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痴傻女,相公竟是幕后大佬》 第1章 穿越 “哦哟,这也太惨了。” “是啊,全家十口人,一夜之间都被杀光了,就连刚满三岁的小孙子也遭难了。” “会不会是那傻子发疯了?” “不可能,家里好几个大男人,难道还打不过一个傻子。” 纷纷杂杂的声音灌进耳中,头痛得好像要裂开一样。 徐安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窗外不时有骂声传来。 “真是个扫把星,还没过门就克死全家,孙家怎么摊上这么个女人。” “今天要不把她挪出去,万一下一次克死其他人了怎么办?” “对对对!把她丢出去,管她是死是活。” 随着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大,木门被大力推开,走进来一老一少两个女人。 她们二话不说,快步走到床边,掀开被子,用床单抬起徐安往外走。 徐安被吓坏了,她试着挣扎,可全身都痛,根本使不上力气,只能嘶哑着声音喊道:“你们……这是做什么?” 实在是没有力气,她喊完就瘫软了下来。 走在后面的女人顿了一下,声音带着疑惑,“娘,我怎么听见傻子开口说话了?” 中年妇女低头瞧了一眼,催促道:“赶紧的,把这傻子挪出去,咱们就能住大房子了。” 两人不再多说,把徐安往上抬了抬,快步走向屋外。 此时正值晌午,太阳刺得眼睛生疼,徐安干脆缩进床单里,任由两人抬着。 走了大概十来分钟,她感觉自己被丢进一堆草里,扬起的灰尘呛得她直咳嗽。 抬起头往门外看去,两道身影已经走远,徐安叹息一声,开始打量周围的环境。 这是一间破得不能再破的茅草屋,大片茅草坍塌,屋顶只有一小片,墙也只剩下两面。 她被放在两面墙的夹角处,头顶的茅草勉强遮住火辣的阳光。 嗓子干得冒烟,可环顾四周,茅草屋经过长时间暴晒,这里只有干枯的烂草烂木头。 “看来才刚穿过来就得等死,不过这样的条件,就算活着,也没什么盼头,还不如死了呢。” 想着想着,徐安干脆闭上眼睛,靠坐在墙角,她实在没有力气了,连自杀的力气都没有。 不知不觉竟然睡了过去。 她做了一个梦,梦里是汹涌的黄泥色洪水,她小心翼翼地撑着伞走在河边。 “老爸也真是的,涨这么大的水还去钓鱼,让我那么远给他送鱼饵。”她嘴里嘀嘀咕咕,提着装鱼饵的袋子甩来甩去。 “救命!”呼救声被水流声冲散,若隐若现。 她隐约听到一点,立马停了下来,四处张望。 “救……” 等了一会儿,终于再次听到呼救声。 徐安这才看到,一个小男孩趴在一块大泡沫板上,只露出头和两只手,正顺着水流往下游冲去。 情况危急,徐安顾不得其他,赶紧丢掉手里的鱼饵和雨伞,冒雨从河边抽出一条大树枝。 “快抓住!我救你上来。”徐安双手紧紧抓住树枝,沿河边奔跑,堪堪将树枝伸到泡沫板旁。 小男孩不负期望,伸长手臂,一把抓住伸过来的树枝。 树枝很长,本身就不轻,这一受力,徐安被带得一个趔趄。 好在她背靠一棵大树,稳住了身形。 小男孩抬起头朝她看了一眼,然后双手抓住树枝,黄泥水不断冲刷着,求生的意志让他艰难地往岸边挪。 “好,再坚持一下,马上就能到岸边了。”徐安大声喊着,生怕小男孩中途放手。 突然,一丛水草飘来,好死不死正好裹住了小男孩,他拼命挣扎,可水草越裹越紧。 此时,他离岸边也就几步之遥,徐安看得心急不已。 眼看他一只手脱力,另一只手渐渐松开,徐安顾不得其他,将树杈勾在树上,跳到水里展开营救。 徐安是会水的,她很快游到小男孩身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帮他清理开水草。 两人准备往岸上游,可又一丛更大的水草,顺着水流往两人卷来。 偏偏祸不单行,树枝也被水草冲断,两人立马被卷进水草之中。 危急关头,徐安用力把小男孩往岸上推,自己却被水草卷走,呛了几口水后便人事不醒。 一阵窒息感传来,徐安睁开眼睛,被眼前模糊的人影吓了一大跳。 她使尽浑身力气,手脚并用,将压在身上的男人推开。 “你是谁?” 出口的瞬间,她被自己的声音吓到了,粗哑难听,像个七老八十的老太婆。 那人影没想到她还能说出话,明显一愣,随后又扑上来撕扯她身上的衣服。 徐安气急了,她可不想临死前还清白不保,拼命挣扎,可是明显不是那人的对手。 衣领被撕开一个大口子,徐安狠狠一口咬在那人手上,随即被扇了一个巴掌,疼得她头晕目眩。 眼泪当场就飙出来了,从小到大,她还从没被人扇过嘴巴子。 就在那人要进一步动作时,突然身体一僵,温热的液体一点点滴在徐安脸上,软倒在徐安身侧。 透过昏暗的月光,徐安看到一个身穿白衣的男人,她没有松一口气,反而更加恐惧了。 先前的身影一击倒地,白衣男人看了徐安一眼,然后弯腰捡起一块石头,一下又一下地砸在那人头上。 直到白衣染上红白的鲜血,脑壳被砸得稀巴烂,他才停手。 血腥味弥漫开来,徐安害怕得缩成一团,紧咬着牙关,才没呕出酸水。 黑夜中看不清那人的脸,但徐安觉得,他就像是一只在黑夜中潜行的野兽,透着妖异和邪性。 他低头嫌弃地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服,一个不经意间和徐安眼神对视,那是一双闪着光的眸子,徐安立马触电一般转移视线,不敢再看。 他没有出声,干脆地扛着尸体,一步一步走远,留下一地的碎骨和血浆。 徐安咽了口唾沫,拖着身子,不自觉地远离了那处。 一道闪电划破夜空,空中闷雷炸响,满地狼藉的样子被看得清楚。 徐安终于忍不住呕了出来,此时胃里什么都没有,苦涩的酸水刺激着她的味蕾,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好在没过多久,雨滴滴落在她头顶,接着便淅淅沥沥下起了雨。 徐安仰头,贪婪地张大嘴巴,雨水滋润了她的喉咙,让她好受了许多。 雨越下越大,冲刷着这破败的茅草屋。 徐安缩在墙角,紧紧抓着衣领,这里是唯一一处没有漏雨的角落,尽管她的衣服已经湿透。 雨一阵接着一阵下,徐安睡意全无,也不敢再睡,就这样缩在角落等待天明。 第2章 相公? 天刚蒙蒙亮,徐安便强撑着爬了起来,找了根烂木头当拐杖,她想去找点吃的。 才走了几步,看见那堆“脏东西”,心里犹豫了几秒,还是转身回去用杂草盖了。 收拾妥当后再次出发,徐安一路走走停停,来到了一条河边,不知是谁在这里种了一大片红薯。 此时正值盛夏,一大片绿油油的红薯苗长得特别好。 徐安倒在地里,干脆趴在地上,用烂木头挖红薯。 由于才下过雨,泥土比较松软,她才挖了几下,就可以轻松地顺着藤拔起来。 几块粘着泥土的粉红色红薯被带了出来,这块地的红薯长得不错,基本都有拳头大小。 徐安被饿得急眼,随便用河水将红薯洗了洗,带皮一起啃,胡乱嚼了几下便咽进了肚子里。 她一口气吃了三个半红薯,打了个饱嗝才停下手上动作。 看着被啃了一半的生红薯,徐安眼里蓄满了泪水,虽说自己家算不得大富大贵,可自小没缺衣少食,哪里吃过这种苦头。 她想起了自己救的那个男孩,不知道他得救没有,反正自己这辈子算是完了。 “是她,就是她,还在河边蹲着呐!”远处传来激动的喊声,徐安回头看去,只见几个村民提着锄头镰刀往自己的方向跑来。 正疑惑间,听到有村民骂:“个背时鬼,偷我家红薯,老子今天非打死你不可。” 听到“偷红薯”三个字,徐安低头看了眼手上啃了一半的红薯,立马反应过来,拔腿就跑。 “别跑!傻子还敢偷我家红薯……” 徐安体力还没恢复,哪里跑得过那些村民,只听见喊声越来越近。 “算了,不跑了,死就死吧,不活了!” 想到这里,徐安停了下来,转身面对气势汹汹的村民,安然地闭上了眼睛。 看她这样,那些村民反而不追了,拄着锄头,一脸疑惑地看向徐安。 “她怎么不跑了?是不是又发疯了?” “这疯子很厉害的,发起疯来脸都给你抓烂。” “还是离她远点,万一被缠上可不得了。” …… 几人絮絮叨叨,停在离徐安几步远的地方。 这一追一赶,已经到了村口的位置,徐安闭眼等了许久,意料中的疼痛没有到来,她悄咪咪睁开一只眼睛。 见那些村民一脸戒备地看着自己,没有追上来,不由皱眉想:难道他们都怕我,既然这样,那为什么还追我? 实在是搞不懂,叹了口气,徐安施施然走开。 “其实,被当成小偷打死,多少有点不光彩。算了,还是再想想其他的死法吧。”徐安一边往村外走,一边嘀咕。 身后的村民没有再追,徐安走了没多久,来到村口的一棵大树下。 突然,从树下阴凉处窜出来一条大黑狗,那狗长得高大威武,呲牙露出两排尖利的牙齿,朝着徐安吠叫。 徐安吓了个半死,继续拔腿跑,听到叫声,村里其它狗也跑来凑热闹。 当徐安跑了许久,猛然回过头瞧了一眼,这时候才发现,身后竟然追了十几条狗。 “不是吧,难道要被狗咬死在这里?这……有点不太雅观。”徐安一面不想活,一面又不想这么死,无奈只得继续往前跑。 跑了差不多半个小时,徐安再一次来到村口大树边,她实在是跑不动了,干脆靠在大树上歇歇气。 “算了,不跑了,被狗咬死就咬死吧,反正这里也没有熟人,不用怕丢脸。” 想到这里,徐安蹲了下来,面无表情看向狗群。 狗狗:…… 那些狗竟然也停了下来,纷纷蹲在离徐安五六米远的地方,似乎非常兴奋,伸长了舌头喘气,饶有兴趣地看着徐安。 两方僵持着,一个老人牵着牛车过来,看了徐安一眼,挥动手里长鞭,冲狗群呵斥了几声。 那些方才还一脸凶恶的狗,此时如同受惊的野鸭一般,四处散开,一两只回头看向徐安,显得有些依依不舍。 “啪!”一鞭子抽在地上,泛起一阵灰尘,剩下的狗都跑开了。 “姑娘,回家去吧,别在外头待着。”老人牵着牛车走出很远,回过头喊道。 “回家?可是家在哪里呢?那间破茅草屋吗?”徐安喃喃,她明白,在这不一样的时空,她永远也回不了家了。 “或许可以回家,按照穿越剧的剧情。这种情况,现实世界的我应该是昏迷了,我的魂魄到了另一个世界,如果这个世界的我死了,那魂魄就可以回去,现实世界的我就可以醒来。”徐安在心里盘算着。 不知不觉又来到河边,经过一夜的大雨,此时河水也变成了黄泥色,泥水快速冲向下游。 “成败在此一举,要么死,要么回到现实。” 就在她闭眼要往下跳的时候,却被人一把从身后抱住。 “哎呀。”徐安一脸不爽,“谁呀,拦着姑奶奶回家。” …… “唉,你们听说了吗?孙家那个小儿子回家来了。” “嘻嘻,他满村子找她媳妇哩,还到我家来问过。” “没想到那样的疯子他还要,今儿被狗追得满村跑的不就是他媳妇。” “可不是,其实人长得还挺好的,只可惜是个疯子,不疯的时候也是痴痴傻傻的。” “这下有好戏看了,他那婶娘不是个省油的灯哦,听说就是他婶娘把他媳妇丢出去的。” 孙家其实是村里排的上名的富户,在其他人还是泥砖房的时候,盖起了好几间青砖大瓦房。 此时,孙家正屋里,孙三郎面无表情地坐在长凳上。 承受不住这压抑的气氛,孙二柱媳妇梅娘子赔着笑脸道:“三郎回来了啊,你不回来,婶娘还以为……” “以为什么?以为我死了吗?”孙三郎声音冷冷的。 “倒也不是……” 孙三郎环顾四周,“我多年没回来,没想到我家竟然变了个样子,一点也不熟悉了。” “可不是嘛,这家的主人都换了一个了。”梅娘子只敢在心里腹诽,不敢真说出来。 “我要歇息了,婶娘你们请回吧。”孙三郎看了屋里一家老小一眼说道。 “三郎,说的哪里话,这不是……大哥一家都没了嘛,你……你又在县城里整日不回来,我们帮你家……看着房子。”孙二柱在梅娘子的瞪视下,吞吞吐吐地说。 第3章 相依为命 “我回来了,以后就不出去了。” 这句话犹如平地惊雷,孙二柱一家傻了眼。 “这……” 梅娘子变了脸色,“你到现在才回来,你全家可都是靠我们二柱葬的,哪能让你捡个现成的便宜。” “所以,你们就霸占了我家房子和地?”孙三郎看向孙二柱。 “话不要说这么难听,什么是霸占,你全家都死了,这些就该是我们的。”孙二柱也来了脾气。 “可是我还没死……” 一句话噎得他哑口无言,眼珠子转了转,他继续说:“既然这样,你把葬你全家的钱结一下,否则的话,这房子和地就该归我们。” 徐安站在孙三郎身后,默默看着眼前这一幕。 她是没想到,前世还是黄花大闺女的她,这一世却已经嫁了人。 等接受这一现实的时候,她一直打量眼前的男人,算不上是男人,顶多十四五岁,听说是在县城里给人当书童,难怪一股子书卷气。 不过…… “我没钱。”孙三郎理直气壮说出这一句话,接着,他们两人就被孙二柱一家赶了出来。 孙三郎站在门口,身后厚重的木门被用力关上,他转身默默打量并不怎么高的院墙。 一阵扯皮后,已经到了半个下午,中午连口水都没有喝,俩人这时候又渴又饿。 “现在,我们怎么办?”徐安问。 “先找个地方过夜,你放心,这家产我迟早拿回来。” 对于徐安的正常表现,孙三郎没有觉得奇怪,他笑吟吟地看着徐安说:“你放心,跟着我以后肯定有肉吃。” 他领着徐安往村口走,徐安忍不住问:“我们结婚……不是,成亲多久了?” “一年。” “那……那我,我们……” “还没圆房,成亲我都没回来,你是和大公鸡拜堂的,哈哈哈。” “啊?” “对了。”他停下脚步,转身看向徐安,“我娘只说帮我娶了个漂亮的姑娘,撞坏了脑袋,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我叫徐安。” “徐安呀……”他重复:“这名字很适合你,以后就跟着我了,我们俩相依为命。” 徐安面色复杂地看着前面少年的背影,这家伙,怎么好像很熟悉自己的样子,不过自己才穿过来没多久,不应该见过他才对。 走了一会儿,徐安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你要带我去哪里?” “先找点东西吃,我饿了。”孙三郎环顾四周,摸着肚子说。 徐安快走几步,追上他,“你在这村里,有熟人吗?我们可以先去蹭一餐饭。” 在徐安期待的目光中,孙三郎摇了摇头,“我都离开八九年了,哪里有熟人。” “额……” 徐安突然感觉,或许跟着眼前这孙三郎,是个错误的决定。 纠结再三,徐安还是领着孙三郎来到河边那片红薯地。 孙三郎很上道,就跟到自家地里一样,折了根树枝就开始挖红薯。 徐安跟做贼一样,时不时抬头看看,一边捡红薯,一边注意四周有没有人来。 远远看到几个人路过,她赶紧催促孙三郎躲起来,直到他们走远才出来。 俩人挖了不少红薯,用衣服下摆包着,穿梭在田间。 “接下来得找个地方生火烤红薯,安安,你知道什么隐秘的地方吗?”孙三郎一边走,一边问。 此时,身后的徐安正盘算着生啃红薯,被他一问,才猛然想起红薯烤着更好吃。 她第一时间想到那处破茅草屋,可是…… “唉?那边有个破茅屋,我们去那里烤红薯。”孙三郎惊喜地喊道。 徐安心下一惊,抬头看去,果然兜兜转转又回到那处破茅草屋了。 想告诉他,可是一时又不知该从何说起,徐安无奈地跟在孙三郎身后,穿过茂密的杂草,来到破茅草屋跟前。 想到昨晚的遭遇,徐安打心底里对这间破茅屋感到恐惧,她在门口徘徊,不敢走进去。 “愣着干嘛?快进来,你知道生火吗?”屋里传来孙三郎的催促声。 看她还是抱着红薯,站在门口不动,孙三郎拍拍手,一把把她拉进屋里。 接着,他动作利索地把周围的茅草拢在一起,徐安忐忑不安地往自己早上盖起来的那处看了一眼,没想到那里干干净净的,好像什么也没发生。 “咦?”她疑惑地走近,扒拉茅草翻看,茅草下面是潮湿的泥土,真的好像什么也没有一样。 “你在翻什么?对了,你身上有火折子吗?”身后传来孙三郎的声音。 “没……没什么。”徐安讪笑,“火折子?是什么样的?” 说实话,徐安以前只在电视上见过火折子。 “这下完了,没有火折子,怎么生火烤红薯。”孙三郎苦恼地皱起眉。 “生火啊,我试试看。” 徐安在茅草屋里翻了一圈,找到一根尖头棍子和干燥的木头块,试着搓了搓,没想到才一小会儿就冒起了烟。 “唉,唉,这法子不错,别停,搓快点。”孙三郎像没见过世面一样,蹲在一边,稀奇地大喊大叫。 徐安加快速度,可手都被搓红了,那木头块也只是冒了点烟,完全没有着火的意思。 “我来,我来。”孙三郎撸起袖子,挤开徐安,捡起地上的棍子,学着徐安的动作用力猛搓。 过了一小会儿,烟越来越大,被搓出来的木屑都被烧黑了。 徐安赶紧抓来一把干茅草,包裹住烧黑的木屑,对准了用力吹气。 干茅草十分易燃,吹了没几下就冒出了火光。 “唉,着了着了。” 在孙三郎一惊一乍的喊声中,徐安往火里添加干柴,渐渐地形成一个火堆。 这下火堆有了,等烧出来一些炭火,孙三郎迫不及待地把红薯埋了进去。 两人静静蹲在火堆边,徐安觉得有些无聊,看了孙三郎一眼,问道:“现在是什么朝代,还有……这里是什么地方?” 孙三郎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你不会连这个也不知道吧?” 徐安点头,孙三郎往火堆里丢了几根烂木头,开口说道:“我朝是大梁朝,这里是酸枣村,因为村口有棵大酸枣树。” 大梁朝,徐安一头雾水,仔细回忆历史,记忆中古代并没有这个朝代,看来这里是不同于寻常的平行时空了。 唉,也好,知道得少反而活得更自在。 “嗯……” 沉吟许久,徐安再次问起下一个问题。 第4章 偷红薯 “你知道我是谁吗?” 孙三郎皱眉,“我们之前都没见过,哪里知道你是谁,不过……” “不过什么?”徐安赶紧追问。 “不过之前我娘托周家二朗捎口信给我,说的是给我买了个媳妇,你应该是被家里人卖掉的。”他看向徐安,眼里带了些同情之色。 “呵呵,这样啊。” 看她满脸失落,孙三郎有些不忍,“等吃了饭,我领你去周叔家看看,说不定他们知道些什么。” “嗯。”徐安低着头,心里隐约感到有些不对劲,一时又搞不清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两人皆不再言语,破茅草屋里只剩下火堆燃烧的声音,过了一会儿,孙三郎用棍子从火堆里扒拉出一个红薯。 “呼~呼~” 他吹干净上面的灰尘,龇牙咧嘴地扒开烧黑的外皮,露出里面冒着热气的红薯。 这红薯不似寻常吃的金黄色,里面的瓤呈米白色,看起来干干巴巴的。 “快吃,红薯热的时候最好吃了。”孙三郎用衣袖包着红薯递到徐安面前。 徐安学着他的样子,将衣袖盖在手上,接过红薯,吹了吹,凑到嘴边咬了一小口。 出乎意料地好吃,兴许是肚子饿了,她觉得手上的红薯分外香甜。 孙三郎见她吃得眯起了眼,自己也赶紧扒拉出一个,掰开就往嘴里送。 就这样,你一个我一个,俩人偷的五六斤红薯被吃了个干净。 孙三郎打了个饱嗝,“嗯……单吃红薯还是太噎了,一会儿我们去河边弄点水喝。” 徐安啃干净红薯皮,抬起头,见孙三郎原本白净的脸上,被染得黑乎乎的,尤其是嘴边,像偷吃了墨水一样。 刚想嘲笑他,冷不丁看到两道人影正往茅草屋这边走来。 “有人来了,快跑!” “啊?” 虽然搞不清楚状况,孙三郎的反应还是很快,跟在徐安身后,翻过倒塌一半的墙壁,往茅草屋后跑去。 两个人提着锄头,气势汹汹地走向茅草屋,一个青年看见那还没燃尽的火堆,以及地上的红薯皮,气得火冒三丈。 “爹,我就知道是那傻子偷的,今儿早上就该逮住她揍一顿。” 他爹四处转了转,没发现什么,叹了口气,“唉……就是看她一个小女娃,疯疯癫癫的怪可怜,没想到她竟然盯上我们家红薯地了,下午又偷了那么多。” “算了,回去吧,这两天你没事就去红薯地转转,免得再让她偷了。” 他转身往回走,青年一脸不忿地跟在他身后,临走时,挥舞锄头砸在唯一完好的墙角上。 只听“呼啦”一声,破茅草屋彻底倒塌,扬起一片灰尘。 两人走后不久,一缕黑烟冉冉升起,随着火光,这处破茅草屋彻底化为灰烬。 “哈哈哈,畅快!”孙三郎蹲在河边,用手捧起河水,大口大口地喝完。 徐安皱眉看着孙三郎,突然冒出一句,“你全家都死了,怎么不见你伤心。” “啊?”孙三郎被她问得一懵,笑声戛然而止。 随即,他装出一副失落的样子,“你懂什么,男儿有泪不轻掸。” “只是未到伤心处。”徐安接话,“可全家都死了……” 孙三郎扯了扯嘴角,转身往村里走去,“我记得周叔家是在村东头来着,到底是哪家?我得找人问问去。” 周远安和周大郎两人刚踏进家门,就见家里来了两个不速之客,看清楚是谁后,不由让两人火气直冒,握着锄头把的手紧了又紧。 “大郎,你们回来啦,快看看这是谁?”周婶子笑盈盈地起身招呼。 “孙家三郎回来了,这下可好了,他一回来,媳妇也变好了,你们来瞧。” 父子俩对视一眼,看向跟在周婶子身后的两人,徐安还穿着破破烂烂的土灰色衣服,孙三郎穿得体面一点,不过也是一袭脏兮兮的藏青色短打。 两人嘴巴黑乎乎的,显然是吃过什么烤糊的东西,联想到破茅屋一地的红薯皮。 周大郎眼睛一瞪,“原来是你们两个偷吃我家红薯啊,瞧瞧,嘴都没擦干净。” 孙三郎尴尬一笑,解释道:“可不巧,我们俩肚子饿了,又没地儿吃饭,就从路边弄了些红薯烤来吃,原来是你家的啊,真是对不住了,我将来一定赔你。” 周大郎还想说什么,却被周婶子拉了拉衣袖,“可怜见的,今晚上就在婶子家吃吧。” “唉~” 孙三郎嘴甜,立马笑嘻嘻地应下。 周远安则一脸稀奇地盯着徐安,“你不傻了?” 徐安点头,虽然自己一直都不傻,被人这么问有些怪怪的,但她还是没有多说什么。 虽然这样,周远安还是神色怪异地看了她一眼,随后才转身把锄头靠在墙边。 那是什么眼神,徐安有些不自在,他好像误会了什么。 周大郎家虽然不是贫苦人家,却也算不上富裕,晚上周婶子煮了一大锅豆饭。 所谓豆饭,就是黄豆煮熟当饭吃。 刚开始几口还成,豆子煮得软烂,倒也不难吃,可是吃了小半碗就吃不下了,单独吃豆子实在有些腻。 除了周大郎,周家还有一个周二郎,和最小的妹妹叫周小翠。 周二郎没在家,常年在镇上一家客栈做店小二,周小翠是一个瘦小黝黑的小姑娘,但是很勤快,话也不多,全程跟在周婶子身后,很羞涩的模样。 周婶子瞧着两人碗里剩下的豆饭,问道:“怎么不吃了?是婶子的豆饭煮得不好吃吗?” 徐安摇摇头,“不不不,不是,豆饭很好吃,是我还不怎么饿,所以吃不下。” “是啊,偷来的烤红薯最好吃,都吃饱了怎么还吃得下豆饭。”周大郎嘲讽。 周小翠听后,捂着嘴偷笑。 周婶子用筷子敲了周大郎一下,“来者是客,不许你怎么说他们。” 孙三郎低下头,“我实在是饿急了,不然我绝对不会偷婶子家红薯吃的,婶子对不起。” 语气里满是歉意,听得周婶子又举起了筷子。 周大郎捂着头往边上一歪,躲了过去,不满地瞪了孙三郎一眼,“就你会说话,偷了我家红薯还跟没事人一样。” “你还嘴贱,给我滚出去。”周婶子来了火气,指着周大郎说。 第5章 落脚地 徐安觉得自己大概是混得最差的穿越女了,并且没有之一。 “早知道饿死都不偷红薯吃了,婶子我们错了。”徐安眼里盛满了水汽。 周婶子转头看向周大郎。 周大郎:好,我滚。 一顿饭就这么剑拔弩张地结束了,周婶子和小翠张罗洗碗,徐安赶紧跟上去,孙三郎十分上道地帮忙舀水。 “原来你叫徐安啊,我只记得你是一年前来到村里的,据说是孙大娘子,也就是你娘买回来的,不过你很少出门,唯一出来一次还是因为发疯,追着村里人咬。”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不过我看你这么细皮嫩肉的,手上也没有老茧,说不定是哪家的富家小姐走丢了。”对比徐安身边黑瘦黑瘦的小翠,周婶子突然说道。 徐安突然想起来一件很重要的事,“周婶子,你知道孙家是怎么被灭门的吗?” 周婶子停下手上动作,皱眉:“应该是被人寻仇了,起先我们还以为是被你发疯砍死的,不过后来在河边找到你,看起来昏迷了好久,身上也没有一点血迹。” 徐安特意看了看孙三郎,见他一副十分痛心,仿佛悲痛欲绝的样子,不由打消了些许疑虑。 是了,哪有死了全家不伤心的,可能只是他藏得太深了。 聊到孙家的家产,周婶子义愤填膺,“那可是去年才新盖的房子,不能白白便宜了孙二柱那小子,赶明儿婶子帮你去找孙家族老。” “嗯,还是婶子对我好。”孙三郎感激涕零。 孙家是酸枣村的大族,全村有七成人姓孙,现在族里最德高望重的是孙大成,他既是族长也是酸枣村的村长。 尽管已经六十高龄,他依旧很健朗,双目炯炯有神,看起来是很正直的一个老人。 听了孙三郎的阐述后,他看向孙二柱,“既然你侄儿还在,那这孙大柱家的家产你就得归还。” “凭什么,我不给,他全家还是我们二柱给张罗葬下的。”孙二柱还没开口,梅娘子尖着嗓子喊道。 “就凭孙大柱的儿子还在。”孙大成敲了敲桌子,“他家几亩良田和这宅子,加起来起码八九十两银子,安葬费才多少银子,你们这是侵占家产。” 他这话一说,村里人议论纷纷。 “是啊,原先说孙大柱家死绝了,二柱才半推半就地帮着张罗丧事,占了自个儿兄弟的家产我们就不说了,如今侄儿回来了,竟还想霸着不给。” “是啊,这二柱家的,太黑心了。” “喂~做人不是这样子的,就算大柱家死绝了,他的家产也不该全归你,就该大伙儿一起分了。” “是啊,谁不是沾亲带故的,葬大柱我们也有出份子。” 说着说着,风向好像有些偏了,孙大成赶紧咳嗽一声,“咳咳,大柱家总共五亩良田,丧事最多花了十两银子,不然这样,用两亩良田抵了,剩下的还给三郎。” 行情好的话,一亩良田能卖八两银子,用两亩良田抵丧葬费,其实孙二柱还占了便宜。 可眼看到手的天鹅肉,怎么能让它飞了,梅娘子第一个不愿意。 “什么?才两亩田就想打发我们。”她的嗓音尖细,听得人心里刺挠。 “那你想怎么办?”孙大成无语,这女人实在太贪心了。 孙二柱使了个眼色,梅娘子双手叉腰,“当时有多难才葬了二柱兄弟一家大家是知道的,虽说咱出的银子不是很多,可那也是我家的全部家底,况且还出了不少气力。” 说着,她指了指二柱,“我家男人当时给累的,现在还天天喊腰疼,我都不知道秋收时怎么好。” “还有我那孙儿小栓,被吓得天天夜晚哭闹。” “媳妇儿芳娇,更是累得差点滑胎。” “还有我儿子大志,累了那几天,都瘦得脱相了……” 众人看向牛高马大的孙大志,他好像更肥了,完全跟瘦得脱相不搭边。 “行了,行了,别说了,你到底想怎么样?”看她越说越离谱,村里人忍不住哄堂大笑,孙大成赶忙挥手制止。 “宅子和地,我只能让出一样。” 梅娘子拔高嗓音,一副忍痛割肉的模样。 “这……” 孙大成有些为难,他看向孙三郎。 孙三郎低头思索了一阵,才抬头看向孙大成,“我要宅子。” 人群窸窸窣窣,有人谴责孙二柱一家贪得无厌,有人劝孙三郎再想想。 不过,孙大成也不想再跟不讲理的女人多说,他年纪大了,说多了话就头疼。 他看了梅娘子一眼,转而和孙二柱说:“二柱,这事你怎么看?” 孙二柱甩开梅娘子的手,欣喜地回道:“好说,好说,那地可就都归我们了,宅子还给三郎。” 他也不想把事情做绝。 “那……既然你们都没有别的要争,就这么定下了。”孙大成做出最终决策,“二柱家今天就从宅子里搬出来,把宅子腾给三郎。” “可惜哟可惜,三郎究竟还小,争不过叔叔婶婶。” …… 周婶看向孙三郎,想说些什么,不过见梅娘子时不时瞪自己几眼,还是住了嘴。 人都走后,孙三郎看向徐安,“嘿嘿,咱们有地方住了。” 徐安:傻子啊你是,让她们占了那么大的便宜,光有宅子没有地,也没有一点钱,看你怎么生活。 不过,徐安转念一想,有个落脚地才是最重要的,要是继续跟那梅娘子扯皮,今晚又没地方去了。 这边徐二柱回到家,就吩咐儿子儿媳收拾东西搬家。 梅娘子气呼呼往堂屋一坐,徐二柱不敢跟她对视,满院子转悠,收拾堆在墙角的农具。 “二柱,你进来!” 刚拿起一把锄头,孙二柱听到喊声,全身不自觉哆嗦了一下。 他低头装作很忙的样子,“我忙着呐,有什么事你说是了,我听得到。” 一只暗红色绣花鞋从屋里丢了出来,稳稳当当砸在孙二柱后背上,泛起一片灰尘。 “把鞋跟我捡进来,快点!” 听这声音,明显是动怒了,孙二柱不敢再多说,捡起鞋进屋去了。 第6章 吃饭睡觉 孙二柱一家骂骂咧咧,总算在黄昏前从老宅搬走了。 孙三郎和徐安在周婶家吃过午饭,就一直在村子里转悠,直到孙二柱找到他。 孙二柱把钥匙交给孙三郎。 “唉……小叔能帮你的就这么多了,往后……” “谢谢小叔,三郎知道的。”孙三郎看着手里的钥匙,一把把钥匙泛着铜光,沉甸甸的。 两人回到孙家,里面已经被搬得只剩下空壳了。 徐安推开房门,这是之前她睡的侧屋,在看到里面的情形时,她嘴角抽了抽。 “喂,孙三郎,他们搬家的时候,你干嘛不过来盯着,这下可好,家徒四壁,连床都给搬走了。” 孙三郎皱眉,“你怎么敢直呼夫君姓名?” 徐安吐了吐舌头,“那我该叫你什么?夫君?当家的?还是亲爱的?” 孙三郎听得浑身起鸡皮疙瘩,“叫相公就行。” “相……”徐安叫不出来,“我还是叫你三郎吧。” 孙三郎没有再反驳,打量了屋子几眼,转身去查看其他的房间。 孙家的屋才建不久,看起来很新,房间也比较多,只不过里面的家具物品都不见了,只剩下一堆没人要的破烂。 “这孙二柱一家,也忒没素质了,东西都搬走了不说,还留下满地的垃圾。”徐安骂道。 孙三郎倒是早有心理准备,他只是不想再跟孙二柱一家起冲突,尤其是那个梅娘子,跟她扯上关系,有理也得让她三分。 看过一遍后,孙三郎领着徐安来到周婶家。 “唉,三郎来了,没吃饭吧。婶子刚做好饭,来一起吃点。” 周婶端着一锅汤从厨房出来,看到站在门口的两人,笑着出声招呼。 “啧……可不是掐着饭点来的么,要饭的也没这么准时。”周大郎倚在门边。 徐安捂嘴偷笑,她觉得自己这几天,已经把脸丢光了,又偷东西又要饭的。 孙三郎皱眉摆手,“啊,不……还是不吃了,大郎他也不欢迎我们。” 想吃,但是不敢吃,很委屈的样子。 周婶瞪了周大郎一眼,把汤递给他,快步走到门口,拉着孙三郎往屋里走。 “能得他了,你只管吃,他要是再敢乱说,婶子揍他。” 二人半推半就地进屋,这顿饭吃得很热闹,最终周大郎被赶去洗碗去了。 周婶子给两人倒了杯热水,“二柱家是搬走了,那家里是不是已经搬空了?” 虽是问句,周婶却是用肯定的语气。 “婶子真是料事如神,不仅搬空了,还留了一堆的垃圾。”三郎接过热水拍马屁。 “唉……她的为人我们整个村都清楚。一会儿走的时候,我让大郎帮你们抬张木床过去,再带些被褥。哦,还有扫帚什么的。” “谢谢婶子,婶子您对我真是太好了。”孙三郎嘴角勾起,好听话不要钱似的往外蹦。 “暂且对付着住下,那些东西以后再慢慢添置。” 徐安不由多看了这周婶两眼,她四十来岁的样子,平日应该很是操劳,脸上满是皱纹,但看起来很是和善。 见徐安打量她,周婶朝她笑了笑,笑得徐安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刚洗完碗的周大郎又被叫去抬床,他一脸不情愿,直到周婶脱下鞋,作势要抽他,他才肯动手。 小翠也跟着来了,她不怎么说话,但动作很是利索,很快帮徐安收拾出一间屋子来。 放好床,她又忙着铺床。 徐安忍不住夸赞道:“小翠真是能干,这床铺得又快又好。” 周小翠羞涩地看了徐安一眼,脸立马变得黑红黑红的,低头整理褥子。 “啧啧,人家随口夸你两句,还把你给美上天了。”周大郎一副没骨头的样子,倚在门边,“好了,剩下的他们自己收拾,我们回了。” 虽然周大郎嘴里总是吐不出好话,但总归是帮了不少忙,徐安跟着孙三郎将两人送到院门口。 “今天真是谢谢你们帮忙了,下回我请你们吃饭。”徐安笑盈盈地说。 周小翠眼睛亮亮地看着徐安,轻轻点头。 周大郎环顾四周,“还是算了吧,你们这什么都没有,我看不是请吃饭,是请啃墙皮吧。” 徐安皱眉。 “爱吃吃,不爱吃滚,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少这样瞧不起人。”孙三郎面露不悦,语气也有些不善。 “啧啧,终于露出真面目了……” 周大郎撸着袖子往回走了几步,一副要干架的模样,小翠赶紧拉住他。 徐安见情况不妙,立马关上大门,拴好门栓。 “怕什么?他打不过我。” “跟他打架有什么好处?” 孙三郎摇头。 “没有好处,你打他干嘛,人家刚刚才帮你做了那么多事,你转头就给人揍一顿?” …… 徐安撸起袖子,用绳子绑了木桶从井里打水,准备洗漱。 这井边原来是有专门的吊桶的,可惜被收走了,绳子不够长,徐安半个身子都扎进井口了。 “你干什么!” 一声大喝,吓得徐安一个哆嗦,险些将木桶掉进井里。 三郎跑过来,把徐安从井口拖了出来。 “你怎么还想着寻死,活下来不好吗?那么多人想活都活不了。” 两人倒在地上,三郎紧紧拽住徐安的胳膊,生怕她想不开。 徐安却笑了,“我没想寻死,就是打点水洗洗。” 闻言,孙三郎放开她,有些尴尬地笑笑,“是我误会了,我来帮你打水。” 还好徐安一直抓着绳子,才没将唯一的木桶掉进井里。 简单洗漱过后,两人回到房间里,孙三郎看了看坐在木床上的徐安一眼。 “那个……只有一张床,我……” 徐安滚进里边,把被子放在中间,拉了一条隔开,“我睡里面,你睡外面。” “哦,好。”孙三郎走过去,脱下外衣躺下。 油灯闪动着昏黄的光,徐安想提醒他灯没熄,但是又怕熄了灯气氛会有些暧昧,索性闭上眼睛睡觉。 “那个……” 沉默良久,孙三郎开口。 徐安以为他要说什么重要的事,转身面向孙三郎,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第7章 石膏点豆腐 “我饿了。” 简简单单三个字,听得徐安翻了个白眼。 “晚上不是吃饭了吗?没吃饱?” “豆饭不好吃,我想吃你烤的红薯了。” 徐安淡淡开口:“那是周婶家的红薯,她对你那么好,你还想去偷她家红薯?” “没有,就是想吃烤红薯而已。” “别想了,睡觉,睡着了就不饿了。”徐安翻身背对他,打了个哈欠。 今天累了一天,徐安没多久就进入了梦乡。 第二日一早,徐安醒来的时候,才发现孙三郎早就起了。 找了一圈,没看见人,徐安干脆不管了,自顾自舀水洗漱。 没多久,孙三郎从外面跑回来,他笑呵呵地放下衣摆,一堆红薯咕噜噜滚落在地。 “这红薯哪来的?你大清早去偷红薯了?” “干嘛用那种眼神看着我,这红薯不是偷来的。” 徐安满脸不信,“不是偷来的,难道是买来的,你身上又没钱。” 孙三郎解释,“我早上出去溜达,正好看见周叔和周婶在给红薯拔草,这是周婶给我的。” 徐安笑,“哦~你大清早没事去红薯地溜达去了……” “爱信不信,赶紧生火,我要吃烤红薯。”孙三郎舀水洗手洗脸。 徐安摸了摸肚子,确实挺饿的,走进厨房打量一圈,里面别说锅碗瓢盆了,就连柴火都没剩下一根。 “这一家子,做得可真绝。” 没法子,两人开启野外生存模式,户外烤红薯。 艰难地解决了早餐,孙三郎开始发愁午餐问题。 “周婶给的红薯太少了,只够吃一顿的,咱们午饭吃什么?” 徐安把火扑灭,心里在盘算做豆腐的事,之前她跟周婶打听过,他们从没听说过豆腐,或许可以靠豆腐起家。 做豆腐最关键的就是石膏,这种一般山上会有,她以前跟老爸去山里找过,所以认识石膏石。 “一会儿跟我去山里。” “去山里做什么?我又不会打猎,还是别折腾了,附近的小动物早就被村民打光了。”孙三郎坐在门槛上,微风拂过,他眯着眼,一脸享受的模样。 “别废话,你中午还想不想吃饭了?” 酸枣村三面环山,一条清河从山间流出,徐安选择了沿河的西面山峰,因为这座山植被较少,更容易找到石膏。 两人爬到半山腰,累得气喘吁吁,孙三郎靠在一块青黑色大石头上,“我说咱去那边的山好些,你非要爬这座山,这山里除了石头就是石头,哪里有什么小动物。” “我没说要来打猎,来这里主要为了找石头。” “石……石头?”孙三郎见徐安继续往前走,连忙跟上,“你找石头做什么,难道这世上还有一种可以吃的石头?” 徐安没有回答,好似发现了目标,快步向着一处山沿走去。 这里怪石嶙峋,眼尖的徐安发现了一抹白色。 走近了才发现,这里应该被开采过,地上满是碎石,断面露出白中带粉的一条石脉。 “快来帮我砸,我要这种白色的石头。”徐安一招呼,孙三郎立马屁颠屁颠得跑到跟前。 “这石头有什么特别的?”孙三郎一边帮忙砸石头,一边悄悄伸出舌头舔了一口,带点淡淡甜味,跟普通石头的味道差不多。 “别废话,快点,咱们得早点赶回去。” 徐安失算了。 没有准备东西装,两人只好用衣服下摆兜住,快马加鞭往山下走去。 因为走得太急,孙三郎还摔了一跤,撞得额头肿了一块。 紧赶慢赶,终于在饭点前来到周婶家。 在门口扫地的周大郎,远远看见两人走来,赶紧夹着扫把进屋,关门,动作一气呵成。 “你干嘛呢?大白天没事关门?”周婶子骂道。 “不关门,一会儿又有人来蹭饭了。”周大郎语气幽怨。 周婶闻言喜道:“是三郎两口子来了啊,快快开门,等着他们开饭呐。” “娘!我才是你亲儿。” 周婶没管他的牢骚,亲自上前把门打开。 见两人灰头土脸的,还用衣摆兜着鼓囊囊的东西,连忙开口:“婶子知道你们现在困难,直接来吃饭就成,不用带东西。” 孙三郎面上一红,往后退,躲在徐安身后。 “我看看是什么好东西。” 周大郎趁人不注意,偷偷走到孙三郎身边,伸手一扯,衣服里装的白色石块哗啦啦滚下来。 “这……”周婶张着嘴,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大郎你做什么?” 她一巴掌拍过去,被大郎眼疾手快躲开,指着地上的石头哈哈大笑。 “孙三郎,你怕不是饿糊涂了吧,把石头当成宝贝,还巴巴地装来我家,我家不缺石头。” 周婶脸上的笑僵住了,她问:“你们带这石头来,是有什么用吗?” 徐安脸微微泛红,那是从山上搬石头下来给累的。 她没管周大郎的嘲笑,“婶子,这石头可是好东西。” 说着她走进院子,先把自己抱的石膏放在角落,又返回去捡孙三郎掉在地上的石膏。 周小翠听到动静,跑出来跟她一起捡,被周大郎拉起来。 “你看清楚,这是石头,石头有什么可宝贝的,放家里我还嫌占地方,别捡了。” 周婶在一旁看着,直到把石头都弄进院子,才笑着说:“快洗手吃饭了,肚子都饿了吧。” 折腾了这么久,徐安的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了,她跟着小翠走到井边,打水洗手。 孙三郎却被周大郎拦住了。 “我说,你这来我家蹭饭得有三四天了吧,啥时候是个头?” 孙三郎看了他一眼,没理他,从一旁绕过去。 谁知周大郎不罢休,往旁边一跨,再次挡住孙三郎。 “你以为谁愿意来你家吃饭,看你这张臭脸?”孙三郎语气冷冷的,显然没了耐心。 “呵,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你这样软饭硬吃的,我家粮食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不欢迎你来吃。” 周大郎心里憋闷,自家老娘一向节俭,吃的都是野菜糊糊,偶尔吃餐豆饭,还是稀得跟汤水一样。 这小子一来,自家连着吃了好几天豆饭,甚至今早上还把唯一的一只母鸡关了起来。 孙三郎不想搭理他,一把推开周大郎往井边走,周大郎见他这样,顿时来了火气,举起拳头就要揍他。 一块湿抹布从背后盖在他头上,周大郎一愣,转过头。 自家老娘双手叉腰,站在自己身后。 “你做什么?还想动手,是不是不想吃饭了。” 第8章 石膏点豆腐2 饭,当然是想吃的,周大郎泄了火气,乖乖跟在周婶身后进屋。 “喏,盛了饭上外头吃去,省得让人看见心烦。”一只大瓷碗递到周大郎面前,里面装了豆饭和一点点鸡蛋羹。 周大郎不敢反驳,接了碗气呼呼地出门,路过孙三郎身边的时候,还故意撞了他一下。 “他这人就是这样,气性太大了,三郎快来坐下吃饭,一会儿饭该凉了。” 周大郎:该不会我是捡来的,他才是亲生的? 想不明白,周大郎蹲在院子里狼吞虎咽,没两口就把菜吃完了,进屋夹菜的时候听到徐安说要一桶豆子做什么。 他看向自己爹娘,两人对视一眼,当即便点头同意了,徐安和孙三郎听后,脸上满是笑意,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 可周大郎这暴脾气忍不了,吃就算了,这还连吃带拿的。 “我不同意!” 一桌子人看向他,周婶子收了笑容,“你不同意什么?” “我不同意把咱家豆子给他。”他指着孙三郎。 徐安看向孙三郎,轻声问:“你怎么惹他了,他这么针对你?” 孙三郎耸耸肩,表示不关自己的事。 “豆子是我和你爹种的,想给谁就给谁,你还管不着。” 周大郎饭也不吃了,把碗丢桌上就往外走。 周小翠看他这样,赶紧端着碗,想去追。 “随他去,老是这样没大没小的,该收收性子了。”周远安捡起一粒掉到桌上的豆子,珍惜地放进嘴里。 徐安几口吃完饭,“等豆子泡好了,麻烦周叔带我们去磨豆子。” 周远安点头答应,看了孙三郎一眼,眼里似乎带着些许歉意,虽然只是一瞬间,但还是被徐安给发现了。 看了看孙三郎,又偷摸瞧了瞧周叔,徐安想来想去,没觉得有哪里不对的,干脆不想了。 吃完饭,她殷勤地帮着周婶洗完碗,才跟孙三郎往回走。 豆子泡了一个下午,徐安感觉差不多了,忙拉着孙三郎往周家走。 快到的时候,刚好碰上来叫他们的周小翠。 由于是夏天,离太阳落山还有段时间,一伙人跟在挑着木桶的周远安身后,带着工具往磨坊走去。 酸枣村有一个磨坊,就搭建在河边,不过比较破旧,木板墙的缝隙甚至能钻过一个小孩,好在里面的石磨还能用。 清洗过后,徐安便舀了豆子放进去,这石磨是人力的。 周远安示范了一下怎么拉磨,便轮到孙三郎上场,孙三郎用尽全力,脸都憋红了,才勉强拉了一圈。 见状,周远安摇头,“还是我来,照你这样,天黑都磨不完这些豆子。” 孙三郎也不恼,帮着在旁边用力推。 有了周远安做主力,石磨缓缓转动起来,速度也越来越快。 看着乳白色的豆汁从石磨边缘流下,周婶感叹:“这都好些年没喝过豆浆了。” “是呀,娘,我还记得在我很小的时候喝过一次,后来要喝,你总说这玩意费豆子,还费功夫。”周小翠接过话茬。 在一群人的共同努力下,终于在天彻底黑透前把豆子磨完,依旧是周远安挑着往回走。 接下来就是过滤,烧开,然后点豆腐。 这时候,带回来的那些石膏就有了用武之地。 约莫煮开了三分钟,徐安端着她事先弄好的卤水,一点一点往豆浆里加,期间沿一个方向缓缓搅拌。 加到第三回的时候,豆汁开始成型,析出淡黄色的清水。 “成了!”徐安喜道。 周婶子一群人围了上来,一脸稀奇地看向锅里,只见用锅铲轻轻拨弄,里面出现了白色果冻一样的豆腐脑。 徐安解释:“这叫豆腐脑,也叫豆花,可以直接吃,也可以加糖或者辣子葱花吃,可好吃了,一会儿咱们弄点尝尝。” 她盖上了锅盖,开始准备调料,这年代糖是稀罕物,周婶家也只有一小罐,所以徐安打算弄咸口的豆花。 至于滤出来的豆腐渣,周婶可没打算扔,这东西收集起来还可以做菜吃。 调料准备好,豆花也差不多成型了,徐安掀开锅盖,热气腾腾的豆腐脑新鲜出锅。 加上事先准备好的调料,一人舀了一碗,鲜香爽口,好吃得不得了。 就连不苟言笑的周叔,一连吃了三碗才停下。 “你怎么想到这么做的?这什么豆花还真好吃。” 周婶眼光毒辣,立马就想到可以拿去卖。 “才一桶豆子就做了这一大锅豆花,这要是出去卖,肯定受欢迎。” 孙三郎舀着豆花往嘴里送,视线却是一直跟着徐安,眼里闪着精光。 或许误打误撞,真让他找着宝了。 听到外面有动静,周小翠端着碗出去查看,就见到院门口站着一道人影。 刚想进屋叫人,却见那人影朝她招手,仔细一看,那人不正是中午跑出去的大哥嘛。 周大郎疯狂招手,周小翠才慢悠悠地走过去。 “唉,你们在厨房弄什么好吃的,闻着好香。”说着,周大郎拿眼往她碗里瞅。 周小翠见他这样,笑着把碗举到他面前,“呐,豆花,徐安姐做的,你吃吗?” 周大亮吸溜口水,接过碗和勺子,正挖起一大勺,准备往嘴里送,听到这话却是顿住了。 不过,这豆花实在是太香了,再加上他在外面游荡了一个下午,这时候又累又饿。 “不管了,先吃了再说。” 周大郎心一横,豆花清爽的口感弥漫在唇齿之间,一勺还未咽下,又立马舀了一勺塞进嘴里。 眨眼间,半碗豆花见了底。 用勺子将贴在碗沿的豆花刮干净,周大郎意犹未尽地舔舔嘴唇。 他怂恿道:“怎么才这点,不够塞牙缝的,你再去给我装点。” 周小翠乐了,呲着白花花的大牙笑:“我不去,要去你自个儿去。” “我说你这丫头,亏我平时对你那么好。” 周大郎作势要拍她的头,周小翠闪身躲开,朝他吐了吐舌头,跑着钻进了厨房。 厨房里,点着油灯,大家吃着豆花,有说有笑。 周小翠突然跑进屋,大家都朝着她看,周婶问道:“你出去做什么了?” “没……没做什么,就是出去喂了下耗子。”想到周大郎那副馋样,她乐得开起了玩笑。 “什么喂耗子,人都没得吃了,还喂耗子。”周婶笑骂,“我知道了,是不是咱家那一百来斤的大耗子。” “说什么呢?我怎么就成耗子了。” 周大郎背着手,一本正经地走进屋。 第9章 卖豆腐,豆腐脑~ “你还知道回家啊?”周婶白了他一眼。 周大郎没在意,眼睛盯着锅里的豆花,“这豆花不错,再给我来一碗。”他自然地把碗伸向站在锅边的徐安。 “不给,你不是看不上我们吗?怎么还好意思吃我们做的豆花。” 孙三郎挡在徐安前面,眯着眼,抬起下巴,饶有趣味地看着周大郎。 “这……豆花虽然是你们做的,可这豆子是从我家拿的,我也有份。”周大郎嘴硬。 孙三郎还想再说什么,被身后的徐安推开,她笑着接过碗,帮周大郎舀了满满一碗豆花,再添上调料。 “周大哥,这豆花好吃吗?” 周大郎塞了满满一嘴,说不出话,但一个劲地点头。 “我想做卖豆花的生意,你可以帮忙吗?” 周大郎再点头。 徐安笑盈盈:“周大哥真好,有了你帮忙,一定可以卖出许多豆花。” 孙三郎看向徐安,没有再阻拦,嘴角不自觉勾起。 原来,安安打的是这个算盘,不错,很有他当年的风范。 众人吃得直打饱嗝,才只吃了一小点豆花。 剩下的豆花,被徐安装在铺了纱布的笸箩里,上面盖上木板,再捡来几块大石头压着。 “婶子不用担心,就这么放着,明天一早就成了一道菜,煎炒煮炸都好吃。” 徐安看周婶好似不放心,笑着解释。 有了周大郎这个苦力,徐安从周婶那里借了两大桶豆子,连夜泡上,准备明日一早磨了做豆花。 徐安跟周大郎约好时间,便和孙三郎回了家。 洗漱过后,躺在床上。 孙三郎先开口,“你这做豆花的本事是谁教的?” “我……我从书上看来的,怎么了?” 孙三郎想了想,没觉得有什么问题,便问道:“既然书上的内容你能记得,那你想起以前的事了吗?” “以前的事?以前的什么事?”徐安坐起,眯眼看向孙三郎。 孙三郎仰躺在床上,双手放在后脑勺下,他没有转头,白净的侧脸在忽明忽暗的灯光下,显得分外俊朗。 徐安不由得看痴了。 “没什么,忘记了就忘记了吧,反正也不是什么好事。” 孙三郎喃喃,语气很轻,徐安差点听不清。 见他不愿意说,徐安也没有再追究,转身睡下,“早点休息吧,明早还得起床磨豆子。” 第二日,天才刚蒙蒙亮,徐安感觉有人在叫她,可她脑袋昏昏沉沉的,怎么也醒不过来。 “唉,别烦我,让我再睡一会儿。” 昨晚有些过于兴奋,徐安闭着眼睛,直到很晚才睡着。 过了一会儿,突然,她睁开眼睛,看向窗外。 一缕阳光透过缝隙照进屋里,这时候,天已经完全亮了。 想到要磨豆子,她立马惊坐而起。 “遭了,豆子还没磨。”她看向一边,孙三郎不知去向。 抱着侥幸心理,她赶紧起床洗漱,匆忙赶到周婶家。 周婶家大门紧闭,这个时辰,他们应该都下地干活去了。 没办法,她凭着记忆中的路线,找到磨坊。 “呀!你们都在这儿。”徐安看到里面的人时,十分惊讶,一向合不来的两人,此时竟默契地在一起磨豆子。 周大郎和孙三郎闻声看向门口,“你还知道来啊,我们豆子都快磨完了,你看看,肩膀都磨出水泡了。” 周大郎拉开肩膀上的衣服,展示给徐安看。 一旁的孙三郎眼疾手快,一把帮他把衣服拉上。 徐安讪笑,“我这不是昨晚太兴奋了嘛,所以早上没起来。” 说着她看向孙三郎,“都怪你,早上起床也不叫我。” 孙三郎:你自己赖床还怪我? “豆子都磨好了啊,那快些装好,咱们回去还得煮豆浆哩。” 说着,徐安上手,帮忙将最后一点豆子倒进石磨。 其实现在也还算早,几人挑着磨好的豆子返回时,太阳才刚出来。 继续昨晚的步骤,最后将快成型的豆花舀进一个大木桶。 这个大木桶是周婶特意从邻居家借来的,除了木桶,还有一辆旧板车。 木桶容量很大,几人弄好后,才发现抬不动。 “三郎,你使点劲,白长那么大个了。”周大郎抱怨。 孙三郎额头上满是汗珠,咬牙道:“我已经很用力了,根本抬不动。” 徐安伸头朝木桶里看了一眼,这木桶装满了豆花,少数也得有五六百斤,两个年轻人抬不动是正常的。 正发愁呢,周婶和周叔背着锄头回来了。 “爹!快来帮忙,我们抬不动。” 周大郎仿佛看见救星一般,赶忙挥手招呼。 有了周远安的帮忙,三人合力,终于将一大桶豆花抬上板车,又把昨晚上压好的豆腐放了上去。 “周叔周婶,你们快歇歇,我帮你们盛豆花。”徐安看他们好似没吃早餐,连忙招呼孙三郎帮忙舀出来一些豆花。 周婶接过豆花,“你们快别忙了,这豆花我们自己来弄,赶紧推出去卖吧。这时候,村里人刚好忙完回家。” “唉,好!”徐安应道。 周大郎看了看周婶手上端的豆花,想跟着进屋吃豆花。 但是又看孙三郎和徐安两人瘦鸡子似的,连板车也不会推,只好跟着一起去。 三个年轻人推着板车在村里走,干完活回来的村民背着锄头,好奇地看着几人。 孙三郎感觉脸上火辣辣的,周大郎也觉得不好意思,低着头恨不得找条缝躲起来。 徐安也有些不好意思,年轻人,毕竟脸皮薄。 她想到之前在大街上听见的叫卖声,狠了狠心,闭眼喊道:“卖豆腐~豆腐脑儿~” 这一喊,所有人都看着她,附近院子里的小孩也都跑到门边,好奇地打量他们。 “卖豆腐~豆腐脑儿~” “卖豆腐~豆腐脑儿~” “卖豆腐~豆腐脑儿~” …… 已经喊出了第一声,就不怕再多来几声。 喊了一会儿后,终于有个扫地的大娘忍不住出询声问:“这豆腐,豆腐脑是什么?用豆子做的吃食吗?” “唉,是啊大娘,就是用豆腐子做的,可好吃了,您要不要来点儿。”徐安眼睛一亮,赶紧看向那大娘,甜甜地笑着介绍。 听她这么说,大娘有些好奇用豆腐做的新鲜吃食长什么样,放下扫帚向板车走来。 徐安掀开盖布,露出里面冒着热气的豆花,一阵豆香味飘散在空气中,村里的小孩不自觉围了过来。 “嗯~闻起来不错,先来点尝尝,好吃我再买。”大娘伸头看着桶里的豆花说。 徐安忙点头,递上一个小勺,“您尝。” 第10章 豆花之争 一口原香豆腐脑,彻底征服大娘的味蕾。 她问徐安:“你这豆腐脑是怎么做的,怎么这般嫩滑好吃?” 徐安故作高深,“家里祖传手艺,我只能告诉您是用豆子做的。” “这才是原味的,您要是家里有糖,放点儿糖更美味,或者拌些辣子盐巴葱花,这样也好吃。” “行行行,怎么卖的?给我来点儿。”大娘很知趣,没有再问,转而打听豆腐脑的价格。 徐安乐呵呵的,知道来生意了,赶紧介绍,“这豆腐脑一文钱两碗,还有豆腐,豆腐可以做菜吃,一文钱一块。” 周围的村民听到才卖一文钱,觉得不怎么贵,领着自家孩子围了上来。 “那行,先给我来两碗,我去屋里拿盆来装。”大娘舔了舔嘴唇,转身要走。 徐安赶紧叫住她,“大娘,我话还没说完。” 大娘驻足,看着她,示意她快说。 徐安清了清嗓子,“也可以用豆子来换,一碗豆子换两碗豆花,也可以用一碗豆子换一块豆腐。” 听她这么说,人群顿时如炸开了锅。 “什么?用豆子就可以换了。” “还有这种好事?” “等等,帮我看下孩子,我回去拿盆舀豆子来换。” …… 那大娘也是一脸不敢置信,反应过来后,立即笑道:“那成,给我来上四碗,我回家去给你装豆子。” 这时天热,早上干了活回来,就想吃口清爽的,豆花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几个村民先后尝了,都觉得不错,徐安大方,给围着的小孩也舀了一些品尝。 不等那大娘返回,就有不少人从家里装了豆子过来换豆花了。 周大郎和孙三郎相视一笑,这时顾不得面子,笑着帮忙量豆子,舀豆花。 用来量豆子的碗和舀豆花的碗是一样大的,短短半个小时,便卖出去一半豆花,豆子更是收获了满满一麻袋。 周大郎一用力,将装满了豆子的麻袋抱上板车,拍了拍,满脸笑意,“这都抵得上咱们昨晚泡的豆子了,还剩下半桶豆花,这剩下的可都算是赚的。” 徐安笑着点头,等了一会儿,见没人来买了,便提议去下一个地方。 孙三郎看起来像是没做过农活的,帮着舀了一会儿豆花,累得都直不起腰来。 他扶着板车走在一侧,看了徐安几眼,忍不住问道:“为什么用豆子换,直接卖钱不是更好吗?” 徐安避过路上凸起的大石头,“唉~这时代,穷也是真穷,村里人都舍不得花钱,恨不得一个铜子儿掰成两块用。” “既然这样,用每人家里都有的豆子换,不仅能更快把豆花卖出去,还可以收获更多的豆子,用来做豆花。” “可换再多豆子有什么用,难道我们靠卖豆子赚钱吗?”孙三郎还是不解。 徐安看了他一眼,翻了个白眼,“你傻呀!我们换来更多的豆子,就可以做很多很多豆腐,豆腐脑。” “到时候,我们再推到镇上去卖,镇上的人总舍得花钱买了,而且这种新鲜吃食,一般都很好卖的。” 孙三郎恍然大悟,在心里给徐安竖了个大拇指,至于为什么不直接夸徐安聪明。 他怕徐安会过分骄傲,绝对不是不想承认徐安比他聪明。 换了个地方,和先前一样的模式,只要有一个人尝试,生意立马变得火爆。 还不到中午,一大桶豆花都卖完了。 豆腐大家都没吃过,只有几个人买,所以剩下许多。 几人推着板车往回走,正商量着中午回去,用这些豆腐弄什么好吃的,没想到迎面碰上一个不速之客。 芳娇,是梅娘子的儿媳,也就是孙大志的媳妇。 她见三人推着板车往回走,连忙端着一个盆子跑了过来。 “我……我来换点豆花。”她两手端着盆子,往徐安面前一伸,说话时低着头,不敢跟徐安对视。 “额~豆花已经卖完了,还有几块豆腐,给你换豆腐好吗?” 想到那天被她和梅娘子丢出去,徐安心里一阵不爽,不过本着顾客是上帝的原则,徐安还是笑着解释。 “啊……没,没了吗?”她抬起头,脸上难掩失望,看着车上的大木桶说:“可是,我就想吃点豆花,你做的豆花真好吃。” “确实没了,我明早还卖,明儿你早点来,就可以换豆花了。” “真的没了吗?” 芳娇年纪不大,也才十七八,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一脸失落地捂着肚子走了。 “理她做什么?她一家都不是好东西。”孙三郎不忿道。 “是啊,她们以前怎么对你我都听说了,要不是三郎还活着,你就死在外面了。”周大郎难得认可孙三郎。 “算了,咱们走吧,不是什么大事。”徐安催促。 几人推着板车,才往前走了没多远,只听一道尖利女声从身后传来。 “站住!” 这声音,刺得人耳膜生疼。 徐安揉着耳朵转身,后面的梅娘子快步跑了过来。 她瞥了徐安一眼,又看向孙三郎,双手叉腰道:“你自家堂嫂要吃豆花,为什么不给她换?” 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 徐安解释:“豆花都卖……” “住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就是记仇,不愿意卖。” 徐安赶紧摇头。 “好在她是正经拿豆子来换的,就是空手来,自家亲戚,怎么也该装些豆花给她吃。” 说罢,她走到板车前,伸手去掀盖布,想看看里头还有没有豆花。 周大郎伸手按住,冷声道:“豆花确实卖完了,要吃明儿赶早。” “呵。”梅娘子没搭理他,伸出手使劲拽盖布,可盖布被周大郎压住,无论她怎么用力都拽不动。 两人眼神对碰,火花四溅。 “豆花已经卖完了,就是有,也不卖给你。” 孙三郎拉着板车往前走,带得梅娘子一个趔趄。 “好啊你们!” 梅娘子扶住板车站稳,瞥见木桶旁同样用盖布盖着的一板东西,随手往地上一扫。 “啪~” 木板上的豆腐整个翻倒在地,洁白的豆腐块沾了灰尘,看得周大郎心疼不已。 见三人一脸心疼的模样,梅娘子拍拍手,声音拔高:“几个没教养的东西,这就叫你们学学不尊老的后果。” 说完,她拍拍围裙上不存在的灰尘,转身往回走。 第11章 发疯 徐安眼都红了,麻婆豆腐、红烧豆腐、水煮豆腐、炸豆腐…… 所有豆腐做的美味,化成可爱的白衣天使,纷纷跟她挥手作别。 “啊!!!我跟你拼了。” 只见徐安飞快地追上梅娘子,往她背后狠狠踹了一脚,梅娘子应声倒地。 “啊!” 短促的尖叫声响起,梅娘子摔了个狗吃屎。 周大郎和孙三郎面面相觑,眼神里充满了不敢置信。 一击得手,徐安一屁股坐在梅娘子后腰上,揪着她的发髻乱抓。 “敢弄坏我的豆腐,我打死你。” “真当我是只病猫好欺负,啊?” “你个为老不尊的老东西,我让你长长记性。” …… 梅娘子向来作威作福惯了,哪里受过这种委屈,短暂的惊愕过后,翻身朝徐安脸上抓。 徐安躲开,身后周大郎和孙三郎这时反应了过来,一左一右将梅娘子拉开。 “救命啊!来人啦,欺负死人咯。” 梅娘子眼看打不过三人,干脆张大嘴巴干嚎,那充满穿透力的魔性叫喊声,立马惹得左右四邻伸出头看热闹。 “孙三郎,你们做什么,住手,放开我娘!”孙大志提着扁担往这边跑。 徐安见势不妙,赶紧抓乱自己的头发,学着她的样子哭嚎。 “哎哟哟,我不活了,田地被人霸占,好不容易卖点豆腐,都给人砸坏了。” 想到被砸得稀烂的豆腐,徐安两眼泪汪汪,“她是婶子,我们哪里敢欺负她,她还来恶人先告状,哎哟我的豆腐哦~” 孙大志跑到板车边,乍见这情况顿住了脚步,不知道该不该帮自家老娘。 周大郎和孙三郎趁人不注意,放开梅娘子,任由她扑倒在地。 梅娘子又一次摔在泥地里,她愤恨地吐出嘴里的泥,指着徐安骂道:“你个小娼妇,还敢狡辩,明明是你。” 眼角瞥见好几个村民围了过来,徐安哭得更卖力了。 “婶婶想白拿我们豆花,说卖完了她不信,非说我们不愿意给,还把豆腐给砸了。” “砸了豆腐还不算,对我们又打又骂,我……我实在是活不下去了,她这是要逼死我们。” 在场村民知道梅娘子的为人,听了徐安的话,纷纷对梅娘子指指点点。 梅娘子这时候反应了过来,“我……我没有,你们别听这小贱人乱说。” “你敢说不是想来白要我们的豆花,大家都是用豆子换的,你带豆子来了吗?”徐安噙着眼泪哭诉。 “我……”梅娘子搓了搓双手,自己确实没带豆子来。 “不仅如此,她还砸了我一板豆腐,一文钱一块的豆腐,还剩下七八块,都砸了。”徐安指向地上的豆腐。 “哎呦,这豆腐可比豆花还贵,这么一板豆腐白白浪费了,可惜哦。” “是啊,梅娘子一向霸道,砸了人家豆腐的事也只有她能做出来。” “赶紧赔钱吧……” 面对大家的指责,梅娘子百口莫辩,豆腐确实是她砸的。 徐安“嘤嘤”地哭着,看起来极为伤心,她本就长得不错,算得上小家碧玉,这一哭可谓梨花带雨。 就连气势汹汹的孙大志都放下了扁担,他蹲到梅娘子身边,“娘,要不你就赔点钱给她吧,都是自家亲戚。” “我呸,想要我赔钱,做梦!”梅娘子恶狠狠地啐了一口。 孙三郎一脸心疼地扶起徐安,徐安靠在他怀里,依旧哭得一抽一抽的。 “婶婶……我也没打算要……要婶婶,赔……赔钱,只求婶婶……以后别为难我们。” 梅娘子张着嘴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这时候,村长孙大成拄着拐杖过来了,他警告地看了梅娘子一眼。 “差不多适可而止了,你一再为难三郎两口子,可有想过你们原本是一家,血浓于水。” “我……没有。” 梅娘子低下头,这解释显得有些无力。 “好了,都散了吧,回去煮晌午饭,下午还得下地,别耽误了农活。” 村长发了话,大家也都散了,梅娘子在孙大志的搀扶下,揉着后腰往家里走。 孙大成看了眼地上的豆腐,“啧啧,多好的豆腐啊,真是可惜了。” 说着,他蹲下来,伸手轻轻拨去表面的灰尘。 “这里头还没弄脏,可以吃,三郎不如就卖给我,我带回家尝尝。” 不等孙三郎回答,他掏出一块帕子,把里层的干净豆腐收集起来。 徐安看得眼热,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外公,他就是这样一个十分节约粮食的老人。 “村长爷爷,这豆腐你直接拿回去吃就行了,不用给钱。”孙三郎大受震撼,蹲下来帮着一起挑豆腐。 周大郎和徐安也蹲下来帮忙,除去外层弄脏的,收起来一大半豆腐,可惜都烂得不成型了。 “给,你们小两口拿着,买些家当粮食。” 孙大成拎着豆腐,从怀里摸出五枚铜板,塞到孙三郎怀里。 “不,不要了,您老人家自己留着用,我们年轻人有力气,钱还可以再赚。”孙三郎推辞。 徐安插话,“是啊,村长爷爷,我们不要钱。” 周大郎扶着他,也跟着劝,“爷爷您老年纪大了,本该是我们孝敬您的,怎么能收您的钱呢。” 孙大成见他们执意不收,便也不再坚持,他抬头看了三人一眼,叹息道:“你们……都是好孩子。” 看他走远,三人才推着板车往回走。 周婶已经做好了饭菜,吩咐周小翠来寻他们。 “徐安姐,我今早上山挖了好多野菜,都是好嫩好新鲜的,你快跟我回家尝尝。” 跟徐安熟悉了几天,周小翠的话开始多了起来。 “徐安姐,你们真厉害,那么多豆花都卖完了,我还想吃你做的豆花呢,可惜只能等明天了。” 一群人有说有笑回了家。 豆花卖得好,周婶是最开心的,她笑着同孙三郎说:“原本还担心你们没有地耕种,现在好了,靠着做豆腐豆花,你们完全可以养活自己了。” 徐安笑道:“不止如此,我们还可以靠卖豆腐发家致富。” 收回来的豆子周婶没有收,都留给徐安做豆花。 徐安感激不已,拉着周婶一起,要把做豆腐的手艺教给她。 “我这么大年纪了,还学什么做豆腐,再说这是你自个儿的手艺,传给外人,自己吃什么?”周婶笑着摆手。 第12章 南桥镇 “周婶不算外人,是自己人,要不是周婶,我和三郎早就饿死了。”徐安执拗地摇头。 听得周婶感动不已,“我们老了,只能给你们打打下手,要学你让大郎和小翠学学,往后也算是多了一门出路。” 徐安点头同意。 第二天,第三天…… 徐安的豆腐生意越做越好。 周大郎打开门,里面是好几袋豆子,脸上满是得意,“你们看看,我们才用了几天时间,就攒了这么多豆子。” 周大郎平常嘴是贱了点,但干活确实是一把好手,周叔周婶要忙地里的活,他几乎成了徐安做豆花的主力。 “过两日就是周婶说的大集日了,到时候我们多做些豆花,带到镇上去卖。”徐安盘算着。 “可以,顺便再买些东西。”孙三郎看了看徐安身上的衣服。 这件衣服她一直穿着,领口处被撕开,碎布条似的吊着,他看不顺眼许久了。 转眼到了大集日,那天早上,不,不能说是早上,为了能早些做好豆花,他们半夜就起床磨豆子了。 足足两大桶豆腐脑,为了这些豆腐脑,周婶还帮忙雇了一辆牛车。 赶车的是一位大爷,姓李,徐安还记得自己被狗追的那天见过他。 李大爷很是淳朴,天还没亮就到了。 他好似闲不下来般,一直帮忙做事,要么往灶里添柴,要么帮忙舀豆浆。 豆花做好了,徐安给每人拌了一碗咸口的,周大郎吃得满头大汗,直呼过瘾。 李大爷见他们都吃得畅快,便不再推辞,接过豆花尝了一口。 这一尝,他便爱上了这嫩滑的口感,对碗里的豆花赞不绝口。 “老头子我啊,活了大半辈子,还是头一回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 “一会儿可别卖完了,我要买一盆,带回家慢慢吃。” 徐安笑道:“还没到镇上,不知道好不好卖,李爷爷放心,这豆花我们每天都做,你想吃了来周婶家就行。” 距离酸枣村最近的,是南桥镇。 这日天气晴好,是南桥镇半年一回的大集日,天还没亮,路上尽是行人。 有人挑了自家鸡鸭去卖。 有人带了自制的农具赶路。 还有些年轻媳妇,带着儿女赶路,为了上街凑热闹,顺便买些新鲜玩意。 牛车拉着木桶,所有人都跟在牛车旁步行,一路上不断有村民加入。 队伍越来越庞大,相熟的村民闲话家常,有说有笑,孩子们打打闹闹,倒也不觉得累。 大概四十多分钟后,一行人迎着初升的朝阳,汇聚在南桥镇的入口处。 “咦?怎么这镇上会有官兵?”徐安看着道路两方身着衙役服装的高大男人问道:“这儿属于镇上,连座城门都没有,他们在这儿守什么?” 赶牛车的李爷爷抬头往前望了一眼,笑呵呵地说:“往日里,这镇上是没有官兵的,因着今儿是大集日,才从县里派了官差巡守,不碍事,他们只是往那儿一站,跟木头似的。” 周婶子跟着说:“是啊,每回大集都有官差来的,有了这些官差,其实对我们这些小老百姓是有好处的。” “对呀,对呀。”周小翠跳到徐安面前,神秘兮兮地冲她眨眼,“徐安姐,我跟你说,在这么重要的日子,不仅附近村子里的人都会来,还有很多外地的货郎,在这些人中,就有不少小偷和人贩子。” 徐安配合着露出惊讶的神色,小翠接着说:“我说的都是真的,咱们村里去年就丢过一个女孩,她比我还小,丢的时候才六岁。” “是吗?” 周小翠连连点头,“所以,徐安姐,你长这么漂亮,可得跟紧我们,万一碰到坏人,我叫我哥哥揍他。” 她说完看向自家大哥,周大郎立即双手半举,展示自己的肌肉。 徐安不以为意,但还是笑呵呵地点头,“好。” 这时,一旁不做声的孙三郎,“嘁!”了一声,低声喃喃,“四肢发达,头脑简单。” 声音很轻,只有离得近的徐安听见了,她转头看了孙三郎一眼,露出意味深长的笑。 孙三郎捏了捏自己的手臂,软软的,当即有些泄气,挫败地跟在徐安身后。 虽然人看起来很多,或许是因为路旁的官差,大家都保持距离,井然有序地往镇上走。 没多久就到了镇上,这里徐安还是第一回来,新奇地左看右看。 一条青石板铺就的街道边,整齐排列着许多商铺,写着店名的幡布迎风飘摇,街道上人头攒动,行人摩肩接踵,好不热闹。 小镇大部分的房屋都是木质结构的,最高的足有四层,雕梁画栋,跟现代南方古镇差不多,不过更加精致。 小镇不大,一条三四米宽的河从中穿过,一座由青石搭建的拱桥连通两端。 这座桥就是南桥,南桥镇的名字由来,桥的两侧生意最为火爆。 尽管觉得自己来得已经够早了,徐安依旧只能远远望见桥的影子。 就在徐安望桥兴叹的时候,周婶的声音穿过人群,“快来,这里有位置。” 闻言,徐安踮起脚尖望去,周婶正站在一块大石头上朝这边招手。 在周大郎和孙三郎的帮助下,李大爷才好不容易把牛车赶了过去。 这里是一处小巷的入口,正临大街的位置都摆满了小摊,牛车只能停在小巷里。 李大爷帮着把木桶卸下来就走了,这镇上人多,牵着牛车实在是挤不开。 豆腐摊是支了起来,可这里相比正街,并没有多少人流,徐安想试着叫卖。 可惜这里太吵了,叫卖声被各种声音淹没,几人站了许久,依旧无人问津。 “那这样,你们先卖着,我去买些东西,一会儿再来。”周婶有些坐不住,拉着小翠往正街走。 临走还把周大郎叫走了,说是买两把锄头,让他帮忙挑。 豆腐摊只剩下孙三郎和徐安两人,正街上人来人往,小巷里无人问津,两人四目相对,不自觉地叹了口气。 这样干等着也不是办法,徐安看到店铺门口的招牌,顿时脑子里有了主意。 “你在这儿等着,我去去就来。” 第13章 赶大集 “唉~你做什么去?” 眼睁睁看徐安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孙三郎无力地收回手。 正在他等得焦急的时候,徐安气喘吁吁地回来了。 “今儿镇上人多,你不要乱跑。”孙三郎收起笑意,一本正经地责备。 徐安吐了吐舌头,转移话题,“我去办正事了,你瞧。” 她伸出手,将手上的一卷白纸和一支毛笔露了出来。 “这是做什么?”孙三郎有些不明白。 徐安解释,“在这里叫卖,大家听不到,所以我打算写个招牌。” “那个,我从那边书生的摊上借来的,他那里光写两个字就要收十文钱,简直太坑了,你会写吗?” 徐安一脸希冀地看向孙三郎,虽然自己会写字,但简体字跟繁体字有点不同,她怕写错浪费纸张,毕竟光一张纸就要两文钱了。 至于她为什么觉得孙三郎会写字,他不是给人家当书童的嘛,书童当然要会写字,起码也得会认字吧。 “额~” 孙三郎皱眉纠结:不是很想写。 “写嘛写嘛,我知道你会写,两个字就能省下十文钱呢。”徐安继续蛊惑。 “快写,你写不写!我身上总共就四文钱了,你不写这纸就白买了,还有这两桶豆花,卖不出去就只能倒掉了。” “你不是说要赚钱买东西嘛,豆花卖不出去哪里有钱买。” …… 在徐安的不懈努力下,孙三郎勉强接过毛笔。 “帮我压纸。”孙三郎把纸往石台上一铺,自然地吩咐。 “好嘞。” 目的达成,徐安笑呵呵地打下手。 豆~腐~ 两个字苍劲有力,规整自然,水到渠成,一看就是平常下过功夫练字的。 徐安心满意足地拿起纸吹干,望着街上人来人往,又道:“这里很多人不认识字,你再在旁边画几块豆腐。” “画豆腐?豆腐怎么画?”孙三郎对她提出的要求再一次无语。 徐安抢过毛笔,趴在石台上认真画了起来。 “就这?” 徐安看了看,“难道我画的不像吗?” “像是像,就是有点怪怪的。” “哪里怪,豆腐不就是长这样嘛,四四方方的,最好画了。” “你怎么不画豆花?” 徐安:…… “我去还毛笔了,你把这招牌挂起来。”她赶紧找了个借口离开。 回来时,远远看见自己的豆腐摊前站了一个人,徐安欣慰不已,连忙加快了脚步。 “这位小哥,你要买豆花吗?”徐安突然出声,把站在摊位前的青年男子吓了一跳。 “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您是要买豆花的吗?”徐安再一次发问。 “啊,不,不是,我是不远处卖竹器的,就……来看看。” 听到说不是来买豆花的,徐安眼里闪过一丝失落,不过她很快又露出了笑容。 “你要不要尝尝我卖的豆花,可好吃了,保准你吃了一定会喜欢。” “啊……这……” “快尝尝,又不要你钱。”徐安热情地舀起豆花往他面前送。 还没等到他的反馈,便听见身后有人问:“豆腐?豆腐是什么新鲜吃食?高兄吃过吗?” “不曾,不过这字倒是写得不错,没有十几年功力,写不出这样有风骨的字。” “兄台好眼光,这豆腐可好吃了,保准你吃过一回便念念不忘。”徐安立马插嘴道。 几人俱是一愣,似是没见过这般自来熟的人。 还是最先开口那人回过神,“听起来不错,怎么卖的,给我来一点尝尝。” “只要一文钱一碗,豆花可以先吃,豆腐两文钱一块,买回家煎炒煮炖都好吃。” “是吗?价格也算便宜,那……给我来一碗豆花。” “我也要一碗。” 一下子卖出两碗,徐安喜不自胜,从竹篓里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碗和勺子,舀了豆花拌好递给两人。 “嗯……不错,这味道十分清爽,入口即化,甚合我意。” 徐安得到满意的反馈,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是吧是吧,此豆花乃是本店独创,首次在这南桥镇摆摊售卖,两位不妨买些回去,带给家里人尝尝。” “那……给我来上十碗豆花,我带回去给我娘和妹妹们尝尝。” “还有我,我也要,给我来五碗吧。” 话是这么一说,可这豆花要怎么打包呢,徐安犯了难。 孙三郎摇摇头,“我不知道,别那样看着我。” 这时,一直站在一旁的青年男子开口了,“这豆花怕是不好装,我那儿有竹篮,倒是可以用来装豆花。” 徐安还没说话,那位高兄倒是稀奇上了,“从没听说竹篮可以打水的,这豆花是稀的,敢问要怎么装?” “对呀 ,竹篮怎么可以装起来豆花呢?”徐安一脸好奇地看向那青年。 见大家都望着自己,青年脸色泛红,“就……就是可以,一会儿我拿来试试。” 说着,他便跑开了。 在此期间,两个读书人打扮的和孙三郎寒暄,这才知道他们俩是附近南安县的,听说这里有大集,特意过来逛逛。 “唉唉,真别说,你还真别说,这竹篮竟然可以装豆花。”郝文斌弯腰看向竹篮底部,“啧啧,滴水不漏,这竹篮不错。” 高湫亦是一脸惊叹,“这竹篮多少钱一个,我买了。” 大家的目光再一次聚焦在青年脸上,看得他有些不好意思,“额,不贵,就……十文钱一个。” 两人付了钱,心满意足地提着竹篮走远。 “那个……小哥,你这竹篮还有多少个?要不然我都买了。” 不漏水的竹篮,用竹子编织而成,不过用的竹条都是特别细的,密密麻麻编织在一起,十分地精致,徐安只一眼就爱上了。 “我……我叫阔竹。”卖出去两个竹篮,小哥显得很高兴,主动介绍自己,“这竹篮做起来比较费功夫,只有三个,如今就只剩下一个了。” “哦,那我要了,这是十文钱。”徐安爽快开口。 阔竹却没有立即伸手接铜钱,他看了看徐安的豆腐摊,“竹篮我可以送给姑娘,不知姑娘是否愿意跟我合作?” “啊?” 徐安一时没反应过来。 孙三郎整理好豆花的盖布,抬手示意他接着往下说。 “我家世代居于竹海之中,精通竹编竹器,除了这种竹篮,我还会做各种不漏水的竹器,还有竹筒……” 第14章 赚钱 这下徐安总算是反应过来了,古代没有一次性饭盒,打包用瓷碗不现实,竹筒无疑是最合适的替代品。 看不出来,这人还有这等经商头脑,徐安笑着打量阔竹。 阔竹被看得不自在,“那个……你们再商议,我先回去卖竹篮了。”说完,不等徐安回答,便一溜烟钻进人群跑了。 “唉!” 徐安想提醒他,把不漏水的竹篮给自己留着,但见他已经跑远,只好把话咽回去。 孙三郎发出“哈哈”的笑声,徐安皱眉,“你笑什么?” “咱们家连床都是借的,我笑你竟然还要花钱买竹篮。” “你懂什么?”徐安白了他一眼,“这是艺术,艺术懂吗?这要是搁现代……” 徐安的话戛然而止,算了,反正说了他也不懂,还是不说了。 豆腐摊的生意渐渐好了起来,大家逛了一会儿也累了,见有人吃豆花都围了过来。 不多时,人群呼朋引伴,将豆腐摊围了个水泄不通。 都是村里人,没那么多讲究,一人捧着一个粗瓷碗,坐在巷子里的石台上,吃得赞叹声不断。 徐安一共准备了二十来个碗,这会儿都用光了。 她一边催促孙三郎去洗碗,一边维持治安,“都别急,豆花还有很多,一会儿就能轮到。” 这可苦了孙三郎,附近没有地方洗,要洗碗只能去河边,可惜街上人太多了,怎么把碗搬到河边是个大问题。 正在他苦恼时,一双大手帮他抬起木盆。 “阔竹!”孙三郎叫道:“你的竹篮都卖完了吗?” 阔竹点头笑道:“差不多了,看你们忙成这样,我来帮帮忙。” “三郎,还不快点去,大家都急着吃豆花呢。”见孙三郎还没走,急得徐安拔高了音调喊。 两人不再耽搁,抬着木盆挤开人群,向河边走去。 巷子里没有太阳晒,还有清凉的风吹过,大家都乐意往这儿坐,吃着豆花,闲话家常。 徐安这才知道,周婶选的位置有多好,徐安忙得后背汗湿了一大片。 终于等到周婶买东西归来,周大郎身上挂着个大竹筐,筐里装满了东西,肩上还扛着两把锄头。 徐安不得不佩服周婶的购买力,看来古今女人的战斗力都是一样强悍的。 周小翠好不容易挤进去,“哇,徐安姐,你的豆腐摊生意好好呀。” 徐安抹了抹汗,“可不是,这一大桶都卖光了,等卖完这一桶,咱们就可以回家了。” “对了,你们逛了那么久,肯定饿了吧,我给你们舀豆花吃。”徐安手伸到一半,突然反应过来。 “哎呀,我给忘了,碗不够用,这孙三郎也真是的,洗个碗这么慢。”她踮起脚尖往河边看。 周婶安置好自己买的东西,嘱咐周小翠看着,撸起袖子往河边走。 “大郎,别光愣着了,帮忙洗碗去,早点卖完好回家。” 周大郎累得不行,才靠在墙角喘了口气,又被叫了起来,心里苦哈哈。 还没到河边,就看到抬了木盆往回走的两人,周婶一把接过木盆,挎在腰间。 “现在的年轻人,就这点碗,还得两个人抬。” 她嘀咕着,快步走回摊位,才把干净碗搬出来,顺便又收拾了一木盆脏碗。 孙三郎要跟着去洗碗,被周婶嫌弃,“行了,你也累了,去帮忙卖豆花,这点碗,我一会儿就洗完了。” “大郎,你来帮忙。” 刚靠回墙边的周大郎,一脸生无可恋地起身,跟在周婶身后。 有了周婶一家人的帮忙,另一桶豆花不到半小时,卖了个干干净净。 就连带来的两板豆腐,都被人给买走尝鲜了。 等忙完收拾好东西后,徐安再去看阔竹,这人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就连不远处他的小摊都不见了。 “瞧什么呢?”孙三郎有气无力地靠在木桶上。 “阔竹呢,他怎么走了,答应我的竹篮还没给我呢。”徐安撇撇嘴,一脸可惜。 孙三郎低头偷笑,从一堆杂物里翻出一个竹篮,“喏,他托我给你的,我替你答应了跟他的合作。” “好耶!”徐安快步走过去,接过竹篮。 这竹篮做工精美,虽然是竹子做的,但是连一点毛刺都没有,摸上去十分丝滑。 徐安简直爱不释手。 几人收拾停当,在巷子里坐着,分享今天大集的收获。 周小翠炫耀自己新买的头花,周婶拿出新扯的布料,盘算给家里人做新衣。 就连周大郎,也得了一块新头巾。 徐安摸着腰间鼓囊囊的荷包,心想:光顾着卖豆花了,这难得来一趟的大集都没逛逛,真是可惜。 没多久,大街上的人潮散去,赶着牛车的李大爷慢悠悠地往这边走来。 因为东西都卖完了,周婶把东西都安排好,招呼他们上牛车。 “徐安,快上来,坐婶子身边。” 周婶拍着身边的空位喊徐安,徐安刚要上去,却被孙三郎一把拉住了手腕。 “周婶,你们先回,好不容易来一趟镇上,我带徐安去逛逛,下午再回。”孙三郎笑得诚恳。 周婶见状,立马秒懂,“好,你领着徐安到处转转,也该给家里头添些东西了。” 她笑得促狭,惹得徐安面色通红。 临近中午,大街上各类小摊都在进行收尾工作,徐安看着这古色古香的街道,一时间有些无所适从。 不知是否因为之前对古镇留下的刻板印象,她下意识觉得这里卖的东西很贵,会被宰。 孙三郎看她站在原地不动,犹豫了一下,还是拉住了她的手。 十指相扣,徐安下意识挣了一下,没有挣脱。 “你干嘛?” 这还是第一次,有男孩子主动拉她的手,徐安面色通红。 “我带你去买衣裳,你身上穿的,和叫花子差不多。” 听他这么说,徐安别过头,街边果然缩着几个小乞丐,浑身脏兮兮的,衣服都烂成布条子了,露出里面黑乎乎的肉。 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穿的,虽然是好一些,不过也好不了多少。 见徐安没有再反驳,两人手拉着手,穿过石拱桥,来到对岸。 相比较那边的小商铺和摊贩,这边大都是些铺面,看起来规模比较大。 第15章 大吃一顿 徐安左顾右盼,像个刚进城的乡巴佬,其实她只是觉得新鲜,把这里和现代的古镇做对比,看看有哪些地方不同。 孙三郎拉着她进了临河的一家店铺,“掌柜的,帮我找一套她能穿的成衣。” 他语气自然,完全没有一点拘谨,说完后自顾自打量店里挂着的一些衣服。 徐安好奇地看了他两眼,随后就被店里琳琅满目的裙子吸引住了。 “哇塞!这些衣服看起来好有质感,颜色搭配也好舒服。”她在店里转着圈欣赏。 掌柜的立马走出柜台,下意识想要点头哈腰,却突然愣住了,原以为是什么大少爷,没想到只是两个长得略好的普通村民。 其中,那位姑娘穿的衣裳还破破烂烂的。 等了半天没动静,孙三郎背着手转过头。 “有什么问题?” 他的声音冷冷的,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掌柜的只感觉一股威压向他压来。 掌柜的阅人无数,心想这人看起来气度不凡,还是交好为上。 他连忙抽出手帕擦汗,“没……没问题。” 随即,他吩咐伙计拿衣服。 这是一套靛青色的裙装,材质是布的,领口袖口有同色系的绣花,看起来颇为精致。 只一眼,徐安就看上了这件衣服,摸摸绣花,又用手背摩挲了衣料。 孙三郎很满意她的表现,开口道:“这套多少钱?” 掌柜的推开伙计,介绍说:“这是最近流行的花样颜色,用的料子是上好的,客官要是诚心想要,八百文。” “什么!一件衣服就要八百文,周婶买够给全家人做衣服的布料,才只要五百文。”徐安伸出五个手指,一脸不敢置信。 今天卖了一个上午的豆花和豆腐,只赚了一两银子并几百文钱,要是光买衣服就花去八百文,这也太不划算了。 她拉着孙三郎往店门走,“果然是家黑店,我们不买了,去其他地方看看。” 掌柜的拿着手帕看傻了眼,“这……价钱还可以再商议的。” 他辩解道:“本店在这南桥镇开了三十多年,价格公道,用料实在,怎么就成了黑店了。” “反正我们不买了,走走走。” 徐安一个劲拉着孙三郎往外走。 孙三郎转头,“四百文,掌柜的要是卖,我们就要了。” 这一下就砍了一半的价,徐安原以为人家不会卖,没想到掌柜的叹息一声,吩咐伙计把衣服包起来。 “咱家的衣服,那是一等一的好,四百文,就当赔本赚名声了,姑娘要是穿得好,下次再来买。” 掌柜的又拿出手帕擦汗,嗔怪地看了徐安一眼,“只是下回来,可再别冤枉我家店是黑店了。” “啊……这……就拿下了?” 她看向孙三郎眨眨眼。 虽然四百文在徐安看来,还是有些小贵。 但这衣服,纯手工绣花,人工缝制。这质感,要是搁现代,没个一两千是拿不下的。 买了新衣裳,徐安欢天喜地,非要自己抱着,要不是没洗澡,身上全是汗味,她都想立刻换上。 “哟哟哟,纯手工制作,货真价实古代汉服,啧啧~” 徐安的碎碎念,孙三郎虽然听不太懂,但她的开心,是实实在在能感受到的。 买了衣服,接下来又买了些吃的粮食。 最最重要的,是买足了锅碗瓢盆,这样,就可以不用去周婶家蹭饭了。 虽然最近几天,周大郎没有再抗议两人去他家蹭饭,可他对孙三郎总是冷嘲热讽的,让他心里不舒服。 本来想买一口大铁锅,这样就可以在自己家煮豆浆,可惜铁锅太贵,还得提前订购。 于是…… “不买了,看厨房里的大灶,原来家里应该是有大铁锅的,我们想办法弄回来。” “噢噢。”徐安点头,跟在孙三郎身后,“我们直接回家吗?这会儿太阳好大。” “不回,我们找家店,吃了午饭再回。” “哦耶!”徐安可不想顶着大太阳赶路,这样,她肯定要被晒得黢黑。 “可是……” 徐安摸了摸瘪瘪的荷包,“我们没有多少钱了,能不能随便找家小店吃点……” 徐安感觉孙三郎完全不像普通的农村人,一点也不知道节俭,花钱大手大脚,什么都要买最好的。 果然…… 孙三郎停在一家四层的楼前,“那怎么行?街边小店不干净,万一吃坏了肚子怎么办?要吃还得去酒楼吃。” “可是,我们没钱啊,大哥……” 徐安捏着荷包皱眉。 “还有多少?” “就……只剩下两百多文了。” “差不多够了。” 说完,孙三郎抬脚就往酒楼走去。 “啊?难道这钱要全部用来吃饭。” 徐安心疼不已,就算是在大户人家家里做过书童,也不能这么大手大脚吧。 菜是孙三郎点的,徐安不放心,把所有菜的价钱问了一遍,确定没有超出才放心。 在酒楼美美吃了一顿,不得不说,酒楼的菜确实好吃,两个人点了四个菜,四个菜都被扫荡一空,吃得直打饱嗝。 “呼~”徐安摸着肚子感叹,“已经好久没吃这么好了!” “是吧,我也好久没正经吃过饭了。” 孙三郎往座椅上惬意地一躺,派头十足地举起手,“小二,结账!” 话音刚落,一个十三四岁的小伙子,把抹布往肩头一甩,恭敬地走到桌边。 他看了看桌上的空盘子,笑呵呵地说道:“诚惠二百五十二文。” “什么?不是二百四十四文吗?不要以为我们不懂算数。”徐安讶异道。 小二没有与她争辩,指着桌上的菜说:“你看,这些菜加起来二百四十四文没错,可二位的饭钱要八文。” 他让开一步,指着柜台说:“看那儿,明明白白写着,白米饭四文一位。” 徐安傻了眼,心里暗骂:果然天下商家一般黑。 小二站在桌子边没走开,笑呵呵得等着她付钱,徐安尴尬地冲他笑笑。 赶紧把荷包里的铜钱倒出来,数了一遍:二百四十六文。 又数了一遍:二百四十五文。 怎么越数越少了,徐安急得满头大汗。 她看向孙三郎,“都怪你,这下好了吧,钱不够。” 徐安咬了咬牙,心想要是老板不放人,她一定要把孙三郎留在这里洗碗抵债。 第16章 钱都花光了 孙三郎淡定地抿了一口茶,招手让小二过去。 店小二搓着肩头的白色抹布,皱眉走到桌子另一面,俯身听孙三郎说着什么。 徐安好奇,撑着桌子,侧耳去听。 什么也没听到…… 却见那店小二紧皱的眉头舒展开,笑呵呵地点头应允。 随后,他笑着看向徐安,徐安立马坐直了身子。 “您给二百四十五文就好,欢迎下次光临。” “啊?” 徐安错愕地睁大眼睛,看向对面的孙三郎,见他点点头,这才将桌子上的铜钱拨到一堆,示意店小二全部拿走。 回村路上,徐安问道:“你到底和那小二说了什么?他竟然笑着少了我们的饭钱。” “没说什么呀。”孙三郎老神在在地越过徐安往前走,“就是让他给我们抹个零,下回还去吃。” “啊?就这么……简单?” 徐安不信。 可是,再问,也问不出什么了。 孙三郎一副,就是这样,你爱信不信的样子。 回到酸枣村,时间已经接近下半晌了,徐安收拾好东西,赶紧前往周婶家。 “唉~还以为卖了这一趟,可以休息一两天,谁知道他那么能花钱,只好再多泡些豆子做豆花了。” 她带了些米面,还有一小包白糖来到周婶家。 周婶和周大郎一回家就下地去了,只留下周小翠一人在家。 泡好了豆子,周小翠拎着东西不肯要,正好被背着锄头回来的周婶撞见。 徐安有些不好意思,“婶子和周大哥帮了我们大忙,本该分一半钱的,可是我们买的东西太多,钱都花光了,只好带了些东西来,婶子收下吧。” 周婶放下锄头,“你们没了田地,日子艰难,我们帮点忙都是应该的,等以后日子好过了,再提东西来。” 她接过周小翠手里的东西,硬往徐安怀里塞。 “婶子说的哪里话,您要是不收,我都不好意思再劳烦您帮忙了。” 周小翠看向自己娘,周婶愣了一下,“这回我就收下了,下次等赚多了钱再拿东西给婶子,婶子一定开开心心收下。” “嗯,好!”徐安感激地点头,心里再次把孙三郎那个败家子骂了一遍。 接着在村里卖了三天豆花,钱没收到多少,倒是攒了许多豆子。 南桥镇是每三天赶一次集,转眼下一次的集日就要到了。 和上次大集一样,徐安老早就起床磨豆子了,听了周婶的建议,从李大爷那里把牛借来磨豆子,效率果然更高了。 天气越来越热,担心豆花放不了会坏,徐安只留了一桶豆花,剩下的都用模具压成了豆腐。 趁着天色还早,徐安和孙三郎赶了牛车往镇上赶。 “哟,是卖豆花的么?” 牛车行驶在路上,便被人叫住了,徐安停下脚步。 来人是一个中年妇女,她挎着竹篮,看起来是要去赶集。 徐安笑着招呼,“早呀,我们这是早上刚做的豆花,还热乎着呢。” 中年妇女提着裙摆,加快脚步往大路上走来。 “那感情好,正好肚子饿了,我买些豆花当早食。” 她应该之前吃过豆花,笑着走到牛车前,从袖口摸出两枚铜板递给徐安。 “好嘞,您要甜口还是咸口?” “上次吃的是咸的,这会儿试试甜的吧。” 不一会儿,徐安便舀好豆花,放上白糖。 中年妇女接过碗,看着豆花表面的白糖唏嘘道:“哎哟,给这老多白糖,这白糖可不便宜。” “嗯呐,给您多放点白糖,甜着呐。”徐安笑得甜甜的,看得那中年妇女忍不住摸了摸徐安的头顶。 今天,徐安穿上了上回新买的裙子,干净新衣裳配着她白皙的面庞,嘴唇水嘟嘟的红润,光是看着,就让人心生欢喜。 她一边吃着豆花一边赶路,同徐安说着这十里八乡的八卦事。 “那孙大志是你们村的,你俩认识吗?” “孙大志?”徐安看向孙三郎,“不是你家亲戚吗?” 孙三郎:“那也是你家亲戚。” 听他们这么说,中年妇女来了兴致,“话说他最近染上了赌瘾,经常往镇上的兴隆赌坊跑。” “哎哟,那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十赌九输,你们既然是亲戚,可得劝劝他,不然要不了多久,准会家破人亡。” 中年妇女吃完一碗豆花,把碗递给徐安,“给我再来一碗咸口的,多放点辣子。” 徐安接过碗,“赌博向来不是什么好事,多谢大婶提醒,我们会劝着他的。” 徐安看向孙三郎,两人相视一笑。 劝?劝个毛。 豆花一桶根本不够卖的,才刚到巷子口,便已经有人守在那里要买豆花了。 “哎哟,可算等到你们了,上回那豆花买回家,夫人少爷吃了赞不绝口,天天想着念着,催我在这儿守了三天了。” 一个管事模样的老伯,见他们来了,赶紧端着木盆迎面跑来。 “是啊,天气热了,吃别的都没胃口,就想吃口豆花。”一个大爷拿着茶缸接话,拄着拐杖起身,生怕晚了抢不到豆花。 徐安完全没想到豆花会这么受欢迎,她掀开盖布,木桶都没来得及卸下来,桶里的豆花都被卖光了。 剩下还有几板豆腐,徐安干脆不卸了,就放在牛车上卖。 期间时不时有人来,基本都是问豆花的,徐安尴尬笑笑,“今儿豆花都卖光了,这里还有些豆腐,豆腐也好吃,要不您买些尝尝。” 见人群散去,小摊前来了位熟人。 “阔竹?你也在卖东西啊。”孙三郎笑着打招呼。 “是啊,看你们摊前人少了,我这才过来。” 说着,他将一个大竹筐放在牛车上,筐里是许多竹筒,大小基本一致。 “这是上回和你说的,可以用来装豆花的竹筒,可惜你们的豆花这么快就卖光了。”语气带着明显的失落。 徐安见那些竹筒并非粗制滥造,边边被打磨得光滑,看起来很有质感,直夸他竹筒做得好。 “这些竹筒我都要了,留着下回卖豆花时用。” 阔竹闻言欣喜不已,“这竹筒做起来简单,给你算一文钱两个,怎么样?” 他搓着手,有些拘谨地看着徐安,生怕她嫌弃这竹筒贵,毕竟她的豆花才卖一文钱一碗。 第17章 合作 “好呀!” 没想到徐安这么容易就答应了。 “谢……谢谢。” 阔竹激动得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他揪着衣角,“你们……可以每天都来卖豆花吗?我每天都送竹筒来,还可以帮你们占位置。” “每天都来卖豆花……”徐安嘴里呢喃着,她觉得这个主意不错。 趁着现在天气热,豆花受欢迎,可以多赚点钱。 毕竟在村里卖豆花,只能收获豆子。 她看了孙三郎一眼,孙三郎笑着点头。 “只是这样要辛苦一些,毕竟南桥镇离酸枣村不算近。” 卖完所有的豆腐,时间还比较早。 孙三郎提议,再上街转转,买些东西回村。 这回,徐安说什么都不愿意上街了。 因为,就今天早上赚的几百文钱,根本不够孙三郎花的。 她要把钱攒起来,以备不时之需。 “我看还是趁太阳不大,早些回村去。” 孙三郎眼里闪过失落,“好吧,既然你都这样说了,我们直接回村。” 牛车驶出街道,车轮压在土路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才走了没多远,徐安听到身后有人喊:“是去酸枣村的吗?牛车停一下,我们要搭车回村。” 阳光有些刺眼,迎着光,徐安看不清楚来人,只觉得声音听起来有些熟悉。 她赶忙叫停了牛车,站在路边等。 既然同是村里人,又在路上遇到了,顺路给人家捎回去,既得了个人情,路上无聊还能说说话,徐安非常乐意。 待那人走近,徐安原本上扬的嘴角立时拉了下来。 “原来是你啊。”她语气淡淡的。 芳娇露出一个讨好的笑来,“徐安啊,还有三郎,能在这里遇到你们,真是太好了。” 她见两人态度冷冷的,自觉有些没趣,拉过落在身后的小孩,“额……要不,你们帮我把他捎回去也行,他走不动了,我又怀着孩子,实在是背不了。” 徐安本不想搭理她,但见她微微隆起的肚子,又牵着一个小孩,顶着大太阳赶路实在太辛苦。 “上来吧,一起坐牛车回去。” “唉!”芳娇如蒙大赦,擦了把汗就提着那小孩往牛车上放。 见状,徐安伸出去的手默默缩了回去。 一路无话,孙三郎同她没什么好说的,坐在前头赶车,徐安靠在木桶边,眼睛有意无意地看着那小孩。 那小孩两三岁的样子,黑瘦黑瘦,干巴巴的,一点也不可爱,他挣脱了芳娇的手,趴在栏杆边往下瞧。 徐安面上看着冷淡,其实心里非常紧张,生怕他掉了下去。 气氛有些尴尬,芳娇主动打开话匣子,“那天,真是对不住了。” 徐安将目光移到她脸上,嘴唇微张。 “那天,你说的是哪天?把我丢出去那天,还是要不到豆花跟你婆婆告状那天?” 没想到她说得这么直接,芳娇瞪着无辜的双眼,羞愧地低下了头。 “对不起,我……我也是没办法,我婆婆她……性子有些强硬。” 徐安点头,算是赞同了她说的。 “买豆花那次,我真不是故意的,婆婆问我去哪儿了,我就随口一说,没想到她会去找你们。” “呼~”徐安缓缓吐出一口气,不想再说这些,于是问道:“你们去赶集,怎么会回来这么晚?” “啊,我……我……” 芳娇低下头,目光游移,显然不想说。 “算了,我也不是特别……” 徐安摆摆手。 “我去找孙大志,听说他……他去了赌坊。” “找到了吗?” 芳娇点点头,眼底一片湿润,茫然地看向远方。 “在兴隆赌坊?” 她眨眨眼,惊讶地看着徐安。 徐安知道她误会了,连忙解释:“今早听一个大婶说的,孙大志已经不止一次去那里赌钱了。” 说到这里,徐安还是好心提醒了一下,“十赌九输,自古赌徒就没一个有好下场的。” “我知道,可是……”芳娇擦了擦流到下巴的泪水,“可是我没用,劝不住他,他已经欠下不少账了,可还是不愿意跟我回来。” “娘,别哭,别哭。” 黑瘦小男孩扑进芳娇怀里,伸着黑乎乎的小手,笨拙地帮她抹掉眼泪。 徐安看着面前相拥的母子,心里一阵唏嘘:果然,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牛车慢悠悠往前走,总归比徒步快些,没到饭点就进了村。 “那个,要不然我们送你到门口?”徐安看着双眼通红的芳娇,有些于心不忍。 她牵着孩子摇头,感激地看了徐安一眼,“不……还是不了,要是让我婆婆看见,又要吵起来。” “那你小心些,别摔了。” 待两人走远,孙三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看不出来你人这么好,别忘了我们两家不和。” 徐安瞪了他一眼,“本姑娘就是心底善良,怎么了?不和是因为你亲叔叔和婶婶,她又没怎么我们。” “得,我不说了,快回家把东西卸下来,我还得去李大爷家还牛车。” 往后几天,徐安一直忙着磨豆子,卖豆花,没再关注村里的事。 直到有一天下午,徐安在院子里扫地,孙三郎和周大郎一人搬了一口大铁锅回来。 铁锅不是全新的,锅底尽是黑灰,俩人衣服都被染黑了。 “额?你们这是……铁锅哪儿来的?”徐安问道。 孙三郎看了她一眼,径直背着锅走进厨房,周大郎嘿嘿一笑。 “你跟进来看看,就知道了。” 徐安放下扫把,跟在他们身后进屋。 孙三郎没有停下来喘口气,直接把那大黑锅往灶上一放,严丝合缝。 再看周大郎,他轻松地把铁锅放在另一个坑上,一样的契合。 “嘿嘿,看出来了吧。”周大郎拍拍手,一脸得意。 “这是……原先孙家的铁锅?” “对!孙大志家在卖东西呢,说是给他还赌债,你是没看到,那要债的可凶了,不给钱就砸东西。” 周大郎一脸幸灾乐祸。 “不光卖东西,他还卖地。”孙三郎看向徐安说。 “卖地?” 徐安瞬间想到被他家霸占去的良田,“我们要买回来吗?” 不料孙三郎却摇了摇头,“地还是不要了,我们都不会种,买回来也是空着。” “那可是上好的良田,只卖四两银子一亩,你家竟然不要?”周大郎眼睛一亮,搓着手看向孙三郎。 孙三郎点点头,“你要买就赶快,村里好些人都盯着呢。” 话音未落,周大郎如离弦之箭一般窜了出去,只留一道背影。 第18章 墙头看热闹 徐安也没想到,孙二柱家竟然这么快就倒了。 之前她还每天幻想着,等卖豆腐赚了钱,把被他们拿去的家当都买回来。 然后,再狠狠打他们的脸,告诉他们自己不是好欺负的。 尤其是那个叫起来声音贼大的梅娘子,有时候夜里做梦,梦到她下跪求自己原谅的情景,自己都舍不得醒来。 “去看看吗?” 孙三郎洗净了手,看向还处在震惊中的徐安。 突然觉得,她这目瞪口呆的样子,看起来有些好笑,又有些……可爱。 “当……当然,我可得好好看看,等我一下。” 徐安跑进屋里,没一会就出来了,双手宝贝似的捂着一个荷包。 “喏,瓜子,分你一点,我平常都没舍得吃。” 看戏嘛,自然得自带板凳瓜子了,这样看起来才有味。 两人肩并肩往孙大志家走去,期间还遇到不少出来看热闹的邻居。 大家你问我一句,我回你一嘴,还没到孙大志家门口,徐安差不多把事情经过捋了一遍。 “别,啊别,我求你了,这个别砸。” 梅娘子那富有穿透力的声音传来,院子里很是热闹,哭喊叫骂声一片。 院墙外,看热闹的村民趴满了墙头,个个伸长了脖子,恨不得进去院里看。 徐安正愁找不到位置呢,突然听到周小翠的声音。 “徐安姐,这里,快过来。” 随着她招手,徐安看见了站在墙外大石头上的小翠,于是赶紧跑了过去。 院里的情况,和想象中一样热闹。 不过看来看去,没见到孙大志的身影,问了才知道,原来这家伙已经两天两夜没归屋了。 “切,没种的男人。”孙三郎嗤之以鼻。 徐安点头附和,确实没种。 “咦?不是说卖地吗?怎么没看到周叔和周婶过来买。”徐安问。 “我大哥早就领着爹娘来买过了,可惜来晚了,只买到剩下的两亩。”周小翠轻声说道,眼睛还一眨不眨地盯着院子里,生怕错过什么细节。 要债的打砸一通,好像也累了,指着孙二柱,恶狠狠地威胁,“除了今天收到的,还差二十五两,三天,给你三天时间,他要是不出来还债,别怪我不讲情面。” “对,他再不出来,就把他婆娘卖到窑子里去。” 边上一个小喽啰举起手,色眯眯地盯着芳娇。 孙二柱早就被吓傻了,呆呆地点头,说一定会找到那个逆子。 几个牛高马大的壮汉,猥琐地相视一笑,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梅娘子依旧伏在地上,呼天抢地地痛哭,声音尖利刺耳,听得人头皮发麻。 芳娇抱着小栓缩在墙角,脸上全是泪水和泥土,哭得几乎要晕过去。 围观的村民逐渐散去,徐安出神地望着那对缩在墙角的母子。 “徐安姐,走了,你怎么了?”周小翠捅捅她的胳膊。 “你先回去吧,晚了你娘又要到处找你了。”徐安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他们真可怜。”徐安从石头上下来,看着孙三郎说。 孙三郎嗤笑,“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你忘了他们当初的嘴脸了吗?” 徐安摇摇头,“我说的是芳娇和她儿子,她们没有做错什么,只是生在了这样的家庭。” “你想救他们?”孙三郎问。 “只是想帮帮芳娇和她儿子,她还那么小,还怀着孕,他们说要把她卖到窑子里去。” 徐安红着眼眶看向孙三郎,轻声问:“可以吗?” 孙三郎既没有摇头,也没有同意。 他转身就走了。 “女子被休之后,便不再是夫家的人。” 徐安笑着追上孙三郎,“我就知道,知道你不是一个冷血的人。” 有了孙三郎的指点,徐安这两天总到孙二柱家院外晃悠,希望能找到芳娇单独出门的时候,跟她说这个事。 可是芳娇就像失踪一样,整日里闭门不出,好几次险些被梅娘子发现,徐安只好再想其他办法。 这日天气闷热不已,果然大半夜下起了暴雨。 下雨天最好睡觉,被叫醒时,徐安睡得正香甜。 “我也不想叫你起这么早,是你自己答应要每天去镇上卖豆花的。” 被徐安满含怨气的眼神瞪着,孙三郎耸耸肩,一脸无辜。 “好吧,收拾收拾去磨豆子。”徐安咬咬牙,终究还是起了床。 下雨天路不好走,两人推着板车往磨坊走,尽管披了蓑衣,还是被淋湿大半。 突然,前面的孙三郎停下了脚步,徐安一抬腿撞在板车上,疼得她龇牙咧嘴。 “你看河边是不是有个人?” 一句话让徐安暂时泄了火气,睁大眼睛往河边看去。 透过雨幕,隐隐约约竟真的瞧见有个人站在河边。 “遭了,有人要投河。”徐安焦急道。 她放开板车,率先往河边跑去,孙三郎紧跟其后。 尽管两人速度算得上极快,可往河边的路本就窄,再加上下雨,道路泥泞湿滑。 徐安几乎连滚带爬赶到河边,这时人影却不见了。 “怎么办,她已经跳下去了。”徐安转身冲孙三郎喊。 模糊瞧见水里有动静,徐安没有多想,解下蓑衣,跟着往河里跳。 河水比想象中的要深,水流有些急,徐安踩不到底,为了不被水冲走,只得用力在水里扑腾。 慌乱间,她抓住了一样东西,凭手感她觉得肯定是衣服,便紧紧拽着衣服往岸边游。 衣服的主人突然醒了过来,双手在水里四处乱抓,碰到徐安的手臂,便如同水蛇般缠了上来。 求生的本能,让她拼命往徐安身上爬,徐安被缠得放不开手脚,一连呛了好几口水。 “完了,可能又要死在水里了,这是我逃不开的宿命吗?”徐安头被按进水里,危急关头还在胡思乱想。 突然,压在她身上的人没了动静。 徐安赶紧往上凫水,仰着头,张大嘴巴,贪婪地呼吸新鲜空气。 “你还有力气吗?自己游回岸边,我救她上去。” 熟悉的声音传来,徐安理智回笼,没有回答他,而是努力往岸边游去。 第19章 救人一命 被救上来的人,果然是芳娇,她被孙三郎打晕了,此时还处在昏迷之中。 徐安缓过劲来后,焦急地给她做心肺复苏和人工呼吸。 对于她奇怪的举动,孙三郎没什么反应,他累得不行,此时正仰躺在河边休息。 “咳咳!” 一阵操作后,芳娇咳出河水,悠悠转醒。 她睁眼看了看徐安,扯了扯嘴角,苍白的脸上,露出微不可察的一丝苦笑。 “是你啊,为什么救……救我?”颓然地望向天空,她眼里满是绝望。 “我这样,还不如死在这河里,起码……落得个干干净净。” 她的声音很轻,语气里却透着决绝的死意。 话才说完,她又晕了过去。 徐安有些心疼地看着她,转头瞪了孙三郎一眼,“都怪你,下手太狠了,她没淹死都快被你打死了。” “是我救了你们俩唉,你还怪我下手重,我要是不打晕她,你得被她按着头淹死。” 孙三郎无语,自己不顾危险,好心救人,还要被责怪。 徐安知道自己理亏,放缓了语气,“她也不是故意的,被水淹的人就是这样。求生的本能,会让他们不顾一切往水面上爬,所以才会这样。” “哼!” 孙三郎站起身来,双手抱胸,别过头去。 雨越下越大,雨水冲刷着额前的碎发,徐安抹了一把脸,喊道:“三郎,我们先把她带去磨坊,然后再商议接下来的事,好吗?” 孙三郎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自己很生气,可是面对她的请求,自己还是会下意识去帮她。 还有刚才,看到她被水淹,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自己好像……从来没有这么紧张过。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孙三郎看她的眼神突然有些不对劲。 “三郎?” 她这一叫,孙三郎的思绪被打断,认命地叹息一声,帮她抬着昏迷不醒的芳娇,往板车那边走去。 磨坊虽然四面透风,好在屋顶还算结实,没有漏雨。 芳娇被安置在一块相对干爽的墙角,徐安拍拍她的脸,打算把她叫醒。 “还是先别叫醒她,我们得赶快磨豆子,今天没有牛帮忙,我担心天亮都磨不完这些豆子。”孙三郎一边清洗石磨一边说。 想想也对,徐安干脆不管了,起身帮忙磨豆子。 一直忙到天色熹微,雨渐渐停了。 一缕朝阳透过木板缝隙照了进来,正好照在芳娇脸上,芳娇皱眉,下意识伸手挡住阳光。 “呀!你终于醒了啊。” 徐安一直在留意她的动静,“太好了,刚好我们的豆子也快磨完了,一会儿跟我回家吧。” 见到徐安两人,芳娇有一瞬间的错愕,抬头看了看四周,才意识到这是在哪里。 坐在灶边,芳娇舀起一勺豆花放进嘴里,温热的豆花在嘴里化开,甜蜜的味道让她再一次红了眼眶。 “真好吃。”她由衷地夸道。 “是吧,是吧,这豆花我放了好多糖,肯定很甜,你多吃点,吃完锅里还有。”徐安停下手上动作,笑呵呵地说。 芳娇愣愣地看着她,许久之后才垂下眸子。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我……根本不值得。”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想对你好就对你好咯,快吃快吃。” 徐安指着墙角,“那里有一桶热水,一会儿我们去镇上卖豆花,你洗个热水澡在我家休息。” “可是我……”芳娇欲言又止。 “其他的,等我们卖完豆花回来再说,我已经想到办法救你啦。” 芳娇眼睛一亮,抬眼看着徐安,不敢置信地问:“真的吗?” 徐安肯定地点头。 “快点出发了,晚了豆花该卖不完了。” 屋外传来孙三郎不耐烦的催促声。 “知道了,马上来。”徐安朝窗外喊。 随后和善地冲她笑笑,“等我回来,我们卖完豆花马上就回来,等着我哦。” 被她真诚的笑打动,芳娇也露出了微笑,她轻轻点头,算是应下。 今天天气凉,豆花不是很好卖,徐安担心家里的人,便把剩下的豆花舀出来,送了大半给阔竹。 阔竹提着篮子里的豆花,有些手足无措。 “这……这么多豆花,我不好……不好收下,再说,我也吃不完。” 徐安笑,“收下吧,吃不完可以带回去给家里人吃,你上回还送了个不漏水的竹篮给我,这豆花算还你的。” “可是……我家里只有我,和爷爷……” 话还没说完,阔竹无奈地看两人拉着牛车走远。 回去的路上,徐安做了一个决定。 她看着孙三郎,认真地说:“三郎,我不想继续卖豆花了。” 原以为孙三郎会特别诧异,没想到他连头都没回,很平淡地点了点头。 这下轮到徐安好奇了,她问道:“你都不好奇的吗?不问问我为什么吗?” 徐安突然想到一种可能性,她坐直了身子,斜睨着孙三郎说:“还是因为你也觉得做豆花豆腐太累了,其实心里早就不想做了。” 孙三郎转过头,刚想开口解释。 徐安炸了锅似的自言自语。 “从你不愿意买回你家的地那次,我就看出来了,你就是个不愿意干活的人。” “光想着不劳而获,做豆腐怎么了?做豆腐虽然赚的不多,但是稳赚不赔。” “我们还不是靠着卖豆腐豆花白手起家的,要不是做豆腐豆花卖,我们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张大嘴巴喝西北风呢。” “呵呵,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我算是看透你了。” “哦,我知道了,你以前是当书童的,当书童是不是很好玩?每天陪着公子爷看看书,练练字就可以了。所以把性子养懒了,一点也不想干农活,也不喜欢辛苦劳作赚钱。” 孙三郎无语,自己只是点了点头,还什么都没说,没想到这女人脑补的能力不一般。 他勒停了牛车,转头看向徐安。 徐安抬起下巴,“怎么了,难道我说的不对?” “全都不对,第一,我点头同意是因为我看出来你最近太累了,不想你这么辛苦;第二,我们现在手头有了一点积蓄,可以考虑做其他的事,没必要还整日这么辛苦做豆腐。” 孙三郎无奈地叹了口气,继续说:“第三,我不懒,我也喜欢靠自己双手赚钱养家;第四,做书童没你想的那么容易。” 第20章 救芳娇 “哦!”听他说完,徐安觉得自己有那么一点理亏,不过她是不会承认的。 她看着孙三郎手上新长的红茧,他的手白皙修长,指节分明,一看就是读书人的手。 人家每日起早贪黑地跟着自己磨豆子,做豆腐,不仅毫无怨言,还尽心尽力。 如此勤恳踏实、兢兢业业,实在难以将其与好逸恶劳之徒联系起来。 徐安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她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我想,把做豆腐这个手艺彻底交给周婶,从来到这儿,她真的帮了我很多,我想报答她。” 说完,徐安看着孙三郎,期待他的反应。 “你觉得怎么样?” 孙三郎依旧淡淡的,“你决定就好,我没有意见。” 相比较这个,他更关心另外一件事。 “我们不会种地,也没有地,接下来靠什么生活?” 这是一个很现实的问题,徐安没有回答,看向路旁被太阳晒得蔫蔫的红薯藤。 “酸枣村很多人种红薯,再过段日子,红薯应该可以大丰收。” 完全答非所问。 孙三郎挥舞鞭子,朝牛屁股打了一下,大黑牛不满地“哞~”了一声,加快了脚步。 “咦?芳娇人呢,不是叫她好好休息等我们回来吗?” 找遍了家里的房间,都没看到芳娇的影子。 “大概是出门去了,唉~先别管这个,我肚子饿了,想吃烤红薯。”孙三郎搬完东西喊道。 “哎呀,遭了,她该不会是回去了吧。”算了算时间,刚好是第三天,徐安心里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走,我们去你叔家看看。” “看什么?这不还没吃饭呢嘛。”孙三郎捂着肚子,一脸不情愿。 “别吃了,救人要紧。”徐安一把拉着他往门外走,刚好碰上赶着去孙二柱家看热闹的周大郎。 “快去瞧瞧,又来了好多要债的,去晚了就没热闹可看了。”他一边跑一边说。 嫌弃孙三郎走得慢,徐安放开他,跑着追上周大郎。 孙大志家。 这时正赶上饭点,不少村民都在家,个个捧着饭碗,伸长了脖子看热闹。 院子里鸡飞狗跳,连院门都被卸了下来。 徐安两人赶到时,一个矮矬男人正拉扯芳娇往外走,芳娇不肯,用力扒着门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门外停了一辆破烂马车,他们显然是有备而来。 瞧见这一幕,徐安气得直跺脚。 “芳娇啊,你做什么还回来,这不是上赶着送人头吗?”她挤到院门口,恨铁不成钢地说。 芳娇虽然不是很懂她的意思,可是明白自己今天恐怕凶多吉少了。 她不知哪儿来的力气,竟挣脱了那矮矬男人,跪倒在徐安脚边。 抽噎地祈求:“求你行行好,我知道你是个好人,你救救我儿子。” 徐安扶起她,拍拍她的背,“你慢慢说,怎么突然又跑回来。” 芳娇泣不成声,“他们把我关起来,就是打算拿我抵债的。” “我担心儿子回来看,没想到他们连我儿子都要卖,那可是他们孙家的子孙啊。” 她伸手指向院内,梅娘子披头散发地往门里躲,不过还是被徐安给发现了。 徐安听后,气得双手叉腰,大骂孙二柱一家是畜牲,尤其是孙大志,敢做不敢当,简直禽兽不如。 见她这样,周大郎傻了眼,不少村民对她指指点点。 “三郎家的这是吃错药了吗?前段时间两家还吵过架,这怎么又跑出来帮她撑腰了。” “是啊,不过三郎媳妇一向脑子不清楚,估计是还没好全。” “三郎家的,我劝你还是不要多管闲事,免得他们把你也抓去卖了。” …… 这时,那些催债的才反应过来,一行四个男人围了上来。 “听说你是她家亲戚?” 开口的是那个矮矬男人,他抠了抠嘴角,一脸不怀好意地盯着徐安。 “哟,这又来了一个,长得漂亮多了,老大,光是这一个都够了。”另一个男人色眯眯地看着徐安说。 那个被叫老大的高瘦男人,上下打量了徐安几眼,才开口问道:“你是孙大志的什么人,阻拦我们是为了给他还账吗?” “我呸!”徐安气得啐了一口,“孙大志欠的账,你们有本事找他去,欺负女人孩子算什么本事。” “我们没本事,孙大志也没本事,但是把他老婆孩子卖了,刚好够还债的。”高瘦男人笑了。 “劝你别多管闲事,不然把你一块儿抓了去卖。” 听到这威胁的话语,徐安心里有些发怵,不过还是强撑着说道:“你们敢,我又没欠你们钱。” “有什么不敢的,只要出的钱多,你相公肯定愿意把你卖了,嘿嘿嘿~”矮矬男人往前走了几步,想仔细瞧瞧徐安的样貌。 “滚开!” 此时,人群外传来一声暴喝,矮矬男人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 孙三郎背着手,慢慢朝徐安走来。 气定神闲,悠然自若的样子,很难让人相信,刚才那声怒吼出自他口。 “你……你又是什么人?吓老子一跳。” 矮矬男人蹦得老高,指着孙三郎质问。 “我是她相公。” 孙三郎走到徐安身边,将她挡在身后,眼神犀利地看着眼前的几个男人。 “孙大志欠你们的钱,与我无关。但你们若敢动我妻子一根汗毛,我定不会放过你们。”他的声音平静而坚定,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几个男人相互看了一眼,似乎被孙三郎的气势所震慑。 “哼,少在这里吓唬我们。我们只认钱,不管谁欠的,反正今天必须有人还钱。”高瘦男人叫嚣道。 “要还钱,你找孙大志的爹娘去,芳娇是个已经被孙大志休了,跟他家无关,你们无权带走她。”孙三郎说完,从怀里掏出一张白纸。 白纸上写了密密麻麻的繁体字,边上最大的休书两个字,徐安看得清楚。 孙三郎展开白纸,立在那个老大面前。 老大拿过休书端详了一番,确认无误后,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妈的,竟然被这小子耍了!”他愤怒地将休书揉成一团扔在地上。 “我不信,哪有这么巧的事,肯定是你们夫妻俩合起伙来骗我们!”矮矬男人见状,冲上前就要动手。 孙三郎侧身一闪,随后飞起一脚将他踹倒在地。 第21章 回娘家 眼看形势变得越来越紧张,几个男人见状,举起了手里的棍子。 周大郎扛着锄头赶来,“啊啊啊,敢来酸枣村欺负人,首先看我周大郎愿不愿意。” 听到他的叫喊声,围观的村民反应了过来,不再双手插兜看热闹,纷纷返回家去拿家伙。 先前没有休书在,孙大志卖媳妇孩子还债,大家心里不舒服,但也只是看着,不好插手。 这下有了休书,那几人还想明目张胆从村里把人抢走,那就没这么容易了。 酸枣村,向来不是好欺负的,尤其这村里一大半的人都姓孙。 村民们手持农具,将那几人团团围住,双方剑拔弩张。 这场面,直接把徐安看呆了,她悄悄靠近孙三郎,“喂,你哪儿来的休书?” 孙三郎朝她眨眼,“现写的,怎么样?我给人当那么多年书童,也不是白当的吧。” 徐安竖起大拇指,“真不错!” 一旁的芳娇听到两人的对话,惊讶地张大了嘴,苍白着脸,身子不由自主地颤抖。 徐安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没事的!不用怕。” 正在这时,村长孙大成拄着拐杖赶来。 “咳咳,你们住手,这是要做什么?”他走得很急,说话时还喘着粗气。 为首的男人还算比较理智,他收回棍子,朝村长拱了拱手。 在场人你一言我一语,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村长听后,想了想才开口:“既然孙大志欠你们钱,你们找不到他,就找他爹娘去,芳娇已经不是孙家人了,你们不能带走她。” “喂,老头,你自己看看,他家现在还有什么值钱东西?”矮挫男人出言不逊。 周大郎举了举锄头,“你嘴巴给我放干净点,小心我一锄头挖烂你的头。” “你试试看。”矮矬男人上前一步,被那高瘦男人拉了回去。 “别惹事。” “看来今天是要不回钱了,把那小孩带上,我们走。”为首男人眼珠子一转,吩咐道。 这时,气氛突然转变,几个男人走进院子,里面传出呼天抢地的哭嚎声。 “小栓……你们不能带走我孙子,那是我的孙子啊。” “娘,我要娘,呜呜呜~” 须臾,矮矬男人像拎小狗一样,把黑瘦的小栓提了出来,丢上马车。 身后几人背上还挂了几个包袱,不知道里面是些什么。 “小栓,我的儿子……” 芳娇哭着往马车跑去,被徐安死死拉住。 她明白,除非孙大志回来,或者有人帮他把钱还上。 不然,肯定没办法把小栓要回来。 “呜呜呜,娘。” 马车里传出阵阵小孩的哭声,村民们别过脸去,实在是于心不忍。 “他还小,被带走没什么,以后再想办法把他赎回来。” 芳娇哭得声嘶力竭,瘫倒在地。 “唉~没办法啊,真是可怜。” 见没了热闹可看,村民们接连离开。 这时节,地里的活都忙不赢。 芳娇失魂落魄地跟着回了孙三郎家。 徐安让她先休息,自己带着孙三郎去了周婶家。 才到周婶家,她便迫不及待地问徐安。 “你把她带回家做什么?她以前跟着婆婆可没少占村里人便宜。” 徐安笑笑,转移话题,“婶子,你今儿怎么没去地里?” “噢,才下过雨,地里太滑了,你远安叔说活不多了,让我在家歇歇。” “远安叔对你可真好。”徐安感叹。 “可不是嘛,所以女子嫁人得擦亮眼睛,千万别碰上孙大志那种的。”周婶唏嘘道。 “对了,周婶,我来有事找你。” 徐安把自己的打算同她说了,周婶起初不愿意,她说:“这不行,你们还得靠做豆腐为生,怎么好把这生意交给我。” 徐安脸红,“婶子,实不相瞒,我们连着干了大半个月,这半个月里,天天都要早起,有时候天不亮就要起床磨豆子,我实在起不来,太累了。” “这样啊。” 如此,卖豆腐豆花的生意算是交了出去。 终于可以不用再每天早起磨豆子,徐安松了口气,走在回家的路上,她大大地伸了个懒腰。 “可算是能好好睡一觉了,明天早上我要睡到中午。” 徐安转头看向默不作声的孙三郎,“事先跟你说好,明早别叫我起床。” 孙三郎点头,加快脚步走到前面。 两人回到家,发现芳娇已经睡着了,她没有睡在床上,而是弄了些干草在隔壁房间打地铺。 看她缩成一团躺在干草堆里,徐安叫醒了她。 “睡地上怎么行?你先醒醒吃点东西,我想办法给你搭一张床。” 说到底,这事是徐安没有考虑到,家里房间是多,但都空荡荡的,没有家具。 芳娇睁开眼睛,双目无神地望着房顶,许久才看向徐安。 “你能送我回家吗?” “回家,都这样了,你还想回到那个家,你不怕他们再把你卖了吗?” 徐安气急,说话声音很大,吓得芳娇整个身子抖了一下。 她往后缩了缩,小声解释:“不是回大志家,我想回娘家。” 似是想到了什么,她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徐安连忙道歉,“对不起啊,我不知道,刚刚吓到你了,你先别哭,告诉我你娘家在哪里,我们送你回去。” 她说了一个地址,徐安一脸懵,实在是对目前这个时空不熟。 她没有急着答应,赶紧出门找孙三郎。 “黎塘村?倒是听说过,不过离这里很远。” “原来她是远嫁的,怪不得你叔家敢把她卖掉。” 说起孙二柱一家,徐安像是踩到狗屎一样,露出嫌弃的表情。 “很远有多远?” “大概八十里地,走路的话要一天一夜。”孙三郎挠着头发估算,“你难道是想把芳娇送回黎塘?” “怎么?不行吗?好人做到底,把她送回娘家,就不会被孙大志一家迫害了。” “三郎,好三郎,你就答应吧,反正现在我们不做豆腐了,有大把的时间,正好可以借这个机会到处走走看看,说不定能发现其他赚钱的门路呢。” 孙三郎表情变得严肃起来,“我劝你还是认真考虑一下,就算不考虑距离和时间问题,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送她回去,她娘家不一定能接纳她。” 闻言徐安松了口气,“距离不是问题,时间也不是问题,我先去打听打听,搞清楚她娘家还有些什么人,可以的话才会送她回去。” 第22章 前往黎塘村 “爹,娘,一个哥哥,还有姐姐。”提起娘家人,芳娇的眼里流露出温柔的神色。 她说:“大哥从小就疼我,他是最反对我远嫁的,要不是当初我以死相逼,如今也不会是这样。” “姐姐听爹娘的安排,嫁给村里一个杀猪的,日子过得很好,我要是当初肯听话……” 话里行间,尽是悔不当初,说到最后,她泣不成声。 “我求求你,送我回家好吗?我好想爹娘,好想哥哥姐姐,我想他们了,呜呜呜……” 徐安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你放心,我一定会送你回去,只是你这一走,便不可能再回来,你做好决定了吗?” 芳娇狠狠点头,眼里满是怨恨,“他家这样对我,我就是死,也不会再回来。大志,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大志了,他现在做的一切,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他。” 门被推开,孙三郎逆光站着,徐安知道,他其实一直站在外面听。 “你们打算走路去,还是赶牛车去?要用牛车的话,我一会儿去李大爷家借。” “太好了,你答应了,三郎,我就知道,你是个好人。” “哼,蠢女人。” 孙三郎说完就走了,不知怎的,紧抿的唇不自觉弯起。 现在正值夏季,不是农忙时节,孙三郎很容易便借到了牛车。 对于出远门这事,李大爷只是犹豫了片刻,“你们做的是好事,那姑娘要是还留在咱们村,肯定落不到好。你们愿意送她回去,也算是救了她一命。” 面对即将到来的旅途,徐安显得比芳娇还兴奋,早上太阳还没出来,她就醒了。 从挂钩上取下鸡蛋和面粉,她准备烙一些饼在路上吃。 才和好面,芳娇就来了,看她眼底的青黑,便知道她也没睡好。 “怎么不多睡一会儿?”徐安问。 “睡不着,干脆起来给你打打下手,不能光让你忙。”芳娇见灶台还是凉的,手脚麻利地找来火折子生火。 有了她的帮助,徐安轻松不少,没多久就烙好了一个香喷喷的鸡蛋饼。 “给,饿了吧,你先尝尝,看我烙的饼怎么样?” 芳娇点头,放下棍子接过饼,放在嘴边,轻轻咬了一小口。 “真香,我从没吃过这样软的饼子。”说着,她撕了一大块递到徐安嘴边。 徐安会心一笑,张嘴接过鸡蛋饼,蛋香浓郁,软糯香甜。 “嗯,不错,好吃。” 芳娇吃完鸡蛋饼,将手在衣服上擦了擦,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小银手镯,拿在手里轻轻抚摸。 “这个镯子,是我娘偷偷买给小栓的,孙家人都不知道。你一定要收下,谢谢你们答应送我回家。” “不,这怎么行,我不能要。”徐安下意识摆手,“你现在这么难,还是留着吧,万一遇到什么事,镯子能用得上。” “不,你要收下,不然我心难安。”芳娇执意把镯子往徐安衣兜里放。 徐安满手面粉,怕弄脏两人衣服,只能双手举高,把身子往后躲。 就在徐安被逼到墙角时,门口出现了一道人影,徐安顿时眼前一亮。 “三郎,快来帮我。” 孙三郎才从周婶家回来,一进门看到这种情况,还以为芳娇要把徐安怎么了。 他大步上前,一把拽住芳娇的胳膊把她拉开。 徐安松了一口气,说道:“你有这个心就行了,东西我是真不能要。” “什么不能要?”孙三郎一脸懵,看着徐安问。 徐安笑着解释,“她非要送我银镯子,我们帮她本来是出于好意,肯定不能要她东西。” “这样啊,芳娇,你把镯子收起来,我们现在不缺钱。”孙三郎直言。 “可是……”芳娇眼里染上雾气,看着孙三郎,“大恩无以为报,只能……” 一颗泪顺着脸颊滑落,芳娇“扑通”跪下,在两人目瞪口呆的间隙,朝他们磕了个头。 徐安还以为她要说“以身相许”,正提心吊胆地等着她下半句话呢。 芳娇磕完头,她才反应过来,下意识上前一步,要去扶她。 看到自己满手面粉,只好又缩了回去,用眼神示意孙三郎给扶扶。 孙三郎往侧边一躲,抓起一块鸡蛋饼叼在嘴里,“唔~这饼还不错。” 磕完头,芳娇一手扶着肚子,自己起身了。 “我们快烙饼,弄完好早些出发。”她不好意思地笑笑,把镯子收了起来。 徐安:合着就我一个人尴尬? 收拾好东西他们就出发了,此时太阳才刚刚升起。 坐在晃悠悠的牛车上,徐安再一次感慨自己是个劳碌命,好不容易可以不用早起磨豆子,这会儿还是早起赶路。 一路上十分顺利,今天不是集日,路上行人不多,牛车畅行无阻。 偶尔碰上几个背着锄头的村民,也只是打个招呼,没有多寒暄。 牛车路过南桥镇,徐安还下车买了些东西,比如水囊,遮阳帽这些。 原本家里没有,可能有过,但被收走了,如今赶路用得上,徐安瞧着价格也不贵,便一人买了一个。 另外,光吃鸡蛋饼可能不够,她还买了些吃食。 除了南桥镇,再往南走,道路逐渐变得崎岖,路上全是碎石和小坑。 坐在牛车上,癫得有些受不了,再看芳娇。 她苍白着脸色,双手护着肚子,显然已经忍受到极限了。 “三郎,停车。” 徐安扶着芳娇下车,牛车拉着东西走在前面,徐安和芳娇两人跟在后头慢慢走。 往前走了一个小时左右,太阳逐渐升到头顶,照得人头晕目眩。 几人慢慢走着,路过一片瓜地,眼尖的徐安一眼就看到了瓜地边的瓜棚。 她喊道:“不走了,大太阳要晒死人,我们去那边棚子歇歇,等天气凉快点再走。” 芳娇忙不迭点头,她抹了一把脖子上的汗水,脸被晒得通红。 孙三郎手搭凉棚遮住刺眼的阳光,眯眼往那边看,瓜地旁边有一条小溪,棚子就建在瓜地和小溪之间的空地上。 “你们先在树荫下歇歇,等我过去看看。” 徐安知道他的意思,往那边的路太窄,牛车过不去,只能把东西背在身上过去。 所以他得先去确认一下,那瓜棚能不能歇脚,万一辛苦背了东西过去,主人不许就不好了。 一阵风吹过,带来片刻凉意,硕大的瓜叶被风吹开,露出藏在下面的玉白色甜瓜。 徐安看得直流口水,“要是瓜棚里有人就好了,我们可以顺便买些甜瓜解渴。” 芳娇附和道:“是啊,这甜瓜看着就好吃。” 两人说着,瓜棚那边却传来打斗声。 第23章 丧家之犬 “什么情况?”徐安心跳加速,踮着脚往那边看。 “难道和瓜棚主人打起来了?孙三郎不是那种说打就打的人啊。”芳娇吓了一跳,说出心里的猜测。 “不知道啊,难道碰上脾气不好的瓜棚主人了?”徐安怎么都看不清楚情况,焦急地说:“芳娇你先看着东西,我过去看看。” 说完没等芳娇答应,她就跑了出去。 待到近前,她才看到,瓜棚里确实有两个人扭打在一起。 其中一个穿浅灰色布衣的人是孙三郎,另外一个看起来邋里邋遢,好像一个月没洗澡的流浪汉。 “三郎,发生什么了?你怎么跟乞丐打起来了。” 她一边问,一边跑着向前,打得难舍难分的两人停了下来,齐齐望向徐安。 这时候,徐安看清那人脸,才惊讶地喊道:“孙大志?!你怎么在这里?” 孙三郎一把推开孙大志,孙大志没有防备,一屁股坐倒在地。 随后,他干脆趴在地上“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徐安和孙三郎面面相觑,一脸嫌弃。 能想象吗?一米八几的壮汉,倒在地上,哭得像个熊孩子一样。 反正徐安不觉得可爱,反倒觉得有些讨嫌。 等他哭得差不多了,孙三郎才开口:“我才刚到就被这小子打了一拳,还好我反应快,打回去了。到处找不见,原来躲在这里,啧~真是没种。” “孙三郎你说什么!” 孙大志不哭了,他坐起来,恨恨地看向孙三郎。 “说的就是你,你没种,赌钱输了卖老婆孩子。” 似乎是戳到孙大志的痛处,他抱着双腿又哭了起来,“呜呜呜,我对不起芳娇,是我害了她。” “大志?”芳娇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几人纷纷抬头看向她。 她缓缓走到孙大志面前蹲下,脸上神色复杂,须臾,她咬着嘴唇狠狠扇了孙大志一巴掌。 孙大志傻愣愣的,赶紧抓住芳娇准备收回去的手,喜道:“这是真的?不是做梦,太好了,芳娇你没有被卖到窑子里去。” 这话一说,芳娇眼里只剩下了怒火,她抽回手,又给了孙大志一巴掌。 “是我不好,我对不起你,你打我,打死我吧。” 一巴掌打完,孙大志又贴了上去,抓着芳娇的手往自己脸上抽。 那声音,跟皮鞭抽猪皮一样,噼啪作响。 徐安看得嘴角直抽抽,看来这孙大志坏得还不算彻底。 “这下怎么办?”徐安问孙三郎。 孙三郎摇头,咧嘴笑道:“不知道,我听你的。” 这笑,看着怎么有点刺眼。 徐安摇摇头,肯定是自己产生错觉了。 徐安和孙三郎走进瓜棚,坐在蒲苇席上,默默看芳娇抽巴掌。 好家伙,大巴掌小巴掌抽个不停,芳娇也没抽回手,任由他抓着自己手腕往脸上抽。 不一会儿,孙大志两边脸都肿了,这么看起来,和猪头一样。 有些看累了,徐安打了个哈欠,靠在孙三郎肩膀上。 孙三郎身体一僵。 随后,嘴角不自觉露出微笑,他坐得更直了。 好不容易,两人不再执着打巴掌的游戏,孙大志说的第一句话是。 “我饿了,有吃的吗?” 徐安看了看瓜棚前遍地的甜瓜皮,翻了个白眼,返回牛车拿干粮。 吃饱喝足,该谈正事了。 孙大志一脸懵,“我什么时候写休书了,我怎么可能休了芳娇。” “我写的,不然……她早就被拉去卖到窑子里了。”孙三郎嗤笑道。 孙大志抽了两声,含糊不清地朝芳娇道歉,“呜呜呜,芳娇是我对不起你。” “哭哭哭,就知道哭,现在哭还有什么用,有本事别去赌钱,有本事赌输了自己把钱还上,别牵连老婆孩子。”徐安对他的行为嗤之以鼻。 她实在看不上眼前这哭哭啼啼的壮汉。 孙三郎眼里闪过寒光,“你赌博的钱哪儿来的?” 这问题可算是问到精髓了,芳娇瞪大了眼睛看着孙大志,徐安也好奇地看着他。 “我……我……” 孙大志没了之前的泼皮样,低着头支支吾吾。 “快说!”芳娇厉声道:“三郎家值钱的东西都被婆婆收起来了,你哪儿来的钱去赌。” 孙大志身子抖了抖,偷偷瞧了孙三郎一眼,“我……我在他家屋里地砖下,找到一个木匣子,里面……” “里面有什么?肯定是值钱的东西,竟然瞒着我,你还卖了当赌资。”芳娇气得肚子疼,她捂着肚子连声大骂。 孙三郎却关注另一件事,“匣子里是什么?被你卖到哪里了?” 徐安看了孙三郎一眼,有些疑惑:他家的宝贝,自己竟然不知道。 “别骂了,当心肚子疼,我说,我说。”安抚好芳娇,他才开口继续说:“那木匣子里,是一块玉佩,通体洁白,看起来是好东西,于是我就拿去县里当铺问了。” “实际上,那东西确实不错,嘿嘿,我卖了整整一百五十两银子。”孙大志说起这个,一时得意忘形,在看到几人不善的目光时,才悻悻地住了嘴。 “嘶~竟然卖了这么多银子,你还敢瞒着家里,拿银子去赌。”芳娇气不打一处来。 孙三郎注视着孙大志,眼神幽深,看不清情绪。 徐安微微诧异,拍拍孙三郎的胳膊问道:“你家不是村里普通的农户吗?怎么来的这样好的东西,难不成是什么传家宝?” 看他似乎不是很开心,徐安安慰说:“等我们有钱了,再帮你赎回来。” 孙三郎点头,意味深长地看了徐安一眼,没有再多说。 “都怪你,乱拿人家东西,把他家传家宝都给卖了,这下好了,遭报应了吧。”徐安心里实在不爽,指着孙大志骂。 孙大志低着头,一言不发,徐安一看他这态度,就知道他肯定觉得自己没错。 “行了,不说了,接下来该怎么办?”孙三郎转移话题。 徐安看向芳娇,问道:“黎塘村还去吗?” 芳娇皱眉看着孙大志,许久后才咬了咬嘴唇,坚定地点头。 “去!” 第24章 奶茶 不顾孙大志流着泪,苦苦哀求,芳娇毅然决然地爬上了牛车。 她说:“你要是想我回来,就靠自己努力,把欠的债还上,再把小栓找回来。” 她还说:“就算我这次原谅了你,难保你下一次还会再犯,所以,我需要很长的时间来考验你。” 孙大志被说得哑口无言,木讷地站在路旁。 “是个男人,就回村,承担起自己该承担的一切。”徐安看他那样子,恨铁不成钢地说。 此时太阳躲进云层,刮起了大风,正是适合赶路的时候。 蝉鸣声不绝于耳,牛车上谁也没有说话,芳娇愣愣地看着远方,仿佛失了神一般。 途中路过一个十分热闹的小镇,孙三郎说这是平远镇,盛产红茶,每年这个时节,各地的茶商都会来这里选购茶叶。 听到红茶,徐安产生了兴趣。 上学时,别的女孩子都爱喝奶茶饮料,可是她不一样,她就喜欢喝茶和咖啡,尤其偏爱红茶。 大早上泡一杯红茶,不仅浓郁的茶香味能让人身心舒畅,醇厚的味道更是能唤醒思绪。 “我们去转转好不好?我想买些茶叶。”徐安望着路旁来往的商队,眼眸晶亮。 “别忘了我们的主要任务。”孙三郎提醒。 芳娇深吸了一口从路旁茶摊传出来的香味,“我觉得去看看也好,上次路过这里还是两年前,忙着赶路都没有机会逛逛。” 有了芳娇的支持,徐安“哦耶”一声,还未等牛车停稳便跳了下去。 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把芳娇吓了一跳。 “小心!” 徐安只趔趄了一下,顺手扶住路边的树干站稳。 孙三郎赶紧拉停牛车,回头朝徐安看去。 见她没有摔倒,似是松了一口气,他喊道:“我还从没见过你这样的姑娘,大大咧咧的,像个孩子。” 语气里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嗔怪。 “嘿嘿。”徐安吐了吐舌头,“我这不是没摔倒嘛,不要那么紧张,放轻松。” 说完,她的注意力便被前方不远处的一个茶摊吸引住了。 那是一个非常简陋的小摊,炉子上一个个陶制的茶壶冒着氤氲的雾气,里面似乎正煮着红茶,仿佛整条街上的茶香味都是从这里散发出来的。 “哇,好浓的茶香味。”徐安不由自主朝那个茶摊走去。 摊主是一对中年夫妻,他们还有一对非常可爱的双胞胎女孩,十三四岁的样子。 她们帮忙收拾桌子,倩影穿梭在人群之间,显得格外灵动。 “老板,来一壶好茶。”徐安兜里有些银子,于是乎学着电视剧里的样子唤道。 她特意选了下风口的位置,这里正好可以闻到茶炉飘散出来的茶香味。 坐好后没多久,孙三郎赶着牛车过来,徐安赶紧招呼两人坐下。 “原来你喜欢喝茶。”三郎环顾四周说。 “是啊,尤其喜欢闻红茶的香味。”徐安闭着眼睛,一脸享受。 “有那么好闻吗?一会儿我得尝尝味。”芳娇坐在徐安身边,好奇地左右张望。 徐安看了她的肚子一眼,“你怀孕了,喝茶对孩子不好,一会儿吃些点心。” “好吧。”芳娇听到说会对孩子不好,立马打消了念头。 “客官,您的茶好了,小心烫。” 几人说着话,其中一个女孩一手提着茶壶,一手端着茶杯过来了。 将茶壶放在桌上,还贴心地为他们斟好了茶。 “这是什么茶?闻着好香。”徐安见她要走,立马开口问。 “啊,这是我家自己制作的茶,没有名字。”女孩只错愕了一瞬,便露出甜美的笑容介绍说。 徐安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随即惊喜道:“这就是红茶,原来你们家自己会做红茶,红茶可是世界六大茶种之一,中外驰名。” “哦,呵呵,谢谢客官夸奖。”女孩听得云里雾里,但还是露出一副“你好识货,我很荣幸。”的表情。 孙三郎端起茶杯,先闻了闻,又品了一口,随即眯着眼睛说:“这茶倒是新鲜,以前没喝过的。” 徐安点了两份点心后,那女孩便走开了。 徐安喜滋滋地喝着茶,听他这么说,皱眉讽刺,“说得你好像以前喝过多少好茶一样,这也是好茶来的。” 孙三郎看了她一眼,没有回话,而是默默品着茶。 芳娇看了眼面前茶杯里琥珀色的茶水,惋惜地说:“可惜我不能喝茶,不然还真想尝尝是什么味道的。” “啊,呸!这是什么茶,怎么是苦的。”隔壁桌突然传出动静。 女孩端了点心过来,还没到徐安那桌,便被拉住了。 “啊,这?我……”女孩端着点心,被吓得脸色煞白。 徐安转过头去看,发现隔壁桌坐了三个壮汉,看穿衣打扮倒像是异族人。 见不得女孩被欺负,徐安开口道:“这位客人,本来茶就是要趁热喝的,你们点了茶又不喝,在那里叽里咕噜说半天,茶凉了自然口感会发苦。” 那客人放开女孩,转身看向徐安,庞大的身形活像一头巨熊。 “胡说,我们之前喝过的茶怎么不苦,肯定是给我们上了不好的茶。”他眼睛睨着徐安桌上的茶,好像他们的茶更好喝一样。 徐安嘴角抽了抽,这人真是野猪吃人参——不知其味。 “客官实在是不好意思,您的茶水凉了,我来给你们换一壶,不要妄动肝火。”摊主搓着手过来,赔着笑拿过茶壶。 眼看事情解决了,徐安坐下来继续吃点心喝茶,只听身后传来男人粗犷的声音。 “我要他们桌一样的茶,不许给不好的茶忽悠我们。” “呵呵。”徐安轻蔑地扯了扯嘴角。 孙三郎饶有兴趣地看了徐安一眼,“没想到,你还挺热心的。” “哪像你,只会冷眼旁观,不懂得英雄救美。”徐安反唇相讥。 芳娇捻着点心和稀泥,“你们别吵了,快尝尝这点心,可好吃了。” 新换的茶是摊主亲自端上来的,他赔着笑等在一边。 不料那壮汉喝了一口,立马就吐了出来,“这东西根本不是人吃的。” 其他两人尝过后,也纷纷点头道:“对,这不好喝,你欺骗我们。” 说着,壮汉随手一扫,茶杯掉落在地,碎成好几片。 第25章 奶茶的光辉时刻 这动静不可谓不大,其他的客人纷纷侧目,临近的一桌甚至端着茶杯退到一边,生怕被波及。 摊主这时也白了脸色,他辩解道:“客官,这就是小店最好的茶了,您喝不惯,这也不能怪我们呀!” “你还有理了,分明是你不给我们上好茶。” 壮汉怒不可遏,大掌一扬作势要扇摊主。 徐安看得目瞪口呆,这异族人也太不讲理了,一言不合就要动手。 她几番跃跃欲试,想上去行侠仗义,可看了看自己的身板和一旁孙三郎的身形,只得按捺住蠢蠢欲动的心。 “大哥,您忍忍,喝口奶顺顺气。” 一个壮汉打开水囊盖子就往那壮汉嘴边凑。 “你起开,这奶都喝腻了,我就想喝口好茶。” 他烦躁地推开同伴,目光灼灼地盯着摊主。 摊主此刻叫苦不迭,双手挡在面前,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快把好茶拿出来,不然,哼哼,就等着挨大哥的拳头吧。”另一个壮汉扬了扬拳头,出言威胁。 “呜~” “呜呜呜~” “不要打我爹爹,不要打……”一个小女孩被吓得嘤嘤哭了起来,场面一度十分热闹。 徐安本来在一线吃瓜,突然脑中灵光一闪。 看了看那几人庞大的身形,不由打了个寒颤。 这沙包大的拳头,要是打在身上,应该很痛吧。 可是…… 她终究还是不忍心,站了起来。 “你要是想喝好茶,不如等我一会儿,我来给你泡一壶好茶。” 清脆的声音响起,众人闻声看向徐安,芳娇不安地拉拉徐安的袖子,想叫她不要这么出头。 孙三郎目光复杂地看着徐安,他倒是有些好奇,想看她究竟有什么办法。 “哦?你是说真的?”壮汉凝视着她。 徐安悄悄咽了口唾沫,“不错,不过需要用到你带来的奶。” 她指了指那个水囊。 “哼,我倒是想看看,你能用奶煮出什么好茶来。” 壮汉本来还不信她,但她这么说,他瞬间就来了兴趣,抱着双臂,示意那人将水囊给她。 徐安接过水囊,里面沉甸甸的,起码装了两升牛奶。 跟摊主要来所需的白糖和茶叶,徐安先把装满牛奶的水囊放在一边。 说实话,徐安对奶茶的制作过程并不怎么熟悉,只是偶然刷视频看了看。 怀着忐忑的心情,徐安一边回想步骤,一边动手制作。 先将糖和茶叶炒香,炒着炒着冒起了白烟,白糖逐渐变得焦糊。 徐安怕把茶叶炒糊,赶紧加入牛奶,水囊里的牛奶倒了一半进去,最后估摸着随意放了点水,盖上盖子熬煮。 一阵沁人心脾的甜香味,逐渐弥漫在空气中,就连孙三郎都忍不住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众人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讨论,期待成品。 那三个壮汉也闻到了香味,暴躁的情绪安定了许多,他们围在最前面,充满期待地看着那个冒着水汽的陶罐。 “还要多久,我已经闻到香味了。”为首的壮汉咽了咽口水,显得有些急不可待。 徐安看了他一眼,“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再等等。” 她翻来找去,找出一个干净的茶漏,最后将罐子里的奶茶通过茶漏,过滤到茶壶里。 “我来,我来。” 摊主想上前帮着提茶壶,被壮汉一把挤开,殷勤的样子显得与方才的霸气模样有些出入。 白瓷茶杯里被倒入棕色的奶茶,茶香氤氲,店里的客人又围了过去。 大家都好奇这奶茶的味道如何。 为首的壮汉,双手捧起茶杯,虔诚地喝了一口。 他闭上眼睛,慢慢品味。 不知道味道如何,大家都伸长了脖子,期待看到他的反应。 摊主紧紧握住妻子的手,额头上冒出了细细的一层冷汗。 说实话,徐安此时手心已经冒汗了,不过做都做了,成败在此一举。 须臾,那壮汉睁开了眼睛,眼里迸发出光亮,他顾不得烫嘴,一口气喝完了一整杯奶茶。 最后,他抬手擦掉沾在胡子上的奶茶,长舒了一口气,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徐安松了口气,她知道,自己没事了。 其他两个壮汉见他喝得那么畅快,纷纷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好茶!” 围观的人跃跃欲试,都想尝试一下这新鲜出炉的奶茶,可一个个推搡着,没人敢开口。 最后,有人将目光放在了徐安身上。 “姑娘,你还可以做一壶这个……奶茶吗?” “是啊,光是闻到香味就流口水了,真想尝尝是什么味道的。” “做一壶分些给大伙儿尝尝,实在是太馋了。” 有人说着话,忍不住擦了擦溢出嘴角的口水。 “这……”徐安有些为难。 “做奶茶最主要的材料是牛奶,这是稀罕物,你们得问问他们愿意不。” 徐安指向那几位喝的“咕咚”响的壮汉。 虽然喝奶茶喝得投入,众人说的话他们还是听到了一些。 为首的壮汉放下茶杯,红着脸说:“我叫阿布拉,来自广袤的草原,这两位是我的兄弟,他叫巴特尔,另一个是布米。” 突如其来的转变,让徐安猝不及防,她扯着嘴角干笑,“你们好呀,我叫徐安。” “姑娘,感谢你为我们煮的好茶,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们的朋友。” “草原人最是好客,还剩下多少奶,都送给你了。” “是啊,不够我们还有。”布米放下茶杯,就要出去取挂在马背上的水囊。 “啊不……不用了,有这些就足够了。”徐安哪里还敢要。 她也是架不住大家的热情,开始重新炒茶叶。 有了第一次的成功经验,这一回,多放了些茶叶和白糖,奶茶煮得更为香甜。 阿布拉等人还想再喝,可惜喝不下了,只能眼巴巴地看着。 徐安拎着茶壶给人倒茶,最先抢到奶茶的是摊主,他见这加了奶和糖的茶水这么受欢迎,迫不及待地想尝尝味道。 要是好喝,他就可以在店里出售,到时候…… 只一口,他就被这口感惊艳了,怪不得这么受欢迎,丝滑香甜的味道,不同于任何一种饮品。 他敢肯定,这奶茶一定能俘获大多数人的味蕾。 “绝!实在是绝!我卖了二十多年茶,竟没想到这个法子。”他舍不得全部喝光,把剩下的留给了妻子和两个女儿。 第26章 草原三壮汉 双胞胎女孩尝过后,双眼放光地看向徐安手里的茶壶,期盼还可以剩下些,刚才剩下那一点,实在是不够喝的。 虽然一壶茶份量不少,可架不住人多,这才分了不到二十人,里面的奶茶已经见底了。 想了想,徐安把最后一点奶茶倒在茶杯里,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喏~奶茶,这也是你没喝过的,尝尝鲜?”徐安笑着说。 孙三郎装作没听懂她言语里的嘲讽,接过茶杯。 甜而不腻,茶香浓郁。 这是孙三郎对这杯奶茶的评价,纵使尝尽世间山珍海味的他,也忍不住多喝了几口。 “好喝吗?真想尝尝看是什么滋味,闻着好香。”芳娇把桌上的点心一扫而空,咂吧着嘴,眼巴巴地看着孙三郎手里的茶杯。 “不好喝,太腻了。”孙三郎淡淡道。 “那是你不识货,大家都说好喝。”徐安反驳。 “每个人的口味都不一样,你总不能强行让我说好喝吧。” “哼!就你口味独特。” …… 芳娇揉了揉眉心:这两人,又开始了。 临走时,徐安想起正事,找来女孩要买些茶叶。 女孩双手抓着托盘,面露难色,“不是说我们不想卖,只是所有的茶叶都被那几位买下了。”她指向隔壁桌。 徐安望去,那个叫阿布拉的壮汉立刻朝她挥手。 “唉,还是被人抢先下手了。”徐安呢喃着摇头。 “算了,下回再来买,到时候记得给我留点。” “那是肯定的,您可是我家的大恩人。”女孩眉开眼笑,将一个布包递给徐安,“送你的。” “这是什么?”徐安没有伸手去接,而是看着布包问。 “我娘做的点心,可好吃了,给你们带着路上吃,她让我谢谢你们。” 徐安笑:“不过是举手之劳……” 话还没说完,女孩便将布包塞到徐安怀里,笑着转身跑开,裙裾飞扬,青春靓丽。 “收下吧,正好我们路上吃。”芳娇拉住徐安,“快些出发吧,不然晚上要露宿荒野了。” 徐安没有再纠结,收下女孩的好意。 牛车走出没多远,身后三匹快马绝尘而来,徐安转头,发现是那三名壮汉。 阿布拉跑在最前面,它勒马截住了牛车的去路。 孙三郎皱眉看着他,没有说话。 徐安一头雾水,她凝视着阿布拉,用眼神询问他的来意。 阿布拉待马停稳后,拱手朝徐安作了个不伦不类的揖。 他额上系了条宝蓝色抹额,正中一块猫眼大的红宝石,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乌黑的卷发编成鞭子,束在两侧。 要不是脸上留着浓密的络腮胡,肯定算得上是一位俊美的少年。 “姑娘留步,我来是为了感谢姑娘做的奶茶,这奶茶乃是我喝过的,最美味的茶。” “哦。”徐安淡淡点头,心里却踏实了不少。 这草原人看起来五大三粗,而且不怎么讲理,只要不是来找麻烦的就好。 不料他开口说的下一句话,同时让牛车上的三人紧张起来。 “我想带姑娘回草原,为我们的可汗做奶茶。” 他说这话时,下巴微抬,神情倨傲,似乎能为他们的可汗做奶茶,是一件无比光荣伟大的事。此时徐安就该感激涕零,并答应立刻跟他们去草原。 徐安立刻摆手拒绝,“我很乐意你们能喜欢我做的奶茶,但是我不愿意去草原。” 三壮汉面面相觑,似乎不是很理解徐安为什么拒绝。 “去草原不好吗?我保证你能拥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我们的部落是最强盛的,拥有数不尽的牛羊。” 阿布拉循循善诱,一副为她打算的样子。 “我的家在这里,我不想离开。”徐安目光炯炯地看着他,希望能让对方看见自己眼中的真诚。 “我阿妈常说,女人嫁到哪里,哪里便是她的家,你愿意嫁给我,跟我回草原吗?” 这…… 怎么还有在大路上求婚的? 徐安不敢置信地瞪大了双眼,看来都说草原人豪放是真的。 “那个……额……”徐安一时不知道怎么解释。 芳娇在一旁捂着嘴窃笑。 孙三郎跳下牛车,朝阿布拉作了个揖,伸手指向徐安。 “她是我的妻子,我们已经成亲了,所以她不会跟你回草原。” 他的目光坚毅,说出口的话掷地有声。 阿布拉面上闪过一丝失落,不由多看了孙三郎几眼。 似乎是在对比自己跟他之间的差别。 孙三郎作揖后,双手拿着鞭子,站得笔直,任由他打量。 阿布拉跳下马,径直走到牛车旁,用响亮的声音小声说:“你的丈夫看起来弱不禁风,像个小鸡仔一样,不如跟他和离,同我一起。” “你瞧,我的肌肉,多壮实。” 孙三郎一个踉跄,差点倾倒:这算什么,当他面撬墙角? “是啊,阿布拉是草原第一巴图鲁,做他的女人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事。”身后的巴特尔跟着起哄。 徐安无语了,这都是些什么事啊,她继续拒绝:“我不想去,你要喜欢奶茶,我可以教你们做。” 这话一出,三个壮汉不约而同后退一步。 布米摆手,“大男人不下厨,我们怎么可以做奶茶。” “对啊,这都是女人们做的事。”巴特尔也摇头。 阿布拉以为徐安在故意为难他们,一双晶亮的眸子盯着徐安,“你就那么不想去草原,那么不愿意做我的妻子?” “嗯!”徐安重重点头,生怕他误会。 三人沉默了,如霜打的茄子一般,嗫嚅着不知该说些什么。 在他们看来,徐安简直太傻了,不愿意为可汗做奶茶,不愿意去草原享受荣华富贵,更不愿意嫁给第一勇士。 孙三郎趁他们失神的间隙,跳上牛车,手里鞭子一扬,牛车从他们面前驶过,扬起一片灰尘。 待几人回过神来时,牛车早就走远了。 “呼~好险,你差点就要被他们带走了。”芳娇挽着徐安的手臂说:“那些异族人一向蛮横,今天这三个还算是讲理的。” 徐安微微有些诧异,她看向芳娇,“怎么?难道这里有很多草原人出现?” 第27章 云溪村 芳娇蹙眉,“见我倒是第一回见,不过听说过很多他们的事,说得好听点是互相通商,其实就是强取豪夺,他们仗着块头大,总是来我们这儿占便宜。” 孙三郎清咳了一声,“倒也不是故意占便宜,许多草原人还是比较豁达的,大多是因为语言习俗不同而闹出的笑话。” “你怎么这么了解,难道以前跟他们打过交道?” 徐安有些诧异,没想到孙三郎会为那几个异族人说话。 孙三郎讪笑着打了个哈哈,“这太阳快落山了,不知道还有多久才能到云溪村。” 没过多久,太阳斜斜地挂在天边,一行行白鹭从头顶飞过,夕阳将树影拉得老长。 徐安许久没见过这样的景色,她张大嘴巴,沉浸在这夕阳无限好的风光之中,无数次感叹这世间的美妙。 终于,在天彻底黑透前,牛车来到云溪村的村头。 到了这里,便不用徐安操心住哪里,芳娇说她母亲的一个姨娘嫁在这里,晚上可以去她姨婆家借宿。 这样最好咯,不用担心人生地不熟没地方住。 孙三郎牵着牛,载着两人在土路上缓缓走过,转了一大圈后,才停在一座小院前。 “就是这里了,上回回娘家也是在姨婆家借宿的,不知道她们现在吃过晚饭没有。”芳娇踮着脚往院子里看。 没看到有人在院子里,芳娇走到门边,轻轻叩响院门。 “姨婆,是我,芳娇,你们在家吗?” 喊了几声后,芳娇后退一步,静静等着。 不多时,院里传来声音,一个四十来岁的妇女打开院门。 她的脸上爬满了皱纹,一块洗得花白的浅蓝色头巾,包裹着发白的发丝。 见了门口站着的人,脸上闪过疑惑的神色,她问:“这么晚了,你们来找谁呀。” “姨婆,你不记得了吗,是我呀,我是芳娇。”芳娇走到她面前。 听到芳娇二字,那妇女抬起头,仔细打量芳娇,视线在她脸上停留了一阵,才骤然舒展了眉头。 “芳娇,你怎么来了?”她往芳娇身侧看了看,又问:“你回娘家去吗?怎么不见小栓?” 芳娇鼻子一酸,“姨婆,小栓被我婆婆给卖了,我回娘家,就是想求他们,帮我救救小栓。” 此话一出,芳娇再也忍不住了,抽出手帕一个劲地抹眼泪。 姨婆看了看徐安和孙三郎,笑着招呼,“快别站着了,进屋说,你们吃饭了吗?” 说着,就要往厨房走。 徐安跟着进屋,“我们吃过了,姨婆快别忙活。” 姨婆将几人领到堂屋,叹了口气,她看向芳娇,“别哭了,哭多了对身体不好,快跟姨婆说说,到底发生什么了。” 徐安看了看,觉得接下来留她俩说话更好,便借口出去上厕所,拉着孙三郎出了屋。 两人见院子里有口水井,便打了井水上来。 奔波一天,他俩脸上、身上全是灰尘,这下可算是明白古人为什么总用风尘仆仆来形容赶路的辛酸。 徐安捧了水洗脸,清凉的井水瞬间让人身心舒畅。 孙三郎也不见外,就着徐安用过的水,洗了洗脸,似乎觉得不过瘾,他脱了衣服,用衣裳沾着水擦洗身子。 “啊!你……”徐安别过脸,有些不好意思看。 “天气太热了,这样洗洗更舒服。”他一边自顾自擦洗,一边问:“你要洗吗?我可以帮你提水到屋里。” 虽然觉得身上黏糊糊的,但徐安还是摇头拒绝了,“这是在别人家里,不太方便,我还是忍忍吧。” 孙三郎拧干衣服,擦掉身上的水珠,突然起了玩心,捧水朝徐安泼去。 徐安背对着孙三郎,她抬头看看天,疑惑道“下雨了吗?可天上满是星星呀。” 身后传来孙三郎压抑的笑声,徐安才反应过来,“好你个孙三郎,竟敢用水泼我。” 徐安咬着嘴唇,走到水桶边,双手捧了水要还回去。 可孙三郎哪里会乖乖站着让人泼,早就跑远了。 “李大爷家的牛跟着我们赶了一天路,肯定饿了,我去喂牛了。” 芳娇姨婆家有一对儿女,女儿嫁到隔壁镇,丈夫和儿子是泥瓦匠,去镇上帮人做工,家里就她一个人。 这晚,徐安和芳娇睡一屋,孙三郎被安排在她儿子屋里。 第二日一早,徐安发现孙三郎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 “喂,三郎,你该不会晚上没睡吧。” 孙三郎斜晲了她一眼,“我认床,不习惯。” 姨婆给他们准备了早餐,一人两个水煮鸡蛋和一块饼子,对于普通农村人家来说,这算是很高的规格了。 吃过早餐后,几人告别姨婆。 姨婆拉着芳娇的手说:“别怕,孩子,要是遇到麻烦了,就来姨婆这里,姨婆给你撑腰,她孙家作这样的孽,迟早要遭雷劈。” 芳娇流着泪点头。 牛车上,芳娇一直情绪低落,徐安有意安慰她,“再有半天,就能到你娘家了,你娘看到你回家,一定很高兴。” 芳娇却露出担忧的神色,她握住徐安的手问:“你说我这样,是不是太冲动了,回家要是给爹娘添麻烦了怎么办?” “爹娘怎么会嫌你麻烦,他们一心只想你好,你能回心转意,他们肯定很高兴。” “可我还是有些怕,我太没用了,当初就不该不听话。” 这就是所谓的近乡情怯,徐安懂这种感觉。 即便有再多徘徊犹豫,在见到亲人的那一瞬间,一切不安的情绪都会消失。 想通了这些,徐安索性不再安慰她,只催促孙三郎加快速度。 经过一夜的休整,牛车速度很快,还不到中午就来到了芳娇娘家所在的黎塘村。 芳娇,准确地说是黎芳娇,刚回到家时,只有她娘对她嘘寒问暖,他爹始终木着一张脸,看起来很严肃。 待听她说完后,一家人都怒不可遏,她哥更是捏紧了拳头,要去把孙大志揍一顿。 芳娇母亲最关心的,除了自己女儿,就是那可怜的小外孙。 “虽说是他孙家人,可终究是从芳娇肚子里生出来的,有芳娇一半的血脉,我们不能看着他受苦。”她看着芳娇父亲说。 芳娇父亲点了点头,“运儿,你把手头上的事放一放,打听小栓被卖到哪里了,想办法把他带回来。” 芳娇没想到父亲还能这么帮她,顿时泣不成声,发誓以后一定好好听父母的话,不再自作主张。 护送芳娇回娘家的任务算是完成了,吃过一顿丰盛的午餐后,两人决定踏上归途。 第28章 年轻人要多读书 徐安抱着一只黄色的老母鸡坐在牛车上,这是芳娇母亲为了答谢她,特意抓来给她的。 徐安屡次拒绝,可架不住芳娇的泪水攻势,最终只好收下。 太阳有些烈,晒得人眼睛都睁不开。 怕回去再遇到那三个人,孙三郎特意绕了一段路,打算避开平远镇,走隔壁的宁远镇。 还未到镇上,远远便听见锣鼓声传来。 徐安一扫之前的困倦模样,直起身子往前看去。 只见主街上红绸翻动,分外热闹。 “难不成今天有人成亲,看这阵势,应该是当地的大户人家,快点,我们过去凑凑热闹,说不定能讨两颗喜糖呢。”难得一见古代的婚礼,徐安兴奋不已。 孙三郎呵呵一笑,难得的没有反驳,扬了扬鞭子,加速前进。 走到近前才发现似乎不是成亲,因为大街上有穿了红衣的官兵举着牌子戒严。 牛车不让进去,两人只能在边上看着。 “咦?这是做什么?”徐安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土狗,上蹿下跳,想搞清楚情况。 “你是外地来的吧,我跟你说,我们镇上有人中举了,这可是天大的好事。” “中举?”徐安眼睛一亮,听说古代科考很难,十年寒窗苦读,才有可能一朝出人头地。 大多数人七老八十了,还只是个秀才,这举人可不得了。 “是啊,所以县太爷特地安排了游行,为的就是让大家一睹举人老爷的真容。” “哦。”徐安配合地露出崇拜的神色,那人更加得意,接着吹嘘:“听说这举人老爷才二十八,年少有为,长得还特别俊美。” 徐安嘴角微勾,这下是真的对这举人老爷有了兴趣,都说男人三十一枝花,这位…… 估计不会差。 “唉,来了来了,快看!” 唢呐声、锣鼓声齐鸣,震得人头脑发昏,徐安站在牛车上,努力往大街中央去看。 好在举人老爷足够高调,身着一袭红衣,骑了一匹枣红色高头大马,在人群中分外亮眼。 “哇!你快看,那是举人老爷。”徐安眯眼看了一阵,没怎么看清。 她拉着孙三郎上牛车,特意指给他看,没想到孙三郎只是随意瞥了一眼。 徐安没在意,她继续盯着那处,直到举人老爷骑马走到这边,所到之处,人群瞬间沸腾。 就连他们的牛车上,都挤上来不少人,徐安被挤在最前面,差点从牛车上掉下去,幸好被孙三郎拉了一把。 至于举人老爷到底长得什么样,徐安没有太看清,她只注意到举人老爷精致的衣裳,以及那匹高头大马,还有无数人的追捧。 做举人真好,简直太受欢迎了,只可惜自己是女的,不能科考。 想到这里,徐安眼睛一亮,看向犹自被人群挤得东倒西歪的孙三郎,心里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酸枣村孙三郎家。 “什么?参加科考?我不去。”面对徐安提出的想法,孙三郎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我不行的,人家那是十年寒窗苦读,而我,只是给人家当了几年书童。” “你也可以试试嘛,反正你还年轻,慢慢考,总会有考上的一天。”徐安坚持。 “不不不,我不考,打死也不考。” 徐安冷了脸,“那你说你要做什么?种地咱们又没地可种,再说我们也不会种地,经商吧又没有本钱,听我的,年轻人就要多读书。” “我不考,我真不是这块料。”孙三郎脸上露出局促的表情。 “我的要求不高,又不是要你考个状元回来,实在不行,考个秀才也可以呀。”徐安循循善诱。 孙三郎态度坚决,说不考就不考,不论徐安怎么说都不为所动。 “算了,既然这样,你跟着我卖红薯粉吧,看你能不能吃那么多苦。” 见徐安没有再坚持,孙三郎暗暗松了口气。 简单吃过晚饭后,徐安来到了周婶家。 周婶没在家,就周大郎和周小翠在,他一看到徐安,脸上顿时乐开了花,笑着迎了上来。 身后跟着同样笑盈盈的小翠,她朝徐安打招呼:“徐安姐,你们回来啦!” 徐安笑着点头,问道:“你们吃饭了吗?” 不待周小翠回答,周大郎便迫不及待地开口。 “啧啧,你们怎么把这么赚钱的豆腐生意给了我家,你知道就这两个上午卖了多少钱吗?”他嘴角简直要咧到耳后根。 “赚了多少?”徐安配合地问。 孙三郎默默凑近。 “去去去,没见我跟安安说话呢。” 孙三郎摸了摸鼻子,刚打算走开。 “什么安安?”他指着徐安说,“她是我妻子,你给我保持距离。” “嘿嘿,我就不。”周大郎故意逗他,靠近了徐安才说:“除去本钱,净赚五百文。” 他伸出五根手指。 “赚这么多?你们是做了多少豆腐豆花卖呀。” “我家不是人多嘛,就……稍微多做了点,这还不够卖呢。” “还有……”孙三郎神秘兮兮地凑近徐安说:“我家老二不是在客栈嘛,老板大气,直接定了每天一桶豆花和两板豆腐。” “难怪,这样的话,这门生意算是做起来了,以后只会越做越大。”徐安由衷地为周婶感到高兴。 正说着,周叔周婶推着一辆独轮车回来了,不出所料,独轮车上装了好几麻袋的豆子。 周婶笑得见牙不见眼,走进院子擦擦手,“原以为你们只是小打小闹,维持生计罢了,没想到这卖豆腐还真赚钱。” 她叫两人别走,留在家里吃饭,徐安赶紧推脱说自己吃过了。 既然这样,周婶没有强留,走进屋里,不一会儿从里屋拿出一个布包。 “这里是十两银子,给你们,算是婶子买你们这门手艺的。”周婶见徐安不接,于是解释说。 徐安更不想要了,“周婶,这算哪门子手艺,怎么能收您的钱,再说我也没特意教,都是他们自己看会的,真不用给我钱。” 周远安同周大郎把豆子搬进堂屋,走了过来。 他看着孙三郎笑,“三郎,这钱你还是收下,毕竟你们也缺钱用,况且……” 他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搓着手有些难以启齿的样子。 “周叔,有什么你就直说。” “这做豆腐的手艺,如今只有我们两家知道,叔希望你们不要再教给其他人。” “我跟你婶子合计了下,不光是卖豆花,就是往酒楼客栈送豆腐,一年下来也能挣不少钱。” 第29章 梅娘子 孙三郎没有说话,徐安却是听懂了,毕竟这么赚钱的生意,任谁都想独占了。 她笑着接过布包,“既然这样,那我就不客气了,希望婶子能多多赚钱,争取来年给周大哥娶个媳妇。” 她收下钱,也是为了能让他们一家安心,踏踏实实地把这生意做下去。 “看你说的什么话,怎么扯到我身上了。”周大郎面色羞红,不好意思地挠着头。 周婶笑呵呵,“是该给大郎说个媳妇了,免得他总是嘴巴没个把门的,整日就知道给我惹事。” 原本徐安还想跟周婶谈谈做红薯粉的事,但见他们都忙,这个点还没吃饭,便先告辞回家了。 今日月光很大,照在路面上泛起莹莹的白光,田野间,几只萤火虫翩翩起舞。 “做红薯粉和做豆腐,哪个更辛苦?”孙三郎突然问。 “都辛苦,没一样是不需要耗费体力的,所以说,老百姓混口饭吃不容易。” 徐安伸手捉住一只飞到跟前的萤火虫。 小心翼翼地打开,那萤火虫也不跑,就那么趴在徐安手心,屁股上淡黄色的萤灯一闪一闪的。 “看,好漂亮呀!” 孙三郎敷衍地点头,徐安见他这死样,眼珠子咕噜噜一转。 “当官就不一样了,当了官就不需要做这么多体力活了,就连家务活都可以买下人来做。” “怎么样?要不要考虑参加科考,好让我当个官夫人,让我也享受享受使唤下人干活的乐趣。” “你想错了,官不是那么好当的。”孙三郎轻声叹息,“整日里应酬交际,提心吊胆,稍不留神就有可能万劫不复,坠入地狱。” “咦~说得这么恐怖,难不成你还当过官不成?” 徐安轻轻一吹,那只萤火虫似乎受到了惊吓,扑闪着翅膀飞远。 “凡事有好的一面,必定有坏的一面。与其忙忙碌碌讨生活,不如运用自己的聪明才智努力一把。万一考上了,那就做一个受人敬仰的好官,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 “人生价值?”孙三郎疑惑地反问,这又是他未曾听过的新鲜名词。 “对呀,这世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价值,农民种好地;商人多赚钱;读书人考功名;当官的做好官;皇帝治理好天下。” “那你呢?你的人生价值是什么?”孙三郎似有所感,他目光灼灼地看向徐安。 徐安被看得有些不自在,“哈哈,我……我啊,只愿国家繁荣昌盛,做个自由自在的富婆,整日喝喝茶,养养花,偶尔到处游玩。” “额……就这?” “嗯,就这样。”徐安心虚地点头,“所以啊,你要是当了官,我就是官夫人了,这些很轻松就能实现。” 孙三郎嘴角露出玩味的笑,“可惜啊,就算我当了官,你也不一定能当官夫人。” “什么?”徐安皱眉,“难道你当了官,就要抛弃糟糠之妻,不能吧,别开玩笑。” “我们都没有夫妻之实,怎么能算真正的夫妻呢,要不趁着今晚花好月圆,我们……”他露出一个邪魅的笑。 徐安不自觉快跑几步,与他拉开距离,“你……你想干嘛,我可还是未成年,你不要乱来。” 孙三郎嘴角噙着笑,一步步逼近,徐安吓得后背冒冷汗,撒丫子往回跑。 这晚睡觉,徐安一直缩在里面,炎炎夏日恨不得把自己裹成蚕茧。 但其实,孙三郎老实得很,一整晚连身都没翻过一个。 …… “嘭嘭嘭!” “嘭嘭嘭!” 徐安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她烦躁地坐起,只听见院门外传来熟悉的骂声。 “天杀的孙三郎,你们两口子不得好死,拐跑人家儿媳妇,不要脸。” “谁让你们带走芳娇的,赶紧把她给我原样带回来。” 梅娘子那独特的尖利嗓音,划破了村庄原本的平静。 匆匆穿衣起身,徐安刚打开门,便看见自家院子那原本算得上扎实的木门,应声而倒。 梅娘子就站在门后,双手叉腰,凶神恶煞。 她今日不复之前的畏缩模样,一双眼狠狠地瞪着徐安,仿佛要吃了她一般。 说实话,徐安心里有些发怵,她视线在院子里逡巡一圈,没看见孙三郎的身影。 本着不跟疯狗斗狠的原则,她往回一退,将房门关上,任凭气急败坏的梅娘子在门外叫骂。 “小贱人,不要脸。” “有本事把门打开,没本事就不要拐跑人家儿媳妇。” “呵,你男人不在就知道躲,躲着也没用,今天非得给我个交代不可。” …… 徐安强装镇定,“你一大早在这里闹什么!什么儿媳妇,你怕是搞错了!” “少废话,我都听孙大志说了,就是你和孙三郎一起把她骗走的!” 梅娘子嗓音大,喊了几句,不少邻居纷纷凑过来看热闹。 徐安心中一动,孙大志回来了,不知道他怎么敢回来的。 不管了,还是先解决眼下的难题要紧,她定了定神,冲着外面喊道:“你说是我们把她拐走的,证据呢?无凭无据就上门闹事,我看你才是不要脸!” “再说芳娇已经被孙大志休了,不算是你家媳妇,凭什么说我们把她拐跑了。” 梅娘子被她气得够呛,“大志说他没写什么休书?那休书都是你和三郎瞎编的,根本不做数,她还是我家的儿媳,你们赶紧把她给我找回来。” 周围的邻居见状,纷纷开始劝说起梅娘子来。 “找回来做什么,还不是要被你给卖了。” “对啊对啊,上回要债的上门,我们可都看见了,你们一家都愿意把芳娇卖窑子里去。” “快别拍了,再拍下去,这门就烂了。” 梅娘子哪里听得进去,她一边骂着,一边继续拍门。 徐安无奈地叹了口气,她忽然有些担心孙三郎,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 屋里一阵沉默,梅娘子不耐烦,把房门拍得“啪啪”作响。 徐安退到床边,担忧的望着门上簌簌往下掉的渣子,她有点担心梅娘子真把这房门给拍烂了。 这时,门外传来一声怒吼:“够了!” 第30章 死人了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孙三郎阴沉着脸走了过来。 孙三郎看了一眼梅娘子,冷漠地说:“芳娇是自愿跟我们走的,她不想再回那个家。我们把她送回黎塘村了,她爹娘都接纳了她,还有她大哥,他还说,一定要把孙大志给狠狠揍一顿。” 梅娘子被孙三郎的气势吓到,她嘟囔着:“你......你吓唬谁呢......” 孙三郎哼了一声:“总之,她不会再回来了。你若是再来闹事,我直接报官了。”说完,他转身走进屋子,用力关上了门。 这句话还是有一定威慑力的,梅娘子举起的手,迟迟不敢再往门上砸。 她愤恨地跺脚,一边咒骂,一边往回走。 “你怎么才回来啊,我都要被吓死了。”徐安瘪着嘴扑进孙三郎怀里,问道:“这一大早,你去哪里了?” 孙三郎支支吾吾,“我……我早起去买了些红薯回来,你不是要做红薯粉嘛,看你睡得香就没叫醒你。” “我看院门被弄坏了,一会儿去修好,你烤红薯来吃好不好?” 徐安没有多想,点头同意,她现在才明白,家里有个男人的必要性。 梅娘子没有再来闹,不知道是不是被吓住了。 一连好几天,徐安和孙三郎两人都窝在家里,研究红薯粉的做法。 红薯粉原料易得,好吃,耐保存,唯一的缺点就是难做。 真的很难做,没有现代的机械,所有的工序都要依靠人工完成,光是把红薯打碎就费了不少时间。 不过,红薯粉非常适合作为当地特色农产品,徐安计划好了,等红薯粉制作成功,她就把制作法子卖出去。 她就不信了,读了大学的她,还不能在这个时代混出点名堂来。 就算孙三郎不思进取,不肯考功名,她也要发家致富,做这个时代的富婆。 这天,她指挥孙三郎将沉淀好的红薯淀粉挖出来,才挖了一小块,就听到外面传来喧哗声。 在院子里听不真切,她干脆打开院门,伸长脖子往热闹的地方瞧。 “死人了,死人啦!” “打死人咯!” 徐安皱眉,死人了,谁死了? 她拉住一个往回跑的小孩问:“怎么回事,谁死了?” 院子里的孙三郎听到动静,干脆放下手上的活,来到门口。 “是孙大志,孙大志死了,他被要债的打死了。”小男孩面色惶恐,语气里却带了些幸灾乐祸。 徐安转头看向孙三郎,“怎么回事?孙大志就这么被打死了?” 孙三郎摇头,表示自己什么也不知道。 两人干脆锁了院门,朝孙二柱家走去。 孙二柱家门口和上次一样热闹,村民们都趴在他家墙头看热闹。 院子里传出阵阵吵闹声和女人哭嚎的声音。 周大郎和几个年轻人守着院门口,正跟一个中年男人斡旋。 徐安一眼就认出他来,就是上回来要债那群人的头头。 他显得有些慌乱,推搡着要离开,可周大郎一伙人也不是好说话的,叫骂着要等官府来人。 除了这伙人,还有几个生面孔,看着不像善茬,徐安没敢靠近。 不等徐安问,墙头看热闹的村民主动跟她说起了事情的经过。 那个经常买豆花的孙大娘说:“这孙大志不知哪来的胆气,输了钱还去赌,这不,两伙要债的碰上了,不免动了些拳脚,不知道哪方人下了死手,结果孙大志被活活打死了。” 身边的孙婶子拉拉徐安的衣袖,唏嘘道:“多亏你们把芳娇送回了娘家,不然今天她肯定躲不过。” “是啊,是啊,这孙大志真是该死,上回欠的债还没还上,竟然还敢去赌。”一个年轻小媳妇咬牙切齿。 “他估计是鬼迷心窍,想着把赌输的钱赢回来,结果越输越多。” “唉……作孽哦。”李大爷混在人群中,看了一会儿背着手往回走。 孙三郎没有凑到前面看热闹,他站在不远处的一棵小酸枣树下,神色莫名地看着,嘴角噙了抹意味不明的笑。 徐安一转头,正好瞧见,不知为什么,她的后背莫名感到一股寒意。 “都让让,让让,村长来了。” 不知谁喊了一声,人群自动让出一条道来,村长孙大成拄着拐杖,缓缓朝孙二柱家走去。 他看了看被周大郎一行人堵住的几人,问道:“报官了吗?” 周大郎朗声道:“已经叫人去了,估计过不了多久官府就会派人来了。” 他说着,挑衅地看了一眼面前的高瘦男人。 那男人低下头,此时反而不慌了,后退一步,打算等官兵到了再说。 此时正值晌午,太阳有些毒,好些看热闹的聚集在树荫下,院里哭嚎声还在继续。 时不时伴随着男人低沉的啜泣声,等了没多久,一行佩刀的官差打马而来。 为首的是一个三十来岁的黝黑汉子,制服前一个大大的“捕”字,套在身上显得有些违和,不过人看起来,倒是十分面善。 “陆爷,您来了。”村长带着人上前拱手作揖。 那位陆爷微微点头,笑着扶起孙大成,“大成叔莫要多礼,您年纪大了,注意身体。” 不等他问,村长身后跟着的青年你一言我一语地交代起案情。 陆爷皱眉听着,随后看向被堵在院子里的那几个壮汉。 他横眉倒竖,看起来倒是颇有气势,“孙大成是你们打死的?” 先前要债的头头赔着笑脸作揖,“小人胡大,是兴隆赌坊的,专门负责要债。” 见陆爷依旧板着脸,他清咳了一声,继续说:“回官爷的话,这孙大志并非是我等打死的,他自己失足摔倒,正好磕在院里的一块尖石上。” “是啊,是啊,官爷明察。”他身后的几人皆点头附和。 “胡说,他们胡说,我儿就是被他们打死的,杀人偿命,大人要为小民做主啊。”孙二柱从院子里冲出来,“嘭”地一声跪倒在陆爷跟前。 “儿啊,你死得冤啊,儿啊,你死得惨啊~”梅娘子趴伏在孙大志身上,哭嚎着唱起来。 陆爷挖了挖耳朵,深吸了一口气,抬手一扬,“是非对错,自有我们决断,跟我进去看看。” 第31章 人死债消 随着几位官差走进院子,看热闹的村民顾不得太阳毒辣,纷纷抢占墙头的位置。 徐安跟在孙大娘身后,也趴在墙头往里看。 其实她觉得那个胡大说得可能是真的,毕竟要债的主要是要钱,人死了钱就要不到了。 陆爷吩咐手下四处察看,自己蹲在孙大志身边,验看孙大志身上的伤口。 “官爷,您一定要为我儿讨回公道啊,定要把这几个恶人处死,就是他们,活活把我儿打死的啊~” 梅娘子一直在旁边哭嚎,被瞪了一眼后,才悻悻地住了嘴。 陆爷看了一会儿后,把那两伙要债的叫来问话,随后又问了周大郎等人几句。 他沉着脸站在大太阳底下,出神地想了一会儿。 村长拄着拐走到他面前,两人一问一答说了几句后,陆爷的眉头渐渐舒展。 他朗声道:“孙大志的死确实是个意外。” “不,不可能,他绝对是被要债的打死的,我们亲眼所见。”梅娘子受了刺激一般大喊大叫。 “官爷,请您明察啊,我可怜的儿啊,您不能让他就这么冤死啊~”孙二柱老泪纵横,“如今凶手还在这里,您一定要给大志一个公道啊。” 陆爷被叫得心烦,他冷眼看了两人一眼,几名手下厉声喝道:“闭嘴,我们头自有决断,不要大喊大叫。” 饶是梅娘子和孙二柱再不甘心,此时也被吓到了,他们住了嘴,双眼含泪地看向陆爷。 “但是,确实是因为这些要债的,他才会意外身亡,要债的得负责。” 听他这么说,孙二柱两人明显松了一口气。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他不还钱还有理了!”另一方催债的忿忿道。 “死者为大,今日就由我在这里做个公证,人死债消,过往概不追究。”陆爷掷地有声。 “什么?怎么可以这样,他欠了那么多钱,就这么消了?”胡大身边的矮矬男人叫道。 “怎么?”陆爷转头睨着他,“不服是吗?那就跟我回衙门,我们好好算算一条人命的价钱。” “他……那是自己不小心摔死的,是个意外……”矮矬男人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被胡大一拉,他识趣地噤了声。 另一方显然没有兴隆赌坊这么多的债,他权衡过后,朝陆爷拱拱手道:“既然这样,那我们就卖陆爷个面子,告辞了。” “我们走!” 他大手一挥,领着自己的两个手下,大摇大摆地走出了孙二柱家的院子。 “啧,就这么算了?”徐安看得有些不尽兴,“这要是搁现代,不管是不是意外,这两伙要债的起码要坐几年牢。” “唉,这孙二柱还是运气好,碰到陆爷处理这事,要是遇上其他捕快,估计人死了,这债还得由老两口还上。”孙大娘拍着墙头说。 徐安趁机询问,“这陆爷是什么来头,我看他好像跟咱们村长很熟的样子。” “陆爷啊,他可是村长媳妇的娘家侄子,亏得是他来,这样做对咱们村是最好的。不然这要债的三天两头来,对咱们村名声也不好。”孙大娘看向孙大成,眼里满是欣慰之色。 “确实,这样处理是最好的。”徐安点头赞同。 接下来,就没什么热闹可看了,双方协商一阵后,胡大领着手下也走了。 徐安赶紧拉着孙三郎回家,她还计划在天黑前把红薯粉煮出来哩。 之前好几次,徐安没搞清楚红薯粉和水的配比,煮出来的粉条都不成型。 第一次水放多了,漏在开水里,最后煮成了一大锅淀粉汤。 第二次水放少了,红薯粉根本漏不出来,孙三郎一使劲,整块掉进锅里,煮成了一大坨红薯粉丸子。 第三次粉浆配比还不错,只不过对水温没有掌控好,漏下来的粉都煮烂了。 今天这是第四次尝试了,徐安摩拳擦掌,誓要把红薯粉完完整整地做出来。 有了前几次的经验,孙三郎信心满满,不努力不行啊,他吃各种乱七八糟的失败品都已经吃腻了。 回到家,徐安迫不及待生火烧水,别看红薯粉做起来容易,其实还有很多细节需要注意。 除了红薯粉的水粉配比,水温也是非常关键的因素,不能烧开,但是又要保持九十摄氏度以上的高温。 这里没有温度计,徐安只能凭感觉来控制水温,经过前几次的尝试,她心里已经有了成算。 孙三郎就像是一个工具人一样,徐安怎么说,他就怎么做,好不容易到了最后的漏粉环节。 他掀开衣袖,手腕部分的红肿还未褪去,没办法,为了保持粉条的完整性,在用水瓢漏粉时拍打手腕是最有效的办法。 徐安帮忙舀粉,又要加柴火,最后还要捞粉条,忙得团团转。 在经历过一瓢废粉后,在孙三郎的轻轻拍打下,粗细均匀的粉条缓缓地漏出,落在热水里,逐渐形成凝固的粉条。 “耶!终于成功了。”徐安举着长木筷,高兴得手舞足蹈。 这可比做豆腐难多了,卤水点豆腐看起来复杂,实则很容易,多一点少一点没关系。 但这粉条就不一样了,只要哪里没达到标准,做出来的粉条就不会成型。 高兴之余,徐安赶紧把成型的粉条捞出来,再整齐排列在事先准备好的竹架上。 望着一根根晶莹剔透的粉条,在夕阳的余晖下闪着金光,徐安别提多欣慰了。 有了这些粉条,自己之后在这古代的日子就更有盼头了。 由于是试验,准备的红薯粉浆不多,两个人互相配合,不到一个小时,就把所有的粉浆漏了出来。 “呼~终于可以休息了,这活也太累了,你看我手腕,都肿成什么样了?”孙三郎毫无形象地坐在门槛上。 他嘟囔着挽起衣袖,给徐安看自己红肿的手腕。 对于孙三郎这个搭档,徐安还是很满意的,除了偶尔有些神秘兮兮外,他任劳任怨,做事也很利索。 她吐了吐舌头,“真是辛苦你了,下次我帮你做一个护腕,这样拍起来就没那么痛了。” “呵呵,那我可要谢谢你了。”孙三郎皮笑肉不笑。 “你现在怨谁呢,做底层人民就是这么辛苦的,要靠自己双手吃饭,谁叫你不愿意读书呢。”徐安旧事重提。 孙三郎赶紧捂住耳朵,“不听不听,王八练经。” 第32章 酸辣粉 有了红薯粉,徐安肚子里的馋虫就按不住了。 没有新鲜猪肉,不能做猪肉炖粉条,那就来一碗酸辣粉。 想起酸酸辣辣的酸辣粉,徐安馋得直咽口水。 说做就做,反正忙到现在还没吃晚饭,她取下一些粉条,准备做酸辣粉解馋。 看她这架势,好像是又打算搞什么黑暗料理,孙三郎心里发虚。 “你做什么吃,要不然咱们晚上吃烤红薯吧,很久没吃了,还是觉得烤红薯好吃。” 孙三郎站起身,从院子一角,拎出几个红薯。 瞧他那样,徐安觉得有些好笑,索性故意卖起了关子。 “唉~红薯粉是做出来了,我想先试下,看能不能做出好吃的吃食来,你陪我一起试试呗。” “啊,不……还是不了吧,我……我自己吃烤红薯。”孙三郎直截了当地把红薯丢进灶塘,扒了点炭灰盖起来。 酸辣粉的灵魂是汤底,要做出酸酸辣辣的汤底,醋是必不可少的调味品,好在之前赶集的时候买了一罐,放在厨房一直没用上。 孙三郎帮忙烧火,见她又是放辣椒粉,又是加致死量的醋,看得直皱眉头,暗暗庆幸自己一会儿有烤红薯吃。 徐安的酸辣粉还没做好,孙三郎的红薯就已经烤熟了。 他熟练地剥去外层烧焦的红薯皮,“呼~好烫,真香啊,你要吃吗?叫声哥哥,我可以分你一半。” 孙三郎闻着屋里散发的浓重醋味,捧着红薯笑得促狭。 “还是不了,我要留肚子吃酸辣粉。”徐安义正言辞地拒绝。 “那好吧,我只好自己吃咯!”孙三郎咬了一口,发出阵阵感叹,“哎呀~还是烤红薯好吃,真不明白你干嘛费那么大功夫搞红薯粉。” “唉,你们吃着呢。” 院子里传来周大郎熟悉的声音,他捧着一个瓷钵,往厨房走来。 “你怎么来了?”孙三郎将手上的红薯一口吞下,烫得他龇牙咧嘴,还故作镇定地问。 “我娘让我来给你们送点豆花,天热了,吃些豆花凉快,她特地给你们留的。” 周大郎注意到孙三郎手上的黑灰,“哟,还是这么爱吃烤红薯呢,是不是又去我家地里偷红薯了?” “胡说,这红薯分明是我买来的。”孙三郎气急,把墙角堆成小山的红薯指给他看。 徐安接过瓷钵,“你来得正好,一会儿尝尝我弄的新鲜吃食。” “唉~好嘞,还得是我运气好,刚来就碰到这样的好事。” 周大郎得意洋洋,故意蹲到孙三郎身边,抢过铁钳,扒拉火堆。 “哟,这烤红薯怪香的嘞,还有吗,给我来一个。” 孙三郎面色阴沉,“没了,就是有也不给你吃。” “来者是客,我说你懂不懂待客之道啊。”周大郎面上有些挂不住,提高了嗓音。 “不懂。” 眼看这两人又要干起来了,徐安舀了一碗豆花塞孙三郎手里。 “周大哥,你别急,酸辣粉一会儿就好了。” 孙三郎被豆花堵住了嘴,两人这才住了嘴。 徐安把煮好的红薯粉捞起来,舀一些酸汤,再加些辣椒油和葱花,最后再配上花生米,红绿相配,看得人口水直流。 分了一碗给周大郎,徐安迫不及待地端起另一碗,新做的红薯粉爽滑劲道,再配上酸辣的口感,简直让人欲罢不能。 只尝了一口,周大郎就被这味道震惊了,他瞳孔猛地收缩,不敢置信地扒拉着碗里的粉条。 “这……是用红薯做出来的?” 徐安点头。 “可这……这味道跟红薯半点不搭边呀。”说罢,他唏哩咕噜地嗦粉。 一大碗红薯粉,他几口就吃完了,吃得额头上爆出豆大的汗珠。 “爽!太爽了!尤其是天热的时候,来上这么一碗,真恨不得连舌头都给吞了。”他把汤都给喝完,连碗边的葱花都没放过,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赞道。 “有那么好吃吗?”孙三郎斯文地舀着豆花往嘴里送,对他的粗鲁行为嗤之以鼻。 “啧啧~你这样……好像八辈子没吃过好东西一样。” “切~你懂什么?”周大郎白了他一眼,“要的就是这种畅快的感觉。” 一碗豆花见底,孙三郎看向徐安……摆在灶台上还没来得及吃的酸辣粉。 这酸辣粉刚出锅实在是太烫了,徐安干脆先刷锅子,打算等酸辣粉晾凉一点再吃。 “那个……”孙三郎有些不好意思地指着酸辣粉。 “要吃你就尝尝呗,反正我还没动的。”徐安不在意地回道。 得到许可,孙三郎重新拿了一双筷子,夹了一些酸辣粉在自己碗里。 吹了吹,才小心翼翼地吃下去。 “怎么样?好吃吧。” 周大郎目光灼灼地盯着孙三郎,见他吃了一口便迫不及待地问。 “嗯。”孙三郎淡淡点头,“味道还不错,就是有点太酸了。” “得了吧你,要的就是这种酸爽的感觉。”周大郎向徐安竖起大拇指,“徐安你简直太让人意外了,你是怎么研究出这些新鲜吃食的,每一样都让我震撼。” 孙三郎放下碗筷,心里五味杂陈,目光复杂地看着徐安。 “呵……呵呵,就……随便研究研究。”徐安笑得谦虚,放下锅铲,端起灶台边的酸辣粉。 “应该凉得差不多了,我还没尝呢。” 酸辣粉一如她预料一般爽口,再配上香脆的花生米,简直就是一场舌尖上的极致享受。 徐安吃得连连点头。 周大郎瞄上了晾在院子里的酸辣粉,这粉条你打算怎么卖,我买点回去,让我娘做酸辣粉。 “这……我还没想好呢,你先带一捆回去,给周婶他们尝尝鲜。”徐安嘴里嚼着粉,含糊不清地说。 “那怎么好意……”周大郎挠着脑袋,笑得见牙不见眼。 “不好意思就别拿了,这些都是我辛辛苦苦漏出来了,我不愿意给你。”孙三郎挡在周大郎面前。 “不是,你……”周大郎指着孙三郎道,“你怎么这么小气!” “我就是这么小气,怎么?你今天才知道?”说完,孙三郎转头,拿眼睛斜睨着周大郎。 第33章 拓展市场 “徐安~你看,你看他……”周大郎气得直跺脚。 徐安头皮一阵发麻,她放下碗,和颜悦色道:“三郎,额……咱们分些红薯粉给周婶呗,还有小翠,她肯定也喜欢吃。” “哼,随你的便。” 孙三郎走开了,状似不经意间撸起衣袖,将自己红肿未消的手腕露在徐安面前。 “额……” 最终,周大郎拎着一小捆红薯粉,拿着空出来的瓷钵回了家。 这两天,趁着天气好,徐安加紧制作了一批红薯粉。 经过两天的太阳暴晒,红薯粉水分蒸发,被晒成细条状。 一捆捆手臂长的红薯粉摆在竹筐里,看着特别齐整。 孙三郎走进院子,“我已经跟周婶说了,明天同他们一起去镇上,你记得一定要早起。” 徐安整理好了红薯粉,直起腰,“嗯,我知道的,有正事肯定能起来。” 她笑着保证道。 孙三郎不置可否,知道眼前这看起来很勤快的姑娘,实际上是个爱赖床的。 自从没了早起的必要后,她几乎每天都是睡到临近晌午才起床。 第二天天才蒙蒙亮,徐安像梦里被人踩了尾巴一样,突然坐起。 这可把孙三郎吓了一跳,“怎么了?做噩梦了吗?” 徐安眯着眼看了孙三郎一眼,慌道:“今天不是要早起去镇上吗,几点了?” 孙三郎嘴角抽了抽,“现在时间还早,村里的鸡才打过一遍鸣,估计这会儿,周婶一家还在煮豆浆呢。” “呼~这样啊,还好还好。”说着,徐安缓缓倒下。 须臾,她又猛地坐起,“不行,不能再睡了,万一睡着了,就是几头牛都拉不醒我。” “你倒是挺有自知之明。”孙三郎笑着打趣。 徐安瞥了他一眼,“你也别睡了,起床同我去周婶家帮忙,顺便讨点热豆花当早餐。” 孙三郎不愿意,“豆花我都吃腻了,好不容易去一趟镇上,我想吃猪肉包子。”他把头埋进被子里,显然还没睡醒。 徐安没有理他,自顾自下床,站在床边眯眼,“三~二……” “行行行,我起还不行吗?”孙三郎打了个大大的哈欠,闭着眼睛整理衣服。 两人来到周婶家时,他们一家刚好在点豆腐。 徐安围在灶边看了几眼,不由赞道:“周婶还说学不会呢,这才几天,就已经完全学会点豆腐了,而且点得还比我好。” 周婶招呼他们坐下,笑着谦虚道:“哪里是我想学,都怪我家大郎和小翠,他俩早上一个个都起不来。这不,只好我跟你远安叔早起帮忙。” “哟,周大郎还没起呢,他今天还要不要上街卖豆花了。” 孙三郎往周大郎住的屋子瞅了瞅,阴阳怪气道:“他也是挺能睡的,和某人一样。” “年轻人就是觉多点,让他睡去,睡饱了白天好有精神。”周婶笑着解释。 徐安斜晲了孙三郎一眼,“听见没,睡饱了才有精神。” 周大郎没有贪睡,在几人说话间就起了,他打着哈欠走进厨房,掀开木桶盖子察看了桶里的豆花。 然后眯瞪着眼看到了徐安两人,他似乎以为是在做梦,使劲揉了揉眼才敢相信。 “哟,稀客啊,你们俩今儿怎地起这么早。” 孙三郎转头看向门外,“你问徐安,她为什么起这么早。” “呵呵,就……自己醒了呗,反正闲着没事,就过来帮帮忙。” 周远安话不多,他在一旁案板上切配菜,见豆花好了,便麻利地舀了几碗,淋上配料。 “快趁热吃,吃完了好上街去卖豆腐。” 说完,他自己端了一碗出去了,周婶还在忙着点第二锅豆花。 晨光微露,两家人收拾好东西,牛车上放得满满的,徐安把自家的红薯粉搁在后头的板车上由周大郎拉着。 周小翠没来,周婶留她一人在家里看家,一行人走的时候她才刚起床。 南桥镇不是很远,但拉着东西过去还是费了四十来分钟的时间,这时候太阳已经完全升起来了。 到了南桥镇,周大郎先去送货,有些人家尤其是酒楼客栈,都是头一天跟周婶定好的豆腐豆花。 周婶和周叔忙着摆摊,摆摊地点还是在原先的巷子口。 在这里,徐安遇到了一个熟人。 “阔竹!”徐安惊喜地喊道。 阔竹的摊位挪了,挪到了周婶的豆腐摊旁边,周婶摆好摊,他才挑着各式各样的竹制品姗姗来迟。 “哎呀,真是好久不见,你们最近在忙什么呢?怎么豆腐也不做了。”阔竹卸下担子,朗声招呼道。 “确实有点忙,我把做豆腐这生意交给周叔周婶了,他们比我做得好。”徐安笑笑。 “还不是因为不想早起,跟条懒虫一样。”孙三郎拆台。 “哦?是吗?”阔竹看着徐安,笑得促狭。 他凑近徐安小声道:“这么赚钱的生意,你说给就给了,未免有些可惜。” “没什么,都是自家人,况且周婶还给了我转让费的。” “转让费?” 阔竹第一次听到这个新鲜的名词。 “呵呵,就是把这门生意和手艺都转让给她,她给我一些钱。”徐安解释。 “哦~原来是这样,不过这样也挺好的。”看着隔壁的豆腐摊,阔竹有些羡慕。 豆腐摊前,开始忙碌起来,端着盆子来买豆花的人排起了长队,偶尔有人没带盆子,便会从阔竹的小摊上买一个竹筒装。 阔竹抛掉多余的想法,忙着卖东西。 “走吧,我们去卖红薯粉。”徐安指挥孙三郎背起粉条。 “嗯?这里人这么多,在这里卖不行吗?” 孙三郎嘟着嘴,有些不情愿,这些红薯粉虽说晒干了,但十来捆加起来,起码有四五十斤,他背起来有些吃力。 “不行,红薯粉比不得豆腐这些,一斤就要二十文,普通老百姓不会买来吃的。” “怎么这么贵?不就是红薯做的吗?”孙三郎有些不解。 徐安耐着性子解释,“红薯粉原料不贵,但是费功夫。而且,一百斤红薯才得十来斤红薯粉,所以必须要卖这么贵才划得来。” “哦~听你这么说,我觉得应该卖四十文一斤,不然对不起我们这么辛苦,你看我的手,现在还没消肿……” “得了吧,卖那么贵怎么会有人买,猪肉才多少钱一斤。”徐安想了想,“那就再加一点,卖三十文,怎么样?” “完美。” 第34章 推销 说着,两人带着红薯粉来到了第一家客栈。 宜宾客栈。 掌柜的听说他们来卖红薯粉,开始觉得有些稀奇,待听说价格之后,便表现得兴趣缺缺。 “这红薯粉虽说没吃过,但只是红薯做的,真值不了三十文一斤,你们再少点,二十文一斤咱就买一斤尝尝鲜。” 掌柜的坐在柜台后头,一脸施恩的模样。 “我们走。” 徐安拉着孙三郎就往门外走,孙三郎背着红薯粉,被她拉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唉~你怎么……就走啦,不卖了吗?” 身后传来那掌柜的声音,“啧~现在的年轻人啊,气性就是大。” 徐安拉着孙三郎走出门外,深吸了一口气,好歹平复了心情。 “你没听他说什么吗?就买一斤还跟我讲价,整得好像我欠他的一样,他不识货,我们不必跟他纠缠,纯属浪费时间。” “哦~大不了换一家,反正你做的红薯粉这么好吃,不愁卖不出去。”孙三郎干巴巴地安慰,悄悄将手垫在背带下,缓解背带勒住肩膀的疼痛。 “嗯,我们走!” 经过上一次的教训,徐安领着孙三郎来到桥另一边,这里较为繁华,有着全镇最大的酒楼——南安酒楼。 徐安同店门口的伙计说明来意,那伙计是个机灵人,马不停蹄地就往后院去了。 不多时,他领着一个挺着肚子的中年男人出来,那中年男人看起来很富态,但没有给人一种很油腻的感觉,反而很好说话的样子。 他跟在伙计身后,不住地掏出帕子擦额头上渗出的汗水,待到近前,他率先拱手道:“在下姓黄,两位称呼我黄掌柜就好。” 见他没有拿乔,徐安也笑了笑说:“我是徐安,这位是我的……相公,孙家三郎。” 黄掌柜笑着又拱手,“屋外太阳大,不如两位随我进店里谈话?” 徐安道了声谢,便大大方方地跟在他身后进去了。 刚坐下,还没来得及说第一句话,便有伙计端了茶来。 徐安接过茶杯,心里暗暗对这家酒楼的服务打了高分。 “听说你们有新鲜食材出售?就是这些吗?” 黄掌柜把擦汗的帕子叠好,拿在手心,看向摆在孙三郎身边的红薯粉问。 “对,就是这些红薯粉。”徐安抿了一口茶,茶香味充斥着口腔,是她最爱的红茶。 “红薯粉?听起来是用红薯做的,不知味道……”黄掌柜说话很直,但每句话都能说到点子上。 徐安正等着他问呢,放下茶杯笑道:“不知可否借厨房一用,我做一道菜出来,黄掌柜尝尝就知道了。” 看她信心满满的样子,黄掌柜笑呵呵地点头同意。 拎了一把红薯粉,跟在黄掌柜身后,往后院走去。 这南安酒楼,外表看起来普普通通,跟一般酒楼一样,规模也不是很大。 内里装潢却十分讲究,后院有凉亭水池假山,才进到后院,便感觉一股凉意扑面而来,穿过一条石子小路,发现后头竟然还有一整排厢房。 在厢房旁边,有个小厨房,黄掌柜领着两人进屋。 “大厨房人多,不如将就在这里做,里面东西随便用,要是缺什么,可以使唤伙计去取。” 他估计是怕热,站在厨房门口没进去,说完就在厨房门外树荫下的石凳上坐下,一副陪着他们做菜的样子。 徐安打量了一眼厨房,这儿虽说是小厨房,可里面空间很大,容纳十来个人都行。 锅碗瓢盆,油盐酱醋一应俱全,还摆着不少新鲜的蔬菜和葱姜等。 里面原本有两个人,一个是帮厨,在案板上切菜,另一个是约莫十来岁的小丫头,灰头土脸地在灶前烧火。 有人烧火切菜,徐安速度很快,直接用开水把粉条泡上,开始烧酸辣粉的汤底。 忙活了一阵后,徐安抽空往门外看了一眼,发现黄掌柜不见了,估计是临时有事被叫走了。 煮粉条也是要技巧的,太生了不好吃,煮久了容易夹断不筋道。 自从红薯粉下锅,徐安便心无旁骛地密切注视着在开水里翻滚的红薯粉。 孙三郎打下手习惯了,没等她吩咐,就已经自觉地将汤底分成两份,装在洁白的大瓷钵子里。 将红薯粉捞起,缓慢浸入汤底,最后再在表面放上几片香菜叶子点缀,两碗酸辣爽口的酸辣粉就做好了。 徐安走到厨房门口往外瞧,没看到黄掌柜的身影,便随手拦了一个伙计,说菜已经做好了,让他去找黄掌柜来。 这里的伙计都格外热情,看起来活力满满的样子,一眨眼功夫便消失在假山后。 看了看桶里剩下的粉条,徐安打算再做一个猪肉粉条。 这边刚把锅盖盖上,黄掌柜就来了,他跑得有点急,手扶在门框上“吭哧吭哧”喘着粗气。 “哎呀,真是不好意思,方才来了几位熟客,伙计叫我去接待。”他笑着解释。 “不碍事,我这菜才刚好,晾凉些正好可以入口。” 徐安端出酸辣粉,看了一圈,放在树荫下的石桌上。 “这菜叫什么名字?闻着就开始流口水了。”黄掌柜凑近看了一眼,对这酸辣粉的卖相很满意。 “这叫酸辣粉,可以当菜,也可以作为主食,黄掌柜尝尝看,是否合您的口味。” 孙三郎紧跟其后,将手上端的另一碗粉放在石桌上,随后也不多话,默默地站在徐安身后。 “呼~呼~” 黄掌柜命伙计取来筷子,夹起粉条吹了吹,没有着急放入嘴里,而是迎着阳光看了看。 “嗯,不错,这粉晶莹剔透,宛若上等琥珀。实在想不到,竟然是用红薯做出来的,姑娘巧思,令黄某佩服。” “额……” 徐安汗颜,不过是老百姓智慧的结晶,被我直接盗用了,这么夸赞,好担心自己会飘啊。 身后的孙三郎似乎是听到了她的心声,一双手按在她的肩膀上,歪着头看黄掌柜嗦粉。 “嘶~呼~” 一筷子酸辣粉入口,黄掌柜就停不下来了,他一口接着一口夹起粉条往嘴里送,被辣得“斯哈斯哈”也没停下来。 “嗯,好吃,酸爽,嗝~” 第35章 卖配方 半晌,他干完一碗酸辣粉,打了个饱嗝,又摊开手帕,擤了个响亮的鼻涕。 “哈~实在是不好意思,黄某失礼了,这……这……” “酸辣粉。”徐安接话。 “啊对,酸辣粉,深得我心,日后定会成为一道受欢迎的菜式。” 他看向另一碗酸辣粉,挥手招了个伙计,在他耳边低语几句,伙计便端起酸辣粉,一溜烟跑了。 “黄掌柜稍等,灶上还煮着另一道菜品,我去去就来。”徐安突然想起来,一边说着,一边往厨房跑去。 “哈哈哈,她可真有活力。”黄掌柜对孙三郎说。 孙三郎敷衍地咧了咧嘴角。 黄掌柜讨了个没趣,倒也不恼。 拿起桌上的手帕准备擦擦汗,刚拿起就想起才刚用这帕子擤过鼻涕,于是只好悻悻然地放下,抬起左手,用衣袖擦了擦汗。 “来了来了。” 怕黄掌柜等急了,徐安端着瓷钵出门口就开始喊。 “唉~你慢着点,可别摔了。”黄掌柜正尴尬呢,忙起身迎了上去。 有了酸辣粉的惊艳,黄掌柜对这猪肉粉条的评价只是一般。 这时,一个伙计跑过来,附在黄掌柜耳边说了什么,黄掌柜连连点头,脸上盛满了笑意。 他放下筷子,正色道:“开个价吧,粉条不管有多少,我这酒楼都收了。” “哟~” 惊喜来得太突然,徐安一时没反应过来。 “粉条三十文一斤,今天带了大概四十七斤。”孙三郎抢先开口,他想快点卖完粉条,这样就不用他再辛苦背回去了。 “好,我都要了。”黄掌柜大手一挥,十分豪爽。 “这个……”他指着装酸辣粉的空碗。 徐安会意,“这是酸辣粉。” 黄掌柜点头,凑到徐安身边,“除了红薯粉,这酸辣粉的配方我也要买下来,姑娘开个价吧。” 这下轮到徐安犯难了,她皱着眉,没有立即答应。 黄掌柜一贯善于察言观色,他立马问:“姑娘可是不愿意,尽管开价,我肯定让你满意。” “不不不,不是不愿意。” 徐安尴尬一笑,“这酸辣粉我会做,至于配方,我不会写……” “噢,这样啊……” 黄掌柜露出了然的神色,“你只管说,不介意的话,由我来代笔。” 村妇,当然是不识字的。 说罢,他一撸袖子,朗声叫住一个路过的伙计,吩咐他拿笔墨来。 “咳咳咳,那个……黄掌柜,其实吧,我会做,但是配方还真不知道。”徐安解释。 “额,既然不知道配方,那你是怎么做出来的?”黄掌柜看傻子一样看着徐安。 说话间,那伙计已经取来笔墨纸砚,铺在石桌上,顺手还把空碗收了。 黄掌柜刚要坐下,被孙三郎抢了先。 “唉……你……”黄掌柜指着他,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孙三郎没理他,面色淡淡地看向徐安,“我问,你答就行了。” 说罢,他右手执笔,眼睛瞥向黄掌柜。 不用他多说,黄掌柜连忙拿起桌上的墨条磨了起来。 “配料。” 徐安忍住笑意,认真答道:“葱、香菜、花生米……” 黄掌柜磨着墨,心里纳闷,不知这小子哪来的气场,自己怎么就这么听话哩? “调味料。” “醋、香油、盐、酱油……” 徐安一边说,孙三郎一边写,时不时提醒一句,没一会儿就写好了酸辣粉的配方。 吹干墨迹,孙三郎将纸递给黄掌柜。 其实先前就已经注意到了,这会儿将纸拿在手上,他再一次被震惊了。 “这字?” “噢,他之前给有钱人家做过几年书童,所以会写字。”徐安解释。 “这何止是会写字,简直是太会写字了,不仅工整,而且写得颇有风骨,没个十来年练不出这一手好字。”黄掌柜啧啧称奇。 徐安探头看了一眼,疑惑:“很一般啊,看不出好在哪里,只不过略工整些罢了。” 黄掌柜摇着头,打算对这张纸上的字进行一番品评。 才刚说了一句,就被孙三郎给打断了,“给银子吧,我们还要赶时间回村。” 黄掌柜嘴角抽了抽,硬生生把话咽了回去。 “对呀!黄掌柜快给钱,我们要回去了。” 徐安颔首表示赞同,出来时间很长了,不知道周婶他们是否已经回去。若是他们先回村了,那他俩便只能顶着烈日步行而归。 黄掌柜也不磨叽,掏出身上钱袋子,说道:“红薯粉总共四十七斤,一两银子零四百一十枚铜钱,给你们凑个整,算一两半。” 他摸出一个银锭子,又拿了一个剪了一半的银块,“这块是昨个儿剪的,刚好半两。” 徐安接过银子,把那块小的丢给孙三郎。 “辛苦费!” 孙三郎接住银子,看也不看,放进腰间的小荷包里。 “黄掌柜,还有配方呢!” 黄掌柜抬手擦擦汗,“别急,这酸辣粉的配方你准备要多少银子?” 徐安不知道行情,瞟向孙三郎,孙三郎朝她比了个“耶”。 “这会不会太多了?”徐安凑他耳边小声说。 孙三郎眨眨眼,然后淡定地点头,胸有成竹的样子。 黄掌柜看他俩眉来眼去的,笑叹:“年轻就是好啊!” “好吧!”徐安深吸了一口气,“酸辣粉的配方我打算卖二百两。” “啊?”不止黄掌柜,就连孙三郎也是一脸震惊地看向她。 “额……太贵了?”徐安眨着眼小声说。 “何止是贵,简直是狮子大开口!”黄掌柜只觉得头脑发昏,后背的汗像流水似的冒出来。 他瞪着眼,仿佛在控诉徐安没有诚意。 徐安看向孙三郎,悄声询问,“真的太贵了吗,这可是你让我说的。” 孙三郎咬牙回:“我说的是二十,你怎么敢想的,直接喊二百。” “额……” 徐安挺起胸膛,“黄掌柜,您要是觉得贵,也可以少点,价钱嘛,好商量的。” “这才对嘛,哪有一道菜方就卖二百两的。”黄掌柜赔笑,“要不然……” 他举起一根手指,“一百两?” 徐安看向孙三郎,两人默契地对视一眼,连忙点头同意。 “哎呀!” 黄掌柜懊恼地拍着自己额头,“亏了,亏了亏了……” 徐安心情很好,安慰道:“黄掌柜,您不亏,南安酒楼肯定不止这一家,酸辣粉畅销起来,收益一定非常可观。” 第36章 磨坊 徐安说对了,南安酒楼不止这一家,作为南安县最大的酒楼,其分店遍布附近的好几个县城。 所以,即便是花百两银子买这一个配方,该赚还是有得赚。 黄掌柜命伙计把红薯粉收起来。 把送两人到酒楼门口,“你们也知道,我这酒楼不止一家,酸辣粉的主要原料又是你们做的红薯粉,所以……” 他看了看两人,“你们有足够的红薯粉供应吗?而且,你们得保证,只供应我南安酒楼一家。” 徐安心想,得,这又是想垄断市场的。 不过也可以理解,有钱大家肯定是想留着自己赚。 “红薯粉目前就我们会做,产量确实不高,待我回去研究一下,看能不能多做一点。”徐安说。 黄掌柜不是很满意这个回答,“要是每个酒楼都上酸辣粉这道菜,你们一个集日最少要送来五十斤。” “不是吧,南桥镇三天一个集日,要是天气不好,粉条做出来都晒不干。”徐安傻眼。 “那我不管,在商言商,要是做不出来,你那配方可值不了一百两。”黄掌柜一改之前和善模样,勾起嘴角,看起来很是市侩。 徐安还想再说什么,被孙三郎一把拉走。 “唉,你拉我干什么?要是红薯粉做不出来怎么办?” 孙三郎见她紧张的样子,笑道:“他不过是想吓吓你,瞧你这紧张的模样,再说又没跟他签契约,做不出来就做不出来,没什么大不了的。” “哦,这样啊。”徐安松了口气,“肚子饿了,今天赚了钱,我带你下馆子去。” “好呀!先去看看大郎他们回村了没。”孙三郎提醒。 “对哦,还有周婶他们,要是他们还在,就请他们一起下馆子。” 徐安心情很好,一蹦一跳地走在最前面。 俩人来到巷子口,周婶他们的豆腐已经卖完了,空桶码在牛车上,几人正跟熟人聊天呢。 “周婶,你们还没回村啊?”徐安笑着摆手。 “哟,舍得回来了呀,再不来,我们就回村了。” 周大郎斜倚在墙边,嘴角叼着一根草。 周婶笑着迎上来,她看两人没有背东西,便问:“你们红薯粉都卖完了吗?正好咱们一起回村,今儿上我家吃,婶子割了新鲜猪肉。” 看来今天这馆子是下不成了,徐安转头看孙三郎,孙三郎摸了摸荷包里的银子。 “那周婶你们先走,我跟徐安逛会儿再回去。” “行行行,今日好不容易有空,你们小两口就多逛逛。”周婶依旧笑呵呵的。 “嘁,孙三郎你别不识好歹,我们等你这么久,临走了你说逛逛就逛逛,凭什么?” 周大郎吐掉嘴里的草,有些不服气。 “凭什么,就凭人家成亲了,哪像你,年纪比人家大,还这么没轻重,跟个毛头小子一样。”周婶剜了他一眼,“赶紧给我收拾东西,回村。” 孙三郎呲着大牙笑,周大郎看得火气直冒。 徐安眼看情况不对,跟周叔周婶告别,赶紧拉着孙三郎离开。 临近中午,许多小摊已经收了摊,只剩下一些店铺,两人索性过桥往回逛。 买了几只鸡,还去粮店买了些精米,这里虽说种植水稻,但产量不高,所以大米卖得很贵,一小袋米就花了百来文。 虽说是精米,但碎米占了一半,可能跟不成熟的碾米方式有关。 不仅如此,里面还是掺了不少稻壳和碎石子等杂质,煮之前得人工挑选。 但相比较其他的主食,徐安还是喜欢大米饭,搭配上下饭菜,她一个人就能吃上三四碗。 一路上,徐安都在想着怎么提高红薯粉的产量,没有机械,光是要粉碎红薯粉,就得费很大功夫。 徐安想到村里的磨坊,磨坊虽然临水而建,但只能用人力或是畜力推磨,效率太低了。 要是能改进一下,运用水力推磨,不就能节省不少人工了。 想到这里,徐安眼睛亮晶晶地看向身旁的孙三郎。 “我有办法提高产量了。” 孙三郎没有问,等着她自己往下说。 “我们快回村去,我打算出资重建磨坊,再招一些工人。” “哦。” 对于徐安的奇思妙想,孙三郎总是无条件地支持。 煮上大米饭,又杀了一只公鸡,剩下的母鸡周婶说什么也不肯杀了,说给徐安留着下蛋吃。 两人在周婶家吃过饭,徐安便问起重建磨坊的事。 周婶皱眉,“村里的磨坊有些年头了,向来是村里人共用的,你要出资重建,那不是相当于把磨坊变成你自己的。” “对啊,我估计村里人不会同意。”周远安也说。 徐安信心满满,不料刚开始就被浇了盆冷水,她垂下眸子,“那怎么办?要不然还是由我出资重建,建好了大家一起用。” “也不成。”周远安摇着头,“村里总有几个不讲理的,要是借故霸着磨坊,那我们还怎么用?” “是啊,我们家每天都要用,现在是没人跟我们抢,要是像你说的建成不用人推磨的磨坊,肯定很多人去,那我们不是连豆子也磨不了了。”周婶也想到了这一层,担忧地说。 “哼哼,要是谁敢跟我家抢磨坊,我打到他服气。”周大郎捏紧拳头,像个嚣张的恶棍。 “打谁?你要打谁?” 嚣张不过三秒,周婶一巴掌拍在他头上。 “娘!” “给我老实点。” “嘿嘿。”周小翠捂嘴笑。 孙三郎忍俊不禁。 “不如另外再选址,建个磨坊。”孙三郎突然说。 “对呀!我怎么没想到,再建个磨坊不就行了。”徐安一拍大腿,激动不已。 “这建磨坊的事,得跟村长商量。”周远安提醒。 当天下午,徐安就和孙三郎,提着剩下的那只母鸡,找到村长家。 村长家算不上很富有,住的是村里普通的泥坯房,房顶盖着厚实的茅草。 村长媳妇比村长年轻一点,是个健朗的小老太,从五官轮廓上来看,她年轻时一定是个美人。 略微寒暄了几句,徐安便向村长说明了来意。 对于建磨坊这事,村长不是很热衷,只问他们有没有看好的地点。 “这村里,不光田地有主,河边的空地也是有主的,要是看好了地方,得跟主人家商量,要么换地,要么买下来。” “这……”听村长这么说,徐安和孙三郎两人面面相觑,没想到会这么麻烦。 第37章 招工 “村长爷爷,要不然您帮我选个地方,有水流冲刷的河边就可以了。”徐安喝了口热水,继续说:“最好离我家不要太远,不然工人搬来搬去麻烦。” “什么?你们还要招工人,在哪里招?”村长挖了挖耳朵,怀疑自己没有听清。 徐安解释:“我要建作坊,肯定是要招工的,到时候打算在村里找些勤快的叔叔婶婶帮忙,每日二十文工钱。” “那不就是做工嘛,去城里才有工做,这……你能保证每日都有工钱吗?”村长抬眼看着徐安,眼里有着一丝希冀。 “帮我做事,肯定每日都有工钱拿,不过一般情况下,工钱每月一结。” “你打算招多少人做工?” 徐安被问得一懵,明明自己是打算过来问建磨坊的事,怎么现在变成了村长询问招工的事了。 她看向孙三郎。 孙三郎朝她点点头,示意他来。 “村长爷爷,招工的事后提,我们先来决定磨坊的选址,建好磨坊后,才能开始招工。” “啊!好说好说,我家有块临近河边的空地,正好合适建磨坊,离你家也不远,就是地里碎石多些。” “不过用来建磨坊,倒也无妨。”他又加了一句。 “额,那地要多少钱?”徐安问。 村长大手一挥,“不要钱,你们建作坊是好事,还能在村里招工,就当是为村子做贡献了。” 他说得情真意切,徐安都被感动了,孙三郎却一脸戒备。 “别贸然答应,回去找周婶问问。”他小声跟徐安咬耳朵。 “嗯嗯。”徐安点头。 “村长爷爷,我怎么好意思白要您的地,这事我回去再想想。”徐安岔开话。 “嗯。”村长孙大成点头,“这不是小事,多想想是应该的,想好了跟我说,我把那块地的地契给你。” 两人没有回家,径直来到周婶家。 周婶没在家,他们跟着小翠到地里找她。 几人找到她时,她正在给豆子除草呢,累得满头大汗。 小翠把提来的水给周婶倒上一碗,来到地头的一棵大树下。 周婶听完徐安叙述后,仰着头思忖了一会儿。 “我想起来了,怪道村长对你们在村里招工的事这么看重。” 她“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完碗里的水,擦擦嘴继续往下说:“两年前吧,他家大儿子就是在县城里给人做工,据说是帮人建房子,从高处摔下来了,在病床上躺了半个月,最后没救回来。” “如今他小孙子也大了,同样对地里的活不感兴趣,他可能是想借做工的名义,把小孙子留在村里头。” 周婶这么一说,徐安就明白了,“难怪了……” 她看向孙三郎,“原先我只是想想,现在看来,这红薯粉的作坊我一定要开起来。” 孙三郎点头,“周婶,你知道村长说的那块地在哪里吗?” “知道知道,往年我还在那里晒过豆子呢,这就带你们去瞧瞧。” 她同还在锄地的周远安打了个招呼,领着几人往河边走去。 烈日当头,徐安只觉得空气都被晒热了,走着走着,忽觉一股凉风迎面袭来。 “到了,就是那里。” 周婶停下脚步,指向河边的一块空地,那块空地上长满杂草,草丛里露出大小不一的石块。 河流在这里形成一个断层,水从两米多高的地方冲下来,有风吹过,泛起阵阵凉意。 “哇!这真是个好地方,你觉得呢?”徐安感叹,“那里有落差,正好为磨坊提供水动力,只要这条河不断流,就能源源不断地带动石磨工作。” 孙三郎明白她的意思,运用水力的磨坊他之前见过,虽说建起来有难度,但工匠也不是不会建。 请了当地最有名的建房手艺人,加上几个擅长做各种机关的工匠。 徐安的水磨坊总算开始了施工,在施工的同时,她也没闲着,答应酒楼的红薯粉还得完成。 由于需求量太大,徐安找到村长,跟他说想在村里大量收购红薯,同时,还要招几个人帮忙。 村长乐呵呵地答应了,往屋里一叫,喊出来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来。 “他是我的孙子孙兴,先前跟着先生读了几年书,后来……后来就怎么也不肯读了,嚷嚷着要去城里打工,这下好了,让他跟着你们做事,我就放心了。” 少年皮肤很白,长得斯斯文文的,怪不得周婶说他对地里的活不感兴趣。 徐安问:“你愿意跟着我做事吗?” 孙兴无所谓地点头,“只要给工钱,我就愿意。” “臭小子,怎么说话呢?”村长呵斥。 “呵呵,无碍,他说得很对,干活给工钱那是应该的。”徐安笑笑。 “听说你读了几年书,那你会记账吗?” 孙兴点头。 过了一会儿,他问:“什么时候做事?” “今天就可以,你就帮我在村里收红薯,收了多少红薯,花了多少钱,你一一记在账上,等我回头给钱。”徐安一边想一边说。 “这……” 孙兴皱眉看着自己爷爷,显得有些为难,他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就有事做,而且还是这么有挑战性的事。 “我,我会记账,但是我不会收红薯。”他直接说。 徐安看向村长,村长笑着拍拍他的肩膀,“一会儿跟爷爷去,爷爷教你收红薯,你跟着记账就成。” 孙兴点点头。 徐安接着说:“你自己也要多学多看,往后就由你来专门负责这件事了。” 孙兴刚想要说什么,徐安就对村长说:“村长爷爷,孙兴这做的不是一般的活计,工钱就给他算三十文一天,您觉得怎么样?” “哈哈哈,那太好了,只怕这臭小子做不来。” 孙兴眼睛一亮,他爹南安县城里给人做工,一天才得十八文,据说做掌柜才三十五文,他就帮忙在村里收收红薯,就有三十文一天,这买卖太划算了。 “我,我一定能做好。”孙兴目光灼灼地看向徐安,眼里的不经意没了,多了些真诚。 有了村长的保驾护航,收红薯的工作进行得很顺利,主要现在正值夏末,地里的红薯大丰收。 红薯运到镇上去也不好卖,甚至卖到了一文钱五斤。 第38章 水磨坊 徐安让孙兴收红薯的价钱是一文钱三斤,自然大把人家愿意卖给他。 这小子很聪明,跟人谈好后,让他们自己把红薯运到徐安家,短短一个下午的时间,徐安家院子里就已经堆满了红薯。 孙三郎和周大郎在厨房里煮粉,出门被满院子的红薯惊呆了。 “看来,你真是多了一个好助手。”孙三郎指的是孙兴,徐安从村长家回来就跟他说了。 “嘿嘿,可不是嘛,这小子还挺聪明的,不过嘛,我现在可不怕红薯多,怕的是红薯不够多,反正咱家现在空房间多,不愁红薯没地方放。” 又到了三天一次的集日,徐安和孙三郎带着刚好五十斤红薯粉来到南安酒楼。 “哎呀,你们可来了。”黄掌柜眼尖,两人还没进门就被他发现了。 “怎么样,酸辣粉卖得好吗?”徐安笑着问。 “何止是好啊,简直供不应求,最后一天人人都来问,可惜已经没有粉条了。” 黄掌柜迎上来,亲手接过孙三郎背的红薯粉。 “那就好,我还怕你的酸辣粉卖不出去呢。” “唉,怎么会卖不出去,只怕是不够卖,东家还让我问问你,能不能再多送些红薯粉来。” “你们东家?” “是啊,上回你做酸辣粉的时候他也在,我特意送了一碗给他。”黄掌柜嘿嘿一笑,“不然我哪能那么痛快,用一百两买下酸辣粉的配方。” “原来是这样。”徐安恍然大悟,“你们东家的眼光不错。” “来啊,给二位上茶。”黄掌柜把红薯粉交给伙计,吩咐说。 “茶,我们就不喝了,一会儿回去还有事要忙。”孙三郎拱手。 “对呀黄掌柜,下回有空再来喝茶,我正筹备建一个红薯粉作坊,建成了肯定能给你大量供应红薯粉。” “既然这样,我也就不留你们二位了。”黄掌柜抽出手帕擦擦汗,朝两人拱手。 同黄掌柜告别,他们走过石拱桥,来到桥的另一边,这边有很多摆摊卖农产品的。 购买了一些鸡鸭肉,还有不少粮食,二人回到周婶的豆腐摊。 周婶忙着给人舀豆花,瞧见他们买了那么多东西,下意识唠叨:“哎哟,光买些肉就成了,这些青菜自家地里有种的,没必要花钱。下回要吃,直接去婶子家地里扯。” 徐安偷偷吐了吐舌头,一面又乖巧地答应着。 “你买这么多东西不好拿吧,我这儿有个背篓,刚好给你们用。”一旁阔竹从背后拿出个背篓。 这种背篓类似现代用的花萝,底下窄上面宽,可以背很多东西。 徐安笑着接过来,“哇,正愁找不到东西装,这背篓多少钱,我买了。” 阔竹摆摆手,“送你的,不要钱。” “那哪成,这背篓做得这么好,又是你辛苦挑到镇上来卖的,我不能白要。” “托你的福,我这原本不好卖的竹器,近些日子卖了不少。尤其是竹筒,来买豆花的新客人,基本都会买几个竹筒装回去吃。” “你就收下吧,这也是我的一片心意。”阔竹红着脸,依旧不肯要钱。 徐安把东西都放进背篓,让孙三郎背着,从荷包里摸出一把铜钱,蹲下身子,丢进他摊位上的一个小筐里就迅速跑开了。 “不知道够不够,我们还有事,就先回去了。” 阔竹愣愣地张大嘴巴,弯腰捡起铜板追上去,谁知那两人眨眼间就跑了个没影。 “哈哈,你就收下吧,徐安她就是这种性子,不喜欢占人便宜。”周婶劝说。 阔竹面上一红,“周婶,赶明儿我也送你个背篓,我编的背篓最结实了。” “那敢情好,周婶等着你的背篓,正好家里的背篓坏得不能用了。”周婶嘴上笑呵呵地应着。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周婶对面前这个腼腆的小伙子很有好感,经常送他一些豆腐豆花。 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徐安银子给得多,附近的泥瓦匠都慕名而来,人多了,磨坊的进展就快了起来。 半个来月的时间,磨坊就建好了。 一根粗木连接转轮,转轮可以调节高度,适应不同时节的水位,另一头运用木制齿轮固定在磨盘上。 这样的磨盘,徐安建造了三个。 建成之日,徐安迫不及待地试用了一下,有了水力的带动,磨盘实现了不停歇的匀速转动。 一声令下,孙兴拿了几块红薯,从磨盘上面的孔里丢进去,汁水混合着红薯渣一起沿边流下,再顺着沟槽,流进木桶里。 “成了!”孙兴一脸欣喜,他还是第一次见水磨坊,这磨盘好像会法术一样。 “这就是做红薯粉的第一道工序,有了这水磨坊就省事多了。” 徐安查看了一下红薯渣,觉得还不错,磨得挺细的。 泥瓦匠已经结了工钱回去了,剩下几个木工师傅,徐安叫住他们,请他们在院子里,打一些晾晒粉条的木架子。 磨坊建成的当天就投入使用了,没办法,黄掌柜那边催得急,总是抱怨粉条不够用。 与此同时,徐安之前招的工人也来了,这是他们正式上工的第一天。 除了几个重活需要男人外,徐安这次招到的几乎都是女工,而且是村里的熟人。 喜欢看热闹的孙大娘被安排在磨坊,她专门负责放红薯。 “这活简单,随便来个人都能做。”孙大娘乐呵呵地端起木盆,将盆里洗净的红薯丢进去。 她见徐安面带微笑,没有多说什么,眼珠子一转,凑到她耳边小声说:“我说徐安呐,这红薯粉真是用红薯做出来的?” 徐安点点头,眼含笑意看向她。 孙大娘没有发觉不对,继续往下说:“听说卖得死贵,你能不能教教我们,这样我们回去也能自己做来吃。” “行不行啊?我保证不往外头说,就做来自己吃。”她见徐安没有回答,于是追问。 “红薯粉的配方暂时保密,您要是想吃,我可以送您一些。” 见她依旧笑眯眯的,孙大娘后背却冒出一层冷汗,她喃喃道:“大娘就是想尝尝红薯粉的味儿,你别误会啊。” “孙大娘,都是自家人,想吃红薯粉跟我说就成。” 第39章 大战梅娘子 徐安没有气恼,相反,孙大娘的话提醒了她。 红薯粉的做法说简单不简单,可说难也不是那么难,所以只要有人有心琢磨,要不了多久,总能研究出来。 “得想办法,让人不那么容易复刻出来。”徐安喃喃。 经过几天的思考,徐安最终决定,洗浆沉淀,还有最后水粉的配比这一步都由自己人来完成。 有备无患。 经过几天时间的磨合,红薯粉在有条不紊地产出,天气好的时候,可以看到徐安家院里院外的架子上,晾了满满当当的红薯粉。 小翠没事的时候,也会过来帮忙。 这天,她刚拿着一排粉条来到院子外,远远便看见消失许久的梅娘子。 看她沿着大路一直往这边走,一边走还一边打量院门口晒着的红薯粉,小翠赶紧把红薯粉挂好,跑进院子里。 “徐安姐,不好了,不好了。”她一边跑,一边喊。 “什么不好了?”徐安见她这副慌乱的样子,直起腰笑着问。 “我看见梅娘子了,就是那个很凶很凶的梅娘子。” “她住在村子里,肯定能碰到的,有什么好奇怪的。”徐安不以为意,蹲下去继续倒水。 “可是,可是我看她好像是往这边来的。” “往我家来的?她来我家做什么?” 周小翠摇摇头。 “看看去。” 徐安把手上的水擦干,起身往院门口走去。 还没走出院门,就看到一脸憔悴的梅娘子,站在晾红薯粉的架子下面,正准备上手拿。 “婶子,您来我家,有什么事吗?”徐安先开口问。 梅娘子吓了一跳,赶紧收回手,看向徐安,露出一个难看的笑来。 “这是什么东西,看着还怪好看的嘞。”她指指红薯粉。 “这是红薯粉,用来吃的。婶子来我这儿有什么事?”徐安再一次问道。 “哦。”梅娘子回过神,手在衣摆处搓了搓,“我这不是听说你这儿招工嘛,就想过来帮帮忙,都是自家人,总比外人好些。” 她说着,意有所指地看向周小翠。 周小翠心思单纯,没听出什么别的意思,但见她看向自己,忍不住挪了一步,躲到徐安身后。 徐安才不想引狼入室,于是笑着说:“那婶子可是来晚了,我这儿人都招满了,现在已经不招人了。” “就多一个人而已,你放心,婶子干活手脚麻利着哩。”梅娘子露出讨好的笑。 徐安还是摇头,“婶子请回吧,我这作坊太小,人多了站不下。” 梅娘子的笑容一滞,嘴角肉眼可见地往下拉,“不是我说,你俩这么折腾,也没个长辈看顾,迟早出事。” “我好心好意要给你帮忙,你竟然还不领情。” 徐安冷笑,可算是露出真面目了。 她也收起了自己的假笑,“我就算是折腾散了,出事了,也轮不到婶子关心,请回吧。” 说完,徐安拉着周小翠往院子里走。 “好你个小贱人,当初就该把你卖到窑子里去,得意个什么劲。”梅娘子跳脚,指着徐安的后背开骂。 “哦,那还真是可惜了,卖自个儿媳还不够,竟然还想着卖自己的侄媳妇,你凭什么?”徐安转过身,一脸冷漠地看着她。 “就凭我是你长辈,你这样忤逆长辈,迟早遭天打雷劈。”梅娘子声音尖利,引得左右四邻伸头看,院子里的人纷纷走了出来。 “你这样的人算什么长辈,哪有长辈不帮衬子侄,一天天净想着卖侄媳妇的。”徐安不甘示弱,学着她的样子叉腰骂道。 “你……你就是个小娼妇,勾搭这么多男人在屋里,也不知道是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她指向周远安等人。 他们今天没事,都在这边帮忙洗浆。 周大郎站在他爹身后,“苏梅你是不是上茅坑吃屎了?嘴怎么这么臭。” 他一边说,一边伸手在面前扇动,好似真的闻到臭味一般。 “还有你,你也是这贱人的姘头吧,躲在屋里头不出来。”梅娘子依旧口无遮拦。 徐安听得皱眉,这女人简直太烦了,就像厕所里的苍蝇一样。 “你是不是死了儿子,得了失心疯,要不是我不打女人,你今天少不得吃我一顿拳头。”周大郎朗声回骂,刚要上前,被周远安一把拉住。 梅娘子听他说到自己儿子,脑子一下就懵了,气血上涌,捡起一块大石头往院子里丢。 “都是你,都是因为你们,一个个站门口看热闹,都不出来帮忙,是你们害死了我儿子,现在还来说风凉话,我砸死你。” “呵,有本事去砸那些要债的,要不是我帮忙堵住那些人,估计大志的账还得落你头上,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周大郎气极反笑,指着梅娘子骂。 眼看越来越热闹,徐安上前去,打算关上院门。 不料才关了一扇门,就被上头的梅娘子一脚踹在门上,徐安躲闪不及,被连带着一屁股坐在地上。 “徐安姐!”周小翠赶紧上前扶起她,“你怎么样,伤到没?” 徐安摇摇头,目光不善地盯着梅娘子。 “你最好趁我发火前滚开,不然……” “不然怎样?你还想打我不成。”梅娘子见她吃亏,双手叉腰,上前一步,伸长了脖子。 “啪!”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回荡在院子里。 梅娘子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许久才尖叫着大喊:“孙三郎,你敢打我!” “啪!”又是一个巴掌,甩在梅娘子另外一边脸上。 “打的就是你,不要以为徐安是那么好欺负的。”孙三郎冷着脸开口。 要不是跟着送红薯渣回来,他还不知道这事,这女人太无耻了,竟然敢弄伤徐安。 “滚!”他冷冷一声低吼,吓得梅娘子浑身一颤。 “好,好呀,你们竟敢殴打长辈,给我等着。”梅娘子捂着脸后退,仍旧不忘放狠话。 “啧,孙三郎,真有你的,早就看那老妖婆不顺眼了,打得好。”周大郎嘻嘻哈哈。 孙三郎朝他点点头,又同周远安拱拱手,随后拉着徐安走进屋子。 “怎么样?伤到哪里了。”孙三郎问。 徐安到现在还有点懵,没想到孙三郎竟然会打女人,而且还是自己的长辈。 第40章 覃默 她看向孙三郎,“你打她做什么?” “难道她不该打?” “该打是该打,可是你打她,会被人说的,她毕竟还是你的长辈。” “我不在乎别人说什么,那种人,就该得到教训。”孙三郎眸光一冷。 “虽然……但是你这样有点帅耶!”徐安星星眼看着孙三郎。 孙三郎面上挂不住,嘴角止不住的笑意,“是……是吗。” “咳咳,回归正题,她伤到你哪里了?”孙三郎执着地问。 “额,好像屁股有点痛……” 徐安见孙三郎伸手,下意识往后躲,把手伸到孙三郎面前。 “手也有些擦破皮,应该是倒在地上,按在石子上了。” 孙三郎接过她的手,吹了吹问:“痛吗?” “废话,肯定痛呀。”徐安想抽回手,奈何被他握得太紧了。 “别动,我帮你擦擦。” 孙三郎卷起衣袖,沾了些水,小心翼翼地擦去周围的尘土。 “一会儿,我带你去村医那里开点药。”擦干净伤口后,孙三郎说。 “喂,大哥!不用这么麻烦的,这都是小伤口,擦干净就行了,过几天就自己好了。” 徐安无语,不过她还是第一次受到这种对待,心中不免有些悸动,她赶紧把手背到身后,打开门跑了出去。 这天晚上收红薯粉的时候,徐安发现架子上少了好几串,想也不用想是被谁偷走的。 她叹了口气,对孙三郎说:“要不,我们买条狗回来养吧。” 孙三郎没有多说,以为是被今天的事情吓到了,他熟练地捆好手上的粉条,点头答应。 又到了送粉条的日子,徐安赖床起不来。 “三郎,好三郎,你自己去嘛,让我好好睡一觉,我保证下一次一定陪你一起去。”徐安闭着眼睛翻了个身。 孙三郎还想再叫,院子外传来了周大郎的喊声。 “三郎,徐安,准备好了吗?我们出发咯!” 无奈,孙三郎只好背着背篓,关好房门走了。 背着几十斤红薯粉走路去镇上,也不是不行,但是能蹭个牛车,走空路自然是最好的。 孙三郎走出院子,见周大郎一行人还没走远,赶紧追上去,把背篓放在牛车上。 “咦?怎么徐安又没来?”周婶看了看他空荡荡的身后。 “唉,有什么办法呢,我实在是叫不醒她。”孙三郎叹息着摇头。 “呵呵,你们年轻人呐,就是爱折腾。”周婶笑眯眯的,似乎是误会什么了。 孙三郎也不解释,默默跟在牛车旁往镇上走,偶尔遇到上坡路,还要帮忙推牛车。 大概是因为今天的天气很好的原因,今天南桥镇很热闹。 才到小镇入口,街道上已经有不少行人。 孙三郎送完红薯粉回来,看到路边有卖小狗崽的,想起昨晚徐安说的想养狗,于是蹲下来打算问问价。 “是你啊,孙三郎。” 听到这话,孙三郎把视线从小狗上移开,抬头看去。 “额,您是?” 面前是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黑瘦黑瘦的,笑起来眼角满是皱纹。 “我们是一个村的,我就住在村口那棵大酸枣树下。” 这么一说,孙三郎回想了一下,酸枣树下好像是有一座土坯房。 不过眼前这人确实陌生,以往在村里没见过他。 “嘿嘿,想起来了不,我常年在外头跑,见得少可能面生。” 还是没什么印象,不过孙三郎不想多说话,于是配合地点点头。 “你这狗怎么卖?” “唉,都是一个村的人,说什么卖不卖的,伯伯送你一条。”说着,他拎起一条小狗崽的后脖颈。 “你看……这条成不。” 这狗,通体黝黑,就连爪子和鼻子都是黑的,那大伯掰开狗嘴,“你看,这狗就连舌头都带黑色,是一条正宗的五黑犬,看家护院那可是一把好手。” 孙三郎想起徐安被那条大黑狗追得泪流满面的样子,不免有些失笑,再看一眼面前这小黑狗崽,心想:该不会这狗崽就是那条大黑狗的崽子吧? “那就这条吧。” 孙三郎话音刚落,那大伯就用稻草塞在狗肚子下,再用稻草搓的草绳将它绑起来。 期间小黑狗一直看着孙三郎摇尾巴,那乌黑的小眼睛,好似认定了孙三郎这个主人一样。 孙三郎要给钱,但他就是不收,两人推来搡去好一阵。 他突然想到徐安给钱的操作,笑道:“那我就谢谢大伯了。”把狗崽拎在手上,作出一副要走的样子。 随后,他趁大伯没注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一把铜钱丢进装狗的笼子里,转身就跑。 “唉!三郎,你回来,大伯不要你的钱。” …… 孙三郎跑了一阵,停下来直喘气,将小狗崽拎到面前,直视它圆溜溜的小眼睛。 “以后你就是我的狗了,要乖乖听话,知道吗?” 小狗崽吐着舌头,冲他“汪汪”叫了两声,似乎是在回应他。 孙三郎心情大好,转身准备去找周婶一家,看看他们的豆花卖完了没。 不料刚一转身,一条手臂挡在他面前,孙三郎的嘴角轻抿着,不悦地看向来人。 “我找你可是找得很辛苦啊,没想到你竟然在这里扮起了农夫。” 那人嘴角微勾,似笑非笑地说。 “我不想跟你回去。”孙三郎咬牙说。 “您可以选择不回去,但我还是劝您,不要忘了您的身份,以及肩上的责任。” 那人深呼吸一口,语气中有些惆怅和无奈。 孙三郎直视他的眼睛,半晌才缓缓点头,“好,我跟你回去,但我还有重要的事要做。” “时间来不及了,您必须马上跟我走。”那人眼神坚毅。 “覃默,你我一同长大,你知道我的性子。”孙三郎将小狗崽抱在怀里,终是放软了语气,“容我再任性这一回。” “好吧,我就在这里等着你。” 孙三郎不疑有他,飞跑着朝周婶卖豆腐的小摊而去。 周大郎帮着收摊,见孙三郎跑成这样,揶揄地看向他身后,“怎么着?被狗追啦?” 孙三郎没理他,把小狗崽往他怀里一丢,随后脱下背篓递给他。 “拿着,我今天回不去了。” 第41章 煤球球 周大郎抱着狗,一头雾水,他问:“怎么了这是?” 孙三郎没解释,他自顾自说:“帮我照顾好徐安,让她等我,我一定会回来的。” “你什么意思?到底发生什么了?”周大郎才意识到不对劲,他见孙三郎说完就要走,一把丢掉背篓,拉住孙三郎的衣领。 “你给我解释清楚,到底发生什么了?” “大郎你做什么?”周婶忙完,见两人这样,赶紧跑过来拉住周大郎。 孙三郎趁机挣脱开,看了小狗崽一眼,依依不舍地朝人群走去。 周大郎赶紧追过去,可人群熙熙攘攘,始终不见那道熟悉的身影。 周婶问:“怎么了?他不回去吗?怎么就这么走了?” 周大郎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他就给了我这条狗,说他回不去了,要我照顾好徐安。” “啊?”周婶听出了话里的不对劲,她出神地看着小狗崽,心里有些惴惴不安。 “赶紧收摊,我们回去,把这事告诉徐安,兴许她知道些什么。”周婶手忙脚乱地收拾。 周大郎抱着小狗崽站在大街上,皱眉想他到底做什么去了,可是想来想去都想不通。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周大郎看向徐安,眼神有些怜悯之色。 这是他想了一路的猜测,但也只有这种可能。 一屋子人看向他,周小翠轻轻推了他一下,“大哥你还卖什么关子,赶紧说说,三郎哥究竟干什么去了?” “是啊,你快说吧。”周婶也催促。 “你们还记得孙大志吗?”众人点头。 “他当时赌输了钱,欠了一屁股债,就是这么跑掉的。” 周婶立即反驳,“孙大志是孙大志,三郎是三郎,他是个好孩子,不会去赌博的。” “是啊,三郎哥怎么会去赌博呢,他不是那样的人。”周小翠也附和说。 “那你说说,他是为什么跑掉的。”周大郎看向周小翠。 周小翠一脸为难,她手指缠绕着胸前的一缕头发,想了许久才摇摇头,“我不知道。” “那不就对了嘛,肯定是因为欠了债,被要债的找到了。”他看向徐安,“你要小心啊,夜里睡觉一定要插上门,万一被要债的找上门就不好了。” 即便心里不相信,周婶还是有些担忧,她看向徐安,“要不以后住我这里来,跟小翠一起睡,你一个人,实在不安全。” 徐安摸着小狗崽的头,“谢谢周婶,还是不了,我在自己家住得挺好的。” “而且,我相信三郎,他一定不会去赌钱的。” “人不可貌相,万一他就是那种人呢。”周大郎急得不行。 周婶看出徐安眼里的决绝,“那就再等几天,这几天大郎你多去三郎家转转,要是没有要债的来,三郎就不是在外头欠了债。” 周大郎想了想,觉得他娘说得也对,于是点点头。 “好,这几天我都过去帮忙,万一遇上要债的,我也能挡一挡。” “谢谢,谢谢你们。”徐安心里乱得不行,见他们这样为自己着想,还是很感动。 回到自己家,徐安抱着小狗崽,仿佛置身梦境。 “他怎么就走了,他究竟去了哪里?这一切都发生得太突然了。”徐安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小狗崽仿佛感受到了她的情绪,使劲在她怀里挣扎,想要舔一舔她的脸,来安慰她。 徐安蹲下来,把小狗崽放在地上,任由它在院子里跑来跑去。 漆黑的小狗,渐渐融入夜色中,要不是它一直在动,几乎看不出它在哪里。 “嘬嘬嘬~” “嘬嘬嘬~” 徐安轻轻一唤,小狗崽立刻屁颠屁颠地跑过来。 摸着小狗崽圆圆的小脑袋,徐安轻笑:“你这么黑,真像一块黑色煤球,不如就叫你煤球球好了。” “煤球球。”徐安冲它喊道。 小狗崽似乎很喜欢这个名字,听到喊声,立马仰着脑袋,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看向她。 “煤球球,以后就只有你在了,你陪我一起,我们一起等三郎回来好不好?”徐安蔫蔫的,抱起煤球球往屋里走去。 孙三郎走后,徐安的日子过得平静无波,黄掌柜知道情况后,专门派了个伙计来取红薯粉。 梅娘子和孙二柱来过几次,估计是想偷东西,每次被煤球球赶走了。 它小小个,被徐安喂得很好,长得圆滚滚的,远远看去,还真像个煤球。 周大郎默默关注孙三郎家的情况,半个月的时间过去了,没有任何发现,讨债的人没来,孙三郎也一直没回来。 天气渐渐有了凉意,这天一大早就下起了雨,雨水打在瓦片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这样的早晨,最适合睡懒觉了。”徐安被雨声吵醒,但她惬意地伸了个懒腰,又缩回了被子里。 才刚睡着,忽听院外传来砸门声,缩在床脚的煤球球被惊醒,它起身一边挠门,一边冲屋外叫着。 “谁呀!大清早的扰人清梦。”徐安很不爽,但家里就她一个人,只好套上衣服起床。 敲门声响了一阵又停了,徐安把煤球球锁在屋里。 撑了伞走到院门处,透过门缝往外看去,她看到一只布满红血丝的眼睛,那人眨了眨眼,随后怒瞪着她。 “哎呀妈呀。”徐安吓得大叫,差点握不住油纸伞。 门外的人见徐安来了,但没有开门,于是又重新拍打院门。 “开门,快开门!” “我看到你了,赶紧的开门!” 梅娘子和孙二柱一唱一和,喊得十分起劲。 徐安纳闷,这两人不是消停了好一阵吗,怎么突然像打了鸡血一样,满血复活了。 “你们这么早来做什么?” 徐安其实已经打算好了,不管他们说什么都不会开门。 看他们气势汹汹的样子,好像自己欠了他们多少钱一样,傻子才会给他们开门。 “开门,先开门再跟你说。”孙二柱换了个态度,好声好气地哄道。 “不开,谁知道你们憋了什么坏屁。”徐安不为所动。 “别跟她废话,直接砸!”梅娘子的声音穿透雨幕,显得格外刺耳。 徐安后退了一步,生怕被波及,等了一会儿,门外却安安静静的。 大雨越下越大,雨水打湿了裙摆,徐安提了提裙子,正准备往回走。 “孙三郎死了!” 第42章 孙三郎死了 “孙三郎死了!哈哈哈,孙三郎死了!” 梅娘子疯魔的笑声穿透了院门,穿过雨幕,像一根毒刺,狠狠扎进徐安的耳中。 油纸伞缓慢落地,徐安瞬间成了落汤鸡,她一步步挪到门边,打开院门。 “你说什么?三郎他……怎么了?” 梅娘子和孙二柱被她的样子吓了一跳,两人不约而同后退一步。 “我问你们,三郎他怎么了!”歇斯底里的喊声,就连徐安自己也被吓到了。 喊完,她似乎失了力气一般,靠倒在门框上,一双眼睛却死死地盯着梅娘子。 看她这样,梅娘子的胆气恢复了些许,她一把推开孙二柱,挺了挺胸说道:“县里的郝员外,也就是三郎去当书童的那户人家,派了伙计来。” 说到这里,她似乎想到什么很值得开心的事,脸上的皱纹笑得一颤一颤的,徐安觉得,她的笑是那么刺眼,让人觉得恶心。 她没笑多久就接着往下说:“你猜他是来做什么的?哈哈哈,是来让我们去认尸的。孙三郎死了,连尸体都已经开始腐烂了,骨头上爬满了蛆虫。” “呕~” 徐安再也忍不住,扶在门框上一个劲地呕,可胃里什么都没有,苦涩的胃液萦绕在舌尖。 苦,好苦啊。 徐安的视线被什么给挡住了,她抬手去擦,可是越擦越模糊。 她只听见梅娘子还在不住地说。 她说:“三郎已经死了,你就是个寡妇。” 她说:“所有的家产,包括这宅子,这作坊,还有那座磨坊,通通都是我的。” 她说:“你最好老老实实,不然我真要把你卖到窑子里去,让你尝尝千人骑、万人压的滋味。” 她说:“别装死了,滚开,让我们进去看看三郎都给我们留了些什么好东西。” 她说:“……” 她说什么都已经不重要了,徐安在心里一遍遍问自己:三郎死了吗?他真的死了吗? 徐安是不信的,她打心底里觉得孙三郎不会那么容易死。 可是,他要是没死,究竟去了哪里,又为什么……为什么这么久都不回来。 徐安无力地坐倒在门前,她仰着头,任凭冰凉的雨水冲刷在她脸上,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她保持清醒。 “徐安,徐安你怎么了?怎么坐在地上?” 耳边传来周婶焦急的声音,她是什么时候来的,徐安不知道,她感觉自己被一股力量托起,扶着她往院子里走。 跟她一起来的,还有周大郎,他看见孙二柱两口子在屋里翻箱倒柜,眼里像是要喷火。 “滚!谁让你们来的。”他捏紧了拳头,声音听起来很有威慑力。 梅娘子停了手上动作,转身不屑地看着他。 “你算个什么东西,凭什么要我们滚,这可是我们孙家。” “对啊,这里是孙家,要滚也是你们滚。” 孙二柱犹如小人得志,叉腰跟着喊。 梅娘子见周大郎丝毫没有让开的意思,她抚了抚鬓角的碎发,“哦,对了,我是不是忘了告诉你,孙三郎,他已经死了。” 这话犹如晴天霹雳,周大郎瞳孔猛地一个收缩,他看向徐安,似乎是在向她求证。 泪水就像不要钱一样从徐安眼角滑落,她用悲戚的眼神看着周大郎,没有回答,但答案已然明了。 “不可能,这不可能,他没那么容易死。”周大郎声音越来越大,最后一句是朝着梅娘子吼出来的。 梅娘子被吓了一跳,她后退了一步,靠在木桌上,不满地反驳,“哎哟你这是做什么,我还能骗你们不成,孙三郎就是死了,我们都已经见过尸体了。” “尸体……”徐安强撑着站起来,她看向梅娘子问:“尸体呢?尸体在哪里,除非亲眼所见,否则,我是不会信的。” “尸体已经烧了。”她察觉到徐安不善的目光,摆了摆手说:“别瞪着我,又不是我烧的,昨天我们在县里认过尸,衙门当天晚上就烧了,第二天给了一个骨灰坛子。” “是啊,一个小陶罐,大概这么大。”孙二柱怕他们不信,伸手比划了下大小,“就是今天下雨,没带过来。” 周婶察觉到徐安身子在发抖,忍着泪意安慰道:“徐安,婶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三郎……他是个好孩子,你……节哀。” “就算他死了,你们来这是做什么?侵占家产?”周大郎冷冷地盯着两人。 孙二柱挺了挺胸膛,“什么叫侵占家产,这本就是我孙家的,三郎已经死了,我们当然要来清算一下,免得我孙家的家产,被这个外人得了去。” 他指着徐安,眼里满是得意之色。 周大郎一时语塞,他看向徐安。 徐安轻轻推开周婶的手,站直了身子,“三郎尸骨未寒,怎容得了你们在这里欺负他娘子,你们就不怕遭报应吗?” “呵,我们来拿回孙家的产业,那是天经地义的事,你一个外人,要是强占着不给,那才应该遭报应。” “你们就算要来抢家产,也要等到三郎下葬后,今天还是先回去,不然我去请村长来评评理。”周婶斜睨着梅娘子说。 周婶也很想帮徐安,可村里自古以来就是这样,徐安没有子嗣,不管怎么说,家产确实落不到徐安手里。 梅娘子还想再争论,但孙二柱似乎有些怕村长,他拉了拉梅娘子的衣袖,附在她耳边说了几句。 “那好,我们今日暂且回去。”她看向徐安,面色狰狞道:“这家产迟早都是我们的,你别想带走一分一毫。” 是恐吓,也是威胁。 徐安有些难以接受,她苦心经营这么久,凭什么? 难道就这么轻易地让步吗? 大脑飞速旋转,她一定要想出个办法,再怎么样也不能让自己的心血,便宜了那对无耻之徒。 可是,她一想到孙三郎死了,心就一抽一抽的痛。 明明不应该啊,她深知自己对待孙三郎的感情,只是普通朋友那样。 没有办法思考,那就暂时不去想。 自孙二柱两口子走后,徐安就木木地站着,周婶不放心,一连喊了好几声她才回神。 第43章 决定 “呜呜~周婶……” 徐安扑到周婶怀里,用尽全身力气哭喊,似乎是终于在无边无际的水面上,找到一块浮木。 “呜呜~三郎死了,三郎怎么就这么死了,我连他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周婶,我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啊?” 周婶和周大郎对视一眼,把徐安带回了自己家。 一碗热气腾腾的鸡蛋面摆在眼前,徐安却丝毫没有食欲,这是她穿越以来,最为伤心失落的一天。 “快吃吧,吃了才有力气,我们一起帮你想想,想想以后该怎么办?”周婶轻声劝道。 周远安坐在一旁的木凳上,手里搓着麻绳,一边搓一边叹息,“可惜了,三郎家的作坊才建起来,就要便宜了那对无赖。” 周婶剜了他一眼,用眼神示意徐安还在,“现在别说这些,好好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徐安吸了吸鼻子,感觉头脑有些发昏,她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不能让那两人诡计得逞,那就…… 把孙三郎家和水磨坊一把火点了,然后离开这里。 自己本就不属于这里,机缘巧合来到这里,是因为孙三郎才选择留在这里。 现在孙三郎死了,自己在这里的牵挂也就断了,不如离开这个地方,重新选择一个好地方。 运用自己现代的知识,总能混得不错,赚点小钱,也能平安快乐地过完这一生。 “徐安姐,快吃,吃了才有力气跟坏人对抗。”周小翠坐在徐安身边,她吸了吸鼻子,“这面可香了,娘还在里面卧了个鸡蛋,撒了葱花,平时我都吃不到的。” 徐安勉强露出一个笑,缓缓拿起木筷子,确实是很饿了,肚子都在抗议,可就是没什么胃口。 但是一想到孙二柱夫妻俩的恶毒嘴脸,徐安在心里给自己打气,先吃饱再想法子对付他们。 一碗鸡蛋面,徐安吃得很快,几乎是嚼两口就咽了。 最后,她连碗底剩下的汤都喝了干净,打了个饱嗝。 见她终于肯吃东西,周婶面上带了笑意,“能吃就行,能吃就说明好了,吃饱了吗?不够婶子再给你下一碗。” 徐安摇摇头,“谢谢婶子,我已经吃饱了。” 她抬头,视线正好对上在门外探头探脑的周大郎,周大郎一愣,转身就要跑开。 “周大哥,你别走,我有事要你帮忙。”徐安喊。 周大郎的脚步顿住了,他走进屋子,在周远安身边的凳子上坐下。 “有什么事你说,我一定帮你办到。”他举了举拳头,似乎意有所指。 徐安摇摇头,“不是这个事,我想让你帮我请村长过来。” “请村长?请村长来做什么?”周婶疑惑地问。 徐安笑笑,“等村长来了就知道了。” 屋外雨还在下,没有半点要停的意思,周大郎打了一把伞,缩着身子走进雨幕中。 “回来的时候慢些,村长年纪大了,别让他摔着了。”周婶站在门口,朝周大郎的背影喊。 周大郎摆摆手,示意他知道了。 等待村长到来的间隙,锅里的水烧热了,周婶给徐安拿了一套衣服。 “小翠的衣裳怕你穿不上,这是我年轻时穿的衣裳,好些年没穿了,婶子洗得干干净净的,放在衣柜里许久了。” “你看看合适不,要是不合适,婶子回你家一趟,帮你拿身干衣裳来。” 徐安很感动,她双手接过衣服抱在怀里。 “合适的,不用麻烦跑去我家了,这大雨天路不好走。” 周家没有专门的浴室,洗澡都用个大木盆,关上门窗在房间里洗的。 周婶帮她倒好热水就出去了,“天气凉,别洗久了,容易生病。” 徐安乖巧地点头,然后关上房门。 用毛巾沾了热水覆在脸上,热气蒸腾,徐安不由自主发出一声喟叹。 “呼~真舒服。” 疲惫感褪去,徐安的思绪逐渐变得清晰。 好不容易建起来的水磨坊,要是就这么烧了,确实有些可惜。 自己反正已经决定好要走了,那便把孙家的家产和水磨坊一起留给村里人,也算是造福乡里了。 留下这么多东西,那自己提个小小的要求,不过分吧? 想着想着,徐安嘴角微勾,“想占我的便宜,没那么容易。” 快速洗好,徐安穿上周婶的衣服,是粗布的,虽然有些不舒服,但将就穿一下,没什么问题。 她拧干毛巾,将长发包裹起来盘在头顶。 打开房门,周小翠守在门外,一眼就见到徐安,她笑着夸赞:“徐安姐,你真美,简直……” 徐安心情好了一些,笑问:“简直什么?” “简直……简直不像我们村里人。”小翠低头,看向自己双手。 这双手不仅黑,而且干瘦干瘦的,手心还有几个淡黄色的小茧。 徐安挽住她的肩膀,“你还小,没有长开,长开了就好看了。” “是吗?”周小翠眼睛亮晶晶地看向徐安。 看着她亮晶晶的,小鹿似的眼睛,徐安肯定地点头,“肯定的。” 周小翠笑了,笑得腼腆又害羞。 “你们说什么呢?那么开心。”周婶的声音从厨房那边传来。 周小翠蹦得老高,“徐安姐说我长大了会变得跟她一样好看!” “瞧把你美的,还不快帮你徐安姐把洗澡水抬出来倒了,一会儿村长该来了。” 过了几分钟,周婶和小翠拿着干帕子,在堂屋给徐安擦头发,周大郎领着村长回来了。 同行的还有一个年轻人,徐安眯眼看去,孙兴撑着伞朝她摆手,一向朝气蓬勃的脸上,此时少有的阴郁稳重。 村长走得有些慢,周大郎和孙兴一左一右搀扶着他,雨水打湿了三人的衣服。 徐安看着三人的狼狈样,心里有些愧疚,她赶紧给几人让座。 “哎呀,都是我不好,我没有想到这一层,还让你们跑一趟,身上都淋湿了。” 村长孙大成摆摆手,“无碍,发生了这样的事,希望你能节哀。” 孙兴插话,“三郎哥那么稳重一个人,怎么会突然死在外面,是不是搞错了?” 周大郎拉了拉他的袖子,孙兴见徐安脸上的落寞一闪而过,知道自己的话说得不合时宜,赶紧住了嘴。 第44章 赶走孙二柱 徐安低垂着眸子,深吸了一口气。 “那件事发生了就发生了,村长爷爷,我今天找你来,是想跟你说两件事。” “你说。” 其他人都不再说话,村长孙大成坐正了身子,等徐安往下说。 “想必周大哥已经跟你说了今天早上的事,三郎的二叔二婶来我家闹事,一心想霸占我和三郎的家产。” 村长点点头,他活这么大岁数,这种事见得多了,作为一个没有儿子傍身的寡妇,家产只能留给旁亲。 “也算不得是霸占,你和三郎没有子嗣,家产不可能留给你一个外姓女。”孙大成看了周远安一眼,还是把心里的话说出来。 徐安虽然早就料到村长会这么说,但听他亲口说出来,还是觉得心里有些发堵。 她哽咽道:“可是,三郎家的家产已经被他俩霸占过一次了,即便是三郎回来了,留给他的,也只是一个空壳一样的家。” 村长轻轻咳了一声,“历来都是如此,这是你们家务事,外人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要他俩没有越线。” “越线?什么叫越线,难道只有他们拿刀架在我们脖子上才算越线?”徐安嘲讽地看着村长。 “后来我们所拥有的一切,水磨坊,还有红薯粉作坊,都是我们俩自己,靠着我们的双手慢慢建起来的。” “凭什么,三郎死了,他二叔二婶就可以明目张胆地来霸占,还口口声声说要把我赶出去,那些明明也是我的心血。” 她心里有太多不甘,来到这个时代,实在是受了很多以往不敢想的委屈。 “咳咳,三郎媳妇,你说正事,和我说这些……没用。”他又咳了几声,双手放在拐杖上撑着,“毕竟是你们的家务事,我管不了太多。” 徐安闭上眼睛,一颗热泪滚落。 其实她也知道,和这些人说没用,可还是忍不住想要控诉,这些不公平的事。 “好,那我就说正事。” 等到心绪稍微平复一些,徐安缓缓开口。 “三郎死了,我不愿把我们的家、作坊,还有水磨坊交给孙二柱。” 众人面面相觑,孙兴一拳砸在桌上,“我也不想,要是要给他们俩,我估计要不了多久就被他们造没了。” 村长想了许久,摇头说:“可那是你们家的,三郎不在了,理应交给最亲的亲人。” “难道我不是他最亲的?”徐安反问。 村长皱眉,“啧,三郎媳妇,你不要这么轴,我说的是血亲,你同三郎又没有血缘关系,也没有血脉。” “如果我说,我要把水磨坊和作坊无偿捐给酸枣村呢?”徐安嘴角露出一抹讽刺的笑意,她果然看到了想看到的结果。 村长瞬间眼睛一亮,“此话当真?”他甚至激动地站了起来,动作敏捷程度不输壮年男子。 周婶一家也都惊讶地看向徐安。 徐安点头,“我原本想着,既然我得不到,那他俩也别想占便宜,索性一把火烧掉。” “三郎媳妇,你的担子也太大了,恶意纵火是要见官的。”村长再一次诧异地看向徐安,仿佛她还是那个痴傻的疯妇。 “可是我又舍不得,毕竟水磨坊花了我和三郎那么多心思才建成,就这么变成一堆飞灰,也太可惜了。” 徐安懊恼地摇摇头,“所以我放弃了这个想法,毕竟村里许多人都在作坊做工,不如就送给酸枣村,也算是为三郎……行善积福。” 村长赞许地点头,“要是作坊变成整个酸枣村的产业,那孙二柱就没理由侵占了。” “不过,我有个条件。” 村长看了她一眼,点点头说:“红薯粉的配方还在你手里,你要是想继续住在孙家,也是可以的。” 徐安摇头,“我不会再待在酸枣村了,我打算离开这里。” 周婶拉住徐安的胳膊,担忧地说:“你可要想清楚,你一个弱女子,要是离开酸枣村,一个人在外面要怎么生存下去。” 徐安伸手覆在周婶手上,“婶子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好自己的。” “那也不成……” 村长打断了周婶的话,“什么条件,要是太过分的,我不能答应。” “我要你们把孙二柱和那个梅娘子赶出酸枣村,永远不能再接纳他们。”徐安笑笑,“这个条件不过分吧,甚至正是你们所希望的。” 村长浑浊的眼睛眯成一条线,只片刻,他点头,“我代表酸枣村所有村民,答应这个条件。” 他缓缓坐下,将拐杖放在腿边,“你不是说有两件事吗?还有一件事是什么?” 徐安松了一口气,朝村长行了个礼,双目含泪:“三郎枉死,如今只剩一坛骨灰,我希望能寻一块清静之地,好好安葬三郎。” “这个是理所应当的,他是我酸枣村的一份子,我们自然不会亏待了他。” 村长看向孙兴,“明日你去请风水先生,务必要帮三郎找一块风水宝地好好安葬。” “是,爷爷。”孙兴恭敬地应道。 “还有什么事吗?外头的雨小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 村长和孙兴两人前脚刚走出院门,周大郎和周小翠就围到徐安身边。 “徐安姐,你要去哪里呀?”周小翠不放心地问。 徐安摸了摸她顺滑的头发,摇摇头迷茫道:“我也不知道,反正不在这酸枣村了,走到哪里算哪里。” 周大郎不关心这个,他朝徐安竖起大拇指,“还得是你机智,想到把作坊充公,不然便宜了那梅娘子,我估计连饭都吃不香了。” 周婶关上门返回堂屋,“你呀你,性子怎么这么刚烈,依着红薯粉配方,在这酸枣村你怎地也吃喝不愁,老想着离开是怎么回事。” “让周婶担心了。”徐安脸红,轻声说道:“我原本就不属于这里,事情已经发展成这样,三郎也不在了,我还不如一走了之。” 说到这个,周婶猛然想起一件事。 她神秘兮兮地凑近徐安问:“原先你疯疯傻傻,孙家只说是外头买来的,可我总觉得怪怪的。” 第45章 徐安的身世 她朝孙三郎家的方向努了努嘴,“他家以前比我家还穷,穷得都快揭不开锅了,哪来的钱给三郎买媳妇,而且后来还接着建了大房子。” “你又这么漂亮,肯定不是几两银子就能买到的,我怀疑……” 徐安也觉得这事不对,她不由转头,把耳朵贴近周婶嘴边,想听听她到底说什么,没准跟这一世自己的身份有关。 周婶压低了声音,“我怀疑他家干了什么杀人越货的勾当,见你长得还不错,就给绑到家里来了,你受了太大的刺激,从那以后才变得痴傻。” 周婶得意地朝徐安眨眨眼,“你觉得是我说的这样吗?” 徐安尴尬笑笑,“可要是这样,那孙家怎么还会被灭门,又独独留下我一个人。” “那肯定是你家里人找来了,见你变得痴痴傻傻,一气之下就把他全家给灭了。” “那为什么我家人不带我走?”徐安反问。 “额……这个,额……可能……”周婶编不下去了,尴尬地笑笑。 “话又说回来,你都变得正常了,怎么一点也没想起之前的事,比如你家是哪里的,你家里还有些什么人之类的?” 徐安摇头,她该怎么解释,其实自己并非原主,所以根本没有原主的记忆。 两人相视一笑,没有再接着往下说。 孙二柱家。 今天天气不错,雨过天晴,太阳从东方探出了半个头。 好不容易盼到第二天,孙二柱翻出自己压箱底的衣服穿上,捧了个陶罐就准备出门。 “等等我,你个死鬼,走那么快是要等着去投胎啊。” 梅娘子还在整理衣裳,见孙二柱往外走,不由开口骂了句。 “哼!今天这大好的日子,我不与你计较。”孙二柱头也没回,迈着方步走到院子里。 门一开,他脸上的笑瞬间凝固。 “你们这是?” 他咽了口唾沫,后退一步问。 周大郎一把夺过他手里的陶罐,交给身后的孙兴。 他笑得不怀好意,“呵呵,我们专程起了个大早,来送你上路呀!” “上……路?上什么路?”孙二柱身子一缩,“你们想做什么,这可是在大白天,你们难道还想杀人?” “谁说要杀你了?”周大郎哈哈大笑,“哈哈哈,我们就是来送你俩上路的。” “上什么路?你把话给我说清楚了。” 这时,梅娘子整理好衣服走到院门口,她双手叉腰,眯眼看着这几个年轻人。 周大郎刚要开口,被一把拉开。 孙兴走到周大郎前面,朝二人鞠了个躬,“叔叔婶婶好,我们今天来是通知你们,你们俩不再是我们酸枣村的人,请尽快收拾好东西离开。” “不是,孙兴你什么意思?什么叫我们不是酸枣村人,我们不是酸枣村的是哪里的?凭什么要我们离开?” 梅娘子被他这一段文绉绉的话绕晕了,但气势还是不能输的。 “你们大早上吃错药了吧,别挡道,我们出门还有要紧事要办。” 周大郎看向孙兴,用眼神示意还是得看自己的。 “喂!你们俩确定不回去收拾东西?出了这门可就回不来了。” 周大郎在村里素有威名,再加上他身材高大,说这话还真把两人给唬住了。 孙二柱面上表情变得凝重,他问:“是村长让你们来的?” 孙兴点头。 孙二柱跟梅娘子对视一眼,又见孙兴面色严肃,不似开玩笑的样子。 梅娘子深吸一口气,正要发功,却被孙二柱拉到一边。 他小声说:“看来我们今天是出不了这个门了,不如先服个软,我们回屋收拾东西离开再说。” “孙二柱你个软蛋,我怎么瞎眼跟了你?” 梅娘子怒火中烧,一巴掌扇他头上,孙二柱捂着头“哎哟”一声惨叫。 身后传来几个年轻人压抑的笑声,孙二柱顾不得丢脸,赶紧回屋收拾东西。 其实,他家早就没什么了,要债的来了几回,连家里稍微值点钱的锅都收走了。 他只找了几件打补丁的衣裳,外加几个缺了口的破瓷碗和一小袋面粉。 面粉还是去认尸的时候,员外家少爷给的补偿。 梅娘子见孙二柱当真去收拾东西了,不由破口大骂:“孙二柱,你个傻缺,咱们又没犯什么事,凭什么离开酸枣村。” 她看了门口站着的几人,坐在院里的小矮凳上,拍着大腿哭诉。 “老娘真是倒了八辈子霉,嫁到你们孙家,好日子没过上一天。” “先是卖了孙子,跑了儿媳,后来又死了儿子。” “现在哟,竟然被同村人欺负到家门口了。” 周大郎挖了挖耳朵,正想出口反驳,孙兴再一次拉住了他。 “不要多事,别忘了我们的任务。” 虽然心不甘情不愿,孙二柱还是拉着梅娘子,在几个年轻人的尾随下,如耗子一般,灰溜溜地离开了酸枣村。 八月初九,是个好日子。 在赶走孙二柱两口子的第三天,村长托人找了块好地方,把孙三郎的骨灰葬下。 看着几个汉子喊着口号,将一块新碑立在坟前。 孙氏小宇之墓,妻徐安于大梁二十三年八月初九立。 “喂!三郎,你大名叫什么呀?”徐安突发奇想问道。 “孙三郎就是是叫三郎,哦,对了,我还有个雅名?”孙三郎一边洗红薯一边笑着回答。 “雅名?说来听听。”徐安停下手上动作,含笑看着他。 孙三郎眼珠子一转,看向右上方探进院子的几根枝桠,“嘿嘿,我之前不是给人当书童嘛,少爷嫌我的名字不好听,所以叫我小宇。” “小宇……嗯,还不错,我以后都叫你孙小宇了。” “可别。” “为什么?”徐安反问,“孙小宇,孙小宇,听起来还可以呀。” “小宇是当书童的时候用的,而且我觉得跟我的姓不搭,你还是叫我三郎吧。” 想起他之前含笑跟自己说起这件事的样子,徐安再一次忍不住落泪。 “别哭,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村里老人过世都没几个能立碑的。” “他年纪轻轻做了短命鬼,不仅能葬在这里,还有你给他立碑,这已经是他的福气了。”周婶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安慰道。 第46章 有贼! “可我还是觉得不真实,我连他的尸体都没看到,他怎么会这么容易就死了。”徐安哽咽着,浑身都在颤抖。 “就算再不真实,你也要接受现实了。”周婶叹息。 “是啊,人死不能复生,日子还得接着往下过。”孙兴有些担忧地看着徐安。 徐安却擦干了眼泪,振作了精神。 “我很好,不用为我担心,接下来我会好好活着,尽情享受生活。” 接下来一段日子,徐安应村长的要求,教村里几个年轻人做红薯粉,甚至抽空去了一趟南安酒楼。 黄掌柜听了她说的,没有意料之中的惊讶。 “唉,也是,家里的顶梁柱没了,单你一个女子,根本撑不起一个作坊。” “只要以后红薯粉的品质不变,并且保证只供应我们酒楼,相信我们可以和酸枣村长期合作下去。” 此时正值饭点,酒楼里食客满座,门口渐渐排起了队。 徐安看着酒楼这火爆的生意,不由对南安酒楼的东家产生了好奇心。 “不知你们东家可在,我想见见。”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黄掌柜擦汗的手停在额头上,他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向徐安。 “这……” 徐安看出黄掌柜的为难,“有什么问题吗?”她问。 “不瞒你说,想见我们东家的女子,排队都能排到县城去。” “额……”徐安石化。 “不是,黄掌柜,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想找他谈生意。” “呼~”黄掌柜呼出一口气,拍了拍胸脯,“我还以为,你这才刚守寡……” 黄掌柜不好意思地笑笑,“没办法,我们东家素有才名,再加上貌若潘安,每日慕名前来找他的女子太多了。” 他见徐安低垂着眸子,若有所思的样子。 “既然是谈生意,我帮你捎句话。若是东家肯见你,下个集日来酒楼就成。” “好,谢过黄掌柜。”徐安福了一礼。 回到家,徐安把所有的银子铜钱拿出来,一一摆在桌上。 煤球球围着桌子腿打转,时不时扒着桌子腿往上爬,一副要帮忙的急切样子。 徐安干脆把它抱在怀里,数了一遍,一共是三十二两银子。 铜钱串成一串,提起来很重,大概是五百多个,徐安都懒得数。 原本赚的钱加起来有上百两,可是建了水磨坊后又添了些家当弄红薯粉作坊,用得只剩下这么点。 只可惜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前期的辛苦投入都打了水漂。 既然选择云游世界,穷家富路,这点钱应该不够。 没错,徐安想找南安酒楼东家谈的生意,无非就是想卖配方赚点钱。 在这个时代生活了这么久,大概了解了这里人的口味。 徐安回忆起自己爱吃的菜式,再用之前三郎教的法子记下配方。 条件有限,徐安用的是白布和烧剩下的碳条,简单写了糖醋排骨和糖醋鱼的做法。 正苦思冥想下一道菜写什么,院子外响起了周小翠的喊声。 “徐安姐,徐安姐在家吗?我娘让我来叫你吃饭啦!” “唉,来了。” 打开院门,周小翠笑盈盈地说:“我娘今天杀了鸡,快跟我去喝鸡汤,可香了。” 自从孙三郎死后,徐安都是在周婶家吃饭的,其实她自己也可以做饭,只是周婶不放心,怕她一个人吃不好,于是天天让小翠来喊。 鸡汤果然很香,徐安把碗里的大鸡腿放在一边,一口气喝完,又让周婶添了一碗。 周小翠一口汤一口鸡腿,吃得满嘴流油。 周婶一脸欣慰地看着她们,“这汤还不错吧,主要是自家养的老母鸡,最有营养了,多喝点补补身子,看你最近都瘦了。” 徐安摸了摸自己的双下巴,“婶子熬的鸡汤,是我喝过最香的,这些天总在婶子这里吃好的,我都长胖了。” “唉……你说要走,婶子也没办法,只能趁你还在的时候,多做点好吃的。以后……还不知道能不能再见。”说着,周婶眼角有了泪意。 “是啊,徐安姐,你能不能不走啊,留在酸枣村多好,我还能经常去找你玩。”周小翠放下碗,不舍地说。 “周婶,你人太好了。”徐安看着两人,突然鼻子一酸,放下汤碗扑进周婶怀里。 这一世无依无靠,除了孙三郎,大概只有周婶一家是真心待自己了。 徐安越想越委屈,自己原本生活得好好的,有疼爱自己的爸妈,殷实的家境,还有现代的各种高科技。 搞不明白为什么会突然来到这里,过这种苦日子。 改变世界,造福人类? 徐安想也不敢想,她只是一个小人物,能过好自己的生活就不错了。 “好了好了,别哭,再哭鸡汤就凉了,不好喝。”周婶擦去眼角的泪水,轻轻拍着徐安的背。 “哟!怎么了这是?怎么哭成一团,发生什么了?”周大郎的大嗓门打破了这温馨的一幕。 徐安坐直了身子,抬手擦掉眼泪,不好意思地别过头去。 “没什么,你这又是打哪儿回来,弄得一身土?”周婶瞪着周大郎,一脸不悦。 周大郎循着味走到锅边,自顾自给自己舀了碗鸡汤,一口气喝完,抬起衣袖擦擦嘴。 “唉,别提了,村里最近总是有人丢东西,村长找我们几个去蹲守,结果你们猜怎么着?” 周大郎这一说,转移了三人的注意力,周小翠忍不住率先开口问:“怎么着?你们抓到贼了吗?” 他看向徐安,面色有些无奈说:“抓到了,只是……” “只是什么?” 徐安心里隐隐有些猜测,但还是顺着他的话往下问。 “只是他们是村里的熟人,也不好处置,所以就打了一顿给放了。” “大哥,你就别卖关子了,快说,那贼是谁?听你说的,竟然还有两个。”周小翠摇着他的胳膊说。 “是孙二柱两口子吧。”徐安摩挲着碗沿说。 周大郎惊讶地睁大了双眼,“真神了,这你也能猜到。没错,就是他俩。” “这两人真是老不要脸,明着自己收拾包袱离开了,竟然还敢回村来偷东西。”周婶唏嘘道。 第47章 周远安被打 “他们就是那样的人,总想着不劳而获,先前被你们赶走时我就纳闷了,以他俩的性子,不可能那么老实就犯。” “可不是嘛,烦死了,今天追孙二柱的时候我还摔了一跤,从那么高的陡坡上滚下来。”周大郎伸手比划着高度。 周婶赶紧站起身走到他身边,上下左右地打量。 “唉呀,娘你别这么紧张,我没摔着,就是手掌蹭破了点皮,你瞧。” 他把手伸到周婶面前给她看,冷不丁被周婶打了一巴掌。 “这么大年纪了,做事还是没轻没重的。”周婶剜了他一眼。 “嘿嘿。”周大郎傻笑,“这次狠狠教训了他们一顿,应该不敢再来偷东西了。” “说不定,狗改不了吃屎。”徐安意味深长地说。 吃完饭,徐安起身帮忙收拾碗筷。 周婶拉着她往外走,“你来是客人,可不能让你帮忙,就这点碗,让大郎洗得了。” “娘~我都这样了,你怎么还要我洗碗。”周大郎委屈巴巴地举起手。 “怎样,就擦破点皮还不能洗碗了?你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娇弱了?”周婶头也没回。 周婶家院子里有棵很大的桂花树,周小翠搬了板凳跟在两人身后,一起到树下乘凉。 桂花虽然已过花期,开始凋谢,但那残存的花瓣,依然如星尘般点缀在枝头。 整个院子里,弥漫着桂花馥郁的芬芳。 深吸了一口气,徐安惬意地往椅背上一躺,凝视着院子里大大小小的水缸,里面泡着许多黄豆。 “呼~这香味真好闻,其实能一直生活在这里也不错,平和宁静。” 周婶和周小翠对视一眼,开始劝说她留下来。 徐安苦笑,“你们别劝了,我本来就不属于这里,再说我去意已决,等事情全部安排好,我也该走了。” 看她决绝的样子不似作假,周婶便不再劝,她望着头顶茂密的树叶。 “有件事,我不知该不该说……”周婶斟酌着用词,“是关于孙家的。” 徐安坐直了,她看向周婶,笑道:“婶子有什么话就直说吧,反正我也要走了,再不说以后都没机会了。” 她看了徐安一眼,眼神闪烁,带着些许歉意。 “在三郎全家被灭门的当天,我家那口子在村口那块红薯地干活,正好看到了一群生面孔进村。” “哦?”徐安心下一惊。 她还以为孙家被灭门这件事没有一点蛛丝马迹,毕竟官府都定论说是劫匪干的,至于犯事的劫匪,那自然是没抓到。 “那些人找孙大柱家,不认路,还是你周叔给指的路。” 周婶一巴掌拍死一只停在她脚踝上吸血的蚊子,接着往下说。 “开始觉得没什么,后来想想,他心里一阵后悔,觉得自己当初要是没给他们指路,那大柱一家也不会遭此横祸。” 徐安宽慰了几句,随后问:“既然周叔看见了,那……那些人有没有什么特点?” “特点?”周婶喃喃说,“这……我也不是很清楚,要问你周叔。” “对了,我爹呢?”周小翠四下环顾,“奇怪,他吃饭时还在呢。” “哦,你爹同我说明天一早要磨很多豆子,他去磨坊先把石磨给洗洗,一会儿就回来了。” 说起这个事,徐安插话,“周婶,你们怎么还在旧磨坊磨豆子,水磨坊不是已经建好了吗?” “唉,那水磨坊是新鲜玩意,我们不太会弄,再说我们每日磨的豆子也不多,用老磨坊也行。” “嘿嘿,我娘就是不想麻烦你们,她还打算买头牛回来呢,以后专门拉磨用。”周小翠笑嘻嘻地说。 说着,院子外有人打着火把靠近。 “呀!肯定是我爹回来了,我去看看。”周小翠从矮凳上蹦起来,朝院子外跑去。 “呵呵,这孩子,跟她哥一样,总是一惊一乍的。” “小翠这样挺好的,比我初见她时活泼了不少,这样的性子更讨人喜欢。” …… “爹!爹你怎么了?” “娘!大哥!你们快来!” 院子外传来周小翠急切的喊声,徐安心下一惊,跟在周婶身后往院子外跑去。 周大郎刚从茅房出来,一边提裤子一边往外跑。 透过忽明忽暗的火光,徐安看清了来人,周远安在小翠的搀扶下,一手捂着头,慢吞吞地往这边走来。 周婶迎了上去,问:“这是怎么了?” 她伸手拿开周远安捂头的手,吓得后退了一步,徐安也瞧见了,心里倒抽一口冷气。 那伤口高高肿起,血水跟头发糊成一团,在火光下显得分外狰狞。 “是摔着了吗?怎么流这么多血?” 周远安叹息了一声,停下脚步,“唉,我才刚到磨坊,不知被谁敲了一闷棍,头当时就懵了。要不是我反应快,躲开了第二下,说不定今天就回不来了。” “爹!谁把你打成这样,我去弄死他。”周大郎系好裤腰带,恶狠狠地捏紧了拳头。 “当时天太黑了,我又没打火把,什么都没看清。后来光顾着逃命,一刻也不敢往后看。” “快快快,快别说了,进屋洗洗吧,看着流了好多血。”周婶心疼不已。 她和周小翠一左一右扶着周远安往院子里走,徐安也要跟上,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周大郎身子紧绷着,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遭了。”徐安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周大郎没有跟着回院子,而是捡了根手臂粗的棍子,摸黑往磨坊的方向走去。 “周大哥!你干嘛去?”徐安踮起脚尖喊。 周大郎好像没听到一样,反而越走越快,眨眼间消失在夜色中。 屋外田野中,虫鸣蛙叫声此起彼伏,显得特别热闹。 徐安担心他出事,赶紧跟了上去,跑了没几步发现天太黑了,根本看不清路,立马返回院子拿火把。 周婶三人都在屋里,没注意院子外的动静。 徐安从屋檐下寻了两个火把,跑到厨房翻出火折子,拔腿就往外面跑。 她是真的怕,怕晚了周大郎会一时冲动,惹出什么事来。 第48章 恶棍孙二柱 徐安这是第一次独自夜间在外行走,她举着火把,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小路上。 一路怀着忐忑的心,她终于来到河边。 夜色中,破旧的磨坊像是一座危险的魔窟,里面藏着嗜血的魔兽,她远远看着,踟蹰不前。 就在她纠结要不要转身回去的时候,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 “徐安,是你吗?” 是周大郎的声音,徐安顿时来了精神,她举起火把朝磨坊走去。 走到近前,徐安停下脚步,她看见了周大郎。 他一个人抓着那根木棍站在磨坊前,额头上满是汗珠,嘴里喘着粗气。 “找到凶手了吗?”徐安问。 周大郎摇头,“里里外外我找了两遍,什么人也没看见。” 他的语气很是愤怒,愤怒中又带着些疑惑。 “你想想会是什么人打伤了周叔?”徐安有些气愤,周叔平常是那么和善一个人,竟然被人打成这样。 周大郎猛地一拳砸在磨坊门框上,破旧的磨坊抖了抖。 徐安后退一步,紧张地抬头观望,生怕这磨坊经受不住力道倒塌。 “不要让我抓到,不然我非得弄死他不可。” 徐安无奈叹了口气,她换了个方式问:“没准是寻仇的,你想想最近周叔,或者你,跟什么人结过仇。” “肯定是孙二柱,今天才被我带人揍了一顿。”周大郎想也没想脱口而出。 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但是他们已经被赶出村子了,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徐安冷笑,“凡事说不定。”她看向周大郎,“假设,我是说假设,假设真是他,那么他现在,会躲在哪里呢?” 周大郎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在火把的光照下一闪一闪的。 “走,我们去孙二柱家看看。” “孺子可教也……” 周大郎停下脚步,拿过徐安手上的火把,低声问:“刚刚那句,什么意思?” “哈哈哈,没……没什么意思,就是说你聪明的意思。”徐安讪笑。 “是吗?”周大郎反问,徐安立马点头如捣蒜。 孙二柱家黑灯瞎火的,院门挂着一把大锁。 “看起来不像是有人的样子,真的会是他吗?”周大郎在门口踱步。 “是不是,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徐安注意到院墙外他们常踩着看热闹的大石头上有新鲜的湿泥,心里已经确定了八成。 周大郎看了她一眼,把火把丢在地上踩灭,说了一句,“你在外面等我。” 然后,后退一步脚蹬在院墙上,翻了过去,轻盈地落在墙内。 徐安踩在石头上往里看,周大郎穿着一身黑色短打,要不是身上的那几处泥痕,根本看不清在哪儿。 他一间一间屋子摸进去看,一直摸到角落的柴房时,突然传出女人的惊叫声。 “看来是了。”徐安默默点头。 周大郎摸黑将两人提溜着丢了出来,孙二柱不住求饶,梅娘子破口大骂。 “呵,这下有好戏看了。” 为了更好地看清楚,徐安捡起地上的火把点燃了,举在墙头。 梅娘子一眼就看到了她,她站起身,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她骂。 “原来是你这小贱人,把我孙家的家产拱手让人,都是因为你,害得我们有家不能回,到处被人追着打,我……我杀了你!” 她随手捡了一块砖,朝着徐安丢过来,徐安利落地往下一蹲,轻松躲过。 “那是你的家产吗你们就来抢,你们能有今天都是自找的,更何况你们竟然把周叔给打了,你们看看周大郎,他家的人是好欺负的吗?”徐安伸手指向周大郎。 “不,你乱说,我们一直在这里躲着,哪里都没去,更没有打他爹。”孙二柱趴在地上,打着摆子说。 “是吗?”徐安明显不信。 “别跟他们废话,这两个人竟然还敢躲在村里,我直接打一顿赶出去。”周大郎举起手里棍子。 孙二柱那张脸已经被揍得鼻青脸肿了,在火光下看着分外滑稽,他吓得全身抖如筛糠。 “别别别,你爹真不是我打的,是……是她打的,不关我事。”孙二柱指向梅娘子。 “孙二柱我***娘!”梅娘子蹦起来,骑在他身上左右开弓。 “这……” 周大郎有些发懵,他看了眼手里的棍子,自己还没打呢,这两人怎么先动起手来了。 这边的打闹声,惊醒了附近的邻居,几户人家点了灯,传来“吱呀”的开门声。 “怎么了这是?”有人看见了趴在墙头的徐安,举着火把朗声问。 “孙二叔偷偷回村,差点在磨坊打死周叔。” “真的?” 众人一惊,纷纷跑到孙二柱家墙头往里看。 孙二柱两口子晚上应该没吃饭,互掐了没一会儿就停了,两人在地上滚做一团喘着粗气,灰头土脸的,看着比叫花子好不了多少。 村民趴在墙头对两人指指点点。 “早就看出来这两人不是什么好东西。” “可不是,都被赶出去了,还敢回村偷东西。” “偷东西还不算,竟然敢伤人。” “此等恶棍,我们酸枣村容不下。” “对啊,迟早是个祸害……” 群情激昂,有人大叫一声,“村长来了!” 徐安回过头看,果然见孙大成拄着拐杖,在孙兴的搀扶下缓缓朝这边走。 走到近前,孙兴从袖子里取出一把钥匙,跑到院门前打开大门。 “唉……”孙大成见了院子里的情形,长长地叹了口气。 “念在都是同族,我本想对你们小惩大诫,没想到如今你们竟然还敢伤人。”他痛心疾首地用拐杖砸向地面。 “你个老东西也不是什么好人,竟然为了我孙家家产,狠心将我们逐出村。”梅娘子不甘示弱地反驳。 “村长,别跟她废话,这样的人就该抓起来交给官府。”有人举着火把说。 “看来你们还是不知悔改,罢了罢了,先把他们捆了关起来,明日一早送到镇上衙门。” “好!” “好好好!” “就该这样!” 听着村民中传出阵阵叫好声,梅娘子红了眼,“凭什么,你们凭什么处置我。” 徐安看向周大郎,他丢掉手里的棍子拍拍手,捡了麻绳亲手将两人捆了手脚,怕他们大半夜乱叫扰民,还捡了臭抹布塞住嘴。 孙兴叫了几个年轻人,一起像抬猪仔一样,抬着两人往祠堂去,那里有间石砌的密室,专门用来关押犯事的族人。 第49章 领头的姓沐 热闹看完了,徐安回到家,煤球球摇着尾巴跟在徐安身后。 徐安不敢在院子里停留,总感觉家里空荡荡的,两个人的时候不觉得,一个人住显得特别孤寂。 快速洗漱完毕回到屋里,只有缩在温暖的被窝,她才能感到稍许安心。 夜里做了一个梦,梦里孙三郎回来了,就像无数次从水磨坊回到家里一样,他先是喝了一大口凉白开,然后满院子找徐安。 徐安从屋里走出,阳光有些刺目,但她还是眯着眼睛,看清了那张熟悉的脸。 “你去哪儿了?”徐安一边问,一边跑向他。 “嘿嘿,我去赚大钱了,等我赚很多钱回来,就带你离开这里,我们过好日子去。” 这一次孙三郎没有像往常一样消失,他笑着张开双手,徐安扑进他怀里。 不对,这一点也不对,孙三郎才不会这么拥抱自己,徐安幡然醒悟。 她抬头,发现那是一张长了尖利獠牙的猴脸,此时正露出得逞的邪笑。 “啊!” 梦中惊醒,徐安全身像是在水里泡过一样,她抹了一把下巴上的汗水,抬眼看向窗外。 “额,今天又起晚了。”徐安喃喃说道,“还好提前跟小翠说了,自己不吃早餐。” 她起床换了身干净衣服,洗漱完毕,感觉肚子有些饿,于是从柜子里摸了一块不知道什么点心,一边吃,一边往外走。 煤球球跟在脚边,半个来月的时间,它已经长成了一只半大的狗,徐安一个没注意就被它绊倒在地。 “哎呀!煤球球你绊倒我了,再不乖我就……我就把你关起来。”威胁完,徐安把吃剩的点心丢给它。 煤球球张嘴在半空中接过,嚼也不嚼就咽了,这时候才突然想起,自己早上还没喂狗。 “抱歉啊,我马上弄吃的给你。”徐安摸着它圆溜溜的脑袋。 家里最多的是红薯,徐安捡了几个洗干净煮了,怕它吃太急了被烫伤,徐安把煮熟的红薯捣烂,再倒了些凉水进去。 蹲着看煤球球吃完,徐安眯眼看了下太阳,估摸这时候大概是上午十点多的样子。 周叔昨天受了伤,徐安打算去看看他。 来到周婶家,周婶已经在厨房张罗午饭了。 “周婶早!”徐安打了个招呼,“周叔怎么样了?” “唉,还不是那样,血已经止住了,但伤口看着渗人。”周婶一边往灶塘里丢柴火,一边问她:“你早上吃了吗?” 徐安点头,“我吃过了,周婶你忙,我去看看周叔。” 来到屋里,周小翠陪在床边,拿了个绣绷子对着窗外透进来的光绣花。 “徐安姐,你来啦!”周小翠放下绣绷子,帮徐安端来凳子。 “嗯!我来看看周叔,他好点了吗?”徐安问。 “是徐安吗?”周叔听到声音,手撑着床,想要起来。 “爹!你小心伤口,才包好的。”小翠担心地扶他坐好。 徐安快步走过去,便见周远安面色苍白,额头上缠着一块白色的布巾,脑袋右侧的位置隐隐透出些血色。 “周叔,是我,你小心些。” 他看着徐安,伸手指指床边的凳子,“你坐,我有话要告诉你。” 徐安从善如流地坐下,一脸期待地看着周远安。 周远安话还没开口,一道人影急匆匆地跑进屋里。 “爹!你好点了没,我回来了!” 徐安转头看去,发现是周大郎,他不知去做什么了,满头是汗,拎起桌上的水壶,直接对嘴猛灌水。 喝完水他豪爽地用衣袖擦嘴,这才看到一脸目瞪口呆的徐安。 “哈哈,徐安你也在啊,正好……”他走到床边,继续说:“我们几个用板车把那俩祸害送到镇上了,直接交给陆爷,以他和村长的关系,估计是再也出不来了。” 说完,他对徐安挤挤眼,“怎么样,开心不?” “额……我应该开心吗?” “当然!”周大郎双手叉腰,“他们就是那躲在阴沟里的老鼠,要是不解决掉,迟早祸害到你头上。” “谢谢啊~” “唉……应该的,应该的。” “说完了没有?”周远安语气有些不耐烦。 “说完了就出去,我有话跟徐安说。” “哦。” 世界终于清静了,周远安闭着眼,似乎是在回想当时的情形。 “我记得那些人腰间别着刀,穿着一样的衣服。” 徐安垂下眼眸沉思:既然这样,那就不是土匪之类,估计是仇杀,或者是在找一个人,找不到就干脆杀人灭口,抹掉那人存在的痕迹。 她想到这里,后背惊出一层冷汗,如果真的是找人,那要找的人必定是自己。 “他们有没有说自己是从哪里来的?”问完徐安就后悔了,既然是杀手,肯定不会轻易暴露自己的身份信息。 果然,周远安摇摇头,随即又眼睛一亮,好像突然想起什么重要的事。 “不过,我听了一耳朵他们之间的谈话,那个领头的好像姓沐。” “姓沐?”徐安摇头苦思,这个姓不常见,她印象中没有接触过这个姓氏的人。 一边的周小翠却发出一声惊呼,“沐!那不是……” 她话没说完,睁大眼睛看着自己爹。 周远安点头,“没错,当今天子便是姓沐。” 徐安心里咯噔一下,她倒是还没来得及了解这个,原来这届的皇帝姓沐啊。 “这么说……杀孙家或者说要杀我的人是皇亲国戚,难怪衙门草草结案了。”徐安恍然大悟。 看来自己闯荡世界的时候要小心了,千万不能暴露真实姓名,万一被他们知道了,可能会惹来杀身之祸。 话说原主到底姓什么,徐安其实自己也不清楚。 “怎么办?徐安姐,要不然你还是别走了吧,你一个人实在人太危险了。”周小翠吓得抓紧了徐安的衣袖。 这丫头…… 徐安叹了口气,“听了周叔的话,我觉得我更应该走了,万一那些人真是来杀我的,我留在这里只会更危险。” 周远安点头。 “吃饭了,小翠快来!”外面响起了周婶的声音。 “唉!我马上来。” 第50章 宜宾客栈 小翠走后,屋里陷入了沉默,半晌,徐安看向周远安。 “周叔,谢谢你。” 周远安摆摆手,“这些话憋得久了,心里难受,如今说出来,好多了。” 徐安没有接话,周远安突然又问,“你怪我吗?” 徐安有些不解,眨着大眼睛看向他。 周远安惭愧地一笑,“我现在才说,可惜三郎已经死了,多好的孩子……” 徐安心里隐隐作痛,她艰难地露出一个微笑,“叔,别想多了,都已经过去了,我们要向前看。” 在周婶这里吃过饭,徐安没有多做停留,思绪混乱得犹如一团打结的麻绳。 她回到家,煤球球立马向她狂奔而来,蹲下身子同煤球球玩了一阵。 徐安抬头望向这座生活了许久的院子。 新砌的围墙将院子分隔开,那边传来嘈杂的声音,是村民在生产红薯粉,与这边的落寞一对比,徐安想走的心愈发强烈。 她起身进屋,简单收拾了行囊,煤球球跃跃欲试地跟在她身后。 这一次,它没有被推开,第一次跟随徐安走出院子。 村子里没什么熟人,孙兴那边已经交代好,徐安来到周婶家。 “怎么这么突然?”周婶说着话,视线扫向周远安,“当家的,是不是你说了什么?” 周远安连连摆手,“我只是说了那天看到的线索。” “婶子,不是因为这个,村里作坊的事已经交代清楚了,我打算去镇上住几天。”徐安把钥匙交给周婶。 “你等着,我去给你收拾些东西,你留着路上吃。”周婶起身离开。 看了看靠在床上,虚弱的周远安,徐安开口:“周叔,我觉得那些人应该就是来找我的,三郎肯定也是死在那些人手上,所以……” 周远安点头,“我知道,越早离开越好。” 说着话,周婶火急火燎地进屋。 “来,这是土鸡蛋,很有营养的,已经煮熟了,路上方便吃。” 徐安接过鸡蛋,说了声谢谢。 “还有,这是二两银子,你拿着路上用。” 徐安连忙后退一步,“婶子,我身上有钱,这钱你留着给周大哥娶媳妇。” “拿着,娶媳妇不差这一点,出门在外用钱的地方多。” 徐安含泪接过荷包,“婶子,你对我太好了,就像我妈一样好。” 周叔周婶面面相觑。 “你妈是谁?” “额……”徐安意识到说漏嘴,赶紧纠正,“我是说就像我娘一样。” “傻孩子,你无依无靠的,婶子不对你好还有谁能对你好。” “哦,对了,还有这些。” 徐安接过一个大布包,疑惑道:“这是什么?” “腊肉,腌菜,还有一些腌萝卜,都是婶子做的,你带着路上吃,别的地方可买不着这些。” 徐安很想说,自己是出去旅游的,不是出去过日子,但还是忍住了,将布包放在脚边。 徐安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嗯!我知道了,谢谢婶子。” 交代完,周婶想起一件事,她朗声道:“大郎,大郎呢?哪儿去了?” 院子外只传来小翠的声音,“大哥说出去有事,吃饭的时候才回。” “这兔崽子,一点正经事不干,一天天到处游荡。” 徐安知道她的意思,“没事的婶子,我自己能走。” “可是这么多东西……”周婶犹豫了一下,“要不婶子陪你去镇上,实在是有些不放心。” 徐安宽慰道:“婶子可别把我当小孩子了,我都已经嫁过人了,这些事自己都能应付。婶子还是在家照顾周叔吧,我到了会让人捎口信回来的。” “嗯,那就好,婶子就不留你了,早点动身。” 徐安从周婶家扯了根麻绳,绑在煤球球脖子上,虽然煤球球很乖,总是跟在她脚边,但外面环境不一样,尤其是镇上人多。 对于自己脖子上突然多了根绳子这事,煤球球只是一开始不适应,总是张嘴去咬,咬了几次后发现咬不动,也就消停了。 一人一狗走在乡间土路上,太阳有些大,徐安还特意给自己折了个草帽盖在头顶。 勤快的村民顶着烈日在地里忙活,田野里时不时传来水牛的“哞哞”声,偶尔几只小狗跑过,热情地嗅嗅煤球球的屁股。 要不是身上带的东西太多,徐安还真有种去秋游的感觉,怀着轻松惬意的心情,徐安牵着狗终于来到南安镇。 南安酒楼。 “你怎么来这么早,虽然东家答应说见你,可也要等到集日才来。”黄掌柜见她提着大包小包,还牵着狗,额头上冒出的汗更多了。 “哦,我就是来看看。对了黄掌柜,我打算在镇上住下,你有推荐的地方吗?”徐安问。 黄掌柜皱眉看着徐安的小黑狗,“带着它?” 徐安点头。 “去宜宾客栈应该可以住,就在桥那边。”黄掌柜走到门边指给徐安看。 徐安知道那家客栈,算不上多高档,但是只要能带着煤球球一起,勉强还能住住。 到客栈的时候,正值饭点,一楼只稀稀拉拉坐了几个人,上回见的那个掌柜坐在柜台后面,皱着眉头扒拉算盘。 “掌柜的,要一间上房。”徐安回忆在电视剧上看到的,冲柜台后喊。 “好嘞!” 掌柜的一扫先前的阴郁,眉开眼笑地抬眼,看向来人时却愣住了。 “是你?”他有些不确定。 徐安笑着点头。 那掌柜一拍额头,“哎呀,都怪我当初不识货,错过了一波泼天富贵。” 徐安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但笑不语。 掌柜自柜台后走出来,笑呵呵地自我介绍,“我姓胡,叫胡多利,你叫我老胡就好。” 徐安笑眯眯地招手,“胡掌柜别来无恙呀!” “来来来,我们坐下说。” 胡掌柜引徐安到一旁的桌子上坐下,亲手为她倒茶,那慈祥的模样,活像自家长辈。 “胡掌柜有话直说。”徐安没有喝茶,她举了举自己身上的包袱,“我是来投宿的。” 胡掌柜明了地点头,“知道,知道。” 随后他招来一个伙计,吩咐道:“把这位姑娘的行李先放到天字一号房去,小心点别弄坏了。” 徐安求之不得,这些行李虽说不是很重,但一路走来,她也累得够呛。 伙计拎着东西走开,胡掌柜才接着说正事。 第51章 酸菜鱼 “不瞒你说,在下万分悔痛,当初不该啊!” “嗯。”徐安只是应了一声。 胡掌柜环视四周,移了凳子坐到徐安身边。 “你干嘛?”徐安戒备地往后仰。 “嘿嘿,姑娘别误会,我是想和你谈生意。” “你就在那儿说,不用凑这么近。”徐安喝了口茶,对胡掌柜表示嫌弃。 胡掌柜也不恼,他把凳子挪了回去,搓着手说:“你那红薯粉还有卖吗?不如匀些给我。” 徐安看了他一眼,心下了然。 “卖是有卖,不过只卖给南安酒楼一家。” 徐安见他面露喜色,连忙补充道:“我们签了协议的,只能卖给他。” “只卖一家,怕是有些亏哦,镇上好多人都在找红薯粉,可惜只有南安酒楼有卖。” 胡掌柜暗暗观察徐安的面色,见她依旧不咸不淡地喝着茶。 “不只是我,就连平远镇、宁远镇,都有人来打听红薯粉。” “我是说,不如分些红薯粉到我这里,我不卖,帮你转到其他镇上去卖。” 徐安放下茶杯,“怕是不行,我不是那等不守信之人,已经说好的事不会再变。” “唉,你这丫头,怎么不知变通。”胡掌柜拍着桌面。 徐安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之前红薯粉是自己在卖,只卖一家没关系,可现在作坊属于酸枣村,要是有人偷偷卖给其他人,那岂不是…… 看来,还是得同南安酒楼东家商议,签订新的协议。 见胡掌柜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徐安突然问:“胡掌柜,你喜欢吃鱼吗?” “鱼?”胡掌柜下意识摇头,“不是很喜欢,我这厨子处理不好腥味,虽说店里有一道煎鱼,但是不好卖。” “要是我有秘方,能让鱼变得好吃,你愿意花钱买吗?”徐安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 “这……”胡掌柜没有拒绝,“那要看看到底怎么个好吃法。” 徐安知道这胡掌柜一向做事瞻前顾后,小心翼翼,于是站起身道:“正好我还没吃饭,不如让伙计去买一条一斤半的草鱼,外加一些酸菜,我来做一道酸菜鱼,咱们一起尝尝味。” 胡掌柜眼睛一亮,“那成!” 徐安要做的是现代经常吃的酸菜鱼,一般选用刺少的黑鱼最为合适,但这边的黑鱼少见,草鱼倒是有卖的。 伙计的效率很快,徐安茶还没喝完,草鱼就已经提回来了。 “走,带我去后厨。”徐安看了一眼那草鱼的大小,心下满意。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胡掌柜大手一挥,前厅只留了一个伙计照应着,其他人都跟着往后厨去。 徐安见这么多人跟着看,没有驱赶,反正就算学了也不一定会。 酸菜鱼好吃的秘诀在于酸菜的炒制和鱼片腌制,她没有解说,默默按照记忆中的步骤切鱼片,炒酸菜。 最后,徐安在汤里下入腌制好的鱼片,待鱼片成型后就可以出锅了。 胡掌柜等人,光是闻着这香味就有些把持不住了,早就准备好了筷子等在一旁。 “这……” 胡掌柜用筷子指着酸菜鱼,意思很明显,他是问可以开吃了吗? 不料徐安摇头,“再等等,还有一个步骤没有完成。” “怎么还有?我看这已经够香的了。” 徐安没有回答,抓了一把葱花撒在酸菜鱼上,见锅里油已经烧热,丢了些干辣椒进去。 “让让!都让开,小心热油!” 徐安大声喊着,人群退到一边,眼睛却密切注视着徐安的动作。 “滋啦啦~” 滚烫的热油浇在葱花上,迅速激发出一股不同寻常的香味,这香味弥漫在拥挤的厨房内。 胡掌柜手上的筷子险些拿不住,原本的主厨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一幕。 “我是真没想到,原来菜还能这么做。” 见他们一群没见过世面的模样,徐安捂着嘴笑,朝酸菜鱼努了努嘴,“现在,可以吃了。” 话音刚落,胡掌柜和一群伙计帮厨一拥而上。 “我来,我先吃!” “哇!我竟从未品尝过此等美味,鱼肉爽滑鲜香,没有一丝腥味。” “啧啧,没想到酸菜竟然能和鱼一起煮,这味道,给盘红烧肉都不换。” “就连鱼骨都是香的,要是配上白米饭,我能一口气吃三碗。” 听到这里,徐安嘴角抽了抽,合着忙活了半天,自己连鱼骨都吃不上。 “胡掌柜!胡掌柜,我还没吃饭呢,你们给我留点。” 徐安在人群外围跳着喊,可他们光顾着吃鱼,直接忽略了徐安。 直到钵子里的酸菜都被捞完了,胡掌柜才红光满面地从人群中退出来。 他一眼就看到了徐安,连忙跑过去朝她拱手。 “不愧是做出红薯粉的人,您这做鱼的手段,堪称一绝啊。” “呵呵。”徐安假笑。 “胡掌柜,你们吃完了,可我还饿着肚子呐。” “额,一会儿马上给您上好酒好菜,还有……不管姑娘在这里住多久,通通给您免费。” “胡掌柜霸气!”徐安朝胡掌柜竖起大拇指。 他没有立即跟徐安谈配方的事,而是把她引到前厅,吩咐伙计上菜。 另外,他还特意吩咐,给煤球球准备饭食。 由此看来,这胡掌柜也算得上是个细心的人。 徐安看着一桌子“好菜”,嘴角抽了抽。 这些……确实算得上是好菜,有八宝鸭,烧鸡,大片牛肉,红烧肉,水煮肉片…… 看得出来,几乎店里所有的荤菜都给上了一遍。 可徐安的筷子在桌面上转了一圈,最后夹了块茄子放进嘴里。 “嗯……”徐安皱眉咀嚼。 “怎么样?”胡掌柜顺手给徐安倒了杯酒,一脸希冀地看向徐安。 “还成吧,这茄子煮得不够烂。” 难怪这客栈的生意不好,做菜的手艺着实不太行。 所有菜看起来干巴巴的,而且味道寡淡,让人提不起食欲。 “唉~我也知道这些菜的味道不好,可好厨子难求啊。”胡掌柜眼巴巴地看着徐安。 “若是您愿意留在宜宾客栈,我给您这个数。”他朝徐安比了个三。 徐安把酒杯推开,摇了摇头。 胡掌柜不解,“为什么?这可是县城主厨都没有的待遇。” 第52章 世安公子 “胡掌柜,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可我已经决定要离开,不会留在南桥镇,更不会留在南安县。” 看出她眼里的决绝,胡掌柜没有多挽留。 他沉默地坐着,直到徐安吃饱喝足,才接着往下说。 “酸菜鱼的配方我买了,敢问姑娘是否还有其他新鲜菜式,我一并买下。” 徐安尴尬笑笑,“额……目前只有酸菜鱼,其他的,我还没研究出来呢。” 其实除了酸菜鱼,还有糖醋排骨,东安鸡,炒血鸭等许多菜式,徐安打算先留着,以后再慢慢换钱用。 洗了个热水澡,徐安躺在床上,心里想着事。 经过这次的事,他发现这胡掌柜其实人还不错,放得下身段,也看得清自己的实力。 不过他这客栈的菜确实不好吃,难怪一向生意不好。 要是有机会,可以帮他改进一下,比如大片牛肉加个蘸料碟,红烧肉选用肥瘦相间的五花肉。 第二天一早,胡掌柜就端着一个盖了红布的托盘找来了。 看了胡掌柜给的数,徐安心里高兴,一整天净在宜宾客栈的后厨忙活了。 主厨老丁是个三十多岁的年轻人,他很珍惜这次的机会,特意拿了个小本本,记下徐安说的各种小“秘诀”。 有了徐安的指点,宜宾客栈的生意突然好了起来,虽然没有到门庭若市的地步。 但胡掌柜有预感,只要把酸菜鱼推出来,一定能大火,到时候就不用整天发愁没生意了。 再一日,就是南桥镇的集日了,这也是约定好同南安酒楼东家会面的一天。 徐安特意起了个大早,梳洗打扮了一番,毕竟听说是个大帅哥呢。 满怀期待地来到南安酒楼,黄掌柜依旧热情,领她到后头厢房。 “姑娘稍等,里头有瓜果茶水,我们公子一会儿就到。”黄掌柜贴心地为徐安关上房门。 徐安看了看这里面环境,桌椅都是红木的,里头还有一块绘着仕女图的屏风,再后头就是一扇大窗,窗下放着一张贵妃榻。 不愧是数一数二的大酒楼,里面装潢不仅贵气,而且还很舒适。 提了一串葡萄,徐安脱了鞋子爬上贵妃榻,伸手推开窗户。 没想到后面别有洞天,窗边一棵柳树静静伫立着,微风拂过,柳条儿轻轻在水面荡漾。 原来这后头还有一口池塘。 想着酒楼东家应该不会这么快来,徐安干脆趴在窗沿上,享受这惬意的微风,一边吃葡萄,一边把葡萄皮丢进池塘里。 水面突然变得热闹,几条金黄色的锦鲤和数不清的小鱼蜂拥而至,争相抢食葡萄皮和葡萄籽。 “嘻嘻,真有趣!”徐安童心大发,摘下葡萄往池塘里丢。 “姑娘丢的葡萄,可是上好的水晶葡萄,价值不菲。” 身后传来男子温润如玉的声音,把沉浸在喂鱼喜悦中的徐安吓了一跳。 转身跪坐在贵妃榻上,徐安惊魂未定地看着站在屏风旁的那人。 那是怎样丰神俊朗的一张脸,面庞有如上好的白瓷,嘴角噙着温和的笑,一双脉脉含情的眸子看向自己,有如星河散漫。 越看,徐安越觉得熟悉,不可思议地睁大双眼,指着那人道:“乔……乔……” 她一时想不起那人姓名,但看他那眉眼,竟和电视剧《雪花女神龙》里坐轮椅的男二一样,都是那么俊美无双。 “呵呵,我可不是什么乔乔,我叫许世安,是这酒楼的东家。”他并未介意徐安的失态,款款走到榻前。 他伸手想把窗户关上,姿势有一些暧昧,徐安能闻到他衣服上淡淡的熏香味,但她仍旧保持跪坐的姿势,一动也不敢动。 “哎呀,怎么关不上!” 他把折扇放在徐安身边,试了试,依旧没有拉动窗户。 徐安这才回过神来,好奇地盯着眼前的面孔,像,简直太像了。 突然,他转头,正好对上徐安未来得及收回的视线。 “你能帮帮忙,把窗户关上吗?不然会有蚊子进来。”他皱眉喃喃道:“我最讨厌蚊子了,一咬就是一个包,半天也不消。” “哦,好。”徐安放下手里的葡萄,转身去关窗。 关好窗,徐安转身,又是一眨不眨地看着眼前的男子。 他身着一袭淡青色交领长袍,腰间束了一条玉带,外头还罩了同色系的素纱衣,再配上那俊美无瑕的脸。 “啧啧,我知道自己好看,可你……也没必要一直盯着吧,怪让人尴尬的。” “咳咳。”徐安尴尬地低头,咳嗽了两声,“实在不好意思,你长得太像一个人了。” 不知什么时候,折扇回到了他手里,水墨画的扇面轻轻在胸前摇曳,带动他额前的发丝。 这一幕,看得徐安心脏怦怦乱跳,简直太激动了,有种和明星面对面的感觉,尤其还是这么帅的帅哥。 “哦?你还是第一次这么说我的,你倒是说说看,我长得像谁,是你认识的人吗?”他似乎对这个很感兴趣。 “不,额……我认识他,他不认识我,他叫乔振宇,是一个超级无敌好看的大明星。”徐安终于想起那个明星的名字。 “是吗?我倒是想认识认识他,改日为我引荐?”他挑了挑眉,目若含水。 “呵呵,有机会再说。”徐安打着哈哈,赶紧下床穿鞋。 “额……这位……世安公子,我是徐安,很荣幸认识你。”徐安伸出右手。 许世安纳闷地看着她伸出的手,狐疑地收起折扇,在她手心点了点。 “额……好吧,也算互相认识了。” 许世安见她起身,自己却一个旋步,在贵妃榻上坐下了。 “你找我什么事?”他把玩手里的折扇,状似不经意地开口问。 徐安在心里斟酌着用词,半晌才开口。 “你知道酸辣粉吧?” “知道,你做的,还不错。” “我还有其他的配方,不知公子有没有兴趣?” “比如……” 他缓缓转头,饶有兴趣地看着徐安。 “比如糖醋排骨、土豆炖牛肉、红烧茄子……” 徐安一连报了十几个菜名,许世安依旧把玩着扇子,似乎对她说的这些都没什么兴趣。 见他这样,徐安住了嘴,站在原地看着他,皱眉琢磨他的想法。 第53章 酸奶 “怎么不报了,这么看着我做什么?”许世安察觉到她的视线,无奈地用扇子抵在自己额头,“唉……怪我太过好看了。” “额……”徐安无语,这人是不是有些自恋。 “我在想你到底对什么感兴趣,不妨直说,省得我浪费口水。”徐安直言。 许世安坐直了身子,“普通的菜式我们的厨子会研究,我想要点特别的,比如酸辣粉这种。” 徐安明了地点头,“我知道了,那就闻着臭,吃着香的臭豆腐,千年黑鸭蛋,这些都需要时间,现在做不了。” 他躺回榻上,轻声问:“要多久?” “先不提时间,老实说,这些东西我不一定能做出来。”徐安语出惊人,逗得许世安忍俊不禁。 “有意思,那你说说还有什么现在能做出来的。” 徐安想了想,摇头。 这家伙口味太独特了点。 徐安暗自佩服自己的机智,还好留了一手,在胡掌柜那里赚了点钱,不然这次可能真得空手而归了。 许世安撑着贵妃榻优雅起身,踱步绕过屏风,走到外间的大圆桌旁。 “你来。” 帅哥就是帅哥,光是听声音就让人身心愉悦。 徐安屁颠屁颠跑出去。 许世安指着桌上的竹制食盒,示意她掀开看看。 徐安双手拿起食盒盖子,盒子里只有一个类似汤碗一样的白瓷盅,上面盖着盖子。 徐安好奇里面是什么,不等他吩咐便自行打开盖子。 里面像是面霜一样,白色的膏状物。 “这是什么?”徐安问。 许世安从食盒里拿出一柄瓷勺,“这可是好东西,价值连城,你尝尝看。” 徐安依言挖了一块放进嘴里,顿时露出明了的神色。 “我就知道你知道,怎么样?好吃吧。”许世安眉开眼笑。 徐安轻轻点头。 “那么……你能做出来吗?”他目光灼灼地盯着徐安,不放过她脸上的一丝表情。 徐安见他这样认真的样子,不免有些脸红,但还是勉为其难地点点头。 “原理我知道,不过就是有点难,我需要试验一下。” “好!” 许世安激动地收起折扇,拍在自己手心。 “只要你能做出来,本公子重重有赏。” 转动手里的白瓷盅,徐安一边回想制作方法,一边用勺子舀着往嘴里送。 这酸奶没有加糖,也没有调味,就是纯纯的酸奶味。 不知不觉间,一盅原味酸奶全部下肚。 “你想好了吗?” 见她把酸奶全部吃完,许世安有些心疼,这东西自己买来都没舍得吃。 徐安回神,看了看手里的空碗,朝许世安笑笑,“我想好了,你这酸奶还有吗?” “这不是酸奶,是酸酪,上供的贡品,很珍贵的。” 徐安不可思议地看着手里的空碗,“你怎么不早说,做酸奶最主要的原料就是这个。”她用勺子轻轻敲击碗沿。 “没这个,我可做不了。” 她见许世安紧抿着唇,面色阴郁,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 “呵呵,不好意思啊,我都吃完了。” “要不……你这酸……酸酪多少钱一碗,我赔给你。” 许世安收起扇子,一步步逼近徐安。 “赔,你赔得起吗?这酸酪我才只得了两盅,价值百两一盅,这么珍贵的东西,要不是你说你可以做,我怎么会任由你吃完。” 徐安额头冷汗直冒,在现代,虽说酸奶比较贵,但平常人家都吃得起。 她起码一周能吃上一回,还是各种口味的,碰上超市打折,直接囤够一周的量不是问题。 她盘算了一下自己全部财产,悻悻地闭上了眼,在心里疯狂哀嚎。 “那个……”徐安歪着头,“你先别急,不是说有两盅嘛,这吃了一盅还有一盅,有了那一盅我就可以做出许多酸……酪来。” 徐安仰头直视许世安的眼睛,想让他看到自己眼里的真诚。 许世安冷笑,“是有两盅,不过早先被我吃了一盅。” “所以……”徐安被他那摄人的眼神吓到,手一滑,白瓷盅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她指着地上的碎瓷片,尴尬地笑笑,“这是最后一盅了?” 许世安没有理她,抬手在胸前用力一甩,折扇打开,他急躁地摇着折扇,垂在胸前的碎发被吹得凌乱。 “呵呵呵,呵呵,不就是酸奶嘛,算不得什么稀奇的东西。” 徐安无语到极点,这算怎么个事啊,就因为这么点酸奶,竟然要搭上自己的全部身家。 她冤啊~ “那个……你先消消气。”徐安殷勤地端了凳子让他坐。 呜呜呜,美男发起火来也这么可怕。 许世安顺势坐下,白了她一眼,手里的扇子不停,似乎是想驱散内心的火气。 深吸了一口气,徐安镇定了些许,狠心开口:“你这酸酪哪里买的?再去问问,买回来我就可以做很多很多酸酪了,还是不同口味的。” 不成功,便成仁。 如今,也只有孤注一掷了。 许世安将折扇收起来拍在桌面,冷眼看着她,“你以为这酸酪是那么好买的,要不是机缘巧合,我等凡人,哪里吃得上这好东西。” “是是是。”徐安捧哏,“可是您还没说,这是哪里买来的。” 要是可以,徐安真想把吃下去的酸奶都吐出来,还给这位傲娇的美男。 许世安指着她,半晌没说话,重新拿起扇子扇风。 “昨日经过宁远镇之时,在酒楼里偶遇三个异族人,他们喝多了东倒西歪,我看不过去,送了几碗醒酒汤。” “他们缓过劲来,一定要感谢我,便拿出这酸酪款待我。” “说是不对外出售,只作贡品,我吃后觉得甚是美味,便花重金同他们买了两盅。” 徐安偏过头憋笑,还不对外出售,还贡品,这明显是被人骗了。 “你笑什么?” 许世安发现了徐安的小动作,板起脸看向她。 “啊……没……没什么。” “哼,我知道,你想笑就笑吧。”他一手撑着桌面,眼神落在屏风的仕女图上,“我知道,这酸酪可能不值百两。但是……这确实是上供之物,我第一次吃的时候只有几岁,还是在京都。” 徐安心想:看来,还得在这南安县多待一些日子。 第54章 寻引子 “他们是真的没有酸酪,还是不卖给你了?”徐安问。 许世安从回忆中回神,“他们真的没有了,只有这些。” “看来,只有找到他们,才有可能做出酸酪。”徐安严肃道。 “你不是说只有用酸酪,才能做出酸酪吗?” “不,也不绝对,还有一种方法,需要用到‘引子’。” 见他皱着眉,不是很理解自己说的话,徐安耐心解释,“酸奶,哦不,酸酪不能长时间保存,他们不可能是从家里带来的,说不定就是用了我所说的‘引子’做出来的。” “他们没有酸酪,但是有‘引子’呀,有了‘引子’,我一样能做出酸酪来!” “这样,你懂了吗?” 许世安缓缓摇着扇子,似懂非懂的样子,“我大概明白你的意思,就是要‘引子’,而这‘引子’,只有那些个异族人才有。所以,我们得找到那三个异族人。” “嗯,对头!”徐安赞许地点头。 许世安站起身往外走。 “唉,你干嘛去?” “去宁远镇,找异族人。” 徐安低下头,心里隐隐有种感觉,或许许世安所说的异族人,就是自己在平远镇所见到的那三个类似蒙古族的壮汉。 想到他们那壮硕的身型,徐安咽了口口水。 前方许世安停下脚步转身,“还愣着做什么?跟我一起。” “唉,来了!” 徐安叹了口气,追了上去,该来的怎么也躲不过。 宁远镇,南安酒楼。 看得出来,这位东家财力雄厚,这座酒楼同南桥镇的装潢类似,但是规模更大,可能因为这边的茶叶生意,来往的商队众多。 许世安一下马车,就直奔柜台,询问那三人的去处。 徐安跟在后头,像极了小丫环。 问了几句,许世安松了一口气,施施然走到柜台旁的桌子上坐下。 这一坐下,便立马吸引了附近几桌女子的目光,尤其是不远处的一名豆蔻少女,恨不得把眼珠子粘在他身上。 他一改之前的阴郁,露出和煦的微笑,朝徐安招手。 徐安心里翻了个白眼,这货之前在马车上装相,对自己没有个好脸色,才多久就阴转晴了。 男人心,海底针呐。 不管怎样,徐安还是走到他身边坐了下来。 “哇靠,没见过这么厚颜无耻的丫环,竟然敢跟公子同坐。” “咦~不过就是仗着姿色不错,没准早就攀上公子了。” “瞧见她对公子的态度了吗?哪像个丫环,公子对她和颜悦色,她倒好,蹬鼻子上脸了。” “不知好歹!” …… 窃窃私语声此起彼伏,徐安转身看去,却一点异常没有,该吃菜的吃菜,该倒茶的倒茶。 许世安自顾自倒了杯茶,轻抿了一口,又皱眉放下,吩咐伙计上好茶来。 “怎么样,瞧你这样子,那三人还在镇上吧。”徐安开口问。 “嗯,他们出去了,晚饭前就能回来。”许世安打开折扇摇了起来,周围顿时响起抽气声。 徐安摸了摸肚子,“我中午就吃了几块点心。” 许世安用扇子挡住嘴,一双琉璃眼含笑望着她,“徐安,你真是可爱,说吧,想吃什么?” “酸辣粉。” “说起来我也饿了,老钱,上两碗酸辣粉!” 这酸辣粉似乎是改良版的,里面不仅加了香脆的花生米,还有几根翠绿的香菜,光是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徐安嗦着粉,抽空看了许世安一眼,不得不说,这人是个会做生意的。 那么,他要自己帮忙做酸奶,单纯是因为喜欢吃吗? 许世安吃得很快,动作却极为优雅。 除了筷子,他还要了一柄瓷勺,像吃一面那样,把酸辣粉卷起来,再送进嘴里。 徐安还在“嘶哈嘶哈”喊烫的时候,他一碗粉已经见了底。 吃完后,他从袖口抽出一条真丝手帕抹抹嘴,随手丢在一旁。 “怎么样,好吃吧,过瘾吧?”他看向徐安。 徐安忙着吃,没空理他,敷衍地点点头算是回应。 “唉!他们回来了。”许世安激动地站起身。 徐安咬断粉转头,果然看见三个打扮别致的壮汉走进酒楼,不用说就是那三个了。 阿布拉一眼就看见了徐安,他一扫疲惫之色,迈着步子走向徐安。 “是你!奶茶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他忽略掉朝他迎去的许世安,直直走向坐在桌边的徐安,大喇喇地拉开凳子,坐在徐安身边。 “额……”徐安赶紧用衣袖抹了抹嘴角的油渍,尴尬笑笑,“嗨!好久不见,你是阿布拉?” “对!”阿布拉猛点头,似乎很开心徐安还记得自己。 随后而来的巴特尔和布米背着大包裹,也热情地挥手朝徐安打招呼。 拨了拨碗里的酸辣粉,见吃得差不多了,徐安索性放下筷子。 “你们这是买了些什么?” “茶叶,都是茶叶,我们准备带很多很多的茶叶回草原,让全族人都喝上奶茶。”阿布拉示意巴特尔放下包裹。 徐安好奇地走上前查看,见里面果然装的都是茶叶,她捻起茶叶闻了闻。 “嗯,不错,都是上好的红茶,最适合做奶茶了。” 得到肯定,阿布拉更开心了,稍后却突然拉下脸。 “只可惜,我们还缺一个会做奶茶的姑娘,要是你肯跟我回草原,我什么条件都愿意答应你。”阿布拉十分真诚地说。 “额……” 徐安正在想用什么理由来拒绝他,冷不丁被人拉开。 她回头看去,却瞧见一脸愠色的许世安。 他朝阿布拉拱拱手,“抱歉,她是不会跟你回草原的,因为……” 许世安双目含情地看向徐安,“她是我的人。” 这话一出,全场哗然,徐安仿佛能听见全场姑娘心碎的声音。 就连徐安都愣住了,不知他唱的是哪出。 巴特尔和布米面面相觑,阿布拉最先反应过来,他不满地看向徐安。 “你换了丈夫?”他绕着许世安转圈打量,“这任丈夫更弱了,就像个女人一样,为什么就不愿意考虑考虑我呢?” 第55章 引子 在场所有人,除了巴特尔和布米,个个被雷得外焦里嫩。 徐安尴尬得要死,一时不知如何辩解。 她看向许世安。 许世安整个人都石化了,他还是头一次受到这种评价,更令人吃惊的是,这徐安竟然是个已婚妇人。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徐安缩缩脖子。 想逃。 其实……她也不想的,自己活了二十多年,连男孩子的手都没牵过,刚到这里就被强行有了个老公,如今还成了寡妇。 寡妇啊,徐安做梦都不敢这么做。 “呵呵,哈哈哈。” 还是阿布拉打破了这诡异的气氛,他仰天大笑,笑得肩膀一耸一耸的。 不止他,就连巴特尔和布米也跟着笑了起来,三道雄浑的笑声回荡在酒楼里。 徐安不解地看向他们,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胸腔因为这笑声而发颤。 “你笑什么?” 许世安收起折扇丢在桌上,板着一张俊脸,他没觉得有什么好笑的。 阿布拉撩了撩垂到胸前的小辫子,一本正经地开口,“没什么,你不要多想。” 这情况,想不多想都难…… 许世安不是那等非要刨根问底的人,清了清嗓子,他回归正题。 “咳咳!上回我们相遇,花重金购得酸酪两盅,此次前来,就是为了这酸酪。” 阿布拉挥挥手,巴特尔和布米提了包裹走向后院,之后他重新坐回桌子前。 伸手给自己倒了杯茶,他示意许世安坐下。 将茶一股脑喝完,阿布拉咂巴咂巴嘴,“嗯……茶是好茶,不过还是比不上奶茶。” 许世安也不催,静静等着他开口。 果然,阿布拉评价完后,看向许世安,“酸酪已经没有了,都卖给你了。” 许世安没有表现出意外,他转头看向徐安。 “呵呵,阿布拉,我们知道你已经没有酸酪了,我们专程来找你,是想问问你们的‘引子’卖吗?” 这话一出口,阿布拉一双眼睛瞪得像铜铃。 “你怎么知道?” 他看徐安的眼神里,充满了不可思议。 “‘引子’是我族的秘密,从来没有外人知道,你是从哪里知道的?” “就……自然而然,我有些懂。”徐安含糊道。 “这位公子实在是喜欢吃酸酪,想托我给他做些。” “你竟然也会做酸酪?”阿布拉惊疑地站起身,凳子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滋啦”声。 “昂……应该会吧。”徐安不敢把话说死。 阿布拉双手撑着桌面,他的眉头紧锁,时不时看一眼徐安。 许世安打开折扇,有一搭没一搭地扇着风,不过从他拿扇子的手势可以看出来,他也很紧张。 巴特尔和布米放好东西返回,阿布拉立刻招手让他们过来。 三个壮汉像一座山一样围在一起,用听不懂的语言“叽里咕噜”说了一通,期间还时不时扭头看徐安一眼。 真是莫名其妙,不就是买点酸奶‘引子’嘛,用得着做出这样一副如临大敌的架势么? 徐安好几次想去问问,他们到底在做什么,刚一起身就被扇子压下。 许世安用眼神示意:稍安勿躁。 半小时过去了,酒楼客人走得差不多,逐渐变得冷清。 徐安没形象地倚在桌沿,还打了个哈欠。 便见那三人好似终于达成一致,互相点头。 随后,他们动作一致,右手握拳砸在左胸,面向徐安弯腰。 谁能告诉她,这是个什么情况? 徐安傻了眼,悻悻地将举到一半的手臂收了回来,不由自主坐直了身子。 “姑娘如此聪颖,定是我族圣女!”阿布拉掷地有声。 “圣女大人!” “圣女大人!” 身后两人跟着呼喊,声音雄浑,不断在酒楼内回荡。 “圣女?”徐安喃喃,看向许世安,他同样一脸震惊,连手里的扇子都忘了摇。 “我不是你们圣女,我甚至都不是你们族人,怎么可能是圣女。”她连连摆手否认。 “您就是我族的圣女,不仅会做奶茶,而且还会做酸酪。”巴特尔微微抬头,一双眼不敢直视徐安,虔诚地说。 “会做奶茶和酸酪就是圣女了?那我随便拉几个姑娘教她做这两样,那你们的圣女不会遍地都是。”说着,徐安自己忍不住先笑了。 “不,只有您是我们的圣女,我们认同您。”布米一脸严肃,无比认真地说。 “额……所以圣女条件的触发,还得你们认同。” 阿布拉站直了身子点头。 圣女啊圣女,这听起来起码比那什么寡妇好听些。 徐安有些心动,“做你们圣女有什么好处?” “听凭圣女大人差遣。”巴特尔和布米又向她行礼。 阿布拉补充,“既然是我族圣女,族内物资任凭圣女调用,‘引子’也可以交由圣女保管。” “有这种好事?”徐安喜不自胜,正要开口答应下来。 突然想到什么,她戒备地看向阿布拉,“我再问一句,做你们圣女有没有什么义务,我是说责任之类。” 阿布拉摇头。 徐安还是有些不放心,“先说清楚,我是不会跟你们回草原的。” “圣女爱在哪儿就在哪儿,我等无权干预。” “好!”徐安就等这句话。 “咳咳!”身旁响起干咳声,徐安这才想起许世安还在。 她象征性地征询了一下他的意见,“他们说是就是吧,问我做什么?不要忘了我们此行的目的。” 一语惊醒梦中人,徐安站起身看向阿布拉。 “既然我已经是你们的圣女了,那‘引子’是不是该交给我。” 阿布拉没有回答,他朝巴特尔一扬下巴,巴特尔跑了出去。 过了一会儿他回来,手上提着一个布包,他走到桌子边,朝徐安恭敬地点头,然后打开布包。 里三层外三层的打开,徐安惊奇地发现,最里面竟然是冰块围着一个类似玻璃的容器。 许世安吸了一口凉气,他惊奇地盯着那容器感叹,“啧~上等的琉璃。” 容器是抽拉的,徐安捻起一块冰搓搓手,迫不及待地抽开上层的盖子,露出‘引子’的真容。 一块冒着寒气的——老酸奶。 “好吧,看来是我想多了,还以为有什么高科技呢。”徐安悻悻地推回盖子,重新绑好布包。 第56章 圣女 阿布拉将布包推给徐安,“从今天开始,这‘引子’就交由圣女保管。” “我可以用吗?” “圣女随意使用。” “帮我弄些牛奶来。” “布米!” 阿布拉一喊,布米立刻会意,冲向酒楼后院。 原材料都有了,徐安决定今晚就动手制作酸奶。 酸奶的制作其实不难,关键是原材料要到位,最后控制好温度就行了。 饭后,阿布拉三人挤到后厨帮忙,许世安也来了,不过他就拿着扇子往门口一站,就像门神一样。 徐安想着既然他们仨能做出酸奶来,那一定是会做的,便想着问问,总比自己闭着眼睛摸索强。 谁知阿布拉连连摆手,“我们不会。” “对啊,先前那些酸酪都是用冰块镇着,吃掉一些就倒些牛奶进去,第二天自己就成了。”巴特尔抓着头发解释。 “是啊,大男人怎么会做酸酪,都是家里女人做好的。”布米也说。 好吧,看来是没希望了,徐安撸起袖子,打算自己动手做。 反正牛奶随便用,为了节省时间,徐安用小盆按照不同的比例混合牛奶,又准备了两口大锅模拟不同的发酵温度。 接下来,就到了她自由发挥的时间了。 最简单的是里面放白糖,其次是红枣酸奶。 红枣的处理方法有些麻烦,蒸熟过后还要每颗剥掉外皮,再去籽研磨成泥。 这个步骤徐安交给了巴特尔和布米。 起先,他们不愿意,说这是女人干的活,但徐安循循善诱,说他们这是给圣女帮忙。 “能为圣女做事,是我们的荣幸!”布米拍着胸脯,恨不得立马展示自己的肌肉。 这两个壮汉看起来粗枝大叶,实则非常细心,将枣泥研磨得细腻如膏。 做好这些后,徐安便准备去休息了。 这处酒楼不似南桥镇那里,后面的厢房有很多,都是可以过夜的,甚至还有单独的小院。 许世安给徐安安排了一个房间,这个房间在后院最里侧,环境幽静。 徐安走进房间,只一眼就被这房间吸引住了,这儿看起来,就像小说里描写的那种古色古香的房间。 里面的装潢十分精致,房间的墙壁上挂着精美的字画和古董挂件,每一件都透露出浓郁的文化气息。 家具不多,但每一件都是用上好的木材制成,雕花精细,线条流畅,还散发着淡淡的香味。 床上铺着柔软的丝绸被褥,上面绣着精美的图案,让人一眼就能感受到舒适与温馨。 除此之外,酒楼还提供热水服务,在雕花木床的一侧,用屏风隔开,里面就放着电视剧里才见过的高大木桶。 徐安试探着唤了个伙计问话,不到一刻钟,便有几人在侍女的指引下,挑了冒着热气的水来。 不仅如此,就连要穿的衣服都给她准备好了,摸着整齐摆放在床上的精致衣裳,徐安嘴角浮现一抹微笑。 这下感觉对了,这才是属于穿越女应该有的待遇嘛。 “小姐?小姐?要服侍你洗澡吗?” 侍女的问话打断了徐安飘散的思绪,她尴尬地咳了一声,“咳,不……不用了,你下去吧。” “是!”侍女福了一礼,关上房门退下了。 她走后,徐安赶紧走到门边,透过门缝往外面看去,发现外面没有人才插上门,喜滋滋地走到浴桶边。 “哦哟,还放了这老多花瓣哩!啧啧,奢侈,浪费!” 迫不及待脱掉衣服,徐安试了试水温,踩着木梯缓缓踏入浴桶。 “呼~” 全身被浸泡在温暖的热水中,徐安不由发出一声喟叹,“以后我要赚多多的钱,好好享受生活。” 她用热水打湿帕子,盖在自己脸上,双手扶着桶沿闭目养神。 浴桶里热气蒸腾,花瓣散发着阵阵馨香,累了一天的徐安,不知不觉陷入了梦乡。 直到一阵敲门声响起。 “笃笃笃,笃笃笃……” 徐安猛然惊醒。 “谁?” “小姐,是我,来拿换洗的衣服。” 徐安松了口气,胡乱搓了搓身子,便走出浴桶。 “你稍微等一下,我马上来。” 她擦干身子,走到床边,准备穿衣服。 可是一拿起来,发现是一条半身纱裙,她又去拿下一件,结果发现是一块做工精致的抹胸,下摆坠着细密的珍珠。 徐安知道这些都是谁安排的了,可能这就是圣女的装扮。 此时门外又传来敲门声,侍女朗声问:“小姐,好了吗?” “哦,来了。” 来不及细想,徐安把纱裙提到腋下,一手捂住胸口,防止纱裙掉落,一手拿起换下来的衣裙走到门口。 打开门栓,徐安双手将衣服递给侍女,一个没注意,纱裙迅速往下滑落。 侍女接过衣服要走,下一秒瞪大双眼,发出尖叫。 徐安心跳都漏了一拍,顾不得滑落脚下的纱裙,迅速伸手捂住侍女的嘴。 “别叫啊!都是女孩子,不要这么大惊小怪的。” 侍女这才反应过来,瞪着大眼睛点头。 徐安放开侍女,迅速捡起纱裙捂住胸口,视线扫向院子,瞬间满头大汗。 “啊!” 又是一声尖叫,这次是徐安叫的。 许世安不自然地背过身去,“咳咳,我刚来,什么都没看到。” 鬼才信。 虽然前面有侍女挡着,可徐安依旧羞得满面通红。 她迅速关上门,插上门栓,背靠在雕花木门上剧烈喘息。 “呼~呼~呼~“ “他应该没看到什么?就算看到什么也没关系,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就好了。” 徐安滚到床上,蒙着被子打滚,简直太社死了。 不出意外,第二天还是出了意外。 徐安照例赖床,突然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 她闭着眼睛坐起来,“谁啊,大清早惹人清梦。” “是我,阿布拉,圣女大人快快起床,出事了!” 听他语气这么急促,徐安以为是出了什么大事,赶紧起床。 但她面对这犹如跳印度舞一般的华丽衣裙时,还是犯了难。 “圣女,圣女,咱们做的酸酪被人偷吃了。” “好,你先别急,我马上来。”徐安安抚说,“对了,你去帮我找个侍女来,这衣服我不太会穿。” 第57章 谁偷了圣女的酸酪 徐安支开阿布拉,穿上纱裙,再套上抹胸,将带子系紧,一旁的等身铜镜映照出她曼妙的身材曲线。 随着她的动作,抹胸下摆的细小珍珠链有规律地摆动。 “好看是好看,可怎么感觉这么别扭?” 徐安在屋子里来回打转,突然看到窗边用作窗帘的纱幔。 门外再一次响起侍女的声音,“小姐,我是来帮你穿衣服的。” 徐安打开门,侍女顿时张大嘴巴,眼睛瞪得溜圆。 似乎是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她连忙福了一礼。 徐安见她这样,拉了拉身上裹着的纱幔,这纱幔是淡青色的,同身上所穿的天蓝色纱裙颜色相得益彰,应该不是很突兀。 “你来得正好,可以帮我梳头吗?我实在是不会弄古代的发型。” 侍女听得云里雾里,但她明白了徐安的意思。 “是!” “要快,我一会儿还有要紧事。” 侍女手脚很快,不仅帮她绑了头发,顺便还擦了把脸给她上了个妆。 不过几分钟,徐安看见铜镜里模糊的自己。 乌黑的头发绑成两条麻花辫垂在胸前,金色的头饰穿插其中,一条坠了珍珠的额饰挂在额头正中的位置。 徐安微微抿唇浅笑,满意地点头。 “果然人靠衣装马靠鞍,这么一打扮,还真有股子圣女的韵味。” “您说什么?”侍女有些没听懂。 “没什么,你快带我去后厨。”徐安想起早上阿布拉说的事,火急火燎地起身往外走。 灶前的气氛有些凝重,许世安背着双手在一群伙计面前缓缓踱步。 阿布拉三人面色愠怒地打量着那群伙计。 “圣女大人,您可来了。” 徐安刚出现在厨房门口,就被面向门口的阿布拉看见了。 “嗯。”徐安朝他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您穿这身,果然好看!”布米笑着拍马屁。 闻言,许世安转过身,视线在接触到徐安的瞬间亮了一下,但他明显有些慌乱,不敢同徐安对视,只淡淡说了一句,“你来了。” “怎么回事?”徐安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索性走到阿布拉面前问道。 “圣女请看。” 阿布拉掀开锅盖,让徐安自己看。 徐安伸头往里面看,只见里面装奶的盖子都被掀开,有些酸奶没有成型,有些依旧是牛奶原本的样子,三盆之中仅有一盆冻得很好,像豆花一样。 不过这盆好的酸奶已经不完整了,不知被谁挖了大半去,只剩下一小半。 徐安皱眉,用怀疑的目光扫视在场所有人。 “咳咳,这是谁干的,自己站出来。”徐安装出一副威严的样子。 人群鸦雀无声。 阿布拉凑近小声说:“都盘问过几遍了,没人承认。” 徐安抿了抿嘴,“那最后一个在厨房的人是谁,我记得昨晚派了人守夜的,站出来。” 话音落下,一个十五六岁的黑瘦小伙苦着一张脸站了出来。 “我没偷吃,我真没。”他摆着手为自己辩解。 “你是昨晚守夜的?” 那小伙点头,“不是我,我哪有胆子敢偷吃酸酪呀。” 徐安没理他,继续问:“你昨晚离开过厨房吗?” 这话一出,黑瘦小伙脸都白了,他颤抖着嘴唇,过了一会儿才结结巴巴地回答。 “出……出去过,我……我,人……人有三急,我就去了一下……茅房。” 徐安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正要接着往下问,屋顶上突然传出一声嬉笑,好似憋了许久的笑声。 众人一惊,纷纷抬头往屋顶看去。 这厨房采用砖木混合的建造模式,屋顶的位置横着许多道梁。 尽管屋里不是很亮堂,但他们还是清楚地瞧见,在左侧的一处横梁上,缩着一大团黑影。 “谁?” 阿布拉怒吼。 “嘻嘻,你们真是蠢,忙活了一个早上都没发现我,没意思,我困了,就不陪你们玩了。” 声音懒洋洋的,有些难听,好似正处在变声期。 “小贼哪里跑!”布米跃上灶台,想把那人拽下来。 黑影没有停留,掀了几片瓦钻了出去。 徐安随着人群立马跑到屋外,但也只看见一个背影,从屋顶上跳到另一处屋顶,随后消失在视野里。 “该死,让他跑了,下次别落我手里。”巴特尔捏紧了拳头。 徐安愣愣看着那人消失的方向,感叹他敢从这么高的地方跳下去,一定会轻功,可算是长了见识。 “现在怎么办?”许世安问。 “凉拌!” 徐安走进厨房,把酸奶没弄坏的一角先用小盅装起来放在一边,然后用一个大碗把剩下的酸酪舀出来。 再取出昨晚弄的红枣泥混合在一起。 一边搅拌,隔着很远就能闻到一股浓郁的红枣酸奶香味。 阿布拉三人围了过来,吸了吸鼻子,阿布拉问:“圣女,这酸酪怎么跟平常的不一样,是坏了吗?” 徐安将搅拌好的酸奶推到他面前,“不,不是坏了,是我调配出来的新品种,要不要尝尝。” 阿布拉没有动,身后的巴特尔和布米跃跃欲试,布米自己从碗橱里找出一把勺子。 “来,我先尝。”布米拿着勺子,一副身先士卒的模样。 阿布拉从他手里抢过勺子,“起开,我来!” 挖起一大块就塞进嘴里,徐安含笑观察他的表情,明显看到他一愣,随后眼睛就亮了起来。 阿布拉伸出两指虚点着碗里的酸奶,激动得说不出话来,他朝徐安比了个大拇指。 巴特尔和布米早就忍不住了,见他这样,争着用勺子舀酸奶吃。 “嗯……这真是太美味了。” “从未吃过这样好吃的酸酪,简直不是凡品。” “别抢,给我留点!”说着,阿布拉也加入了战斗。 徐安在心里给自己比了个“耶”,转过身,就看到一脸若有所思的许世安。 “世安公子,要不要尝尝?”徐安笑着招呼。 许世安一愣,面上闪过红霞,甩开折扇挡在自己面前。 “不……不必了。” 他这是嫌弃了。 有了这次的成功经验,徐安又做了一大批酸奶,放在厨房最里面的一个大铁锅里发酵,这回巴特尔主动请缨。 “圣女大人,请容我看守这来之不易的酸酪,不让那小贼有机会偷吃。” “好!”徐安放心地把任务交给他,想了想又说,“这样吧,你和布米轮流看守,到了下午应该就可以了。” 第58章 公子喜欢小姐呢 因为那些酸奶,需要在宁远镇待上一天,徐安比较宅,做完事后就回到自己的屋子。 脱掉纱幔,徐安觉得自己肩膀手臂有些痒,抓了几下后竟然起了密密麻麻的疹子。 “早知道就不披这纱幔了,估计上面有些灰尘。”徐安一边抓痒,一边在心里后悔。 过了一会儿,敲门声响起。 徐安打开门,发现是那个熟悉的侍女。 “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侍女红着脸,快速地看了徐安一眼,“公子约姑娘出门逛街。”她言简意赅地传达许世安的意思。 “哦,知道了,你跟他说,就说我不想出去。” 徐安痒得难受,说话时还不停抓挠手臂。 侍女似乎没想到她会拒绝,诧异地抬头看向徐安。 徐安讪笑,“你也看到了,估计是披着那什么纱幔过敏了,还有,我穿成这样,哪好意思上街。” 侍女飞快扫了一眼她泛红的手臂,福了一礼,恭敬道:“知道了。” 见她走远,徐安才关上房门,瞧见铜盆里有水,便用帕子沾了水敷在手臂肩膀上。 凉意暂时压制了痒意,徐安哀叹。 “苍天呐,这是个什么物资短缺的时代啊。要是在家,随便找点风油精或是软膏涂涂就好了,在这里,就只能忍着。”徐安碎碎念,心烦不已。 “笃笃笃……” 过了一会儿,敲门声再一次响起。 “谁啊?”徐安拿下帕子问。 “是我,公子吩咐我给小姐送衣裳来。”门外响起那侍女的声音。 徐安打开门,果然见她手里捧了个托盘,托盘上放着一叠衣服,还有一个小瓷瓶。 “进来吧。”徐安让开门。 侍女把衣服放在桌上,拿起瓷瓶对徐安说:“这是公子特意吩咐的,可以止痒。” 徐安面色一喜,赶紧接过瓷瓶,打开闻了闻,里面是白色的膏体。 她取了些抹在手上,清清凉凉的,果然有止痒的效果。 徐安把门关上,“你快帮我涂涂,这后背也痒,我简直要被痒死了。” 侍女捂嘴笑,接过瓷瓶,轻柔地在徐安背上点涂。 “姐姐叫什么名字?我看这忙里忙外都是你,一天可真辛苦。”趁着涂药的间隙,徐安问。 “公子赐名采薇,也不是每天都忙,公子吩咐由我专门伺候小姐。” 采薇声音柔柔的,让人听着很舒服。 “你们公子对女孩子都是这么好吗?” 采薇擦药的手顿住,“公子一向谦逊有礼,但对待女子始终保持距离。” “所以,你不觉得很奇怪吗?他好像对我有些过于好了。” 采薇继续擦药,“我觉得公子喜欢小姐呢。” 徐安立马转身,“怎么可能,他不可能喜欢我,我们才认识几天而已。这绝对不可能,我觉得他应该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采薇擦完药退到一边,“公子最是清风霁月,小姐不要多想。” “算了,反正我也没什么可图的,你先回去歇着吧。” “是!我就住在偏房,小姐有吩咐随时叫我。” 徐安关好门,静静坐了一会儿,觉得身上的痒意都消散了,才准备换衣服。 采薇送来的衣服是这个时代女子常穿的交领襦裙,深浅不一的粉色,分了好几层,徐安一层层套上,最后把一根粉色带子绑在腰间。 应该是这么穿的,徐安在铜镜前转了个圈,满意地点头。 没有手机玩,徐安闲着无聊,最后还是打算去找许世安,看看他到底在打什么鬼主意。 “采薇,采薇姐姐!”徐安站在门口喊。 不大一会儿,那名侍女匆忙赶来。 “小姐有什么吩咐?” “不是说逛街吗?带我去找你们公子。” “是!” 采薇行礼后走在前面带路,这酒楼后院占地面积很大,各种院子,厢房林立,用围墙隔开。 采薇领着徐安七拐八绕,最终停在一处湖边。 徐安望着在阳光下波光粼粼的水面,不由惊叹:“哇!你们公子是不是有什么执念,先前的池塘也就罢了,这处酒楼竟然还有一片湖。” 采薇但笑不语,示意她公子就在水榭中。 水榭建在离湖边十来米的距离,四周纱幔垂落,随风飘扬,徐安一时看不清上面情形。 “好吧,你等我一下,我去找你们公子。” 徐安提着裙摆,踏上这木制的游廊,湖面的风更加大,吹得裙摆大幅度飘扬,她干脆把裙摆收在一起抱着,免得被风卷到水里。 水榭之中仅有一人,他背着双手,凭栏远眺,纯白色的外衣随风舞动,天青色的纱幔随风飘扬,他的身影在纱幔中若隐若现。 看着那一抹仙气飘飘的背影,徐安一时失神,许久才试探性地唤了声。 “世安公子?” 那人转过身,俊朗的眉轻轻挑起,饱满嫣红的唇角露出一抹笑意,一双眸子有如上等琉璃宝石,反射着湖面的莹光。 “我就知道你会来。” 徐安愣在原地,“你……在等我?” 许世安点头,走到长条桌案前坐下,自然地倒了一杯茶。 “喝茶,我刚泡好的。”他将茶杯推到对面,一双美目望着徐安。 “哦……哦。”徐安不自觉脸红,一颗心不受控制地狂跳。 抿了一口,是红茶,不知是什么品种的,香味沁人心脾,徐安忍不住多喝了一口。 “昨天晚上……”许世安捏了颗葡萄在指尖,视线落在湖面,似乎在斟酌着用词。 他一提起这个,徐安尴尬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她只觉脸颊发烫,口干舌燥,索性仰头将茶一口气倒进嘴里。 “姑娘家重清白,我亦非登徒子,我会负责的。” 说完,他一双眼认真地凝视着徐安,仿佛她是这世间绝无仅有的珍宝。 “那个……” 徐安面色羞红,低头看向地面,刚想说不用,谁知许世安接下来说出口的话,气得她差点掀桌子。 许世安看了看她的脸色,接着往下说:“虽然我对姑娘有些好感,但我父母尚在,绝对不会允许我娶一个寡妇进门,所以只好委屈你……” 第59章 红枣酸奶 徐安不敢置信地抬头看向许世安,她五指用力,紧紧捏着上好的紫砂茶杯,努力调整自己的呼吸。 “不过也算不得委屈,我会为你购置一套宅院,你我二人亦可做一对神仙眷侣。”许世安继续说着,此时他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徐安冷笑一声。 “呵!” “所以,你是打算让我做你的妾?不,甚至还算不得妾,只是见不得天日的外室。” 对着面前那张俊脸,徐安忍了又忍,才克制住自己,没有把茶水淋到他头上。 许世安一脸震惊,显然不是很明白徐安哪里来的火气。 “告诉你,我……徐安,此生不可能做妾,就算我是寡妇,孤独终生,也休想让我给你做妾。” 徐安说完,把手里的茶杯掷向地面,发出清脆的碎裂声,不等许世安开口辩解,她提着裙摆跑出水榭。 采薇还等在湖边,徐安跑到她身边,不争气的泪水夺眶而出。 “你怎么了?好好的怎么哭了。”采薇吓了一跳,赶紧伸手扶住她。 徐安擦了眼泪,带着哭腔说:“没什么,带我回房间。” 采薇点头,扶着她往回走,临走时狐疑地看了一眼水榭。 几只水鸟在水榭周围嬉戏,纱幔随风扬起,风华绝代的世安公子,此时一脸落寞地坐在桌案前,出神地凝视着指尖的葡萄。 回到房间,徐安把自己丢进被子里,蒙着头轻声啜泣。 “凭什么,这万恶的封建社会,我好好的一个女孩子,不明不白就做了寡妇。” “遇到许世安,原以为会发生一段甜甜的玛丽苏爱情故事。” “结果,他竟然只是想把我娶做外室,就算是绝世美人也不行,怎么可以给人当外室?” 徐安的三观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哭过后,她用凉水洗了把脸。 “我要振作起来,天高任鸟飞,等赚了钱就离开这里,离那什么自以为是的世安公子远点。”徐安望着铜镜里的自己,暗暗为自己加油打气。 一整个下午,徐安都缩在房间里,就连阿布拉约她去买茶叶她都拒绝了。 转眼到了晚饭时间,徐安打开房门,一眼便见到候在门外的许世安。 他往前走了两步,“我……” 徐安摇头,“你不必解释,我只是为你做酸酪而已,过去的事就当没发生。” 许世安不甘地开口,“我是为你好,氏族主母不是那么好当的。” 徐安哂笑,“世安公子请自重,尽管你很优秀,但我完全没有半点想和你有纠葛的意思,此事以后就不要再提了。” 看来他还是不明白自己的意思,徐安暗自庆幸,还好自己一开始没有想入非非。 “我去厨房看酸酪了,公子要一起吗?” 看他还想再说什么,徐安赶紧转移话题,率先往外走去。 许世安叹了口气,折扇重重敲在掌心,提步跟在徐安身后。 估计是快到饭点的原因,厨房现在热闹非凡,守在一边的是布米。 他靠坐在橱柜上,不知从哪里抓了把炒熟的豆子,一边嚼得嘎嘣响,一边同来往的伙计搭话。 “嘿!圣女大人来了!” 见徐安走进厨房,他立刻就站直了身子迎上来。 徐安朝他笑笑,“辛苦了,我来看看酸酪。” 布米跟在她身后,“圣女大人尽管看,我和巴特尔一直守在这里,这回绝对没问题。” 徐安掀开锅盖,里面的大瓷盆里,酸奶都已经发酵完成,散发着淡淡的酸味。 接过勺子,徐安挖了一块放进嘴里。 “嗯,不错,就是这个味道。”她转身看向许世安,“世安公子尝尝看,酸酪已经做好了。” 许世安从伙计手里接过勺子,挖了一大块。 吃着吃着,他脸上重新浮现喜色,“你怎么做的,这比之前的酸酪味道更好,入口丝滑,带着浓郁的奶香味。” “那是你没吃过红枣味的,今天早上吃的,那才叫绝!”布米嘚瑟地挺了挺胸脯。 许世安看向徐安,徐安视线在碗橱间逡巡,“早上的红枣泥还没用完,放哪儿了?” “这里!” 布米殷勤地打开其中一个碗橱,从里面拿出红枣泥。 红枣泥所剩不多,徐安直接加入酸奶搅拌。 “好了,这就是红枣酸奶,风味独特,世安公子尝尝?” 许世安再一次被这独特的口感惊艳,他吃完后抿了抿唇,一手甩开折扇。 “此物只应天上有,食之唇齿留香,回味无穷。” 徐安环视四周,见所有伙计,就连布米,都一脸崇拜地看向他,似乎对他方才文绉绉的一番话钦佩不已。 她觉得,自己果然和这些人不是同一个世界的。 酸酪做成了,徐安感觉自己的任务也就完成了。 当天下午,她就把酸酪的配方传授给了酒楼的厨娘,徐安千叮万嘱,酸酪做成后,一定要留下一部分做‘引子’,并且‘引子’留存不得超过三日,否则就会失效。 阿布拉和巴特尔采购完回来,得知徐安做的酸酪成功后欣喜不已,非要拉着徐安和许世安来一场“庆功宴”。 酒楼一侧,用屏风隔出单独的空间,一张大圆桌上,坐了阿布拉三人,还有徐安和许世安,另外再加上酒楼的掌柜老钱。 酒楼的招牌好菜摆得满满当当,徐安一个劲地吃菜,许世安一口接一口地喝着闷酒。 阿布拉看看徐安,又看看坐在对面的许世安,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劲。 “世安公子这是怎么了?怎么光顾着喝酒,来来来,我们喝一个。” 许世安抬眸,朝阿布拉举起酒杯,微微点头后便一饮而尽。 “世安公子好酒量!”见他这样,阿布拉也来了兴致,干脆挤开钱掌柜,坐到许世安身边,两人杯子碰得响亮,喝酒跟喝水一样。 徐安吃饱喝足,打了个饱嗝,此时钱掌柜已经出去了,阿布拉三人围着许世安灌酒。 纵使他酒量不错,此时也是满面通红,察觉到徐安的视线,许世安抬眸,迷迷糊糊地望着她。 眼里满是迷茫,还带了一些些可怜巴巴的味道。 徐安心肝一颤,差点就要心软。 但是,一想到这家伙竟然想让自己当外室,立马别过头去。 “哼!” 第60章 许你正妻之位 依照约定,许世安大方地给了徐安五百两银子,不过不是现银,而是五张一百两的银票。 这倒正合徐安的意,出门在外,带多了银子多少有些不方便。 许世安依旧有些昏昏沉沉的,他手撑着额头,眼神迷蒙地看向徐安。 “你真的不愿意同我一起,你的手艺加上我的经营,一定能在这南安县,甚至是梁京闯出一片天地来。” “不了,你好自珍重。”徐安见不得美男失意的模样,想了想开口道,“我好心提醒你一句,以后莫要再随便叫女子与你做妾了。” 许世安愣愣地坐着,宛如石化一般,直到徐安走出很远才追了出来。 “我若是许你正妻之位,你可愿意……” 徐安顿住脚步,缓缓转身,笑着摇头。 “你很好,只是,我们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 听说她要走,阿布拉当即决定退房,这可把徐安吓了一跳。 “怎么?我是不会跟你们回草原的。”徐安紧张地捏着衣角。 “哈哈哈,你想哪里去了,我们出来已经有一个多月了,带来的牛羊差不多卖完了,茶叶也买够了,所以我们准备回草原去。”阿布拉豪爽地一笑。 “这么说,你们不会跟着我走。” “不不不,能与圣女同行,是我等的荣幸,只求能在临走之前,护送圣女一程。” “我们可能不顺路,我还得回南桥镇,我的行李都在那里。”徐安讪笑。 “那也没事,正好去圣女的家乡看看,希望圣女往后有机会,也能去我们的家乡做客。”巴特尔搓搓手,十分期待。 “好吧,你们愿意跟就跟着。” 黄泥小道上尘土飞扬,几头母牛身边跟着小牛崽,一路“哞哞”叫个不停。 徐安不敢骑马,阿布拉给她安排了一辆马车,这一路热闹得不行,每经过一个村庄就能引起不小轰动。 赶了大半天时间的路,总算在午饭前回到南桥镇。 宜宾客栈。 胡掌柜正一脸喜滋滋地算账,猛然一瞥,同身旁伙计嘀咕,“我最近肯定是累狠了,你看那人,长得真像徐安姑娘。” 伙计往门口一看,又揉了揉眼睛,一拍大腿。 “掌柜的你不是眼花了吧,那就是徐安小姐,她回来了。” 说着,他赶紧迎了上去。 几天不见,伙计突然对自己这么热情,徐安收了脚立在原地,怀疑自己走错地方了。 “唉呀,徐安你可回来了。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 直到胡掌柜笑得满脸褶子迎上来,朝她行了礼,徐安才回过神。 “呵呵。”徐安尴尬笑笑,“我回来拿行李,胡掌柜不用多礼。” 胡掌柜正要同她说说这些天客栈的收益,门外突然涌进三个打扮奇特的高大汉子,腰间还别着弯刀,这可把他吓了一跳,不自觉后退一步。 “掌柜的别怕,这三位是我的朋友,他们很好的。”徐安笑着介绍。 “哦,是这样啊。”胡掌柜讪笑,“快快快,快请进,小二,上好茶。” 阿布拉环顾四周,就在门边的桌子上坐了下来,朝胡掌柜拱拱手。 然后叫来一个伙计,吩咐布米跟着伙计去把马匹和牛安顿好。 胡掌柜笑着行了礼,凑近徐安小声问:“异族人一向蛮横无理,你是怎么……” “机缘巧合。” 徐安不想多言,坐车太辛苦了,她只想好好吃顿饭,再睡上一觉。 徐安手里有钱,于是十分大气,估摸着这三人的体型,她一口气要了三锅酸菜鱼,外加十斤牛肉和一些其他的小菜。 胡掌柜目瞪口呆,同徐安使眼色,“姑娘是不是点得多了些,不够吃可以再加。” 徐安摆手,“不用,我这几个朋友很能吃的,这些可能还不是很够。” 客栈人多,上菜有些慢,听着三人肚子不停打鼓一样的声音,徐安多少有些尴尬。 阿布拉拍了拍肚皮,红着脸,“这肚子总是不听话,太给我丢脸了。” “是啊是啊。” 布米安顿好牛和马回来,委屈地捂着肚子,这一路他既要赶马车,时不时还得看顾一下牛群,体力消耗极大,现在确实是饿了。 徐安刚想叫人去催催,没想到胡掌柜亲自端着牛肉来了。 “哎呀,让各位久等了,实在是生意太好了,人手不够。”虽然说着抱歉的话,但还是能看出他脸上洋溢的喜色。 阿布拉起身接过盘子摆在桌上。 徐安客套道:“掌柜的生意兴隆,这是好事,得多招几个伙计才行。” “承您吉言,承你吉言。” 徐安客套完,视线转回桌上,只见满满一大盘牛肉见了底,布米伸出筷子夹向最后一片牛肉,被阿布拉一巴掌拍在手腕上。 “都饿坏了吧,不用管我,你们吃。” 阿布拉和巴特尔齐齐摇头,“不不不,给圣女留点。” 布米这时候也反应过来,长满络腮胡的脸红了红,放下筷子道:“瞧我,都忘了圣女大人也饿了一路,嘿嘿……您吃。” 说话间,几个伙计端着酸菜鱼来了,徐安点的大份的,直接用洗脸盆一样大的木盆装了,摆在桌子上,连碗筷都没地方放。 阿布拉一脸稀奇地看着桌上的酸菜鱼,“这是什么菜,恁大一盆,还点了三盆。” 徐安笑得一脸神秘,“你尝尝就知道了。” 话音刚落,布米忍不住先动筷,夹起一片鱼肉吃进嘴里。 “嗯~这鱼肉甚是鲜美,快吃!”他一边疯狂夹肉,一边点头赞叹。 “不就是普通的鱼,能有草原上的烤肉好吃吗?” 带着狐疑的态度,阿布拉尝了一块鱼肉,鱼肉爽滑鲜甜的口感,带给他全新的味觉体验。 “这还是鱼吗?我怎么一点鱼腥味都没尝到。”巴特尔惊奇地睁大眼睛,含笑看着徐安。 “好吃就对了,这是酸菜鱼,在现代深受大家的喜爱。”徐安介绍完,夹起鱼尾放自己碗里。 相比较爽滑鲜嫩的鱼肉片,她更喜欢吃里面炸得焦黄的鱼骨,尤其是鱼尾部位,嗦着吃更下饭。 第61章 我把你当朋友 几人饱餐了一顿,刚回到后院,一团黑球就扑了过来,直奔徐安。 “小心!”阿布拉伸手将徐安拉开,护在身后。 不料黑球绕开他,还是冲徐安而去,走在徐安身边的巴特尔见状,抬起腿,准备给这家伙一脚。 “别!”徐安看出他的动作,赶紧把煤球球护在身下。 “它是我养的,别伤害它。” 巴特尔来不及收脚,只能强行拐弯,一脚踢在身后的布米腿上。 “哦吼~” 布米抱着小腿,疼得大叫一声,单腿跳来跳去。 徐安抱起煤球球,叹息一声,“唉,你们不要那么紧张好不好,快回房间休息去。” “好的!圣女大人。”巴特尔最先答应,像个听话的好好学生一样。 “巴特尔,你给我站住!”布米抱着腿追了上去。 阿布拉看了看徐安怀里的黑狗,言不由衷地赞了一句,“小东西,挺别致的。” 徐安笑,“它叫煤球球,才三个月大,是不是长得很好。” 阿布拉敷衍地点头。 “对了,我想起来还有要事处理,你帮我照顾它一下。”徐安说完,就把煤球球丢给阿布拉。 阿布拉双手僵硬地捧着煤球球,目送徐安走远。 今天恰好是集日,徐安打算去豆腐摊那里碰碰运气。 结果到的时候,没见到周婶一家,倒是看见摆摊的阔竹。 阔竹看见徐安非常惊喜,“周婶说你出远门,我还以为你已经走了。” 徐安笑呵呵地坐在他身边,“是啊,是准备出远门,不过遇上一些事耽搁了。” “看你的样子,应该都解决了吧。” 徐安点头,视线在小摊上巡视,“你做的竹器真好,就像是艺术品一样,可惜……” “可惜什么?”阔竹疑惑地问。 “可惜这里的人都不识货,等我有了门路,帮你把你的竹器推销出去,肯定能畅销大江南北。”徐安壮志满满,站起身一手握拳高举,像奥特曼一样。 周围人投来异样的目光,路人停下脚步交头接耳。 徐安没意识到,可阔竹已经羞得满脸通红,拉拉徐安的裙角,让她坐下来。 “这个给你。”阔竹从身后拿出一个竹编的大筐。 徐安看了看,“给我做什么,我就要走了,拿不了太多东西。” 阔竹没说话,把竹筐反过来,后面有两条竹篾编织的背带,又打开盖子,拉出一块折叠竹盖。 徐安眼前一亮,这么一来,普通的竹筐就变成了电视剧里看到的书生背的书箱,还带遮阳伞那种。 徐安拎起竹筐,发现没有想象中的笨重,她试着往背上一背,竹筐有些大,坠在她屁股下方。 “额……” 徐安尴尬地看向阔竹。 阔竹捂嘴浅笑,移步上前,在她身后不知动了什么机关,背带缩短了许多,竹筐顺势上移,刚好合适。 “哇!阔竹你真厉害,竟然连这个也会做。”徐安背着空竹筐转圈,由衷地夸道。 “呵呵,都是爷爷教我的,我只是稍微改动了一下。”阔竹谦虚。 “正好给我装东西,多少钱?我买了。” 徐安脱下来,左右打量。 “不……不要钱,送你了。” “这怎么可以,做这个你肯定花了不少时间,总得收点钱才好。” 说着,徐安从腰间荷包里摸出一块碎银,硬要塞给阔竹。 阔竹一退三步,“真的送给你,你帮了我许多,还给我好多豆花吃,我……我把你当朋友。” 说完,阔竹似乎是害怕徐安会拒绝,飞快地看了徐安一眼,立马低下头去,双手无意识摆弄着衣角。 徐安很开心,她最喜欢交朋友了,往前跳了一大步,徐安一巴掌拍在阔竹肩膀上。 “好耶!那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等我找到地方稳定下来了,就给你写信。对了,你会识字吗?” 阔竹摇头,看见徐安失落的神色后,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会一点儿。” “一点儿也行,那我有事先走了,你也快点收摊回家吧。” 两人道别,徐安背着“背包”往镇口的一家杂货铺走去。 以后都不知道还能不能回村,徐安打算买些东西给周婶,好好感谢她这些日子的照顾。 除此之外,还买了香油纸钱,走之前总得去看看三郎。 采购了满满一“背包”东西,徐安迈着沉重的步子往酸枣村走去。 走着走着,徐安慢慢泄了气,开始后悔不该买太多东西。 这下好了,不管是继续往前,还是返回镇上,都得背着这一大筐东西。 这时离酸枣村起码还有二十多分钟的路程,徐安坐在路边一棵大树下休息。 下午时分,路上行人很少,偶尔遇到一两个,还是徐安不认识的。 眼看时辰不早,徐安也休息够了,她苦哈哈地背上竹筐,撑着树干艰难起身。 刚想继续赶路,却见一头熟悉的大黑牛从小路上钻出来。 这牛是李大爷家的,他们经常借用,还靠着这牛拉车,把芳娇送回娘家。 徐安冲杂草茂密的小路里头喊:“李大爷,李大爷是你吗?” “唉……来了。” 大黑牛似乎对徐安很熟悉,没有往大路上去,慢悠悠停在树下,就在徐安身边,转着圈啃草。 过了一会儿,李大爷才出现在视野里,他一手拿着根树枝做拐棍,一手还提了一把嫩草。 他走到牛头前,捡起地上的绳子缠绕在牛角上,一边问徐安,“你这是回村吗,怎么一个人?” 徐安舒了口气,笑着说:“唉,是啊,我买了太多东西,背不动了,在这里歇了好一会儿,还好遇到您了。” 李大爷是个热心肠,肯定会帮自己分担一点,徐安从竹筐里翻了翻,翻出一个油纸包的白糖。 “给,您总是借我们牛,这是我的一点心意。” 李大爷接过纸包,自然地单手拎起竹筐掂了掂,“也不是很重,我帮你背回村。” “真好!谢谢您,我来帮你牵牛。”徐安感恩戴德,拉着牛嘴边的绳子,率先往大路上走去。 回到酸枣村,太阳已经快要落山了,李大爷把她送到村口,就牵着大黑牛回家了。 徐安背着满满一筐东西,刚来到周婶家就听到一个大消息。 “村里头又死人了!” 第62章 旧事 确切地说,是死的人被发现了。 听小翠和周婶说起这事,徐安一口水含在嘴里,怎么也咽不下去。 她想起了那晚的事。 那是她来到这个时代,过的第一个夜晚,那晚发生了很多事。 最让她印象深刻的,便是那白衣人当着她的面,一下一下把要欺辱她的人脑袋砸得稀巴烂。 可是后来,那些残渣和血迹莫名其妙地消失了,村里也没发现有人失踪。 徐安还以为,那只是自己做的一个噩梦,没想到是真的。 周小翠一直在绘声绘色地说那人的死状,吓得周婶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都是我亲眼瞧见的,那死状,啧啧~” “头应该是被石头给砸的,都看不出样子了。他是从土里挖出来的,衣服都烂了,和肉黏在一起,尸臭味隔着老远都能闻见。” “还有还有,他的裤子脱到一半,小花说可能是尿尿的时候被人偷袭了。” 说到这里,周婶脸色变了,“你是女孩子,要矜持,怎么连这个也看。” “娘,我没看清,小花娘把我们拉开了,根本没让我们看。” “那就好,就算是死人,你一个女孩子,要注意……” “死的人是谁?”徐安问,她的心怦怦直跳,回忆起那晚的事,她感觉胃里一阵翻腾。 “倒不是什么重要的人,叫二赖子,是个傻子,爹娘早就没了,平日里净在村里干些偷鸡摸狗的事。”周婶说。 “是啊,先前二柱伯伯两口子偷东西,我们还以为是那二赖子偷的,所以隔了好久才发现。”周小翠补充。 “那……他的尸体怎么办?”想了好久,徐安还是不敢亲自去看一眼。 “村长爷爷说今晚就挖个坑埋了,主要是实在太臭了。”周小翠仿佛闻到臭味一般,伸手在鼻子前扇着。 “凶手呢?” “什么凶手?都死了那么久了,他又没有亲人在,村长爷爷说他就是自己摔死的。”周小翠想到什么,突然笑了起来。 “徐安姐,你一个人睡肯定会怕,今儿晚上和我一起睡好吗?” 徐安拍了拍胸口,装出受惊的模样,“还真有些怕,那我就叨扰了。” “什么叨扰不叨扰的,都是自家人。”周婶笑着收拾碗筷。 如今日子好了,吃的是白米饭和炖鸡,味道还不错,徐安不客气地干了两大碗米饭。 “对了,怎么不见周大哥,他去哪儿了?” 周远安缓缓放下水杯,朝周婶说:“一会儿记得给他留点饭,放锅里热着。” “知道了……” 周婶收好碗筷出门。 随后,看向徐安解释道:“被村长叫去了,应该是去埋那二赖子,晚些时候就回来了。” 徐安被拉到小翠屋里,周小翠表现得很兴奋,“我娘总说我长大了,要我一个人睡一屋,可我总觉得害怕,有你陪着我,我就不怕了。” 徐安笑着摸摸她的头,“我看你胆子大得很,死人都敢跑去看,怎么还怕一个人睡。” “哼!” 周小翠被戳穿,嘟着嘴把头别向一边,突然听到院子里传来响动声,惊喜地从床上跳起来。 “肯定是我哥回来了,我去问问他。” 周大郎光着膀子,刚跑进院子就开始脱裤子,嘴里嚷嚷着:“太臭了,简直不是人干的活,下回再也不去凑热闹了。” “呀!大哥你干嘛呢?”周小翠刚跑出屋子就惊叫一声,赶紧转过身。 “娘!你管管大哥,他在院子里脱裤子。” “小翠你回屋去,别来管我,我还要在院子里洗……” 周大郎话说到一半卡住了,他还保持着脱裤子的姿势,一脸惊恐的神色。 “徐安,你怎么在我家?” 徐安一脸尴尬,赶紧躲进屋。 一块抹布精准地盖在周大郎脸上,周婶双手叉腰骂道:“没见家里有客人么?还不赶紧把裤子穿上,都怪你爹,惯得你一身坏毛病!” 周大郎傻愣愣的提起裤子跑进屋,脸颊绯红。 完了,晚节不保啊! 周大郎疯狂捶墙。 “徐安姐,你别介意啊,我哥就是这样,大大咧咧的。” 周小翠见徐安皱眉坐在床边,以为她生气了,赶紧为自己大哥辩解。 徐安笑了笑,“没事,又没看到什么,不打紧。” 周小翠呆了呆,偷偷瞄一眼徐安的脸色,见她好像真的没怎么在意,这才松了一口气。 “你放心,一会儿娘准会揍他。”她贼笑着。 徐安转移话题,问起了别的事,没想到周小翠看起来斯斯文文,竟然对村里的事了如指掌。 她说:“红薯粉作坊现在都是孙兴在管事,他很有本事,大家都愿意听他的话,现在好多人都在作坊里做工。” 周小翠眨眨眼,“还有,他也愿意让女孩子做工,谁有时间就去,按天结工钱,我和小花都去赚了零花钱。” …… 徐安见她说起孙兴,便是一脸崇拜,眉飞色舞的样子,不由调侃道:“这么说来,你很喜欢孙兴。” 周小翠没意识到,她重重地点头,“他不光有能力,而且还识字,人又长得帅,村里很多小姑娘都喜欢他。” “既然这样,不如让你娘去说说,将来给他当媳妇怎么样?” 徐安笑得促狭,周小翠拧眉想了一会儿,突然反应过来。 “徐安姐!你怎么这么坏,人家那是崇拜,才没想给他当媳妇呢。” “是吗?可我怎么觉得你是真心喜欢他,听姐的,要是喜欢就主动出击,抢先下手。他那么好,时间久了,要是被人抢去了怎么办?” 周小翠疯狂摇头,“我没有,徐安姐你不要乱说。” 徐安眼看她双颊变得通红,悻悻地住了嘴。 伸手搭在小翠肩头,“你要是害羞呢,姐姐就不说了,不过我给你的都是忠告,为了爱情要勇敢出击,即使失败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知道吗?” 周小翠似懂非懂,红着脸轻轻点头。 既然作坊管事的是孙兴,徐安便没去村长家,第二天直接去了水磨坊,果然瞧见在磨坊忙碌的孙兴。 对于徐安提起的,五年之约,孙兴短暂犹豫后还是点头同意了。 虽然目前红薯粉全数供给南安酒楼,可是,随着生产技术的成功,红薯粉的产量会越来越大,南安酒楼一家肯定要不了。 既然这样,那红薯粉再另寻销路便合理了,毕竟当初与黄掌柜的只是口头协议。 保险起见,徐安让孙兴写了三份份五年的契约,留下自己和孙兴的签名手印,到时候带到镇上,再让黄掌柜签名按手印就成了。 到时候孙兴这里留一份,黄掌柜那里一份,再有一份送到衙门备案。 …… 第63章 风云骤变 一只松鼠从低矮的枝桠滑落,停在草地上,圆溜溜的小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眼前的人。 徐安跪坐在坟前,一边烧纸,一边缓缓嘟囔着。 “你不该离开我的,就算是要命的危险,说不定我们一起就能度过呢?” “在这个完全陌生的时代,我都已经把你当做亲人了,可你真的离开得太突然了。” “我的心缺了一小块,都是因为你,你知道吗?” “我原以为我不会与这里的人有任何羁绊,可你闯进了我的生活,我都已经开始习惯你的存在,把你视作知己,可你就这样走了。” “你知道吗?你跟别人都不一样。” “早知道那天我不睡懒觉就好了,我跟你一起去镇上,你总不可能不告而别吧。” “可惜,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三郎,我要走了,离开这里,去实现自己人生价值,你应该会为我感到高兴吧。” 尽管隐忍着,泪水还是不由自主滑落,一颗颗如同水晶般悄悄落在草地上,再顺着草叶消失。 徐安走后,小松鼠大着胆子来到她刚刚跪坐的地方,小眼睛突然瞪得溜圆。 大颗的板栗、金黄的橘子和柿子,这些都是它爱吃的。 …… 京都发生了一件大事,街头巷尾都在传,失踪许久的三皇子要回京了。 听完汇报后,沐辰面无表情,将手边的茶盏反手往身侧一扫。 上好的青花瓷茶盏应声而碎,一缕鲜血顺着发丝滑落至地面。 一滴,两滴…… 那人一声不吭,“扑通”跪倒在地。 “你不是说见到尸体了吗?还亲手从尸体上取了扳指。”他的声音冷冷的,却让人听得不寒而栗。 “属下该死,属下……被蒙蔽了。” 黑衣人将头贴在冰冷的地面,闭上双眼,准备接受雷霆之怒。 不料沐辰竟然笑了,越笑越大声,越笑越癫狂。 “哈哈哈,这是好事呀,我的好弟弟,他若是就那么死了,我还觉得可惜呢。” 黑衣人心里疑惑,但始终不敢抬头。 半晌,沐辰发出一声喟叹,声音也变得柔和。 “婳儿有消息了吗?” 黑衣人手一抖,赶紧说出听到的消息,“我们的人在南安县发现了林小姐的东西。” “哦?是什么东西,还不快点拿出来。” 沐辰转过身,蹲在地上,剑眉星目,如墨般的长发一丝不苟地束在头顶,戴了顶由纯金打造的金冠。 黑衣人颤抖着手,从衣襟里拿出一块玉佩。 沐辰伸手夺过,对着光反复查看,嘴角上扬,“没错,就是当初我送她的玉佩。” 他站起身,又恢复了那副威严的样子,“既然玉佩出现了,那她肯定还活着,给我去找,就算把那南安县翻过来,也要给我找到她。” “是!属下这就去安排!” 黑衣人如蒙大赦,站起身行了一礼,准备退下。 “等等!” 黑衣人一惊,赶紧跪下听候差遣。 沐辰把玩着手里的玉佩,若有所思地打量黑衣人,许久,他做出为难的样子。 “罢了,我留着你还有用。不过,你的舌头可不怎么好用,你说我该怎么办呢?” “属下知道了,属下告退。” 黑衣人心里拔凉,他就知道今天肯定有一劫,不过还算好,命是保住了。 沐辰冷冷地看着黑衣人离开,视线转向玉佩,又恢复了深情的神色。 “婳儿,你可知道,我好想你,要不是因为沐宇,我们早就成亲了。” 孙三郎,不,现在应该叫沐宇,大梁国尊贵的三皇子。 他此时正灰头土脸地坐在一辆破烂马车里,覃默这马夫当得不称职,车轮碾过一块凸出来的石块。 整辆马车剧烈地震动,沐宇差点从车窗掉出去,他伸手乱抓,脆弱的横栏被这股力量直接扯断。 “我说,你没钱吗?买辆好点的马车不行,非要买这辆,估计还没回京,这马车就散架了。” 他一边尽力维持平衡,一边压下心头的烦乱。 “不行啊殿下,我带的银子本就不多,你身无分文,一路上吃住都是花我的,要是不省着点,咱俩到不了京都就得饿着肚子露宿街头了。” “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我说你武功天下第二,没人敢称第一,有必要这么小心吗?” “殿下,小心驶得万年船,安全回京前,能不动刀是最好的。” 覃默心疼地直起身看着马背上被磨出来的印子,“只是可惜了我这老伙计,这可是我爹送我的宝马,为了拉这破车,皮都要磨破了。” “是吗?我看看。” 沐宇掀开布帘,眯眼往前看。 “是挺可惜的,等回京了我赐你一瓶上好的雪花膏,你给它多搽搽,没准能恢复。” “雪花膏?”覃默疑惑,“那不是女人用来擦脸的东西吗?马也能用?” “或许吧,试试就知道了。”沐宇敷衍道,“还有多久能到保平镇,我肚子饿了。” 覃默用鞭子轻轻抽了马屁一下,车速快了起来。 他一手拉着缰绳,一手从怀里摸出一块干巴巴的饼子。 “保平镇是离京最近的一个镇子了,我们加紧点天黑前能进京,饿了吃点饼子顶顶。” “不是吧你,我就算落魄到身无分文也没啃过这么多天饼子,你就天天让我啃饼子。” “您现在就身无分文,先将就吃点,等回京你再请我吃大餐。” 覃默见他不接,干脆自己从饼子上揪了一小块塞进嘴里,一边嚼一边侧过头,贼兮兮地看沐宇。 “凭什么,我跟你吃饼子,回去了还要我来请你吃大餐。” 沐宇气呼呼地坐回马车里,顺手把剩下的那大半块饼子拿了去。 “那没办法,你知道的,我穷,这回去南安找你,我可是下了血本,连老底都掏出来了。” 饼子很快吃完,覃默咂了咂嘴回味,又摸出身侧的水囊灌了口水,这才继续专心赶车。 沐宇盯着手里干巴巴的饼子发呆,心想要是徐安在就好了,她会做好多好吃的,就算只有这个干饼子,她也能配上爽口的小菜,最起码也能弄个汤就着吃。 “唉,这才离开没多久,怎么就这么想念徐安呢?” 第64章 覃默重伤 官道上,一辆不起眼的马车飞驰而过,卷起一片尘埃。 越往前走,来往的车辆越发多,马车,驴车,牛车,车夫发出的吆喝声和牲口的叫唤声掺杂在一起,显得热闹非凡。 在这看似热闹的场景下,覃默勒停了马车,他拧眉四处张望,空气中隐隐带着些危险的因素。 “怎么了?怎么不……” 沐宇话还没说完,一支利箭破空而来,直直插在车框上,带得马车震动了一下。 宝马追云不安地在原地踏步,直到覃默拍拍它的马屁,它才渐渐被安抚住。 人群瞬间变得骚乱,大家纷纷赶着自家的车架远离,生怕晚走一步变成冤死的池鱼。 “看来,我们还有最后一道关卡要过。” 说着,覃默抽出一旁的长剑,“老伙计,该你上场表演了。” 接着,从四面八方射出好几支箭。 有些箭穿窗而过,又从另一面窗户飞了出去,有些箭大力钉在车框上,带动马车“吱呀”作响,好像下一秒就会散架。 沐宇眼看着一支箭从眼前飞过,吓得他紧紧趴在马车底部,后背惊出了一层冷汗。 “喂,覃默,你小心点,注意别离我太远。” 覃默没有回答,马车右前方响起兵刃相交的声音,看来已经交上手了。 来人似乎很多,不停有人想越过覃默,向马车发起进攻,都被他挡下。 战况越来越激烈,不时有惨叫声响起,沐宇听着外面的声响,心脏剧烈跳动着。 “这不太对,人好像越来越多了,不知道覃默一个人能不能应付。”沐宇小声嘀咕着。 突然,马车剧烈晃动了一下,有人撞在马车侧边,追云一声嘶鸣,不安地来回走动。 好在沐宇紧贴地面,没有被甩出去。 外头一阵沉默,死一样的寂静,沐宇开始有些慌神,他小声喊。 “覃默,覃默,你没事吧?” “咳咳,呕~”回应他的,是覃默猛烈的咳嗽声,好像还吐了血。 沐宇再也坐不住,他爬到前面,悄悄掀开车帘往外看。 地上躺了许多人,鲜血溅了一地,还有不少人手持利刃,正一脸戒备地盯着覃默。 覃默拍着胸口给自己顺气,他发现沐宇在看他,抹了把嘴,露出一个惨烈的笑来。 “没事,覃默,我不怪你,你……尽力而为就好了。” 沐宇话音刚落,马车外的平静被打破。 “上!” 随着一声令下,那些蒙面的杀手一齐发起进攻。 覃默也不含糊,他吐了一口血沫子,抓紧了长剑冲进人群。 又是一阵激烈的战斗,覃默一人对战十来个杀手,尽管武力高超,经过好几轮厮杀后,终究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他败下阵来,被人一脚踹在小腹部位,狠狠撞在马车木轮上。 经过这力道的冲击,马车再也承受不住,“哗啦啦”散落一地,好几根横梁砸在沐宇头上,疼得他“嗷呜”乱叫。 “覃默,你怎么样了?”沐宇试图把覃默拉上马车。 为首的杀手看见马车里的沐宇,瞬间眼睛一亮,挥舞大刀喊:“没错,就是他,杀了他,主子重重有赏!” 沐宇吓得手抖,可还是努力地把覃默往马车上拽,他伤得很重,使不上一点力,好不容易把他上半身拽上马车。 听到杀手的喊声,沐宇心惊肉跳,顾不得其他,捡起一根木刺,跑到车辕处狠狠扎在追云的屁股上。 追云仰头嘶鸣,鼻孔喷出粗气,马蹄疯狂地刨着土,冲开人群往前狂奔。 沐宇松了一口气,赶紧把覃默的下半身拽上马车。 杀手猝不及防,下意识往前追,追了好几分钟,才一拍脑门。 两条腿的人,怎么可能追上四条腿的马。 覃默意识模糊,嘴角汩汩往外淌着鲜血,他手里仍旧紧紧抓着长剑,嘴里不住地喊:“漫儿,漫儿,等我回来。” “漫儿,呵。”沐宇嘴角微勾,发出一声讽刺的笑声。 沐宇将覃默固定在车板中央,亲自跑到前头驾车。 好马识途,追云就算发了狂,也依旧在宽敞的官道上跑,跑了一阵,一抹夕阳穿透茂密的树冠,投射在沐宇脸上。 他抬头,刚好看见漫天的彩霞,以及夕阳下被染成金黄的城门。 终于,还是平安抵达京都了。 为今之计,最要紧的是覃默的伤势,沐宇回头看了一眼,覃默已经陷入昏迷,得赶紧找个医馆救治。 偏偏这时候,他被守军拦住了去路。 “来者何人,姓甚名谁?” 沐宇眸子微眯,冷冷呵斥,“我乃当朝三皇子,还不速速让开,我有急事进城。” 守军狐疑地看着他,又伸头去打量那破烂的马车,在看到满身是血的覃默后倒抽了一口冷气。 “可有令牌,没有令牌不能让你进城。” “该死!” 沐宇低声咒骂,如今自己身上还真没有能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 “先让我进去,我有急事,事情处理完后,我定有重赏。”沐宇斜睨着那守军,拱了拱手道。 不料那守军却突然板起了面孔,正色道:“我乃京都守卫,哪里是你能随便利诱的,没有令牌不能放你进城。” 沐宇在心里骂娘,转身去观察覃默的情况,突然灵机一动,伸手摸向他胸口。 果然,沐宇摸出一块黑色的禁军守备令牌,凭此令牌可以随意出入京都除后宫外的各处。 真是久旱逢甘霖,沐宇紧紧握住令牌,指节泛白,深深吐了一口气。 他转身高举令牌,“速速让开,我有禁军令牌。” 先前说话的守军定睛一看,赶紧弯腰,“小人有眼不识泰山,还望大人勿怪。” “让开!” “是!” 沐宇赶着马车进城,直奔医馆,可自己身无分文,一时竟然不知该如何是好。 犹豫了片刻,他循着脑中模糊的记忆,来到覃默之前领他来过的一处外宅。 虽然周围路人对他指指点点,但沐宇都不在乎了,他只想快些医好覃默,再耽搁下去,他恐怕会有性命之忧。 叩响木门,隔了许久,门才打开一条缝。 一个年轻女孩的面孔出现在门后,“三皇子,您怎么来了?” 她犹豫了一下,脸上戒备的神色立马被惊喜取代。 第65章 苏漫儿 她单手怀抱一个婴儿打开院门,在看到马车上的人时,她赶紧跑了出去。 “覃默,覃默你怎么了?怎么受这么重的伤?” 她单手抱着孩子,另一只手推了推覃默,发现他依旧昏迷不醒,泪水不断在眼眶中打转。 “拿钱,跟我一起去最近的医馆。” 沐宇没时间跟她磨叽,说完便赶着马车走了。 苏漫儿回到屋里,把孩子放在床上,一阵翻箱倒柜,最终只找到一把碎银子。 咬咬牙,她将银子和铜板通通装进荷包,抱上孩子往门外跑。 再一出门时,覃默两人早就不见了踪影,此时怀里的孩子似乎是饿了,“哇哇”大哭起来。 她一边哄孩子,一边往最近的医馆跑去。 沐宇正焦急地在医馆门口踱步,瞧见苏漫儿往这边走,赶紧迎了上去。 “钱带来了吗?” 苏漫儿垂眸点点头,从腰间取下荷包丢给他。 刚一拿到荷包沐宇就感觉到不对劲了。 他以前视钱财如粪土,自然不知道这些,可是跟徐安混久了之后,对银子的重量就特别敏感。 他掂了掂荷包,笃定这荷包里的银子总共不超过十两。 “就这点?” 沐宇神色莫名地看着她。 苏漫儿心虚地点头,“就这点了,覃郎他怎么样了?” “他流了很多血,不过暂时还死不了,只是这钱可能不够。” 沐宇不是有意要为难她,只是自己现在还不想回宫,不回宫就等于没有银子,他只能寄希望于眼前这苏漫儿。 “我……” “哇哇哇~” 她嗫嚅着,话还没说出口,怀里的孩子又一次伸出小手,大哭了起来。 沐宇皱眉,他不是很喜欢小孩子,尤其是一直哭闹的小孩。 苏漫儿解释:“他大概是饿了,我这就回去,想办法找我哥哥借点钱。” “你确定是借?”沐宇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不……不是借,我跟他要点钱,都是自家兄妹,他总该会帮我的。” 孩子还在哭,苏漫儿怎么也哄不住,沐宇心里有些烦,他摆摆手让苏漫儿先回去。 “那……请您帮我照顾好覃郎,我很快回来。” 苏漫儿说完再抬起头时,门前已经没了沐宇的身影,她眼里闪过一丝落寞,终是抱着孩子往回走,没有踏足医馆。 沐宇先去看了看覃默的情况,大夫已经给他上了药,身上缠着白布,他嘴唇苍白着,此时还在昏睡。 “他怎么样了?”沐宇伸手抓住正要离开的大夫。 “照你说的,用的都是上好的金疮药,这命……是保住了,不过身体受损严重,可能得休养很长一段时间。” 沐宇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这时大夫却没有立即离开,他上下打量沐宇,突然开口:“唉~这金疮药乃是我回春堂祖师爷独创,价值不菲,我看你还是加紧筹钱吧。” 沐宇闻言,顺手将苏漫儿给的荷包递给他,那大夫却双手往外一推。 “别,这不合规矩,老夫只管医病救人,待我开张单子,你拿着单子到前头掌柜处,那里才是收医药费的地方。” 沐宇挑眉,没想到这小小的医馆,规矩还挺多。 “冒昧地问一句,治好他,大概需要多少银子。”沐宇指指床上的覃默。 “额,这……”大夫皱眉思索了一阵,“别的倒没什么,只是这金疮药有些贵,十两银子一瓶,这一瓶只够换两次药。粗略算下来,准备五十两银子应该够用了。” “好,我知道了,一会儿我就去掌柜那里交钱。”沐宇接过他给的单子,扫了一眼说。 沐宇自出生以来,从没有为银钱发过愁,此时却为了几十个铜板,跟医馆掌柜讨价还价。 “就差几十个铜板也不行?已经差人回去取钱了,回来就可以给你补上。”沐宇脸红得像被开水烫过,犹豫了许久,才艰难开口说道。 “那就等取钱回来再说,反正他这药两个时辰一换,距离下次换药还有一个时辰,什么时候交钱,就什么时候换药。” 如今覃默情况稳定,没有生命危险,掌柜的双手交叠在柜台上,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 可是沐宇实在是有些急呀,虽然覃默总说这苏漫儿千好万好,可沐宇心里始终对她有些隔阂。 苏漫儿本是茶馆一名说书匠的女儿。 有一次,他同覃默偷偷出宫,换了便服一路游玩,玩得累了,覃默便提议去茶馆听书,正好遇到他们父女俩在说书。 说的是穷书生逆天改命中状元,不抛弃糟糠之妻,勇拒皇帝赐婚的故事。 他父亲扮演状元郎,她在一旁搭腔,时而是高贵冷艳的公主,时而又是温柔贤惠的原配妻。 她本就生得不错,表演得绘声绘色,再加上两人配合默契,赢得满堂喝彩。 偏偏这时候,有人不安分听书,一个穿着光鲜的富家子弟瞧着她有几分姿色,便起了色心,大庭广众之下出言调戏她。 父女二人没理他,他便更加得意,扬言等下了台,他要好好尝尝苏漫儿那樱桃小嘴的滋味。 这话听得沐宇直皱眉,他那时年纪不算大,但也觉着这不是什么好话。 身旁的覃默阴沉着脸,看那富家子弟的眼神,变得十分狠厉。 结果,当然是覃默暴打富家子弟,揍得他满地找牙,跪求大爷饶命。 这英雄救美的戏码令苏漫儿感动不已,邀他俩时常来听书,沐宇出宫一趟不容易,所以覃默经常一个人赴约。 这一来二去,两人竟暗生情愫,就此有了羁绊。 沐宇知道这事的时候,覃默已经因为苏漫儿闹得跟覃家决裂了,他被父亲赶出家门,索性就在外头单独买了个院子。 到这里,恐怕还不觉得有什么不对,沐宇那时对覃默和苏漫儿还是很钦佩的,认为他们不畏世俗,勇敢追求幸福。 生活总是离不开柴米油盐,覃默就算被赶出家门,他在宫里的差事没丢,俸禄也不低,原本小两口可以好好过日子。 偏偏这苏漫儿有个偏心的爹和好赌的哥哥。 第66章 覃府 苏漫儿时常拿家里的银子接济她哥哥,开始的时候偷偷拿,后来直接光明正大地给,即便自己节衣缩食也要给。 沐宇眼睁睁看着覃默,从一个衣食无忧,风华正茂的富家公子哥,变成如今这抠门贪吃的穷鬼,连身上穿的衣服都变成了普通布衣,还打着补丁。 于是,沐宇常常拿这件事来调侃覃默,覃默总说银钱那些都不重要,只要苏漫儿开心就好。 覃默生气吗?愤怒吗?也有过…… 有一次,覃默才领了热乎的俸禄,因为好不容易涨了一两银子,他心心念念跑回家,想给苏漫儿一个惊喜,带她去一品居尝尝新出的菜式。 谁知刚回到家,就看见她大哥苏彬也在,苏漫儿连看都没看,接过荷包转手就给了苏彬。 覃默表面上不动声色,等苏彬走后便立马质问苏漫儿。 “我赚银子给你用,心甘情愿,我可以养你一辈子,只是你能不能不要总接济你哥,他有手有脚,要钱自己去赚不行吗?” 可能说话声音大了点,苏漫儿眼泪唰地一下就出来了。 她磕磕巴巴地说:“我哥他说……说欠了赌债,要债的上门了,要是再不还,他就要……就要被打断双腿,我……我没办法,他可是我亲哥啊。” “他这次肯定是最后一次了,等还了债,他会好好找个活干,这样就不用我再接济他了。” “天底下哪里有哥哥要靠妹妹养的,你醒醒吧,赌博就是个无底洞,你填不满,我也填不满。” 苏漫儿哭哭啼啼,“你是不是嫌我不赚钱,你放心,我爹说,要是我还想去茶馆说书,随时给我安排,我……我自己能赚钱。” “赚钱干什么?赚钱继续贴补你哥?” 覃默一拳砸在门框上,他现在好气,既气自己辛苦一月的俸禄没了,也气苏漫儿如此不知道爱惜自己。 两人起了争执,覃默是无论如何都不愿意苏漫儿再去茶馆说书。 她人长得好,在外抛头露面总是被骚扰,万一一个不注意,再后悔就晚了。 而苏漫儿说什么也要帮她哥还上这次的赌债,她就想一次性还清,以后好跟覃默两人,安安心心过日子。 覃默是个武夫,不好对苏漫儿动手,于是拿院里的东西撒气,碗碟碎了一地,就连木桶都被他一掌劈了个稀巴烂。 苏漫儿被吓住了,泪水好似不要钱一样往外流,胸口剧烈起伏着,突然双眼一黑,身子软倒。 覃默飞快奔过去,好险接住了她,赶紧请了大夫来家里瞧。 也就是那次,覃默发现自己心爱的女子怀了他的孩子。 这下更加过分了,苏漫儿总是以孩子作为借口,让覃默想办法搞钱。 沐宇知道这些,是因为覃默同他借钱时说起的,沐宇这个人比较较真,借钱可以,但必须把借钱的理由,来龙去脉说个清楚。 覃默被爱情冲昏了头脑,可沐宇看得清楚,这苏漫儿,根本就不是一个适合过日子的女人。 “唉~也不知道那苏漫儿能不能拿银子来?”沐宇攥紧了荷包,守在覃默身边。 看着他如刀削般的下颌线,沐宇的心莫名有些抽痛。 “明明你我一起长大,以前你是那么阳光明媚的一个人,如今怎么把自己折腾成这样了?” 沐宇握紧了覃默的手,下定了决心,“不管你以后会不会怪我,我还是决定去一趟覃府,苏漫儿可能会放弃你,但舅舅一定不会置你于不顾。” 沐宇到覃府,覃府下人都认识他,他很容易就见到了覃鸣,舅甥俩来不及叙旧,沐宇很快说明来意。 覃鸣没有片刻犹豫,立马派府里管事跟他一同前往医馆。 覃鸣亲自将沐宇送到门口。 “舅舅,你不去看看他吗?他伤得很重,差点就没命了。” 沐宇走出几步,还是回头看向覃鸣。 “哼!这个逆子,他一天不肯回心转意,就一天别想进我覃家的门,我就当没他这个儿子。” 说这话时,覃鸣狠狠甩了甩衣袖,看起来很生气的样子,实际上,他眼里的担忧早就出卖了他。 沐宇还想再劝,哪知覃鸣转身大步往府里走。 “殿下还是快些走吧,不是说等着交钱才能换药吗?” 沐宇无奈摇头,“这父子俩,真是一个比一个倔。” 一转身,管事牵着两匹马,正等在他身后。 回到回春堂,时间已经很晚了,沐宇让管事去结药钱,自己跑到后院去看覃默。 覃默这时候已经醒了,先前那个大夫正领着一个药童在给他换药。 “我还没死,真好。”覃默看见沐宇,虚弱地朝他笑笑。 “是啊,真好,苏漫儿来过了吗?”沐宇问。 覃默没有回答,默默低垂着头,看药童往自己手上缠纱布。 还是那个大夫打破了沉默,“医药费交上了吗?这时辰都快过了,也是我们心好,先帮他换药。” 沐宇一听,就知道苏漫儿一直没来,他朝大夫作了个揖,“医者慈心,我替我朋友谢过您,您放心,药钱已经交上了,您尽管用好药医治。” “嗯,这个你放心,我回春堂的名声可不是靠大风刮来的。” 换好了药,大夫领着药童出门,临走时吩咐,“他现在身体虚弱,只能喝些汤汤水水,切忌生冷热气之食。” 沐宇点头应允。 “你哪来的钱交医药费?” 覃默稍微挪动了下身子,疼得他龇牙咧嘴。 沐宇没有回答他,把荷包丢给覃默,他一手接过,“这是漫儿的荷包。” 他摩挲着荷包上的花纹,“我知道你对漫儿有意见,只是她一介女流,能看顾好自己已是不易,况且还有孩子。” “可她对你,未免太过无情,夫妻之间也不该是这样。” 覃默收起荷包,“你又没有成亲,哪里知道这些。” “我……” 沐宇很想说,他也有个妻子,他的妻子自强独立、有勇有谋、聪明大方,完全不像这苏漫儿。 可是话到嘴边,他还是忍住了。 徐安是谁的妻子,也不可能是他的妻子。 相顾无言,沐宇又开始想念徐安,不知道这时候,她在做什么,有没有好好吃饭,有没有好好睡觉,是不是还在乖乖等自己回去…… 第67章 殇别离 “啊嘁!” 徐安莫名其妙打了个喷嚏,惊得她美梦都醒了,翻来覆去睡不着,她干脆坐起身。 类似蒙古包的帐篷里,徐安稍微整理了一下乱糟糟的头发,外头还燃着篝火,火光映照在米白色的帐篷上,看起来暖洋洋的。 掀开布帘,发现外头守夜的是阿布拉,煤球球趴在他身边,似乎睡得正香,徐安打了个招呼,然后凑到篝火边。 “怎么不睡了?” 阿布拉见她来了,一边问,一边从火灰里扒拉出一块黑黢黢的东西。 “额……睡不着,出来坐坐,天气好像有些凉。” 徐安伸出双手烤火,她看见那坨东西,随口问:“这是什么东西,好像还有一股香味。” 阿布拉笑笑,抽出小刀刮掉外层黑炭,撕下一小块递给她。 “尝尝看,风干牦牛肉,很好吃的,我从草原带来的,就剩下这么一点了。” 徐安撕了一小块放进嘴里,味道很不错,就是有些难嚼,不过越嚼越香。 夜风吹过,徐安感觉后背凉飕飕的,忍不住将肉干叼在嘴里,双手交叉搓搓后背。 “你这么怕冷吗?”阿布拉嚼着肉干笑道。 徐安点头,“嗯,越往北边走,我感觉越是冷了,我之前一直生活在南方,突然这么冷还真是有些不习惯。” 话音刚落,一块温暖的毛绒斗篷向她飞来,将她撞了个满怀。 徐安整理了一下,这块斗篷很大,可以把她整个人包裹在里面。 身上有了暖意,徐安白皙的小脸蛋,不一会儿就变得红扑扑的。 阿布拉目不转睛地盯着徐安,嘴角噙着笑意。 徐安察觉到他的视线,便问:“怎么了?看起来很奇怪吗?” “没有。”阿布拉摇头,“你看起来好小,好可爱!” 说完,他将头别过一边,脸上带了些不自然的红晕,不知道是害羞了,还是被火烤的。 “额……我就当你是在夸我了。” 这时候,煤球球也醒了,看到突然出现的徐安,立马站起身,走到她身边冲她摇尾巴。 徐安慢吞吞撕着肉干往嘴里送,顺手撕了几条丢给煤球球,它兴奋地跳起来接住,吃得口水乱溅。 “对了,你们既然已经学会做奶茶了,打算什么时候煮点给师父尝尝?” “师父?” 阿布拉歪头,明亮的眼眸疑惑地看着徐安。 “对呀,我教了你们煮奶茶,那我就是你们的师父。”徐安仿佛占了便宜一样,促狭地看着阿布拉笑。 “既然这样,我教你骑马,我也是你师父。”阿布拉举一反三,怼得徐安哑口无言。 “啊对,我也可以叫你声师傅,教骑马的师傅。” “呵呵!”阿布拉笑了笑,没跟她计较。 “恐怕没机会了。”阿布拉撕了一大块烤肉干丢进嘴里,看着漫天的星空,惆怅地说:“既然你不跟我们一起回草原,我们只能同行到这里了。” 他伸手指向前方,“明天到了峦山镇,我们就要西行,那里是我们的家乡,有无尽的草原和成群的牛羊。” “是吗?”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可没想到分别来得如此突然,徐安觉得鼻子有些酸。 “这样也好,有你们一路保护,其实根本算不上闯荡江湖。路……要一个人走才精彩。” 阿布拉用奇怪的眼神瞥了她一眼,“没了我们保护,你一个这么可爱的姑娘,要怎么独自面对危险。” 他的语气里,充满了对徐安的担忧。 两行热泪滚落,徐安笑着扬起下巴,“你可别小瞧我,我不是一般的姑娘家,一定有能力保护自己的。” “或许你先把眼泪擦干净,再说这话我才会有三分信你。”阿布拉笑着摇头。 徐安也想克制住,可自己的眼睛根本不听话,泪水大颗大颗地滚落。 她双手捂住眼睛,“突然感觉好困啊,太晚了,我回去继续睡觉了。” 说罢,不等阿布拉回应,逃也似的裹着斗篷钻进帐篷。 煤球球被挡在帐篷外,无辜地扭过头,眨巴着圆溜溜的小眼睛看阿布拉。 “过来,这里有美味的牛肉干哦~” 阿布拉一哄,煤球球立马跑了过去,钻他怀里,跳起来去够他手上的牛肉干。 峦山镇的一家小客栈里,三个异族壮汉,再加一个娇小姑娘的组合,立马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 徐安没管那么多,大声喊着让店家上好酒好菜,店家不敢过多打量,怕引起三位壮汉的不满。 他利索地点头答应,径直跑向后厨,亲自吩咐。 不多一会儿,好酒好肉摆了满满一整桌。 可谁也没胃口吃,就连一向贪嘴的布米,这时候也只是盯着桌上的肉发呆。 徐安揭开红绸布包裹的酒盖子,顿时酒香四溢。 她试着单手拎起酒坛子,可惜力气不够,最后狼狈地抱着酒坛倒酒。 酒水清冽如山泉,徐安豪迈地单手端起酒碗。 “送君千里,终有一别,若是有缘,来日定有再见之日。” 说完,徐安细细回想了一下,对自己刚才的致词十分满意。 啧啧,简直太有文采了。 阿布拉三人互相对视,最终叹了口气,端起自己面前的酒碗。 “来,喝!” 酒碗碰撞在一起,酒水洒得到处都是,可没人在乎这些细节。 一碗酒下肚,徐安被辣得直吐舌头,捡起筷子夹菜往嘴里送。 “哈哈哈。” “哈哈!” “哈哈哈徐安,你果然还是这么不着调。”布米挖苦道。 阿布拉轻轻放下酒碗,“不能喝就少喝点,不用逞强。” “是啊,来,我们哥仨喝一个。” 巴特尔单手拎起酒坛,潇洒地倒了三碗酒,独独漏掉了坐在对面的徐安。 “巴特尔你什么意思?为什么不给我倒酒?”徐安面露不悦,昂起头看着他。 巴特尔筷子一顿,不知该如何应对,转头看向阿布拉。 阿布拉叹息一声,亲自为徐安倒上一碗酒。 徐安露出笑容,“来,干了这碗酒,我们不醉不归!” “不醉不归!” “不醉不归!” 巴特尔和布米附和道。 阿布拉没有出声,似乎是想明白了什么,他含笑注视着徐安。 第68章 美女竟是我自己 其实徐安已经醉了,她酒量本就不好,更何况这是农家自酿的烈酒,一大碗灌下去,她感觉整个人飘在半空中。 好奇特的体验,跟以往喝啤酒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徐安明明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清楚地明白自己在说什么。 可恍惚间,她好像不再是自己,变成了另一个人,晕乎乎的,说了好多好多的话,最后一句也不记得。 再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下午。 头痛得像是要裂开一样,喉咙干得要命。 徐安注意到床边小几上放着一个茶壶,她伸手提了提,发现里面有水,直接嘴对嘴喝了个痛快。 “呼~好难受啊,以后再也不喝这么多酒了。”徐安轻声对自己说。 看了眼窗外,阳光还很大,将树影投射在窗纸上。 她失落地重新躺回床上,“他们应该已经走远了吧,这样也好,起码离别时就不用掉眼泪了。” 可徐安哪里知道,昨晚上她几乎哭成泪人,拉着阿布拉一直诉说自己的委屈,该说的不该说的几乎都让她说完了。 阿布拉听得一头雾水,只当是她醉酒的胡话,直到她睡了过去,才把她抱上楼休息。 发了一会儿呆,徐安感觉身上黏糊糊的,她打开门,看见外面一个正在扫地的伙计。 “你来,对,就是你。” 徐安跟那伙计招手,伙计停下手上动作,朝身后看了看,才确定叫的是自己。 “客官,您有什么吩咐?”伙计笑呵呵的。 “那个……我想要点热水洗澡。”徐安注视着她手里拿着的扫帚说。 这扫帚和南安县人家常用的不一样,那边几乎都是用竹子扎的,比较大。 这伙计手上拿的扫帚很小巧,不知是用的什么材料,看起来很精致,而且扫地几乎没什么声响。 “好勒!不过有个事我得先同您说好,小店只提供一桶热水,多的要另外收费。” “啊?” 徐安还是第一次听说客栈洗澡水单独收费的,视线立马从扫帚转移到那伙计脸上。 伙计被她看得脸红,慌忙解释道:“我们这边洗澡的人不多,一般只洗把脸,泡个脚就可以了。您用泡澡桶洗澡的话,估计得挑好几担上来。” “好吧。” 估计是南北地区差异,徐安不想为难伙计,摸出一块碎银子丢给他。 “麻烦叫人帮我打热水上来,我要洗澡。” 伙计把扫帚夹在胳肢窝,双手接住银子,眼睛瞬间亮了。 “客官,这也太多了,热水只要八十文。” “多余的,算是赏你们的辛苦费。”徐安兜里有钱,豪爽地对他笑笑。 “这……”伙计只犹豫了一瞬就收下了,奉承地说:“您也太好了吧,我马上叫人送热水上来!” 徐安回屋,刚找好换洗衣服,就有伙计敲门了。 一行人五人,挑水的挑水,抬泡澡桶的抬桶,还有拿东西的,他们热热闹闹地打了招呼进屋。 一桶桶热水倒进泡澡的大木桶里,伙计还贴心地为她准备了新的帕子和木屐,留了一桶热水,让她等水凉了再加进去。 每人脸上都带着笑,很快安排好撤了出去。 徐安搅动着这要收费的热水,热气氤氲,熏得她额头冒出了汗珠,浑身都放松了。 这就是有钱人的快乐吗? 徐安竟然觉得很不错。 人生嘛,就是为了好好享受生活。 洗了个热水澡,换上衣服,徐安坐在铜镜前,准备梳头发。 猛然看见镜子里模糊的自己,她有些不敢置信。 原本自己在现代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大学生,可这张脸,明明和自己有七分相似,但又好像完全不一样。 她凑近铜镜前,仔细端详镜中的自己。 似蹙非蹙的眉头下,是一双如秋水般动人的杏眸,小巧的鼻头粉嫩嫩的,就连嘴角的弧度,都好似大师雕刻出的一般恰到好处。 因为刚泡过热水澡,脸颊同脖子上带了些诱人的嫣红色,打湿的发丝紧贴着白皙无瑕的皮肤,更为镜中人增添了一种道不明的魅惑感。 光是看着,徐安都感觉有些口干舌燥。 “难怪一路同行,阿布拉总是说我可爱,先前还以为他是开玩笑。” 徐安低头暗喜:美女,竟是我自己。 随即,徐安垮下了脸,这张脸说不上倾国倾城,可怎么也算得上是红颜祸水。 “不行,就这样一个人出去太危险了,很容易被歹人盯上。”徐安嗫嚅着,视线在房间里四处打量。 “客官,洗好了吗?我们来收洗澡水。” 门外响起那伙计熟悉的声音,徐安顿时眼睛一亮。 “有了!” …… 一身灰黑色的粗布衣裳套在身上,腰间用抹布一样颜色的布条松松扎着,徐安再看一眼镜中的自己。 漂亮的姑娘已经变成了一个清秀的小伙,想了想,徐安拿着要来的木炭,在自己脸上捣鼓了一阵。 “好了,这下谁也看不出我的本来面目了。”徐安满意地拍拍手。 收拾好行李,徐安准备继续出发,到楼下随便吃了点饭,就找了个伙计领自己到马厩。 可巧,找的还是那个在她门口扫地的伙计,他盯着徐安的脸,看了好一阵才想起来。 “原来是您,要不是这身衣裳,我都差点认不出来了。”伙计惊喜地上下打量徐安。 徐安心里窃喜,在他面前转了个圈,“怎么样?” “挺好的,出门在外,还是小心些才好。” 他笑着点头,随即走到徐安前头带路,“您的同伴临走前特意嘱咐我们,留了一匹马,让我们记得转交给您,这就带您去看。” 阿布拉早先同她说起过,所以徐安知道阿布拉给自己留了马,但没想到竟然留下了他的专属坐骑。 这马名叫黑旗,通体乌黑油亮,不过性子也野,只许阿布拉一人骑它。 抚摸着黑旗顺滑的毛发,徐安心里有些担忧,自己虽然学会了骑马,可是这黑旗还从来没让自己骑过。 “对了,我的狗呢?煤球球~” 徐安看了看马厩周围,没发现煤球球的身影,于是便唤了一声。 伙计笑着走向后头,打开一个木头做的笼子,煤球球立刻便从笼子里飞奔而出,小短腿都快跑出残影了。 第69章 一人一马一狗闯江湖 它先是在院子里疯跑了一阵,然后像个小炮弹似的冲向徐安,一头扎进她怀里。 徐安爱怜地摸摸它的头,“可怜的小家伙,被关在笼子里,憋坏了吧。” 伙计在一旁赔着笑,“小狗性子野,总爱到处乱跑,不关笼子里不行。不过今儿上午,我还抽空带它出去遛了一圈。” “嗯。”徐安点头,“谢谢你!” 伙计摸着后脑勺,“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煤球球在徐安怀里腻歪了一阵,便跑到黑旗身边,跳起来,两只前腿趴在黑旗腿上,冲它“汪汪”叫了两声。 黑旗低头,伸出舌头舔舔煤球球的头顶,好似对它很亲昵的样子。 “耶?” 这一幕,不光看得徐安傻了眼,就连一旁的伙计都一脸不敢置信。 “看来它们是好朋友!”徐安笑着解释。 她抱起煤球球,放在黑旗背上,黑旗歪歪头,没有一点排斥的样子,还原地轻轻踏步,似乎很想驮着它跑起来。 徐安见状解开缰绳,黑旗便慢悠悠地晃着步子,小心地在院子里踱步。 煤球球保持住了平衡,随即打了个哈欠,自然地趴在黑旗背上。 “嘿!真神了,我还是第一次看见狗骑马呢!”伙计拍着巴掌喊,一脸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说实话,这场面徐安也是第一次见到。 震惊过后,徐安恢复了平静。 看来,阿布拉知道这事,难怪他舍得把黑旗留下。 徐安把煤球球抱下马,自己踩着马镫一跃而上,黑旗微微有些不安,昂着脖子喘粗气。 徐安俯下身,伸手轻抚他的脖子,黑旗被安抚住,渐渐恢复了平静,驮着她在院子里慢慢走。 松了一口气,徐安试了试拉紧缰绳,黑旗立马停住了步子。 轻易便驯服了黑旗,徐安成就感满满,下马后拿了豆子和上好的草料喂它。 “好了,我该走了。” 徐安见伙计依旧呆呆地站在原地看她,笑着跟他说。 “走?您去哪儿?” 伙计下意识询问,问完后才意识到不对,立马抱拳道歉,“我不该问的,抱歉了,那我就在这里祝您一路平安,一帆风顺。” 徐安笑着朝他摆摆手,牵着黑旗走出后院马厩。 夕阳西下,太阳的余晖把人影拉得老长,道路两旁行人三三两两,或是赶路;或是郊游赏景;或是散步消食。 徐安骑着黑旗走在路上,煤球球趴在她身前,慵懒地打着哈欠。 “哈哈哈!” “哈哈哈~” 几个小孩脱离大人的队伍,笑着追上打马前行的徐安。 徐安怕马踢着小孩,于是赶紧勒停了黑旗。 黑旗停下脚步,它背上的煤球球瞬间来了精神,尤其是瞧见那么多小孩,便立刻自马背上一跃而下,稳稳落地。 “哇!黑色的小马。” 一个小男孩指着煤球球,一脸惊喜地喊。 “那才不是什么小马,是一只狗,你连狗都不认识。”一个大点的女孩子纠正说。 “可是,明明它们长得一样。”小男孩歪着脑袋,眼珠子咕噜噜乱转,仔细地打量黑旗和煤球球。 顺着他的视线,徐安这才发现,煤球球竟然和黑旗是一个色系的,同样乌黑油亮的毛色,怪不得小男孩会认错。 “哦!我知道啦!” 小男孩走到煤球球身边,伸手轻轻摸了它一下,随即眼睛亮晶晶地说:“这是小狗,鼻子短短的,那是大马,鼻子长长的,它们长得不一样!” 徐安被逗笑了,心想小孩子的世界果然单纯。 这时候,小男孩的家人跑了过来,兴许是怕孩子被狗咬伤,拉着他避开。 徐安连忙说:“不要紧的,煤球球不会咬人。” “谁知道呢,疯狗有时候是看不出来的,前几天还有人被疯狗咬了,昨儿个就咽气了。” 一个年老的妇人抱起小男孩,顺势踢了靠近的煤球球一脚。 “哎哟我去,你讲不讲理啊,我的狗又没碍着你什么,凭什么踢它。”徐安气得冒火。 煤球球被踢了,委屈巴巴地躲到一边草丛里哀嚎,徐安跳下马,从草丛里抱出煤球球,一脸爱怜地拍拍它。 “狗就不该放出来,要是伤着我宝贝孙子了,我和你没完。”那妇人兀自喋喋不休。 小男孩心疼地望着煤球球,在她怀里扭动身子想下来,妇人不肯,他索性张大嘴巴哭了起来。 徐安眼角余光看见周围人都躲开,朝这边指指点点,心知这老妇人定是个不好说话的,便把煤球球抱上马,打算离开。 “唉!你别走,伤了孩子还想走?” 老妇人把哭闹不停的小男孩交给身后追来的年轻媳妇,上前拉住了黑旗的缰绳。 “什么?” 徐安都无语了,“你哪只眼睛看见煤球球伤人了?” “就是它伤的,要不然我孙子怎么会哭?” “你孙子哭是因为你不让他下来,关我的狗什么事?” “我不管,就是你的狗伤着我宝贝孙子了,赔钱!” 那妇人双手紧紧抓住缰绳,徐安试了下,根本拽不动。 徐安听明白她的意思了,原来是要讹钱,她心里冷笑,原来这种不讲理的老女人,哪里都有啊。 “那好,你说我的狗伤了你孙子,那伤口总得有吧,让我看看伤口。还有,你踢了我的狗,这账该怎么算?” 徐安双手叉腰,气势汹汹地厉声质问。 “美琳,把圈儿抱来!” 老妇人回头喊,年轻媳妇不敢违令,她弯腰抱着小男孩过来。 检查小男孩身体时,那年轻媳妇偷偷朝徐安使了个眼色。 她悄声说:“小哥,要不你还是快走吧,我仔细检查过了,圈儿没伤着,我婆婆这是想讹你。” 徐安装作没听到,检查完了站起身。 她眯眼看了那老妇人一眼,说:“你自己瞧瞧,他身上哪里有伤。” 老妇人嘴里嘟囔了几句,似乎是骂人的话,不过徐安离得远没有听清。 看了看徐安,她威胁道:“你别想跑,这十里八乡都是我认识的人,你跑了我也能把你揪出来。” 徐安没理她,身形站得笔直,“我不跑,我还等着你给我的狗赔礼道歉。” 老妇人走到儿媳身边,弯腰抱起小男孩,仔细检查小男孩全身上下,就连屁股缝都掰开看了看。 第70章 出师不利 最后,她指着小男孩腿上一个小红点说:“看到没,就是这里,被你那狗给咬的,赶紧赔钱。” 徐安都被气笑了,她冷笑,“好,我赔钱,你要多少……” 说着,她装出一副要去翻褡裢找银子的样子。 老妇人拧眉思索了一阵说:“十两!少一文钱你都别想走……” 话音未落,只听得马蹄落地声响起,她再看过去时,只见夕阳下灰尘滚滚,一骑绝尘。 “哎呀!这天杀的,竟然敢诓骗老婆子!”她拍着大腿懊恼不已,后悔方才没抓住了马绳。 “娘,算了吧,圈儿没被狗咬伤,这是蚊子叮的。” 年轻媳妇见她气得捶胸顿足,生怕她有个好歹,出声劝解。 “闭嘴,你懂个屁,哎哟哟,气死……” 她话还没说完,只感觉头晕目眩,一口气上不来,竟直直仰倒在地。 “娘!娘你怎么了?” 年轻媳妇吓了一大跳,赶紧放下孩子走到近前一看。 只见老妇人嘴歪眼斜,已然是中风之兆。 徐安策马狂奔,直到天黑快要看不清路了,才勒马停下。 她视线逡巡一圈,发现自己到了一处陌生的地方,这周围是一大片平坦的土地,里面庄稼已经收割过,看起来很空旷。 四周黑漆漆的,徐安不敢乱走,于是坐在马背上,朝四野张望。 煤球球有些躁动,总想下马,徐安为了安抚住它,从随身背囊里摸出一块饼,撕成一小块一小块喂给它吃。 吃完一块饼,等了一会儿,才发现前方有微弱的橘黄色灯光亮起。 徐安摸摸煤球球的头,“煤球球乖,我们马上就到地方了,到时候放你下来,你想怎么跑就怎么跑。” 煤球球也看到了那处灯光,兴奋地朝那里吠叫。 策马往那里走的间隙,那处不断有灯光亮起,看来那里是一个村庄。 “只是这村里人也太节省了些,天黑透了这么久才舍得点灯,害我吹着冷风等了好一会儿。”徐安嘟囔着,轻轻抽了黑旗一下,加快了速度。 看着不远,但实际走起来还是有些距离的,加上天黑,黑旗看不清路,好几回直接从人家地里踩过去。 好在有惊无险,黑旗慢悠悠地驮着徐安和煤球球安全抵达目的地。 徐安下马,牵着缰绳走向最近的一处亮点,煤球球跟着跳下来,在徐安身边撒欢似的到处乱跑。 “嘭嘭嘭~” “嘭嘭嘭~” 徐安弯曲四指,怕惊扰了主人家,轻轻叩响木门。 等了好一会儿,才传来声音。 “谁啊?” 听起来是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徐安犹豫了,该不会这么巧,找了户单身公吧。 之前同阿布拉一起的时候,完全没有这种顾虑,想赶路就赶路,想休息了,即便是荒郊野外他们也能迅速搭起帐篷,安全感满满。 不过现下徐安孑然一身,有太多需要顾虑的地方,得多为自己的安全考虑。 她牵着马后退几步,准备去找下一户人家借宿。 接着,传来一阵咳嗽声,“咳咳咳,大晚上的,村里的狗也没叫,去瞧瞧,莫不是我们的甜甜回来了。” 这是一名妇人的声音。 须臾,门被打开。 “几位这是?” 老蔡头有些眼花,显然把黑旗也看成人了。 徐安听见屋里有女声,就证明有女主人在家,稍微安心了些许。 “咳咳~”她清了清嗓子,“老伯伯您好,我骑马路过这里,天黑不敢走夜路,所以想来借宿一晚。” 徐安压着嗓子,伪装成年轻小伙子的声音,她一路上都在练习,现在已经能说得很自然了。 “谁啊?” 自他身后,一个农妇一手端着油灯,一手护着灯光,往院门口走来。 有了灯光,徐安看清楚了俩人,很明显是一对夫妻,四十来岁的样子,打扮得很接地气,看上去就是老实巴交的那种。 他们也看清了徐安,老蔡头用力眨了好几下眼,才悻悻笑着同妇人说:“方才没有光,我竟然把马认成了人。” 他这一说,气氛一下子就轻松了起来。 徐安朝那妇人拱拱手,“不知可否行个方便,容我借宿一宿?” “好,方便,方便。” 说着,妇人拉着自家男人让开,“进来吧,家里正好有房间空着。” 这话一出,最兴奋的莫过于煤球球。 先前隐匿在黑夜中,夫妻俩没注意到它,这时候突然窜出来,一下就跑进院子里,把夫妻俩吓得差点跳起来,以为自己看到了什么脏东西。 “二位莫怕,这是我养的狗,它性子有些野,吓着两位了。”徐安一阵脸热,严肃喊道:“煤球球,三、二……” 一团黑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奔向徐安,绕着她的腿转圈。 “原来是狗啊。”老蔡头松了一口气,“快请进,外头风大。” 徐安牵着黑旗走进院子,这处院子不是很大,屋檐下挂了许多麦穗,堂屋里点了油灯,依稀可以看见桌上的粗瓷碗碟。 “你们这是在吃饭吗?真是不好意思打扰了。”徐安把马拴到角落柱子上,顺手从马背上的褡裢里摸出草料来喂。 “啊对……”老蔡头似想起什么似的喊道:“快去给客人添上碗筷,我们还没怎么吃。既然来了,将就一起吃点。” 徐安本想拒绝,可是这是在人家屋里,只好客随主便,喂完马跟在妇人身后走进堂屋。 “喝酒吗?”老蔡头不知从哪里寻摸出一个酒坛子问。 “不,我不喝酒。”徐安哪里敢应,连连摆手拒绝。 “嗯,不喝酒好,来,吃菜。”妇人嘴角笑开了花,殷勤招呼说。 菜也算不上什么好菜,一碟子不知名咸菜和一大盆野菜,主食是用豆子煮出来的糊糊。 老蔡头喝了一口酒,见徐安打量桌上饭食没有动筷,便跟妇人说:“老婆子明早捉只鸡,我们杀鸡吃,好长一段日子没开荤了。” “唉,好!” 两人干巴巴的脸上难得有了些笑意。 徐安明白了两人意思,她笑着放下筷子,“喝酒怎么能不吃肉呢,老伯你等着。” 第71章 挑食的煤球球 夫妻俩放下筷子,好奇地看着徐安的背影。 没一会儿,她重新走进堂屋,脸上挂着笑,小黑狗煤球球吐着舌头老想往她身上蹦。 徐安神秘兮兮地把纸包往桌上一放,卖了个关子,“你俩猜猜,这是什么?” 老蔡头用筷子扒拉纸包,“难不成是肉?” 说完又摇了摇头,“没闻到菜味,恐怕不是。” “嘿嘿,你们看了就知道了。” 徐安打开外层纸包,里面还包着一层干荷叶,轻轻揭开干荷叶,露出里面一大块棕黑色的肉块。 “这是?” 妇人兴许没见过这种肉食,一脸稀奇地看向徐安。 “这叫酱牛肉,我自己做的,本来想留着路上解馋,正好今晚上给老伯下酒。” 两人一听面面相觑。 “酱……牛肉,妈耶,这可是牛肉,我们逢年过节也不一定吃得上。” 老蔡头说着话,嘴里不自觉分泌出许多唾液,他一边说一边咽口水。 “别愣着了,快尝尝看味道怎么样。” 徐安取出随身小弯刀把肉切成一片片的。 这小弯刀很精致,是布米送她的,他们草原上专门用这种小刀割肉吃。 期间,夫妻俩目不转睛地盯着看,徐安很快切好,把肉往桌子中间一推,示意他们夹肉吃。 见两人光是眼巴巴看着,不好意思动筷,徐安夹了一片牛肉放进嘴里。 “嗯。”徐安边吃边点头,“还不错,就是时间久了有点干巴,凑合能吃。” 见她吃得这样香,老蔡头再也忍不住了,他夹了一块肉,只敢咬一点,咂巴嘴配着喝了一大口酒。 “这肉真香啊!”他好似怀念一般发出一声喟叹。 见徐安一直看着他,不好意思地笑笑:“快吃,今天我是托了你的福,否则,我恐怕这辈子都吃不上这酱牛肉。” “来,老婆子你也尝尝,这味道可香了,比猪肉还好吃。” 妇人起初还矜持着,后来越吃越香,几人就着豆糊糊把一包酱牛肉吃了个干净。 吃饱喝足,徐安才想起煤球球,只见它委屈巴巴地趴在自己脚边,口水濡湿了一大片地面。 “哎呀,都忘了你还有狗没喂。”妇人这时候也发现了煤球球,她放下手中刚收起来的碗筷。 用剩下的豆糊糊拌了些野菜,放在煤球球面前。 煤球球眼睛一亮,立马站起身,黑色小鼻尖不断在碗里嗅着,可就是不动嘴。 “咦?”妇人感到有些稀奇,“村里的狗啥都吃,今儿这都算得上好菜了,你这狗竟然还不稀罕。” “额……”徐安有些尴尬,她蹲下来摸摸狗头,“它被我惯坏了,恐怕是有些挑食。” “那它平常吃什么?”妇人端着碗筷问。 “饼子……还有……”徐安视线瞟向桌上还没收拾的纸包。 “不会吧,做你的狗也忒好了,这好东西咱们庄户人家一辈子吃不上一回,你竟然喂狗。”妇人差点拿不住手里的碗筷。 “呵呵……”徐安尴尬笑笑,不知该如何解释。 “你瞎操个什么心,人家狗爱喂什么喂什么,还不赶紧洗碗去,洗了碗还得给这小伙子安排被褥。” 老蔡头难得吃上一会肉,今儿有些高兴,稍微喝多了点,这会儿一手撑着桌子,正悠闲地剔着牙呢。 妇人不再多言,看了煤球球一眼,嘴里嘟囔着往厨房去了。 徐安见煤球球挑挑拣拣,就是不吃,索性走到黑旗身边,从褡裢里摸出一块饼子。 “喏~算是给你加餐了,听见没,你也太挑食了。” 徐安一边说,一边撕开饼子喂狗,不知为什么,徐安觉得有些心虚,视线总往厨房的方向瞟,生怕被妇人看见。 煤球球一见有饼子,立马放弃那盆野菜糊糊,吐着舌头等投喂。 以煤球球的饭量,一块巴掌大的饼子显然是不够吃的,吃完坐着等了一会儿,见徐安没有继续投喂的意思。 它只好走到那盆野菜糊糊前,挑挑拣拣地吃了起来。 妇人收拾好出来,正好瞧见,她解开围裙笑着说:“我就说嘛,没得吃了,吃野菜糊糊也香得很。” “是啊……” 妇人抬头看看天,“天色不早了,快跟我来,我给你铺床,你晚上就睡我们隔壁屋。” 煤球球见徐安走了,朝那碗野菜糊糊吐了吐舌头,忙跟了上去。 这是一间不大的卧室,但收拾得很温馨,破天荒糊了窗纸,连床都是很好的木架子床,挂着洁白的蚊帐。 “这屋……” 徐安一看就知道,这肯定是女孩子的卧室。 妇人从衣橱里抱出被褥丢在床上,随口回道:“哦,这是我闺女屋。” 不等徐安说什么,妇人叹了口气,接着往下说:“唉~一个多月前,她还住在这里,现在……恐怕永远都不能回来了。” 说着,她抬手抹了抹眼泪。 “额……您闺女死……死了?” 徐安环视四周,突然觉得那蚊帐白得有些诡异,后背冷飕飕的。 “别瞎说,她没死,是被山匪给掳走了。”妇人利索地铺上床单,用手抹平。 “山匪?”徐安来了点兴趣,忙打听道:“这附近有山匪,山匪长什么样?是不是很凶,还拿着三米大刀?” 妇人有些无语,白了她一眼,“山匪,山匪就长个人样,都是些你这样的大小伙。” 说着,又惆怅了起来,暗自垂泪,“可怜我那女儿,这都一个多月了,半点消息也没有,不知是死是活。” 说话间,妇人铺好床,擦干眼泪往外走。 “你赶了一天路肯定累了,我去打点热水来给你泡脚,泡了脚好休息。” “哦。” 妇人走后,徐安在床上静静坐着。 “看这房里的布置,夫妻俩肯定很爱他们的女儿,可惜……” 妇人端着热水进屋,徐安先沾湿帕子擦脸,随后看见门边的小桶,便问:“那个……洗脚是不是用那个桶?” “啊……对!”妇人呆愣愣地看着徐安,半晌才开口:“小伙子长得可真俊,跟个姑娘似的。” 徐安这才意识到不小心把妆卸了,不过没关系,她笑着解释:“出门在外,我一个男孩子太危险了,不得已……” “我懂,我懂,有些大户人家最爱养娈童,专挑你这样标致的男孩子下手。”妇人露出理解的神色,眉飞色舞地说。 “你闺女多大了?”徐安赶紧转移话题。 第72章 勇闯鸡笼寨 “她去年才及笄,我俩老来得女,对她万分宠爱,什么都是最好的,就盼着能招个上门女婿,好为我蔡家传宗接代。” 说到这里,妇人长长叹了口气,“可惜啊,该死的山匪,这是要了我们老两口的命哟!” 眼看她又要抹眼泪,徐安赶紧安慰说:“山匪在哪里?要不要我帮忙,把你闺女赎回来?” 妇人伸手指向屋后的方向。 “山匪就在那鸡笼寨,村里人一般都不敢靠近。” 妇人神秘兮兮地坐到徐安身边,小声说:“据说那山匪头头是精怪变的,能喷火,还可以吞剑,就连刀插进胸口都杀不死他。” 徐安无语地张大嘴巴,这技能……怎么听着有点熟悉。 可在那妇人眼里,徐安这是被吓住了,她接着往下说:“他们没放出消息来要赎金,不然就算是砸锅卖铁也要把我闺女带回来。” “你们没有想过去找吗?” 徐安把脚放进热水里,舒服地眯起眼。 “怎么没想过,可我和老头子刚走到山下,就被赶了回来,他们根本不让上山,再说,我们也怕……。” 徐安心里跃跃欲试,她有点想见见这古代装神弄鬼的山匪头头了,看看那些传言是不是真的。 “我想去看看,没准能顺便把你闺女带回来。” 徐安擦干脚,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妇人。 “千万别,小伙子听老身一句劝,那鸡笼寨不是能随便靠近的。” “你不想救你闺女了吗?” “那自然是想的……” 躺在床上,徐安睡意全无。 听那妇人说的,徐安觉得那山匪头头有可能也是个现代人,要是这样,说不定就找到同伴了。 徐安太孤独了,她感觉自己就像一个闯入者,和这里的人格格不入,没有共同话题。 直到深夜,徐安才渐渐有了睡意。 第二天,她是被阵阵鸡叫声吵醒的。 老两口在抓鸡,被抓住的鸡哀嚎不止,徐安知道,该起床了。 她穿上衣服,打开房门,清晨的风带着些许凉意扑面而来。 “时间还早,怎么不多睡会儿?”妇人提着鸡,笑着同徐安打招呼。 煤球球自来熟地在她脚边跳,想去够她手里的鸡,看见徐安也只是冲她摇摇尾巴,算是打过招呼。 老蔡头精神抖擞,乍见徐安还有点认不出来,“嘿!这小伙长得咋这么好看哩!” “伯伯伯娘早,我睡醒了,今儿还有正事要做。” 闻言,妇人张大嘴巴,老蔡头一头雾水,还不知道徐安在说什么。 “不是,你真的?” 徐安肯定地点头,“届时还请伯伯带个路,我自己上鸡笼寨。” “什么带路?什么鸡笼寨?他要去干嘛?”老蔡头摸着后脑勺问。 妇人把他拉到一边,两人窸窸窣窣说了好一通,老蔡头可算是了解了情况。 他走到正洗脸的徐安面前,“你能想着帮我去救闺女,老头子我感激不尽,可是……那鸡笼寨不是随便能进的,里面很危险。” “老伯放心,我有分寸的,你只管带路。” 洗漱完毕,徐安重新往脸上抹了灰,稍微乔装了一下。 早餐吃的是炖鸡和稀粥,原本打算中午再吃鸡,但老两口生怕徐安有个什么意外,大早上的就把鸡杀了,说要感谢恩人。 说实话,早上徐安确实没什么胃口,再加上这鸡没怎么炖烂,徐安只吃了一个鸡腿和鸡翅膀就饱了。 不清楚鸡笼寨是什么情况,徐安也不敢带着煤球球一起,就托妇人帮自己好好照顾黑旗和煤球球。 “你可千万要回来,不然这马和狗怎么办?”临行前,妇人担忧地望着徐安。 “不回来,那这马和狗就送您了。”徐安开玩笑。 “那怎么行,你一定会平安归来的,老身就在家等着。”妇人连连摆手,吓了一跳的样子。 跟在老蔡头身后,同他七拐八绕,穿过田间地头,走了大概两个小时,徐安累得气喘吁吁,才终于来到一座山下。 徐安简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这里四面都是平坦的土地,有耕种过的痕迹,中央的位置,耸立着一座山峰。 这山峰很高,站在山脚下看,可以用巍峨来形容,关键这是一座独峰。 徐安实在有些想不通,就这样的地形,想剿灭山匪还不是易如反掌的事。 老蔡头似乎是看出了她的想法,解释说:“官府也曾派人来围剿过两次,可这鸡笼寨地形好,易守难攻,官兵每次都没讨到好处,时间久了,也就不管了。” “可他们不是强抢民女吗?” “抢的都是小老百姓家的闺女,没人敢追究。” “也是服了,小老百姓难道不是人啊,这些个当官的,呸!” 徐安忍不住啐了一口。 “嘘,小声点,有人来了。”老蔡头如惊弓之鸟一般,拉着她往旁边草丛里躲。 徐安悄悄伸出头去看,发现是两个十五六岁的年轻人,他们嘻嘻哈哈地往山下走来。 过了一小会儿,依稀能听到他们的谈话声,徐安赶紧竖起耳朵仔细听。 “终于轮到我们巡山了,总在山顶上也没什么好玩的。”个子稍矮点的那个转过头同身后那人说。 “可不是嘛,虽说只是在山脚下走走,可也能松松筋骨。”后头那个随手扯了根狗尾巴草含在嘴里,悠闲地吹起了口哨。 “今儿晚上吃了两个大烧饼,肚子还不怎么饱,一会儿……” 眼看他们聊着天就要从两人身边走过,徐安想也没想跳了出去。 这可把老蔡头吓了一跳,他没来得及抓住徐安,咬咬牙退回草丛里,把头埋得更低了,生怕被人发现。 一样被吓了一跳的,还有那两个小伙子。 “啊!谁啊?” 矮个子率先叫了起来,要不是被身后人扶了一下,差点摔倒在地。 “我。”徐安双手叉腰,笑嘻嘻地说。 “呸!” 狗尾巴草被吐在一边,那人眯眼上下打量徐安,问:“你是谁?跑我们鸡笼寨来做什么?” “兄弟们好呀!我叫徐安,是来投奔你们的。” “投奔?”高个子明显不信,狐疑地反问。 第73章 喝,还是不喝? 矮个子一惊一乍地张大嘴巴,“你以为我们鸡笼寨是什么地方,山下的阿猫阿狗说想进就能……” 话还没说完,就被高个子拉到一边去了。 “为什么来投奔鸡笼寨?”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徐安问。 徐安拱拱手,“久闻鸡笼寨大名,小弟老早就想来看看了。今日一见,发现这里果然是个好地方,人杰地灵,山清水秀,小弟敬仰之情,如涛涛江水……” “停!”高个子有些不耐烦,他说道:“徐安是吧?” 徐安赶紧住嘴点头,一脸殷勤地看着他。 “要知道这山……不是那么好上的,我们……也不是你能随便糊弄的。” “就是就是……” 矮个子连忙搭腔。 徐安依旧笑眯眯的,“我懂,我都懂。” “你懂什么……” 高个子住了嘴,因为他发现徐安从荷包里掏出一把铜钱,没抓稳有好几枚掉在地上,他差点没忍住过去捡。 “给!拿着。哦……对了,还有这位兄弟,你也有份。” 徐安一人塞了一大把铜钱。 “那个……”高个子有些绷不住嘴角,“你这是什么意思?” “对啊,你什么意思?” 矮个子用衣摆兜着铜钱,快走几步,将掉在地上的铜钱顺手捡了,脸上止不住的笑意。 “都是自家兄弟,我有的大家都有。” 徐安拍了拍荷包,那荷包里鼓囊囊的,显然还剩下不少铜钱。 两人呆呆立在原地,眼神十分复杂地看着徐安,像是在看傻子,又像是在看财神爷。 徐安猜,很有可能是前者。 因为,她自己都觉得自己这个举动很傻。 须臾,两位巡山的兄弟对视一眼。 高个子出声询问:“你……你可是认真的?” 徐安努努嘴,“钱都给了,自然是认真的。不然,你以为我是傻子?大老远跑来白给你钱。” 这么一想,好像也对,挑不出什么毛病。 “好,你跟我们上山,去见见我们大当家,他让你留下,你才能留下来。” 听他这么说,矮个子瞬间高兴了,他凑到徐安跟前,热情地自我介绍,“我叫高伟,今年十八岁,他是高细妹,快二十了,我俩一个村的。” 身后草丛一阵抖动,两人立刻警觉起来,徐安挡在他们身前,大声喊道:“很高兴认识你们!你们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小了不少啊,哈哈哈~” “对了,我听说你们大当家的能喷火,这是真的吗?”徐安一边拉着高伟往上走,一边向他打听。 “咳咳!” 高伟刚想说,听到高细妹的咳嗽声立马噤声,转移了话题。 “我说,你为什么要来加入我们鸡笼寨。” “那你们是为什么加入的呢?”徐安反问。 “唉~”高伟叹息一声,“我爹娘死了,没有活路,听说鸡笼寨招人就来了。” “那他呢?”徐安伸手指向走在前面的高细妹。 “他呀,嘿嘿!”不知想到什么好笑的事,高伟先忍不住笑了起来。 在徐安的眼神催促下,他才止住笑继续说:“他爹重女轻男,上头有五个哥哥了,在家里总是不被待见,所以他自己跑出来了。” “啊?”徐安懵了,这时代还有重女轻男的,也是奇了怪了。 正想进一步打听,前头又传来咳嗽声。 “咳咳!” 高细妹停下脚步转过身,斜睨着高伟,“他还不是自己人,别跟他说太多。” “好,我知道了。”高伟朝高细妹的背影吐了吐舌头,“走,等上山了我再跟你说。” 高伟像遇到知己一般,攀着徐安的肩膀,一副相见恨晚的样子。 “到时候我帮你说说好话,大当家指定能留下你。” “好,那就先谢谢伟哥了。” 说完,徐安嘴角再也压不住,暗戳戳地捂嘴笑。 “你笑什么?” “啊?我没笑啊,你看错了。”徐安转移话题,“上山的路好走吗?还要走多久啊?” “快了快了,马上就到了。” 一个小时后…… 徐安爬山爬得都快翻白眼了,她扶在接近山顶的一处木栏杆上,大口地喘着粗气。 “伟哥,你不是说快了吗?累死我了,再爬下去,估计小命都要交代在这里了。” 高伟摸摸后脑勺,“是很快啊,肯定是因为你没习惯,等加入我们,经常上上下下,你也可以像我们一样。” 徐安抬眼看了看他,确实,这小子跟自个儿一道爬的山,现在还是一副活力满满,还能再爬一个来回的样子。 不光是他,就连高细妹也只是微微有些喘,他鄙夷地看了徐安一眼,“你这体格也太弱了,以后还得多练练。” “是是是!”徐安满口答应,实在没有多余的力气狡辩。 高伟看着她的狼狈样子直摇头,“你歇歇,我去给你打水来喝,喝了水休息一下就有力气了,很快就可以见到我们大当家了。” 徐安点头,顺势坐在地上。 只见高伟从木栏杆上取下一个包浆水瓢,走到不远处树荫下的一个小水坑边,用水瓢左右晃动水面,然后舀了一瓢水小跑过来。 “给,这水清甜清甜的,我们都爱喝。” 接过包浆水瓢,徐安脑海里一万只泥马狂奔而过。 她还以为这里有直供饮用水,最起码也应该是山泉水,没想到他竟然舀水坑里面的水给自己喝。 也不知道那水坑脏不脏,里面有没有那种红色小虫子。 说不渴是不可能的,爬了整整一个小时的山,徐安现在嗓子干得就差冒烟了。 可这水,既是生水,又是从那小水坑里舀来的,而且这水瓢…… “快喝呀,喝了就有力气了,我们带你去见大当家。”高伟催促说。 “算了,连喝个水都不习惯,看来是没有诚意加入我们鸡笼寨,一会儿我们送他下山吧。”高细妹阴恻恻地看着徐安说。 徐安内心一颤,辛苦爬上来,这下又要被赶下去,那她不就是白受罪了么。 她仔细瞧瞧水瓢里面,阳光折射下,总感觉里面有细小的虫子游来游去。 “你快喝呀,不然要中暑的。”高伟围着她转,看样子急得不行,生怕她被送下山。 第74章 大当家、二当家 徐安心一横,眼一闭,默念:不干不净,喝了没病。 撅着嘴喝了一小口,随即惊喜地睁大眼睛,这水应该是山泉水,不光清冽而且十分甘甜,她立马捧着水瓢又喝了一大口。 不管了,反正喝都喝了,况且这么多人喝,应该没事。 喝了个半饱,徐安放下水瓢时,发现高细妹正含笑看着自己,她尴尬笑笑。 “这水真甜。” “是吧是吧,我就说这水好喝。” 高伟接过水瓢,一口气把水瓢里剩下的水喝了个精光,顺手将水瓢挂回原处。 “额……” 徐安很想提醒他,这水是自己喝过的,可转念一想,喝水的水瓢都包浆了,也不知道被多少人喝过,估计人家不介意吧。 “走,我们快点,马上就要到了。”高伟蹿到前头带路。 其实根本用不着带路,上山的路就一条,还是人工开凿出来的不规则石阶,其他地方要么是悬崖峭壁,要么荆棘藤蔓丛生,无处落脚。 高细妹走在徐安身后,突然开口问:“你是哪里人?” 徐安扶着栏杆慢慢往上爬,“酸枣村,我想去京都的,路过这里,就来……” 不是,徐安意识到自己把实话说出来了。 她赶紧回头,“额……也不一定,要是这里还不错,我可以在这里落脚。” “呵~”高细妹一声冷笑,“酸枣村,没听说过。” “哈哈哈~没听过就对了,那是很远很远的一个南方小村。”徐安赔笑。 高细妹示意她继续往上走,“所以‘久闻’鸡笼寨大名都是假的?呵~” “也不算假,我是在路上听说的,就想来瞧瞧。” “呵~有意思,附近人都把我们当成山匪,唯恐避之不及,你竟还上赶着。” 徐安:大哥你能不能别“呵~”了,听着身上都起鸡皮疙瘩了。 “说吧,你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他冷不丁出口问,吓得徐安一个激灵,她转过身迷茫地看向高细妹。 “呵~”高细妹歪起嘴角笑,“我就知道你有别的目的。” “你知道蔡甜甜吗?”徐安深吸一口气,问他说。 高细妹一愣,明显有些错愕,“知道,所以……你是为她而来,你究竟是她的什么人?” “我不是说了嘛,我路过此地,借宿在蔡老伯家里,听说他闺女被你们掳走了。” “嗯,所以你是来救他闺女来了,真是有意思~”高细妹反而放松了下来,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 徐安刚想问问他到底在笑什么,就听上方传来高伟的喊声。 “徐安!细妹哥,到了,你们还不快上来!” 听说到了,高细妹越过徐安往上走去。 徐安也不敢耽搁,生怕这两人丢下自己,赶紧追了上去。 鸡笼寨的山顶十分开阔,目测起码有一个足球场那么大,绿树成荫,鸡犬相闻。 四周都修了齐整的木栅栏,房屋也都是木制的,看起来有点像现代的民宿。 中央有一栋最大的二层小楼,楼前一块空地上,两个五六岁的孩童在追逐嬉戏。 这场面,一度让徐安怀疑自己是在做梦。 “愣着做什么?快过来,我领你去见大当家。”高伟见她看着小孩发呆,转过身催促道。 “哦,来了。” 跟在高伟身后,他们径直走向那栋小楼,两个小孩停下动作,一脸好奇地盯着徐安看。 到门口时,高伟扯着嗓子往上喊。 “大当家,二当家,在屋吗?” “大当家……” 高细妹拉住高伟,“别喊了,应该是在后头。” “哦,也对!”高伟恍然大悟,看向徐安说:“跟我来。” 他们穿过好几间屋子,有些屋锁着门,有些屋门大开着,徐安偷偷瞧了几眼,里面有人在做饭,也有人抱着柴正往屋里走。 这看起来和普通的村庄一样呀?徐安心里满是疑惑。 一路弯弯绕绕来到最后面,徐安顿时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后头没了树木遮挡,视野十分开阔,一条大河蜿蜒向东,青山绿水尽在眼前,宛如一幅优美的画卷。 在悬崖边缘,修建了一处月牙形的观景台,四周打了结实的围栏,有两人背对着他们,正指着山下进行激烈讨论。 其中一人身着一袭白衣,乌黑发丝垂在身后,简单用白色发带束了,有风吹过,衣袂飘飘,颇有一种仙风道骨的感觉。 要不是高伟拉了她一下,徐安看得都要呆住了,不自觉咽了口唾沫问,“那是谁?” “他呀,正是我们的二当家,怎么样,帅吧。”他朝徐安挤挤眼。 徐安点头,又指向另外一个身穿靛蓝色短打的青年人,他头发束在头顶,用一支木簪别住。 “那就是我们大当家,他最厉害了,我们这些兄弟都服他。”高伟压低声音同徐安说。 “哇,今天运气真不错,竟然可以同时认识两个大人物。”徐安附和。 在高细妹的带领下,一行三人放轻了脚步,悄悄往观景台走去。 待离得近了,徐安依稀能听见他们的谈话声。 “我觉得还是种红薯好,红薯产量大,不需要太多肥料,而且人畜都能吃。”这声音雄浑有力,显然出自大当家。 “或许种豆子也不错,豆子方便运输,价格比红薯贵,听说南边出现一种新的吃食,就是用豆子做的。” “我估计,不出一年,豆子的价格会大涨。” 这声音温润如清风,听得人身心舒畅,徐安心情澎湃,料想这白衣男子肯定是个大帅哥。 “咳咳!或者玉米和豆子套种也可以。”徐安迫不及待想引起他们的注意。 果然,话音刚落,二人齐齐转身。 徐安半举着手,尴尬地笑笑,“嗨~你们好呀!” 她感觉两道锐利的视线打量着自己,面颊不自觉变得火热。 “她是谁?”白衣男子出声询问。 不等高伟二人回答,徐安抢先道:“我叫徐安,来投奔鸡笼寨的,初次见面,请多多指教。” 白衣男子没有回答,一双美目看向高细妹。 高伟躲在高细妹身后,生怕被牵连,此时拉了拉他的衣袖,让他赶紧回话。 “回二当家,这是我们从山下带上来的兄弟,他说要加入我们。” 第75章 寻找甜甜 “嗯。”白衣男子点头。 徐安有些尴尬,她偷偷打量这人。 眉目清秀,皮肤白皙,一袭白衣穿在他身上,给人一种出尘的感觉。 至于年纪,徐安猜测大概二十二三的样子。 “哈哈哈!已经很久没有招人了,没想到还有自己找到山门的。”大当家爽朗地笑笑,他看向徐安。 “好小子,还挺有胆气的,今年多大了?” “十六。” 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道,只是这身体现在还没来月经,估摸年纪不是很大。 “你方才说的套种,是怎么个种法,倒是有点意思。” “套种,顾名思义,就是把两种庄稼种在一起,不仅能同时收获两种庄稼,还能提高产量。” 大当家眼睛一亮,“哦?这倒是新鲜种法,什么农作物都能套种吗?花生和红薯呢?” “额……这个套种也是有讲究的。” 风有些大,大当家往前伸了伸脖子,兴许是听不太清,于是招手让徐安过去。 徐安喜滋滋地走过去,期间眼角余光瞥见那二当家,只见他微微皱眉往旁边让,好像一副很嫌弃自己的样子。 徐安自尊心受挫,脚步一顿,往大当家另一侧走去。 她靠在栏杆上往下看,高山巍峨,山下的田地宛如一块块不规则的豆腐块,就连走过的路人都小得像蚂蚁一样。 “这里景色真好!”徐安赞叹。 大当家不置可否,笑着问:“套种是怎么个讲究法?” “套种需要讲究时间和空间的相互结合,比如玉米和红薯可以套种。” “它们一个往高处生长,一个匍匐在地面,不仅互相不受影响,红薯藤覆盖在地面,还能清除杂草。” 可大当家听后却摇摇头,“你说的不对,万物生长需要靠太阳,没了阳光,地面上的红薯还怎么长?” 徐安笑笑,“这就体现了时间的配合了,玉米先成熟,此时红薯还未到发育的关键时候,要是收了玉米,再顺便把玉米秸秆一起收走。” “这时,地里不就是只剩下了红薯,届时红薯成熟,就能再收成一波,它们互不耽误。” “有道理!”听徐安说完,大当家情绪激动,大掌拍在栏杆上。 “白凤,你觉得呢?”他看向白衣男子问道。 徐安这时也看向他,白凤皱眉沉思,想来是在思索徐安方才说的话。 这时候看,徐安觉得他儒雅内敛,完全就像是一个读书人,不知道为什么会沦落到山上当山匪。 “至于你说的提高产量是怎么回事?”须臾,白凤看向徐安问。 “额……”这个徐安还真不知道能不能解释得通。 “就是豆子,豆子和红薯,豆子和玉米也能套种,豆子……豆子它的……根,根你们知道吧。” 两人疑惑地点头。 徐安继续说:“豆子的根上长了许多像瘤子一样的东西,那里面……唉,怎么说呢,就是……反正它能提供肥料,这样跟它种在一起的庄稼就能提高产量了。” 这一段话徐安说得抓耳挠腮,主要是初中的物理知识她都忘得差不多了,再加上有些紧张,话都说不顺溜。 “哦~”大当家作出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是这样……” 他见白凤疑惑地看向自己,于是跟他解释说:“怪不得种豆子就算是在贫瘠的地里也能长得好,原来它自己能产肥,我大概懂了,要不咱们试试看。” “要试也得等到来年开春,现在还早。” 白凤声音冷冷的,他斜睨着徐安,“况且,他的话不能全信,保险起见还是先试种几块地看看。” “对,就这么办。” 大当家见徐安好奇地看着自己,友好地朝她笑笑,“你看着我做什么?” 徐安说出自己心中的疑惑,“我看你、你们一点也不像山匪,觉得奇怪,难道山匪还要种地吗?” “谁说我们是山匪!” 白凤有些愠怒,他睁大眼睛看向徐安。 “额……就是,他们都说……” “他们不清楚情况,乱说的。”大当家打断徐安。 突然自己也有些好奇,他问:“他们还说什么了?” 徐安看着他笑,“他们说鸡笼寨大当家是精怪变的,能喷火。” “哈哈哈!”大当家仰头大笑,“这个倒是没说错,我确实能喷火。” 徐安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的嘴看。 大当家有些尴尬,摸着嘴角说:“现在不能,等晚上,晚上我给你表演一个。” 徐安心里有些失落,看样子这大当家确实是土生土长的大梁人。 白凤一直注意观察她的神色,这时笑道:“你看起来很失落?” “啊?没……没啊。” 徐安想起此行还有另一个目的,她问大当家,“那个……您知道蔡甜甜吗?” 大当家看向白凤,两人点头。 他说:“知道啊,就是菜根媳妇嘛。” “媳妇?她嫁人了?什么时候?”徐安目瞪口呆。 “就一个月前,我还给他们当了主婚人,蔡甜甜和菜根两口子就住在前头的一座木屋里。” 他指向前面,可建筑物太多给挡住了,他只好说:“一会儿让细妹带你去。” “可是,她不是被你们掳上山的吗?”徐安小声嘟囔,可还是被大当家听见了。 “什么掳上山,我们可从来不干掳人的勾当。” “这……这样啊。”徐安讪笑。 过了一会儿,他一拍大腿,“我想起来了,一个月前,菜根下山去买盐,带回了他现在的媳妇。” “说是自小青梅竹马,姑娘死活要跟着他上山,我见那姑娘死心塌地都要跟着他,就做主让他们成亲了。” “原来是这样……”徐安思忖着,“那官府两次上山剿匪也是假的?” “什么剿匪,那些人怎么这么爱胡说八道,官差两次拢共来了六个人,一次是登记户籍资料,一次是收赋税的。” 真相大白了,徐安有些哭笑不得。 “龙头!龙头吃饭了!”远处传来一阵喊声。 大当家一拍脑门,“哎呀,怎么这么快就吃饭了,小兄弟,晌午上我家对付两口?” 徐安从善如流,几人正要往回走,便见一个身材丰腴的妇人向这边走来。 她看见几人,立马加快了脚步跑来。 第76章 芳嫂子 想必方才的喊声就是出自她了,徐安偷偷打量她。 发现她虽然看上去有那么些些胖,但行动十分灵活,一块深色的头巾包裹住头发,整个人尽显干练。 她很快走到几人面前,打量了徐安几眼,便双手叉腰问大当家。 “吃饭了不晓得回家啊,你儿子呢?” “儿子?”大当家一头雾水,“儿子不是跟你吗?” 这时,高伟偷偷挪到徐安身边,轻声对她说:“这是我们嫂子,我们都叫她母老虎。” 徐安点点头,表示这称呼很贴切。 夫妻二人就自家儿子的去向进行了一番争论,最终大当家败下阵来。 他大手一挥,“辛苦各位,吃饭前去帮我找找我家那小子,不知道又上哪儿皮去了。” “是!” “好!” 经过妇人身边的时候,徐安被叫住了。 “唉,对,就是你,新来的小兄弟?” 徐安垂眸,“是,小弟见过嫂子。” “你就别去了,过来帮我搭把手。” 徐安不敢过多犹豫,低着头应道:“是!” 跟在年轻妇人身后往回走,她脚程很快,徐安几乎小跑着才能跟上。 “多大年纪了,从哪里来?为什么要来我们鸡笼寨?” 徐安:果然…… 还是少不了例行盘问,徐安一问一答,一直到那栋二层小楼侧边的一间小屋前,两人才停住脚步。 妇人热络地笑笑,“只是稍微了解一下,小兄弟莫怕,来,进来,嫂子给你装个大鸡腿。” 估摸是看徐安年纪小,那妇人也没让她做什么,拿碗盛了一个鸡腿递给她,就让她在灶前帮忙烧火。 烧火这活计徐安熟悉,以前回农村经常帮着烧火,后来在这里,每顿饭都离不开烧火。 徐安安心啃着鸡腿,时不时丢几根木柴进去就得了。 锅里不知道炖的什么,阵阵香味扑鼻而来,徐安爬山累了一路,鸡腿没两下就啃完了,便时不时瞟向灶台。 年轻妇人见她这样,觉得好笑,干脆装了一碗红薯粥,又夹了点鸡肉给她。 “谢……谢谢嫂子。”徐安惊讶得不行,忙不迭道谢。 “快吃吧,不然一会儿他们回来了,你就吃不到什么了。”她冲徐安笑笑,接着开口道:“我姓高,高芳,你叫我芳嫂子就行。” “嗯,芳嫂子,你人真好。”徐安感动得热泪盈眶。 徐安先把碗里的鸡肉吃了个干净,这农家土鸡肉,不管怎么煮都自带香味,非常好吃。 碗里就剩下红薯粥了,这红薯粥黄黄的,里面还有些发黄的菜叶子,这要是搁现代,徐安绝对要说这是猪食。 可在这个时代,能吃上红薯粥就已经很不错了。 不过,徐安还是不大能吃得习惯,反正已经吃肉吃了个半饱,徐安便端着碗,小口小口吸溜着。 没吃几口呢,门外突然热闹了起来,芳嫂子放下锅铲往外看,随即“哎哟!”一声,快步跑了出去。 徐安正疑惑呢,外头传来小孩的哭声,她赶紧放下碗出门。 白凤皱眉抱着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芳嫂子一边查看男孩伤势,一边对站在一旁的大当家口吐芬芳。 动静有些大,惹得附近屋里的人纷纷跑出来看热闹。 徐安走了过去,透过缝隙看了看小男孩,他眼泪婆娑地喊痛,一只手使劲抹着眼泪,另一只手无力地下垂着。 看来是手受了伤,不等徐安问,高伟凑到她身边为她解惑。 “我们找到的时候,他就在树下哭,应该是爬树摔下来的,看起来有点严重,手肯定摔断了。” “从树上摔下来的?那应该还算运气好,都没见血。” “咦~”高伟斜眼看着她,“听你这语气,怎么还有点幸灾乐祸。”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多想了。” 白凤听他们吵得心烦,他吼道:“现在都什么时候了,先别吵,赶紧带威儿下山看大夫。” “好,我去!”大当家一马当先,从白凤手里接过儿子。 “我也去!威儿你可别吓娘啊,要是手断了以后可怎么办啊?” 芳嫂子脱下围裙随手一甩,差点甩到看热闹的徐安脸上。 “我去!” “我也去!这孩子我看着长大的,我要去看看!” …… 群情激愤,个个都想跟着下山。 “等等!” 徐安这一喊,大家都转头看向她。 “徐安?有什么话你快说,别耽误我们送孩子下山看大夫。” 这话是高细妹说的,他紧张地看着徐安,生怕她闹什么幺蛾子。 “饭都好了,你们不先吃饭吗?” 实在不知道找什么借口,主要徐安也不敢确定他是脱臼,她需要近距离看看。 “咦~” “切!” “都这时候了,徐安你还想着先吃饭,我真服了。” 高伟满脸失望,他跑到最前头,“大当家,我给你们开路,咱们快送威儿下山。” 忍了忍,徐安见不得芳嫂子泪眼汪汪的样子,她又喊道:“等等!” 白凤瞥了徐安一眼,神色明显带着了不耐烦,不等他开口训斥,有人率先开口。 “徐安你够了,再这样信不信我揍你一顿。”高细妹朝她挥了挥拳头。 徐安没理他,径直走到大当家身边,抬头看着他说:“我看他的手好像没摔断,只是脱臼了,能让我看看吗?” 大当家纠结地皱眉。 芳嫂子催促,“这都什么时候了,死马当作活马医吧,这时候下山,就算走到医馆人家都打烊了。” 小男孩被放在地上,徐安轻轻抬起他受伤的手,他立马就大哭了起来。 “痛!好痛啊,你轻点儿。” 徐安瞪了他一眼,“你还想不想要你的手了,要是现在不治好,以后手坏了就要砍掉。” 小男孩被吓住了,用另一只手捂住自己嘴巴,低声“唔唔”地抽泣。 大当家心里急,刚要开口,被芳嫂子拉住了,她朝大当家使了个眼神,让他等等看。 先前看着就像,这下上手一摸,徐安便百分百肯定,他这手就是脱臼了。 徐安试着慢慢摇晃他的手,突然伸手指向头顶。 “看!飞机!” 众人下意识抬头,眯眼往头顶瞧去,小男孩也顾不得疼痛仰头往上看。 “什么是飞机啊?” “天上有会飞的鸡吗?” “这哪里有飞鸡?” “啊!” 一声尖利的惨叫声瞬间拉回众人的思绪,他们这才意识到被徐安糊弄了。 第77章 菜根 “徐安你怎么回事?老子真后悔把你带上山。”高伟看到哭得歇斯底里的龙威,怒吼道。 徐安额头上满是汗水,她默默站起身,冷着脸不说话。 “威儿,威儿啊,你怎么样了?” 芳嫂子最先绷不住,她蹲到龙威身边,焦急地看着他,想抱抱他,但是又不敢碰到他受伤的手。 “怎么回事?”大当家盯着徐安,脸色阴沉。 “唉~”徐安叹息一声,看向龙威,“别装了,抬起手看看。” “呜呜呜~我没装,我的手被你扯断了,呜呜呜~你赔……”话说到一半,他的哭声戛然而止,他惊喜地发现自己的手确实能动了。 虽然动起来还是有些隐隐作痛,可是能动就说明他的手好了。 “嘻嘻,我的手好了。”他破涕为笑,左右晃动自己受伤的那只手,“娘,你快看,我的手已经好了。” “别乱动,伤筋动骨一百天,这手虽然接上了,但还需要好好养一段日子,不然随时可能断掉。”徐安冷着脸说。 “知道了。”龙威面色一红,躲进芳嫂子怀里,睫毛上还挂着眼泪,一眨一眨地偷看徐安。 半晌,他才终于憋出一句。 “谢谢你。” “嗯。”徐安双手背在身后,一副高冷的模样。 芳嫂子像看救命恩人一样看着徐安,眼里噙着泪水,“真是太感谢你了,要是没有你,说不定威儿这手就真的废了。” 徐安笑笑,“这都是小事,我应该做的。” 大当家松了一口气,哈哈笑着,大掌拍在徐安肩头,“是我误会你了,没想到你还有这本事,这次真是谢谢你了。” 徐安差点被他拍出内伤,她后退了一步,摆摆手,“大当家别在意,这次可能只是运气好,我刚好会这招,要是他真摔断了手,我也没辙。” 白凤眼神复杂地看了徐安一眼,转身往回走,“饿了,吃饭。” 这话倒是提醒了众人,大家纷纷捂着肚子喊饿,往自家木屋走去。 高细妹拉了拉呆若木鸡的高伟,“走了,吃饭去。” “啊,不是,徐安,我……” 他却挥开高细妹的手,径直走向徐安。 “别,道歉的话我不想听,只是下次等看清楚了再骂,别再误会我了。” “嘻嘻!”高伟讪笑道,“那你是原谅我了吗?” 徐安耸耸肩,“不然呢,要不让我揍你一顿解解气。” “那还是别了。” 这时高细妹也走了过来,他面色通红,看着徐安说:“对不起啊,之前误会你了。” “嗯,我知道,你也是想帮我嘛,怕我闯祸,我能理解的。” 他们都回去吃饭了,徐安已经吃过,便想在这鸡笼寨随便逛逛。 一路走走停停,徐安大概统计了一下,这山顶住着二十三户人家,至于到底有多少人,她猜不到。 经过方才的事,大家都知道徐安,有人见她经过自家门口,热情地跟她打招呼,邀请她进屋吃饭。 徐安笑着一一拒绝,顺便跟人家打听蔡甜甜的住处。 最终,在热心人士的指引下,徐安停在一处木屋前。 这座木屋看起来很新,散发着木头的清香味,透过半开的木门,徐安瞧见一对年轻夫妻正坐在简易的小木桌旁吃饭。 不知男的说了什么,逗得女孩“咯咯”笑,一脸幸福的模样。 徐安走过去敲了敲门。 “谁啊,你先吃,我去看看。”应该是蔡甜甜的声音。 不一会儿,木门被打开,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打开门,她穿着一身类似民族风格的长裙,头发盘在脑后,用头巾扎起来,脸庞看起来很稚嫩,依稀有几分蔡老伯的影子。 “你找谁?”她看着徐安,狐疑地歪着头问。 徐安笑笑,“我找蔡甜甜。” “找我的?”蔡甜甜再一次打量徐安几眼,视线停留在她脸上,“可我不认识你呀。” “我受蔡老伯之托,来带你回家。” 这话一出口,蔡甜甜下意识后退一步,警觉地看着徐安。 这时男的也出来了,他挡在蔡甜甜身前,“她是不会跟你回去的。” “额……”这跟徐安想象的有点出入。 “为什么?”她问。 “我同根哥已经成婚,现在是他的妻子,我不回去。” “是啊,你回去转告蔡伯,我会对甜甜好的。” 可是…… 徐安看向蔡甜甜,眼里有些失望,“我能问问你为什么这样吗?你爹娘对你那么好。” 蔡甜甜听后,眼里渐渐有了泪意,她推开挡在身前的菜根。 “是啊,爹娘对我很好,他们自己舍不得吃舍不得穿,但是给我的都是最好的。” 徐安心下稍安,看来这蔡甜甜不是自己想象中的白眼狼。 “但是,那又怎样呢?我不过是他们传宗接代的工具,明明知道我喜欢根哥,可是他们非要逼我嫁给那个杀猪的。” “就因为那个杀猪的有钱,愿意生孩子跟我爹姓蔡。” 说到这里,她轻轻闭上眼,泪水大颗大颗滚落。 “所以我逃出来了,我就要跟根哥在一起,就算跟着他吃糠咽菜我也愿意。” “傻甜甜,别哭,我不会让你受苦的。” “根哥……” “甜甜……” 两人紧紧相拥。 这一幕,看得徐安有些眼热。 曾经也有这么一个人站在她身边,为她遮风挡雨。 可惜,在自己就快要打开心防,接纳他的时候,他死了,没给徐安留下一丁点念想。 “可是,你们也不该这样,婚姻应该得到父母的祝福。”徐安劝道:“既然你们已经成婚,不如一起回家看看,你的爹娘很想你。” “可是……”蔡甜甜犹豫了,“可是我怕他们不会接纳根哥。” “甜甜,别怕,我跟你回家,一定会说服岳父岳母的。” “根哥……” “甜甜……” 两人四目相对,情到浓处,相濡以沫。 徐安:我还在啊,谁说古人保守的,能不能不要大白天当人面打啵啊。 “你就打算这样去见蔡老伯?”徐安上下打量菜根。 蔡甜甜虽然穿着体面,但这菜根…… 衣裳上盖着五颜六色的补丁,裤子也是破破烂烂的,裤腿还短了一截,要不是脸上收拾得干净,简直跟街边叫花子没两样。 第78章 有情人终成眷属 “这只是我平常干活穿的,等着……我去换干净衣服。” 菜根一溜烟跑回屋,火速换装。 他穿着一身褐色窄袖短打,布条子勒出他纤细的腰身,自以为很帅地吹动额前的碎发。 “哇!根哥你好帅啊!” 徐安满脸写着无语,“这……不明白到底帅在哪儿?” “兄弟,你看我这身怎么样?” 菜根转了个圈,一脸希冀地看向徐安。 徐安上下打量他,虽说换了新衣裳,但这衣裳的料子也太差了。 很薄,针脚也不齐整,就像现代地摊货一样,有些地方隐隐透出些肉色。 “呵,呵呵~” 徐安不禁摇了摇头。 “不是,兄弟,你这是什么意思,这可是我最好的衣裳了,就成亲那天穿过一回,难道这也不行。” “不行,绝对不行。”徐安伸出食指摇了摇。 “算了,你去甜甜家之前,先去峦山镇上的店铺里买身成衣,穿得体面点。”徐安从袖口摸出一块银锭子丢给菜根,“对了,也别空手去,买些吃食点心,最好再打壶好酒。” 蔡甜甜从菜根手里接过银子,对着屋外的光看了看,惊喜道:“真的是银子,可是你为什么给我们银子?” “不为什么,希望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 说完徐安要走,回过神的菜根大喊:“等等!” 在徐安错愕的眼神中,菜根跑出门一下子跪在她面前。 “你这是做什么?”徐安赶紧扶他起来,菜根抬起头,眼里热泪盈眶。 “你对我也太好了,自打父母去世后,除了甜甜,好久没有人这样为我打算了。” “额……” 徐安惊讶间,蔡甜甜也跑出门跪在菜根身边,“是啊,菜根他孤苦无依,你能这样为他、为我们打算,你就是我们的大恩人。” “请受我们一拜。” 话音刚落,小两口默契地跪伏在地。 “不是……你们……至于吗?” 这锭银子对于徐安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徐安随手就给了,可是没想到,这对淳朴的夫妻,竟然会这般感动。 大梁京都,太阳刚从东边冒出个头。 覃鸣已经候在殿外许久了,被冷风一吹,不自觉打了个哆嗦。 他这个兵部尚书一向做得恪守本分,兢兢业业,不知为何今日下朝后会被单独留下。 正在他胡思乱想间,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监手持拂尘向他走来。 覃鸣赶紧规规矩矩站好,他微微垂头,做出垂耳恭听的姿态。 果然…… “覃大人,陛下让您进去呢!” 老太监声音尖细,听得覃鸣头皮发麻。 但他不敢造次,微微拱手,“是,还请公公前头领路。” 老太监只领他到殿内的一处偏门前就停下了,示意他自个儿进去。 覃鸣悄悄抹去额头上渗出的汗水,深呼吸了好几口,最后才整理了一番衣角才进去。 他不敢抬头,余光瞥向大书桌后头,发现那里似乎有个人坐着,于是赶紧朝着书桌跪下。 “微臣参见陛下。” 等了一会儿,覃鸣动了动耳朵,前方没有半点声响传来,他咬咬牙,提高了声音。 “微臣叩见陛下!” 还是没有声音,覃鸣心里狐疑,正准备悄悄抬头看看,冷不丁从身后传来一道威严的声音。 “朕在这儿呢,你喊那么大声做什么?” 覃鸣赶紧扭屁股转身。 “嗤,你现在知道惶恐了?” “臣……微臣惶恐。” 覃鸣冷汗直冒,心里把沐宇骂了个狗血淋头。 “微臣知错……” “嗯……” 梁帝慢悠悠踱步到他跟前,“还不说?” 声音没有温度,却吓得覃鸣浑身一颤。 “是,他在回春堂,犬子重伤,他说要等他好了才回宫。” “哦?我竟不知宇儿这般会照料人,他是不敢回宫领罪吧。” 覃鸣不知该怎样回答,但是又不能不回话,于是转移话题,“我这就回去,劝三皇子尽快回宫。” “唉~你知道的,孩子大了,也就越发不听话了。”梁帝苦恼地摇摇头,“罢了,他的错朕就不追究了,人回来就好。” “微臣定会转达三皇子殿下,陛下拳拳爱子之心,实在令微臣敬服。”覃鸣暗暗松了一口气,朗声拍着马屁。 “呵!你个老东西,回去吧,朕乏了。” “是!微臣告退。” 刚回到覃府,覃鸣还没来得及歇口气,有下人传话,说那个派去回春堂的管事来了,有要事禀告。 “让他进来!” “算了,领我去见他。” 覃鸣赶紧喝了一大口茶,跟在下人身后出门。 那位管事姓孙,此时正焦头烂额地在前院假山旁走来走去。 “怎么了,可是默儿出了什么事?” “不是……” 孙管事见他来了,立马迎上前去,顾不得行礼,附在覃鸣耳边说了几句话。 “什么!你怎么这么蠢,他现在在哪儿?” 孙管事被骂了也不敢辩解,他忧心忡忡地说:“我派了人跟着,可都被他给甩了,唯一能确定的是他已经出了城。” “蠢货,简直愚蠢至极!” 覃鸣破口大骂,要不是看孙管事是自小跟着的老人,他肯定一巴掌抽他脑门上了。 “叫人,跟我出城去找,要是找不到,我就死定了。” 想起方才在御书房的对话,覃鸣感觉自己的心凉了半截。 “唉,迟早要被这对父子给折磨死,当初真后悔把妹妹送进宫。” 这边,覃府派人四处找沐宇,另一边,沐辰也很快得到了消息。 “出城了?” 他把玩着手里的玉佩,状似漫不经心地问,紧锁的眉头却出卖了他。 “是!” “去了哪里?” “属下不知。” …… “属下立刻派人去找。” “备马,我亲自去。” 照料了覃默小半个月的时间,看着覃默的伤势慢慢好转,苏漫儿虽说有些拎不清,可对覃默却是真心实意的好。 看着他们每天如胶似漆,沐宇的心如猫抓般的难受,他起初有些不敢相信,慢慢的,他看清楚了自己真实的内心,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如此记挂一个女人。 每天吃饭想她,睡觉想她,这种相思之苦,他算是亲身体验够了。 沉寂了十来天,他发现宫里没有派人来找他,所以他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第79章 回笼 这个想法一旦产生,他就再也压制不住了,就像冲破牢笼的猛兽,叫嚣着,只想立刻回到酸枣村,回到她身边。 只要静静待在她身边,他空落落的心就会被填满,暴躁的情绪便会被抚平。 一人一马飞驰在官道上,扬起的灰尘还未散去,另一波人马紧跟而至。 沐宇皱眉看着将自己围起来的人马,暗红色披风,是大皇子府兵特有的标志。 沐宇试图突破包围,可试了几次都没能成功,他们把自己禁锢在包围圈内,既不向自己发起进攻,也不让自己后退。 “你们做什么?知道我是谁吗?”沐宇冷声威胁。 那些人控制着座下马匹,硬是没有一个人回答他的问题。 过了一会儿,一辆装饰豪华的马车出现在官道上。 人群似是得到命令一般散开,马车稳稳停在沐宇身边。 “三弟,你这是去哪儿呀?” 沐辰撩开车帘,阳光有些刺眼,他眯眼看向沐宇,嘴角噙着势在必得的笑。 “我只是累了,想出城散散心,大哥也要阻止我吗?”沐宇伸手安抚躁动不安的坐骑。 “哦?只是出城散心,可你骑的是快马,我猜……”他干脆走出马车,蹲在车辕上,“你是急着想去见什么人吧。” 沐宇眸光一紧,他赶紧闭上眼睛,调转马头直视沐辰。 “大哥觉得我还能去见什么人呢?这一次拜你所赐,我输得这么惨,可是你呢?又得到了什么?” “婳儿……你把婳儿怎么了?” 沐辰立马紧张起来,目光灼灼地看向沐宇,“难怪我一直没有收到婳儿地消息,是不是你把她藏起来了。” 沐宇直起身,“我没有,我也不知道你的婳儿在哪里,山高路远,说不定……她已经死了。” 说完,沐宇含笑看着沐辰,期待他的反应。 果然……沐辰激动地跳下马车,亲手拉住缰绳,“我警告你,婳儿是我最后的底线,你要是敢对她做什么,我绝对……绝对不会再手软。” 沐宇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你还没说,这次来的目的是什么?” 沐辰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烦躁,“父皇召见。” “呵~”沐宇冷笑,“半个月了,他终于还是服软了。” 他回头看了一眼远方,眼里的失落一闪而过,随即策马返程。 “徐安,等我,等我安排好一切,一定会亲自去找你。”他在心里默默说。 “走!我们也回城,这下应该有热闹看了。”沐辰钻进马车,一声令下,所有骑兵跟在马车后,扬起的灰尘遮天蔽日。 御书房里鸦雀无声,就连路过的洒扫太监都不敢大声出气。 沐宇跪在书桌前,他乌黑的发丝用玉冠束在头顶,一身剪裁得体的广袖长袍穿在身上,因着天气冷,外头还披了一件白狐皮斗篷。 “你还知道来见我,若是不派老大去找你,你是不是就打算浪迹天涯了。”梁帝看了他许久,终是不忍心,吩咐太监给他看座。 “父皇误会了,我只是突然想起还有事没有处理,所以便想着去解决了再回来。” “哦?交给你的差事你办得一团糟,有什么事能让你现在还记挂着。”梁帝气急反笑。 “你母亲总怨我,不给你表现的机会。这次的事,是我特意为你争取来的,你就给我办成这样,不仅损兵折将,就连自己都差点交代了。” 梁帝说完,看沐宇还是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骂道:“我看你就是个没出息的,干脆我给你封个闲散王爷当当,过了年去封地算了。” “儿臣谢父皇!” 闻言,沐宇从座椅上起身,跪在地上行了个大礼。 “不是……”梁帝懵了,他站起身目光复杂地打量跪在地上的沐宇,“是我眼瞎了还是在做梦?你不是最爱跟你大哥唱反调吗?死活都要留在京城辅佐我吗?这又是唱的哪出?” “儿臣只是累了,不想再跟大哥争了。”沐宇静静地跪着,说出口的话不卑不亢。 梁帝咬了咬嘴唇,随手抓起桌上的砚台,犹豫了许久,最后重重砸在地板上。 他正要问沐宇为什么,听到门外传来沐辰的声音,“父皇,儿臣有要事求见!” 梁帝烦躁地摆手,“让他进来!” “是!”候在门口的太监应声开门。 门一开,屋子里瞬间光线就亮了,沐辰一眼就看见了跪在书桌前的沐宇。 “儿臣拜见父皇,三弟他这是怎么了?”沐辰明知故问,尽管隐藏得很好,语气里还是带了些幸灾乐祸。 “别管他,你先说说你的事。”梁帝坐回椅子上,淡淡地说。 闻言,沐辰面色凝重,他朝梁帝拱了拱手,“回父皇,林相之女林语婳失踪了,儿臣已经派过几波人马去找,可是……至今没有音讯。” “婳儿失踪了?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没听到半点消息。”梁帝疑惑地皱眉,“今日早朝上还见过林相,可朕观他面色与平常无异。” 沐辰撩起长袍,跪在沐宇身边,“这事说起来都怪我,是我飞鸽传书邀婳儿回京的,这事没事先通知林相,婳儿说她的病好了,想给她爹一个惊喜。” “算起来,林相也快要收到消息了。” “好,好,好!你们一个个的,都是朕的好儿子,是不是嫌朕活得太久了?” “儿臣不敢!” “儿臣不敢!” 两人一齐磕头,静待雷霆雨露。 等了许久没有动静,沐辰听到一声沉重的叹息声,梁帝的语气瞬间苍老了几分。 “你起来回话,说说具体什么情况?” “是!”沐辰起身,恭敬地行礼后,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她失踪的事,儿臣不敢声张,只在暗地里托人寻找,可一路寻到南安县,就断了联系。” “据后派去的人回报,说我派去找的人都被杀了,这事太过严重,儿臣不敢耽搁,所以立马就来禀报了。” “南安县……”梁帝垂眸,细细思索这三个字。 突然,他似是想起什么一般,眼神如利刃一般扫向沐宇。 “你出事,也是在南安县?” 沐宇不敢隐瞒,只得回答:“是!” 第80章 入冬 “呵,南安县,怎么会这么巧,都是南安县,说说吧,你都知道些什么?” “请父皇明察,儿臣什么也不知道,我没见过婳儿妹妹,也不知道她也曾在南安县。” “胡说,父皇你不要信他的,他在撒谎,今天早上我奉命去找他,他还用婳儿来威胁我。”沐辰手指着沐宇,一副恨恨的模样。 “我没有。” 面对沐辰的指控,沐宇依旧表现得淡淡的。 “父皇你看他,肯定是他,是他把婳儿藏起来了。” “我没有理由这么做。” “你有充分的理由,婳儿喜欢我,与我互通书信,你这么做,就是为了对付我。” “我为什么要对付你?” “还不是因为我在你办差路上……”沐辰恼羞成怒,差点说漏了嘴。 他看向坐在首位的梁帝,“父皇,就是他,肯定是他,你快让他把婳儿交出来。” 梁帝被他吵得头疼,他用手揉揉太阳穴问沐辰,“你可有证据证明是他做的?” 沐辰摇头。 梁帝看向还跪在地上的沐宇,“你起来吧,去看看你母妃,她很想你。” “是!那儿臣就先告退了。” 揉着跪得酸疼的膝盖,沐宇缓缓走向慧若宫。 才走了没多一会儿,便有一个年老的太监,领着几个抬步辇的太监过来。 “陛下吩咐,三皇子跪久了,走不得远路,特地让奴才们送您去慧若宫。” “不必了,替我谢过父皇好意。”沐宇想也没想就拒绝了,他站直身子,步履铿锵地向前走去。 慧妃是个三十来岁的美妇人,保养得极好,看起来只有二十多岁的样子。 此时,她已经在宫门口翘首以盼许久了,远远见到熟悉的身影,她顾不得嬷嬷的劝阻,疾步迎了上去。 “宇儿,你可回来了,失踪了这么多天,回京了竟然不知道给娘报个平安,你不知道娘有多担心你。” 她一手抓着沐宇的袖子,一手捏着手帕,眼泪簌簌滚落。 “娘,你看!”沐宇张开双手,在她面前缓缓转了个圈,“我这不是好好回来了嘛。” “是是是,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两人相携进屋,一路上慧妃不断偷偷打量这个已经长得比自己还高的儿子。 吩咐人上了沐宇最爱吃的酸酪和点心,慧妃一脸慈爱地看着他。 “宇儿,你黑了而且还瘦了,肯定在外头吃了不少苦。”说着,她又开始抹起了眼泪。 “娘,你怎么不说我还长高了呢。”沐宇站起身,走到以往常量身高的角落。 慧妃欣慰地笑笑,“是啊,宇儿还真长高了不少,而且看着感觉不一样了,成熟了许多。” 她这才察觉到沐宇戴了冠,“你这还未办冠礼,怎么就自己戴冠了?” 沐宇微微有些脸红,“娘,我……” 他看向候在屋里的宫女嬷嬷,止住了话头。 “咳咳!”慧妃会意,她坐直了身子咳嗽几声道:“这儿不用你们伺候了,先出去吧,把门带上。” 宫人一走,慧妃立刻八卦地凑近沐宇身边,“快跟娘说说,你是不是遇到喜欢的姑娘了?” 沐宇轻轻点头,说出口的话差点让她惊掉下巴。 “不仅如此,我们还成亲了。” “什么!你怎么可以这样,哪家的姑娘这么不矜持,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敢哄骗皇子成亲。” 慧妃立刻就急了。 “嘘!娘你小声点。”沐宇安抚住慧妃,娓娓道来。 “其实也是机缘巧合,我们是假成亲的,都还没有洞房过。” 慧妃松了一口气,“外头寻常的乡野女子,哪里配得上我们三皇子,你的婚姻大事,娘自有盘算,一定会为你聘得京城有名的大家闺秀。” 沐宇连连摆手,“我不要,娘你不要瞎折腾,我已经心有所属了。” “不成!”慧妃坚决反对,“婚姻讲究的是门当户对,你要是喜欢,带回来做个侍妾也就罢了,正妻的位置必须由我定夺。” “唉~”沐宇叹了口气,“我跟你说不清,她是绝对不可能做妾的,反正除了她,我谁也不要。” 覃慧见他态度这般决绝,也不好再逼,于是转移话题,“听说默儿为了保护你回京受了重伤。” 她见沐宇把酸酪吃完了,把自己的酸酪推到沐宇前面,示意他吃。 “嗯。”沐宇没有推辞,端起碗吃了起来,“不过在回春堂治了小半个月,现在已经好了。” “那就好,他也是个直性子,你如今回来了,在银钱上多照顾他点儿。” “我知道的。”沐宇点头,拿起一块点心,啃了一口就放下了。 “怎么了?这不是你最爱吃的桃酥吗?”覃慧笑着随口问。 “嗯,以前觉着好吃,现在觉得有些太甜了,吃不惯。” “看来你的口味还真是变了,晚上在娘这里用饭吗?” 沐宇刚想点头,突然想起什么重要的事一般,他摇摇头,“我还是回朝晖阁吧,耽误的功课得补上。” “我儿还是这般勤奋好学。”覃慧欣慰地点头,“想吃什么让人带个话,娘给你送过去。” …… 回到朝晖阁,沐宇第一时间拿起纸笔写信,洋洋洒洒写了一大堆,最后通通揉成一团丢进纸篓。 最后,他只简简单单写了一行字。 “徐安,你还好吗?我在京都很想你。” 其实,他心里还是有着希冀的,他希望徐安看到这封信后,可以来到京都,来到他的身边。 只是这一切,有可能吗? 临近入冬,山上物资匮乏,徐安已经跟着吃了十多天的红薯粥了。 再这么吃下去,徐安感觉自己都快要变成猪圈里的一头猪了。 这天,天气凉爽,白凤预测说过几天要开始下雨,于是大当家安排人收拾东西,准备下山采购物资。 徐安见下山的人里有高伟和高细妹,立马举手说要一起去。 高细妹最先摇头,“徐安你行吗?上回上山有多艰难你是知道的,现在天气凉了,而且我们下山要背山货,回来还要背东西,你能背多少?还是别凑热闹了。” 第81章 下山采购 “是啊,徐安你就好好在山上待着,实在无聊让龙威带你去后头打鸟玩。”高伟搭上徐安的肩膀说。 大当家龙头走了过来,也加入了劝说队伍,“是啊,别去了,都说了留在山上和我们一起过年,等过完年,天气暖和了,我再亲自送你下山。” “那都不是一回事,我不是要离开,我下山确实有正事。”徐安拉住高细妹的背篓,生怕他们走了。 见他们一脸不信,徐安解释说:“我上山前把我的马和狗都放在蔡老伯家了,总不能一直麻烦他老人家帮我养着吧,我得下去一趟,把它们带上来。” 龙头和芳嫂子对视一眼,“那好吧,你跟紧高细妹,下山的路很危险,千万别摔了。” 就这样,徐安欢天喜地地跟着下山。 正如他们所说,下山的路确实比上山危险一些,可也没有他们说的那么凶险。 一路有惊无险,终于,迎着初升的太阳,一行人总算到了山脚下。 由于还要赶早集去卖山货,所以便由高伟一人陪着徐安去蔡老伯家。 “你说,菜根是不是和蔡甜甜过上好日子了。” 两人一前一后行走在田埂上,高伟有些无聊,学着高细妹的样子,嘴里衔了根狗尾巴草。 “嗯,应该吧,不是都托人捎了话上山,说留在山下过年了嘛。” 徐安左看右看,觉得才在十几日,山下已经大变样了。 杂草全部枯死,一片深灰寂寥的景象。 “对了,徐安。” 高伟突然停下脚步,转身看向徐安。 “怎么了?” 徐安觉得他看自己的眼神有些莫名其妙。 “我听说……”他咽了口唾沫,有些难以启齿的样子。 “有什么话你就说,别在这儿吞吞吐吐的。”徐安看不惯他这磨磨唧唧的样。 “你给了菜根二两银子?”他问完,不敢看徐安一眼,立马转过身去,往前快走了几步。 “昂……是啊。” 徐安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 高伟又一次停下脚步,有些受伤地说:“哼!咱俩这么好,你也才给了我十几个铜板,可你也是第一次见菜根,怎么就给他银子了。” “那可是银子,我只见过,连摸都没摸过……” 潜台词:我也要银子。 徐安哭笑不得,这小子…… “来,接着!” 高伟下意识回头,伸手接住,随即眼前一亮。 “是银子!”他放进嘴里咬了一口,又抛起来掂了掂,“这么大一块,得有三两了。” 他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徐安,“这是给我的?” 徐安点头,“给你的,谢谢你和细妹这些日子对我的照顾,不过……” 高伟紧紧攥住手心里的银子,“不过什么?给了我就是我的,你可不能要回去。” “喏,这儿还有一块,给细妹哥的,你俩得替我保密。” “哦~我知道了,你肯定是怕别人知道了,个个都来问你要银子。” “嗯,算是吧。” 高伟把两块银子放在一起,对比了一下,收起了稍小一点的那块,举着大的那块说:“这块给细妹哥。” 这倒是让徐安感到意外,本以为高伟是个贪财的,没想到会让出那块大的。 不等徐安问,高伟一步三跳地往前走,“细妹哥一直对我很照顾,就像我的亲大哥一样,所以要给他大的。” “我们快点走,等办完了事,再去一趟镇上,我请你吃烧鸡。” “好!” 到蔡老伯家时,蔡老伯已经领着菜根下地了,只剩下蔡甜甜和她娘。 蔡甜甜远远看见徐安两人,立马便迎了上来。 她兴奋地冲徐安说:“多亏了你,我爹娘已经接受根哥了,还留我们在家过年。” “是吗,真是为你们高兴。”徐安见她这样,心里也很开心。 “还有还有,你的马和狗我们照顾得很好,有时候根哥还把自己的饭省下来给狗吃呢。” “嗯,那真是太谢谢你们俩。”徐安笑着回应,跟她一路走进院子。 “汪汪!” 躺在墙角的一只黑狗立马仰着脖子叫。 “傻狗,你的主人来了还叫!” 徐安简直快要认不出煤球球了,它长得很快,看起来圆滚滚的,不过浑身的毛不再黑亮,反倒是灰头土脸的。 “煤球球!”徐安唤了一声。 煤球球听到熟悉的声音,不敢置信地站起身,歪着脑袋瞧徐安。 “我去,真成傻狗了吗?才几天没见啊,就不认识我了?” 话音才落,煤球球欢快地向徐安跑来,在徐安脚边绕着圈,还跳起来想让她抱。 徐安才不会抱,它身上简直太脏了,还有些臭臭的,看起来就是一条普通的脏兮兮黑土狗。 她蹲下来摸了摸煤球球脑袋,“煤球球乖,我来接你了。” 煤球球更兴奋了,使劲往她怀里拱。 “嘿!这大黑狗真精神。”高伟夸赞说。 “对了,还有黑旗呢?我怎么没看见它。” 这时,蔡甜甜娘从屋里走出来,手里端着一碟子杏和一碗类似麻糖的点心。 “它被老头子带去地里了,那里有新鲜的嫩草,那黑马最喜欢吃了。” “来,快来吃些东西,屋里没什么好的招待你们,随便吃点。”她热情地招呼。 蔡甜甜也在一旁搭腔,“是啊,你们俩好不容易下山一回,就在我家吃晌午饭了。” 徐安刚想说话,感觉自己衣角被拉住,她回过头就看见高伟轻轻摇头,冲她用口型说了两个字。 “烧鸡。” “哈哈哈,饭就不吃了,我们一会儿还得去集市,好不容易下山一趟,总要买些东西回去。” 徐安拿了一个杏子咬了一口,差点没把牙给酸掉。 蔡甜甜赶紧出言挽留,徐安连连推辞,最后实在拗不过徐安,蔡甜甜娘从鸡笼里捉出一只芦花鸡,用绳子绑了。 “既然你不肯在我家吃饭,那这鸡你总得收下吧,也是我和根哥的一片心意。”蔡甜甜严肃道。 徐安见实在不好推辞,便收下了。高伟见状,伸出双手接过鸡抱在怀里。 蔡甜甜这才“咯咯”笑道:“这才对嘛,我领你们去找我爹。” 第82章 隐藏的富婆 费了好一阵功夫,才婉拒了蔡老伯留饭的邀请,徐安牵着马,高伟一手抱着鸡,一手牵着煤球球,两人往峦山镇走去。 两人走到峦山镇的时候,已经临近中午了,高伟领着徐安,到他们往常卖山货的那条街找了一圈,都没找到高细妹一行人。 “奇怪?我们以前下山,都会在这里卖山货呀,难道他们今天已经回去了?”高伟迷茫地转着圈。 “算了,说不定他们已经回去了,我们先找地方吃饭吧,快要饿晕了。” 煤球球配合地“汪汪”叫了两声,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不远处的烧饼摊看,身前淌了一地的口水。 宜家酒楼,徐安选了一家看起来最上档次的酒楼,一般这种上档次的酒楼,里面的菜不会太难吃。 高伟拉住徐安,纠结地皱起眉。 “徐安,这……这酒楼看起来就很贵,我怕我请不起。” 他指着对面的小摊,“要不我们吃碗阳春面也行,我给你加鸡蛋。” 好不容易下山,徐安才不想将就一顿,她豪迈地双手叉腰,“这顿我请了,你想吃什么随便点。” “不是吧,徐安你到底有多少钱啊,怎么这么大方,可别打肿脸充胖子。” 徐安能拿出银锭子已经让高伟意外了,如今竟然还敢上大酒楼吃饭,这不得不让高伟重新审视徐安。 落座后,高伟的视线一直在徐安的脸和身上来回打转,似乎颇为疑惑。 徐安被他看得有些不舒服。 “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 高伟端起茶杯喝了口茶,似乎是发现茶很好喝,“咕咚咕咚”一口气干了。 “徐安你是不是很有钱?”高伟问,“可是为什么你穿得和我们一样,衣服上也打了补丁。” 徐安没有犹豫就点了点头,“算不上很有钱吧,只能说吃穿不愁,老实说穿好的衣服我也喜欢,可是那样太惹眼了,我怕被抢。” 她抠着袖口的补丁,继续说:“其实,穿这种打补丁的衣服也没什么,不过是一件衣服而已,随时可以更换,只要穿着舒服就行了。” 高伟不知道的是,这件衣服是徐安特地花钱买来的,价格不比那种好的衣服便宜。 高伟看着她,过了许久才感叹道:“你真豁达,不像我,有钱了就想着自己吃好的,穿好的。” “这也不冲突……菜来了,快试试看好不好吃。” 两个人,点了三个菜,两荤一素,高伟吃得满嘴流油,尤其是那道烧鸡,吃得骨头都没剩下多少。 徐安一连吃了三大碗白米饭,她对菜没什么讲究,只要够下饭就行。 “嗝~” 高伟吃饱喝足,打了个饱嗝,“这是我第一次吃这么过瘾,徐安,跟着你真是太好了。” 徐安点头,“吃得开心就好,这家酒楼的米还不错,没多少碎米,而且里面还没有沙子,不知道能不能买些米?” 说着,她叫住一个路过的伙计,问他这米卖不卖。 伙计一脸懵,“我们店里只卖饭,不卖米。” 徐安还想再问,被高伟拉住了,他说:“做什么要在酒楼买米,多贵啊,一会儿我领你去米行看看,那里的米实惠。” 该说不说,这家酒楼的服务还是挺好的,多加五个铜板,店里的伙计还能帮忙喂马和狗。 吃完饭,领了黑旗和煤球球,两人直奔米行。 才刚到米行,高伟就看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细妹哥!”他激动地冲徐安喊:“你看见了吗?是细妹哥,原来他还没回去。” 高细妹转过身,很快发现了他们,刚要往这边走,衣领就被米行的一个伙计抓住了。 “想跑!门都没有。” 高伟见有人对高细妹动手,脸瞬间就黑了,顾不得手里还抱着只鸡,大步跑了进去。 徐安眼见事情不对,赶紧把黑旗和煤球球拴在门外。 进店时,里面已经吵起来了,场面十分热闹。 高伟用力揪住那伙计的衣服,芦花鸡掉在地上,“咯咯”乱叫,掌柜的在一旁苦口婆心地劝架,生怕他们动起手来。 另外几个寨里的兄弟也一脸怒容地跟米行其他几个伙计对峙着。 “这是什么情况?”徐安看向米行掌柜问。 “唉~其实不是多大的事,这几位小兄弟来买东西,一不小心碰撒了一袋子米。其实也不要紧,买下来就是了,只是他们身上没钱,所以……” 掌柜满面愁容,不知该如何是好。 徐安看了下高细妹,他一张脸涨得通红,搓着手很难为情的样子。 “大当家吩咐我们下山来买粮种,没想到遇到这种事,壮芽他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也要赔,那可是我们店里最贵的好米,他这一碰,全倒碎米里面,就只能当碎米卖了,不知道得损失多少?” 伙计想挡开高伟的手,发现他抓得很紧,随即竖起眉头威胁,“给我放开,再不放开我报官了,咱们去官府评评理。” 高伟手抖了抖,可依旧死死抓着,“你先放开我细妹哥。” 伙计看了一眼掌柜的,得到授意后才松了手。 徐安问:“撒了的米总共多少钱,我买了,还有你们说的那碎米我都要了。” 掌柜的顿时喜上眉梢,“唉~好嘞。” 随后,他在算盘上一通扒拉。 “好米加上碎米,一共是二两银子零二十二个铜板,我们也算不打不相识,零头就给你们抹了。” “胡说,你们这是坑人,大米才十文钱一斤,这些米看着还不到二百斤,怎么好意思要二两银子。” “对,你这就是敲诈。” “是啊,肯定是你们故意把好米摆在碎米桶上头,好讹我们银子。” “你们这就是一家黑店,专门坑人银子的。” …… 寨里的兄弟一听要这么多银子,说什么也不干,七嘴八舌地骂了起来。 徐安过去看了看掌柜说的那一袋好米,确实是少有的整粒白米,里面干干净净的,没有一点儿异物。 “这些米来之不易,不仅产自贡米之乡常州,而且采用人工脱壳,颗颗精选。” “往年供不应求,最贵的时候可以卖到五十文一斤。” 徐安点头,“行,这米我买了。” 她从荷包里摸出一小块碎银子,“你去称称看,不够我再补。” 掌柜的原先还有些怀疑,以为她是打肿脸充胖子,没想到是真有钱,看她的眼神瞬间火热了起来。 第83章 买米买布 称好银子,他还热络地给徐安介绍,“要不要试试新出的黑米,这可是稀有品种,商队从南蛮之地带回来的。” 黑米徐安又不是没吃过,她摆着手谢绝了掌柜的推销。 精米装了一袋,五十斤左右,碎米装了三麻袋,好在今天下山的兄弟多,一人背一袋也就背完了。 他们出门见到徐安的马,更是吃惊不已。 高细妹眼都看直了,“这马看着就不便宜,徐安我真是小看你了,没想到你竟然这么有钱?” “一般吧,别人送我的。”徐安呲着大牙笑。 说着话,高细妹的肚子发出一阵“咕噜”声,徐安下意识问道:“你们中午没吃饭吗?” 众人点头,高细妹解释说:“今天运气还不错,刚到集市上就有人一下包圆了所有山货,所以我们老早就过来买粮种了,奈何碰上这事。” “要不是你,我们估计还得去衙门。” “唉~” “唉……” …… 其他几人垂头叹气,捂着肚子,一脸菜色。 徐安还没说话,高伟摸了摸怀里的银子,“你们都饿了吧,我请大家吃面,每人再加一个鸡蛋。” “嘿,你小子怎么突然变大方了,不攒钱娶媳妇了?”一个年纪大点的兄弟调侃说。 “别废话,你们到底吃不吃?” 高伟依旧抱着那只芦花鸡,脸红得像是要滴血。 “吃吃吃!” “肯定得吃,你小子好不容易请次客。” “当然要吃!” …… 一行人浩浩荡荡走向面摊。 吃完面,徐安让他们背着物资先回去,让高伟跟着自己,她还需要再买些东西。 高伟看着马背上,两个鼓囊囊的褡裢说:“你这都这么多东西了,还要买什么?” 徐安牵着马,在集市上逛,这时候街道边摆的小摊都收得差不多了,只有两边的铺面还开着门。 突然,她像发现什么一样,牵着马快速走向一家店铺。 “唉,那是布行,你要买布吗?” 煤球球被高伟牵着,但是不太情愿,一直跟他对着干,他要往前煤球球就使劲后退。 高伟急着想进布行,看看徐安要买什么,索性丢了绳子。 煤球球开心地摇着尾巴,一下跑到他前面去了。 徐安正在选布料,这里的料子很多,看得她眼花缭乱,见高伟进来,她问道:“你们寻常做衣裳的料子是哪种?” 高伟看了一圈,指着胡乱摆放在角落里的布头说:“那种,麻布的,便宜而且耐磨。” 徐安无语地摇头,早知道不问他了。 “掌柜的,你这里的棉布怎么卖,还有棉花。” 掌柜的翻出边上的棉布展示给徐安看,徐安摸了摸,虽然有些粗糙,但比起高伟他们身上穿的好了不少。 “就这种吧,先给我来十匹。” 徐安其实也不知道十匹是多少,但她觉得古人衣服用料比较多,而且做棉衣的话还得是双层布料,就稍微多要了些。 除此之外,还买了一些带花色的布,棉花徐安要了二十斤。 高伟见她一口气买这么多,惊讶地嘴都合不上。 “徐安你这是做什么?这些都够给整个鸡笼寨的兄弟做衣服了?” “嗯。”徐安继续打量店里的布料,“我问过芳嫂子,说你们没有厚实的衣服不能出门,过冬一般都猫在家里,什么也不能做。” “所以你就买料子给大家做衣服,还买了棉花?”高伟有些不能理解徐安的思路。 “为什么?” “大家都是兄弟,实话说,我见不得大家在山上畏畏缩缩地过苦日子。” 一开始,徐安对他们有些鄙夷,认为他们年纪轻轻,有手有脚不会赚钱,但了解了情况后,不免同情心泛滥。 在这个时代,赚钱实在太难了。 即便生活窘迫,他们也没想过劫掠路人,而是靠着自己的双手,摸索着改善生活。 生活还是有些过于艰难,虽说鸡笼寨周围的地都归他们,可那些地都很贫瘠,一年到头,除了能勉强填饱肚子,剩下的光是交税都不够。 “徐安……”高伟热泪盈眶,“你真是太好了,我替兄弟们谢谢你。” 徐安见高伟说着话就要往自己身上扑,赶紧闪身躲开。 徐安属实没想到,十匹布堆在一起,竟然有一板车那么多。 布行掌柜看出徐安的为难,笑着说:“小哥买了这么多布,我们可以送货的,不知你们住在何处?” 高伟笑哈哈,“还能送货啊,你们这儿真不错,我们住在鸡笼寨,能帮忙送上山吗?” 掌柜的一听,脸瞬间就黑了,“鸡笼寨寻常人都不敢上去,这货要怎么送?不送不送。” “额……那要不你们帮忙送到山脚下,我们再自己叫人运上去。”徐安从荷包里摸出银子。 掌柜的见钱眼开,没有犹豫就答应了,他把店里所有伙计都叫了出来,还从后院牵出四头骡子。 徐安一看那些骡子,眼睛都亮了,这可是宝贝,上山那么艰难,要是有了骡子,运输物资这些就都不是事了。 等到了傍晚,送货的伙计回到布行,掌柜的连声说:“辛苦了,辛苦了,今儿我特意买了烧鸡,给大家加餐。” 伙计们一听有烧鸡,立马欢呼起来,这时掌柜看看他们身后,才问道:“怎么就你们回来了,我的骡子呢?” 伙计们面面相觑,他们互相推搡着,一个年纪大点的伙计站出来说:“骡子让我们给卖了。” “什么?卖了!”掌柜的瞪大眼睛,“卖了多少钱?” “十两银子一头,总共四十两。”他一边说,一边从胸前摸出钱袋子,从里面倒出四个银锭子。 掌柜的刚要开骂,听说卖了四十两,立马眉开眼笑。 市面上骡子一般七八两银子一头,他这骡子体型较大,买来时才八两银子一头,这么算下来,净赚八两银子,比今儿卖布还强点。 但他收下银子后,还是非常严肃地教训起来,“你们怎么可以没经过我的同意就卖我骡子呢,这次就算了,下次不能再这样了,有事要及时跟我汇报。” “是!” “是……” 伙计们心里暗爽,听那小子的果然没错,不仅如此,他们还额外得了二两银子的辛苦费,兄弟们分下来,一人能得几百文。 第84章 三当家 虽说有了骡子助力,可上山还是得靠自己的两条腿。 一路上,不仅有马有骡子,还有煤球球跑来跑去,不可谓不热闹。 徐安有些后悔,不该一下子买这么多布料,不过能得到四头强健的骡子,她的心情又好了起来。 一路上没有耽搁,饿了边走边啃馒头,天黑时,两人才刚爬了一半山。 四周黑黢黢的,没有火把,山里不时传来奇异的声响,吓得徐安一惊一乍的。 徐安走在前面带路,高伟在后头赶骡子,队伍拉得很长。 她时不时回头喊一声高伟,生怕他被什么给拖走了,就留自己一个人。 “伟哥!” “唉!我在。” 过了一分钟…… “高伟!” “我在呢!” …… 突然,一声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 “高伟~” 这声音一听就不是徐安喊的,尾音拖得很长,听起来阴恻恻的,高伟住了嘴,不敢随便应声。 徐安也听到了那声音,她只感觉头皮发麻,后背一下子冒出了冷汗。 她停在原地,不敢再往前走,四周突然变得十分寂静,除了身后骡子和马发出的喘息声,其他一切声音好像突然消失了一样。 “汪汪汪~” “汪汪!” 煤球球好像发现了什么一样,突然抬头冲山上狂吠,叫着叫着,挣脱徐安手里的麻绳,朝山上跑去。 天色太黑,一眨眼就不见了踪影。 “徐安~” 又是一声尾音拉长的喊声,徐安收回了脚,不敢去追煤球球。 她警惕地看向四周,心里害怕地要命,感觉那些树影都化身成了鬼怪,仿佛下一秒就会朝自己扑过来。 “啊啊啊!我错了,别咬我!”山上突然传来一声惨叫,这声音听着似乎有些熟悉。 “是细妹哥,肯定是他下山来接我们了!”高伟抬头喊道。 “徐安,快把你的狗喊回去,它要咬我。” 徐安这时候也听出来了,这声音可不就是高细妹嘛。 她松了口气,朝山上喊:“叫你装鬼吓唬我们,就该让煤球球咬你一口。” “煤球球加油,帮我咬他!” 刚说完,山上的叫声越来越惊慌了。 徐安怕煤球球真的咬伤了高细妹,赶紧往山上走。 “煤球球,回来,别咬了。” “汪汪汪!” 煤球球毫不客气地叫了好几声,才往徐安这边跑来。 两支队伍离得近了,徐安才看清楚来人。 高细妹领着两个兄弟,背着空的背篓朝他们走来。 “吓死我了,你们下山来怎么也不点火把。”刚一走近,徐安就埋怨说。 “山上风大,点了火把没一会儿就被吹灭了,反正有月光,也是一样的。”高细妹伸了伸头,隐约瞧见徐安身后的长队。 “这是怎么回事,高伟呢?” “我买了几头骡子,还有一些布料,高伟在最后面赶骡子。” “真有你的,才下山一次,就买了我们一年都吃不完的米,这下还买了骡子,你是不是打算把自己的钱都花光才算完啊。” 话虽然这么说,但透过皎洁的月光,徐安还是能看见他脸上的喜色。 他们帮马和骡子分担了一些重量后,前行的速度快了起来。 回到山顶时,才发现所有屋子都亮着灯。 龙头和白凤一齐站在二层小楼前的空地上,等着徐安一行人。 “你们这是做什么?今天是什么节日吗?”徐安一看这情况,脑子都懵了。 大当家龙头笑哈哈地说:“细妹都跟我说了,你这次真是帮了大忙了,要不是你,这帮兄弟可能要被抓去衙门。” “小意思,举手之劳罢了。” 徐安尴尬地笑笑,其实要不是遇到这事,自己可能还没有借口一下子买这么多米回来。 “兄弟们都心服口服,一致决定让你当鸡笼寨的三当家。” “什么?” 徐安呆若木鸡,谁能告诉她,这又是什么情况,不过是多买了些米,怎么就成三当家了。 “哈哈哈,你是不是高兴坏了,快来,跟我们一起上香,上过香后你就是我们鸡笼寨的三当家了。”龙头大笑着拉她往白凤身后的桌案走去。 白凤这时候神色柔和,笑着往旁边让让,“三弟,这回真是多谢你了。” “这……”徐安有些不情愿,不知道该不该当这三当家。 当吧,没有好处不说,以后寨里的破烂事自己还得帮忙处理。 不当吧,好像又说不过去,人家都这么盛情邀请了,要是拂了他们的面子,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被赶下山。 正在纠结中,高伟赶着最后一头骡子爬上了山,一见这阵仗就乐了。 “嘿,徐安,真有你的,才上山十来天,就当上我们三当家了。” “啊,不是,我……” 徐安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拒绝。 于是乎,她被龙头拉着,半推半就地上了香,人群一片欢呼。 高伟喝了水缓过劲后,跳到一块凸起的大石头上。 “各位!还不止这些,再跟你们说个好消息,咱们新上任的三当家,从布行买了十多匹上好的布料,还有棉花,他说要让我们全寨的人都穿上新棉衣过冬。” “呜呼!” “这是真的吗!” “太好了!” “耶!” “今天真是比过年还要高兴啊!” …… 大家兴奋地把徐安围在中间,开心地跳起了舞。 须臾,徐安被众人托起,抛向天空,落下,再起,落下,再起。 “停停停,我要晕啦!”徐安吓得双手捂胸,连声音都忘记了伪装。 不过人多耳杂,谁也没有注意到就是了。 欢呼过后,他们撤到后面的空地,徐安这才发现,这块空地上摆了许多各式各样的桌椅板凳,明显来自各家各户。 上面摆了许多道菜,芳嫂子领着好几个妇人正穿梭在桌子之间忙碌。 “芳嫂子!”徐安喊。 芳嫂子抬头看见她,笑着朝她招手,语气嗔怪道:“怎么还叫芳嫂子,你跟白凤一样,叫我嫂子就成了。” “嫂子好!” 徐安从善如流。 “嗯,多亏了你,今儿你大哥说要好好庆祝一番,欢迎你加入我们鸡笼寨。” 芳嫂子拉着徐安入席,走之前朝她眨眨眼,神秘兮兮地说:“吃了饭别急着回去睡觉,看你大哥给咱们表演他的拿手绝活。” 第85章 杂技表演 等高细妹领着兄弟们把骡子和马安顿好后,很快就开席了。 席面算不上很好,但是口味还不错,都是纯天然的野菜和自家养的鸡,还有不少野味。 最让大家高兴的是,今天终于不用再喝红薯粥了,芳嫂子熬了很大一锅白米粥。 徐安看着他们兴高采烈地喝粥,就连不小心掉在手上的,都无比珍惜地舔了吃,心里其实有些不是滋味。 买了那么多米,还以为今天可以吃上白米饭,结果只是喝粥,不过喝粥也不错了,起码大家有粥一起喝,高高兴兴的。 想到方才芳嫂子说的表演,徐安心里隐隐有些激动。 自己一开始就是冲这个来的,只是没想到,这些杂耍表演从古至今都是有的,只不过在这个时代,或者说这个地方比较少见。 所以大家才会那般捕风捉影,传得神乎其神。 宴席一直持续到亥时,也就是晚上九点多,白凤才命人收拾桌椅,在后院空地上搭了一个简易的木台。 徐安知道,大当家准备上台表演了。 不过…… 徐安看着那醉得七倒八歪的龙头大当家,若是没有小弟搀着,估计都要站不稳。 都这样了,还能表演吗? 徐安表示很怀疑,心里也有些担忧。 白凤似乎是看出来她的想法,走到她身边,第一次主动跟她搭话。 “别担心,他这个人就是这样,酒喝得越醉,表演就越是精彩。” “呵呵~是吗,那一会儿我可得好好看看。” 随着一阵敲锣打鼓声,大当家走上高台,他东倒西歪地在台上迈着步子,好几次险些摔倒,可都在最后关头稳住了身形。 “喔~” “大当家厉害!” “威武!” 这一幕,倒是看得台下的人一惊一乍的,掌声不断。 徐安拧眉看着,怕他真不小心从台上摔下来。 鼓声暂停,四周只剩下火盆燃烧的“哔啵”声,只见大当家从后头黑暗处取出一根火把,另一只手还拿了一坛酒。 火把放在火盆上,一下就点燃了,他深吸一口气,往自己嘴里灌了一大口酒。 下一秒,一条火龙自他嘴里喷出,火焰足有两米多长,热浪翻滚,徐安吓得连连后退,她甚至能感觉那股热气扑到自己脸上。 “好!” “好厉害!” “大当家霸气!” …… 台下叫好声不绝于耳,徐安静静看着,这还是她第一次近距离观看喷火表演,心里一股豪气油然而生。 这还没完,他喷完这一次,把剩下的酒咽了下去,随后又灌了一大口,对着火把喷去。 徐安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刚刚看见的一幕。 一条青绿色的火焰,如同一条张牙舞爪的青龙,出现在夜空中,徐安仿佛能听见青龙的嘶鸣声。 “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徐安呆呆地站着,瞳孔里闪着光亮,直到被高伟一把拉到长凳上坐下。 “嘿嘿,被惊呆了吧,我第一次见时也跟你一样,这才刚开始,大当家还有好多拿手绝活。” 接下来还有双龙戏珠,两条火焰分别自他嘴里喷出,停在空中足有几十秒。 徒手劈石头、空中飞人、踩高跷…… 徐安更加确定,这位大当家不仅会杂耍,武力值简直爆表,难怪这么多人愿意跟着他。 “我有一个问题。”徐安侧头看向高伟。 “你们大当家既然会这个,那为什么你们还会住在这山上,靠种地过苦日子,随便去集市上表演一番,得的打赏肯定够你们生活了。” “这你就不懂了,大当家原本是个游侠,认识了现在的嫂子,嫂子怀孕后,希望可以过安稳的日子,大当家这才决定归隐山林的。” “我来这儿已经有三四年了,要不是大当家,说不定这会儿正缩在哪个角落乞讨呢。” 徐安点头,“也对,要不是他,你们好多人都居无定所,现在虽然日子苦了点,但总不至于饿肚子。” 她深吸一口气,拍拍高伟的肩膀,“你放心好了,跟着我,以后一定让你们都过上好日子,天天吃上白米饭。” “好!我信你!”高伟笑了,火光映照下一对虎牙显得格外俏皮。 大当家表演完,赢得满堂喝彩,最后他跌跌撞撞走下台,来到徐安身边。 “我代表整个鸡笼寨的兄弟们,欢迎你加入!” “原来你没醉啊。”徐安笑眯眯地看着他。 大当家打了个酒嗝,一脸高深莫测,“醉了,也没醉。” “看来他是真醉了,高伟,扶大当家回屋。”白凤摩挲着胸前的发丝说。 大当家走后,其他人也纷纷告辞往自家屋子走去,徐安觉得有些意犹未尽,她仰躺在长凳上,望着无垠的夜空发呆。 “累了一天,还不回去休息吗?”白凤走到她身边。 徐安别过头看着他,这个角度看去,这位二当家还真是长得风度翩翩,下巴棱角分明,勾勒出好看的弧度。 尽管天气有些冷,他依旧穿着那身洁白的长袍,身形看起来有些单薄。 “我有些想不明白。”徐安答非所问。 “想不明白什么?”白凤倚在一旁的木桌上,也抬头望向天空。 “大当家之所以是大当家,是因为他有武功,而且会杂耍。你之所以能当二当家,是因为你的处变不惊还有智慧,那么我呢?” 徐安闭上眼睛,“为什么你们会让我当鸡笼寨三当家?” 白凤沉吟了一下,笑着说:“或许是因为你有钱。” “不是吧,这也能成为理由?”徐安满脸诧异。 “怎么不能成为理由呢?我们的目的就是吃饱穿暖,好好活下去。” 白凤目光流转,视线落在遥远的虚空,“他们跟着我们,只是为了好好活下去,我们努力了好几年,也只能让他们不至于饿死。” “可是你不一样,你来了,他们的日子眼看着越过越好,所以让你当三当家,是他们共同的心愿。” “可是你们也可以选择抢了我的钱,或者干脆杀人灭口。”徐安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 白凤笑了,他的笑声很爽朗,带着他的整个身子都在微微颤抖。 “你想多了,我们不是那样的人,从未干过伤天害理的事。”他郑重地看向徐安,“以前不会,以后……也不会。” 第86章 失联 徐安第一次真正地欣赏起白凤这个人来,她从长凳上坐起身。 “很荣幸能成为鸡笼寨的三当家,虽然不知道我会不会一直在这里。但是只要我在,就一定会尽我所能,让兄弟们过上好日子。” 白凤笑着点头,“夜深了,快回房歇着去吧,嫂子已经为你准备好了热水。” …… 这一夜,徐安睡得很踏实,继孙三郎死后,这是第一回对一个地方、一些人有了归属感。 “怎么会这样?” 看过回信后,沐宇失落地坐回桌前,整个人颓丧地缩在椅子里,仿佛对一切都失去了兴趣。 苦等五天,万万没想到,竟然等来这样的结果。 “酸枣村……孙二柱……”沐宇咬牙切齿,将信纸团成一团,紧紧捏在手心。 信是周大郎给他回的,先是对他不告而别的行径痛斥了一番,随后说到作坊的变故和徐安所经受的磋磨,再到最后她毅然决然地离开酸枣村。 至此,沐宇可以说是完全失去了与徐安的联系。 “我早该知道的,以你的性子,不会安然守在酸枣村,可是你又会去哪里呢,独自一人上路,而且还是个女子,若是……” 沐宇喃喃自语,他甚至不敢继续往下想。 “小六子!” “奴才在!” “帮我把这幅画像交给覃默,让他务必帮我找到这画像上的人。” 小六子毕恭毕敬接过画像,“奴才明日一早就……” “立刻!马上!”沐宇脸色阴沉地可怕。 “可是,这时候宫门该关了。”小六子弓着身,一脸为难。 “拿着这个,快去快回!” 沐宇摘下随身携带的玉牌,这是专属于他身份象征的腰牌,之前那块丢失了,这块是内务府新作的。 “是!” 小六子弯着腰,一脸虔诚地双手捧起腰牌。 临走时,沐宇再一次叫住他,低声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傍晚,小六子驾车来到覃默置办的外宅处。 刚一敲门,门便应声而开,苏漫儿抱着孩子出现在门后,她看向来人,面带疑惑地问:“是宫里的小六子?” 小六子微微颔首,“正是,我找覃大人。” 苏漫儿让开身,小六子一眼便瞧见坐在院里桂花树下擦拭剑鞘的覃默。 “覃大人!”小六子迈着步子朝他去,突然警惕地回头,见院门还大开着,于是正色道:“我与大人有要事相商,还请夫人把院门关上。” “哦,我正要带思儿出去散步,你们聊。” 说着,她抱着孩子走到院门外,关上院门时特意往小六子臂弯间的画卷瞧了一眼。 小六子拿出画卷展开,覃默在见到画上人的瞬间便皱起了眉,“这画上女子,怎么好像在哪里见过。” 至于到底在哪里见过,覃默一时之间还真的想不起来。 他看向小六子,小六子赶紧说明来意。 “殿下让你尽快找到画中人,看起来是对他很重要的一个人,另外,殿下还带了话。” 小六子凑近覃默,低声道:“她叫徐安,是之前殿下落难时的妻子,请大人务必找到她,并保护她的安全。” 覃默将利剑回鞘,神情严肃地打量着画像上的女子,总觉得她的眉目与一位故人相似。 “覃大人!” “覃大人!” 小六子见他失神,叫了他好几声,“情况紧急,殿下希望你能马上出发。” 覃默点头,“知道了。” 然后,他就一直盯着小六子看。 小六子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便问:“怎么了?覃大人做什么一直盯着奴才看。” “没了吗?”覃默问。 小六子抠着手背,努力回想,突然灵光一现,懊恼地拍拍脑门,“瞧我这记性,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忘记了。” 他从宽大的袖口里摸出一个沉甸甸的荷包递给覃默。 “老规矩,这是给您的辛苦费。” 覃默接过荷包,眉头舒展了些许,“没别的事,公公就请回吧,我也该收拾行囊了。” “唉,好!” 小六子再仔细回想了一遍,确认没有什么遗漏的,这才作了个揖,告辞离开。 苏漫儿抱着孩子回来的时候,发现覃默正在屋里收拾衣服。 “你又要出远门?”苏漫儿看着包裹里的布鞋问,那是他每次出远门必带的东西。 “嗯,出去办点事,快的话半个月能回来,慢的话……” 他指指桌子上的荷包,“里面有一百两银子,应该够你们娘俩用一段时间了。” 苏漫儿摸了摸荷包,眉头舒展了些许,随后她看见了桌上展开的画卷。 “这是谁?你这次出门就是为了她吗?” 苏漫儿出神地凝视着那画卷。 “嗯。”收拾得差不多了,覃默把包袱提起来,打了个结,“去一趟南安县,替三皇子找个人。” “这样啊,那你一定要注意安全,早去早回,我和思儿在家等你回来。”苏漫儿回神,目光殷切地望着他。 覃默心中悸动,看了眼她怀里熟睡的儿子,忍不住伸出手指轻触他小小的鼻尖。 “嘤~” 小孩儿不满地皱起眉,“嘤咛”了一下,苏漫儿赶紧轻轻摇摆道:“思儿乖乖睡觉觉,爹爹出去赚钱了,回来给你买个布老虎。” 哄了一小会儿,他吸着嘴唇睡着了,小脸蛋粉嫩嫩的,覃默忍不住又要伸出手去,不想却被苏漫儿躲开了。 “瞧你,手那么粗糙,肯定是弄疼思儿了,让他好好睡会儿吧。” “嗯,那我走了。”覃默收回手,提着包袱要出门。 “天都黑了,怎么这次走得这样急?” 覃默走到后院牵马出来,只回了她四个字,“早去早回!” 追云不愧是一匹好马,借着月光,依旧可以在路上驰骋。 好在离宵禁还有一段时间,一人一骑迅速出了城门。 这边覃默才刚出城,沐辰那边就得到了消息。 “出城了?” 沐辰刚沐浴出来,发丝还在滴水,身后两个宫装丫鬟正在他身后,用干毛巾为他擦拭湿发。 “这事肯定跟老三有关,去!打探一下他出城的目的。” “是!” 黑影恭敬地应声,随后隐匿在黑夜之中。 第87章 过往云烟 林相今年三十来岁,素日里一身素袍,玉带紫冠,远远看起来好似谪仙下凡。 他也是大梁朝最为年轻便拜相之人,据说他智谋无双,能观天象,有预知未来的能力。 此时这位年轻的宰相,正独自一人端坐在棋盘前,皱着眉苦思冥想,迟迟没有落子。 有风吹过,天上云层被吹散,本来暗淡的星子突然大放异彩。 霎时间,星子迸发出亮眼的光芒,那光芒甚至超过了如明镜般高悬的月。 白子滑落,掉在棋盘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林萧激动地站起身,双目一眨不眨地望向那颗星子。 “是她,一定是她回来了。” 他来回踱步,自言自语道:“十五年,整整十五年,我终于把你给盼来了,只是徐安,你还会记得我吗?” …… 辰王府,沐辰在第一眼见到那画像时,瞳孔猛然一缩。 “一样的眉眼,这熟悉的笑容,对,就是她,是我的婳儿。” 沐辰小心翼翼地触碰那画像,嘴角不自觉勾起,似乎是回应画中人的微笑。 “他去了哪儿?”沐辰目不转睛地看着画像,微微侧过头问。 “回殿下,他的目的地是南安县。” “南安县,南安县,婳儿,你果然还在那里。” 沐辰依旧深情地看着画卷中的女子,仿佛要将她深深印入脑海之中。 “派人跟着,小心点,不要被他发现,关键时刻把婳儿带回来。” 沐辰激动得浑身都在微微颤抖,一想到马上可以见到自己朝思暮想的婳儿,他恨不得跟着一起去南安县。 “是!” “等等。” 黑衣人刚要走就被叫住了。 “千万别伤着她,要把她毫发无伤地带回来。” “属下遵命!” 黑衣人走后,沐辰缓缓走到书桌前,拉开书桌下的暗格,从里面取出一张画像。 他将两张画像并列在一起,明显可以看出,两张画像上的女子是同一个人,只是他珍藏多年的那张画像上的女孩面容略显稚嫩。 恍惚间,沐辰感觉自己又回到了六年前的初雪。 “说了你不要跟着我,滚!” 彼时,沐辰在功课上又一次被沐宇比了下去,父皇怀疑他没有用心听讲,罚他闭门思过,并且还要罚抄《荀子》两遍。 回朝晖阁的路上,他甩开随身太监,想跑到暮云斋找娘亲,可走到一半,他就发现自己被人跟踪了。 大吼一声,他立即转过身,身后空空如也,可拐角处露出的一根粉色飘带却出卖了主人。 沐辰抿着唇,放轻脚步往墙角走去。 恰好此时,林语婳偷偷从伸出脑袋,两人四目相对,沐辰皱着眉,她却朝他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 “辰哥哥,你这是要去哪儿呀?咦,你怎么气呼呼的?” 沐辰一见是她,瞬间没了脾气。 原因无它,这林语婳常年养在宫中,却是个活泼灵动的性子,和一样好动的沐辰玩得来,最是看不惯爱抢风头的沐宇。 两人自小便常常一起吐槽沐宇,一个说他像只高傲的公鸡,一个觉得他是只阴险狡诈的狐狸。 “你怎么在这儿?不是去长公主姐姐那里学规矩了吗?”沐辰走到她身边问。 “唉,别提了,柔姐姐比宇哥哥还要无趣,一天天就知道绣花。她让嬷嬷教我规矩,自个儿在一旁绣花,我看她都打哈欠了,还忍着不休息。” “那你是怎么出来的,还没有宫女跟着?” “嘿嘿。”林语婳拉他一起蹲在墙角,“你知道柔姐姐最怕什么吗?” 沐辰茫然地摇摇头,他问:“长公主姐姐最怕什么?” “你过来,我悄悄告诉你。”林语婳神秘兮兮地凑近沐辰耳边,轻轻说了两个字。 “不是吧?”沐辰有些不信,“我怎么从没听说过。” “不信算了,下次你自己抓一只蜘蛛试试看,保准她吓得花容失色。” 林语婳站起身,“你要去哪儿玩,我跟你一起。” “你就这么跑出来,不会有事吗?”沐辰见她要走,赶紧拉住她衣袖。 “放心吧,现在一屋子人都在找蜘蛛呢,不会注意我的。再说了,皇帝伯伯许我在宫里到处走动,谁敢说我的不是?”林语婳昂起脑袋,一脸我最厉害的嘚瑟样。 看她兴致勃勃的样子,沐辰打消了去暮云斋的想法。 “听说镜湖的锦鲤最亲人,我想去喂锦鲤,要不趁现在没人,我俩去湖边玩。” “好耶!我也最喜欢锦鲤了,可她们总不让我靠近湖边,这次你带我去,我们一起好好喂个够。”林语婳激动得直跺脚,拉着他就要往湖边走。 一路小心翼翼躲开宫女太监,经过御花园的时候,天空飘起了雪,大片大片的雪花顷刻间便落了两人满身。 “下雪了!” 沐辰拉着她躲进凉亭避雪,林语婳着迷地望向凉亭外,还伸手出去接雪花。 “好美啊,我们还去镜湖吗?”林语婳问。 沐辰有些犹豫,“要不然还是别去了吧,下雪天路不好走,到湖边鞋子会被打湿的,下次再带你去玩。” “可是……”林语婳嘟起嘴,“我好不容易才出来一回,你怎么跟我爹爹一样,总是说下次下次,下次不一定还有机会的。” 沐辰拍掉自己身上的雪,见林语婳头顶的两个小揪揪和衣领上还顶着雪,伸手想帮她掸掉,不料却被她避开。 沐辰知道,这个倔脾气的小妹妹是真的生气了。 “你过来,我帮你把身上的雪拍掉,弄干净了再带你去镜湖好不好?”沐辰一脸无奈地看着林语婳,眼里满是宠溺。 “好耶!我就知道辰哥哥对我最好了。” 林语婳配合地转着圈,不一会儿身上的雪都拍干净了,恰好这时候雪小了点,一片片雪花似轻柔的羽毛,静悄悄地落下。 两人一前一后,绕过假山,穿过游廊,往镜湖走去。 还未到湖边,远远便瞧见湖面,湛蓝的湖水一动不动,真的好似一面镜子一般,雪花浅浅地盖在湖边,这一幕看得两人如痴如醉。 “哇!这儿真美。” 林语婳着魔一般地走近湖边。 第88章 林语婳 “别往前走了,湖边危险,你就在这儿等我,我去找找附近有没有鱼食,等我回来,再一起去喂锦鲤。” 沐辰见不远处几条红色的大锦鲤悠闲自在地游着,踮起脚尖四处张望,希望能找到一些鱼食。 林语婳没有应声,一双杏眼看着沐辰,乖巧地点点头。 沐辰明明记得湖边石桌上有鱼食的,可是他在周围找了个遍,硬是没看见鱼食的影子。 他回头看了一眼林语婳,只见她乖乖蹲在原地,小小一团,就像个粉糯的水晶丸子。 “婳儿,这里的鱼食没了,你等我一下,我去那边凉亭看看。”他朗声喊道。 林语婳站起身,转过头朝他挥手。 凉亭离湖边不过五六百米的距离,沐辰想快点拿到鱼食,几乎是跑着去的。 等他终于气喘吁吁地在凉亭里找到鱼食时,只听到一声惊呼,他赶紧回头去看。 湖边熟悉的身影已经不见了,“婳儿?婳儿!”他惊恐地大喊,迅速跑向湖边,盒子里的鱼食散落满地。 除了雪花簌簌飘落的声音,四野一片寂静,沐辰跪在湖边,努力睁大双眼,想寻到一点蛛丝马迹。 湖水实在太冰,临近岸边的水悄然结冰,沐辰用力拍打水面。 “婳儿,婳儿你在哪里?不要吓我啊,你快出来!” 沐辰声嘶力竭地大喊,回应他的是宫人慌乱的脚步声,有人发现了他。 大殿里,只有沐辰独单一个人。 没错,他又被罚跪了,后背的汗浸湿了衣裳,贴在身上冷冰冰的,这都不算什么,裤子鞋子和宽大的袖子都在淌水。 黑色的大理石地面硬邦邦的,他感觉自己的下身都失去了知觉,比起这个,他更害怕的是林语婳出事。 被拖走时,他依旧没有见到她的身影,不知她有没有得救。 “你还好吗?” 殿门被打开一条缝,昏暗的大殿被光分割成两半,光线恰好落在沐辰跪得笔直的背上。 光是听这令人讨厌的声音就知道是谁,沐辰连头都懒得回。 那人打开门,小跑着蹲到他身边。 “你为什么带婳儿妹妹去湖边?”沐宇问。 “关你什么事?”沐辰冷冷瞥了他一眼。 沐宇没有被吓到,反而露出无比天真的笑容,“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以后……再也见不到婳儿妹妹了。” “什么?”沐辰迅速伸手揪住他的衣领,把他拉到自己面前,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问:“你、再、说、一、遍,她、怎、么、了?” “你猜呀!”沐宇坏笑。 “她到底怎么样了?你告诉我!”沐辰一把丢开他,冲他大吼道。 “唉,随你怎么想吧,总之那聒噪的小丫头再也不会到我跟前来烦我了。” 沐宇顺势盘腿坐在地上,“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俩总在背后说我坏话。如今也好,没了她,看你还怎么跟我比。” 沐辰绝望地捂住自己的眼睛,颤抖着嘴唇,问出那句设想过无数遍的话,“她是不是死了?” 说完,他双目微垂,手却死死攥紧衣角。 “呵~”沐宇哂笑道:“她没死,只不过跟死了差不了多少。” 感受到沐辰凌厉的眼神,沐宇收起了玩世不恭的笑,正色说:“太医说她受寒严重,需寻一处常年温暖之地养着,林大人已经派人送她南下了。” “没死就好,没死就好。”沐辰喃喃低语。 “她再也回不来了!” “那又怎样?只要她还活着。” “呵,没了她在,我看你还怎么赢过我。” “没了她,我也一样可以赢过你。” 两人四目相对,火花飞溅,谁也不服谁。 …… “只是没想到,那一次竟然是我们最后一次相见。” “还好我跟林相软磨硬泡,得到了你的住址,虽然只是以书信来往,却也能聊以慰藉。” “希望这次你能平安归来,再次回到我身边,我会视你为珍宝。” …… 沐辰坐在书桌前,如梦呓般喃喃自语。 林萧脚步匆匆,快步走到西侧院,这里是他寻常处理公务的地方,来往的信件一般也放在此处。 他在一堆信笺中翻找,来自南霁的信有很多,大多是林语婳报平安的信。 林萧偶尔会翻看这些信,但他从来不会回信,虽然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可要他在女儿和妻子之间选一个,他会毫不犹豫选择自己的挚爱。 突然,他的手停在一封信上,看日期,这是来自南霁的最后一封信。 他迫不及待地拆开,信的内容顿时让他勃然大怒。 “婳儿竟然敢私自回京,究竟是谁唆使她这样做的?” 大掌拍在桌案上,滚烫的茶水侧翻,打湿了大片信纸。 不到片刻,他就想明白了其中关键,眼眸微眯,“沐辰……” “哼!” 他按下墙上机关,几个身着靛青色短打武服的高手,从门窗飞进屋里,就地一滚后齐齐单膝下跪。 “听凭主人吩咐!” 下过几场雨后,天气变得越来越冷,几乎每天早上起床,温度都会比前天骤降一两度。 有时候,站在山风呼啸的月牙形观景台上往下看,能看见大片田地都结了一层薄霜。 有了骡子的帮忙,鸡笼寨早在入冬前就已经收集好了过冬需要用到的柴。 除了各家各户常备的,还临时搭了三个大棚子,里面大块的木柴码得整整齐齐。 紧邻柴棚,白凤命人搭了个很宽的马棚,平常用来关马和骡子。 下了几天大雨,地上这会儿还是湿漉漉的,不过今天是个难得的大晴天,太阳突破云层洒在山顶,为整座山都镀上了一层金光。 这天,徐安破天荒起了个大早,穿上新做的棉衣往观景台走去。 旭日初升,周遭一片大好景象。 煤球球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徐安还未到观景台,远远便看见台上的两人。 大当家正面对山下美景练功,白凤手捏炭笔倚在栏杆上写写画画。 一抬头,猝不及防与徐安四目相对。 “我说今儿是个好日子,果然……观景台上出现了奇景。”白凤微微颔首,笑着跟正在练功的龙头说。 “奇景?” 龙头停了手上动作,一脸疑惑地朝山下看,“这奇景所在何处?” 他看了好一会儿,什么特别的也没看见。 白凤朝徐安努了努嘴,“喏……奇景在你身后。” 第89章 雨后天晴 煤球球越过徐安跑向两人,吐着舌头在观景台上走来走去。 “嗨!大哥二哥早呀!”徐安见两人齐齐望着自己,尴尬地朝他们招手。 龙头愣了一瞬,突然大笑着拍打白凤的肩头,“可不是,大清早能在观景台见到徐安,也算是一奇景了。” 徐安没管他们调侃的语气,自顾自走上观景台,眯着眼睛看向山下。 “呼~空气真好!” 白凤有些不明白徐安的反常行径,眯着眼打量她。 “好吧,我说。”徐安帅不过三秒。 “你们不觉得山下那大片的土地,就这么空着有点可惜吗?”她指着山下的空地说。 “都快入冬了,还能种什么,就算再可惜,也只能让它们空着。” “要不然你说说看,可以种什么?” 两人一左一右站在她身边,像左右护法一样。 “我考察过这里的气候,虽不及南方温暖,可冬季也没有过分寒冷。所以,这里冬天其实还可以种一季小麦。” “种小麦?”白凤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地里冬天连杂草都不长,你确定能种小麦?” “是啊,只怕种了也是白搭,不仅浪费人力,而且估计连麦种都收不回来。”龙头摇摇头,并不认可徐安的想法。 “怎么不行呢,不试试怎么知道不可以,万一成功了,那不就多了一季小麦的收成,而且这样也不耽误来年种庄稼呀。”徐安苦口婆心地劝说。 两人还是齐齐摇头,“麦种可比一般麦子贵好几倍,寨里哪有多余的钱去试。” 说到钱,徐安现在最不缺的就是钱了,她拍着胸脯保证,“你们只管出力种,麦种我来买,收成了算大家的,种不成就当我投资失败,怎么样?” 徐安都这么说了,龙头刚想点头,余光瞥见白凤还在皱眉沉思,于是赶紧住嘴。 “比起花大力气种你说的冬小麦,我更担心今年过冬的问题。” 白凤看向天边的太阳,“据说今年南边大旱,按照古书上说的,大旱必然大寒,今年冬天怕是会很冷。” “怕什么,没见这回咱们准备的柴比往年都多啊?不仅如此,还有徐安给大家买的棉衣,就是再冷,今年冬天也冻不着咱们。” 龙头说完,后退一步,提气来了一个后空翻,干净利落地稳稳落地。 煤球球已经长成了一条大狗,浑身纯黑没有一丝杂毛,两只耳朵高高竖起,黑色瞳仁炯炯有神,端的是一个威风凛凛。 它见龙头炫技,兴奋地“汪汪”叫唤,舔狗似的紧跟在他身后。 “这么说,我们还得下山一趟,多采购些粮食上山。”徐安想了想他的话,最后说。 趁着今天天气好,吃过早饭后,龙头亲自带队,组织了一批人准备下山。 徐安忙不迭跑回屋里收拾东西,想跟着一起下山。 等她收拾完出来时,发现煤球球摇着尾巴跟在她身后,她只好把煤球球哄回屋。 再跑出来时,龙头已经领着大部队出发了。 “等等我呀!等等我呀!我还没到呢。” 这次下山他们依旧每人背上背了些山货,准备下山卖了换钱,所以越早出发越好。 高伟蹲在一块儿大石头上,他朗声喊道:“不用着急,大当家特意吩咐我等你一起。” 他跳下大石头,走到徐安身边调侃道:“放心吧,忘了带谁也不会忘了带你这个钱袋子。” 徐安白了他一眼,一把将小挎包甩他到他胸前。 “既然知道我是钱袋子,那就主动点帮我背包。” 高伟双手捧着挎包,“你这里面装的是什么?怎么这么重。” “别废话,让你帮忙背就老实背着,一会儿下山请你吃烧鸡。” 高伟一听又有烧鸡可以吃,立马笑嘻嘻地应道:“好的,遵命!” 山路湿滑,大当家一行人牵着骡子走在前头,潮湿的地面被骡子踩过,变得非常泥泞,还有些乱七八糟的小坑,徐安一路上走得小心翼翼。 终于下到山脚,她额头上冒出一层薄汗,被山脚的冷风一吹,冷的直打颤。 高伟走的很快,他执着于追上大当家的步伐,这时已经距离徐安两百米开外。 徐安不认识路,怕追不上高伟,她深一脚浅一脚地在田埂上小跑着。 渐渐地,她感觉身上冷热交替,头脑有些发昏,刺眼的阳光晒得她口干舌燥。 “高伟,等等我!”徐安冲高伟的背影喊。 前方高伟仍旧在大步往前走。 他头也没回地催促道:“徐安你快点,我看到大当家他们了,再快点我们就能追上他们了。” 突然,脚下一滑,徐安竟直接从两米多高的田埂上滚了下去,重重摔在潮湿的地里。 好消息是地面是湿的,摔下去不怎么痛,坏消息是她的衣服被泥水打湿,半边脸都沾满了湿泥。 “啊……呸!” 徐安艰难地坐起,用手抹去脸上的泥巴。 抬头看向前方,发现高伟这小子竟然还在闷头往前疾走。 “高伟!你他*的给我回来!”徐安气得大喊,连国粹都忍不住爆了出来。 高伟这时候才停下脚步,转过身,视线迷茫地在身后逡巡。 “徐安?徐安!你人呢?到哪里去了?”他大喊。 湿衣服贴在身上,风一吹,冻得徐安瑟瑟发抖。 “我在这里,这里呀!” 她虚弱地回答,可这里逆风,又是在田埂下方,高伟压根没听见声响。 高伟看了一圈没看见徐安的影子,心里开始有些发慌。 他连忙往回跑,一边跑还一边喊:“徐安,徐安你别跟我开玩笑,时候不早了,我们得快些赶路!” “徐安,徐安我错了,你快出来吧!” 此时的徐安,正可怜巴巴地缩在田埂下,用手搓着身子,期望能让自己暖和点。 “真是糟糕透了,早知道就不跟着下山了,这天气简直比想象中恶劣多了。” 徐安心里暗骂:“高伟这小子,简直太不给力了,老大都叫他跟着我了,结果他还非要去追老大的队伍。” “徐安!” “徐安你小子吱个声!” “徐安,我来找你来了!” …… 第90章 发烧 高伟迅速往回跑,徐安听他的声音越来越近,心一横,奋力站起身,趴在田埂边招手。 “我在!我在这里~” 不过十来分钟的时间,徐安感觉自己身上的热量迅速流失,连声音都变得十分虚弱。 她刚喊完,便无力地侧倒下去,好在这一下高伟终于看到了她。 他加快脚步朝徐安这边跑来,一个箭步跳下田埂。 徐安狼狈的样子着实把他吓了一跳,“徐安,徐安你怎么了,才一会儿的功夫你怎么成这样了?” 徐安冷得舌头都捋不直,颤抖着说:“冷!冷,带我去换衣裳。” 高伟下意识翻找自己身上的挎包,可那包里有帕子,有弯刀、绳子等等,就是没有衣服。 徐安气得都要翻白眼了,“包那么小,怎么会有衣服。” “那怎么办?要不我把衣服脱下来给你穿。” 说着,高伟就要脱自己身上的衣服。 徐安按住他的手,“算了,你还是穿着吧,这里离蔡老伯家近,带我去他家。” “这样也好,来,我背着你走。”高伟这才开窍,蹲下身等徐安趴他背上。 徐安其实很想自己走,可身上实在没有力气,而且湿衣服贴在身上格外地冷,索性脱掉外层裹满了湿泥的棉衣,趴在高伟背上。 高伟站起身,一眼就瞧见被徐安丢在一旁的棉衣,“这衣裳还是新的,就不要了吗?” “好冷,快走!衣服等回头来拿。”徐安拍打他肩头催促。 高伟虽说头脑简单,但身体还算强健,背着徐安一路小跑,不过个把小时的时间,就来到蔡老伯家的小院外。 敲了敲院门,开门的是蔡甜甜,她见高伟背着昏睡的徐安。 一脸诧异地问:“这是怎么了?徐安他……” “快,快让我进屋,徐安身子都冻僵了,打点热水,再拿套干净衣裳给他换上。” 蔡甜甜让开身子,高伟立刻冲进院子。 “那间屋子!”蔡甜甜伸手指向自己屋,高伟背着徐安推门进去。 由于徐安身上衣服是湿的,高伟没把她放床上,而是将她放在床边的木椅上。 蔡甜甜跟了进来,说:“厨房里烧的有热水,我去打水,你先帮他把湿衣服脱了。” “好!”高伟刚要动手,却被徐安一把按住。 “你醒啦!”高伟大喜。 徐安心里一万只野马奔腾而过,看了高伟一眼,又看了看门口的蔡甜甜。 “你出去,我要她给我脱。” “不是吧,兄弟,都这时候了你还想占人家便宜,她可是菜根媳妇。”高伟脑子没转过来,伸手去解徐安脖子下的衣扣。 徐安用尽全身力气,一把拍开他的手,“滚,我自己来!” 高伟被她吓得忙缩回手,“真是的,都这时候了,还这么磨叽,好好好,我出去行了吧。” 蔡甜甜见徐安闭着眼睛解扣子,老半天都没解开,一咬牙关上门走了过去。 “我来帮你。”说这话时,她的脸红得好像要滴血。 “嗯。”徐安放下手,靠在椅子上,任由蔡甜甜为她解扣子。 本想解开扣子就出去的,可衣裳敞开,露出徐安胸前层层包裹的白布。 蔡甜甜脑中灵光一闪,该不会…… “你是女的?”她凑近徐安耳边小声问。 徐安虚弱地抬眼看了看她,轻轻“嗯”了一声。 蔡甜甜神色复杂,说不准是惊愕还是激动,她的手在微微颤抖着,“那我帮你脱……” 徐安撑着手从椅子上坐起来,示意她继续。 蔡甜甜咬着嘴唇,一层层帮她剥掉打湿的布条,偶尔触碰到手下滚烫的肌肤,她心里有些发慌。 “砰砰砰!” 突如其来的敲门声吓了蔡甜甜一跳。 “我打了热水来,脱完没,脱完了赶紧用热水洗洗,不然非得冻病了 。” 蔡甜甜一惊,条件反射般从床上扯了被子盖在徐安光溜溜的身子上。 “你放门口就行,我自己来提。”蔡甜甜走到门口回话。 “真娇气,还让女人伺候洗澡,等菜根回来了看你怎么跟人家交代。”高伟放下木桶,碎碎念着走开。 隔着门缝,看高伟走进厨房,蔡甜甜才打开门把木桶提进屋。 “额……那个,水来了。”蔡甜甜见徐安缩在被子里,微微颤抖着,小声询问。 温暖的被子让徐安僵硬的身子稍微缓和了一些,“你帮我拧帕子来,我自己擦。” 蔡甜甜找了两条干净帕子,放在热气蒸腾的木桶里,打湿了趁热拧干水递给徐安。 徐安背过身子,用热帕子盖在身上,简单擦拭了一番又重新缩回被子里。 “你去床上躺着,我给你找干衣服。”蔡甜甜扶徐安上床,打开身后的衣柜找衣服。 这衣柜里满满当当,几乎都是蔡甜甜的衣服。 她纠结了一番,从最底下抽出菜根那套曾经自以为很帅气,在徐安面前展示过一次的衣服。 “菜根的冬衣就一件,他穿出门了,这件你看行吗?” 徐安瞥了一眼,有些无语,“这衣服太薄了,穿出去会冷。” “可是……”蔡甜甜犯了难,衣柜里就剩下我的衣服了,“你……” “就穿你的吧。” “啊?你不是女扮男装吗?这么穿不会露馅吗?” 虽然嘴上这么说,蔡甜甜还是转过身,在衣柜里翻找,没一会儿就拿出一套藕粉色窄袖交领冬裙出来,配套的还有一件镶了白毛边的藕粉色棉马甲。 她将衣服摆在床边,“我看你好像发热了,先前我娘风寒,大夫开的药还剩下一副,你先躺一会儿,我去煎药。” “嗯。” 徐安点点头,感觉身上暖融融的,没一会儿便昏昏沉沉进入了梦乡。 蔡甜甜提着药包来到厨房,见高伟正往灶里丢柴火,锅里被他重新添上水,这会儿水才刚冒热气。 高伟见她进来,脸色稍微变了变,不自然地别过头去,“那个……你放心好了,我不会告诉菜根兄弟的,这次……谢谢你了。” 蔡甜甜把刚要说出口的话咽了回去,装出一副羞涩的样子说:“嗯,这样我就放心了,徐安他发热了,我来给他煎药。” 第91章 喝药难 “怎么样?他严重吗?”高伟眉头紧锁,握紧了铁钳,“这次都怪我,要不是我走太快,徐安他也不会因为着急追上我掉田里。” “不太好,她身上烫得跟滚水一样,擦干净身子就昏睡过去了。”蔡甜甜找出药罐架在小炉子上,“好在家里还有一副药,等她喝了药,看能不能好点。” “怎么会这样?不过是弄湿了衣服着了凉,他这身子骨也太弱了。”高伟懊恼地拍打自己额头。 蔡甜甜心想,“姑娘家本就体弱,穿着湿衣服吹了那么久的冷风,不病也要冷个半死了。” “唉……” 高伟见蔡甜甜叹气,心里更加慌了。 “不行,我得去看看他,别有个好歹,大当家二当家不会放过我的。” 他感觉自己要大祸临头了。 “别!”蔡甜甜拉住他,“她刚睡着你又去吵她,人家现在正难受呢。” 高伟急得在厨房里乱转,蔡甜甜看得心烦,打发他出门抱柴去了。 “徐安……” “徐安……” 徐安听见有人在小声呼唤自己,努力想睁开眼睛,可身子好像落进水里,不断往下沉。 “徐安,该吃药了!” “药!” 强烈的求生欲促使徐安猛地睁开双眼。 是的,她很需要药,明显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一阵冷一阵热,这是发烧的症状,这种感觉很不好受,但是一般吃过退烧药,再睡上一觉就会好起来。 “徐安,你终于醒了,一会儿药该凉了。”蔡甜甜见她睁开眼睛,忙端起药碗给她看。 在见到粗瓷碗里冒着热气的黑水时,徐安眼里的失落一扫而过。 “原来我还没回去啊。” “当然没回去啦,这是在我家,快起来喝药了,喝了药就会好的。”蔡甜甜用勺子搅动碗里的黑水。 光是闻到味道,徐安都感觉嘴里一阵发苦,她皱眉盯着那碗药,没有动作。 蔡甜甜见她不动,劝道:“你先喝,喝了药我拿颗蜜饯给你含着,这样就不苦了。” 须臾,她一拍脑门,叹道:“唉,瞧我这脑袋,你还躺着怎么喝药,我先扶你坐起来。” 蔡甜甜放下碗,双手用力把她拉起来,还体贴地往她身后塞了两个枕头。 许是感觉到徐安身上没有什么力气,她舀了一勺药递到徐安嘴边。 “我喂你喝吧,张口‘啊~’。” 徐安冲她笑笑,顺从地张嘴。 苦涩的药味在嘴里扩散,连带着胃里一阵翻腾,徐安想压下这种感觉,把药吞下去,可越是想咽下去,呕吐感就越是强烈。 最终,徐安趴在床边,狂吐不止,眼泪鼻涕不受控制地往外流,她吐得昏天黑地,直到最后苦涩的胃液和残存的药水在嘴里交融,再也吐不出什么才罢休。 她虚弱地垂着脑袋,这时候全身都在颤抖,不知道是冷的还是吓的。 “怎么会这样?” 蔡甜甜端着药碗,一脸惊慌失措,短暂的惊愕过后,她放下碗,扶起徐安,拧了湿毛巾来给她擦脸。 徐安紧闭双眼,任由她为自己擦拭。 “这可怎么办?我娘说,药得趁热喝才有效……” 蔡甜甜急得直跺脚。 徐安抬眼,抱歉地冲她笑笑,“不好意思啊,弄脏了你的床。” “都什么时候了,别管弄不弄脏床了,你得赶紧喝药,不喝药你会死的。”蔡甜甜的声音带着些许哭腔。 徐安紧咬着下唇,压下嘴里的苦涩味。 “你把药碗端来,我自己喝,另外再准备一杯水,我喝完漱漱口,不然还会吐。” “噢,好!”蔡甜甜把药碗放徐安手里,转身跑出了门,“我去给你倒水来!” 徐安低头,看着手里捧的粗瓷碗,这药已经不烫了,握在手里只有温温的热感传来。 “来了来了,你不能喝凉水,我给你倒了一碗温开水,你快喝药吧。” 蔡甜甜跑进屋,一脸希冀地看着徐安。 “嗯。”徐安点头,狠心一闭眼,心里默念“三!二!一!” 一仰脖子,“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完碗里的药。 “水!” 苦味在舌尖侵袭,徐安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蔡甜甜没有犹豫,立刻递上温开水。 一连漱了好几遍口,总算冲淡了嘴里的苦味。 徐安松了一口气,无力地躺回床上。 蔡甜甜见状欣慰地笑笑,“你先休息一下。” 说罢,她找来笤帚和撮箕,用火木灰把床边的污秽清理干净,最后再用湿毛巾把床单上沾的污渍擦掉。 徐安觉得很不好意思,“我真是……太给你添麻烦了。” 说这话时,她把头蒙进被子里,声音瓮瓮的。 “这才多大点事,没关系,你帮了我和根哥好大的忙,再怎么报答你也不为过,以后可别再说这样的话了。” 蔡甜甜爽朗地笑笑,收拾完准备出去。 徐安突然叫住她,“高伟不是跟我一起来的吗?他人呢?” “高伟啊,他说他没照顾好你,没脸见你,跑去峦山镇找大当家请罪去了。” “呵~这小子。” “你先歇着,一会儿到午饭时间我娘他们该回了,我得去厨房煮饭。” 喝了药,困意袭来,徐安想了一些事,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再醒来时,已经是午后了,徐安摸了摸自己额头,烧还没退,好在休息许久,有了些精神。 这时候,她听见外头传来大当家龙头咋咋呼呼的声音。 “高伟啊高伟,我当初是怎么说的,啊?” “你就好好给我跪着,什么时候徐安醒来说饶了你,你再给我起来。” “菜根,你跟你婆娘说说,怎么就不让我进屋去看三弟,他病了,我才更应该守在他床边。” “可怜他无依无靠的,我把他当亲弟弟看,就该陪着他……” 听到这里,徐安一惊,“挖槽,他不会真的要进来看吧,我现在可是一丝不挂的。” 环顾四周,徐安只得强撑着穿上床头放着的藕粉色套装。 蔡甜甜和她体型差不多,这衣裳穿在她身上很合身,只不过胸前没了束缚,让她感觉有些不自在。 好在冬衣比较厚实,又穿了好几层,她稍微弓着身子,一时半会看不出什么来。 第92章 徐安你变态啊 好在徐安有先见之明,提前穿好了衣服。 没过多一会儿,大当家听屋里好久没动静,以为徐安昏死过去了,忍不住破门而入。 蔡甜甜跟在他身后,想拉住他,却又不敢拉。 “大当家,大当家你不能进,徐安病得很重,她……” 龙头不顾她的劝阻,大步走向徐安床边。 “大哥,你怎么来了?” 徐安半撑着身子,装出一副吃惊的样子。 龙头脚步一顿,站在距离床边三步远的距离,一双眼睛瞪得圆圆的,震惊地望着床上的人。 尽管室内光线有些昏暗,但他还是看得出来,今天的徐安跟往常看到的不一样。 察觉到他看自己的眼神不对,徐安伸手摸了摸脸,触手嫩滑。 她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脸上的伪装被擦掉了,赶紧缩了回去,拉了纱帐挡住。 “徐安?三弟?” 大当家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肯定是眼花了,徐安怎么成了个娘们?” “大哥,你看什么呢?”徐安保持镇定,用伪装的少年声音问。 “噢。”大当家这时候才回过神来,他问:“高伟说你受了寒,病得很重,我来看看你。” “你……好点了吗?” “咳咳~”徐安轻咳了两声,“我已经好多了,多谢大哥关心。唉,本来应该下山买粮食和麦种的,都怪我,给大家添麻烦了。” “这些都是小事,你的身体最要紧,山上条件不好,要不然留你在山下,把病养好了再回鸡笼寨。”大当家愣愣地说,期间不住透过纱幔打量徐安。 “这样也好,我现在病着,根本没力气爬山。”徐安一想到还要爬山,就浑身难受。 不过正事也不能耽搁,她从床头的挎包里摸出一块十两的银子。 “大哥,这是准备买粮食和麦种的银子,你先收着,大家好不容易下山一趟,别因为我耽误了正事。” 龙头没接,若有所思地看着那白嫩的掌心托着的银锭子。 “徐安,跟大哥交个底,你到底有多少银子?” 这话一出,把徐安吓得冷汗直冒,虽说龙头这人看着正直,但保不齐知人知面不知心,难道他想…… 不等徐安想完,龙头再次开口,“不管你有再多银子,我都希望你可以好好利用,为了我们鸡笼寨的兄弟,你又是买粮又是买新棉衣的,还时不时买肉犒劳大家,我们都很感激,因为有你,我们的日子过得越来越好。” “虽然你说是给兄弟们的,可我总觉得对你有亏欠,即便让你当了三当家,但这也不代表我们就可以为所欲为地花你的钱。” “徐安,你善良而且聪明,应该懂我的意思吧。” 徐安点头,但还是掀开纱幔,一脸狐疑地看着龙头。 龙头面上有些挂不住,别过头去,“这次我们已经买好了足够的粮食,还有一些麦种。” “你现在病了,正是需要用钱的时候,就不要再给钱给我们了。” “噢。”徐安默默收回银子,觉得鼻子酸酸的,他们真是…… “你好好养病,天色不早了,我们该回鸡笼寨了。” 大当家转身,走到门口,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转过头说:“我把高伟给你留下,他犯了错,我罚他寸步不离跟着你,为你端屎端尿,直到你好为止。” “额……其实大可不……必!” 徐安汗颜,可她话还没说完,室内光线一暗一亮,大当家已经出门去了。 院子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应该是他们在收拾东西。 虽然蔡甜甜挡在门前,但还是有几个平常玩得不错的兄弟从门口探头进来。 “徐安,我们先回去咯!你好好养病。” “是啊,养好病回鸡笼寨,我带你去后山打鸟。” “三当家,你一定要好起来,我们不能没有你……” 听他们这么说,徐安觉得心里暖暖的,似乎病都好了不少,她掀开纱幔,笑着朝他们点头。 那几人却像见鬼一样,迅速缩回脑袋,就在徐安不明所以的时候,外面传来他们的商议声。 “徐安是变态吗?怎么穿女人衣服?” “是啊是啊,不仅如此,他还冲我们笑。” “咦~好渗人,他肯定是病糊涂了。” 过了一会儿,院子外安静了下来,蔡甜甜端了个托盘进屋。 “饿了吧,先喝点粥,这儿还有我娘特意为你炖的猪骨汤。” 她不说还好,一说有猪骨汤,再加上屋子里弥漫的肉香味,徐安只觉得饿得手抖。 粥是白米粥,熬得很浓稠,徐安吃了一口,发现里面什么都没放,但是自带一股米香味。 喝了口猪骨汤,里面只有一块猪筒子骨,上面光溜溜的没有肉,但是放了姜片和葱花,味道还不错。 就着猪骨汤,徐安小口小口地吃着粥。 突然想起什么,她放下勺子问:“大当家不是说把高伟留下了吗?怎么没见他人。” 蔡甜甜嘟起嘴,“他惹了祸,大当家罚他在院子里跪着呐,说要等你喊他起来才能起。” “坏了,刚醒时隐约听到高伟挨骂,还以为大当家说的气话,没想到他来真的啊。” 徐安摇着蔡甜甜的衣袖,“你快去,帮我把他叫起来,别跪着了。” “噢。” 蔡甜甜应了一声出门,没一会儿她又跑了进来。 “高伟他不起,说大当家要你去叫他,他才能起。” “哎哟我*!”徐安赶紧舀完最后一口粥,“没见我还病着嘛,这高伟还真是个死心眼,绝了!” 声音很大,确保外头的高伟能听见,可高伟依旧没进屋。 徐安无奈,只好强撑着起床,走到门边,屋外阳光有些刺眼,她眯起眼睛,好一会儿才看到跪在院子墙角处的高伟。 “叫你不要跪了,快点起来,难不成还要我亲自去拉你起来吗?” 徐安声音冷冷的,高伟浑身一震,面带喜色,“徐安,你终于好了,我还以为……” 说着,他嘴角下拉,差点哭出声来。 “唉~打住,我还没死呢,你哭什么。” 第93章 我服了你个贴身服侍 徐安眨了眨眼,瞥见院子里散落一地的柴,显然是刚劈好的,还没来得及码。 “别跪着了,赶紧起来帮蔡老伯把院子收拾收拾,再把地上的柴码到墙角,另外……你吃午饭了吗?” “吃了,中午吃了个窝头。” 高伟点头应着,起身利索地开始拾掇院子。 “嘿,果然人还是忙点好,闲下来就容易想太多。” 解决了高伟,徐安缓缓走进屋里,继续躺回床上。 其实现在徐安心里很乱,她的烧还没退,可见那药不怎么管用。 她双目无神地看着床顶,心里在思考解决办法,这个时代既没有见效快的西药,也没有吊针可以打,该怎么办呢? 再一想到,在这缺医少药的时代,一场感冒发烧就有可能要了人命,徐安就更害怕了。 “如果真的就这么死了,那也太不值了吧。”徐安喃喃自语。 兴许是中药见效慢,徐安决定还是再睡一觉,睡着了起码不会这么难受了。 不知睡了多久,恍惚间徐安听到门外传来争吵声。 睡意渐渐消散,徐安隐约听到高伟的声音。 “徐安是我兄弟,就该我去给他喂药,大当家说了,这段时间都由我来照顾他。” “还是我来吧,你一个大男人,毛手毛脚的,万一把药洒了怎么办?” “我去给你帮忙。” “那我也要去。” 说着,门被推开,三个人一拥而入,顿时把这间不大的屋子给挤满了。 八目相对,几人同时愣住了。 徐安:这什么情况,喝个药至于一下子来这么多人吗? 蔡甜甜:这两人好讨嫌,都说了我一个人喂药就可以了,徐安自己就能喝,干嘛非要跟着进来。 菜根: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搁谁也不会放心吧,我是为了人徐安的声誉。 高伟:我不管,徐安喝药我就要陪着,他这样都是我害的,我要对他负责。 “你醒啦!正好起来喝药。”蔡甜甜端着药碗,笑着坐到床边。 徐安皱了皱眉,“这药好苦,我不想喝。” “这怎么成?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怕喝药,快喝,喝了药病就好了。”高伟急得直搓手,恨不得替他把药喝了。 “是啊,一个大男人还怕喝药,说出去都要被人笑话。”菜根伸头瞧了瞧缩在被子里的徐安,语气有些不屑。 蔡甜甜没理会他们,伸手把徐安扶起来靠坐在床头。 “咦?徐安你怎么穿这衣裳,看起来比甜甜还像个女人?”菜根一眼就看出来徐安穿的衣服,是他家蔡甜甜的。 “怎么说话的,徐安就是长得比咱们好看,你嫉妒了吗?”蔡甜甜捧起药碗吹了吹,“也是没办法,你又没有多余的衣服,只好先让她穿我的。” 说完,蔡甜甜嘴角带笑,俏皮地朝徐安眨眨眼。 看她俩眉来眼去的样子,高伟偷摸瞥了菜根一眼,担心他多想。 菜根确实多想了一点,不过不是关于这方面的。 高伟见他看徐安的眼神不对,赶紧攀上菜根的肩膀,调侃说:“你快乖乖喝药药,喝了药药我们就出去了。” “额……”徐安咬着嘴唇尴尬一笑,“你这是拿我当小孩子哄啊,我偏不喝。” 她把头别过一边,闭上眼睛不去看那两人。 “你们俩先出去,徐安自己知道喝药,不用你俩看着。”蔡甜甜担心药凉了,赶紧催促说。 “这……” 菜根和高伟面面相觑,最终无奈地相视一笑,互相推搡着出了门。 “好了,他们都出去了,你快把药喝了,不然凉了就没效果了。”蔡甜甜端起药碗,放在徐安手里。 看着碗里那散发着苦涩味道的黑水,徐安心如死灰,无比怀念家中抽屉常备的阿莫西林胶囊,小小两粒,一夜退烧。 徐安抬眼,见蔡甜甜正一脸希冀地盯着她看,知道今天这药是非喝不可了。 闭眼,灌药,漱口,一气呵成。 徐安靠回床头,咂巴嘴回味。 “我怎么觉得,这回的药没有上回那么苦了。” “当然啦,一副药熬两次,上午喝的是头道,这已经是第二遍了。”蔡甜甜收好药碗。 “可惜,家里就剩这一副药了,喝完就没有了。” 徐安眼睛一亮,“那是不是就可以不用喝了?” 蔡甜甜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你想多了,病好全了才不用喝药,你这病还没好,怎么能光想着不喝药呢?” “那一般要喝多久才能好全?”徐安试探着问。 “快的话七天,慢的话半个多月吧。” 蔡甜甜见徐安面如菜色,宽慰道:“你不用担心,我娘已经把上回大夫开的方子找出来了,一会儿吃了晚饭,再让根哥和高伟去镇上药铺抓药回来。” “呵呵~我不担心,怎么会担心没药吃呢?”徐安彻底绝望,“那……有没有一种办法,可以不用喝药就把病给治好的?” 原本没抱希望,可是蔡甜甜想了想,笃定地点头,“当然有啊,不过有点贵。” “贵?” 徐安怕贵吗? 当然不怕了,她有的是钱。 “什么办法?” 徐安眼里迸射出精光,布满红血丝的眼珠一眨不眨地盯着蔡甜甜。 蔡甜甜有些害怕地后退一步,“除了吃药,还可以扎针,我记得我小时候生病,我爹娘灌不进药,就带我去镇上扎针,扎了针第二天就好了。” 说起这件事,蔡甜甜浑身颤抖了一下,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 “噢,我知道了,你说的应该是针灸,针灸啊……” 徐安陷入了沉思,说不定这针灸可以试上一试,但是她心里又有些怕。 “针灸疼吗?” “不疼的,就是贵,不过效果确实很好。”蔡甜甜说完就跑了出去。 晚饭是端进屋里吃的,蔡老伯和蔡甜甜她娘进来探望徐安,见她病得面色通红,叹息着摇头,没待多久就出去了。 听说菜根和高伟要去镇上买药,徐安挣扎着爬起来,非要跟着一起去。 两人看她剧烈咳嗽,站都站不稳,不愿意带着她。 第94章 秦大夫 “徐安你听我的,好好在这里休息,我们很快就会回来的。”菜根把她堵在院子里说。 “是啊,夜里风大,你本来就受了寒,要是再被冷风一吹,病情加重了怎么办?” 高伟推了推她,拽着徐安胳膊往屋里走。 “我得去,光喝药没用,我要去扎针,扎了针就好了。”徐安挣脱开,语气强硬地说。 “扎针?” 高伟摸了摸后脑勺,显然对此不了解,他看向菜根。 “扎针确实有效果,不过听甜甜说太贵了,而且很危险,一般小病小灾都不敢扎针。” 蔡甜甜洗完碗出来,她一边解围裙一边说:“我认识那个扎针很厉害的大夫,要不然我跟着一起去吧。” 好嘛,原本说好两个人去买药的,结果现在变成了四人行。 菜根在前头带路,蔡甜甜扶着徐安走中间,高伟提着灯笼跟在最后面。 由于有个病号,几人走得很慢,徐安被包裹得严严实实,走了没多久就捂出了一身汗。 “驾!” “驾!” 几人从小路刚走到官道上,就听到身后传来声响,他们赶紧靠边,让那骑马的人先行。 一人一马快速通过,带起的风吹得灯笼里的小火苗闪了好几下,差点熄灭。 “嘿,看见了吗?那也是匹好马,跟你的黑旗有得一拼了。” 那人远去后,高伟提着灯笼快步走到徐安身边。 徐安抬眼看去,月光照得四野一片莹白,朦朦胧胧她看见一匹枣红色的骏马飞驰,毛色还闪着淡淡的油光。 “借着月光赶夜路,看来他是有什么急事。”徐安说。 “管他有没有急事,我们快走,不然晚了医馆该打烊了。”蔡甜甜觉得有些冷,搓了搓肩膀。 这话提醒了大家,菜根打起精神说:“出发!” 说完,便率先往前走去。 到了官道上,再顺着官道走三分之二的路程,就进入了峦山镇的地界。 峦山镇处于南北交界处,来往商队众多,故此即便是夜晚,这里依旧灯火通明。 几人穿行在青石板铺就的街道上,不时有貌美女子站在街道两旁甩着香味四溢的手帕揽客。 “咳咳!” 菜根咳了两声,挺直了腰板,目不斜视地说:“许多年没有晚上到镇上来,没想到现如今峦山镇变得这般乌烟瘴气了。” 高伟好奇地左看右看,“这么冷的天,她们还穿着薄纱裙,不冷吗?” “快走,快走,这不是什么好地方。”蔡甜甜羞得面色通红,拉着徐安快步走过。 转过几个弯,他们停在一处僻静的街角,相较先前的热闹,这里分外冷清,连灯都没有点。 “是这里吗?”徐安瞅着那耸立在黑暗中的房门,门头上连个牌匾都没有,狐疑地问。 “我记忆中差不多就是这里了,别急,我敲门问问。”蔡甜甜走上前,叩响木门。 隔了一会儿,一盏油灯由远及近,木门被打开一条缝,出来一个七八岁大的小男孩。 “你们找谁?”他眨着大眼睛,好奇地打量众人。 “我们找秦大夫,这位兄弟受了寒久热不退,想找他给看看。”蔡甜甜面带笑容,拉着徐安上前说。 小男孩上下打量徐安,目露疑惑,但还是抿了抿唇,问:“就只是发热吗?” “对对对。”蔡甜甜连连点头。 “这等小病又要不了命,随便找家医馆开方拿药,喝上几天就好了。” 话虽然没有明说,但意思很明显。 徐安抓紧了衣角,直视小男孩的眼睛,“我不想吃药,可身体实在难受,想找位会针法的大夫给我扎针。” 小男孩目露难色,“不是我不想给你医治,只是爷爷他已经睡了,你们明天再来吧。” 说着,他就要关门。 蔡甜甜一急,伸手抵住木门,“都说医者慈悲为怀,我们大老远从村里连夜赶来求医,你一句睡下了,就让病人硬等到明天吗?” “对!来都来了,总得看看。”菜根朝蔡甜甜竖了根大拇指。 高伟更加直接,扯着嗓子冲屋里喊:“秦大夫,我兄弟身体不适,前来求医,请您给看看。” 小男孩一个人,根本阻止不了他们,他红着脸放开木门,“你们……你们简直不可理喻。” “我……” 徐安不认可他们的做法,刚要出口阻止,喉咙一痒,佝偻着身子剧烈咳嗽起来。 听她咳得上气不接下气,蔡甜甜转身扶住她,“怎么样了?你没事吧。” 她不断拍着徐安的背,帮她顺气。 徐安可算明白了什么叫做“病来如山倒”,早上出门的时候还是好好的,这才一天的时间,自己就病成了这个样子。 高伟见她这样,喊得更卖力了。 菜根放软了语气,求那小男孩帮忙通传一声。 许是门口实在太吵,屋里总算亮起了灯。 须臾,正屋房门“吱呀”打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披着一件白色的袍子,蹒跚着走向门口。 “爷爷!”小男孩喊了一声,赶忙跑过去扶着他的手。 “我都叫他们明天再来了,可是他们不听,非要在门口大吵大闹,这下好了,把你吵醒了……” 一路往外走,他不住地絮絮叨叨。 老者抬抬手,示意他先闭嘴,小男孩嘟嘟嘴,不甘地住了嘴。 见他终于出来了,几人悻悻地朝他行礼。 “实在抱歉,惊扰您老人家了,只是我这兄弟病得不轻,您好歹给看看,为她诊治一番。”高伟抱拳冲他深深鞠了一躬,略带愧疚地说。 秦大夫看了徐安一眼,叹息了一声,“你跟我进来吧。” 就这么简单? 徐安有些不敢相信,看向那面带愠色的小男孩。 小男孩撇撇嘴,“爷爷叫你进去,你就进去吧。” “是!多谢……咳咳!谢您……” 徐安福了一礼,蔡甜甜扶着她,两人亦步亦趋地跟在秦大夫身后。 几人穿过堂屋,走向后院,来到一间小屋里。 秦大夫等在门口,小男孩立马跑进屋里,点亮灯台,随着两大排油灯被点亮,屋里情形顿时一目了然。 第95章 针灸 徐安看得呆住了,这间房间不大,但是整整两面都是黑檀木打的药柜,除了这些,另一侧的木架子上摆满了各种瓶瓶罐罐。 正中一个方形柜台,上面摆了笔墨纸砚和一些看诊需要用到的器具。 “进来吧。”秦大夫见徐安咳得厉害,走进屋里,在一张黑檀木椅上坐下,示意她过来坐。 徐安收起原本散漫的心,不再到处乱看,规规矩矩走到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高伟和菜根刚要进屋,被蔡甜甜赶了出去。 “你俩进来做什么?大夫诊脉呢,需要安静,出去门口等着。” 她顺手把门给带上,将两人关在门外。 秦大夫单手搭在徐安手腕上,闭着眼睛,呼吸放缓。 “没什么大问题,就是寒气入侵引起的风寒之症,我开两副药,喝了便能好。” 他的声音很轻,轻得不仔细听都听不见,徐安看向小男孩。 小男孩凑在秦大夫耳边说了几句,秦大夫这才抬眼看向徐安。 “你要扎针?”语气有些惊讶。 “咳咳,我想快点……好起来。” “也罢,慎儿。” 小男孩立刻会意,从抽屉里翻出一个布包,展开在桌面上。 根根银针,在灯光照射下,闪耀着璀璨的银光。 从来没有试过针灸,徐安多少有些害怕,尤其是在看到那么多银针的情况下,一想到等会儿这些银针会一根根扎在自己身上,她心跳控制不住地狂跳。 银针拿出来了,秦大夫没有施针,而是站起身让出位置。 在蔡甜甜惊讶的目光中,那个叫慎儿的小男孩坐在椅子上,指尖捻起一根银针,跃跃欲试地看向徐安。 “秦先生,怎么让个小孩儿扎针,您不亲自下针吗?”蔡甜甜问。 秦大夫摸着胡须,老神在在地晃着脑袋,“老夫一年前已经决定金盆洗手,潜心栽培我孙儿,要他施针也是一样的。” “这怎么能一样,万一扎错了,恐怕会有性命危险。” 蔡甜甜皱着眉,挡在徐安身前。 小男孩放下针,一脸失落地扭头看向秦大夫。 徐安轻轻推开蔡甜甜,“没……没关系,只要认准穴位,谁扎都一样,我……我太难受了,咳咳……” 她看向小男孩,笑着问:“你以前扎过针吗?” “我……我只给爷爷扎过,其他人还没有机会……” “没事。”徐安把手伸到他面前,“你扎吧,我相信你。” 徐安哪里是相信他啊,她是相信那老大夫,既然让他动手,这小男孩必定已经学过很长时间了。 “嗯。”小男孩重重地点头,眼睛专注地看向徐安放在桌面上的手。 秦大夫看了徐安一眼,满意地点头,缓缓开口:“先针刺少商穴,放血……” 话音刚落,一阵刺痛感传来,没想到他下手这么果断,徐安看向自己虎口上方的位置,血珠正在往外冒。 小男孩找了块干净手帕擦掉血珠,轻轻按压针口附近,又有血冒了出来。 蔡甜甜见她出了那么多血,倒抽一口凉气,别过头去不敢再看。 接着,秦大夫又报了好几个穴位,小男孩速度很快,不到一分钟时间,徐安手背上就扎了五六根银针。 有些银针扎得浅,有些扎得很深,甚至穿透整个手掌,从手心冒出来。 徐安一动不敢动,好奇地扭着头打量手上的银针。 奇怪的是,扎了这么多针,却不怎么痛,只在下针的位置,有些许刺痛的感觉。 过了一会儿,一股热流从手背处,沿着手臂慢慢经过全身,紧接着,徐安感到浑身发热,有汗水从皮肤上渗出来。 不过五分钟时间,她的贴身衣服就被汗水打湿了,汗液顺着额角往下滑。 “哇!徐安你出了好多汗。”蔡甜甜发现了不一样的地方,连忙问:“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徐安闭上眼睛,仔细感受了一下身体的变化,很热,但是有种排了毒的感觉,身上松快了许多。 不过,她现在好想洗个澡,全身汗涔涔的,湿衣服贴在身上让她很不舒服。 似乎是看出来她的想法,秦大夫捋着白花花的胡子说道:“出了汗就代表针灸有反应了,不过现在不宜立即沐浴,只消换身干衣即可。” 徐安点头应允,伸手摸了摸额头,惊喜地发现自己竟然真的退烧了。 “甜甜,我好了,感觉身体一下就松快了。”她冲蔡甜甜笑着说。 说完,她看向小男孩,“谢谢你,你的医术也很厉害呢。” 小男孩抹了一把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取下银针在火苗上烤过,再擦拭干净收回布包。 他听见徐安这么夸他,白净的脸蛋红红的,却硬是装出少年老成的模样,“嗯,是爷爷教得好。” 收拾好银针放回抽屉里,他拿着秦大夫开的药方,踩在凳子上给徐安抓药。 徐安总算不那么难受了,就连咳嗽的症状都减轻了不少。 “谢谢秦大夫,是我们不好,夜里赶来打扰您老人家休息了。” “无妨。”秦大夫笑了笑,状似无意地提起,“针灸治疗的价格可不便宜。” 徐安这才想起,还没给医药费,于是她又福了一礼,问:“这次的诊费多少?” “这针灸五百文一针,两副药一共三百文,共计三两三钱银子。” “怎么这么贵?”蔡甜甜第一个不愿意,她下意识反问。 贵吗? 确实贵,可偏偏徐安有钱,体验过这神奇的针灸治疗,她觉得很不错,贵就贵点,能治好病就成。 徐安摸出五两银子放在桌上,“不用找了,多的就算我们打扰您,给您赔罪的。” 秦大夫笑着点头,看也没看桌上的银子一眼,跟正在抓药的慎儿说:“你抓好药送他们出门,我先歇着去了。” “是!爷爷。” 小男孩还站在凳子上,闻言转过身,恭敬地朝秦大夫行了一礼,目送他走出房门,才转过身继续抓药。 抓好药,小男孩把银子放在一杆黄色小秤上称了称,打开桌子一侧的抽屉,从里面摸出一块小碎银,又拿了一吊钱数了数,递给徐安。 第96章 山峦客栈 徐安往后退了一步,“我说过了,多的算是我们赔罪的。” “是啊,你就收下吧,治好了她的病,我们就非常感谢了。”蔡甜甜也帮着说。 “不,爷爷说过的,该多少就多少,绝不多要一分。”他眼神坚毅,硬是把药包和零钱一起塞给徐安。 “那好吧,请问你叫什么名字,有机会请你吃饭。”徐安含笑看着那小男孩。 小男孩眼睛亮晶晶的,挺了挺胸脯说:“谢谢姐姐,我叫秦明慎,明白的明,谨慎的慎。” “好,我记住了,有缘再见吧,小慎儿。” 打开门,高伟和菜根早就在外面等得急了。 “那老大夫都走了,你们怎么才出来,都快急死我了。” 高伟赶紧走过来,接过徐安手里的药包和那吊铜钱。 “怎么样?你好点了吗?” 徐安笑着点点头,越过两人跟在秦明慎身后往外走。 菜根见蔡甜甜一直扶着徐安,心里有些吃味,走过去想帮忙,不料被蔡甜甜一把推开。 “天色已晚,我们还是快点找客栈休息,今天真是太累了。” 几人一直精神紧绷,到现在早就已经哈欠连天了,听到终于可以休息,都不再说话,跟在徐安身后走着。 告别秦明慎,这时候已经是半夜了,街道上冷冷清清的,他们没有再点灯笼,一路往有亮光的地方走。 山峦客栈,这是离他们最近的一家客栈,高伟一进去就问有没有上房。 柜台后坐了个三十来岁的妇人,她一见来了这么多人,顿时喜上眉梢。 “有的有的,你们要几间房?” “两间!” “三间!” 高伟和徐安同时出声,口径却不统一。 妇人愣了愣,看看徐安,又看看高伟还有站在后面的菜根夫妻俩,问道:“到底几间?” “还是三间吧。”徐安准备掏银子。 “不用,就两间。”高伟把手上那吊铜钱放在柜台上。 徐安把他拉到一边,“要两间房我们怎么睡?总不好拆散他们小两口吧。” “不用啊!”高伟挠挠头,“他俩一间,我俩一间,这不正好。” 正好你个大头鬼,徐安白了他一眼,“谁说我要跟你一间,我要一个人睡。” “不行,你是病人,我得照顾你,万一你晚上踢被子着凉了怎么办?” “我晚上不会踢被子。” “睡着了就不知道了。” “我怕你打呼噜吵我。” “我不会打呼噜,再说我要照顾你,不会睡死的。” “我不习惯跟别人睡一屋。” “咱俩还是不是兄弟了?我不是别人。” …… “哎哎哎,你们讨论出结果了吗?到底是两间还是三间?” 高伟:“要两间!” 徐安:“麻烦要三间!” 争论间,一个身着黑衣的男人在门口下马,风尘仆仆走进客栈。 那黑衣人一脸疲态,经过徐安身边时还诧异地打量了她两眼。 “要一件上房。” 妇人立刻笑容满面地走到柜台后,收了银子把钥匙交给他,吩咐伙计给他带路。 “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 待黑衣人走后,妇人满面笑容地看向四人。 “什么好消息?”高伟皱着眉头问。 徐安眼皮一跳,预感会有不太妙的事情发生。 果然…… 妇人慵懒地撑着下巴,妩媚一笑:“小店只有两间上房了,你们还要吗?” 徐安皱眉,“那就两间上房,再要一间普通的。” “不好意思啊,咱家的房间都是上房,所以说就剩下最后两间房了。”她冲徐安眨眨眼,笑得不怀好意。 不待徐安反应过来,高伟把铜钱往那妇人面前一推,“就要两间。” “好!”妇人利索地从绳子上数了一大把铜钱,然后从抽屉里摸出两把黄铜钥匙摆在柜台上。 徐安转过头,和蔡甜甜面面相觑。 “我实在是不懂你们在纠结什么,大不了两个男的一起睡,两个女的一起睡,啊~” 她说完,朝回来的伙计使了个眼色,随后伸了个懒腰,往柜台后的小床上一躺。 高伟还想解释,被蔡甜甜拉住,“我们先上去,看看房间怎么样再说。” 几人跟在提着灯笼的伙计身后,踩着咯吱作响的木梯往楼上走,穿过走廊,来到最角落并排的两间房门前。 房门打开,令他们大失所望,房间很小,只有一张挂着蚊帐的木床和一个小圆桌。 “这……” “这店真黑,就这么小的房间也好意思叫上房,而且还收一百二十文一晚。”蔡甜甜走进房间,一边四处打量,一边跟徐安抱怨。 徐安担心的是,今晚到底该怎么睡? 她看着蔡甜甜,拉她到一边,低声问:“怎么办?这房间太小了,连地铺都打不了,要不要跟他们说清楚,我们俩睡一屋。” “可是,你辛苦隐瞒身份到底是为什么?”蔡甜甜若有所思地看着徐安。 徐安脸红了红,“其实也没什么,以女子身份到处游历,总会有些麻烦。” “既然这样,那……告诉他俩应该没事吧?”蔡甜甜朝身后努了努嘴。 菜根正怂恿高伟凑过去偷听,见状立马站直了身子,装出一副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 “咳咳~”徐安轻咳一声,“不行,高伟是个大嘴巴,他知道了,那整个鸡笼寨的人就都知道了。” “也对,还是先不告诉他们。”蔡甜甜赞同地点点头。 “要不然我和根哥连夜赶回去,你俩一人一间。”蔡甜甜提议。 “可是,都这么晚了,走夜路危险不说,看天气好像还有雨,你们要是路上淋了雨,肯定会生病的。”徐安不放心。 “对了!”徐安摸出一块碎银子,“你俩再去其他客栈找找,说不定有空房。” “这样也好,不过我们自己住客栈的钱还是有的,你不用担心。”蔡甜甜不肯要,徐安硬往她怀里塞。 “本来就麻烦你俩陪着跑一趟了,要是还要你们自己出钱住客栈,我成什么人了,快收下。”徐安强硬地推回她的手。 “那……也只有这样了,我和根哥先走了。” 蔡甜甜拉着不明所以的菜根往楼下走,留下高伟呆愣愣地看着徐安。 第97章 粘人精高伟 谨记秦大夫的嘱咐,徐安没有洗澡,托客栈伙计打来一桶热水。 想了想,又问他买了一套寝衣,简单擦洗后换上干爽的里衣,徐安才感觉舒服了许多。 刚要睡着,敲门声响起。 没有遮挡,徐安只好穿上那件藕粉色马甲,抱着枕头过去开门。 门外是高伟,他抱着被子和枕头。 徐安不悦地看着他。 高伟尴尬地笑笑,“我想了想,还是不放心你一个人睡,所以我就抱着被子过来了,我们一人睡一个被窝总行了吧。” “呵呵~不行!”徐安严词拒绝。 “可是你……” “我已经好了,不用你担心!” 他还要再说什么,徐安把门关上,“说了我一个人睡,就一个人睡,你不要来烦我了,再吵天都亮了!” “那好吧,你有事千万要叫我,我就住你隔壁。”高伟站在门口许久,才悻悻地打开隔壁房门进屋。 “可算是走了,真不明白这小子,简直太黏糊了。” 徐安躺回床上,舒服地打了个滚,掖了掖被子准备继续睡。 原以为针灸退了烧就可以了,没想到那秦大夫还是给自己开了药,徐安正想着明天去哪里买点白糖回来搭配药喝,迷迷糊糊地就睡着了。 准确来说,不是睡着了,而是昏睡过去了。 再醒来时,她惊恐地发现,自己正躺在一辆行驶的马车里,马蹄声声入耳,依据马车的颠簸程度,行驶速度很快。 “我勒个*!” 这什么情况,徐安一脸懵逼。 她瞬间清醒过来,第一件事是赶紧起身,扒开车帘子往外看。 马车正经过一片树林,窗外绿树成荫,阳光透过树叶间的缝隙照射在马车上,这是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徐安脑子一片混乱,她在马车里胡乱摸索,摸到自己的藕粉色裙装,还有随身携带的小挎包,她打开一看,发现里面的银子和银票都还在。 “不是劫财,难道是劫色?可是看电视剧里不都是捆了手脚的吗?难道是歹徒忘记了?” 徐安心脏狂跳,开始打量马车内部情况。 这马车后面没有门,只有两扇小窗,前边用厚重的帘子挡着,徐安听见前面时不时传来驾车声,还有鞭子抽打在车辕上的声音。 没有趁手的武器,徐安挎包扎紧,里面有大概一斤重的银子,试着抡了抡,手感还不错,敲在头上应该会很痛。 她小心翼翼地掀开车帘,探头出去看,发现驾车的是一个身穿黑衣的男人,背影有点熟悉。 徐安略微一想就明白了,这人似乎是昨晚客栈遇到的那个,当时他还用奇怪的眼神看自己来着。 屏气凝神,徐安见他专心驾车,没有回头看,悄悄举高了挎包,重重往那人后脑勺砸去。 不想却砸了个空,他虽然没有回头看,却对危险极具敏锐,轻松一歪头,挎包贴着他耳边砸过去。 徐安一击失手,重重往前栽去,关键时刻,那人伸手拉了徐安一把。 “别白费力气了,你是伤不到我的。” 黑衣人开口说话,声音低沉富有磁性,徐安听出来他语气里的揶揄。 马车颠簸,徐安不敢站着,稳住身形后连忙蹲靠在马车壁上。 “你是谁?为什么抓我?要带我去哪里?” 他拉紧缰绳,马车转过一个弯,前方道路笔直,黑衣人微微侧头,徐安看见他勾起了嘴角。 “你猜……” “我猜你个大头鬼啊,说不说,不说我跳车了。”徐安抱紧了怀里的挎包,看一眼周围的环境。 马车正经过一片田地,路边草木枯黄,堆积着许多麦秆,这位置正适合跳车逃跑。 只是车速太快,她有些没把握。 徐安默默打量他,看他只专心驾车,似乎对自己刚才说的话满不在乎。 “我真跳了啊,三!二!……” “看来你是真的不记得我了,亏我想了你那么多年。” 黑衣人怅然一叹,勒紧缰绳,一个急刹徐安差点从马车里栽了出去。 相比较这个,方才他说的话更令徐安在意。 “你认识我?” 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徐安率先开口问。 马车停稳后,黑衣人转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凑到徐安面前,两人几乎鼻尖对着鼻尖。 徐安吓得不敢呼吸,面对这张突然靠近的陌生面孔,徐安只感觉到惊慌。 估计是看出徐安眼里的惶恐,黑衣人靠坐在马车另一面车壁。 “你父亲命我来寻你,我运气还真是不错,没想到随便住个店都能遇到你。”他自说自话。 “我父亲是谁?还有……我到底是谁?” 看起来他似乎对原主很熟悉,马上就要知道真相了,徐安深吸一口气,双手不自觉抓紧挎包,紧张地看着那黑衣人。 黑衣人听她这么问,微微蹙眉,随后戏谑地问:“不要告诉我,你失忆了?” 其实想想自己目前的情况,徐安对原主的所有经历和记忆一概不知,确实和失忆差不多。 为了不引起怀疑,徐安看着他的眼睛,轻轻点头。 “呵~怎么会这样?”他冷笑一声,随即微微低头,徐安听见他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是谁?” 黑衣人的目光如出鞘的利刃,浑身气势陡然一变,散发出一股寒意,吓得徐安大气不敢出。 “究竟是谁?”他再一次发问。 徐安愣愣地看着他,把自己的挎包抱在胸口,“我不知道。” “不知道?”黑衣人突然缓和了目光,他怜惜地看着徐安,“是啊,你什么都不记得了,怎么会知道。” “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报仇的。” “噢。” 见他对自己没有敌意,徐安胆子大了许多,她再次追问,“所以,你能告诉我,我是谁?我爹是谁吗?” 为了在这个世界活下去,徐安知道,自己还是需要有个身份,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 同时,徐安心里也有些小期待,希望这原主是个富二代。这样,自己也就不用为了赚钱而拼搏了。 见徐安这么期盼地望着自己,黑衣人不禁脸红,他坐回车辕处,挥舞鞭子,马车重新行驶在官道上。 他看着前方的道路,娓娓道来。 第98章 保镖林墨九 “你是林府唯一的小姐林语婳,我是老爷选来保护你安全的,在你九岁以前,一直是我跟着你。” 徐安不敢提问打断他,于是坐到他身边听他继续往下说。 对于徐安坐到他身边这件事,黑衣人没有异议,只是提醒她一句。 “小心别掉下去了。” 徐安连忙抓紧一旁的扶手,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你爹……他是个很伟大的人,大梁国的宰相,他可以说是身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 “耶?”徐安倒抽一口冷气,虽然希望原主爹是个有来头的人,没想到来头会这么大。 接着,他还说了很多事,马车一路疾驰,来到一处河边。 经过他的叙述,徐安知道了自己(原主)的身世,也大概了解了这黑衣人的来历。 他叫林墨九,是原主爹培养的九大杀手之一,从记事起便一直跟着原主,直到原主秘密离京,他被安排了别的任务,最近才知晓原主失踪的消息。 河面宽广,横亘在道路尽头,林墨九跳下马车,牵着马走到河边。 这里好像是一个渡口,边上搭了茶棚,很多车马在这里休憩。 他马拴在一个茶棚外,到渡口转了一圈回来。 “小姐,渡船再有半个时辰才会来,要不要先下车喝口茶休息一下。” 他没有掀开车帘,站在车窗外询问。 面对突如其来的身份转变,徐安一时有些不适应,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 她掀开车帘看了看,发现外面人很多,还挺热闹的。 两人点了一壶茶和几盘点心,徐安实在有些饿了,一口气炫了大半点心。 林墨九静静看着,“慢点吃,别噎着了,不够我们再点。” 徐安吃得差不多了,突然想起正事。 “我就这么跟你走了,我的同伴怎么办?” 越想越觉得对不起高伟他们,徐安小心翼翼地看着林墨九的脸色问:“可不可以……先带我回去,我想……我想先跟我的朋友们告个别。” 林墨九突然收起满脸笑意,正色道:“有件事我必须先跟你说清楚,找你的人不止我一个,在路上我还发现了另外两批人马,他们拿着你的画像到处问。” 徐安疑惑地小声问:“难道是跟我有仇的?” “这我就不清楚了,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他们人很多,而且按照他们的速度,这会儿估计已经在峦山镇了,要是回去,你很有可能落在他们手中。” “这……” 徐安纠结住了,内心很想回去跟龙头白凤等人告个别,再带上黑旗和煤球球,但是目前还不清楚形势。 她感觉那些找自己的人,要么是跟自己(原主)有仇的,要么就是跟那个林相有仇的,万一落到他们手上,那后果…… 林墨九说完,老神在在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看徐安那无比纠结的神情,他莫名觉得有些好笑。 唉……权势真是把双刃剑,虽说可以保护自己,但危险也正是来源于此,偏偏自己现在无比热爱生活,所以超级怕死。 徐安长吁短叹,“看来,我是不能再按照之前的想法,去自由自在地闯荡江湖了。” “算了吧,还是跟着你回京保险一点。”徐安认命地说。 林墨九点头,很是欣赏徐安识时务的个性。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他说。 徐安想趁机多了解原主的过去,赶紧就着他的话头追问,“你说说看,我以前是什么样的?” 林墨九张张嘴,看着面前人狡黠的目光,突然觉得无从说起。 恰好这时候人群骚动起来,他转过头往河边看去,一艘两层楼高的木船正缓缓靠向渡口。 “船来了,我们快上船。”林墨九一口饮尽杯中茶,起身去拉马车。 徐安意兴阑珊地摆摆手,看着桌上剩下的几块点心,问伙计要了油纸包起来塞进挎包里。 渡轮停靠的时间很短,这轮要过河的人格外多,所有人都使尽了浑身解数往船上挤,林墨九要赶马车,得从另一侧上。 徐安顺着人流被挤到船上,上了船却没了林墨九的踪影,船上没有足够的座位,她只好四处走动,希望可以找到林墨九。 走到另一侧船舷处时,徐安感到一丝不对劲,好像总有几道视线跟着自己,她敏锐地一转头,却什么也没发现。 她越走越快,越走越快,最后干脆跑了起来。 “林墨九!林墨九你在哪里?” 徐安慌乱地大喊,因为她清楚地听到,身后传来有人快速跑动的声响。 “咚咚咚!” “咚咚咚!” 脚步声在木制甲板上,显得格外清晰。 艳阳高照,上船的乘客都缩在船舱里,外头甲板上只有零星几个人走动,徐安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然在大白天被人套了麻袋。 她的嘴被一大团布塞满,双手也被扭到身后捆住,随后被人扛起来,沿着木梯往下走,下方光线昏暗,她被丢进一间没有丁点光亮的屋子里。 木门被重重关上,外头传来锁链声,徐安脑子里一片混乱,实在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直到角落里传来微弱的哭泣声。 听到那哭声,徐安后背发麻,脑海里瞬间浮现各种女鬼的惨样。 奈何她的嘴被堵住,不能出声询问,也无法尖叫。 只能往后挪动,尽量远离那里。 屋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好像有人在缓缓靠近自己。 黑暗中,人总是特别脆弱,徐安虽然知道可能是人,但看不见还是会很害怕。 徐安感觉有人走到自己身旁,她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不住往墙角缩,突然被人用肩膀撞了一下。 她愣住了,因为接下来,那人缓缓抽出了徐安嘴里的布条。 “你是谁?”徐安立马戒备地问。 “呜呜呜~” 哭泣声又一次传来,这次是在徐安耳边,她强忍着害怕问:“你也是被抓来的?” “呜呜!” “你把脸凑过来,我帮你咬掉布条。”徐安听出来她的嘴也被塞住了。 黑暗中,徐安感觉自己面前有什么在晃动,正想张口咬,突然船身一晃,那人直直扑倒在徐安怀里。 “哎哟~痛死了。”徐安的鼻子被撞了,疼得她眼泪狂飙。 第99章 惩恶扬善 这时候,哭是最不能解决问题的。 徐安忍着痛,张嘴咬住布条,那布条估计是男人的汗巾子,一股浓厚的汗臭味熏得她作呕。 折腾了好一阵,总算把布条拉了下来。 “呜呜呜!救我,救救我,我不要被卖掉。”女孩立马放声哭泣,哽咽着说。 听她说话的声音,徐安估计这女孩的年纪应该很小,于是安慰说:“你不要怕,先别哭,一会儿会有人来救我们的。” “呜呜,真……真的吗?”女孩果然止住了哭声,不过说话的声音依旧带着哭腔。 “嗯,相信我。” 其实,徐安自己心里也没底,虽然那什么林墨九说自己功夫了得,但跟他相处的时间太短了,根本不了解他,指不定人家就是吹吹牛而已呢。 “你是什么时候被抓来的?”徐安问那女孩。 “我跟我娘走亲戚,刚上船就和我娘走散了,一个光头男人说可以帮我找到我娘,我就跟着他走,走到这间屋子外的时候,就被捆起来了。”女孩轻声说着。 “你在这里多久了?”徐安没想到这女孩还是个话痨。 “我不知道,应该有一个时辰那么久吧,这里好黑啊,我害怕。”说着,她又低声啜泣起来。 听着她的哭声,徐安觉得有些心烦意乱,低声吼道:“别哭了!” 哭声立刻止住,屋子里顿时静悄悄的,只能隐约听见外头的水流声。 徐安无力地靠坐在墙边,女孩挪动身子,学着她的样子靠坐在徐安身边。 感受到女孩小小的身子微微颤抖着,徐安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她安慰说:“现在哭不是办法,我们得想想怎样才能从这里逃出去。” “不是说有人会来救我们吗?” “不能光靠别人,万一他找不到这里,我们不就完了。” 小女孩听懂了徐安的话,她弱弱地问:“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嗯,让我想想……”徐安对着黑暗沉吟,双手被捆在身后让她很不舒服,她扭了扭手腕。 “先把手腕上的绳子解开,然后我们再试试看能不能把门打开。” “好……好吧。” 小女孩低下头,开始咬徐安手腕上的绳子。 这麻绳不知是什么材质做的,很硬,她咬了许久,徐安也在用力扭动手腕,绳子没有一点要松开的意思。 “算了,肯定是你牙口不好,还是我先来帮你咬开。”徐安心里有些急。 “嗯。” 小女孩背过身,抬起被反绑的手腕。 绳子足有一根手指那么粗,徐安咬住绳子,利用尖利的虎牙左右磨,绳子发出“嗦嗦”的声响,光是听这声音,徐安感觉头皮一阵发麻,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没办法,要想自救就只能先咬开绳子,徐安磨啊磨,磨啊磨。 总算将绳子磨断了一小半,成功就在眼前,徐安坚定了信念,顾不得腮帮子发酸,继续磨。 正在这时,忽然听到门外传来声响。 徐安怕那些人过来检查,立刻挺直了身子。 “快把手藏起来,不要被发现了。” “嗯。” 紧接着,好像是有人闯了进来。 外头传来兵刃相交的声音,徐安心头雀跃着,猜测可能是林墨九找来了。 打斗声只持续了半分钟,正忐忑间,门口响起了低沉的问话声。 “林语婳,林语婳在里面吗?” “林语婳?里面有人吗?” 小女孩撞了撞徐安的肩膀,徐安才反应过来,这是在叫自己。 “唉!我在,我在里面。” 果然是林墨九找来了,徐安心里暗喜,低声同女孩说:“别怕,救我们的人来了。” 门被大力踹开,突如其来的刺眼光芒让徐安下意识眯起眼睛,一道伟岸的身影背着光出现在门口。 这场景…… 徐安虽然是第一次经历,但总感觉已经见过无数次了。 “你还好吗?”他问。 徐安站起身,抬了抬手臂,“如你所见,只是手腕被绑得有些痛。” 林墨九很快走了进来,帮徐安解开绳子,徐安没有急着往外走,转身帮小女孩解开绳子。 这时候,徐安看清楚了那小女孩的模样,十三四岁,长得很白净,看起来很乖巧的样子。 她朝徐安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徐安愣了愣,提了提嘴角,算是打了招呼。 几人走出门外,便看见外头躺了三个大汉,他们被打晕了,横七竖八地倒在过道上,挡住了去路。 小女孩害怕地躲到徐安身后,指着其中一个秃头男人说:“就是他,他骗我来这里的。” 徐安只想赶紧离开这里,她看了看林墨九。 林墨九心有灵犀地转过头,冲她露出一个“我懂了”的笑。 徐安:你懂什么了?我都没明白自己什么意思。 林墨九低声说:“闭上眼睛。” “啊?” 徐安愣愣的,小女孩却立马伸出双手捂住自己的眼睛。 只见白光一闪,过道里响起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三个大汉双目圆瞪,举着自己光秃秃的胳膊不断哀嚎。 “啊……这!” “啊!”小女孩浑身一震,紧紧靠在徐安身侧。 场面实在太过血腥,徐安看着依旧云淡风轻的林墨九,心里突然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 惊讶!害怕!恐惧!失望! 她再一次清楚地意识到,自己身处怎样一个时代。在这个世界,人命如草芥,可以任人宰割。 除此之外,她心底里甚至有那么一丝丝庆幸,还好自己身份足够尊贵,还好这高手是来保护自己的。 “走吧。”林墨九在前面带路,把那还挡在过道上的三人一一踹开。 重新回到宽敞明亮的甲板上,徐安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渡轮的速度慢了下来,依稀可见河对岸港口繁荣的景象。 两人帮小女孩找到亲娘,在她们二人的千恩万谢下踏上归京之路。 谁也没有再提那三个人,徐安更是说不出口一句责怪的话。 马车行驶在越来越宽的官道上,林墨九丝毫没有休息的打算,依旧策马狂奔。 徐安坐在马车角落里,双手把住车壁,才勉强保持住平衡。 第100章 杀手都很冷 天色暗了下来,马车的速度也缓和了许多,徐安饿得眼冒金星,这才想起来挎包里还有几块点心。 打开油纸包,里面的点心早就被压烂了,糊成一团,徐安轻轻叹了口气,把碎屑全吃了干净。 望着纸包上唯一一块算得上完整的桃酥,徐安有些纠结。 “到底要不要给他呢?毕竟我俩也不是太熟,不过他才救了自己,总不好一个人吃独食吧。” 徐安想到这里,深吸了一口气,撩开车帘。 “喂!饿了没?我这里有点心,你吃不吃?” 徐安双手捧着纸包,注视林墨九挺直的背影。 他没有回头,甚至没有搭话,徐安以为自己被嫌弃了,正想缩回马车。 不料林墨九“吁”的一声,勒停了马车。 马车停稳后,他转过头看着徐安,很认真地问:“你不怕我了吗?” “啊?” 徐安有些不明所以,她垂下眸子,看着手里的点心,“我什么时候说怕你了?” “他们绑着你,弄疼你了,所以我就砍了他们双手,让他们也体验一下手腕疼是什么感觉。”林墨九解释。 徐安咬着嘴唇,“其实……也没那么疼 ,没必要砍掉他们的双手。” 林墨九粲然一笑,“好呀,下次再遇到这事,给他们留一只手,免得让你觉得我不讲理。” 徐安像看什么稀奇怪物一样看着他,苍天啊,这人怎么是这样的德行! 林墨九看着纸包上的桃酥,歉疚地说:“是我考虑得不周到,让你饿肚子了。” “没……没关系的,其实也不是很饿。”徐安将纸包举了举,“你吃吗?” “你想我吃吗?”林墨九歪着头看徐安,一派天真无邪的样子。 徐安心里一万匹野马狂奔而过,但此刻面对这杀人如游戏一般的林墨九,她不敢造次。 低下头,轻轻地说一句,“想!” 话音刚落,林墨九把头凑到徐安手边,就着徐安的手,张嘴叼起桃酥,脖子一仰整个吃进嘴里。 徐安惊讶地看着他,他冲徐安笑笑,嘴里的桃酥没嚼两下就咽了,随后还伸出舌头,意犹未尽地舔舔嫣红的唇。 徐安:完了完了,这回真让我遇到变态了。 他见徐安惊慌失措的样子,竟惬意地哈哈大笑起来。 徐安觉得有点瘆得慌,赶紧退回马车里。 没一会儿,林墨九不再继续笑,“坐稳了,天黑前我们可以赶到下个镇子。” 马车再一次狂奔起来,徐安被颠得差点吐出来,忍了半个小时,才坚持到马车再次停下。 又到了熟悉的住店环节,徐安要两间房,林墨九摇头,笃定一间房比较安全。 见他抱着剑,一副固执又冷漠的样子,徐安最后还是妥协了,问掌柜的要了一间带小榻的上房。 晚饭是送到房间里吃的,这家客栈的环境很好,屋子宽敞,里头有一张大圆桌。 店小二陆续上菜,看得徐安口水直流,主要今天一整天没有吃饭,她实在有些饿了。 等不及菜全部上齐,徐安坐到桌子前,拿起筷子,看了眼在房里四处瞎转的林墨九,“可以吃了吗?” 林墨九伸头,似乎是打量了一眼桌上的菜式,显得兴致缺缺的模样。 “有好酒吗?” “酒?”徐安纳闷,“你现在不是在执行任务吗?万一喝酒喝醉了怎么办?” “放心,我是喝不醉的。” 他将怀里一直抱着的剑放在梳妆台上,提气一跃,徐安再看时,他已经稳稳当当坐在圆桌前了。 “少侠好功夫!”徐安赞了一句。 这时正好有伙计端了一盘酱牛肉上来,徐安叫住他,“你们店里有什么好酒吗?” 伙计笑眯眯的,立刻答道:“好酒肯定有啊,客官您听好,高粱酒、玉泉、剑南烧春、竹叶青、女儿红……” 他一连报了好些酒名,大部分她都没听过。 徐安偷偷打量林墨九,想看看他的反应,但他神色始终淡淡的。 伙计报完了,笑着看徐安,“请问二位要哪种酒,一会儿就给你们上好酒。” “额……”徐安实在不懂,尴尬地看向林墨九。 林墨九直接说:“上一坛你们店里最烈的酒。” “好嘞,最烈的当属绵竹出产的剑南烧春,这就给您上。” 他把白色帕子往肩头一甩,风风火火地跑下楼。 片刻之后…… “这是我们店里顶好的酒了,客官慢用,有什么需要随时叫我。”掌柜的亲自端了酒来,特意为林墨九斟了满满一杯。 林墨九将头别过一边,神情淡淡的。 徐安笑着说:“掌柜的你先去忙吧,我们慢慢吃就行。” “唉,好,好,好。” 他一连说了三个好,才谄媚地笑着退出房间。 再看林墨九,他一改先前的冷淡,双手捧起酒杯,凑到鼻子前闻了闻,随后浅嘬了一口,满意地点头。 “有那么好喝吗?”徐安笑着问,“别光顾着喝酒,多吃点菜。” “嗯。”林墨九应了一声,然后眼巴巴地看着徐安。 “好吧,来,吃些酱牛肉,这个菜最下酒了,还有这烧鸡也不错。” 徐安夹了几筷子菜丢他碗里,林墨九也不见外,喜滋滋地吃了起来。 一口酒,一口菜,林墨九吃得那叫一个美。 徐安就着醋溜茄子和一个凉拌黄瓜,扒了两大碗饭,稍后才开始吃菜。 见他喝得痛快,徐安跃跃欲试。 “这酒真有那么好喝吗?”徐安一脸希冀地看着林墨九手边的酒杯。 林墨九眉头一挑道:“还不错,你尝尝?” 看着伸到自己面前的酒杯,徐安讪笑着摆摆手,“额……我还是自己来。” “嫌弃我就直说。” “啊?不嫌弃不嫌弃,我怎么敢嫌弃你呀。” 徐安眼疾手快地为自己倒了一杯,浅酌一口。 “啧……” 怎么说呢,在这之前,徐安只喝过几回啤酒,白酒只在小时候尝过一口,还记得那时候刚喝完酒就迷糊了,一直睡到第二天早上。 这酒比起啤酒,度数可能高点,但是相比较小时候尝过的白酒,那就差远了。 就这还最烈的酒,徐安表示怀疑。 第101章 最烈的酒 “怎么?不好喝吗?”林墨九挑眉。 “不是。”徐安摇头,“味道是不错,可惜算不上烈酒。” “哦?这么说你还喝过比这更烈的酒?”林墨九来了兴致,放下酒杯,目光灼灼地看向徐安。 “有是有,不过这里不可能有。”徐安落寞地低下头。 酿酒的度数和许多因素有关,包括酒曲的好坏,粮食的淀粉含量,更重要的是酿酒技术等。 看她这样,林墨九猜测可能是她小时候在宫里喝过更好的酒,于是不再追问。 “吃菜吃菜,今儿托了你的福,能吃上这么多好菜。”林墨九徒手捻起一块牛肉丢进嘴里,一边嚼一边含糊不清地说。 酒足饭饱后,掌柜的领着店小二过来收拾桌子,顺便结账。 “一般不都是等走的时候一起结吗?”徐安有些纳闷。 掌柜的不好意思地搓搓手,“一般来说是这样,只是你们要了一坛上好的剑南烧春,价格实在太贵了。这……免得夜长梦多,还请二位先结了这桌酒菜钱。” 徐安明了,这厮肯定是怕自己跑路。 “说吧,多少银子,我给你就是了。”徐安打开挎包,准备从里面掏银子。 “一共是五十二两。”掌柜的说完,一张脸笑得满是褶子。 “你说多少?” 徐安怀疑自己听错了,一双眼睛睁得圆圆的,盯着客栈掌柜反问。 “我没说错啊,就是五十二两,一坛好酒五十两,菜钱二两二钱,我还给您少算了二钱银子。” 徐安转头瞪了一眼林墨九,林墨九尴尬地清咳一声,走到窗前的小榻上坐下。 “怎么?银子没带够?”客栈掌柜见这情况,瞬间板起了脸。 “也不是,就是没想到会这么贵。”徐安心疼不已,伸手从挎包隔层里摸出一张银票。 想了想,又捻了一块碎银子掂了掂。 “一百零二两,你验验,麻烦找五十两的银票给我,银子太重了不好拿。” “诶,好!”收到银票,客栈掌柜的又恢复了那副谄媚的神色。 这时,好几个伙计一齐动手,刚好把桌上的杯盘收拾干净,掌柜的便领着伙计一齐下楼。 “您别担心,一会儿我亲自把找您的银票给您送上来。” “嗯。”徐安胡乱应着。 等那群人一走,徐安立马哭丧着脸。 “这儿的酒怎么这么贵啊?你也是,事先都不提醒我一下。”她轻声抱怨说。 林墨九悠哉地躺在小榻上,一双手垫在脑后,“酒水本来就不便宜,更何况是好酒,简直是有银子都难买。话说回来,今天这酒真的还不错,价格实惠。” 他转过头,笑嘻嘻地看着徐安,“我很喜欢这酒,走的时候能不能给我再买一坛,我带着路上解渴。” 徐安恨不得一个茶杯甩他脑门上,“这酒太贵了,我买不起,有机会我给你酿上几坛子。” “你还会酿酒?” 林墨九坐起身,惊讶地看着徐安。 “怎么?不行吗?” “只是有点意外。” 两人正说着话,客栈掌柜揣着银票来敲门了。 他双手奉上银票,笑眯眯地说:“二位还有什么吩咐,尽管提。” 徐安可算是享受到了贵宾级的服务,她想了想,“我想洗个澡,可以帮我提两桶热水来吗?” “完全没问题,能为您服务是我们的荣幸。” 客栈掌柜恐怕是会错了意。 在徐安惊讶的目光中,几个身强力壮的伙计抬上来一个大浴桶,随后而来的几人提着装满热水的木桶往那浴桶里倒。 不多时,他们便准备好了满满一浴桶的热水。 自从进入北方地界,徐安已经差不多一个月没享受到这种服务了,这次还真是大开眼界。 待所有人退出房间后,徐安撩动浴桶里的热水,正想脱了衣服下去泡澡。 眸光一转,窗边小榻上,林墨九还在死皮赖脸地睡着,方才的响动声竟完全没有把他吵醒。 徐安走到小榻边,伸出手指戳了戳林墨九,“喂,快醒醒,别睡了,本姑娘要洗澡了。” 林墨九翻了个身,背对着徐安,还无意识磨了磨牙。 “林、墨、九!你给我滚出去,我要洗澡了!” 天气比较冷,徐安怕洗澡水凉了,拖着他的手臂,大喊着把他往外拽。 林墨九被拖了下来,这才睁开眼睛,不悦地看着徐安。 “别吵,我要休息了。” “滚出去!我要洗澡了。”徐安指着热气氤氲的大浴桶说。 被她一骂,林墨九清醒了,他起身揉着屁股往外走。 “可算把这家伙赶走了,不是说是我的保镖吗?怎么一点身为保镖的自觉都没有。” 徐安打开门,确认过门外没什么人,才放心地插上门,一边脱衣服,一边喜滋滋地往浴桶走去。 “我爱洗澡,皮肤好好!啦啦啦~” “我左擦擦,我右抹抹,洗干净皮肤好好。” 徐安泡了一会儿,这个时代虽然没有沐浴露香皂,但用店里的胰子抹过后,徐安发现手臂上能搓下泥来。 这下便一发不可收拾了,徐安哼着歌搓泥,因为许久没有泡过澡,她身上的泥越搓越多,越搓越爽。 直到打了个大大的喷嚏,徐安才意识到水已经凉了。 病才刚好,怕又着凉感冒了,徐安赶紧站起身,用帕子擦干身上的水。 这时候,她遇到了新的问题,脱下来的衣服丢在床边,不用凑近,她都能闻到一股淡淡的酸味,还夹杂着腥气。 这股又酸又腥的味道,估计来自于徐安被绑走后待的那间黑屋子,衣服是没办法穿了。 徐安只好缩回被子里,绞尽脑汁地想办法。 “唉,我怎么这么蠢呢,连换洗衣服都没准备好,就急匆匆地洗了澡。”徐安懊恼不已,想叫客栈伙计去帮自己买衣服吧,又怕买不到合适的。 这个时代可没有什么m码、l码的概念,所有衣服都是量身定做或者自己亲自去店里试的,再不济,也会找个体格差不多的试衣服。 “这可如何是好?” 正长吁短叹间,敲门声突然响起。 “谁啊?” 徐安朗声问。 “是我。” 一听这声音,徐安瞬间头皮发麻。 怎么把这尊大佛给忘了…… 第102章 改头换面 “闲来无事,我去给你买了身衣服。”林墨九语出惊人。 “买衣服……他?话说他知道我穿什么码吗?”徐安小声嘀咕,一时不知这林墨九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快开门,你洗完了吗?”林墨九又敲了敲门。 徐安把被子蒙在头上,进行了一场激烈的思想斗争。 “嘭嘭嘭!” 这次不是敲门,改成拍门了。 以林墨九那不可捉摸的性子,徐安真害怕,下一秒他会破门而入。 最终,徐安还是裹着被子走到门口。 “你别拍了,我已经洗好了。” 林墨九放下手,“那你怎么半天不开门?” “废话,我洗了澡没衣服穿,能随便开门吗?”徐安把门闩抽出来,不放心地嘱咐说:“你别进来,把衣服给我就成了。” “嗯。”林墨九淡淡应了一声,站在门外把衣服从门缝塞进去。 “这衣服哪儿来的?” 徐安接过布包,翻了翻,发现里面是一身绛紫色的冬裙,颜色搭配一看就很高级,衣襟处还有刺绣。 “还能是哪儿来的,我去店里买的,你试试看合不合身。” 林墨九说完,门外传来“咚咚咚”沉闷的脚步声,应该是往楼下走了。 徐安爱惜地摸了摸那衣服的料子,入手丝滑,内里加了一层细密的白色绒毛,轻薄又保暖,另外还有一条同色系的披帛,上面同样绣了花。 她坐回床上,穿上衣服后,拿起披帛,仔细展开一看,上头绣着云纹飞鹤,简直栩栩如生,端庄又大气。 “妈耶,这辈子都没穿过这样好看的衣服。”穿好衣服后,徐安把披帛搭在臂弯间,忍不住转了个圈。 “看来这林墨九眼光还不错,选的衣服正好合适。” 徐安把半干的头发用发带随意束了,带上门往楼下走。 这么好看的衣裳,当然得让大家开开眼咯。 果然不出所料,她一出现在楼梯口,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客栈掌柜更是差点打翻手中茶碗,目不转睛地看向徐安。 “美,简直太美了,就像是……” “就像是天仙下凡。” 面对众人的夸赞声,徐安内心嘚瑟,面上却谦逊地朝大家笑笑,视线在客栈一楼逡巡。 这客栈规模很大,一楼十分宽敞,即便已经入夜,灯台全数点亮,也跟白天差不了多少。 没一会儿便找到了林墨九的所在,他面色如常地看着徐安,见她望过来,朝她淡淡点头。 说实话,徐安不是很满意林墨九看到自己的反应,她轻轻提着裙摆,往林墨九所在的那桌走去。 走到近前,才发现林墨九对面还坐着一个人。 那人四十岁上下,戴着一顶靛青色布帽,一边喝着杯子里的茶,一边打着哈欠。 “这位是……”徐安疑惑地看着那人问。 林墨九把佩剑放在桌上,那人立刻抱拳道:“小人是成衣铺子的掌柜,您身上穿的衣裳,就出自我家小店。” “哦。”徐安明了地点头,问林墨九,“他来做什么?” “你这衣服还没给钱,我说明天给他,他不放心,硬要跟着我来收账。” 徐安可算是大跌眼镜了,嘴角抽了抽,“合着我身上穿的,你还没给钱,得让我自己给?” “昂。”林墨九理所应当地点头,“我身上没钱。” 徐安叹了口气,看向那中年男子,“这身衣服多少钱?” 那掌柜的立马站起身,朝徐安拱拱手,笑着说:“诚惠四十两银子。” 听到这个数,徐安甚至有立刻把身上衣服脱下来甩林墨九脸上的冲动。 才跟这人相处了一天,徐安就当了两次冤大头,她心里暗暗发誓,以后这货要是再买这么贵的东西,打死也不会给他买单了。 “呵~呵呵……我上楼去拿钱来。” 结完衣服钱,徐安摸着挎包隔层里仅剩的一张银票,心都在滴血。 林墨九跟着进屋,打了个哈欠,自然地往小榻上一躺,准备睡觉。 “喂,先别睡,我有话要跟你说。” 徐安打定主意,一定要跟他说清楚。 不然人还没到京城,钱就花光了,到时候岂不是得一边讨米一边赶路。 “嗯,你说,我听着。”林墨九依旧歪在榻上,声音慵懒,看得出来,他很累了。 叹了口气,徐安走到榻前,“你以后花钱,能不能不要这么没节制,我就只剩下最后一百多两银子了,照你这么个花法,估计没到京城就花光了。” 说完,徐安居高临下地看着林墨九。 原以为他会反驳,不料他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噢,知道了。” 没有辩驳,没有解释。 徐安皱眉,心里怎么有种对不起他的感觉。 或许杀手做事,都是随心所欲的,自己这么拘束着他,实在有点不应该。 但是…… 没钱才是最主要的,没钱寸步难行,徐安经历过,所以不想再体验了。 “嗯,就这样吧,正常必要的花费还是可以的,像那种天价酒啊,还有这华丽的衣裳,其实完全可以省下来的。” 说完,徐安拉上纱幔和床帘,准备上床睡觉。 “我只是想让你和以前一样,穿最好看的衣裳。” 林墨九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很轻,徐安听后却内心一颤。 是啊,他并没有错,自己只是一个闯入者,何必用自己的观念,来管束他呢。 徐安闭上眼睛,想象要是真正的林语婳遇到这种事该怎么做,她会不会全心全意地夸林墨九做得好呢? 更深露重,小心火烛! 圆月高悬,覃默一路策马狂奔,总算赶到南桥镇,这个最初找到沐宇的地方。 他四处张望,最终驭马奔向那火光最亮处。 “宜宾客栈。” 覃默下马,一边脱掉外层的大氅,一边默念这四个字。 这一路上,他为了省钱,极少入住客栈,一般都是借宿在乡亲家里。 今天天色有些晚,他不好打扰别人,再加上总算到达目的地,就算自己不累,追云也该好好休息一下。 客栈的马厩,一般会配备免费的草料,让它好好吃上一顿,算是这一路辛苦赶路给它的奖励。 “客官里边请,打尖啊还是住店?”胡掌柜抬头,看见覃默,热情地迎了出来。 第103章 倒霉蛋覃默 “要一个鸡蛋汤,再来盘青菜,麻烦给我的马喂些上好的草料。另外,我要一间最便宜的房间。” 覃默随口吩咐着,大步走进客栈,选了个靠楼梯口的座位坐下。 虽然他的要求有点奇葩,但胡掌柜是什么人啊,在徐安的指导下,微笑服务落实得十分到位。 不过,他还是照常推荐了一把自家店里的招牌菜。 “客官赶路辛苦了,要不要试试小店的招牌菜,我给您打个折。” 覃默本想拒绝,可是一听还可以打折,手指敲着桌面,纠结了两秒便点了头。 “唉,等等,要了鱼,那鸡蛋汤就不必上了。” 胡掌柜笑得和蔼,“完全没问题,这就通知后厨给您上菜。” 这客栈上菜速度很快,覃默一杯茶还没喝完,一菜一汤便上了桌。 闻着酸菜鱼特有的鲜香气味,覃默不由咽了口口水,迫不及待地夹菜吃。 口感比想象中的更好,覃默一吃就完全停不下来了,先吃完鱼肉,就着鱼汤里面的酸菜,覃默整整吃了五大碗米饭。 吃是吃过瘾了,可吃得太撑了,晚上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完全没有睡意,覃默索性起身,打算去马厩看看追云。 屋外月光很亮,他没有点灯,下楼后径直走向后院。 按照习惯,客栈的马厩一般会建在最后面靠左边,覃默没怎么费功夫便找到了位置。 这里面拴着不少马,其中还有几头驴,追云一见到他便朝他扬了扬脖子,还打了个响鼻。 覃默摸上它的脑袋,碎碎念,“晚上吃饱了吗?你怎么也没睡,是跟我一样吃得太撑了吗?” 突然,身后黑影一闪而过,覃默敏锐地转头,只见那黑影跃上墙头,往下一跳便消失不见了。 须臾,一道凄厉的喊声响起,“抓贼啊!快来人啊!我的珠宝,我的银子都被偷了。” 不多时,各处客房纷纷亮起灯光,其中一间客房窗户被推开,一个长相丰腴的妇人伸出头张望,很快就跟马厩前的覃默对上了眼。 “快!抓贼啊,贼在马厩前,别让他跑了。”她指着覃默大喊大叫。 覃默面色一变,喊道不妙,可现在他跑也不是,不跑也不是,只好呆愣愣地站在原地。 追云不安地原地走动,覃默安抚地拍了拍它的头。 脚步声十分杂乱,众多伙计在胡掌柜的带领下,操着棍子往后院跑来。 “怎么是你?”胡掌柜脚步一顿,挥手让后面的伙计停下。 “正是在下。” 覃默拱了拱手,解释说:“晚上吃得太多,撑得睡不着,便来马厩看看我的马。” 胡掌柜看了看追云,又看了看他,“方才有贼人进店偷了东西,不知客官可有瞧见?” “什么瞧见不瞧见,贼人就是他,他偷了东西,想来后院偷马逃跑,刚好被我给抓了个现行。” 伙计们纷纷让开,一个穿着玫红色缎面衣裳的妇人快步走来,伸出胖乎乎的手指指向覃默。 她身后还跟着两个男人,精瘦精瘦的,一看就知道是练家子。 “这位夫人可别信口雌黄,我不过来这里看看我的马,怎么就被你污蔑成了小贼?”覃默挑了挑眉,面色如常地为自己辩解。 “废话少说,有没有偷东西,搜搜就知道了。” 她话音刚落,身后两人压了压手掌,狞笑着走向覃默。 “夫人别这样,他也是客栈的住户,兴许是有什么误会,问清楚了再动武也不迟。” 这时,客栈里又跑出来许多看热闹的客人,他们远远观望着,不敢上前。 胡掌柜想拦,但是又不敢,拼命朝身后的伙计使眼色。 可那些伙计虽然手里有棍子,这时候却手抖得厉害,互相推搡着,谁也不敢贸然出头。 “小贼是有,不过方才翻过这道墙跑出去了,你们赶紧出去追,兴许还来得及。”覃默指向身侧的围墙说。 “呵,这么高的围墙,不是谁都能上的,别想糊弄过去。” “是啊,老实点让我们搜搜,就知道你是不是小贼了。” 两人摩拳擦掌,说着话突然出手,速度极快,一拳打在柱子上,大腿粗的柱子瞬间被砸出个大洞来。 要不是覃默反应快,估计此时已经遭殃了。 转头看了眼那柱子,覃默眼眸微眯,“你们来真的?” “废话,看招!” 另一人抽出腰间软剑,挽了个剑花朝覃默面门劈来。 覃默侧身躲过,顺势轻盈地往后一跃,与两人拉开距离。 “客官别动手啊!事情还没弄清楚,万一伤着人了,小店担不起责啊。”胡掌柜拍着大腿,急得原地转圈。 “呵,你个没用的东西,我的东西是在你店里丢的,你不帮忙也就算了,别跟这儿添乱。” 妇人出言不逊,白了胡掌柜一眼,“你们俩给我把他拿下,我的珠宝和银子定是在他那里。” 两人一击未中,对视一眼,竟一齐朝覃默发起进攻。 覃默手上没家伙,只得左避右闪,被追得毫无还手之力。 “我再说一次,我只是刚好在这里看马,没有偷东西。”覃默一边躲闪,一边大喊。 “呵,我东西被偷了,而你刚好在这里牵马,你说不是你,谁信?”妇人冷笑,一双三角眼死死盯住覃默。 覃默知道,跟这人说不清楚了,干脆不再藏着掖着,提气一跃上了墙头。 “嘶~” 这一招,瞬间把大家伙看得倒抽一口凉气,看热闹的人群中甚至爆发出一阵叫好声。 “哟呵,原来你这小贼还会轻功。”精瘦男人一拳打在墙上,抬头看着站在墙头的覃默,语气里竟然有着棋逢对手的兴奋。 本以为上了墙头就没事了,没想到那两人再次对视,其中一人蹲在墙角,另一人手持软剑后退几步,一个助跑,竟也上了墙头。 “小贼,哪里跑!”他一声暴喝,提剑朝覃默刺去。 覃默见势不妙,墙头根本没有躲避的空间,他利落地一矮身,一记扫堂腿,将那人扫了下去。 第104章 重拳赛威 “啊!” 随着一声惨叫,那人摔进院子里,软剑丢在一旁,双手抱着腿哀嚎。 “你竟敢伤我兄弟。”另一人扶起他,伸手指向墙头站立的覃默,眼中怒火熊熊燃烧。 “是你们无理在先,我只不过是被迫反击,我最后说一次,我不是贼,没偷你们东西。” “你给我下来,敢不敢让我们搜身。”妇人仍在叫嚣着。 覃默叹息一声,知道今晚这事不解决是睡不了好觉了。 “这样,你跟我一起,我们去找找看,兴许能追上那小贼。”覃默指着那个没受伤的男人说。 “对对对,最要紧的是拿回你的财物。”胡掌柜走到妇人身边连连劝说。 妇人恨恨地盯着覃默,许久后才点点头说:“这样也行,你俩一起去,赛威你给我看着他,千万别让他跑了。” 覃默掸了掸肩头的灰尘,往下一跳,稳稳落在地面。 他根本没注意到,这时妇人微微侧头,朝赛威使了个眼色。 “走吧,趁现在他还没跑远,看看能不能追上。”覃默一边说,一边朝蹲着的赛威走去。 不料刚走到赛威身后,他突然站起,猛地一拳砸在覃默脸上,这一拳力道十足,覃默只感觉人中一热,鼻血立马就流了下来,一滴一滴落在地上。 “你们……耍诈……” 覃默眼冒金星,痛苦地捂着鼻头蹲下。 “快,快抓住他,别让他跑了。” 赛威一脚将他踢翻在地,迅速欺身而上,将覃默压在地面。 “哼!还不是让我给抓住了。” 妇人得意洋洋地缓缓走到覃默面前,蹲下身,双手在覃默身上摸索。 “你们别这样啊,打坏了人可怎么好,冷静……要冷静啊。” 胡掌柜快步走过来,试着拉了拉覃默,可惜他被赛威压着,根本动弹不得。 “咦?” 妇人目露疑惑,越摸越急躁。 覃默咬着牙,那妇人在他身上来来回回摸了两遍,只摸出一个干瘪的荷包,从里面倒出两块碎银子和几枚铜板。 “怎么会没有?难道是藏在马厩里了?” 说着,她提着裙摆,走到马厩里,马厩到处是干草和灰尘,里面还混着些大块的屎。 妇人嫌弃地后退一步,指着躲在胡掌柜身后看戏的伙计们,“你们还愣着干嘛,赶紧过来帮我找,找到了我重重有赏。” “是!” “好!” 十几分钟过去了,马厩被翻了个底朝天,就连大块的马屎都被捅得稀烂,可惜依旧一无所获。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不是他?”妇人疑惑地再次走到覃默身边蹲下。 “说,你把东西藏到哪里去了?” “都说了,不是我偷的。”覃默被压了许久,说话都有气无力的。 妇人思忖良久,无奈地摆摆手,“放开他。” 赛威愣了一下,不甘地放开覃默,胡掌柜赶紧过去,把覃默从地上扶起来,还帮他拍了拍身上粘的灰尘草屑。 “你怎么样?伤到哪里了?”胡掌柜关切地问。 “不是很好。” 覃默抹了一把脸,鼻子下半干的血迹被他抹得半边脸都是。 “抱歉了兄弟,是我们抓错了人。”赛威拱了拱手,悻悻说道。 “呵,呵呵……真有意思,闹了这么半天,你们一句抓错了人就撇清了?” 覃默咽了口唾沫,发现嘴里尽是血腥味,扭头“呸”地吐了口带血沫子的口水。 “不然你还想怎样?”妇人指着一旁犹自抱着腿的男人说:“他也受了伤,咱们扯平算了。” 胡掌柜皱眉,看了看那妇人,觉得她着实有些无理取闹了。 “账不是这么算的,我无缘无故被你诬陷,还挨了打,这事你说怎么扯平?” 覃默往那妇人所在的方向走了几步,眼中透露出丝丝寒意。 “是啊,怎么能这么扯平呢?明显这位兄弟吃了亏。” “你们就是仗着人多,欺负他一个。” “对!我都瞧见了,是你们先动的手。” …… 客人们兴致高昂,纷纷出头为覃默说话。 妇人不自觉后退了一步,“你……你别过来,你到底要怎样?给句痛快话。” 赛威缓过神来,迅速挡在那妇人身前。 “兄弟别冲动,我们也是一时心急,这才误会了你。要什么赔偿尽管说,我们夫人会给你的。” 这话倒是提醒了那妇人,她弯下腰,从鞋底里摸出一张银票。 “对对对,我可以赔偿你,一百两银子,够了吧。” 见她展开银票,众人“咦”了一声,纷纷捂着鼻子往后退。 胡掌柜眼前一亮,拉住覃默小声劝说:“要不……” 话还没说完便被覃默甩开,“这钱……我不要。” “好!” “兄弟果然正直,不愧是习武之人。” “对!硬气。” 他这一举动,把看热闹的众人看爽了,纷纷鼓掌为他叫好。 妇人苦着一张脸,“你到底想怎样?” “很简单。”覃默双腿一叉,撩开衣摆,“我不打女人,你从我胯下钻过去,这件事我自认倒霉。” “你别欺人太甚,你知道我们夫人是谁吗?” 妇人白着一张脸,紧咬下唇看着覃默,赛威却捏紧了拳头,咬牙切齿地说。 “我管她是谁,反正今天这事不能随便了了。” “你……” 赛威心一狠,一记重拳出击,把在场众人吓得直冒冷汗。 覃默却闪身避开,反手一巴掌甩在赛威脸上。 “呵!还想阴我。” “你找死!” 赛威摆出架势,频频朝覃默出招,基本每次出手都直奔覃默命门,显然是想置他于死地。 覃默见状也不再留手,见招拆招,全力应对。 后院火光通明,两人在中间空地上腾挪跳跃,拳脚相加。 在场众人,无不看得目不转睛,生怕错过什么细节。 覃默是什么人,他的武力值虽然只能算中上,但他耐力极佳,打斗时长越久,他越是游刃有余。 一番强势出击后,赛威明显力不从心,他出拳速度越来越慢,力量也有所减弱。 覃默一闪身出现在他身后,一脚踹在他后腰处,只听“嘎巴”一声响,赛威被踹出去两米远,重重落在地面,扬起一片灰尘。 第105章 蓝衣女孩 “好!” 趁大家的注意力被转移,妇人用手帕挡住脸,想从侧边溜出去。 覃默哪里会轻易放过她,脚尖一点,身姿飘逸地挡住她的去路。 “想走?” 妇人尴尬笑笑,“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你就放过我吧。” 覃默勾起嘴角,岔开双腿,就那么直直地看着她。 “好,我钻。” 妇人也是没办法,弯下腰不情不愿地趴在地上。 相比较钻裤裆,她更害怕的是那些看热闹的客人和伙计。 她抬起头,见那些人都伸长了脖子看她,甚至对她指手画脚,小声议论,顿时脸红得像烧红的烙铁。 “看什么看,都给我滚,滚!” 胡掌柜叹息一声,转过身驱赶人群,“散了,啊,都散了吧,没什么好看的,夜深了,回去睡觉去。” “你给我记住,这胯下之辱,我迟早要让你付出代价。”妇人咬碎了牙,最终还是缓缓低下她高贵的头,趴着往覃默裆下钻去。 即便是这样,覃默还是觉得自己有点亏,不过闹了这一通,他肚里的食也消得差不多了。 “哈~” 覃默伸了个懒腰,该回去睡觉了。 第二日,覃默睡到天大亮才起,收拾好到一楼吃早餐时,刚好听到隔壁桌客人议论。 好像提到了昨晚妇人的来历,他不由屏气凝神,放下筷子仔细听。 “话说昨晚上肖娘子可真够丢脸的。” “可不是嘛,不过是她无理在先,人家反击也是应该的。” “唉……不过昨晚上那兄弟可能摊上事了。”一人摇着头,叹息着说。 “怎么说?” 另一桌客人估计昨晚也去看了热闹,听到这话,连包子也不吃了,转过身追问。 “她可是南安县县令的姘头,说是咱南安县的地头蛇也不为过,在这小小的南桥镇吃了瘪,日后不定怎么报复呢。” “啧……” “是啊,难咯。” 覃默心里原本是有些忐忑的,听到最后,不屑地撇嘴一笑。 “呵!不过是小小的南安县令。” 吃完去结账,胡掌柜一见是他,不肯收他的钱。 “昨晚是我们照顾不周,可我也只是小小的客栈掌柜,有些人实在惹不起。” 覃默有些意外,但还是把银子放在柜台上,心思一动。 “掌柜的,跟你打听个人。” “哦?客官有什么吩咐尽管说。” 覃默拿出画像,在柜台上展开。 不等他问话,胡掌柜看清楚画像上的人后,先是嘶了一声。 随后拿起画像,仔细打量上面的人。 “不知客官找她做甚?” “我受孙三郎之托,特意回来寻他娘子的。”覃默点明身份,这些是沐宇之前告诉他的。 “孙三郎……” 胡掌柜默念这三个字,忆起徐安第一回来这里卖红薯粉的时候,身后是跟了个仪表堂堂的男子。 “这事我略有些耳闻,听说孙三郎死了,村里的红薯粉作坊被人占了,她在数月前就离开这里了。”胡掌柜叹息地摇头。 “她是我见过,最为冰雪聪明的姑娘,为人爽朗大气,不拘小节。”他一边敲着柜台一边赞叹。 覃默没想到真的找到了线索,赶紧追问,“你知道她去了哪里吗?” “这个……”胡掌柜闭着眼睛仔细回忆,“我没有打听过,不过最后她领着三个异族人回来住了几天,隐约听他们称呼她为圣女。” “什么异族人,来自哪里的?” “这个倒是极好辨认,他们来时骑着马,还赶了一群牛,估计是从草原来的。”胡掌柜对这些细节印象深刻。 “草原?!” 覃默惊惧交加,原以为到这里略微找一找就能寻到这女子,没想到她竟然去了草原。 草原辽阔,没有确切位置,甚至找不到地方,更何况是找一个人。 摆在面前的还有一个难题:他没钱了。 “客官,客官?” 覃默回过神来,“没事,我先走了,多谢掌柜的告知覃某。” 牵着追云,独自徘徊在陌生的街道,覃默心如死灰,盘算着下一步该去往哪里。 回去?还是去草原继续找? 这是个难题。 覃默正想问题想得烦,突然感觉有什么东西朝他丢来,他灵活地侧头躲开。 驻足四处张望,街道上人来人往,没什么特别的发现。 正准备继续往前走,又一个东西直奔他面门而来,覃默反手接住。 摊开掌心,却是颗红枣。 他疑惑地抬头,路人走过,一个长相十分标致的姑娘冲他俏皮地眨眨眼。 不明白她什么来路,覃默没打算理会她,把红枣丢进嘴里。 “不错,还挺甜的。” 他自顾自往前走,那姑娘却拨开人群,不远不近地跟在他身后。 走到一处僻静的巷子里,覃默顿住脚步,迅速扭头,巷口处一颗脑袋像乌龟似的,“嗖”地一下就缩回去了。 “出来吧,我都看到你了,姑娘这般跟着覃某,到底有何目的?” “哈哈哈!” 一串银铃般的笑声自墙后响起。 “你终于注意到我啦,还以为要跟你许久呢。” 覃默转过身,便见一个十六七岁,身着蓝色短裙的女子出现在巷口。 她的着装有些奇怪,不似寻常女子规规矩矩的装扮,裙长才至膝盖,下身穿了件贴身的淡蓝色裤子,裤腿扎进牛皮小靴里。 虽然奇怪,但看起来倒是甚为清爽,估摸是因为她长了一张招人喜欢的娃娃脸。 “你跟着我做什么?有什么事请直说。”覃默的语气有些不耐烦。 “哈哈,你不记得我了吗?”蓝衣女子往他所在的方向走了几步。 覃默皱眉,“我应该记得你吗?” 同时,他在脑海里默想了一遍,确认自己根本不认识她。 女孩似乎有些生气,她足尖一点,竟原地腾空而起,稳稳当当落在覃默身前。 覃默霎时间眼前一亮,伸手指着女孩说:“原来你就是昨晚的小贼!” 说实话,覃默应该很生气的,自己因为她,被人冤枉,还挨了一拳。 可见她那么俏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对着自己笑,覃默心里却没有多恼怒。 她一定有什么苦衷吧? 第106章 女飞贼 “你为什么潜入客栈偷东西?”心里这么想着,覃默脱口而出。 话说出口他才意识到不对,她偷东西跟自己没有关系,就算自己多管闲事问了,她也不见得会认真回答自己。 女孩双手抓着胸前的鞭子,眼珠子滴溜溜地乱转。 正当覃默以为她会找借口搪塞自己时,女孩开口了。 “我不是偷东西,只是拿回我朋友的卖身银子,去把她赎回来。” “什么意思?”覃默一时有些想不明白。 “哎呀!你怎么这么笨呢。” 女孩拉他到一旁蹲下,捡了根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 “有次我受伤,是她救了我,所以我们认识了。” “我这个人,在一个地方待不住,总爱四处行侠仗义,所以去年就离开了。” “前几日途经此处,偶然遇到她弟弟,说他姐姐被他爹给卖了,求我救救他姐姐,我一路追过来,可是已经晚了。” “那可恶的老女人,竟然把文静卖到青楼里去了。” 她画了一座两层小楼,门前许多小人,继续说:“我虽然懂些拳脚功夫,可闯进青楼里救人,还是有些困难,于是只好想别的办法。” “所以你就去偷银子?” “都说了那不是偷,是拿回。”她有些恼火地说:“那老女人不是好人,专门诓骗老实人家卖女儿,说是卖给大户人家做丫鬟,实际上,那些女孩最后都被她高价卖到楼子里去了。” 覃默挑眉,“所以,你找我做什么?” “我看你这人好,正直,又会武功,所以想求你办件事。”她笑嘻嘻地说。 “我不会去青楼帮你救人的。”覃默直截了当地拒绝。 “不不不,我想你误会我的意思了。”她伸手拉住要起身离开的覃默。 “我们不用硬闯,只需要你拿着银子,扮成嫖客,去把她买下来就行了。”她着急忙慌地解释。 覃默嘴角抽了抽,转头认真地看着那女孩。 “你看我这个样子,像嫖客吗?” “像的。”女孩见他变了脸色,立马解释说:“我有办法让你像嫖客。” “这么做对我又没好处,况且我还有事。” 想了想,覃默还是决定拒绝。 他转身拍拍追云,牵着它往巷子口走去。 “是找那画像上的姑娘吗?我见过她,不如我们做个交易。” 女孩见没办法说服他,只好使出杀手锏。 果然,覃默顿住了脚步。 “你帮我把我朋友赎出来,我帮你找到画像上的姑娘。”怕覃默不信,她举起手,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我保证!” “好!只要你帮我找到她,你说的条件我都答应。” 女孩一蹦三跳到他身边,用肩膀撞了撞他,“那就祝我们合作愉快 !” “嗯。” 覃默冷冷应声。 “你怎么一点也不激动呀,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覃默。” “好名字,和你这人很配,我叫艾媚儿,很高兴认识你。” “嗯。” 他们直奔成衣店,换下冷酷的黑衣,覃默穿上艾媚儿专门给他挑的纨绔子弟装,站在铜镜前差点没认出来自己。 “嘿嘿!我的眼光还不错,等会儿再把头发重新梳一下,就差不多了。” 覃默闭上眼睛,任由她折腾。 所谓人靠衣装马靠鞍,装扮一新后,看起来确实有那么点像样。 艾媚儿围着他转了一圈,右手抚着下巴说:“还可以,就是感觉有点不对劲,眼神?对了,你要是去了青楼里面,眼神就不能这么正直了,得虚一点,要看起来就像个好色之徒。” 覃默眯起眼睛,斜睨了她一眼。 “好了吧,哪家青楼,什么时候去?”覃默只想快速完成任务。 “急什么?那家青楼叫醉尘楼,在平远镇,咱们骑马很快就能到。” 覃默穿劲装习惯了,乍一穿这连腰带都没有的袍子,觉得哪哪都不得劲,剑也被收走了,他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有种不安全感。 艾媚儿见他这样,提议说:“要不然咱们找家酒楼,吃了饭再去?” 折腾了许久,正好覃默肚子饿了,便点头同意。 南安酒楼,后院包厢内。 艾媚儿四处打量环境,满意地点头,“没想到这小小的南桥镇,竟还有这等雅致的好地方,就是不知道饭食合不合口味。” 话音刚落,门被敲响,几个伙计端着托盘上菜。 看着摆满了一桌子的美食,覃默不自觉咽了口口水。 “这一桌得不少钱吧?”覃默问。 “不贵,也就一两多银子,快吃,一会儿凉了就不好吃了。” 心里感叹了一下这里物价便宜,覃默走到桌边坐下,拿起筷子。 刚一伸手,长长的衣袖差点把碗打翻,他只好缩回手,只夹附近的菜吃。 “味道还不错耶,你试试这道粉蒸排骨,好香。”艾媚儿惊喜地说,一双眼睛闪闪发光地看向覃默。 覃默没有动筷,左手搂住右手的袖子,艾媚儿这才发现他的不自在。 “我说你怎么这么蠢呢。”她无奈地扶额。 起身从一旁的茶几上拿来一根带子,走到覃默身后。 覃默刚想起身,就被艾媚儿按了下去,“别动,看你吃饭不方便,我帮你系上襻膊。” 系好后,她巧笑嫣然地坐回覃默对面,两人默不作声地吃着菜,一顿饭吃了半个多时辰。 吃完饭,覃默准备催促她出发,艾媚儿却伸了个懒腰,“吃饱了就犯困,床边正好有个小榻,我先眯一会儿,咱们晚点再走。” 覃默有些无语,说要帮忙救人的是她,现在磨磨蹭蹭的也是她,真不知道她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这一觉,一直睡到太阳西斜,覃默猛然惊醒,原来不知不觉他竟也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扭头一看,发现艾媚儿还在睡,小脸红扑扑的,窗外的夕阳照射在她脸上,看起来格外柔媚。 “唉,醒醒,天黑了,我们该上路了。”覃默走到她身边喊。 喊了没几声,艾媚儿转过身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她伸了个懒腰后才睁开眼睛。 “我这是在哪儿?什么时辰了?” 第107章 醉尘楼 覃默没好气地说:“咱们还在南安酒楼,再睡下去天都黑了。” “啊?天快黑了?”艾媚儿起床穿鞋,“该吃晚饭了,我去叫店小二来点菜。” “什么情况?你睡糊涂了吗?” 覃默拽住她的衣领把她拉了回来。 “你不是要去宁远镇救你的朋友吗?怎么还惦记着吃饭?” “可是我饿了,这酒楼里的饭菜可好吃了,晚饭我还要在这里吃。”艾媚儿捂着肚子,可怜巴巴地说。 “好吧,随你,反正不是救我朋友,我不操心了。”覃默闻言放开她,双手环胸坐回凳子上。 艾媚儿打开门,走到门口叫了一个伙计过来,两人低声交流一阵后进屋。 她见覃默板着脸,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那个……我也不是故意这样的,虽说救人如救火,可这事,它急不来。” “再说了,你见过哪家青楼是大白天开门的,咱们得等到晚上。” 听她这么一解释,覃默恍然大悟,难怪她一整天都没再提救人的事,东拉西扯的,原来是在等天黑。 想通了其中关节,覃默心里的怒气烟消云散。 “你怎么不早说,等吃了饭我们立马启程。” “好!” 月黑风高,平远镇却热闹非凡,白天茶叶贸易兴旺,夜晚手帕纷飞,莺歌燕舞,是个实实在在的销金地。 二人骑马直奔醉尘楼,这是平远镇最大的一家青楼,楼内楼外灯火通明,香风阵阵,楼里传来悦耳的丝竹之声,听得人心生向往。 艾媚儿在来之前,对自己做了一番改造,现下她是覃默身边的一个小厮,点头哈腰地跟在他身后。 “两位爷里边请。” 门口的护卫极有眼力劲,老远便迎了上来,热情地帮他们牵马。 “是第一回来吧,要不要给您介绍个活儿好的?” 他一边走,一边贴着覃默问,至于艾媚儿,在他眼里不过是个下人,不必理会。 不待覃默回答,一个身着吊带长裙,长髻侧挽的柔媚女子迎了上来。 “哎哟~这位爷生得可俊俏,若是您看得上眼,今夜奴家陪您,保证把您伺候得舒舒服服的。” 她甩着手帕,白了那护卫一眼, “还不赶紧帮客人把马拴好,别误了我俩的好事。” 护卫不甘地应了一声,牵着马走开。 覃默被那女人挽着,心里有些抵触,便想把手抽出来。 刚用劲便被她发现了,她扭头嗔怪地看了覃默一眼,把他挽得更紧了。 身后传来窃笑声,女人这才注意到艾媚儿,不过没看出什么,反倒是覃默紧张得不行。 “你怎么还跟着,自己找地方喝茶去,等爷完事了去找你。”覃默不悦地转头,朝艾媚儿呵斥说。 “哈哈哈,瞧把您给猴急的,想必是第一回来逛醉尘楼吧,来……我领你上我屋里去。”她拉住覃默的手,把他往楼上拖。 期间,不少年轻貌美的女子与覃默擦身而过,朝他抛着媚眼。 “这是老娘相中的男人,你们别做梦了。”女人看不惯那些女子的作态,护犊子似的拉着覃默往里走。 来到房间里,覃默头疼地揉揉太阳穴。 女人把手帕一丢,迫不及待地环抱住覃默的腰,把他顶在门上。 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把覃默吓了一跳,他伸手把那女人一拉,兴许是用力过猛,女人被他贯到地上,吓得花容失色。 “公子,是奴家做错什么了吗?” “哦,没什么,我来不是为那事的。”覃默开门见山。 女人在地上趴了好一阵,见覃默神色冷冷的,看都不看她一眼,只好悻悻地起身。 “那你来我们醉尘楼,所为何事?”她站起身,上下打量覃默,眼神中带着戒备。 “赎人。” “哦?我没猜错的话,你这是第一回来醉尘楼,你要赎谁?”她捡起手帕,拿在指尖,缓缓缠绕。 “翠云,她不久前被卖进这里。”覃默见她眼神闪烁,追问道:“你见过她吗?” “见是见过。”女人长叹一口气,坐到桌边凳子上,“你是她什么人?” “我受人之托。” “我知道了。”女人慵懒地撑着下巴,“只是,她是新来的姑娘,如今还被关在后院调教,也不知道妈妈肯不肯卖你。” 覃默取出钱袋子,从里面摸出一块碎银,“还请姑娘从中调节,这便算是你的辛苦费。” 她伸手接过银子,拿在指尖细细观看,“出手够阔绰的呀,好,这个忙我帮了。” “你就在房里等着我。” 说完,她出了门,临走时还顺手把门给带上了。 不多时,她领回来一个四十来岁的女人,这人应当就是这楼里的老鸨了。 她在打量覃默的同时,覃默也在观察她,这人身着华贵的锦缎抹胸长裙,颜色亮丽,眼角满是皱纹,从远处看,确实风韵犹存。 不过覃默视力好,能清楚看见她脸上裂开的粉痕,她一进屋,浓重的脂粉味呛得覃默连打了三个喷嚏。 “好一个俊俏的公子哥!”老鸨率先开口夸赞,笑吟吟的,看起来很好说话的样子。 不过她的声音尖细,听得覃默头皮发麻。 覃默站起身,朝老鸨拱了拱手。 显然在来的路上,那女人已经跟老鸨说明了自己的来意,“翠云这丫头人长得标致,我很喜欢,再说买她可是花了我不少银子,要赎她回去,你得拿出点诚意来才行。” 覃默没跟她废话,直接掏银子,五锭十两的银子摆在桌上,在烛光的映照下,闪闪发亮。 老鸨显然是见过世面的人,没有同那女人一样发出惊叹声,只是淡笑着看向覃默。 “这些,够了吗?” 老鸨没有搭话,兀自摩挲着手上的红宝石戒指。 艾媚儿先前同覃默打过招呼,这种情况他们早就预料到了。 女人看向老鸨,唤了声,“妈妈!” 老鸨依旧定定地坐着,覃默掏出钱袋子,打开拉绳,里面的碎银子哗啦啦倒在桌面上,其中还有几小块金子。 倒完后,覃默把空了的钱袋子拍在桌面上,“只有这些了,还请给个准话。” 第108章 赎人 老鸨伸出戴了戒指的手,扒拉了那堆碎银一下,挑了挑眉。 覃默捏紧了拳头,面色不显,其实心里很紧张,怕她故意刁难自己。 不料老鸨眯眼看了他一瞬,顿时喜笑颜开,“差不多,勉强够得上我调教她两日的花销吧。” 她见覃默面色不愉,补充道:“这年头,生意难做,难得碰上个好苗子,我费了不少银子才买了来,要不是看你是个爽快人,我还不舍得卖呢。” 覃默见目的达成,懒得和这人周旋。 “翠云人在哪里?我现在就要带她走。” 老鸨见他老是板着脸,顿时失了兴趣,朝那女人努了努嘴,“金凤,你带他去后院提人。” “是!” 女人恭敬地福了福,走在前头带路。 覃默真是一刻都不想在这里多待,立马跟在金凤身后走出屋子。 外头依旧莺歌燕舞,热闹非凡,二人所过之处,不时有人朝覃默扔来手帕。 好不容易走到一楼,覃默抬头,瞧见了在角落里数花生米的艾媚儿,艾媚儿正好与他对视上。 覃默招了招手,艾媚儿立刻笑盈盈地跟了上来。 穿过游廊,一行三人走在去后院的小路上,月光明亮,晚风萧瑟。 金凤搓了搓胳膊,“翠云妹妹真是好命,还没接客就遇上了恩人,就此便可脱离了这苦海。” 覃默没有搭话,倒是艾媚儿好奇地问:“我看你在这楼里混得不错,人人都让着你,这样你也不开心吗?” “做妓有什么可开心的,今朝被人捧,指不定明儿就被碾到泥里了。” 金凤似乎是有了谈性,不自觉放缓了脚步,“你们别看我这样,原先我也是好人家的姑娘,无奈被骗了卖到这里的。” “是吗?” 金凤轻轻点头,“不只是我,楼里大多数姑娘都是被骗来的,只不过妈妈有本事,姑娘们都是穷苦出身,无权无势,便只能认命了。” 艾媚儿与覃默对视一眼,两人都没料到,这青楼竟这么不干净。 她还要再说什么,转过一个弯,来到有人看守的一处院落门前。 她笑着打了声招呼,“两位大哥辛苦啦,妈妈叫我来领人,这位客人出银子赎了翠云,就前两天买的那姑娘,你们去一个把她带出来。” 两个看守对视一眼,胖胖的那人冲金凤点点头,推开门进去了。 艾媚儿伸头想看看里面什么情况,却被另一个看守挡住了视线。 他低骂一声,“做事毛手毛脚的,进院子也不知道随手关门。” 说着,两手一合,把院门关得严严实实。 覃默在院门外直直地站着,金凤四处看了看,靠在一处矮墙边歇息,艾媚儿左看右看,似乎有什么想法。 不多时,里面隐约传来哭声,哭声越来越近,院门“吱呀”一声被打开。 待看清门后的人时,艾媚儿惊喜地叫道:“翠云!” 她见翠云被捆着双手,泪眼婆娑地打量自己,便冲她俏皮地眨眨眼,“是我呀翠云,我来带你回家!” 金凤在一旁搭腔说:“你也真是命好,刚进来就被买了,快回家去吧!” 翠云脸上依旧泪水涟涟,不知道是被吓的,还是开心的。 胖胖的那个守卫见翠云立在原地不动,从身后推了她一把,“赶紧走,走走走!别跟这待着,影响我们办差。” “走吧!”艾媚儿上前拉着翠云的手,帮她解开绳子。 覃默见任务完成了,转过身大步往外走,艾媚儿赶紧拉着翠云跟上。 金凤站在原地,她落寞地抬头,看一眼天上的圆月。 “今生今世,恐怕我只能如此了吧!” 出了醉尘楼的大门,覃默深深吸了一大口新鲜空气。 艾媚儿见他这样,笑着调侃,“这里不是你们男人的天堂吗?你怎么好像很嫌弃的样子。” “什么天堂?这里只是纨绔子弟的天堂,于我而言,就如地狱一般。” 翠云紧紧拉着艾媚儿的袖子,“媚儿,是你吗?” 得到艾媚儿肯定的答复后,她激动得紧紧抱住艾媚儿。 “唔唔……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她胡乱地擦一把泪,“爹爹把我卖掉,我以为只是给人家当丫鬟,没想到竟是这种地方,还好你来救我了,不然……不然……” 她热泪盈眶,艾媚儿拍拍她的背安慰说:“我知道,我都知道,你的性子刚烈,绝对不会屈服的。” “咳咳!你们注意点。”覃默提醒道。 艾媚儿转头,发现醉尘楼门口两个守卫以及进出的客人,正用怪异的眼神看着她们。 “走,我送你回家。” “嗯。” 艾媚儿和翠云同乘一骑,靠着明亮的月光,两匹骏马疾驰在黄土路上。 后半夜时,他们才来到一处村落,村子里没有灯光,到处都是黑黢黢的,隐约传来几声狗吠。 “到了!” 艾媚儿拍拍已经睡着的翠云,翠云猛然惊醒,在看清楚村口的那棵大槐树后,才真正相信自己已经回来了。 “可是……” 在艾媚儿继续打马前行时,翠云却犹豫了。 “我……” 她羞红了脸,看一眼覃默。 覃默自觉地打马前行几步,在离她们十来米远的地方停下。 “没事的,你说。”艾媚儿不懂她在纠结什么,催促她快说。 “我被卖到那种地方,要是回家,村里人会说我的,还有我爹爹,他肯定会认为我已经不干净了。” 她一口气说完,低着头,不敢看艾媚儿的眼睛。 “嘻嘻!”艾媚儿却轻笑了几声,“我还以为你担心什么呢,放心吧,你被骗到青楼的事只有你弟弟知道,他没跟别人说。” “真的吗?”翠云扭头,一脸希冀地看着艾媚儿。 “是真的,我还能骗你不成,他不放心你,一路跟着到了平远镇。你该好好感谢他,要不是他,我都不知道你被卖到哪里了。” “满儿……”翠云喃喃念叨着自己弟弟的小名。 “这下我们可以开开心心地回村了吧。”艾媚儿恶趣味地捏了捏翠云的腰,逗得她“咯咯”笑。 “嗯!”翠云重重点头。 第109章 知恩图报 叩响翠云家大门,没一会儿门就开了,翠云爹披着破旧的袄子打开院门。 在看清楚门外站的人时,使劲眨了眨眼,还以为自己是在梦里。 “翠云?”他小心翼翼地喊。 “爹,爹!我回来了!”翠云再也忍不住了,哭着扑到她爹怀里,抱着他失声痛哭。 父女二人哭了一阵后,一个十来岁的小男孩跑了出来。 “姐!姐你回来啦!”他顾不得穿厚衣服,瑟缩着身子冲了过来,一下子扎进翠云怀里。 “满儿,谢谢你,我回来了。”她爱惜地摸着弟弟的头,感受到他正冷得发抖,推搡着他往屋里走。 翠云爹这时候才反应过来,“快进屋,这外边冷,别冻着了。” 他抬眼看见翠云身后跟着的两人,抹了把泪招呼,“你们也快跟我们进屋,咱们屋里说话。” 翠云家不大,堂屋只有一张大桌子,摆了几条长凳,几个人进屋,顿时显得十分拥挤。 翠云爹让几人坐下后,赶紧进屋,端了个火盆出来。 火盆里没有炭,他把火盆端到屋外,准备烧盆火。 艾媚儿忙拉住他,“张伯,您先别忙了,我们说会儿话就走。” 翠云听她这么说,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没有说话。 其实她心里很想留他们住下,毕竟是救命恩人,可她家实在太小,挤不下。 张伯不再坚持,把火盆放在门后,坐到桌子边。 他心里一肚子的话想问,可是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上下打量翠云许久,他瞧见翠云嘴角的伤痕,又见她故意拉住衣袖也盖不住的鞭痕,张着嘴,泪水止不住地往下落。 “他们怎么把你打成这样?天杀的人牙子,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都是爹不好,爹不该听信了那人的话,把你给卖了。” “爹也是没办法,你不要怨爹,其实你一被带走,爹就后悔了,可是后悔也没办法,总不能让一家人活活饿死啊。” “爹,我不怨您。”翠云顿时泪盈盈地起身下跪,“我知道您是为了我好,不想看我们姐弟俩饿死。” “好在现在没事了,我们把她赎回来了,她不用再去给人当丫鬟挨打了。”艾媚儿见他俩哭得伤心,出声劝说。 “这……银子。” 张伯小心地看着艾媚儿,眉头紧锁,“我……我们……” “张伯,您别说了,我都知道。” 艾媚儿从衣袖里摸出个钱袋子,“这里面还有几十两银子,应该够你们过个冬了。再有,等来年开春,您寻摸着做个小本生意。” “这……我怎么能要你的银子,你们帮我赎回丫头,我就已经很感激了,都不知该怎样报答你的恩情。” 说着,他颤巍巍地起身,准备下跪。 艾媚儿吓了一跳,赶紧伸手扶住他,“您可别,别折煞我了,原本是翠云先救了我,我这也算是报恩。” 覃默一直冷冷地坐在桌子边看着,见到这一幕眼神不禁微微闪了闪,似乎感受到了一抹温情。 张小满靠在他身边,他对这个抱着剑,看起来英姿飒爽的大哥哥非常好奇,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剑。 覃默低下头看了他一眼,小满顿时露出灿烂的笑,“你看起来好厉害啊,以后我也要像你一样,做个行侠仗义的大侠!” 覃默还没有说话,翠云顿时起身,把小满拉到自己身边,她不敢直视覃默的眼睛,低着头,“满儿别乱动,当心弄坏了恩人的剑。” “无妨。” 覃默把剑拿在手心,“唰”地一声,利剑出鞘,一抹寒光划过众人的眼睛。 “嚯,你这剑不错,哪里买的?”艾媚儿顺势把张伯拉起来,走向覃默身边。 刚想伸手去碰,覃默手劲一动,剑又重新回到剑鞘之中。 场面有点尴尬,但艾媚儿也不恼,她笑着转过身,“夜深了,你们一家人都休息吧,我们也该走了。” “我送送你。”翠云望着艾媚儿,眼里流露出不舍的神色。 但是她没有出言挽留,因为她知道,艾媚儿是留不住的,她翱翔于天地之间,像一只无拘无束的鹰。 一家三口把两人送出屋外,直到两人骑着马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他们才依依不舍地回屋。 跑出去很远,覃默才拉住缰绳,放缓了速度,他见艾媚儿跟了上来。 “我的剑不是买的,是我爹以前缴获的战利品,北垣国的神兵。” 说起这个,他语气里满是自豪,一双眸子在月光的照射下,闪闪发光。 “是我思虑不周,让你不高兴了。”艾媚儿没想到他还会跟自己解释,打马追上覃默。 “接下来我们去哪里?”覃默转头看向与他并行的艾媚儿。 艾媚儿仰头,望向无垠的夜空,这会儿已经到了后半夜,只剩下几颗星子,孤零零地缀在圆月不远处。 “去平远镇,我还有些事要处理。” “你还要去醉尘楼?” “嗯,如今已经了解了醉尘楼的地形,看着那么多女孩惨遭毒手,我不忍心。” “你打算怎么办?”思忖间,艾媚儿已经走在前头,覃默立刻打马追上她问。 “她们总有疲累的时候,我想趁天色将亮未亮之时,潜入醉尘楼,把那些被骗来的姑娘救出来。” 覃默摇头,“这样不行的。” “那你还有什么好办法?反正人我是一定要救的,不然我心里难受。” 覃默没有解释,摸出自己的令牌,想了想还是朝艾媚儿丢了过去。 不知是天色太黑,还是艾媚儿反应太慢,令牌擦着她的手边,落到路旁的草堆里。 “你丢了个什么给我,抱歉啊,我没接着。” 覃默耍帅失败,脸上火辣辣的,“咳咳,没什么。” 他赶紧勒马停下,往回跑了几步,趴在地上找了起来。 艾媚儿见状,也赶紧下马,跑到他身边帮他找。 一团乌云遮住了月光,两匹马在路边嚼着干草,两人在路边疯狂扒拉草堆。 “是什么东西丢了,很重要吗?”艾媚儿一边找一边问。 覃默默不作声,手上动作却极快,几分钟时间几乎把路边的干草都扒了个干净。 第110章 南安县令 “奇怪,明明往这边丢的,怎么没看到了?”覃默努力睁大眼睛,可此时月光昏暗,视线一片模糊,什么也看不清。 “额……” 艾媚儿从袖口里摸出个火折子,对着吹了几口,总算有了些光亮。 覃默从她手里拿过火折子,一路照过去,终于在距离路边一米远的一堆枯叶中,找到了那块令牌。 他将令牌握在手心,艾媚儿伸头过来看,“这是什么?” 这回覃默老实了,张开手掌给她看,“我的令牌,你只需要潜入醉尘楼,找到他们拐骗女子的证据,便可以用它,来查抄醉尘楼。” “这东西这么厉害吗?”艾媚儿眼睛一亮,双手拿过那令牌,凑近火折子仔细看。 “禁军?”她疑惑地念出令牌上的字。 “嗯。”覃默不自觉挺起了胸膛。 “原来你是当兵的,难怪看起来这么正直,既仗义武功又好。” “额……这么理解也行。” 原来她不知道禁军是做什么的,覃默尴了个大尬。 “那行,到时候你拿着令牌在外面等我,我去醉尘楼里面找证据,找到了证据我们就去南安县城找县令,让他抄了醉尘楼。” “嗯。” 再次来到醉尘楼,已经是后半夜了,这里不复先前的繁华,门前只亮着几盏灯笼,守卫倚着门框昏昏欲睡。 艾媚儿把马绳丢给覃默,自己溜溜达达地绕过醉尘楼前门,往后头走去。 覃默打了个哈欠,连着奔波了大半夜,他实在太困了,索性把马拴在一块石柱上,靠在墙角闭上了眼。 他是真没想到,自己竟然还有站着睡觉的技能,虽然睡得很不安稳,但一觉醒来,天已经大亮了。 他立马站直了身子,探头往醉尘楼的方向看去。 醉尘楼大门紧闭,只门前两个大红色的灯笼还闪着光,覃默算了算时间,艾媚儿已经进去大概两个时辰了。 “这么久没出来,她该不会出事了吧。” 就在他纠结要不要闯进去看看时,身后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突如其来的一拍,吓得他差点叫出声来,猛然转过头一看,竟然是艾媚儿。 她嘴角弯弯,笑得促狭。 “禁军大哥,你可算睡醒啦!” “咳咳,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覃默尴尬地轻咳两声。 “早就回来啦,看你睡得正香,不忍心吵醒你,所以我就学着你的样子,这样靠着墙角休息。”她一边说,一边往墙上靠。 “你还别说,我跟你不一样,站着睡不着。” “行了,别说了,东西拿到了吗?” “唉……”艾媚儿低头,一副失落的模样。 “没拿到吗?也没事,到时候直接过来查抄,虽说困难点,但应该……” 他话还没说完,艾媚儿展颜一笑,她变戏法似的从背后拿出一个蓝色封面的册子。 “你看,这是什么?” 覃默笑着伸手接过,翻开一看,顿时睁大了眼睛,神色变得严肃起来,快速翻看了几页。 最后,他合上册子,重重地拍在掌心,扭头看向晨光中熠熠生辉的醉尘楼,“这醉尘楼,怕是留不得了。” “嗯,这么些年,不知道他们残害了多少无辜少女,我们赶紧出发,带上这册子,去找南安县令,让他来查抄了这里。” 艾媚儿翻身上马,却见覃默依旧站在原地,眉头紧锁,似乎在思忖什么。 “怎么了?”她问。 覃默叹了口气,“我们不能去找南安县令。” “嗯?”艾媚儿十分不解,“不找他还能找谁,他可是南安县的父母官。” 覃默看了她一眼,同她说起自己在客栈听来的一切。 艾媚儿越听脸色越差,“这么说,醉尘楼也有南安县令的一份。” “真是该死!” 她一鞭子抽在墙上,吓得身下的马不安地来回走动。 “那你打算怎么办?总不能就这么算了,我不甘心!”艾媚儿睁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覃默。 覃默苦笑,“我也不清楚,兴许这事只是他那姘头做的,他并不知情。” “管他呢,你不是有令牌吗?我们找他当面问问去!” 覃默有些纠结,自己来到南安县,确实是有任务在身,如今任务没有完成,又卷进这样一桩事里,他怕浪费太多时间。 “你还在犹豫什么呢?总不能不管那些女孩子吧,她们的生死只在我们一念之间。”艾媚儿恨铁不成钢。 “你要答应我,事成之后,一定要帮我找到徐安。”他抬头,认真地看着艾媚儿。 艾媚儿望了望醉尘楼,郑重地点头,“我答应你,一定会帮你找到那人。” “好!” 覃默翻身上马,事不宜迟,两人策马,飞奔在尘土飞扬的官道上。 南安县县城距离平远镇不远,太阳还未升到头顶,两人就已经进了城。 有了令牌,行事便宜了许多,两人被领进县衙侧厅等候。 艾媚儿好奇地打量厅内摆设,“啧啧~这县衙可够气派的,也不知道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我倒要看看,这南安县的父母官,究竟是怎样一个人。” 她见一侧茶几上,摆了一只造型精巧的玉蟾蜍,不由伸手摸了摸。 再看时,那玉蟾蜍已然不见,艾媚儿一脸满足地拍拍自己的袖口。 “咳咳!”覃默看了她一眼,提醒她不要乱碰东西。 艾媚儿扭头一看,见门口竟然还站了两个衙役,顿时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红着脸把玉蟾蜍放回原位。 没等多久,就见一个身着官袍的中年男子,步履匆匆地走进侧厅,他身后还跟了好几个衙役。 他一眼就看见了立在厅中的覃默,顿时换上笑颜,拱手道:“覃大人不远千里从京都,来到我南安县,不知所为何事?” 覃默冷着脸点头,取出那蓝色封面的册子,丢了过去。 县令接过册子,翻看过后,顿时脸色一变,他合上册子看了看封面。 封面上干干净净,没有出处和署名。 “真是岂有此理,册子哪儿来的?若是我南安县真发生了此事,我定要大力查处。”覃默见他愤怒的样子不似故意表现,心下稍安。 “听闻你有个姘头,姓肖。” 第111章 苦瓜徐安 县令面上一红,讶异地看向覃默,赶紧挥手,让身后跟着的衙役退下,就连门口的那两个,也被他赶了出去。 “你是从哪里知道的?”他走到主座前坐下,从袖口抽出帕子擦了擦额头。 艾媚儿见县令没注意到自己,赶紧蹲下身子,躲在茶几后头,兴致盎然地偷偷观察他的脸色。 “肖娘子仗着你的势,专门哄骗娘家女子,将她们买入青楼,这账册就是她买卖人口的证据。” “除此之外,平远镇醉尘楼后院,还关押着许多良家女子。” 覃默越说,这县令脸色就越差,最后,他面色一片苍白,颓然地靠坐在圈椅上。 “这……这都是无稽之谈,我……那肖娘子与我并无干系,下官对此事并不知情啊。” “呵。”覃默冷笑,“你治下出现这等事,就算你不知情,肖娘子与你的关系不假,这责任你是逃不掉了,若你知错能改,速速查抄醉尘楼,解救那些被骗的良家女子,或许还可以免除死罪。” 覃默这番话一出,县令吓得嘴唇直哆嗦。 “来……来人!” 他跑到门口大声喊。 “事情就这么解决了?”艾媚儿站起身,走到覃默身边。 “嗯,为了他的小命,估计不会再纵容下去了。待我修书一封,他这县令算是做到头了。” “厉害啊,想不到你的来头这么大。”艾媚儿崇拜不已,同时她眼神闪烁,心里有些发虚。 “走了!” “唉,我们这是要去哪里?”艾媚儿追在覃默身后。 “该你帮我找人了。” …… “停一下!停一下!”马车里传来徐安急促的声音。 林墨九下意识勒紧了缰绳,下一秒…… 徐安猛地拉开帘子,扶住车壁,吐得天昏地暗。 经过一路的颠沛流离,徐安感觉自己已经濒临生死边缘了。 先是水土不服,胃里总是不舒服,吃不下东西,再就是空气干燥,她喉咙发炎了,即便每天喝很多水,她的嘴角还总是裂开血口子。 林墨九很听话,说不让他花钱,他还真的什么都能将就,每天带着徐安吃馒头,啃窝窝头。 为了赶路,甚至带她歇在路边的破庙里。 吐完了,徐安感觉面前一片模糊,林墨九适时递上手帕和水壶。 “谢谢。” 徐安伸手接过,先用手帕擦了擦眼泪,再倒水洗洗脸,最后灌了一大口水漱口。 处理完,徐安虚弱地靠坐在马车上。 “还有多久才到京城?” “快了。”林墨九见她没事,重新驱动马车,“再有半日就到钦州了,过了钦州,就是京城。”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徐安却不信他,因为他一路上总说快到了。 快到了,但总还在赶路。 徐安无比怀念自己在现代的日子,那时候多好,出门就有车,再远点还可以搭高铁火车,就是公交车,都比坐这马车强。 马车轧过一块石头,剧烈颠簸一下,徐安差点从马车上栽下去,吓得她赶紧缩回马车里面。 林墨九眯眼看了看天色,太阳很大,但天气有些冷,外头的风呼呼地刮,他担忧地看了眼身后马车晃动的车帘,不觉加快了速度。 临近晌午,徐安觉得肚子有些饿,她翻出一个油纸包,打开一看,果然又是窝窝头,徐安有些无奈地叹口气。 拿起一个泛黄的窝头啃了一口,凉透的窝头梆硬,她只咬下一小块,干巴巴的,没一点味道。 “早知道就不要他去买了,这东西我都要吃吐了。”徐安小声吐槽。 话虽然这么说,但她心里清楚,自己实在是早起困难户,所以买干粮这个任务自然而然地落到林墨九头上。 嚼了许久,徐安感觉差不多了,于是喝了一口水,小心翼翼地往下咽。 尽管这样,咽下这口窝窝头还是让她憋出了痛苦面具,要是有小孩在旁边,肯定要吓哭了去。 窝头只吃下半个,徐安把纸包伸出马车外。 “我吃饱了,剩下的你吃吧。” 林墨九没有说话,单手接过纸包,拿了一个窝窝头,捏在手中往嘴里放。 “等到了钦州,我们可不可以找个客栈好好休息一下,最好吃顿好的。”徐安说。 “可是我们没多少钱,得省着点花。” 尽管语气十分正常,徐安总觉得他在阴阳自己。 “还剩下五十多两,够了。” 不等林墨九接话,徐安抢先说:“不管怎样,我想好好休息一下,再这么下去,我的身体要坚持不住了。” “嗯。” 林墨九也有些于心不忍,他一贯粗糙,风里来雨里去的,没想到她坐在马车里,什么都不用操心,还虚弱成那样。 夕阳西下,干枯的树枝被晚霞染成金色,马车经过湖边,荡起的波光也是金色的,湖边有几个农妇在洗衣,三两个小孩在她们身旁追逐嬉戏。 难得见到这样美好的画面,徐安靠在小窗上,看得入了迷。 可惜,马车很快驶过,就在徐安心情有些失落的时候,马车缓缓停了下来。 “到了。”林墨九低沉的声音穿透车帘。 徐安掀开前面的帘子往外一看,他们的马车停在一处石砌的城门外,顺着城门往上看,门楣处嵌了两个大大的字“钦州”。 “可算是到了。”徐安不自觉露出笑容。 接下来就是常规的入城检查,临近傍晚,入城的人还是很多,他们排着队,等了半个小时才终于进城。 一进到钦州城里面,顿时就热闹了起来,石砖铺就的街道两旁,摆满了各种小摊,有卖布的,卖小玩意的,还有卖各种吃食的。 马车经过一个烧饼摊,光是闻见味道,徐安就忍不住流下口水来了。 想吃,但是这些东西都容易上火,况且自己喉咙还在发炎,徐安决定还是先忍忍,找个药铺抓副清火的药。 “去药铺。” “没病没灾的,去药铺做什么?”林墨九听到这个命令有些纳闷。 “呵呵,你可真是个直男,我都病了好几天,你都没发现?” 第112章 又被阴了 林墨九皱眉,不知道直男是什么意思。 他掀开车帘,“你病了?” 他的眼神扫过徐安的面庞,看起来好像没什么异样。 “真是个呆子,我只是有些上火,你别管了,直接带我去药铺就行。” “哦。”林墨九被骂了也不恼,赶着马车走到附近的一家药铺。 徐安是真没想到,都这个点了,药铺还能有这么多人,队伍排得很长。 林墨九停好马车,直接拉着徐安往里面走,徐安甩开他的手。 “你没见这么多人排着队吗?要守规矩,懂吗?” 林墨九面色有些冷,他皱眉看着徐安,看得她心里发虚。 最后,林墨九环抱双臂,径直走到队伍最末端站定。 “这才对嘛,我们要做文明人,不能插队。”徐安走到林墨九身边,朝他竖起大拇指。 一分钟过去了。 十分钟过去了。 半个小时过去了。 一个小时过去了…… “咕噜噜……”徐安捂住肚子,微微侧头往前面看。 “这些人在里面做什么?怎么这么久了队伍都不动的?” “不行,我得进去看看。” 徐安刚抬起腿,不料后衣领被人揪住了。 “做文明人,要排队。”林墨九朝她笑笑,眼底的戏谑之意难掩。 “好吧好吧,是我不对,我们总不能傻傻地这么排着,先进去看看到底什么情况。” 徐安越过人群走进药铺,发现里面的坐堂大夫打着哈欠,显然没有接待病患。 她顿时就恼了,跑到那大夫面前坐下,“门口那么多人排队,你没看到吗?” 那大夫五十岁上下,留着山羊胡,懒腰伸到一半,举着双手,一脸懵地看着徐安,“看到了啊,今天人是比往常要多。” “那你为什么不接诊?”徐安大声质问。 “接诊?接什么诊?”大夫眨了眨眼,一脸无辜。 徐安还要再说,林墨九拉了拉她的衣领,示意她往里面看。 徐安不耐烦地转过头,发现两名伙计抬了一锅粥出来,这时那些排队的人纷纷从怀里掏出碗筷,面上尽是喜色。 “额……”徐安尴尬地笑笑,难怪总觉得门口排队那些人有点不对劲,原来他们都没有病,是专门等药铺施粥的。 “没见病人就在你面前吗?”徐安面色通红,把手放在脉枕上,“你把把脉,给我开点消炎药就成。” “呵呵。”大夫摸着下巴的胡须笑了起来,“你这小姑娘真有意思,脉都没摸,倒先问我要药了,话说消炎药是什么药?我怎么从来没听过。” “额……”徐安扭头看了眼林墨九,“就是下火的药,我这些天喉咙痛,你看我嘴唇的裂开出血了。” 老大夫闭着眼睛把脉,听她这么说,睁开眼睛让她张嘴看看。 随后,他拿起桌上的毛笔蘸了墨水,一边写一边说:“姑娘这确实是邪火入侵,应当是水土不服所致,平日里需注意饮食,少油寡盐,多食蔬果。” 徐安听后点点头,这大夫说的和自己知道的差不多。 “另外,这药一共三副,一日两次。”他写完,吹了吹,把药方递给徐安。 徐安看了看,只看懂了几个字,她见林墨九一直用探究的眼神看着自己,不好意思地站起身,走到药柜前,交给抓药的伙计。 付了药钱,两人刚要走,忽然听到身后队伍乱了起来。 转身一看,原来是粥都派完了,有些人低声咒骂;有些人失望地转身离开;有些人小声哀求再来一点。 “唉……”山羊胡老大夫发出一声叹息,“各位请回吧,明日再来,小店力有不足,每日只有这一锅粥。” 林墨九看了一眼,沉默着走出药铺,一转身,发现徐安还站在药铺门口不走。 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是一个衣衫破烂的妇人,三个小孩眼里泛着泪光依偎在她身旁,眼巴巴地看着徐安。 她们显然是来晚了,手里的破碗干干净净,一滴粥水也没有。 徐安走了过去,妇人立刻环抱住三个孩子,一脸戒备地看着她。 “孩子们都饿了,给,拿着钱给孩子们买些吃的。”徐安从荷包里抓出一把铜钱。 妇人不敢置信地抬头,黯淡的眼眸里散发出一抹光亮,她没有立即接钱,而是领着三个孩子跪下。 “谢谢,谢谢!” 孩子们嘴里说着谢谢,跪在徐安脚边不住地磕头。 徐安想扶起她们,可他们身上太脏了,简直无从下手,她求助地看向林墨九。 林墨九叹息一声,走过去一拍徐安的手,顿时,她手里的铜钱散落一地。 几个孩子顾不得磕头,纷纷趴在地上捡钱,徐安这才脱身。 “走吧。” 徐安点点头,可脚步就像是定住了一般,她看向那母女三人,眼神怜悯。 “天气这么冷,三个孩子都打着赤脚,他们不怕冷吗?” 这个问题不用回答,徐安犹豫了几秒,还是走到妇人身边蹲下。 “你们住在哪里,能带我去看看吗?” 妇人看着她,又看了看三个孩子,最终轻轻点头。 三个孩子捡了钱,都乖巧地交给妇人,她笑着接过钱,拍了拍孩子们的头。 “走,回家。” 徐安第一次听到妇人的声音,听起来很年轻,可是跟她略显苍老的面容有些不符。 两人跟在她们身后,走过热闹的街区,穿过好几条小巷,最后停在一处巷子的尽头。 妇人停下脚步,转身看向徐安。 “到了?”徐安四处看看,这里只是很寻常的一个巷子,三面都是高墙,墙角放着许多杂物,墙边靠着很多枯黄的竹竿。 “小心!” 徐安视线扫向巷口,突然看见两个提着刀的黑衣人出现在视野里。 话音刚落,她感觉一股强烈的眩晕感袭来,转过身,只见从杂物后钻出好几个身形高大的黑衣人。 那妇人低着头,抱着孩子们缩在墙角。 好歹毒的招式! 徐安直挺挺地晕倒在地,林墨九与黑衣人交上手,这些黑衣人武功比不上林墨九,但胜在人多,还带了迷药。 几个回合后,林墨九脚步踉跄了一下,终究抵挡不住迷药的侵袭,倒在地上,人事不省。 第113章 辰哥哥 徐安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无缘无故穿越到这里,福没享过几天,各种糟心事一件接着一件。 她再睁眼时,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古色古香的房间里。 不对,身下的颠簸感告诉她,这不是房间,而是一辆无比豪华的马车。 “林墨九!” 想到昏睡前的一幕,徐安顿时清醒了过来。 心里止不住地担忧,但她很快冷静下来。 因为她发现自己没有被捆住手脚,能在马车里自由活动,这就说明绑架自己的人对自己没有恶意。 “如果是这样,想必他们不会对林墨九下杀手。” 这么想着,徐安走到窗边,马车大,连带着车窗也大,双开门的大木床,上面镂空雕着复杂的纹饰。 徐安试着推了推,发现能推开,她一用力,车窗向两边打开,一股凉风灌了进来,冷得她一颤。 外面是一片荒地,马车行驶在宽敞的官道上。 一个黑衣人骑着马从车窗前跑过,与她对视了一眼。 随后,徐安感觉到车速慢了下来,她正要缩回马车里,便见一个披着斗篷的黑衣人骑马过来。 看样子,应该是这些人的头头。 “喂!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绑架我?我的保镖呢,你们有没有伤害他?” 黑衣人只是冷冷地看着她,从他的眼神里,徐安感受到了一丝丝怨气。 奇怪,明明是他们绑架了我,该有怨气的是我才对吧。 徐安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快回答我,不然我跳车了哦。” 她笃定这些人不敢伤害自己,行为也大胆了起来。 半个身子探出马车外,徐安伸手搓了搓被冻红的鼻子,见那人没有反应,索性撑着窗沿一跳,把腿抬了上来。 “啊,啊啊啊啊……”黑衣人急了,张嘴大叫。 徐安这才明白,原来这人是个哑巴。 但她没有停住动作,依旧努力地往窗户上爬,她低头看了看,窗口距离地面少说有一人高,这要是跳下去,怎么着也得蹭破点皮。 有一个黑衣人闻声赶来,见状愣了愣,哑巴视线扫过去,他赶紧低头。 “是!” 话音刚落,徐安感觉到有什么凉凉的东西抵住了自己的额头,她转了转眼珠子,发现是人家的剑鞘。 “你干嘛?想对我动手?” “啊啊……”哑巴一声令下,徐安被那人用剑鞘顶了回去,一屁股摔进车厢。 “哇靠!你们不讲武德。” 徐安立马站起身,靠在窗口上,指着那哑巴骂:“你们就是一群坏蛋,只会使见不得人的阴招!” “我都被你们抓来了,总要告诉我是谁抓的吧。” “唉!我看你们不仅哑,而且还都是聋子。” “救命啊!强抢良家妇女啦!” …… 马车速度又快了起来,冷风一阵阵往徐安嘴里灌,她骂了一会儿,实在受不了,干脆退回去,把车窗一关,气愤地坐回铺了狐皮的小榻上。 见一旁小几上摆了茶水和点心,她问也不问,直接拿起来就往嘴里送。 令她意外的是,这些点心看起来普通,但味道却不错,就着茶水,徐安把桌上的点心吃了个精光。 最后打了个响亮的饱嗝,她靠在车壁上,开始想法子脱身。 打是肯定打不过这些人的,跑?他们都有马,估计跑不了多远就会被抓回来。 算了,还是静观其变吧,兴许和电视剧里演的一样,关键时刻会有英雄来救美的。 徐安吃饱喝足,伴随着马车轻微的摇摆,干脆躺下,美美地睡着了。 她又做梦了,在梦里,孙三郎回来了。 “你死哪儿去了?怎么才回来,我还以为……还以为你已经死在外面了呢。” 徐安哭着扑进孙三郎怀里,用手揪着他的衣领,怎么也不肯放开。 “唉……”孙三郎轻轻叹息,“不是我不想回来,而是不能回来,我被人囚禁了,好不容易才逃出来的。” “是谁这么坏,要把你关起来,告诉我,我一定给你报仇。”徐安恨恨地说。 “他啊,还是算了……”孙三郎眼角划过泪滴,“我没有办法伤害他,你也不能伤害他。” 徐安没有再纠结这些,她睁大眼睛看着孙三郎,“你是不是没死,告诉我,你在哪里?我一定会找到你的。” “我在……”他张嘴,努力地说着什么,可说出口的话好像被消了音。 “什么?你在哪里?快告诉我啊。”徐安急得不行,把耳朵凑过去,可依旧什么都没听见。 她就那样泪眼朦胧地望着孙三郎,孙三郎用充满怜悯的目光看着她,伸出手去,想摸摸她的脸。 可是,不知突然从哪里吹来一阵风,孙三郎就像风筝一样,被吹得越来越远,直至消失在视野中。 徐安彻底崩溃了,她哭着喊着去追,心一阵一阵地抽痛,可他就是飞远了,再也看不见。 “三郎,三郎,三郎!” 徐安喊着三郎,最后猛然想起,孙三郎已经死了,是被她亲眼看着埋下去的。 想通了这点后,她缓缓从梦境中醒来,睁开眼睛,两滴清泪划过眼角。 “你终于醒了,是做噩梦了吗?” 沐辰见徐安睁开眼睛,惊喜地握住她的手,眼中隐隐有泪光闪烁。 徐安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赶紧抽回自己的手,可是在看向那人时,却突然愣住了。 “三郎?”她将信将疑地喊。 “什么三郎?我是你的辰哥哥啊,你不记得我了吗?”沐辰又重新握住徐安的手。 他一脸希冀地看向徐安,似乎十分期待她想起点什么。 徐安望着这张和孙三郎有五分相似的面庞,心里的疑惑越来越大。 她坐了起来,顺势抽回自己的手,“我失忆了,什么也想不起来。” 徐安不知道他是谁,不过见他好像对自己十分熟悉,应该是原主的亲人或是朋友,只好先这么解释。 沐辰眼里的失落一扫而过,他扬起嘴角,朝她露出笑容来,“没关系的,只要你还在,还在我身边,你失去的记忆我都可以陪着你,帮你慢慢找回来。” 第114章 喜?相逢 “额……” 其实徐安也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找回原主的记忆,不过自己确实对她以前的记忆一无所知。 可以负责任地说,除了这身躯壳,其余的一切都是属于徐安的,徐安的记忆,徐安的思想,徐安的性格,徐安的灵魂…… 徐安只能尴尬地对他笑笑,不料这个笑竟然触动了眼前人,他又惊又喜地喊:“婳儿,我的婳儿。” 随即,他张开双手,把徐安紧紧抱在怀里。 抱得可真紧呐,徐安险些喘不过气来。 她心里不禁暗想:若是真的林语婳在,肯定会很开心。 可惜,她不是。 “咳咳,咳咳!”徐安实在不能呼吸,只好用力拍打他的后背。 沐辰这才反应过来,立刻放开她。 他面色通红,眼神关切地望着徐安,慌乱解释,“我……我不知道,是我不好,弄疼你了吗?” 望着他那与孙三郎相似的脸,徐安突然鼻子一酸,委屈地点点头,“嗯,你弄疼我了,好疼好疼。” “对不起,对不起,我只是……太开心了。” 沐辰爱怜地抹去她脸上的泪水,“婳儿,你回来就好,我发誓,一定不会再让你离开了。” 徐安轻轻点头,不过…… 她的眼神突然清明起来。 “那些黑衣人是你派去的?” 沐辰一愣,没想到她会突然问起这个,“是他们伤到你了吗?放心,只要谁伤到了你,我一定会让他付出代价。” 他眼眸微眯,徐安似乎看到了他眼里的杀意。 “不是!”她慌忙解释,“他们没有伤到我。” “只是,我有点担心林墨九,他是我父亲的人。” “哦,原来你担心这个。”沐辰的眼神顿时柔和了起来,“你放心吧,他们下手有分寸的,不会伤害到你的人。” 说到这里,他突然有些紧张地问:“你不会怪我吧,我只是太想你了,才会派人去接你回来,只有看着你好好地在我面前,我才安心。” 徐安还有什么可说的呢,况且她现在还不是很清楚情况,所以只能敷衍地点点头。 “饿了吧,我带你回家吃饭,知道你快来嗯消息,我一早就准备了好多你爱吃的菜。”他朝徐安露出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拉着她往马车外走。 徐安任由他拉着,打开车门才发现,这时天已经黑了。 马车停在围墙很高的院子里,院里各处点着灯笼,绿植和假山在朦胧的灯光下,显现出别样的美感。 这装修,就跟现代古风公园一样,不过更多了些富丽堂皇。 跟着他走出院子,穿过一道道挂着蒲苇帘子的游廊,徐安一路都在心里默默记着路线,可是一直走了半个多钟头还没到。 眼睛都快要看花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到处看。 “很累吗?” 走着走着,沐辰突然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温柔地问。 “啊?也不是很累,还要多久才到啊?”徐安讪笑着回答。 “来,我背你。” “不……还是不用了。” 徐安不自觉后退几步,她是真的不习惯啊。 “快上来,你小时候不是最喜欢我这样背着你跑了吗?” “啊?有吗,我都不记得了。” 见她迟迟没有动作,沐辰站起身,认真地看着徐安,“不记得没关系,我会帮你找回记忆的,那是属于我们两个人的宝贵回忆。” “嗯。”见他这样,徐安只好点头应付着。 这次,沐辰没有继续拉着她的手,自顾自背着手走在前头,徐安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好在没走多久,两人穿过一道圆形门,进入到一个院子里。 这院子不大,里面却布置得十分雅致,循着石子铺成的小道往里走,中间有个莲花型的大水池,中间矗立着一座高高的假山,假山上有流水飞泄,发出“叮叮当当”的清脆响声。 走过假山时,徐安发现池子里游过几尾锦鲤,顿时来了兴趣,停下脚步,蹲在水池边看。 沐辰往前走了几步,很快发现徐安没跟上,转身一看,她竟然蹲在水池边,正用手撩着水。 “小心!” 他一声厉喝,徐安吓得赶紧站起身,不料起得太猛了,一阵头晕目眩,眼看着就要往池子里栽去。 沐辰身形一闪,几乎是立刻,便出现在徐安身边,伸出手把她捞了回来。 “呼~” 感受到怀里人微微颤抖的身子,沐辰缓缓舒了一口气。 徐安吓得叫不出声,她呆愣愣地抬头,痴痴地望着沐辰尖削的下巴,心里竟猛然悸动起来。 好吧,一米八五多金又深情的大帅哥,谁能不爱呢? 他抱着徐安没有松口,嘴里呢喃:“这一次,我终于及时赶到了。” “什么?”徐安没太听清,她眨着大眼睛问。 沐辰温柔一笑,灯光下,他的眸子好像散落的星河,闪耀着璀璨的光芒。 “没什么,快到了。” “哦。” 徐安本来不怎么饿的,可是走了这一路,她体力消耗巨大,摸了摸干瘪的肚子,现在只希望能快些吃上饭。 他家饭桌真大! 这是徐安走进饭厅后的第一感觉,呈现在她面前的,是一张长约三米,宽约两米的大饭桌,要不是桌子上摆满了琳琅满目的瓷碗和碟子,徐安还以为这是一张大床呢。 桌子上各类菜式应有尽有,看得徐安不自觉吞咽口水,不过她还是显得有些拘谨,眼神有意无意地落在沐辰脸上。 沐辰侧头,对上她的视线,朝她笑笑。 随后走到她身边,为她拉出黑檀木的餐椅。 “坐!” 沐辰亲切地拉着她的手,让她坐在椅子上。 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徐安多少有些不自在,她抬头看着沐辰。 沐辰一拍手,立刻有丫鬟鱼贯而入,有的端来水盆痰盂,有的拿着筷子碟子,还有的端着热毛巾。 “啊……”徐安双手捂住嘴。 “就吃个饭,不至于要这么多人服侍吧。”徐安看向沐辰,谁知他却是一副习以为常的表情。 “虽然我已经在宫外建府,但不能失了皇族的体统。” 这话徐安听得似懂非懂,但她隐约觉得,眼前这人,应该是个皇子级别的人物。 第115章 笼中鸟 还好看过红楼梦,不然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做。 她暗暗观察沐辰,只见他在丫鬟的服侍下,自然地洗手漱口。 本想从容一点,学着他的样子做,可看见端着水盆的丫鬟“噗通”一声跪在她身边,并将水盆高高举过头顶时,她顿时手慌脚乱地站起身,想扶她起来。 丫鬟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请小姐洗手。”她的声音弱弱的,好像要哭一般。 徐安看了沐辰一眼,只见他若有所思地打量那丫鬟,眼神中透露出不悦。 “住在乡下,什么事都是自己动手,习惯了。”徐安解释,将手伸进盆里,随便洗了两下。 一番惊心动魄的准备后,终于进入了关键环节——吃饭。 徐安拿起筷子,却发现面前盘子里堆着许多食物,想来是方才身后的丫鬟给她夹的。 视线扫过一桌子的菜,徐安低下头,默默吃自己盘子里的。 沐辰见她这样,于是放下筷子,关切地问:“怎么样?是不合胃口吗?” 徐安哪敢说是,摇了摇头,“菜太多了,一时不知该从何下手。” “呵呵,这才多少道菜,你尝尝那道烧三丝,你小时候最喜欢的。”他伸手虚虚地往桌上一指。 徐安还没看清楚他说的是哪道菜,身后丫鬟立刻走到桌前,低头夹了一筷子菜,用小碟子接着,放进徐安面前的碗里。 一顿饭,吃得徐安坐立不安,丫鬟不停夹菜,徐安就一直吃,最后实在吃不下了,就端着茶杯小口小口地啜饮。 “吃饱了吗?” “嗯嗯嗯!” 徐安使劲点头,随后打了个饱嗝,惹得身后丫鬟低声窃笑。 沐辰视线扫向徐安身后,“滚出去,自己领板子。” “啊?” 徐安扭头看向身后丫鬟,她吓得面色苍白,但不敢出声讨饶,只得福了一礼,咬着嘴唇低着头往外走。 “不是,别。”徐安站起来追了出去,没拉住那丫鬟。 “你怎么能这样?”徐安不悦地看着沐辰说。 “她敢笑话你。” “这是人之常情,换我我也忍不住,你不能这样。” 沐辰意外地挑了挑眉,“不能怎样?” “不能这么霸道,随意处罚下人。” 没想到沐辰却笑了起来,他挥了挥手,门口站着的一个丫鬟立马跑了出去。 徐安戒备地看着沐辰,“你这又是做什么?” “你说我霸道,那我就温和一点,饶了她这一回。” 徐安哑口无言,呆呆站在门口。 “唉~没想到才几年不见,婳儿,你竟然变了这么多。”沐辰走到她身边,背着双手,有些惆怅地说。 “人总是会变的。” “或许吧,不过……”沐辰低头,直视徐安的眼睛,“我对你的感情,永远都不会改变。” 徐安的眼神清澈,沐辰却看不到一丝熟悉的影子,他的呼吸陡然加重,逃也似的往门外走。 “服侍小姐休息。” “是!” 徐安神色复杂,皱眉看着沐辰的背影,直到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院门后。 沐辰给她安排的住所就在这个院子里,跟在提灯的丫鬟身后,徐安走进了一间宽敞的大房间。 这里和电视剧上看见的,大户人家小姐的闺房差不多,外间是一个小厅,最里面是卧房,用层层布帘纱幔隔开。 放好洗澡水后,丫鬟们纷纷退出房间。 许久没有好好泡个澡,徐安四处打量卧室,在床尾处找到一个衣柜,打开衣柜,里面挂着很多漂亮的衣裳。 最下层有一些叠得整整齐齐的白色褒衣褒裤,徐安翻了翻,发现最下层还有女孩子穿的肚兜。 她拿出一套能穿的摆在床上,脱掉衣服,踩着木梯走进浴桶里坐下。 热水最能抚慰疲惫的身体,徐安一边往肩膀浇着热水,一边放松了下来。 今天没好意思问,她打定主意,下回见面,一定要问个清楚。 他到底是什么身份。 林语婳和这人之间的关系。 还有他对自己的打算,徐安没觉得他会爱上自己。 经过这一天的相处,徐安明显能感觉到,他爱的不是自己,而是那个记忆中的林语婳。 他一直说要帮自己找回记忆,可徐安很清楚,这记忆已经随着原主消逝了,根本不可能找回来。 再有,徐安觉得这个人很危险,而且很残暴,她不愿意代替已经消逝的林语婳,一直待在他身边。 想到这里,徐安睁开眼睛,如果说现在还有谁能救自己,那就只有林墨九嘴里的林相了,也就是林语婳的父亲。 想了很多,徐安感觉自己的头开始痛了起来,索性擦洗一番,裹了浴巾走出浴桶。 这一夜睡得还不错,兴许是一路上太过颠簸,好不容易有个床铺可以踏实睡觉,她一直睡到天光大亮。 “小姐,你醒啦。” 察觉到床上的动静,立刻便有丫鬟撩开床帘挂在一旁。 “嗯。”徐安笑着冲她点点头,“早上好呀!” 丫鬟诧异地看着她,随后红着脸低下头,“奴婢伺候你洗漱。” 伸了个懒腰,徐安揉着眼睛起床,在丫鬟的帮助下,她被换上华贵的衣裙,头发弄了造型,插了许多发饰,脸上还画了个淡妆。 收拾好后,徐安站在铜镜前,惊讶得嘴都合不上。 镜子里的人,目若秋水,衣着华贵端庄,乌黑的墨发盘在头顶,金色的华盛点缀其中,耳边两侧垂着金色的流苏,端的是一个富贵又大方。 徐安双手交叉轻轻放在小腹处,认真地端详镜子里的自己,看着看着,她感到有些莫名的恐惧。 慌忙扭过头,朝外走去。 刚走到小厅内,便见一人背对着自己,长身玉立,头上一顶金冠,在朝阳的照射下,熠熠生辉。 “咳咳!” 还不清楚对方的姓名,徐安只好咳嗽两声,提醒他自己到了。 他转过身,见到徐安的瞬间便漾开温柔的笑意,连眼神也变得柔和。 “怎么不让人通报一声,肯定等很久了吧。”徐安不敢直视他的眼睛,看着外面院子里的假山说。 第116章 金丝雀 “是我特意不让她们打扰你的,希望你能睡个好觉。”他的声音十分好听,温柔富有磁性。 相对无言,沐辰率先打破平静。 “我准备了些你爱吃的点心,快跟我来。”他自然地牵起徐安的手,领着她往饭厅走去。 徐安有些不自在,想挣脱开他的手,却没有成功。 他说的准备了一些,结果是满满一大桌子,起码几十种不同的点心,徐安立在桌前,皱眉看向沐辰。 “我有话想跟你说。”犹豫再三,徐安还是决定开口。 沐辰却顾左右而言其他,“先吃早食,我不想你饿着肚子。” 没办法,徐安只好坐下来,静静地吃着自己面前盘子里的点心,点心很好吃,徐安却有些食之无味。 吃完早饭,沐辰净手后走到院子里,站在水池边,认真地看着池子里游动的锦鲤。 徐安走到他身边站立,直入主题。 “你是谁?我们究竟是什么关系?” 沐辰仰头闭上眼睛,胸口剧烈起伏,“我不该心存侥幸的,原来你真的把我忘了,忘得彻彻底底。” 许久之后,他看向徐安,“沐辰,大梁朝的大皇子。” 在徐安惊讶的眼神中,他缓缓靠近,薄唇轻启,“也是……你的未婚夫。” 这话一出口,徐安是真的被吓住了,简直太可怕了,原以为可以好好地当个官二代,没想到又要面对新的挑战。 “那个……”徐安试探性地询问,“呵呵,咱俩都不熟,这婚约……你看……” “就是说,能不能……” 沐辰笑得和煦,徐安却咽了口口水,不敢再继续往下说。 “既然你已经回京,我会禀报父皇,尽快商定我们的婚期。”沐辰故作轻松地说。 徐安张了张嘴,低头出神地望着池子里游动的锦鲤,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再抬头时,沐辰已经大步走到院门口,正好回过头与她对视。 “你好生在我这里歇着,把身子养好再说。”他似乎知道徐安想说什么,一出口便打断了她的想法。 接下来几天,徐安都在屋子里待着,沐辰偶尔会来看看她,陪她吃饭,或者只是静静地待着。 徐安总觉得沐辰看她的眼神不太对,即便是深情地望着自己,却总好像是在透过自己的脸,在看另一个人。 是啊,她本来就不是她。 在这里,徐安吃得好,穿得好,住得也好,更有丫鬟们小心翼翼地伺候,生怕惹得她不开心,可她总觉得不得劲。 她感觉自己就像一只被圈养起来的金丝雀,虽然生活富足,但没了自由。 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过着日子,徐安好几次提出想出去走走,但总被沐辰以各种理由搪塞。 他说时机还没到,徐安有些不懂,可是问了他也不说。 也曾试过翻墙逃跑,可等她好不容易翻过一座墙,墙的另一面还是辰王府,不管她走多远,一直都在辰王府的范围,这一点让她非常泄气。 堂堂一个现代人的灵魂,被困在异时空林语婳的身体里还不够,如今又被困在华丽的院墙里,徐安觉得自己简直不能再憋屈了。 总算有一天吃饭时,沐辰跟她说可以带她出去走走,听到这个消息,徐安喜不自胜,连饭也顾不得好好吃,抓紧时间吃完饭就眼巴巴地看着沐辰。 在这个院子里,徐安待了七天,区区七天,她却觉得好像过了半年那么久。 沐辰笑着,忍不住摸了摸她戴满珠钗的脑袋,“瞧把你给高兴的,还是和以前一样,不喜欢被关着,喜欢出门到处玩。” 徐安皱了皱鼻子,心说谁想总是被关着,爱自由本身就是全人类的天性。 “你要带我去哪里?”徐安问。 “保密,到时你就知道了。”沐辰冲她眨了眨眼,“我原本还想多留你几天,和你在一起的这几天,是我最安心快乐的日子。” 显然他的话还没说完,徐安看着他的眼睛,等他接着往下说。 看着她,沐辰忍不住抬了抬手,想要摸摸她的脸,可就在快要触碰到的时候停住了。 叹息一声,“可是他知道了,我就不能再自私地把你藏起来。” 徐安表面装出一副疑惑不解的样子,心里却翻了个白眼。 不用猜也知道是谁,肯定是原主的爹找来了,不过林墨九的效率不行啊,竟然到现在才摸清楚我在谁的手上。 “时候不早了,是时候该走了。” 说着,沐辰绕着她转了一圈,眉头越皱越深,似乎不是很满意她的装扮。 “怎么了?哪里不对吗?” 徐安抬起双手,低头打量自己的穿着,今天她穿的是一袭藕荷色襦裙,外罩锦绣绯衣,裙摆处绣着百蝶戏花的刺绣,清新不失端庄,俏皮不乏稳重。 “还是太素了,来人,把锦绣阁新做的衣服呈上来。”他兀自吩咐着。 不多时,便有下人抬了个做工讲究的大红木漆的箱子进屋,沐辰打开箱子,里面是叠得整齐的一套石榴红裙装,其间不仅绣着繁复的花纹,还点缀着珍珠,颗颗圆润的细小珍珠,闪着温润的细光。 除此之外,下层还有个小些的木盒,同样漆成古朴的暗红色,徐安伸头看了看,里面竟然是一整套黄金与珍珠打造的头面,其奢靡程度,不禁让徐安咋舌。 他转过头,见徐安一副看呆了的模样,满意地拍拍手,“给小姐换上新衣,再梳个凌云髻,速度要快。” “是!” “知道了。” 徐安被请进卧室,一阵折腾,这衣裳看着漂亮,穿起来却十分费功夫,一层又一层的,硬是在大冷的天,让徐安冒了一层细汗。 接下来,四五个丫鬟在她头上摆弄,最后再从红木盒里拿出首饰,一一插在她梳好的发髻上,徐安只感觉头都重了两斤。 装扮一新后,丫鬟们簇拥徐安到铜镜前,看着镜子里穿金戴银的自己,徐安苦笑。 “看来富婆也不是那么容易当的。” 沐辰似乎十分喜欢徐安的新装扮,自她出现后,便不断偷看她。 第117章 林父 徐安被看得脸颊发烫,干脆抬头看着他,“要看你就好好看,我知道这样很好看,可就是太麻烦,下次不许这样了。” “嗯。” 沐辰点头答应,扬了扬下巴,便有人抬了两顶软轿出现在院门口。 徐安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既然有这个,为什么上次不坐?” “额……那是因为,我想多和你说说话。”沐辰尴尬地往前快走几步。 “唉……” 徐安长叹一声,稳了稳头顶的发簪,提着裙摆跟在他身后。 坐轿子就是比走路舒服,尤其她被打扮得这样隆重,根本走不了几步路。 坐在轿子里,随着抬轿人的脚步微微晃动着,徐安不免有些好奇。 不知道林语婳的父亲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失忆这个说辞,能骗过沐辰,还能骗过原主的亲生父亲吗? 想着想着,徐安手心开始出汗,心跳也不由加快,她有些怕,万一他识破了自己…… 不敢再继续往下想,徐安咬咬牙:“大不了一死!” 轿子只抬到门口便停住了,沐辰亲自拉开轿帘,温和道:“到门口了,我们坐马车。” “嗯。”徐安心里有事,显得心不在焉。 沐辰看她这样,并没有多想,只当她是许久没见父亲,心情难免复杂。 看着面前的马车,徐安觉得有些眼熟,待进到里面她才反应过来,这正是把自己带回来的那辆。 马车行驶在宽阔的青石板街道上,过往行人自觉避让,四匹高头大马并驾齐驱,一路畅行无阻。 不消半个时辰,马车驶入一处清静的小巷。 两侧全都是高门大院,最终停在一处朱漆大门前。门口两侧矗立着一对高大威猛的石狮子,气势非凡。 因为惯性,徐安的身子微微往前倾斜,沐辰及时伸出手扶住她。 “我们到了。”他放开徐安,小声说。 虽然车厢足够大,但徐安跟他独处,总觉得有些不自在。 闻言立即起身,提着裙摆往外走,沐辰似乎是看出了她的心思,大长腿一迈,竟抢在她前头走出马车。 徐安走到门口,却见他并未走远,而是立在马车旁,伸出手,正等着扶自己下车呢。 “抛开别的不说,在这个时代,眼前男人怎么着也算得上良配,可惜啊,我跟他实在不熟。”徐安腹诽。 尽管不情愿,徐安也没落了他的面子,伸出右手缓缓放在他掌心。 沐辰温柔一笑,手上暗暗用劲,徐安猝不及防,惊叫一声飞扑进他的怀里。 这一出整的,不光徐安面上通红,就连一旁的侍卫和门口的护卫都尴尬地别过脸去。 林萧听到通报,几乎是飞跑着赶来,却刚好撞见这一幕。 他眼里的怒火一闪而过,快步走到马车边,先是用柔和的目光看了徐安几眼,才朝沐辰拱了拱手。 “不知大皇子大驾光临,不曾远迎,还望见谅。” “伯父,这是哪里的话?小侄冒昧叨扰,还请您不要见怪。” 两人说话间,徐安默默打量面前的林相,他不过三十来岁,保养得极好,要是放在现代,刚好是风华正茂的年纪。 一身剪裁得体的绛紫色宽袍大袖穿在身上,尽显儒雅气质,不过看他说话的语气,徐安觉得这应该是个很和善的人。 就在徐安站得有点累的时候,两人总算客套完了,他们像是商量好的一般,一致扭头看向徐安。 沐辰朝她眨眨眼,徐安也眨眨眼。 “唉!”沐辰抹了抹额头不存在的汗水,走到徐安身边,“这是你爹爹,快叫啊。” 徐安这才反应过来,不过她有些纠结,刚开始见面的时候没喊他,现在贸然喊他爹,不知道他会不会觉得很奇怪。 况且…… 徐安抬眸偷偷打量,他长得这样年轻,怎么好意思管人家喊爹? 两人的小动作没逃过林萧的眼睛,他笑了笑,朝徐安走了几步,“怎么?婳儿不认得爹爹了吗?” 徐安吓得后退。 林萧脚步一顿,略带萧索地叹息,“看来……你还在怪爹,爹把你送走,也是为了你好,你能健健康康地活着,这比什么都重要。” 沐辰朝林萧拱了拱手,“伯父莫怪,婳儿这样,是因为她失忆了,以前的事她一点也记不起来。” 林萧如炬一般的眼神直直射向徐安,“是吗?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徐安轻轻点头,突然心慌得厉害,她有种感觉。 这林相,完全不像看起来那么简单温和。 看着两个男人希冀的目光,徐安红着脸低头,小声道:“爹……我回来了。” 林萧眼眸一亮,不再执着于徐安失忆的事,一脸欣慰地看着徐安,“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你不知道这些年,我有多想你。” 徐安皱眉,这话听起来没毛病,可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再看林萧时,他已经虚抬着双手,与沐辰互相谦让着往里面走。 沐辰转头,朝徐安挥挥手,示意她快些跟上。 林府里面,不像外表看起来那么威严霸气,内部空间很大,但装修简约,有种曲径通幽的感觉。 徐安看得稀奇,这里虽然还是在古代,可总有种说不上来的熟悉感,她仿佛置身古城景区一般。 林萧一路都在观察徐安,见她的视线满院子游荡,主动为她介绍。 “这院子里的一草一木,都是你娘当年布置的,你看……那里是‘在水一方’。” 他伸手指向湖边的一座水榭,冬日里风大,把蒲苇帘子吹得乱晃,里面好像有大书桌和圈椅。 “还有那个院子,叫梨香院,里面有一整墙的推窗,等到春天,可以直接坐在屋里观赏梨花。” “对了,还有你住的潇湘馆,虽然现在入了冬,可里面的竹子依旧翠绿。” 说起这些,他神采飞扬,好似当年布置这一切的场景在他眼前重现。 总算来到会客厅,这里竟然和现代的客厅差不多,里面摆着厚重的实木长椅,椅子上垫了灰褐色的沙发垫,正中是一张实木茶几,茶几上摆了些新鲜水果。 眼前的一切,让徐安有一种时空错乱的感觉,她出神地望着茶几上的水果,心里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第118章 时空错乱 林语婳的娘肯定和她一样,也是个穿越者。 这个发现让她激动不已,她开始在客厅里乱转,这里许多物件虽然造型古朴,可依旧能看到许多现代家居的影子。 “婳儿,婳儿,你怎么了?” 沐辰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他看了林萧一眼,跟在徐安身后喊她,希望她能恢复正常。 林萧目光深邃地看着徐安,沉寂多年的心缓缓跳动起来。 你终于回来了,只是你为何会不记得我? 徐安回神,看向林萧,她有太多太多的话想问他,可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没什么,我只是突然感觉很熟悉。” “呵呵,小傻瓜,这儿可是你家,你从小在这里长大,当然会感觉熟悉。”沐辰笑得温和,他看了林萧一眼,揶揄道。 可是这种熟悉,并非他口中的熟悉,徐安懒得解释,她说:“你们先聊,我想到处走走,可以吗?” 沐辰没有回答,他看向林萧,林萧欣然点头,“当然可以,这里是你家,你想去哪里都行。” 告别两人,徐安退出客厅,屋外一束阳光正好照在她的脸上,她缓缓抬头,闭上眼睛,再缓缓睁开。 外面什么都没变,外头院子里的假山上,一棵青松屹立,府内家丁匆忙地穿梭,见了她也不敢抬头,忙行礼作揖,唤声“小姐!” 她拉住一个侍女,侍女吓了一跳,以为自己哪里做得不好,冲撞了小姐,慌乱地跪在地上磕头。 “别这样,你起来。”徐安用了很大的力气,才把她拉起来。 左右看了看,徐安把她带到一座亭子里。 “坐!” 徐安坐在冰凉的石凳上,见她依旧站着,不禁皱眉。 “叫你坐你就坐,还站着做什么。” 徐安有些恼火,声音大了点,吓得那侍女膝盖一软,直接跪在地上。 “奴婢不敢!” 徐安见她身子微微颤抖,就知道她不是装的,是真的害怕了。 “算了,你站着回话吧。”徐安知道这里的人思想比较固执,不打算为难她。 “是!” 侍女起身,低头立在徐安身前。 “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 “回小姐,奴婢娟儿,今年十六。” 才十六,徐安有些失望,估计她是后头进府的,不知道林语婳亲娘的事。 徐安见她头上连朵绢花都没有,只用红绳子扎着,衣裳单薄,被冷风一吹,浑身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不由动了恻隐之心。 “你愿意跟着我吗?”徐安放轻了声音问。 “什么?”娟儿没有听清,下意识抬头,在接触到徐安的眼神后,仿佛触电般地错开。 “小姐恕罪,我……我不是故意的。” 徐安翻了个白眼:我看起来很凶吗? 她只能尽量把声音放得轻柔一些,“我是说,你愿意以后跟在我身边吗?类似做个贴身丫鬟之类的。” 徐安知道大家小姐身边一般都有丫鬟伺候,之前没体会过,如今既已回府,肯定也要选人的。 就在徐安以为她不会答应的时候,娟儿却猛地磕起了头,“奴婢愿意,奴婢愿意,奴婢谢小姐垂怜。” “你别这样,快起来。”徐安扶她起身,才发现她颤抖得厉害,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开心。 “嗯……”徐安想了一下,“你知道潇湘馆在哪里吗?” “奴婢知道,这就带小姐去。”娟儿行了一礼,兀自低着头转身在前面带路,始终不敢抬头看徐安一眼。 一声声“奴婢”,听在徐安耳里,总觉得有些刺耳。 徐安哪里不知道她这样,都是受封建奴隶制度压迫的结果。 虽然电视剧里面演的,穿越女刚来就能和贴身丫鬟互称姐妹,但徐安觉得这事有点扯,因为这种习惯一旦养成,真的很难突然改变。 即便让她改了,对于她来说,并不一定是好事,很有可能不经意间招来杀身之祸。 徐安想得出神,一时忘了跟上她的步伐。 娟儿转过身,见徐安没有跟上,她不敢催,只默默地低头站在原地。 冷风呼呼地刮着,徐安抬眼看去,她单薄的身形好似风一吹就能吹倒一般,显得凄楚可怜。 小跑了几步,徐安有些吃不消,腰间挂的禁步,头上戴的步摇,被撞得叮咚作响,她只好停下来慢慢走。 走到娟儿身边时,还是不可避免地一个趔趄,还好娟儿眼疾手快,一伸手便扶住了她。 “谢谢!” 徐安吓了一跳,拍着胸口看向娟儿。 娟儿还是低着头,脸上染了一层红晕,小声呢喃:“小姐,小心脚下。” 既然已经扶住了,徐安索性一把拉住娟儿往回缩的手,“你扶我去潇湘馆吧。” “嗯。” 两人一路走着,好在潇湘馆不怎么远,穿过一个游廊,顺着竹林里的石板小路走到头就到了。 徐安抬头,看着面前的圆形门,门楣上写着工工整整的三个字——潇湘馆。 推开红漆木门进去,里面有一条游廊直通正屋,院子里还有座十分精致的亭子,顺着游廊往里走,来到一间十分宽敞的屋子。 徐安粗粗扫了一眼,这里的装修倒是古色古香,没有什么现代元素,看来是后头才装的。 她伸手抹了抹桌面,手指非常干净,想到这里已经很久没有人居住了,不禁诧异地歪歪头。 娟儿忙说:“老爷吩咐,说小姐今儿回府,所以一早便打扫过。” “嗯,很干净。”徐安赞许地点头,“卧房在哪里?” “在右手边,小姐跟我来。” 按理说,一般衣柜会放在床边,徐安主要是想找件衣服给她穿,她看起来太冷了。 拉开层层帘子,一张精致的雕花木床呈现在眼前,床上铺着崭新的被褥,看起来十分柔软。 这卧室光线很好,阳光透过雕花木窗照进屋里,把里面的一切都镀上了一层暖光。 徐安立在床边默默打量,果然在床尾处找到了一个衣柜,这衣柜很大,同样有着精致的雕花,看起来和那木床是一整套的。 大步走向衣柜,徐安拉开衣柜,当场愣在原地,她抽了抽嘴角,不敢置信地睁大了双眼。 第119章 抱枕 没想到普通的柜子里,竟然摆放着好几个造型独特的抱枕,一头黑白相间的奶牛,一个果绿色的牛油果,一个粉色的水蜜桃,还有一个红彤彤的草莓。 徐安拿起最外边的草莓,这草莓做工精致,草莓用绿色的布缝出叶子的形状,最顶上有个小小的草莓梗,就连草莓籽都用褐色的线绣了出来。 她揉了揉,里面应该是用棉花填充的,十分柔软。 但是…… 明显这东西不属于这个时代。 徐安抱着草莓转头,眼睛睁得大大的,可娟儿一脸疑惑,不明白她为什么表现得这么惊讶。 看了娟儿一眼,徐安心里产生了一个巨大的矛盾,既然这里是林语婳娘生活过的地方,她又是个现代人,那么按照剧情发展,这里应该具有人人平等的观念才对呀。 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一定要弄明白才行。 徐安放下抱枕,从衣柜里翻出一身衣裳,随手递给娟儿。 “怎么了,小姐?要娟儿服侍您更衣吗?” “不是。”徐安摇头,“看你穿得太少了,把这衣服换上,就不会那么冷了。” 没想到这话一出,立刻吓得娟儿跪在地上,她双手捧着裙子,高高举在头顶。 “这是小姐的衣裳,我怎么能穿小姐的衣裳呢,小姐饶了奴婢吧。” “我就搞不懂了,平常府里规矩这么严吗?让你穿件衣服,还能把你吓成这样?” 徐安拉了一把,发现拉不动,干脆蹲下来,想直视娟儿的眼睛,谁料她总是低着头,徐安什么也没看到。 “好吧,我不勉强你了,你自己有厚衣服吗?我陪你去换身衣服,不然这么冷的天,你非得生病不可。” 徐安无奈起身。 “府里给丫鬟下人都做了冬衣,可我的衣裳昨儿打湿了。” 原来是这样,难怪见其他人都穿了厚棉衣,光她一个可怜巴巴的。 徐安在衣柜里又翻了翻,找出一件绛红色的毛绒斗篷,“你都没衣服穿了,好歹披上这个,要是有人问起,就说我硬让你披的。” “是!奴婢谢过小姐。” 娟儿起身,把手上的衣服放进衣柜,顺手还把徐安翻得乱七八糟的衣柜整理了一番,才披上徐安给的斗篷。 徐安站得累了,趁她整理衣柜的空档,干脆大喇喇地坐在床上。 “娟儿,我问你个事。” 娟儿绑着斗篷带子的手一滞,转过身走到床边行了个礼。 “小姐请问,奴婢知道的一定都告诉你。” 徐安想了想,还是决定先问简单的。 “你……见过我娘吗?”说话的同时,徐安暗暗观察她的神色变化。 娟儿依旧低眉顺眼的,“回小姐,奴婢进府的时候已经十岁了,没见过夫人。” “那……你听府里人说起过我娘吗?” 娟儿摇头,“不曾听过,老爷从不让府里人背后议论夫人的事。” 没想到打听个事会这么难,徐安抠着床沿,心下盘算,看样子只能问那个林相了。 “娟儿。” “奴婢在!” 徐安皱眉,“以后你我二人相处时,你不要总是自称奴婢了,我听着不自在。还有,我希望你说话的时候能看着我的眼睛,不要总低着头。” “啊?” 娟儿错愕地抬头,不过在接触到徐安视线的一瞬间,她下意识又低下了头。 “知道了吗?”徐安故作威严地说:“知道了就从现在开始实行,不然我可要生气的。” “是!小姐,娟儿知道了。” 娟儿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抬起头,对着徐安露出笑脸。 兴许是因为披了斗篷,徐安见她消瘦的脸庞上难得出现了一丝红润,深吸了一口气,欣慰地笑笑。 算了算时间,徐安估摸那两人应该谈完了事,于是吩咐说:“你带我回去吧。” “是!” 娟儿披着斗篷走在前头带路,斗篷稍微有些长,她双手提着下摆,小心翼翼地不让斗篷沾上泥土。 徐安看她的背影,总算不像之前那般瑟缩着,心里一股成就感油然而生。 回去的路好像比来的时候要短,感觉还没走多久,娟儿便停住了脚步。 “小姐,已经到了。” 徐安愣了愣神,看向院子里,假山上的青松依旧挺拔。 人还没走进院子,便有人疾步往外跑来,在看见徐安时立刻躬身行礼。 “老爷正差人寻小姐呢,不想您已经回来了。” “嗯。”徐安应了声,提着裙摆往院子里走。 走了几步,发现娟儿没有跟上,她转身,看见娟儿低着头,像是做错事的孩子一般站在门口,根本不敢抬头。 不用想也知道发生什么了,徐安眼神变得严厉起来。 “咳咳,娟儿,你跟我进来。” 娟儿如蒙大赦,朝那人行了一礼,行色匆匆地走向徐安。 “怎么了?”徐安放缓步子,小声问。 娟儿回头看了一眼,许是没看到那人,才低声同徐安说:“他是府里的管事,平常管理下人可严了,我们都怕他。” “原来是这样,没事,以后你跟了我,就不用怕他了,有我罩着你。” “是!娟儿谢过小姐。” 徐安一走进会客厅,两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她。 沐辰的眼神温柔缱绻,他起身,快步走向徐安。 “逛累了吧,快来歇着,这里有刚上的点心,你应该会喜欢吃。” 他下意识想伸手去拉徐安,突然想到身后还有人,于是生生收回手,眼神热切地看着徐安。 徐安看了他一眼,提步走到林萧面前,施施然行了一礼。 “爹,我回来了。” “好,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徐安见他们面色如常,便知道他们的谈话很顺利,心念一动,让开身说:“爹,我想跟你要个人,行吗?” 林萧微眯着眼睛,打量站在门边低着头的娟儿。 “哈哈哈,只要这一个吗?你院里原本配了两个贴身丫鬟,四个二等丫鬟,再加上两个看门婆子和四个粗使丫鬟,我原想着等你回来了,再把人给你拨过去。” 徐安微微诧异,没想到这林相的闺女待遇这么好,单伺候她一个人,就有十来个丫鬟婆子。 第120章 婚约 “女儿谢过父亲,那些人还是照旧,我想再添这一个,成吗?” “当然可以,哈哈哈,难得你自己看得上。”他笑着点头,看起来是那么亲切。 “哦,对了,叫你来是因为大皇子,他要回去了,我俩亲自送送他。”林萧站起身,走到徐安身边。 “这次真是多谢他了,要不是他,都还不知道你能不能安全回家。”他斜睨着沐辰,意有所指地说。 沐辰脸色一变,拱手告罪,“实在是因为小侄担心婳儿的安危,再加上思念心切,所以才冒昧把她接回王府。” “哈哈哈!我又没说怪你,不用这么紧张,不是说回去还有公务要处理吗?” “正是。” 沐辰拱了拱手,率先走出会客厅。 两人一直送沐辰到府门口,一直看他坐上马车离开。 沐辰一走,父女之间的气氛突然变得有点尴尬。 兴许是意识到这一点,林萧轻咳了一声,“跟爹爹说,你还记得多少以前的事?” 突然说起这个,徐安显得有些慌乱,她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最终只是摇了摇头。 “就真的一点也不记得了吗?”林萧的神色有些复杂,说不清到底是失落,还是激动。 “我……” 徐安刚想解释,却被林萧给打断了,他摆了摆手。 “罢了,不说了,过去的都过去了,以后……爹只希望你能开心。” 这事算是告一段落,父女二人一前一后走在石板小道上,林萧突然顿住脚步,他好像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 “眼看就要到除夕了,往年除夕我一个人,都是在宫里过的,今年……到时候你随我一同进宫,正好拜见圣上和娘娘。” 没想到这么快就打入了国家政治中心,徐安心中五味杂陈,一时不知是喜是忧,她轻轻点头。 “但凭爹爹安排。” 当天陪林萧用过午饭,接下来的一整个下午,徐安都在忙碌中度过。 忙着熟悉林府各处院落和屋子,忙着认识林府管事,忙着认全自己屋里的丫鬟婆子。 即便徐安已经非常认真了,奈何要认的人和事实在太多,大多数就如同水浇鸭背,过了一遍也就忘了。 好在身边有个娟儿,她年纪不大,对府里的人和事都有自己的见解,徐安有不知道或者不了解的,都可以先问问她。 有了徐安的关照,娟儿也从粗使丫鬟,一跃成为她身边的二等丫鬟,重新安排了住所和过冬衣物。 至于两个贴身丫鬟,虽然样貌脾气都是极好的,但她们实在太客气了,徐安和她们亲近不起来。 即便很忙,晚饭还是和林萧在一处吃的,他的话不多,但对自己极为关照,嘘寒问暖,细致入微。 饭后,徐安捧着茶杯,犹豫再三,还是开口问道:“父亲!” “嗯?” 林萧也端着茶杯,不知道在想什么,显然刚才也走神了。 徐安见他这样,悄悄捂嘴笑,“有件事我想问问你。” “你说。” 林萧将茶杯搁在桌上,认真地看着徐安。 徐安被看得有些脸红,不知道自己撞了什么大运,遇见的男人一个比一个帅也就罢了,就连这便宜老爹,也是那么的富有魅力。 “我,和沐辰,大皇子……”徐安有些纠结,不知道就这么直接说出来,会不会被认为不够矜持。 “怎么了?”林萧看着她的眼睛,鼓励她继续往下说。 徐安见他眼里没有异样的情绪,这才稍稍安心。 “就是……我刚到他府里时,他跟我提起过,我俩有婚约……” 说完,徐安把脸别向一边,毕竟关乎婚事,总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虽然沐辰这人不错,但他俩不熟,不可能随随便便就将自己的一生托付给他。 而且,自己的目标可是环游天下,要是成了大皇子妃,就只能困在他的辰王府了,徐安一百个不情愿。 “原来是这事啊。”林萧笑笑,“不过是儿时的玩笑话,没想到他竟然当真了,这孩子……” “这么说,我跟他并没有婚约了。”徐安眼睛一亮,看向林萧说。 林萧摇头,“没有,但是如果你喜欢他,为父倒是可以帮你提……” “别!”徐安吓得赶紧站起身,“我……女儿不想那么快成婚。” “哈哈哈,行,你的婚事我自有决断。” 解决了心头大患,徐安在心里比了个耶。 这一夜,宿在潇湘馆,可以说是在自己家里,可徐安睡得并不安稳。 即便徐安反复强调,自己不需要人守夜,那些丫鬟还是坚守岗位。 只要她一动,便有人候在帐子外,询问是要喝水还是出恭。 一晚上来了五六回,徐安被吓得不轻,直到天将亮,她才沉沉睡去。 第二天,她早早地就被叫醒了,其实这个点已经不算早了,林萧都已经上朝回来了。 他一回来,就直奔潇湘馆,所以丫鬟们才火急火燎地叫醒徐安。 收拾打扮用了半个时辰,徐安打着哈欠出现在院子里时,正好对上林萧那忧虑的眼神。 “怎么了吗?” 徐安悻悻地放下手。 林萧没有回答,一双眼上下审视着徐安,把她看得不自在,还以为他发现了什么。 “我请了个教习嬷嬷,一会儿她来教你形态礼仪。”林萧说完就往外走。 “oh,no!” 徐安眼皮直跳,苦着一张脸追上去。 “爹!爹!你能告诉我发生什么了吗?” 林萧停下脚步,叹息一声,“我原想着除夕宴再带你进宫,可皇上今早散朝后,特意跟我提起你,要你明日一早入宫,参加皇后娘娘举办的赏花宴。” 徐安嘴角抽了抽,看了眼光秃秃的树枝,“赏花?这可是冬天,赏什么花?” “赏什么花不重要,关键是他们想见你,所以你必须在这之前,学习宫中礼仪,避免闹出笑话。”林萧开门见山。 “沐辰,肯定是沐辰,这家伙,嘴怎么那么欠嘞。”徐安小声嘀咕。 “你说什么?” “啊……没,没什么。” 徐安咬了咬嘴唇,认命地跟在林萧身后,聆听他的教诲。 第121章 赏花宴 是以,这一天是徐安穿越以来过得最苦的一天,谁懂那种高考前一天临时抱佛脚的感受。 是身体与心灵的双重折磨,徐安被换上入宫觐见的繁复礼服,发髻高高盘起,上面堆满了各种名贵珠钗。 除此之外,还要在教习嬷嬷吃人般的眼神下,一遍又一遍地重复行礼的动作,连笑都要用手微微遮住脸,身体要站得笔直,就连怎么走路,都有要求。 练了整整一天,徐安想死的心都有了,难怪说富家大小姐总爱出逃,每天活得这么累,这大小姐她不当也罢。 可惜,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可吃。 要是有,她决定回到穿越前那一天,打死都不会给老爸送鱼饵。 这一夜,倒是睡得还算安稳,应该是体力消耗过大,她直接一觉到天明。 可是天亮了,更大的挑战也随之而来。 她得入宫去了。 毫不夸张地说,太阳还没出来,她就已经开始梳妆打扮了,坐在铜镜前,足足一个小时才起身,她扶住娟儿的手。 “要不你陪我进宫怎么样?我怕啊,那么多礼仪,还有各种注意事项,睡了一觉后我已经忘光了。” 娟儿眨着小鹿一样的眼睛,“小姐,我也想啊,可是我进不了宫,只有您能进去。” “唉!唉!唉~” 这边鞋还没穿好,就已经有丫鬟来催了。 “老爷说,马车已经准备好了,就等小姐上车,让小姐千万别误了时辰。”屋外传来催促声,这已经是第二次来催了。 徐安懂得事不过三的原则,赶紧抽回手,自己提上鞋子。 “走了,拜拜,你们等我回来。” 她快走了几步,随即想起昨天嬷嬷教的走路姿态,小步小步地往前挪。 马车疾驰在宽敞的街道上,徐安扭头看了一眼林萧,他坐在马车最里面的位置,正闭着眼睛,不知道是在闭目养神,还是没睡醒。 须臾,他睁开眼睛,徐安立马尴尬地挪开视线。 “不管他们说什么,你都不要答应,一切自有为父定夺。” 徐安知道他的意思,这次赏花宴,想必关乎自己的婚事,她肯定是能推就推的。 “嗯,女儿知道了。” 林萧点点头,又闭上了眼睛。 没过多一会儿,外面开始热闹起来,徐安偷偷掀开帘子一看,只见许多辆马车汇入主路,一同驶向远处一座宏伟的宫门。 “这处是西门,那些马车里坐的,是同我们一样受邀的官宦人家。” “哦。” 徐安放下帘子,坐正了身体。 入口处设有许多车棚,马车不能直接开进去,两人只能在宫门口下了车。 在她们之前,这里已经聚集了许多人,她们三三两两聚集在宫门口,徐安大致看了看,多数是女眷,领着自家的公子小姐。 再看看林萧,他在一众夫人堆里,显得有些出挑,但他目不斜视,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 正排着队进宫,一辆装饰豪华的马车驶了过来,这马车徐安认识,她转过身朝马车看去。 正巧车里人也推开了车窗,一眼就看到了她,朝她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人群骚动起来,不少女子发出惊呼声。 “快看,是大皇子的车驾。” “哇!大皇子看过来了。” “大皇子可真好看,笑起来让人心醉。” “他是在对着我笑吗?该不会是看上我了吧,我也太幸运了。” …… 在众人的期待声中,马车门被推开,沐辰施施然走下马车。 他今天身着一袭淡青色绘竹长袍,宽宽的袖口和衣襟处都绣着墨绿色的竹叶,头上戴了一顶水色极好的翡翠玉冠,衬得他整个人清新脱俗,别有一番韵味。 “你来啦!”他一下马车就朝着徐安走来。 徐安心里正窝着火呢,直接开口质问,“是不是你把我回来的消息透露出去的?” 沐辰微微一愣,面色发红,低声说:“我……我想快点确认……” 话没有说完,因为边上的林萧咳嗽了一声。 他朝沐辰拱拱手,朗声道:“见过大皇子殿下。” 徐安想起昨天学的礼仪,半蹲着身子,“见过大皇子殿下。” “别这样……” 沐辰眼神一黯,他伸出手,想扶起徐安,可徐安行完礼,已经自己站起来了。 这边发生的事,被大家看在眼里,不少人窃窃私语,指责徐安对大皇子的态度不好,徐安面色通红,心里更加窝火了。 “快到我们了,婳儿,过来!”林萧随着队伍往前走。 徐安抬头一看,不知不觉间,队伍已经往前走了很远,她顾不得沐辰的感受,提起裙摆往前走。 沐辰这时候才反应过来,他追上徐安。 “这里进去,到安华殿还有很长一段路,你跟我一起坐马车吧,我的马车可以直接进宫。” “不必了,谢谢。”怕引起麻烦,徐安拒绝得很干脆。 沐辰不敢置信地看着徐安,他有些不明白,为什么才几天时间,她的态度转变竟然会这么大。 不等他想出什么名堂,徐安已经跟在林萧身边,通过检验进了宫门。 徐安转身一看,沐辰兀自一人还站在刚才的位置,心里有些不忍,刚要往回走,手却被人拉住了。 徐安惊讶地抬头,却发现正是林萧。 “要快些走,不然时间赶不及。” “是!父亲。” 徐安只好转身,跟在林萧的身后,走在悠长的甬道里。 今天赴宴的人很多,所以甬道里十分热闹,虽然大家都不敢大声喧哗,可熟人见面,总免不了互相打招呼。 林萧也见到了一个熟人,那人年纪与他相仿,肚子微微隆起,长着一张圆胖脸,不过笑起来十分和气,像个弥勒佛似的。 他身边跟着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同他一样,白白胖胖的,看起来很机灵的样子。 他们说了一会儿话,开始互相介绍。 “小女林语婳,前几年在乡下养病,才回京不久。”林萧介绍完,低声同徐安说:“这位是户部尚书莫莘,我俩少年相识,关系还不错,那是他儿子莫兰溪,比你大几个月。” “嘿!你这闺女长得可标致,瞧着更像她娘。”莫莘是个直性子,张嘴就来。 第122章 灵秀郡主 林萧微微愣神,看了徐安一眼,叹息说:“是啊,眉眼更像她。” “我叫莫兰溪,你可以叫我兰溪哥哥,小时候我经常逗你玩呢,没想到你现在长这么大了。”白胖少年俏皮地冲徐安眨眨眼。 徐安回以微笑,轻轻叫一声,“兰溪哥哥。” “嘿嘿,真好,你又回来了。”他傻笑着挠挠后脑勺,一副自来熟的样子。 寒暄间,一辆马车疾驰而过,吓得众人纷纷避让,莫兰溪反应很快,迅速拉了徐安一把。 透过未关严实的车窗,徐安瞧见了坐在马车里的沐辰,他一双眼睛落在被莫兰溪拉住的手腕上,脸色阴沉得厉害。 徐安赶紧松开手,“谢谢兰溪哥哥。” “应该的,不必客气。”莫兰溪笑呵呵的。 看着远去的马车,呢喃道:“这是大皇子的车驾,他素来温和,今日怎么这般横冲直撞。” “想必今日心情不好。”徐安看向林萧,心里有些忐忑。 随着人流,好不容易走到安华殿,徐安感觉自己的脚底板都痛了,奈何到地方了还不能入座,只能站着,要等到今日的主角到了才可以自由活动。 第一次进宫,徐安不敢到处走,奈何进殿后,男客女客是分开的,她不好意思一直跟在林萧身边,只好找了个角落缩起来。 这座宫殿不是一般大,徐安低着头,悄悄打量角落里搬家的一队蚂蚁。 当她数到第一百二十五只蚂蚁的时候,身前笼罩了一块阴影,抬起头,她对上一双如小鹿般灵动的大眼睛。 “你是谁?我怎么从没见过你?” 她仔细端详徐安的面容,微微歪着头,很疑惑的样子。 徐安学着她的样子歪着头,“你先告诉我你是谁,我再说我是谁。” “嘿嘿!有意思。”她微微扬起下巴,“那我就告诉你,我是皇上亲封的郡主,灵秀郡主。” 说完,她眨着大眼睛看徐安,似乎是想从她脸上看到吃惊或是奉承的表情。 不过徐安没什么特别的表情,脸上依旧挂着温和的笑容,这倒是让她有些失望。 “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你到底是谁了吧。” “我叫林语婳,我的父亲是林萧。” “林萧……是林相吧,哦……我知道了,你就是他家那位送到乡下去的小姐吧。” 她眼里闪过一丝兴味。 “你才刚回来,肯定没有认识的女眷,我陪你到处走走呀!” 徐安哪能如她所愿,笑着摆摆手,“还是不了,宴会马上就要开始,要是迷了路就麻烦了。” “哎呀,怕什么,有我在,肯定能按时带你回来的。” 她二话不说,亲热地上前挽住徐安的手腕,把徐安整得有些无措。 “我,我不去,你自个儿玩吧。”徐安有些心慌,她不住地推辞。 “有什么好怕的,距离宴会开始还要好长时间呢,光这么站着怪无聊的。” 她凑近徐安耳边轻声说:“我知道安华殿后头有个凉亭,亭子边种了好几棵雪梅,不知道开花了没有,你陪我去看看。” 徐安不愿意跟她走,总觉得她肯定憋着什么坏,可光这么站着确实无聊,而且脚底板巨痛,有点想去她说的那座凉亭里坐坐,好歹能让脚休息休息。 就这么半推半就地拉着往后面走,穿过几座拱形门,又绕过好几座假山。 徐安起初心里暗暗记着路线,可这院里的景色大同小异,再加上她一直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转移了徐安的注意力,最后徐安只得认命地跟在她身后走。 “到了!” 灵秀郡主总算停住了步子,伸手一指。 徐安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在这条十字路的正前方,果然有一座红木绿瓦的亭子,亭子周围种了很多树,不过都是光秃秃的,只有一旁的翠竹长得极好,为这座亭子平添一抹生机。 “好可惜啊,雪梅还没开花。”灵秀郡主有些不大高兴地嘟起嘴,“不过来都来了,我们一起去亭子里坐坐吧,正好走累了。” “嗯。”徐安提着裙摆,忍着痛,跟在她身后往亭子里走。 这亭子类似景区里那种,四周修了木制的围栏,围栏下有一长条可以坐的地方,正中间还摆了石桌,配了四个石凳。 灵秀郡主走到亭子中间,一屁股坐在石凳上。徐安左右看看,发现周围没人,迈步走向亭子边的长凳。 不为别的,只因为这里有靠背,她可以舒舒服服地靠在上面。 “哈哈,你还真会选地方,这么坐着舒服吗?” 见她没有形象地靠在长凳上,灵秀郡主起身走到她身边,学着她的样子坐在长凳上,往后一靠。 “嗯~好舒服啊。” 似乎觉得不过瘾,她像小猫一样,干脆把脚抬了上来,蜷缩在长凳上。 今日实在是起得太早,徐安没什么精神,往这儿一靠,顿时哈欠连天,连眼神都开始发虚了。 “听说,你会是未来的大皇子妃。”灵秀郡主状似无意间提起。 徐安立马瞪圆了眼睛,“谁跟你说的?” 灵秀郡主吐了吐舌头,“我听来的小道消息,你们以前不是关系很好吗?这次的宴会可是专门为你设的,皇后娘娘会做主为你们赐婚。” “什么?” 徐安惊叫一声,瞌睡醒了大半。 “别慌,我不是说了嘛,只是听说。” 灵秀拉她重新坐下,安抚道:“其实当大皇子妃没什么不好,他温柔又俊朗,是多少闺阁女子的梦中情郎啊。” “那你呢?你也喜欢大皇子?” 徐安听出一点门道来,笑着反问。 “瞎说什么?我才没有喜欢大皇子。”灵秀郡主脸颊通红,低垂着头,“再说我的婚事已经基本确定了,未来我会嫁给三皇子沐宇。” “你不喜欢三皇子吗?”徐安看向灵秀郡主。 “也没有喜欢或是不喜欢,只是他那个人比较神秘,据说总喜欢背地里算计别人,我有些怕他。”她目光望向不远处的那丛翠竹,叹息一声。 “我不会嫁给大皇子的。”徐安很肯定地说。 “真的吗?”灵秀郡主回过身,眼神亮亮地看向徐安。 徐安苦笑一声,“我不喜欢自己的婚事被人操控,我要嫁的人,必定是能与我心灵相通之人。” 第123章 秘密谈话 说到这里,她想起了早逝的孙三郎,回忆起与他一起度过的那些日子。 虽然生活并不富裕,但他总是可以无条件地支持自己,陪着自己胡闹。 若是继续相处下去,徐安坚信,自己肯定会慢慢爱上孙三郎,现在想想,跟他共度一生也未尝不可。 孙三郎死了,她的心也暂时封闭了,或许只有再遇到一个比孙三郎更好的人,她才会再次敞开心扉吧。 见她仿佛陷入回忆中,灵秀郡主默不作声地望向远方。 一只黑色的大鸟盘桓在空中,似乎是在觅食,发出响亮的鸣叫声,灵秀郡主站起身,视线追随着那只大鸟。 突然,远处传来说话声,灵秀郡主首先察觉到异样,她忙拉着徐安找可以躲避的地方。 “唉,怎么了,我的手帕还没拿。” 徐安转身,想捡起被她挂在栏杆上的手帕,灵秀郡主却没理她,拉着她躲到一旁的翠竹后头。 “嘘~” 灵秀郡主冲她眨眨眼,徐安立刻反应过来,捂住自己的嘴。 说话声由远及近,听起来是两个男人的声音。 两人蹲在竹堆后头,竖起耳朵仔细听,隐约听到“林语婳”三个字,徐安诧异地和灵秀郡主对视一眼。 “听说林语婳是被你带回来的,为什么囚禁她?”一男声压低了声音,但他言语间的怒气十分明显。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囚禁她了?” 这语调温和富有磁性,徐安一听就知道是沐辰的声音。 “是大皇子,他怎么来这后花园了?” 灵秀郡主也听出了他的声音,忍不住悄悄伸头出去看,被徐安一把拉了回来。 “哈哈哈哈,难道你也开始关心她了,你俩以前不是势同水火吗?”沐辰仰天大笑。 “别忘了,我才是最关心她的人,关心到能让你用她的安危来威胁我。” “所以,你到底有什么资格,站在什么立场,来质问我?” 另一个人似乎被说住了,半天没有说话。 “我告诉你,今日的赏花宴,就是我向父皇求恩典的日子。今后,她便是我既定的大皇子妃。” 两人越走越近,最后进入凉亭之中,徐安压根没想到沐辰会出现在这里,为了避免尴尬,她只能缩在竹堆后面,祈祷不会被发现。 “大哥!算我求你,林语婳她已经不是当初的林语婳了,你放过她。” 另一道声音再一次响起,声音清朗,徐安心中一动,总觉得这声音有点熟悉。 “呵,开什么玩笑,她就是林语婳,是我的婳儿,你别做梦了,就算她失忆了,也依然会像当初那样……爱上我……” “怎么?难不成你也喜欢上婳儿了。”沐辰坐在石凳上,饶有趣味地打量眼前人。 “我……” “哈哈哈,连喜欢都不敢承认的懦夫,也敢来跟我抢婳儿。” “还有……你别忘了,当初她最讨厌的人……是谁。” 灵秀郡主神色复杂地看向身边的徐安,随即气呼呼地转过头,她想出去,却被徐安死死按住。 凉亭外响起催促声,“大皇子殿下,三皇子殿下,皇后娘娘驾到,宴会马上就要开始了,二位请回吧。” “哈哈哈,好!”沐辰起身,大笑着走出凉亭,一派春风得意的模样。 没想到老三会喜欢上婳儿,这让他又惊又喜,更加确定了要把林语婳娶回家的决心。 素来都是他抢自己的东西,没想到这一回,他也有得不到的东西。 沐宇黯然神伤,突然瞥见围栏上的手帕,他立刻警觉地看向四周。 似乎察觉到翠竹堆后躲着人,沐宇眼珠一转,试探性地走向那丛翠竹。 “怎么?被吓傻了,还不快跟上,若是误了时辰可就不好了。”远处传来沐辰的声音。 沐宇顿在原地,转身拿起手帕,快步走出凉亭。 等他们走远后,徐安才放开手。 灵秀郡主立马站起身,探头往外面看了看。 “他们可算走了,你刚才干嘛压着我?” 徐安施施然起身,拍掉身上粘的枯黄竹叶,“他们在谈事,我们贸然出现,会很尴尬。” “尴尬?你还会尴尬?林语婳,没想到你竟有这般好手段。” “嗯?” 徐安不解地看向灵秀郡主。 “呵呵。”灵秀郡主双手叉腰,“先是迷得大皇子晕头转向,如今可倒好,连三皇子也为你沦陷了。” 说着,她绕徐安转了一圈,“我怎么没看出来,你哪来的那么大的魅力?” “呵!”徐安嗤笑一声,无辜地眨了眨眼,“我也不知道,我甚至都好多年没见三皇子了,听他们说,我之前很讨厌他才对。” “哼!不管你怎么狡辩,他们都是因为你才会这样,被他们争来抢去,你是不是很得意,很有成就感啊?” “啊?” 徐安有些不理解她的脑回路。 灵秀郡主见她这样,心里更来气了,拔腿就跑。 “唉!你跑什么,等等我,我不认路啊。” 徐安顾不得想其他的,提起裙摆跟了上去,可她今天穿得太过累赘,才跑了两步就开始气喘吁吁了。 感觉头上的步摇要掉下来,徐安只好停住脚步,伸手拢了拢歪掉的步摇。 徐安低着头,手在头上胡乱摸索,把一些要掉下来的钗子重新插回去。 宴会马上就要开始了,徐安心里急得要死,才第一天进宫,她不想留下不好的印象。 整理好仪容后,徐安正要往前院走,却发现脚下的路突然分了岔,一条通往一个院落,另一条通向一座假山后。 徐安皱眉思索,记忆中好像没走过这两条路啊,到底该怎么走呢? 就在她纠结不已的时候,一个人突然从假山后闪了出来,他目光热切地看着徐安。 那眼神太过炽热,让徐安不好意思与他对视,只粗略扫了他一眼。 徐安皱眉,这人长得和孙三郎真像,似乎看起来不是什么坏人。 她刚准备开口问路,却被他接下来的话惊住了。 “徐安!是你吗徐安?” “徐安!” 徐安猛然反应过来,京城好像还没人知道自己叫徐安,那么他是…… 第124章 喜相逢 徐安双手捂住嘴,眼里充满了不可置信,她喃喃道:“三郎,你是孙三郎?” 那人点点头,露出一个温和的笑,朝徐安展开双手。 徐安激动坏了,她提着裙摆奔向沐宇,直直扎入他怀里。 “你真的是孙三郎吗?你不是死了吗?” “我没死,还活着,你摸摸我的脸。”沐宇放开她,拉住她的手腕,把脸放在她手上。 “真的,还热乎着。”徐安扬起嘴角,泪水却大颗大颗地滴落。 “你怎么会在这里,我们都以为你已经死了,我甚至亲手把你给埋了。” “是我不好,是我不对,走之前我应该亲自跟你说清楚的。”沐宇重新把徐安拥入怀里。 他咬了咬牙,“徐安,有件事我得告诉你。” “什么事,你说。” 被他这么抱在怀里,徐安觉得非常安心,仿佛其他的事都已经不重要了。 但他接下来的话,还是让徐安有些猝不及防。 “我之前对你隐瞒了身份,其实我真实的身份,是大梁朝的三皇子沐宇。” 徐安赶紧推开他,视线在他身上扫过,“我就说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原来你就是三皇子。这么说,方才亭子里跟大皇子说话的人,也是你?” “嗯。”沐宇点头。 “呵!”徐安控制不住地翻了个白眼,“这还真是充满戏剧性啊,怪不得……” “你听我解释……”沐宇拉住徐安的手腕,却被她一把甩开。 他还要去拉,一个太监模样的人匆匆赶来,“哎哟,三皇子啊,您怎么在这里,宴会都开始了,皇上正找人呢。” 沐宇迅速摆出一副无事发生的样子,“知道了,我马上回去。” 太监正要走,突然注意到徐安。 他朝徐安拱了拱手,问:“敢问这位小姐,可是林相家的千金,林语婳小姐。” 徐安擦了擦眼泪,轻轻点头,“正是!” “哎哟,可算找到您了,皇后娘娘都快命人把整座安华殿给翻遍了,您快跟我回去吧。” 徐安面色一红,歉疚地福了一礼,“实在不好意思,我……” 沐宇打断她,“是我带她出来的,不小心把她弄丢了,她许久不进宫,竟然连路也不认得了。” “是是是,宫里小道四通八达,别说她了,就是我常在宫里行走,也难免迷路。” 太监应和着,走到前头带路。 徐安不想跟他走得太近,始终跟在沐宇身后一步远的距离,在那个太监的带领下,走了没多久就回到了宴会厅。 这时候,达官贵人们已经井然有序地入座了,徐安扫了一眼,在大厅中央有一块空地,空地上摆了许多花盆,花盆里各色各样的牡丹争相盛开。 原来赏花宴,真的有花可以赏,徐安还是第一次看到牡丹,视线不由定格在了那一盆盆牡丹花上。 “奴才参见陛下,参见娘娘,三皇子和林小姐找回来了。” 太监声音洪亮,引得众人的目光聚焦在姗姗来迟的二人身上。 徐安感觉脸上火辣辣的,这时候根本不敢乱看,低着头行了一礼。 “臣女林语婳,拜见皇上、皇后娘娘。” 沐宇就淡定得多了,他随意朝上座拱了拱手,告罪一声,说自己来晚了,便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 …… 徐安:男人果然靠不住。 “抬起头来,让本宫瞧瞧。” 清亮柔和的女声响起,徐安微微抬头,便见首座上坐了一个身着凤袍的妇人,她盘着发,戴了一顶极其繁复的凤冠,额前两条珍珠流苏,尽显华贵气质。 单看长相,不算惊艳,但她从容不迫的温和气质,让人忍不住想要亲近。 “果真是个标致的美人儿,怪不得……” 她弯起嘴角,眉眼间满是笑意地看向身边人。 顺着她的视线,徐安看见了这个国家的最高统治者,他不过四十来岁的样子,身穿金黄色龙袍,头顶简单戴了一个纯金掐丝龙首冠,不知是不是没休息好,徐安只注意到他眼下的大片乌青。 “嗯,不错。” 梁帝点点头,看向徐安,“多年不见,你终究还是变得稳重了,不再是之前那个调皮捣蛋的小女孩了。” 话语间竟隐隐透露出一丝惋惜的意味。 另一边,林萧站起身拱手,“难不成你还想她和从前一样,打翻我俩的棋盘。” “哈哈哈,也是,女儿家还是稳重些好。” 徐安悄悄扭头,才发现林萧正坐在右手边的一桌首位。 “入座吧,宴席马上就要开始了。” 一声令下,有宫女低头走到徐安身边,引她朝左手边走。 徐安不敢乱看,直到坐下后,才发现自己对面坐的是灵秀郡主。 这一桌坐了八个人,灵秀郡主坐在首位,剩下的六人徐安不认识,但看起来大家年纪都差不多,应该是其他官宦人家的小姐。 不管怎样,徐安只认识灵秀郡主一人,还是主动跟她打了个招呼。 谁知灵秀郡主直接无视了她,头一扬,亲亲热热地同身边坐着的那位小姐说悄悄话。 那小姐看起来略显成熟,体态丰腴,穿着甚是华贵。 她听了几句后,眉头一扬,惊讶地看向徐安,眼里带了些不屑的神色。 徐安心里那个气啊,估计这灵秀郡主没说什么好话。 坐定不久,皇后站起身,端着酒杯致辞,大意是欢迎大家来参加赏花宴,看着这么多有活力的后辈,她满心欢喜之类的话。 说完,她宣布宴席正式开始,视线落到徐安身上。 徐安懵懂地抬头,正好与她对视,片刻后才意识到这样不对,立马朝皇后点头致意。 这宴会看起来很是隆重,吃饭时,侧边有乐队奏着舒缓的音乐。 宫女们涌入宴会厅,她们穿着清一色的淡粉色宫装,化着素雅的淡妆,训练有素地穿行在宴会厅,为每桌客人端上菜肴。 待所有菜都上齐后,看着桌上精致的菜式,徐安咽了口口水,折腾了一个上午的时间,她实在是有些饿了。 左右看看,发现大家都没有动筷,徐安默默把手上拿的筷子放回桌上。 她有些不明白,为什么都说了开宴,菜也上齐了,大家还不开吃? 第125章 掀桌子 这一幕,看在灵秀郡主眼里,她轻蔑地一笑,捅了捅身旁的那位小姐,指指徐安,意思再明显不过。 徐安气得咬牙切齿,不明白这灵秀郡主怎么总是嘲笑她,碍于这是她第一次进宫赴宴,徐安只好选择隐忍。 首桌的客人有梁帝皇后,还有几位貌美的女子,看样子应该是宫里的嫔妃。 他们互相谦让了一番,才拿起筷子。 见状,其他各桌客人才有说有笑地动筷。 徐安早就等不及了,见大家都开始吃菜,立马抓起筷子,视线在桌面逡巡一番,伸向不远处的八宝鸭。 才刚夹住鸭翅,另一双筷子也夹住了鸭翅的另一边,徐安使劲往回抽,可惜鸭翅有点滑,徐安抽了个空。 抬头看去,灵秀郡主一脸得意地收回筷子,一口咬住鸭翅。 一边吃,还一边朝徐安投来挑衅的眼神。 徐安挑挑眉,这女的真小气,而且还幼稚。 没跟她计较,徐安看中了一块红烧肉,继续伸筷子,可惜红烧肉也被人快一步抢走了。 又是灵秀郡主! 士可忍孰不可忍,徐安深吸一口气,笑道:“灵秀郡主真是好胃口,看中了什么跟我说,不用总是跟我抢。” “啊?有吗?你的意思是这些菜都是你家的,我吃了,就是抢了你的?” 灵秀郡主眨眨眼,一脸无辜样。 一桌子人纷纷扭头看向徐安,徐安眼一闭,“我没有这个意思,你爱吃就吃,多吃点!” 最后三个字,徐安加重了语气,是个人都能感受到她的愤怒。 “那就好,桌子上这么多菜呢,你怎么不吃?” 徐安咧了咧嘴角,筷子伸向面前的一道青菜。 不出所料,青菜也被她抢了先,她身边的那位小姐用帕子捂住嘴,发出一声轻笑。 桌上其他人面面相觑,低着头只顾自己夹菜吃。 徐安本来脾气还算不错的,但是她忍受不了饿肚子,肚子一饿就容易发脾气,灵秀郡主算是在她容忍的底线上反复拉扯。 她低下头,胸口剧烈起伏着。 灵秀郡主见她这样,还以为徐安在偷偷掉眼泪呢,得意地一扬眉,夹起一块酿豆腐,优雅地品尝。 下一秒,整张桌子被掀翻,杯碟掉落在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巨响。 那些小姐们惊慌失措地尖叫着跳开,可裙摆上还是不可避免地沾上了油渍。 最惨的,当属坐在对面的灵秀郡主和那位小姐了,原本干净漂亮的裙子,被杂七杂八的汤汁浸染得惨不忍睹。 “啊!你干什么?林语婳!你疯了?” 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灵秀郡主简直要晕过去,那油腻腻的汤汁粘在衣服上,甚至浸透了她的皮肤。 这里的动静很快引起了其他桌的注意,大家站起身,伸长了脖子往这边看。 甚至有几个胆子大的少年跑了过来,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起哄。 “噢噢!桌子被掀咯!没得吃咯!” “呵!这是你自找的。” 徐安冷冷一笑,转身往外走。 “站住!” 走了没几步,她就被叫住了。 徐安转过身,正好对上梁帝的视线,心中暗道不好,闯大祸了。 她立刻低头,盈盈一拜。 “怎么回事?” 梁帝走了过来,身后跟着皇后和其他嫔妃。 “额……回……回陛下,我……是我把桌子掀了。” 虽然做都做了,但自己说起来还是有些难为情。 “究竟是怎么回事?” 梁帝的声音很威严,他看了眼被掀的桌子,有些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 “陛下,您要为我做主啊!呜呜呜……被她这样当众羞辱,我以后还怎么活啊!” 徐安还没说话,灵秀郡主率先拜倒。 满身的油污,吓得周围人纷纷退避,她不管不顾,声泪俱下地控诉。 梁帝看向徐安,“说吧,是怎么一回事?” 这时,林萧和右边的男客都围了过来,沐宇担忧地看着徐安,沐辰伸着手,想扶起徐安但又不敢。 徐安还保持着行礼的半蹲姿势,时间久了有点遭不住,索性跟灵秀郡主一样,跪了下来。 “回陛下……” 徐安话还没说完,就被人打断了。 “陛下息怒啊,婳儿她性子柔和,一定是不小心的,请您饶恕她这次。” 是林萧,他深深地弯下腰,朝梁帝作了个揖。 “让她自己说。” 梁帝扫了徐安一眼,走过去扶起林萧。 见林萧这般维护自己,徐安鼻子一酸,“回陛下,我就是故意的。” 她的话音带着哭腔,让梁帝眼神一动,安抚地拍拍林萧的手臂,“接着往下说,朕要知道缘由。” “是!明明我和郡主才第一次见面,不知道哪里得罪她了。她就处处跟我作对,不仅同旁人说我坏话,而且还不让我吃东西。” “我好饿好饿了,走了那么远的路,明明大家都可以吃,偏偏她就不让我吃。” 说到最后,徐安委屈巴巴地抽泣着。 “额……” 没想到竟然是这么个理由,梁帝有些无语,他看向灵秀郡主,“你为何不让她吃东西?” “这个……”灵秀郡主是真没想到,她能当面说出这种话,一时有些哑口无言。 “哈哈哈,她不让你吃,你就掀了桌子,干脆大家都别吃了,好,好呀!” “臣教女无方,还望陛下恕罪,回去我一定好好教训她。”林萧脸涨得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 徐安依旧跪着,这么一折腾她感觉更饿了,连手都在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沐宇看着地上跪着的徐安,眼里的担忧更甚。 沐辰嘴角上扬,他仿佛看到了林语婳以前的样子,就算失忆了,她的性子还是这样刚烈,一点也没变。 “陛下,就算情有可原,她不顾体面,掀了桌子是事实。”皇后低声说,提醒梁帝不要纵容这种行为。 梁帝低头,注视着跪在地上的徐安,虽然她一直低垂着头,但他仿佛能看到她脸上的倔强,这股倔强的劲,和记忆中的那个人简直一模一样。 “林语婳,你可知错?” “我……” 第126章 饿晕了 徐安抬头,才只说了一个字,突然两眼一黑,直接晕了过去。 “徐安!” 沐宇担忧的情况还是出现了,他似乎早有准备,一个飞跃过去,正好接住缓缓倒下的徐安。 沐辰心里一直在盘算求亲的事,一时没反应过来。 待他终于回神时,不由脸色微沉,林语婳这时正面色苍白地躺在沐宇怀里,看他的样子,似乎对她十分关心,一双眼睛始终定格在林语婳脸上。 沐辰莫名地有一种危机感,他讨厌的弟弟好像又要抢他的东西了。 梁帝错愕地睁大双眼,看向林萧。 “她这是……饿晕了?” 林萧快步走到徐安身边,轻轻拍打她的脸,见她没有动静,慌乱地大喊,“来人,快去传太医!” 这话倒是提醒了梁帝,他挺直了身子,吩咐一声:“秦太医何在?” 只过了一小会儿,一个看起来年纪很大的太医匆匆赶来,身旁还跟了个提着药箱的仆从。 他朝梁帝皇后等人行礼,梁帝摆摆手,指向徐安。 “免礼,快给她瞧瞧,到底是什么毛病?” “是!” 老太医跪在徐安身边,先观察了她的面色,再拿出手帕盖在徐安手腕处,摸了摸脉。 “怎么样?”沐宇焦急地问。 其实他心里再清楚不过了,徐安以前跟他说起过,她有点低血糖,最忍受不了饿肚子,一饿就晕。 “额……”老太医捋着胡子,“面色苍白,呼吸微弱,脉象微沉。此女子素体虚弱,再加上疲劳惊惧,所以才导致的晕厥。” 林萧不关注这个,他盯着秦太医问:“怎样可以让她醒过来?” “这倒是简单,兑些糖水,让她服下,静躺一阵便能醒来。” “糖水!” 沐宇抬头,到处扫视,这宴席上有酒水,茶水,就是没有糖水。 沐辰往前走了几步,此刻他心急如焚,既担心林语婳的身体状况,又害怕沐宇会抢走心爱的女人。 紧要关头,一双染着红蔻丹的手拉住了他,沐辰皱眉转过头,却看见自己亲娘一脸担忧地望着自己。 沐辰想从她手里抽出自己的衣袖,奈何根本抽不动,云嫔紧蹙着眉,冲他微微摇头。 在皇后娘娘的吩咐下,很快有宫女端来了糖水,沐宇接过糖水,往徐安嘴里倒。 可他一手抱着徐安,一手拿碗,徐安嘴唇紧闭,糖水全部顺着她的脖子流进衣领。 林萧看得心焦不已,他劈手夺过碗,捏着徐安的下巴,往里灌糖水。 见她这样,梁帝有些不忍地别过头去,刚好瞧见灵秀郡主还跪在地上抹眼泪,浑身的油污让她看起来黏糊糊的,有点恶心。 他看了眼皇后,皇后立即会意,吩咐宫女先把郡主带下去更衣。 灵秀郡主气得牙痒痒,原本自己占理的事,她今天免不了要受罚,可她现在这一晕,反倒自己理亏了。 被宫女搀扶着离开时,灵秀郡主看了眼人群中的沐辰,他虽然不在林语婳身边,但他一双俊眉紧锁,显然格外担心林语婳。 再加上陪在林语婳身边的沐宇三皇子和她爹,还有陛下,灵秀郡主偷偷观察梁帝的神色,发现他一颗心都放在了林语婳身上,对自己却是不屑一顾的神色。 “林语婳!你为什么要回来?怎么不干脆死在外面。” 灵秀郡主捏紧了拳头,牙齿狠狠咬着下唇,直至一股血腥味弥漫在嘴里。 徐安感觉自己非常虚弱,连呼吸都没了力气,突然嘴里有了甜味,她知道这是有人在喂自己喝糖水,配合地使劲吞咽。 尽管她十分努力,还是能感觉到,许多糖水顺着她的脖子流进衣领。 这感觉一点也不好受,尤其是大冬天的,弄湿了衣服,贴在身上冰冰凉凉很不舒服。 喝了糖水,她感觉自己有了点力气,可疲惫感如洪水般袭来,就这么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徐安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柔软的床上,被子是绛红色缎面的,四周还有随风摇摆的天青色纱幔。 烛光映照在帐子上,有种别样的美感。 “已经天黑了吗?我这是在哪里?”徐安轻声呢喃。 “嘤……” 头还是有些昏昏沉沉的,徐安刚要起身,眼前一黑又重新落回床上。 “你醒啦!” 纱幔被掀开,一个衣着端方的美妇人出现在床边,光线有些昏暗,徐安看不清她的模样,但能清楚闻到她身上的馨香味。 这是一种很舒服的香味,闻着让人感到放松,似乎曾经在哪里闻到过这种香味。 “可怜见的,没想到你身子还是这般柔弱,我让人熬了银耳莲子羹,快起来用些。” 美妇人俯下身,亲自扶起徐安,那股馨香味愈发浓郁。 徐安想起来了,这香味她曾在孙三郎身上闻到过,第一次与他在桥上相见时,他身上就有这种馨香味。 后来,这香味就慢慢淡了,直到这次见面,徐安才再次闻到沐宇身上那种似曾相识的味道。 徐安才坐稳,美妇人便舀了一勺银耳莲子羹送到她嘴边,温热的羹汤带着些许香甜的气味。 徐安想也没想便张嘴接住了,这银耳莲子羹很甜,正好可以给她补充体力,她一口一口地吃,没多久就吃完了。 那妇人见她乖乖吃完一碗银耳莲子羹,显得很开心,“真乖,吃饱了吗?要我再给你盛一碗吗?” 她温柔地询问,徐安笑着摇摇头,问:“现在什么时候了?我这是在哪里?” “呵呵呵,已经过了晚饭时间了,你睡了好久哦。”美妇人放下碗,嗔怪地打趣徐安。 “至于这是哪里?不妨猜猜看,猜对了有奖哦!” 徐安习惯性盘起腿,歪着头打量面前的美妇人,一双人畜无害的杏眼,鹅蛋脸,嘴唇嫣红,不自觉上扬,就算不笑,看起来也十分和善。 这样子,怎么跟印象中的孙三郎十分相似,徐安捂嘴笑,“您该不会是三皇子的母妃吧?” “唉?你怎么会知道?我们以前可从来没见过。” 她歪歪脑袋,眨着亮闪闪的大眼睛,一副十分费解的模样。 第127章 单纯慧妃 徐安算是明白了,孙三郎那副温良的样子是怎么来的了,只是他只学了他娘的天真无邪,心思却没他娘这么单纯。 徐安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您不妨猜猜看,猜对了有奖哦。” “唉?你怎么学我啊,哼,一点也不可爱了。” 美妇人站起身,瘪着嘴,看起来不像是生气,倒像是在撒娇。 这时,门被推开,一个人走了进来,却被美妇人转身推了出去。 “死小子,怎么能随便进女孩子闺房呢,去外头等着。” “徐安,徐安你好点了吗?” 沐宇扒着门框不放手,伸长了脖子冲屋里喊。 徐安想出去,可掀开被子,发现自己只穿着白色的里衣里裤,于是答道:“不用担心,我已经好很多了。” 沐宇这才心满意足地放手,任由美妇人推了出去。 “来人,替林小姐更衣。” 美妇人下令,立即有宫女捧了衣裙到床边。 徐安起身下床,感觉脚底下有些轻飘飘的,连忙扶住雕花床架,稳住身形。 在宫女的服侍下,徐安很快穿好了衣裙,这是一套绯色的宫装,里层料子像丝般柔滑,外衣繁复华丽,各色绣花美轮美奂,裙摆处甚至嵌了珍珠。 接着,她被宫女带到梳妆台前坐下,挽了个极其复杂的发髻,再戴上各种精巧的珠钗。 看着镜子前装扮一新的自己,徐安感觉自己犹在梦中,就连伺候的宫女都忍不住夸赞。 “林小姐真是天仙下凡,美得不食人间烟火。” “是吗?谢谢!” 徐安面色酡红,忍不住在镜子前转了个圈。 宫女们面面相觑,没想到徐安会这么大方地接受了夸赞之词,一点也不谦虚。 推开房门,外面是一间书房的样子,沐宇背着身,正在打量八宝架上的大肚瓷瓶。 烛光打在他身上,更显其玉树临风的气质,莫名的,还有一种萧索的感觉,徐安忍不住轻声呼唤:“三郎!” 沐宇转过身,在见到徐安的瞬间有刹那失神,不过他立马反应过来。 “你好些了没?这次真是吓死我,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你真的饿晕。” 徐安面色通红,“是不是很丢脸,我也不想的。” 沐宇快步走到徐安身边,“怎么会,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还有你爹,他都被你那个样子吓住了。” “对了,林萧呢?他回去了吗?”徐安扭头往屋外看。 “林萧,哈哈哈,也只有你敢这么称呼他了,连我都要尊称他一声林相。” “额……我……” “你不用解释,我清楚你的性子。” 沐宇朝她眨眨眼,“宫门已经落锁了,外男不得逗留,所以你爹先回去了。我让母妃留你住一晚,明日再派人送你出宫。” “嗯。”徐安点头,突然想起一件事,便问:“那个灵秀郡主呢,她怎么样了?还有……我在赏花宴上掀了桌子,陛下要怎么处罚我?” “放心吧。”沐宇伸手摸了摸她的头,“父皇没有处罚你,相反还赏了好些药材给你补身体。” “哼哼,至于那个灵秀,父皇罚她禁足一个月。” “那她不是要气死了?”徐安眼睛一亮,呵呵笑了起来。 沐宇连连点头,“哈哈哈,那可不……” 话还没说完,美妇人迈着优雅的步子,款款走进屋里。 “瞧你俩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久别重逢的小夫妻呢。”她揶揄地看向徐安。 徐安闹了个大红脸,立马后退几步,跟沐宇保持距离。 “娘!你不要乱说。” “我乱说什么了,瞧你紧张的那样,莫不是还没娶媳妇就忘了你娘我了。”她走到沐宇身边,冲他暧昧地眨眨眼。 这下好了,沐宇也脸红了,他回避开自己老娘的视线,后退几步坐在八仙桌前。 “遭了,难道被我说中了。”她双手握着手帕,提到自己胸前,一副吃惊的模样。 她看看徐安,又转身看看沐宇,见两人羞涩地低着头,仿佛一切都在不言中,只好停了调侃他们的心思。 “都饿了吧,快过来坐,我传了膳,咱娘仨一起吃点。” 徐安看了眼外头漆黑的天色,歉疚地低头,“害你们等到现在,连饭也没吃,真是不好意思。” “不用不好意思,你昏迷不醒,咱家小宇哪里有心思吃饭,不仅他没胃口,我也吃不下什么,索性等你醒了,正好一起热热闹闹地吃饭。” 她拉着徐安入座,不一会儿,陆续有宫女太监提了食盒进屋,转眼间便摆满了一桌子饭菜。 慧妃似乎很喜欢徐安,自己没吃几口,倒是热情地给她夹菜。 一顿饭在欢声笑语中吃完,慧妃和沐宇两人争先恐后地为徐安夹菜,徐安吃得很撑,最后连连摇头求饶,他们才罢休。 饭后休息了一下,徐安在慧妃的带领下,参观她的惠若宫,沐宇一直跟在两人身后。 “哇!娘娘的惠若宫真的好大,里面的布置让人很舒服,我最喜欢院子里那几棵梅树,瞧着都打了花苞,过不了多久,想必就能在院子里赏梅了。” “是吗,看来咱俩很投缘,我也最喜欢院子里那几棵梅花树,年年都能开好些花。过些日子梅花开了,我再邀你来赏梅。” “好呀好呀!” 她们继续往后院走,慧妃斜睨了沐宇一眼,“夜深了,三皇子还不回朝晖阁歇息?” 徐安顿住脚步,转身看向沐宇,这才后知后觉:就算沐宇是慧妃的亲儿子,现在长大了,按理说是不能住在他娘宫里过夜的。 “嗯……”沐宇看着徐安,尴尬地挠挠头,“这就回了,机会难得,想再多陪陪娘也不行吗?” “呵呵,寻常也不见你往我这里来,我看呐,你不是想陪娘,是想陪着人家林小姐吧。”慧妃有些吃味地朝沐宇翻了个白眼。 沐宇没想到又被自家老娘拆了台,他尴尬地轻咳一声,“咳咳,那我这就回了,明日一早我来接你。” 这话是冲着徐安说的,徐安轻轻点头。 目送沐宇的背影消失在院门口,慧妃似乎也逛得累了,她打了个哈欠。 “我们回去歇息吧,今晚跟我睡一屋,咱们娘俩说说话。” “啊?”徐安傻眼。 第128章 陪睡 “怎么?你不愿意吗?”慧妃可怜巴巴地眨着眼,“我久居宫中,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难得你我投缘,我想听你说说在宫外见到的新鲜事。” “哦,好吧。” 徐安勉为其难地答应,她实在是没想到,这辈子,还能有机会陪皇帝的女人睡觉。 慧妃见她答应,立刻变了脸,像个得到糖果的小女孩一样,兴高采烈地走在最前头。 “快,快给本宫备好洗澡水,本宫要沐浴。” 徐安被安排在偏殿洗澡,她美美地洗了个热水澡,换上寝衣,在宫女的带领下,走进慧若宫正殿。 慧妃洗好了,她正坐在梳妆台前梳头发,见徐安来了,立刻眉开眼笑地招呼她过去。 “给慧妃娘娘请安。”徐安这才想起新学的礼仪,朝慧妃行了一礼。 “免了免了。”她扶起徐安,视线停在她脸上。 “唉~果然是年轻,你皮肤真好,不像本宫,每日都得用脂粉装点自己。”她拿起一盒香粉,闻了闻,随手放下。 徐安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沐宇都已经十六七了,按说她肯定已经三十多岁了,就这个年纪而言,她算得上保养得当了,看起来只有二十来岁的样子。 慧妃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拉着她坐到床边。 “你看,这都是新铺的被褥,咱们一会儿先说说话,然后再睡觉。”她俏皮地朝徐安眨眨眼,“你是不知道,我有好多好多话想问你。” 徐安知道,她要问的肯定都是关于沐宇的,不知道把他们曾经在酸枣村的往事告诉她,眼前这位慧妃,会不会惊掉下巴。 “嗯。” 见她答应了,慧妃立刻挥退了房间里的宫女嬷嬷,亲自关上门。 “你睡里面还是外面?” “我随便。” “那你睡外面吧,我睡觉不老实,总怕掉下去。” “……好。” 躺下后,慧妃闭上眼睛,便迫不及待地开口,“你叫……徐安?” 徐安一个激灵,立马坐起,她低头看着静静躺在枕头上的慧妃,昏暗的烛光在她脸上跳动,让人看不清楚她的神色。 “在你晕倒的一瞬,我听宇儿这么喊你。后来,他也这么喊过你。” 慧妃侧过头,睁眼望着徐安,眼里水波流转,一副人畜无害,天真烂漫的模样。 “那么……你究竟是徐安,还是林语婳呢?” 徐安靠坐在床头,心里第一次觉得面前的女人不单纯,起码不像她的外表看起来的样子。 思索许久,徐安缓缓开口,“娘娘觉得我是谁呢?” 慧妃重新闭上眼睛,“我不知道,不管你是谁,只要是我宇儿喜欢的人,我也会善待。” 徐安心下了然,看来她这是把自己当成了友军了。 “以前,我是徐安,以后,我是林语婳。” “难怪……”慧妃侧身面向徐安,用手撑着头,“虽然之前没有见过你,但总听宇儿提起过,你小时候似乎不怎么可爱,总和大皇子一起,欺负我们宇儿。” “因为宇儿讨厌你,所以连带着我也以为,你是个非常令人厌烦的女孩子。” “额……” 徐安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你失踪过一段时间,宇儿也失联过一段日子,我想,那段时间你们在一起吧。”她嘴角含笑,状似不经意间问起。 徐安还能说什么,既然她都这么问了,心里肯定已经有八成把握了,她轻轻点头。 “当时,在一个叫酸枣村的地方,我们相依为命,度过了一段快乐的时光。” “怪不得,怪不得宇儿回来以后性情大变,连以往最在乎的权力也不爱了,原来是陷入了爱河。” 说完这句话,她面色变得凝重起来,“那么你呢,你对宇儿的感情是怎么样的?” 说起这个,徐安愣住了,没想到她会这么直白。 “我……” 说实话,徐安自己也不清楚,虽然跟孙三郎在一起的日子,她感觉很放松,很快乐。 也曾有过与他共度一生的想法,在得知他的死讯后,自己会很难过,会时常思念他。 可他如今的身份不一样了,尽管孙三郎就是沐宇,徐安还是没办法说服自己嫁给一个皇子,做他的皇子妃,甚至是将来的太子妃、皇后。 这跟她设想的人生不一样,她不要把自己困在牢笼里一辈子。 慧妃等了许久,就在她以为徐安不会回答的时候,一道清脆坚定的女声响起。 “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 说完,徐安叹息一声,“娘娘懂我的心吗?” “这么说,你既不会接纳大皇子,也不会嫁给我们的三皇子。” 慧妃睁大了眼睛,徐安的回答简直出乎她的意料。 不过这样也好,起码两人的事用不着她动手干预了。 接下来,慧妃转移了话题,问起一些宫外的新鲜事,徐安把知道的都说给她听,逗得她“咯咯”直笑。 谈话一直持续到半夜,烛火熄灭,屋里陷入一片黑暗,两人才沉沉睡去。 东方渐白,清晨的空气格外凉,凉风透过狭小的窗户缝,溜进屋里。 慧妃嘤咛一声,睁开眼睛,昨夜她睡得很好,仿佛是她在这宫里十来年,睡得最安稳的一觉。 餍足地看向床外侧,徐安还在沉睡,她呼吸均匀,双手蜷在腮下,像个精致的娃娃。 眼神不自觉变得柔和,慧妃伸手轻轻拂过徐安白皙的面颊,“多好的孩子,希望你不要像我。”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嬷嬷轻手轻脚走到床边,拉开帐子。 “娘娘!” “嘘~”慧妃指指还在熟睡的徐安,示意她小点声。 在嬷嬷的搀扶下,慧妃下了床,开始梳洗打扮,重复每天的流程。 从凤鸣宫请安归来,慧妃走进卧室,发现徐安竟然还在睡,不由起了逗弄她的心思。 她趴在床边,对着徐安的耳朵轻轻呼唤,“徐安,该起床啦,外面下雪咯,快起来,我们一起打雪仗,堆雪人。” 徐安做了一个美梦,在梦里,孙三郎平安回到了酸枣村。 第129章 慧妃的心思 他跟徐安一起,把红薯粉作坊经营了起来,成了南桥镇的首富。最后,他俩把作坊交给孙兴管理,正式成了亲,两人快乐地出发去云游了。 猛然听到有人说下雪了,身为南方人的徐安,对下雪可是有执念的,她立刻睁开眼睛,正好对上慧妃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 “你终于醒啦!” 见她睁开眼睛,慧妃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下雪了吗?”徐安问。 “嗯呢,只不过下得不是很大,应该是后半夜才下的,薄薄地铺了一层,地面上屋顶上都给染白了。” 徐安兴冲冲地掀开被子下床,慧妃赶紧拦住她,“瞧把你给急的,慢着些,雪又不会一下子就融了。” “嗯。”徐安点点头,坐回床上。 慧妃站起身,走出卧室,不一会儿,便有几名宫女进来,给她梳洗穿衣。 今天给她穿的依旧是昨晚上的那套裙子,只不过在最外面加了一件玫红色的披风,披风很厚实,还带了一圈白色的毛边。 插上发饰后,宫女顺手拿起一块儿同色系的抹额,固定在她额间,徐安伸手摸了摸,十分温暖的手感。 这么一通穿戴后,徐安后背竟隐隐有些发汗,慧妃走进卧室,见她穿戴好了,便拉着她出门。 “来来来,不知道你爱吃什么,我随意叫人弄了些早食,用完早膳,我带你去御花园逛会儿。” 徐安有些诧异,“不是说今天一早送我出宫吗?怎么还有时间逛御花园?” 慧妃把她按在桌子上坐下,“难得进宫一趟,正好碰上下雪天,难道你就不想逛逛御花园?” 徐安抬头看了看门外,果真见门前台阶上铺了薄薄的一层雪,远处的屋顶也被染成了白色。 “想是想,只是……” “先吃吧,吃完了再说。这桂花马蹄糕做的晶莹剔透,是我最喜欢的点心,你尝尝看。” 徐安夹起一块马蹄糕,咬了一口,发现味道还不错,不甜不腻,带了些清爽的香味,于是把整块马蹄糕塞进嘴里。 餐桌上,徐安像只小白鼠不停地被投喂,吃的腮帮子鼓鼓的,慧妃一脸慈爱的看着她。 早餐还没吃完,就有宫女过来通报,说三皇子到了。 徐安趁机放下筷子,眼巴巴的看向门外。 不一会儿,一道修长的身影绕过影壁走进院子。 徐安眼前一亮,沐宇今天穿了一身绛紫色蟒袍,披了一件黑色斗篷,腰间系了条墨黑色嵌玉的宽腰带,腰带下挂了一块玉佩,金黄色的穗子随着他的走动一摆一摆的。 除此之外,他还戴了一条狐皮抹额,头发束了一半在头顶,剩下的发丝垂在胸前,显得风流倜傥。 想来外头风大,一路走来,他的鼻子被冻得通红,面颊也泛着一层薄薄的粉色。 “怎么这么早就来了?”慧妃起身迎了上去,一边帮他解开斗篷系带,一边嗔怪地说。 沐宇朝慧妃点了点头,任由她动作,一双眼泛着亮光望向徐安。 见徐安也在看他,立马露出灿烂的笑容,少年唇红齿白,眸中有若星光璀璨。 徐安心中一动,问道:“吃早餐了吗?我们正好在吃。” “还没呢,我处理完公务立马就过来了。有什么好吃的?” 慧妃刚解开斗篷,他就走了过来,视线在桌面上逡巡。 “拿副碗筷过来。”慧妃吩咐着,一双眼在沐宇和徐安之间来回打量。 其实徐安已经吃得差不多了,趁机站起身,让开位置。 沐宇自然地坐在徐安的座位上,拿起筷子开吃,慧妃意味深长地看了徐安一眼,微微皱眉。 徐安这时候也发现了,她不自在地轻咳一声。 沐宇以为她还没吃饱,夹了一个小笼包问:“你还要吃吗?这小笼包味道还不错,比你之前做的大肉包好吃。” 见慧妃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异样,徐安忙摆手道:“不了,你吃,我已经吃饱了。” “嗯,吃饱了就好。” 沐宇丝毫不客气,就着徐安用过的小碗,给自己舀了一碗小米粥吃了起来。 好在他吃东西很快,不过四五分钟,桌面上剩下的食物被他吃了个干净。 接过宫女递来的手帕擦擦嘴,沐宇站起身,“我吃好了,这就送你回府。” 慧妃看了眼被扫荡一空的桌面,感叹道:“我儿今日胃口怎得如此之好,你吃饱了吗?不够的话,小厨房还煨着一道鸽子汤。” “不必了,正事要紧。”沐宇看着徐安问:“你都收拾好了吗?这就送你回府。” 徐安摊了摊手,“我有什么可收拾的,来也空空,去也空空。” 慧妃笑着接话,“瞧你这话说的,第一次来我这儿,怎么能让你空着手回去呢,我早就吩咐好了。” 她一个眼神,便有几个太监抬了两个大红木箱子进来。 慧妃莲步轻移,走到箱子边,亲手将箱子打开,一一为徐安介绍。 “这是些头面首饰,还有宫里头时兴的绢花式样,另外,这是我年轻时最喜欢的翠玉手镯。” 她拿出一个手镯,纤纤玉手摩挲着,说完套在了徐安手腕上。 徐安早就被这些东西闪瞎了眼,任由她给自己戴上手镯。 箱子里的珠宝首饰,件件精美绝伦,闪着细碎的光芒,每一件都价值不菲,心里暗暗感叹慧妃的大手笔。 “还有这些,是宫里今年新上供的料子,我让人找了些颜色艳的,刚好给你做衣裳。” 等她介绍完,徐安才回过神,第一时间要取下手镯。 “不行,我们才初次见面,怎么好意思要娘娘这么多贵重礼物,实在受之有愧。” 慧妃笑盈盈地按住徐安,“这不过是些小玩意,都是送你的见面礼,不用跟我客气。” 说罢,她斜睨了沐宇一眼,“以后啊,说不定都是一家人了。” 这话说得徐安有些懵,她明明记得自己昨晚已经跟她表明了心意,不知道她这是忘记了,还是有什么别的意图。 所谓无功不受禄,徐安觉得这些东西有些烫手。 正在她绞尽脑汁想法子拒绝时,身后的沐宇发话了,“既然是慧妃娘娘赏你的,你就收下吧。” 第130章 漫儿的下落 “来人,抬上箱子,跟我出宫。” “不是!我……” 沐宇朝她眨眨眼,“我娘送了你这么多宝贝,还不快谢谢她。” 有些事,不好当面说开。 形势所迫,徐安只好硬着头皮行了一礼,“臣女林语婳,多谢娘娘赏赐。” 并排走在出宫的大理石路上,徐安转头望了望跟在身后的两口大红木箱子,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三郎,你干嘛非要让我收下啊,在你娘那里住了一晚,还白要了她这么多好东西,我多不好意思啊。”徐安小声嘀咕道。 “哈哈哈,这才哪儿跟哪,我娘好东西多了去了。过年过节我舅舅送的,再加上宫里份例和赏赐,你是没见过,她足足有好几库房的宝贝。” “那也不能随便要她的。” 徐安抬起手腕,翠玉镯子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清透,如同一汪清泉游走在腕间。 “你就放心收下,其他的交给我。” 沐宇的心情看起来很好,他脚步轻快地走在前头,甚至哼起了歌。 林萧早就派了马车等在宫外,见两人出了宫门,管事立马迎了上来。 把徐安送回到林府,他见林萧面色不是很欢迎自己的样子,坐下一盏茶都没喝完便告辞离开。 这次出宫,除了把徐安送回林府,他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覃默奉命出门寻找徐安已经大半个月了,如今徐安已经平安归来,是时候写信让他回来了,顺便再去看看他的儿子。 来到覃默安置在胡同里的外宅时,已经快到晌午了,好不容易找到地方,却发现大门上了锁。 “这大中午的,苏漫儿会去哪里?”沐宇轻声呢喃,放下作势要敲门的手,立在紧闭的大门前苦思冥想。 这时恰巧一位对门妇人端着饭碗出门,许是觉得稀奇,她上下打量了沐宇几眼,随即岔开腿,深吸一口气。 “兔崽子,吃饭了还不快回来,信不信老娘打断你的腿。” 随着她的话音刚落,一个七八岁大小,脏得和泥猴子一样的男孩从胡同深处窜了出来。 他嬉笑着躲开妇人的巴掌,身子一矮,便灵活地钻进对门的院子里去了。 妇人笑骂一声,“这小兔崽子,我非得让你爹狠狠揍你一顿不可。” 转身正要关门,却被沐宇叫住了。 “这位姐姐……”见妇人转过身,沐宇作了个揖,露出灿烂的笑容,“我想请问一下,对门这户人去了哪里?怎么大中午的还锁了门。” 妇人看一眼对面院门上挂着的大锁,皱眉回想片刻后答:“这门已经锁了快半个月了,你是找对门那位带小孩的夫人吧,我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嘿嘿,你不知道,我知道。”门后突然冒出一个小脑袋,那脏兮兮的男孩笑看着沐宇。 “哦?”沐宇正待要问,妇人随手一巴掌拍他脑门上,“要你躲,都脏成什么样了,不知道去洗洗。” 小男孩捂着脑袋,依旧笑嘻嘻地看向沐宇,“你想知道吗?给我五文钱我就告诉你。” 妇人听后脸都黑了,她把筷子插回碗里,又扬起了巴掌。 “等等!” 沐宇打断她的动作,从腰间取出一块碎银子丢给小男孩。 小男孩没想到沐宇出手这么大方,张开双手接住银子,乐得嘴都合不上。 妇人愣住了,没想到沐宇真会给银子,轻轻踢了小男孩一脚,“还不快说,说完赶紧进屋洗洗去。” “一天下午,我在胡同里玩,看见一个被打得鼻青脸肿的男人走进院子。没多久就听到吵架声,我赶紧跑到门边一看,原来是那个男人在抢东西呢。” “我以为是来了强盗,正要帮忙喊人来打强盗,却听对面那位夫人喊他哥哥,求他把房契还给她。” “看来,这房子被她卖掉了。”沐宇深吸一口气,早知道有这么一天,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 “这还不止呢?”小孩挺起胸脯,嗤笑一声继续说:“那个男的说钱还不够,要把那位夫人卖掉抵债。” “岂有此理!”沐宇是真怒了。 就连那端碗的妇人也一阵唏嘘,“早晓得她那大哥是个好赌的,没想到胆子这么大,竟然还敢卖亲妹子。” “那夫人当然不肯啦,抱着孩子跪着求他,最后还是被拽走了,不知道是被卖了,还是怎么的。” 小孩把碎银子放进嘴里咬了一口,看着银子上浅浅的牙印,咧着嘴笑了。 “反正从那天以后,院门就被锁起来了。” 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沐宇捏紧了拳头,心里有些后悔。 早知道这个苏漫儿是个不安分的性子,覃默为自己出门办差,自己当初应该派人盯着这里的。 没有看顾好他的妻儿,沐宇认为自己有很大的责任。 “还有别的吗?” “没了。” 沐宇看向妇人,冲她抱了抱拳,“如此,便多谢了。” “好说,好说。” 妇人笑着答应,见自家儿子还在摆弄那块碎银子,劈手便夺过来,顺手塞到自己腰间。 沐宇转身离开,身后传来小孩委屈巴巴的哭泣声。 “这银子是我赚的,还我银子,我要买糖葫芦吃,娘!” …… 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此时雪已经化开,青石板铺就的街道上湿漉漉的,沐宇怕弄湿了布鞋,于是一直走在屋檐下。 “呔!说时迟那时快,夫人挺着一对巨乳冲将过来,把那秀才吓得半死……” 沐宇抬头一看,好巧不巧正好走到一间茶楼外,里头传来阵阵说书声,只是这书的内容…… 他一时有些难以接受,许久没出来逛,竟不知百姓这般豪放了。想起苏漫儿父女的旧业,沐宇掀开挡风的门帘走了进去。 屋子里烧了炭炉,十分温暖,只是环境有些嘈杂,沐宇避开地上的瓜皮果壳,寻了张空桌坐下。 抬眼望去,正中一个方台,抬上一张方桌,一个白发白须的老者正讲得起劲,唾沫星子横飞。 沐宇拧眉望着台上老者,灯光有些昏暗,但他依稀认得此人,正是苏漫儿的爹。 第131章 露骨的苏漫儿 原本想听完这一出再去找他打听苏漫儿的下落,不料随着他一句,“夫人才将诞下麟儿,双乳鼓胀,正合那大当家的意……” 苏漫儿从幕后款款走出,走到台前时,卖弄似的掂了掂自己乳下,引起一阵叫好声。 “好哦!赏!” 不时有铜钱碎银子朝台上丢去,好些砸在苏漫儿鼓囊囊的胸前,苏漫儿也不恼,就那么笑盈盈地用手帕遮着脸,一副欲拒还迎的姿态。 “妈拉个巴子,就你这还巨乳,我看一点也没有书里的大。”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起哄。 “没错,我也不信,除非你下来,坐到爷怀里来,让我摸摸看。”一个猥琐的中年男子接话,色眯眯地盯着苏漫儿胸前。 “摸摸看!” “摸摸看!” “摸摸看!” …… 底下的人都不是什么善茬,一人起哄,就有无数人接茬,苏漫儿红着脸站在台上,她爹也不说书了,笑着打哈哈。 “各位爷要摸也可以,一两银子一位。” “咦……”随即就有人嘘声,“这可不划算,楼里的婊子睡一晚才百来文,这光是摸一下就要一两银子,你们这是抢劫。” “既然没有要摸的,那我就接着往下说了,各位爷听好了。”苏父笑着捋了捋白花花的胡子,一脸自信地看着台下众人。 苏漫儿用帕子捂住脸,一双水灵灵的眼睛四处乱瞟,仿佛真的希望有人能出银子摸她似的。 “我来!不就是一两银子,爷出得起,只要让我摸痛快了,多少银子爷都给得起。” 一个留着八字胡的中年男人站起身,他一瘸一拐地走到台下,从腰间摸出一锭银子拍在台上。 苏漫儿眼睛一亮,蹲下身子就要去捡银子。 看到这一幕,沐宇简直气不打一处来,猛地一拍桌子。 台下众人正睁大眼睛看好戏呢,被这一拍登时吓得不轻,他们不耐烦地转过头,却看见角落里坐着一位俊俏的少年郎。 只是那少年脸上乌云密布,好似吃了火药一般,一点就能炸开似的。 苏漫儿也看了过来,当她看清楚沐宇的脸后,吓得立马站起身。 “好!好!好!” 沐宇拍着巴掌走到台子边,“没想到你私下竟然是这么放浪的一个女人,覃默真是看错你了。” 苏漫儿脸色通红,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她嘴唇颤抖着,喉咙像是被堵住一般,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事实就摆在眼前,沐宇不想听她说什么辩解之词,他深吸一口气,厉声问:“孩子呢?” “孩子!”苏漫儿仿佛找回了半丝神智,“孩子在后头……他……” 不等她的话说完,沐宇一撩袍子,快步走向后堂。 沐宇一眼就看到了躺在箩筐里的小思儿,他面色通红,嘴唇上满是燎泡,伸手探了探额头,才发现他还发着热。 沐宇简直要被气炸了,抱起覃思就往外走。 “思儿!你不能抱走我的儿子,那是我的儿子!” 苏漫儿跑进后堂,一把拉住沐宇的手腕。 沐宇脸色一变,用力甩开,像甩开什么脏东西一样。 “滚开!” 苏漫儿被他甩到地上,索性不起来了,趴在地上放声大哭,“你这是要逼死我啊,你一声令下,覃郎走了大半个月,我们母子无以为继,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你,你还我儿子,他还生着病,你要带他去哪里?” “呵,苏漫儿,你可真是让我开眼,短短半个月,你不仅耗光了覃默的家底,就连宅子也卖了。” 这话一出,苏漫儿愣住了,她兀自睁大眼睛看着沐宇,睫毛上还挂着泪滴,看起来楚楚可怜的样子。 沐宇深知她是个什么货色,对她没有半分同情,他只可怜小思儿,不能再把孩子留给这个女人了。 在茶楼里众人的起哄声中,沐宇用斗篷包着小思儿跑到街上,大街上人来人往。 沐宇记挂着他的病,挤开人群就往医馆跑。 经过大夫的诊治,所幸没有大碍。 只是这孩子还小,不能带进宫,暂时没有合适的地方安置。 最好的办法是送他回覃府,沐宇清楚自己舅舅的性子,不可能放着自己的亲孙子不管。 小思儿退了烧,醒了过来,开始在沐宇的斗篷里乱动。 他掀开斗篷,便对上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 小孩子的眼神里充满了单纯,一见沐宇立刻露出灿烂的笑容,这一笑,沐宇感觉自己的心都要化开了。 走到半路,沐宇思来想去,最终改变方向,叩响了林府的大门。 徐安瞧着沐宇怀里的小婴儿,眼里满是怀疑。 她见沐宇眼神柔和,忍不住开口问:“老实交代,这孩子哪来的,是不是你的私生子?” “什么?”沐宇皱眉,“你看他哪点像我,竟然冤枉我有私生子。” 徐安看看那小孩,又看看沐宇,“我怎么瞧着眉眼有点像啊,都是大眼睛,双眼皮,他和你那么亲近,你俩肯定有关系。” “哦,对了,忘了和你说,这孩子是覃默的,覃默……”沐宇想了想,“算了,你没见过他,总之他是我表哥。半月前,得知你失踪的消息,我心急如焚,便派他去南安县寻你。” “到现在他还没回来,孩子娘又是个不靠谱的,所以我就只好把他送你这里来了。” 徐安眯起眼睛,她好像嗅到了一丝八卦的气息,“他娘怎么不靠谱了,你跟我说说,都告诉我,说不定我会考虑收留他。” 沐宇让娟儿把孩子抱出去,清了清嗓子,开始说起苏漫儿的事来。 徐安听得聚精会神,时不时插嘴问上一两句。 两人像当初在酸枣村一样,简直无话不谈,一直说了一个小时,才意犹未尽地端起茶杯猛灌水。 “我看她就是个没有主见的扶哥魔。”徐安端着茶杯,发表自己的意见。 沐宇放下茶杯,“什么是扶哥魔,我怎么没听说过?” 徐安就给他解释扶弟魔的意思,简而言之就是家里人重男轻女,从小给女儿灌输扶持哥哥弟弟的思想,等她们长大了,就会总想着有什么好的都留给哥哥弟弟,宁愿自己吃苦。 沐宇眼睛一亮,这个解释很合理。 第132章 扶哥魔 “对!我也认为那苏漫儿是个扶哥魔,而且很固执,可惜覃默就是看不开,如今两人孩子都有了,更不知道该怎么摆脱那女人。” “走着瞧吧,兴许你那老表自己心里有数,只是还没触碰到他的底线,时间长了,他自己就会想办法解决的。” “也是。” 又聊了一小会儿,外头传来孩子的哭声,沐宇有些头疼。 “应该是饿了,你府里有奶娘吗?” 徐安抽了抽嘴角,“你看我府里像是有奶娘的样子吗?这孩子有一岁多了吧,我想办法给他弄些辅食吃。” “既然这样,那就麻烦你了。”沐宇起身,“我出来一天,也该是时候回宫了。” “唉!不是吧,你就这样把孩子丢给我了?” “你先帮忙照顾几天,我已经写信给覃默了,等他回来就可以把孩子交给他了。” 沐宇拍拍屁股走了,可孩子还在哭,徐安让娟儿抱他进屋,用手指放他嘴边逗了逗,见他果然是饿了。 奶粉是肯定没有的,“府里有牛奶吗?实在不行羊奶也行。”徐安问娟儿。 娟儿摇着脑袋,“你说的这两样都没有,咱们府里不养牛,也没有养羊。” 徐安正想差人熬些米粥过来,娟儿开口了,“不过咱们府里有人奶。” “人奶?!”徐安眼睛一亮,“咱们府里还真有奶娘啊?” “不是奶娘,是咱们府里严管事的儿媳,她前不久才生了孩子,想来应该是有奶的。” “是吗,咱们赶紧找她去。” 小思儿一直在哭,徐安被这哭声吵得有些心烦,当即起身。 走在路上,小思儿倒是不再哭泣,转动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左看右看,显然对陌生环境十分好奇。 在娟儿的带领下,两人来到一个小院,这座院子不大,位于林府西侧,不过收拾得倒十分干净。 “这里就是了。”娟儿抱着孩子站在院门口,低着头,不敢进去。 徐安见她那样,便知道她有些怕那个严管事,于是接过孩子,率先往院子里面走。 娟儿松了一口气,跟在她身后。 才走没几步,徐安头皮一麻,没想到正好撞见那位总板着脸的严管事。 “小姐!您怎么来了?”相比较徐安,严管事显然更惊讶。 他看见了徐安手里抱着的小孩,眉头一皱,下意识质问,“这孩子哪来的?” “哦!”他立马反应过来,作了个揖,“小姐莫怪,我是府里的管事,这是我的职责。” 徐安解释说:“是三皇子殿下抱来的,说是他表哥的儿子,突逢变故才托我照料一段时间。” “原来如此。”严管事点着头,随即眉毛拧成麻绳,“这可不妥啊,三皇子殿下怎么如此糊涂,小姐云英未嫁,这事要是传出去,对小姐的名声……” “我知道,咱们偷偷的,反正就一段时间。”徐安打断他的话,“这孩子饿了,听说你儿媳才生产不久,有奶水吗?” 小思儿适时哼哼唧唧地哭了起来。 “唉!”严管事叹了口气,“小姐请进屋吧,如若不嫌弃的话,可以把这孩子放在我这里。” “嗯,那就先谢过严管事了。” 徐安要进屋,却被严管事拦下了,“小姐千金之躯,怎可踏足污秽之地,孩子交给我,我抱进去喂奶。” 徐安见严管事态度坚决,便不好推脱,把孩子交给了他。 “小姐,咱们先回去吗?”娟儿问。 徐安扭头看向娟儿,娟儿红着脸解释:“不是方才严管事说,可以把孩子放在这里吗?” “说是这么说,等他先吃过这一顿,往后咱们给他弄米糊吃,不能总麻烦人家的。” “是!娟儿知道了。” 两人就站在院子里面等,大约半个小时后,严管事抱着孩子出门,见徐安还在院子里没走。 “回小姐,这孩子已经吃饱了。”他把孩子抱起来,给徐安看。 小思儿嘴角还挂着奶渍,紧紧闭着眼睛,不过小脸已经变得红润了许多,显然已经喝饱了奶。 徐安伸手要去接,却被严管事避开,“孩子还是先放这里,小姐请回吧。” “孩子是我带来的,肯定要由我带回去。”徐安强硬地抱回孩子。 “这……”严管事显得有些为难,“这事老爷知道吗?” 徐安摇摇头,“应该不知道,但是我会自己跟他说。” 见她态度坚决,严管事不好再劝,只叹息一声,“我也是为了小姐着想。” 抱着孩子回到潇湘馆,刚把他安置在小榻上睡好,便有侍女通报说老爷来了。 徐安轻手轻脚走出房间,便看见林萧面色不悦地坐在八仙桌前,身后站着严管事。 “给爹爹请安!”徐安福了一礼。 原本怒气冲冲的脸,在见到徐安的瞬间变得柔和,他问:“孩子是谁的?” “三皇子说是覃默的,覃默被他派去找我,至今未归。” 原以为他会呵斥自己,跟自己讲道理,最后再把孩子带走。 没想到林萧只是轻轻“嗯。”了一声,“既然这样,你就辛苦一段日子,等他回来了,再把孩子还给他。” 徐安一时没反应过来,还是娟儿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袖,她才回神,“是……是!女儿谢爹谅解。” 就这样,小覃思被留在了林府,他很乖巧,每天除了吃就是睡,徐安偶尔带他到院子里遛遛弯,他都开心地不得了。 …… “你确定是这里?”覃默抬头看了一眼,这座客栈不大,看起来不像他们一行人会留宿的标准。 “肯定是这里,我都打听好了,咱们进去问问不就知道了。对了,把画像拿出来,我去问。” 艾媚儿把手伸到覃默面前,覃默没出声,伸手从怀里摸出一张皱巴巴的画像交给她。 见她走进客栈,朝街道上看了看,便跟在她身后进了客栈。 艾媚儿展开画像,伙计一眼就认出了画中人,原因无他,徐安给他留下的印象太深刻了。 “画像上的女子我见过,她是我见过最漂亮且有智谋的女子了。”伙计赞叹道。 第133章 徐安的下落 艾媚儿眼睛一亮,知道有戏,于是抓了一把铜板塞伙计手里,“你能告诉我,这画像上的女子最后去了哪里吗?” “这个……”伙计挠着脑袋,“我不太清楚,再说,我们也不好打听客人的隐私啊。” 艾媚儿一听顿时泄气了,她朝覃默说道:“完了,要是她真的跟那三个异族人去了草原,那我们就真的别想找到她了。” 伙计听完她的吐槽,顿时想起什么,他笑着说:“虽然我不知道她去了哪里,但我可以肯定,这位小姐绝对没有去草原。” “哦?怎么说?”覃默追问。 “我记得清清楚楚,那天他们醉酒之后,三个异族人率先离开,还给她留了一匹黑色的马。” “那位小姐也没有丧气,问我要了身衣裳,化装成了一个伙计的模样,我都差点认不出来。” “所以啊,我可以确定,她没有去草原,而是去了其他什么地方。” 艾媚儿听后,松了一口气,“如此甚好,只要她还在大梁,我们就还有找到她的可能。” “嗯。” 打听好了事情经过,覃默二人没有再在客栈逗留,来到大街上。 峦山镇是各处交汇的一个大镇,集市上的新鲜玩意应有尽有,两人来到一个面摊,各要了一份当地特有的宽面。 才坐定,面还没上,覃默的视线便被经过面摊的一匹纯黑油亮的骏马给吸引住了,这马昂首挺胸,姿态优雅,个头甚至比他的追云还高。 想起方才伙计说的话,覃默迫不及待起身,追上那牵马的人。 高伟一转头,见是个陌生面孔,不由皱眉,疑惑地询问:“敢问阁下有何要事?” 覃默没有含糊,摸出画像展开给他看。 只一眼,高伟便震惊地瞪大了双眼,他伸手接过画像,凑到自己眼前仔细察看。 “怎么?你见过画像上的女子吗?”覃默抓住他的手腕问。 “女子?” 高伟眨眨眼,再看一眼画像,这才发现画像中的人虽然相貌和徐安一样,但扎着两条麻花辫,一看就是个姑娘家,而且还是个非常漂亮的姑娘。 覃默见他似乎知道些什么,主动开口说:“她叫徐安,是我一位朋友的朋友,我是专门为了寻找她而来。” “她也叫徐安?” 高伟更惊讶了,他伸手抚摸画中人的脸颊,突然脑中灵光一闪。 “我知道了!” 他的声音陡然变大,惊得路过之人纷纷向他投来鄙夷的目光。 “原来她竟是女子,她真的是女子,难怪……” 高伟喃喃自语,嘴角咧开,露出痴狂的笑容。 覃默没想到他的反应这么大,拉着他走到街角的位置。 “嗯,就是这画中人,徐安,你知道她在哪里吗?”覃默耐着性子询问。 高伟收了笑容,晶亮的眼睛顿时黯淡下来,他低声回答:“知道,不过她在半月前就失踪了,我也在找她。” “这样吗?” 希望破灭,覃默没有灰心,继续询问她是什么时候失踪的,在哪里失踪的。 高伟还没开始交代,就听见身后有人喊:“喂!覃默,面好了,再不来吃就坨了。” “你吃过了吗?”覃默问高伟。 高伟摇摇头,“早上带的饼子吃完了,我准备再找这一遍就回山寨的。” “走!我请你吃面,顺便再细说关于徐安的事。” 高伟也想知道徐安的踪影,从善如流地点点头,牵着黑旗,跟在覃默身后往面摊走去。 追云正用鼻子拱地上的草料,冷不丁出现一匹骏马,它都没心思干饭了,歪着头打量跟他拴在一棵树上的黑马。 艾媚儿见他领回来一个男人,干脆把自己那份面推给他,再问老板要了一份。 高伟谢过后,端着碗吃得稀里哗啦,显然是饿极了。 吃完面后,高伟把他知道的一切,特别是关于徐安的消息,通通说给覃默听。 覃默认真地听着,偶尔点点头,直到高伟把徐安在客栈失踪那天的事说到第三遍的时候,艾媚儿突然打断了他。 “等等!你是说,在你们住店的时候,遇到过一个黑衣人。当时,那黑衣人还用惊讶的目光看了徐安?” “对,就是这样。只是我们才第一次见面,看徐安的表现,似乎并不认识那人。”高伟皱眉仔细回想,一字一句地说。 覃默和艾媚儿对视一眼,这个黑衣人有很大的嫌疑。 但问题的关键是,他们谁也不认识那个什么黑衣人。 线索,又断了! 见他们都吃完了,老板端着托盘过来收空碗,刚端出棚子,便见一只纯白色的鸽子停在黑旗背上。 他稀奇地“呵!”了一声,“这鸽子太有灵性了,竟然停在一匹黑马背上,一黑一白!” 覃默转头一看,原以为是一件稀松平常的小事,但鸽子腿上绑的黄色小竹筒吸引住了他的目光。 老板正要去赶那鸽子,覃默立刻大声呵斥:“等等!我认识那只鸽子。” “哦!”老板收回抹布,退回棚子里。 覃默大步走过去,那鸽子也不跑,头歪来歪去,眨着绿豆大的小眼睛看着他。 取下鸽子腿上的黄色小竹筒,覃默随手一扔,鸽子张开翅膀飞走。 这时候,覃默抽出竹筒里的纸条,缓缓展开。 里面的内容让他大吃一惊,小竹筒掉在地上他都没察觉。 “怎么了?纸上写了什么?”艾媚儿走到他身边,探头去看纸上的内容。 覃默索性把纸条递给艾媚儿,艾媚儿看了看纸条,把上面的内容念了出来。 “徐安已至京城,速回!宇……” “什么!” 高伟听到后立马站起身,夺过艾媚儿手上的纸条,不过他不识字,看了一会儿又还给了艾媚儿。 “徐安在京城?”他问覃默。 覃默神色复杂,他看向高伟,重重地点头。 这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太好了!太好了,我等了十多天,终于有了她的消息,我一定要告诉大当家他们这个天大的好消息!” 高伟激动得原地转圈,须臾,他走到黑旗身边,解开马绳。 刚走出棚子,他又顿住了,转身看向覃默和艾媚儿。 第134章 徐安的良驹 脚底下搓着黄泥地面,他纠结了许久,见二人收拾东西,翻身上马,才牵着黑旗迎了上去。 “二位大侠留步!”高伟仰头抱拳,面色通红地看向覃默。 “什么事?” “我……我想跟你们一起,去……去找徐安。” 覃默眉头一挑,“为什么?” “徐安是我们鸡笼寨的三当家,当初莫名其妙在我眼皮子底下失踪,我有很大责任。所以我想把她找回来,起码,也要看看她过得好不好。” 这番话说完,高伟面颊通红,像喝醉了酒一般。 覃默皱眉看着他,没有开口。 “好!我欣赏你这份胆气,骑马跟上。” “真的吗?”高伟眼睛一亮,不过他似想起什么一般,“我不能不说一声就走了,大当家他们会着急的,能不能麻烦你们,帮我写封信,告诉他们我去京城找徐安了。” “好说,我来写!你叫什么名字。” “那真是太谢谢你了,我叫高伟,高个子的高,伟大的伟。” 艾媚儿翻身下马,从袖口里抽出纸条,展开另一面,又从面摊的灶边找了节木炭。 “嗯,知道了。你说,我写。” 高伟沉思一阵,“大当家,二当家,我走了,去京城把徐安……” 话说到一半,被艾媚儿打断,“等等!” 骑在马上的覃默,忍不住发出嗤笑声。 “怎么了吗?” 高伟挠挠头,一脸无辜地看着艾媚儿。 “太啰嗦了,纸条就这么大,你说怎么写?” “啊?那我……” “行了,你不用说了,我帮你写就是了。”艾媚儿撸了撸衣袖,“你去找个可以帮你送信的人。” “噢,好。” 艾媚儿见他走开,拿起碳条,在纸上写了几个大字。 覃默伸头瞄了一眼,就几个小字,“找徐安,伟。” “就这么简单?”覃默眉头一挑。 艾媚儿把纸条卷起来,随手扯了根干草绑了。 “够了呀,把事情说清楚就行了,前面不是还写了‘徐安已至京城’吗,他们会明白的。” “他们回来了。” 艾媚儿抬头,就见高伟拉了一个瘦小的少年过来,“他是我们村里的,我让他给我送信。” 说着,高伟接过卷起来的纸条,交给少年,想了想,又从腰间摸出两枚铜板。 “喏,这是给你的辛苦费,你可一定要把信送到鸡笼寨,最好亲手交给我们大当家。” 少年接过铜板,挺起干瘪的胸脯道:“放心吧伟哥,我肯定帮你送到。” “路上小心,千万别把信弄丢了。” 见少年走远,高伟犹自踮起脚尖高声嘱咐。 “好了,我们出发吧。”覃默见不得他磨磨叽叽的样子,一扬鞭子,打马出发。 “快跟上!”艾媚儿见他走了,赶紧上马,跟在他身后。 高伟见他们都骑马走了,心急不已,看了看低头悠闲啃草的黑旗。 “黑旗大哥,你看我每天好吃好喝地伺候你,还总带你出来找徐安。你就行行好,让我骑一下吧!” 高伟双手合十,不住在黑旗耳边念叨。 黑旗眨眨眼,从鼻孔里喷出一口粗气,点了点头。 “耶,你同意了?你真的同意了?那我可就要上了。” 说来也奇怪,覃默两人已经跑了好远了,高伟才上马,不待他坐稳,黑旗如离弦之箭一般窜了出去。 才一小会儿的功夫,就追上了覃默,经过两人身边时,黑旗嘶鸣一声,一跃跑到他们前头去了。 坐在它背上的高伟吓得哇哇大叫,“黑旗!停下,快停下,吁!吁~” 黑旗似乎许久没有感受到肆意驰骋的快感,高伟越是乱叫,它越是兴奋。 不一会儿,一人一马消失在灰尘飞扬的小道上。 “那匹黑马真帅!”艾媚儿由衷地夸赞道。 “跟我的追云比如何?” 覃默扬起马鞭,抽在追云的屁股上,追云吃痛,嘶鸣一声,撩蹄子狂奔起来。 “唉!你干嘛呀!男人都是像你这么幼稚的吗?” 艾媚儿无力地大喊,可她坐下只是一匹普通的马,不管怎么努力,依旧追不上他们。 “我发誓,一定要弄一匹好马,比黑旗和追云都要好十倍的骏马!” 一路狂奔到黄昏,高伟已经累得虚脱了,他无力地趴在马背上,双手死死拽住缰绳。 直到经过一大片麦秸地,黑旗才停下步子,低头悠闲地啃起麦秸来。 才吃了没几口,追云赶了上来。 眼见情况不对,覃默跳下马,走到黑旗身边。 “喂,你怎么样了?”覃默拍了拍高伟的肩膀。 高伟转过头,双目无神,嘴唇苍白,刚要开口。 “哇!” 他呕出一大口酸水,覃默连忙避开,呕完酸水,高伟就要往下掉。 覃默实在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掉到那团污秽物上,飞起一脚,把他踢到一边。 “你~” 高伟只说了一个字便无力地垂下手,他实在太累了,任由自己的脸扑在泥土里。 两匹马走到地里啃食麦秸,覃默倚在路边一棵大树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天边的彩霞。 良久,艾媚儿才骑着马追上来。 “他怎么了?”艾媚儿翻身下马,用下巴指了指地上趴着的高伟说。 “从马背上掉下来了。”覃默言简意赅。 艾媚儿惊讶地瞪大了双眼,“难道他不会骑马?” 覃默耸耸肩,“看起来不像,要是不会骑马,早就从马背上掉下来了。” “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什么可能?”覃默这才收回视线,定格在艾媚儿脸上。 “显而易见,黑旗性子烈,而且认主,高伟不是它的主人,所以才会这样。” “差不多……” 说到这里,覃默眯起眼,“徐安到底是怎样一个人呢?既能让沐宇对她念念不忘,还能拥有这样一匹良驹。” 他还是第一次对一个素未谋面的女人产生好奇心,这种好奇心就像一颗种子,在他的心底深处发芽。 “喂!覃大侠,你在碎碎念什么呢?”艾媚儿扶起高伟,看向覃默喊道。 “没什么。” 覃默面上闪过一丝羞恼,他是绝对不会承认自己刚才在想女人的。 第135章 木里镇 “那我们晚上是在这里露营,还是继续连夜赶路?”天色越来越黑,艾媚儿提出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覃默看了高伟一眼,他的脸色不是很好。 “你还能行吗?” 高伟不想拖后腿,他点点头,“速度慢点的话,我还可以坚持一段路。” “那好!” 覃默直起身子,看向艾媚儿,“前面再走十里地,就是木里镇,我们到镇上再投宿。” 由于高伟状态不好,这回他们不再拼速度,二人合力把高伟架上马,驱马朝木里镇的方向走。 这一走,花了很长时间,期间,各自在马背上啃了些饼子算作晚餐。 临近午夜时分,他们才赶到木里镇,因为准备留宿,他们找到一家客栈。 这间客栈不大,生意看起来不是很好,掌柜的一看来了三个人,喜得亲自迎出客栈外。 “几位是打尖啊,还是住店?” 客栈掌柜看起来年纪不大,却是一脸市侩模样,笑得眼角的褶子都能夹死苍蝇了。 “住店!” 覃默率先下马,将手里的马绳丢给掌柜。 掌柜的一听是住店的,更来劲了,“几位要几间房啊?小店普通房八十文一晚,上房一百五。” “啧~看不出来,你这地界儿偏,价格还不便宜。”艾媚儿皱起眉。 “嘿嘿,小本经营,赚不了几个钱。”掌柜的谦虚道。 覃默看了高伟一眼,“要三间普通房吧。” “唉!别!掌柜的,就来两间普通房就行。”高伟缓过神来,举起手喊。 喊完他凑到覃默身边,小声说:“覃大侠,出门在外,该节俭就要节俭,我跟你一间房吧,你要是不习惯,我打个地铺就成。” 覃默是真无语了,他看向艾媚儿,艾媚儿“嘻嘻”一笑,“这样也好,你们俩一起睡,也有个照应,关键还能省下一间房钱。” “嘿嘿,掌柜的,就两间吧。” “好嘞,两间房一共一百六十文,你们谁付?” 客栈掌柜把手里的马绳交给伙计带下去,一双贼溜溜的眼睛,在三人面上扫视。 “我来吧。” 覃默伸手结下腰间的荷包,打开看了看,面色变得有些不自然。 艾媚儿察觉到了这一点,她凑了过来,“怎么了?钱不够吗?” “嗯。”覃默无奈地点头。 “那怎么办,我现在身上也没钱。”艾媚儿的视线瞄向门外,搓了搓有些发凉的手,“要不……” 她才刚迈开腿,就被覃默叫住了。 “你回来!”覃默脸上神情变得十分严肃,“从今往后,你不许再干以前的勾当,一个女孩子家,要洁身自好。” 艾媚儿面上一红,“可是……房钱怎么办?” 二人视线一齐落在桌子边喝茶的高伟身上,高伟见两人都在看下,赶紧咽下茶水摆摆手,“你们别看我,我……我也没钱。” 说完,他下意识按了按自己衣襟处。 “那怎么办?没钱我们就得露宿街头了。”覃默装出一副为难的样子。 “是啊,现在天气这么冷,要是露宿街头,我们可能会冻死。”艾媚儿配合地搓搓肩膀。 “嗯,还有我们的马也要陪着一起挨冻,万一生病了还得请大夫治,可是我们又没钱。”覃默两手一摊,似乎认命了般,转身准备往外走。 “等等!”高伟放下茶杯,这一声喊出,三人齐齐看向他。 他皱着眉,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房钱我可以出,不过我有一个要求。” “那真是太好了,什么要求你快说。”艾媚儿眼睛一亮,往前走了几步。 “我出的钱,我得睡床上。” 几人还以为什么紧要的要求,没想到就是这个,听完纷纷侧头,发出“嘁!”的一声。 见他们这态度,高伟急了,“行不行嘛!” “行行行,都依你的,你怎么安排,我们就怎么睡。”艾媚儿满口答应。 交了房钱,掌柜的拿出两把黄铜钥匙,领着他们去后院。 两间房不是连在一起的,高伟看了第一间房就不肯走了,他扒着门框,一副气虚的样子。 “这房间的床太小了,我一个人睡还差不多,我就住这里了。” 覃默歪了歪头,上前一步,“你什么意思?” 高伟见状赶紧关上门,“没什么意思,我花的钱,还不让我住吗?反正我就睡这里,你们自己想办法解决。” 覃默抬脚要踢门,被客栈掌柜和艾媚儿一齐拦下。 “客官别……别冲动。”他赔着笑,“那间房比这间大一点,两个人也是能睡的,先去看看。” “是啊,先去看看再说。”艾媚儿低声劝说。 覃默重重呼出一口气,跟在两人身后往里面走。 客栈掌柜打开门,点燃蜡烛,覃默走进屋里一看,顿时脸就黑了。 其实,这间屋子虽说空间大了一点,但床还是一样大的,就这么一张床,睡两个人都够呛,更别说是他和艾媚儿了。 “我找他去!”覃默转身就走。 客栈掌柜让开,嘴角微勾,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艾媚儿连忙追出去,“覃大哥,你别这样,天色已经很晚了,明天还要继续赶路,我们凑合一晚算了。” “那怎么行?你一个姑娘家,再说……” 他转身看着艾媚儿,昏黄的灯光照在艾媚儿水蜜桃似的面颊上,显得她是那么地楚楚动人,一双眸子担忧地望着自己。 覃默甚至有一种感觉:艾媚儿的眼里、心里满满当当都是自己。 “嗯?” 艾媚儿依旧深情款款地望着覃默,让他接下来要说的话,怎么也开不了口。 “算了!”覃默抱着剑往回走,“先将就睡一晚,明日一早继续赶路。” 见他妥协,艾媚儿明显松了一口气,同时又有些心跳加速。 她双手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颊,嘴角漾起一抹微笑。 “嘿嘿!小两口商量好了,天色不早了,赶紧歇下吧。”客栈掌柜满脸笑意,把黄铜钥匙递给覃默。 覃默伸手接住钥匙,刚要解释,“我们不是……” “覃大哥!” 第136章 暧昧 一双秋水似的眸子专情地望着覃默,覃默不自觉咽下剩下的话,他朝客栈掌柜拱拱手,“麻烦再要两桶热水。” “好说好说,一会儿就给你们送来。” 安置好了这一对,客栈掌柜看起来很高兴,提着灯笼,一路哼着歌往前厅走去。 两人对视一眼,随即好像触电一般突然移开视线。 覃默轻咳一声,“那个……外头冷,你进屋来。” “……好!” 艾媚儿走进屋,反手关上房门,两人隔了很远站着,气氛十分诡异,尴尬中带着些许暧昧。 “高伟这小子,肯定是报复我今天踢他那一脚,真记仇。”覃默打开话匣子。 “是啊,不过他做的也没错,谁叫我们没钱呢,都得靠他。” “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覃默突然转移话题,让艾媚儿愣了愣。 “打算嘛,打算先陪你找到徐安,然后再……”她住了嘴,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似的,“天高任鸟飞,我不喜欢被束缚的感觉,也许会继续做一个女侠。” 覃默点点头,“只是有一点,不能再偷东西,即便是行侠仗义也不行,偷东西是要论罪的。” 艾媚儿低头不语,覃默抬眸,“我知道我是管得有些宽了,可这都是为你好。” 这时,敲门声响起,艾媚儿如蒙大赦,赶紧转身开门。 伙计提着一桶热水放在门边,笑呵呵地说:“客官,您要的水来了,祝您睡个好觉。” “不对!” 伙计刚转身要走,被艾媚儿叫住,覃默这时候走到门口,问:“怎么了?” 他也看到了放在门口的一桶水,“不是说要两桶热水吗?怎么就一桶?” “咱这就是这样,一个房间不管住几个人,都只有一桶水。另外要水得加钱,十文钱一桶,两位要几桶?” “这么贵,热水还要钱?”艾媚儿有些不理解。 覃默倒是一副司空见惯的模样,“北边不比南边,都是这样的。” “只是,你们掌柜答应了我们给两桶水,你怎么就只提了一桶来。” “哎哟,原来是这样。”那伙计变了脸色,笑着说:“你看这样成不,时辰不早了, 你跟我来,自己去厨房提。” “也行吧。”覃默看了艾媚儿一眼,勉为其难地同意。 艾媚儿见两人走了,把热水提进屋,插上门。 等覃默提水回来时,才发现门被反锁了,敲了敲门,里面没有回应。 等了好一会儿,覃默又敲了敲门,还是没有反应,他以为出了什么事,用力一推,门应声而开。 “啊!” 艾媚儿刚想穿上衣服去开门,没料到覃默会把门推开,只能紧紧捂住胸前。 “额……”覃默愣了几秒,立即退出房间,把门带上。 “那个……我不是故意的,没想到你在洗澡。”他慌乱地解释,心下后悔不已。 过了一会儿,门被打开,艾媚儿捂住胸口,“好了,你进来吧。” “我……”覃默还想说什么。 艾媚儿看了他一眼,立刻羞涩地低下头去,“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不用解释。” “那就好。” 覃默松了一口气,提着热水进屋,随意洗了把脸,就着洗脸水泡脚,他始终低着头,不敢跟艾媚儿对视。 艾媚儿坐在床边,默默地看着覃默忙里忙外。 桌子挪到左侧,他看了看,不行,这样门开不了;把桌子挪到右侧,也不行,床都给挡住了。 挪完桌子挪凳子,覃默乐此不疲地搬来动去。 最后,他看见了放在墙角的两桶水。 把水提到屋外,重新关上门,转身刚好对上艾媚儿疑惑的目光。 “弄清楚了吗?” 只是很简单的一句问话,却让覃默瞬间脸红到耳根。 “嗯,弄……弄清楚了。” “那……睡吧,时辰不早了。” “好。” 覃默嘴上应着,却没有动作,依旧直挺挺地杵在屋子中央。 艾媚儿叹了口气,她似乎很能明白覃默此刻的心情,“屋子太小,没办法打地铺,要不……一起睡算了,我保证不会碰你的。”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在想什么?再不睡,天都亮了。”艾媚儿愠怒道。 “我……” “我什么我,就算你不睡,我也要睡了。”艾媚儿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起身吹灭了蜡烛,屋子里顿时陷入黑暗之中。 过了许久,在艾媚儿半梦半醒的时候,她感觉到身边一沉,悄悄眯眼看向身侧。 清冷的月光透过窗纸照进屋里,隐约看见覃默小心翼翼掀开被子,再轻轻盖在自己身上,调整了一下睡姿便没了动静。 这个发现让艾媚儿觉得好笑,她故意往床边挪了挪。 果然,覃默就像触电一样弹开。 “你睡了吗?”艾媚儿小声问。 …… “这么快就睡着了?真能睡。” 艾媚儿自觉没趣,翻了个身,背对着覃默。 须臾,艾媚儿进入了梦乡,呼吸声变得轻盈绵长。 感受到身边人的变化,覃默才放松了紧绷的神经,在心里把高伟翻来覆去骂过几遍,终于沉沉睡去。 睡梦中的高伟无缘无故打了个喷嚏,吓得他睁开眼睛看了看四周,没发现什么异样,才嘟囔着重新睡下。 腊月二十八,京城的年味已经很重了,但在林府里,一切都风平浪静的。 徐安甚至觉得,这样的富家千金生活,远远比不上当初在酸枣村的那段日子。 虽然整日里为了填饱肚子而奔波忙碌,最起码那时候她自由自在,想去哪里都可以。 练了一上午的字,徐安转了转酸胀的手腕,娟儿伸头看了一眼,认命地摇了摇头。 徐安有些不爽,用屁股撞了她一下,“你这是什么表情,我觉得已经很好了。” 娟儿眨了眨眼睛,“就算奴婢不识字,也能看出来这字写得很差,你看这儿……还有这儿,像两条蚯蚓在纸上爬。” “小姐你该多努力,老爷不是说了吗?你以前的字写得很好的。” “呵呵,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现在我的字就是这样。” 徐安决定摆烂。 第137章 腊八粥 “对了,今天几号了?” 娟儿知道她在转移话题,无奈地掰了掰手指,随即眼睛一亮,喜道:“今儿正是腊月二十八,按照往年的习惯,今天中午会有加餐。” 徐安被勾起了兴趣,追问道:“什么加餐?” “腊月二十八,要喝腊八粥,今天的午食肯定会有腊八粥。” “嘁,还以为什么好吃的呢?不就是腊八粥嘛,搞得好像谁吃不起一样。” 没想到这话一出,娟儿却瘪了瘪嘴,眼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湿润起来。 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她连忙用手抹了把眼泪,低头背过身去。 徐安一头雾水,跳到娟儿面前,弯腰从底下往上看。 “唉?怎么回事?你哭了?真的哭了?”她咋咋呼呼地问,声音有些大。 门外传来徐安另一个贴身大丫鬟紫玉的声音,“里面怎么了?谁哭了?” 这下好了,娟儿不敢出声,蹲在地上不住地抽泣。 徐安知道,肯定是自己无意间说了什么让她伤心的话,她跑到门边,把门插上。 “没什么,我们开玩笑呢,紫玉姐姐忙去吧,不用管我们。” 紫玉应了一声走开了,徐安赶紧走到娟儿身边蹲下。 拍拍娟儿的背,“娟儿,你怎么了?” “没什么。”娟儿说话还带着哭腔,却朝徐安挤出一个难看的笑脸。 “咦,你还是别这么笑了,好丑。” “小姐胡说。”娟儿嘟起嘴,总算没有再留眼泪。 “我是说真的,不骗你。”徐安正色道。 说着,还拉娟儿到铜镜前,“你自己看看,哭起来的样子是不是很丑。” 天真的娟儿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做了个哭的表情,然后却破涕为笑。 “是吧,是吧,真的很丑的,以后可别再哭了。” “嗯。”娟儿点点头。 徐安把她拉到凳子上坐下,“刚才肯定是我说错话了,我跟你道歉。” 娟儿立刻就要站起来,被徐安压了下去,“先听我说完,你以后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可以跟我说,我保证不会告诉第二个人。” 看着徐安认真的样子,娟儿揉搓着衣角,许久才抬起头看向她。 “我没吃过腊八粥。” 这话一出,徐安立刻皱起了眉,“不是说每年都有吗?你怎么会没吃过。” 徐安第一反应,就是娟儿被霸凌了,她立刻把袖子撸了撸,一副随时准备战斗的模样。 “说,是谁?本小姐去替你出气。” “什么是谁啊?”这下轮到娟儿迷糊了。 “谁欺负你了告诉我,我给你报仇。” “没有谁欺负我,小姐我想你肯定是误会了。” “那到底是因为什么,速速从实招来。”徐安瞪着眼睛,装出严肃的模样。 娟儿低头想了想,缓缓开口:“我有个姐姐,叫欢儿,在这之前,一直是她在府里当丫鬟,几年前的冬天,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被打发回了家。” “自此之后,她整日浑浑噩噩,却始终记得府里的腊八粥。后来我进了府,每回分到的腊八粥我都带回家,给了姐姐。” 徐安从她的叙述中,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你姐姐多大了?” “十九。” 一个大胆的想法出现在徐安脑海里,她转了转眼珠,问娟儿,“今年,你想不想和你姐姐,还有我,一起吃腊八粥?” “想是想,不过我们出不去呀。”娟儿看着高高的院墙,心里犯起了难。 “这还不简单!” 看多了古装剧,对于如何出逃,徐安心里还是比较有把握的,再加上又有熟悉府内地形的娟儿,基本十拿九稳。 想到这里,徐安打开房门,她见紫玉正坐在屋檐下做针线活,便走了过去。 “我想吃腊八粥了,你可以去厨房帮我要一大锅来吗?” “啊?”紫玉放下绣绷子,“小姐,你一个人要吃这么多吗?” 徐安朝她眨眨眼,“这你都不懂……” 紫玉眼睛一亮,“小姐是想……” 两人相视而笑,紫玉起身行了个礼就出门了。 她一走,徐安迅速返回屋里,“娟儿,你帮我找找,看有没有能助眠的药。” “啊?小姐,你要这东西做什么?” “别管那么多,帮我找找看。” 娟儿见她在梳妆台上翻来翻去,有些无奈地扶额,“小姐,不用找了,你房间里只有熏香,没有药,你要是需要药,我那里有一点。” “好,快没时间了,你赶紧拿出来,不然我的计划就实施不了了。” 紫玉很快回来了,她和另一个大丫鬟紫玲一起,抬了个大大的食盒走进院子。 刚把食盒放下,几个小丫鬟和嬷嬷立刻就围了过来。 一个嬷嬷掀开食盒的盖子,惊呼道:“哦哟,怎么有这多腊八粥?” “小姐体恤我们,让我去厨房要来的。”紫玉挺直了腰板,“快回去拿碗来,咱们大家都有份。” 从房间里出来,徐安发现一群人围着一个大食盒,就知道腊八粥已经弄来了。 可那么多人围着,不好下药呀。 她只好先进屋,把药粉掺进糖罐里,又让娟儿拿了个大瓮。 打开门,轻咳了两声,一群看热闹的立即看向徐安。 “小姐来了!” “给小姐请安。” …… “嗯,腊八粥弄来了?”徐安看向紫玉。 紫玉点点头,“回小姐,奴婢抬了一大锅回来呢。” “做得好!” 徐安转身,朝娟儿使了个眼色,娟儿拿着大瓮,走到食盒边,动手舀起腊八粥往瓮里装。 见她装得差不多了,紫玉问:“那小姐,剩下的这些是给大家分了吗?” “等等!” 徐安变戏法似的拿出糖罐子,“我不喜欢吃太甜的,所以让娟儿先装了些,等我放了糖,你们再分吧。” 几个小丫鬟看见糖罐子,眼睛都亮了,她们连连点头。 众目睽睽之下,徐安撒药的手微微有些颤抖,她暗暗瞟向嬷嬷,那嬷嬷一边用大木勺搅拌,一边咽着口水,似乎并没有发现异样。 一罐子糖都倒了进去,徐安笑得慈祥,“好了,这下你们可以分了,这糖可是很宝贵的,我自己都没舍得吃呢。” “对了,中午和晚上不用传饭了,我吃腊八粥就行了。” “是!” 第138章 欢儿 在她们的一声声感谢中,徐安领着娟儿躲进屋里。 外面热闹了一阵后,逐渐归于平静,徐安悄悄打开门看了一眼。 “娟儿,这药可真够给力的,你看紫玉,直接趴在石桌上就睡着了。” 娟儿把脑袋伸过来一看,果然,院子里横七竖八倒了一片。 徐安赶紧换衣服,可衣柜里翻来看去,都是些宽袍大袖,华丽却十分累赘的衣裳。 “娟儿,咱俩身形差不多,借你套衣服穿穿,这样方便些。” 娟儿出了门,不一会儿,拿来一套粗布衣裙,可在递衣服时,娟儿犹豫了。 “小姐,真的要出去吗?要是被老爷发现了,会不会被打死?” 徐安知道她怕了,一把夺过衣服,走到帘子后头,一边换一边说:“不用怕,出了事有我兜着。” 换好衣服,徐安让娟儿给自己梳上丫鬟特有的双丫髻,在镜子前对着脸上涂涂抹抹,不仔细看的话,谁也认不出她来。 把象征身份的玉牌交给娟儿,徐安想了想,从首饰盒最底下,拿了好几锭银子塞进荷包里,这才觉得安心。 把大瓮放进篮子里,娟儿想提着,被徐安给抢了过去。 “你现在是小姐的贴身丫鬟,而我只是个小丫鬟,东西我来提,等出了府再给你。” 一路往外,经过好几处有家丁看守的小门,没有露出马脚。 家丁们看了玉牌,表现得很是尊敬,连看都不敢多看娟儿一眼,只照例检查了食盒便放行了。 最后一道门,安排了四个家丁,娟儿小声提醒,“这里是最后一关了,检查地比较仔细,小姐你小心点,不要被发现了。” 徐安低着头,没有说话,冲娟儿比了个“ok”的手势,娟儿心领神会。 “站住,出府做什么的,可有报备?” “小姐体恤下人,赐下许多腊八粥,我说吃不完,她特许我送回家给家人吃。” 娟儿的声音细细的,说着她转过身,掀开用布盖着的竹篮,朝那人扬了扬下巴。 这人比较尽职,一见这么多腊八粥,怕底下藏了什么东西,还用勺子搅了搅,没什么发现才放下勺子,将布重新盖上。 “大哥,我们可以出去了吗?” “嗯,天气凉,你们快回吧,腊八粥凉了就不好吃了。” 娟儿福了福,挥挥手,姿态从容地跨过门槛,往街面上走。 徐安心里窃喜,总算出来了,一直被关着感觉都要抑郁了。 走出一段距离,她就忍不住抬起头,四下打量,一个扛着冰糖葫芦的大爷从她面前经过,徐安刚要追上去,肩膀冷不丁被人按住。 以为被抓包,徐安后背的冷汗“唰”地一下冒了出来,梗着脖子转头看去,却是一张熟悉的面孔。 “林墨九?”徐安眼睛一亮,索性转过身,“真的是你啊!” 林墨九朝徐安作了个揖,面色严肃道:“小姐鬼鬼祟祟的,这是要去哪里?” “我……” “小姐是要去我家。”娟儿抢答道,她接过徐安手里的竹篮,“我说我姐姐喜欢府里的腊八粥,小姐特意要了许多,还陪我一起回家。” 娟儿朝徐安笑笑,眼底满是感激。 “小姐独自外出,不安全。” 林墨九挡在两人面前,丝毫没有放她们走的意思。 “我去去就回,要不了多久。”徐安举起手,“我保证,在天黑之前就回来了。” “一定要去吗?” “非去不可,我都好不容易出来了,你能不能装作没看到?”徐安略带祈求地看着林墨九。 沉默良久,林墨九点点头,“小姐可以去,不过我得跟着。” 徐安翻了个白眼,“行,你爱跟着就跟着,正好。” 她把娟儿手里的竹篮夺过来,往林墨九手心一放,大大方方地走在前面。 林墨九弯了弯嘴角,无奈地跟在两人身后。 按照徐安的想法,第一次登门拜访,不能只提一点腊八粥,她这里走走那里逛逛,买了不少吃食和她认为娟儿家可以用得上的东西。 当然,这些东西最后都落到林墨九手上。 她还要再逛,娟儿拉住了她,“小姐,小姐够了,再逛下去天都要黑了。” 徐安转身看看,此时的林墨九被一堆东西围着,只露出两只眼睛看路,全然没了武林高手的气度。 虽然看不清他的脸色,但徐安知道,他此时肯定眉头紧锁,嘴唇抿成了一条线。 “行吧,娟儿带路,我们出发去你家。” 尽管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到娟儿家时,徐安还是不敢置信地瞪大了双眼。 徐安没想到,地处京城,还有这样一块地方,这里全都是低矮的棚屋,在仅供一人穿行的小巷子里走了半个钟头,才来到娟儿家。 “娘!娘!我回来了。”娟儿跑进屋里,没一会儿又出来了。 “怎么了?你娘你在家吗?” 娟儿点点头,“应该出门有事,你们先进来坐,我给你们倒热水喝。” 刚一进屋,眼前一暗,过了一会儿,才慢慢适应屋里昏暗的光线。 屋子很小,只有一个房间,里面堆着许多杂乱的东西,全屋唯一整洁的地方,是一张由木板搭起来的床。 就在徐安打量那张床的时候,床上的被子突然动了动,她下意识后退一步,却看见一个头发蓬乱的女孩从被子里钻了出来。 在看清楚徐安的一瞬间,女孩迷迷糊糊地朝她傻笑,徐安尴尬地挥挥手。 “她就是我的姐姐。”娟儿走到徐安身边,“姐姐,我是娟儿,我回来了,今天是腊月二十八,我给你带腊八粥回来了。” “腊八粥!腊八粥!好耶,有腊八粥喝了。”她一边唱着,一边用手拨了拨垂到脸边的头发,掀开被子就要下床。 娟儿见她只穿着里衣里裤,连忙把她按回床上,“姐姐乖,躺床上吃,娟儿给你盛粥。” 林墨九把东西放下就出去了,这屋子实在太小,他在里面站着都得微微佝偻着背,让他很不舒服。 娟儿喂她姐姐喝粥,徐安找了个小板凳坐下,她环视四周,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第139章 贫民窟 “这里环境太差了,你有没有想过换个地方住?”徐安问娟儿。 娟儿脸一红,“自从我爹死后,我们几个就被赶了出来,无处安身,只能在这里搭个棚子住着,一晃已经十年了,我不知道还能去哪儿?” “要不我帮你租个小院子,应该也要不了多少银子。” 娟儿摇摇头,“多谢小姐的好意,只是无功不受禄,娟儿不敢受小姐的恩惠。” “小姐!小姐?”欢儿嘴里含着粥,含糊不清地喊。 她歪着脑袋,眼睛里满是疑惑地盯着徐安的脸看。 徐安明白这件事她做不了主,干脆不再提,打算等她娘回来了跟她娘说说。 她看着欢儿,问出了一个她想了许久的问题。 “娟儿,你姐姐以前是不是也跟过我?” 勺子顿在半空中,娟儿眼里闪过一丝慌乱,“我……我不知道,姐姐以前没跟我说起过。” 欢儿有些不满地夺过碗,自顾自舀起粥往嘴里送,期间还时不时偷看徐安。 徐安眼珠子一转,索性走到屋外,舀了水洗脸。 冬天的水冰冷刺骨,徐安冷得一哆嗦,但她生生咬牙忍住,双手在脸上用力揉搓。 林墨九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你这是做什么?万一着凉了要生病的。” 徐安没回答他,洗干净了用衣袖擦干脸,转身利索地进屋。 她坐在床边,盯着欢儿的眼睛,认真地问:“欢儿姐姐,你还认识我吗?” “欢儿姐姐,小姐?你是小姐!” 欢儿放下碗,一双眸子聚焦在徐安脸上,眼神逐渐变得清澈,她用力抓住徐安的手腕,仿佛生怕她走了一样。 “小姐,小姐,呜呜呜。”不知她想到了什么,突然捂住脸呜呜地哭了起来。 徐安和娟儿面面相觑,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娟儿?你回来了。”门口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 娟儿立马起身迎了上去,“娘,你可算回来了。” “知道你今天回来,我去买了半只烧鸡,辛苦了一年,总得吃点好的补补身子。” 就着昏暗的光线,徐安看清楚了来人,她大约五十岁的样子,一张脸上满是沟壑,嘴角裂了好几道口子,里面凝固着暗红色的血。 “这位是?”她一眼就看到了屋里的徐安。 “她是林府小姐,特意跟我回来看欢儿姐姐的。” “小姐。”妇人沧桑的脸上显现出惶恐的神情,朝徐安行了个不伦不类的礼。 “快快请起,冒昧打扰,还望您莫要见怪才是。” 两人寒暄了几句,在徐安的眼神示意下,娟儿舀了一碗腊八粥给她娘。 欢儿哭了一阵,再次看向徐安,这时候,她仿佛恢复了正常。 “奴婢见过小姐,小姐万福安康。” 欢儿跪在床上,朝徐安行了个大礼,动作优雅稳健,同府里的大丫鬟一样。 不只是娟儿,就连徐安都感到不可思议,她扶起欢儿。 “你是不是想起了以前的事,可以告诉我那时候发生了什么吗?” 欢儿眼里满是惶恐,她看着徐安,嘴唇哆嗦着,却一句话也说不出。 “姐姐,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快告诉小姐。”娟儿催促说。 “不,不,不!我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看到。”欢儿抓着自己蓬乱的头发,疯狂摇头。 “欢儿,我的欢儿,你别吓娘啊。”妇人放下碗,扑到床上,紧紧握住欢儿的手,试图阻止她继续伤害自己。 “唉~算了吧,看来是一段不怎么好的回忆,等她以后想说了再告诉我也不迟。”徐安叹息说。 她拍拍欢儿的手,“欢儿姐姐,我不问了,你不要再想了。” 在徐安的安抚下,欢儿放开手,躺回床上,缓缓闭上眼睛。 看着她眼角残留的泪水,徐安有些心疼这个女孩,明明是花一样的年纪,不知经历了什么,竟然变得疯疯癫癫的。 她看了一眼娟儿的娘,这位年老的妇人头发花白,看来平常没少操心。 “这些银子你拿着,带欢儿换个地方住吧,这对她有好处。” 娟儿娘一接住那沉甸甸的荷包,立刻惶恐地塞回徐安手上。 “不,我不能要小姐的银子。”说着,她眼角流出两行清泪。 徐安看了娟儿一眼,“虽然我不知道欢儿姐姐发生了什么,但她肯定是在林府受了刺激才变成这样的,这点银子,就当做是给她的补偿。” 她把银子放回娟儿娘手上,“欢儿姐姐的病不能再拖了,现在治,兴许能治好呢,等她的病好了,一定能找个如意郎君。” “这样,她的后半生也就有了依靠。” 这番话让娟儿娘动容,她看着床上欢儿那憔悴的面容,咬了咬嘴唇,将荷包紧紧攥在手心。 “既然这样,我就收下了。”她噗通一声跪在徐安面前,娟儿见状立马跪在她娘身后。 从破棚屋出来的时候,太阳已经落山了,林墨九身着一袭白衣,站在破败的棚屋中间,显得格格不入。 “终于舍得出来了?我还以为你要等到天黑才回。”林墨九扬了扬嘴角,漫不经心地说。 “你放心,我有分寸,不会乱来的。” 徐安心情有些沉重,一个没站稳,差点滑倒,还熬娟儿扶了她一下。 林墨九尴尬地收回手,“知道就好,我们该回了。” 几人穿行在小巷中,时不时窜过的老鼠吓得徐安连连惊叫。 娟儿后悔不已,“都怪我,要不是因为我,小姐怎么会来这种地方。” 徐安握紧了娟儿的手,“不,怎么能怪你呢,你们生活得这样艰难,我只可惜,没有早点来。” 林墨九走在最前头,他顺手捡了根竹竿,打得巷子里的老鼠吱哇乱叫。 走了好久的路,徐安感觉自己的脚底板开始发疼,总算在天黑之前赶到林府。 这时候的林府,已经点上了灯笼,从表面上看起来,一派风平浪静。 徐安随手往脸上抹了点泥,跟在娟儿身后混了进去,可还没踏入潇湘馆,她就被当场抓了包。 “林语婳!” 林萧威严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吓得徐安浑身一震。 第140章 分道扬镳 徐安转身,不敢看林萧的脸色,她侧身行了个礼。 “婳儿,见过爹爹。” 娟儿双腿一软,跪在石子路上,浑身颤抖不已。 “说吧,去了哪里?” 他没有让徐安起身,徐安只好继续保持行礼的动作。 “我就是待在府里太闷了,所以出去逛了逛。”徐安当然不敢说实话。 “是吗?” 林萧看向跪伏在地上的娟儿。 “回老爷,就在各处逛了逛,哪儿也没去。” “是啊爹,就随便逛了逛,买了些东西,不信你问林墨九,他一直跟着我们的。”徐安身形晃了晃,差点蹲不住。 林萧一听林墨九跟着,果然没再继续追问,“起来吧,我给你请了教习嬷嬷,今后几天,给我安心在家学礼仪,哪里都不许去。” “是!婳儿谢过爹爹。” 终于可以站直身子,徐安长长舒出一口气,本以为这件事过去了,没想到林萧再次看向娟儿。 “你自己去领十个板子,另外……”在徐安祈求的目光下,他摸着手上的碧绿色扳指说:“罚你一个月的月例。” “是!谢老爷。” 娟儿赶紧磕了个头,诚惶诚恐地站起身。 “不是,你怎么能这样?”徐安不认可林萧的做法,“不就是带我出去逛了一下吗?凭什么要打她,还罚她一个月的工资,这太不公平了。” 林萧一听却笑了,“那你认为应该怎样?” 徐安刚要说话,却被娟儿死死拉住。 “呵,她应该知道,这已经是最轻的处罚了,若是再有下次……” 林萧的话没有说完,但他眼底的寒光让徐安感觉脊背发凉。 …… 艾媚儿醒来时,身边已经空了,她赶紧起床,发现覃默的剑还放在桌上,才放了心。 回想昨晚发生的事,艾媚儿隐隐有些脸红,虽然什么也没发生,但她还是第一次和一个男人睡在一张床上。 正在她胡思乱想间,覃默推门进屋,带起一阵寒意。 视线在半空交汇,擦起撩人的火花,覃默最先错开眼神。 “醒了?我给你打了热水,洗把脸我们就可以出发了。”他放下木盆,转身离开。 覃默猛吸了一口裹挟着寒意的空气,压下内心的慌乱,正想去马棚看看追云,木门打开,传来高伟微微有些沙哑的声音。 “覃大侠,我已经准备好了,什么时候可以出发?” 他伸了个懒腰,软骨头似的靠在门框上,看样子这一晚他睡得很不错,憔悴的面色变得鲜活起来。 “哼!” 覃默看也不看他,径直走向马棚。 “唉?怎么回事?”高伟没有眼力劲地追了上去。“昨晚睡得不好吗?为什么对我‘哼’?” 覃默没搭理他,捧了一把干草喂马,高伟跟在他身后喋喋不休。 “我说你这人怎么这样?昨晚的房钱可是我给的,难不成夜里被你媳妇踢下床了?可这也赖不到我头上啊。” 艾媚儿穿戴整齐,才走到马棚前就听到这一句话,她想听听覃默怎么说,索性没有出声,躲在干草堆后偷听。 “你别光顾着喂你的马,把我的马也喂喂呀,没看黑旗舌头都伸出二里地了吗?”高伟还在说。 覃默不耐烦地白了他一眼,他是真后悔带这个脑子缺根筋的家伙上路了。 “艾媚儿不是我媳妇。”他终于忍不住开口。 “啊?”这下轮到高伟愣住了,他欠兮兮地凑到覃默身边,“就算不是你媳妇,那也是你未来媳妇,我这是为你俩创造机会,干嘛还对我置气。” 艾媚儿歪了歪头,可还是听不太清,索性伸出脑袋,把手放在耳后。 “你不要瞎掺和这事,我已经有媳妇了,并且我儿子都一岁多了。”覃默语出惊人。 高伟难以置信地眨眨眼,随后他扬起眉毛,“可惜了,艾女侠对你痴心一片,没想到你已经名花有主。” 话语间,竟有些幸灾乐祸的成分。 艾媚儿咬着嘴唇,覃默的话犹如当头一棒,瞬间把她的美梦敲醒。 恰在这时,一只老鼠从干草堆中爬出来,窸窸窣窣地爬到艾媚儿手上。 待她回过神来时,差点吓得当场去世。 “啊!” 艾媚儿惊叫一声,猛地后退,一屁股坐在地上。 老鼠受了惊,一眨眼的功夫,竟然重新钻进干草堆消失不见。 “艾女侠,你什么时候过来的?”高伟伸手要去扶她。 艾媚儿却红着眼眶,一眨不眨地瞪着覃默。 覃默干咳一声,“媚儿,你都听到了?” “既然你早有妻儿,为何一开始不同我说?这么耍我,你觉得很好玩是吗?” 这是艾媚儿第一次感受到挫败,她欣赏覃默的胆识武功,以为终于找到一个旗鼓相当的知己,没想到他却只当自己是个笑话。 想起自己昨天晚上的举动,泪水顺着脸颊无声落下。 “媚儿,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解释。” 覃默陡然地往前走了几步,想把艾媚儿拉起来,艾媚儿却自己撑着地站起身。 “事实摆在眼前,你不用解释,哈哈哈,覃默,你一定觉得我就是个自作多情的傻子。” 她擦掉泪水,笑着说:“我们之间不过是一场交易,你帮我救翠云,我陪你找徐安,现在徐安的下落已经清楚,我不必再陪着你了。” “媚儿,我……” 艾媚儿没有听他的,转身小跑进屋,收拾包袱出门,把覃默的佩剑丢给他,径自走到马棚,牵出自己的马就要离开。 “那个……艾女侠,说不定是一场误会,咱们把事情说开就好了。”高伟伸手去拦,拼命朝覃默使眼色。 覃默摸着追云脖子上的鬃毛,眼神纠结不知道在想什么。 艾媚儿转身,见覃默这样,心里更委屈了,更加坚定了要走的决心。 “你让开,我跟他不过是萍水相逢的路人,从今以后,桥归桥,路归路,一别两宽。” 高伟不清楚内情,不知道该怎么劝,奈何覃默就像被锯了嘴的葫芦,怎么也不肯开口挽留。 阳光透过云层照进院子,其他房间陆续有人出门,伙计们开始在后院穿梭忙碌,不时有人朝他们投来探究的目光。 艾媚儿心如死灰,毅然决然地牵着马离开。 第141章 良木镇 高伟看向覃默,“覃大侠,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覃默终于回神,却只看见艾媚儿的背影消失在影壁之后。 “艾女侠走了,就只有我们两个人了。” “走就走吧,我们本不是一路人,迟早要分开,早走……早好!” 他叹息一声,捂住自己的心口,覃默有些不明白,为什么艾媚儿走了,自己的心竟然会有些空落落发酸的感觉。 为了安抚覃默,高伟破天荒地拿出银子,请他吃了一碗面。 “唔,这面还不错,怪不得总说北方的面好,普通的素面竟然吃出了肉味。”高伟一口接一口地往嘴里送面。 他见覃默斯条慢理地吃着碗里的面,似乎是有心事的样子,“你说,艾女侠独自一个人离开,身上又没有银子,早上吃什么,中午吃什么,晚上在哪里住?” 覃默干脆放下筷子,视线扫向人来人往的街道。 许久,他才收回目光,大口大口地吃着面,不一会儿便将整碗面一扫而空。 覃默站起身,“快吃,吃完我们赶路。” “哦,好。” 高伟不敢耽搁,加快速度,很快把面吃完,还喝了大半碗面汤才放下筷子。 迎着和煦的阳光,两人骑马奔驰在大道上。 许是接近年关的缘故,路上行人不少,黑旗总是不听指令,吓得高伟出了一脑门的虚汗。 前面的覃默突然勒马停下,黑旗速度快,避让不及,一头撞在追云屁股上。 “怎么回事?”高伟差点从马背上摔下来,满脸不高兴地盯着覃默的背影。 覃默没有理他,翻身下马,跑向道路下方的一个斜坡。 高伟眯眼看去,斜坡上没什么特别的东西,只有一名农夫,费劲地拉着一匹棕色的马在田埂上走。 “喂!覃大侠,你怎么了?”高伟双手圈成喇叭状,用力朝他喊。 覃默同那农夫说了些什么,随后领着那农夫往大路上走。 感觉到事情不对,高伟跳下马,一左一右牵着两匹马迎了上去。 “怎么?覃大侠看上这匹马了?” 覃默脸色有些发黑,他摇摇头道:“不是,这马是艾媚儿的。” 说着,他伸手指向马蹄。 高伟这才发现,马的左前蹄处有一圈白毛,他仔细打量这匹马,果然觉得有些眼熟。 “大哥,这马是从哪里得的?”高伟高声问那农夫。 农夫长着一张老实巴交的脸,眼神却有些飘忽。 “都说了多少次了,这马是我买的,买来的。” “哦?是吗?哪里买的,花了多少银子?”高伟明显不信。 “就……前头大路上买的,给了二两银子,那人就把马卖给我了。”他紧紧攥着马绳,一脸戒备地看着覃默二人。 “我信你个鬼,这马明明是我一个朋友的,哦~我知道了。”高伟斜睨着那人,“这马是你偷来的吧,还不快老实交代,不然我带你去见官。” “你们……你们怎么能这样?”农夫着急了,他看向覃默,“这位小哥,你刚才叫我过来,明明是说要买我的马,现在又说马是我偷的,你们是不是就想抢了我的马。” 说完,他打量路过的人,张嘴准备喊人。 覃默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这马确实是我一个朋友的,我就想听一句实话,你说了,这马就送给你,顺带……” 他看了高伟一眼,“我们还会给你一些赏钱。” “是吗?”农夫眼睛一亮,看向高伟。 高伟挺挺胸,“那当然,我们说话算话。” 农夫委屈巴巴地开口,“这马不是我买的,可也不是偷来的,其实……是我在路边捡的。” “当时,我地里做农活呢,听到大路上传来吵闹声,就赶紧过来看看热闹。” 他抓着脑袋回忆,“好像是一个姑娘,打了人家丈夫,那家人合起伙来,把那姑娘给抓住了。” “后来来了一群官兵,他们说这姑娘是个疯子,就把那姑娘绑了起来,推搡着往前走了。” “大家都爱看热闹,跟在官兵后头朝那姑娘丢石头,我瞧着挺水灵一姑娘,怎么就是个疯子呢?” 他叹息着往下说:“后来人都走完了,我看路边有匹马,问了一圈都说不是自己的,索性我就牵走了,正好我家近来想买匹马,这可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他看向眉头紧锁的覃默,“你们说这马是你们朋友的,该不会那个疯了的姑娘是你们的朋友吧?” “真是的,怎么能让个疯子自己出门呢?”农夫放低了声音,幸灾乐祸地吐槽。 听完他的讲述,高伟十有八九确定那个人就是艾媚儿了,不过他没有插嘴,看向覃默。 “覃大侠,现在我们怎么办?去救艾女侠,还是继续赶路?” “我都说完了,你们……”农夫张开手心,在两人面前晃晃。 覃默看向高伟,高伟脸一红,“真给啊。” “算我欠你的,等回了京,我加倍还给你。” “那好吧。” 高伟把手伸进衣襟,从里面摸呀摸,在农夫期待的眼神中,摸出一枚铜板。 “喏,给你。” 农夫傻了眼,将手掌凑到自己眼前,看着掌心那孤零零的一枚铜板。 “就这点?” “怎么,这还不够?那马都给你白得了。”高伟指指那匹马。 “走!” 覃默翻身上马,一夹马肚子,追云风一样往前奔去。 “唉,等等我,我一个人不认路啊。” 高伟大喊一声,艰难地爬上马背,黑旗不等他坐稳便追了上去。 灰尘散尽,留下农夫一人对着空荡荡大路出神。 “这样也好,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马了。”农夫爱怜地摸着马头。 沿着这条大路一路往前,会经过良木镇,覃默心里清楚,要是艾媚儿是被衙役拿了去的,十有八九会送到这个镇子。 经过分岔路口时,覃默没有犹豫,转向良木镇。 高伟暗暗庆幸自己骑的是徐安的黑旗,不然就算把马屁股打烂也追不上覃默这厮。 到了良木镇,已经过了正午时分,覃默直奔当地的衙门,在衙门附近的一个小巷子里,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第142章 覃默暴怒 几个衙役嘴里说着污言秽语,他们恶趣味地推搡着艾媚儿,把她逼到墙角。 艾媚儿嘴唇发白,双手绑着手指粗的麻绳,一言不发地闭着眼睛忍受。 “媚儿!”覃默一声大吼,吓得几人身形一震。 其中一个衙役转过身,看起来是这群人的老大,他不爽地朝墙角吐了口唾沫。 “喊什么喊,不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啊?要是把我们给吓到了,我保管你蹲大牢去。”他似乎没看到覃默阴沉的脸色,吊儿郎当地打趣他。 身后一个瘦小的衙役,扶正了歪到一边的帽子,“识相的滚远点,别扰了我们的兴致。” 他说完,邀功似的看了老大一眼,似乎等着他的夸奖,老大嬉皮笑脸地拍歪了他的帽子。 “嘿!小六子出息了。” 接着,几人发出一阵阵猥琐的笑声。 靠在墙角的艾媚儿,听到熟悉的声音,明显身体一震,在他们说话的空档,睁开眼睛望着站在巷口的覃默。 此时此刻,她的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有惊喜、有委屈、有愤怒、有哀怨,最终在覃默担忧的眼神中,化为酸涩的眼泪,无声地淌下。 “媚儿!”覃默好像没听到那些人说的话一样,眼里只有艾媚儿,他缓缓向着巷子里面走去。 “嘿!我说你小子是不是聋的?”小六子被捧得正高兴,见覃默走过来,迎面站了出来。 他抽出佩刀,指着覃默说:“滚远点,要不然让你见识见识小爷的厉害。” 他话音刚落,身后响起一片窃笑声,覃默眸子一冷,快步向他跑过去。 牵着两匹马的高伟惊叫一声,“覃大侠!小心!” 说时迟那时快,在小六子刀砍来的瞬间,覃默腿一蹬,踩在墙上借力跃起,在空中翻了个跟头,出现在小六子身后。 小六子一转身,迎接他的是覃默的拳头,狠狠一拳打在他脸上,没有留情。 小六子被打得飞了起来,再重重地摔在地上,发出“哎哟哟”的惨叫声。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打伤衙役,兄弟们,上!”老大一见这阵势,后退一步,发号施令道。 三四个衙役抽出大刀迎战,刀刀致命,覃默连剑都没有出鞘,只用剑鞘作棍,几个回合便将那些衙役全打翻在地。 惨叫声此起彼伏,老大吓得抖如筛糠,伸手指着覃默。 “你……你别过来,有话好说。”他转头看到艾媚儿,便伸手一拉,将艾媚儿推了出去。 覃默伸手接住艾媚儿,将她搂在怀里,再看向那老大时,眼底满是杀意。 老大吓得跪倒在地,朝覃默拜了两拜,“大侠!大侠饶命,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我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覃默抿着唇,抽出剑来,对着那老大,艾媚儿拉了拉他的衣袖。 她脸色苍白,拧着眉,艰难地说:“别,他们是衙役,杀了,你不好交代。” “啊对,转角就是衙门了,你要是在这里杀了我,肯定脱不了身。” 跪着的老大眼睛一亮,似乎抓到救命稻草一般,瞪着眼睛望向巷子口。 覃默冷哼一声,扬起宝剑,老大吓得闭上了眼睛,覃默却避开剑刃,改削为拍。 这一拍用了八成的力道,他脸上顿时多了一道两指宽的红色剑痕,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胀起来。 那老大捂住自己的脸,倒在地上,痛得“吱哇”乱叫,似乎是横行惯了,没想到覃默真敢对自己下手。 “覃大侠,快跑,来人了!”高伟见一队举着长枪的衙役往这边跑来,吓得一蹦三尺高。 覃默解开绳子,看见艾媚儿手上被勒出来的红痕,心疼地抚了抚。 “我没事,过几天就好了。” “嗯。”覃默轻轻点头,扶着艾媚儿往巷子口走去。 一个身穿浅灰色捕快服的男人带队,一行十五六人围了过来,顿时将这巷子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起来。 几个倒在地上的衙役眼见救兵来了,互相搀扶着起身,幸灾乐祸地看着覃默。 “来者何人?竟敢在衙门口撒野,我看你们是活腻了。” 身着捕快服的男人拔出刀,指着覃默和艾媚儿。 覃默看了看那些衙役,他们不自觉后退一步,捏紧手中长枪。 “呵!” 就在他们以为要动手的时候,覃默将剑归鞘,伸手在衣襟里摸索。 全队十几号人,外加墙边靠着的几号伤员,都大气不敢出,目不转睛地看向他的手。 本以为他要掏出什么绝杀性的武器,结果只是一块黑色令牌。 “这是何物?”捕快头头眯起眼睛 隔得太远,他看不太清楚上面的字。 “自己过来看!”覃默一边说,一边往外走。 那些衙役不自觉后退,捕快头头也想后退,不过想到自己的身份,硬生生梗着脖子立在原地。 “大、内、禁、卫。”他一字一句地念出上面的字。 末了,他疑惑地看向覃默,把他拉到一边低声询问:“什么意思?” 覃默无奈地翻了个白眼,艾媚儿解释说:“他这是禁军守备的令牌,简而言之,就是有重要的任务,从京城里派来的人。” “这……”他挠了挠头,咽了口唾沫,随即展开笑颜,“还真是不打不相识,原来是京里来的人,都是自家人。” 他转身示意身后的衙役放下武器,“都是误会,误会一场,原来是自己人。” “大人贵姓?” “覃。”覃默的态度冷冷的。 捕快头头却表现得十分热情,“原来是覃大人,他们都是些喽啰,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大人,大人有大量,就饶过他们这一回吧。” 他打着官腔说好话。 覃默本不想生事,扶着艾媚儿准备离开,身后传来那老大的怒吼。 “温桑,你就这么让他们走了,没见我的人被打成这样吗?这事难道就这么算了。” 老大捂着脸,一副不甘受辱的模样,他站起身,踉跄着走了过来。 捕快头头慌忙朝他使眼色,奈何他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仗着人多势众,捡起一块砖头照着覃默的后脑勺砸来。 第143章 订亲? 覃默哪能让他如愿,灵活地一侧身,砖头擦着他的发丝飞过,重重砸在他身后的捕快头头脸上。 他顿时“哎哟”一声,捂着脸痛苦地蹲下。 他见砸错了人,立马变了脸色,讨饶道:“老温,对不住啊,没伤到你吧。” 温桑把手拿开,嘴角被锋利的砖头划开一道口子,正汩汩往外冒着鲜血,他咬牙切齿地说:“张业成,我跟你没完。” 覃默眼眸微动,看向温桑,“你们主事可在?” “在的在的,覃大人有何贵干?” “哼,我看他的差事算是做到头了。”覃默转身看向那几人,表情虽然依旧冷酷,但那几人不自觉避开他的视线,心中有了一股不好的预感。 从衙门里出来,天色已经擦黑。 事情交代清楚,以张业成为首的一众衙役,有被革了职,有的被罚了俸。 待他们知道覃默的来历后,都默契地选择了闭嘴,并且给艾媚儿鞠躬道歉。 高伟守在衙门口不远处的一条小巷子里,这小子比较精明,一看苗头不对,立马躲了起来,见覃默和艾媚儿进了衙门,他就在外面守着。 目不转睛地盯着,直到看见两人的身影出现在衙门口才松了一口气。 “还以为你们被抓起来,关进大牢里去了,可吓死我了。”他大老远跑了过来,上上下下打量两人一番,随后露出笑容来。 “唉,怎么回事?覃大侠给说说?” 艾媚儿轻轻一笑,“晚些时候再说,先让我吃点东西,我都快饿晕了。” “哦,对对对,你都一天没吃饭了,快跟我来,我知道一家还不错的面馆。” 街道旁亮起了彩灯,覃默和艾媚儿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吃饱喝足,高伟靠在座椅上,长长地打了个饱嗝。 “再有一天就要过年了,没想到今年过年我竟然会是在路上。对了,这里是哪里?”他看向还在喝面汤的覃默。 “良木镇,这里距离京城不远了,若是我们连夜赶路,应该会在明日午时回到京城。” “真的吗?” “是吗?” 高伟立刻坐直了身子,神采奕奕地看向覃默,就连艾媚儿也放下了筷子,目光灼灼地望着他。 “嗯。只不过连夜赶路,我怕你的身体会受不了。”他看向艾媚儿,目露担忧。 艾媚儿笑笑,“我又不是娇娇小姐,今天只是不小心着了道,别忘了,我可是有功夫在身的。” 吃完面,天色已经非常暗了,艾媚儿和覃默同乘一骑,速度倒是没减多少,他们迎着莹白的月色,策马奔驰在空无一人的官道上。 经过这次的事,徐安收了心,跟着嬷嬷学礼仪,茶艺等名门闺秀该学的东西。 这天,是年前的那天下午,徐安刚歇了午觉,紫玉就来通报,说大皇子携了礼物来访,已经在花厅等了一个时辰了。 “不是吧?他来做什么?”徐安都快忘了这号人了。 “小姐请慎言。”紫玉皱着眉提醒,徐安这才想起,面前这人虽然是自己的贴身丫鬟,可毕竟是林萧的人。 至于娟儿,她被打了板子,如今还在床上躺着。 徐安原以为这时代的打板子和在电视剧里看到的一样,没想到亲眼见到那比船桨还要厚实的板子,她吓得捂住嘴。 她不顾嬷嬷的劝阻,非要观刑,一板子下去,徐安就看到娟儿瞬间苍白了脸色。 终究还是不忍心,毕竟是自己的过错,徐安扑上前去,行刑的家丁面面相觑,不好再下手,便立刻有人禀报了林相。 原以为事情会有转机,没想到,过了一会儿,来了几个干粗活的老妈子。 她们一齐动手,硬生生把她拉出院子,徐安哭喊着,却也只能隔着院墙,听娟儿隐忍的惨叫声。 “小姐,见吗?”紫玉见她发呆,伸手在徐安面前晃了晃问。 “替我梳洗打扮吧,毕竟是见皇子,不能失了礼数。” 徐安知道他来的意图,可自从赏花宴那次,他缩在后头,没有为自己出头,就觉得这位大皇子不是个良人。 即便他嘴上说得再好,两人的过往有多么甜蜜。 在丫鬟的簇拥下,徐安刚走到花厅,就见到花厅外摆放的红木箱子。 这些箱子上描着金线,雕刻了繁复的花纹,顶上还用红绸布打着结,像极了电视剧上看到的聘礼。 “这是?”徐安驻足在花厅门口,看着迎上来的沐辰问。 “婳儿,你可算来了,我都在这儿等半天了。” 他自然地伸出手,想拉徐安的手腕。 徐安后退半步行礼,刚好避开他伸过来的手。 “臣女见过大皇子殿下!” “婳儿,你我之间,不必这般见外。”他尴尬地收回手,有些受伤地垂眸。 徐安行完礼站直了身子,看向那些箱子,“大皇子殿下,您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沐辰深吸一口气,视线也落在那些箱子上,“这些都是我精心准备的礼物,我想你一定会喜欢。” 他走过去,打开摆在最上面的红色木匣子,那是一整盒闪着珠光的纯白色珍珠,珍珠颗颗圆润饱满,大的如鹌鹑蛋,小的也有弹珠那么大,看起来异常华贵。 徐安只看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正所谓无功不受禄,这不年不节的,我为何要收你如此贵重的礼物?” “婳儿!” 沐辰的语气里终于带了些愠怒,“这是我精心为你准备的订亲礼,你为何对我如此冷淡?” “订亲?”徐安双手交叠,放在小腹处,“我可没答应嫁给你,哪来的订亲?” “林语婳!我们可是有婚约在身的,你迟早会成为我的大皇子妃。”他的态度变得强硬。 自从穿越以来,徐安不是第一次拒绝别人了,可这次她心里还是有些忐忑,毕竟对方是有权有势的大皇子,而自己…… 徐安的视线望向远方,她沉默着,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若是贸然拒绝,她有些怕眼前这个人,不知道他会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 正在她出神间,一道温润但不失威严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第144章 送礼 “不知大皇子殿下大驾光临,实在是有失远迎啊!” 徐安转过身,发现是林萧,不知他是从哪里匆忙赶回来的,身上的斗篷还冒着寒气。 “爹!”徐安朝他福了福。 “林相!”大皇子收敛了怒容,朝林萧拱了拱手。 面对大皇子,林萧的态度还是很谦卑的,他好像没看见厅外摆着的箱子一般,快走几步扶住沐辰。 “唉?”他语气里带了些责怪,“我不过一介臣工,哪里当得大皇子殿下如此大礼。” 沐辰面上一红,“林相是看着我长大的,还当过我的老师,对待老师,应当以礼相待。” 林萧却岔开话题,他沉下脸问:“让你学的规矩都学好了吗?” 见徐安羞恼地摇头,林萧竖起英眉,“那还不快回去学,明日就该入宫了,这回可别再丢我的脸了。” 在沐辰不舍的目光中,徐安点点头,转身便离开了。 “大皇子,大皇子,殿下!” 林萧一连唤了好几声,沐辰才回过神,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林相对待婳儿,不免有些过于严苛了。” “哼!这丫头在外面待了好几年,性子都野了,不严点不行啊。万一以后嫁了人,要吃亏的。” 借着这个话头,沐辰整理仪容,后退一步,弯腰九十度朝林萧行了个大礼。 林萧眼里闪过一丝不悦的情绪,很快露出疑惑的表情。 “大皇子这是何意?难道有什么要紧事求我帮忙?” 沐辰行完礼起身,目光灼灼地看着林萧,“不瞒您说,我此次前来,是想履行婚约的。” 他指着外面一排排的大红木箱子,“这些是我准备的订亲礼,若是有什么缺的,您尽管开口,等送聘礼的时候我再补上。” 林萧配合地露出受宠若惊的模样,“这……怎么好意思?” 沐辰见他这样,顿时喜上眉梢,右手不停搓着左手大拇指上戴的玉扳指。 “那您是同意了!” “不是,我想您是误会我的意思了,婳儿并未与任何人定下婚约,何来的履行婚约之说。” 这话一出,沐辰就像被淋了一盆冰水一样,他张着嘴,不敢置信地望着林萧。 林萧接着往下说:“我知道你们年少时关系好,也曾开过以后结为夫妻的玩笑,可那不过是戏言,毕竟当不得真。” “那婳儿,她……” “婳儿的婚事,我已经许诺过,不会为她做主,她可以自行选择。只要过了我这关,我不会阻碍她将来的幸福。” 林萧望着天花板,晃着脑袋,充分展现了作为一名父亲的开明。 “林相……” 沐辰巴巴地望着他,许久之后还是重重地一甩袖子,“我会让您看到我的诚意,婳儿一定会是我的王妃。” 林萧随和地笑笑,“只要你能打动婳儿,让她自愿嫁与你,我不会干涉。” 沐辰气得大步迈出花厅,林萧追到门口。 “大皇子殿下,别忘了带上你的重礼。” 沐辰险些绷不住,大手一挥,随从抬上那些箱子,跟在他身后。 沐辰从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这么狼狈,眼里的杀意怎么也挡不住。 回程路上,迎面撞上一人,他正愁火气没地方撒,当即从随从手里抽出鞭子,要狠狠抽这不长眼之人。 定睛一看,那人竟然有些眼熟,只不过跟印象中略有差距。 覃默眼下乌青,一整晚没睡,再加上苏漫儿失踪,他找了好几个时辰。 要不是他身体底子好,这时候早就倒下了。 “你!” 艾媚儿横眉冷对,却被面前之人的气势吓到。 高伟连忙上前拱拱手,“公子莫气,他不是故意的,今天着实状态不好,让您受惊了,小人在这里给您赔个不是。” “哼!”沐辰看向浑浑噩噩的覃默,“想不到曾经意气风发的覃少爷,也有失意的时候。” 沐辰嘴角的笑意怎么也压不住,虽然没有动手,但心底的火气总算消散了许多。 覃默抬眼,见到沐辰时露出错愕的神色,不过他很快低下头,“覃默见过大皇子殿下。” “皇子?!” 高伟吓得手抖,立马跪了下来,艾媚儿不情不愿地行了个礼。 “哈哈哈!免礼,你们这是准备做什么去?”他有些好奇覃默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高伟和艾媚儿不敢开口,他们一齐看向覃默。 覃默不卑不亢,“无可奉告。” 沐辰也不恼,在这京城,他要是想知道一件事,只需要轻轻动下手指。 “哈哈哈,好!你的性子还是这般刚烈,你知道吗?我一直很欣赏你这点。” 他大笑着拍拍覃默的肩膀,与他错身而过。 “覃大哥,我们还去林相府吗?” “去,沐宇跟我说过,徐安就是林语婳。” 这里是他最后的希望了。 回到潇湘馆,紫玉正在用拨浪鼓逗覃思玩,徐安走了过去,接过她手里的拨浪鼓。 小思儿其实很乖,他不哭不闹,安安静静的,但要是有人逗他玩,他总能配合地发出“咯咯”的笑声。 徐安原以为领个小孩很麻烦,没想到因为小思儿的到来,她院子里的氛围竟突然变得温馨和谐了起来。 吃喝拉撒不用她管,丫鬟嬷嬷们非常乐意代劳,精心照料着,大家没事的时候,总聚在一起,逗小思儿玩。 他现在正是学说话的年纪,叫得最多的是“姐姐”,声音奶呼呼的,简直能把人的心萌化。 “明天我和……爹爹要进宫,你们要帮我好好照顾小思儿哦,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她一边摇着拨浪鼓,一边轻声说。 “小姐放心吧,我们会照顾好思儿的,还有娟儿妹妹,我们也会看顾好。” 紫玉最是成熟稳重,小思儿在被她抱在怀里,眨着大眼睛看徐安,冲她露出两颗小牙。 徐安忍不住摸了摸小思儿肉肉的脸蛋,“真是太谢谢你们了!” 紫玉有些受宠若惊,她忙站起身,“小姐,这些都是我们应该做的,您用不着谢我们。” “对啊,都是我们应该做的。”其他几个小丫鬟异口同声地说。 徐安笑着看向她们,“相遇即是有缘,你们待我好,我也会对你们好的。” 才玩了没一会儿,就有人来通报,说三皇子送了礼物来了。 第145章 父子相见 徐安有些纳闷,不知道今天是个什么好日子,怎么接二连三地有人送礼来。 不待她起身,就有两名家丁在嬷嬷的带领下,抬了个大箱子进来。 “三皇子殿下特意嘱咐,一定要送到小姐面前,已经同老爷通报过了。”嬷嬷笑着行了个礼,在她的示意下,家丁打开盖子。 映入眼帘的是一串串排列整齐的糖葫芦,红彤彤的特别惹眼,身后的丫鬟发出一阵惊叹声。 徐安走了过去,蹲下箱子边翻看一阵,不自觉露出笑容。 箱子里,最上面一层是糖葫芦,下面有些彩色的糖块,除此之外,还有许多用精致木盒装起来的点心。 没想到他费心送来的,全都是吃食。 紫玉有些纳闷,“小姐,三皇子殿下怎么给您送这些吃的,是担心咱们林府没好东西吃吗?” 徐安汗颜,解释说:“不是你想的那样,是因为……” 她看了紫玉一眼,住了嘴,转移话题说:“这么多好吃的,我一个人也吃不完,给姐妹们分了吧。” “好耶!” 身后响起欢呼声,几个年纪小的丫鬟立马围了上来。 徐安接过小思儿,冲紫玉努了努嘴,“你去帮忙分分,留一份给我就好了。” “是,小姐!” 紫玉眼睛一亮,笑着冲徐安行礼,十几岁的女孩子,果然都爱吃糖,尤其在这个时代,糖算得上名贵物品,一般人很少买得起。 丫鬟们得了糖,聚在一起欢天喜地地分享甜蜜的滋味,徐安拿起一串糖葫芦,凑到小思儿嘴边。 小小人儿张大了嘴,伸出舌头使劲舔,逗得徐安忍俊不禁。 潇湘馆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可在林府外,情况就不一样了。 严管家眯着眼打量面前的三人,“你们是什么人,为何要找我们家小姐?” 第一次见到大户人家的管家,高伟有些发怵,被这一问,他下意识后退一步,低着头好像做错了事一样。 覃默朝严管家拱了拱手,“我是覃默,有重要的事要找林语婳小姐,这两位都是我的朋友。” “你姓覃?莫不是那个覃……”他眼睛一亮,歪了歪嘴角,揶揄地询问:“覃家那位在外头养了外室的?” 这话一出,覃默险些绷不住,高伟朝他投去探究的目光,艾媚儿低着头,心里暗暗难过。 “正是在下。” 虽然他说的是事实,可要当面承认还是有些难堪,为了见到林语婳,他的牺牲实在太大了。 “那行吧,几位随我进府,我去禀报老爷和小姐。” 严管家自知揭了人家的伤疤,有些过意不去,态度变得和缓了许多,将几人领进了府。 走进林府,见到府内的奢华装饰,高伟心跳加速,他快走几步追上覃默。 “覃大侠,这就是徐安的家吗?这也太豪华了吧,简直像做梦一样,天宫也不过如此。” 覃默示意他小点声,“嘘~林相乃国之栋梁,他的府邸,自然不会差。” 艾媚儿目不斜视地跟在他们身后,她凝视着覃默的背影,心情十分复杂。 就要见到那位传说中的徐安了,她们的约定马上就可以实现。 覃默是个有家室的人,就算是这样,她一想到即将与他分离,心里还是隐隐地抽痛。 他们被带到待客的偏厅,这偏厅的布置虽然不及正厅,但里面的每一样家具都是很讲究的,尤其是那黑檀木打制的圈椅,高伟都不舍得坐。 他像只农村来的土狗,在屋里四处察看,每看到一样稀奇的东西,都会忍不住发出惊叹声。 徐安糖葫芦还没吃几口,便又有人来报,说覃家少爷到访。 “覃家?”徐安眼睛一亮,“是那个叫覃默的吗?” 婢女挠着脑袋,“好像是吧,听吩咐的时候严管事提了一句,说他在外头养了外室,还生了个儿子。” 徐安听完,看向怀里的小思儿,她把覃思举高高,“听见了吗?你爹爹终于找来了,还是在过年前,真好!” 婢女大张着嘴,满脸不可思议地看着覃思,不过她谨记做丫鬟的本分,生生把好奇心给压了下去,但还是忍不住偷偷瞄了小思儿几眼。 别说,眉眼间是挺像的。 “走!带我去见他。” 徐安抱着覃思往外走,紫玉立马追了上来,“小姐,小姐身子金贵,我来抱孩子。” 她不待徐安说什么,伸手从徐安怀里接过覃思,自己抱在怀里,跟在徐安身后。 徐安拍拍手,乐得清闲,提了裙摆跟在那报信的丫鬟身后。 林府很大,内院和外院相隔起码有一里地,走到的时候,覃默已经喝完一盏茶了。 “徐安!是你吗?” 徐安的身影刚出现在门口,高伟便急不可耐地迎了上去,在看清楚徐安的装扮后,他又不自觉后退了一步。 “伟哥?你怎么也来了?” “小姐小心!”后头的紫玉失声大喊。 徐安没想到还能在这里见到高伟,由于太过惊讶,跨过门槛时险些跌倒,还是离门口不远的艾媚儿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她。 站稳了身形,徐安才注意到身侧的艾媚儿,“我就是太激动了,谢谢你昂。” 艾媚儿笑笑,“不客气,举手之劳。” 她笑起来眉眼弯弯的样子有些熟悉,徐安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覃默在见到徐安的瞬间,犹如被施了定身咒一样,以至于他都忽略了跟在徐安身后抱着小思儿的紫玉。 他想起来了,那画像上的人正是面前的林语婳,他们小时候见过面的。 那时候的她,嚣张跋扈,喜欢和大皇子沐辰玩在一起,他们总是以欺负沐宇为乐。 有好几次,他为沐宇出头,甚至还被她暗算过。 没想到再次相见,她竟然会是那个令沐宇朝思暮想的女人。 “覃默!”徐安看向他时,露出了大大的笑容。 覃默不自觉抖了抖,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对自己这么热情,充满戒备地看向徐安。 徐安转过身,从紫玉怀里抱过覃思。 “噔噔噔噔,你仔细看看,这是谁呀?” 第146章 父子相认 徐安没注意到他的异样,献宝似的把覃思举到覃默面前。 覃默看着面前的小孩,过了几秒钟才认出这竟然是自己的儿子,没想到自己苦寻无果的儿子会在林府,他睁大了双眼,不敢置信地看向徐安。 “你不是吧!徐安,我好不容易才接受你是个女人的事实,没想到你竟然连儿子都这么大了。”高伟惊叫一声,捂着胸口,一副受伤很深的样子。 “伟哥你别瞎叭叭,他不是我儿子,是覃默的儿子。”徐安无语地解释。 艾媚儿像触电一般,望向覃思,她心脏疯狂跳动,苦涩感在心间弥漫。 “覃大侠的儿子,难道你和覃大侠……”他跳到两人之间,口无遮拦地继续瞎叭叭。 徐安一巴掌拍在他嘴上,高伟总算消了音。 长舒一口气,徐安解释说:“是沐宇送来的,具体情况我也不知道,只说让我照顾些日子,等你回来了就可以交给你。” “嗯,我知道了,谢谢你帮我照顾思儿。” 覃默接过小思儿,将他抱在怀里,覃思似乎还记得他,抓着他的衣襟喊爹爹。 奶声奶气的一句句“爹爹”,让覃默不自觉柔软了神情,他附身在覃思软嫩嫩的脸蛋上亲了一口。 这一幕,深深刺痛了艾媚儿的心,望着覃默父子二人,眼角有泪滴滑落,她赶紧转身,装作若无其事地伸手擦掉眼泪。 “思儿,思儿,爹爹回来了。” 兴许是胡渣子扎痛了思儿,他一双大眼睛望着覃默,突然嘴一瘪,竟然大哭了起来。 覃默手足无措地抱着他,哄道:“思儿乖,思儿不哭,爹爹在呢。” 可是他越哄,小思儿反倒哭得越厉害,徐安转身看了看紫玉,她会意地伸出手,没想到艾媚儿却率先出了手。 她从覃默怀里接过覃思,抱在怀里轻轻地拍,嘴里哼着歌,没一会儿,小思儿竟然在她怀里睡着了。 覃默哑口无言地看着艾媚儿,许久才叹息道:“没想到你还有这本事,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艾媚儿没理他,抱着思儿坐在圈椅上,紫玉要去抱,被她伸手挡开。 “没事的,我抱着他睡一会儿。” 紫玉看看徐安,见她轻轻点头,才退到徐安身后站定。 “徐安,你没事真是太好了。”高伟眼里蓄满了泪水,“你都不知道,我一觉睡醒,发现你不见了有多怕,我怕你被坏人掳走,找了你整整一天。甜甜他们也帮着找,一边找还一边骂我。” 他瘪瘪嘴,一个大男人竟然委屈地要哭出声来。 徐安有些不忍心,又觉得有些好笑,取出手帕递给他。 高伟接过手帕,擦了擦流到嘴边的鼻涕,继续说:“这还没完,实在找不到,我只好回了鸡笼寨,大当家也骂我,还有二当家,他们都骂我,说我没看顾好你,还有你生病也是我害的,我都要被骂死了。” “没事了,没事了,现在你不是已经找到我了吗?他们都怪你是他们不对,我替他们向你道歉。” “呜呜呜,还是你对我好。”高伟感动地一把鼻涕一把泪,张开手就要抱住徐安,好在紫玉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推开。 叙完旧,该谈正事了。 徐安冲高伟眨眨眼,“既然来了,就留在府里过年吧,让我好好尽地主之谊。” 高伟愉快地答应下来,“你家竟然这么有钱,怪不得你那么大方,在这里是不是可以顿顿吃烧鸡?” “好,你喜欢吃烧鸡,我就让你吃个够,还想吃什么尽管跟我说,我让人去准备。” “烧鸡、八宝鸭、炖猪蹄、扣肉、猪下水……”他报了一长串的菜名,最后期待地看向徐安,“这些都可以吗?” “当然……都可以,除了这些,还有很多你没见过的美食,让你吃个够。” 说完她看向覃默,又看了看抱着覃思的艾媚儿,“额,你们有地方住吗?要是愿意的话,也都可以住在林府,这里有很多空房间。” 艾媚儿没有说话,她看向覃默,覃默站起身,“多谢林小姐好意,我们还有要事在身,不便在府上借住。” 见他们抱着孩子要离开,徐安心里有些舍不得,毕竟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天,况且覃思这孩子真的很讨人喜欢。 高伟跟在他们身后,喋喋不休道:“你们就这么走了吗?有地方住吗?你们身上不是没有银子吗?晚上在哪里吃饭,明天就大年三十了,要不一起在这里过算了,正好人多热闹。” 徐安一听他们没有银子,立刻皱起了眉。 她追了上去,从腰间解下荷包,里面大概有三十多两银子,她见覃默站着,就是不肯收,于是改口道:“这是给思儿的,算是我给他的见面礼。” 艾媚儿朝徐安笑笑,伸手接过银子,“那我就替思儿收下了,谢谢你的好意。” 见他们收下银子,徐安这才松了口气,他们身上没有钱,又没有落脚地,就算大人可以凑合,可孩子不行啊。 送走两人,徐安一转身,就看见林萧站在竹林边,似乎是在等着自己。 她心中一跳,虽然没做错什么事,但是面对他的时候心里总是有些忐忑,徐安觉得,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血脉压制,毕竟是人家的血脉。 “他是谁?”高伟悄声问徐安。 “我爹。” 高伟变得拘谨起来,他整了整破旧的衣裳,亦步亦趋地跟在徐安身后。 林萧很是和气,他打量高伟几眼,“你朋友?” “是!”徐安行了礼,“我落难时结交的朋友,对我很是照顾,林墨九带走我时没有通知他,他担心我的安危,所以一路找来了。” 高伟见徐安行礼,自己光站着有些不礼貌,学着她的样子,半蹲着行了个女子的礼。 这一下,就算泰山崩于眼前都雷打不动的林萧,也有些忍俊不禁。 他和煦地冲高伟挥挥手,“多谢你对小女的照顾,既然来了,就在府上多住些时日。” 高伟点点头。 “严厉,给他安排一间客房。” “是!相爷。” 高伟被严管家带了下去,一时间,只剩下父女二人,气氛有些尴尬。 第147章 开明的林相 “你什么时候和沐宇的关系那么好了?”终是林萧先开口。 徐安不想隐瞒,她越过林萧,往自己的潇湘馆走,一边走一边说:“在我失踪的那段时间,好几次生命垂危,都是沐宇救的我,我们一起生活过一段日子。” 林萧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他对你……” 林萧没有接着往下说,但徐安知道他的意思,作为一个父亲,这种问题实在是有些难以启齿。 徐安不想他胡思乱想,直接开门见山。 “这么说吧,要是让我嫁给大皇子,我不会愿意;若是三皇子的话,我可以考虑一下;其实,我更向往自由自在的生活。” “这样吗?” 林萧意外地看向徐安,“你的变化很大,和曾经的一个人好像。” “我母亲?” 林萧错愕地望着徐安,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 徐安察觉到他没跟上,索性停了步子,转过身看着他。 “曾经她也跟我说过,想过自由自在的生活,可惜事与愿违。自从跟我在一起之后,她完全没了自由,生下你之后不久,便因病去世了。” 他看向远方被风吹动的竹林,语气里充满了惆怅,“临死前,她拉着我的手,说要让我给你自由,她不想你和她一样,被困在一方天地。” “可是自由,哪有那么容易实现。”林萧苦笑着摇头。 “接下来我们去哪里?”走出林府大门,覃默就接过了孩子。 艾媚儿捏了捏发酸的手臂,牵着追云跟在覃默身后走。 “先找一家客栈,你帮我照顾思儿,我得去找她。” 艾媚儿知道他嘴里的“她”是谁,压下心里的烦闷,她笑着点头,“好!” 覃默看着她,“没有旁的人可以托付,我只能麻烦你了。” “谈什么麻烦不麻烦的,都是朋友。”艾媚儿低头轻声说,覃默见她没了往日的活力,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他们找了一家小客栈住下,安顿好覃思后,覃默便牵着马离开了。 想了一路,他大概知道要去哪里找苏漫儿了。 以苏漫儿大哥的住所为中心,他踹开了一间又一间赌坊的大门,好在有一身好功夫,没人能治得了他。 最后,在一家名为凌云赌坊的牌桌上,覃默见到了趴在桌子上,神情痴狂的苏彬。 “漫儿呢,她去了哪里?”覃默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把他从赌桌上提了起来。 在见到满脸怒容的覃默后,苏彬吓得瞳孔巨震,他脸涨得通红,伸出双手抓住覃默手腕。 “覃默?妹夫你回来啦!”他打着哈哈,“今儿我的手气还不错,等我赢了钱,带你去喝花酒。” “喝什么花酒?”覃默见牌桌上其他人都面露不悦地看着自己,虽然打心底看不起这些赌鬼,但也犯不着把他们都得罪了。 把苏彬提到角落,他咬牙切齿道:“我问你苏漫儿呢?她在哪里?为何宅子卖了,她连思儿都给丢了。” “什么?她把思儿给丢了,怎么可以这样,回去我说说她,一个女人,连自己孩子都照顾不好,还能有什么用?” 苏彬站直了身子,义愤填膺地举起拳头。 覃默彻底没了耐心,“漫儿怎样还轮不到你来置喙,我只要你告诉我漫儿的下落。” 他挥起拳头,重重砸在苏彬身后的墙上。 苏彬吓得舌头打结,他求饶道:“我说,我说,你先放了我。” 他摸了摸自己被勒出红痕的脖子,“我妹妹她,回茶馆说书去了。” “该死!” 覃默没顾得上搭理他,一个飞跃,人已经出现在了赌坊门口,他飞身上马,快速向着茶馆所在的街道奔去。 此时天色暗沉,街道两旁已经有店铺陆续点上灯笼,茶馆所在的位置是一条比较热闹的街区,门口的两个大红灯笼格外显眼。 掀开帘子,覃默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台子上的苏漫儿,她香肩微露,正朝台下的听客抛媚眼。 乍一见到覃默进来,她愣了片刻才拉上衣领。 “各位老爷请见谅,小女子身体不适,先去后头歇着了。”她的声音软软的,朝台下众人鞠躬道歉。 那弱柳迎风的样子,惹得台下的大老爷们心疼不已,“漫儿姑娘身体不适,就先去歇息吧,咱们将就着听。” “是啊,漫儿姑娘身体要紧,若是病了,咱听书可就没那么有意思了。” “漫儿姑娘,你快去吧,我会想你的。” …… 一句句关切的话,听在覃默耳中好似利刃剜心。 他沉着脸走向后台,才掀开帘子,就被人扑了个满怀。 “覃郎,你终于回来了,怎么去了那么久,我可想死你了。” 很奇怪,这一回面对苏漫儿娇软的身躯,覃默没有丝毫动容,有的只是满腔怒气。 他双手抓住苏漫儿的肩膀,把她拉开,“说吧,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句话似导火索一般,苏漫儿用手帕按了按眼下,泪水如瀑布一般往下落,不过她克制着自己,哭得很小声。 “你走后,我哥哥他又赌输了,这次他输了好多,要债的就跟在他身后。没办法,我只好把房契给抵了,可是这些还不够。” “为了给哥哥还债,我只好回到茶馆说书。才过了几天,思儿就病了,我只能想法子赚钱,给思儿治病。” 说到这里,她仰头看着覃默,咬着嘴唇艰难地开口:“思儿被三皇子带走了,你回来了,快去帮我把思儿要回来好吗?” “呵,你在这里卖艺,你那好哥哥还在赌坊玩得高兴,这样真的值得吗?” 苏漫儿低下头,眼泪不要钱似的往下落,“我就知道,知道他改不了,可是有什么办法呢?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被人打死,他终究是我哥。” 覃默看着她,眼里的失望越攒越浓,“早知如此……” 苏漫儿又扑了上去,“覃郎,覃郎,你回来就好了,你回来就好了。” “我回来又有什么用?我没钱没势,现在就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一想到这些,覃默心里就堵得慌。 第148章 好自为之 “没关系的,覃郎,你可以跟三皇子借,你们是好兄弟,他肯定会借给你的。只要帮哥哥还上这次的赌债,我答应你,以后再也不管他了。” 苏漫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覃默一听就来了火气,“借!我都借了多少次了,你以为借了不用还的吗?我刀口舔血到底是为了谁?不是为了你那赌鬼哥哥!” “覃郎?”苏漫儿后退一步,泪眼盈盈地看着他,“不是这样的,这次我保证,会离他远远的,再不行我们离开京城,去一个没有人知道的地方,一家三口过幸福的日子。” “苏漫儿,你让我很失望。”覃默红着眼睛看向她。 跳跃的烛光下,苏漫儿一张精致的小脸依旧是那么动人。 覃默眼里满是悔意,因为他从苏漫儿的眼里看到了自己。 憔悴不堪的自己、形容狼狈的自己、瘦骨嶙峋的自己。 是啊,当初的自己也曾是意气风发的少年郎,短短几年时间,他都快要认不出自己了。 原以为付出总会有回报,却不想他捂不热苏漫儿这颗长歪的心。他累了,是真的累了,不光身体累,他的心更累。 “漫儿……” 他看向角落的桌案,上面有笔墨,他抽出一张劣质宣纸,沾了些半干的墨水,在纸上洋洋洒洒地写了一整页。 苏漫儿还沉浸在悲伤中,她抬起眼时,覃默木着脸把纸递给她。 “休……书……” 苏漫儿薄唇轻启,不敢置信地念出上面的字,她身子一歪,坐倒在地。 “覃郎?我做错什么了?你为何……” “你错在哪里自己心里有数,这几年,我处处忍让你,爱护你。可你不知好歹,一味只知道贴补你哥哥,甚至连累思儿。” “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反正我们都一无所有,思儿我自己会照顾好,你继续为你的好哥哥卖命,我不会再管你了。” “不,不!覃郎,你不能这样,你还爱我的对吗?还有思儿,他不能没有亲娘。”苏漫儿爬过去抱住覃默的腿。 她实在不敢相信,覃默竟然会如此斩钉截铁地休弃自己。 往日甜蜜的生活仿佛还在眼前,她甚至以为他们可以一直这样过下去,覃默会是她一辈子的靠山。 兴许是动作幅度太大,她的衣领滑落,露出雪白的肌肤和大片春光,覃默闭上眼睛,大步往外走。 到门口的时候,他顿住了脚步,苏漫儿以为他回心转意,立马站了起来,眼神无比哀嘁地望着他。 若是在以前,覃默肯定会心软,可是今天亲眼见她在台上,对着一众男人献媚,他现在只觉得恶心。 “我们以后再无瓜葛,你好自为之。” 覃默撂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覃郎,覃郎……” 直到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野里,苏漫儿低头看着手上的休书,她才敢相信刚才发生的一切不是梦。 再仔细看一眼休书上的内容,苏漫儿感觉天都塌了,字字有情却无情。 这一刻,她明白,自己已经彻底失去他了,还有可爱的思儿。 “哎哟哟,你怎么还在这里,听客都闹起来了,快赶紧收拾好上台,老爷们都等着看你表演哩!” 苏漫儿的爹掀开布帘走了进来,看她跪坐在地上,想扶她起来。 但他很快发现,苏漫儿好像一滩没有形的烂泥,根本扶不起来。 “是不是覃默对你说了什么?我就知道,他一回来你就不能再说书了。也罢,好歹做完今天。” 苏漫儿泪眼朦胧地看着自己爹,将手里的休书丢给他,“这下你满意了吧,覃郎他不要我了。” “怎么回事?” 他捡起那张纸,在看清楚上面的内容时,脸色瞬间煞白。 “怎么会?” “我就知道,迟早会有这一天的,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这一切都怪你,都怪哥哥,是你们毁了我的幸福。” 苏漫儿泣不成声,她真的好后悔,可是现在后悔又有什么用。 覃默失魂落魄地回到客栈,已经月上中天。 推开房门时,艾媚儿还没睡,两人在客栈的小床上玩着躲猫猫,覃思一看到他立马伸着手要他抱。 覃默走过去,面上不自觉带了些笑容。 “思儿乖不乖,有没有惹艾姨生气?” 艾媚儿打量了他几眼,“你找到她了吗?” “嗯,找到了,以后我和她再没有关系了。” “怎么回事?” 覃默看了她一眼,眼里满是哀伤,他抱紧了怀里的覃思,“是我看错她了,直到今天我才幡然醒悟。” 艾媚儿看得出来,他不想多说,便没再追问。 “你吃饭了吗?我去给你叫饭菜。” 覃默反问:“你们晚上吃的什么?” “蒸蛋,还有鸡腿,思儿可喜欢吃了,一个人快把蒸蛋吃光了。” 覃默点点头,肚子此时正在叫嚣,可他实在是没有胃口。 “先不急,我晚点再吃。”他一双眸子看着艾媚儿,突然笑道:“艾女侠,今晚可以陪我喝点吗?” …… 说实话,覃默的酒量算不上好,不过他的酒品还不错,喝醉了就趴在桌子上睡觉,嘴里呢喃着:“漫儿,漫儿。” 叹了口气,艾媚儿怕他着凉,招呼伙计送他回房。 收拾清楚回到自己房间时,覃思还在熟睡,粉嫩嫩的小鼻子微微皱着,看起来分外可爱。 大年三十,是全新的一天。 这一天,每家每户张灯结彩,迎接新年的到来。 徐安一大早就被从被窝里拽了出来,沐浴焚香、梳洗打扮后,时间已经接近晌午。 她忙了一上午,饿得头昏眼花,坐在桌子边等着吃午饭,结果被告知中午没有饭,直接去宫里参加除夕晚宴。 没办法,有了上回的经历,徐安不想再在大庭广众之下被饿晕。 她偷偷进屋,抓起一块核桃酥,丢进嘴里。 这核桃酥味道不错,就是分量少,一块才只有手指头大,总共才五块,吃了跟没吃一样。 好在上回沐宇送来的点心还有,徐安打开食盒,刚准备开吃。 突然就听到外面的传话声,“相爷让叫小姐出发了,马车已经备好。” 第149章 除夕晚宴 宫里规矩多,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开宴,徐安决定带些点心,以备不时之需。 她找了一张油纸,将自己私藏的点心糖包起来,塞进袖子里。 今天穿的礼服精美繁复,宽袍大袖叠加了好几层,徐安藏个油纸包根本看不出来。 整理了一下衣服,徐安端庄地坐在圈椅上,果然没一会儿紫玉就来找她了。 在丫鬟和嬷嬷的簇拥下,徐安穿过游廊,走过石子路,最后跨出大门,姿态优雅地踏上马车。 林萧早就坐在马车里闭目养神了,徐安上车时轻轻唤了声“爹!”,他看了徐安一眼,微微点头。 “坐!” 徐安坐在侧边,一双手优雅地交叠于膝上,盯着马车对面的车壁发呆。 随着车夫鞭子的破空声响起,马车缓缓动了起来。 “看来你的礼仪学得还不错。” 林萧突然开口说话,吓得徐安心脏猛跳,隔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 “是!多亏了爹爹请的嬷嬷。” 林萧睁开眼看了她几眼,突然笑着别过头,从抽屉里拿出一叠白色的糕点。 “就算这时候进宫,离开宴还需好几个时辰,不妨先吃些点心垫垫肚子。” 徐安的视线落到那碟点心上,“这是什么?” “杏仁饼,你小时候最喜欢吃的。” “是吗?”徐安伸出手捻了一块。 味道苦中带点回甘,不是徐安喜欢的口味,她咬了一口就不想再吃了。 但是又不好意思当人家面直接丢掉,于是,她从袖子里摸出油纸包。 “呵呵!没想到你还藏了私货。”林萧咬了一口杏仁饼,揶揄地看着徐安。 徐安面上一红,将纸包展开,“这是上回三皇子送来的,有些我爱吃的就留了下来,爹你尝尝,这粉色的不知道是什么糕,好甜好好吃。” 说着,徐安把杏仁饼顺手放在纸包里,拿了一块粉色糕点递给林萧。 林萧接过糕点,看了看说:“这应该是桃花酥,宫廷秘制,我吃过两回。” “是吗?” 徐安拿起桃花酥咬了一口,香香酥酥的,甜而不腻,味道确实很赞。 没想到林萧竟也是个吃货,两人就着茶,把徐安带的糕点吃了个干净,徐安见油纸上只剩下那块被咬了一口的杏仁饼,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刚想把油纸收起来,林萧伸出手捡起那块杏仁饼,“你吃饱了吗?那这块我吃了。” “额……” 徐安只好愣愣地点头,看他把自己咬出来的小月牙一口咬下,她不自觉红了脸颊。 吃完没多久,马车缓缓停了下来,外头车夫禀报已经到宫门口了。 今时不同往日,因着过年,宫门口停了许多马车,都是受邀参加除夕晚宴的。 林萧他们来得不算早,没地方停车,他向车夫嘱咐了几句,那人便调转方向,回去了。 “唉~” 看样子又得走路进宫了,想到上回的经历,徐安现在腿肚子还有些发抖。 皇宫实在是太大了,再加上穿的衣服复杂厚重,她今天还戴了好些精美的头饰,走路着实累赘。 在门口排队登记,才走进宫门,徐安便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沐宇老早就守在宫门口了,他一见徐安父女二人进宫,立马扬起笑容迎了过来。 “给三皇子殿下请安。” “见过三皇子殿下。” 三皇子忙不迭扶起林相,顺便冲他身后的徐安眨眨眼。 “林相不必客气,我老早就等在这里了,路途遥远,怕你们走不动,我特意安排了车驾。” 林萧却没有露出喜悦的神情,他目不斜视地看着沐宇,“此乃三皇子特有的车驾,我等不便搭乘。” “怎么会?我让你们坐就坐,不必与我客气。” 徐安倒是很想坐马车,不过她不敢说,全程低着头,没有与沐宇对视。 林萧态度十分强硬,“君是君,臣是臣,三皇子莫要坏了规矩。” 说罢,他领着徐安绕开沐宇继续往前走。 徐安亦步亦趋地跟在林萧身后,回头看了沐宇一眼,见他神色落寞,冲他安抚地一笑。 除夕晚宴安排在宝坤殿,还未到时辰,这里已经聚满了人,徐安第一次见到人满为患的宫殿,就像一个大型的公司年会。 桌上摆了瓜果点心,男宾女宾分坐两方,因为晚宴还未正式开始,他们都聚在一起小声寒暄。 徐安不好意思一直跟在林萧身边,只好提着裙摆,在宫女的带领下,往女宾所在的区域走去。 说实话,徐安心里不怎么想来参加这种宴会,一来规矩太多,还得饿着肚子等吃饭;二来她没有认识的人,一个人总感觉不自在。 她看了一圈,没什么认识的人,只好自己找了个偏僻的角落坐下。 桌上摆了苹果和梨,还有金灿灿的橘子,就在她纠结要不要剥个橘子吃的时候,身旁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咦?这不是饿痨鬼林小姐吗?” 徐安一转头,果然看见灵秀郡主向这边走来,她今日的装扮非常用心,石榴红色的襦裙上点缀着细小的珍珠,头发高高盘起,两条红宝石流苏随着她的动作小幅度晃动。 小巧的朱唇涂了鲜红色的口红,越发显得娇媚,眉宇间流露出与生俱来的贵气。 如果不是这人跟自己有过节,徐安真想赞一声“美女!”。 可惜“美女”对她翻了个白眼,看看桌上的橘子,“嚯,想吃你就吃呗,该不会才从乡下回来,没见过橘子吧。” “也对,这可是进贡的橘子,寻常人家可能见都没见过。” 徐安放下手,端坐在桌前,好像没听见她在说什么。 灵秀郡主款款走到徐安身边,她一扬眉,跟在身后的婢女立刻拉开椅子,她提了裙摆,施施然坐下。 “林语婳,林语婳!” 她一连喊了两声,徐安才转过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灵秀郡主露出假惺惺的笑容,“你的演技还真是好,上回演饿痨鬼,这次演聋子,我真佩服你。” “是吗?多谢夸奖。”徐安淡淡回了一句,转过身去没再看她。 “林语婳!” 第150章 不好相处的皇子 “你还有什么事?”徐安疑惑地转头。 灵秀郡主却捂嘴笑笑,“没事,只是你总对我这么爱搭不理的,我有点不开心。” “额……你想寻开心找别人去,我又不是开心果,没义务逗你开心。” 灵秀郡主被噎得哑口无言,不过她毕竟是受过训练的大家千金,立刻恢复了神色。 “林语婳,你还是头一回来参加除夕晚宴吧,可有准备什么才艺?” 听她这么说,徐安立马皱起了眉头,“来吃个饭还得表演才艺?” “对呀,你该不会不知道吧。” 灵秀郡主用手帕捂住嘴,装出一副惊讶的模样,心里产生了个不错的想法。 徐安是真的有点慌神,她从小出生在农村,除了学习成绩还算可以,其他兴趣班一个也没上过,就连唱歌她也不会。 这次是真失算了,她攥紧了手帕,开始想应对之策。 “呀!辰哥哥来了。” 灵秀郡主见沐辰往这边走,激动地不小心喊出声。 顺着她的视线望去,果然见沐辰抿着唇大步走来。 徐安心里顿时有种不妙的预感,她跟着灵秀郡主起身行礼。 沐辰快走几步,亲自拉着徐安的手扶她起身。 “上次的事……” 顾不得还在行礼的灵秀郡主,沐辰迫不及待地开口,“林相说以你的意愿为主,我想来征询你的意见,你愿意嫁给我吗?” 他这话一出,灵秀郡主险些站不住,她干脆站起身,朝徐安投去怨恨的目光。 再看向沐辰的背影时,眼神又流露出眷恋的神色。 徐安没想到他这么直接,“我……我才刚回来,不想这么快成亲。” “这个没关系,你可以先跟我订亲,订了亲你什么时候想成亲了,我们再成亲。” 沐辰拉着徐安的手腕,目光热切地看着她。 “你答应了吗?婳儿,你说过的,长大以后要嫁给我,我来娶你了,你答应我好不好?” “这个……” 徐安见许多人朝这边投来探究的目光,她意识到自己的手腕还被沐辰握在手里,想要抽回来却没有成功。 视线在人群中扫视,徐安终于见到熟悉的身影,她大喊:“兰溪哥哥!” 莫兰溪背对这边,正同几个年纪相仿的少年说着什么,很兴奋的模样。 一转身见到徐安,立马变了脸色,他告罪一声,越过中间的空地跑过来。 “参见大皇子殿下。”他见徐安求救般地眼神,愣了几秒才想起来朝沐辰请安。 沐辰没理他,依旧深情地望着徐安。 “大皇子殿下,有话好好说,这大庭广众之下,会让婳儿惹人非议的。”他低声劝阻道。 “哼!” 尽管不情愿,沐辰还是放开了徐安,只不过一双眸子如锁链般,紧紧盯着徐安,似乎要将她捆起来。 徐安清楚地知道,这种事越拖误会越深,她斟酌了一番,勇敢抬头与沐辰对视。 “承蒙大皇子殿下厚爱,小女子无福无德,怕拖累了殿下,还请殿下另择佳偶。” 拒绝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沐辰瞳孔倏地放大。 “不,怎么可能,明明你刚回来的时候对我还很好,就算是失忆了,你也还是我的婳儿。” 他甚至有些语无伦次,“婳儿,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究竟有什么顾虑?” “没有顾虑,我心里对大皇子殿下,只有敬重,再无别的情感。” 徐安说完,想要离开,沐辰却挡在她面前。 他露出自欺欺人的笑容,“婳儿,我知道你一定是开玩笑的,我就当你在说胡话。你只是没记起我,等你想起我了,肯定会一万个愿意嫁给我。” 徐安没有理会他,走到莫兰溪身边,灵秀郡主始终眼神恶毒地盯着徐安,仿佛与她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般。 莫兰溪领着徐安往外走,看了看她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我记得小时候你和大皇子殿下最要好了,其实嫁给他也不错,为什么会拒绝。” 徐安心里有些烦,语气不是很好,“小时候是小时候,你应该知道,我失忆了,以前的事都已经忘记了。” “也对,不记得以前的事,大皇子殿下于你而言不过是陌生人。” 莫兰溪目露担忧,“不过,我看大皇子他不是个轻易会放手的人。” “反正我是不会嫁给他的,死也不会。”徐安跺了跺脚。 这都是个什么事嘛,虽然占了林语婳的身体,但是她现在是徐安,只能想办法避开林语婳的烂桃花。 “要不这样……”莫兰溪开口,徐安看向他。 莫兰溪被看得脸红,他舔了舔嘴唇,“你爹和我爹关系那么好,我们假成亲怎么样?只要我们成了亲,我想大皇子他不会再纠缠你了。” “这个法子一点也不好!”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两人一跳,转头就看见三皇子沐宇眼神阴郁地站在柱子后,显然他听到了方才的对话,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时候来的。 “参见三皇子殿下。”莫兰溪忙躬身行礼。 徐安看着他丰神俊朗的面容,神情有一刹那的恍惚,她笑着道:“你来啦?” “嗯。”沐宇柔和了神情。 “他欺负你了?” 徐安摇摇头,“那倒是没有,他想让我嫁给他。” “你想嫁给他吗?” 语气异常地温柔,好像相处许久的老夫老妻,莫兰溪诧异地看向沐宇。 徐安转了转眼珠子,起了逗弄他的心思,作势思忖一番后说:“额……其实吧,他人还不错,温柔帅气又有权有势。” “你想嫁给他。” 沐宇眉毛拧成一团,语气里充满了不悦,一股无形的威压笼罩在几人头顶。 莫兰溪大气不敢出,恨不得立刻变成一个小透明。 “三皇子殿下,宴会马上就要开始了,陛下正到处寻您呢。”一个手持拂尘的太监步履匆匆赶来,打破了压抑的氛围。 沐宇深深看了徐安几眼,无奈地转头离去。 其实徐安是想解释的,可是看他那么认真的样子,心里多少有些发怵。 沐宇走后,莫兰溪拍着胸脯感叹,“这几位皇子殿下,真是没一个好相处的,话说难道三皇子殿下对你也……” 第151章 侯府嫡女蒋兰美 “我们也回去吧。”徐安打断了他的猜测。 宴会果然已经开始了,首座之上,帝后端坐着,同身旁的几名大臣谈笑晏晏。 沐宇站在角落,手里拿了个册子,正对着太监吩咐什么,他的眼神犀利,在宴会上四处扫射,不时指指点点,想来是在安排什么。 和莫兰溪在门口分开,徐安走向左侧,她扫视了一圈,正纠结坐哪里时,一名宫女低着头,把她领到靠前的一个座位上坐下。 这一桌坐的都是些年轻小姐,跟灵秀郡主的跋扈相反,这些贵女个个气质温婉,她们或是疑惑地打量徐安,或向徐安投来善意的目光。 这让徐安大大松了口气,身侧一位身穿鹅黄色裙装的女孩,好奇地看着徐安,突然拉了拉徐安的袖子。 “姐姐,你就是林相家的千金吗?” 徐安点点头,那女孩笑得眯起了眼,晃眼间,徐安觉得她有些面熟。 “你是谁家的小姐?长得真可爱。” 徐安忍不住伸手戳了戳她白嫩嫩的面颊,女孩嘟起嘴,“我姓覃,你可以叫我温如。” “姓覃,你认识覃默吗?” “那当然啦,他是我哥哥,亲哥哥。” 原来是这样,那也算是熟人了,总算遇到一个可以说话的人,徐安差点热泪盈眶。 她微微侧头,问道:“听说今天来赴宴的各家小姐,都要准备才艺表演,你准备了什么?” “这个呀,也不是必须的,我还小呢,没有准备。” 她朝对面的一个小姐努努嘴,“宁姐姐一会儿会弹琴,要是得了某位皇子或世子的青睐,就会由陛下当场赐婚。” 徐安捂住嘴,“赐婚?所以献艺就等于推销自己。” “林姐姐,你说什么呢?什么推销。”温如有些没听懂,她眨着大眼睛问。 “没什么,所以不是每个小姐都要表演才艺的是吗?” “对!” 得到覃温如肯定的答复,徐安放下心来,开始四处张望。 “姐姐你找谁呢?”覃温如跟着扭头到处看。 徐安冲她眨眨眼,“我看灵秀郡主在哪桌,得避开点,她总爱找我麻烦。” 找了一圈没看见,徐安干脆坐好,静静等待开宴。 见人都到齐了,梁帝发表了一番感人肺腑的演讲,皇后也站起来说了几句,随着外头的鞭炮声响起,有太监尖着嗓子喊:“除夕晚宴,正式开始!” 训练有素的宫女太监鱼贯而入,为各桌摆上精致的菜肴,徐安数了数,光是凉菜就有十二道。 终于可以大饱口福了,徐安激动地搓搓手,有了上次的教训,她没急着拿筷子夹菜,等其他小姐开始用餐,她才拿起筷子。 大家显然饿坏了,尽管动作优雅,可进餐的速度都很快。 宴会进行到一半,大家突然停了手。 原来是从门口涌进一群身姿曼妙的女子,她们身着飘逸的纱裙,一边走一边舞动。 配合着悠扬的旋律,她们在殿中翩翩起舞,身姿柔软,百媚千娇。 徐安还是第一次欣赏古代的舞蹈,她不由得看呆了,一曲舞毕,她不由自主鼓起掌来。 大殿里顿时一片安静,连窸窸窣窣的说话声都停止了,他们讶异地看向鼓掌的徐安,包括梁帝和皇后。 察觉到无数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徐安立马住了手,装作若无其事地喝茶。 此时上方突然响起笑声,声音浑厚中透着轻松,梁帝带头伸手鼓掌。 接下来,席间响起此起彼伏的鼓掌声,徐安尴尬不已,她看向对面,林萧端着酒杯,视线落向远方,不知道在想什么。 接下来,有太监站了出来,他清了清嗓子,喊:“侯府嫡女蒋兰美,献舞一支。” 话音刚落,邻桌的一个女孩站起身,她先朝帝后行礼,然后款款走至中间空地,摆出架势。 随着配乐响起,她身姿灵动地舞动起来,轻盈地跳跃转圈,身上特制的纱裙如柳絮般飘逸。 如此曼妙的舞姿,俘获了在场所有人的心,徐安看得入迷,没想到她的舞蹈竟然比专业的舞姬更胜一筹。 丝竹之声渐消,她如旋风般转了个大圈,以一个优美的姿势结束了这动人心魄的舞蹈。 席间顿时议论纷纷,大多数是在夸奖这位小姐的,徐安竖起耳朵仔细听,果然听来了一些八卦。 “这蒋小姐先前不是爱慕兰溪公子吗?此次殿前献舞,莫不是打算嫁入皇室。” “嘘,不要乱说,这只是她一厢情愿。虽说她家世好,人也不错,但兰溪公子一向避之不及。” “俗话说,各花入各眼,且看那莫兰溪,这次怎么拒绝人家。” …… “莫兰溪……” 徐安看向对面,正好对上莫兰溪的视线,他眸中的苦涩一闪而过,朝徐安笑笑。 跳完舞,那蒋小姐仍旧跪在中间,不待她说话。 梁帝冲男宾席喊,“莫兰溪,今日可来了?” 莫兰溪赶紧整理了仪容,他站起身,快步走到殿中,“微臣莫兰溪,见过陛下。” “哈哈哈,好!蒋小姐又等了你一年,这次你可愿接纳她。” 看来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出现这种事了,莫兰溪看了看身侧的蒋兰美,“微臣自知身份卑微,配不上蒋小姐。” 蒋兰美顿时一脸失望,她站起身,盈盈一拜道:“陛下误会我的意思了,臣女此次献舞,不是为了莫兰溪。” “哦?那你想嫁入谁家,朕来为你做主。”梁帝有些意外,随即大手一挥许诺。 “三皇子殿下文韬武略,玉树临风。” 这意思再明显不过,徐安皱眉,在人群中寻找沐宇的身影。 “蒋兰美,你这是什么意思?”一道女声在殿内响起,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徐安循声望去,便见灵秀郡主提着裙摆,自席间走出。 她竖着眉头,一脸怒容,走到蒋兰美身边还不忘向梁帝行礼。 “陛下该知道,我与三皇子殿下的婚约还是您亲自订下的,蒋兰美她这是要抢亲。” 梁帝没有说话,他看向跪在地上的蒋兰美。 蒋兰美磕了个头,诚恳道:“我愿意嫁与三皇子殿下,为侧妃!” 这话一出,顿时宴会上响起阵阵抽气声。 第152章 殿前献艺 “婚姻大事,怎可儿戏,以你的身份,就算是做正妃也是绰绰有余,何必自降身价。”梁帝规劝说。 蒋兰美却像铁了心一般,她直直地跪着,仿佛世间的争论声都与她无关。 莫兰溪像见鬼一样看着蒋兰美。 梁帝无奈地叹了口气,他看向灵秀郡主,似乎是在征询她的意见。 灵秀郡主呆呆地站着,她有些进退两难,虽然不是很情愿嫁给三皇子,但主动退出她是不会愿意的。 她实在有些看不懂蒋兰美,为何情愿做侧妃也要跟自己抢三皇子。 可若是让她出言拒绝,一定会被扣上善妒的帽子,此时她的表情像是吃了苍蝇一样难受。 沐辰一杯接着一杯地往嘴里倒酒,他在斟酌是否该求父皇赐婚,以林语婳现在对他的态度,他要是想强娶,恐怕不是那么容易。 最主要的一点,他不希望伤害到她。 沐宇送完喝醉的大臣到偏殿休息,一回到宝坤殿,就见大家都以异样的目光看向自己。 正在他纳闷的时候,梁帝叫住了他。 “宇儿,方才蒋小姐献舞求朕为她赐婚,她想嫁给你做侧妃,你可愿意?” 这话一出,沐宇的神色立马严肃了起来,他快走几步,冲梁帝和皇后行了礼。 “儿臣不愿。”他看了灵秀郡主一眼,一不做二不休,“除此之外,儿臣恳请父皇解除我与灵秀的婚约。” “什么?” 灵秀郡主瞪大了双眼,她没想到沐宇会在这时候提这件事。 看看地上跪着的蒋兰美,她突然觉得自己和她一样,变得十分可笑。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梁帝陷入为难之中,大家都伸长了脖子准备看热闹。 皇后美目一转,“今日是除夕晚宴,我们难得相聚一堂,希望大家都能和和气气地吃顿饭。” “至于这些赐婚啊,还有解除婚约这种事,咱们以后再谈。” 说完,她转头看向慧妃,眼神中尽是指责之意。 “对对,还有谁家千金要表演才艺的?”梁帝适时转移话题。 灵秀郡主跟随众人退回席中,几个相好的女眷低声安慰,她强颜欢笑着坐下,视线扫向坐在梁帝下首的沐辰。 他喝了很多酒,面色发红,视线迷离地看向左边。 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灵秀郡主看到正和身旁女孩有说有笑的徐安。 “呵,今日一个也别想好过。” 梁帝问了两遍也没有人站出来,说实话,发生了那样的事,即便有人事先准备了才艺,这下也不好意思站出来了。 “看来,今年的除夕晚宴要略逊一筹了。”梁帝略带遗憾地同身侧的皇后说。 恰在此时,灵秀郡主站起身,“启禀陛下,还有人准备了才艺,只是不好意思站出来表演。” “哦,是吗?”梁帝来了兴趣,“是谁,让她快快出来表演一番,否则的话,今儿这晚宴可就冷场了。” 徐安只感觉后背冷汗直冒,她刚一转头,正好对上灵秀郡主挑衅的目光。 “自然是林相千金林语婳小姐了,在开宴前她就跟我说起,此次精心准备了非同一般的才艺,定要在晚宴上觅得一位佳婿。” “那就赶紧上吧,朕很是期待。” 徐安很想拒绝,可是有什么办法呢,皇帝都发话了。 一边往大殿中间走,徐安一边在脑海里思索,这种情况,到底有什么可以拿得出手的才艺。 唱歌?不行,虽然会哼几句现代流行歌曲,可只会调子,歌词都记不起来。 跳舞?那就更不行了,她四肢僵硬,只会跳操。 那么,就只有最后一招了——吟诗! 徐安行至殿中,未来得及行礼,梁帝便迫切地询问:“婳儿准备了什么才艺,快快献上,若是赢得满堂喝彩,殿内优秀儿郎便任你挑选。” 林萧喝了一口酒,面色晦暗地看着徐安的侧影。 “启禀陛下,婳儿不会唱歌跳舞,更不会抚琴舞剑。” 徐安站在中间,视线扫过灵秀郡主,“我事先没有准备才艺,不过既然灵秀郡主赶鸭子上架,非要让我表演,那我就稍微露一手,希望各位不要见怪。” 这时,大家都看向立在席间的灵秀郡主,她臊得满脸通红,轻轻“哼”了一声,坐了下来。 徐安见目的达成,盈盈行了一礼,说道:“既然今日是除夕,那我就吟诗一首,以贺新春。” “好!” 除夕晚宴上作诗的也不是没有,不过能拿得出手的很少,所以一般贵女都会选择保守的才艺,这样既表现了自己,还能获得贵公子的青睐。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徐安一口气念出这首诗,忐忑不安地等待大家的反应。 沐辰最先捧场,他将酒杯重重砸在桌案上,“好!好诗!” “对,不错,这诗正好应景,林小姐真是才华横溢。” “不愧是林相千金。” …… 这些赞扬都是其次,徐安最想看到的是梁帝的反应,梁帝听见这首诗时面色平常,他看向坐在下方的林萧。 “这诗是好诗,怎么好像以前曾听人说起过?”梁帝皱起眉。 下面坐着的莫莘看了林萧一眼,眼里戏谑的意味很明显。 “啊!对了,是你娘曾经做过的诗,我说怎么有点耳熟。”梁帝看向徐安的目光中带了些不满。 徐安红着脸低头,她是真没想到,随便背的一首诗,竟然是她娘曾经用过的。 徐安尴尬地抬头,她算是豁出去了,“我只是说吟诗,虽然是我娘的诗,那也……没什么不可以吧。” “哈哈哈,你倒是机灵,可以,当然可以!”梁帝笑着点头,“说吧,你看上哪家的公子了,朕为你做主赐婚。” 沐辰看向徐安,眼神里满是希冀,即便知道她可能不会选自己,可还是怀揣着一丝侥幸。 总算到了这一步,沐宇停下手上动作,挥手让太监退下,他看着独自一人站在中间的徐安,心里满是忐忑,虽然知道徐安不可能会选大皇子,但心中还是有些担忧。 若是选了他,会是怎样的结果? 结果,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第153章 赐婚 “回陛下,我这才刚回到爹爹身边,还想多待一段日子呢。”徐安颔首,“这个赐婚我可以先留着吗?等我有了意中人,再来求陛下赐婚。” “如此也好,看来你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凡事不吃亏。” “谢陛下恩典。” 没想到徐安会来这一出,这让所有看戏之人都惊呆了,唯有林萧勾起嘴角,笑得隐晦。 接下来,陆续有贵女主动表演才艺,气氛慢慢融洽了起来。 宴会大概是从下午三点左右开始的,一直持续到六点,梁帝借机表彰了几位功臣,待天擦黑时,宴会结束。 走在出宫的狭长甬道上,后头响起马蹄声,是沐辰的马车。 马车停在徐安身边,沐辰推开车窗,朝林萧点点头,林萧看了徐安一眼,自觉加快脚步往前走。 徐安行了一礼,“大皇子殿下有何贵干?” “婳儿,你我之间何必这么生分,之前你都叫我辰哥哥的。”沐辰醉眼迷蒙地看着徐安。 徐安站直了身子,立在原地没有说话,她就那么静静看着沐辰。 即便已经喝醉,沐辰还是能感觉到她对自己的抗拒,心里隐隐作痛。 沐辰露出笑容,他说:“你今天表现得很好,为自己赢得了一次赐婚的机会。” “所以呢?你知道我不会选择你。” 沐辰苦笑,将头倚在车窗上,“知道你的心意,我不会强求。只是希望你不要轻率地做决定,最起码,你还没有找回记忆。” “那些记忆有那么重要吗?” 沐辰盯着她的眼睛,郑重地说:“很重要。” 看他的状态不是很好,路过的人纷纷朝这边投来探究的目光,徐安深吸一口气。 “大皇子殿下,您喝醉了,还是快些回去歇着吧。” 沐辰脑袋晃了晃,“我就知道,你还是关心我的。” 他咧着嘴,突然笑得纯真,“你唤我一声辰哥哥,我就回去。” 这什么跟什么嘛,徐安有些无语,她要走,随行的太监却在沐辰的示意下挡住了她的去路。 徐安看着沐辰,“你还有完没完了,怎么跟小孩子一样幼稚。” “嘿嘿!我就想听你叫一声辰哥哥,和小时候一样。”沐辰索性耍起了无赖。 “辰哥哥!” “呵呵,你果然还是和以前一样。”沐辰抬眸,却看见抿着唇一脸无奈的徐安。 一转头,却见灵秀郡主提着裙摆往这边快速走来,她见沐辰看向这边,忙冲他露出个甜美的微笑。 沐辰像见了鬼一样,立刻缩回马车,他催促车夫。 “快走!别让她追上。” 灵秀郡主好不容易走到徐安身边,却只看见绝尘而去的马车屁股。 “哼!”她用肩膀撞了徐安一下,“是不是你说了什么,把辰哥哥给吓跑了。” 徐安一头雾水,她眨了眨眼,“我什么都没说啊,好像是他听见你那一声‘辰哥哥’,吓得立马就走了,好像在躲瘟神一样。” “林语婳,你说谁是瘟神呢?” “你自己心里有数。” “我,我!”灵秀郡主气得狠狠一跺脚,刚要说什么,却突然像看见瘟神一样走开了。 徐安纳闷地回头,见蒋兰美低着头走来,心下了然。 正好对这位侯府嫡女有些好奇,徐安站在原地等她。 蒋兰美走得很急,气喘吁吁的,她好像要跟灵秀郡主说什么,奈何灵秀郡主躲着她,这让她有些挫败地垂眸。 “蒋小姐?”徐安试探性地询问。 蒋兰美对她笑笑,“是林小姐吧,幸会。” 徐安看着她,这位蒋小姐虽说长得不算倾国倾城,可也算得上花容月貌,实在不明白她为何会在殿上提出想做沐宇侧妃的请求。 “你喜欢三皇子殿下?”徐安跟上她的脚步。 “不怎么喜欢。” “那你为什么想做他的侧妃,你长得这么好看,身份又高贵,即便是做正妃也是可以的。”徐安好奇心爆棚。 “你以为我想做侧妃吗?还不是因为他的正妃人选已经定了。”蒋兰美一边说,一边大口喘气。 “既然不喜欢他,那为何就算是做侧妃也要嫁给他?”徐安打破砂锅问到底。 蒋兰美突然停住了脚步,她看着徐安,突然警觉地眯起眼。 “你问这么多,该不会也想嫁给三皇子殿下吧。” 徐安连连摆手,“怎么会,你知道的,我和大皇子殿下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也是。” 蒋兰美怜悯地看向徐安,她勾起嘴角,凑近徐安耳边,悄悄说了几个字。 徐安顿时瞪大了双眼,哑口无言地看着她。 蒋兰美得意的笑,“这下知道了吧,只有选择他,我才会笑到最后,灵秀郡主算什么,她迟早是我的手下败将。” 这个世界果然比想象中还要癫,徐安恨不得立马离开这是非之地。 走到宫门口,林萧站在马车边,显然已经等了一会儿了。 他见徐安失魂落魄地走过来,便问:“怎么耽搁了这么久,人都快走完了。” 徐安抬头,她眼中隐隐有泪光闪烁,“爹,我想离开这里,我们归隐山林好不好?” “傻孩子,说什么胡话呢?爹爹身居要职,哪是那么容易说走就走的。”他亲自拿下马凳,扶着徐安上马车。 “是不是受了什么委屈,跟爹爹说,爹爹给你报仇。” “没有。”徐安哭着摇头,“伴君如伴虎,朝堂之上危险重重,我只是有些担心爹爹的安危。” “放心吧,你爹爹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没有谁能动得了我。”林萧眸子里闪着光,他欣慰地摸摸徐安的头,“还是闺女担心我啊。” 由于天色已晚,马车行驶得不是很快,路过大街的时候,险些被疾驰而来的快马撞翻。 林萧拉住差点滚出马车的徐安,眼眸变得犀利,他走出马车,看向前方十几步远倒地的马。 车夫骂骂咧咧地停稳马车,跑过去查看情况,过了一会儿,他小跑着回来禀告。 “相爷,有紧急军情。” 林萧拧眉思索了片刻,吩咐说:“你护送小姐回府,我去看看情况。” 第154章 二皇子沐涉 “是!” 马车启动,徐安瞧见几条黑影自各处窜出,跪倒在林萧身边,他们护着林萧一齐走向黑暗之中。 林萧直到第二天下午才回府,徐安一听说他回来了,把手里的鱼食都塞到高伟手里,提着裙摆跑了出去。 “爹,怎么样了?是什么重要的事?” 林萧接过婢女端来的茶,喝了一口才看向徐安,“你的规矩就学成这样,好在这是家里,要是在别处,人家一准得笑话我。” 徐安赶紧后退几步,行了个福礼。 林萧咂了咂嘴,“倒不是什么重要的事,百利国年前下了几场冻雨,牛羊死了大半。边境的百利族人冲破防线,抢了不少粮食。” “啊?原来是天灾。” “是啊,这百利国王一向与大梁交好,发生了这种事,第一时间派遣使臣过来赔礼道歉,如今使臣已经在路上了,大概会在元宵前抵达。” “陛下已经下令,让二皇子沐涉护送使臣回京。” 说到这里,林萧眼中闪过精光。 徐安有些担忧边关的百姓,“他们来抢东西,不知伤了多少百姓。” “没有死人,这是最乐观的情况了,只不过伤了好些人,他们都由当地衙门统一安置,想来可以安全过冬。” “那就好。”徐安放下心来。 “婳儿,你对二皇子殿下怎么看?”林萧语出惊人。 “啊?什么怎么看?”徐安一脸懵。 “哈哈哈,二皇子殿下武艺超群,为人正直,是我瞩意的女婿人选。”林萧揶揄地看向徐安。 徐安一脸苦涩,“爹,你要是让我选的话,我想选个普通人嫁了,过那种平淡幸福的生活。” “那怎么可能,我林萧的女儿,就是做皇后也可以,你不要妄自菲薄,你的未来夫婿,定是人中龙凤。”林萧显然不在乎徐安的想法。 好嘛,徐安打听过,这大梁朝总共就三个皇子,这下倒好,三个皇子都要跟她有瓜葛。 难道这辈子,注定要当个没有自由的皇妃?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林萧很忙,他常常不在府里,徐安借机请求出府游玩,他竟然答应了,只不过要求林墨九跟着。 一般年后是该走亲戚了,不过在这里徐安没什么熟人。 她干脆给娟儿放了假,并且打算亲自送她回家,娟儿的家已经不在原先那破败的贫民区了,她们把家搬到比较偏远的一处郊区,租了个小院。 有了徐安给的本钱,欢儿和她娘接了绣活在家做。 他们来时,欢儿正坐在屋檐下绣花,她一抬眼看到徐安时神情有些恍惚,在看到捂着屁股下马车的娟儿时,才反应过来。 “娟儿,小姐,你们怎么来了?”她放下绣绷子起身,手足无措地迎了上来。 徐安扶着娟儿走进院子,她不敢看欢儿的眼睛,“上次私自出府,连累娟儿被我爹打了板子,现在还没好呢,我送她回家养着。” 娟儿立马反握住徐安的手,“小姐也是因为关心我的家人,我不怪小姐,再说小姐为我们做了这么多,我娘和欢儿姐姐能有现在的生活,都是因为小姐。” 欢儿扶住娟儿往屋里走,“小姐不必自责,这都是娟儿该得的,私自领小姐出府本就是大错,挨了打,下次她就不会这么鲁莽了。” “姐,你还是我亲姐吗?怎么一点也不知道关心我。”娟儿疼得龇牙咧嘴。 “怎么不关心你了,我都心疼死了,恨不得亲自替你受过。” 娟儿扑在欢儿怀里,“姐,欢儿姐姐,你终于恢复正常了,这真是太好了。” 欢儿湿润了眼眶,“是啊,我终于清醒了,这些年辛苦你和娘了。” 这时,她们的娘从屋里走出来,大冬天的依旧穿着单薄的衣裳,上面打着各色补丁。 她笑着冲徐安招手,“是小姐来了,这大冷天的,你们也不知道先请小姐进屋。” 徐安裹了裹身上的白狐皮斗篷,笑着说:“婶子莫怪,她们也是久别重逢,你们快把娟儿安置好吧,她受了伤,不宜久站。” “唉,那也不能怠慢了小姐,快快请进。” 在她的招呼下,徐安和林墨九走进堂屋,这才发现里面光线很暗,怪不得欢儿要坐在屋檐下做绣活。 不一会儿,娟儿娘端进来一个火盆,欢儿也从屋里点了个油灯出来。 紧接着,她们摆上茶水点心,虽然比不得府里的精致,但看得出来是花心思做的。 “既然来了,中午就在婶子这里吃饭吧。” 徐安出了门,反正也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于是就答应了下来,只是林墨九脸色有些臭臭的。 徐安哪里不懂他的心思,摸出荷包丢给他,“上街去买些熟食回来,什么猪肘子,烧鸡都可以,买你爱吃的,再打些酒。” 林墨九伸手接住荷包掂了掂,嘴角不自觉勾起,“小姐想吃什么,我一并买了。” 徐安随意说了几样点心,林墨九风一般地出门去了。 欢儿见状有些脸红,“我家没什么可招待小姐的,实在有些难为情。” “这有什么,山珍海味吃腻了,总得换换口味。他难得跟我出来一趟,又是个酒鬼,大过年的,就让他尽兴喝上一顿。” “原来那位大侠喜欢喝酒啊,正好我煮了糯米酒,一会儿尝尝。”娟儿娘用簸箕装了些炭进屋,弄得满手黑漆漆的。 徐安一听来了兴趣,“原来婶子还会煮酒呀!” “当年我娘家就是专门做酒水生意的,可是族中有规矩。制酒法子,传男不传女,所以我娘只教会我煮糯米酒。” “一晃十几年过去了,我都没机会再煮过酒,也是靠着小姐的接济,今年才能买上些糯米煮酒。” “快带我去看看你煮的酒,若是好喝的话,咱们可以多煮一些拿来卖呀,这样你们以后的生活就有了保障了。” 见徐安这样感兴趣,娟儿娘没有卖关子,领她来到柴房。 她从草堆里扒拉出一个陶罐,打开陶罐,一股清冽的酒香味扑鼻而来。 第155章 纠结的莫兰溪 徐安凑近一看,陶罐里的糯米泛着黄色,随着勺子的搅动,如蜜般的醪糟水涌出。 她差点把持不住,这味道跟后世的甜酒简直一模一样。 仿佛一闭上眼睛,就能闻到老妈亲手做的甜酒冲蛋那熟悉的甜蜜味道。 “婶子,你这甜酒做得很好呢,一会儿我要多吃点。”徐安用手沾了点醪糟水放进嘴里,味道清甜。 “这种酒不醉人,以前我家做了当甜水喝,也能卖吗?”娟儿娘更关注另一个问题。 “可以的,到时候我教你把酒水滤出来,再封缸储存起来,过一段时间就能成为醉人的佳酿。” 娟儿娘听她这么说,眼睛一亮,“原来酒除了煮,还有这种做法。” 她已经跃跃欲试了。 按照徐安教的法子,娟儿娘煮了一大锅甜酒冲蛋,不用加糖,自带一股香甜气息。 林墨九买了许多吃食,还提了一坛子酒回来,刚进院子,就闻到了一股酒香味。 他顺着香味走进堂屋,吸了吸鼻子问:“哪来的酒香味?” “你终于回来啦,就等你了。”徐安招手,“快坐下,准备吃饭了。” 在这普普通通的农家小院,他们抛却了身份地位,其乐融融地围坐在一起,品尝美食,商讨酿酒之法。 林墨九自己买了“好酒”,但还是对甜酒有兴趣,他闻着浓重的酒香味,实在有些不敢相信,喝到嘴里的竟然是甜水。 “要是这酒再烈点就好了。”他搅动着碗里的醪糟。 徐安看向娟儿娘,两人相视一笑,看来酿造封缸酒有很大的市场潜力。 说干就干,更何况徐安现在最不缺的就是金钱和时间,当天下午,她便领着林墨九到处逛,购买酿酒所需的糯米和大缸。 看着满院子的大缸,娟儿娘有些手足无措,“这好些大缸,得花不少银子吧,若是失败了,岂不是不好?” “你就放心大胆去做,失败了有我给你兜着。” 既然徐安都这么说了,娟儿娘吃了定心丸,穷困了十几载,这说不定是一次难得的改命机会。 把娟儿留下,徐安直到傍晚才跟着林墨九往家里赶,回到潇湘馆,不出意料,林萧还是没在家。 徐安乐得自在,第二天一大早又叫上林墨九出发,娟儿娘今天蒸糯米,她打算去帮忙。 忙了一整天,林墨九被使唤得腰酸背痛,徐安依旧乐此不疲,总算把蒸熟的糯米拌好酒曲安顿好。 到第三天,熟糯米经过发酵,析出清冽的醪糟水。 在徐安的指导下,他们将过滤出的醪糟水装在缸里封存起来,为了更好地存放,徐安索性买下这处院子,请人在底下挖了个大大的地窖。 “这就好了?要放多久?”娟儿娘走出地窖,盖上木板,上面再用砖块压实。 “嗯,我记忆中是这么做的,至于时间嘛,一般需要一到三年。” “这么久?”娟儿娘有些心急,“不过也对,随着时间的推移,酒会变得更加醇香。” 林墨九看了那地窖一眼,打算一年后再来,届时便可以喝到绝无仅有的香醇美酒。 “如果着急的话,封存大半年也可以喝,只不过没那么烈。”徐安拍拍手,“先这么着吧,酿酒这个事急不得,过段时间我再来看。” 就在徐安准备回府的时候,娟儿慢吞吞地走出屋子,“小姐,等等我。” 徐安转头,便见她手里提着一个小包袱,“你这是做什么?” 娟儿笑着站直身子,“小姐你看,我已经好了。” “所以呢?” “带我回府好吗?” 徐安皱眉,“额……你伤得那么重,我想让你在家多休息一段时间,反正现在府里不忙,暂时用不着你。” “那你明天还来吗?”娟儿望着徐安,眼底隐隐有泪光闪动。 “明天……应该不来了,酒已经封好,等开坛的时候我再来。” “既然她想回府,就带她回去吧。”林墨九开口说。 徐安这才意识到,这小丫头是怕自己被丢下,她忙笑着点头,“既然你想回府,那就跟我回去吧。” “好!谢谢小姐!”娟儿立刻破涕为笑,小步却异常坚定地走向徐安。 徐安是真的搞不懂,原来还有这么热爱工作的人,给她放假竟然还不要。 大年初六,照例没什么事,让徐安感到意外的是,林萧今天竟然一整天都在家。 请安过后,林萧叫住徐安,“今天就不要出府了,晚些时候,莫尚书会过来拜年。” “是!”徐安恭敬地应下,但她心里突然产生了一个疑问。 “爹,咱们家没别的亲戚了吗?” “怎么说?” 似乎没想到徐安突然会问这个问题,林萧诧异地抬眸看向徐安。 “年后大家都在走亲戚,你都还没领我去谁家拜过年,只是觉得有些好奇。” 林萧低头沉吟了许久,长长地叹了口气,“唉~忘记了也好,以前的事都不提了,你只要记住,爹爹永远是你最亲的亲人。” “知道了,爹。”徐安行了礼便告辞离开。 可是谁懂啊,林萧刚才的反应,让她产生了强烈的好奇心,抓耳挠腮地想弄清楚背后隐藏的秘密。 莫莘和莫兰溪是下午来的,他们父子俩提着礼物登门,受到了林萧的热情款待。 两人算得上是至交好友,几乎每天都见面的那种,这次来拜访,两人依旧有说不完的话。 说实话,徐安很羡慕这种感情,她看向莫兰溪。 经过上次的事后,他似乎消沉了很多,只冲徐安点了点头。 饭后,徐安见莫兰溪独自一人坐在屋檐下发呆,她走了过去,挥退跟随的丫鬟,坐在莫兰溪身边。 “兰溪哥哥,你怎么看起来好像不开心的样子?” 莫兰溪轻轻一叹,“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我不喜欢她,甚至曾经因为她纠缠我而讨厌她,可是她突然变了,我却总是莫名其妙地想到她。” 徐安清楚这个“她”指的是谁,她捂嘴笑笑,“那是因为,你已经爱上她了。” 第156章 下雪了 “不,不是这样的,我明明很讨厌她。” “有时候人就是这样,轻易到手的不会珍惜,得不到的却日思夜想。” 徐安见他不为所动,推了推他的肩膀,“喂,要不要考虑把她追回来?” 莫兰溪白净的面颊变得粉红,“还能追得回来吗?她现在甚至宁愿做三皇子的侧妃,已经晚了。” “这算什么晚,三皇子不是也没接受她吗。再说了,我觉得其实她心里还是有你的,只要你肯回头,她一定会被你打动的。” 回想起那晚蒋兰美和她说的那个秘密,徐安有些心烦意乱。 她还是她,但她已经不是原来的她。 作为一个重活一世的人,既然已经看到了答案,未必还会继续上一世的错误选择。 莫兰溪站起身,眼神坚定地看着徐安,“好!我听你的。” “呵,呵呵,我也就那么一说,最终要靠你自己,用你的真心和诚意,才能打动她。” “说什么呢?你们要打动谁?” 莫莘从屋里踉踉跄跄地走出来,他应该是喝了不少酒,面色红得好像要滴血,他指着莫兰溪说:“你这小子怪会躲懒,没见你老子喝醉了吗?还不快来扶我。” “是!”莫兰溪跑了过去,一把搀扶住他爹。 这时,林萧背着手,悠闲地踱步出来,他面色如常,脸上带着温润的笑意。 “我派马车送你们回府,兰溪,照顾好你爹。” “哼!老狐狸,惯会劝我喝酒,再有下回,我非得灌醉你不可。” 徐安跟在林萧身后,一直把两人送到门口,看着马车走远,林萧却没有急着回去。 “看来,这天终究要变了~”林萧仰着头,无限感慨。 “嗯?”徐安抬头,空中乌云密布,大风吹过屋顶,发出“呜呜”的声响,“看样子今晚会下大雨。” “不。”林萧神秘莫测地摇头,“会是一场吃人的大雪。” 作为一个南方人,徐安对下雪有一种执念,第二天早上睁开眼睛第一件事,便是问紫玉外面下没下雪。 紫玉一边把帐子扎好,一边笑着说:“小姐怎么知道外面下雪了,昨晚下了一夜的雪,这会儿紫芸正领着丫鬟们在扫雪呢。” “什么!扫雪?” 徐安鞋子都没来得及穿,立马跑到窗前推开窗户往外看,冷气扑面而来,外头院子里一片素白。 假山上,院墙上,树上,瓦片上积了厚厚一层白雪,地上的雪被扫到一推,她们正用铁锹铲起来,往木桶里装。 就连娟儿都来了,她拿着一根长长的竹竿,正在拍打树干,树上的积雪簌簌往下落。 “等等!” 徐安一声大吼,众人停下手上动作,一齐看向她。 紫芸丢掉铁锹,笑道:“小姐你醒啦!我马上来伺候您梳洗。” “不是,你们住手,不准扫我的雪!”徐安急得手指向她们大喊。 娟儿放下竹竿,跟其他丫鬟面面相觑,在她们的眼神鼓励下,她小跑到窗前。 “小姐,怎么了?院子里堆着雪,我们得尽早扫干净,不然您的鞋子和裙摆会沾上雪水的。” “我知道,但是你们不要把雪都扫完,只清除掉路上的雪就行了,剩下的雪我要留着堆雪人。” 外头的风吹进来,徐安冷得搓了搓肩膀。 没想到徐安会提出这个要求,娟儿愣了几秒后,才乖巧地点头答应。 “知道了,小姐,外头冷,你快把窗户关上吧,要是着凉了会生病的。”她担忧地看着徐安。 “阿嚏!” 徐安终于忍不住打了个喷嚏,紫玉闻声过来,二话不说把徐安拉进屋里坐下,寻了斗篷裹起来。 娟儿见状立马关上窗户,不一会儿,她搓着手进屋。 “小姐您也真是的,这么大个人了,还跟小孩子一样,这下好了吧,着凉了难受的还不是你自己。” 她一边小声抱怨着,一边打开炭盆上的铜罩,加了好几块炭进去,火势渐渐旺了起来。 想着院子里的雪,徐安急不可耐地任由她们为自己添衣打扮,直到裹得手都弯不起来,才放她出门。 小心翼翼地踩在雪地里,这雪不似南方的小冰粒,软乎乎的,像一样。 看起来很厚,可是一踩下去,就被压成了薄薄的一片。 可惜完整的地方不是很多,徐安踩来踩去,地面上就没了一块完整的雪了。 按照徐安的吩咐,院子里的雪都被扫到墙角下推着,她准备弄一个大大的雪人。 理想很丰满,现实却是残酷的。 辛苦了大半天,连早餐都是胡乱吃了几口,徐安只堆出个不规则的雪堆堆。 “好吧,我确实没有堆雪人的天赋。” 徐安看着自己被冻得通红的手掌,彻底放弃了堆雪人的执念。 “小姐不必气馁,堆雪人其实是门手艺活,我们去别处看看,兴许有别人堆好的现成雪人。”娟儿安慰说。 徐安眼珠子一转,看着院子里各自忙碌的大小丫鬟,嘴角勾出一抹邪笑。 领着一众虾兵蟹将,徐安摆出大元帅的气势,在后院玩起了打雪仗。 凡是路过潇湘馆的丫鬟下人,总会被莫名其妙地袭击,转身找人却一个人影都没看见。 徐安玩得不亦乐乎,这时候看见严管事匆匆走向潇湘馆,埋伏在竹林里的徐安屏住了呼吸。 “嘘~三!二!一!” 徐安发号施令,丫鬟们却不敢动手,缩在竹林里不敢露头。 不过待他走近时,还是有一个拳头大的雪球自竹林里飞出,直击严管事的额头。 雪球在他脑门上炸开,弄得他满脸是雪,丫鬟们大气不敢出,看向躲在最前面的徐安。 “是谁!给我滚出来!” 严管事转头四下张望,犀利的眼眸盯着竹林某处。 徐安见惹了事,只好钻出竹林。 她尴尬地打了声招呼,“嗨~严管事好,我不是故意的。” “原来是你。”严管事一见是徐安,眼里的怒意散去,“我正急着找你,相爷吩咐让小姐赶紧去书房。” “什么事?”徐安玩得正在兴头上,不是很愿意离开。 “小姐去了就知道了,应该是急事,相爷正等着呐。” 第157章 二皇子失踪 领着紫玉和紫芸,徐安跟在严管事身后,走向林萧的书房。 徐安还是第一回到这里来,和潇湘馆一样,书房外种了大片的竹子,由于没有处理积雪,好些竹子被压弯,垂落到路中间。 两个丫鬟和严管事守在门口,徐安独自一人推开书房门走了进去。 书房里没有点炭盆,透着丝丝刺骨的冷意。林萧坐在书桌后,眉毛拧成一团。 “爹,你找我?”徐安走到书桌前,恭敬地行了一礼后,轻轻开口问道。 林萧看着她,轻轻一叹说:“明日一早,我会启程离京,此去短则几天,多则半月。” “这段日子,你尽量不要出门,在家好好跟教习嬷嬷学礼仪,有事找老严。” 看他眉头紧锁,似乎遇到了什么难事,徐安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发生什么事了吗?” 林萧定定看着她,片刻失神后,他才开口。 “二皇子一行人途径峦山镇时,不幸遇匪,据传来的消息说,他已经失踪日余。” “他不是武艺超群吗?怎么会打不过山匪,还有那百利国的使臣呢?”徐安觉得这事有些反常。 林萧没有回答她的疑问,继续说:“陛下担忧二皇子殿下的安危,特意派我领兵去峦山镇剿匪。” “知道了,爹,我会好好待在家里。” “这样,我就放心了,明日一早出发,你不必送了。”他打开一册书卷,对着窗外的灯光看了起来。 走在回程的路上,徐安远远看见水榭里站着一个人,那人背对着岸边,衣袂飘飘,颇有些出尘的意味。 “林墨九!”徐安踏上木桥,这上面的积雪很厚,只有一串走过去的足迹。 水榭里的身影闻声转头,不等她走过去,林墨九飞速跃了过来。 “我爹明天离京,你呢?”徐安仰头问。 林墨九护在她身后,把她带到岸边,“我接到的指令是留在京城,保护小姐。” “这样啊,你知道他为什么离京吗?” “知道。” 徐安诧异地抬头,“这你都知道,你还知道些什么?” “三皇子也在此行。” “你说什么?”徐安差点滑倒。 稳住身形后,她连忙追问:“所以,二皇子殿下失踪的事是真的?” 林墨九没有说话,徐安心跳加速,她挥退丫鬟,认真地看着他。 “我也要去峦山镇。” “相爷下令让留我在京城守护小姐。” “我必须得去,你不帮我,我就自己偷偷去,反正我一定要去。” 徐安一口气说完,不等林墨九回答,她提着裙摆转身就走。 快到潇湘馆时,徐安突然想起一件事,她立刻掉头,匆匆跑到高伟的住处。 “徐安,你怎么来了?”今天天气冷,高伟缩在屋里没出门,几天没见,他整个人胖了一圈。 徐安说明来意,高伟激动得瞪大了双眼,“好,我跟你一起回去,其实我老早就想回去了。” “在这里,虽然天天吃得好,住得也好,可我想兄弟们了。还有大当家和二当家,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 “既然这样,那你准备准备,明天我们就出发。”两人一拍即合。 当天晚上又下了一场大雪,第二天一早,徐安看到的是一片素白的世界。 今天,丫鬟们没有积极扫雪,而是聚在屋檐下,看外面簌簌飘落的雪花。 收拾好东西后,徐安把写好的信压在梳妆台上的妆奁下,把娟儿叫进屋。 她向娟儿坦白了一切,握着娟儿的手说:“这次只有你能帮我了,等出了府,我们先送你回家。你安心在家住一段时间,放心,我会很快回来的。” 娟儿看了看藏在被子下的包裹,便知道她已经下定了决心。 “我答应帮小姐出府,小姐可以答应我一个要求吗?” 徐安有些诧异,没想到一向跟兔子一样乖巧的娟儿,竟然会主动跟自己提要求。 “好,不管你提什么要求,我都答应你。” 娟儿眼睛一亮,“我想跟着小姐,跟你一起去峦山镇。” “不行!”徐安下意识摇头拒绝。 娟儿眼睛红红的,渐渐起了泪意,她泪盈盈地看着徐安。 “额……”徐安懊恼地拍拍额头,“我去峦山镇不是游山玩水,带着你我怕会有危险,你就老老实实待在家里等我回来不行吗?” “不,我要跟着小姐,小姐一个人在外面,没有人服侍怎么行?” “我不用人服侍。”徐安认命地拭去她脸上的泪水,“好吧,既然你一定要跟着我,那就一起去。只不过你要听我的话,遇到危险的时候记得躲我身后。” “好!”娟儿笑盈盈地点头答应。 林萧走后没多久,徐安便领着林墨九和娟儿高伟一起出了门,好在严管事在城门送林萧没有回来,替徐安省了不少麻烦。 经过一晚上的深思熟虑,林墨九最终还是妥协了,他提着剑一早便等在潇湘馆门口。 见两人鬼鬼祟祟地走出院门,他无奈地扶额,“走吧。” 走出后门,门口停了一辆不起眼的马车,不知他从哪里弄来的,一直到钻进马车,徐安才真正松了一口气。 没一会儿,高伟牵着黑旗来了。 一匹马拉车有些慢,他想把黑旗套上,可黑旗性子烈,不愿意拉马车,只好让它在旁边跟着。 他们走到城门口时,大部队已经出发了。 徐安心里焦急,怕跟不上队伍,不断催促赶车的林墨九快点。 林墨九往车壁上一靠,“别催了,我们得跟大部队保持距离,万一被他们发现了,指定要被遣送回京。” 徐安没想到这一层,立马住了嘴,这次他们准备得很充分,带了足够多的银子,点心吃食带了满满一篮子。 除此之外,还给马准备了豆子和草料。 马车里空间不大,高伟跟娟儿面对面坐着,偶尔颠簸起来还会碰到膝盖,惹得娟儿一直红着脸,徐安干脆让他出去骑马。 高伟如蒙大赦,忙不迭钻出马车。 与此同时,躺在床上的沐涉缓缓睁开眼睛,额头上传来一阵剧痛,他下意识伸手去摸,是纱布粗糙的手感。 他轻轻碰了碰,手指上粘了些鲜红色的血迹。 第158章 峦山镇雪灾 环顾四周,沐涉发现这里是一处简陋的木屋。 透过木板间露出的光线,目之所及只有一张破旧的木桌,桌上摆着一盏油灯,角落里堆了几个瓦罐。 外头隐隐约约传来说话声,沐涉赶紧闭上眼睛装睡,随着门被推开,屋子里顿时变得亮堂堂。 “还没醒吗?哎呀,他头上的纱布渗血了。”一道男声慌里慌张地说。 “我看看。”他感受到一张大手在他伤口周围点了点,随后那人说:“没事,只是一点点,你把药放下,先帮我把他扶起来,灌了药再说。” 听他们的语气,好像只是普通的村民,沐涉才缓缓睁开眼睛。 男人还没意识到沐涉已经醒了,端着药碗刚好对上沐涉的视线,他无辜地眨了眨眼,才惊喜道:“哎呀,你终于醒了,刚好起来自己喝药。” 沐涉撑着手起身,避开伸到自己嘴边的药碗,问:“这是在哪里?” 男人还端着碗,似乎对他回避的动作不太满意,皱着眉道:“你先喝药,喝了药我告诉你。” “你先说,说了我再喝药。” “你先喝药。” “你先说。” “喝药。” “说!” “喝药!” “喝药。” 沐涉刚醒来,精神还没有恢复,不知不觉被他带偏,等他意识到的时候,药碗已经抵到他唇边。 伸手接过药碗,干脆地一口闷光,沐涉皱眉把空药碗丢回他手里。 男人接过药碗,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沐涉说:“这里是鸡笼寨。” 乍听到“鸡笼寨”三个字,沐涉头皮一阵发麻,他打量面前的两人,追问道:“你们……不会是鸡笼寨上的山匪吧。” “你在胡说什么?我们只是住在山上的普通村民,怎么会是山匪呢。”他身后的高个子男不满地反驳。 “大雪封山,你是怎么跑到半山腰,又独自一人跌倒在雪地里的?”男人手里拿着空药碗,他见沐涉低着头不说话,干脆坐到床边。 “我叫龙头,是这里的大当家。”他指指站在床边的高个子男人,介绍道:“他是高细妹,就是他在半山腰的一处缓坡上发现你的。” 高个子男摆摆手,“要不是煤球球,我肯定直接就走过去了。” 这时候,一条黑色的大狗摇着尾巴走了进来,它浑身的黑毛油光水滑的,就连眼珠子都是漆黑油亮的。 黑狗走到床边,用鼻子蹭了蹭沐涉,似乎是在慰问他。 沐涉看着它,不自觉露出笑容,艰难地伸手摸了摸它的头。 终于放下防备,沐涉靠坐在床头,娓娓道来:“我们途经峦山镇,被一群号称来自鸡笼寨的山匪打劫了,他们不光抢了我们的东西,还放话要杀光我们。” “我气不过,领了几个手下骑马追过来,奈何山匪狡诈,他们不走大路,专钻小树林。最后,我与部下走散,一人追到山上。” “眼看就要抓到他们,我哪里肯放弃,就算山路难行,我还是义无反顾地追了上来。” “没想到他们诡计多端,暗处还埋伏了人,我不小心中了暗算,被大石砸落山崖。” “对了,你们久居于此,定然知道那群山匪的来历,待我伤势好转,领我去剿灭他们。” 面对他灼热的目光,龙头避开了他的视线。 “再说吧,你先养好身体。” 高细妹张了张嘴,看来是有话要说,但他还没有开口,就被龙头推搡着走出屋子。 关上木门,屋子重新陷入黑暗之中。 赶了一天的路,徐安硬是没看见过大部队的影子。 夜晚,徐安躺在客栈舒适的床上,不由对这次的行程产生了一丝怀疑。 她看一眼身旁已经熟睡的娟儿,蹑手蹑脚地下了床。 林墨九和高伟分别住在徐安的房间隔壁,左侧屋里一片漆黑,看来高伟已经睡下了。 她见右侧屋里还亮着灯,伸手敲了敲林墨九的房门,果然,不一会儿门开了。 徐安看了林墨九一眼,走进房间,反手关上房门。 “小姐,这于理不合。” 林墨九站在门边,眉头纠结在一起。 徐安在桌前坐下,眼睛死死地盯着他,“是吗?我不在意这些细节,只是想来问你一个问题。” 林墨九低头不语,徐安直接开口:“你告诉我,我们要去哪里?” 林墨九冰山般冷峻的脸上扯出一抹尴尬的笑,“小姐不是要去峦山镇吗?” “我是去峦山镇,那你呢?你准备去哪里?” 沉默了许久,林墨九避开徐安的视线,轻声回答:“我同小姐一路。” “呵,别以为我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千金小姐,你的这点伎俩还瞒不过我,这根本不是去峦山镇的路线。” “我……”被当面拆穿,林墨九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明日一早,改变路线去峦山镇,这次……希望你不要再糊弄我了。” “小姐,峦山镇遭了灾,现在那里到处是乱民,我不能带你去涉险。” “你说什么?”徐安站起身,跑到林墨九身前,仰头看着他。 林墨九自知说漏了嘴,试图转移话题。 “小姐,我带你在京城周边游玩两天,这附近有很多有意思的地方。” “峦山镇遭了灾,是什么时候的事?” 看着她无比认真的面庞,林墨九最终败下阵来,他低下头,“自打年后,那边便一直下大雪,这两天又下了几场暴雪,听说冻死了不少人。” “虽然下发了不少赈灾粮,但这次雪灾来势汹汹,听说积雪最厚有半人高,粮食都运不进去。灾民暴动抢劫了粮店,更有灾民趁机占山为王,打劫路过商旅。” “你别说了。”徐安捂住胸口,她感到有些呼吸不过来,“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局面,怪不得林萧会亲自领兵前去。” “小姐……”看着她的样子,林墨九眼里满是担忧。 “明天我们出发去峦山镇,必须去。”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那里有很多我在意的人,我不能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徐安说完,她打开房门,却看到门外站着如同木桩子一样的高伟。 第159章 消失的高伟 “伟哥,你不是睡了吗?” “峦山镇遭灾,那鸡笼寨呢,大当家二当家,还有细妹哥,他们怎么样了?”高伟如同梦魇了一般,失魂落魄地看着徐安。 徐安拍拍他的肩膀,“放心吧,他们会没事的。二当家神机妙算,一早就备好了过冬的粮食。” “不行,我不放心,要回去,我要回鸡笼寨,徐安……” 他眼巴巴地看着徐安,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无声滑落。 “好,我们回去,明天一早就出发。” 徐安好言相劝,终于把高伟送回房间,亲眼看他躺回被窝里闭上眼睛,徐安才舒了一口气,吹灭蜡烛,轻手轻脚退出房间。 总感觉这一夜格外漫长,徐安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只要一闭上眼睛,就会想起过往的一幕幕。 会杂耍的大当家,孤高冷傲的二当家,还有活泼机灵的小龙威,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 隐约听到外面传来鸡叫声,身旁的娟儿轻声呓语,“小姐,别跑,等等我。等我……” 徐安赶紧闭上眼睛,她知道,要是再不睡觉,天就该亮了。 晚上睡不好,第二天肯定没有精神赶路。 晨曦微露,阳光透过窗户洒入房内,徐安伸手挡住光线,眼睛睁开一条缝,映入眼帘的,是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 娟儿伏在床边,见徐安醒了,笑得眯起眼睛。 “小姐,你终于醒啦,我都等你好久好久了。” 徐安伸了个懒腰,“早上好呀,娟儿。” 娟儿站起身,从架子上取下衣服,“林护卫都来敲过两次门了,我说你还没醒,他说等你醒了我们再上路。” 她一边絮絮叨叨地说着,一边帮徐安穿衣,还没等洗漱好,房门就被敲响了。 这次敲门声很急促,娟儿赶紧放下梳子,跑到门口开门。 “怎么了?”徐安放下帕子,把长发拢到脑后。 敲门的是林墨九,他沉声说:“高伟不见了。” 徐安呼吸一滞,转过身问:“什么时候不见的?” “我刚才去叫他的时候,发现床上没人,他的包袱不见了,被子里是凉的,很有可能昨晚半夜就离开了。”林墨九说出自己的猜测。 “坏了,他肯定是独自一人回峦山镇了。” 徐安用发带随意束起长发,忙不迭收拾东西,娟儿跑过来帮忙。 “你去柜台上问问看,他们应该知道高伟是什么时候走的,再有,去看看黑旗还在不在。”徐安吩咐说。 “嗯。”林墨九应了一声,身影消失在门口。 用了不到十分钟,徐安就和娟儿坐上了马车。 显而易见,昨晚高伟根本没睡,估计徐安刚离开,他就一个人偷偷骑马走了。 “去峦山镇,我们必须追上他。” 徐安话音刚落,马车便动了起来,林墨九调转马头,驶向街道另一端。 随着徐安的动作,发带松开,一头黑发披散在肩头,娟儿找出梳子。 “小姐,你的头发散开了,我帮你束起来。” 徐安见她翻出不少发钗金饰,按住她的手说:“出门在外,不用那么讲究,你帮我梳个麻花辫,这样不碍事又利索。” “啊?麻花辫。”娟儿拿着梳子的手顿住了。 徐安指指她的头发,“像你这样,直接给我编个辫子就行了。” 娟儿在脑袋一侧用红绳把头发束起来,最后再拢到脑后扎成两条麻花辫,她的头发很长,两条麻花辫垂到腰间。 发型虽然简单,但她别了两支银钗,看起来十分精致。 “知道了,小姐。” 坐在颠簸的马车里,娟儿的手很稳,不到两分钟就帮徐安编好了头发。 …… 阿布拉坐在帐篷里,双手抵在额头上,二皇子已经失踪好几天,他带来的贡品尽数被抢,如今还没有消息。 老天爷就像是故意和他作对一样,这几天急得他焦头烂额,嘴角起了一圈燎泡。 突然,帐篷门帘被掀开,光线照了进来。 他连忙抬头,问:“怎么样?人找到了吗?” 来人是沐涉的副将杜宾,他火急火燎走到桌边,“打听清楚了,鸡笼寨位于峦山镇以东,那里常年有山匪盘踞,殿下十有八九在那鸡笼寨山上。” “鸡笼寨,鸡笼寨!”阿布拉站起身来回走了几步,“立刻集结人手,随我上山去找人。” 杜宾没有动作,他单膝跪地,“若西察王信得过,我带人上山找殿下,您是非常重要的使臣,应当以自身安全为重。” 帐篷里静默了许久,阿布拉最终败下阵来,“好!” 请了当地的村民带路,杜宾率领数十人前往鸡笼寨,这些人有的是二皇子的部下,武艺精湛,有的是百里国的勇士,勇猛无敌。 若不是山匪出其不意,利用地形优势,是不可能从他们手上抢走贡品的。 今天是个大晴天,积雪化了一些,不过到山脚下时,众人依旧被鸡笼寨险峻的山势吓了一跳。 一座白茫茫的山,几乎是垂直耸立在群山之间,加上皑皑白雪覆盖,几乎寻不到上山的突破口。 杜宾没有气馁,他令部下原地休息,自己则跟那村民了解山上情况。 村民没有上过山,他连连摆手,“这山上我是一点不熟,据说上面老早就盘踞着山匪,今年雪灾,上头的山匪又加了一窝,要上去你们上去吧,我不去。” 杜宾威逼加利诱,村民就是不为所动,最后趁他不注意,竟然撒腿就跑。 杜宾追了几步,也就罢了。 留了一些人原地待命,杜宾领了两个手下围绕鸡笼寨打转,希望能找到可以上山的地方。 一圈下来,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他还是一无所获。 刚回到原地,就听到一阵惊呼声,顺着他们手指的方向仰头看去,一股炊烟在山顶的位置升起。 此时正值晌午,碧空万里无云,阳光照射在雪地上,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皇天不负有心人,杜宾伸手指向那里,“那应该就是山匪盘踞的地方,把带来的干粮拿出来,吃饱了我们好上山。” 第160章 山路难关 “杜头,可是没有上山的路啊,我们怎么上去?” “没有路就随我开辟一条路,我就不信了,这么多人还打不通一条上山的路。” 借来铲子和锄头,他们扒拉开山脚某处的积雪,竟然惊奇地发现,下面是一条小路。 顺着这条小路,他们一路往上,花了一整个下午的时间,才上到半山腰的位置。 在这里,山路更加险峻,脚下的石块并不稳固,稍不留神就会滑落下去。 百利国勇士正在埋头清理路上的积雪,杜宾察觉到了一丝异样,他猛地转头看向林子某处。 天色晦暗,他看不太清,但感觉告诉他,有人躲在林子里偷窥。 “谁!谁在那里。” 他朝着那个方向大喊一声,那里一片寂静,却吓得手下一个士兵后退一步,险些掉落山崖。 人群顿时骚乱起来,有人问:“杜头,你看到什么了?” 杜宾的视线依旧定格在那个方向,许久后摇摇头,“兴许是我眼花,看错了。” 他望了望下方山崖,“天色不早了,我们先返回营地,明天再来。” “是!” 那些人累了一天,这时候听到可以回去,兴奋地立马收起铁铲和锄头扛在肩头。 有人点起了火把往山下走,杜宾落在最后面,他再一次看向那个方向。 突然,一棵树上的积雪簌簌往下落,他定睛一看,一道黑色人影自树下一闪而过,眨眼间便消失在黑夜中。 为了不引起骚乱,杜宾没有出声,拧眉注视着人影消失的方向。 “杜头,怎么还不走?” “来了。” 第二天一早,杜宾便马不停蹄地来到鸡笼寨山脚,昨天挖出来的山路还在,一群人说说笑笑地背着工具往山上走。 走到昨天那个位置时,杜宾让他们继续开路,自己走到那棵树下。 奇怪的是,树下没有脚印,他用脚扒拉开上层的积雪,果然见到树底下凌乱的脚印。 “昨晚果然有人在这里,他会是山匪吗?” 杜宾呢喃着转身,看向山路的位置,这里视野极佳,刚好可以看到那些手下的一举一动。 心里有了计较,杜宾返回山路上,时刻注意四周的动静。 过了没多久,他听见有枝桠被折断的声音。 这种声音在下过雪的大山里很常见,基本会被忽略,但这些声音几乎是同时响起,杜宾不由警觉了起来。 他望向高处,猝不及防看见一排自山上滚落的大雪球,这些雪球似乎是特意制作的,即便撞在树上也不会散。 “散开,都散开。”情况紧急,杜宾大吼一声,抓起身边的人就往边上躲。 其他人听见声音,赶紧丢掉手里的东西,四散逃开。 一个百利的勇士躲避不及,被雪球砸中,当场倒地昏迷,血液从头部下方流出,染红了一片积雪。 杜宾上前察看了一下他的伤情,随即指派了两个人送他下山就医。 抬头往山上看,没有任何人出现的痕迹,他愤恨地一掌拍在岩石上。 “继续开路,天黑之前一定要打通上山的路。” 一声令下,手下捡起铁锹和锄头,继续埋头苦挖。 有人负伤,更能激起斗志,尤其是百利勇士,战斗力直接爆表。 不到两个时辰,山路开通了三分之二,距离山顶仅仅只是一步之遥。 杜宾经验丰富,排除了几次危机,再往前是一处缓坡,他稍微放松了警惕,倚在路边的一棵松树上小憩。 一支冷箭倏地从缓坡一侧射了过来,这箭力道很大,直冲杜宾脑门而来。 若不是他反应快,估计要血洒当场,他惊魂未定地从地上爬起来,那箭钉在树干上,箭羽犹自颤动着。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大家一跳,士兵们停下手上动作,面朝四周戒备。 等了许久,林子里一片寂静,要不是那支箭还插在树干上,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一样。 杜宾清楚地知道,这一箭的主要目的是威慑,警告他们不要再靠近。 见识了对方如此高超的箭术,杜宾心里更加担忧了,不知二皇子殿下现在是死是活。 沐涉觉得这伙人不像正经村民,可他们表现得却跟普通的村民没两样。 这里的房屋都是木制的,除了正中一栋看起来像样的二层木楼外,其他的房子都比较简陋。 他们身着相同布料的衣服,款式却各不相同,这里有男有女,相处得十分融洽,宛如大梁的任何一个普通村落。 站在观景台上往下看,四野一片白茫茫,但是这里的人很勤快,山顶的积雪都被清理干净,人们照常生活过日子。 完全不像峦山镇其他地方,遭受雪灾过得民不聊生,甚至落草为寇。 “喂,吃饭了!” 正想得出神,沐涉的思绪被打断,高细妹端着饭碗走过来。 “看来你的伤好得差不多了,等积雪化了,我们就送你下山去。” 高细妹扒了一口饭,一边嚼一边说:“看你这穿着,应该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少爷,钱财被抢了没事,只要人还活着,一切都好说。” “你们跟山匪是什么关系?”沐涉盯着高细妹,突然开口问。 高细妹张着嘴,饭粒从嘴里掉了出来,煤球球不知道从哪里窜了出来,低头捡地上的饭粒吃。 “什么什么关系啊?我们就是普通村民,跟那些山匪没关系。” 高细妹胡乱嚼了几下,把嘴里的饭咽下去,转身准备回去。 “你们是一伙的。”沐涉提高了声音,山顶风大,把他的话吹散。 但沐涉知道,他肯定听清楚了。 不过,高细妹还是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回到寨子正中间的二层小楼,所有人都已经吃过饭离开,沐涉走进厨房,芳婶子一见他来了,伸手在围裙上搓了搓。 “饭给你在锅里热着呐,天气凉,就在屋里吃吧,这里暖和。” 沐涉缓和了神色,轻轻点头道谢,掀开锅盖,拿出冒着热气的饭菜,吃到后面,他发现碗底竟然还藏着一个荷包蛋。 “呵呵,你就吃吧,受了伤,总该吃点好的补补。”芳婶子擦着灶台冲他努嘴。 沐涉没有说话,他低头几口吃光碗里的饭,最后一仰头,把荷包蛋扫进嘴里。 第161章 人质 见他吃完饭,芳嫂子笑呵呵地说:“碗放着就行,一会儿我来洗。” 看着眼前这个淳朴善良的女人,沐涉渐渐打消了心里的疑虑。 “这些日子多谢你们的照顾,等我下山了,定会让人送上重金酬谢。” 芳嫂子收起碗筷,放在一个大木盆里,摆摆手道:“什么酬谢不酬谢的,既然遇见了,肯定不会放着不管,这也是你运气好。” 话虽然是这样说,但沐涉一向爱憎分明,心里已经打定主意,等下了山,一定要答谢这些淳朴的村民。 毕竟是救命之恩…… 吃饱了饭,困意席卷而来,不过最近都是这样,沐涉估计是因为撞伤了头的缘故,便没有很在意。 眯着眼睛,一边打哈欠,一边往自己的住处走去。 迷迷糊糊倒在床上,他很快就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很不踏实,他梦到自己追山匪追到一片浩瀚无垠的雪地里,那群山匪突然停了下来,不怀好意地看着他。 就在他不知所以的时候,一张大网从天而降,将他牢牢困住。 他拼命挣扎,可就是挣脱不开大网的桎梏。 梦中惊醒,沐涉惊恐地发现,梦境成了现实,他的双手双脚被捆住,一根粗木棍穿过捆绑的手脚,正一晃一晃地在山路上前行。 后背对着地面,沐涉奋力挣扎,可手脚被捆住,根本使不上劲。 他所能看见的区域有限,目之所及的几人都不是自己认识的,心顿时就慌了。 “喂!你们做什么?要送我去哪里?” “快放我下来!” “你们根本就不是普通的山民,分明是一群山匪。” …… 沐涉正喊得起劲,突然队伍停了下来,一个身着白袍的男子走到他身边,弯腰看着他。 这人他见过,总是跟在龙头身边,一副孤高冷傲的样子。 “你是谁?”沐涉眨眨眼。 那人跟着眨眨眼,“别叫了,这里还是在鸡笼寨山上,要是再叫,把山匪引来你就惨了。” “你们跟山匪是一伙的,快放我下来。”沐涉气得咬牙切齿,“亏我那么信任你们,你们准备带我去哪里,是不是要把我交给山匪?” 白袍男子看着他,没有否认,“我叫白凤,是鸡笼寨的二当家,你要相信我们,这么做是有苦衷的。” “我保证,你不会有生命危险,等事成之后,我会亲自送你下山。” 他一挥手,队伍继续前进。 这时候正好走在一处山脊上,刺骨的寒风吹过来,冻得沐涉牙齿咯咯作响。 他的胳膊和小腿露在外面,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白袍男子追了上来,脱掉外层的白色罩衣,搭在粗木棍上。 就这么一直走啊走,不知走了多远,一直被吊着,沐涉的手脚已经冻僵。 就在他咬牙苦苦坚持的时候,前方传来说话声。 这声音五大三粗,喉咙里像卡着一股浓痰,他厉声喝道:“做什么的?” 白衣男子同那人交涉,他的声音不大,再加上山顶风大,沐涉听不清他说了什么。 “既然货带来了,就随我来,嘿嘿嘿!那臭小子整天鬼哭狼嚎的,老子差点把他从崖上丢下去。” 队伍继续出发,沐涉的身边多了两个穿着兽皮的男人,他们不怀好意地盯着他,像是看着一大块肥肉。 看这两人的穿着,分明就是那天拦路抢劫的山匪。 他们的眼神让他觉得有些恶心,说出来的话更让人恶寒。 “这小子终于还是落我们手上了,狗牙现在还躺在床上,田哥手都断了,都是让他给害的。” “对,看老大怎么收拾他,听说老大以前专门在大牢里施刑的,会七十二种刑罚。” “嘿嘿,看来我们又有机会开开眼了。” 他们俩絮絮叨叨,沐涉听着他们的对话,简直心如死灰。 走了没多远,他们穿过一道山缝,在山缝后头,有一个山洞。 这山洞很大,入口被修葺过,铺着平整的碎石。山洞口,几个手持长矛的山匪来回走动,应该是在巡逻。 沐涉被抬到山洞口,里面有一股股暖流吹出,驱散了他身上的寒意。 “到了,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去禀告老大。” 沐涉被放在地上,碎石子磕着他的背,这让他很不舒服。 随后,粗木棍被抽出,白衣男子走到他身边。 他看了沐涉一眼,捡起盖在他身上的白袍,拍了拍灰,披在自己身上。 “喂,你们到底在搞什么?” 沐涉动了动手脚,长时间被捆绑,他的手腕和脚脖子暂时失去了知觉。 有些话,沐涉怕再不说就来不及了,他瞪着白袍男子,“实话告诉你,我是大梁朝的二皇子,要是我死在这里,别说这些山匪,就是你们这峦山镇可能都要有灭顶之灾。” “哦?”白袍男子有些意外地挑眉,他蹲在沐涉身边,伸手拂过他的手腕和脚脖子。 沐涉皱起眉,不太明白他的意图,侧头一看,绳子还绑在手上。 但是,他明显感觉到手脚的束缚松开了。 “还能动吗?”沐涉点点头,他刚准备起来,就被一把按住。 “先别动,等交换了人质再动手,相传二皇子殿下战功赫赫,想来对付几个山匪应该没问题吧。” 沐涉看着他,想问他为什么,突然听到山洞口传来孩子的喊声。 “白凤叔!” 白凤眸光一沉,看了沐涉一眼,站起身看向洞口。 “小威,你还好吗?有没有受伤?” “哈哈哈,老子等你好久了,怎么现在才把人送来。” 白凤拱了拱手,“大雪封山,我们怎么过来?人在你手上,好不容易雪化了点,我们这不马上就来了么。” “嗯,也对,今年这雪也太大了,要不是我早有准备,估计要饿死在山里。” 龙威带着哭腔喊:“白凤叔,快救我,他们把我关在黑漆漆的山洞里,里面还有耗子,我想回家。” 沐涉努力抬头看去,山洞口一个男人拎着个男孩,他身上穿着一件虎皮大衣,留着络腮胡,看起来凶猛异常。 第162章 白凤中箭 “行了,废话不多说,把人留下,你们带着这小孩滚蛋。” “你们要把他怎么样?” 白凤立在原地,暖风吹动他的白色袍子,漆黑如墨的发丝随风飘扬,冷峻的容颜让在场的人呼吸一滞。 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那人把龙威往前一丢,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他一笑,手下也跟着笑了起来,这笑声回荡在山洞里,如魔音缭绕。 龙威被吓得腿抖,他连忙爬起来,踉跄着跑向这边,没一会儿便扎进白凤怀里。 “这就不归你们管了,赶紧滚吧,要不是龙头早年间和我有些交情,你们今天都走不出这里。” “走!” 白凤一声令下,鸡笼寨的几个年轻人伸手护住白凤和龙威,戒备地往后退。 与此同时,两个山匪嬉笑着跑过来,他们准备把沐涉拖回洞里。 沐涉早就准备好,待他们走到身边蹲下时,他瞬间跳了起来,一掌劈在其中一个山匪的头顶。 笑容顿时凝固在山匪的脸上,鲜血顺着发丝汩汩流下,剩下那人发出一声尖叫,连滚带爬地往后退。 沐涉没有追,而是快速往后退。 山匪头头气得双目充血,他大喝一声,“抓住他们!” 站在洞口看热闹的其他山匪立刻反应过来,拿出武器,一拥而上。 “快跑!”白凤眼看情况不对,牵着龙威的手,转身跑向山缝处。 这里地形狭窄,仅能容一人通过,他先把龙威推了过去,又随手推了几个小伙进去。 自己正准备往里面钻,一转头,发现沐涉已经跟山匪缠斗在一起。 山匪穷凶极恶,或提着长枪,或拎着砍刀,沐涉赤手空拳,虽说能勉强应付。 可眼中亮光一闪,白凤发现山洞岩壁边,竟然还藏着一个人,那人手持弓弩,正全神贯注地瞄准沐涉。 “小心!” 话音刚落,一支弩箭破空而出,沐涉被这喊声分了神,站在原地望向白凤。 眼看弩箭就要射进沐涉胸口,白凤拼尽全力扑了过去,挡在他身前。 弩箭射入白凤后背,两人被这力道带得后退好几步才停下,山匪们反应了过来,立刻举着大刀砍过来。 沐涉抱着白凤,一个旋转,伸腿踢落山匪手上的大刀。 这么一来,总算拉开了与山匪之间的距离,沐涉赶紧把白凤交给山缝处接应的小伙。 一转身,避开山匪刺过来的长枪,伸手一抓,长枪被他握在手心。 他的手很稳,往后一拉,山匪不由自主往他这边扑来,沐涉飞起一脚将他踹飞。 “啊~” 随着一声惨叫,那个山匪撞在一块大岩石上,顿时头破血流。 手里有了长枪,沐涉长腿一跨,身子半蹲,摆出架势来。 见他这样,山匪们瑟缩不前,拿着武器恶狠狠地盯着沐涉。 “废物,都是废物,给我上!” 山匪头头暴跳如雷,随着一声令下,弩箭再次发出。 这次沐涉早有准备,一个横跳躲开弩箭袭击。 他舞动长枪,这十来斤的铁制长枪,在他手上如同轻飘飘的树枝,招式极快,看得山匪们瞠目结舌。 他们不自觉往后退,山匪头头抽出鞭子,一鞭子抽在最近的一个瘦高个身上,他顿时痛得满地打滚,哀嚎声不断。 小喽啰们进退两难,其中一个拿长枪的咽了口唾沫,冲向沐涉,不出几秒便被他用长枪挑飞。 沐涉背靠山缝,显示出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山匪头头见来硬的不行,眼珠子一转,从领口里掏出一大把珠宝首饰。 “都给我上,谁取得他项上人头,重重有赏。” 山匪们看见他手上闪着耀眼光芒的首饰,顿时蠢蠢欲动。 沐涉瞧见那些东西正是使团丢的,气血上涌,单手举起长枪,朝着土匪头头投掷了过去。 土匪头头见势不妙,转身就跑,可他哪里跑得过沐涉全力投掷而出的长枪。 “噗嗤”一声,长枪入肉,从他背后穿胸而过,将那土匪头头钉在地上,血水顺着枪杆滴落到碎石地面。 这一幕来得太过突然,山匪头头还没反应过来,待到剧痛感席卷而来,他惊恐地瞪大双眼,一边挣扎,一边发出惨叫声。 随着他的挣扎,血水喷涌而出。没一会儿,他便没了声息,手上的珠宝首饰随之掉落在地上。 “老大!” “老大死了!” 山匪们这时候才反应过来,他们嚎叫着奔向洞口。 接着,令人惊诧的一幕出现了,他们不是痛惜老大的身亡,而是赶着去哄抢掉落在地上的首饰,就连一旁的弓弩手也丢掉了武器,加入哄抢的行列。 “呵!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 沐涉鄙夷地撇撇嘴,转身钻入山缝往外走。 其实,趁这个时候把他们一网打尽,是最好的选择,奈何沐涉此时两手空空,既没有武器,也没有人马,他只能先离开。 经过一段狭小的山缝,眼前豁然开朗,随之而来的,是猛烈呼啸的寒风,沐涉搓了搓手臂。 正好看见白凤一行人,他们就守在山缝外不远处的一棵松树下。 “你们怎么还没走?”沐涉朗声问。 对这群人,沐涉其实心里是有怨气的,原本以为只是普通的山民,没想到竟然会利用自己的信任暗算自己。 好在自己最后没事,就算是互相扯平了,他不追究,但这些人也别想再得到他的酬谢。 他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打算下山去带人来剿了这群山匪。 “你没事就好,我们走吧。”一道虚弱的清冷声音自人群中响起。 沐涉拧眉望去,这才发现靠坐在树干上的白凤,他背后的弩箭还没有拔出,胸口的白衣被鲜血染红,看起来触目惊心。 与之相反的是他煞白的面色,龙威急得大哭,“白凤叔,他出来了,他没有被杀,你看到了吗?” 白凤强撑着点点头,苍白的嘴唇扬起一抹微笑,“我们回山寨吧。” “好!我们回去,我要让爹爹找最好的大夫来医治你,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龙威抹了把泪水,上前拉住他的臂弯,想把他拉起来,可他的力气太小,不管怎么用力都无济于事。 第163章 下山疗伤 那几个鸡笼寨的年轻小伙擦干泪水,他们合力将白凤扶了起来。 白凤几乎不能站立,他额头上冒出细细一层汗珠,立在原地转头看向沐涉。 “实在抱歉,不能如约送你下山了。” 沐涉冷冷地看着他,如同一尊木雕,连眼珠子都没动一下。 没等到他的回应,白凤轻轻叹了口气,任由几人扶着他往前走。 走了几步,披在身上的白袍掉落,这袍子上也浸满了鲜血,落在踩成污泥的雪水中显得有些刺眼。 龙威转过身,刚想去捡,这袍子却被一双大手拾起。 沐涉皱眉看向白凤插着弩箭的背影,“他伤得很重,你们就这么把他带回山寨,他必死无疑。” 听到这话,龙威吓得浑身一抖,他坐倒在雪地里,泪眼婆娑地大哭。 “不,不要,我不要白凤叔死,都怪我,都是我不好。” 白凤缓缓转过身,无奈地看了沐涉一眼,“你吓着他了。” 他朝龙威露出笑容,“小威,别哭,他是吓你的,白凤叔不会死,我们回山寨吧。” 恰在此时,一队人爬上山顶,沐涉顿时捏紧了拳头。 待他们走近些,龙威哭着飞奔了过去,一头扎进领头人怀里。 “爹!白凤叔要死了,你快救救他。” 来人正是龙头,他看到沐涉和白凤时明显一愣。 顾不得询问缘由,他快步跑向白凤,在查看过他的伤势后,脸色一沉。 他要开口说什么,白凤朝他摇摇头。 龙头急得原地跺脚,一掌拍在树上,发出一声嘶吼。 眼看白凤的面色越来越白,沐涉心跳如擂鼓,捏着他白色袍子的手指节泛白。 “找人带路,我现在马上带他下山,兴许还有救。”沐涉淡淡地说。 龙头如溺水的蚂蚁看到救命稻草一般抬头看向沐涉,他没有点头,而是看向白凤。 白凤望着沐涉,“他应该有治疗箭伤的大夫。” “这简直是太好了,高细妹,你速速领路,大壮、二虎,你们轮流背二当家下山。”龙头赶紧吩咐说。 沐涉二话不说走到白凤身边,将手里的白袍盖在他身上,打横抱起白凤,顺着他们上来的脚印往下走。 这一幕让在场人都傻了眼,高细妹最先反应过来,他追了上去。 大壮和二虎面面相觑,最后一齐看向龙头。 “大当家,我们还去吗?” 龙头剜了他们一眼,咬牙切齿道:“去什么去,没看我们人手不够吗?今天定要将这群山匪一网打尽。” “爹,白凤叔会没事吗?”龙威拉了拉他的衣角问。 龙头一巴掌拍在他头上,“他最好没事,不然……” 他的话没有说完,龙威搓了搓手臂,不自觉往后退了几步,离他爹远远的。 山路颠簸,白凤下意识抓紧了沐涉的衣服,他虽然瘦但也有将近一米八的身高,要是沐涉力竭,两个人肯定要摔倒在这山路上。 抱着白凤,沐涉穿梭在山路上,他足尖轻点在裸露的岩石上,健步如飞,高细妹只能小跑着跟上。 血水浸湿了沐涉的手,温热又黏腻的手感让他心跳加速,但现在他什么也不能做,只能尽力加快脚步。 “就算……我不会怪你。” 白凤的头紧贴着他的胸口,能清晰听到他粗重的喘息声和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心里充满了不安,他试图找些话说。 “还有多久才到,我好困啊,可以睡一觉吗?” 沐涉沉着脸赶路,没有回答。 “等到了你再叫醒我吧,我实在太困了。” 白凤没有睡,他感觉到抓着自己手臂的手紧了紧,似乎是在抗议,不想让他睡。 他睁开眼睛,看见沐涉冷峻的眉峰舒展了些许,紧随其后,传来很多人说话的声音。 沐涉没有回答,他喊道:“让开,都让开,别挡了我的路。” 接下来的路好走了很多,白凤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总在腾空,一想到沐涉可能是因为速度太快,差点起飞,他就觉得好笑。 不知飞了多久,突然,沐涉的脚步停住了,他扭头一看,原来是到山脚了。 这山脚下有很多马,沐涉大喊一声踏云,一匹棕色骏马飞奔而来,它嘴上还叼着一把干草。 “别睡,马上就要到了。”这是沐涉同白凤说的第一句话,白凤惊喜地睁开眼睛。 随即天旋地转,他感觉自己被放到了马背上,随着马蹄声响起,寒风灌进衣领。 白凤强撑着不想睡,可那股困意怎么也抵挡不住,他终于还是陷入了沉寂。 白凤从来没有睡过这样舒适的床,身下软绵绵,盖着的被子也是暖融融的,这种舒服的感觉,甚至令他不愿意醒过来。 可惜,天不遂人愿,有人粗暴地扶起他,这动作无疑扯到了他的伤口,肩头传来一阵剧痛。 白凤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沐涉那冷硬的下颌线。 “醒了?起来喝药。” 沐涉见他醒了,立马放下他,随手把冒着热气的药碗搁在床边的小桌上。 “啊!” 撕裂般的疼痛让白凤下意识叫出声,他无奈地看着沐涉,“就算我没死成,也要被你这么弄得活活痛死了。” 沐涉别过头去,显得不以为意,在看到他肩头纱布上渗出的鲜红色血迹时,才转过头道歉。 “抱歉,弄疼你了。” 沐涉就是沐涉,就连道歉也是这般生硬。 “二皇子殿下还会道歉,真是稀奇。”白凤伸手想去端药碗,剧烈的疼痛让他深吸了一口气。 “我来。” 沐涉端起药碗,看了白凤一眼,直接凑到他嘴边,倾斜碗底。 这药还没凉透,白凤怕药水洒在床上,只能配合地拼命吞咽。 一碗药倒完,沐涉满意地收回碗,却见白凤面色通红。 “怎么了?”沐涉后知后觉地问。 “烫!苦!咳咳!差点被一碗药给淹死。” 话音刚落,白凤嘴里便被塞进一块冰凉的东西,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发现竟然是一块糖。 这还真是…… 打一巴掌,给个甜枣。 沐涉站在床边,他的身材比较健硕,往屋里一站,顿时让这不大的屋子拥挤了起来。 第164章 覆灭山匪 “咳咳,还有什么事吗?” 白凤躺回床上,经过这么一折腾,他倒是真的累了。 “等会儿我会上山,你有事找阿布拉。” “我知道了。” 沐涉愣神了片刻,刚准备走,却被白凤出声叫住。 “等等!” “嗯?” “不要伤害鸡笼寨的人,他们都只是普通村民,这次的事是因为……” “我知道了。” 说完,他大步走出房间,随手关上门。 过了一会儿,有人推门进来,白凤以为他又回来了,没有睁开眼睛,随口问:“还有什么事?” 高细妹蹑手蹑脚走到床边,“二当家,你怎么样了?好些了吗?” 白凤这才转头看向他,随即笑道:“你小子,还是这么爱躲懒,怎么现在才出现。” “嘿嘿,我早就想来了,可那什么沐涉一直在屋里,他手下人还拦着不让我进,我也没办法。” 他神秘兮兮地蹲在床边,“告诉你个秘密,那个沐涉竟然是位皇子,没想到传说中战神一样的二皇子殿下竟然是他。” 见白凤没什么特别的反应,高细妹敬佩不已,“不愧是咱们鸡笼寨的二当家,知道这种消息还能这么镇定。” “呵呵,我早就知道了。” “耶?什么时候?” 这么一笑,白凤的伤口隐隐作痛,他深呼吸了几口,没有回答。 高细妹呲着大牙乐,“嘿嘿,我们可是救了一位皇子,到时候,他肯定会重重答谢我们的。” 他眯着眼,仿佛看见万两黄金长了腿,一个个圆嘟嘟、金灿灿地朝自己跑来。 “只要他不报复我们就算好了,为了救回小威,我们可是把他当成人质送给虎大。” “对哦,我怎么忘了这茬,天灵灵,地灵灵,希望这位二皇子心胸开阔,不要记恨我们。”高细妹瞬间换上一副苦瓜脸,双手合十碎碎念。 “唉……” 白凤喟然长叹,“他虽说不至于记恨我们,但我们确实是得罪了他,等我的伤好些了,便离开这里吧。” 另一边,沐涉再次上山,这次却是领了大队人马,这些人训练有素,眼神坚毅。 到达山匪老巢时,里面仍旧传出断断续续的打杀声,沐涉一声令下,杜宾领人钻入山缝,不过一盏茶的时间,便结束了战斗。 沐涉眼神阴鸷,他缓缓从被制服的山匪面前走过。 “大人,大人,您饶了我们吧,我们只是普通村民,被逼无奈才当了山匪。” “是啊,大人,我们都是有苦衷的。” “要是有口饭吃,打死我也不愿意当山匪。” …… 他们跪在地上,眼神无比真挚地望着沐涉,试图引起他的同情。 “沐涉,他们原来确实是村民,今年遭了灾才会这样,要不……” 龙头的话被打断,沐涉顿住脚步,视线在一众人面上扫过。 “谁是弓弩手?” 这话一出,几个山匪互相对视一眼,他们识趣地闭了嘴,连求饶声都消失了。 沐涉见状轻蔑一笑。 “招出弓弩手,其他人可免除死罪。” 不等他再次开口,几个山匪立马伸手指向身后,在他们后头,一个身着黑衣的男人跪在地上,此时浑身像卸了力,瘫软在碎石地面上。 “原来是你。”沐涉走到他身边蹲下,伸手抓起他的头发,让他与自己对视。 “真是好准的箭法,我都差点栽在你手上。” 黑衣男人知道自己难逃此劫,他默不作声地瞪视着沐涉。 沐涉伸手,杜宾从腰间抽出匕首放在他手心,手指灵活地一转,匕首像活了一般,在他手上翻转。 随着男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两行鲜血自他眼中喷涌而出,他痛得倒在地上剧烈抽搐起来。 龙头别开视线,下意识捂住龙威的眼睛。 这一幕太过惨烈,吓得其他山匪不忍直视,挣扎着想要逃开。 沐涉站起身,眼神看向山洞口,惨叫声还在继续,他再次摆弄起手里的匕首,这次却是直接刺入他的胸口。 惨叫声戛然而止,在场众人都松了一口气,龙头放开龙威。 他朝沐涉大声喊:“山洞里应该有你被抢的财物,你们去拿吧,我把这些山匪带下山。” 沐涉冲他笑笑,“你们走吧。” “那这些人呢?”龙头指指那些跪在地上的山匪。 “我自有安排。” “那好吧。” 龙头没有再问,在那些山匪眼巴巴的目光下,领着鸡笼寨的弟兄和龙威,一个一个地钻入山缝离开。 他们离开后,杜宾领着人走进山洞,不多时便抬了好几口大红木箱子出来。 箱子一个个被打开,里面除了使团的贡品外,还有一些其他的金银珠宝,显然也是被抢来的。 沐涉看了看,点头道:“差不多了,我们下山吧。” “大人,大人饶命啊,我们不想蹲大牢啊。” “是啊,就饶了我们吧。” “我们发誓,等下了山就回家种地去,以后再也不做山匪了。” 那些山匪叫嚷了起来,沐涉挖挖耳朵,皱眉道:“好吵!” 杜宾抽出大刀,那些山匪立马住了嘴,一脸惊恐地看向他。 他问:“殿下,怎么处理他们?” 沐涉眉头一挑,“杀了,就地掩埋。” 他的语气很轻,就像在跟人谈论今天杀几只鸡一样,那些山匪顿时挣扎着起身。 他们叫着,喊着,哭着,骂着。 紧接着,山洞重新归于平静。 沐涉面无表情地靠在石壁上,看起来似乎是在注视手下挖坑,心却早就飘到了营帐。 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伤口是不是还在出血。 一路快马加鞭,徐安的脸色很差,坐在一旁的娟儿好不到哪里,她才刚吐过一场,这时候正虚弱地倒在车座上。 “小姐,还有多久才能到,我快不行了,这也太难受了吧。” 徐安胃里翻江倒海,她强压下恶心感,“应该快了,下一个镇子就是峦山镇。” 撩开车帘看向窗外,马车经过一片田地,四野一片素白,虽然雪已经化了不少,可依旧能看出当时的境况。 突然,马车停了下来,徐安伸头往前看去。 第165章 被发现了 便见迎面跑来两匹战马,马上之人,她有些眼熟。 覃默勒马停在马车前,他居高临下地凝视着林墨九。 林墨九吊儿郎当地往车壁上一靠,“好狗不挡道,阁下还请让让。” 他能感觉到面前之人武功不弱,但他的眼神让自己很不爽。 覃默没有在意他的态度,看向马车问:“林小姐可在车上?” 徐安无奈地吹动额前的碎发,林墨九刚要怼他,徐安一把掀开车帘。 “覃大人,好久不见。” “林小姐果然跟来了,我就说怎么会看见黑旗和高伟。” 徐安走出马车,“你看见伟哥了,他人呢?” 覃默跳下马,他身后的随从也跟着下马,“只是匆匆一瞥,我禀明殿下,他便猜到你跟了来,所以让我回来拦你。” “为什么拦我?”徐安不服气地双手叉腰。 “殿下说,峦山镇现在很乱,你不该来这里。” “我都到这里了,不可能再回去。你回去转告沐宇,他走他的,我走我的,他没权力管我。” 谁知覃默听到这话后,却把头别过一边,捂嘴笑了起来。 徐安瞪眼,“你笑什么?” “我笑你像个孩子一样,实在任性。” 被人这么说,徐安的气势顿时弱了一截,不过他接下来说的话,着实让徐安有些束手无策。 “殿下说了,你要是执意前往,就让我留下保护你。” 林墨九闻言扬起鞭子鞭子抽向地面,发出噼啪的响声。 “我有林墨九保护,用不着你。” “那殿下就只好把你跟来了这事告诉林相,他总该可以管你了吧。” “覃大人,你跟着沐宇不好吗?为什么非要跟着我。” “我也想跟着殿下,可是他让我来保护你,我也只好从命。” “行行行。”徐安不耐烦地摆摆手,“你爱跟着就跟着吧。” 见目的达成,覃默牵着马让开路,林墨九甩了甩缰绳,马车驶向前方。 不想跟林萧的大部队撞上,徐安让林墨九改走小道,小道上的积雪很厚,基本没有人走过的痕迹。 这里马可以过,但是马车不太好过,每走一段路,他们就要下来清理一下路面。 就这么走了不到一里路,几人已经累得精疲力尽了,徐安看着正在卖力铲雪的几人,咬牙做了一个决定。 “覃大人!” 覃默铲掉一块雪,看向徐安。 “要不我们骑马走吧,把马车留在这里,让你的手下看着。” 覃默没有说话,他看向前方,显然是在思索。 娟儿走到徐安身后,拽住她的衣角道:“小姐,那我呢?” 徐安刚要开口,娟儿红着眼说:“你是不是想把我也丢在这里,我不要,我要跟着小姐。” “那个,你身子比我还弱,最好留在原地,等我们的事办完了,马上回来接你。” “我不,娟儿就想跟着小姐。”娟儿倔强地摇摇头。 林墨九和覃默站在原地看向两人,他们没有说话,对视一眼后,林墨九走到马车旁,开始解套马的绳子。 “只有一匹马,你们可以同乘一骑。” “小姐~” 娟儿泛着泪光看向徐安。 徐安哪里好意思拒绝,“好吧,但你要坐我身后,有我挡着点总归不那么冷。” “是,小姐你真好。”娟儿感动得热泪盈眶。 覃默同他手下交代了几句后,把他的马牵了过来,徐安和娟儿进马车收拾了一些可以带的东西。 这些东西都驮在林墨九的马背上,固定好后,他打马走在前头。 覃默帮两人上了马之后,自己才骑马跟在最后头。 娟儿明显是第一回骑马,她紧贴着徐安的后背,双手死死抱住徐安。 待马跑起来后,她下意识惊呼出声。 大冷天骑马确实不是一件美事,尽管已经扎紧了衣领,速度也算不上快,冷风依旧呼呼地往领口灌,徐安感觉自己胸前都是凉飕飕的。 为了能尽早到达峦山镇,徐安只好咬牙坚持着。 速度才刚快起来,前面的林墨九突然勒马停了下来,马蹄扬起,发出一声嘶鸣。 “怎么了?”徐安拉了拉缰绳,放慢速度朗声问。 “前面被挡住了。”两侧都是寂静的大山,他们说话的声音被传出去很远。 覃默打马很快追了上来,他打量面前横亘在路中央的树干。 这树干很粗,大概有一米多高,一侧架在路边的巨石上,另一侧延伸到一旁的雪堆里,刚好让马跃不过去。 他跳下马走到树干前看了看,发现这树干的断口齐整,很明显是被锯断的。 还没等他说什么,忽然听见从右侧的山顶上,传来一声尖锐的胡哨声。 林墨九心里咯噔一跳,立马把徐安护在身后,他看向覃默,“我们可能遇上山匪了,现在怎么办?” 覃默抽出剑,转身对着右侧戒备,“看他们是劫财还是杀人,若是求财,施舍他们一些也无妨。” 第一次遇到这种事,娟儿急得快哭了,她紧紧攥着徐安的袖子,浑身颤抖着。 “小姐,怎么办,我好怕。” 徐安拍拍她的手,“不怕,覃大人和林墨九都是会武功的,他们会保护我们。” 不一会儿,从山上跑下来七八个手拿武器的大汉,其中一个年纪看起来不大的男孩,不小心被树枝绊了一下,连滚带爬地滚到路中央,最后撞在挡路的树干上才停下。 他拿着镰刀,痛苦地捂着头喊哎哟。 再看其他人,他们手上拿的说是武器,更准确地说是农具,徐安在看到一把缺了口的破伤风菜刀时,不由笑出了声。 领头的大汉瞪了徐安一眼,他扬了扬手里的斧头,“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 “要从此路过,留下买路财是吧?”徐安顺嘴接着他的话往下说,顿时两方人齐刷刷看向她。 “哼,把你们身上的钱财都交出来。”他没有接话,冲站在最前面的林墨九扬了扬下巴。 其中一个贼眉鼠眼的手下伸手捅了捅他的后腰,朝徐安的方向努努嘴,那大汉眯眼上下打量了徐安和娟儿一阵。 “对了,还有那两个姑娘,也得给小爷留下。” 第166章 小小山匪 才几个人,根本不够林墨九一个人打的,更何况还有覃默。 两人默契地对视一眼,一左一右朝着山匪飞奔而去。 “哇靠,你们不按规矩来。” 那些山匪见状拔腿就跑,生怕被他们两人撵上。 只有领头的大汉镇定一些,他抓紧了手里的斧头,恶狠狠地盯着覃默他们。 待到林墨九将剑架在他脖子上时,他才知道害怕,手里的斧头掉在地上,正好砸在他脚背。 疼得他“嗷呜”一声惨叫,那些喽啰听到这声惨叫,下意识回头,正好看见追来的覃默,一个个吓得腿软。 “哼,都给我下去。” 覃默绕到他们身后,一脚一个,把他们踹翻在地,这山很陡,山匪们一个个哭爹喊娘地从山上滚落,最后掉到路中间。 山匪们缩成一团,再不复先前凶神恶煞的模样,他们跪地求饶。 “饶了我们吧,我们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两位大侠。” “还望大侠高抬贵手,放了我们。” “是啊,是啊,我们以后再也不敢了。” …… 徐安见他们一个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便问:“你们在这里拦路打劫多久了?” 他们没有答话,林墨九一脚踩在领头大汉被砸肿了的脚上,顿时疼得他直打哆嗦。 “没,没多久。”他朝徐安拱拱手,“小姐您也看到了,这路上都没几个人走过,我们都是附近的村民,也是饿得狠了,才想出这个办法。” “要不,放了他们吧,都是些可怜人。”徐安看向覃默。 覃默没有说话,林墨九走了过去,一把拎出个贼眉鼠眼的家伙丢在地上。 娟儿看了后害怕地缩回徐安身后,“小姐,怕。” 这时徐安也认出他来,她朗声道:“其他人可以放了,这人不行,林墨九,好好让他长长记性。” 林墨九又把他抓了起来,大步走向树林。 虽说徐安放话让他们走,那些山匪一个也不敢动,纷纷看向覃默。 覃默把剑插回剑鞘,指着路中间的那段树干,“把这树干挪开,你们就可以走了。” 那些山匪们如蒙大赦,一个个跑到树干前,他们嘴里喊着号子,一齐用力,没一会儿就将挡路的树干移开。 覃默翻身上马,“我们走!” “啊,不等林墨九了吗?”徐安问。 “他自己会跟上来的。” 山匪们自动退到路边,他们一齐离开。 还没走出多远,林子里传出一声惨叫,震得树上的积雪簌簌往下落。 须臾,后方传来马蹄声,徐安扭头一看,果然见林墨九骑马追了上来。 解决了山匪,徐安心情还不错,“林大侠,你把那山匪怎么了?听见那惨叫声,我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林墨九邪魅一笑,“没怎么他,只是让他以后都做不成男人,再顺便把他眼珠子给挖了,免得叫人看着倒胃口。” “哈哈哈,果然是林墨九,没有让人失望。” 期间,他们停下来休整过一次,吃了些干粮,一路顺利到达峦山镇。 峦山镇今时不同往日,积雪压垮了许多民房,路上偶尔能见到冻死的人和动物的尸体,让人看着揪心。 徐安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在看到路旁一棵树下躺着一个冻得梆硬的红衣小女孩时,忍不住湿了眼眶。 “简直太可怜了,她是被活活冻死的,临死前她该多么害怕和无助。” “这些事都是常有的,天灾,一向无情。” 覃默转身就走,他是个父亲,更加不愿意看到这样的场景。 “小姐,我们把她埋了吧,就这么放在路边,等雪化了,会有野兽来吃她的尸体。” “走吧,我们现在手上没有工具,怎么埋,再说我们还得赶路,不然晚上在野地里过夜,非冻死不可。”林墨九不赞同娟儿的提议。 徐安见周围有不少碎石,便收集起来,堆在女孩的尸体周围,其他人见状纷纷效仿,没一会儿便堆出来个小小坟堆。 “走吧,时候不早了。” 再说高伟,他骑着马一路狂奔,黑旗是匹好马,速度极快,但这可苦了骑马的高伟。 几乎是靠着顽强的意志,他本能抓紧马绳,才不至于掉下去。 他是临近中午的时候,到达鸡笼寨山脚的,这里有一大片被践踏的痕迹,上山的路被清理了出来,想也不想他便牵着马往山上走。 走到半山腰的时候,他听见上方传来许多人说话的声音,还以为是大当家他们,高伟枯槁的面容终于重新焕发光彩,加快了脚步。 一个转弯,他看见一大群穿着盔甲的士兵,这可把他吓了一跳。 此时再想避开,已经避无可避,一面是悬崖,一面是陡峭的山壁,高伟退了几步,发现黑旗不肯跟着他走。 “走啊,快走!” 高伟低声催促,同时拉紧了缰绳,可黑旗不为所动,似乎是嗅到了什么喜欢的气味,伸长了脖子直吸气。 没办法,高伟只好贴着山壁站着。 等到那些士兵转过弯来时,一个个都看见了他,好在他们只是一愣,随即有说有笑地抬着箱子往山下走。 高伟心里冒出一个念头,“该不会鸡笼寨真的被当成山匪给剿灭了吧。” 正当他偷偷转头打量那些箱子时,一声厉喝传来。 “你是谁?” 队伍后头的沐涉皱眉看着高伟,他满脸怀疑地上下打量着他。 杜宾走到沐涉身边,低声说:“我们上山的时候,发现有山匪在路上阻拦我们,他会不会是漏网之鱼。” 听他这么说,沐涉看高伟的眼神严肃了起来。 高伟急忙拱拱手,“回大人,我是这山上的村民,敢问你们这是?”他看向那些箱子。 沐涉见他畏畏缩缩,身上没有匪气,随口回道:“我们上山剿了匪,这些是赃物。” 闻言,高伟浑身一颤。 早些时候听村里一些老人说,那些当官的为了政绩,会进山剿杀一些无辜村民,抢夺他们的财物,以此来作为自己升官的踏板。 高伟面色煞白,他挤出一个难看的笑来,“这……这样啊,真是辛苦……辛苦大人了,大人此举属实是造福峦山镇百姓。” 第167章 是黑旗呀 一边说,他一边深深地弯下腰,鞠了一躬。 没人知道他现在心里有多难受,若是鸡笼寨真的遭了劫,他不会放过面前这狗官的。 “嗯。” 眼看前面的部下已经走了很远,沐涉随口应了一句,抬腿准备下山。 杜宾在这时拉了他一把,沐涉不明所以地抬眸。 杜宾伸手指指,高伟身后。 黑旗仰着脖子,正不耐烦地喷着气,天气寒冷,黑旗鼻子里喷出来的气像雾气一样。 它浑身毛色油亮,一双大眼炯炯有神,肌肉健硕,体态优美。 “这马不错!” 沐涉发出一声由衷的赞叹。 高伟刚要开口解释,却听沐涉语气一变,“普通村民哪来的这马,一看就是一匹战马,拿下!” 来不及多说什么,高伟刚转身要跑,杜宾一个箭步上前,将他的双手反剪在身后。 “啊!哎哟,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 “别叫!再叫我给你丢下去。”杜宾把他的头按到悬崖边上,低声威胁。 底下积雪消融了大片,露出黑色的岩石和枯萎的树干,这要是掉下去,估计小命就没了。 高伟吓得双腿直打摆子,渐渐住了嘴,只敢小声呜咽。 见他老实了,杜宾才把他拉回来,从腰里拿出绳子捆了。 “下山吧。”沐涉望着通往山下的路,心不在焉地说。 杜宾押着高伟走在前头,沐涉伸手去拉马绳,起初黑旗不配合地晃着脖子,被沐涉抽了一个大嘴巴子才老实下来。 高伟被丢进一间破柴房,这里又黑又冷,他蜷缩着,眼泪无声地落下。 另一边,沐涉刚回到营地就匆匆跑去白凤屋里,白凤睡了一觉醒来,精神还算不错。 不过,一睁眼就看到沐涉严肃的面孔,心脏多少有点受不了。 “二皇子殿下。”白凤唤了一声,“事情都办妥了吗?” 沐涉直起身,定定看了他一会儿,才开口道:“行程已经耽搁太久了,今日休整,明日启程回京。” “嗯。”白凤垂眸,“那白某就在这里谢过殿下救命之恩了。” “你的伤还没好。”沐涉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白凤一时没反应过来,他认真道:“已经上药包扎好了,到时候我在镇上随便找家医馆就能换药,殿下不必为我担心。” “医馆大夫的医术能比得过专治外伤的军医吗?” 白凤这时候才明白他的意思,他不敢置信地看着沐涉的眼睛说:“殿下的意思是,要让白某跟您进京?” 沐涉微微点头,随即转身离开。 白凤嘴角抽了抽,“不是,他这是什么意思,带我回京做什么?” 他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索性也就不想了,倒在床上望着头顶的帐子。 伤口好像更疼了呢…… 高细妹做梦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高伟,他丢下手上的柴火,大力摇晃高伟的胳膊。 “喂,醒醒,小伟你怎么会在这里?” 高伟迷迷糊糊醒来,一见高细妹,眼圈就红了。 “呜呜呜,细妹哥,我这是死了吗?呜呜呜,终于见到你了。” 高细妹咂了咂嘴,一巴掌拍他嘴上。 “说什么呢你,没死,我们都没死,你怎么被关在柴房,还被捆着。”他着急忙慌地想给他解开绳子。 奈何手上没有工具,再加上杜宾打的结是军队里惯用的绳结,他连绳头都找不到。 “你……是不是犯了什么……事了,怎么……被捆成……这样,呸……”高细妹一边咬,一边问他。 高伟是真没力气了,他瘫倒在柴垛上,“我什么也没做,听说峦山镇遭灾了,徐安和我急得不行,就回来了。怕你们出事,我骑着黑旗先赶回来,结果还没到鸡笼寨就被逮住了。” “徐安?”高细妹眼睛一亮,“你找到徐安了吗?没想到你小子还真能找到三当家,我还担心你出事,在半路上被人给卖了呢?” “嗯,找到了,让你们整天骂我,现在我把三当家找回来了,厉害吧。” “厉害,厉害。”高细妹敷衍说,随即抱怨道:“这什么绳子,怎么咬都咬不断,嘶~” 高伟挣了挣,绳子没有松动的痕迹。 突然,他猛地坐起,转身盯着高细妹问:“他们说把山匪剿灭了,还抬了好几口大箱子下山,是不是大当家他们,他们……” 剩下的话,高伟实在说不出口,他红着眼眶,直勾勾地盯着高细妹。 高细妹“啧”了一声,大力把他翻转过去。 “想什么呢你,那些山匪是入了冬才发展起来的,都是些镇上的地痞无赖,他们在鸡笼寨旁的一个山洞里盘踞,专门截杀过路商旅。” “你看到的那些士兵,是二皇子的部下,是他们把山匪给剿灭了。” “原来是这样。”高伟总算把提着的心放回肚子里,他问:“那咱们鸡笼寨的兄弟们没事吧,大当家和二当家,他们还好么?” 高细妹住了手,叹了口气,“唉~大当家倒是没什么事,只是二当家中了箭,现在就在这里养伤。好险,要不是有二皇子带的军医,他估计就没命了。” “怎么会这样?他伤得重吗?你快给我解开,我去看看他。”高伟催促说。 高细妹用力撕扯,只咬出了一个小口子,绳子还是扎扎实实地捆着。 他无奈地摇摇头,“不行,这样弄不开绳子,你等着,我去叫人来。” 与此同时,阿布拉歇完午觉走出帐篷,伸了个懒腰,他看见门口那里拴了匹黑马。 于是不由自主走了过去,嘟囔道:“这马不错,跟我的黑旗很像,要是细心培养一段时间,肯定可以成为一匹上好的战马。” 走到近前他才发现不对劲,这黑马怎么越看越像他的黑旗,直到那黑马抬起头,朝他面门喷了口热气,他才激动地伸手摸上它的头。 “嘿!还真是你啊,老伙计。” 他左右看了看,“没想到我们还能在这里遇见,徐安呢,好些日子没见她了,她是不是也来了?” 杜宾刚走进院子,就看见阿布拉牵着黑旗絮絮叨叨,看起来很是亲热。 杜宾走了过去。 “怎么?这马可是我们带回来的,是属于殿下的,你可别动什么歪心思。” 第168章 滚落山崖 “马的主人呢,她在哪里?我要见见她。”阿布拉没在意他态度,笑着问道。 “在柴房关着,喏,就是那后头。”杜宾伸手指向院子后。 阿布拉面色一变,责备道:“你怎么能把人关起来呢。” 说完,他脚步匆匆地走向后院。 “圣女,徐安,我来了,等我来救你。” 意料之中的英雄救美画面没有实现,当他推开柴房门的时候,高伟刚好在高细妹的帮助下解开绳子。 三人六目相对,呆立当场。 “徐安呢?”阿布拉率先开口。 高伟不明白他的来意,下意识反问:“谁是徐安?你找徐安做什么?” 高细妹诧异地看向高伟,高伟冲他眨眨眼,示意他配合自己。 “别骗我了,我看到黑旗了,那是我送给徐安的马。” 听他这么一说,看来不是敌人,高伟朗声问:“你又是谁?” “他是百利国的使臣。” 杜宾手搭在刀柄上,慢悠悠地走进柴房。 高伟一见他来,顿时缩到高细妹身后,连头都不敢露。 “呵呵呵,都是误会,他是我们鸡笼寨的兄弟,不是什么山匪。”出去一段时间,高细妹弄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杜宾闻言,没有表现出特别惊讶的神色,显然他早就知道高伟不是山匪。 “你那马是哪儿来的?”杜宾看了眼阿布拉,问高伟说。 高伟仍旧缩在高细妹身后,不敢露头,也没有回答他的问话。 “不是说了吗?这马是我的,先前来大梁买茶叶的时候认识一位好友,这马是我送给她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到了他手上。” 杜宾好像没有听见他的解释一样,盯着高伟一声大吼:“回答我!” 高伟这才战战兢兢地露出一只眼睛,他看了杜宾一眼,立马又缩了回去。 “马不是我的,是徐安的。” 阿布拉眼睛一亮,张开双手喜悦道:“我就知道,你果然认识徐安,她在哪儿呢?” 说完,他的视线在这间柴房里逡巡,好似在寻找徐安一样。 高细妹站起身,他抱拳道:“别找了,徐安她不在这里。” “是吗?”阿布拉明显失落。 “徐安是我们鸡笼寨的三当家,数月前失踪了,最近才被我兄弟找到。据他说,徐安已经在来峦山镇的路上了,想必你们很快就能见面。” 高细妹转身,见高伟还蹲在他腿后头,一把把他给薅了起来。 “看来这马真是你的,那我就不打扰了。”杜宾眸子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转身就走。 他一走,阿布拉立刻走到高细妹身边,撞了下他的肩膀问:“我很好奇,徐安她怎么又成了你们的三当家,这听起来像是土匪头子的名号。” “这个嘛,我们以后再说,那个使臣大人,可否为我兄弟提供一间屋子。” 高细妹扶着高伟。 一路疲劳驾驶,再加上受惊过度,高伟现在如同一棵蔫败的老白菜,怎么也支楞不起来。 …… 越往前走,路就越是难行,大地一片白茫茫,根本看不到路的痕迹。 就连身体素质好的覃默和林墨九都走得很吃力,进峦山镇的路是一条下坡的山间小路。 这条路被积雪覆盖,乍一看很平坦,但积雪下是松动的砖石和脆弱的泥坑。 “小姐,这条路是下山的,骑在马背上晃悠悠的,我有些怕,咱俩下马吧。”娟儿紧紧搂着徐安的腰。 徐安看了看前面,覃默和林墨九都已经走出很远了,她摇头道:“还是别了,有他俩给咱们淌道,没事。” 娟儿还要再说,徐安拍了拍她放在自己腰间的手。 “我得加快速度了,要不然追不上他们。” 说着,徐安夹了夹马肚子,这马是覃默手下的,性情比较温顺,此时步子缓缓快了起来。 风从四面八方吹来,徐安被这风吹得七荤八素,她只好闭上眼睛。 谁知下一秒天旋地转,身后传来娟儿惊慌的叫声。 徐安感觉身子迅速下坠,失重感传来,睁眼一看,她和娟儿一起从马背上滚落,这斜坡很陡,她们一起往下滚落。 徐安伸手乱抓,希望可以减缓下速度,可惜什么都抓不到,她们越滚越快,越滚越快。 两人的尖叫声终于引起了前面两位大侠的注意,他们迅速打马回转。 林墨九飞身而下,可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哪里赶得上。 慌乱中,她感觉被人大力拉了一下,伴随着剧烈的撞击声,徐安终于停了下来,她眼花得厉害,趴在地上许久都没缓过来。 这时,林墨九一个飞跃来到她身边。 “小姐,小姐你怎么样了?可有伤到哪里?” 他蹲在徐安身边,伸着手,不敢去碰她。 徐安眨了眨眼,虚弱道:“我没事,你看看娟儿在哪里,怎么没有听到她的声音,明明我们一起滚下来的。” 林墨九抬头,这才看到徐安身后不远处的娟儿,他跨了过去,刚想伸手去拉娟儿。 下一秒,他却停下手里动作,惊恐地瞪大了双眼。 “怎么了?” 徐安终于缓过神,她转身去看,娟儿就在她身后不远的地方趴着。 “还愣着做什么?快检查检查,看她有没有受伤啊。” 徐安不满地看着林墨九,见他没有动作,艰难地撑着雪地起身。 覃默赶了过来,他扶着徐安,一同看向林墨九。 林墨九蹲下身,伸手在娟儿鼻子下探了探,眼里流露出忧伤。 “别过来!” 林墨九突兀的一声大吼,吓得徐安一个踉跄。 她突然意识到什么,往前一扑趴在娟儿身边,这里积雪尚厚,娟儿的额头被磕在一块黑色岩石上,正是这块岩石挡住了下落的趋势。 鲜红的血水渗透进积雪里,逐渐向周围扩散,显得那么刺眼,徐安不敢置信地看着林墨九,视线渐渐变得模糊。 覃默蹲下身探了探娟儿的脉搏,叹息一声,轻声道:“她死了。” 得到这个肯定的答复,徐安如遭雷击,万种情绪涌上心头,泪水汹涌而出。 “娟儿,娟儿,你怎么这么傻,为什么要跟我过来,为什么,要是不来就好了,不来就好了。” “都怪我,我不该带你来的,我为什么要带你来这鬼地方。”徐安绝望地大喊。 “小姐……” 第169章 两军相遇 林墨九往前走了一步,被覃默拉住,他摇摇头,“你现在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不如让她大哭一场,哭过之后就没事了。” “啊啊啊!呜呜呜……” 所有的不甘与委屈都在这一刻爆发,徐安伏在娟儿身上,嚎啕大哭。 四周回荡着她的哭声,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她宣泄心里的惶恐。 那是一条鲜活的人命,为什么这么轻易的就没了? 徐安甚至希望,要是死的人是自己就好了,自己早就该死了,淹死在那条河里。 为什么老天要给自己异世复活的机会,却又要遭受这么多的苦楚,徐安手一直在发抖,她觉得娟儿会死都是自己害的。 哭了一阵,徐安看向岩石后的悬崖。 “要跳下去吗?跳下去一切就结束了,这里本就不是自己的世界,或许跳下去就回去了呢,多希望这只是一个梦。”徐安呢喃着,一步步走到岩石边。 这里的风很大,吹得她身形不稳,在看到深不见底的悬崖时,她顿住了,就是这一犹豫间,她被人推倒在雪地里。 是林墨九,他把徐安压在身下,“小姐,小姐你醒醒,娟儿的死不是你的错。” “是啊,振作点,娟儿她是为了保护你才故意用身子撞上石头的,你不应该辜负她。” 徐安艰难地仰起头,她看向娟儿,娟儿面朝着岩石,嘴角还带着微微的笑意,似乎是欣慰。 “娟儿……你怎么这么傻。”徐安忍不住又湿了眼眶。 见徐安冷静下来,覃默看了看山上,“我们该走了,不然天黑前就赶不到峦山镇了。” “娟儿怎么办?”徐安哽咽说:“我们不能丢下她,留她一个人在这里,该多冷啊。” 林墨九没有说话,他弯腰抱起娟儿,娟儿的身体还很柔软,血水凝固了大半,仍旧有丝丝鲜血顺着她的额角滴落。 他越过徐安,一步步往山上走,鲜红的血滴,一滴滴落在洁白的雪地上,犹如一朵朵绚烂的红梅。 徐安擦干眼泪,正准备往山上走,不远处裸露的一大片黑色岩石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她走了过去,用手扒开积雪,不一会儿,手便被染成黑色,抓起一块闻了闻,是熟悉的味道。 徐安皱眉,往旁边走了几步,再次往下挖,不出所料,这下面全是黑色岩石裹着煤块。 她换了个地方接着挖,这时林墨九气喘吁吁地跑了下来,他担忧地望着徐安。 “小姐,人死不能复生,你要珍重自己。”徐安没理他,林墨九看了看四周,“这里也是个好地方,我去给你找铲子来,我们一起挖。” 刚准备走却被徐安叫住。 “你看,这是什么?”她举起一块拳头大的煤块到林墨九面前。 “不就是一块黑色的石头吗?小姐,这里全都是这样的石头,挖坑有点困难,得用铲子挖。” “是啊,这里到处都是。”徐安环顾四周,“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我们先回峦山镇。” “小姐,怎么不挖了,我看过这里风水还不错,把娟儿埋在这里也很好。” 徐安一头黑线,“谁说我要把娟儿埋在这里了?” “那你刚才……挖……” “走啦,以后再跟你解释,我们先回去。” 想到娟儿,徐安又是一阵心痛,哽咽说:“峦山镇应该有棺材铺,我们给她买一副上好的棺材,我要带她回京城,总得给她娘和姐姐一个交代。” 到山路上时,覃默已经把娟儿安顿在马背上,她脸上的血被擦了干净,看起来跟平常一样,只是面色白得跟雪一样,徐安不忍再看。 三匹马丢了一匹,一匹马驮着娟儿,覃默索性也不骑马了,一行三人往山下走去。 …… 一路行来,出乎意料的顺利,沐宇甚至以为峦山镇遭灾不过是个幌子。 直到进入峦山镇的地界,他才意识到这次雪灾的严重性。 峦山镇就像一小块盆地,处在三处山脉的交汇处,是以这里的积雪格外厚实。 甚至于遭了灾,里面的人都跑不出来,没办法,雪实在是太厚了,最深的地方足有一人高。 他们沿着宽敞的官道一路往下,速度倒是很快,好不容易进入峦山镇,赈灾的粮食倒成了累赘,因为这里根本没有可以用来烧火的柴。 镇上倒塌的木制房屋,能烧的都已经被烧光了,沐宇当即下令,先把粮食卸下来,囤积在衙门里。 林萧见惯了大场面,他了解情况后,让人四处收集倒塌的房屋建材,甚至把运粮用的板车都拆了,用来烧火煮粥。 他太明白,大冬天里一碗热乎的粥意味着什么。 衙门口渐渐聚集了许多百姓,他们眼巴巴地望着衙门屋顶冒出的炊烟,越来越多活下来的人互相扶持着往这边走,不出半日就把衙门围了个水泄不通。 这正好是沐宇的目的,但不是林萧想要看到的结果,这么多人聚集在这里,前几天大家都可以喝上一口热粥。 粮食是足够的,可惜柴火不够,总不能再把衙门拆了当柴火烧。 到时候,若是不能及时给百姓提供热粥,恐慌的情绪会四处蔓延,很容易引发暴动。 走到衙门口,林萧看着那一张张冻得青紫的面庞,狠话他实在说不出口。 “怎么了?林相是在担忧什么?”沐宇整装待发,他站在林萧身边说。 “我们没有足够的柴火煮粥,往后应该会很难。”林萧看着他问:“你准备出发了吗?” 沐宇戴上头盔,“我的主要任务是把二哥平安救回去,这里的事就拜托林相了。” 说完,不等林萧回应,他抬手一挥,一队人马跟在他身后。 人群自动让开一条道,随即又迅速聚拢。 白粥的米香味从里面传来,他们往前靠了靠,眼底不自觉流露出对食物的渴望。 根据情报,沐宇直接前往鸡笼寨,他握紧了手里的剑柄,准备迎接接下来的一场恶战。 好巧不巧,转过一个大弯,沐宇见到了另一队人马,人数众多却训练有素,在这寒冷的天气里如同一把闪着寒光的利刃。 第170章 我给你洗洗 沐宇骑在马背上,不敢置信地眨眨眼,设想过很多种可能,他也没有想到那个精神抖擞,神采奕奕向自己跑来的人,竟然会是自己可能已经死在山匪刀下的二哥。 “嘿!你小子是傻眼了吗?我一眼就认出你了,不错,这些年没见,你倒是长高了不少。” 沐涉跑到跟前,一把拉住缰绳,仰着头眯眼打量坐在马背上的沐宇。 沐宇这才回过神,“二……二哥,还真是你,我还以为……” 他迅速翻身下马,心里想着事,他差点崴了脚,还是沐涉眼疾手快,扶了他一把。 沐涉索性一把将他搂进怀里,重重拍打他的后背。 “没猜错的话,你是来救我的吧,就知道你会担心哥哥,我简直太感动了。” 沐宇被他拍得咳嗽不止,“咳咳!别……别拍了,要被你拍出内伤了。” 沐涉这才放开他,“这里怪冷的,咱们到镇上说话。” 沐宇点点头,指挥手下让开路,随即跟在沐涉的车队后头。 回到峦山镇衙门,林萧对沐涉能够平安归来表示欣喜,立马便准备为他们设宴接风洗尘。 阿布拉一进门就看到了沐宇,只是见他不似以往的装扮,衣着华贵,器宇轩昂,阿布拉就猜出他的身份应该不低。 沐宇也认出了阿布拉,他表面上不动声色,却在阿布拉离席的时候跟了上去。 “我想你肯定是满腹疑问,因为我也一样。” 沐宇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阿布拉转过身,看向来人。 烛光下,阿布拉看不清沐宇的神色,他深吸了一口气,问了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 “徐安在哪里?” 沐宇也是一懵,反应过来后耸耸肩,“我哪知道她在哪里,不出我所料的话,百利国现在的王是你的哥哥。” 阿布拉不置可否,“徐安来了峦山镇,她一定在这里。” 他上下打量了沐宇一阵,“你现在倒是飞黄腾达了,可怜她失去你的消息后失魂落魄了好一阵,她是你的妻子,你不该那样抛弃她。” “谁说我抛弃她了,这一切都是误会,那次,那次是因为……”沐宇愠怒地一甩袖子,“我做什么要跟你解释这些,总之徐安不在这里,兴许已经回京了。” 阿布拉自然不信他说的,还想再问,却被沐宇打断。 “这些事以后再说,如你所见,我是大梁的三皇子。”犹豫了一会儿,沐宇开口道:“还有……徐安她也不是徐安,她叫林语婳,是林相的独女。我和她的事,希望你能保密。” 阿布拉是越听越迷糊,皱眉思索了好一阵也没能搞明白,沐宇才不管他有没有听明白,转身回了屋。 林萧正和沐涉商讨赈灾的事,他只是淡淡看了一眼进屋的沐宇,“二皇子殿下舟车劳顿,不如在峦山镇歇息几日,再让三皇子殿下送您回京。” 沐涉闻言放下酒杯,笑道:“难不成林萧当我是怕事之人,峦山镇遭此大难,我亦想尽一份力。” 他的面色微微泛红,“这几日天气不错,明日,我就带人上山砍柴,不信这么多人凑不齐煮粥的柴火。” “二皇子殿下说笑了,大雪封山,积雪厚达半人高,就是有柴,也得费不少气力。再说了,如今日日煮粥,难不成天天领人上山砍柴?” “或许可以从其他镇送些柴过来。”沐宇开口说。 “这个办法我也考虑过,可柴禾毕竟不是粮食,第一不好运输,第二消耗的速度太快。” “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沐涉眉头紧锁,显然不甘心,但他一时也想不到其他办法。 “更重要的是,过两日还会有一场大雪,届时,灾情只会更加严重。”林萧说完住了嘴,看向面前的两位皇子。 沐宇这才明白,为何林萧会让自己和沐涉先离开。 但是…… “不,我要留在这里。二哥,还是你带使团先离开。” 沐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看向林萧,“林相,我不能丢下这些无辜百姓先走,让我留下,人多力量大,一定能想到办法的。” “那使团怎么办?总要有个人护送使团先行离开。” 林萧话音刚落,门口传来阿布拉坚定的声音,“我也要留下。” 好嘛,一个两个都不想走,林萧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闭上眼睛,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 谈到最后散席也没个章程,林萧只好先离开。 “不知道怎的,最近总是头疼,我先回去休息了,几位也早些安寝吧,明日还有一堆事要做。” 林萧离开后,几人也没什么好说的,关键是要说的也说得差不多了。 沐涉心里有事,第二个告辞离开,沐宇和阿布拉对视一眼,默契地什么也没说,转身就走。 推开木门,发出“吱呀”的响声,白凤一抬头,就看到双颊通红的沐涉。 他连忙放下手里的书卷,起身迎了上去。 “喝了很多酒吗?”白凤扶着沐涉走到床边坐下,一边问一边转身倒茶。 沐涉捡起放在床边的书看了看,随即丢到床尾,“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白凤把杯子递到他面前,轻声说:“小心烫。” 见他乖顺地接过杯子,小口啜饮,才解释说:“才刚喝过药,不怎么困,就想着先看会儿书。” 这时,敲门声响起,白凤转身去开门。 杜宾端着一个冒着热气的木盆,伸头往里面看了看,笑道:“殿下还没睡,我打了水给殿下洗洗。” 沐涉一口气喝光杯子里的水,往床上一滚,“不洗,睡觉!” 杜宾尴尬地笑笑,“殿下他就是这样,喝醉了就不喜欢洗澡,要不……” 白凤伸手接过木盆,“我来吧,你也累了一天,快回去洗洗睡。” “唉!好!那就劳烦您了。” 杜宾走后,白凤放下木盆插上门,一转身却看见沐涉正坐在床边看着自己。 白凤有些不自在地挽起袖子,“怎么这样看着我?我给你洗洗,早些休息吧。” 第171章 洗洗屁股? 沐涉醉眼迷蒙地看向白凤,他一头如墨的长发垂在身后,丹凤眼配着嫣红的薄唇,显得格外清冷。 身上只穿了一件月牙白暗纹长袍,腰间没有系腰带,松松垮垮却带着些慵懒的意味。 想到他莹白的细嫩肌肤,和瘦削的身形,沐涉忍不住舔了舔发干的嘴唇。 没有意识到他的不对劲,白凤径自从架子上取来帕子,放进热水里打湿。 “怎么出了这么多汗?” 白凤小声嘟囔着,轻轻帮他擦去鬓角的汗珠。 在擦到脖子时,沐涉的喉结上下蠕动,内心蠢蠢欲动,但一想到他的伤势,便生生压下了这股邪火。 “好了。” 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将沐涉飘远的思绪拉回,他认真地看着白凤。 白凤微微动了动嘴角,“该洗脚了,你自己脱掉鞋袜,天气冷,多泡泡脚对身体好。” 这时,沐涉却嘟起嘴,说了句让自己无比社死的话。 “就洗脚了吗?不用先洗洗屁股?” 白凤拿着帕子定定地看着沐涉,清冷的眸子里闪过一抹戏谑的笑。 沐涉意识到不对,赶紧抬脚脱鞋,迅速把脚放进木盆里。 “咳咳,那什么?我喝醉了,没有让你帮我洗屁股的意思。” “我知道。” “呵,呵呵,你没有生气吧。” 沐涉见他站在一旁不说话,小心翼翼地问。 “我应该生气吗?”白凤转过头认真地看着他,眼底却满是笑意,“想不到堂堂二皇子殿下,镇守一方的战神,竟然还想让我帮你洗屁股,真是让白某荣幸之至。” 沐涉捂脸,“我真不是故意的,你能不能忘了这事?” “好吧,我已经忘了,殿下,该擦脚了。”白凤蹲在木盆旁边。 “真的?” “真的!只是殿下一直都是让属下帮忙洗屁股的吗?” 沐涉:我信你个鬼,一世英名毁于一旦啊! 沐涉心里哀嚎,从白凤手里夺过帕子,胡乱地擦了一把脚后,随手把帕子丢进木盆里。 “睡了,今天我睡外面。” “哦……” 两人躺在同一张床上,沐涉却没了睡意,白凤轻轻闭上眼睛,刚要睡着就被沐涉喊醒。 “你在想什么?” “没想什么。”白凤转过身背对着他。 “你肯定想了什么,跟我说说呗,反正也睡不着。” “在想你是怎么让人帮你洗屁股的。” 沐涉:…… 见他许久没有说话,白凤担心他生气,于是主动岔开话题。 “这次雪灾比我想象中的要严重很多。” “是啊,而且林相说过两日还会有一场大雪。” “你们遇到困难了。” “你怎么知道?”沐涉迷迷糊糊地说:“这里的灾情愈发严重,林相说那些木头已经支撑不了多久了。到时候一断粮,灾民肯定会暴动。” 黑暗中看不清白凤的神色,但沐涉还是转过身面对他。 “你足智多谋,有没有想到什么解决的办法?” 白凤沉吟了许久,沐涉以为他睡着了,正准备转过身睡觉,却听见他轻柔的声音响起。 “大雪降临前,我做了准备,鸡笼寨上囤了不少柴,都运下来应该能支撑些时日。” 沐涉惊喜地坐起身,似乎是想到什么,他顿时泄了气。 重新躺下后,他嘟囔道:“还是算了,这场雪不知道要下多久,要是把柴都弄来,你们鸡笼寨怎么办?” 白凤没想到看起来大大咧咧的他,还会为鸡笼寨的兄弟们着想。 兀自感动间,就听到他说:“就一个小小鸡笼寨能有多少柴,都弄下来还不够一天烧的。” 白凤:…… “睡吧睡吧,我都困死了,明天再想。” 不多时,身侧响起轻微的鼾声,白凤轻轻闭上眼,他还是觉得和一个大男人睡一起不怎么自在。 但这衙门里住所确实不够,再加上他态度强硬,硬是拉着他一起,他又实在没办法拒绝。 不过和这人一起睡也有个好处,他就像个小太阳似的暖融融,白凤感觉手脚不似以往冰冷,还是挺温暖的。 徐安一行人到峦山镇时,天已经黑了,往日热闹的镇子此时一片漆黑,循着记忆找到位于西街的一家棺材铺。 在面对空荡荡的残垣断壁时,徐安彻底傻了眼。 “可能是被积雪压垮了,木材被人捡走烧了火。”覃默走过去看了看,回头说。 “难道一条街的房子都被压垮了吗?” 覃默住了嘴,徐安放眼望去,这一条街都只剩下残缺的土墙,没有一点房子的轮廓。 很显然,这些房子的木料都被人拆走烧火取暖用了。 “该不会……” 徐安想到一种很可怕的可能性,她看向林墨九,“你体力好,四处找找看,还有没有活下来的人。” “嗯。”林墨九点头,转身离开。 徐安看向马背上的娟儿,血液流尽,她的身体甚至已经开始僵硬。 看着娟儿的样子,徐安心里自责不已,要不是因为自己,她现在应该还好好地待在林府,等着自己回去。 等了没多久,林墨九就回来了,他带回来一个好消息。 “我看见一处有火光,那里的房子还完好,活下来的人应该都聚集在那里。” “那还等什么,我们赶紧过去,这什么鬼天气,简直冻得人受不了。”覃默原地跺了跺脚,牵着马往前走。 林墨九走到徐安身边,他看了马背上的娟儿一眼,叹了口气,“事情已经这样了,再难过也没用。现在应该想想怎样安置她的尸体,这冰天雪地的,要是就这么冻硬了会很麻烦。” 徐安摸着娟儿冰凉的手,点了点头,跟在林墨九身后。 走了大概二十多分钟,他们停在一栋略微完好的建筑前。 透过虚掩的木门可以看到,衙门里聚集了很多人,他们或是缩在门口,或是聚集在屋檐下,天井里燃着一堆不大的篝火,以供照明和取暖。 他们把马留在门外,推开木门走了进去。 里面的人听到声响纷纷抬头望向门口,在看清楚他们后又重新缩回脖子,没有别的动作,或者说他们懒得再有什么动作。 在看到人群中有人身穿戎装时,徐安这才意识到,林萧等人可能也在这里,她停下了脚步,目光在人群中巡视。 第172章 高伟的怒火 覃默也发现了这一点,他低声说:“是殿下的人,他们也在。” 林墨九指向一扇紧闭的大门,门口还站着两个人,“他们应该都在后院。” 说完,两人一齐看向徐安。 说实话,徐安是偷跑出来的,若是只有沐宇在还好。 她还是不敢直接面对林萧,毕竟他是林语婳的父亲,有作为长辈的威严,况且自己这么久总觉得看不透他,时常感到惶恐。 徐安后退了一步,“不,还是不了吧,我们先回鸡笼寨。” 三人还没走出衙门,只听“吱呀”一声,那扇紧闭的大门被推开,从里面闪出两道人影。 “徐安!” “三当家!” 徐安回过头,一眼就认出了高伟,随后看向跟在他身后的高细妹。 “伟哥,细妹哥,你们怎么也在这里,是不是鸡笼寨出事了?”徐安直接从火堆旁穿过,跑到他们身边。 见到她,高伟很激动,他面色通红,正准备开口说什么,却被高细妹拉住了。 他眼含深意地上下打量着徐安,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这里人多,我们出去说话。” “哦,对对对,我们去外面说。” 走到门外,高伟一眼就看到了马背上的娟儿,他朝娟儿吹了声口哨,笑着问:“娟儿她这是怎么了?就趴在马背上也不进屋,难道是脚扭了?” 覃默和林墨九互相看一眼,没有说话,徐安挡在高伟身前,眼里蓄满了泪水。 “我知道你见到我很高兴,可也用不着掉眼泪啊,我答应你,下次走之前和你说一声,不会再偷跑了。”高伟摸着后脑勺,不知道要怎么安慰徐安。 高细妹倒是先看出了不对劲,拉了拉高伟,示意他别贫嘴。 徐安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平复了心情,她抬头看着高伟的眼睛,艰难地说:“娟儿她……已经不在了。” “什么不在了,这不是在这儿呢……”高伟住了嘴,他不敢置信地瞪大双眼,看着马背上无声无息的娟儿咽了咽口水。 “雪天路滑,她们骑的马失足滚落山崖,娟儿一头磕在岩石上,当时就没了气息。”林墨九解释说。 高伟似乎没听见他在说什么,快步跑了过去,他双手握住娟儿垂落的手,随即像触电一般收回手,跌坐在泥泞的雪地里。 “怎么可能,两天前她还活生生的,会笑会生气。”他兀自呢喃,泪水夺眶而出。 徐安想去劝劝他,高细妹冲她摇摇头,“还是让他自己安静会儿吧,我们先说正事。” 在听说白凤让他们回去通知龙头,准备从山上峦山镇运木柴的时候,徐安灵机一动。 “这么说,现在峦山镇其实不缺粮食,最缺的是燃料?” “什么是燃料?”高细妹有些不懂。 徐安看着他,眸子里有灵光闪烁,“这样,你们不用回鸡笼寨了,那些柴留着给寨子里的兄弟们烧火用。明天,我带你们去挖煤。” “挖……挖煤?”高细妹头顶的问号越来越多,他看向徐安身后的覃默和林墨九,谁知他俩耸耸肩表示自己不知道。 徐安开始只是担心他们的安危,就想亲自过来看看,没指望能帮上什么忙。 如今看来,自己无意间的发现能帮助这里的人度过难关,她觉得多日抑郁的心情总算清朗了不少。 “那我们……”覃默试探着问。 “你去告诉你们殿下吧,就说我来了。”徐安扬起头,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反正沐宇早就知道自己跟来了。 “林相那边……要我去通知吗?”林墨九反手握剑,询问说。 “去吧,去吧,都去,反正来都来了,挨骂是迟早的事。”徐安摆摆手,无所谓地说。 两人相继走后,徐安转身看向高伟,他这时候已经没有再哭了,正努力地试图把娟儿从马上弄下来。 徐安跑了过去,伸手搭在高伟的肩头,“伟哥,你清醒点,娟儿她已经死了。” 高伟没有回应,反而动作越发粗暴。 徐安很担心,怕高伟弄坏娟儿的尸体,她顺势揪住高伟肩头的衣服。 “伟哥,高伟,我叫你住手啊。” “啊!”回应她的是高伟的一声嘶吼,这吼声似乎像被压抑了许久的野兽,他伸手挡开徐安的手,回过头盯着她,眼睛红红的。 “为什么娟儿会死,为什么!她还那么年轻。”高伟咆哮着,冲徐安举起了拳头。 高细妹见情况不对,立马跑了过来,他伸手抱住高伟高举的拳头,“高伟,小伟,你冷静点,不是都说了嘛,娟儿的死完全是个意外,那是意外,什么是意外你懂吗?” “不,不是意外,就是我害死她的,你打我吧。”一颗泪水滑落脸颊,徐安没有躲,她扬起脖子,闭上了眼睛。 高伟一把甩开高细妹的束缚,他泪流满面,嘴唇上满是被牙咬出的血印子,鲜血淌了满嘴,“在林府的那些日子,一直都是娟儿照应我,她无微不至。” “尽管自己忙得不行,每天都要去看看我,她喜欢听我讲寨子里的事。我翻来覆去地说,她就笑眯眯地看着我,那样亲切。” “你知道吗?她跟我说,鸡笼寨是个人杰地灵的好地方,想随我一起回鸡笼寨。我都打算好了,来年春天,我就向她提亲。” 一大段话说完,高伟泣不成声,拳头却轻飘飘地落在身侧,他问:“徐安,你说……她会愿意嫁给我吗?” 徐安没想到他俩的感情竟会这般深厚,再次看向娟儿冰冷的尸体,她哽咽地说不出话,只一个劲地点头。 高伟笑笑,“我就知道,她肯定愿意嫁给我。我们都商量好了,到时候成了亲,我就跟她回京城……” 他絮絮叨叨地转身,小心翼翼地抱住娟儿的尸体往下拉。 这一次,徐安没有再说什么,一股无法言喻的心痛感袭来,她双手捂住胸口,窒息感越来越强烈,浑身抑制不住地开始颤抖。 高细妹发现了她的不对劲,“徐安,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在倒下的瞬间,她看到好多人朝自己跑来,沐宇、林萧、阿布拉、林墨九和覃默。 第173章 我就知道,你会来 高细妹生气地一拳挥向高伟,徐安很想拦住他,却发现自己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随后便坠入了无边的黑暗。 迷迷糊糊地醒来,她发现自己躺在温暖的被窝里,身边还传来阵阵哈气声。 刚一睁眼,就发现床边搭着一只黑色的大狗头。这一下,吓得徐安差点又一次晕过去。 一人一狗对视许久,随着门帘被掀开,一道轻柔的呵斥声传来。 “煤球球,你怎么又把脑袋放上去了,给我下来,搁床边趴着。” 是芳嫂子,她手里端着托盘,见徐安眼睛已经睁开,立刻加快脚步走过来。 “哎呀,你醒啦,咱俩可是有阵子没见了,还认识我不?” 徐安轻轻唤了声:“芳嫂子。” “诶……” 芳嫂子笑眯眯地应了声,见她要起身,立马放下手里的托盘,扶她起床。 徐安坐好后,定定地看着芳嫂子,“您怎么在这儿?” 芳嫂子端起瓷碗,吹了吹才说:“当家的说镇里受灾严重,这大冷天的,那么多人,柴禾指定不够烧,就招呼兄弟们一起下山送柴来了。” “倒是你……”芳嫂子眯眼打量徐安,“我倒是真没看出来,徐安你,竟然是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而且还是尊贵的相府千金。” 徐安低下头,“我不是故意要隐瞒兄弟们的,只是出门在外,女子的身份多有不便。至于什么相府千金,其实那时候我失忆了,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什么身份。” “你别说了,我懂。” “你懂?”徐安皱眉。 “嗯,懂。”芳嫂子笃定地点头,“还好我跟着来了,不然这一群男人,怎么好照顾你。来,快趁热喝,这是特意为你熬的大骨粥,香着呢。” 徐安喝着粥,一边看向蹲在床边的大黑狗,这狗看起来威风凛凛,坐着比床都高。 一双大黑眼睛炯炯有神地看着粥碗,此时正伸长了舌头口水直淌。 “煤球球。”徐安轻声喊。 煤球球立刻站起身,一条大黑尾巴摇得分外欢实,尽管它一副憨憨模样,徐安还是觉得有点发怵,想起了当初酸枣村村头那条大黑狗。 喝完粥,芳嫂子就端着空碗出去了,临走前让徐安多躺躺,外边凉,别着急出门。 徐安哪里是听话的人,她来是有任务的,既然鸡笼寨的兄弟们没事,她放心了,现在该担心的是另外一个问题。 煤球球见她要下床,激动得直摇尾巴,徐安叹了口气,坐在床边佯装严肃地说:“煤球球,你是一只大狗,不能再随便扑人和舔舔了。” 煤球球似乎是听懂了她说的,后退两步坐下,眼睛亮亮地看着她,发出低沉的叫声。 徐安放心穿鞋,刚站起身,便猛然被扑了一下,她一个趔趄差点没站稳。 刚要开口训斥,就感觉自己的手被湿湿热热的舌头舔过,徐安彻底无语,干脆一把抓住煤球球的嘴筒子,抬手给了它一个大嘴巴子。 煤球球呜咽着往后退,恰在这时,帘子被拉开,沐宇走了进来。 徐安尴尬地放开煤球球,站在原地看着他,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只就是我临走前让周大郎带给你的小狗崽吗?” 徐安点点头。 “这才一年不到,就长得这样大了。”他感慨道。 “是啊。”徐安干巴巴地应着。 沐宇总觉得他俩之间气氛不太对,可一时又说不上哪里不对,张了张嘴,他到底没有说出口。 “煤球球,你去哪里?” 许是受不了这尴尬的气氛,煤球球走到门边,用鼻子顶开门帘。 徐安大喊一声,煤球球还是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她要去追,沐宇一把拉住徐安的胳膊,“这里这么危险,你为什么要来?” “那个……”徐安想了想,没有说出自己是鸡笼寨三当家的事,她正纠结找个什么借口。 沐宇却先开口了,“是因为担心我吗?我就知道,你心里一直有我。” “额……就算是吧。” 沐宇皱眉,“什么叫就算是吧,我想听听你的想法,还有……我打算……” 他的话被打断,门帘被从外面大力掀开,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阳光有些刺眼,徐安下意识用手挡住眼睛。 “徐安,哈哈哈!还真是你啊。” 这粗犷的笑声,不用看,徐安也知道是谁。 “阿布拉,你怎么也在这里。” “哈哈哈!这就说来话长了,走,我们出去说。” “嗯。” 沐宇皱眉,看着两人的背影消失在门帘之后。 阿布拉带她回到自己住的帐篷,这里不似外面的屋子,里面很温暖,还摆放着许多装饰华贵的箱子。 他见徐安打量那些箱子,索性一把掀开其中一个,这里面装满了各色宝石,即便在昏暗的帐篷里,也散发出耀眼的光芒。 徐安从没见过这么多宝贝,惊讶地合不拢嘴,下意识后退一步。 身侧阿布拉却发出一声轻笑,“哈哈哈,果然是圣女,只有你见到这些会后退,若是其他人见了,恨不得全搂入怀中。” “这些,都是要上贡给大梁的?” 阿布拉沉默了一瞬,才道:“是啊,我等只是小国,依附于大国而生。往年也会上贡,只是这次为了赔罪,贡品稍微多些罢了。” “可是,受雪灾影响,牧民的生活……” “唉……”他拿起一块宝石端详,这块石头足有鸡蛋大,焕发着血红色的光芒,一看就不是凡品,“不过是困苦些罢了,总能熬过去,总比丢了性命强。” 说着话,便听见外面传来询问声。 “我们小姐在里面吗?” 是林墨九的声音,徐安内心一颤,知道该来的还是来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走到门帘边,刚好和掀开门帘的林墨九对视上。 “小姐,相爷找你。” 徐安点点头,同阿布拉道别后,跟在林墨九身后离开。 她设想过会面对林萧的怒火和质问,但是却没想过林萧竟然看着自己笑。 没错,就是笑。 书房里光线很足,徐安看得清楚,坐在书桌后的林萧露出和煦的笑容,看向自己的眼神中多了些温柔。 他说:“我就知道,你会来。” 第174章 煤矿 “额……” 这下轮到徐安无语了。 不过,无语之后,认错该有的态度还是有的。 “那个,爹,我知道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嗯。” 林萧笑着点头,绕过书桌走到徐安身边,伸手扶起她。 “既然来了,就好好在衙门里待着,等解决完这里的事,便随我一起回京。” 徐安想起来一件十分重要的事,看着林萧问:“听说你们现在最缺的是柴,若是有了和柴一样可以燃烧,用来煮饭取暖的燃料,是不是就能解决峦山镇的困境了?” 林萧抬眼,仔细端详徐安,把她看得不自觉别过头去,才开口道:“林墨九和我说了,你们在后山发现了煤矿?” 徐安惊讶地转头,看着林萧道:“您也知道煤矿?” “哈哈哈,怎么会不知道,这煤可是好东西,冶铁,制作陶瓷,甚至是取暖都可以用得到。在这之前,我大梁已经陆续发现了两处煤矿,此时正在开采。” 说这话时,他的眼神飘远,似乎想起了曾经意气风发的过往。 “这些,都是我娘告诉你的吗?” 林萧有些意外地看了徐安一眼,“婳儿,你真的什么也不记得了吗?” “额……我……” “行了,你不用多说,我心里有数。” “对了,还有一件事。”徐安犹豫着,不知该怎么开口。 她真的很想问问关于林语婳娘的事,但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见林萧一脸严肃地望着自己,徐安低下头,轻声道:“爹,对不起,娟儿和我一道来的峦山镇,因为一次意外,她……不幸身亡。” 不等林萧开口斥责,徐安迅速接着往下说:“这都是我的错,我已经知道错了,等回去后,我一定亲自去娟儿家请罪。” “唉……”林萧叹息一声,“这件事林墨九已经通报过了,娟儿忠心护主,勇气可嘉,待回去后我让人送些银两去她家就是了。至于请罪,你一个相府千金,万万不可自降身段。” “爹……” 徐安皱眉看着林萧,这番话让她心里有些气闷,怎么说娟儿也是因为自己才会枉死。 不过转念一想,林萧他毕竟是一个土生土长的古代人,尊卑思想根深蒂固,穿越剧看多了,徐安可不敢妄想去改变什么。 不管他怎么说,徐安在心里下定决心。等回了京,她是一定要去登门请罪的,大不了偷偷去。 “你先回去吧,累了一路,好好歇息一阵子,煤矿的事你就不用管了,我自有安排。”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徐安只好轻声应下,转身准备离开。 “等等。” “爹,还有什么事吗?” 林萧笑了笑,一脸欣慰地看着她道:“既然你来了,与二皇子殿下许久未见,不如去拜访一二,记住,万不可失了礼数。” “好,我知道了。爹,若是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从林萧那里出来,徐安打听了一下二皇子的住处,径直去了他所住的房间。 沐涉没在,房门虚掩着,徐安本打算下次再来,却透过门缝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鬼使神差推开房门,徐安惊讶地睁大了双眼,“二哥,你怎么在这里?” 徐安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白凤,他看起来很虚,面色苍白。靠在窗前的小桌上,手里拿着小册子。 似乎是被徐安的突然来访吓了一跳,皱眉剜了她一眼。 徐安大咧咧地走了进去,白凤站起身,恢复了以往清风霁月的模样。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徐安,揶揄道:“不知我该称呼你林小姐呢,还是鸡笼寨三当家徐安。” 徐安尴尬地笑笑,“呵呵呵,都行,你喜欢怎么称呼就怎么称呼,不过虚名而已。” “早就知道你是女子,只是没想到你的身份竟然这么不简单,算我看漏眼了。” “这……不瞒你说,我的真实身份我自己都不知道。要不是林墨九,我这时候估计还开开心心当着鸡笼寨三当家呢。” “呵呵。” 见他笑了,徐安立马赔笑,走到小桌另一侧坐下,“二哥,我有点好奇,你怎么会在这里?” 白凤顺势坐下,把手里的小册子搁在小桌上,“剿灭山匪的时候,我受了点伤,多亏了二皇子殿下,不然今天你就见不到我了。” “你的伤怎么样了?还疼吗?”徐安上下打量他一阵,没看到哪里有伤口,估摸着伤在躯干上。 白凤摇摇头,语气有些无奈,“伤倒是好了许多,不怎么疼了,只是我想回鸡笼寨,他不许。” “啥意思?他不许,二皇子不许?”徐安有些懵,感叹道:“看来他对待伤患挺负责的,这样也好,把伤彻底养好了再回鸡笼寨也不迟。” 白凤轻轻摇头,看着徐安,“你不懂,唉……” “没事的,二哥你就安心在这里养着,等伤养好了,我去帮你说。” 白凤挑挑眉,笑着点头算是应下。 接下来他们聊了一些关于鸡笼寨的话题,得知他们都过得挺好的,徐安也就放心了。 直到离开,那位神秘的二皇子殿下都没有回来,徐安倒是有些好奇,想见见这位有着赤子心的二皇子殿下。 回到自己住的屋子时,便见一个小女孩正殷勤地在房间里铺被褥。 “你是谁?” 徐安站在她身后轻咳了一声。 小女孩约莫只有十三四岁的样子,很瘦,显得一双眼睛格外凸出。 “奴婢小红,是相爷买来服侍小姐的。” 与身材相比,她说话的声音很大,徐安能清楚地看到她在努力地梗着脖子。 “我不用人服侍。” 徐安眼里闪过一丝落寞,她想起了娟儿。 她也是这样,尽管平时说话声音很小,但为了让自己能听清,回话时总是特意提高音量。 小红却吓得跪倒在徐安脚边,诚惶诚恐地说:“小姐,您别这样,我卖身银子都已经收下了,您要是不要我,奴婢……” 说着,她竟然小声啜泣起来,这可把徐安吓了一跳,她连忙蹲下来。 “有什么难事跟我说,你不要哭。” 第175章 乱点鸳鸯 徐安想把她拉起来,这一拉才发现,自己竟然轻轻松松就把她拎了起来。 这也太瘦了吧! 看着她单薄的身躯,徐安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只好一个劲地喊:“唉,你别哭,别哭啊,有什么事跟我说就行了。” “我求你了,别哭啊。” “三二一,不许哭。” …… 这些安慰的话不顶用,小红依旧低着头“呜呜”地哭。 “好了,不哭了,再哭我就真的不要你了。”徐安佯装生气地说。 这招果然有用,小红立马止住哭声,一抽一抽地仰头看着徐安。 徐安板起脸,“你先跟我说说,你是从哪里来的,家里还有些什么人。” 小红点点头,“回……回小姐的话,我是峦山镇大牛村人,屋子塌了,爷爷奶奶和娘都被压死了。爹爹断了腿没钱治,家里还有我弟弟,小姐您要是不要我,他们就要饿死了。” “不是每天都在施粥吗?怎么会饿死。” 小红眼里蓄满了泪水,“爹爹腿断了,弟弟还小,我没用,抢不到粥。不过我干活很厉害的,家里的活我都会干,小姐您就留下我吧。” “好,你别哭,我留你在我身边,但我们迟早是要走的,唉……那时候的事到时候再说。” 徐安知道,林萧把小红买来,是为了宽慰自己,但她们终究是人,不是什么小猫小狗,不可能随便被替代。 一打听才知道,龙头已经领着鸡笼寨的兄弟们回去了,怪不得没见到芳嫂子。 小红很勤快,一刻也不肯停,不过半天时间,便把屋子收拾得井井有条。 吃过饭后,徐安还是决定去会一会这二皇子。 才刚出门,便见到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提着长枪往这边走,身后还跟了一小队士兵,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 小红吓得躲到徐安身后,徐安盈盈一拜,笑道:“二皇子殿下好大的威风,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沐涉看了眼只露出脑袋的小红,将长枪往地上一顿,扬起下巴冲徐安勾了勾嘴角,“彼此彼此,林小姐还是那么的……气度非凡。” 如今见算是见过了,可接下来两人都沉默了,徐安看着他,他也在打量徐安。 小红索性把脑袋缩在徐安身后,不敢露出来了。 “额……” 徐安忍不住开口,“二皇子殿下还有什么事吗?” 谁知沐涉竟然冷哼一声,转身就走,身后的一小队人紧跟着呼啦啦离开,扬起一片灰尘。 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徐安双手环胸,“看来,这位二皇子殿下不怎么喜欢林语婳呀。” 想到林萧竟然还想撮合他和自己,徐安觉得有些好笑。 沐涉离开没多久,沐宇急匆匆出现在门口,身后还跟着覃默。 “徐安!” 沐宇走到徐安身边,小心翼翼观察她的神色,“你没事吧?” 徐安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我能有什么事?” “二哥他一向如此,希望你不要介意。”沐宇低下头解释。 徐安很少见他这样,像个孩子一样,于是起了逗弄他的心思。 硬挤出两滴眼泪来,徐安双手捂住脸,“他好凶哦,我都快被他吓死了。” 沐宇看了覃默一眼,他识趣地退出门外,随后,沐宇一把抱住徐安。 “他一定不知道你已经变了,都是我不好,应该跟他说清楚的,事情太多我给忙忘记了。” “他好像不怎么喜欢我,你知道为什么吗?” 沐宇拉着徐安在凳子上坐下,想了想便道:“小时候你和大哥合伙欺负我,总是二哥替我出头。为此,你们结下不少梁子。” “你知道最大的梁子是什么吗?” 徐安眨巴着大眼睛看向他。 似乎是想起什么好笑的事,沐宇噗嗤一笑,“你还记得吗?当时他得了一只小鹰,亲自喂水喂食,宝贝得不行,结果……” “停,别说了,我知道了。” 徐安满脸黑线,看来这林语婳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怪不得二皇子对自己没有个好脸色。 沐宇望向随风飘动的窗帘,感叹道:“我也没想到,你竟然会发生这么大的改变。” “是吗。” 沐宇肯定地点头,“初见时,我差点认不出你。” 徐安朝他勾勾手指,沐宇把脑袋凑过去。 “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吧。”徐安神秘兮兮地说。 “什么秘密?” “我爹说,二皇子殿下是他瞩意的女婿人选哦。” “什么!” 沐宇腾地站起身,不可置信地看徐安,“这不可能,你别开玩笑了。” “有什么不可能的。”徐安耸耸肩,“不信你自己去问我爹,他亲口跟我说的。” 沐宇看着徐安,似乎是想到什么事,眉头越皱越深。 徐安见他这样,嘴角的促狭的笑容逐渐消失,“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沐宇重新坐了下来,神情严肃地看向徐安。 “这不可能,如果是真的,那他一定有什么别的目的。” 徐安看着他,示意他接着往下说。 沐宇深吸一口气,“你曾经和我二哥的恩怨,林相不可能不知道,他可以选大哥,甚至是我,都不可能选他做女婿。” “说不定他已经忘记了以前的不愉快,还有你知道的,我已经改变了。” “哼,你觉得我二哥像是忘记了的样子吗?” “好像……没有。”徐安被他认真的样子整得不自信了。 “那不就得了。”沐宇伸手覆在徐安的手背,“不过你不用担心,我是不会让你嫁给二哥的。” “我会找机会跟二哥表明心迹,他会支持我的。” “嘁,谁说要嫁给你了,别做梦了。”徐安不是很服气,“唰”地抽回自己的手。 沐宇还要再说,门外响起了覃默的声音,好像有什么事要找他,他应了一声,冲徐安笑笑便开门出去了。 他们走后,徐安一只手撑在下巴上,她在思考林萧这么做的目的。 按照沐宇说的,林萧确实不应该想着把唯一的宝贝女儿嫁给二皇子。 论前途,大皇子、三皇子才是皇位的最佳人选,这样自己的女儿就是将来的皇后,而这二皇子,要么做个闲散王爷,要么做个大将军,完全没有上位的可能性。 第176章 有情况 思来想去也没想明白,徐安干脆不想了,她始终觉得自己不是林语婳,不可能会像个乖乖女一样任由自己的婚姻被老爹安排。 林萧组织人马上山挖煤,很快就运回来许多煤块,这些煤块纯度高,非常适合用来燃烧。 这样一来,取暖和煮饭的燃料有了保障,即便外面天寒地冻,也不至于会冻死人或者饿死人。 解决了燃料问题,灾后重建工作紧张有序地进行,徐安明白,过不了多久她们就该启程回京了。 在此之前,她还想回鸡笼寨看看,如果可以,她希望能把娟儿带回京城,毕竟那里才是她的家,有她的母亲和姐姐。 天寒地冻,徐安裹紧了身上的披风,走在被清理干净积雪的街道上,小红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身上披了一件不怎么合身的兔毛斗篷。 她小心翼翼地提着斗篷下摆,生怕斗篷被溅起的泥水弄脏。 突然,一辆马车疾驰而过,带起的污泥溅了两人一身。 “哎呀!”小红一声惊呼,疼惜地拍了拍斗篷上的泥点子,随后一双大眼睛无辜地看向徐安,“小姐,对不起,我已经很小心了,可还是给弄脏了。” 徐安低头看了眼身上的脏污,深吸了一口气,转身冲那马车喊道:“给我站住!” 马车慢悠悠停下来,阿布拉的头从车帘里伸出来,他戴了顶棕色毛皮帽子,显得整个头特别大。 他一见是徐安,立马咧着大嘴笑起来。 “徐安,怎么是你?”说着,他放下帘子,神清气爽地从马车上跳下来。 徐安转身安慰小红说:“没事,衣服本来就是给人穿的,脏了就洗,没什么大不了的。” 说话间,阿布拉已经来到他们身边,呲着白牙看向徐安,谁知徐安专心同小红说话,一副压根没看到他的样子。 阿布拉疑惑地伸手抓抓额角,凑到徐安跟前再次打招呼道:“圣女大人,你怎么在这里?” 徐安转过头去,不理他,小红悄悄指了指两人身上的泥点子,阿布拉才恍然大悟地一拍脑袋。 “啊,这……是我不对,都怪米亚这小子马车赶得不好,别生气,一会儿我赔你们两件新的。” “你又是打哪儿回来?”徐安总算正眼看向他。 阿布拉眨眨眼,欣喜道:“听说附近有煤矿,我去看了看。” 他无不羡慕地叹息,“中原果然物产丰富,那座煤矿可真大,要是给我们,估计能用到下辈子去。” “可惜……” “可惜什么,草原有草原的物产,中原有中原的资源,只要你们安分守己,便能一直繁荣昌盛。” “也对。”阿布拉收敛了神色,问道:“天气这么冷,你们怎么不在营地里待着。” 徐安看了看他身后的马车,眼珠子一转,笑着说:“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我带你去爬山。” “好啊,我最喜欢爬山了,可惜我们那里只有一望无际的草原。”他原地转了一圈,看向周围,“我们去爬哪座山,饭点前能赶回来吗?” “鸡笼寨。” 听到这三个字,阿布拉脸色一变,不自觉后退了一步。 “怎么了?” “没……没什么,好好的,你上鸡笼寨做什么,那里可是盘踞着山匪。” “山匪已经被剿灭了,不会有危险的。” “难免会有山匪余党……” “不去算了,小红,我们走。” “去去去!谁说我不去了,你等等我,我回去换身衣裳。” 说罢,他快跑往回跑,到门口时还特意叮嘱,“你们等着,我马上就来。” 徐安笑笑,转过身。 “小红,我们走。” “啊?小姐,我们不等等他吗?” “等什么,就这一条路,他有马车,肯定能追上我们。” 果不其然,主仆二人才往前走了没多远,一辆马车就从后头追了上来。 这次车夫提前减速了,是以马车稳稳停在徐安二人身前。 “快上车!” 阿布拉把头伸出来,他已经把厚重的毛皮帽子脱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条民族风的宝石抹额,配着他一头乌黑的小辫子,颇有些特别的异域风情。 爬上马车后,徐安才发现马车里多了两个人。 “二哥,你怎么……”徐安话还没说完,便看到了坐在他身旁的沐涉。 白凤露出温和的笑容,“许久没回家,好不容易有机会,便跟着一道回去看看。” 沐涉坐得笔直,看见徐安也只是冷哼了一声,随即别过头去不再看她。 阿布拉一脸稀奇地看看徐安,又看看白凤,半晌才问道:“咦?你怎么突然多了个哥哥?可是,你们看起来一点也不像。” 徐安尴尬地咳嗽了一声,白凤笑着解释说:“因缘际会,她是我们鸡笼寨的三当家,我行二。” “原来是这样。”阿布拉笑看着徐安,“徐安,你还有多少秘密是我不知道的。” 正在这时,沐涉转过头认真地打量徐安,直把她看得头皮发麻。 徐安低下头,想想自己好像没做什么对不起他的事,随即挺起了腰板瞪了回去。 “看什么看,再看我要收费了。” 这话一出,沐涉不屑地“嘁”了一声,别过头去。 阿布拉一脸宠溺地看着徐安,白凤笑得眉眼弯弯。 米亚赶车的技术还是挺好的,坐在车里基本不怎么颠簸,不过半个多小时,马车便停在山脚下。 望着这巍峨的山峰,阿布拉伸了个懒腰,感叹道:“原来这就是鸡笼寨,果然名不虚传。” 徐安脱掉披风,又帮小红卸掉斗篷,原地做起了热身运动。 转转脖子扭扭腰。 小红不明所以,跟在她身后有样学样,逗得几个大男人忍俊不禁。 白凤看着山顶,眼神中透露些许怀念,他率先走上小道,沐涉紧跟其后。 徐安不甘示弱地跟了上去,阿布拉走在最后面,他吩咐米亚在山脚下就地休息。 走在最后面的阿布拉喋喋不休,看见只山鸡就“哇哇”叫个不停,一会儿嫌前面的走得慢,一会儿团了个雪球“不小心”砸在沐涉头顶。 第177章 大部队上山 爬山是个体力活,徐安有经验,所以一路不怎么说话,闷头跟在沐涉身后往山上走。 一小时后…… 下方传来哀嚎声。 “徐安,还有多久才到啊,我不行了,感觉心脏已经要炸了。” 阿布拉靠在路边的一棵歪脖子树上,随手抓了一把雪塞进嘴里。 小红停下脚步,转身看看他,有些不忍。 徐安双手叉腰,“早就和你说过了,爬山的时候,嘴巴不要多。” 徐安看了看前方,白凤的速度慢了下来,沐涉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遇到比较陡的地方,还贴心地伸手护在他身后,怎么看怎么殷勤。 “啧啧!”徐安嘴角带笑,“看来这两人有情况呀。” “小姐。”小红拉了拉徐安的衣袖。 徐安会意,圈起手朝山上喊:“白二哥,爬了这么久,我们休息一下吧。” “也好。”白凤的气息有些不稳,他说罢准备靠在路旁的岩石上。 才刚靠上去,岩石竟然哗啦啦地往下掉,眼看他就要站不稳,沐涉眼疾手快伸手一拉,将他捞了回来。 徐安嘴角勾起一抹浅笑,这两人怎么看怎么登对呀。 休息了一下,众人的体力都恢复了,尤其是阿布拉,他的体格本来就好,这会儿更是生龙活虎,恨不得第一个爬到山顶。 调整过后,小红反倒是缀在队伍最后头了,徐安要搀着她一起走,她连连摆手拒绝。 “小姐,您先走,我可以的。” 看着她削瘦的身形,徐安心里其实挺不是滋味的。 “小红。”徐安问道:“若是我们过段时间要回京,你愿意跟着一起吗?” 小红惊喜地瞪大眼睛,“小姐,您真的愿意带我走?” “嗯,只要你愿意,可是你的弟弟和父亲……” “他们没关系的。”小红立马接话,“我是说,我可以把我的月钱都寄给他们,等雪化了,他们就能重建家园,过上好日子了。” “这样啊,那好,我就带你一起回家咯!放心,我不会亏待你的。” 小红抬起头,眼圈红红的。 “小姐,您对我太好了。” 上山的队伍猝不及防停了下来,徐安侧头往上看去,随即欣喜地大喊:“伟哥,伟哥!” 高伟也看到了徐安,但他很快别过视线,不太自然地望向别处。 众人侧过身,高伟缓缓往下走,快到徐安身边时,他低着头,打算快速通过。 徐安知道,有些话现在不说清楚,以后的误会只会越来越深。 “伟哥!” 徐安伸腿,刚好挡在山路中间。 高伟这才抬眸看向她,他抱紧了怀里的瓦罐,皱眉说:“你干什么?麻烦让一下,我下山有事。” “伟哥,你还在怪我吗?” “没有,你别乱想,这都是命。” “不,你分明还在怪我。”徐安眼里隐隐有了泪意,“发生这种事,你以为我的心里会好受吗?娟儿于我,就如同亲姐妹一般,夜夜梦回,她仿佛还在我身边。” 高伟看着她的样子,心里有些不忍,刚想伸手拍拍她的肩膀,却看见跟在徐安身后的瘦小女孩。 “她是谁?” 小红被他看得不自然,红着脸往徐安身后躲了躲。 “小姐……” “呵呵!”高伟自嘲地笑笑,他不再多说,伸手推开徐安,加快脚步往山下跑去。 “伟哥!不是你想的那样。” “你站住,听听我的解释行不行!” …… 不管徐安再怎么呼喊,高伟的脚步不曾有一瞬的停顿。 来到山顶的寨落时,众人都已经筋疲力竭,就连一向咋咋呼呼的阿布拉,也没了说话的气力。 沐涉大步走向正中的二层小木楼,须臾,他立在空地上,眯着眼睛打量面前的精致小楼。 “你以前养伤的地方在那边。”白凤伸手指向西边的一间破茅草房。 “哼!” 白凤摸了摸鼻子,不知道自己怎么又惹毛了这家伙。 他转过身,便看见徐安若有所思地望着山下,小红和阿布拉两人是第一回来,正好奇地东张西望。 “那个,我先回房休息了。”一路走来,最累的要数白凤了,他的身体本来就不好,再加上胸口的伤还未愈合,到山顶时,已经是喘息不止了。 说罢,他抬腿走向楼梯入口处。 沐涉不由分说跟了上去,偌大的空地上只留下徐安三人。 “小姐,小姐?” “嗯?怎么了?”徐安回过神来才发现龙威正站在两米开外的地方,一脸好奇地看着自己。 他长高了一些,身上穿了件崭新的棕色皮袄。 “啊,是龙威啊。”徐安转过身,露出大姐姐般和煦的微笑。 龙威歪着头,眨着乌溜溜的眼珠子看着徐安,“你认识我?对了,一定是徐安叔叔告诉你的。” 他一边说,一边走向徐安,期间不住往徐安的脸上瞧,“你和他长得真像,是双胞胎吗?” 徐安抽了抽嘴角,深吸一口气,微微下蹲,笑道:“小龙威,你再仔细看看,我是谁?” 龙威盯着她的脸看了又看,突然好像想到了什么,他瞪大双眼,随即脸颊通红,小声地喊了声:“徐安叔叔?” “对啦,就是我,想不到吧。”徐安双手叉腰,洋洋得意地在他面前转了个圈。 徐安还要再说话,谁知小小男子汉后退几步,竟然一溜烟跑了。 “唉?这是怎么回事,我回来了他难道不应该高兴吗?” “哈哈哈哈!你肯定是吓到他了。”面对徐安的窘境,阿布拉总是适时调侃。 过了一会儿,芳嫂子从屋后走出来,她端着一个筲箕,里面是些白嫩嫩的豆芽。 “快进屋坐坐,早知道你们会上山,大当家整日里念叨着你呢。”她热情地打着招呼,快步走到屋门口,随手推开木质大门。 才坐下不久,龙头风风火火地走进屋,估计是才练完功,大冷天的额头上还挂着汗珠子。 几人寒暄了一阵,徐安提及下山的高伟。 “唉……”龙头苦恼地挠了挠后脑勺,“这小子,不知道怎的,本事没见长,脾气倒是越来越大了。” “怎么回事?” “那日回鸡笼寨,他带了具女尸,说什么要和尸体成亲。他那么年轻,往后的日子还长,我们劝他想清楚,他铁了心谁劝都不听。” “是娟儿,没想到伟哥和她的感情这样深,都是我不好。”徐安红了眼眶。 “拜了堂之后,我们把尸体火化了,高伟带她下山,准备把她葬入祖坟。”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徐安叹了一口气,“本来还想带娟儿回京,既然这样,或许让她在这里入土为安也行。” 第178章 求才 气氛有些沉重,小红默默缩起来,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阿布拉突然站起身,“大当家,我看你这鸡笼寨风景秀丽,不知可否带我游览一番。” “啊……”龙头愣了三秒才反应过来,“对,鸡笼寨别的不说,风景绝对数得上峦山镇第一。” 他看了徐安一眼,“一起?” 徐安回神,见阿布拉正一脸希冀地看着自己,小红紧蹙着眉头,看起来很担心的样子,不由露出释然的笑容。 “当然。” 积雪未化完,由观景台望去,四周一片白茫茫的景象,风很大,吹得徐安的发丝四处飞扬。 她将手拢在袖子里,倚在栏杆上极目远眺。 想当初自己孤身一人,乍见这种盛景,心里满是惊叹和好奇,虽然前路未知,但依旧心生向往。 这才不到一年的时间,自己的身边多了许多人,可那种迷茫的感觉更甚从前。 阿布拉双手撑在栏杆上,把脖子伸得老长,神情激昂。 “我亦游览过不少山川,可未曾得见今日盛景,待到春暖花开时,这处美景不知羡煞多少游人。” “哈哈哈,过奖过奖。” 嘴上这么说着,龙头黑黝黝的面庞不自觉染成了绯色。 …… 不过才说了几句话的功夫,寨子里回荡起芳嫂子的呼唤声。 “开饭了,龙大当家,死哪儿去了!” 随着她的喊声,徐安果然闻到了熟悉的饭菜香味。 龙头正和阿布拉介绍鸡笼寨的风土人情,听到这喊声,面色变得酡红,羞恼道:“这娘们,一会儿回去得好好教训教训。” 徐安笑笑,没打算戳破他。 “龙大哥,回去吃饭吧,我可想念芳嫂子做的炖鸡了。” “唉……好好好,诸位随我来。” 午饭十分丰盛,长条木桌上,几乎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菜。 除了鸡鸭,还有各式野菜山货,更惊奇的,是一道青翠欲滴的青菜。 “咦?这大冬天的,寨子里竟然还有青菜。”阿布拉一直盯着盘子里的青菜看。 徐安也注意到了,不等她问,芳嫂子笑着解释说:“是白二让人搭的棚子,我试着往里头撒了些菜种子,没想到还真的长出了青菜,特意留着等你们上山才炒的,快尝尝看味道怎么样?” 徐安看向白凤,没想到当初自己只是稍微提了一嘴,他竟然还真让人去做了,看来白二哥果然面冷心热。 沐涉毫不客气地夹了一筷子青菜,尝了一口后眼睛都亮了,迅速将筷子再次伸向那盘子青菜。 “我说二皇子殿下,有你这样做客的吗?”阿布拉不甘示弱地抢先。 芳嫂子尴尬地笑笑,“都吃,都吃,还有这清炒豆芽也好吃的。” 谁知这两人其他菜不吃,专盯着青菜夹,青菜本就不多,几下就被夹了个精光。 白凤无奈地看了沐涉一眼,“二皇子殿下若是喜欢,待下山时,我让人把棚里的青菜都拔了送你。” “我也要!”阿布拉咽下嘴里的青菜举手喊道。 白凤扯了扯嘴角,“好,给你们二人分分。” 沐涉吃完后,优雅地擦擦嘴角,看傻子一样地看了阿布拉一眼,轻轻开口,“我不光要青菜,还要这青菜的种植技术。” “这青菜很好种的,就随便撒了一把种子,都没指望它能长出来。”芳嫂子坐下来,爽快地说。 沐涉没有回话,一双丹凤眼,直勾勾地盯着白凤。 白凤放下筷子,“若是你需要,我可以带你去看看我们搭的棚子,你这么聪明,肯定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不,这太麻烦了,我想要你。” 这话一出,桌上所有人都盯着沐涉看,阿布拉更是差点把嘴里的酒喷出来。 沐涉清咳了一声,淡定地解释说:“白二当家足智多谋,正是我军中不可多得的人才,就比如说这出现在冬日里的青菜。若是大力推广,兵士们即便冬日里也能吃上青菜,可缓解许多燥热之症。” “原来是这样,殿下慧眼识英才,白二是我见过最有智慧之人。我早说他一身才华,屈居鸡笼寨可惜了,若是白二能拜入二皇子麾下,定能让殿下如虎添翼。”龙头激动地举起酒杯,遥敬沐涉。 沐涉从容喝下一杯酒,挑眉看向白凤。 白凤低头看着自己面前的碗筷,“恐怕……二皇子殿下,意不在白某的才华。” 徐安咬着鸡腿,暧昧地看向沐涉和白凤。 就连阿布拉,也隐隐感觉到有点不对劲,他用怪异的眼光在沐涉和白凤之间游走。 “二弟,听大哥的话,这是你难得的机会,鸡笼寨不是你该待的地方。”龙头急忙走到白凤身边,生怕他拒绝沐涉的邀约。 到这时,芳嫂子也觉出味来了,她不着声色地走到龙头身边,把他拉回自己的座位。 “去还是不去,由白二自己决断,就你那榆木脑袋,还是别替他拿主意了。” 龙头屁股才沾凳子,立马又站起身,“哎呀,你不懂,白二聪明是聪明,可有时候太聪明看,反而想不通,我得替他做长远打算。” “我……”沉吟了许久,白凤深吸一口气继续往下说:“只是,白某实在难以割舍鸡笼寨。” “你瞧瞧,你瞧瞧,我就知道。”龙头立马炸毛。 “白凤啊白凤,你可要想清楚,男儿志在四方,若是留在鸡笼寨,你一身的才华,满腔抱负就白费了。”他恨铁不成钢地说。 “大哥,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心里有数的。”白凤理了理鬓角乌黑的发丝,他看向沐涉,“二皇子殿下的好意,白某心领了。我习惯了闲云野鹤般的生活,思来想去,就只能辜负殿下了。” 沐涉一直盯着白凤,哪里看不懂他眼里的决然。只是,这样的白凤,也更加让他割舍不下。 “如果我说,一定要让你随我进京呢?你没得选。”沐涉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说出口的话掷地有声。 徐安皱眉看向沐涉,不赞同他这样的做法。 果然…… “白某一介草民,自然没有与殿下作对的资本,若殿下执意如此,白凤仅有一死。” “嘶~”阿布拉惊讶地瞪大了双眼,他不过啃了个鸭翅膀,不明白事态怎么发展成了这个样子。 “白二!”龙头急得不行,恨不得按着他的头,替他答应下来。 第179章 都是误会 “好!很好!还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忤逆我,你是第一个。” 沐涉咬牙切齿地站起身,目不转睛地看着白凤。 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在愤怒之余,他眼底里隐隐流露的希冀。 白凤的面色变得十分苍白,他低垂着眸子,沐涉只能看到他浓密的睫毛。 “沐涉,虽然你身为大梁国二皇子,可也不能这么霸道。”徐安听得直皱眉。 沐涉阴沉着脸色,闻言一个眼刀扫向徐安,那眼神太过犀利,徐安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阿布拉插话,“哎呀,林小姐,这是人家的私事,我们还是不要掺和的好。”他拿起筷子招呼道:“来来来,吃菜,吃菜,今日上山可算是饱了口福咯!” “就算你有权有势,可有些事,终究是你强求不来的。”徐安不甘示弱地继续说。 “是吗?”沐涉再次低头看向白凤。 白凤淡粉色的薄唇紧抿着,听到他的问话,抬起深邃的眸子,轻轻点头。 “呵,呵呵。白凤啊白凤,我对你…摆了,你终归是感受不到。” 龙头抬起头,眼神在两人之间游离,即便是神经再大条,此刻他也隐隐觉出不对劲来。 “什么意思?白二,你同大哥说说。” 这边白凤还未开口,沐涉一甩袖子,转身大步朝门口走去。 众人将奇异的目光投向白凤,白凤依旧直挺挺地坐着,屋外的冷风灌进来,吹得他肩头洁白的狐毛轻轻摇摆。 他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漾起温柔的笑脸,“没什么,只是二皇子殿下耍脾气而已,我吃饱了,先回屋歇歇。” 饭后,龙头把徐安拉到一旁。 “徐安,这是怎么一回事,白二和二皇子,难道……他们……”话还没说完,龙头懊恼地拍拍自己的额头,“早知道是这么回事,当初就不该让二皇子把他带走,这下好了,送羊入虎口了。” “其实,我觉得吧,事情还不是那么严重,他可是征战沙场的二皇子殿下,怎么可能会轻易爱上一个男人,皇家可不会那么开明。” “也对,兴许是我们误会了,二皇子只是把白二当成自己的知己。” 话是这么说,龙头眉间的褶皱却越来越深。 徐安觉得自己应该去找白凤聊聊,循着木质楼梯走上二楼,白凤的房间门是关着的,里面很安静,静得像没人一样。 “是我。”徐安低声说。 “进来吧,门没锁。” 白凤的声音低沉中带了些清冷,显然心情不是很好。 屋子里摆设极为简单,一张木床,没有衣柜,角落里放了个木箱子,靠窗边放了一张长书桌,白凤正低头认真地注视着桌面。 “白二哥,你身子还没好,怎么不在床上躺着?” 看着他欣长单薄的背影,徐安的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白凤闻声转头,借着窗户透进来的光,徐安发现他的眼里满是红色的血丝。 “他走了吗?” 徐安点头,“嗯,听说他自个先下山了,真是没有纪律。” 眼里的失落一闪而过,白凤看着徐安,小心翼翼地问出一个问题。 “三……妹,你觉得……我算是一个有才之人吗?” “怎么这么说,白二哥,我一直觉得你很聪明的。” 徐安走过去,发现书桌上摆着一张宣纸,纸上写了一个大大的“才”字,但最后一笔显然有些犹豫,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是吗?”白凤不确定地反问,“可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自诩博学多才,仍然有所不足。” 原来是这样,徐安心下了然,恐怕自己误会两人的关系了,不光自己,所有人都误会了。 徐安感觉脸上火辣辣的,暗道自己的心思龌龊。 “白二哥,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徐安站到他身边,透过半开的窗户看向外头的雪景。 “从古至今,被称为圣人的人有几个?”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白凤收回目光,看向身侧的徐安。 “我要说的是,世上无完人,我们既然不能与圣人比肩,又何须纠结自己的才智几何。” “这样吗?”白凤错愕地看着桌上的“才”字,露出了然的神色,“我知道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才’。不光如此,还可以通过学习,把别人的‘才’变为自己的‘才’。” “就是这样。”徐安笑得眉眼弯弯,“我就说白二哥聪明吧,一下子就想明白了。” “你呀!”白凤宠溺地看着徐安笑,随后望向窗外,“可是,现在想明白还有什么用呢,估计他这时候已经到山脚了吧。” “你只管放宽心,大不了随我们一同进京,他虽然人品不怎么样,可还不至于那么小肚鸡肠。” “也罢,你们什么时候走,我随你们下山。” 说着,白凤将桌上写着“才”字的纸规规整整地叠好,随手夹在一本书卷中。 “这次上山的主要目的是同大家道别,现在天色还早,不如我们略作休息,就下山去吧。” “这样也好……” 走出房间关上门,徐安赶紧摸摸自己滚烫的脸颊,没想到自己带头磕cp,竟然磕错了。 回想起自己方才对龙大哥“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解释,简直想抽自己的嘴巴。 午后的太阳明晃晃地挂在头顶,天气逐渐回暖,徐安走下楼,找了一圈却没发现阿布拉和小红的身影。 原以为他们在观景台游玩,徐安独自一人走到后头,却发现观景台上一个人影也没有。 “他们都去了哪里?”徐安纳闷地喃喃自语,突然看见半山腰处一群惊鸟飞出。 “原来都去山里抓兔子了,难怪不见人影。” 徐安回想起之前龙威说的,下雪天抓兔子的场景,顿时心痒难耐,这么有意思的活动,怎么能少了她呢。 想到这里,她顺着观景台侧边的一条小路往山下走去。 化开的雪水顺着山路流淌,导致斜向下的小路甚是湿滑,顾不得观察周围情况,徐安专心看着脚下的路。 走着走着,徐安发现了不对劲,因为她听到了隐隐约约的说话声,但那声音似乎不是从鸟惊飞的地方传来的,而是在山的另一侧。 第180章 黑衣人小分队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他们是分成小组来抓野兔的吗?” 就在她纠结该往哪个方向走的时候,小路下方传来了金属撞击的声响,这声响错落有致,不似寻常音。 拨开枯枝,徐安探头往下看,这一看不得了,一小队身着黑衣的蒙面人矮着身形穿梭于林间。 徐安当即皱起了眉,“是刺客?怎么会大白天的上山,或者说是山匪余孽?” 不管是谁,肯定不是什么好人,徐安当即决定往回走,得快点把这个消息告诉龙大哥。 转过身,徐安吓得差点叫出声。 原来不知不觉间,一个黑衣人竟然绕到了自己的斜上方。 那黑衣人见自己行踪败露,索性一个飞跃,跳到小路正中间,居高临下地看着徐安。 “你……你是谁?来我们鸡笼寨做什么?”徐安故作镇定地仰头问道。 黑衣人没有要回答她的意思,闻言眸子一眯,将手缓缓伸向身后。 一股寒意从徐安心里蔓延,她清楚地明白,自己要是不跑,就只能等死了。 “啊!!!” 匕首在冬日的暖阳下泛着莹白的寒光,徐安一个没忍住失声尖叫起来。 没料到徐安突然来这一出,黑衣人显然很愤怒,加快脚步跑向徐安,徐安吓得拔腿就跑。 与此同时,山下的黑衣人也围了上来。 好在这后山徐安来过几回,她快步跑向先前说话声传来的方向。 大雪封山,到处是倒塌的枯木和横亘在林间的荆棘。弯刺划破徐安的皮肤,疼得她眼泪狂飙,黑衣人在身后紧追不舍。 “啊~啊~啊~”徐安一边大哭,一边跑。 心里暗暗把那群黑衣人当成村里的恶犬,可被恶犬追上了大不了被咬一口,要是被那些黑衣人追上了,估计小命难保。 想到这里,徐安克服了心里的恐惧,脚下生风,越跑越快,几乎是连滚带爬。 果然,黑衣人眼看被远远落在身后,徐安一口气没松完,就听身后传来了破空声。 “丫丫的,不讲武德!” 徐安破口大骂,不待她回头查看情况,只见数只利箭从她身侧飞过,再稳稳钉在树干上。 “没办法了,只好蛇形走位。” 徐安一边跑,一边绕过前方的树,好歹躲过了那些箭矢。 渐渐地,身后不再有破空声传来,她大口喘着粗气,打算趁这个机会,与那些黑衣人拉开距离。 跑了没多久,终究体力不支,速度慢了下来,听见身后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徐安心里凉了半截。 “完了,看来这辈子就这么交代了,希望死的时候不会太痛。” 慌则生乱,徐安一个飞跃,落脚点刚好在一块光滑的石头上,只听“咔嚓”一声,骨头裂开的声音清晰无比地传入她的耳中。 伴随着落石与枯叶,徐安从陡坡上疾速滚落,最后身体重重地撞在一棵树的树干上。 “哎呦呦,哎哟哟,痛死我了。” 徐安被摔得七荤八素,不用想也知道身上肯定青一块紫一块了。 她现在多少有些后悔,早知道会这样,当时就不跑了,直接被一刀抹了脖子就不会受这份罪了。 现在后悔也没用了,忍着身上各处传来的疼痛感,徐安睁开眼睛,一眼就看到了快速朝着自己跑来的黑衣人。 “都结束了,希望再睁开眼睛时,能回到属于自己的时代,哪怕是最后再看一眼爸妈也好。”徐安干脆闭上眼睛,在心里默默祈祷着。 “汪汪~汪汪!” 不远处突然传来急促的狗叫声,黑衣人停下脚步,四处张望。 不到片刻,一团黑色从林中窜出,飞扑当先的黑衣人。 徐安不敢置信地睁开眼睛,一眼就看到了如同黑色猎豹一般矫健的煤球球。 它此刻正将那黑衣人压在身下,光滑的黑色皮毛在阳光下泛着油亮的光。 “是狗,哪来的一条大黑狗?”慌乱中传来黑衣人惊愕的喊声,“别管他,先杀了这女的,速速上山。” 当先的黑衣人被煤球球撕咬得“嗷嗷”惨叫,领头的黑衣人反握匕首,快速向徐安跑去。 徐安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准备迎接属于自己的“最后时刻”。 意料之中的疼痛感没有出现,反而听见了黑衣人的闷哼声。 一块巨石自林中飞出,刚好砸在黑衣人胸口,黑衣人被砸得倒退几步,张嘴吐出一口鲜血。 随之而来的,是一抹矫健的身形,一道人影从徐安头顶“飞”过,稳稳落地,挡在徐安和那群黑衣人之间。 “徐安,徐安你怎么样了?”龙头微微侧头,用余光看向倒地不起的徐安。 “龙大哥!你来了。” 徐安激动地抬起头,想站起身,却发现全身都在痛。 尤其是右脚脚踝的位置,她强撑着看过去,发现腿骨已经错位,血水正淅淅沥沥地往外流淌着。 她心里的第一反应,是这辈子完了,以目前的医疗水平,这辈子估计都要拄着拐杖度日了。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哭了起来,“腿,我的腿断了,呜呜呜,好不了了。” “怎么回事?我看看。”阿布拉灰头土脸地从一片荆棘中爬出来,他连滚带爬地赶到徐安身边。 见人来了,龙头不再关注身后的情况,随口安慰一句:“估计是骨折了,别乱动,等大哥解决了这群人领你下山找大夫瞧瞧。” 龙头目光犀利地看向那群黑衣人,“你们是什么人,来我鸡笼寨有何目的?” 他一吹口哨,煤球球从黑衣人身上抬起头,摇了摇尾巴,几个飞跃后停在他身边。 黑衣人纷纷亮出武器,尤其是领头的黑衣人,他眯起眸子,紧紧盯着龙头身后的两人。 “我感受到了杀意,不用解释了,动手吧。” 龙头撸起衣袖,露出饱满紧致的肌肉线条。 不等黑衣人反应过来,他如同一道重锤,直击人群,煤球球紧随其后加入战斗。 仅凭赤手空拳,龙头以一当十,竟将那群黑衣人揍得满地找牙,惨叫声此起彼伏。 首领捂着胸口,靠在后方的一棵树干上,见此情形,不由皱起了眉头。 第181章 跟你走 突然,响起了一声尖利的口哨声,这声音非常刺耳,听得徐安心里十分难受。 只见黑衣人不再与龙头近身缠斗,配合着纷纷往后撤。 徐安暗道不妙,大喊:“龙大哥小心,他们带了弓弩。” 果不其然,在拉开距离后,黑衣人纷纷摸出藏在腰间的便捷式弓弩。 龙头反应及时,立刻闪躲在树干之后,这时候他看向阿布拉和徐安,才发现这两人根本没办法躲。 黑衣人眼见射不中龙头,转移了目标对准徐安和阿布拉。 阿布拉又急又慌,想把徐安拉到树后躲起来,可又怕弄疼她,正急得满头大汗。 “发什么呆,快把她拉到树后!” 龙头一声大吼,阿布拉才反应过来,立马用力将徐安拉起来。 这一下可真够疼的,徐安狠狠咬住自己的嘴唇,双手死死抓住阿布拉才勉强用左脚挪动。 黑衣人可不会等到他们躲好再动手,只听“咻咻……”几声,徐安后背的汗毛都竖起来了,第六感告诉她,自己这次是真的要完了。 阿布拉灵活地一转身,将徐安护在怀里,一个利落的旋转,两人终于转移到了树后。 “呼~好险,不知道这些人是做什么的,怎么就非要置我于死地。”徐安咬牙切齿,感受到嘴里的血腥气,她“呸呸”吐了几大口血沫子。 他们躲在树后,等了差不多三分钟,那些人才停止了射击。 徐安探出头去看,发现那些黑衣人竟然收起弓弩,拉着伤员转身往山下跑去。 龙头从树后跳出来,随手捡起石头往下丢,因着地形优势,好几个人被石头砸中,惨叫不止。 不过,奇怪的是,他们只回头看看,并未有再次进攻的打算。 “好险,什么人嘛这是,看来我鸡笼寨还得加派人手巡山。”龙头骂骂咧咧地转过身。 “徐安,你们怎么样了,没受伤吧。” 徐安疼得龇牙咧嘴,“还好阿布拉反应快,只是我的腿好疼,若是再不去找大夫看看,我可能就残了。” 说着,她抬头看向阿布拉,这才发现他满头大汗。 “阿布拉,你别太紧张了,他们都已经撤了。瞧你,出了这么多汗。” 徐安伸手去帮他擦汗,阿布拉面色严肃地抓住徐安的手,低声说道:“我中箭了。” “什么?” 徐安一时没反应过来,还以为自己幻听了。 龙头快步走到两人身边,刚好接住要倒下的阿布拉,徐安这才看见他身后的短箭。 好像一颗炸雷突然在她耳边炸响,徐安的心像是被被一只无情的大手攥住,再轻轻捏碎,强烈的内疚感涌上心头。 此刻,她的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都是为了我,他是帮我挡的箭,若不是他,这支箭应该插在我的胸口。 “天啦!我到底是得罪谁了,为什么非要置我于死地?阿布拉,你不要死,不是说要带我回草原吗?我跟你走,跟你走。” 徐安泪流满面,她觉得都是自己连累了阿布拉,内心的歉疚无法言说。 阿布拉勉强笑笑,“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记住你说的了。别哭,这样哭哭啼啼的,一点也不像个圣女。就算是死……” 徐安赶紧伸手捂住他的嘴,用祈求的眼神看向龙头。 龙头查看阿布拉的伤口后,深吸一口气,对徐安说:“他的伤势比较严重,必须立刻下山就医,你……” 徐安赶紧擦干眼泪靠着树干站好,“我能行,我在这里等,动静这么大,应该很快就有人来了。” “好!” 龙头不放心地看了她一眼,最后在她希冀地目光下,背着阿布拉转身往山下跑去。 “阿布拉,你要好好的,我不准你死,知道吗?”徐安朝着两人的背影大喊。 阿布拉没有回头,伸手比了个“ok”的手势。 他们走了,寂静的林子里只剩下徐安和煤球球,煤球球蹲坐在徐安身边,一脸好奇地看着她。 徐安索性不装了,两眼一闭,剧烈的疼痛感终于让她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炭盆烧得很旺,时不时发出轻微的炸响声,烛光被风吹得轻轻摇曳,白凤转头看了一眼床上躺着的女子, 似乎是做了什么噩梦,她双眉紧蹙,眼角处一直流淌着泪水,连枕头都被濡湿了一大片。 “唉……”他叹了口气,看向坐在炭盆边纳鞋底的高芳。“芳嫂子,近来鸡笼寨附近可有山匪游荡?” 高芳抬起头,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女子,低头想了许久后才摇摇头,“哪里来的什么山匪,那头的山匪已经全被剿灭了。” “再说,就算是有山匪,不过是这附近吃不上饭的村民,哪里会使弓弩。” 白凤低头沉思,隐隐感到哪里不对,可一时又说不上来。 “嘤~妈妈,我好痛啊。”徐安轻轻摇着头,痛苦地小声呢喃。 芳嫂子担忧地看着昏睡不醒的徐安,“她的脚怕是废了,年纪轻轻的一个女孩子,这让她以后可怎么过哟。” 白凤想起沐涉队里的军医,那位军医医术高明,非常擅长治疗外伤,若是让他看看,说不定还能恢复正常。 “可惜天色已晚,不好下山……” 话还没说完,突然听见外面传来狗叫声。 芳嫂子站起身往窗外看去,“这么晚,莫不是当家的回来了。” 她放下手上的鞋底,准备往外走。 “等等!”白凤突然叫住她,“我去看看,嫂子你陪着徐安。” “外头风大,你的身子还没好,我去吧。” 白凤站起身,快走几步到门边,“我去去就回。” 屋外寒风大作,没有月光,只能看见堆积在角落的雪堆反着光。 煤球球正站在栅栏边往山下狂吠,他小心翼翼地挪动步子,走向围着栅栏的入口处。 还未走到跟前,便见距离山顶四五十米远的小路上,一人正小心护着火把徐徐往山顶走来。 “谁!”白凤随手捡起地上一根柴火棍,提高了声音问。 那人没有回答,重重咳嗽了两声,加快了脚步往山顶走。 “龙大哥,是你吗?” 第182章 再次遇袭 “嗯。” 熟悉的声音传来,身边煤球球立马止住了叫声,越过栅栏往山下跑去。 见果然是龙头,白凤松了口气,打开了栅栏,站在入口处等他。 龙头走得很慢,慢得有些不正常,白凤疑惑地喊:“龙大哥,你受伤了?” “嗯。” 闻听此言,白凤紧了紧狐裘披风,加快脚步往山下跑去。 “大哥,怎么了?”还未到近前,白凤就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血腥气。 借着随风摇曳的火把,白凤勉强看清了来人。 龙头形容狼狈,头发散乱着。 在他的大腿上插着一支箭,肩头也有一支,血水打湿了他半边身子。 白凤赶紧上前扶住他,焦急地问:“怎么弄成这样?” “唉~回去说。”龙头沙哑着嗓音,将重量压在白凤肩头,借着他的力量往上走。 芳嫂子正在门口焦急地来回踱步,见到两人的瞬间便迎了上来,看清楚龙头的状态后,泪水夺眶而出。 “当家的,怎么了这是?” “无碍,受了点小伤。”龙头抬起头,朝她咧了咧嘴。 芳嫂子嗔怪地抬起拳头,终究没舍得捶在他身上,“流了这好些血,还说是小伤,快进屋我仔细看看。” 走进屋,龙头一眼就看见了躺在床上的徐安,他压低声音问:“她怎么样了?” 芳嫂子擦掉眼泪,轻声说:“腿断了,怕是会落下残疾,其他的倒没什么,只有一些擦伤。另外,她好似受惊过度,一直在昏睡。” 两人说话的功夫,白凤打量起龙头身上的伤,两处伤都伤在肉里,弩箭不似弓箭,受创面积小,但没入极深。 腿上的箭看起来是从斜后方射入的,比较浅。 他拿来匕首,割开棉裤,端详了一阵后,直接将箭拔了出来。 “哇!白二你……”龙头痛得青筋暴起,指着白凤不知道说什么好。 白凤拿出一瓶伤药倒在创口处,再用布条缠绕包扎好,血水透了几层后渐渐止住了。 “好了。”白凤转身在盆里将手洗净,拿起那支弩箭递到龙头面前说:“你看,这弩箭乃是精铁打造,所幸没有倒钩,可以直接抽出来。” 说罢,他瞄向龙头肩头的那支箭,“还有一支。” 龙头赶紧坐了下来,双手死死抓住椅子扶手,“好了,你拔吧。” 白凤没有迟疑,动作迅速地把箭拔了出来。 这支箭拔出的瞬间,一小股鲜血喷涌而出,由于离得近,白凤脸上被溅了温热的鲜血,他惊住了,拿着药瓶不知该如何下手。 龙头疼得面色惨白,他咬着牙说:“快止血,要不然血都流光了。” 芳嫂子在一旁急得团团转,见状一把夺过白凤手里的药瓶,撒在他的伤口处。 这粉末状的伤药很神奇,除了开始被冲走掉一部分,剩下的吸附在伤口周围,不一会儿便止住了血。 白凤回过神,赶忙用纱布敷在伤口上,在处理好他肩头的伤口后。 身后响起了徐安虚弱的声音,“龙大哥?你怎么也受伤了?” 三人回过头,高芳和白凤对视一眼,静默无言。 徐安慌忙看向龙头,龙头低着头,不愿与她对视。 仿佛猜到了什么,徐安突然心头一震,挣扎着要起身。 芳嫂子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床边,扶起徐安。 感受到脚踝处传来的痛感,徐安靠坐在床头,她问:“发生什么了?阿布拉呢?” 龙头深吸一口气,当下不再隐瞒。 “我背着他迅速往山下赶,不料快到山脚的时候,突然被袭击了。他们埋伏于林中,弩箭如下雨一般射过来,分明就是想置我们于死地。” “然后呢?”徐安追问。 “他们在暗,我们在明,根本没有办法反击。阿布拉说山下有他的马车,我们只好顶着箭雨,快速往山下跑。” “看样子还是那些黑衣人,他们的目标或许是阿布拉,都是我不好,要是我不领着他们上山,就不会发生这些事了。” 徐安自责不已,泪水逐渐溢出眼眶,“阿布拉呢?你快告诉我他怎么样了。” “唉……他恐怕凶多吉少,下山途中后背又中了一箭,将他送上马车后,本来打算一路送他回营,但他执意让我回来。” “都这个时候了,他还在想着我。”徐安更自责了。 “这阿布拉,倒也算重情重义,只是……不知他哪里招来的仇家。”芳嫂子唏嘘不已。 白凤一直拧眉沉思,突然看向徐安,“不好,他们的目标是阿布拉,看来他今日必死无疑,若是使臣在大梁遇刺身亡,恐怕牵连甚广。” 徐安没想这么多,这时候突然想明白其中关键,后背霎时间冒出冷意。 心,慌得厉害。 她好怕,怕阿布拉会死。 “不行,我得下山,龙大哥……”徐安用祈求的目光看向龙头。 “我也要下山,要快……”白凤斩钉截铁地说。 龙头摸着后脑勺,“这大晚上的,你们又不是大夫,急着下山做什么?” “是啊。”芳嫂子也说:“晚上危险,等明儿个天亮了,嫂子再送你俩下山去。” 徐安一再坚持,龙头狠狠一拍桌子,“罢了,我送你们下山。” “不行,龙大哥你不能去。”白凤指着他的腿,“伤筋动骨一百天,你是鸡笼寨的大当家,当然得镇守在鸡笼寨,万一山上还有流匪,嫂子和侄儿岂不危险,我陪徐安下山。” “对对对,白二哥说得不错,大哥你还是留在山上为好。” “单就你俩下山,大哥不放心啊。尤其是你,徐老三。” 徐安嘴角抽了抽,“徐……老三。” 她攀着床沿,倔强地想要站起身,奈何脚踝处的伤只经过简单的处理,骨头还是错位的状态。 这一站起来,立马传来钻心的疼痛。徐安惊叫一声,重重跌坐回床上。 “要不这样吧,我先下山,把消息送给二皇子殿下,请他务必保护好阿布拉。” 徐安泪眼婆娑,不知道是疼的,还是担心的。 其实徐安真的很想快些下山,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腿很糟糕,说不定真的会断。 一想到可能会治不好变成瘸子,她就感到害怕,万一更严重点,说不定还要截肢。 但是,眼下要以大局为重,阿布拉的性命可以说是危在旦夕。 “好,我在山上等消息。” 白凤迅速收拾好东西,点燃了火把准备下山。 恰在这时,煤球球又冲着山下狂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