文一斤；三枝九叶草、防风、柴胡则定为三十五文一斤；至于细辛，我可出价七十文一斤，如何？” 宋芷笑着颔首，“成交，我明日需到哪里寻公子？” 许锋指了指对面的茶馆，“明日辰时对面茶馆交易。” 双方约定好时间地点，宋芷又同正在摊位上忙碌的马氏道了一声谢，这才领着弟妹离开。 一直候在一旁的荣伯，见宋芷一行人离开，这才上前提醒道：“少爷，咱们此行，主要还是以采购，茶、盐为主，这草药实不必采买。” 许锋点点头，“我原听那些草药都是些清热解毒、防风除湿的草药，多备一些咱们路上用的着。” “但后来我改了主意，先看一看草药的品质再说，咱来都来了，多带一车草药回去也没什么，机遇难得，错过了却并不定能再遇上。” 荣伯一想确实是这个理，便也不再多言。 宋芷并不知晓主仆之间的谈话，她边领着弟妹往外走，边盘算着如何同郑大夫提议卖草药之事。 现在回想起来，宋芷觉得自己方才还是太草率了。 她应该先问一问郑大夫的意思，再同许锋谈价格的。 不过宋芷也不是个纠结的性子。 若是郑大夫不愿意出售草药，大不了自己再按照先前的商议的价出售便是。 跟在宋芷身后的两个小的，此刻正兴奋着，方才阿姊与那人的谈话，他们也都是听到。 当下两人恨不能立即插上翅膀，飞回家，将此消息告知阿奶与伯娘。 姐弟三人各怀心事的往城外走，忽的就见前方的街道上围满人。 看热闹的人，将大半个街道都堵住了。 宋芷停下脚步，转身对紧跟在身后的弟妹轻声叮嘱,“跟紧我”。 她正打算领着他们绕道而行，避免人群的拥挤。 一道熟悉的女声穿透围观的人群，传入宋芷的耳中 ——“我说不卖便不卖，你们药铺岂能如此霸道，行那强买强卖之事？！” 这声音，宋芷再熟悉不过，是郑慧的！ 宋芷抬脚欲走的脚步顿住。 她没怎么犹豫，拉上弟妹的手，叮嘱两人跟着自己，旋即拨开拥挤的人群，走了进去。 眼前的一幕让她心头一紧。 只见郑大夫，此刻正狼狈跌坐在地上，一旁滚落在地的背篓里散落着一地的药材。 而此时的郑慧，正展开双臂拦在郑大夫的身前，双眼通红的怒瞪着医馆的掌柜。 第50章 讨公道 药铺掌柜的眼神中满是不屑，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祖孙两人，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意： “姑娘，你这话未免太过荒谬，他自己走路不稳摔了跤，与我们何干？可别想着借机讹诈我们药铺。” 郑慧闻言，怒火中烧，手指因气愤而微微颤抖，直指掌柜：“你们明明就是想要强行买走我家的药材，见我阿爷不从，便暗中使绊子，害他摔倒！” 掌柜见状，更是冷笑连连，“笑话！我们这等规模的药铺，什么草药没有？” “愿意买你家的草药，也是给你的恩典，你们竟不知感激，还在这里满嘴胡言。” “我劝你别在这里无理取闹，若是败坏了我家药铺的名声，小心我送你见官。” 掌柜的又朝看热闹的百姓拱了拱手，叹道：“这年头生意不好做，这卖不成草药，竟然还讹上我，真是...真是....” 他试图通过煽动围观群众的情绪来转移焦点。 大部分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被掌柜的这般一说，真当祖孙两人是来铺子中找茬的了。 有人劝说道：“哎，娘子还是快走吧，小心一会儿巡查的差役来了，到时候真被扭送见官。” 正当郑慧被这掌柜的颠倒黑白的能力气的不知如何反驳的时候。 宋芷却是上前一步道：“见官就见官，还请诸位若是谁有闲，帮忙将寻街的差役找来，咱们就辩一辩其中是非曲折，也好过掌柜的红口白牙的污蔑人。” 说罢，她也不看掌柜的，率先走向了跌坐在地的郑大夫，关忧的问道：“郑爷爷，您感觉如何？可还能起来。” 身后跟着宋欢，宋成也赶忙上前，帮忙将四散在地上的草药给捡起来。 跌坐在地的郑大夫缓和过那一阵眩晕，正撑着身子坐起身。 见宋芷上前询问，他笑着道：“是阿芷丫头啊，多谢你了，我无事，歇一会儿就好。” 郑慧回身见是宋芷，她微微一愣，旋即也赶忙跑去扶着阿爷。 方才她气不过，就想着与掌柜的争执了，倒是忽略了阿爷。 郑慧红着眼眶问道，“阿爷，你可有哪里不舒服？” 郑大夫拍了拍孙女的手，安抚的道：“没事，爷缓一缓就好。” 站在台阶上的掌柜，见几人当他是空气一般，竟是旁若无人的寒暄起来。 方才还气定神闲的他，简直要破功。 掌柜的冷哼一声，“我这店铺前可不是尔等叙旧的地方，莫要赖在我家门前，赶紧走。” 宋芷站起身，皮笑肉不笑的道：“掌柜的不是要报官吗？我们也觉得要报官。” “你说我们无理取闹，我倒要告你们强买不成，恼羞成怒将人推倒在地，你们难道不要承担责任吗？” 这下子换掌柜的气的胸口起伏了，一番话下来，掌柜的脸色已是青白交加。 同时也让围观的群众更加的兴奋，大家纷纷将目光看向掌柜的，巴巴的等着他回应。 掌柜的恼羞成怒，“一派胡言，我何时强买强卖了？我家药铺什么草药没有.....” 宋芷唇角勾起，打断了掌柜的接下来的话。 “有没有强买强卖的，我说不算数，您就说，这一背篓的药材您出价几何吧？” 掌柜的被宋芷诘问逼的哑火，这他能说吗？ 这要是他说了，岂不是就是证实了自己强买强卖了？ 宋芷见他不言语，哂笑道：“让我猜猜，是一文钱？还是两文钱？” 围观群众是瞬间哗然，便是他们不识的草药，百姓们也是买药过，吃过药的，这满背篓的药材如何就值一文钱？ 大家看掌柜的眼神瞬间变了样，这还不是强买强卖？那什么是？ 掌柜的心中很虚，却也知晓此事万万不能承认的。 他强撑着一口气道：“休得胡言，我何时说只出一文钱了？” 郑慧见掌柜的否认，就要与之对峙，却是被一旁的阿爷拉下衣袖，眼神示意她稍安勿躁。 果然，只见宋芷继续穷追不舍的问道：“哦？那掌柜的出了多少钱？我这姐姐不愿意卖你呢，你倒是说一个数出来，也好叫大家评判一番，孰是孰非？” 掌柜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环顾四周，发现围观的人群中议论纷纷，多数人的眼神中都带着质疑与不满。 他心中暗骂自己一时贪心，竟惹上了这等麻烦。 但事已至此，只能硬着头皮继续狡辩：“这是我们行业秘密，我为何要告知于你？” “快走，快走，莫要在此胡搅蛮缠，耽误我铺中生意。” 说罢，就唤铺内的药童，将人撵走。 宋芷挡在祖孙面前，岿然不动，语态铿锵的道：“今日人是在你们药铺中摔出来的，若是不给一个交代，我势必要去县衙讨要说法。” 宋芷气势强硬，一时之间药童们竟也不敢出手催赶人。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几名身着官服的差役穿过人群，显然是听到了通知赶来的。 领头的差役不是别人，正是黑脸差役李文，他领着人走至药铺门前，沉声问道：“散开，全散开，都拥在此处作甚？” 宋芷毫不畏惧，上前一步，行礼道：“差役大人，这间药铺强买草药不成，故意将人推倒在地，现在店铺的掌柜的拒不负责，还请差役大人为苦主做主。” 差役闻言，先是看了一眼宋芷、这姑娘还是这般的能言善辩。 他抬手止住了宋芷欲分辩的话，这才看向了跌坐在地郑大夫 眼神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最终落在掌柜身上，严厉道：“你，可有话说？” 掌柜心中一凛，知道今日之事难以善了。 他只得硬着头皮道：“差役大人明鉴，我……我只是与这二人有些误会。” 李文眉毛一挑，轻佻的问道：“误会？” 他又指了指眼眶通红的郑慧，“你来说。” 郑慧本就是一肚子的委屈，这会子有人来为他们祖孙做主，便将方才发生的事情，事无巨细的说了一遍。 第51章 捐了赔款 李文听罢脸更黑了，他板着一张脸公事公办的道：“行了，既然你们双方各执一词，就跟我去一趟县衙吧，此事交由县令大人定夺。” 掌柜的慌了，这要是被带去县衙，他这药铺中的生意可怎么办？ 他苦笑着上前求情道：“大人，您看这事儿都是小事，能不能就私了了？” 李文双手抱胸，睥睨着掌柜的道：“这话你不该问我，要问也该问一问对方可愿意与你私了。” 此时掌柜的也回过味儿来了，他是开铺子做生意的，最是要在意铺子中的名声。 继续闹下去，对他只有坏处，没有好处，为了尽快平息这一番风波。 掌柜的陪笑着上前道：“方才都是误会，误会，你们若是愿意这一背篓药材我可按照六十文一斤收下如何？” 郑慧心中不由冷笑，忍不住要啐对方一口，却是被郑大夫出言打断。 郑大夫扶着孙女的手，缓缓的站起身，挺直着脊背道：“这就不必了，免得被人说我们无理取闹，以势压人。” 掌柜的面上一喜，以为这件事就要这般不了了之。 哪成想，对方忽然道：“此中是非曲直，还是请县官大人评判吧。”说罢，就要跟着差役们走。 掌柜的急的忙拱手，“哪里就要去见县官这般严重，有事咱们好商量，好商量。” 他眼珠一转，当即转身呵斥一旁的小药童，“你今日是怎么扫洒的，倒是叫客人滑倒。” 旋即又摆出一副息事宁人的态度，诚恳的道：“这位老丈您今日受了惊，您看我这陪您一吊钱喝茶压压惊如何？” 此时在一旁看戏的宋芷，忽的插话，“郑爷爷，我方才瞧你摔的可不轻。” “这虽一时看不出什么，说不得内里有什么损伤，我看您回去家中的活计可不能再做了，少说也要养上个十天半月的。这一吊钱可不够养伤的费用。” 掌柜的暗暗咬牙，为了尽快平息这一场骚乱，他认了。 “那一两，我出一两给老丈回去养伤，如何？” 宋芷有些踌躇的看向祖孙两人，有些为难的道： “这一两银子是养伤费用，可我这爷爷一家老小就指着他一人赚钱养家，这下他需卧床修养，这误工费，他们一家老小的生活费，这些可都是需要银子的....” 掌柜的恨不得咬碎了一口银牙，这丫头也太牙尖嘴利了，竟是能搬出这般乱七八糟的名目出来。 偏这老汉确实从他铺子中摔出来的，当时附近的摊贩应是也有人看到的，若是真的闹到县官大人那里。 以县官大人的行事做派，再追根究底探查出来，那他岂不是真的会被做实强买强卖了。 药铺的掌柜在经过一番权衡利弊后，咬牙道：“二两，我出二两银，当是我们铺子疏忽的赔礼。” 宋芷走近郑大夫，悄声道：“郑爷爷，这钱您就拿着，是您受伤的赔偿，此事您占理。” 郑大夫本是想要挫一挫这掌柜的锐气，竟是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般。 待听了宋芷的话后，他张了张口，最后还是默认了宋芷的话，点点头。 待得了郑大夫的首肯，宋芷这才对着掌柜的道：“成，看在掌柜的积极弥补过失的份上，这件事便大事化小了。” “掌柜的趁着差役大人在，还是快些履行承诺吧，莫要耽误大人们的公务。” 此时此刻的掌柜的恨不得立刻将人打发走，忙掏了一个小银角子，客气的双手奉上，“此事是我们铺子不对，还请老丈多担待。” 郑大夫收下银钱，却是没有立刻离开，他拿着银钱交予李文手中， “早听闻县令大人在城中开办了育幼堂，老夫虽力薄，却也想出一份力，这钱还请差爷帮忙捐给育幼堂，给孩子们改善一顿伙食也成。” 众人皆是没想到郑大夫会有此举动，一直在一旁冷眼旁观的差役们更是没想到。 李文冷漠的脸色缓和了些，温声道：“老人家，这钱既是你养伤的，就拿着回去好好养伤，谁也挑不出错来的。” 郑大夫挺直这脊背道：“老朽虽家贫，却也不会胡乱讹人，今日既已得到了公道，这钱我也当着大伙的面捐给育幼堂，免得日后被人揣度。” 郑大夫确实有自己的一套行事准则，他可以为了要对方的歉意，与对方对簿公堂。 不过是为了心中的那一口郁气罢了。 现在这一口气出了，这钱拿着难免不会被这心胸狭窄的掌柜日后造谣，何不将这钱捐给更需要它的人？ 他这般想的，也就这般做了。 围观群众却是听出了这话中的含意，大家不免也反思起来。 还别说，真是这般。 老汉摔了一跤，便得了二两银，不管其中是非曲直，大家都觉得老汉是得了便宜的。 这要是被人造谣故意讹钱的，说不得他们还真信了。 同样的，李文也听出了对方顾虑，安抚道：“老人家放心，这事儿是由我们见证的，若是谁敢恶意诋毁，衙门是不会姑息的。” 说罢，目光凌厉的看了一眼掌柜。 掌柜的被这警告的眼神看的心中发颤，忙赔笑点头附和，再不敢有一丝报复的小心思。 郑大夫心意已决，表示这钱既是捐了，便没有反悔的道理。 说罢，同差役拱了拱手，便要领着孙女离开。 同样没想到郑大夫会将钱捐了的宋芷，直到郑大夫的这一番话下来，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的行为，或在日后给郑大夫招致不必要的麻烦。 都说人言可畏，又道三人成虎的可怕。 这个时代一个人的名誉至关重要，前朝甚至可以根据一个人的德行举荐做官。 这要是事后，郑大夫被人歪曲成故意讹人钱财，那郑大夫的声誉岂不要被这件事所累？ 宋芷想到这，不由走向正收拾着背篓的郑大夫，神色歉疚的道：“郑爷爷，方才的事情是我思虑不周了！” 郑大夫爽朗一笑，“这说的什么话，我还要好好谢谢你呢。” 他又看了看兄妹几人，问道：“你们可是要回去了？” 宋芷颔首。 “那正好，咱们一道走。” 第52章 拦路 一行人正欲离开的时候，李文追上来道：“老人家，你方才摔了一跤，我让人送你们一程。” 郑大夫就要推拒。 却是被李文抬手挡住，“车我已经派人安排了，就当我为育幼堂的孩子谢过老人家的捐赠，您就不必拒绝了。” 不多时，一名差役小跑着过来，在其身后跟着一辆驴车。 事已至此，再推拒便有些矫情了。 郑大夫谢过李文，邀请宋芷姐弟，一同坐驴车回去。 宋芷还有事情要与郑大夫商议呢，根本不带犹豫的，道谢过后，带着弟妹就上了驴车。 惹的郑慧，频频侧目。 她从前只当这人蛮横，却不知这般能言善辩。 将那药铺掌柜辩驳的在她手中吃了如此的大亏。 反观自己还虚长她一岁，却是在阿爷被人欺负时候，自己竟没有能力与之对抗。 郑慧不禁懊恼自己没用，心里颇不是滋味。 自己竟是连从前认为蛮横无理的宋芷都比不上。 正在她暗自神伤时。 一旁的宋芷却是有一搭，没一搭的与郑大夫闲聊了起来。 郑大夫看着姐弟身上背着的背篓，手上挎着的篮子， “你们这是来县城摆摊了？” 宋芷颔首，“家里做的吃食，带些来县城试一试，赚些钱帛贴补家用。” 郑大夫笑着点点头，“阿芷丫头也长大了，知晓为家中分忧了。” 说罢，他忧伤的看了一眼满背篓的药材，想不到他这么大的人连一个孩子都不如，草药没卖出去不说，还让人给欺负了。 今日若不是阿芷丫头及时出现，还不知他们祖孙两人要如何被人挤兑欺负。 宋芷顺着对方的视线看向了背篓，顺势提议道：“说来也巧，我原还想着回去后要同郑爷爷商量一件事呢。” 郑大夫从愁绪中挣脱开来，侧头倾听。 宋芷在心中打好腹稿，这才道：“是这样的，先前我在山中找药，幸得郑爷爷指点让我识得的几味药材。” “后来我就拿了那些草药，进了城中药铺兜售，一开始我也不知这草药的贵贱，只当能换钱，为此阿奶，伯娘也帮着采了不少的草药。” “后来我去城中卖草药，碰巧遇上有病患买草药，分明是一样的药草，我这边卖出去，与从药铺出的二者相差甚大，我这才知晓先前我是被刻意压了价钱的。” “这之后这些草药就一直留在家中，也是巧了，今日遇上了一对外地行商，他们表示要采买药草。” 宋芷便将她与许峰商定的价格同郑大夫说了一遍。 随后道：“我是想问郑爷爷，您这边可有草药出售？” 不待郑大夫回答，郑慧率先吃惊的问道：“对方果真愿意出这般高的价钱购药？” 宋芷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如实道：“一开始他还不肯开这般高的价钱，是我提了郑大夫，若是他价格开的过低，我不好将您介绍与他。” 郑慧却是没有恼怒用她爷来做谈判的筹码。 而是侧首高兴的同祖父道：“阿爷，家里的草药若是能以这般高的价钱出售，那您留下一部分草药，阿奶也不会埋怨您的。” 村里的百姓大都贫穷，找上他看病的多数情况下都是赊欠。 遂郑大夫虽会治病救人，但苦于被他救治的对象大都都是如宋芷一家这般，拿不出什么钱帛来的。 这三年，老伴与孙女跟着他确实没过上什么好日子。 郑大夫见孙女这般高兴，嘴角也不由露出笑意，扭头对着宋芷道：“成，明日我与你一同去县里。” 目的达成，宋芷很是愉悦的应了一声。 有驴车代步，一行人很快到了小河子村。 郑大夫让驴车在村口停下。 因两家并不在一处，宋芷下车后，同郑大夫道了声谢，这才领着弟妹离开。 待人走远后，郑大夫也领着孙女往家走，快到家时，郑大夫停下脚步叮嘱孙女， “回去后，今日县中的事情，就不要与你阿奶提了，免得她再担心。” 有了宋芷方才那一番话，郑慧心中也有了底，她点点头，“阿爷，你放心吧，一会儿阿奶若是问起，我就说咱们在县中遇上了宋芷，草药已经搭上了买家。” 祖孙两人这边果然十分顺利，王氏非但没有怀疑，反而还很高兴。 宋芷这一边，却是出现了些许波折。 许是黄氏，或是小赵氏回来说了宋芷吃食生意很好的关系。 一路上遇到的村人，都要拉着姐弟几个问上一问。 有那脸皮极厚的。 例如胡婶子，在听了黄氏说了宋芷的生意如何好时。 特特的等在宋芷回家的必经之路上，等着几人。 见着了宋芷，胡婶子立刻热情的迎了上去，满脸笑意的道：“你这孩子，最近怎么不来婶子家里玩了？” 说罢，就十分自来熟的拉住宋芷的胳膊，要将人往家里带，“英子在家里绩麻线呢，走、走，家里一处说话。” 忙碌了大半日，回去后还要忙着做糕点，宋芷完全没有心情与对方虚与委蛇。 她抽了抽自己的胳膊，没抽动，皮笑肉不笑的道：“婶子这是做什么？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吧，我回去还有活儿要做呢。” 宋芷可是知晓，从前她之所以与伯娘处处针锋相对，没少受了眼前人的挑拨。 若不是怕自己性格变化太过，图惹人怀疑，她是懒得与这样喜欢爱嚼舌的人一处说话的。 免得玷污了自己的耳朵。 胡婶子听她说要回去干活儿，小绿豆眼不由咕噜噜一转，“你与婶子说，是不是你那伯娘又使唤你了？我就说她对你们姊妹狠心....” 自从胡婶子出现拦住姐弟的去路，宋安的神经就一直紧绷着。 从前阿姊与娘亲争执，就是这人在后头撺掇，他很怕变了好了的阿姊，再被她三言两语哄了的与娘亲再起争端。 这人果然没安好心。 当着他的面，竟敢哄骗他的阿姊。 宋安气的瞪大了眼睛，愤怒的吼道：“你放开我阿姊。” 说罢，像小牛犊子一般，直接撞向了扯着宋芷不放的胡氏 第53章 挑拨 胡婶子被宋安这突如其来的一撞，踉跄了几步，差点没站稳，脸色瞬间变得铁青，那双绿豆眼瞪得更圆了，仿佛要喷出火来。 \"哎哟喂，你这孩子，怎么这般没规矩！\" 她一边揉着被撞疼的手臂，一边冲上来就要动手。 宋芷见状，连忙上前将宋安护在身后，冷着一张脸对胡氏道： “婶子当着我的面说我伯娘不好也就罢了，当着小安的面诋毁他娘，他自是恼怒，婶子往后说话还是注意些的好。” 胡婶子的小绿豆眼气的都瞪大了。 “你这丫头怎么好赖不分呢，我今儿个就是要替你说句公道话，免得你这傻丫头又被当牛做马使唤。” 宋欢愤怒的皱着小眉头，大声的斥责道：“你胡说，我们一家好着呢，才不是你说的那样。” 宋安亦是探出小脑袋仰头看向宋芷，“就是，就是，她这是想挑拨咱家关系呢，阿姊你别理她。” 胡婶子听到两小的指摘，气的整个脸都扭曲了，为了套出话来，她强压下心头的愤怒，还想在宋芷面前给自己找补。 “你听婶子说....” 宋芷懒的再与她虚以委蛇，出声打断道：“要说当牛做马，我家里还真有几个，我阿奶，我伯娘，我大伯...无论怎么排也排不到我头上！” “婶子以后还是莫要在我面前挑拨了，既显得从前的我很无知，同样也显得你不怀好意。” 宋芷在说此话时候，语气讽刺，只激的胡氏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她没想到平时一点就着的宋芷会有如此反应， 此时，周围渐渐聚集了一些看热闹的村民，他们或窃窃私语，或指指点点。 “阿芷丫头，能说出这一番话来，真是长大了。” “这个胡兰，哪里都有她，这怕不是听说了宋芷在县城卖吃食，这是又打什么小心思呢。” 胡氏知道自己再纠缠下去也讨不到好，只好悻悻的让开，嘴里还嘟囔着：“罢了罢了，我也是一片好心……” 宋芷懒得搭理她，带着弟妹就往家走。 跟在宋芷身后的宋安嘴角都是翘着的，刚才他可是见着了阿姊怎么维护爹娘的，回怼那长舌妇的。 此刻的宋安心中美滋滋的，蹦跳的冲到了前头。 “阿奶，娘，我们回来了！” 宋安欢呼着冲向院里，第一时间想要与娘亲分享自己的喜悦。 宋欢亦紧跟其后，今日有太多高兴的事情了，两个孩子迫切的想要与家人分享。 只是待到他们跑回家中，却是傻了眼。 小小的农家院中，来了不少来闲叙家常的乡亲。 两小孩的脸上的笑意还来不及收敛。 他们家里，何时有这般热闹过了？ 吴氏站起身，笑着对着坐在院中与她闲话许久的相邻道：“孩子们回来了，我去瞧瞧。” 乡亲们本也是听说了宋家做出了一种吃食，在县城售卖，那生意可火爆了。 大家心中好奇，脚下不受控制的想要来瞧一瞧，这不聊到了小半个时辰了，愣是没看到对方忙活。 这会子去城中售卖的几人回来了，有村民不好意思再待下去，告辞走了。 却也有那想要一探究竟村民的问道：“阿芷丫头回来啦，我听说你们在县中卖吃食，生意还很好，你们做的是什么吃食啊？” 宋芷并不像吴氏那般，模棱两可的回答，见对方问的直白，她亦然回的坦荡，“哦，婶子问的是凉粉啊？” 有人顺势问道：“听说这吃食在县中生意很好，改明我们也买一块尝尝，也算给你捧一捧场。” 宋芷大方的笑道：“是我疏忽了，这些年小弟治病缺钱，亏的叔伯婶子们伸以援手，我也没什么好感谢的，婶子们既是对这凉粉感兴趣，回头我给你们送去尝一尝。” 众人皆惊，就是吴氏也没想到孙女会如此说。 方才问话的婶子忙摆手拒道：“这哪里成，婶子就是好奇来问一问，不是要来占你们便宜的，那什么，我们出来也挺久了，就先回去了。” 要说来宋家串门的人，不过是想要来瞧一瞧，或是打探一番做的什么吃食，自家能不能也做？ 现下整个村子都穷，这乍一听村里最穷的人家能够通过做吃食赚钱，她们如何能不心动呢？ 大家心里就像明镜一般，清楚着呢。 可现在宋芷要白送他们，他们却又不好意思了，一众人纷纷从宋家告辞离开。 村民的思想还是很质朴的，虽各有小心思，但该不该占的便宜还是知晓不好占的。 这要是被家中的长辈知晓了，少不得一顿的斥责。 待送走了人，吴氏将栅栏木门关上后。 她从前从不觉得这简易的栅栏木门有什么不对。 这一次再看这什么都挡不住的木门，不由叹了一口气。 宋芷放下背篓，转身就见阿奶一脸忧愁的看着简陋的栅栏门叹气，问道：“奶，这是怎么了？” “这也不知谁与她们说了，你在城中售卖吃食的事情，今日就好些来家里探究的，这要是他们日日来家里，这吃食可怎么准备？” “你伯娘现在还将自己关在杂物房里呢！”说罢，指了指对面关的严实的杂物房。 宋芷的目光向杂物房看去，就见杂物房的门被打开一条缝隙。 两颗小脑袋探出来，见到自家阿姊、兄长都回来了，这才欢呼的跑了出来。 宋芷原还奇怪，怎么没见着这两人，原是跟伯娘一起待在杂物房里。 宋芷拉着她奶的手臂，在院中的梨树下坐下。 “阿奶不必忧愁，咱家做出了生意火爆的吃食，本就让人好奇不是嘛？” “一会儿，咱们多做一些凉粉，挨家送一块去，既打消大部分乡亲的好奇，也算还一还这些年咱们欠下的人情。” 吴氏原当孙女方才所说不过是客套话，却原来她是当真的。 现听了孙女的话，又觉得十分有道理。 只是这其中还有一个问题，吴氏征询的问道：“这凉粉是只送当初借钱给咱们家的，还是全都送？” 小河子村一共三十户人家，这要是只送借钱的人家那二十块足矣。 这点子钱，吴氏还是愿意花的。 毕竟这也是当初家里欠的人情债不是。 第54章 送凉粉 正好上回孙女上门表态要月底还钱，村中大部分人家心中还是持怀疑态度的。 各家后来又各自一番打探，听说宋芷每一家都去表态了，也就更不当一回事，只当是寻常的打一声招呼，好叫他们安心。 这送一送吃食过去，也好叫他们心中有个底，他们家是有能力还钱的。 至于别家要不要也送，吴氏却是有些犹豫的。 她倒不是对人有意见，只是精打细算惯了的吴氏还是不舍得。 她将目光看向孙女，准备听她如何说。 宋芷原打算，既是要送，那就都送，她也不在意多出的那几块凉粉。 至于当初没借的人家的家境也没比她家好哪里，便是想借也拿不出钱帛来。 她不是当事人。 对村民的好恶没有那般直观的感受，本着睦邻友好的目的，宋芷打算都送一份的，只是正当她开口时。 杨氏正好从杂物房出来，听到祖孙两人的议论，她出声道：“就先送给当初帮助过咱家的吧？” “如此，也好叫乡邻知晓，咱家是顾念恩情的，若是每户都送了，虽然那些借钱给咱家的人也会高兴，但到底不同的。” 虽说邻里关系要和睦，但也总有个亲疏。 吴氏也觉得儿媳说的有道理，于是点头拍板道：“梅娘说的在理，便依你的意思。” 宋芷见两人都是这个意思，倒也不愿意在此等小事上再生歧义，顺着伯娘的意思点了头。 吴氏起身笑开，“那我现在就去准备，争取傍晚给他们送去还能给他们添一个菜。” 宋芷忙道:“阿奶，不急这一会儿，我还有事要与您说。” 宋欢见几人好不容易谈完话，高兴的道:　“我来说，我来说！” 难得看小妹主动表达，宋芷也有意培养她们的叙述能力，笑着道：“好，欢欢说。” 宋欢就满脸雀跃的道：“阿奶，糕点铺子那边增加预定了，从明日起我们每日需得送三斤，此外，周掌柜的说还有额外的预定订单，明日咱们一共要送五斤过去。” 吴氏和杨氏一听，脸上皆露出喜色。 不待婆媳两人详问，宋安也举起小手，紧跟着道：“娘，我这也有好消息，阿姊给咱家的草药寻到合适的买家啦。” “那人愿意出好多、好多的钱买咱家的药材，阿姊，你说是不是？” 宋芷颔首，“正是，我已经与那行商约定好草药价钱，寻常草药按照十二文一斤，稍珍贵一些的按照三十五文钱一斤，出价最好的是细辛，能卖出七十文一斤。” 婆媳两人被巨大的惊喜包围。 杨氏一脸懵的问道：“这...这草药竟是能卖出这么高的价钱？” “伯娘，这才是正常价钱，咱们先前卖那般低，那是因为被药铺压了价。” 吴氏很是庆幸对着大儿媳说，“幸亏当初听了阿芷的话，没有贱卖了这些草药，不然咱们现在说不得怎么心疼呢。” 杨氏深以为然的点头，“可不是，这县城的医馆也太黑了，就咱先前卖出去的草药，我现在想来都亏心。” 婆媳两人抱怨了一通，然后又算了算家里现有的草药，按照宋芷方才的报价，又算了算家里的这些草药能赚多少钱。 这不算不知道，一估摸下来，竟是能卖出四两多的银子。 这下婆媳两人坐不住了，起身就往堂屋去，预备确认一番草药的数目。 宋芷摇头失笑的看着不淡定的婆媳两人，以及跟在他们身后叽叽喳喳的几个孩子。 真好呀。 这个家终于开始步入了正轨了。 因着要赠送村民们凉粉，以及多预定的三斤糕点，宋芷略略休息片刻后，便开始了忙碌。 磨豆子的磨豆子，洗淀粉的洗淀粉，烧火的烧火，制糕点的制作糕点。 一家老小齐上阵，便是连三岁的宋康，也帮着阿姊剥绿豆皮。 加之糕点的制作本就手续复杂，又是蒸，又要捣碎，又要炒制。 今日上午因着村民在家里，吴氏也就没有将食材备好。 在加了量的情况下，一家人忙的团团转。 尤其在给绿豆泥文火慢炒时，家里的三人轮流上。 宋芷的胳膊抡的抬不起来了，这才将五斤的糕点，以及送给村人的凉粉备出来。 宋芷实在是没力气再去做跑腿的活计。 她唤来家里的几个小的，直接将此项任务派给了他们。 自觉得到重用的宋安拍着小胸脯道：“阿姊，你就放心的将这件事交给我们吧，我保证不会出错。” “去吧，去吧。”宋芷放心的很。 杨氏却不如侄女这般心大，她唤住捧着吃食，就要往外跑的几个孩子，拉着人又细细叮嘱了别送错了人家，这才放人离开。 天边渐渐染上了一抹温柔的橘红，家家户户的屋顶上升起了袅袅炊烟，与远处连绵的山峦交织成一幅宁静祥和的田园画卷。 姐弟四人，以宋安为首，行走在这被夕阳余晖温柔拥抱的乡村小道上，沿途偶尔传来几声鸡鸣犬吠。 宋欢牵着弟弟宋康的小手，跟在兄长身后，小脸上洋溢着兴奋。 他们的腰杆子挺得直直的，仿佛在做什么了不得事情一般。 姐弟四人先是去了离他们家最近的大河叔家。 一进院子，便见到宋大河正敲敲打打的刨制着木头。 宋安在门外唤了一声人，随即走进院子，“大河叔，这是我阿姊做的吃食凉粉，送些与您尝尝。” 宋安说罢，将端在手中的凉粉递了过去，凉粉碧绿透亮，瞧着就很新奇。 在院子中玩耍的铁头，一听说是送吃食的，立刻扔掉了戳蚂蚁的小木棍，冲到他爹身旁，直勾勾的盯着碗里的吃食咽口水。 “爹，要吃。” 宋大河瞪了眼一脸馋样的儿子，推拒道，“这怎么好意思，你们留着吃就是。” “叔不必推辞，阿姊说谢谢叔当初对家里的帮扶，我们现在没什么拿的出手的东西，这东西就是图一个新鲜，你们留着尝尝，不是什么稀罕物什。” 说罢，他又催铁头，“铁头，快去拿碗来。” 宋大河听罢，这才没有继续推拒，只念叨，“这孩子，这般客气作甚....” 铁头看了自家爹一眼，见他没有反对，撒腿便往厨房跑，不多时拿了一个粗瓷碗来，身后还跟着何氏。 第55章 追加预定 何氏看着碗中碧绿的凉粉，又联想到今日村中的传言，竟下意识的问出了声：“这就是，你们在县中卖的吃食吗？” 宋安自从那日被阿姊教导过，对将凉粉被村人知晓也没那般抵触了。 他点点头，将凉粉的吃法同何氏说了一遍后，旋即领着弟妹告辞离开。 何氏笑意盈盈的将几个孩子送出门外，看着他们提着吃食，又往别家去，忍不住咕哝道：“看来大山家是真赚钱了，竟是舍得挨家送吃食了。” 何氏兴冲冲的折回家中，就看着儿子揪着一块凉粉就往嘴里塞。 她忙过去拍了小儿子的小黑手，端起碗笑骂道：“瞧你这急吼吼的，这还没拌上呢！” 铁头眸光晶亮盯着碗，''娘，好吃。” 见儿子这般，何氏也忍不住捻起一角尝一尝，这吃食究竟是什么做的？ 这日晚食，小河子村的大部分村民家里的饭桌上，都摆上一碗拌凉粉。 孩子们吃的欢喜，男人们尝的新奇，妇人们尝的仔细。 一家人坐在一处，话题全都放在了宋家送来的凉粉上。 “难道这凉粉卖的好呢，我尝着确是不错，冰冰凉凉，很是爽口，也不知这是用什么做出来的。” “我尝着似是绿豆。” 有村民想到前些日子，确实看到吴氏在村中买过绿豆。 即便他们想到了，但大部分村民却是也不敢随意拿粮食试做的。 也只有少部分村民，再试了两次后，始终没有摸出头绪，最后不得不服放弃了。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翌日，宋芷姐弟三人背上吃食，杨氏挑着一担药材，一行人先是去郑大夫家汇合。 昨日稍晚些的时候，郑大夫派郑慧通知宋芷，他家中需要出售的草药多。 他特意喊了牛车让宋芷他们明早可以同他一道走。 宋芷本就想同郑大夫交好，对于他的邀请，她自是欣然应允。 待宋芷一行人抵达郑家时，郑大夫祖孙两人也早已经收拾妥当。 没怎么耽误，一行人当即出发。 待入城后，因着还要给糕点铺子送糕点，宋芷让宋安领着人先去草市。 她一人提着篮子，先将糕点送去铺子。 周掌柜见了宋芷，笑的满脸褶子，“好叫娘子知晓，与今日一样，明日也还要五斤。” 宋芷应下，待收了银钱后，又匆匆的赶往草市。 杨氏领着两孩子就在茶馆的门前等着宋芷，郑大夫则去后院安排牛车以及货物。 “阿姊，这里！”远远的宋欢看到阿姊，高兴的同她招手。 宋芷快步上前，“你们先在此候着，我先去问一问掌柜的，许公子到了没有。” 杨氏，“你放心去吧，我在这里看着呢。” 宋芷点点头，刚要抬脚走进去，茶馆的掌柜一下子就认出了宋芷。 不待宋芷问话。 茶馆掌柜主动迎上前来道：“你就是在对面草市卖凉粉的宋娘子吧？” 见宋芷点头。 掌柜的笑意更甚，主动提道：“是这样的，我想同宋娘子商量个事，能不能也兑一些凉粉与我？” 昨日对面那烤串摊位上出个凉粉，不少在他铺子里歇脚的客人也询问了可有此吃食。 就因着有这凉粉，对面烤串摊位平白的顾客都要比往日好。 茶馆的掌柜的当即就起了心思，现在天气也越发的热了，凉粉的需求只会越来越大。 他这处供人歇脚的茶馆，自是要抓住这样的商机。 宋芷倒是并不吃惊，凉粉的受众还是很广的，咸甜皆可，老少皆宜。 可以预见的，随着凉粉被城中百姓越来越认可，凉粉的需求量只会越来越大。 有生意找上门，宋芷乐的应允，“掌柜的要多少，还是先拿二十块试一试？若是卖的好，再加量也是可以的。” “成，那我就先定二十块。” “这价钱？” “我对外售价三文钱，掌柜的既是一次拿的多，一块我便宜半文钱，您看如何？” 他此番主要目的还是为了吸引客人，挽留客人做的营销手段。 能够留住客人的同时，还有利可图，掌柜的高兴的唤了小二拿凉粉。 双方钱货两讫后，宋芷这才询问起掌柜的可有姓许的客商在此？ 掌柜摇头，“宋娘子可是在此约了人，要不先进店略坐一坐？” 宋芷看了看日头，可能他们来的太早了。 宋芷想了一下，对杨氏道：“伯娘，你和欢欢先在此候着，我和小安先去草市卖凉粉，晚了怕是占不到好位置。” 杨氏有些紧张的道：“这...这草药我也熟悉，要不还是你留下来，我与小安去集市卖凉粉。” 她虽然没有卖过凉粉，但比起卖草药，她还是更愿意与儿子去集市卖凉粉。 宋芷见伯娘有些局促，干脆道：“一起去吧，我先送你们去草市摆摊，再过来也是一样的。” 杨氏忙摆手，“用不着，用不着，我与小安就成。” 宋安亦是拍着小胸脯附和道，“对呀，阿姊，你放心还有我呢，这些交给我就成。” 宋欢见二哥表了态，连忙也举起手表示自己也可以。 宋芷看着信心满满的两人，颔首道：“成，那今日凉粉的买卖就交予你们了。” “对了，今日兑给马婶子的凉粉就不要收钱了，谢谢他们昨日给咱们牵线。” 宋安点头，“知道了，阿姊！” 姐弟几个正说着话，有那买凉粉的百姓认出了几人，忙走上前搭话，“我说在集市里转一圈也没见着你们呢，原是在这里呢？” “你们的凉粉还卖吗？” 宋安忙道，“卖的，卖的，您稍候。” 在应付走了顾客，杨氏就要领着孩子们去草市，宋芷则候在了茶馆。 宋芷让小二将郑大夫等人请过来，几人茶馆内喝了一盏茶的功夫，许峰等人如约而至。 许峰拱手，“抱歉，某来迟一步，让娘子久等。” “许公子客气，我们也是刚到不久。” 几句客道话后，宋芷便同许峰介绍起郑大夫：“这位便是我同许公子说的郑大夫，他今日也带了些许草药过来，几位可要先查验一番。” 许峰颔首，转身吩咐了几句。 荣伯便走上前道：“还请几位带路，领我们瞧一瞧草药。” 宋芷指了指脚边的一担草药，“我的草药都在这里，郑大夫的草药在后院的牛车上。” 荣伯便留下一名随从在此查看宋芷的草药，他则跟着郑大夫去后院查看药材的情况。 第56章 连翘茶 许峰并没有随荣伯一起去后院，他让随从先去查验宋芷带来的草药。 旋即招呼小二上糕点茶水，请宋芷稍坐片刻。 宋芷顺势在许峰对面坐下，只见那人，先将箩筐之中的草药先翻看了一遍。 待确认，无霉变、虫蛀、杂质，这才又仔细的拿在手中，分辨了下草药的成色，以及尝了尝气味是否纯正。 看这熟练的架势，一看就是熟悉草药的老手。 待到小二上茶来，许峰先是递给了宋芷，“宋娘子，请喝茶。” 宋芷回过神来，起身道谢后接过。 许峰见她态度不卑不亢，一点不似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农家女。 他试探性的问道：“宋娘子做的凉粉甚至新奇，我瞧着这祁水县似乎也只有娘子这处有。” 宋芷，“目前是这般，时日久了也就未必了！” 许峰深以为然的点头，顺势问道：“既如此，我若是出钱买下娘子这方子，不知娘子愿不愿意？” 宋芷微微愣，见他神情不似在开玩笑，便问道：“公子愿意出多少钱买这方子？” 许峰见有眉目，笑意盈盈的笔出五根手指，“五十两如何？拿上五十两不比娘子每日辛苦卖凉粉轻松？” 宋芷笑容淡淡，“我觉得我这方子，价值远不止五十两。” 许峰，“你将方子售与我，又不是不能再做这凉粉生意，这两者也不冲突。” 宋芷仍旧摇头拒绝。 她与对方又不熟，这要是他临走前，将这方子卖与了酒楼、食肆，那她去找谁去？ 这样暗存风险的事情，此时的她是不可能做的。 许峰见宋芷态度坚决，心中除了可惜，倒也不好再强求。 恰在此时，那名随从也查验好所有的草药，前来回禀，“少爷，这些草药皆品质上佳，处理的十分干净。” 许峰颔首，“既没什么问题，那便过称吧。” 那随从领命而去，不一会儿拿了个杆秤来，当着宋芷的面将所有草药一一过称。 其中十二文的草药一共一百零二斤，三十五文的草药一共四十三斤，七十文的草药一共二十二斤。 一共四千二百六十九文。 对方还想与宋芷打好关系，许峰直接让随从从褡裢中拿四两三百钱给宋芷。 “这多余的几十文钱，就当我谢谢宋娘子帮忙搭线了，希望下次还能再次合作。” “一定，一定。”宋芷笑意盈盈的收好钱。 见郑大夫还未过来，宋芷随意与之闲谈，“许公子此行，采买好了草药就要离开了吗？” 这事儿倒不是什么秘密，许峰摇头，“其实这一趟，我们采买盐与茶为主，草药倒不是最主要的。” “正好，此时正是春茶上市的季节，我预备在此地等上小半月，待到中原地区的商队将茶运来，再走不迟。” 宋芷忽的想到什么，问道：“许公子需要很多茶吗？” 这问题问的属实有些莫名。 他们行商事，自是什么有利可图做什么买卖。 不过他还是点了点头，解释了一句，“北方高寒，多以肉食，非茶不消。” “有道是，宁可三日无粮，不可一日无茶。” “茶叶就像盐一样，是草原部落之中必不可少的生活必须品，我们走南闯北的不过也是南货北卖，他们缺什么，我们就卖什么。” 宋芷当然懂其中的道理，她之所以这般问，就是想要引起茶这一话题罢了。 方才对方提到茶，她的脑袋里瞬间想到了她刚穿来时，山上寻找草药时看到的漫山的连翘花。 现在已过去些时日，正是花落开始吐出嫩芽的时候，这妥妥的正是适合用来制作连翘茶嘛。 这连翘茶，不但药食同源，且还有生津止渴、清热提神的功效。 从前她做小视频的时候，就亲手制作过茶。 这要是能做成这一笔生意，这欠债应是能立马还上了。 宋芷心中激动，面上却是摆出一副斟酌的模样，“我这里倒是有一种药茶，泡出来的茶叶茶汤黄澈、口感清爽，入口后回甘，不知许公子可有想法。” 许峰一听她如此说，不由的坐直了身子，要知道他之所以跑这一趟，最主要的目的，就是想要与南方的商队接洽上。 这要是她真有茶，那对他来说岂不是便宜。 想到此，他很是感兴趣道：“不知宋娘子可否带一些来与我们瞧一瞧，若是这药茶确实如娘子所说的那般品质，那我都要了，价钱好商量。” 宋芷一听他如此说，便觉得有戏，她压下心头的雀跃，点点头道：“成，明日我再来县城的时候，带些来与您品一品。” 双方一拍即可，显然相商的十分愉悦。 这要是眼前的人，真的能给他所需要提供茶叶，那这一趟可算是赚了。 许峰一改先前的慵懒随意，甚至主动为宋芷斟了一杯茶，显然对宋芷口中说的茶叶，很是期待。 两人又说了会话，郑大夫一行人总算查验完了草药。 荣伯朝自家少爷点了点头，“少爷，除了先前谈的几种草药，郑大夫这还带了板蓝根、金银花、黄芪、甘草四味草药，您看这几味草药的价钱？” 有了方才与宋芷的谈话，他本也有意结交下郑大夫，多出来的这四种草药，他开出的价钱，还算公道。 郑大夫一听，便也点头应了。 最后，郑大夫那一车草药，一共卖了十三两八钱银子。 宋芷见郑大夫收到了钱，这才同对方告辞。 今日这大半车的草药能卖出如此价钱，全都亏了宋芷。 此时郑大夫见对方要走，于是提议道：“反正今日正好雇了牛车，此时我也不急着回去，这样等你们卖完货物，咱们一道回去。” 宋芷并不推辞，“好，那劳郑爷爷稍后，我先去草市瞧瞧伯娘他们的凉粉卖的如何了！” 说罢，又同许峰等人微微颔首示意后，挑起竹筐离开了茶馆往草市走去。 郑慧此刻心中也很高兴，见宋芷要走，又想到昨日送到家中的凉粉，好奇心驱使之下，她同阿爷说了一声，也跟了出去。 第57章 睦邻往来 宋芷走近自家摊位，便听到一道不睦的声音，“你们就不能多做一些，我连续两日来都跑了空。” 她快步走进摊位，便听到伯娘的致歉，“实在不好意思，您看明日我给您留一块如何？” 那人显然不甘心，指着背篓之中的木盆道：“这里不是还有一盆吗？” 宋安解释，“这是隔壁烤串摊位定的，我们方才忙没顾上，一会儿要给人送过去的。” “哎呀，卖谁不是卖，卖给我一块也没什么。” 宋芷放下竹筐，笑着上前道：“这个客官，人无信不立，这做生意也是这般，这既是别人事先预定的，我们做生意的就不好失信于人。” “你看这样好不好，您随我一道去一趟隔壁，我与隔壁摊主说一声，您就在他那买可成？” 那人见宋芷说的有理有据，且也解决了自己买不到凉粉的困局，原本急躁不满的心情瞬间被安抚。 顾客顿了顿道：“那价钱能与你这边的一样吗？” 宋芷笑道：“这自是一样的，您放心便是。” 说罢，让几人先收拾东西，她则提着凉粉领着顾客来到了隔壁。 跟在其后的郑慧，看到从前只会胡乱发脾气的宋芷，竟就似变了个人一番，处理事务逻辑清晰，进退得宜，让人不自觉的对她心生好感。 郑慧甩了甩脑袋里的奇异想法，他们两人可是吵过架的关系。 她怎么会觉得那丫头可亲。 她又往宋芷远去的背影看了一眼，旋即傲娇的回到了茶馆。 郑大夫看着孙女别别扭扭的回来，诧异的问道：“这是怎么了?” 郑慧担心被祖父看出她的不自在，忙敛住神色转移话题道：“没....没什么，哦，对了，阿爷，宋芷他们在收拾东西了，我们也可以先将牛车牵出来了。” 另一边，宋芷领着客人来到马氏的摊位上。 “婶子帮个忙，这位客人连续来两次了都没能买上凉粉，我便将人带来了你这处，你看这边可能匀一块给他。” 马氏还想要与宋芷追定凉粉呢，她都开口了，自是没什么问题，当即卖了一块与对方。 待那顾客付了银钱离开后。 马氏便满脸笑意道：“婶子与你打个商量，你看能不能再增加二十块凉粉与我？” 就说她的判断是对的，烤串油腻，配上清凉爽口的凉粉，最是合适不过。 也因此，昨日的晚市，路过的客人听说她这儿有凉粉，大都选择了在他们家烤串摊位上用餐。 多亏了添了这凉粉，昨日的晚市生意十分红火。 只是那二十块凉粉根本不够卖的，马氏当即决定第二日与宋芷追加预定数目。 看着巴巴看着自己的马氏，宋芷想了想加上方才茶馆掌柜定的二十块，这就是四十块，再增加十斤，那一次最少得做三十斤豆子。 加到这里，这基本上也是家中一日能做出来的极限了。 但她还是点头应承了，“成，我明日再给婶子多送二十块。” 做吃食生意的便是这样，一件普通的小食，赚不赚钱的倒是其次，客人图新鲜也好，只要客人喜欢，你就得有。 宋芷清楚的知晓，随着凉粉的知名度在县中传扬开，后续找上她要预定的人，只会多不会少。 她是做吃食买卖的，生意红火，正是发展的时候，她不可能推拒不做。 但很显然，在如此发展下去，她这边出不了货物到时候也会是一个问题。 宋芷在心中边盘算着应对之策，边抬脚离开。 “哎，你怎么走了，今日的货钱也不要了？” 说罢，马氏笑着将事先串好的铜钱递给宋芷。 宋芷懊恼的一拍脑袋，“瞧我，竟是忘了与婶子说，今日这一盆凉粉，就当我谢谢昨日婶子给我牵线的酬谢。” 马氏听她如此说，先是一愣，随即追上来要给宋芷钱，“我那不过是提一嘴，这怎么好白拿你东西？” 宋芷拍了拍抓着自己手臂的马氏，“婶子一句话的事情，的确是帮了大忙的，这不家里的草药终是卖了，也了却我一桩心事。” “你这给的也太多了！” “婶子拿着吧， 就当谢谢婶子引荐我来这么好地方摆摊的谢礼。” 说罢，同马氏摆摆手，往自家摊位走去。 马氏见她就这般走了，返回摊位上就与自家丈夫说了方才的事情。 正在烤炉饼的赵大牛道：“既如此，你也拿些咱家的烤炉饼，给对方送去。” “对对对，你瞧我竟是忘了”说罢，当即包了十张刚出炉的炉饼，就给宋芷送去。 宋芷回到草市，杨氏等人早已经收拾妥当。 见到宋芷回来，杨氏迫不及待的问道：“如何，今日带去的草药他们可都要了？” 宋芷点头，“都卖了，一共卖了四两三百钱。” 杨氏知道这些草药能卖出不少钱，但是听到具体数目后，还是忍不住脑袋晕眩。 这是这三年来，哦，不对，是她长这么大，头一次见到赚到这么多钱。 “竟卖了这么多？”语调之中有些许发颤。 “这还是伯娘的功劳，这会子街上人多眼杂，等回到家中，我就将这钱给您。” 杨氏忙道：“我没有要钱的意思。” “我知道的，只是这草药确实是伯娘采的，这钱当然就是伯娘赚的，本该交由你支配，你看我，现在阿奶卖糕点以及卖凉粉的钱就给我支配。” 杨氏嚅嗫了下嘴唇，想说那也是因为那钱是拿来还债的。 但到底没好意思说出口，只道：“你先保管着，回头回去给娘保管。” 宋芷颔首，“伯娘，回去再商议吧，郑大夫那边应是在等着我们，回头我们还得再买些东西回去。” 宋芷一边说，一边领着几人往草市外走。 这时候，马氏拿着一包炉饼追了上来，“幸好你们还没走，喏，这个给几个孩子吃。” 说罢，也不给宋芷拒绝的机会，直接塞到了宋欢提着的篮子中，又风风火火的走了。 宋欢一脸不知该如何是好得唤了一声，“阿姊？” 宋芷也不是那等迂腐之人，“既是马婶子送与你们的，就留着吧，回头见到了人要谢谢人家。” 两小的高兴的连连点头。 第58章 预定大铁锅 宋芷领着弟妹们从草市中出来，便见到郑大夫已牵了牛车正候着几人。 她走上前不好意思的道：“让您久等了。” 郑大夫招呼几人上车，“我今日反正也无事，在这城中待一天也没甚关系，反倒是你们生意还挺好，这般快就售罄了。” 宋芷谦虚的表示，“也就是图个新鲜劲儿。” 郑大夫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招呼几人上车。 待牛车缓缓驶出去的时候，郑大夫这才同宋芷道：“我一会儿要去肉市买些吃食，可能还要耽误些许功夫。” 宋芷也要采买物什，笑着道：“我原还想同郑爷爷说呢，我也要去一趟铁匠铺子，不如在前面路口将我放下，咱们一会儿在肉市集合。” “我先送你过去便是。” 宋芷拒绝，“这肉市去迟了可不好，就别在绕路耽误功夫了，肉市我知道在哪，咱们分头行动，速度还能更快一些。” 郑大夫听罢也就不再坚持，吩咐车夫，一会儿在前方的路口停车。 宋芷说服了郑大夫，这才从随身的布袋里拿出了一串钱，递给杨氏， “伯娘一会儿也去集市中买一斤五花、两斤排骨，今日咱们草药都卖了，也叫孩子们跟着高兴高兴。” 杨氏迟疑，“你去铁匠铺子作甚？可要我陪你一同去吗？” 这倒没什么不能说的，宋芷坦言道：“我去看一看可有大一些的铁锅，家里的锅太不便利了。” 现在的铁器可是很贵的，杨氏有心想要劝一劝宋芷，这买锅的事情，可缓缓再说。 碍于两人刚刚缓和了的关系，杨氏嚅嗫下嘴巴，到底将到嘴边反驳的话咽了下去。 牛车在路口停下。 宋芷从牛车上跳下车，朝一脸忧色的杨氏安抚道：“伯娘放心，我心中有数，不会乱来的。” 说罢，又叮嘱两个孩子要跟好人，莫要落单，这才匆匆拐往另一条街。 “这孩子长大了！” 郑大夫看着宋芷的背影感叹了一句，随后招呼车夫继续赶路。 郑慧不由也看向宋芷离去的方向，不自知的心中竟是生出一种艳羡。 她似乎真的变了，变的更有想法，变的比从前更好了。 宋芷根据路人的指引，寻到了处于街尾的铁匠铺子。 宋芷步入铁匠铺，一股炽热的空气迎面扑来，伴随着铁匠手中铁锤与铁砧间清脆而有节奏的“叮叮咚咚”声，仿佛踏入了另一个世界。 她环顾四周，目光掠过墙上挂着的各式农具，如锄头、镰刀，小镐、铁锅，并没有发现自己想要的大号铁锅。 “请问，”宋芷提高了嗓音，“您这里可有更大一些的铁锅出售？” 老铁匠闻言，停下了手中的活计，抬头望向宋芷，“你要多大的？” 宋芷想了想，用手势比划了一个大致的尺寸，旋即又觉得表述的不够精确。 她旋即转身，指着摆在货物架上的铁锅道，“最好能有这两口锅大。” 铁匠闻言，摇头道：“这个尺寸，我这里可没现成的。不过，你若真想要，我可以给你打一口。” “但咱们可得先说好了，这么大口的锅，可是需要费不少铁的，这价钱自然也便宜不了，且还要先交定金。” “那打一口大锅，需要多少钱？又要交多少定金？” 铁匠见她还真问价了，想了想报了一个价钱，“先交三百文定金，剩下的四百文货款，待到拿货物的时候再付也成。” 宋芷闻言，心中虽有准备，但还是被价格吓了一跳。 “竟要七百文？” 她知晓盐、铁在古代贵重，却未曾料到一口铁锅竟要七百文钱。 这都抵得上，一亩麦地的收成了，难怪关系不睦的妯娌分家，能为一口铁锅的归属打起来。 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实在是这铁锅，也是家庭的重要资产，穷苦人家还真轻易置办不起。 铁匠点了点头，“铁器贵重，尤其是这么大的锅，得费不少工夫和材料。” “也就是这两年太平些了，你还能在县里买到铁具，要是摆在前几年边关战事频繁，铁都拿去打兵器了，你就是有钱也买不着了。” 宋芷明白对方说的确实都是实情，便也不再多说什么，从随身的布袋里，拿出三吊钱递给对方“好，那就请您帮我打一口这样的铁锅吧。” “这是定金，您看一看数目可对。” 铁匠接过铜钱，数了数，确认没什么问题后，递给了宋芷一张竹牌子作为凭证，让他三日后再过来取。 宋芷收好凭证，从铁匠铺子出来，并未直接到肉市寻人，而是又去了一家售卖瓦罐、陶罐的小店。 随着凉粉的需求量越做越多，家里装凉粉的容器同样显的紧缺。 现在是家中盛水的木桶，都用来盛凉粉。 明日再增加数量，这装凉粉的容器可就要缺了，遂干脆也买上两个。 宋芷一踏进铺子，便看到店内琳琅满目，各式各样的陶盆错落有致地摆放着，大的如缸，小的似碗，形态各异。 有的色泽温润，有的则保留着陶土最质朴的形式。 她环顾四周，目的明确，只往那最是寻常的陶盆方向走去。 她的目光锁定在了一排排中等大小的圆形陶盆上，这些陶盆口径适中，深度足够，既能放入背篓方便携带，且容量大。 掌柜的适时迎上前，“娘子，需要什么？” “店家，请问这些陶盆怎么卖？”宋芷指着木架上的一款陶盆问道。 掌柜的笑眯眯地道：“娘子好眼光，这些陶盆都是我们自家窑里烧制的，质地坚实，透气性好，三十二文一个。” 宋芷心中盘算了一下明日所需的凉粉量，以及未来几日可能增加的销量，便开口说道：“给我两个这样的陶盆，店家三十文一个可卖？” “娘子，咱们店是小本生意，本就赚个辛苦钱，您看这样可成，我送你两个竹编的盖子，用来盖在陶盆上，既防尘又透气，如何？” 宋芷想了想点头应了。 只见掌柜的从柜台后拿了两个竹编盖在陶盆上，大小正正合适。 宋芷见后，心中只觉得这竹编怕不是原本就是单独售卖的，又因其单卖不好出售，这才想出的配套出售？ 这店家倒是个会做生意的，很是会变通。 掌柜的又用草绳将之捆好，递给宋芷，“娘子拿好。” 宋芷付了铜钱，一手提着一个陶盆转身离开了陶器铺子。 第59章 言而有信 宋芷提着陶盆，寻过去的时候。 郑大夫一行人已经买好了肉候在了肉市门前的空地处。 宋欢见到阿姊过来，立刻挥舞着小手，高声的唤道：“阿姊，我们在这处。” 杨氏见侄女手上抱着的陶盆，忙走过去要帮忙去接，“怎么还买陶盆了？” 宋芷也不推拒，顺手将陶盆给了杨氏。 她边揉了揉有些发酸的手，边解释道：“方才我忘了说，隔壁马婶子的摊位上，又追加了二十块凉粉，再加上今早预定茶馆的凉粉，家里已经没有盆给我们盛凉粉了。” 从穷苦日子过来的人，养成了节俭的习惯，一文钱恨不能掰扯两半花。 即使家里开始赚钱，她们的观念里，依旧是非不必要还是不要花钱。 宋芷从前就是跟在奶奶身边长大，所以她很是能猜透伯娘的想法。 她也不急于立刻改变伯娘她们根深蒂固的认知，所以宋芷在解释的时候，并未掺杂不耐烦的情绪。 杨氏听了侄女的话后，恍然，“还是阿芷你想的周到。” 待伯侄两人上了牛车后，郑大夫这才让车夫驾车出城。 牛车在村口停下，宋芷与郑大夫道谢过后，双方旋即分开。 这一回，宋芷再往家走，村民们都会好奇的问上一声，“今日这么早就回来了？” 却是再没有似昨日那般拦着她追问的。 宋芷心中感叹，看来她凉粉还是送对了。 这看也看到了，尝也尝了，总不好在拦着她了吧？ 所以解决好奇心最好的办法，还是不能欲盖弥彰，就该大大方方的。 宋芷欢欢喜喜的回到家里，就见院子里阿奶与两个小弟在家中，也并无来串门的乡邻。 宋安探头四下看了看，好奇的问道：“阿奶，今日没有乡亲再来咱家了吧？” 吴氏点点头，“我今早去你田阿婆那里买绿豆，就听说族长发话了，不许村里头人没事往咱家跑,没的叫人瞧不起。” 宋芷心头一窒，却原来还有族长爷爷出面这一层因素在其中。 “族长他也是好意，见你挨家的送凉粉，以为是迫不得已才这般做。” 宋芷敛然，“那是小安他们昨日没与族长爷爷说明白，倒是叫他误会，我一会儿去同他解释。” 吴氏摆摆手，“我已与他说了，族长的意思，说了也就说了，只让我们安心做买卖。” 她招手，让孙女先坐下，随后问道：“你们今日的草药卖的怎么样？那行商可都肯收？” 不待宋芷回答，宋欢激动凑到吴氏身边，眸光晶亮的道：“卖了、全卖了，还卖了好些钱帛，阿姊你说对不对？” 宋芷笑着颔首，顺势从布兜中将钱出拿放在桌上。 “奶，今日带出去的草药全都卖了，一共四两三百钱，你过一过数目。” 吴氏解开包裹，就见其中静静地躺着，四个大小一致的小银角子，以及三串铜钱，触碰钱财的手都有些哆嗦了。 自从小儿上战场后，家里再没出现过银子，吴氏心里是又高兴又酸楚。 她摸了摸银子，便将钱推给了孙女，“这钱留着一并还给乡亲。” 宋芷却是没有应下，而是提议道：“奶，这草药是伯娘每日辛苦去山中采摘的，这钱理应属她。” “何况咱们先前也有约定这还债的钱由我来赚，我总不能出尔反尔，食言而肥吧？” 宋芷如此说，一来赌约她不想就此作废，二来她也是想要伯娘心里高兴些。 毕竟这些年，在这个家里确实委屈她了。 杨氏现在对这个侄女也改了态度，听她如此说，她忙表态：“咱们都是一家人，先钱没钱也就罢了，现在有钱了自是要劲儿往一处使。” “再说这些药也不是我一人采的，你和娘也出了力的，怎么好都给我。” 吴氏看了一眼儿媳，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她这儿媳妇没有娶错，虽平日性子急了些，心里也有些小心思，但是在大问题上还是能拎得清的。 话虽如此，但这钱捏在自己手中，与钱是家里的倒地还是有本质的差别。 宋芷依旧坚持，“奶，郑大夫说‘人无信不立’，孙女不想成为言而无信之人，您就让孙女试一试，看看三月内，孙女能不能做到。” 她状似豪情的拍了拍自己的胸脯，眼睛亮晶晶的，“奶，我相信我能做到！难道你不信我吗？” 吴氏看着这样的孙女，似是看到了恣意飞扬的小儿子，临走前握着他的手，那自信神采的样子。 阿芷丫头是真的长大了，越来越像她父亲了。 几个小孩，尤其是年纪稍大的宋安，与宋欢，也是一脸崇拜的看向自家阿姊。 宋芷不知道的是，她今日所言，为牢牢的印刻在两个孩子的心里，成为贯穿他们一生的行为准则。 吴氏很欣慰，扭头摸了摸要溢出眼角的眼泪。 随后将桌上的钱分成三份，她将一两的银子推到宋芷面前，“你既然如此说，这采药你功劳最大，采收，售卖全是你的功劳。 “按说分一半给你也使的，只是家里现在未分家，那一两便交到我这里。” 同样的，她也分给了杨氏一两银子，“采药梅娘出了大力的，一两银子你自己收着，怎么花我不管，这一两也同阿芷一样，交到我这里。” “你们可有意见？” 杨氏高兴的脸上全是笑意，“没意见，没意见。” 当下村人很穷，为了最大程度的凝聚力量，村里没分家的儿子，儿媳赚的钱全都要交到公中。 只少部分人家，或许会分一个一成，两成的到儿子手里。 她婆母一样子，就分了她一半，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杨氏此时的心里满足极了，想着何时抽个空，买些吃食就回娘家看看。 她娘家也穷，虽拿不出钱帛来给她，但娘每一次来家里看外孙，也都是带了东西来的。 她自是也想要买些吃食，孝敬二老。 宋芷看到伯娘如此高兴，她要推了，那伯娘要不要也推了？ 她伸出去的手，最后还是缩了回去。 第60章 提议唤回 分好了钱，宋芷这才说起今日城中的售卖情况。 “糕点还是如昨日一般，没有减量，凉粉这边追加了四十块，随着天气越来越热，我估摸着这凉粉的需求量会越来越多，我的意思是，要不将大伯和堂哥叫回来帮忙？” 吴氏一听便摇头拒了，“咱家现在还佃着王家的地，这要是惹怒了对方，给我们下绊子咋整？现在这么些量我们一家，也能做的出来。” 宋芷知晓，在她奶的心里，最在意的还是那一亩三分地，以及土地里面的产出。 谨小慎微一辈子的他们，不敢轻易放弃土里刨食的本质，即便现在家里有了赚钱的营生，她还是觉得保证田里的庄稼最重要。 宋芷知晓，这样的观念，并非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 她想了想，退了一步道：“不将两人叫回来，便是将堂哥先叫回来也是成的。 宋芷也有自己的考量，她后续还要做糖，研制其他吃食，不可能将时间全都放在售卖凉粉一事上。 可以这样说，凉粉只是她用来赚钱的跳板，让她能快速赚到钱，从而获取家人的信任。 现在她觉得是时候，让另一人来代替自己的现在的工作了。 他觉得堂哥十分合适。 只是自己这样的打算，确实不好事先言明。 杨氏眼神亮晶晶的看着婆母，她也想让儿子回来，上一回大儿回来，整个人瘦的跟麻杆一样，她这个做母亲的看着就心疼。 吴氏怎么可能不心疼，一个是儿子，一个是孙儿。 她到底还是退了一步，“若是明日凉粉的预定数目再增加，到时候就让你大哥回来。” 几个小的一听，要叫大哥回来，高兴地一蹦三尺高。 尤其是宋成，小家伙高兴的手舞足蹈，时不时还朝自家二哥挤眉弄眼的。 宋安简直没眼看这个傻子。 至于后来宋芷说的定了铁锅，以及买的两个陶罐，吴氏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只起身招呼着道：“成了，今日预定的货物多，咱们先吃饭，吃完饭再开始干活。” 宋欢这才想起，手边的篮子里还有马氏给的烤炉饼。 她忙将炉饼拿出来，高兴的道：“奶，我这儿还有烤炉饼。” 宋成，宋康一见到烤炉饼，眼睛都直了。 小脚下意识的挪吧，挪吧，挪到宋欢面前，眼睛里只看的见饼子。 杨氏也忙道：“今日卖草药赚了钱，我们还带了一刀五花和排骨回来，孩子们最近辛苦，也叫他们高兴高兴。” 吴氏看了眼瘦的跟猴儿一样的孙子、孙女，只点头道：“粥我已经炖好，一会儿就着炉饼吃粥，这肉你给洗了放在泥炉子上炖上，留着咱们晚上吃。” “哦~吃肉了，吃肉咯....” 宋安一把捂住鬼嚎的小弟，“你可小声些吧，没的让村里都听见！” 宋成挠了挠脑袋，自己抬起小手，捂住自己的嘴巴，一双清澈的眼里，就像偷吃了鱼儿的猫一样，眼里全是笑意。 宋芷看着这小哥俩，也觉得心情很好。 这大概就是她愿意这般用心带着一家人过上好日子的原因。 这一家人，其实都在努力的想要将日子过好。 只是在这种时代，不是勤劳努力就能过上好日子的。 不识字，没有见识、没有超出当下的认知、贫穷以及没有试错成本。 这其中无论哪一点，都将他们牢牢的圈定在此，让他们翻不了身。 宋芷看着洋溢着喜气的孩子们，压下心头的思绪，让小妹给巴巴瞧着的小弟们分饼子吃。 她也拿上一块，将小弟揽在怀里，一小块的、一小块的喂给小弟吃。 这孩子是个体弱的，平日里也文静，不似宋安活泼， 宋芷一回来，小家伙就喜欢依赖在两个姐姐身边。 宋芷喂他，他也知晓指着饼子叫，“阿姊，也吃。” 是一个十分乖巧的孩子。 待简单的吃过饭食后，一家人便开始忙碌起来。 宋芷因着要去山中摘连翘叶制茶。 于是她将心中一早打好的腹稿说与吴氏，“奶，今日那与我买草药的行商，同我介绍了一种药茶，他问我此地可有，若是有他要收。” “那东西咱们山上也有，我去摘一些，明日带给他瞧一瞧。” 吴氏不疑有它，忙道：“要不要，我随你一道去山上？” 宋芷拒绝，“奶，今日的预定的吃食多，你与我一同去山上，伯娘一人只怕忙不过来，你还是就待在家里帮忙吧。” “成，那你注意些，多撒上些防蛇虫的药粉，你等着我就去给你拿。” 说罢，风风火火的去了屋里，不多时便拿着一个竹筒过来递给她，“上回你伯娘进山药粉用完了，我就去郑大夫那里买了一桶，你拿着用。” 宋芷接过竹筒，转身步入屋内，将先前裹腿的旧布条翻出。 随后仔细地将自己裸露在外的肌肤包裹严实，这样做不仅可以防止蛇虫叮咬，还能避免山林间的荆棘划伤。 一切准备就绪后，宋芷提起篮子，迈步向后山上走去。 阳光透过树梢，洒在蜿蜒的小径上，绿色的枝条随风轻摆。 宋芷沿着山路缓缓攀登，当她来到南面的半山腰，眼前豁然开朗，原本一片黄灿灿的花海，已经被一片盎然绿意取代。 它们竞相生长，绿叶间透出勃勃生机。 显然正是采摘的好时机。 宋芷很高兴，她轻车熟路地穿梭于连翘丛中，手脚麻利的开始采摘嫩绿的叶子。 山中枝叶繁茂，宋芷没有花费太多的时间便摘了小半篮子的连翘叶。 茶叶的制作过程繁复，宋芷不敢过多耽搁，匆忙下了山。 回到家里，宋芷先将篮中的叶子摊入竹筛中晾晒，这便是所谓的晒青。 待连翘叶颜色由鲜绿转为暗绿，再将竹编之中的连翘也放到阴凉通风之处。 期间不时翻动连翘叶，目的是为了去除连翘叶之中的水分以及青草气息，提升茶叶品质。 因着家里只有一口锅，后续的杀青，揉青、炒青的过程，宋芷预备放到晚上，待到糕点做完后再做。 第61章 邀请设摊 已经炖了一个下午的排骨汤在陶罐里发出咕嘟咕嘟的声响，浓郁的肉香弥漫在这狭小的空间之中。 那香气仿佛有着魔力一般，引得几个孩子围在泥炉旁打转 厨房本就小，多了几个打转的孩子，简直抹不开身，惹的吴氏笑骂道：“去去去，都去院子里玩去，莫要在这里添乱。” 孩子们呼啦啦的跑开，没一会儿又在趴在厨房门口探头探脑的往里面看。 宋芷看着外面的天色渐渐暗淡下来，便对吴氏道：“奶，你先领着孩子们吃晚食，这边做好了糕点，我还要备药茶。” “也不急于这一时，吃完晚食再做也成的。” 宋芷坚持，“趁着现在天还亮着好，我赶紧做了，省的天黑了再点灯熬油的光线还不好。” 吴氏是一个能省则省的人，听孙女如此说，她转头同正在灶间烧火的儿媳道：“梅娘，你带着几个小的先吃，灶间由我看着。” “娘，还是我来吧，你领着孩子们先吃。” 吴氏也不是个忸怩的性子，见儿媳推辞，她便唤来正探头探脑的几个小的拿碗筷吃饭。 待劝走了阿奶后，宋芷便开始制连翘茶。 宋芷将连翘叶放入铁锅中，用小火慢慢翻炒。 她手法娴熟，不时地翻动茶叶，确保受热均匀，避免炒焦。 随着温度的升高，连翘叶的香气逐渐散发出来，整个屋子都弥漫着一股清新淡雅的香气。 炒至茶叶色泽变深，手捏易碎时，宋芷便知道火候已到。 她迅速将茶叶出锅，摊放在竹篾上散热，待其冷却后进行揉捻。 揉捻的目的是使茶叶细胞破碎，茶汁溢出，便于后续的发酵和干燥。 这样炒制，揉搓的过程，一直持续三次，直到茶叶揉成条索状，干燥无水汽，这才算完成。 宋芷将制好的茶叶放入事先准备好的小陶罐中，一转身，便对上了两双灼灼的目光。 方才一时忙的投入，竟是不知阿奶，与伯娘什么时候站在她身后的。 被人这般直勾勾的看着，宋芷下意识的后退一步，“奶，你们站在我身后，怎么也不出个声。” 吴氏尴尬咳嗽一声，“我这不是怕打扰了你。” 旋即又好奇的问道：“这便是药茶吗？我闻着味道还怪好闻的。” 宋芷强自从容的点头，“我听那行商的管事讲，这药叫连翘，有清热解毒，消肿散结的作用。” “同样的这连翘的叶可以用来制茶，制作出来的茶同样也有去火除燥的作用，我只听那管事说一遍这药茶要如何制作，也不知其中可漏了步骤，奶，要不要尝一尝？” 吴氏没怎么怀疑孙女的说辞，对方既是要收着东西，与孙女说明倒也不足为奇。 她连连摆手，“我能尝出什么来，你忙了这许久，也只得了这点儿，还是明日带去与那行商品尝吧。” 说罢，催促这孙女去吃晚食，婆媳两人则留下来收拾厨房。 洗漱过后，宋芷早早的便歇下了。 许是这一日太过耗费精力，宋芷一觉睡醒时，屋外已经大亮。 她忙一骨碌从床上坐起，快速穿戴好走出屋子，便见院中阿奶与伯娘，已经准备好了此行的货物。 宋芷挠了挠来不及打理的头发，不好意思的道：“阿奶，我睡的太沉了也没能起床帮忙！” 吴氏乐呵呵的摆手，“这有什么，回头等你们走了，我与你伯娘再睡个回笼觉便是。” 话虽如此说，但阿奶年纪毕竟大了，这般熬着宋芷到底担心她的身体。 希望今日凉粉的预定量更多些，如此她也能说服阿奶，将堂哥他们寻回帮忙。 姐弟三人照例先去糕点铺子送糕点。 周掌柜见到宋芷，笑的眼睛都眯起来了，“哎呀，宋娘子，正要与你说呢，明日额外有四户人家定了四斤糕点，一共需要七斤，你看明日可能做成？” 宋芷在心中盘算着七斤糕点，她能不能如约做完，一时之间没能及时应承周掌柜。 周掌柜担心宋芷推拒，忙说项道：“也是这糕点口感绵软细腻，得了城中富贵人家太太、小姐的喜爱。我这铺子的生意可就指着她们照拂，不好推辞开，宋娘子看可能帮帮忙。” 周掌柜的都如此说了，自是不好再推拒。 宋芷应下，出了铺子后一行人又忙赶往草市。 今日她须得将凉粉快些售完，早些回去备货。 这边宋芷先将茶馆，以及烤串摊位上预定的凉粉送过去。 这才领着弟妹去草市。 因着耽误了些许功夫，宋芷本以为今日来草市之中，已没什么好的位置。 哪曾想，她一入草市，便有好几位摊主朝她招手示意，让其在自己摊位旁摆摊。 不为别的，大家都羡慕宋芷摊位上的高人气。 希望能够靠着她的摊位，能够沾一沾光。 宋芷点头朝同她打招呼的人致谢，随后选了一处相对空旷的地方开始摆摊售卖。 周煜从城西、城东的草市转悠过来的时候，一眼便发觉城南这一处的草市摆摊的小贩更多，人流量也更大。 难怪这几日三处集市记录的账簿来看，城南的草市收到的钱帛要多一些。 他的目光，不由被一处围满了人的小摊位所吸引。 那手脚麻利，卖凉粉的姑娘他也见过，她做的凉粉，他也尝过很是不错。 现在看来，城中的百姓也很喜欢。 这样独一份的吃食，确实有很好的引流作用。 周煜在心里若有所思，或许可以邀请这位娘子也在城西、以及城南也设立摆摊呢？ 如此，可将想要尝鲜的百姓吸引过去，是不是也能促进草市的发展？ 周煜静静的伫立在原地，心中思忖着一会儿要如何同对方提议。 而此时宋芷这边的凉粉也已经卖了一半，这时候两位烤肉铺子的摊主寻到了宋芷。 开口便要买下所有的凉粉，并表示想要与她预定。 这城中开吃食铺子的掌柜消息十分灵通，在听说了城南这边一家烤串摊位上出现了一种新奇吃食后。 打听到消息的掌柜的，自是也坐不住了。 待打听出新奇吃食的来源，他当即找上宋芷表示也要预定。 以宋芷现在的情况，再加赠凉粉的数量，肯定是增加不了了。 但生意寻上门，宋芷是不可能推拒的，只的先限定二十块数目。 将明日要零售的凉粉先预定出去。 这样她就有理由将堂哥寻回来了！ 第62章 议定 宋芷摊位上的凉粉很快便被售卖一空，那些来的稍晚些的顾客，自是又跑了一趟空。 有顾客抱怨道：“娘子怎么也不多准备些凉粉，莫不是故意为之，叫我们买不着心焦？” 天地良心，宋芷可没有搞饥饿营销的意思。 她满脸笑意的道：“实在不好意思，实在是家中人手有限，就做这些凉粉，家中长辈每日都要寅时就起床准备。” “您若是等不及，或去先隔壁的烤串摊位她家也有凉粉出售，或是尝一尝这草集上的其他吃食？” 宋芷都这般说了，对方也不好再说什么。 有那着急尝鲜的，便去隔壁的烤串摊位，亦有那顾客直接逛起了草市。 宋芷这一番操作，连带着草市中做吃食的小贩，生意都好上了不少。 一直观望着这边的周煜将一切都看在眼里，这也让他更坚定方才自己的想法。 宋芷领着弟妹将东西收拾妥当后，便往草市外走。 刚走至集市的出口，姐弟三人便被值守在草市的差役拦住了去路，“宋娘子，我家大人有请。” 宋芷心头一跳，难道是自己这凉粉生意被人给盯上了？ 她压下心中片刻的慌乱，很快镇定起来，“还请差役大哥明示，不知是哪位大人？” “是县官大人。” 宋芷一愣，她想不到县令大人找她有何事？ 不过她的一颗悬着的心却是落回了肚子里。 就这几日，她观县令大人的行事，应也是个为民做事的，想来应是不会为难她。 恰在她准备请对方带路时，李文匆匆从对面的茶馆寻来。 李文朝守门的差役点头示意，走上前道：“娘子，请随我来，我家大人就在对面的茶馆。” 这人宋芷是识的，且已经同他打过两次交道了。 她微微颔首，领着有些紧张的弟妹跟在了后头。 茶馆二楼的一处窗前，许峰将这一幕看在了眼里，他手里捧着杯盏半响未动，好一顿思考后，嘴角不由露出了笑意。 看来还是要与这宋娘子打好关系呢。 宋芷跟在李文身后，上了二楼包厢。 咚咚咚，三声敲门声后。 门内传来了一道沉稳又富有磁性的男声，“进来。” 包厢的门被轻轻推开，发出“吱呀”一声轻响。 宋芷踏入厢房，一眼便看到了那个负手而立、静静站在窗前的青年男子。 他身着一袭藏青色长袍，面容俊逸，眉目疏阔，线条分明的轮廓和高挺的鼻梁让他看起来气质非凡。 初见时，只当是一位翩翩公子，但若是与他清正、沉静的目光对上，却又有一种不怒自威之感。 宋芷收敛打量的目光，敛眉低头屈膝行了一礼，“民女，见过县官大人。” 她知道不能小看了这种世家大族教养出来的子弟，该装傻时，要装傻。 周煜看出了对方紧绷的神经，以及跟在她身后不敢抬头的两个孩子。 和煦的笑道：“宋娘子，先请坐。” 宋芷做出一副惶恐的模样，搓着衣角道：“大...大人，我站着就好。” 周煜也不强求她，直接开门见山的道：“是这样，方才我观此处的草市，无论是从摊位上，还是从顾客数量上，这边的热闹程度，都要比其他两处集市要好。” “我见你这凉粉不错，又是新鲜吃食，县中的百姓也喜欢，你看要不这样，你在城东，和城西两处草市也各设一处摊位。” “也不需多久，待上个大半个月就成，给两处草市增加些人气，宋娘子看可成？” 宋芷的心里正盘算着，这若是对方要的方子，她到底是给还是不给呢？ 却没想到周煜提了这么个要求。 这对她来说，还算的上是好事，她斟酌了下用词道：“大人相请，民女自是没什么问题，只是现在家中人手有些不足，还请大人宽限几日，待家中解决了人手问题，再去两市摆摊。” 周煜见她应下，颔首道：“若遇到什么难处，亦可寻李差役相帮。” 李文听罢，抱拳应：“是。” 旋即又朝宋芷做了一番自我介绍后退下。 周煜见事情办妥，这才先一步带人离开。 待人一走，方才还一脸紧张的两小只忽的吐出一口气。 宋安歪着脑袋问道：“阿姊，咱们真的要去其他两市摆摊吗？” 宋芷颔首，“既是答应了县令大人，自是要的。” 宋安忽的想到什么，语气雀跃的道：“那是不是大哥就能回来了？” 宋芷笑着揉了揉小家伙的脑袋，“是呀！咱们回去就同阿奶说。” 宋安很高兴，宋芷看他的眉眼都带上了笑意，“那咱们快走吧。” “先不急，阿姊还要再去见一见昨日那行商。”说罢从包厢里出来，便见到二楼的长廊尽头，正候着荣伯。 对方朝宋芷所站的位置，点点头，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他们家少爷在厢房内。 宋芷并不意外对方会发现自己，毕竟这草市就这般大，她还是昨日就与对方约好的。 对方撞见了她见了县令大人也就不足为奇了。 宋芷一进门，先是略大歉意的道了一声歉，“让许公子久等，方才有贵客相请，我不好拒绝，这才来迟一步。” 方才宋芷是跟着差役上了楼，又见了谁，他作为商人，这点子敏锐度还是有的。 他招呼宋芷先坐，旋即又亲自斟了一杯茶，递给宋芷，“无妨，宋娘子今日可带了那药茶来？” “自是带了，公子稍候！”说罢，从手边的篮子里，拿了一个小陶罐出来递了过去，“公子尝尝，可合您心意” 他接过小陶罐，轻轻揭开盖子，一股淡雅的茶香随即飘散开来，令人精神一振。 许峰心下满意，旋即又捻起一些药茶，放入茶盏中，再用沸水缓缓冲泡。 冲泡出来的茶汤色泽陈澈透亮，带着淡淡的绿意，他轻啜一口，滋味醇厚，回味甘甜，隐隐带有丝清凉之意。 此茶不仅口感上佳，似乎还有清心明目、提神醒脑之效，许峰浅啄了几口，心中颇为满意。 他放下茶盏，开口问道：“宋娘子说此是药茶？” 第63章 茶叶换羊毛 宋芷颔首，“此药为咱们当地特有，又称黄金条，其果实炮制成药有祛风散寒、去火除烦的功效，用这刚冒头嫩叶制成的茶，亦然有此功效，说它为长寿茶亦不为过。” 许峰听罢亦觉得十分心动。 方才这茶他喝过了，口感清爽，入口回甘，确实不错。 但这茶到底没什么名气，不是说他喜欢就成的，谨慎起见他稍带些回去试一试，若是接受度高。 这一条路他也就走通了！ 许峰在心中打好腹稿，这才开口道：“此行我们已确定好了需要采买茶叶的种类，但方才喝了宋娘子带过来的茶，我亦觉得十分不错，我先与娘子定下三百斤数目如何？” 三百斤，比她预计的要少一些。 不过这人也是头一次尝试这样的茶，就肯定下三百斤。 对她来说已是一笔不小的生意了。 宋芷笑问道：“那不知，许公子愿意出价多少钱一斤？” 鉴于今日见到的情形，以及这位娘子的行事风格，并不似普通农户女一般好糊弄。 许峰在内心斟酌了一番后，直爽的道：“我也不与娘子讨价还价了，一口价，四十五文一斤，你看如何？” 担心宋芷不知茶叶的行情，他又补充一句道：“从南面运来的茶叶，大都在三十文至一百多文文不等，这茶虽好，却也要有人愿意出价买，你说是不是？” 宋芷在听了出价后，没有直接应下，而是岔开话题问道：“我听说，许公子此行带了许多牲畜过来，不知其中可还有羊了？” 许峰摸不着头脑，她为何会有此疑问？ 不过他还是顺势答道：“城外还寄养些许，只是数目不多，娘子可是要买？” 宋芷摇头，“羊我倒是不买，只是我想同许公子谈一谈羊毛的买卖。” “方才许公子开的价钱我接受，只是我这想要一些羊毛，若是公子愿意，我愿意一两茶叶换十斤羊毛，如何？” 她本也没打算再讨价还价。 她也知晓，对方第一次买这种茶叶是承担了风险的，同样的做买卖，也要讲究个合则两利。 自是也要给对方盈利的空间，她的本意也不是做一锤子买卖，按照她将来的规划，还是很希望能与之长久合作的。 许峰听到宋芷的话，整个人都呆滞了片刻。 他是见过草原上的部落，用牛毛、羊毛编制成帐篷或是短‘褐’披挂在身上。 可这是在中原地区。 他只听有铺子收羊皮袄子的，却是没听说过有铺子收羊毛的？ 何况那羊皮袄子味儿都大，除了北地的百姓愿意穿，往南方根本销不动。 而那些要杀了吃肉的羊，穷苦人家最多不过是将之洗一洗用来填充被褥、衣物，还没有人想过羊毛也能卖的。 他挖了挖耳朵，不确信的又问了一句，“娘子，是认真的？” 宋芷很是郑重的点头，“这是自然，许公子不信，可将此条列入契约，不过这一次您也不能全部拿羊毛来抵。” “当下，我还没有能力吃下这么大的货量。” 许峰见对方如此笃定，心中十分高兴的同时深怕对方改了主意。 他当即唤了随从拿了笔墨来，预备签订契约。 按照双方先前商议好了价钱，又谈了一些合作细节。 宋芷，“采茶，制茶须得大量人工，这茶我请了人工又是采收，又是辛苦备茶，若是回头许公子不要了，那这损失我可承担不起，所以这定金必不可少。” 许峰颔首，“这事好说，我先预支你五两银子的定金，只是我最迟半月便要离开，这三百斤的茶叶须得在我离开前，如约交货。” 宋芷在心中大致估算了一番，觉得能来的及，便也应下了。 双方你来我往的商定好细节，许峰这才命令荣伯将方才叙述的内容，全都写在了契书上。 待契书上的墨迹干透，许峰示意荣伯将契书上的内容，当着宋芷的面宣读一遍后，这才将契书递给了宋芷，“宋娘子看看，可有什么问题？” 宋芷从容的接过契书，认真的看了一遍上面的内容，点点头道：“我这边没有问题。” 许峰不由挑了挑眉，他让荣伯先念一遍上面的内容，就是猜测对方或许不识字。 倒是他猜错了，也难怪，认识这么多药材，怎会不识字呢？ 他笑着道：“既是没什么问题，那咱们就按手印吧。” 双方在契书上，分别按了手印。 宋芷将自己的这一份契书收好，又收了对方递过来的五两银锭后，这才领着弟妹告辞离开。 姐弟三人一出了茶馆，宋安便忍不住的问道：“阿姊，方才你为何不寻人看一看那契书，这要是他们骗我们怎么办？” 宋芷一噎，她只得给自己找补道：“那是她们在试探阿姊呢，所以我们不能将自己的缺点暴露出来，否则很容易被人拿了短处。” 没错，宋芷就是故意为之的。 对许峰，宋芷不必像先前那般藏拙。 一来他不过是个外地行商，在祁水县不过短暂停留。 二来商人大都精明，为了不必要的麻烦，她也要适时的表现自己，如此也能减少不必要的算计。 不过她之所以敢这般做，那也是因为她识得上面的字啊。 但真实的原因不能说，却又见两个孩子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宋芷可不敢让两人也照着自己这般行事，将来若是为了装逼，吃了大亏她可要哭死。 所以她又绞尽脑汁的给自己描补了几句，不惜给她们说了狐假虎威的故事。 甚至借用今日见过县令大人，对方忌惮等一切可以解释的原由都用了一遍。 宋芷给自己找补了一遍，仍觉得今日做法，恐会给两个孩子树立不好的示例。 她还是在两个孩子面前做了检讨，“今日阿姊做的却是有些草率了，待会在前面见了写信的人咱们再花钱请人帮忙读一读。” “往后你们可不能像阿姊今日这般欠缺考虑，若真出了事情，那可就是悔之晚矣。” 宋芷的这一番话，两人俱是听进了心里，连连点头，表示记下了。 见状，她这才长舒一口气。 第64章 喜忧参半 宋芷带着弟妹回到家里，立刻召集全家，在大梨树下开启了家庭会议。 “阿奶，伯娘，今日有两件喜忧参半的事情，你们想先听哪一件？” 吴氏与杨氏被宋芷这般郑重其事的模样虎到。 “是不是有人难为你了？”吴氏忙问道。 宋芷摇头，“不是。” “那是有旁人也做出这凉粉来了？”杨氏问道。 “也不是！” 吴氏见孙女故意吊自己胃口，不禁有些着急，伸手在她的胳膊上轻拍了一下，嗔怪道：“哎哟，你可别让我心急了，快说，快说，到底是何事？” 宋芷卖关子似的顿了顿，这才开口道：“是县令大人，他看中了咱们家凉粉，觉得味道好，又新奇，所以想让我们在城东和城西也设一处摊位带一带两市的人气。” 婆媳两人一听，原本悬着的心瞬间落了地， 吴氏很高兴，“能得县令大人看中，这是好事！” 宋芷颔首，“确实是好事，这对咱们凉粉的推广上来说确实如此，但有一点奶你有没有想过，咱们没有人手！” “今日周掌柜又同我预定了七斤的金玉糕，凉粉也是完全不够卖，顾客都怀疑咱们是故意为之的了。” 吴氏一脸的着急，“这怎么就是故意的了，我们又不傻，难不成有钱不赚吗？” 宋芷深以为然的点点头，顺着她奶的话继续道：“奶，你说的对，但是顾客总买不到，便会觉得我们是故意的。” 听了孙女的话，吴氏显然也急了，“那要不还是将你大哥叫回来吧？如此，家里的人手也宽裕些。” 杨氏在一旁听的眼睛都亮了，直直的看向宋芷。 宋芷等的也就是她奶能够主动提议，让堂哥回来，但他还是想要大伯也跟着回来。 于是提议道：“奶，我看不如让大伯也一同回来，否则去三处集市摆摊，家里哪里出的了这些人。” 吴氏坚持，“你大伯还是等到夏收后再说。”说到底，吴氏还是看中田里的那些收成。 在粮食没有彻底收回家前，不好将地主老爷彻底得罪了。 见说不动她奶，宋芷顺势又抛出问题，“那集市那处何人去摆摊呢？” 这吴氏心中已有了主意，“摆摊的人手你不需要操心，到时候我在村里寻两个可靠的人手，这事不就解决了。” 合着您是宁愿给村人开工钱，也不愿意将您大儿唤回来啊！ 宋芷现在说不服她奶，她也索性不说了。 反正她相信，随着预定的数目增加，仅仅靠家里的这些人手是完全没法供应的。 其实现在宋芷有更好的一步到位的法子，这不但可以解决出货问题，还能解决采摘茶叶的人手问题。 考虑到她奶、和伯娘或许不会同意。 宋芷也只得将此法先放一放，待到他们自己看清形势的时候，她只需稍微的推一推，这事儿也就成了。 如此，也不用一家人争得面红耳赤的，再有了隔阂。 暂且议定了第一个问题，杨氏好奇的问起，“那第二件事可是关于药茶？” 宋芷颔首，“今日许公子尝了我的药茶，觉得品质甚好，已经按照四十五文一斤的数目，与我定了三百斤的量。” 婆媳两个一听到这数目，一个捂住了嘴巴，一个捂住了胸口。 “三....三百斤？这得多少钱呀？” “一共是十三两五百钱！”宋芷脱口而出。 杨氏瞪圆了眼睛，吴氏则是一掌拍向孙女的胳膊，那力道痛的宋芷龇牙咧嘴。 吴氏则是乐的见牙不见眼，“这是好事呀！” 宋芷揉了揉自己的手臂，附和的点点头，“确实是好事，只是阿奶，你要知道这么多药茶，家里可没有人手去摘呀。” “何况，那一行人半月后就要离开，我们须的在这期间将所有的货物备齐，否则可就违约了。” 吴氏一听，腾的一下子站起身就要往外走。 宋芷连忙上前将人阻止，“奶，你这是要去哪里？” 方才还眉眼俱是笑意的吴氏，此时已是急的团团转，“我去村里头请人帮忙摘叶子啊，这要是交不上货物，咱们可出不起钱赔啊！” 宋芷忙将人拽住，“阿奶，你别急，你知道要请多少人?” “请人总得开工钱吧？这开什么工钱合适？咱们得坐下来细细合计过再去请人不是。” “对对对，你说的对，瞧我一急就糊涂了！” 宋芷重新将人劝到座位上坐下，开始细分析起来。 “是这样的，我听那管事的说，这一百斤新鲜的茶叶约莫可做出十五斤的药茶。” “那么制作三百斤的药茶，至少需要两千斤的新鲜叶子。” 吴氏、杨氏张大了嘴巴。 一旁的四小只也是则仰着头，一脸崇拜的看着自己侃侃而谈的阿姊。 他们的阿姊好厉害，说的话他们都听不懂，似乎十分了不得的样子。 好半晌，吴氏才磕巴的问，“竟....竟要这般多吗？” 宋芷很是肯定的点头，“先前那管事同我说的！” “那需得找多少人呀？这光工钱也不老少了吧？”杨氏一脸忧心的道。 两千斤叶子，还要在半个月内将之全部做出来。 这时间紧，任务重，杨氏虽没有采茶，制茶的经验，但做惯了农活的她，心中还是知道这是一件很重的任务。 宋芷颔首，“我听那管事的说，这叶子一人一日采摘十斤不成问题，也有那手快的一月就能采摘四百多斤的。 “若是按照一日十斤来算，家里少说也要请十三人，工钱嘛伯娘也不用担心，对方事先付了五两银子的定金，不存在付不出工钱的情况。” 吴氏想了想昨日孙女摘的那叶子，要是她来摘一日十三四斤是不成问题的。 她在心中细算了许久，这才道：“我看请十人足矣，工钱就按照十二文一日来开，我保管按期将叶子给你备足。” 宋芷在心中一算，她奶这是以己度人，将人力算到了最大限度的来用。 但她显然没有想过一点，这又不是自家的生意？ 大家凭什么不惜力气的卖力做活儿，大差不差的说的过去也就成了。 不是宋芷现实，是因为人性本就如此。 第65章 精打细算 若是有的人摘的少，却能得到同样工钱，大家心中会不会有计较？ 何况这本是一件好事，但若是阿奶要求太过，反而落的个不好。 宋芷理清思路，这才开口道：“这样，就按照阿奶说的意思来，在村中邀请十人帮忙采摘。” “只是这工钱我另有想法，摘十斤的就开十二文，每多一斤就增加一文钱，如此一来大家更有积极性，心中也更乐意卖力。” 有时候说再多的好话，或是再多的人情，都不如直接放利给乡亲来的更实际。 吴氏想了想也觉得孙女的办法更好。 除了心疼钱外，她还是有些许顾虑，村民们要是听说了多摘多得，没的一家子全都上山摘了，到时候他们付不起工钱可怎么办？ 吴氏这般想的，也就问出了口，“这样要是摘得太多，届时付不出工钱可怎么办？” 宋芷一想还真是，她现在可是个穷鬼，还欠着外债的那种。 能拿的出的钱财也不过五两现银，至于卖糕点、凉粉的钱全都要留着周转以及月底还债的。 她忍不住在心中叹了一口气，其实本应趁着连翘叶鲜嫩的时候，多摘一些做茶叶的。 随着她在城中接触的人越来越多，再寻其他买家也不是什么难事。 哎，还是太穷了。 做什么事情，都得精打细算的来。 她在心中默算了一下数目，随后提出了一个限额，“一人一日咱们最多收三十斤。” 吴氏想了想，颔首，“成，便依你的意思，我这就去村里寻人。” 宋芷将人拦住，“阿奶，先不急，这寻人也是有讲究的，你准备选谁，不准备选谁？” “若是村人问起，你要这叶子作甚？你要如何回答？” 这人选上，吴氏心中还真有打算，“就从先前借咱家钱的人家里找，至于你说的这个原由，我说有你在城中摆摊遇到的行商要，你接过了这笔生意，回头分发下来给他们。” 看来她奶还是有成算的，宋芷开玩笑的道：“你就不怕村民们也学着去县城找买家？” 吴氏不甚在意的摆摆手，“这山上漫山遍野的都是这种灌木，你当谁都有你这般机遇，轻易就能谈下这生意？” 这个吴氏还真不担心。 他们这些饭都吃不饱的穷苦人，见着了那些衣着华丽的人，都不敢靠近，生怕冲撞了贵人。 村里更是有那一辈子都没进过县城的老人。 哪里就能那般轻易的就与外地的客商搭上关系？ 这种情况，活了大半辈子的吴氏可是比孙女看的清，不然他们家先前为何会那般穷？ 宋芷见阿奶心中有数，却还是提醒了一句，“阿奶，寻人一事最好还是知会族长爷爷一声，若是族爷爷愿意，将这件交由他选人最好。” “这是为何？”吴氏问道。 “你想，咱家承过村里大半人家的人情，现在你找这家，不找那家，大家多多少少心里都会有些意见。 “若是由族长出面，自是会选那生计最艰难的人家，如此一来大家都不好再说什么。” 还有一点宋芷没说，由族长来选人也是支持族长管理族中事务，树立威严的一种方式，她自是要支持他的工作。 吴氏细想，还真是。 村里大半人家都借过钱给家里，但人总也会论个亲疏，若是方才孙女不提醒她，她肯定是去找关系更好的几家。 会意过来的吴氏忙道：“成，我知晓了！还有没有什么要交代的？” 宋芷又想了想，“再多选三户出来，到时候去集市摆摊的活儿，就交由他们来做。” 吴氏也觉得孙女说的在理，后续采摘茶叶、备茶少不得还得孙女操持，确实得让孙女抽身出来，摆摊的活计交给旁人最好。 她想立刻去找族长商量此事，但又忽的顿住脚步，这么大的事情，她又怕村民们再全部寻到家里来，明日的吃食还没有准备出来呢。 她只得改了主意：“趁着这会子还早，我们快些将明日准备的货物备出来，再去同族长提此事。” 宋芷点头应下，这件事就这样定了下来。 杨氏见已经议定好章程，这才问道：“娘，阿平那里，我何时去寻他？” 吴氏忙的都忘了这一茬，她一拍大腿，“瞧我，将这事都忘了，你这就去将人唤回来，如此今日家里就能多一分助力。” 杨氏高兴的忙不迭应下，“哎，我这就去。” 她刚走至门口，又折返了回来，有些忐忑的问，“娘，方才你们商议寻人采叶一事，我能不能让我娘家也帮忙采摘？” 杨氏担心婆母有顾虑，又解释道：“我娘家附近的山头也有这灌木，就让他们摘好了，我到时候去取，好歹也给家里头赚些花销。” 儿媳话都至此，好歹也是自己的亲家，吴氏还是点头应了，“你娘家那里，就按照十五文一日，请你爹、娘帮忙摘上个十日。” 杨氏听罢，脸上露出了笑意，高兴的同婆母道了一声谢后，匆匆忙忙的出了门。 她预备先去找儿子回来时，顺便再给娘家送个信。 待儿媳出了门，吴氏这才同宋芷道：“你伯娘的爹、娘也是个好的，就是他那大嫂不太好相与，你伯娘每次回娘家都要被气的眼眶通红的回来....” 宋芷故作玩笑的道：“那你还松口！” 吴氏看着走远的几个孩子，压低声音道：“嗳，这不是你伯娘开口了，再说她娘家也难，家里孩子又多，日子难免过的清苦一些。现在有这赚钱活计，给外人做，不分给她娘家人做，总也说不过去。” 宋芷一本正经的点头附和。 其实她如此问，还有另一层目的，就是探一探阿奶对对方的态度。 因为先前她与伯娘关系并不和睦，对伯娘娘家的情况亦不清楚。 这要是人品没什么问题，以后倒是可以常来往。 可惜了她没有外家。 据说她娘当初是在蛮夷攻城时，从边境逃难出来的，又在途中遭遇拐卖妇女孩童的人贩子与兄长失散。 当时她娘崴了脚躲在山中，最终被打猎的父亲救回家中，后来成了亲。 这么多年过去，也不知这位未曾蒙面的舅舅可还安好？ 第66章 不让回 “你伯娘去这般久，也该带着阿平回来了，怎么耽搁了这般久？” 吴氏站在厨房门口，不时探头往院外张望，下意识的感叹。 宋芷一边抡着铲子翻炒绿豆泥，一边安慰吴氏，“奶，您别多心，伯娘还要回一趟娘家，说不得被娘家人留着说话也是有的。” 话虽如此说，但吴氏见不着人，一颗心就是放不下来。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糕点都做好了一半时，在门前等着大哥回家的几个小的，高兴的朝院子喊道：“奶，娘回来了！” 吴氏正等的心焦呢，一听这话，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 她从灶间站起身，边拍身上的灰尘，边往外走。 待只看到儿媳一人时，笑容不由僵住，“阿平呢？怎么没有与你一同回来？” 杨氏满脸愁苦的道：“娘，王家那边不肯放人，说是要赔付清先前弄丢的羊，他们父子才能回来，否则就要他们父子一直在王家做工抵债。” “什么时候还清了欠款，什么时候才给他们回来！” 吴氏听罢，急的直拍大腿，却又无可奈何。 她长叹一声，“上次卖药的钱还在我这里，明日你拿着钱赔给王家。” 吴氏又想到王家这般强势，也不知大儿与孙儿在那里有没有受磋磨，一时之间竟忍不住落下泪来！ 他们家怎么就这般难呢！ 宋芷在厨房听见大哥没有回来，忙将炒了一半的绿豆泥先盛起来放在一边。 出来便听到她奶要赔钱的话。 大伯他们弄丢了王家的羊，她还是上回二奶奶上门要钱，她听伯娘说的，至于这事的细节，宋芷还真没有问过。 她忙上前，先安抚一番相顾垂泪的婆媳，待两人情绪稍缓解后，宋芷这才问道：“伯娘，我一直也没有问你，王家说大伯弄丢了他家的羊，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杨氏忙抹了眼泪道：“你大伯与你大哥，白日里除了给田地除草、就是趁着春日里草木茂盛，上山割草，喂养牲口，清理圈舍。” “除了这些夜里，还要负责看守被赶回圈舍的牲畜。” “那一日也不知怎么的，赶回来的牲畜数目都是对的，但是第二日早晨放出来时，负责放羊的佃户却说少了一只，这事得责任在你大伯身上，便要他按价赔偿。” “我们哪里能赔的起，这不，管事就让你大伯与大哥以工抵债了！” 这话似乎听着是没什么问题，责任也确实在大伯身上，但宋芷还是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以大伯与堂哥这般谨慎的性子，怎么可能将羊给看丢了？ 宋芷心中有疑惑，便也问出了口，“那日大伯可曾说过有什么不对劲？好端端的，怎么会独独缺了一只羊？” 杨氏先是摇摇头，这都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月，哪里还能说的清楚。 宋芷换一个方式问，“那大伯他们可能确定羊在进圈舍时数目并不少？” 杨氏点头，“你大哥说，他数过的不缺。” “那晚上守着羊圈时，可发生什么事情，或是听到过什么声音？或是大伯他们睡熟了？或是有人支走了他们？” 经过宋芷这般一引导，杨氏忽的想起什么，“你大伯说当天，他和你大哥都有些腹泻，夜里跑了三四趟茅厕.....” 吴氏也后知后觉起来，“难不成被住一起的佃户偷了？” 宋芷嘴角冷笑，“被谁偷我不清楚，肯定是有人偷的，我甚至都怀疑大伯与大哥被人下了药，不然怎么可能那般巧，早不拉肚子，晚不拉肚子，偏偏晚上须得他们守夜的时候拉肚子，还偏巧两人一起。” “事出反常必有妖，我不相信有这般巧合的事情。” “偏在这巧合下，还就丢了羊，这不得不让我多想！” 宋芷甚至想的更多，会不会是对方故意为之，贼喊抓贼，好叫大伯与大哥就这样一直给那王家做免费的劳力。 吴氏听完孙女的这一番剖析之后，再也坐不住了，她从前从未往这方面上想过，只当他们父子实在不小心办错了差事。 又或是实在运气不好遭遇到了这样的祸事。 吴氏有些心焦，不想儿子与孙儿在那样的环境下做活。 要是那偷盗之人再起了歹心，偷更多的羊却又抓不到偷盗者，这损失可就得他们家来承担，那他们父子岂不是一辈子都要给王家做苦力？ 吴氏想到这，忍不住打了一个抖，“梅娘，我这就给你拿钱，你快去将赔款交给王家，将他们父子带回来。” 此刻的她已经顾不得的不得罪王家了，反正是不能将家里的两个主要劳力都折在王家。 宋芷却是没想到自己劝了她奶这般久，都没能说服老人家将人接回家。 早知道分析这般管用，她该早些从这事上入手的。 不过就算现在找不到真凶了，真的要赔钱，她也不打算就这般送钱过去。 否则岂不是显的自己既软弱无能，还是只任意榨取的大肥羊？ 宋芷心中已经有了应对的主意。 她对着两个已经被吓的六神无主的人道：“奶，你这会子巴巴的送钱过去，人还当咱家好欺负呢！” “而且这会子天也晚了。 你将此事交给我，明日我先去县城送货，顺带借一借县令大人的势头，行一行那狐假虎威之事。” 吴氏不知孙女要怎么做，但见她说的这般自信，肯定是有了主意。 婆媳两人下意识的将她当成了主心骨。 吴氏，“那这件事就交由你了，回头我将羊的赔款给你带去。” 这个宋芷倒是没有拒绝，她有把握将人顺利带回，但赔偿款想不赔，还是有些难度的。 毕竟这羊确实是大伯与大哥看丢的，在没有抓住真正的小偷前，这亏他们得吃。 因着这一处的变故，宋芷推迟了找人计划，大哥这边没回来，她明日还的去县城卖货、赎人。 第一次采摘连翘叶，她最好还是要在场，采什么样的叶子、有什么样的标准，这些也都需要宋芷事先说明。 何况吴氏此时还有些恍惚，这时候去谈事情也不是好时机，孙女有此提议，她想也没想的直接应了！ 第67章 打探 然而让一家人都不知道的是，杨氏去寻儿子回来，到底还是惊动了王家的田庄管事。 待打发走杨氏，负责管理这些佃户的王二便向上回禀了田庄管事。 田庄管事问，“她可有说，为何要将人唤回？” 王二低头哈腰的赔罪的道：“我问了那杨氏，她只说家中活计多，一时之间忙不开，这才想要唤一人回去？” 田庄管事，砰的一声将手中的茶盏放下，冷哼一声道：“这样鬼话你也信？” “这还不到夏收时间，有甚好忙的？这么明显敷衍的话你也听不出来，若是轻易放这些人回去，以后那喂羊、清扫圈舍的活计就你亲自去干。” 原本这些活计本也是她们这些下人干，不过有佃户来了，他们这些身份最低等的下人，也有了可以剥削、使唤的下等人。 王二好不容易轻省起来，如何再愿意回去过从前那般累死累活的日子？ 他忙低头哈腰的赔罪道：“是小的错，小的这就去那小河子村打探打探，看看他们因何要来寻人。” 田庄管事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些许，自顾自的端起了茶，悠闲自在的喝了起来。 王二毕恭毕敬的退出了房间，出了屋子才敢直起佝偻的身子，同时抹了抹额头上冒出的虚汗。 这个管事，是二爷那边派来的人，为人贪婪阴狠，稍有不顺他意思，轻则克扣吃食，罚去做最累最脏的活计。 重一些的工钱都能给你克扣了，那宋家父子不也是因为说了一句，想去镇上寻苦力也比在这儿强，被人传到了管事耳边。 这不，不但要做最多的活计，甚至还要倒欠主家钱，这是想走也不成了。 王二叹了一声气。 追着杨氏的后头，也去了小河子村。 他也是个知晓变通的，知道不好直接冲到人村里，喊人询问情况。 但在村里打探消息，这对于他们这些乡下人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 小河子村中，亦有佃了他们王家田地的，他先是寻到人家里，假模假样的问一问今年田地的情况。 宋广云并不未起疑心，只当主家这是来询问田地的收成的，一个个诉起了苦，就说年后下了几场雪，地里头的麦苗还是受到了波及的。 他会如此说，也是希望主家能够看在他们这么艰难的份上，届时能够减一些租子。 王二心中心知肚明，只敷衍的应和着。 待到对方没了戒备，这才顺势问道：“那宋友山家里的庄稼怎么样，不会到时候交不上租子吧？天色暗了，我也就不一一上门问了。” 宋广云笑道：“这您放心就是，现在大山家里做一种叫凉粉的吃食，在县城可受欢迎了，便是田地收成一般，这交给主家的租子也不会欠下的。” “凉粉，什么凉粉？”王二好奇的问道。 宋广云只当他是好奇，便多了说几句，“听说是碧绿通透的，吃起来冰冰凉凉，在城中卖三文钱一块呢，不过我也买不起，不知是甚滋味。” 他家里也穷，婆娘也是需要常年吃药，这些年日子也没比宋芷家中好多少，当初宋芷的凉粉也只往当初借钱的人家送。 他们家并未包含在其中，他也就没有尝过。 王二自觉打探到了了不得消息，一时激动，下意识又追问道：“竟是卖三文钱一块，那你可知他们一日能卖多少？每日要卖多久？” 宋广云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只当对方好奇才有此一问，只是如此追问，怎么看都在像打听什么。 宋广云心中有了计较，他先是不动声色的摇摇头，“嗨，他们家住村尾，与我家隔了好些人家，这我哪能知道。” 王二心知再问下去就要惹人起疑了。 这个时候一个村子的人还是很团结的，这该打探的也打探到，再问下去暴露了自己可就不好了。 他便止住了话头，又问了些无关紧要的问题后，踱步离开。 待人走后，宋广云这才看向坐在廊下绩麻线的老妻，“我怎么觉得王二方才是在套我话呢，我没说什么不该说的吧？” 陈氏手中的动作也慢了下来，“不能够吧？” 宋广云回忆了一番自己方才所说的话，心头一跳，“你说他们是不是为了打探大山家那凉粉生意来的？” 这一旦觉得不对劲后，再一细想往年也不是这个时候来打探田地里的收成啊？ 陈氏心中打鼓，脸色也不由苍白起来，“孩儿她爹，这要是被村里人知晓，消息是从我们这儿被泄露出去的，那咱一家以后在村里头还怎么抬头做人？” 宋广云也慌，不知自己方才是不是说错了话，但看妻子比她还忧心，有心安抚道：“没事的，咱们说的，大家都知晓，便是我们不说，明日里他去县城也能打听出来。” “话虽如此，但这是到底是从咱们口里说出来的，也不知那王家打的什么主意。” 宋广云想了想道：“你别胡思乱想，这事儿我们也是无心，便是我多心，我去与族长说一声，提前打个招呼，即便是真有事，咱们也尽到了告知，怪罪不到咱们头上来！” 陈氏连连点头，“对，对，你快去与族长说项。” 宋广云安抚住妻子，步履匆匆的往族长家赶去。 另一边，王二回到了庄子上，立刻便将打探来的消息告知了田庄管事。 那管事忽的一下子从凳子上起身，“你说的那凉粉，可是现在城中售卖的最火热的凉粉？” 王二一脸呆滞，他哪里能知晓是不是？ 只得硬着头皮道：“我只听说那凉粉碧绿剔透的，还卖三文钱一块，说是在城中卖的很是红火。” 田庄管事乐的一拍大腿，“对、对、就是这般，想不到现在城中卖的红火的凉粉是出自那破落户家里。” 他激动的来回踱了好几圈后，心下有了主意。 按耐下心中的雀跃，田庄管事板着脸吩咐道：“明日你给宋家父子换一个轻省一些的活计，这样，就将牲畜交由他们来放。” 王二听到这话，一颗心都跟着颤抖起来，他不敢置喙，点头哈腰的应承后退下。 第68章 坏心思 待王二走后，田庄管事又将厨房做活儿的婆子叫来，低声吩咐了几句，“你明早小心些，将这些巴豆粉掺入宋家父子的早食之中去。” 说罢，旋即转身从一个木盒之中拿了一包药粉交给婆子。 “还是如上次一番，小心些，莫要让人察觉了！” 婆子会意，收下药粉后连连保证，“您放心，必不会出纰漏。” 待人走后，田庄管事也坐不住了，忙让人备了驴车往城中王家的糕点铺子去了。 他找到糕点铺子的管事，也是他的二叔，将自己能得到凉粉方子的事情说了一遍。 “届时二叔将此方献给主家，还请二叔能提携提携侄儿，将侄儿也调回城中铺子，那乡下地方侄儿是待够了！” 王伦正为铺中一日不如一日的生意忧心呢。 那凉粉他不仅听过，还尝过，最近在县中很是受欢迎。 若是能将此方弄到手，至少能讨的二爷的欢心，如此他现在的困境也算解了大半。 思及此，王伦直接许诺道：“成了，只要你能将此方弄到手，将你调回城里不在话下。” 田庄管事听的内心火热，口中连连保证。 似乎觉得拿到那方子已经成了板上钉钉的事情一般。 ...... 另一边，宋广云来到宋族长家的时。 宋族长正悠闲的坐在院中的大枣树下，看着几个孙儿在院子里疯玩。 “老哥。”宋广云站在门外唤了一声。 宋族长见着来人，忙起身招呼，又搬了个竹凳，让其先坐。 宋广云摆了摆手，满是沧桑的脸上露出一抹忧色， “方才王家人来家里，说是询问家中今年的收成，言语中询问到大山家里能不能交的上租子，我嘴快说了他家现在做凉粉生意，不会交不起。” “后来从他的言语里，我听着似是觉得对方像是在打探那凉粉，我也不知是不是我多想，还是来同你说一声。” 宋族长拧眉，“那王家来了几人？” “就只有一人。” 宋族长也觉得不对劲，这个时候来问什么收成？怕不是打什么主意呢。 即便只是猜测，宋族长觉得还是要提醒一下宋家，于是背着手道：“走，你随我去一趟大山家里。” 于是两人便来到了宋芷家门前。 宋族长并未直接进门，而是站在院外唤了一声。 此时，宋芷也是刚刚安抚好阿奶与伯娘两人。 听到动静，三人齐齐出了屋子，便见宋族长领着宋广云站在自家门边。 吴氏忙迎了出来，招呼两人进院子。 这一家子都是女人又没个男人在家里。 何况她家里现在说不得在做吃食，他站在院外都能闻到院中飘散出来的甜腻香味。 宋族长摆摆手，就站在门外道：“我来是想同你们说一声，方才有王家的人去了广云家里，似是在打探你们的凉粉生意。” 旋即示意宋广云，“你也同她们说说，当时是个什么情况。” 宋广云便将方才与王二的对话重新叙述了一遍。 他有些紧张的搓着衣摆与吴氏道：“大嫂子，我并不是有意告知他你家的凉粉生意，哎，是我多嘴了......” 吴氏听了两人的话，脸色已是发白。 但她还是强自镇定的道：“此事不好怪你，他们这是有心算无心，即便你今日不说，他们也能从其他地方打探到。” “他们这是不想放了我家大山与阿平呢！”说罢，颓然的坐到了地上,一个劲儿的抹眼泪。 杨氏听了这话也是红了眼眶，见婆母软倒在地。 她想跑上前想要将人搀扶起来，但她自己早已是手软脚软。 不仅没能将人拽起来，反倒是自己也跟着跌坐在地。 宋族长看着这一幕，不解的皱起了眉，“这话从何说起？” 宋芷当即让正站在院中，不知所措的宋安与宋欢去拿凳子，先将人扶坐起身后。 这才上前一步，将方才伯娘去王家的情形同两人说了一遍。 “现在看来，王家显然不想轻易放我大哥回来，这是又派人来打探了！” 宋广云则吓一跳，他的两个儿子也在那王家做工，这要是也如大山他们一样被扣在那可咋整？ 他忙追问，“他们为何不给你大伯他们回来，可有说法？” 宋芷也不隐瞒，将王家要大伯赔偿丢失的羊说了一遍，最后还不忘补充一句自己的揣测， “原先我还当是我大伯运道不好，将羊守丢了，现在看来到时觉得有人刻意为之了！” 她低垂着脑袋让人看不出情绪的道：“这或许是我无端臆测，但我是在不敢让大伯与堂哥在待在那王家了，哪怕要赔钱才准带人走，明日我也我一定要将他们带回来！” 对于没什么证据的事情，宋族长不好多说什么。 但是他们村的人要回来，他这个做族长的自是要支持。 他先是叹息了一声，“王家原先的话事人在时，还不这般霸道，如今没了约束，行事越发的跋扈乖张。” “弄丢羊一事我不好置喙什么，但让你大伯他们回来我还是能出一出力的。” “你将赔款准备好，若是没有就先从我这里拿，明日我带些人跟着你走一遭，将你大伯他们带回来！” 宋芷一愣，很显然她是没有想过宋族长会如此说。 但那王家那般霸道，宋芷还是担心王家会报复回来的。 她或许有法子应对过去，但若是牵累了村里的人，那她就良心不安了。 她先是谢过族长爷爷的好意，旋即解释，“只是王家那边行事强势，我担心他们到时候会将怒气牵连到乡亲们头上。” 宋族长见她能想到这般多，欣慰的同时又解释道：“这你不必操心，我们村上大半人家也不佃那王家的地，他还威胁不了我们整个村子。” 宋芷坚持，“族长爷爷，明日还是我们先去吧。” “若是我能将人带回来，便不需乡亲们再跑一趟，还将人给得罪了，不值当。” “若是我带不回来人，到时候再麻烦您和乡亲们！” 第69章 同往 宋芷要是个不谙世事的孩子或许就相信宋族长的话了。 但她显然不是。 即便乡亲们没有佃王家的地，王家人想要整治他们，只不过一句话的事情。 他们只需与城内的粮商打个招呼，叫他们不收他们村子中的粮食，人家为了不得罪王家也会照做，那往后乡亲们的日子还怎么过？ 若不是涉及大伯与堂哥她也不想这般快与王家对上。 但事已至此，她没有选择。 确实不好让乡亲们也跟着她去。 宋族长见宋芷态度坚决，叹道：“罢了，那你明日先去换人，若是换不回人，再与我说，届时我带着村里的乡邻一起过去讨要说法。” 宋芷郑重道谢，“多谢族长爷爷！” 宋族长摆摆手，便要带着宋广云离开。 宋广云却道：“老哥先走，我还有些话想问一问阿芷丫头。” 宋族长想到什么，并未多问，背着手踱步离开。 待宋族长走后，宋广云迟疑的问道：“你说你大伯与大哥弄丢了羊那晚，两人都拉了肚子？” 宋芷点头，“伯娘如此说的，应不会有假。” 宋广云喃喃，“怎么就在丢羊的夜里拉了肚子，怎么会这般巧合。” “您也觉得巧合？” “是啊，太巧了！”说罢，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走了！ 宋芷不明所以的挠了挠脑袋，这是怎么了？ 此时已经被扶着站起身的吴氏道：“你云爷爷家里的二吉和三吉也在那王家做活儿，这怕是听了你大伯的事情，也担心着呢！” 宋芷恍然，没有再纠结此事。 她忙上前扶住了吴氏的另一个胳膊，一边带着人往家里走，一边安慰道：“阿奶，您别担心，我保证明日一定将大伯他们领回来！” 吴氏口里应着，但因着今日的事情，心里到底不得安稳。 家里的气氛十分凝重，便是平日里最活泼的宋成，脸上都没了笑意。 待做好了糕点，一家子早早的歇下了。 但婆媳两人熬了上半夜根本无法入睡，干脆也不睡了，两人十分默契的起床做凉粉。 宋芷听到动静来到厨房，却看到凉粉早已经熬好。 宋芷无奈的道：“奶，你们这是多早就起来忙活了？” 昨日事情太多，她都忘了叮嘱了，除了预定的凉粉，其它的就先不做了。 现在看来，显然已经迟了。 “我也睡不着，忙些好，忙起来就没闲心胡思乱想了。” 宋芷不管，推着人就回了房，“睡不着也躺着，您放心，我一定将人带回来！” 吴氏到底不想孙女再操心她，依言躺回床上继续辗转反侧。 此时，还有一人同吴氏一般也是辗转反侧的睡不着。 宋广云自从从宋家回来后，他便一直心事重重的，担忧着两个儿子的处境。 老妻的身子不好，他回来时没敢将这件事告知他，只辗转反侧的一人到天明。 前些年大儿在战场上没了，老妻也因此大病一场，家里头卖了大半田地，这才勉强才保住了性命。 如今二儿已有二十，却也是根本没人家敢将姑娘嫁到他家里头。 两个儿子为了省点口粮，多攒一些钱帛回来，也是去了王家做活儿。 这要是大山父子的事情，摊到他家头上来，那两个儿子岂不是一辈子就这般被套牢了？ 宋广云越想越后怕，在鸡叫一遍的时候，他似是下了决心一般。 稀稀疏疏的爬起身就往身上套衣服。 陈氏感觉到身边的动静，咕哝道：“这天没怎么亮呢，你起这早作甚？” 话虽问出了口，却是也直起身子要起身。 老伴的身子骨本就不好，宋广云不想让她担心，只含糊的道：“我忽然想起来昨日还有事忘了与族长说，你睡你的，我去同族长说话。” 说罢，也不给老伴问话的机会，抬脚便出了屋子，往村尾的宋家走去。 他想借着今日的机会，同宋家人一道，也将儿子们带回来。 宋芷从她奶的房中出来，迎面便撞上巴巴看着她的伯娘。 杨氏上前一步，主动握住宋芷的手道：“阿芷，我今日也去县城帮你卖凉粉可好？” 她不知侄女要如何做才能将人带回，但她的丈夫和儿子还在王家，与其在家中胡思乱想，不如同她一道去接人。 宋芷没怎么犹豫便同意了，“伯娘来帮忙正好，到时候你听我的，咱们分头行动，你带着孩子去买凉粉，我则去寻帮手。” 杨氏听她肯带她，高兴的连连点头，“成，我都听你安排。” 躺在床上的吴氏听着外面的对话，心中稍稍安定了些。 出了这般大的事情，只让一个半大孩子出面吴氏到底担心，这下她伯娘也跟着，应该会更稳妥些吧。 待到天色渐明，宋芷收拾好货物，又招来宋成叮嘱道：“你领着小康就在院子里头玩，等阿奶醒了，就说我们都去了县城知道吗？” 要是摆在从前，见娘也去了县城，宋成一定撇嘴哭闹着要跟着去。 但今日却是很乖巧的点头，“阿姊放心，我们会乖乖的。” 宋芷笑着揉了揉两个小家伙的脑袋，领着人就出了门。 还未走出多远，便看见一人蹲在出村的小径上。 宋广云看到出门的姐弟几人，想要站起身，奈何蹲的太久将脚蹲麻了，一个趔趄，直接一屁股跌坐在了草地上。 宋芷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查看，“云爷爷，你怎么样？可摔到哪里了？” 草地本就是软和的，在加之他又是蹲着的，摔的倒不重，就是腿麻了，一时之间还站不起来。 宋广云摆摆手，“我无事，就是蹲的太久了，缓一缓就好。” 宋芷一时也不知对方为何会蹲在此处，但从方才的举动来看，很显然是在等她们的。 宋芷没有急着询问，而是候了一会儿。 宋广云揉了揉酥麻的小腿，待缓和了那一阵酥麻后，这才站起身道：“你们今日可是要将你大伯他们带回来？我也想同你们一道去。” 却原来是因为此，宋芷想到她奶昨日说的二吉、三吉也在王家做活的话。 她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道：“您不担心与我一道去，到时候会惹恼王家？” 第70章 铺中偶遇 宋广云苦笑，“既然已经决定了要把人带回来，那肯定是要得罪王家了，与其分开行动，不如我们一起去，这样成功的几率还更大一些呢。” 宋芷见他明白其中含义，这才点头应下。 她可不希望看到，待到王家协私报复时，对方会将这件事怪罪到她的头上来。 知道前方等待他的是什么，却依然坚定地选择和她一同前往，宋芷便没什么理由拒绝了。 “那云爷爷我们先去县城卖货，你是这会子就同我们一起走，还是？” 宋广云眉头微皱，沉思片刻后道：“我先回去一趟，你们先走，我随后就来，我就在城门处等你们？” 宋芷颔首，两人又约定了大概的时间，便各自离去。 一行四人乘牛车抵达城下，此时排队进城的百姓已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值守的差役，也不似从前那般，一一查验过往百姓的户籍。 他们只在排队的人群之中抽查一二。 若是有人浑水摸鱼怎么办？ 那只能说抽不到算你运气好。 但若是抽验到你，而你要是忘了带还好说，待查验了真实身份，罚去县中劳役三日也就罢了。 但若不是辖内百姓，要么罚县中劳役一个月，要么缴纳三百钱以银代役。 遂值守在城门处的差役早已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 专门逮那陌生面孔的百姓查验。 而像宋芷这些每日来县中摆摊的，早就在差役中混了个脸熟。 四人背着背篓进城时，只杨氏被要求出示户籍外，其余三人差役看都懒的看他们，直接挥手放行。 宋芷领着弟妹先进了城，待伯娘查验后身份也寻上来时，宋芷快速的安排道：“伯娘，你先带着小安、欢欢先去集市卖凉粉。” “我先去送糕点，一会儿再去草市找你们。” 杨氏已经跟着卖过一次凉粉，对于卖凉粉流程也算熟悉，当即应承道：“你只管放心去，卖凉粉的事情就交给我。” 双方兵分两路，朝着各自的目的行进。 往糕点铺子去的路上，宋芷还在心中盘算着，一会儿要是见着了周掌柜若是对方增加预定数目，她要如何说明家中现状却又不显得生硬。 生意不好，赚不到钱，宋芷烦。 现在是预定太好，她顾不过来，她还是要烦。 真真是，世间难得双全法。 此刻的她恨不得长出三头六臂来才好。 正当宋芷一边走，一边凝眉沉思时，一道惊喜的欢呼声将她唤回了思绪。 只见周掌柜站在糕点铺子前，高兴的朝她直招手，示意她快些。 宋芷挑眉，周掌柜这是急的都在门外等她了？ 今日这是怎么了，催的这般紧？ 她在心中腹诽，脚下的步伐却是不由的加快了几分。 一进铺子，见着等候在铺子中的人，宋芷不由愣了愣。 对方显然也没想到在此见着宋芷。 周掌柜可顾不得给两人介绍，他接过宋芷手中提着的篮子，便将良田要准备的糕点准备好。 听良田的意思，今日少爷要下乡巡视，这茶水点心什么的，自是都得备齐全了！ 铺子里昨日的金玉糕都售罄了，这要他到哪里去变出糕点来？ 好在，宋娘子一会儿就要送糕点来。 万幸，没有耽误少爷的事情。 周掌柜给自家少爷装了满满一食盒各色糕点，其中金玉糕就占了一层，这才将食盒递给了良田。 良田接过食盒，又与掌柜的嘀嘀咕咕一阵，期间还朝她看了几眼后，这才提着食盒匆匆出了门。 回去的路上，他还在心中感慨，没想到少爷爱吃的金玉糕竟是出自宋娘子之手。 这样看来，她能做出凉粉这样受人欢迎的吃食出来，也就不足为奇了！ 这边送走了良田，周掌柜转身便撞上宋芷炯炯的目光。 宋芷故作诧异的问，“方才那人好似是县令大人身边的小厮。” 那日在茶馆，他在周煜的身边是见到过随侍的良田的。 看两人熟稔的样子，难不成自己合作的铺子还和县令大人有关系？ 周掌柜没想到，宋芷还见过自家少爷。 旋即又一想，他家少爷这般勤勉，百姓见到过他，这也不足为奇。 不过铺子的事，也不是什么秘密，他先是点点头，肯定了宋芷的话， 又随意的聊道：“我们这家铺子也是随着我家少爷开来的祁水县。” “这里到底地处边陲，我家夫人担心少爷一个在此处，忙起来顾不得自己的身子，我们这家糕点铺子、城东的福运酒楼，都是我们夫人的产业。” “宋娘子这糕点做的甚好，很合我们少爷的胃口。 “今日这不是少爷又要出城巡视，听说没个三五日少爷都不会回来，吃住要么在百姓家里的将就一夜、要么就是露宿野外，良田担心我家少爷一忙起来就顾不得吃饭，这不一早便来此预备了！” 宋芷一听这话，忽的脑袋里警铃大作，这要是县令大人将李差役也给带走了。 她到时候如何借力打力呢？ 宋芷也顾不得与周掌柜寒暄了，收下银钱，也不问第二日的预定数目了，转身就走。 周掌柜一个错眼的功夫，人已经出了铺子，他急忙冲到门口，冲宋芷的背影喊道：“明日预定数目，是十斤，十斤哦！” 看着宋芷小跑着走远的背影，周掌柜急的直跺脚，这人也不知听到了没有。 随着金玉糕在县中越来越走俏，周掌柜暗暗下决定，明日须得与宋娘子重新确定一个数目才行。 宋芷其实是听到了，但是她此刻太着急了。 顾不得停下来回应，或是讨价还价了。 只伸出了手，挥了挥表示自己知晓了！ 就凭王家昨日还敢派了人来家中打探，若是不带些让王家忌惮的势力前去要人， 不用想也知道，即便今日她带着赔款去，对方怕是也不会轻易放人回来。 而且对方势大且蛮横，又人多势众。 县衙这边的助力，显然就必不可少。 宋芷也顾不得先去伯娘那边，只管埋头往县衙那边跑。 只盼着，那位见过几面的黑脸差役不曾远行。 第71章 被威胁 宋芷气喘吁吁地跑到县衙门口，只见一群差役正忙碌地整理着行装，马匹也被牵到一旁，显然是在为即将开始的出城巡视做准备。 宋芷喘息的吐出一口气，还好来得及时。 她的目光在差役之中逡巡一圈，很快便锁定了正在收拾的李文。 他就站在人群的末尾，身穿一身黑色差服，面容冷酷不苟言笑，与站在一处的同僚显得尤为的格格不入。 宋芷也顾不得许多人在场，径直绕到了队伍的末尾，轻唤了一声，“李差役，民女有事相求，还请借一步说话。” 李文乍然，听到有人唤自己，定睛一看见是宋芷。 他微微一愣，但想到昨日大人吩咐的话，他微微颔首，跟着宋芷走到了一处无人的角落。 两人站定后，李文率先开口道：“不知，宋娘子有何事找我？” 宋芷，“原是应下了大人，要去两市摆摊，只是那王家现在不肯放人，我想请求李差役陪我走一遭，将我大伯与堂哥换回来。” 李文眉毛一拧，“你大伯与那王家签订了卖身契约？” 宋芷摇头，“未曾。” “那王家又为何不允你伯父归家？” 宋芷便将他伯父夜里守羊圈，丢了一只羊的事情同李文说了一遍。 “我们原先是打算让堂哥先行回来，但王家的意思是我们需的先将钱赔了，不然不允我大哥归家。” 李文听罢，淡淡的道：“这事的确是你们理亏，人家让你们赔偿也说的过去。” 宋芷点头，“弄丢了羊，的确是我大伯他们的失职，而且今日我也带了赔付的银钱来了。 “但我还是担心我带不回家人，恳请李差役随我走一遭，如此我们一家也能早日兑现应承大人的承诺。” 李文眉心一跳，这姑娘瞧着虽文弱，说话做事却是专挑人的软肋，昨日大人刚吩咐了她若是有难处就找他，这人顺势就寻来了 这他能不应吗？ 不过该问清楚的，他还是要问清楚。 他顿了顿道：“你既是带了赔款来，为何笃定那王家会不放人？总得有个依据吧？” 宋芷正等着他问呢，于是细细的将昨日王家人进村打探她家情况的事情说了一遍。 她作势摆出一副惶恐的模样，“不是我多想，我们不过一户小小农家，若是那王家执意不肯让我大哥他们回家，我一人也是无法与之抗争的。” “若是惹急了人家，今日我大哥他们可以丢了一只羊，而为他王家打白工，那明日也可以弄丢了一群羊，一群牛，这我们怎么可能赔的起....” 宋芷态度谦卑又恳切的道：“所以民女才有此相请，还忘李差役可以相帮。” 李文听出了她话里头暗含的讽刺。 越与她接触，李文越发的觉得这姑娘的牙尖嘴利，难怪那巷口的胖妇人，以及药铺的掌柜的都无法吵的过她。 这话只差点名王家就是栽赃陷害了。 虽然他不太想掺和进王家的事务中去，但县令大人有令，让她遇到困难可来寻他。 那他就不能置若罔闻。 李文想了想道：“你在此稍候，我去请示一番县令大人。” 说罢，径直转身步入县衙。 此时的公房内，周煜正给主簿、文书等一众官吏下达他下乡巡视后的公务安排。 李文等了一盏茶的功夫，待周煜从公房之中走出。 他这才上前，将方才宋芷所述之事如实禀告。 周煜越听，眉头微蹙。 这若是单纯的财产纠纷也就罢了，若真是那王家蓄意为之，周煜不知想到什么脸色越发的难看。 周煜当即表示，“我这里还有些事情，你且带着一队人，随之走一遭。” “除了将人赎回外，你再查一查王家的佃户，奴仆之中都是缘何来王家做活的，当中可有人出现过类似弄丢主家牲畜继而迫不得已留在王家的？” 李文会意，当即领命而去。 此时的宋芷，正在县衙外焦急的来回踱步，颇有一种度日如年之感。 正在她想着要不要请人进去问一问情况时，李文大步向她走来。 “宋娘子，你何时出发？大人已命我等，随你走一趟。” 宋芷心中高兴，指了指对面的草市，“李差役稍等，我得去集市将我家人唤上。” 李文颔首，“那宋娘子先去唤人，稍后就在此处汇合后出发。” 宋芷道谢后，就往草市中走。 也不需特意寻找，宋芷就往那人群聚集处走去。 待越走越近，她隐隐听见嘈杂的议论声，什么闹事、什么凉粉。 她忙快走几步走进拥挤的人群，就见摊位的地上一片狼藉、地上还滚落着散落的凉粉。 三人正蹲在地上收拾着地上的狼藉。 宋芷瞬间冷了脸，一把抓起蹲在地上的小妹，“这是怎么了？” 宋欢看到自家阿姊，一直积蓄在眼眶之中的眼泪啪嗒、啪嗒的滚落了下来。 她一手紧紧的握住了宋芷的手，抹了抹糊了满脸的泪水，泣声道：“方才有人要与咱们买凉粉，但那都是咱们昨日刚预定出去的，二哥说，不好再卖与他。” “那人见我们不卖，气恼之下，将咱们那盆凉粉给砸了！” 宋欢原本在原身的强势下，性子本就有些胆小。 后来跟着她日日来这县城卖货，人才一点点的变活泼开来。 这一场变故，着实是将她吓的不轻，一时之间抽抽噎噎，哭的不能自已。 杨氏这时候也看到了宋芷，她顾不得再收拾地上的狼藉。 立刻冲到宋芷面前，满脸惶恐的道：“阿芷，我们什么时候去接你大伯他们？” “方才....方才小安要去叫差役，那人还恐吓我们，要想一想在外的亲人，是不是想让他们做一辈子佃户？ “他们是不是不准备放你大伯与大哥回家了？” 宋安则是一脸的垂头丧气的站在宋芷面前，“阿姊，对不起，我没有守护好摊位。” 他的眼眶也红红的，显然偷偷的哭过。 宋芷心中很生气，好一个王家，光天化日之下在衙门眼皮子底下，竟然就敢这般猖狂。 强买不成，竟是直接撒泼，事后还敢行威胁之事。 好，好的很！ 第72章 告状 宋芷先是与昨日预定了凉粉却未能拿到货物的摊主，致了一声歉意，并表示作为赔礼，下回送去的凉粉不收钱。 那摊主也是个讲理的，在听了周围的议论声，以及满地的狼藉后，非但没有怪罪，反而拒绝了宋芷的提议。 言道免费就不用了，下回能多给些凉粉就好。 宋芷没有推拒，应下了。 待到几人收拾好东西，宋芷领着人径直去了与李文约定的地方。 此时，以李文为首的六人已经候在了那处，见到宋芷走来，李文率先走上前问道：“可以出发了吗？” 若是没有发生方才的事情，宋芷或许直接就跟着人走了。 但那王家的下人，直接欺负到她头上来了。 她怎么可能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她歉意的朝李文屈了屈身子，“我有事求见县令大人，不知李差役能否帮忙通禀一声？” 宋芷知晓，不是自己一句想见县官大人，对方就肯为自己通禀的。 她继续道：“方才我去草市寻家人，不知何人这般蛮横，买不成凉粉，竟是将我家的摊位都给砸了。” “民女以为大人初心要建设这个草市，一来是为了提供给我们这些贫苦百姓养家糊口的机会，二来也是为了方便城中的百姓。” “只是这草市才建几日，就有人如此目无法纪，枉顾大人的苦心，肆意践踏大人的成果，其心思不可谓不歹毒。” “今日我家的摊位被砸，明日其他家就可能遭遇同样的事情，为了维护大人的心血，以及草市长久发展，我个人有些想法，恳请李差役能帮忙通禀。” 李文以及身后的一众差役都听呆了。 这在他们耳中听来，不过是自家人被人欺负了。 但她偏偏不说，自己被欺负了，而是将此事上升至一个高度。 偏偏县官大人对草市却是很上心。 每日都要寻草市值守的差役问话，以及过一过三处的账簿。 因而他们这些被问过话的差役十分清楚。 李文再一次见识到对方利落的嘴皮子功夫。 他叹了一口气，正欲回答时，一道低沉的声音从门内传出，“我就在此，你有何想法请说。” 宋芷抬眼便看到，从县衙中走出一位芝兰玉树的男子。 那人不是旁人，正是县令周煜。 宋芷见是县令大人，屈膝行了一礼。 周煜摆了摆手，“不必虚礼，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宋芷也不说那草市的事了，直接告状道：“大人，有人在草市内强买不成，肆意毁损我家货物，甚至公然以我大伯以及大哥的自由相要挟。” “大人此人枉顾法纪，公然践踏您苦心办起来的草市，若是此人不严惩，将来若是有人有样学样，那大人的威严何在？” 周煜抬手止住宋芷接下来的话，“这事本官已知晓，之后定然严惩不贷。” “本官现在想听一听，你方才所言，有何想法能让这集市发展的更长久？” 宋芷知晓，若是她不说出一些建设性意见的话，对方一定会觉得她巧言令色。 思及此，宋芷斟酌下开了口，“其他两市是何情景，民女不太清楚，但这一处草市，民女却是有一些想法。” “大人，眼下在此草市摆摊的摊位逐渐增多，虽有发放竹牌凭证准允入市摆摊，但大家都按照先到先得，没有个固定性。” “现在摆摊位的人不多，空余的位置多，因而还未出现争端。” “但长此以往，难免会因摊位之争而引发不必要的纠纷。” “因此，民女斗胆建议，应对草市摊位进行统一规划，划定明确区域，并在木质凭证上镌刻编号，实行按号发放制度。” “每日开市前，商贩需凭编号领取对应摊位，这样既保证了摊位的公平性，也避免了因争夺位置而起的争执。” “另一方面，民女认为，既已收取摊位费用，便应设立专门的巡查队伍，负责草市的日常管理。维护市场秩序，确保买卖双方公平交易，从而避免再次出现今日这般肆意欺行霸市、跋扈嚣张的行径。” “此外，民女还建议，应有评判调解的人员，在摊主和顾客发生纠纷时，能够快速有效的介入解决。” 或许这草市现在还不起眼，但宋芷相信，凭借着此地为沟通南北的重要通道，这样的集市说不得还会涌入更多商贩。 只要将这处的营商环境给搞好。 这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周煜确实没有想的这般细致，他当初的目的是给城外百姓提供一个摆摊的去处。 现在听宋芷的一番话，尤其是设置固定摊位一事，确实需要实施起来，且实行起来也不费什么事情。 且执行好了 ，还好处多多。 看来真的如祖父说的那般，做官不是想当然就成，还是要多走近百姓，多听一听他们的心声，了解他们的难处。 这不，一个农户之女都能看的清楚的浅显道理，他却要在被点醒之后，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问题。 周煜收敛住心神，点点头，“成，你说的我都记下了！今日你们在摊位上发生的事情，过后必有交代。” 宋芷就是要一个说法，她屈膝再次道谢，“多谢大人！” 周煜摆了摆手，转身回了县衙吩咐人叫了郭县尉来听吩咐。 李文原以为她不过是被人欺负了心中不忿，随意编排了借口要去见大人。 没想到说出来的话却也是言之有物，心中对她的观感也改观了不少。 语气不由也和缓了一些，“宋娘子，我们何时出发？” 因着这一场变故，已是耽误了小半个时辰，宋芷不敢在耽搁，当即道：“麻烦诸位差役大哥，咱们现在就走。”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出了县城，一出城，宋芷一眼便看到了站在官道旁，巴巴看着城门口的宋广云。 宋芷小跑过去，解释道：“方才集市里发生了一些事情，让您久等了，咱们这就走！” 宋广云看着跟上来的一行差役，紧张的咽了咽口水，“阿芷丫头，那些差役也是与我们一道去王家的吗？” 宋芷颔首，“我担心王家不放人，便请了县令大人做主，咱们快些走吧，莫要耽误了差役们的工夫。” 第73章 故技重施 宋广云，深一脚浅一脚的跟在一群差役的身后，往王家赶。 此时他的一颗心七上八下的。 这宋芷丫头也太厉害了，难怪不要族长出面呢。 这人还能与县太爷说的上话，还能请的动差爷。 那王家再不敢强留人了吧？ 哎，也不知此番去唤人，之后那王家还要怎么动怒。 今年佃的王家收成，还不知道能保留几成？ 罢了，罢了，他只要两个儿子能平安归家，莫要被扣在那处不得自由也就成了。 宋广云走了一路，胡思乱想了一路，待终于抵达王家的庄子时，坚定的主意。 宋芷由李差役领着进了庄子，一行人穿过一片农田，朝着佃户们居住的简陋草棚走去。 还未靠近，便见前方围着一圈人，隐约夹杂着嘈杂的争执声。 一行人正要往那出去。 恰在此时，田庄管事听说有差役到访，暗骂了一声，忙带着人小跑着来截住了一行人的去路。 田庄管事满脸讨好的道：“差爷，怎么来我们这等穷乡僻壤之地？” 他又一拍脑袋，满脸懊悔的道：“瞧我，光顾着说话，差爷先请去庄子里坐一坐，有什么吩咐，您边喝茶边说。” 李文不可能一来就给人没脸，顺势道：“坐就不必了，我们此趟来.....” 两人就这样站着寒暄起来。 杨氏却是拉了拉宋芷的衣袖，指着前方的人群道：“我...我似是听到你大哥的声音。” 宋芷嘴上让其不要慌，叮嘱其带着两个小的，她则脱离了队伍往人群聚集之地跑去。 田庄管事看到了宋芷离去的方向，心中暗暗着急，碍于李文在场，不好出言阻拦，只得一边笑着应付李文，一边给身边的随从使眼色。 宋芷跑向了拥挤的人群，一眼便看到大伯无力地躺在地上，面容因疼痛而扭曲，脸色苍白、显然伤得不轻。 大堂哥则背对着她跪在其身一旁，双手扶着父亲，语气之中满是恳求的道：“王管事，求求您了，我爹他……他手摔折了，还请管事帮忙请一请大夫吧。”声音哽咽，语调之中充满了哀求。 王二闻言，非但没有应下，反而冷着一张脸，故作威严的道：“不过是摔折了手，用得着这么大惊小怪？请什么大夫，你能付的起诊金吗？就请大夫！” 站大伯的身后，或蹲或站着同村人，适时出声帮腔求情，“王管事，便是不能找大夫，也让我们帮忙将人送回家中吧，好歹养一养，莫要落下病根，成了残疾。” 昨日田庄管事刚交代了他的事情还没办成呢，他如何敢将人让放走？ 王二冷声斥道：“在这草棚里养养不就好了？他要是走了，这地里的活谁来干？我可警告你们，别想给我耍花招！” 村民还欲试图再次劝说，“王管事，您就高抬贵手，让大山先去看病吧，这些活计我们帮着先分担一些....” 王二不为所动，语气中暗含恐吓：“谁要是敢擅自离开，就别想再回到这田庄来！工钱，一个子儿都别想拿！” 宋芷看着着这一幕，怒火在胸口升腾。 她穿到这个时代，总是想着能不得罪人，便不得罪人。 能退一步，就退一步。 为此阿奶说要等夏收后再让大伯他们回来 ，她也就不强求了。 可现在她的不作为，换来的是什么？ 她明明知道大伯与堂哥可能会在这里受苦，却还是抱着侥幸的心理，想着等等就好.... 可她等来的却是大伯受了伤，对方竟还置若罔闻的不给其请大夫，甚至连家都不让回。 宋芷很愤怒，她不管不顾的冲上前，呵斥道：“光天化日之下，你们王家难道想要草菅人命吗？” “若是我大伯因得不到及时救治而落下残疾，甚至危及生命，这责任你担得起吗？” 王二显然没想到这时候会有人跳出来反驳他，气的脸色铁青，骂骂咧咧道：“你少在这里讹人，要走可以，先将赔款拿来，否则休想离开！” 此时的宋芷没有心情与他争辩，她忙蹲下身，询问大伯的伤势。 “大伯，您除了手臂，还有哪里不舒服？” 疼的额头直冒冷汗的宋友山见是侄女儿，勉强出声道：“大伯没事，这里不是你来的地方，快些家去吧。” 宋芷看着苍白着脸色，瘦脱了形的大伯，心中酸涩，安抚的道：“大伯，你别操心我，这一次我领了差役来，定然是要将你和大哥都领回去。” 她不再管，还有些错愕的大伯，抬头看向了脸熟的村人，“二吉哥，麻烦你去那边告诉我伯娘一声，快去将郑大夫请来。” 宋二吉回头一看，就见不远处站着一队差役，在其身后不但有杨氏，还有他爹。 同样看到了自家爹的宋三吉，用胳膊捣了捣自家的二哥，惊诧的道：“我没看错，那是咱爹吧？爹咋来了？” 宋二吉从恍惚中出神，忙往他爹的方向跑去。 宋芷吩咐完宋二吉，便将目光看向同样瘦的脱形的大哥。 她语气晦涩的道：“大哥，今日究竟发生了何事，大伯又为何摔伤了手臂？” 宋平昨日便听她娘说，阿芷现在变了，不但不再与娘争锋，而且还带着家里做起了买卖。 原先宋平还是不怎么相信的，只当娘哄爹开心的。 可看方在这个妹妹的沉稳有度，连带着自己慌乱不安的情绪，也因着她方才的话语和安排逐渐被抚平。 宋平收敛心神，将今日之事详细的叙述了一遍。 “今晨王管事同我与爹说，要给我们父子换一个轻省一些的活计，让我们去放牲畜。” “我们放到一半，王管事又派人来喊爹回去，说是圈舍顶需要修缮，趁着今日天晴，让爹上屋顶修葺一番，我则被留下来继续看羊。” “只是今晨爹与我都有些拉肚子，就半上午已拉了三四次，人本就虚着，这一上房顶，脚下本就虚浮，一个不注意，人就从屋顶上摔了下来。” “掉下来时候，幸好圈舍旁有一棵大树挡了一下，卸去了些许力道，不然真不知....”说到后头，宋平的语调已是哽咽。 宋芷嘴角噙出一抹冷笑，又要故技重施对吧？ 好，很好，好的很呢。 她正愁，找不到对方的把柄呢。 那就新仇旧恨，咱们一起算了！ 第74章 抓个正着 此时被田庄管事派来传话的人也到了，来人凑到王二的耳边，小声的嘀咕了几句。 王二抬眸看向正往自己这边走来的执刀差役，他下意识的就后退一步。 这、这、这，怎么会有差役找上门？ 王二本就是狗仗人势，这会子见到有差役往自己这边行来，自己首先就露了怯。 他缓和了口气，对着背对着她，正问话的宋芷道：“那什么，你既是要将人带回去养伤，便带回去吧，莫要在这里胡搅蛮缠了！” 王二此刻只想着快些将人打发走，至于人嘛，又跑不掉，这不还佃着王家的地呢。 待差役走后，再拿捏他不过是动一动嘴皮子的事情。 这时候想要先息事宁人了？会不会太迟了？ 宋芷站起身，冷笑道：“我大伯受了你们雇佣，在你们这处受伤，难不成一句去先回去就想将我们打发了？” 王二显然没想到对方不感激涕零的走人，反而还质问起他来。 平日里拿着鸡毛当令箭惯了的他，哪里又能想到该如何应对这样的场面？ 看着越走越近的差役，他只会厉声威胁道：“我警告你们，识相点，还是快走，否则....” 宋芷抢下话头，当着众人的面朗声质问道：“否则怎么？要继续下泻药，继续栽赃我大哥弄丢了羊，好继续给你们当牛做马？任你们随意践踏驱使？” 围在这处看热闹的佃户，瞬间哗然，有那些个有同样遭遇的佃户也是瞬间都变了脸色。 难不成自己的经历，是被这王二给设计了？ 大家看王二的脸色瞬间不善起来。 王二有一种秘密被揭穿的惶恐，他恼羞成怒的道：“你....你在这里胡言乱语什么，信不信我告你....” “本差役在此，要告什么，只管与我说！” 围观的人群瞬间让开，李文领着一众差役走上前来，他的身旁跟着脸色黑如锅底的田庄管事。 宋安在看到倒在地上的爹，眼圈一红，不管不顾的冲到了父亲身边，带着哭腔问道：“爹，爹，你怎么了？” 宋欢亦是害怕的直抹眼泪。 宋友山勉力的道：“爹无事，你们乖一些，待在你大哥身边。” 宋安点点头，抹了抹眼泪，牵住宋欢的小手，站到了宋平身后。 待现场再次安静下来，李文这才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人，又看了看抖成筛糠脸白如纸的王二。 最后才指了指宋芷，“你来说，究竟发生么了何事？” “李差役，昨日我伯娘来此寻大哥回去，他们非但不放人，还让此人到村中打探我家情况。” “今日我大伯、大哥就又是腹泻，又是从屋顶摔下来的，天底下哪有这般巧合的事情？” 她苦涩一笑，“今日若是我不来，不知我家是不是又要背负弄丢了羊的罪责，还请差役大哥明察，为我....” 田庄管事，此时脸色已经不能用黑来形容了，他忙上前阻止宋芷欲说下去的话，“差爷，误会，误会，这都是误会！” 李文睥睨的看着田庄管事，“哦，那你说一说，这其中到底有什么误会？” 田庄管事咽了咽口水，讪笑着道：“这不是先前，宋家父子守丢了一只羊，找不回又赔不了钱，这才让他们以工抵债，事出有因，并没有不放他们归家的意思。” 说到这儿，宋芷可就有话说了，她嗤笑道：“那还真是巧，那只羊丢失的那晚，我大伯与堂哥也拉了肚子呢，这可是真太巧了，巧合的都让我怀疑是不是有人故意为之了！” 田庄管事明显更慌乱了，他指着宋芷怒道：“哪里来的无知小儿，大人说话，哪里有你插嘴的份儿？” 他眼神阴冷的看着宋芷，“无凭无据的事情，我劝你还是不要乱说话，否则得罪了你不该得罪的人，当心吃不了兜着走？” 宋芷转头看向李文，指着田庄管事道：“大人，他当着您的面威胁我！” 田庄管事气结，嚷嚷着人就要让人将宋芷轰出去。 李文上前一步挡在宋芷的面前，不容置喙的对着管事道：“有没有冤枉人，查一查不就知道了？” 话音刚落，一队腰佩大刀的差役，也不知从哪里拽着一个婆子过来。 待到众人面前，那差役将死狗一般的婆子，直接扔在了地上，同李文禀告道：“头，我们去时，她正往一盆粥水中倒药粉。” “见着了我们，她便将那粥打翻在地，药粉也扬了，属下只抢到纸包。” 另一名差役，则端着一碗混合着泥土的粥水，笑嘻嘻的上前邀功道：“老大，这就是那粥水。” 李文对两人的表现很满意，他微微颔首，看向了狼狈不已的婆子，“你往这粥水里放的什么？” 婆子早被吓的六神无主，为了推脱她胡乱想了个借口，“这是...这是补身子的药。” 李文被气乐了，“既是补身子的药，来人，将这粥给他喂下去。” “大人，大人使不得啊！”管事还想挣扎着上前求情。 婆子也是连连磕头讨饶。 差役们根本不予理会，直接捏开了婆子的嘴，将混合泥土的粥水全都灌了下去。 看着眼前的这一幕，管事知道此事已无力回天。 此刻的他脑袋一阵阵发晕，心中暗恨，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 让她下个药，还被人抓了个正着，他真想一脚将之踹死。 他这般想的，也果真这般做了，冲上前就要往婆子的心口就踹，却是被眼疾手快的差役一把拦住。 人虽被拦住，管事却是依旧不依不饶的指着婆子斥道：“好你个老虔婆，竟敢在我眼皮子底下害人，你是真该死！” 婆子被吓的软倒在地，此时的她根本不敢为自己辩驳，她听出了管事口中暗含警告的语气。 她也是很后悔，为了谨慎起见早晨给宋家父子的吃食，她只下了少许的药粉。 现在被当场抓个正着，她自知在劫难逃，只颓然的软倒在地，她知道她完了！ 许是太过紧张，又或是那一碗混合着泻药粥起了作用。 “噗....”的一声，一阵恶臭味袭来。 婆子身下一片湿漉。 靠近婆子的人，也不由的后退了几步。 第75章 缉拿 李文居高临下的看着面如死灰的婆子，“你为何要下药？” 见她不言，李文继续问道：“今晨宋家父子的吃食是你做的手脚？” 见她依旧不答，李文也知问不出什么，于是干脆道：“将她家人一并绑来！” 婆子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惊恐的神色，嘴上忍不住的讨饶。 一旁的管事也连忙上前阻止，“差爷，这不妥吧。” “衙门办事，岂容你置喙？来人将此人也一并拿下，带回去交由大人审问！” 管事这下是彻底慌了，扯着嗓子唤道：“我是王家的管事，又没犯事，你们岂敢随意拿我。” 李文嗤笑一声，挥挥手，不容置喙的道：“拿下！” 差役们直接冲上前要绑人。 田庄管事还想做最后的挣扎，他一边后退，一边斥责呆站在一旁的佃户、仆从，“还愣住干什么，还不阻止他们。” 这些人习惯了听从命令，一时之间竟被他鼓动起来，似是要上前阻拦。 差役人少，对面却是有好几十号人，若是真将人给动员起来，到时还真叫着管事跑了！ 宋芷着急，正欲出言喝止这些要与差役抗衡的佃户时。 李文直接拔出了佩刀，眼神冷厉的道：“谁敢妄动，就是妨碍公务，直接杀无赦！” 王家的下人被李文这一声厉喝所慑。 原本还有些蠢蠢欲动的佃户，被这一声怒喝吓的立刻清醒了过来，他们又不是王家的仆从，犯不着为了管事与差役对着干。 孤立无援的田庄管事，就这般被两名差役拿下，不甘心的他还在拼命的挣扎，口中不时嚷嚷着官差胡乱抓人等等扰乱人心的话。 李文懒的再听他废话，直接命令道：“将他的嘴给我堵起来！” “呜呜呜.….” 管事被差役们捆的结结实实的扔在了婆子的身侧。 一股恶臭味，熏的管事直翻白眼。 但因捆的太结实，他就如死猪一般摔在地上动弹不得。 李文这才将目光扫视向，底下一众黝黑惊恐的农家汉子。 他沉声问道：“你们当中可有因着丢失了主家的牲畜，或是损坏了主家的财物，不得已留在此地做工偿债的？” 一阵沉默过后，一个身材瘦削、面容憔悴的中年汉子鼓起勇气，站了出来。 他声音微微颤抖的道，“大人，我也曾经历过这样的事情，只是我弄丢的不是一只羊，而是二十只羊，为此我再不得自由，只得在这田庄做活儿。” 想到这或许只是管事的阴谋，他痛苦的捂住了脸颊，泪水顺着他粗粝的指缝间滑落。 一但有人开了头，后续又有七八名汉子站了出来。 他们之中有的是如宋家父子一般，因不慎弄丢或养死了主家的牲畜而背负上了沉重的债务； 有的则是在劳作中不慎打碎了所谓异常珍贵的瓷器，从此陷入泥潭之中； 有的则是家中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不得不已同田庄借了钱粮。 却不料这一借，便如同踏入了无底深渊，高额的利息如同滚雪球般越积越多，最终的结局成了如今这一番光景。 理由不尽相同，但结局却是惊人的相似。 宋芷看着他们被日复一日的沉重劳作，压弯了的脊梁，看着他们麻木又悲凉的眼神。 心中狠狠的一窒。 他们或许穷尽一生，都要在这样日复一日的劳作里耗尽最后生命，最终尘归尘，土归土。 却原来这就是一眼看的到头。 宋芷撇过脸去，不敢再看他们满是苦涩、饱含风霜的脸庞。 李文听罢这些血泪控诉，眉头皱的越深，这管事还真是将这一手栽赃陷害，威逼利诱做到了极致。 曾经他也是被东家逼迫至如此窘境，若不是遇到县令大人，拉了他一把，他或许还在那深渊之中苦苦挣扎。 所以李文在听了佃户们的叙述后，对田庄管事的恶劣行径简直厌恶到了极点。 李文朗声喝道：“将这些目无法纪、肆意妄为之徒，全部拿下，带回县衙，交由县令大人审问。”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随行的差役们迅速行动，将那些被指控的管事及其党羽一一制服，准备押送回县衙。 这一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在场的佃户们惊恐不已，他们本就生活在社会的底层，对官府有着天然的畏惧，此刻更是吓得跪倒在地，身体颤抖，不敢抬头。 李文见状，连忙上前几步，难得温和的道：“诸位乡亲，请起。” “我知你们心中惶恐，但此行却是县官大人派我等前来，探查尔等可有冤屈，现今罪魁祸首已被抓获，稍后还请诸位随我一同去一趟县衙，同县令大人陈清冤屈。” 佃户们面面相觑，眼中既有惊讶也有不安。 其中一人怯生生地问：“差爷，大人....大人真的会为我们做主吗？” 李文理解几人的不安，又耐着性子解释道：“诸位放心，此事乃县令大人亲自过问，大人公正无私，定会还大家一个公道。” “你们只需跟随我等前往县衙，将所知所闻一一道来，剩下的便交由衙门来处理。届时一定会还大家一个公道。” “我去！” 这时一名佃户上前一步道，“大人肯为我们做主，我便是上刀山、下油锅也要去。” 他们已经没有退路了，若是管事最终没事被放出来，就以他们今日站出来举发，他们就没了退路了。 大不了一死，不过是贱命一条，有何可惧。 想清楚其中关键的佃户，也知道此时他们只有往前，不能再退。 若是大人真能为他们做主，那他们就能摆脱枷锁，重获自由了！ 受到迫害的佃户们，不再犹豫纷纷应承下来。 第76章 正骨 恰在此时，宋族长赶着牛车，领着杨氏与郑大夫赶了来。 待宋族长勒停牛车，杨氏也顾不得其他了，跳下车就往丈夫身边跑去。 方才二吉跑来跟她说丈夫从屋顶上摔下来，似是摔伤了手臂，让其快些回去将郑大夫请来。 她当时就双眼一黑，差点就要摔倒。 幸好站在身后的儿子扶了她一把，她这才勉强稳住了身形。 虽很想来看一看丈夫的情况，但又怕耽误了丈夫的伤情。 她让两个孩子跟在差役身边，自己则咬着牙拼了命的往回赶。 待跑回了村里，杨氏不敢惊动婆婆，径直去寻了郑大夫。 也幸好此时郑大夫没有出诊。 郑大夫听完了杨氏的叙述，又看着她跑的发白脸色。 提醒她道：“为了不耽误工夫，你快去族长家里借牛车，这样咱们也能快一些。” 杨氏这时候也想不到这些，闻言转身又跑去宋族长家里。 宋族长今日也是惦记着大山的事情，这会子听到杨氏的话，二话不说便让儿子套了牛车，带着人就往田庄赶。 有车代步，杨氏才能这般快的赶回。 她着急忙慌的冲上前，待看到歪靠在儿子怀中的丈夫脸色苍白。 她的眼圈不由一红，嘴上说出的却是埋怨话，“你....你行事就不能小心一些，这么大的人，如何能从屋顶上摔下来？” 宋友山沉默的不说话。 宋平却是为他爹解释道：“娘，爹是被人算计的！” 杨氏瞬间瞪大了眼睛，不待她细问，宋芷出声道：“伯娘，郑大夫到了，先让她给大伯看一看伤势吧。” 杨氏恍然，“对、对，郑大夫，麻烦您看一看大山的伤处可要紧？” 郑大夫安抚性的点点头，这才上前询，“何处有不适？” 宋友山强忍疼痛，艰难地答道：“手臂……手臂疼得厉害。” 郑大夫闻言，目光落在在宋友山那明显变位的手臂上。 他先是仔细端详，随后伸出手，轻轻触碰了一番错位的手臂，仔细感受出错位的骨节的正确位置后。 他这才收了手道：“这是骨折了。” 杨氏很是紧张的舔了舔嘴角：“郑大夫，可能治好？” 郑大夫颔首，“好在，位移的不算明显，待我给他复位。” 说罢，他抬头对村中的几人吩咐道，“劳烦几位，去寻几节粗细均匀、质地坚硬的树枝来。” 此处二吉、三吉熟悉。 闻言转身就往一处走，不一会儿便带着几节符合要求的树枝走来。 郑大夫接过树枝，随即又吩咐几人按住宋友山的手脚。 他这才蹲下身安抚的道：“大山，接下来可能会有些疼痛，你忍一忍，很快就好。” 宋友山咬紧牙关，点了点头，表示准备好了。 郑大夫见状，双手迅速而精准地握住宋友山的手臂，开始了一连串的推拉动作。 他的手法看似轻柔，实则蕴暗含力道，在他双手轻轻的推引下，错位的手骨似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逐渐恢复了原有的位置。 只听“咔嚓”一声轻响，原本错位的手骨，重新归位。 宋友山疼得冷汗淋漓，脸色也是肉眼可见的更苍白了几分。 郑大夫见状，手下的动作也快了几分，他随即拿起树枝，开始为宋友山的手臂进行固定。 他手法娴熟，将树枝固定在患处，再从药箱之中翻出布条紧紧捆绑住，确保手臂在恢复期间不会移位。 “好了，手臂已经固定好了。” 郑大夫边说边站起身，擦了擦额头的细汗，“条件简陋，先这般将就一下，待到回去后，我再重新给你换木板固定。” 杨氏赶忙道谢，“多谢郑大夫。” 她转头看向丈夫，“还疼得厉害吗？”宋友山摇了摇头，“好多了。” 她这才长舒一口气。 固定完手臂后，郑大夫并未立即离开，而是又仔细检查了宋友山身上可有其他伤势。 因其从屋顶滚落，又被树枝卸去些力道，身上除了淤青，还有好几处被树枝划破的伤口，虽然不深，但也需妥善处理。 他又从药箱中取出一瓶伤药，递给杨氏，仔细的嘱咐， “这些伤口虽不致命，但也要小心处理。回去后，先用清水洗净伤口，再涂上这瓶伤药，每日更换一次，不久便能愈合。” 杨氏对郑大夫救治了丈夫，感激不已，嘴上更是连连道谢，“郑大夫，您看这诊金？” “这事不急，待回去后再说。” 这时，李文见对方伤势处理的差不多了，这才上前同宋芷道：“我需得带着人先回县衙，你大哥也需得跟我们走一趟。” “至于你大伯既已受伤，便先行归家修养，待到大人传唤时，届时须得出面陈清原委。” 宋芷知道，作为受害者之一，他大伯确需去衙门一趟，现在对方通融了，她自是满口应下。 李文挥了挥手，示意同僚们押人离开。 见差役们要走，那些未曾被蓄意迫害的佃户，手足无措的上前，颤着声问道：“差爷..那我们呢？我们该怎么办？” 李文想了想问道：“你们并未犯错，王家不会为难你们。” 话虽然如此说，但是看到田庄管事的做派，佃户们都不愿再待在此处做活儿。 有人出声道：“差爷，我们想归家，但我们工钱还未拿到。” 有人出了声，其他人亦是齐声附和。 李文皱眉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管事，想着要不要先让这人将佃户的工钱给结了。 于是他询问道：“你们有多少工钱未收到？” “我有两月工钱。” “我有三月的工钱。” “我这小半年的都没能拿到。” “.....” 李文气结。 他直接一锤定音道：“王家欠你们的工钱不会少，这样你们要走的就先归家，待我禀明了大人，将你们的欠饷讨回，你们明日巳时再来县衙支取。” 说罢，又清点了一番欠饷的人数，这才挥挥手，示意同僚将管事等人带走。 如死狗一般躺在地上的婆子，与管事就这样被佃户们架起了胳膊，一路拖回了县衙。 第77章 父子亲情 杨氏从儿子的手中扶过丈夫，看着儿子远去的背影，她有些忧心的问道：“阿平，不会有事吧？” 宋芷安抚，“伯娘，您别担心了，看李差役行事章法，今日之事，应是受县令大人授意。大哥作为苦主，大人不会为难他的！” 说罢，她又道：“我们也回吧，大伯的伤势回去后还需得好好休养。” 郑大夫在一旁附和的点点头，“确实如此，伤筋动骨一百天，在骨折未愈合前，不可剧烈活动或是劳作，以免加重损伤。” 杨氏的心绪被郑大夫的话拉回，她记得仔细，不忘叮嘱身旁的丈夫，“听到没有，回去莫要闲不住逞强，免得落下病根。” 宋友山，“我心中有数！” “你心中有什么数？你心中有数还能将胳膊弄折了？” “.....” 宋芷见两人就这般拌起了嘴来，忙出声阻止道：“伯娘，我们快走吧，族长爷爷还等着我们呢？” 这时候，宋族长也适时出声，“快将大山扶到车上，他身上有伤，还是快些回去休养。” 牛车就那般大，坐不了这么些人，宋广云摆手道：“老哥，你们快送大山回去，我同二吉他们走回去便是。” 都是庄稼汉子，走些路也没什么。 于是宋族长也不与他们客气，同三人招呼一声，驾着牛车离开。 待族长等人走后，三吉这时候跳到自己父亲身边，好奇的问道：“爹，你怎么想着来接我们回去？” 宋广云看着这个缺心眼一样的儿子，直接拍了他一巴掌，“方才的事情，你还瞧不明白吗？” “我若是不带你们回去，难不成你还想在这里被奴役一辈子吗？ 宋三吉这才回过味儿来，他忍不住打了一个抖，连连摇头。 宋二吉到底年岁要大一些，考虑的事情就要多一些。 他有些担心的问道：“爹，我们都回去了，若是回头王家为难咱们？不给咱们佃地怎么办？” “娘时不时还要吃药，不若你带着小弟回去，我留在这处好了！” “县令大人刚查过这处，这之后想来王家行事应是会收敛一些。” 宋广云却是一愣，他显然没想到老二会如此说。 宋三吉一听，二哥不走，他就嚷道，“二哥，不回去，那我也不回去！” 宋三吉就这样又被自家二哥拍了一巴掌，“说什么浑话，让你回去还是害你不成！” 宋三吉虽是个没心没肺的，此时却是也是红了眼眶，倔强的将头扭到一旁，不应承。 “成了，莫要争执了，原也是要让你们都回去的！”宋广云发话道。 宋二吉还想再劝。 宋广云却是摆摆手，“这王家实在不是好去处，回头你们兄弟去山脚下开些荒地出来，养一养就能种一些豆子之类的旱货。” “苦就苦一些吧，好歹咱们一家人还在一处，这要是今日这样的事情，摊到你头上，爹是砸锅卖铁的也赎不回你。” 宋三吉听他爹如此说，这才又笑起来，“是啊，二哥，咱们要听爹的。” 父亲都如此说了，宋二吉只的应下，心中却想着回去后就去开荒，趁着春日里好播种，多种植些旱货。 父子三人就这般踏上了回家的路。 宋族长赶着牛车一路将人送到了宋家门前。 吴氏听到动静出门查看，便见到儿媳搀扶着儿子下车，儿子的一条胳膊还吊在脖子上。 吴氏吓了一跳，连忙跑上前颤着声问道：“这是怎么了？” “娘，没什么大事，就是摔了下碰到了手，郑大夫已经给处理过了，没什么大碍的！” 杨氏也担心婆母担心，也跟着附和道：“是啊，婆母，将养些时日便好了，我先带大山回屋休息。” 吴氏见儿媳也这般说，一颗怦怦乱跳的心，这才放下。 她忙让开，连连道：“对，对快回屋躺着。” 这时候，跟着下车的郑大夫道：“方才情急我只简单给患处固定了一番，还劳烦嫂子，给我寻几块木板来，我要给伤处重新包扎固定。” “哦...哦好，我这就去寻去。” 宋芷看她奶急的满院子的乱转寻找木板，显然是急的没了章法，不由提醒道：“奶，你去大河叔家瞧一瞧，他家里头或许有。” 吴氏一拍大腿，又急匆匆的冲出了院子，往宋大河家里跑去，显然是忘了要宋族长道谢。 宋芷扶着弟妹下车后，从随着布包里，摸出一串钱，递给宋族长道：“族长爷爷今日麻烦您，这是车资请您收下。” 宋族长摆了摆手，“都是乡里乡亲的，这留着钱给你大伯买些吃食养一养身子，莫要落下了病根才好。” 说罢，径直牵着牛车离开。 见宋族长不肯收钱，宋芷想着待稍晚些的时候，再提一些糕点过去，聊表谢意。 同样的，待到郑大夫重新给大伯固定患处，又细细叮嘱一番其注意事项后，这才告辞离开。 宋芷将人送出屋外，询问其诊金多少？ 郑大夫也是推拒了，上回阿芷丫头又是帮他解围，又帮他牵线卖药，他还没好好谢过对方，因而待宋芷询问诊金时，他却也不肯收。 宋芷却很坚持，“这是您的谋生手段，若是大家都如我一般，看病不给钱，岂不是坏了规矩。” 不同于，宋族长那里，郑大夫一家却是要以给人看病为生。 先前给小弟看病，欠款便也罢了，现在自己手中既是有钱，她如何还能让人白忙活一场。 郑大夫见她态度坚持，也知其好意，这才道：“那便给二十文钱吧。” 宋芷微愣，且不说跑这一趟，又是正骨，又是给药的，二十文钱显然是不够的。 二十文钱，请城中大夫出一趟诊，只怕也是不够的。 郑大夫也是有意照顾她们呢。 宋芷承下这一份情，数了铜钱，递给郑大夫，很是真诚的道：“郑大夫，谢谢您。” 郑大夫乐呵呵的收下铜钱，“成了，我明日再过来看一看你大伯的伤处。” 宋芷谢下，将人一直送到了院外，这才折返回家里。 第78章 王家 县城内，王家府邸，绿树成荫，庭院深深，一派宁静祥和之景。 然而，这份宁静很快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 老管家神色慌张，穿过曲折的回廊，直奔主院而去。 他来到院中，顾不得老爷正悠闲地逗弄着笼中的鸟儿。 他气喘吁吁地连声唤道：“老爷，老爷.....” 王老爷皱着眉，“做甚这般慌慌张张的？” 老管家却是神色慌张的道：“不好了，咱们城外的田庄管事，刚刚被县衙的人押走了，这会儿人已经被押入县衙！” 王老爷闻言，手中的鸟食不慎洒落，鸟儿受惊扑腾起来。 他自己也险些站立不稳，身旁的随从眼疾手快，连忙上前扶住。 王老爷稳住身形，目光锐利地转向老管家，沉声问道：“可曾问清，这究竟是何缘故？” 老管家抹了把额头上的细汗，艰难地开口： “老爷，那管事在田庄里作恶多端，欺压佃户，甚至给他们下药故意偷走的牲畜，再逼他们赔偿，许多佃户因赔付不起，只能沦为白工，受尽苦楚。” 王老爷听后，脸色瞬间变得铁青，眼中闪过一抹难以置信与愤怒。 他紧握双拳，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眼前似乎有阵阵黑影闪过。 自大儿去后，他不管家事已久，家中竟然出现这等刁奴鱼肉乡里？ 他厉声喝道，“立刻，去把老二找来！” 老管家闻言，不敢有丝毫耽搁，立刻转身就去请人。 而此刻的王茂才正在勾栏之中，与几位友人把酒言欢，丝竹之声绕梁，欢声笑语不绝。 他手持酒杯，正欲畅谈，不料老管家匆匆而至，打断了这份闲适。 王茂才眉头微蹙，不悦之色溢于言表：“何事如此慌张？没看到我们正谈正事呢吗？” 老管家顾不得许多礼数，凑到其耳边，压低声音将田庄管事遭衙门拘捕之事简略地禀报给王茂才。 末了，语气中带着几分焦急：“二爷，老爷此刻正在气头上，还请您快些回去。” 闻言，王茂才酒意瞬间醒了大半，他忙起身与友人告辞，领着人匆匆往家赶。 回到府中，王茂才直奔父亲所在的院子。 刚踏入门槛，一只精致的茶盏便伴随着父亲的怒喝迎面飞来，险些击中他的面门。 他身形一闪，险险的避开这突如其来的“问候”，心中却是一阵惶恐。 “逆子！还不跪下！” 王茂才战战兢兢的跪下。 王老爷怒斥道：“你平日里是如何管理家业的？竟让这等丑事发生让家族蒙羞！” “我们祖辈乐善好施，每逢战乱不是捐钱就是捐粮食，遇到灾年对于那些活不下去的佃户，不是减租也能宽限个一二年。” “到了你大哥这里更是为守一城百姓，死守城池，不惜以身殉国，这才换来了今日的一点名声和地位。” “你倒好，竟纵容恶仆、欺压百姓，肆意妄为，你是想要将祖宗基业都败在你手里才甘心吗？” “我也不让你事必躬亲，你哪怕有你大哥三分用心，家中何至于出现此等败类！” 王老爷的话语如同锋利的刀刃，刺痛着王茂才的心。 他眼神之中，闪过一抹阴雾，垂在身侧的手也不由握紧。 总是这般，他做的一切都入不了父亲的眼睛，他事事都不如大哥。 许是酒意的作祟，又或许王老爷的话太过戳心，王茂才猛地抬头，不甘的道：“是，我是处处比不上大哥。” 他旋即自嘲的笑了笑，“叫您失望了，当初死的怎么不是我！” 说罢，他猛地站起身，头也不回地冲出了院子，只留下王老爷一人愣在原地，气得浑身发抖。 “你...你这个逆子！”王老爷的声音在空旷的院落回荡。 他捂着胸口踉跄几步，险些跌倒，幸好被及时赶来的老管家扶住！ “老爷，您息怒啊！二爷他还年轻，不懂事，您别跟他一般见识。” 老管家焦急地劝慰道，同时吩咐下人赶紧去请大夫，生怕王老爷气出个好歹来。 王宅内一时之间人仰马翻，仆人们匆匆穿梭，气氛紧张而慌乱。 王茂才满腔怒火，一路冲回了正房。 他一脚踢开挡路的屏风，屏风轰然倒地，发出‘砰’的一声巨响，他径直踏过屏风，脸色阴沉的走向内室。 此时的陈氏正低头用餐，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得手中筷子险些掉落，慌忙站起，眼神中满是惊愕。 屋内的丫鬟们更是吓得大气不敢出，一个个噤若寒蝉，动也不敢动。 “都给我滚出去！”王茂才怒喝一声。 看着二爷脸上的怒容，陈嬷嬷不敢怠慢，连忙挥手示意丫鬟们都退出去，自己则战战兢兢地站在门边，目光不时偷瞄着里面的情形。 陈氏见是丈夫归来，且面带怒色，心中虽有不满，但也强压怒火问道：“二爷这是在外头受了什么委屈，怎的一进门就这般火气冲天？” 王茂才瞪着眼睛喝问道：“我问你，城外庄子上的那个管事，是不是你派去的？” “谁给他吃的熊心豹子胆，竟敢逼良为奴？行事如此跋扈，我就问你知也不知？” 陈氏心中一紧，强自镇定的道：“那不过是铺子里的管事亲自求到我这里来，想给远房侄儿寻一个活计。” “我见那管事做事有几分能力，又见他侄儿确实有些伶俐，又是家里的老人了，这才想着让人去庄子上历练一番的。” “啪！”的一声脆响，王茂才扫落了桌上的杯盏，瓷器落地应声而碎。 “陈氏，你的小心思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 “你将家里原本的管事人手打发走，安插自己的人手进来，在家里折腾，这些我可以睁一只闭一只眼。 “但这一次，你竟然如此不顾家族的名声和脸面，放纵底下的人胡作非为，那就别怪我不讲情面！” “现在出了这样的事情，人已经被关在县衙，你给我把后续处理好！ “若是那管事说了什么不该说的，祸及家里，你也别掌家了，城外庵堂就是你的去处！” 说罢，他看也不看脸色灰败的妻子，转身就走。 第79章 无人可用 陈氏颓然的跌坐在地，两行清泪无声滑落，她这是都为了谁？ 陈嬷嬷忙上前安抚道：“二夫人，您这时候可不能乱呀，千万不能让那管事将您攀扯出！” 经嬷嬷这一番提醒，陈氏也慌了起来，她忙拽着嬷嬷的手道：“快去，快去备车，我要出府！” ....... 在幽静的书房内，阳光透过窗棂，斑驳地洒在案几之上。 王婉之身着淡雅衣裳，端坐于书桌旁，正耐心地指导着年幼的弟弟王景之练字。 她手持羊毫，轻轻蘸取墨汁，笔尖在砚台上轻旋几圈，随后在宣纸上缓缓勾勒出一笔一划，每一个动作都显得那么从容不迫。 “景之，练字需心静如水，眼到手到，更要意到。” 她一边示范，一边讲解着笔画的要领，“看，这‘一’字，虽简单，却需横平竖直，方能显其神韵。” 王景之坐在姐姐身旁，小脸蛋上满是认真与专注。 他学着姐姐的样子，努力挺直腰板，小手紧紧握着毛笔，虽然偶尔会因为控制不好力度而让墨渍晕染开来，但他毫不气馁。 每当这时，王婉之便会温柔地鼓励他，并亲自纠正他的姿势和笔法。 桌上，那一小摞已经练习好的纸张，见证了王景之从最初的歪歪扭扭到逐渐成形的进步。 忽的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这份宁静。 丫鬟匆匆闯入，神色焦急：“小姐，不好了！老太爷突然身体不适，方才王管家已经急忙去请大夫了！” 闻言，神情严肃的问道：“出了何事，祖父为何会病倒？” 丫鬟也不甚清楚，只含糊的说了老太爷与二爷之间的争锋。 王婉之立刻放下手中的笔，撇头对着小弟道：“景之，你先自己练一会儿，姐姐去看看祖父。” 王景之放下毛笔，滑下椅子，语态坚定的道：“景之也要去看祖父。” 于是姐弟两人来到了王老爷的院子，正好见着了管家送大夫出门。 王婉之叫住人，询问一下大夫祖父的情况。 “老太爷此次晕厥乃是由于情绪过于激动，怒气郁结于心所致。” 他特别叮咛，平日里务必保持心境平和，情绪稳定。 以免再次因情绪激动而引发类似状况，甚至可能导致更为严重的后果，如口角歪斜、半身不遂等中风症状。 王婉之同大夫道了声谢，随后让管家将人送出，自己则带着小弟去看了祖父。 “祖父，您可好些了？” 王老爷依靠在床头，看到孙儿来，脸上难得了露出了一丝小笑意。 他点点头，叹道：“景之要好好学习，乖乖听你阿姊的话，知道吗？” 小家伙狠狠地点头，“景之今日也跟阿姊学写字了！” 王老爷的情绪，在看到乖巧的孙儿后，难得了开怀了些。 王婉之借机劝道，“祖父，您好好保养身体，莫要再因外物伤神、伤心。” “景之还小，还要依仗您呢！” 是啊，孙女已经十五，再留两年便也要嫁人了，可景之却才有六岁，他又无父无母。 在这个诺达的府邸，除了他谁还能护着他？ 老二是个耽于享乐的，这个家要是交到他手里迟早要被败光。 王老爷看着这个最像大儿的孙儿，全身又充满了力量。 是啊，他得多活几年，他得看着孙儿长大成人呢。 这时候，管家又满脸慌张的跑进来，“老爷，外头的差役寻上门了！” 王老爷一急切，胸口又是一阵憋闷。 他忙直起身子，质问道：“老二呢？” 老管家道：“二爷并不在府中。” “那陈氏呢？”王老爷怒问。 老管家低头回禀道：“方才有下人看到备车出府了....” 只听‘啪’的一声，王老爷愤怒的一拍着床沿，恼恨的道：“扶我起来....” 但还没怎么动作，他脑袋就是一阵眩晕。 王婉之见状，忙将人劝住，又安抚道：“祖父，您别急，我去看看，您须得好好休息，实不宜动怒。” 又吩咐一旁的小弟，“景之，你在此陪着祖父。” 王老爷不由长叹了一声 老二是个不靠谱的，出了这样大的事情，不想着解决，竟一走了之，当起了甩手掌柜。 老二媳妇也是个心思甚重的，作为掌家娘子，这时候了竟然还想着出门。 此时的王老爷也是无人可用，竟是到了需要孙女抛头露面的地步。 但他此刻身体不中用，并无其他选择。 只得不放心的叮嘱道：“不要与差爷争锋，若是赔偿什么的，你也只管应下。” 王婉之毕竟从小跟着父亲身边长大，此刻心中虽也紧张，但到底知道不能让祖父再操心，点头应承后，领着管家出了院子。 王老爷看着孙女的背影，不由叹了一口气，这孩子是个沉稳的。 若是婉之是男子多好，那样他就可以给他娶妻，再将族中事务交由她打理。 如此他也不用担忧，死后无颜见列祖列宗。 六岁的王景之看着愁眉不展的祖父，伸出自己的小手，忙给其顺气，“祖父别生气，景之给您揉一揉。” 王老爷子看着这个与大儿十分相似的孙儿，眼眶微湿润，他不能出事，他还要将家业交到景之手里。 另一边，老管家一路跟在小姐身后，一边将城外田庄管事欺压佃户，逼良为奴的事情同自家小姐说了一遍。 王婉之了解前因后果后，也是满腔怒气，她知晓自从二婶管家后，家中人手是被换了又换。 但苦于她现在势微，祖父年迈、小弟又还小，她也就不敢与之相争锋。 现在竟是出了如此败坏门风的事情，她勉强压下心头怒火，抬脚走至了会客厅。 李文看到是一名姑娘来应对他时，还微微的愣了片刻。 直到王婉之走上前，出声询问他这才回神。 李文收敛心神，沉声道：“是这样，贵府的田庄管事涉嫌逼良为奴，明日大人会开堂审理，届时须贵府话事人在场。” 王婉之心头巨震，这要是公开审理了，那他王家世代才累积出来的好名声极有可能因此毁于一旦。 第80章 提议教凉粉 她有些焦急的道：“我王家虽非显赫之家，但历来以仁义治家，断不容许此等恶行发生。 “田庄管事若真有此等不法之举，我王家定当严惩不贷，绝不姑息。” “可否恳请大人，不公开受审？我王家定会给受害佃户一个满意交代。” 李文神色淡淡。“此乃大人意思非我等可以左右。”说罢，抬脚便要告辞离开。 王婉之到底年轻，一时之间竟然忍不住追上去，还想要争取。 李文站定，言道：“王娘子，此事事发已无转圜的余地！ “您当下还是该好好想一想如何将过错弥补，挽回声誉。我言尽于此，告辞！”说罢，大步流星远去。 听了李文的一席话，王菀之先是愣住，半晌后恍然。 到底是跟在县令父亲身边长大的孩子，这一点见识还是有的。 方才也是太过焦急之下，乱了方寸。 她收敛心绪，抬脚便往祖父的院中走去。 老管家看着这么快便能镇定下来的大小姐，心中也是生出了与老爷一样的感慨，这要是个大少爷该多好！ 李文踏出王府，心中嘀咕，自己怎么就说了这么多无用的。 又联想到那个嘴皮子利索的宋娘子，若是这事情发生在那姑娘身上，不知她又要如何应对？ ..... 杨氏将丈夫安顿好后，便被吴氏拉住了问话。 “方才着急我就忘了问你，阿平呢？怎么没有与你们一道回来？” “阿平跟着差吏去了县衙！” 吴氏听罢，一把握住儿媳的手，满脸焦急问道：“阿平怎么被差役带走了？是不是王家将他扭送去见官了？” 杨氏连连摆手，“不是的，是同许多佃户一道，被叫去县衙问话的。” 吴氏更是听的一头雾水。 她拉着儿媳的手，走到屋檐的矮凳上坐下，“你跟我说实话，大山他到底是如何伤到的？今日你们又是如何将他们父子带回来的？还有你说的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杨氏便如此这般，这般如此的将田庄的事情同婆母说了一遍。 吴氏直接捂着心口听呆了。 她一时之间懊悔不已，“当初阿芷让他大伯与大哥早些回来，我不该阻止的！” 杨氏心中也是后怕不已，但嘴上还是安慰道：“这谁能想到，王家从前宽厚的人家啊，谁成想竟是变的如此欺压百姓。” 宋芷送人回来，便听到伯娘的这一句话，她不由好奇的问道：“伯娘，这王家从前还很宽和？” 这个吴氏却是知晓的更清楚些。 她回道：“确实如此，原先王家对佃户还算照拂，只要佃王家地也只收四成的租子，若是遇到荒年、灾年，也能酌情减免、或是推迟个一二年再补上也是有的。” 杨氏补充道：“我记得，有一年，咱们这处雪灾，许多百姓家中房屋被压垮，王家还将庄子上的屋子空出来，安置灾民，更是在城外连施了一月的粥！” “哎，原先名声是挺不错的，就是在王家大爷守城死了后，行事就有些变了味儿，现在竟是做出此等欺良为奴的事情来。” 宋芷听罢，却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吴氏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皱褶道：“成了，闲话就不说了。” “因着你大伯的事情，这两日的活计都给耽误了，阿芷，摘连翘叶子的事情，耽误不得了，还有寻人摆摊的事情！ “哦，对了，我都忘了问你，明日周管事那里定了多少糕点？一上午时间，我只蒸了五斤豆子，也不知够不够？” 宋芷这才想起，周掌柜那里明日还预定了十斤糕点。 忙道：“奶，五斤不够，还须得再蒸五斤！” 吴氏既高兴，又忧愁，一拍大腿道：“哎呦，早知我今晨就多泡些绿豆，这也太耽误事了！”说罢，就要去忙活。 宋芷却是一把抓住了要去忙活的吴氏，“阿奶，你等等，我有一件事，想同你们商量！” 宋芷舔了舔嘴唇， 开口道：“阿奶，我回来的时候，认真想过了，我想将凉粉的做法直接教给村民们.....” 不待宋芷说完，吴氏便否决道：“什么！这哪成？教给旁人做，咱们还怎么赚钱？” 杨氏也跟着连连点头，“阿芷，将方子告诉他们，咱家的债务怎么办？咱们现在还欠着大家伙的钱没还呢！” 宋芷叹气，她就知晓，她要说出来阿奶他们必然不会同意。 但经过大伯被欺压一事，宋芷还是觉得不能在谨小慎微的活着了。 她现在要团结她能团结到的一切力量，她要一点点开始扬名，要笼络住为己所用的人脉。 让那些想要动她的人，都要掂量掂量。 否则她一个籍籍无名的小农女，无权无势无名望。 人家便是欺负了，你又能如何？ 宋芷坚持，“奶，你先听我说完再做决定。” “我并不是说要就这般直接教与村人，我也是有条件。” “我先说我为何有这般打算。” “首先这我是经过深思熟虑过后。一来家里现实在忙不过来，就算大伯不受伤，以我们一家之力，也供应不出整个县城的凉粉。 “奶，随着天气越来越热，凉粉的需求量也会越来越大，以我的估算只我们一家人应是做不出来。” “何况，现在糕点生意也步入了正轨，还要忙着备茶。 “这些活计，又不能让外人来做，只得自己亲手来，您是觉得咱们都不用睡觉吃饭了？还是有三头六臂？ 吴氏蠕动，蠕动了嘴唇，想说他们做的过来。 但一想到做三十斤的凉粉，就让家里忙的团团转。 虽然现在多了儿子与孙儿，任多再做四十斤，那已经是顶天的了。 这样的数目，于整个县城来说却是是不够的。 杨氏忍不住道：“那咱们请人帮忙做？” 宋芷笑，“伯娘，就不担心，因此泄露了？” “这也是我想说的，这绿豆凉粉尝一尝也能尝出是绿豆做的，百姓家中或许舍不得浪费粮食，试个一两次，做不出来，也就不敢再尝试了。” “但对于那些动了心思，又不缺钱粮的人家，我想只要他们肯下功夫琢磨，一定也就琢磨出来，不过是早晚而已” “毕竟做吃食无外乎，蒸、煮、炸，实在算不得多复杂。只是大家平日里都吃不饱，这才没有闲心琢磨这个？” 宋芷一番话下来，婆媳两人的神色都有些松动。 第81章 说服 宋芷见有戏，便继续道：“当然，还有另一层原由，咱们现在将王家人彻底给得罪了，谁知道这王家人会不会事后报复，咱们做吃食生意的，最容易遭人栽赃陷害。 “若是那王家故技重施，买通了人，往咱们预定出去的凉粉里掺杂巴豆粉，客人吃了拉肚子，你说人要不要找你？” “与其到时候疲于应付，自证清白，还要承担生意受损的后果，咱们现在不如就釜底抽薪，将这生意直接交给大家来做！” 吴氏，与杨氏显然是被宋芷的分析唬住。 那王家还真有可能干出这般缺德的事情出来。 这不活生生例子就摆在眼前呢嘛。 婆媳两人一想到联想若是客人吃了她家凉粉集体腹泻，忍不住齐齐的打了个抖。 吴氏也不犹豫了，直接开口问道：“你打算怎么做？” 宋芷倒是没想到，这个借口这般管用。 她还有好些理由没说呢。 不过既然她们都同意了，宋芷也就止了话头。 开始介绍起自己的计划来，“是这样的，我打算将这凉粉的法子教给大家，条件是须得来咱家帮忙半个月。” “在这半月里，我们分配了什么活儿，就得做什么活儿。” “或磨豆子、或是洗淀粉熬凉粉，或是去县城摆摊，或是去山中摘叶子，若是能够接受这样的条件，就可以来家中学做凉粉。” “如此，咱们只需要负责做糕点，以及备茶就好了！” 吴氏眸光晶亮，对呀，她怎么没有想到。 这样她也不用再雇人摘叶子了。 杨氏虽也有些意动，但心中还有顾虑。 她有些迟疑的问道：“那没了凉粉生意，咱们先前答应还村人的钱，还能还的上吗？” 宋芷点点头，给两人细细的算起账来。 她也不说多复杂的，就根据现在每日做的量为基础，算道： “我也不说多，就按照两个人，一日做二十五斤绿豆，每日出售一百块，一日就能赚三百文，刨去买豆的一百文钱，以及调料等一切花销，咱们就算可以净赚一百五十文是不是？” 这个她们知道，两人连连点头。 宋芷继续道：“现在村里头，应该也都知晓我在县里头摆摊卖凉粉，且生意还不错，我想我提出方才的条件，也不算太苛刻，想来大部分人还是愿意来的吧？” 这是事实，婆媳两人仍旧点头。 开玩笑，现在村里头的村民，除了种地，就是卖些鸡蛋、菜蔬，根本没有其它赚钱的营生。 莫说只做半月白工了，便是做一个月也是有人愿意的。 见两人认同，宋芷继续，“所以，只要有十人帮忙做凉粉，每日做个五百块，这不算多是不是？” 两人在心中算了算，比照了一下他们婆媳一日做的数目，点点头，“两人一日做一百块，确实不算多。” 宋芷就笑了，“一日五百块，咱们一日就能赚一两五百文，十日就是十五两。” “再加上先前签订的买茶契约，还有十三两，所以伯娘你放心，咱们这个月就能将先前欠下的债务，全都还清了。” “这还是在不算糕点收入的情况下！” 而且，她算的还是极其保守的情况。 不算不知道，一算婆媳两人直接惊住了。 吴氏更是直接捂住了胸口，“一日竟就能赚一两多钱？” 吴氏开始扒拉起自己的手指，一边算，一边嘴上嘀嘀咕咕。 待确定真的如孙女所算的一样后，拍手道：“我的天老爷，还真是呢！” 杨氏听罢也激动，但她却是要更为理智一些，“一日五百块，会不会太多了，受不完？” 吴氏直接看向孙女，等着她的回答。 宋芷想了想，也没有托大，“这却是有可能的，现在凉粉只在城南的草市中售卖，城东，城西的百姓或许还不曾尝过。” “但这也是我们的机会，刚开始五百块或许太多，三百块肯定是不成问题的。” “待到百姓们都知晓这吃食了，到时候再往小食肆送一送，茶馆送一送，县城这般大，又有许多外地客商，伯娘就不必太过忧心了！” 婆媳两人被宋芷这一通解释后，也就没什么好顾虑的了。 吴氏一拍大腿，“成，这件事就依照你的意思。” 但又想到什么，旋即问道：“阿芷，只叫当初借钱给咱家的，还是.....?” 宋芷没等她奶将话讲完，便道：“奶，都叫吧，就像二吉家里，便是当初想借也没这能力，大家日子都不容易，学会了这一份手艺，也能有一个养家的营生。” “至于那些当初借钱给咱家的乡亲，回头我们按照利钱多偿还些，若是他们不肯收就送些糕点，聊表心意。” 要说今日没有亲眼见过佃户们生计的艰难，她或许不会想到他们。 既是今日亲眼所见，若是叫她熟视无睹，宋芷觉得过不了心中的那一道坎。 这也是她今日为何提出要将凉粉的做法教给村民们的原因之一。 她没了凉粉还可以做其他吃食。 但他们除了种地，再没有其他营生。 吴氏眼神慈爱的摸了摸孙女的脑袋，“成，便依你的意思，奶这就去同乡亲们说。” “等等” “等一下！” 伯侄两人异口同声。 吴氏先看向儿媳，“怎么了？” 杨氏有些别扭的道：“娘，您别去喊那胡氏，从前她总是与我别苗头，我不想在家里看到她。” 宋芷一呆，她都忘了这胡氏了，从前这人确实在原身面前挑唆两人的关系，可以说原身处处与伯娘不对付，至少受了胡氏一半的影响。 吴氏看了一眼孙女，“你怎看？” 宋芷，“这方子是咱们的，既是伯娘不喜欢那胡婶子，那咱们就不带她学。” 宋芷自是不可能为了一个外人，还是曾经挑唆过自己的外人，不考虑伯娘的感受。 杨氏其实也很在意宋芷的态度。 现在听侄女向着她，原先的那一份不自在彻底褪去，看向宋芷的眼神那叫一个欢喜。 甚至，心里头的那份怨气都消散了不少。 哼，我侄女到底还是向着我的。 第82章 上门探望 吴氏看着儿媳明显上翘的嘴角，眼中也是不由露出笑意。 一家人和和睦睦的，劲儿往一处使，再没有比这个叫她高兴的了。 她旋即点点头，“那这事儿，就依你伯娘的意思，不要那胡氏。” “阿芷，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我就是让您同族长说一声，村中的事情，还是要交由他来统领为好。” “成，这我知晓....” 话未说完，便有村民提着鸡蛋站在门外对院中唤道：“老嫂子在家呢，我们听说大山摔断了手，来瞧瞧....” 吴氏闻声，忙起身快步迎了出去。 脸上既惊讶又感动，“哎呀，怎么劳烦大家伙儿都跑来了，他那伤没什么事情，养伤些日子就能好。” 她边说边招呼着村民们进门，院子里顿时热闹了起来。 田阿婆握着吴氏的手，眼神里满是心疼，“这家里的日子才好起来，大山这怎又出事？你可别急，要放宽了心。” 吴氏连连点头，“知道呢，你放心！” 田阿婆见吴氏的神情不似做伪，这才将篮子递过去，“家里也没什么值钱的，就这些鸡蛋还算拿得出手，留着给大山养身子。” 赵氏也在一旁附和，说着就要往吴氏手里塞篮子。 方才族长赶牛车进村，不少人都看见了躺在车上的宋友山， 待族长一回去，大家伙忙凑上前询问情况，这才知晓了大山的手折了。 村人或许是会觉得她家里又添了个病患，只怕日子又要难熬了。 可吴氏却是很清楚，方才孙女刚给她算过账，她一点儿也不忧愁。 她连忙推拒，“鸡蛋家里还有的，你们自己留着给孩子们吃，他们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呢。” 村民们笑道：“婶子，家里的鸡每日还下呢，少不了他们的。” 可吴氏却是知道，这鸡蛋也是矜贵物什，孩子轻易可吃不着。 她家现在有赚钱的门道，不比村里头人家得聚鸡蛋换钱呢。 吴氏只连连摆手，推拒。 赵氏见其不肯收回，她灵机一动，从屋檐下拿了一个空篮子， 将自己篮子里的鸡蛋小心翼翼地放了进去，又让旁人的也放里头， “你就别跟我们客气了，大家伙一家凑十个，多了也没有，够大山吃上一两个月的。” 正说话呢，院子里又陆续来了几位村民，他们有的提着篮子，有的则捧着一个粗瓷大碗，碗中装着一碗自家抹的细面。 大家热热闹闹的放下东西，又去屋内看了一眼宋友山，叮嘱他放宽心，安心养伤，有什么事情知会一声云云。 也有如田阿婆一般，担心阿奶、杨氏受到打击的，也尽捡那好话，安慰了几句。 短暂的在家里停留了一阵，便也匆匆走了。 宋芷站在一旁，默默地看着这一切，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她注意到，这些前来探望的村民，大多是曾经她送凉粉的人家。 当然其中，亦有宋芷没送过的人家。 宋广发提着一只血淋淋的野鸡上门，人将野鸡放在院子，只招呼一声， “我听村子里人说，大山手折了，这是我今早刚猎的野鸡，还没死透，嫂子炖了给大山补身子。”说罢，抬脚就要走。 吴氏连忙将人拦住，“广发，你快拿回去，鸡我家也有，你留着去县城换钱。” “家里的鸡留着下蛋，这鸡送去城里也死了，卖不出什么价来，嫂子只管留着。” “不成，不成....” 吴氏还想说些什么，人绕过她径直出了院子。 “哎...哎....”吴氏追出门外唤了好几声，也没能将人给留下。 这才回来同孙女道：“你广发爷爷一人生活不易，就靠着这打猎的手艺，赚些钱帛，咱怎么好收他的东西，阿芷给人送回去。” 杨氏劝道：“娘，咱两家从前关系就亲近，公爹在时经常带着叔一起山上狩猎，这会子你让阿芷给人送回去，这不是驳人面子呢嘛？” “您要是觉得欠了人情，回头待到农忙时，我让大山去帮忙！” 吴氏想了想，也觉得儿媳说的有道理，点头道：“成吧，那就收下吧，这鸡也快不成了，你去处理处理。” “我去找族长说做凉粉的事情，这都半晌午过去了，实在耽误不得！”说罢，匆匆出了门。 宋芷站在一旁，听着方才两人的对话，想起了这人来。 前些年，朝廷征兵，宋广发因着无儿，只得一女，不得已他自己被拉去服了兵营。 近五十岁的年纪，硬是靠着从前与她爷爷一起打猎的本事，在战事中活了下来。 只是今年在边关驻守时，不小心被蛮夷攻城的流矢射中了右眼，这才得以重归故里。 也就是从宋广发这里，宋芷知晓，他爹所在的先锋营，为了守住城池分担压力，选择了夜里深入敌后。 最后城是守住了，但是他爹他们出去的那一队人马确实再也没有回来。 待到支援的兵力赶过去寻人时，也只找到了零星被马匹踏碎、支离破碎的身体，以及残破的铠甲。 兵士们都清楚，这些人已无存活的可能。 无疑，能从战场上，活下来的人已经很是幸运。 只是当宋广发养好伤归家时，家中却已物是人非。 老妻因着他被带走服役，本就身子骨不好的她，没熬过两年人也没了，女儿也嫁了人。 宋芷叹息了一口气，无论什么时候，战争都是残酷的。 就他们小河子村里，拉去服役的兵丁大都死了，每一家、每一户都曾承受过、丧夫、丧子之痛。 在这般困苦的环境下，大家还能互帮、互助、依旧淳朴可亲。 虽平日里大家各有些小矛盾，但宋芷觉得这也能理解。 毕竟人的天性如此，只要不要为了自己的利益，去做一些损人不利己的事情。 她觉得就没什么好计较的，生活已经如此艰难。 她不想再去因为一些蝇营狗苟的事情再徒增烦恼。 好在她的家人都很通情达理。 现在阿奶与伯娘已被她拿下，隐隐以她为主，每次有什么拿不定主意的，也会问一问她的意思。 待将欠债还了，她再拿到这个家的话语权，她也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第83章 通知村人 吴氏兴冲冲的跑到宋族长家中，将方才孙女说的打算同宋族长说了一遍。 宋族长愣住。 在一旁绩麻线的赵氏也不做活儿了，她挖了挖自己的耳朵，不可置信的问道：“什么？你要教大伙儿做凉粉？” 吴氏只当对方没听清，又重复了一遍，重点强调，需得去家里帮忙做半月的活儿。 赵氏自动过滤掉要去干活一事，脑子里只听到她要教大家伙做凉粉，这怕不是今日大山受伤，受到的打击不小吧？ 否则，这独一份的赚钱买卖，怎么可能交给旁人。 赵氏忙放下手中的活儿，凑到吴氏身边，“哎呦，你真要交给我们....” “咳、咳...” 宋族长以手抵唇，咳嗽了几声，打断了老伴接下来的话。 他板着脸看了一眼自家的老妻，见她退了下去。 这才又问吴氏，“我听说这凉粉现在在县城中生意很是不错，可是大山手受伤了，家里忙不过来？” 吴氏很是干脆的点头，“确实也有这方面的原因，不瞒您说，阿芷答应了县令，还要去东西两市摆摊，家里也确实是抽不出人手来！” 宋族长听说还与县令大人有关，心头更是一紧。 他沉吟了片刻道：“既是县令大人的吩咐，自是不可怠慢，这样吧，我帮你在村中寻几个手脚麻利、干活勤快的帮手？” 宋族长也是好意，在他看来，大山家都穷啥样了。 家中欠着巨款，还有个时不时就会病一场的小娃，现在大山父子两又没了活计，大山还折了手。 这家里已经十分艰难了，他既是作为为族长，自是不好在人最困难的时候再落井下石，盘剥这一家。 吴氏连连摆手，“不用、不用，许是我没说清，来家中做活儿，除了要做凉粉，还须得去上山摘那连翘的叶子。” “阿芷那丫头，前些时候与郑大夫在县城中卖药材认识了一位客商，那客商正好同阿芷定了些。” 赵氏一听来了精神，那连翘她知道啊，听说还是一种药材，每年到了秋季，也有那认识的百姓，会摘了卖与药铺。 只是这东西也不怎么值钱，听说摘一背篓，也不过得个两三文钱。 这会子听说这叶子也能售卖，不由来了精神，“这人收连翘叶作甚？他们要的多不多....” 宋族长直接打断了老妻的话，“成了，不要问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人家要作甚能告诉你？” 赵氏不高兴的重新绩起了麻线，嘴上嘟嘟囔囔的道：“我不过是好奇问一问，又碍着你事了！” 吴氏很尴尬，她忙笑着转移话题道：“我知道老哥是好意，要将凉粉交给大家伙，也是阿芷的意思。” “她说，这些年多亏了大家伙的帮忙，小康这孩子这才得以长大。 “她也没什么能回报大家的，就将这法子教给大家，如此，大家伙也能有个赚钱的营生。” “虽说赚不到什么大钱，但赚些针头线脑的还是成的。” 赵氏听罢，皆十分感慨，“都说突逢大难，人会转了性子，阿芷丫头这是长大了也懂事了！” 宋族长难得没有反驳老妻的话。 他站起身道：“既如此，我就往村中走一遭，任何有意学习凉粉制作的村民，均可参加？条件就是到你家中帮忙半个月？” “除了这些，可还有其他条件？比如来学做凉粉的，是只要男人、还是只要妇人？这个可有讲究？” 吴氏摇头，“这倒是不讲究，无论男女都成，就是来了得听吩咐，不一定每日都被指派做凉粉，这个要同村民们说清楚！” 宋族长点头，“这我省的，可还有其他要补充的？” 吴氏原想说就这些了，忽的又想到什么，她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嗯，还有一事。” 她犹豫片刻，终是开了口，神色中带着坚定，“是这样，您也知道我家儿媳与胡兰之间有些嫌隙。” “这些年，胡兰那张嘴没少撺掇阿芷与她伯娘将闹开。为此我不知哭了多少场。” “我呢虽说是个温吞性子，却也是个记仇的，这胡兰，您也别叫了，我家里反正是不欢迎这样的人！” 胡兰那张碎嘴，在村中是出了名的，宋族长对此也是心知肚明。 他深知，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这事没发生自家头上，他不好劝说人家大度。 最重要一点，人家已经要将赚钱的营生交给大家了，这已经是念着乡亲们的情分了。 这要是再逼着人家，做不愿意的事情，这也有些太说不过去。 要怪就怪那胡兰平日里不做人，好端端的说什么小话，挑拨的人家不得安生。 现在好了，这是自作孽不可活。 人家现在态度摆在这里，他便是想给她说情也开不了口。 宋族长轻轻叹了口气，并未多言。 转而，将话题问到宋友田一家上。“那友田那里，要不要通知一声？” “他们也算是分了家，当初也闹的那般难看，妯娌见了都能吵场几场的那种。” 吴氏想了想，颔首，“我并非不明事理之人，这事就是那胡兰的错，我也不牵扯旁人，他愿意来就来” 这便是不阻止了，宋族长会意，背着手道：“成，你先归家，我这就去与乡亲们说一声，若是有愿意去的，明日就去你家里。” 时间紧，任务重，昨日已经耽误了一日采茶。 吴氏担心到期交不出货，忙道：“也别明日了，就今日开始吧。” 这宋族长没什么好争的，早日学到手，村里人也能早日赚钱，他应承下来后，背着手就往村中去了。 吴氏同族长商量完凉粉一事，也回到了家里。 一回到家，孩子们正帮忙剥绿豆皮，宋芷则翻看着麦芽与上回做的豆豉。 麦芽长势很好，已经可以用来做麦芽糖了。 豆豉上也长出了白毛，拿出来晒个两三日，也可以进行腌制了。 吴氏回来就见孙女在忙活。 她将人唤住，将方才与宋族长相商的事情说了一遍。 “摘连翘叶子的事情，耽误不得了，族长已经去村中通知，人应该一会儿就过来，待会你就带着人上山摘叶子。” 宋芷停下了手中的活儿，想了想道：“先看一会儿来多少人吧！” “我的意思是除了摘连翘叶，还要留些人手先搭个简易的草棚以及灶台出来。” “熬凉粉很费功夫，只一口锅，做不了太多的！” 第84章 齐聚 吴氏一拍大腿，“瞧我，都将这事给忘了！” 做绿豆凉粉其实是辛苦活儿，从研磨，到搓洗淀粉，再到熬煮，每一个步骤都颇费人力。 其中最辛苦，也是最重要的一部就在熬煮。 须得文火从水样，一点点熬煮成糊状，这个过程极其耗费功夫以及费臂力。 所以若是家里只一口锅，这肯定来不及做很多。 她有些焦急的道：“灶台的事情好办，一会儿人来了，直接在厨房边搭建一个，这锅不够可咋整？” “阿奶，你忘了，我在铁匠铺子不是定了一个，明日正好去拿！” “对，对，对，瞧我将这事都给忘了！” 祖孙两人正说着话呢，门外便传来了村民的说话声。 “婶子在家呢？” 有村民却是激动的道：“我们听族长说，婶子要将那做凉粉的法子教授给我们？您没和我们开玩笑吧？” 吴氏笑着迎了出去，“话都说出去了哪能有假，大家先院子里坐，待族长将人通知到位，到时候再一起安排。” 来的人里头，有男人，有妇人，大家笑笑闹闹的走进了宋家小院。 不大的农家小院瞬间热闹起来。 躺在床上的宋友山，听到外面的说笑声，心里就像猫挠一般。 他娘与媳妇也真是的，将他放在床上躺着，也不来与他说一说究竟什么凉粉的。 他这听的只言片语的，实在难受的紧。 正当他怀疑，两人是不是将自己这个人给忘了时。 杨氏终于端了一碗蒸蛋羹进来。 “外头这是怎么了？我听着似是来了好多人。” 杨氏这才想起，他们方才商量凉粉一事时，竟是忽略了询问丈夫的意思。。 杨氏也有些心虚的道：“昨日，我不是与你说了嘛，前些时候阿芷带着我们做凉粉买卖，现在又接了行商的茶叶生意。 “这不一下子忙不开，便想将凉粉的生意交给村民们做。” “这不大伙儿听到消息，全都来家里了！” 宋友山没有尝过凉粉，也不知那凉粉在城中有多受欢迎。 因而也不觉得可惜。 见是侄女的意思，他也就不过问了，转而问起妻子手中的吃食来。 杨氏心中其实还是很不舍的，但她也理解侄女此时的选择是最好的。 趁着绿豆凉粉正受欢迎的时候，教授给村民们。 村民念着家里的好，若是那王家真的要报复他们，村民们也不会坐视不理。 杨氏收敛心神，小心的扶起丈夫，给他喂蛋羹。 宋友山吃的一脸满足，还半开玩笑的与妻子道： “想不到折个手，又有人伺候，又有蛋羹吃，这伤受的倒是不亏！” 看着丈夫瘦的脱形的样子，还有心情开玩笑。 不由心中酸涩，嘴上却是埋怨道：“多大了人了，还说这般孩子气的话！” “简直连阿成都不如....” 屋内夫妻两人说着小话，小小的农家小院中却是聚集到越来越多的村人。 大家叽叽喳喳，显然对要学习做凉粉一事十分兴奋。 “来了、来了，族长来了！” 站在门边的村民，看着宋族长领着一行人匆匆赶来。 身后还跟着几名村民，显然是最后通知的几人。 原本喧嚣的院子，因着这一句话，瞬间安静了下来。 宋族长步履匆匆的走到吴氏身前，说道：“郑大夫那里就不参与了，广发那里家里就他一人也就不凑这热闹，剩下二十八户人家，每人家里，应是都派了一人过来。” 宋族长又高声询问村民，“大家都互相看看，可还有人没到的？” “到齐了，都到了齐了，婶子咱们快开始吧！”有村民迫不及待的道。 “不对吧，我好似没见着胡兰嘛！” 大家四下一看，还真没看到她人。 还真是奇了怪了，这么大的好事，那胡兰竟然肯不来。 有聪明人会意到什么，拉了拉说话的人，示意她不要提此事。 果然，不待对方问话。 吴氏便道：“不叫胡兰是我的意思。” 大家瞬间默了。 该，要是谁家教唆自家子孙，回来与长辈闹，不打上门去都算客气的了。 再说多一人学，就多一个竞争对手，大家也都是没什么意见。 人群之中只有宋友田，脸上的神色不怎么自然。 此刻他的心中又愧疚，又恼怒，但他却又无可奈何。 吴氏见大家伙都静了下来，这才继续道：“大家想必应该都从族长那听过，来我这里做凉粉的条件了吧？” “知道，知道，都知道的！不是就在家里做半月活儿吗，婶子你只管吩咐，你说咱向东，咱绝不往西！” “就是，您能将这凉粉的做法教我们，甭说半个月，就是一个月我也来！” 大家乐呵呵的笑着附和。 “哪里的话，咱们都是乡里乡亲的，这凉粉的手艺，也不是什么金贵东西，大家学会了，多一条营生的路子，日子也能过得更宽裕些。” “这样，为了防止还有大伙儿不清楚，接下来十几日要做什么，我大致与你们再说一遍，免得到时候再出纷争。” 吴氏又细细说了大概需做的活计，大家听罢，虽有疑惑为何要去摘那叶子，但大家现在的心神全都寄托在要学凉粉一事上。 并没有多问什么，无不应下。 有人更是急切的道：“哎呦，婶子咱们就开始吧，这些我们都接受！” 随着夏季的逐渐来临，日子是热过一日，待到半个月后，正是凉粉需求旺盛的时候。 有那见识过凉粉生意红火的黄氏、以及尝过凉粉滋味的村民，无一例外，心中火热的很。 吴氏见大家如此心焦，便也不耽误功夫了，直接点了十二名男人，帮忙搭建茅草棚子，以及简易灶台。 剩下的十六名妇人，则被宋芷聚集到一处。 第85章 各种心思 宋芷先是看了看诸位婶子身上穿着的衣服。 这才开口道：“这个季节，山中蛇虫毒蚁多，婶子们先回家寻一些布条，将裸露在外的脚踝、胳膊缠好。” “后头我再给婶子们撒一些防蛇虫的药粉，以防万一！” “我们从前也上过山，哪里就要这般麻烦！”有人不耐道。 有婶子拉了拉说话的妇人，“让你绑就绑，这么多废话作甚！” 那妇人忙找补道：“我这不是怕耽误功夫嘛！” 宋芷止住了妇人之间的争执，还很是郑重的道：“婶子们可能并不知晓，那些厉害的虫子，比如蜱虫，它们虽小，却能在不经意间给人带来大麻烦。” “蜱虫喜欢潜伏在草木丛生的地方，一旦它们察觉到有动物或人类经过，便会迅速攀附而上，通常选择皮肤较薄、不易察觉的部位，如颈部、手臂或是脚踝处进行叮咬。” “蜱虫叮咬时，它们会长时间吸附在皮肤上，吸取血液，同时还可能传播各种疾病，轻则导致发热、头痛、皮疹，重则可能危及生命。” 看宋芷说的这般郑重其事的模样。 有妇人迟疑,“真的有这般严重吗？我怎么从未听说过！” 为了增加可信度，宋芷还扯出了大夫的名头，“我是听大夫说的，怎么会有假！” 大家听说是大夫说的，便也不纠结那点布料了，纷纷归家准备起来。 在人群的末尾，还站着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她的手边牵着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 待人群散开，没了高大妇人的遮蔽，宋芷一眼便看到了两人。 她微微一愣，旋即将人叫住。 听见宋芷唤她，宋大丫手指紧张的紧拽着衣服。 她有些局促的牵着弟弟走到宋芷面前，“阿芷姐姐，我很会做活儿，上山摘叶子我也能成，你能不能收下我！” 同村中大多数人家一样，宋大丫头的父亲也是被拉去服兵役，亲娘受不了这般苦的日子，直接丢了两个孩子跑了。 如今家里就这姐俩相依为命。 若是遇到农忙时，族长也会组织村中青壮，轮流帮忙抢收。 两个孩子这才勉强在村中熬到了今日。 宋芷叹息了一声，“你去了山里，你弟弟怎么办？” 宋小宝忙表态道：“我也可以上山，帮忙摘叶子！” 都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宋芷从他们的脸上看不出一点这个年纪孩子该有的活泼与天真。 有的只有小心翼翼，以及所谓的懂事。 “这样你还是别上山了....” 宋大丫听到宋芷不让她上山，眼眶就是一红，嘴上喃喃道：“我很会做活儿的，不会偷懒的！” 宋芷知道她误会了自己，以为自己这是不用她。 她忙道：“你别急，家里的活计多，除了上山，还要人磨豆子 “这样吧，今日你就别上山了，就留在这处帮我伯娘磨豆子吧，这也是需要人的。” 宋大丫感激的连连点头，担忧害怕的脸上也是终于露出了一抹笑意。 正好杨氏端着碗从屋中出来。 宋芷便唤住了她，将大丫的事情同伯娘说了一声。 大丫家的情况，杨氏也都是清楚的。 侄女一提，她想也不想就应承了。 对着站在宋芷身后，有些拘谨的大丫道：“成，你一会儿就跟着我。” 宋大丫高兴的连连应是。 这边安顿好了小姐弟，方才归家的妇人也陆陆续续的回到了院子。 宋芷回屋拿出药粉，给每人脚踝，胳膊，脖子都撒上了一些。 一整罐药粉，就这般用光。 宋芷决定稍晚些的时候，再去郑大夫家采买一些。 一行人跟着宋芷，绕到南面的山头，沿着杂草丛生的山道往山上去。 嫩绿的枝条迎风摇摆，宋芷站在一棵连翘枝灌木前，指着上面的嫩叶道： “诸位婶子看好，摘这叶子，一般要选择刚长出不久的嫩芽进行采摘，采摘时尽量避免损伤叶片。” “摘的时候，也需叶片新鲜、无病虫害的那种。” 宋芷一边摘，一边同跟上来的十多位婶子演示。 摘叶子的活儿本就没什么技术含量，大家又是惯会做农活的。宋芷演示过后，大家便各自找了灌木开始采摘。 一开始大家还要问一问宋芷，自己摘的对不对？ 待宋芷确认了一圈无误后，大家的动作不由快了起来。 出来前，家中的长辈可是都与她们耳提面命过。 谁要是去了不好好做活儿，丢了家里的脸，那她也不用再去了。 遂不过一个时辰，大家带出来的篮子，已装了大半。 宋芷见已摘了不少，便将身后的背篓取下来，招呼婶子们先将叶子倒入背篓。 她得将摘好的叶子，及时拿回去晾晒，以去除多余水分同时还要确保其新鲜度。 待宋芷背着连翘叶走远后，有那好奇心重的妇人询问道：“阿芷丫头，要这叶子作甚？” “听说是一个客商与她定的！” “没想到阿芷竟这般能干，这好事竟然也能被她撞上！” “黄氏你这话说的，这也是人阿芷丫头的本事，你有本事也去县城让客商收你的，到时候我们说不得还能沾你的光哩！” 妇人们哄笑开来，黄氏也不恼，回道：“我可没有阿芷那样的本事，你们不如盼着阿芷丫头多找些人收，这样咱们全村都能跟着沾光。” 有人笑开，有人若有所思起来。 这要是客商要的多，说不得还真如黄氏所说那般，阿芷肯定还要寻人采摘。 他们是没本事的，接触不到那般的大人物。 妇人又想到什么，捅了捅一旁正摘叶子的小赵氏，“你说，阿芷丫头，还认识县令大人？” 今日吴氏来家里与公爹说话，她们这些媳妇子也都是听到的。 她点点头，压低声音道：“你别四处乱说，免得公婆说我！” 那妇人连连点头，她看了看漫山头迎风摇曳的连翘灌木。 心中想的却是可以试探着与宋芷提一提此事。 她也不求什么，只盼着宋芷能多找些买家。 她家里人多，总也能跟着受益不是。 第86章 县中情况 宋芷背着连翘叶子下山，便见到村中的叔伯们在她家旁边的空地上，忙的如火如荼的场景。 有人负责割茅草、有人负责挖地基、有人负责搭泥灶..... 众人干的热火朝天，显然是一派繁忙景象。 宋芷回到家中，当即招呼几个小的，将杂物房中的草席拿出来。 她则背着背篓径直去了后院。 待宋安拿了凉席来，宋芷便将背篓之中的叶子全都摊到凉席上晾晒。 这些活计，几个小的都是看到过宋芷做的，也不需宋芷吩咐，十分积极的上前帮忙。 宋芷一边均匀摊开叶子，一边对几个小的道：“你们在晾晒的时候，注意将枯黄、虫变的叶子挑出来。” 这活儿简单，便是只三岁的小弟，也能照着阿兄、阿姊的样子，挑选起来。 宋平从县中归家，看到一派繁忙的家里，直接就愣住了。 这怎么这么多人在他家里？ 他是不是错过了什么？ 正当他满腹疑问时，一声惊喜的呼唤，唤回了他的思绪。 “阿平，你回来了！”吴氏惊喜的迎了出去。 正在杂物房磨豆子的杨氏听到了这话，手中的活儿也不急着做了，也连忙追了出去。 宋平被阿奶与娘亲一左一右的簇拥进家门。 杨氏嘴上更是询问个不停，“阿平你们去县衙，可见到县官大人了？大人对这事可有什么说法？” 吴氏忙不迭的阻止道：“急什么，先叫阿平坐下来歇歇，有什么话待人喝口水再说。” 孙儿进门时，她就发现了，人又瘦了，嘴唇还有些发白。 吴氏心中便是再焦急，也想孙儿缓一缓再问话。 杨氏这时候也想起了，儿子先前还被下了泻药，他急忙问道：“阿平，你可还拉肚子了？娘将郑大夫唤来给你瞧一瞧？” 宋平摇头，“娘，不用了，我们去县衙，县令大人听说了我被下泻药，特地唤了大夫号过脉了，我现在无碍的!” 杨氏听罢，这才很松了一口气，“还是县令大人心细，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正在后院忙活的宋芷，听到堂屋的动静，也跟着进了屋。 吴氏看到孙女，忙招手道：“快回来，你大兄从县衙回来了，你也来听听后续。” 宋平折腾了一上午，这会子也确实有些渴了。 咕嘟，咕嘟喝完一大碗水后，这才细细说了县衙之中发生的情况。 “县令大人的意思，明日王家管事的案子会在县衙开堂审理、届时我们作为受害者之一，也要去现场。” “不过大人听说爹的手被摔折了，便免了爹明日的奔波，须得写一封状书，由我代呈即可。” 杨氏一颗心微微放下，“瞧这样子，大人这是要为你们做主啊！” 宋平附和的点点头，“后来，我们临走时，遇见王家人想要求见大人，大人见都不见！” 吴氏更是双手合十，嘀嘀咕咕念起了菩萨保佑，这回他们一家算是遇上了好官了。 宋平解答完几人的疑惑，这才询问杨氏，“娘，咱家这是要建房子吗？” 杨氏摆摆手，简单的将教村民们做凉粉一事说了一遍。 宋平同她爹一样，亦是没多问什么，只站起身道：“那我去瞧瞧，可有什么要帮忙的！” 杨氏却是一把将儿子拉住，“有那么多人，用不着你，你跑了大半日了歇一歇。” 宋平是做惯了活儿的，这会子叫他什么都不做，干看着他也是做不到。 吴氏最是清楚自家孙儿的性子，“那你就去帮你娘磨磨豆子去。” 洗淀粉的活计有人在做，现在家里人多，又不好做糕点，吴氏只得先打发了娘儿俩一去磨豆子。 宋芷转身，也准备去忙活，却是被吴氏唤住，“阿芷，你看大家伙儿在家里帮忙这半日，咱要不要带人做一些饭食？” “可这么多人，咱家也没有多少余粮了.....” 吴氏很犹豫，虽说村民们是来学凉粉的，但人确实给家里做了半月的活儿，这要是连一口吃食也没有。 到底显的小家子气。 宋芷想了想道：“奶，方才伯娘那处，不是有刚磨出来的绿豆渣吗？” “咱们就和些面，煎一些绿豆饼子给大伙儿尝尝！” 吴氏高兴的一拍大腿，“这注意好，正好方才有人来看你大伯，带了一海碗面粉来，我这就去做。” “可要我帮忙？” “不用，不用，你忙你的去！”说罢，自顾自的忙活去了。 宋芷见她奶用不着她，她便继续收拾连翘叶子去了。 她将伯娘上回做的简易晒架，拿至后院，又拿了些竹编、竹筛子放到晒架上，预备着一会儿用来盛放晒青后的叶子。 大家各司其职。 待到傍晚的时候，简易的茅草棚子也搭建好了，灶台也建好了！ 准备工作都做好，有村民急问吴氏，“婶子，这凉粉要什么时候做呀？” 吴氏看了一眼孙女，示意由她来说。 宋芷会意，上前一步解释，“今日且先不急，做吃食要讲究个新鲜，这会子已经晚了，明日寅时（凌晨三点）开始，叔伯、婶子们明早谁愿意先来？” 虽说一早便要来，但村民们热情不减，纷纷踊跃报名，自己要来。 宋芷笑道：“大家不用争，每人都能轮得到，后面待草棚上的灶也建好了，若是县城卖的好，咱们白日里也是要做的。” “大家这般一听，这才不再相争。” 待确定好第二日的安排，村民们正准备离开。 吴氏匆匆从厨房之中端出了煎好的豆渣饼子。 “来来来，今日大家伙辛苦了，家里也没什么好招待的，一人拿两块回去尝尝。” 刚煎好的绿豆渣饼子，外面金黄酥脆，一口咬下去，既有面香味、又有绿豆清香。 这对于每日只吃个半饱的村民来说，也是轻易吃不到的食物。 村民们没想到每人还有两块饼，乐淘淘的收下，却也只是咬了一小口尝尝味儿便也不吃了，拿着饼子欢欢喜喜的就往家走。 村中的孩子，吃到爹或是娘带回家的吃食，一个个高兴的眉眼都笑开了花。 只一家，宋小虎见着了小伙伴有香喷喷的饼子吃，哭唧唧的回家同他娘也要绿豆饼子吃。 第87章 别扭 胡氏本就因着族长不叫她而正在气头上。 这会子又听到儿子的哭闹更是心中烦闷不已。 她抄起地上的扫帚，一边追着孩子要打，一边嘴上还骂骂咧咧的。 “吃吃吃，就知道吃，没见着整个村子都欺负咱孤儿寡母的，这日子没法过了....” 英子见到弟弟被她娘追着打，忙上前阻拦，却是正好成了胡氏的出气筒。 “你不是与阿芷那丫头玩的好吗？去，你去求她，让她也让你做凉粉。” 英子只低垂脑袋沉默的不作声。 见女儿不做声。 胡氏骂的就更大声了，“养你有什么用，我是让你偷，让你去抢了？” “你说话啊，哑巴了不成！” 一边骂着，一边手上还推推搡搡的。 左邻右舍的听到动静，也只当没听到。 胡氏这人，有人来疯的特质，你越是劝越是给你来劲。 大家不搭理她，待她骂骂咧咧累了，也就过去了。 只可怜了英子这个孩子，投胎到这样不靠谱的娘肚子里。 但凡明理一些，安分一些过日子，少做一些背后挑拨的事情，大家谁还能排挤她不成？ 不然，何至于大家都有意远着她。 对于村中的这一场小闹剧，宋家人并不得而知。 待村民们都走了后，吴氏只吩咐几个小的先吃饭，她则领着儿媳开始炒绿豆泥，做糕点。 这也是个缓慢而又极其耗费功夫的工程。 好在家里现在三人都会制作，现在又多了个宋平打下手。 大家轮换着来，一时之间倒也不算太累。 待第一份出锅时，宋芷用模具先压好了三份，放在小篮子中装好，让宋安与宋欢，两人分别给宋广发以及宋族长家送去。 并嘱咐其到了人家，该如何道谢。 两小孩自觉受到了阿姊的重任，小胸脯直拍的啪啪作响，提着篮子高高兴兴的走了。 宋芷也提着一份糕点往郑大夫家去。 她除了送糕点表达感谢外，她还要再同郑大夫再采买一些防蛇虫的草药。 现在乡亲们帮她上山摘连翘叶子，涉及安全问题她肯定要做到位。 此时，郑大夫与老妻正给在院中的草药浇水、除草。 郑大夫一抬头，便看到宋芷提着个篮子站在门外。 见来人是宋芷，他旋即招呼道：“阿芷来了，快进来，可是你大伯伤处出现不妥了？” 宋芷走进院子，忙解释道：“不是，不是，我是来谢谢您的，多谢您今日救治我大伯，我带了些糕点过来，您留着尝一尝。” “顺便，再同您买一些驱虫的药粉。 “你们也是，这般客道作甚。”郑大夫道。 王氏也很高兴见到宋芷， 她先是回身往屋内唤了两声，吩咐孙女拿些防蛇虫的药粉过来。 随后走向宋芷，拉着人往屋里走，“上回你给他们祖孙牵线卖药的事情，我还没有机会好好谢谢你，今日来了家里，便不要走了，留家里用了饭再走。” 相比于从前相见，王氏对宋芷的态度要热情了很多。 “王奶奶，您客气了，要说谢，那还是我要谢你们呢！” 郑慧不耐听她们客道来，客道去的话。 似是显的很生分的样子。 她走上前，径直将两罐子的药粉，递到宋芷面前，“诺，你要的药粉。” 宋芷一愣，接过竹筒，旋即就从身上摸出一串钱来，问道：不知这药粉要多少钱？” 郑慧冷哼一声，“给钱就不卖了！”说罢，伸手做势要拿走宋芷手中的竹筒。 王氏拍了一下孙女的手，瞪眼道：“好好说话，作甚凶巴巴的！” 王氏瞪完了孙女，笑着对宋芷道：“她性子别扭，阿芷你别见她气，慧儿这是想同你交好，想送你的。” 郑慧见她奶不帮着她说话，还拆她的台，不由羞恼的跺了跺脚，犟嘴道：“谁要跟她好，我不过是不想白拿别人的东西。” 说罢，羞恼的躲进了屋里。 王氏难得看到孙女这一面，她笑着同宋芷解释，“阿芷，你别见怪，她就是这般别扭的性子。 “这蛇虫药粉都是些常见草药，并不值什么钱，拿回去用。” “这是您和郑大夫吃饭的东西，我怎么好白拿？” 王氏拍了拍宋芷的手，“下回，下回你再来买，我们就收钱，这一次这药，你就当是慧儿送你的。” 宋芷眼角的余光，瞥到门边的漏出来的半边衣料，欲拒绝的话，到底收了回去。 她笑着道：“如此，便多谢了！” 收下了药粉，宋芷放下糕点，便急着告辞回去。 王氏挽留不得，亲自将人送至门外，转身便看到站在院中的孙女。 王氏好笑的摇摇头，也不去戳穿她。 他们眼下的至亲也只剩，孙女一人，老两口自是希望她也能交到自己的挚友。 虽然那丫头先前行事有些不靠谱，但自出了那一场事故后，这丫头不但转了性子，人也变的有成算起来。 就看她现在的所作所为，这样赚钱的生意，说舍去就舍去了。 便是一般的男子，都不一定有这样的魄力。 王氏乐的看着孙女与这样的宋芷交好。 这天夜里， 王氏主动询问起，老伴可有小儿子的消息？ 郑大夫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 三年过去了，也不知小儿子到底是生是死。 当初蛮族骑兵对他们穷追不舍，以杀戮他们这些惊慌失措的百姓取乐。 为了掩护他们两老的以及小的，不得已，小儿子主动断后，扫平他们留下的痕迹，又故布疑阵的引着追兵往另一处方向追去。 临去前，父子两人约定在祁水县汇合，若是人无法至，也会尽量传信至永昌镖局。 遂郑大夫一家抵达祁水县后，便在城中客栈暂住了下来。 这一住便是小半个月，也无儿子的音讯，加之一家人本就是逃难出来的，路上又花费了很多。 实在没办法，便选择了小河子村这个依山傍水的地方安顿了下来。 一来当宋族长听说对方是大夫后，对其十分礼遇客道。 二来此处山多草药也多，实在囊中羞涩的郑大夫一家便在此暂住了下来。 这一住便是三年，每个月郑大夫都要去永昌镖局问一问可有儿子传来的消息。 结果可想而知，全都无疾而返。 王氏也跟着长叹一声，“再等半年，若是还没有二郎消息，就给慧儿寻个好归宿吧！” 第88章 被盯上 宋芷从郑大夫家回来，只简单的吃了些东西，又略休息了会，等到伯娘他们将糕点做出来。 她也没有选择休息，而是继续点灯熬油的继续制茶。 “阿奶，伯娘都去休息吧，一会儿你们还要早起领着乡亲做凉粉呢。” 宋平也跟着劝道：“是啊，娘你们先休息，这里有我帮小妹打下手。” 吴氏也是个听劝的，她拍了拍儿媳，解开围裙道:“且先休息去吧，累垮了身子骨就不值当了！” 这时，宋芷适时提议，“奶，我有个想法，明日将你屋后那处柴房拾掇出来给我用吧。” “这样我白日里无事，也能先制些茶，待到晚上咱们也不必点灯熬油的忙碌。” “正好，现在咱们将凉粉生意让出去了，我还想趁着这段时间多琢磨些其他吃食出来。” 宋芷由此提议，主要是想要捣鼓她那麦芽糖了！ 不同于以往杨氏压根不相信侄女能做出吃食出来。 这一次她在听到宋芷说要研究吃食，非但没有反对，反而第一时间便应承道：“我觉得这法子好，娘，就依阿芷说的办吧。” 吴氏答应的也很干脆，“成，那我明日再找几个人给你搭一个灶台。” 宋平适时开口，“奶，就我来吧，咱们在后头搭灶台，再惹人眼也不好。” 宋芷却道：“大哥，不必那般麻烦，你帮我装一个竹门，将泥炉子摆里面就成了。” 这倒是更便捷些，宋平没怎么犹豫便一口应下。 待事情议定后，吴氏与杨氏先回屋休息。 宋芷又忙了一会儿，直到制完了一批茶，这才与大哥各自回屋休息。 翌日，外面的天刚刚亮，宋芷便听到了院中的说话声。 乡亲们积极性很高，虽说大家都有机会尝试熬制凉粉，但还是有人早早就跑来观摩了。 待她穿戴好出门，院中的乡亲早已经忙开，磨盘也被转的呼呼作响。 吴氏见孙女起来，当即上前问道:“今日凉粉只一百六十多块，可还要寻人去草市摆摊？” 宋芷颔首，“数目少，奶你就选一人先随我们去城南摆摊。” “待他们适应后，这些事情后续便交给他们去做。” “另外，今日还可多做一些，我估摸着这些数目应是不够卖。” 吴氏连连点头，“成，我这就去同他们说。” 待田氏听说要去草市摆摊，一时之间十分局促不安，“这…这我也没有摆过摊啊！” 宋芷安慰她，“阿婆，你只管放心便是，我们都在呢。” 田氏听她如此说，一颗心这才安稳下来。 待一行人抵达县城后，宋芷先让大哥先领着弟妹们前去草市。 她仍旧是先去给糕点铺子送糕点。 待到一进铺子，周掌柜便迎了上来，“哎呦，昨日你走的那般匆忙，也不知可听清了预定数目？” 宋芷连连点头，“掌柜的放心，您定了十斤，今日我都带来了！”说罢，将手中的糕点递了过去。 周掌柜闻言，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主动提议道: “这样，咱们重新拟定个数目，现在大家对这糕点正是新鲜的时候，这样每日固定供应八斤，若是再有额外预定我再通知你。” 宋芷微诧，但还是点头应了。 这样有个稳定的收入，即便后续没了凉粉生意，阿奶他们也不至于太过心慌。 双方协议好，宋芷便出了糕点铺子。 她并未直接前往草市，而是沿着街道准备寻人捉笔写状书。 她刚走出了糕点铺子没多久，便觉有些不对劲，似乎有一道若有似无的视线正盯着自己。 那股难以名状的窥视感，如同暗处的一缕幽光，时隐时现，让她脊背发凉。 宋芷心下不由得一紧，一股不好的预感袭来。 她下意识的回头查看，街道上人头攒动，根本无法分辨出是谁在盯着自己。 她皱起眉头，在人群中扫视线了一圈，但仍一无所获。 宋芷心中暗自思忖，难道是自己多心了？ 她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又继续走了一段路，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却愈发强烈了。 宋芷心中暗自思忖：“难道是自己太过敏感了吗？” 她试图说服自己这只是一种错觉，但内心深处有一种直觉告诉她，她的确被人跟踪了。 尽管心跳加速，宋芷还是让自己极力的保持冷静。 分析起当前的处境来。 宋芷不清楚对方是只想要打探她的行踪，还是要直接要对她下手。 无论哪一种，都是要对付她。 现在敌明我暗，她处于劣势。 那么她首先就要想法子摆脱这些人的监视，再想法子打探对方的身份。 宋芷在心中理清楚思绪后，便开始着手实施。 她先是快速评估着当前的处境。 此时是在大街上，人来人往，任那些人再胆大包天，在这样的环境下也必定会有所顾忌，不敢轻易动手。 她不动声色的继续往前走，同时眼神往街边临立的铺子看去，寻找着能够摆脱困境的契机。 忽的宋芷的眸光一亮，前方不远处有一间门脸不大的成衣铺子。 宋芷心中当即有了主意。 她不紧不慢的走进铺子，身后跟着的她的两人对视一眼，顺势就在成衣铺子的对面寻了处小摊守株待兔。 成衣铺中是一位女掌柜，见到有顾客上门，她先是打量一眼宋芷身上穿着的粗麻布，旋即热情的招呼， “这位娘子，想扯什么布料？我们这有刚上新的麻布，娘子可要瞧一瞧？” 说罢，转身便要从货柜中取布料。 宋芷忙出声制止，“掌柜的不急，我想请问贵铺，可有男子的成衣？我想买一套长衫。” 女掌柜只诧异了一瞬，反应过来后当即拿了几套，质量一般的粗布长衫过来，“娘子， 先看看这里可有合眼缘的。” 宋芷从中挑选了一件，不怎么打眼的灰色长衫，问道：“这一件多少钱？” “三百文！” 此刻情况紧急，宋芷担心那些人等不及再冲进来。 她也顾不得讨价还价了，直接将之买下，又借用了成衣铺子的试衣间，将衣服换上，又简单的盘了一个男子的高髻。 待穿戴妥当后，宋芷又同女管事行了个方便。 言明要去对面逛街市，又不想绕路，直接从铺子的后门离开。 第89章 反追踪 时下虽然不及明清那般讲究男女大防，但一个姑娘家独自出门逛街市。 着男装，确实要便宜些。 遂掌柜娘子听罢，倒也没多想，直接开了后门让宋芷离开。 宋芷出了成衣铺子后，并未急着离开。 而是又从前方不远处的巷子口，迂回地回到了先前的街道上。 这一次，她选择了一个人声鼎沸的摊位旁停下脚步，看似随意地浏览着摊位上的商品，实则眼角的余光，不时偷偷的瞄向成衣铺子那边。 成衣铺子外，原本闲适的守候在外的两人，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的察觉出不对劲起来。 这都等了近两刻钟了！ 铺子里的顾客进了出，出了进的都有三四波了，却是没见到目标的踪迹。 其中一人干脆也不等人，他直接站起身，冲进成衣铺子寻人，却哪里还有宋芷的踪迹？ “掌柜的方才有一姑娘进店，不知现在何在？” 女掌柜见这人一脸凶相，又是问自己的客人的，且不说这人口中说的是谁，便是知晓，她也要搪塞过去。 只见女掌柜的一脸懵懂的摇头，“哎呀，这位客官，就方才那一会儿，铺子里来了好几位娘子，不知您说的是哪一位？” 方才那一会儿，的确是进出了好几波人，那人自知问不出什么来，黑着一张脸转身就走。 “老大，这丫头这般警觉，让人给跑了，咱们接下来要怎么办？” “王掌柜只叫我们打探她的行踪，看一看她都跟什么人接触，咱们方才不是见到她卖糕点与味悦坊，也不是一无所获，走，咱们这就去禀告王掌柜。” 而此时，不远处的宋芷，正朝着街边行乞的小乞丐走去。 她将手上刚买的肉包递了过去，“诺，请你吃肉包。” 小乞丐咽了咽口水，感恩戴德的谢过宋芷后，旋即接过宋芷递出来的包子。 他也不吃，立刻藏进了自己那破衣烂衫里。 宋芷挑了挑眉，好奇的问道：“你怎么不吃？” 小乞丐便唉声叹气起来，“爹娘去的早，这不家里头弟弟妹妹还等着我带吃食回去呢。” 宋芷点头，“是个好兄长，这样咱们谈一笔生意如何？” “你帮我做一件事，我请你许你一吊钱，再给你买一屉肉包如何？” 小乞丐眼神瞬间亮了，“善人，您想让我做甚？只要我能做到，便是上刀山、下油锅也在所不辞！” 宋芷眼中不由露出笑意，不答反问道：“这话你是听谁说的？” 小乞丐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袋，“我在茶馆外行乞，听那说书人说的，难道我说错了吗？” 宋芷摇头，“你没说错，只是我不需要你上刀山，下油锅，我只需要你帮我盯梢那两人，若是能知晓他们接下来去了何处，又见了谁那就更好了！” “不就是盯梢嘛？这个我最擅长，善人你且等着，我保管将这事给你打听的清清楚楚。” 宋芷颔首，指着前方不远处帮人写信的摊位道：“你当心些，莫要被人发现，待打探到消息，就去那处摊位等我。” 两人约定好地点，宋芷径直往摆摊写信的摊位走去。 宋芷将事件的原委同帮忙捉笔的文士说了一遍，对方听罢直接报价十文钱。 这钱倒是算不得贵，宋芷当即付了钱。 谨慎起见，她没有候在原地，而是挑了不远处的茶楼点了一壶茶，等着小乞丐的到来。 约莫半个时辰后，小乞丐匆匆跑了过来。 他站在书摊旁，不住的四下张望。 宋芷站在二楼，待确定其身后没有人跟踪后，这才下楼与小乞丐相会。 “如何，可有什么发现？” 小乞丐，笑嘻嘻的点头，“善人，那两人进了王家的糕点铺子，我站在门边，看着那两人被王家的管事迎去了内室说话。” “至于后续三人都说了些什么，我便打听不到了！” 小乞丐见宋芷面色沉凝，好心提醒道：“善人，我劝你一句，这城中吃的、穿的、用的、都有那王家的营生，他家在城中还是很有地位的。” 宋芷来了精神，“听你的意思，似乎对王家的情况很熟悉嘛？” 小乞丐一脸傲娇的模样，“熟悉谈不上，王家都有些什么人，在外的名声如何，这些我还是知晓的！” 见宋芷似乎很感兴趣的样子，小乞丐，又巴拉，巴拉的将这些年，自己听墙角的消息，全都告知了宋芷。 他学着别人的样子，摇头晃脑的道：“哎哎哎，真真是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哦！” “瞧瞧，现在王家在外头的跋扈劲儿，您还是莫要得罪了他们家为好。” 宋芷在心中冷笑，不得罪吗？已经得罪的死死的了！ 她将方才准备好的一吊钱，递了小乞丐。 待他眉眼都是笑意的将钱收好，这才又领着人，买了一屉肉包、一屉的馒头给他。 算是感谢他同自己说了这般多王家消息的酬劳。 小乞丐很惊喜，“这些都是给我的吗？” 宋芷颔首，“都是你的！” 但旋即又想到，他不过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拿着这么多吃食不知会不会被人抢夺？ 于是宋芷不放心的又问了一句，“你可能安全的带回去？” 小乞丐也不在宋芷面前装可怜了，直接吹了一声口哨。 几息的功夫间，不知从哪处的街头、巷尾跑出来四名小乞丐。 他们年岁相仿，都是半大的孩子，待到见到小乞丐手中抱着的两包吃食，孩子们瞬间双眼放光。 宋芷挑了挑眉，问道：“这些都是你的弟弟妹妹？” 小乞丐郑重点头，“不是亲兄妹，但胜似兄妹！” 宋芷理解的点点头，又好奇的问道：“我听说县令大人，不是在城中办了育幼堂吗？你们为何还要在街上行乞？” “我已满十三，十三岁便不符合再进育幼堂，我那小弟倒是符合，但在育幼堂的日子，又能好到哪里？ “同样的吃不饱，顽皮些了还要挨打，倒不如现在这般自由无拘束。” “时不时还能遇见您这样的善人，我们还能吃的上肉包和馒头，这些育幼堂里可吃不着！” 说罢，他朝宋芷挥了挥手，领着小弟们几个转身，消失在街角的人群之中。 第90章 升堂 宋芷看着消失不见的小乞丐，心中还是忍不住又叹了一声气。 新朝初建，百废待兴，需要帮扶救助的人，实在太多太多.... 像育幼堂这种完全需要财政支持供养的场所，能够办起来已属十分不易。 瞧瞧，取消个入城费，还区分一下本地百姓，与外地百姓。 想来县衙府库之中也是不宽裕的。 宋芷摇了摇头，光靠这点子的商税，能维持住县衙的支出就算不错了。 再想办一些实事，怕也是捉襟见肘的，想来那育幼堂的生活，也确实好不到哪里去。 多想无益，她现在自身还一堆麻烦呢！ 宋芷调整思绪，抬脚往给人写信的小摊走去。 拿上已经写好的诉状收好，径直往草市赶去。 此时的宋平，已经卖完了凉粉，领着一众小的已经候在了草市门口四下张望着。 此时他的心中，不由焦急起来，这人不过去送一个糕点，怎么这般久没有回来？ 正当他胡思乱想着，要不要出去找一找时。 身旁的宋欢，指着远方的人影，惊喜的道：“那个好像是阿姊！” 宋安也朝着宋欢手指的地方看去，“咦，”了一声， 困惑的道：“阿姊怎么换了身衣裳？” 宋平亦是好奇，只待宋芷走上前来，这才疑惑的问道：“小妹，你怎么去了这般久？怎么还换了身衣裳，方才我差点没认出你来！” 宋芷只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这事儿回头再说！” 宋芷并不打算隐瞒家人，她方才的遭遇，甚至还要告知他们以后来县城，须得警醒一些。 她暂且按下此事不表，又询问了一番，草集市之中的售卖情况。 宋安举着小手道：“我来说，我来说。” 宋芷笑，“好，小安来说！” “除去送给三处摊位的八十块凉粉，剩下的八十多块，在草市里，根本也不够售卖的。” “我们来此，不过小半个时辰，凉粉便被售空了！那些没买着的顾客，大哥让他们稍后再来，待会家里还会再送来。” 宋平点点头，一脸感慨的道：“我是听娘说，这凉粉好卖，却是没想到这般受欢迎。” “我方才给了车资给田阿婆，请她先回去一趟让人再送些凉粉来。” 宋芷想了想颔首，“这回是我们思虑不周，这样来回的跑也耽搁工夫，还是得有人帮忙送货来县城。” “我看回去后问一问族长爷爷的意思，若是他愿意，咱们就雇佣他家的牛车送货来县城。” “宋安听罢，连连点头，这主意不错，咱回去后便同奶说。” 几人在草市外的空地上又说了一会儿话，宋芷抬头看了看日头，指着县衙道：“已快至巳时，咱们也快过去吧！” “那爹的诉状?” 宋芷从怀中取出状书，递给宋平，“我已请人写好了，咱们快走吧！” 兄妹几人来到县衙外，县衙门前已经聚集了不少佃户。 其中有来讨薪的，亦有同大哥一样受到盘剥的。 大家昨日都见识到了县令大人的雷霆手段，知道他们的苦有人要为他们做主了。 宋芷在见到他们时，这些人的精神面貌全然的焕发一新，脸上也再不似昨日那般的全是麻木。 这时，县衙内忽的传来动静，以李文为首的一众差役，将受到迫害的佃户们都请进了大堂。 而皂班的差役们也迅速行动起来，手持木杖，整整齐齐地站立在公堂之上，神情肃穆。 厨房婆子、王二以及田庄管事则是被几名粗壮的衙役一左一右押解着至公堂之上跪好。 此时二人皆面如金纸，颤颤巍巍，显然知道接下来自己要面临什么。 于此同时，县衙外的鼓声适时响起，沉闷而有力，瞬间吸引了附近集市上百姓们的注意。 “哎呀，县令大人又升堂了！” “走走走，又有热闹可看了！” 百姓们议论纷纷，兴致勃勃，纷纷放下手中的活计，朝着公堂的方向涌来。 一时之间，县衙门外竟也被围堵的水泄不通。 周煜沉脸端坐在悬挂着\"明镜高悬\"牌匾之下。 他猛地一拍手中的惊堂木，吓的跪坐下的几人身子齐齐打了个抖。 周煜先是看向跪在地上，衣衫褴褛，身形瘦弱的佃户们。 “你们这些苦主先起来，本官有话问你们，你们不必害怕，有什么冤屈，尽管说出来。” 佃户们听着县官大人，这般和煦的声音，想到自己所遭受的不公，一时之间竟是落下泪来。 这时候宋平上前一步，详细阐述了自己父子的遭遇，随后又呈上自己的状书。 佃户们见有人开了头，也纷纷上前阐述自己的遭遇。 待他们全部阐述完，自己的遭遇。 周煜这才冷眼看向瑟缩着的婆子，厉声质问道：“本官问你，你是受何人指使？又为何给佃户们下泻药？由你下药的人一共有多少人？” 这些情况其实昨日婆子已经同差役们如实交代过一遍。 此时更是不敢有半分迟疑，颤着声道：“我....我是受管事指使，一共....一共下了四次药，为的就是让他们疏忽照料牲口，从而偷走牲畜好叫佃户们赔偿。” 她一边说，一边涕泗横流的道：“大人.....大人求您开恩啊，婆子也是被逼无奈啊，我一家老小都在管事手中，不得不做啊！” 那管事也被气的脸色铁青，斥道：“好你个老虔婆子，给佃户们下药这主意，不是你提的吗？这会子竟是全推脱到我身上来？” 婆子被吓的哆嗦，却仍旧咬牙道：“那也是您叫我想法子的....” 门外的围观百姓，瞬间哗然，“这管事行事也太过霸道了吧，怎么想出这般恶毒的主意来，摊上这样的事情，也是那些佃户倒了大霉。” “我看这样的刁奴，就该一棍子打死！”有人不忿的道。 亦有看的清的人道：“我看这等事情，说不得就是主家授意的，否则如何能有这般大的胆子？” 百姓们一听，甚觉得有理，纷纷点头附和起来。 第91章 杀鸡儆猴 公堂之上婆子和管事两人吵得不可开交，一个说对方指使的自己，另一个则说对方污蔑自己。 而大堂之外，百姓们也开始窃窃私语，讨论着这件事的真相。 整个公堂似成了菜市一般嘈杂。 就在这时，周煜一拍惊堂木，沉声道：“肃静！” 随后，皂班衙役们齐齐敲响手中的木杖，发出清脆的声响。 这突如其来的阵仗，吓得堂上、堂外的人纷纷闭上嘴巴，不敢再出声。 周煜端坐在堂上，神情肃穆的看着管事及其党羽，厉声喝问道：“你们身为管事，不说善待佃户，却因利欲熏心，行那欺压良民、逼良为奴的恶行。” “现此事已证据确凿，尔等可认罪，悔罪？” 田庄管事等一众人，皆战战兢兢的俯首认罪，哀求着县令大人能够开恩。 周煜见其皆以认罪，当即便命人，将王家人带来。 早在县衙大门外等候多时的王管家，颤巍巍的走进了县衙大堂。 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他先是承认家中疏于管理，致使田庄之中发生这般恶行，却仍旧被蒙在鼓里。 再声泪俱下的阐述，他王家从前做过的种种善举，表明此事绝不是家主指使，恳请大人给王家将功赎过的机会。 周煜此行公开审理，一是要行杀鸡儆猴之事，前些年战事频发，百姓们生活困苦，许多百姓流离，百姓们不得已成佃户。 须得依靠大户才能勉强维持生计。 他原先想要下乡巡视，一来也是夏收在即，想要巡视一番田间的庄稼，二来也是震慑底下的富豪、乡绅。 他在盯着呢？ 若是有人胆敢做逼良为奴的事情来，他是不会轻易放过的！ 也就是这般巧合，王家这只出头鸟，先飞了出来。 逮住一只大的，周煜自是要好好行使一番敲山震虎的把戏。 见对方从前确实是个良善的，又很识时务。 周煜这才不动如山的问道：“哦，你们王家打算如何赔偿这些受你王家盘剥的佃户？” 老管家，摸了摸额头上细密的汗珠，沉声道：“我家老爷说，那些受了无妄之灾的佃户，按照他们在田庄里劳作的时日，按照每日十五文钱，三倍补偿他们。” “并且这些受了无妄之灾的佃户们现在佃的田地，十年内，我家只每亩收取三成租子，若是遇到荒年、灾年，亩产低于八十斤，直接减免。” “至于其中那位受伤的佃户，这边可出五两银子的诊金，算作补偿！” 周煜将目光看向，底下站立的满脸兴奋的佃户们，“这样的赔偿，你们可能接受？” 此时的佃户们都高兴坏了，他们原本还担心这要是将王家人给得罪了，回头虽然讨到了公道，要是收回他们种的地可怎么办？ 现在好了，不但还会继续给他们种，还只收三成的租子，佃户们无有不应的。 一个个高兴的连连点头，忙不迭的应和道：“大人，我们接受，我们接受！” 周煜见他们这么快就应下了，心中不由也有些好笑。 他再次看向，王管家，“本官还听说，佃户们除了缴纳的粮食外，每年秋收后，除了田地里的秸秆外，还要额外去山中割草，送与主家。” 周煜原本对这些庶务，也是不知的。 也是来了任上，从前下乡巡视时，同佃户们打听这才知晓，这些佃户除了要缴纳粮食，因着主家养了不少牲畜，每年还要给地主缴纳不少的草料。 有的庄子上的佃户，家里养的鸡鸭、菜园子种植的新鲜蔬菜，甚至也要往管事那里送一些。 虽然这些都没有明文规定，但若是不送，那后果也是显而易见的。 佃户们恍然，这高兴的都忘了还有这一茬，还是大人英明，将他们的困境考虑的这般细致。 王管家忙回道，“这些俱是没有的。” 周煜点点头，看向脸上洋溢着兴奋的佃户，“你们对此，可接受？” 县令大人出面解决了他们的困境，又解决了众人的后顾之忧。 在场受到迫害的佃户齐齐点头，无一不应。 周煜见解决了他们的困境，这才又问道：“那那些被拖欠了工钱的佃户？” 王管家忙道：“大人放心，今日就全部结清。” “而且，我家老爷还说了，这些年战乱，感叹百姓们生活不易，决定所有佃王家地的佃户，全部按照五成收取佃租！” “只要他在一天，这条规矩便不会更改！” 站在大堂外前来拿薪饷的佃户，全都沸腾了。 原本他们还有些羡慕大堂上被迫害的佃户们，只收三成租子，那十年内，他一定能存下钱粮来，给家里置办出田地出来。 现在他们也不用再羡慕对方了，他们也能按照五成收租，一下子减了两成。 若是简单的按照每亩两百斤产量，便能少交四十斤，佃十亩地便是四百斤。 四百斤粮食若是很节省的情况下，都够一大一小两人吃大半年的了。 这如何叫他们不高兴？ 不少看热闹的百姓，也一改之前的猜忌，赞叹道：“王老爷子还是很仁义的。” “就是，就是，前些年咱们这受了雪灾，王家还在城外给受灾的百姓施粥了呢！” “看来这件事，定是那刁奴故意欺上瞒下，从中谋取私利！” 宋芷却是勾起了唇角，这王家倒是有聪明人，知道触碰到了县令大人的逆鳞，这是主动示弱，降低县令大人的怒火，好讨县令大人的欢心呢。 宋芷的目光看向威严端坐的周煜。 果然，看到他的嘴角不由翘了翘。 此时的周煜，心中也确实十分满意王家的识趣。 王家作为本地的豪富，现在肯带头降低了佃租，那些个大地主，要不要也考虑降？ 或是那些豪绅，背地里还敢不敢如王家这般搞逼良为奴的这一套？ 不用想，只要今日大堂上的事情，传扬出去。 只要那些人敢做，就要掂量掂量有没有佃户告到他这里来！ 看一看王家吐出来的东西便清楚了。 掂量，掂量他们也不敢再恣意行事。 没错，王家便是他杀鸡儆猴的那只鸡。 周煜心中很满意，一拍惊堂木，热闹的大堂之上，瞬间变的安静下来。 第92章 惩处 周煜端坐在上首，威严的道：“既然王家积极赔偿了佃户们的损失，又取了佃户们的谅解，本官这一次便不追求你们王家的失察治罪！ “若再有下次，休怪本官不讲情面，定拿你王家势问！” 王管家长舒一口气的同时，叩首道：“多谢大人开恩，老奴回去后，定当禀告家主，严于御下，再不敢叫家中出现此等跋扈之事。” 而正当瑟瑟发抖，趴伏在地的管事等人，以为可以逃脱一劫时。 周煜话锋一转，矛头直指向田庄管事，以及一众助纣为虐的佃户。 “此等刁奴，欺上瞒下，罪不可赦，来人将主犯管事，先拉出去杖责三十，再罚去矿山服役三年。” “大人....大人，小的知错了，求您开恩啊！” 周煜满脸冷漠的道：“拖出去！” 两名壮硕的差役，拉着人便出了公堂，看热闹的百姓，下意识的让出来道路来。 田庄管事就这样被差役按在了人来人往的县衙门前，实施了杖刑。 “啪、啪”，木杖无情的击打着管事的臀部。 管事惨叫连连，不住的挣扎。 他的目光不住的往正看热闹的人群之中逡巡。 忽的，也不知道他看到了什么，朝着一处人群高声唤道：“叔，救一救侄儿吧。” 宋芷顺着管事的目光看去，便见到一中年男子慌乱的从人群之中避开。 他挑了挑眉，看来还是个有后盾的。 就是不知那人是谁？又在这件事中参与了多少？ 她下意识的在人群之中搜寻起来。 忽的，宋芷的目光被不远处马车旁伫立的两道身影吸引。 她微微一愣，若有所思起来。 正当她看着人群出神时，身边忽的响起熟悉的声音，提醒宋芷，“善人，方才隐退的那人就是王家糕点铺子的掌柜！” 宋芷偏头，便看到踮着脚，伸长脖子看热闹的小乞丐。 宋芷微微一愣，旋即笑道，“你怎么也到这处来了？” 小乞丐挠了挠脑袋，笑着道：“这不是有热闹瞧嘛？哪处有热闹，我们就要往哪处去。” 他嘿嘿一笑，“说不得下回也有善人，没见过这桩趣事，也愿意花钱请我讲呢！” 他们这些半大的孩子，如何才能吃的饱？活的下去？也是有技巧的。 若是单靠卖惨，这城中这般多的乞儿，如何能确定今日一定能讨到食物？ 所以机灵的猴子，悟出了能够领着同伴更好的活下去的办法。 那便是哪里有热闹，他就往哪里凑。 多打探一些消息，给来往行商，或是有意打探消息的人，提供可靠的消息。 凭借着这一股子机灵劲儿，小家伙愣是带着四个小伙伴，熬过了一年又一年。 宋芷忽的福临心至，她笑着问小乞丐，“你还想不想赚钱了？我这正好有个打探的活计，你帮我做好，我再给你两吊钱！” 猴子听到宋芷的话，忽的眸光晶亮，他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只用两人能听的见的声音道： “善人，别的事情，我或不敢保证，但这事儿我们最是在行，你只管交予我。” 宋芷点点头，比了一个稍安勿躁的手势，示意小家伙先看后续。 板子击打臀部的啪啪声，以及管事的惨叫声，穿过看热闹的人群，涌入跪在大堂之上，王二等一众从犯的耳中。 王二惶恐的道：“大人，求大人开恩，小的家里还有老母，稚童，求您开恩啊！” 其他从犯也是声泪俱下的，不住磕头讨饶。 周煜冷着脸，一拍惊堂木，质问道：“你们家里有老，有小，难道被你们设计陷害的佃户就是孤身一人？ “他们也有父母、妻儿要养！你们在做此等卑劣行径的时候，可有想过他们的父母，妻儿该如何活？” “大人，我们知道错了....” 周煜威严的道：“既是知道错了，就该受到惩罚，否则旁人有样学样，那要律法还有何用？” 话虽如此说，但周煜还是网开了一面，只判从犯服役一年，以儆效尤。 “大人英明！”人群中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句，随即引来了一片附和之声。 百姓们无不拍掌叫好，大家都能为有周煜这样为民请命的好官，所感动。 周煜的目光扫过众人，威严中带着几分温和。 他知道在他的辖内，还有很多他看不到的地方，百姓们生计艰难，时常被奴役，被压迫。 他希望今日所做，能够震一震辖内的豪绅，莫要做的太过！ 否则今日我能惩治你王家，也能惩治你张家、李家。 他作为一县之首，必须有自己的态度，“本官在此，誓要还这方土地一片清明。 “尔等若有冤屈，尽管来报；若有恶行，本官必会严惩不贷！” 此言一出，更是赢得了百姓们的阵阵掌声与喝彩。 退堂后，主犯、从犯全面如死灰的被押入大牢。 佃户们像是脚踩在云彩上一般，晕乎乎的没什么真实感。 其中一人喃喃道：“我...我这不是做梦吧？宋平，你快掐我一下！” 宋平亦不客气，直接上手，只听嗷呜一声，那佃户又呵呵的笑起来，“是真的，竟是真的.....” 说着，说着，竟是流下了泪来。 高大的汉子，用粗粝的大手，捂着一张脸，呜咽着：“阿娘，您要是没走该多好啊，儿子再不叫您饿肚子....” 佃户之中亦有想起了家中的伤心事，抹起了眼泪来。 众人哭哭笑笑，没一会儿，王管家抬了一口箱子，出现在县衙门前，对着需要佃户们道：“诸位，请上前领取工钱！” 宋芷站在一旁，只见那一口大木箱里，装了满箱的铜钱。 其边上还有一名小管事，正拿着账册与佃户们核对后，直接签字领工钱。 宋平站在队伍的末尾，支取了工钱以及赔款后，忙向等候在一旁的弟妹们走去。 宋安最激动，跳上前一步问道：“大哥，王家赔了咱多少钱？” “爹和我两月的工钱，以及五两银子的医药费，一共给了七两七百文！” “竟然有这般多？”宋安因着激动，说出来的话，不由都变了调。 “你小声一些！”宋欢用胳膊捣了捣自家二哥。 宋安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忙用小手将嘴巴捂住，颇有一种欲盖弥彰的滑稽感。 宋芷笑着摇头解释，“因为王家是按照三倍的工钱赔偿的啊！” 宋安恍然，眸中全是笑意。 第93章 主动出击 “走吧，我们去草市瞧瞧田阿婆回来了没有。”宋平同弟妹们道。 “大哥，等一下！”宋芷忽的出声。 宋平顿住，正欲询问原由时。 另一道声音，也喊住了欲要离开的一行人。 “等一等！”，兄妹几人顺着说话的王管事看去。 只见他远远的从马车旁走来，手上还提着一摞纸包，上前道，“我们老爷说了，你父亲受伤之事，我们确有责任。 “这里有几包活血消肿的药材，很是对你父亲现在的症状，你们带回看看可适用吧！” 宋平为人本就老实，方才刚收了五两银子的诊金。 这会子对方又送来药材，他一时之间竟有些局促起来，“东家....东家您已经给过诊金了，这...这如何使得？” 宋芷却是对宋平道：“大哥，快收下吧，这是东家对大伯的一片心意，怎好推辞？” 宋平闻言忙不迭的收下药材，连连鞠躬道谢，“多谢东家，多谢东家。” 王管事诧异的看了一眼身着男装，却是个女娃的宋芷，心道，倒是个机灵的！ 他不甚在意的摆摆手，客道了几句好好养伤云云，转身便要走。 宋芷却是追上前，朝着不远处的马车示意了下后道：“不知王管家，可否为我通传一二，我有事求见令府千金。” 王管家顿住身形，警惕的看了宋芷一眼，似是要从她的脸上看出一朵花来。 宋芷并不畏惧这般带有审视的目光。 她压低声音道：“县令大人方才可是在公堂之上说了，不允再有人行构害普通百姓之事发生，民女这正好有一件类似的情况想同令府小姐说一说。” “今日之事，东家愿意息事宁人，甚至不惜让利于佃户，这样的仁义之举，也着实只有东家这般有高义的人才能做到！” 这丫头，先是用县令大人的话震慑他，又给他家老爷戴高帽，究竟打的是什么心思。 难道只是为了见大小姐？ 老管家猜不到，他也不愿意在这里玩猜谜游戏。 他直接开门见山的道，“宋娘子有话，不妨直说。” 宋芷浅笑着继续道，“只是不是所有人都同王老爷一般，如此高义，这件事说到底也是由我领着差役至田庄这才案发的，这要是有人怀恨在心....” 王管家听出了宋芷的言外之意，他脸色不好的道：“宋娘子的意思是我王家难道会挟私报复不成？” 宋芷并不在意对方的脸色，很是坦然的点头，“王老爷这般高义之人自是不会，但旁人会不会有这心思，王管家您能知道吗？” 王管家不知想到什么，脸色忽的变的难看起来，“你究竟想做什么？” 宋芷只当不见对方难看的脸色，笑容真挚的回道，“王管家不要误会，我只是想与令府的小姐告状罢了！” 既然知晓了跟踪自己的人是王家糕点铺子的掌柜派去的。 又知晓了这掌柜的与那田庄管事有关系，加上她从小乞丐那里打探来的一些消息。 拼拼凑凑，宋芷也能分析出来，今日跟踪她的人谁是幕后黑手。 若只是那糕点铺子的管事所为，她还没什么好忌惮的，只行事之间要小心防备些。 可若是牵扯到王家的掌家人，人就在王家的后宅，且她会动用多少力量来对付她？ 此刻的宋芷虽不得而知，但从她这些日子听到的，王家现在的掌家人，不是个能容的人的。 自己这一次带头，这般打她的脸，很有可能也让其在家中丢了脸面。 宋芷想来这人怕是会恼恨上她这个始作俑者。 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她观这位小姐，今日既然肯亲自来县衙观摩审讯，想来对家中事务也是很上心的。 加之其父又是守城战死，宋芷有理由相信，这位小姐的人品当是不差。 她这般想了，也这般提出了想要见王婉之的请求。 无论如何，她不是一个会坐以待毙之人。 对方既是敢派人跟踪她，她就敢找人收拾对方。 当看谁动作更快罢了！ 静默了半晌，王管家终是道：“你等着！”说罢，抬脚往不远处的马车走去。 待请示过大小姐的意思后，王管家这才折返回来相请，“跟我来吧，我家小姐有请！” 站在一旁的宋平几人，只见小妹与王管家嘀嘀咕咕一阵，然后王管家就脸色铁青的走了。 片刻后，又见其折返回来，又与小妹嘀嘀咕咕几句。 然后小妹只回身让他们稍候，人就跟着王管家往不远处停靠的马车去了。 宋芷走至王家的马车旁，一位伶俐的丫鬟一早已候在一旁。 她轻巧地放下脚蹬，轻声细语地邀请其上马车。 宋芷微微一笑，点了点头道了一句，“多谢！” 随后，借助着脚蹬，三两步便稳稳当当地登上了马车。 待宋芷走进车厢后，一直守在车辕边的丫鬟，当即放下车帘，车厢内的光线，瞬间暗淡了下来。 但却不妨碍，宋芷视物。 马车内部装饰得简约又不失温馨，柔软的坐垫，以及小几上摆放的几样精致糕点。 王婉之正端坐于桌案之前，她面容温婉，身姿挺拔，眼神中流露出大家闺秀特有的端庄与温婉。 见到宋芷上车，王婉之微微一笑，出声请宋芷在她对面坐下，举手投足间尽显教养与风度。 在宋芷打量她的时候，王菀之也在不动声色的打量着身着男装，眉目疏朗的少女。 王婉之的目光中带着几分探究。 这样眼神清澈，不露怯的农户女，她倒是少见。 片刻后，她率先开口询问道：“听王管家说，你要同我告状？不知你想告谁？” 第94章 稳妥方式 宋芷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起了方才公堂之上王家的慷慨之举。 “主家这般仁义宽和，遂思来想去后，我还是觉得将这件事先知会小姐一声。” “在这之前，我想先询问一声，您可能处理的了家中掌柜？” “若是大小姐不愿意插手这样的事情，我也不是不可以寻找县令大人做主。” “只是到那时，便无转还的余地了。” 其实宋芷倒不是怕那管事，她是担心那掌柜的还有后台。 抓了一个掌柜，并不能解决实际问题。 宋芷不想再给自己拉仇恨了。 她干脆给自己寻找一个盟友。 一来若是这件事那掌柜也参与其中，由对方出面阻止，会简单很多。 二来若是这件事后面还有人，那她现在最好的选择，就是给对方挑一个对手，让对方再无暇顾及自己。 如此，她也能明哲保身了。 没办法，谁叫她现在还很弱小呢？ 能不与对方直接对上，她还是会选择更稳妥的方式。 毕竟自己对于对方来说，实在就是一个很小的角色。 想害她们一家，有许多不动声色的法子。 虽还不到这般地步，但宋芷相信若是自己再冲上去与那掌柜对着干。 或许下回便不是只在大街上跟踪她这般简单。 现在敌明我暗，再不知她要面对的是何等对手的时候。 她还是选择了最稳妥的手段，保护自己。 毕竟生命只有一次，她还是很惜命的。 王菀之拧眉看向宋芷，“你这是在威吓我？你究竟想做什么？” 宋芷否认，“大小姐果真是这般想的吗？若我真想威胁您，便不会冒昧求见了！” “大小姐难道就想看到你们王家的好名声就这般葬送？令遵舍生取义的大义就这般被人任意挥霍？” 王菀之攥紧了身下的垫子，忍着怒气问道：“你为何如此想我王家？” 宋芷很是郑重的反问：“王小姐可是觉得我危言耸听？” “王小姐，许是碍于身份，不曾在外行走，您不若往沿街的铺子打听打听，问一问你们王家人铺子，在县中的霸道行径？” “就光我见到的城西卖醋的铺子，只因其醋酿的好，你们王家就能找人与他打擂台。再商言商，这我或许不好多置喙。” “但就今日令府掌柜，派人跟踪我一事，若是我直接找上巡视的差爷，或是直接找上县令大人，与之合作，直接揪出幕后之人，我想县令大人肯定乐意如此做！” 王菀之，心神震荡，她瞪大眼睛看向宋芷，不可置信的问道：“你说的都是真的？” 宋芷眼神清正的直接回视回去，“我何必诓骗王小姐，这又与我有何好处？” 王菀之见之神情不似作伪，又想到王管家说过那田庄管事的来头，不由皱起了眉。 她拧眉深思片刻后，问道：“你口中所说掌柜，可是我王家糕点铺子中的掌柜？” “小姐聪慧，正是此人！” 王菀之敛每沉思片刻后，承诺道：“他既然派人跟踪你，想要拿到把柄也很容易，回去后我会禀明祖父，让其查证，若他真有不轨行径，我王家必严惩不贷。” 宋芷恳请道：“我不过一个平头百姓，还请小姐处理这掌柜时，不要涉及到我！” 她惨笑道：“就田庄管事一事，今日便有王家掌柜的派人跟踪我，若是再因着我，那管事也被惩治了。” “这若是再被心胸狭窄之人记恨上，我这没权没势的小农女只怕应付不了，倒是也只有寻求县官大人的帮扶了！” 王菀之，显然没想到对方会如此说，“你这是在威胁我？” 宋芷讨好的笑道：“误会，误会，我这是提醒，提醒您。” 旋即她又状似叹了口气，“也怪我胆子小，因着大伯与堂兄之事情，每日战战兢兢、似是得了被迫害妄想症一般。” “这不今日又遇上被人跟踪之事，心中实在难安，思来想去，还是回禀了大小姐。” “毕竟，令尊可是为护一方百姓，不惜以身殉国的高义之人，想来他的女儿，也不遑多让，自是不会坐视我等，再遭不公对待！” 王菀之被宋芷的彩虹屁一顿猛烈输出，脸色终于好看了些许。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王菀之不得不认可，对方担忧是对的。 二婶那人表面功夫做的很好，但内里却是个锱铢必较的性子。 若是再因着宋芷的缘故，将她的掌柜给办了。 她可以预见，二婶会如何迁怒眼前之人。 王菀之沉思了片刻后，询问道：“你既是来与我说此事，想来心中应是有计较，你想要我如何做？” 宋芷想了想问道：“大小姐不能先将管事远远的调离开本县？” 宋芷还是觉得动作要快，在不知之人是否背后有人的情况下，还是先将管事拿下。 让其自顾不暇，没有心思再找她的麻烦。 王菀之摇头，“那铺子现在是二婶在打理，你又说不想牵扯到你，那要动那掌柜必须有合适的借口才成。” 否则不说她二婶不会同意，便是祖父也不会认同她的。 宋芷一噎，也是，办人也不是那般好办的，总要讲究个证据确凿。 如此才能服众。 宋芷想了想，斟酌了下道：“那大小姐可有得用的人手，派出去先打探一番那掌柜，难道就抓不住他错处吗？” 反正宋芷是不信的。 出乎宋芷预料的是，王菀之竟是摇了头，她怅然的道：“你既是不想牵出你来，可我现下身边却是无人可用！” 宋芷一呆，“您，就没想过要培养自己的人手？” 只听她黯然道：“我爹娘是在任上出的变故，当时随侍的忠仆人俱都身死。” “又因父母惨死，我内心悲痛，打击之下病了许久，因而并未过多关注府中庶务.....” “这一次也是祖父忽然病倒，我这才知晓家中竟然出现此等事情！” 她也很后悔，当初不该只沉溺于悲伤之中。 现在二婶掌家，将家中的人事都清理了一遍，她现在回过味儿来，已有些迟了！ 第95章 争一争 宋芷见王菀之一脸忧愁的模样。 她瞬间坐直了身子，来了精神。 她试探性道：“我听说王小姐还有一个弟弟，您就没想过要为他周旋一二？” “权势只有掌握在自己手中，那才算可控，若发生不可挽回的祸事，只怕不是今日这般让利，就能轻易皆过的！” 王菀之叹了一口气，“这我如何不知，只是现在家中是由二婶掌家，且不说我弟弟还年幼，家中管事仆从都在二婶手中捏着。” “便是祖父年事已高，我也不好直接与之相争，闹的家宅不宁。” 宋芷连连摇头，“大小姐，您错了，正是因着您弟弟年幼，祖父年事已高，你这才更要将权力握在自己手里，成为这个家的真正掌舵者。” “我便说我，我亲爹战死，娘亲难产而亡，小弟又病弱，整个家在处于巨大的分歧之中，我便想办法，改善现状，领着家里人赚钱，争取做这个家的话事人。” “现在家里便是从前与我不睦的伯娘，都变了事事询问我的意见。” “我不是让您争夺家中的产业，只是为了家族更好的发展，不得已为之，自己得站出来撑起家业，而不是被德不配位的人，肆意践踏，败坏您父亲用鲜血换来的好名声。” 王菀之愣愣的看着宋芷，她从前只被母亲教导的恭敬，谦逊、明理、顺从。 却是没有人告诉她，她也可以撑起整个家业！ 似是被宋芷的所感染，她下意的问道：“那我该如何做？” 宋芷想了想道：“此次，我被跟踪的事情，便是一次契机，咱们可以从那掌柜身上入手，若能查出其有不妥之处，便可将之拿下。” “届时，大小姐可顺势将铺子的管理权拿下，安排进自己的人手，待你将铺子运作得当，让你祖父看出你的能力，得到他的支持，这代管家业一事也未必不可能。” 王菀之听的精神一震，但旋即又想到什么，有些迟疑的道：“可我现在无人可用啊，能做到一间铺子的管事，那可不是一般人。” “最起码识字，会算术，还要有行商的经验，这样的人，我要去哪里找？” “何况，对于经营一事，我经验甚少，从前只在娘亲身边听到下头人回禀，却也没有真正上心过！” 宋芷忍不住扶额，她可真是给自己找一个‘好帮手。’ 除了身份、立场合适，其它还得从长计议。 她想了想回道：“那从你亲属中找，你外家那边可有得用的人手？” 王菀之颔首，“有是有，但我外公只普通秀才出身，一个舅舅也在读书，并无行商经验。” “而且我也担心，这毕竟是家里的产业，若是叫我外家来管理，我担心会惹的二叔不快，再弄出个流言出来就不好了！” 宋芷点点头，这倒是她思虑不周了！ 她想了想道：“那便在你们王氏族人之中选吧，选一个可靠又机灵的，最好现在生活困顿，急需要有人将之拉出来的人。” 王菀之，想了想，这确实是个好主意，他们王家祖上便在族中设立了族学。 族中人多，识字的人不少，但这些年战事频发，自是也有那生活拮据的人家。 她找族中之人，祖父肯定不会拒绝，便是族里都会支持她。 待理清楚思绪后，王菀之点头，“这事，我回去后便着手安排！” 见她应下，宋芷这才道：“既如此，大小姐若是不介意，那寻人盯梢那掌柜的事情，便交由我来做。” 王菀之既是下定了决心，要拿到铺子，那掌柜便不可能再留。 她现在无人可用，对方现在又想弄走那掌柜，她确实可以借力打力。 王菀之没怎么犹豫，便应下来。 见对方应下，宋芷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不由露出了笑意。 王菀之好奇的打量着这个只着粗布麻衣的少女，“你与我想的完全不一样，一点儿也不似个农家女。” 宋芷忙收住了笑容，一本正经的胡诌，“哎，我这也是生活所迫，家中陷入绝境，若是我再不有所改变，家中迟早一日要崩溃。” 王菀之点点头，似是认可了宋芷的说法，她又问道：“那我后续要如何联系你？” 宋芷思考了片刻答道：“我们现在还不清楚，那掌柜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我先找人盯个几日，待到有了确切消息，我再联系大小姐？” “好，对了，聊了这么久，还不知娘子芳名，我回去后也好交待门房一声。” 宋芷做了一番自我介绍，随后道：“为了避人耳目，咱们还是不要去你家中见面吧，这处草集对面有一间茶馆，不如到时候寻人递信，咱们就约在这茶馆？” “还是你心细，便照着你的意思来吧！”王菀之颔首道。 两人商议定，宋芷便要告辞离开。 王菀之将人唤住，从前在家里从未有人如宋芷一般与她分析利弊。 她的心里，无端有一种想要亲近之意 她笑着道：“却原来，你还比我小一岁，以后也不要喊我大小姐了，显的很是生分，我唤你一声，宋妹妹，你叫我姐姐可好？” 对于对方释放出来的善意，宋芷很是乖巧的唤了一声人。 王菀之笑开，起身要送其下车。 宋芷忙止住，“王姐姐，不可太客气，我如今身着男装，你却是女子打扮，若是叫不明真相的人，瞧见了，于你不好。” 王菀之没想到对方这般心细，她止了步伐，“那宋妹妹，慢走！” 宋芷掀开车帘，也不用那脚蹬，径直跳下车辕。 又与一旁守着的王管家道了一声谢，这才往一直瞧着这边的小弟等人走去。 宋安好奇的问道：“阿姊，你去那马车上作甚了，怎去了这般久？” 宋芷揉了揉小家伙的脑袋，并不隐瞒，“阿姊去告状了？” “告状？可是出了什么事情？”宋平皱着眉问道。 两小只也是齐刷刷的用黑眸注视着他。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待回去后我再同你们说。” 看着人来人往看热闹的百姓，宋平还是点头应了，“咱们也走吧！” 宋芷却让几人等一下，她则又往正蹲在墙边瞧着热闹的小乞丐走去。 第96章 知己知彼 猴子因着宋芷方才许诺的两吊钱，一直等着也未曾离开。 这会子见宋芷朝他走来，小家伙立刻从地上跳起来，蹦跳的凑到宋芷面前。 “善人，您来啦！”猴子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一双眼睛晶亮又有神，“您方才说的打探的事情，还作数吗？” 宋芷颔首，“我来就是要同你说此事，我需要你帮我盯梢一个人，就是王家那糕点铺子的掌柜。”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她总要先了解一番自己的对手。 她顿了顿继续道：“我想知道他的为人如何，平日里都与哪些人来往，以及他家中的情况。但最重要的是，我要知道他是否做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猴子连连点头，“这对我们来说不是什么难事，只是我担心打听出来的消息不一定是善人要的。” 宋芷只道：“这个你无需操心，只需照着我吩咐的做就好。” “盯梢的时候要小心，不可鲁莽行事，更不可让他人察觉你的意图。” “若是你能带回有用的消息，我不仅会兑现之前的两吊钱承诺，还会给你额外的奖励。” 猴子一听，眼睛立刻亮了起来，“那什么是有用的消息？” “就比如，这糕点铺子的掌柜是否私下里做过什么不合规矩的事情？无论什么，只要你能探听来的都算数。” 猴子拍了拍胸脯，自信满满地说：“善人，您就放心吧！我猴子别的本事没有，但打听消息可是一绝。我一定把那掌柜的那些事儿给您挖出来。” 说罢，便要离开。 但忽的又想到什么，他又顿住脚步，询问道：“那我要是打探到了消息，该如何通知善人呢？” 宋芷一想，现在凉粉生意交给了村民们来做，她又要备茶，又要做熬糖做点心。 这几日还真不一定会来县里。 她思考了片刻，想了一个稍微折中一些的法子。 宋芷指着城南的这一处草集道：“你要是发现了什么，便同这集市中卖凉粉的人说，我会交代来此摆摊的人一声的。 “待我收到消息，第二日我便会回来县城，届时咱们就在这处集市门口会面。” 猴子诧异的看了宋芷一眼，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好奇的问道：“现在城中那最火的凉粉是你们家的吗？我听说那凉粉冰冰凉凉的很好吃，” 宋芷看着他一副很想吃的模样，点点头：“这凉粉现在是我家的，但再过些时日，便不是了！” “待下次我来见你，我带些与你和你的小兄弟尝尝，如何？” “真的吗？”猴子眼里满是惊喜。 他很喜欢跟宋芷说话，因为他在同宋芷交谈的时候，能够感觉到她的友善，尊重。 她看他的眼神之中没有鄙夷，没有同情、怜悯。 可以这般说，猴子从宋芷这里，感受到平等与尊重。 这是他自从上街乞讨之后，不曾有过的。 宋芷颔首，“当然是真的，当是我谢谢你们帮我盯梢了！” 猴子咧嘴笑开，又同宋芷说了几句道谢的话后，便如同一只敏捷的小兽，迅速消失在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往糕点铺子所在的方向跑去。 此时的王伦，正焦急的在铺子中来回踱步。 方才他慌张从县衙门口离开，便去了王家想要求见二夫人。 他本想将今早打探来的消息告知夫人，如此也好在夫人面前立立功，好叫他给侄儿求求情。 后续给他那侄儿疏通疏通关系，免得在累死在了矿山。 哪里曾想，他莫说见着陈氏了，他连王家的门都没进成。 人直接被拦在了王宅外头。 用门房的话来说，“这一个月，二夫人都不会再会客，让其有什么事情，直接禀告王管家就成。” 王伦的一颗心，瞬间便被跌入了谷底。 他如何敢将跟踪宋芷一事，告知王管家，那他真是活腻了。 县令大人清晨刚判的案子，这会子若是他再顶风作案，不说触犯了县令大人的忌讳，便是家主也不会再容下他。 此时的王伦，一颗心就像是被架在火上烤一样。 是既怕，又怕，还怕！ 既怕侄儿扛不住苦楚，将他也给招了。 其实盘剥这些佃户之事，他作为授意人，若是侄儿将他供出来，他也跑不了。 又怕二夫人因着这桩事情，恼恨上自己，毕竟侄儿也是他当初引荐入的田庄。 还怕被老爷知晓，他也参与了其中，那他一家子可能都要完了！ 因而今日县令大人的态度，以及二夫人被禁足一事，搞的王伦内心惶恐。 便是原本要针对宋芷的计划，也因着没见着二夫人而被他暂且搁置。 只想着先尽量安抚侄儿，出钱打点狱卒，待其缓过一口气，一切等见到夫人后再说。 当然，这一切，宋芷都不得而知。 此时的她，正领着家人前往药铺采买香料。 草市那里，家里又派了小赵氏与田氏在那处卖凉粉。 因着已经有过一次售卖经历，再加上小赵氏从前也是惯常同婆母在大集市上摆摊的。 所以宋芷见两人倒也应付的过来，便同两人招呼一声，领着大哥他们走了。 宋芷在距离城西药铺不远处的路边停下。 她对宋平道：“大哥，我这次要买的药材须得分开买，我先进去，一会儿我再报几位药材与你，你们帮我去买。” 宋平不解，“这是为何？” “不好叫那掌柜知晓！” 宋平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他又说不出来，只胡乱的点头，看着小妹走远。 直到人进了铺子，他这才后知后觉的问身旁的小弟，“你阿姊买药材做甚，怎么还搞的这般讲究！” 宋安对自家阿姊现在那是崇拜的不行。 他晃着小脑袋道：“这你就不懂了大哥，阿姊也是请教过郑大夫草药，当初咱家里第一笔钱，可不就是阿姊卖草药赚来的！” “若不是阿姊通过卖草药赚到了钱，阿奶与娘都不一定让阿姊试做吃食！” “所以大哥你就只管相信阿姊就好了！” 小家伙说的全然信任的模样，与从前那个看见宋芷就会皱眉的小家伙似是判若两人。 第97章 采买香料 药铺的掌柜的见到宋芷进门，先是一愣，随即笑道：“娘子有一段时日没来铺子了，今日可是也来卖药？” 宋芷摇头，“浅山处的草药采摘的差不多，深山又太过危险，索性现在城中不是设了草市，我家里便做了些吃食运来县中售卖。” 掌柜的闻言，心中微微还有些失望，毕竟这小娘子的草药处理的十分干净，送到他这里来，他只需简单炮制，便能赚到不少钱帛。 他收起思绪，又问道：“那今日来此是看诊还是买药？” 宋芷报了，“花椒，八角，山药、白芷，四种药材。” 宋芷之所以也报了一些山药，一来山药有健脾益胃、益气补虚的作用，买回去煮粥给身子较弱的小弟吃，最是合适。 二来也是为了混淆视听，叫掌柜的轻易察觉不出她的用意。 果然在宋芷报了药草后，掌柜的微微有些诧异的问道：“这些药材药性俱不相同，可不能胡乱用药。” 宋芷也早已想好了借口，她摇摇头，“我也不知，是村里一位大夫让我买的。” 那掌柜一听，果然不再多说什么，只道：“那你每种要多少？” “每样都给我来半斤吧？” 掌柜的再次诧异看了一眼宋芷，只道：“需得同娘子说一声，其他三种药材好说，俱是本地都有的，价钱不算太贵。” “但八角一项却是须得千里迢迢的从南方运来，这价钱可是不低的，娘子确定要这般多？” 宋芷却是没想这般多，她愣了愣好奇的问道：“那不知我买半斤八角，须得多少钱？” “须得一百文钱！” 那一斤就是两百文钱，南货北卖能涨至这般高吗？便是南方运送来的珍贵的蔗糖不过一斤七十文钱。 宋芷暗下心中的思忖，为了更贴合自己现在的身份形象，宋芷有些不好意思的道：“那就每种先给我二十钱吧。”（一百克）。 药铺掌柜的便让小药童去将药称好。 他则一边打算盘，一边将此次草药的价钱报了一遍，“娘子此次采买的药材，八角是四十文，花椒是十文，山药是七文、白芷是六文，一共是六十三文钱。” 宋芷从随身的小布包之中，拿出一串钱，数了三十七文钱出来，剩下的递了过去，“掌柜的您点点。” 掌柜的过过数目后，小药童那里的草药也打包好了递给宋芷。 宋芷收下草药后，同掌柜的道了声谢，旋即转身出了铺子。 她走向等候在外的宋平面前，提议道：“大哥，我们还是换一家铺子再买吧？” 宋平不解，“这是为何？” “我方才想了想，虽然我们是分开采买，但一下子来了两人都买味辛的药材还是太可疑了，咱们再换一家，顺便还能多了解了解下草药的行情。” 宋平不懂为何要了解草药行情，但是他有一个好，对于自己的不懂的事情，从不会指手画脚。 再加之方才小弟也提过大妹与郑大夫识得过些许药材。 他便没什么也没问，跟着人就往城东的药铺走去。 这次既是换了一家药铺，宋芷也就不需要再让大哥等人在外候着，领着人直接去了城中最大、最豪华的医馆。 宋平站在外头，有些局促的道：“咱们要不要换一家，这家铺子看着就贵！” 宋芷摇头，“另一家药铺，我曾经与那掌柜的争锋过。” “大哥不必担心，我们只买草药又不看病，若是价格贵，我们不买便是。” 宋平不知其中还有这一茬，又看了眼人头攒动的医馆，他下意识的道：“医馆人多眼杂，我就带着他们在外头候着你。” 宋芷想了想，也点头应了，“那大哥你们是稍候，我很快就出来！” 待宋芷走后，宋平就问起弟妹，大妹口中与那药铺争锋一事。 说起那事，宋安、宋安眼中满是兴奋的光。 两小人，你一句，我一句，讲述着他们阿姊的光辉事迹。 宋平也是听的一愣一愣的。 没想到大妹妹先前在家中强势、到这外头来依旧十分悍勇！ 不仅能舌战药铺掌柜，还叫对方吃了如此一个大亏，难怪这丫头不愿意去那家药铺呢！ 医馆之中病患不少，但宋芷一进门，便有一名药童上前询问，“不知哪位是病人，又是哪里不适？” 宋芷摇头，“我是来买药的，并不需要看诊。” 小药童颔首，领着人便去了排队拿药的柜台。 “您在此稍候，待排到你将方子给掌柜看过，再付了钱后便可拿着凭证便可抓药了。” 说罢，不再管宋芷，径直往门边迎去了。 等待的间隙，宋芷环顾了一遍医馆，到底是大铺子，虽然人多却不显的乱糟糟的。 诊室外也放着长条凳，供给排队等候的病患休息。 待到排到宋芷的时候，掌柜的与她要药方。 宋芷歉意的道：“今日来的匆忙，忘了带方子了，但是需用的草药我都记得，为小茴香二钱、桂皮一钱、丁香一钱、生姜二钱、甘草一钱，您帮抓十四副药。” 掌柜的对于方剂很是熟悉，宋芷一报药名，他就知晓这是一剂温中散寒的方子。 他没有多问什么，噼里啪啦开始拨打算盘，同宋芷道：“这里一副要是八文钱，十四副一共须一百一十二文钱。” 宋芷从随身布袋之中拿出一串钱来，又摸了一把铜钱出来，一边数，一边好奇的问道：“掌柜的，为何我就这五味药材，须得这么多钱。” 那掌柜的看了一眼宋芷身上穿着的粗布麻衣，便也解释了一句， “你这药材之中用到的桂皮须得从南方来的那些药商手里采买，人千里迢迢的运来，价钱自然就贵！一钱就得近五文钱。” 宋芷状似了然的点点头后，再将数好的铜钱递给掌柜，继续追问道：“那掌柜的这里，八角多少钱？” 那掌柜只当对方是买过此药，想要问一问价钱，他们开铺子的，这也是公开的价钱没什么不能说的。 于是随口报了数目，倒是和先前买的那家铺子价钱差不多。 一样的价贵。 待掌柜的清点好数目后，这才吩咐一旁抓药的药童抓药。 宋芷则候在一旁若有所思，也不知是真的那些客商要价贵，还是城中的医馆定的价高。 此刻她不得而知，等下回有机会碰上了南面来的药商她的好好打听打听。 第98章 继续采买 宋芷手边正好有盛放糕点的篮子，她将打包好的草药直接扔进了篮子里，抬脚出了医馆与等在门外的大哥汇合。 “都买好了吗？接下来要去哪里？”宋平询问道。 宋芷想了想，“咱们去杂货铺子吧，除了买些盐、糖，家里的粮食也快没了，还要再买些绿豆。” 宋平想了想道：“豆子之类的还是去集市瞧瞧吧，要比杂货铺子里要便宜些。” 宋芷颔首，“那先去杂货铺子，再去集市正好到时候咱们再买些大骨头回去熬汤。” 宋芷想着现在村民在家里帮忙做活儿，她多的提供不了，每日熬一些大骨头汤，再发两块绿豆饼子还是能做到的。 药铺与杂货铺子本就在一条街上，兄妹几人没走出多远，便遇到了一家。 宋芷领着人走进了铺子，要了一斤盐、半斤糖、一斤豆豉，五十斤粟米、二十斤白面，最后又要了两斤糯米。 说罢，她将事先带着的布口袋递给了小伙计。 上回，因着手中的钱财有限，宋芷只买了一斤糯米，家里她发了小半斤的麦芽，糯米便显的有些不够遂今日干脆再多买两斤。 掌柜一听宋芷要买这许多，立刻笑眯了眼，当即便吩咐小伙计去装粮食。 “这会不会买太多了？” 宋平还没有如此大手笔的采买过，见大妹一下子便要这般多，他下意识的就问出了口。 宋芷摇了摇头，“不多，这些东西看似多，但都是易耗品，而且家中人多，吃不了多久的。” 其实她还想买一些米煮米饭吃，来到这里大半月时间每日不是粟米粥，便是面食。 宋芷也很想吃白米饭。 但考虑到家里现在还欠着钱，能不花的钱还是不要花了。 等她将大家伙的欠款还上，她一定要买些大米回去好好犒劳自己。 她又看了一眼货架上的大米后，在心里如此给自己打气。 宋平听了妹妹的话连连点头。 他其实并没有不让妹妹买的意思，因为过惯了苦日子的他，一下子要花很多钱，心中就很发慌。 相反，这段时间跟在宋芷身边的宋欢，宋安却早已习以为常。 宋芷察觉了大哥还不习惯这一切的变化，想着下回也要叫大哥来城中摆摆摊，早些适应现在家中的变化。 待小伙计将粮称好后。 掌柜的便开始给几人算账，“一斤盐四十文，半斤糖三十五文、一斤豆豉十文钱、五十斤粟米是四百文、二十斤白面是一百八十文、两斤糯米二十六文。” “这位客官，您就给六百九十文钱吧。” 宋芷要掏钱，宋平却是快她一步，拿出方才赔给他的七百文铜钱，放在了柜台上。 “掌柜的这里是七百文钱，您过一过目。” 宋芷见大哥付了，她也不与之相争，毕竟都是一家人，若是什么都斤斤计较，那这日子也没办法过了！ 而此时的掌柜拿到了一串钱他也不清点，直接将这串铜钱放在了专门称重的秤杆子一称。 待确认无误后，从柜台后另拿了十枚铜钱找去宋平。 付了钱，宋平提着粮食，调料等小件的物什全都被宋芷放入了篮子里，一行人出了杂货铺子，又去了集市。 这一回几人的目标明确，径直往有绿豆的摊位走去。 自从取消了入城费，现在来集市里卖自家出产的人很多。 宋芷领着人径直走向一个没什么人的摊位。 她蹲下身，随后抓了几把豆子，瞧了瞧绿豆的品质，确定没什么问题后，这才开口问道：“婶子，你这绿豆如何卖的？” 妇人见宋芷要买绿豆，忙道：“四文钱一斤。” 她忙又找补几句，“这位小娘子，我家的绿豆我都挑拣过，一粒蛀的都没有，你放心买。” 这妇人也是城外的百姓，也是近日才来的城内摆摊， 但因其没怎么卖过东西，每日带出来的货物大半都要原封不动的再带回去。 即便如此，她还是愿意来城里摆摊。 不为别的，只为了能来赚一些贴补家中。 去年她家里刚分了家，公婆偏心分给他们的地多为山地、旱地，土地较为贫瘠。 这妇人也是个能干的，硬生生的带着家里的孩子，将山地开垦出来种一些旱货。 前些日子城中取消入城费的事情传到了妇人耳中，她当即便挑了绿豆来县城试一试。 这一试果然就赚着了钱，虽然不多，但每日都能卖个二十来斤，但这对于妇人来说，已是很大的惊喜。 虽比不得旁人摊位上生意好，但妇人依旧每日天不亮就出门，挑着绿豆来城里售卖。 宋芷点点头，“你这里有多少绿豆，我全要了！” “我...我这有五十斤，你真的全要了？”妇人很是惊喜，说话的声音都有些磕巴了。 五十斤，不过家里两日的用量，现在家里还增加了人手，这点量根本也都不够用的。 宋芷想了想，干脆又问道：“你家里还有多少绿豆？” 妇人正激动着，一听宋芷问这话，忙道：“家里还有两百多斤。” 宋芷干脆道：“不知婶子家在何处？你若是愿意卖那些绿豆我都要了，明日将绿豆送至小河子村就好。” 妇人一听这话，说话的声音都劈岔了，“真...真的要的了这般多吗？” 宋芷颔首，“婶子若是愿意，这两日将绿豆送去即可。” “那....那价钱呢？” “还与今日的一般。”宋芷答道。 妇人听宋芷如此说，以防夜长梦多，当即表示她回去后，下午便可将绿豆送至。 宋芷点头应下，“如此，那就有劳婶子了。”说罢，掏钱将摊位上的绿豆给买了。 这边买好了绿豆，宋芷又去肉摊上，她也不买多，只买了两斤肉以及好几根大骨头。 大骨头用来熬汤，到时候再切一些萝卜、肉片放里面。 既能给大伯与大哥补一补，也能带着村民们每人喝上一碗。 宋芷付了钱，顺手将肉和骨头让两小的拿着。 开口道：“走吧，咱们去铁匠铺子拿铁锅。” 说罢领着人，再次转道去往铁匠铺子。 第99章 严词拒绝 宋芷领着人来到了上回预定铁锅的铺子。 阳光透过半开的木门，斑驳地照在排列整齐的铁器上，闪着锃亮的光泽。 此次前来，宋芷不仅要取回上次预订的大铁锅，她打算再多购置一口与家中尺寸一致铁锅。 用来在后院炒制茶叶，以及熬糖之用。 宋芷踏进铺子后，便见到铁匠正在炉火旁，叮叮咚咚的捶打着什么。 伴随着滋啦一声，烧红的洛铁被放入水中冷却，瞬间白雾腾起，铁块在水中发出“嗤嗤”的响声。 待铁匠完成这一道工序，宋芷适时开口，“店家，我是来拿铁锅的。” 铁匠闻言抬头看了一眼宋芷，似是想起什么。 他放下手中的铁锤，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旋即转身从身后的木架上提着一口锅走至宋芷面前，问道：“是这口大锅吧？” 宋芷连连点头，将预定的凭证交给铁匠后，又指着木架上的铁锅道：“那口锅多少钱？我还要再买一口。” 铁匠闻言，顺着宋芷所指的方向看去，开口道：“这口锅须得四百文钱，加上你之前那口大铁锅未结的尾款，总共是八百文。” 宋芷闻言，从身上摸出一个小银角子，“店家，我这里正好有一两银子，麻烦你称一称。” 说罢，她将银钱交给对方。 铁匠接过钱，转身也不知从什么地方磨出来一个戥子，待确定过数目后，他先让几人稍候 旋即又折返回内室，不多时手中提着两吊钱走来。 他当着宋芷的面一一清点后递了过去。“这里一共是两百文，你收好。” 宋芷收好了钱，与大哥一人提着一口锅出了门。 此时四人的手上，皆已经拿的满满当当。 一行人不再逗留，在城外搭上了回程的牛车，径直回到了村里。 村里的村民看到姐弟几人，皆热情的同他们打招呼。 有那特别会来事儿的，见几人手上拿了这么东西更是要上前帮忙搭把手。 直到被宋芷婉言谢绝后，这才作罢。 胡氏坐在家门前， 远远的看到姐妹四人过来，她当即冲到宋芷面前，将人拦住。 她讪笑着道：“阿芷丫头，你看你教授村里头的人做凉粉，就不能带一带婶子？你看婶子家里的情况你也是知晓的，就我一人，带着两个孩子.....” 宋芷打断了胡氏的话，淡淡的道：“婶子你为何不想一想，我家全村都叫了，为何独独不叫你？” “当初是我自己心智不坚，我只怪我自己听信了婶子的挑唆之言，不能明辨是非，闹的家宅不宁。” “婶子你有考虑过，你当初的行为对我家人造成的伤害吗？” 胡氏忙辩解道：“哎呀，婶子也是为你好，你就不要与婶子斤斤计较了！” 宋芷闻言，眼神中闪过一丝不耐。 她冷笑一声，“婶子，您总说为我好，但真正的为我好，又怎会让我家陷入无休止的争端，让我的家人因争吵不得安宁？” 她目光深邃地望向胡氏，继续说道：“你可知，就是你说我伯娘会将我和我小妹卖了，我这才不管不顾的与伯娘闹开。” “你的这些话，不仅割裂了我与家人之间的信任，更在我们心中留下了难以愈合的伤痕，而这一切的源头，却与你脱不了干系。” 胡氏的脸色开始变得尴尬而复杂，她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什么，却被宋芷打断： “婶子，我并非要你承担所有的责任，但请你至少能认识到自己的错误，给予我伯娘应有的歉意。” “可你道歉了吗？你取得我伯娘的谅解了吗？” “这些你都没有做，只轻飘飘的一句，我也是为了你好，就想当从前的伤害都不存在吗？” “何况凉粉生意是我家中的生意，恕我不能代替我伯娘应承你，若是你不能取得伯娘的谅解，我希望至少我们能做到井水不犯河水，各自安好。” 说完，宋芷抬脚欲走，不愿再多做纠缠。 胡氏见状，急忙上前几步，拉住宋芷的衣袖，一双绿豆小眼睛咕噜噜转了转。 她忙道：“阿芷，既是你伯娘不愿意我去，我让英子去可好？英子从前不是同你很是要好吗？” 宋芷停下脚步，看着胡氏那满是算计的眼神。 她深吸一口气，不假辞色的道：“婶子我只希望从今往后您能真诚待人，不要总是这般打着小算盘，天底下不是只你一个聪明人。” “我与英子关系再好，却也不能成为我伤害我伯娘的理由！” 说罢，宋芷抽出自己的衣袖，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开。 身后跟着的三人连忙追上，宋安的嘴角都是翘着的，他回去后一定要将阿姊方才说的话，一句不漏的说与娘亲听。 宋平亦是不由的勾起了嘴角，这个大妹从前总与娘不对付，甚至对他们几个堂兄弟也没有好脸色。 但宋平与他爹一个想法，他们大房愧对小叔一家。 他也同他爹一样，尽量让着这个小妹，也只能委屈了娘。 为此他也不是没有看到娘亲偷偷抹眼泪。 现在阿芷真的长大了，不但能带着家里赚钱，也知道在外头维护娘亲了，宋平为此十分欣慰。 宋欢则是更加崇拜自家的阿姊，瞧瞧三言两语就能将那长舌妇堵的没脸。 而胡氏站在原地，望着宋芷远去的背影，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她知道，自己想走宋芷这一条路，现下是走不通了！ 这个死丫头，从前那般蛮横，什么时候变的这般能言善辩了。 胡氏气结，却又无可奈何，难不成还真与那杨梅道歉去？ 她可拉不下这个脸，两人一同嫁入小河子村，杨梅就是处处压制自己一头。 人连生三胎都是儿子，而她却是连生了两个女儿，为此婆母没少给她脸色看。 甚至她的二女儿病重时，死老太婆只会骂赔钱货瞧什么大夫。 后来朝廷征兵，杨梅的丈夫却能全须全尾的留在家中，而她的丈夫却被拉去了服兵役。 凭什么，凭什么她杨梅能过的好，她能有个明理的婆婆，而自己的婆婆却是那般的不是人！ 耳边传来嘈嘈切切的议论声，将胡氏的思绪拉回。 她冷哼一声，转身便回了院子，直接啪的一声将院门关上隔绝那些讨人厌的议论声。 第100章 定车 吴氏见着孙女四人提着大包小包的回来，忙上前接过孙女手中提着的铁锅，“怎么买了两口锅？” 宋芷甩了甩酸涩的手，“大铁锅与家中的锅一道用来熬凉粉，这个锅我放在后头炒茶叶。” “待以后不用做凉粉了，咱们再重新改建下家里，再建个灶台。” “至于那口大锅，我另有用处。” 吴氏见孙女，安排的妥妥帖帖便也不再追问此事，转而询问起宋平今日县衙上的事情来。 宋平简单了说了一下事情的经过，又说了王家今日赔了七两多银子的事情。 “七百钱我用来采买粮食了，这里还有七两十文钱，奶你收好！” 吴氏看着白花花的银锭子，只觉得心口剧跳，似是有一种不真实之感。 她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对着孙儿道：“你先收着，待稍晚些的时候，咱们聚在一处时再说！” “现在锅灶买回来了，我赶紧给大家伙送去，你田阿婆说县里的生意很好，我们预备着下午再做一些，待到晚市时候去售卖。” 说罢，提着一口锅便出了屋子。 而此时的宋芷，也拿着一口铁锅来到了后院。 宋芷不在，杨氏便承接了晒青的活计。 她一到后院，便见着了正在忙活的大伯娘，以及两个小的。 小家伙们一见到阿兄，阿姊回来了，十分高兴的冲到几人面前，仰着亮晶晶的小眼神求表扬，“阿姊，阿姊，我今日帮忙做活儿了！” 宋芷揉了揉两个小家伙的脑袋，许诺道：“稍晚些的时候，阿姊做好吃的与你们吃。” 两人听说有好吃的，乐淘淘的开心不已。 杨氏见着几人回来，也丢了手中的活计，询问他们今日去县衙发生的事情。 这边宋芷简单了说了县令大人惩治了刁奴，王家那边也给了赔偿。 待杨氏听到赔偿的数额时候，也是惊的愣怔了好一会儿。 恰在此时宋平也寻了过来。 杨氏见着了儿子，喜的迎上前询问儿子，“那王家真的赔了那么多钱。” 宋平颔首，“不但如此，咱们家佃的地往后十年都只需给王家三成租子。” 杨氏听罢，当即咧着嘴傻笑。 “伯娘，你帮我将柴房收拾出来啦？”宋芷撇头便看到屋檐柴房中的柴垛被码放在了外头。 杨氏回过神来，连连点头，“我瞧着这门也不大，就将我房间的门帘子卸下来挂在上头，今日你正好得用。” “你去瞧瞧，可还缺什么叫你大哥帮忙置办就成。” 宋芷便提着铁锅走进柴房。 此时的柴房里已经被收拾过一遍。 一个小炉灶、一张小桌，几条小凳，陈设虽然简单，却已是够她用的了。 宋芷不再耽搁吩咐大哥帮忙生火，她则将制茶的器具拿来准备先杀青再炒制。 几个小的也围在其身边帮忙打下手。 期间吴氏给几个孩子送过一盘子绿豆饼以及一大碗鸡汤。 几个小的看见鸡汤，嗷嗷的就冲了过去。 吴氏笑骂了一句，“都去洗手，自己去拿碗来分。” 小的们听话的一溜烟跑了。 宋芷见着了鸡汤却也没推拒。 她决定了，现在正好趁着大伯须得养伤，以后每日都要买些荤腥回来给家里人补补。 不单单是大伯与大哥他们身子亏空的厉害。 这一家老老小小，全都要补。 因着多了一口锅，下半晌的时候家里又做出了两百块的凉粉。 吴氏找到正忙活的孙女，问道：“你先前不是答应县令大人去其他两市摆摊的吗？那咱们今日要不要去？” 宋芷歪头想了一下，“去吧，但因为是晚市，不知生意如何，还是分两处，田阿婆继续去城南，让大哥则去城东集市摆摊。” 宋芷忽的又想到什么，“阿奶，咱们现在一日须得送好几趟货物去城里，没个车实在不方便。” “你去族长爷爷家问一声，看看他们可愿意帮忙运几趟货物去城里，如此也能便捷一些。” 吴氏想了想点头，“那得开多少钱合适呢？” “就先三十文吧，按现在的来看，一日少说也得跑两趟，待到需求量增加起来，一日估摸着得跑三趟。价钱太低不合适。” 吴氏觉得孙女说的十分有道理，她应承道：“成，那便依着你的意思，我这就去同族长说此事！”说罢，匆匆走了。 待吴氏走后，宋平有些不安的道：“我今日不过摆了一次摊，我担心会有疏漏....” 宋芷能理解大哥的不安，她解释道：“大哥放心，到时候我让小安也随你一道去。” “他随我摆摊许久，应付起顾客来比我都熟稔！” 正说着人，几个小家伙洗了手，拿着碗筷疯跑过来。 宋芷对宋安道：“小安，待到傍晚的时候，你陪大哥一起去城东草市摆摊卖凉粉成吗？” 宋安连连点头，他现在对招呼顾客已经驾轻就熟，并没什么胆怯的心理。 又有大哥一起，宋安想也不想便应承了。 这件事便这样定了下来，而另一边吴氏也找了宋族长，将孙女方才提议的事情同族长说了一遍。 “若是愿意，一日三十文您看可成？” 宋族长一听，摆手道：“只不过跑几趟县城，哪里就需要这般多？ 吴氏又解释道：“刚开始可能只需每日早晚走两趟，待后头需求量增加时，可能还要增加次数，怎么着也不能让你们白辛苦不是。” 宋族长听她如此说，这才没有再推辞，应下了此项差事。 其实宋族长曾经也想着将自家的牛车赶出来，在官道上拉人赚些钱帛贴补家用。 但这条路上赶车拉人的牛车实在有些多。 运气不好忙碌一整日下来，也赚不到什么钱也就歇了这个心思。 现在有这样的好事寻到了家里，宋族长自是没有不应的。 这边吴氏刚从宋族长家中回去，村子里便有一村民将吴氏唤住，“婶子，这妇人说是来卖绿豆的，说是与阿芷在县中约好的！” 吴氏顿住，走上前仔细看了看妇人挑过来的绿豆。 待确定其品质没什么问题后，吴氏直接折返回族长家里，借来了秤杆子过了秤，付钱，丝毫不拖泥带水。 妇人生怕对方反悔，回去后急急忙忙担着绿豆便来了。 见对方不过三两句话的功夫。 两百多斤的绿豆，就这般轻松的给买了。 妇人怀揣着沉甸甸的铜钱，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回走。 要不是怀中的铜钱太过真实，她都以为是在做梦一般。 第101章 麦芽糖 待到下半晌，宋芷将手中揉捻的活计暂时交给了宋平。 “大哥，你将手头的这一批茶制作完后暂时先停一停，帮我蒸个糯米。” 宋平手中的揉捻的动作不停，一边不解的问道：“蒸糯米作甚？” 宋芷很是神秘，“待到晚上的时候大哥便可知晓了！”说罢，起身去拿糯米去了。 宋成听到阿姊要蒸糯米，眸光瞬间亮了起来。 他见大哥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小家伙迫不及待的道：“我知道，我知道，阿姊这是又要做好吃的了！” “阿姊方才说过，要给我们做好吃的，肯定如此！” 宋欢与宋康也因着这话，满脸期待起来，不知道这一次阿姊又要做什么好吃的。 宋安瞥了一眼自家这个一提到吃就来劲儿的弟弟，不由直摇头。 宋芷走至自己的房间，将今日买回来的糯米拿出来，洗净后交给大哥。 之后她则端着竹筛中的发好的麦芽，径直去了后山的溪水边清洗。 清洗好麦芽，回到家中再将之切碎备用。 等待煮糯米的间隙，她也并未闲着。 又捣鼓起今日买回的香料来。 她将从医馆买回来的药挑拣开，随后选了一块圆润的石头，将今日买回来的药粉，全都碾成粉末后用装药的纸包包好。 之后便开始了拌豆豉。 她将先前已经发酵过的豆豉拿了出来，放入盐、糖、五香粉等调料调味。 最后宋芷又同她奶讨来了陶罐将拌好的豆豉放入洗净的陶罐中。 这样等上一个月这豆豉既可以当小菜吃，也可以拿来熬酱油当做调料。 如此，她往后的生活质量也能更高一些。 吃食上也不必每日翻来覆去的除了水煮菜放些许油、盐便再没甚其他滋味了。 她可以暂时委屈自己，却不能一直委屈自己。 现在的生活已经很苦了，若是再剥夺她吃美食的快乐，宋芷想她怕是会疯。 待到糯米准备好，宋芷便将方才切好的麦芽兑在了糯米中搅拌均匀。 此时，宋平与宋安已经随着田阿婆几人去集市中摆摊。 而柴房里只剩下宋芷带着弟妹们在捣鼓。 几个小的又是满心满眼的信服宋芷，因而并未有人觉得她这是在糟蹋粮食。 宋芷将之搅拌好后，又寻了一件厚袄子将之盖住，这个发酵的过程须得一到三个时辰不等。 在制作麦芽的过程之中，发酵的过程也是最为关键，时间太短发酵不够充分，若是时间太长熬出来的麦芽糖就会发酸。 为了很好的把握这个度，宋芷每隔一个时辰便会用筷子蘸些发酵出来的汁水尝一尝。 若是能尝出甜味便可以进行下一步了过滤、熬煮了！ 吴氏在忙完前头的活计，来到柴房想要瞧一瞧孙女这边可忙的过来。 可她一进门，待看到锅中熬煮的黑褐色的东西直接愣住了。 她又看到木盆之中沥干水分的米渣，忍不住问道：“阿芷，你这是在作甚？” 宋芷手上不住的搅拌，听到她奶问话，她只叫她稍等。 待到锅中的麦芽糖熬到冒热泡，她便用两根筷子，挑了一块粘状糖浆。 只见她用筷子扯了几个来回，原本黑褐色的麦芽糖逐渐扯白，一点点变成吴氏熟悉的样子。 她惊呼道：“我的天老爷，这是饴糖？” 蹲在一旁的三个小的，见到了饴糖更是忍不住直咽口水。 宋芷笑着点头，她将手中的麦芽糖递给吴氏，“阿奶，你尝一尝可甜。” 吴氏哆嗦着手接过，小心的咬了一块下来，甜丝丝一点儿也不比外头卖的饴糖差 她将手中的饴糖递给巴巴瞧着的小孙儿，迫不及待的问道：“阿芷，你怎么会做这饴糖？” 宋芷早已经给自己想好了借口，她不紧不慢的道：“阿奶，这事儿不急，待稍晚些的时候，我与你们慢慢说，奶先帮我拿一个干净的陶罐来，我先将这糖浆盛起来。” “哦、哦好，你等着我这就去拿。”说罢，风风火火的走了。 应付走阿奶，宋芷又给三小孩一人又扯了一快糖，并嘱咐道：“你们今日吃到了糖，可不能与外人说咱家会熬糖知道吗？” “若是被有坏心思的人知道，咱们这做糖的法子说不得就保不住了！” 三人听罢，齐齐点头。 宋成更是将小胸脯拍的啪啪作响，“阿姊，你放心我了，我绝不到外头乱说。” “还有我，还有我，阿姊我也不说！”小弟也忙附和着表态。 几个小的正热热闹闹的表态呢，杨氏得到消息也风风火火的跑来。 她特意凑到铁锅前，指着铁锅中黑褐色的浆汁，压低声音问道：“娘说你做出了饴糖，便是这了吗？我怎么瞧着与铺子里卖的不一样？” 宋芷指了指几个小的手中拿着的糖，对伯娘道：“伯娘说的可是这种？” 杨氏看了一眼儿子手里的白色糖卷，迟疑着点点头。 宋芷便继续解释，“若是想做成块状，待其稍稍冷却，撒点熟豆粉、趁糖温热时拉伸，便能成铺子里卖的那种饴糖。” “不过咱家做这糖并不是用来卖的，也就不费那事了，用干净的陶罐盛着，放上个一两月也不成问题。” 杨氏诧异的问，“咱们不卖糖吗？” 宋芷摇头，“不卖，糖的利润太大，太招惹眼了。” “我们现在不过是农户之家，且不说能不能守的住这样的东西，若是被有心之人觊觎，怕是还能给咱家招来祸患。” 杨氏细想了一下侄女的话，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忍不住身体打了个抖。 便是方才还火热的心，都冷却了不少。 恰在此时，吴氏拿着陶罐走来也听到了孙女方才所说的话。 她态度明确的表示支持孙女的想法，“阿芷说的对，就这凉粉咱们赚的不过一个辛苦钱，村里头还有人家有想法呢。” “这样打眼的事情，咱们还是不要做了！” 宋芷连连点头，“虽说不能卖糖，但咱们可以用来做糕点啊，这样咱们做糕点的本钱也能降下来，赚的自然就更多。” 说到糕点，宋芷想起了今日与周掌柜的新协定。 “阿奶，我都忘了说了，从明日起周掌柜那里每日须得送八斤的糕点过去，额外的预定另说。” 第102章 小米酥 婆媳两人一听，俱是面色一喜。 吴氏高兴的一拍大腿，“这可太好了！” 自从孙女说了要将凉粉生意传授给乡亲，吴氏这心里要说不忧愁，那是不可能的。 这会子孙女带回来这消息，她的一颗心算是真的落了地。 往后就靠着卖这糕点，家里也不用愁生计了。 她将手中的陶罐递给孙女，“你先忙，我去前头看看大骨头汤熬好了没有，一会儿待大家伙走时叫他们每人舀上一碗带回家去。” 说罢，匆匆走了。 杨氏亲眼看过了饴糖，这会子见婆母去忙了，她也忙跟了出去。 柴房内瞬间，又只剩下宋芷与几个小的。 宋芷将大半的麦芽糖放入陶罐中装好，至于锅中剩下的麦芽糖她想了想对几个小的道：“阿姊，给你们用麦芽糖做零嘴吃好不好？” 三人闻言，瞬间觉得手中的饴糖也不香了。 宋欢高兴的问：“阿姊，你要给我们做什么零嘴？” 三人六双眼睛齐刷刷的盯着宋芷，那黑眸之中的雀跃神情叫宋芷的心情也跟着欢欣起来。 宋芷也不与弟妹们卖关子，“是一种用粟米做成的点心，你们等着阿姊这就给你们做。” 宋芷起身去屋里拿了粟米，又去厨房拿了些芝麻油。 待她将粟米、芝麻油倒入装有麦芽糖的锅中，不停地翻炒着锅里的食材，让它们充分融合在一起。 那金黄的粟米与麦芽糖相互交融，随着温度的上升，散发出甜腻的香味。 待到出锅后，她将之放入做糕点的木板之中，然后用勺子再将其压至紧实。 三个小尾巴不眨眼的看着自家阿姊忙活，三人更是兴奋地围拢过来，将宋芷团团围住。 “阿姊，这是什么吃食？” “阿姊，我闻着好香啊！” “阿姊，想吃。” “....” 三人你一句，我一句，宋芷根本没有插话的机会。 恰在此时，宋安也从外面冲了进来，“阿姊，我们回来了？” 宋芷扭头，便看到喘着粗气的宋安。 她朝他招招手，询问道：“如何，你与大哥在城东卖凉粉可还顺利？” 宋安连连点头，“顺利，顺利，我学着阿姊从前那般吆喝，不出一个时辰，带出去的凉粉便卖光了。” “明日还有人与我们预定了四十块呢！” 宋芷点头，“一切顺利就好，来我给你们做了小零嘴，正好尝尝看味道如何。” 说罢，她去了厨房拿了刀来，切了四小份让四人尝一尝。 小米酥入口香甜，吃起来‘嘎嘣脆’ 三人从未吃过这般的点心，好吃的吱哇乱叫。 宋安年岁到底要大一些，也更沉稳一些，他瞪了一眼眉飞色舞的小弟，“你小声些，有好吃的也堵不住你的嘴！” 宋成便朝二哥挤眉弄眼了几下，如小仓鼠一般，嘴巴里塞的满满当当。 宋康也用小手包着一块小米酥，啃的口水直流。 他见到自己阿姊瞧着他吃，小家伙很是大方的将满是口水的糕点递给宋芷，“阿姊，也吃。” 宋芷被乖巧的小弟萌住了，揉了揉他枯黄的头发，“小康吃吧，阿姊这里还有很多。” 小家伙这才心满意足的抱着糕点继续啃起来。 柴房内的小兄妹几人因着有小米酥吃，一个个如过年一般高兴。 前院的乡亲们也是脸上乐开了花。 今日在临走前，不仅能带上两个煎饼子，每人还有一碗肉汤。 那肉汤上不但飘着油花，每人碗里还能有几块肉，有那会过日子的妇人，回去后再往这汤里加些水，添一些菜叶子，加些盐重新煮上一煮，一家人也算是都沾过荤腥了！ 待乡亲们都走后，吴氏便招呼一家人先吃饭。 杨氏回房扶了丈夫出来，宋芷则领着弟妹端着一盘小米酥过来。 杨氏扶着丈夫在桌边坐下，‘咦’了一声，“这是什么吃食？” 宋成抢先道：“娘，这是阿姊给我们做的零嘴，酥脆香甜可好吃了。” 说罢，他径直伸手拿了一块递给他爹，“爹，阿姊说小米养人，你尝一尝可好吃了！” 宋友山感慨于儿子的贴心，乐呵呵的用没受伤的左手接过小米酥。 他尝了一口，又尝了一口，咔嚓、咔嚓的咀嚼声，听的杨氏心头痒痒。 她笑骂道：“你个小没良心的，只知道孝敬你爹，就不知道孝敬你娘吗？” 宋成忙又拿了一块，递给她娘，“娘也吃，酥酥脆脆的可好吃了！” 吴氏也拿起了一块尝了尝，“味道确实不错，这小米酥倒是能卖。” 宋芷摇了摇头，“这小米酥算不得多难做，食材什么的也是看一眼便能知晓，暂时我不打算拿去铺子卖。” 但若是用来吸引一波顾客却是可以的，宋芷暂且压下此事不表。 吴氏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招呼道：“今日是咱家自年后真正意义上，齐聚一堂，坐在一起吃团圆饭。” “有什么事情，等饭后再说，咱们先吃饭吧！” 现在家中有了进项，吴氏做饭也不似从前那般克扣着数量来， 一家人的晚餐算不得多丰盛，中午剩下的鸡汤、熬的大骨头肉片汤，一盘炒菘菜、一盘炒萝卜丁，主食依旧是熬的浓稠绿豆粟米粥。 但就是这样的吃食，也是宋家人好几个月也不一定能吃的上的。 家里的几个小的还好，对于家中伙食得改善已经习以为常。 但宋友山以及宋平心中还是受了不小的冲击。 从前在这般青黄不接的时候，那碗里的粥水可不就是水。 哪里能如现在这般，过上了只有过年才能有的待遇。 父子两人内心的感慨，不可谓不小。 待孩子们一个个吃的肚子滚圆，大人们也心满意足的吃饱后，吴氏这才说起今日之事。 第103章 坦诚告之 吴氏将今日售卖凉粉的情况说了一遍。 “今日上午卖了两趟凉粉共卖了两百六十块，傍晚时候又卖了两百块，今日一共卖了四百六十块凉粉，得钱就是一两又三百八十文。” “刨除今日上午买了两百斤绿豆的花销，这里还有五百文，阿芷你拿好，待到月底时将村人的欠款还了。” 这是一早便商议好的，宋芷也不推辞将几串铜钱收下，自是不表。 吴氏说完了今日，卖凉粉的事情，顺便询问起明日摆台的人员来， “今日多了一口大铁锅，熬煮的淀粉便多了一些，阿芷你看，明日要不要三处集市都要派人过去？” 宋芷颔首点头，“自是要的，我们先前就答应过县令大人，此事不好再拖延。” “那另一处的摊位，请谁去呢？” 宋芷想了想，“今日卖了一日想来田阿婆与小赵婶子应是也熟悉了， 便让他们在乡亲们之中各挑一名帮手，轮换着去城中摆摊。” “至于城东还是由大哥带着小安去。” 吴氏想了想，觉得没什么疏漏，这件事便这样定了下来。 说完了明日的安全，吴氏便将话题扯县衙之行上。 “阿平，你仔细说说今日公堂之上的情形。” 宋平便将今日公堂之上，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县令大人公正无私，王老爷不但赔付了银钱，往后十年内咱们佃的地只需给三成租子。” 宋友山听罢，十分激动，“如此，咱们也不必担心事后王家会恼羞成怒不给咱们佃地了！” 宋平点点头，他将今日王家赔付的银钱拿了出来，“原是七两七百文，后开散碎的铜钱我买了粮食，其中五两银子是爹的诊金、二两多是咱们的工钱。” 宋友山看着白花花的银子，高兴的合不拢嘴，“这倒是叫我因祸得福了。” 他将银钱也推给宋芷，“既是要还钱，你那些钱只怕也不够，这些也拿去将这些年欠乡亲的钱都还上吧。” 宋芷忙将钱推回去，“这是大伯看病的诊金，我怎好拿？再说了还债一事，本就是先前我们商议好的，我怎么好再言而无信！” 宋友山愣住，好半晌才想起那日争锋的情景来。 当时的他只想着让两人尽快冰释前嫌，因而也并未将侄女所说三月之内还清欠款的事情放在心中。 可以这般说，这样的事情他本就是不信的。 但看着侄女坚定的神色，宋友山还是虎着一张脸道：“这叫什么话，家中欠下的债务怎么好让你一力承担。” 宋芷还想着拿到家中的话语权呢，这要是食言了，她以后在伯娘面前挺直了腰杆子？ 遂宋芷坚持，“大伯，我是二房的长姐，现在我爹娘不在了，我就该撑起我们二房，你应该相信我有这样的能力。” “您总是将您拥有的给我们，可你也是大哥，小安、小成的父亲，你对我有责任，对他们亦有责任。” “从前我没能力还也就罢了，现在我有能力自是不能再坐享其成，该是我承担责任的时候了！” 宋友山听着侄女的话，直觉内心羞愧，他既对不起二弟，也对不起自己的三个孩子。 杨氏看出了丈夫的难过，她出声道：“阿芷，从前是伯娘不好，你年纪小伯娘不该同你相争。” “你大伯说的对，这钱既是家中借的，就没有只让你来还的道理，叫你拿着你就拿着。” 若是这情况摆在从前叫杨氏将钱让出来，她也是不肯的，家中田地大半被卖，大儿又还未娶亲，她总要顾虑着自己的孩子。 可现在家里的光景又不一样了，其他生意不说就光卖糕点一样收入就能养活一大家子。 杨氏这点子见识还是有的。 虽说到手钱的给让出去还是有些心疼，但为了丈夫心里能够安稳些，也为了这个家庭能够和和睦睦的，杨氏还是愿意付出些的。 可以说杨氏的表态，比家中其他任何人表态有份量。 毕竟这个家真正意义上，就只她一个外人。 她这个外人都愿意将钱用来还债了，也就没什么好顾虑的了。 果然，吴氏与宋友山听到儿媳\/媳妇的态度，心中很是欣慰。 她这儿媳还是很明理的。 话都说到这份上，宋芷知道若是自己再多说什么，便要伤人心了。 但之前许诺下的事情，宋芷也不打算改变。 她顿了顿道：“那这钱先给阿奶收着吧，待我这边不够还债时，我再同阿奶要。” 宋友山并不清楚婆媳几人已经算过账，光靠着卖凉粉以及定出去的茶叶家里就能将债还了。 杨氏还想说些什么，但见婆媳摆摆手，“成了，先如阿芷说的办吧！” 她知道大孙女的心里，她这是不想在这个家矮人一头。 她已经老了，老二家现在就指着阿芷撑着。 若是孙女能够立的起来，她也乐的给孙女做这个主。 若是她百年后，家里人也不好用长辈的身份压着她。 虽说他相信儿子的为人，不会不顾及几个小的。 可这世上的事情，总归会有一个万一呢？ 老二夫妻现在不在了，她的心总归是要偏着些老二留下来的几个孩子，为他们的将来多想几分的。 宋芷并不清楚她奶的心思，见这事终于妥善解决了。 这才说起今日的际遇。 她很是郑重的道：“阿奶，大伯，我要同你们说一件事。” “先说好，我与你们说此事不是想要吓唬你们，是提醒大家在外头须得多加留心，莫要被有心之人钻了空子。” 吴氏见孙女说的慎重，皱眉问道：“你们今日去县城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众人齐刷刷的看向宋芷，等着她接下来的回答。 宋芷点点头，一脸郑重道：“是这样，今日我去城中糕点铺子送完糕点，出门时候便察觉被人跟踪，直到我借着成衣铺子后门离开这才得以脱身。” 吴氏捂着胸口，一脸震惊的道：“可发现是何人跟踪你了？” 宋芷颔首，“是王家的掌柜派人跟踪的我！” 第104章 庆幸 一家人皆十分震惊。 “这是为何，可是因着我们的事情惹恼了王家？不行我要去将这件事禀告给县官大人。”说罢，情绪便激动要站起身。 一旁的杨氏，恼怒的捶了一下挣扎要站起身的丈夫，“你激动什么，等阿芷将话说完。” 宋芷也担心她大伯在动到了伤势，忙劝道：“大伯，您别急等我将事情说完。” “据我打探来的消息，这田庄管事与那掌柜的似是有亲戚关系，且他们皆是王家二房的人手。” “我估摸着因着这一件事，王家险些坏了名声，王家现在的掌家人心中自是恼恨当初我将差役带去庄子上，派人跟踪我要么是想探一探我的情况，要么就是想给我些教训，无外乎这两种可能！” 一家子听宋芷这般说，心中不由一阵惶恐。 “那...那我们要不要去报官？”吴氏很是担心的道。 “拿人要拿脏，现在只是我们的无端猜测，对方怎么可能会认？” “而且一旦我们现在打草惊蛇，下回他想要动手就会更谨慎。” “他们家大业大，权势也大，真心想要对付我们，根本都不需他们动手，自是有人愿意为钱帛替他们出手。” 杨氏因着侄女的这些话，直接吓白了脸色，她十分慌张的道：“那...那我们该怎么办？” 宋芷说此事不是为了加剧家人心中的恐慌，她只是单纯的想提醒家人。 见众人脸色沉凝，宋芷忙宽慰道：“被王家掌柜跟踪的事情，我已经同王家大小姐提过了，她也已经答应过，会干预此事。” “今日王老爷能够给所有的佃户让利，想来也是不想再节外生枝的，我将此事说与王大小姐，她便是顾及她父亲用鲜血换来的好名声，也不会坐视不理的。” 吴氏附和的点点头，“这件事交由王家自己处理那是最好不过，如此咱们也不必担心彻底将王家给得罪了。” 杨氏转头叮嘱两个儿子，“你们去集市上卖凉粉也需要多注意着些，莫要被人钻了空子。” 宋平安抚道：“娘你放心，大人现在在草市安排了巡防差役，不会给人轻易挑事的。” 宋芷也根据自己的判断，适时分析道：“王家这次跌了这么大一个跟头，还被县令大人严辞警告过，即便那掌柜的想要报复，现在也不敢有所动作。” “一旦将矛头指向他挟私报复，只怕他自身都要难保。” 吴氏忽的又想到什么，她有些不确定的问道：“阿芷，你说那掌柜会往咱家做的凉粉里掺杂手脚？” 宋芷没有肯定说不会，因为她也不知那掌柜的底线在哪里。 但她还是给阿奶吃了一颗定心丸。 “现在凉粉是村人在做，三处的集市都在售卖，无论是哪一处出了问题，其他两处没问题，势必解释不通。” “何况现在县令大人最在意的便是民生问题，这个时候若是他聪明些不动手还好，一旦动手，触犯到县令逆鳞那掌柜不死也要脱一层皮。” 一家人因着宋芷的分析，稍稍放下心来。 此时的，婆媳内心更是觉得将凉粉做法交予村人来做真是再明智不过的决定了！ 吴氏站起身，拍板道：“成了，在这件事还没个结果你们都警醒些，梅娘来帮我做糕点。” “等等，娘我还有一件事想说。是这样上回去王家找阿平，我不是给娘家那般找了个摘连翘叶子的活计。” “后来我没能将阿平带回来，遂我娘家也没去成。” “现在家里摘连翘叶儿的活都有乡亲们在做了，我是想问娘，等半月后我能不能也将这凉粉法子也交给我娘家，也叫他们能赚些钱帛贴补家用。” 吴氏没有一口应下，而是道：“按说你娘家和咱们还沾着亲戚关系，我原不该拒绝你，只是我心中还有一层顾虑。” “虽说咱们现在将做凉粉的法子交给了村民们，但是族长当时同乡亲们发话了，若是谁敢轻易将这凉粉的做法交给旁人，或是以卖了以此牟利，他不是轻易放过的。” 这是村子里好不容易有了，除了种地可以赚些钱帛的营生。 一个村子里的人相竞争，虽说不可能家家户户都能赚大钱。 但是小打小闹的赚一些，还是不成问题的。 村民们也懂得不能做那杀鸡取卵之事，遂当宋族长开口，大家无一不应的。 “若是这个时候，从咱家这里传出去，且不说违背了族长的意思，乡亲们心里只怕也会不高兴。” 杨氏明白自己或许可以说服他爹娘不要将这方子传出去，可她那大嫂她就不能保证了。 若是到时候凉粉的生意，并不似现在这般好做，她那大嫂或许真能够将做法卖了。 能赚快钱，谁会每日苦哈哈的点灯熬油的辛苦赚钱？ 而她大嫂又与她关系并不亲近，更不会顾及她的处境了。 杨氏心中清楚婆母的顾虑是对的，教给村民们做凉粉的法子本就是想要拉近与乡亲们之间的关系。 没的让自家里外不是人。 但心中还是忍不住的失落。 做了这些年的婆媳，吴氏自是能看出儿媳心思。 她想了想道：“你要是愿意，就还是按照先前说的那样帮忙摘些连翘叶子过来，我们给开工钱。” “咱家现在有这般多的人在摘连翘叶子，需要的了这般多吗？” 宋芷适时出声道：“这个伯娘不必担心，若是小成外公他们愿意摘，那就请他们帮帮忙。” 她想了想又道：“至于凉粉的事情，既然族长先前与村民们有言在先，那我们也要体谅族长的良苦用心，不好带头违逆。” “这样再过些时日我这里应是还会有些活计，到时候再请外公他们帮忙。” 宋芷这般说，是不想伯娘心中怀有芥蒂，‘你宋家人能教授外人，却是连正经的亲戚也不愿帮扶。’ 同时也是给了承诺，后续会带着对方赚钱。 果然，杨氏一听宋芷如此说，一改方才的黯然。 脸上的笑意更是怎么也藏不住，她激动的握住宋芷的手，“那伯娘先谢谢你，回头等小成外公家的枣长好了，伯娘给你送枣吃。” 宋芷很是大方的应下，“那我可就等着了！” 一家人笑开，一改方才沉闷的气氛。 第105章 回娘家 翌日，杨氏在安顿好了丈夫，又送走了儿子后， 便同婆母说了一声，“娘，我先回娘家一趟，将摘连翘叶的事情同他们说一说。” 这是昨日便说好的，吴氏只道：“你等一下。” 说罢，折返回厨房提了一个篮子给她，“这里面是一碟子糕点，以及三块凉粉，带些与亲家尝尝。” 杨氏呆了一呆，她真是没想到婆母什么时候准备的这些。 “做什么发呆，趁着日头不大快些上路。”说罢，径直将篮子塞到了儿媳的手中。 杨氏很高兴，时下婆婆最忌讳儿媳胳膊肘往外拐，将家中的东西往娘家拿。 其实昨日与婆婆再做糕点的时候，她就想开口带些回去，只是最后她到底没有开这个口。 她都不知道婆母昨夜什么时候私下里给她备好了。 这叫她心中既惊喜，又感动。 这些年她过的拮据，娘家那里的日子也不比她好多少。 也因着自己这里实在囊中羞涩，除了必要的逢年过节她一般也不会回去。 老两口也是个明理的，知晓女儿家里日子艰难，每次她带着东西回去，老两口都要拿更多的东西让给外孙们带回来。 为此没少受大嫂白眼。 杨氏也觉得没脸，做人儿女的不说孝敬父母了，反倒是还要爹娘操心。 从前她没有能力也就罢了，现在她手中还有上回采药分到的钱。 杨氏也不含糊，先是去了一趟郑大夫那里，花了十文钱买了一罐子防蛇虫的药粉。 阿芷说了，这时间山中危险须得将防护做好。 杨氏将这几句话记在心里，回去也不忘给爹娘带上一份。 买好了药粉，旋即又绕到大集上，捡那最肥的五花买了两斤、又买了一块板油用草绳一串，一手提着肉，一手提着篮子便往杨家村走。 绕过一座山头，又走了小半刻钟，杨家村那熟悉的轮廓渐渐映入眼帘。 村口的大枣树下坐着一群闲话家常的村人。 见着杨氏一手提肉，一手提篮子笑着问道：“呦，梅娘这是回来看爹娘啊！” 杨氏一一唤了声人，大方的应和了一声后，匆匆离开。 待人走远后，有人酸道：“哎呀，真是难得见她还带了肉回来，这怕不是想回来借钱吧？” “不然这不年不节的提肉回来作甚！” 有那年岁大的，斥道：“谁规定只有逢年过节才能回娘家的？她爹娘老子还在呢，做子女的孝敬孝敬怎么了，莫要在外头乱说。” 说闲话的妇人缩了缩脖子，到底不敢与村中长辈相争。 但心里头仍旧觉得不服气。 妇人眼珠子转了转，忽的来了主意，她佯装回去，待绕到旁人看不到的时候径直往田间去。 待看到正在田间除草的王氏，一拍大腿忙道：“哎呦喂，你还在田里，你那小姑子回来了，我瞧着还带了肉，你快回去瞧瞧，莫不是来你家中借钱的。” 王氏一听，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她家里现在正准备给大儿说亲呢，若是真叫那倒霉催的小姑子，将二老的钱给哄去了。 那他大儿的亲事可怎么办哦？ 在想到小姑子家里那个如无底洞一般孩子，王氏再也不淡定了 她顾不得在地里忙活了，扛着锄头就往家里走。 那妇人见王氏慌慌张张的走了，自觉有好戏看，也不紧不慢的跟了上去。 另一边，杨氏提着吃食往家走，越临近家门，她的心情越激动。 这显然与她曾经归家时候的心境不尽相同。 从前归家除了喜悦剩下的大半就是忧愁，置办不出像样的节礼、担心爹娘为自己愁苦.... 现在这一切全都翻篇了，她的日子越过越有盼头，手上也有了余钱，甚至还能给爹娘寻一些活计。 杨氏一进家门，便看到满头银发，正坐在廊檐下绩麻线的娘。 她高兴的唤了声人，提着东西便进了院子。 薛氏听到动静抬头望去，便见着闺女一手提肉，一手提着篮子满脸笑意的朝她走来。 薛氏甚至有片刻的愣神，这样明媚的女儿，她似乎有好些年没见过了。 直到人走到了近前，她这才恍然回神，忙丢下手中的活计，站起身道：“哎呀，你回来就回来，带这些东西作甚？” “你家里头就大山父子能赚些钱，又要给阿平娶亲，又要还债，没的乱花钱....” 薛氏拉住闺女，不住的碎碎念，但念叨的每一句话都是为着女儿着想。 “娘，您别担心这些，我今日来是有好事要同你和爹说呢。” 杨氏四下看了看，问道：“爹呢？怎么没看到人？” “你爹带着几个小的去山中砍木料了，这些日子家里正准备给你大侄儿相看人家，准备砍些木料回来，请木匠给金柱的屋子重新打个门，总挂着个竹帘子总也不是个事儿！” 王氏扛着锄头，从外头风风火火的跑回来，便听到婆母的这一句话。 她顾不得喘息，忙接话道：“可不是，你这侄儿也近十九了，咱家这些年节衣缩食的就想给铁柱讨个媳妇，可不能再拖下去了。” “他小姑，你说是不是?” 王氏在心中腹诽，我话都说的这般直白了，你要是还想开口借钱，休怪我不给你好脸色。 正当她神经紧绷，以为对方会开口借钱时。 杨氏却是点头附和道：“这事儿确实的抓紧，年纪再大些，怕是更难找到称意的女郎。” 薛氏瞥了一眼自家儿媳，瞧着她看着闺女那如临大敌的样子，心里颇不是滋味。 女儿家的日子过的不好，儿媳生怕自己会将体己贴给女儿，遂一听到女儿一回来，她便巴巴的从地里头追了回来。 当她不知道是为着什么呢。 她虽然心中不高兴，却也不好当着闺女的面挑明，免的叫她伤心。 难得回来一次，薛氏忙接过女儿手中的东西，“走，有什么事情，先坐下来歇一歇再说。” 杨氏将手中的东西给了娘，人却是站着不动道，“娘，我此次来是有一件好事与你说。” 王氏却是在心中冷哼一声，还好事，家里都欠了一屁股债能有什么好好事。 心中虽是这般想的，脚下的步伐却是不自知的往母女两人身边凑了凑，竖起了耳朵，准备洗耳恭听！ 她就不信，她还能说出一朵花儿来！ 第106章 防备 薛氏瞥了一眼儿媳那一副防备的样子，心中就来气。 她瞪了眼儿媳，指挥着人道：“你去厨房倒一碗水来。”说罢，拉着女儿的手在廊檐下坐下。 她也不问闺女有什么好事情，只嘴上埋怨道：“你来就来，带什么东西过来，回头回去的时候将这些吃食都带回去给小成他们几个补补。” 杨氏知晓自己从前的境况太差了，她娘还是如从前一般舍不得她。 她心中感动，便是方才大嫂的防备的眼神都没在放在心上。 杨氏瞥了一眼厨房边漏出来的一截草鞋，便知晓大嫂是在那偷听呢。 她故作大声道：“娘，您别担心，现在家里头也有肉吃不缺这一口。” 她有些赧然的道：“这些年我手头拮据，也从未买过什么好东西孝敬二老，娘您就收下吧。” 薛氏见女儿神色不似做伪，这才语重心长的道：“哎，就算大山赚着了钱，你也要手紧一些，阿平年岁也不小了，也该给他相看人家....” 杨氏忙打断她娘的念叨，这要是说下去又得绕道先前的话上去。 她改了话头道：“是这样，娘我这次来是给你和爹寻了个赚钱的活计....” “什么赚钱活计？” “小姑莫不是开玩笑呢？” 不待她将话说完，她娘与端了水出来的大嫂异口同声的问道。 薛氏起身接过儿媳手中的碗，她不好当着女儿的面数落儿媳，但还是看了她一眼。 她将水递给女儿，“跑了这半日的路，先喝口水再说。” 杨氏赶了一个多时辰的路，这会子确实是有些口渴了。 她也不客气，端起水就喝了起来。 此时王氏的心里就像被挠了一样难受，偏她还得就这般干等着。 在外头看热闹的妇人，在门外探头探脑的等了许久，也没能听到门内传来的争执声。 正当她想着要不要进门瞧瞧热闹时，忽的，被杨老爷子唤了一声，“狗娃娘，你站我家门前探头探脑的作甚？” 妇人吓了一跳，回身便见到不远处站着杨老爷子以及一众孙儿。 在人家门外鬼鬼祟祟的瞧热闹，偏还被人给撞上了。 她讪笑着道：“我就是看到梅娘回来了，想来串一串门，但又怕打搅了她们母女说话，那什么，我家中还有事情，就先走了....” 说罢，也不提串门了，直接遁走。 银柱皱着眉，看着遁走的妇人，不安的唤了声，“阿爷....” 这狗娃娘就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长舌妇，他有些担心家里。 正拉着木料的杨老爷子回神，皱眉道：“先回家。” 说吧，拉着板车，后头跟着一串孙儿往家走去。 院中的几人也听到外面的对话，杨氏忙站起身，便见着他爹拉着一车木头进了院子，身后还跟着三个孩子。 杨氏见她爹拉的辛苦，忙上前就要帮忙。 却是被杨老头阻止，“成了，这儿用不着你，我与金柱、银柱就卸了。” 三人也是齐齐的唤了一声姑姑。 杨氏高兴的点头，指着篮子里的点心对着最小的铁柱道：“姑姑给你们带了糕点，快过来尝尝。” 仅有八岁的铁柱听到有糕点吃，不由双眼放光脚下不自觉的就跟了过去。 便是王氏都不由侧目，原来那篮子里还带了糕点来。 看来这小姑子，这一回真是下了血本了，就是不知道她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杨氏走到廊檐下，掀开盖在篮子上布料，一碟子的精致糕点瞬间落入几人的眼中。 杨氏捻起一块递给铁柱，又见他满手的污垢便道：“快去将手洗了，没的吃坏肚子。” 铁柱看到金黄精致的糕点，眼睛都直了。 一转头登登登跑回厨房洗了手，几息功夫后甩着一双湿漉漉的小手跑了回来。 杨氏好笑的看着迫不及待的小家伙，仿似看到自家那个小馋猫儿子，内心柔软不已。 她径直将糕点塞进铁柱的嘴巴里。 铁柱是第一次尝到如此细腻，绵软的糕点，其中还泛着奶香味。 小家伙咬了一口后瞪大眼睛，口中含糊着，“好吃，好吃。” 杨氏顺势拿了一块递给她娘，“娘，您也尝尝。” 薛氏一看这精致的糕点就知晓不便宜，她有些肉痛的道：“既是有钱了，也不能这般浪费。” 杨氏没有当着大嫂的面说这是自家做的。 只转移话题的将凉粉端出来介绍道：“这是城中最实兴的凉粉，撒上些葱花与盐再拌上些萝卜丁，冰冰凉凉，十分爽滑可口，最是适合你和爹这般牙口不好的老人吃。” 看着小姑子一样，一样的往外掏吃食，便是一直警惕的王氏心神都被这些物什所吸引。 这些东西瞧着可都不便宜，小姑子哪里来的钱买这些吃食？ 事出反常必有妖，看着婆母絮絮叨叨的就是不说正事。 王氏再按耐不住了，她出声询问道：“小姑你方才说，有好事要说，究竟是什么好事？” 这时候，杨老汉与两个侄儿也卸了货物走过来。 杨氏这才看着爹娘道：“是这样，我家阿芷丫头，在县城之中认识了一行商，那行商与她签订了收购连翘叶子的契约。” “我想着家里这处不是也有很多连翘灌木吗？我就求了婆母，也给爹娘讨了这活计，你们帮忙摘上个半月，工钱就按一日十五文钱来算。” 一家子都呆愣了片刻，王氏率先回过神来，她有些激动的问道：“真的有十五文一日吗？” 杨氏颔首，“自是真的，这如何做的了假。” “咱家里人多，我也能帮忙摘，能不能也算上我一份儿。” 杨氏只的道：“乡亲们也在帮忙采摘，这边再加爹娘已经足矣。” 王氏唠叨，“哎，小姑，也不是我说你，咱们毕竟是一家人，有这好事你应该将家里都算上啊！” 杨氏一时语塞，正不知如何解释时。 薛氏却是瞪了一眼儿媳，随后道：“亲家要，我们帮忙采摘些便是，还收什么钱！” “娘，这也是我婆母的意思，没的让你们白忙活，您就别推辞了！” 而王氏被婆母瞪了眼后，缩了缩脖子，到底不敢再提加人一事。 第107章 创收机会 杨氏此趟归家，最主要还是想让娘家能够赚些许钱帛，倒不是为了与大嫂别苗头的。 她回家了，但是爹娘还是要与大嫂一处过日子。 杨氏忙转了话头道：“我瞧着时候尚早，娘，你随我先去一趟山上，我告诉你们那连翘叶该如何摘。” 说罢，从竹篮子拿出了防蛇虫的药粉。 又仔细的叮嘱道：“娘，你同爹上山的时候，须得用布条将裸露在外的脚踝，和胳膊包裹好，还的撒上一些防虫药粉，药粉我都给你带来了，你和爹千万做好防护在上山。” 薛氏同从前的杨氏一般，摆摆手，“哪里就这般麻烦了！” 杨氏只的将侄女说的吸血虫的事情同爹娘说了一遍。 末了为了加深可信度，又补充一句，“这些可都是我们村中大夫说的，娘您可别不当一回事。” 杨老头见女儿说的这般郑重，又听说是大夫说的，拍板道：“丫头说的郑重，此事应不会有假，老婆子你去准备些布条，莫要误了事情。” 杨老头拍板，这事便这样定了下来。 待收拾妥当，临上山前，薛氏又吩咐儿媳擀些面出来，一会下山要给女儿煮面吃。 王氏这点子人情世故还是懂的，介于小姑子不是回来借钱的，她很是爽快的应承下来。 这边杨氏领着爹娘上山摘连翘叶，那边宋芷因着伯娘去了娘家，上山收连翘叶的活儿便由她来做。 村中的乡亲们将采摘的连翘叶倒入竹筐之中，宋芷再将之背回去晒青。 陆氏见到宋芷上山来，她下意识的凑到宋芷身边，试探性的问道：“阿芷，婶子想问你个事儿。” 宋芷提着竹筐的手一顿，旋即看向这个满脸愁苦的妇人，问道：“婶子，想说什么只管说便是。” 陆氏这才道：“先前公爹摔了一跤，想来你们应是听婆母说过了，现在家中却是有些捉襟见肘的，婶子见你能谈到这摘连翘叶子的活计，阿芷你能不能再多找些买家？” “我瞧着这满山的连翘叶，不摘倒是可惜，若是能再寻些买家，如此咱们也能多摘一些贴补家用。” 宋芷愣了一下，她顺着陆氏话头顺势往山上看去，嫩绿的枝条随风摇曳，这个时候的连翘叶是用来制茶最好的时机。 一旦错过了便要等到来年。 然而此时的人并不知晓，这连翘叶子可用来制茶。 她是可以自己接洽商队，制茶、卖茶，但因现在她能力有限、承接不了这么大量的连翘叶。 这势必就只有一部分村民能因着采摘连翘叶而受益。 她所在的县多山，而山中又多生长连翘。 这是一次绝佳给百姓们增加创收的机会。 这个时代百姓们抵御风险的能力还是太弱了，单靠田地的那一点出息，就想养活一大家子，那也要看老天爷赏不赏饭吃。 她先前只想着解决家中积压的隐患，早日将村民的欠款还上。 可今日陆的话，却是叫她陷入了沉思.... “阿芷，阿芷....”陆氏挥手在宋芷的眼前晃了晃，打断了宋芷的沉思。 陆氏有些不好意的道：“可是婶子的要求让你为难了？我就是这般一问，寻不到买家也就算了....” 宋芷解释，“婶子的话给了我启发，能不能再寻到买家现在不好说，待我有了准信后，一定通知婶子。” 陆氏见宋芷没有一口回绝自己，脸上终是流露出笑意，“那感情好，婶子可就等着你的好消息了！” 宋芷笑着点点头，背着竹筐下了山。 待宋芷走远后，方才一直竖着耳朵听两人对话的妇人，纷纷围了上来，好奇的问道：“如何？阿芷如何说？” “阿芷，真应承下来了？” 大家的面上俱露出喜色，显然是对宋芷口中的准信而期待着。 陆氏摆了摆手，“咱们且等着吧！” 宋芷回到了后院，吴氏正领着三个孩子正帮忙挑拣枯叶、虫叶。 她则将刚摘下来的叶子摊开晒青。 宋芷一边忙活的同时，心中思忖着接下来到底要如何做。 她先前只想着通过卖茶叶，赚取些许钱帛，缓解家中的困境。 可以说她想的并没有那般的长远。 但今日陆氏的请求，亦或是近些日子她所看到的，所感受到的，让她的想法有了改变。 或许她可以想一个更好的办法，既能不错过这一次连翘茶采摘与制作，又能一定程度上给祁水县百姓能够创收。 若是要做到这一步，非她本人的力量可以做到。 采茶，制茶前期需投入大量的人力、财力。 她一个债都没还上的小农女，没如此财力支持她这般做。 也没有号召力让大家先信服她，待到连翘茶卖出后，再与大家伙结算。 而且这还是一件很有风险的事情，若是连翘茶不能如约出售出去，她将要面临的压力可想而知。 自己做不了这样的事情，她首先便想到了王菀之。 以她家在祁水县的经营，拿出点钱帛出来让百姓们帮忙摘连翘叶似是并不困难。 但旋即她又摇了摇头，王家不合适。 且不说现在王家的掌家人不是王菀之，若是王家将这样的产业纳为己有，再发放少量的银钱让百姓们采摘。 那她现在的行为，岂不是为了那王家做嫁衣？ 必须要挑选一个既有实力的，又能够考虑到百姓的人。 宋芷下意识的便想到了周煜。 若是她不想错过今年的采摘季，想让更多的百姓能够受益，或许将连翘茶的制作法子交给周煜是最好的选择。 而且交给他有显而易见的好处，那就是以他的能力与资源，能够快速让连翘茶曝光，进而被大多数人知晓。 这比她费劲巴拉的，一点点卖给过路的行商要快很多。 并且她这般做，还有一个隐形的好处，那就是可以进一步增加百姓们的收入，只有百姓们手头有钱了才敢消费。 这个过程或许会很漫长，若是她现在不做，那永远不会有这样的一天。 但只要她现在行动了，这一天迟早会到来！ 第108章 官营设想 宋芷理清楚思绪，在心中确定好大致方向后，她便暂时抛开此事，开始专心备起了茶。 一日忙碌下来，待到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宋芷躺在床上开始想具体实施的细则。 她肯定要选择一个好的切入点。 连翘茶虽然好，但想要周煜认可并且接受她的提议却没有那般简单。 不是她提议说，“大人，我知道本地一种灌木可以用它的叶子做成茶，您要不要试一试就成的！” 茶叶除了本身的质量外，讲究的就是个名头。 买茶喝茶的人，有多少人是懂得其内里的门道的？ 不过是因其名气从而选择的。 那她现在的连翘茶不过是名不见经传，与南方那些名山大川的茶叶相比，实在是不值得一提。 这听都没听过的茶叶，也不知周煜会不会心中有顾虑。 宋芷躺在床上，将自己的思路打开。 忽的，她想到什么，一屁股从床上坐起。 迷迷蒙蒙正要进入梦乡的宋欢就这样被宋芷的动作惊醒。 她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喃喃的唤了一句，“阿姊，怎么了？” 一激动起的有些猛了。 宋芷重新躺了回去，拍了拍欲要起身的小妹，低哄道：“没事，你继续睡。” 待小妹翻了个身继续睡过去后，宋芷这才开始琢磨着这件事的可能性来。 若说这连翘茶的经济价值太过单一，那再加上连翘呢？ 方才倒是她本末倒置了。 连翘真正大用处不在于连翘茶，而是药用价值。 可以这般说，制茶只是其附加属性，真正被人认可，且广为人知的应该是它的药用价值。 这满山的连翘可是能带来更大的利益的。 想到上回宋芷听到村民们的谈话，一背篓的连翘就值个几文钱？ 若是能说动周煜开一个官营铺子，将这些被医馆定价过低的草药，按照一定的价格收入铺子，最终售卖给过往的行商。 这不仅能一定程度的遏制医馆故意压价，还能增加百姓的收入。 最重要的一点，还能给衙门搞创收。 想要县衙之中有钱，单单靠百姓交上去的税收远远是不够的。 她觉得自己这个提议就很好。 简直就是一举三得。 宋芷想着想着渐渐陷入了梦乡。 待到第二日清晨，宋芷被院中的说话声吵醒。 她睁开眼急忙套上衣服起身，见大哥他们还未出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道：“大哥，今日我同你们一道进城。” 宋平讶异，昨日小妹便将送糕点的活计都交了他。 今日怎么就要进城了？ 想到或许是王家那边有了消息，宋平这般想的，干脆直接问出了口，“可是王家那边？” 宋芷摇头，“大哥别多心，我是另有事情要去县城一趟。” 宋平见她神情不似做伪，这才没有多问。 为了掩人耳目一些，宋芷照旧穿着前日的那身男装，梳起了高髻。 她提上糕点，想了想又单独备了些凉粉与大哥他们一道搭着族长家的牛车前往县城。 待一行人进城后，其他乡亲先去去往草市摆摊，宋平却是不放心对宋芷道：“我先送你去搞点铺子吧。” 经过被人跟踪一事后，大妹虽然换上了男装，但是宋平还是很不放心她一人去糕点铺子。 宋芷此趟来城里除了想要与周煜提连翘茶外，在这之前，宋芷还要同南面来的客商打探一些消息。 这一趟下来，恐怕就要耽误大哥做生意了。 宋芷想了想，还是拒绝了宋平的提议，“大哥，我还要寻一些南面来的药商，打探下草药的行情，你若陪着我那草市的生意怎么办？” 宋平不知道小妹为何要打探草药的行情，但在这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显然也不是问话的好时机。 他斟酌下道：“那让小安跟着你，有个人跟着你，我也能安心些。” “那大哥就你一人，你能不能忙的过来？” “大不了我动作慢一些不碍事，你带上小安，如此我也能安心些。” 说罢，拍了拍一旁小弟的肩膀，“你警醒一些，多注意些周围的人。” 宋安连连点头，“大哥放心，我一定保护好阿姊。” 根本不给宋芷拒绝的机会，兄弟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这件事就这般拍板定案。 待大哥背着背篓离开后。 宋安提着个小篮子询问宋芷：“阿姊，咱们走吗？” 拒绝不得的宋芷，只得带着小弟往糕点铺子走去。 宋芷身着一身男装，踏入糕点铺子，周掌柜一时之间还没在意到她。 直到宋芷开口说话，周掌柜这才惊觉进店的人竟是宋芷。 周掌柜诧异的看向宋芷，“宋娘子今日怎么的穿了男装？倒是一眼没能认出你来。” 宋芷大方道：“如此在外也能方便些。”说罢，将手中的篮子递了过去。 周掌柜顺势接过篮子，将糕点递给小伙计，旋即点点头，似是认可了这般说法。 等待的间隙，宋芷顺势同周掌柜问起县令大人。 周掌柜见她打听自家少爷，不由心生警惕，他家少爷还在京城时，就是各家小姐仰慕的对象。 眼前的少女打听自家少爷，不会也是垂涎他家少爷吧？ 周掌柜在心中一顿脑补，看宋芷的眼神也开始审视起来。 宋芷自是也感觉到了周掌柜看她的眼神的变化。 她忙出声解释，“是这样的，这里有一桩生意，我觉得十分适合县令大人以官府的形式来做。” “若是做的好，不但能增加县衙的收入，还能给百姓们谋福祉。” “只是我不知大人对这样的事情，会不会反感，一时之间竟也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同县令大人提议。”宋芷一脸纠结状。 似是为这样的事情，忧心不已。 周掌柜一听瞬间来了精神，他们这些跟着少爷来祁水县的掌柜。 有一个，算一个，谁不知道这县衙里有多穷。 周掌柜一想到当初刚来这处时，县衙竟是连差役的薪酬都发不出来。 为此，少爷还是从他们这些掌柜手中调了钱去周转。 这一年虽然在少爷的带领下，县衙的情况稍稍缓解了些。 但周掌柜还是知晓，县衙现在还是很穷，至今还未补齐差役的们的工钱。 第109章 递话 周掌柜好奇的问道：“不知是何生意？” 宋芷本就想借着周掌柜这里给自己递话，她自是要说出些什么来才成。 她想了想如此道：“是这样的，咱们祁水县附近周围多山，山中药植繁茂。” “但我发现城中医馆，要么不收城外百姓的药材，要么就以极低的价钱采收，这很不利于咱们本地的草药的发展壮大。” “周掌柜您想，咱们此处山中有这么多值钱的好东西，却因为城中药铺用量有限，亦或是故意压低采收价钱，每年有多少草药就这般白白浪费了。” “咱们此地又毗邻边关，城内不知有多少从南运货而来的客商，就我知道再过一段日子便会有往咱们这处运茶来的客商。” “他们来我们这出售了货物，肯定是要带些咱们北地值钱的货物回去的吧？” “除了毛皮，那药材是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呢？” “我就想着咱们县内有这般好的条件，若是大人能够从中斡旋一二，这于县衙，于百姓，更是对咱们县的名气都有大大的好处！” 周掌柜直接就呆住了，他原也不过是稍有兴趣。 却是没想到这个小农女竟是能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 他顿了顿问道：“你是如何得知，药铺故意压价的？” 宋芷脸色晦暗，她先是叹了一口气，“哎，也是我家日子艰难，曾经背过草药来县中售卖，多少了解一些医馆收药的现状。” 周掌柜点点头，心中也有了计较。 这事听着确实可为，但他不过一个下人，自己不好为主子应承下什么。 他斟酌了下后，开口道：“这事儿今日我会提一提，若是有消息，届时再知会你。” 宋芷要的就是周掌柜的这一句话，她不好冒失的冲到人前。 总要有一个中间人来为自己传个话，明确对方是否有这样想法。 她颔首应下，末了然补充一句，“若是大人觉得这主意可行，我这倒是还有些想法，届时可以说与大人参详。” 周掌柜并不是很在意宋芷说话只说了一半，对于她未尽之言，他虽然好奇，却也懂的分寸没有继续追问。 毕竟草药一事他并不擅长，即便揽下了此事，他也说不清楚其中原由。 再加之他家少爷那般聪慧，若是叫他回话时，他在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他不过一个糕点铺子的掌柜，什么该他做，什么不该他做，这一点认知，他还是有的。 只是他没想到宋芷能有这样一番胆识与见识。 他在心中微微惋惜，可惜了不是个男子，若是个男子将来不定会有一番建树也未可知。 宋芷并不知晓，周掌柜心中对她看法转变。 她收下货款之后，宋芷便领着小弟从糕点铺子离开。 待出了糕点铺子，宋安眨巴着亮晶晶的眼睛，一脸崇拜的看着自家阿姊。 宋芷被这小家伙盯的有些不自在，她拍了拍宋安的脑袋，“瞧什么，好好走路。” 宋安则是崇拜的道：“阿姊，你方才好厉害。” 宋芷也学着他的样子问道：“很厉害吗？” 小家伙如小鸡啄米一般，连连点头。 宋芷并没有不谦虚，而是教着宋安，“你往后遇事，须得多思多考，多观察。” “若是能发现旁人的困境是什么，需求是什么，你若是遇到这样的事情，又会如何应对，可否想到法子解决这样的困境亦或是需求。” “如此，你也会成为一个厉害的人！” 宋安很是兴奋的指了指自己，“我也可以吗？” 宋芷鼓励道：“这是自然！” “等以后，咱们家将欠乡亲们的钱都还清了，阿姊就给你们送去读书。” “我....我也能去读书吗？”宋安显然没想到宋芷会如此说，说话都有些磕巴了。 宋芷颔首，“读书不但可以明理、启智，还可以从中发现许多先贤留下来的智慧。 “不但你要去读书，家里的几个小的都的读书识字” 她半开玩笑道：“如此，将来咱们再与人签契约时，便不用怕因不识字被人给钻了空子。” 宋安听罢，狠狠的点头。 宋安的全部心神都沉浸在，阿姊方才所说的话里，直到宋芷停下脚步时，宋安这才惊觉他方才非但没有警觉四周，竟是还走神了。 他下意识的四下看了看陌生的街道，有些紧张的问道：“阿姊，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宋芷站在距离王家糕点铺子不远的地方，目光在街边的小乞儿身上逡巡。 听到小弟的问话，她很是淡定的答道：“我来这里碰碰运气，寻一人。” “阿姊，要找谁？”宋安下意识的也跟着宋芷的目光望去。 不待宋芷回答，小巷子里窜出来一个小身影，径直朝着宋芷的方向跑来。 不过眨眼的功夫，人就窜到了宋芷的眼前，“善人，您是在找我吗？” 宋芷笑着点点头，她将手中的篮子递过去，“上回答应了给你带凉粉，今日正好来城中，就给你们带了些。” “只是上回忘了在何处能找到你们，本想来此碰碰运气，没还真叫我寻到了你。” 猴子没想到宋芷真的还记得这事儿，脸上的笑意也越发真挚，他朝身后招招手，不远处的小巷子里又窜过来两小孩。 猴子对两人吩咐道：“去将咱们的行乞的碗拿来，善人给咱们带了凉粉来。” 两小孩眼睛都亮了，一阵风似的跑回去，片刻后四个小乞丐捧着碗又围了过来。 猴子给同伴分了凉粉后，先让几人回去继续盯梢，她则留下来同宋芷叙述了这两日的跟踪情况。 “善人，我只发现这掌柜的往王家去了几次，都只在门房处吃了闭门羹后便悻悻的回来了。” “这几日他除了去王家，就是去县衙大牢，其他倒是没什么蹊跷的地方。” 宋芷点点头，“这事儿不急，你先帮我盯着人。” “今日来寻你，还有另一件事想同你打听，不知在这县城之中你可识得从南面来的药商？” 第110章 打探药价 猴子听到这话，连忙点了点头，“我知道那些从南边过来的商人在哪里可以找到。” 他似乎对这些事情很熟悉，但又有些无奈的接着道：“不过，我只是一个小乞丐，并不能与这些人搭上话。” 宋芷颔首，“如此便好，我并不需要你与他们说的上话，我想同他们买一些药材，故而想请你引路，买卖的事情我自同他们相商。” 猴子一听是这般简单的要求，爽快地答应了。 他拍了拍胸脯，随即领着兄妹两人穿街过巷，往那些客商惯住的客栈走去。 一行人在距离客栈不远的地方站定，猴子解释，“善人稍后，我知道这间客栈内住着不少外地来的客商，其中不乏有南面来的药材商队，您稍后，我若是见着了被指与你。” 宋芷好奇，“你如何就知晓他们是从南面来的？” 猴子歪着个小脑袋，回道：“这也很好分辩，南面的那些客商喜欢穿广袖长袍，而咱们北地来的客商则喜欢穿胡服窄袖。” “届时人来了，我指与您一看便知。” 宋芷恍然，因此地毗邻边关，许多北地客商大都受到游牧民族的影响，服饰偏于实用和保暖。 这小家伙倒是个机灵的，懂得从服饰上判断一个人的来处。 这倒是她从前给忽略了的。 三人不过在客栈外候了小半刻钟，猴子忽的指着从远处走来的一行人对着宋芷道：“善人，人来了。” 宋芷顺着猴子指过去的目光看去，不由一愣。 还真是如猴子说的一般，前方的两队人穿着服饰还真是迥然。 只听身旁的猴子信誓旦旦的道：“善人，你看到左边那穿着广袖长袍的男子了吗？那人便是从南面来的。” “前些日子我在城中行乞时，正巧碰到这人带着货物进城投宿，当时他招了我询问，这城中哪处落脚的行商多，我便给他指了这一处。” 宋芷从身上摸了一把铜钱递给猴子，“多谢你帮忙，剩下的我去谈便好。” 猴子没想到宋芷还会给他钱，高兴的连拍胸脯，“善人您先去相商，我就在此处候着，若是这一个不成，我再帮你物色其他药商。” 宋芷笑着点点头，眼神示意宋安跟上她，旋即朝着远处走来的一行人走去。 “许公子这般巧，竟是在这处遇到了你！” 许峰微微一愣，旋即认出身着男装的宋芷，他诧异的道：“宋娘子今日这般装扮，倒叫我没能认出你来。” 宋芷顺势讲出了自己此行的目的，“我见药铺之中从南方运来的药材十分昂贵，听郑大夫说同外地的药商采买或许会便宜些。” “但我又担心我一个姑娘家，药商或许不会理睬我，这才换了男装也能方便些。” 与许峰走在一处的药商听罢，却是来了兴趣，“不知这位娘子想要什么药材，我这车队里正好带了草药过来，说不得你需要的呢！” 许峰也很好奇对方到底要采买什么药材。 他顺势介绍道：“这位李公子，便是从南面来的药商，此行他车队里带了不少药材，你想买什么草药，正好可以同他提。” 很好，这正中宋芷的下怀。 她表现的十分激动的看着两人，旋即道：“此处也不是说话的地方，对面有一处茶摊，咱们坐下来谈一谈？” “正好有也有些问题想要请教李公子。” 两人本也没什么事情，于是从善如流的跟着宋芷去了茶摊上。 宋芷点了一壶茶，见茶摊上竟是也有凉粉售卖，顺势也点了一份。 “李公子尝一尝，这是我们县特色小食—凉粉，吃起来口感清新、冰冰凉凉，很是消暑开胃。” 李相成虽然刚到这儿不久，但也是尝过这凉粉的。 他从善如流的尝了一口后，感叹道：“这凉粉确实味美，我相信若是这凉粉传到我们南面，必然会很受欢迎。” “只可惜不知这凉粉是何人做出来的？又是如何做出来的？若能将做法带回去，苦夏时，拌上一碗凉粉也别有一番滋味。” 许峰笑开，指着对面的宋芷道：“李兄，我同你说，这凉粉便是出自这位宋娘子之手。” 李相成瞪大了眼睛，显然没想到自己的想法，竟是当着正主的面给说了出来。 他朝宋芷拱了拱手，“娘子蕙心兰质，做出如此可口美食。” 他一改方才漫不经心的态度，对宋芷显然比方才要客气几分。 宋芷回以一笑，并不再执着于此话题，而是开门见山的问道：“不知，李公子此行都带了些什么药材？” 李相成没想到宋芷话题转移的这般快，他还想旁敲侧击的问一问她这凉粉的做法能不能出售呢。 但旋即一想，人家现在生意做的这般红火，如何肯轻易卖了？ 要是他，他必然也不肯让与他人。 他收敛心神后，将话题重新回到带来的草药上。 “我此行主要还是以南方特有的一些草药，如石斛、广藿香、沉香、砂仁，三七、八角、桂皮....” 他此趟本就是要出售草药的，这也不是什么不能言说的秘密，索性直回答了宋芷的问题。 宋芷一听还真有自己需要的药材，她不动声色的又询问道：“不知这些药材，李公子打算以何种价钱出售？” 李相成并未多想，直接报了对外的报价。 宋芷听到耳中，记下了最贵的石斛，须得一两二钱银一斤。 古代版止血圣药三七须得五百文钱一斤。 以及她昨日她刚买的八角与桂皮，分别是八十文一斤、六十文一斤。 宋芷忍不住咂舌，这不打听不清楚，这一打听之下，从医馆买的香料贵了两倍不止。 她不知这些草药真正的价钱，但显然李相成能给她报这个价钱，他必然是有赚头的。 这要是她怂恿周煜，要么直接组建一个商队去南方采购草药，或是直接从这些药商手中采购草药。 再卖与需要的百姓，会不会更好呢？ 但她旋即又摇摇头，暂且压下此想法。 许峰见其沉默的不做声，不由开口问道：“怎么，可是有什么疑虑？” 第111章 三七 回过神来的宋芷，歉然一笑，她很坦率的将昨日去药铺买药的事情同两人说了一遍。 “我只是没想到，这药价会差这般多。” 两人对于这样的事情，到底见怪不怪，“我实话说与你，如八角这些常见中药，其实在当地的价钱并算不得贵。” “只是路途遥远，一路上的运输，人工，损耗这些，待抵达此地非得再加价格三四成，这一趟行程才算有的赚！” “至于这药进入医馆之中，药铺加价格两三成也是常有的。你们县药铺还算好的，你是没见过一个县只一家药铺，那才叫乾纲独断，想怎么定价就怎么定价！” 宋芷见对面两人似乎对这样的事情，早已经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 她叹了一声气道：“我能理解你们，千里迢迢的将草药运送到此处，风餐露宿的，吃尽了苦头，如此加价出售，本也无可厚非。” “我只是觉得医馆这般毫无节制、随心所欲的定高价的行为实在不可取。”宋芷叹道。 “这有什么办法，大夫本就是壁垒很高的行当，一般人根本分辨不出药材，又如何懂的其真正的价格？” 宋芷听懂了对方的意思，就是草药的种类繁多，一般人根本不知其内里真正的行情。 百姓们或许会觉得药贵，却不明白其为何贵，又贵的有没有道理。 通过这一番谈话，宋芷心中又有了些许想法，预备回去后再好好琢磨琢磨可行性。 她没有再纠结本就讨论不出结果的话题，转而道：“我要的草药不多，八角、桂皮各十斤，不知李公子可能卖与我。” 宋芷要的数目少，她也就没有与之讨价还价。 蚊子再小也是肉，李相成很是干脆，他侧头招了招身后的小厮，吩咐其让管事将草药称来。 “等等。”宋芷将人唤住。 “是这样，我听大夫说三七号称‘金疮要药’有很好的止血散淤，消肿定痛的作用，这一次正好碰上你这有，我也想买两斤的三七备着。” “只是我方才听公子说的三七是五百文一斤，但我听闻三七是跟其‘头数’来定价的，头数越少，定的价钱越高。” “自是不知方才李公子所言的五百文一斤的三七是几头的？ 如此我也能权衡一番到底要买哪一种的。” 许峰忍不住诧异的看了一眼宋芷。 他原先只以为眼前的少女，只是知晓一些寻常草药，倒是没想到她连南面来的三七都能了解。 便是他自己都不清楚三七这些门道的，还是在荣伯的解释下，又与李相成聊了一路，这才知道三七其实也是品类的。 许峰只觉得她又一次超出的他预料，但看她一副沉着的样子，似是又在情理之中。 许峰下意的在心中告诫自己，往后在外行走，切记不可以外在取人。 李相成也很诧异的看了宋芷一眼，却是没想到她会有此疑问。 毕竟此时北地并无三七，便是一般药铺的大夫都少有见过。 但旋即又一想，她方才说是有大夫与她说的，这倒也不算奇怪了。 李相成收拢思绪，回答道：“三七确实是头数越少，品质越好，价格也就越高。” “方才我报的价钱是十四头的三七，我那里还有二十头，三十头，四十头的三七。” “价钱一次是三百文，一百五十文以及一百文，不知宋娘子想要哪一种。” 宋芷想要在家里备一些三七，一来三七是很好的外伤止血药，二来她还知道一种以三七为原料制作古法面脂法子。 北方地区风大，气候又干燥，待到后续抽出空闲出来，宋芷打算尝试着做一些润肤膏试一试水。 若是能受欢迎，这将来未必不是她谋生的手段。 只可惜她现在囊中羞涩，针对上述两种需求，宋芷想了想道：“不知可否，最好的与最次等的都各来一斤？” 李相成颔首，示意随从回客栈去取。 三人在茶馆略略又坐了半盏茶的功夫，方才去而复返的小厮，一手提着个布袋，另一手拿着个秆称小跑着过来。 “少爷，这里是这位娘子要的药材。” 李相成颔首，示意仆从当着宋芷的面，将她所购药材过了一遍称。 待确认无误后，双方钱货两讫。 见此间事已闭，李相成与许峰告辞离开。 一只蹲在角落里的猴子，见对面的人走后，当即窜到宋芷面前，好奇的询问道：“善人可谈妥当了？是否还要再寻其他药商？” 宋芷摆手拒绝，“药我已经买到了，这一次还要多谢你！” 猴子挠了挠脑袋，开怀道：“能够帮到善人就好。” “那什么，若是善人没什么吩咐，我就继续去盯梢了，待后续有发现我再通知您。” 宋芷点点头，“如此就辛苦你了。” “不辛苦，不辛苦！”说罢，猴子如同灵敏的小兽一般，消失在街角。 这边宋芷了解完药材的大致价钱后，便领着小弟往城东的草市走去。 一路上，宋安发觉小家伙频频侧头看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她想了想，可能是自己说三七一事，让他好奇了。 她干脆问道：“可是想问什么？” 宋安见阿姊开口了，于是也不憋着了，好奇的问道：“阿姊，你是如何懂的那三七的？” 宋芷眼也不眨的胡诌道：“这不是大伯摔折了手，我便去问了郑大夫可有什么消肿定痛的草药，郑大夫便同我说了几味草药，其中便有这三七。” “又说三七是难得好物，北地却是没有，难得咱碰上了，索性也买上一些备着。” 宋芷一本正经的将事情推到郑大夫身上，宋安听罢，却是连连点头。 宋芷见小家伙相信了。 还是在心中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哎，自己明明也懂一些药理，却是无法向外言明。’ 她总这般遮掩也不是办法，现在做出吃食来还能说她天赋异禀、蕙质兰心。 但若是她还想做出，如方才所设想的面脂，没有一定的药理知识还是很难说服过去的。 看来，她还是要想法子学一学医药，如此将来她行事时，便不用担心在露了马脚。 第112章 收不抵支 姐弟两人寻到城东草市，宋芷一眼便看到集市中生意最红火的小摊。 她先前并未来过这一处草市。 但今日一见，她发现来此处摆摊的人并不算少。 虽草市中还有些空位，但那也是在犄角旮旯处。 宋芷收回打量的目光，径直往大哥的摊位走去。 这个摊位位于草市中心地带，周围人头攒动，热闹非凡。 此刻，宋平正忙得不可开交。 一边热情地招待着络绎不绝的客人，一边熟练地切快、收钱，不时还要听到几句顾客的催促，急的宋平的额头不由冒出了细汗来。 从前他还真没有见识过这般阵仗。 宋芷和宋安见状，立刻穿过拥挤的人群，来到摊位前，帮忙分担压力。 有人帮忙，宋平的压力顿减，因紧张而紧绷的神情得以渐渐放松。 摆摊便是这样，没什么人的时候会很清闲。 若是来人的时候，就真的是片刻喘息的功夫都没有。 这一点，宋平今日算是深有体会。 姐弟三人配合着，很快便将带出来的一百多块凉粉售卖一空。 排在队伍末尾的百姓忍不住问道：“今日可还有了？” 宋平颔首，“约莫巳时末的时候，家里会再派人送凉粉来，大家可稍后再来，或是去其他两处草市瞧瞧，那两处也有凉粉售卖。” “算了，算了，现在过去只怕也是没了，我稍后再来。” 其他人也是纷纷附和,未买到的人或暂时回去，或是继续草市之中买一些城外百姓挑入城的菜蔬。 在集市只的菜蔬都新鲜的很，全都是城外百姓们，天不亮从自家菜地里采摘的，萝卜、菠菜、大葱.... 其上还带着清晨的露珠，阳光折射在其上，鲜嫩欲滴，煞是馋人。 城内百姓得了实惠的同时，城外百姓赚的了银钱，双方对家门口草市的建设，皆是十分满意。 此时的时辰尚早，若是等宋族长的牛车来，少说须得等上一个多时辰。 宋芷便同宋平道：“大哥，我就不在此等候了，我早些回去制茶备茶。” 宋平也觉得大妹在此浪费时间不值当，于是将东西收拾好，“我送你出城。” 宋芷知晓大哥这是不放心自己一人在街上行走，她没有拒绝大哥的好意点头应承下来。 宋平一直将人送上相熟人家的牛车上，又让小安跟着一起回去。 这事，宋芷却是没让，“大哥，一会儿说不得还有的忙活，让小安在此处帮忙收钱，如此你也不用忙的焦头烂额。” 大哥从前不过一个老实巴交只会种地的汉子，这会子叫他应对起顾客来，先时他还有些局促，但适应了两日他也能适应起来。 只是还是面子薄，还需的多多适应锻炼。 宋平也想到，方才手忙脚乱的那一顿阵仗，到底没有拂了大妹的提议。 宋芷跟着牛车离开了县城，而此时周煜看着手中的账册直皱眉。 但看县衙今年的收到的税收，却是比从前好看了不少。 但再看县衙现在的支出，差役的薪酬，县衙日常办公，笔墨纸砚的耗费、以及一些完全依靠财政支持的项目，例如育幼堂的支出。 两项一对比起来，现在的收入就完全不够看了。 而且，因为这些年边关战事频发，县衙的府邸，城墙城门、河道疏通这些事情也因县衙没钱，一直拖延着没有动作。 还有府衙后退的粮仓，也因着年久失修，屋顶上破了好几处窟窿。 现在没粮食存放在其中也就罢了，待到了夏收后百姓们肯定要交粮上来的。 这若是就这样将粮食安置在这样的仓库之中，他很是不放心。 周煜放下手中的账册，揉了揉发胀的眉心。 哎，说到底还是辖内太穷了，百姓生活已是不易，自是不能再加重他们的负担。 而仅靠过往商贾的微薄税赋，维持县衙的日常运营已是捉襟见肘，更别提那些亟待解决的民生工程了。 修缮仓库的事情等不得，想到这儿他准备还是先从自己的这里拨些钱帛出来，寻人修缮。 周煜心下有了计较，于是开口询问身边的随从，“良田，看看我那里还有多少可动用的银两？” 良田闻言，脸上闪过一丝为难之色，“少爷，您的俸禄大部分，都捐给了育幼堂，以及贴补给家中生计艰难的不课户了。” “剩下的那点钱帛，也仅仅够少爷采买笔墨纸砚，以及维持日常的开销。” 最后一句，良田只敢在心中腹诽，若非夫人心疼您，派管事跟来，咱们这日子，恐怕还真要过得紧巴巴的了。 周煜皱眉，他也是没想到，从前从未为钱发过愁苦的他，又一次为钱犯了难。 良田见自家少爷又为钱帛犯了难，脑海中不由想起，今日周掌柜与他说的事情。 于是良田顺势将方才周掌柜的提议的事情，同自家少爷说了一遍。 周煜听罢，不由坐直身子，眼神微亮的问道：“方才你所说医馆压低草药收购价，又让我沟通外地药商发展本地的草药是何人与你说的？” 他的小厮他还是清楚的，绝迹说不出这样一番话出来。 果然，只听良田道：“是周掌柜与我说的，他让我寻了合适的时机与您提此事。” “原先我差点就将此事给忘了，这不少爷为钱的事发愁，我便想起了这事儿。” 周煜对良田方才所述之事很是感兴趣，他也不让小厮去寻人，直接站起身出了县衙，往自家的糕点铺子走去。 周煜抵达铺子的时候，周掌柜正忙碌的招呼着客人。 一抬头见到自家少爷，吓的手上拿着的糕点差点就掉了。 周煜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自顾自的朝着内室走去。 回过神来的周掌柜，忙将手中的活计丢给小伙计。 动作利索的沏了茶水，端了少爷爱吃的糕点，小跑着进了内室。 周掌柜小心翼翼的放下手中的托盘，诚惶的问道：“少爷，您怎么亲自来了？” 周煜也不与之废话，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今日你与良田说的那提议，是何人所说？” 周掌柜见少爷问的此事，心中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忙将宋芷今日来铺子里所说之事一一回禀。 “竟是她！”周煜喃喃。 第113章 兑凉粉 那个嘴皮子很利索，却又很机灵的姑娘。 周煜不知想到什么，嘴角上挑不自知的露出一抹笑意。 似乎，这话从那姑娘的嘴里说出来倒也不算奇怪。 毕竟她可是敢当着他的面给草市提意见。 这一次又是她进言，倒是不足为奇了。 周煜按下思绪问道：“那宋小娘子，如何会与你说此事？” “回少爷，咱们铺子里的金玉糕便是出自她之手，一来二往的她也就知道了，咱家铺子是少爷您的....” 周煜却是不知这金玉糕也是她做的。倒还是个心灵手巧的。 他没有再纠结此话题，起身吩咐道：“若是她明日再来铺子里，先将人留下，再派人通知我。” 说罢，也不等周掌柜回答，径直出了铺子。 周掌柜跟在其后，一直将人送到门外，直到他家少爷走远，他这才折返回铺子。 一进门他就叮嘱，正忙的不可开交的小伙计，明日宋芷来铺子里，一定要将人给留住了，可不能让人给走了。 就只少爷亲自来铺子里，他就知道少爷定然对那提议很是上心。 此时的周掌柜心中有些后悔，当时怎么就没将人给先留住，害他家少爷白跑一趟。 周掌柜在心里反思起自己思虑不周来。 另一边，宋芷跟着牛车回到家里，送凉粉的牛车也是刚刚从家中出发。 吴氏见孙女回来，也不等她将手边的篮子放下，拉着人就要回去。 宋芷一边跟着吴氏往房中走，一边疑惑的问道：“阿奶，这是怎么了？怎么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 “是这样的，许是城中售卖凉粉的生意很是红火，乡亲们看了心动。” “今日你去县城后，有乡亲问我可否先兑些凉粉出去售卖。” 宋芷很是大方的道：“若是他们家中能忙的过来，就让他们自己做岂不便利，何故还要来咱家兑，这岂不是多此一举。” 吴氏瞥了一眼，心眼极大的孙女。 解释道：“这是族长先前与村民们的约定，需得等咱家这半月的活儿做完，各自才允许做凉粉。” “一来担心那些人少的人家，心里会不平衡，毕竟谁都想多赚点钱；二来也是担心有些人家只顾着自己家的生意，到这里做工的时候便敷衍了事，没的叫人看轻！” 宋芷不得不说，还是族长思虑周全。 她想了想，问道：“兑给乡亲们售卖是没什么问题，只是现在有一个问题，你们能做的出来这许多吗？” 吴氏想了想道：“现在这么多人手，没什么做不出来，不过是晚上多磨一些豆子就成。” “只是咱家现在就两口锅，熬凉粉毕竟是个功夫活儿，这就有些影响出锅数目了，你说我去族长家借一口大锅回来如何？” 吴氏越想越觉得可行，她一拍大腿，“若是这般，兑给村民们的凉粉也就有了。” 她高兴的正准备离开，忽的又想到什么顿住脚步，“对了，那要是乡亲们与咱们兑凉粉，咱们按照什么价钱给他们？” “就按照两文一块给乡亲们好了。” 如此卖一块凉粉也能赚一文钱，凭借凉粉现在正是新奇吃食，百姓们也愿意采买，卖一日凉粉，肯定是要比做一日工赚的多的。 吴氏在心中算了算，也觉得可行。 她也不拉孙女说话了，甩着膀子就往外头跑。 宋芷看着她奶如此风风火火的样子，不由莞尔失笑。 待她奶走后，宋芷回屋重新换上自己平日的穿的衣衫，继续制茶备茶。 一直到傍晚的时候，村民们下工归家，吴氏这才同大家伙儿道：“今日你们有人同我说想要兑了凉粉出去卖。” “这样，我今日借口了一口铁锅回来，明早大家伙儿在辛苦些砌个灶台，大家有想要兑换凉粉的都可以，我按照一块两文钱的兑给大家伙。” 村民们一听瞬间躁动了起来。 这两日在宋家做凉粉，看的可是真真的，每日做的六百多块凉粉，基本上也不费什么事情就卖了。 只是族长先前有言在先，他们不好在这半月个里也跟着做。 可大家心里又的确火热，暂且不能做若是能去卖一卖也成啊，就当提前试卖了。 有人抱着试一试的心态问了吴氏，没想到这事儿就这般说成了。 那些家里劳力多的，迫不及待的对吴氏道：“哎呦，婶子也别等明日了，这会子反正时辰还早，我们就在草棚子旁，再搭个土灶台吧！” “如此一来，明日早晨直接做就成了，也不耽误功夫。” “我看成，也不需那多人，来个三五个汉子就成了，其他人先回去吧，我们垒个土灶再走。” 吴氏本要劝说众人，忙碌了一日先回去休息，明日再搭也费不了多少功夫。 汉子们根本也没给吴氏说话的机会，扛着农具便又折回了草棚里。 妇人们见吴氏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忙劝道：“婶子，你就随他们去吧？” “是啊，不过临时搭个灶，又有那么多人帮忙呢，费不了多少事的。” 吴氏还能说什么？只得随他们去了。 村民们满脸兴奋的跑回家里，同家人说起此事。 其中，二吉在帮忙搭建了灶台后，也兴冲冲的跑回家中同他爹说了这个好消息。 “从明日开始我们可以去有山叔家兑凉粉出去出售了，爹，你说我们明日也兑些凉粉出去先试一试水可好？” 宋广云一下子坐直了身子，“真的吗？那多少钱一块兑给我们？” 二吉颔首，“这是当着我们大家伙儿的面说的，说是两文一块兑给我们。” 如此一来卖一块便可赚一文钱，他可是听说了这凉粉现在城中十分受欢迎。 他也不犹豫了，当即拍板道：“这事儿能做！” 二吉颔首，“我也是这般想的。” 先前他被爹从王家的庄子上被唤回来，心中就一直担忧着家中的境况。 也幸好，遇上了大山叔家里头要教授人学做凉粉。 这下只要他学会了这项手艺，也就不必为丢了王家的活计而忧愁了！ 第114章 未雨绸缪 翌日，天还未亮时，除了一早被安排来熬凉粉的村民，其他村民也是早早的赶来了宋家。 院中的磨盘被转得呼呼作响，妇人们磨豆子的磨豆子，洗淀粉的洗淀粉，忙得不亦乐乎。 似是担心做出来的凉粉不够卖一般，大家都卯足了劲儿干活。 宋芷被院外的动静吵醒，她揉了揉眼睛，缓缓地坐起身子。 就在这时，吴氏匆匆冲进孙女的屋子，满脸焦急地拉着孙女的手说道：“阿芷啊，刚才乡亲们过来问我咱们能给他们多少凉粉呢？这我心里也没个数啊！” “阿奶你别急，你先告诉我咱们一次能做出多少凉粉，又有多少乡亲愿意兑了凉粉去卖？” 这个吴氏知晓，她忙道：“三口锅同时做起来，一次出个四百块应是不成问题，至于有多少人想去卖凉粉，我瞧着今日至少有一半人家有兑凉粉的想法。” “至于剩下的那一半人，除了如田阿婆、大丫家里头本就人少的，其他人大概还想再观望两日。” 宋芷点点头，表示知晓。 她沉思片刻后说：“草市那里因为之前答应过县令大人，须得摆上半个月来吸引人流。早上还是像往常一样送凉粉去。” “我们现在不是有三口锅同时熬煮吗？今日都可以多准备一些带去。后面做好的凉粉，便可兑换给乡亲们。如果他们换不完，就请族长爷爷用牛车送去县城卖。” 听到孙女这么说，吴氏心里也有了底，点头道：“好，我知道怎么做了。” 宋芷本以没什么问题了，正欲起身，却是又被她奶拉住了手。 “对了，阿芷，你今日去城中须得再买一些绿豆回来，家里的这点豆子估摸着撑不到明日。” 宋芷忽然灵机一动，提议道：“阿奶，您也可以让乡亲们用绿豆来和我们换取凉粉啊！” 她深知乡下的百姓生活艰苦，轻易不舍得花钱，但如果能用自家种植的豆子来交换，他们肯定会愿意尝试的。 她继续补充道：“而且，您还可以告诉乡亲们，如果有人要去别的村子售卖凉粉，可以让他们用绿豆来换货。要是没有绿豆，豌豆也是可以接受的。” “不过，豆子的质量一定要过关，绝对不能有坏掉或干瘪的豆子！” 其实相较于绿豆，祁水县种植最多的旱货种类，除了黄豆，便是豌豆。 若不是一开始要用绿豆做绿豆糕，她顺势做出了绿豆凉粉。 相较于绿豆凉粉，在现代豌豆凉粉会更普及一些，商业街上随处可见的凉粉，大多数也是豌豆淀粉做成的。 而且再过一些时日，便是豌豆大量采收的季节。 她心中隐隐有些猜测，若是随着凉粉的普及，以及绿豆的需求量增大，她有些担心绿豆会因此而涨价。 做凉粉本就是十分辛苦的一件事，赚的也不过是辛苦钱。 若是最后因着原材料而涨价，导致凉粉也跟着涨价，这并不是她想看到的。 吴氏对孙女的提议没什么意见，只一点她有些不解的问道：“咱们做绿豆凉粉，换那么多豌豆回来作甚。” 宋芷，“乡下人家并非家家户户都种了绿豆，但一定都会种了豌豆，如此凉粉才更好卖不是吗？” 这一点却是并不能说服吴氏，她还是坚持，“可我们要那么多豌豆无用啊？” 宋芷故意凑到吴氏的耳边压低声音道：“奶先换些回来，我想试一试是不是真的无用。” 吴氏愣怔了片刻，好半晌道：“你的意思是，这豌豆也能制成凉粉？”说罢，瞪大了眼睛，一副十分吃惊的模样。 宋芷并未表现的很肯定的模样，她只道：“试一试吧，绿豆、豌豆都是豆子，若是成了咱们就多一种选择。” “若是不成，也不过是浪费些豆子，这点子损失咱们现在还是承担起的。” “而且，我还担心随着绿豆凉粉的走俏，会导致绿豆也跟着涨价，若是豌豆也能做凉粉大家不就多了一种选择了吗？” 吴氏点点头，旋即又想到什么问道：“那若是豌豆真的可以做凉粉，咱们也要将此事告知大伙儿吗？” 宋芷不假思索的道，“这是当然！” “阿奶，你要知道，现在乡亲们已经会做凉粉了，若是绿豆涨价，你猜乡亲们会不会想到用其他豆子试一试？” 这是很显而易见的事情嘛。 大家又不呆不傻的，只不过是没读书，见识少。 劳动人民还是很有智慧的。 吴氏瞬间恍然，她揉了揉孙女乱糟糟的脑袋，轻笑道：“还是我们阿芷聪明，是阿奶想差了。” “成了，你再睡会吧，阿奶去同大家伙说此事。”说罢，步履轻松的走了。 吴氏回到院中，将方才与孙女商议好的事情同村民们说了一遍。 村民们顿时议论起来。 虽说这几日看到凉粉的生意的火爆，但是要让他们花钱买了再自己去卖。 那些个本就没什么钱帛的人家又踌躇起来，不敢轻易尝试。 这会子听了吴氏的话，准备先看一看形势的他们，当即改了态度。 “嗳，要是能用豆子换，那我也兑些试一试。” “我也是，我也是。” 有那些个趁着还未上工，小跑着回去告诉家里人这个好消息， 宋芷与大哥一道出门时，小小的农家院子里已聚集了不少提着豆子，等着换凉粉的乡亲了。 因着这一次，宋芷还要进城去糕点铺子。 宋平索性也带上了小妹宋欢，在人多的时候，由她帮忙打打下手。 宋安仍旧被他指派跟着宋芷。 这也是为了她的安全考虑，宋芷很是识趣的没有推拒。 兄妹几人进城后，宋芷便领着小弟往糕点铺子走。 待宋芷抵近糕点铺子时，只见站在门边往她这处眺望的小伙计，回首唤了一声。 旋即便见到周掌柜提着衣摆跑出了铺子。 他忙小跑着迎上前，热情的道：“宋小娘子，你可算来了！” “你昨日与我说的事情，有眉目了！” “我家少爷对你昨日所说之事，十分感兴趣。一会儿你在此稍候，少爷应是要与你探讨昨日所说之事！” 宋芷颔首，从善如流的跟着周掌柜进了铺子。 第115章 谈合作 待交了货物又收了货款，宋芷被周掌柜安排进内室。 期间周掌柜又是茶水、又是糕点的招呼两人，比以前还要殷勤客道。 “宋小娘子，你就在此先喝口茶，歇歇脚，我家少爷稍后就来。”周掌柜满脸堆笑的道。 宋芷大方的应下：“掌柜的自去忙，不必担心我离开。” 有了宋芷的这一句话，周掌柜这才放下心来，可不能叫少爷再白跑一趟！ 待周掌柜走后，宋安有些紧张的咽了咽口水：“阿姊，一会儿我们真的能见到县令大人吗？” 宋芷见他紧张，便顺手拿了一块糕点递给他，“咱们是来找县令大人谈合作的，咱们可不能慌。” 宋安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接过糕点后狠狠的咬了一口，“阿姊，我不慌。” 宋芷看着小弟明显挺着的脊背，板着小脸的样子，不由莞尔点头，“这才对，谈判场上首先气势就不能弱。” 听了阿姊的话，宋安的小胸脯挺的更直了。 宋芷在内室里，吃了两块点心又喝了一盏茶，终于迎来了周煜。 宋芷见着来人，忙带着小弟屈身行礼，“民女，见过县官大人。” 周煜摆摆手，“坐！” 他则径直在上首坐下。 这边周煜刚坐定，良田便捧了茶水，以及点心上来。 他不动声色的放在少爷身旁的茶几上，旋即退后侍立。 原本少爷谈事时，他是要退出去的，但考虑到对方只是个姑娘，良田便很有眼力见的没有离开。 周煜见对方落落大方，并没有平常百姓见到他时的惊惶， 便是身旁的小男孩也是挺直了脊背坐着，就是那坐姿太过僵直了些。 他收回打量两人的目光，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昨日宋娘子所言，城中药铺低价收购草药，又言辖内多山多药，你究竟想说什么？” “是这样的大人，先前我家中艰难，曾尝试过采了药材卖与医馆，医馆要么不收，要么收的价钱往往较低。” “后来因着卖凉粉的缘故，我接触到一些外地行商，我这才知晓原先我卖出去的草药是被压了价钱的。” 说话间，她的语气之中夹杂着一丝苦涩，“如我这般贫困的贫民，仅靠着田里的点出息也仅仅够温饱，若是遇上家里人患病、或是天公不作美，这日子就很难熬了。” “所以我大胆同大人提议，或可开一间官营铺子，其内摆放本地特产，如毛皮、草药卖与过往客商，只要价钱公道、品质没问题，我不相信那些客商会不心动！” “如此，既能可给百姓们提供一个出售手中货物的去处，还能给衙门创收，岂不是一举两得？” 周煜心中微动，他现在正缺钱呢，若是能够通过官营铺子创收，似乎是一个不错的法子。 但还有个问题，他对草药都不甚清楚，何谈那些百姓呢？ 他这般想的，也就问出了口，“可识得草药的百姓毕竟是少数，哪里能采收足够的草药卖与那些行商？” 宋芷就等着他问呢，于是坦率介绍，“不知大人可听说过连翘？ “其是一味清热解毒、消肿散结的良药，适用范围很广，药用价值极高，咱们辖内多山，这连翘基本上每个村落山里都有一大片。” “待到秋收时，大人只要与来此地的药商定好收购数目，再令派各个里正往村里头走上一遭，这事也就妥了。” 周煜没想到她竟是想的如此细致，将最难的一环百姓们不识药这样的问题都考虑到了。 他试探性的又问，“那连翘收获须得等到秋季，就说当下，现在要是将官营铺子开设起来，能卖些什么呢？” 宋芷笑开，很是郑重的道：“这也是我要接下来想与县令大人谈的合作！” “哦？合作？是何合作？”周煜很是感兴趣的问道。 宋芷站起身，对着站在周煜身后的良田道：“我这里有一包茶叶，请这位小哥，帮忙先沏一壶茶水来。” 良田忽然被点到，还有些懵，他踌躇的看向自家少爷。 周煜点点头，示意他去办。 待良田泡了茶来，宋芷这才道：“请大人尝一尝这茶如何？” 周煜端起茶盏，看了一眼杯中茶水，只见茶汤清冽。 他执盏轻抿一口，只觉甘醇爽口，回味悠长。 他不由点了点头，“此茶清而不淡，香而不浓，余韵悠长，甚至不错。” 周煜直言相问，“你与我喝此茶，可是与那合作有关？” 宋芷颔首，“此茶便为那连翘叶所制，这个季节正是采摘的好时机，以大人的身份地位，想要推广此茶很是容易。” “若大人觉得此茶可为，民女愿将此茶的做法告知大人，条件就是三年内，大人可否分给民女一成利。” 周煜听她说这茶是那连翘叶子制成，不由有些吃惊。 至于方才所说的很是宽松，周煜根本没放在心上。 他有些好奇的问道：“你既是会制茶，想来用此赚钱并非难事，为何会想与我合作？” 宋芷坦诚道：“一开始我确实没有想到将连翘茶的事情告知大人。” “是村中的一名婶子，请求我能否多寻些买家，如此她们可以帮忙采摘也能因此获益。” “可我一人的力量毕竟有限，制茶、备茶、再寻找买家非我一人可以揽下，可若是错过这一季，便要等到来年，我思来想去这事儿，唯有交予大人，才能叫全县百姓跟着受益。” “这才有了民女今日斗胆谏言，还望大人不要怪罪民女的胆大妄为！” 倒是个知晓大义的。 周煜直言，“你此言差矣。非但无过，反而有功。” “你心系百姓，愿以一己之力带动全县之福祉，此等胸怀与远见，实属难得。本县岂会怪罪于你，反倒要感谢你的这份赤诚之心。” “时不迟疑，这样你与我先与我说说，这制茶、备茶需要事先准备什么？ “待我命人准备齐全，届时制茶、备茶人选一事，本县也可交予你负责。” 宋芷心道，‘这就是认可她的提议了！’ 第116章 差点露馅 宋芷斟酌了片刻后，开口，“倒也不必费事，大人只需选一块空地，搭建几间宽敞的草棚。” “须得支几口灶台用以炒制茶叶，剩下的便是准备一些晒架，以及竹筛便可。” 周煜点点头，“这事儿简单，制茶、备茶的场地我会尽快建好，届时制茶、备茶一事便交由宋小娘子了。” 宋芷起身，忙不迭的应承下来。 说完了建设场地问题，周煜继续道：“我明日会将各村里正换来，也希望明日辰时宋小娘子也来县衙一趟，先行指导一番众人如何采摘，尽快将此事落实到各个村落。” “大人放心，明日我一定到。”宋芷信誓旦旦的道。 周煜因着心中惦记着此事，想要尽快回去同下属商议。 于是开口道：“宋娘子可还有其他想法？若是没有，本官便先行告辞了！” 宋芷也站起身，“想法倒是没有，只有一件事，民女觉得应该告知大人知晓。” 宋芷便将他去药铺买药，以及他与李相成等人买药的经过同县令大人说了一遍。 “医药关系民生，虽说开铺子便是为了赚钱这无可厚非，但民女以为可以根据药商的报价议定一个最高价格，在上限内允许医馆自由定价。” “如此一来百姓们受益，辖内的医馆也能更长远的发展，岂不更好？” 周煜震惊了，他下意识的重新打量起眼前的人来。 他真的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农女，会有这般的见识。 宋芷被对方打量的目光看的，心中直发毛。 暗道一声‘糟糕’方才谈的太过顺利，却忘了自己说这么多很容易图惹人怀疑。 她适时的给自己找补了一句，“也因着我家中小弟常年须得吃药，家中债台高筑。” “我常常想着，是不是药价便宜些，我家的日子就能好过一些，家里也不必为此卖田卖地，大伯与大哥也不用日夜操劳....” 她低垂这脑袋，语气低落的道：“这是我的私心，希望家家户户能不为吃不起药而忧愁，我今日所言怕是医馆的大夫都要恨死我....” 原是家中有人常年需要吃药，也只有深陷这般窘境的人，才会如此多思多虑。 周煜收回探求的目光，宽慰的道：“你所想并未有错，虽说开店赚钱是天经地义，却也要有一个度。” “何况医药之事关乎百姓健康，医馆又兼任治病救人之职能，其与一般店铺又本质不同，便更不可作为个人敛财的工具。” “你方才提出的设立最高价格限制，让医馆在合理范围内自由定价的建议，颇为新颖且切实可行。” “这样既能保障药材价格不至于过高，损害百姓利益，又能一定程度杜绝医馆依靠出售草药敛财，促使医馆良性发展。” 周煜边说边在桌边轻敲手指，似乎在思考如何将这一想法付诸实践。 “不过，具体实施起来还需仔细筹划。如何确定这个最高价格，既要考虑到药材的成本、又要兼顾医馆的合理利润，此事我回去后会着手商议。” “本官再次代县中百姓感谢你仗义执言，若非如此，我可能并不能想到其中的门道。” 宋芷做惶恐状，忙推辞不敢，又言对方来到他们县这一年里，励精图治、造福百姓云云，将人好一顿夸赞。 周煜其实很不耐听旁人当着他们面拍马屁，但不知为何，见对方一个劲儿的夸自己。 他的心中只觉得好笑。 他就坐在那里，看着对方不带重复的吹嘘自己，直到对方实在词穷时，有些窘迫的看向他。 周煜终于忍不住轻笑出声，那笑低沉而富有磁性，“多谢你让本官知晓，原来我在百姓心中竟有如此多的好。” 身后跟着的良田也忍不住勾起嘴角。 这小娘子的嘴皮子功夫真是了得，第一次见她与那胖妇人争执，将人说的毫无招架的能之力。 第二回，为了给自家找回场子，就真的将草市建设的问题给点了出来。 这一次，不但给少爷出了主意开什么官营铺子，更是将少爷哄的心花怒放。 听听，他家少爷方才回话中的揶揄的语气，这事他从前都没有听到过的。 宋芷也觉得自己方才太过谄媚，脸上也忍不住微微发窘。 周煜没让对方太过尴尬，他站起身道：“今日且先这样，待明日还请宋小娘子再来县衙一趟。” “一定，一定，我明日一定过去！” 见她应下，周煜率先离开了铺子。 他得回去后，尽快与属下商量出一个执行方案来。 待周煜走后，宋芷也领着小弟离开了糕点铺子。 姐弟两人出了糕点铺子后，宋芷并没有领着小弟去找大哥，而是径直去了原本的菜市。 “阿姊，我们要去哪里？”宋安见阿姊没有去城东草市，疑惑的问道。 “阿奶说家里的绿豆快没了，我们须得再买些回去” 宋安‘哦’了一声，紧跟上宋芷的步伐。 宋芷抵达菜市径直往摆放绿豆的摊位走去。 “婶子，你这绿豆多少钱一斤？”宋芷蹲下身，瞧了绿豆品相后问道。 见有客人问价，妇人热情的招呼道：“绿豆五文一斤，娘子需要多少？” 宋芷听的一愣，她抓绿豆的手不由顿住，皱着眉问道：“不是四文一斤吗？怎么涨价了？” 她有预料绿豆会涨价，却是没想过这般快就能涨价。 她想不通的是她在外也没买多少绿豆啊，这怎么就涨价了？ 那妇人解释，“现在城中最火的凉粉，你知晓吧？” 宋芷点头。 妇人神秘兮兮的道：“听说就是这绿豆做的，现在有不少人买了这绿豆回去尝试呢，可不就涨了一些！” 她一副早已看透的模样问道：“小娘子可是也买这绿豆回去学做凉粉？” 宋芷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问道：“婶子，若是我将你这些绿豆全都买了，你能不能便宜些？” 妇人回头看了一眼自己推来的两大袋子绿豆，不确信的又问了一次，“这些，你真的都要了？” 第117章 豆子换凉粉 宋芷颔首：“如果你愿意按照原来的价格卖给我，那么这些绿豆我就全都要了。” 妇人听到这话，转过头看了看那两大袋子的绿豆，心中暗自盘算着。 虽然最近买绿豆的人比平时多了一些，但每次也都是每人只买个三五斤而已。 这样算下来，想要把这两袋绿豆全部卖掉，至少需要大半个月的时间。 而这段时间里，她完全可以再去邻县采购一批新的豆子回来继续卖。 妇人显然是一个懂得灵活应变的人，她立刻明白了其中的利害关系， 于是爽快地回答道：“既然你全都要，那我就按照原先的价钱卖给你吧！” 宋芷闻言，脸上也露出了笑意：“那就麻烦婶婶先给这些绿豆过一下秤，待会儿还得劳烦您用板车帮忙把豆子运到城外。” “好说，好说。”妇人乐呵呵的道。 妇人当着宋芷的面，将这些豆子全都过称，“这里一共是两百零八斤，一共是...是...” 宋芷站在一旁只听她嘀嘀咕咕，扒拉好一会指头，这才笑着对宋芷道：“一共是八百三十二文。” 宋芷认可的点点头，并没有直接付钱，而是问对方，“婶子可要寻一处人数较少的地方在点钱？” 菜市这种地方，人来人往的，她钱是给出去了，若是对方被人盯上可就不好了。 妇人也懂得财不露白的道理，她感激的朝宋芷点点头，“还是先出菜市再说吧！” 宋芷便等妇人收拾好东西，一行三人就这样出了菜市拐到了街道上。 宋芷在一处人流较少的街边停下，直接从篮子里拿出方才周掌柜给她结算的货款，“这里有八百文，婶子过一过数目。” 说罢，她又从身上另摸出三十二枚铜钱递过去。 庄户人家一文钱也很重要，待妇人点清铜钱已是一刻钟后了。 妇人仔细的银钱收好，有些歉然的道：“抱歉，耽误娘子功夫了，钱数不错咱们这就走吧？” “婶子能不能麻烦您先与我们去一趟城东集市？我家人还在那处，得先同他们说一声免得他担心。” 妇人刚得了银钱，这会子这高兴着呢。 见宋芷有如此请求，她当即表示，“不麻烦，不麻烦。” 于是一行三人先是去了城东集市，之后便是带着两袋绿豆搭上回程的牛车。 姐弟二人在村口下车。 宋芷原是想唤小弟先家去寻人来帮忙的，这两袋绿豆，他们两个半大的孩子可扛不回去。 就是这般巧合，碰上了背着凉粉出门售卖的村人。 大家二话不说，直接先卸下了背篓，让同伴帮忙先看着，留下两人径直帮着宋芷将绿豆扛回了家里。 待送回家中，宋芷连连同乡亲们道谢。 大家浑不在意的摆摆手，急匆匆的走了。 宋安看着村人远去的背影，心中也察觉阿姊将这凉粉交给村民的缘由。 大家似乎对他们更热情了呢！ 而此时，宋芷已经凑近她奶身边，问道：“阿奶，可要帮忙？” 吴氏见孙女回来了，立刻将手中的刀递给宋芷，“我来称豆子，你给大家伙分凉粉。” 二奶奶赵氏，提着一袋子的豆子，递给吴氏，“老姐姐你看我这些豆子，能换多少凉粉？” 吴氏拿着从族长家借来的秤杆子过了下数目后道：“十六斤多一点，我就给你称十六斤，可换二十块。” “这一趟先每人限量二十块，谁先卖完，可再回来兑换你看可成。” 这也是一开始吴氏同村民们定好的，对于后来的村民吴氏都会解释一遍。 二奶奶赵氏听到连连点头，“成、成。” 她昨日听儿媳说，宋家这边可以兑凉粉给他们出去卖了，她虽然心动，但是家中因着给老头子瞧病，实在拿不出钱帛来。 便想着再等上些许时日，待儿媳在宋家做完了工，家里再做这买卖也不迟。 心中虽然可惜，但这也是无奈之举。 哪曾想，今早儿媳陆氏又欢欢喜喜的跑回去同她说，“吴婶子同意用豆子换凉粉了。” 她立时不犹豫了，忙将家里的豆子拿出来挑拣，再派了大孙儿来这边听消息。 待听说那边开始兑换了，她忙提着捡了一半的豆子风风火火的跑了来。 她高高兴兴的捧着自己刚兑换来的一陶盆凉粉，又拿了一个空碗请吴氏帮忙称出可以兑换一块凉粉的豆子。 她准备一会儿将凉粉背到女儿的庄子上瞧一瞧。 她身边又没个称，若是碰上了给钱的主顾自然更好，若是碰上了给豆子的心中也能有个数。 对方究竟要给自己多少，她这才算不亏。 这个吴氏也是一早便也想到了，她指着身后的两个碗，“绿豆、豌豆我都给你们称过了，你自己拿着碗去过过数，心中也能有个数。” 待其过过数后，二奶奶赵氏也不回家了，祖孙两人径直往女儿所在的村落走去。 她女儿嫁的倒不算远，但也需走上大半个时辰的路。 二十块凉粉加陶盆以及背篓的重量，这对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妇人来说，长时间走路，还是相当吃力的。 这时候，一旁的大牛便会主动要求替她奶背。 十二三岁的男孩，按说也能背的起这样的重物。 但对于他们一家来说，这凉粉实在珍贵，若是一个不小心碎了什么的，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大牛见她奶不让他背，他就走在阿奶身后，用手托起背篓，减轻一部分负担。 祖孙两人就这般扶持着走到了女儿家里。 “阿娘，您怎么来了？”正在院子里绩麻线的小赵氏见到来人，忙起身相迎。 赵氏直言道，“我兑了些凉粉来你们村中卖一卖，你帮娘去村里头问一问可有人家要？三文钱一块，或是八两的豆子换一块凉粉。” 小赵氏听她娘如此说，母女两人也顾不得叙旧。 她当即领着她娘去了村中最热闹的聚集处，询问大伙儿可有人要买凉粉？ 如今城中取消了入城费，有不少村民在县城的草集上看过这凉粉的火爆。 但苦于那凉粉须得三文钱一块，大部分村民都不舍得买。 这会子一听说用豆子也能换凉粉。 大家伙也不犹豫了，花钱他们不舍得但用豆子换大家还都是愿意的。 待问清了兑换斤两后，纷纷回家拿了豆子来换。 不过一盏功夫，带出来的十九块凉粉便被售卖一空。 剩下的那一块赵氏要留给女儿，说什么也不肯卖了。 第118章 不良风气 那些后来闻讯赶来的村民，急的与赵氏道：“哎呦，婶子怎么也不多带一些来，这是要馋坏我们啊！” “大家伙若是愿意要，我下晌的时候，再来一趟！” “成成成，我定两块。” “我定一块！” “.....” 大家七嘴八舌的说着自己的预定数目，赵氏却已经乐的见牙不见眼。 村中大部分村民，都如赵氏这般将凉粉背至女儿家所在村落、或是相熟的亲戚家所在村落。 又因着可以用豆换凉粉。 一时之间，大家伙儿的生意十分好做。 当然也有那胆大的村民，结伴而行去了县城，他们舍不得花那一文钱摆摊费，干脆就担着货物走街串巷的叫卖。 不出半个时辰，二十块凉粉也被售卖一空，不过半日的功夫，就有二十文钱入账。 这是从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喜的汉子们当即就往家里赶，想要下响再背一些凉粉来城中售卖。 而此时的周煜回到了县衙，当即招了主簿县尉等一众属下商议开设官营铺子一事。 周煜抬了抬手，示意众位下属，“今日本官得了一包好茶，特请诸位尝一尝这茶如何？” 众人不解其意，纷纷垂首喝茶。 片刻后齐齐前头道：“好茶！” “这茶入口回甘，余味悠长，难得好茶！” 周煜喝过多少名茶好茶，当然也知道这茶不错。 见下属都很满意此茶，他这才开口道：“诸位可能不知，这茶却是本地所产。” 一众官吏、文书都惊了！ 不同于周煜这个外来官，他们这些人可都是经年的老吏。 对于当地的情况最是清楚不过。 他们怎么就没有听说过，他们当地还能产茶。 大家一时之间，竟是忘了坐在上首的周煜，嘈嘈切切的议论起来。 周煜也不为其解惑，任由众人讨论。 张主簿虽不明白县官大人要做什么，但他知晓上峰绝不会只是请他们品茗这般简单。 他上前一步问道：“我等在此地多年竟未有所闻。还请大人赐教。” 在场的人瞬间安静下来，目光炯炯的看向坐在上首的大人。 周煜放下手中的茶盏，没有回答张主薄的问题，而是不紧不慢的道： “这也是我今日要与诸位说的，茶叶乃民生之要，亦是贸易之重，若能加以利用，不仅能增加百姓收入，还能带动我咱们县的繁荣。” 见县官大人未明言，大家此时内心抓心挠肝的难受，却也只能暂且安耐住，听着大人接下来要说什么。 周煜顿了顿，继续说道：“这茶乃是本地一种药材的叶子所制，而本地多山，此药材分布广袤，也是难得的经济作物。” “本县的意思是开设一间官营铺子，收购百姓们采收上来的叶子制成茶、以及本地特产的一些草药，从而卖给南来北往的客商。” “如此也能增加百姓的收益，同时也能缓和县衙现在的窘境。” 场下的众人皆都是人精，官营铺子一听就是官府经营，这样若是县衙有钱了，那他们这些当差的人日子是不是也会好过些？ 了解其中寓意，大部分人齐齐应和，“大人英明，此法甚妙！” 主抓钱粮政务的张主簿，却还是有自己的顾虑，“大人，官府建立官营铺子，这不是与民争利吗？” 官府的本职还是教化民众、管理一方庶务。 而官营铺子对平民铺子有着天然的优势，若是因此导致民间铺子开不下去，这不也是本末倒置吗？ 周煜很是赞赏的看了张主簿一眼。 开口解释道：“我设立官营铺子，并非是要取代民间商铺，更不是要扼杀营商环境。” “相反，我们的目标是与民间商铺形成互补，共同构建一个健康、有序的营商环境。” “这也是我今日要与诸位讲的第二件事。” “本官设立这官营铺子，除了增加百姓收入、缓解财政困境，便是要遏制遏制城中现在的商铺的不良风气。” “我听说城中药铺，要么不收百姓们采收的药材，要么以低价收购，而对于从南面来的草药，往往加价两三倍对外出售。” “药商千里迢迢运到北地来往上加价这无可厚非，但他一个药铺，只需坐享其成的采购，何故也跟着加价这般多？” “我开这官营铺子便是要遏制城中这一现象，让想要出手手中货物的百姓，有一个公道的去处。” “百姓们又不是傻的有更划算的去处，他们的腿自会替他们选择。 “而那些仗着势大，不拿百姓当一回事的商铺，也要好好掂量、掂量是否还敢往狠了压价！” 张主簿被周煜说服，主动道：“属下愚钝，多谢大人赐教。” 周煜不甚在意的摆摆手，“诸位可还有疑虑一并说来，若是没有，设立官营铺子一事便这样定案了！” 这件事对县衙来说是好事，这些人都是老江湖了，怎么可能跳出来反对？ 周煜见众人皆没有意见，这才继续吩咐道：“郭县尉，你即刻抽调一部分人出来，派往各村落，通知各里里正，明日辰时来县衙一趟，本官有事指派他们。” “属下这就去！”说罢，拱手后便要离去。 却是被周煜唤住，“等等，县衙后头有一块空地，你领着人将之清理出来，再搭建几间草棚以及灶台，做备茶、炒茶之用。” 一下子领了两趟差事，郭县尉不敢怠慢，当即抱拳领命而去。 周煜看着剩下的人，继续道：“大家讨论、讨论既是开设官营铺子，还要请百姓摘茶？这钱要从处而来。” 众人一时之间面面相觑，这他们哪里知道啊？ 县衙有多穷，这些他们也都看在眼里，这一年要不是来了个有些本事的周煜，他们这些人的俸禄还不如从何处出呢。 有人大着胆子道：“大人，县衙现在也没钱，不如您先垫着，待到官营铺子赚钱了，届时再连本带利的还您？” 大部分人目光炯炯的看着周煜，期待的等着他的反应。 怎么说呢，他们其实心中也是这般想的，只是没敢说出来罢了！ 第119章 逼一逼 咳咳..... 张主簿以手抵唇干尴尬的咳嗽两声，板着脸道:“胡说，怎么能让大人垫资呢？” 负责管理账目的文书道：“那张主簿看，这事儿要怎么办？现在县衙里哪里能拨的出钱粮来哦！” 张主簿主要就负责钱粮，他能不知道县衙中的情况吗？ 他冷着一张脸道：“你们难道遇事就知晓让大人顶着？就不能自己想想法子吗？” 众人被张主簿说的面色羞红，有的人干脆直低垂了脑袋。 气氛一时之间颇有些凝重起来。 周煜坐在上首仍旧不表态，看不出情绪出来。 正如张主簿所说的那样，这是祁水县的政事，是整个衙门的事情。 现在不似他刚来的时候，连个办事的人手都缺。 那时候他确实为了尽快将衙门运转起来，确实先行垫付了差役的薪饷。 可他也能不事事亲力亲为。 如若叫他们产生了依赖，待他离任后，他们又要去依赖谁？ 果然，人有时候就是要逼一逼。 静默了半响后，终于又一名文书道：“大人，不如我们先行定一个采摘工钱，让百姓们先行采摘，待到茶叶卖出去后，再按照现行记录的数目发放给百姓。” 有人迟疑的问道：“这...这能成吗？” 那文书道：“这茶叶只要能卖出去县衙不就有钱了？有县衙在后头做背书，怎么就不成了呢？” 众人一想，皆觉得十分有理。 大家将目光再次投入到在场最大的两人身上，县令大人大家伙不敢问。 顺势都转向了张主簿，“张主簿，您觉得此法可成？” 张主簿踌躇了下道：“这法子听着确实没什么问题，只是我还有两点顾虑。” “虽说这事是我们县衙在做，但见不到现钱，百姓们心中多少会有顾虑。” “之后会不会积极响应，这事儿暂且还不好说。” “此外，我最担心的还是我们方才所说的假设，全都是建立在此茶可以卖出去的前提下。” “但做买卖就的利弊都考虑到，万一就是卖不出去，或是卖出去的价钱远远不够支付百姓们的工钱呢？” “所以我觉得，是不是可以先联络一些客商，先看看他们可有采买的意向，若是事先能定出去一些数目，那就再好不过了！” 旋即他又不知想到了什么，对坐在上首的周煜拱了拱手， “这新茶冲泡后气味清新、口感醇香属实难得好茶，只是酒香也怕巷子深，大人若是能将之推荐给一些达官贵人。” 他呵呵笑两声，“这是也为咱们县中百姓谋福祉的好事！” 不同于前面直接让周煜出钱垫资，这推销自己辖内的特产，张主簿提议的毫无心理负担。 谁叫人家有背景呢。 大人这样的人招呼一声，不比他们吭哧吭哧的寻买家要来的便捷嘛？ 还是主簿老谋深算。 他家纷纷星星眼的看向了坐在上首，看着他们讨论的周煜。 周煜对于众人的表现还算满意，他慢条斯理的放下手中的茶盏。 终是开了口道：“我会让良田去福运来定上两桌席面，张主簿此间事毕后，去城中客栈联络些外地行商，就说起请诸位吃饭，先用这茶叶试一试水吧。” 众人见周煜同意了此法，皆面露喜色，张主簿更是应承连连。 “此外，在明日各里正来之时，需做好充分的调研统计工作，例如，我们辖内有多少村落有这药材？采摘多少斤叶子可制成一斤茶？每日一村民又能摘多少？最后还要确定个工价出来。” “最起码得算清楚，每日需得结算给百姓们的工钱，如此才能做到心中有数。” 张主簿适时提议道：“大人，属下建议还是将所有的村正、或是族长也给叫来旁听。” “一来，这也涉及到各个村落切实的利益，二来里长毕竟不能熟悉各处的山中是否生长了此药材。” “一次性将此事传达到位，也能少一些不必要的纷争。” 周煜认可了张主簿的说法，旋即又派了人去通知郭县尉。 众官吏在县衙之中又商讨了许多细节之后，周煜这才让人离开。 待众人退下后，周煜将张主簿唤住。 “我还有一件事要交代与你。” “这些从南面来的药商，进城时的货物应是都交了税的，对于这些药价，收取税收的官吏应当也很清楚，你去着手统计一番药价。” “在暗中派人照着这份药单上的药去城中各家药铺采买一份，须得问清楚采买的价格。” “我听说这些从南面来的草药，医馆定价畸高，若情况属实，该处罚处罚，后续还要在制定出一份价钱出来。” “我绝不允许在我的辖内，有人用救命医药行敛财之事，损害民众的利益。” “是，属下这就着手去办！” 此刻的张主簿只觉得浑身都充满了干劲。 他出生寒门，年少时也曾年少轻狂过，待到中年时候，天下大乱，在父亲去后，他直接荫袭了祁水县主簿一职。 年轻时看过、经历过太多的酸甜苦辣，老来更是感怀百姓们的生活不易。 如今，他已经到了知天命的年纪，做不了几年实事了！ 在这个年纪老天爷能派一个与他政治理念一致的人，与之携手并肩，为百姓谋福祉。 他如何能不激动、不畅快呢？ 周煜并不清楚张主簿心中所想，待人都走后他唤来良田问道：“你那里，现在还有多少钱？” 良田下意识的就想捂住钱袋子，但又见了少爷不容置喙的眼神。 到底还是老老实实的道：“少爷，还有不足三贯钱了！” 良田有些想哭，他们来祁水县时候，少爷可是带了一千两银子出的门。 不出一个月这些钱就全都花光了，甚至还从铺子里调用了五百两。 至今铺子里的钱还未还上。 若不是夫人机智，命人早早的来县中打点，还不知他们少爷要苦成什么样呢！ 周煜只当没看到自家小厮的苦瓜脸，吩咐道：“明日问一问宋小娘子那连翘茶多少钱一斤，若是钱够就与她买个二十斤茶叶，我自有用处！” 第120章 询价 良田不敢违逆少爷的意思，只得应了一声；“是！” 他在心里默默叹了一声气。 他家少爷堂堂尚书之子，而且还是进士出身，如此优秀的条件，若是留在京城当一个京官多好啊。 可他家少爷偏偏选择当个县令，县令便县令吧当个上县县令也好呀！ 偏偏还是个下县县令，一月俸禄不足两贯钱的那种！ 想到此，良田就要忍不住叹气。 哎，他实在是太难了! ..... 话说，忙忙碌碌的一日终于过去。 晚饭后，老宋家人坐在一处复盘起今日第一次由村民们兑了凉粉售卖后的收益情况。 吴氏数完堆在面前的一堆铜钱，很是吃惊的道：“真没想到今日只早晨送了一回凉粉去集市，收到的钱竟是也不比昨日少多少！” “我原还担心着大家都给豆子呢！这下我可算是放心了。” 宋芷笑道：“我只是给乡亲们多一个选择，想去城里的去城里，想去其他村子的去其他村子。” “总归能赚的来钱粮，就是值得高兴的事情。” 一家人深以为然的点头。 宋芷见钱帛也清点完了，她这才同家里说起了县令大人寻她做茶一事。 “届时炒茶、备茶应是需要不少人手帮忙。” “我是这般想的，上回我们不是回绝了小成外公做凉粉的提议，现在有这样的机会，伯娘可以回去问一问外公的意思，可愿意与我去县衙制茶？” “县衙那边肯定不会叫人白忙活，现在我虽不知会开多少钱，但一日最少也有个十五文钱。” “若是外公那里愿意，就带上外公与大表哥两人，其他人选我会交由族长来选定。” 杨氏一听，脸上霎那间露出了喜色，她一把握住宋芷的手，高兴的问道：“真的吗？真的有这样的好事？” 宋芷颔首，“不仅如此，县令大人应该会在全县采收连翘叶，届时大家伙都能赚上一些钱帛。” 杨氏一呆，下意识的就问道：“那咱们家以后是不是就做不成这茶叶生意了！” “伯娘，您多虑了，咱们这旁的不多，就山多、连翘多，只要出的起价钱，您还怕没人帮忙摘叶子吗？” “再退一步说，即便是做不成便做不成吧，且不说咱家现在还有糕点生意，还有制作饴糖的法子。” 待忙过了这一阵子，我再尝试着做些糕点出来，你还怕没活儿做吗？” 杨氏轻轻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哎呀，”了一声，“你看我这脑子，没事儿竟往那坏处想。” 宋芷很能理解伯娘的这一种下意识的脱口而出，她只是过惯了苦日子，内心不安的下意识反应。 吴氏也无意儿媳再纠结在这样的问题之中，她拍板道：“既如此，你明日便回一趟娘家，同亲家说一说这个好消息。” “嗳...”杨氏忙不迭的应承下。 待一家人简单的开完家庭会议，除了宋友山以及几个小的能够回房休息。 剩下来的四人，依旧是做糕点的做糕点，制茶，备茶的继续制茶备茶。 一夜无梦，翌日，宋芷收拾好后，便让大哥稍等她一下。 她则提了一包自己做的连翘茶，来到了郑大夫家。 她站在门边，看到正在院中吃着早食得一家三口。 正当宋芷犹豫着是否应该稍后再来，以免打扰到郑大夫一家用早食时。 郑大夫却已发现了她的身影。 他笑着站起身，热情地招呼道：“阿芷来了？快进来，别站在门口。” 随着郑大夫的话音落下，坐在一旁的王氏也侧过头来。 见是宋芷，王氏也连忙跟着招呼，“阿芷啊，你来得正好，你可吃早食了？要是还没吃的话，就在家里再用一些？” 宋芷忙摆手拒绝：“谢谢王奶奶的好意，我已经在家里吃过了。今天主要是来给郑大夫送点自己做的东西，正好还想同郑大夫说一件事情。” 此时，郑慧也端了一张小凳来摆在宋芷面前。 宋芷到了嘴边的谢谢二字还未说出，人便转身走了。 王氏见状，轻轻瞪了孙女一眼，眼中既有责备也有宠溺。 她笑着对宋芷解释道：“这孩子，是想与你亲近却又不好意思。她就是这般冒失的性子，阿芷你别介意，先坐下歇歇。” 宋芷从善如流的坐下，并未太过在意这一小插曲，而是说起了此趟的来意， “是这样的，县令大人应是会请人前往山中采摘连翘叶，但山中环境复杂，蛇虫鼠蚁众多，若不做好充分的防护，贸然进山我怕会有风险。” “今日来此，是想问一问您的意思，若是我向县令大人推荐从您这买防蛇虫药粉，您这边可能提供的上？” “若是可以供应那价钱又是多少？如此今日见到了县令大人，我也好与大人提议此事。” 郑家的祖孙三人直接一整个震惊住。 他们想不通宋芷如何能与县令大人如此相熟了，竟是连这样的事情，她都可以提议。 还是郑大夫先反应过来，他没有先回答宋芷的问题。 而是疑惑的问道：“县令大人要摘这连翘叶作甚？” 她既是将连翘茶一事告知了县令大人，那这便不是什么秘密。 宋芷拿出了早有准备的连翘茶，递到了郑大夫面前，“这是我用连翘叶制成的茶，您尝尝味道如何。” 郑大夫瞬间恍然，难怪宋家让村民们上山摘连翘叶子呢，却原来是要用这连翘叶子制茶。 郑大夫瞬间来了兴趣，他制药、炮药大半辈子，竟是不知这连翘叶子可以制茶。 他忙接过茶包，示意老伴帮他泡一壶茶来。 他得尝一尝这连翘叶子制成的茶叶究竟是何滋味。 王氏难得看到老伴的眼中，出现兴味，她也不多问什么，起身拿了纸包去了厨房。 待老妻走后，郑大夫通过方才的对话，很快联想到什么。 她深深的看了宋芷一眼，问道：“县令大人要制这连翘茶？也是你同他说的？” 第121章 别样心思 宋芷颔首点头应是，“陆婶子同我说，山中连翘繁盛，询问我可能多寻些买家，但我势单力薄，寻不到许多买家。” “我思来想去也只有县令大人有这样的能力，让更多百姓跟着受益，索性直接同大人推荐了此茶。” “你就不担心这茶的做法交出去后，会对你不利？”郑大夫试探性的问道。 宋芷摇摇头，“郑大夫您错了，这茶在我手中只是寂寂无名的一种茶，但是这茶到了大人的手里，我相信不出几年时间，到往此地的行商，都会听说过连翘茶。” “何况只我一人的力量实在太有限，此地连翘灌木众多，错过这一季岂不很可惜？” 郑大夫深深的看了宋芷一眼，是一个知晓仁善大义的孩子。 在这般大的利益面前，也能保持本心真的很合他的眼缘。 恰在此时，王氏也沏了刚泡好的连翘茶来。 郑大夫迫不及待的端起茶盏，先嗅了嗅，再浅啄了一口，入口清冽，后有回甘。 他忍不住点点头，倒了句好茶。 他顺势将茶盏放下，笑着道：“这连翘我也炮制了多年，竟是不知这连翘叶还可以制茶。” 他有些好奇的问道：“你是如何想起来用这连翘叶制茶的？” 宋芷内心忽的警铃大作，同时大脑高速运转着寻找一个切实可信的理由。 她顿了顿道：“因小弟多病，我对草药一事本就很感兴趣，后来因着去城中售卖凉粉，在城中接触过几位药商与行商，从他们的口中我听到了药也可以制作成茶。” 她拧眉深思了一下，似乎是在回想着什么，半晌后道：“似是叫野菊茶？” “那一阵我研究吃食痴迷，回来后便想着摘些草药试一试，几次尝试下来，真叫我发现这连翘叶制成的茶，口感很好。” “就着在城中卖凉粉的便利，我也因此得益卖出去一批。倒是我运气好了！” 郑大夫这下看宋芷的眼神，更是欣赏了！ 不过旁人的几句闲言，她就能将之记在心里，并且执行起来。 在郑大夫看来这并不单单是运气好，这般用心与努力，还是对草药感兴趣的，不是他家的真是让他惜才的紧。 郑大夫压下心头的思绪，开口道：“这是你努力后的结果，是你该得的。” 他话风一转，又说起了药粉一事，“你的思量是对的，大人的本意是好的，但山中危险，若是做不好防护极有可能出事。” “放蛇虫的药粉不是什么难事，这药粉我对外出售都是十文钱一罐，既是大人需要我可按照八文钱一罐提供给县衙。” “多谢郑大夫，我代百姓们谢谢您。” 郑大夫不甚在意的摆摆手，“是我该谢谢你才是，还能记得照顾我生意。” 宋芷不好意思的勾唇笑开，她确实是有意与郑大夫交好。 一来是感谢这些年，他对小弟的救治之恩情。 二来她想继续学草药知识，她想先在郑大夫面前营造一个自己努力又喜欢草药的形象，待她还清欠款，便求一求郑大夫能不能教授自己辨识草药。 如此将来，自己再做什么事情，她也无须这般畏首畏尾。 待宋芷离开，郑大夫看着小姑娘离去的方向出神。 王氏用胳膊肘，捣了捣老伴的胳膊，“在想什么呢？” 回过神来的郑大夫怅然的道：“我就可惜，阿芷这孩子怎么就不是个男娃，多好的孩子不仅心善而且很有毅力，若是将咱慧儿交给这样的人，便是我们百年之后，我也能安心！” 一旁的郑慧却是被闹了一个大红脸，她羞恼的唤了一声，“阿爷，我不嫁人！”旋即转身跑回了屋里。 见孙女跑走，郑大夫看着孙女的背影，笑着摇头，“这孩子....” 王氏却是因着老伴的话若有所思起来。 从宋家将凉粉吃食交予大家，到现在宋芷将制茶的法子上交县令。 不可否认，只从这两件事上就可看出宋家人值得结交。 他们已经老了，小儿子至今音讯全无，现在孙女的归宿成了老两口当下的心病。 他们现在够不上那家世好的人家，便是够的上，老两口也不敢轻易将孙女嫁进去。 她又是个没娘家兄弟支撑的，若是他们老两口再百年故去，那他们的慧儿若是遭人欺负了？可怎么办？ 可那条件一般的人家，同样有更多的糟心事，只没钱一项就能叫他的慧儿吃尽了苦头。 孙女的将来已经成了老两口的一块心病。 忽的，王氏忽的冒出一句，“老头子，你说那宋平人品如何？” 郑大夫沉吟半响，“你是想？” 王氏点头，“咱们在此住了三年，那宋家一家为人如何我们也算知根知底。 “吴氏是个性子谦和的，那杨氏虽然脾气急了些，却也还算明事理，大山父子更是老实人，家里兄弟多，慧儿若是嫁过去或许会辛苦些，但将来也是帮衬不是。” “还有阿芷丫头，那孩子我现在瞧着就是个仁义的，你这些年一直用心医治那孩子，怎么说也是一份情分，慧儿嫁入这样的人家，必不会遭受辱没！” 老伴分析的都对，但宋平那孩子他瞧着着实普通了些。 心中这般想的，他也就问出了口，“这会不会委屈了咱们慧儿？” “宋平那孩子除了老实些，能吃苦，也没个一技之长，咱慧儿跟了她以后要是吃苦可怎么办？” 王氏瞥了一眼老头子，“说你呆，你还不承认，咱们现在可不就要找那老实能吃苦的人！” “这过日子就是要找这样踏实的人，那尖头滑脑的，你敢嫁，我还不敢让慧儿嫁呢！” 郑大夫被老伴骂了呆，他也不恼，却是沉思起这事儿的可行性来。 王氏见老伴沉思起来，继续输出自己的想法。 “我寻思着他家里孩子多，趁着现在咱们还能跑能动的，若是你再收一个徒弟，徒弟便如半子！” “这将来既是慧儿的依仗，也是他们吃饭的本事，岂不两全其美！” 第122章 警惕 而且她还有一桩心事没有说，她还想让孙女以后的一个孩子跟着他郑家姓呢。 现在小儿子不知所踪，人还活不活着还尚未可知。 她不能让郑家的香火就这般断了。 以后清明祭扫，连一个上香烧纸、缅怀先人的后代都没有，那该是何等的凄凉与遗憾。 郑大夫还是不愿意就这般将孙女草草寻了人，但却是又没有回绝老伴的提议，“再瞧瞧吧！” 但他的心里却是琢磨起收徒一事儿来。 自古以来，徒弟就相当于半子，慧儿没有娘家人，若是他现在收几个徒弟，将来若是慧儿真的有什么事情，也可伸出援手帮扶一二。 宋芷并不知晓，自己一番的刻意表现，还延伸出后续的事情来。 她忙回到家里，先去山中折了几枝连翘枝条，又用背篓装了些连翘叶子，待准备好后一行人这才出了门。 因着今晨找郑大夫说话，耽误了些许功夫。 待牛车抵达县城后，宋平只叮嘱两人几句，便匆匆去了草市。 宋芷依旧是领着小弟先去了糕点铺子送糕点，待送了货物结算后，宋芷见时辰还早，便没有急着去县衙。 她想了想也有两日没见小乞丐了，也不知他那里可有什么线索。 所幸现在时辰还早，她便往王家的糕点铺子去，看看能不能遇到小乞丐。 走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街道两旁不时能飘来食物的香味。 宋芷经过一个肉饼摊位时候，径直停下了脚步。 她转头询问小弟：“我闻着肉饼还挺香的，要不要买些尝一尝？” 宋安闻言连忙摆手，小脸上写满了拒绝：“不用了，阿姊，我出门前吃过早食了！” 现在家里每日都能一日三餐，每日阿姊都还让大哥带些肉以及大骨头回去。 这是他长这么大都没有的日子。 宋安自觉已经是大孩子了，也要懂事，家里的钱帛是要留着还给村中的叔伯们的。 在他的一贯的认知里，该省则要省。 只是拒绝的话刚说完，宋安的肚子却不合时宜地发出了一阵咕噜噜的响声，像是在抗议他的决定。 宋安的脸色顿时变得通红，他羞涩地低下了头，显然十分的不好意思。 宋芷看着小弟那羞怯的模样，揉了揉小家伙的脑袋。 “阿姊也馋了，小安陪阿姊吃一个吧？” “正好，我们要一会儿去见猴子，他们帮我们盯了这么多天人，咱们也请他们吃块肉饼。” 宋安听阿姊如此说，这才抬起头来，眼神晶亮的看着宋芷，重重的点点头。 宋芷便拉着宋安朝肉饼摊走去。 两人来到肉饼摊前，热气腾腾的肉饼香气扑鼻，让人垂涎欲滴 此刻摊主正手法娴熟地翻动着锅中的肉饼，金黄色的外皮上泛着诱人的油光，香气扑鼻。 宋芷先买了两个热腾腾的肉饼，一个给了小弟，一个自己拿着，两人就这样在街边尝了起来。 肉饼外皮酥脆，肉香裹挟着面粉的香气在口腔之中蔓延。 宋安接过肉饼，先是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随即眼睛一亮，家里虽然现在也有肉吃，但那都是炖的。 与这用油煎的又是完全不一样的滋味。 宋芷看着小家伙，吃的津津有味的样子，也是狠狠的咬了一口手中的肉饼。 实在是太香了！ 赚钱、赚钱，待忙完这一阵子，还清了家中欠款，她一定要大吃特吃。 什么水煮鱼、孜然烤羊排、炸鸡、红烧肉、各种卤味，她统统都要吃个遍。 宋芷一边想，一边狠狠的咬着手中的大肉饼，似乎现在吃的不是肉饼，而是大鸡腿一般。 宋安瞥了一眼自家阿姊，看她吃的那般凶狠的模样，忍不住在心中腹诽。 看来阿姊方才不是再宽慰她的，瞧她那样子应是真的饿了..... 待吃完肉饼，宋芷又买了五块肉饼打包带上，往王家糕点铺子所在方向走去。 宋芷照旧在距离王家铺子不远处的地方停下脚步。 这一次她目标明确，目光径直落在了上回猴子待的巷口。 如她所预料的那般，她果然在巷口的一个角落看到了那个熟悉的小身影。 猴子似乎也发现了她，不待她招手，猴子便蹦跳的跑到了宋芷面前。 “善人，您怎么来了？可是又有什么差事吩咐我们去做？” 猴子很喜欢宋芷这位主顾，看他们的眼神既没有高高在上的鄙夷，也不是怜悯、同情他们。 他也不知要如何形容，她不会因着他们是孩子就瞧不上他们，他似乎从她的眼神之中看到了尊重。 宋芷笑着摇头，将手中的还热乎的肉饼递给猴子，“今日来城中送货，时辰还早便来问一问你们这般可有什么进展？” “方才再小摊上尝了肉饼觉得滋味不错，便买了与你尝尝，这几日谢谢你们帮忙盯梢。” “多谢善人！”猴子眉眼俱是笑意的接过油纸包后。 他顺势将这几日打探来的情况同宋芷说了一遍：“这两日我的同伴在王掌柜的家外蹲点，时常能听到里面的打骂下人的声音，而且从左邻右里对这一家评价也不好。” “我那小兄弟在王家外头蹲两天，便见到王家与邻里之间争执了好几回。” “另外，还有一事，王掌柜今日清晨又去了王家一趟，而王宅之中出来一位嬷嬷与他站在无人处，二人嘀嘀咕咕说了许久，因为离得远，我也听不清楚他们都说了些什么。” 宋芷眉头微蹙，这掌柜的肯定是见了王家二房身边的什么人。 前些日子王掌柜没见着自家主子，因而这几日一直风平浪静的。 她也未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那现在王掌柜见到了主子的身边人，会不会有接下来的动作呢？ 宋芷现在不得而知，她只得吩咐猴子，后续若是遇上什么事情，不论大小，一定记得要通知自己。 同时还盯着其注意安全，若是觉得可能会被察觉，千万不要往前凑。 猴子连连点头，“善人放心，若是有消息，我一定及时通知您！” 宋芷让其先离开，待人又隐入巷中，她这才带着小弟往县衙去。 第123章 是好事 宋安撇头看到自家阿姊，脸色沉凝，又想到方才小乞丐话，便有些不安的道：“阿姊，那王家掌柜会不会派人再跟踪咱们啊？” “现在敌在明，我们在暗处，何况还有人帮忙盯着那掌柜，一有风吹草动的猴子便会通知我们，所以不必太过担心。” “不过，我们也不能什么也不做，待从县衙出来，到时候我们请王小姐出来一趟，探听探听王家现在的情况！” 宋安被阿姊的话安抚住，整个人也从紧绷的神情中松懈了下来。 姐弟两人快要抵达时便看到县衙门前停着许多牛车、驴车，想来应是各里里正的代步工具。 一直等在县衙门前的良田见着了宋芷，忙快走几步迎了上去， “宋小娘子，请借一步说话。” 宋芷见是县令大人身边的小厮，也没多问什么，跟着人走往旁边多走了几步。 “是这样的，不知宋娘子制作的连翘茶对外出售多少钱一斤？ 宋芷只当对方是想要打探此茶的行情，没怎么多想，便将上次许峰开出的价钱同对方说了一遍。 良田在听了价钱后在心中狠狠的松了一口气，幸好，不算太贵，他手中的钱买了二十斤茶还能结余。 他面上不露分毫的异色，继续开口道：“是这样，不知宋娘子那可有制好的连翘茶，我家少爷想同你买二十斤。” “若是今日能送来那就更好了！”良田一股脑的说完自己的诉求，等着宋芷的回话。 找上门的买卖，宋芷如何能不做呢，她当即应承了下来，“只是我今日并未带了茶叶出门。” 她看了一眼县衙，提议道：“若是这会子人还没到齐，我可先去城东集市找我大哥，待他卖了凉粉，再让他回去取。” 县衙内的情况良田最是清楚，各个村落距离县衙的距离各不相同，现在时辰又早，哪里就能这般快抵达。 他当即应承道：“宋小娘子只管先去，一时半刻人到不齐的！” 就这样宋芷领着宋安又去了一趟城东草市，将回去拿连翘茶一事说与了大哥，这才重又回了县衙。 宋芷刚踏进县衙大门，便见到县衙大堂之上，凑在一处的三四十人，先是一愣，他们县有这么多里长吗？ 在她的记忆里，不是一百一十户设立一里长，平日里各村的事务有村正，或是族长负责管理村中事务。 若是遇上了买田、置地、落户、以及县衙征召这些才需要用的到里正吗？ 正当她疑惑时，一道惊喜的叫声打断了她的思绪，“阿芷，你怎么也在这里？” “族长爷爷，您也来了？” 宋族长点点头，“是啊，昨日里正来村里通知的我，说是县官大人有事要说，辖下所有的村中的村正、族长今日都要来县衙听令。” 不知想到了什么，宋族长的脸上满是忧愁。 他看向宋芷，压低声音问道：“阿芷，你可知县令大人，此番唤我们来所为何事？” “不会是又要征兵征粮吧！” 宋芷忙宽慰道：“族长爷爷，您别多想，是好事！” 一听说是好事，宋族长紧皱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 他迫不及待的问道：“是什么好....” 宋族长的话还未说完，也不知是谁唤了一声县令大人来了， 原本还嘈杂喧闹的大堂之上瞬间安静了下来。 只见周煜穿着一身官服，脚踏皂靴，缓步走入大堂。 他的视线先是环视了一圈众人，这才询问身旁的书吏，“人都到齐了吗？” “回禀大人，十二名里长聚是到了，还有大黎村、洼子村的村正还未赶到。” 此时，管理这两村的里长忙上前解释道：“大人，这两村村落建在山坳里，距离县城也有些远，我估摸着还等上一个多时辰。” 周煜看着底下的一众人，想了想还是道：“那我们先说吧，稍后待人来了，本官在命人单独与他们说。” 众人自是没有异议。 他们从昨晚收到里正传信，今日要来县衙心里就一直在打鼓。 与其再这般心焦的胡思乱想，倒不如干脆点来的痛快一些。 周煜以手抵唇，轻咳了一声，旋即对在场的众人道：“是这样的，今日唤大家来，是有一件赚钱的买卖要与大伙说。” “咱们祁水县中有一种药材的叶子，可以用来制茶，各位的村中若是有这药材，便可招呼村民们采摘，届时衙门会与你们收购。” 大家呆愣了片刻，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 原以为又要征什么税收，或是发徭役。 大家想过各种可能，却是独独没想过县令大人要同他们收什么叶子制茶。 愣怔了几息功夫后，有里正率先反应过来，忍不住问道：“大人，不知需要我们采摘何种叶子？” 见有人开了口，亦有人迫不及待的问道：“不知这叶子大人您需要多少？” “大人，那这工钱又是如何算的？” “....” 此时的大家伙已不记得，此刻是在县衙公堂之上了。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七嘴八舌的询问了起来。 周煜等下方的人都问完了，这才对着站在门边的宋芷道：“还请宋小娘子先同诸位乡亲们说明一番，这制茶、备茶究竟需要什么标准的连翘叶。”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的往门边看去，就见一名作男子打扮的少女，背着背篓走上前。 宋芷并不畏惧大家伙，或探究，或审视的目光。 从容的放下身后的背篓，从中拿出了今日刚从山上折下来的连翘枝条，展示给众人看： “除了连翘叶子的颜色，还要看其叶面，叶面光滑，无斑点或病斑，这样的叶子富含养分，泡出的茶汤色泽清亮，口感醇厚。” 说罢，她顺势从枝条上摘下可以用来制茶的叶子，摊开手掌，展示给众人， “各位叔伯，这些活儿其实没什么的，只要听清楚要求，有手就能做。” 大家伙本就是做惯了农活的，见宋芷一番解释与示范，很快会意。 有人认识出这‘黄金条’来，反应极快的表态，“大人，这叶子我们大湾村有，我们可以帮忙采收！” “大人，我们村也有！我们也能帮忙采收！” 有村正生怕应和的晚了，再将这赚钱的活计给抢走了。 大家也顾不得问工钱了，一时之间，大堂之上纷纷争相表态。 第124章 大致估算 周煜抬手止住了大家伙的议论，言道：“诸位稍安，先去文书那处统计一番，待先估摸出一个数目再说。” 究竟村落里有没有这连翘灌木，还真是自家村正或是族长心中清楚。 大家囫囵的同文书报了个数目。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文书将统计的数目交给了周煜。 周煜接过一看，他辖内一共三十五个村落，现有十八座村落报了有这连翘。 这些村落有大有小，大的村落有六十多户人家，小的村落也不过一二十户。 那就综合一下，每个村落暂且就算三十户吧。 限定一户每日采收二十斤的数目，那么三十户的村庄采收半月就算按照一文钱一斤的采收价格，那么他就须得准备十七贯钱。 若是限定一户每日采收三十斤的数目，那么三十户的村庄采收半月，同样是按照上述价钱采收，那么他就须得准备二十七贯钱。 再加上备茶、制茶需要的人手，手底下人为这事劳碌的茶水钱，零零碎碎至少须得准备三十贯钱才能支付的起所有的开销。 当然有的村落的山头，并没有那么多连翘灌木，不一定能采摘到这般多。 但这只是一个估摸的数目，目的是让其大概估摸出一个投入来。 周煜在心中快速的算了一笔账，这钱对他来说的确不多，但是对已经发不出工钱的县衙来说，已经天文数字。 这也就意味着，便是按照四十文一斤的售价，他当下得预定出去七百五十斤的连翘茶，这才能将百姓们的工钱赚回来。 周煜心中有了数，出售七百多斤的茶说难也不难。 于是他开口同众人道：“这样，你们先回去同村里人知会一声。” “这连翘叶，县衙这边按照一文一斤的价格收取连翘叶，每户每日上限三十斤，须得采收半月时间，工钱待采收结束由衙门一次性支付。” 整个大堂瞬间又嘈杂了起来，大家纷纷议论纷纷，大家皆不相信由这样的好事落在自己的头上。 有那算术还不错的，瞬间就惊呼出声，“四百五十文钱呢？” 那些个村中没有连翘灌木的村正，原本并不当一回事。 这一听竟是错过了这么好的赚钱机会，心中既是心痛又是羡慕。 要知道现在家家户户都穷的很，莫说半月就能得四百五十文的活计，就是一月能赚这么多钱的活计都没有。 有那头脑灵活的村正， 还是忍不住问道：“大人，若是...若是我去临县摘这连翘叶回来成吗？县衙也收吗？” “你们是我祁水县的子民，跑去其他县山头摘这连翘叶子，就不怕被人抓了扭送官府吗？” 那人缩了缩脖子，讪笑着解释，“这不是他们也不知晓此用途嘛。” 周煜还是抬手制止，“我知你们内心焦急，且先等等，待此件事毕，本县还有活计与你们做。” 待他将茶叶卖了，县衙手里也有些银钱了，到时候如修建城门、城墙、疏通渠道这些活计，也能雇佣百姓们做起来！ 这话一出，原本那些错过赚钱机会的村正、族长全都精神抖擞了起来，看着周煜的眼神那叫一个晶亮。 “大人英明！咱们县有您这样的父母官真是百姓之福啊！” “对对对，大人您就是我们的再生父母。” 更是有人道：“我们要为县令大人立碑刻篆，叫子孙后代都记着您的恩情！” 众人纷纷附和着，脸上洋溢着真诚的感激之情。 从来都是县官从他们的手中巧立名目的征收各种赋税。 还没有县官想着领着大伙儿赚钱的。 村民们自觉这是遇到了好官了，一时之间七嘴八舌的赞扬起周煜来。 宋芷站在一旁，看着在乡亲们滔滔不绝的夸赞下，周煜逐渐变的僵硬的脸色，不由莞尔失笑。 周煜被乡亲们夸的不自然起来，但他又不好对热情的百姓发火。 恰在此时看到站在人群之中偷乐的宋芷，他抬手止住了百姓们滔滔不绝的奉承话。 “大家静一静，听我说一句。” 众人纷纷安静下来，目光都集中在了周煜身上。 “是这样，今日这连翘茶一事，除了本官你们还要谢一谢这位宋小娘子，原先本县也不知这连翘茶，还得多谢她大公无私，将这赚钱的营生告知与我。” “宋小娘子，你再与他们说一说，采摘，储存过程中的一些注意事项吧，此刻大家肯定很想知晓。” 大堂之上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都转到了宋芷身上来。 有老者朝宋芷拱了拱手，“老夫代我李家村人先谢过宋小娘子的仗义执言了！” 众人也纷纷学着老者的样子，一一同宋芷道谢。 一时之间，大堂之上最忙碌的之人反而成了宋芷。 她先是对着她道谢的诸位乡亲，一一回礼后，这才解释起采摘连翘叶的注意事项。 “除了先前我所说的不能有病叶、虫叶外，连翘叶摘下来后，须得先拿回去晒青，晒青的时间不能过长，适宜在半炷香之间，以叶缘略卷为宜。” “之后便可以放在阴凉之处等待着衙门的人上门收取即可！” “就这般简单吗？” 宋芷颔首，“就这般简单，但我需要提醒一下诸位，山中蛇虫多，进山须将脚踝、手臂这些裸露在外的皮肤用布条包裹好！” “若是被吸血虫之类的毒虫叮咬，轻则皮疹、高烧、重则或丢了性命，还请诸位回去一定要要村民们做好防范再上山！” 众人见他说的这般郑重，一时之间竟面面相觑起来。 有人忍不住质疑道：“我们从前进山，也从未听说过这事啊！” 不待宋芷解释。 周煜却是开了口，“宋小娘子所说，诸位须的慎重对待，以前不出事，不代表现在不会出事。” “机率再怎么低，一旦这事儿落在谁家头上，都是难以承受之痛。” “本县不希望，今日的惊醒之言，因尔等的疏忽大意造成不可挽回的余地。” 县令大人都如此说了，底下的众人自是不敢再辩驳。 这时候，宋芷也适时提出了除了做好这些防护，还须得采买防蛇虫药粉一事。 在场众人一听，立刻不乐意起来！ 第125章 妥帖安排 “还...还需要买药粉啊，我们用布条裹一裹也就成了，就不需要花钱买什么防蛇虫的药粉了吧！” “是啊，涉及草药的哪有不贵的，没的摘半日都不够买药钱呢！” 众人纷纷点头，“大人，这买草药一事就算了吧，大家伙手头本就没钱，这还没赚钱呢又得花钱，只怕您就是吩咐了，他们也不会依言行事。” 此时，宋芷也适时的附和点头，“所以大人，您看为了大家伙的安全着想，这防蛇虫的药粉能不能由县衙提供？” 方才还极力反对的村民，瞬时间噤了声，巴巴的又看向了周煜。 他们怎么就没想到呢？ 这要是县衙提供给他们防蛇虫的药粉，那他们还拒绝个什么劲儿。 谁还嫌弃自己的命长不成。 周煜又看了宋芷一眼，这人怕不是一开始就是这般打算的吧。 他不动声色的点点头，“你们既是为县衙摘连翘叶，这防蛇虫的药粉便从县衙出吧。” 宋芷见周煜同意，又建议道：“大人，民女同您推荐我们村中有一位医术极好的大夫，他的防蛇虫药粉量大且效果好。” “平日对外出售都是十文钱一竹罐，待他听了我说大人高义之举，直接降了两文，大人可以在城中先寻价一番，若是觉得合适可以考虑一下。” 宋族长听宋芷的话后，深怕大人不信，也连声附和；“是啊，大人，我们村人现在进山的防蛇虫药粉，都是从他那里买的！” 周煜一听这价钱确实算不得贵，又听宋族长说他们村里进山的人都用了。 很是干脆的道：“那你们今日回去后，请那位大夫先送五十罐来县衙吧。” “后续若是各位的村里有缺，及时同下去收叶子的差吏说，我会让他们随时带着出行。” “若是没什么其他问题，今日之事便就到这里了，你们回去后先动员村民，待明日将药粉给你们送去，再行上山采摘之事。” 大伙儿心中其实早已经按耐不住了想回去同村人分享这个好消息。 这会子见县官大人真让他们走了，大伙儿感激的再次朝周煜叩首拜谢。 大堂上呼啦啦的跪了一地，只宋芷带着宋安没有反应过来，依旧伫立着。 正当宋芷局促着要不要做一做样子时。 周煜帮她做出了选择，“都起来吧，只一点我还是要再叮嘱诸位一句，若是谁不按照今日所说，不做防护就贸然上山，不出事还好，出了事情我势必要拿你们这些里长、村正问罪！” 那些个原本回去后就想上山的人，顿时歇了心思，就抢这半日功夫，若是出了事情，那就不值当了。 正当他们要离开时，原本姗姗来迟的两名村正也气喘吁吁的赶来了县衙。 两人本来迟了还有些战战兢兢，一路忐忑的赶至县衙，以为会受到县官大人的怒火。 哪曾想非但没有怒火，还得了一个赚钱的法子。 两名村正被各自的里正拉到一旁嘀嘀咕咕了半日，待得知两人的村子里也有这连翘后，又被迷迷糊糊的拉去做了登记。 一时之间被巨大的惊喜包围，两人离开县衙后，还有脚踩云端上的不真实之感。 待众人离开大堂后，宋芷也跟着人群往外走。 却是被周煜唤住，“宋娘子稍等！” 宋芷只得跟走在身旁的宋族长道了一句，“宋爷爷您先走，大人可能有制茶的事情要问我。” 宋族长没说什么，只道了一句，“我在县衙外候着你！”说罢，也没给宋芷拒绝的机会，径直走了。 待村民们都离开大堂时，周煜这才对宋芷道：“制茶的草棚以及灶台，我已经命人搭建好，不知你明日可有空？” 宋芷先是说了一下自己现状，旋即表示她明日会带人过来，在此处待上两日，等他们掌握制茶要领才会归家。 周煜听罢点点头，算是认同了此做法。 见他同意，宋芷又问起这些人的工钱来。 周煜想了想道：“就按照现在的工价来吧，十五文一日。” 但旋即他又补充一句，“且先这般定，若是他们制茶的手艺能有进益，待茶制好后，自有额外奖赏。” 宋芷点点头，表示记下。 议定好工价后，周煜又问了一些制茶的细节问题，比如人一日大概能摘多少斤，多少斤连翘叶可以制成一斤茶等问题。 宋芷也一一告知。 末了，周煜又想起一事，问道：“对了，你那可还有做好的连翘茶？” 宋芷估摸着应是良田还未来得及回禀自家主子，忙将今早良田与她说的事情说了一遍， “大人稍后，我已让大哥回家去取，想来过不了多久，应是就能送到！” 他今夜宴请了一行客商，这些茶叶便是为这些客商准备的。 不管他们是不是真心想买，他这边又是请客，又是每人送了一份茶。 这些外地客商就算再傻，也会卖给官府一个面子。 多少也能预定些出去，若是其中能遇上一两人对此茶真心感兴趣的。 多带一车新茶回去，对于那些客商来说也不过只是多出个二三十两银子的事情。 但对于县衙来说，百姓们的工钱就算有着落了！ 周煜见此事，没有什么问题，便将此事交予了良田，他则忙着去处理其他公务去了。 良田则将宋芷送出了县衙门外，对着宋芷道:“宋娘子在此稍候，待令兄来了直接让守门的差役通知我一声也可。” 这人还不知道何时能来，他自是不可能站在县衙外干等着。 “小哥自去忙，我在此等候大哥即可，待人过来我再让人去通知你。” 良田点点头又与守门的差役交代两句，径直往周煜所在的公房去了。 宋芷见人走了，这才走向了等候在一旁的宋族长，“族长爷爷，让您久等了！” 宋族长不甚在意的摆摆手，很是感慨的道：“我竟不知，这些事情竟都是你与县官大人提议的！阿芷，族长爷爷代村中叔伯多谢你。” 第126章 选人 “族长爷爷其实这事儿，应该谢谢陆婶子，是她点醒了我，如若不是她说这那漫山的连翘叶不摘了可惜，我确实也想不到这许多！” 宋族长坚持，“那也是你仁义，一般人有这生钱的门道，谁不是捂得严严实实的，偏你还公之于众。” “便是族长爷爷这般大的年纪，也不如你有心胸！” 他捋了捋稀疏的山羊胡子，乐呵呵的笑着道：“我们老宋家出现这样一个心胸宽广的闺女，何愁家族不兴盛！” 宋芷被一位老者毫不吝惜的夸赞，微微发窘，显的十分的不好意思。 一旁的宋安在听了宋族长的话后，更是挺直了小胸脯，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 宋族长夸赞完宋芷，便提议一道回去。 “族长爷爷先回吧，我在此等大兄送些连翘茶过来。” 方才为了等宋芷，他已经比旁的村的村正回去晚了。 原还想着快些回去同大伙说这件好消息呢。 这会子听她如此说，便也没有再坚持，点了点头，抬脚便要离开。 宋芷想到什么，又将人唤住，“哦，对了，族长爷爷还有一事，我要请您帮忙。” “是这样，县衙这边的备茶、制茶一事县官大人还是交予了我来负责，这边我还需要三名帮手，您看着帮忙从乡亲们中寻找。” “男女不拘、县官大人的意思工钱先按照十五文一日的工价来开，后续若是谁做的好应是还会有奖励。” 宋族长先是一愣，待反应过来后，面上就是一喜，他乐呵呵的道：“那人选上，你可有什么要求？” 宋芷想了想道：“最好是眼里有活儿，做事麻利些的。” “至于人选吧，我还是主意从村中相对困难的人家里挑选，或是族长爷爷有好的人选亦可！” 宋族长对村中人家的情况那是门清，几乎在宋芷说完了要求，他心中便已经有了合适的人选。 他先是感慨的点了点头，阿芷这孩子真的是与从前不同了，如今的她不仅心思细腻，还懂得体恤乡亲。 现在想来他都有些后悔，当初他就该好好管一管这胡氏，不允她在村里搬弄是非。 这般好的孩子，从前就是与那胡氏拐的，移了性情。 万幸，这孩子变了回来，否则可不就是他们宋家村的损失。 暂且按下心头的思绪，宋族长主动提议道： “广云家里头，你陈奶奶病体陈珂，时不时也要看病瞧大夫，我看就就叫二吉过来，他虽年轻但手脚勤快，正是需要他多挣些银钱的时候。” “广发那里家里头只他一人，又没参与做凉粉的活计，虽说他能上山打猎，但年岁到底不同了，还是寻个稳当的活计来做。 “至于最后一人，便选陆氏吧，她虽为女子，但心灵手巧，她公爹今年病了一场，家里也是花了不少钱帛，她若是能来帮忙，也能给家里减轻些许负担。” “这几人你看看如何？若是有什么不妥之处，再另选也是成的。” 宋芷对此没有异议，“人选一事，便依着您说的来吧，我这里没问题。” 宋族长见宋芷一副全然信任的模样，心中颇为熨帖， “成，那这事儿便这般定了，待我回去后便与之相商。” 说罢，朝宋芷挥了挥手，背着手兴冲冲的往家里赶。 待宋族长走后，宋芷又在县衙门前等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终是看见了大哥提了一个篮子疾步走来。 宋平在县衙门前站定，微微喘息道：“可是久等了？” 宋芷摇头，转身同一旁守门的差役说了一声。 那差役不敢怠慢，当即便去通禀。 良田很快便走了出来，宋芷篮子里的连翘茶递过去，“小哥，这里便是大人要的茶叶，您先过一过称。” 良田接过茶叶并没有过称，只道了一句稍后，旋即回了内宅放了茶叶，又拿了一吊钱过来。 良田将篮子递给宋芷，“这里是货款，你点点。” 宋芷亦没有清点，只笑着道，“无需清点，这点子信任还是有的。” 说罢，同良田告辞，领着大哥离开了县衙。 宋芷并不准备回去，她询问宋平，“大哥，我还想找王家的小姐说一说话，你是先回去，还是....” 宋平不知道妹妹要与那王家小姐说什么，不待她说完，他就表示道：“我同你一道回去。” 宋芷点点头，姐弟三人往王宅所在的方位走去。 但她也没有直接上门求见，而是在路上寻了一个年岁颇长的婆子先给了她三文钱，请她帮忙上门传一个两人之间便约好的口信。 事后，她可再给她两文钱。 这事儿并没什么难处，不过是上门说一句请大小姐赏花的话，于她而言又没什么妨碍。 最坏的结果不过是被人给轰出来，关键是她能得到五文钱，婆子觉得很值，遂没有丝毫犹豫，便应承下了。 宋芷站在不远处的巷子口，看着婆子敲开了角门，随后与那开门的婆子说了几句话。 对方好奇的往婆子身后看了看，见没瞧见什么，只点头表示知晓了。 话闭，关上了门。 那婆子本以为会被人臭骂一顿呢，没想到非但没有，还得了回话。 婆子高高兴兴的跑至宋芷所在的方向，同宋芷说了方才的对话，宋芷笑着同她道了一声谢，将剩下的铜钱也许了她。 婆子平白得了五文钱，欢欢喜喜的走了。 宋芷在巷口等了约莫小半刻钟，侧门被再次打开，一辆马车从里面驶了出来。 宋芷也不必在看了，消息应是传达到了。 她转身同身边的大哥道：“大哥，咱们也走吧。” 宋平一脸莫名，“这人不是还没见着，你怎么就走了？” 宋芷边走，边将两人事先约在茶馆一事同大哥解释了一遍。 待抵达茶馆，茶馆的摊主见到宋芷立刻笑脸迎了上来，“宋小娘子好些时日不见了。” 宋芷也笑着，“掌柜的生意，愈发的好了。” 掌柜的便咧嘴笑开，现在因着凉粉，以及对面的草市，他这茶馆的生意确实比从前好了不少。 宋芷在一楼给大哥点了一壶茶，让其与小弟先坐在此处休息，旋即又在二楼定了一处无人的包厢。 等待着王菀之的到来。 第127章 分析利弊 宋芷没等多久，王菀之便携丫鬟款款而来。 等候在大堂的宋芷见着来人当即迎了上去，谈笑着将人引进二楼的包厢之中。 待掌柜的送了茶水，王菀之便让丫鬟守候门外，房内瞬间又只剩下两人。 见人都出去了，王菀之迫不及待的问道：“宋妹妹，可是那王掌柜处有消息了？” 宋芷摇摇头，“暂且还未有异动，只盯梢的人与我说这掌柜几乎日日都要来府上，只是每一次来都吃了门房的闭门羹。” “但今日盯梢的与我说，今日那王掌柜又去了你家门上，今日有一嬷嬷与他说了许久，但究竟说了什么便不得而知了！” 王菀之皱起眉头，“二婶因为掌家不力，纵容恶仆毁坏家族声誉，祖父对此非常生气。” “等县衙的判决下来后，二婶被祖父责罚，要在祠堂里闭门思过半个月。今天出来和王掌柜说话的人，应该是二婶身边的嬷嬷。” 她沉默片刻，继续道：“二婶因着这件事吃了个大亏，宋妹妹，我担心她会对你不利。这样吧，我回去之后就把这件事情禀报给祖父，让他好好敲打一下二婶。” 宋芷急忙摆手，阻止道：“别，别！” 他们毕竟是一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怎么可能因为她这个外人而反目呢？ 她之所以与王菀之结盟，一来是王菀之年轻，容易被她的话所说服； 二来也是因为王菀之与二房之间存在着实实在在的利益冲突。 偏偏二房又是一个德不配位的，为了她自己和弟弟的未来，王菀之就很容易被她说服并采取行动去钳制二房。 可是，如果换成了王老爷，那么情况可能就完全不同了。 作为一家之主，他首先不会想到让自己的孙女来掌管家务。 这是这个时代的局限性所在，宋芷并不期望对方在有其他选择的情况下会挑战传统的世俗规矩。 而且，她还担心，如果王菀之一旦向王老爷提出这件事，以王老爷的城府，必然会追根究底地询问事情的起因和结果。 那么，她挑唆他的孙女与二房争夺权力的行为，岂不是会引起他的愤怒吗？ 从本质上来说，在王老爷子眼中，宋芷目前的所作所为无疑是在破坏家族的团结，挑起内部纷争。 她这种行为当下的王老爷是不会容忍的。 这样的事若是被他知晓了，即便是家中儿媳再有过错，恐怕也会因此记恨上她。 她已经给自己树立了一个敌人，可不想与整个王家为敌。 王菀之见她拒绝，不由问道：“这是为何，要是婶婶真的要对你出手可怎么办？” 宋芷见她小脸上俱是担忧，焦虑的神情不似做伪。 便也不与她虚以委蛇，直接开门见山的与她分析原由， “我现在让你与你二婶争夺管家权，在你祖父眼里，我就是迫害你家族团结的坏人，若是惹恼了她，我不但惹上了你二婶，还惹怒了你祖父，得不偿失。” 王菀之瞪大眼睛，显然没想到宋芷会如此说，她忙解释道：“宋妹妹，你别担心，我祖父不是这般蛮不讲理之人。” 宋芷心中腹诽，那是你祖父在你眼中自是有滤镜。 但她还是笑着点头，“我自是知晓你说的，但你祖父年纪也大了，你上回不是说他身体也不好，这样的事情捅到他面前，少不得老人家又要一番操劳。” “王掌柜那边有人盯着，若是发生什么事情，我会及时通知你，王姐姐不必太过忧心！” 王菀之又听她如此说，到底不提再将此事告知祖父。 她也担心祖父再因着二婶的事情，再气出个好歹来。 “那你多留心些，平日莫要一人来县里。”王菀之叮嘱道。 宋芷笑着颔首，“王姐姐放心，我晓得的。” 宋芷说完自己的情况，又问起王菀之，“王姐姐，你那掌柜的人选，可有眉目了？” 王菀之点点头，又摇摇头。 “我现在族中找了几户人家，总觉得哪里不对，便一直未曾定下人选来，宋妹妹你帮我参详，参详究竟该选何人来做这糕点铺子的掌柜。” 宋芷颔首，“你说。” 王菀之斟酌了下道： “一家是本家的，在五服之内；另一家虽是同族，但关系较远。” “这两人都读过书、识得字，也算是有些见识。” “前一人还曾经在县城酒楼做过账房先生，后因为与酒楼管事不对付，这才被替代了。但他对账目之事熟悉想来管理一家铺子应是很快就能上手；” “后一人家则家境贫寒，我看重的是他家里，兄弟众多，如果我肯出手相助，想必他肯定要抓住这次脱离困境的机会，尽心尽力地为我办事。” “我竟一时之间不能抉择，还请宋妹妹给我拿拿主意。” 然而出乎王菀之意料的是，宋芷却摇了摇头，直接否定道：“我觉得他们都不合适。” 王菀之不禁面露惊讶之色，急忙问道：“这是为何？” “我们来分析一下他们各自的利弊。” “那位五服之内的族人，有账房经验，这是他的优势。然而，你虽可以给他一些好处，可你要如何确保他只唯你所用？” “同样的道理，另一人家境贫寒，既能为了钱财为你所有，也能为了钱财为他人所用，谁又能保证他不会因为利益而背叛呢？” “而且王姐姐你虽为王家的大小姐，但你弟弟年幼，旁人但凡用心一思量，肯定会选择更为稳妥的主子效力。” “所以在你没能展露出锋芒前，很少会有人愿意冒着身家性命为你驱使。” “而且他还有一个致命的缺点，他的管理铺子的经验几乎为零，即便他真心实意的为你所用，却也不能胜任一间铺子的掌柜。” 宋芷的话十分现实，但这却是事实。 你给的起他们机会，但是你的二婶同样能给我机会。 而且现在对方还是整个王家的管家娘子，而你不过是一个随时都会被嫁入的姑娘。 待你嫁入后，他们这些人却还要依附着王家人生活。 王菀之也听出来了，以她现在不过一个待在深闺之中的少女，确实很难让人拿全家性命与二婶公然打擂台。 她有些泄气的胯下了肩膀，突然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来。 她真是天真，若不是宋妹妹与她言明，她还在为用谁而发愁。 她自嘲一笑，“我竟是个傻的，费了这么多日竟是白费了功夫！” “姐姐莫妄自菲薄，这没有白费功夫。” 第128章 敲打 王菀之的眼神都亮了几分，握住宋芷的手不解的道：“好妹妹，这话怎么说？” 宋芷解释道：“我方才的意思，只是说这两日暂且不适合做糕点铺子的掌柜，却没说这两人不能用！” “姐姐是第一次与你二婶争夺权力，为了展现你的能力，待你接手这铺子后，一定不能出现差池。” “这就是你首次向所有人展示你能力的平台，绝对不可以有闪失。” “在不能保证那两人对您绝对忠诚时，亦或是没有能力掌管一家铺子时，那两人就不是第一选择。” “但这不妨碍姐姐可以尝试着接触这两人，慢慢的将之发展成你助力。 “而且你家中除了糕点铺子，还有其他酒楼、铺子、庄子这些也都需要你的人手来管理。” “当下拿到糕点铺子的管理权不过是第一步，待到糕点铺子在你手中红火起来，待他们在你身上看到能力，待他们明白背叛你的下场时，他们自是再不敢蛇鼠两端。” 王菀之被宋芷的话说的内心激荡，她眨巴着亮晶晶的眼神问宋芷，“那依妹妹的意思，那糕点铺子的掌柜应该选择何人呢？” 宋芷沉思片刻问道：“上回王姐姐说过，此处的掌柜被换了，若是能将原来的掌柜请回来，我觉得他会是最合适的人选。” “一方面，那掌柜无端被撤掉，便证明他肯定不是二房的人，而且对方突然被换，心中肯定对二房有怨气，姐姐此时找上他，可谓是于雪中送炭。” “另一方面，这掌柜原先就是执掌糕点铺子的，对铺子的管理与经营也很熟悉，将铺子交到他手中打理，你也更能放心些。” 王菀之听了宋芷的分析后，顿时茅塞顿开。 她一改之前的颓色，拉着宋芷的手很是郑重的道谢，“多谢宋妹妹，从前从未有人与我这般透彻的分析利弊。” 她有些懊恼的道：“亏我还虚长你两岁，竟是这点事情都做不好。” 宋芷拍了拍对方的手，宽慰道：“这些事情，谁也不是生来就懂的，我也不过是被生活所迫不得已这才多思多虑些。” 王菀之想到对方提到的父母俱亡，想来宋妹妹这些年应是也过的十分不易。 她担心对方想起伤心事，忙转了话头道： “宋妹妹若是往后遇上什么难处，也可与我说，我虽说是出不了什么建议，但是钱帛上我却是可以支援一二的。” 对于对方与她释放的善意，宋芷没有拒绝，而是笑着点头应承了下来，“那我就先谢谢王姐姐了！” 王菀之见她应下，反而十分高兴，两人又坐着说了一会儿话，王菀之便提议要去酒楼请宋芷吃饭。 宋芷说了下家中境况，表示家中还有很多活计等着她回去做。 王菀之心中虽微微可惜，却也不好强人所难。 两人相携着出了茶馆，待宋芷离开后，这才也赶了马车回府。 待回了府中，王菀之也没有直接回了自己的院子。 而是先吩咐身边的丫鬟，将小弟唤来，她则先去祖父的院子。 姐弟两人陪着王老爷子说了会话，又一起用了午食。 许是有孙儿、孙女的陪伴，王老爷子今日的胃口都好了不少，人也比前些日子精神了不少。 饭后，王菀之也没有立刻离开，而是让小弟领着祖父去院中消食。 她则亲自动手给祖父与小弟削了些水果。 随侍在旁的老管家，看着这般用心照顾老爷的小姐，忍不住感叹道：“这些日子也幸好有小姐在，老爷这才能安心养生。” “今日小姐与少爷来陪老爷吃饭，我瞧着老爷的吃的都比从前多一些呢！” 王菀之削皮的动作不停，一边笑着道：“我听大夫说，祖父须得安心静养，这才没带了景之来叨扰祖父休息。” “若真如王管家所说，往后我们日日来陪祖父吃饭。” 老管家听罢，眼睛笑的不由眯成了一道缝儿，“小姐多虑了，你们能来陪老爷用饭食，哪里就是叨扰了，老爷高兴还来不及呢！” 王菀之点点头，表示她记下了。 待手中的水果切好，她支使开随侍在屋内的丫鬟，“去端一盆水来，我要净手。” 待人走后，王菀之这才不经意的问起老管家，“王伯，二婶那里现在是个什么情况？还待在祠堂吗？” 老管家叹了一口气，点了点头，“这一次的事情，老爷气很了，家中出了这般大的事情，她这个当家人不想着赶紧派人去衙门打点，竟是就这般悄无声息的出门了。” “完全不将家族荣辱当做自己的事情，老爷的意思是让她在祠堂好好自省，小姐你别当着老爷的面求情，免得老爷又为此动怒。” 王管家以为小姐问此事，是想同老爷求情将人给放出来。 哪里知小姐竟是道：“王伯，我知晓祖父的用意，也支持祖父的做法，二婶不该因着个人得失而置整个王家的名声不顾。” 老管家深以为然的点点头，还是她家小姐懂得分寸。 若要是个少爷该多好啊！若是个少爷，他们王家就后继有人了。 这边老管家刚感叹完，那边王菀顺势开口道：“今日我出门时，听下人说看到了二婶身边的嬷嬷擅自出门与外人接触。” 王管家闻言眉头微皱，沉声道：“竟有此事？” 王菀之颔首，继续表态，“二婶既是现在祠堂反应，便不该再为外物所扰。” “王伯，还的麻烦你将下面的人管好，莫要再出现今日这般情形。” 老管家面容冷峻，当即表示待老爷休息后，他便着手去敲打这些个看守的婆子。 王菀之点点头，目光落在院中一大一小朝她走来的身影上，小声道：“这事儿便不要与祖父说了，免的他又动怒。” 王菀之清楚二婶现在是掌家人，底下的婆子想要奉承她，自是不敢阻拦太过。 但他们却也不敢真的违逆祖父的意思，毕竟他们的身契可都攥在祖父手里。 所以让老管家去敲打敲打这些人也好。 第129章 挪用 下半晌，糕点铺子的掌柜拿了账册来到王家请求见一见陈嬷嬷时，不出意外又被门房拒绝。 王掌柜脸色一冷，“我有重要账册要给嬷嬷，若是耽误了你担待的起吗？” 门房也很无奈道：“王掌柜您莫要为难小的了，今日小的私放陈嬷嬷出府与您见面，已被管家罚了一月月银。” “您看你要是有什么着急的事情，小的去帮您通传王管家，也是一样的！” 王伦简直要骂娘，怎么可能会一样，这可是糕点铺子的账册，他是活腻了敢将账册交予外人。 王掌柜只得暂且压下心中的憋闷，哼了一声，甩着袖子走了。 而在祠堂内，左等、右等，也见不着人的陈氏心中却是焦虑不已。 就在她快要暴走的那一刻，祠堂边的门从外面被人打开。 一名少女，提着一个食盒款步而来，“娘，我来给你送些吃食。” 陈氏也顾不得其他，忙上前拉住女儿的手腕焦急的问道：“陈嬷嬷呢？怎么这半日了都见不到她人来。” 王瑞之的手腕被她娘的手握的生疼，她抽了抽手，没抽动，无奈的道：“疼疼疼...娘您先松手。” 陈氏这才看到女儿手腕，被她勒的红了一圈。 她这才慌乱的松开手，慌忙道：“是娘不好，见陈嬷嬷到现在不来回禀我消息，这才心急了些！” 王瑞之一边将食盒中的糕点往外拿，一边问道：“娘等什么消息？” 陈氏含糊道：“还能有什么事情，我现在被你祖父在这祠堂，家中那么多事情需要我过问....” “娘，祖父既是叫你在祠堂，你就好好待在此处，家中事情自由王管家在料理，您就别在惹祖父生气了！” 陈氏气结，撒气的扔了手中的糕点，“连你也向着你祖父....” 王瑞之叹了一口气道：“娘，我不是向着祖父，我是在为你着想，您知道为何今日见着不着陈嬷嬷了吗？” 陈氏眉头一跳，“是你祖父的意思？” 王瑞之并没有直接回应，而是说道：“您既然已经被祖父罚在祠堂，那就应该好好待在这里。等时间一到，您自然就能出去了。” “现在与外界联系怎么看都不是认真悔过的态度，如果惹怒了祖父，到时候让您在祠堂里再多待一个月该如何是好呢！” 然而，陈氏心中焦急万分，上次支付佃户们多年拖欠的工钱时，仅仅需要百多两银子，但她却差点拿不出来。 幸亏当时陈嬷嬷机智地提出先去钱庄兑换散碎铜钱，然后从外面的铺子紧急抽调资金。 现在，陈氏非常担忧公爹会突然想到要盘点家中所有铺子是否存在拖欠工钱的情况。 或者有人会效仿前来家中讨要工钱。 如果真的发生这种情况，而她又无法立刻拿出钱来，那该怎么办呢？ 现在账上的银钱除了被她放了印子钱，还有一部分便是给她兄弟拿去周转做生意了。 不到年底这一笔钱，不会回来。 这也就意味着，她须得尽快将印子钱给收回来。 这要是被公爹知道这件事，让丈夫休了她都是有可能的。 陈氏自从田庄出事后，便一直想着如何尽快将账上的窟窿补上，反而是宋芷之事她却是无从顾及。 她蠕动着嘴巴，想说些什么，到底还是没有说出来。 王瑞之见她娘默不作声，只当她听进去了，一个劲儿的宽慰她娘，再忍忍，再忍上几日便可出去了。 到时候陈嬷嬷也能随侍在您身边，你想去那里去那里，想见什么人祖父也不会拘着你。 娘你就在这儿好好待着几日，待祖父气消了就好了。 陈氏心中即便是在焦急，也不敢将自己拿着家里钱放印子钱，以及给娘家兄弟周转做生意一事同女儿说。 就像女儿说的那般，先静候两日吧，若实在见不到陈嬷嬷，就让女儿出门给王掌柜传个话去。 让他先将放出去的账收回来。 陈氏压下心头的思绪，点点头，“行，娘知道了。” “但是瑞儿，娘一人在此太孤单了，你过两日再给娘送些糕点可好！” 王瑞之只当她娘是听进去了，很是高兴的点点头，对她娘的要求无有不应。 ..... 姐弟三人刚回到村里，便见回家的必经之路上拥满了村人。 其中有他们小河子村的村民，亦有许多村宋芷不识得的村民。 “来了，来了，阿芷来了！”也不知是谁唤了一声，呼啦啦的一圈村民，热情的朝着宋芷迎去。 小河子村的一名村民与有荣焉的介绍道：“这便是同县令大人提议摘连翘叶的阿芷了。” 妇人小声凑到宋芷耳边道：“你家里在做凉粉不好让人到你家中去，族长便让我们此拦着些人。” “他们都是附近的村子的，刚刚从自家村正、族长口中听说摘连翘叶一事，便想来亲眼看一看，这连翘叶到底该如何采摘，又该如何保存？” 这边村人的话刚说完，便有几名陌生的婶子上前询问起那连翘叶来。 宋芷点点头，朗声道：“诸位先在此稍候，我让人去山中拿些刚摘好的连翘叶来，顺便就地指导一番诸位该如何晒青储存。” 说罢，侧首让大哥先帮忙回去拿些刚摘好的连翘、以及一张竹席过来。 大家一听果然十分欢喜，自觉这一趟没有来错。 不多时，宋平手里提着两样东西过来。 宋芷当着大家伙儿的面，将背篓之中的新鲜连翘叶倒在竹席上。 一边将连翘叶摊开，一边同众人道：“在晾晒的过程中，须得将病叶、虫叶挑拣出来。” “这些连翘叶，晒青的时间不能过长，适宜在半炷香之间，以叶缘略卷为宜。” “待其晒去多余水分，便将之放置在竹筛中置于阴凉通风之处等待着县衙的人来收即可。” “就这般简单吗？” 宋芷颔首，“就这般简单，大家可在此慢慢感受，我家中还有事情便先走一步了。” 小河子村村民，忙道：“阿芷，你们走吧，这里有我们看着呢！” 宋芷谢过诸位婶子、叔伯，姐弟三人径直回到了家中。 第130章 委屈 宋芷踏进家门，家里依旧忙碌热闹。 如今，大哥和其他人在集市上摆摊的时间已经缩短到半天，剩下的凉粉则由乡亲们挑出去销售。 每天下来，乡亲们挑出去卖凉粉，最好的时候一日竟然能够赚到三十多文钱！ 这是以前连想都不敢想能有这样的收入。 而且，方才族长来说明日县衙开始雇人采收连翘叶。 半月竟然有四百多文钱。 乐的村民们是见牙不见眼，一个个比丰收了还高兴。 日子有了盼头，大家伙儿干活也更有力气，磨盘被转的呼呼作响，在灶前熬凉粉的铲子也是抡的飞起。 大家一边做活儿，一边有说有笑，整个农家小院充满了欢声笑语。 见是宋芷回来，一个个乐呵呵的与宋芷打招呼，态度比从前还要亲昵。 宋芷宠辱不惊，大方的一一回应后，径直去了后院忙制茶。 如今看着前院的活计便交由大儿守着。 吴氏则与儿媳都到了后院挑拣、整理刚摘回来的连翘叶。 吴氏见孙女回来，她忙丢了手中的活计，询问了孙女今日去衙门的情形。 其实从宋族长那里已经听过了一次，但吴氏却是还想要再听孙女说一遍心里才踏实。 宋芷便将县衙之事又说了一遍，末了她又对杨氏道：“哦对了，伯娘县官大人那里明日须得有人去制茶，我这边让族长选了三人，外公那头他们可愿意去？” “县令大人的意思是先按一日十五文工钱，若是后续制茶手艺好，还有额外的奖励。” 杨氏一听，连连点头，“去的，去的，只是我这一早也没得个空闲，还没来得及通知他们。” 她将目光转向吴氏，“娘，我先回一趟娘家。” 吴氏颔首，“去吧，快去将这好消息告知亲家，也叫他高兴高兴。” 且不说工钱了，只将这制茶的手艺学会了，日后若是自己能对接上那客商，说不得家里都能跟着赚钱。 这可是打着灯笼都寻不着的好事。 也就是她家里头现在抽不出人手，不然这备茶、制茶的活计他们一家子就能给包圆了。 只是这话，到底不好明说出来，但是亲家又不是个傻的，懂得人，自然会懂。 杨氏得了婆母的首肯，高兴的应了一声，欢欢喜喜的往娘家赶去。 只是待抵达娘家时，杨氏原本还火热高兴的心情，直接被嫂子的话挤兑的凉了半截。 王氏见着杨氏回来，先还热情的端了水来让她喝。 杨氏接过碗，看着突然对她热情的大嫂，也没有多想只问道：“嫂子，爹他们呢？” 王氏，“村正说是要开会，这不也不知要说什么，这半日还未回来。” 她没有给杨氏继续说话的机会，而是凑近了些，一双眼睛亮晶晶的问道：“小姑，我听说现在外头卖的那凉粉是从你家出来的？” 杨氏正喝水呢，不想嫂子突然问到此事，就这般被水呛住，一时之间呛咳不已。 王氏见状撇了撇嘴，“小姑这般惊慌，这是不想让我们知晓这凉粉是出自你家里头，还是怕我们去与你借钱不成。” 杨氏咳的岔了气，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只连连摆手。 见她摆手，王氏又继续问道：“那小姑上回带了凉粉来，怎么不说是你家中做的？要不是近日村中来了卖凉粉的，一打听之下，我还真不知此事。” “小姑，你就说是不是故意瞒着我们！” 杨氏顺过气来，瞧着有些咄咄逼人的嫂子 。 她有心解释：“嫂子当时也没问啊，再说了我要是说了，说不得有人会觉得我显摆，反正就是一样吃食，说与不说又有甚关系。” 王氏被这话噎住。 她在心中忍不住腹诽，这小姑啥时候嘴皮子这般利索了，在这拐着点她呢。 但此时可不是计较这个时候，她这会提凉粉可不是要与之掰扯这些有的没的的。 她转了话头道：“怎么就没关系了？” 她露出自以为亲切的笑容，开口道：“小姑，你这凉粉既然给你们村子里头人做，不如也交给我们来做。” “你看看，自你大哥去了边关服役，这些年家中日子过的实在艰难，又没有什么能赚钱的营生，你那侄儿那般大了都没讨上媳妇。” “小姑，我们可是你的娘家人，没的有赚钱的活计给外人做，不给自家人做的道理你说是不是？” 杨氏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她也曾同婆母提议过，只是被婆母拒了。 她只的解释，“现在这凉粉一事不是我们能做的了主的，还关系我们整个小河子村人，我自是不好擅自做主。” 王氏听她推辞，便有些生气，语气中带着嘲讽：“到底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不想教就不教，说的这般冠冕堂皇的。” “我就问你这凉粉是不是你家的，怎么你能交给外人，却不能交给自己家人？” “哼，我就是看你不想教！” 杨氏也是被嫂子的话给气着了，她忽的站起身，红着眼眶道： “嫂子口中一口一个外的说着，但是你知不知道，就是这些外人，在家中陷入绝境的时候出手帮扶过我们。” “在大山筹不到钱给孩子治病时，一家一户一百文、两百文的借给我们度过难关。” “我不懂什么外人不外人的，我只知道受人恩惠，就要铭记恩情，就要懂得感恩，我不觉得家里做的有什么问题。” “嫂子不要再拿这些话激我，但凡我有的东西，我可以孝敬爹娘，也愿意帮扶娘家。” “但我也不能为了帮扶娘家，拿着婆母与族长商议好的事情，陷我夫家成了言而无信之人。” 王氏一整个被杨氏的话镇住，她刚想反驳。 “梅娘说的没错，你少眼红往里掺和！”杨老头背着手，沉着一张脸迈步院中。 薛氏也忙走至女儿身边，拉着她的胳膊宽慰道：“你大嫂就是个眼皮子浅的，你别与她计较！” 杨氏心头委屈，但也不想因着这件事，叫大嫂与娘他们再起争执。 第131章 教媳 她撇过脸去，抹去眼中积蓄的泪水，深吸了一口气道：“娘，我回来是想告诉你们一件好消息。” “阿芷得了县太爷的吩咐，要寻人备茶、制茶，她让我回来问一问，爹与金柱愿不愿去。” “工钱是十五文一日，若是做的好后续还会有奖励！” 薛氏一听这事儿，高兴的一拍大腿，“方才村正与我们开会，便是说县令大人要采收连翘叶一事，难不成就是一件事儿。” 杨氏点头，“阿芷在村中找了三人，另外两人想让爹与金柱过去。爹若是愿意过去，明日一早直接去县衙汇合。” 薛氏忙表态道：“去，去，去，这般好的事情，没有你，哪能轮到你爹与金柱他们。” 杨氏自己没有托大，她直言道：“这件事是阿芷丫头的意思，没她提议确实落不到咱家头上。” 薛氏连连点头，“阿芷丫头是个好的，待回去后你代我们好好谢谢她。” 说罢，又道女儿赶了一路辛苦，要去给她擀面条吃。 刚与大嫂争锋过，杨氏此时的心情真的算不上好，要不是为了告知爹娘消息她早就走了。 她忙将人拉住，说了一声家中活计多执意要回去，薛氏见女儿执意要回去，也知晓留不住人。 干脆亲自将人给送到村口，看着人走远，这才板着脸回到家中。 方才女儿在场，她不好当面训斥儿媳。 这会子人都走了，薛氏将儿媳叫到屋中训道：“你瞧瞧，你方才说的像什么话，简直比无赖还无赖。” 王氏有心为自己辩解道：“我这不是看那凉粉的生意好吗，小姑家里头既是能教给旁人，为什么咱们就不能教？” “咱们还是他们亲家呢！” 薛氏看着还嘴硬的儿媳，冷声问道：“那咱们是亲家，当初大山家里已经到了卖田，卖地的地步的时候，咱们拿过钱，帮过人家转圜过吗？” 王氏嘟嘟囔囔，“那不是他们没开口吗？真要开口了，咱们也不可能真的一点也不帮衬。” 说的倒是好听，从前女儿、女婿难得来家里一趟。 你这个做嫂子那脸拉的老长，还一个劲儿的在女儿面前自诉自家日子的艰难。 跟进跟出的，防备人防的跟什么一样。 薛氏懒的与儿媳扒拉从前那些陈谷子烂芝麻的旧事，只警告的道： “那凉粉是他们宋家的，他们既然给村人做想必是与他们达成了交易的，你少眼皮浅的说难听话撺掇梅娘。” “她要是真有好事不想着咱，也不会又是叫咱们摘连翘叶，又是给你公爹与金柱找活计了！” 王氏被婆母说的缩了缩脖子，到底不敢再分辩什么。 另一边，吴氏见儿媳这般快回到家里，开玩笑的道：“怎么这么快回来了，也没留你用个晚食。” 杨氏不自然的撇开脸，默不作声的忙起了手中的活儿，并未回答婆母的话。 吴氏收拾连翘叶的手顿了顿，仔细瞧了瞧儿媳脸色，怎么瞧着像是哭过的样子。 吴氏先开口将身边几个小的支开，这才询问道：“这是咋了，可是你爹他们不愿意去县衙？” 杨氏忙摇头，嗡嗡的道：“去的，我爹他们去的？” “那是又受你嫂子气了？” 这话一出，杨氏憋了一路的委屈瞬间决堤，眼眶就是一红。 吴氏看还真是她那大嫂，有些许生气道：“你也是，被她欺负了，就回怼回去，现在还怕什么，咱家里现在可不必求人的看人脸色！” “你下回再回去，就将大山阿平他们都带上，穿上新衣，腰杆子挺的直直的，再提上几条大肉，就这样在他们村转一圈，看她还怎么说你！” 杨氏被婆母的话逗乐，心中郁气散去后。 她同婆母解释了一番，不是因着她没带东西而被嫂子阴阳，而是因着凉粉一事。 吴氏恍然，现在凉粉被村人担出去各个村庄售卖，卖去了儿媳娘家那处也不足为奇。 她拍了拍儿媳的肩膀，只宽慰道：“不管你嫂子那人说了什么话，别往心里去，这件事与你不相干，没必要为了她叨叨几句，惹得自己反而不痛快。” 见儿媳点头应和下。 吴氏不禁在心中感叹，哎，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她管不了旁人儿媳，只希望自己这一家能够团结一心，努力还债，看着几个孩子健康长大就成。 ..... 翌日，宋广发、二吉、陆氏早早的来到了宋家小院外，等着一会儿去跟着宋芷去县衙学制茶。 村民们看着三人的目光皆十分羡慕，制茶与学做凉粉也是一项手艺，这要是学会了，往后都能自己制茶出售给客商。 只是羡慕归羡慕，大家却实也没说什么酸话，毕竟这三人家里头确实是穷。 而且此事还是族长拍板定案的。 经过凉粉、以及采摘连翘叶一事，宋族长现在在村中的威望更是大涨。 大家伙对他的话，没有不信服的。 另一方面，能看出来的变化，就是村民们见到宋家一家更热情了。 宋芷领着三人往村外走，村民们一看到她便要停了手里头的活儿与她打招呼。 只希望能在这孩子眼里能留下个好印象，至少不能如那胡氏那般将人给得罪了。 他们可是都听说了，阿芷丫头可是连县太爷都能说上话的人。 这要是以后跟在她身后去缴粮，那不得省老鼻子劲儿了。 就这关系，料那些差役也不敢为难他们。 而此时的宋芷并不知道，村民们已经想到了这般长远的事情。 她只咧着嘴角，与同她打招呼的叔伯婶子问好。 待一行人抵达县衙的时候，杨老头与金柱早已候在了县衙旁。 宋芷先是上前客气的问候了一声，“让外公，表哥久等，我们来迟一步。” 杨老头在看到宋芷的时候愣了一下。 若不是这孩子唤他一声，他还真不一定认得出来眼前的人就是女儿口中那个总是与她对着干的孩子！ 这孩子整个人的气质大变样。 明眸皓齿，眸光晶亮有神，与从前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他笑着道：“若不是你唤我一声，走在大街上，我都认不出来你来。 宋芷笑道，“那是外公来家里少，往后有时间了常来家里坐坐。小成他们几个常常念叨外公外婆呢。” 杨老头被宋芷的话说的心中熨帖，脸上的笑意更甚几分。 第132章 扩招人手 接下来的两日里，宋芷每日往返县衙与家中，领着五人杀青，炒制，揉捻…… 虽然这些工序看似繁琐，但在宋芷的悉心指导下，大家都迅速上手，小半日的功夫，大家便能做的似模似样。 连翘叶在她们的手中逐渐蜕变，从鲜嫩的绿叶变成了清香扑鼻的茶叶。 但在这个过程中，难免会遇到一些制作问题，她都会及时地指出并加以纠正。 比如说，她会详细解释为什么在炒制之前要动手翻动一番叶子，这其实是为了让叶子中的香气能够更好地挥发出来，从而提升茶叶的香气品质。 又比如，为什么在炒制之前需要先蒸一蒸？ 一是因为连翘茶与传统的茶叶有所不同，它需要通过提前蒸制来软化叶片，以便于揉捻成型； 二是这样做可以使茶叶在后续的制作过程中保持稳定的品质。 不过，这个蒸制的过程不能太久，以免茶叶过熟或变得软烂。 经过一天的摸索实践，大家对制作过程越来越熟悉，待到第二日，已不再需要她上手操作。 她只需在一旁观察着，看看他们在制作过程中是否有出现任何疏漏。 期间，周煜还过来视察过一次，吓得那几个人连大气都不敢喘。 一个个只顾着垂首低头忙着自己手边的活计，应付周煜一事全都交给了宋芷。 “我五日后需要一千斤的连翘茶，你们可能做的出来？” 宋芷一听着数目，想也没想摇头：“做不出来！” 周煜沉吟片刻，“这样吧，你回去后再招二十人手过来，这两日送来的连翘叶还不算多，但等到后续有更多的叶子源源不断地送上来，现在的这些人手肯定是不够的！” 宋芷在心中腹诽，这有钱了果然就是不一样，开口便是再招二十人。 她不动声色的问道：“那工钱？” “与之前的条件一样，若是谁做的好，后期自有额外奖励。” 宋芷点点头应下，“成，我明日将人带过来！” 周煜本以为她还会推拒两声，毕竟这连翘茶的法子是她提供的，越多人知晓，于她而言越不可控。 倒是没看出来，这姑娘竟是这般的洒脱，倒是他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周煜还在反思自己的行为，宋芷适时开口， “不过，大人，我之前答应别人的茶叶最近几天就要交货，明天我就不来了。这二十个人就由现在的五个人来教导吧？ “我瞧着，他们现在做连翘茶已是没什么问题，由他们领着做应是没什么问题。” 周煜的目光再次看向了正熟练炒制的几人，颔首：“也可！” 宋芷笑容更甚，亲自将人送出草棚外后，长舒一口气。 家中制茶的活计，现在有阿奶，伯娘，与大哥三人在帮忙，其实少一个她也不耽误什么事情。 已经过去两日了，她其实明日想去会一会小乞丐，问一问他可有最新情况。 周煜离开草棚后，又招来了郭县尉，让其领着人即刻便去扩建草棚，另外还要再切二十口灶台，准备二十口铁锅。 郭县尉有些为难的道：“大人，草棚与灶台这些都不是什么难事，我即刻便可让下头的人去办，可这二十口铁锅不好买啊！” “上一次的五口铁锅，已经是买光了铁匠铺子所有库存，这一时半刻的也做不出来这许多。” 周煜一想，还真是，等二十口铁锅做出来，怕是他的订单早就要黄了。 这些客商多滞留一日，便要多一份花销。 多等个一两日还能说的不过去，时间久了刚谈成的这笔单子，怕不是就得黄了。 大家的工钱可都在里头呢！ 制作连翘茶耽误不得，制作工具也缺不得。 周煜想了想对一旁的良田道：“明日将咱们后宅的两口锅拿过去。” 又对郭县尉道：“问一问底下的人，谁家中有多余铁锅，先借来制茶，待使用完会给他们一吊钱的使用费。” 郭县尉一听不白用，还能有钱，便知此事能办成，他一改为难之色，当即抱拳领命而去。 待人走后，周煜又伏案写了两封信件，待墨迹干透。 他将两封信件封好，交给了良田，“包上些茶叶，随信一道寄出去。” 良田收下信件，匆匆去办此事。 ...... 傍晚的时候，宋芷回到家里，正好遇上村民们下工归家。 宋芷忙将人唤住，“各位，叔伯婶子，稍后再走，我这儿有个好消息要同大家伙儿说。” “是这样的，县令大人那里明日还须得二十人去帮忙，大伙儿有谁愿意去的。” 大家瞬时炸开了锅，他们昨日还眼红二吉他们能与阿芷学制茶呢。 没想到，今日他们就能得偿所愿，也跟着去制茶了！ 有人忍不住问道：“阿芷，那去县衙制茶给不给开工钱啊？” 宋芷点头，“自是给开了，一日十五文钱！” 其中一大部分人，听了这话面上十分欣喜，一个个踊跃举手报名表示自要去。 亦有一小部分人，却是犯了难。 他们家中人口少，每日须得来宋芷家帮忙做活儿，还要忙着县衙一日三十文钱的摘连翘叶活计。 来宋芷家做活儿这件事从一开始便是议定好的，不能变。 那要是去县衙学制茶，县衙摘连翘叶的活计就得放弃。 宋芷见村民面露难色。 待询问之下，知晓了村人的踌躇。 她直接大手一挥道： “那明日来家中做活儿的人，分一批轮流帮着家里制茶，如此，也就不必纠结到底是去县衙，还是放弃每日赚那三十文钱了！” 大家伙这般一听，欢呼起来，好听的话就像不要钱一样，哐哐砸向宋芷。 那些个家中人手本就紧张的人家，也不纠结了，反正来阿芷家里也能学到制茶，县衙去不成也罢。 至于那十五文钱，多卖两趟凉粉也就赚回来了。 瞧瞧，宋家村的村民，因着有了凉粉这一赚钱活计。 连县衙开出来的十五文钱一日的工钱说放弃也就放弃了。 这事要是放在从前，他们怕是想都不敢想。 第133章 印子钱 翌日，因着又多了村民们帮忙挑拣茶叶，晒青，制茶。 宋芷彻底清闲下来，她拾掇好自己，带上小安与卖凉粉的队伍一道出发去了县衙。 宋芷照例在进城后，与大哥分开，领着小弟先去送凉粉。 待从糕点铺子出来后，宋芷径直去了王家糕点铺子附近，去寻小乞丐。 只是这一次，宋芷在王家糕点铺附近，徘徊许久，却是依旧没能看到猴子的身影。 宋安皱着小眉头道：“阿姊，他们会不会太早了，还没来？” 正当宋芷也疑惑时，一个只有七八岁的小乞儿，小跑至宋芷身边，怯生生的问道：“善人，你们是不是来寻猴子哥的？” 宋芷看对方穿着破衣烂衫，身形瘦小，但一双眼睛却是格外有神，她笑着点点头。 见她点头，小乞儿呼出一口气道：“猴子哥叫我们等在这儿，昨日下晌的时候我们发现一些情况，猴子哥去草集想要给你递口信，但集市那没有卖凉粉的。” “今日一早，猴子哥又往那处去了，这边就由我们先盯着。” 宋芷也没想到，中间还能有这般插曲，她同对方解释道：“是我忘了同你们说，现在草市的凉粉只卖半日。” 小乞丐喃喃，“这般好吃的凉粉，怎么就只卖半日？” 宋芷见他忍不住咽口水的模样，又问道：“你们可曾吃早食了？” 小乞儿老实的摇摇头，“这会子时辰还早，我们先得乞讨，待乞讨不到食物，猴子哥才会领我们买吃食。” 宋芷一听，心里颇不是滋味。 他们这几日就在此帮她盯梢，这处酒楼、食肆少，他们肯定不容易乞食。 虽说自己有给他们银钱，但瞧他们的样子，应是轻易不会花这一笔钱。 宋芷想了想，让小乞儿先回巷口蹲着。 她则领着小弟从一旁不远的小摊上买了六块烧饼。 她顺手拿了一块递给一旁的小弟，“我闻着怪香，尝尝。” 这么多日子跟阿姊相处，宋安已经知晓阿姊要做什么。 他也不忸怩，大方的接过烧饼，刚出炉的烧饼，外皮酥脆，宋安撕下一口，递到宋芷嘴边，“阿姊，也尝。” 宋芷没有推拒小家伙的好意，就着他递过来的饼子，顺势叼入口中，芝麻的香气混合面香与葱香味，很是不错。 宋芷点点头，“不错，回头我们回去的时候，也买几块与欢欢、小成他们尝一尝。” 宋安见阿姊吃了，也高兴的撕下一小块放入口中，酥脆咸香，确实好吃。 待听到阿姊的话，更是连连点头。 蹲在巷中的小乞丐，见着宋芷拿着吃食向他们走来，不由眼神都亮了。 猴子哥说，这个善人心里很善，叫他们做事要用心。 猴子哥果然没说错，继上次给他们送凉粉、肉饼、在听到他们还没吃早食，又给他们买了烧饼。 宋芷将手中的烧饼递给对方，也不走了，十分干脆的与他们坐在一处，聊起天来。 宋芷同和她们聊天之中，知晓她们一个十岁，一个八岁，一个只记得自己叫小陶，一个叫小头。 除了去草集传口信的猴子，他们还有另外两名同伴，也俱是十一二岁的孩子，这会子正在掌柜的家外盯着。 他们之所以会成为乞儿，多半是前些年的战事，父母家人都没了，几岁的他们被迫成了乞儿。 过了一段朝不保夕的日子后，去年新县令上任，终是有了一处栖身之所。 但因着育幼堂的孩子实在多，条件又实在算不得好。 以猴子为首的小团体，待猴子出了育幼堂后，孩子们也悄摸的跟了出来。 虽有时也会挨饿，却是比在育幼堂被有些孩子排挤，欺负强。 名叫小陶的小乞儿，一边吃这烧饼，一边絮絮叨叨的将他们的情况全都说与了宋芷。 猴子回来的时候，便见着自己的同伴，与善人坐在一处开怀畅谈的身影。 猴子揉了揉眼睛，确信自己没有看错，这才小跑着上前惊喜的道：“善人，没想到你竟是在此处，我方才还去草市与你传口信了呢。” 宋芷点点头，从地上站起身，“我知晓，方才小陶与我说了！” 小陶也忙从地上爬起来，抹了抹吃的满嘴的饼渣，忙递了一块烧饼给猴子， “大哥，善人方才给买的烧饼，还热乎着你，你也吃。” 猴子没有先吃饼，而是先同宋芷道了一声谢后，说起昨日他发现的情况。 “善人，昨日糕点铺子里来了一个小娘子，待其走后，王掌柜便匆匆回了家一趟，再出来时候带了一众仆从。” “我就悄悄的跟在其后头，后来发现，这些人是去催债的，那催债的催的很凶，我在屋外头都能听见里面的哀嚎声！” 宋芷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有些不解的道：“既是欠债还钱，本不就是天经地义的吗？这里头可是有什么猫腻？” 猴子朝宋芷比了个大拇哥，奉承的道：“善人就是机智，一猜就透。” 宋芷瞧着他那机灵劲儿，忍不住笑着摇头，“你就别打趣我了，快说。” 猴子撇了撇嘴道：“若是正常的借贷，我自是不会这般与善人说。” “待后来王家人走后，街坊四邻的都进院打听之下，我这才知晓，原是王家放印子钱呢。” “人借了十两银子看病，到了那家人手里只得了八两，那二两据说是利钱，须得提前扣下不说，这一次来直接让人家将先前欠的十两归还。” 猴子啧啧了两声，暗唾弃了一声， “这也太黑了，十两银子，还没到手就只剩下了八两，两个月后还得按照十两银子偿还，一下子就背上四两的债务。” 一想到这般沉重的负担，猴子都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善人，我反正也不知哪里有问题，但是我知道这就是不对的！” “这与赤裸裸的抢钱有何区别？您说是不是？” 宋芷也冷哼一声，这不比现代的高利贷还黑吗？ 先是以极高的利息率借出，且常常伴随着各种不合理的条款，如预先扣除利息，导致借款人实际到手的钱远少于借款额，而还款时却需按全额度偿还。 最终导致借款人家破人亡！ （题外话，在法律上，现今已不允许这种借款利息预先在本金中扣除的做法，如若预先扣除的，按照实际借款数核算返还。） 第134章 气急 宋芷收敛心绪，继续问道：“王掌柜除了上门催债，可还做了其他？” 猴子狠狠的点了点头，“他们说了，今日是最后的期限，若是不拿十两银子出来，他们就将这家的女儿给拉去卖了，用以偿还欠款。” 宋芷简直被气乐了。 这些人还真是无法无天，县令大人刚惩治王家仆从去矿山服役，自己的主子现在还被禁足着呢。 这些事情，发生还不到一旬吧？ 这些人又敢跳出来，为非作歹了。 这是觉得同伴去矿山太过孤单，想要陪同一起去呢？ 真是印证了那一句古话，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非要闯。 正好她正寻思着机会下手呢，自己要作死那就怪不得她了。 她先是让猴子几人，继续待在此处盯梢。 她则领着小弟去了王宅找王菀之。 还是同上次一样，为了避人耳目，宋芷花个几文钱，请婆子去角门处给王菀之递个口信。 她则等在巷口，等着王菀之的马车从府内出来。 一辆马车缓缓驶出角门。 宋芷眼睛一亮，忙快走几步迎上前，唤了一声：“菀姐姐……” 王菀之听到熟悉的声线，掀开车帘，见是宋芷，当即唤了人停车，面露惊喜道：“宋妹妹，你怎么在这里？” 说罢，她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微微一变，忙问道，“可是那边有情况了？” 不等宋芷回答，她当即让身边的丫鬟，拿了脚蹬让宋芷先上了马车。 外头确实不是说话的好地方，宋芷从善如流地登上了马车。 这边宋芷刚坐定，王菀之便蹙着眉头再次问道：“妹妹，可是王掌柜那里有何不妥。” 宋芷颔首，“菀姐姐，我今日特地来寻你，确实有事要与你说。” 她将方才她从小乞丐那边探听到的事情同王菀之说了一遍。 “看样子，应该是王掌柜拿着铺子里的钱去放了印子钱。” “而且你那些去催债的下人十分嚣张，当着街坊四邻的面公然叫嚣，若是今日不还清欠款，便要将人家闺女拉了卖了还账。” 王菀之听罢，吃惊的瞪大了眼睛，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父亲在时，家中莫说无故欺压百姓了，每年遇上灾荒时更是出钱、出粮的救济。 这是要将她爹用鲜血换回来的好名声，都给毁了啊！ 王菀之一时之间又气又恼，下意识的就握住了宋芷的手。 “这些刁奴实在太可恨了，他们怎么敢....怎么敢....” 宋芷看出来对方是被气狠了，握着自己的手都有些微微的发颤。 她安抚的拍了拍王菀之的手臂，与她分析道：“王姐姐，这个时候不是生气的时候！” “你现在应该庆幸，这事儿被及时发现了，且还没有被捅到县令大人那里，便还有转圜的余地。” “如若不然，若是对方告到县令大人那里，只怕王家不但会被追责，名誉更是会受到重创。” 听了宋芷的话，王菀之的理智渐渐回拢，对着外头的车夫吩咐直接去糕点铺子。 宋芷立刻将人劝住，“王姐姐，你就这般去可不成？” “所谓抓贼抓赃，你现在可是什么证据都没有，你要如何拿人？” 王菀之也意识到自己方才冲动了，在还没想到应对策略时贸然前去，对方肯定不会承认。 何况那掌柜的还是二婶的人，自己若是不能一举将之拿下，下回再想抓住对方的错处，可就太难了！ 王菀之闻言，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纷乱的心情。 她感激地看向宋芷，“多谢你，宋妹妹，方才是我太冲动了。那我现在应该怎么做？” 宋芷沉思了片刻后道：“王姐姐，所谓抓贼抓赃。那王掌柜今日不是要出门讨账吗？这便是我们行动的好时机。” “待他恃强凌弱之时，你带着人手上去，将之拿下，如此那王掌柜也不能狡辩。” “而且，受到迫害的人都是现成的，只要你与他们说会帮他们公正的处理此次纠纷，我想对方一定会尽全力配合你的！” “只是如此一来，王姐姐你手边须得有得用的人手，总不能就这样单枪匹马的冲过去吧？” “那样即使你能将人堵住，他们那么多人，只需拦住你与你的丫头，那掌柜就能带着借款借据给跑了，事后任你怎么指责他，你手中又没有直接证据，他都能死不认账。” 王菀之听着宋芷的详细分析，心中的焦虑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沉着冷静。 她点点头，征求宋芷的意见道：“我身边没有什么能力的人手，但是王管家的手中有，我去同他借调？” 宋芷迟疑，“那王管家？” “王管家可以信任，他是我祖父的心腹，现在二婶被禁足，家中大小事情都由王管家接管。” 宋芷想了想颔首，“可，正好借着此处机会，你也要向你祖父证明，你维护家族名声、利益的能力与决心！” “为你成功接手这间铺子铺一铺路。” 王菀之得了宋芷的肯定答复，心中信心大增，时不迟疑，当即便表示要回府同王管家说此事。 “等等......” 王菀之被宋芷唤住，复又坐了回去，“宋妹妹，可是哪里还有不妥之处？” 宋芷摆摆手，斟酌了下道： “我记得你上次与我提及，族中有一户人家，兄弟众多，生活颇为拮据，你曾有意伸出援手，希望他们能成为你的助力，对吗？” 王婉之连连点头，她有些不明白宋妹妹为何此时提他们。 “先寻人去问一问他们可愿意在此番事件受你驱使！” 她心中疑惑，干脆也就问出了口，“宋妹妹，你不是说他们暂时不能用吗？” 宋芷与之分析，“我的意思是，对方暂且不适合做掌柜。” “毕竟只靠恩惠绑定的关系，并不是很牢固，你能给恩惠，旁人也能给他们恩惠。” “但今日这一件事又不一样，你现在手中便有一批人手，并不用担心因着他们中途反水，而破坏你的计划。” “反而还能通过此次的事件考察他们是否对你忠心！” “这件事我更愿意称之为——投名状！” 第135章 进攻即防守 “投名状？”王菀之若有所思的喃喃。 片刻后，她会过意来笑着道：“宋妹妹的意思是，在抓王掌柜这件事之中，这兄弟几人是出力的。 “所以他们肯定知晓，自己的行为已经得罪了二婶，将来为了不被清算就只能继续为我所驱使，从他们今日的选择来看我便知晓到底能不能继续用他们？” 宋芷咧嘴笑开，“姐姐聪慧，一点就通！” “而且在这件事情之中，姐姐也是在展现自己的实力与能力。” “也好叫他们知晓，自己要跟随着的倒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主子，到底值不值的自己效力！” “否则单单只靠恩惠，便想要对方堵上前程来博还是太不切实际。” “还是妹妹通透，我这些年倒像是白活了一般！” 宋芷有心描补几句，“姐姐言重了，每个人成长的轨迹不同，经历的事情自然也不一样。” “从前你无需理会这些俗事纷争，自是不会将人往坏处想。” “待以后姐姐开始执掌铺子，慢慢多接触些形形色色的人，这里面的弯弯绕绕你就明白了！” “多谢你，宋妹妹！”从前从未有人这般与她分析利弊，真心为她的将来出谋划策。 此刻王菀之的内心十分感动。 宋芷笑开，“我们是朋友了不是吗？” 王菀之重重的点头。 宋芷从马车上下来，王菀之立刻让随从将马车重新赶回府中。 宋芷领着小弟，站在路边，看着远去的马车不由陷入回忆。 要说她一开始接触王菀之，其实也只是想用王菀之的力量钳制住对手。 让对方没有精力将注意力放在自己的身上。 可几次与王菀之接触下来，她似是从她身上看到前世的自己。 父母俱亡，只能与奶奶相依为命。 那时候的叔叔想要以照顾他们的名义，伺机霸占她的家财。 她很感激当时的奶奶，能够力排众议，一意孤行，一人挑战所有的亲族，亲自为她撑起了一片天。 而她再看到懵懂无知，不知人心险恶的王菀之时，便忍不住与她多说几分。 进攻是最好的防守。 在宋芷看来，权力与命运只有掌握在自己手里，那才是最可控。 若是将权力旁落到那些德不配位之人的手中，那么便是家族覆灭的开始。 与其到那时候悔不当初，不如在这个时候还能有机会时就要与之一争！ 最坏的结果，不过是分产分家！ 即便如此，至少在她小弟长成之前，还保留了一半的家产。 “阿姊，阿姊...”宋安的呼唤声，将宋芷从思绪中拉回。 宋芷低头询问，“怎么了？” “阿姊，我们接下来要去哪里？”宋安见阿姊街边发了半日呆了也不动，忍不住问道。 “我们在此等一下王小姐，一会儿要与她一道去王家的糕点铺子！” 宋安歪头想了一下，“是要去找猴子问话吗？” 宋芷颔首，“王家的掌柜偷放印子钱咱们来此告密，让王小姐带人去收拾那掌柜。” 宋安一听这话，眼神都亮了。 那掌柜的派人跟踪阿姊，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这下好了坏人要被收拾了，宋安立时精神抖擞起来。 王菀之先让马车在家门前候着，随后招来随侍在身边的丫鬟，附耳与她低声吩咐了几句。 翠柳听罢连连点头，待小姐吩咐完，躬身行了一礼后，转小跑着离开。 待人走后，王婉之回府后，目标明确的往祖父的院中走去。 半途中，正好遇上了正办差事的老管家。 老管家见着大小姐，先是一愣旋即笑着道：“大小姐，方才不是备了马车出去的吗？景之少爷方才还同老爷抱怨，您不带他出去玩呢！” 王菀之却是神情严肃的道：“王伯，借一步说话。” 老管家见状，当即屏退跟在身边的仆从，跟着小姐往花丛边走了走。 王菀之在一处灌木下停住，将糕点铺子中的掌柜王伦在外头放印子钱一事，以及逼人卖女还钱一事同管家说了一遍。 王菀之神情肃穆的道：“王伯，我父亲死守城门得来的名誉，上一回祖父为了挽回家族声誉，给所有佃户让的利一事，可不是为了让这些目无法纪，无法无天的掌柜败坏的！” 老管家面色一变，急忙道：“小姐，此事当真？” 王菀之冷着脸道：“这事儿已经传到我耳中来了，怎会有假？” “这件事若再不管束，待事情闹大被传扬开，只怕不仅仅是影响家族声誉！县令大人首先便不会再轻饶我王家！” 老管家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低声问道：“那小姐打算如何处理，老奴愿意全力协助您！” 王菀之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沉声道：“抓贼抓赃，王伯你先找一队可靠的人马与我，我倒是要看看那王伦哪里来的胆子，胆敢如此张狂行事！” 老管家点点头，“我这就去调派人手。” 见老管家欲走，王菀之又叮嘱道：“此事，莫要知会祖父。” “待我将人拿下，确认起罪行后，我再亲自与他说！” 老管家也觉得大小姐的决定是对的，“大小姐思虑周全，老奴知道该怎么做！” 老爷的身体再受不了这般的打击。待小姐将此事处理结束，家族危机也解除后。 届时再与老爷说，老爷或许会生气却不用再担忧、心焦。 老管家的动作很快，约莫一盏茶的功夫，老管家便从家中护院之中抽调了十人送至王菀之面前。 “大小姐，这些人俱是当初大少爷在世时，亲自挑选培养出来的护院，对您绝对忠心，你有什么吩咐只管交予他们。” 说罢，老管家又看向一众护院，“你们出去后，万事听从大小姐的调遣，保护好大小姐安全！” 护卫齐齐躬身领命！ 王菀之看着眼前这十位护院，他们个个身姿挺拔，神情肃穆，一看就身手了得。 她竟不知父亲还留了护院在家中，这会不会是父亲为他们姐弟留下的？ 又想到如今的情形，她快速收敛心神，又交代了几句，便转身离开了。 看着小姐离去的背影，老管家心中暗自叹息，希望小姐能顺顺利利的解决…… 第136章 乱做一团 王菀之领着护院出门后，翠柳已经领着王家三兄弟候在了门外。 兄弟三人见着了王菀之，很是恭敬的上前拱手行礼，“大小姐不弃，我兄弟三人皆愿意为小姐效力。” 王菀之神色不变的问道：“知道要去做什么吗？” 王大顺连忙表态，“知道，帮助小姐捉拿犯事管事！” 小姐身边的翠柳找上他们时，便将此行要做之事告知了三人。 他们家中因着母亲身体不好，兄弟三人又没什么人脉关系，除了打打零工，便是靠着耕种田地以及族里每年接济过活儿。 大小姐找上他们，三兄弟凑在一处商量，自觉这一次是十分好的机会。 他们与王老爷家虽是族人，但关系早已出了五服，好事根本摊不到他们兄弟三人头上。 如今，能得大小姐亲自挑选，三人即便知晓此趟差事不好做，但还是没怎么犹豫便来了！ 毕竟错过了这个向大小姐表忠心的好机会，以后恐怕就再也没有人会正眼看他们三兄弟了。 机会稍纵即逝，三人决定跟着大小姐搏一搏前程。 王菀之并不清楚三人内心的真实想法，她只点点头，“你们与护院一道，先跟在马车后头。” 说罢，王菀之便朝不远处的巷口走去。 “宋妹妹，你是与我一道乘坐马车，还是？” 宋芷想了想，“王姐姐跟在我后头吧，待快到糕点铺子时姐姐先不要出来，免得被那掌柜认出来。” 王菀之点点头，“那就辛苦妹妹了！” 说罢，二人各自分开，宋芷领着小弟走在前头。 王菀之乘坐着马车不紧不慢的跟在两人身后。 待快到糕点铺子的时候，宋芷便看到小陶正站在街边，不时踮脚探头的往自己所在的方向张望。 待看到宋芷，小家伙脚下飞奔着朝她所在的方向跑来。 待跑至宋芷的面前，气喘吁吁的道：“方才那铺中掌柜带着人出去了，猴子哥让我留下来通知善人，他则领着小头先跟上去了！” “你可知到具体位置？” 小陶连连点头，“知道的，知道的，猴子哥沿途会留记号的。” 宋芷点了点头，“你跟我来！”说罢，快速的朝后方溜溜达达的马车走去。 马车停下，王菀之掀开车帘问道：“怎么了？” 宋芷神色凝重，“王姐姐，那掌柜已经带着人催债去了，咱们须得快些赶上。” “那你们上车，我让车夫快些赶车。”王菀之急切地道。 宋芷从善如流地登上了马车，又招手让小乞丐坐在车辕边，对车夫说道：“按他说的方位走。” 小乞丐赶忙爬上车辕，坐好后，指着前方的道路，“先往童家巷去。” 车夫一抖缰绳，催促马匹加快速度。 车轮滚滚，扬起一片尘土，身后的护院小跑着跟上。 马车内，王菀之面露焦急之色，“宋妹妹，你说咱们此行会不会赶不上？再闹出事端来！” 宋芷有心安慰，“王姐姐您别忧心，他们的目的是要钱，不会闹出人命出来的！” 此时的童家巷内，一群满脸横肉、凶神恶煞的王家仆从，手持棍棒等凶器，气势汹汹地将童家的院子围得水泄不通 童家人战战兢兢，脸色惨白如纸，不断地磕头求饶： “老爷，求求您高抬贵手，放过我们吧！我们已经还了八两银子了，实在再拿不出二两银钱来了啊！\" 童老头领着儿子们跪在院子中央，额头磕的红肿，声音颤抖着苦苦哀求。 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无助与绝望，而他身后的家人则吓得瑟瑟发抖，显然被这一阵仗吓的不轻。 然而，王管事的家仆却仍旧不依不饶，他们恶狠狠抖了抖手中的借据，大声喝斥道： \"哼，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们以为跪地求饶就能了事吗？” “这借据上头可是清清楚楚写了你们当初借的可是十两，上头还有你们画的押，怎么想抵赖？”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童家大郎便眼中冒火，“这是你们诓骗我们的，明明说好了借十两，却是只给我们八两！” “我们凭什么按十两还！” 站在童家院外正看热闹的百姓，也嘀嘀咕咕起来。 朝着院内的王家仆从指指点点，小声的窃窃私语：“是啊，这王家做事真是越来越过分了！” “就是啊，太欺负人了吧！” “我看那童家也是被坑惨了，这可怎么办才好……” 王家仆从本就嚣张跋扈惯了的，听到百姓们的议论声，非但不心虚，反而厉色看向周围指指点点的百姓， “怎么，你们这是想替他们打抱不平？” 街坊四邻被他凶狠的眼神吓住了，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不敢再说话。 他们这些普通人哪里敢与这些面露凶相的人作对，只能暗暗摇头叹息。 他们也不过是普通不能再普通的百姓罢了。 王家仆从见围观的人群胆怯了，冷哼了一声，继续对着院中的人道：“今天要是不还钱，就拿妻女来抵债！\" 说罢，招手就要示意手下去捉人！ 童家人惊恐万分，男人们急忙站起身来，想要拦住这一群凶神恶煞的人，不让他们进入家中。 童老头焦急地向王家仆从求情。 王家仆从哪里听童老汉的恳求，一把将人推开。 童老头根本不是身强体壮年轻仆从的对手，一时不察，踉跄着后退就要跌倒。 也幸好，身后的童大郎眼疾手快的将她爹扶住，否则童老头只怕这一跤肯定摔的不轻。 童二郎见自家爹差点被推翻在地，眼眶一红，直接抄起院中的扁担，对准凶神恶煞的一行人。 王家仆从冷哼一声，直接指了四人道：“给我打！” 四人拿着木棍上前，童二郎双拳难抵四手，很快后背便被挨了一木棍。 躲在屋内的孩子们，见自家爹、二叔被打，顿时被吓的哇哇大哭。 妇人们见家中男人被打瞬间不淡定了，立时从屋内冲了出来，抄起墙边的农具，朝着围殴的人群冲去。 整个童家顿时乱做一团！ 第137章 危急关头 王家仆从见对方竟敢还手，顿时恼怒，“我看你们这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他朝身后的随从斥道：“还愣着做什么，给我好好教训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 就在一行人张牙舞爪的拿着凶器要上前逞凶时。 一个身影从人群中冲出来，拿着一把刀横在了自己脖子上，挡在了童家人面前。 童母岿然不动的挡在王家仆从前面，决绝得道：\"你们要敢动我家人分毫，我就当着你们的面自尽！” “到时候你王家逼死人的名头可要传遍整个祁水县！” “娘....”童家的儿郎们绝望的唤道。 童母头也不回语态哽咽的道，“是娘没用，一再的拖累你们！” “今日娘就算豁出去性命也决不允许他们动家中孩子们分毫！” 领头的王家仆从非但没有收敛，反而十分嚣张地逼近。 他的目光中满是轻蔑与戏谑，嗤笑一声，\"像你这样寻死觅活的人我见的多了，想要糊弄谁呢？\" 他的语气中充满了不屑，“我告诉你，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若是人人都如你这般闹一闹，就想让我们退一步，那我们借出去的钱岂不是都要打水漂了？” 他甚至还恶劣的上前一步，看着架在脖子上那只颤抖的手讥笑着道： “那你倒是快动手啊，要死，赶紧死，别耽误我们讨债！我们还得回去交差呢。” 童母见撼动不了这些人，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决绝，手中的刀刃又紧了几分，鲜血顺着刀刃缓缓滴落，染红了衣襟。 她身后的童家人见状，惊恐万分，哭声、恳求声交织在一起，场面一片混乱。 就在这生死存亡之际，一道清冷而有力的女声突然划破空气。 宋芷快步从人群之中冲出，暴喝一声：“住手！” 因着这突如其来的一声怒喝，王家仆从恼怒的看向说话之人，而童家人则手忙脚乱的抢下童母手中的菜刀。 童老头痛苦的蹲在老伴身侧，连连哀叹，“何至于此，何至于此！” 王家仆从本还想发难，待见着了宋芷身后跟着的一群人，不由瞳孔一缩。 那仆从是虽不曾见过王家的大小姐，但是王家护院身上穿着的衣服，他们还是识得的。 这是主家人才穿的衣服。 他不知对方是王家的何人，但瞧着身后跟着的孔武有力的十多名护院，他还是有些心慌。 对方一改方才的倨傲的态度，主动赔笑着上前解释，对方欠债不还，要做老赖，不吓一吓他们这些人不会老实。 宋芷并不理会这些人，而是将目光落在因情绪激动而软倒在地、脖颈处挂着血痕的童母。 “快让一让，我身上有止血药粉！”宋芷一边说，一边扒拉开围着的童家人。 原本十分戒备的童家人，在听到宋芷的话语后眼中闪过一丝希望的光，纷纷自觉地为她让开了一条路。 宋芷快步走到童母身边，蹲下身子，仔细查看了那道伤口。 幸运的是，由于童家人的及时阻止，伤口并未伤及要害，只是表皮被划破，鲜血虽仍在渗出，但情况尚可控。 她从身上拿出一个药包，药包里是她上回同药商购买的三七碾成的药粉。 她撒在了伤口处。 三七不愧是收敛止血圣药在患处撒了些药粉。 原本还咕咕往外冒血的伤处，立刻便止住了势头。 王菀之见宋芷朝她点了点头，高悬的心终是放下。 她这才看向一众忐忑不安的闹事仆从。 王菀之高声道：“来人，将这些目无法纪，嚣张跋扈的刁奴给我捆起来！” 对方明显慌了神，边后退，边威吓道：“你们可别乱来，我们可是奉了掌柜命前来催缴的！” 这时候，王大顺适时站了出来，指着对方怒斥道：“你们这些刁奴，打着主家的名头，在外头胡作非为，败坏我王家名声!” “睁开你的狗眼看看，瞧瞧站在你眼前的人是谁！。” “区区一个小小管事，也敢在大小姐面前耀武扬威！” 那人一听眼前的人是王家的大小姐，心里更慌了，嘴上连连讨饶，“大小姐，我们也是听吩咐办事，这家人欠了款，我们只是来追缴！” “并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还请大小姐明鉴！” 童家人一听这话，情绪瞬间激动起来，当即反驳道：“小姐，他们胡说，借钱的时候，明明已经扣过二两银钱利钱了，还款的时候却还叫我们再多还二两。” “大小姐，我们实在冤枉啊，您一定要为我们做主啊！” 王家仆从见状，面色一沉，不屑地唾了一口，嚷道： “哼，你们这些刁民，休想抵赖！借据上写得清清楚楚，借多少还多少，你们当时可是亲手签字画押的，现在装什么无辜？” “小姐这些人惯会抵赖，你莫要相信这些刁民！” 王菀之闻言，淡淡地扫视了那人一眼。 她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轻启朱唇，旋即道：“你既是说有借据，就将借据拿来我看看吧。” 那仆从闻言，支吾半天，不是推说借据忘在家中，便是找各种借口拖延。 王菀之见状，眼神渐冷，不再多言，轻轻一挥手，“给我将人全部拿下！” 身旁训练有素的十名护院立即会意，动作迅捷而有序地将那群人团团围住。 不如片刻就将一群乌合之众捆的结结实实的，如死狗一般的扔在了院中。 跟来的王家三兄弟十分机灵，上前就在为首的那人身上一顿翻找，很快便寻到一摞借据。 王菀之接过这些借据，仔细地翻阅着，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冷冽。 这些借据可都是对方放印子钱的证据，王菀之将东西收好，环顾四周却是没有在此地看到王伦的身影。 此时，宋芷也处理好童母的伤势，她走到王菀之面前询问道：“证据拿到了？” 王菀之点点头，皱着眉道：“抓贼抓赃，此刻王伦人不在这儿，事后若是他借口推脱底下的人所为，该怎么办？” 第138章 查账 “王姐姐，且先不用管那管事，你现在拿到了这些借据，正好有理有据地去查抄那家糕点铺子。” “眼下最需要做的就是处理好眼前的事情，安抚好这一家人的情绪，消除误会挽回家族名誉。” 王菀之听罢，连连点头。 她先是走到童家人面前，歉意地说道：“家中奴仆仗势欺人，我回去后一定会严厉惩处！” “老丈，今日之事让你们受惊了，稍后我会请大夫为大娘看伤，家中损毁之物我也会按照价格赔偿。” 童老汉连忙道：“不敢，不敢，小姐若是能为我等做主，证实这债务我们已经还清就好了。” 王菀之，“老丈，请放心，那笔钱你非但已经还清了，而且他们还要退还你们多收的二两银钱！” 说罢，她招手示意丫鬟翠柳将银子递给对方。 翠柳闻言忙从随身的荷包里挑选了一颗最大的银角子塞入童老汉的手中。 童老汉手里就这般被塞了一大块银锭，怎么看都不止二两。 他局促的道“小姐，我们借钱，理应当付利钱的，你给的这些带太多了！” 王菀之很是郑重的道：“老丈，今日这些恶仆给家带来了不少困扰，这点银子就算作我们的一点歉意吧。 “还请老丈不要推辞。” 王菀之的目光中透着坚定和真诚。 童老汉感受到了她的善意，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感动。今日若不是大小姐出现，他们一家怕是真的就要家破人亡了！ 他颤抖着双手，紧紧握住那块银锭，眼中不禁泛起泪花。 “小姐，您真是大好人！”说罢，就要给人跪下。 王菀之慌忙避开，忙让人给搀扶起来，“老人家，我是小辈，您这是折煞我也，快快请起！” 随后，王菀之又安慰了几句童家的人。 这才转身看向那被捆成一团扔在地上的仆从，目光森寒的道：“来人，将人全部押回去！” 仆从们见王菀之并没有放过他们的意思，脸色大变，纷纷求情求饶。 王菀之却是不为所动，押着人径直出了童家的院子。 站在院外伸长着脖子看热闹的街坊四邻，见到刚才还趾高气扬的一群人，现在却像丧家之犬一样被人扣押着离去，不禁纷纷拍手叫好。 有人道：“我就知道王老爷是个乐善好施的人，怎么会允许手下的人像强盗一样行事。” 另一个人附和，“就是啊，肯定是这些恶奴欺骗主家，仗着主人的势力在外头胡作非为，老童家今天真是不幸中的万幸，遇到了主家小姐。” “对呀，对呀，这些恶奴实在太可恶了，仗着主人的权势，在外头横行霸道，应该把他们全都卖到矿山去做苦役！” 就这样，王菀之在众人的欢呼声中，押着这行人冲向了糕点铺子。 这时，糕点铺里的小伙计正无聊的打着瞌睡。 突然看到一群人手持木棍，气势汹汹地冲进店里来，吓得他浑身一哆嗦，瞬间清醒过来。 他结结巴巴的道：“你们是谁，这里可是王家的铺子，你们怎敢这般不管不顾的冲进来？” 王大顺挖了挖耳朵，很是不屑的看着威吓他们的小伙计，嗤笑一声，“威胁谁呢，睁开你的狗眼看看！” 小伙计定睛一瞧，这才发现那些护院身上穿的竟是本家下人穿的衣服。 他心中一慌，但又强自镇定道：“这位小哥，有什么事情好商量，咱们这家铺子可是二夫人在打理。” 言外之意，这间铺子可不是王氏族亲所开，要闹事你也要掂量掂量对象。 哪知他这句话刚说完，一道清亮的女声从门外传来，“是我让他们来的！” 声音刚落，小伙计便看到一位秀丽端庄的小姐扶着丫鬟翠柳款款而来。 小伙计或许不认识王菀之，但是大小姐身边的翠柳他是认识的啊！ 这会子见翠柳随侍在这人身侧，小伙计愣住片刻后，反应过来忙躬身道： “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不知大小姐光临，还望小姐恕罪？” 王菀之没理他，直接对着护院们吩咐道：“先将外头的人，押到后院。” 只见六七名精壮的汉子，拖死狗一般拖着掌柜家的仆从往后院去。 小伙计见到这样的场景只觉得腿肚子发软，额头上更是沁出冷汗来。 待安置好那些狂徒，王菀之这才将目光看向了小伙计，“你去将糕点铺子的账册拿来与我！” 这、这、这小伙计一脸为难，“小姐，这账册平日都是掌柜的保管的，小的实在不....” “大小姐这刁奴不老实，您都亲自过问他竟还想着遮掩，我看这样的刁奴也不能再用了，干脆直接将人发卖去边关去。” 王大顺很有眼力见的威吓道。 小伙计听到这话，直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哭丧着求情道：“掌柜的账册一直都是锁着的，小的...小的没有钥匙，是真的拿不到！” 时间紧迫，王菀之没有与这不老实的小伙计计较，沉声道：“拿不拿的到是我的事情，你只需说出账册在哪。” 此时的小伙计脑海里一直盘旋着要被发卖至边关，再不敢故意推脱不知，当即爬起身手软脚软的带着人去了内室。 不多时候，王大顺抱了一个小木盒子出来，当着王菀之的面，他直接一个用力，那小巧的锁头直接被他拽开。 王大顺捧着账册递到王菀之面前，“小姐，请过目！” 王菀之接过账册，并不细细查看。 她只花了半盏茶的功夫，翻看了每月的盈余情况，便合上了手中的账册。 只听啪的一声，小伙计心头颤了颤。 “我竟不知，这件铺子每月都得往里面赔钱，一年下来竟是要赔去五百多两！” “我就问你这生意是如何做的？为何会赔这么多银钱进去？”王菀之的声音里，听不出怒意。 但是听在小伙计心里，却已是胆战心惊。 他下意识的用袖子擦了擦沁出额头的冷汗，磕磕巴巴的道: “是...是今年味悦坊出了新糕点，顾客们新奇，连咱们铺子的老客都被吸引了过去，生意这才...这才惨淡.....” 第139章 查抄 王菀之不等小伙计将话说完，手中的账册直接砸了过去。 她瞬间被气乐了。 她从前虽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姐，但铺中月月亏损，这样的情况她如何看不出其中猫腻。 王菀之冷冷的道：“你可以继续糊弄我，待稍后我抄出了东西出来，你这将功赎罪的机会也就没了！” 小伙计一听这话，顿时脸色惨白。 此时的也不想着遮掩了，干脆竹筒倒豆子一般将自己知晓的全部说了出来。 “小姐饶命啊！小的不敢再欺骗您了。这本账册确实有问题，是掌柜的故意做假的，他还有另一本账册，上面记录着糕点铺子真正的营收。只是小的不知道那本账册掌柜的放在哪里了。” “至于糕点铺子为何会亏损这般多，除了味悦坊的竞争咱们这处的生意淡下来外，还有就是掌柜的从外头借了钱，说是用来周转糕点铺子！” “但小的听说，那借款利息极其高，铺子里的大半收入都填补了那利息了呢！” 宋芷在一旁听的，忍不住咋舌，这掌柜的还真是个人才。 利用举债的方式套走糕点铺子的利润，可惜了了，有这般的小智慧，却是不用在正途上。 而此时的小伙计，心里防线是彻底被打开，说起掌柜的所作所为那是毫无负担，只听他继续爆料道： “至于截留下来的银钱，我只知道今年掌柜的在城东刚置办了一座大宅子，同时还买了好些仆从伺候。” “还有掌柜家的夫人，不，是掌柜家的娘子时常拿铺子这的糕点做人情。” “时常带着各种七大姑八大姨来糕点铺子又是吃、又是拿,总之掌柜娘子将这间当成自家的一般，不单单自家吃用，还拿铺子中的糕点送人！” 小伙计只知晓絮絮叨叨的说着，却是没见到王菀之的脸色已是越发的难看。 她冷哼一声：“王掌柜还真是一点不见外啊，竟然把我们家的产业当作自己家的生意来做人情。” 说罢，她立刻点名王家三兄弟和几名护院，命令他们开始查抄，无论是涉及到账簿还是钱财的地方，都要全部抄出来。 一群人呼啦一声散开，四处开始查抄。 因着这是自家的铺子，所以大家查抄的时候还算克制，没有造成太大的破坏。 货架上和柜台上的点心，大家都心知肚明地小心翼翼避开。 翠柳见自家小姐紧蹙着眉头，当即端了一张椅子过来。 又从柜台上的茶壶里给小姐奉了一杯茶，“小姐，还要一会儿，您先坐着歇歇！” 王菀之回过神来，接过茶盏，同时也招呼宋芷先坐下来喝杯茶。 “今日叫妹妹看笑话了，若不是妹妹的一番提醒，家中产业只怕被蛀虫搬空了我还被蒙在鼓里。” “王姐姐现在认清楚情况亦不迟，我瞧着今日王姐姐的行事就很妥帖呢！” 她指了指方才从童家巷一路跟来看热闹的百姓。 “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我原以为姐姐会关起门来打狗！” “现在瞧着姐姐能不在意外头人的眼光，也要当众处理危害家族的毒瘤，实乃魄力也。” 王菀之惨然一笑，“与其遮遮掩掩的往后叫这些人各种猜忌，议论我王家的留言满天飞，倒不如现在大大方方痛快处理了！” “同时这也表现了我王家的态度，我王家绝不姑息，纵容仗势欺人的仆从！” 当然王菀之处理的这般高调，自是也有自己的私心。 这件事发展到现在那掌柜基本上是废了，二婶更是坐实了掌家不利，那她掌管糕点铺子一事也就成了顺理成章的一件事。 经过今日一系列事件，也更加坚定了王菀之争夺管家权的决心。 由二婶这样的人来管理家业，她怕小弟还未长成时，家业就要被败光了！ 站的近的百姓，听到王菀之清理门户的话，忍不住纷纷叫好。 哪个大家族里没有阴私？ 谁不是捂的严严实实生怕叫外人知晓，丢了家族脸面。 遂王菀之这一做法，得到了吃瓜群众的一众叫好声。 宋芷看向门外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百姓，适时建议王菀之，“姐姐，反正这铺子后头肯定要闭店休整几日的！” “你何不趁着现在大伙儿热情高，干脆搞一个促销！” “什么买一斤送半斤的点心的活动，这样大家既看了热闹，还得了实惠，你这里至少也不会因着暂时的闭店损失过大！” 王菀之直接一呆，“还能这般做？” 宋芷很想说，现在铺子外头有这般大的人流量，不抓着机会变现岂不可惜吗？ 但她知道这不能说，说了对方也不会理解。 宋芷只道：“这是对双方都有好处的事情，顾客既能得实惠，你能尽可能回本，为何不能做？” 王菀之就这般被宋芷说服，“那...那就依照宋妹妹的意思来办？” 说罢，她径直站起身，朝着外头看热闹的百姓道： “诸位乡亲，今日恰巧遇上我们铺子盘点清账，今日铺中糕点一律买一斤送半斤，先到先得，售完为止！” 站在外头的百姓一听，有人蠢蠢欲动问道：“是所有的糕点都买一斤送半斤吗？还是就指定的糕点？” 王菀之笑道，“是铺子所有糕点！” 宋芷也在一旁适时帮腔道：“买回去一包孝敬爹娘，一包送娘家，孩子还能甜甜嘴，机会难得，大家伙错过了下次不一定还能遇上这般的好事！” 在宋芷一番话语诱惑之下，原本还在观望的人也不观望了。 一个个纷纷涌入铺子，“给我一斤桃酥、一斤蝴蝶酥！” “我要一斤花生酥！送的那半斤可以给我芝麻酥吗？” 王菀之点点头，“只要价钱一致的，便可搭配着赠送！” 大家伙一听这话，购买的欲望更高了！ 纷纷言明自己要买何糕点。 仍旧坐在地上的小伙计，甚至都没来得及搞清楚状况，方才不是还在查抄掌柜的私产吗？ 就这一会儿功夫，怎么又卖起了糕点来了？ 宋芷看着还傻愣愣的坐在地上的小伙计，踢了踢仍处于懵懂之中的他，“将功补过的机会来了，你还愣着作甚，还不快去帮忙！” 小伙计如梦初醒，连忙从地上爬起跑至柜台后收拾、打包。 第140章 继续查抄 有小伙计这个熟手打包，翠柳在一旁帮忙收钱。 不出小半个时辰，原本卖一日都未必能卖的完的糕点，瞬间售罄。 百姓们买了糕点也不急着离开，有的人径直在糕点铺子的对面寻了个小摊位，静候着吃瓜。 有的人更直接，提着包糕点就待在糕点铺子外等着一会儿看好戏。 而此时的王家三兄弟，在得了王菀之的吩咐后 也表现的十分卖力，再搜查的过程之中，一点蛛丝马迹也不愿意放弃。 他们先去了一楼会客的内室，一番搜查下来在一个上了锁的柜子中搜到一个锁着的钱匣子。 王大顺不管三七二十一，抄上钱匣子就揣上。 待仔细搜查一番后，确定没有疏漏，兄弟三人又直冲至后院掌柜的平日休息的住宿摸去。 房间内的柜子、床头，床底、甚至房梁上，但凡兄弟三人能想到可以藏钱的地方，全都翻找了一遍。 还真就从中找出了方才小伙计口中的大宅的契书，以及十多名下人的身契。 兄弟三人欢欢喜喜的拿着翻找出来的东西，送至王菀之面前，“小姐，这些都是我们方才查抄出来的东西。” 王菀之先是接过地契以及身契看了一遍，地契上的宅子所在位置，还真是在城东，距离她们府上不过两条街的距离。 之后他又翻了翻一搭身契，将之交给护卫长，交代道：“你拿着这些身契，去后头对一对人数。” 护卫长接过身契，躬身领命而去。 交代完护卫长，王菀之又示意王大顺，将钱匣子打开。 王大顺手中没钥匙，同上回一样他直接暴力开锁后，将钱匣子呈给了翠柳。 翠柳捧着钱匣子走至王菀之面前，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大堆的散碎的银子，王菀之见状神情不由更冷了几分。 这要是掌柜的自己赚的还好，这若是王掌柜的催债催来的。 王菀之只觉的冲天的怒火郁积在心头。 她暂且压下心有的怒火，动手翻了翻钱匣子，在银子的下方还放着几张银票。 王菀之顺势拿出来一看，很好俱是百两的银票。 看着这一匣子的钱，怎么着也有五百多两，怎么记录在册的盈利却是月月亏损呢？ 这掌柜偷梁换柱的本事还真是不小。 王菀之将手中的银票放回了匣子里，继续询问王大顺，“可找出了其他账册？” 王大顺摇摇头，“回大小姐，铺子里全搜过一遍，未曾发现有其他账册！” 宋芷在一旁适时提醒，“那房梁上，床架子里可拆了搜查过？” 王大顺点点头，“小姐，但凡能藏东西的地方我们都翻找过了！” 没找到那本真实的账册，那钱财的去向便不得而知。 王菀之拧眉沉思片刻后拍板道：“准备一下，一会儿将人全都押去王掌柜家里！” 也就在王菀之吩咐的间隙，方才去确认身契的护卫长前来禀报，“小姐，方才缉拿的八人俱在方才的卖身契当中，另还有两人不在其中！” 王菀之闻言，伸手接过两张身契看了一眼是一张八岁、十二岁孩童的身契。 她将身契交给一旁的翠柳，随后吩咐道：“将人全部押上，咱们去会一会那管事娘子！” 说罢，护卫们立刻行动起来，去后院提人的提人，留下的一部分人护送着小姐出门。 就连一直缩着脖子，刻意压低了存在的小伙计也被押上了路。 王掌柜之所以在城东买下这处住宅，一来是距离王宅近，能随时替主子办事。 另一方的原因，便是此处的宅子，距离糕点铺子并不甚很远。 宋芷与看热闹的小乞丐走在队伍的最前头，一行人只走了小半刻钟，便看见了王掌柜的新宅。 吃了大半日瓜的猴子，满脸兴味的指着胡同口第一户人家对宋芷道：“善人，到了就是那家！” 这时候，一直蹲在街边盯梢的两名小乞丐，看着乌泱泱的一群人往这边走来。 再定睛一看，为首的那人不正是自己老大吗？ 大头捣了捣同伴，“那是猴子哥吧？” 小米揉了揉眼睛，确认自己没看错后，重重的点头，“是，没错，我还看见了小陶与小头。” 两人忙从地上站起身，小跑着迎了过去。 猴子见到两人，先是同宋芷介绍了一番，旋即问道：“里面的人都在家吧？” “都在、都在!猴子哥你们怎么带这么多人来了？” 此事不是解释的时候，只拉着两人道：“走，一会儿有好戏看！” 因着马车后头押着人，所以马车行驶的速度并不算很快。 宋芷回首见人跟上来了，也不再多逗留抬脚就往胡同口走。 宋芷刚走进王家门边，便听到一声嚎哭声，“娘，娘，小石头故意跌倒，害我摔跤。” 紧接着着便传来一声暴喝声，“看我不打死小孽畜，你竟敢让我儿摔倒，看我打死你！” 说罢气头上来，直接上手给男孩儿甩了几巴掌，打的孩子嘴角流血，眼冒星光，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掌柜娘子仍不解气，见他还敢躲，直接命令身边的丫鬟将墙边洗衣服的棒槌拿来。 一把夺过就往男孩身上捶打。 却被一旁赶来的女孩儿用身体挡住，女孩儿惨叫一声，嘴上却是不住的讨饶声，“夫人，夫人，请您饶恕小牛吧，他人太小，撑不住小少爷，不是故意叫小少爷跌跤的！” “我来驼小少爷，我来驼小少爷，还请夫人高抬贵手，饶过小牛吧！” 小牛紧紧的抱住姐姐，痛苦的唤道；“不要打我阿姊，不要打我阿姊.....” 一旁的小胖子，见姐弟两人痛苦的缩成一团，似是十分有趣，拍着手高兴的叫唤道：“阿娘，打他....打他！” 掌柜娘子见儿子高兴，抡起棒槌欲再捶下去时。 “砰”的一声巨响，他家的门被宋芷一脚从外头踹开。 巨大的冲击力，使得原本就不怎么结实的木门晃了两晃便“啪”的一声倒在了地上。 猴子十分诧异的看了一眼宋芷，心道想不到善人的力气竟这般大，一脚就能将门给踹散架。 果然，人不可貌相。 第141章 打脸 管事娘子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了一跳。 手中欲挥出去的棒槌因着惊吓，打偏了方向落在了宋芷眼前的空地上，击出一个小坑来。 惊魂未定的管事娘子，见宋芷踹坏了自家的门，又看宋芷不过身着一身粗麻衣服，身边站着的人也不过是几个臭乞丐。 顿时怒从心中起，恶从胆边升，指着宋芷怒骂道： “哪里来的臭要饭的，竟然敢损坏我家财物，知道这是哪里吗？就敢闹事，我看你们是活腻歪了！” 宋芷的目光落在被打的瑟缩在一起的姐弟，眼神不由暗了暗。 她不咸不淡的道：“知道啊，这不是王家管事的院子吗？我们就是来找你的！” 说罢，她看也不看管事娘子，径直走向了抱作一团的姐弟。 宋芷蹲下身，低声询问道：“身上可有哪里不适？” 田丫紧紧的抱着自己枯瘦的小弟，抬起惨白的脸来，气若游丝的道：“小姐我们没事，你们快走吧，不然老爷回来不会放过你们的.....” 宋芷不忍看姐弟两人的眼睛，大大的眼眶里除了蓄满的泪水，便是无尽的恐惧与悲凉.... 宋芷抬起手，拍了拍对方骨瘦如柴的肩头，有心安慰道：“别怕！” 一旁的管事娘子，见宋芷就这般旁若无人的与那两个小贱蹄子说起了话来。 她心中怒火蹭一下冒起，撸起袖子骂骂咧咧的道：“哪里来的臭乞丐，我想你是活腻歪了....” 管事娘子的话，还未说完便看到翠柳扶着一个秀丽端庄的小姐款款走来。 她欲讥笑出来的话，就这样被卡在了喉咙里，再也说不出半个字来。 管事娘子曾经跟随老爷去主家回话时，在王家是见过这位大小姐的。 这会子见到人来到家里，她心里就是一慌。 一改方才嚣张跋扈的态度，谄媚的笑道：“大小姐您怎么来.....” 话还未说完，她便见到家里的仆从被对方捆的结结实实的扔进了院子里。 管事娘子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一时之间扶着身后的丫鬟连连后退。 王菀之并不理会对方，目光扫视了一眼院中直接下令道：“给我抄！” 王家兄弟以及护卫们，毫不犹豫踢开房门，冲进房中翻找起来。 不一会儿，院中便响起了翻箱倒柜的声音。 掌柜娘子见自家被查抄，很快反应了过来，抬脚就冲进屋里，一眼便见柜门大开着，衣物散落一地，她藏银子的钱匣子就这般被翻了出来。 “你们究竟想做什么？”管事娘子只觉全身血液直往脑门子冲。 “嗷”的一声冲了过去就要阻拦几人继续查抄。 嘴上还骂骂咧咧的道“你们这些土匪.....你们这些强盗....” 护卫长实在不耐这人在耳边嗡嗡，提着人直接给扔了出去。 掌柜娘子被扔的趴在地上，满脸扭曲、鬓发凌乱，再不复方才倨傲的模样。 她一骨碌从地上跪起，哭嚎着膝行至王菀之面前求情。 哪里知半道上就让护院们给截住了去向。 管事娘子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以手拍地哭嚎起来， “小姐，小姐你便是有什么怒气，您也与我说清楚啊！” “我家老爷辛苦管理铺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您不能一上来就抄家啊！” “天老爷啊....冤枉啊....” 管事娘子正哭的起劲，她以为她的哭声，能吸引一些看热闹的百姓为她鸣不平。 毕竟世人总归有同情弱者的想法，小姐总该要顾及人言的吧？ 哪里知她这边正哭的起劲儿，外头便有看热闹的百姓讥笑道：“这样的刁奴，还想着煽动我们为她说情，简直做梦！” “就是，就是，侵占主家财物，还贼喊捉贼，真是有够不要脸的！” “也是小姐脾气好，要我高低现在要给她几个大逼斗，看她还敢不敢红口白牙的胡咧咧！” 管事娘子听到百姓们议论的话，哭嚎声顿止。 此时此刻她已经意识到大事不妙丈夫放利钱的事情，她也隐隐约约知道一些。 现在看来是暴露了！ 瞧着大小姐问都不问，就开始查抄家里，此刻的掌柜娘子只觉得手软脚软。 她暗暗的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努力的让自己镇定下来。 对，告知老爷，一定要将此事告知老爷。 让老爷求二夫人来救他们。 她暗戳戳的从地上爬起身，挪动到已经吓呆了的小丫鬟杏花身边。 她假装站立不住靠倒在对方的身上，随后压低声音道：“快去找老爷，将家里发生的事情告知与她，请他求二夫人给我们做主！” 小丫鬟此时早已被眼前的景象吓的六神无主。 这会子见到夫人吩咐的话，下意识的将想摇头拒绝。 大小姐带了这么多人过来，她怎么敢在这么多人的眼皮子底下遁走？ 管事娘子见对方满脸都写着拒绝，心中暗骂蠢货的同时，嘴上还威吓道：“你个死妮子，要是我们出了事情，你以为你能逃的了？” 说完了威胁的话，她又蛊惑道：“你只要成功给老爷送信，回头我就让老爷抬了你做妾室如何？” 杏花是在管事娘子怀孕的时候，被她买回来做的王管事的通房。 在她看来自己最好的出路便是被老爷抬为妾室，然后再有一孩子傍身。 似是夫人的话叫她动了心。 管事娘子见她神色有变，心中暗暗决定待脱离了困境，她非得给这个贱蹄子发卖了！ 一边又强压下心中翻滚的怒意，徐徐诱之。 宋芷站在一旁看着，管事娘子与身边的小丫鬟嘀嘀咕咕。 便知道这货色肯定是没打什么好主意。 宋芷想到什么，上前捣了捣王菀之，示意她朝两人看去。 “我估摸再商量着要去通风报信！”宋芷猜道。 “那我就放长线钓大鱼！”王菀之顺势道。 宋芷颔首，“可先看看护院们可抄出了账册，若是账册不在家里，小姐便可顺势派人跟着这丫头，届时一并将人抓获！” 王菀之闻言随即招来两名护卫，与他们低声交代了几句。 第142章 遁走 几人查抄的速度很快，不多时王家三兄弟，以及三名护院便将所有的房间都查抄了一遍。 金银首饰、绫罗细软，就这般被大次次的摆放在院中，供伸长着脖子，踮着脚瞧热闹的吃瓜群众看的明白。 那白花花的银锭子，直接闪瞎众人的眼，刺激着大伙儿的神经。 同时也刺激着管事娘子的神经，这些抄出来的可大都是她的家底啊。 她发了疯一般的想要冲到王菀之面前求情，“大小姐，我家老爷给二夫人做事，一直兢兢业业，尽心尽力，从未有不轨之心，求您看在二夫人的面子上，手下留情吧！” 王菀之嗤笑一声，“怎么兢兢业业了？兢兢业业的让铺子月月亏损百多两银钱吗？” “现在想拿二婶压我？怎么，你们欺主的罪行，难道是我二婶教唆你们的不成？” 管事娘子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这个时候能救他们的也只有二太太，这时候她如何敢承认？ 她也意识到同大小姐求情没用，当务之急便是让杏花去找老爷。 想清楚关键，她也不求饶了，爬起身就往金银细软处冲，嘴里大嚷着，“这是我家的东西，这是我家的东西。” 护院们立时上前阻止，院中顿时骚乱起来。 杏花就是趁着乱起来的时候，沿着墙边一点点后退至后院跑掉的。 这一切都落在了王菀之眼里，而此时，一直盯着杏花的两名护院也悄悄的跟了上去。 大门外伸长这脖子看热闹的百姓，忍不住啧啧两声，“难怪王家小姐这般生气，原来是那掌柜的将铺子中的收益卷回了家里！” “就说一个管事哪里能赚的了这些钱帛，这家抄的还真不无辜。” 有人更是忍不住摇头，“我看着婆娘是想钱想疯了，这个时候还想抢夺财物，也就是小姐心善，要我直接命人乱棍打死！” 而此时护院们也制伏了管事娘子，为了防止她继续聒噪。 管事娘子直接被捆了手脚，堵住嘴巴被扔在院子里。 至于管事娘子那跋扈的孩子，再宋芷他们打上门的时，他便瑟瑟发抖的躲在廊檐后的柱子后不敢冒头。 此刻的王菀之也懒的管他，只问方才进屋搜查的人，“可寻到账册了？” 六人齐齐摇头。 王菀之不由皱起眉头来，难道那账册还真就在那掌柜身上？ ..... 而此正在勾栏里，陪二爷喝酒听曲的王掌柜见催账的手下这么久没回来回禀消息。 心中不免有些焦急，但二爷此时正在兴头上，他却又不能急着离开。 只好派随身的小厮前去童家巷打探情况。 这一去小半盏茶的功夫，小厮便慌慌张张的跑了回来，附耳在王掌柜耳边低语了几句，“方才大小姐带着人来，将王二等人全都押走了！” “据胡同口的人说，他们是往糕点铺子去了！” 王掌柜心头剧跳，他就说今日右眼皮一直在跳，竟真是大祸临头了？ 此刻他再坐不住了，他硬着头皮上前同吃酒吃的正酣的二爷说一声， “铺子中出了些事情，他的尽快过去处理一番，稍后就回....” 王茂才明显不悦的摆摆手，示意他不要打扰自己的雅兴。 王掌柜小心的赔罪后，领着小厮慌张的往铺子赶。 待快抵达糕点铺子时掌柜的停下了脚步。 他自己寻了一处巷口站定，指挥着小厮回去打探情况。 他心中其实十分清楚，自己可不能就这般回去。 若是真叫气头上的大小姐抓起来，那他可就真完了！ 厮跑出去没多久，便又一脸惨白的跑了回来，“老爷……老爷，大事不好了！” 等在巷口，心中忐忑不已的王掌柜，狠狠瞪了他一眼，斥责道：“究竟出了何事？你好好回话！” 小厮喘着粗气，颤着声道：“老爷，糕点铺子被小姐查抄了，听隔壁的掌柜说小姐押着人往咱们府上去了！ 王掌柜听到这话，腿下一软，踉跄了几步扶住身后的墙壁，这才勉强稳定了身形。 小厮见自家老爷慌成这样，连忙上前将人搀扶住，“老爷，现在该怎么办，我们要不要赶回家里？” 小姐查抄了铺子，再带人寻到了他家里。 他又不是个傻的，这个如何敢回去，在小厮问出话来后，他下意识便道：“不，不能回去!” 小厮也很着急，他是老爷的小厮，也明白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 要是老爷倒台了，他也讨不了好。 小厮急中生智的提议道：“老爷，我们去搬救兵吧，您快去找二夫人出面说情！” “对，对，对，你说的对！” 王掌柜急的在原地转了几圈后，站定道：“这样，你去找二爷，就说大小姐不顾人言，要查抄铺子，请他过来坐镇！” “我去王家府上，求见二夫人！” 小厮对于王掌柜的话，并未起疑，依照他的吩咐抬脚便往勾栏院跑。 等小厮走后，王掌柜这才从巷子里走了出来。 他没有回家，更没有往王家去求援，而是朝着糕点铺子所在的方向走去。 待拐到了糕点铺子那一条街后，再穿过两个巷口，最后在一处门边站定。 待敲开了后门，从门内探出一个满脸横肉的中年汉子。 汉子皱着眉头问道：“你怎么来了？” 王掌柜满脸惊慌的道：“出事了....” 中年汉子没让他将话说完，便打断道：“先进来再说！” 说罢，闪身让开，待王掌柜进门后啪的一声关上了院门。 中年汉子不悦的问道：“你这般急头白脸的大白日就往咱们这处跑，究竟是出了何事？” 王掌柜也不敢隐瞒，将自己催债被王菀之发现，以及糕点铺子被查抄一事同对方说了一遍。 王掌柜不安的搓着手心道：“现在大小姐估摸着就在我家里查抄账册呢，我是真不敢回去，还请大兄弟将此事禀告与舅老爷知晓！” “现在二夫人被关了祠堂，恐怕还不知当下发生了何事，我实在是没办法了，这才请求舅老爷从中斡旋一二！” 第143章 抢占先机 杏花按照夫人所吩咐的，趁乱从家中逃出，一路寻到了勾栏院。 正当她斟酌着如何开口询问老爷在不在此处的时，恰巧遇上了老爷身边的小厮。 两人甫一见面，杏花一把拽住小厮满脸焦急的问道：“老爷呢，快带我去找老爷，大小姐领着人正在抄家呢！” 小厮心中也是一紧，没想到大小姐还真就抄家了。 他慌里慌张的回道：“老爷去府上找二夫人了，派我来同求二爷求援！” 杏花信以为真，听他说要请二爷连忙松了手催促他快去。 小厮叮嘱杏花，“一会儿你不要跳出来，我先用铺子出事将二爷引出来，随后将将人领去家里！” 杏花连连点头，家中出事二爷未必肯为他们出头。 这点子道理她还是懂的。 小厮再次走入二爷所在的厢房，硬着头皮凑到王茂才耳边压低声音道， “二爷，大事不好了，咱家的糕点铺子被大小姐查抄了，掌柜的请您快过去坐镇！” 王茂才被人三番五次的打断听曲的兴致，心中火气正盛，又听到小厮所言之事。 他更是恼怒不已，啪的一声放下手中的杯盏，喝道：“简直胡闹！” 小厮害怕的额头沁出冷汗来，却是是强自撑着将管事的话复述了一遍。 “掌柜的担心说服不了大小姐，担心大小姐将闹起来，将外人看了笑话，二爷....” 小厮的话还未说完，王茂才腾的一下子从座位上站起身，甩着袖子大步而去。 小厮见状连忙跟上。 杏花见小厮果然跟着一位身着华服的中年男子出来，猜测其一定就是王家二爷。 待见人走远后，她松一口气的同时又悄悄的折返了回去。 跟着杏花的两名护院，这会子见到二爷却是没见到小姐要抓的掌柜，两人对视一眼，当即决定分头行动。 一人跟着二爷走了，另一人则一路跟着杏花。 那护院见对方没有继续找掌柜的，竟是直接原路折返回去，便知事情不妙，径直去禀明了王菀之这一情况。 王菀之听罢直皱眉头，“你说那小厮跟着二叔往糕点铺子去了？没有见到那掌柜？” 护院颔首称是。 在一旁听了全程的宋芷，适时提醒道：“可能是那掌柜的得了风声，自知难逃，便让你二叔先来阻止你，他人估计暂时躲起来了！” “王姐姐不如现在将人押回家里，虽然现在不能查清楚那掌柜将糕点铺子的银钱挪到了何处？” “但有一点可以确定，就是那掌柜的擅自挪用了糕点铺子的营收，在外头放印子钱这一条，姐姐再接管那糕点铺子便成了顺理成章之事！” “至于那背主的逃奴，姐姐回去后可以同王老爷禀明情况，扩大人手继续在城内查找，也可以告到县衙，请求县令大人捉拿逃奴。” 最后一点，宋芷凑到王菀之身侧，压低声音道： “我猜那小厮说不得会将你二叔招来。姐姐做为主子，可以当着众人的面惩治刁奴，大家只会拍手称快。” “但在外头姐姐是小辈，若是落了一个与长辈相争的名声，与姐姐没有好处！” “今日之事虽还不算完美，但姐姐的目的已经可以完成，以我之见，姐姐不如先将人押回去，先禀明王老爷，抢占先机！将该拿的东西拿到手。” 王菀之会过意来，当即让人将查抄到金银细软，以及一众刁奴押送回府。 至于被打的两姐弟，王菀之也没有忘了，吩咐翠柳将兄妹两人安置上马车。 待将所有的事情安排好，王婉之再次走向宋芷，很是郑重的道谢，“今日之事，总之多谢宋妹妹！” “我呢，没什么能感谢妹妹呢，我见妹妹似乎在做吃食上很有天赋，待我拿下糕点铺子的管理权，妹妹若是不嫌弃，我这糕点铺子可以免费替妹妹寄卖吃食。” 宋芷微微一愣，确实没想到王菀之会给自己这般承诺。 她之所以掺和进王家的事情中来，并不是冲着与王家做生意的想法。 最主要的原因还是要收拾派人跟踪她的掌柜，以及牵制其背后之人，免得以后王家人再给自己找不痛快。 她这个人其实还是很佛系的，不主动招惹麻烦，但若是麻烦找上她，她也是不会手软的。 对于王菀之的主动给她的好处，她微愣后，却是也没有拒绝。 而是笑着道：“我这儿倒是有一道糕点，正是适合糕点铺子重新开业时吸引人流之用。” “不过免费寄售便不必了，我家中人手有限，一时半刻的只怕也忙不过来，若是姐姐有兴趣，我倒是可以将这糕点的方子直接卖与姐姐，做重新开业后的吸引人流之用！” 王菀之的眸子睁的大大的，显然没想到宋芷会如此说。 她方才所言，也不过是她能想到的除了直接给钱之外，自己能帮助对方的改善家中近况的办法。 她问也没问那是什么糕点？方子又是多少钱？直接点头道：“好，那糕点方子我买了！” “姐姐，不先看一看那糕点再做决定吗？” 王菀之笑着摇头，“待我处理完家事，我如何联系妹妹？” 宋芷说了可去草集之中任一凉粉摊位，捎个信，她便会知晓。 若是着急也可去小河子村找她。 王菀之记下后，便同宋芷告辞离开。 待浩浩荡荡的一群人就这般远去，胡同口看热闹的百姓也因着王菀之的离开而四散开去。 虽然今日的吃瓜没能吃到最后，有些可惜，但今日之事够他们茶余饭后吹嘘好些时日。 解决了一桩大事，此刻宋芷心下十分轻松，抬头看了看日头，已至正午，便对猴子等人道：“这些日子辛苦你们，今日我请你们去食肆吃饭如何？” 几个小的一听十分高兴，猴子却是有些局促的道：“善人，我们这样子，不好去食肆，碍了人家生意。” 宋芷一看四人穿着破破烂烂的褂子，黑乎乎的小手、小脸，一般的店家不允他们进门也能理解。 宋芷歪头想了想，“这样，你们挑选一处风光好的地方，我去买吃食，咱们就地野餐如何？” 几小孩高兴的连连点头。 待宋芷领着人走出巷口时，便见到一主一仆匆匆赶至。 只是叫他们失望的是，他们又来迟了一步！ 第144章 相邀 宋芷在街边买了一只烤鸡，又买了十张胡麻饼，提着吃食跟在四人身后，走至一处河堤处。 猴子兴奋的指着树荫下的石桌石凳，对着宋芷说道：“善人，我们就坐那处吧！” 宋芷微微颔首，一行人随即围坐在石桌旁。 她将荷叶包裹着的烤鸡和胡麻饼小心地摆放在桌上，然后带着大家到河堤边洗手。 待洗净双手后，宋芷笑着招呼几人开始吃。 猴子等人早已饥肠辘辘，迫不及待地拿起一张胡麻饼，大口吞食起来。 宋芷看着他们如此急切的模样，似是咬下的饼子还未充分咀嚼就被吞下肚去。 不禁关切地提醒道：“你们慢点吃，这里还有饼子呢，别噎着了！” 猴子听后有些难为情的回道：“善人，我们已经习惯这样吃东西了！” 宋芷愣住，只听一旁的小头，嘴里含着食物含糊不清的道：“是啊，都习惯了，若是不快些被吃进肚子里，会被旁人抢的！” 宋芷一时之间竟不如何接话是好。 若说先前宋芷只是雇佣他们帮忙盯梢，但几次接触下来，宋芷慢慢了解了这群小乞丐。 见到他们这般鲜活的在自己面前。 宋芷便不能再如从前一般，对于他们的困境选择性视而不见。 她一边慢条斯理的吃着手中的胡麻饼，一边思索着赚钱计划中可有适合几个小家伙的活计。 当她终于理清楚头绪抬起头时，恰好看到对面那五个小家伙正时不时地偷偷瞄向桌上的烤鸡。 但又都强忍着馋意，努力维持着表面的矜持，没有一个人主动伸手去抓鸡肉。 宋芷不禁一愣，旋即动手将烤鸡撕开，拿了一块鸡腿，递给离她最近的小乞丐，“来，都别客气，趁热吃。” 随着她的动作，小乞丐们这才伸手拿了鸡块啃起来。 宋芷看他们吃的油汪汪的小脸，以及笑开的眉眼，她心情也不由跟着轻松惬意起来。 分别时，宋芷便同猴子说了自己的提议，“再过些日子，我这边可能会有些活计需要人帮忙。” “你们愿不愿意来做？” 猴子也不问是什么活计，高兴的双眼放光，“善人是真的吗？您真的愿意用我们吗？” 且不说他们是无家可归的乞丐，根本没什么技能。 便说他们的年纪也做不了什么重活。 除了同他们打探消息的，还从来没有人要雇佣他们做活儿呢！ 所以当宋芷开口时，其他四个小孩也是满脸期待的看向她。 “自是真的，待我忙完这一阵子，到时候便来通知你，你们住在何处？我要去哪里能找到你们？”宋芷问道。 “善人，我们就住在城西边沿的于家村里。善人只要报我的名字便能在于家村寻到我。” 宋芷看着猴子那般骄傲的小表情，忍不住笑着揶揄道：“哦，你在于家村很是有名？” 猴子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袋，嘿嘿一笑道：“算不上有名，但是村里人都知道我们！” 一旁的小陶适时与宋芷解释道：“自从县令大人上任后，我们县里南来北往的客商越发的多，有那不差钱的，自是也有那舍不得花用的。” “猴子哥便给村正出了主意，招呼着村民们空出一两间房出来，猴子哥则带着我们在街上给村子揽活。” “一来二去的，村子里面的人都能因此赚到了银钱，也愿意接受我们住在于家村，同时咱们几个也还能赚些银钱养活自己！” 宋芷忍不住给猴子比了一个大拇哥，毫不吝啬的夸赞道：“真棒！” 宋芷是真心实意的夸赞对方。 这孩子在如此艰难的环境下，没有任何人教导和引领，仅仅依靠自己的观察和努力，成功地改变了自身的生存状况。 不仅如此，他还带领着比他更小的四个孩子，找到了一个可以安身立命的地方。 她甚至有理由相信，即便猴子没遇上自己，他也能带着这四个小的，顽强的活下去。 猴子听到宋芷诚挚的赞扬，不禁有些不好意思。 他轻轻挠了挠头：“其实这也算是运气好吧，恰好碰到了一些拮据的客商向我打听哪里有价格实惠的落脚处。” “只是现在这生意不太好做了，现在临街的村子也做了这营生，客商们也更愿意住在那处。” 这也就解释了，为何宋芷提议有活计给他们做时，几人能这般开心。 毕竟拉人头这生意不是日日有，能有个稳定的活计，总好过饥一顿饱一顿的强。 几人又简单的闲谈了几句，便各自分开。 宋芷并没有直接离开县城，而是先去了一趟杂货铺子。 她买了一些小麦、糯米、芝麻和花生等食材。 其中，小麦、糯米是用来继续制作麦芽糖的，而其他的则是准备用来尝试制作一种新式糕点。 过几天，村里的人来家里帮忙一事就能结束，待凉粉生意交出去后，家里就会变得清闲许多。 这样一来，她也就有更多的时间来制作新式的吃食了。 宋芷提着这些东西回到家后，先把它们放好，然后又去了后院制茶的地方查看情况。 村人们对于学制茶这件事都表现出了极高的兴趣和热情，一个个劲头十足。 也不需要阿奶，与伯娘动手，两人只需要在旁边指导村人们如何备茶、制茶即可。 看着村人们忙碌的身影，宋芷觉得自己并没有太多可以插手的地方。 于是她干脆打了水回屋，然后把刚才买回来的麦子浸泡起来。 预备后续做麦芽糖之用。 宋芷这边刚泡上麦子，吴氏便寻了过来。 “阿芷啊，家里的绿豆只够明天用了。你之前说的那个豌豆凉粉到底能不能成啊？要是不行的话，明天就得赶紧去买绿豆了！” 成是肯定能成的，但她现在还没做过，自然不敢把话说得太满。 她装模作样地沉思了一会儿才说道：“那先泡一盆豆子，今晚咱们试试，如果成功了，以后就能做豌豆凉粉了。” 吴氏听了也觉得这个主意不错，立刻点头同意：“好，我这就去泡豆子。” 吴氏心里其实也挺期待豌豆能够做成凉粉的。 这样大伙儿就能多一种选择，也不必担心因为凉粉太受欢迎而导致豆子涨价。 第145章 豌豆凉粉 晚食后，一家子清闲下来，吴氏与杨氏忙着去做第二日的糕点，试做豌豆凉粉的活计便交由了宋芷。 宋芷将下午便静置好的豌豆淀粉，端至临时搭建的灶台前。 几个小的帮忙烧火，搅拌凉粉的活计也有大哥接手。 熬煮豌豆凉粉，其实与熬煮绿豆凉粉步骤一样，并不很复杂。 宋芷只需在一旁看着，待到豌豆淀粉熬煮从水样熬煮成糊状起泡时，便让大哥盛出来放凉。 宋芷将做好的豌豆凉粉，端至厨房给两人展示。 “阿奶，我就说这豌豆与绿豆一样，也能做成凉粉吧！” 吴氏回首看了一眼，笑着道：“别说，除了颜色有些差别外，还真一样。” 杨氏也好奇的道了一句，“就是不知晓大家伙吃惯了绿豆凉粉，也不知能不能接受这豌豆凉粉。” 宋芷很有信心的道：“这个伯娘就不要担心了，我还担心他们总吃绿豆凉粉会腻呢，现在换一种口感的凉粉，好奇心驱使之下，大家只会更愿意尝试。” 婆媳两人一听这话，皆觉得十分有道理。 吴氏点点头，“那明日待大伙来家里，我便同大伙提一提此事！” “成了，你也忙了一日了，先带欢欢，小康回屋睡觉吧，我与你伯娘将这一锅糕点做好也去休息了！” 宋芷见此事谈成，便将还未冷却定型的凉粉，吊在厨房的篮子之中，以防晚上再被老鼠光顾了。 一夜无梦，待到第二日清晨，宋家的小院再次沸腾起来。 来宋家做活儿的乡亲们，将宋芷昨夜做的豌豆凉粉团团围住，一个个眼中冒着喜悦之色。 “婶子，这真是用豌豆做出来的啊？” 吴氏在第三次回答了，村民们问出的相同问题，直接大手一挥，很是干脆道：“待会我就让阿芷带着你们做一遍这豌豆凉粉！” 大部分村民们瞬间沸腾起来，这也就意味着他们也能将这豌豆凉粉的做法给学了去。 只做半个月工，不但能学到两种凉粉的做法，甚至还学会了制茶。 原本大家伙还有些担心，随着绿豆凉粉的畅销，绿豆也会随之涨价呢。 有些头脑灵活的人家，在去县城卖凉粉的同时，回程时都要去集市中转一转，碰上价钱公道的绿豆，都要采买上一些。 现在可好了，他们既不用担心绿豆涨价，也不用担心大家伙会因着吃腻了导致买卖不好做。 其中亦有谨慎保守的如田阿婆，她捣了捣吴氏的胳膊，“这豌豆凉粉先少做一些，若是好卖再多做，否则卖不出去，你岂不要吃亏。” 这话正好被来寻吴氏的宋芷听到。 她见昨晚熬的那一碗豌豆凉粉，还未被动过。 于是干脆道：“趁着叔伯婶子们都在，正好尝尝这豌豆凉粉的滋味如何，往后大家做这营生，心中也能有些底。” 话毕，宋芷也不管大家伙灼灼的目光，自顾自的忙活起来。 切块、淋汁、搅拌，动作一气呵成。 待看到黄橙橙的凉粉，拌上了葱花、酱油、蒜泥摆在自己的面前，大家伙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 宋芷招呼道：“大家尝尝看与那绿豆凉粉有何不同！” 吴氏率先用竹签戳了一块放入口中，同时招呼大家都尝尝。 有人先动了手，大家也不再矜持，迫不及待的品尝起来。 大家一尝之下，有人兴奋的道：“这豌豆凉粉入口细腻，似是比绿豆凉粉更绵软一些，我觉得这种凉粉肯定好卖！” “我倒是觉得，这绿豆凉粉更劲道一些，我喜欢绿豆凉粉！” 大家的口味各有不同，但无一例外都十分看好豌豆凉粉的生意。 “既如此，今日的凉粉就一半做绿豆，一半做豌豆，我也就不去再买豆子了，正好将家中的豆子用完！”吴氏拍板道。 “婶子往后不做这凉粉生意了吗？”有村民讶异的看向吴氏。 虽说日后做凉粉的人多，生意竞争会大些。 但就凭婶子是第一个在县城卖凉粉的，就不必担心凉粉的生意。 不说多，一日一百块凉粉肯定是卖的出去的。 那一日就是两百文钱，这么好的生意，村民们想不通吴氏怎么就不做了？ 不待吴氏回答，宋芷便开口道：“既是将这凉粉的生意交给大家伙，家里便没想着再与乡亲们搞竞争的意思！” “何况家里这些年承蒙乡亲们的照拂，我没什么能回报大家的，就将这小食的法子教给大家，希望大家能因此改善家中近况。” 听了这话，大家心中既感动又有些不好意思。 有那耿直的村民道：“做买卖本就是各自凭本事，哪里能让你就此不做的道理。” “是啊，没有这样的道理，那我们不是成强盗了不成？” 有人不赞成，其他人虽然心中各有小九九，但嘴上还是要劝一劝吴氏，能教他们做吃食就很好了，不需要将生意让出来。 宋芷本还想借着让出凉粉生意，在乡亲们心中立一立人设，刷一刷好感度的。 见乡亲们实在热情，只得言明自家往后会专注研制做糕点。 并且她已经与王家小姐有了协议，只要能做出好吃的糕点，便能卖与糕点铺子。 众人听了宋芷的话后，一时之间小院中静默半晌。 大家忍不住在心中嘀咕， 阿芷丫头什么时候认识王家的小姐了？ 阿芷丫头还做会糕点？ 吴氏也是第一次听这事儿，她没有当场询问孙女，而是转移话题道：“那豌豆凉粉的事情，便就这样定了，一会儿我让阿芷教大家伙。” 众人也知道不好在盘根究底的细问，纷纷各自忙活开来。 待乡亲们各自忙开后，吴氏这才将孙女拉到一旁询问道：“王小姐的事情，是怎么一回事？” 宋芷便将王菀之相邀去铺子寄卖一事同阿奶说了一遍。 “咱们现在手中还有金玉糕要做，我便准备将上回做的小米酥的做法卖与她。” “这小米酥作为新式吃食，对于招吸引顾客肯定有作用，于她重新开业的铺子最是合适不过。” 吴氏有些迟疑，“那小米酥尝着确实不错，但会做糕点的尝一尝，试个几回也就成了，这能成吗？” 宋芷歪头想了想：“那就再增加一种糕点，胜在新奇、新意！助力她重新开业。” 吴氏见孙女说的这般信誓旦旦，笑着摇摇头，随她折腾去吧。 家里有现在的光景，不就是这孩子折腾出来的嘛！ 第146章 欲灭口 “卖凉粉哦，卖凉粉哦，头一份的新式凉粉，先买先尝咯！” “卖凉粉哦，口感粉糯的新式凉粉哦，走过路过的不要错过！” 三吉担着凉粉入城，走街串巷的刚吆喝两声，便被茶摊上闲说八卦的几人唤住。 “小伙子，是什么新式凉粉啊，且让我们尝一尝，若是好吃的，我们就买！” 三吉也不含糊，放下身后的背篓从中摸出一个碗来，又解下身上挂着的陶罐，将提前拌好的凉粉倒入碗中，递了过去，“几位客官尝尝，这是昨日新出的凉粉。” “集市那边现在可是供不应求，几位客官要不要买几块尝尝？” 几人原本正说着王家的八卦，这会子见到碗中橙黄的凉粉，还真就被转移了注意了。 城中现在谁人不知那凉粉？大到酒楼，食肆，小到路边的小摊，都要备上些许。 但今日见着这橙黄色的凉粉，几个还真是头一遭见着。 一青年夹了一筷子放入口中，一样的冰冰凉凉，爽滑可口。 先尝过的那人开口道，“口感确实要更细腻一些！” 另一人点点头，“我倒是更喜欢绿色的凉粉，更劲道些。” 三吉听到这话，开口极力推销道：“两种凉粉我这儿都有，价钱都是一样的客官要买吗？” 青年顾客大手一挥，“那就各来一块，小老弟帮咱们拌好。”说罢，拍了六文钱在桌上。 三吉欢欢喜喜的收下银钱，同茶摊的上的摊主讨了两个碗，便开始拌起了凉粉。 几人则继续方才的话题，“要我说奴大便会欺主，王家二爷又是个不管俗物的，下头的人可不就阳奉阴违了！” “听说昨日带头抄家的是王家的大小姐，可惜了王家大爷英年早逝，不然还至于孙女抛头露面的！” “不过，我还是佩服王老爷的魄力，没有直接发放了那些奴仆，而是直接交由县衙处理，他就当真不怕县令大人审出他王家阴私出来？” “咱们这县令可不是个眼里容的下沙子的！” “我倒是觉得王老爷的做法，很是明智，最起码他表明了自己态度不是吗？至少放印子钱一事，王老爷是不知情的！” 这倒是事实，几人纷纷点头表示认同。 三吉切凉粉的功夫，也跟着听了一耳朵的八卦。 他也不忍打扰几人说八卦的兴致，将拌好的凉粉放下后，便准备提着吃食离开。 刚提上背篓要离开，便被摊主请到一边，“你这新氏的凉粉还有多少，能不能全兑给我了？” 三吉挠了挠脑袋，“可以是可以，但是这凉粉不让价，十块三十文钱！” 他统共分到了三十块凉粉，他又不赶时间，走街串巷的卖总归能卖掉。 他也没赚多少钱，三吉不想降价出售。 摊主一想，这凉粉现在的势头很火，若是他拿出这新氏凉粉出来，肯定能吸引一波客流。 他又不止着卖凉粉赚钱，当即便买下来所有的豌豆凉粉。 同样的，城中百姓听说有新氏凉粉，大都愿意买回去一试。 若是遇上机灵的摊主的更是当场便定下了所有凉粉。 喜的村民们浑身都是干劲，在卖完了凉粉后，又匆匆的赶了回去，想着能不能再多背一些来城中售卖。 这一日宋芷哪里也没有去，就待在家中过称连翘茶。 明日便到了约定的交货期限，宋芷将制作好的茶叶放在陶罐之中封存好。 待她收拾妥当从房中出来的时候，便听到从城中售卖归来的叔伯们，聚在一处说起了王家的八卦。 宋芷停下脚步，也跟着听一听这事儿的后续。 “你们今日进城卖凉粉，听到城中议论的八卦了吗？” “听到了，听到了，昨日这事不就在城里闹开了吗？” 正在一旁磨豆子的汉子，听这几人跟打哑谜一样，八卦之心熊熊燃起，“嗳，你们说什么热闹事呢，也与我们讲一讲！” 众人七嘴八舌的，你一句，我一句的将昨日王小姐带着护院抄家一事，绘声绘色的说了一遍。 说到精彩之处，有村民还激动的比划上了，似是自己亲眼见识过一番。 “可惜了了，让那掌柜的跑了！” “咦，那王掌柜人还没找着？我听说王家传出话来了，谁要是能提供线索抓住此人，王家赏银五十两！” “害，这有什么，今早城外就贴了告示，县太爷要求全县缉拿此人！” 有村民骂道：“真是祸害遗千年！” 而此时被骂祸害的王掌柜打了一个喷嚏后，正满脸忐忑的看着脸色阴雾的陈向文。 “我就问你如何做事的，为何会让那臭丫头知晓你放印子钱？” “就因为你的疏忽大意，害的我也差点被你牵连，小妹那里更是失去一半的管家权。” “你就说你该不该死！”陈向文狠厉的道。 王掌柜知道对方没有再恐吓他，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一个劲儿的磕头求饶，“老爷，老爷，您再给我一次机会，求您再给我一次机会？” 陈向文目无表情的看着地上以头抢地的王掌柜，不耐的打断道：“再给你一次机会？” “现在整个县城都在通缉你，我要你还有何用？” 王掌柜知晓，若是此刻他不能说出，他还有何用处，舅老爷是真的会杀了他。 “舅老爷，我可以去边关，我可以去云城，这两年我也接触了一些商队，我可以联络到他们去云城，我能助力二爷。” 陈向文听他如此说，阴沉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些许。 他没有再厉颜以对，而是问道：“你那账册呢？” 王掌柜忙道：“舅老爷放心，察觉情况不对，来的路上我已经毁了！” 陈向文点点头，“最近这段时间风声紧，这几日你就待在此处莫要出门，待避过这一阵风头，我再送你去边关！” “是，是，是，小的一切都听舅老爷的吩咐！”王掌柜长呼出一口气的同时，忙不迭的应道。 满脸横肉的陈大，将主子送至门外的时候，陈向文冷着吩咐道：“将人给看紧了，莫要给跑了！” “大爷放心，小的一定将人看牢！” “只是小的有一事不明，待过了这一阵风头，大爷真的要将之送去给二爷吗？” 陈向文嘴角噙着一抹冷意，“这样的蠢货，蠢而不自知，差点害的我也要暴露在人前！” 他直接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冷冷道：“做的干净些！” 陈大会意，躬身应是。 第147章 交货 这一日清晨，宋芷与卖凉粉的队伍一道进城交货。 宋芷先让大哥与赶车的宋二叔暂且留在客栈后院守着牛车与货物，她则去了前院与许峰对接。 许峰客气的与宋芷倒了一杯茶水，“一路辛苦，宋娘子，请喝茶！” 宋芷从善如流的接过茶盏，笑着道：“赚钱何谈辛苦，何况要说辛苦，应是你们千里迢迢的赶路辛苦！” 说了几句寒暄的客道话，宋芷直入主题道：“三百斤茶叶我已经如数带过来了，现今就在客栈的后院，还请许公子与我一道先去验货。” 许峰从善如流的站起身，一行人来到了客栈后院。 宋芷缓缓走到牛车旁，小心翼翼地打开被油纸严密包裹的陶罐。 顿时，一股清新而浓郁的茶香扑鼻而来。 许峰上前一步，仔细审视着罐中的茶叶，叶片完整，色泽均匀，并无破碎、焦灼、发黑等情况。 他轻轻捏起几片，将其放在鼻尖轻嗅，那茶香愈发浓郁，带着一丝丝山野的清新气息。 这茶叶的品质甚至可以与他们之前从南面那些客商手中采购的优质茶叶相媲美。 可惜的是，这种茶叶并没有什么知名度，他担心销路会受到影响。 否则他定是要多采买些许的。 他不再继续仔细查看，而是直接挥手示意荣伯等人接手处理这批茶叶。 他则笑容满面的将宋芷引到一旁，“宋娘子需要的羊毛，我也已经准备妥当了，满满一车，大约六百斤。 “你可要看一看货物？” 宋芷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惊喜，随即从善如流地点点头，跟在许峰的身后，一同走向那堆放着羊毛的地方。 羊毛被随意地堆放在竹筐之中，这些羊毛只简单被清理过，色泽，味道闻着都不算太好。 宋芷知晓这些羊毛想要纺织成线，还要经过一番大清理，因而神色并没有什么变化。 点头应承道：“这些羊毛我都要了！” 许峰也很是不能理解，要这羊毛有何用？ 这东西在他们朔城根本就是没人要的东西。 但他是一个聪明的商人，知道什么能问，什么不适合问。 见宋芷没有异议，他当即请宋芷回了客栈厢房，拿了银钱来与宋芷结账。 “按照先前咱们约定的，四十五文一斤的价钱，三百斤便是十三两又五百钱。” “羊毛按照一两茶叶抵十斤羊毛，六百斤的羊毛，也就是抵扣二百七十文钱。” “这样吧，我直接付你十三又三百钱，祝咱们合作愉快！” 宋芷并不推拒，言笑晏晏的道：“如此，那便多谢许公子了！” 双方钱货两讫，彼此都对这一次交易十分满意。 临走前，宋芷不忘提议道：“许公子如若明年还赶牲口来我们起水县售卖，若是那羊毛不用处，不如继续与我换茶，或是换其他货物亦可。” “当然，到时候羊毛的价钱可重新议定，不会如今日这般价廉。” 此时的许峰，并不相信来年羊毛的价钱会如何高涨。 但他还是点头同意了，若说用这羊毛赚那三瓜两枣的他根也看不上。 但仅仅凭对方现在需要羊毛，他靠着这羊毛便能维系两人之间的联系。 许峰还是乐见其成的。 凭借这几日他在城中了解到的情况，这位宋小娘子与县令大人都能说的上话。 光凭这一点，他就得好好的经营两人之间的关系。 此时的宋芷并不清楚对方心中所想，与许峰告辞后，宋芷领着人便出了客栈。 一行人在城中没有过多的停留，跟着牛车径直回到了家中。 明日还有最后半日的活计，因而小院里依旧忙碌，大家各司其职，并没有到了最后期限而敷衍了事。 宋芷与大哥先将几竹筐的羊毛放回杂物房中。 之后便回了自己屋中，关上房门从床底下拖出一口箱子。 开始清点最近这十几日的收入。 糕点铺子每日八斤的糕点，以及平均下来每日七百块凉粉收入，扣除买豆子、油盐调料，宋芷将剩余的钱清点了一遍。 出乎她意料的是，竟然有三万一百二十枚铜钱。 也就是三十两又一百二十文钱！ 加上方才她得到的十三两三百文钱，她现在就有四十三两四百二十文钱。 宋芷长舒了一口气，先前欠下的钱总算能还上了。 宋芷将清点好的银钱一股脑统统放回木箱之中，预备稍晚些的时候同家里人讨论一下还钱之事。 第148章 态度坚持 饭后，宋芷便同吴氏提议道：“阿奶，乡亲们在咱们家做了这么久的活儿，家里也没有特意招待过大家。” “明日还有半日的活计，我打算买些吃食回来，就在家里摆上两桌，算是感谢乡亲们这些日子的辛劳！” 这事儿合情合理，吴氏对孙女的提议没有意见，她颔首道：“成，这事儿便依你的意思来！” 说完了宴请的事情，宋芷顺势道：“还有一件事儿，趁着明日大家伙都在，咱们便将先前欠大伙儿的钱一并给了。” 说罢，他招呼大哥回房，两人抬着一口木箱子来到了堂屋。 宋芷打开木箱子，堆的满满的铜钱、银锭直接晃的人眼晕。 随后，她先是拿了几吊钱出来，给阿奶、伯娘、堂哥按照十五文一日每人都发了工钱。 宋安、宋欢因着每日辛苦的跟着进城售卖，宋芷也给他们一日十文钱的工钱。 最小的宋成、宋康宋芷也每人发了三十文钱，培养他们金钱观。 便是养伤的大伯宋芷也给发了一吊钱。 宋友山好笑的用左手的指了指自己，“我也有？” 宋芷颔首，“大伯闲在屋子里帮忙脱绿豆皮了不是嘛？” 却原来宋友山在床上躺了两日后，做惯了活计的他偏要跑过去帮忙推磨盘。 家里那么多干活的人，哪里用得到他，但人偏不听劝，劝就说自己闲着难受。 杨氏实在担心丈夫用力再牵扯到手臂，没办法只得将要做糕点的绿豆端进入房中叫他脱皮。 宋友山不甚在意的将钱推还给宋芷，“拿去，拿去，一家人还给什么工钱？” “爹说的不错！”说罢，也将铜钱推给了宋芷。 有这对父子做榜样，杨氏也不好意再收这钱，巴巴的看向了婆母 而原本稀罕的婆娑着铜钱的几个小的也都缩回了手，似是意识到不该拿着钱一般。 宋芷忍不住在心中叹了一口气，这大锅饭思想要不得啊。 宋芷轻咳了两声，很是一本正经的道：“大伯，你这话说的就是不对的！” “我是看出来了，一个家族要想兴旺和谐，就得明确每个人的贡献，该奖赏时毫不吝啬，该惩罚时也绝不手软。” “向大伯这般，一股脑的抹清所有人的付出，好似是维护家中团结，但实际上，您这种大包大揽的做法，反而会挫伤大家的积极性。” “更糟糕的是，会让几个小的心里产生错觉，觉得做不做、做多少都无所谓，反正好处也轮不到自己！” “所以，我觉得分钱一事势在必行，即便大伯不愿意收这钱，您也不能阻止家里的其他人收这钱，因着这是他们辛苦赚得的。” 她的话语落下，见屋内陷入了一片短暂的静默。 她知道改变一个人的观念不易，更何况是受了四十年传统观念熏陶下的大伯。 但她更知道，今日若是不做出改变，积蓄在家中的毒瘤终有爆发的一日。 为了缓和紧张的气氛，宋芷不得不朝她奶眨了眨眼睛，“阿奶，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吴氏太清楚一家人分配不清，会带来的严重后果。 她当即拍板道：“阿芷说的没错，这钱，既然是孩子们辛苦赚来的，那就该是他们应得的。” “可是....” 宋友山海想再说些什么，却是被吴氏出声止住话头，“这也是我的意思，就按照阿芷的意思办！” 吴氏一锤定音，这件事就此定案。 餐桌上，心中憋闷的宋友山看着复又欢喜起来的妻子与孩子，不禁疑惑起来，难道自己真的做错了吗？ 待分好了钱，宋芷又拿银锭子以及十几吊钱拿至吴氏的面前，“阿奶，这里有二十两，明日劳你将欠款还给乡亲们。” 不待宋友山说话，杨氏忙抢声道：“阿芷啊，从前是伯娘小气了，家里欠的钱怎么好要你一人还！娘，上回王家不是赔了咱银钱的嘛，先用那钱，不够再从阿芷这儿拿！” 宋友山连连点头，“梅娘说的不错，娘，你就依照梅娘的意思办！” 宋芷却是坚持，“还钱之事是我先前便说好的，这若是现在不作数了，家里的几个小的会如何看我呢？” “阿奶，大伯，我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和主意，我希望将来我自己的事情，包括欢欢、小康的事情是由我来做主。” “我觉得我有能力安排好他们，这二十两便是很好的证明不是吗？” 她勾唇浅笑，但是说出来的话，却是叫宋友山与杨梅十分羞愧。 这话虽然说的直白，但这就是宋芷的意思。 以他们现在的观念，思想、认知，很容易就会做出‘我是为你好的事情出来！’ 她不希望往后，他们以长辈的口吻说出这样的话。 在这件事情上，宋芷不愿意让步，态度十分坚决。 第149章 大伯心事 吴氏明白孙女的意思，她这是不希望她大伯以后会插手他们的婚事。 她其实也是有私心的。 老二两口子不在了，就只剩下这三个孩子。 她总要为二儿家的三个孩子多考虑几分。 以老大的性子，便是委屈了自己的孩子，也不敢亏待了他们。 但老大却是个老实的，若是在外头被人给诓骗了，亦或是儿媳在外头被人蛊惑了。 给这三孩子找了什么不靠谱的人家。 吴氏只要在心中想想就觉得害怕。 她已经这把年岁，恐怕是看顾不了幺儿娶妻生子的。 以阿芷如今这般的本事与见识，将来断不会委屈了他小弟。 吴氏看了一眼面脸羞愧的大儿与儿媳，又看了一眼满脸郑重的孙女，点头道：“既如此说，便依着你的意思办吧！” “往后，阿芷他们姐弟三个的主，便只有阿芷能做的了，你们这做大伯与伯娘的，便不要越俎代庖了！” 杨氏听到婆母点两人的话，连忙表态，往后家里的事情，全都交由阿芷打理，她一句怨言也没有。 宋友山的心中确有些难受，他讷讷的有心为自己描补几句，但一想到，家里确实在他的手中越过越差。 蠕动了嘴唇但到底没有多说什么。 分钱、还账的事情解决，自己在这个家的话语权也拿到了手。 宋芷只觉得一身轻松。 她回身从箱子里又拿了十贯钱，递给吴氏，“按照家中的规矩，这里还剩二十两，一半上交公中，一半我自己收着！” 这一次，吴氏却是没有收下，强硬的表态，“你都出了二十两了，也算上交一半了，哪里还能让你再交一半！” “这些钱自己收着！”说罢，将那十贯钱退给孙女。 杨氏也知道让侄女一人承担所有债务，有些说不过去。 见她又拿了十贯钱上缴，忙跟着婆母表态，“婆母说的对，已经让你出了二十两还债，再让你上交银钱，那也太不像话了。” “你看你大伯羞愧的都要抬不起头来了，这事儿我看就依着娘的意思来就成！” 宋芷的余光瞥过去，却是见大伯沉默着不做声。 她这般做的目的，也是不想坏了家中的规矩。 她又不嫌钱多，这会子见伯娘没有意见，她自是乐的收下银钱，笑呵呵的道：“那这钱我就收着了，明日的席面就由我来置办！” 她又看向几个小的，“你们几个想吃什么好吃的，快与阿姊说，阿姊统统给你们置办！” 孩子们瞬间沸腾起来，“阿姊，我想吃油渣。” “阿姊，我想吃肉包，我还想吃烤肉串！” 没怎么吃过好吃东西的几小孩，将脑海里能想到的好吃的，统统报了一遍。 宋芷听罢，直接小手一挥，“买！” 孩子们又叫，又笑，蹦蹦跳跳欢快的不行，整个堂屋之中除了宋友山心中装了事，其他人俱是乐开了花。 这一夜，宋友山心中装着事情，辗转反侧了大半夜都没能睡着。 杨氏被丈夫烙饼一样的翻来覆去的动作弄醒，她迷迷糊糊的道：“大半夜的不睡觉，这是怎么了？” “你睡你的，我白日睡多了，现在睡不着！” 杨氏嘴中咕哝道：“我看你就是劳碌命！”说罢，一个翻身睡了过去。 宋友山待妻子再次打起小鼾，实在睡不着，他索性也不睡了，干脆一屁股坐起身，借着窗边投射进屋的月色，踢上鞋子，走出了卧室。 今日发生的事情，让宋友山内心不禁怀疑起自己来。 从前他没有能力养好这三个孩子，家中欠下的外债还要阿芷丫头来还。 现在阿芷可以带着家里赚钱了，那他是不是还要心安理得的坐享其成呢？ 阿芷今日要给公中交钱的事情，他都看在了眼里。 十贯钱，那是他一年都赚不到的钱！ 现在家里还有糕点铺子的营生，阿芷做糕点赚来的钱，将来有一半都要交到公中！ 他已经愧对，二弟、二弟妹了！ 如何还能占三个孩子的便宜？ 他思来想去的也就只有分家这一条路，这样侄女往后赚多少钱，那都是他们自己的，不必交往公中。 可他不想分家，他怎么能提分家呢！ 养活一家老小是他的责任，他怎么能将三个小的分出去呢！ 宋友山心中矛盾极了，辗转不能入睡。 干脆起身到院中吹吹凉风，让大脑清醒一些。 宋家的房屋门窗都已是十分老旧，宋友山一动堂屋的门栓。 “咯吱”一声响，在寂静的夜空格外清晰 本就觉浅的吴氏唤了一声，“谁！” 第150章 母子夜话 “是我！”听到屋内传来声音，宋友山知道他娘已经醒了。 他也不去院中吹冷风了，径直走到她娘的屋中，问了一句，“娘，你还没睡吗？” 吴氏见是儿子，忙靠坐起身，回道：“我年纪大了，觉自然就少一些，怎么你还在为今日阿芷还钱的事情难受？” 宋友山摇了摇头，但随即想到现在是晚上，他摇头她娘也未必看的清。 于是干脆说出了心中纠结之事。 “娘，家里欠的钱让阿芷还上我这心里已是十分过意不去了，日后再让她往公中交钱，我是无颜再面对这三个孩子。” 吴氏一下子便愣住了，她从前确实未意识到这样的问题。 是啊，交到公中的钱就是一大家子花用。 老大家的还有三个儿没有娶妻生子，将来势必要拿着这些钱来给他们操办。 这事儿若是摆在从前那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可二儿、与儿媳俱不在了。 她要是再从阿芷手中扣钱出来上缴家中，她这心中便更绝对不起老二夫妻。 母子两人陷入片刻的沉默，宋友山最终还是咬牙提议道；“娘，咱们分家吧我不能再占阿芷的便宜。” 吴氏十分惊愕的看向儿子，要知道这个家里最不愿意分家的便是大儿。 从前梅娘与阿芷闹得不可开交时，大儿宁愿与梅娘和离也不愿意分家，这个时候开口，是真的不想在占这一份便宜。 吴氏望着这样的儿子，眼眶渐渐泛红。 她深知这个决定对儿子来说有多艰难，也明白他心中的那份愧疚。 分家，意味着这个曾经紧密相连的大家庭将各自为营，吴氏心中到底有些不舍， “大山，娘知道你的心意，也知道你是为了这个家好。分家这事，娘心里也不落忍啊。” 宋友山鼻子一酸，他又哪里想分家？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 他深吸一口气，说道：“娘，我知道您心中担心什么。可小弟已经为这个家牺牲良多，我不可能带着一大家子，心安理得的花用阿芷赚回来的钱！” 我是这般想的：“我们对内就说已分家，往后各自赚钱各自保管，不需要在上缴公中，对外我们还是一家人，服役、交税、耕作这些还是我来做，田间收成各自一半，娘你看这样可成？” 吴氏欣慰的拍了拍忠厚的儿子，“你既是这般打算的，娘便就依你的意思来办。” “这事儿你先别吱声，待回头家中事情料理清楚后，我再同你媳妇与阿芷说！” 宋友山见她娘也同意这样的安排，心中呼出一口气的同时，也算解决了一桩心事。 待儿子走后，吴氏依旧想着方才之事。 其实往公中交钱一事，她可以借口推脱，她年纪大了精力有限，往后他们赚了钱各自保管，不用在交往公中。 但她还是同意了儿子的提议。 以阿芷现在的聪明劲儿，往后打她婚事主意的人，只多不会少。 吴氏不相信儿子、儿媳会有什么坏心思，只是担心不怎么聪明的两人被人哄骗的做了错事。 且先依着大儿的意思办吧！ 小儿子不在了，她这个做娘的总要多为他看顾好这三个孩子。 翌日，清晨，宋芷早早起床后，同卖凉粉的队伍一道进了城中。 临进城前，她请赶车的宋二叔在城外候她一会儿，她则背着背篓进城采买。 家里刚赚了一些小钱，宋芷也不敢表现的太过。 一来怕引起旁人的嫉妒之心，二一个也是担心会给家里招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所以今日的席面，她亦不准备大鱼大肉的操办。 她原先是打算买些五花肉包饺子、包子，再配上些烤羊肉串，今日这一餐也算过的去了。 待她见到了肉案上的猪肺、猪心、猪大肠，她当下便改了主意。 她先是买了一块板油以及十斤的五花肉后又询问起这些内脏的价钱。 对方见宋芷也是个出手大方的，也有意留住这样的顾客，大方的道：“娘子若是这些都要，就给十二文钱便成！” 宋芷一听高兴坏了，这就是她占了便宜，她没有迟疑当即便表示全要了。 卖肉的摊主一听也是高兴不已，这猪内脏处理不好做出来腥气就很重，一般来摊位上买肉吃的人，也不会选择买猪内脏吃。 今日能这般快的处理掉，摊主十分高兴。 待宋芷付了钱要离开时候，卖肉的摊主更是大方的送了几根大骨头，乐淘淘的招呼着宋芷，吃着好下次再来光顾云云！ 买好了猪肉，宋芷又买了六斤多的羊肉，便直接出了县城打道回府。 第151章 卤煮 待宋芷到家后，她先将大骨头交给了吴氏，“阿奶，你先用这大骨头熬一锅汤。” “一会儿，我有用处！”说罢，径直提着血淋淋的内脏往后院的小溪处去了。 家里的几个小的，在宋芷从县城回来后，则像小尾巴一样，跟着宋芷跑前跑后。 见她去了溪水边，小的们也呼啦啦的跟了过去。 到了小溪边，宋芷找了一块平坦的大石头，蹲下开始清洗。 她抬头望向跟过来的弟弟妹妹们，满是好奇的看着她手里的东西，“你们就别跟我这么近了，这内脏处理起来可有点脏，别沾染了血水。” 宋欢眨巴着大眼睛，一脸好奇又不肯离开的样子，“阿姊，你买这些内脏要做什么？这些东西腥气的很！” 从前爹爹在时候，过年时家里也杀过猪，在她的印象里，那猪心、猪肠子并不好吃。 宋芷信誓旦旦的道：“阿姊这里有秘密武器，保管这内脏再也不腥反而能将你们香迷糊了！” 几个孩子现在对宋芷的话，那是深信不疑。 小吃货宋成听到这话，瞬间双眼放光，十分积极的表态道：“阿姊，这个要怎么清理，我们也可以帮忙！” 看着被几个孩子直勾勾，盯着的目光，宋芷将到嘴边拒绝的话咽了下去。 “这样，你们回去帮阿姊拿些草木灰来，阿姊教你们怎么清洗大肠。” 几个小的争先恐后的往回跑，片刻后捧着一簸箕的草木灰献宝一样拿到宋芷面前，“阿姊，草木灰拿来了，后续要怎么做？” 宋芷便将剪成几截的猪大肠交给了几个小的，让他们先将肠子翻过来，在溪水里冲洗后，之后再混合这草木灰水清洗。 给小的们安排了活计，宋芷便开始忙活起清理、猪肺与猪心来。 先是用剪刀剔除掉不需要的部分，如多余的脂肪、血管和薄膜。 再放入溪流之中冲洗多次，直至除尽其中血水为止。 清洗这些食材的过程十分漫长，待她拿着清洗好的内脏回到家中时，清晨熬煮的的凉粉已是被村民们兑出去售卖。 最后半日的活计已经做完，村民们急着回去准备明日的凉粉，也都先行归了家。 宋芷看着原本闹哄哄的院子，一下子重归宁静还怔忪了片刻。 她提着吃食，踏入飘满肉香的厨房诧异的问道：“大家这是都回去了？” 吴氏侧首见孙女回来，手中熬油渣的动作不停，一边同孙女道：“反正上午的凉粉也做完了，我便让他们先回去了！” “至于吃饭的事情我已与他们说过了，大家虽都推辞了，但该置办还是要置办，我稍后再上门去请人！” “对了，我见你只买了猪肉和羊肉，这些是打算炖了吗？” 宋芷摇头，“猪肉我预备与这些内脏一起做个卤煮，羊肉则是用来烤肉串用的？” “卤煮？什么卤煮？”烤羊肉串她还能接受，但用这上好的五花与那腥气很重的内脏一起炖，那能好吃吗？ 吴氏也顾不得继续熬油了，很是怀疑的看向孙女，“这东西一起煮？没的糟蹋了吃食！” 宋芷看着她奶狐疑的神色，乖巧的上前挎住对方的胳膊，“阿奶，我是不是没与你提过，前些日子我从南面来的药商手中买了许多辛味的药材？” 吴氏想了想，好似是有这么一回事儿，但是这段时间太忙了，她都将这件事忘了。 “是有这么一回事，但这与那些药材有什么关系？”吴氏不解的问道。 宋芷顺势胡诌，“是这样，那药商与我说，这辛味的中药，其实也是去腥增香的调料，若是炖鱼、炖肉都可以放一些增香。” “这不正好趁着这一次机会，我就想试一试去腥的效果如何！” “而且这一次宴请的村民们多，若是准备的太过，容易让人说酸话再给家里招来不必要的麻烦，若是准备的太少这么多人我又担心不够吃！” “索性肉与内脏掺杂一起，只要味道好，大家只会觉得咱家会过日子，不会觉得咱们赚了点钱，就开始在相邻之间炫耀了！” 孙女的这一番话，成功说服了吴氏。 她也懂得财不露白的这样的道理，她可不想因为显摆再给家里招致祸端。 祖孙两人说话的功夫，四个小人就凑在灶台前，踮着脚尖，伸长的脖子看着灶台上的油渣。 宋成见阿奶与阿姊两人说话说了半天，肚子里的馋虫实在忍不住了，回头催促吴氏，“奶，要吃油渣！” 吴氏这才收了话头，转身便看到将灶台团团围住的四个小的。 现在家中的条件好些了，吴氏也不拘着孩子们的吃食。 见他们一脸馋样，她好笑的给几人拨了一小碗油渣，让他们拿去院子里吃，莫要在厨房之中添乱。 几个孩子欢呼一声，抱着碗就跑，顿时整个小院充斥着孩子们银铃般的笑声。 第152章 简单招待 说服了阿奶之后，宋芷便麻利地拿起早已备好的食材和之前采购的大料，径直走向了草棚之中的大灶处。 她先将内脏，主要是猪肠和猪心放入大锅中，加入足够的清水，用旺火快速焯水一遍，目的是用以去除内脏中的血水和杂质。 焯好水的内脏被捞出，沥干水分备用。 接着，起锅热油，待葱姜蒜编出香味之后，加入豆豉、酱油、以及之前准备好的大料，包括八角、桂皮、花椒等。 煸炒的过程中，各种香料的气味交织在一起，草棚之中瞬间香气四溢，令人垂涎欲滴。 在院中正欢快的吃着油渣的几个小的，闻到这香味，瞬间不淡定了，嗷嗷的冲向宋芷。 踮着脚，吸了吸鼻子看向灶台，“阿姊，这是做什么吃食，好香啊！” 宋芷手中的动作不停，一边吩咐几个小的，“你们去找些石块来，一会儿阿姊给你们烤羊肉串吃。” 宋芷话一出，几个小的当即欢呼着跑开，宋芷耳边全是他们叽叽喳喳快乐的笑声。 他们的快乐也似乎感染了宋芷，正忙活着她也忍不住摇头失笑。 要让肉、以及内脏入味，须得熬煮上一个多时辰，待将肉下锅后，宋芷又往灶间添了些柴火，就又赶忙回了厨房。 此时羊肉已经被杨氏切好，宋芷接手调味腌制的同时，又请伯娘去后山砍些竹子回来，削成竹签用来串肉。 另一边，吴氏刚刚熬好油渣，见孙女在忙活，便关切地问道：“阿芷，还需要准备些什么？” 宋芷头也不抬：“阿奶，那你再帮忙和些面吧，一会儿还要摊些饼。” 说罢，还不忘叮嘱一句，“奶，你多和一些面，虽不算多好的饭食，但总要让人吃饱！” “成了，奶心里有数！”说罢，抱着个木盆就去和面了。 待到吃食准备妥当，吴氏领着儿子，挨家挨户的邀请村人来家里吃饭，同时将先前欠村人的银钱一一还上。 被欠钱的村民收到了银钱，嘴上说着不着急，心中却十分高兴。 待两人走后，收到欠款的人家，不禁感叹，“瞧瞧，大山家里头，欠了两三年的欠款，这才做了多久的凉粉，说还上就还上了！” “爹，我们在大山哥家里做工，每日都算着呢，就这十五日的功夫，他们家少说也要转个二三十两的银钱，还从前的旧账那还是不是轻轻松松。” 一旁的妇人，忍不住咋舌道：“竟是能赚这么多？” “我骗你作甚，每日能做出多少凉粉，这些都是有定数的！只要算一算账，这钱不就算出来了！” 老汉感叹，“大山家靠着这凉粉，这回是彻底翻身了！” 男子嘿嘿笑道：“爹，大山哥家里现在不做凉粉，往后全看我们各自的本事，今日咱们就多磨些豆子，明日一早我便担去县城售卖，有了这凉粉咱们家的日子也能好起来。” 老汉被儿子的话逗乐，啪的一掌拍在儿子的后背上，“成了，少贫嘴了，既是你婶子来请你去吃饭，就快去吧，莫要让人等你。” 青年‘哎’了一声，欢欢喜喜的往村尾的宋家去。 吴氏不仅请了来家里做活儿的人，还请了宋族长，以及郑大夫。 一行人临近宋家小院时，便闻到了空气中散发出来的香味。 有人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同身旁的同伴咕哝道：“这是炖了什么肉，竟这般香?” 一旁同伴在闻到这香味后，也是肚子咕咕的直叫，嘴上却道：“我看你是久不尝肉，馋的吧！” 听到这打趣的话，对方也不恼怒，同一道的村人摸着空瘪的肚子，憨憨傻笑。 一进院子，院子里已经摆上了两桌，一旁的空地上，宋平带着几个小弟正忙着烤羊肉串。 没有刷子，便用麻布蘸上些猪油，往烤的滋滋作响的羊肉上涮上一遍，再撒上一些特制的五香调料。 那香味随着微风，飘散到院中的每一个角落，挑动着每一个人的神经。 吴氏见人来齐后，当即安排大家伙就坐，“今日没什么好东西招呼大家，大家伙将就着吃些！” “不将就，不将就，光是这香味就能将我们香迷糊了，婶子就是太客道了！”说罢，村民们附和的哈哈直乐。 众人待族长与郑大夫在上首落坐后，这才各寻了一处位置落座。 一碗碗冒着诱人香味的卤煮被端上桌，那卤煮的香气混杂着肉香、卤料的辛直往人鼻子里钻，勾得人口直咽口水。 “大家别客气，都动筷，动筷！”宋友山在一旁热情的招呼道。 随着宋友山的话音落下，大家纷纷拿起筷子，伸向了碗中香气扑鼻的卤煮。 大家伙迫不及待的尝了口，一股辛麻、浓香的滋味瞬间在口腔之中漫延，简直惊为天人。 碗里的东西他们都识的，可是味道却是跟从前记忆之中的完全不一样。 吴氏又端了凉粉、烤好的羊肉串上桌，招呼着大家伙多吃些，不够再去锅中添。 有人忍不住出声询问道：“婶子，你这内脏是如何做的？不但无腥气，那味道也是一等一的好！” 吴氏见大家伙吃的满足，语气里满是骄傲的道：“都是阿芷那丫头捣鼓的，这孩子现在就喜欢捣鼓吃食。” 有妇人顺势夸赞道：“阿芷是越来越能干了，我看这吃食都能拿去摆摊了，味道实在是好！” 吴氏乐的眼睛都眯成一条缝儿了，招呼着众人：“你们喜欢就多吃些！” 第153章 袒露心声 这一顿饭，村民们吃的十分满足，有那些个村民见这猪内脏竟然也能做的这般好吃，心中盘算着明日去城中卖了凉粉，也买些回来给家里人尝尝肉味。 却哪知自己做出来的，与今日自己在大山家里头的尝的，那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的。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待村民们走后，厨房、院中都理顺、理清，一家人终于清闲下来。 吴氏便拉了孙女回了自己的屋中。 宋芷见她奶一脸郑重的模样，不由问道：“阿奶，这是怎么了？” 吴氏拉着孙女在床边坐下，“有一件事，我先知会你一声，听听你的意思。” “是这样，你大伯昨夜同我说想要分家，他只是觉得不好用你的钱来供养家里！” “你放心你大伯的意不是不管你们，分家也是走一个形势，” “往后你们各自赚得钱全都由各自保管着，不需要在交往公中。” 宋芷却是没想到，她奶找她是说的是分家之事。 说实话，她从一开始就想分家，她不想将自己的命运交由其他人掌控。 但这会子，她奶同她说了这件事。 此刻，她的内心却并没有愿望达成的轻松，反而沉甸甸的。 她蠕动了下嘴唇，确实不知该如何开口。 她是想分家，但却不是因为钱帛，而是忌惮着在这封建礼教下女子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吴氏以为孙女会担心，分家后大儿不再管他们姊妹，又解释道： “你放心，就算分家了，往后该服役还是由你大伯、大哥他们出人，便是田地活计也主要由你大伯他们来做，田间的产出对半分，不会让分给你们的田地荒废着的！” 听到这话，宋芷心里更觉得心里羞愧了。 她摇摇头，实话实说道：“奶，我其实也是想分家的！并不是因着这些家财。” “自从爹娘皆去后，我内心一直惶恐不安，我十分担心若是伯娘将我直接嫁人了，那欢欢，还有小康可怎么办？” “所以那日与伯娘定下的三日之约，我便是想要在这个家里掌握主动权，我不能将我，以及弟弟妹妹的命运交到旁人手中去。” “分家后，除了阿奶您，旁人再不能用长辈的身份押着我去做我不想做的事情。” “阿奶，我要将欢欢、小康抚养成人，这是娘去前我答应娘的，无论如何我都不能食言。” 吴氏心疼的摸了摸大孙女脑袋，语调哽咽的道：“奶，知道，奶，都知道！” “抚养欢欢、小康重要，但你的将来也重要啊，你不必将所有的责任都往自己的身上揽！” 宋芷苦笑，这也就是双方的分歧了，在当下这个朝代，女子若是超过十六岁还未定亲，将来哪里还能找的到好人家。 可宋芷看来，在这个时代女子嫁人以后，便真的成了困在笼中的飞鸟。 不是被困于内宅，便是被束缚在一方土地之上，过上一眼便能望到头的日子。 宋芷不会将自己大逆不道的思想说与吴氏，她只道：“嫁人是女儿家一辈子的事情，若是嫁个私德有亏，那我岂不是掉进了火坑？” “所以，阿奶，我不愿意将我的事情交由旁人来掌控。” “这家我愿意分，却也不是如大伯说的这般分法。” “首先，家里就只剩下三亩田，剩下的田地全是家里佃的，我们姐弟都小，种田耕地的事情我们出不了多少力气，所以收成大伯不必分给我们。” 哪有分家不要地的，吴氏当即反驳道：“这怎么能成....” 不待吴氏将话说完，宋芷故意问道：“阿奶，这是不准备带我们兄妹饭吃了？” 吴氏轻轻锤了孙女一下，“都同你说了，只名义上分家，到时候找族长与族老们见证一下，哪里就说不带你们饭食了？” 宋芷摊手，“这不就成了嘛，既是还在一处吃饭，那粮食分与不分又有何区别?” 就田地的那些粮食，再分给他们一半，那大伯一家肯定是不够吃的。 大伯对他们姐弟三人是真心实意的好，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宋芷便不想在吃食算的那般清楚。 吴氏一听也觉得是这个理，反正都在一个锅里吃饭，若是这个也较真，那还不如彻底的各过各的好。 宋芷见阿奶默认后，又提议道：“另外，我还有个想法，既是分出去了，我想着在祖宅的旁边再扩建几间屋子！” “我和欢欢、小弟搬到隔壁去住，一来家中屋子实在是少。” “二来孩子们也渐渐大了需要有自己的房间，难不成大哥成了婚，还同我们小安、小成挤在一处不成？” 第154章 置地 孙女的话，算是说进了吴氏的心里，孙儿这么大的年纪还没找到媳妇。 眼下家里的外债也算还清了，老大受伤王家的赔款也有七年银，待忙过了这一阵子，给大孙儿讨个媳妇应也不是什么难事。 权衡之下后，吴氏还是点头同意了孙女的提议。 “只是祖宅旁边的地并不是咱家的，要想建房子，还得去找族长将这块地皮买下来。” “不过咱们这块就靠着山下，也就被划成了林地，价钱不算高二两银子一亩，你们买上个四分地也就尽够盖屋子的了！” 宋芷一听这般便宜，立时便道：“这般便宜的地，也别几分，几分地的买了，直接买个一亩地，再圈个大院子料理一两年不用能种菜了吗？” 吴氏摇头，“这山地的土贫瘠的很，你当为什么这地这般便宜，为何村民们不买？没的下大力气施肥养地，这地如何能种出菜来？” “咱家里又不养牲口，农家肥数目得紧着田地的庄稼哪里就敢这般浪费了！” 宋芷听了这话，却是愣了愣。 这些日子一直就忙着赚钱还债，确实没怎么关心过田地里的收成。 宋芷心里其实很清楚，这个时候的亩产有多低，抛开人力不谈，导致这个时候的亩产低的原因，除了种子本身的产量限制。 另一方的原因便是没有足够的肥料。 粗犷的种植方式，再加上看天吃饭，导致这个时期的农民承担风险的能力很低。 不过她倒是知晓几种沤肥的法子，比如可以用河底的淤泥用以养地，或是用秸秆与农家肥一起发酵做肥料等等。 或许她就可以借着这一次买山地的机会，将自制肥料的法子推广起来。 宋芷将此想法暂且按下，两人又说了些分家的细节，这件事也算是定了下来。 待到晚饭时，吴氏当着全家的面提了要将两房分家一事。 杨氏诧异极了，她有些无所的道：“娘，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 宋平也出声反对道：“啊奶，欢欢、小康他们还小，怎么能分出去呢？” 宋友山适时出声，“这事是我提的，娘也同意的！” “咱们这一房，占了你小叔多少便宜了？不分家，难道让阿芷赚钱继续养活咱？” 杨氏听懂了丈夫的意思，她蠕动、蠕动了嘴唇，想说自己没这般想过。 但若是不分家，阿芷赚到的钱确实会交一半到公中。 那他们会不会因此受益？ 这是事实，没什么好争辩的。 宋平亦是听懂的他爹的意思，他有些羞愧的低下了脑袋。 吴氏知道儿子的话说的太过直白，可能听着会让人不舒服。 但话糙，理却不糙。 两边都是她的子孙，她一碗水就得端平。 静默半响后，吴氏这才开口道：“说是分家，却也只是走个形式，到时候请族长、与族老来家里见证一番，往后你们各房赚得钱，便由你们各房管理，也不必再交到我这里。” “正好阿平年岁也大了，再不能将你的婚事耽误下去！” “从前外人顾及家里负担重，担心女儿嫁到咱家来受苦，现在分了家，外人的顾及也能少一些，届时让你娘托媒人给你相看个好姑娘！” 哪知宋平却道：“我照料弟妹怎么了？若是介意，干脆也别相看了，免得耽误人家.....” 吴氏一巴掌拍在孙儿的肩上，笑骂道：“混小子，说什么傻话呢？这叫可怜天下父母心，你但凡想想你有女儿，你敢将女儿嫁进负担这般大的家里吗？” 宋平低垂着脑袋，讷讷的道：“那我就更不能耽误人家了....” 杨氏都被儿子的话给气着了，一改方才的颓色，告状道： “娘，你看看他，从前一将给他说媳妇，他就这一副样子！” “成了，从前家里穷还欠着外债，阿平又是个敦厚的性子，有这种想法亦不足为奇。” “但现在咱家的情况又不同了，家里欠债还清了，阿芷他们姐弟也会分出去，届时会在隔壁重新盖几间屋子，这样家里的房间也就能空了出来。” “而且你帮着阿芷做糕点，往后每日都有固定的工钱，大山父子又正值壮劳力，就凭这些你还怕没人相中阿平？” 宋芷也附和的连连点头，“伯娘，你不要担心大伯与大哥的前程，我这边还有些想法，若是能够落实成功，大伯他们一年赚个几十两也是不成问题的。” 当然这个都是最保守的估计。 可就是这几十两的数目，着实也让一家子吃惊不已。 杨氏这个时候很想问是什么生意，但考虑到现在正说着儿子的婚事呢，到底没有刨根究底。 吴氏却是瞪了一眼孙女，“莫要乱说那没影子的事情。” 宋芷知晓她奶是不让她乱许诺，摸了摸鼻子不再作声。 吴氏再次看向儿媳，叮嘱道： “娶个好媳妇旺三代，阿平又是长孙，更不可马虎大意，娶妻之事慢慢相看，总能找个与阿平性情相投，又能持家的好媳妇。” 杨氏听了婆婆这番话，嘴角不自觉地上扬，露出一丝笑意。 “娘，还是您想得周到，是我太心急了。那就按您说的办，咱们慢慢来，总能给阿平寻一门好亲事。” 第155章 火塘 宋芷见众人不再反对分家而是掰扯到大哥的婚事上，便知晓这件事算是定下了。 果然，下一刻，吴氏再次当着一大家子的面拍板道：“好了，分家之事便这样定了，明日我会请族长与族中长辈来家里做个见证。” “知道了，娘，我们都听您的！”宋友山道。 话都说开了，杨氏也意识到分家确实对大儿的婚事有帮助，虽说心里有些不得劲儿，却是也没有再说什么。 这件事就这样落定，宋芷带着弟妹回屋休息。 昏黄的灯光下，姊妹三人坐在一处洗脚。 已经八岁的宋欢已经能听懂今日阿奶说的分家之事。 她苦着一张小脸，满脸忧心的道：“阿姊，阿奶他们是不要我们了吗？” “我以后一定多多做活儿，少吃饭，这样是不是就能留在家里了？” 小小的人儿，长久以来积蓄在心中的担忧在今日成了真。 此时此刻的她，心中害怕极了！ 宋芷看着满脸忧色的小妹，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欢欢，别怕，你只要想着我们只是搬去隔壁住，其他什么都不变。” “到时候阿姊建一个大大房子，咱们每个人都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房间，你说好不好？” 哪知宋欢却是连连摇头，“阿姊，我不要房间，我想和你一起睡。” 这话宋康也能听的懂，小家伙也是连连点头，“跟阿姊睡！” 宋芷愣了一下，笑着道：“成啊，阿姊到时候请人在屋子里建一个大炕，这样到了冬天咱们睡觉也不怕冷了。” 宋欢被阿姊的这一句“炕”所吸引，她满脸好奇的问道：“阿姊说的是像族长爷爷家里的‘火塘’吗？” 她满脸羡慕的道：“我知道那火塘，待到冬日里一家子围在一处吃饭，屋子里可暖和了！” 她眼睛亮晶晶的问道：“阿姊，咱们也要同族长爷爷家一样，搭个取暖的火塘吗？” 宋芷回忆了一下，小妹口中所说的火塘。 就是在住宅的中央，或是特定的房间挖成一个小坑，四周用泥土砌成，中间可用于生火取暖，同时兼具备烹饪的功能。 但现在的火塘明显有一个缺点，冬季在屋内生火，门窗本就不敢开，屋内的烟雾也就散不出去，虽能御寒，缺点亦很明显。 宋芷这才意识道，这个时代虽然出现了取暖设备，但成熟的火炕技术还没有出现。 她拿了麻布给两个小孩将脚上的水渍擦了，同时找了个理由道： “咱们家建的不是火塘，不过，阿姊听那北地的客商说，这火炕也可以取暖，待到阿姊下回去县城与那外地客商问清楚了，回来再解释与你们听。” 两小孩的注意力就这般被宋芷转移，两人擦了脚后，自己滚到床上后连连点头。 宋芷见哄好了两小孩，也是长舒了一口气。 其实她想要搬出去住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就是这样可以更自由的行事。 一大家子人住在一块儿，总会有些不便之处。 阿奶和大伯他们都是成年人，不好糊弄。 但是这两个小家伙就不一样了，他们对她的话可谓是言听计从。 比如刚才提到的火炕，她只是说是从外地商人那里听说的，两人立刻就相信了。 要是刚才那些话被阿奶她们听到，肯定会多问几句。 毕竟，言多必失，如果只是关于食物还好，但如果涉及到药理知识，她就很难解释清楚了。 而且这里的冬天非常寒冷，她还想制作一些面霜、冻疮膏之类的东西去售卖呢。 这些东西多少都会涉及到一些药材方面的知识。 因此，找郑大夫拜师这件事，她必须尽快落实！ 第156章 说项 家里虽然不用再做凉粉了，但是每天糕点铺的糕点还是要按时送到城里的。 清晨，宋芷见阿奶又让大哥进城去送糕点，忍不住提出建议： “奶，我觉得为了这么一点糕点专门进城一趟实在太麻烦了。现在村里有很多村民都进城卖凉粉呢，我们可以花钱请他们帮忙捎带一下，这样就不用大哥再跑一趟了。” 吴氏不太赞同地说道：“这可是要送到铺子里的吃食，不是自家人亲手交过去的若是出现了差池可怎么办？ “再说每日还要结算钱款，涉及到钱帛的事情还是不要假手于人的好！” 宋平也适时开口，“是啊大妹，阿奶说的对，吃食上的事情大意不得！” “反正现在家里也无事，不过是走一遭，不妨事的。” 宋芷一想，两人说的确实有道理。 钱款一事倒是好解决，但涉及到食品安全上的事情，确实该慎重。 于是她点点头道：“那就辛苦大哥走一趟了！” 宋平不甚在意的摆了摆手，提着糕点便出了门。 待大哥走后，宋芷便同吴氏提议道： “阿奶，正好这会子没什么事情，咱们去族长家一趟，请族长与族中长辈说一说分家之事。” 于是，祖孙两人又一同去了宋族长家里。 往族长家去的路上，一路上祖孙两人遇到不少背着凉粉去售卖的人家。 对方的脸上洋溢着喜气，在看到祖孙两人时，更是老远便打上了招呼。 一路打着招呼，祖孙两人来到宋族长的家里。 在族长家门外，宋芷看到了背着背篓的田阿婆，以及提着篮子的宋大丫姐弟。 宋芷率先开口问道：“田阿婆你怎么在这儿？” 田阿婆脸上洋溢着笑意道： “昨日族长说了，让我与大丫今早来他家里汇合，正好二柱也要赶牛车进城卖凉粉，顺带着捎带我们两人一道进城。” 吴氏附和着点头，“这样正好，这凉粉的分量可不轻，有牛车捎带你们进城能轻省很多。” 田氏也咧嘴笑开，“可不是，昨日我还担心背个四十块凉粉进城走不走的动，现在却是不用担心了。” 吴氏又看了看大丫，关心的叮嘱了几句，进城后不要单独行动，跟紧了田阿婆云云。 说话的功夫，宋二柱赶了牛车出来，在其身后跟着赵氏婆媳。 因着要赶着去县城售卖凉粉，一行人只简单的寒暄几句，便乘着牛车离开。 待进城卖凉粉的队伍走远后，赵氏便拉着吴氏进门，“走，家里说话。” 吴氏抬脚跟上，顺势说出自己的来意。 赵氏以及小院中的宋族长听到吴氏要分家的话，皆十分诧异。 宋族长皱着眉头问道：“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闹分家了？” “阿芷姐弟三个都是半大的孩子，没有大人领着就这样分出去往后他们可怎么活？”宋族长皱着眉头，很是不赞同的道。 赵氏亦很不赞同的劝道：“家里的外债现在都还清了，日子正是有盼头的时候，这会子还分什么家？可是梅娘哪里有什么意见？” 宋芷忙出声解释道：“族长爷爷，赵奶奶，家是我想分的，与伯娘并无甚关系！” 赵氏一拍大腿，有心劝道： “你这孩子知不知道分家意味着什么？不但每年要缴田租、还要服役、每户还要缴纳二丈布、三斤麻，这些可都是不小的支出！” “你小弟身子骨又不好，听赵奶奶的话莫要意气用事。” 赵氏说完最后一句话，又觉得太过直白，有心找补道： “我不是说你们是累赘，哎，不对，是你们还小，田地里的活计你们做不了多少.....” 赵氏的话还未被说完，便被宋族长打断。 “成了，不会说话便不要说。” “我就说他们姊妹小，干不了多少农活哪里就不能说了？” 吴氏见两人要争执起来，忙打圆场道： “嫂子，方才是我没说明白，家里分家就是走个形式，就是想请大哥与村中的长辈去家里做个见证。” “从前怎么过，往后还怎么过，赋税徭役的事情还有大山在呢，不会真叫三个孩子交赋税的。” “只唯一不同就是阿芷打算在祖宅旁边再买一块地重新建个宅子。” “这也是考虑到我家阿平年岁也大了，早该到了成亲的年纪。” “现在家里将债还清了，他们两房分家后，往后再给阿平相看姑娘家，人家也能少些顾虑不是。 宋族长听了这话紧皱的眉头这才舒展开来 “阿平的婚事的确要抓紧了，这样做的确是两全的法子。” “成吧，你们先回去，稍后我便带着村中长辈走一遭 。” 见宋族长应下，宋芷顺势提道：“族长爷爷，不知我家旁边空地卖不卖？” 第157章 能言善辩 “卖自是卖的，不过你要买哪一处的空地？”宋族长问道。 “就买左边，临近山头的那一处。” 宋族长皱起眉头，担忧地说：“那处太临近山里了！若是到了冬日大雪封山，再有野兽下山出没觅食，就你们三个孩子住一起太危险了。” 吴氏听到这话，也觉得很有道理，便有意劝道：“阿芷，要不你就买咱家右手边的空地也成。” 宋芷却态度坚决，她认真地解释道： “族长爷爷，您想想看，若是真的有野兽冲下山，莫说临近山下的一家，恐怕整个村子都难逃浩劫。” 接着，她又补充道：“而且，我听我奶说，那片地因为临近山里，被划拨成了林地，所以价格才会这么便宜。” “到时候我就再建个高高的院墙，莫说野兽翻不过来，便是贼都别想翻进家里。” 当然宋芷选择临近山里的那一侧建屋子，也是看中了劈山而出的溪水。 待到建房的时候，再引一条支流到后院，那她往后的种菜浇地什么的也会十分便捷。 静默半晌，待听了宋芷的解释后，宋族长也觉得有道理。 如果能够把房屋建造得坚固一些，未必会比居住在村庄里面临更大的风险。 那些牲畜无法翻墙进入，自然会寻找其他去处。 被说服的宋族长很是干脆道：“林地每亩售价二两银子，你想买多大的地？我看你们姐弟居住，买个四分地应该足够了吧！” 然而，宋芷却摇头表示不同意，她坚定地说：“我要买一亩地！” 听到这话，院中三人均感到十分惊讶。 吴氏劝说道：“我认为还是按照族长所说，花费八钱银子购买四分地就够了。” “一亩地太大了，而且你还计划箍起院子，这样大面积的土地需要耗费大量的砖和泥土。” 宋芷耐着性子解释，“阿奶，我是有长远考虑的。我们目前只有三个人居住，但等到弟弟小康长大后，他肯定会娶妻生子。” “到那时，如果孩子多了，三四分地可能就显得不够用了。” “所以，不如现在就一次性做到位，趁这块地现在价格不高，果断出手购买。” 吴氏再次被孙女成功说服，当年他们在此处建房，当时因手头拮据，买的地也就是刚刚好够住。 待到家中的孩子长大成人，再娶妻生子，家中的房屋便有些紧巴巴起来。 宋族长见祖孙两人意见一致，他也就不再相劝， “既如此，我先帮你将契书写了，你按个手印，下响的时候我去里正那里一趟，请他帮忙去县衙走个过场，把地契正式过户到你名下。” “能不能写我小弟的名字？这宅子往后应是他做户主。” 宋族长深深的看了宋芷一眼，这孩子倒是个没有私心的。 他点了点头，“这自是更好！” 说罢，他回屋拿了张泛黄的纸张，以及秃了毛的毛笔，蘸了蘸墨汁，一笔一划的书写起来。 能够当上一村的族长、或是村正除了要德高望重之外，大部分人都会识文断字。 除了需要看懂一些简单的公文，还要会书写一些简单的契书。 其中村里最常见的宅基地买卖文书，对于宋族长来说写起来那是驾轻就熟。 契书很快便写好了，宋族长吹干墨迹，将契书当着祖孙两人的面念了一遍，“你看看，可还有什么问题？” 说罢，将手中的契书递给了宋芷。 宋芷顺势接过，大致扫了一眼，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袋,“我也看不懂，就依照契书上写的来。” 旋即将手中的契书还了回去。 宋族长见没什么问题，这才将契书收起的同时拿上红泥， “走吧，正好去你家中一趟让小康按手印，顺便再叫上村中长辈们一道说一说分家之事。” 祖孙两人就这般跟着宋族长出了院子。 哪里知刚出门，便有村民急匆匆的跑来，同宋族长道：“族长不好了，你快去瞧瞧吧，打起来了！” 宋族长脚下的步伐一顿，板着脸问道：“你好好说话，究竟谁和谁打起来了？” 那村民喘着粗气道：“是……是胡氏与友田媳妇打起来了！” 待在院子里的赵氏，听到这话忙跑出来凑热闹的问道：“这对妯娌又怎么了？这家都分了，怎么还打？” 宋芷站在一旁，也是竖起了耳朵听八卦。 只听那村民喘匀了粗气后，还看了一眼吴氏，这才开口道：“害，还是因着做凉粉的事情闹起来的。” “前些日子吴婶子不是教了我们做凉粉吗，那胡氏见了村人能靠做凉粉赚钱，她也跟着眼红了，这不就把主意打到了小叔子友田头上了。” “友田媳妇就以吴婶子不允交给她为由不肯交给胡氏，胡氏就骂友田没良心，他大哥都战死沙场了，他却还好好活着却不肯帮扶一下他们母子….” 宋芷都听呆了，属实没想到事情还能有这一番发展。 第158章 不掺和 宋族长听闻此事，脸色渐渐阴沉下来，恼怒之情溢于言表：“这胡氏，简直是胡闹至极！” 赵氏在一旁连声附和，眉宇间满是不悦：“可不是嘛，家里都分出去了，还整天这么折腾，真是让人头疼。” 接着那村民又叹了口气：“哎.....那胡氏向来霸道惯了，又死皮赖脸还拿着两个孩子说事。” “直言自己养不活两个小的，要将英子与小虎送去友田家里，友田也拿她也是没办法，这不大伙儿让我来请族长过去说项。” 听到这处，宋族长沉默片刻。 他清楚地知道，胡氏家中只剩下孤儿寡母，生活确实困难。 如果将这件事闹得太大，那耍横的胡氏真的将英子和幼子小虎给扔到友田家里。 若是做的更决绝些，再学大丫娘一样彻底丢下两个孩子跑了。 那以后苦的还是这两个孩子！ 想到这里，宋族长逐渐平复了内心的愤怒的怒意，说到底还是这世道闹的。 胡氏的男人在战场死了，婆母还是个偏心的，临死前还给两房分了家。 一个女人带着两个半大孩子到底日子艰难。 即便他再看不上那胡氏为人，可若将此事闹大，英子和虎子又该如何是好？ 宋族长无奈地叹了口气：“唉，罢了，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看在两个孩子的面子上，也不好把事情做绝。” 赵氏听了老伴的话，不赞同道：“她那样的性子就该磨一磨，不然成天的想着搬弄是非，我看就该给她一个教训！” “难不成让她闹一闹，就让她得逞了？” 宋族长轻轻摆手，打断了她的话：“这事儿我自有计较。” 说罢，宋族长转头看向吴氏，神色凝重地问道：“这凉粉的法子出自弟妹家中，对此事你怎么看？” 吴氏微微一愣，没想到族长会问她意见，她下意识的便看向了孙女。 宋芷见她奶看向她，她干脆上前一步道： “这些年家中承乡亲们的情，愿意将凉粉交给大家伙，至于大家伙儿学成后，要交给谁，这事儿我们不好过问，那就是各家的事情。” 宋芷表述的十分明确，她不愿卷入这场纷争之中。 虽然她与胡氏关系不和，但她也不会因此而将事情做绝。 在她看来，交不交凉粉的做法，那是人家两家之间的家务事，她不会傻到这时候冒出头来。 宋族长得了准信，点点头，“成，我知道了！我先去友田家看看情况，稍后再请族老们去你家中。” 宋芷忙道，“族长爷爷有事先去忙，我们先回去了！” 说罢，她轻轻拉了拉阿奶的袖子，示意她们先回去。 吴氏也并不想自家人掺和进别人家的家务事之中，附和着道：“那我们先回去了！” 祖孙两人旋即转身离开。 待两人走后，宋族长也背着手，步履匆匆的往友田家走去。 宋芷回到家后，也没有闲着，拉着她奶里里外外的在家附近转了一圈。 两人合计着该在什么地方建宅子、什么地方箍院子。 待看到老宅低矮的泥巴院墙，同时在心里盘算着将老宅翻新一事也纳上日程。 宋芷将自己的想法说与阿奶，并表示自己要起两进的大宅子，以作不时之需。 吴氏很是不解，却也没有阻止孙女，她只言道： “砌这么多房屋，你还要箍大院子，可是要花不少的钱帛。” “以我的意思，反正地就买在这儿了，等日后手头宽裕些了，或是等小康长大成了了，让他自己修建。” “现在砌个一进的大院子，左右各两间厢房，完全够你们姊妹住的了！” 宋芷知晓她奶的顾虑是对的，又买地、又要买砖，还要请人，她手中的二十贯钱，应是也不太够用了。 不过她心中早有打算，她砌这么多房子，不仅仅是为了要给他们姊妹住，她后续还要做羊毛织物。 手底下没人，羊毛制品可做不起来。 不过这事现在不好同阿奶言明，她只道：“钱财的事情阿奶不必担心，我自有法子！” 她准备明日带着新式糕点去找王菀之，卖两道吃食方子出去这建房子的钱帛应是没什么问题了。 吴氏见孙女说的这般信誓旦旦的模样，便也不再多说什么，只叮嘱其，凡事量力而为，不可勉强云云。 宋芷自是满口应下。 说话间，祖孙两人从屋外绕回院子，在门口迎面便撞上了寻来的赵氏。 赵氏止住了脚步，笑着道：“我见你们方才没去友田家里，来与你说一声后头发生的事情。” 吴氏笑着拉上赵氏道：“走，有什么事情家里说。” 第159章 折中法子 吴氏拉着赵氏在院中的梨树下坐下，又吩咐孙女砌倒一碗茶水来。 赵氏连忙推拒道，“家中还有活计，我说几句话就走，可别忙活了！” 宋芷笑着道：“赵奶奶难得来家里坐一坐，喝碗茶不耽误什么功夫的。”说罢，转身就去拿碗泡茶。 “哎...这孩子我又不懂茶，给我喝没的浪费了！” 吴氏适时开口道，“瞧你说的，也不是什么好茶，就是山中连翘叶制成的茶，今日既是来了正好尝尝味儿。” 赵氏也好奇那连翘茶是个什么滋味。 虽说现在儿媳也学了制茶的法子，但家里忙着做凉粉，还要给县衙供应连翘叶。 家里根本没多余的精力制茶。 所以小河子村的大部分村民其实并不甚清楚，这连翘制成的茶到底是何滋味。 宋芷端了两碗茶水来，便听见赵氏绘声绘色的说着方才之事：“你方才不去是对的，友田媳妇就抓着你不肯教一事儿说事。” “那胡兰虽说是个爱挑事的，关键的时候却还知晓逮住既是交出去的东西，旁人不会管那许多，妯娌两个吵得不可开交。” 宋芷将茶碗递过去，“赵奶奶您喝些水，润润喉。” 赵氏笑呵呵的接过茶碗，许是真的渴了，她端着碗咕嘟、咕嘟的喝下去大半，“别说还有股清香味儿。” 旋即又继续道，“眼看着这样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我那老头子也是有意拉扯一把胡氏，便让胡氏自己磨了豆子再拿去给友田继续做凉粉。” “做出来的凉粉，分一部分给胡氏担出去卖，卖出的银钱刨除买豆的本钱后，两人对半分。” “这样一来，友田媳妇也不能再吵、胡氏也能借着这凉粉，赚些许钱帛，双方也都不算太亏。” 吴氏笑着颔首，“还是族长有办法，想出这样折中的法子。” 赵氏见吴氏似是并不在意那胡氏借着凉粉一事赚钱，反倒是拍了拍对方的手。 “也是你大方不与她继续计较，否则老头子也做不了这样的抉择。” 吴氏实话实说的道：“我这个人也不是不讲理的人，一码事归一码事，我家里与那胡氏不来往，总也不好霸道的不允村民与她有来往。” “只要她不再家里的几个小的面前搬弄是非，她过她的日子，我们过我们的日子，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赵氏连连点头，“是这个理，是这里理。” 说话的功夫，宋族长领着村中几名年长的长辈来到了家里。 吴氏连忙回身，将正在屋后忙菜地的儿子、儿媳唤了过来。 见宋友山夫妻都在了，宋族长这才同几位族老道：“今日请你们来呢，便是来见证一番大山家中分家之事。” 宋族长话刚说完，一名族老出声道：“简直胡闹，弟妹你也任由他们折腾？三个孩子被分出去你想过他们要怎么活？” “就是啊，弟妹，这事儿我可要好好劝一劝你....” 一连串质问的话语，让吴氏解释的机会都没有。 宋族长适时咳嗽两声，抬手止住了大家七嘴八舌的阻止声。 “怪我，一开始没有同大家说明白，这分家也只走个形式，家中田地耕作、赋税、徭役什么的还是由大山他们出人。” “咱们今日来是给他们分家做个见证，家中田产、宅子可有要分的？” 宋芷率先一步抢先道：“家中田产，宅子我们姐弟都不分。届时我们会搬到隔壁居住。” “这哪里能成，虽然家里只剩下三亩地，怎么着也要分一半给小康。”宋友山不赞的道。 “大伯，我们还在一处吃饭，这地分不分给我们差别也不大，即便分给我们还是劳您在种，何必这般麻烦呢。” 两三亩的地宋芷还没将之放在眼里，大伯对他们姊妹不错，因而宋芷并不想相争。 但宋友执意，“种地的事情你们不必担心自是有我，但该分给你们的地，就不能少！” 这时候一旁的族老也发话道：“是这个理，虽说是分家不分户，但若是你们姊妹三人就这般灰溜溜的搬出去，再让那些不明就里的人一传，还不知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呢。” 宋族长也适时道：“这话说的在理，你大哥还要相看媳妇，若是传出你大伯刻薄的名声，只怕对你大哥相看人家也会无益。” 宋芷一想还真是，他们姊妹搬出来住，在整个宋家村村民眼中，是值得讨论的大事。 旁人才不会管其中的内情，他们只会将他们探听到的事情无端放大。 是她欠缺考虑了。 宋芷想了想道：“那我们便要一亩地吧，这地还是由大伯管理，待到小康成年后，这田再交由小康打理。” 第160章 两全其美 田地的事情议定好，接下来便是分配家中财物。 宋芷也很直接，家里现在有三口锅，她挑了一口锅准备建新家时用，另外便是他们房中的物品。 至于其他农具、几只鸡宋芷统统没要，理由也是现成的，他们还在一处吃饭，这些东西分不分都一样。 宋族长便照着上述情形，写了一份协议，待双方确认无误后，宋芷与宋友山在协议上，按上自己的手印。 作为见证人，宋族长也在其上按上了自己手印。 族老们也是头一次见到这般利索的分家，前前后后不过小半个时辰，这家便分好了，可谓是十分的顺利。 待分家之事尘埃落定，宋族长又拿出了方才写的地契出来，让小弟在上面按了手印。 待手印干透后，宋族长一边将契书重新收好，一边同宋芷道：“成了，待我下晌将这契书交予里长，请他帮忙往县衙走一趟。” 宋芷忙回屋拿了钱来交给宋族长，“这里是买宅基地的两贯钱，另外这两吊钱，一吊钱您留着买酒吃，另一吊钱麻烦您给里长劳他辛苦跑这一趟。” 宋族长将其中的一吊钱还给宋芷，笑着道：“给什么钱，快将钱收回去，没的带坏村里头的风气。” “至于给里长的这一吊钱我就先拿着了，这毕竟是去衙门办事，为了不让那些差役故意刁难拖延，有时候使点银钱能便捷些。” 宋芷见宋族长如此说，又有好几位族老在场，她也就不推拒了，笑着道： “既如此，族长爷爷与各位爷爷，今日劳烦你们跑一趟，今日就留家里吃饭吧。” 吴氏连连附和，“对对对，都留家里吃饭！” 宋族长却是仍旧不肯留，摆了摆手，带着人便走了。 在他们这些族老看来，宋家虽然靠着卖凉粉的活计赚了些许钱帛，可还从前欠下的债务估摸着都花了大半，接下来还要再建房子。 家里已经够艰难了，他们不帮扶也就罢了，这么多张嘴再吃人一顿，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送走了宋族长和几位族老后，吴氏站在门口，望着他们渐行渐远的背影，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站在一旁的宋芷听到着一声叹息后，开口提议道：“奶，回头我再做一些糕点，给族长与这些族老送去。” “感谢他们今日为家里的事情来一趟。” 吴氏对这提议很是认可，连连点头，“我看这主意成。” “是要送金玉糕吗？这样我多泡一些豆子。”一旁的杨氏接话道。 宋芷摇头，“不用，我正好要做些小米酥，顺带着多做些就成。” 吴氏见孙女有主意，倒也随她安排。 趁着这会子一家子都在，宋芷顺势询问道：“阿奶，这宅基地的事情，应是没什么问题了，那请人的事情，还有买砖的事情是不是也要提上日程了？” “我看再有一月，差不多就要夏收了，正好趁着这会大伙儿还不算太忙，我想尽快动土开工。” 吴氏沉吟了片刻道：“请人一事不难，村里人手若是不够，只要花钱就能将人请来。” “至于买砖一事，且先等等，我还没问你，你这是全部都要砌砖石房？那可要不老少的砖石，花费也是巨大。” “就你手中的现在的那点钱，若是全部要求砌砖石房只怕并不够数！” 宋友山也跟适时开口，“娘说的不错，且不说建那么多屋子，还要砌围墙，这青砖可不便宜，还有木料、人工等等花销更是一笔不菲的花销。” “你听大伯的，你们姐弟住的屋子用青砖搭建，至于院墙就用土坯就成了！” 大伯所说之事，正好彻底与宋芷的想法相反。 “大伯钱的事情你不必担心，我有办法解决，至于院墙必须要用砖块，且还要砌很高的院墙，墙头我还要嵌入碎瓷片，以防有歹人翻墙入室。” 侄女如此说，倒是叫他不好反驳了，毕竟他们三个孩子住最重要的便是安全问题。 就在大家都沉默的时候，杨氏适时开口道：“阿芷既是考虑到安全问题，我觉得就更不要砌这般大的砖石房。” “天下也刚成平两年，各地到现在也都还有流民流窜，这一间青砖大瓦房竖立在村里，实在太惹眼了！” 这话倒是提醒了宋芷，现在村里统共也只有两家青砖房子，郑大夫家以及宋族长家。 自己若是盖的太高调，好似确实打眼。 没有足够实力自保前，的确不能太招摇这点道理她还是懂的。 宋芷沉吟了片刻退了一步道：“那围墙，主屋这些还是要用青砖，至于杂物房，仓房这些建个土坯房子。” “至于外墙到时候再糊上一层泥土做做样子，这样也就不那般打眼了。” “如此既能兼顾安全性，又能节省一部分银钱，算是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众人一听也觉得的可行，这件事便暂时定了下来。 第161章 钱不凑手 请人一事，宋芷拜托了大伯先帮忙打听价钱，至于请人建房一事，待到明日宋族长将地契拿回来再议定不迟。 现在家中没了做凉粉的活计，家里也算清闲下来。 宋芷想到了上回换回来的羊毛还未处理，便又招呼着阿奶与伯娘，帮忙将羊毛拿去后头的溪处清洗。 这羊毛当初只是粗粗的处理过，这会子不但味道难闻，且羊毛之中还混着泥土、杂草，须得再仔细清理过后才能纺织成线。 婆媳两人领着一大家子，老老小小的蹲在溪水边清洗羊毛。 吴氏一边清洗着手中味道冲天的羊毛，一边好奇的问道：“我都忘了问你，你兑这般多的羊毛回来作甚？” 这个宋芷也是一早就想好理由的，见她奶问了她，她不疾不徐很是淡定的道：“这一次的茶我不是与北地客商交易的吗？” “我听他们说，那草原上的人便会用这羊毛编织成毛毯御寒，不仅如此据说这羊毛还能编制成帐篷。” “听说那草原上的人并不像咱们这样有固定住所，他们逐水草而居，就住在那帐篷里。” “我心中十分好奇，想着既然能织成帐篷供人居住，那能不能也织成衣物？” “正好那许姓客商正好再卖羊，我索性就用茶与她换些羊毛回来试一试。” 吴氏听孙女如此说，倒是好笑的摇摇头，“你倒是听风就是雨，我活儿这么大年纪，倒是还从未听说过羊毛可以织出衣物来。” 宋芷并不急于表态，她无所谓的耸了耸肩，“一两茶叶换十斤羊毛，这六百斤的羊毛，我不过花费六斤茶叶，做不成反正我又不亏，若是做成了那我可就赚大发了！” 这话倒是事实，反正又不是花钱买的，左右不过是费些功夫。 他们这些人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功夫，吴氏便也由着孙女折腾。 宋平送了糕点回到家里，见家中没人，旋即寻到溪水边。 见几人忙着洗羊毛，他也不多问什么也加入了洗羊毛的队伍。 清洗羊毛是一个十分耗费功夫的过程，待清洗的差不多时，吴氏抬头见日头高悬，便知时辰不早。 她停下手中的活计，吩咐道：“老大媳妇你先回去将午食做了，这里还有一点我们几人很快就好。” 杨氏‘哎’了一声，将手中的最后一撮羊毛洗净，顺势在河边净了手起身便往回走。 几人又在溪水边待了一刻钟，这才提着洗净的羊毛往回走。 这边宋芷刚将羊毛摊到竹席上晾上，那边去打听砖价的大伯也赶回了家里。 吴氏见大儿回来，忙拉了人问道：“如何，可问到现在青砖是个什么价钱？” 宋友山着急忙慌的赶回来，也正是要说此事，“我去砖厂问过了，那青砖的价钱是一文钱三块。” 吴氏忍不住咋舌，“竟这般贵？” 他们家从前也未盖过青砖房子，也只听说过砖房贵，确实没想到这般贵。 她接着问道：“那你有没有问清楚，我们家要箍一个大院子，大概需要购买多少砖？又需要花费多少钱？” 宋友山连忙点头回答：“问了，问了的，那砖厂的小伙计说，光是我们家箍这样一个大院子，大约就需要两万多块砖，银钱至少也要准备八两。” “这还不包括房屋的用料，如果加上主屋费用至少还要翻倍，而木料、人工等其他费用都还没有计算在内。” 他叹了口气，有些纠结的道：“杂七杂八的算下来，建造这样一个房子最少也要准备三十五两银子才够。” 吴氏下意识的看向孙女，“那还建吗？” 宋芷也是没想到这砖块这般贵，但这毕竟是自己将来要住的地方。 人的一生不过总是围绕着‘衣食住行’在忙碌。 若是不收拾的合她心意，那得多憋闷。 她现在既是已经回不到现代，自是自己怎么舒心怎么来。 宋芷很是郑重的点头，“自是要建的，就按照昨日咱们商议的来办。” “可是.....” 宋芷没有让她奶将话说完，她继续道：“阿奶，你是不是忘了我先前与你说的，要卖糕点方子与王家小姐的事情？” “待卖了糕点方子，咱们手中不就有钱了吗？” “你说的是小米酥？这糕点尝个两回旁人也就会做了？能卖的上价吗？”吴氏有些忧心的道。 宋芷耐心地解释，“奶，做生意讲究的就是个新意，现在整个县城的糕点铺子并没有这小米酥，谁第一个做出来，那便是头一份的存在，后来者就算做出来那也是跟风。” “而且，这小米酥口感酥脆，香甜可口，一旦推出必定大受欢迎。” “王家小姐能抢占先机，增加铺子的声望，这也是一种无形的胜利。” 吴氏听后，觉得似乎有几分道理，但还是有些犹豫。 宋芷见状，趁热打铁继续道：“不光这小米酥，我还想再尝试一种吃食，待会一起试一试，若是能成到时候一并推与王小姐。” “这样一来，我们不仅能得到一笔可观的收入，还能为王家小姐的糕点铺增添新的特色。如此一举多得的好事，何乐而不为呢？” 吴氏见孙女说得头头是道，心中也渐渐动摇，最终点头答应， “那你先试一试吧，若是能成便还依着你的心意来。” 宋芷咧嘴笑开，很是自信的拍了拍小胸脯，“奶，您就瞧好吧！” 第162章 纺线工具 宋芷说服了阿奶等人砌砖石房，接下来便是要搞钱。 除了明日要卖与王菀之的糕点方子，羊毛织物也得提上日程。 简单的用了些午食，又小憩了片刻后，宋芷便寻到了宋大河家中请他帮忙先做些梳理羊毛，以及防线的工具。 宋大河对于宋芷所说的东西是一脑门子的问号。 “这竹梳子我倒是能听的懂，但是你说的纺线锤又是何物？”宋大河很是不解的问道。 宋芷见状，灵机一动，随手捡起一根小树枝，在地上勾勒起来。 她边画边耐心解释：“纺线锤其实挺简单的，就是一根木棍，顶部要挖个沟槽就像这样。” 她用小树枝在地上画了一个带槽的木棍形状，“然后，在这个沟槽里，我们要塞一个圆形的木块，这个木块的作用就像是轴承，能让木棍在旋转时更加顺畅。” 宋大河紧盯着地上的图画，眉头渐渐舒展，明白过了宋芷所要的东西。 “成，不是什么难事，回头叔就帮你做！” 宋芷很高兴，咧嘴笑开，“那我就先谢谢大河叔了，这两样东西我各要十个，您看需要多少钱？” 宋大河一听，爽朗的笑了， “阿芷丫头，你这是跟大河叔见外了。这些东西不过是些木头竹子，又不费什么料子，不过是花费些功夫打磨罢了。” “咱们邻里乡亲的，能帮上忙的地方，大河叔肯定不含糊。你就别跟我提钱了，等做好了，你直接来拿就是。” 宋芷一听，心里暖洋洋的，她知道宋大河是个实在人，但也不想白白占人家便宜。 “大河叔，您的好意我心领了，但这些东西毕竟是您花时间精力做出来的，也是您养家的营生，我怎么好让您白忙活。您若是不收钱，那这东西我也不要您做了！” 宋大河见她态度坚持，想了一下道：“既如此，你就给个三十文钱。” 宋芷一听，便也知道这是大河叔给自己算的便宜。 这些东西虽都是些小玩意，但是做起来还是颇费功夫的，这二十件物什怎么着也得做上个两日。 手艺人的工钱，自是要比市面上的工钱要高出一截。 她没有与之推辞，而是从身上拿出钱袋子付了三十文钱道谢后离开。 回到家里，宋芷便忙起了第二日要带给王菀之的糕点。 她先是从她奶那里要了些小米、面粉和鸡蛋，之后又回房间拿了上回买的花生以及芝麻。 待食材都准备妥当，宋芷便在厨房捣鼓起来。 家里的几个孩子知道阿姊这是要做好吃的点心了，一个个激动的围在宋芷的身边直打转。 宋芷先将用鸡蛋和好的面放在一旁醒发，随后便开始做小米酥。 “你们谁去帮我烧火？”宋芷笑着问道。 四个小娃齐齐举手，“阿姊，我会。” “我来，我来！” 也不等宋芷回答，四小只小猴一般的窜到灶间，捡柴引火动作一气呵成。 她先在烧热的锅中倒入适量的油，待油温上升后，加入了麦芽糖，随着温度的升高，麦芽糖渐渐融化，冒起了细密的小泡。 时机成熟，宋芷迅速将事先准备好的芝麻和花生倒入锅中，伴随着“嗞嗞”的声响，香气四溢。 紧接着，她又倒入小米，用铲子不停地翻炒，直到每一粒小米都均匀地裹上了糖衣，变得金黄酥脆。 炒好的小米酥被宋芷小心翼翼的盛入木框中，用铲子压平压实，等待冷却定型。 这边小米酥刚做好，那边宋芷又忙起另一种糕点。 她将早已醒发好的面团擀成薄薄的面皮，然后用刀切成细长的条状，为接下来做沙琪玛做准备。 起锅烧油，大火加热至油温适中。 她先拿起一根切好的面条，轻轻放入油锅中，面条迅速膨胀，颜色由白转金黄，散发出诱人的香气。 宋芷见油温正好，随后将剩余的面条分批放入油锅中炸制。 随着面条在油锅中翻滚、炸制，宋芷不时用筷子捞出几根，检查它们的熟度和色泽。 当面条变得金黄酥脆时，她迅速将它们捞出，沥干油分，放在一旁备用。 油炸食物的香味十分的浓郁，引的在灶间的四小只一阵骚动。 宋成吸了吸小鼻子，踮着脚伸长着脖子往锅里看。 宋芷当即提醒，“可不能往前凑，小心油沾到脸上，再等一会儿就好。” 小家伙是往后退了几步，没多久脚就又挪吧、挪吧凑到了灶台前来。 宋芷无奈，夹了一个刚炸好的小酥条给他，“快到一边去。” 宋芷奉行一碗水端平的原则，给了一个，其他三个也都给了一个。 四小孩得了小酥条这才心满意足的退回了灶间去。 这边打发了小馋猫们，接下来便是最后一步炒制小酥条。 锅中放些许水，以及麦芽糖，待到麦芽糖炒到细密冒泡。 然后，迅速将炸好的酥条倒入糖浆中，用铲子快速翻炒均匀，让每一根面条都裹上糖浆。 最后，宋芷将裹满糖浆的酥条倒入木框之中，用铲子轻轻压实，等待糖浆冷却凝固，至此，金黄酥脆、香甜可口的沙琪玛便制作完成了。 第163章 金丝糕 小娃们迫不及待地围上来，围着宋芷高兴的又蹦又跳的。 厨房这边的人热闹劲儿，成功引来了正在廊檐下绩麻线的吴氏与杨氏。 吴氏满脸笑意的道：“你们阿姊又给你们做了什么好吃的，瞧把你们高兴的。” 四人手中一人拿着一块沙琪玛，吃的眉飞色舞欢喜的不行。 宋芷顺势也拿了两块沙琪玛让两人尝尝，“阿奶，伯娘尝一尝，这是我新试出来的吃食。” 吴氏顺势接过孙女递过来的沙琪玛，仔细端详了一番，那金黄色的表面点缀着星星点点的芝麻，瞧着十分的精致。 她轻轻咬了一口，顿时，满口的香甜与酥软交织在一起，让她忍不住瞪大了眼睛，“这吃食如何做的，竟如此酥软！” 杨氏见婆母如此反应，也好奇的尝了一口后，酥软甜香的滋味瞬间在口腔之中蔓延，杨氏亦是没想到这糕点是如此口感。 她好奇的问道：“这糕点叫什么，我有预感这糕点放在糕点铺子一定会大卖，甚至不比金玉糕的差，酥软可口实在是老少皆宜。 “其实这糕点做起来也很简单，与小米酥差不多，不过是食材不同做起来稍微有些许差别罢了。” 说罢，她将方才的做法同两人说了一遍。 “至于这糕点叫什么，我看其外表金黄不如就取名金糕吧。” 婆媳两人一愣，“这会不会不太好？这不与咱们家的金玉糕相差无几了嘛？” 宋芷歪头想了想，“那就叫金丝糕，如何？你们看这糕点，咬一口下来，还能拉丝。与这糕点是不是十分贴切？” 婆媳两人看了看手中糕点，还真就让孙女给说着了。 “名字是一个好名字，只是阿芷，这糕点这般好吃，这会不会影响咱家的金玉糕啊？” 宋芷笑道：“奶，每个人的口味不同，有人喜欢金玉糕绵软细腻的口感，自是也会有人喜欢金丝糕酥脆的口感。” “就好比，一家酒楼又有好吃的炖肉、另一家酒楼有好吃的烤羊排，顾客的口味各有偏好，自然是哪家合口味便去哪家。” “咱们家的金玉糕和金丝糕也是同理，各有千秋，都能吸引到喜欢它们的食客。” “如此也能促进城中糕点铺子的良性竞争，促使他们不断推陈出新。” “而且这对我来说也是一件好事，说不得下回我再琢磨出什么糕点出来，届时不论是与糕点铺子合作也好，直接出售也罢，对我来说选择性也会更多。” 孙女说继续研究出糕点来，这事儿婆媳两人现在是一点儿也不怀疑。 瞧她能想到用麦芽糖炒小米酥做出小米糕来，再到延伸到用油炸面粉的方式做出这金丝糕来。 后续孙女再捣鼓出什么吃食来，婆媳两人已经是见怪不怪。 只是吴氏还是有些担忧道：“可你毕竟与周掌柜还合作呢，你转头又卖了两种糕点与他的对家，这要是让周掌柜知道了，会不会对你有意见啊？” “阿奶，你将周掌柜的度量看的太小了！” “他要是个聪明的，见我不但能做出金玉糕来，还能做出另外两种糕点来却并未出售与他，我要是他一定会对这人客客气气的，若是能从这人手上再套出几张糕点方子那可就更好了！” “在商言商，我只是与他有金玉糕的合作，却并不代表我整个人以后只能与味悦坊合作！” “而且，卖糕点方子与王家铺子那是抄家时我便与王家小姐预定好的，我自是不能再反悔，并且我也并不太想反悔。” 吴氏细细品味着孙女的话，觉得颇有道理。 是啊，都是开糕点铺子的，谁不想自己铺中多几分竞争力？ 周掌柜若真是个有远见的，就该明白，阿芷的价值远不止一个金玉糕的方子。 吴氏点点头，“你说得对，这事儿是我多虑了。” “阿奶，你放心，明日我去王小姐送糕点会很低调的。” “何况这方子是卖给王家的，他们恨不能这糕点就是自家做的，更不会向外头透露这方子的出处，您就放心吧！” 话都说到了这儿，吴氏是彻底的放下心中的顾虑，她又拿了两块沙琪玛递给杨氏，“你给他们父子也送两块尝尝去。” 杨氏应了一声，拿着糕点便往后院菜地去了。 宋芷也拿了个篮子，装了几盘小米酥交给抱着沙琪玛在啃的几小孩， “你们吃完了糕点，将这几盘子的小米酥给族长家以及今日来家中的族老们送去。” 宋芷不敢表现的太过，因而只让小弟们拿着小米酥给各家送去。 孩子们听到阿姊又吩咐，三两口塞了沙琪玛，提着篮子便出了门。 与送给族老们的不同，宋芷在小弟们走后，也提留上两种糕点就要出门。 吴氏好奇的看着孙女的动作，“你这是要去哪？” 宋芷调皮的道：“去向人示好。”说罢，也不同她奶解释，提着吃食便出了门。 第164章 辨识草药 郑大夫与郑慧刚刚从山中采药回来，此刻正仔细地整理着从山中采摘回来的草药。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斑驳地洒在忙碌的祖孙俩身上，为这宁静的画面增添了几分温馨。 宋芷站在门边看到这一幕，心中微动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不知能不能借着此次机会，让郑大夫教授她辨识草药？ 她按下心中的思绪，站在门边先是唤了一声人，随后提着吃食走进院中，“郑爷爷，这是我自己做的一些糕点，送些来与你们尝尝。” 说罢，走上前将篮中的两盘糕点放在了石桌上。 王氏忙从廊檐下走来，乐淘淘的道：“你这孩子就是太客气了，你们家里孩子多自己留着吃便是。” 宋芷也笑着道：“家里都有的，不是什么好东西，王奶奶别嫌弃。” 王氏又看了两盘子精致的糕点，连连摆手，“这是哪里的话，我瞧着倒是与铺子里卖的一样精致。” 宋芷指着两种糕点介绍：“这个小米酥脆可口，这个金丝糕酥松绵软，很适合老人与小孩吃。” 郑大夫在一旁看着，适时开口道：“既是孩子的一片心意，咱就收下吧，你去屋里给阿芷拿一包黄芪回去。” 不等宋芷拒绝，郑大夫又对着宋芷道：“这黄芪有补气固表之用，你回去后拿个两三片泡水给你小弟喝，对他虚症亦有好处。” 话都说到此处，宋芷自是不好在推辞，言笑晏晏的应下。 趁着王氏进屋拿药材，宋芷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了那些排列整齐的草药上。 她目露好奇的问道：“这些草药都是郑爷爷今日采摘回来的吗？” 郑大夫望着宋芷那双充满求知欲的眼睛，心中不禁想起了上次与老伴关于收徒的讨论。 他微笑着点了点头，决定给宋芷一个机会，同时也借此机会考察她的资质。 他点点头，“这些都是我们平日里常用的草药，在山中亦是很常见。” 他耐心地一一介绍，从草药的名称、生长习性到药用价值，讲解得十分详细。 宋芷听得十分认真，不时提出一些问题，郑大夫也都耐心解答。 不知不觉中，院子里的四五种草药都介绍完了。 待认识完所有的草药，以及药性后，郑大夫有意考校宋芷，便问道：“那你说说，这几种草药中，哪一种可以清热解毒？” 宋芷不假思索地回答出来。 郑大夫又接连问了几个问题，宋芷都回答得很好。 不光郑大夫惊喜，便是一旁的郑慧见宋芷这边快就将所有的草药记下了，并且还能熟记其中的药性亦是十分吃惊。 不待他继续考校，这时候王氏拿了一包黄芪以及盛糕点的盘子走了来。 宋芷笑着谢过王氏，旋即将药包放回了手边的篮中，便要告辞离开。 临别之际，郑大夫忍不住叫住宋芷：“阿芷丫头，我见你对草药颇感兴趣，若是你愿意，以后不妨每天都来家里，我可以教你分辨更多草药。” 宋芷闻言大喜，眸中的亮光怎么也掩饰不住，她连连道谢，表示自己一定会来。 考虑到明日还要去县城出售方子，宋芷提了一个时辰，郑大夫很是好说话的应承下。 得偿所愿的宋芷高高兴兴的离开了郑家。 她之所以没有提及拜师之事，一来觉得此时还不是时机，二来也是今日太过仓促，古人对拜师之事十分慎重，徒弟如半子。 宋芷还想在郑大夫面前表现表现，这样待她开口时的把握也就更大一些。 而此时，王氏也是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的疑惑，“你既是愿意叫阿芷丫头辨别草药，为何不干脆提议收徒一事？” “这事儿不急，且先看看那丫头的决心和毅力，若她真有这样的心思届时再提也不迟，若是人没这般的意思，那我们岂不是强人所难了！” 王氏不赞同的道：“就你想的多，你也不去外头打听打听，这年头想跟师傅识得草药分辨药理，哪个不是早早的就要拜入门下，偏你瞎操心。” “按你这样慢悠的性子，何时才能给咱们慧儿找好将来的靠山。” “如你这般急功近利的想法就是要不得，既是慧儿将来的依仗，那就得好好考察其人品！上赶着的将来又能有多少情分在？” 郑慧见阿爷，阿奶又在为她的事情争执，忙上前打圆场。 她挽起王氏的手，转移话题道：“阿奶，咱们去尝尝那糕点吧，也不知是个什么滋味。” 王氏被孙女拉回屋中，她拍了拍孙女的手，叹了口气道：“我知你不想见我与你阿爷争执，但你小叔至今音信全无，也不知能不能找过来。” “慧儿阿，阿奶总要给你找好个帮手，将来即便是我们不在了，你也不至于在这世上孤立无援。” 郑慧被她奶说的心头发酸，但她知道此时不是伤感的时候，她强撑起笑脸与王氏撒娇打诨，直忍的王氏发笑这才作罢。 而方才两人口中的，郑怀明正坐在床边凝神给床上的人号脉。 第165章 滞留漠北 待仔细的号过脉后，又翻看了一下男人胸前的伤口，郑怀明点点头，“虽说之前的伤势凶险，伤口绵延不愈，好在宋兄弟身子强健，应是性命无虞了。” 站在其身后的青年男子，一身胡服装扮，见对方如此说下意识的开口问道：“那能骑马驰骋了吗？” 郑怀明，“虽说现在伤口已经结痂，但为了防止伤口崩坏，最好还是在静养些时日为好。” 宋友林却是站起身，合上胡服对着周穆道：“公子，我能上马，不会耽误公子的事情的。” 周穆抬手制止了宋友林接下来的话，“你这一箭是为我受过，既是受了伤便好好养伤，不急于一时。” “可....”宋友林还想再说些什么，却是被周穆抬手止住。 郑怀明也无意过多探听，他收拾好药箱，随后从怀中取出一封信件出来，“还请宋兄若是能回去，请将这份信件送到祁水县永昌镖局。” 这是先前宋友山便应下的，他接过对方递过来的信件，下意识的问了一句，“以郑兄弟的本事，就没想过逃走？” 郑怀明摇了摇头，“我是能逃走，但是我若是逃走了，与我一同被掳来的汉人能有什么好下场？” “我在这处一日，这些人因看中我的医术倒也不会过多为难他们，我虽深陷敌营，但因我的存在能够最大程度的改善他们的处境，这便也是值得的。” 周穆闻言深深的朝郑怀明一揖，“先生大义！” 郑怀明忙避开，他虽然不知对方身份，但是从周穆身上散发的气质想也不是平头百姓。 他很是恭敬的回道：“公子不必如此，我既为医者救死扶伤本就是我的职责，只不过是现在换了一种方式，但我私以为是一样的。” 能够在这漠北草原见到中原人，甚至他们之中还有一人便是祁水县人，若是能通过他之手，将自己平安的消息传递到家中人手。 这对于他来说已经是万分幸运的之事。 郑怀明又留下一瓶补血益气的药丸后，这才告辞离开。 待将人送走后，宋友林主动提议道：“小将军，我们在漠北耽搁太久了，卑职的身体已经无碍，未免夜长梦多，咱们还是快启程返程吧。” 房内一时之间陷入沉默，只有周穆修长的指节敲击着桌面的‘咚咚’声。 半晌后，周穆开口道：“且先不急着回程，现在铁勒部首领的态度还不明朗，若是能说服他们与中原王朝合力夹击北戎，至少可保咱们大顺朝的边境百姓十年安稳。” 宋友林见上峰如此说，倒是不好再相劝。 天下虽然成平两年，但边境地区蛮夷一直虎视眈眈，时不时都要南下掠夺一番，边境几个郡县的百姓们早已经苦不堪言。 考虑到王朝新建，各方势力都在角逐，圣上对北边的这边蛮夷也是多有忍让。 包括父亲在内的执掌边关的大将也不敢轻易的出兵讨伐北戎。 归其原由连年征战导致的国库空虚，百姓们急需休养生息。 可这一次的祸事却是叫周穆遇到了消灭北戎的好办法。 年前敌军声东击西，假意集结兵力攻打朔城，却陈兵于云城外。 敌众我寡的情况下，为了挫败敌军等到援军，周穆深夜便带了三十名弓箭手准备夜袭敌营。 哪知他们刚走到中途便遇到对方袭击。 幸运的是他临时改了道，但仍旧是撞上了设伏之人。 这些人就设伏在几段必经之路上，显然是做足了准备。 三十多人借着夜色的掩护之下，冲出重围，最后逃到安全地方也只剩二十多人。 其中宋友林海抓了一名探子，一番审问之下，周穆这才知晓他今日的行动其实早被人泄露了出去。 内鬼的事情，他暂时抓不了，但是云城的危机确实不能不顾，一行人在草原腹地躲藏了两日，第三日夜里还是摸到去了敌营。 放跑了马匹、烧毁了粮草，一路厮杀最后逃出生天时也只剩下五人，其中两人还于奔逃路上伤重不治。 最后周穆没有选择回云城，而是一路北上来到了漠北草原。 在这里周穆暗中联系上安拆在此处的办做行商的内应。 一行人就这般暂且在漠北落了脚。 也正是这一次北戎的失利，让草原之中的各个部落产生了严重分歧，铁勒联合其他部落，脱离了北戎在漠北建立了牙帐。 这就让周穆看到了机会，一个合而攻之的机会。 他这边想的，也是这般做的，他之所以留在漠北这边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促动这一次合作的行成。 如若铁勒部首领仍有顾虑，或许他要亲自出马了.... 周穆指节一下，又一下的敲击着桌面，心中盘算着这事儿的可行性。 第166章 谨慎 第二天清晨，宋芷早早地起床，提着新式糕点，然后和大哥前往县城。 往县城去的路上，宋芷在官道上见着了不少，或背，或挑着的担子村民与他们兄妹打招呼。 这些村民们的脸上不再是过去那种愁苦和麻木的表情，而是充满了活力和喜悦。 宋芷不知道为什么，但当她看到这些充满干劲的村民时，自己的心情也莫名地变得愉悦起来。 她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轻声说道：“今天的天气真是太好了。” 一旁的宋平抬头也看了看天边火红的朝霞，附和的道了句，“确实不错。” 兄妹两人进城后，宋芷与宋平作别预备自己独自前往王家铺子。 却是被宋平止住，“你一个姑娘家不安全，还是我先送你过去。” 经过上次被人跟踪之事，宋平对于让小妹独自一人行动还是十分得不放心。 宋芷见大哥如此说，倒也没有拒绝。 兄妹两人先去了王家的糕点铺子，宋芷见糕点铺子已经重新开业，便抬脚走了进去。 新掌柜见有客人上门，立刻热情的迎了上来，“两位不知想买什么糕点，我们铺子有桃酥、蝴蝶酥....” 宋芷笑着打断道：“我是你家小姐的朋友，我姓宋，今日来是要兑现先前与王姐姐的承诺，劳烦掌柜的请人去通知一声。” 新的王掌柜见宋芷虽穿着一身粗布麻衣，周身泰然自若的气势却是叫他不敢忽视。 这会子见听了宋芷的话，掌柜的笑容更甚，态度更热情了些许，“小姐与我提过您，说您若是来此，一定要派人通知她。” 说罢，当即吩咐小伙计去主家通知小姐，随后又请宋芷先去内室等候。 宋芷没有先去内室，而是同掌柜道：“掌柜不必管我，我就在此等候便好。” 说罢，他又看向宋平，“大哥先去送货吧，我就在此处等王小姐来便好。” 宋平对于王家的掌柜可没什么好印象，怎么敢就这般将妹妹一人放在此处。 他依旧坚持，“耽误不了多少功夫的，我等人来了再走！” 两家铺子虽不在一条街上，但是相距并不是很远，宋芷不想大哥因此担心，便也由着他了。 得到消息的王菀之很快便赶了来。 她踏进铺子，一眼便见到了站在大堂之中的宋芷。 她高兴的唤了声“宋妹妹”，快步迎了上去，“宋妹妹来的正巧，我正想派人去你家中寻你呢。” 言罢，她又皱眉看向掌柜的，“客人来了这般久，怎么还让人站在外头？” 宋芷忙解释，“姐姐莫怪掌柜的，是我自己要候在此处的。” 她又转头看向宋平，“大哥，先去忙吧。” 宋平点点头，临走前交代了一句，“我一会儿来接你。”说罢，径直出了铺子。 待宋平出了王家铺子，宋芷这才同王菀之解释，“我大哥这是不放心我一人在外。” “出门在外小心些是对的。”王菀之边说便将宋芷引到了内室。 待掌柜的上了茶水、糕点退下后，王菀之这才同宋芷说起了那日归家之后的情形。 “也幸亏妹妹那日的提醒，我回去后将此事禀明了祖父，祖父虽然十分震怒，但好在补救的及时，没能闹出祸端来。” 宋芷有些好奇的八卦道：“那你二叔后来追回家了吗？” 王菀之的神色暗了暗，点点头：“二叔说我在外头恣意妄为，有损家族声誉，后来被祖父直接拿账册甩在脸上，他才后知后觉的知道事情的原委。” “从前我知当二叔耽于享乐，却不曾想他连家中的事情竟是一概不过问。” “他甚至连糕点铺子连连亏损，掌柜举债经营之事都不曾听说，更别提掌柜借机套利，对外放印子钱了！”说到此，王菀之的情绪有些许低落。 宋芷有心安慰对方，“你现在知晓家中情况也不晚，至少你能将本属于你们的东西给守住了。” 这话倒是事实，王菀之有些兴奋的道： “这一次二婶彻底触犯到祖父的底线，家中产业不但被清查一遍，祖父还将好几间铺子、田庄交由我打理。” “这段时间我只顾查看铺子里的账了，待我整理好头绪，宋妹妹可否随我一道去庄子上走一走？正好田地上的事情我也想同你请教一二。” 对于对方的相邀，宋芷欣然应下，“但凡我知晓的，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王菀之笑开，“对了，说了这么久我还没问妹妹今日来可是有什么事情？” 第167章 促销法子 宋芷顺势将篮中的糕点拿了出来，“这便是上回应下姐姐要出售给你的两道吃食，今日做了些先与姐姐尝一尝。” “王姐姐看看可否合你的心意。” 王菀之闻言很是高兴，这家糕点铺子应着先前查抄之事的影响，重新开门营业后生意就不咸不淡的。 她先前想派人寻宋芷，便是想要问一问上回临别时她提的糕点方子。 不成想宋妹妹今日就给送来了。 她先是看了看盘中糕点，随后拿起一块小米酥，咬了一口，咸甜酥脆、十分可口。 “这是用粟米做成的？”王菀之咽下口中的糕点问道。 宋芷点点头，“你方才吃的叫小米酥，另一种糕点叫金丝糕，姐姐也尝尝味道如何？” 王菀之便又拿起了另一块糕点尝了一口，松脆酥软，咬下一口真的能看到拉丝。 她咽下口中糕点，笑着道：“这糕点的名字起的好，倒是十分贴切。” 她放下手中的糕点，直奔主题,“妹妹这两道糕点不但味道好，且十分新颖，是我长这般大也从未见过的。” “宋妹妹这是帮了我大忙，有了这两道糕点，重新吸引顾客应也不是什么难事。” 宋芷自是也希望对方能够大卖，便给她出了些主意，“这新式糕点出来，王姐姐可以再铺中搞些促销活动。” 王菀之来了兴趣，下意识的问道：“那就是降价吗？” 宋芷轻轻摇头，“单纯的降价仅能招揽一时的顾客，姐姐不妨借此机会，从更长远的角度出发，思考如何增加顾客的复购次数。” 宋芷虽然心中有很多法子，但也不敢贸然提醒，必须由他们引导着，她才好顺势接下去。 在她看来她可以很聪明，很机灵，但在什么都不了解的情况下说出一番见解来，做出不符合她身份能想出来的主意，那就很惹人怀疑了。 她现在能做的也只是引导他们自己想出行事有效的法子。 果然王菀之听罢眸光大亮，若是能找到这样的法子，经营好铺子，那她对祖父那边也能有交代了。 她激动的来回踱了两圈，但仍旧想不出什么好主意。 于是他干脆将铺中的掌柜也唤了来，将方才宋芷的提议与之说了一遍。 “王掌柜你这里可有什么能留住顾客的好法子？” 王掌柜挠了挠脑袋：“想要顾客成为咱们铺子的常客，除了糕点好吃之外那就得降价销售。” “但是铺子想要长久下去，总是降价销售也不是长久之计啊。” 这时候宋芷适时开口道：“这话都也不绝对，单看王姐姐对于薄利多销与增加顾客的忠实度怎么选了。” 这句话说的倒是新颖，王菀之下意识的问道：“妹妹，此话何解？” 宋芷顺势接着方才管事所说的话道：“糕点好不好吃我们暂且不论，就先说长久的降价一事可不可为？” “以我看来若是能保证老顾客的复购，牺牲一些利润是值得的。” “如何增加顾客复购，我以为可以让吸引这些人预付定金，在铺子里下一两银子定金的顾客购买十文钱的东西，可以九文钱就买到。” “下十两银子定金的顾客，十文钱的东西，八文钱就可以买到。” “至于这样的优惠如何定，需要铺子的掌柜好好研判，如何在保证顾客得到优惠的同时，铺中不至于亏损。” “如此，下了定金的顾客肯定会成为铺中的忠实顾客，在定金没消费完，肯定不会离开，这不就解决了复购问题吗？” 且不说王菀之了，就是王掌柜也兴奋的双眼放光，他激动的一拍大腿，“这法子妙啊，实在是妙。” 说罢，他又看向王菀之，“小姐，此法大有可为！” “多谢你，宋妹妹你又帮了我一个大忙。”言罢，她又征求的询问宋芷， “宋妹妹这两道糕点我都要了，我出价一百两你看可成？” 这两道糕点，虽然很有新意，但容易被人学了去，宋芷本以为卖给六七十两就很满足，这一下子开出了百两。 能够超出预期，宋芷也很高兴。 她也不客气，乐淘淘的道：“那我就先谢过王姐姐了。” 王菀之就喜欢宋芷这般直接的性子，摆手道：“该是我谢你才是。” 宋芷见对方大方，适时又提议道：“趁着今日正好出新，到时候还可在铺前设一个试吃摊位。” “要知道酒香也怕巷子深，自己不吆喝起来，旁人如何能知晓其中有优惠？” 王菀之深以为然，一并让掌柜的着手准备此事。 第168章 钱庄兑钱 两人又在内室说了许久，王菀之这才将宋芷送出内室。 宋芷见到大哥便对王菀之道：“王姐姐留步，今日我们就先回去了。” 王菀之仍旧坚持将人送至门外，“宋妹妹慢走，待我忙完了这一阵子，再寻你去我那庄子上坐一坐。” 宋芷笑着应下，领着大哥离开。 宋芷并未直接回去，而是先领着大哥往酒楼、客栈人流量大的地方走了一趟。 “阿芷，咱们这是要去哪里？” 宋芷便将自己与小乞丐的约定与大哥说了一遍，“正好现在那羊毛已经洗好了，后续的工序便可请他们帮忙。” “你要做什么与我们说便是，何必还请外人！”宋平不甚理解的道。 宋芷能够理解大哥的想法，自家本就有人手，为何还要花钱请外人来做活儿。 她耐心解释道：“大哥，若是这些羊毛真的能如那些客商所说的那样能够编制成御寒之物，光靠咱们这几名人手肯定是不够的。” “再说后续家里就要建新屋子，暂且也抽不出这么多人手来忙这东西。” “不如花些小钱请他们先将前期的羊毛纺成线，后续的事情后续再说。” 宋平原本也不是反对妹妹请人的意思，不过是下意识不想乱花钱。 待听了小妹的打算，他便也不再多言跟着小妹寻找那几个孩子。 果然不出宋芷所料，宋芷在客舍一条街上寻到了猴子等人。 “善人，你是在找我们吗？”猴子率先发现宋芷，蹦跳着就窜到了宋芷的身前。 宋芷笑着点头，“我还想着，若是在此处寻不到你们便去于家村找你们呢。” “是这样，明日我会送一些小活儿与你们做，明日辰时的时候你们候在城门处等可成？” 猴子一听眸光都亮了，小胸脯拍的啪啪作响，“成、成，善人放心，我们明日一定准时候在城门处。” 宋芷与之约定好时辰、地点后，并未过多逗留，兄妹两人又去了一趟钱庄。 钱庄的小伙计在看到兄妹两人时，先是还不以为意。 待宋芷从身上掏出一张百两的银票出来。 小伙计翻来覆去的确认银票无误后，又诧异的看了穿着麻布衣服宋芷一眼。 宋芷神色平静的道：“这是我刚从王家铺子得到的，小哥若是觉得有什么问题可以派人去询问一声。” 小伙计知道自己的方才的行为有些冒犯。 他忙赔笑着道：“不用问、不用问，不知这位娘子想怎么换？是一部分换成小额银票，一部分换成银子？还是全部换成银子？” “给我全部换成银子，十两的，五两的，最后再给我一些一二两的小银角子。” 小伙计应了一声，满脸笑意的道，“好叫这位娘子知晓，我们钱庄兑钱须得收取一定的费用，您这一百两银票，须得收取一两银子。” 宋芷有些好奇，“那我要是拿银子换银票，有没有这费用？” 小伙计解释道：“这倒是不收的。” “最主要是这银子携带不易、且路上极容易遇上盗匪打劫，那些客商与其带着大量银钱上路，倒不如在这儿换成银票，待回到南方再换成银子便是。” 宋芷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她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于是顺势问道：“你们家钱庄在江南也有分号？” 小伙计一脸骄傲地挺了挺胸脯，得意洋洋的说：“这是自然，不说江南了，我们钱庄可是在京城都有总号的。” “娘子若是有银子，尽管放心往我们钱庄存，保管安全的很！” 宋芷笑了笑没有说话，看着对方手脚麻利的拿了戥子当着她的面将银子给称出来。 “您兑的银钱全都在这里了，娘子请收好！” 宋芷用盖糕点的布将银钱全部裹好，塞入手边的篮子中，随后兄妹两人离开了钱庄。 宋芷离开钱庄前，抬头看了一眼钱庄的招牌—‘钱记’ 天下这才陈平多久？ 这钱家的产业就能开到名不见经传的祁水县来，显然也是个十分有能力及远见的。 也不知他们东家做不做其他生意，这要是借着他们的手将自己的货物远销全国，好像也很不错。 当然，此时的宋芷并不知晓，这钱家还真看不上来这片穷山僻壤的下县开钱庄。 之所以会开到祁水县来，这还要归功于他们的县令周煜。 为了最大限度的服务于来往的客商，周煜在抵达祁水县后，便让人修书一份寄与钱家，相邀钱家来祁水县开设钱庄。 这才有了祁水县第一家钱庄。 而此时，远在京城的钱子旭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 第169章 去北地 一旁的同窗好友用胳膊捣了捣他，“这是被哪位花魁娘子念叨了吧？” 钱子旭唰的一下打开手中的折扇，自以为很潇洒的道：“去去去，浑说什么！” “走走走，去清风楼听曲去，我听说最近新来了一位花魁娘子，咱们也去瞧瞧热闹。” 这边几人推推搡搡的就要往书院外走。 忽的一名小厮窜到几人面前，将钱子旭拦住，“二少爷，大少爷有事请您回去一趟。” 钱子旭唰的一下合上折扇，朝友人拱了拱手：“诸位家中有事，我先走一步。” 说罢，也不等众人的反应，领着仆从便往家赶。 回去的路上，钱子旭忍不住问道：“兄长让我回去，可是有什么事情？” 小厮摇头，“大少爷只是看了一封信后，便吩咐我等来寻您回去。” 钱子旭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他大哥葫芦里又卖了什么药，但还是加快了回程的步伐。 “兄长你找我？”钱子旭大步迈入他大哥的书房，率先问道。 钱子文却是没有直言，而是端了一杯茶递给了他，“先尝尝这茶如何？” 钱子旭一头雾水的接过大哥递过来的茶盏，心中腹诽他大哥不会是最近看他太闲，现在是先礼后兵，后面要收拾他吧？ 本着‘敌不动、我不动的原则！’他还是浅啜了一口茶水、入口清新、后有回甘。 他下意识的点点头，“这茶不错，这是大伯他们从南面运来的？” 这要是问他学问，他或许能支吾半天，这一涉及到吃喝那他是无有不精的。 钱子文见他认可此茶，便将书桌上的信件交给了他，“看看，今日刚收到的。” 钱子旭一目十行的将信件看完，十分诧异的道：“想不到这北地竟是也能出这般优质的茶出来！” “大哥你的意思是想要应周煜的约，采购些这些茶回来？” “不错，不仅如此我还想让你往北地走一趟，现在大伯先入手了江南产业，咱们不好与之相争，只能另辟蹊径往北地去！” 钱子旭有些不太情愿，“大哥，北地多贫瘠啊，时不时还有蛮夷攻城，这要是现在往北发展产业，最后会不会连铺子都保不住啊！” 钱子文一脸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自己的弟弟，用力地敲了敲他的脑袋： “你这小子，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我以前跟你讲的那些事情，你是不是全当耳旁风了？” 钱子旭捂着被敲痛的地方，委屈地嘟囔道：“我哪有……” 钱子文瞪了他一眼，接着说道：“陛下这两年来一直在积蓄力量，就是为了能够一举消灭北戎。” “不然你以为为什么深受陛下信任的周家人，一个会驻守云城，一个却在下县做县令呢？” 见弟弟还是有些茫然，钱子文继续解释，“云城是通往北戎的咽喉要道，守住云城就能防止北戎趁乱南下。” “而把周大人派到下县，是要让他发展那里的经济和民生。这样一来就可以在后方支援前方作战，提供物资保障。” “你就瞧着吧，周煜能给我写信推销茶肯定也会同上头的人也信，说不得过几日各个王孙贵胄的府上也能出现这茶。” “咱们何不趁着这东风，赚上一笔？” 钱家倒是没什么政治资本，钱家的老太爷却独具慧眼，在关键时刻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他站在了当时尚未登顶的当今圣上一边，并为其提供了大量的财力支持 现在他们的钱家就是皇帝的摇钱树，不仅要为陛下赚钱，还要为陛下分忧。 陛下需要北地的百姓也需要过上安稳的日子，他们钱家想要更长远发展下去就得继续为陛下分忧，只有被需要才能走的更长久！ 具有灵敏的政治嗅觉的钱子文，再次开口道：“所以，这次北上不仅是开拓商路，更是响应陛下当下的需求。” “我们现在是陛下的钱袋子，不仅要经营好自己的产业，更要与陛下的大计相契合。” “北地虽险，却也充满了机遇。如果我们能成功在那里站稳脚跟，不仅能稳固钱家的地位，还能为陛下分忧解难，赢得更多信任和支持。” 钱子旭被大哥的话点醒，眸光晶亮的道：“所以说我们慢了大伯一步，没能占据江南还是好事了？” 钱子文板着脸更正道：“咱家都是为陛下分忧，你少给我胡说八道。” 钱子旭用折扇将嘴捂住，嘿嘿傻乐两声，“大哥教训的是，下回再不敢胡言了！” 钱子文见他这样忍不住摇了摇头。 他这个小弟文不成武不就的，整日就与他那些同窗混闹。 好在人还算机灵，钱子文便将人给送去北地正好也给他历练历练。 他板起了脸，继续交代道：“此次我们可以先从茶叶贸易入手，利用周煜的关系网打开市场。同时，也可以考察北地的其他资源，比如矿产、药材。” 钱子旭立在一旁乖巧的听着他大哥的叮嘱。 末了见他兄长说完，人还忍不住道了一句，“大哥，其实吧我觉得此事还是你最适合去！” 见兄长撸起了袖子，钱子旭一边连连后退，一边转移话题道：“那什么，大哥我这就回去收拾行囊,争取早日就出发！” 说罢，也不等他大哥回话蹦跳着遁走。 第170章 不收钱 宋平不知妹妹那两道糕点方子竟是能卖出百两银钱，在钱庄的时候心中都是懵的。 同手同脚的跟着妹妹出了钱庄后，他将人护在了内侧，紧绷着一张脸，神情肃穆的道： “小妹，城里人多眼杂，咱们还是快些回去吧！” 宋芷原本还想再去杂货铺子买些粮食，待到家里请人建房子，肯定要提供一顿餐食，那家里现在的粮食便有些不够看了。 但见大哥这般紧张，又想到明日还要来县城，明日再来买粮也是成的。 于是兄妹两人径直出了城，回到了家中。 一进家门，宋芷便见到了正站在院中的宋族长。 见到两兄妹回到，宋族长笑着道：“你们回来的正好，地契的事情办下来了，呐，你们收好！” 说罢，宋族长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来递给笑的满脸褶子的吴氏。 吴氏虽不识字，但是从前家里也办过地契，她还是识得地契上那火红的官戳的。 此刻她拿着地契，心中美的不行，嘴上更是连连声道谢。 宋族长见她高兴，顺势又拿出一吊钱来递还给宋芷，“里长听说是你要办地契，这钱人怎么也不肯收。” “说你能想带着大家伙摘连翘叶赚钱，你一个小女娃都能有这般胸襟，他为一里里长更不好拿钱才办事！” “里长什么时候这般通情达理了，我记得当初咱家建设房子可是没少给他塞好处的！”杨氏下意识的说道。 吴氏瞥了一眼儿媳，这个直肠子，说话也不分场合。 宋族长却是并不以为意，都是相处几十年的人了，对方是个什么性子的人，他如何不清楚。 宋族长只笑道道：“大抵是阿芷丫头与县令大人相熟，既是收钱，里长自也不敢太过明目张胆。” “既如此，阿芷这钱你就收下吧！回头送些小礼过去以表谢意。”吴氏对孙女道。 宋芷接下银钱，没有说送礼的事情，而是询问道：“阿奶，咱们家摆开工酒吗？不如办开工酒时，请族长爷爷作陪请里长来家里吃饭？” 宋芷也很懂得入乡随俗的道理，只要这人不是奸懒馋滑之辈，宋芷都愿意与之交好。 毕竟多条朋友多条路，虽然这样的‘朋友’或许只是酒肉朋友。 但只要不给她暗地里使绊子，表面功夫宋芷还是愿意做一做的。 这个时候的所谓开工酒，也不过是来家里帮忙的人吃个便饭。 既有庆祝开工，也有想要犒劳一下劳碌的帮工的意思。 饭菜简单且吃完后就要忙着开工，哪里有时间慢慢招待客人。 吴氏想了想道：“开工饭时间仓促，没的慢怠了客人，这样吧，到办完工酒时再请里长来家里热闹热闹！到时候还请老哥帮忙作陪。” 宋友山也适时提醒，“这会子里长恐怕还要忙采摘连翘叶之事，哪里有空来家里吃饭，我看还是完工再请。” 阿奶，大伯都这般说，宋芷自是没什么意见，这件事便这样定了下来，暂且不表。 待送走了宋族长，吴氏又询问起孙女今日进城的情况。 宋芷也不隐瞒，当着大家伙的面将情况说了一遍。 众人皆惊，吴氏更是捂住自己怦怦直跳的心脏，直呼，“天老爷，只两个点心方子竟是卖出了百两银。” 一旁的宋平看着爹娘，阿奶瞠目结舌，张大嘴巴的样子，也同方才自己一样，心中只觉得好笑。 宋芷外头想了一下，有些自豪的道：“王小姐大抵是觉得先前我帮过他，又或是觉得我可爱想要与我交朋友，这才开出这般高的价钱来！” 一家人都被这话逗笑，吴氏又是戳了戳孙女的脑袋，又是笑道：“你个鬼机灵，还自夸上了！” 宋芷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没办法她也总不能将自己表现的那般老成，适时也要表现出孩子气的一面。 待众人笑过后，宋芷从篮子里拿了十五两银锭出来，交给大伯，“既是地契下来了，咱们建房子的事情就要抓紧了。” “这十五两银，大伯你先定十两的砖，三两的瓦片，剩下的二两定一些石灰回来！” 宋友山看到递到眼前两锭白花花的银子，下意识的就问道：“这一下子会不会定的太多了？我看先砌房，砖石这些不够了再去定也是一样的！” 宋芷想了想点头，“那这钱大伯先拿着，你先看着与砖厂预定，不耽误建房就成。” 说罢，她又看向吴氏询问道：“对了，还有找人一事，阿奶咱们村子上可有人会建砖石屋子？” 第171章 纺线 吴氏笑着道：“你这孩子平日里瞧着挺聪明的，怎么现在突然就犯起傻来了？这砌砖石房子与用土坯建屋子，那不都一样嘛，不过就是用料不一样罢了。” “你只管放心好了，稍后我就去村里找人去。” 宋芷并不是担心建房子，她最主要还是关心她的火炕能不能盘起来。 但这话她又不能明着说，她想了想道：“阿奶，其实我还想在屋子里建一个在冬日里可以取暖的物件。” “咱们这儿冬天很冷，小弟身子骨又弱，每到冬季的时候，这孩子就很容易受寒。” “若是能建一个像火塘一样的取暖物件，小康过冬也就不用愁了！” “只是那火塘在屋里烧烟雾太大，虽能取暖，人却不适合长时间待在屋子里。” “我听说有那在地下铺设了火道的，只要在特定的地方烧起火来，屋子里就能暖烘烘的。” 宋友山适时问道：“你说的可是那‘火地’？” 宋芷连连点头，“对对，就是那火地，大伯咱们能不能也铺一个？” 这个时候的大户人家取暖会在地下铺设火地，这个宋芷还是村民们说过的。 她不好无缘无故的说出建火炕，只得先一步步引导着来。 宋友山却是犯了难，“这个火地可不是一般人能建的起的，且先不提需要花费的银钱，便是这工匠我也不识得啊！” 当下会懂这些的技术匠人全都掌握在世家大族手里，以他家现在的身份，哪里去找这样的工匠？ 宋芷可不是真的想找工匠，她很是有信心的道：“找工匠一事大伯您就不要操心了，明日我正好要去县城，届时同周掌柜打听打听。” “至于建不建火地，到时候再与工匠商议，看看可能改良或是建一个花费少，又实用的取暖物件来。” 吴氏听孙女如此说，便也不再多说什么，只道：“且先试试看吧，若是真折腾成了，对小康这孩子来说亦是好事！” 商议好宋芷最关心的事情，后面便是请人开工一事。 “从前家里砌房子，都是街坊四邻的出人帮忙，但那也只限在砌黄泥屋子。” “现在你们砌的是砖石房子，这是精细活，不好叫村人白辛苦，我看工钱就按照现在的市价来，一日十五文钱，另外中午还得备一份餐食。”吴氏对着孙女道。 宋芷，“这事儿阿奶安排就好，只是现在大家伙家中都有活计，还有空来家里建房吗？” 吴氏一想还真是，他们村子不大，本就只有三十户人家。 再加上前些年战乱，大部分人家里也只有一两名成年男丁。 现在还有凉粉买卖要做，这能来家里帮忙的人有多少，还真不怎么好说。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事，能开的出工钱还怕找不到人建房子吗，吴氏很是淡定道： “一会儿我就去村里挨家问一问，先看看大伙儿可有意向来家里做活儿，若是人不够再在邻村喊人就是。” 宋芷一想也是，便也不再过问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 待简单的用过饭食，宋友山领着宋平便去了窑厂定砖。 吴氏也趁着这会子村民们儿都在家休息，出门寻人去了。 伯娘则留在家里蒸绿豆，预备着第二日的糕点。 宋芷反倒清闲下来。 这会子还没到去郑大夫家的时辰，宋芷干脆先去了一趟大河叔家里。 她先拿回了一部分做好的竹梳与纺线锤回到家里，预备尝试着纺一纺线。 宋芷用笸箩装了些晾干的羊毛回屋后，拿起一把刚从大河叔那里取回的手工竹梳。 这把梳子齿间细密均匀，握在手中既轻巧又结实，用来梳理羊毛最是合适不过。 她一手握住羊毛的一端，另一只手抓住羊毛上下在细密的竹刷上下晃动，使得原本打结的羊毛变得梳理蓬松。 待处理好羊毛，宋芷换上了纺线锤，纺线锤的一端挂着一个圆盘，另一端则是用来缠绕羊毛的细杆。 她将梳理好的羊毛先勾在纺线锤的一端，待转动纺线锤，羊毛被巧妙地缠绕其上，逐渐形成了一根均匀的羊毛线。 待达到一定长度后，宋芷将羊毛线的一端缠绕在细杆上，另一端则固定在的轴上。 随着纺线锤的转动，原本散乱的羊毛在她的手下一点点变成细密的羊毛线。 一直蹲在一旁好奇的看着这一幕的宋欢，忍不住惊呼出声：“阿姊，羊毛竟然纺织成线了！” 宋芷见小妹好奇，便将手中的防线锤递了过去，“欢欢，想不想试一试？” 宋欢眼神晶亮，“我可以吗？” “这有什么不可以的！” 第172章 上纲上线 宋芷笑着将纺线锤塞进宋欢的小手中，又拿起一小撮已经梳理好的羊毛，放在纺线锤的一端。 她耐心地指导着小妹，如何用手指轻轻捏住羊毛，同时转动纺线锤，让羊毛逐渐缠绕上去。 “对，就是这样，慢慢放。”宋芷的声音温柔而鼓励，她的眼神里充满了对妹妹的鼓励。 这孩子一向腼腆内向，从不向她提要求。 难得她有感兴趣的东西，宋芷自是不好打击她的积极性。 宋欢起初还有些笨拙，但在宋芷的引导下，很快就找到了感觉。 她的小脸因为专注和努力而微微泛红，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随着时间的推移，宋欢手中的纺线锤上也逐渐积累起了一团小小的羊毛线。 她高兴的对宋芷道：“阿姊，我也会纺线了！” 宋芷也不吝啬自己的赞美，朝她比了个大拇指，“咱欢欢可真聪明，这么快就学会纺线了！” 宋欢因着阿姊夸赞的话，兴奋的小脸通红，整个人都洋溢着快乐的气息。 正在屋外玩耍的三个小子，听到屋内传来笑声，好奇心作祟下纷纷凑了过来。 他们站在门口，探着脑袋，满脸好奇的问道：“阿姊，你们在说什么高兴的事情呢？我们在屋外都听到你们的笑声了！” 还没等宋芷开口回答，宋欢便迫不及待地将手中的纺锤递到几人面前，炫耀道：“看，这是我方才用羊毛纺织出来的线，是不是很厉害？” 说完，她还特意展示了一下自己纺出的线。 三人见状，眼睛顿时亮了起来，立刻被吸引住了。 他们争先恐后地围拢过来，想要看看这个新奇的玩意儿。 宋欢则趁机向他们介绍起了纺锤的使用方法，并示范了一遍如何纺织出线来。 三人看得津津有味，兴致勃勃地接过纺锤，开始尝试起来。 虽然动作略显生疏，但他们学得很快，不一会儿就掌握了技巧，有模有样地纺织出线来。 看着自己亲手纺出的线，几个小的皆兴奋不已。 宋芷为了鼓励他们的积极性许诺道：“你们若是能纺出一捆线来，阿姊就给你们五文钱。” 孩子们一听还能有钱拿眼睛都亮了，手下的动作也更加卖力。 安排好几个年幼的孩子后，宋芷依约赶赴郑大夫家 此时的郑大夫已经在院中准备好了宋芷今日要辨识的草药。 郑大夫见到门外的宋芷，朝她招招手，“你来的正好，在与你介绍草药之前，我有些话要叮嘱你！” “药有上、中、下三品之分。上品药性平和，无毒或毒性甚小，可久服养生；中品则有毒或无毒，需斟酌使用，以治病为主；下品则多有毒，非病大急不可轻用。” “我现在与你说这些，便是希望你能记住，药乃关系性命所系，在模棱两可亦或是没有把握时，不可胡乱用药开药！” 宋芷听的认真，很是郑重的许诺道：“郑爷爷您放心，您的叮嘱我都记在了心里。” 王氏端了一个托盘走来，便听见老伴一来就与人说这般严肃的话题，没的将人吓跑。 她忍不住出声道：“人阿芷不过今日才过来，你说这些有的没的作甚.....” 说罢，她将托盘中的茶水递给宋芷，“阿芷，喝些糖水润润喉，你郑爷爷就是这般，一遇到草药上的事情就喜欢上纲上线！” 郑大夫瞪眼，“涉及性命之事，怎么就上纲上线了？” 宋芷忙起身接过碗，“多谢王奶奶的糖水，郑爷爷与我说的是肺腑之言，阿芷会牢记在心里，不敢僭越。” 郑大夫听了宋芷的话，很是满意的捋了捋山羊胡子。 担心阿奶会生气，一旁的郑慧忙将王氏劝走，“奶，咱们就不要打扰阿爷教学了！”说罢，推了王氏就往屋里走。 王氏又哪里会生气，她见老头子满意阿芷那丫头，心里高兴还来不及呢。 她顺势就由着孙女的力道回了屋子。 院子里瞬间就只剩了郑大夫与宋芷。 郑大夫以手抵唇轻咳嗽一声，继续道：“好了，现在我来与你先说一说，当今发现并编进书里的草药，一共有七百多种。” “按照药物的属性，分为玉石、草木、虫、兽、果、菜、米食等。” “每一类草药都有其独特的生长环境、药用价值和采集时节、比如这株麻黄，长于山野之间，其根茎入药，可发汗解表，宣肺平喘；” “而这味甘草，则甘甜平和，能调和诸药，解毒缓急。” 郑大夫一边说，一边拿起几株草药，细细地向宋芷讲解它们的特性和功效。 其中亦有昨日已经同她介绍过的草药。 待拿到昨日的草药时，郑大夫便会停下来，询问宋芷可还记得这味草药的名称，以及用法功效。 也幸好这些宋芷从前就是认识的，叙述起这些草药来倒还算顺畅。 郑大夫一边听宋芷的叙述，时不时满意的点点头，这孩子确实难得，最起码她回去后用心记了！ 第173章 用心 宋芷花了一个多时辰跟在郑大夫后头，仔细地观察和辨认着各种草药，同时也了解它们的药理和功效。 临别前，郑大夫有心提议道：“你这孩子记性不错。” “只是现在认识的草药毕竟有限，你或许还能记得清楚，但随着时间推移，我要介绍的草药越来越多，只怕你也会迷糊。” 她想了想，然后说道：“这样吧，后续我让慧儿教你识字，你每日将学到的草药以及其用法、功效都记录下来。” “回去后要用心反复记忆，直到将它们深深记在心里，这样它们才会真的属于你。” 宋芷没想到郑大夫竟会为她考虑得如此周全，心中很是感动，她连忙向郑大夫深深鞠了一躬，很是郑重的道：“多谢郑爷爷，我一定会认真学习，不叫您失望！” 郑大夫见此，心中甚是欣慰。 她朝着屋檐下正与老妻一起绩麻线的孙女招了招手，吩咐道： “慧儿啊，明天你准备些纸墨，带着阿芷将这些草药的图形给画出来，再顺便教教她识一些字，这样一来，她就能更好地掌握所学知识，不至于每日囫囵吞枣般过去。” 郑慧看了一眼宋芷，随后点点头，“阿爷，我记下了！” “多谢郑姐姐了，明日就要叨扰姐姐了！”宋芷很是乖巧道谢。 一旁的王氏看着确是很高兴，两个孩子只有多接触，将来的情谊才会更深厚。 她笑着对宋芷道：“不叨扰，不叨扰。你郑姐姐平日里就围着我们老两口转，你们年轻人在一处还能一起说说话。” 几人又寒暄了一阵子，宋芷这才回到家中。 她一进门，便被阿奶与伯娘团团围住。 吴氏手中拿着纺线锤，双眼放光的道：“阿芷，这羊毛还真能纺织成线呢!” 杨氏亦是很激动问道：“阿芷，你有没有问那客商，这羊毛线究竟能不能像麻线一样织成布料？” 原是吴氏去村里寻了一圈人后归来，见家里静悄悄便探头往屋子里看了一眼。 只见四个小家伙，安安静静的地头忙着什么。 吴氏好奇之下走近一看，只见个人手中拿着一撮羊毛随着纺线锤的转动，那一小撮羊毛真的能织成线来。 她连忙蹲下身子，忍不住伸手轻轻摸了摸刚纺出来的羊毛线，那触感让她不禁啧啧称奇。 “哎呀，真是奇了！这羊毛线看起来比麻线细软多了，摸着也舒服。” 说罢，她激动的朝厨房唤了一声儿媳。 杨氏听到婆母的叫声，忙从厨房赶了过来。 “快看快看，这就是阿芷说的羊毛线！”吴氏边说边拉着儿媳走到孩子们身边。 杨氏也是连连成奇，“真是神了，想不到这无用的羊毛也能纺织成线！” 碍于这会子宋芷又不在家中，无人解惑，两人也只得耐着性子等宋芷回来。 这不人一进家门，婆媳两人就将宋芷围住问话。 “阿芷啊，那许姓客商可与你说后续要如何做？”吴氏稀罕的摸着手中柔软细腻的羊毛，眼中满是期待。 宋芷摇头，“他只与我说草原上的人能将之编制成御寒之物，现在咱们能将之编制成线，后续制成衣物不过是早晚的事情。” “待我想办法找北地来的客商问一问，可有知晓人其编制法子的，届时这羊毛不就派上用场了？” 吴氏连连点头，“我看这事儿能成，阿芷你多留心些，我瞧着这东西若是能制成衣物，必定很是保暖！” 宋芷小胸脯拍的啪啪作响，叫她奶只管放心。 说完羊毛一事，宋芷问起寻人之事：“奶，建房子的人手怎么说？” 吴氏一听这话，满脸笑意的道：“你放心，这事儿已经办好了。大伙儿听说咱家里要建房子，都愿意来帮忙呢。” “我算过了，村里会建房的估摸有十二人，这些都是建房熟手，干活儿肯定不会含糊。” “另外，明日做土坯需要的人力也安排好了，我额外多寻了六人帮忙，所以啊，人手一事你就不必操心了！” 话音未落，门外忽有响动传来。 众人好奇地出门查看，只见宋友山正领着几位送货的伙计，将一车车砖块停在隔壁的空地上准备卸货。 吴氏等人见状，忙上前帮忙。 见几人走来，宋友山回身同宋芷道：“今日我且定了两万砖，若是后续不够只需提前一两日与窑厂再定便成。” 宋芷点点头，“一切大伯决定就好。” 既是将事情拜托给了大伯，宋芷便不会在指手画脚的，反正房子只要按照自己心意建就好。 第174章 开工 第二日，村民们按照约定一早便来到了家里。 吴氏按照孙女的需求同村人讲解了一遍，“这院墙，以及前面的一进的三间屋子须得用砖砌，后面二进的三间屋子就先用土坯来建。” 有那村人听吴氏这般说，忍不住提议道：“婶子，这青砖可不便宜，要我看来拿来建院墙没的糟蹋了，不如直接用来砌屋子！” “话是这般说，只这院子毕竟建在了山下，若是遇了猛兽下山，院墙结实高大些想着不是更安全些嘛！”吴氏解释。 众人一听皆是在理，又是三个孩子住可不就得箍一个大院子。 这边吴氏介绍完院子的大体方位和布局，就见宋友山拿着一沓纸钱走来，在其身后还跟着宋芷等人。 宋友山在待会要破土的方位站定，随后将手中的纸钱点燃，同时嘴上念念有词的说着祈福顺遂的话语。 待纸钱燃烧殆尽，便可开始破土，平整土地。 一部分手持铁锹的村民开始挖掘地基，另一部分人挖黄土的挖黄土，做土坯的做土坯。 大家的分工也十分的明确。 因着今日还需给猴子等人送羊毛教他们纺线，以及与周掌柜提一提寻工匠一事。 宋芷担心他们赶回来的晚，买回来的肉菜来不及做，干脆给了阿奶银钱让她去村中买一只公鸡与黄豆先炖上。 后面就算自己赶回来迟来不及做菜，切些肉丝炒上两个菜也能说的过去。 与阿奶交代完，宋芷便不敢再耽搁背上羊毛就这样进了城。 这事儿是宋芷昨晚便与大哥商议好的。 今日由他领着小安与欢欢去教授猴子等人编织羊毛，她则去给周掌柜送糕点。 正好借此机会与周掌柜提一提寻工匠制作取暖设施一事。 姐弟四人一进城，早早蹲在街角的猴子便窜了过来，“善人，你们来了！” 宋芷笑着颔首，领着人往无人的街边走了走，“一会儿你们带着我大哥他们先去你们家中，由他们教你们如何纺线。” “这一背篓的里羊毛你们将之纺织成线，我便给你们一吊钱。” 猴子等人听罢，目光都亮了，连连保证道：“善人放心，我们一定好好做，断不会出现差池的。” 与猴子商议好后，宋芷提着篮子便要离开。 宋平不放心的道：“我还是先送你过去。” “大哥，王家的事情都过去那般久了，与我有过节的人不是被王小姐抓了，便是自顾不暇，哪里还会在意我这个小角色。” “今日咱们时间紧，任务紧便分头行动吧，一会儿咱们在城东书铺墨香斋汇合！” 宋平诧异的问道：“去墨香斋作甚？小妹还要买纸墨不成？” 宋芷点点头，“昨日郑大夫说让郑姐姐教我认一认字，最起码草药的名称得会写吧，所以一会儿我还要买纸墨回去。” “总不好这些还要郑大夫破费吧？” 这是妹妹的机缘，旁人求都求不来的好事，宋平连连点头，“确实是这个理，成，回头教会了几个孩子，我便去书铺寻你！” 说罢，双方各自分开，宋平领着弟妹跟着猴子往城西去。 宋芷则提着糕点往味悦坊走。 刚走到铺子门边，宋芷便听到周掌柜的惊疑声， “你说什么，王家那边的糕点铺子一大清早就有人在排队了？” 小伙计点头如捣蒜，“王家借着那新出的小米酥、金丝糕，赚足了人气，还给预先下定金的人极大的优惠，现在城内的人都往那处去呢！” 周掌柜吐槽道：“也不知谁人想出的馊主意，没的将咱家铺子的生意也带黄了。” 小伙计也是一脸愤慨，同仇敌忾的道：“掌柜的，您看咱家要不要也学那王家.....” 小伙计的话还未说完，头顶上便被定了个毛栗。 “哼，你能不能有点出息，现在咱们跟着他后头学，不就是拾人牙慧了吗？” “咱们后头可是代表的可是少爷，旁人还没怎么样呢，咱们自己就坐不住了，没的丢份儿！” 小伙计揉了揉被打痛的脑袋，心想那你倒是别着急上火的让我一大早便去打探情况啊！ 但是这话他是不敢说的，只的嘿嘿傻笑的应对。 周掌柜见到自家伙计这呆样，心中更气了，“还傻站着作甚，还不快去做活儿。” 宋芷看着两人的互动，忍不住轻笑出声。 周掌柜一回身，便见到宋芷站在门边，也不知她听去了多少。 心中是又羞恼又窘迫。 他忙迎了过去，岔开话题道：“宋小娘子好久没来送糕点了，快请进！” 第175章 满减活动 宋芷却是没有止住方才话头的意思，她顺势问到：“方才我听到掌柜的意思，可是铺子里的生意受影响了？” 她很是贴心的问道：“那我每日送来的糕点要不要先减些数量？” 周掌柜见宋芷都听到了方才他与小伙计的对话，索性也不遮掩了。 他连连摆手，“不必、不必，喜欢这金玉糕的顾客还是很多的，每日还是照旧。” 开玩笑，这金玉糕在这县城可是头一份的存在，旁人想吃就得来他们铺子买。 他还指着着金玉糕带动铺子里的生意呢。 宋芷将手中的篮子递给一旁来接货物的小伙计，有意道：“其实周掌柜也可以搞一些活动，来拉动铺子里的生意。” 周掌柜听到这话，忽的眼睛一亮下意识的就问道：“宋娘子，可是有什么好法子？” 待会宋芷还指望对方给他找个巧匠呢，这会子她给对方出了主意，他对自己的请求起码也得上心吧？ 宋芷想了想道：“这铺子想要吸引客人来，无非就是让些利出来。” “周掌柜可以搞一个满减活动啊！” “满减？”周掌柜咂摸着这话的意思。 宋芷点点头，“就是凡是来你们铺子里买糕点的，花费一定的数额，给予一定的优惠减免！” 周掌柜一听，顿时来了精神，“这主意好，他们能搞什么优惠，咱们也能搞！” 他跃跃欲试，当即将今日的货款给宋芷结了。 心中打算一会儿送走人就开始盘算此事的可行性来。 宋芷收下钱，却没有急着离开，而是开口说出了自己的相请，“周掌柜，我这正好有一件事想请你帮忙。” 人刚给他出了主意的，这他能拒绝吗？ 自是不能够的！ 周掌柜客气的道：“帮忙不敢说，但我力有所及的，自当尽力！” 宋芷见对方没有推辞，于是便将她想寻工匠砌一个取暖设施的事情与周掌柜说了一遍。 “我这里有些想法，想先与工匠师傅探讨下。只是这些有技艺的工匠难寻，不知周掌柜可识得这样的人？” 别说，宋芷还真是问着了人。 当初他家夫人担心少爷来这北地受不得这里的寒冷，特意派了三名工匠过来给儿子修葺院子。 可惜的是那火地，造价昂贵，虽然改造县衙后院的钱不需要周煜出，但是那时候的周煜穷啊！ 根本看不得这般耗费的奢侈行为，直接勒令止住了！ 后来那三名工匠，有两名回了京，还有一名就留在了北地，以备不时之需。 鉴于双方的合作关系，以及宋小娘子与自家少爷亦有交情。 周掌柜沉吟片刻道：“这工匠有是有，只是这人手现在由少爷身边的良田管着，若是要让他出来接活儿，势必要经过良田才成。” 宋芷听到这话先是一愣，但还是开口道：“那就麻烦周掌柜帮忙在良田小哥面前提一句，可否将这工匠借用几日。” 且不论宋芷与他家少爷的交情，便是他们之间还有着合作，这件小事周掌柜也不会推辞。 周掌柜很是直爽的道：“好说，好说，正好一会儿去给少爷送糕点，回头正好问一问良田这匠人可得空。” 目的已经达成，宋芷道谢后告辞离开。 从糕点铺子出来走了没多远，便到了与大哥约定的书铺。 书铺算不得大，只一间门脸，宋芷抬脚走进铺子就见到，书铺的掌柜的正与人结算。 只见那落魄中年书生，小心的接过银钱，语气诚恳的道：“陆掌柜，以后若是还有抄书的活计还请知会我一声。” 陆掌柜笑容灿烂，“好说、好说！” 两人说话的期间，宋芷的目光扫视了一圈这间书铺。 不大的铺子里，只有五个书架，只其中一个书架上放着书册。 其他书架上分别摆放着不同种类的纸张，以及一些文房四宝。 宋芷下意识的走至摆放纸张的书架前，随手拿起一张纸迎着光线看了看。 纸张泛黄，其中甚至还能看的清杂质，一看制作工艺就很粗糙。 宋芷正看的出神，不成想身后忽的响起一道声音，“娘子，这是咱们铺子卖的最好的纸，一刀只要三百文！” 宋芷惊了一下，但也很快镇定了下来，她不动声色的放下手中略显粗糙的纸。 顺势询问道：“掌柜的这里，可有能装订成册，不易晕染的纸张？” 陆掌柜下意识的又看了一眼宋芷身上的麻布衣衫。 在听到三百文一刀的纸还能不动声色，询问可有更好的纸，想来也是个不吝惜钱财的。 她将宋芷领至另一处架子前，从其上拿出一张纸递给宋芷， “娘子刚才瞧的是次等的麻纸，平日里用来练练字还成，若是要用来抄书，那纸确实差了些。” “这一种纸张是县学中的学子惯用来写文章用的桑皮纸、柔中带劲、质地均匀，用来书写成册最是适合不过！” 第176章 书铺采买 “那这种桑皮纸须得多少钱？” 掌柜的当即介绍道：“这种纸张要比方才的黄麻纸贵一百文，须得四百文钱一刀。” 宋芷没有表态，伸手往旁边拿了一张质地更均匀细腻的纸张，问道：“掌柜的这种纸怎么卖的？” 掌柜的笑容更甚的介绍道：“这种纸一刀须得一两八钱银子，只咱们铺子里最好的纸张了！” 宋芷吃了一惊，下意识的就道：“这也太贵了！” 难怪普通百姓须得举全家、甚至举全族之力才能供养出一读书人出来。 莫说束修，就光这笔墨的耗费也不是一般家庭能承担的起的。 当下一人一日的工钱不过只有十五文钱，一分钱也不花用，忙碌一月也只得买的起半刀纸，还是最便宜的那种。 这叫宋芷心中唏嘘不已。 掌柜的有心解释，“娘子有所不知，这种纸是咱们铺子里最好的纸了，不是我们故意卖贵，市面上这种纸张都是这般价钱！” “主要是这种纸张制作繁复，从选料到制作成纸张就得耗费半年之久，可不就贵了哩！” 她只是单纯感慨普通学子想要求学的艰辛，倒不是要与掌柜的争锋。 于是宋芷点点头，“那麻烦掌柜的给我一刀桑皮纸，以及一刀的麻纸。” “好嘞，您稍后我这便帮您打包。”说罢，手脚麻利的动作起来。 片刻后掌柜的将两种纸张放在了柜台上，见宋芷正看着笔架上的毛笔，不由问道：“娘子是否还要买笔？” 宋芷点头，“掌柜的我看这毛笔，笔头有长有短，可是有什么讲究？” 问起这儿那掌柜自是侃侃而道，“这笔头从用料上来分为狼豪、羊豪以及兼豪！” “从型号上看也分短锋、中锋、以及长锋，出锋的大小基本上可以确定写字的大小范围。” “一般来说出锋小的毛笔只适合写小字，大字虽也能写却比较费笔，不过大笔倒是可以用来写小字，但这就要看个人的功底能力了！” “而口径就是笔的直径，口径大小这就要根据个人的习惯来选择！” “若是初学者，我这里一般推荐狼豪或是兼豪，羊毛笔较软、续墨量大不适宜初学小童适用。” 陆掌柜介绍的十分详尽，宋芷一听便知晓自己应该选择哪一种毛笔。 宋芷挑选了两把出锋小的兼豪笔，递给掌柜的，“掌柜的我就要这两只兼豪毛笔，不知价钱几何？” “这种笔五十二文钱一只，两只就算您一吊钱！” 见宋芷买了纸，又买了笔，掌柜又顺势推销起砚台以及墨条来。 墨条以及砚台又是五花八门的有很多种，价钱分别在三百钱到一二两银子不等。 宋芷又不是文人追求附庸风雅，他只要求掌柜的给他推荐一款适合初学者使用的墨条即可，至于那砚台更是没有要求只要能用就成。 这掌柜的也是个会做生意的，待听过宋芷的诉求，便拿了个一两的小墨条，以及一方歙砚。 “客官您选的是出锋较小的毛笔，这便不费什么墨，这一两的小墨条就够您用很久的了，价钱也不贵只需三百钱。” 宋芷见对方也没给自己推荐贵的，很是欣然接受。 掌柜的很高兴，将东西打包一并放在柜台上，噼里啪啦一顿算下来满脸堆笑的对着宋芷道：“客官，这些一共是一两一钱银！” 宋芷有意还价道：“掌柜的我下回还来这里采买，您给便宜些，算我一两如何？” 掌柜的听了这话，立刻露出为难的表情：“哎呀，咱们这可都是小本生意，经不起这般让价。” “不如这样吧，我再送您一只毛笔，娘子若是觉得用的好，下回还请多多照顾咱家生意！” 没能还成价能多得一支笔也是好的，宋芷爽快付了银钱。 待将笔墨纸砚塞进随身的篮子后，宋芷抬脚出了墨香斋。 刚在书铺门口站定，便瞧见不远处大哥三人朝她这边走来。 宋芷旋即抬脚迎上前去。 第177章 借机还价 “这东西好上手，我们离开前几个孩子已经可以纺的似模似样了。你这边如何，笔墨可都买齐了吗？”宋平率先询问道。 宋芷点点头，“笔墨我都买好了，咱们先去肉市买些肉菜回去，回程的时候再去杂货铺子买些粮。” 宋平没意见，姐妹四人就这样一同又去了肉市。 宋芷买了一斤较肥的五花，原还想着再买些猪肺、猪肠子回去做卤煮的，一看肉案只剩下一个猪头，以及一个猪肚，询问了一下，价钱也并不算贵，也就一并要了。 一旁的宋平提醒道：“这会子买猪头回去再做只怕来不及。” “没事，今日来不及吃，待到晚些的时候将之卤出来，明日吃也是一样的，家里这么多张嘴要吃饭呢。” 宋平一想也是，每日的饭食说不的要多好，总归是要有一道荤菜才算样。 这边三样吃食总计耗费六十五文，宋芷付过银钱后，提上肉转身领着几人离开。 在往集市外走的路上，走在宋芷身侧的小妹的脚步忽的慢了下来。 宋芷侧首寻去，就见小妹的目光正被街边的一笼小兔子吸引住。 宋芷干脆也停下了往集市外走的脚步，走至小妹身侧轻声问道：“欢欢可是喜欢那小兔子？” 宋欢这才意识到自己看兔子，耽误了回程，她懂事的道：“阿姊我们快走吧。” 卖兔子的猎户其实先一步注意到宋欢瞧见兔子的目光，这会子见宋芷也来了。 他当即朝两人招呼起来，“两位客官，要不要买几只小兔回去养？” “您别看这兔子小，养上三四月也就能出笼了，好养的很！” 宋芷顺势走过去问道：“这小兔多少钱一只？” 猎户在集市上待了一上午了，猎到的货物早就卖出去了，就剩下这一窝小兔没人要。 他试探性的开口道：“二十文一只。” 一旁的宋欢听到一只小兔竟需要二十文一只，当即拽起宋芷的衣角就要走：“阿姊，咱们走吧，有这钱都能找赵奶奶买四五只小鸡仔了！” 好不容易等来有意向买小兔子的顾客，那猎户自是想要与对方成交，他忙说项道： “小娘子这话就不对了，这兔子养成了一只也能卖上个两吊钱，那一只鸡最多只能卖一吊钱。” “那你怎么不将这兔子养大了再卖！”宋欢瞪眼问道。 猎户却是一时之间语塞，他们祁水县旁的不多就是山多，猎到的野兔也多。 这猎物一多也就不太好卖的上价钱，这要是养出来的不太好出手砸在了自己手里也不划算啊。 宋芷不禁摇头失笑，“这样吧，我给你一吊钱，你这笼子里的六只小兔我都要了，另外这竹笼子也一并送与我。” 对面的猎户一听有戏连忙应下，深怕应晚了一步这一笔生意就黄了。 宋欢见阿姊一下子买这么多小兔，却是踌躇的拉了拉宋芷的袖子，“阿姊，买太多了！” 宋芷揉了揉小妹的脑袋，“不多，正好今日郑慧姐姐要教我识字，我没什么礼物送给人家的，正好买两只小兔送给她！” “剩下的四只你们姊妹一人一个，平日给兔子喂食水，阿姊可就交给你了！” 宋欢听阿姊这般吩咐，当即拍着小胸脯保证一定完成任务。 一旁的宋安也是一直竖着耳朵在听两人的对话。 这会子见阿姊真的买了小兔而且还给他们每人都买了一个。 宋安的眼睛里也是盛满了笑意。 宋平看着弟妹们因着买小兔而雀跃的神情，便默默地候在一旁。 待到大妹将一整笼兔子买下来，又默默地上前接过笼子。 购得兔子后，兄妹四人离开肉市，在出城途中，又前往了一趟杂货铺子。 此时的杂货铺中并无其他客人，宋芷一进门，掌柜的当即满脸笑意的迎了上来，“几位客官，想买些什么？” 宋芷也不兜圈子，直接开门见山的询问掌柜的当下铺子中的小麦是何价钱？ 掌柜的指了指货架上的小木牌，十分客气地说道：“白面须得九文一斤，麦子售价七文一斤。” 宋芷在心中算了算后，有心还价道：“掌柜的，再过一个月左右便要到夏收时节了，我村子里头的人都说今年的年景还算不错。” “届时新麦就会大量上市，你这铺子里没卖完的麦可就要成了陈麦了！” 宋芷微微一笑，继续说道：“掌柜的，你看这样成不成，我打算买五石（一石120斤）的麦子，您看能不能按照五文一斤卖给我？” 听到这个数字，宋平吃了一惊。 他下意识的问道：“这会不会太多了？” 宋芷解释道：“大哥，咱们家现在有这么多人吃饭呢！而且买得多可以存起来慢慢吃呀。” 她没有明说的是，正好趁着新粮上市前还能趁机砍一砍价，她觉得还是很划算的。 第178章 分寸 而此时的掌柜的，最近也正为此事愁恼呢。 宋芷所说的话可谓是直戳对方的心理。 只是掌柜的毕竟是老江湖了，虽然宋芷说的是实情，如果不尽快处理掉这些库存的麦子，等到新麦上市后，价格肯定会受到影响。 但是人也不会当下承认的。 掌柜的面上不动声色的摆了摆手，“不成，不成，一下子降两文钱，那我可就要亏惨咯！” 但对方确实也要的多，掌柜的也不愿意放弃这一桩大买卖。 现在城内的百姓都知晓新麦快要收获，也都不再大肆采买陈粮。 只靠零星售卖，想要在新粮上市前将铺子的里的陈粮全部卖完显然不可能。 掌柜的沉吟片刻后道：“那这样我一斤让你半文钱如何？” “看来掌柜的不是诚心做这一笔生意的。” 宋芷也不与掌柜的讨价还价了，立刻调转策略，“大哥我们还是去其他铺子问一问价钱吧！”说罢，转身就要走。 掌柜的见她要走连忙跺了跺脚，‘哎呀’一声当即冲上前将人给拦住，“客官好商量，我再让一步，再让一步，六文钱一斤如何？” 按说她还能再磨着掌柜的砍一砍价格，但自己要急着回去，她也就见好就收了。 她故作沉吟了一下后道：“成吧，六文钱一斤就六文一斤吧，但我们姊妹今日出门也没赶车，不知掌柜的可否派人将这些粮食帮忙送到小河子村去？” 掌柜的见这笔买卖做成了，心中还是很高兴的，当即表示没问题，做粮食买卖的，驴车肯定必不可少。 待会他就让儿子驾车与宋芷他们走一遭。 掌柜的当着几人的面将小麦过秤，待装车后，宋芷先付了大半的银钱，剩下的一两银约定待送到家后再付。 就这样姐妹几人，跟着送货物的顺风车回到了家里。 驴车一路赶到宋家门前停下，两个小的率先蹦下车，提着兔笼子就往家中跑。 在厨房忙活饭食的婆媳两人，听到屋外的动静，也赶忙出来查看，就见一辆驴车停在家门前。 孙儿正扛着一袋袋东西往院子中放。 婆媳二人看到这么多东西，忙迎上去，吴氏率先开口问：“这是买了什么呀，怎么会有这么多？” 宋芷把剩下的货款付完后，转过身对两人说道：“现在家里帮忙的人多，所以我多买了一些粮食备用。” “哎呀，你这孩子，哪里就嚼用的了这些！再过些日子新麦就要下来了……” 宋芷笑着解释道：“这不就是因为新麦快上市了，铺子里面的陈麦价格比较便宜嘛，所以我才多买一点。反正家粮食本也不够吃，就留着吃呗，也没有多少。” “阿奶，咱们先别说这个了，我还买了一刀肉回来，等会儿切成肉丝和韭菜、白菜一起炒。”说罢，将手中的肉递给吴氏。 吴氏接过肉，又看到孙女手里拿着一个猪头，便好奇地问：“那你手上提的这个猪头呢？” “这个猪头今天先不做了，过一会儿先用清水泡上，傍晚的时候我再用调料卤一下，明天做卤猪头吃。” 见孙女什么都安排好了，吴氏便也不再多问什么，提着肉便往厨房走。 此时的宋成、宋康因着宋欢手中提着的小兔而兴奋不已。 几个小的围成一圈，一会儿戳戳小兔的脑袋，一会儿摸摸小兔的耳朵，对于这样可爱的小动物，几个小的稀罕的不行。 宋芷提着猪头跟在阿奶身后往厨房走时，看到凑到一处叽叽喳喳欢快不已的小的，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笑意。 宋芷一踏进厨房，便闻到一股浓郁的肉香味. 她探头到灶间，忍不住问道：“阿奶，咱们今日午时吃什么？” “就黄豆炖鸡，再炒两个菜，泥炉子上熬的是粟米粥！” 宋芷一听只三个菜，下意识的就问道：这会不会太少了，不够吃啊？” 吴是却很是习以为常的道：“咱家的饭食里，可都有三个肉菜了，这不算差了！” “从前村子里帮忙建屋子，也不过一个荤菜，有的人家中午也只几个馒头，一碗糖水，但这也是很难得的吃食了。” “你也知晓过犹不及的道理，若是咱家里做的太过，超出村里宴请水平太过，那将来大家要不要与咱们看齐呢？有时候太过冒尖可不是好事！” 宋芷瞬间醍醐灌顶，亏她自诩谨慎，在宴请村人上她只想着大家来家里帮她建屋子，在吃食上她就不想太过抠搜的。 她的心虽是好的，但也是无形之中做了炫富之举。 宋芷虚心接受，她点点头，“奶，我知晓分寸了！” 第179章 提议发豆芽 早晨出来做工前，大伙儿只吃了一碗稠的粟米粥。 忙了半日，这会子肚子里早就空了，在闻着隔壁传来的肉味，有的人的肚子甚至咕咕叫了起来。 好在在这样的肉香没有折磨的太久，宋友山便来招呼大家伙吃饭。村民们先到溪水边净了手，随后有说有笑的往宋家走去。 也不知是谁先感叹了一句，“婶子也不知做了什么好吃的，竟这般香！” “应是炖的鸡，清晨的时候我看到吴婶子在溪水边清洗鸡了。” “二柱你眼挺尖啊！是不是馋炖鸡了？”大家哄笑着打趣他。 二柱只挠了挠脑袋，嘿嘿傻笑。 打趣归打趣，但大家一想到一会儿便有炖鸡吃，下意识的就吞了吞口水。 实在是这些年村民们的日子都不富裕，平日里能吃饱饭就已是难得，荤菜那就是很难得吃上一回。 想到一会儿就能吃到炖鸡，村民们不自知的就加快了步伐，陆陆续续的踏进了宋家小院。 吴氏小心翼翼地端着一大海碗黄豆烧鸡，缓缓从村民们身边走过，脸上挂着热情的笑容，嘴里不停地招呼着众人： “今日辛苦大家伙儿了，实在不好意思，没啥好菜招待你们，大家别嫌弃，快来坐下吧！”她一边说着，一边加快步伐向梨树下的桌子走去。 不大的农家小院里摆放着，一大一小两张木桌，长凳、小凳也全都被搬了出来。 “婶子你就是太客气，这黄豆烧鸡可是大菜，怎么就不算好菜了。” 许多村民也跟着附和。 说话间，宋平与宋芷一人手里端着冒尖的肉丝炒菜也跟着走来 那肉丝多的恨不得将菜都盖住了，满满的一大海碗，看的众人眼睛都直了。 这要摆在他们寻常在人家里帮工，那肉丝都是数的清的，一筷子下去也未必能夹的上。 像这般实诚的肉丝炒菜还真是少见。 吴氏见大家都愣住了，一时间竟忘了动作便上手招呼着众人落座，“干看着作甚，忙了一上午都累了，大家坐、都坐。” 就在这时，只见杨氏小心翼翼地捧着一只大陶罐走了过来，并将其稳稳地放置在桌上。 揭开盖子后，一股浓郁的粟米香气扑鼻而来。 众人定睛一看，罐中的粟米粥熬得极为浓稠。 这样的稠粥，也只有在农忙时节下地干活时，家中才会特意熬制这般浓稠的粥。 “都别客气，大家动筷、都动筷！”随着吴氏的一声招呼，大家伙儿早忍不住了，当即舀粥的舀粥，吃菜的吃菜。 经过宋芷这一段时间的熏陶，吴氏做饭也舍得放油、放调料了，做出来的菜那叫一个鲜美。 这与他们平日只放些盐做调料的食物来说，已经算的上相当的美味。 又有那帮忙脱土坯的妇人，盛了一碗粥夹了几筷子菜便起身道：“家里的鸡也不知喂了没有，各位嫂子那什么我先端回家里吃。” 有妇人见状，也有样学样的盛了饭菜借口回家吃。 大家心知肚明，这是有了好东西舍不得家中的几个孩子想要端回去带孩子们尝尝呢。 端饭菜回去的妇人也及有分寸，绝不会做出让主家以及同村人厌恶的事情来，夹菜也只略略夹几筷子便罢了。 为人母的吃的好吃的，谁不想着家里的孩子的？ 因而村民们也都理解。 一顿饭大家吃的肚子滚圆，满足的道了一声谢后先行归家休息，待半个时辰后继续回来上工。 待招待完村民们，一家人这才开始用饭。 宋芷想着家里现在这么多人吃饭，每日需要准备的菜也要不少。 家里种的那一点蔬菜肯定是不够这般吃的，且这个季节蔬菜也是有限。 她想了想便同阿奶提议道：“奶，我方才去看了后院那点子菜，这么多人吃肯定是不够的！待会吃完饭，咱们泡些豆子发豆芽吧，” 吴氏一听这话，忍不住拍了一下大腿，“瞧我，怎么就没想到这茬，这主意不错待会我就泡些黄豆发豆芽，这就有了一道菜不是！” 宋芷想说黄豆芽发出来的时间长，一般需要五到七天才能发成。 不如发绿豆芽一般三至四天就能食用了。 但想到她身边还未出现过绿豆芽，便转了话头道：“奶，咱们一会儿也泡些绿吧。” “咋的，那绿豆也能发出豆芽来不成？”吴氏下意识的问道。 宋芷想要点头应是，但灵机一动旋即道：“这黄豆与绿豆不都是豆嘛，既然黄豆能发黄豆芽，绿豆肯定也能发豆芽。” “而且又不费什么功夫，那绿豆家里也是现成的，就试一试呗要是能成就多了两道菜了！” 吴氏一想确实是这个理，于是点头道：“成，便依你的意思办！” 第180章 考校 说干就干，待吃完了饭食，吴氏拿了两个木盆便开始泡豆子发豆芽。 几个孩子看着竹笼里挤在一起的小兔子，嫌弃拿回来的竹笼太小，央着宋芷给小兔子重新搭笼舍。 孩子们此时对这几只可爱的小兔那是稀罕的不行，宋芷也不愿打击孩子们的热情，顺势道：“那咱们就一起来给小兔子建个新家吧！” 孩子们一听，立刻欢呼雀跃起来。 后山的竹子都是现成的，宋芷带着孩子们砍了些竹子回来，搭建笼舍的基础框架。 宋芷先用镰刀将竹子修整得齐整，然后用麻绳将竹子绑成一个结实的框架。 在搭建的过程中，几个小的不时叽叽喳喳的提出自己的想法和建议。 比如：“阿姊，我们可以在笼舍里铺一些干草，这样既柔软还保暖！” “阿姊，还要在笼舍上搭一个草棚，这样下雨的时候小兔子就不会淋湿了！” 宋芷一一肯定了他们的提议，并带着他们将想法意义落实到位。 经过大半个时辰的努力，一个宽敞、明亮、舒适的新笼舍终于建成了。 孩子们小心翼翼地将小兔子转移到新家中，宋芷瞧着他们兴奋地围着笼舍直转悠，眼神之中洋溢的快乐。 她的嘴角也不由勾起笑意。 她揉了揉几个孩子的脑袋，吩咐道：“你们好好照看小兔，阿姊先去郑大夫家了！” 平日里如跟屁虫一般跟前跟后的几个小的，此时只顾着凑在一处蹲在地上喂小兔，对于宋芷要离开也不在意了.... 宋芷摇头失笑，回屋拿上纸笔，又提上笼子里的小兔就往郑大夫家中去。 同上次一样，宋芷抵达郑大夫家时候，郑大夫在院中已经准备好今日要教宋芷的药材。 见宋芷如约而至，他便招招手示意宋芷快过去。 宋芷满脸笑意的走过去，将手中的兔笼子递给一旁的郑慧，“今日在县城看到的，想着郑姐姐应该喜欢，便买两只送与你养。” 只见笼中的小兔探出头来，粉嫩的小鼻子一耸一耸，煞是可爱。 没有女孩子不喜欢这般雪白又毛茸茸的小动物，果然郑慧在看到这两只小兔子时，眼神都亮了。 她下意识的就接过兔笼子，很是开心的道：“谢谢，我很喜欢。” 王氏从屋中端了茶水点心过来，见到这一幕，咧嘴笑道：“阿芷你有心了，来尝尝这蜜枣，滋味甚是不错。” 咳咳.... 郑大夫轻咳了一声，严肃着一张脸道，“好了，莫要寒暄了，慧儿带你阿奶先回屋，你们有什么话待我同阿芷丫头介绍完草药再说！” 王氏指着老伴，笑着对宋芷道：“瞧瞧，我这还没什么话呢，就嫌我唠叨了!” 郑慧顺势挽住她奶的手，一边提着兔笼子，一手拉着她奶边走边道：“阿奶，咱们一起揪些菜叶子喂兔子去！” 王氏被郑慧半挽半拉地带着往屋里走，脸上依旧挂着笑意，嘴里还不忘跟宋芷说：“阿芷啊，你先坐会儿，跟你郑爷爷好好识草药。” 宋芷笑着点头，目送她们进了屋，这才转身看向郑大夫。 郑大夫抬手示意宋芷在摆放草药的石桌边先坐下，随后开口道： “在认识新的草药之前，你先回忆一下昨日我们一共说了哪些草药？其又有何功效与药性？” 宋芷顺势在石桌边坐下，在脑海里快速回忆起这两日学到的草药。 她缓缓开口道：“这两日学过‘甘草’，它味甘性平，归心、肺、脾、胃经，具有补脾益气、清热解毒、祛痰止咳、缓急止痛、调和诸药的功效，被誉为‘国老’，是众多方剂中不可或缺的调和之药；” “其次是‘茯苓’，味甘淡性平，利水渗湿、健脾宁心，对于水肿尿少、脾虚食少、便溏泄泻、心神不安、惊悸失眠等症状有良好的治疗效果；” “再有‘艾叶’，它味辛、苦，性温，归肝、脾、肾经，具有温经止血、散寒止痛、祛湿止痒的功效，常用于月经不调、痛经、宫冷不孕、胎动不安、心腹冷痛、吐血、便血、崩漏、带下、湿疹等症状；” “还有‘连翘’，它味苦性微寒，归肺、心经，具有清热解毒、消肿散结的功效，特别适用于治疗温热病、丹毒、风热感冒、温病初起、高热烦渴等症状。” “.....” 宋芷声音不疾不徐，将这两日认过的草药，一一叙述出来。 郑大夫听的直捋胡子，待宋芷默诵完后，他也不吝惜夸赞道：“不错，这是用心记了的！今日，我们来认识几味新草药” 它们虽不如艾叶、甘草那般为人熟知，但在特定情况下，却也是不可或缺的好药。” 说着，郑大夫便开始介绍起石桌上的草药来。 第181章 水泥 “这株便是地骨皮，它其实是枸杞的根皮，你别看它外表朴实无华，却有着不凡的功效。” “地骨皮性寒，味甘淡，能清泻肺热，凉血除蒸，对于阴虚潮热、肺热咳嗽等症状有着良好的缓解作用。” “这是绞股蓝，它性凉，味微苦，它不仅能清热解毒，还能益气健脾、化痰止咳。” “.....” “好了今日就介绍这些，一会儿我让慧儿带着你将这几日所学草药化成图册给你带回去，只有记在了脑子里，那才会是你自己的。” 说罢，招来郑慧，“你帮阿芷将今日所学草药整理出来，再从最简单的字开始领着她学！” 郑慧闻言点点头，朝宋芷招招手，“你跟我来。” 郑慧将宋芷带回自己的屋中后，从架子上取来一本字帖，翻到最简单的部分。 “你从前未曾习过字，今日先从简单的‘一、二、三’开始学习握笔姿势，再到运笔习惯讲起。” 她先拿起毛笔，在纸上示范了一下，“看，手指需轻轻弯曲，拇指和食指捏住笔杆，中指则靠在笔杆下方，无名指和小指则自然地贴靠在纸面上。” 她边说边示范，笔尖在纸上轻盈地滑动，流畅地写下一个“一”字，笔画均匀而有力。 “写字不仅仅是手的动作，更是意随心动。心里想着字的形态，手自然就跟着感觉走了。” 说罢，她放下手中的笔，示意宋芷试着写一写。 在现代宋芷确实没学会软笔，所以她也不用故意装作不会。 她照着郑慧教她的样子，手有些不受控制的在纸上写着。 写出来的字可想而知也是歪歪扭扭。 郑慧没打击宋芷的信心，反而出言鼓励道：“你从未习过字，第一次能写成这般已很是难得，这本字帖送与你，你回去后多多练习，找到写字的感觉，字迹会变得越来越工整。” “多谢郑姐姐，我回去一定会勤加练习的！”宋芷一脸认真的道。 郑慧点点头，“我先将字帖上的字教你认一遍，一会儿再领着你将今日所识草药整理出来。” 宋芷乖巧点头，顺势又从自己随身携带的小布兜里掏出纸笔，不好意思的道：“郑姐姐一会儿能不能就用我准备的纸笔？” 郑慧看了一眼有些不好意思的宋芷，没多说什么，只点了点头算是应了宋芷的请求。 两人就这般一个教，一个学一直忙到日暮西斜，才将这两日识别的草药图形全部整理好。 对方在尽心尽力的教导她，这一点宋芷能感受的到。 临别前，宋芷郑重同郑慧道谢，“郑姐姐，今日多谢你！” 郑慧勾起唇角，显然心情也很好，“也谢谢你的小兔，我很喜欢！” 两人相视一笑，无形之间两人的关系似乎亲近了不少。 离开郑家后，宋芷匆匆回到了家里。 此时，隔壁帮忙的村民们已经下工回去。 宋芷回屋放下字帖后，先是跑到隔壁看了一下工程进度，地基已经挖了四分之一，再有三四日应是就能挖好。 一旁的空地上正晾着今日刚做好的土坯，这些土坯是村民们用村后山坡上的黄土混合麦秸秆制成的。 这样做成的土坯，既坚固又耐用，村中的黄泥屋子俱是用的这样的土坯砖。 想到这儿，宋芷又想到传统的火炕似乎就是用这黄泥与秸秆做成的炕板。 宋芷心中有些跃跃欲试，但考虑到没有好借口与阿奶他们解释，她也只得暂且安耐住做炕板的心思。 现在还不是时候，一切等见到了工匠由她提出想法，引导着工匠做出火炕来才是最稳妥的。 宋芷在宅基地上转了一圈，火炕的事情要等明日见了工匠再议。 新砌的房子中还有一件事是她最为关心的——厕所 农村家家户户基本上都是旱厕，想要干净卫生，那就得随上随冲。 如此一来，厕所的地面必须光滑平整。 这要是买石料回来打磨不仅工序繁琐，而且成本高昂，显然不是上策。 宋芷思来想去的打算先试验制作水泥地面，如果成功的话，不仅可以用在厕所，还能应用到更多地方。 她回忆着前世看到过的土水泥的制作流程，主要需要的就是黄黏土，另外还有一二成的石灰、以及砂石或是石膏，再按照一定比例混合在一起，然后加水搅拌就成。 黄黏土好办，这个村子附近就有，只需花些力气担回来就成。 至于砂石这个也不难办，后山处的溪水里就有细沙石，同样是花费些时间也能弄到，实在不成就去买些石膏回来兑里面也是一样的。 至于石灰大伯昨日刚买回来好几担，挪用一些也不打紧。 只不过她不好一开始就言明要做水泥地面。 同火炕一样，她得想一个由头出来才成。 第182章 提议进学 宋芷沉吟了片刻，想了想，这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反正后续还要搭建火炕，到时候拿这个作由头试做就是了。 宋芷正想的出神，忽的一道呼唤唤回了她的思绪，“阿芷，你傻站着那作甚？” 吴氏听几个小的说，阿芷回来了，她在家中转一圈也没看到人，这才想着出来寻一寻。 宋芷忙小跑着过去，笑着解释道：“今日在郑大夫家待的久，也不知地基挖的怎么样了，我就是来看一看进度。” 吴氏好奇的问道：“今日在郑大夫家都学什么了？” 宋芷便将郑大夫教她辨识草药，以及郑慧教她认字识字一事同吴氏说了一遍。 吴氏为孙女能得到这样的机缘高兴的同时，不忘叮嘱道：“这样的机会难得，你要认真学知道吗？” 宋芷狠狠点头，“奶，郑大夫教导我很用心，待我认识完草药，我还想求郑大夫收我为徒，待我学了医术，这样以后我也能给小弟调理身体了！” 吴氏欣慰的揉了揉孙女的脑袋，“你现先好好学，待那时阿奶带上礼物去帮你说项。” 宋芷咧嘴笑开，重重的点点头，“阿奶，我还想带着家里的几个小的一道识字。” “现在郑姐姐每日叫我识字，我回来后再将每日习的字交给几个小的，待他们识的一些字，有一定基础后，我再将小安、小成他们送去学堂去。” 吴氏听的却是一惊，“你还要给他们送去学堂？这可要不小的花销！” 宋芷肯定的连连点头，“肯定是要送去的，多识一些字将来若是孩子们能有出息，咱们也能跟着沾光不是。” 宋芷也不提读书考科举，现在这个时代科举还不似明清时期那般完善，前朝选才以举荐有德才之人。 实际操作中更偏向于门第以及家族背景。 虽说现在已经改朝换代，陛下亦努力推行科举选才，这一点从他们祁水县新开办县学就能证明。 但新制度的推行总是伴随着阻力与挑战，根深蒂固的门阀观念并非一朝一夕就能改变。 宋芷深知这一点，却不妨碍她要求送孩子们读书识字，虽不一定能走上仕途，但至少让孩子们在这残酷的世界，增添几分生存技能！ 吴氏见孙女一本正经不似开玩笑的模样，心下感怀的同时，却只道：“你先领着他们识字吧，后续的事情，待后续再说。” 吴氏作为长辈，自是也希望孙辈们能够成才，但她却也不想将所有的压力都放在孙女的头上。 那读书是那般好读的呢？ 且不说束修，每年光笔墨耗费这些都是一笔不菲的开支。 她哪里敢奢望送孙儿们去学堂念书。 宋芷听她奶如此说，倒也没有与之据理力争。 毕竟在她奶的心里，他们家尚且还需要佃地生活，温饱的事情还不能解决，就想着更进一步，确实也不太实际。 此事暂且搁置，宋芷与阿奶回到家里，就看到杨氏手中拿着清理好的猪头往厨房走。 见着了宋芷，杨氏忙问道：“阿芷，你来的正好，这猪头猪肚我给清理过了，接下来要怎么做？” 忙了这半日，宋芷差点就将这两件事给忘了。 她当即迎上去，伯侄两人就这样往厨房去。 到了厨房，宋芷先是仔细检查了一遍杨氏已经处理好的猪头与猪肚，见其清理得颇为干净，便对杨氏道： “伯娘你先帮我烧火，这两样食材腥气重，须得先用葱姜焯水后再卤。” 杨氏闻言，转身便忙碌开来。 这边宋芷从案板上拿了几根新鲜的葱和一块生姜，熟练地切成段和片。 她先将切好的葱姜放入大锅中，加入足够覆盖猪头与猪肚的清水。 待水沸腾后，宋芷用勺子轻轻撇去浮在水面上的血沫和杂质，这一步骤至关重要，它能有效去除食材中的腥味。 焯水的过程持续了约莫小半盏茶的功夫，直到猪头与猪肚的表面变得紧实，颜色也略微泛白，宋芷才将它们捞出，沥干水分，准备进入下一个卤制的环节。 将焯过水的猪头、猪肚重新放入锅中，依次加入适量的盐、糖、酱油、葱姜以及之前准备好的八角、桂皮、香叶等香料，慢慢炖煮。 随着时间的推移，厨房之中飘散出卤肉的香味。 待吃晚食时候，吴氏尝了一块炖的软烂的猪头肉，夸赞道：“别说，这般做出来的猪头肉不但没有腥气还很香呢！” 杨氏附和的连连点头，“好吃的我都觉得都能拿出去卖了！” 宋芷确实若有所思，卤味方子她倒是不打算卖，将来倒是可以开一间卤味铺子，或是在官道上开一间食肆去。 想来生意应该会不错！ 第183章 大胆设想 第二日，宋芷没让大哥跟着自己一同去县城，她自己提着糕点去了味悦坊。 她一踏进铺子，便见到周掌柜与一位老者正说着话。 待见到宋芷，周掌柜满脸笑意的将身边的周老介绍与她，“良田听说是您要寻匠人，当即就周老今日过来了，你有什么需求尽管与他说。” 宋芷当即向对方问好，“周老伯好，我家中想建造一个类似火地的取暖屋子，想同您取取经。” 周老汉不过是周家签了契的仆从，主家吩咐他做什么，他就得尽心尽力的做好。 方才在宋芷来之前，周掌柜已经同他提过宋芷了，知道这姑娘与自家少爷都是有交情的。 这会子见宋芷如此说，他连忙表态，但凡他知晓的，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周掌柜不好叫两人干站着，待与宋芷结算了今日的货款，便请两人进内室相商。 宋芷朝周掌柜感激一笑，“那就叨扰周掌柜了！” 周掌柜也是想与宋芷交好，见宋芷与他客道，他不甚在意的摆摆手：“昨日之事我还没谢谢你呢，你提议的那满减活动还真吸引来不少顾客。” 说罢，转头又吩咐小伙计再准备些茶水糕点。 待周掌柜离开后，宋芷这才同对方说起自己的想法来。 “我想在家中建一个取暖的屋子，但听说建造火地的花费颇大。” 周老汉听到这话，赞同地点点头：“确实如此，建造这火地需要耗费大量的人力和物力。” “首先，必须在地下砌一层砖，然后按照一定的规律摆放砖垛，砖垛上方再放置方砖，最后还要在其上铺上砖块铺成地面。” “此外，还需要在室外设置炉膛和出烟口。这样一来，当需要取暖的时候，只需要在炉膛内点燃木炭，热流就会通过地下传到到室内，从而实现取暖的目的。” 他强调道：“因此，这火地不仅构造复杂，而且消耗的木料也很多，非豪富之家可以承受。” 宋芷听完后，觉得这种取暖方式与火炕的步骤差不多。 不同点一方面在于选材上，铺设火地多为砖石。 而火炕大多是用土坯来砌的，一般是由黄黏土加干草混合制成，其要比砖块铺设的火炕更具保温效果。 另一方面就是火地通过地下导热，而火炕则是将取暖点设在了床下。 宋芷沉吟片刻开口道：“听您一番详细解释，这火地确实造价昂贵，首先耗费的砖石便是一笔不小开支。” “再加之砖石本就不保温，想要屋中暖和怕是须得耗费不少柴火木炭！” 周老汉惊叹的看了一眼宋芷，点点头道：“不错，就是耗费颇大少爷这才不允我们在县衙后宅铺设火地！” 先前周掌柜说对方有想法与他沟通，在见到她不过一个姑娘时，心中还有些不以为意。 他没想到自己只解释一遍，眼前的只做农家女打扮的少女能这般快点出这取暖方式的缺点。 宋芷在心中整理好思绪，于是开口道，“周老伯这般说，我倒是有个大胆想法，您帮着参详参详此法可行？” “若是我们能取火地的长处，避其短处，将耗费颇大的砖石换掉，取而用土坯代替，另一方面改变供暖方位，选择一个更小，耗用木柴更少的方式进行替换，岂不就成了？” 周老汉摆了摆手，“哪里就像你说的那般简单，一个房间就那般大，不从地下，那难道从墙内？” “做火墙也不是不可以，但是火墙的构造仍旧复杂，取暖时不比火地耗费的木料少。” 宋芷想了想，干脆大胆提议道：“周老伯若是我想说做一个能发热的床出来呢？” “一间屋子除了地底下，墙面，还有床，若是按照火地的制作方法，我们将屋外的炉膛，不连接地下，直接联通床，那是不是外面一烧火，热气就能跟着传到床下？” “一张床大的地方不比整间屋子，这样是不是也不用耗费太多的木材取暖？” “若是设想的更大胆一些，直接将建设在屋外的炉膛将之改成灶台，这样不但可以用来做饭，还能用来取暖，这是不是就能节省了柴火呢？” 宋芷这话若是与周掌柜说，或许他听罢只会觉得宋芷在说笑话，那床底下如何能通炉膛呢，那不就将人给烤熟了吗？ 但是宋芷只在专业的人面前提得这提议。 周老伯听了宋芷的话，腾的一下子就从座椅上站起了身。 一边不停地将宋芷的话在脑海中构建出来，一边不停地踱步，缓解心中激动的心情。 小半刻钟后，他激动的同宋芷道：“你提议的此法，说不得可行，我的回去琢磨琢磨，给我五天，不，给我三天我应该就能理顺思绪，届时我在同你说此法可行！” 反正家中现在还在打地基，宋芷从善如流的笑着应下，“那就麻烦周老伯了！” 周老汉连连摆手，“不麻烦，一点儿也不麻烦！” 此刻的他满面红光，心中隐隐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此法可行。 当下的他再也坐不住了，与宋芷告罪一声匆匆回去。 宋芷见火炕之事情有了眉目，当下也是一身轻松同周掌柜辞别后也出了糕点铺子。 第184章 香胰子 见时辰尚早，宋芷又去了一趟肉市采买明日的食材。 卖肉的摊主已经记住了宋芷，远远的见着人便开始热情的招呼起来。 这摊主做生意十分实诚，宋芷也乐的继续照顾他家的生意，“今日可还有猪肺、猪心了？” 摊主连连点头，“有的，有的，不但有这些，猪大肠也还在。” 卖肉的摊主显然已经记住了这位喜欢买猪下水的顾客。 宋芷点点头，“麻烦帮我过一下秤，这些我都要了！” 肉案摊主连忙‘哎’了一声，一边手脚麻利的过称，一边与宋芷推销， “客官可还要其他了？咱家今日的猪肥，那五花肥的多，瘦的少您可要来一点？” 宋芷看了一眼肉案上白花花的大肥肉，身子忍不住抖了抖，这要是在现代她是万万不会买这种肉的。 但想到瘦猴一样的家人，她还是点了点头，“也给我来一刀。” 她眼角的余光瞥见案板上一大块板油，宋芷心中一动忽的想起了昨日在郑大夫家背过的艾叶来。 正好艾叶有抗菌消毒、祛湿止痒的功效，用艾叶制作出来的肥皂除了可以去除污垢外，还能缓解湿疹、皮肤瘙痒等问题。 这要是用艾叶做一个艾草皂来，在这个遍布客商的县城应是不愁卖的吧？ 而且这艾草皂体积小，易运输简直就是专门给各路客商盈利的最佳单品。 越在心里琢磨宋芷越觉得此品大有可为。 正好她的羊绒制品还没那般快的捣鼓出来，在这之前用手工皂给自己宣传一波似乎是个不错的主意。 而且她现在手中不到百两银子，但这一次建房子肯定要花了大半，后续他若是想要送几个小的去读书，这不得花老鼻子钱了。 而且现在她也跟着郑大夫在学习草药了，只要她能解释得通为何想到用猪油做肥皂，这事儿就能解释的过去。 宋芷的大脑在高速运转，想到了那时候她为了做香皂的短视频，特地搜索了肥皂的发展史。 其实早在西晋时期，世家贵族们就开始使用猪胰子来制作清洁用品。 他们将猪胰子研磨成糊状，并加入豆粉和各种药材粉末，然后制成小丸子或粉末状的产品。 这种方法虽然简单，但却能够有效地去除污渍和油脂，让皮肤保持清爽干净。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到了近代，人们发现草木灰也具有良好的清洁效果。 草木灰溶于水后呈现出弱碱性，可以与油脂发生造化反应，从而形成皂基。 这种皂基不仅能够增强猪胰皂的清洁能力，还能够滋润肌肤，使其变得光滑细腻。 等到近现代，人们对猪胰皂的制作工艺又有了进一步的改进。 他们会在猪胰子里添加米浆、食用碱和黄豆粉等成分，使得猪胰皂更加接近现代的配方。 这样一来，猪胰皂的外观和手感都得到了极大的改善，使用起来更加方便舒适。 想到这里，宋芷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猪肉案板上。 她压下心中的雀跃，不疾不徐的道：“摊主，再给我称一块猪板油，另外那猪胰子能不能也卖与我？” 肉案上的摊主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位小娘子怎么竟买这些没人要的东西？ 不过这不妨碍肉案摊主心中高兴。 见宋芷买了这么多东西，肉案摊主也有意与宋芷交好很是大方的道：“客官既是要，这条猪胰子便送给您了，客官下次多多照顾咱家生意。” 宋芷笑着点头，“那就多谢摊主了！” 付过银钱后，宋芷没在城中继续逗留，提着东西径直出城回到了家里。 宋芷双手提着满满的吃食回到厨房，吴氏见了忙拿了木盆上前。 宋芷将右手中提着内脏放到木盆中，同吴氏道：“这是明日用来做卤煮的，下晌的时候阿奶帮忙清洗出来。” 那卤煮吴氏尝过，也觉得的滋味甚至不错。 听孙女这般说，吴氏一口便应下了，又见孙女左手中提着的板油，她复又问道：“家里的油还有大半陶罐呢，这怎么又买了？” 此时的宋芷自是不可能说是用来做肥皂的，她十分机灵的道：“今日在城中看到有人吃酸菜油渣包子，阿奶我也想吃了！” 吴氏难得从大孙女的嘴里，听到这般撒娇的话语。 便是这段日子在怎么老成，到底还是个半大孩子，见着了好吃的就嘴馋。 她乐呵呵的道：“好好好，阿奶今晚就给你们包油炸包子吃。” “那我一会儿帮忙熬油！”说罢拿了个木盆，转身跑开。 至于制作猪胰皂一事，暂且等下晌从郑大夫那里回来后再说。 第185章 试做猪胰皂 宋芷将猪胰子用木盆盛着，暂且放在自己的屋中。 待下晌去了郑大夫家里，与郑大夫又识了些草药后。 她这才开口问道：“郑爷爷，我今日去杂货铺子见有人买那澡豆，一颗不大的澡豆丸子竟要一吊钱，为何那澡豆会般贵呢？” “我听那掌柜的说，这澡豆里还有那猪胰子有很好的清洁润肤功效，那猪胰子不是最寻常不过的东西，如何就能卖的这般贵呢？” 郑大夫听罢，捋了捋胡子笑道，“那是因为这澡豆里面加了药材与香料，这价钱自然昂贵。” “在前朝的医书里就有记载将豆粉混入捣烂的猪胰子里再加入丁香、广藿香、麝香、沉香等香料用来制作澡豆。” “所谓一寸香一寸金，价格高昂的香料比如麝香、沉香有时候比黄金还要贵！非王孙贵胄根本用不起。” “为了能让更多的人能用的上此清洁之物，先贤们减用香料在澡豆添加了平价药材。” “今日既然说到了这个，我便与你在介绍几味草药。” “例如，白芷，白术、白附子、茯苓、杏仁这些，添加的药材不同，这澡豆还能具有不同的效果。” “例如白芷、白术就有让皮肤变的白皙的作用，而杏仁中富含油脂就有很高的润燥保养皮肤的作用。” “你既是感兴趣，我这里正好就做了些，回头你回去的时候带些回去!” 说罢，也不给宋芷拒绝的机会，当即让郑慧取了些许那与宋芷。 郑慧转身便拿了一个小木盒来，将之递给了宋芷。 宋芷只得笑着接过，顺势道：“这猪胰子竟有这般神奇功效，我想回去后也试着做一做。” 郑大夫见她想自己做，不仅没有阻止，反而还十分鼓励。 甚至还主动与宋芷说了这澡豆的具体做法，“回去后若是哪里还有疑问，尽可来询问我。” 宋芷应下后，十分郑重道谢。 与郑大夫识别完草药，宋芷又与郑慧一道识了一个多时辰的字后，拿着澡豆高兴的回到家中。 此时家中只几个小的在院子中纺线，大人们全都去了隔壁帮忙。 宋芷到隔壁绕了一圈，这两日大家伙都在忙着挖地基与做土坯。 反正这会子又用不到自己，宋芷干脆又回了家里开始制作起猪胰皂来。 宋芷搬来一块石块，随后将猪胰子放在石块上用木棍不断地敲打起来。 几个在屋檐下纺线的孩子见了，纷纷丢下手中的活儿跑到宋芷的身边，探着小脑袋询问宋芷，“阿姊，你这是在做什么？” “你们知道澡豆吧？阿姊今日听了郑大夫讲澡豆的做法，这会子是在试作呢。” “阿姊好厉害！” 四小孩俱是星星眼的看着宋芷，眼中满是崇拜。 宋芷心中有些好笑，便吩咐几个小的，“你们去灶间扒拉些草木灰与我，一会儿阿姊有用。” 四小的嗷呜一声，争先恐后的往厨房跑，不一会儿就捧着一簸箕的草木灰冲到了宋芷面前来。 这个时候可没有现代那般雪白的碱粉，当下百姓获取碱的方式只在干燥的季节到碱地上开采富含天然碱的碱土，再加工提炼成碱石。 现在家中没有碱石宋芷便预备用草木灰来替代，先试做一款猪胰皂出来。 外观好不好看，味道好不好闻暂且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其有清洁之效。 如此她后期改良升级做肥皂也有了合理的解释。 这边宋芷敲敲打打忙活了半晌，又将混合的部分草木灰兑入其中继续敲打。 吴氏回来的时候，正巧见着了孙女敲敲打打的忙活。 她好奇的走上前询问道：“你这是在作甚呢？” 宋芷脸不红心不跳的道：“我这是在做澡豆呢？” 吴氏一听来了兴趣，“那为何做澡豆，还要放草木灰呢？这黑乎乎的东西与我从前在铺子里看到的澡豆并不一样啊！” 宋芷一本正经的解释道：“阿奶应该也听说过那澡豆很贵吧？” 吴氏下意识的点点头，“可不就贵，我也是在铺子里见旁人买过，真想不通那一点大的东西，如何能卖的了那般昂贵的价钱！” 宋芷，“那是因为这澡豆里面加了药材以及香料，这两样哪一样都不便宜，可不就贵了！” “所以今日郑大夫与我说了澡豆的做法后，我就想回来试一试简易版的澡豆，我想着这草木灰不就能清洁衣物吧？干脆将两者加在一起试一试，说不得能起到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 吴氏不由被孙女的话逗乐，乐呵呵的道：“成那你先试一试，若是真如你所说这般，那咱们家也是能用得起澡豆的了！” 宋芷傲娇的挺了挺小胸脯道：“阿奶，您就瞧好吧！” 吴氏摇头失笑，也不管她径直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第186章 有天赋 待将猪胰皂敲打好后，宋芷又去后山砍回来一棵较为粗大的竹子，将之切成竹圈将捣碎的猪胰皂塞入其中。 之后便是等个三四天等其阴干就成。 这边宋芷忙好了猪胰皂，浸了手也与几个小的在一道捣鼓起羊毛线来。 不同于其他几个孩子在专心致志地纺线，宋芷正聚精会神地尝试着用钩针钩织羊毛帽子。 然而，她的进展并不顺利，毛线在她的手中不断地被拆解和重新编织。 一旁忙着纺线的几个孩子似乎是对宋芷这般的行为已经见怪不怪。 \"阿姊，还是无法钩出帽子来吗?\" 宋欢注意到阿姊又一次将手中钩到一半的帽子拆掉，不禁皱起了小脸，关切地问道。 宋芷见她小小一个人，比她还忧心的样子，忽的福至心灵的道： \"是啊，真是奇怪，那天我还特意询问了从草原上来的客商，请教他们如何起势编织，他们也给我做了演示。可为什么我试过几次都无法成功呢？\" 接着，宋芷灵机一动，提议让宋欢试试。\"要不欢欢你来试一试吧，阿姊先带你起个头，然后带着你钩一遍。” “正好我自己钩看不出问题出来，由你来试一试，说不得我就能看出哪里出了问题！” 宋欢先时还有些紧张，这东西她如何会勾，待听完了宋芷的话后，小丫头也不犹豫了，当即点头应下。 宋芷笑着往自己的身边拍了拍，示意她坐到自己身边去。 随后将手中的毛线以及钩针交到宋欢的手中，姊妹两人就这样坐在一处，宋芷教授宋欢勾起了毛线帽子。 其实宋芷又哪里不会勾毛线帽子，她不过是故意为之的罢了。 宋芷带着小妹做便不会故意误导她，该如何起针，什么时候长针、什么时候短针亦会与之说清。 不得不说，这个孩子确实有一些编织的天赋。 宋芷只在起针的时候给她示范了一次，之后就只是在旁边口述指导。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孩子的动作变得越来越熟练，甚至有时从长针转换到短针都不需要宋芷的提醒。 宋芷则坐在一旁静静地观察着，看到小妹手中的毛线逐渐勾勒出帽子的形状，不禁在心中感慨，现在她终于可以不用再装了。 往后还可以好好的挖掘一下小妹的潜力，这羊毛线的用处多多，可不止用来钩帽子。 什么羊毛袜、羊毛手套、羊毛衣这些统统都可以提上日程来。 日暮西斜时，一大家子从隔壁回来便看到的坐在廊檐下认真钩织羊毛帽子的姐妹。 吴氏与杨氏走上前，看着宋欢手中已经勾勒出轮廓的半成品，杨氏忍不住惊叹道，“想不到这羊毛线还能这般用，你们这是在钩什么？” 宋芷示意小妹将手中的半成品帽子展示给两人，随后道：“昨日我特意寻了从草原来的客商，同他们打听了这羊毛织物如何做？” “对方还很热情的与我演示了，许是我在这编织物实在没什么天分，这不忙活了两日都没忙活个名堂出来。” “索性就让欢欢钩织，我就在一旁指导着想要看看究竟是哪一步出了问题。” “没成想欢欢对这羊毛织物到是很有天赋，非但没有出错，这才两个时辰就能灵活掌握了钩织帽子的技巧了！” 宋欢被阿姊夸的脸蛋红扑扑的，一双眼睛也是灿若星辰。 杨氏显然对这羊毛织物很感兴趣，她一屁股坐在宋欢的旁边，催促道：“欢欢继续钩，让伯娘看看你是如何用毛线钩成帽子的！” 吴氏笑着打断道：“成了，你就别闹她了，让她们姊妹慢慢钩，待她钩好一个来，再让她教你！” “你来厨房帮我包包子！”说罢，先转身去了厨房。 杨氏拍了拍宋欢的肩膀，鼓励的道：“你好好钩，回头再教伯娘。”说罢，也起身往厨房去了。 待两人走后，宋欢眨巴着晶亮的眼睛看向宋芷。 宋芷复又坐回到小妹的身边，“咱们继续。” 对于初学者的宋欢来说，已对钩织帽子产生了极大的兴趣，便是晚上吃的是难得才能吃上一回的包子。 小姑娘也只囫囵的吃了两个，就又继续摆弄起毛线来。 宋友山侄女只吃了两个包子便草草下桌，又看了一眼吃的满嘴流油的傻儿子，忍不住道：“钩帽子也不急于一时，这孩子再怎么着也要先填饱了肚子。” 吴氏看了一廊檐下专注的小孙女，开口道：“先随她去吧，灶上还有呢，一会儿等天暗了，你再给欢欢拿两个吃。” 宋芷嘴巴里正含着食物，听到她奶的吩咐，她含糊不清的应了一声。 此时的宋芷十分能理解小妹的心情，想当初她在学钩帽子、织围巾的时候，也是劲头儿十足。 恨不得连喝水都嫌耽误功夫，在看小妹的情形可不就与她当初初学织围巾时一样！ 宋芷也就由着她做自己感兴趣的事情。 就这样在还不算太熟练的情况下，宋欢终于在第二日的下午将毛线小帽给织好。 “阿姊，我会织帽子了！”小丫头手里拿着帽子，满是兴奋的对宋芷道。 宋芷接过帽子，给她戴上，“不错，蛮适合的，怎么样暖不暖和？” 宋欢重重的点头，“很暖和，阿姊我要给你，给小弟，给全家都织一顶帽子，这样到了冬日里咱们就都有羊毛帽带了！” 在一边纺线的几个小的听到这话，纷纷围了过来，稀罕的摸着针脚并不算细密的帽子。 “小妹你帮我织帽子，我就帮你洗衣服。”宋安率先开口道。 宋成见自家大哥竟然先许诺了好处，忙不迭的承诺的道：“还有我，还有我，阿姊我可以帮忙拾柴火，你也给我钩一顶小帽好不好？” 宋康也卖乖的依偎到宋欢身边，眨巴着眼睛表示自己也要。 在这个家里，宋欢作为中间的孩子，既不算最大，也不像小康那样因为身体不好而备受瞩目。 所以很少有人会主动询问她的意见。 然而，这次却不同，这是第一次，她切切实实的感受到自己被需要。 小丫头心中很高兴，小胸脯拍的啪啪作响保证道：“你们就等着吧，后头我就给你们钩。” 孩子们欢呼起来，银铃般的笑声传出了很远。 宋芷看着这般快乐的他们，嘴角也不由露出了笑意。 第187章 事半功倍 就这样又过了三日，转眼便到了与周老汉约定的日子。 这日一早，宋芷照例提着一篮子糕点去了城中的味悦坊。 此时的周老汉早已经在糕点铺子等了小半个时辰，见到宋芷如约而至。 他高兴的立刻迎了上去，“宋小娘子，你可算来了，你前些日子说的火炕，我回去后仔细琢磨过，觉得十分可行，这是图稿你看看可有哪里需要改动的？！” 宋芷看了一眼对方，只见对方眼里一片青黑，想来这三日也一定是废寝忘食的在琢磨这火炕。 一旁的小伙计十分有眼力见的上前接过宋芷手中提着的糕点。 宋芷笑着道了一声谢，随后双手接过图稿，仔细的端详起来。 站在其对面的周老汉还担心宋芷看不懂自己所画的图形，不时同她解释：“这是炉灶、这是炕体、这是烟囱。” “考虑到保温性，炕体的底部可以用黄泥来夯实，炕板就像你说的可以用黄黏土搅干草来做，为了保温最后再用黄黏土封上一层磨平。” “这火炕最关键的部分还是要在出烟口，以及烟囱部分，要设计得合理，确保烟气能顺畅排出而不倒灌。” 宋芷没想到那日自己不过简单提出了设想，对方不仅能这般快的设计出图稿来。 还能一针见血的指出其中的关键。 “那要如何确保烟道的通畅呢？”宋芷下意识的问道。 周老汉想了想，说出了自己的见解来，“以我看这出烟口不宜过大也不宜过小，过大则热量散失太快，影响取暖效果；” “过小则容易造成堵塞，烟排不出去，屋里就会弥漫着烟味。” “烟囱的高度也要适中，高了虽然排烟顺畅但施工难度大，低了则可能在风大的时候发生倒灌，最好是根据屋子的高度来决定。” “还有啊，烟囱与炕体的连接处一定要密封好，不能有缝隙，不然冷风会从外面灌进来，热气也会从缝隙中溜走，那样火炕就起不到多少保暖作用了。” “你们可以用碎草来和泥，这样的泥粘性大，干了之后非常结实，用来封缝最合适不过了。” 周老汉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在空中比划着，似是要将他能想到所有细节都展示给宋芷。 宋芷听得认真，时不时地点头表示理解，偶尔还会提出一些问题，周老汉也都能以自己这么多年的工匠经验来解释。 一番交谈下来，宋芷不得不在心中惊叹，古时候匠人的高超智慧。 其实让她来自己搭建火炕，可能会漏洞百出，一些细节上的问题宋芷也都是模棱两可的。 可这些到了周老伯这里，他都能将所有关键的部分事先设想好，宋芷无比庆幸当时托了周掌柜找了匠人来。 如此不知能为她省下多少事情来。 宋芷毫不吝惜的赞叹道：“周老伯您只短短三日竟是将我那日随口一言的想法变成真，简直大才！” 此刻的周老汉心中亦是满满的激动，于他们匠人而言，最高的兴的事莫过于经他的手创造出实用的物什来。 这火炕显然就很适合在北地的百姓之中推广开来。 同作为底层人的周老汉太知道北地的百姓在漫长的冬日里如何难熬，若是他将这火炕做法告知公子，以公子的秉性定然会褒奖他的吧？ 若是.....若是自己做好，公子高兴之下放了自己的奴籍。 想到这儿周老汉不免一阵心潮澎湃。 但他还是强压下心中的激动，征询的看向宋芷，“宋小娘子，这建设火炕的法子是您想的，老汉我有个不情之请，不知我可否将此法禀告我家大人.....” 不等他说完，宋芷当机立断的道：“这自是没问题，虽说做火炕的主意是我提的，但具体事实细节却是您想的，您想交给谁就交给谁，不必过问我！” 其实宋芷的私心里找周掌柜寻工匠，就是想将这火炕之法传到周煜的耳中。 祁水县冬日里苦寒，每年冬日里都会有人因受不住严寒没能挺过去。 这要是由县太爷做主推进此事，肯定要比她家为例子传播的更快。 周老汉听宋芷说，高兴的连连道谢：“多谢，多谢！” 他主要考虑的是眼前的人与少爷有交情，若是不事先招呼对方一声，到时候在惹的对方去少爷面前告状那便得不偿失了。 现在宋小娘子半点也不犹豫，显然是不在意的，那他将火炕的做法献给少爷便无后顾之忧了！ 宋芷见他很是开怀，不由主动相请： “正好我家现在在建屋子，这火炕取暖效果到底如何还不得而知，周老伯不若辛苦一趟，随我家去亲自指导一番搭火炕。” “千般设想，不付之实践总也不知其中是否有纰漏，如此您禀告给周大人，心中也能有底不是？” 宋芷的话说的十分直白，却也正中对方的心思。 周老汉根本不带犹豫的，当即点了头表示同意。 宋芷辞别了周掌柜，领着人便往城外走。 时间紧，任务重，宋芷在城外上了车后没有让对方继续在城墙下候人，直接包下剩余空位，催促其立刻启程。 待领着人回到家中，宋芷径直领着人去了隔壁观察了地形与房屋布局。 昨日主屋才开始建，这会子四面的围墙都应落成。 周老汉围着主屋转了一圈，心中默默盘算着如何布局才能最大化地利用空间，同时确保火炕的取暖效果达到最佳。 他先是仔细观察了房屋的结构，接着，他又走在屋中来回踱步，用脚步丈量着尺寸，心中迅速勾勒出火炕的位置与布局。 一旁的村人，以及宋家人皆好奇的打量着这个宋芷从外头来回来的陌生老者。 吴氏上前拉了拉孙女的衣袖，小声的问道：“这便是你寻的那位工匠吗？” 宋芷点点头，“是的，阿奶，他可是县官大人家的工匠，技术那是顶顶的好，一会儿你让大家伙都听他的吩咐。” 吴氏一听对方竟是县官大人家的工匠，那是一点质疑的心思都没有。 她悄悄后退几步，小声同孙儿与儿子交代道：“一会儿你们就候在那匠人身边莫要多嘴多舌，只管听吩咐办事！” 两人俱是十分老实之人，听罢连连点头。 周老汉做到心中有数后，转身便吩咐，“来些人拿些砖块来砌火炕框架，另外再派人去拖几板车的黄黏土来。” 众人按照周老汉的指示忙碌起来，很快就搬来了砖块，黄黏土和干草也陆续送到。 周老汉亲自示范如何砌火炕框架以及要求，宋平等人跟在其后帮忙打下手。 宋芷在一旁看着，见对方成竹在胸很是有把握的样子，干脆就将这边的事情交予了对方。 此刻宋芷深刻体会到，什么叫专业的事情还是要交给专业人办，如此才会事半功倍！ 第188章 村民们的心动 “咦，你们听说了吗？大山家里头搭了个能保暖的床，叫什么，哦对了叫做火炕！” “听说那炕连接着屋外的灶台，冬日里只需往灶台里烧火，那炕就能暖和！” “害，那你知晓的可是落后了，现在我听说直接在屋内的火炕下留燃烧口，冬日里就不必出屋添柴火，还能在灶边烧水，着实是方便！” “真这般好用吗？”在一处聊天的妇人诧异的问道。 “那还能有假，我男人来家里说那炕一烧起来，炕上暖烘烘的连带着屋子里头都暖和。” “而且还没有呛人的烟味，阿芷家里头好几间屋子都砌了这火炕。”小赵氏笃定的道。 有妇人好奇，“那这要费不少钱帛吧？阿芷丫头是个厉害的，瞧瞧这才多少日子，不但还上了先前的欠款，自家更是砌起了大宅子！” “这话你可就说错了，我听我家二柱说那火炕可不费什么钱，听说就是用黄泥与干草，黄黏土与土坯还是他们做的呢！” 小赵氏坐在门边，一边挑拣着豆子，一边同村人闲说着最近最火的火炕话题。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妇人们听到小赵氏的话后，心中好奇，这不这几日来宋家新房见识这火炕的村人越来越多。 宋芷在听阿奶说了，这几日每日都有村人来新房里观摩这火炕。 宋芷本也有意在村民们之间推广开来，便让阿奶点了火炕让前来观摩的村民们看。 烧了火炕的屋子，人一进门便能明显感觉到屋内要比屋外暖和。 再用手试探了一下炕上的温度，并不似他们脑海里想象的那般烫手。 这要是到了寒冬腊月，人就睡在这暖烘烘的炕上别提多安逸了！ 有人便私下里找到吴氏，拉着她请求能不能请那匠人也帮家里盘一个火炕。 却原来周老汉再搭这炕时，除了垫土、做炕板吩咐了旁人来做。 其他最关键的部分，比如烟道部分大都是他自己亲手在做，并不假手于人。 再加上这个时代匠人的手艺就是吃饭的家伙事，村里人虽有人好奇火炕内部的门道，但到底碍于对方背靠县官大人便更加的不敢僭越。 所以这段日子以来，除了宋平被周老汉喊在身边打下手，其他人还真不敢偷摸的去学。 而听到这般请求的吴氏没有立刻应下，这毕竟也是县官家的匠人，在没征得对方的同意前她却是不好替人应下。 但吴氏也没有回绝，她想了想道：“你代我问一问，待我征求了对方的同意，回头再与你说。” 村人连连应是，“这是自然，那就劳烦婶子帮忙从中说和说和了。” “ 您也知晓我婆婆腿脚不利索，到了冬日里更是整日里喊冷，每日汤婆子更是离不得身，若是能盘个像你家里一样的炕，那她的日子可就舒服多了！” “......” 这一日有不少村人找到吴氏与她提议想请周老汉帮自家盘炕的想法。 有为了老人，也有为了妻儿，总归是大家伙都见识了这火炕的好与便利， 又加之听说了这火炕造价低廉，黄泥与干草村里到处都是根本不用费钱，只雇佣对方盘个炕想来应是费不了多少钱。 所以大家伙心里不可谓不心动。 吴氏在送走村民们后，当即回到家中与孙女提了此事，“阿芷，现在村里头已经有很多家来问我能不能请周匠人也帮忙盘个火炕，你看这事......” 宋芷诧异的问道：“大家伙没跟着周匠人后头学吗？” 说来也是宋芷心够大，自从见过周老汉对火炕的讲解，以及图纸。 她将人请回了家里，便彻底当起了甩手掌柜，火炕的事情全权交给了周老汉。 这倒也不是她偷懒故意为之，一来有专业的人在，她再过去指手画脚的图惹人怀疑。 另一方面，实在是她忙的抽不开身，既要每日去郑大夫家识字辨识草药。 回家后还要带着几个孩子一道识字，她将郑慧教予她的字做成了一张张的识字卡片。 每日都要花上一个时辰考校他们以及教授新的字。 剩下来的时间，她还要拉着小妹一道钩帽子、尝试新的钩针技巧，除了每日会去瞅一眼进度，她是真的没有多余的精力放在盘火炕上。 也就更不会关心到底是何人在盘这火炕。 吴氏摇了摇头，“这如何好跟着旁人去学，这是人吃饭的手艺，没有周匠人发话，自己凑上去那与偷师何异？” “不过他倒是将你大哥带在身边打下手，我也没去问一问阿平，他可瞧会了！” 说罢，又连连否定方才的说法，“不成，不成，帮村人盘炕还是要知会一声周匠人，这要是让阿平悄摸的做了，没的叫人说偷师呢。” “这可不是什么好名声！” “你大哥到现在还没能娶的上媳妇呢，现在本来年纪就大了，若是再弄一个坏名声在头上，那便更不好说亲了！” 宋芷就这般傻傻的看着她奶自说自话。 说实话，她从前确实从未想过这般多，也从未想过隐瞒土炕的做法。 但现在阿奶这般说，让她不得不重新审视起这件事来。 其实他让周匠人来家里盘火炕，便是打着让村人跟在后头学的心思。 这也算是她对大家伙能来家里帮忙的谢意，至于学多学少这便要看各人的本事了！ 但她显然没有想到当下人对手艺的看重。 在村人们看来，这便是周匠人吃饭的手艺，在没得人允许的情况下，村人不好，也不敢去窥伺。 宋芷想到周老汉要将此火炕的做法告知周煜，想来没让村人参与进来的应该是出于保密的想法。 毕竟一个已经传开了的火炕做法，与自己特特上报上去的还是有所差别的。 宋芷能理解周老汉的心里。 他们这些身契被攥在主子的手里，生死荣辱皆系于一人之手。 如果能为主子分忧解难，在主家面前获得重视和赏识，那么以后的日子自然也能更好过些。 然而，他们当初可是被主家送到北地来的，却没能按照吩咐做好事情，这已经是他们失职了。 当下即使能够灰溜溜地返回京城，但由于未能圆满完成差遣，恐怕难以再次得到重用。 若是凭借着此事翻身，那他的处境可就完全不同了。 无论是周煜给他恩典放出奴籍、还是继续为周煜留下来为周煜分忧，他都体现了自己存在的价值。 宋芷深思熟虑一番后，终于对吴氏说道：“阿奶，这件事你交给我，待我回头先问过周老伯再说。” 吴氏听孙女如此说，便也放下心来。 第189章 御寒神物 待到傍晚周老要离开的时候，宋芷寻上了对方。 周老汉原以为宋芷寻自己是想问一问完工进度，不等宋芷开口，他便直言再有两日，后一进院子的火炕就能盘好。 宋芷笑着解释道，“我是想问一问，您那是说想将这火炕一事告知周大人，不知您可否提了？” 周老汉不明白宋芷为何会由此问，但他还是坦白的说了，“这倒还未曾，宋小娘子为何会由此问，可是有何不妥之处？” 他之所以还未与少爷说此事，一方面是这几日在盘火炕的过程中，在听了宋芷的意见后，有些地方他也在改进。 而且他也想做足了准备再做回禀如此也有把握一些。 另一方面也实在是这些日子他的精力全部被放在了盘火炕上，还没能找到合适时机与少爷提此事。 宋芷见他如此说，连忙摆了摆手道：“我是有个提议，您再与周大人提及这火炕的时，若是周大人对这火炕感兴趣，不如请他来家里一看究竟。” “毕竟百闻不如一见，任何言语的描绘我觉得都没有实地看到实物来的让人信服，您觉得呢？” 周老汉有些面露难色，“我是可以提议大人来此一探究竟，可县令大人毕竟事务繁忙，我不一定能说的动大人来这儿.....” 虽然宋芷与周煜的接触并不算多，但仅凭几次的接触。 宋芷便知晓周煜至少是一位心系民生的县官。 他的辖内出现可以改变百姓们冬季御寒的物件，他如何不心动，不好奇呢？ 宋芷笑道：“周老伯您无需有心理负担，这火炕的的确确是您所建，您只管如实说这几日的经历便是，周大人自会有自己的判断。” 周老汉一想确实是这个理，他只管如实说自己这几日的经历，至于大人如何抉择那是大人的事情。 想通了关键的周老汉咧嘴笑开，点点头道：“成，待我寻了机会便与大人禀告此事。” 正好这些日子忙碌下来，他也算掌握了其中的要领，便是少爷要问他一些细节，他也能回答了上来，做到心中有数。 辞别了宋芷，周老汉乘着宋芷专门雇佣的牛车回到了县衙。 想到方才宋芷与自己说的话，周老汉略做梳洗，重新换了一套干净的衣裳后，寻到了良田表述了自己有重要的事情禀明少爷。 最近这一段时日，周煜确实一直忙着做连翘茶一事。 随着他传信回京城，连翘茶在京城的达官显贵家中的出现，有不少听到风声的大家族、商队主动寻到他这儿来表示想买连翘茶。 这自是周煜乐见其成的，短短一旬时间，他这里的茶叶已经卖出五千贯。 这还是有一大部分的茶叶已预定了出去，只是人还未至罢了。 他已经详尽的测算过了，若是等剩下的连翘茶全部售出，县衙回款一到，这一批茶叶便可给他带来上万贯的回报。 他上任兢兢业业的干了近一年，积极的开辟商道所赚取税收，不如卖一回连翘茶来的快。 这也让周煜感受到了一个县想要富裕起来，光靠赚取过路费是不够的！ 最关键的还是得有自己的物产。 这连翘茶真真是一个很好的契机，今年还只是刚刚开始，待到后期连翘茶被普及开，他相信祁水县的百姓都能因此而受益！ 良田看了一眼最近一直早出晚归的周老，想到他是在帮宋芷做活儿，良田有预感说不定又与那宋小娘子有关系。 他又想到少爷与宋小娘子多少有些交情，沉吟了片刻后还是进屋通禀了。 片刻后，良田从书房出来，点头示意道：“少爷让你进去。” 周老汉闻言立刻跟着良田低头敛目的进了书房。 书房内，周煜端坐于案前，他手执一本账册，眉宇间透露出几分专注。 见周老汉进来，他轻轻合上账册，抬头问道：“听良田说，你有事回禀？” 周老汉闻言，忙上前几步，却又不敢过于靠近，双手拘谨地交叠于身前，低头答道： “回禀少爷，是这样的，老奴这里有一张建设冬日里御寒之物的图稿，想要呈给少爷您过目。” 周煜却是皱起了眉，“我不是与你们说了嘛，那火地耗费颇多，上行下效，我这个做一县之长的更不能助长这股奢靡享受之风。” 周老汉额头冒出了冷汗，他知晓少爷误会了，连忙解释道：“是老奴没能解释的清楚，不是那火地，而是火炕！” 周煜闻言眉头微松，但还是有些疑惑，“火炕？那是何物？” 周老汉赶忙回答道：“少爷，前些日子宋小娘子找到老奴，请奴帮忙建造一间取暖的屋子。” “这火炕正是宋小娘子提的建议，改地下取暖为床下供暖，甚至还能利用每日做饭灶台的余温，带动火炕发热进而用来取暖。” 周煜听后眼睛一亮，追问道：“真有如此神奇？” 周老汉忙不迭地点头，“这几日奴一直在宋小娘子家盘这火炕，如今已经初见成效，便想同您禀告这取暖利器！” 周煜一听，当即站起身书案后，绕到周老汉面前：“何为火炕？图纸拿来我瞧瞧。” 周老汉连忙掏出火炕的建设图稿，双手呈递了上去。 这简图画的虽然并不甚详细，但是周煜还是能看出哪里是灶台，哪处是床，哪处又是烟囱。 至于这些毫无相关的东西，如何能组合在一处，周煜便不得而知了。 他放下手中的图稿，语态疑惑的问道：“这东西真的能取暖？” 周老汉连连点头，“回禀少爷，是的，奴在宋小娘子家亲自验证过这火炕能够取暖，这才敢禀告于您。” “且这火炕不但能取暖，而且造价十分低廉，基本上只需黄黏土与干草便可盘成，实在是冬日里御寒的神物！” 周煜听的心中火热，要知道每年到了冬日里，医馆得了风寒的病人便会激增，有些人甚至因为一场小小的风寒感冒而倾家荡产、进而返贫。 更有甚者，每年冬季都有人因为严寒天气而冻死家中。 若是真如周老汉所说那般，那他辖内的百姓岂不是再不用惧漫长的冬日？ 越想越激动的周煜来回的踱了几圈，此刻的他恨不得现在就去亲眼见识一番这火炕来。 尽管内心焦急万分，但毕竟此刻天色已晚，即便是心中再心急他也只得暂且安耐住的问道：“你明日是否还要去宋家？” 周老汉心中一惊，难不成少爷还真要去宋家看这火炕？ 他且压下心中的惊诧，点了点头道：“要去的，还有一个炕没搭完！” “那正好，明日我与你一道去一趟宋家！” 周老汉不敢有违，当即躬身应下。 翌日，周煜身穿常服，由良田驾车，一行人朝着小河子村的方向驶去。 第190章 试点 清晨时分，一辆古朴的马车悠悠驶入小河子村，车轮轻碾过石板路，发出沉稳的声响。 村民们也正陆陆续续前往宋家帮忙砌房，当他们注意到坐在车辕上的周老汉时，起初并未多加留心，只当今日他雇了马车出行。 然而，当马车缓缓停驻在宋友山家的门前，来宋家做活儿的村民见着了一名气宇轩昂的青年男子从马车内步出，有一些眼尖的村民认出其不是旁人，只是他们的县官周煜！ 顿时，人群中爆发出一阵低低的惊呼。 村民们面面相觑，心中的惊讶与敬畏交织，原本打算上前与周老汉寒暄几句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 他们既因县官大人的亲临而感到兴奋，又生怕自己的行为触犯了官威，一时间，众人只是呆呆的伫立在原地，目光中满是好奇与拘谨。 此时，正在院中忙碌的宋友山一眼瞥见了站在自家门前的县官大人。 初时他还以为自己眼花看错了，待揉了揉眼睛。 见站在门边的青年男子真的是他那日在公堂上见过的县官大人！ 宋友山心中一惊，随即快步上前语气中带着几分紧张与惶恐：“大……大人，您怎么来了？可是有什么吩咐？” 一旁的吴氏见状连忙跑进孙女的房间，急切地拉着她的手往外拽：“阿芷快别织帽子了，县官大人来咱家了！” 说罢，拽着人也迎了上去。 在她的心里毕竟孙女与县官大人是打过交道的，肯定要比老实巴交不会说话的儿子强。 周煜见因着他的到来，明显慌乱了的一家人。 他微笑着摆手示意众人不必紧张：“大家不必惊慌，本县此次前来是听闻你家新砌了一种能够取暖的火炕，特来瞧瞧，这火炕到底是何物又是如何取暖的？” 宋芷见状，当即吩咐阿奶先去新房子那处烧炕，她则亲自领着人往隔壁走。 “大人，请随我来！” 宋芷领着周煜从灶房一路参观到盘了火炕的房间，同时介绍道： “这间屋子的火炕连接了外头的灶膛，待到做饭的时候，热气便能通过炕洞源源不断的传递炕上来。” 说罢，她又领着周煜去了另一间屋子，“这边的的燃烧口我们就设在了炕下，旁边搭了个小灶可以放上一个炉子热水，十分便捷。” 周煜好奇的打量着火炕的构造，但因其主体已经封闭，根本看不出其内里的门道。 便会询问一些困惑，例如：“那在屋子里烧火这屋子里不会有烟味吗？” “又或是在床下烧火，人不会被烤熟吗？” 这时解释其构造以及原理一事，宋芷便将此交给了周老来做。 待一番解释过后，那边的炕也烧热了，周煜用手感受了一番，触感温热，十分神奇。 恰在此时，宋芷适时大胆提议道：“大人，咱们祁水县冬日里苦寒，这火炕造价又低廉，您何不将之在县中推广开来。” “我这儿倒是有个想法，不知该不该说。” 宋芷所说正与周煜心中所想不谋而合，他愉悦的道：“听说这火炕的妙想还是你先提出来的，宋小娘子有什么想法但说无妨。” 宋芷先是谦虚的表示：“这火炕能做出来最大的功劳还是周老伯，若不是他将想法付之于实际，这火炕也不会这般快做成。” 随后，话锋一转说起了自己的想法，“是这样的，这火炕毕竟是新鲜物什，要在床底下生火取暖只怕大部分人都会有所疑虑！” “且现在还不到冬日里，百姓们取暖需求并没有那般迫切，愿意了解火炕的人便更少了！” “就说像您这般有见识的人，在听说了火炕的事情都要来这里亲眼见识一番，更何况那些对火炕一无所知的寻常百姓了！” 周煜听她这般夸自己，心中莫名的有些想笑，在这一众人里头，周煜可没从这丫头的眼里看到丁点的谄媚。 不知出于何种心理，周煜还是配合的道：“那你可有什么好主意？” 宋芷顺势道：“我看不如打铁趁热，趁着还未到夏收，大家伙又都有空闲，不如就以我们村中做试点，先将愿意盘火炕的人家将火炕给盘上。” “待到火炕盘好，也到了夏收，夏收结束后百姓家中也就有了余钱，最起码置办一个火炕的钱粮应是不愁了。” “届时，周大人再将各里里正，村长、族长唤到我们村子里来，让他们亲眼见识，见识这火炕的好来。” “待让他们见识过这火炕的好来，根本也不需大人您费力宣传，他们定会主动求着要盘这火炕，如此岂不是更高效？” 周煜看了宋芷一眼，原来这丫头打的是这样的主意。 虽说是在为自己村的村民争取利益，但不得不说这提议却是当下最合适的办法。 周煜略作沉吟，片刻后开口道：“你们村的村正何在？请他过来，我有话吩咐！” 宋友山闻言，当即退出去寻人，人刚出屋子便在院中见着了宋族长。 却原来村民们在见到县官大人来到宋家后，不敢怠慢，连忙通知了宋族长过来。 宋族长听说了县令大人正在屋内看火炕，他也不敢打扰就静静的候在院子之中。 宋友山忙冲上去，一把拉住宋族长的手：“族叔，您在这儿可就太好了，快进屋，县官大人请你进屋一叙。” 宋族长闻言惊了一下，忙抬脚跟上，一边还拽了拽宋友山的胳膊，“大山啊，到底是出了何事？” 宋友山便简略的将方才的事情与宋族长说了一遍。 宋族长心里一震，没想到阿芷丫头竟然给村里争取来这样的好事。 当下宋族长的腿也不打抖了，匆匆走进了屋里。 待真的在屋子里见到县官大人，宋族长脚下一软，便要跪下来却是被周煜抬手止住。 “本县有一事交代你，先将你们村里愿意盘火炕的人家统计出来。” “再在你们村里召集些人手，待到周匠人将这边的火炕盘好，我会让周匠人带着他们给你们村里的炕先盘上。” “待后续夏收结束，我会让各里里正、村正来你们村里参观火炕，届时应是会有不少百姓会请你们村子的人盘火炕。” “希望你们能认真跟着周匠人学，后续能不能赚到钱粮就看你们自身的本事了！” 宋族长听罢脸上的笑容就没有落下来，他连连保证道：“多谢大人，多谢大人，草民一定督促村民们认真学，不辜负大人的厚爱！” 周煜抬手止住，“你不必谢我，要谢就谢宋小娘子为你们争取到的机会。” “不过话说回来，后续还会有几个村落我也会让周匠人去教授他们盘炕之法，机会先给了你们，你们能抓住多少全凭你们的本事了！” 宋族长不敢有丝毫迟疑，连连点头应是。 第191章 艾草皂 宋芷之所以提出在夏收前将村子里的火炕盘起来，做试点之用，其实也是有原由的。 一来是想帮村民们达成盘炕的愿望，二来也是想着在夏收前盘好炕，肯定是时间紧，任务重。 只靠周匠人一人定是忙不过来，到时候肯定是带着村民们一起忙活。 如此一来，他们也能学一到这盘炕的手艺，后续火炕推广开来，村民们也能借机赚一些辛苦费。 她是没想到周煜能看出她的心思，并且还愿意按照她意图来行事。 说实话，宋芷心里还是熨帖的。 倒是个值得合作的伙伴。 想到这儿，宋芷忽的想到了什么，她暂且压下心中的提议，等周煜与宋族长交代完，预备离开时。 宋芷忽然出声问道：“敢问大人，不知现在的县衙的连翘茶卖的如何了？” 周煜本以为她是想问当初定下的分成之事，他开口道： “连翘茶的销路不成问题，待将预定的连翘茶出售后，届时会将一成的利润分成送来与你，宋小娘子不必担心！” 宋芷知道对方这是想岔了，她倒也过多解释，继续道：“分成一事不着急，我是想问一问大人，那官营铺子您是否打算办了？” 周煜不知她为何会有此一问，但还是点头道：“自是要办的！” 听到这话，宋芷脸上的笑意更甚，顺势提议道，“大人既然后续还要开官营铺子，那铺子里肯定是要摆放一些咱们当地的特产。” “我最近正好做出了类似于澡豆的清洁物什，不知大人可有兴趣一观？” 周煜闻言，眉宇间不禁流露出一丝好奇， 于是，他欣然点头，跟着宋芷去看了艾草皂。 继先前宋芷用猪胰腺混合草木灰做出来猪胰皂得到了家中一致认可。 吴氏更是开玩笑的道：“除了味道不好闻，外观黑乎乎的外，这东西的用来清洁没话说，定价便宜些都能拿出去卖了！” 宋芷顺势便说道，“阿奶您说的也不是不可以。” “正好我最近与郑大夫识了些草药，待我捣鼓捣鼓，说不得就能重新做出一款，气味既好闻外观又好看的药皂来。” 吴氏只乐呵呵的应下，没想到没过两日还真叫孙女做出了艾草皂来！ 周煜看着被递到自己面前一块绿油油的东西，下意识的伸手接过，诧异的问道：“这是何物？” 宋芷介绍道：“这叫艾草皂，这东西不但可以用来洗手，洗澡，清洁衣物，因其添加了艾草其中还有祛湿止痒的功效。” “这艾草皂用途多多，且这东西小小一块，十分方便于携带，特别适合专门途经咱们祁水县的客商带回去售卖。” “大人既然要开官营铺子，铺子里肯定要有旁处没有的东西，我觉得我这艾草皂便是独一份的存在，大人要不要先预定些拿回官营铺子售卖？” 周煜听了宋芷的介绍，对手中的艾草皂便可好奇了。 他没有直接回答宋芷的话，而是诧异的问道：“这艾草皂是你做的？” 他想不通，对方不过一个农女如何会知晓他都没见过的东西？ 心中好奇的同时便更想要了解更多。 宋芷在做出艾草皂前，便用猪胰子给家里人打过预防针了，就是担心会有一些无法解释的清的事情出来。 所以对周煜的问话，她一点也不慌，神情自若的点点头，“是我做的！” 说罢，她还转身又拿了一个猪胰皂出来， “这是我在村中大夫的指导下作的猪胰皂，我听说医书里的澡豆便是用那猪胰子做出来，只不过其中添加了许多药材，以及香料！” “香料什么的不是我等平民百姓用的起的，我干脆回来自制了一块猪胰皂。” “只是做出来的猪胰皂虽也能清洁，但味道不太好闻，我便又改了配方，加了些许草药这才做出来这艾草皂来。” 周煜下意识的点点头，原来如此，能想到猪胰皂改良成这艾草皂来确实是个聪慧的， 至于更细节制作问题他不好再追问，于是换了方向问道：“这艾草皂真的如你说的那么好用？” 宋芷也不含糊，他让周煜稍后，旋即去了厨房打了一盆水来，又招来蹲在地上玩泥巴的小弟，当着周煜的面，就用这艾草皂给小弟清洁黑乎乎的小手。 打湿的艾草皂摸在手中，肉眼可见的出现细腻的泡沫，在用清水一洗，原本黑乎乎的小手立刻变的洁净起来。 周煜看了甚是心动，若不是场合不对，他都想自己亲自试用了。 他暂且压下动手的心思，开口问道：“这一块艾草皂你想如何卖的？” 宋芷笑道：“我听闻铺子里小小一盒澡豆竟是卖出了一吊钱来。” “民女以为这具有清洁之物的艾草皂应是生活之中的必须品，无论是达官贵族，还是平民百姓都能用的起。” “所以我这边对外出售的价钱定在五文钱一块！” 周煜朗声笑开，“好一个生活必须品，宋小娘子有如此心胸，实乃难得。” “这样，我们先约定一个数目，每月五百块的艾草皂可否提供的出来？” 宋芷却是摇头，“大人，这艾草皂须得用到动物的油脂，咱们县里这些油脂都是有限度的，即便是我想供的上货物，奈何没有材料也是不成的！” 宋芷不想给自己设下限制，她现在不仅有艾草皂的事情要忙活，还要跟着郑大夫学草药、识字、以及领着小妹尝试新的钩针技巧。 这一月提供五百块的肥皂，那她每日必然又得忙的团团转。 她只是想用艾草皂提前给自己做一做宣传。 可不是指着艾草皂赚大钱的。 毕竟这东西的需要大量的猪油，这东西寻常百姓吃都不舍的，哪里又能够的到着许多的猪油？ 除非下次再试一试羊油，不过现在是物资匮乏的时代，宋芷并不想因为自己做香皂这样的行为。 导致猪油、羊油这些跟着涨价，进而再影响百姓们的日常生活。 周煜一想也是，于是改了话头道：“这样，那一月两百块可成？” 宋芷在心中算了算，两百块那便没什么压力了。 她一斤猪油便可做出十五块，两百斤也就需要十三斤的猪油。 这一次她没再讨价还价，而是一口应下了。 见她应下，周煜再次提道：“不过我有一个条件，在给我供货的头三个月，你不可再另外供货给旁人。” 他还是很看好这艾草皂的，将来用之作为噱头，打开官营铺子的生意，还是很不错的。 只三个月独家供货限制，这对于宋芷来说也不是什么问题，她想也没想便点头同意了！ 这一次出行，不但见识了火炕的神奇之处，还意外的促成一笔交易。 周煜心情舒畅的从宋家离开，预备回去后着人选址开设官营铺子！ 第192章 水泥地 先前因着县衙无钱，便是想做一些实事也必须得算计着来。 现在可就不一样了，周煜回到了县衙当即唤来下属，商议官营铺子选择一事。 张主簿等一众官吏都嘱意就在草市的斜对面，茶馆的旁边设立一间官营铺子。 一来那处人流量大，二来靠近县衙便于管理。 于是这件事便这样定了下来，周煜便将此事交予由张主簿督办。 当下管理书房的典吏适时提醒道：“大人夏收在即，您上一回提议修理的仓房是不是也要提上日程来？” 有了一人开口，看守城门的典吏当下忍不住开口道：“大人，还有守城的城墙也需及时修缮。” 县衙的典吏们现在都知晓县衙的账上有钱了，当下纷纷阐述各自管辖领域内亟待解决的问题，希望能够争取到一部分钱帛来改善或解决。 负责水利的典吏也不甘落后，表示想要组织人手兴修水利。 周煜听着下属们一一陈述，瞬间觉得他手里的那一点钱不香了。 他抬手止住下面众人的诉苦，说道：“各位所言极是，只是县衙目前资金虽有所缓解，但仍需谨慎分配。” “张主簿，你负责汇总大家的意见，根据轻重缓急，制定一份详细的开支计划来。夏收仓房的修理刻不容缓，需优先安排；” “城墙修缮亦关乎县城安全，确实不能再耽搁了，郭县尉你派人先从上回未能参与采摘连翘叶的村中选人，抓紧时间尽量在夏收之前将城墙修缮完毕；” “至于水利设施更是民生大事也需提上日程，张主簿你领着王典吏等人，先测算一个预算出来，待夏收再议此事！” 在场众人一听这话，纷纷高兴的应是。 而宋家这里，因着周煜的吩咐，周匠人直接领着小半的村民们盘起炕来。 盘炕的活儿也就不需要宋平在一旁打下手，村民们争先恐后，殷勤的跟在周匠人身后听吩咐。 宋平见没什么自己的事情，干脆退了出来帮忙砌墙。 宋二柱见了宋平出来帮忙，他忙问道：“阿平，茅房一会儿我们便能完工，那日阿芷吩咐要在茅房抹什么泥的？” “你去问一问阿芷，究竟要如何弄？” 宋平应了一声，转身便往家中走。 其实前些日子，宋芷已经领着宋平将自制的水泥烧好了。 两人试着用黄黏土、石灰混合后，倒入四四方方的木框之中，摔成土坯，随后放进自制的土灶里煅烧。 待煅烧后将砖石从土窑中拿出，再用铁锤将之碾成粉末一直就堆在后院。 当时宋平都很好奇大妹为何要将这土坯放到土灶中煅烧。 宋芷便以上回自己去买石灰时看见那些人将青石块放到土窑之中煅烧，烧出来的青石一碾就碎，放入水中还能成熟石灰。 她就说瞧着很神奇，想要试一试将黄黏土与石灰混合再煅烧出来。 两种原料黄黏土具有塑形能力，石灰具有吸水以及黏合的作用。 她就想看一看两者材料合二为一后，在碾成粉末后，用来砌房效果会不会更好。 宋平也只得无奈的摇头失笑，任由她天马行空的折腾去了。 宋平回到家里，径直走向厨房，寻找正在忙碌准备饭食的宋芷 “阿芷，一会儿茅房便要完工了，二柱叔问你后续要怎么做？” 宋芷闻言，赶忙对大哥说道：“大哥，麻烦你把咱们后院已经碾好的那些水泥先挑到隔壁去。” 说完，她利落地解下系在身上的围裙，然后转头跟吴氏讲：“阿奶，我先去那边瞧瞧情况，等会儿我会叫伯娘回来帮您一把！” 正在灶间忙碌的吴氏听了，连忙挥挥手说：“不用喊你伯娘回来，肉都已经下锅开始炖了，馒头也在锅里蒸着呢，我一个人看着灶台就行了，哪需要那么多人帮忙哟。” 宋芷一听觉得阿奶说得在理。 于是她点了点头，先转身回到屋里，拿上她自制的水泥刮板，匆匆去了隔壁。 这时，只见二柱叔带着另外两个村民，正沿着梯子小心翼翼地从屋顶上慢慢爬下来。 待三人站定，宋二柱便开口道：“阿芷啊，这茅房算是砌好了，你那是说茅房里要抹什么泥的？还要抹吗？” 宋芷连连点头，“要的，要的，麻烦叔先去河边担些河沙过来。” 三人复又担着担子去了不远处的溪水边挑河沙。 这边宋平担了一担子碾过的水泥过来，很快那边的河沙也担了过来。 宋芷便让他们将两者用水混合，之后吩咐几人用水泥砂浆将茅厕的地面抹一遍。 听到这个要求，宋二柱和另外两名村民当场就愣住了。 这般千叮咛万嘱咐的就是为了搞茅厕的地面，三人皆不是很能理解。 宋二柱下意识的就问道：“阿芷，这费半日功夫就为弄一个茅房，你也不怕费事的！” 宋芷一边指导着几人做活儿，一边解释道：“不费事，不费事，我这般做可是能给家里省下不老少的钱呢？” “哦？这话从何说起？”三人一边照着宋芷的吩咐做活儿，一边竖起了耳朵听她细说。 宋芷便开始一本正经的胡说起来，“既是砌了新家，我自是想尽可能的一步到位，将几间主屋、左右厢房全都铺上青砖的，但是大伯说这般开支便太大了！” 果然三人在听了这话后齐齐点头。 这地面还要铺上青砖那真是钱多的烧了慌，宋二柱更是毫不犹豫的道： “你大伯说的对，阿芷啊你们姊妹还小，可不能乱花钱，将来要用钱的地方可多了去呢！” 宋芷很是乖巧的点头，“所以我这才打算用这种不花钱的方式，将地面抹一遍，就先用茅房来试一试。” “若是效果好，后续的几间屋子我便都用这种法子，不然房子虽然建了青砖房，但房间里却还是黄土地，怎么看都有些不匹配。” 几人被宋芷这般一解释，忽的觉得她这般做似乎还挺合理的。 就这样，几人在宋芷的指导下有模有样的做起了水泥地来。 别说混合好的水泥砂浆往泥土地上一倒，再用水泥刮板这般一抹一刮，凹凸不平的水泥砂浆瞬间铺平开来。 宋二柱等人忙了一会儿，见原本凹凸不平的黄泥地面变的干净平整，慢慢的也回过味儿来了，别说还真像那么一回事。 看着这般平整光滑的地面，还不似青砖铺设的有缝隙。 用此方法铺设的地面，完完整整的一整块，若是哪处脏了，笤帚一扫便能没了！ 宋二柱站在茅房门前，惊叹的看着水泥地面，“阿芷啊，你这法子真是又省钱又实用，地面要是都铺上这样的水泥地，那可真是体面又结实！一点也不比那青砖铺设的差。” 宋芷瞧着也比较满意，如此将来上厕所及上及冲，总归是要稍微干净些许的。 第193章 选木料 接下来，宋家不仅仅主屋、东西两间厢房全都做了这水泥地。 甚至小院子也铺设了水泥路面，左右两边则用栅栏圈起来留作种菜。 有来宋家瞧盘炕的村民，见到这水泥地面，好奇之下追问正做活儿的宋二柱： “咦，你们这地是什么做的？我瞧着这地现在是既结实又光滑的很！” 宋二柱这两日已经被问习惯了，他头也不抬，手中的动作不停的道： “这叫水泥地面，我正在抹的就叫水泥砂浆，是用水泥与砂石混合而成，至于这水泥如何制作的，我便不得而知了。” “这水泥是阿芷丫头给的！” 那村民继续问道：“那这东西贵不贵？我瞧着这水泥地面好打理的很，若是不贵家里正好要盘炕，我也想给家里头抹上这水泥地面。 “这看着多敞亮啊！” “不贵，不贵，就是大山哥嫌弃用青砖铺地浪费，阿芷才搞来这东西抹地的。”一旁的村民抢答道。 明日周匠人便要去村里各家帮忙盘炕。 这会子大家伙既开怀，又激动，现在又看到这水泥地，心中更是心痒难耐。 他们的房屋由于已经砌好，难以将灶台与室内直接相连。 因此只能采取第二种盘炕方式，即在室内炕的下方开设燃烧口。 然而，这样一来，在室内添柴火时，难免会有柴屑和灰烬散落。 这要是在屋内做上水泥地，那清扫起来岂不是会很方便？ 在见识了这水泥地的好处后，有这样想法的村民还不在少数。 他们来到隔壁寻宋芷，想要询问她这水泥从何处购得？价钱又是几何？ 他们也想要买一些回去做水泥地面。 然而这会子宋芷与吴氏正在宋大河家中商讨打家具一事，人并不在家中。 村民们只的抓了杨氏打听水泥一事。 阿芷曾有言这水泥她还有安排，杨氏并不清楚侄女有什么打算。 但她确实知晓不好坏了孩子的事情。 遂在村民们找上她时，她只言等阿芷回来她来问一问。 ...... 宋大河家里，宋芷正细数着自己要预定的物什，“新宅子里的所有门窗、两张桌子，八条长凳、以及房间里的衣柜、书桌、小凳这些....” 这不细算不知道，一算新房子里竟是有好些东西须得置办。 吴氏听孙女像是报菜名一般细数，心中也是一阵突突，这要是全部都置办齐全了，那不得花费数十两银子！ 她忙拉了拉孙女的手，有意劝道：“阿芷，新宅子就你们姊妹三人住，实在不必买这么多套桌椅。” “后一进院子的家具可以等到后续有人入住再置办也不迟，先紧着前院置办就成。” 宋芷确实有自己的计划，她拍了拍阿奶的手，“阿奶，您说得在理，但我也有自己的考量。” “您想，我们虽只三人，待日后房子建好了须得宴请宾朋，若届时连个起坐的地方都没有，岂不显得咱们招待不周？” “再者，新宅子总要有新气象，空空荡荡的像什么样子，齐全的家具这不是叫人更舒心些嘛。” “往后这里我们也给阿奶您留一间屋子，您想来就来可不就得准备周全了！” 见吴氏神色松动，宋芷继续道：“至于后院的家具，我打算量力而行，先备下基础的几样，如必要时的客房用桌椅、几案，其余的可依情况慢慢添置。” 说到最后一句，她特意凑到吴氏的耳边，诱惑道：“而且，若是我们能一次性订购较多，大河叔说不得算我们优惠呢！” “做的家具多，到时候肯定会有一些多余的边边角角，大河叔还能拼拼凑凑全部利用上，打几张小凳什么的....” 吴氏觉得孙女说的有道理，便也不纠结了颔首道：“成，那便依你的意思办。” 宋芷嘴甜的夸了一句，“我就知道阿奶您最是英明！” 祖孙两人在一处嘀嘀咕咕，而此时宋大河内心也是激荡不已。 天下刚承平不久，百姓们并不敢大肆置办家档，他这个木匠能接到的活儿有限。 再加之他的腿又在战场上受过伤，久站的活儿又做不得，因而他的内心不可谓不焦虑。 这要是就将这笔活儿给接下来，那他这半年的收入也就有着落了。 那边宋芷见阿奶已被说服，随即转向宋大河，郑重的道：“大河叔，我们已经商量妥了，新房的所有门窗需要帮忙打，我刚才提到的桌椅长凳箱笼也一并劳烦您了。” 宋大河一听，脸上立刻绽放出灿烂的笑容，连声应承：“没问题，阿芷，你就放心吧！大河叔保证给你们做得既结实又耐用！” 他忽地一拍脑门，像是想起了什么，“瞧我这记性，差点忘了问你们，打算用哪种木料来做这些家具？” 宋芷好奇地询问起各种木料及其价格，宋大河耐心地介绍起来：“要说打造家具的上乘之选，那无疑是紫檀与黄花梨了。” “紫檀木色泽沉稳，质地紧密坚硬，耐磨耐腐，即便是历经百年，依然光洁如新，不生蛀虫，其价格自然也是不菲！” “而黄花梨呢，它纹理清晰美观，色泽温润如玉，同样具备耐腐蚀的特性，价格虽略低于紫檀，对于寻常百姓来说，这些确实不是可以能轻易承受得起的。” “这两种我都不推荐，至于更为经济实惠的选择，那便属云杉、榆木以及桦木了。”宋大河继续说道， “云杉木质地轻柔，易于加工，且纹理自然，价格亲民，而榆木呢，它坚韧耐用，抗变形能力强。” “虽然不如紫檀、黄花梨那般名贵，但胜在实惠，也是许多普通家庭打造家具的首选。” “至于桦木，它质地细密，可塑性强，同样适合普通家庭打造家具，只是价格要比云杉、榆木略贵一些。” 吴氏一听，害怕孙女选那贵的，她当即表示道：“既然许多人家都选云杉与榆木，那咱们也就选这两种。” “大河你算算看大概需要多少钱？ 宋大河如实道：“具体需要多少钱采买这些木料，还需得我细细测算了你家的尺寸才能确定，不过你要打这么多家具，最少也得花费数十两银钱！” 吴氏心下颤了颤下意识的就看向了孙女，她活这么大岁数，哪里花过这么多钱在家具上？ 宋芷感受到她奶的目光，拍了拍她的手已示安慰，旋即从身上掏出了一个五两的银锭子，递给宋大河，“大河叔这是定金，家里的家具便拜托您了！” 宋大河接过宋芷递来的五两银锭子，沉甸甸的，“阿芷丫头，你放心，大河叔一定给你花最少得钱置办出最好的家具来！” 第194章 水泥作坊 待商议好打家具一事，祖孙两人从宋大河家中回到了家里。 杨氏见着侄女回来，忙将方才村人来询问水泥一事说与了她。 “大家伙瞧着那水泥地面格外好，正巧又碰上各家里要盘炕也想用之抹地面，这不就都来与你打探这水泥情况。” “碰巧方才你也不在家里，我也不知你有何打算也就没有与他们直说这水泥是你自己做的。” “你看....” 水泥一事，宋芷确实另有打算，正好趁着这一次机会将之推广开来。 宋芷顺势道：“我正要同阿奶，伯娘说这件事呢。” 说罢，她拉着吴氏在梨树下坐下，又拍了拍身旁的小凳，招呼杨氏也坐过来。 随后又让宋安去隔壁将大伯与堂哥也先给叫回来。 吴氏被孙女拉着搞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直言道：“什么事情这般郑重，还要喊你大伯他们回来。” 宋芷笑着道：“咱们是一家人，在做重大决定前自是要大家伙都在场且知情，这才有利于家庭内部团结嘛！” 吴氏被这话逗乐，“就数你鬼点子最多！” 话似数落，但语气里满满的都是宠溺。 很快，父子三人便从隔壁回来，宋友山一进门便问道：“娘，你唤我们回来可是有什么事情？” 吴氏指了指对面，“你们先坐，阿芷有事要与咱们说。” 待一家人都到齐后，宋芷这才道：“阿奶，大伯我有一个想法，不知可不可行，你们帮着参详参详。” “是这样，你们应该知晓前些日子我与大哥烧了些水泥出来，方才伯娘也说了，村里头也有人想要买这水泥。” “我觉得这水泥生意能做，成本低而且用途广泛，正好趁着大家盘炕动土的机会，将水泥推广开来。” 吴氏略略思索后点头，“这水泥是你捣鼓出来的，你要说能赚钱那咱们就做！” 杨氏听的眼睛一亮，也跟着连连点头。 宋芷却是摆了摆手，解释道：“阿奶，不是由我们来做，而是带着全村来做！” 一大家子先是愣了愣，继而又全都看向了宋芷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宋芷见大家除了诧异外，似乎并没有很反对的样子。 于是继续解释道：“这也是我经过深思熟虑的。” “首先，办一间水泥作坊需要不少的人手，就靠咱们家这几个人手肯定是忙不过来，与其花钱雇人，不如将这一份产业作为村集体共有的产业。” “平日里大家来作坊里做活儿正常按月发工钱，另外我还想提议给村子里的孩子们办一个学堂，雇佣夫子的钱以及一应耗费就从这水泥作坊里出。” “若是到了年底水泥作坊还能有盈余，再拨出一半来给村民们分红，当然咱们家作为技术投入，可以分两成，其他来做活儿的村民都可以还分一成。” 一家人都听呆了，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阿芷会有办学堂的想法。 消化了好半晌，吴氏这才开口道：“阿芷，这做水泥的法子是你摸索出来的，你想带着大家伙儿一起做，这些我都没有意见。” “只是办学堂一事非同小可，你如何就能确定会有人买这水泥呢？” “若是到时候夫子是请来了，水泥作坊的赚的钱根本支持不了请夫子的花用，这又该如何？” “阿奶知道你的本意是好的，读书识字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若是半途而废，反倒你落不得好。” 吴氏太了解人性了，这件事关系重大，她不想孙女背上这样沉重的包袱。 杨氏虽然对这个提议也很心动，村里若是有了学堂，那他的两个儿子岂不是都能因此受益？ 但又想到婆母说的顾虑，杨氏还是附和道：“是啊，阿芷有的人就是那样，你今日给他们提供了好处，他们是会高高兴兴的，若是你哪日不提供便利了，反倒还会埋怨起你来。” 宋芷知道两人都是在为她考虑，不想她出这个头来。 但有的事情，你明明知道这样做对宋家村的孩子们来说是好事，不是说怕或是有顾虑便不做的。 何况，她对这水泥作坊也是有规划的，并不是脑袋一热，想当然的就决定如此的。 归根究底阿奶他们还是不相信水泥作坊能够长久的盈利。 想清楚其中的关键，宋芷斟酌了下问道：“阿奶，你们是不是担心水泥寻不到买家。” “这我也想好了，县令大人不是要以咱们村做试点吗？到时不仅有各里的里长、村正来咱们村里见识这火炕。待他们见了这水泥地，你说他们会不会也想要？” “到时候，咱们再在村里铺设上水泥路，一方面到了下雨、下雪天也不用担心路面泥泞不好行走，另一方面可以借力宣传水泥地面的各种好处，岂不是一举两得。” 见几人面露恍然之色，宋芷继续给几人画饼， “而且咱们那一日县令大人肯定也会来咱们村里，待他见了咱们村里这水泥地的好来，说不得大手一挥，在辖内推广这路来呢？” “你就说这生意够不够咱们做的？” “够，够，太够了！阿芷啊，你这脑瓜子怎么长的，这法子都能想到！” “你是不是在与县令大人提议拿咱们村做试点时，就是打的推销水泥的主意呢？”吴氏笑眯眯的问道。 宋芷摸了摸鼻子也跟着嘿嘿傻乐，“阿奶，看破不要说破！” 大家都被这话逗笑，小院子的气氛瞬间活络开来。 “不过说真的，阿芷的这主意确实妙极。”平日里不怎么表态的宋友山在一旁赞许的点头，“这样一来，咱们不仅能赚钱，还能给村子带来实实在在的好处，真是两全其美。” 杨氏也适时夸赞道，“那是阿芷这孩子有远见。” 宋芷被三人轮番夸赞的，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袋，转移话题道：“阿奶，大伯，既然你们都觉得可行，那我们就按照这个计划来。” “不过，这件事我觉得还是要先知会族长一声，由族长来统领才是最合适的人选！” 吴氏认同的点点头，“成，这事儿教给我....” 她的话还未说完，门外忽然传来一道爽朗的笑声，“怎么，都在家呢？” 第195章 释然 听到动静，一家人连忙转身，只见宋族长款款走了过来。 吴氏忙起身相迎，请人在院中落座。 宋族长从善如流的在小凳上坐下，同时解释今日来这儿的原由：“我听二柱回去说，你家里铺的水泥地如何如何好。” “今日我正好有空，就过来看看。别说这水泥地面还真不错，光滑平整还容易打扫。” “阿芷啊，族长爷爷想问你这水泥是在哪里买的？” 宋芷一听，脸上顿时绽开了笑容：“您来得可真是巧呢，我们方才还说要找您商议水泥的事情呢！” “是这样的，这些水泥是我与大哥做的，今日也有许多村民来家里表示想买这水泥。” “所以方才我们就在一块儿商议，要不干脆就在村子里开办一家水泥作坊，而这水泥作坊的产业归属村里，至于盈利除了每日发放给村民们的工钱，我还想用来开设一间学堂。” “请夫子来村里教授孩子们读书识字，待他们长大了也不至于同我们一样，做一个大字不识的睁眼瞎。” 宋族长都听愣住了，他有些颤抖的问，“阿芷，你说的是真的，真的要将水泥作坊给村里？莫不是哄族爷爷开心？” 宋芷神情郑重的点头，“族长爷爷我是认真的，我阿奶、大伯他们也是同意的！” 吴氏适时开口，“这是孩子的一份心，从前大家伙帮扶过家里，现在阿芷有能力了自是要想着些大家伙。” “再说，如果真能够成功开办起这座学堂来，那咱家的几个小子不也就能跟着沾光、从中受益！” 宋族长心中感动，连连点头道：“阿芷有心了，处处想着大家伙，这次同县令大人提议在咱们村盘火炕做试点也是，我都还没来的及代替大家伙谢谢你。” “多亏你的提议，村民们才能多学一门手艺，待到这火炕在祁水县推广开来，大家伙又能因此获利。” “现在更是要将水泥作坊给村里，我这把老骨头都不知怎么感谢你才好！” 宋芷笑着道：“族长爷爷，这水泥作坊能赚钱，待到年底分利时，我也是要分两成利的！” “村民们能靠此赚钱，而我也得了好处的，这是大家合作共赢之事，您不必谢我！” 宋族长闻言，哈哈一笑，眼角的皱纹更深了几分，眼中盛满笑意道： “你说得对，这是合作共赢的好事，咱们宋家村能有你这样的后生，是咱们全村的福气。” “说到分利，那是应当的。这水泥方子是你们的，办水泥作坊也是你们的主意，自然该有回报。” “别说两成，便是再多些，村里人那也是心服口服！” 宋芷却是谦逊的道：“族长爷爷，水泥方子虽说是我想出来的，但真正让它变成赚钱的买卖，靠的是村中各位叔伯、婶子的共同努力。” “没有他们的辛勤，这水泥作坊也难以建立起来。所以，两成利对我来说已是足够！” 宋族长见宋芷语态诚恳，点点头道：“既然你这么说，那这件事就这般定下，我这就去召集村民们开会，将这好消息告知他们。” “一盏茶后，你们也来家里开会。” “阿芷你也来，同大伙儿说一说你的想法，尽快将大家伙动员起来。” 说罢，起身就往门外走，待走到一半的时候，他忽的又想到什么，面露难色的看向吴氏问道：“那胡氏怎么说？” 上回请人做凉粉吴氏便没有喊那胡氏，现在要开着水泥作坊，不知吴氏又是个什么意思？ 吴氏先是看了一眼儿媳，见她并未同她使眼色，神色也不似从前提到胡氏那般激动愤怒。 她想了想后，开口道：“这水泥作坊，既是族中产业，那村中的村民想要参与这事我不好插手。老哥您定夺便是！” 宋芷诧异的看了一眼她奶，又看了看伯娘的神色，见两人神色如常，倒是她多想了！ 没想到她奶还有这样的格局与心胸。 显然这般想的还有宋族长，他作为一族之长，更是不能凭借自己的好恶做事。 那胡氏虽然可恨，可她的存在对于家中的两个孩子便是天一样的存在，即便是看在英子与小虎的面子上。 他还是要照拂这一对孤儿寡母几分，不可能真的不管不问。 现在有了吴氏的这一句话，宋族长心中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暗自赞叹吴氏的深明大义。 他缓缓点头：“弟妹宽和，胡氏那里我会规劝好她安分守己，再不叫她出来胡乱的攀扯嚼舌根。” 宋族长与吴氏感谢过后，旋即匆匆的回去通知村民开会。 待人走后，吴氏转向儿媳，说项到：“那胡氏就是个长舌妇，她从前挑唆阿芷的话你都别放在心上.....” 不等吴氏将话说完，杨氏便笑着道：“娘，我才不与她置气，咱们一家现在日子越过越好，我哪有闲心与她继续别苗头，给自己添堵！” 自从那一次婆母与阿芷不让胡氏来家里做凉粉，她心中便已释然。 那一次她清楚的知晓，婆婆与侄女都是向着她的，这便足够了！ 现在她手中有钱，家庭和睦，日子不知过的多舒心。 只要她不来自己面前蹦跶，她可以退一步，不与她一般计较。 吴氏笑着拍着儿媳的手，“果然是我相中的儿媳，就是大气！” 宋芷也适时的给伯娘比了一个大拇指。“伯娘做的对。” “对于这种人，你就只管当她是空气就好了！不值得咱们耗神。” “空气？空气是什么？”杨氏大致听懂了这一句话的意思，但这个词她还是第一次听说。 宋芷暗道一声‘糟糕’这是说秃噜嘴了。 于是宋芷就胡诌道：“就像我们嘴巴里吐出来的气一样，到了空中变的无色无形，意思就是当她不存在一样。” 吴氏笑着打趣孙女，“成了，别说你伯娘，你也要将那胡氏当成空气知不知道？” 宋芷想到从前被人挑唆的便是自己，她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转移话题道：“阿奶，咱们快去族长家吧，迟了让村人等客不好！” 于是祖孙两人，又相携往宋族长家走去。 第196章 开会 在往宋族长家去的路上，吴氏遇上了也往宋族长家去的田氏。 老姊妹两人一见面便寒暄起来，“这段日子家里忙，我也就没有问你，现在凉粉生意做的如何？” 田氏悠悠的道：“如今年纪大了，每天既要忙着制作凉粉，又要走街串巷去叫卖，确实有些吃不消。” “不过后来，我寻到了一间小食肆让了些利与他们，每日给那处送二十多块凉粉，能赚个二三十文钱，我也就知足了！” 吴氏附和的连连点头，“是这个理没错，你可得惜顾些身子骨，毛毛可还要靠着你呢。” 田氏看了一眼蹦跳的跟在自己身边的小孙儿，感怀的道：“我省得的，放心吧。” 宋芷走在后头看着这一老一少，一个满面沧桑，一个少不更事。 却因着凉粉的契机，日子终是有了一点点的盼头。 但是熬凉粉，卖凉粉的活计，毕竟是辛苦活，短时间熬夜操劳对老人家的身体或许还看不出什么来。 但时间一长，又加上舍不得吃用，营养什么的定然跟不上，到时候说不得身体就能垮了。 思及此，宋芷不由动了恻隐之心。 待忙完这一阵，或许可以将请田阿婆他们帮忙纺毛线，做一些轻省些的活计。 宋芷一边走，一边在心中盘算着这件事的可能性。 村民里如田阿婆这般困苦的人也还有好几户，如宋大丫家里头，家里就两个孩子相依为命。 给他们提供一个稳定又长久的活计，肯定是要比她风吹日晒的担着凉粉出去卖强。 而且现在村里卖凉粉的又多，她一个半大孩子做的凉粉又有限，只怕也是竞争不过旁人。 她能做的不多，但她也愿意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扶一把乡邻。 正如当初他们一家陷入困境的时候，大家也都愿意尽一份绵薄之力一样。 宋芷想的入神，不知不觉便走到了宋族长家。 门外说话的喧哗声，唤回了她的思绪。 “你知道阿芷家的水泥地啊？” “知道，知道，我都去看过！”妇人啧啧两声，很是艳羡的道：“别说，那可比青砖铺地都敞亮！” “就是，就是，我来时问了族叔一嘴，让我们来此听说就是要说水泥一事呢！” 正说话间，有妇人看到吴氏一行人，连忙上前招呼道：“婶子也来了啊，快与我们说一说那水泥从何处购的？” “我瞧着这水泥不仅结实耐用，还容易打理，不像咱这黄土地，一到雨天就泥泞不已。” 一旁的其他村人也是连声附和，显然是对这水泥地很是心动。 众人一边七嘴八舌的问着，一边簇拥着吴氏往宋族长的院子里走。 此时院子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宋族长见着了吴氏到了，开口唤了一声，并且朝她招招手示意人先过去。 宋族长领着人站在廊檐下，同院中的村民们道：“今日唤大家来，确实有一件事要与你们相商。” “阿芷丫头家的水泥地你们都见过了吧？” 村民们连连点头，“见过，见过，这不家里正好也要盘炕，我们也想买些水泥回来抹地呢！” 宋族长点了点头，“是这样，这水泥其实是阿芷丫头琢磨出来的，现在阿芷愿意将这水泥的做法拿出来，并且提议在村子里一起开办一个水泥作坊。” 说到这里，宋族长稍微停顿了一下，环视着周围一脸惊讶的村民们，接着又提高音量继续说道： “以后这水泥做法便是我们村集体所共有，大家可以去水泥作坊做工，按月领取工钱待后续水泥作坊盈利了，还要在村中再办一个学堂，教授村中的孩子读书识字。” 大家一时之间都听懵了，过了好一会儿，人群中才有人逐渐回过神来，略带迟疑的问道： “族叔，您说的……这是真的吗？咱们村真的要办学堂？” 宋族长看着眼前这些满脸狐疑的村民，心中十分理解他们此刻的心情。 毕竟办学堂这种事情对于他们来说似乎太过遥不可及。 但他耐心地解释：“你们没听错，我说的都是真的。这事儿要多谢阿芷，她能愿意将这水泥的做法教给村里，就是希望大家伙儿能够过上好日子。” “可是，族叔，这水泥作坊真的能赚钱吗？” “毕竟这水泥对于大多数人而言恐怕闻所未闻，又会有多少人愿意买呢？”有村民表达自己的担忧。 这时候，宋芷适时上前一步解释，“婶子，我先问你你在看到这水泥地面的时候心不心动？” 那妇人下意识的就点了点头，“可光咱们心动有什么用，要让外头的人买才行啊！” 宋芷顺势接着她的话道：“婶子只看过一眼我家的水泥地，便心动了，你怎么就知道旁人再见了这水泥地不会同样心动呢？” “你们不是也一直盼着能在火炕的房间铺上干净平整的水泥地吗？” “想想看，县令大人已经将咱们村作为首个火炕试点村，待到夏收结束后，县令大人便会召集各里里正、村正来村里参观并推广火炕。” “到那时，各地里正、村正和村民们都会聚集到咱们村来。” “你觉得当他们看到咱们村里干净、整洁由水泥铺就的村路以及房间地面时，他们会怎么想？” “会不会也想要在自己村里也建起这样的水泥地呢？” “而且这水泥用处多多，不但可以铺路，还能抹墙，要是县令大人也觉得这水泥好，主张全县推广，那咱们的生意可就有的做了！” “这样的好东西，传开也不过是早晚的事情！” “咱们可以大胆设想，若是这水泥生意做的更大一些，或是咱们能把这水泥推销到临县，甚至是更远的地方，那得多大的生意啊！” 村民们听到这里，一个个激动的心潮澎湃，他们已经在脑海里畅想着宋芷所说画面。 有人被宋芷所勾勒出来的美好蓝图所吸引，自是也有比较理智的村民。 “那这水泥贵不贵啊，若是价钱过高，只怕旁人即使再心动也会不舍得。” 这便说到了大家伙最关心的问题上。 第197章 达成一致 说到价钱，村民们当即理智回笼，纷纷看向宋芷等着她的回答。 宋芷笑着解释，“我之所以会折腾出水泥，便是因为大伯说铺设青砖地面太费钱，这才捣鼓出水泥来。” “这水泥大半都是不要钱的原料，剩下的便是一二成石灰煅烧而成，实费不了什么钱帛。” 宋芷的话如同一颗定心丸，让村民们悬着的心渐渐放了下来。 人群之中也不知是谁率先表了态，表示要参加，其他人深怕自己表态迟了没自己的份儿，也纷纷附和起来。 宋族长站在上首，抬手止住了村民们话头。 “既如此，咱们就将这里头的事情讲清楚，之后各家再签一个契书，谁要是敢将此方泄露出去，休怪我这族长不讲情面。” “首先第一点，便是作坊的建设，这些大伙儿都得来帮忙。” “其次就是要给咱们村铺设水泥路，这也是为了后续推广水泥，你们回去后各家也要派一人出来帮忙！” “另外你们各家需要用到的水泥，由你们各自承担，至于村里铺路需要用到的水泥花费，由我来先行垫付，之后待水泥作坊盈利后再从账上支给我。” “此外，便是工钱如何算，咱们现在这是刚起步，一日工钱先暂定十二文钱，待到后续作坊稳定了，再按照城内的行情定工钱。” “当然到了年底，再支付了工钱、学堂的开销后，水泥作坊还有盈利，先分两成的利给阿芷，这制作水泥的法子是阿芷提供的，没这个法子，咱们谁也赚不上着一份钱！” “族长，这个我们没意见！”村民们纷纷高声附和。 宋族长点头，继续道：“至于分完后的盈利，其中一半用来给大家伙儿再次分利。” “至于剩下的那一半，会用来改良农具，买耕牛、以及扶持村中失怙特别困难的家庭。” “为了公开、公正，水泥作坊的账目我会请郑大夫代为记录。” “待学堂之中的孩子们学会了记账，这事儿就交由他们来做，你们可有什么意见补充？” 村民们听到不但能有工钱领，到年底了还能分红，最最让他们高兴的事，竟然还能买耕牛！ 大家伙儿掩饰不住的兴奋问道：“还能买耕牛吗？” “那这牛要怎么分啊？” “还能怎么分，轮流呗，咱们村人又不多，一家轮三天，很快也就能轮上了！” 对于种田的老农来说，且不说这牛伦到自己的时候能不能派的上用场，但大家心中还是喜滋滋的。 宋族长抬手止住了大家伙儿的议论，鼓励道：“只要咱们作坊赚的钱足够多，这牛就不止买一头，咱们争取给每一户都买上一头！” “好！”村民们被宋族长这话激励的热烈的鼓起掌来。 他们心中内心不敢相信这会是真的，但不妨碍一个个如打了鸡血一般兴奋。 宋芷也不由侧目看了一眼宋族长，没想到宋族长也很会给大家伙儿画饼呢！ 不过不同于村民们不敢相信这事儿能成真，但宋芷心中却是很有信心。 只要这水泥作坊在一天，每户买一头牛也不过是早晚的事情。 大家伙儿热闹过一阵后，宋族长抬手示意众人安静，“大家伙儿对我方才所说之事，可还有异议？” “若是都没意见，我便要按照方才所述写契书了！” 这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好事，他们如何会有意见？ 一个个的忙不迭的表示，“没意见，没意见，我们都没有意见！” 宋族长点点头，旋即回屋，从屋内拿出了秃了毛的笔，以及发黄的纸来。 当着大家伙儿的面，将方才所述之事述之于纸张。 待洋洋洒洒的写了一大篇后墨迹吹干，宋族长拿着泛黄的纸张，请早已被请来的郑大夫帮忙念一遍与众人。 然郑大夫所念内容与方才所说之事并无二致，大家纷纷上前按手印。 待按了手印后的村民，迫不及待的问道：“族叔，大家伙儿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咱们今日就动工？” “那这作坊建在哪里啊？”有人下意识的问道。 宋族长一拍大腿，这事儿他倒是给忘了！ 他略略沉吟片刻道：“我家后头的这块荒地，倒是可以一用，只是不知道合不合适？” 宋族长询问的看向宋芷。 宋芷点点头，“这作坊要兼顾隐秘的同时也要方便运货出去，您家既不在第一排，外人不容易进村窥伺，紧邻主路，未来只需铺设一条简易的水泥路，便能确保货物进出无阻。” “成，那边就定在我家后头的荒地上。”就这样，选址的事情宋族长一锤定音。 选址确定之后，宋芷立刻着手准备起土窑的搭建工作。 村民们各司其职，分工明确。 有的人负责担泥，肩上挑着沉甸甸的泥土，步履稳健地穿梭在田间地头；有的人则忙着和泥砌窑。 人多力量大，大伙儿只花了一个时辰，便依着宋芷的描述很快将土窑搭建好。 土窑搭建完毕后，接下来便是水泥的制作过程了。 宋芷先让村人准备好黄黏土与石灰，再按照一定的比例，将这两种材料混合摔打成土坯。 制作好土坯后，宋芷指挥村民们将它们放入土窑中煅烧小半日，待土窑冷却后。 最后便是开窑将石块取出，用大锤或是石碾将这些块状物细细碾磨，直到它们变成了细腻的粉末。 这便是简易版的土水泥了。 村民们见到制作成的土水泥一个个稀罕的不行。 “没想到就这样土水泥与砂浆混合后，铺设出来的道路会那般平整坚实！”有村民们感叹道。 宋芷再一旁补充道：“叔伯，婶子们这土水泥，可不止用来铺路，今日我让二柱叔他们，用这水泥刷墙。” “刷过的墙体更是坚固无比，待其干透，完全不见掉灰的现象很是好用。除了颜色有些土色外，倒是没什么缺点。” 村民们听到这话，心中更喜，至于宋芷所说的缺点，大家根本不在意。 只言：“只要干净不簌簌掉尘土就好，我家那墙一日能扫出一簸箕的尘土来。” “现在好了，咱也刷上水泥，往后就不必为此烦恼了！” 村民们纷纷附和。 一行人又忙活了一阵，直到天黑这才意犹未尽的返回家中。 第198章 上梁 就这样，为了能抢在夏收前，要将各家的火炕盘好以及村中的水泥路铺设起来。 宋家村的村民们忙的是干劲十足，热火朝天。 好在现在村中摘连翘叶的活计算是结束了，各家除了要卖凉粉的人，以及来宋芷家帮忙砌房子的人。 其余人要么在水泥作坊做活儿，要么忙着盘自家火炕，多余的劳力也不论男女全都便被宋族长组织起来在村中铺设水泥路。 宋芷家作为村中的一份子，村中铺设水泥路自是也要出劳力帮忙。 宋友山的手做不得重力，这活儿便由宋平代劳。 而宋芷家的盖的屋子也已快到上梁盖瓦的收尾阶段。 这一日清晨，宋芷提着糕点要去县城时，却是被吴氏唤住。 她顺手抄起廊檐下的背篓，与宋芷道：“明日家里要上梁，我与你一道去县城，采买些祭梁物什回来。” “阿奶，你要买什么与我说便是，省的多跑一趟。” 吴氏一边拉着孙女往外走，一边同她道：“要设供桌用的鸡猪头、香烛、瓜果，还要买炮竹、红布、米酒，还要置办两桌像样饭菜，那么多东西，你一人如何能拿的过来。” 宋芷回过味来，其实从古至今，上梁一直都承载着非常重要的寓意，其中包涵了家宅平安的淳朴盼望，以及日子越发红火的美好愿景。 祖孙两人穿过村子，村民们已是担水泥的担水泥、铺路的铺路，甩着膀子忙的是热火朝天。 村民们远远地见着两人，就开始热情的招呼上，“这一大早，祖孙两人这是作甚去？” 吴氏也会笑着回应村人，“这不明日就要上梁了，得准备些明日的香烛、瓜果回来！” 妇人们连连点头，“是极，是极，上梁马虎不得。” 有人更是起哄道：“待明日婶子家上梁，我们可去抢馒头、果子吃，也去沾沾喜气。” 吴氏乐呵呵的道：“都来，都来！” 祖孙两人辞别村人，继续往县城出发。 走在官道上没多久，遇上赶车人径直乘着牛车赶往县城。 牛车溜溜达达了一路，待快要抵达县城时，宋芷目光穿过稀疏的歪脖子树，落在了不远处那座逐渐清晰起来的县城轮廓上。 阳光洒在古老的城墙上，给那些斑驳的痕迹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辉。 随着牛车一步步接近，城下的热闹景象愈发清晰地映入眼帘。 民夫们忙碌的身影在城墙下穿梭不停，他们或肩挑重担，或背负巨石，汗水沿着脸颊滑落，却无暇顾及。 竹梯子一节节搭在城墙外沿，百姓们小心翼翼地在上面作业，修补着每一个松动的砖石，填补着城墙上的缺口。 与往日不同的是，城门处虽仍有守卫把守，但他们只查验来往的货物。 守卫们仔细核对着每辆车的货物清单，偶尔还会掀开车帘，检查车厢内的物品。 相比之下，入城的百姓们就显得轻松多了。 守卫们只是简单地扫视一眼，便放行通过，连从前抽查户籍也不曾抽查。 宋芷看着这一幕，忍不住在心中嘀咕，看来周煜应该是有钱了，连城墙都有钱修补了。 她记得几年前，这座县城还因为战乱而破败不堪，城墙多处损毁，百姓生活困苦，连城门都时常紧闭，以防流民和盗匪的侵扰。 如今，战事已止，百姓们终是可以喘上一口气，过上安宁的日子。 她希望自己所在的祁水县，百姓们可以再不用过上从前那般担心蛮夷侵袭过来的日子，大家可以安居乐业。 为此，她也愿意贡献上自己的一份力。 宋芷一边在心里感慨着，一边与阿奶排队入城。 两人先是去了一趟味悦坊，待交了货物拿上货款，这才又去了不远处的香烛铺子，买了香烛与炮竹。 出了香烛铺子，两人直接去了菜市。 宋芷刚在惯常卖肉的摊位站定，那卖肉的摊主见是宋芷当即招呼起来， “宋小娘子，今日的猪板油还要吗？” 自从上回周煜与她定了两百块的艾草皂，宋芷每回来县城都要买许多板油回去，这不卖肉的摊主一见到她，就要问上一嘴。 周煜的那两百块香皂已经做了出来，正放在晒架上静置，不过她既是要做这肥皂生意，该囤的货她还是要囤。 她点点头，“要的，除了猪肺、猪心、猪肝、还有猪下水另外再给我一个猪头，十五斤五花肉，十斤后腿肉。” 卖肉的摊主笑眯了眼睛，当即应了一声手起刀落的切肉、过秤。 吴氏拉了拉孙女，小声道：“肉买的太多了，两桌人十斤肉足矣，用不了这些！” 宋芷细数，“帮忙砌房子的叔伯就要有一桌了，还有伯娘的家里与咱们家也亲，家里办事总归要知会一声吧？还有郑大夫一家我也是要请的，这就不止两桌了！” “还有与咱们家从前有走动的邻里，家里办事他们肯定会来，我估摸着三四桌肯定要有的，咱就往多了备总不会有错！” 若是还请郑大夫一家，那两桌确实太挤了，便也由着孙女置办了。 最后一算账，这些东西一共花费了四百零五文钱。 卖肉的摊主大手一挥，直接抹了零，最后还将肉案上的大骨头全都送给了宋芷。 吴氏将肉放在垫了干草的背篓中，之后祖孙两人便顺着人流往外走，准备回程的时，经过布庄再买些红布绑梁木、以及热闹用的瓜果、酒水。 当宋芷即将走出热闹的菜市场时，一阵突如其来的嘈杂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这是我的地盘，谁让你将东西放在这儿的？快走，快走，再不走可别怪我把你东西全给掀了！” 随着这尖锐的话语落下，宋芷的脚步不由自主地放缓。 目光被远处的一幕深深吸引，只见一位身材魁梧的妇人正粗鲁地推着一个年迈的阿婆。 阿婆身形佝偻，满脸沟壑，眼中满是惊惶与无助。 她双手紧紧抓着装满黄澄澄杏子的箩筐，口中不停地道着歉，显然是被胖妇人的威吓得不知所措。 第199章 买杏 在阿婆身旁，还站着一个身形瘦削的小女孩，他的眼神里同样充满了害怕。 只是在见到胖妇人推搡阿奶，小女孩虽然面露怯懦，但还是毫不犹豫地挡在了老阿婆身前，试图用她那瘦弱的身躯阻挡妇人的推搡。 胖妇人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阻拦愣了一下，怒火中烧，抬手就推了小女孩一把。 小女孩本就瘦弱，又哪里是胖妇人的对手，身子一个踉跄眼看着连带着祖孙两人都要跌倒。 也幸好在发现这边有情况时，宋芷快步走迎了过来，这才能够在千钧一发之际，扶了一把两人。 宋芷板着脸，一脸肃穆的道：“这位大婶，老人家年事已高，小孩子也还小，你又何必刁难他们？” 妇人见宋芷不过一身粗布衣衫打扮，斜眼睥睨了她一眼，双手叉腰道：“他们占了我的摊位，我没给她东西掀了就是对他们客气了，用的着你多管闲事？” 宋芷本是看她也是一身打着补丁的褂子，无意与之论个长短来。 待听到这般嚣张的话，宋芷直接回怼道：“哦？这不过是街边的流动摊位，怎么就是你的了？” “按我说是老人家先来的，这位置就是老人家的，你有什么理由让人走？” “怎么就凭你长的比人胖，比人壮，这就是你欺负人的理由了？” “你你你......”胖妇人气的直哆嗦，用手指着宋芷半晌说不出话来。 “我怎么了？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 “你自己来迟了，却让旁人给你让位，你凶一些，你就有理了？” “识相一些的赶紧滚，若是在这继续胡搅蛮缠，我也不怕去县衙，正好县令大人最近一直在严打你这种欺行霸市的行为，正好拿你去县衙讨赏！” 说罢，就要动手抓妇人。 那妇人提着个篮子，吓的连连后退，“哼，不过一个破位置，她要给她就好了，当谁稀罕啊！” 说罢，头也不回，灰溜溜的走了。 围观群众看着妇人遁走，忍不住哄笑开来。 宋芷看向还处于愣怔中的祖孙两人，温声的询问了一声，“阿婆，没事了，你可以继续在这处卖杏儿了！” 回过神来的刘阿婆连声道谢，旋即又颤巍巍的抓了一把杏儿，塞入宋芷的手中，“姑娘，今日之事，阿婆多谢你了！” 宋芷看着手中，黄灿灿、散发着果香味的杏子，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她没有拒绝阿婆的好意，而是拿了一个杏儿撕开表皮，直接吃了起来。 一口下去杏子的特殊香味立刻充盈口腔，甜中略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酸，既解渴又开胃， 宋芷眨巴着一双皓眸，毫不吝惜的夸赞道：“阿婆，你这杏儿真好吃。” 说罢，她将手中的杏子递给了阿奶，让她也尝一尝。 刘阿婆听见宋芷夸赞自家的杏儿，很是高兴。 原本因为刚才的一些小变故而稍显沉重的心情，也因着宋芷真诚的赞美所驱散。 她笑着对宋芷介绍道：“我家这些杏儿啊，都是老头子亲手嫁接的。” “他年轻时走南闯北，学过不少农家的绝活儿，这杏树就是他结合了多种杏子的优点，亲手嫁接出来的。” “每年结出来的杏子，不仅个头又大，吃起来也是甜多酸少！好吃的很。” 刘阿婆的眼神在提到老头子时，温柔中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伤，絮絮叨叨的继续道： “老头子早些年为了这家，风里雨里地劳作，落下了不少病根，现在腿脚也不大灵便了，今年没能亲自来卖杏儿，不然他见着你这么夸他的杏子，肯定得乐呵上好几天。” 闻言，宋芷下意识的开口问道：“阿婆，家里种了很多杏树嘛？” “也算不得多，也就种了二十来颗！” “但这杏儿到了成熟期，一两天就一个样儿，有好些都掉地上烂了，若是不抓紧些卖，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它们浪费了。” 说到这儿，刘阿婆叹了口气，脸上闪过一丝无奈。 宋芷又看了一眼两个不大的箩筐，就这样一天天担过来卖，不知要卖到何时。 再想到再过些时日，又要到了夏收，仅凭阿婆家的现状，想将这些杏儿卖完显然有些难办。 今日既然让她遇上了，她便不由想要帮一帮，于是开口提议道： “阿婆，我听说富贵人家，会用糖将这杏儿熬成酱，你若卖不完，不若也这般试一试？” 刘阿婆笑着摆了摆手，“那矜贵物什，咱们这样的人家如何买的起？” “我卖二十多斤的杏儿才能买一斤糖，若是那酱再卖不出去，那可就要砸在手里....” 接下来的话，刘阿婆没有说完，但意思宋芷听的很明白，投入这般大的事情，她不敢尝试。 这与她当初刚穿来时，阿奶他们的态度一样，根本不敢轻易乱花一文钱！ 糖的成本太高，他们都没有勇气与家底试错。 想到这儿，宋芷干脆道：“阿婆，你这杏儿多少钱一斤？” “这杏儿不贵，两文一斤。” 宋芷点头；“那这样，阿婆你这些杏子我都要了，另外你家里头的杏子往后也送来我家里，我全都要了！” 不光卖杏子的阿婆震惊了，便是一旁的吴氏也吃了一惊。 吴氏虽然下意识的想要反驳，但复又想到孙女肯定不会无故这般说，也就耐着性子没有开口阻止。 待刘阿婆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质朴的道：“丫头，你有好心阿婆心领了，这般多的杏你如何吃的完哦！” 宋芷言笑晏晏的道：“阿婆，你只管放心的将杏卖与我，我就用这杏儿熬酱，做成各种吃食总能卖出去。” 吴氏是相信孙女的捣鼓能力的，于是开口道：“老姐姐，我孙女说的没错，你后续就将这杏儿送去我家里吧。” “我家在小河子村，村尾最后一户就是我家，你明日申时初（三点）将杏送来，那会子我们都有空。” 巨大的欣喜将她笼罩，这是自从儿子被拉去服役，他们家发生的最令她高兴的事。 刘阿婆此刻不知说什么感谢的话才好，一时之间竟是红了眼眶。 第200章 杏子酱 刘阿婆此刻不知说什么感谢的话才好，一时之间竟是红了眼眶。 她忙拉了身边的孙女上前，吩咐道：“大丫，快给这位阿婆与姐姐跪下，谢谢他们帮助咱家。” 宋芷见状，连忙上前拉住小丫头，语气诚恳的道：“阿婆，实不必如此，咱们能相遇就是缘分。” “您种的杏子甜，我说不得也能卖个好价钱，这是双赢的事情，也就不必谢来谢去的了！” “这样劳累阿婆将这些杏先过个称，再随我们一道去城外，我与阿奶实在拿不住这般多杏子。 刘阿婆连连点头，当着两人的面过了称后，挑着箩筐跟着宋芷出了菜市。 在出城的路上，祖孙两人将上梁要用的东西全都置办妥当，一行人四人这才出了城，往城墙下候着的牛车走去。 宋芷将两筐杏子放在牛车上，随即从身上拿出两串钱，“阿婆，这里是两百文钱，你先过一过数目可对。” “至于这两个装杏的竹筐还请阿婆借我一用，待到明日阿婆来卖杏再将竹筐带回去，若是阿婆不放心，也可跟我们走一趟小河子村，正好认一认路。” 刘阿婆连连摆手，“信的过，信的过，小河子村我识得，我家里不缺竹筐，明日再去拿也是一样。” 说罢，小心的将铜钱收好，领着孙女匆匆离开。 而家中的事务繁多，宋芷不愿再在此地久候，眼见牛车上仅余两个空位，她毫不犹豫地多付了两文钱，催促车夫赶紧启程。 待牛车在村口停下，祖孙两人将采买的一应物什搬下车。 看着脚边一摞的吃食，吴氏对孙女道：“这么多东西，咱们也拿不了，你回去唤你伯娘来帮忙。” 宋芷应了一声，转身快步向村里走去。 只是刚走进村里，迎面便撞上了满身尘土的宋平。 宋平率先开口道：“我站村口看到你们从牛车上卸了许多东西下来，瞧着你们应是拿不下，走吧，先帮你们将东西拿回去。” 宋芷一拍手，笑道：“这可是真太巧了，那就不用回去叫伯娘来帮忙了，只是不耽误大哥的事情吧？” “我方才知会过大家伙的，不碍事。” 说罢，两人并肩往吴氏的方向走去。 宋平看到两筐杏子的时候，也是吃了一惊，“怎么买了这么多杏！” 吴氏递了一筐杏给孙子，自己也抱起了一筐，“你小妹说要用这熬酱，她就爱折腾这些吃食，你随她去吧。” 宋平在听了她奶的话后，果然不再多问什么。 宋芷则将剩余的东西拿上，跟在两人身后一行人回到了家里。 在廊檐下纺线的几个小娃，见着了满载而归的几人。 高兴的蹦跳起来，丢了手中的活儿，如同欢快的雀儿一样冲向了几人。 待见到了黄澄澄的杏子，一个个忍不住直咽口水。 “阿姊，这杏儿哪里来的？” “阿姊，我能吃一个吗？” “....” 孩子们叽叽喳喳，兴奋的围着竹筐直转悠，迫不及待的想要动手尝一尝。 “都去洗手，洗了手才能吃。”宋芷一声令下，孩子们嗷呜一声，疯跑着往厨房去。 打发走了几个孩子，宋芷转身时，见大哥已经走了，她连忙抓一把杏，追上人递了过去。 她乐呵呵的道：“大哥也尝尝，这杏儿滋味不错。” “ 我这手上都是泥，一会儿回来吃也是一样的。” 宋芷无赖的道：“这怎么能一样，看到了却吃不着那得多难受啊。” “这杏子熟透了，大哥仔细些剥了皮就能吃，再说了咱们庄户人家哪里就那般讲究，所谓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宋平好笑的看着方才还让几个小的去洗手的小妹，到他这儿确实可以换一套说法。 宋平无奈地摇了摇头，嘴角却忍不住挂上了一抹笑意，顺势接过一个杏剥了皮，露出了里面金黄色的果肉。 他一口吞下，果然如小妹所说那般，这杏子的滋味十分不错，甜中带着一丝微酸，且十分多汁，一口下去让人忍不住口齿生津。 他口中含着杏儿，含糊的道：“成了，我也尝过了，滋味确实不错，我先去做活儿了其他待回来再尝。” 宋芷见大哥尝过了，便也不再拦着他，让他继续忙活去了。 她回身时，便见到四个小的，蹲在竹筐前，一脸幸福的吃的杏儿。 汁水顺着嘴角流淌，却毫不在意，显然是对这杏子很喜欢。 只是几个孩子的脾胃都弱，尤其是小弟。 见他们尝了三四个，宋芷便出声制止了他们，“杏子吃多了会烧心，可不能吃多了！” 俗话不是说了嘛，桃饱杏伤人李子吃死人。 小孩子又不懂节制，宋芷自是不敢给他们吃多了。 “你们听话，待下晌的时候，阿姊用杏子给你们做杏酱吃。” 宋芷在做吃食这一块的信誉还是很高的，孩子们一听阿芷要给他们做好吃的，手中的杏子忽然就不香了。 一个个十分乖巧的应承道：“阿姊，我们听话。” 宋芷大手一挥，“那好，你们去打水来，咱们先将这些杏子先洗一遍。” 四个孩子在宋芷的指挥下，甩着膀子欢快的忙碌起来。 宋芷拿了一筐杏子先回堂屋留着明天上梁用，另外那一筐就先让几个孩子帮忙清洗一遍。 她放好了杏便去了厨房，此时的吴氏已经将采买好的收拾妥当，正要拿着猪下水去溪水边清洗。 宋芷见状忙上前要帮忙，却是被吴氏避开，“这东西我一人去洗就好，你帮你伯娘打下手。” 说罢，抱着木盆径直出了院子。 宋芷卷了袖子，走进厨房正见杨氏正在包包子。 “伯娘，今日午食吃包子吗？” 杨氏点点头，“今日午食就吃粟米粥配肉包，另外再凉拌个黄瓜以及绿豆芽，既消暑又清爽，做起来也简便，而且大家伙儿也爱吃。” 这话宋芷是认同的，这用绿豆发出来的豆芽要比黄豆芽的口感更清脆。 且十分适合凉拌。 当初吴氏在孙女的建议下，发了两种豆芽出来，宋芷便试着给村民们凉拌过，更是得到了村民们的一致好评。 第201章 水肥酵素 宋芷在厨房帮着伯娘包包子，在此期间，几个孩子不时就要往厨房探头探脑的见宋芷忙完了没有。 宋成在再一次探头时，被杨氏抓住，“你们在外头探头探脑的作甚呢，我一上午就见你在我眼前晃悠了？” “是不是线纺好了没事做？没事做就来帮我烧火。” 被抓了个现行的宋成还惦记着阿姊说的杏酱呢，哪里想来烧火。 他哼哼唧唧的道：“娘，我帮阿姊洗杏呢，阿姊杏子洗好了？接下来我们要做什么啊？” 宋芷想了下道：“阿姊房间有两个空陶罐，就放在一进门的门边上，你们帮我洗干净，阿姊一会儿有用处。” 宋成小鸡啄米一般连连点头，一本正经的与她娘道道：”娘，我有活儿干的。” 说罢，一溜烟跑了。 杨氏看着有了好吃的，自己就指使不动的小儿子，笑骂道：这个鬼机灵....”语调里却是满满的宠溺。 待儿子跑开后，杨氏便与宋芷道：“阿芷，剩下的一点交给我就好，你带着他们去忙吧。” 宋芷看了一眼只剩几张面皮子，便也不推辞。 她将手中的包子放到笼屉中，拍了拍手中的面粉，“那我先去看看，伯娘有什么事情知会我一声便好！” 说罢，顺手拿了个木盆与刀出了厨房。 此时，孩子们正蹲在地上撅着屁股努力的清洗着陶罐。 宋芷并没有上前帮忙，而是径直走向木盆边开始削起了杏子。 削好的杏子放在干净的木盆之中，至于杏子皮宋芷也没有扔掉，她打算试一试用这杏子皮自制酵素肥料。 第一次熬酱，宋芷只先准备了约莫五六斤的杏子。 她先将削好的杏子，一分为四，再在其上面撒了些许蔗糖腌制。 几小孩就蹲在一旁看着，见他们阿姊还撒了糖就忍不住咽口水。 几个孩子见宋芷将腌制好的杏子盖上干净的麻布，随后放回屋中静置。 “阿姊，这就好了吗？”宋成仰着小脑袋问道。 宋芷领着他们往屋外走，“早呢，须得腌制两三个时辰，待到下晌的时再兑入麦芽糖进行熬煮。” 一听还要放麦芽糖，小家伙们眼睛都亮了，很是期待的道：“放这么多糖，那一定很好吃。” 几个孩子又呼啦啦的跟着宋芷回了院子，只见他们阿姊正将坏了的杏，以及杏子皮往方才洗净的陶罐里装。 “阿姊，你这是在做什么？” 他们还以为阿姊要陶罐是用来装杏子酱用的，这怎么装起了杏子皮了？ 宋芷手下的动作不停，将坏了的杏、以及杏子皮分别放在两个陶罐中，一边同几人解释道：“阿姊这是在做养料呢？” “养料，什么是养料？”四人一脸认真的问道。 宋芷就给他们解释道：“你们吃了杏子，是不是能填肚子？” “地里头长的菜蔬、田地里种的庄稼想要茁壮长大也需要养料，嗯，就是肥料。” “咱们可以将这果皮埋在庄稼生长的地里，这样他们腐化成泥时，就可以滋养周围的庄稼，庄稼吃了这些果子皮就能快快长大。” “只是这些果皮少，若是只埋一块地方，那只有那一片庄稼可以受益，阿姊换了一个思路，将埋在土地的果皮泡了水里....” 不待宋芷说完，年纪稍大的宋安一脸激动的举起小手，兴奋的道:“我知道，我知道，这样果皮化到了水里，咱们就可以用这水肥田了是不是？” 意思就是这么个意思，宋芷笑着颔首。“小安真聪明，一点就通。” 宋安因为阿姊的夸赞，小胸脯挺的直直的，眼睛更是亮晶晶的。 这时，一旁的宋欢却是发表了疑问，“那阿姊，这陶罐就这点大，泡出来的水也有限，能够浇灌的菜蔬不是一样少吗？” 宋芷很是肯定的夸了句宋欢，“不错，欢欢也会思考了。” 宋欢也因着宋芷夸赞的话，高兴的脸上红扑扑的，眉眼之间俱是欢喜。 适时的鼓励完小妹，宋芷继续与孩子们解释： “这果子皮化成水养料太足，你看你们吃三四个杏子阿姊就不让你们吃了。” “这么多果子皮化成水，养料全在水里，所以浇庄稼的时候，只能取一点，还的兑大量的水，如此别看这就小小的两坛水，用来浇灌咱们家的菜园子，那也是绰绰有余的。” 在现代时候，宋芷与奶奶住在山中，便自制过这种水果酵素肥。 用来浇花浇菜一般都是一比三五百的兑换比例。 不同的生长条件下的菜，兑换的比例不同。 比如刚生长出来的小苗因其太过娇嫩，兑换水的比例就要适量增大。 若是处于生长期，水肥需求量大的时候，就可以相应的少兑水。 只是不能不兑水，那样很容易将苗木烧死。 吴氏进门的时候，正好听到姊妹几个这一段对话。 她没有怀疑孙女说法，毕竟烂菜烂叶子的也能肥田，这烂果子肯定也能肥田。 她高兴的道：“若是真如你这般所言，你那小院的地正好贫瘠，到时候就用这水来种菜，试一试效果如何？” 宋芷点点头，“阿奶，我那小院的地，本就贫瘠，我怕长出来的苗也不好，我想过了，还是要从改善地力上下手。” “待明日家中忙完，我便想着手开始沤肥，正好后续家里送来许多杏子，去山中寻些落叶与这杏子皮一混合，用来堆积肥料，后续咱家种庄稼都能撒上一些。” “待新家落成，阿奶我还想让您找赵奶奶买三四十只鸡回来，这样一来，家里的几个小的都能有鸡蛋吃，攒下来的鸡粪也是很好的农家肥。” 吴氏见孙女想的十分周全，心中宽慰的同时更是一口应下。 这边宋芷将坏果子分装好，正好杨氏拿了粟米出来淘洗。 宋芷见了忙道：“伯娘，你这淘米水可别倒了，正好给我泡果子皮。” 杨氏好奇的走上前，将木盆递给宋芷“这是做甚呢？” 也不需宋芷解释，听了全程的几个孩子，你一言我一语的绘声绘色的将方才宋芷说的话与杨氏说了一遍。 杨氏听了也是颇为新奇，“这果皮泡出来的水，真能浇菜呢？” 宋芷嘿嘿笑道：“到时候试一试不就知道了，反正也不费什么！” 杨氏一想也是，左不过是花费些功夫，也就由着他们捣鼓了。 因为发酵时会产生气体，每只陶罐并未装满，宋芷只装了大半的淘米水。 之后陶罐口便用一个大碗倒扣着，碗的周边倒了一些水隔绝空气。 如此这样的天气，半月时间也就能发酵好了。 第202章 果丹皮 因着第二日要宴请宾朋，这一日吃过午食后，一家子也没有歇息下来。 吴氏领着儿媳以及几个小的，将厨房之中能用的碗筷全都拿出来清洗。 宋芷看着放在篮子中沥水分的碗碟，提醒道：“阿奶，咱们明日要置办四桌饭食，这些碗筷只怕不够。要不我明日去县城再买些回来？” “明日时辰紧，买回来还要清洗啊什么的，梅娘，你这就去村里头借些过来，正好咱一并洗了。” 说到宴请，杨氏下意识的问道：“不是就两桌人吗？怎么要备四桌？” “阿姊的意思，还想请郑大夫一家，回头这边忙完，你也回娘家走一趟，家里砌了新屋子，怎么着也要叫亲家来热闹、热闹。” 宋芷适时提醒道：“伯娘回去的时候，提些杏子带给阿公他们吃。这杏子皮薄肉厚，甜中带酸是好吃的！” 杨氏见还邀请了娘家人，心中熨帖极了，忙不迭的应下，甩着湿漉漉的手就往村里走。 杨氏走后，祖孙几个继续一边在院中清洗着碗碟，一边细数着明日可以准备的饭食。 “园子里有韭菜可以炒个鸡蛋，茄子可与豆角一起炖、黄瓜，还有家里发的豆芽做个凉拌菜、再炖个肉，烧一只鸡，煮个卤煮也不差了！” 宋芷想了想道，“韭菜炒蛋可以，也可以用来炒猪肝、茄子和豆角还是分开炖，茄子油大才好吃便用肉末炒茄子，豆角与肉一道炖更入味。” “至于卤煮也不做了，咱换个口味，用咱家腌的酸菜炖大肠，猪肺与大骨头汤一起熬汤，这样还能多几道菜岂不是更好？” 祖孙两人在一处商讨明日的饭菜，四个小的在帮忙洗碗的同时，竖着耳朵听两人的对话。 在听到明日会有那么多好吃的后，更是欢喜的挤眉弄眼。 在清洗好明日要用的碗筷，婆媳两人又去了后院摘菜。 宋芷则领着孩子们开始熬酱。 她先将腌制出水来的杏子，倒入陶罐之中，同时倒入麦芽糖，放在小泥炉子上不断熬煮。 在此期间，宋芷一直用竹铲子不停搅拌，以防杏酱糊底。 随着温度的升高，杏子逐渐软化，果肉与汁水开始融合，形成初步的糊状物。 渐渐地，糊状物变得愈发浓稠，咕嘟咕嘟地冒着泡，散发出诱人的香甜气息。 宋芷见熬好了杏子酱，连忙将陶罐从小泥炉子上端到桌上。 孩子们闻着空气中散发出来的甜腻的果香味儿，忍不住凑到陶罐旁探头张望 最小的宋康闻着这味儿，更是不自知的流出了口水来。 宋芷好笑的看着巴巴望着的几个小的，干脆拿了一个小碗，用竹铲子盛了些放在期盼了一上午的孩子面前。 “尝尝吧，看看好不好吃。” 孩子们当即拿了小木勺来，你一小口，我一小口，轮流尝了滋味。 一口下去，果酱当即在口中化开，杏子的特殊香味立刻在嘴巴里蔓延开来，甜中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酸味。 “哇，好好吃！”宋成忍不住大声赞叹，嘴角还挂着没来得及咽下的果酱，那模样既滑稽又可爱。 其他孩子也纷纷附和，有的点头如捣蒜，有的则兴奋地拍着小手，小小的身子因为高兴而微微颤动。 见他们这般欢喜，宋芷也忍不住尝了些，别说，味道确实更浓郁也更甜些。 可惜了这里没有烤箱，不然还可以用杏酱抹面包吃。 宋芷暂且压下心中不切实际的幻想，随后又用杏酱泡了几碗水吩咐道：“将这两碗端去给阿奶与伯娘尝尝。” 待孩子们一窝蜂似的端着水跑开后，宋芷又寻了两个小陶罐出来，将熬好的杏酱装入其中。 待装满两个陶罐，宋芷看着底部还剩下的杏酱忽的脑海里灵机一动。 这杏子酱其实还能做一种吃食—果丹皮。 想着，宋芷便开始行动起来。她先将剩余的杏酱倒入一个宽口的浅盘中，用勺子轻轻抹平，确保酱体分布均匀且薄厚适中，这样有利于后续晾晒和成型。 随后，她小心翼翼地将几个浅盘端到院子里阳光充足的地方，找了个合适的位置放置好。 最后再在其上罩上透气的麻布，以防虫蝇，待其逐渐晒干凝固便成了小时候的零嘴之一杏果丹皮了。 宋安领着几个小的送完杏酱水后匆匆返回，一进院子便瞧见宋芷正忙着用杏酱捣鼓着什么。 他们好奇地围拢过来，异口同声地问：“阿姊，这是在做什么？” 宋芷笑着捧起手中的陶罐，向他们解释道：“阿姊想用剩下的这些杏酱，试着做些小零嘴给你们尝尝鲜。” “不过呢，阿姊稍后要去郑大夫家一趟，你们几个可得帮我个忙，看着点盘子里抹好的杏酱，别让那些小虫子和苍蝇给盯了。” 孩子们小胸脯更是拍的啪啪作响，连连保证一定会看好零嘴。 宋芷便用篮子提着些杏子，以及一坛子刚熬好的杏酱去了郑大夫家里。 同往常一样，郑大夫已经候在了院子里。 廊檐下坐着绩麻线的王氏与郑慧。 宋芷提着东西进门，率先同几人问好，随后笑着道： “今日在城中瞧见了卖杏的，我便买了些许，又用这杏熬了一坛子酱，暑天用来泡水最是消渴，郑爷爷你们留着尝尝。” 郑大夫捋了捋胡子，语态温和的道：“阿芷丫头有心了！” “正好你王奶奶最近这段日子胃口不佳，这杏儿有生津止渴、正是合适她这不想吃饭的人。” 王氏搁下手中的麻线，迎上前去，亲切的道：“阿芷，有心了。知晓我近日口中无味，便送来了杏子与杏酱。你这孩子，倒比慧儿还要能干些。” 郑慧也跟着站起身，故作吃醋的道：“你瞧瞧，阿奶这是嫌弃我了！” 两人自从一处学字后，彼此之间的关系可是拉近了许多。如今再说话时，语气里更是透着一股亲昵劲儿。 宋芷听了郑慧的话，不禁笑道：“郑姐姐也能干，识得那么多草药，还会炮制草药，这些我可都不会。” 郑慧很是大方的表示，“没关系，不会我可以教你。” 看着两人明显比从前更热络的关系，老两口对视一眼又默默地收回了视线。 第203章 收徒 宋芷将手中的篮子递给王氏，又相请道：“明日家里新房上梁，想请王奶奶你们一道去家里热闹热闹。” 王氏本就想让孙女与宋芷交好，一听宋芷相邀，想也不想一口便应下了。 上一回村中开会，老伴从郑大夫家中回来与她说的关于阿芷丫头的事情。 无论是想法子将那匠人留下来，教授村人盘炕，还是将制作水泥的法子交给村里。 这一桩桩，一件件事情，足以证明这孩子的仁义。 这几日王氏之所以吃不下饭，便是唠叨老头子赶紧将阿芷认作徒弟，可这老头子就是不开口。 王氏搞不懂老伴，这般好的孩子，他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这孩子的人品人品没问题，至于资质更是没话说，是即肯下功夫学习又十分聪慧。 更是打着灯笼都难找到的好苗子，她真是不懂老伴在磨叽什么。 唉，不能想，不能想，一想又要上火。 她忙拉了孙女去堂屋，留下院子里的两人开始继续辨识草药、分辨药理与用法。 郑大夫在细致地考核了宋芷昨日所学的草药知识，确认其没有错漏后，又耐心地向她教授了一些新的草药知识。 待宋芷一一记下，这才同宋芷道：“这大半个月以来，你已经学习了大部分寻常用的药材，附近山上的草药你也基本能够识别了。” 说到这里，郑大夫稍微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用词，然后继续说道：“我今天想和你谈谈你将来的打算。只是想辨识一些草药呢？还是另有打算？” 郑大夫问的很隐晦，甚至都没有提议她继续学医。 但宋芷却是从郑大夫的话语里，听出的那一丝丝的希冀。 在这个时代，医疗条件十分匮乏，生病往往只能硬扛。 即便是一场普通的风寒，也极有可能轻易的夺人性命。 宋芷深知，在这样的环境下，多一项技能，尤其是医术这样的救命之技，无疑能为自己和身边的人带来更多的安全保障。 因此，当郑大夫抛出那个问题时，宋芷的心中早已有了想法。 她没有丝毫迟疑，扑咚一声跪在了郑大夫面前，“郑爷爷我想继续跟你学习医术，您能收我为徒吗？” 若说一开始郑大夫提出教宋芷辨识草药，主要还是多以孙女为考量。 但这么长时间与宋芷的相处，郑大夫是从打心眼儿里，想要收下这个既认真又聪慧的孩子。 如老伴提议的那般，他想收宋芷为徒，但又顾忌宋芷无意于此。 因而才有了方才的试探一问。 此刻的郑大夫心中很是高兴，他连忙伸手扶起宋芷，眼中满是欣慰，“孩子，快起来。” 他继续语重心长的叮嘱道：“学医之路漫长且艰辛，需要持之以恒的毅力和不断求索的精神。” “我需要你记住，学会医术不仅仅是讨生活的手段，更不应成为敛财的工具。” “你本就拥有一颗仁义之心，我相信将来若是你遇上了比你弱小或更加无助的人，你能尽一份微薄之力。” 宋芷重重地点了点头，郑重承诺道：“郑爷爷，您放心，我一定会牢记您的吩咐，用心学习，不负您的教诲！” 郑大夫欣慰的捋了捋稀疏的胡子，很是开怀的道：“这样，你回去后也把你要拜师的事情与你家人商量商量，选个好日子再上门来。” 这就是答应收她为徒弟了，宋芷十分高兴的应下。 在屋内围观全程的王氏，此刻也是满心欢喜，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 这老头子磨磨唧唧总算是做了一回儿叫她舒心的事情。 她直拍孙女的胳膊叮嘱道，“往后阿芷就是你阿爷的弟子，弟子如同半子，你们要好好相处，将来便是我们去了，阿芷也不会看着你被人欺负的！” 郑慧，‘莫名的觉得自己辈分矮了一截怎么回事？” 不过她也很高兴，能跟喜欢的朋友关系更亲近一层而感到高兴。 与郑大夫一番坦诚交流之后，宋芷又与郑慧识了一个时辰的字，临走前，郑慧从书架上拿出一本抄录好的《千字文》递给宋芷。 “这个是我抄的送给你，这些日子你已经将上面的字识完，若是有不记得的字，也能拿回去对照着看。” 宋芷伸手接过，甜甜一笑，“谢谢郑姐姐，我正想重新抄录一本《千字文》平日里翻看呢，这下可是如愿了！” 郑慧见她喜欢，嘴角也勾起笑意，“有用就好！” 宋芷连连点头，“有用，有用，对我可太有用了！”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临别前宋芷不忘叮嘱她明日一定来家里吃席后，这才匆匆归了家。 回到家里，吴氏正领着几个孩子在院中清理菜蔬。 宋芷忙将书本放回屋中，走至阿奶旁边帮忙。 宋芷拿了一把韭菜在手里，同时与吴氏道：“阿奶，郑大夫要收我为徒了！” 吴氏一听，激动的扔了手中的菜，一把握住孙女的手，“真的吗？郑大夫真的要收你为徒？” 宋芷满脸笑意的点头，“郑大夫让我回来与你们说一声，回头选一个好日子再过去。” 得了孙女的肯定答复，确认自己不是幻听后。 吴氏激动的来回踱了几步，一拍手道：“这事宜早不宜迟，明日咱家有事，便后日吧，后日我领着你去寻郑大夫拜师。” 宋芷不曾想她奶这般着急，她忍不住提醒道：“阿奶，这会不会太着急了，咱们拜师礼可还没准备呢！” 吴氏一拍脑袋，“瞧我，光顾着高兴，这事儿竟然也能忘！” 若说从前吴氏可能会为了拜师礼愁的夜不能寐，但现在就凭小孙女的赚钱能力，这拜师礼她还真不愁。 她想了想道：“这事儿好办，后日一大早我带你去县城置办！” “那咱们要买些什么做为拜师礼？”宋芷好奇的问道。 这也是问着了吴氏，村子里有人拜师学艺，要么交束修再奉上粟米与肉，以示敬重。 到了孙女这处，自是也不能马虎了事。 她想了想道：“这事不急，待到晚上吃饭的时候，咱们再好好商量个章程来，拜师一事不可轻怠的了事。” 第204章 新合作 及至晚餐时分，全家人围坐在院中，吴氏也不急着说正事，等大家都吃完了，这才提及孙女拜师之事， “大山啊，你可知晓，拜师之时需备下何等拜师礼？” 宋友山也为侄女有这样的机缘而高兴。 他想了想道：“我在外头听说拜夫子要交六礼，听说有红枣、红豆、桂圆等一些寓意好的东西” 他挠了挠脑袋，“具体哪几样我还真不清楚，娘到时候不妨问一问杂货铺子里的掌柜，他们常卖这些肯定知晓。” 杨氏在一旁提醒道：“这读书人的拜师礼能一样吗？我看不如咱亲手缝制衣裳鞋子显的有诚意。” 吴氏一拍手道：“这主意好！该准备的六礼也准备，衣服鞋子也准备起来，礼多人不怪。” 宋芷却是觉得郑大夫不是那般市侩之人，忍不住提醒道：“阿奶，就先做一双鞋吧，后日就要去拜师，衣裳只怕忙不过来。” “拜师也不是一日孝敬师傅，往后也应该常常孝敬，所以衣服往后再准备就是！” 吴氏一想也是，“成，那便依你所言准备，正好我箱笼里纳好的鞋底与细布都有，原是要做给阿平的，我就先给你妹妹用，待回头阿奶再重新给你做！” 宋平对此浑不在意，直言小妹拜师要紧。 拜师一事，就这般暂且定了下来。 待商议好后，一家人也没有歇下来，而是继续为第二日的宴请做准备。 天气热，吴氏担心买回来的肉菜会放坏，能下锅预处理的全都预处理了一遍，不能下锅的也用盐腌过全都用陶盆装着吊在房梁上。 还要将面先发好，明日一早便要开始蒸馒头，预备上梁时所用。 当然在做糕点时，宋芷还特意多做了一些绿豆糕，以及小米酥，当做明日招待客人所用。 一家人难得点灯忙了许久，第二日一早又早早的起床准备起来。 宋芷起床时，吴氏与杨氏已经开始了揉面蒸馒头。 蒸腾的水蒸气笼罩了整个厨房，宋芷一踏进门宛如进入了仙境一般。 她也不敢多耽搁，提上做好的绿豆糕，以及拿了一盘昨日晾晒好的果丹皮，同吴氏等人说了一声，匆匆出了门。 待乘着牛车抵达县城后，宋芷目标明确，径直去往味悦坊。 进门后，宋芷没有急着将篮子递给小伙计，在与周掌柜打了招呼后，旋即从篮中端出一个盘子出来，“周掌柜尝尝，这是我新做的小食。” 周掌柜先好奇的打量了一眼盘中卷成小棒一样的吃食，下意识的伸手拿起一个放进嘴里咬了一口。 口感柔韧十分有嚼劲，待咀嚼开，酸酸甜甜的滋味在舌尖上蔓延开，叫人忍不住口齿生津。 周掌柜忽的眼前一亮，多年行商的经验让其敏锐的发现了其中的商机。 现在天气一日热过一日，许多夫人、老太太大都没什么食欲。 这东西若是放在他们铺子里售卖，必然能吸引一波顾客啊！ 想到此，周掌柜也不含糊，“这吃食为何物，宋小娘子可否独家卖与我？” 宋芷先是介绍了一下这吃食的名称，“我叫它甜果皮。” 随后拒绝了周掌柜的请求，“我也想独家卖与您，这样我还能省却很多事情。” “只是这东西季节性强，全部做成这吃食恐有上千斤，您确定您这短时间能卖的完？” “何况现在天气也热了，这吃食虽然能摆放些许时日，但到底不如刚做出的新鲜。” “而且你们做吃食生意的讲究的就是个新鲜干净，这要是让顾客吃坏了肚子，可不就是砸自家招牌了！” 周掌柜一听，立时打了退堂鼓，这要是如同金玉糕一般，每日可以定量往铺子里送还好说。 这一次性几十上百斤的往铺子里送，他这铺子里生意再好，也不可能一日里售的完。 周掌柜虽然心里很想拿下独家售卖权，却也知晓宋芷说的是对的。 他的理智回笼，斟酌了后道：“倒是我思虑不周了，那宋小娘子能不能给我们铺子供货？” “这甜果皮我吃着甚好，不知一斤是何价钱？” 其实在来时，宋芷就在心中算了一笔账。 她这五六斤的果子，熬煮了一斤多的酱，用这些酱大约可以做出一斤左右的果丹皮。 五斤杏子就是十文钱，人工柴火费用粗算十五文，其中还有了差不多半斤的糖那就是二十五文钱。 但因为麦芽糖就是她自己做的，所以糖的价钱可以折半算，那最后的定价在三十八文钱就差不离。 如此不光自己有钱赚，对方也有很大的利润空间。 宋芷本着你好，我好，双赢的原则开口道：“三十八文一斤！” 宋芷担心对方会觉得贵，因而还特意解释了几句，“周掌柜你莫要觉得我说的贵，实在是为了制作这甜果皮需要耗费不少的糖....” 周掌柜却是听的心中一喜，他这铺子里的蜜饯就没有低于五十文一斤的。 这显然低于他的心里预期，他当即抬手止住宋芷接下来的话，“宋小娘子你不必多言，这价钱我认可。” 甚至还迫不及待的追问了一句，“那明日能送来吗？我先暂定五斤试一试水。” “明日不成，后日吧，后日我与糕点一并送来！”宋芷回道。 迟个一两日的也没什么差别，两人商议妥当后，宋芷收下货款后告辞离开。 第205章 抛梁 宋芷没有直接出城，而是又绕去了王家铺子。 今日下午刘阿婆就要将杏子给她送来，她想在此之前多寻一些买家。 如此，分销杏子的压力也能够小一些。 宋芷一进铺子，王家的掌柜便认出了宋芷来。 多亏了宋芷当初提供新式糕点，以及促销法子，直接重新盘活了这家糕点铺子。 可以这样说，正是宋芷的法子直接助他摆脱当时铺子生意惨淡的困境。 因而在见到宋芷时，王掌柜那叫一个热情。 王掌柜先是请宋芷会客室先坐，被宋芷拒绝后，又要去奉茶、端点心仍旧被宋芷拦下。 时间紧，任务重，宋芷干脆直接开门见山的说出来意，随后拿出了果丹皮出来，请对方先品尝。 有过先前的两道糕点，王掌柜对宋芷拿出来的新式吃食，那是抱着极大的期待以及信任。 再尝过一口后，更是确信了自己心中的看法，酸甜可口，很是开胃，十分适合这个季节食用。 还没能他表示想要购买此方，宋芷直接说明了来意：“王掌柜，此番我只卖这小食，售价为一斤三十八文，您若是有意，我便可给你们铺子供货。” “不过我得事先声明，这吃食受季节性影响，不会持续供应，不过我可以承诺，若是大家喜欢，王掌柜也还想要这甜果皮，待到了深秋，还可以继续供货。” 实际上，在制作果丹皮时，相较于使用杏，山楂是更为常见的原料。 这是没办法，她一次性买了那么多杏子，总要想法子将杏子最快速的出手，除了杏酱便是果丹皮了。 而且相较于动不动就会烂的新鲜水果，杏子酱与果丹皮的保质时间相应的也要更久一些。 王掌柜听宋芷如此说，虽然心中可惜没能买成方子，但对于这样新式吃食还是很有兴趣的。 他没有迟疑当即应承下来。 随后双方约定了预定数目，以及送货日期后，宋芷辞别王掌柜，匆匆出城赶了回去。 宋芷急急忙忙赶回家里，家里已经来了不少帮忙的村人。 村中除了白事每家每户都会出一人帮忙外，其他喜事，比如添丁、嫁娶基本上都是平日里有来往的乡邻来家里帮忙。 遂今日家里要上梁，与家里有走动的乡邻也是一早便过来或是洗菜摘菜、或是帮忙借桌子、借板凳的琐碎之事。 宋芷穿过热闹的小院，跑进厨房，“阿奶，我回来了。” 此时的吴氏与杨氏正一边准备着猪头、鸡、花生、红枣与杏等祭品，一边吩咐帮忙的人将祭品先端去隔壁。 吴氏见孙女回来，忙招呼道：“你回来的正好，一会儿就要进行祭拜了，你这就去带着欢欢、小康去祭台处听吩咐。” 宋芷应下，转身便去寻两个孩子。 今日家中办喜事，来家里瞧热闹的孩子也多，宋芷在一堆孩子中找到了两个小的。 她轻声唤了一声，朝两人招招手，“欢欢、小康，快跟阿姊来。” 听到阿姊的呼唤，宋欢忙牵了小弟的手脱离了小伙伴。 宋芷边说边拉起他们的小手，三人一同走向了隔壁。 此时院中已经搭建好的简易祭台。 祭台上已经摆放好了香炉和蜡烛，以及方才宋芷在厨房看到的一应祭品。 旁边是一卷红布，准备在上梁时系到梁上以求平安吉祥。 到了祭台边，宋芷按照长辈的吩咐，让欢欢和小康站在一旁。 随后按照吩咐先净了手拿起香，点燃后恭敬地插在香炉中，口中默念着祈求家宅平安、五谷丰登的吉祥话。 最后便是带着两个孩子行跪拜之礼。 待祭拜结束后，帮忙砌屋子的村民便开始将绑了红布的梁木拉至屋顶，在安装的同时口中不停吟唱着上梁歌。 与此同时，留在地面的村人见到梁木安装好后，他们按照事先的准备的迅速点燃了炮竹。 随着炮竹声响起，站在屋顶上的村人手中捧着装满花生、红枣、杏子和馒头的篮子，将这些寓意美好的食物往抛向人群。 原本还因为鞭炮声而害怕，捂着耳朵四处躲闪的孩子们。 此刻见到了从天上撒下来的吃食，眼睛立刻亮了起来。 他们忘记了害怕，纷纷放下捂住耳朵的手，兴奋地举起双手，争抢着从天而降的食物。 有的孩子甚至兴奋地跳了起来，试图接住更多的瓜果。 不仅孩子们抢的欢喜，大人们也是乐在其中。 大家手里拿不下的揣兜里，兜里揣不下干脆就用衣服兜。 这一场抛梁直接将小院的气氛推到了最高潮，整个小院充斥着震天响的欢快笑声。 宋芷站在一旁看着眼前热闹的一幕，嘴角不由勾起一抹笑意。 “真热闹啊！”郑慧站在宋芷身侧忽的出声道。 宋芷惊喜的唤了一声人，“我方才刚从县城回来，并不知晓郑姐姐到了，郑姐姐何时来的，怠慢之处还请多多包涵。” 郑慧不耐听宋芷说客道话，她戳了戳宋芷的胳膊，直白的道：“你这话说的就很生分了。” 宋芷也是看出来了，郑慧的性子其实一直十分直率，从前不喜她在背后说郑大夫便主动找上她吵上一架。 如今两人相处了一段日子，郑慧又发现这人其实也不似从前那般草包而且行事越发的有章法。 心中也愿意与之交朋友，便也不忸怩从前两人发生过冲突。 对于这样直率的女孩，宋芷亦很愿意与之相交。 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人根本不藏着掖着，而且与这样的人相处不心累！ 宋芷笑开，便改了话头问道：“在这里无不无聊？” 郑慧摇头，“很有趣。” 两人正说着话，挤到人群之中凑热闹的宋安、宋成跑了来。 他们将方才从人群之中抢到的一把红枣、几颗果子递给宋芷，邀功的道：“阿姊吃，这是我们方才抢到的！” 宋芷乐呵呵的从他们的手中各拿了些，“成了，自己去玩吧。” 两小的又凑到宋欢、宋康身边分享果子去了。 宋芷顺手将手中的红枣，果子分给身旁的郑慧，“尝尝，甜不甜。” 郑慧下意识的就接过宋芷递过来的吃食，也不顾这红枣、杏儿可能掉过地上，学着宋芷的样子在身上擦了擦，直接丢进了嘴里。 心情很好的道了一声，“甜~” 第206章 开席 这边上梁结束后，吴氏便招呼村民们去隔壁坐席。 此时的小院中三张圆桌已经摆好，堂屋之中还有一桌。 宋友山招呼着岳父丈一家，宋族长以及郑大夫于堂屋内的主桌落座。 吴氏则招呼着乡邻们各自在院中落座。 庄户人家去吃酒席，也有庄户人家的规矩，一般就家里的一个大人，带着一个孩子，并不会全家老小齐上阵的来吃席。 因而当吴氏安排乡里们落座，四桌席并未坐满，最后一桌还空着几个位置。 吴氏便让孙女带着几个小的去坐。 宋芷却道：“我们几个等会吃也是一样的，先让帮忙的婶子落座，一会儿我们帮忙上菜便成了。” 吴氏一想也是，没的让人吃冷饭剩菜的道理，风风火火的安排去了。 这边宋芷安排了王氏与郑慧落座后，便领着弟弟妹妹们来了厨房。 她拿出昨日熬好的杏子酱，用一早便烧好的凉白开先给每桌冲上了一碗杏子水。 以宋安为首的几个小孩，欢快的端着托盘给每个桌先上了一碗黄澄澄的杏子水。 这水酸酸甜甜，一口下去很是解暑不说，村人们闻着院中飘散出来的香味，更是觉得肚子打鼓。 这边吴氏吩咐宋芷将凉拌的黄瓜、凉拌的豆芽端上桌。 同时手脚麻利的打开蒸笼，将一早上做好的毛豆烧鸡、豆角焖肉、以及炸丸子端到托盘中，吩咐宋平将菜端上桌。 一旁的杨氏也没有闲着，她拿了几个大海碗，将小泥灶上炖的奶白的大骨头猪肺汤，盛了出来上桌。 一盘盘冒尖的肉菜被端上桌，大人们尚且还能按捺的住，小孩子们闻着这香味直流口水，哼唧哼唧的闹着要吃。 杨氏端菜来见状，忙招呼着村人动筷，后续还有几个炒菜等他们边吃边上。 堂屋内的宋友山则在忙着给众人倒酒，杨老头见女婿一只手忙活的不方便，更是主动接替了女婿的手中的酒坛，帮忙给众人倒酒。 厨房吴氏开始炒菜，因着这一段时日在孙女的不断熏陶下，吴氏炒菜也开始舍得放油、放调料了。 院子外吃席的人，只听厨房内滋滋作响，不一会热端出了肉末茄子、韭菜炒蛋、大葱炒猪肝，酸菜炒肥肠。 这菜舍得放油、放调料，那滋味比他们从前在家里只放了些盐炖煮的菜色别提多鲜美了。 不论是大人，还是小孩一个个吃的满嘴流油，满足不已。 最后上的是皮薄肉大的肉包子、蒸饺子。 吴氏从草棚子那处的锅灶里，端出笼屉又给每桌上了包子与蒸饺。 此时的村人们都已经吃的很饱，这会子见到这大包子便有些不舍得吃。 村民们便会将包子、饺子放在碗中留着不吃，待到散席时，再揣回去给没能来的孩子们尝一尝。 一上了主食，宋芷也就闲了下来。 她招呼着弟弟妹妹们，坐在草棚子旁，一人手里拿着一个肉包子在啃。 昨日宋芷特意让吴氏多蒸了些包子，预备今日有谁来家里帮忙，待结束后，一人再送几个肉包子让其带回去。 忙活了一上午，这会子孩子们也真是饿了，一个个拿着肉包子吃的津津有味。 忽的，宋欢用胳膊捣了捣宋芷，“阿姊，你看。” 宋芷顺着小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便见几个小家伙，正嗦着手指，流着鼻涕泡探头探脑的往院子里张望。 宋芷认出其中一个孩子，正是宋大丫的弟弟，宋小宝。 都是半大的孩子，也俱是嘴馋的年纪，宋芷现在也不是从前那般兜比脸还干净的时期。 她便对一旁的小妹道：“你去将他们唤到这边来，我给他们一人发一个包子吃。” 宋欢当即起身，便要去叫人。 一旁的宋成却是有些不乐意道：“阿姊，那里还有宋小虎，我不想给他吃。” 宋芷这才认真的扫视那边，见其中果然蹲着宋小虎。 宋成因着阿姊从前被胡氏挑唆，看到宋小虎也是很不顺眼。 两个孩子更因为彼此说对方坏话而大打出手过，当然两个孩子年岁相当，打起来也不过是抱在一起在泥地里打滚。 因此宋成回家后，少不得被伯娘揍了一顿。 因而小家伙看到了仇人，分外的眼红，怎么还可能给他好吃的？ 但显然宋小虎并不这般想，人家毫无心理负担的跟着小伙伴们流着口水来到了草棚之处。 宋芷能怎么办？这人是她叫来的。 虽说她也看不上那胡氏，但她也不能当着众人的面故意埋汰一个孩子。 这对于心智还不健全的孩子来说，或许有很大伤害。 宋芷安抚性的揉了揉小家伙的脑袋，低声商量道：“今日家里有喜事，咱们不跟他计较，成不成？” 宋成感觉阿姊对自己意见的在意，小家伙心里忽的也就不别扭了。 他很是大度的童言童语的道：“那好吧，看他吃了我们家的东西，下次还有没有脸说咱们的坏话。” “再背地里说坏话，我就让他将今日吃的肉包子还回来。” 宋芷笑着道：“成，阿姊支持你。” 听到这话，小家伙就乐了，在看到跑过来的小虎子，那小胸脯挺的那叫一个直流。 宋芷用碗装了几个肉包，让宋安给几个孩子分了。 宋成一把抢过大哥手里的活儿，主动道：“我来派，我来派。” 宋安还不清楚小弟的心思？也就由着他去了。 宋成给村里的孩子都分了一个，他故意将小虎子留到最后。 看着盯着肉包子直流口水的小虎子，他睁着个圆溜溜的大眼睛，气势很足的道：“上回咱们打架，你还没跟我道歉！” 小虎子的眼里只有肉包子，人根本没有丝毫心理负担，巴巴的道：“阿成，我错了，咱们以后不打架了，一起玩好不好？” 宋成扭过脸去，一脸嫌弃的看着冒着鼻涕泡的小虎子，“谁跟你一起玩，诺，给你拿去吃吧。”说罢，将碗中的肉包子递了过去。 小虎子高兴极了，他都不记得多久没有尝过肉味了，接过肉包，嗷呜一嘴咬了下去，面香混合着肉香，差点就将他香迷糊了。 他嘴巴里咀嚼着吃食，含含糊糊的道：“我跟你玩，我跟你玩。” 宋成傲娇的扭过身子，才不理他。 第207章 赚的不多 待酒足饭饱后，村民们尽兴而归。 来家里帮忙的妇人们，吃完饭食后也并未当即离开，而是帮忙打扫了院子，清洗了碗筷后，这才要离开。 临走前，吴氏又给每人分了四个大肉包，喜的大家伙儿眉梢俱是笑意。 宋芷将郑大夫一家送至门外，与之相商道：“郑爷爷，今日一会儿会有送杏子的人来家中，今日或许来不及与您识草药，同您请半日假可成？” 郑大夫点点头，“今日你家中本就有喜事，歇息一日也无妨，只是识过的草药须得记得温顾，不可懈怠。” 宋芷恭敬应是。 而另一边，薛氏终于找到了机会拉着女儿在一旁说话。 昨日女儿家去请他们来上梁酒，她还以为只是外孙年纪大了，家里重新翻新下房子。 今日来看，却是吓了一跳，那房子不但砌的大，而且院子里铺的那光滑的土水泥路，瞧着就让人羡慕不已。 她感慨的直拍女儿的手，叮嘱道：“你这日子现在是有盼头了，可要与你婆婆，侄女儿们好好处。” “莫要再向从前那般僵闹开，闹得家里人心都散了。” 杨氏连连点头，“娘，我知道的，从前是我小心眼，一个大人还与孩子计较，往后再不会了。” 说罢，她又折回箱笼边，掏出了一串钱塞进薛氏手中，“娘，这钱你拿着，平日里我也很少回去，也鲜少给你们买好东西孝敬你们，你拿着买些有肉吃补补，别扣嘴里的嚼用。” “从前我还不觉得，这会子见阿芷带着家里每日吃三顿，我现在做活儿都不似从前那般觉得累，身子骨也松快了不少。” 薛氏听女儿这般说，心中很是为她高兴，塞进手中的钱却是怎么也不肯收的， “前些日子家里摘叶子还有你爹他们帮着县令大人炒茶、制茶赚了不少钱，这钱你自己收着就好。” 杨氏见她娘不肯收，便道：“娘这钱是我自己赚的，婆母也让我自由花用，您放心收着，这是做女儿的孝敬您的....” 话是这般说，但女儿的负担也重，她帮衬不了她多少，更是不好收她的钱。 她欣慰的拍了拍女儿，“我这做娘的看着你们将日子过好，心里就知足了。” “现在我和你爹还能苦的动，不需要你的，这钱你好好存着，给阿平说个媳妇是正经。” “对了，我都忘了与你说，前些日子有媒人来家里主动说项，待你爹他们忙完县衙那边的活儿，我们就准备上门给金柱相看相看，阿平年岁也不小了，你可抓些紧。” 母女两人在屋中寒暄了一阵，老杨头便喊了老妻要回去。 杨氏最终也没能将钱给出去，心中不舍的送爹娘出门。 见亲家要走，吴氏忙将事先准备好的十来个肉包装进布袋子里追了上去。 “不是什么好东西，带回去给没来的侄儿尝个味儿。”说罢，便将布袋子塞进了一旁巴巴望着的铁柱手里。 大肉包皮薄肉大，一口下去就能咬到喷香的肉，铁柱很喜欢。 虽然他的小脸上满是渴望的表情，但是他还是看向了阿奶。 小孙儿的表情全都写在脸上，薛氏如何看不出，他便笑着道：“那我们就厚脸皮收下了！” 吴氏连连摆手，“亲家说这话就外道了！” 老大媳妇的爹娘十分的厚道且同情理。 今日来家里吃席，不但出了五十文的礼金，还带了一篮子鸡蛋来。 要知道平日里乡邻吃席也不过出个五文、十文的。 这五十文钱对于庄户人家来说那已经是不小的开支。 何况亲家家中的日子也算不得好，家里也没什么赚钱的营生。 吴氏将这事儿记在心里，待送走了亲家后，这才对儿媳道：“最近家里头忙，待到夏收结束后，我让阿平大山他们去给你爹娘搭个火炕。” “有了这火炕，冬日里日子便能舒坦些！” 杨氏听罢连连点头。 婆媳转身回到家中，又被宋芷唤到了过去。 “阿奶，伯娘快过来，我还有事要与你们商量。” 吴氏是知晓今早孙女是带了甜果皮去县城卖的，她心中多少猜到了孙女要说什么。 于是直接问道：“可是与周掌柜谈妥了？那甜果皮也可以卖与她？” 宋芷点点头，“不仅是卖与味悦坊，王家那边的铺子我也谈妥了！按照一斤三十八文的价钱出售与他们。” 一听这话，全家人都愣住了，继而就是巨大的惊喜。 在他们的认知里，那两文一斤的杏子，在孙女手中这么一捣鼓竟是能卖出三十八文一斤。 这已经完全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杨氏好奇的问道：“那卖一斤的甜果皮，咱们能赚多少钱啊？” 宋芷摇头，“若是只卖一斤其实不赚什么钱。” “怎么会？”宋安适时歪着小脑袋问道。 宋芷便给他们算起账来，“五斤的杏子，只能做一斤的甜果皮，其中买杏子就花去十文钱，再除去人工、柴火费用每日十五文钱、最后还有糖的花费，你们想想是不是就不赚钱了？” 众人在心中一算，还真是，这还是在糖是自己做的情况下，若是去铺子里买糖回来做，那可就得倒贴本了！ 宋芷看着大家明显的由兴奋转为低落的神色，正想解释，忽听宋安突然道：“不对，阿姊方才说了那是只做一斤的情况下。” “一人一日肯定不止只做一斤，若是人工本钱是固定的，那做的越多，是不是赚的也就越多呢？” 大家的目光又纷纷的看向了宋安。 宋安忽然被大家看着，心中还有些紧张，但是他跟着阿姊出门摆过摊，虽然算不清楚其关系，但他就是琢磨出些许味儿来。 吴氏还是转不过弯来，“虽说做的多了，但杏子、糖也用的多了，花费不是更大了吗？” 宋芷便开始与他们算了一笔账，“比如说我们做了五十斤的杏酱，按上述估摸可以做出十斤的甜果皮，五十斤杏子本钱是一百，糖还是根据上面估算那便是一百三十文，工钱却是不变的，因而咱们就有钱赚！” 经过宋芷这般细致一算，还真是如她所说的那般能够赚到钱。 一家子算是回过味儿来！ “这定价会不会太低了？费了这半日的事情，赚的还不如金玉糕的多！”杨氏下意识的脱口而出。 第208章 考虑周全 宋友山看了一眼自家的媳妇，忍不住道：“一日能有一百多文的收入，你还嫌少？” 杨氏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她忙解释道：“我不是嫌少，我的意思是可以稍稍往上提一提价钱嘛？” “阿芷做的吃食又不差，而且咱们还放了那么多糖，这定价我就是觉得亏的很！” 宋芷便解释道：“定这般低的价钱，我也是有一些自己的考量在其中。” “主要还是这杏是时令果子，保存期很短且极容易腐坏，要保证赚钱的同时还要想法子尽快将之售出。所以这价钱便不能定的过高。” 吴氏听了孙女这般说，又想到她预定了那么多杏，大致算一算估摸着得有三四千斤。 她有些心焦的追问道：“那这么多杏，光靠做这甜果皮何时能卖的完哦。” 针对杏不易保存这一问题其实宋芷在昨日的时候已经想好了。 她宽慰道：“阿奶，您不用急，除了卖这甜果皮，咱们还能卖杏子酱。” “现在正是热的时候，这杏子酱酸酸甜甜的既开胃又解暑，回头我再去酒楼、食肆、茶馆问一问可有人要。” “而且除了上面两种做法，咱们还能将杏子晒成杏干，这杏干倒是可以保存的更久一些。” “若是用陶罐密封的好，两三月应是没什么问题吧？毕竟这杏子已晒成干了！” 其实还有一种做法，叫杏罐头。 这杏罐头制作不难，但保存不易，宋芷这会子实在没有精力再折腾这些。 也就将此想法暂且放一放。 吴氏见孙女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老怀安慰的拍了拍孙女的手，“成，便依着你的意思办？有什么要帮忙的就与我、或是你大伯说。” 宋芷咧嘴笑开，“我还真有事情，请你们帮忙。” “大伯，你能不能帮我买一些装杏子酱的小陶罐回来，也不需多大，能装个一斤的杏子酱就成，最好价格能压低一些。” 宋友山去买砖瓦的那个村子，除了有烧砖厂，也有烧陶罐的土窑。 听到侄女的请求，他立时应承道：“成，这事儿便交由我，回头我打听了价钱来，再同你说。” 解决了盛杏酱的容器问题，宋芷又提出了要在后院造一个土烤炉。 理由也是现成的，后续不论是做甜果皮，还是做杏干，单纯的靠日头晒，速度太慢了！ 且也没有那么大地方晾晒。 这要是做一个土烤炉，直接将之烤干岂不是速度更快，更方便？ 这自是也没有什么问题，而且家中的水泥与砖石也是现成的，再挖一些黄黏土做炉灶便成。 说干就干，除了宋友山先行去了窑厂，一家人又去了后院忙活起来。 宋芷领着他们搭地基，又寻来碎砖石、砂石铺在其上做保温层，人多力量大，不一会土烤炉便初具雏形。 恰在此时，前院传来了询问声。 宋芷拍了拍手中泥土，起身道：“应是刘阿婆送杏来了，我去瞧瞧。” 吴氏同样的直起身道：“走，我随你一道过去。” 祖孙两人，领着一串好奇的小的来到前院。 便见到站在门边，有些局促的祖孙两人。 见到宋芷出来，刘阿婆的神情明显松了一口气，满脸堆笑的道：“老嫂子，我给你们送杏子来了！” 吴氏忙招呼道：“辛苦了，快家里坐下，喝些水歇一歇。”说罢，径直去了厨房倒水。 刘阿婆领着小孙女将竹筐担进院子，有心同宋芷提醒道： “这一批是早杏数目还不算多，再过个五六日杏子就能大量成熟了，届时一日就能送过来四五百斤，你看.....” 刘阿婆也是有些担心宋芷一下子卖不完这么多杏子，有心提醒宋芷。 宋芷既是敢买下这么多杏子，自是并不害怕销路的问题。 顶多是麻烦一些罢了。 她笑着宽慰道：“阿婆，届时只管送来便是，我既是应下了要买这杏子，自是不会食言。” 宋芷这话就像是给她吃了一颗定心丸，刘阿婆心下一松，忙又接过小孙女手中的篮子，递了过去， “阿婆也没什么感谢你的，这是阿婆家里种出来的桃子，滋味还不错，你们留着尝个味儿。” 宋芷看向篮子中的桃子，又大又红，这可比她记忆里看到的桃品相可好很多。 她下意识的就惊叹道：“这桃长的可真好。” 吴氏端了水出来，见着了篮子里的桃子也是啧啧称稀奇。 一旁出来看热闹的几个小的看着这般又红又大的果子，更是直流口水。 他们长这么大，还从未尝过桃的滋味呢。 刘阿婆便有些骄傲的道：“这桃树也是我家老头子在外头瞧见的好品种的桃树，带回来嫁接出来的，确实要比咱们本地的桃子挂果大。” 且她家的桃品相一看就比旁人家的桃好，这桃可比杏子好卖些。 “只可惜当初嫁接了十来株，最后只两颗成活了下来。”刘阿婆有些惋惜的自顾自道。 宋芷听罢，很是心动。 相较于吃杏子，她还是更喜欢吃桃子，于是她便开口问道：“阿公可能培育出桃树苗来？我也想买些种种。” 不为旁的，就为了能每年都吃的上这又大又甜，鲜嫩多汁的大桃。 刘阿婆笑道，“这事儿不难，回头我回去跟老头子说。” “那我就先谢过阿婆了。”宋芷很是开怀道。 穿越来这个贫穷落后的小山村，她能做的就是创造更好的物质条件，吃上自己从前喜欢吃的，这样也算不委屈自己了 。 宋芷让几个孩子接下那一篮子又大又红的桃子，随后让刘阿婆先坐下休息，她则去族长家里借来了杆秤。 两竹筐杏，一共一百二十斤，也就是是两百四十文钱。 宋芷当即转身回屋拿钱，递到对方手中，“阿婆，您过一过数可对，” 刘阿婆拿到了银钱，笑的眼睛都眯成了缝儿，卖了这么多年的杏，今年可真是最让她省心的一年！ 待数清楚数目后，刘阿婆起身告辞，宋芷忙又从厨房拿了一盘小米酥出来放到小丫头的篮子里。 “家里做的吃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阿婆带回去尝尝味儿。” 刘阿婆推辞不过，带着小孙女连连谢过后这才收下。 第209章 定陶罐 待刘阿婆走后，宋芷便让阿奶先帮忙削杏子皮，一会儿用来熬酱以及做甜果皮。 吴氏看着这满满的两大筐杏子，下意识的就问道：“这要削多少？咱家的麦芽糖是不是不够？” 宋芷想了下装麦芽糖的陶罐，开口道：“今日先做三十斤的杏吧，其他的待明日再做。” “那这剩下的杏....” “这个阿奶不必担心，昨日回来我便泡了麦子，现在天气热，麦芽长的快，明日应是就能熬麦芽糖了！”宋芷解释道。 吴氏见孙女有章程，这才放下心来，摆了摆手，“成了，你去帮你大哥他们搭烤炉去吧，削杏儿的事情交由我就成。” 几个小的也适时帮腔道：“阿姊，还有我们，我们也能帮忙！” 宋芷揉了揉几个小家伙的脑袋，之后便去了后头继续搭烤炉。 傍晚的时候，宋友山出门定陶罐回到家中，跟着他一起来家里的还有一位提着篮子的老阿公。 宋友山同正在院子里腌制杏子的侄女道：“我去小冯村看过了，你说的一斤左右的小坛子人有好几种。” “我也不知你想要哪一种的，干脆直接将冯老给请了来，让他亲自给你介绍介绍，看中了哪个就选哪个。” 说罢，朝一旁的冯老汉招招手，示意他上前“便是我这侄女要买陶罐，你与她介绍介绍。” 冯老汉满是笑意的走上前，他先是放下手中提着篮子，随后用粗糙龟裂开的大手，将陶罐一一拿出，小心翼翼地摆放在宋芷面前。 “这些陶罐，都是我亲手做的，保证结实耐用。” “这个紫茶陶罐质地细腻、造型美观，一般是用来存储茶叶的，价格嘛，自然也要高一些；” “这个红陶的，最适合腌制酸菜、酿酒或是放醋，外表虽然看起来略显粗糙，但透气性好且价钱很是划算；” “还有这个灰陶坚固耐用，平日里就用来存储粮食、装水最合适不过，用处最多且价钱也是十分实惠。” 宋芷一听冯老汉介绍，红陶罐可以用来盛酒、放醋心中便是狠狠一动。 其实杏酱其实与醋一样，都有一定的腐蚀性，与醋选一样的容器肯定就不会错。 她拿起红陶直接问道：“阿公，这个红陶多少钱一个？” “这个是三文钱一个。” 宋芷见对方能为这陶罐的生意，特意跑一趟，想来也是很想促成这一笔买卖的。 于是她在心中算了算大约要做的杏酱数目，于是开口道：“这样我先预定四百个这样的陶罐，两文钱一个您看可成？” 冯老汉根本不带犹豫的，笑的满脸褶子的连连应承。 他已经很久没有接到过这般大的单子，此刻心中也是十分激动。 这种小陶罐本就不费什么料，就是要花费些功夫。 这四百个一起烧制，便可以大大的压缩本钱，虽然降了价格但仍旧有利可图。 原本抱着试一试的态度，跟着宋友山走这一趟，没想到对方竟是这般爽快的就定下了。 宋芷见他应下，又问道：“阿公这陶罐我要的急，不知何时能做好？” 冯老汉忙道：“这中陶罐简单，只要烧制一日便可做成，我今日回去便做，明日这个时候给你送来可成？” 宋芷应下，想到自己新作的烤炉之中还没有托盘。 宋芷又同冯老汉商议道：“阿公，你能不能帮我烧制十个长托盘？” “什么长托盘？”冯老汉一脸疑惑的问道。 宋芷便去了厨房，将自己平日里压绿豆糕的模具拿了出来，“就是这样的四方长木盘，最好是比我这木盘长度更长一些，宽度稍窄一些的。” 宋芷一边比划着托盘的大小，一边同冯老汉道。 冯老汉烧了这么多年的瓷器，还从未有人与他提出这般奇怪的要求，但顾客最大，他压下心中的疑惑，追问道： “那你这个托盘可有什么要求，比如上釉，或是绘制花纹？” 宋芷连连摆手，“我的要求就是平整光滑就成了！” 这就是没什么要求了，冯老汉没怎么犹豫当即应承下来。 最后双方协商一致，定下的这些陶罐以及托盘外加冯老汉带过来的六个陶罐，宋芷先支付五钱银子的定金。 剩下的另一半尾款，待到明日将货物送至后再结清。 待到稍晚些的时候，祖孙两人将熬好的杏酱装好，准备明日由宋芷带去县城售卖。 “这杏酱，你准备卖多少钱一罐子？”吴氏好奇的问道。 宋芷在心中算了算：“就卖三十文吧！” “这怎么还越来越低了？” 宋芷还是本着尽快将杏子酱售出的原则，给吴氏算了一笔账，“五斤的杏子，熬成酱差不多有一斤半，比晒成甜果皮要多一些。” “这样一斤半的杏酱，卖三十文钱，就有四十五文钱，再减去买杏子的本钱、人工柴火费、糖、以及陶罐的本钱，咱们还能赚钱。” “这还只是卖一斤的情况下咱们都有钱赚，那边不提卖的多的情况了，肯定是不会赔本的。” 吴氏经孙女这般一细捋，也回过味儿来，她感慨的道：“你别说还真是，我看不如就卖杏子酱来的省心省力！” 宋芷摊手，“我这不是担心光杏子酱一样卖不动吗？” “这就想着多尝试一些，毕竟吃食这种东西，初食确觉得新鲜，吃多的也会嫌腻。” “在加之这东西因为沾了糖多少有些贵，舍得花钱尝鲜的人毕竟是少数，多种方式多条路。” 吴氏连连点头，“也是东边不亮，西边亮！” 说罢，她又叹了一声气，“也是难为你能想出这么多招来。” 吴氏揉了揉孙女的脑袋，“阿奶知道你是好心，想要帮扶对方一把，我也就随你心意行事了。” “只是阿芷，莫要将所有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揽，一个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你既要操心家里这些买卖，还要同郑大夫辨识草药。” “阿奶不需要咱们家大富大贵，但求你们几个平安顺遂、健康长大就好！” 宋芷感受着头顶大手的温暖，这让她想到了在现代时候奶奶也是这般揉着她的脑袋，叮嘱她不必这般辛苦。 她吸了吸发酸的鼻子，笑着道：“阿奶放心，我现在做的都是遵循内心所做，也没有勉强自己。” “能够帮到旁人，还能赚钱我很乐在其中。” 吴氏摇头失笑，随她去了，只要孙女不勉强自己就好！ 第210章 推销 第二日因着多带了六罐的杏酱，宋芷便领着宋安一道去县城。 姐弟两人一个提着糕点，一个背着背篓就这样乘着牛车抵达县城。 宋芷在城外下了牛车后，特意留意了一眼正排着队拉着货物进城的客商。 看着城门外排着长长的车队，宋芷心中微动，不知道在这里设一处摊位，这杏酱水好不好卖？ 宋芷暂且将此想法压在心里，领着小弟进了县城。 照例，两人还是先去了味悦坊，同周掌柜交了糕点收了货款后，宋芷便领着小弟出了铺子。 两人出了铺子，背着背篓走在宋芷身边的宋安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偏头看了宋芷好几次。 “想说什么就说吧，怎么别别扭扭的？”宋芷在宋安再次看向她时问道。 “阿姊，咱们不将杏酱卖与周掌柜吗？” 宋芷揉了揉小家伙的脑袋，解释道，“咱们昨日才来的这里推销甜果皮，今日就又来推销杏子酱，你猜周掌柜能不能猜出来那甜果皮就是杏子酱做的？” “咱们现在的任务是，尽快将手中的杏子售罄，能少一些波折便少一些。” 宋安恍然，那甜果皮就是用杏子酱晒出来的，周掌柜又是做吃食生意的，这稍稍一联系也就明白了。 “那咱们现在去哪里？”宋安仰着小脑袋问道。 “咱们去寻马婶子，现在天气热，吃烤串的人肯定会觉得燥的慌，这要是配着咱们家的杏子酱，岂不是又消暑又解腻，与他家的生意十分的适配。” 宋安瞬间醍醐灌顶，此刻他对自家阿姊崇拜极了！ 这么快就能想到潜在买家，他的阿姊就是顶顶聪明的人。 两人拐到去草市的那一条路，远远的宋芷便见到草集对面正如火如荼的建着房子。 瞧着似乎已是初具雏形。 又看到建设场地旁边站着许多穿吏服的差役，宋芷在心中猜测这估摸着就是在建官营铺子呢！ 宋芷在心中想着这处倒也是潜在的买家，这种大热天的建屋子，口渴的时候来上一碗杏酱水，那别提多畅快了。 唉，只是可惜这些人一看就是没什么钱的，这三十文一罐子的杏酱恐怕也是不舍买！ 除非是建设者掏钱来买？ 宋芷有些踌躇，不知该不该去推销？ 心中想着事情，不由就走到了烤串摊位。 宋安小声道了一句，“阿姊，到了！” 宋芷从思考中回过神来，便见到正在炉灶前揉面烤饼的夫妻。 这样的大夏天，又在炉灶旁工作，夫妻两人忙的是满头大汗。 宋芷走上前，笑着唤了一声两人。 马氏抬头见是宋芷，也停了揉面的活儿，笑意盈盈的道：“哎呀，是阿芷呀，你这不卖凉粉了，婶子好长时间也没见着你了。” “外头日头大，来铺子里坐，婶子请你们吃饼子。” 宋芷也不客气，顺势走进小摊里，然后从小弟的背篓之中拿出了一罐子杏酱，解释了此次来意， “婶子不用客气，我今日来是想推一推我自己做的杏酱，不知婶子可有兴趣？” 说罢，又同马氏要了一碗水，挖了一大勺子杏子酱搅拌搅拌递了过去，“婶子尝尝。” 马氏本就站在宋芷的旁边，随着宋芷将陶罐的盖子打开，一股特殊的果香气飘荡在鼻子尖，煞是好闻。 又见那白水瞬间变得黄澄澄，她下意识的接过尝了一口，入口甜丝丝，杏子的特有香味瞬间充盈口腔。 马氏忍不住又喝了一大口，连连点头，“这杏酱水很不错，开胃解暑与咱家这烤串很配。” 说罢，他又将手中的碗递给一旁的丈夫，“你也尝尝看看如何。” 赵大牛本就是在烤炉边上做活儿，这会子正是又热又渴，接过媳妇送过来的水，直接一饮而尽。 喝完他用粗粝的大手，摸了摸嘴边的水渍，颇有些意犹未尽的咂摸一下嘴道：“恩，确实不错，要是水在凉一些那可就更好喝了！” “这也好办，回头咱们将之泡一桶水掉在井上，拿上来肯定凉爽。”马氏下意识的就提议道。 赵大牛觉得此法可行，点头同意。 都是做吃食的，都不需要宋芷多说项，对方就已经明白这杏酱与他们烤串的适配。 马氏见丈夫没有意见，便询问宋芷，“阿芷这一罐杏酱卖多少钱？” “三十文一罐！” 马氏看了眼小陶罐，这一套罐的杏子酱，若是卖两文一碗，估摸这也就能赚个七八文钱，若是卖三文一碗，价钱又太贵，只怕不太好出售。 他们这种街边摊位，讲究的便是个便宜实惠。 若是做不到物廉价美，即便这吃食是不错，碍于价钱贵大多数人只怕也是不舍得买。 原本打算多买几罐，照顾一下宋芷生意的她，还是将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东西是好东西，但若是砸在自己手里，可就白瞎了。 她斟酌后道：“那我先买一坛吧，若是生意好，婶子再同你买！” 宋芷看出了对方的迟疑，也大概知晓他们的顾虑。 在要卖这杏子酱时，她已经将对方能从中盈利的数目算过了。 要能保证这杏子酱能成功售出，除了要保证自己的利润，同样也得保证对方有利可图。 她没有多做解释什么，而是高兴的拿了一罐子的杏子酱递给对方。 待马氏付了货款后，临走前，宋芷这才提议道：“婶子，这杏子酱贵，一罐子泡出的水毕竟有限，可杏子酱少了水又没味。” “不若这般，你可以去医馆买一些陈皮回来熬水，陈皮与杏子酱皆有解腻开胃的作用很是适配。” “一碗陈皮水再挖上一小勺杏子酱，味道便很浓郁了，如此价格定低一些也没关系，薄利多销嘛！” 宋芷这话可谓是，直击马氏最担心的问题。 她高兴的一把拍向宋芷，力道大的差点将宋芷拍的一个趔趄。 马氏忙扶了一把宋芷，咧着嘴笑开，“对不住，对不住，婶子是太高兴，你这法子好，回头婶子这杏子酱要是卖的好，还找你买杏酱！” 宋芷暗自揉了揉胳膊，暗道惯揉面的人力道可真大。 嘴上还是笑着应下，“那我可就先谢谢婶子了！” “不用，不用，是婶子要谢谢你！” 两人寒暄完，宋芷告辞又往对面的茶馆走去。 第211章 抓大放小 宋芷领着小弟走进茶馆，茶馆的掌柜的也是一眼便认出了宋芷。 笑着相迎道：“宋小娘子许久不见，今日可是来此会友？” 宋芷笑着摇头， “今日来是想同掌柜的做一笔生意，不知掌柜的可有兴趣。” 说罢，将手中的陶罐放在了柜台上，继续介绍道：“这是我熬的杏酱，夏日里用来泡水喝，最是消暑开胃，掌柜的不妨冲一碗尝尝。” 掌柜的闻着散发着特殊香气的杏酱，不自觉得咽了咽口水，当即让小伙计倒了一碗水来，挖了一勺尝了尝。 酸酸甜甜，很是解暑开胃。 茶馆掌柜也是个识货的，他这茶馆便是供来往行商互通有无、暂且歇脚的地方。 这些行商有个好处，只要东西好，进他铺子里闲谈的这些客商也舍得点好茶、好点心的。 这杏酱水他尝过了，滋味颇为不错，在他这处应是也不愁卖。 在心中权衡好后，掌柜的开口询问，“这坛杏酱多少钱？” “三十文一陶罐！” 掌柜的点点头，这东西费糖价钱倒是不算贵。 他复又看了一眼陶罐询问道：“这要是我不需要你这陶罐，可否能够便宜些？” “若是掌柜的提供陶罐，那我一斤可以优惠两文钱！” 掌柜的当即拍板道：“成，我这里正好有两个五斤的大陶罐，宋小娘子不若今日先带一个回去，我先预定五斤。” “另外我今日先与你买三罐，明日这陶罐可与你带回去。” 宋芷没意见，当即从小弟的背篓之中重新拿了三罐杏酱放在了柜台上。 掌柜的则拿了一串钱来，数了一部分出来，将剩下的推给宋芷，“一共是八十四文，宋小娘子过一过数目可对。” 宋芷并未清点，而是用帕子将钱一裹住，直接塞进篮子里，“咱们既是选了合作，这点子信任还是有的。” 掌柜的心中熨帖，乐淘淘的道：“那宋小娘子稍待，我让人去拿陶罐。”说罢，转身吩咐小伙计去了。 待人走后，宋安这才小声的与宋芷说出了自己的担忧：“阿姊，咱们预定了那么多陶罐，要是大家都不要陶罐可怎么办？” 宋芷拍了拍小弟的肩膀，耐心教道：“我们主要目的是卖杏子，即便陶罐一个都卖不出去，咱们还是赚钱，不过是多承担了一些损失。” “做生意便是这样，不可能凡是顺着你的意思来。” “他人也有他人的考量，咱们只要能把握住最关键的核心问题就是将杏子卖了，其他一些细枝末节的问题，可以抓大放小。” “你只需考虑最坏的结果，是否能够承受，若是可以便无需斤斤计较，懂了吗？” 宋安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虽然自己算不明白，但他相信阿姊啊！ 阿姊说的肯定是对的！ 很快掌柜的便拿来了一个大陶罐，宋芷便将小弟背篓中的一罐杏子酱放入手边的篮子里，大陶罐则放入了背篓之中。 宋芷辞别了掌柜的，领着小弟出了茶馆。 只剩下一罐杏酱，宋芷便也不打算继续寻买家了，今日她还需早些回去，行拜师之事呢。 宋芷径直领着小弟往县衙走，准备将最后一罐送给周煜。 一方面她想着要傍大腿，毕竟周煜是县中最大的官，若能与之交好，往后在这县城之中行事必然会顺利许多，可谓是百利而无一害。 另一方面也是想要利用周煜宣传杏子酱。 毕竟人都有盲目从众的心理，不然怎么会有上行下效这一成语。 说来也巧，宋芷没走出几步，便在草集门口遇上了良田。 宋芷很是惊喜的迎上前，“良田小哥，这么巧？” 良田见是宋芷愣了一下，旋即笑着与之打招呼。 眼前的人嘴巴可是个厉害的，不知好几次怼的对方哑口无言。 良田已经好几次见识过，而且她和少爷还有合作，他可不敢将人给得罪了。 “我原还想着去县衙找寻你，现在既是在这儿遇上你，正好，这个是我做的杏子酱，可以用来泡水喝酸甜可口，送给大人尝尝。” 说罢，不由分说的将手中的陶罐，塞到了良田手中。 没有少爷的首肯，良田可不敢接，他抱着有些烫手的陶罐就想塞回去。 哪里知宋芷已经拽着宋安退了好几步，言笑晏晏的道：“我可不是贿赂大人，大人若是吃着好，能帮忙给身边人推销一下这杏酱！” 说罢，也不看听的目瞪口呆的良田领着小弟就跑了。 这平白被人送的东西，果然不好拿。 但人家却是很坦荡，良田苦恼的抱着陶罐回到了县衙。 公房之中的周煜正好看完了京城来信，一抬头就看到站在门边探头探脑的小厮。 周煜放下公文，唤了一声，“做什么呢，怎么鬼鬼祟祟的？” 良田抱着一坛子杏酱走入公房，将方才县衙外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与了周煜。 “少爷，我没有想收，那宋小娘子将杏子酱塞给我就跑了，还让您吃着好就帮她推荐。” 周煜想到那个伶牙俐齿的丫头来，倒是像她能做的出来的事儿。 他忍不住摇头失笑，“去泡一碗来尝尝，看她是否所言非虚。” 良田在心中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当即领命而去。 不多时，周煜的桌案前被放了一碗黄澄澄的杏子水。 周煜端起碗浅啄了一小口，入口甜丝丝且杏子的香味十分浓郁。 良田就侍立在一旁，见少爷喝了一口，又一口，心道，‘看来少爷是喜欢的！’ 果然，良田这边刚感叹完，那边周煜放下碗道：“这样，再有两日京城那边会有客至，你明日若是遇到她再来城里卖杏子酱，便与她多定几罐！” “对了，一会儿再给公房处理公务的文书典吏每人送去一碗，让他们也能消消暑气。” 良田没想到他家少爷自己买也就算了，还真肯帮忙推销。 他在心中叹了口气，‘他家少爷真是好说话，哪里有县太爷就被一坛子酱给收买的！’ 不过这话他也只敢在心中腹诽，却是万万不敢说出来。 良田躬身领命，抱着陶罐退了出去。 以至于杏酱很快在官眷之家流行开，不过那都是后话了。 第212章 拜师 宋芷见对方没有追上来，这才缓下步伐。 此时的宋安还因着宋芷的方才的话而兴奋与忐忑着。 “阿姊，县令大人真的会帮我们推销杏酱吗？” 宋芷很是无所谓的耸耸肩，“推不推都无所谓，只要他身边的人看到他在吃杏酱就成了？” 宋安不是很能理解这一句话的内涵，不过他见阿姊一点也不担心，也就不纠结了！ 宋芷先是去了肉市，买了两刀肉，然后又去了铺子询问拜师礼要买什么。 那掌柜的很是熟练的报了，“有桂圆、莲子、红枣、红豆。” 宋芷当即让掌柜的帮忙称了四份出来。 最后又买了要熬麦芽糖的糯米后，姐弟两人提着东西匆匆出城坐车回到了家里。 因着出门早，宋芷回到家里也就巳时左右。 也因着吴氏知晓今日孙女不但要采买拜师礼，还要买不少糯米回来。 遂一早吴氏便领着家里的几个小的就在村口候着两人。 待到牛车在村口停下，吴氏忙上前帮忙拿重物，几个小的同样也知晓帮忙分担。 回去的路上，吴氏询问起今日杏酱的售卖情况来。 也无需宋芷开口，一旁的宋安便巴拉巴拉将县中之事事无巨细的交代了一遍。 甚至将阿姊用一罐子杏酱贿赂县令大人的事情都说了。 宋芷为了不想让阿奶太过担忧，她还说了自己的打算，“我觉得城门外的官道上，完全可以支个摊子卖杏子水，以及杏酱。” “那边很多客商排队入城，涉及查验货物，差役们盘查的又很慢，排队的人多天气又热，我觉得摆摊应是个不错的选择。” “或是与卖凉粉的村民商量，他们之中现在不是有人在给酒楼、食肆供货吗？” “我觉得不如咱们直接将杏子酱交由他们出售，只要卖出一罐子便能得五文钱？这样比我们一家一家去推销要快很多！” 回来的路上宋芷便算过了，自己吭哧吭哧的一家去拓客，实在太慢了，还是要转换思路，拓宽渠道。 一方面天气热宋芷还是想尽快将杏酱出售。 另一方面考虑到家中人手不够，若是将售卖的事情分出去，他们只需负责熬酱、做果丹皮就好。 而且正好趁着这一次果皮多，宋芷还想用枯枝烂叶与果皮沤一些肥料出来。 这一桩桩，一件件事情都需要人力，什么都想亲力亲为，只会让她分身乏术显然也不现实。 吴氏听了孙女的提议，心下就是一动。 她也认为分出去好，孙女下晌还要与郑大夫学医，整日里往县城跑也不是个事。 于是她顺势道：“让村民们顺带着卖这主意好，回头我去村中问一问，可有人愿意接这活儿。” “至于摆摊一事，先缓缓再说吧。” 主要还是家中人手不够，隔壁房子还有几日才能完工，家中离不得人，她也不想孙女去，且先看看售卖情况再说。 祖孙几人就这样边走边说的回到了家里。 吴氏放下东西催促道：“阿芷你快回屋换身衣裳，时辰不早，咱们快些去郑大夫家里。” 说罢，又吩咐几个小的去隔壁将大儿唤回来。 她则回屋将昨日连夜做好的鞋拿出来，前日王氏正好来家里吃席，她便旁敲侧击的问了两人的尺寸。 鞋底都是提前纳好的再定鞋面就很快，不出一日这鞋也就做好了。 宋友山也是知晓今日侄女要去郑大夫家里拜师的，见儿子来唤，他连忙回到家里，洗了手，净了面，重新换了一套补丁最少得衣衫。 就这样，一行三人提着礼物往郑大夫家去。 有在修路的村人，远远见着了提着两刀大肉进了郑大夫家的祖孙三人，不由好奇的问道：“咦，你们看大山提着肉去郑大夫家作甚？” “许是感谢郑大夫吧，这么多年小康那孩子可就多亏了郑大夫。” 村民们一想还真是，那药费一欠就是好几年，这手头上宽裕了肯定要好好感谢一下人家。 没人郑大夫，小康那孩子还真不好说..... 村民们自顾自的猜测着，而此时的郑大夫已经热情的将人请进家中。 吴氏将事先准备好的束修，以及拜师礼双手奉上，“承蒙郑大夫您不嫌弃，愿意收我家丫头为徒。” “家里略备了一些薄礼，也不知准备的是否周全，还请郑大夫不要嫌弃。” 郑大夫摆了摆手，“阿芷丫头聪慧机敏，又有一颗仁人之心，我愿意收她为徒，不在意这些虚礼，更不要这束修。” “只一点阿芷须得记在心中，医药之事关乎人命，务必以严谨之心对待，不可敷衍了事。” “对待病患，须得耐心倾听，细心诊断。不可因名利之心而偏离医道，更不可借医道行敛财之事。” “此外，医药之道博大精深，非一日之功可成。望你勤学不辍，不仅要知其然，更要知其所以然。” 宋芷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恭敬的道：“弟子谨记师傅的教诲！” 一旁的王氏忙将宋芷拉起来，开玩笑的道：“不急着跪，先拜师再说，拜师再说。” 一行人走进堂屋，郑大夫先给排位上上了香，嘴上一阵念念有词，待香插入香炉后他这才在主位上坐下。 接着，郑大夫郑重开口问道：“宋芷，你可愿拜我为师？” 宋芷闻言，扑通一声跪下，她跪得笔直，语气坚定的道：“弟子宋芷，愿拜郑大夫为师，勤学不辍，不负师父厚望。” 一旁的王氏将事先准备好的茶水递上，宋芷磕头敬茶。 郑大夫接过茶盏喝了一口，将一早准备好的一本医书送给了宋芷， “当初逃难匆忙，许多医书没能来得及带上，这是我来这里默出的一本针灸术，希望你能将之融会贯通，学有所成。” 这个时代的医书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收到这么贵重的礼物，宋芷高兴应是。 郑大夫看着洋溢着快乐的弟子，嘴角也不由露出笑意。 能够收到符合心意的弟子，郑大夫还是很高兴的。 吴氏与宋友山亦是十分高兴，郑大夫能这般重视孙女，还送了医书这般珍贵的东西，想来应是十分满意孙女的。 大家都喜滋滋的。 临别前，吴氏执意放下礼物道：“礼不可废，这是阿芷对她师傅的一片心意，万不可推辞。” 王氏只得收下，亲自将人送到门口这才作罢。 第213章 帮忙售卖 从郑大夫家中回家后宋芷也没有闲着，赶忙准备起熬麦芽糖。 且这个过程也是相当费功夫，待熬好一锅麦芽糖时，也到了去寻郑大夫辨识草药的时辰。 今日是孙女的第一次拜师，不好让孙女耽搁了正事。 吴氏见麦芽糖熬好后，便催促孙女快些去郑家，家里的熬杏酱，做甜果皮之事交给他们就好。 宋芷也是不敢怠慢。 她先是回房拿了货款与阿奶，又交代她下晌的时候同族长只会一声请村人帮忙售卖杏酱一事，便匆匆的赶去了郑大夫家里。 和往昔没有任何区别，郑大夫依旧如往常那般，先是仔细地考察了一下前些日子让宋芷辨认过的那些草药的习性。 见宋芷已经把这些知识牢牢记住之后，他才满意地点点头，接着开始今天全新的教学内容。 等到郑大夫耐心细致地讲授完新的草药相关知识以后，他转头看向宋芷，缓声说道： “再有一旬左右的时间，医书上记载的草药基本上就能全部辨识完。到那个时候呢，我就会再带你学习如何炮制草药。” “另外，除了今天我交给你的那套针灸术，我那儿还正在默写《伤寒论》。等你辨识完草药，我便将这医术交给你。” “这本书里所包含的各种方剂以及辨证施治的方法，都是极为宝贵的经验，需要你静下心来，用心去领悟、去体会其中的精髓所在。” 宋芷闻言，恭敬地行了一礼：“多谢师傅！弟子一定时刻铭记您的教诲。” 第一日以师傅的身份教学，郑大夫也不想给弟子太多压力，于是摆了摆手，“成了，去与慧儿识字吧，待识得了字往后你看自看医书也方便。” 宋芷恭敬应是，随后又与郑慧识了一个时辰的字后，这才从郑家告辞离开。 待踏进院门，宋芷便见到了院中坐着的猴子等人。 吴氏见孙女回来，忙同她道猴子等人已经在家里等她小半个时辰了。 猴子见到宋芷也很是高兴的迎上前道：“善人，我们是来给你送羊毛线的！” 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袋，“其实这羊毛线我们前些日子便纺好了，但一直未能在城中遇上善人，又担心误了善人的事情，这才擅作主张将东西送来的。” 宋芷看向背篓之中纺好的羊毛线，也是懊恼的一拍大腿，“瞧我，将这事儿都给忘了。” “你们先坐，我去给你们拿钱结算去。”说罢，风风火火的跑回了屋里，拿了一串钱出来递给猴子。 猴子将钱小心翼翼的收好，然后看向宋芷迟疑片刻之后，终于鼓起勇气开口问道，“善人，不知这羊毛可还有了？” 宋芷连连点头，吩咐宋安将背篓之中的毛线拿出来，再去装一背篓的羊毛来。 然后询问他们，纺织羊毛可有什么困难？有什么问题都可以与她说。 猴子连连摆手，“没有没有，这活儿挺轻松的，咱们几个小孩子都能做得来。只是怕善人心急，嫌我们做得太慢。” 纺线锤纺线的速度相对较慢，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嘛。 毕竟一口吃不成个大胖子，凡事总得一步一步来，循序渐进才能发展得更为稳妥、合理些。 想到这，宋芷笑着安抚道：“不碍事，就按照这个速度来便好。” 正说话间，有村民来找吴氏，“族长与我们说，婶子家里有杏酱想要我们帮忙售卖？” 正坐着腌制杏酱的吴氏连连点头，指着小桌上摆放的一罐罐杏酱道：“是有这么一回事，这杏子酱我对外售卖三十文一罐，你们若是能帮忙卖出去一罐，便可赚五文钱。” 有村民听罢，心中心动，“当即问道，那我们能先拿货过去，回头待卖出去再给钱吗？” 不待吴氏回答，宋芷笑道：“当然可以，另外能帮忙售卖的叔伯，我还会额外提供一罐试吃杏酱，叔伯们可以放心的给顾客品尝。” 大家伙一听也不犹豫了，纷纷表示自己可以帮忙售卖。 反正他们每日都要去集市卖凉粉，不过是多带几坛子的杏酱，本也是无本的买卖，卖的出去那可就是净赚。 宋芷也不含糊，让众人稍候，随即去了厨房给每人泡了一碗杏酱水。 “叔伯们既然要帮忙售卖，肯定的知道这杏子水是何滋味，待到顾客问了，也能说的上话不是。” 众人一听确实是这个理，端起碗便喝了一口，入口甜丝丝，带着一股杏子的香味，没怎么尝过美味他们，一个个赞叹不已。 宋芷见大伙儿一副惊叹的模样，忍不住介绍杏子水的用途，“这杏子有生津止渴，开胃解暑的作用，这季节喝最是合适不过。” 有村民一口喝尽碗中水后道：“阿芷丫头，给我五罐子杏酱。” 有人开了头，其他村民也是迫不及待的道：“我要三罐子！” “我要六罐！” 转瞬间的功夫，下午熬出来的三十罐子杏酱便被预定一空。 待送走了村民们，猴子捧着碗神情有些激动的询问宋芷，“善人，这杏子酱卖一罐真的能得五文钱吗？你看我能不能帮你卖这杏酱？” 宋芷之所以请村民们帮忙售卖杏酱，主要是因为她考虑村民们这些日一直在城中售卖凉粉，想必经过如此长的时间经营，想来应是有自己熟悉的渠道。 她没有拒绝猴子，而是先问道：“你有办法卖出去？” 猴子连连点头，“卖给那些客商呀！” “您想想，咱们这县城里面来来往往的客商那么多，其中有些商队只是在这里做短暂的停留休整，然后采购一些必要的补给就继续赶路了。” “我曾经亲眼看到过，他们通常只会购买一些现成的馕饼之类容易保存和携带的食物。” “而这杏子酱既能保存又很方便，挖一勺放在馕饼上裹着吃，或是泡在水里喝，不但好喝，还能补充体力，一定不愁卖！” 宋芷忍不住赞赏的看了一眼猴子，这孩子真的很善于观察身边的人和物。 “成，只要你要是能卖的出去，条件还是与方才的一样！” 猴子的脸上瞬间洋溢起愉悦的神情来，他拍着胸脯保证道：“善人放心，我不会辜负你对我的信任的！” 宋芷看着眸中闪着亮光的孩子，忍不住也被他的笑容所感染。 他真的就像石头缝隙中的小草一般，顽强努力的活着。 她有什么理由拒绝这般向上的孩子呢？ 最后猴子先定了两罐杏酱，宋芷又给了两罐给他，一罐是请几个孩子吃的，一罐是给顾客试吃之用。 猴子带着几个孩子郑重谢过后，带着满满的货物匆匆离开。 第214章 摆摊建议 待猴子等人走后，宋芷当即询问起阿奶今日送了多少杏过来。 吴氏手中忙碌的动作不停，一边同孙女道：“加上昨日的家里现在一共有三百斤。” 宋芷在心中算了算数目，除去做果丹皮的五十斤杏子，剩下的两百多斤杏，估摸着能熬出近七十罐的杏酱。 还好她有先见之明，提前想到了将杏酱分发给村民们售卖，后续送来的杏只会越来越多，做出来的杏酱也会更多。 想到这里，宋芷还是与她奶提议道：“阿奶，我看城门处的摊还是要摆。” “多一处销路，咱们手中的杏酱也能出的更快一些。” “你大伯手还没完全好，只能在隔壁打打下手，你伯娘要做饭，我也得在家帮忙处理杏子，你大哥要在村里头帮忙铺路，你还要与郑大夫学习医术，哪里还能抽出空闲摆摊？” 宋芷歪头想了想道：“不如就叫阿成的外公去吧。” “摆摊赚到的钱都是他们自己的，与村民一样卖出一罐子额外再给他们五文钱。” 吴氏瞬间醍醐灌顶，“这主意好，亲家家里三个孙儿，亲家的身体也还硬朗，这活儿能做！” 她高兴的往厨房唤了一声儿媳妇。 杨氏正在厨房里翻炒着杏子酱，听到婆母的呼唤忙将锅铲塞到了丈夫手里，让他帮忙先翻炒着。 随后出了厨房，“娘，您唤我？” “阿芷说入城处来往的客商多，时常须得排队进城，阿芷提议你爹他们可以去那处摆摊卖杏子水或是杏酱。” “卖杏子水赚到的钱都是他们自己的，只需按本钱给我们就成。” 杨氏一听也很心动，但忽的他想到什么，迟疑着道：“也不知我爹他们给县衙的茶制完了没有？” 倒是忘了还有这茬，连翘叶多，制茶的人少想来应是没那么快完工。 但旋即又想到亲家家里的人多，她又释然的对儿媳道：“实在不成，便让你娘、或是你嫂子带着银柱摆摊便是。” “当初咱家卖凉粉，不就是阿芷与小安几个在忙活。” 宋芷也适时开口道：“这样明天伯娘抽空回去问一问他们可愿意摆摊，若是愿意后日一早我陪他们摆上半个时辰，带他们开个张。” 有了宋芷的这一句话，杨氏高兴的连连应承。 又想到毫无遮蔽的城门处，宋芷有心建议道：“伯娘最好能让他们借一辆板车来，能拖几张木桌，几张小凳子去最好。” “另外，最好再用芦苇编制一个遮阳的顶棚，到了地方就用竹竿撑起来，这样你们在那处卖水能遮阳外，客人也愿意坐下来歇歇脚，这生意便成功了一半了！” “对了，这杏子水本就是解渴消暑之用，卖的太贵不太能卖的动。” “或买一些陈皮，或是买一些薄荷熬水后，挖一勺子杏子酱，这样水便可以卖的便宜些，也能赚钱。” “当然要是有那不吝惜钱财的，也可以直接卖杏酱水。” 杨氏听着一把抓住宋芷的手，“好孩子，难为你想的这般周到，伯娘代替阿公谢谢你了！” 宋芷笑着道：“不用谢、不用谢。阿公他们卖的多，咱家杏酱也能快些卖完，这是互为互利的事情。” 杨氏高兴的连连点头，“对了，阿芷你说的那两样物什要去哪里买？价钱贵不贵？” “这两种都是常见药材，价钱并不贵，且陈皮与杏酱一样都具有开胃的功效，而薄荷具有防暑的作用，配上酸甜的果子酱也是别有一番滋味。” 说到薄荷，宋芷想到前些日子去溪边洗衣服看到过好几丛，于是提议道：“这薄荷溪边有，我去摘些来。” 说罢，风风火火的走了，家里的几个小的也是嗷呜一阵跟着跑了。 一刻钟后，宋芷领着几个小的带回来一大捧薄荷叶，唤来伯娘与她介绍道：“伯娘看，这便是薄荷。” 杨氏仔细看了看，一拍大腿兴奋的道：“这不就是夜息香吗？这个我知道用来泡水有一股清凉的香气，这个也能用来泡杏酱吗？” 宋芷不知晓薄荷还有这样一个名字，她点点头，“成不成，试一试不就知晓了？”说罢，行动起来。 不一会儿宋芷便泡好了几碗薄荷杏酱水。 几人端起碗尝了尝，清甜之中带着薄荷的特殊清凉感，以及杏子的香甜味道，这种天气喝上一碗，确实清凉又解暑。 杨氏很惊艳，没想到两者融合后会这般好喝，这下对于摆摊一事，杨氏更觉得信心十足。 解决了伯娘的困惑，一家人又忙活开来，为明日准备货物而忙碌起来。 一家人齐上阵，点灯熬油的终于将所有杏酱做完。 宋芷便对她奶道：“阿奶，明日让刘阿婆上午给咱送杏，待到下晌家里只怕忙不过来。” “这我今日已经同她说过了，成了，快些休息吧，你明早还要去县城呢。” 一夜无梦，第二日清晨，宋芷还未起床时候，便听到院中村民们的说话声。 从他们絮叨的话语里，宋芷听出了他们是来家中拿杏酱的。 宋芷伸了个懒腰，张开的手脚碰到了一团软乎乎的小胳膊，宋芷偏头，便看到团成一团睡着正香甜的小弟。 看着小家伙明显长肉的脸颊，宋芷心中宽慰的同时小心翼翼的收回手，蹑手蹑脚的起床收拾好自己。 吴氏见到孙女，招手同她道：“阿芷，今日的杏酱就只剩下这十罐了，其他都被大伙儿分着担去城中售卖了！” “那我带回那个大陶罐可装了？” 吴氏连连点头，“放心吧，都给你准备好了！” “那一会儿，我和小安一道将这杏酱带去城中售卖。” 这么多杏酱还要加上陶罐的重量可算不得清，就他们姐妹两人吴氏还是担心两人拿不动，“这样，我让欢欢与你们一道去。” 宋芷原想着城墙下就有帮忙运货的脚夫，等到了入城之处，只需花费些许钱财，请那些脚夫帮着把货物送达目的地即可 但见到小妹在听到这话时，脸上明显洋溢出来的兴奋神情。 宋芷到嘴边的话便被咽了下去，多带着孩子见一见世面也好。 就这样，经过一番思考之后，宋芷还是点头同意了。 于是吴氏将姐弟三人送到了村口，待将他们送上牛车这才折回家里。 第215章 谁帮谁 待到姐弟几个抵达县城后，考虑到背着的杏酱重，宋芷便不想绕路，领着弟妹们先去给茶馆送杏酱。 茶馆掌柜的见到宋芷，立时乐眯了眼，待见到宋芷身后背着的大背篓，他更是热心地迎了上来。 “哎呀，辛苦辛苦！还劳你特意跑一趟。”掌柜的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帮宋芷卸下货物。 宋芷顺势将背篓放在地上，随即从背篓中捧出一大坛杏酱，轻轻放在柜台上，那坛子沉甸甸的，瞧着分量便不轻。 “这是您昨日预定的五斤杏酱，掌柜的看看可有问题。” 掌柜的打开杏酱坛子，一股浓郁的杏酱味儿直冲鼻腔。 他满意的点点头，旋即招呼小伙计先将杏酱拿下去，又从柜台里拿出事先准备好的货款递了过去。 见宋芷收好了钱，茶馆掌柜继续开口道：“宋小娘子这杏酱确实不错，还得劳烦你明日再送五斤过来，一会儿我让人将陶罐拿给你。” 宋芷自然也是满口应下。 宋芷从小伙计的手上接过陶罐重新放回背篓之中，与掌柜的告辞之后，便又去了对面的烤串摊位。 “婶子，昨日的杏子酱卖的如何？”宋芷走到低头忙碌的马氏面前开口询问道。 马氏一听是宋芷，忙丢了手中的活儿，笑的满脸褶子的道：“哎呀，你可算来了，婶子得好好谢谢你昨日给我出的主意。” “那陈皮杏子水不到晚食便被售卖一空，不成，今日我得多定一罐，要两罐！” 宋芷听罢也很高兴，当即又从小妹的背篓里拿了两罐子杏酱递给对方。 马氏收了杏酱，在付钱时询问道：“阿芷，婶子问你一个事情，这杏酱吃完了，我们要这小罐子也没什么用....” 宋芷不待她说完，便已经知晓她的意思。 于是她主动提议道：“这样，婶子可以将昨日的陶罐退给我，这样一斤杏酱还可以省两文钱。” 听了这话，马氏果然很高兴，当即将昨日的陶罐还给了宋芷。 宋芷随手将陶罐放回背篓，收下货款后便急着告辞离开。 这边宋芷刚领着弟妹离开烤串摊位，正好被准备出门寻宋芷买杏酱的良田见到。 他急忙在身后唤了两声人。 奈何此处又是草集，旁边又有人在施工，在嘈杂的街道上，宋芷并未听清有人在唤她。 良田见没唤住人，急得跺了跺脚，小跑着追了上去。 宋芷即便是有心赶路，却还是被小跑着追上来的良田给拦住。 宋芷初时被良田拦下还有些懵，待他喘着粗气询问道：“宋小娘子今日可带了杏酱过来了？” 宋芷想到应是昨日塞给良田的杏酱起了作用，连连点头道：“带了，带了，良田小哥要几罐？” 良田不答反问，“你这还有多少？” “八罐！” “我都要了，麻烦宋小娘子先随我走一趟县衙。” 没办法除了少爷那里须得准备几罐，县衙之中的文书、典吏昨日在喝了这杏酱都央他帮忙买一罐，直言要给家中没什么食欲的老人甜甜嘴。 旁人都开口了，良田自是不好拒绝。 这不一大清早，待服侍好少爷，他便准备先去味悦坊碰碰运气，这不还真就让他碰上了。 宋芷乐的尖牙不见眼，连连点头，“好说，好说。” 于是宋芷又绕道县衙送了货，这才往糕点铺子去。 宋芷先是去了味悦坊送糕点以及果丹皮，随后又去了王家铺子。 待将今日的货物送完后，宋芷又领了弟妹在集市中买了些肉，姐弟三人这才出城归家。 因着一上午去了许多地方，宋芷在回到家的时候，猴子已经卖掉了两罐子杏酱来找宋芷结算了。 吴氏见孙女回来，高兴的同他道：“你回来的正好，猴子这孩子有好消息告诉你。” 猴子回身见到宋芷，很是高兴的唤了一声人。 而宋芷在看到猴子时，却是愣了一下。 小家伙已经同昨日判若两人，身上的褂子也不似从前那般破烂不堪，乱糟糟打结凌乱的头发，也用一根粗布麻绳高高束起。 那张总是沾满污垢和尘土的小脸，经过一番清洗后，再也不见往日的邋遢模样。 若非他突然开口喊了她一声，宋芷恐怕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站在面前的清瘦少年就是昨天那个浑身脏兮兮的小乞丐。 见自己被宋芷认真打量，猴子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脑袋，自顾自的解释道： “想要做吃食买卖，便不好同从前那般脏兮兮的，我便拿着昨日赚到的钱，去当铺买了身干净的衣衫。回去后梳洗了一番。” “善人，那两罐子杏酱我卖出去，而且我还预定出去了五罐！”语气中满是兴奋。 宋芷听他如此说，也是毫不犹豫的给他比了个大拇哥，真诚的夸赞道：“这才半日就能售出去这般多，真是厉害！” 被夸奖了的猴子，显然也很高兴，他挺着小胸脯道：“嘿嘿，还是这杏酱做得好，味道浓郁又独特，大家一尝就喜欢上了！” “接下来，我打算再去附近的几个客栈转转，争取再多预定出去几罐。” “善人，这一回你能不能先给我五罐子？” 宋芷闻言，毫不犹豫的点头：“成，没问题！” “多谢善人，多谢善人，这里是这两罐卖的本钱，您收好！”说罢，从背篓中拿出一串铜钱递给宋芷。 宋芷收下银钱，随后拿了五罐子的杏酱小心的放进背篓之中。 猴子拿到了货物，迫不及待的同宋芷告别后匆匆往县城去了。 他要尽快将这五罐子杏酱售完，在这杏酱生意还没做开前，他得多寻一些买家！ 再冬天来临前，多赚一些钱帛，这样他们也有钱去当铺买御寒的衣物了.... 吴氏在猴子走后，也不由发出感叹道：“到是个机灵又聪慧的孩子，现在我是知晓你为何会愿意帮扶他了！” 这样努力又自强的孩子，谁见了都会于心不忍。 宋芷却是笑着摇头，“我倒是不觉得是我帮扶他，反倒是他在帮咱家分担。” “若是他能将来往城中的客商销路打通，应该是一笔可观数目，不比卖给城中酒楼、食肆少多少。” 吴氏也来了精神，“那他能打通吗？” 宋芷耸耸肩，“我观他行事颇有章法，且心思细腻，对人情世故也颇为敏感，就算不能尽数拿下，却也是能帮了我们大忙！” 吴氏被孙女说服，“那回头等他来家里，我烙些饼给他带回去吃。” 说罢，又叹了口气....... 第216章 态度的转变 宋芷见阿奶不知想到了什么，情绪明显低落下来。 她有意转移阿奶的注意力，便将今日货物售罄的好消息说与了她。 她半开玩笑的道：“许是昨日贿赂县令大人的杏酱起了作用，除了昨日预定的，剩下的八罐全都卖去了县衙！” 吴氏拍了一把孙女，“浑说什么呢，那是献给县令大人的，怎么能说贿赂，那多难听....” 宋芷摸了摸鼻子，嘿嘿笑道，“这不是这会子就咱们自家人吗？” 然而，就在她话音刚落时，门外适时传来了村民们的说笑声，那声音由远及近，清晰可闻。 祖孙两人对视一眼，宋芷尴尬一笑。 不多时只见三五个村民背着背篓、担着竹筐，陆陆续续地走进了宋家的院子。 见人都在呢，有村民喜气洋洋的开口道： “婶子啊，今早我拿去县城的三罐杏酱，全都卖了！”说罢，他从怀里掏出一串铜钱递了过来。 其他村民也是各自报了数目，交了银钱。 其中有全都售卖一空的，甚至还预定了明日的数目。 有的村民只卖了一半的数目，剩下的表示明日再继续卖。 当然其中亦有卖不出去，暂且退了的村民。 最后一直到下晌，一共被退回来六罐子杏酱。 吴氏看着被退回的杏酱，有些发愁的看向孙女，“阿芷，现在就卖不完，后续等杏子大量成熟，会不会更难出售啊....” “阿奶，你别操心了，这杏子做成了酱一时半刻的又坏不掉。” “而且，这才刚开始卖，杏酱还没有在县城之中传扬开，许多人甚至还没听说过这吃食，再说咱们这杏酱又不差，又应时节，卖出去不过是早晚得事情。” 吴氏想想也是，便对儿媳道：“一会儿你回娘家，正好将这六罐酱带过去，以做明日用来支摊用。” 杨氏高兴的应承下，待忙完家中事务，背上杏将急急忙忙往娘家去了。 这一次王氏见到小姑子来家里，却也没有如从前那般防贼一样防着杨氏。 她可是听铁柱回来说了，姑姑家里头建了大宅子，如何如何宽敞。 地上铺了光滑的水泥路，房子也是砖块砌的砖石房子。 她不知道什么水泥，但是砖块她知道啊，一般人家谁人能砌的起砖石房子。 这就说明一点，小姑家里是有钱了！ 听公爹回来说，那制茶的法子还是那阿芷丫头教的呢。 她不知小姑子一家是如何发达起来的，但现在形势比人强，她又不是个傻的，自是不好再与小姑别苗头。 见这小姑子顶着着烈日跑了许久，王氏忙去了厨房端了水来与她喝。 杨氏也确实渴了，接过水咕咚咕咚的一口喝尽。 她用粗糙的手背，擦了擦嘴边的水渍，然后同她娘说了她此行的来意。 薛氏一听女儿建议他们去摆摊，便有些发慌，“这你爹还在县衙忙活，就我与你大嫂能成吗？关键我也没卖过这杏酱水啊！” 一旁的王氏听了却很激动，深怕婆母将到手的好事给推了。 她连忙表态道：“怎么就不成？娘，咱们总要试一试吧，马上金柱就要相看人家，咱们手中有钱也能更有底气不是！” 杨氏也适时帮腔道：“娘摆摊之事，你莫要太操心，我家阿芷明日会领着你们开张。” “你莫要小瞧了这孩子，这摆摊的提议就是她想出来的！” “她说城门处排队进城的客商多，现在天气热在那处摆摊很有前景，原是想家里做的，但是现在家里实在缺人手，这才提议让你们来做这活儿。” “赚到的钱都是你们的，只需给个杏酱的本钱就成！” “并且阿芷已将摆摊所需的物件都为你们想好了，割些芦苇回来先编织个草帘子当作顶棚……” 杨氏事无巨细，将昨日阿芷同她交代的事情与娘说了一遍。 婆媳两人也是听的心潮澎湃。 薛氏当即表示，“这些都不是什么难事，家中桌椅小凳都是现成的，草帘子今晚就能编成，只是这杏子水要卖多少钱一碗呢？” “这一坛子能泡多少碗，这我也没个数，没的亏本咯！” 杨氏一拍大腿，“瞧我将这般重要的事情都忘了！”说罢，她先是让大嫂重新倒两碗水来。 “我这巴巴的说了这半日，还没让你们尝一尝这杏水的滋味。” 薛氏忙摆了摆手，“这般贵重的东西，给我们吃也是白瞎了好东西，还是留着明日卖吧！” 杨氏坚持，“娘，阿芷可是说了，若是卖东西的人，都不知这杏酱滋味，旁人问起时，你们一概不知，又如何能卖的出去？” 很快王氏便端了两碗水来，杨氏便打开一罐杏酱，挖了两大勺兑入水中，清澈的水当即变的黄澄澄。 婆媳两人端起碗尝了一口，立时眼睛都亮了。 依偎在王氏身边的铁柱也歪缠的要喝，王氏便将碗递给了小儿子。 没有小孩子能抗拒得了甜丝丝的水，何况这杏子水不但味道甜，还又一股杏香味，小家伙没忍住，咕咚、咕咚喝了个碗朝天。 此时的薛氏也很有信心起来，询问女儿，“阿芷丫头可有说，这杏酱水要卖多少钱一碗？” 杨氏连连点头，不但说了定价，还说了宋芷提议用薄荷或是陈皮来熬水再兑果酱。 “如此一来，虽然一碗水只卖一文钱，但是大部分人都能喝的起，薄利多销，说不得能赚更多的钱！” 同作为底层百姓的两人，深以为然的点头。 薛氏拍板道：“成，你回去同亲家说，难为她还想着我们，这活儿我们做，明日一早便去县城外摆摊，到时候还要麻烦阿芷了。” 杨氏见她娘应下了，高兴的同时便要起身离开。 “那这件事便这般说定了，娘，我先回去了，今日家中送了不少杏来，我得早些赶回去搭一把手。” 薛氏听女儿如此说，倒也不好再留人，亲自将人送至村口，直到人走远后。 这才匆匆赶回家中，与儿媳两人准备起明日摆摊的一应物什。 第217章 城外摆摊 与猜测的一样，第二日除了被村民们预定走的杏酱，家里还剩下十五罐。 “阿芷，这些都带去县城，你们能背的动吗？” 宋芷一边装着货物，一边解释：“阿奶，你放心好了，我们一路坐牛车，待到县城外就能遇到小安外婆他们，到时候就先寄放在他们那处，反正都是一样要出售的！” 隔壁修建的屋子还在收尾阶段，家里也须得留人做饭。 见孙女这般说，吴氏原想提议让儿媳送他们去的话到底咽了下去。 “那成，若是搬不动就花钱雇佣脚夫帮忙，咱们村修的水泥路差不多今日便能修好，待忙完了村里的活儿，往后让你大哥送你去县城。” 说罢，她顺势背起一个最重的背篓，送姐弟三人去村口坐牛车。 现在进出村子的路，全都铺设上了土水泥路，平坦又光滑，村里头的光脚的小娃娃，现在就喜欢在上头疯玩。 原因也很简单，在这样光滑的路面上行走，不论是跑还是坐着，都不会嫌硌人。 路上玩耍的小娃，看到宋芷一行人走来，远远的就知喊人。 他们叽叽喳喳的跟在宋安、宋欢身后，嘴里说着童言童语的问话。 比如，“小安你们这是又去县城了吗？县城好不好玩？” “我爹说县城里头，有蓝眼睛的卷毛大胡子，他们会专门拐小孩子.....” 一群小孩如同林间的小鸟，叽叽喳喳一路，一直将人送至村口，待他们上了牛车后。 这才又一窝蜂似的跑回去继续玩泥巴。 待到牛车快抵达县城时，远远的宋安便兴奋的指着城墙下一处空地道：“阿姊，我见着了外婆他们了。” 说罢，也顾不得还坐在牛车上，立时坐直了身子高兴的朝人群中招手。 随着牛车的缓缓驶近，薛氏也见着了牛车上的外孙儿，祖孙三人高兴的推着板车去与宋芷汇合。 双方甫一碰面，宋芷主动唤了人，随后略表歉意的道：“我们来的稍晚些了，让你们久等。” 薛氏看到宋芷莫名的有些心安，她不甚在意的摆摆手，“我们也是刚刚到，阿芷你看我们这摊子支在何处最合适？” 宋芷便指了一处离城门较远的空地，“就在那处吧，原先那处是城外的百姓摆摊卖菜的地方，现在取消了入城费，那地方也就空了下来。” “而且那处就在官道旁边，来往的客商都要经过那一条道，咱们就在旁边，又不会阻碍道路通行，最是合适不过。” 薛氏顺着宋芷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立时便同意了。 老伴原还想他们就在城墙这处摆摊，她总害怕靠近城下，再被差役驱逐了，遂一直候着想听一听阿芷丫头的意思。 女儿临走前可是特意嘱咐过她，摆摊之事有什么的尽量多征求阿芷的建议。 别看她年纪小，在做生意上可是一把好手。 薛氏也是个听得进劝的，当下便让儿媳推着板车往那处空地上去。 转身时又见三个孩子带了满满三背篓货物来，连忙上前帮忙。 一行人在宋芷所说的地方停下。 宋芷便让他们先将摊子支起来，见时辰还早，宋芷便对薛氏道：“外婆你们先摆摊，我先进城将货物送了，这十罐子的杏酱便先放在你们这处，我送了货物便来回来。” 薛氏闻言连连点头，“成，阿芷你先去忙，我们这儿还要一会儿才能将摊支起来。” 于是宋芷便让宋成留下来帮忙，她则领着小妹进城送货。 待将所有的货物送完，姐妹两人顺着出城的方向走时，宋芷路过一处帮人写信的摊位忽的想到什么。 于是宋芷便停下脚步，花了三文钱请对方写了一个简单的小招牌。 待到墨迹干透后，宋芷便拿着‘消暑饮’的小招牌出城与薛氏等人汇合。 此时临时的摊位已经支开，桌椅板凳什么也摆放妥当。 从官道上经过的行人会好奇的往这处打量一眼，却是没有人为此驻足。 等了小半个时辰都没有人上门，王氏不免有些心焦。 她有些担忧的道：“娘，这都小半个时辰过去了，怎么连一个客人也没有？” 薛氏也有些心焦，但她显然定力更足，只让儿媳稍安勿躁。 宋芷领着小妹来到茶摊时，看到的便是一脸凝重的两人。 而婆媳两人在看到宋芷时，就似找到了主心骨一般，连忙将当下的困境说与了宋芷。 宋芷宽慰两人道：“这会子时辰尚早，日头也不算太大，大家伙都还能忍受，咱们再等一会儿，不要着急。” 说罢，她又将方才请人写的简单招牌拿了出来，“这会子没有浆糊，不然将之粘在木板上，就是一块醒目的招牌，旁人看一眼便知道此处有解暑的饮子！” 薛氏双手小心接过，连声道谢。 小小茶摊，因着宋芷的到来，原本凝重的气氛瞬间消弭。 ..... 距离县城不足一里外的地方，一队车马正风尘仆仆的往祁水县的方向驶来。 钱子旭就像一只被晒蔫儿了的菜叶子一样，毫无形象地四仰八叉地瘫倒在马车里。 他身上那件原本华丽的衣裳此刻也皱巴巴的，坐在一旁的小厮明月，手里拿着一把蒲扇， 一边不停的帮自家少爷扇着风，一边回禀道：“少爷，再有一盏茶的功夫咱们马上就能到县城了！” 听到这话，原本无精打采的钱子旭瞬间来了精神。 只见他猛的一屁股坐起身，掀开车帘往外头瞧去，“真的吗？终于要抵达了吗？”，此刻，他语气中是满满的惊喜。 小厮见自家少爷高兴，忙收了手中的扇子，指着前方道：“千真万确，少爷，您瞧前面那隐约可见的城墙轮廓可不就是祁水县吗！” 随着车队越走越近，钱子旭顺着明月所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了高大的城墙。 身为一个养尊处优的二代，钱子旭从小到大从未经历过这样的苦日子。 一路上风餐露宿、日夜兼程，不是睡在简陋的驿站，就是在马车上颠簸，吃不好也睡不香。 他高兴的一拍掌道：“小爷可算是熬到头了！” 然而，此时的钱子旭还不知道自己高兴的太早。 第218章 打开局面 待抵达县城时候，车队就这样停了下来。 天气本就热，马车行动起来还能勉强有些微风，这一停下来钱子旭便觉得燥热的不成。 他当即跳下马车，不耐的问道：“怎么回事，怎么不走了？” 走在前方的管事来禀，“回禀少爷，前方正排队查验货物，少爷咱们还需等上半炷香的时间。” 而且他们此行一队人马还押运许多货物过来，钱子旭一行人就这样顶着烈日候在了城外。 宋芷在这一队车马浩浩荡荡行驶过来的时，便注意到了。 见到人就在他们摊位前不远处被迫停留下来。 于是她便领着弟妹，熟门熟路的招呼起来，“卖消暑饮咯，卖消暑饮咯，清凉甘甜的消暑饮咯，两文钱，只要两文钱一碗。” “两文钱便能清凉一夏，走过路过的不要错过哦！” 两个孩子也是见过宋芷卖货时吆喝的，这会子也有样学样的吆喝起来。 “两文钱一碗杏子水咯，酸酸甜甜的杏子水咯，两文钱买不了吃亏，两文钱买不了上当，只要两文钱咯.....” 一旁的三人，直接看傻了眼。 原来叫卖也能有这么多新鲜词，她们从前可从未听过。 果然这边的吆喝声，很快便吸引了在城外排队的客商。 赶了许久的路，眼见着马上就能进城，却被告知还要顶着烈日等候。 钱子旭本来心情就很烦躁了，这会子听到吆喝声，又瞥见一处可以遮阳的小茶摊。 他想也不想，领着小厮便来到了茶摊处。 钱子旭虽说是个家境优渥的二代，但一路上的风餐露宿，对于这样的简陋环境人还真不讲究。 他一屁股就坐在了小凳上，“你们这儿有什么消暑饮，都给本少爷上一碗！” 此时的他手中的折扇更是摇的飞起，显然此刻的心情算不得好。 薛氏婆媳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一时之间竟忘了招待客人。 宋芷当即朝弟妹使了个眼色，三人配合默契的泡了三碗茶水端了过去。 “这位公子，这碗是陈皮杏酱水，这碗是薄荷杏酱水，这一碗单纯的杏酱水，您慢用！” 钱子旭在听了消暑饮的名字后，摇扇子的手便一滞，待定睛一瞧，有绿、有黄，瞧着颇为不错。 他下意识的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先是端起一碗黄澄澄的杏子水，入口甜丝丝，还有一股浓郁的杏香味，一碗下肚瞬间浇灭了他内心的骄躁。 钱子旭心中诧异极了，想不到如此荒芜贫瘠的北地。 一个小小的简陋茶摊，竟然也有如此美味。 他的心情不由好了些，原本被拦在城外的烦躁也消退不少。 他意犹未尽的端起了另一碗有薄荷的杏酱水，浅啜了一口，甜中带着一丝清凉之意，很是消暑。 于是他好奇的又尝了尝最后一碗陈皮杏酱水，果子的香味很浓郁，同样的别有一番滋味。 已经降了心火的钱子旭很是满意点点头，立时吩咐随身小厮，“这饮子不错，明月让他们给大家伙儿都送一碗杏酱水解解乏。” 明月随即上前要了十二碗。 喜的薛氏婆媳高兴的连连应承。 见几人忙活开，钱子旭这才收回目光，看向方才给她端饮子的宋芷。 他好奇的问道：“你这三种饮子里头，都放了杏酱？” 宋芷见他感兴趣，当即捧了一坛子杏酱出来，与之口若悬河的介绍一般。 “这杏子酱不但可以冲水喝，还可以用杏酱抹饼吃，抹馒头吃，酸酸甜甜可开胃了。” 钱子旭风餐露宿的赶路，为了能尽快抵达祁水县，白日里赶路根本不带停歇的，只晚上的时候才能生火做饭。 吃干粮吃的他嘴里都淡出鸟来，这会子听宋芷这般说，不由撇了撇嘴，嫌弃的道：“这能有多好吃。”语气里满满的不信任。 宋芷乐呵呵的道：“好不好吃的我说的确实不算，公子不如买一罐子拿了干粮来试一试不就知晓了。” “哦对了，我们这儿还有甜果皮，酸酸甜甜也很好吃，公子要不要上一盘试一试？” 钱子旭这般着急上火的想要进城，除了赶路辛苦之外，便是想要进城填一填委屈多日的五脏庙。 这会子见这丫头说的这般信誓旦旦的模样。 他便有些嘴馋的道：“那给我上一份吧。” 宋芷立时手脚麻利的拿了碗，盛了甜果皮奉上，随后又抱了一坛子杏酱放在桌上。“好叫客官知晓，这一罐子的杏酱三十文，这一份甜果皮十文钱。” 这点小钱钱子旭根本就听不进心里去，他不甚在意的摆摆手，随后吩咐小厮道：“给他们一贯钱，今日这吃食若是真如你所得那般好吃，这钱就赏你们了！” 说罢，自顾自的捻起一根果丹皮，放入了嘴里咬了一口。 酸甜的滋味使得他的嘴巴里不自觉得就分泌出唾液来，吃完了一根果丹皮，钱子旭只觉得肚子更饿了！ 还真如这丫头所说的一般，让人忍不住口齿生津。 钱子旭摸了摸直打鼓的肚子，忍不住询问道：“你们这小摊上，可还有其他吃食？” 宋芷摇摇头，“我们这一处主要还是卖消暑饮，并不做吃食。” 钱子旭心中微微有些可惜，眼角的余光瞥见到放在桌上的小陶罐，于是他下意识的伸手打开盖子，入目的便是散发着果香味，以及黄澄橙的杏子酱。 许是想到杏子的酸甜滋味，钱子旭下意识的就咽了咽口水， 他干脆大手一挥，让小厮拿了一块馕饼来。 照着宋芷所说的法子，钱子旭直接拿着馕饼挖了一大块杏酱抹在其上。 还别说，真还别说，抹了杏子酱的馕饼好似也没那般难吃了。 钱子旭就这样坐在小摊位上，就着消暑的饮子，不知不觉手中的馕饼便吃了大半。 恰在此时，管事也来禀告，“少爷，货物查验的差不多，可以进城了！” 于是钱子旭拍了拍手，吩咐明月再买上两罐杏酱带回去，便心满意足的走了。 明月抱着杏酱便要去追自家少爷，却是被薛氏叫住，“这位公子，钱还没找您呢....” “少爷吃的高兴，赏你们了....”说罢，头也不回头去追少爷了。 薛氏看着桌上的一贯钱，高兴的同时不忘拉着宋芷道：“能赚这么多钱可都是阿芷你的功劳，这钱说什么也得分你一半。” 宋芷却是笑着婉言推辞，“外婆不必如此，咱们先前说好的，赚到的钱都是你们的，给我们本钱就好。” “那哪里成....”薛氏还想在说些什么，然而话才刚刚出口，就被询问声打断。 只见陆陆续续有不少排队的客商走上前来要买消暑的饮子喝。 他们方才在一旁看的可清楚了，那一看就富贵的公子都喜欢这饮子，想来滋味也是不差的。 有了一人带头尝鲜，小小饮子摊生意很快便打开了局面。 第219章 沤肥 消暑饮子的摊位生意很好，有的客商在尝了饮子后，觉得滋味不错，便也会买上一罐子的杏酱带上。 一方面喝寡淡的白水又没什么滋味，赶路的时候喝茶又不现实。 这杏酱酸酸甜甜的就很不错，还能补充体力，因而不多时，宋芷带来的杏酱很快售了大半。 婆媳两人显然也没想到这处的生意竟是这般好，喜的她眉眼俱是笑意。 宋芷见三人能应付过来后，便要告辞离开。 薛氏忙擦了手道：“等等，我先将本钱算给你。” 宋芷忙止了她要数钱的动作，“这是在外头，财不露白，等回头再算也是一样的。” 薛氏被宋芷说服，转身同儿媳说了一声，“你们先看着摊位，我送阿芷他们去坐车。” 宋芷还要推辞，人却是已经大步流星的走在了前头。 待确定了有往小河子村去的牛车，她又主动的付了车资，叮嘱车夫将几人送到村口，旋即又拉着宋芷好一通道谢后这才离开。 宋芷领着弟妹回到家中，便见到吴氏正在收拾着杏子，一旁的地上已堆了厚厚的果皮。 这些可都是沤肥的好材料可不能浪费了，看来下晌的时候她还的抽一些功夫将这些果皮给利用起来！ 吴氏听到动静，抬头见是孙女回来了，她便有些好奇的问道：“如何，亲家那头消暑饮子好不好卖？” 也不用宋芷回答，宋安绘声绘色将方才售卖的情形说了一遍。 在厨房忙活的杨氏，也好奇的在门边听了几耳朵，待听到娘那边的生意很好后，这才放下心来去忙灶间的活去了。 接下来的几日，宋芷除了熬杏酱以及去郑大夫家学习医术，便是忙着沤肥了。 她在新宅子的后头，拉着大哥新房子的后头挖了一个深坑开始沤肥。 在大哥挖坑的时候，宋芷也没有闲着，领着弟妹几人跑去后山的竹林里，挖了些一腐化疏松的黑土回来一会儿做堆肥之用。 挖了些腐化的泥土还不够，宋芷还专门山中划拉了些烂在地上的枯枝烂叶回来。 宋芷为了加快枯枝烂叶的分解腐化速度，宋芷并没有将这些东西全部一股脑的丢进深坑之中。 她先是将果皮以及枯枝烂叶全都将之剁碎。 随后在深坑的底部填上一些混合这烂叶的腐土，先倒入一层切碎的果皮，然后再覆上一层腐土，随后倒入一层烂叶再放上一层覆土，交替着将沤肥的材料一一倒入深坑。 期间还时不时的撒上一些水保证其湿度。 当然为了防止沤出来的肥料之中生虫，宋芷还特意撒了一些石灰。 宋平在挖好了深坑后便一直帮着宋芷打下手，见小妹又是将烂叶剁碎，又是层烂叶一层土的，就有些不明其意。 于是他便开口问道：“小妹，你确信这能沤出肥来吗？” 家中沤的肥一般是农家肥混合着麦草、豆秆经过小半年的时间的堆积沤出来的。 小妹这粪水都不用，就浇些河水就能沤出肥料来？宋平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宋芷确是很有信心的道：“大哥，你看山中林子里的树木、竹子长的好不好？” 宋平不明白小妹为何会有此问，但他还是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宋芷接着解释道：“你看山中的树木何人给他们施过肥？但他们却能够长成参天大树，难道他们就不需要养料吗？” “原因山中的这些枯枝烂叶给他们提供了足够的养料，我现在寻了这些已经腐化的烂叶回来，再将之切碎埋在腐土地，便可大大的缩短其发酵的时间。” “并且这些烂果子以及果子皮里面含有糖分在这样炎热的天气下还能促进腐化，大哥你就瞧好吧，说不得夏收结束耕种时，这沤的肥就能用来肥田了！” 宋平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但却又觉得小妹说的合情合理。 这要是真的叫小妹用这样的法子沤出肥料来，那以后家中的田地可就不缺肥料肥田了！ 想到此，宋平也不纠结了，成了对家中来说那可是好事一桩，不成也不打紧，左右不过是花费些功夫。 宋芷见他大哥似是听进去了，于是继续说着自己的打算：“还有啊，我决定了，等新房子建好后，我还要去山上挑一些腐土回来给前院后院铺上。” “这些枯枝烂叶全都化到了腐土里，可比咱家这山地强多了，拉回来铺上直接就能种菜，可比一点点将地力养出来省心省事多了！” 这一回宋平再没有疑问，而是点点头道：“成，回头大哥帮你上山挑腐土。” 宋芷闻言，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好话更是不要钱一般的猛烈输出。 宋平知晓这个妹妹变的有主见起来，但还是头一次被她这般夸赞。 他又好笑的摇了摇头，眼中之中满是无奈，“成了，咱们可是一家人哪里用的着这般客道。” 兄妹几人一直忙碌到日暮西斜，宋友山来喊几人回去吃饭，这才暂时歇了手。 几人满身尘土的回到家中，他们先是在院子里打了些清水，简单地洗漱了一番，待洗去了一身的疲惫和尘土。 随后，一家人围坐在饭桌旁，一边用晚食，一边闲话家常。 吴氏率先询问起孙女的沤肥情况 宋芷咽下口中的粟米粥，不紧不慢的答道：“阿奶，今天的深坑堆满了，我想着明日再多挖两个坑来沤肥，这样坏果、以及果皮都能利用起来，又能为家里的田地提供肥料，一举两得。” 吴氏点了点头，“既然想好了，就放手去做吧，挖坑的事情就叫你大哥帮你。” 说完了沤肥之事，吴氏又提起新家落成一事。 “明日再有一事你那房子便可完工，但新砌的屋子里头还很潮湿，我的意思你们姐弟也别急着搬过去，先放着晾一晾，我看待到夏收结束后再搬过去吧！” “还是先能避开农忙时节，免得两头忙活不过来。” 宋友山闻言，连连点头：“到时候大伯帮你搬！” 对于何时搬家一事宋芷没什么意见，她点了点头，“成，那就农忙过后再搬，不过阿奶我的意思是，还需再买些砖回来，你们这边也得箍一个院墙。” 第220章 加入 吴氏听罢连连摆手，“我们这么多人在家呢，不需要箍院墙。” 那砖石死贵死贵的，箍一个大院子不得费好几两银子。 家里的钱每一分都得花在刀刃上，吴氏可不想花这冤枉钱。 宋芷也明白他奶不舍的花钱，她便以他们三个的安全为由说事，“阿奶，你们这不箍院子，万一出现了歹人，完全可以利用你们这处的泥巴院墙借力，轻而易举地就翻到到我那边去。” “买砖请人的钱全都由我来负责，这些琐碎之事，您就别操心了，正好，也叫叔伯们给你们的屋子盘个火炕出来，这样到了冬日里头只需往那火炕上一待，也就不用惧怕严寒了！” 宋芷这话直戳要害，动摇了吴氏原本坚定的心。 三个孩子自己住，吴氏本就不放心，现在又听孙女说出的隐患，即便是心中再不舍的花钱，但为了三个孩子住的安心，她还是咬牙应了。 “这钱不需要你出，买砖的钱家里还是能拿的出来的。”吴氏拍板道。 宋芷也不与她奶相争，回头待到杏子酱售完，她就将赚到的钱与阿奶他们对半分。 毕竟做这吃食，除了一开始的时候出的点子，大部分的情况下都是大伯一家在帮忙。 光凭她一人，是万万做不了这许多事情的。 “那我明日要去买砖吗？”宋友山适时问道。 吴氏斟酌了后道：“不过箍院墙一事不着急，反正你们也不急着搬过去住，我看也等农忙后再箍吧，农忙前好歹让人家歇上一歇吧！” 一家人都没什么意见，于是这件事便这样定了下来。 接下来的几日，清晨给县城送货物一事便交由了宋平，宋芷上午则帮着阿奶一起处理杏子。 待到宋平从县城之中回来后，兄妹几人又跑去挖坑沤肥。 因着现在的温度高，沤下去的肥料腐熟的速度很快。 且因着腐熟的过程会释放大热，宋芷时不时还要拿一根棍子去搅拌搅拌，以防温度过高，给肥力烧掉了。 宋芷在搅拌的时候，宋友山也闲来无事，好奇的寻了过来。 原本听阿芷说用烂叶子以及果子皮覆腐土便能很快的沤出肥料来。 宋友山还不怎么相信。 没有粪水、没有农家肥没有两三个月时间，如何就能沤出肥来？ 可待他看到侄女手下搅拌的枯枝烂叶时，一开始他是十分惊讶。 旋即涌上心头的便是惊喜，他十几岁的时候就跟她娘后头学着耕作。 他爹对农事不太擅长，可他又对打猎之事无甚天赋，反而在种田一事上颇有心得。 许是他肯吃苦，又舍得花力气，播种时翻出的土便也比旁人深、田间管理更是一刻也不落下，什么时候施肥、什么时候除草。 人心里头门清，可谓是种庄稼的一把好手。 所以在看到宋芷手中搅拌的肥料时，人一眼便看出了这肥料好赖来。 宋友山蹲下身子，仔细地观察着深坑之中的混合物。 那些原本被视为废弃物的烂叶子、果子皮，在覆上一层腐土后，经过几日的沤制当下搅拌之下，竟散发着一股略淡酸甜的味道。 这与他以往用农家肥沤出来的肥料截然不同。 他伸手轻轻捻了捻，土质疏松，颜色呈现深褐色，有经验的种田老手一看便知其肥力不小。 有了这么多肥料肥料来肥田，那庄稼必然长的好呀！ 宋友山立时站起身，一改先前不太信任的态度，十分高兴的道： “没想到这法子真的能这么快沤出肥料来，阿芷你们接下来要做什么？大伯来帮你们。” 于是上山划拉枯枝烂叶的人里头又多了一人。 多了一个壮劳力，宋芷几人的收集腐土、枯枝烂叶的速度便要快了许多。 虽然宋友山的一只手不好用力，但背竹筐往返，对于他来说根本不在话下。 在几人的通力合作下，原本两日才能忙好的沤肥池，不出一日功夫就全部忙好。 用宋友山的话来说，晚一日便要耽误一日的功夫，眼看夏收在即，收完了麦子还要播种粟以及迟豆子。 那么多田地，只靠家中那一点农家肥来肥田哪里够？ 再看这三大坑满满的肥料，宋友山只觉得心中有底，至于覆土、将烂叶剁碎这种简单的活计，更是一人全部包揽。 以至于接下来每一日宋友山都要来看一看肥料的腐熟情况，搅拌散热这样的活计直接一把抓。 比宋芷可上心多了。 转眼间便到了芒种时节，田间的麦子也是眼见着一日日的变成熟。 村中做凉粉生意的也陆陆续续的停了下来，准备全力抢收。 这一日傍晚，宋芷一家子坐在一处，商量着接下来的生意安排。 “刘阿婆那里送来的杏已接近尾声，明日约莫还有七八十斤杏子也就结束了。” “家里头还有五十罐杏子酱，阿奶，你明早跟还来拿货的村民说一声，这是最后的了后续咱家就不做了。”宋芷同吴氏道。 “那明日送来的杏不做酱了吗？” 宋芷摇头，“那一点杏我准备全部晒成杏干，留在家里咱们自己吃，小安他们跟着辛苦这么天，咱们也要犒劳犒劳自己！” 孩子们一听俱是兴奋的欢呼起来。 这些日子忙着处理杏子，熬杏酱，几个孩子却是也跟着忙前忙后的，便也由着孙女了。 宋芷见说服了阿奶，于是又唤了大哥回屋，抬了一个木箱子出来。 宋芷打开木箱子，入目的便是一串串串儿的铜钱，以及散碎的银角子。 “阿奶，这是咱们这一段时间卖杏酱的收入，一共是二十贯又三百二十文。” 一下子看到这么多铜钱，还是很有冲击力。 吴氏围着木箱转悠了两圈，咧嘴笑道：“没想到只半月功夫，就赚了二十贯钱！我以为刨去本钱，能赚个十贯钱已经是顶天了！” 宋芷笑着从木箱中拿出了十贯钱，放在桌上，“这个是给阿奶你们的。” “这怎么成，要不是你想的法子，哪里能赚这么多钱！” 宋芷却道：“这杏酱不过寻常吃食，大家若是想做都能做，我得了一半利已经很占便宜。” “这些日子幸亏阿奶，伯娘你们帮忙，若是没你们这杏子酱的生意可做不成！” 吴氏想说若不是阿芷提供了售卖法子，即便他们会做杏酱，又哪里能卖的完？赚到这许多钱帛？ 但见孙女态度坚决，她又看了一眼儿媳亮晶晶的眼神，这时候再反对便也有些矫情。 想到这儿吴氏将银钱收下，又给大房发了工钱这才作罢。 第221章 夏收 时光飞逝，转眼间便来到了农忙时节。 趁着连日来的晴朗天气，各家各户开启了农忙抢收。 割下来的麦子直接被拉去晒场，或是家里平铺、晾晒，再用连枷拍打麦子进行脱粒。 只是晒场的地方毕竟有限，一家一户统共就那点大的地方，地里的麦子又多，为了不耽误功夫。 也有村民直接在地头铺上一层油布，直接人工打麦脱粒。 虽然忙碌，但大家一伙儿一个个劲头十足，忙不亦乐乎。 农忙时节的农家，几乎没有闲人。 便是村中半大的孩子们，他们或帮忙捡拾散落的麦穗，或用小手轻轻拍打着麦穗。 为了赶农时，防止收割的时候遇上下雨天，宋家一家除去身子骨不好的宋康，其他人都要下地。 只是宋友山今年伤到了手，吴氏又不敢让儿子的手太用力，免得再落下病根来。 于是就安排儿子挑麦子。 一捆捆沉重无比的麦子犹如小山般压弯了扁担，宋芷直起身板的时候，一眼便望见大伯正挑着沉甸甸的麦子，一趟又一趟往返于田间地头。 宋芷可以清晰的看着汗水顺着他的脸颊不断滑落，浸湿了衣襟。 他似乎感觉不到累一般，只是专注地重复着挑起、行走、放下的动作。 每一次担起麦捆，他都会微微喘息，但很快又挺直腰杆，再次投入到繁忙的劳作之中。 宋芷心中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这样不成。 即便是一家老小齐上阵，但他们家主要劳丁少，收割的速度眼见着就是比劳丁多的人家要慢。 而且后续给麦子脱粒也需要人手，他们自家有三亩地，佃的王家地也有十亩，要保证在下雨前将这些庄稼脱粒归家，还是很有挑战的。 宋芷正想着明日要不要去县城雇一些人来家里帮忙，吴氏抬手擦汗时，就见孙女看着一处发呆。 又见她忙的满头满脸的汗，有心让她回去歇歇于是吩咐道：“阿芷，太阳也要落山了，你先领着几个小的回去熬个粥，这一小块我和你伯娘割就好。” 宋芷只得先按捺住想法，与几个小的收拾好地上的麦穗后，领着人先回到了家里。 因为农忙劳动量大，宋芷早晨在去给味悦坊送糕点时，便会特意带一块肉回来。 总之一日三餐里头，两顿里头都必须有荤腥。 宋芷回到家里同样是顾不得休息，先和面揉面擀面，随后又将中午腌制起来的肉剁成肉馅。 吴氏等人带着满身的疲乏回到家中时，一进门便闻到厨房之中飘散出来的食物香气。 宋芷在下面时，特意唤了几个小的去田间看看进度，这会子人回来，面条也好了，时间卡的刚刚好。 见人都回来了，宋芷直接将面条盛在了陶盆之中，端到了院中的木桌上。 几个小的也很懂事的拿碗筷的拿碗筷，端板凳的端板凳。 劳碌大半日的吴氏等人也是真饿了，简单净了手脸，拿起碗筷来就忙着盛面吃。 碧绿的葱花，劲道的面条，色泽金黄的大肉圆，一口下去熨帖了整个胃部，劳碌一日的辛苦似乎在这一刻纾解。 许是太过劳累，又或是府中饥饿顾不得说话，一时之间饭桌上，只听得见面条吸溜，吸溜的声音。 宋芷也一直保持着沉默，待到大家都吃完时。 她才终于打破了这份宁静，开口说出了自己下晌时的想法，“阿奶，我明日去县城的时候，想雇一些人来家里帮忙夏收！” “咱们家有那么多田地等着收割呢，不仅得把粮食从田里挑出来，还要进行脱粒处理。而且后面还有翻地和播种这些活儿，如果光靠家里咱们这几个人，我真担心根本忙不过来。” 听到这话，吴氏不禁微微皱起了眉头。 种了大半辈子地的她，从来没有考虑过要雇人来帮忙。 她脸上露出一丝迟疑之色，缓缓开口道：“就咱家这点儿地，哪还用得着专门雇人？我跟你大伯他们加把劲儿，肯定能忙得过来！” 宋友山适时附和着点头，“这地里头的收成统共也就三百多斤，若是那地力差一些的不过才二百来斤，这要是雇人回来帮忙，少说半亩地的收成没了.....” 对于像他们这样一辈子勤勤恳恳、习惯了凡事亲力亲为的农民来说，雇佣短工这种事情似乎只有那些有钱的地主豪绅们才会做。 而他们还需佃别人家田地的普通农户，哪里有那个财力和底气去雇工呢？ 宋芷只得拿出摆事实，讲现状来说服众人。 只见她上前一步，言辞恳切的道：“大伯，我瞧你的手都有些肿了，您可别不拿自己的身子骨当一回事。” “我们几个还小，可都指望您呢，若是你这手落下了病根，岂不是得不偿失？” 听到侄女这番话，宋友山下意识地想要把手臂收起来藏住，不想让大家担心。 然而就在这时，一旁的杨氏眼疾手快，一把紧紧按住了他的手臂。 许是杨氏太过紧张用力过大，宋友山忍不住“嘶”的叫出了声。 杨氏被丈夫的叫声吓得赶紧松开了手，脸上满是担忧和恼怒之色。 她又气又急的数落道：“你这个人真是的！我说你什么好？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遮遮掩掩的，难道非要等到手臂长残了你才知道后悔吗？” 说罢，又忍不住瞪了丈夫一眼。 第222章 城中雇工 吴氏也不由看向儿子的手臂，还真如孙女所说的那般，有些红肿。 她有些紧张的道：“大山啊，你这手要不要紧？一会儿我让阿芷唤他师傅来给你瞧瞧。” 宋友山连连摆手，“娘不碍事的，回头晚上我用冷水敷一敷就好。” 宋芷态度强硬的道：“有没有事的大伯您说了不算，待会我请郑大夫来帮你摸一摸骨，看看骨头错位了没有？” “若是手骨作为，将来不但行动有碍，想要恢复那也是千难万难，若是真长歪了，将来还得打断了重新接骨！” 吴氏与杨氏一听，齐齐打了个抖，也不等宋友山同意，吴氏直接拍板道：“阿芷，那一会儿你将郑大夫请来给你大伯摸一摸骨头，若是有什么问题咱们也能及时发现。” 有了这一件小插曲，宋芷再提议请人一事，吴氏便没那般反对了。 宋芷继续道：“正好我这做金玉糕，一人实在有些忙不过来，还是得伯娘帮忙，伯娘白日里下地，晚上哪里还有精力做活儿？” “我看索性就拿卖糕点的收益，请人回来帮忙夏收，这样糕点生意、抢收两不误，岂不是好？” “只现在正是农忙时节，这短工只怕不容易找，即便是找到了价钱估摸着也高。”吴氏有些迟疑的道。 宋芷却是早有了主意，“阿奶，这你不必操心，在城中居住的百姓不是人人都有田产，总也要那既无田地、生活困顿之人。” “只要我们价钱开的合理一些，中午再包一顿饭食，想来应是也有人愿意来做活儿的。” 于是这件事便这样定了下来。 待到第二日去县城，也因着现在是农忙的关系，去县城的牛车也全都停了下来。 宋芷无法，只得走着去县城。 待去味悦坊送了糕点后，宋芷没有多做停留，出了糕点铺子径直去了城西寻人做活儿。 城西大量平民居住，其中亦有十分贫困的百姓，他们平日里或依靠为过往的货商挑运货物，或从事各种搬运工作来维持生计。 宋芷穿梭在城西的街巷之中，不时向遇到的行人打听哪里能找到劳力。 经过一番询问，她终于来到了一个狭窄却热闹非凡的巷子口，这里本是城西劳力们常来聚集等候雇主的地方。 然而，今日的情景却与往常大相径庭，巷子口只有几个孩子在无忧无虑地嬉戏打闹，而不见往日那些等待工作的苦力身影。 宋芷心中虽有猜测，这些劳力或归家抢收，或是被人雇佣去做短工。 但这儿一人也没有，属实是宋芷未预料到的。 但既然都来了，宋芷肯定是不打算就这般回去的。 她环顾四周，目光最终落在了那些玩耍的孩子身上，心中萌生了一个念头。 她朝孩子们招招手，用温和的语气问道：“你们家中娘亲、婶子可愿意做短工？我这里处有一个活计，想请她们帮忙。” 其中一名年纪约莫七八岁的瘦削男童穿着补丁摞着补丁的褂子，率先问道：“姐姐，你真的愿意雇佣我娘他们做活儿？” 这个时代虽然不似后世那般的保守封建，但是人们雇佣短工一般从来不考虑女性。 一来女性力气小，许多力气活儿，女性的就不如男性有优势。 二来传统观念依然在某些角落根深蒂固，认为女性应专注于家庭事务，外出工作尤其是体力劳动，被视为不符合女性“柔弱”形象的行为。 就是在这种偏见和歧视下，使得雇主在选择时往往不自觉地倾向于男性，认为他们更加可靠和高效。 尽管这种认知很多时候基于刻板印象而非实际能力评估。 但经过‘妇女’其实可以顶半边天思想熏陶下的宋芷，自是不会小看了女人的力量。 她毫不犹豫的点点头，“是呀，你家里有没有愿意来呀?” 见过雇佣男子做短工的，还从未见识过雇佣女子做短工的呢。 一旁玩耍的其他孩子，好奇的追问道：“姐姐那是什么活儿？做一日又能得多少钱？” 宋芷想着农忙辛苦，且这会子短工又少，于是开价道：“去我家里帮忙做农活，工钱就二十文一日，中午还包一餐，如何？” “若是谁人家里有愿意去的人，就快家去说一声，我就在此候着。” “哦对了，我家就在小河子村，从县城走路到我家里也不过一个多时辰，亦算不得远！” 在这一条小巷子里玩耍的孩子，俱不是什么殷实人家出生，小小的他们也早早品尝过生活的艰辛。 一听宋芷出价二十文钱一日，孩子们高兴的双眼放光。 有孩子不确信的再次问道：“真的是二十文钱一日吗？这可比我爹去陈地主家里头做工都多了，他们一日不过十八文！” 为了能雇佣到人，宋芷再次许诺道：“自是真的，而且工钱现结，只要愿意去帮忙，今日到晚就能结算到工钱！” 这话一出，孩子们立时不犹豫了，呼啦啦的一窝蜂似的往家跑。 有那些个跑到半路上的担心宋芷走了，还不忘停下来朝宋芷高声叮嘱道：“姐姐，你等着我们，可别走了！” 宋芷亦是连连点头，“放心，我就在这处候着。” 孩子们这才埋头往家里狂奔，生怕来晚了这好事便没了。 第223章 困苦 在一处破旧的小院中，一位年轻的妇人柳氏正坐在斑驳的门槛上，无声垂泪。 一旁，满头银发的老妇人同坐在不远处的石阶上，手里拿着一块已经褪色的手帕，不时地擦拭着眼角的泪花，嘴里发出低沉而无奈的叹息。 过了许久，老妇人似乎终于消化了现状，她缓缓站起身，蹒跚地走到儿媳身旁，用那双布满皱纹的手轻轻拍了拍儿媳的肩膀。 老妇人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宽慰，“罢了，那洗衣的活计没了就没了，咱们总能想到别的法子活下去，反正事已至此，就莫要往心头去了。” 柳氏抬头，泪眼婆娑地望着婆婆，眼中满是自责与无助： “可是娘，夫君在军中还不知何能回来，咱们这一大家子，老的老，小的小，全指着我这点浆洗衣衫的微薄收入度日！” “这次不小心洗坏了主家的衣物，不仅没了工钱，还连累了咱们的名声，往后哪家还敢用我？” 老妇人闻言，心中亦是难受的紧，可她也知晓这个时候在责怪儿媳，也于事无补。 于是她拍了拍儿媳妇的手，宽慰道“天无绝人之路。” “明日，我就去城中走走，看看有没有哪家需要帮忙做针线活或是浆洗的活计，总能找到些营生。” “至于你，也别太自责，日子还长，咱们一起想办法。” 婆媳两人正互相安慰着，忽的一道惊喜的叫声从远处传来。 “娘，娘，你快来，有人要雇佣你做活儿！”方才那瘦削的男孩，一边高兴的往家中跑，一边高声唤道。 柳氏听到这话，忙从地上站起身，一把抓住了跑到他门前的儿子，神色有些激动的问道： “这可是真的？真的有人要雇佣我做活儿？做什么活儿？你可问清楚了？” 丢了浆洗衣裳的活儿，他们一家哪里还有收入来源？ 此时的妇人就像溺水之人终于抓住了一个救命稻草，心中满是希冀。 男孩此时心中也急切，方才那般多的小伙伴也回去家里寻人了，他深怕他们去的晚了人就招满了。 说罢，男孩一边气喘吁吁的拽着妇人往外走，一边回答道：“千真万确，那位姐姐说是去帮家里抢收，一日就能得二十文钱，而且工钱当日现结！” “娘，这会子人就在巷口，咱们快些去，晚了那位姐姐找齐了人手，就没咱们事了。” 柳氏一听条件，也坐不住了，她回身同婆母说了一声后，旋即跟着儿子小跑至巷子口。 此时巷子口已经赶到了好几位妇人，大家七嘴八舌的询问着宋芷方才从自家孩子那处听来的雇工消息。 住在这条偏僻小巷中的居民，显然生活并不富裕，从他们身上的穿着，以及愁苦的神情上宋芷便能窥视一二。 宋芷抬手止住了几人的追问，耐着性子同众人道：“诸位不要着急，再等一等其他人，一会儿我当着大家伙儿的面儿再说一遍条件。” 有妇人笑着与宋芷道：“那先说好哦，我们是先到的，一会儿人多，小娘子可别再不用我们！” 宋芷落落大方的道：“婶子们要是都愿意来才好呢，抢收，抢收，田地里的粮食早一日入粮仓，我才安心呢！” 宋芷这话说的十分有道理，妇人们有她这一句话，一颗心算是真正放下心来。 也不过十几息的功夫，又陆陆续续匆匆赶来四名妇人。 都是住一个胡同里的，大家各家都有人到了，于是提醒宋芷道：“这条巷子里住着的人家都来了，需要做什么小娘子不妨与我们直说吧！” 于是宋芷便将方才同孩子们说的待遇，以及要做的事情又同妇人们说了一遍。 “真的有二十文一日吗？” “工钱真的是现结吗？” “......” 妇人们七嘴八舌的问出心中最关心之事。 “这是自然，婶子若是得空，可以先回去简单的收拾下，一会儿随我回去，待到日暮时分我现场与你们结算。” 抢收虽然辛苦，但是对方给的工钱也高，在场的妇人无一不应的，纷纷点头表示自己愿意跟宋芷回去。 于是宋芷便让妇人们先回去吃些东西，她则去附近的及集市上买了些肉，一行人在巷口汇合同她一道去了小河子村。 因着往后全靠双腿，宋芷回到家里已是临近午时。 柳氏等一众妇人待走进宋家村时，简直惊愕极了。 那光滑平整的进村小道，竟是比县城之中的青石板铺出来的路还要齐整。 在脚踩在其上，舒坦极了，一点也不硌脚。 大伙儿忍不住四下张望起来，这村子得多有钱啊，能修出比县城还好的路来。 待又见到矮小的黄泥屋子，以及田间地头的忙碌的农人。 只需瞧上一眼地里头忙活的庄稼汉，便知其并不是她们想象中的那般富有。 这毕竟是旁人的村子，妇人们也懂得分寸，因而并未多嘴询问。 然而，此时的宋芷也未将人直接领取田间，这会子正是一日里日头最毒辣的时候，即便是抢收的村人也会尽量避接下来的忙碌，以防中暑。 她先将人领到新家里，又回隔壁领着弟妹端了小凳，请她们在家中略坐一坐，休息片刻。 待到下晌再跟阿奶他们一道去田间做活儿。 妇人们见宋芷家中的院子，也铺设了一条水泥主路，最终没有忍住问了一嘴，“这路为何这般平坦？又是用何铺设而成的？” “这是我们村作坊做出来的水泥，可以用来铺路、砌墙、建屋子，用处多多！” “婶子们家里头若是要铺路，或是家中墙面掉灰需要抹墙，就可以来咱们村买这水泥，好用不贵，物美价廉。” 宋芷可不怕她们询问，她提议在村中铺设水泥的目的便是向世人推销这土水泥。 也只有让更多人知晓这水泥，他们村的水泥作坊才能更好的发展壮大嘛。 妇人们一听这话，这才恍然，原是他们村子有作坊。 只是她们日子已经过的十分艰难了，一文钱恨不能掰成两半花，自是不可能买这水泥。 但不妨碍她们嘴上客气的应承着。 宋芷并不在意对方买不买这水泥，她只需要让更多人知晓世上还有叫水泥的东西，用她铺设起来的路平坦无比，如此便成了。 第224章 询问活计 多了八人帮忙，老宋家的夏收速度，肉眼可见的追上了村中壮劳力多的人家。 村中有些人手不足，却又不得不暂且停掉凉粉生意的人家，见识到宋芷家中农忙的速度，心中也回过味儿来。 他们完全没必要暂且停掉生意嘛！ 现在正是一年中天气热，且凉粉售卖最好的时候。 用卖凉粉赚来的钱，用来雇佣人干活，这样还不耽误凉粉生意，岂不是一举两得？ 在他们原本的思想中，做凉粉生意赚钱不过是小打小闹。 万万是误不得农时的，耕田耙地的可是关系家中未来一年的口粮。 转过弯来的村民们，当即通过自己的手段寻来了帮忙抢收的人。 就这样整个宋家村呈现出一派繁忙景象。 割麦子的割麦子，脱粒的脱粒，挑担的挑担，宋芷家里即便是在多了八名劳力的情况下，一家人仍旧是忙了七八日的时间，才将麦子全部脱完粒。 当然收完了庄稼也还不算完，地里头还的紧跟着犁地、翻土、播种、浇水、施肥。 这时候，宋芷当初沤出来的肥料便派上了用场。 因着从前的肥料少，家里种地从来都需先紧着地力好、产量高的上等田施肥。 其次才是中等田，至于播种到下等田地时候，所剩肥料已经所剩不多，或是只撒一些草木灰替代聊胜于无。 这般做最直接的后果便是导致了地力差的田地里，得不到肥料，生长出来的庄稼因而也是良莠不齐，产量也低。 这一次宋芷沤出来的三坑肥料十分及时，正好赶的上播种。 在又忙了大半月的时间，所有的播种、施肥、灌溉的活计才算料理结束。 待播种完，宋友山并没有松懈，而是密切关注着田地的变化，每日清晨与黄昏，他都会亲自到田间巡视，确定庄稼的生长情况。 他深知，种田之事，三分种七分管，后期的管理与维护才是决定收成的关键。 至于有肥料滋养下的庄稼，肉眼可见的要比旁边地里头长的更茁壮，这更加让宋友山确信了此沤肥法子的可行。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待最后一日忙完，宋芷如往常一样将妇人们的工钱都结算了。 妇人们拿到工钱，一个个眉开眼笑，就连连日来的劳累都减轻不少。 这大半月时间她们赚的钱，比他们两个月赚到的还多。 雇主又是个大方的，每日午食必有一道荤腥，下晌的时候还有送一份消暑的绿豆汤给她们。 这突然就结束了赚钱营生，妇人们竟还有些不舍得。 待众人都收了钱，准备离开时候，柳娘子犹豫再三还是出声与宋芷道： “宋小娘子若是将来田间还有除草、施肥的活计，还请同我说一声，我什么活儿都能做的。” 走在后头的妇人见柳娘子问了这话，也不由驻足竖起了耳朵听着两人接下来的对话。 他们住在同一个小巷里，家中境况也都差不多。 好一些的人家还有个男子在家中撑着，更困难的如柳娘子一家，仅凭她一个养活一家老小。 日子也确实过的十分艰辛。 现在见宋芷给工钱是个爽利的，便想着先与之打好招呼，若是还能来做活儿，或是到了秋收时，还能雇佣她们，却也是难得的好活计。 这话倒是提醒了宋芷，她那里还有许多羊毛须得纺织成线。 于是她笑着道：“这样，我这会儿确实还有个纺线的活计，这会子时辰太晚，你若是愿意做，明日就来家里，我先领着你做一遍。” “待到后续，你也可以将活计带回家中去做，最后将纺好的羊毛线给我送来便好。” 柳氏一听简直喜出望外，高兴的她连连应承，“愿意的，愿意的，我明日一定来！” 听了全程的其他妇人也耐不住了，纷纷出声表示也想做这活计。 这纺羊毛可是个精细活儿，须得有大量的劳力，宋芷也有意给自己发展人手。 于是很是欢迎的道：“这自是可以，婶子们若是有兴趣的，明日巳时来我家便是。” “届时我应该在家中，到时候先领着诸位婶子做一遍，大家看看可能上手再决定做不做这活儿都成。” 妇人们高兴的连连应承，其中亦有人忍不住问道：“那纺这线一日能有多少钱帛？” 宋芷笑着道：“我这活计，不按天算钱。” “我会按斤重给你们提供一背篓的羊毛，婶子们帮我纺织成毛线，我就给你们一百文钱，想要赚钱多，单看你们手中的速度快不快了。” “若是有人给我磨洋工，滥竽充数，几日也纺不出一两线来，还要与兢兢业业、勤勤恳恳纺线的人一样的工钱，我心里头不舒服，旁人心里也不是滋味，婶子说是不是这个理？” 宋芷这话说的十分坦率，妇人们听了，纷纷点头赞同。 柳氏忙表态道：“这话在理，多做多拿，少做少拿，这样公平公正，我没意见。” 其他妇人也跟着接茬道：“宋娘子，你放心，咱们都是邻里街坊，做事向来有分寸，绝不会偷懒耍滑的。” 于是这件事便这样定了下来。 送走了妇人，宋芷回到家中，近一个月以来，家里人一直都忙碌不停，难得像今天这样能够有片刻的闲暇时光。 吴氏见孙女回来，忙拍了拍身旁的凳子，招手道：“快过来喝些水，歇一歇。” 宋芷顺势走到阿奶身边，端起碗喝了一口薄荷杏酱水，清清凉凉。 在这样的炎热的天气里，喝上这样一碗清凉的饮子，消解了心头的那份暑气，那滋味别提多美了！ 一旁的阿奶，与大伯正商讨交税的话题。 宋友山，“王家那头估摸着再有几日管事也要来收租子，我已经将要交的粮都称了出来，今年庄稼收成好，王老爷也给咱们减了租子，如此一来咱们也能节省不少粮食呢！” “至于去公衙交税肯定要与大家伙儿一道的，等大伙儿将麦子都晒干，到时候咱们与族长他们一道去县衙交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