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泱泱入怀》 第1章 赴赏花宴 元平二十二年初,刚化冻,京城各处不见一点绿意。 昭宁长公主却在这时候派人给各府女眷送了帖子,邀她们三日后过府赏花。 护国公府二进院的书房内,余清梦从争渡手里接过帖子,翻开看了眼,随手扔到桌子上。 语气冷淡道:“不去。” 争渡低声应了句“是。”拿起帖子转身欲走,被余砚珩喊住:“拿过来我看看。” 争渡走过去,将帖子递给余砚珩。 余砚珩翻开看了一眼,合上帖子,笑道:“泱泱,昭宁长公主毕竟是当今圣上的长姐,皇家的面子还是要给,你要实在不耐烦应付,把余清灵带上,反正她长袖善舞,最喜欢这种场合。” 余清梦闻言朝他看过来,眉头微皱,就差把不情愿写在脸上了,但开口的语气听在余砚珩耳中,与其说是抱怨,不如说是在撒娇:“需要假笑好几个时辰的不是大哥,大哥自然说的轻巧,而且大哥就没想到这场赏花宴真正的目的?” 余清梦前几天就从自己的渠道知道了这场赏花宴的消息,京城刚化冻昭宁长公主就迫不及待的举办赏花宴,目的简直昭然若揭。 昭宁长公主与贵妃交好,贵妃生下的三皇子今年十八岁,还有两年就及冠,但至今还没有正妃。 按理说皇子的婚事不该拖到这么晚,但今上身体不好,眼看着储位之争就在眼前,贵妃一直拖着三皇子的婚事,就是为了给他找一个有助力的妻族。 如果不出意外,这次赏花宴后,三皇子妃就要定下来了。 余清梦的祖父余崇官居从一品镇国大将军,手握三十万余家军,占虞朝总兵力的一半。 且余崇是先皇特封的护国公,享亲王食邑,世代承爵,是与先帝同打江山的开国功臣,先帝在位时间并不长,但对余崇却是百分之百的信任,甚至公开说过‘没有余崇就没有朕的现在’。 余家对于储位之争一直保持中立,今上夺位的时候她祖父就没有参与,这次她祖父肯定也不会参与。 可她祖父不愿意参与,不代表别人不会算计他们家,今上不比先皇有容人之量,他们家的处境本来就不乐观,什么都不做都会被今上忌惮,算计,要是明目张胆的参与到储位之争中,余家的处境只会更加艰难。 他们余家确实要在储位之争与今上猜忌中寻一条出路,但这条路却绝不是三皇子。 她对三皇子半点兴趣也无,但她出身护国公府,光是这一点就足够成为被惦记的理由,恐怕她在贵妃和三皇子心中,是最完美的三皇子妃人选。 余砚珩一直就没打算把妹妹嫁出去,所以没往这方面想,现在经妹妹提醒,也想到了这些,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三日后我陪你一起去。” 余清梦见哥哥担心自己,心头阴翳散了许多,语气也轻松了许多:“算了,去就去吧,这次不成,肯定还会有下次,我就借着这次机会让他们死了这条心。” “而且有人比我们更不希望这婚事成。” 余砚珩闻言首先想到的是今上,随后想到的是其他的皇子或后妃,但还没来得及问出口,余清梦就开口为他解了惑:“太傅。” 余砚珩闻言有些意外:“方启明这个人看似清高孤傲,其实内里有八百道转弯,他怎么会看上三皇子?三皇子这个人狠毒有余,却智谋不足,不堪大任,他不会看不出来。” “不过对贵妃和三皇子来说,太傅的孙女确实也会在他们的考虑范围之内。太傅虽没有什么实权,但方启明这一生桃李满天下,乃天下文人之首。” “今上年轻的时候跟着上过战场,见识过虞朝是怎么夺下江山的,忌惮所有武将世家,贵妃不会不知道,你虽好,但却惹眼,今上不一定会同意,太傅的嫡孙女却不同。” 余清梦闻言笑看了他一眼,转头道:“争渡,把咱们昨天收到的消息给大哥看看。” 余砚珩接过争渡递过来的密信,低头快速阅看,抬头的时候眼里有丝诧异:“太傅的嫡孙女爱慕三皇子?方启明可不像是会依着孙女胡来的人。” 余清梦眼神无波无澜,语气却带了点意味深长:“他自然有依着孙女的理由,他确实是个聪明人,他也未必不知道三皇子的缺点,但现在的问题是,他别无选择。” 余砚珩闻言沉默,今上今年四十一岁,沉迷女色,喜好服食丹药,他自以为他还能活很久,甚至于妄想长生不老,但其实天子近臣心里都清楚,他这副身体熬不了多久。 今上的子嗣倒是挺多的,只是年龄相差过大,十岁以上的只有五位,元后生的大皇子还有陆昭仪生的七皇子早早夭折,现在长成的只有三位。 元后生的二皇子,也就是太子殿下,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弱症,一直病病殃殃的,元后死后就被今上送到了道观养病,几乎所有朝臣都认为这位太子殿下会死在今上前面,没人把他放在眼里,默认他早晚会把储君的位置让出来。 贵妃生的三皇子,虽然有缺点,但优点也非常明显,他有个受宠的母妃,且贵妃身后有日渐强盛的永昌侯府支持。 惠妃生的五皇子,资质平平,也没有得宠的母妃和强盛的外家。 剩下的都是十岁以下的,共十三位皇子,最大的是馨昭容生的八皇子,今年只有四岁,基本没有机会。 这么看来,三皇子是矮子里拔高个儿,要想站队,也确实没得选了。 余砚珩把手里的密信还给争渡,抬头看向余清梦:“三日后真的不用我跟你一起去?” 余清梦摇头:“不用,我明天出府做些安排。” 余砚珩放心下来,点头同意。 第二日一早,余清梦换了身男子装束出门,争渡作小厮打扮随行。 上街后,余清梦直奔揽华楼而去。 揽华楼是京城最大最热闹的酒楼,一楼中央位置是圆形戏台,戏台周围是散座,桌与桌之间用屏风隔开,一定程度上保证了私密性。 二楼则是雅间,需得提前预定,三楼则不对外营业,是揽华楼老板私人的地方。 余清梦刚踏入揽华楼,柜台后的管事就快步迎了过来,压低声音道:“公子怎么来了?是有什么吩咐吗?” “上去再说。”余清梦淡声回道。 【女主穿书(胎穿),重生是伏笔,架空,但大部分官职、服饰妆容参考唐朝,也有部分会参考其他朝代,以作者设定为主,前面会描写妆容服饰,因为剧情需要,后面会减少,有武功(会飞檐走壁的那种),有缘相见,祝大家看文开心~】 第2章 见长公主 管事低应了一声,先行一步,引着他们上楼。 到三楼后,管事将他们请进房间,又亲自去倒了茶来,才微微弯腰朝着余清梦行了个礼道:“主子是有什么吩咐吗?” 余清梦给争渡使了个眼色,争渡往前几步,凑到了管事耳边,压低声音吩咐了几句话。 管事低声应了句是,朝余清梦行了个礼告退,转身往外走去。 —— 昭宁长公主府赏花宴当日,余清梦一早被争渡叫起,洗漱后在妆奁前坐下。 争渡微微弯腰站在她前面,对上她眼睛时,微微晃神。饶是朝夕相处十来年,争渡还是会被自家姑娘的容颜惊.艳到,肤白如雪,鲜艳妩媚,水润的眸流转间勾魂摄魄,非常有冲击力的美。 她定定神,着手将厚厚的脂粉铺满自家姑娘的面颊,脂粉掩盖了清透无暇的面容。 欧鹭给她梳了个交心髻,前面戴金丝镂空凤形冠,后面花钿满头,中间穿插着钿头钗与步摇,活脱脱一个行走的首饰架子。 争渡在欧鹭做发髻的时候给余清梦画了一双涵烟眉,眼尾加深下垂,做完这些,余清梦眼眸间的灵气散了大半。 争渡和欧鹭又从专为赴宴准备的衣橱内,翻出一套衣裳,上身是团花深绿衫子,下身是折枝花纹红裙。 红配绿,满头金饰,再加上一个本就不适合她的妆容,十分的容貌也被压到了六分。 余清梦打量了一下镜中人,满意的勾了勾唇角。 她这边刚准备往外走,外面就传来少女娇俏中带着点尖利的声音:“日暮,大姐姐怎么还是这么拖沓?去长公主府上可不能迟了,不然会被人说我们护国公府的姑娘不懂规矩。” 日暮回话的声音平淡无波,却能噎死人:“二姑娘,我们姑娘心里有数,不知道二姑娘在急什么?帖子上又没您的名字。” 余清梦听到这话低笑一声,转身又坐了回去。 争渡跟欧鹭对视一眼,也不催,想也知道,二姑娘现在肯定气的要死,却只能憋着,不敢再多说什么。 争渡又把空了的茶杯添上茶,余清梦看她一眼,慢悠悠的端起茶杯喝。 一盏茶的功夫,外面又响起少女的声音,微微提高,比刚才沉稳许多:“大姐姐,清灵来给你请安。” 余清梦站起来朝外走去,争渡打开门,余清灵脸色已经恢复如常。 余清梦目不斜视,淡声道:“走吧。” 余清灵看她不接自己的话,脸上扭曲了一瞬,但很快恢复自然。 她微微垂下头,跟在余清梦后面。 马车已经等在大门外,余清灵本想跟余清梦上同一个马车,争渡微微侧身拦了一下,低声道:“二姑娘,您坐后面那一辆。” 说完也不管她,径自上了车。 余清灵愤恨的咬了下唇,带着婢女去了后面那辆马车。 马车在长公主府停下,余清梦下车后,恰好看到另一辆马车上也下来个姑娘,四目相对,余清梦微笑着朝她点了下头算作打招呼。 对面的姑娘也笑着朝她点了下头。 余清灵此时也从马车上下来了,她在看见那姑娘的一瞬间眼神微亮,往她那边走了两步,行了个礼:“方姑娘。” 方文若回了个礼,语气不咸不淡:“余二姑娘。” 余清灵不在意她的冷淡,还想笑着跟她攀谈,但方文若的眼神已经略过她落在了余清梦的身上。 护国公府的大姑娘不爱参加宴会,每次都是大夫人徐氏带余二姑娘出来,所以她从未见过余大姑娘,刚才打招呼的时候也没有多想,直到余清灵下来跟她攀谈,她才恍然反应过来。 顿了顿,方文若收回打量余清梦的视线,脸上露出个笑,问余清灵:“余大夫人今天怎么没来?” 余清灵笑着回:“大伯母带二哥哥回外祖家了,今日我是跟大姐姐一起来的。” 余清灵说着,眼神向后,落在余清梦身上。 方文若眼神暗了一瞬,果然是她,向来不参加宴会的人,这次却来了长公主举办的赏花宴,看来她也对三皇子有意。 “清灵,该进去了。”余清梦语气淡淡。 余清灵还想跟方文若说些什么,被余清梦打断,眉头轻皱。 方文若笑着挽住余清灵的胳膊,语气也带上了点亲昵:“我们一起进去吧。” 余清灵脸上带上了点欣喜,转头看了余清梦一眼,余清梦沉默着没发表什么意见。 余清灵并不意外余清梦的反应,她这个姐姐私下倒是伶牙俐齿的,但只要有外人在,就变成了锯嘴葫芦,能不说话就不说话。 余清梦落后她们一步进了长公主府,刚踏入院子,就见小路两边摆着各式各样的菊花,颜色跟品种虽然不是很稀有,但胜在新鲜。 从小路走入抄手游廊,又从抄手游廊过二门进入内院,明显开阔起来。 入眼的是一片杏花林,明明是才入春的时节,不知道用的什么办法,花骨朵提前被催开,粉白一片,煞是好看。 穿过占地十几亩的杏花林,入眼就是假山湖水,廊桥连接着好几个亭子,有两个婢女看见他们,快步迎了过来,分别给她们引路。 方文若压低声音,旁敲侧击的打听余清梦的事情。 余清梦置身景色不错的园林中,脚步缓了下来,渐渐落后她们一段距离,但她耳力极佳,方文若以为她听不见,其实她听的一字不落。 不过她不怎么在意,余清灵并不了解她,从她嘴里套出来的东西都是无关紧要的。 婢女引着他们穿过假山湖水,来到花园,姹紫嫣红的花摆在各处,中间的空地上放着一会儿宴饮的席面。 带余清梦过来的婢女给余清梦行了个礼,在问过她的名字后,抬头看了她一眼,脸上的笑容真切了几分:“余大姑娘请跟奴婢来,长公主殿下特意交代过,您来了,要带您去见她。” 余清梦不怎么意外,淡声道:“带路吧。” 婢女领着她绕出了花园的区域,往一处僻静的院子去。 第3章 装模作样 婢女打开院子的门,低声跟余清梦说了句:“余大姑娘请。” 余清梦不动声色的扫了一眼院子的大致情况,表面上看着院子里没有什么人,其实北面那棵树那儿有三道气息,房顶上也有一道气息。 余清梦轻捏了四下争渡扶着她的手,争渡微微低头,扶着她的手紧了紧。 前面的婢女笑着回头催促:“余大姑娘请。” 余清梦微微点头,跟着婢女进了厅堂。 厅堂的主位坐着昭宁长公主,余清梦微微低头,规规矩矩的行礼问安。 昭宁长公主笑着喊她起来,再开口的时候语气带上了点亲昵:“坐吧,我经常听你姑母提起你,她说你懂事乖巧,最是端庄守礼,今日一看果真如此,这规矩学的比我那几个侄女还好。” 余清梦坐下,挺直腰背,保持微笑:“殿下谬赞。” 昭宁长公主跟身旁的嬷嬷对视一眼,眼底深处划过一抹暗芒,但面上的笑还是端得住的。 昭宁长公主:“我记得你幼时经常去宫里陪你姑母,怎么长大了反而不爱去了?” 余清梦半侧身面向昭宁长公主坐着,闻言垂下眼皮,露出个羞涩的笑:“小时候不太懂事,总是爱缠着姑母,后来家里人看我实在是野的不成样子,就把我拘在家里学规矩,故不曾再去。” 昭宁长公主跟身旁的嬷嬷对视一眼,嬷嬷的表情有些僵硬,两个人此时心里想的都是:“这性子也太死板了,年纪轻轻,却一点小女儿家的娇俏都没有,三皇子大概率不会喜欢。” 不过正妃死板点也没什么,端得住也不见得是坏事,最主要是这丫头身后的护国公府。 昭宁长公主想到这儿又露出了笑容:“今日我一见你,就觉得跟你投缘,以后你也别老闷在护国公府里,没事儿多来我这儿走动走动。” 余清梦淡笑着应下。 昭宁长公主觉得余清梦实在是无趣,她都觉得跟她聊天没什么意思,怎么讨男人欢心? 昭宁长公主暗自叹了口气,实在是没什么兴致再跟她说话,就给嬷嬷使了个眼色。 余清梦脸上端着笑,目视前方,当没看见这主仆俩的眉眼官司。 嬷嬷向前一步,行礼后微微弯腰道:“殿下,老奴才想起来,四公主提前打过招呼,让余姑娘来了去找她,几年不见,四公主很想余姑娘这个儿时玩伴呢。” 余清梦面上无波无澜,心里却有点厌烦,她跟四公主素无来往,仅幼时在宫里见过两面而已,这主仆俩就差把算计她写在脸上了。 昭宁长公主却不觉得性子死板的余清梦会有什么多余的想法,她跟余清梦聊了两句,觉得这丫头被教的只知守礼,没什么心眼。 她放心开口:“那余丫头,你就去找四公主玩儿吧,你们年纪相当,四公主又一向是好性子,肯定跟你合得来。” 余清梦笑着应是,走之前还规规矩矩的给昭宁长公主行了礼。 引着她进来的那个婢女又笑着引她出了院子,带着她往来时相反的小路走。 穿过一处垂花门,西跨院又是另一番景象,入目是一片荷花池,现在不是荷花的花期,池子里成群的游着锦鲤。 不同于前面一望无际的湖,这片荷花池不大,岸边种着垂柳,青石板小路顺着荷花池蜿蜒向前。 小路尽头是一片假山,穿过假山,来到一片小花园,花园里摆着各类花卉,姹紫嫣红,甚是好看。 花园正中的位置是一座可供歇息喝茶的亭子,亭子周围用轻纱遮挡,只朦朦胧胧能看见里面坐着一个人。 婢女轻声道:“余大姑娘您请,四公主在里面等您,您的婢女也不必跟进去了,就守在这儿吧。” 争渡微微皱眉,有些担心。 余清梦瞥了争渡一眼:“那你们几个在此等我吧。” 争渡低下头,退后一步,跟欧鹭她们几个齐声应了是。 引路的婢女站在争渡前面,没有注意到最后面的藕花悄然离去。 余清梦缓步朝亭子走去,到亭前,顿住脚步。 轻纱透出的轮廓,离得越近看的越清,里面的人根本不是一个女子。 余清梦的眼底闪过嘲讽,皇家的人真是如出一辙的高高在上,老皇帝当初看上她姑母,问都没问一句,就下了立后圣旨,仿佛能入主中宫,是天大的恩赐。 眼前这位三皇子,也是问都没问她一句,就骗她过来跟他见面,仿佛她是任他挑拣的物件一般。 “余大姑娘怎么不进来?”三皇子盯着纱帘对面似是犹豫的人影,终是忍不住开口。 余清梦深吸一口气,脸上挂上假笑,掀帘进入。 入内先行了礼,然后才问:“三殿下怎么在这儿?四公主呢?” 谢无涯在看见余清梦样貌时,眼底划过一抹失望,再开口时语气里的笑意就淡了许多:“余大姑娘,请坐。” 余清梦坐到他对面,又一次开口问:“三殿下怎么在这儿?四公主呢?” 谢无涯眼里闪过一丝不耐,他就没见过这么不识趣的,他刚才不回答这个问题就是暗示她把这话题揭过去,可偏她是个傻子,非要刨根问底。 谢无涯本想敷衍一下,但又怕这傻子听不懂他的言外之意,还是决定实话实说:“我倾慕余大姑娘已久,所以今日特意借姑母之手,来见余大姑娘一面,想问问余大姑娘的意愿。” 说到这儿,谢无涯停顿了一下,眼睛直直的望进余清梦的眼底:“余大姑娘,你可愿嫁我?” 余清梦被他盯得不好意思,有些慌张的撇过头去,说话都有些口吃:“三、三殿下,我、我……” 谢无涯看着她这副慌得六神无主的样子,眼底深处划过一抹嫌弃,出口的话却刻意放软:“你别紧张,慢慢说,你放心,只要你答应嫁我,我肯定会好好对你,以后我的后院任凭你做主。” 谢无涯看向她的眼神藏着高傲,他觉得他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她没有不答应的道理,他身份高贵,长得也是一表人才,这京城中想要嫁他的贵女数不数胜,余家虽然位高权重,但能嫁入皇家,是他们家族的荣幸。 第4章 我要娶你 只有余秋平那个老不死的不知好歹,他只跟他提了一句要娶他女儿,他就甩袖而去,如果不是他现在羽翼未丰,他就可以跟父皇当年娶当今皇后一般,干脆直接的下一道圣旨,他余家还敢不从不成?哪还用迂回的来征求这个傻子的意见。 余清梦微微垂头,眼睫轻颤,似是因为他的话而害羞,其实她是在等人来。 谢无涯等的不耐烦,刚想说点什么,亭子外面吵闹声起。 “三殿下是不是在里面?殿下,文若求见。” 婢女的声音紧绷:“方二姑娘,三殿下现在不方便见您。” 谢无涯听见方文若的声音,表情明显舒展很多,嘴角也多了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很显然,比起她,他对方文若更满意。 余清梦眼底飞快闪过嘲讽,但依旧不动声色,微微垂头,坐得端正,像是没听到外面的声音。 被婢女拦住的方文若越发笃定谢无涯跟余大姑娘在亭子里,本来她的婢女无意间听到公主府的下人私下里谈论三殿下约见余大姑娘,她是半信半疑的,明明殿下几日前还跟她说过,她才是他心目中的皇子妃人选。 她当然知道这场赏花宴的目的,她之前一直以为这是贵妃娘娘的意思,余大姑娘也只是单方面爱慕三殿下,可没想到三殿下竟然真的来见她了。 方文若恼怒于三殿下的朝秦暮楚,心里又很清楚护国公府对于三殿下来说是一个强大的助力,他不可能不心动。 想到这儿,她再开口时,语气难免带了急切:“三殿下,文若求见。” 婢女看一眼身后亭子,又看向眼前的方文若,后背泛起一层层的冷汗,长公主殿下吩咐过决不能让方二姑娘知道三殿下今日见了余大姑娘,可不知怎的方二姑娘竟找到了这里。 要是今日让方二姑娘和余大姑娘碰上,她该怎么跟长公主殿下交代? “方二姑娘,三殿下确实是跟人有要事相商,不方便见您,奴婢带您回宴席那边吧,一会儿该开席了,长公主殿下肯定要见您的。” 方文若眼神渗出冷意,说话的声音也强硬起来:“让开!” 婢女额头都是冷汗,嘴唇都吓白了,慌乱无主下跪下磕了个头:“方二姑娘,您真的不能过去。” 方文若眉头皱紧,根本不在意跪着的人,她现在满心慌乱,她已经求见两次,在外面这么久,三殿下不可能听不见,可他还是没出来,他难道真的要选择余大姑娘了吗? 此时亭子内,余清梦跟谢无涯之间的气氛并不像方文若想的那么和谐,余清梦看谢无涯迟迟不肯出去,很显然还做着享齐人之美的梦,她低声开口,添了把火:“承蒙三殿下厚爱,但婚姻大事,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不能做主。” “三殿下,有句话我刚才站在亭子外就想说了。” 余清梦抬起头,神态端庄神色严肃:“今日长公主殿下宴客,三殿下不该借长公主殿下之名私下与我会面,于理不合,非君子所为。”她就差指着她的鼻子骂他是登徒子了。 但其实他们大虞朝民风开放,男女大防并不严苛,未建立大虞朝前,封地上还出过女郡王。 偏余清梦把这些老黄历翻出来说,不知道是故意气他的,还是护国公府将她教的太过死板无趣。 谢无涯脸色铁青,嘴唇抖了抖,想骂她又生生忍下,气得站起来往外走,到纱帘前又顿住脚步,回头道:“我刚才说的话余大姑娘还是好好考虑考虑,这满京城除了我,还有谁能做余大姑娘的良配?” “考虑好了就让人来长公主府递个信给我。”说完甩帘走了出去。 余清梦脸上的表情瞬间垮了下来,外面响起方文若娇俏中带着点委屈的一声殿下,声调抬高,像是故意叫给谁听。 余清梦手搭在桌边,手指轻轻敲击桌面,这是她不耐烦时的小动作,一般只有在信任的人面前才会显露。 外面的谢无涯刻意压低声音说了一句:“你跟我来。”临走的时候,还警告的看了一眼余清梦的婢女。 争渡几人微微垂头,老实噤声。 谢无涯满意离开,领余清梦过来的婢女脸色难看,匆匆离开去寻长公主。 争渡快步进入亭子,明知道以自家姑娘的身手不会出事,此时看她好好坐着,还是松了口气。 余清梦本想喝口茶压压火,但想到这壶茶被谢无涯碰过,遂放弃。 “那个婢女回去找昭宁长公主了?” 争渡道:“是。” “那昭宁长公主很快就要查那两个给方文若引路的人了,你安排一下,让他们诈死离开。”余清梦低声道。 “奴婢马上就去安排。”争渡应了一声,脚步匆匆的离开。 欧鹭进亭子守着,一炷香的时辰,藕花端着一壶新茶匆匆进入亭子,一边给余清梦倒茶一边压低声音道:“姑娘,刚收到的消息,三皇子跟方二姑娘吵了一架,三皇子扔下哭了的方二姑娘去了昭宁长公主那儿,方二姑娘朝着这边来了。” 余清梦终于喝上茶,心头的烦躁都淡了许多,闻言挑眉问道:“来找我的?” “应该是。”藕花低声应道。 余清梦唇角勾了起来,喃喃道:“事情有意思起来了,本来以为今日来这里,只是暂时解决谢无涯这个麻烦,现在或许可以一劳永逸。” 余清梦瞥了一眼前面假山,低声问藕花:“长公主身边有我们的人吗?” 藕花压低声音道:“长公主身边的一等丫鬟莲花。” 余清梦一边往亭子外走,一边思考。 踏入假山内的小路,她语速很快的下命令:“你去联络她,让她一炷香后,想办法将长公主引到前面那片荷花池,长公主不来的话也没关系,想办法将那些命妇姑娘引过来也行,实在不行多叫几个下人也行,叮嘱她注意自己的安全,事成之后你去找争渡,准备安排她离开。” “是。”藕花应了一声匆匆离开。 第5章 围观落水 余清梦又看向身后跟着她的日暮跟欧鹭:“欧鹭去找谢无涯,就说……”顿了顿,余清梦继续道:“就说我有话要跟他说,带他来找我,要快。” 欧鹭应声离去。 余清梦看向日暮,日暮眉头微皱:“姑娘,我不能离开你身边。” 余清梦不接她的话,淡声道:“你去找余清灵,跟她说我身体不舒服,先回去了,让她代我跟长公主府的掌事嬷嬷说一声。” “确认她说过后,让藕花扮作我,你们两个先走。” 日暮眉头皱紧,还想反驳,余清梦的声音严肃了几分:“听话。” 日暮垂下头去,不太情愿应了一声后离开。 说完这些,正好踏出假山,青石板路蜿蜒向前,荷花池里的锦鲤自由自在。 余清梦脚步慢了下来,挑了一处地方,站到岸边,垂头看荷花池里的锦鲤。 远处响起几道脚步声,余清梦唇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局已经布好,会不会踏进来,就要看她的选择了。 方文若拐过转弯,绕过粗壮的垂柳,才看见站在岸边的余清梦吗,她顿了下,朝余清梦走去。 余清梦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样子,与两人初见时无异,反倒是方文若此时脸色苍白,眼眶微微泛红,看着有些可怜。 方文若语气不善:“余大姑娘现在是不是很得意?” 余清梦似有不解:“方二姑娘何出此言?” 方文若嘲讽一笑:“余大姑娘何必装模作样?” 余清梦在方文若说话时又听到了一道脚步声,脚步声渐近。 方文若还在说:“三殿下天潢贵胄,余大姑娘得他青睐,怎会不得意?” 脚步声在粗壮的垂柳后停下,余清梦不经意间扫了一眼,又看了一眼方文若身后的婢女。 大概是因为来找她,很多话不便被人听见,她只带了一个最信任的婢女。 垂柳后也只有两道气息,是欧鹭跟谢无涯。 余清梦表情不变:“方二姑娘可能是误会了,三殿下确实跟我说过想娶我,但我考虑过了,我跟三殿下并不合适,我对三殿下无意,又何来得意一说?” “我已叫我的婢女去找三殿下,一会儿我会跟三殿下说清楚,方二小姐完全可以放心。” 方文若只听见了余清梦说三殿下说要娶她,而垂柳树后的谢无涯只听见了余清梦说她对他无意。 方文若气得脸色微红,冲动之下想给余清梦点教训,伸手想要推余清梦入池。 而同一时间,谢无涯从树后站了出来,声音阴沉:“你再说一遍!” 一片混乱之中,余清梦往旁边迈了一步,惊愕的看向谢无涯的方向。 方文若本来就是打定了主意要给余清梦一个教训,用了全力,没碰到余清梦,自己却直直的朝着荷花池扑去。 她身后的婢女像是吓傻了,呆在原地一动不动。 谢无涯也吓了一跳,火气都散了几分,快跑两步想要抓住方文若,但余清梦刚才本来就站在岸边,方文若跟她站的很近,没推成她,她自己落下去也就是一瞬间的事。 “噗通”一声,唤回了方文若婢女的神智,她恐惧焦急的尖叫一声:“我们家姑娘不会凫水!” 谢无涯顿了一下,眼神阴沉的朝旁边的余清梦看了一眼,随即跳下去救人。 方文若婢女趴在岸边,焦急的喊她们姑娘。 余清梦跟欧鹭对视一眼,远处传来热热闹闹的说话声:“听说长公主府上的荷花池养了好几种颜色的锦鲤呢。” “是吗?这时节池塘里的锦鲤也是稀罕物,也就在长公主府能见识到了。” 余清梦跟欧鹭往假山那条路匆匆离开,身影隐入假山。 命妇姑娘们的声音越来越近,方文若婢女根本没注意到,她焦急的喊:“姑娘!三殿下!” 命妇姑娘们的声音戛然而止,大家心照不宣的加快脚步朝声音来源走来。 拐过拐角,绕过垂柳,恰好看到了三皇子抱着一位姑娘刚爬上来,两人浑身湿透,三皇子的脸色异常难看,那位姑娘生死不知,她的婢女在旁边哭哭啼啼。 无人的小路,只一个婢女伺候,孤男寡女两个人,还掉进了池塘!很难不让人联想到一些爱恨纠葛。 谢无涯上岸后本想抱着方文若去找长公主,他跟方文若这个样子必然不能让人看见,可没想到一抬头,对面站了一群命妇姑娘。 其中一个命妇赶紧道:“方二姑娘这是不小心落水了?来人,快叫人去请大夫,三殿下,你还是找间屋子先安顿方二姑娘吧,这初春的池水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谢无涯面沉如水,一言不发的跟着引路的婢女走。 昭宁长公主是带着大夫一起来的,她的脸色也不好,来的路上她就已经听说事情始末。 大夫给方文若看过之后,说她受了凉,也受了惊吓,喝几服药就会没事。 长公主身边的嬷嬷已经将命妇姑娘带离了这里,但已经发生的事情,她怎么也堵不住悠悠众口,这事儿最好的办法只能是让三皇子娶方文若为妃。 谢无涯刚换了一身衣服出来,脸色还是依旧难看,此时屋内除了婢女,就只剩他跟昭宁长公主两个人。 昭宁长公主的脸色不比他好看到哪儿去,她跟贵妃关系好,自然知道贵妃属意的是余清梦,不然今日她也不会举办这场赏花宴。 贵妃的意思是,方文若本就对三皇子有意,等他娶了余清梦为正妃,过段时日再纳方文若为侧妃就好。 可现在方文若跟三皇子浑身湿透抱在一起被那么多人看到,他再想娶余清梦为正妃怎么可能? 本朝对于男女大防不太严苛,出了这么件事,方文若倒不至于寻死,可方家也不会放任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三皇子总要给人家一个交代。 “无涯,你今天这事儿做的太冲动,你喜欢方二,大可以直接跟你母妃说,你们俩闹这么难看,于你的名声有碍,要是你父皇知道,还不知道要怎么训斥你。”昭宁长公主思考良久,认为是三皇子不喜欢余清梦,所以才跟方二私下会面,引发争吵,闹成今天这个局面。 第6章 面子天大 谢无涯猛地抬起头,眼神阴沉,嘴唇动了动,终是没说出反驳的话来。 难道他要说余清梦看不上他?他今天已经够丢人了,不想更丢人。 而且方文若跟他浑身湿透被看到,她以后大概率是要嫁给自己的,如果他这时候把余清梦说出来,那会不会牵扯出方文若要推余清梦的事? 要是让人知道他未来的正妃推人反把自己弄进池塘里,他的脸面算是丢尽了。 他现在自然憋屈,但是他也庆幸,庆幸余清梦的婢女找到他的时候,他遣退了下人,独自一人跟她赴约,不然现在瞒都不好瞒。 长公主见三皇子脸色越来越难看,又想起那余大姑娘呆板无趣的样子,缓了语气:“无涯,现在要紧的是尽快跟贵妃说一声,让她求一道赐婚圣旨,你跟方二的婚事不能拖,拖得越久闲言碎语越多,对你越不利。” “好在不能娶余大姑娘,方二也不错,她祖父桃李满天下,还更能让你父皇放心。” 谢无涯自然也知道此事耽误不得,他表情紧绷的站起来,语气阴沉的说:“我现在就进宫找母妃,那些人就拜托姑母了。” 昭宁长公主点头:“放心吧,我会亲自敲打她们一番,她们看在我的面子上,暂时不会大肆宣扬,等过几日赐婚圣旨下来,这事儿也就过去了。” 谢无涯点了下头,转身离开。 —— 来之前余清梦看过长公主府的地形图,揽华楼的掌柜也提前从莲花手里拿到了布防图,此时她带着欧鹭不慌不忙的绕过长公主府的暗卫,来到一处很大但荒凉的院落。 长公主早年间看中了探花郎,那位探花郎乡下老家早有妻室,长公主不管不顾非要嫁给探花郎,还害死了探花郎的原配,探花郎在新婚之夜服毒而去,这处作为婚房的院子继而荒废。 这座院子背靠梧桐胡同,梧桐胡同出去就是闹市,余清梦左右看看,确定没人后,朝欧鹭做了个手势。 欧鹭点了点头,两个人轻巧的翻墙而过。 回到护国公府,余清梦刚沐浴出来,争渡脚步匆匆踏入院子。 欧鹭给争渡倒了杯茶,争渡一口饮尽,缓了口气道:“姑娘,之前那两个人已经安排出京了,莲花不愿意走,她说三皇子根本没有把你也在现场的事情告诉长公主,长公主并没有要查他们的意思。” 余清梦挑了下眉头,倒不怎么意外谢无涯会瞒着,他三皇子的面子比天大,被她拒绝这么件丢人的事儿,他怎么可能告诉别人?别说长公主了,就是贵妃他都不一定会说。 余清梦看向争渡道:“你去给莲花传个信,就说让她小心三皇子暗中查她,如果有危险,立即联系揽华楼送她离开。” 争渡:“是,奴婢这就去。” 今日跟谢无涯接触过,倒是让余清梦对他改观了点,虽然他有着老皇帝一脉相传的傲慢,但也并不是一点脑子都没有,今日这事儿过于巧合,他在气头上自然没有意识到问题所在,等冷静下来,他肯定要派人暗中查探长公主府到底是谁把那群命妇姑娘带去荷花池的。 今日她虽然绝了他娶她的路,却也得罪了他,皇家的人多数傲慢,有人竟然敢看不上他们,以他们的小心眼,肯定会报复,不得不防备。 余砚珩刚踏进妹妹的屋子,就见她手支着脸颊在走神,连他来了都不知道。 他在她对面坐下,伸手敲了敲桌子。 余清梦回神,诧异道:“大哥怎么过来了?今日没上值吗?” “今日外出办了点事,晚点再去点个卯就行,倒是你,去长公主府没受欺负吧?”余砚珩看着余清梦问道。 余清梦摇了摇头,笑道:“谁有那个本事能欺负我?不过我有件事情要跟大哥商量。” “你说。” “谢无涯很快就要娶方文若了,他们两家联姻一成,那三皇子的势力势必会扩大,今日我在长公主府得罪了他,难保他不会在朝堂上给你和爹爹使绊子。”余清梦看着他道。 余砚珩对此不以为意,老皇帝对权利抓的很紧,已经成年的皇子没有一个被他委以重任,连朝堂之事也涉及不深,方启明虽是桃李满天下,现在也肯定不敢明目张胆的给三皇子搭线。 比起这个,他更在意:“你怎么得罪谢无涯了?他欺负你了?” 余清梦听到哥哥关心自己,眼睛里带了笑,脸上的表情也放松下来,解释道:“没有,之前不是跟你说过,今日这赏花宴多半是冲我来的,所以我提前让揽华楼的管事,联系了我在长公主府的人,如果我在赏花宴上消失,就把我跟谢无涯私下会面的事情透漏给方文若。” “后来我又让藕花去告知那两人我跟谢无涯在哪里,那两人在方文若的‘利诱’下,答应给她引路,方文若来闹,我顺势气一气谢无涯,他果然跟方文若走了。” “只是后面的事情,倒不在我原本的计划内。”余清梦把她后面算计方文若落水,谢无涯救她的事情跟余砚珩说了。 余砚珩挑眉:“你怎么知道方文若一定会推你呢?虽然你故意说出谢无涯想娶你的事刺激她,但她也不一定会动手吧?” 余清梦闻言脸上染上笑意,清澈的眼睛愈显灵动:“我确实没有百分百的把握她会推我,但只要有一分的可能,就值得赌一把,赌赢了,能解决一个大麻烦,赌输了,我也不损失什么,不是吗?” 余砚珩愣了一下,随即有些纵容的点了点她,无奈的缓缓笑开。 余清梦敛了笑意,神色又认真了几分:“总之,大哥你要小心谢无涯,我看他这人心眼不大,你私下里也提醒提醒爹爹。” 余砚珩伸手捏了下妹妹还有点婴儿肥的脸,脸色缓和:“知道了。” 余清梦拍了下他的手,瞪他:“余砚珩!你是不是想挨揍?” 余砚珩顺势往后一靠,脸上笑容肆意,端的是清风朗月、翩翩公子,可说出的话却不是那么回事:“泱泱,容大哥提醒提醒你,大哥的轻功比你好。” 第7章 前无古人 言下之意,她想揍他,得追的上才行。 余清梦随手把手边的书扔过去,余砚珩笑着接住。 余砚珩翻了翻,发现妹妹最近在看兵书,眸光渐深。 “祖父还有月余就要回来,你想好怎么跟他摊牌了吗?” 从前他在国子监时,读史书,读到大多数扬名天下的武将都下场凄惨,不是死在战场上,而是死在帝王的猜忌中。 那时他就想过,怎么给自家找一条出路,后来他自认为找到了这条出路。 世家大族,有时候就是想退也身不由己,不能退,就只能迎难而上,他们家不宜再出个武将,所以他决定走科举,做文官,等他站的足够高,那祖父跟爹就可以上奏辞官,归还兵权,安度晚年。 可有一日他从国子监归家,看见妹妹也在读史书,他随口问她,可有什么感悟? 当时尚年幼的妹妹,睁着一双明亮澄澈的眸子道:“感悟没有,倒是看到了血淋淋的现实,我们护国公府的未来风雨飘摇。” 余砚珩愣了一下,张了张嘴,没说出反驳的话。 从那时起,他就知道妹妹的心智才学并不输于他,比他那个空有一身蛮力的傻二弟强了不知道多少倍。 后来他经常回家,经常和妹妹一起学习、探讨功课,他也渐渐从妹妹的口中听出了她对于今上的不信任。 他那时候还对今上存有一丝幻想,觉得他不会对护国公府赶尽杀绝,毕竟祖父这么多年镇守边疆,抵御外敌,从未让敌人踏入大虞朝国土半步,功勋卓着,又是开国功勋,今上总会有所顾忌,所以他一直觉得自己还有时间。 可妹妹却不赞同他的观点,他们俩吵了一架,他说妹妹太过武断。 妹妹说他太过天真。 她那时的话,直到此时还犹言在耳。 “曾经的魏国公府何等的风光?魏国公一手扶持老皇帝上位,可现在不还是落得个门楣凋零的下场?” “大哥以为元后为什么死?你真信她是病故的吗?大哥又觉得元后生的大皇子为什么夭折?现在的太子殿下为什么一出生就体弱至此?” “鼎盛一时的魏国公府沦为魏郡公府,大部分兵权都被收回,难道这还不够让你认清楚坐在龙椅上的那个人是何等的无情无义吗?” “一些模糊的欲加之罪就能让魏国公府落败,那咱们护国公府呢?” “祖父还守在边疆,万一他给祖父安一个通敌叛国的罪名呢?” 余砚珩当时听到这话浑身的血都冷了。 也是从那一刻起,他跟妹妹达成了某种默契。 他替她遮掩她做的事,替她跟爹爹娘亲周旋,给她兜底。 “我还不准备跟祖父摊牌,祖父的性格说好听了是正直不阿,说难听了就是迂腐愚忠,让他知道我做的事,他能亲自把我送去你们大理寺的牢狱中。” 余清梦的话唤回了余砚珩的思绪,他笑了一声,道:“我觉得不会,祖父最疼你,也就只有你能试着让他改一改他的思想。” 余清梦提起这事儿就犯愁,叹了口气:“慢慢来吧。”距离原书中护国公府满门抄斩还有一年多的时间。 余砚珩看妹妹提起这个就心情低落,想着还是哄哄她:“泱泱,明日要不要跟哥哥去明日楼喝茶?” 余清梦怏怏的:“没兴趣,里面的舞姬跳来跳去就那么几支舞,没意思。” “明日楼最近新来了位妖梦姑娘,一舞名动倾城,真的不想去?”余砚珩笑盈盈的逗她。 果然余清梦听到这话眼神亮了亮,来了精神:“真的?你可别骗我。” 余砚珩笑道:“我还能骗得了你?你想知道一个消息的真假还不简单?” 余清梦:“那行,去。” 第二日,余砚珩才下朝用完膳,余清梦就来了。 拽着他就往外走:“大哥你快点,一会儿母亲跟二哥就回来了,被母亲抓到,我就别想出门了。” 余砚珩有些诧异的问:“母亲跟二弟按理说该下午才能回,你收到消息了?” “嗯,母亲那个性子你也知道的,太喜欢跟人较劲,舅舅家的表姐这次成亲,嫁了个各方面都好的如意郎君,舅妈在她面前明里暗里的炫耀,她憋着一口气,急着回来给我挑一个好婆家。” 余砚珩跟余清梦先后上了马车,挑眉问道:“你怎么往外祖家也安插眼线?” 余清梦叹气:“外祖父、外祖母我当然放心,但是舅舅、舅母我怎么能放心?” 余砚珩想起舅舅舅母那势利的性子,也颇有些无奈。 马车停在明日楼门口,身着男装的余清梦跟余砚珩一前一后进去,明日楼的伙计认识余砚珩,迎上来满脸堆笑道:“余少卿您来了,您楼上请。” 明日楼一楼有散座,二楼是雅间,雅间正对着楼下戏台有一扇很大的窗,用纱帘隔开。 其实明日楼的格局跟揽华楼的差不多,只不过经营方向不同,揽华楼是吃饭的地方,偏安静私密,也多用来谈事儿,下面的戏台只有在客人点戏的时候才唱,不然就只是空着。 明日楼则不同,明日楼主要是听曲儿看舞喝茶,是个雅致的娱乐场所。 伙计把他们带到了他们经常来的雅间,又很快给上了茶水点心。 余砚珩叫住要走的伙计:“妖梦姑娘今天上场吗?” 伙计笑道:“上,今日来的大部分贵客都是为妖梦姑娘来的,她一会儿就上。” 余砚珩点了点头,挥了挥手示意他出去。 余清梦掀开纱帘往下看了看,下面坐着一位姑娘在抚琴,听倒是挺好听的,可惜她对此道实在不精通。 她没什么兴趣的收回目光,却恰好看到楼梯那里,谢无涯带着几个人被伙计往楼上引。 余清梦放下纱帘,转头对余砚珩道:“大哥,我有点事出去一趟,一会儿回来。” 余砚珩了解余清梦,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要做的不是什么正经事。 淡声警告:“收一收你那无法无天的性子,这里是京城,不是天高皇帝远的边城,来明日楼的权贵众多,且暗中都有高手保护,被谁抓到都会麻烦缠身。” 第8章 茶楼初见 余清梦俏皮眨眼:“那我不被抓到不就行了?” 还不等余砚珩再说什么,余清梦就脚步灵巧的开门溜了出去。 “泱泱……”余砚珩没喊住她,有些不放心,起身跟上。 只是他打开门,余清梦已经没了踪影。 余清梦出来后,随意找了间没人的雅间,从雅间的后窗户翻身上了房顶。 明日楼后门并不临街,也基本没什么人,她自然也就不担心被人看见,只是显然会蹲房顶的不止她一个人。 她才在房顶上走了一小段距离,就感觉到了前方的几道气息,她顿住脚步,在对面发现她之前,灵巧的翻入脚下的雅间之中。 刚刚在屋顶上没听到这间雅间有气息,此时她自然没有多少警惕心,放松的在桌边坐了下来。 只是她才坐下,就意识到了不对,桌上的茶壶是温热的,两只茶杯分别放在两边,她拿手一碰,茶也是温热的,说明人离开不久,或者…… 她眼神微厉,身体比脑子快,往前低头躲过后面之人一击,后又迅速出腿横扫,被对面轻巧的躲过。 她随手抄起桌上的茶壶当暗器用,朝身后之人扔去,在对方躲避的时候,迅速后撤至门边。 她背靠着门,随时准备逃离,抬头看向刚才与她交手之人,脸上撑起一个友好的微笑:“这位公子,我无意冒犯,只是以为此间无人,才冒昧闯入,不如我们友好协商一下,我赔你点银两,你当没见过我,怎么样?” 那人倚窗而站,高大颀长的身躯挡住了部分从窗外照进来的光,但即使逆着光,余清梦依旧看清楚了他的容颜。 鼻梁高挺,薄唇,浓眉,桃花眼,脸部轮廓偏硬朗,脸色透着不正常的苍白,此时他半垂着眼皮,长长的睫毛落下来,遮住了眸光,让人看不出他的情绪。 饶是此时气氛紧张,余清梦还是在心里感叹了一句:这人长了一副好皮囊。 半盏茶的功夫,对面那人还是没有要开口的意思,余清梦想着自己闯入别人的雅间,主动点是应该的。 于是又开口道:“这位公子,不如这样吧,你今日在这雅间的所有消费,都由我来付,怎么样?” 对面的人终于掀起眼皮看她,余清梦对上他的眼睛一愣,无他,这人生了一双接近于纯黑色的眼睛,对视的时候像是能将人吸进去。 当然,这不是余清梦愣神的关键,关键是这双眼睛辨识度太高,让她想起来原书中对于那人的描写——那位被老皇帝送走,从小在道观长大,后来又平定天下大乱的太子殿下! 他怎么会在这里?今年是元平22年,按理说此时他应该还在道观,表面上是养病,其实暗地里到处寻找那位行踪不定的神医为他解毒。 传言中太子殿下是娘胎里带的弱症,太医预言他活不过二十五,其实根本没有什么弱症,原书中明确写着,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毒。 难道那位神医在京城?不可能!她从四年前就开始找那位神医了,京城又是她揽华楼的大本营,没道理神医到了京城,她不知道。 那他到底为什么而来?原书中有写过太子在元平23年前回过京城吗?她怎么不记得?他不是一直靠眼线探知京城的消息吗? 难道此人并不是太子?只是跟原书中描写的太子长得很像的人?太子的兄弟?难道是五皇子谢无憾? 原书中确实没有描写过谢无憾这个背景板,她来到这里之后,也从未见过谢无憾。 只是这双眼睛,还有这人通身的气质,怎么都觉得跟资质平平的形容很有违和感。 余清梦愣神的时候,谢无倦也在打量她,他没想到他刚送走客人,去里间换个衣服的功夫,屋子里就闯进来一个人,且他最开始没有察觉到她的气息。 他第一时间动手,是觉得这人是刺客,可听她刚才的话,他判断出她确实是误闯。 此时看清楚她的样子,他有些惊讶,能闯入他屋子,不被他察觉到气息的高手,竟然是个姑娘。 虽然她穿着男装,脸上也做了伪装,但不管是身形、神态,亦或是她耳朵上未遮掩的耳洞,都昭示着她是一个女子。 “好,我同意了。”谢无倦走到桌边坐下。 “什么……”余清梦还没从思绪中抽离出来,听到他的话下意识的问了一句,但很快意识到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余清梦把心头思绪压回去,笑道:“既如此……” 谢无倦接话:“我叫伙计领你去。” 余清梦:“……”这是怕她跑了?! 余清梦气不打一处来,她哪里像赖账跑路的了?但她又确实理亏,只能深吸口气:忍了! 每个雅间都会配备一个伙计,只是有的雅间会让伙计站远一点,此时余清梦脸色难看的拉开门,几米开外站着的伙计愣了一下,有些疑惑的挠了挠头,这位公子什么时候进去的? 疑惑归疑惑,伙计还是非常机灵的,看见她出来就笑着迎了过来,问她有什么吩咐。 余清梦话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结账。” 伙计满脸堆笑:“您请。” 余清梦跟着伙计往楼下走,恰好遇见上来的余砚珩,余清梦表情和缓许多:“大哥,你帮我去结账吧。”她凑到余砚珩旁边,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道:“弄坏了点东西,需要赔偿,我还得上去给人赔礼道歉。” 说完她转身又折返回去,余砚珩又没来得及喊住她,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跟伙计说带他去结账。 余清梦折返回去并不是要找刚才那人,她是想去找三皇子,贵妃去请旨赐婚,老皇帝没答应,按理说三皇子现在应该焦头烂额才对,怎么还有心情来这儿听曲儿喝茶? 她笃定三皇子来这里是有事情,她刚才本来是想去听墙角的,只是没想到他带了暗卫,后来她从房顶上下来,又误闯了那个人的雅间。 刚才她从那个人的雅间出来的时候,随意的扫了一眼,他那间雅间旁边的几间都没有伙计守着,大概率是没人的,那三皇子有可能在的雅间,就是顺着这条回廊走到底,拐过去那一排。 第9章 针锋相对 余清梦悄无声息的拐过回廊,一眼就看见站在尽头处的两个人,背靠着雅间的门,浑身紧绷警惕,显然并不是店里的伙计,而是三皇子带过来的暗卫。 她悄无声息的打开旁边雅间的门进去,贴到墙上,试图隔着好几间雅间听见三皇子的声音,但显然,即使她耳力过人,也做不到。 余清梦坐到桌边,有点后悔今天出门什么都没带,要悄无声息的靠近那个雅间基本不可能,毕竟这条回廊一通到底,中间什么遮挡都没有。 顿了顿,余清梦站起来走到窗边,推开后窗看了一眼,这扇窗户下面是一楼的屋顶,但离那间雅间太近了,她也很难保证不被发现。 只犹豫了一瞬,余清梦就上了,大不了被发现她就跑,论轻功,能比她强的不多。 她像只鸟一样轻巧的飞了出去,又沿着一楼的屋顶往三皇子那间雅间靠近。 他在回廊最里面的那一间,那她只要翻进隔壁,就完全可以听见他说什么了。 没多远的距离,余清梦一直紧绷着神经,终于到了那扇窗前,她无声的推开窗,再轻巧的翻进去,小心的将窗户关上。 窗户关上的一瞬间她就察觉到不对了,弯腰后踢,非常熟练的动作。 对方的动作一样熟练,躲开她的后踢,又拿着匕首朝她刺来,余清梦伸手抓住他的手腕,用力一折,对方却顺势卸了力道,反手她的喉咙。 余清梦偏头躲过的同时朝他下腹踢去一脚,明显有些下三滥的招数,却非常好用,对方不得不向后缩身,远离她几步。 几招试探过后,他们双方都清楚他们暂时拿对方没有办法。 虽然有隔壁琴声遮掩,但动静大了还是容易被人发现,只好暂时偃旗息鼓。 也是这时候,余清梦跟谢无倦才又看清对方是谁。 看清楚的一瞬间,双方的心里都冒出一个疑问:她\/他怎么在这儿?! 互瞪对方片刻,两人同时放松,走到桌边坐下。 桌上摆着瓜果点心和茶,显然对方比她先来,还真当来看戏似的安排了这些东西。 余清梦合理怀疑,这人跟明日楼有关系,且明日楼是有密道的。 不然很难解释,他自己悄无声息过来也就算了,毕竟从交手的情况看,他的武功不比她弱,但这些瓜果点心是怎么拿过来的? 心里再怎么怀疑,余清梦面上也还端得住,既然他们两个人的目的一样,且现在不宜动手让三皇子察觉,那暂时的和平相处对他们都有好处。 谢无涯还不知道仅凭桌上的瓜果点心,余清梦就差不多猜到了他跟明日楼有关系,且明日楼有密道。 他现在的想法跟余清梦一样,不管她是出于什么目的到这儿来,现在都不是动手的好时机,被谢无涯察觉到,那他才是惹了麻烦。 他这个身份,比余清梦更怕被谢无涯察觉到。 明日楼本来就是听曲儿看戏的地方,雅间的隔音本就做的不好,再加上三皇子吩咐过,这一条回廊的雅间不准再带人过来,且门口房顶都有暗卫看守,因此他越发肆无忌惮。 本来就有的琴声中夹杂了几声叱骂,叱骂的内容大概是‘不过是个女人而已,等以后护国公府失势,我就让她给我做洗脚婢。’ 护国公府虽势大,但三皇子能带过来一起喝酒玩乐的,一定是他的亲信,因此他们并不怕护国公府,还附和着越骂越难听。 余清梦挑了下眉头,眼睛里寒意翻涌。 谢无倦的脸色也冷了下来,他看不上谢无涯,他跟他那个爹一模一样,自私、狠毒且愚蠢,之前长公主府发生的事情他知道,而且比其他人都知道的多一点,余大姑娘看不上他,他就在这儿诋毁叱骂一个姑娘家,恶心至极。 谢无倦思忖着一会儿要趁着谢无涯喝醉,把他拖到巷子里教训一顿,回过神就察觉到余清梦的情绪不对。 他意识到这些污言秽语,姑娘家听了是会觉得不适,他拿起茶壶,给自己和余清梦都倒了杯茶。 余清梦看到手边的茶,有些诧异的看了他一眼,缓了神色,端起喝了一口。 隔壁的声音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放肆,显然是酒过三巡,都喝多了。 两刻钟过去,谢无涯喝的神志不清,骂到了老皇帝的头上。 “父皇年纪大了,老糊涂了,我不过是想娶个女人而已,他都不肯下旨赐婚,那方二做我的侧妃都勉强,现在我求娶她做正妃,父皇都不同意!” “以后这天下他除了传给我还能传给谁?给那个快死的太子吗?太子说不定比他死的都要早!” 因醉酒有些口齿不清的话,还是吓到了隔壁的所有人,琴音还有附和的说话声都停了下来。 说一个护国公府的小小嫡女他们不怕,但现在三皇子说的可是当今圣上,掌握着生杀予夺的君主,今日但凡他们敢附和半句,传出去都是要诛九族的。 但谢无涯醉的根本没法思考,也不在意地上跪着的一群人,他继续说:“等父皇死了,别说一个方二,这全天下的女人都是我的。” 说完他还呵呵笑了几声,显然已经沉浸在美好的幻想中,过了一会儿,有人大着胆子劝他:“三殿下,您喝多了,我安排人送您回去吧?” “我不回去!你。”谢无涯指着刚才那个弹琴的女子,勾了勾手:“过来伺候我。” 众人松了口气,这屋内的女子本就是他们培养好,带来献给三皇子的,现在这女子能让三皇子不再瞎说话,也是好事一桩。 余清梦听到了自己想听的,也料想醉成一滩烂泥的谢无涯再说不出什么有价值的话,站起来就想离开。 但谢无倦紧跟着她也站了起来,让她瞬间警惕。 谢无倦露出见到她后的第一个笑,虽然很淡,但余清梦确定他是笑了,只是这笑……她直觉没什么好事儿。 果然下一刻,谢无倦就压低声音道:“姑娘,你就想这么走了?” 第10章 心直口快 被叫了声姑娘,余清梦也并不怎么意外,她今日出门做的伪装没怎么用心,被他看出来很正常。 真正让她警惕起来的,是眼前之人说的话,他什么意思?不让她走? 谢无倦又坐回去,给自己添了杯茶,看起来一派闲散放松:“姑娘不交代一下,今日到这里来是为了什么吗?” 余清梦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也坐了回去:“公子想知道我来这里干什么?” 谢无倦淡笑,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余清梦扯了扯唇角:“不如公子先交代一下?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谢无倦挑眉不语。 余清梦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语气从容起来:“隔壁是三皇子这事儿想必公子比我清楚,公子悄无声息的出现在这里,很显然是不想让三皇子发现,三皇子现在虽然不清醒,但没准见到公子就清醒了呢?” 轻飘飘的语气,暗里含了多少威胁,只有当事人知道。 谢无倦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这回脸上是真的露出了明显的笑“姑娘比我想象中的还要聪明。” 他威胁她,她就反过来威胁他,偏偏他还真的被威胁到了,他私下里回京的事,不宜让谢无涯知道。 余清梦微微一笑,毫不谦虚的认下了他的夸奖。 她再次站起来朝窗户走去,这次他没有再拦。 余清梦回到一开始的雅间,开门绕过转角,才算是松了口气。 慢悠悠的回到她跟哥哥的雅间,楼下的妖梦姑娘已经开始跳舞。 余砚珩倒了杯茶往她那边推了推,淡声道:“说吧,去干什么了?” 余清梦的眼神往楼下瞥,眼神亮了几分,回话则敷衍许多:“就是去看了个热闹,大哥,老皇帝不愿意三皇子娶方文若。” 余砚珩并不意外:“咱们这位陛下,还想着长生不老呢,怎么会给已成年的皇子,找一个强有力的妻族?只有贵妃跟三皇子还在做白日梦,又是肖想你,又是惦记方文若。” 底下一舞已终,余清梦收回视线。 来到这儿以后,这算是她唯一的娱乐项目了,好看是真好看,就是只有那几支舞跳来跳去没什么新意,今日这妖梦姑娘可算是跳了支新舞,她刚才被谢无涯恶心到的心情都晴朗了许多。 心情好,脑子都转得快了,刚才没想到的事情,这会儿突然就想到了。 既然那人跟明日楼有关系,那她刚才让她大哥帮她去结账,岂不是暴露了身份? 余清梦在去灭他的口和死不承认之间犹豫,灭他的口难度太大,死不承认行不通,那就只有第三条路了。 她暴露了,那人也暴露了,他们两个人半斤八两,在被威胁与主动威胁人之间,她当然要先下手为强。 余砚珩见妹妹又在走神,也不催她,只慢悠悠的剥了些花生瓜子放到她面前的小碟子里。 余清梦思虑再三,叫伙计拿来了笔墨纸砚,提笔写了封信。 余砚珩对妹妹的动作习以为常,也从不会过多干涉。 离开明日楼的时候,余清梦叫余砚珩先去马车等她,她走向柜台,把手中的信递给明日楼的掌柜:“帮我转交给你们公子。”怕掌柜的没听明白,她还特意强调:“你们明日楼背后的那位公子。” 掌柜的惊的眼睛都瞪大了几分,下意识的朝左右看看,看有没有别人注意这边,刚想说点什么,余清梦却没给他机会,微微一笑,转身离开。 —— 谢无倦回到先前的雅间后,又见了几个人,接近晌午时才有空叫云一去楼下问问,给他这间房结账的人是什么人。 云一很快回来:“掌柜的说,结账的是余少卿。”掌柜的当时听见伙计说要给这间雅间结账还愣了一瞬,伙计不知道,但他是知道的,这间雅间一直是给主子留的,一向不记账。 后来他急中生智,比照着别的雅间算了账。 云一把手上的信往前递了递:“这封信是一位公子给您的,掌柜的说,那位公子跟余少卿一起来,一起走的,应该是余少卿的亲戚。” 谢无倦接过信打开,上面用簪花小楷写了一段话:公子,想必此时你已跟掌柜的打听到我大哥的身份,那以你的才智猜到我是谁应该不难,今日偶遇公子,实属意外。 公子请放心,今日我们一道看了热闹,就算是朋友了,我绝对不会把你是明日楼幕后主子,且偷听三皇子墙角的事情说出去的,今日之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不会有第三人知道。 谢无倦拿着这封看似友好协商实际威胁的信,低笑出声:“偶遇、意外、帮我保守秘密,她倒是有恃无恐,也不怕我灭口。” 沉吟一瞬,谢无倦喃喃笑道:“不怕我灭口,多半是有能自保的实力,余砚珩这个妹妹倒是跟他很像。” 云一低垂着头不说话,谢无倦将纸折了折放到袖子里,淡声吩咐云一:“挑一个合适的时间,把谢无涯给我绑了,揍一顿,不用打死,半死就行。” 云一:“是。” —— 余清梦跟余砚珩刚下马车,就见门房朝着他们挤眉弄眼,余清梦转身就要回去马车内。 “泱泱,你还想野去哪儿?”一道威严的女声传来,余清梦顿住脚步。 余砚珩咳了一声,往前走一步,笑道:“娘,我带泱泱出去喝个茶,您别生气。” 他一边搀着母亲往府里走,一边给旁边杵着的二弟递了个眼色。 但奈何他这完全属于媚眼抛给瞎子了,余砚初要是能看懂他的眼色就怪了。 倒是余清梦知道自己二哥一根直肠通到底的性格,完全没指望他,趁着母亲的注意力在大哥身上,她贴着墙就要溜走。 偏偏余砚初忙帮不上,扯后腿是一流:“妹妹,你去哪儿?” 余清梦生无可恋,语气怏怏:“我哪儿也不去,我跟娘回正堂。” 余清梦认命的走到母亲身后,亦步亦趋的往里面走。 余砚珩抽空回头瞪了余砚初一眼,余砚初被瞪的莫名其妙,挠了挠头,心直口快:“大哥,我惹你了?” 第11章 相看人家 余砚珩颇有些无语,他怎么就有个这么蠢的弟弟? 大夫人徐姝不管他们兄妹之间的眉眼官司,她瞥了一眼余清梦,语气又严肃了几分:“泱泱,有件事情母亲想问问你的意见。” 余清梦一听这语气就知道不好,疯狂给余砚珩使眼色,余砚珩接收到妹妹的眼色,咳了一声开口道:“娘,表妹成亲,你怎么不在外祖家多住几日?” 徐姝看了一眼余砚珩,表情不变:“昨日就已经把你表妹送出门了,我惦记着你们,就起早回来了。” 说话间,已经到了正堂。 余清梦感觉自己今日是难逃一劫了,整个人都蔫了几分。 走进正堂坐下,余砚珩还试图救妹妹于火海:“娘,泱泱这几日功课有些多,刚才她还在回来的马车里说她有几个问题要跟我请教,您要是没什么要紧事,我就带她去书房了。” 余清梦听到这话眼神一亮,刚想站起来走,就听见徐姝道:“坐下。” 余砚珩给了妹妹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直到这时,余砚初才意识到气氛不对劲,张口想说些什么,一时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徐姝:“泱泱的功课可以过几日再做,她又不用去考科举。” 徐姝的眼神落到余清梦身上:“我之前对你的要求太低,想着你年纪小,由着你放纵几年也没什么,可这几日我想明白了,你明年及笄,也要开始相看起来了,等你及笄再开始挑,那好的儿郎都被别人挑剩下了。” “我从你舅母那里拿回来一些画像,你先看看,看上了我再着人打听打听品行,这事儿急不得,但也得早早的准备起来。” 余清梦满脸生无可恋,余砚珩和余砚初倒是听得眉头都皱了起来。 余砚初看不懂大哥的眼色,但跟大哥一样,一向对这个唯一的妹妹宠溺非常。 他们都一致认为,这满京城中,就没有配得上自家妹妹的儿郎。 徐姝身边的大丫鬟已经把带回来的画像都拿了出来。 余砚初没有余砚珩能忍,他一拍桌子站起来,吼道:“我不同意,那些歪瓜裂枣,哪里就配娶我如花似玉的妹妹了?” 徐姝瞪了余砚初一眼,对此见怪不怪,这满京城中,恐怕只有他们家儿子一心想让妹妹在家做老姑子。 别说这俩小的,就连老的,一提到女儿的婚事,也是吹胡子瞪眼的,可这事儿难道传出去好听吗?哪有女儿一直赖在家里不出阁的? 徐姝今日是铁了心的要迈出这一步,她这一生体体面面,没道理到这时候要被人说闲话,尤其是让那个嫂子说闲话,她忍受不了。 “泱泱,过来看画像。” 余清梦无奈的叹了口气。 在她能忍受的范围内,她从来不愿意跟徐氏对着来,没有那个必要。 但是要相看未来夫婿,她实在是没这个心思,不说她现在的婚事被皇家盯着,就是没被盯着,她也从未想过现在嫁人。 原书中,明年护国公府就要被老皇帝陷害通敌叛国,满门下狱。 今年一年她要忙的事情很多,但不包括要跟一个陌生人建立亲密关系。 她要做的事情牵扯到护国公府满门的身家性命,如果她经常跟一个陌生人接触,那难保不会无意间泄露什么。 退一万步讲,那个要跟她议亲的陌生人完全靠得住,那就更不合适了。 她要做的事情成了还好,不成的话,就是诛九族的大罪,她怎么好把一个陌生人牵扯进来? 至于通过嫁人改变护国公府的命运,她更是从未想过,这是最蠢的决定,她还是比较信自己。 “娘,我觉得我现在没有看画像的必要。”余清梦看向徐氏,正色道。 徐姝对上女儿没什么情绪的眼睛,愣了一下,看见她一身男人打扮,心里的火气又升了起来:“我让你来看画像你就过来,你看看你,哪里有一点世家贵女的样子?再看看你表姐,琴棋书画,女工制香样样拿手,你呢?” “琴棋书画你没天分,女工制香你没耐心,就练武起劲,但那是世家贵女该干的吗?” 说到这儿,徐姝缓了语气:“娘也不是逼着你现在就选一个,总要好好看看,一年半载也是有的,但你不能总是这一副抗拒的样子。” “之前长公主府的赏花宴你不是去了?有没有多结交些贵女?未出阁前多交几个手帕交,以后嫁了人才能相互照应,每次有宴会我要带你去,你都找各种理由推脱。” “之前你好几年不在京城,非要去南方住,我都没说你什么,现在你也该野够了吧?” “你爹纵着你,你祖父纵着你,你祖母在世的时候更纵着你,这满府中还有管得了你的人吗?” 余砚珩眉头越皱越紧,低声打断:“娘!我们护国公府难道还养不起妹妹吗?非要把她嫁到别人府上吃苦?” “这事儿您跟爹商量过了吗?我觉得您还是跟爹商量商量再说。” 徐姝看向这个事事都优秀的大儿子,气更是不打一处来:“你还敢拿你爹压我了是吧?我还没说你呢,你也早该娶妻了,我给你相看了那么多世家贵女,你看都没看就拒绝,你难道还能拖一辈子?” 余砚珩语气无奈:“娘,我以为我之前已经跟你分析过利害了,我现在不宜找身份贵重的贵女。” 徐姝沉默一瞬,又很快道:“不找身份贵重的,我给你找几个身份不显的,你总要成家。” 余砚珩有点后悔表妹成亲他没有跟着去了,要是跟着去了,兴许舅母就不敢这么刺激母亲,母亲回来也不会对他们的婚事这么积极。 余砚初看看大哥,看看母亲,又看看妹妹,眉头皱的能夹死苍蝇,但他口才不好,只能硬邦邦的开口表明自己的立场:“娘,我觉得大哥说的对,您应该跟爹商量一下,爹肯定不会赞同妹妹嫁出去的。” 余清梦抽了抽嘴角,很想冲她二哥咆哮,这种事实你知道就行了!不要说出来!你说出来只会让母亲更气! 但显然让余砚初藏着掖着是为难他了。 第12章 夜黑风高 果然这话一出,徐姝更生气了,连带着也开始数落余砚初:“还有你,让你相看贵女你倒是老老实实去了,可你每次都把人家姑娘吓跑算怎么回事儿?” “你们三个没有一个让我省心的。” “夫人这是怎么了?他们几个又惹你生气了?”一道爽朗浑厚的男声从正堂外传进来,很快余秋平行步如飞踏入正堂。 徐姝看见余秋平回来,脸上的神情和缓下来,余清梦三人也偷偷的松了口气。 余砚珩私下里给余清梦递了个眼色:你知道爹今日回来? 余清梦轻微点了下头。 她爹前几日出城巡兵,恰好今日回来,按照她爹的习惯,他一般是巳时入城,马不停蹄的去向老皇帝述职,然后归家。 她一直拖着不吭声,就是在等她爹回来。 果然她爹刚坐下,就开始哄她娘:“他们三个要是不听夫人的话,夫人就罚他们去跪祠堂,不行让我抽他们几鞭子,犯不着因为他们生气,气坏了身子,我多心疼。” 徐姝瞪了余秋平一眼,但脸上已经有了笑模样。 余秋平知道自家夫人气归气,但绝对不舍得打儿女,别说打了,就是让他们跪祠堂都舍不得。 他紧跟着又给徐姝递了个台阶:“我这几日在外面风.尘仆仆的,想回去沐浴休息,夫人陪我一起?” 徐姝看了余秋平一眼,看他确实不修边幅,面容疲惫,哪还顾得上他们兄妹三个,当即喊身边的婢女去准备洗澡水。 等父母离开正堂,余清梦才向后靠进椅子里,吐出一口气。 余清梦回到自己的院子,争渡已经给她备好洗澡水,沐浴后换了身舒服的衣服出来,争渡把刚得到的消息递给她。 余清梦接过来看了一眼,诧异的挑了下眉头:“方启明进宫去找老皇帝了?” 争渡点头:“具体说了什么不知道,但陛下没有召他,是他主动求见。” 余清梦笑了一声:“看来三皇子的婚事还是要成了,方启明都肯拉下老脸去找老皇帝要说法了,老皇帝怎么也不能不给他老师面子。” 余清梦接着往下看:“太子不日就要回京?” 她看向争渡:“消息从哪个渠道来的?” 争渡回:“消息是宫内传出来的,几日前,太子殿下将自己的脉案连同折子递给了陛下,折子写了什么探听不到,但是脉案从尚药局流出,脉案显示太子殿下病重,最多只有半年可活。” “昨日宫里派人去打扫东宫,又安排了好些宫女太监过去。” 余清梦手指轻轻敲击桌子,这是她毫无防备时,思考的下意识表现。 争渡看见后,悄无声息退下。 原书中,那位太子殿下私下里有没有回过京城她记不清了,但这么大张旗鼓的回来,绝对是没有的。 为什么会出现这种偏差?难道这个世界中,不止她一个穿越者?还是因为她的到来,导致了这个偏差? 如果他真的要回来,那她几乎可以确定,今日在明日楼遇见的那个人,就是太子谢无倦! 原来明日楼的幕后主子是太子,怪不得原书中他的消息那么灵通,明日楼跟她的揽华楼一样,来来去去,什么人都有,要探听点消息太容易不过。 可为什么原书中没写这些?还是她来到这里之后,忘记了书中的细节? 余清梦一直觉得,这位原书中最后的胜利者比老皇帝要难缠的多,果然如此。 晌午争渡没敢来打扰她,等到外面天都黑了,争渡有点着急,犹豫几次,还是敲门道:“姑娘,你要不要用点膳食?” 余清梦轻嗯了一声:“争渡,你进来。” 争渡给日暮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去端膳食,然后才推门进去,点燃屋内的烛火:“姑娘,是有什么事情要吩咐吗?” 余清梦点了点头:“一会儿我要出门,你安排一下,别让府里其他人察觉。” 争渡有点为难:“姑娘,夫人回来了,二门处早早的落了锁,看守的婆子也被夫人换了。” 余清梦叹了口气,母亲在家就是这点不好。 “没事儿,我翻墙走,一会儿你安排人把府里的守卫引走。” 争渡:“是,奴婢这就安排人去打听今日的布防。” 日暮很快把膳食端过来,余清梦用过膳后,换了身方便行动的男装,脸上却没做任何掩饰,趁着夜色悄无声息的出了门。 争渡等在垂花门处,压低声音道:“小花园那边的墙临街,一会儿奴婢会将附近的守卫引开,你跟日暮从那翻就行。” 余清梦点了点头表示知道。 争渡去引开守卫,余清梦跟日暮轻巧的翻过墙,奔着揽华楼而去。 揽华楼三楼,余清梦问管事:“知道三皇子的行踪吗?” 管事道:“今日三皇子进了明日楼后,就没再出来。” 余清梦点了点头,又道:“我记得我们揽华楼有个男身女相的人?” 管事点头,不明白姑娘问他干嘛:“确实有这么个人。” 余清梦淡声道:“你把他给我叫来,让他跟我去办件事。” 管事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胜在听话,办事效率高。 很快那人便被带来,看见她时,那人眼睛微亮:“小人陶泽拜见姑娘。” 身在揽华楼,他一直知道他受的是眼前人的恩惠,因此他一直是打心眼里崇敬她的。 余清梦见到陶泽脸上的笑意也浓了几分:“你跟我来。” 陶泽问都不问一句,乐呵呵的就跟着走了。 日暮瞥了他一眼,面露同情。 她以前也是满心崇敬自家姑娘的,虽然现在也还是崇敬,但她现在至少不会被自家姑娘良善的外表所欺骗,不会被卖了还乐呵呵的帮她数银子,眼前人就不一定了。 余清梦带着日暮和陶泽来到明日楼对面的巷子,已经戌时,街上几乎没有行人。 余清梦偏头问陶泽:“认识三皇子吗?” 陶泽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但还是答:“认识。” 余清梦露出个笑:“一会儿他出来,你就故意撞上去,让他看清楚你的脸,随后往这个巷子跑。” 第13章 巷口揍人 陶泽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啊?” 余清梦挑眉:“是我说的不够明白吗?” 日暮语调平稳:“奴婢觉得姑娘说的很明白了,不就是让他去做诱饵,把三皇子引过来嘛。” 余清梦点头:“嗯,日暮说的对。” 陶泽这时候反应过来了:“为什么非得是我?”不就是挑衅三皇子嘛,那换谁来不都一样? 余清梦盯着他看,但不说话,把陶泽看的心里发毛。 日暮熟练的跟余清梦一唱一和:“如果是个男人突然冲撞到三皇子,他身边的人还有暗卫肯定会很警惕,但如果是个穿着男装的女子,那他们会有一种猫捉老鼠的心态,他们会跟上来,慢悠悠的戏耍你,然后再教训一顿。” 陶泽还想问为什么不让日暮去,转念一想,又意识到不太合适,哪有让女子故意去撞一个男子的。 陶泽想通这点,心里对余清梦的崇敬更上一层楼,怎么会有姑娘这么好的人。 “好,我去,三皇子什么时候出来?” 日暮看陶泽那副斗志昂扬的样子,脸上的同情更甚,看吧,陶泽显然都不用她们家姑娘骗,他自己就会想通。 “宫门亥时下钥,快了,你先去明日楼旁边,找个不容易被发现的角落蹲一会儿,等他出门的时候,你假装进门,撞上去。”余清梦道。 陶泽点头:“好。” 一刻钟后,吵吵嚷嚷的声音传来,三皇子那几个跟班先上马车走了,三皇子又过了一炷香,才被两个女子扶着出来。 陶泽风风火火的跑进明日楼,在门口的位置跟三皇子撞在一起,三皇子有两个女子扶着,没有倒地,陶泽跌坐在地上,疼的眼泪都出来了。 三皇子喝的太多,这会儿还有点不太清醒,眯着眼看清楚陶泽的面容后,露出个略显猥琐的笑。 他身边的女子叱喝一声:“大胆!你知道你冲撞了谁吗?还不跪下道歉。” 陶泽又看了一眼三皇子,爬起来转身就跑。 三皇子愣了一下,随即喊道:“别跑,美人儿!你伺候我一次,我就饶了你,怎么样?”说着就要甩开两个女子踉踉跄跄的追上去。 两个女子不敢松手,也不敢违背三皇子的意愿,只能扶着他追。 余清梦对三皇子看上陶泽那张脸意外也不意外,毕竟陶泽是真的长得很漂亮,比很多女子都漂亮,但她没想到还在大街上呢,他就开始发情了。 不过现在也不是想这些的时候,过程跟预想的不一样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余清梦给日暮使了个眼色,日暮点头。 两人戴上早就准备好的面具,隐入巷子暗处,三皇子追过来,发现陶泽就站在那儿等他。 他露出个猥琐的笑,甩开身边两个女人,踉跄的朝陶泽走过来。 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身后的两个女子已经悄无声息倒下,跟过来的四个暗卫刚意识到不对,余清梦和日暮就已经站在他们身后,两只手的手刀同时落下,一人对付两个,完美解决。 陶泽在三皇子走到他面前的时候,露出个笑。 这让三皇子脸上扩大的笑显得更猥琐了,可还不等他有什么动作,麻袋从后套过来,眼前一片漆黑。 日暮熟练捂嘴,余清梦避开他的致命位置,一顿毫不留情的拳打脚踢。 等他晕过去,才和日暮带着陶泽离开。 —— 明日楼内,谢无倦刚靠着软榻眯了会儿,外面就响起了敲门声。 云一在外面道:“主子,三皇子酒醒后离开明日楼,在门口被一人撞到,他追去了对面的巷子。” “我们的人本想找机会在那个巷子动手,但已经有人先一步动手,撞了三皇子那人应该是有人故意抛出的诱饵,他负责把人引过去,巷子里有人在等。” “跟去的人说,等着的那两个人武功极高,三皇子的那四个暗卫都没发现他们就被弄晕,他们没敢跟太近,怕被发现,等他们走了,我们的人去看过,三皇子被人套了麻袋,下手的地方都不是致命地方,但有的疼。” 谢无倦听见云一的话,没来由的就想起了余家那位大姑娘。 之后越想越觉得可能真的是她干的,从他今日两次接触她来看,她胆大心细,武功极高,他都不一定有把握能打赢她。 最重要的一点,她跟谢无涯有仇。 之前不知道她就是余大姑娘,知道她身份后再去回想在雅间内听到的话,他就明白为什么她当时的情绪不对了。 如果有人对他大放厥词,他也不会忍气吞声。 她克制着没有把谢无涯打死,估计是怕惹上麻烦。 谢无倦低笑了一声,余砚珩这个妹妹倒是很有意思。 云一在外面请示:“主子,要通知巡城的守卫吗?” 谢无倦语气懒散:“不用,又不是寒冬腊月,冻不死他,明日自会有人发现,那两个女子送走,他的暗卫也不用管。” 云一:“是。” —— 余清梦还是翻墙回去的,一推开房门,就见漆黑的屋子中,余砚珩坐在桌边。 身后跟进来的争渡点燃烛火,低声道:“姑娘进来的太急,我没来得及说大公子在。” 余清梦摆了摆手示意没事儿,争渡低头退下。 余清梦走到桌边坐下,余砚珩把刚晾好的茶放到她手边,余清梦端起一口喝下。 余砚珩无奈的摇了摇头:“也不怪母亲觉得你不像个世家贵女,我这好茶给你喝都是浪费,牛嚼牡丹,品不出好赖。” 余清梦无从反驳,她反正是喝不出什么区别来。 余砚珩也知道她向来如此,也懒得多说,只是问道:“又偷跑出去干嘛了?” 余清梦:“大哥是怎么知道我又出门了?” 余砚珩看了她一眼,语气波澜不惊:“府里的布防向来由我负责,争渡去引开守卫,我还能不知道?这招你从小玩到大。” 余清梦:“有用就行。” 余砚珩哼了一声:“是对你大哥我有用吧?从小就知道我会给你兜底。” “老实交代,这么晚还出去,是去干什么坏事?让我有个心理准备。” 第14章 殴打皇子 余清梦看他一眼,云淡风轻道:“我把谢无涯揍了。” 余砚珩倒茶的手一顿,随即淡定的将茶往余清梦那边一放,提醒道:“烫,晾一会儿再喝,揍就揍了,他确实欠揍,用不用大哥给你收尾?” 余清梦道:“不用,我都处理好了,不会被找上门来,放心。” 余清梦吹了吹茶,喝了一口才道:“大哥,太子要回京了。” 余砚珩端起茶壶给自己倒了盏茶,眉头微皱:“哪儿得来的消息?” “宫里传出来的。”余清梦把争渡跟她说的又跟余砚珩说了一遍。 余砚珩眉头皱的更紧:“依你看,太子殿下的脉案是真是假?” 余清梦回想起雅间内那个跟她打的有来有回的人:“大概率是假的。” 余砚珩看向妹妹:“怎么说?” 余清梦摇头:“我还没确认过,回头再跟你说。”她还没百分百确定雅间内那个人就是太子,等过几日太子回京,她就能确定了。 如果那人真是太子,那就要做最坏的打算,他不仅提前找到了神医,还提前回了京,那她的布局就要调整了。 余砚珩也没再追问,喝完这盏茶,站起来往外走,临出门之际叮嘱她:“早些睡,下次不要再翻墙出去,想出门去找我。” 余清梦笑应:“好。” 余砚珩从余清梦的院子出来,急匆匆的出了门。 明日楼外,余砚珩敲了敲门,刚把门关上的伙计在屋内道:“贵客,我们已经打烊了。” 余砚珩道:“你把你们掌柜的找来,我有话跟他说。” 伙计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云一就从楼上下来了,拍了下他的肩膀:“你先去休息吧,这里没你的事了。” 伙计愣愣点头,转身回房。 云一给余砚珩开了门,余砚珩在见到云一的刹那,瞳孔微缩,脸色微沉。 云一都在这儿了,太子殿下肯定是回来了。 果然,云一看了他一眼道:“余大公子,主子在楼上右手边第三个雅间等您。” 余砚珩越过他往楼上而去,走到雅间外,刚想抬手敲门,谢无倦的声音透过门板传出来:“进来吧。” 余砚珩顿了下,推门入内。 谢无倦斜倚在睡榻上,睡塌中央位置摆了张小桌,桌上放着棋盘和茶点。 棋盘空空,似乎在等谁来对弈。 谢无倦指了指睡榻另一边:“坐。” 余砚珩走过去坐下,一言不发的看他。 多年不见,仅靠书信来往,余砚珩对谢无倦有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明明昨日才给他递过书信,可是他回来,却并没有要告知自己的意思。 谢无倦看了余砚珩一眼,亲自给他倒了杯他刚泡好的茶,主动解释道:“没告诉你,是因为我昨日亥时才到,赶路的时候匆匆忙忙,你的信我也是今日辰时才看,你在信中提到你妹妹跟谢无涯的事,今日谢无涯在明日楼玩乐,我还去看了一眼。” 谢无倦顿了下,没提他跟余大姑娘在雅间相遇的事。 “我猜到你今晚会来,一直在等你。” 余砚珩面色缓和很多,端起茶喝了一口:“怎么猜到的?” “我早就跟你说过我想回京,只是一直在等合适的契机,几日前我递了折子和脉案进宫,我想着以你的能力,最迟今日你怎么也该收到消息了,你熟知我习惯,我肯定要提前回京部署安排。” “掌柜的跟我说你白日来过,却什么都没问,所以我猜你晚上会再来找掌柜的询问我何时抵达京城,我备了茶和棋等你,赏脸陪我下一盘?” 余砚珩没说自己是从妹妹那里得到的消息,随后才猜到他可能提前回京。 他直觉不想让太子殿下知道他妹妹的事。 况且他还没有把他跟太子的关系告诉妹妹,得找个合适的时机,这事儿……估计泱泱的反应会比较大。 余砚珩边思索边伸手把黑子拿到自己面前,黑子先行,他率先落下一子。 谢无倦笑了一声,随后在棋盘上落下白子。 屋内的熏香快要燃尽,棋盘上的黑白子焦灼对峙,余砚珩开口问道:“你的脉案……” “假的,我不会死。”谢无倦说这话的时候云淡风轻,白子落下,却吃了余砚珩一大片的黑子,局势瞬间改变。 余砚珩盯着盘棋看了一会儿,把手上拿着的黑子扔回去,淡道:“我输了。” 谢无倦笑了一声,一边回收棋盘上的白子一边状似不经意的开口:“今日谢无涯离开,我本想派人给他点教训,但被人捷足先登了,你可知这京城中还有谁跟他有仇?” 余砚珩拿黑子的手微顿,很快又恢复自然:“他那个性情,得罪的人数不胜数,无从猜测。” 谢无倦淡道:“可是敢殴打皇子的,也不多吧?” 余砚珩挑眉看向他:“你怀疑是我?” 谢无倦缓缓一笑:“余大公子是君子,不会做这么偷偷摸摸的事。” 余砚珩听到他说偷偷摸摸,眉头轻皱,只很短暂的一瞬,一直注意着他的谢无倦却看到了。 原本没什么把握,现在试探过余砚珩后,他有九成的把握,今日揍谢无涯的是余大姑娘。 余砚珩不想多谈这事儿,转移话题道:“你提前回京,要是让陛下知道,你会有大麻烦。” 谢无倦当然清楚,他也没想多待:“我明日就会离开,去距离京城最近的清水镇,等谢鸿逸派人去接我回来。” 余砚珩看他都打算好了,放心下来:“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你现在什么都不宜做,等我回来再说吧。”谢无倦道。 余砚珩点头,问他:“再来一局?” 谢无倦笑应:“好。” —— 卯时,余清梦睡的正香,争渡立在拔步床外,小声喊她:“姑娘,姑娘,姑娘……” “什么事?”余清梦的声音透着未醒的暗哑和烦躁。 争渡:“姑娘,贵妃娘娘召见,她宫里的太监总管在正堂候着呢。” 余清梦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偏头看她:“你说谁召见我?” 第15章 贵妃召见 争渡又重复一遍:“贵妃宫里的太监首领刚才突然造访,说贵妃娘娘召见姑娘。” 余清梦从床上下来,一边问她:“现在是什么时辰?”一边道:“快给我准备衣服,叫人去通知母亲,让她先去拖些时辰。” 争渡一边伺候她洗漱一边道:“不过卯时而已,大公子上朝前脚刚走,贵妃宫里的首领太监就来了。” “已经叫人去通知夫人了,管家带话的时候也说,那位首领太监说了不急,让你慢慢来。” 余清梦点头:“叫欧鹭进来给我梳头,你给我化一个跟那天一样的妆。” 争渡出去喊了声欧鹭,余清梦在妆奁前坐下。 争渡跟欧鹭对视一眼,眼睛里多多少少都有些无奈,她们家姑娘明明是如花似玉的年纪,却总是要扮丑。 两个人一通折腾,完事已经是半个时辰后的事情,日暮打开装丑衣服的衣柜,余清梦选了一套深紫色绣金色暗纹的纱裙,上身则是同色绣朱雀鸳鸯纹背子,虽是显贵气的一套衣服,但绝不是余清梦这个还未及笄的少女该穿的。 果然她换上后,老气横秋的衣服显得她像是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儿,不伦不类,再配上她那满头的金银首饰,花钿步摇,更显怪异。 余清梦看了一眼铜镜,满意的勾了下唇角:“走吧。” 争渡跟欧鹭跟在她身后往正堂而去。 大夫人此时坐在正堂内,面上笑着在跟贵妃宫里的首领太监寒暄,其实心里也有些不满,哪有卯时就来人家家里,说要召见人家女儿的? 而且泱泱嫡亲的姑母是皇后,他们护国公府跟贵妃没有任何交集,突然召见算是怎么回事? 余清梦迈入正堂,首领太监站起来笑道:“余大姑娘来了。” 余清梦微笑点头:“让公公久等了。” 首领太监笑的跟朵花似的,语气透着客气:“应该的,应该的,余大姑娘您请。” 余清梦看了一眼大夫人,率先出了正堂。 等余清梦坐的马车消失在视线中,大夫人才朝身边的婢女说:“你去给皇后娘娘送个信,就说贵妃把泱泱接走了,安排个人去下朝的地方等老爷和公子,把这事儿跟他们也说一声。” 大夫人不觉得贵妃敢拿泱泱怎么样,但不怕万一就怕一万,总要防着点。 她希望泱泱找个好婚事,但她所说的好婚事中,可不包括皇家。 他们护国公府有一个嫁到皇家受委屈的女儿,不可能再有第二个。 —— 余清梦入了宫门,下车步行,不动声色的观察周围的环境。 她小时候来皇宫陪过姑母一段日子,对皇宫的布局还算熟悉,只是多年未来,总是会有变化。 贵妃杨氏住在紫宸宫,穿过长长的宫道,又穿过御花园,才到达紫宸宫。 太监首领笑着道:“余大姑娘请在此稍候,奴婢进去请示一下贵妃娘娘。” 余清梦道:“有劳公公。” 太监首领很快进去,又很快出来,满面笑容道:“余大姑娘请。” 进到殿内,余清梦微微垂头,端端正正的朝贵妃行了个礼。 贵妃杨氏盯着余清梦看了一会儿才道:“赐座。” “谢娘娘。”余清梦坐下后,挺直腰背,目不斜视,沉默不语。 杨舒予寅时就被叫醒,她宫内的女官说三皇子被人打了,被打更的发现,上报给了巡城的守卫。 宫门开后,他被送回寝殿,她带着太医去看了,虽说没有大碍,但也是受了罪。 她一想到儿子身为皇子,还有人胆敢对他行凶,就心绪不平,随后她又想到儿子的婚事,方二这个人选还是不够好,如果儿子娶了护国公府的姑娘,身后有兵权支持,谁还敢对他下手? 儿子被打的事自然不能算了,但眼前要紧的是余家大姑娘,方启明来见过陛下了,她要赶在陛下赐婚之前办成这件事。 越想她越坐不住,到了卯时,她干脆趁着上朝的时辰,叫首领太监把余清梦带进宫。 余清梦年纪还小,不管是威逼还是利诱,她都得让她同意这桩婚事! 只是此时见了余家大姑娘,她倒是有点理解儿子为什么喜欢方二了,哪有小小年纪把自己打扮的如此老气,且如此沉默死板的? 这样的姑娘,能讨男人喜欢才是怪事。 再怎么看不上余清梦,杨舒予面上也没显露半分,反而脸上的笑越发慈爱:“余大姑娘平日里喜欢做些什么?读些什么书?” 余清梦规规矩矩坐着,眼皮都不抬一下:“回娘娘的话,我平日里也就是绣绣花,写写字,读的书大多是诗集,都没什么特别的。” 贵妃一开口,余清梦就意识到她对自己还没有死心。 杨舒予眼睛里都带了笑:“我前几日丢了个荷包,那荷包我是用习惯了的,一时还找不到替代的。” 杨舒予这话很明显是想让余清梦接:娘娘不嫌弃的话,我给娘娘绣个荷包。 但余清梦根本不接话,她只是微笑着坐着,仿佛没听懂杨舒予的言外之意。 杨舒予:“……”这丫头是故意的吧? 护国公府的大夫人她也见过几次,那样聪慧灵透的人教养的女儿会连这么明显的暗示都听不出来? 杨舒予眉头轻皱,眼底深处划过对余清梦的不满,沉默一瞬,她决定直说。 不管她是装傻还是真傻,她都要让她答应这事儿:“余大姑娘,你给我绣个荷包怎么样?” 余清梦进入紫宸宫后第一次抬头,贵妃看见她那双眼尾向下的眼睛,心里的不喜又多了几分。 “娘娘,我的绣工实在拿不出手,我经常绣花,是因为母亲说勤能补拙,让我多练。” 余清梦把话说尽,也不动声色的解释了她刚才为什么装傻,绣工拿不出手,确实不能主动开口为她绣荷包。 杨舒予心头的不满消了点,好歹是个诚实的,就凭着她身后的护国公府,她那些缺点也都可以忽略不计,这性格是不讨男人喜欢,但她只要听话就行。 杨舒予脸上又带了笑:“绣工好不好我不在意,有心才是最重要的。” 第16章 被逼急了 余清梦脸上露出一点为难,争渡跟欧鹭低着的头此时更低了点。 杨舒予装没看见,她要的是余清梦答应,她到底会不会绣荷包,绣的好不好,她根本不在意。 她只是想用这个理由,时常将余清梦召进宫内而已。 她跟护国公府之间还隔着一个皇后,没有正当理由,她也不好经常把余清梦带入她的紫宸宫。 “娘娘,我的绣工实在是不能入眼,我有心无力。”余清梦声音有点小,但说出的话却很清晰。 杨舒予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她这些年在宫内被捧着习惯了,还没有人这样三番两次的拒绝她。 事实上,余清梦难得跟她说了句真话,她的绣工确实极差,奈何她不信。 “余大姑娘,我只是让你帮我绣个荷包而已,这么个小小的要求,你都要推三阻四的,你是不是没把我放在眼里?”杨舒予的声音冷了下来,眼睛里的笑意散去,压迫感十足。 余清梦像是感觉不到,脸上笑容不变,声音也没什么起伏:“娘娘言重了,娘娘的身份贵重,我们护国公府的姑娘也不是任人搓圆揉扁,娘娘想要荷包,大可以吩咐宫内的尚衣局。” “我已经跟娘娘说过了,我绣工不好,绣不好荷包,姑母都没逼我给她绣荷包呢,娘娘就不要强求了吧。” 杨舒予听见她的话气得脸都红了,她是什么意思?!明里暗里说她不配?不过是护国公府小小嫡女而已!竟敢不把他们皇家放在眼里?! “放肆!”杨舒予眼神阴沉的看着余清梦,气得声音都抖了。 “确实放肆。”一道慢悠悠的女声由殿外传进殿内,很快外面响起太监首领的通报声:“皇后娘娘到。” 杨舒予的脸色更加难看,但皇后来了,她也不能还坐着。 她起身后,由宫里的女官扶着迎了几步,皇后入殿后看都没看她一眼,径直走到上座坐下。 杨舒予到底是在宫里待了几十年,面色只这一瞬间就变了,笑着给皇后行礼,起来后在皇后下面的位置坐下。 “皇后娘娘怎么来了?” 余凝霜轻飘飘的看她一眼,脸上没个笑模样:“我要是不来,我们家泱泱岂不是要被贵妃欺负死?” 杨舒予满脸堆笑:“皇后这可就冤枉我了,我喜欢余大姑娘还来不及,哪会欺负她?” 余凝霜并不吃这套:“我们家泱泱是护国公府宠着长大的,平时别说她爹娘,就是她祖父,都不舍得凶她一句,贵妃倒是架子大得很。” “贵妃说我们家泱泱放肆?我看贵妃倒是放肆的很。” 杨舒予脸上表情僵硬,唇角的笑都快维持不住。 她很想反驳说余清梦不过小小嫡女,怎么她这个贵妃还说不得碰不得了?可对上皇后那双锐利的眼睛,她话又说不出口。 宫外的人都说她盛宠,在后宫是独一份,但只有她自己知道,眼前人她惹不得。 不说她身后的护国公府,这事儿就是闹到陛下那儿,陛下也必是向着她的。 “皇后娘娘教训的是,是我太着急想跟余大姑娘拉近距离。”杨舒予喊了一声紫宸宫的女官:“你去把陛下赏我的那对步摇凤凰钗拿出来给余大姑娘。” 女官应:“是。” 余凝霜见好就收:“我许久不见泱泱,贵妃不介意我把她带到我宫里叙叙旧吧?” 杨舒予脸上的笑差点维持不住,语气僵硬道:“不介意。” 余凝霜露出到此后的第一个淡笑:“既如此,那我就先带泱泱走了。”女官扶着她往外走,余清梦亦步亦趋的跟在她身后。 快要走出紫宸宫的时候,余凝霜背对着杨舒予,语调轻淡的道:“贵妃以后还是少召我们家泱泱进宫,宫里规矩重,不适合我们家泱泱,如果贵妃实在觉得寂寞,那我可以帮你宣你娘家侄女进宫来陪你。” 余凝霜说完就带着余清梦离开了紫宸宫。 杨舒予的脸色异常难看,皇后这是在威胁她,如果她再打余大姑娘的主意,她就把她娘家侄女配给她儿子。 如果是别人说这话,她肯定嗤之以鼻,但这话是皇后说的,她一点也不怀疑皇后能说动陛下答应这桩婚事。 她娘家侄女嫁不嫁给她儿子,她娘家都要支持她儿子,所以这桩婚事对她儿子来说完全是下下之选,她自然不乐意。 —— 余凝霜带着余清梦回了长乐宫,亲亲热热的拉着她在软榻上坐了下来。 她上下打量余清梦,笑道:“泱泱跟小时候长得不一样了。” 争渡头低下去,唇角却忍不住勾了起来。 余清梦也有点尴尬,她见这些人习惯性伪装,现在让姑母误会了。 “姑母,其实我做了点小小的伪装,我平时也不喜欢穿这么老气。” 余凝霜愣了一下,随即笑的更慈爱,岁月不败美人,只在她的身上留下了从容,余清梦记忆中姑母跟现在完全没有区别。 “泱泱还是跟小时候一样活泼调皮。” 余清梦也露出个笑:“姑母还是跟以前一样美。” 余凝霜笑的更开心,她身后的女官也跟着笑了。 她们家皇后娘娘已经很久没这么开心了。 姑侄两个相谈甚欢,宫女进来禀报:“皇后娘娘,余大公子着人递话进来,问余大姑娘在不在您这儿,他在宫门口等余大姑娘一起归家。” 余凝霜笑着点头:“你去叫人回个话,就说一会儿泱泱就出去。” “是。” 余凝霜吩咐身边的女官:“安排顶轿子给泱泱,送她出去。” “是。” 余凝霜拍了拍余清梦的手,慈爱道:“一会儿让我宫内的人送你出去,我给你爹娘还有兄长都带了礼物,跟他们说,不用惦记姑母,姑母很好。” “那姑母你多保重。”余清梦轻轻的抱了余凝霜一下,余凝霜眉目都柔和下来,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背。 出了宫门,果然见余砚珩在等她,坐上回府的马车,余清梦才道:“贵妃还没死心,不过她是不是还不知道三皇子被打了?不然没理由这么淡定。” 余砚珩摇了摇头:“她肯定已经知道了,三皇子今日天还未亮就被打更的发现了,而且已经报到大理寺,今日上朝陛下勒令我们大理寺彻查,一定要找出行凶的人。” 第17章 太子归京 “你的人安排出城了吗?” 余清梦点头:“昨晚就安排出城了,我安排他去南方的揽华楼做管事。” “如果贵妃已经知道三皇子被打,还要召我进宫,试图说动我,那说明……” “那说明她急了,看来她也知道方启明去见过陛下了。”余砚珩接道。 余清梦嘲讽一笑:“姑母警告过她了,她不敢再召我。” 余砚珩放心点头,又道:“今日上朝,陛下说不日将派人去接太子殿下回京。” 余清梦点头,对这事并不意外。 —— 三日后。 揽华楼三楼临街的窗边,余砚珩兄妹三人坐在一起用膳,余砚初猛灌一口茶,看向余砚珩:“三楼不是只有掌柜能上来吗?大哥,你还认识揽华楼的掌柜?揽华楼的掌柜是谁啊?”余砚初凑近余砚珩,一脸好奇。 余砚珩略显嫌弃的将余砚初的脸推回去,淡声道:“不能跟你说。”跟你说容易被你无心透露出去。 余清梦在旁边听见,笑了一声,余砚初看向她,低声跟她抱怨:“泱泱,大哥怎么总有事瞒着我们?” 余清梦笑而不语。 揽华楼外面的街道比刚才吵闹了许多,余清梦跟余砚珩都朝外看去,左右千牛卫在前面开道,太子的马车居中而行,帘子遮的密不透风,外面的人根本看不见里面的人,但这不妨碍京城的百姓看热闹。 住在天子脚下,谁还不知道太子殿下幼时因病离宫,且命不久矣的传言,现在陛下突然将太子接回来,是不是太子快不行了? 余清梦只瞥了一眼就收回目光,转头看向她大哥:“太子回来,宫里会办宫宴吗?” 余砚初在旁边搭话:“当然会了,虽说太子从小不在宫中长大,但毕竟是太子。” 余砚珩淡道:“大概率不会,陛下肯定是不想给太子任何笼络人心的机会的。” 余砚初一愣,余清梦嘲讽一笑:“一个病弱的太子他都防着,那防着我们护国公府也是正常的。” “妹妹你在说什么?什么防着我们护国公府?”余砚初表情怔愣,一副没反应过来的样子。 余清梦给余砚初夹菜:“二哥你多吃点。” 余砚初眉头微皱,还想再问,余砚珩瞥了他一眼道:“太子殿下回来了,你可能会被调去保护太子殿下。” 余砚初下意识反驳:“不可能,陛下说过他最信任我,怎么会把我调去东宫?” 余砚珩看着他的眼神略微有些嫌弃,他有时候真的想不明白,他这个弟弟到底像谁。 他祖父虽然愚忠,但该有的头脑还是有,他祖母更是聪慧女子,他父母双亲也都生了颗七窍玲珑心,怎么余砚初的脑子完全不会转弯?人家说什么就信什么。 如果真的信任他,他不会还是个巡视宫中的千牛卫,而应该是贴身侍卫。 信任的侍卫不带在身边保护自己,算什么信任?也就是忽悠忽悠眼前的傻子。 现在太子回来了,把一个最不放心却没办法赶走的千牛卫放到最不待见的儿子身旁,这不是个绝妙的主意吗? 余清梦欲言又止,她想跟她二哥分析利害,让他不要对老皇帝有过多期许。 老皇帝真正信任的人是千牛卫现任统领裴海,寒门出身,跟他大哥同年中的武状元,只比他大哥大两岁,现在已经是正三品,还有那几个底层世家出身的贴身侍卫。 千牛卫自古以来大多在高官子弟里选拔,老皇帝不得不接受而已,高官子弟里选出来的,老皇帝可是一个都没敢放在身边。 可这话她就算解释清楚了,他二哥也不一定信,他二哥别的没遗传到,祖父的愚忠他像了个十成十。 最终她还是什么都没说。 今日余砚珩跟余砚初都休沐,余砚初跟几个世家子弟约好去打马球,用完膳他就走了。 余砚珩跟余清梦不想凑热闹,用完膳准备回府。 两人才下到二楼,就听二楼临着楼梯的雅间内有人在大声说话,揽华楼跟明日楼不同,余清梦从建揽华楼之初,就想好了它的定位,私密、清净、隔音性好的酒楼,能边用膳边谈事。 在隔音方面,她是下过功夫的,现在声音能这么清晰的传出来,可见里面的人声音之大。 “太子不过是个病秧子,我听我爹说了,他最多只能再活半年,陛下接他回来,不过是不想落得个苛待嫡子的名声,现在礼部和太常寺已经在准备他薨逝后的丧仪。” 余砚珩眉眼微沉,余清梦则是看了一眼旁边站着的伙计。 伙计接收到她的眼神,微微低头退下了。 余清梦走过去,敲了敲雅间的门。 里面响起道略显嚣张的男声:“谁啊?” 余清梦淡声道:“我。” “我知道你是谁?”一边不耐烦的回话一边拉开了雅间的门。 待拉开门的人见到余清梦的模样,眼睛亮了几分,脸上缓慢露出一抹略显猥琐的笑:“原来是小美人啊。” 余清梦冷眼看他,并不接他的话,越过他往雅间里面看去,她倒要看看刚才是谁在大放厥词,枉议皇储,他们不怕惹事,她这揽华楼还怕招灾呢。 余清梦一眼就锁定了一个人,随即唇角扯出个嘲讽的笑。 “几位倒是好雅兴,但容我提醒一句,出门在外,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还是要清楚的。” 开门的人脸色立马难看起来,眼神凶狠,语调阴沉:“就凭你也想教训我们?你知不知道小爷是谁?” 余砚珩嗤笑一声,慢悠悠出声:“你是谁?我还真不认识。” 拉开门的人个子不高,余清梦又比寻常女子略高些,他根本没看到余清梦身后不远处还站着个人,此时他挪动脚步循声看去。 余清梦没人认识,但是余砚珩这张脸,在京城世家中,还有谁不认识? 那人脸色比刚才还要难看,张了张嘴,愣是没说出一句话来。 “谁啊?这么嚣张?小爷我倒要见识见识。”一开始那个议论太子的声音由远及近传来。 余清梦皱着眉头往后退了一步,嫌弃这人满身扑面而来的酒味儿。 第18章 多管闲事 余砚珩往前走了几步,将妹妹挡在了身后。 雅间内的人推开门口的人,满脸写着嚣张跋扈:“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余少卿,余少卿贵人事多,不认识我们几个小人物也是正常的。” “但是你身后那个女子算什么……” 余砚珩没等他骂出口,抬起一脚就踹上了他的肚子,杨骑云猝不及防被踹翻在地,捂着肚子疼的整张脸都皱了起来。 “你干什么!”雅间内的几个纨绔子弟都急匆匆的跑出来,将地上的人扶起来。 最先拉开门的那人结结巴巴的开口道:“余、余少卿,你、你知不知道你打的是谁?这可、可是永昌侯府世子杨骑云,是贵妃娘娘的亲侄子!” 显然这人又怕余砚珩,又怕余砚珩下手不知道轻重,闹大了,回头追究起来,不仅余砚珩不好交代,他们也不好交代。 余砚珩面色变都没变一下,淡声道:“我知道。” 几个纨绔子弟满脸惊讶的看余砚珩,杨骑云刚缓过劲儿来,听见这话暴怒,冲过去就要打余砚珩,但被旁边的人拉住了。 余砚珩跟他们这些世家纨绔子弟不一样,他不靠祖荫,而是走了科举这条路,还一举中了状元。 他们在家中没少被长辈拿来跟他比较,在京城中混日子的纨绔子弟,都默认远离余砚珩。 永昌侯府世子的身份自然高贵,他背后又有贵妃娘娘撑腰,但也只是在他们这群纨绔子弟中能横着走。 他们生在世家大族中,虽然荒唐,但有些事情耳濡目染也明白几分,现在正是夺嫡的关键时候,贵妃娘娘说不定都指望着护国公府的支持呢,现在哪能得罪余砚珩? 况且他们也听说了,几日前三皇子在巷子里被套了麻袋,行凶的人到现在还没抓到,恐怕贵妃娘娘也没那个闲心去管杨世子的事。 余砚珩对一个身份不明的女子异常维护是他的事,他们明白就行,最好是不要再凑过去。 但显然这位永昌侯府世子不像他们想的明白,不知道是天生蠢,还是后天被惯坏了,亦或者酒喝太多了,非要挣开他们去揍余砚珩。 余砚珩看着前方轻飘飘没有任何杀伤力袭击过来的拳头,拉着妹妹从容往旁边一躲。 杨骑云本来就喝的不少,不然也不会在雅间内大声议论太子,这一拳头打空,整个人都控制不住的朝前栽去,脸着地摔了个四仰八叉。 余清梦低笑出声:“世子倒也不用行此大礼。” 说起来,她跟这位永昌侯府的世子也是见过的,之前她刚回京的时候,在一家首饰铺碰见过他,那天她出门没有伪装,他嘴里不干不净的调.戏她。 她随意把手里正在看的首饰扔了出去,给他脸侧划了一长条血口,不严重,但流的血也挺吓人。 那日他是清醒状态,争渡表明身份后,他一脸不甘心的走了,今日她可不能放他走。 她本来还在思考太子回来了,该怎么把京城这池水搅浑,下楼听见他说的话,一个绝妙的主意涌上心头。 二楼雅间有不少人,他们这儿动静这么大,不可能没人听见,只不过都碍于身份,没出来看热闹而已,听肯定是能听见的。 余清梦居高临下的看着趴在地上的杨骑云,略微提高声音道:“世子刚刚在雅间内说:太子不过是个病秧子,他最多只能再活半年,陛下接他回来,不过是不想落得个苛待嫡子的名声。” “我跟哥哥好心提醒世子不要胡乱说话,陛下一片拳拳爱子之心,怎容你如此诋毁?且太子殿下是储君,一定吉人自有天相,世子怎可如此诅咒太子?” 杨骑云刚缓过神来,感觉鼻下温热,一擦,满手的血,还来不及大惊小怪,就被余清梦的话砸懵了。 反应过来后,又满背的冷汗,他惊的连滚带爬站起来,指着余清梦吼道:“你胡说八道!我没有说!” 余清梦扯了扯唇角,眼睛里闪过嘲讽:“雅间内那么多人呢,又不止我跟哥哥听见,我有没有冤枉你,等陛下审问后,不就知道了?” 杨骑云听到陛下两个字,一瞬间就慌了:“不!不能让陛下知道!我、我没有!”后面这句否认明显比刚才心虚很多。 余清梦给余砚珩使了个眼色,虽然不知道妹妹做这事儿的最终目的是什么。 但余砚珩从小到大跟妹妹配合过不止一次,当即熟练开口:“杨世子,看在贵妃娘娘的面子上,今日.你对我和我妹妹出言不逊的事,只要你跟我们道个歉,我们就不追究了。” 杨骑云一听余砚珩说不追究,眼神瞬间亮了,但紧接着他又听余砚珩道:“但是你妄议陛下,诅咒太子殿下的事,还是要通过永昌侯递个认错折子给陛下。” 杨骑云本来不愿意,这事儿让他爹知道,他肯定要挨罚,他爹天天对他耳提面命,小打小闹败败家可以,不该说的切记不能说,不该做的切记不能做,不该惹的人也切记不能惹。 但转念一想,他可以先答应,做不做的再说,余砚珩难道闲到一直揪着他不放? 杨骑云当即就高兴起来,觉得跟余砚珩和余清梦道歉也不是那么难接受了。 也怪他之前没看清楚,明明之前惹过一次余大姑娘的,怪不得余砚珩那么护着一个女子,原来是他妹妹。 杨骑云虽不情愿,但到底拱了拱手道:“之前是我喝多了,无意冒犯,在这里给你们赔不是了。” 余清梦露出个笑:“那世子现在就归家去写折子吧,明日上朝的时候正好能递上去。” 杨骑云含糊的应了一声,刚被刺激的清醒了一会儿的头脑,放松下来又变得晕晕乎乎。 他朝那几个纨绔招了招手,一群人出了揽华楼根本没有要归家的意思,拐了个弯往风月场所而去。 余清梦倒是跟余砚珩坐上了回府的马车。 余砚珩在回去的路上问余清梦:“你闹这一出是为了什么?”他妹妹可不是多管闲事的人。 第19章 一箭三雕 余清梦笑着卖关子:“等过两日.你就知道了。” 余砚珩挑了下眉头,也没追问。 黄昏时分,余清梦沐浴完出来,争渡递上消息。 余清梦展开扫了一眼:“老皇帝今日下旨给谢无涯方文若赐婚了。” 争渡道:“昨日宫里传出来消息,陛下宿在贵妃宫中,贵妃跟陛下哭诉三皇子还卧床不起,天子脚下,竟然有如此穷凶极恶之人,而且至今还未抓到。” “陛下为了安抚贵妃,安抚受了委屈的三皇子,主动提起了他跟方二姑娘的婚事,今日果然下了旨。” 余清梦笑了一声:“时机正好,争渡,你去通知人准备吧。” 争渡:“是。” 第二日早朝。 监察御史先是参了永昌侯教子不严,把杨骑云这些年抢占民女,聚众闹事的事一桩桩一件件列了出来,又将昨日杨骑云言语间诅咒太子的事说了出来。 这在老皇帝看来,根本不算什么,但是监察御史接下来的话,却让他大发雷霆。 “杨骑云不仅诅咒太子殿下,还妄议陛下,说陛下只是不想落得一个苛待嫡子的名声,才将太子殿下接回宫。” “胡说八道!朕只有这一个嫡子,这些年他出宫养病,朕日日担忧,实在放心不下,才派人将他接回宫。”老皇帝怒喝。 监察御史头更低了点,但还是坚持把话说完:“永昌侯世子不仅自己荒唐,还时常带着三皇子出入风月场所,实在有失皇家体面,三皇子几日前被打,焉知不是三皇子也跟着永昌侯世子做了什么坏事,才遭此报复。” “你放肆!是谁允许你毫无根据就将莫须有的罪名安在三皇子身上的?”老皇帝指着监察御史,脸都气红了。 “你要记得你的职责!监察御史纠察百官,凡事要讲究证据,而不是凭空揣测!” 监察御史伏地跪下:“臣谨记。” 余砚珩下朝后,坐在回府的马车上,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马车刚停在府门口,余砚珩就急匆匆的下了马车。 余清梦正翻着一册兵书,她来到这个世界后,武功学的不错,但带兵打仗这方面她大概是真的没什么天赋,兵书她倒是能吃透,但想举一反三的时候,就脑袋空空。 余砚珩穿着一身朝服推门进来,余清梦有些诧异:“大哥这是没换衣服就来我这儿了?有什么要紧事?” 余砚珩在她对面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下后问道:“今日朝中事,是不是你干的?” 余清梦坦然承认:“是我。”余清梦把兵书放下,仔细观察余砚珩:“大哥,我怎么觉得你不对劲呢?” “这事儿对我们百利而无一害,为什么你看上去不是那么高兴?下朝后急匆匆的赶过来,不像是要夸我,倒像是来问罪。” 余砚珩有些无奈,妹妹这一计确实使得好,一箭三雕。 杨骑云能说出那些话,说明永昌侯也不干净,老皇帝不在意他怎么说太子,但绝对在意永昌侯私下里怎么说他,此为一。 三皇子时常跟杨骑云出入风月场所,按老皇帝多疑的性格,很难不联想,是三皇子把话透漏给杨骑云的,此为二。 太子昨日回京,杨骑云昨日在酒楼说了太子坏话,今日就有人参永昌侯和其世子,还连累了三皇子,老皇帝很难不怀疑此事幕后有太子的手笔,并开始防备太子,怀疑他病重势弱都是装的,此为三。 而此事中,最大的受害者,绝对是刚回京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做的太子殿下,余砚珩有口难言,毕竟他跟太子殿下的关系,妹妹并不知情。 余清梦看余砚珩一脸憋屈,非常不解:“大哥,你到底怎么了?” 余砚珩深吸一口气,脸上露出个笑:“没事,你继续看你的兵书吧,我回去沐浴更衣。” 余清梦眯着眼睛看余砚珩的背影,直觉告诉她大哥有事情瞒着她,而且是大事。 —— 东宫内,装病卧床的谢无倦展开纸张,看完后直接被气笑。 这个监察御史是谁的人?这朝中,除了谢鸿逸和谢无涯,还有第三股势力?难道是老五?老五有能力将监察御史收到麾下? 谢无倦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云一翻窗入内,看了一眼外室的人影,压低声音道:“主子,余大公子想见您。” 谢无倦坐了起来,低声道:“让云二伪装成我待在宫内,你跟我出去。” 云一:“是。” 谢无倦到明日楼的时候,余砚珩正在煮茶,此情此景,跟几日前他们第一次见时一样,只不过那时候是他在等他。 余砚珩倒了盏茶放到他面前的桌子上,低声道:“太子殿下,请。” 谢无倦端起茶闻了闻,微挑了下眉头,这不是他明日楼的茶。 他浅尝一口,表情舒展开来,这等好茶定是余砚珩的珍藏,他放下茶盏,问道:“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余砚珩面上毫无破绽,话说的云淡风轻:“我能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不过就是想跟你聊一下接下来你想怎么做而已。” 谢无倦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没从他面上看出什么来,以为真的是自己想多了,遂放弃深究。 “你有什么好主意?” 余砚珩道:“我建议个替罪羊,以陛下多疑的性格,今日过后,他一定会开始查监察御史背后有没有人,做点手脚,给陛下一个真相。” 谢无倦看了他一眼,笑了一声:“那你觉得这个人选谁最合适?” “除了你跟三皇子,剩下的就只有五皇子了,但以五皇子的脑子,陛下信是他的几率不高。” 谢无倦手指摩挲茶盏,缓缓接话:“三皇子的外祖父现任正四品上吏部侍郎,虽然无封爵,但吏部在六部中地位最高,负责官员考核,六品下以官吏的选拔。” 顿了顿,谢无倦意味深长的道:“监察御史出这个头,目的就是为了帮老五也说不定,或许老五也在藏拙。” 余砚珩也若有所思,喃喃自语:“原来是这样。” 第20章 高山流水 谢无倦看向他:“什么是这样?” 余砚珩又给他倒了杯茶:“没什么。” 谢无倦又看了他一眼,才喊云一进来,让他去安排。 —— 余清梦昨晚睡得早,醒的也早,母亲也不要求儿女每日清晨去请安,她此时就显得无所事事起来。 争渡给她搬了把摇椅出来,她躺在院子里,慢悠悠的摇着晒太阳。 辰时,余砚珩换掉了朝服,穿着一身官服走了进来,余清梦单手遮着头顶的太阳,微眯着眼睛道:“大哥怎么每日都无所事事的?不用去大理寺处理公务吗?” 争渡非常有眼色的搬了把椅子过来,欧鹭跟日暮抬来茶桌,藕花上了壶茶。 余砚珩坐下给自己倒了盏茶,润了润嗓子才道:“我是有事问你,问完你就得走。” 余清梦语气懒散:“你问。” “监察御史陶跃进是不是跟吏部侍郎唐宏景有关系?”余砚珩道。 余清梦点头:“有关系,陶跃进在调入京城之前,任开安县县尉,他跟唐宏景远方堂侄是同年进士,他能调入京城做监察御史,跟唐宏景有很大的关系。” 余砚珩盯着妹妹,一时失语,这种细枝末节的小事她竟然都探听的这么清楚,她的情报网比他想象的还要庞大周密。 昨日他在跟太子殿下聊天的过程中猛然意识到,妹妹或许不止是一箭三雕坑了三个人,甚至还安排好了后路。 以陛下多疑的性格,一定会查监察御史,而监察御史并不清白,只要稍加引导,就能查到唐宏景,查到唐宏景,这件事就跟五皇子绑定了。 ‘稍加引导……’余砚珩意识到不对劲的地方,谁稍加引导?!现在最想要摆脱跟监察御史关系的,显然是太子殿下!那妹妹是不是猜到了太子殿下在韬光养晦?!她故意试探的?! “你……是不是怀疑太子病弱濒死是假的?”余砚珩试探道。 余清梦看了他一眼,坐起来,没回答他,反而笑问:“大哥猜一猜,为什么监察御史拿到那些证据就毫不犹豫的在早朝上参了永昌侯?他难道就没想过,做这件事会暴露他跟唐宏景的关系吗?” 余砚珩沉吟一瞬,道:“他觉得他不怕查,他跟唐宏景的关系已经藏好了。” 余清梦点头:“没错!唐宏景当时把他从开安县县尉调入京城做监察御史,并不是走的他自己的路子,而是叫陶跃进送了银子给曾经的吏部右侍郎,吏部右侍郎一年前因罪入狱,去年秋天就已被斩首。” 余砚珩瞳孔猛缩:“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这件事情已经死无对证,老皇帝查监察御史迫在眉睫,太子如果不想被老皇帝怀疑,就得先一步捏造证据,坐实监察御史跟唐宏景的关系。” 余砚珩:“可监察御史本就与唐宏景有关系。” 余清梦一笑:“对啊,但是短时间内要查出实质性的证据太难。” 余砚珩:“……” 余清梦这时才回答他先前的问题:“我确实怀疑太子病弱濒死是假的,我还怀疑他在京城并不是毫无势力,这次这件事最主要的目的就是试探他的势力,到底能不能在老皇帝眼皮底下偷梁换柱。” 余砚珩替她把没说完的话说完:“等后面太子再查出监察御史真的跟唐宏景有关系,那五皇子也要被拉下水了。” 余清梦脸上的表情变化不大,但带着点小得意的笑眼出卖了她。 余砚珩低笑出声,他是觉得妹妹这样挺可爱的,但太子殿下估计并不这么认为,毕竟他回京后还什么都没做,就被坑了一次,之后还被探出了虚实。 他有点后悔昨晚去见太子殿下了,主意是他出的,正好成全了妹妹的计划,虽然他不出这个主意,太子殿下大概率也会这么做。 但他总觉得莫名心虚,好像是他在帮妹妹坑太子殿下一样。 不过总是让妹妹把太子殿下也划到敌人的范围,也不太好。 余砚珩犹豫一瞬,试探的问:“泱泱,你……试太子是想做什么?是想跟他合作吗?” 余清梦挑眉,一脸‘你在说什么胡话’的表情:“大哥,我信不过皇家的人。” 余砚珩哑口无言。 他本来以为妹妹顶多是想挑选一个小皇子做傀儡,没想到妹妹要的是改朝换代! “泱泱,这事儿祖父不会同意的。”他之前劝她跟祖父摊牌,是以为她最多只想搞掉今上,让祖父做摄政王,现在知道她的想法后,他觉得她还是暂时别跟祖父摊牌了。 祖父再宠她,听她说改朝换代,都得气得打死她。 余清梦提到这个就想叹气,她一个穿来的,对皇权本就没有敬畏之心,对改朝换代的事自然接受良好,可她祖父是开国元勋,先帝对他极其信任,她祖父跟先帝的关系,大概就是千里马和伯乐的关系。 士为知己者死,她祖父得先帝赏识,帮先帝打下江山,要让他改变思想,再颠覆这江山,基本不可能。 “我当然知道,但我也说了,我不信任皇家。” 余清梦正色看向余砚珩:“大哥,你看我现在的处境,多少人盯着我护国公府嫡女的身份,就连婚嫁之事都要被人算计,你知道我的,我从小喜欢自由自在不受拘束的生活,外面的世界那么精彩,每一寸河山都有它独特的魅力。” “你觉得是在虞朝皇权的统治下我更自由,还是等祖父当上皇帝,我更自由?” 余砚珩张了张嘴,没办法反驳余清梦的话,如果余家成为天下之主,那妹妹确实能想做什么做什么,谁都约束不了她。 可祖父有不能推翻皇权的理由,他也有。 太子殿下还没离宫的时候,陛下教导他并不用心,也没给他找老师,他是跟世家子弟一样在国子监读书的,他跟太子是朋友,也是知己。 这些年他们互通书信,讨论的大多是以后对制度的改革,还有各地的民生,太子这些年在外,即使拖着中毒的身体,也常暗中赈灾,他相信他以后会是一个明君。 妹妹当年确实点醒了他,他不想在今上在位期间再浪费时间,但等太子殿下继位,他想辅佐太子殿下将他的想法都一一实现。 第21章 去赴宫宴 余砚珩沉吟良久,觉得有些话不得不说,如果此时不说,他怕妹妹走入死巷子出不来。 他深吸口气,满脸正色开口:“泱泱,我承认你说的都有道理,但你有没有想过,祖父他并不想当皇帝?父亲可能也不想?我也不想。” “如果你只是想劝祖父不要再愚忠当今陛下,跟他摊牌当今陛下想要我们护国公府上上下下几百口的命,那我支持你。” “但如果你想推翻大虞朝的统治,让祖父亲手毁掉他帮着先帝建立起来的王朝,让祖父在史书上从开国功勋变成乱臣贼子,那我劝你永远不要跟祖父摊牌。” 余清梦少见的愣住了,她沉默下来。 她最开始来到这里的时候还是婴儿,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努力回想原书剧情,脑内列计划,准备等她能行动的时候,有条不紊的安排好一切,带着护国公府逆风翻盘,一举推翻老皇帝,将太子的势力扼杀在摇篮里,从此这天下变成余家当家做主,再也不怕任何人的威胁。 到那时候,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她也可以尽情享受上辈子到死都没有享受过的自由滋味。 原书中太子是最后的赢家,她知道他不好对付,所以从几年前她就在找给他解毒的神医,也将暗探发展去了太子外祖父所在的边城。 她以为她最大的阻碍,是劝说祖父还有大哥同意她的想法,可是她忘记了时代的局限性,还有她面对的是活生生站在她面前的人,不是书上寥寥几笔的勾勒。 人各有志,就像她上辈子殚精竭虑,这辈子只想逃脱命运过自由自在的生活一样,她的家人也同样有选择想要走的道路的权利,她不能因为她想要,而强行去改变他人的底线和思想。 生活在古代的忠将,心中是有信仰的,以前她不懂,但是现在看着大哥严肃认真的神情,以及坚定的眼神,她有点懂了。 她张了张嘴,最终也只是说了一句:“你容我想想。” 良久,她才艰难开口:“我……不会放弃我要做的事,至少在推翻老皇帝的统治这方面我不能放弃,不是他死,就是我们护国公府亡,但……你说的当不当皇帝的事,我会重新考虑,以后对上太子,我也会适当的留有余地。” 余砚珩点头,暗暗松了口气,目前这样就很好了。 余清梦却突然眼神锐利的抬头看向他:“大哥,我总觉得你对太子跟对别的皇子不一样。”不等余砚珩说什么,余清梦又低下头去,低声道:“如果这次他能成功在老皇帝眼皮子底下瞒天过海,我就暂时把他列到考虑范围之内。” 其实余清梦很清楚,原书中绝对的天命之子,不可能连这点能力都没有,她只是突然意识到,原书中有很多伏笔从头到尾都没有揭露出来。 她自以为掌握了上帝视角,其实关于太子的部分,有很多模糊不清的地方。 包括余砚珩跟他的关系。 余砚珩站起来,拍了拍妹妹的头,干巴巴的说了一句:“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很多公务需要处理,你接着晒太阳吧。” 说完他匆匆的朝外走去,要走出院子的时候,又回头道:“泱泱,大哥在这世上最信任的人就是你,有些事情,我……” 余清梦抬起头,眼神里带了笑,打断他的话:“我明白,大哥,我都明白。” 余砚珩也缓缓笑了:“今日我下朝的时候,姑母派人过来跟我说,两日后宫中要为太子殿下办洗尘宴。” 余清梦点头:“这次我也去。” 余砚珩笑笑,转身离开。 —— 两日后,余清梦随母亲上了入宫赴宴的马车,这次她没有伪装,头上只中规中矩的插了几根凤钗步摇,脸上不施粉黛,肤白如雪,整个人鲜艳妩媚,尤其是那双水波流转,灵气十足的眸子,点亮了她的五官,美得非常夺目,跟之前判若两人。 徐姝很满意女儿今日这么听话,终于把她那些老气横秋的衣服和那些夸张的钗环首饰压箱底了。 “今日宫宴,你就老实的跟着我,哪儿都不许去,听见没?” 余清梦老实点头:“娘放心,我一定老老实实。” 答应的好好地,入宫后没一会儿,余清梦就趁着宫宴还没开始,带着争渡和日暮溜到了无人的小花园。 她今日入宫的主要目的,就是在正宴上看一看太子,确认他到底是不是那日她在明日楼见过的人。 争渡看她家姑娘无聊的往莲花池内扔石子儿,略有些无奈的开口:“姑娘,你要实在无聊,就多陪夫人一会儿吧,一会儿夫人发现你又不见了,回府你说不准要挨罚。” 余清梦无动于衷:“不去,娘就是想趁着这次宫宴,给我找婆家,我可不想跟个花瓶似的站在那儿,任他们挑来挑去。” 争渡无奈,还想再劝,日暮却拉了她的衣角一下,争渡疑惑的看过去。 日暮眼神锐利看向右边的假山,余清梦已经把手中的石子儿扔了出去。 暗处传来一声闷哼,很快有杂乱的脚步声渐远的声音,日暮想去追,余清梦淡道:“算了,宫里的路你不熟。” 日暮顿住脚步,皱着眉头道:“姑娘,刚刚是……” “不知道,今日宫宴来的人太多,宫中也不止一方势力,我也没说什么,走吧,回去。”余清梦站起来,叹了口气。 本来想躲个清静,但现在想想,这小花园是事故高发地,一会儿再碰上点什么,太麻烦,她还是回宫宴上吧,至少不会有人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干什么。 余清梦悄无声息的溜走,又悄无声息的溜回了徐姝的身边。 徐姝淡淡的瞥了她一眼,转头继续跟身旁的命妇交谈。 有命妇注意到了余清梦,过来找徐姝攀谈的越变越多,徐姝也会时不时的把余清梦拉出来,让她跟人说几句话。 余清梦撑着笑脸,硬生生撑了一个时辰,眼神都黯淡几分,比她平日伪装的时候还要死气沉沉。 第22章 美则美矣 就在她生无可恋,想着怎么还不开宴的时候,她爹带着她大哥过来了,她暗暗的松口气。 她爹和大哥比他们先入宫,但被召到皇上宫中议事,这会儿才散,余清梦扫了一眼,陆陆续续的,各家大人与公子也都落了座。 余清梦微微往大哥那边偏了偏,低声问道:“二哥呢?” 余砚珩淡声回:“今日他负责宫中巡卫,没得休息。” 余清梦还没缓过劲儿来,语气还透着点生无可恋:“我要是能跟二哥换换就好了,还不如让我去做侍卫,好过在这儿假笑一个时辰。” 余砚珩瞥了妹妹一眼,没忍住笑出了声,被妹妹瞪了一眼才收敛,轻咳一声道:“母亲又逼你相看了?不对啊,刚才各家公子不都不在吗?都被陛下召过去了。” 余清梦语调半死不活:“这不公子不在,公子的母亲在啊。” 余砚珩又险些笑出声。 他又咳一声掩饰,顺便安慰她:“母亲也就只能带你见见了,父亲不会同意的。” 余清梦呵呵冷笑一声。 余砚珩眸子里满是笑意,转移话题道:“你猜陛下叫我们过去干什么?” 余清梦觉得这问题太没有挑战性,压低声音回:“当然是哭诉他有多心疼太子这个儿子,有多希望这个儿子身体能好。” 余砚珩这次是真没忍住笑出声,只不过眼睛里满是讽刺:“真心疼,早就遍寻各地名医给太子治病了,而不是弄一个宫宴,更何况,最开始他连宫宴都没准备办,还是姑母去说的。” “太子在外这么久,他是一点也不想把他介绍给朝臣认认脸。” 余清梦扫了眼四周,见没人注意他们这边,又看了眼余砚珩,语气里多了点意味深长:“我怎么觉得你有点为太子鸣不平的意思。” 余砚珩转过头,神色如常:“我有吗?我只是感叹帝王无情。” 余清梦此时脸上的笑比刚才真切:“这个我同意,所以我就说应该……” 余砚珩轻轻推了她一下,余清梦反应极快的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顺着余砚珩的目光看过去。 对面席位,坐了一位摇着折扇的公子,见她看过来,露出一个自认为风度翩翩的笑。 余清梦偏过头去看余砚珩:“他什么毛病?这几日风这么大,他热?” 余砚珩低低的笑出声音,笑的眼睛里都染上了笑:“谁知道呢?估计是傻吧。” 宫宴上人太杂,谨慎起见,余清梦跟余砚珩不再谈论跟老皇帝有关的话题,而是凑在一起有一搭没一搭的瞎聊。 “皇上,皇后到。”太监尖利的声音在殿外响起,宫宴终于要开始了。 皇上皇后进入殿内,余清梦随着父母一同行礼问安,在听见老皇帝说坐的时候,跟着一同坐下。 紧接着殿外又响起:“太子殿下、三皇子,五皇子到。” 余清梦本来低着头,这会儿略微抬头朝大殿门口看去。 走在最前面的人身穿一身紫色袍衫,被小太监扶着,高大颀长的身躯微微弯着,脸色苍白,唇上毫无血色,走一步都要咳一声。 这副随时要离开人世的样子,让人忽略了他接近于纯黑色的眸子,以及长得非常不错的皮相,但也有注意到了的,比如余清梦。 到此时,余清梦终于确定了自己的猜想,那日在明日楼遇见的人,果然就是太子。 老皇帝满脸慈爱的开始关心太子,越问话越多,皇后眉头轻皱,端了杯茶放到老皇帝面前,淡声道:“陛下,润润喉。” 老皇帝看了她一眼,笑着应好。 皇后没管他的表情,只吩咐太监将太子扶到席间坐下。 今日这场宫宴,后宫中除了皇后,没有妃子来。 老皇帝又装模作样的关心了几句太子,才宣布开宴。 三皇子从进入殿内,目光就一直落在护国公府的席位那边。 盯了好久,他才终于确定自己被耍了。 那日长公主府赏花宴后,他派人偷偷查过,但没查出什么来,可他一直不甘心。 后来他莫名其妙被打,丢了个大脸,现在还感觉身上的每一处都疼的锥心,在床上躺着的那几日,他一直在想是谁有胆子揍他。 他其实很怀疑余砚珩,悄无声息的揍了他,还能抽身而退。 今日见到余清梦,他就更怀疑了,她那日是故意打扮成那副老气横秋的样子的!她不愿意嫁他!余砚珩是为了给妹妹出头,所以揍他! 越想三皇子越觉得是这么回事,他盯着余砚珩,后槽牙都要磨平了。 余砚珩早就注意到了三皇子的目光,还压低声音逗妹妹:“我今日可是为你背锅了,回去你给我绣个荷包当谢礼吧,小时候你送我那个都磨得起毛边了,我怕坏了都不敢往外戴了。” 余清梦冷淡的拒绝:“不要,没那耐心。” 余砚珩啧了一声:“别人家妹妹可不是这样的。” “那你去找别人家姑娘当妹妹啊。”余清梦软硬不吃,今日的目的已达到,她想走了。 兄妹俩拌嘴的时候,谢无倦也不经意的瞥了一眼这边。 五皇子就坐在他旁边,他跟谢无倦搭话:“二哥,你看余少卿身边那位姑娘,她该不会就是余少卿的妹妹吧?长得真好看,比方家二姑娘好看多了,你说是吧?也不知道三哥会不会后悔选了方二。” 谢无倦听着他的话,似乎是给他面子,才朝那边看了一眼,只淡淡一眼就收回目光,声音平静道:“美则美矣,毫无灵魂。”今日她那双眼睛如死水无波,毫无灵气,跟那日他在明日楼见到的那双眼睛完全是天壤之别。 那日,那双眼睛内时而盈满狡黠的笑,时而锐利逼人,即使脸上做了伪装,也挡不住灵气逼人。 现在她这幅样子,第一眼可能会被她容貌惊.艳,但细看之下,就像是画中美人,空有美丽的外壳,却一点都不生动。 五皇子一脸惊讶的看向太子:“二哥,你眼光可够高的,这样的美人你都嫌弃。” “如果父皇肯把她赐给我做正妃,就是让我永不纳妾都行啊。” 谢无倦冷眼瞥他,淡道:“青天白日的,你怎么就做上梦了?” 第23章 夜间会面 “小五,说什么呢?大点声让朕也听听。”坐在上座的谢鸿逸突然出声,五皇子脸上的笑容僵住。 他有些紧张的站起来,微微低头,声音都紧绷起来:“儿臣只是跟二哥随便说了两句。” 谢鸿逸盯着五皇子不说话,五皇子被盯得后背一层层冒冷汗。 良久,谢鸿逸终于开口:“坐下吧。” 五皇子坐下后就一直僵在席位后,后半场宴席,他连动都没动一下,就别说再跟谢无倦搭话了。 给太子的洗尘宴,谢鸿逸虽然为了做表面功夫没提前离席,但也没有要将太子正式介绍给朝臣的意思。 本来太子这个身份,是应该有自己的属官的,也可以光明正大的上朝议政。 但谢鸿逸一没有把太子该有的属官安排清楚,二不打算让他上朝议政,三不想他快点好起来。 要说这满殿中最不想太子好起来的,非谢鸿逸莫属,他压根就不想要元后生的嫡子,从太子回宫起,太医每天给他把脉,不是要确认他有没有变好,而是要确认他的身体越来越差。 宴席刚散,谢无倦被小太监扶着进了内室,虽说早春天气还有点凉,但正常人也不会再在屋内摆炭盆,太子寝殿内却放了一个烧的很旺的炭盆。 太子在榻上坐下,挥了挥手,示意小太监下去。 小太监低头行礼,悄声出去。 内室的门刚关上,云一就无声翻窗入内,将一整壶茶倒入炭盆内,丝丝拉拉的水声惊动了门外守着的小太监:“太子殿下,是发生什么事儿了吗?” 谢无倦咳了两声,回道:“没事儿,我要沐浴,你去准备吧。” 小太监迟疑一瞬,低声应:“是。” 听到小太监走远的声音,谢无倦瞥了眼云一:“神医说我的身体现在不能冻着,你把炭盆灭了是生怕我好是吧?” 云一向来没表情的脸上少见的染上惊愕:“主子,我看你满头的汗,以为你热呢,我错了。” “逗你的,一会儿叫他们再弄一盆进来就行,你这性子是真不如小十一好玩儿。”谢无倦语气里带了点笑意。 云一又恢复成面无表情的模样,板着声音道:“小十一快回来了,主子再忍我几天。” 谢无倦瞥了他一眼,语气里还有未散的笑意:“行,那我就再忍你几天。” 他往后靠,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丝毫仪态也无,之后又拿起旁边放着的兵书翻开接着看:“谢鸿逸是不是查到了老五?” 云一回道:“是,我们放在监察御史家的书信都被人翻走了。” 谢无倦嗤笑一声:“今日我见他突然将老五叫起来,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话,就知道他多半是查到了。” 云一:“那还要接着查监察御史吗?” “查啊,为什么不查?他收到那些证据,只短短一晚上,就决定要上奏,难道不可疑吗?一个小小的监察御史,凭什么敢一下子得罪这么多人?刚正不阿?我可不信。” “从一个开安县县尉,直接升到京城的监察御史,京城中没有人提拔?怎么可能。”谢无倦淡声道。 云一:“我马上叫人去查。” 云一刚要转身离开,谢无倦又叫住了他:“等等。” 云一问:“主子还有什么吩咐?” “去查一查今日余大姑娘有没有留宿皇后宫中。”谢无倦记得散席的时候,皇后是将余清梦叫住带走了的。 云一顿了下,很快道:“是。” 云一轻巧的翻窗出去,谢无倦继续翻看手上的兵书。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响起小太监的声音:“太子殿下,洗澡水已经准备好了,奴婢伺候您沐浴?” 谢无倦淡道:“进来吧,将我扶过去就行。” 小太监进来将他扶进了净室,等在门口,以防意外。 陛下派了很多宫女太监过来,开始的时候太子殿下没管,后来就说他不习惯人伺候,将那些人都赶去了外院,只随意点了他贴身伺候。 本来管事太监很有意见,但看到太子殿下又选了他贴身伺候,就忍住没多说,只是私下敲打他,要仔细盯着太子殿下,有什么事都要跟他汇报。 可太子殿下每日就在房中看看书,多数时候都在休息,根本没什么可汇报的,他如实跟管事太监说,管事太监还夸了他,他有点莫名其妙,但总归是松了口气。 就在小太监胡思乱想的时候,里面传来太子殿下的声音,小太监回神,赶紧推门进去,将太子殿下扶回内室。 等小太监关门出去,云一又翻窗进来。 “主子,余大姑娘今日确实留宿皇后娘娘宫内。” 谢无倦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从榻上下来,淡道:“找人伪装一下我,我出去一趟。” 云一点头应:“是。”也不问他出去干什么。 谢无倦翻窗要走,想了想,又转身将旁边放着的大氅裹上,才翻窗而出。 谢无倦避开皇宫的巡卫,很快就来到长乐宫,他趁着守卫不注意,翻墙入内。 判断了一下方向,谢无倦躲过暗卫,找到离皇后住的宫室最近的那一间,内室烛火通明,有隐约的说话声传出。 “争渡,你去给我端几碟点心来。” 谢无倦听见余清梦的婢女应了声是,之后是往门口来的脚步声。 谢无倦拐去另一边廊下,等人走了,到内室窗外敲了敲。 “太子殿下,进来吧。”里面传来余清梦淡定的声音。 谢无倦挑了下眉头,刚想推窗而入。 里面的人又道:“走门,莫非太子殿下有爱翻窗的癖好?那你请便。” 谢无倦顿了下,失笑,转身绕回去,推门入内。 进入内室后,余清梦瞥了他一眼道:“太子殿下请坐,这里面没有别人,我就不跟太子殿下行礼问安了。” 谢无倦一笑,根本不在意,走过去在她对面坐下。 桌上放着茶和点心,还有一副棋盘。 谢无倦挑了下眉头,有点心啊……所以他刚到廊下,她就发现了?故意支开婢女的? 第24章 互相试探 余清梦倒了盏茶给他。 谢无倦盯着这盏茶,笑道:“你刚才怎么就那么笃定是我?” 余清梦摩挲手中杯身,笑道:“这宫中还会有第二个能轻松躲过长乐宫的暗卫,并且有兴趣来找我聊天的人吗?” 谢无倦看着她,没说话。 余清梦喝了口茶,笑着解释:“长乐宫宫中的暗卫,都是我父亲亲自训练的。” 谢无倦了然,怪不得刚才他进入长乐宫,神经比在外面还要紧绷,刚才没时间细想,现在细想之下,才发觉暗卫待的地方,都是视觉很宽广的地方,很容易就发现偷偷潜入的人。 余清梦又看了他一眼,淡道:“武功这么好,又是来找我的,还在宫中,我只能想到太子殿下。” 谢无倦一笑,浅尝一口茶:“我就当余大姑娘这话是在夸我了。” 余清梦不置可否,将茶放下:“太子殿下今晚来,不是只想跟我闲聊几句吧?” 谢无倦将茶杯放在桌子上,余大姑娘这泡茶的技术可一点都赶不上余砚珩,不过人比余砚珩有意思多了。 谢无倦勾起唇角,看向她:“我就是好奇,所以来跟余大姑娘聊聊天。” 余清梦笑了一声:“太子殿下好奇什么?我有什么地方值得你夜探长乐宫吗?” 谢无倦眼睛里渐渐染上笑意:“确实有。” 余清梦将杯中茶一饮而尽,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放旁边晾着。 谢无倦看她一副‘你不开口我也不想问’的样子,低笑出声。 “我以为余大姑娘对我也会很好奇。” 余清梦轻轻摇头:“并不。” 谢无倦看她面上表情不似作伪,有些诧异:“为什么?” 余清梦:“知道越多死的越快,这点道理我还是明白的。” 谢无倦愣了一下,随即笑开,低沉的笑声回荡在内室,大有停不下来的趋势。 他喉结上下滑动,眉眼间俱是笑意,多了点与他面容不符的风.流倜傥。 余清梦撇过头去,眼神落在窗口插着杏花的花瓶处。 笑够了,谢无倦语气里染上了点玩味:“余大姑娘现在知道的也不少啊。” 余清梦回过头来,盯着他道:“那太子殿下要杀我灭口吗?” 谢无倦脸上的笑还未淡去,没点头也没摇头,反而开口回答她之前的问题:“我好奇余大姑娘的武功是跟谁学的,也好奇打谢无涯的人是不是你,还好奇你到底怎么骗谢无涯了?他今日在宴席上,恨不得把眼珠子瞪出来,安你身上。” 余清梦皮笑肉不笑:“太子殿下好奇,我就一定要说吗?” 谢无倦点头:“不一定。” “但其实我还有一事不明,余大姑娘也一起帮我解下惑?” 余清梦不接他的话。 谢无倦也不在意,笑道:“谢无涯那日在明日楼虽然不是什么秘密,但想要知道他什么时候离开明日楼,京城内也得有人手。” “打了谢无涯,这么多天都没被抓住,要么是大理寺的人太废,要么是你早就处理了所有痕迹。” “余少卿虽然在大理寺任职,但这件事情他从头到尾都没被允许插手,他应该帮不了你,那就是你自己处理的了。” 谢无倦跟余清梦对视,缓缓一笑:“余大姑娘,你在京城的势力不可小觑啊。” 余清梦听到这些神色没有丝毫变化:“太子殿下,你说打了三皇子的人是我,有证据吗?” “我虽然武功不错,但我一个小小的闺阁女子,实在是没有那么大的本事,太子殿下太抬举我了。” 谢无倦笑笑:“你不承认也没关系,来这儿之前我本来还有一丝不确定,现在一丝都没有了。” “余大姑娘太镇定了,像是早就想好了怎么应付我。” 余清梦呵呵冷笑一声:“反正太子殿下已经在心里给我定了罪,我说什么有区别吗?” 谢无倦始终笑着,没反驳她的话。 “余大姑娘把那日撞到谢无涯的人送到哪儿去了?那日我的人转眼就将打谢无涯的人跟丢了,那日余大姑娘不会亲自去了吧?” 谢无倦盯着余清梦,想从她的表情中看出点端倪,但她藏的很好,一点异样都没露出来。 谢无倦刚才说的话确实都只是他的猜测,他也确实是为了验证猜测而来,但到现在为止,他的猜想也还只是猜想。 小小年纪,表情就能滴水不漏,啧,真是不简单。 余清梦将自己刚才晾的茶喝了,淡声开口:“太子殿下,你觉得我大哥这人怎么样?” 谢无倦诧异挑眉,怎么话题突然转到余砚珩身上去了? “余大公子是个君子。” 余清梦看了谢无倦一眼,语气有些意味深长:“太子殿下对我大哥的评价挺高嘛。” 谢无倦笑而不语。 他自认算是很了解余砚珩,但是对于余砚珩这个妹妹,他是真的不太了解,以前……也没听余砚珩提过。 “那怎么对我的评价就这么糟糕呢?”余清梦听起来非常不解的语调拽回了他略微有些跑偏的思绪。 谢无倦低头一笑:“我觉得我对余大姑娘的评价也挺高的啊,我这不是一直在夸余大姑娘能力超群吗?” 余清梦不跟他争论这个,继续问道:“太子殿下对我大哥了解多少?” 谢无倦这下是真的诧异了,探究的朝余清梦看去。 余清梦不避不躲,神态淡定。 谢无倦笑笑,开始细数余砚珩的成就,什么前无古人的最年轻状元,什么铁面无私余少卿,说的都是外界流传的那些。 余清梦也不在意,茶壶里的茶放的时间长也变温热了,她刚拿起准备再给谢无倦倒一杯。 谢无倦看到她的动作,顿了顿,突然说了一句:“余少卿煮的茶可比余大姑娘煮的茶好喝。” 余清梦挑了下眉头,谢无倦还是那副笑模样,仿佛刚才主动透露给她的信息只是他无意间说出来的。 谢无倦站起来,淡道:“不打扰余大姑娘了,下次有机会,我请余大姑娘喝我煮的茶。” 余清梦目送他消失在门口,放下茶杯,叹了口气,喃喃自语:“原来你俩真的熟识啊。” 第25章 书信往来 刚才她试探谢无倦跟他大哥的关系,他反应比她想象中还快。 最让她意外的是他没有说一些模棱两可的话,反而还直接了当的告诉她,我喝过你大哥煮的茶,我们是私下里一起喝茶的关系。 争渡就守在门外,见谢无倦出来,面上也没有什么惊讶的表情,无声的行了个礼。 等看不见谢无倦的影子,争渡转身回到内室,欲言又止:“姑娘,太子殿下……” 余清梦正在想她大哥到底是什么时候跟太子接触的,没注意到她的表情,只是疑惑的“嗯?”了一声。 “太子殿下他……是不是也对你有想法?”争渡犹豫半天,终是说出了口。 余清梦茫然:“啊?” 争渡张了张嘴,刚想再重复一遍。 余清梦反应过来失笑:“不是,他来试探我的。” 她确实做好了会跟他私下里再见一次的准备,她也有问题想要试探他,所以今日她才答应姑母留宿宫中,她猜他今晚大概率会来。 试探倒是有结果了,只是结果并不是她想要的。 她大哥如果跟太子早有联络,那为什么原书中没有写明?而且原书中她大哥死于大理寺牢狱之中,太子的视角提都没提一句。 余清梦有些犹豫要不要跟大哥摊牌,把事情问清楚。 争渡见自家姑娘的手指又开始一下一下的敲击桌面,悄声退了下去。 初春的夜晚还有些凉,开着的窗子偶有阵阵凉风吹进来,吹得余清梦的手指冰凉。 她感觉到一丝冷意,这才从思绪中回过神来。 她走过去将窗关上,转身的时候无意间瞥到另一扇紧关的窗子,想到某位太子殿下放着门不走,试图翻窗进来,无声的笑了一下。 躺到床上,闭上眼睛前,余清梦还在想,不愧是原书中唯一主角,仅从三皇子被堵巷子里揍,就分析出那么多东西来。 原来那日跟在他们身后的,真的是太子的人。 余清梦昨晚睡得有些晚,有些起迟了,洗漱完到姑母这儿请安,很多宫妃都来了。 皇后让人将她带进来,安排在自己身边坐下,坐在皇后下手第一位的贵妃始终盯着余清梦不放。 昨日儿子醉醺醺回去,胡言乱语了一通,她还一直不信,现在算是信了。 余家这丫头竟然真的敢耍他们母子! 余清梦无视掉贵妃的目光,笑着跟姑母说话。 一开始她打扮成那样是为了避免麻烦,现在谢无涯的婚事木已成舟,最大的麻烦已经解决,她懒得再折腾,至于谢无涯和贵妃会不会气死……管他呢。 反正她屡次拒绝他们,仇已经结下了,明枪可比暗箭好躲多了。 皇后拉着她的手,满脸笑容的拍了拍:“一会儿留下来陪姑母用膳,用完膳再回去。” 余清梦乖巧应道:“好。” 贵妃面上笑着,话却阴阳怪气:“余大姑娘看上去真是乖巧灵透,跟上次见判若两人。” 皇后看了她一眼,淡道:“我们家泱泱从小就这样,贵妃记错了吧?是不是最近三皇子出了事,你操心太多,脑子乱,把人记差了?” “我倒是觉得四公主那丫头跟小时候判若两人,小时候乖巧懂事,如今长大了,反而越来越跋扈张扬。” “昨日太子的洗尘宴没让她去,在宫里闹了一晚上,都快子时了,还有宫人来报,说她一直在殿内摔东西。” 贵妃听到这话,脸色一下子就难看起来。 殿内的气氛凝结,皇后这么不给贵妃面子,贵妃这会儿估计要气死了。 良久,惠妃出来打圆场,笑着道:“贵妃心系三皇子,还是早些回宫照顾他吧。” 皇后看了她一眼,淡声应道:“嗯,都回吧。” 贵妃话都没说,站起来甩袖走人。 皇后不在意,等人都走了,叫宫人摆膳。 用完膳,皇后叫人用轿子送余清梦出宫。 余砚珩下了朝一直等在宫门外,准备接上妹妹一起回府。 坐上马车,余清梦放松挺直的脊背,靠在车厢上。 余砚珩递给她一个垫子,余清梦摆了摆手:“不用,我就靠一会儿。” 这本书中的马车好歹是跟现代影视剧中的马车差不多的,安了减震,要是真跟历史中的马车一样,那才是折磨。 余砚珩瞥了她一眼,问:“喝茶吗?” 余清梦摇头。 余砚珩也不管她,自顾自的给自己倒了杯茶慢慢品。 余清梦看了一眼,莫名其妙的又想起昨天晚上谢无倦笑着说‘余少卿煮的茶可比余大姑娘煮的茶好喝多了’。 啧,真是一点要藏着的意思都没有,就差直接告诉她,他跟她大哥私交甚笃了。 他大哥很少亲自煮茶给人喝,能喝到的,基本都是亲近的人。 余砚珩见妹妹一直盯着自己,笑道:“怎么?我今日长得格外好看些?” 余清梦呵呵一声,沉默一瞬,最终还是决定直接问:“大哥跟太子是什么时候相识的?” 余砚珩拿着茶盏的手一顿,随即笑道:“很早之前,那时候姑母还没被封为皇后。” 余清梦在心里啧了一声,她姑母在被封为皇后之前,是嫁过一次人的,嫁的是他祖父手下将军的儿子,只是姑父在战场上牺牲,随军的姑母回到京城,在府内住了两年。 她如果没有记错,元后死的那一年,太子才八岁,同年,太子被送去道观养病,那年年底,老皇帝突然一纸诏书封姑母做了皇后。 那时候还遭到了朝臣的反对,但老皇帝一意孤行,还处决了几个小官,弄得姑母的名声都差了。 世家子弟三到四岁就启蒙,她大哥也差不多就是这么大的时候去国子监读书的,太子在宫内待到八岁,如果俩人是姑母入宫前就相识,那只能是相识在国子监。 她记得原书中寥寥几笔写过太子幼时,老皇帝没有为他找太子太傅教导,而是把他扔到了国子监。 可原书中也没写,他在国子监还与他大哥交好啊! 余清梦问:“后来呢?” 既然开了头,后面的话就好说多了:“后来太子殿下被送出宫,我时常与他书信往来。” 第26章 婚事波折 “开始的时候只是一起讨论一些功课,兵法,还有对现有制度的一些看法。” 余砚珩说到这儿顿了顿,抬头看向她。 余清梦跟他对视上的一瞬间,有了点不好的预感。 后来她听见他说:“本来我没想过要暗中扶持太子殿下,但是你六岁那年跟我吵了一架,一连串的反问,字字诛心。”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余清梦气不打一处来:“我那时候说那些话,是想让你跟我站在一起,而不是让你去跟太子站到一起。” 余砚珩缓缓一笑,伸手摸了摸妹妹的头:“我知道,就算以前不知道,但是现在我也知道了。” 余砚珩面上的笑渐渐收起,眼神里多了点正色:“泱泱,不说祖父愿不愿,就说他到底合不合适做一个帝王,你觉得他合适吗?” 余清梦:“没做过怎么知道合不合适?就算祖父不合适,还有爹,还有你。” 余砚珩定定的看了她一会儿,缓缓一笑:“泱泱,我知道你不信任太子殿下,我也并不想强迫你做任何事,所以我一直没有跟你摊牌。” “这只是我的选择,你想做什么都可以,我也不会把你的任何一件事透漏给太子殿下。” 余清梦只是看着他,并不说话。 马车车厢内安静下来,快要到府门口的时候,余砚珩轻声开口:“泱泱,你都不知道你六岁那年跟我说的话,带给我多大的震撼,一开始我心惊于你那些话背后血淋淋的真相。” “后来我回过神,反而一遍遍的在想,如果这个时代对女子不那么苛刻就好了,那我们家泱泱可以去考科举,去做官,堂堂正正的站在阳光下,告诉所有人,你不输男子,甚至比很多男子要强。” “你那时候小小的一个人,稚气未脱,却看到了我都没有完全看透的真相。” 余清梦觉得他大哥对她这些夸奖,她受之有愧,她毕竟穿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是个成年人了,而且她手握剧本,有上帝视角。 但这话不能跟他说,余清梦顿了顿,语气轻松道:“可是我并不想考科举,并不想做官,也不想告诉所有人我比很多男子要强。” “我只想我在意的亲人平平安安,快快乐乐,我后半生能自由自在,如果还能奢求更多的话,我希望推翻老皇帝统治的那个人,能够好好治理天下,不要让流民遍地,百姓食不果腹。” 余砚珩沉默许久,下马车前,才小声却坚定的道:“太子殿下一定能做到的,他会做到更好。” 余清梦淡声说了句:“大哥对他倒是有信心。”说完就下了马车,没再跟他讨论太子的事情,也没明确表明态度。 余清梦沐浴出来,还在想在马车车厢内跟余砚珩的对话,原书的最后,只寥寥几笔写太子登基后励精图治,后虞朝在他的治理下海晏河清,四海承平。 最开始的时候,她以为她掌握了全部的剧情,但经过这些日子,发生了这么多事,她意识到原书中有太多没有提及到的剧情。 她跟太子接触的也还不够多,了解的也不够多,她不能着急做决定,不能草率的把护国公府上上下下几百口的性命,压.在一个外人身上。 需要的时候自然是千般好,老皇帝利用元后的时候不也是这样?不需要的时候,难保他们护国公府,不是下一个魏国公府,甚至比魏国公府更惨。 自古皇室多冷血,连亲兄弟,亲爹亲叔叔都能杀,虽然太子是受害人,对老皇帝的恨意肯定比她要强烈的多得多,但人心易变,谁能保证他不会长成自己最讨厌的样子? 争渡的敲门声打断了她的思绪,余清梦淡声道:“进来。” 争渡推门而入:“姑娘,这几日二姑娘一直往太傅府上去,是受了方二姑娘的邀请。” 余清梦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余清灵?” 争渡点头。 “去干什么?”余清梦给自己倒了杯冷茶,一口喝了下去。 争渡没来及拦,只能作罢,回道:“方二姑娘有个庶兄,叫方云林,今年十七,方家想让他娶二姑娘。” 余清梦挑了下眉头:“这是方家谁的主意?” 争渡道:“几日前方太傅将方二姑娘叫去了书房,第二天,方二姑娘就亲自写了帖子,叫婢女送到护国公府给二姑娘。” 余清梦点头:“那就是太傅的主意了。” “方启明还真的是老狐狸,知道贵妃跟三皇子惦记着护国公府的兵权,这就开始帮着他们牵线搭桥了。” 争渡道:“可二姑娘在咱们护国公府根本说不上话,他们就算是想通过她得到点什么,也是打错了算盘。” 余清梦摇了摇头:“有时候搭上点名头都管用,这婚事不行。” 争渡微微皱眉:“那怎么办?国公爷不在府上,大夫人跟老爷也都不好插手二房的事啊。” 虽说护国公府现在没有分家,但是二房的人向来是住在东跨院那边的,共用的墙开一道角门互通,外面看着是一家人,其实是各过各的。 余清梦手指轻轻敲击桌面,良久才开口:“明一早你去一趟二房那边,把余清灵叫来,就说我要见她。” “先跟她谈一谈吧,她虽然有野心,喜欢趋炎附势,但脑子还算清楚,至少比二房的其他人清楚多了。” “如果她实在不愿意放弃,那我就只能来硬的了。” 争渡低头应是。 余清梦打了个哈欠,起身回了床榻躺下。 第二日一早,余清梦刚用完膳,余清灵就来了。 人还没踏进屋子,声音就响了起来:“大姐姐,你找我什么事儿?我……” 话在看清余清梦模样的瞬间戛然而止,余清灵张了张嘴,半天没说出话来。 虽说都是护国公府的姑娘,但余清灵见余清梦的次数屈指可数,她每次跟大夫人出门赴宴,问起余清梦,大夫人都说她不喜出门,不用管她。 也就是去年到今年这段时间见得多了点,不过几乎都是家里来女客,大夫人叫她跟余清梦去陪着,每次余清梦都顶着满头的钗环步摇和满脸的脂粉。 她私下里挑衅一句,她还会还嘴,在客人面前,她完全就是个木头桩子,能不开口就不开口。 第27章 皇权时代 而且她一直觉得余清梦不仅俗不可耐,且容貌普通,一点儿都不像是大夫人的女儿。 可现在看到她这副模样,她很想问问她,她的婢女是不是不擅长梳妆,要不要她给她找一个会梳妆的? 余清梦看了余清灵一眼:“清灵,坐。” 余清灵回神,走到她对面坐下。 坐下后,她依旧盯着余清梦的脸看。 余清梦理解她的震惊,毕竟自己从未在她面前以真面目示人,她倒是没有特意瞒着她的意思,只是每次见余清灵,都恰好是她娘硬逼着她应付来府的女客。 自从她回京以后,她娘时不时的就约几个夫人上府上玩儿,还逼着她过去认人,为了避免麻烦,她只好伪装成那副模样。 但这不是今天的重点,重点是:“清灵,你今年多大了?” 余清灵把要出口的话都咽了回去,轻声答:“十三。” 余清梦给余清灵倒了盏茶,才淡声开口:“十三还小,不着急谈婚论嫁。” 余清灵眨了眨眼,表情有些迷茫:“我没打算谈婚论嫁啊。” 余清梦后面的劝说噎在嗓子眼,疑惑反问:“那你去太傅府上是为了什么?” “为了跟方二姑娘打好关系啊,她在京城贵女中的口碑一直挺好,跟她打好关系,以后出去参加宴会,岂不是如鱼得水?”余清灵睁着一双大眼睛,回答的朴实无华。 余清梦:“……” “你就这么喜欢参加宴会?” 余清灵端起茶喝了一口,身体微微向前问道:“大姐姐不喜欢吗?” 余清梦老实回答:“不喜欢。” 余清灵一脸‘你好无趣’的坐直:“宴席上看那些贵女你来我往的暗暗较劲多好玩啊,明明心里在意死了,却还要端着架子,一副我身份贵重,跟你争论是污了身份的样子。” 余清灵又看向余清梦,眨了眨眼,缓缓笑道:“不过大姐姐跟她们倒是不一样,我私下里出言挑衅你,你当场就会教训我,从不憋着。” “说不喜欢宴席,就把自己打扮成那副德行,非必要不出现在人前。” 余清灵眼神探究的看她,她也是在她干脆说不喜欢赴宴的时候,才意识到她那些老气横秋的衣服,还有厚的能糊墙的粉是为了什么。 良久,余清灵脸上的笑蔓延上眼底:“原来大姐姐是这样的,以前我还一直以为你被大伯母管傻了,现在看来,大姐姐跟大哥哥倒是挺像的。” 余清梦挑眉,她也有点意外,余清灵比她想象中的还要聪明,而且自己好像误会她了,她大概也不是趋炎附势,有野心,而是……非常喜欢参加宴会看热闹? 余清梦斟酌一瞬,淡声道:“清灵,有件事情,我决定还是跟你实话实说,征求一下你自己的意见。” 余清灵点头:“你说。” “方文若邀你去太傅府,有没有让你见过其他人?” 余清灵本来没太在意,但余清梦这么一提,她猛然意识到不对的地方。 她这几次去都没有见过除方文若其他人,但她好像好几次都感觉到有人在暗处看着她,她以为是太傅府内的下人,一直没当回事。 余清灵把自己想到的说了。 余清梦眉头皱起,语气里带上了点不满:“她当是挑摆件呢?还暗中偷偷的看,下作的东西。” 余清灵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方二姑娘让男子暗中偷看我?” 余清梦眉头还皱着,哪有正经人家相看正妻是安排男子单方面偷偷看的?她还以为太傅府是什么清流世家,现在看来不过如此,难怪太傅能教出老皇帝那种蠢货! 一开始她还在考虑对余清灵来说,太傅府这一桩婚事算不算的上是好姻缘,她给她拆散了,要补偿点什么。 现在看来,这桩婚事完全就是下下之选,太傅府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既想帮三皇子搭上他们护国公府,又看不上二房的姑娘,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余清灵看余清梦的表情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当即气得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胸口上下起伏,实在忍不住了,也跟着余清梦骂了一句:“下作东西!” 余清梦看她这样,倒是一下子气就散了,低笑出声。 余清灵看余清梦笑的这么好看,神色怔愣一瞬。 余清梦收了笑:“看你这样子,我就知道你是什么选择了,你放心,我们护国公府的姑娘,总能挑到心仪的夫婿的。” 余清灵也缓下情绪来,顿了顿,她才道:“大姐姐,如果我说,我并不急着嫁人……” “也可以啊,反正还有我这个姐姐在上面顶着,你怕什么?”余清梦笑看着她。 余清灵不说话。 余清梦看着她迟疑的样子,恍然意识到什么,失笑道:“你放心,我们护国公府,不需要靠女儿嫁人来巩固地位,等你年龄到了,就让你母亲给你挑一个你喜欢的,合心意的。” 余清灵还是不说话,她很清楚,享受了世家大族的庇护,就要承担身份所带来的责任。 余清梦也不纠正她这个想法,大多数世家女都是这么想的,余清灵的母亲大概也是这么跟她说的。 何况有姑母的例子在前,她说的话没有说服力,恐怕余清灵还在心里想她异想天开。 一想到姑母的事,余清梦心情都差了几分,这该死的皇权时代! “你先回去吧,反正你的婚事还不着急,以后少跟方二接触就行,小心点,我们护国公府的姑娘,是容易招人算计。” 余清灵感觉余清梦身上似乎藏了很多秘密,她暂时看不透,也猜不透,索性不去管。 她只要确定对自己有利的那部分就好了:“好,我知道了。” 余清灵站起来朝外走去,快到门口的时候,又回头问:“大姐姐,以后你参加宫宴,能带我吗?我还没去过。” 余清梦失笑:“行,下次参加宫宴带你。” 余清灵缓缓笑出来:“那我就先谢谢大姐姐了。” 余清梦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没忍住又笑了一声,这是多喜欢参加宴会呀。 第28章 以牙还牙 后面几日,方文若又往护国公府递了好几次帖子,门房来禀报的时候,余清梦正在二进院的书房里练字。 余清梦问:“二姑娘接到帖子出门了吗?” 门房回道:“没有,这几日看过帖子后,二姑娘都没有要出门的意思,不过有没有从东跨院那边直接出门,小人并不清楚。” 余清梦点了下头:“知道了。” 门房离开,余清梦低头定定的看着自己写的字。 良久,藕花进入书房:“姑娘,方二姑娘今日约了人去明日楼喝茶,她那位庶兄也去了。” 余清梦看着纸上的‘以牙还牙’,缓缓笑了。 “走吧,我们也去凑个热闹。” 余清梦换了一身方便的男装,带着争渡几个人出了门。 踏入明日楼,掌柜的看她脚步不停地往二楼走,赶忙亲自迎了过来,满脸堆笑:“这位……公子,明日楼二楼的雅间客已满,不如我在一楼给您找一个私密性好的位置怎么样?” 余清梦顿住脚步,瞥了掌柜的一眼,掌柜的脸上的笑更大,今日她脸上没做伪装,掌柜的应该是看出她是女子了,但没认出她是那日叫他给谢无倦送信的人。 余清梦往柜台那儿走去,掌柜的不明所以,但也跟回了柜台边。 余清梦拿起旁边的笔墨,用簪花小楷写了行字,折起来交给掌柜的,掌柜的脸上的笑都快撑不住了。 “姑……公子,您这是什么意思?” 余清梦往掌柜的这边走了一步,压低声音道:“帮我把信交给谢公子。” 掌柜的浑身一僵,瞳孔微缩,张嘴否认:“公子,我们这没有什么谢公子。” 余清梦挑了下眉头:“他在的,这几日他白天都在明日楼,放心,我跟他是……熟人,快去吧。” 掌柜的怀疑的看了她一眼,但她话说的那么笃定,掌柜的最终还是脚步虚浮的拿着信上了楼。 到了那间雅间前,掌柜的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一道低沉悦耳的男声:“进来吧。” 掌柜的推门进去,又很小心的将门关上,才敢往前走几步,微微弯腰,双手呈上信:“主子,楼下有位姑娘,说跟您是熟人,让我交给您的。” 掌柜的说这话的时候额头和后背一层层的冒冷汗,要不是那姑娘准确的说出了谢这个姓,还语气笃定的说主子一定在,他一定不跑这一趟,贸然打扰主子,实在是让他压力甚大。 谢无倦将手中的黑子落在棋盘上:“她怎么说的?” 掌柜的将余清梦的话一字不落的转述给谢无倦。 谢无倦笑了一声:“熟人……” 掌柜的腰弯的更低。 就在他开始后悔自己不该来的时候,谢无倦道:“拿过来吧。”语气里还带着点未散的笑意。 掌柜的暗暗松了口气,走过去将信递上。 谢无倦展开信纸一看,上面只用簪花小楷写了一行字:太子殿下那日说要请我喝你煮的茶,择日不如撞日。 谢无倦低低的笑出声音,他将信折好,随意的夹在手边在看的兵书内,吩咐掌柜的:“请那位姑娘过来,让人拿我珍藏的茶还有茶具来。” 掌柜的应道:“是。” 余清梦跟着掌柜的走上二楼,进入那次误闯的雅间内。 谢无倦在软榻上坐着,茶具已经摆好,他在煮茶间隙看了她一眼,道:“过来坐。” 身后的门被关上,余清梦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 余清梦看着谢无倦的动作,心里叹道:怪不得他跟大哥有共同语言,煮茶的工序那么繁琐细致,他没有一点不耐烦,反而眉目舒展,似乐在其中。 谢无倦似乎跟余砚珩一样,煮茶的时候都不太喜欢跟人说话,余清梦有些无聊的扫了一眼雅间内的摆设。 那日匆匆忙忙,也没有心情观察,现在她才发现,这间雅间跟其他雅间的布局不太一样。 明日楼寻常的雅间内空间倒是足够大,但始终很空,只放了喝茶用的茶桌,茶桌周围摆着椅子。 而这间除了茶桌,还放了一张足够大的软榻,软榻上放小方桌,屋内摆放着几个古董花瓶,进门右手边的位置用一整面屏风隔开,里面应该内有乾坤。 且那面屏风也不是凡品,上绣骏马江山图,扑面而来的蓬勃大气。 一盏茶轻轻放到她的面前,打断了她的思绪。 “余大姑娘今日来我这明日楼,应该不止是为了喝茶吧?” 余清梦笑了笑,承认了:“嗯,不是。” 谢无倦没想到她承认的如此干脆,顿了一下,低笑出声:“那余大姑娘今日喝了我的茶,坐了我的雅间,是不是应该跟我透露一点?” 余清梦点头:“应该。” 谢无倦做出愿闻其详的表情。 但余清梦只端起茶喝了一口,并没有要接着说的意思。 谢无倦发现眼前这位姑娘就是耍赖,都非常坦荡,不由失笑。 好在谢无倦也不是非要知道不可,他那日在长乐宫主动表明自己跟余砚珩的交情,就是为了避免以后碰上针锋相对。 监察御史那件事之后,他反复想过,莫名觉得这里面有眼前这位姑娘的手笔。 虽然昨日他已经得到准确证据,监察御史就是与五皇子外祖父有关系,但他总觉得这件事情里还有另一股势力存在过的痕迹。 之前三皇子被揍,谢无倦就猜测是余清梦,如果真的是她,那他推测的那些都没有错,她在京城中确有势力。 那她的势力,是不是足够大,大到能插手朝堂之事呢? 一方面他觉得自己的想法荒谬,毕竟眼前的只是一个十四岁的小姑娘,一方面他又觉得他没有猜错,因为从他几次接触来看,她一点也不像是个十四岁的小姑娘。 今日她跟掌柜的笃定的说他这几日就在明日楼,更是印证了他的猜想,她竟然连他的行踪都能探听到。 谢鸿逸都不知道他这几日都偷偷出宫来明日楼呢。 她到底在京城中有多少暗探?而且明日楼是他的地盘,她竟然也能插人进来? 第29章 以眼还眼 谢无倦在打量余清梦的时候,余清梦也在不动声色的观察他。 原书中描写这位太子殿下,光是赞美的词就写了一整页,总结下来就是——太子殿下是位风光霁月的谦谦君子。 根据她这几次的接触来看,他确实挺像个翩翩君子的,但他给自己的感觉又跟大哥不同。 谢无倦喊人进来将桌上的茶具收走,摆上棋盘,笑问余清梦:“余大姑娘赏脸陪我对弈一局?” 余清梦淡声道:“我倒是愿意跟太子殿下对弈,就怕棋艺不精,太子殿下会觉得我是故意让你。” 谢无倦不信:“是不是故意让我,我自有判断,余大姑娘请。” 余清梦无所谓的笑笑,拿过黑子,率先在棋盘上落下一子,谢无倦紧跟着落下白子。 一炷香后,谢无倦盯着棋盘上下的乱七八糟的黑子,沉默了。 余清梦倒也不是不会乱下,只是她下棋没有什么章法,似是想到哪里就下到哪里,别说提前算到她下一步落在哪儿了,就是等她落下,他都没弄明白她为什么下在那儿。 看这局棋的局势,她短时间内输不了,但也绝无可能赢。 又是一炷香后,余清梦将手中剩余的黑子扔回棋盒中,笑道:“我输了。” 谢无倦盯着棋局,良久,也笑了笑道:“余大姑娘的棋是跟谁学的?” 余清梦一边收棋子一边回答“我大哥。”见谢无倦诧异的望过来,她又补充道:“我大哥带我入的门,我对下棋没什么兴趣,他跟我下过棋后,再也没说过要教我。” 谢无倦低笑出声:“嗯,你很有自己的风格。” 余清梦看了他一眼,微挑眉头没说话。 棋子收好,外面响起嘈杂人声,声音越来越大,大到整个二楼都能真切的听到他们在吵嚷什么。 “方文若!今日就算三皇子在这儿,我也要给我妹妹讨一个公道!你是未来的三皇子妃又怎么样?难道就可以肆意欺骗我妹妹吗?他方云林是什么腌臜货色!养外室也就算了!还养的是男人!” “说出来我都嫌恶心!我爹虽只是个小小的御史中丞,但也不是任你们欺负的!咱们走着瞧!” 之后还有方文若急急的喊声:“雪宁,雪宁!你劝劝你哥哥,我没有那个意思,你知道我是好心的,我提前真的不知情。” 没听见有人回应她,方文若焦急解释的声音越来越急,越来越远,直至听不见。 余清梦唇角勾了一下,端起已经冷掉的茶一饮而尽,谢无倦张口阻止的话卡在嗓子里,最终还是无奈放弃。 他本想给她再倒一杯,余清梦却已经站起来:“太子殿下今日煮的茶很好喝,我就不多打扰了。” 谢无倦收回手,对她点了下头。 等雅间的门再次被关上,谢无倦才盯着面前的茶壶低笑出声:“小骗子!你那种喝法,能品出什么好坏?” 良久,谢无倦喊了一声小十一。 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推门而入,脸上挂着灿烂的笑,语调高扬:“主子,怎么啦?” 谢无倦问:“刚才外面发生什么事了?” 小十一说起这个来表情都兴奋了几分:“太傅府的方二姑娘约了御史中丞府的赵姑娘在这儿喝茶,中途方二姑娘的庶兄方云林和赵姑娘的兄长赵仲晨过来找她们。” “四个人相谈正欢,一个男人找了过来,哭哭啼啼的质问方云林是不是准备抛弃他。” 谢无倦听到这儿挑了下眉头,人肯定不会是无缘无故找过来的,是余大姑娘安排的吗? 谢无倦回想起她今日非要上来喝他煮的茶,对下棋没兴趣还陪他下了一局棋,且她是在听完那段热闹之后离开的,心里有了答案。 “之后的事情主子也都听见了吧?赵仲晨先是在雅间内将方云林打了一顿,拉着妹妹出了雅间,方二姑娘追上来想解释,又被赵仲晨骂了一顿。”小十一语气透着看人闹不嫌事大的兴奋。 谢无倦笑着朝他摆了摆手,示意他出去。 云十一笑着转身出去,关上了门。 酉时,余砚珩推开雅间的门进来。 谢无倦正在自己跟自己对弈,只看了他一眼,就又把注意力放到了棋盘上。 余砚珩走到他对面坐下,自顾自的给自己的倒了杯茶,温热的茶入口,微皱的眉头都舒展开来。 谢无倦黑子落下,棋盘上的白子被困死,他将手中的棋子扔入棋盒中。 “今日大理寺有让你为难的案子?”谢无倦问余砚珩。 余砚珩淡道:“没有,就是刚才三皇子去大理寺找我了。” 谢无倦微挑眉头:“他找你干什么?” 余砚珩嘲讽似得扯了扯唇角:“找我说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话,话里话外怀疑我叫人打了他。” 谢无倦淡道:“他也就只剩这点脑子了。” 余砚珩帮他一起收棋盘上的棋子,说起另一件事:“春闱马上开始了,殿下有什么打算?” 谢无倦闻言看了他一眼,淡道:“这次参加春闱的,有三个是我的人。” 余砚珩不怎么意外:“殿下准备把他们安排去哪儿?” 谢无倦:“吏部、户部、兵部。” 余砚珩抬头,有些惊讶:“先不说他们能不能夺得头名,科举进士怎么可能直接进入六部?” 棋盘已经收拾干净,这次谢无倦执黑子,他率先在棋盘上落下一子:“谢鸿逸苦于朝中没有寒门之人已久,高官职位大多被世家掌控,他不信任世家,这几年他一直在通过科举选拔亲信。” “之前跟你同年的武状元裴海,短短几年时间,就升到了正三品千牛卫统领。” “我的那三个人,都是家世清白简单的寒门之子,只要科举的名次够好,谢鸿逸一定会想办法将他们安插.进六部中。” 余砚珩闻言沉默下来,他跟裴海同年,最开始的时候是大理寺少卿,现在还是大理寺少卿。 他的眼底闪过一丝嘲讽,他满身才学,却要在这样一位君主的治下蹉跎几年光阴。 谢无倦将给他倒的茶放到他面前,茶盏与木头相碰的轻微响声唤回了他的思绪。 第30章 你们很熟 谢无倦淡声转移话题:“今日我请余大姑娘喝了盏我煮的茶。” 余砚珩盯着谢无倦看了一会儿:“殿下怎么好像突然之间跟我妹妹很熟?” “你们今日是怎么碰到的?”余砚珩紧盯着谢无倦。 谢无倦还没见过余砚珩这个眼神看他,戒备、猜疑,仿佛他是个试图对他妹妹图谋不轨的歹人。 谢无倦觉得好笑,也真的笑出声了:“余砚珩,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余砚珩轻咳一声,收回眼神:“我妹妹那么好,我当然得时刻警惕她被人惦记。” 谢无倦不欲与他多争辩:“她来我这看了场热闹就走了。” 余砚珩对此倒是不怎么惊讶:“什么热闹?” 谢无倦简单几句概括外面发生的事,余砚珩听完后了然开口:“应该是方家哪里惹到我妹妹了吧。” 谢无倦问:“因为三皇子那事儿?”那余大姑娘这仇记得可够久的。 余砚珩否定了他的猜测:“肯定不是,她没那么小心眼,方文若没推成她,自己反而落水了,在她那里,这件事情就算是了结了。” “肯定是方文若后来又做了什么,跟她那个庶兄应该也有关系。” 这几日余砚珩忙着大理寺的事,没见过余清梦,府上的事他也没空过问,不过应该不是什么大事。 余砚珩探究的看向谢无倦,语气意味不明:“殿下什么时候这么关心这些小事了?” 谢无倦一脸淡定:“我就是觉得你这个妹妹的消息过于灵通了,像是算好了今日我这明日楼会有热闹可看。” 余砚珩拿茶盏的手一顿,谢无倦眼神暗了几分,又很快恢复。 “巧合吧,不过她倒是从小就爱看热闹,也喜欢看人跳舞,既然殿下回来了,是不是可以叫人跳点新鲜的?我好带妹妹来看。” 谢无倦察觉到余砚珩在帮他妹妹瞒着他,还特意岔开了话,他倒是不会因此怀疑余砚珩对他的赤心,只是越来越怀疑余清梦。 她好像真的有不小的势力…… 心里这么想着,面上却无波无澜:“你这算不算是借花献佛?” 余砚珩笑笑:“我带妹妹来明日楼,可是每次都花银子的。” 谢无倦也笑了,淡道:“那下次我就跟掌柜的说,不用收你的银子了。” “别,千万别,我妹妹……”余砚珩的话戛然而止,随即皱起眉头道:“殿下,我妹妹是不是知道你是明日楼幕后主子?” 谢无倦无所谓的嗯了一声。 余砚珩:“……”刚才太子殿下说请妹妹喝茶的时候,他的注意力都在殿下跟妹妹,什么时候是可以一起喝茶的关系了。 现在他才意识到一个很致命的问题,在他的印象中,她妹妹跟太子殿下除了宫宴那一次,根本没见过。 那天他跟妹妹隐晦的透露了一点他跟太子殿下的关系,妹妹聪慧,果然开始怀疑他。 宫宴之后的第二日,他下朝去宫门口等妹妹,在马车内,妹妹直截了当的问了他,他跟太子殿下是什么时候相识的,他也如实回答了,妹妹的态度不甚明朗。 那之后的几日,他甚至因为心虚,都没敢再去见妹妹。 可这才几日不见,妹妹竟然跟太子殿下坐一起喝茶,还知道了明日楼幕后主子是太子殿下? 余砚珩挺想问一句你们俩是什么时候熟识的,她又是什么时候知道你是明日楼幕后主子的。 但他又怕是太子殿下在追查监察御史和吏部侍郎关系的时候暴露的。 毕竟妹妹当时说,通过这事儿试探太子殿下的势力是主要目的。 斟酌再三,余砚珩还是忍住没问,怕惹火烧身。 好在谢无倦也并不想多谈,毕竟当初某位姑娘可是给他写过威胁信的,‘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谢无倦低笑出声。 余砚珩疑惑的看了谢无倦一眼,谢无倦摆了摆手示意没事。 余砚珩也没深究:“既然我妹妹都知道了,那下次我就真的不付银子了。” 谢无倦淡道:“随你。”顿了顿,他又道:“过几日明日楼会新来一批异域舞姬,跳的都是异域舞,你可以带你妹妹来看。” 余砚珩缓缓一笑:“那可真是太好了。” 他估计泱泱还在生他的气,带她来明日楼看异域舞,哄哄她开心。 —— 余清梦刚踏入府门,就被徐姝逮了个正着。 徐姝瞥她一眼,又瞥她身后的几个婢女一眼,淡道:“跟我过来。” 余清梦在心里叹气。 之后她就被徐姝压着在她房内绣了几个时辰的荷包和手帕。 等徐姝终于放过她了,她瘫在软榻上,这才有时间看争渡递过来的信。 “沈公子托揽华楼管事递给你的。” 余清梦撕开信,展开信纸,快速浏览。 “沈序亭约我近几日见一面,要不就明日吧,你去通知一下。”余清梦将手中的信递给争渡,示意她烧掉。 争渡一边走到烛火旁将信烧掉,一边道:“姑娘,明日你去不了。” “为什么去不了?”余清梦疑惑的看向争渡。 争渡:“刚才大夫人走的时候,特意吩咐,明日好好看着你,哪都不能让你去,她用过膳会亲自过来盯着你继续做绣活。” 余清梦:“……” 良久,余清梦回过神来,问争渡:“娘又受什么刺激了?” 争渡表情僵硬:“奴婢刚才特意问了家里的下人,他们说今日大夫人出府赴宴,回来就问你在不在家。” “得到你不在的消息后,她在正堂连喝了两盏茶。” 余清梦哀嚎一声,她怎么就这么倒霉。 在家老老实实的待了这么多天,今天就出门看个热闹的功夫,还恰好被她娘逮到了。 余清梦坐起来,问:“大哥呢?回来没有?” “没有,奴婢刚才已经差人去门房问过了,他们说大公子一直未归。” 余清梦叹了口气,有气无力道:“那你叫人去门房那儿守着,大哥回来跟他说一声,就说我有事找他。” 争渡应道:“奴婢这就去。” 争渡离开后,余清梦又开始走神,沈序亭已经入京,春闱也快开始了…… 第31章 我很爱她 戌时刚过,余砚珩终于踏入府门。 余清梦半靠在软榻上,眼睛都闭上了,手上的书都掉在了榻上。 藕花带着余砚珩刚踏入院子,争渡就敲了敲房门。 余清梦半睁开眼睛,打了个哈欠坐起来:“是大哥回来了吗?” 争渡道:“是。” 余清梦从软榻上下来,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茶。 刚喝下一口,余砚珩就推门走了进来。 “泱泱找我什么事?”余砚珩坐到桌边,伸手帮她理了理乱七八糟的头发。 余清梦耷拉着眼皮,语气无奈:“娘明日要我整日留在府中做绣活,但我明日有事要出府。” 余砚珩点头,明白了:“想让我去跟娘求情?” 余清梦猛点头:“嗯。” 余砚珩看见桌上没收起来的针线盒,里面扔着几条手帕和几个荷包。 “那几个荷包送我?” 余清梦毫不犹豫的拿过那几个荷包给他:“都是下午娘盯着我绣的,每一个都只绣了一朵花而已,娘说再绣多一点,我就要露馅了。” 余砚珩低笑一声,将荷包收起来放好。 看她困得眼睛无神,他拍了拍她的脑袋:“去睡吧,我现在就去找娘。” 余清梦又打了个哈欠,点了点头。 余砚珩从妹妹房里出来,就拐去了爹娘住的院子。 见屋内烛火通明,余砚珩继续往前走,屋门口守着婢女,见他来了,有些诧异:“大公子怎么来了?” “爹娘睡了吗?我有事找他们。”余砚珩道。 婢女还没说话,屋内就传来了余秋平的声音:“还没睡,进来吧。” 余砚珩推门进去,见爹娘正对坐下棋,走过去在他们旁边坐了下来。 余秋平看他一眼:“这么晚了,是有什么急事吗?” 余砚珩看了一眼母亲,淡道:“明日约了几个好友要出城骑马,我想带泱泱一起。” 徐姝这才将目光从棋盘上转移到儿子身上:“是泱泱让你来的吧。” “我这才拘了她半天,她就忍不住搬救兵了,明日她哪都不能去,老老实实在家待着。” 余砚珩给余秋平使了个眼色,余秋平咳了一声道:“我觉得让泱泱跟儿子出去玩玩也挺好的,泱泱还小,你不要考虑那些嫁娶之事。” 徐姝瞥了他一眼:“她还小?明年冬天就及笄了,哪里小?你们不管后宅之事,哪里知道嫁娶之事繁琐的很,不仅要慢慢挑一个人品、才学都合适的,还要准备嫁妆,准备婚宴。” “那就别让泱泱嫁!” “你挑的那些人我都不同意!”余砚珩跟余秋平一前一后的声音打断了徐姝后面的话。 徐姝瞪了他们一眼。 余秋平放缓了声音继续道:“夫人,你自己说,你挑的那些人选,哪个配得上我们泱泱了?他们都比不上我们儿子,凭什么娶泱泱?” 徐姝脸色也缓和下来,叹道:“我也左挑右挑的觉得不合适,但她生为女儿身,如果不嫁人,会遭受多少非议?” 余砚珩微皱眉头:“娘,这不是泱泱的错。” “我知道。”徐姝眉眼黯淡,终于将埋在心里多时的心里话说了出来:“我能遇见你父亲,能嫁到护国公府,是我的幸运,可泱泱不一定能有我的运气。” “身为女子,总是身不由己,我做娘的,只是想提前为我的女儿挑一个人品好的人,不求别的,只求那人好好对她。” “我何尝不想她永远留在我身边,可她生在护国公府,万一她哪天像你姑母一样,一道圣旨嫁入皇家,那才是真的一脚踏入地狱。” “与其被皇家惦记着婚事,不如我帮她找一个。” 余秋平听到这话眼神都锐利起来,妹妹被一道圣旨接入宫中的画面仿佛还在昨日,那日的屈辱,愤恨,不能用言语来形容。 他不可能再忍受女儿也被这样对待。 一室沉默中,余砚珩伸手握住徐姝的手,语气坚定道:“娘,您要信我和泱泱,我们一定能改变护国公府现在的处境。” 徐姝还想要说什么。 余砚珩握着她的手紧了紧,脸上露出个笑:“娘,您其实知道的,您的女儿跟其他人家的女儿都不一样,她很聪敏,很通透,也一向有自己的主意。” “她总是来找我说服您,是不是您平时对她太严厉了?让她有点不敢对您撒娇?” 徐姝愣了一瞬,神情柔.软下来:“是我这些年总是想着要她多学习点平常女儿家学习的东西,嫁人之后日子会舒服些,忽略了她的感受。” “其实我……我很爱她,她是我唯一的女儿,生下来小小软软的,也不爱哭闹,不睡觉的时候就睁着双大眼睛盯着我看,看的我心都软了。” “只是她大一点后,经常离开我,我每日睡前都在想她在外面吃的好不好,睡得好不好,有没有遇到麻烦,她还那么小。” “等她回府后,我就想着要管管她的性子,越来越严厉,她也从不生气,我就忽略了她的感受,是我的错。” 徐姝说着说着,眼泪都下来了。 余秋平赶紧起来,抱住夫人,一边轻声哄一边给余砚珩使眼色。 余砚珩悄悄松了口气,悄无声息的离开爹娘的屋子。 等回到自己的院子,看见屋门口站着的人,眼神微亮:“重阳,进来回话。” 重阳跟着余砚珩进了屋子,先是行了个礼,才开口道:“公子,事情查的差不多了。” 余砚珩将妹妹绣的荷包拿出来,笑道:“你说。” “按照公子交代的,我去了一趟边城,表面上是亲自送家书,还有一些夫人亲手做的御寒衣物,私下里则一直在留意边城里的人员调动。” “我一个多月前到达边城的时候,国公爷手下已经换了几个小将,说是之前的小将死了,从下面提拔上来的。” “名单都在这里,公子请过目。”重阳从胸口摸出信纸,递给余砚珩。 余砚珩接过看了一眼,又收了起来,准备明日拿去给妹妹看看。 重阳又接着道:“我离开前几日,国公爷手下有一位将军因病去世,但暂未有新的接替人选。” 第32章 见沈序亭 余砚珩问:“你去看过吗?是真的因病去世?” 重阳点头:“是,因为一些从陈年旧伤,那位将军近几年一直身体不好。” “国公爷让我带话回来,他已经修书一封上奏,请求亲自送将军的灵柩回京安葬。” 余砚珩抬头:“这么说,祖父会提前回京?” “如果陛下同意的话,应该会。”重阳道。 余砚珩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重阳行礼退下。 第二日一早,余砚珩就带着名单去了余清梦的院子。 今日不上早朝,余砚珩就起的晚了点,没想到妹妹比他还早。 藕花碰到他的第一句就是:“公子,我们家姑娘刚走。” 余砚珩挑了下眉头,没想到这么不巧。 —— 余清梦今日一身男装,脸上仔细做了伪装,打眼一看过去,就是个个子不高的平凡男人。 争渡跟日暮跟着她,也都扮成小厮模样。 沈序亭住在远离闹市的白马胡同,这里安静,房租也价格较低。 马车停在胡同口进不去了,胡同比较窄小逼仄,余清梦下马车步行。 胡同走到底,争渡抬手敲了敲面前的木门,里面传来脚步声,紧接着门被打开。 来人看见他们还愣了一瞬,余清梦露出个笑:“修竹,好久不见。” 沈序亭本没什么表情的脸,在听见他的字后缓缓露出个笑容:“快进来。” 余清梦带着争渡日暮进去,进入屋内,沈序亭将刚煮好的红豆甜汤放到她面前:“尝尝,放的糖不多,我记得比起茶,你更喜欢喝一些甜汤。” 余清梦笑笑,端起红豆甜汤喝了一口,叹道:“还是你煮的甜汤好喝,不过下次别麻烦了,我不挑,喝茶也行,白水也行,反正都是为了解渴。” 沈序亭笑笑没说话。 余清梦打量这间屋子,除了书桌书架,还有面前的桌子,基本就没什么东西了,太简朴了点。 “你的书童呢?怎么就你自己?我给你安排个好一点的院子吧。” 沈序亭依旧是笑着的:“不用了,这儿挺好的,我的书童出去买东西了,很快就回来。” “事情没成之前,我们不宜过多接触,我住在这样的院子里,才比较符合当今陛下的选人标准。” 沈序亭又看了她的脸一瞬,笑道:“就是可惜今日没见到你的脸,许久不见,不知道你有没有什么变化。” 余清梦一愣,随即笑道:“以后有的是机会,我现在不是很安全,我怕有人盯着我。” 沈序亭神色变了几分:“谁?” “你别紧张,目前不算是敌人,不会对我怎么样的,倒是你,要注意安全,你秋闱时中了解元,京城势力太过复杂,等他们接到你入京的消息,肯定会派人过来试探的。” “我留几个暗卫给你。” 沈序亭张口欲言,被余清梦打断:“不许拒绝,你又不会武功,也不是谁都讲君子那一套的,直接绑人威胁的也不是没有。” 沈序亭低笑一声:“我没想拒绝,我就是想问你,可不可以让他们帮我给你传信。” 余清灵愣了一瞬,笑道:“当然可以。” “泱泱,如果我会试中了会元,会不会太过招摇?” 余清梦打趣一般笑道:“修竹对自己这么有信心啊?” 沈序亭眨了眨眼,完全不见羞意,脸上还挂着笑:“我不是一直对自己很有信心吗?” 他院试乡试都是第一名,会试也一定,他甚至想跟她说,他一定会中状元。 只是还不到殿试的时候,他不想显得自己太过夸口。 余清梦见他没被自己打趣到,也正了神色:“当然是越招摇越好,这样才能引起咱们那位陛下的注意。” 沈序亭笑道:“我明白了。” “那我就先回去了,不打扰你用功。”余清梦朝身后看了一眼,争渡将装着银两的小箱子放到桌上。 沈序亭微挑了下眉头,调侃道:“我怎么觉得像你在贿赂我。” 余清梦刚想说这些银两留着你宴请同年,听到他这话笑了笑,也顺着他的话调侃他:“嗯,我这就是贿赂,贿赂未来的六部尚书。” 沈序亭低低的笑出声音,点头:“那我就接受你的贿赂了,以后有什么事跟我说,我一定帮你。” 余清梦点头,语调认真:“好的,尚书大人。” 从沈序亭那儿出来,余清梦上马车后,吩咐车夫回府。 刚踏入院门,就看见余砚珩坐在她的院子里,不知道是谁搬了个石桌过来,余砚珩正在石桌上煮茶。 余清梦走到他对面坐下,眉头微皱:“我不是不让你往我院子里搬石桌吗?这玩意又沉又难看,冬天凉夏天热,实在是没什么用。” 余砚珩指了指桌上的茶具,还有正在泡的茶,淡道:“这不是挺实用的,我都在这儿等你快一个时辰了,你去见谁了?去这么久。” “而且你这一身装扮,怎么?去做贼了?” 余清梦撑着脸颊:“要你管。”以前余砚珩从不过问她在干的事,她对他也不设防,想说就说。 但现在余砚珩要过问了,她反而不想说了,倒不是怕大哥把她的事告诉太子,是还有点对他生气。 余砚珩一听这语气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将煮好的茶放到她面前,淡道:“还有点烫,晾一会儿再喝。” 余清梦:“就没想喝。” 余砚珩抬起头看她一眼,笑笑:“我昨日可是在娘的面前帮你演了一出苦肉计,今日.你这么早出门都没遭到阻拦,可有我的功劳。” “以后娘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再来要求你做绣活了。” 余清梦闻言唇角的笑都绷不住了:“真的?” “当然是真的。” 余清梦笑的眼睛都弯了:“那行吧,暂时原谅你了。” 余砚珩低笑出声:“那这次是不是可以跟我说说,出去见谁了?” 余清梦点头:“说倒是可以说,不过大哥,在我说之前,你是不是也要回答我几个问题?” 余砚珩端起茶喝了一口,淡道:“你问。” “太子殿下很信任你吗?”余清梦盯着他道。 第33章 无人得知 余砚珩微愣一瞬,挑眉笑道:“当然。” 余清梦感觉到了他语气里的肯定,沉默下来。 余砚珩看她不说话,笑道:“怎么不继续问了?” 余清梦眨了眨眼睛:“不想问了,感觉越问离我想要的答案越远。” 余砚珩低笑一声:“你不问,但我还是很想问的。” 余清梦看了他一眼,淡道:“出去见了一下未来的状元。” 余砚珩愣了一瞬,随即想起太子殿下说他安排了三个人,不由道:“你怎么知道你的人就一定是未来的状元爷?” 余清梦听余砚珩这么问,想到了原书中的剧情,原书中元平二十二年的状元确实不是沈序亭,可以说原书中就没有提过沈序亭这个人。 原书中的那位状元爷是给过几段描写的,但是后续也没说他到底是老皇帝的人,还是太子的人,因为他考上状元的第二年,老皇帝就作死弄死了护国公府,紧跟着敌国入侵,大虞朝的大部分官员都死于敌国之手。 这位状元郎到底是死了,还是逃了,无人得知。 “我看人的眼光,那还用说吗?”余清梦一脸得意,头顶细碎的光落在她身上,衬的她整个眉眼俏皮活泼。 余砚珩宠溺的缓缓笑了,附和点头:“嗯,我妹妹最厉害了。” 余清梦没绷住,笑出了声。 —— 御史中丞的儿女和方文若兄妹的事情还是闹到了朝堂上,这天余清梦起的比较晚,用早膳的时候,他大哥穿着官服走进来。 余清梦看了他一眼,吩咐争渡再加一双碗筷。 两个人用膳的时候都很安静,等用完膳,余砚珩才道:“御史中丞今日在朝中参了太傅一本,夸大其词说未来三皇子妃仗势欺人,想要替短袖的庶兄强娶他的嫡女。” 余清梦诧异挑眉:“这事儿顶多算是他们两家的私事吧?怎么还拿到朝堂上说了?” 她以为这事儿会以御史中丞那个儿子揍方文若庶兄一顿为结尾,怎么还越闹越大了? 余砚珩闻言冷笑一声:“南方之前的雪灾陛下不让拿到朝堂上来说,掩耳盗铃似的阻止朝臣说南方的灾情,连拨款都是六部尚书商量着来的。” “他不允许朝堂上议大事,朝臣只能每天拿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说,你不知道我每天上朝听得都是什么,他这朝还不如不上。” “偏偏咱们这位陛下为了体现他勤政爱民,一个月里有三分之二的时间都要上朝,也不知道折腾的什么意思。” 余清梦还真不知道每天上朝都是这些事,她的人不能轻易联系,一般没有大事,或者她特别注意的事发生,她都收不到朝堂上的消息。 以往更多的也是从余砚珩这里听说。 “那老皇帝怎么说?” 余砚珩听她问到这儿唇角的笑就更讽刺了:“还能怎么说?御史中丞虽然只是正五品,但御史台的官职向来地位崇高,咱们这位陛下可是很在意名声的,话当然是向着御史中丞说的。” “太傅被当朝训斥,方二姑娘被命禁足家中,直到出嫁为止,方云林被打三十大板,禁足三月。” 余清梦笑了一声:“也不算是冤枉他们。” 余砚珩看向她:“说起这个,我听太子殿下说,你那日在明日楼跟他喝了个茶?” 余清梦瞥了他一眼,坦荡承认:“嗯。” “你那日是为了看方文若跟庶兄的热闹去的?”余砚珩这几日让重阳去问了府里的门房,才知道方文若经常约余清灵去太傅府。 稍微琢磨一下就知道,方文若最开始明显是冲着他们护国公府来的,泱泱发现后阻止了余清灵,方文若看没了希望,才把目光转向御史中丞。 御史中丞虽然官不大不小,但御史台掌监察,算是个重要位置,对三皇子总有助力。 余清梦将方文若做的事说给了余砚珩听,末了补充一句:“清灵无辜受罪,我总得给她出口气,所以就叫人跟了两天方云林,没想到他竟然养了外室,还是个男的。” “不过这人也是够乱的,不仅爱好男人,女人他也爱,荤素不忌,我原以为太傅府至少是个清流世家,现在看来,内里早已腐烂。” 余砚珩挑了下眉头,又问:“那你跟太子殿下是什么时候这么熟识的?都是能一起喝茶的关系了?” 余清梦面无表情:“我觉得我跟他不算熟识,大哥想多了,我又不爱喝茶,不过是借口而已。” 余砚珩看出她不想多说,笑笑,没有继续问。 “行,我回屋换身衣服,一会儿带你去明日楼看跳舞怎么样?” 余清梦本来想说不去,但余砚珩提前料到了她的答案,笑着补充:“昨日明日楼新来了一波异域舞姬,你不想去看看吗?” 余清梦瞬间来了精神:“真的?” 余砚珩笑着点头。 “那去,我也去换衣服。”余清梦转身回了内室。 余砚珩转身离开。 余清梦换了衣服出来,恰好遇见母亲身边的一等婢女过来送东西:“大姑娘,夫人让奴婢给您送几匹布料来,让您选几个颜色,好做春装。” 余清梦道:“你让我娘看着做就行,我没意见。” 婢女欲言又止,最终也只是叹口气,行礼道:“好。” 将婢女打发走,余清梦带着争渡他们去余砚珩的院子。 两个人一同出门,到了明日楼后,掌柜的看见他们,脸上挂着的笑比以往都热切几分:“两位公子楼上请。” 余清梦挑了下眉头,没说话,等到走到太子的那间雅间前,才询问的看向余砚珩。 余砚珩偏头压低声音跟她说话:“太子殿下的雅间视野最好,而且他让人搬了张大的软榻到窗边,比椅子舒服。” 余清梦本想反驳他,但掌柜的已经敲开了门,还朝他们做了请的姿势。 余清梦把话咽回去,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硬拒绝,显得她很怕谢无倦似的。 他们进入雅间内后,掌柜的轻声关上了门。 入目就是一张比之前大很多的软榻,靠窗而放,上面摆了棋桌茶桌还有很大空间,坐个五六个人不成问题。 第34章 防我防贼 谢无倦就坐在茶桌的右边,看见他们进来,朝他们露出个笑,淡道:“过来坐。” 余砚珩带着妹妹坐到了茶桌的左边,谢无倦将刚煮好的茶倒了两杯,一杯放到余清梦面前,一杯放到余砚珩面前。 余砚珩瞥了一眼茶桌旁边放着的棋盘,挑了下眉头,转头跟余清梦道:“泱泱,你去里面坐,我跟太子殿下手谈一盘。” 余清梦点了点头,坐到了里面,手臂随意搭在窗边,向下望去。 谢无倦眼神颇有些意味深长:“泱泱……” 余砚珩抬头看他,欲言又止,止又欲言:“太子殿下还是称呼我妹妹余大姑娘吧。” 谢无倦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余砚珩也懒得理他,拿过装黑子的棋盒,道:“下棋。” 谢无倦看了他一眼,轻飘飘道:“我可没有要跟你下棋的意思,我想跟余大姑娘下棋。” 下面的异域舞刚开场,余清梦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去。 古代的舞编的都很用心,跳的人也都很专业,舞的难度也很高,她还是有点理解历史上那些沉迷美色的昏君的,搁她她也喜欢啊。 谢无倦见余清梦久久不搭他的话,诧异的朝她看过去,就见她大半个身子都趴在窗边,手撑着下巴,目不转睛的看着下方。 余砚珩端起茶喝了一口,转而看向余砚珩:“她怎么这么入迷?不就是一些舞姬跳舞?” 余砚珩波澜不惊,显然已经习惯:“她从小就喜欢。” 谢无倦顿了顿,没再说话,而是默默地拿起了那盒白子:“来吧。” 余砚珩笑了一声,语气里含了几分嘲笑。 两个人边下边谈话。 “太子殿下真想跟我妹妹对弈?” 谢无倦眉目微动,脸上却还是笑着的,肯定道:“当然。” 余砚珩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淡道:“那一会儿等她看完舞,让她跟你下一局。” 谢无倦笑着点头:“好。” 余砚珩瞥了一眼谢无倦,这一眼颇有些幸灾乐祸的意味。 两个人的对局还没结束,下面的舞就已经跳完,余清梦收回视线,伸手拿过自己的茶杯,一口喝下。 谢无倦余光看见,眼底多了丝无奈,再好的茶在某位姑娘的眼里,估计也就是解渴的。 他刚在心里感叹完,余清梦就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贴唇试了下温度,确认温度正好,又是一口饮进。 这时外面响起敲门声,谢无倦淡道:“进来。” 掌柜的带着几个伙计进来,几个伙计每人手里都断了盘品像极好的点心。 一个伙计过来收拾了茶具,其他人讲点心放到原先放茶具的桌子上,之后几人无声退出去。 谢无倦看向余清梦,笑道:“尝尝。” 余清梦拿起一个梅花形的咬了一口,外皮软糯,内里香甜,味道不错。 谢无倦看她表情舒展,笑了一声,继续下棋。 余砚珩盯着谢无倦看了半天,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谢无倦眼神询问的看他:怎么不下? 余砚珩又沉默一会儿,才落下黑子。 一炷香后,谢无倦将白子扔回棋盘,淡道:“我输了。” 余砚珩赢了却不怎么高兴,因为他明显能感觉到谢无倦的心思不在下棋上。 谢无倦回京后,他跟谢无倦下过很多盘棋,输多赢少,赢也不会赢的这么轻松。 余砚珩将棋盒放到旁边,转而看向旁边的余清梦:“泱泱,要不要跟太子殿下来一盘?” 余清梦挑眉:“我跟太子殿下?” 谢无倦淡声接话:“嗯,我对跟余大姑娘对弈很期待。” 余清梦看向他,眼里明晃晃的写着:你确定? 谢无倦笑而不语。 余清梦挑了下眉头,坐到棋盘旁边,余砚珩已经把棋子都捡回棋盒中,余清梦捏起黑子:“那我就跟太子殿下下一局。” 谢无倦做了个请的姿势。 余清梦落下黑子,谢无倦紧跟着落下白子。 棋下到一半,谢无倦看着棋盘上熟悉的乱七八糟的黑子,没忍住低笑一声。 余砚珩则是一直在看着谢无倦的表情,若有所思。 余清梦的棋风还是一如既往的有她自己的特色,下到最后,谢无倦盯着棋盘上快要形成一朵花型的黑子,又笑了一声。 她这都不算是下棋了,纯粹是拿棋拼图来了。 想了想,他将白子下到了旁边,余清梦落下最后一颗黑子,花完全成型。 余清梦满意了,笑了笑,将手中剩余的黑子扔到棋盒中,任性道:“不下了。” 谢无倦笑笑,也不打算勉强。 余砚珩收回落在谢无倦身上的目光,手轻拍了拍余清梦:“泱泱,你先回府,我跟太子殿下有话说。” 余清梦来回看了看他们,点头,下榻离去。 门关上的那一刻,谢无倦问他:“你要跟我说什么。” 余砚珩冷笑一声:“我觉得是太子殿下应该跟我说点什么。” 刚才谢无倦那个样子,完全就是一副哄泱泱玩儿的做派,他很怀疑他的目的。 谢无倦慢悠悠的给自己倒了杯茶:“别那么紧张,我能对一小姑娘有什么想法吗?而且还是朋友的妹妹。” 余砚珩怀疑的看着他:“不好说,以前太子殿下在我这儿的形象,确实做不出来这事儿,但现在太子殿下的形象……有点颠覆我的认知。” 谢无倦笑笑,也不反驳:“我本来跟你就不一样,我从来都不是个君子,我以为你早就知道。” 余砚珩抓到了他话里的漏洞:“你不是个君子,那让我怎么相信你的保证?” 谢无倦噎了一瞬,缓缓笑道:“我只是闲来无事,逗小姑娘玩儿而已,你有必要防我跟防贼一样吗?余砚珩,你不觉得你对你妹妹有点过度保护了吗?” 余砚珩果断反对:“没有过度保护,我只是看不上任何觊觎我妹妹的男人。”任何两个字被他咬得极重。 谢无倦低笑出声,没再跟他辩驳。 雅间内沉默下来,过了一会儿,谢无倦稍稍正色,眉眼间多了几分认真,看向他道:“护国公要回来了吧?” 第35章 这是忠君 余砚珩不意外他的消息灵通,只是他突然意识到,他之前一直关注妹妹出门去了,把正事忘了。 想到这儿,他喊了一声:“重阳。” 重阳在门外应:“公子。” “你回府去找大姑娘,把这份名单给她。”余砚珩边说边打开门,将怀里的名单递给重阳。 重阳应:“是。” 等余砚珩重新坐回来,谢无倦问道:“什么名单?” “我祖父军中这段时间换了几个小将,还有一位将军去世。”余砚珩道。 谢无倦眉头微皱:“这事儿是我疏忽,谢鸿逸确实很有可能往护国公军中安插他的人。” 余砚珩端茶的手一顿,迟疑道:“你觉得近两年陛下会对我们护国公府动手?” 谢无倦感受到了余砚珩那一瞬间的异样情绪,眼神锐利的看他:“还有谁也觉得谢鸿逸会在这两年内会对护国公府下手?” 余砚珩面色自然:“没有,我只是好奇太子殿下为何如此笃定。” 谢无倦顿了一下,收回眼神,淡道:“谢鸿逸这两年动作频繁,我回京之前收到线报,他屯了一支私兵在江南地带。” 余砚珩惊讶的看向他:“他为什么要屯私兵?”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兵莫非王臣,就算他不信任护国公府和护国公府的余家军,还有忠武将军囤积在风知州的二十万驻军。 谢无倦嘲讽一笑:“他谁都不信,只信自己,疑心病一犯,说不准连他亲手培养起来的人都不信。” 余砚珩微皱眉头,当今陛下根本就不适合做一个皇帝。 他可以笃定,现在他手下那些所谓的信任的人,也不过是因为他们还有用而已,等他们没用了,他一样会开始怀疑他们,然后设计杀害他们。 谢无倦:“把你拿到的名单给我一份,我派人去探探底,不行就先下手为强。” 余砚珩点了点头,叫人拿来笔墨纸砚,把那几个人的名字写到了纸上。 谢无倦低头看了一眼,喊了一声:“小十一。” 云十一推门进来,满脸灿烂的笑:“主子。” 谢无倦将写着名单的纸递给云十一:“给云一,让他派人去查,查仔细点,看有没有跟谢鸿逸有关系的。” 云十一笑着应:“知道啦。” 云十一接过纸离开,余砚珩眉头还是皱着。 谢无倦注意到了,问他:“怎么了?” “我妹……我没事。”余砚珩顿了顿,斟酌开口:“殿下,查这事儿的过程中可能会碰到另一伙人。” 谢无倦挑眉:“另一伙人?” 余砚珩点头。 谢无倦眼神微深,语调意味深长:“你指的是?” 余砚珩沉默一瞬,淡道:“我。” 谢无倦笑了一声,也没说信还是不信,只是又喊了一声小十一,等他进来后吩咐了几句。 余砚珩在心里松了口气。 —— 余清梦前脚刚回府,重阳后脚就追了回来,将名单交给余清梦,又将护国公可能早归的消息跟她说了。 余清梦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回到自己的院子,余清梦坐到桌边打开了信,然后将名单给争渡,问她:“你们那边呢?查的怎么样?” 争渡扫了一眼信,低声道:“比这份名单上多了三个人,已经安排人去那些人,还有那位将军的死因,也在调查中,应该能在国公爷回来之前查清楚。” 余清梦点了点头。 争渡拿出火折子将信纸烧掉。 余清梦手指轻轻敲击桌子,良久,她开口道:“争渡,你吩咐下去,如果碰到另一股势力也在查这事,探探他们的底,如果他们没有对我们下手,我们也要留几分情面。” 争渡愣了一瞬后道:“姑娘觉得太子殿下也会查这事儿?” 余清梦点头:“大哥会把名单给我,也会给太子,太子还不了解我的势力,大哥应该能想到这点,为了避免不必要的伤亡,他应该会隐晦的提醒他手下留情。” 争渡点头:“好,奴婢现在就去。” 晚上沐浴后,余清梦本来想看会书就睡下,没想到母亲屋里的一等婢女春分又来了。 只是这次不是给她送东西,也不是让她选衣裳料子,而是急匆匆的过来请她去母亲那边。 余清梦有些诧异:“怎么了?” 春分一脸着急:“大姑娘,二公子晚膳时分急匆匆的回府,要找老爷,夫人没当回事,就告诉他老爷还没回来。” “他又急匆匆的走了,后来许是在外面找了一圈没找到,二公子又回了府,没过一会儿,老爷回来了,两个人去了书房,之后不知怎么的就吵起来了。” “夫人听见声音赶紧叫奴婢来叫您跟大公子。” 余清梦一听这话,随意披了件外衫,拿钗挽了个头发,就往外走。 一边走一边数落春分:“你这丫头,怎么说话不知道捡重要的说。” 春分低着头急匆匆的跟在后面。 余清梦几乎是跑到父母亲的院子的,一踏进院子就听见她爹喊道:“我说了,让你去你就去,我是不会去给你求情的。” “可我不想去太子那儿!”余砚初粗声粗气的跟着喊道。 余清梦有些无奈的闭了闭眼,松了口气,还好不是什么大事,还好她爹面对她这个蠢二哥的时候很包容。 迈进书房,她听见她娘皱着眉头在那儿劝她二哥:“初儿,你在哪儿当值不都一样嘛,再说陛下爱护太子,才会将你调过去保护他。” 她娘显然很知道怎么劝他二哥,虽然话是说的违心,但架不住她二哥是真信啊。 余清梦赶紧搭腔:“是啊二哥,太子殿下如今病弱,陛下不放心他,派你过去,是信任你。” 余砚珩一脸阴沉:“可太子他活不了多久了,这对我们护国公府不利,如果让我保护皇子,我宁愿选三皇子。” 余清梦:“……”行,她二哥至少还是事事想着他们护国公府的。 余秋平跟徐姝对视一眼,徐姝拍了拍儿子的背:“我们护国公府向来不站队,你只要做好你一个守卫的职责就行,陛下让你去保护太子,你就尽心保护太子,这是忠君。” 第36章 边疆沙盘 余砚初表情还是不怎么好,余清梦走过去,挽住她二哥的手臂,笑道:“二哥,其实太子殿下也挺可怜的,从小病弱,常年缠.绵病榻,可能连郊外的山水都没见过。” 余砚初顿了下,语气弱了许多:“真的吗?” 余清梦睁着眼睛说瞎话,一点都不心虚:“想也知道呀,二哥你还不信我吗?” 余砚初定定的盯着余清梦一会儿,点头,他妹妹从小乖巧,说的话还是可信的。 “那……我就去吧。” 徐姝跟余秋平对视一眼,双双松了口气。 余清梦笑着晃了晃余砚初的手臂:“二哥,你去我院子里坐坐吧,你都好久没回来了,宫里的差事太忙,等你去了东宫,应该能清闲不少,到时候可以经常回来陪我。” 余砚初本来还有点不高兴,听到妹妹的话,彻底高兴起来:“好,等我有空,就带泱泱去郊外爬山。” 余清梦哄着她二哥出了书房,徐姝看着女儿跟儿子并肩的背影,缓缓露出个笑。 次日天还黑着,余清梦就早起练功了。 她这些日子有些懈怠,已经很久没有早起练功了,跟她二哥打半个时辰架下来,呼吸都有些不顺畅。 余砚初接过余清梦手中的剑,扔给旁边等候的小厮,笑话她:“妹妹,武功退步了啊,还得多练。” 余清梦呵的冷笑一声,转身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余砚珩刚踏入小花园就看见自家二弟在傻乐,随手拿起旁边的长矛就朝他刺去。 余清梦顿住脚步往后瞥了一眼,眉眼带笑扬声道:“你们慢慢打我回房沐浴了。” 余清梦沐浴出来,争渡笑着跟她道:“大公子让人在小花园的亭子里摆了膳,让人过来叫你去用膳。” 余清梦到小花园的时候,余砚珩跟余砚初明显也都是回房沐浴完又出来的,两个人换了干净的长衫,头发还湿着,正在拿小型沙盘演兵对战。 沙盘是余清梦亲自绘制的边疆地图模拟制成,虽然是个微型的,但该有的地貌一个都没少。 她当时还让人做了一个大的,在祖父寿辰时送给了祖父,祖父离京的时候带去了边疆。 余清梦走过去坐下,偏过头瞥了一眼,两方军队交战,此时战况有些焦灼,一时半会应该分不出胜负。 她二哥虽没什么心眼,脑袋也不会转弯,但在带兵上比她大哥还要有天赋。 她大哥干一行行一行,行行有天赋,比她这个看无数兵书还是个半吊子的强了不知道多少倍,她二哥在这方面却还要比大哥有天赋的多。 她二哥带兵遣将完全就是靠直觉与本能,在战场上这种直觉往往是可以救命的,可惜他们护国公府这一代人,别说她大哥二哥了,就是她,老皇帝都不会同意把她放到军中。 他疑心病太重,他最想看的就是护国公府后继无人。 余清梦淡声道:“用完膳你们再对战吧,我一会儿要出门。” 余砚珩抬头诧异问:“去哪儿?” 余砚初也朝她看过来,脸上摆着同样的问题。 余清梦顿了下,回答:“去龙泉寺。” 余砚初闻言紧跟着道:“我陪你去。” 余清梦就知道他会说这话,但是今日她是去干坏事的,不能带着她二哥。 她给余砚珩使了个眼色,示意他把余砚初拦住。 余砚珩瞥了她一眼,眼睛里染上点笑,面上一派自然,装没看懂她的眼神求救,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 余清梦磨牙:“……” 沉默一瞬,余清梦直接拒绝:“二哥,我去龙泉寺有事,你……” 余砚初一脸的理直气壮:“有什么事是我不能知道的?” 余砚珩在旁边差点笑出声,忍了半天,才堪堪忍住。 余清梦:“……” “咳咳。”看够戏的余砚珩咳了两声,余砚初跟余清梦都偏头看他。 余砚初:“大哥,你喉咙不舒服?我就说你最近练功练太少了吧,身体都变差了。” 只要不是跟排兵布阵有关系的东西,余砚珩都跟余砚初交流不了,比如现在,他有点想谋杀亲弟。 “我没事,我只是想提醒你,你今日要去东宫。” 提起这个,余砚初瞬间蔫了,虽然表面上他是接受了被调去东宫,给太子当护卫,但心理上还是有些排斥的。 “哦,知道了。”在余砚初身上难得一见的有气无力,令余砚珩跟余清梦都低笑出声。 余清梦招呼道:“快用膳吧,一会儿凉了。” 等余砚初的注意力不在这边了,余砚珩凑近余清梦,压低声音道:“哥哥帮了你一次,你也帮哥哥一次好不好?” 余清梦同样压低声音道:“你想要我帮你什么?” 余砚初猛地抬头,让余砚珩后面的话都卡在了嗓子眼,余砚初面无表情的看他们,难得有些无语:“我们坐这么近,以我的耳力,能把你们俩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你们俩有必要压低声音说吗?” 余清梦咳了一声没说话。 余砚珩在敷衍弟弟方面可谓是登峰造极:“你少管,我跟妹妹要一本古籍,怕你不感兴趣。” 果然一提到念书,余砚初立马不说话了。 让他看兵书他可以,但要是让他看其他的,他能看睡着。 恰好他膳也用完了,打了声招呼就急匆匆的离开了。 等看不见余砚初的身影,余清梦才转头看她大哥,好整以暇的盯了他一会儿,才笑道:“大哥想要我帮你做什么?还非要避着二哥不可?” 余砚珩咳了一声,在骗弟弟这件事情,他难得有点心虚:“祖父之前拿走了一个山川地貌等更为详细的沙盘,我想让你再帮我做一个。” 余清梦盯着他,挑了下眉头,她就说怎么她大哥还心虚上了,原来是为了这事儿。 她二哥眼馋祖父那个沙盘已久,但因为沙盘要精细好看,很费材料,也很耗时,所以她一直没有答应帮二哥再做一个,只做了个微微型的。 现在她大哥张口就是祖父那样的沙盘,据她猜测,还是要送给别人的,他对着她二哥能不心虚嘛。 “这事儿……” “你别拒绝,材料还有这方面的工匠我都让太子殿下找,你只需要把边疆的那些山川地貌都画下来。”余砚珩率先开口,打断她后面的拒绝。 第37章 太子的人 余清梦淡道:“大哥让我给太子做事,是不是得让他给我点报酬?” “你不怕他知道你有这个能力?我本来是想跟他说,我找别人画的。”余砚珩挑眉道。 余清梦无所谓:“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为什么要怕?”反正她在谢无倦那里,也不是个普通的世家贵女。 疆域图自然是可以给谢无倦的,毕竟在抵御外敌这件事情上,太子总比老皇帝强。 以她这几次跟他的接触,还有原书中的描写来看,太子在军事上的才能非常不错,他应该很清楚边疆安定的重要性,所以边疆的沙盘可以给他。 余砚珩点了点头:“好,那我今日去找太子殿下商量一下,泱泱想要什么?” 余清梦眨了眨眼,思索一瞬,笑道:“这样吧,你让太子殿下答应我一件事情,我不仅给他画祖父那边的地形,太子外祖父家所在的边城地形,我也给他画出来。” 余砚珩有些惊讶:“你还去过那里?” 余清梦点头:“嗯,祖父那边的赤焰国一向虎视眈眈,所以就让虞朝的人都忽略了无极国,他们虽然人口不如虞朝多,但国家的资源丰富,兵马强壮,如果赤焰国对虞朝动手,无极国一定会插手分一杯羹。” 余砚珩眉头微微皱起:“可无极国与我们大虞朝隔着一条很长的河,所以那边向来是连驻军都没有的。” 余清梦语气轻淡的放出个爆炸消息:“那条河中间有穿过两座山,而且那座山中间的河流宽度很窄,搭树木也可以,用索道也可以,两国都有普通百姓从那儿过。” “且从那座山翻过来,穿过密林,再走十里,就是虞朝边城。” 余砚珩惊的站起来:“这事儿你怎么不早跟我说。” 余清梦看他这个样子,还有心情笑:“大哥别紧张,这事儿魏郡公早就知道,太子殿下在那儿有私兵,不会出什么事。” “你觉得魏家在边城那么久就什么都没做吗?当然做了,只是他们绘制地图的时候不会跟我一样画的那么仔细,也不会将地图制作成精细立体的沙盘。” 余砚珩松了口气,回过神来,又眉头微皱,不赞同的看向妹妹:“泱泱,我以为你跑的再远,也只是去虞国的边疆,没想到你还敢跑到不属于虞国的疆土上去,你知不知道多危险?” 余清梦一脸虚心受教的表情:“我知道错了。” 余砚珩定定的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叹道:“算了,现在认错认得再快也没有用,下次还是敢。” “下次你要出去,多带点人。” 余清梦点头点的异常乖巧。 余砚珩表情无奈的拍了拍她的头,拿起旁边的微型沙盘,转身走了。 余清梦看他走了,回屋换了身男装,脸上做了伪装,带着日暮出了门。 龙泉寺山下的庄子上。 余清梦跟日暮躲过暗卫,摸到了一处院子内,轻手轻脚的打开屋门溜了进去,身影一闪,在屋内婢女来不及发出声音的瞬间对着她后颈打了一下。 日暮拖着她的身体将她放到地上,两个人推开内室的门进去。 床榻上的纱帘放下,里面传来女子娇俏的声音,还有男子油腻猥琐的声音。 余清梦给日暮使了个眼色,日暮点头的刹那,余清梦吞了个药丸。 日暮先是给自己也吃了颗解药,紧接着才轻手轻脚的走到窗边的香炉旁,将迷香丢进去,点燃。 迷香与原本香炉里的香纠纠.缠缠飘出来,床榻上的两人毫无所觉。 就在这时,靠进香炉的那扇窗户传来细微的脚步声,余清梦眉头微皱,跟日暮一左一右移到窗边,等着那个人自投罗网。 门外的人毫无所觉,轻手轻脚的推开这扇窗户翻了进来。 落地的一瞬间察觉到不对,但已经晚了。 余清梦动作比他反应还快,手刀落在颈间,日暮跟余清梦扶着他软软倒地。 又等了一会儿,床榻内没了动静,余清梦跟日暮都松了口气。 日暮看了一眼地上倒着的人,问道:“姑娘,他怎么办?” 余清梦本想说不用管他,扔在那儿,会不会被发现都看他的造化,但是她瞥到了他腰间的玉佩。 不算什么价值连城的玉,上面雕云纹,中间有个二字。 监察御史那事,太子后面再查的时候,她的人跟太子的人交过手,她的人跟她说,太子手下的暗卫个个武功高强,脸没看到,人也没抓到,只看清了那些暗卫的腰间都戴玉佩,玉佩上有云纹,中间有数字,应该是他们的排序。 这人是太子的人。 余清梦叹了口气道:“先搜东西,一会儿把他一起带走。” 日暮点头。 余清梦和日暮一左一右找这间屋子有没有什么暗格,但翻了半天,什么都没找到。 “算了,有机会去他府里再看看,先走吧,时间长了要被发现了。” 日暮点了点头,走到窗边,拎起那个人扛在肩上。 余清梦顿了下:“要不我们俩抬着他?” 日暮淡道:“不用,抗他轻轻松松。” 余清梦:“……”她也不知道这丫头哪里来的力气,她把她捡回来的时候,她还没有桌子高,就能把桌子轻松的搬起来了。 余清梦:“那我在前面开道,你跟在后面。” 日暮:“好。” 余清梦带着日暮和那个暗卫躲过暗卫,出了庄子,上了龙泉寺山脚下的马车,才松了口气。 他们马车停的偏僻,但这会儿不远处却传来几道人声,余清梦压低声音跟日暮道:“把他嘴堵了,绑好了。” 日暮点头,熟练的从马车下面拉出来个小木箱子,找出麻绳还有布条,绑好人,又把嘴塞上。 余清梦掀起车帘的一角,吩咐外面驾车的人:“去明日楼。” 驾车的人一愣,随即点头:“是,姑娘。” 回城途中,那个暗卫还是醒了,醒了但是没睁眼,应该是在想办法自救。 “别瞎想了,我不会把你怎么样,等我确认你是……的人,我会把你放了的。”余清梦淡声提醒道。 第38章 谈谈条件 见被发现,闭眼装晕的人也睁开了眼睛。 他仔细的打量余清梦和她旁边的日暮,心里很清楚他现在是逃不了的,眼前的人在他察觉前就先一步对他动手,明显武功比他高。 而且听他话里的意思,他是要带自己去见一个人,这个人能确认他的身份?这人和主子认识吗?可他没在主子身边见过他啊。 就在暗卫胡思乱想的时候,余清梦跟旁边的日暮道:“一会儿你进去找掌柜的。” 日暮点头:“是。” 马车进城的时候需要进行例行检查,暗卫眼神一亮,以为自己等来了逃跑的时机。 但离城门不远的时候,日暮就动作熟练的打开他们坐着的地方,里面是个空间不大,却绝对塞得下一个人的暗格。 暗卫瞪大眼,被日暮扔了进去,然后暗河的盖子合上,阻隔了光亮。 “……”他们是经常干这事儿吗?这么熟练? 进城后,车夫直奔明日楼。 白日里的明日楼正是热闹的时候,日暮跳下去之前,余清梦压低声音道:“一会儿进去跟掌柜的说找谢公子,请他去后门处一叙。” 日暮点头表示已知晓。 还躺在暗格里的暗卫听到谢公子眼睛都瞪大了,现在他可以肯定,这人真的认识主子,且似乎跟主子很熟稔。 那到底是朋友还是仇家?自己要不要自尽? 余清梦吩咐车夫将马车赶到明日楼后门的巷子里,这边人迹罕见,说是明日楼的后门,其实就是厨房采买的后门。 平日里除了伙计,没人走这边。 明日楼内,日暮走向柜台,压低声音跟掌柜的说明了情况。 掌柜的惊疑不定的上下打量她,这话怎么透着一股熟悉的味道?是之前那位姑娘?身形倒是很像,但面前的明明是一个男子。 掌柜的有点踌躇,之前他去禀报的时候心理压力就很大,现在有点不太想去。 日暮一板一眼的道:“话反正我已经带到了,要不要去禀报看你,我们公子只在后门处等一炷香的时间,如果时间过了,还没有等到人,我们就要走了,后果你自己承担。” 掌柜闻言,咬牙道:“麻烦你在此等候。” 掌柜的上来敲门的时候,谢无倦跟余砚珩的棋正下到关键时刻。 谢无倦:“进来。” 掌柜的低着头,行礼后,绷着声音将日暮的话转述给了谢无倦。 谢无倦微挑了下眉头,刚想说你将人带上来我看看,随即目光瞥到余砚珩,心里又冒出个不太可能的想法。 尽管觉得不太可能,谢无倦还是看向余砚珩,问道:“你妹妹今日在府上吗?”他刚才跟余砚珩谈到他妹妹愿意绘制一幅大型沙盘的图,余砚珩拿来的小型沙盘此时也摆在旁边的桌子上。 他刚刚跟余砚珩拿沙盘演练两军交战许久,心里对余清梦的才能赞叹不已。 余砚珩不知道谢无倦听完掌柜的禀报后为何问他妹妹,但他还是老实回答:“我妹妹去龙泉寺了。” 谢无倦闻言非常突兀的笑了一声。 余砚珩有些诧异又有些疑问的看向他。 谢无倦摆了摆手,笑道:“你在这儿等我一下。” 他随手将棋子扔到棋盒内,从软榻上下来,淡声跟掌柜的道:“走吧,带我过去。” 余砚珩盯着谢无倦的背影若有所思。 要不是以他的身份,跟太子在一起有暴露关系的隐患,他还真要跟出去看看热闹。 谢无倦避开人,穿过后厨,走出后门,一眼就看到了停在后门巷子内的马车,马车外面看起来灰扑扑的,没有任何标识,车头坐着一个其貌不扬的男人,见他出来,沉默的跳下去,微微掀开帘子,低声跟里面的人道:“公子,人来了。” 谢无倦顿了下脚步,淡定走过去。 余清梦没有经过掩饰的声音传了出来:“请太子殿下上车一叙。” 谢无倦凭这道清脆娇俏的女声,认出了余清梦,他笑了一声,上了马车。 日暮早已经回来,这会儿正打开暗格,将里面的暗卫拎出来。 暗卫刚才听见余清梦的声音和她说的话,心里已经是惊涛骇浪,这会儿看到太子殿下,人都要惊没了。 余清梦开门见山,指着那暗卫道:“路上偶遇的,是不是太子殿下的人?” 谢无倦的目光落在余清梦的脸上,眼神有些意味深长,原来她是可以做好伪装的,如果她说话的声音不是女声,他都不一定能分辨出来她其实是个姑娘。 余清梦见他只盯着自己不说话,语气里带了丝调侃:“太子殿下对我这个样子很好奇?” 谢无倦收回目光,往旁边暗卫那边扫了眼,笑道:“确实是挺好奇,余大姑娘总是能带给我意想不到的惊喜。” 云二被谢无倦轻飘飘的一眼扫到,浑身一僵,后背冷汗瞬间就冒出来了。 好消息是:这人真的跟太子殿下认识,并且看起来不像是仇敌,自己的小命保住了。 坏消息是:小命是保住了,但任务失败的毒打和之后的操练是跑不了了。 暗卫低垂着头,丧里丧气的。 余清梦不置可否,她今日来这可不是好心给太子送人的,她抓了他的人,没留他一个人在那自生自灭,那就要谈点条件才行。 没等余清梦开口,谢无倦就笑着道:“这人是我的人,我还要感谢余大姑娘手下留情,余大姑娘想要什么,尽管提。” 余清梦满意谢无倦的上道:“我祖父不日就要回京,这个消息我大哥应该也告诉太子殿下了,我想太子殿下助我完成一件事。” 谢无倦:“愿闻其详。” “我想我祖父做这次春闱的监察使。”余清梦用最平静的语气说最疯狂的话。 一般来说,春闱的监考官都是文官,而监察使,是一个临时性的使职,没有品级,只为当时的某种目的出现。 听余清梦话里的意思,是想他祖父做那个既监察主考官,又监察科举舞弊的最高权力者。 可问题就在于,护国公他是个武将,且被谢鸿逸防备,这几乎不可能完成。 第39章 不好达成 谢无倦轻飘飘瞥了一眼旁边的云二,云二身体瞬间紧绷,视线没有停留多久,落在余清梦身上:“余大姑娘,这事儿不太好达成。” 余清梦煞有其事的点头:“确实不好达成,但太子殿下不是早有打算吗?” 谢无倦脸上带笑,眼神里的兴味渐浓:“余大姑娘这话我不明白。” 余清梦露出个淡笑:“今日太子殿下手下的暗卫跟我都去了龙泉寺山脚下的庄子,那片庄子的主人表面上是一位富商,其实真正的主人是吏部侍郎祝文贤,他在那养着外室。” “这个外室曾是他的青梅竹马,是他恩师之女,只是后来他恩师获罪,被判流放,他偷偷救下青梅竹马,藏于城外庄子内。” 谢无倦挑了下眉头,看向她的眼神越发晦暗不明。 余清梦像是没看见一样,淡声接着道:“按照本朝旧例,科举考试的知贡举应为吏部侍郎担任,本来吏部侍郎有两位,但去年吏部右侍郎已死,现在只剩一位,那就是五皇子的外祖父唐宏景。” “当今陛下不会让皇子的外祖父做科举考试的知贡举,所以我猜他会延承前朝旧例,改为礼部侍郎担任。” “太子殿下派人去祝文贤的庄子,也是为了找密旨吧?这事儿当今陛下肯定不想让太多人提前知道,所以肯定会提前下密旨。” 余清梦唇角还挂着淡笑,一派淡然,话却说的有理有据,让人无法反驳。 谢无倦沉默良久,突然短促的笑了一声,满眼兴味的问:“余大姑娘还猜到了什么?” 余清梦眨了眨眼,眼神清澈无辜,仿佛她真的只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但其实她今日说的话,哪一句被人听了去,都会掀起惊涛骇浪。 “我还猜到太子殿下想从这位吏部侍郎做手脚,当今陛下以为吏部侍郎目前对他还算忠心,觉得他可用,其实咱们这位礼部侍郎,一直因为恩师之事,对当今陛下耿耿于怀。” “青梅竹马的未婚妻子沦为外室,恩师一家因为莫须有的罪名家破人亡,换谁都不会甘心,所以太子殿下觉得,他担任知贡举,会做点什么。” “只要掌握了他犯错的证据,那不仅可以换一个信任的主考官,还可以让当今陛下封一位监察使。” “只是这位监察使的人选,太子殿下从未将我祖父考虑进去,我现在只是给太子殿下提一位对我们都有利的人选而已。” 谢无倦盯着她,面上依旧挂着淡笑,仿佛她说的话没有在他心中掀起丝毫波澜。 实际上他心里的震撼已经无法用言语来形容,怎么能有人将他未出口的心思猜的这么准的? 或者说,怎么会有人跟他想法完全一致的? 她跟他同时想到礼部侍郎祝文贤,之后他未出口的计划又分毫不差的从她嘴里说出来,可见她原本就是这么打算的,只是她想推出来的监察使是护国公,而他未曾考虑过护国公。 一是觉得护国公不是最好的人选,二是觉得把护国公推上监察使的位置难度太大,谢鸿逸几乎不可能同意。 “我想听听余大姑娘想我怎么配合你,你应该知道吧?谢鸿逸多疑,你们护国公府在他眼中本就是一根刺,他怎么会将不信任的人推上这个位置?” 谢无倦顿了顿,觉得不妨再说明白一点:“谢鸿逸很重视这次春闱,春闱的进士,都是他未来要提拔为他所用的人,他怎么可能让一个他根本就不信任的人监察?” 余清梦闻言露出个笑:“他虽然不信任我们护国公府,但也一样不信任其他人,现在位高权重者,还有哪个没跟皇子们扯上关系?” “比起暂时还不会有问题的护国公府,已经站队皇子的官员,才是他最不信任的。” 谢无倦微愣,随即释然一笑,有些记忆太深刻,所以他倒是忘了,他们这些已成年的儿子才是谢鸿逸真正的眼中钉肉中刺。 谢无倦目光略有些复杂的看着余清梦,心里想余砚珩这个妹妹,一直埋没在深宅后院中,倒是可惜了。 “如果事情的发展如我们所预期的那样,那我同意你的要求,我会在背后助护国公拿到监察使的位置。” 余清梦有他这句话就够了,笑道:“好,那就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余清梦给日暮使了个眼色,日暮解开云二的绳子,云二自己扯开嘴边的布,当即就重重跪下:“主子,我……” “回去领罚。”谢无倦淡声打断了他。 “是。”云二快步下了马车,站在马车边等谢无倦。 余清梦脸上还挂着笑,但眼神很明显在问:太子殿下你还有什么事吗? 谢无倦低笑一声,道:“我确实还有两个问题想问余大姑娘。” “太子殿下请问。” “余大姑娘怎么知道云二是我的人?还有那些消息,余大姑娘都是怎么知道的?余大姑娘为什么想要护国公担任监察使?” 谢无倦接连几个问题都很关键,都在余清梦不想说的行列里。 但余清梦脸上还挂着笑:“这好像是三个问题?” 谢无倦失笑,还来不及说什么,余清梦就接着道:“云二是太子殿下的人这事儿,我是猜的,不确定,所以带来给太子殿下看看,是你的人就还给你,不是你的人,就……” 余清梦尾音消失,谢无倦饶有兴致的问:“就什么?灭口吗?” 余清梦笑笑并未回答,只是道:“至于后面两个问题,我不想说。” 谢无倦失笑:“余大姑娘可真坦率。” 余清梦笑道:“我就当太子殿下在夸我了。” 谢无倦低笑出声,眉眼间都染上了几分笑意:“我就是在夸你。” “余大姑娘要上去喝杯茶吗?你大哥在上面。”谢无倦看了她一眼,眼睛里似有细碎的光:“余大姑娘的沙盘做的非常漂亮,我很期待你之后的作品。” 余清梦道:“太子殿下过誉,我在行军打仗方面实在是没有天赋,只能做些辅助工作,为了祖父能多几分胜算罢了。” 谢无倦:“余大姑娘够让人惊喜的了。”说完这句意味不明的话,谢无倦告辞离开。 第40章 沙盘草图 余清梦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明日楼后门,放下马车帘,吩咐车夫:“走吧,回府。” 马车离开明日楼,到护国公府小门停下,余清梦跟日暮悄无声息溜回了院子。 回屋沐浴换衣后,余清梦喊了一声争渡。 争渡端着一碟点心加一壶茶进来,欧鹭在软榻上放了张小桌子,争渡将点心和茶放到桌子上。 争渡一边给她倒茶一边道:“姑娘,已经派人去礼部侍郎府上找了,礼部侍郎府上的那几个暗探之前递出来的消息都说他跟夫人不和,大多数时候都是分房睡的,倒是他府中还有一个妾室很受宠。” 余清梦诧异挑眉:“还有一个受宠的妾室?”她还以为这位礼部侍郎对他的青梅竹马一往情深呢。 这个时代的男子,尤其是官宦世家中,跟妻子再情真意切,也不耽误他们纳妾,她倒不是惊讶礼部侍郎还有一个妾室,她惊讶的是那个妾室很受宠。 妾室很受宠,那是不是说明青梅竹马在他心中的份量不是很高,那她之前说的计划就要重新考虑可不可以执行了。 如果青梅竹马没有她想象中那么受宠,那礼部侍郎后面不见得会为了帮她家里出头,做出违背老皇帝旨意的事情。 余清梦的手指轻轻敲击桌面,眉头皱的死紧。 良久,她顿住,转头看向旁边安静候着的争渡:“揽华楼最近有高手回来吗?”要不是之前武功好的都被派出去了,她也不至于自己带着日暮去礼部侍郎的庄子上。 争渡点头回道:“有的,后日会有两个人回来。” 余清梦:“那就后日安排他们进礼部侍郎那个受宠小妾的院子再去搜一搜,看能不能找到密旨,他的书房也要去看,我得知道他到底是信任谁。” 争渡点头应道:“明白了。” 余清梦叹了口气:“先这样吧,先把这事儿确认了再说,左右距离春闱开考还有月余,来得及。” 余清梦端起茶喝完:“撤下去吧,我还不饿,给我拿笔墨来,我先将沙盘的草图画下来。” 欧鹭过来撤掉桌子上的茶点,藕花拿来笔墨摆上,将墨研好,跟争渡欧鹭悄无声息的退下。 余清梦一边回忆边疆的细节一边下笔,先画出了大致轮廓,再一点点的补充细节。 专注做一件事情的时候,时间总是过的很快,争渡眼看着日落西山了,她们家姑娘还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踌躇良久,还是去敲了门。 “姑娘,已经酉时了,要不要摆膳?”午膳都没吃,晚膳总要吃点。 “嗯。”余清梦应了一声,争渡露出个笑,给门口候着的欧鹭使了个眼色。 欧鹭带着藕花匆匆出了院子,不一会儿拿着膳食回来,争渡推开门,将膳食摆到桌子上。 余清梦闻见食物的香味儿才意识到自己确实是饿了,她满意的扫了一眼自己这大半天的成果,放下笔,下榻用膳。 等她用完膳,余砚珩正好进来。 看见她便笑道:“早知道今日太子殿下是去见你,我就跟着一起了。”他当时怕他跟太子殿下一起走,无意间撞见什么人,那就麻烦了。 后来太子殿下回去,他才知道是泱泱约太子殿下后门见面,后面那个小巷子常年无人,他的担心有点多余。 余清梦挑眉:“太子告诉大哥我们谈什么了?” 说到这个,余砚珩的面色严肃几分,看着她问:“泱泱,你为何非让祖父参与到其中?” 余清梦淡道:“有两个原因。” 余砚珩好奇道:“哪两个?” “一是祖父这次回来,我想让他在京城多待些日子,军中的那几个小将还没查清楚,我想等到查清楚再让祖父回去。” “二是我猜测这次春闱不仅仅是我们还有老皇帝在盯着,三皇子和五皇子背后的惠妃都在盯着,我怕他们在里面做手脚,一劳永逸的办法就是让祖父去做监察使。” 余砚珩懂了,妹妹这是除了自家人谁都不信。 其实余清梦觉得她爹现在的官职比她祖父合适,只是如果是她爹做监察使,那祖父回京述职后,很快就要返回边疆,她祖父在军中,她很难查那几个人。 只有她祖父不在,那些人才会忍不住做小动作,进而露出马脚。 余砚珩点头:“那几个小将你已经派人去查了?你有没有嘱咐他们……”余砚珩说到一半顿住,余清梦顺着他的话接道:“我有嘱咐他们,碰见另一伙人手下留情。” 余砚珩轻咳一声,放心了。 接下来的两天时间,余清梦没踏出房门半步,两幅边疆沙盘的草图也画了出来。 余清梦等墨干了,喊争渡进来,卷好递给她:“你亲自跑一趟,给我大哥送去。” 争渡接过来:“是,奴婢马上去。” 争渡在余砚珩的院子没找到他,只好拿着草图又回来了。 余清梦看她草图没送出去就明白了:“我大哥不在?” 争渡点头。 余清梦:“那就把这份草图送去明日楼,让争渡去,跟掌柜的说找谢公子,记住,叮嘱她一定要亲手将草图交到太子的手上。” 争渡点头应道:“是。” —— 日暮带着草图跟掌柜的上了明日楼的二楼,掌柜的敲门后,里面传来太子的声音:“进来。” 掌柜的带着日暮进来,笑道:“主子,余大姑娘的婢女来送东西。” 谢无倦对面正坐着不在府上的余砚珩,闻言脸上多了点喜色,先谢无倦一步开口道:“拿过来,是不是你们姑娘没找到我,才让送到这里来的。” 日暮非常简洁的嗯了一声算作回答,拿着草图走过来递给了余砚珩。 余砚珩接过来放到桌上,笑着看向谢无倦:“殿下,这应该就是泱泱画的沙盘的草图。”他边说边打开画轴。 谢无倦看了一眼掌柜的,掌柜的立马叫人进来收拾桌子上的东西。 将画轴展平放在桌子上打开,入眼的是一幅不算精细,但非常磅礴大气的作品。 山川河流,丛林沼泽,跃然纸上。 第41章 格外温柔 虽然能明显看出画这幅草图的人画工只在中上水平,但行笔时藏锋内敛,颇具力量感,弥补了画工的不足。 有的画看画工,而有的画则看意境,这幅草图明显意境盖过了画工的不足。 谢无倦的目光还落在草图上,通过这幅画,他仿佛能想象出边疆的样子:“我开始期待沙盘完成的那一日了。” 谢无倦说这话的时候,唇角带了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笑意。 余砚珩微愣,突然有些泛起愁来。 他怎么有点后悔将妹妹会做沙盘的事告知太子殿下了? 谢无倦看向日暮,淡道:“你回去跟余大姑娘说,工匠跟材料都已经准备好了,但具体怎么做,还要她亲自过来指导一下。” “确定了时间,给明日楼递个信就行。” 日暮点头:“奴婢知道了。”说完不等他再说什么,行了礼就转身离开。 谢无倦愣了一下,随即跟余砚珩笑道:“这丫头可不像是你妹妹的婢女,直愣愣的。”余大姑娘再惊天动地的话都能笑着说出口,只要她想,就可以八面玲珑。 余砚珩闻言也笑了:“这丫头有点死板,不过泱泱身边的婢女都很靠谱。” 谢无倦微挑了下眉头,没有继续问,而是跟他聊起了最近谢鸿逸不再让太医来东宫替他把脉的事。 余砚珩有些意外:“为何?他放心了?” 谢无倦低笑一声:“应该是吧,昨日太医走的时候,脸都是白的,满头的虚汗,他认为我活不过一个月了。” “我终于可以安静几日,不然每日都要回东宫,也是烦得很。” 余砚珩闻言表情却不怎么轻松:“你的毒……” “没事了,我已经找到神医,你看我现在的样子,哪里还像是带了毒的?只是暂时不能暴露,耍着谢鸿逸玩而已。”谢无倦满脸无所谓的笑意。 余砚珩眉头微皱:“可是如果你一个月没事,他的怀疑会不会加重?会不会干脆对你下手?” “怀疑加重是肯定的,但是下手不会,谢鸿逸自认他还能活个好几十年,甚至他还妄想长生,所以他觉得他等得起,我一个从娘胎里就带毒出生的,磕磕绊绊长到这么大已经是奇迹。” “他顶多是防备我身后的魏家而已,为了名声,他没敢对魏家赶尽杀绝,午夜梦回的时候不知道多后怕,他现在最想对付的,首先是你们护国公府,其次是魏家,最后才是我们这群儿子。”谢无倦说这话的时候眼底满是嘲讽。 虽说自古皇家多是无情.人,但谢鸿逸这样的也少见,因为怕妻子背后的家族,而对亲子下手,畜生都不如。 “放心吧,我心里有数。”顿了顿,谢无倦突然想起一件事:“我在宫中的眼线昨日探听到,昭宁长公主进宫去见了贵妃。” “你提醒你妹妹一句吧,如果最近昭宁长公主请她去府上做客,最好不要去。” 余砚珩闻言面色沉了下来,他以为贵妃母子已经消停了,没想到只是暂时的。 护国公府中,争渡也在跟余清梦说这事儿:“宫中暗探递出来的消息,昭宁长公主进宫的时候,三皇子也去了贵妃宫中。” 余清梦略有些烦躁:“他们怎么还没完没了了?”、 争渡眉头轻皱:“姑娘,昭宁长公主是不是近几日就要给你发帖子邀请你去做客了?” 余清梦冷嗤一声:“如果有帖子送来,不用问我,拒绝了就行,祖父即将归京,昭宁长公主不敢去老皇帝那告状,她就是高了,老皇帝也不敢做什么。” 争渡:“是。” 余砚珩晚上回来的时候,也来了一趟余清梦的院长,叮嘱她最近不要去赴昭宁长公主的约。 余清梦挑眉:“太子跟你说的?” 余砚珩觉得这事儿他就是说不是,妹妹也不会信,再说太子殿下开口让他提醒妹妹,那就不介意让她知道:“是。” 余清梦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我不会去的,明日我去明日楼看看材料和工匠。” “那你出门小心点,要不你伪装成男子出去吧。”余砚珩还是不放心,虽说妹妹武功不错,但哪有终日防贼的,麻烦且有一定的危险性。 余清梦摆了摆手:“没事儿,经过的都是闹市,他不敢。” 实际上余清梦心里想的是,他最好是敢,那他就再揍一顿,这一次断他几根肋骨让他尝尝滋味。 第二日用过早膳,余清梦带着争渡上了马车。 她鲜少以真面目出门,今日多少有点故意的意思,她其实已经忍三皇子那个蠢货很久了。 他今日要是敢来,她高低让他知道知道,惦记她的下场。 马车在明日楼门口停下,余清梦带着争渡直奔二楼,掌柜的虽见过余清梦好几次,但没有一次她是穿女装,露出本来面目的,所以他根本没认出来。 “这位姑娘,您有预定吗?还是来会友?我们雅间客满了,您……” 余清梦打断他:“我找谢公子。” 掌柜的脸上的笑都僵硬一瞬,随即笑的更灿烂:“是余大姑娘吧,您请跟我来。” 掌柜的带她走到太子的雅间外,压低声音道:“主子事先吩咐过,要是您比他先来了,让您在此雅间稍等片刻。” 余清梦点头,走了进去,争渡本也想跟进去,但是被掌柜的拦了一下,他笑道:“实在抱歉,我们主子不喜欢雅间内长时间有外人在,姑娘就守在门口吧。” 争渡看向余清梦,余清梦朝她点了下头,争渡退回去,站到了旁边。 掌柜的笑呵呵的叫人送来茶水点心,之后也关门出去了。 一刻钟后,谢无倦推开雅间的门,脸上挂着淡笑:“让余大姑娘久等了。” 余清梦淡道:“也不是很久。” 谢无倦走过来,在她对面坐下,看她手里还捏着棋子,旁边的棋盘上分布着乱七八糟的黑白子,他短促的笑了一声。 余清梦抬头看了他一眼,眼底深处很明显含着些许恼怒,像是在指责他嘲笑她,眼睛生动活泼的很。 谢无倦低笑出声,甚至大有停不下来的趋势,那双无限接近于黑色的瞳孔都因为笑意,而显得格外温柔。 第42章 陪你玩玩 余清梦略有些无奈的看他,谢无倦咳了一声,止住笑意:“我没有嘲笑的意思,我就是挺奇怪的,余大姑娘又不是不会下棋,为什么不好好下?非要乱下呢?” 余清梦沉默着看他,良久一笑:“因为我不喜欢算来算去。” 谢无倦微愣,看着她的眼神变得复杂,所以她是不喜欢现在的生活吗? 有那么一瞬间,谢无倦都要脱口问她喜欢什么样的生活了,但他很快将话咽了回去,不合适,他们还没熟到那种地步。 顿了一下,他转移了话题:“工匠还有准备的材料都在城外的庄子上,余大姑娘跟我一起过去?” 余清梦点头,又很快摇了摇头:“我们不坐一个马车走,找一个认识路的车夫带我过去就行。” 谢无倦道:“好。” 他转头喊了一声:“小十一,你进来。” 云十一推开门满脸笑意的道:“主子,有什么事吩咐我?” “一会儿你跟着余大姑娘,把余大姑娘带到城外的庄子上。” 云十一点头:“主子放心。” 余清梦将手上的棋子扔到棋盒里,站起来朝外走去:“太子殿下,那我就先走了。” 谢无倦:“嗯,一会儿庄子上见。” 余清梦带着争渡上了马车,对外面的车夫道:“你先回去吧。” 车夫应了一声,跳下去离开。 不一会儿,云十一坐到了车夫的位置上,赶着车往城外而去。 出了城门,云十一就压低声音跟余清梦道:“余大姑娘,有人在跟着我们。” 余清梦挑了下眉头,还挺敏锐:“嗯,我知道,前面找个地方停下。” 云十一笑嘻嘻道:“是要收拾他们吗?那我可以动手吗?” 余清梦闻言来了兴致,笑道:“我又不是你的主子,你能不能动手还要问我吗?” 云十一提到这个语气都蔫了许多:“主子不让我随便打架,但要是余大姑娘要我动手的话……” “那我要是不让你动手呢?” 云十一因为诧异声音都拔高了许多:“那你能打得过吗?” “可以,所以你不用动手。”余清梦发现逗他还挺好玩的。 “啊……”云十一的声音明显的低落,余清梦笑了一声。 前面路边出现一片密林,余清梦道:“就在前面停。” 云十一蔫了吧唧应道:“知道了。” 马车停下,两边的密林投下的树影晃晃悠悠,在余清梦听来非常明显的脚步声在逐渐靠近。 云十一明显有些焦虑,好几次带些央求的叫她:“余大姑娘。” 余清梦依旧很淡定:“放心,我不会出事的,很快解决,解决完我们继续走。” 云十一不太相信,余大姑娘看起来完全就是娇贵的世家女,他没见过哪家的世家女会武功的,就算是会,也一定不怎么厉害。 估计是学了两招,就觉得自己很厉害了。 但主子不让他随便动手,她要是不主动开口,到时候主子问起来,他肯定要挨罚。 云十一咬了咬牙,决定一会儿看情况出手,到了危急时刻,他总不能看着她受伤,挨罚的事情回头再说吧。 脚步声已经到了马车边上,云十一眼看着十几个人将马车围了起来,从这十几个人身后,又走出来一个人。 云十一瞳孔微缩,认出了这个人是谁。 三皇子怎么会在这儿?为什么三皇子要围余大姑娘的马车?难道是他暴露了? 就在云十一惊疑不定的时候,三皇子略带着得意的声音响起:“余大姑娘,想要见你一面可真不容易。” 余清梦掀开马车帘子出来,云十一都来不及阻止,她就跳了下去,一步步的朝着三皇子走过去。 争渡跟在余清梦身后,警惕的看着周围的那些侍卫。 三皇子脸上的得意藏都藏不住:“余大姑娘还真的敢出来啊,真是好胆量。” 余清梦盯着三皇子看了一会儿,突然笑了:“三殿下找我什么事?” “有什么事情递个帖子到护国公府就好了,怎么还半路上拦我的马车呢?” 谢无涯看她云淡风轻的样子就生气:“我就是拦了你又能怎么样?” 余清梦脸上的笑容不变:“我倒是没有什么意见,只是感叹三皇子也太嚣张了点,光天化日的,你带这么多人拦我,是想打我吗?” 谢无涯盯着她,此刻的她跟他第一次在长公主府见她的时候完全不同,那时候他只觉她俗不可耐,死板无趣。 可此时阳光照在她的脸上,显得她的皮肤白皙剔透,脸上挂着的淡笑和那双清澈灵动的眼睛,美的像是九天玄女下凡。 “为什么要骗我?”谢无涯沉默半天,却问出了这么一句略显幽怨的话。 余清梦看向他的眼神多少带了点嘲讽:“这个问题不是显而易见吗?我对三殿下无意,我记得第一次见的时候,我就已经跟三殿下说过了。” 余清梦不觉得谢无涯会因为她变了一张脸就对她死心塌地了,他只是不甘心罢了,自大的皇子,觉得全天下的女人都应该爱他爱的死去活来。 本来她看不上他,他的不甘心是三分,但后来他被打,看见她变美,出于对她身后势力的渴望,和对于美人的征服欲,三分不甘心变成了十分。 谢无涯冷笑一声:“我就喜欢余大姑娘此时嘴硬的样子,没关系,等你真正成为我的人,你就不会这么嘴硬了。” “我今天给你两个选择,一是乖乖跟我走,二是被我绑走。” “余大姑娘身娇体弱,我的手下都没轻没重的,你可要想清楚。” 余清梦脸上的笑也变成了冷笑,眼底的嘲讽明晃晃的:“我选三。” 谢无涯:“你……”后面的话还没出口,余清梦手上就多了一把匕首。 谢无涯转了口风,满脸阴翳的盯着她:“你要干什么?” 余清梦扯了扯唇角,淡道:“陪你玩玩。” 谢无涯不屑的冷笑一声,眼睛里的蔑视快要溢出来:“余大姑娘不会武功盖世吧?难不成武将世家的女儿也要学武吗?” 第43章 保守秘密 顿了顿,他话锋一转,语气里的嘲讽却不减:“就算学了武又怎么样?双拳难敌四手,我这十几个侍卫,可都是练家子。” “我劝余大姑娘还是不要不自量力的挣扎了,你不过是一个女人而已,还能打得过我十几个精卫?” 余清梦冷脸将匕首扔出去,在谢无涯还没反应过来的瞬间,匕首擦着他脸侧飞过,在他脸侧画了一道口子。 血瞬间涌出,瞬间脸颊流到了他的脖颈里。 谢无涯反应过来之后尖叫一声,他自然也是学过武的,只不过他就是个花拳绣腿,平时舞个剑还行,打架是完全不行的。 余清梦这一手让他意识到了,余清梦确实是练过武的,最起码是比他强。 他摸了一把脸侧,摸了满手的血,吓得他又往后退了两步,一边退一边大喊:“给我上!抓活的!不用管她受不受伤,有口气就行。” “是!”整齐划一的声音响起,十几个人朝着余清梦冲了过来。 云十一在旁边看了许久,确认余清梦武功不错,惊讶过后就是放心。 但此时这么多人一起上,他还是不免担心,就在他想‘要不还是去帮忙吧’的时候,余清梦跟争渡已经轻轻松松解决了五六个人。 云十一惊讶的瞪大眼睛,真看不出来,余大姑娘看上去娇滴滴的,下手会那么干脆利落。 谢无涯看那十几个人逐渐倒下也惊的眼睛都瞪大了,剩下最后几个的时候,他终于反应过来他带的人不是余清梦的对手,转身就往密林跑。 但还没跑两步,余清梦的手就搭在他的肩膀上,然后一脚踹在他的腿弯。 谢无涯一个踉跄趴在地上,鼻子跟脑门都磕出血了。 余清梦脚踩在他后背上,淡道:“三殿下要去哪儿?刚才你说什么来着?武功盖世不敢当,打你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你放开我!你敢对我不敬!我要去父皇那里告你!殴打皇子!我要你们护国公府满门抄……啊!”话没说完,余清梦就抬起脚,对着他后背就是一脚,惨叫声响彻小路。 余清梦微微弯腰,面色微冷:“谢无涯,我叫你一声三殿下,看来是给了你脸了,你要认清楚你自己的现在的处境,你刚才说双拳难敌四手,刚才我不认同,但是现在我认同了,你的双拳确实敌不过我们四手。” “你要是再出言不逊,我也可以让你失去双拳。”一边说,余清梦一边又踹了他一脚。 “啊!”谢无涯短促的叫了一声,又硬生生的忍了回去。 余清梦偏头看向云十一:“有件事情要麻烦你。” 云十一看着余清梦的眼神非常复杂,但是他还是道:“余大姑娘请吩咐。” 余清梦朝他笑了笑:“麻烦你帮我的婢女一起,把这些人捆起来,到时候我去告御状,这些可都是证人。” 云十一张了张嘴,有些想不明白余清梦的话,但他还是忍住没问,应道:“好,我这就去帮她。” 争渡从马车里找出来绳子,跟云十一一起将地上昏过去的人捆到了一起。 谢无涯浑身发起抖来,大概是害怕余清梦真的把他的手砍下来,他咬紧牙关,一句话不敢再多说。 云十一刚想问之后把这些人还有三皇子怎么办,他们来的方向就来了一队人。 云十一有些警惕的看过去,面色紧绷。 余清梦瞥了一眼,淡道:“别紧张,是我的人,他们是来带这些人走的。” 云十一闻言放松下来。 很快日暮带着人和马车过来了,争渡跟她简单交代两句,日暮就指挥人将那些人装进马车,不一会儿就又原路返回,消失在视野内。 余清梦又踢了谢无涯一脚才松开他,谢无涯没忍住,惨叫出声。 争渡走过来,问道:“姑娘,三皇子怎么处理?” 一听到‘处理’,谢无涯忍着身上的剧痛往前爬了一段距离,挣扎着坐了起来,惊恐的看着她们,抖着嘴唇道:“你们……你们,我可是皇子!” 余清梦看他那个样子就知道他误会了,但她并没有解释,反而笑道:“那又怎么样?三殿下知道什么人最能保守秘密吗?” 谢无涯满眼惊恐的看着她,眼看都要吓哭了,但余清梦并没有要放过他的意思。 “三殿下不知道,我可以告诉三殿下,这世界上最能保守秘密的,是死人。” 谢无涯吓得浑身发抖,话都说不出来了。 余清梦低低的笑出声音,笑了好一会儿,又欣赏了一会儿他惊恐的样子,才转身朝马车走去。 “这里距离城门的位置不算远,但也不近,就看三殿下运气好还是坏了,要是运气好了说不定能碰到好心人愿意带你一程,要是运气坏碰不到也没关系,总归天黑前爬也爬到了。” “不过要是运气坏到透顶了,碰上野狼山贼之类的,三皇子也只能等死了。”余清梦回头看向他,唇角的笑怎么看怎么阴森:“那我逢年过节,会给三殿下烧纸钱的。” 谢无涯哆哆嗦嗦的看着她的背影,下身一阵温热,却不敢回一句嘴。 坐回马车上后,余清梦收了笑容,淡道:“继续走吧。” 云十一愣了一下,表情复杂的继续赶马车,他还以为她把三皇子打成这样,会让他掉头回京城想办法处理后续事情呢。 虽然他也看不上三皇子,但到底是个皇子,贵妃又受宠,护国公府再势大,余大姑娘也不够是一个世家女,怎么也比不过皇子去,真让三皇子先回了京,找到陛下告状,那岂不是失了先机? 她怎么这么有恃无恐? 这个问题直到马车在庄子上停下,云十一都没想明白。 云十一怀揣着复杂的心情,领着她进入庄子内,余清梦刚踏入这个庄子,就感觉到暗中有不少高手。 但她并不在意,她现在跟太子算是暂时的合作关系,没有危险。 她明目张胆的打量这处庄子的内部环境,院子内种着大片杏花,大部分已经含苞待放。 小路在杏花林中蜿蜒向前,穿过垂花门,来到一处小院,入眼的是一颗粗壮的树木,树影下摆着石桌,石桌边谢无倦正坐着煮茶。 第44章 戎马一生 见她来,谢无倦笑道:“过来坐。” 余清梦带着争渡走过去,在石桌边坐下。 谢无倦的目光落在她衣裙的袖子上,今日她穿了一身粉白裙,白色的袖子处有一片被染黑了。 “路上碰到别人了?” 余清梦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的袖子,点头,云淡风轻道:“嗯,碰到了谢无涯。” 谢无倦倒茶的手一顿,又很快恢复自然,低笑一声道:“我看不是碰到了,是你故意在等他吧。” 余清梦挑眉看向谢无倦,她该说不愧是原书中唯一天命之子吗?敏锐的可怕。 “我只是想一劳永逸的解决掉这个问题,顺便谋求点我应得的东西。” 谢无倦饶有兴致的看她:“应得的东西?你指什么?” “我被谢无涯缠了这么久,烦不胜烦,我还不能要点补偿吗?他谢无涯给不起,我跟陛下要也是一样的,养不教父之过嘛。”余清梦语气轻淡,一脸的漫不经心。 谢无倦低笑出声:“嗯……也确实有道理。” 云十一在旁边听到余清梦的话,脸上惊愕的表情藏都藏不住。 他现在都有点同情三皇子了,被打成那样,还要连滚带爬的回城,最后还要被她要补偿。 不过她怎么那么自信陛下会同意?以陛下的脾气,难道还会向着她不向着三皇子吗? 就算她抓了那些侍卫,逼那些侍卫说了实话,但陛下还是有一万种理由维护三皇子。 谢无倦倒是并不担心这个,他比较担心:“护国公还有几天到京城?” “两日后就到,刚刚好。”余清梦笑道。 谢无倦闻言放心下来,笑道:“看来余大姑娘都已经算好了,这样也好,逼一逼那对父子,让他们尽快动作,对我们也是有利的。” 余清梦闻言挑眉看向他:“太子殿下此言差矣,是对我,对你都是有利的,但不是对我们,我们怎么能放在一起说呢。” 谢无倦闻言短促的低笑一声:“有何区别?” 余清梦也不跟他争辩,只是淡道:“太子殿下和我都清楚区别。” “太子殿下的工匠和材料呢?我还要赶回京城。” 谢无倦知道她是不想多谈,所以转移了话题,淡淡一笑,顺着她的意道:“应该快来了,小十一,你去看看。” 云十一应了声是,转身离开。 不一会儿,云十一带着几名工匠,还有些抬着材料的下人过来了。 余清梦走过去,问了那几个工匠几个问题,然后跟谢无倦要了她画的沙盘草图。 把草图摊开在他们面前,淡声开口:“首先要确定这个沙盘的比例,草图上的山川跟丘陵的高度要有差别,江河湖泊和小溪流也要区分开,每一个地貌上面我都有标注。” “几位都是造房子的工匠,我这份草图就相当于造房子时候的图纸,只要将草图内的地貌等比例放大,建设在沙盘之上就可以。” “首先第一步是用木材架框,确定长度和宽度,长宽我已经算过了,就用长十二米宽八米的就可以,框架好后,铺一层沙土,之后用我要求的那些材料制作出各种地貌,按照图中位置还原到沙盘上。” 余清梦看向几位工匠:“制作地貌都需要什么材料我也写在草图旁边了,如果几位有更好的想法,也可以跟我说,我们可以商量能不能改进。” “几位有什么疑问,也可以现在提。” 几位工匠都摇了摇头,为首的一位工匠笑道:“姑娘已经说得很清楚,这个不算难。” 余清梦笑了笑:“确实不算难,各位都明白了就好。” 她转头看向谢无倦,淡道:“太子殿下,我该做的都做了,不要忘记你答应我的。” 谢无倦笑道:“以后只要有余大姑娘用得上我的地方,你尽管开口。” 余清梦满意的点头,对着谢无倦行了个礼:“那我就不打扰太子殿下了。” 直到余清梦的背影消失在垂花门处,谢无倦才收回目光。 云十一带着工匠们离开,不一会儿又折返回来。 谢无倦淡道:“她把谢无涯扔在半路了?” 云十一提起这个表情复杂,用力的点了点头:“三皇子出言不逊,还带了十几个人,想要对余大姑娘动粗,余大姑娘跟她那个婢女几下就收拾了那十几个侍卫,我都没插上手。” 谢无倦瞥他一眼,云十一身体一挺,赶紧捡重点的说:“后来余大姑娘揍了三皇子,看样子是揍得不轻,三皇子能不能自己站起来不好说,她说让三皇子爬着回城,然后就扔下三皇子来庄子了。” 云十一满脸复杂,语气里还透着点不可置信:“主子,你说余大姑娘的武功是跟谁学的?跟余大公子吗?” 谢无倦想起他们第一次见,她对于危险的反应速度,饶有兴致的笑了一声:“应当不是,余砚珩曾在信中说过,他有一弟弟,脑子不太好使,但武功比他高,用兵比他神,他是全家除他娘外武功最差的那一个。” “之前信中没说起过余大姑娘,我也没在意,但现在想想,这个全家中,大概也包括余大姑娘。” 她的武功可能跟他都不相上下,至少几次交手,他都没觉得她落于下风。 不过让他有点意外的是她的婢女也会武,怪不得那天余砚珩说他妹妹的婢女都很靠谱。 “你回城后派人去探探消息,看谢无涯回去没有,如果回去了,盯着点贵妃还有谢鸿逸宫中的动静。” 云十一应道:“好。” —— 余清梦跟争渡回城后就回了护国公府,余秋平难得在家,见她回来,笑着招收:“泱泱过来,你祖父派人送信回来了。” 余清梦父亲那儿走,虽然知道祖父两日后就能回来,但她还是很高兴可以看到祖父写的信。 余秋平将手中刚看完的信递给余清梦,叹道:“你祖父说两日后就到,这次他提前回来,是因为他手下的一位将军病死,送他的尸骨回京,那位将军也是戎马一生,值得尊敬,等祖父回来,你跟你两位哥哥,都要过去吊唁。” 第45章 等祖父归 余清梦点头:“好。” 余秋平宠溺的拍了拍头,看她认真的表情,略有些感慨:“一转眼,泱泱都长大了。” “现在回想起来,记忆里还都是你抱着爹爹袖子撒娇的样子呢。” 余清梦眨眼:“有吗?”她怎么不记得她撒娇了? 余秋平朗笑出声,又拍了下她的头:“我们泱泱打小就聪明,只有求爹爹的时候才会撒娇。” 余清梦闻言这才想起来,顿时有些不好意思,撇过头去,咳了一声,略显刻意的转移话题:“娘呢?” “去赴宴了,带着二房那边的清灵。”余秋平提到二房,语气有些讪讪的。 余清梦知道这是护国公府一笔烂账,她祖母活着的时候,满府的人谁都不敢提以前的事,她祖母去世之后,知道过去事情的老人也逐渐都放出去了。 按理说她是不应该知道的,毕竟事情发生的时候她还没来,原书中护国公府也只是在政治舞台上比较悲壮,对于护国公府内部,却是没有什么交代,她是来到这儿后,听余砚珩说的。 余砚珩则是从伺候祖母一辈子的老嬷嬷那儿知道的。 她爹大抵是不知道他们这些小辈儿知道,所以一直没多提过一句。 今日提这么一嘴,大概也是因为她之前找母亲,希望母亲以后多带着余清灵去赴宴,当时父亲也在,听了一嘴,所以今天顺便跟她提了提。 余清梦点头:“清灵最喜欢赴宴了,娘带着她,就不用总惦记着我了。” 余秋平哼了一声,笑骂道:“小没良心的,你娘这些日子对你还不够好,你娘说的对,你现在确实没有个姑娘家的样子,天天往外跑,而且你看你袖子都污了好大一片,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出去跟谁打架了呢。” 提到这个,余清梦确实有点心虚,虽然她那顶多算是单方面的揍人,不算打架,但让她爹知道了总归不好。 所以她咳了一声,又转移话题道:“爹,我大哥呢?还没回来吗吗?我二哥呢?他去东宫后怎么也不见人影?” “妹妹想我们了?”余砚珩的声音从正堂外传来,两人并肩迈入正堂。 余砚初满脸傻笑:“妹妹,我就知道你还是惦记着二哥的,二哥给你带了揽华楼的点心。” 余砚初将点心放在桌上,余清梦开心道谢:“谢二哥。” 余砚初闻言笑的更傻了。 余砚珩真的是没眼看,推了他一下,示意他坐着去,脑子不好使也就算了,还长了个大个,傻大个傻大个,就是说的他。 余砚初不知道怎么又惹到大哥了,挠了挠头,想着也许是他给妹妹买点心没给大哥买?可是大哥怎么能跟妹妹一个小姑娘比? 想不明白,余砚初也不为难自己,依大哥之言坐到椅子上。 余清梦一边拿起块点心吃,一边将手中信递给余砚珩:“祖父的信。” 余砚珩接过后快速浏览一遍,不怎么意外祖父简洁的风格,寥寥几句交代正事,后面一大段都是写给泱泱的,告诉她祖父给她买了多少好吃的好玩的。 余砚珩将信递给余砚初,看向余清梦道:“泱泱,有件事情我想问你。” 余清梦对上他的视线,点头道:“那我们去二进院那个书房谈吧,正好我也有些关于史书的问题想问大哥。” 余砚初本来想说他也去,一听史书,又坐了回去,低头看信。 余清梦转头看余秋平:“那爹,我们就先走了。” “去吧去吧。”余秋平心情不错的挥了挥手。 余清梦跟余砚珩并肩出去,等到了书房,争渡守在外面,余砚珩问她:“今日跟太子殿下去城外的庄子了?” 余清梦点头:“嗯,已经都交代好了。” 顿了顿,余砚珩又问:“泱泱,那个礼部侍郎……” “他家里的事情还没有结果,我也还不确定老皇帝是不是真的命他为主考官了。” 余砚珩眉头微皱:“我总觉得这事情不太靠谱,人心易变,他不见得对那位青梅竹马有多少情分。”这事儿当时他听太子殿下说的时候就考虑过,只是泱泱跟太子殿下似乎都有些把握,他就没有多言。 但后来越想,他越觉得这事儿几率太小,礼部侍郎这个位置在京官中不算大官,但也绝对不算小了,有的人可能一辈子都只做到一个四品侍郎。 可祝文贤还算年轻,还有机会再往上爬一爬,他真的会放弃大好的前途,为了一位青梅竹马的红颜知己去做违背陛下的事情吗? 相反,如果这次差事办好了,那他会得到陛下的信任,升官是指日可待的事情。 余清梦点头:“我当然知道,所以我还在查,大哥不要忧虑,就算是他这条路走不通了,那总还是会有路的,事在人为,我总要促成祖父当监察使的事情。” 余砚珩知道,有些计划确实得想办法去完成,这样才能推动下一步的计划,所以他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道:“既然在这件事情你选择跟太子殿下合作,那就试着多信任他一点,有些事情你完不成,可以跟他商量商量。” 余清梦点头:“我知道。” 顿了顿,余清梦说起谢无涯的事情:“大哥,今日出城,我将谢无涯揍了。”余清梦将谢无涯带人劫她的过程全说了。 余砚珩还来不及问什么,余清梦又道:“我从太子殿下的庄子上回来,沿途并没有看见他,他要么是被过路人救了,要么是他想办法联系了他的人,以他的伤势,他应该会昏迷几个时辰,最晚明日,他也该去老皇帝那儿控告我了。” 余砚珩张了张嘴,满眼的震惊,但很快他又冷静下来,他知道妹妹不像是冲动的人,她既然这么淡定的坐在这儿,那她肯定留有后手。 “你的计划是什么?” 余清梦淡道:“等祖父回来。” 余砚珩看着她,等着她接着说。 但一刻钟过去了,余清梦完全没有再接着说的意思,余砚珩略有些无奈的问:“没了?” 余清梦表情淡定,语气认真:“嗯,没了。” 第46章 阳奉阴违 余砚珩叹了口气:“你总要跟我说你要做什么,我好配合你。” 余清梦:“我真没别的计划,这事儿真得祖父回来,有祖父撑腰,老皇帝才不敢胡乱的按个罪名给我。” 余砚珩还是有点担心:“祖父还要两天才能回来,这两天怎么办?” “没事儿,如果老皇帝召我进宫,我先去,等祖父回来再让他去救我就行。” “绝对不行!”余砚珩声音都提高了几分,不赞同的看着她。 余清梦还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他不敢对我怎么样的,祖父两日后要回来的消息他肯定也收到了。” 余砚珩还是不赞同:“要是他不知道呢?要是他知道,也还是要对你动手呢?” “那我就更赚了,受点伤,就可以要更多的补偿。”余清梦淡道。 余砚珩眉头紧皱:“不行!不管怎么样,我们家都不会让你以身犯险去换取利益,这事儿不仅我不同意,家里的其他人也都不会同意的,你就别想了,一会儿我就去跟爹商量,让府中的守卫看紧一点,你也不用想着偷溜出去。” “这两日.你就好好的待在家中,如果宫里来人,我跟爹就说你去外地了,先躲过这两日再说。” 余清梦还想说什么,但余砚珩显然并不想听她多说,他怕再听她说,一会儿自己要被她说服。 “你回房沐浴休息,袖子都脏了,我去找爹。” 余清梦无奈的看他,最终也只是叹息一声,拖鞋:“算了,我通知宫内的人拖到祖父回来吧。” 她本来的计划是明日三皇子去老皇帝那儿告状,她就进宫去的,如果运气好,老皇帝真的失去理智将她关起来,等祖父回来,她能要的补偿就更多,可现在看大哥这么担心,她决定放弃这个计划。 不进宫,那就得拖着三皇子,不能让他去老皇帝那儿告状。 余清梦喊了一声争渡,跟争渡交代好,就在余砚珩的目送中,老老实实的回去了自己的院子。 等沐浴完出来,欧鹭端着几盘点心进来:“姑娘,大公子让人送来的,还让人带话说:老实点,别乱跑。” 余清梦无奈的应道:“知道了。” 晚上,余清梦要睡前,争渡匆匆回来了,脸色不太好看:“姑娘,宫中咱们得人说,三皇子根本没回宫。” 余清梦闻言微愣一瞬,诧异的看向争渡:“你派人去城门那边打听了吗?他也没有回城吗?” 争渡摇了摇头:“揽华楼的人早就在城门那儿蹲守的,三皇子要是回来,城门口那儿肯定会有一阵骚乱,可那儿一直平平静静的,宫里也一直没有动静。” 余清梦眉头微皱:“你去找人联络一下贵妃宫里的人,看她是什么反应。” 争渡点头:“姑娘你先睡吧,各处都会有人盯着的。” 余清梦点头。 第二日一早,余清梦早起练功,争渡等她练完,一边递给她帕子擦汗一边道:“姑娘,寅时那会儿宫中传来消息,贵妃似乎对三皇子没有回宫的事并不意外,昨日还派人去三皇子的寝殿警告宫女太监们不要多嘴。” 余清梦挑眉,良久,嘲讽一笑,大概贵妃知道三皇子去拦她的事情吧,打着把她劫走生米煮成熟饭的主意,所以并不意外三皇子昨日没回宫中。 “这样正好,你派人继续盯着,有情况第一时间告诉我。” 争渡应了声是。 回房沐浴完出来,余清梦用了早膳,余砚珩下朝回来了。 余清梦看他进来,喊了一声欧鹭:“去给大哥端点膳食过来。” 余砚珩看着她道:“今日上朝,没有人提到三皇子,他是没回宫,还是没清醒?” 余清梦淡道:“没回宫。” 余砚珩眉头紧皱:“他不会死外面了吧?他要是死外面那可就麻烦了。” 余清梦摇了摇头:“应该不会,我下手有轻重,那条路虽是小路,但离京城很近,不会有劫匪的。” “而且那条路平时也不是完全没人走,附近庄子上的农户也经常走那条路。” 余砚珩:“那会不会是附近庄子上的农户把他救了?” 余清梦点头:“不排除这种可能,我叫人去查查。” 余砚珩点头:“不管怎么样,只要他没死,不出现对我们来说反而是好事。” 余清梦吩咐藕花:“你去揽华楼找管事的,让他派几个人去附近庄子上看看。” 藕花点头:“是。” 余砚珩在她这里用完膳,拍了拍她的头道:“你老实在家里待着,我回去换身衣服,去见一见太子殿下。” 余清梦一脸乖巧:“好。” 余砚珩临走又叮嘱了一遍,才放心离开。 等他走后,余清梦就进内室换了一身男装出来,日暮看她这副要出去的样子惊了惊:“姑娘,大公子说……” “他说他的,我走我的。”余清梦淡道。 日暮:“……”她们家姑娘最近很少对公子阳奉阴违,她都快忘了她以前经常这副德行,也不怪公子走前一再叮嘱。 余清梦可不管她怎么想,快步朝外走去。 日暮赶紧跟上:“姑娘,我们去哪儿啊?” “不是我们,是我,我跟踪大哥去明日楼。”余清梦压低声音道。 日暮刚想说我也去,余清梦紧接着就道:“你去给我吸引那些暗卫的注意力。” “姑娘,那些暗卫大公子都交代过,奴婢去恐怕不行吧?” “就一瞬间就行,要不你跟他们打个群架,我趁乱溜出去?”余清梦顿住脚步,回头询问日暮的意见。 日暮面无表情:“奴婢还有的选吗?” 余清梦微笑:“没有。” 日暮认命的叹了口气,转头去了小花园方向,以她的武功,找出小花园那些暗卫的位置太容易了。 用石子分别朝五个方位扔了过去,那五个人瞬间现身,五个人还来不及开口问日暮什么意思,日暮就率先动手了。 余清梦趁着他们反击的时候,像一阵风似的翻墙出门。 等她跑到明日楼的时候,恰好看见余砚珩的身影消失在明日楼门口。 她跑到明日楼后面的小巷中,趁着这会儿后门没人,上了一楼的房顶。 第47章 为何帮我 她凭着记忆,悄无声息的摸到了太子那间雅间隔壁。 隔壁雅间里的两个人武功都不错,余清梦不能动静太大,她在桌边坐下来。 说是跟踪她大哥,其实是她也想见太子一面,只是她大哥在府上,她不好偷偷溜出来,只能看准他离开府里的时机,跟着他一起出府。 大概是因为隔壁雅间是太子的专属,所以这间雅间一直没人来,余清梦手撑在脸颊上,半斜着身体,有些无聊的闭着眼睛假寐。 大约半个时辰后,隔壁雅间终于有了动静。 开门的声音响起,紧接着是余砚珩模糊的声音:“我着急回府,我不在府内,不知道泱泱那丫头会不会偷跑。” 余清梦猛地睁开眼,明明余砚珩没发现她,但她还是略有些心虚。 等脚步声路过这间雅间,又渐渐远去,余清梦才松了口气。 她悄声走到门边,打开一条缝看了看,确认余砚珩已经离开,才拉开门朝隔壁雅间走去。 可她还没走两步,云十一就闪了出来,余清梦感受到陌生气息的瞬间身体都绷紧了,但在看清楚云十一后,又缓缓放松。 云十一拦住她:“这位公子,你怎么从隔壁雅间内走出来?” 他们主子这间雅间右边靠墙,左边这间雅间一向不安排客人进来,这人怎么从隔壁出来了? 况且他一直守在外面,可没见隔壁进去过人。 余清梦无视云十一怀疑的眼神,淡道:“我找太子殿下有事情。” 云十一皱起眉头,眼神警惕的看着她。 余清梦略有些无奈,她今日出门的时候,除了换了一身男装,也没有做任何伪装,云十一这都没认出来她? 余清梦刚想说话,里面就传来了谢无倦的声音:“小十一,让她进来。” 云十一愣了一下,看向她的眼神虽然还是警惕,但到底让开了身体。 余清梦有些好笑的看了他一眼,推开门走了进去。 谢无倦看向走进来的人,脸上有了淡笑:“我听声音就知道是余大姑娘。” 正在关门的小十一惊讶的瞪大眼睛。 余清梦正好看见他的表情,没忍住低笑出声。 门关上后,谢无倦示意她坐到这边来。 余清梦走过去坐下。 谢无倦面带笑意的看她:“看来你大哥还是回去晚了,你还是溜出来了。” 余清梦眨了眨眼:“我是跟在他身后来的明日楼。” 谢无倦倒茶的手一顿,笑道:“刚才就一直在隔壁?” 余清梦点头,又开口道:“我可没偷听你们说话,我就是在隔壁等我大哥走而已。” 谢无倦无所谓她偷不偷听:“也没说什么你不能听的。” “你冒着被你大哥教训的风险也要来找我,是有什么事?” 余清梦看着他将一盏茶放到她面前,桌面上还摆着棋盘,棋盘上的黑白子还没分出胜负,显然他大哥确实惦记着要回去看着她,棋都没下完就走了。 那她就要抓紧了,难保他大哥回府后见她不在,过来抓她回去。 “未免我大哥回府见不到我会发火,我就直说了,太子殿下知不知道三皇子的下落?” 谢无倦微挑了下眉头,似是有些诧异:“为什么这个问题你会问我?余大姑娘的情报网应该遍布京城了吧?难道不知道老三的下落吗?” 余清梦坦然道:“我的情报网可能敌不过太子殿下的势力吧。” 谢无倦这个人,随意的一句话都在试探她,情报网遍布京城?他有时候的猜测,确实挺吓人。 余清梦有这个想法的时候,谢无倦的想法跟她是一样的,他试探她,她简简单单一句话就反过来试探他。 谢无倦低笑一声,决定稍微坦诚一点,他们两个中间,总得有一个先妥协示好,不然以后怎么合作?余砚珩夹在中间也是为难。 “余大姑娘怎么会猜测老三在我手里?” 余清梦一听这话,心里就有谱了,原来真的在他手里。 她脊背放松下来,脸上的表情也舒缓很多:“太子殿下的庄子就在那条路的附近,门口的小十一在到达庄子后,中途离开过我们的视线。” “我猜是他派人将三皇子带回太子殿下的地盘的。” “至于为什么不是其他人……那条小路走的人不多,大多是附近庄子上的农户,如果是其他农户救了谢无涯,就算谢无涯当时晕过去了,到今日他怎么也该清醒了,不让人报信,也不回城,一点消息也无,根本不可能。” “排除了其他农户,那太子殿下的嫌疑一下就增大了。” 谢无倦眼神欣赏的看着她,唇角的淡笑多了几分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温柔:“余大姑娘真是冰雪聪明。” 余清梦笑了笑:“太子殿下过奖了,我还有一事不明,想请教太子殿下。” 谢无倦笑道:“愿闻其详。” “太子殿下为什么要帮我?而且似乎不准备让我知道?”余清梦紧紧的盯着他,眼神探究,似乎想从他带着淡笑的面容中看出他的目的。 原书中虽描写太子殿下侍卫谦谦君子,但余清梦接触下来,却并不这么觉得。 他表面上看翩翩有礼,其实内里全是算计。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她觉得,他跟她是一类人。 设身处地的去想,除了家人,她不会不求回报的去帮任何一个人,也不屑做一个做好事不留名的人。 所以她认为谢无倦也不会。 谢无倦对上她的眼神,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他也可以很坦然的承认,她想的确实就是以前的他会做的。 但余清梦在他这里又有些不一样,她是朋友的妹妹,他又确实对她很欣赏,而且留老三两天而已,他也不会损失什么。 老三不会知道关他的人的身份,也不会知道他被关在哪儿,等护国公回来,他就会派人将他送回宫。 左右不过是麻烦点,他昨日做的时候,心里想的是这点小事儿,没必要跟她邀功。 但此时他说出口的是:“我们暂时是合作关系,我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今日进宫,谢鸿逸大概率不会要你的命,但万一呢?影响我们之后的合作那岂不是得不偿失?” 第48章 重活一世 余清梦盯着他良久,笑了一声,她也不是不识好歹的人,至少此刻,她愿意相信谢无倦确实是没什么复杂的目的,只是单纯的想帮她一把。 余清梦正了正神色:“谢太子殿下。” 余砚珩沉默着接下她的谢意,转移话题道:“站在你大哥的角度想,你确实挺让人头疼的。” 余清梦闻言低笑一声:“我自己也很清楚,所以我现在准备回去了,太子殿下这次帮了我,我送个礼物给太子殿下吧。” 余砚珩微挑了下眉头:“什么礼物?” 余清梦淡道:“太子殿下在道观中长大,可知很多道士炼丹,都会发生爆炸?” 余砚珩面色瞬间严肃起来:“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 “炼丹会产生爆炸,看似是随机性的,其实并不是。”余清梦淡道。 谢无倦当即便站了起来,无限接近于黑色的瞳孔此时显得越发幽深:“余大姑娘的意思是,造成爆炸的东西,你已经知道了?”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如果爆炸变成必然性,那对于军队来说,是多可怕的一个大杀招。 试想一下,敌人攻到城下,将爆炸物扔下去,敌人瞬间被炸死一大片,不费一兵一卒,多恐怖的事情? 余清梦点头:“我现在就可以把需要的东西写给太子殿下,但具体配比,还需要太子殿下找人实验,稳不稳定我也不能保证,我只能保证绝对会炸。” 她没来这里之前所处的世界,炸药已经趋于稳定,各种核武器都层出不穷,所以对于中国古代四大发明之一的火药,她只知道一硝二硫三木炭,具体配比她依稀记得是15份硝石,3份木炭和2份硫磺。 她也不是没有准备,她这几年也找了几个道士在研究,研究是研究出来了,也在无人处做过实验,但最终在战场上能不能达到预期的效果,她也不能保证。 况且以她的身份,是很难搞到那些材料的,这也是她今日将此事当做谢礼送给谢无倦的主要原因。 她相信原书唯一天命之子一定有着旁人不可企及的运气,那些矿她没有渠道去弄,但谢无倦一定有。 在抵御外敌这方面,谢无倦跟他们护国公府是站在一条线上的,至少在老皇帝死之前是。 如果他能大批量生产火药,以后她祖父在战场上的胜算就会多几分。 谢无倦难得有说不出话的时候,良久,他叹息一声:“余大姑娘将这么重要的东西透露给我,这谢礼是不是有些太重了?” 余清梦淡道:“当然是有条件的。” 谢无倦:“你尽管说。” “如果未来太子殿下研究出黑火药,我祖父所在的军队也要有。” “还有就是,我不希望威力这么大的黑火药对准我们国家的百姓,如果未来有一天,我跟太子殿下成为敌人,那我希望我们的战场只在朝堂之上,不要牵扯无辜。” 余清梦说这话的时候紧紧地盯着谢无倦。 谢无倦喃喃道:“黑火药……”“挺贴切,名字都取好了,看来余大姑娘已经有些把握了。” 不等余清梦说什么,谢无倦就淡淡一笑道:“我永远不会将刀剑对准百姓,我这一生都会竭尽全力,给他们安定富足的生活。” “至于敌人……我跟余大姑娘应该也不会成为敌人,毕竟余砚珩还在我手里呢,我这叫人质在手。”谢无倦开了个玩笑,屋内的气氛轻松了几分。 余清梦很给面子的笑了笑,淡道:“希望吧,希望太子殿下以后都记得今日所言。” 谢无倦从她的眼神中品出了她的未尽之意:如果之后你忘记今日所说,我会对你下手的。 谢无倦没忍住笑出了声,余清梦却不准备再继续这个话题,她淡道:“麻烦太子殿下给我准备笔墨纸砚。” 谢无倦喊了声小十一,云十一很快拿来了笔墨纸砚,并把棋盘撤了下去。 余清梦将她知道的,包括硝石木炭和硫磺的配比都写上,最后又强调一遍:“我不保证准确,只是个大概的配比。” 谢无倦笑了笑:“好,我都清楚了。” 余清梦跟他告别后,离开明日楼回了护国公府。 谢无倦在低头看过纸上的内容后,命云十一秘密将东西带回他平日修养的道观。 “跟云一说,要找无人的地方实验,如果配方是真的,那就让他们派人秘密去找矿。” 云十一点头:“是。” 云十一走后,雅间内安静下来,谢无倦盯着桌上的茶水出神。 元平二十一年,也就是去年春日,他在马车中醒来,那时候他经常毒发,所以大多数时候都处于睡眠状态。 手下的人对于他醒醒睡睡的事情已经见怪不怪,所以也没注意到,他短暂的清醒后,又假装闭上了眼睛。 那时候他看似淡定,其实心里已经是惊涛骇浪。 他上一世死时六十岁,那时候只有改名换姓为思羽的余砚珩跪在他床边,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 他本来想说些什么,却又觉得没什么好说,若说他这辈子有什么遗憾,那他只遗憾两件事,一件是护国公府全府入狱那一年,他因为毒发太严重,一直在昏迷,而没能帮余砚珩救出他的家人。 还有一件就是,他带兵杀回京城,谢鸿逸早就被敌军折磨致死,他没能亲手手刃杀母杀凶的仇人。 可没想到,他竟然有重活一世的机会。 等他平静下来,再从云一口中套出那一年是元平二十一年时,他竟有些茫然的无所适从。 他将这一世当成上天对他的恩赐,既然提前回来,那他就要提前做好准备,避免悲剧的发生。 还有谢鸿逸这个仇人,他一定要亲手了结! 他依照上一世的记忆,派人找到了神医,经过一整年的调理,终于彻底拔除了从娘胎里就藏在他身体里的毒。 除此之外,他也提前做了其他布置,包括外祖父在的边疆,护国公在的边疆,他也都派了眼线过去。 而提前回京,也是为了避免护国公府的悲剧,为了更好的掌控京城中的势力。 第49章 重生穿了 他自以为自己已经比别人多了先机,但余清梦似乎比他知道的还要多。 上一世她也这么厉害吗?上一世也是她在协助余砚珩获取京城中的情报吗? 那为什么余砚珩后来从未提过这个妹妹?他只记得他隐姓埋名在他身边做军事时,常跟他说起,他有个脑子不太好,但在军事方面很有天赋的弟弟,他如果活着就好了。 依照这一世余砚珩对这个妹妹的爱护程度,他上一世为什么一句都没有提过? 可这些问题注定没有答案,因为这一世的余砚珩,并不是上一世失去所有家人,孤身一人背着血海深仇的思羽。 —— 余清梦回到家中,也重新想起了被她遗忘多日的问题。 那日第一次在明日楼遇见谢无倦,她认出了他那双标志性的眼睛,后来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测没错,她赴了宫宴,跟他有过短暂的交流。 确认他是太子后,又发生了一些事情,让她暂时将最开始的那个疑问放到了一边,但今日谢无倦对她释放出的善意,让她又重新想起了那个疑问——他为什么会出现在京城? 准确的说是——他为什么会在元平二十二年就出现在京城,而且看起来一副正常人的样子。 除了在人前那次宫宴上,他演的像个将死之人,之后每一次见,他都生龙活虎,看不出一点中毒的痕迹。 他已经找到神医,解了毒,这一点她早就可以肯定。 只是他为什么会提前找到神医?提前回到京城? 即使再不可能,余清梦此时也要大胆假设一下——谢无倦他要么重生,要么也被穿了。 她记得原书有描写过,元平二十三年,也是护国公府下狱的那一年,恰好是太子的毒最严重的一年,几乎就要死掉。 昏迷几个月,清醒的时间加起来两只手都数得过来,后来他的手下找到神医,救了三个月才堪堪将他救回来。 只是也晚了许久,谢无倦后半生都要跟汤药为伴。 如果是重生或是被穿了,那第一件事情就是找神医提前解毒是很正常的。 所以现在的谢无倦才会这么生龙活虎,一点没有病态。 只是通过今日的事,余清梦发觉谢无倦对他大哥很熟悉,说话间也透着熟稔。 不像是书信朋友,更像是陪伴了几十年的老友。 站在她大哥的角度想问题,那就代表他足够了解她大哥。 如果是穿来的人,不该是这个反应,毕竟原书中,护国公府最后只得到八个字评价:满门忠烈,血溅午门。 而余清梦这些日子一直觉得原书中有很多细节没有提到,比如太子殿下有一位军师,名叫思羽,常年以面具覆面,用兵如神,太子殿下能重新攻入京城,他功不可没。 这位思羽军师,后来没做武将,反而被谢无倦封为文臣,最后官至尚书令。 而且在谢无倦登基的那一年,他就宣布重审护国公府‘通敌叛国’一案,并只用月余的时间就查到了足够翻案的铁证,恢复了护国公府的清白,并且追封。 谢无倦登基后第一件事竟然是为护国公府翻案,以前余清梦没多想,但现在她不得不多想。 思羽……思余!!! 余清梦敲击桌子的手蓦的停下,如果思羽是余砚珩,那一切就说的通了。 余砚珩任职于大理寺,以余砚珩的心思,多年经营,不可能一点退路都没有。 再加上原书中或许他也像这一世一样,跟谢无倦早有联络。 谢无倦毒发最严重的时候,恰好是护国公府出事的时候,他清醒的时候不多,对余砚珩的援助有限,导致了余砚珩救出了自己,却没救出护国公府其他人。 不过也有可能是护国公不愿意越狱,依照他愚忠的性格,或许会在小事上反抗老皇帝,但这种通敌叛国的罪名安下来,他肯定是不愿意‘畏罪潜逃’的。 余清梦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觉得心肝脾肺肾都疼,头更疼。 如果她的猜测没错,那要劝服祖父反了大虞朝是基本不可能了。 余清梦又叹了口气。 “怎么了?我还没叹气呢,你叹什么气?”余砚珩从外面进来,语调多少沾点阴阳怪气。 余清梦看了他一眼,有气无力的认错:“大哥,我错了,我不该偷偷跑出去,但我真的有事,急事。” 余砚珩哼了一声:“看在你出去的时间不久,今日就不追究了,明日老老实实在家待着,哪儿都不许去。” “我哪都不去了。”余清梦保证。 她现在乱的很,她需要一天时间来缕清思绪。 余砚珩满意了,又道:“我已经叫人通知了姑母,到时候宫里叫你去,她也会过去。” 余清梦闻言点头:“好,我知道了。” 经过一整夜的思考,余清梦顶着一双黑眼圈起床练功。 在院子里碰见余砚初余砚珩,俩人吃了一惊:“泱泱,你昨晚没睡好?” 余清梦打了个哈欠,胡乱点头,她压根就没睡。 余砚珩眉头微皱:“你要是没睡好就不要练功了,叫争渡给你端点吃的,吃完补个觉。” 余清梦摆了摆手:“我想活动活动筋骨,一会儿睡得好一点。” 余砚初兴奋道:“那你来跟二哥打,说好了啊,得认真对待。” 余砚初将手中的剑扔给她,自己得拿了刀。 余砚珩眉头微皱,语气里带了点不赞同:“她没睡好,神思不集中,一会儿你再伤着她。” 余砚初没心没肺的笑道:“不会的,我有分寸。” 余砚珩看了一眼余清梦,看她跃跃欲试,叹了口气,也不再劝,站到一边。 余清梦率先出招,两个人打的有来有回,余砚珩看了一会儿,提着的心松下来。 最后两个人也没分出胜负来,余清梦呼出一口长气,终于感觉舒服点。 将剑扔到架子上,转身往院子走:“我回房沐浴,一会儿就不跟你们一起用膳了。” 沐浴完出来,争渡也已经将膳食摆好,吃完后,余清梦终于暂时放下心中郁结之事,趴到床上进入了梦乡。 第50章 护国公回 睡醒的时候,屋子里是全黑的,余清梦翻了个身,哑着嗓子喊:“争渡。” 藕花推门进来,走到床边掀开床帘道:“姑娘,今日是奴婢守夜。” 余清梦点了下头,从床上坐了起来,问道:“几时了?” “刚亥时,姑娘要用点膳食吗?”藕花问道。 余清梦摇了摇头:“给我倒杯水。” 藕花走去外室倒了杯温着的茶水给她,余清梦喝下茶水缓了缓,才问道:“宫里有没有传消息出来?” 藕花道:“今日三皇子还没有回宫,贵妃已经开始着急了,午时召了长公主进宫,之后长公主匆匆离宫,正在派人私下里搜索三皇子。” 余清梦眉头微皱,虽然知道谢无倦不至于藏不好三皇子,但还是问了一句:“城门处有消息吗?” “没有,长公主派人去城外找了,那些人至今未归。”藕花道。 余清梦放心了,打了个哈欠,挥了挥手:“你也回去休息吧,不用守夜,明日早点喊我。” “是。”藕花拿着杯子离开内室。 余清梦重新躺下去,闭上了眼睛。 第二日一早,余清梦洗漱完用了早膳,正坐在院子里的摇椅上晒太阳,余砚珩匆匆走了进来。 余清梦看他官服未换,知道他这是刚下朝就赶过来了,一定有急事。 “今日上朝,大部分官员都在,很多人都目睹了被扔在宫门口的三皇子。” 余清梦挑眉,她没想到谢无倦会直接将人扔在宫门口,她还以为谢无倦会将谢无涯送回寝殿呢。 不过这样也好,闹得越大,这事儿越不可能草草了事。 余砚珩微皱眉头:“我现在有点担心祖父会站在陛下那边。” 余清梦:“……”“应该不会吧?” 其实她心里也没底,按照祖父在原书中的愚忠程度,她其实也不是不担心的。 不过原书中是因为老皇帝手里捏着很多的证据,护国公府辩无可辩,再加上如果护国公当时不承认,就会牵连到手下的几个将军,今日之事,是她占理。 贵妃还有三皇子的阴谋,她早就从那些侍卫口中审讯出来,祖父应该会站在她这边的。 “我还是去城门处等祖父吧,先探探他的口风,如果他要说一切以陛下的旨意为准,你就先离开京城。” 余清梦眉头轻皱,张嘴想说什么,但余砚珩打断了她:“这事儿听我的,不过我相信祖父会相信你,并且会为了你据理力争的,我只是防患于未然。” 余清梦叹了口气:“行吧。” 昨日见过太子之前,她是没有这个顾虑的,甚至一开始她就将祖父会站在她这边当做计划里的一环,但昨日见过太子后,她意识到在原书中,余砚珩很可能试图救过护国公府的人,但护国公没同意逃狱,所以今日她才有些不确定起来。 余砚珩拍了拍她的头,安抚道:“别担心,祖父虽然有些愚忠,但他这人最正直不过,不会为了忠君而是非不分的。” 余清梦心头微动,心中那点怀疑突然就散去了,原书中的人是原书中的人,跟她隔着一个时空,她现在接触的,是从小宠爱她的家人,十几年的感情做不了假,她比任何人都要了解她的家人,所以她也应该相信她的家人。 “我知道,我相信祖父,也相信大哥。” 余砚珩缓缓一笑,转身离开。 刚到午时,争渡小跑进了院子,一边跑一边道:“姑娘,护国公回来了!” 余清梦当即就站了起来,将手中的书扔到桌子上,匆匆向外跑去。 刚穿过二进院的垂花门,就跟一群人在抄手游廊上相遇,为首的一高大男子,穿着盔甲,满脸胡腮,气势十足,正是护国公余崇。 余清梦眼神一亮,跑过去扑向余崇,余崇接住她,还单臂抱着她掂了掂,朗声笑道:“泱泱长高了不少,就是还是瘦弱。” “祖父!我可想您了,您都不知道多寄几封家书回来。”余清梦也就是这时候,才有了几分小女儿家的娇俏软糯。 徐姝笑骂:“你祖父赶了很久的路,别撒娇了,快让你祖父回去沐浴休息。” 余崇满脸笑容,并不在意,反而揉了揉余清梦的头,中气十足道:“我们家小泱泱不跟我撒娇跟谁撒娇?” 余清梦灿烂一笑,挽着余崇的胳膊道:“祖父,我们进去说。” “好。”余崇笑应道。 徐姝略显无奈的看她,但眼睛里却还是带着笑的。 余砚珩跟余砚初眼睛里也满是笑意,都宠溺的看着余清梦。 一行人走到正堂,余崇在主位上坐下来,余清梦亲自给余崇端了茶来。 “祖父,您给我带的礼物呢?” “在后面,我自己先快马回来了,礼物在后面的马车上。”余崇笑道。 余清梦满脸笑容,刚想问都给她带了什么,外面就急匆匆跑进来一个下人,行礼后禀报道:“国公爷,陛下派人来了。” 余清梦脸上的笑容顿消,转头向余砚珩投去一个询问的眼神,余砚珩点了点头。 余清梦放心了。 徐姝跟余砚初还不知道余清梦的事,以为是陛下宣召国公爷的。 余崇却是看了余清梦一眼,刚才他才一进门,砚珩就将他不在时,贵妃联合长公主算计泱泱婚事的事,从头到尾说了,听到三皇子竟然敢带人去城外意图掳走泱泱,他当即就火了,转头就想去找三皇子,揍那个黄口小儿一顿。 要不是砚珩拦着,把后面泱泱的举动还有计划说了,他连府门都不会进。 说句犯上不敬的话,他甚至想连着陛下一起揍,上梁不正下梁歪! 当初陛下强行立他女儿为后,他不该强行忍下那口气,他就应该反抗! 当初如果强硬一些,女儿就不会受了这么多年的委屈,现在也没人敢惦记着利用泱泱的婚事。 余崇面色渐渐沉下来,连带着语气也变沉了许多:“将人带进来。” 下人感觉到了国公爷的不愉,赶忙应道:“是。”急匆匆的从正堂离开,去将人带进来。 第51章 有答案吗 下人很快将人带了进来。 是老皇帝身边的云贵公公,云贵公公先是给护国公请了安,才将目光转向余清梦,满脸笑容道:“余大姑娘,陛下宣您入宫。” 他这话一出,徐姝跟余砚初都愣了一下,知道内情的三人波澜不惊,余清梦甚至言笑晏晏回道:“劳烦公公跑这一趟,我们走吧,别让陛下等急了。” 云贵公公笑道:“大姑娘说的是,请吧。” “我跟你们一起去。”余崇站起来道,云贵公公有些迟疑,余崇又道:“公公坐下喝杯茶,稍等片刻,我回去换身衣服,风.尘仆仆的,不宜见君。” 云贵公公本想拒绝,但对上余崇的眼神他就知道他拒绝不了,余崇想进宫就是陛下轻易也不会拒绝见他,他一个小小的太监总管,惹不起。 他只犹豫了一瞬,就笑着应下:“那奴婢在这候着。” 徐姝这时候也反应过来了,赶紧请他坐下,叫婢女上茶点。 余清梦又坐了回去,余崇回了他的院子,徐姝给余清梦投去询问的眼神。 余清梦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余砚初几次想开口问些什么,都被余砚珩阻止。 余砚珩稍微想了想,开口问道:“公公,三殿下可是醒了?” 云贵公公端茶的手一顿,随即笑道:“已经醒了,但状态不太好。” 余砚珩点了点头,不再问,仿佛他只是随口一说。 云贵公公心里却千回百转,有点摸不清楚余少卿的意思,陛下常说余家这位大公子心思太深,不可不防,直到此时,他深以为然。 一盏茶的功夫,余崇换掉了盔甲,穿一身紫色官服,朗声道:“公公,走吧。” 云贵公公跟着他们出府,两个人上了护国公府的马车,云贵公公给一起来的千牛卫使了个眼色,一群人跟在马车后向皇宫的方向而去。 等人走远了,徐姝才皱着眉头看向余砚珩:“儿子,出什么事了?” 余砚珩拍了拍徐姝,淡道:“娘,不是什么大事,再说有祖父在呢,宫里还有姑母。” 徐姝却不能放心,眼睛里也满是担忧:“是不是跟三皇子有关系?” 余砚初也死皱着眉头,催促道:“大哥,你快说啊,刚刚你为什么不让我问?到底出了什么事?要不我也进宫看看吧。” 余砚珩顿了顿,觉得这事儿说出来让他们心里有个底也挺好,不然心老是悬着。 余砚珩将三皇子做的事情简单的说给了徐姝跟余砚初。 徐姝听到三皇子竟然带人拦住泱泱,要将她掳走时,气的满脸通红。 余砚初更是大骂一声:“王八蛋!敢欺负我妹妹!我去打死他!” 余砚珩拉住余砚初,余砚初不服气,甩开他就要走,余砚初低喝一声:“你冷静一点,泱泱已经打过他了,今日被召进宫就是为这事儿。” “你现在不要添乱,泱泱跟祖父能处理,我告诉你,不是让你冲动行事的。” 余砚初僵住动作,徐姝憋了半天,抛弃了教养,也骂了一句:“登徒子!” “你们在府中等消息,我去将证人带去,这事儿姑母也知情,放心吧,泱泱不会吃亏。”余砚珩道。 徐姝深吸一口气,坚定道:“你去吧,见到泱泱跟她说,娘觉得她做得对,我们护国公府的姑娘,要是被人欺辱到头上来了,还没点血性,那才是错误。” 余砚珩闻言露出个笑:“好,我一定跟泱泱说。” 余砚初道:“大哥,我跟你一起。” “父亲去军中了,一时半刻赶不回来,你留在家里,以防万一。”余砚珩拍了拍余砚初的胳膊道。 余砚初犹豫了一瞬,用力点头:“好,我会保护好娘的,你放心去吧。” 余砚珩又拍了拍余砚初,才转身离开。 —— 去皇宫的路上,余崇看余清梦一直在走神,拍了拍她的头:“泱泱,祖父觉得你做的没错。” 余清梦回神,看向余崇。 余崇安抚的笑笑:“陛下是君,我是臣,我自然会对陛下保持应有的尊重与服从。” “但我也不会为了忠君,而不辨是非对错,让泱泱受委屈。” 说到这儿,余崇顿了顿,再开口时语气里多了几分惆怅:“祖父戎马半生,后悔的事情不多,同意你姑母嫁入宫中是一件。” 余清梦欲言又止。 余崇叹道:“当初陛下下旨封后,我知你姑母不愿,但当我问她时,她却说她愿意,我知道她是不想让陛下说我们护国公府抗旨不遵,不将皇家放在眼里。” “我很后悔我没有再多问她几次,也很后悔,我将忠君二字看的太重。” “从那之后,我就一直在想,陛下他真的是一个值得我忠君的皇帝吗?” 余清梦惊讶的瞪大眼睛,她没想到她能从祖父的嘴里听到这番话。 毕竟原书中,直到死去,护国公都表现的像是历史上所有愚忠的武将一样,只知忠君,最后落得惨死的下场。 震惊过后,余清梦意识到,此时她所在的这个时空中的护国公,变得不一样了。 她不知道这是她带来的改变,还是谢无倦重生带来的改变,但事情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余清梦抓住余崇的胳膊,满目认真的问道:“那祖父想出答案了吗?” 余崇沉默下来。 余清梦手紧了紧,语气略显急.促道:“祖父,这些年我去了很多地方,去年雪灾,有些穷困的州县,百姓各个骨瘦如柴,最后活不下去了,甚至有易子而食的。” “前年下大雨发洪水,多个州县被波及,我带人去看过,很多堤坝都是偷工减料,百姓丧生,周围的农田被淹,可迟迟等不来赈灾粮,就算有,也是掺了沙子的。” “最后饿的饿死,病的病死,瘟疫横行,官府怕流民影响到京城,就将人关到城里,活活烧死。” 余崇震惊的瞪大眼睛,嘴唇都是抖的。 余清梦眼眶也微微泛红:“不仅仅是去年前年,之前的很多年,有灾害的地方几乎都得不到官府的帮助,最后要他们命的,可能还是官府。” “可等我回到京城,却看到满城繁华,陛下在修道士塔。” 第52章 乖巧懂事 “多少州县的百姓在受苦,连饭都吃不上,可祖父知道陛下修道士塔要多少银子吗?” 余崇看着她,沉默不语。 余清梦继续道:“二十万两,这些银子如果拿去赈灾,拿去建设各州县,可以救活千千万万个人。” “祖父,您一生都在抵御外敌入侵,想保我国百姓安全无虞,可对于百姓来说,他们的敌人只有他国的军队吗?不是的,还有头顶的皇权拥有者。” “泱泱!”余崇压低声音,呵斥住她继续说。 余清梦没有继续说,但眼神却无比的坚定。 余崇叹了口气,抬手拍了拍她的头:“你容祖父好好想想,先不要说了,小心隔墙有耳。” 身后跟着的云贵公公和千牛卫离他们的马车有段距离,但还是不保险。 余清梦点头:“我知道。” 余清梦表面上看着淡定,其实心里非常欢喜,祖父要是能听得进去不再对老皇帝愚忠,她的计划也算是完成了一半。 其实纵观原书全局,护国公府想要活命,有很多种方法,老皇帝在百姓心中的口碑,完全比不上一生都在抵御外敌的护国公。 护国公府的人入狱之后,京城中一些武将也曾联合上书,百姓们也曾堵在大理寺府门口要求重审,当大多数的人都觉得你是冤枉的,即使在皇权时代,也依旧有路可走。 她在原来的世界中,读史书的时候,也看过很多类似的例子,不管在哪个时代,占据道德的制高点,都是有利的。 原书中的护国公府可谓是将一手好牌打得稀烂,如果原书中的余砚珩,跟她现在所接触的余砚珩是同一种性格,她觉得他不会没想过这些路,最终没有成功的最大症结就是在于护国公的态度。 假设她的猜想正确,原书中的思羽就是余砚珩,那他为余家平反后也没有改回原来的名字,应该也是因为原书中的护国公说过类似‘我余家没有逃狱的后人’的话吧。 所以他一直没有改回原来的名字,就当余砚珩已经死了,思羽只是一个思念余家,再也没有家的人。 好在现在全都不一样了。 她的家人,生养她的护国公府,都将迎来崭新的未来。 马车停下,余清梦繁乱的思绪暂停,余崇安抚的拍了拍她的头:“泱泱不怕,祖父在。” 余清梦转头露出个灿烂的笑:“嗯,我不怕,有祖父呢。” 下了马车,跟着马车跑过来的云贵公公缓了口气,撑着笑脸道:“国公爷,余大姑娘,请跟奴婢来。” 云贵公公没带他们去皇帝居住的宫殿,反而带他们去了贵妃居住的紫宸宫。 门口的小太监见他们来,赶紧机灵的景区报信,云贵公公领着他们进入紫宸殿。 余清梦这是第二次来这里,这一次跟上一次的心境也差不多。 唯独比较让她意外的是,太子也在这里。 在人前,他永远一副脸色苍白,嘴唇白中泛紫,眼皮半垂,无精打采的样子。 由于他‘体弱’,此时正完全瘫坐在椅子里,后腰处还塞了软枕,手中拿着帕子,捂着嘴压抑的咳嗽。 余清梦在心里轻嗤一声:倒是装的挺像的。 谢无倦只在她进殿的时候瞥了她一眼,更多的眼神还是落在护国公的身上。 上首位置坐着的老皇帝和贵妃的目光,也落在了余崇的身上。 两个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老皇帝盯着余崇的眼神藏着阴沉狠戾,贵妃则是有些慌乱。 相比余清梦谢无倦,她可谓是消息闭塞,再加上这几日先是计划让三皇子对余清梦下手,后又担心三皇子安危,根本没顾得上探听消息,完全不知道护国公已经回到京城。 护国公往这儿一站,打乱了她的计划,连原本准备好的说辞都忘记了。 老皇帝倒是没考虑这个,毕竟贵妃跟他哭诉的,是跟余清梦遇到的,完全不同的版本,对于这个一直依附自己的女人,他向来是不将她放在眼里的,他不觉得贵妃有胆子骗她。 所以他觉得今日护国公来了也好,他要是敢维护他这个嫡孙女,那他就有借口连着护国公一起罚了。 虽然罚不了多重,但好歹能出一口恶气。 一想到此处,他来了兴致,开口就是一句呵斥:“余家女,你可知错?” 余清梦规规矩矩的行礼后才回道:“敢问陛下,臣女何错之有?” “大胆!到如今,你还死不悔改!来人,将她待下去先打十大板,老实了朕再问话。”谢鸿逸看着余清梦,仿佛在看一只蝼蚁,满眼的蔑视。 他根本就没将余清梦放在眼中,哪怕她是护国公的嫡孙女,哪怕他将护国公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他话落,站着的千牛卫就要过来对余清梦动手。 “我看谁敢动。”皇后冷淡的声音由殿外传来,门口守着的小太监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一时间急的满额头的汗。 老皇帝看见皇后来,下意识的想要站起来,才起来一点,又故作淡定的坐回去,装模作样道:“皇后怎么来了?” 皇后嘲讽一笑,走到余清梦的旁边,拉起她的手:“我如果不来,我们家泱泱就要被欺负死了。” 老皇帝闻言冷哼一声:“余家女以下犯上,自然是该打的,皇后护着她也没用。” “以下犯上?犯了谁?陛下你吗?”皇后声音依旧清冷,看向他的眼神毫无感情,眼底还透着恨意。 老皇帝当没看见,再出口时,语气里多了丝气急败坏:“自然不是朕,是老三,老三是皇子,余家女殴打皇子!还拒不承认,难道不该打吗?皇后护着娘家人,也要有个分寸。” 皇后不卑不亢,问道:“证据呢?没有证据,凭陛下一句话,就给我们家泱泱定罪了?我们家泱泱从小乖巧懂事,怎么会无缘无故的打人?” “陛下还是好好审问一下三皇子,说谎可不是什么好的品德,别是跟一些不三不四的人学坏了。” 皇后这话说的不客气,老皇帝跟贵妃的脸色又黑了几分。 第53章 不要胡说 “皇后,你不要太过分!”老皇帝压抑着怒斥一声。 皇后淡道:“我说的是实话,所谓忠言逆耳,陛下不喜欢听也是正常的。” 老皇帝指着她,怒道:“你放肆!” 皇后表情淡淡,仿佛在嘲讽他来来回回只这两句。 老皇帝气得磨牙,贵妃也气得胸口上下起伏,缓了缓神,才开口道:“皇后娘娘,你们余家女再高贵,难道还比得上龙子龙孙吗?我儿子有什么理由污蔑她?你们余家这样颠倒黑白,还将陛下放在眼里吗?” “我看皇后娘娘想说的并不仅仅是余家女高贵,还想说余家高贵吧?高贵的都凌驾于皇权,凌驾于陛下之上了?你们余家是要造反吗?” 余清梦朝贵妃看去,微挑了下眉头,难为杨舒予还能急中生智,在老皇帝面前将一顶顶大帽子扣到他们护国公府身上。 她这些话说的可是老皇帝的心里话啊。 果然下一秒,老皇帝就目露凶光的看向护国公,一拍椅子扶手,怒斥余崇:“护国公,贵妃说的你可承认?你的女儿贵为皇后,就是皇家之人,她口口声声余家女,是不是受你唆使?” “你是不是也打心里认为你比朕高贵,你的孙女比朕的儿子高贵?你是不是觉得朕不敢定你的罪?所以才如此的有恃无恐?!” 余崇看着坐在上首暴跳如雷的人,依旧面色平静:“回陛下,臣从未有过此想法。” “至于皇后娘娘……她本就是我余家女,即使嫁入宫中为后,此事也从未改变,护国公府也一直是皇后娘娘的家。” 余崇知道,这话说出来,在陛下看来颇有些大逆不道,陛下始终认为,嫁给他,就是他的人,跟他们余家没有关系了。 但他从未这么觉得,他千娇百宠长大的女儿,永远都是她的女儿。 老皇帝指着余崇,手指都气得哆嗦,他认为余崇是在挑衅他。 余崇表情丝毫未动,继续道:“陛下,护国公府对您一直未有二心,但有关于臣孙女的事,希望陛下可以听臣一言。” “臣跟皇后娘娘都相信泱泱,她绝对不会做出无缘无故殴打皇子之事。” “就算她真做了此事,也一定另有隐情。” “护国公这是承认余清梦殴打皇子了?什么隐情?殴打皇子就是她的错!没有什么所谓的隐情!你们护国公府休想为她脱罪!”余崇话音才落,杨舒予就迫不及待的接话,一副咄咄逼人的样子。 皇后语调慢悠悠的开口:“贵妃这是在急什么?是心虚了?” 老皇帝这时候也终于冷静下来,对比护国公的冷静,贵妃确实很急切,急切的想要草草给余家女定罪。 可他心里清楚,他在恨护国公,今日有他和皇后在这儿,三言两语也是没办法给余家女定罪的。 这事儿必须得拿出证据来,不然不说护国公,看皇后的样子,她都能带人跟他拼命。 老皇帝眼神略有些复杂的看着站在大殿中的身影,她一向这样,一副从不妥协的模样。 事实上,这么多年,她也确实从未在他面前妥协。 压下心里的复杂,老皇帝看了一眼贵妃,只这一瞬间就做了决定。 他们母子说的事情是真的最好,不是真的,那就只能把他们推出去承受护国公和皇后的怒火。 “裴海,你派人去将三皇子带来。” 贵妃拽住老皇帝的袖子,小声想要阻止:“陛下……” 老皇帝回头冷厉的看她一眼,贵妃吓得闭紧了嘴。 裴海动作很快,没一会儿就把三皇子抬了过来,还指挥人在殿中放上软榻,将三皇子放到软榻上。 三皇子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旁边的余清梦,满眼仇恨的喊道:“余清梦!我今日一定要父皇处死你!” “老三,护国公跟母后还在,不要胡说。”一直像是隐形人,只偶尔咳两声的太子,语气虚弱的开口。 众人的注意这才挪到太子的身上,余清梦在众人没注意的时候,朝着谢无涯嘲讽的笑了笑。 谢无涯气得呛咳起来,咳得满脸通红,甚至呕出一口血来,瞬间看起来比太子病的还要严重。 贵妃急的站起来,旁边候着的小太监宫女赶忙围上去,喂水的喂水,顺气的顺气,好一通忙活,谢无涯才堪堪平静下来。 老皇帝略显嫌恶的看了一眼三皇子,堂堂皇子,竟被一个小小女子气成这样,真是没用。 他全然忘记他刚才被气的暴跳如雷的样子,跟三皇子如出一辙。 “老三,你将余家女怎么殴打你,又为何殴打你,一字一句,清清楚楚的说出来。” 谢无涯闻言看向余清梦,眼睛里露出得意:“禀父皇,余清梦曾向儿臣表达过爱慕之意,但儿臣心有所属,所以当时就拒绝了她。” “没想到她怀恨在心,之前让她大哥余砚珩在巷子里打了我。” 老皇帝听他讲余砚珩扯进来,还说到了上次那起没结果的事,眉头皱了起来。 他这个儿子确实蠢,他难道以为之前他算计着想要娶余家女的事情他不清楚吗?他当时不是没有怀疑过他在暗巷中被打,是永昌侯的主意,贼喊捉贼,为的就是求娶太傅的嫡孙女。 这桩婚事他本来就不太乐意,后来太傅私下找过他,他也只说容他考虑考虑,后来出了那事儿,他在贵妃的哭诉下,才心软答应。 可他现在竟然颠倒黑白至此,看来今日此事另有隐情。 谢鸿逸朝贵妃投去意味深长的一眼,她竟然敢骗他了,看来是他这些年为了气皇后,给了她太多好脸色,让她的心飘了。 贵妃对上谢鸿逸的眼神,心里咯噔一下,瞬间有种不好的预感。 而下面的谢无涯还在接着说:“之后我去找过余砚珩,当面又跟他说,我不喜欢余清梦,叫他转告她死了那条心,再有下次,我一定将此事禀报父皇。” “可他们兄妹并没有领情,几日前,我出城游玩,被余清梦带人围堵在了小路上,她对我出言侮辱,我提到父皇想震慑她,她却说父皇不敢对护国公府如何。” 第54章 好言劝导 余清梦闻言嘲讽似得勾了下唇角。 谢鸿逸眼神幽深的看着他,脸上却没有多少怒气,贵妃看到,心惊的脸色发白。 她虽然不聪明,但这么多年在谢鸿逸身边察言观色,最是了解谢鸿逸的每个表情,谢鸿逸这个表情,明显是在心里给他们母子判了死刑了。 今日他们说的话,谢鸿逸不会信了,一想到这儿,她就觉得绝望。 他们母子最大的依仗就是谢鸿逸,可谢鸿逸不会站在他们这边了,是因为皇后吗? 贵妃眼神复杂的看向谢鸿逸。 半躺在软榻上的谢无涯还在说:“我出言维护父皇,余清梦不但言语上不尊重父皇,还动手打我,父皇,余清梦的武功很高,我手下那十几个护卫都不是她的对手。” “父皇,余家绝对有不臣之心,他们竟然连女子都教导习武,而且余清梦口口声声说父皇不敢动护国公。” 谢无涯满脸激动,强忍着痛苦在软榻上跪下来,行了个大礼:“父皇,今日儿臣所说句句属实,儿臣也不是为了自己求公道,儿臣是为父皇鸣不平,护国公狼子野心,护国公上下藐视皇权,其罪当诛!” 谢鸿逸不信谢无涯说余家女的话,但他却说中了他对护国公府怀疑的心。 在他看来,护国公府确实藐视皇权,狼子野心! 谢鸿逸握着龙椅的手渐渐收紧,心里已经在盘算今日怎样才能教训教训护国公。 皇后跟护国公敢站在这儿偏袒余家女,那肯定是做了准备。 “咳咳咳……”一阵剧烈的咳嗽声打断了他的思绪,他不悦的朝太子看去。 因为咳嗽,太子一向苍白的脸上有了丝血色,他用帕子捂着嘴,缓过这段难耐的咳嗽,帕子上染上鲜红,连带着他泛青的嘴唇都鲜艳几分。 谢鸿逸那点不悦散去,计划还没部署完毕,暂时弄不死护国公,但太子快要死了,等太子死后,就可以收拾魏郡公了。 别以为他不知道,魏郡公退居边城这么多年,还抱着奢望,奢望太子有朝一日能好起来,太子死后,希望破灭的魏郡公肯定不堪一击。 谢鸿逸刚才还戾气横生,这会儿又莫名心情好起来。 余清梦看向谢无倦,微挑了下眉头,这人故意的吧?他很享受操控谢鸿逸心情的感觉? “你先起来。”谢鸿逸先是跟三皇子说了一句,又转向谢无倦:“太子要是身体不适,就叫人扶你回去休息吧,你的孝心朕心领了,拖着副病体,不用时常来跟朕请安。” 谢无倦由小太监扶着站了起来,半个身子都靠在小太监身上,像是站都站不稳了。 他想给老皇帝行礼,但动一下就咳上好一会儿,谢鸿逸也有些不耐烦,挥了挥手:“以后不用行礼了,回去休息吧。” 谢无倦又是一阵猛咳,然后才道:“儿臣告退。” 一步三喘的被小太监扶着离开,皇后看着他的背影,眉头轻皱。 说起来,太子只是个与砚珩一样的少年呢,砚珩虽被谢鸿逸压着,但至少自由自在,无病无灾,太子却是可怜。 然谢鸿逸是完全不会觉得太子可怜的,他只会盼着太子早点死,当初如果不是为了登上皇位,他是绝对不会娶魏氏女为后的,他也不允许流有魏氏血脉的孩子继承皇位。 不过……谢鸿逸的目光落在皇后的身上,在心里道:如果他跟皇后有了儿子,那只要护国公府不存在了,他愿意让他们的儿子的当太子。 殿内的人各怀心思,还是谢无涯率先打破了沉默:“父皇!” 谢鸿逸回神,目光再次落在谢无涯的身上。 他还来不及说什么,余清梦就淡声开口道:“三皇子口口声声说我藐视皇权,言语间挑衅张狂,可有证据?” 谢无涯转头看她,咬牙切齿:“我就是人证!我这一身的伤就是证据,我难道还会自己打自己诬陷你不成?” 余清梦看都不看他一眼:“我打了三皇子,这事儿我承认。” 余清梦这话一出,谢无涯跟贵妃满脸惊讶,就连谢鸿逸都略显诧异的看她。 倒是余家人似是一点都不意外,依旧满脸淡定。 谢无涯脸上露出个得意的笑,像是终于抓住了余清梦的把柄:“既然你自己都承认,那这事儿是非对错已有定论。”他转向谢鸿逸道:“父皇,请您下旨处置。” 谢鸿逸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余清梦就轻飘飘道:“我只是承认我打了三皇子,至于其他的,我没说过没做过,三皇子也休想往我,往我们护国公府头上扣帽子。” “我只承认在城外打了三皇子一次,其余的都是三皇子故意编造。” 谢无涯想反驳,但余清梦根本不给他辩驳的机会,连点表情波动都没有:“当日我与友人约好去明日楼喝茶,喝茶的时候,友人临时提议去城外庄子上游玩,我与友人分开乘自家马车出城,友人先走一步。” “我跟车夫说不着急赶路,我想欣赏一下沿途的风景,要去庄子上,就要走小路,我只带了一个婢女,还有车夫。” “就在马车踏上小路不久,三皇子带着十几个侍卫从密林中出来,围了我的马车。” “三皇子口口声声说要我从了他,我不同意,他就想强行掳走我。” “堂堂皇子,却一副山匪作风,真是令人不齿。” “但我顾忌着三皇子毕竟是陛下的儿子,我再怎么占理,也只是臣子的女儿,比不上龙子龙孙高贵。”余清梦轻淡的语气,嘲讽却拉满。 这话不同人嘴里说出来是不同的效果,贵妃说就是挑起老皇帝的怒火,她现在说,就是明晃晃的嘲讽他们皇家不将有功之臣的家眷当人看。 谢鸿逸的脸色果然阴沉下来。 余清梦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我一忍再忍,给足了三皇子面子,还一直好言劝导,但三皇子完全不领情。” 余清梦话音刚落,谢无涯就气愤的打断她:“你什么时候好言劝导我了?余清梦!你不要颠倒黑白!” 第55章 不想惩罚 余清梦却理都不理他,继续道:“最后三皇子命令那十几个侍卫动手绑我,我不得已才反击。” 余清梦说完,朝着谢鸿逸行了大礼:“臣女与臣女的家人向来对陛下忠心耿耿,此事是三皇子欺人太甚,三皇子虽贵为皇子,却也不能随意对臣女行如此下流之事。” “如若臣女不是从小跟着父兄习武,哪还能站在殿上说话?” “陛下!”余清梦抬高了点声音,眼神清亮坚定的看他:“请为臣女做主!” “父皇!她胡说的!”谢无涯急切的喊道。 余清梦转头看向他,目光锐利,语气尖锐:“三皇子说我胡说,可有证据?” 谢无倦张口欲言,余清梦却打断了他:“可我有!” 谢无涯瞳孔微缩,瞬间想到那十几个护卫,哑口无言。 余清梦却不打算放过他:“三皇子觉得凭借你几句轻飘飘的话,就能定我的罪吗?那这天下还有王法?还有律例吗?” “今日三皇子仗着皇子身份欺辱诬陷臣女,那明日也可随意欺辱诬陷任何一人,三皇子是出身高贵,可那又怎么样?我信这天下还有公理,信陛下是一位明君。” “我祖父同先帝一起打江山,几十年的时光,一直驻守边疆,扞卫我国国土,让敌国不敢越城池半步,先帝曾说我祖父忠心,忠国,忠君,三皇子却毫不在意的出言侮辱。” “三皇子才是那个藐视皇权的人,你连先帝都不放在眼中,自然也没有将陛下放在眼中,所以才在这里颠倒黑白!” 谢无涯有些慌乱的看向谢鸿逸,急道:“父皇,儿臣没有,儿臣只是、只是……” 谢鸿逸冷眼看他,像是在看一颗弃子:“只是想逼余家女就范,娶了余家女,你就能得到护国公的支持,进而篡位是吗?” 谢无涯被这话吓得傻在原地。 贵妃慌得扑通一声跪了下来:“陛下,涯儿他不是这个意思!他对陛下一片拳拳之心,从未想过要谋反呀!陛下!” 谢鸿逸冷淡的看了眼贵妃,又将目光挪向殿下始终陪着余家女站着的皇后。 从他见她的第一面起,她就一副从容孤高的模样,从未低头,贵妃没有像她半分。 “你不是说有证据嘛,将证据呈上来。”谢鸿逸的语气平和了许多,他很清楚今日没办法再对护国公做什么了。 余清梦看向旁边的皇后,皇后淡道:“我叫人去带砚珩进来。” 余清梦点头。 皇后身边的女官匆匆出门,谢鸿逸沉默着看向皇后,贵妃跪着,谢无涯则满脸慌乱焦急,在想怎么解释,怎么让谢鸿逸相信他。 殿内的气氛一时间诡异的安静下来。 皇后安抚的拍了拍余清梦的头,眼神里有着赞赏和欣慰。 他们家有砚珩和泱泱,总会越来越好的。 女官很快带着余砚珩还有十几个侍卫进入,余砚珩朝谢鸿逸行礼后道:“启禀陛下,这些是那日三皇子带去绑我妹妹的人,妹妹将人交到了大理寺,臣连同臣的一位同僚审问过。” “这十几个人都是三皇子的亲卫,据他们所说,三皇子从我妹妹那日出府就跟着她了,本想在明日楼内动手,但明日楼里雅间众多,人多口杂,他们没找到机会。” “三皇子本以为那日要无功而返了,没想到我妹妹的马车没有回府,反而出了城,他们跟着马车到了无人的小路,将马车围住,三皇子先是出言侮辱,后又意图动手。” “据他们交代,三皇子意欲将我妹妹绑到庄子上。”余砚珩说到这儿有些说不下去,眼神愤恨的看向谢无涯。 皇后更是气得浑身发抖,怒斥:“混账东西!简直是畜生!泱泱还是打的轻了。” “来人啊,将三皇子拖下去,再打三十大板。”皇后朝外面喊。 谢鸿逸面色难看,贵妃猛地抬起头,看向皇后,着急道:“皇后娘娘,陛下还在这儿,皇后娘娘怎么能越过陛下下旨呢?” “再说这只是余砚珩的一面之词,那十几个侍卫我见都没见过,怎么就是涯儿的亲卫了?” “此事还尚有疑点,皇后娘娘怎么能如此武断?” 贵妃转身抱住谢鸿逸的腿,求道:“陛下,涯儿他身受重伤,太医说他必须得精细养着,万不可再受伤了呀!” “陛下!别说涯儿做那些事只是余清梦的一面之词,就是他真的做了,那他也受到惩罚了呀,他一个皇子被打成这样难道还不够吗?” “她余清梦难道高贵到只是被说两句就不行的地步了吗?她并没有受伤,受重伤的是我们的涯儿啊!” “陛下您从小抱着他长大的,您忘了吗?” 谢鸿逸冷眼看她,面色却缓和了很多,他自然是不想为了余清梦再罚谢无涯的。 不管他做了什么,毕竟是他的儿子,余家女在他看来微不足道,就算真的被谢无涯欺辱了,大不了他将她剔除出余家族谱,赐给谢无涯做个妾,这样既全了余家脸面,也没让谢无涯得到余家的支持。 可看皇后跟护国公的意思,这余家女在他们看来就是个宝贝疙瘩。 他是不知他们是真的,还是借此机会打压老三,但他们的态度在那儿,他也不好再偏袒老三。 “人证在那儿,贵妃还是不要替他狡辩了,他就是个混账东西。” 贵妃闻言满脸绝望的瘫坐在地上。 “不过……他做了混账事,但毕竟没有酿成不可挽回的后果,皇后,朕理解你爱护侄女之心,可凡事要有个度。” “老三已经被打的半死,余家女下手不知轻重,也不对。” 贵妃听到谢鸿逸的话,眼睛里又露出了希望。 皇后冷眼看着他装模作样,护国公跟余砚珩的面色都不太好看。 谢鸿逸不管他们的表情,继续道:“余家女,朕今日看在护国公和你姑母的面子上,就不追究你了。” “不过以后你还是要注意些,一个小姑娘,下如此狠手,像什么样子?” 余清梦闻言嘲讽一笑,语气嚣张:“再有下次,我会打的更狠。” 第56章 是我不对 谢鸿逸的表情一瞬间阴沉下来。 皇后握住她的手,稍稍用力,对着她安抚一笑。 余清梦回以一笑,转头看向谢鸿逸面色又冷淡下来:“看来陛下是不准备当一个明君了。” “你放肆!”谢鸿逸指着她怒喝。 余清梦腰背挺直的站在殿中,语气坚定有力:“三皇子算计我在先,意图欺辱我在后,陛下还想偏袒他,臣女不得不放肆。” “陛下乃天下之主,天下百姓皆是陛下之子,但陛下只看中骨血,不将臣民放在眼中,臣女不得不放肆。” “证据确凿,臣女这个受害者却没有得到一句歉意的话,也没得到一点该有的补偿,反而被说对加害者下手太重,臣女不得不放肆。” 余清梦三个‘臣女不得不放肆’像是三巴掌一样打在谢鸿逸的脸上,他的脸色铁青,眼欲喷火。 “护国公,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孙女,伶牙俐齿的很那。”谢鸿逸看向余崇,阴沉道。 余崇表情始终没变过,语调平直:“回陛下,臣确实觉得泱泱非常好。” 谢鸿逸冷哼一声:“护国公真是会装傻。” “臣不明白陛下的意思,泱泱她年纪还小,说话是口无遮拦了些,但臣以为,她今日这些话没有一句是错误的。” “我护国公府的女儿,不管到哪里,都断没有被人欺辱,还要忍气吞声的道理,我也从来是这么教导她们的。” “小女和泱泱都从小习武,那些无耻之徒想要欺辱他们,也要掂量掂量自己的脑袋够不够被砍。”余崇话说的慷锵有力,整个人不怒自威。 “你反了天了!护国公!你这话是在警告朕吗?”谢鸿逸一拍龙椅,站起来指着余崇喝道。 余崇行了礼,淡道:“臣并没有这个意思。” 谢鸿逸死死的看着他,暗地里牙都要咬碎了,恨不得将余崇大卸八块泄愤,但他知道他现在还不能。 不能无缘无故的杀掉开国功臣,他父皇对护国公感谢的话还在史书上记载着呢,他要是无缘无故杀了护国公,他死后史书会怎么写他? 谢鸿逸冷静下来,又坐了回去。 余崇站直,看向那边软榻上慌乱无神的三皇子,补充道:“但我是在警告三皇子。” 谢无涯猛地抬起头看向余崇,只与他对视三秒,他就撇过头去,不敢再看。 谢鸿逸眼神阴沉的看着余崇,他很清楚,余崇刚刚的话绝对在警告他,他还在记恨当年他封余凝霜为后的事。 “那护国公想怎么样?你想要朕儿子的命吗?” 余崇道:“臣不敢,但没有人做错事应该不受到惩罚。” 皇后紧接着冷淡的跟了一句:“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何况三皇子还不是天子,既然贵妃不接受我让人打他三十大板,那就打五十,来人,动手。” 谢鸿逸看向皇后,这次没有阻止。 贵妃哭喊道:“陛下,不要!求求您!涯儿他身上的伤还没好全,再打五十大板,他整个人就要废了呀!再怎么样他也是您的儿子!” “余清梦她……”贵妃本想说余清梦她什么损失都没有,但想到刚才那一幕,她又把话咽了回去,哭道:“她受罪了,是涯儿不好,我让涯儿给她道歉,给她补偿,只要不打板子,都可以。” 余清梦眼神微亮,终于说到重点了。 皇后自然也是知道侄女的算盘的,但这时候不能立马接受,她淡道:“道歉是肯定要的,打板子也肯定要打板子的。” 贵妃愤恨的瞪了皇后一眼,转头又朝着谢鸿逸哭道:“陛下,涯儿的身体真的经不起打板子了,您救救他。” 谢鸿逸看了眼脚下哭的梨花带雨的贵妃,又看了眼苍白着脸瘫在软榻上的谢无涯,终于还是心软了几分。 他对这个儿子和贵妃还是有几分感情的,再说今日之事要是传出去,他的儿子被打了后还要被打板子,那他的脸面往哪搁? 他护国公府今日欺人太甚,他都会一笔一笔的记着,以后会一一跟他们清算。 “皇后,你也不要太咄咄逼人。”谢鸿逸说完皇后,转向余清梦:“余家女,朕特封你为乐安县主,并赐你白银三千两,你跟老三的事,就这么了结了吧。” 余清梦眉头轻皱,她的本意是想老皇帝同意,让祖父多留在京城两月的,祖父留在京城,春闱的事情才好继续安排,就算春闱的事情失败了也不打紧,反正她的目的只是让祖父留在京城,她好查军中的人。 她张口欲拒绝,但皇后却朝拉了拉她的手,在她看过来的时候,朝她微微摇了摇头。 余清梦咽下了要出口的话,皇后看向谢鸿逸,淡道:“钱财乃身外之物,我们家泱泱向来不爱此物,封号我替她应下了,三千两就不用了。” 谢鸿逸听到能省一笔银子,虽然金额不大,但眉头还是舒展开了点,刚想说些什么,皇后又接着道:“不过我们家泱泱从小就看重家人,重情重义,尤其跟祖父感情最好,她此番受了惊吓,不如让我父亲多留京两月陪陪她吧。” 谢鸿逸定定的盯着皇后看,皇后不卑不亢的跟他对视,坦坦荡荡。 良久,谢鸿逸道:“既如此,护国公就多留两月陪陪家人吧。”之前他还发愁用什么借口将护国公留在京城一段时日,他这边好派人过去部署,现在皇后主动提出,他倒是省事了。 不管皇后出于什么目的,只要他达成目的了就好。 护国公行礼道:“谢陛下恩典。” 谢鸿逸挥了挥手:“朕也乏了,封县主的圣旨随后就会送去护国公府,你们都退下吧。” 皇后淡道:“三皇子还没道歉呢。” 谢鸿逸略有些不耐烦道:“皇后太过较真。” 皇后站在殿中,不说话,但也没有要退下的意思。 谢鸿逸深吸一口气,脸色难看的转向谢无涯:“老三,道歉。” 谢无涯憋得脸通红,最后还是忍着愤恨道:“余大姑娘,抱歉,先前是我不对。” 第58章 热闹宴席 谢鸿逸不满道:“皇后,现在你满意了?” 皇后不理会他的愤怒与不满,淡道:“陛下休息吧,我们就先告退了。” 临走的时候,余清梦看向谢无涯,一字一句道:“我!不!接!受!” 说完随着皇后转身离开。 谢无涯气得磨牙,但又无可奈何。 谢鸿逸脸色铁青的瞥了一眼谢无涯,又意味深长的跟贵妃道:“朕自从登基以来,还从未像今日这样脸面全无,贵妃,你好得很啊,是朕这些年对你宠爱太过。”说完拂袖离去,留下贵妃母子悔不当初。 出了紫宸殿,余凝霜笑着揉了揉余清梦的头,慈爱道:“我们家泱泱受委屈了。” 余砚珩接道:“确实受委屈了,但现在正是风口浪尖,也不好再偷偷打谢无涯一顿了。” 余清梦笑了一声,抱住余凝霜的胳膊:“我不委屈,有这么疼我的家人,我怎么会委屈呢?” “姑母,我想吃不宫里的厨子做的菜了,今日我能留宿您宫里吗?” 余凝霜慈爱的看着她,知道侄女这是怕她一个人心情不好,找借口陪她,父亲归家了,她却永远的被困在这深宫之内,无法和家人团聚。 “厨子这几日病了,改日等他好了,姑母再叫人接你进宫来小住,今日.你就跟你祖父哥哥先回家吧。” 余清梦还想说什么,余凝霜却笑着打断了她:“好了,姑母明白你的心意,姑母没事。” 余清梦看余凝霜坚持,也没有再多说,跟着祖父大哥出了宫。 回府后,家里的人都齐了,就连二房那边也来了人,她二叔余秋安与妻子吴氏,还有他们的一子一女,余砚扬和余清灵。 余秋安是庶子,因为当年的事情,他出生后也并不受护国公喜爱,再加上护国公对待儿子一向严厉,所以余秋安只带着妻子儿女行礼问安后,就不敢再多说什么。 他们护国公府难得这么热闹,大夫人徐姝见女儿平安归家,也有心情张罗宴席了,晚宴办的热热闹闹的。 下午的时候,云贵公公来宣读了特封余清梦为县主的旨意,二房当时也在,余秋安夫妻两个的脸色都不太好看,直到此时还一直瞪女儿。 余清灵倒是挺高兴的样子,她不想跟她父母待在一起,就凑到了余清梦身边,小声问她:“姐姐的县主是怎么得来的?我能有吗?我要是有的话,以后去赴宴,一定是众星捧月的存在。” 余清梦看了她一眼,笑道:“估计不能。”不过要是祖父当皇帝的话,那你肯定能,不过这话对于说出来要吓死她。 余清灵闻言也不丧气,反而笑道:“以后在宴会中跟人提起我有个县主姐姐,也不错。” 余清梦乐道:“为何提这个?” 余清灵眨眼:“我就是偶尔想在宴会中出出风头,欣赏一下他们看我不顺眼,但又得好言好语的跟我说话的样子。” 余清梦低笑出声:“嗯,随便你提。” 余清灵闻言露出个灿烂的笑:“那就多谢大姐姐了。” 晚宴开宴的时候,余清梦非要坐在余崇旁边的位置,本来是不太合乎规矩,但余崇不说话,徐姝这个当母亲的就更不会多说什么,只笑呵呵的道:“你呀,从小就爱粘着你祖父,对我这个母亲都没这么粘过呢。” 余清梦笑道:“我这不是很久没见祖父,想跟祖父多说说话。” 余砚珩跟余砚初都笑看着她,余秋平脸上也挂着淡笑,跟旁边布菜的婢女说:“将那道卤鸭放到泱泱面前去,她爱吃那个。” 余崇也道:“这丫头从小对吃食就不挑剔,什么都能吃,但也没什么偏好,也就那道卤鸭她还能多吃几口,端过来,端过来。” 一片其乐融融的氛围内,余秋安突兀开口:“父亲,砚扬也一直很想您,一直跟我们念叨您呢,让砚扬也坐您旁边去吧。” 众人的视线落在余砚扬的身上,他低着头,紧张的都微微有些发抖,哪看得出想跟余崇坐一起的样子。 但余崇对孙辈向来比对儿子宽容,他淡道:“砚扬还是跟砚珩哥俩一起坐吧,他们几个小子能聊到一起去,清灵过来我身边坐吧。” 余清灵本来正在偷偷看戏,余崇这话一落,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她,她差点没收好表情。 不过她反应也快,很快露出个灿烂的笑:“我也确实很想祖父。”她走到余崇旁边坐下。 余崇朝跟在她身后的婢女道:“将你家姑娘喜欢的菜挪过来几道。” 余秋安跟妻子对视一眼,两个人眼睛里都划过暗喜。 不管儿子女儿,总之不能让余清梦独自一人得了父亲的宠爱。 余清灵面上端着僵硬的笑,心里已经快哭出来了,常年看戏的人现在被当成戏看了。 余清梦今日倒是真的高兴,祖父能留京两个月,那春闱的事情成不成功都没有什么所谓了。 她猜测老皇帝能答应的那么快,也是因为让祖父留在京城,正中他的下怀,他应该也会利用这两个月做些什么。 晚宴的时候高兴,余清梦陪着余崇喝了两杯酒,回房之后沐浴出来,恰好见开着的窗子外的月亮。 兴致来了,余清梦又喊争渡拿了一壶酒来。 一个人坐在窗边的软榻上,吹着夜风,看着头顶的月亮,难得泛起几分愁绪来。 虽然另一个时空也没什么好留恋的,她那时候既没亲人,又无朋友,始终孤独一人,但她还是有些想念另一个时空。 至少在那里,大多数女性并不是只有家人生子这一个选项,至少她也是可以拥有话语权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躲在幕后,用一个又一个算计,一个又一个计谋,达成自己的心愿。 自由,只有等你失去它了,你才知道它有多重要,有时候甚至重要过你的生命。 后来余清梦喝的有些醉了,半趴在窗边,盯着月亮看,痴痴的,怀念的。 争渡悄声走过来,压低声音道:“姑娘,虽然已经是春日,但夜晚的风还是有些凉,奴婢扶您回床上休息吧。” 第57章 礼部侍郎 余清梦回头看她,往日里灵动清澈的眼眸此时却有些迷茫空洞,争渡一时愣在那里。 下一刻余清梦却恢复了正常,淡笑道:“过来扶我一把,我有些晕。” 争渡回神,快步过去扶余清梦。 等她躺下,争渡走到窗边将窗户关上。 第二天余清梦醒的晚,昨晚喝的有些多,此时她有些头疼,揉着额角坐起来,争渡正好推门进来。 “姑娘,是不是头疼?奴婢一早就熬了药,这就叫人去给你端来。”争渡一边开窗通风,一边道。 余清梦摆了摆手:“不用,你派人去母亲那儿说一声,中午的宴席我就不参加了。” 争渡应道:“是。” 洗漱完,穿戴好衣衫,余清梦叫人搬了把摇椅到院子里,躺在摇椅上晒太阳。 那日过后,三皇子被余清梦打,最后还让老皇帝帮他收拾烂摊子的事还是传了出去,不过只是在京城一些高官家中流传。 之后贵妃失宠,跟三皇子私下里结交的一些官员也渐渐跟三皇子拉开了距离,而此时最焦虑的,反而要属太傅府。 老太傅现在只是挂着职,并不用每日上朝,过的是半致仕生活,他的儿子现在是国子博士,正五品上官职,并不能撑起方家的门楣,这也是他同意孙女战队三皇子的原因。 可没想到不仅孙女跟三皇子的婚事历经波折,现在三皇子本人也风波不断。 本来他以为三皇子的母妃受宠,他又是陛下看着长大的,总是比别的皇子多一分情分,可没想到他执着的作死。 那日孙女回来说了在长公主府的事情,他就知道余家那个女儿跟她的父兄一样不好对付。 所以在孙女跟三皇子的婚事成了后,他也曾私下里提点过三皇子,不要再去招惹余家那个女儿,想要余家的支持,他们可以从别处下手。 但是没想到三皇子根本没将他的话放在心里,现在闹出这么大一个丑闻,且贵妃因此失去了陛下的宠爱,这对一个羽翼尚未丰.满的皇子来说几乎是致命的。 他略有烦躁的书房踱步,门外响起小厮的敲门声:“老爷,二姑娘来请安。” 太傅眉头紧皱:“让她回去,告诉她,什么都不要做,老老实实在府中待着。” 小厮应了声是。 外面隐约传来小厮的声音,还有方文若不依不饶的争辩声,良久才消停下来。 方启明坐回书桌后的椅子中,身体放松下来,无奈的叹了口气。 他一把老骨头,还要为家族的兴衰操劳,偏偏家中小辈没有一个灵秀通透的,他以前觉得或许文若算是一个,但没想到她也是一样。 他现在倒有点羡慕余崇那个老匹夫,儿女都聪慧,孙辈的余砚珩更是心思玲珑,现在看来,那余大姑娘也不逊色余砚珩。 到如今这一步,他反倒是有些后悔过早选择了三皇子,因为三皇子得罪了余家,真是得不偿失。 余家向来不在储君之争中站队,以前他不信,但现在他反倒有些信了,以余家现在手握的兵权,还有余家子孙的聪慧,扶持一个皇子上皇位不算难事。 他棋差一着。 —— 因着三皇子的关系,朝中各部都沉寂了一段时日,直到春闱开始前三天的早朝上,老皇帝突然宣布,遵照前朝旧例,由礼部侍郎作为春闱的主考官。 彼时朝中满堂哗然,首先出来反对的就是吏部尚书,之后是御史台,后面朝堂中一半的人都站出来说此事不合规矩。 但老皇帝反驳说前朝已经有先例,没有不合规矩之处。 这日的朝堂上比往日都热闹,争论久久不休。 余清梦前几日就收到了揽华楼的消息,她派出去的暗卫没有在礼部侍郎家找到密旨,但他们发现礼部侍郎宠爱小妾的事情是假的。 他是经常去小妾处,但暗卫听了墙角,发现那日小妾弹了一晚上的琴。 后面为了证实,暗卫又去了几次。 余清梦猜测,礼部侍郎可能是为了转移夫人的视线,才去小妾处,让夫人的目光都落在小妾身上,从而忽略他养的那个外室。 后来她派出去的暗卫,又在龙泉寺脚下的庄子上,发现了两个小孩儿,是礼部侍郎的外室所生。 余清梦收到消息的时候,又叫人去暗中搜查了庄子,最终在礼部侍郎在庄子中的书房内,找到了密室。 密室里倒是没有密旨,但有很多黄金珠宝,还有一些来往的书信,都是他跟他老师互通的信件。 暗卫将信件誊抄了一份带给了余清梦,余清梦在最后一份信件中,得知了礼部侍郎和他老师的计划,还有他的合作人。 余清梦看过信件后,问争渡:“大哥下朝了吗?” “还没有,宫里刚递出来消息,说早朝上陛下宣布命礼部侍郎为知贡举,因此事,朝堂上掀起轩然大波,各位大人们吵得不可开交,我们的人递消息出来的时候还在吵,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争渡回。 余清梦对此事并不意外,归根究底就是老皇帝此举动了太多人的利益,科举制度确实算是比较公平的制度,但上有政策,下有对策,现在的朝廷可不是水清无鱼的朝廷。 个中势力盘根错节,动一处而牵扯全身。 离科举只有三日,临时改变旧制,多少已经拿到好处的官员要落空?老皇帝肯定也明白这个道理,但他就是故意的,想打那些人一个措手不及,这样才能选出只听命于他的人才。 只是他想的还是不够周全,也不知道等他知道他费尽心思瞒到现在的知贡举,根本跟他不是一条心,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一定会很气急败坏吧?可惜了,她不能亲眼见到。 余清梦想了想,拿着信件朝外走去:“备车,去明日楼。” 马车在明日楼停下,她一进门,掌柜的就满脸笑容的迎了过来,压低声音道:“余大姑娘,请跟小人来。” 余清梦有些诧异的挑了下眉头,点了点头,跟在他身后上了楼。 掌柜的敲了敲门,里面传来谢无倦的声音:“进来。” 第59章 风雨将临 掌柜的推开门,笑道:“余大姑娘,请进。” 余清梦走进去,在谢无倦对面坐下。 谢无倦笑道:“尝尝,今年的新茶。” 余清梦端起来喝了一口,淡道:“太子殿下的好茶给我喝算是浪费了。” 谢无倦低笑一声:“能不能品出来好坏不要紧,主要是一起喝茶的情谊。” 余清梦端着茶的手微顿,没接他的话,而是将随身带着的信件放到桌上:“我的人在礼部侍郎庄子内的密室中找到的。” “他与他的恩师,站队了五皇子,看来我们都小瞧了他。” 谢无倦打开信件,快速浏览一遍,之后略有些诧异的挑了下眉头:“可老五的言行,不像是这么有心计的。” “我更倾向于他是跟唐宏景有关系。” 谢无倦想到之前监察御史那件事,再想到她之前在礼部侍郎的庄子上认出云二,其实他现在已经有八成的把握,监察御史那件事中掺和其中的最后一股势力就是余清梦。 从他跟老五接触的感觉来看,老五没什么心眼,且对谢鸿逸天生惧怕,倒是他身后的惠妃和吏部侍郎唐宏景是有手段的。 余清梦点头,认同他的猜测:“礼部侍郎祝文贤,出于对青梅竹马的感情,一直跟他被流放的老师有联系。” “两个人商议站队问题,放弃了明面上看势大的三皇子,选择了一直不声不响的五皇子。” “后来他跟唐宏景一直有联系,这次科举,唐宏景或许也猜到了陛下为了绕过他们,会选择打破惯例,而前朝旧例则是最好的借口,这属于瞌睡来了就送枕头。” 谢无倦点头,淡声接道:“祝文贤接道谢鸿逸的旨意后,跟唐宏景还有他的老师商量,绝对拿这次科举做手脚。” “毕竟现在举荐制已经名存实亡,就是你们余家也不能随意往官场中安插自己人,科举制度中,能选出来的人才才是以后朝中的中坚力量,多少人都盯着。” “如果我们没注意到此次春闱,那今年朝中会多多少老五的人,还真的有点说不准。” 余清梦扯唇笑了一声,语气有点复杂:“原来按照原定轨迹,今年科举的最大受益人是五皇子。” 谢无倦眼神幽深的看她,却没说什么。 余清梦只是想到原书中的内容,怪不得原书中那一年沈序亭没有任何消息,连进士都不是,怪不得原书中没提过科举状元是太子的人,原来那时候科举考子中就没有太子的人,或许有,但都是跟沈序亭一样的结果,不然不可能原书中提都没提过。 这应该也算是原书中没提到的隐藏剧情,科举制度中,没有为老皇帝选到信任的人,反而是让五皇子受了益,可惜五皇子的人也没来得及为他做什么,因为第二年老皇帝就作死联合敌国诬陷了护国公。 护国公死后,边疆失守,朝中的官员包括老皇帝,都被敌国所杀。 她还记得原书中后面提过,因为敌国杀了太多官员,导致后面太子登基时,很多官职空缺,最开始几年特开恩科,每一年都在选拔可用之才。 “现在已经知道他们的计划,余大姑娘准备怎么做?我听说谢鸿逸已经同意护国公多在京城留两月,余大姑娘想必也不是非要让护国公做这个监察使了吧?” 余清梦将茶杯放下,看向谢无倦:“怎么?太子殿下是想赖账?” 谢无倦笑了笑:“那倒不是,我只是觉得,到此时,与其让护国公当监察使,不如换个人当知贡举。” 余清梦看向他:“太子殿下的意思是?” “等礼部侍郎出事,让朝臣举荐你大哥做知贡举。”谢无倦淡道。 余清梦垂眸思考可行性。 谢无倦也不打扰,自顾自的喝茶。 良久,余清梦开口:“让我大哥做知贡举,比让我祖父做监察使还难吧,我大哥本就在学子中颇具声望,最年轻的状元,陛下不会想让我大哥的声望更甚。” 谢无倦又给她倒了杯茶,声音缓缓:“我倒是跟余大姑娘有相反的观点,正因为你大哥是最年轻的状元,在科举学子中的颇具声望,这事儿才更容易成。” 余清梦顿了一下,猛地反应过来:“太子殿下的意思是,爆出科举舞弊,礼部侍郎这个知贡举参与其中,科举学子们会对朝廷失去信心。” 谢无倦笑着接道:“再让那些学子去闹一闹,闹得全京城都知道,谢鸿逸一定会焦头烂额,到时候他肯定要考虑一个能压的住悠悠众口的。” “当年你哥哥的文章可是被很多学子奉为经典的,余砚珩这个人多有才华,虞朝的读书人都知道,最年轻的状元实至名归。” “还有什么比余砚珩这个参加过科举,中了状元,风采斐然,且出身护国公府的人,更有说服力吗?” “余大姑娘可能不知道护国公府在百姓心中的地位,那可是类似于守护神一样的存在。”谢无倦笑笑,语调带了丝嘲讽:“不然谢鸿逸也不会这么想要灭掉你们护国公府。”甚至不惜和敌国合作。 余清梦沉默良久,最终端起茶盏,朝谢无倦露出个笑:“太子殿下,今日我以茶代酒,预祝我们成功。” 谢无倦盯着她看了一瞬,笑了一声,端起他的茶盏示意,随即第一次像她一样,一口饮进杯中茶。 余清梦眼睛里染上笑意,将茶盏中的茶喝干净。 此时正在朝中争论不休的人,还没有意识到即将到来的暴风雨。 而端坐在龙椅之上,俯瞰众臣,自觉高高在上,心情愉悦的谢鸿逸,也不知道他的美好愿望将离他远去。 那日的早朝生生熬到了午时,最终还是定下了礼部侍郎为知贡举。 因为这次的事情,以及即将到来的春闱,沉寂许久的官场又变得暗流涌动起来。 在朝中持反对意见的吏部侍郎唐宏景,回家后却叫人准备了酒菜,自己一人自酌自饮,似是在庆祝。 余家三人在早朝上都没有发表看法,回家后却都一起进了书房。 第60章 家人坦白 余秋平皱着眉头问余崇:“爹,今天朝堂上的事情你怎么看?” 余崇语气略沉:“我倒是不怎么奇怪陛下今日会做这么一个决定,只是距离科举还有三日他才宣布,不知道各部有没有准备好。” “希望科举别出乱子,我们大虞朝其实非常缺人才,只是陛下他……”余崇叹了口气,没有接着说。 余崇心有顾忌,余砚珩没有,他语调轻淡的接话:“陛下多疑又对世家子有偏见,所以埋没了很多人才。” “咱们这位陛下甚至都没考虑过,在他的治理下,能读得起书的最次也是寒门,而寒门中也还是有很多读不起书,他甚至没想过给这些寒门学子一些帮助,却还想着剔除掉世家子,只选寒门之人。” “砚珩!陛下不是你能枉议的!”余崇呵斥一声,不太赞同的看他。 余砚珩看向余崇,脸上的表情正色起来:“祖父,您觉得现在的陛下真的值得我们护国公府忠心耿耿吗?” “当今陛下算是一个明君吗?” 余崇眉头皱的死紧,余秋平看看他爹,又看看他儿子,偏过头去,一副什么都没听见的样子。 余崇瞪着余砚珩,余砚珩丝毫不退,眼神坚定的回看他。 良久,余崇叹了口气,在椅子上坐下来:“之前泱泱也问过我类似的问题,这些时日我也思考过。” “当今陛下当年能够登上帝位,是因为魏郡公的插手,先帝的太子死在战乱中,先帝子嗣不丰,除了当今圣上,就剩三个儿子,而他看好的是疏朗大气的荣亲王,虽然他那时候还没有下旨封荣亲王为太子,但也暗示过我们几个老臣。” “可天有不测风云,先帝当年打仗的时候落下了病根,只一场风寒就引发了旧疾,连个口谕都没有留下。” “后面魏郡公站队当今陛下,与其他皇子迅速拉开了差距,我们护国公府当然可以与之一战,但先帝毕竟没有留下任何旨意,我不欲参与到夺嫡之争中,最终还是背后站着魏郡公的今上胜出了。” “那时候的今上不像现在,或许也不是不像现在,是他藏得很好,那时候没被发现他多疑,过河拆桥,且刚愎自用。” “我其实也有些动摇,可这个决定不能轻易做,我们护国公府上上下下几百口,行差踏错一步就是万丈深渊。” 余崇说到这儿顿了一下,眼神略有些复杂的看向余砚珩:“其实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当今陛下的这几个儿子,比他还不如,我怎么能放心将护国公府的未来压到他们身上?” “除了已经成年的这三个,剩下的还都是孩童,资质如何无法判断,更何况,依照当今陛下现在的身体,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余崇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无奈的叹了口气。 他这些天思考到最后,甚至觉得有些悲凉,有种大虞朝江山后继无人的感觉。 他当初跟在先帝身后打天下的时候,每天都感觉自己有用不完的精力,热血沸腾的,现在却有些提不起兴致,他甚至在想是不是他当初错了,他应该站到荣亲王那边试一试的,或许荣亲王会比当今陛下好很多。 可世上没有后悔药,当今陛下登上帝位后陆陆续续寻了错处,将他那几个兄弟杀的杀,贬的贬。 余砚珩只犹豫了一瞬间,就决定跟祖父摊牌。 只要将祖父拉到他的阵营,那泱泱未来也一定会妥协。 “祖父,孙儿有一人选。”余崇说到此处,还特意站起来,端端正正的行了大礼。 余崇愣了一瞬,随即问道:“谁?” “太子殿下。”余砚珩正色道。 余崇略显诧异的看向他,就连一直没参与其中的余秋平也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向他确认道:“珩儿,你刚刚说的是太子殿下?” 余砚珩认真又坚定道:“是。” 室内瞬间鸦雀无声。 半刻钟后,余秋平回神:“珩儿,太子殿下从小就体弱多病,且他不是在京城长大,我们并不了解他,就是选三皇子,也不该选太子殿下,你的理由呢?” 余秋平很了解自己这个儿子,他跟泱泱一直都是他的骄傲,从小学什么都是一点就透,心思向来玲珑,他应该不会拿护国公府上下几百口的性命开玩笑,他一定有他的理由。 余砚珩深吸一口气,缓缓到来:“我跟太子殿下曾一起在国子监读书,后他被送出宫,我与他也一直有书信来往,本来我们只是讨论诗书,讨论民生。” “但泱泱那时候跟我说,我们护国公府如果没有任何准备,对当今陛下毫无防备,那我们很有可能就是下一个魏国公府,甚至比魏国公府更惨,魏国公还能是魏郡公,我们护国公府可能连性命都不保了。” “我挣扎许久,越想越觉得当今陛下不算一个明君,而跟我互通书信的太子殿下,反而拖着一副病体,时常去赈灾,亲自去了解民生,认真的在计划制度改革。” 余秋平表情凝重的看着他,余崇的表情也不轻松,他们很清楚余砚珩的人品,他不会为了让他们站队太子殿下,就为太子殿下编造这些事迹,正因如此,他们才觉得心情沉重。 这样一位储君,本应是大虞朝之幸,可太子殿下他……他那副走一步咳上大半天的身子,能撑个一两年都算不错了。 难道大虞朝真的气数已尽?连一位像样的继位者都找不出来了? 余砚珩看他们的表情就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他在心里松了口气,劝说已经成功一半,接下来就是另一半了。 “祖父父亲,有件事你们可能不知道。”余砚珩深吸一口气,认真道:“太子殿下不是从娘胎里带的弱症,他从娘胎里带出来的,是毒。” “毒正是当今陛下叫人下的。” 余砚珩话音才落,余崇失手打翻了桌上的茶盏,余秋平猛地站了起来,抖着嘴唇想要问什么,但实在是太过震惊,半响都没说出话来。 第61章 先帝已去 余崇征战沙场几十年,还是第一次因为震惊手抖打翻了茶盏。 余秋平深吸一口气,坐了回去。 室内一片寂静。 余砚珩也不说话,等着祖父跟父亲消化完。 良久,余崇扶起歪倒在桌子上的茶盏,叹了口气道:“太子殿下也确实是个可怜的。” 余秋平则是有些义愤填膺:“虎毒还不食子呢,陛下再怎么不喜欢魏家,也不应该对太子殿下动手,如果太子殿下是娘胎里带毒出生,那元后岂不是?” 余秋平向余砚珩投去询问的眼神,余砚珩点头:“胎儿都带毒,更何况是母体,即使后面发现了,皇后在宫中势单力薄,魏家那些年又对今上没有防备之心,让今上的势力日渐壮大的同时,也做好了给他们定罪的准备。” 余秋平手捏着椅子扶手,用力的手上青筋暴起,眼眶也有些微红。 他跟妻子鹣鲽情深,对三个儿女一向疼爱,此时此刻他非常不理解今上的作为。 一个连自己儿女都不爱的人,怎么会爱天下臣民?怎么可能做好一个明君? 余崇叹息一声:“我虽然也惋惜太子殿下的经历,但他的身体……” “他的毒已经解了,现在在人前那副样子,都是装的。”余砚珩觉得这消息说出来,祖父跟父亲这边至少成功八分。 余崇跟余秋平齐声问:“真的?” 余砚珩:“自然,我也不会拿护国公府上下几百口人的性命去冒险,太子殿下确实已无恙。” 余秋平面色舒展开,余崇眼神略有些复杂:“容我再考虑考虑,这件事情不能这么轻易就做决定,祖父相信你的眼光,但我作为一家之主,还是要做到万分谨慎。” “我明白,此事不急,祖父慢慢考虑,过些时日我请太子殿下到府上做客吧,祖父跟他谈过,兴许就会安心许多。”余砚珩道。 余崇点头:“也好,至少得让我见见,我才放心。” 之前在贵妃宫中,他的注意力都在泱泱跟三皇子的事情上,太子殿喜爱依旧是那副病弱的样子,他根本没太在意。 余砚珩暂时达到目的,表情都轻松许多。 恰巧此时,外面响起余清梦的声音:“祖父他们是不是在里面?” 外面守着的重阳语气有些为难:“大姑娘,公子吩咐过,不许任何人靠近。” 余清梦挑眉:“我也不行?” 重阳为难的看着她,公子倒是没说过大姑娘也不行,但也没说过大姑娘行呀。 余清梦略微提高了点声音:“祖父,我能进去吗?我有事。” 余砚珩打开了房门,淡道:“过来吧。” 重阳闻言松了口气,赶紧消失。 余清梦快步进入书房,余砚珩在她身后将门又关上。 余清梦将从礼部侍郎家誊抄出来的信件放到余崇面前的桌子上,淡道:“有件事情我想跟祖父坦白。” 余崇问道:“什么事?” “祖父先看信。”余清梦道。 余崇不明白这丫头在卖什么关子,但还是伸手拿过信件拆开。 本来只是随意的浏览,谁知越看越心惊,看完后,一脸严肃的看向余清梦问道:“泱泱,信从哪里来的?” “礼部侍郎城外的庄子内,他庄子内有一间密室,除了放了许多金银珠宝,还有一些信件,这一封是最关键的一封。” 余崇眼神幽深,将手中的信递给旁边的余秋平,余秋平快速看完后表情也沉了下来。 余砚珩从父亲手里拿过信,看完后表情倒是没什么变化。 他早在妹妹和太子殿下都查礼部侍郎的时候,就知道他有问题了,这封信在他的意料之内。 余崇思索一瞬,开口道:“泱泱,你要跟我坦白的就是这个?”他还从不知道,他的孙女竟然有本事拿到这样一封信。 余清梦闻言,突然在余崇的面前跪了下来:“祖父,我有错。” 余砚珩微皱眉头,走过去想将妹妹拉起来:“泱泱,你先起来,有话好好说,祖父不会怪你的。” “让她跪着。”余崇语气紧绷道。 余砚珩有些惊讶的看向余崇,余秋平张口余砚:“爹……”被余崇呵斥:“你闭嘴。” 余秋平有些心疼的看向女儿。 余清梦倒是一脸平静:“我从很早之前,就往京城还有各州县的官员府邸安插眼线,大多数都是府中下人,不经常联络,在府中的升迁也是靠他们自己的本事,他们都是我好几年前救下的孤儿。” “我利用他们对我的感恩,对他们加以训练,挑选,我知道如果告知祖父,祖父会觉得我不够坦荡磊落。” “祖父也会第一时间就察觉到我的心思,因为祖父远比大哥还要了解我。” 她外出的那些年,其实有跑去边疆,在祖父身边待了两年,也不是一直待在军营中,那两年时间她也会去边疆附近的城池,但她跟祖父相处的时间不算短,祖父也远比家里的其他人了解她。 如果她将跟大哥说的话说给祖父,祖父一定会第一时间就猜到她想做什么。 猜到她从好多年以前,就想着颠覆这王朝,翻身做主人。 余崇表情严肃的看着她:“泱泱,在马车上你说那些话,我以为你只是想劝我另择明主,但是今日.你突然跟我认错,还告诉我你从多年前就开始布局,就是想跟我摊牌是不是?” “你胆子大到想要颠覆虞朝!余清梦!你还记不记得自己姓什么?你还知不知道我护国公府的如今的荣光都是谁给的?!”余崇拍桌而起,暴喝出声。 余秋平私下里跟儿子交换个眼神,眼睛里是掩不住的焦急,怎么儿子女儿都选今日刺激老爷子。 最关键的是泱泱,颠覆虞朝这种事情她也敢想,他们家老爷子能同意另择明主都不容易了。 让他亲手推翻他与先帝打下的江山王朝,那不是如同要杀了他嘛,也不怪老爷子气得暴怒。 余清梦脊背挺直,表情不卑不亢,她知道她今日的胜算不大,但还是想试一试,如果再不试,她大哥就要说服他祖父了。 “我记得,可是祖父,先帝已经去了,现在坐在皇位上的人,不再是与您一同打江山的那位明君!” 第62章 祠堂反省 “先帝对您的恩,您守了大半辈子边疆,难道还不足以报吗?我懂士为知己者死,但您所在意的那位明君他已经不在了,现在您守着的江山,是谢家的,可谢家现在的君主,他担不起一个国家的重任。” “这一点您很清楚的不是吗?为什么就不能稍微改变一下,为什么就不能想想您这么多年保护的百姓,难道您在边疆守那么久,只是为了先帝,为了谢家吗?” “不,我信您不是,您是在意这片土地上的百姓的,不然外面也不会有那么多百姓将您视作守护神,不然边疆周边的城池也不会那么安宁,甚至比南方的一些州县要安宁的多。” 余清梦说到此处,深吸一口气,语气却透着无比的坚定:“祖父,您看看谢家的子孙,有哪一个担得起这万里河山和百姓吗?在他们的治理之下,这片土地只会越来越生灵涂炭,流民也会越来越多。” “到时候您还能将长.枪对准揭竿而起的百姓吗?!” 余崇瞪着她,气得胸口剧烈起伏,但是偏偏又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余砚珩此时算是知道妹妹在打什么主意了,她应该还不知道今日他先一步将太子殿下的事情说给了祖父,不然她可能还有那么一两分可能劝动祖父,现在肯定是不可能了。 余砚珩拍了拍余清梦的肩膀,伸手要将她拉起来,被她躲过。 余砚珩无奈:“我刚刚跟祖父说了太子殿下的事情,泱泱,你说的能担得起万里河山和百姓的,我觉得太子殿下算一个。” 余清梦张了张嘴,一时间心绪复杂。 她还以为她找到了跟祖父摊牌的最好时机,没想到被大哥抢先一步。 她着实有些想要长叹一口气,感叹太子不愧是原书中唯一天命之子,时也命也,她今日这番话,不仅说不动祖父,还要为太子做嫁衣。 果然下一刻,余崇就紧绷着声音道:“泱泱,是我对你太过娇惯,所以让你的心变得太大,什么大逆不道的想法都敢有,今日祖父就明确的告诉你,护国公府永远不会先一步背叛大虞朝。” “为了让你长长记性,你去祠堂跪着反省。” 余清梦闭了闭眼,应道:“是。” 余秋平跟余砚珩齐齐开口:“爹\/祖父!” 余砚珩跟余秋平对视一眼,余砚珩开口劝道:“祖父,泱泱她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我们护国公府,她一个姑娘家,身娇体弱的,跪祠堂这个惩罚是不是太过了?” “要不罚她抄经吧,让她多抄几篇。” 余崇看了余砚珩一眼,这一眼压迫感十足,余砚珩忍着不适还要劝,但余崇直接打断了他:“我说跪祠堂就跪祠堂,你们别劝了,不让她长长记性,她能将天都捅破。” “现在就去。”余崇低头看向跪在地上的余清梦,又很快撇过头去,压下心疼冷硬道。 余清梦一言不发的站起来,开门出去往祠堂而去。 余砚珩还欲再说什么,余崇已经粗暴的打断他:“你也不用给她求情,她的事你都知道吧?知道还帮她遮掩,你也要受罚。”他转而看向旁边欲言又止的余秋平:“去取家法来。” 余秋平张嘴欲劝,余崇粗暴的打断他:“你不去我亲自去。” 余秋平有些无奈的看着余崇的背影,再看向儿子,叹道:“你们俩也是,知道你祖父愚忠的性子,有些话点到为止就行了,怎么还毫无保留的说出来了?” “尤其是泱泱,你祖父说的没错,她是想将天捅个窟窿。” 余砚珩表情严肃的回看父亲:“如果没有遇见太子殿下这样一位储君,我是支持泱泱的做法的。” “今时今日,我们护国公府与当今陛下早就走到水火不容的境地,泱泱几年前的判断并没有错,就算我们护国公府一再退让,当今陛下也不会给我们护国公府活路。” “而那几个皇子,没有一个适合做君主。” 余秋平盯着儿子看了好一会儿,无奈的长叹一口气:“那你就受着吧,总归你祖父心里也明白你们的心,他只是一时拗不过弯来而已。” 余砚珩点头:“儿子明白。” 余秋平拍了拍他的肩膀,再开口时语调已与平时无异:“我去找你娘,让你娘去劝劝你祖父,把泱泱放出来,祠堂夜晚太冷,她一个姑娘家,哪里受得住。” 余砚珩点头:“不行就让母亲哭一哭。” 余秋平闻言乐了:“儿子,你还是多想想你自己吧。” 余砚珩无所谓:“不过是一顿打而已,砚初小时候不是经常被您打,我看他也没什么事。” 提起往事,余秋平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那是他太调皮。”说完就转身出了书房。 余崇打余砚珩也没打的太重,他一向对孙子孙女宽容,跟对待儿子不同。 余砚珩挨完打还能自己走回房间。 徐姝叫人请了大夫来,匆匆看过他后,又去了余崇院子。 余崇对于这么多年辛苦操持家里的儿媳向来看重,很多时候,徐姝的话比余秋平要管用许多,但这次任凭徐姝怎么说,余崇都不松口。 “必须得让她好好反省反省。” 徐姝也不可能真对着公爹哭,只能放弃。 回到院子后亲自准备了厚衣服厚垫子,还准备了被子炭盆等御寒之物。 她带着人和东西来到祠堂的时候,就看见余秋平也在,还指挥几个下人在搬东西。 走过去一看,下人在往祠堂里搬软榻。 徐姝拽了下余秋平的袖子,有些迟疑的问:“这行吗?那可是祠堂。” 余秋平摆了摆手,不太在意道:“我们余家就没有让姑娘跪祠堂的先例,列祖列宗不会怪罪的,爹没同意将泱泱放出来的要求吧?” 徐姝点头:“没有。” “他觉得泱泱不给点教训不行,但他又舍不得打,只能让她跪祠堂。” “他非得要泱泱跪祠堂,又不听我们的劝,我们当父母的心疼女儿,他肯定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而且你当他不心疼呢?”余秋平淡道。 第63章 他的底线 徐姝又看了一眼余秋平,觉得他说的也有道理。 倒是余清梦在祠堂内贵的笔直,根本不管下人出出进进的在干什么。 等软榻铺好,余秋平带着徐姝走进去,徐姝在女儿旁边蹲下,将又厚又软的蒲团放下,柔声道:“泱泱,跪这个。” 正在想事情的余清梦回神,她看向旁边的徐姝,朝她笑了笑:“娘,不用了,或许我真的该反思一下,我总是在想我做的事情是为了护国公府好,觉得自己似乎很忍辱负重,但其实或许从一开始我就错了。” “我从未问过你们的意见,没问过你们想要的是什么,我不该想当然的把我的想法强加在你们身上。” 徐姝看见女儿那一抹强撑着的笑,眼眶瞬间就红了,心疼的要滴血,她温柔的摸了摸女儿的头,柔声道:“泱泱,亲人之间怎么会互相怪罪埋怨呢?” “娘还有你父亲哥哥,包括你祖父,都是感动于你为我们所做的一切的,你祖父也不是怪你,他只是有他自己的底线,他是个正直的人,也一生铁骨铮铮,就算是死,也不会愿意背叛先帝的。” “他并不是怪你为护国公府筹谋,他只是想告诉你,人活一世,总有比性命还要重要的东西。” 余清梦有点走入死活同,她很想反驳命没有了,就什么都没有了,但她突然又想起前世,想起那个经历百年屈辱,无数人以身救国的民族。 是有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的,她想。 她好像有点懂祖父的心情了:“娘,你让我单独待一会儿吧,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徐姝看女儿像是想通了,露出个放松的笑,摸了摸她的头:“跪娘给你带的蒲团,那边你爹给你准备了软榻,还有娘给你准备的厚衣服,入夜就换上。” “你祖父也是心疼你的,别跟他怄气。” 余清梦乖巧点头:“娘,我都知道的。” 余秋平走过来,蹲下眼带笑意的看向女儿:“泱泱,不管你做什么,爹娘都支持你,我还记得你小时候跟在我身后跑,我考你功课,你说了一大堆歪理,那时候我就知道,等泱泱长大了,会带给我惊喜的。” 余清梦闻言没忍住笑了一声:“爹,你既然说我小时候说的都是歪理,就不怕我长大后离经叛道?” 余秋平慈爱的拍了拍她的头,笑道:“不怕,我当时听了觉得是歪理,后来仔细琢磨,又觉得你说的有一定道理。” “你跟你哥哥从小就不让我.操心,我也清楚你们两个都注定不平凡,所以我这些年从没有拘着你。” “其实我也隐约清楚你这几年在干什么,一直没问,是觉得你有分寸,现在我也依旧这么觉得。” 余秋平笑道:“我为有你这样的女儿而骄傲,我们家泱泱就是爹心目中最好的女儿。” 余清梦眼眶有些红,声音也有点哑:“爹,你怎么突然这么煽.情,这可不像你。” 余秋平笑的慈爱:“我就是怕我们家泱泱会心灰意冷,怕泱泱觉得身后没有人站在她这边。” 余清梦张了张嘴,最终也还是没说出话来。 余秋平又笑了笑,安抚的拍了拍她的头:“别亏待自己,你祖父那边有我跟你娘呢。” “嗯。”余清梦用力点头。 余秋平跟徐姝离开后,余清梦忍了半天的泪水落了下来。 —— 晚上的时候,余砚珩拉着刚回府的余砚初又去了一趟祠堂。 余清梦跪在了徐姝拿来的蒲团上,厚衣服也换上了。 但余砚珩跟余砚初还是觉得心疼,这都大半天了,怎么还跪着? 余砚初拉着余清梦的胳膊要将她拉起来:“泱泱,你起来活动活动,你怎么这么死心眼?祖父有没有派人过来看着你,你怎么还长跪不起了?” 余砚珩也皱眉道:“你不会是想通过这个跟祖父怄气吧?这可不像你。” 余清梦看哥哥们担心,顺势站了起来,走动几步,随机有些无奈的看向他们:“不是,我就是觉得这次确实是我做错了,大哥当初劝过我的,是我一直不死心。” “祖父……祖父有他自己的坚持,我不该一直想当然的觉得我可以劝动他,是我不好。” “我今日说那一通话其实是在逼祖父,祖父罚我是应该的,我应该反思一下。” “况且我哪里有那么娇气?我一个习武之人,才跪半天的祠堂而已,不算什么大事。” “母亲给我准备了厚衣服,还准备了厚厚的蒲团,我没有什么感觉。” 余砚珩还是皱着眉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闻见了余砚珩身上传来的药味儿:“大哥,祖父打你了?” 余清梦的眉头皱了起来,盯着余砚珩。 余砚珩云淡风轻:“只是抽了几鞭子,不是什么大事,我一个男子,皮糙肉厚的……” “你哪里皮糙肉厚的?你明明是一个书生。”余清梦打断他。 余砚珩笑道:“我也是练过武的,怎么就是书生了?我们家可是武将世家。” 余清梦一秒变脸,点头:“嗯,大哥说的有道理,我们家可是武将世家,所以我作为武将世家的女儿,也不是身娇体弱的,放心吧。” 余砚珩被自己说的话堵了回来,有些无奈,但最终还是转了话题:“我准备过几日让太子殿下到咱们家来一趟。” 余清梦沉默一瞬,随即有些认命的叹了口气:“最好他真的如大哥所说的那么好。” 余砚珩知道她这就是妥协同意了,笑了笑道:“他如果不够好,大不了大哥陪你反了他。” 余清梦知道他这是哄她的玩笑话,但还是笑了:“嗯,希望到时候大哥不要跟祖父一样,让我到祠堂反省就好。” 余砚初在旁边听他们的话有些茫然的问:“什么意思?太子殿下来我们家干嘛?这事儿我怎么不知道?” 随即他又想到一种可能,瞪向余砚珩:“大哥,你不会是想将妹妹嫁给太子殿下吧?你简直是昏了头!” 第64章 我就揍你 “我不同意啊!余砚珩你要是敢这么做,我就。”余砚初强撑着一脸羁傲:“我就揍你!” 余砚珩被无语笑了:“余砚初,你的脑子呢?我什么时候说要将妹妹嫁给太子殿下?” 余砚初有点迟疑:“……那你刚才。”他指了指余砚珩,又指了指余清梦。 余清梦也有些无奈,她二哥哪儿都好,就是心思太直,不会转弯。 “二哥,只是寻常的做客而已。”余清梦淡道,随即她想了想,又补充道:“当然,这件事情不宜宣扬出去,不然别人会以为我们护国公府站在太子殿下那边参与夺嫡。”虽然这应该会成为事实,但不能跟余砚初说。 如果哪一日他们余家儿女有机会可以去战场,她一个毫不犹豫的将二哥送去,但是朝堂上这些事,她还是瞒着点吧,他二哥那些朋友虽然都不是什么纨绔子弟,但也难保会有心怀鬼胎的,她二哥毫无防备,被套话就不好了。 余砚初虽然心思直,但轻重还是知道的,现在正处于夺嫡的关键时期,他们护国公府确实不宜传出跟太子殿下私下相交。 不过……“咱们护国公府跟太子殿下有交集吗?” 余清梦跟余砚珩对视一眼,余砚珩面色正经道:“你不是被调到东宫了嘛,我准备请太子殿下多照顾照顾你。” 余砚初闻言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其实也不用这样,我现在也挺好的,太子殿下让我管东宫的布防,虽然不让我进院子,但也算很照顾我了。” 余清梦闻言挑了下眉头,向余砚珩投去询问的眼神,余砚珩轻轻摇了摇头,表示这事儿他并不清楚。 余砚珩拍了下余砚初的肩膀:“这事儿你不用管,家里会安排好的,你只要记住,这事儿谁都不能说,你那些朋友也不行。” 余砚初点头:“放心吧大哥。” 余砚珩也没什么不放心的,朝堂上的很多人都没将太子殿下放在眼中,虽然他占着最名正言顺的位置。 余砚珩叮嘱完余砚初,又看向余清梦:“泱泱,你早些休息,不要总是跪着了,明日祖父就该消气了。” 余清梦点头笑道:“放心吧大哥。” 余砚珩跟余砚初离开后,余清梦又跪回了蒲团上,她知道祖父也心疼她,爹娘做的这些也都是祖父默许的,她也不是生了反骨,她只是觉得要给自己点教训。 来到这个世界后,她的一切都太顺了,从小在千娇万宠中长大,虽然在这个时代女儿身不是很方便,但她的家人也从未拘着她,她大哥还一直给她打掩护,为她遮掩。 后来她在受灾的州县救了很多孤儿,秘密训练他们,将他们送入各州县官员府邸,又在繁华城池建立起揽华楼,虽花了八年时间,但一直没有受到什么挫折,所以导致她失了冷静思考的心。 大哥多日之前就已经跟她隐晦的表达过想法,可她没听进去,说是会好好考虑,其实她一直没将太子纳入考虑的范围。 要不然她今日也不会急匆匆的回府,跟祖父摊牌。 因为她心里清楚,今日不摊牌,那越往后越希望渺茫。 从她这些时日跟太子的接触来看,他不愧是原书中的唯一主角,心智谋略都是顶尖的。 客观地说,他很合适当一个皇帝,而她祖父,其实并不适合做一个皇帝。 她只是因为不想将自己命运豪赌般的压.在另一个人身上,所以一直不愿意客观的去看待这件事。 她在这种情绪中失去了冷静的判断,也忽略了家人的想法。 她错了,她该罚。 余清梦深吸口气,现在看来,合作才是共赢。 晚膳徐姝亲自带人送来,余清梦在她心疼的眼神中吃完,安抚的笑笑:“娘,我没事。” 徐姝慈爱的摸了摸她的头,看着她的样子,一瞬间眼眶有些红。 他们家泱泱还是个十四岁的小姑娘呢,却背负了这么多。 余清梦看见她红了眼眶,愣了一瞬,随即起身抱住她,脸上露出个放松的笑:“娘,我真的没事,您快回去休息吧。” 徐姝拍了拍女儿的背,哑声道:“好好照顾自己,我外面安排了人,有事就喊他们,你也早点休息,不要再跪着了,听到了吗?” 余清梦笑应:“好。” 徐姝走后,余清梦活动活动,又重新跪回去。 外面的天色黑下来,祠堂内只点了几根蜡烛,不是很明亮。 余清梦挺直腰背,背对着门口跪在余家先祖的排位下。 门外传来脚步声,余清梦没有回头,很快门被推开,脚步顿在门口。 “你爹娘都给你搬了软榻来,晚上不休息还一直跪着?”余崇的声音透着几分不自然,显得有些冷硬。 余清梦回头看向祖父,笑道:“一会儿就休息,祖父放心吧,我又不是傻子,不会一直跪着的。” 余崇眼神复杂的看着她,动了动嘴唇,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倒是余清梦又笑着道:“祖父,我现在有点懂您的意思了,我们余家不是乱臣贼子,所以有些事不能做。” “当初姑母被封皇后,您什么都没说,姑母也从未开口求过您,我很多年都不解为什么,但是今日我明白了,她比我更早明白作为一个余家人,应该承担哪些责任。” “总有些东西比生命更重要,以前我不懂,现在有些懂了。” “人不能为了活命,毫无底线,什么都做。” 余崇叹了口气,走过来在她旁边席地而坐,眼神又欣慰又心疼的看着她:“你出生的时候是冬日,那时候我跟你祖母院子里有一棵红梅,始终半死不活的,往年冬日甚至都不开花。” “你出生后,那棵红梅长了满树的花苞,开的时候红的耀眼,你祖母那时候信佛,一直说你是我们护国公府的福星。” “本来我是对这些嗤之以鼻的,只是你祖母信,我也不会多嘴反驳,可今时今日,我却觉得你祖母说的很对。” 余崇看了一眼祠堂上妻子的牌位,又笑着拍了拍余清梦的头:“泱泱确实是我们护国公府的福星。” 第65章 过来商议 “今日之事祖父也有错,泱泱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们护国公府,为了余家。” 顿了顿,余崇的声音竟带上了丝哽咽:“祖父这一生在战场上从未怕过,现在却怕护不住你们。” “泱泱,你怨祖父吗?别人家的姑娘只需要按部就班的学习,嫁人,生子,管家,可你要操心那么多事情,明明做的都是为家里好的事情,却还要被罚,被否定。” 余清梦握住余崇的手,坚定的摇了摇头:“从未!我反而很庆幸,家里的人从不以传统世家贵女的条条框框约束我,母亲以前嘴上唠叨,实际上也放我出去野了那么多年。” “祖父知道我从京城跑去边疆,没有责罚我,反而教我骑马,让我习武,允许我四处撒野。” “我很庆幸我生在护国公府,我很庆幸我是余家的女儿,我也很庆幸有祖父,有爹娘,有哥哥。” “相比于那些被规矩圈在内宅中的女子,我幸运太多,况且我们都是一家人,一家人只要同舟共济就好了,我从未有过怨。” 余崇有些欣慰,又有些心酸,明明就还是个小姑娘…… 他拍了拍余清梦的头:“起来吧,回房去休息。” 余清梦顿了顿,随即笑着点了点头:“好。” 余清梦回到房间,争渡有些担心的扶住她:“姑娘,你没事吧?” 余清梦摇了摇头:“给我备水,我要沐浴。” “我马上去。”争渡匆匆离开。 余清梦没用争渡扶,自己进去沐浴,出来后随意在中衣外披了件外衫,坐到了床上。 争渡拿着一瓶药推门进来:“国公爷让人送来的,说是让给您膝盖上点药。” 余清梦打了个哈欠,摆了摆手:“不用,我没觉得疼。” 争渡不由分说的走过来,将她的裤腿弄上去,细心的用药膏揉。 “现在是看不出来,明日就要青了,蒲团再软,跪五六个时辰也吃不消。” 余清梦实在是困得厉害,语调都有些模糊:“哪里有五六个时辰,我中间也有起来过的……”说完这句,呼吸都平稳下来。 争渡轻轻的叹了口气,有些心疼的继续上药。 等药上好,才给她盖上被子,转身出去。 一.夜无梦,余清梦睡到天光大亮才起来。 睁眼后还没醒神,躺床上盯着床顶的雕花发呆。 等缓过神来,余清梦叫了争渡,洗漱后用了早膳,余清梦本想去练功,但膝盖却不怎么舒服。 她起床的时候看过一眼,还真的如争渡所说,青了一片,只能放弃练武,改为院子里晒太阳。 本以为今日就要在风平浪静中度过,没想到她大哥下早朝回来,给她带回一个大消息。 “昨日下午,三皇子和五皇子起了冲突,两个人打了起来,当时方二姑娘也在,方二姑娘摔进了荷花池,三皇子和五皇子都下水救她,最后是五皇子将她救上来的。” 余清梦:“……”“方文若是跟荷花池犯冲吗?怎么每次都掉水里被救?” “不过这事儿我还没收到消息,你怎么知道的?” 余清梦询问的看向旁边的争渡,争渡摇了摇头,今早没收到消息。 余砚珩淡道:“姑母今早特意叫人在宫门口等我,告知我的。” “三皇子的未来正妃掉入荷花池,却被五皇子救了,这事儿传出去皇家脸面往哪搁,所以姑母收到消息后,就封了口,不许人乱传。” “那片荷花池离御花园远,平日里也很少有人往那边去,再加上三皇子他们带的人都不多,所以消息封锁的比较容易。” 余清梦挑了下眉头,表面上看这只关乎皇家颜面,算是一桩丑闻,但姑母应该不会这么有闲心特意将皇家丑闻告知她大哥。 虽说他们跟三皇子不对付,但姑母不会干这种偷偷摸摸的事。 “难道五皇子也对方文若感兴趣?” 余砚珩闻言笑了笑:“姑母差不多就是这意思,而且传信的女官说方文若态度比较模糊不清。” 余清梦这次是真的诧异了:“她模糊不清?她知不知道她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三皇子妃了?再怎么样,老皇帝也不会改圣旨吧?” “赐婚圣旨已下,方文若怎么着都得嫁给三皇子,就是三皇子不幸暴毙,五皇子妃的位置也轮不到她呀,老皇帝那么注重面子的一个人,绝对不会做自打脸的事的。” 余砚珩:“你说这事儿是她自己的主意,还是方太傅的主意?” “方启明是只老狐狸,他如果知情,绝不会让方文若做这么蠢的事,就算他两边都想捞,他也会另选一个孙女去接近五皇子。” “虽说方家大房就只有方文若和她姐姐两个嫡女,但方启明还有个小儿子,小儿子虽然不成器,没做官,但女儿可不少。”余清梦淡道。 余砚珩话音一转:“不过这个五皇子,感觉也不像是个聪明的,三皇子还在场,他就敢跳下去救方文若,后来又在姑母面前对方文若百般维护,对三皇子诸多挑衅。” 余砚珩摇了摇头:“五皇子要不是有惠妃,有吏部侍郎这个祖父,恐怕早就被贵妃母子按死了,比贵妃母子还要蠢。” 姑母让人传出消息,想透露给他们的也是这个。 余清梦却摇了摇头:“他也不一定是比贵妃母子蠢,他们应该半斤八两吧,不然也不会在宫中互相制衡那么多年。” “他只是觉得最近三皇子和贵妃不受宠了,因为我的事情,姑母也不待见三皇子,所以才敢那么有恃无恐吧。” 余砚珩点头:“有道理。” “也不知道咱们那位陛下知道这件事会有何反应。”余清梦意味深长的笑道。 皇宫内,谢鸿逸下朝后直接去了皇后宫中。 他许久不来,难免心绪复杂,等踏入宫内,看见皇后的时候,他的心绪则更为复杂。 皇后却没有要跟他回忆往昔的意思,更何况她觉得他们之间也没有什么往昔可以回忆,她单刀直入:“陛下觉得,三皇子跟五皇子之事,怎么处理才妥当?” 本来这就是小事儿,她完全可以处理,但偏偏她只是例行叫人去给他递了个话,他就说今日下朝他过来商议。 第66章 对朕下药 再怎么膈应他,她也不能直白的说你别来了,我不想看到你。 此时只能做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希望他有眼色点,说完处理方式后就赶紧离开。 但显然谢鸿逸是没有这个眼色,或者说他就是故意的。 他走到上首位置坐下,也不接皇后的话,而是问道:“皇后近日可好?” “朕记得你有梦魇的毛病,最近太医来看过吗?有没有按时喝药?” 余凝霜一脸淡然的看着他,不准备跟他在这虚与委蛇:“陛下,三皇子与五皇子的事情你想我怎么处理?你要是没有命令,那我就自己看着办了。” 谢鸿逸微皱眉头,语气明显较之刚才急了几分:“皇后,朕寻常关心你几句,你都不能好好回答吗?” “你别忘了,你是朕的妻子。” 余凝霜脸上的表情不变,语气更淡漠了几分:“我从未忘过我是皇后,所以三皇子跟五皇子的事情我才会管,不然你觉得我会管这俩人的闲事?” 谢鸿逸明白她的意思,她就是想跟他说,后宫那些破事跟她余凝霜没关系,如果她不是皇后,她什么都不会管。 她这是在跟他说,她是不愿意做这个皇后的。 谢鸿逸冷笑一声,也懒得再扮演体贴:“就算你不愿意,你也当了朕这么多年的皇后了,你这辈子都要坐在皇后这个位置上,就算是死了,也要埋在朕的皇陵里面。” 余凝霜抬头看了他一眼,又很快垂下眼皮,淡道:“这件事情我已经知道了,陛下不用每一年都要跟我说一次。” 谢鸿逸久久的凝视着下面余凝霜的脸,恍惚间似是看到了那年宫宴上初见时的她。 这时候的她,与以前的她,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 谢鸿逸想说朕是皇帝,为什么你这么多年都不肯屈服?你的心里是不是还有那个死去的男人!是不是余家不肯让你爱朕! “皇后,你给朕生个嫡子吧。”谢鸿逸从椅子上站起来,朝下走来。 余凝霜抬头看他,眼神里是毫不遮掩的冷漠。 “陛下已经有嫡子,况且陛下很清楚,我不能生育。” 谢鸿逸的眼底深处划过一抹狠辣:“太子虽是嫡子,但他已经没有几日好活了,这几日他吐血吐得厉害,太医已经无力回天,再过几日他就能将太子之位让出来了。” 余凝霜闻言眼底划过一抹复杂,却不是因为谢鸿逸,而是因为太子,那孩子也是个可怜人。 有谢鸿逸这么一个父亲,那孩子也是倒霉。 “不管太子怎么样,陛下也知道,我不能生。” 谢鸿逸抓住余凝霜的胳膊,眼神逼视的看着她:“皇后,你是不能生,还是不愿意生?” “之前很多年朕也确实以为你不能生,但就在前些日子,朕突然想明白一些事情,为什么从你入宫后,朕就再也没有孩子出生?” “直到五年前,馨昭容怀了八皇子,皇宫内才陆续有嫔妃有孕。” “因为朕五年前跟皇后大吵一架,从此心灰意冷,再也没有跟你同房。” “皇后从入宫到五年前的这段时间内,都在给朕下避子的药,对吗?” 余凝霜冷淡的看着他,闻言嘲讽一笑:“陛下就是想废了我,也不必编这种荒谬的谎话,我一个刚入宫的人,有什么办法能给陛下下避子的药?” “还是陛下找到什么证据了?拿出来也让我看看?” 谢鸿逸死死的盯着她,看她一副坦坦荡荡的表情,心生疑窦,难道她真的没有?只是因为那几年他去别的妃嫔那儿少,所以才没有皇子公主出生? 可明明太医跟他说皇后除了梦魇的老毛病,身体没有别的毛病,相反她的身体比一般女子要康健,那她为什么这么多年不曾有孕? 他明明也曾期待过她生的孩子,到时候只要余家已除,他也不是不能封她生的孩子为太子。 “你最好是没有,如果让我查到什么,皇后,不仅是你,你们余家也是要受牵连的。” 余凝霜依旧是那副冷淡样子:“看来陛下今日是不想谈三皇子和五皇子的事了,那陛下就请回吧,我还有些宫务要处理。” 说着,她的眼神落在谢鸿逸握着她手臂的手上。 谢鸿逸有些不甘心的握住她的手臂,又在她的目光中放开。 恰好此时外面传来云贵公公的声音:“陛下,皇后娘娘,思美人求见。” 谢鸿逸想起思美人娇柔的面庞,温柔小意的性格,对皇后的心思就淡了许多,冷哼一声,转身朝外走去。 等谢鸿逸的人都离开,余凝霜脸色沉了下来,回到内室后,将外袍脱了下来,淡声吩咐:“烧掉,做的隐秘点。” 女官应了声是,抱着衣服快步出去了。 另一位女官拿了新的外衫给她穿上,轻声问:“主子,三皇子跟五皇子的事情怎么处理?” “各罚在宫中思过一月,抄经十篇,另外将此事告知他们的母妃,让他们母妃好好教导,另外派个人去太傅府,将此事原原本本的告知太傅,另罚方文若出嫁前不许再出府走动。” 女官应道:“是,奴婢这就去。” —— 三皇子跟五皇子这边,有他们各自的母妃管着,倒是没有掀起多大的风浪。 倒是太傅府闹得不可开交。 方文若的事情被太傅知道后,太傅叫人请了家法,要打方文若,但方文若的父母亲都拦着不让,太傅坚持要让她长长记性,还是打了她。 并且勒令她的父母好好看住她,不许她再踏出院子一步,好好的在院子内绣喜服。 余清梦收到消息的时候正在院子内跟余砚珩下棋,余砚珩坐在她对面,眉头皱的死紧。 他妹妹这下棋的路数,真的是让他眼前一黑的程度。 要不是近日太子殿下都在宫中,没办法出来,他是真的不会选妹妹下棋。 “泱泱,你又不是不会下,乱下不够尊重对手。” 余清梦闻言看向他,理直气壮道:“我没有乱下,我这是奇兵出奇迹。” 余砚珩有些无奈:“你这不是奇兵,是毫无纪律的散兵。” 第67章 久仰大名 余清梦点头:“这个形容是挺贴切的,我本来就不会排兵布阵。” 余砚珩看她认的干脆,反而一噎。 白子落下,余清梦又输了。 余清梦将黑子扔到棋盒内:“不下了,没有意思。” “那你想干嘛?”余砚珩收拾棋盘。 余清梦本来想说没想好,但抬头跟匆匆过来的争渡对上视线,她转了话音,兴奋道:“叫上二哥,我们一起去城外放纸鸢吧?” 余砚珩挑眉,略显诧异的看她:“放纸鸢?”他什么时候从她嘴里听见过这种话? 她就连小的时候,都没有要他带着她去放过纸鸢。 余清梦沉默一瞬,坦白道:“我约了人见面,郊外比较好避开耳目。” 余砚珩要是这时候再猜不到妹妹要见的人是今年的科举的学子,他就是蠢。 “你的人到底是谁?现在是不是可以跟我说了?” “大哥猜猜?春闱马上就要开始,大哥应该也了解过今年各州县的前几名吧?大哥看好谁?”余清梦看着他道。 余砚珩闻言还真的认真的思考了一会儿,才笑道:“我倒是差不多都看过他们的文章,坦白说,太子殿下的人还不是我心目中的第一,我觉得第一的是沈序亭。” “单论诗歌才华,其他人完全比不上他,但科举可不是只考诗歌,诗歌文章做得好并不代表策问也能答得好。” 余清梦点了点头,唇角的笑溢了出来:“看来我跟大哥的看法一致,我也觉得沈序亭在万千学子中独树一帜,大哥要是跟他交流过就知道,他可不仅是诗歌文章做得好,他的策问也一样很有见地。” 余砚珩听到妹妹这话哪还有不明白的,沈序亭是她的人。 他其实是有些诧异的,因为他知道像这种人才,一般都很傲气,不愿屈居女人之下,而且站在他妹妹这边,可是要跟当今陛下作对的,可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 这个沈序亭真是与众不同,他倒是对他多了挺多好奇:“那我能见见他吗?” “自然是可以的,那大哥,叫上二哥走吧。” 余砚珩笑着点头。 余砚初刚才在练武场射箭,回房沐浴换了身衣服过来,才踏入院子,就听见余清梦的话,有些茫然的问:“叫上我去哪儿?” “妹妹说春日里最适合放纸鸢,说要叫上你一起去。”余砚珩淡道。 余砚初对这些小女儿家的玩乐不感兴趣,但陪妹妹他还是很愿意的,笑呵呵的应道:“泱泱,二哥给你买一个又大又好看的。” 兄妹三人笑着出了府,又去铺子内买了两只纸鸢,坐着马车出了城。 入春后一天比一天暖,郊外绿油油的一片,草地上还有成片的野花,看着也很喜人。 今日阳光好,只有微风,所以来踏青放纸鸢的不在少数。 草地上,河流边都有成群结伴的人。 余家的马车停在人群不远不近的位置,余清梦跟两个哥哥拿着纸鸢下了车。 余清梦不准备自己放,就指使她二哥去。 余砚初向来对妹妹言听计从,拿着一只纸鸢就去了空旷处,快跑几步就将纸鸢放了起来。 很多人都注意到了余砚初,通过余砚初将视线放到了余清梦的身上,那日宫宴后,各家姑娘公子都见到了余清梦,就凭余清梦那张脸,就很难让人忘记她。 只是他们也只敢看看,前些时日三皇子和余清梦的事情虽然没在明面上传播,各家私下里却也没少议论。 今上猜疑心重,忌惮余家,所以余家的大公子余砚珩再优秀俊朗,各家也不敢主动跟余家结亲。 本来他们觉得二公子和余大姑娘,以及二房的余二姑娘倒是没什么,可前些日子余大姑娘跟三皇子的事情一出,各家都断了念想。 余家的姑娘公子,就是看着再好,也不能再惦记。 余清梦根本不知道这些人看她的时候心里那叫一个复杂,她正在思考去哪儿见沈序亭。 她猜到今日踏青放纸鸢会有人,可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 她该用什么借口离开人群的视线呢? 余清梦还在思考她要不要回到马车内,让人将马车赶到僻静处的时候,忽然起了一阵大风,她灵光一闪,将袖中的帕子拿出来,装作没拿住的样子松了手。 风裹着她的趴在往后吹,余清梦想也不想的转身去追帕子,争渡跟欧鹭反应很快的跟了过去。 余砚珩瞥了妹妹越走越远的背影一眼,扬声跟余砚初道:“妹妹的帕子被风吹走了,她去捡了,我不放心,去看看,你在这等我们。” 余砚初不怎么在意,挥了挥手示意他去。 一阵又一阵的妖风吹得那边放纸鸢的人群也没了兴致,众人的注意力都放到将纸鸢收回来这件事上。 余清梦故意装作没追上帕子,直到拐进一小片树林,才捡起帕子。 她拿着帕子穿过这片树林,来到一处芦苇荡边,旁边有几处大石,余清梦坐到了石头上,转头看向争渡:“将沈序亭带来这儿吧。” 身后跟过来的余砚珩也走到她旁边坐下,看争渡离开,他对欧鹭道:“将这片周边绕一圈,看看有没有人。” 欧鹭点头应是,也很快离开。 一炷香后,争渡带着沈序亭过来了。 沈序亭看见余清梦与一男子背对着他而坐,顿了顿脚步。 一边往那边走一边压低声音问争渡:“那位可是余大公子?” 争渡点头:“是。” 沈序亭没再问,快步走了过去。 余清梦跟余砚珩听见脚步声回头,余清梦笑着跟沈序亭打招呼:“修竹,你来啦。” 沈序亭缓缓一笑:“嗯,我来了。” 余砚珩微挑了下眉头,克制的打量了他一瞬,站起来道:“沈公子,久仰大名。” 沈序亭笑了笑:“我才是久仰余大公子的大名,余大公子当年中状元的那篇策问我今时今日还在学习。” “可惜里面的很多想法到现在都没办法付诸实际。” 余砚珩一愣,随即露出个笑:“总有一天能付诸实际的,我对此有信心。” 第68章 天高海阔 沈序亭笑笑,对此不置可否。 他是一个读书人,但也是一个生活在偏远州县的百姓,虞朝是怎么对待偏远州县的百姓的,他比谁都清楚。 如果不是遇上泱泱,那他连读书的机会都要失去,更不要说实现理想抱负。 他早就已经看清,如果不改变现在的政权,不推翻现在的统治者,那底层的百姓,将永远看不见未来。 他跟泱泱殊途同归,他相信能教出泱泱这样女子的余家,家风一定清正,而且护国公常年镇守边疆,做的都是守护百姓的事。 他信任她,可不代表他也信任别人。 她昨晚叫人送信过来,说明了原委,他提出想见她一面,才有了今日的会面。 他想亲口问一问她,改变想法她是被迫的,还是情愿的。 余砚珩看沈序亭的表情,意识到了他的态度,也意识到了妹妹跟他约见会面,要谈的事情。 他笑了笑,淡道:“明日我托泱泱送一份策问给你。” 沈序亭沉默着看了他一眼,点头道:“那我确实要见识一下。” 余清梦笑着接话:“大哥那份策问或许也可以给我一份?” 余砚珩看她一眼:“如果你感兴趣的话,或许你可以亲自听一听写策问的人的想法?” 余清梦闻言就知道自己没猜错,余砚珩说的人果然是谢无倦。 沈序亭看向余砚珩:“余大公子,我能不能跟泱泱单独说几句话?” 余砚珩听见沈序亭叫泱泱,眼神微暗,本想拒绝,但却听见余清梦说:“大哥你去旁边等我吧,我很快的,就说几句话。” 余砚珩瞥了一眼沈序亭,沉默一瞬,最终还是走向了旁边。 余清梦看向沈序亭,正色道:“修竹,我很抱歉我的食言,我不要求你以后还站在我这边,去留都由你选择。” 沈序亭看着她,良久才道:“泱泱,这个选择是你愿意的吗?还是为了你的家人?我看余大公子的意思,他已经有了人选,是谁?” 余清梦沉默一瞬,随后笑了笑,实话实说道:“我一开始确实不情愿,但后来我意识到我不能因为我的想法,而去强迫我的家人,他们有他们的底线,况且我祖父那样的人,让他做忠将良臣,他自然是可以。” “可要他做掌管整个国家的君王,他不适合,他也不情愿。” “他跟我说,人生在世,有些东西是比生命更重要的。” 余清梦看向沈序亭,眼神坚定道:“我知道你心中一直有抱负,也一直想做一个为民请命的好官,造福百姓,所以我想问问你,不考虑以前我帮你的那些事,你还愿意站在我这边吗?” 沈序亭张口欲言,余清梦抬手示意让她说完:“我之所以这么问你,不是让你放弃科考,也不是让你放弃做官,而是给你两个选择,一是放弃跟我合作,只通过科举做一个孤臣,以你的性情,这条路很适合你。” “二是继续和我合作,只是换一下目的,不再是为了推翻谢家的统治,推翻虞朝,而是推翻今上,推一位合适的君主上去。” 沈序亭听完后久久不言,只定定的看着余清梦。 余清梦不避不让,就这么跟她对视。 良久,沈序亭只问了一句话:“你信任那位‘合适的君主’吗?” 余清梦顿了顿,实话实说道:“我觉得他会是一位好的皇帝,但我现在不信任他。” 沈序亭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余清梦有点摸不准他的意思,他冲她露出个浅淡的笑:“我反正是站在你这边的,如果你觉得合适,那我没意见,如果你觉得不合适,那我不做官也没关系。” “以后天高海阔,总能找到活着的意义。” 余清梦沉默下来,眼神略有些复杂的看他,良久,她有些释然的笑笑:“你都这么洒脱了,那我也就矫情了。” 沈序亭也缓缓笑了,微风吹动衣摆,在他的心里也泛起了涟漪。 余清梦跟余砚珩回到那片草地的时候,对上了余砚初幽怨的眼神。 “你们俩捡个帕子需要这么久吗?是不是又背着我去干别的事了?”余砚初死死的盯着他们俩问。 余清梦眨了眨眼,将眼神投向余砚珩。 余砚珩在骗弟弟这件事情上向来颇有心得:“没有,只是帕子被吹入了水中,那帕子上绣了泱泱的小字,不能丢弃,想办法捞费了些时间。” 单纯如余砚初当真信了:“那确实得小心,纸鸢还放吗?” “放,争渡在马车上放了点心和茶,我们吃点再接着放。”余清梦笑道。 余砚初没意见,跟着上了马车。 等他们从马车上吃了点心下来,这片的人少了很多,刚才风大,很多人都趁着那时候回马车,或者是去周围的亭子里休息,这会儿太阳高照,有些晒,大多数人都打道回府了。 余砚初是武将,不在意太阳晒,纸鸢很快就升了起来。 争渡往地上铺了垫子,余清梦跟余砚珩席地而坐,看余砚初放纸鸢。 一辆马车缓缓驶来,停在了他们不远处。 余清梦瞥了一眼,眉头微挑。 余砚珩看了过去,也有些诧异。 “怎么……”余砚珩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站起来道:“泱泱要跟我一起去见吗?” 余清梦摇了摇头:“我不想动,大哥自己去吧。” 余砚珩也不拆穿她拙劣的借口,笑道:“我很快回来。”说完朝不远处的马车走去。 余砚珩走到那辆刚来不久的马车前,直接上了马车。 马车内,谢无倦刚煮好了茶,将茶盏放到他面前,淡道:“余大姑娘怎么没一起来?” 余砚珩听他提起妹妹,眼神里带了点笑意:“她估计是这几日有些迁怒殿下吧。” 谢无倦有些诧异:“为何?” 余砚珩这几日没见过谢无倦,所以还没来得及将那日的事情告知他。 他笑了一声,缓缓将那日的事情说出来。 谢无倦听完,眼睛里也有些浅淡的笑,客观评价道:“几年的努力几乎白费,换我我也会迁怒于人的。” 第69章 她也重生 余砚珩闻言叹息一声:“如果没有泱泱,可能余家此时已经是今上案板上的鱼肉,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我还在浑浑噩噩,没有意识到今上已经恨余家到这种地步。” 谢无倦听到余砚珩的这一番话,心里也有些沉重。 上辈子谢鸿逸对于余家的算计太快也太蠢了,他没想到谢鸿逸竟敢联合外敌陷害镇守边疆的将军,且那时候他中毒太深,余家下狱后他因为毒发甚至昏迷了几个月,一度濒死,很多事情根本顾及不到,他也派过人帮余砚珩,但那时候他京城中可用的人不多,余家最后只剩一个改名换姓的余砚珩。 他心里一直很愧疚,余砚珩独活的那几十年,很少再笑,再也不是那个名动天下的最年轻状元,也不见往日翩翩君子的模样。 所以他这辈子回到京城后,见到跟他言笑晏晏的余砚珩,多少是有些恍惚的。 他从去年醒过来后,就一直在想这件事,想着一定要阻止护国公府的惨案,所以他这一次回了京。 可没想到余家冒出来一个上辈子余砚珩提都没提过的余大姑娘,余砚珩之前没怎么在他面前提他妹妹都做了什么,但是从他几次跟她接触上,他一直觉得余清梦于现在的余家来说很关键。 直到今日,余砚珩在言语中透露了几句她说的话,还有她这几年做的事,他才可以确定,余清梦确实对于余家来说很关键。 余砚珩还有护国公,以及余家一众人的转变,都是因为她。 如果之前他还不敢确定,那现在他已经可以确定,余家脱离了上辈子的轨道,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带来这个改变的,就是余清梦。 那余清梦为什么可以提前做那么多部署安排,提前准备那么多?明明上一辈子这些都是没有的,如果有,上一辈子余家也不会只剩下一个余砚珩。 他猜测……余清梦跟他一样,也是重活一世。 她甚至比自己想醒来的还要早几年,为了救余家,救护国公府,手刃谢鸿逸,她做了好几年的准备。 如果是这样的话,她始终不信任自己也情有可原,因为从她上一辈子的视角来看,她根本不知道她大哥跟他有联系,也根本不知道她死后,他和她的大哥一起,夺回了虞朝的江山,并努力将虞朝重新建设起来。 她只信任自己的家人,可家人另有想法,想想小姑娘也是可怜。 谢无倦想到这儿,神色柔.软下来,笑道:“你妹妹确实是个好姑娘。” 他只是有感而发,没想到余砚珩瞬间一脸警惕的看着他:“谢星河,我不太喜欢你现在的表情,我警告你,不要打我妹妹主意。” 谢无倦听到谢星河这三个字着实愣了一瞬,他已经很久没听人叫过他的字,他的字是母亲起的,母亲希望他像万里星河一样宽广包容,未来做一个明君。 他的冠礼还没到,所以除亲近之人,没人知道他的字,舅舅远在边城,这满京城内,也就只一个余砚珩知道了。 上辈子余砚珩只有在喝多时,会称呼幼时的称呼,清醒时都是陛下陛下的喊,少了朋友间的亲近,多了君臣间的疏离。 没想到今日能在这种情况下听见他这么喊他,他有些无奈,又觉得有些好笑,余大姑娘确实是一个好姑娘,但她是朋友的妹妹,他还不至于对朋友的妹妹有想法。 “余砚珩,你是不是将我想的过于禽.兽了点?” 余砚珩看他神色间不像作伪,放心下来:“等泱泱气消了,同意我将她这些年做的事情说与太子殿下听,太子殿下就会明白,不是我紧张过度,是我妹妹那样的女子,没有任何一个男人,在了解过她后,不会被她吸引。” 谢无倦不置可否,他承认她很美,也确实很厉害,但也没到余砚珩说的这么夸张的地步,他觉得余砚珩那么觉得,纯粹是因为余清梦是他妹妹。 谢无倦没有待多久,他这几日正在装病重,主要是为了之后的科举,科举第二天就要爆礼部侍郎的事情,这件事情他不能让谢鸿逸怀疑到他的身上,病重是最好的遮掩。 他也是这几日子在宫中待得太久,才出来透透气。 虽然上辈子也算是报了仇,但他不喜欢皇宫,母亲被困了一辈子,死都不能出来,他上一辈子虽在宫外十几年,但后半辈子也被困在了宫中,直到死了也没能出来。 这一辈子他虽然还要坐上那个位置,但他不想一直待在宫中,重活一世,总要让自己过的舒心一点。 余清梦看余砚珩回来,也没问他跟太子都聊什么了,她知道只要她还没有彻底松口,余砚珩就不会多嘴将她的事情告诉太子。 傍晚时分,他们兄妹三个回了城,在揽华楼三楼定了一桌膳食,坐在窗边,边吹晚风看落日边用膳。 余砚初吃到一半,又问到了那个经典问题:“大哥,你跟揽华楼的主人到底什么关系?” 余砚珩瞥了他一眼,难得有点良心,淡道:“兄妹关系。” 余砚初的关注点却在:“揽华楼幕后的主子是个女的?” 余清梦好笑的接话:“女的怎么了?” 余砚初摆了摆手:“也没怎么,我就是惊讶。” 说完,余砚初闭了嘴,像是真的被这件事惊到了。 余砚珩跟余清梦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见了笑意。 直到晚膳用完,余砚初还没缓过神来,准备离开揽华楼的时候,他突然问:“大哥,你不会是喜欢揽华楼幕后的主子吧?因为她是个做生意的,你怕母亲不同意。” 余砚珩毫不犹豫的拍了下他的后脑勺:“别胡说八道,走了,回府。” 余砚初不敢吭声,只能怒视他。 余砚珩不管他,拉着妹妹往外走,余清梦乐不可支,笑声直到上了马车还没停下来。 余砚初瞥一眼余砚珩,不敢再问揽华楼的事,看到妹妹,又想起这几日心里的疑问,他问了大哥,大哥没回他,还瞪他,但他又实在是好奇。 第70章 科举开始 余清梦注意到他的视线,堪堪止住笑意,问道:“二哥,你是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余砚初看看余砚珩,猛点头。 余清梦道:“你问吧,我们兄妹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吗?“ “我就是想知道你那日为什么被祖父罚跪祠堂,我去找祖父求情,祖父差点打我。”余砚珩看着她问。 余砚珩提到这事儿面色还有些复杂,余清梦表情倒是没怎么变,只是道:“我口无遮拦,说了几句当今陛下的坏话。” 余砚初瞪大眼睛,良久,声音微弱,底气不足道:“虽然你不对,但祖父也不能真罚你啊,让你一个姑娘去跪祠堂。” 余清梦跟余砚珩闻言都缓缓低笑出声,她二哥虽然脑子直,但至少所有与她有关的选项中,他都会无条件的选她,这就够了。 余砚初有些莫名的看他们:“笑什么?” 余砚珩摆了摆手:“没什么。”他转移话题道:“最近东宫没什么事吗?你怎么这么闲?” “太子殿下说这几日让我休息,他说他整日卧床,不需要太多守卫,让我多陪陪家人。”余砚初道。 余清梦跟余砚珩交换了一个眼神,太子这是以防万一,科举的事情他不能沾染,他们余家也不能沾染,更不能让老皇帝觉得他们余家联合了太子,所以太子才让余砚初放假几日。 余清梦跟余砚珩都没再提这事。 临近科考,揽华楼作为京城最大的酒楼,从十几日之前就场场爆满,掌柜的跟伙计这几日忙的连情报消息都递得晚了许多,不过内容却是往日的四五倍不止。 余清梦拿起桌上好几页的信纸,快速浏览。 争渡在旁边轻声道:“宫内传来消息,思美人有孕了。” 余清梦拿着信纸的手顿住,有些诧异的抬头看去:“有孕了?老皇帝的身体还允许?”她记得大半年前开始,宫里就没有新生婴儿了。 争渡摇了摇头:“这个不清楚,陛下的脉案藏得很严,虽然尚药局也传出一些消息,但多是太医劝陛下不要再服食丹药,还有劝诫他不要沉溺女色的。” “至于其他的,暂时弄不到。” 余清梦对这件事情毫不意外,老皇帝年纪大了,力不从心,但他还有一条忠实的狗——裴海。 宫里的事情都被交道裴海手中,不说是铁桶一块,也差不多,她提前那么多年布局,也只是勉强在各宫中安插人手而已。 两年前裴海中状元被调入宫中,原书中当然也提到过裴海这个人,她当然也在她大哥那一届科考前花过时间寻找裴海,但遍寻无人。 直到他大哥科考那一年,他才突然出现在京城,余清梦都没查到他从哪儿来的,她也暗中派人去接触过裴海。 但他根本不跟外人接触,拒绝见任何人,后来中了状元,直接被老皇帝调入宫中,并且迅速升官。 余清梦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裴海本身就是老皇帝的人,是他暗中培养出来,专门摆在明面上的走狗。 后来余清梦也怀疑过科举中还有其他进士也是老皇帝的人,但这两年除了一个裴海,老皇帝没有再提拔过任何进士。 就看今年的科举中有没有了。 不过她还是倾向于没有,老皇帝之所以将魏家和他们护国公府视为心腹大患,很大的原因就是他见识过先皇和一众开国功勋是怎么打下江山的。 她一直觉得,老皇帝将‘在绝对的武力面前,其他的都没什么用’奉为真理,所以他先做的事,是养私兵,提拔裴海,这会儿觉得朝中无人,所以他准备在这届科举中选一些出身寒门的学子,用以制衡对付世家。 老皇帝年轻的时候藏得好,得益于他年轻的时候并不受重视,现在他藏不住自己的想法,则恰恰相反,享受了十几年高高在上的时光,已经没有那个忍辱负重的心思了。 今年的春闱,不仅余清梦和谢无倦重视,老皇帝还有一些朝臣皇子也非常重视。 三皇子跟吾皇自身虽然依旧在宫中关禁闭,但他们的母妃已经开始联络起来了。 贵妃和惠妃都召了自己的父亲进宫密谈。 就在各方都蠢蠢欲动的时候,春闱在二月二十六日开始第一场,为期三日。 春闱一共考三场,每场三天,二月二十九开始第二场,三月二日开始第三场,到三月四号结束。 春闱的第一场结束,第二场还没开始,京城内就流传起知贡举收受贿赂泄露考题的言论。 从闹市酒楼,到各种书铺,最后传到街头巷尾,每个京城百姓都在议论。 本来科举考试就是现如今选拔人才的重中之重,天子脚下,就是普通百姓也知道此事关系重大。 还在贡院中等待考第二场的考子们并不知道此事,但流言已经在三天时间里发酵起来,在第二场开考的清晨,官员们上早朝时,御史中丞将此事上奏给了老皇帝。 老皇帝脸色阴沉,他自然不是没听说这事,相反他第一天就收到了消息。 他自然是震怒的,他想的是让礼部侍郎帮他好好挑选人才,为此他还特意私下里宣了他,表达了这事儿要是办好了,就给他升官的意思。 可没想到礼部侍郎那个蠢货,只顾眼前的利益! 但是礼部侍郎是他亲选的知贡举,他也不能主动开口提这件事,不然这不是自打脸嘛,所以他从第二日早朝就在等有人上奏。 偏偏那些朝臣像是都跟他作对似的,平时一点芝麻大的小事都吵个没完,现在这么大的事没有一个朝臣上奏。 他们这些世家高官,都是拿了俸禄不办事,利益至上的小人! 忍了三天,他实在是没有忍住,昨晚叫人私下里给御史中丞递了信,这才有今日早朝上这一幕。 等御史中丞说完,他装作才知道这件事情,大发雷霆。 顺便将六部的几位尚书挨个骂了个遍,礼部尚书尤甚,说他们知情不奏,任由风言风语越演越烈,无视礼部侍郎的罪行,跟他同流合污。 第71章 礼部侍郎 脾气发完,看那些朝臣跪下请罪,他终于感觉心口舒服了一点,并下达旨意,先暂停科考,彻查此案。 此话一出满朝文武都安静下来,在一片寂静中,吏部侍郎脚步微动,想站出去说此事不应该如此处理,但他想到这事儿关系重大,他现在出头绝对沾一身骚,还不如早做打算,先扫尾把自己择出来。 想到此处,他又默默的将伸出去的脚收了回来。 大理寺卿站出去问道:“陛下觉得此时交由谁查比较好?” 谢鸿逸扫视一圈,冷声道:“刑部,大理寺,御史台三司会审,你主审,此事要是办不好,你们都给我把脑袋上的乌纱帽摘下来。” 大理寺卿低着头,沉默一瞬,还是忍不住道:“陛下,此事多为市井谣传,没有什么证据,吏部侍郎是不是真的做了还不好说,真的要叫停科举考试吗?” 谢鸿逸审视的看着大理寺卿,怒火倒是没有升起来,大理寺卿这个老头一直孤身一人,连个家眷都没有,寒门出身,是个孤臣,他大概只是为那些学子们可惜,毕竟已经熬了三日,这时候叫停科考,对他们的心态影响肯定不是一点半点。 但是此次科考不能出现一点差错,他不能允许他未来要提拔的人没有真才实干。 “无风不起浪,既然御史中丞说京城里传遍了,朝廷自然也要给百姓一个交代,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了。” 大理寺卿微叹口气,行礼应道:“是。” 余砚珩在宫门口被大理寺卿叫住,余砚珩回头行礼:“庞大人。” 庞久明拖住他的手臂,带着他往前,示意边走边说。 余砚珩跟庞久明关系非常不错,庞大人欣赏他,他也当庞大人是半个师长。 “这次的事情,你怎么看?” 余砚珩能猜到庞久明叫住他就是为了问这件事情,他顿了顿道:“还没查过,不好下结论。” 庞久明叹了口气:“我也是这么想的,只是陛下这么武断的叫停科举,会影响到太多的学子了。” 余砚珩看了眼庞久明:“庞大人,其实我反而觉得这对大多数学子是鼓舞,如果真是有真才实学的,肯定不齿作弊这种行为,朝廷能严查作弊行为,换成我,我反而会很受鼓舞。” 庞久明顿了顿,良久释然一笑:“你说的也有道理,如果真的有行贿作弊的学子混入其中,才是对认真考试的学子最大的不公平。” “这件事情,确实要彻查,这几日就辛苦你跟我一起了。” 余砚珩闻言笑笑:“这是我应该做的。” 庞久明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快步离开。 余砚珩只回家匆匆换了身衣服,就又回了大理寺,他派重阳过来跟余清梦说明情况。 余清梦问:“那大哥是要跟刑部、御史台一起去贡院里抓人?” 重阳摇了摇头:“不是,公子跟刑部的人一起去,这次主审是大理寺卿,所以公子这几日可能会很忙。” 余清梦闻言拿起毛笔在纸上写了一行字交给重阳:“你拿这个去找揽华楼管事,叫他们做好饭菜你按时去取给大哥,叮嘱他按时用膳,照顾好自己。” 重阳接过去要走,余清梦又想起来一件事,喊住他:“你等一下。” 说完转身回了内室,翻找出礼部侍郎和他老师的那些信件,递给重阳:“这些给我大哥,一定要亲手交到他手上,跟他说这是原件,我昨晚上叫人从他庄子里取回来的,他知道该用他做什么。” 重阳知道这信件的重要性,郑重道:“是,我一定亲手交到公子手上。” 重阳先去找了余砚珩,大理寺的人已经出发去贡院了,重阳就坐在余砚珩的值房等他。 酉时,余砚珩风.尘仆仆的入内,看见他在也不意外,一边换衣服一边问道:“我妹妹说什么了?” 重阳等他换完衣服,将怀里的信件掏出来给他,重复了余清梦的话。 余砚珩闻言神色严肃了几分,打开信件快速看了一眼,确实不是之前暗卫誊抄的版本。 礼部侍郎祝文贤还有这次科举的学子都已经关入大理寺,他家里也已经被翻了个底朝天。 这才第一天,不会有人查到祝文贤养外室的庄子,而他又不能明目张胆的提醒,不然必然会引起其他人的怀疑。 这段时间差是祝文贤那个外室带着金银珠宝逃走,还有销毁信件的好时机,也是他击破祝文贤心理防线的好时机。 从祝文贤的立场上看,他反抗今上,是因为今上是非不分,导致他青梅竹马的未来妻子沦为见不得人的外室,对他恩重如山的老师年迈被流放,受尽苦楚。 他想要报复今上并没有什么错,错的是他动了科举,湮灭的是无数像他一样的寒门学子,他遭受了不公,却也将不公带给了像他一样的人。 此次事件中,祝文贤必死无疑,他是想问一问,他愿不愿意看在妻儿老小的份上,供出此次事件中最该死的人。 余砚珩拿着书信匆匆下了大理寺监狱,找到了关押祝文贤的牢房。 由于此次事件祝文贤是头号嫌疑犯,因此大理寺将他单独关押,不许外人探视。 余砚珩过来的时候,他背对着牢门坐着,望着头顶墙上那扇非常小的窗户发呆,听见余砚珩的脚步声也没有回头。 “祝大人,有些话我想跟你谈谈。” 祝文贤终于有了反应,但也只是扭头看了他一眼,就又抬起头继续看那扇窗户,明明此时外面已经黑了下来,他其实什么都看不见。 “祝大人是不是觉得已经为你那位青梅竹马的夫人,还有一双子女安排好了后路,死不死的已经无关紧要?”余砚珩清淡的声音在牢房外响起,轻飘飘的,却像是巨石砸在祝文贤的心间。 他猛地转过身来,眼神锐利的看着他,良久,才开口道:“余少卿,我不知道你什么意思。” “此次京城中的谣言全都是无稽之谈,余少卿这时候到这里来跟祝某说这些话,是想将罪名强行按在我身上吗?” 第72章 跟他直说 余砚珩脸上的表情都没变,语气依旧轻淡,听不出情绪:“将罪名按到祝大人身上对我有什么好处吗?” 祝文贤看着他,眼神晦暗不明。 余砚珩拿出信件,祝文贤在看见信件的一瞬间瞳孔紧缩,余砚珩将信拿出来,读了一小段上面的内容。 “你!”祝文贤快速站起来,朝牢门这边来,贴在牢门上,伸手试图抓他手里的信。 余砚珩也不躲,因为他很了解大理寺的牢房,他做的只是徒劳的挣扎,况且他就是拿到了,他也还有很多封。 “祝大人,现在你愿意好好谈谈了吗?” 祝文贤从最初的疯狂中清醒过来,终于也意识到自己根本拿不到那些信,也没办法再做什么,他只是个阶下囚而已。 他颓丧的瘫坐回地上,良久,仰头看向余砚珩,脸上多了点无力感,问道:“我的夫人和一双儿女……还好吗?” 余砚珩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祝大人问的是哪一位夫人?” 祝文贤盯着他,语气里带着点不自觉的嘲讽:“余少卿已经拿到这些书信,还明知故问什么?” 余砚珩看着他,淡道:“祝大人真正的夫人也是可怜,赔上了自己的一生,受你连累,最后连一句问候都得不到。” 祝文贤脸上的嘲讽明显:“我和她都是为利益而已,有什么可不可怜的?她也并不爱我,况且她也没少通过我为娘家谋福利,我风光时为利来,现在我落魄了,也是她的命。” “可我夫人不一样,她从小陪我读书,给我帮助,嘘寒问暖,我说过要风风光光的迎娶她的,是我食言,我对不住她,可她从未怪我,为了她,落到今日这样的下场,我并不悔,我只希望她平安。” 祝文贤说到这儿,看向余砚珩,有些急切的抓住牢门道:“余少卿,你今日拿着这些书信来找我,是有事情需要我做对不对?我什么都可以,只要你答应我,将他们母子三人送到我老师那里去。” 余砚珩垂眼看他,表情毫无波澜:“你背后的人是谁?” 祝文贤听到这话,激动的站了起来,他知道他还有希望。 只要余砚珩手里的这些书信不落入他人之手,不公之于众,那他的夫人和孩子,还有远在苦寒之地的老师,就会平安。 “是五皇子。”祝文贤激动的道。 余砚珩冷眼看他,跟他对视良久,没看出他有撒谎的痕迹,况且书信中也提过这一点。 果然,下一刻祝文贤又道:“我跟老师的书信中提过我站队五皇子的事情,你应该看到了吧?” 余砚珩问他:“你平时是跟吏部侍郎联系的吗?” 祝文贤点头:“是,我手里还有我跟唐宏景来往的书信,还有唐宏景给的信物,都在我夫人的首饰盒夹层中。” 祝文贤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一块手帕:“这是我跟夫人约定好的暗号,你跟她说‘繁如瑞雪压枝开’,她会将东西全都交给你的。” 余砚珩接过那条手帕,雪白的帕子上绣着一支开得正艳的红梅。 “我会派人关照祝大人,希望祝大人也能够珍惜自己的性命,别让唐宏景找到可乘之机。” 余砚珩话说的意味深长,祝文贤自然知道这里面的凶险,他被抓的那一刻就知道自己的下场。 也知道唐宏景不会允许他活着,攀咬到他的身上,他那时候在想,他死就死了,等过两日他被抓的事情闹大,他夫人就可以带着儿女走了。 他已经给他的夫人和一双儿女安排好了退路,他不能攀咬唐宏景,因为他怕攀咬唐宏景会牵扯出他偷偷养了外室的事,那时候他的夫人就危险了。 可现在余砚珩找到了他夫人的住处,拿到了那些对他夫人和老师有威胁的书信,他就必须按照他说的做,以此来保全夫人的性命。 他喊住要走的余砚珩:“余少卿,你能不能先将我夫人还有一双儿女保护起来。” 余砚珩顿住脚步,点头道:“可以,在你拉唐宏景下水前,我会派人将他们藏起来,等案子了结,我会送他们离开。” 祝文贤闻言露出个笑容:“余少卿大恩,祝某没齿难忘。” 余砚珩拿着帕子走了出去。 他回到自己的值房,将手上的帕子交给重阳,又回桌边将那句诗写了下来,叮嘱道:“将帕子和信交给大姑娘,告诉她去找祝文贤的那个外室那东西,另外将他那个外室藏起来,不要让人找到。” 重阳点头:“我知道了公子。” 等重阳离开,余砚珩去了一趟牢狱,吩咐他们看住祝文贤,不许任何人探望,如果有人非要进去,就派人来通知他。 做完这些,余砚珩匆匆出了大理寺的门,往明日楼而去。 进入明日楼后,余砚珩压低声音问掌柜的:“太子可在?” 掌柜的笑眯眯的:“您请跟小的来。” 掌柜的将人带到雅间,余砚珩看见谢无倦的时候微松了口气,开门见山道:“太子殿下接两个身手好的暗卫给我?” 谢无倦一边喊了一声小十一,一边问余砚珩:“要将他们安排进大理寺牢狱之中?” 余砚珩点了点头:“我还不知道唐宏景的手能不能伸进大理寺中,但此事也不得不防。” 余砚珩将今日他跟祝文贤的谈话说与谢无倦听,谢无倦淡道:“你准备让两个暗卫扮成狱卒?” 余砚珩点头。 谢无倦摇了摇头:“我觉得不妥,你安插.进一个狱卒还比较好说,让你手下信任的人说是他的亲戚,走关系进去的就可以,这种事常有发生,一下子弄两个人进去,很难不引起注意,而且现在是敏感时期,更引人注目。” “我建议是一个扮作狱卒,一个扮做犯人,跟祝文贤关在一起。” 余砚珩皱眉:“可祝文贤是重要犯人,要单独关押。” “跟大理寺卿通个气就行,他那个人虽然孤直,但很喜欢你,你跟直说就是派去保护祝文贤的,他会因为出于对你的信任而同意的。”谢无倦淡道。 第73章 久久不言 余砚珩一点就透:“那我就先回去安排,唐宏景那边……” 谢无倦笑道:“你妹妹和我都会盯着的,放心吧。” 余砚珩一点头,带着两个暗卫回了大理寺。 大理寺卿是这次科举舞弊透题案的主审,从人抓回来后,一直在审此次科举涉及的官员还有学子。 经过一段时间的审问,庞久明初步认定,确实有学子买题作弊,但那些学子都没见过祝文贤,他们都是偶然从一男子手里买的。 刑部跟御史台的人已经联合去官员家,还有学子的住处搜查。 余砚珩去见祝文贤后不久,祝文贤就被大理寺卿提审了。 大理寺卿,刑部尚书,御史大夫齐坐一堂,大理寺卿坐在主位,祝文贤被压着跪在地上。 本来以为祝文贤会是一块硬骨头,死都不会承认,毕竟他们从他家中并没有搜查出什么,这也是他们选择先审问其他官员和学子的重要原因。 没想到祝文贤还没等大理寺卿开口问,就主动开口承认了他的罪行,他交代:“我将题目交给吏部侍郎唐宏景,他安排他的管家挑选学子,挑选的主要条件就是中了进士后,要为五皇子所用,还有就是这些学子都要是有钱的,因为题目卖的很贵,收到钱财后,我跟唐宏景五五分账。” 在场的人都没想到祝文贤竟然就这样将唐宏景供了出来,谁都知道唐宏景乃是五皇子的外祖父,如果按照往年的旧例,唐宏景就是此次科举考试的知贡举。 那他根本不需要跟祝文贤五五分账,既可以敛财,也可以对科举做手脚,让那些进士为他所用。 如若祝文贤的话是真的,那之前几年的科举考试,唐宏景是不是都有做手脚,都有敛财? 这件事情关系太大了,大理寺卿,刑部尚书,还有御史大夫面色都阴沉下来。 御史大夫问祝文贤:“你说的可都是实话?你知道攀咬吏部侍郎,如果最后查出来吏部侍郎跟此次事件没有关系,你要受到什么惩罚吗?” 祝文贤挺直背跪着,脸上的表情毫无变化,他不知道余砚珩可不可信,但他已经毫无退路,只能孤注一掷,选择相信他。 他不太了解余砚珩这个人,但他老师常说,护国公是一位忠臣良将,为国为民,是个英雄,那他的孙子也不会差到哪儿去吧?希望是这样。 “我原以为我说过的话负责,三位大人,如果吏部侍郎是无辜的,那攀咬他对我来说毫无好处,不是吗?” 三人对视一眼,大理寺卿问:“你有什么证据吗?” 提到此处,祝文贤突然沉默下来。 大理寺卿微皱眉头,有点摸不准他的意思,他是不愿意说,还是没有? 如果不愿意说倒是好办,要是没有……那就麻烦了。 他说出这话,他们就要上报给陛下,要查吏部侍郎,那可是惠妃的爹,是五皇子的外祖父,并且听祝文贤的意思,吏部侍郎还是为了给五皇子往朝中安排自己人。 这事往小了说是唐宏景为了一己私利,往大了说,就是五皇子结党营私,准备谋逆。 “祝文贤,你有什么证据吗?”刑部尚书沉声又重复了一遍。 祝文贤回神,淡定道:“我有证据,但得等你们抓了唐宏景,等陛下知道此事,我才能拿出来。” 刑部尚书脸色更青,他这话里的意思,明显是把他们都怀疑上了。 御史大夫脾气耿直,拍了一下桌子站起来,指着他道:“岂有此理!你一个罪犯还怀疑上我们了?” 祝文贤任由他说,巍然不动。 大理寺卿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皱着眉头道:“那就等我们禀告陛下后再说,来人,将他带回去,严加看管。” 刑部尚书跟御史大夫沉默着没有反对。 子时,大理寺卿身心俱疲的走回自己值房所在的院子,看见余砚珩站在他的房门口,有些诧异:“你怎么来了?” 余砚珩淡道:“庞大人,进去说吧。” 庞久明点头,推开值房的门,余砚珩点燃烛火,走到桌边坐下。 庞久明坐到他对面,倒了杯桌上的冷茶喝掉,叹了口气:“今日堂审祝文贤的事情你可听说了?” 余砚珩喊了一声重阳,吩咐他:“去弄些酒菜来。” 重阳在外面应是。 余砚珩这才回答庞久明的话:“已经听说了。” “那你怎么看?”庞久明忧心忡忡,总觉得未来朝堂上不会再安宁。 余砚珩淡道:“我个人是倾向于他说的是实话,礼部侍郎跟吏部侍郎向来无交集,今日突然攀咬,多半就是事实。” “这也是我今夜来此的目的。” 重阳在外面敲了敲门,庞久明将疑问收了回去,叫他进来。 重阳摆上酒菜,又悄无声息退出去。 余砚珩拿起酒壶,给自己和庞久明各倒一杯:“庞大人,假设祝文贤说的是真的,我有些担忧祝文贤的安危,所以想与您商量,派一个人进去保护他,扮做犯人跟他关入一个牢房。” 庞久明饮一口酒,闻言有些诧异的看他,随即又有些了然,叹了口气道:“是你家培养的人吗?” 余砚珩没回答这话,而是接着道:“科举之事重中之重,如果此事真的与唐宏景有关,那以往那些年的科举考试他是不是也做了相同的事?” “只有祝文贤活着,拿到证据,我们才能继续查唐宏景到底有没有插手以往的科举。” 庞久明一口将杯中酒饮尽,叹道:“如果他真的做了,那朝堂上有多少官员将被牵连?闹得太大,恐怕压不住悠悠众口。” 余砚珩淡道:“那就任由事实被掩埋吗?那那些寒窗苦读十余年的学子们岂不是要寒了心?大虞朝还有真正的人才可用吗?” “这种事情,向来是长痛不如短痛,总要有拔除毒瘤的勇气,才能还官场清明。” 庞久明听完他这番话久久不言,最终还是在长叹一口气后道:“你去安排吧。”说着说着语气都坚定了:“务必要将祝文贤保护好了。” 第74章 扶持幼帝 余砚珩暗松一口气,脸上露出个浅淡的笑:“谢大人。” 庞久明摆了摆手:“我也是科举的受益者,曾经也满胸凌云壮志,但做官久了,仿佛就失了那股一往无前的勇气,渐渐的被磨平棱角,如果未来科举都像今年的科举一样,那大虞朝的未来可谓是风雨飘摇,我坐在这个位置上,总要做点什么。” 余砚珩心里触动,良久正色道:“庞大人,这件事情我会管到底,如果有我力不能及的地方,还有我爹,我祖父。” 庞久明笑着亲手给他倒了酒,他明白了余砚珩的意思,不由的在心里感慨,余家乃虞朝的肱股之臣。 可惜的是当今陛下不明白这个道理,那两个成年的皇子,也不是什么可造之材。 庞久明在心里叹了口气,他现在就希望当今陛下不要再动什么歪脑筋,多撑几年,等那几个小皇子长大一些。 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多了几分惆怅。 余砚珩又去了大理寺的牢狱,扮做狱卒的暗卫他晚上回来时就已经交给手下,这会儿已经开始值守,扮做犯人的暗卫,他通过庞久明的心腹带了进去,打开祝文贤的牢门,将人关了进去。 祝文贤看他放人进来,只抬了一下眼睛,在暗卫还有庞久明的心腹面前,装作跟他毫无交集的样子。 余砚珩看着庞久明的心腹将牢门重新关上,他转头淡道:“你先出去等我,我还有几句话要对他交代。”余砚珩看着那个被关进去的暗卫道。 心腹了然,只说了一句余少卿要快一些,一会儿要换班了。 余砚珩点了点头。 等人走后,余砚珩走近了一点,淡声跟祝文贤道:“这人是我安排进来保护你的,有异常情况一定要跟他说,关于唐宏景的证据,你觉得放在哪里合适。” 祝文贤看了那暗卫一眼,压低声音道:“放我那个小妾房里,那个小妾是唐宏景之前送我的。” 余砚珩微挑了下眉头,点头:“好,我知道了。” 祝文贤又补充道:“那小妾房内床底下有一个地洞,就放在那里面吧。” 余砚珩略微点头。 余砚珩离开后,祝文贤闭嘴靠在了墙壁边,他朝旁边同样低头靠着墙的人看了一眼,眉头轻皱。 如果不是看见他在,他连他的呼吸声都听不见,余家培养的人可真厉害。 他其实是有些想不通的,不知道余家为何参与到这件事情里来,为了那些学子?他不信,他更倾向于余家是暗地里在夺嫡,这一次他们想通过他,扳倒吏部侍郎唐宏景。 他跟唐宏景接触这么久,哪能不知道五皇子没什么大才能,倒是唐宏景的野心不小。 他当初也想着,五皇子毕竟比三皇子要好控制的多。 余家因为女儿跟三皇子闹成那样,很明显他们没有选择三皇子,除了五皇子和三皇子,就只剩下那些小的了。 余家是想扶一个幼帝上位,当摄政王?还是他们觉得当今陛下的身体还能撑个十年八年的? 祝文贤脑子一时杂乱,想不明白,后来索性不想,他反正难逃一死,想这些也没什么用。 余砚珩昨晚很晚才睡,早晨又很早醒了过来,他没回府,在值房凑合了一晚上。 喊了一声重阳,重阳推门进来,伺候他洗漱。 余砚珩换衣服的时候,重阳出了门,没一会儿又拎着一个食盒回来了。 余砚珩在桌边坐下,看重阳打开食盒,就知道这是揽华楼做的。 用过早膳后,余砚珩换了朝服去上朝。 早朝上,大理寺卿,刑部尚书和御史大夫,一人一句将祝文贤招供的话说了。 吏部侍郎唐宏景大惊失色,当即伏地,大呼冤枉。 龙椅上的谢鸿逸没有声音,唐宏景汗湿了朝服,脸色吓得苍白,他当然知道祝文贤有将他供出来的风险,所以今日丑时他就安排了人手,联系了大理寺牢狱中相识的狱卒,试图偷偷潜入大理寺的牢狱,结果了祝文贤。 只是直到今日早朝时分,他都没等到消息。 祝文贤家里那边,他也叫人联系了那个小妾,让她配合着他的人暗中搜查一番礼部侍郎府,看看能不能找到他们来往的书信和信物,可也是毫无所获。 唐宏景不敢缺席早朝,怕早朝上真的有参他,他在家中,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 “冤枉?你真的冤枉吗?祝文贤为何无故攀咬你?”谢鸿逸冷声开口,看似还镇定,但他已经在他口中听出了无边的愤怒。 不仅仅是因为这件事情本身,更因为祝文贤背后的动机,稍微一想就知道,祝文贤不听谢鸿逸的暗示,没有好好为谢鸿逸办事,却要为五皇子办事,他这是当谢鸿逸死了! 谢鸿逸被放弃,儿子被选择,他一个视权力如命的人,怎么能不愤怒? 唐宏景心都凉了半截,早知道祝文贤是这么软的软骨头,他应该从谣言最开始兴起的时候,就早做准备。 他本来还想着祝文贤那么宠爱他送去的小妾,隐隐有宠妾灭妻的趋势,他为了那个小妾,也要多撑几日的。 他本以为他还有时间,可谁能想到,他承认的如此之快! “陛下!这些都是无稽之谈,是祝文贤做错了事,起了贪念,想要胡乱拉人下水,陛下请明查!老臣这么多年为朝廷,为陛下,殚精竭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不能听祝文贤一面之词就愿望老臣啊,陛下!” 唐宏景喊得慷慨激昂,一副真的冤枉的样子。 大理寺卿站出来,语气不急不缓道:“陛下,祝文贤说他有证据,但是要等唐宏景下狱,才能拿出来。” 谢鸿逸冷嗤一声:“他还胆敢提条件!” 话虽然这么说,但谢鸿逸还是道:“那就先将唐宏景收押,关到刑部,此时朕限你们七日内全部查清,退朝。” 谢鸿逸说完这句,甩袖离开了大殿。 大理寺卿跟刑部尚书对视一眼,双双无奈的叹了口气。 唐宏景到此时还在大喊冤枉,可他再怎么喊,谢鸿逸都不会给他任何目光,他本就不喜妃子身后的家族,除了皇后这种动不得的,其余妃子身后的家族都在被他打压。 第75章 审五皇子 唐宏景能蹦跶这么久,其实也是因为他的官并不大,且五皇子一直没有入谢鸿逸的眼而已。 余砚珩才一回到大理寺,重阳就凑了上来,压低声音道:“大姑娘让我跟公子说,唐宏景和祝文贤来往的书信已经信物都放好了。” 余砚珩点了下头表示知道了。 唐宏景被下狱,祝文贤干脆的招了他跟唐宏景来往书信,还有唐宏景给的信物在哪儿。 大理寺,刑部,御史台三司共同又去了一次祝文贤的家,到他爱妾的房内,挪开拔步床,敲开床下的地砖,找到了一个箱子,箱子里放着来往的书信,还有能证明唐宏景身份的玉佩。 拿到这些东西后,三司很快提审了唐宏景,唐宏景死都不肯承认,就是用了刑,他也说这些东西是祝文贤伪造的。 证据已经摆在那儿,唐宏景就是不认罪,也不过是拖延时间而已。 他们很快抓了吏部侍郎府的人,撬开了唐宏景心腹的嘴。 之后三司从唐宏景的书房的暗格里拿到了这些年,他通过科举拉拢的进士名单,还有一本账本。 有意思的是,之前参三皇子还有永昌侯的监察御史也在其中。 这些东西拿到,唐宏景基本已经是板上钉钉的死罪。 大理寺卿和刑部尚书扫了一眼名单上的人,不由的都双双松了口气,还好他提拔的人都官职不高,大多都是教书郎,偶有几个县尉和主簿,最高的就是现任监察御史的陶跃进。 京官中几乎没有被影响的,只是牵扯的人不少,也算是大案件。 等事情都捋清楚了,大理寺卿主笔,写了一份奏报,紧急送往皇宫。 一切尘埃落定,已经是子时。 大理寺卿拖着疲惫的身躯刚躺下没一会儿,外面就吵吵嚷嚷的,有尖利的嗓音喊道:“大理寺卿何在?陛下传召。” 大理寺卿猛地惊醒,赶紧翻身下床,换官服,随着外面来传旨的公公进宫。 皇宫内灯火通明,大理寺卿在宫门口遇上了同样被传召的刑部尚书和御史大夫,三个人对视一眼,都从眼里看到了叹息。 这事儿是大,但也不急于晚上这一时半刻,他们都才刚躺下,这会儿实在是疲惫至极,又不敢多说什么。 三个人并排进了御书房,谢鸿逸满脸怒气的坐在桌子后。 三个人跪下行礼,谢鸿逸喊了起,三个人沉默着站了起来,谁都没有先开口。 谢鸿逸憋不住了,怒声道:“你们给朕说说,老五是不是想要造反!” 大理寺卿猛地抬起头,又很快将头低下,他飞快在心里思考陛下今日召他们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是想让他们附和着定了五皇子的罪,还是想让他们否认,给个台阶下?让唐宏景的事情不牵扯到五皇子呢? 转瞬间庞久明就下了判断,是前一种,依照陛下多疑的性格,这事儿既然发生了,他肯定会想着斩草除根,他不可能不怀疑五皇子。 而且说白了,天家无亲情,陛下根本不在意五皇子。 大理寺卿在心里叹息一声,此时旁边的刑部尚书和御史大夫差不多也是如此想的。 对于他们这位陛下,他们都有很清楚的认知,这位向来不在意骨肉亲情,他只在乎自己,和他屁.股下面坐着的皇位。 但是即使知道陛下想要他们说什么,他们也不能说,现在是顺了陛下的意了,万一有一日陛下又突然想儿子了,他们就是罪魁祸首。 这个头他们不能开,要等他自己说。 “众爱卿怎么不说话?朕问你们话呢,你们觉得唐宏景做的事情,是不是老五授意?” 刑部尚书斟酌着开口:“陛下,这等大事,臣等不好下结论。” 大理寺卿也紧接着开口:“唐宏景直到此时还一直在喊愿望,从他心腹手里拿到的证据,还有他的心腹说的话中,并没有提到过五皇子。” 谢鸿逸眼眸阴沉的看着他们三个,将手中的折子摔到桌子上,冷嗤一声道:“你们的意思是,唐宏景做的事跟五皇子无关喽?你们包庇他?” 三个人齐齐跪下行大礼:“臣等并无这个意思。” 御史大夫比较耿直,开口问道:“陛下觉得呢?陛下如果觉得五皇子有参与其中,不如召五皇子过来问一问?” 谢鸿逸虽然不满他们含糊的话,但御史大夫这话还是勉强说到了他的心坎上,他哼了一声,喊道:“云贵,你去将惠妃还有五皇子带来。” 云贵在外面应了声是。 谢鸿逸这才看向他们三个,淡道:“你们先起来吧。” 三个人纷纷站了起来。 人带来的很快,五皇子进来后就跪在了地上,根本不敢看谢鸿逸的眼睛,浑身都轻微发抖。 倒是惠妃淡定从容,进来后还朝谢鸿逸行了礼。 谢鸿逸没叫她起来,她就自顾自的起来了。 谢鸿逸的脸色更加难看,他将大理寺卿写的折子扔到五皇子那儿,冷声道:“看看你那个祖父干的好事!老五,这件事情你也有参与的吧?” 谢鸿逸这明显带着些诱导的话让惠妃的脸上挂着的淡笑消失了,她很清楚谢鸿逸是什么样的人,如果不是太清楚,她也不会早早的就跟父亲商量,为以后做准备。 只是谢鸿逸从元后那时候起,就一直防备妃子的母家,她爹殚精竭虑一辈子,也只混到了一个吏部侍郎而已。 官小,能掌握的东西就有限,好在之前科举都是归吏部管的,她爹也管着官员升迁考核,总是有希望的。 可没想到今年就变了,不过变成礼部侍郎也没什么,反正礼部侍郎早就跟爹有交情,本来以为今年还和以往一样,却不知怎的礼部侍郎科举舞弊受贿猝就从京城百姓中传了出来。 惠妃恨,却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心里清楚,依照谢鸿逸的冷血,他们一家都要遭殃,所以今日有这么一遭她一点都不奇怪。 “陛下,他还只是个孩子,你何必为难他?”贵妃轻柔的声音在御书房内响起。 谢鸿逸的目光从五皇子身上,挪到了惠妃身上,他死死的盯着惠妃,惠妃就站在那儿,从容的让他看。 第76章 不为难他 “不为难他,那你来跟朕说,你父亲做的事,你是不是也有参与?老五是不是早就想着谋反了?”谢鸿逸语调阴冷,眼神阴森又幽深的看着她。 惠妃对上他的视线,心彻底凉下来,她已经明白了,今日不管她说什么,谢鸿逸想要的都是她跟她儿子的命。 谢鸿逸的疑心病已经无可救药,一旦开始怀疑一个人,他就恨不能杀之而后快,根本不管事实真相如何。 像护国公那种他暂时动不了的,他都恨得咬牙切齿,她这种无权无势的,他恨得咬牙切齿的同时,完全可以直接定了她的死罪。 惠妃冷笑一声,颇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模样:“谢鸿逸,你整日疑神疑鬼,不将人当人看,我要是真的有造反的能力,我早就把你弄死,让我儿子上位了。” 一直瘫坐在地上的五皇子惊的抬起头,看向惠妃,满眼的不可置信。 大理寺卿,刑部尚书,御史大夫三位臣子心里一惊,眼观鼻鼻观心,半垂着头不敢多说。 今日这事儿他们是一点不想沾染,奈何陛下非要他们过来。 惠妃从他做皇子的时候就跟着他了,她甚至比元后都要早入府,当年她就看清了谢鸿逸这个人,只不过那时候他不受重视,言微人轻,还能勉强装的像个人,没让别人发现真面目而已。 就连元后和魏国公都被他骗了呢。 她太了解谢鸿逸的心狠手辣了,也明白他这个人心中只有他自己,今日过后,不仅是她爹,他们上下几百口加上她和她儿子,都落不得好下场。 她还有什么好顾忌的? 谢鸿逸听她说完那番话,气得脸色更难看了几分,他呼吸急.促,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才勉强压住急.促的喘息。 缓了缓,谢鸿逸道:“这么说你是承认了,那就好办了。”谢鸿逸转向刑部尚书,淡道:“爱卿觉得该怎么处置他们母子?” 刑部尚书被问到头上来了,不说也得说,只能硬着头皮行礼道:“陛下,惠妃娘娘和五皇子如果有造反的想法,那按例应是死罪的,但毕竟惠妃娘娘和五皇子还什么都没做,如果将人处死,史书上写您可能会有失偏颇。” 刑部尚书也知道这时候劝谢鸿逸不是明智的选择,但他必须得开口,陛下点名让他说,他必须将其中的利弊都委婉的说清楚,不然以后陛下因为史书上的书写而后悔,遭殃的就是他。 他们这位陛下疑心重,在乎名声,身后名就更在意了。 其实他大多数时候他都是在自欺欺人,他即位之后,做的利国利民的事情实在太少,史书上对他的描写绝对不会是像他想象中那样,写他是少年隐忍的一代名君。 谢鸿逸的脸色更难看了几分,但他还是将刑部尚书的话听了进去,毕竟他确实在意史书上怎么写他。 “罢了,念在惠妃与朕往日的情谊上,惠妃即日起在幽禁宫中,不许再出来,至于老五……”谢鸿逸的目光放到五皇子身上,有些犹豫不定。 没有五皇子和他祖父合谋的证据,他如果将五皇子贬为庶民,难免会被那群言官口诛笔伐,或是被史书编撰者写成一个六亲不认的皇帝。 顿了顿,谢鸿逸接着道:“朕记得宗室里的裕亲王一生无子,年纪大了也挺可怜的,将老五过继给他当儿子吧。” 五皇子吓得脸都白了,向来在谢鸿逸面前没什么胆子说话,此时也忍不住道:“父皇,儿臣……儿臣对您绝无二心,儿臣是您的儿子,您怎么可以将儿臣过继给别人?” “外祖父做的那一系列事情,我真的毫不知情。” 谢鸿逸就看着跪着的五皇子,冷笑一声道:“如果你实在是不想过继,朕可以让你彻底消失在世界上。 五皇子不敢吭声,张了张嘴,最终还是将话咽了回去,只是身体抖的更厉害了。 惠妃抬起头看了谢鸿逸一眼,眼神是从未有过的空洞冷漠。 谢鸿逸挥了挥手,示意人将他们母子弄出去,他眼不见心不烦。 等惠妃跟五皇子被人带走后,大理寺卿他们三人也找借口离开了皇宫。 出了宫门口,被夜晚的冷风一吹,大理寺卿才发觉自己出了汗,此时被吹得有些冷。 他跟旁边的两人打了声招呼,转身快步上了自家的马车。 此事查的快,判的也快,第二日早朝上,谢鸿逸就将案子判了。 满朝文武谁都没想到,只过去了一晚上,今上就从原本有三位成年皇子,变成了有两位成年皇子,五皇子被过继给了裕亲王。 这样一来,朝中的局势一下子就紧张起来。 太子殿下还病着,他们多多少少都收到了消息,说太子可能都撑不到科举放榜,现在科举推后,他就更撑不到了。 那现在虞朝身体健康的成年皇子,只剩下了三皇子。 谢无涯跟贵妃收到消息的时候都傻愣了半天,等反应过来,母子俩都有些飘飘然。 这是不是意味着,只要太子一死,陛下就没有多余的选项,只能立三皇子为太子。 贵妃为此还特意叫人往娘家递了信,想要得家里帮助,可没想到贵妃父亲永昌侯叫人给她一封信,通篇都是在劝她稍安勿躁,冷静下来。 永昌侯从谢鸿逸处置唐宏景,以及惠妃母子的事情上,看出了谢鸿逸的自私心狠,开始担心自己与贵妃今后的处境。 三皇子怎么说也是他儿子,就算被逼过继给裕亲王,但到底是没死,可唐宏景一家子就惨了,唐宏景是死罪,其家人充军的充军,流放的流放,惠妃被一辈子关在宫中。 换成他们永昌侯府,最危险就是他还有贵妃。 以前他总觉得当今陛下是宠爱贵妃,且对三皇子有些感情的,但是经过此事,永昌侯看清楚了,当今陛下只爱他自己。 未来贵妃和三皇子行差踏错,今日唐宏景惠妃的下场就是他们的下场。 今日注定是一个不眠夜,就连余清梦都有些睡不着,坐在窗边盯着窗外的夜色发呆。 第77章 谈下合作 这次借势发挥,将五皇子踢出了局,本不算什么大事,因为她也一直没有将五皇子当做对手。 只是唐宏景的事情涉及到科举,近日那些跟唐宏景有过联系的进士,就要被压回京城审问了。 那些人被下狱,他们原本所在的位置就要空出来,她正在想她有没有办法安插几个自己人进去。 除了沈序亭外,她还有几个人也参加了之前的科举,年纪都比沈序亭大很多,也都没有得到殿试前三甲,春闱结束后被下放到一些州县做了个小官。 她虽然拥有上帝视角,也做了很多努力,但受限于女子的身份,官场上的事情她只能从最底层,最根源的地方努力。 快要接近原书中余家被设计的时间,原本沈序亭是她计划里非常重要的一环,如果沈序亭不能得头三甲,不能得到老皇帝的信任,很多事情都要难办的多。 但是现在计划又要变一变了,她想她是时候去找太子谈一谈了。 余清梦想到这儿,将脑海中纷乱的思绪扔出去,转身回了床上,闭眼睡觉。 第二日一早,余清梦用过早膳后,就独自一人出了府。 到了明日楼后,掌柜的将她带到楼上的雅间,敲过门后,示意她自行进去。 余清梦推开门进去,掌柜的在身后将门关上。 谢无倦在她进来时抬头看了她一眼,又很快低下头去,余清梦这才注意到,一张长桌占据了大半个房间,长桌上摆着沙盘。 余清梦走过去,低头扫了一眼沙盘,赞道:“太子殿下找的工匠手艺不错,比我叫人做的沙盘精细多了。” 谢无倦心情不错,闻言抬头看了她一眼,笑道:“还是余大姑娘指导的好。” 余清梦不置可否,自顾自的在那边靠窗的软榻上坐下来:“有件事情想跟太子殿下谈谈。” 谢无倦收回落在沙盘上的视线,走过去在她对面坐下,对于她的话似乎一点都不意外:“余大姑娘有什么条件都可以提,看在你哥哥的份上,所有的事都好商量。” 余清梦挑眉看了他一眼:“太子殿下好像跟我大哥关系真的不错。” 谢无倦在心里补充,几十年的朋友,知己,仅用关系不错来形容太肤浅了。 他笑了笑,淡道:“我以为我早就跟余大姑娘说过了。” 余清梦淡道:“说倒是没说过,不过太子殿下表达过这个意思,是我没有相信。” 谢无倦看她这么坦诚,低笑出声:“余大姑娘不肯轻易相信我是对的,如果随随便便就相信一个人,余家就是不被谢鸿逸弄死,也要被你害死。” 余清梦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她其实并不在意皇位上坐着的是什么人,如果老皇帝不陷害余家,像先帝一样,给祖父绝对的信任,她都不会这么想要改朝换代。 她要改朝换代的根本原因,是要保住余家上下几百口的性命,还有就是让余家拥有绝对的自由,而这在皇权时代是很难的事情,要不然也不会有‘伴君如伴虎’这种话,所以她才一直想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她一直认为解决问题的最好办法就是解决制造问题的人。 但现在被迫改了方向,她在生了几天闷气后,也坦然接受了。 接受归接受,她还是要好好谈一谈这次的合作。 “太子殿下,我一直有个问题想要问你。” 谢无倦给她倒了茶,唇角挂着淡笑,一副翩翩君子的模样:“你问。” “神医是在哪儿找到的?”余清梦盯着他的表情,淡道。 谢无倦摩挲着茶盏的手停顿,抬头看她,余清梦不避不闪的跟他对视。 这一刻,两个人都心照不宣的确认了,之前关于他\/她的猜测,至少有一半是对的。 谢无倦很快反应过来,笑了笑:“神医我是在敌国找到的,他游历四方,听说敌国有座山上遍布珍稀的药材,他近两年都在那座山附近生活。” 余清梦恍然:“原来如此,怪不得我的人没有找到他的踪迹。”原书中没提太子的手下到底是在哪里找到了神医,原书中在着重描写当时太子身体状况的糟糕程度。 他昏睡几个月,到后面甚至气息微弱,他手下的暗卫带着神医回来的时候,他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神医救治几个月才堪堪将他从死亡线上拉回来,但他后半辈子也依旧要靠汤药过活了。 谢无倦听到她的话,明白她不仅仅对朝廷布局,就连他,她也没有落下,她竟然知道自己中毒,且是被神医救回来的,这一世提前安排人去找神医,想以此拿捏他。 按理说,她不应该知道那些的,毕竟神医救活他的时候,‘余清梦’已经死了。 她难道不是上一世的余大姑娘吗? 谢无倦有猜测,但并不准备问,这种事情他们彼此心照不宣就好,他们的关系没到敞开心扉说秘密的地步。 余清梦也是点到为止,不再深究,转而道:“我想跟太子殿下谈一谈未来联手对付老皇帝的事情。” 以前余清梦在他面前一直装模作样的叫陛下,此时无所畏惧喊了一声老皇帝,谢无倦还愣了一下。 随即他笑道:“你有什么计划?” 余清梦看他有点哄小孩儿玩的语气,没怎么认真的样子,挑了下眉头,从袖子里拿出一封信,放到桌子上:“这是我在虞朝各个州县的暗桩地点。” 谢无倦拿起信,展开,六页纸,写的满满当当,但其实信写的非常简洁,只有地点。 越看,谢无倦脸上的表情越严肃,很多地点他连听都没听过,应该是一些比较小的州县。 六页纸看完,余砚珩再开口时语气里已再无玩味:“余大姑娘,我想我应该跟你道个歉,我刚才语气过于轻佻,不太尊重你。” 他本以为余砚珩是对看自家妹妹,怎么看都觉得好,一直没将他的话放心上。 他一直知道她与众不同,很厉害,但也没想到她会这么厉害。 这密密麻麻几百个暗桩,渗透入虞朝的每一寸土地,其中要花的心思和时间可想而知,他自认在这方面比不上她,也做的没有她好。 第78章 谢星河印 余清梦不在意他以前怎么看她,大家彼此彼此,歉疚属实是有点多余。 “太子殿下,彼此不了解的情况下,有误解很正常,不必道歉,我今日来这里的主要目的,是想跟太子殿下谈一下合作。” 谢无倦正色道:“你说。” 余清梦露出个极淡的笑:“太子殿下看这些暗桩的位置。” 谢无倦有些疑惑,但还是顺从的又低头看向手中的纸张。 第一页纸的最后,谢无倦看见了京城二字,他心中一惊,仔细看去,顿了顿,他有些迟疑的开口:“这个位置……” 余清梦淡声接道:“是揽华楼。” 谢无倦瞳孔紧缩,想到了一个可能:“所以各州县的暗桩都是酒楼吗?” 余清梦摇了摇头:“也不全是,大一点,繁华一点的城池,就开酒楼,小地方,比较穷困的州县,就开客栈,每一个都是不同的名字,但在当地的州县绝对是最大的,有代表性的。” 谢无倦看了她一眼,有些不知道怎么形容此刻他的心情。 她比他小五岁,明年才及笄,却不声不响的做了他想做,但一直没做成的事情。 他也不是没想过建立各地的情报网络,在暗处将大虞朝织成一个网,方便他了解各处的动静。 可这实在是有些难以实现,一是人手问题,能做暗卫的人很多,又能做暗卫又能将生意做好的不多,二是得亲自过去选地方,他拖着一副病体,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而她在好几年前,就做成了这件事情,且做的非常出色,看京城内的揽华楼就能窥见一二。 她一个姑娘家,当年还那么小,想也知道多不容易。 谢无倦心情有些微妙,看向她的眼神,有欣赏,有惋惜,更多的是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复杂情感。 “除了这些,大部分官员府上都有我的人,包括一些偏远州县,当然皇宫也有一些,不过肯定比不上太子殿下的。”余清梦淡道。 谢无倦觉得现在余清梦就是说谢鸿逸身边有她的人,他都不会惊讶了。 她跟他见过的所有女子都不一样,尤其是他的母后。 他母后其实性格有些软弱,要不然也不会被谢鸿逸欺负到那种程度,是他懂事后察觉到不对劲,求助了外祖父。 可惜还是迟了,他母后只勉强多撑了两年,就离他而去。 后来他问过他母后,真的没有察觉到他父皇下毒的事吗?他母后惊慌摇头否认,眼神闪躲,不敢看他。 他那时候就明白,或许她察觉到了,只是她一直不肯接受这个事实,一直觉得谢鸿逸还是那个年少时求娶她的少年郎。 上辈子到暮年时,他常常回忆跟母后在宫中的时光,她虽然性格软弱,但她是一位好母亲,她对他一直很温柔,很慈爱,后来他也想起,她有段时日是自己动手在小厨房给他做膳食的。 他想大概就是那个时候,她察觉到了谢鸿逸的不对劲,一方面不愿意接受,一方面又不放心他,所以亲手给他做膳食,防着谢鸿逸。 但她实在是有些天真,谢鸿逸想下毒,又不是只能下在膳食中。 余清梦跟她是完全相反的人,她勇敢,果决,行动力强,又非常有能力。 如果是她面对相同的困境,他想她会在察觉的第一时间想退路,如果没有退路,他想她会毫不犹豫的找机会拉上谢鸿逸一起死。 其实这并不算是他的猜想,因为她已经在做了,她从好几年前就开始准备这一切,准备随时将谢鸿逸送入地狱,自己做自己的主。 想到此处,谢无倦无声的笑了一下,他大概知道她今日要跟他谈的合作是什么了。 “余大姑娘想跟我共享这些情报,这些暗桩和暗探是吗?” 余清梦干脆点头:“是,这是我跟太子殿下谈合作的诚意。” 谢无倦露出个果然如此的眼神,笑道:“那余大姑娘想要什么?” “想要未来天子的一道圣旨。”余清梦清澈的眼睛透着几分锐利,话却说的轻飘飘的。 谢无倦定定的看着她,余清梦坦荡的跟他对视,澄澈的眼睛在此时显得非常干净,干净的像是能将人心中所有的阴暗面都照出来。 良久,谢无倦低笑出声:“余大姑娘觉得我能登基?” 余清梦看着他道:“有我帮你,你一定能。”轻飘飘的语调,却透着无比的自信,仿佛只要她想,可俯视世间万物。 谢无倦眼底渐渐糅杂出细碎的光,他现在看着她,再也想不起第一次宫宴相见时她的样子。 鲜活,璀璨,热烈,一切美好的词汇都不足以形容此刻的她。 “既然余大姑娘觉得我可以,那我怎么也不能辜负余大姑娘的期望,这件事情我应下了。” 余清梦闻言露出个从未在他面前露出过的灿烂笑容:“太子殿下,我还没说圣旨上要写什么呢。” “我可以给你空白的,你写什么都可以。”谢无倦轻飘飘的允诺。 余清梦有些意外,良久释然一笑,她发现跳出原书中对他的描写,他其实比她想象中更为坦荡。 她有些理解她大哥为什么会跟他成为朋友了。 谢无倦站起来,走回内室,拿出一个盒子放到她面前。 余清梦有些疑惑的看向那个盒子:“这是什么?” 谢无倦淡道:“我的私印,以后这个就交给你保管了,空白圣旨我现在还暂时给不了你,这个当作抵押。” 余清梦打开盒子,里面放着一方印,玉石制成,上雕蟒纹,下刻四个字:谢星河印。 余清梦无意识的喃喃念出声:“谢星河。” 谢无倦听见了,笑着接话:“这方私印是我外祖父亲自给我刻的,星河是我的字,我母后取得,见印如见人。” 余清梦猛地抬头:“见印如见人?” 谢无倦唇角带笑,点头:“嗯,就算哪一日我死了,拿着我的印,也可号令我的人。” 余清梦张了张嘴,半晌没说出话来。 半天才憋出一句:“你就不怕我拿着你的印,去做坏事?” 第79章 书房谈事 谢无倦笑着反问:“你会吗?” 余清梦被他问的哑口,她确实不屑做那些偷鸡摸狗的事。 顿了顿,余清梦将印放回去,盖上盒子,淡道:“那太子殿下的印我就先帮你保管了。” “晚点我会让我的婢女送来我的信物,如果太子殿下有需要,我会叫人整理出详细的名单给你。” 谢无倦淡笑点头:“那就麻烦余大姑娘了。” 余清梦看他这副一点不跟她见外的样子,又是一噎,撇过头去道:“还有件事,此次科举事件无辜的学子明日就差不多该放出来了。” “再考的时间还未定,但京城内的流言也要变一变了。” 谢无倦点头:“好,这件事情我来安排。” 余清梦嗯了一声,站起来:“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府了,有事的话,就叫人去府上的门房通知我。” 谢无倦笑着点头:“放心吧。” 余清梦顿了顿,转头看向他,认真道:“既然是合作关系,我希望太子殿下尽量不要对我有所隐瞒。” 谢无倦微挑眉头,刚想说什么,余清梦又补充道:“我说的是有关我们合作之事,不要对我有所隐瞒,太子殿下的私事,我不会多嘴问的。” 谢无倦顿了下,点头:“嗯,还有吗?” 余清梦闻言还真的认真想了想:“如果有的话,我再跟你说吧,那我就先告辞了。” 余清梦拿起装私印的盒子,往外走去。 快走到门口的时候,她又顿住脚步,想起来件事情:“太子殿下,我有一位朋友也参加今年的科考,如果太子殿下有对学子动手脚的打算,请你避开他。” 谢无倦闻言并不意外,只是问道:“是谁?” 余清梦回过头,脸上挂着浅淡的笑:“沈序亭。” 谢无倦盯着雅间的门开又关,屋子里没有了那道倩影,他还有些愣神。 沈序亭此人他自然是注意过的,他以往的文章他也读过,他也叫人去查过此人。 暗卫查他的时候很容易,经历简单,来历清楚,他当时并未怀疑。 因为这一点,也因为他的才华,他还起了招安之心,也派人去探过,但都被他三言两语挡了回来。 去的人说他那边似乎有人守着,他还怀疑过是谢鸿逸,毕竟当初谢鸿逸将裴海安排到身边,就是走的科举的路。 沈序亭现在的情况和裴海差不多。 后来他没再叫人去,怕被谢鸿逸察觉到不对劲。 万万没想到,沈序亭竟然是余清梦的人。 他心下有些复杂,他记得小十一说那位沈公子非常年轻。 他当然还随口感叹了一句,没准他能成为第二个余砚珩呢。 他当时心里并没有什么波澜,如果沈序亭不是谢鸿逸的人,那说明他的文章没有造假,那以他的才学,成为余砚珩第二也不是不可能。 但此时得知沈序亭跟余清梦有关系,他心底反而掀起了不晓得波澜。 犹豫一瞬,谢无倦还是喊了一声:“小十一。” 云十一推门而入,满脸笑容道:“主子,有什么事吩咐?” 谢无倦罕见的沉默了一瞬,云十一有些迷茫的眨了眨眼,心想难道还有能让主子犹豫不决的事? 云十一不敢多嘴,连连上的笑都收敛了几分。 半刻钟后,谢无倦开口问道:“我记得是你跟人去见的沈序亭。” 云十一还有些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反问:“谁是沈序亭?” 话出口他猛然想起来,是此次春闱的学子,主子当初还说他是余少卿第二呢。 “哦,主子说的是那位沈公子,对,我是跟着去见了,怎么了吗?要再去一次吗?”云十一看着谢无倦问道。 谢无倦又沉默下来,云十一有些摸不着头脑了,主子今日是怎么了? “他……长什么模样?”犹豫许久,谢无倦还是开了口。 云十一更疑惑了,主子什么时候关心过这些?这到底是怎么了? 心里疑惑的不行,嘴上云十一还是如实道:“沈公子长得一表人才,相貌比之余少卿都不差。” 这次谢无倦沉默更久,就在云十一忍不住要问的时候,谢无倦朝他摆了摆手示意他出去。 云十一揣着满肚子的疑问离开了雅间。 谢无倦将目光转向窗外,莫名的觉得今日的太阳有些碍眼,他随手将支起来的窗户放下,拿起一旁的兵书。 一刻钟后,他略显无奈的放下兵书,揉了揉眉心。 他这是怎么了?怎么心浮气躁的?脑海里还一直冒出余清梦回头跟她说起沈序亭时的神情。 带着淡笑,眼睛里沾染了细碎的光,生动鲜活。 —— 余清梦并不知道她走后谢无倦这边的事,她回府后下人通知她,老国公让她回来去他的书房。 余清梦匆匆去了祖父的院子,推开门进去,就看见她祖父,父亲,还有大哥都坐在里面。 她关上身后的门,有些疑惑的问:“怎么了?有事儿找我?” 余砚珩点头 花见雨睁开眼,清冷澄澈的眼睛打量了一下四周。 古色古香的摆设,空气中淡淡的檀香味,还有雕花的床柱,都昭示着她离开了那个如地狱般的地方。 她闭了闭眼,后知后觉的感受到了后脑的钝痛,她抬手摸了摸,摸到了头上缠着的纱布。 以前的经历让她无论发生什么都会尽量保持冷静,所以虽然现在身处完全陌生的环境,她也还是一副不急不缓的样子。 她撑着手臂坐起来,低头看到自己身体的那一瞬间眼神微凝,这是一个孩子的身体! 她难得的有些慌乱,伸手拿过床边小几上的铜镜。 待她看清楚镜里人的时候,少见的愣住了,镜子里的人不是她!! 她之前是一个叫‘花瓣’的杀手组织的预备军。 所谓预备军,就是把从各地搜集来的孤儿,扔到荒无人烟的岛上,不管吃喝穿住,只告诉她们,一个月要有一个人死去,不然他们就从这群孤儿里面随便挑三个人杀死。 七年的时间,花见雨终于熬到活着出了那座荒岛。 但是出来后,她又被安排进封闭的学校,开始学习各项技能,以便日后能够更好的 第80章 更换主考 余清梦撇过头去,不说话。 余砚珩看她那样子就知道她的意思,无奈又宠溺的笑了一声,看向余崇道:“祖父,只是我跟泱泱选择站队太子殿下,不代表您和护国公府,太子殿下心里都清楚。” 余崇瞪了余砚珩一眼,没好气道:“你跟泱泱的决定不就是护国公府的决定?你们俩都这么大了,难道还要我一个老头子支撑起护国公府的门楣吗?” 余砚珩听到这话微愣,余清梦反应过来祖父话里的意思,露出个淡笑。 让他们支持起护国公府这句话,给予他们的是莫大的信任,这代表着以后他们走的每一步,护国公府都撑在他们的身后,给予他们全部的支持。 祖父这些日子似乎瞒着他们偷偷思考了许多事情。 余砚珩也理解了余崇话里的意思,笑了一声,淡道:“那我早日叫太子殿下上门做客,祖父见过就知道了。” 木已成舟,余崇虽还有些生气,但也不准备再多说:“那就这样吧。” 余清梦跟余砚珩临离开的时候,余秋平喊住他们:“这几日科举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这件事情我们余家最好是少参与,你们跟这事儿没关系吧?” 余清梦闭口不言。 余砚珩看了妹妹一眼,看她那一本正经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他在心里叹了口气,开口道:“我在大理寺任职,怎么可能不跟这事儿有关系?祖父跟父亲不要多说什么就好。” 余秋平心思向来比余崇细腻,余崇听见余砚珩的话被糊弄过去,还点了点头。 但是余秋平不一样,他察觉到了儿子话里的避重就轻:“珩儿,你说实话。” 余砚珩在心里又叹了口气,知道此事要瞒住父亲不容易,只转瞬间就决定坦白:“爹,祖父,礼部侍郎祝文贤供出唐宏景,我确实在里面出了力。” 余清梦用余光瞥了瞥余砚珩,默默地往门口又走了一步,余砚珩看到了,接着道:“祝文贤的外室还有一双儿女还在泱泱手里,他就是因为他们才妥协的。” 余清梦看余砚珩将她拉下水,皮笑肉不笑的看向她大哥:“大哥,我不是你最爱的妹妹了吗?” 余砚珩笑了一声:“本来是的,如果你刚才不想偷偷溜的话。” 余清梦跟哥哥闹了几句,也知道此事顶多也就是挨几句骂,如果真的有事,大哥不会这样。 主动跟余秋平坦白道:“爹,我跟大哥也不是不想说,只是不想让你们跟着我们操心。” 她露出个可怜巴巴的表情:“祖父跟爹不会怪我们得对吧?” 余秋平本来是一肚子火的,他这一双儿女就是因为太有主意了,所以他时常提心吊胆,就怕他们胆子大到天都给捅破喽,可看见女儿那表情,火气又瞬间消散了。 他就这么一个女儿,还是幺女,别说打了,就是骂都不舍得骂一句。 余崇看见余清梦这个表情还要更心软一点,之前他罚了她,她跪祠堂那几个时辰,他坐立不安的。 现在哪还会再骂她,他叹了口气道:“以前的事情就算了,以后你们要做什么,至少跟我和你们爹通个气,这样以后有什么事情我们也不会两眼一抹黑。” 余清梦赶紧过去,给她爹和祖父添茶:“我跟哥哥都知道了,以后有什么事情我们都不瞒着祖父和爹。” 余清梦说不瞒着就不瞒着,当时就将她这些年做的事,还有培养的人手说了。 很多事情余砚珩都不知道,因为他当时将站队太子的事瞒着妹妹,所以有意识的避开妹妹做的事。 —— 闹出科举舞弊受贿案的七日后,朝廷特意出了一纸昭告天下的皇榜,写明了祝文贤与唐宏景的罪行与刑罚,还有那些跟此案有关的进士学子,都被下狱判刑。 皇榜最后,宣布七日后重开春闱,当今陛下钦点吏部尚书为此次春闱的主考官。 皇榜前围着的百姓议论纷纷,其中也有刚被无罪释放的一些学子。 渐渐地,聚在一起的学子声音大了起来,不知道谁说了一句:“这吏部尚书确定不会受贿透题了吗?” 人群一瞬间安静下来,又很快有人接话道:“对啊!我们不远万里奔赴京城赶考,莫名其妙被关入大牢几日,吃不饱穿不暖,还要每日被拷问,如果再来一次这样的事,那我们还能活命吗?” 围着的人群又乱了起来,在其中的学子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诉苦。 进了牢狱,无不无辜都要脱层皮出来,他们是真的怕再来一次。 如果说皇榜下的热闹只是小打小闹,那发生在明日楼的事件,就是学子们彻底爆发的导火索。 明日楼在皇榜之后,唱了一出戏,将此次科举舞弊受贿案唱了出来,其中包括这次春闱的学子们是怎么被拷问的,被关在牢狱中过的是什么日子。 一楼散座中群情激奋,偶有那么几个不是寒门出身的世家子,想到那几日受的委屈,在雅间内气得浑身发抖。 在一楼学子们喊:“主考官不能是吏部尚书”时也开窗跟着喊了起来。 之后学子们联合起来,去宫门口跪下请命,要求更换主考官。 吏部尚书莫名其妙的被召进宫,在宫门口看见跪着的乌泱泱的学子们,还问带路的小太监发生了什么,小太监没敢回答,只岔开话题说陛下还等您呢。 余清梦收到消息时还有些不可置信:“你说事情是从明日楼爆发的?” 争渡点头:“是。” 余清梦微皱眉头,喃喃自语:“这不像是他的风格啊。” 争渡没听清,问道:“姑娘,你说什么?” “你去明日楼看看有没有官兵。”余清梦抬头看向她道。 争渡虽疑惑,但还是点了点头:“好,奴婢这就去。” 半个时辰后,争渡急匆匆进门,缓了一口气道:“姑娘,明日楼确实被围了,但是是被千牛卫围的,领头的人是裴海。” “奴婢不敢靠的太近,但听周围百姓议论,裴海事奉陛下的命令去抓人的。” 第81章 发生突然 “奴婢又在那儿等了一会儿,见裴海带着人出来,但没抓什么人。” 余清梦缓缓松了口气,顿了顿,道:“你去给姑母递给信,就说我想进宫看她。” 争渡疑惑问:“此刻?” 余清梦点头:“嗯,此刻。” 争渡又匆匆离开。 余清梦盯着半开的窗户,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争渡很快回来,还带回了皇后的令牌,余清梦换了身衣服,叫欧鹭去母亲房里说一声,带着争渡日暮入了宫。 入宫后,余清梦跟余凝霜开门见山道:“姑母,我有事情想见太子一面。” 他们护国公府站队太子之事,自然也是告知了余凝霜的,余凝霜闻言并不多问,只是道:“你扮成小宫女跟着我身边的女官,去给太子送点东西吧。” 余清梦点头:“好。” 余清梦换上宫女的衣服,端着东西,低头跟在皇后宫中的女官身后前往东宫。 到了东宫门口,恰好带着人守门的是余砚初,余清梦余光扫到,头更低了。 余砚初跟姑母宫里的女官很熟,他常年在宫里当差,姑母经常叫人给他送吃食,他跟女官多聊了两句,余清梦咬了咬下唇,有些着急,她怕二哥将她认出来,脱口而出。 好在余砚初没看她,跟女官说完就放他们进入。 余清梦路过他的时候,他还叫了一声那位女官,等女官回头,他笑着提醒了一句:“有几位太医在里面,你们别被惊着。” 女官笑着道谢,带着人入了内。 余清梦心里一动,总觉得她二哥似乎认出她来了,还变相的再提醒她太医在里面,让她注意点,别被发现了。 到了太子居住的院里,守在门口的小太监见他们来了,轻敲了敲屋门,进入内室禀报道:“殿下,皇后娘娘叫人送了补品还有药材过来。” 谢无倦躺在床上,说话有气无力的:“我现在这幅样子不好见人,你将东西收下吧,急的替我跟皇后道谢。” 小太监应了一声,转身往外走,走到门边,谢无倦又喊了一声:“等等。” 小太监回过身,问道:“殿下还有什么吩咐吗?” 谢无倦顿了下,咳了两声道:“东西是谁送来的?” “是皇后宫里的女官。”小太监有些莫名,太子殿下突然问这个干嘛? 谢无倦盯着他道:“还有吗?” 小太监实在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还是老实回答:“还有几个宫女。” 谢无倦沉吟一瞬,改了主意:“叫他们进来吧,你去给我取一碗汤。” 小太监听到前面的话还没什么反应,听到后面的话却有些抗拒:“殿下,我怎么好放你一个人?我叫个人去取汤吧。” “有皇后宫里的女官在呢,你还担心我出什么事不成?放心吧。”谢无倦摆了摆手,示意他不用多说。 小太监将到口的劝说咽下去,觉得太子殿下说的也有道理,皇后宫内的人向来是能干的,再说他只是去一小会儿,取碗汤而已,要不了多久,太子殿下难得有胃口。 “是,奴婢马上去。”小太监关门出去。 到院子里,小太监笑着跟女官说让她进去,还说了一句麻烦她照看一会儿太子殿下,他去取碗汤。 女官笑着应了,走到屋门前敲了敲门,听到里面应声,才带着人进去。 小太监放心许多,脚步匆匆的离开。 余清梦走在最后一个,回身将门关上,微松了口气。 女官看向余清梦,余清梦淡道:“劳烦你们在此处等等我。” 女官点头:“大姑娘快去吧。” 余清梦敲了敲内室的门:“太子殿下。” 谢无倦这次的声音有别于刚才面对小太监时的有气无力,中气足得很:“余大姑娘请进。” 余清梦推门进去,将内室的门关上,谢无倦坐在桌边,穿一身紫色的袍衫,头发半披散着,脸色苍白,眼神却非常清明锐利。 余清梦看见他这个样子并不怎么意外,这是他又在这装病弱的,她猜测如果不是她来,他此时应该还在‘卧床养病’。 谢无倦见她盯着自己看,露出个笑,本来只是简单的淡笑,配上这一脸的苍白,倒是有些病弱贵公子惹人怜惜的感觉。 余清梦没忍住笑了一声。 谢无倦道:“余大姑娘看见我这个样子好像很开心?” 余清梦挑眉,语气调笑:“太子殿下装的不开心?” 谢无倦低笑出声,淡道:“嗯,其实装的挺开心的。” “余大姑娘怎么费这么大劲进宫来找我?应该不会是来看我怎么装病弱的吧?” 余清梦挑眉:“我有那么无聊吗?” 谢无倦笑看他一眼,淡道:“本来我是觉得你没有的,但是看你现在这个样子,我反而不确定了。” 余清梦不置可否,盯着他道:“太子殿下的明日楼都被老皇帝查封了,太子殿下还有闲情雅致跟我在这儿开玩笑。” “那看来此事在太子殿下的计划之内楼?太子殿下是不是应该告诉一下我这个合作之人,你的计划到底是什么?好让我少些担忧?” 谢无倦似笑非笑的看她:“怎么?泱泱为我担心了吗?” “那我可真是罪过。” 余清梦愣了一瞬。 谢无倦不管他的表情,笑道:“此时没有告诉你,是因为事情发生的突然,我也只能临时做出这个决定,不是不想告诉你。” “谢鸿逸 施酒俏皮的眨了下眼:“小酒儿还要哄爷爷开心一辈子呢。” 施敬眼神慈爱的看着她:“出去可以,但是还是拿面纱遮一下脸,不然你这张脸太引人注目。” 施酒听到这话愣了一下,可能是因为心境的原因,她虽然跟上一世的容貌相差无几,这浑身的气质却是天差地别,上一世她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的命运,失了自由,被困于后宅,难免郁郁寡欢,气质也跟着忧郁起来,所以整个人看上去都像是失了颜色的鲜花,没有什么吸引力。 但是这一世却不一样,她一直自由自在,所以心境开阔,整个人的气质也随着心境的变化开始变化起来,就像是散发着灼热光彩的炽阳,夺目而又让人无法忽视,连带着容颜都艳丽了几分。 施敬看她发愣,拍了她的头一下:“别发愣了,去准备吧,爷爷饿了。” 施酒回过神来,笑眯了眼睛,甜甜的应了一声:“好。” 第82章 被气病了 这是谢无倦今日第二次这么叫她,带着点她亲昵的调笑,仿佛他们之间已经是关系好到可以开玩笑的挚友。 最重要的是她意识到她竟然没有反感的情绪。 余清梦心情有些复杂:“太子殿下先说,如果我能办得到,那我当然会帮。” 谢无倦定定的看了她一会儿,笑道:“如果真的有的话,我是不会客气的。” 谢无倦率先撇过头去,眼底深处划过一抹复杂。 余清梦点头,没有察觉到他的异样,淡道:“那太子殿下休息吧,我就先走了。” 谢无倦转回头来,看着她认真道:“我都喊你泱泱了,你是不是也要换一个称呼?你又不是我的手下。” 余清梦眨眼:“我大哥不也是喊你太子殿下的吗?” “那是他自己非要遵守那些虚礼,泱泱也在意那些虚礼吗?”谢无倦定定的盯着她,他觉得他还算了解眼前的姑娘,她大概从心底里根本就不屑那一套上下尊卑,她叫太子殿下、陛下的时候,语调都是平直的。 余清梦沉默一瞬,没回答他的问题,只是问道:“那我要怎么叫你?谢无倦?” 谢无倦就知道自己对她还算了解,他笑了一声,淡道:“你喊我的字吧,星河。” 余清梦有些迟疑,谢无倦叫她的小字也就算了,她的小字知道的人很多,叫出来不算太亲密。 可谢无倦这字明显知道的人不多,至少原书中,没提到过他的字。 原书中,他二十及冠那一年,毒发差点身亡,护国公府也是那一年满门抄斩的,所以那一年原书中的描写都透着灰暗,他根本就没办冠礼,他的字不是那一年取得,这一世他今年才十九,也还没到取字的时候,那就说明他的字是在幼时由鸡亲近的人取得。 她猜测应该是已故的元后,恐怕老皇帝都不知道他的字,她如果叫的话,以他们现在的关系,是有些出格的。 从她跟他以往的接触来看,他是一个很有分寸的人,不该说出这样的话,可今日从她来到这儿,他叫她泱泱开始,他似乎越来越不对劲儿。 谢无倦见她不说话,眼神幽深带笑看她,语气平缓:“泱泱,我以为我们现在就算不是朋友,也是能将后背交给对方的同盟。” “只是一个称呼而已,泱泱可以不用想那么多,这不太像你。” 余清梦沉吟一瞬,觉得他说的也有道理,不过一个称呼而已,他们现在确实是同盟,未来也还要一起走更远,或许以后也会成为朋友。 “好,以后私下里,我就称呼你星河。”余清梦干脆道。 谢无倦笑着点了下头,微弯的眼睛昭示了他的好心情。 余清梦没再多说什么,拉开内室的门出去,跟姑母宫中的女官一起离开了东宫。 —— 明日楼在几个时辰内人去楼空,惹的谢鸿逸在御书房摔了很多东西,裴海也被他罚了几十个板子。 没抓到此次学子闹事的导火索,学子还在宫门外长跪不起,谢鸿逸气急败坏的想要将那些学子都抓进大牢。 最后仅存的那点理智让他放弃了这个想法,不说他需要一个能站出来和世家对抗的人才,就说他一下子抓了这么多学子,史书上会怎么写他?那些文人会怎么编排他? 那些学子抓又不能抓,打又不能打,罪魁祸首也抓不到,谢鸿逸在发完脾气后,气得一口气上不来,晕了过去。 云贵公公吓得脸色发白,赶紧叫人请太医,一通忙活下来,外面天色都黑了。 皇后过来的时候,贵妃还有思美人已经在他身边守着了,思美人趴在床边,哭的梨花带雨的。 贵妃正掐着腰趾高气昂的训她,思美人哭的更厉害了。 云贵公公垂手李在旁边,满脸的欲言又止。 几个太医在外间,聚在一起争论不下。 余凝霜微皱眉头,低喝道:“陛下病了,怎么没人去通知我?”她又看向贵妃和思美人,眉头皱的更紧:“你们两个这是闹什么?陛下都病了,你们就不能安静点?” 云贵公公看见她,赶紧迎了过来,行礼:“皇后娘娘。” 余凝霜轻应了一声,问道:“太医怎么说?” “太医说是气急攻心,再加上陛下近日本就心情郁结,多梦少眠,方子已经开了,药马上就能熬好,没什么大碍。”云贵公公道。 余凝霜‘嗯’了一声,看向贵妃跟思美人:“你们两个也别在这吵吵嚷嚷的了,回你们宫里。” 贵妃闻言有些不服气,欲说什么,但对上皇后的视线,又把到口的话咽了回去。 思美人擦了擦眼泪,眼眶红红的软声道:“我想留下伺候陛下。” 皇后看了思美人一眼,语调没什么情绪:“你近日不是有孕了吗?留着这儿是你伺候陛下,还是陛下宫内的伺候你?有云贵呢。” 云贵公公看了一眼思美人,又看了一眼皇后,紧忙笑道:“是是是,有奴婢呢,奴婢会照顾好陛下的,娘娘们还是回去吧。” 贵妃不敢跟皇后顶嘴,她因为皇后吃了个大亏,不可能不长记性,只好灰溜溜的离开。 倒是思美人低垂着头没动,一副抗拒的样子。 余凝霜眼神微冷,如果可以的话,她倒是不想留在这儿,但谢鸿逸都这样了,她作为皇后,装也是的装一下的。 如果这个思美人是个聪明的,不来招惹她,她也懒得理会,但偏偏这位是个比贵妃还要蠢的,时不时的就要跳出来挑衅她,烦也要烦死。 “思美人,我说的话,你是没听见吗?” 思美人偏过头去,坐在床边的脚踏上,握住谢鸿逸的手,又开始哭了:“陛下,您快点醒过来吧,我想一直陪着您。” 余凝霜脸色彻底冷下来,被她哭的耳朵疼:“闭嘴,还没到哭丧那一步呢。” 余凝霜这话一出,云贵公公和屋内伺候的小太监宫女吓得跪了一地。 思美人也脸色苍白,眼神惊恐的看向她。 余凝霜身后的女官和宫女倒是没有被吓到,还搬了把椅子过来,扶着她坐下。 第83章 相安无事 思美人被吓到不敢再哭,屋子里终于安静下来,余凝霜眉头舒展开,表情都缓和了几分:“你要留下来就留,但最好给我安静点,不然我就叫人将你扔出去,我可不管你有没有孕。” 思美人紧咬下唇,眼底深处的惊恐越发深重。 云贵公公跪在地上满脸后悔,他刚才就应该早点劝思美人回去的,皇后娘娘这些年平和许多,连他都要忘记了这位主子原本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 给她惹烦了,就是陛下她也是敢动的。 云贵公公赶紧开口:“皇后娘娘息怒,思美人年纪还小,被陛下晕倒吓到了,在娘娘面前失态了。” 余凝霜嗯了一声,不打算再计较:“你去端药过来吧,她愿意在这儿伺候陛下,一会儿就让她喂。” 云贵公公赶紧应是,挥了挥手,示意他们都起来吧。 等宫女太监都起来,云贵公公亲自去端了药过来,帮着思美人将药给陛下喂了下去。 思美人似乎是被余凝霜的话吓到了,喂完药坐在一边,手还捂着肚子,眼底全是惊慌。 余凝霜也懒得理她,只要她不吵吵嚷嚷的挑衅她,惹她心烦,她也不将她放在眼里。 谢鸿逸宠谁她不在意,只要不碍着她,她也没兴趣搭理他们。 喂完药后一炷香左右,谢鸿逸悠悠转醒,思美人像是找到靠山一样赶紧过去,跪在脚踏上,握着谢鸿逸的手默默掉眼泪。 云贵公公笑的有些僵硬,心里责怪思美人也是太过没有脑子了一点。 谢鸿逸无视思美人哭的梨花带雨的样子,他的眼神越过他看向走过来的皇后身上。 余凝霜居高临下看着他,眼神毫无波澜,脸上也无丝毫担心,开口说出的话倒是有些表面的关心:“陛下醒了,感觉怎么样?” 谢鸿逸眼神阴沉又复杂的看她,半晌硬邦邦,又带了点嘲讽的开口道:“还死不了,皇后是不是很失望?” 余凝霜闻言眼底划过一抹嘲讽,语调还是无波无澜的:“我为什么失望?” 谢鸿逸被她的语气戳心,气得胸口剧烈起伏,余凝霜不管,朝云贵公公吩咐:“去叫太医进来给陛下看看。” 思美人哭出声,哑声道:“皇后娘娘,陛下还病着,你怎么能如此跟陛下说话。” 余凝霜冷眼看向思美人,实在是觉得有些烦,她说的那些挑拨离间的话对她来说实在是没什么杀伤力,但架不住她老在她面前蹦跶,招惹她。 她的脾气向来不怎么好,恶心她的,不管配不配,她都会给她点教训。 “来人,叫思美人送回宫中,思美人不听训教,对我毫无敬意,禁足一月。”余凝霜冷眼看着思美人,语调却没什么起伏的道。 思美人瞪大眼睛,没想到皇后就这么敷衍的说了两句,就要将她禁足。 她反应过来后,转头紧紧抓着谢鸿逸的手,眼眶瞬间就红了:“陛下,您可要为我做主呀。” “陛下,皇后娘娘她……” 她后面的话没有说完,就被谢鸿逸打断:“好了,皇后怎么说你就怎么做,她是皇后,她说什么你听就是了。” 思美人惊的脸色煞白,嘴唇动了动,却没能说出话来。 她以为……她以为她能去皇后宫中将陛下劫到她的宫中,她在陛下的心中一定是比皇后重要的。 她本来还不屑贵妃在宫中那么多年,还生了三皇子,却一直被皇后压一头,她一直以为皇后是靠着家里面,靠着护国功夫,陛下才给她几分薄面,没想到事实跟她想的相差甚远。 “陛下……我”思美人还要说什么,谢鸿逸已经冷了脸,吩咐云贵:“你亲自带人将思美人送回宫中,她还有孕,送一个太医过去,叫她好好养胎,不要出来走动了。” 云贵公公赶紧应是。 思美人满脸泪水的被送回了宫中,皇后始终没什么表情。 谢鸿逸一直看着皇后,本以为自己为她出头,她的表情会有点波澜,没想到她依旧还是那副样子。 几个太医轮流把脉,确认没有大碍,都松了口气,为首的禀报道:“陛下,您以后还是要少动气,还有那些丹药……” 太医后面的话被谢鸿逸一个凶狠的眼神瞪了回去,谢鸿逸又略有些紧张的看向皇后,仿佛有什么怕她知道。 皇后懒得管他跟太医的眉眼官司,太医既然说他没有大碍,她也可以回宫了。 “既然太医这么说了,那陛下就好好休息,少动气,我还有一些宫务没有处理,就先回宫了。”说完行礼后转身离开,也不管谢鸿逸到底是个什么表情。 最开始那几年她还得对他忍气吞声,后面等她在宫中有了自己的势力,她就只做些表面功夫了,他们两个人对此向来心照不宣,大多数时候也相安无事。 偏偏今日谢鸿逸不知道抽的哪门子风,在皇后走后,气得破口大骂,还拿宫中的几个小太监撒气,叫人在屋内打他们的板子,他就在旁边看着行刑。 余清梦晚上的时候收到了谢鸿逸被气病的消息,嘲讽一笑:“ 姚术似是有所感应,那双斩杀无数敌军都不曾颤.抖的手,此时剧烈的颤.抖起来。 老御医有些不忍开口。 正巧此时,外面响起两道女声,似乎跟屋外面守着的丫鬟起了争执。 屋内默默流泪的丫鬟闻声眼神愤恨的朝门口的方向看去,就连老御医跟姚术都被短暂的吸引了注意力,没看到床上的人就在此时睁开了眼睛。 谁都不知道,仅仅一瞬间,这副躯体内就换了灵魂。 不同于之前姚予安单纯无邪的眼神,现在的这个姚予安眼神犀利而坚定。 尽管脑海里像是被人硬生生塞进去一堆东西一样,针扎似的疼,她也只是攥紧了手,表情变都没变一下。 门外的吵嚷声越演越烈,姚术本来就因为姚予安而悲痛不已,现下听到外面的吵嚷声,戾气渐起。 他猛地站起来,大力的推开门,眼神凶狠的瞪着门外的人。 门外的淑姨娘 第84章 承担后果 少女时期家中遭遇变故,跟青梅竹马长大的郎君被迫分离,本该是正室妻子,却沦为外室。 这么多年安安分分的藏在庄子上,却不知道自己的夫君与父亲正密谋着什么。 祝文贤说爱她,临死时最担心的也是她,但却一直将她看做附属品,什么都不跟她说,什么都瞒着她,就连藏在她那儿的唐宏景的罪证,也只交代了只言片语。 她对唐宏景无怨无悔,她为人不洒脱,不是她的错,而是这个时代的错,她,还有很多她们,被卷在时代的洪流里,被动接受着一切,没有选择,所以不仅是身体被封在牢笼中,就连思想也是。 余清梦知道靠她一人拯救不了这个时代的所有女子,她也不会认为自己是救世主,只是在她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她想拉一把她们。 “至少要活着。” “活着才有改变的机会。” 争渡沉默了好一会儿,想到了自己,还有那些安插在各府的暗探,姑娘一直说她并不是什么有怜悯之心的好人,但其实在她们心中,没有比姑娘更好的好人了。 如果没有姑娘,他们之中要有九成的人没办法活下去。 争渡认真道:“奴婢明白了。” 夜半子时,余清梦跟在余砚珩身后进入大牢中,祝文贤身边的暗卫昨日已经离开,此时牢房里面只有祝文贤一个人。 余砚珩跟妹妹说:“过几日他就要被关到刑部了,你先跟他说两句吧,我去将那位夫人带进来。” 余清梦点了点头,看向背对着她坐在墙边,仰头看头顶窗户的祝文贤。 “祝大人,今日我来,主要是两件事,一是为你明媒正娶的夫人要一封和离书,二是带你老师的女儿来见你最后一面。” 祝文贤闻言缓缓转过头来,因为长时间面对无光亮的窗口,此时转过头来,被烛火刺的半眯起眼睛:“你是谁?” 余清梦没回答,他也不追问,似乎只是随口一问,并不在意:“和离书我愿意写,她……是个聪明人,没被我连累以后会过的好的。” “至于我夫人……我、是我对不起她。”祝文贤说这话的时候声音有些抖,人在将死的时候,或许都会忏悔自己这一生中做过的错事。 余清梦看着他,表情没什么变化,语调微冷:“祝大人不止对不起她,你更对不起你那位明媒正娶的夫人,她是你的夫人,怎么可能不被你连累?流放的路可不好走,不过她让我替她带句话给你。” 祝文贤抖了抖嘴唇,哑声问:“什么话?” “当年威逼利诱嫁给你,是我的错,因为你是我能选择的,最好的一条路,不过你虽然是被动接受,却也没有那么坚决,你如果真的坚决不愿意娶我,我也嫁不了你,这么多年,我们之间没有情分,只有利益,路是我自己选的,什么后果我都能承受。” 祝文贤眼角流下泪来。 余清梦顿了顿,接着复述道:“后果我承担了,但以后的日子我不愿意再跟你有任何的关系,我被困了一辈子,总要享受几天自由的时光。” 祝文贤抖着嘴唇呜咽出声,余清梦冷眼看着,心情没什么波动。 他不值得同情,但走到这一步,也没什么计较的必要了,毕竟他已经要死了,余清梦想他明媒正娶的那位夫人应该就是这么想的。 余清梦从自己带来的盒子内拿出笔墨纸砚,从牢门的缝隙内塞进去,祝文贤抖着手将和离书写完。 余清梦接过扫了一眼,转身离开。 出去的时候与祝文贤的青梅竹马擦肩而过,她低着头,神情有些麻木,余清梦在心里叹息一声,但脚步没停。 余砚珩将她带进去又很快出来,一刻钟后,余砚珩又进去将她带了出来。 女人满脸泪痕,细细发着抖,但好歹眼睛里有了丝光彩。 从大理寺出来,余清梦和余砚珩一起,将女人送上了马车,马车内还有她一双儿女。 回到府上,余清梦沐浴后躺到了床上。 迷迷糊糊临睡前,她脑子里最后一个念头是:这次科举事件很快就能结束了。 第二日一早,余清梦用膳时收到消息,说是云贵公公在早朝前去宫门口宣了旨,撤消吏部尚书知贡举职位,择日另选他人。 朝廷退了步,但学子们却不愿意再退一步,依旧跪在那儿要求陛下现在就定下知贡举。 学子们的潜在意思就是知贡举得是他们认可的人才行,不能换了吏部尚书,又来一个礼部尚书。 云贵公公劝不动,没办法,只能脸色难看的回去复命。 谢鸿逸昨日被气病了,今日本来是免了早朝的,但因为学子们不肯罢休,他只好撑着病体召了大臣进宫商议。 最后的商量结果是由三皇子主持这次科举。 谢鸿逸最开始的时候,对太傅的这个提议持反对意见,但最后还是被太傅联合几位大臣说服了。 可当云贵公公又一次去传旨的时候,学子们闹得更厉害,有人趁乱吼了一句:“上次就是因为皇子,我们才被关在牢里拷问,这次又派了个皇子,谁知道会不会又来一次?” “请陛下明鉴,应选一位跟皇子无关,有真才实学的人担任此次的知贡举,才能服众。”为首一位学子慷锵有力的声音透着让人安心的力量,说完他朝宫门方向行了大礼。 云贵公公急的脸都红了,但劝也劝不动,说也不敢说,只能转身回去复命。 云贵公公跟谢鸿逸复述了那群学子们的话后,谢鸿逸又气得连连咳嗽,甩手将书桌上的笔墨纸砚的都扫了下去。 余清梦去余砚珩的书房找他,余砚珩正在练字,余清梦扫了一眼他写的字,笔走游龙,暗藏锋芒,看来她大哥的心情不算平静。 “大哥不想做这个知贡举吗?”余清梦在旁边的软榻上坐下来,问道。 余砚珩收笔,抬头看她:“我只是在想,如果我做这个知贡举,那我们余家可就更是陛下的眼中钉肉中刺了,所以我觉得我们可以换一个人选。” 第85章 又病倒了 余清梦闻言诧异的挑眉:“大哥这么说,是心里有人选了?” 余砚珩道:“大理寺卿庞久明。” 余清梦沉默思考良久,开口道:“确实比你更合适。” 庞久明是孤臣,且是寒门出身,这次科举事件,他是主审,也最终给了天下学子一个交代,他现在在学子们心目中的形象,可比余砚珩要高大的多。 不过这样一来,她大哥这次还是不能晋升,机会白白给了庞久明,且庞久明并不是他们的人。 余砚珩看余清梦的表情,大概能猜的出来她在想什么,他笑道:“虽然庞大人跟谁都没什么关系,但他也不是百分百的死忠陛下,他这个人很多道理是能说得通的。” 余清梦懂余砚珩的意思,他是想说庞久明或许可以为太子所用。 “那就他吧,边疆那边我的人还在查,前几日老皇帝偷偷派了几个人过去,我们家现在是不宜掺和这些事。” 余砚珩点头:“我去给太子殿下递个消息。” 余清梦点了点头。 朝堂上的事,她大多还插不上手,就是插的上手的,也得费些功夫,不如交给太子和余砚珩。 一日后,这件事情就有了结果。 余砚珩告诉她,这事儿是裴海给老皇帝出的主意。 余清梦闻言愣了一瞬,有些惊讶:“裴海?太子怎么跟他扯上关系的?” 余砚珩摇了摇头:“太子殿下只是叫人递了个消息给我,其余的并没有多说,不过应该不是太子殿下跟裴海有关系,只是找人无意间提醒他的吧。” “裴海此人确实聪敏,也非常擅长给陛下排忧解难。” 余砚珩后面的话说的多少有些嘲讽的意思,余清梦冷笑一声:“老皇帝养的一条听话的狗。” 不管裴海是出于什么考虑跟谢鸿逸推荐了大理寺卿,谢鸿逸反正是采纳了他的意见,并让云贵公公去重新宣读了旨意。 学子们听完口谕,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没有反应过来,不知道大理寺卿被封为知贡举是好还是不好。 沈序亭在其中,稍微思索一瞬,他就明白大理寺卿这个人选算是目前的最优选,不管现在这个人选是不是泱泱的意思,他现在都不太适合将余砚珩的名字说出来了,说出来只会让今上注意到余砚珩。 他当机立断,行大礼,正色道:“陛下英明,庞大人是我之楷模,这次的案子也多亏他明辨是非,还我一个公道。” 余砚珩的话一开口,很多人都反应过来,想到在大理寺时见到的庞久明,众人纷纷应和,叩首行大礼道:“陛下英明。” 知贡举终于定下,学子们互相搀扶着,一瘸一拐的回去了。 之后谢鸿逸下旨,将春闱第一场推迟到五日后。 科举案件至此尘埃落定。 —— 谢鸿逸自从那日被气的晕过去后,连续好几日又是气急攻心,传了好几次太医,卧床修养的时辰也渐渐增多。 春闱第一场开考的那一日,谢鸿逸终于好了,太医们都松了口气。 可他们这口气实在是松早了,停药的当晚,谢鸿逸就召了道士进宫,还召了美人过去。 春闱第一场第二日丑时,太医们被紧急召唤,来传信的云贵公公急的额头上满头的汗,嘴唇都吓得苍白没有丝毫血色。 太医们看见这阵仗也跟着吓了一跳,等赶过去,发现谢鸿逸寝殿内室的地上,乱扔着一些不可描述的东西,一个穿着清凉的美人浑身发抖的爬跪在地上。 而谢鸿逸的床边,几个道士围着他在念着什么,太医们顾不得他们,扒开他们就去搭脉。 确认谢鸿逸还有救后,太医们才警觉浑身都被冷汗浸透了。 裴海匆匆带人进来,将那几个道士押了下去,云贵公公欲言又止。 裴海眉头紧皱,眼神阴翳的看他:“我不是让你拦着点吗?”裴海心里很清楚那些丹药并不能让陛下长生不来,奈何陛下已经疯魔,尤其是在这次晕倒后。 他白日里好说歹说劝住了,结果晚上带手下去搜查明日楼的人,陛下又将那些道士宣入宫。 他还特意叮嘱了云贵,让他劝着点,怎么还是弄成这幅样子? 云贵公公有苦难言:“陛下执意如此,奴婢哪敢多说?再说陛下觉得服食丹药后精神了许多,奴婢觉得或许有效果,说不定不是因为丹药,这是今日召了美人过来,陛下累着了。” 裴海冷睨了他一眼,低叱道:“愚蠢!” 云贵公公不敢反驳,裴海也知道现在追究他也没什么用,再说他说的也都是真话,陛下不喜有人反驳他,就连他也不敢多劝。 半个时辰后,太医们松了口气,顾不得形象,直接瘫坐在床前。 云贵公公见他们那样就知道没事了,他的心定了,才吩咐身边的小太监道:“将美人送回宫好生看管。” 小太监应了声是,带着美人离开了。 剩下的宫女太监无声的收拾地上的东西,没一会儿就又将内室恢复了原样。 裴海询问太医:“陛下何时能醒?” “还不确定,明日或者后日都有可能,陛下的身体亏空的太厉害,不宜再近美色,还有丹药也治标不治本,且会加剧陛下内里的亏空。”太医令满脸愁容道。 他私下里劝过陛下,但陛下一直不相信,他比谁都焦急。 裴海眼底闪过一抹异色,没被人察觉到,他对太医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我会再劝劝陛下的。” 等一切都安排好,云贵公公凑到裴海旁边,压低声音问:“陛下又病倒这事儿要不要通知皇后娘娘?” 裴海也有些迟疑,他摸不准陛下对那位皇后娘娘到底还有没有心思,也摸不准皇后娘娘的想法,以及她背后护国公府的态度。 沉吟一瞬,他道:“通知吧,她是皇后,总会知道的,陛下卧床,依照旧例皇后跟宫妃都要来。” 云贵公公点了点头,亲自去了皇后宫中。 余凝霜睡的正熟被女官叫醒,听闻谢鸿逸又病倒了,她表情平静的应了一声:“知道了,伺候我更衣,叫人通知其他宫妃还有皇子,短短几日昏迷两次,得让他们去见见。” 第86章 去看看他 女官出去叫人进来,又吩咐人往各宫和皇子所传信,等余凝霜穿戴整齐,外面的天已经蒙蒙亮。 女官打着灯笼在前面领路,等在殿外的云贵公公看见她出来,脸上堆满笑容,行礼道:“见过皇后娘娘。” 余凝霜轻点了下头,淡道:“起来吧。” 云贵公公起来后,退后一步等余凝霜先过。 上了轿撵后,余凝霜问跟在旁边的云贵公公:“陛下情况怎么样?” 云贵公公低声回:“太医说已经没有大碍了,就是还没醒过来。” 余凝霜嗯了一声,不再问。 云贵公公也摸不准这位主子的心思,干脆低头沉默着往前走。 余凝霜踏入皇帝的寝殿,几个太子站在外间,脸色都算不上好看。 听到她来的声音,齐齐行礼问安。 余凝霜说了句起来吧,就往内室走。 云贵公公赶紧跟进去,余凝霜走到床边停下,居高临下的看着谢鸿逸。 不同于平常的病人,谢鸿逸的脸色不是苍白,而是透着一股青白,眼下则更为明显。 云贵公公在她身后站定,小心忐忑的偷眼看向她。 他向来是捉摸不透这位皇后的心思的,但他倒是知道陛下对她的复杂心思,所以在对待她的态度上,他总是要斟酌再斟酌。 当年陛下对这位护国公府的世家娇女一见倾心,不顾元后刚死,这位世家娇女是二嫁之身,执意封她为后。 即使后来朝臣都上书规劝,陛下也一意孤行。 皇后嫁入宫中多年,即使是最开始的时候,也没像其他宫妃一样在陛下面前做小伏低过,在他的印象中,皇后永远一脸淡然,看向陛下的眼神里也没什么情绪,仿佛不管陛下做什么说什么,都不能让她提起半分兴趣。 多年来一直如此,他以为皇后就是这个性子呢,可后来见皇后跟余大姑娘说话相处,他才意识到是他想错了。 只是皇后对陛下没什么感情而已。 陛下或许知道,或许一直在自欺欺人,但毋庸置疑的是,他对皇后的感情,超过对后宫中的每一个宫妃。 外面传来脚步声,间或掺杂几声哭声,还有女子的小声训斥。 云贵公公回神,压低声道:“皇后娘娘,许是其他娘娘和皇子们来了,是否让他们进来看看陛下?” 余凝霜轻‘嗯’一声:“让他们都进来吧。” 云贵公公匆匆出去,将一众娘娘还有皇子带了进来,贵妃满脸泪的半趴到床边,抓住谢鸿逸的手,还回头朝三皇子招了招手。 三皇子几步过去,母子俩半跪在在床边未语泪先流。 余凝霜冷眼看着,淡道:“你们也都去看看吧,愿意留下来的,就都留下来照顾陛下。” 床边正哭的伤心的母子俩一下子哑了声,余凝霜却懒得再看,作为皇后,她已经来看过了,其他人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去。 她喊了一声云贵,云贵小跑着过来,满脸堆笑道:“皇后娘娘,您有什么吩咐?” “劝着她们点,哭完了就好好照顾陛下,有什么事情及时通知我,我就先回去了,还有宫务要处理。” 云贵公公应是,行礼道:“奴婢恭送皇后娘娘。” 余凝霜迈出皇帝寝殿的时候,身后是突然增大的吵架声,她嘲讽的勾起唇角,看来这宫里面,想让谢鸿逸早死的人大有人在啊。 —— 余清梦才收到消息,欧鹭推门进入,将手里的信交给她:“姑娘,门房说信是揽华楼送来的。” 余清梦有些诧异,她刚已经收到一封揽华楼的信了,里面写的是情报,那这一封写的是什么? 她放下手中另一封信,打开欧鹭刚拿来的这一封,上面只有一行字,龙飞凤舞的写着:泱泱,我在揽华楼等你。 余清梦抬头看向欧鹭:“送信的人没说别的?” 欧鹭摇了摇头。 余清梦盯着这几个字看了一会儿,突然福至心灵的意识到了什么,她笑了一声,将信给争渡:“这封信跟那份情报一起烧掉。” 争渡接过来,应是。 余清梦去了揽华楼,管事的见她来,赶紧迎上来,压低声音道:“大姑娘,有位客人拿了您的信物找您。” 余清梦点头:“嗯,我去三楼等他。” 管事的应了一声,脚步匆匆往二楼走去。 余清梦上了三楼,有伙计敲门送了膳食进来。 等伙计离开,掌柜的也带着谢无倦走了进来。 余清梦看见谢无倦毫无遮掩的脸还愣了一下,等掌柜的关门出去,才道:“太子殿下怎么敢这么明目张胆的来揽华楼?” 谢无倦微挑了下眉头:“你叫我什么?” 余清梦:“……星河。” 谢无倦露出个笑,还满意的点了点头。 余清梦颇有些无语,怎么她以前没发现他这么幼稚? 谢无倦在她对面坐下,余清梦看了他一眼,亲自给他倒了杯酒:“老皇帝又病倒了,你知道吗?” 谢无倦点头:“自然。” “那你还出宫来找我?你这么明目张胆,毫不遮掩,就不怕被人认出来?你那日宫宴上可是露过脸的。”余清梦给自己倒了一杯,轻抿了一口,眉眼都舒展开来。 谢无倦看到她那副样子,眼睛里染上点点笑意,也跟着尝了一口,米酒,味道不错,但有些过于甜了。 原来她偏爱甜的,怪不得每次喝茶她都兴致缺缺。 余清梦见他不说话,将疑问的眼神投向他。 谢无倦放下酒杯,笑着回答:“我来的时候没走正门,避开了人,不会有人知道的。” 余清梦又问:“那你找我什么事?” 谢无倦闻言笑看向她:“泱泱,我怎么觉得你比你大哥还要适合做大理寺少卿呢?我就不能单纯约你出来聊聊天,顺便用个膳吗?” 余清梦略有些无奈的笑了:“我可没有要审你的意思,你当然可以约我出来聊天用膳,是我还不怎么适应我们之间关系的转变。” 谢无倦拿起自己的酒杯碰了她的一下,淡笑道:“那就从此刻开始适应,以后还有很多次。” 余清梦拿起酒杯,朝他举了举,认真应道:“以后我会记住的。” 第87章 以前的事 两个人用膳都不喜欢说话,等用完膳后,管事的亲自送了茶上来,两个人才继续刚才的话题。 “上次你特意去宫里找我,说以后有什么事情记得通知你,还记得吗?”谢无倦问道。 余清梦点头:“当然记得,我像是记性很差的人吗?” 谢无倦笑了一声,淡道:“谢鸿逸这次病倒,有我的一份功劳。” 余清梦表情顿住:“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他并不是突然病倒的,他病倒是原因的。”谢无倦一脸淡定。 余清梦微皱眉头:“我知道他身体亏空,沉迷酒色,还喜爱服食丹药,这些哪一样跟你有关系?” 谢无倦淡定的扔出炸弹:“哪一样都跟我有关系。” 余清梦:“……”她是真的没想到,难道重活一世,谢无倦打算在谢鸿逸搞事情之前就先搞死他? 谢无倦看她表情复杂,笑了一声,主动解释道:“他沉迷美色,我就送了几个美人给他,喜好服食丹药,我就安排骗子道士进宫。” 余清梦打断他:“等一下,我有一事不明。” 谢无倦将后面的话咽回去,淡道:“但问无妨。” “他一个皇帝,不可能轻易被一个骗子忽悠了吧?更何况他相信的肯定都是正统道观内德高望重的天师,怎么可能你说安排就安排?”余清梦对于这一点实在是不解,难道这个世界给谢无倦开金手指了? 不过他是原书中唯一天命之子,也不是不可能。 谢无倦道:“不,你不了解谢鸿逸,他自己不是什么正统嫡系,所以他打心底里不喜欢正统嫡系,他相信的这个道士也不完全是骗子。” “这个道士是青偃观已故老天师捡回来的孤儿,后来被老天师收做关门弟子,但在这个道士十几岁的时候,他因为修习旁门左道,并且陷害他的大师兄,被逐出道观。” “谢鸿逸去年夏日出发去避暑山庄,微服时在路上‘偶然’遇见了他。” “本来他算中谢鸿逸的身份,谢鸿逸对他非常怀疑,但是后面裴海查到他是青偃观老天师的弟子,又是关门弟子,后因犯错,嫉妒大师兄被逐出道观,突然就相信他了,认为他才是有真才实学的。” “再加上这个道士扭曲黑白,说是他的大师兄看师傅收他做关门弟子,看他小小年纪就天赋异禀,所以对他心存嫉妒,故意陷害他的。” “老天师已经去世,知道内情的只剩下道士和他的大师兄,但很明显,谢鸿逸不会相信那个道士的大师兄。” 谢无倦说到这儿嘲讽一笑,很明显是在嘲讽谢鸿逸骨子里的那种自卑感,一辈子觉得自己不是正统,所以嫉妒正统出身的人。 余清梦淡声道:“他在跟一个道士共情,看来他真的很在意自己不是正统嫡出这件事。” 谢无倦冷笑一声:“所以说,将一个骗子道士安排到他的身边真的一点不难。” 余清梦了然,只要一点点的引导,老皇帝心里的天平就会倾斜。 只有真的在意的,才会一直念念不忘,以致于别人一提起相关的事,就失了理智,对于老皇帝来说,正统嫡出就是他的执念,谁能不为执念发疯呢? 如果这个执念还跟他另一个执念合在一起,他不痴迷到疯魔的地步才怪。 挂不得太医不敢劝他不要再服食丹药,裴海那么个狗腿子,也不敢多质疑。 余清梦眼底漫上嘲讽,看向谢无倦:“现在就只有一个问题了。” 谢无倦淡道:“你是想问,我怎么知道那个道士会百分百的听我的话,不会倒戈向谢鸿逸。” 余清梦点头,毕竟那是一个会想修习旁门左道,陷害同门的人。 “人都有弱点,或许他在青偃观的时候没有,但他下山后却有。” 余清梦挑眉:“是什么?” “他下山后没多久就娶妻生子,他的妻儿都在我的手中,况且我跟他说,他要是敢承认,我死不死的不一定,但他一定会死,谢鸿逸不会放过他,我的人也不会放过他。”谢无倦淡道。 余清梦点头:“他不在意妻儿的命,总要在意自己的,太……星河这一计真妙。” 要不还是说仇人才最了解彼此呢,谢无倦在原书中没能手刃谢鸿逸,惦记了大半辈子,死不瞑目,现在重活一世,轻易就抓住了谢鸿逸的弱点。 她这个有上帝视角的,完全没想到还能这样。 她一开始也不是没想到直接给老皇帝下毒,可老皇帝生性多疑,别说下毒了,就是往他身边安插个人都难。 他只暂时相信自己培养出来,或是自己带回来的。 谢无倦听她纠正名字,笑了一声:“谢谢泱泱的夸奖。” 余清梦跟着笑了一声,又道:“其实我知道他喜爱服食丹药时,就觉得他活不长。” 谢无倦挑眉:“为何?” 余清梦沉默一瞬,因为在她以前生活的那个时代,古代多少帝王因为服食丹药加速死亡。 但这话不能明说,她想了想道:“虽然道医不分家,但我觉得丹药这种东西能延年益寿,长生不老太过夸张,没有人能长生不老的。” 谢无倦闻言认同的点了点头:“其实正统的道观中炼的丹药其实都是用来治病的,跟延年益寿,长生不老没关系。” “是谢鸿逸想要长生不老都疯魔了,所以轻易的就相信了丹药可以让他长生不老。” 余清梦点头,这话她倒是认同,道士里本来就有道医,很多道士也都是会医术的,治病是很正常的,但妄图长生不老,那就是痴人说梦了。 顿了顿,余清梦又问:“老皇帝还能活多久?” 如果他也就只有几个月好活,那她的那些安排还要调整调整。 谢无倦也是时候显露于人前了,不然到时候谢鸿逸去世,那些老臣的心思不太好掌握。 谢无倦摇了摇头,表情明显沉了下来:“谢鸿逸多疑,下手不能重,得一点点来,很多时候我让那个假道士给他吃的,都是强身健体,没有问题的滋补丹药。” 第88章 泱泱聪慧 余清梦想了想,觉得也对,要是每一次都下手,而且放的是致死量,那难保不会被太医察觉,现在那些太医也未必没有劝过老皇帝不要再服食丹药。 而且还有裴海那条不咬人的狗在,说不定这次那些道士就会被裴海盯上。 余清梦微皱眉头,问道:“那这次?” 谢无倦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安抚一笑:“放心,前几日他才病倒一次,这次谢鸿逸服用的都是补药,只是他自己作死,吃了补药后又召了美人侍寝。” “本来就亏虚的身体,被过度掏空。” 余清梦了然:“虚不受补,故而他才又病倒了。” 谢无倦笑笑:“泱泱聪慧。” 余清梦沉默,定定的看着他,良久才道:“太子殿下,你觉不觉得你现在跟以前完全不一样?” 谢无倦挑眉,脸上的笑坦然又宠溺:“因为现在的你跟以前的你,对我来说意义不同,我对待你的方式自然也会不同。” 余清梦愣了一下,随即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向他。 他这话…… 谢无倦依旧一脸坦然淡笑着看她,仿佛他只是说了一句非常寻常的话。 余清梦沉默良久,最终还是决定跳过这个话题,撇过头去,说起近日的科举:“这个科举也有太子殿下的人吧?太子殿下觉得他们比之沈序亭怎么样。” 提起沈序亭,谢无倦收了脸上的笑,语调里的笑意也少了:“沈序亭确实是个人才,但科举考试中的变数很多,谁能夺得会元不可预测。” 余清梦笑道:“我倒是跟太子殿下有不同的看法,我觉得修竹不会出意外。” 谢无倦喃喃念道:“修竹……”他抬起头看向她,淡道:“你又改叫我太子殿下了?” 余清梦脸上的笑僵住,咳了一声道:“我就是忘记了,之前叫的太顺口了。” 谢无倦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把她看的都心虚了,才认真道:“那最好不要有下一次了。” 余清梦讪笑道:“一定一定。” 科举考试考三场,每场三天,四月十八日,外面已经一片绿意盎然,贡院的门重新打开,大批的学子拖着绵软的身体,脚步虚浮的走了出来。 余清梦余砚珩跟谢无倦一起坐在揽华楼的三楼,自从明日楼被裴海盯上,谢无倦现在每次出宫都要到揽华楼来。 管事的已经认识他了,都不用他拿出余清梦的信物,就自觉地将他带到了三楼。 余清梦一开始还有点不适应,到现在已经适应良好。 最开始的那几日只是谢无倦一个人,后来演变成他和余砚珩两个人,无事的时候坐在揽华楼里喝茶下棋。 再后来余清梦也经常跟出来,昨日余清梦还吩咐掌柜的在一楼的台子上准备几个舞蹈表演,今日舞蹈表演已经安排上了。 只是跟余清梦以往看的不同,这次底下跳舞的是男子。 余清梦只是随意瞥了一眼,手上的点心都不香了,拍了拍坐在窗边的余砚珩:“大哥,我们换换。” 正捏着白子思考下一步该下哪儿的余砚珩愣了一瞬,对面的谢无倦已经顺着她的目光朝下看去。 台子上的一位男子正在翩翩起舞,不同于女子的柔美,男子多了些力量感,是完全不同的感觉。 余砚珩也反应过来,跟妹妹换了位置。 余砚珩也没管妹妹换位置要干嘛,他将白子下在思考半天的位置,看向对面的谢无倦,等待他的下一步。 但他发现对面的谢无倦连棋子都没拿,他微微偏头,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直直的落在自己旁边的位置。 余砚珩沉默一瞬,危机感四起,总觉得妹妹被大灰狼盯上了。 余砚珩开口提醒道:“太子殿下,该你了。” 谢无倦转过头来看他,低头看了一眼棋盘,随手拿起黑子,下了一个位置。 余砚珩盯着他下的那个位置看了好一会儿,憋了半天终于还是没憋住:“太子殿下,围棋的主旨是杀别人,不是杀自己。” 谢无倦像是刚回神的样子,又看了一眼棋盘,脸上的表情难得有一瞬的扭曲,他叹了口气,淡道:“我输了。” 余砚珩冷哼一声,出口的话颇有些阴阳怪气:“心乱了,棋当然会输。” 谢无倦瞥了他一眼,沉默不语。 余砚珩气不顺,继续道:“太子殿下在京城应该还有商铺吧?下次我们约那儿吧,不然太子殿下老是被影响,棋下的多没意思。” 谢无倦淡道:“那就不下棋,我在京城的根基单薄,没有别的商铺。” 余砚珩一言难尽的看着他,他以前怎么没发现谢无倦的脸皮这么厚,这种瞎话他都说得出来? 余清梦手肘支在窗棂上,手掌托着下巴,看下面看的目不转睛。 等到下面的丝竹声停,她才收回目光。 一回头,她就意识到大哥跟谢无倦之间的气氛不太对,余清梦觉得有些新奇,他们两个还能闹不和? “你们怎么了?”余清梦的脸上带着看热闹的探究。 谢无倦看向她,漏出个淡笑:“没事,我跟他讨论一些问题,争了几句。” 余砚珩现在看谢无倦不顺眼,但他对于谢无倦的话也没有反驳,他们两个之间刚才话里的意思,不适合让妹妹知道。 余清梦看看大哥,又看看谢无倦,她知道这两个人都嘴严,也问不出什么,只能作罢。 她转而谈起这个春闱:“已经考完了,两位有没有兴趣跟我打个赌啊?” 谢无倦问:“你想赌什么?” 余清梦道:“就赌这次春闱的会元是谁?怎么样?” 余砚珩无所谓,觉得可以陪着妹妹玩玩:“泱泱如果赢了,想要什么?” 余清梦闻言露出个笑:“就要大哥最喜欢的那幅画吧。” 余砚珩挑了下眉头,笑道:“看来你是早就惦记上了。” 余清梦狡黠的笑了:“大哥对那副画宝贝的很,让我也挂房间里瞻仰瞻仰?” 余砚珩笑看着她,干脆道:“好,你赢了就给你。” 余清梦满脸得逞后的欢快笑意。 第89章 要不要赌 她转而看向对面的谢无倦:“那太子殿下呢?” 谢无倦看着她,但笑不语。 余清梦恍然反应过来,无奈笑道:“那星河呢?赌资是什么?” 谢无倦脸上的笑缓缓晕开,像是水墨滴入水中,清淡却自成一副画卷,余清梦少见的愣了一瞬。 谢无倦想了想:“砚珩都拿出他心爱的画了,我也不能敷衍,那就将这个给你吧。” 谢无倦撤下腰间佩玉,放到桌面上。 余砚珩瞳孔微缩,刚想开口,余清梦就先一步拒绝了:“腰间佩玉一般都昭示着身份,我拿着不太好,你还是换一个。” 谢无倦闻言也不勉强,淡道:“那我就送你一把佩剑吧,泱泱会武,剑用的好吗?” 这算是送到了余清梦的心坎里,余清梦到现在都没有心仪的佩剑,出远门的时候真的很需要。 她眼睛亮晶晶的道:“那就这么说定了。” “如果我输了,我就将揽华楼送给你们,怎么样?” 余清梦此话一出,谢无倦跟余砚珩的脸色各异,余砚珩满脸诧异,谢无倦这个应该高兴的,此刻反而黑着脸。 余砚珩瞥到他的脸色时候,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又转头确认了一遍。 他怎么还真的不高兴了? 余砚珩没对此发表什么意见,他只是开口问道:“泱泱觉得这次会元是谁?” “沈序亭。”毫不迟疑的回答,让谢无倦的脸色完全绷不住了,沉的像是能滴出墨来。 余砚珩看到他的样子,也终于明白他到底是为什么了。 虽然他对沈序亭也有点意见,但此时沈序亭能让太子殿下脸色难看成这样,他突然就觉得沈序亭也不是那么不顺眼了。 余清梦看到谢无倦的脸色,终于察觉到谢无倦的不对劲:“太……星河觉得你的人更可能夺得会元?” 谢无倦暗暗深吸口气,缓了缓脸色道:“嗯。” 余清梦道:“那就这样,只要是除沈序亭外的人夺得会元,就算你们赢,以后这揽华楼就是你们两个的了。” 谢无倦手指关节被他捏的响了一下,他的面色又缓和许多,淡道:“好,那就这么说定了。” 余清梦没多想,最后还不忘嘲讽他们一句:“揽华楼你们是没机会要了,你们的东西可都要归我喽。” 余砚珩握住妹妹的胳膊,一边觉得有些好笑,一边又有些无奈,平时挺聪明的,怎么这次这么傻,没看太子殿下的牙都要咬断了吗? “你不是说姑母早晨的时候叫人送信出来了吗?信里写的什么?” 余清梦看了他一眼,有些莫名:“我早晨不是将信给你看过了吗?” “太子殿下还不知道信的内容呢。”余砚珩反应很快的道。 余清梦看向谢无倦,谢无倦淡道:“最近这几日我都不在宫中,出城去了。” 余清梦恍然,老皇帝昏迷多日,太医差点急死,本以为两三日就能醒过来的人,硬生生拖了十来天,还没醒。 宫中现在乱成一片,前朝也不太稳定,倒是便宜了谢无倦,他可以随意的出宫,或是几日不在宫中,都不会有人在意。 想到这儿,余清梦自然开口:“姑母说老皇帝醒过来了,但是人还不怎么清醒,总是说胡话。” “姑母叫人往外送信的时候,他还在胡言乱语。” “贵妃一直带着一众宫妃待在老皇帝的寝殿,三皇子也在,其他皇子则是被她以还太小的名义送了回去,不过云贵公公跟裴海都防着她。” “不让她近老皇帝地身,这些日子也都在偏殿,但是老皇帝的消息她是第一个知道的,所以她提议给老皇帝请龙泉死的僧人做法事。” 谢无倦闻言冷笑一声:“她的脑子倒是没有一刻好用的时候。” 余砚珩也觉得贵妃一言难尽,谢鸿逸这个人一直对寺庙和尚什么的没什么感觉,他还是更相信道士一点。 他现在这幅样子,贵妃却提议叫和尚来做法事,她的脑子也真的是不知道想的。 余清梦倒是能猜到一点贵妃的想法:“她本来就不是盼着老皇帝好起来,要是放在以前,她还受老皇帝宠的时候,她自然是希望老皇帝活越久越好的,等到熬死了……”余清梦看向谢无倦,咳了一声,很快改了口:“老皇帝死之后,可能留一道传位的圣旨给她们母子。” “可现在老皇帝对她不好,三皇子也总是被他罚,她自然是不想老皇帝再好起来的,五皇子已死,星河对外还是一副病恹恹的样子,现在老皇帝驾崩,能拿得出手的就只有三皇子了。” “那些朝臣顺势倒向三皇子是件非常正常的事。” “老皇帝现在醒过来了,却胡言乱语,那就是还没好,她提议找和尚,要是真的找来了,说不定老皇帝一生气,直接气死过去呢。” “到时候她也能打着为老皇帝好的旗号,不过她这个想法完全就是将别人当傻子。” 余清梦嘲讽的笑了一声,贵妃三皇子真是一脉相承的又蠢又坏。 不过三皇子倒是也有可能遗传老皇帝,两个人又蠢又坏的人结合,有了一个一加一大于二效果的儿子。 余砚珩赞同妹妹的观点,他看向谢无倦,征求他的意见:“这件事情我们要推一把吗?” 谢无倦沉思一瞬,摇了摇头:“算了,谢鸿逸虽然不清醒,但是裴海和云贵还清醒着,裴海是不会同意贵妃的蠢主意的。” 余砚珩跟余清梦对视一眼,歇了心思。 弄死老皇帝这事儿急不得,裴海此人真的是老皇帝给自己加的保险,要是能想办法先把裴海弄死就好了。 三个人在此时想到了一块去,余清梦抬头,问谢无倦:“星河,你觉得裴海此人有弱点吗?” 裴海此人在原书中到底有没有出现,或者有多少戏份余清梦实在是记不清楚了,她想问一下谢无倦,他毕竟是生活在原书中的,重活一世,他应该记得更多细节吧? 谢无倦抬头,看向她的眼神中有些心照不宣的默契:“目前还没找到。” 第90章 会试会元 余清梦道:“那大理寺卿那件事?” 谢无倦淡道:“是我安排两个宫人凑在一起说此次大理寺卿审唐宏景的案子,被他‘无意’间撞见,这事儿不管前朝后宫还是民间都众所周知,宫人们一起讨论几句也无可厚非,他没怀疑,他是个聪明人。”谢无倦说完笑了笑。 余清梦了然:“聪明人回到皇帝寝殿,看他发脾气,自然就会联想到刚才宫人的讨论,又想起大理寺卿的为人,想到他非常合适,能为他的主子排忧解难。” 谢无倦低笑一声,夸赞:“泱泱聪慧。” 余清梦微挑了下眉头,再开口时也带了点调笑的意味:“你刚夸完裴海是聪明人,现在又夸我聪慧,确定不是在讽刺我?” 谢无倦微愣,随即低笑出声:“我可没有那个意思,我夸你的时候,向来都是真心实意的。” 余清梦笑而不语。 余砚珩将话接过来:“裴海确实不能留了,这些日子多在他身上下点功夫吧。” 余清梦眉头微皱:“要是真的那么容易查,我早就查出来了。”她看向谢无倦:“你在宫中的人手应该比我多吧?我能在宫中调的人手都是些不起眼的宫人,他们做不了跟踪裴海的事,你有合适的人手吗?” 谢无倦淡道:“你的意思是想从宫中他的关系入手?” 余清梦点头:“嗯。” 原书中没有给裴海结局,裴海是老皇帝身边的第一侍卫,老皇帝被敌军所杀,那他呢?是也被杀了,还是逃了? 谢无倦沉吟一瞬,点头道:“我派人盯着他。” 三个人在揽华楼坐到傍晚,老皇帝已经醒了,虽然还在胡言乱语,但谢无倦还是要回东宫的,免得被人发现。 谢无倦走后,余砚珩表情突然严肃起来,转头看向妹妹:“你……” 余清梦迷茫:“我什么?” 余砚珩想问妹妹查没查觉到太子殿下不太对劲,但话出口又觉得妹妹估计没意识到,他要是问了,再提醒她了,让她意识到她也对太子殿下有好感怎么办? 那到时候他哭都没地方哭去。 “没事,我就是想问你明日要不要去见一见沈序亭?”余砚珩压下心底地复杂,转移话题道。 余清梦摇了摇头:“修竹现在正是惹人注意的时候,我就不去了,不然被人看见就不好了。” 余砚珩点了点头,他也不是真的要让妹妹去见沈序亭,他就是随便找了个话题掩盖刚才想说的话。 “我们也回吧,晚了母亲又该担心了,今日砚初应该也会回家,明日跟母亲说我们一家人一起吃一顿家宴吧。” 余清梦点头笑道:“好,正好最近都没怎么陪祖父。” —— 因为三月闹的那一场,科举考试推迟了许久,等到会试放榜,已经是四月底了。 京城的花都开的争奇斗艳的,满城的花香。 老皇帝修养了大半个月,又被裴海和太医拦着,戒了半个月的色,总算是恢复了点元气,可以出来走动了。 他身体一好,心情就好,心情好就非常愿意折腾,此次会试放榜,他不仅放宽了十个贡士名额,还让裴海亲自带人敲锣打鼓的去通知。 余清梦和谢无倦余砚珩三人坐在揽华楼三楼,听着下面街道上传来的热闹,饶有兴致的讨论:“这事儿裴海也愿意干?” 谢无倦闻言嗤笑一声:“只要是谢鸿逸吩咐的,他什么不愿意干?” 余清梦感叹:“老皇帝真是养了一条好狗啊,也不知道他那样的人,是怎么培养的这么听话的狗的。” 裴海最近又被老皇帝派去干了一件缺德事,因为贵妃在他神志不清醒时提议请龙泉寺的人进宫做法事,他清醒后知道,就派人将贵妃囚禁宫中,三皇子送出宫幽禁起来,而无辜的龙泉寺,则是一个活口不留。 余清梦得到消息后派人去已经来不及了,龙泉寺内尸横遍野,她的人无意间察觉到有一间禅房内的佛像不对劲,搬开擦发现下面有一个坑洞,但不大,只勉强藏下八个小和尚。 后来她的人将那些小和尚带走,安排到了郊外的庄子上。 龙泉寺的和尚被杀还引起了京城好一阵热闹,有起早去上香的人看见那些和尚的尸体,吓得连滚带爬的跑了出来,回到京城去报了官,但是直到今日,那件事情也依旧没什么结果。 余清梦一想到这事儿眼神都沉了下来,动动口就要无辜人性命的狗皇帝! 谢无倦将茶轻放到她面前,淡道:“总有一天会改变的。” 余清梦回神,抬头看向他,他的眼神坚定,没来由的让人信服。 余清梦深吸口气,点了点头,端起茶水喝了口,心情跟着舒缓下来。 外面的热闹还在继续,屋子里却一下子沉寂下来,他们三个人都清楚,只要老皇帝活着一天,就可能多很多的无辜之人丧命。 本来他还顾忌着史书上的记载,但这次他病了又醒过来后,大概是真的感觉到自己活不了多久了,内心的残暴已经压制不住。 余清梦读史书的时候看到过很多年轻时励精图治的明君,到晚年就变得残暴不仁,糊涂昏庸,大抵都是因为将死之人,恐惧死亡的情绪牵动了他的所有心神,更何况谢鸿逸就算年轻之时,也不算是个明君。 她现在要想的是尽快弄死他,希望她大哥的选择是正确的,她面前的这位储君,是真的表里如一。 气氛越来越怪时,管事敲门的声音响起,微妙的气氛一下就破了,余清梦淡道:“进来。” 管事的进来后将抄下来的会试榜给了余清梦,又很快关门离开。 余砚珩笑道:“榜都放出来了,我们的赌局也要见分晓了。” 余清梦闻言笑了一声:“大哥不说,我都要忘了。” 谢无倦淡道:“看看榜首的会元到底是不是泱泱非常看好的沈序亭?” 余清梦打开折好的纸,放到桌面上,三个人一齐朝桌上的纸看去。 在看清的瞬间,余清梦低笑一声,表情带着点小得意的看向他们“两位,怎么样?” 第91章 羊皮地图 余砚珩挑了下眉头,对此其实并不怎么意外,沈序亭的文章确实很突出,那日聊了几句,也知道他很有自己的想法。 谢无倦沉默着没说什么,顿了顿才道:“沈公子确实厉害,除了那把配件,我再额外送泱泱一把匕首吧。” “那把匕首是我偶然所得,很是小巧,却削铁如泥,非常锋利,我用不惯匕首,一直放在库房,给了你也算是物尽其用。” 余清梦闻言眼神微亮:“那我就不客气了。”顿了顿,她笑道:“不过我也不好白白拿你的东西,这样吧,我也送你一样东西。” 谢无倦刚想说不用了,余清梦就抬手制止了他的话,她笑着道:“你先看看是什么东西再拒绝我。” 余清梦站起来,转身朝内室的架子走去,从架子其中一个匣子里,她拿出来一张羊皮地图。 她走回来,将地图放到他面前。 谢无倦在她的注视下将羊皮地图拿了起来,迟疑的看去,越看越吃惊,抬起头问她:“这地图哪来的?” “自然是叫人绘制的。”余清梦淡道。 谢无倦几次张口,都不知道怎么问,从何处开始问。 余砚珩还是头一次看谢无倦如此惊讶,从他手里拿过地图,看完后比谢无倦还惊讶:“这地图……这是无极国的地图?” 无极国是魏家守的边城接壤的小国,虽然是小国,但无极国资源丰富,兵马强壮,且他们国家内地形复杂。 依靠地形的优势,他们一个小国才能保全那许多的资源。 也不是没人尝试潜入无极国绘制地图,但最终都以失败告终,因为无极国内原始丛林很多,原始丛林内部会起毒雾,还有很多毒蛇毒虫,防不胜防。 而且无极国的人极其排外,要想找一个无极国的人做向导也几乎是不可能的,所以导致这么多年,他们一直不知道无极国内部究竟是什么样,也没有详细的地图。 谢无倦眼神锐利的看向余清梦:“这地图是谁绘制的?” “是我无意间救下的一个少年,他是无极国人,至于他的真实身份,我没问,但我猜他应该身份贵重。” “我将他安排在靠进边城的暗桩内,他会隔几个月回一趟无极国,我猜他在无极国内还有人手。” 谢无倦微皱眉头:“那我们怎么相信他画的是真的地图?” 余清梦淡道:“我按照这个地图去过无极国内部,至少从边疆到无极国都这段路是可信的。” 她这话一出,余砚珩失手打翻了茶盏,谢无倦眼神沉了下去,两个人不约而同的低叱了一声:“胡闹!” 余砚珩有些急切的道:“我以为你这么些年只敢在虞朝的国土跑一跑,所以一直没有拦着你,没想到你还敢去别人的国土,你知不知道你是个女子,并且年龄很小,在外面有多危险你知道吗?” “无极国本就神秘,再加上传闻他们国度的人都非常喜欢用毒,你竟然敢自己一个人去闯,你!你真是要气死我!” 谢无倦表情也不太赞同:“泱泱,轻易信任一个认识不久,且来历不明的人,这是一个非常不理智的行为。” 余清梦就知道自己说出这句话来他们会有什么反应。 但其实无极国真的没有他们以为的那么恐怖,只是里面的原始丛林比较多,蛇虫鼠蚁也比较多,但这些她也不是没见过。 在原始丛林里生活的经验她都有,所以这些并不算什么。 如果没有这份地图,她都准备带人摸索着进去探路了,她是有把握才会进去的,不会乱闯。 “大哥,星河,我心里有数,真的。”余清梦语气轻淡,脸上的表情也很真诚。 但余砚珩跟谢无倦还是觉得一阵后怕,人对于未知的地方总是存在这一定的怀疑与恐惧的,尤其是在意的人进入那片未知的地方,恐惧会加倍。 “我突然觉得娘管着你也不是没有道理。”余砚珩道。 谢无倦看余清梦满脸无奈,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好一会儿,他才将心里的负面情绪剥离出去,终于能平静的看待这件事情,泱泱是个很厉害的女子,他一直都知道,他应该相信她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而不是以关心的名义规训她,她本就与那些被困在后宅宫墙内的女子不同。 他可以担心她,但不能因为担心她,而去质疑她,那本来就不对,他的目的不该是让她成为规规矩矩的女郎,而是肆意张扬的泱泱。 谢无倦从余砚珩手里拿过羊皮地图,看向余清梦认真道:“我会叫人带着地图再去看一看的,你介不介意我将羊皮地图给我舅舅?” 余清梦摇了摇头:“送你的就是你的了,你怎么处理是你的事。” 谢无倦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个笑:“谢谢泱泱,这礼物在我这儿重逾千金。” 余清梦听出他语气里的郑重,缓缓笑了。 余砚珩看见妹妹的笑,也开始反思自己刚才的话是不是说的过分了。 余清梦不想再谈论这个话题,转移话题道:“那个少年在边城的暗桩内有人看着,不会到你舅舅的边城探听敌情,这点你放心。” 谢无倦道:“我对你一向放心,刚才只是关心则乱。” 余清梦微愣,余砚珩微皱眉头看向谢无倦。 但听见谢无倦的话,余砚珩也趁机跟妹妹道歉:“泱泱,大哥刚才话说重了,你离家那会儿比现在还小,要不是爹把他亲自训出来的亲卫都给你带上了,我是真不放心你离家。” “你不在家中的时候,我偶尔会觉得后悔,后悔放你出门,实在是太担心。” “虞朝虽然是我们的国土,但也不可否认会有些流民土匪之类的,你一个姑娘家,在外面总是比一般人危险几分。” “在我们国土我都不放心,一听你还去了邻国,我是真的着急,泱泱会怪大哥吗?”余砚珩说完,有些紧张的看向余清梦。 余清梦缓缓露出个笑,摇了摇头:“我都明白的,我有这么好的大哥,怎么会怪?” 第92章 更出格的 余砚珩放松下来,缓缓露出个笑容。 谢无倦收起羊皮地图,低声道:“按照谢鸿逸现在的状态,三日后的殿试他肯定会做更出格的事。” 余清梦挑眉:“比如?” “比如直接在殿试中封官。”谢无倦还特意强调:“京官。” 余清梦:“……”“其他大臣不会同意的。” 谢无倦淡道:“要是没生病之前的谢鸿逸,当然不会这么直接的在殿试中封官,但是现在的他绝对会。” “病倒两场,在床上躺半个月,他内心里的暴戾已经压不住了,以前还想装成一个盛世明君,现在则是怎么想就怎么做。” 余清梦表情颇有些一言难尽:“照你这么说,老皇帝现在能接受自己时日无多了?那他为什么要幽禁三皇子?除了你之外,他只有这一个成年皇子了不是吗?” 谢无倦嘲讽一笑:“那是他死后,朝中的大臣需要考虑的事情,与他又有什么关系?他要的只是在位时的绝对权威,成年皇子会威胁他的地位,他本就不喜,再加上贵妃跟老三请龙泉寺的和尚做法事希望他死,他更不可能饶了老三。” 余清梦眼露厌恶,以前学历史的时候,对于那些暴君,书上只寥寥几句描写,看的人并不能感同身受,只有真的身处其中,才能知道一个暴君给身处这个朝代的百姓带来的灾难。 她相对那些普通的百姓来说,已经是幸运的多得多,可即便如此,她也依旧不够自由,婚事,身份,甚至性别。 越是在这个时代待久了,越能感觉到自己身为一个人的渺小,一个人想要改变一个时代,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一件事,她只能从微末之处一点点建立自己的势力,尽全力取缔暴君,换一个仁义的明君上位。 封建君主制,是不会轻易被取缔的,至少靠她自己,做不到。 谢无倦件余清梦走神,叫了她一声,余清梦回神,朝谢无倦看去,谢无倦对上她的视线,有一瞬间的心慌,那一刻她的眼神仿佛离他很远,仿佛置身在这个世界之外,俯瞰着他们。 这种感觉来的莫名其妙,让他有瞬间的失语。 余清梦见他不说话,问道:“何事?” 谢无倦心重新落回了实地,眼神略带探究的看她,但她的表情跟往常无异,他笑道:“没事,就是想让你猜一猜谢鸿逸会封哪些官职。” 余清梦闻言还真的认真思考起来,一旁的余砚珩接话:“礼部侍郎,吏部侍郎,大理寺少卿,刑部侍郎和户部侍郎也有空缺。” 余清梦转头看向他大哥:“一下子会封这么多吗?我本来觉得只有殿试前三甲会破例封京官呢。” 余砚珩淡道:“太子殿下都说了,陛下已经没有了顾忌,那他封这些京官的最终目的是什么?是跟世家对抗,各部都要有寒门的人,才好跟世家对抗。、” 谢无倦点头:“不仅仅是砚珩说的那些,三省六部他肯定都要安排人进去,不然你觉得他为什么要增加此次贡士的名额?” 余清梦嗤笑一声:“一下子往京城中塞这么多人,他还真是会想主意,他当那些学子初入官场就能当得好官,玩得过那些老臣吗?” 谢无倦语气也带了丝讽刺意味:“谢鸿逸这人大的本事没有,但还是有些脑子的,他安排这么多人估计是秉持着广撒网,多敛鱼,择优而从之的原则。” 余清梦明白了,就是选一批人,扔到官场里面,他适当给予一些支持,能在老臣的针对下走出来的,就收为己用,不能走出来的,他也不吃任何亏。 这个制度下,能力突出的,那绝对是真本事,他算盘倒是打得响。 谢无倦看了一眼余清梦的表情,话锋一转,问道:“泱泱觉得沈序亭能不能在这个环境中脱颖而出?” 余清梦毫不犹豫点头:“我觉得可以,如果这一批学子中,有谁能脱颖而出,那绝对是沈序亭。” 谢无倦握着茶杯的手收紧,意味不明的道了一句:“是吗?” 偏偏余清梦还非常肯定答了个嗯。 余砚珩瞥到太子殿下青筋暴出的手背,唇角染上淡笑,看破不说破的接话道:“我倒是也觉得沈序亭可以,我跟他见过一面,他的心思很深,如果他跟我站在对立面,我都不一定有把握能赢他。” 谢无倦淡淡的看了余砚珩一眼,语调不冷不淡:“你倒是对他的评价也很高,如果有机会,我还真想亲眼见见这位会元。” 余清梦笑了笑:“会有机会的。” 余清梦平平常常的一句话,谢无倦脸色都沉了下去,余砚珩没认出笑喷出声。 余清梦和谢无倦的视线都齐齐的看向他,一个疑惑,一个微凉。 余砚珩摆了摆手,还假模假样咳了两声:“没事,呛到了。” 余清梦没怀疑,下一秒就被楼下台子上的剑舞吸引了注意力。 谢无倦将一盏茶放到余砚珩面前,淡声提醒道:“喝口茶缓缓。” 余砚珩对上谢无倦冷淡的眼神,又咳了一声,端起茶默默地喝,但眼睛里的笑意怎么也藏不住。 谢无倦闭了闭眼,撇过头去,眼不见为净。 雅间内沉默下来,下面的琴声悠扬,自从明日楼关门,揽华楼又增加了下面的表演后,揽华楼的生意比以往还要好很多,几乎天天座无虚席。 管事的昨日还来请示余清梦要不要再在京城内开一家分店,余清梦觉得也不是不可以,让他自己看着办,毕竟谁也不会嫌钱多。 下面一曲终了,余清梦转回头,问坐在对面的谢无倦:“星河有空去我们府上做客吧,我祖父早就已经想见你了。” 科举考试已经告一段落,谢鸿逸最近应该在忙殿试,无暇顾及护国公府,谢无倦这个时候去他们府上最合适。 谢无倦闻言唇角有了淡笑:“那就明日吧,我去拜访国公爷,顺便将你赢的佩剑和匕首给你送去。” 余清梦笑着点了点头:“好,那就这么说定了。” 第93章 带你进宫 回府后,余清梦就去了护国公的院子,天都快黑了,她祖父还在打拳,见她来,缓缓收势,笑道:“泱泱来了。” 余清梦从旁边的小厮手上接过汗巾,走过去递给护国公,护国公擦了擦汗,笑道:“说陪祖父,结果整日不见踪影。” 余清梦挽住护国公的胳膊,语气微软,带了点撒娇意味:“我这不是去看热闹了嘛,祖父看见外面的阵仗了吗?” 提到这个,护国公叹了口气:“陛下真是越来越糊涂了。” 科举考试自然是重中之重,那些学子也都是朝廷未来的栋梁之材,但现在就给予他们过大的殊荣,不是在抬举他们,而是在害他们。 这种揠苗助长的方式,只会让朝廷失去原本该有的人才。 一步步踏实走上去的,才更能保持为官者本心。 余清梦就知道她祖父会因为这个对老皇帝更加失望,她无声的笑了笑,紧接着道:“祖父,明日叫太子殿下来府里做客吧?陛下这几日忙着准备殿试,不会注意我们护国公府,让他过来叫你看看。” “陛下已经病倒两次,再加上他近日的言行,说明他已经知道自己身体撑不了多久了,我们护国公府总要选择的,也要早做准备。” “陛下将您,将护国公府看作眼中钉肉中刺,万一他临死之前发疯,非要弄死我们护国公府不可,那就遭了。” 余崇略有些不赞同的看她:“你怎么能说这么大不敬的话,毕竟他是君,我们是臣。” “为君不仁,我们是不是臣于他来说有什么要紧?他做初一,我们就不能做十五吗?我们护国公府上上下下几百口人,难道就等死吗?” “难道等后世人看史书上的记载为我们喊冤吗?可那又有什么用?我们死都死了,又不能重新活过来。” 余崇表情缓和几分,再开口时语气里带了丝无奈:“你呀,说你一句你要顶十句,十句里九句是歪理。” 余清梦闻言笑道:“不管是不是歪理,占理就行。” 余崇都被她气笑了,轻拍了下她的头:“行了,既然你跟你大哥都做好决定了,祖父总是要见一见太子殿下的,叫他来吧。” 余清梦脸上露出个灿烂的笑:“谢谢祖父。” 余崇看着她的笑脸,没绷住,也缓缓露出个笑来。 只是很快,他的笑容又消失了,盯着余清梦,眼神探究:“泱泱,你怎么提到太子殿下这么高兴?” 余清梦对上余崇的眼神就知道他想多了,她有些无奈的开口:“我没想着嫁人的事,祖父,您还不了解我吗?我向往无拘无束的生活,如果嫁给太子殿下,那可是要被困在宫墙中一辈子的,我不愿意。” “我只是为了我们护国公府,既然太子殿下此时对于我们护国公府是最优选,我自然要全力以赴,选择最优选,不过您要是同意改朝换代的话……哎呦。” 余清梦话没说完,就被祖父弹了下脑门,她有些无语的捂住脑门,幽怨的看向余崇。 余崇倒是心情极好的样子,对上她的眼神还笑了一声:“我看你呀,胆子都比天大了,以后这些话不许再说,被人听去就遭了。” 余清梦小声反驳:“我在自家院中跟自家祖父说话,谁能听见?” 余崇装没听见,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回去休息吧。” —— 第二日一早,余清梦睡的正香,内室的门被小心翼翼的敲了敲,争渡压低声音问道:“姑娘,你起了吗?” 余清梦向来浅眠,一点动静就能醒,闻言睁开眼睛,哑着声音问:“是有什么事吗?” 争渡推门进来,余清梦这才听出她声音里的焦急:“姑娘,宫里传来消息,昨晚陛下去了皇后娘娘宫内,两个人动了手,皇后娘娘似乎打了陛下,具体因为什么不知,但陛下又晕过去了,裴海围了皇后娘娘的寝殿。” 余清梦一下子就清醒了,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快速下床穿衣。 争渡帮着她整理头发,又喊了欧鹭几人进来伺候洗漱。 余清梦简单的收拾好,就匆匆去了祖父的院子。 祖父早就起来了,刚打完一套拳,见余清梦匆匆跑过来,问道:“怎么了?这么急?” 余清梦快速的将争渡说的跟祖父复述了一遍,余崇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大步往外走了几步,又顿住脚步,有些颓丧的叹了口气。 余清梦看见祖父那副样子,有些心疼,但也稍微冷静下来了。 此事是她从宫内的人手中得到的消息,如果祖父就这么去了,那就是暴露了护国公府一直在宫内安插人手的事情。 此事他们着急也得从长计议,不能就这么冲进去。 余清梦快走几步拉住祖父的胳膊,淡声道:“祖父,我想办法将此事闹大,到时候您再求旨进宫。” 余崇闻言点了点头,脸上的表情还是不好看。 余清梦后悔刚才冲动之下跑过来了,她还是不够冷静,一遇到家人的事情就有些乱了阵脚,她应该将事情安排好再告知祖父的,祖父现在肯定很担心姑母。 余清梦自责的时候,一双大掌抚了抚她的背,沉声道:“泱泱,你做的没错,我们是一家人,本就应该共同承担,以后你也不能独自一人承担,这事儿一会儿我也会告知你父母亲和哥哥。” “你去吧,祖父一直在呢。” 余清梦猛地抬头,眼眶有些红,坚定的点了点头,转身快步出了府。 她去了揽华楼,谢无倦这些时日在揽华楼待着,所以也安排了暗卫在此处,告知她如果有急事找他,可以去找暗卫。 余清梦进了揽华楼后直奔三楼,管事的都没来得及喊她。 推开三楼的门,余清梦微愣,因为她看见了此时不该在此处的谢无倦。 谢无倦见她来一点都不意外,也没有一句废话,只是站起来喊了一声小十一,云十一出现在余清梦的身后,递给余清梦一套小太监的服饰。 “去换上,带你进宫见皇后娘娘。” 第94章 十成把握 余清梦没多迟疑,结果衣服就进了内室,快速换上后,她坐到梳妆镜前,拉开旁边的妆奁,用眉黛给自己描了个粗眉,眼尾加深,又给自己画了黑眼圈,用粉将本来的脸色和唇色盖住。 做完这些,余清梦走出内室,谢无倦看见她的时候微愣了一下,随即淡道:“走吧。” 她和谢无倦云十二他们三人,上了停在揽华楼后面的马车,余清梦坐进马车里后,低声问谢无倦:“我姑母还好吗?” “还好,不好的是谢鸿逸,他是被你姑母打晕了扔出殿的,裴海本来想动手的,但是被云贵拦了下来。”谢无倦道。 谢鸿逸被扔出来后一刻钟,他的人就过来禀报了这个消息,那时候天都还未亮。 他听闻消息后也带着人暗中过去看了一眼,见裴海只是围了宫,并没敢做什么,才又回来。 后来他派人潜入了宫内,见到了皇后,她托他跟家里人报个平安,但谢无倦知道余清梦不见到皇后的人肯定会担心,所以趁着天刚亮,出宫去了揽华楼等她。 余清梦眉头紧皱:“老皇帝去找我姑母做什么?难道他看护国公府不顺眼,就准备拿我姑母撒气?” 谢无倦看她眼含怒气的样子,顿了顿,还是实话实说道:“谢鸿逸这一生除了他自己没爱过别人,但他确实曾爱慕过你姑母,或者说,他现在依旧还爱慕。” 余清梦惊愕的看向谢无倦,很快表情又从惊愕转为嫌弃:“他懂什么是爱慕,强取豪夺,视她的亲人为仇敌,并时时刻刻想要弄死他们,这两个字跟他沾边,都是对这两个字的侮辱。” 谢无倦赞同她的话,但从谢鸿逸还有谢鸿逸身边人角度来看,谢鸿逸确实对皇后跟对他人不同,不然云贵也不会拦着裴海。 “总之,他意识到自己长生不老的美梦破碎,第一时间想的当然是心里的执念,扳倒世家是一个,皇后是一个,这应该就是他去找皇后的原因。” 余清梦脸色阴沉,听到这话跟吞了只苍蝇一样恶心。 好半响,就在谢无倦以为她不会说话的时候,她冷声开口:“我得想个办法先将裴海弄死,如果他没有弱点,那就试着给他创造个弱点。” 谢无倦理解余清梦此刻的心情,只有把裴海弄死,谢鸿逸才好杀。 现在朝中局势暗流涌动,三皇子虽然被软禁,但也还是有一些官员站在他们那边,毕竟谢鸿逸之前卧床病了那么久,消息也瞒不住,尚药局那边的脉案都传了出来,大家都知道谢鸿逸身体已经不太好了。 谢鸿逸死后,能继承大统的,也就只剩一个三皇子。 当然也有官员将目光放到还年幼的皇子身上,首当其冲的就是四岁的八皇子,他是未成年皇子中年龄最大的那个,且体魄康健,今年已经开蒙读书。 打着扶持幼帝上位,做摄政王主意的也不在少数。 余清梦对于这些倒是不担心,只要老皇帝死了,那太子就是最名正言顺的皇位继承者,占了理,其他的事情都好办。 “我们对于裴海的过往并不了解,无从下手。”谢无倦微皱眉头。 余清梦深吸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越是这种时候,越要沉得住气才行。 “你派没派人去跟裴海?” “昨晚就派去了。”他直接派云一过去跟裴海了,换作其他人跟不了裴海,会被他发现。 余清梦点了点头:“那就再等等。” 谢无倦看她脸色不好却依旧强逼着自己冷静的样子,眉头轻轻皱起。 “这件事情就交给我,皇后在宫中你也不用担心,我一定会保护好他。” “泱泱,你知道的吧,我重活一世的事。”谢无倦看着她,一脸认真道。 余清梦张了张嘴,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惊讶,他们彼此确实有些心照不宣的猜想,可是她从未想过他会就这样毫不遮掩的说出来。 外面赶车的云十一听见这话回过头愣愣的盯着马车的车帘,马拐弯了才回过神,赶紧将缰绳拽好,低下头去,强迫自己不去想刚才主子的话。 马车内的气氛此刻也非常的微妙,余清梦回过神来,眼神复杂的看他。 谢无倦却依旧一脸淡然,继续道:“我做了很多安排,手中掌握的势力也比我上一辈子要多得多,以我现在的实力,将谢鸿逸从皇位上拉下来,有六分把握,已经过半了。” “所以泱泱,大不了反了谢鸿逸,不要忧心,还有我。” 余清梦看着他,心情说不出的复杂,他说出这个秘密,只是想让她安心吗? 她沉默许久,突然开口问他:“如果加上护国公府,胜算能到八成吗?” 谢无倦看着她,笑了笑,语气都轻松许多:“可以到十成。” 余清梦低低的笑出声音,压.在心底里的大石骤然消失,如果不是姑母突然出事,她不会这么急切的想要老皇帝死。 —— 马车在宫墙外无人处停下来,余清梦下了马车后,仰头看面前高高的宫墙,没忍住调侃了一句:“堂堂太子,竟然每日翻墙溜出宫,你跟那些调皮的小孩儿有何区别。” 谢无倦闻言笑道:“那还是有区别的。” 余清梦挑眉看向他:“比如?” “比如小孩儿翻这么高的墙不会轻松。”说着,他就飞身上了墙,居高临下的看她。 余清梦低笑一声,也跟着上了墙,谢无倦也调侃了她一句:“余大姑娘翻墙的动作也很熟练,看来经常练习。” 余清梦没理他,自己自顾自的翻了下去,她落地的地方看着像是一处荒芜的宫殿,就在她左看右看,没决定好走哪边时,有一只手隔着袖子抓住了她的手腕,一边拽着他往左边走一边淡声道:“这边。” 余清梦下意识的跟着走,眼神又不自觉的挪到他抓着她手腕的手上。 就在她想要挣脱时,他松开了手,语调柔和:“跟紧我,前面有侍卫巡逻。” 余清梦轻应了声,脚步极轻的跟在他身后往前走。 第95章 皇后宫中 一路上躲过四五波侍卫,他们进了东宫,等到了他的院子,他回头看她一眼,低道:“我回屋换件衣服,一会儿你就装作我身边的那个小太监跟我进去。” 谢无倦指了指旁边的屋子:“你去那个屋里等,一会儿有人过去给你易容。” 余清梦愣了一下,她来之前还以为谢无倦要带她翻姑母宫殿的墙呢,毕竟这事儿他也不是没干过,但没想到他竟然是想光明正大进去。 谢无倦似是看出了他的疑惑,淡道:“天没亮的时候翻墙进去不容易被发现,天亮后裴海又加强了人手,在绝对的人数面前,再好的轻功也很难不被发现。” 余清梦恍然:“好。” 她转身去了谢无倦指的那间屋子,刚坐下没一会儿,门就被敲了敲,余清梦说了声进。 有一个宫女打扮的人提着个小箱子进来,将门关上后道:“余大姑娘,我是云七,主子派我过来给你易容。” 余清梦点了点头:“来吧。” 云七非常沉默,只进来时说了句话,后来就一直在弄她的脸。 易容她也懂一些,但她只能将自己伪装成跟自己不一样的人,却不能将自己完全易容成其他人。 每个人的脸部结构和特点是不一样的,只有非常擅长观察别人,且能轻易抓住别人五官特点的人才能模仿易容。 她当时跟人学易容术的时候,她的老师一直嫌弃她没什么天赋,能做的只是普通的改变相貌而已。 她本来觉得她学的已经够用了,但现在她却不这么想了。 谢无倦身边那个小太监她上次见过一面,跟现在铜镜里的人简直一模一样。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云七道:“余大姑娘,我先走了。” 余清梦还在盯着自己的脸看,闻言点了点头道:“好。” 扶着谢无倦往姑母宫中去的时候,余清梦还在想让云七易容一个裴海,把裴海替换掉的可行性。 思来想去,余清梦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要易容一个假的裴海对云七来说或许容易,但裴海这个人的行为举止,以及他跟老皇帝之前共同知晓的事情,没办法复制。 迎面走过来一队巡逻的侍卫,谢无倦重重的咳嗽两声,等他们走过,谢无倦才压低声音问道:“在想什么?” “在想替换裴海可不可行。”余清梦同样压低声音回道。 谢无倦闻言唇角有了抹淡笑,另一只手拿起手帕捂住嘴遮掩:“没什么可行性,裴海此人心机颇深,要想找个人假扮他,不在谢鸿逸面前露馅,那得让他先跟着裴海同吃同睡三五年才有可能做到。” 余清梦觉得他说的有道理,点了点头,坦然道:“所以我很快放弃了这个想法。” 谢无倦眼睛里都染上了点点笑意,迎面又是一队巡逻侍卫,谢无倦往他这边倒了倒,身体重量往她这边倾了倾。 “咳咳咳……”重重的咳嗽声加喘息声响彻每个人的耳朵。 穿过这片花园,余清梦跟谢无倦走上了小路,这边的侍卫终于少了许多。 余清梦问道:“你准备用什么理由进去?裴海这个人可不好说话。” “不需要理由,只是去皇后宫中谢恩的,之前皇后给我送了很多补品药材,我今日才能起床,故而来谢恩。” “裴海跟谢鸿逸一样,向来不将我放在眼中,他甚至还比不上谢鸿逸,谢鸿逸多疑,对我多少还有点警惕之心,可裴海却没有。” “他肯定以为我根本不知道宫中发生了什么,是迫于皇后送了东西,我不得不身体好一点就来谢恩。” 余清梦挑眉,不屑道:“果然狗随主子。” 谢无倦短促的笑了一声,没有反驳她的话。 有人的时候,谢无倦的脚步虚浮,走的格外慢,走一步要咳嗽三声,还要喘半天气,没人的时候他脚下就快许多,倾斜在余清梦身上的重量也没有了。 等终于到了皇后宫门前,谢无倦还没说话,门口的侍卫就喊了一声:“太子殿下。” 虽然嘴里喊了,但礼却没有,余清梦低着头,一副不敢看他们的害怕样子。 谢无倦咳了两声,像是没认出来他们是谢鸿逸身边的千牛卫似的,虚声道:“进去禀报皇后娘娘,就说我过来谢恩。” 两个侍卫对视一眼,眉头一皱,其中一个就要开口让他回去,但另一个却拦住了他,沉声道:“太子殿下稍等,我去问问裴统领。” 这个侍卫给另一个侍卫使了个眼神,另一个侍卫微皱眉头,不明白他为什么废这个劲,直接将人赶回去不就行了。 另一个侍卫匆匆而去,又匆匆而归:“太子殿下请进。” 谢无倦点了下头,一步三咳的被余清梦扶着进了皇后宫中。 等他们的身影消失,另一个侍卫才皱着眉头不耐烦的问:“你干什么多此一举,他……” 去找裴海的那个侍卫拍了他一下,示意他慎言,他走近点,压低声音道:“陛下现在还昏迷着,但看他以前对太子的态度,一向是慈父的样子,甭管我们内里怎么想,面上总要跟陛下一致,裴统领也是这么说的。” “不过是一个病弱的快死的太子,进去也就进去了,而且他跟皇后可并不亲近,他生母死的那年,咱们陛下就封了这位做皇后,他能对皇后有什么好感?不恨她就不错了。” “就凭他的身份,和皇后的身份,他就不可能为余家给皇后传递消息。” 守卫恍然大悟:“明白了。” —— 宫殿外被裴海的人围了,宫殿内的人却还都是皇后自己的人,暗中的暗卫也都在,余清梦感觉到暗卫的存在,松了口气。 进了宫内后,谢无倦跟余清梦就分开,脚步如常的走去皇后的寝殿。 余凝霜正坐在院子里的树下煮茶,听到女官宫女齐声喊:“参见太子殿下。、”这才抬起头看去。 谢无倦抬了抬手示意她们起来,走向余凝霜。 而谢无倦旁边的余清梦已经忍不住小跑着朝皇后而去,皇后看见小太监跑着过来,愣了一下,随即眼神锐利又防备的看向他。 第96章 是我泱泱 女官宫女们也反应很快,冲过去将皇后挡住,警惕的看着余清梦。 余清梦愣了一下,随即有些哭笑不得的顿住脚步,开口道:“姑母,是我,泱泱。” 女官宫女们有些迷茫的看着她,余凝霜站起来,拨开挡在她面前的人,上下打量余清梦。 余清梦赶紧解释:“为了进来,易容了。” 余凝霜凭借着熟悉的声音确认了眼前的就是他们家泱泱,她露出个笑,朝着余清梦走了两步,余清梦跑过来扑进余凝霜的怀里。 余凝霜拍了拍她的背:“怎么进宫来了?姑母没事。” 余清梦紧紧搂住余凝霜:“总要亲眼看看我才放心。” “姑母,等我回去,就让我爹想办法再调些暗卫进来。” 余凝霜松开她,低头看她的脸,但怎么都在她这张脸上找不到她原本的样子,遂放弃,笑道:“不用了,我宫里的暗卫很多,裴海的那些千牛卫在外面守着,暗卫不好进来,要是被抓住了,那不是白白牺牲嘛。” 余清梦微撇眉头,谢无倦淡声接话:“我调暗卫过来吧,放心吧,我的暗卫都熟悉宫中地形还有千牛卫的换班时辰,不会被发现的。” 余凝霜闻言这才朝着谢无倦看去,她笑道:“今日还要谢谢太子。” 谢无倦面上带着淡笑:“皇后太客气了,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余凝霜闻言看向他的眼神就带了点意味深长,谢无倦倒是一直很坦然,表情都没变一下。 余清梦看姑母神情不对,有些紧张的上下打量她:“姑母,你没受伤吧?” 余凝霜收回目光,看向余清梦,眼睛里满是慈爱的笑:“没有,姑母武功好着呢,谢鸿逸一个将死之人,能对我做什么?” 余凝霜摸了摸她的头,语气里带上了一丝怅然:“倒是姑母这次给家里惹了麻烦,当时气急之下将他扔了出去,没考虑到他身子空虚,要是他一直昏迷不醒,护国公府就要被有些人参奏了。” 余清梦对此倒是不担心:“他肯定没什么大事,要是真的有事,裴海现在肯定要急的焦头烂额了,应该很快会醒的,只是等他醒过来,姑母怕不是要被他处罚了。”这也是她当时气急之下想要弄死老皇帝的主要原因。 余凝霜摸了摸她的头,淡道:“没事,左右不过是禁足或是降位,我们护国公府还立在那儿,他不敢太过分的。” 余清梦点了点头,只要确定姑母没有受伤就行了,其余的都不重要。 谢无倦觉得她们二人应该还有话要说,就随意点了个小宫女,让她带自己到处走走。 等谢无倦离开,余清梦看着余凝霜道:“姑母,祖父很担心你,我收到消息后急的乱了方寸,去找了祖父,祖父本想第一时间来求见你,但这事儿被裴海封锁在宫内,祖父要是贸然前来,我们护国公府就说不清了。” 余凝霜柔声道:“泱泱,我都明白的,爹他怎么会不担心我呢?我也是从小被他宠着长大的。” 余凝霜脸上露出怀念的表情:“小时候哥哥们在爹面前都战战兢兢的,怕他,因为他向来严肃,但对我却不同。” 余凝霜低头看她,脸上的笑更大了些:“泱泱,天下许多女子都活的不快乐,也得不到家人的爱,我们护国公府的姑娘比她们要幸运的多,我们的家人都很爱我们,这一点我一直都明白。” “所以这么些年,他们一直因为我入宫而愧疚,这些我都知道的,我想开口叫他们不要愧疚,但我知道,我只要说出口,他们的愧疚会更多,他们宁愿我怪他们。” 余清梦叫了一声:“姑母。” 余凝霜摸了摸她的头:“你祖父觉得愧对我的事还不止这件,还有你姑父战死的事。”余凝霜叹了口气:“其实不管是你姑父的事,还是入宫的事,你祖父都左右不了,他其实不用那么愧疚的。” 余凝霜看向她,眼眶微红:“这些话我一直想跟你祖父说,但我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泱泱。”余凝霜的眼神锐利了几分:“姑母等着你和砚珩成功的那天,姑母想回家,想亲口将这些话说给你祖父听。” 余清梦深吸一口气,眼神澄澈坚定的跟她对视,保证道:“姑母,我跟哥哥一定会成功的。” 余凝霜笑弯了眼睛,摸了摸她的头:“照顾好你祖父,回去吧,姑母会照顾好自己的。” 余清梦点了点头,女官带着她去找谢无倦。 扶着病恹恹的谢无倦离开皇后宫殿后,谢无倦压低声音道:“等谢鸿逸死了,我就安排皇后假死出宫。” 余清梦本来低着头走路,闻言猛地抬起头来看他,谢无倦脸色透着不正常的青白,但那双眼睛却黝黑锐利。 余清梦本来还在想怎么跟谢无倦协商这件事,她都想起以前谢无倦答应她的那件事了,想以此交换,但没想到谢无倦主动提出来了。 她发现她似乎对谢无倦有了不同以往的认知,他……是个好人。 余清梦离开皇宫,又匆匆回了府。 她前脚刚离开,皇上冲到皇后宫中要打皇后,被皇后扔出来的事就传遍了宫内。 裴海听闻气愤不已,勒令千牛卫仔细查,一定要抓到撒播谣言的人。 他在后宫中查人查的底朝天的时候,前朝也知道了这件事,不知道是从谁嘴里传出来的,云贵公公去通知罢朝几日,刚到就被众大臣围住了,七嘴八舌的问他。 云贵公公听了半天才听明白,皇上去皇后宫中打皇后,被皇后扔出来了。 云贵公公赶紧否认,但显然这些大臣有自己的想法,表面应和,其实心里想法各异。 云贵公公有苦说不出,只匆匆通知陛下病了,罢朝几日就离开了。 裴海这边正因为没查出散播谣言的人而暴怒呢,云贵公公回来又告诉他前朝也都知道了。 裴海气得踹倒了旁边的屏风,云贵公公赶紧道:“裴统领,可不能再砸了,陛下还在里面休息呢。” 第97章 不是好事 裴海满脸怒气,胸口上下起伏,但也不得不忍下气来。 偏偏这时候,外面的小太监进来道:“护国公求见。” 云贵公公皱眉,裴海气得眼睛都红了,当即就要出去,他觉得这事儿跟护国公府脱不了关系。 他们护国公府的势力都伸到后宫来了,他倒是要去问一问护国公府下一步是不是就要谋反了。 裴海刚走一步,就被云贵公公死死的抱住了:“裴统领,不能冲动,陛下还未醒,你要是真将他惹急了,他趁着陛下……”后面的话他没敢说出来,但裴海也是有脑子的,迅速冷静下来。 他手下的这点千牛卫,可动不了护国公手下的大军。 云贵公公见他冷静下来了,松了口气,压低声音道:“我去见,估摸着他进宫也不是为了见陛下,应该是想去探望皇后娘娘。” “既然这事儿后宫前朝都知道了,那皇后那边也没必要围着了,皇后不会跑的,他想见就让他见吧。” 裴海看向他,表情阴沉。 云贵公公就知道他不同意,只能进一步劝道:“陛下对皇后娘娘的态度我们还不清楚,万一陛下不想计较呢?” 裴海闻言脸色更难看了几分,但他也知道云贵说的对,陛下在面对皇后的事上,就没正常过。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烦躁的情绪,朝云贵摆了摆手。 云贵公公知道这意思就是同意了,他转身朝外走去。 见到余崇,他先是行了个礼,才道:“护国公,陛下病了,不见人。” 护国公看了他一眼,淡道:“那我想见一见皇后娘娘。” 云贵公公朝后招了招手,一个小太监跑了过来,云贵公公吩咐道:“你带护国公去皇后宫中。” 余崇道:“多谢云贵公公。” 云贵公公客气笑道:“护国公折煞奴婢了,不是什么大事。” 余崇跟着小太监去了皇后宫中,门口的千牛卫已经先一步撤掉,他在宫门口顿了下脚步,才迈步走了进去。 泱泱归家之后已经跟他说了女儿的情况,所以此时见到女儿,他仅剩的那点担心也消散了。 余凝霜见她爹来,显得很高兴,还亲自泡了壶茶。 两个人聊了几句护国公府的事情,谁都没提谢鸿逸。 余崇从此刻开始,内心彻底发生了转变,他不再将谢鸿逸看做一个帝王。 —— 谢鸿逸两日后还是醒了过来,醒过来后,他竟然没有要处罚余凝霜的意思,裴海两次提起皇后,还被他呵斥不许再提。 余清梦得知老皇帝醒来,一整日都在等消息,但天黑之后,宫里传来消息,老皇帝就这么轻飘飘的将此事揭过了。 余清梦并没有因为这个消息高兴,反而脸色难看起来。 争渡看她这个样子,有些不解:“姑娘,这不是好事吗?” 余清梦摇了摇头:“不是好事,他不追究姑母,代表他并没有对姑母死心,反而势在必得。” 争渡不明白,但她看余清梦脸色难看的样子,也没有再追问。 余清梦第二日去了揽华楼,推开三楼的门,谢无倦已经坐在那儿煮茶了。 余清梦关上门,走过去坐下,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煮茶。 谢无倦将煮好的茶倒了一杯放到她面前,才问道:“怎么了?谁惹你不高兴了?” “我没有不高兴。”余清梦淡道。 谢无倦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笑了一声:“都写在脸上了,还说没有不高兴。” 余清梦微愣,诧异开口:“我表情带出不高兴了吗?”不可能吧,她正经学过表情控制的,虽说来这儿已经十多年,松懈许多,但也不至于将情绪带到脸上吧? 谢无倦又看了她一眼,笑道:“你平时高兴的时候,不笑眼睛也是亮晶晶的,但你只要不高兴,脸上不会显现出来,眼睛却会无神。” 余清梦微愣,之后张了张嘴,好半天没说出话来。 房间内沉默下来,余清梦掩饰似的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整个人都有些不自在。 倒是谢无倦,依旧一副自在闲散的样子,眼睛里也带着笑,仿佛刚才碰到了什么让他非常愉悦的事情。 两个人之间微妙的气氛因为余砚珩和余砚初的到来而被打破,谢无倦朝门口看去,对于余砚珩带着余砚初过来的事并不意外。 余砚初从大哥身后走出来,才看到坐在那里的太子殿下,他愣了一下,赶紧行礼。 余砚珩则没什么反应,走过去在余清梦旁边坐了下来。 谢无倦淡道:“起来吧,我们之间不用在意那些虚礼,过来坐。” 余砚初应了一声,身体比脑子反应快,站起来走到中间的椅子上坐下来。 余砚初表情纠结,余砚珩已经在品茶。 谢无倦给余砚初也倒了一杯,余砚初的表情由纠结转为扭曲。 还是余清梦看不下去了,跟余砚初解释道:“二哥,太子殿下是大哥的朋友,之前不告诉你,是怕你吓着,但我们是一家人,有些事情总得让你知道。” 之前本来要邀请谢无倦去他们家做客,但出了姑母的那件事,这件事情被搁置,后来祖父下定了决心,决定听他们的,所以见不见谢无倦,也就不是什么要紧事了。 倒是余砚初这边,余清梦不想瞒着他太久,他们是一家人,既然做了决定,那就要告知给全家人知道。 所以余清梦跟余砚珩商量,循序渐进的跟余砚初透露这件事,但没想到大哥嫌麻烦,直接将二哥带过来了。 她估计二哥现在脑子里要乱成一团了。 余清梦叹了口气,瞪了余砚珩一眼,余砚珩被妹妹瞪了,叹了口气,转身拍了拍弟弟,示意他看他。 余砚初略显迷茫的看向大哥,就见大哥一字一句道:“我们护国公府准备站队太子殿下,你明白了吗?” 余砚初张嘴欲言,又闭上,又张嘴,又闭上。 余清梦无奈的看向大哥,余砚珩当没看见。 余清梦艰难开口:“二哥,我知道你一时难以接受,但没关系,你慢慢来,你只要记住不要将碍事告知别人就行。” 第98章 那倒不是 余砚初下意识反驳:“那倒也不是,只是……”他的话戛然而止,看向谢无倦,默默闭嘴。 谢无倦倒是没什么情绪波动,余砚珩端起茶杯,悠闲品茶。 倒是余清梦看出她二哥的想法,缓声解释道:“二哥想问太子殿下的身体对不对?其实太子殿下的身体好得很,在外人面前是装的,二哥或许可以试试。” 余砚初闻言小心翼翼的打量谢无倦,他看太子殿下此时确实没有像之前见过那样一步三咳,但他的身板看上去也不像是好得很的样子。 虽然长得很高大,但看上去很消瘦,能接住他一拳吗? 余砚初虽然没说话,但是他的表情实在是太好懂,余清梦觉得有趣,没忍住笑出了声。 余砚珩也低低的笑了起来,谢无倦瞥了他们两个一眼,略显无奈的开口:“明日我在东宫等你,我们比划比划。” 余砚初下意识的想拒绝,万一他一拳将太子殿下打死,那他岂不是惹祸上身? 谢无倦看出了他的想法,不容拒绝道:“我说让你来你就来,不要那么多废话。” 余砚初犹豫一瞬,无奈应道:“那好吧。”话里的不情愿任谁都听得出来。 余清梦唇角的笑意扩大,喊来管事的给他们上菜。 等用过膳,下面的表演开始,余清梦坐到窗边,半趴在窗棂上往下看。 余砚珩跟谢无倦摆了棋盘下棋,余清梦怕她二哥无聊,叫管事的拿了一个微微型的小沙盘过来。 余砚初摸到沙盘,刚才还乱七八糟的心情平静下来。 室内安静下来,他们几人都不喜熏香的味道,只有淡淡茶香萦绕鼻尖,余砚珩问谢无倦:“陛下准备何时殿试?” 这次春闱可谓是波折万分,先是出了受贿舞弊的案子,后来又赶上今上病倒,会试拖了又拖,磕磕绊绊考完,现在殿试也出了问题。 今日已经是五月初四,天气已经热起来,马上就要入夏,可此次春闱竟然还没有个结果。 谢无倦扯唇露出个不冷不热的笑:“谢鸿逸现下最在意的,是你们护国公府,裴海在昨晚被他支去边疆了。” 余砚珩眉头微皱,喊了一声:“泱泱。” 余清梦回过头,淡道:“我已经收到消息,老皇帝派去边疆的人我已经摸得差不多,暂时抓了几个人敲山震虎,他大概是急了,不过也有可能是因为姑母,他本来对姑母就有执念,经过前几日那事,执念更甚。” “但他也很清楚姑母背靠护国公府,他暂时并不能为所欲为,所以现下他着急铲除我们护国公府。” “老皇帝那么多疑,却对裴海多了那么点信任,所以他自然要派裴海去。” 余砚珩眉头微皱,看向谢无倦,谢无倦点了下头:“我觉得泱泱说的很有道理。” “那我们不如就在路上,将裴海做掉。”余砚珩顿了顿,突然说出这么一句话。 这确实是个好机会,裴海终日在宫中,他们想要下手实在困难。 但如果他出了宫,去边疆的路长且混乱,他出了点什么意外,也是很正常的,就算陛下怀疑他们,也得有证据才行。 谢无倦落下黑子,余砚珩的白子死了一片,与此同时,余清梦轻描淡写道:“已经派人出去。” 谢无倦点了点棋盘:“巧了,我也派了人。” 裴海必须死,老皇帝屯私兵的地方他和泱泱也联合起来在寻找,他们准备先将谢鸿逸的后盾逐一击破,再对谢鸿逸动手。 余砚珩失手将沙盘的一处山峰掰断,引起了屋内三人的注意。 余砚初有些慌乱的抬头,脸色是肉眼可见的难看。 显然他这个样子不是因为沙盘,余清梦沉默一瞬,看着她二哥道:“二哥,我觉得有些事情我得跟你说清楚。” “以前没跟你说,是因为我知道二哥擅长行军打仗,不擅长朝堂争斗,怕你被一些小人套了话去。” 余砚初:“泱泱,我……” “我明白,让你接受我跟哥哥准备做一个乱臣贼子不太容易。”余清梦看着他,坦然笑道。 余砚初眼神复杂的看着她。 余清梦却还是笑着:“二哥,你知道姑母嫁入宫中,她本身并不情愿吗?” 余砚初瞪大眼睛,显然这件事他不知道。 姑母嫁入宫中时他们都还小,只记得那时候到处都热热闹闹的,没见姑母表现出不情愿的样子,他们护国公府内也并没有因为此事争吵。 余清梦接着道:“是今上强迫姑母,这么些年,姑母为了我们护国公府,一直在忍耐,被困在四四方方的宫墙内。” “前些时日,他去姑母宫中发疯,被姑母扔出殿外,这件事情你大概也听说了。” 余砚初点头,眉头紧皱:“我还去找了祖父跟父亲,他们说事情已经解决,让我不要多想。” 余清梦点头:“二哥一直在东宫当差,所以不了解内情,等你知道后,事情确实已经解决。”这也是她请谢无倦帮的忙,那几日二哥被谢无倦要求一直守在东宫。 余清梦本想一点点的跟二哥说,但既然已经开了头,含糊其辞不如全都说清楚。 姑母的事情说了,余清梦又跟他说起老皇帝对护国公府的态度。 大哥这个有史以来最年轻状元为什么一直被放在大理寺少卿的位置上,他为什么被调入东宫,为什么派人去祖父驻守的边疆。 余砚初震惊的张了张嘴,好一会儿都没能说出话来。 余清梦说完这些,端起手边的茶猛灌了一大口,谢无倦想拦没拦住。 倒了被温热的茶放在她面前,略显无奈的道:“冷茶少喝。” 余清梦点了点头,并不在意。 余砚珩短促的笑了一声,看向谢无倦的眼神有些意味深长。 自从他发现妹妹对太子殿下无意,只是太子殿下一厢情愿后,他看太子殿下的种种举动反而觉得有趣起来。 他们两个人可以是朋友,可以是知己,也可以是君臣,但不能是亲戚关系。 谢无倦看了余砚珩一眼,一眼就看出来他在想什么。 第99章 朕还没死 他略显无奈的扯唇,被发现心思,眼底倒也没有恼羞成怒。 余砚珩看自己是禽.兽也是应该的,他能感觉到泱泱内里绝对不是一个还未及笄的小姑娘,但余砚珩不知道。 从表面上看,明年小姑娘才及笄,他确实不像好人。 余清梦没察觉道大哥跟太子之间的眉眼官司,她的注意力一直在二哥身上,她刚才说的话信息量太大,二哥估计要消化好几天。 就像她刚穿来这里的时候,一个唯物主义者,世界观突然就崩塌了。 余砚初一直僵在那儿没有动作,好一会儿才双眼无神的捡起被他掰断的山峰,试图将山峰粘回去。 余清梦本来想说她来弄,但是想想又没说,给他找点事情做也好,省得他一直僵在那里,一直在回想她的话,虽然现在他的状态也没好多少。 屋里又安静下来,只有下面传来的琴声。 余砚珩跟谢无倦的对局已经结束,余砚珩又输了。 他跟谢无倦对弈,大部分时候他都是输的那一个。 他喊了一声泱泱,余清梦疑惑抬眼:“怎么了?” “你来跟太子殿下下棋?”余砚珩问道。 余清梦眨了眨眼:“我倒是没有问题,问题是星河怎么想。” 谢无倦笑道:“我还挺期待的。” 余清梦挑眉,余砚珩有些一言难尽的看向谢无倦。 不过他现在也懒得说,反正谢无倦话说的再怎么露骨,泱泱也不一定愿意搭理他。 他觉得他妹妹也不是不懂感情,她只是不在意。 她就没想过要跟谁谈感情,这部分对于她来说就是无关紧要的东西,所以她就没有那么敏感。 “那我就跟星河下两盘。”余清梦跟余砚珩换了位置,谢无倦让她选棋子,余清梦毫不客气的选了黑子。 反正她怎么下都是赢不了谢无倦的,那她先手也不影响最后的棋局。 半个时辰后,余清梦果然输给了谢无倦。 谢无倦一边捡棋子,一边问:“要再继续吗?” “可以啊,你不嫌我棋下的不好就行。、”余清梦将自己的黑子也捡入棋盒。 余清梦还是执黑子,这次比刚才用时还短。 窗外的琴声停了又响,下面隐隐约约传来咿咿呀呀的唱戏声,余清梦跟谢无倦又开了一盘,下面唱戏声停,余清梦扔掉黑子,她又输了。 “不玩了,太打击人了。”余清梦说这话的时候唇角还勾着,语气里也是玩笑居多。 谢无倦看了她一眼,语带淡笑:“那要不我让让你?” 余清梦一听他这话就是在逗她玩,她一脸认真的点头:“可以。” 谢无倦低低的笑出声,将棋盒调换,自己执黑子先下:“那来吧,让你。” 余清梦挑眉,她以为他是说着玩的,但想了想,她还是拿起白子,落在棋盘一点。 最后这局还真的让余清梦赢了,余清梦不是什么执拗的人,没有非要人认真跟她下的准则,所以赢了这盘,她还是挺高兴的。 她跟人下棋还从未赢过呢。 余砚珩在旁边瞥了一眼谢无倦,跟他短暂是对视了一眼,那眼神明显骂的很脏。 谢无倦笑的如沐春风,并不在意。 不过一局棋而已,能博美人一笑,非常值得。 他们这边房内气氛还算和谐,皇宫中,谢鸿逸的书房内,气氛却紧绷的吓人。 谢鸿逸短短不到两月的时间病倒三次,本就不好的脸色此时更是难看,虽然能坐起来批阅一些奏折,但也坐不了太久。 此时他前面垂首站着几位大臣,个个缄默不言。 谢鸿逸拍了拍桌子,中气不足但火气很足的开口道:“都哑巴了?几位都是老臣,让你们想想办法就将你们难成这样?” “怎么?几位是不行朕参加殿试吗?” 打眼看过去,六部尚书,三省长官,还有方老太傅都在其中,每个人的表情都不太好看,听闻此言,几人齐齐跪下行大礼:“臣等不敢。” 谢鸿逸将茶杯扔到他们脚下,应声而碎,差点就要划到几人,但无一人有动作。 沉默间,还是方老太傅率先开口:“陛下近日身体抱恙,没必要亲自监考,按照旧例,陛下只需要等考官排出名次,依照名次阅卷即可。” “陛下非要臣等想办法让您参与全程殿试,难不成陛下想将床榻抬入大殿中吗?” 方老太傅头一个站出来,其他的人话就好说了,几位尚书你一言我一语,都是反对谢鸿逸全程参加殿试的。 如果陛下想要表现重视此次殿试,完全可以开考的时候偶尔去一趟看看,最后点几人回答问题,全程参与实在没有必要。 而且依照陛下现在的身体,全程参与难受的还是他自己。 “陛下,臣等都知道您重视此次科考,但还是要以您的身体为重啊!” 众臣齐声道:“请陛下以身体为重!” 谢鸿逸指着他们的手指发抖:“你们……你们好得很啊!” 几位大臣不为所动,谢鸿逸瞥见了表情严肃的老太傅,当即拿起旁边的折子扔到了老太傅的头上。 折子的角戳在老太傅头上,当即就红了一片。 几位大臣眉头皱起,但这时候也不好多说什么。 谢鸿逸朝着;老太傅喊:“太傅,你是朕的老师,朕一直受你教导,本以为你跟朕是一条心,但是朕近日才发现你的狼子野心。” “你不就是因为孙女嫁给老三,就怪朕将老三幽禁嘛。、” 他气得直拍桌子,面红耳赤的,还咳了几声:“朕还没死呢!你就想着 六月,一个暴雨的夜晚。 施酒被一声惊雷吓醒,从床上坐起来的时候还有些缓不过神来。 “知夏。”她喊了一声,却猛然被自己软糯的声音惊的回神。 她低下头惊疑不定的看向自己的身体。 知夏匆匆走进来,先是点了灯,然后才撩开床帐,低声问:“小姐,是做噩梦了吗?” 施酒有些怔愣的盯着自己那一双纤细稚嫩的手,并不答话。 知夏半跪到床边,轻轻的将施酒搂进怀里,缓慢的拍着她的背:“不怕、不怕啊。” 施酒打了个激灵,眼神突的锐利,猛地一下子抓住了知夏的手臂,声音软糯又带着难言的复杂:“知夏,现在是多少年?” 知夏摸了摸施酒的额头,低声嘀咕:“这也不烧啊,怎么开始说胡话了呢?” 虽然怀疑自家小姐是吓到说胡话了,但知夏还是老实的回答了她的问题:“小姐,现在是天楚二十六年。” 第100章 匆匆成婚 几位大臣的脸色都不好看,但还是伏地齐喊:“臣等不敢。” 谢鸿逸猛烈的咳嗽一阵,云贵公公赶紧过来给他顺气,等他缓过气来,他才默默退下。 “哼!你们最好是不敢!”谢鸿逸感觉力不从心,但即使这样,他也不想在这些老臣面前示弱。 现在在他面前的这几个,都是他父皇在时就在朝中的,他本以为他还有很多很多时间讲这些老家伙一个个拔除弄死,可是没想到他在位仅仅二十余年,就感觉力不从心了。 谢鸿逸此时满心的不甘,不甘过后就是翻涌而起的暴戾。 他挥手将桌子上的折子都扫到地上,指着那几个老臣道:“既然不敢,就朕怎么说,你们怎么做!朕要全程监考,你们要真的为朕的身体着想,不如想想将考试时辰减少。” 谢鸿逸这话一出,下面跪着的几位老臣心中齐齐一沉,这时他们才反应过来,陛下此时说这话,是早有准备。 让他们商讨如何保证他全程监考,也只是为了缩短考试时间。 看来对于此次春闱,陛下早就有看中的人选,到殿试这一步,只是走一走过场。 可即使是这样,众位大臣也觉得没有必要全程亲自监考显示君恩,之前有大理寺卿当主考官,他们还是相信此次科考是相对公正的,能通过会试够到殿试的门槛,不论陛下看中他们其中的谁,他们总不能反对。 只要不是太离谱,陛下又何必执着?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也跟祖制过不去呢? 可这话肯定是不能跟谢鸿逸说的,说了后难保他不会翻脸。 陛下现在已经听不进他们任何劝阻,他觉得这朝堂之上,都是与他作对的奸臣,尤其他们这些世家出身的。 “既如此,臣等自当尽心竭力。”先开口的还是方老太傅,他家里一团糟,但好歹是天子老师,这个时候只有他先开口,其他几位老臣才好开口。 再说陛下已经开始犯糊涂,隐隐有帝王老年暴戾之象,恐怕真的是会活不长久了。 那他总要早做打算,现在卖这些老臣一个好,来日说不定就能结成联盟。 三皇子再怎么蠢笨,也是此时陛下身边快及冠的唯一皇子,太子自然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之内。 三皇子虽然被幽禁,但太傅府跟三皇子的姻亲关系却没有断。 等到冬日,文若还是要嫁给三皇子的,虽然排场可能不会打,但不打紧,耗子药嫁过去了就好。 看陛下这个样子,能不能熬过今年都不好说。 谢鸿逸还不知道他的好老师心里是怎么想的,如果知道,方启明早就被他砍了。 他此时对方太傅的话还是满意的,心中沸腾的怒火也终于平息下来,看方太傅也顺眼许多。 不知怎的,突然就提起方太傅的孙女和三皇子的婚事来。 方启明心里一惊,差点以为自己不小心将心里所想说出来了,他抬头小心看向谢鸿逸,见他面上并无异色,脸色甚至比刚刚还好许多,松了口气。 “回陛下,文若之前言行无状,臣将她拘在家中学规矩。” 他没有提婚约的事,只是含糊其辞,他知道这事儿陛下虽然问起,但他也不能多说什么,不然会显得他真的想提早和三皇子绑在一起,不将陛下放在眼里。 刚刚谢鸿逸还在指责他想另投明主,显然已经对他起了疑心。 谢鸿逸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方启明辩不出喜怒,干脆沉默。 “老三虽然犯了错,但他毕竟是朕的儿子,身边总得有人照顾,这样吧,赐婚圣旨已下,老三现在是戴罪之身,婚事也不好大操大办,不如早点让他们完婚,让方文若过去照顾老三。” 谢鸿逸话说的随意,几位大臣也都明白他的意思,三皇子再怎么受罚,身边也不缺人照顾,毕竟还顶着皇子头衔,又是现如今朝中唯一一位成人皇子,所以陛下的意思其实想将三皇子和方文若的婚期提前。 这事儿不管方太傅怎么想,他们心里是掀起了惊涛骇浪。 这是陛下眼见自己要不行了?给三皇子找臂膀?真准备传位给三皇子?可太子殿下还在啊,虽说他那副病恹恹的样子随时会死,但毕竟这不还没死。 众人心情复杂,方太傅却已经出声表态:“谢陛下隆恩。” 余清梦没想到谢鸿逸会突然让方文若和三皇子成婚,还是以三皇子被幽禁无人照顾这种烂借口。 不过这事儿倒也没什么所谓,左右三皇子翻不出什么大的风浪来。 老皇帝跟太傅说这事儿的隔天,方文若的轿子就进了三皇子幽禁府邸,嫁妆队伍倒是很长,但没有人奏乐,也没有人接亲,更没有热热闹闹的喜宴。 连围观的百姓都知道不寻常,何况高官世家之中。 不过大多数人心里都已经隐隐偏向三皇子,实在是他们也没有其他人选。 方文若的婚事表面上没在京城世家内掀起任何波澜。 五月七日殿试开始,京城内的暗流涌动被压了下去,呈现出一种流于表面的热闹欢庆来。 殿试前一日,朝廷又宣布改了殿试流程,大大的缩短了殿试的时辰。 学子们不知为何,但这事儿本也轮不到他们管,每个人都只将心神放在殿试上。 只半日时间,殿试结束,谢鸿逸全程参与监考,最后点了沈序亭为状元,吴向源为榜眼,范兴为探花。 本来老皇帝想点沈序亭为探花的,实在是他相貌过于出众,但比起他那张脸,他觉得他在殿试中对他说的话更为动听,所以毫不犹豫的点了他为状元。 本来殿中的大臣以为殿试到此结束,头三甲要骑马游街去了,可没想到谢鸿逸又点了十位进士出来。 然后念着他们的名字,将他们安排到了三省六部中。 殿中哗然,几位老臣当即跪下请求他收回成命。 谢鸿逸非但不理,还点了点前三甲,继续放炸弹:“范兴,礼部右侍郎。” “吴向源,礼部左侍郎。” 最后他的眼神落在沈序亭身上,眼神有瞬间的锐利:“沈序亭,吏部侍郎。” 第101章 他认真了 几位老臣高声喊道:“陛下,万万不可!请收回成命!” 谢鸿逸却全然不理会他们,他朝云贵公公使了个眼色,转身离开。 云贵公公硬着头皮笑道:“各位大人,京中职位空缺,陛下将人安排妥当,各位大人该高兴才是,不然等各位大人举荐人选,不知要等到何时。” 几位老臣脸色难看,陛下给出去的位置都是肥差,有多少人盯着,暗地里多少人在通关系想调上来,陛下叫云贵说这些话,是明里暗里在敲打他们。 可即便如此,也不能让一些刚入官场什么都不懂的进士坐上如此高位,朝廷不得乱了套? “云贵公公,你帮着劝劝陛下,陛下再是看重这些进士们,至少也的让他们去各州县任上呆两年,考察考察,怎么能从京官做起呢?” 云贵公公脸上的笑有些僵,但还是极力撑着,这种讨不着好的话他是真不想说,但也没办法。 “各位大人家中子弟也不是没有直接当京官的,他们连科考都不用,这些进士好歹是一场场考上来的。” 各位大臣反驳:“那能一样吗?” 云贵公公笑容不变,也不说出,他其实也认为不一样,这些世家子弟从三四岁就开蒙,家中耳濡目染,为人处世,看局势的角度都要比普通人更广阔,这是先天带来的差距,寒门想要拉近这种差距,只能靠后天再官场中自己摸爬滚打。 除却那些天生玲珑心思的,陛下点的那些进士,还真不一定比得上世家子弟。 但这话他不能说,陛下的意思是什么他也明白,陛下不在意这些人能不能斗得过世家,他要的一直是能在世家压迫下站起来的那个人。 端看这些的进士中有没有这个人了。 “云贵公公,你回去禀报一声陛下,就说我们几位老臣求见。”他们也知道此事跟云贵说不着,这都是陛下的意思。 云贵公公依旧笑着:“奴婢定当禀报,现在几位大人就不要挡着状元郎游街了。” 几位老臣知道这么耽搁下去也不是办法,只能暂时让步。 反正游街是游街,那几个人能不能顺利坐上陛下给他们的官位,端看以后。 状元郎游街自然是有很多百姓凑热闹的,余清梦跟余砚珩也坐在揽华楼三楼,准备凑一凑这个热闹。 这边临街的窗口摆上了软榻,余清梦正坐在软榻上,朝外看去。 谢无倦比他们来的稍晚一步,看此情景脚步微顿,余砚珩察觉到他过来,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睛里是明晃晃的笑意。 谢无倦表情没什么变化的走过去,在余清梦这边坐下,没挨太近,但也能顺着她的目光朝外看去。 热闹的长街上,远远有人骑着马往这边而来,意气风发,满面风光。 离得近了,谢无倦才看清沈序亭的面容,沈序亭五官硬朗,身材清瘦颀长,眼神锐利,这种大喜日子,唇角也只挂着淡淡笑意,倒是与之前谢无倦听云十一描述而想象出来的不一样。 他淡淡收回目光,见余清梦一直看着下面,倒了一杯他刚刚拿来的热牛乳放在余清梦面前,喊了声:“泱泱。” 余清梦回头看他,眼神询问他何事,谢无倦示意他看她面前的杯子,淡道:“我特意叫人煮的,甜口的,尝尝合不合口味。” 谢无倦察觉到她偏爱甜口,所以将御膳房做甜点的御厨弄到了东宫,牛乳是放马车上热着带过来的,可以补身体的,她还小,每日喝一杯对身体有好处。 余清梦低头看向杯子里的牛乳,她确实偏爱甜口,但牛乳的怪味道很难去除,太过麻烦,她很少叫人弄来喝。 谢无倦见她迟疑,猜到了是为什么,笑道:“放心,没有其他味道,你尝尝。” 余清梦将信将疑的端起牛乳,沾唇尝了一点点,随即眼神微亮,确实完全没有味道。 她一口气喝下,谢无倦又给她倒了一杯。 余清梦喝牛乳的时候,楼下长街上的沈序亭已经不见踪影,余砚珩眼神幽深的看谢无倦。 太子殿下认真了。 他说不上心里什么滋味,妹妹对他来说自然是最重要的,但是太子殿下确实是良配,他怕他掺和太多,反而让妹妹遗憾。 感情这种事,本来就是要看个人,别人说再多也是局外人。 余砚珩在心里叹了口气,心情忍不住沉重起来。 如果妹妹不愿意,那最后让步的恐怕还是太子殿下,他了解他这个妹妹。 哎,何必呢。 谢无倦不知道余砚珩此时的想法,他正在跟余清梦商量,每日叫人送一份牛乳去护国公府给她。 余清梦觉得不太好,他们之间远不到关心彼此日常吃食的那种关系。 谢无倦明白她的意思,但揣着明白装糊涂:“不过是一份牛乳而已,不算什么大事。” 余清梦还想拒绝,余砚珩插话道:“太子殿下不给我也送一份?” 谢无倦看了余砚珩一眼,顺着他的话道:“那就给砚珩送一份,顺便给你送一份。” 余清梦有些无奈,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她再拒绝就是不识好歹了,左右不过一分牛乳而已。 “那就多谢太子殿下。” 谢无倦达到目的,也不在意她又叫自己太子殿下,他转而说起今日殿试中的事。 余清梦没想到殿试中的事他都能这么快收到消息,看来他对皇宫的掌控比她想象中要强的多。 今日殿试谢鸿逸只留了几个老臣,守门的都是千牛卫,剩下的宫女太监则基本都是他亲信,这些人中也不知道哪些是谢无倦的人。 余砚珩听完谢无倦的话,扯唇讽笑道:“看来我们之间猜的一点没错。” 谢无倦淡道:“这样也好,省得我再费尽心思的往朝中安插自己人。” 余清梦笑了一声:“看来老皇帝真的将沈序亭看做孤臣了。”他上来就将沈序亭放到了吏部,吏部在六部中地位最高,他是真的看好沈序亭。 但这倒是不代表老皇帝信任沈序亭,他只是想要用沈序亭而已。 第102章 他可以的 谢无倦漫不经心的看向余清梦:“沈序亭那边,我们要不要适当的给予帮助。” 余清梦摇了摇头:“他不用。” 谢无倦沉默一瞬,低垂眼眸,淡道:“范兴和吴向源是我的人,你跟沈序亭说一声吧。” 余清梦挑眉,之前谢无倦是说过他也有两个人参加了春闱,没想到就这么巧,被老皇帝点为榜眼和探花。 包括沈序亭在内的这三位是老皇帝最看好的,他的心思非常明显。 不过老皇帝这个决定要定下来还有的磨,那些老臣不会这么轻易的接受三个刚入官场的新人担任这么重要的职位,尤其他们还是寒门出身。 就拿原来的吏部侍郎来说,他是惠妃的父亲,在官场沉浮多年,才坐上这个位置。 吏部掌握官员的考核,六品以下官员的选拔,就连吏部侍郎的品级都比其他五部侍郎的品级高,吏部侍郎是正四品上,其他五部侍郎是正四品下。 沈序亭上来就被老皇帝安排在某些官员一辈子都可能够不上的位置上,换谁都会觉得老皇帝昏了头。 那些老臣不可能没有私心,但反对也合情合理。 如果只是一个特例就算了,他一下子在三省六部放十几个人,那些地级州县上的长官都排队等好几年了,就等着调入京城做京官呢,他一下子占了十几个名额,肯定会引发不满。 京官就是再小的官,也有人抢破头想做,那些被安插.进去的进士要面临的可不只是上司的压力。 沈序亭这个特例中的特例,更是靶子。 谢无倦很清楚这些东西,但他怕余清梦不清楚,犹豫一瞬,还是跟她提了提。 余清梦闻言只笑道:“修竹他可以的。” 谢无倦眼神幽深,语调平直:“泱泱倒是对那位沈状元很有信心。” 余清梦点了点头:“修竹此人智多近妖,他只要认定了目标,就一定能做到。” 谢无倦顿了顿,笑道:“那我倒是有些好奇沈状元跟泱泱是如何结识的。” 谢无倦见她闻言只笑了笑,又补充道:“如果不方便说,就当我没问。” 余清梦淡道:“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 她笑了笑:“他自己还调侃过,遇上我的时候,是他此生最狼狈的时刻。” “那年他家乡暴雨发大水,堤坝被官员偷工减料,连半个时辰都没撑住,他的家人都死于那场大水,他正好去学堂逃过一劫,他会一点医术,所以一直留下来救助受伤的百姓。” “后来城中大部分人都染了瘟疫,官兵想要放火烧城,他提前猜到了那些官兵将人聚集到一起的目的,但情况紧急,他只来得及带走跟他照顾的那几个小孩儿。” “他们偷跑上山,沿着连绵不绝的山顶一路跑,根本不知道方向,也不知道跑了多久,小孩儿体力不支一个接一个倒下。” “迫于无奈,他找到一个山洞,将小孩儿安置到山洞内,他自己则冒险出来找吃的。” “我就是在这种情况下碰到他的,我那时候的消息还没有现在这么灵通,只知道那个城遭了灾,我本来想去看看能不能带走一些孤儿。” 谢无倦的脸色已经很难看,这就是当权者不仁的直接后果,起了瘟疫不是救治,而是简单粗暴的将所有人困在城内烧城。 他语气艰涩的开口:“泱泱心地善良。” 余清梦摇了摇头,表情里也再没有笑意:“不是,我并不善良,我之所以去受灾州县带走孤儿,是因为有利可图,我在利用他们达成我的目的。” “我的那些情报网,都是靠着他们建立起来的。” 谢无倦看着她,黝黑的眼睛此时坚定无比:“不,是因为你只能做这么多而已,你清楚以你的能力,你只能救那些孤儿,其他的人,靠你一个人救不了。” 余清梦眼神晃动,撇过头去,沉默不语。 谢无倦语气坚定的跟她保证:“我们以后一定可以救得了。” 余清梦语气怅然:“希望如此。” 余砚珩同样语气坚定的道:“不是希望,是一定。” 余清梦回过头来,看向余砚珩跟谢无倦,良久,缓缓露出个笑:“嗯,一定。” —— 殿试后的几日,每逢早朝,大殿上就要吵得不可开交,但老皇帝还是非常坚持,一步不让。 一些老臣短短几日像是老了好几岁。 余崇祖孙三人都不参与这些事,回府后就将大殿上的事情讲给余清梦听。 余清梦问余崇:“祖父,您觉得还要吵多久?” “这两日快有结果了,我看那几位老臣要开始妥协了。”余崇道。 余清梦看向余秋平和余砚珩:“爹跟大哥觉得呢?” 余秋平道:“我跟你祖父一样的想法,今年的春闱本就拖了许久,再拖下去,今年的秋闱都要开始了。” 余砚珩简短道:“明早就能有结果。” 余清梦挑眉,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如余砚珩所说,第二日早朝,吵了几日的事情终于有了结果。 只不过谢鸿逸也不是一点都没有让,原本算上沈序亭他们三个是十三人安排在京城中,现在是包括他们三人有六人封京官,剩下七人下放到州县中。 不过沈序亭他们的官职没变。 一举被封为吏部侍郎,沈序亭在京城可谓是一时风头无两。 余清梦跟谢无倦余砚珩又聚在揽华楼三楼,谢无倦提起了沈序亭:“谢鸿逸想将常乐公主嫁给他。” 谢无倦说这话的时候一直在看着余清梦,余清梦诧异挑眉:“常乐公主行六吧?她前面不是还有一个永宁公主吗?” 余砚珩提醒道:“四公主是贵妃的女儿,贵妃之前和三皇子的事情虽然没有牵连到她,但陛下怎么可能让贵妃的女儿嫁给他看好的臣子?” 余清梦了然点头:“说的也是。” 谢无倦看她全程没有反应,脸上有了点笑模样:“看来沈状元是真的入了谢鸿逸的眼。” 余清梦话轻飘飘的转了个弯:“不过老皇帝这次算是打错算盘了。” 第103章 常乐公主 谢无倦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余清梦有些莫名的看向他,她怎么觉得谢无倦有些生气? 但仔细看他的表情,又看不出端倪。 她只好老实答道:“常乐公主跟修竹的这桩婚事不能成。” 谢无倦:“为何?”他眼神定定的落在她的身上。 余清梦诧异反问:“这还需要理由吗?没道理让修竹牺牲婚事去求得老皇帝的信任啊。” 谢无倦轻微的皱了下眉头:“常乐性格不错,又是公主,身后也没有复杂的利益牵扯,虞朝也没有尚公主不能做高官的规矩,你怎么知道沈状元不愿意?” 余清梦闻言愣了一下,随即又点头认同道:“你说得对,回头我问问他,如果他愿意的话,我就不插手这事儿了。” 是她的想法太想当然了,她自己不想被人包办婚姻,所以就默认所有人不想,但其实生活在这个时代的大多数人,是没有自由嫁娶的念头的,他们只看中门第还有利益合不合适。 公主确实是这个时代娶妻子的最高身份了,没准修竹真的愿意呢。 谢无倦低垂下眼皮,沉默不语。 余清梦觉得这个话题已经过了,也就没有再说。 只有余砚珩表情意味深长的看向谢无倦,他独自看了一场太子殿下的热闹,可惜没人懂。 余清梦回到府上就叫人给沈序亭传了信,告知他老皇帝要将公主嫁给他的事情,问他的意见。 夜里,余清梦都要睡下了,收到了沈序亭的回信。 信中只有寥寥几字,约她揽华楼会面。 余清梦眉头轻皱,以为沈序亭有什么要紧事,还打算叫日暮去问问,但很快她又打消了念头。 沈序亭现在住的宅子是老皇帝特地赐给他的,她的人去的次数频繁了容易被发现。 第二日一早,余清梦脸早膳都没有用,就去了揽华楼。 没想到沈序亭来的更早,管事的是认识沈序亭的,听他说今日要见他们姑娘,管事的就将他带上了三楼。 余清梦听管事说完点了点头就要往楼上走,管事犹豫着喊住了她:“姑娘,还有一事。” 余清梦回头:“你说。” 管事神情复杂:“太子殿下刚才也来了,我进去给沈公子送茶才见到。” 自从明日楼封了,谢无倦就整日来揽华楼,开始那几日还会知会管事一声,后来来熟了,连管事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上的三楼,可谓保密一流。 余清梦挥了挥手示意管事去忙他的。 余清梦推开三楼门的时候,谢无倦跟沈序亭正对坐在桌前下棋,一人手边放着一杯热茶,两个人之间的气氛融洽,像是多年老友在叙旧。 余清梦走过去,在椅子上坐下。 两个男人齐刷刷朝她看过来,余清梦挑眉:“看我干什么?你们下你们的。” 谢无倦笑了笑,拿起白子,又落下一子。 沈序亭也收回目光,落下黑子。 半个时辰后,沈序亭扔掉黑子,脸上挂着淡笑道:“太子殿下棋艺精湛,臣输了。” 余清梦挑眉,问沈序亭:“你怎么知道他是太子?” 沈序亭笑看向她:“能进你揽华楼三楼的都是被你归为自己人的,余大公子我见过,余二公子我虽没见过,但是听你提过,我可以肯定不是他,剩下就只有太子殿下了。” 跟太子合作的事,余清梦已经告知过沈序亭,所以面前人的身份并不难猜。 他跟太子已经聊过,再加上后面这局棋,已经完全能确认身份。 谢无倦淡道:“沈状元也是名不虚传。” 余清梦挑眉:“看来不用我介绍了。” “修竹,你找我什么事?”余清梦看向沈序亭问道。 沈序亭听她问起这事儿,有些迟疑。 谢无倦淡道:“是有什么事不好说吗?那我先出去,两位慢聊。” 余清梦看了一眼谢无倦,知道他在揽华楼之事不好暴露:“等一下。” 谢无倦起身的动作顿住,余清梦站起来朝外走去,打开门走到楼梯口朝下看了一眼,揽华楼也供应早膳,所以此时人也不少。 她喊了一声管事,管事小跑上来,余清梦问道:“二楼人多吗?” 管事摇了摇头:“雅间还没人。” “那你去叫沈序亭吧,我去二楼左边第一间等他。” 管事应了一声,朝她身后走去。 余清梦下了楼,左右看看,确认没人后左拐进了第一间。 管事很快带着沈序亭来了,等沈序亭进来,他在身后将门关上。 沈序亭刚落座,管事又亲自端了茶水早膳进来。 等门再次重新合上,余清梦问道:“有什么急事吗?”他们现在最好不要见面,沈序亭也知道这个道理,所以她默认沈序亭有急事。 沈序亭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摇了摇头:“没有,就是想问问你关于常乐公主的事,你想我娶她吗?” 余清梦闻言沉默的看着他好一会儿,将他都盯得有些紧张。 “泱泱,我……” “修竹,我以为你了解我的,我怎么可能会要求你拿你的婚事去博得老皇帝的信任?”余清梦打断他的话,看着他道。 沈序亭张了张嘴,他想说他不是这个意思,但是他又觉得没有必要再说了。 其实昨晚他接到她的信,问他愿不愿意他就知道了,她对他从来没有那个意思。 要是真的有,她都不会问他,今日见到她提起这件事的表情和反应,他确认了。 沈序亭缓缓一笑,淡道:“我自然是了解你的,我怕你的合作对象想我这么做。” 余清梦愣了一下,随即看向沈序亭:“你说太子殿下吗?” 沈序亭淡淡点了点头。 余清梦摆了下手,笃定道:“他也不会,你是我这边的人,他不会插手我的事情。” 沈序亭意味深长道:“是吗?” 余清梦却一次比一次坚定:“是,他会尊重我的决定。” 沈序亭低头看向手里的茶杯,淡道:“我知道了,泱泱,我不愿意娶公主。” 余清梦笑道:“那就不娶,就算老皇帝直接下旨赐婚,我也会想办法把婚事搅黄的。” 第104章 裴海死了 沈序亭沉默的看了她一会儿,脸上露出个笑:“你怎么将此事说的如此云淡风轻?要拒绝皇帝赐婚,可不是件容易得事。” 余清梦淡道:“其实也挺简单的。” 沈序亭挑眉,显然不信。 余清梦笑笑:“给他找点事情做,他就想不起要给你赐婚了。” 沈序亭闻言面色严肃了几分:“你这话的意思是……” “裴海已经出发多日,算算时间,我的人也快得手了。”余清梦云淡风轻道。 沈序亭愣了一瞬,随即有些激动的问道:“得手的意思……是弄死裴海了吗?” 裴海此人对于老皇帝来说有多重要他们都很清楚,少了这条听话又咬人的狗,老皇帝干什么都会束手束脚。 余清梦点头:“如果不出意外的话。” 沈序亭没有在揽华楼多待,他像是每一个来揽华楼喝酒用膳的官员一般,神态闲适的进来,面带笑容离开。 他离开后,余清梦回到了三楼,跟谢无倦说起了裴海的事。 谢无倦面色严肃的跟她说追杀裴海的事情出了意外。 “出了什么意外?裴海没死?”余清梦倒是淡定,谢无倦这边收到消息,那她很快也能收到消息了。 不知道他那边的人手失败了,她这边的人手有没有补刀成功。 谢无倦淡道:“确实没死,重伤逃走了。” 谢无倦看了她一眼,又补充道:“云一他们还在追捕中。” 余清梦还来不及说什么,管事在外面敲了敲门:“姑娘,有急信。” “进来。”余清梦坐直了几分,面色也严肃几分,这个时候有急信,大概率是跟裴海有关。 管事推门进入,快步走过来,将手里的信交给余清梦,低声道:“是跟着裴海出去的那一队暗卫的信。” 余清梦点了点头,打开信封,展开信纸,飞快浏览手中的信。 信看完,她缓缓吐出一口气,再开口时语气都轻松许多:“人死了,跟他一起去的暗卫也都被捉,我的人还从裴海身上搜出了半块虎符。” 谢无倦瞳孔微缩,拿着茶杯的手都因为震惊而失了力道,茶杯在他手中顷刻间碎裂。 余清梦喊了一声管事,管事赶紧进来将碎茶杯收拾了。 “虎符已经在送回来的路上,但我有些担心。” 谢无倦表情已经恢复淡然,又给自己倒了盏茶,喝了一口才道:“你担心谢鸿逸会因为这半块虎符发疯对吗?” 余清梦点头,表情多少有些凝重,如果只是裴海失踪,那他会多派一些暗卫出去寻找,但如果是裴海带着虎符失踪,那他恐怕要将沿路掘地三尺寻人。 之前她和谢无倦都以为裴海此行的唯一任务就是去边疆完成老皇帝的计划,现在看来,裴海此行有两个目的。 一时伪造她祖父通敌叛国的证据,二是拿着半块虎符,调集他的私兵往京城来。 一旦他祖父通敌叛国的罪名成立,边疆必将失手,而老皇帝不信任其他兵将,所以调自己养的私兵来守京城。 余清梦到这时才恍然大悟,原来老皇帝也没有蠢到无可救药,他也知道跟敌国交易就是与虎谋皮,而他打的主意,从一开始就是舍弃边疆,护住京城。 也或许他的交易中就包括将边疆城池让给敌国,以此交换敌国配合,给她祖父安一个通敌叛国的罪名。 原书中敌国能够那么快的占领虞朝,绝对跟老皇帝从一开始就没想反抗有关。 只不过他还是蠢的,他的那点私兵,没上过战场,没有厉害的将领带领,就是一盘散沙,就算守在京城外又能怎么样?根本不能跟敌国训练有素的军队相抗衡,所以老皇帝在原书中才死的那么快,快到谢无倦都没能亲手杀了他。 余清梦反问:“你不担心吗?”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何况是老皇帝那种只在意自己的疯子? 他知道自己最后的保命符落到了别人手里,绝对不可能不发疯。 谢无倦无所谓的笑了笑:“他不会知道虎符已经落入他人之手。” 余清梦定定的看着谢无倦:“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军队可以调到京城。”谢无倦道。 余清梦微皱眉头,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老皇帝刚死了最贴心的狗裴海,为防止他发疯,完全可以将他视作保命符的军队调入京城安他的心。 “可我们不知道军队的位置,而且裴海已死,老皇帝难道不会怀疑是谁将军队调到京城的吗?” 谢无倦云淡风轻道:“军队的具体位置我在进京前就派人去查了,已经锁定了几个地点,只是为免打草惊蛇,一直在周边看守,没有深入探查。” “至于裴海的问题就更好解决了,他带了那么多的暗卫出去,让我的人易容成其中一个暗卫,跟谢鸿逸说裴海被杀,临死前将谢鸿逸的命令与虎符一并交付给他。” “至于虎符……还给谢鸿逸。” 余清梦闻言沉默良久,才开口道:“那就这么办吧。” 谢无倦眼带笑意的看她,语气多多少少带了点调侃:“我还以为泱泱不会同意我将虎符还给谢鸿逸呢。” 余清梦微挑眉头,语气里也染上丝玩味:“太子殿下是不是看不起我?觉得我蠢?” 谢无倦忙语带笑意的否认:“这话我可没说过,我可一直夸泱泱聪慧。” 余清梦低笑一声:“那你这话问的不多余吗?军队都调到京城来了,不管我们手里有没有虎符,也不好再用虎符调遣军队,虎符我们留着也没什么用,不如还给老皇帝,还能减少他对暗卫的怀疑。” 谢无倦缓缓笑道:“泱泱聪慧。” 余清梦沉默不语的看着他,不知为何,好好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她就总觉得他在嘲讽她。 余清梦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看他表情真诚不似作伪,撇过头去不再纠结:“那就请太子殿下尽快探查清楚军队所在地,另外你手下那个擅长易容的女暗卫也该出发了,我一会儿飞鸽传信给我的人,告知他们不用再将虎符送回京。” 第105章 劝不动他 “太子殿下放心,我也会叮嘱他们在被抓的暗卫中选一个不常见谢鸿逸的。” 谢无倦顿了顿,提醒道:“还要注意一点,此次裴海秘密出宫执行谢鸿逸下达的任务,他手下那些暗卫未必没有出身千牛卫的。” “裴海考上状元到现在只两年时间,要培养一大批合格的暗卫需要时间,要么是他考上武状元前就在暗处帮谢鸿逸培养暗卫,要么就是他考上武状元后,提拔上来的千牛卫中,有一部分去做了暗卫。” “后面这种有一点可能我们都要注意,暗卫谢鸿逸很大可能没见过,但从千牛卫转做暗卫的,他很大可能会有印象。” 余清梦点头道:“我明白了,我会叫他们好好审的。” 余清梦匆匆离开去叫管事的传信,谢鸿逸也将云十一喊了进来。 —— 皇宫,谢鸿逸的寝殿中。 云贵公公领着两个美人进入寝殿内室中,他的眼神有些忐忑,面上撑着僵硬的笑容:“陛下,两位美人带到了。” 谢鸿逸朝着两个美人招了招手,两个美人笑着朝他走了过去。 云贵公公张口想劝一句,但对上谢鸿逸满脸笑容的脸,他又将话咽了回去,低垂下头,朝两侧侍奉的宫女太监招了招手,一群人无声退出了内室。 谢无倦晚上刚回到东宫,就听人禀报,谢鸿逸消停了些日子,今日又招了两位美人侍寝,而且期间又服用了丹药。 谢谢无倦神色平淡的听完,低头为自己泡了壶茶。 瞧着谢鸿逸这个样子,他也不像是有空闲关心裴海的,他嘲讽的扯了扯唇角。 余凝霜在宫内也听说了这个消息,她比谢无倦的反应还要平淡。 —— 春闱终于结束,封官的事情也告一段落,朝堂又归于平静,但大臣都发现一件事,今上开始不上早朝了。 有老臣私下里求见,今上也打发云贵公公出来回绝,说陛下身体不舒服,可老臣站在殿外,能听见御书房内的欢声笑语。 是陛下还有某位后宫女子的。 陛下不仅不理政事,还将后宫女子带到了御书房来。 云贵公公看着老臣青白交加的脸色,勉强笑道:“大人,奴婢送您。” 老臣气得一甩袖子,冷喝一声:“不必。”转身就走。 云贵公公叹了口气,看着老臣渐行渐远的背影,又回过头看看身后御书房紧闭的房门。 裴统领不在,就更没有人敢劝陛下了。 他昨日因为劝了一句,差点被拉下去打了板子。 但云贵公公也知道这样下去不行,太医本就说过陛下的身体很虚,应当节欲温补,不可再毫无节制,服食大补之药。 可陛下只忍了一些时日就忍不住了,短短几日就沉迷其中,连朝都不愿意上了。 以前陛下也荒唐,但也没荒唐成这样。 云贵公公情急之下想到了皇后,他叫小太监守着殿门口,自己则匆匆去了皇后宫中。 余凝霜听闻云贵来的目的,淡道:“我劝不动他。” 云贵公公还想再说,但余凝霜不想给他说话的机会:“云贵,你再陛下身边服侍二十多年,可见过他听过谁的劝?” 云贵公公为难道:“这……” “没有吧?也就是裴海的话他还能听两句,但也得是裴海将他哄高兴了,拐弯抹角的劝,他才会听。”余凝霜淡道。 云贵公公沉默着不说话。 余凝霜语气轻淡:“云贵公公何必费这个力气,陛下他心中有数。” 云贵公公笑的比哭的还难看,他听懂了皇后话里的潜台词,无外乎是‘陛下他心里有主意的,怎么都不会回头,何必白费力气劝他’。 云贵公公哑口无言,良久才艰涩道:“奴婢告退。” —— 谢鸿逸沉迷女色丹药,从此早朝就成了摆设。 朝廷各部的运转倒是不会出什么大问题,毕竟以前就是谢鸿逸上朝,他也不愿意管一些大事,只不过他不上早朝,臣子们私下求见也见不到,都猜测他是不是真的要不好了。 关于谢鸿逸将不久于人世的谣言不胫而走,刚平静了没几日的朝廷,又开始暗流汹涌,而被幽禁的三皇子也开始蠢蠢欲动。 他先是连写了好几封折子给谢鸿逸,求得他的原谅,以期望能早点出来。 可都像是石沉大海,没有任何反应。 —— 余清梦本以为裴海死了的消息很不好瞒老皇帝,可没想到老皇帝突然间连朝都不上了,沉迷美色,服食丹药,整日在宫中喝酒玩乐。 小半个月的时间,足够余清梦跟谢无倦安排好一切,再有几日,军队也要抵达京城。 余清梦三人在揽华楼喝茶,顺便讨论要不要提前将裴海死的消息透露给谢鸿逸的事情。 余清梦淡道:“还是让假扮的那个暗卫先一步回京告知老皇帝吧,得给他留点缓冲的时间,如果跟军队同时到达,万一他因为裴海的死大开杀戒怎么办?” 谢无倦挑眉笑道:“以他现在的身体,听完消息就得晕过去,没有大开杀戒的机会。” 余砚珩闻言嗤笑一声:“一个永远都会自己欲.望妥协的人做了皇帝,真是够可怕的。” 余清梦将管事喊进来,让他派人去送信。 大军还有两日的路程到京城,‘暗卫’先一步风.尘仆仆进了城。 之后又带着从裴海身上拿到的令牌畅通无阻的进了宫,到皇帝寝殿前被拦了下来。 暗卫对着云贵公公行了礼,面无表情,眼眶微红道:“公公,裴统领已死,还请你通传一声,我要见陛下。” 云贵公公闻言惊的面上表情都僵住,嘴好几次张张合合,都没能说出话来。 直到暗卫又重复一遍,他才颤.抖着声音道:“你等着。” 云贵公公转身往殿内走,迈门槛的时候脚下还绊了一下,但他也顾不得了,跌跌撞撞爬了起来,惊慌的朝里面而去。 内室之中,谢鸿逸衣衫散乱,几位美人围在他身侧,中间有几位美人正在跳舞,不远处还有人在抚琴,一片莺歌燕语。 云贵公公不敢抬头,低垂着头走到谢鸿逸面前,扑通一声跪下:“陛下,奴婢有要事。” 第106章 脸没问题 谢鸿逸兴致被打扰,眉头紧皱,心中戾气升起,随手将旁边喂酒的美人推开,抄起桌案上的玉盘,朝云贵扔去。 云贵不敢躲,玉盘砸在他身上,砸的他闷哼一声,之后落下,摔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说!”谢鸿逸晃了晃,又坐了回去,眼神冰冷的看着云贵。 云贵低着头,不敢看谢鸿逸的表情:“陛下,裴统领死了。” 云贵说完这话,俯的更低,浑身细细的颤.抖起来。 谢鸿逸像是没听清楚一样疑惑的问:“你说什么?” 云贵嗓音微哑,沉声道:“禀陛下,您派出去的暗卫只活着回来了一个,裴统领也死了。” 谢鸿逸表情怔愣的反驳:“这不可能。” 随即他像是终于反应过来了,伸手挥掉桌案上摆着的东西,激愤的吼了一声:“这不可能!裴海怎么会死呢?他是不可战胜的,是朕手中最锋利的刀!” “一定是那人在胡说八道。”谢鸿逸气得眼睛都红了,指着云贵吼道:“去!把他叫进来,朕要亲自问他。” 云贵公公应了声是,爬起来忍着胸口的剧痛朝外而去。 谢鸿逸眼神呆滞的看着云贵匆匆离开的背影,有些颓丧的瘫坐回去。 他最近脑子转得慢,但这时候,他还是一边在想裴海不可能死,一边在想万一裴海真的死了,那他手里的虎符现在落入谁之手?老三吗? 除了背靠着永昌侯的老三,还有谁?难道他的那些好兄弟们还有他不知道的后代? 短短半刻钟,谢鸿逸将脑子里能怀疑的对象都怀疑了一遍,包括那个半死不活的太子,他倒是没觉得太子有那个本事,他主要怀疑太子背后的魏郡公。 当然他觉得嫌疑最重的是护国公,毕竟他派裴海秘密出京,除了掉他的私兵来京城外,还有一个目的就是去护国公驻守的边城。 云贵公公带着暗卫进来,就见陛下阴沉着脸,眼神充满戾气的看着前方。 云贵公公心里犯怵,但该说的话不能不说:“陛下,人带进来了。” 谢鸿逸回神,朝着进来后就跪在地上的暗卫看去。 “抬起头来让朕看看。”谢鸿逸朝暗卫道。 云贵公公看谢鸿逸似乎平静许多,暗暗松了口气,他朝殿内的其他人轻挥了挥手,众人心领神会的无声退下。 暗卫抬起头,低垂着眼皮不敢看谢鸿逸。 谢鸿逸微皱眉头,喊了声:“来人。” 两个暗卫出现在殿中,行礼道:“陛下。” 谢鸿逸抬了抬手,指了指下面跪着的暗卫:“去查查有没有问题。” 暗卫一直挺直背脊,垂着眼皮跪着,即使两个人在他脸上摸来摸去也没有反应。 两个暗卫对视一眼,其中一个道:“陛下,脸没问题。” 谢鸿逸嗯了一声,指了指那个跪着的暗卫:“你,说说。” 暗卫朝着地上磕了个头,之后才抬头道:“禀陛下,出京后,我们一队人和统领一起往边疆走,计划先去边疆,再去调兵。” “可还没到边疆,我们就在落脚的客栈内受了埋伏,我和统领两个人侥幸逃脱,躲到了一个庄子上,本以为暂时逃过一劫,没想到庄子上还有埋伏。” “我本想掩护统领先走,可统领在与贼人交手中被伤到了要害,血流不止。” “统领将虎符交给了我,又告知了我兵营的地点,嘱咐我一定要拿着虎符将兵调到京城。”暗卫说到此处,从怀里拿出虎符,举过头顶。 捧着虎符的手微微颤.抖,暗卫的声音带了哭音:“幸不辱统领所托,兵已经调到京城外驻扎。” 谢鸿逸听到一半,知道裴海是真的死了,心里涌上一股茫然无措,又听到他说虎符还在,且兵已经调到京城,谢鸿逸回过神来。 三步做两步的迈了下来,从他手中拿走虎符,仔细端详。 虎符确实是真的!谢鸿逸激动的手都在发抖,心里满是失而复得的喜悦,脸上也想露出个笑模样,可只僵硬的勾了勾嘴角,就又落了回去。 本来虎符没丢是件高兴事,可裴海没了,剩下的那些暗卫和千牛卫都不如他用着顺手,他怎么就没了呢? 谢鸿逸反手抓住暗卫的胳膊,眼神狠厉:“你有没有看出是谁追杀你们?” 暗卫因为疼痛下意识的抬了下头,又赶紧惶恐的低下,接着缓缓摇了摇头:“没有,只不过那些人似乎是冲着统领来的,都不要名的朝统领冲,这也是我没受什么重伤,侥幸逃脱的原因。” “统领死了,之后就没人再追杀我。” 谢鸿逸缓缓松开手,眼神幽深,不知道在想什么。 暗卫不敢说话,低垂着头沉默。 云贵公公在心里叹了口气,这种时候除了他也没人敢说话打破沉默。 “陛下,要不要派人去查?” 云贵公公问出这句话很久谢鸿逸都没出声,他站在那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殿内的气氛冷凝,暗卫呼吸都不敢用力,就在云贵公公咬牙想再问一遍的时候,谢鸿逸开口了:“不必了,先叫人再去一趟边疆,将护国公的事情办妥。” 云贵公公闻言心猛地一沉,浑身冒寒气,但面上不显,只沉声应:“是。” 谢鸿逸瞥了一眼始终不发一言的暗卫:“你叫什么名字?” 暗卫心里一紧,他伪装成这个暗卫之前,他们的人倒是审出了这个暗卫的名字和生平,但不能保证他们说的都是实话,时间又太紧,根本没有机会再调查确认。 他只能赌……“禀陛下,我叫路平。” 老皇帝点了点头,不远处站着的两个暗卫还有云贵公公都没有什么特殊的反应,他在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老皇帝又接着问:“你是千牛卫吗?” 路平否认道:“禀陛下,我不是。” “嗯,那就是孤儿了,既没有家人,那朕也不好奖赏你,这样吧,你先暂时调到明处来,给我守门。”谢鸿逸淡道。 暗卫反应很快的跪下磕头:“谢陛下圣恩。” 谢鸿逸挥了挥手,又看了眼云贵,云贵会意,带暗卫下去。 第107章 前途无量 等出了寝殿的门,云贵公公笑着道:“恭喜你了,从暗转明,以后前途无量。” 路平表情没什么变化,但朝云贵公公抱了抱拳:“借您吉言。” 云贵公公笑着道:“你先去休息休息,洗个澡,明日再过来当值。” 路平道:“多谢公公。” 云贵公公点了个小太监带他去,自己则转身回了殿内。 两个暗卫已经不见踪影,谢鸿逸半躺在软榻上,手撑着脑袋,眯着眼睛道:“你安排一下,明日朕要秘密出城。” 云贵公公对此没什么意外,知道以陛下多疑的性子,不亲眼看见那些私兵,是不会放心的:“是,奴婢去安排。” 谢鸿逸轻嗯了一声,半眯着的眼缓缓合上,呼吸也平缓下来。 云贵公公见谢鸿逸眼下发青,唇色发白,满脸的疲态,哪还有年轻时的俊朗。 他无声的叹了口气,轻手轻脚的收拾殿内的狼藉,等收拾完了,又交代好明日私下里出宫的事宜,他才敢叫小太监去跟太医拿点药。 他身子骨本来就不强壮,被玉盘砸个结结实实,怕是要疼上好几日。 裴统领都死了,恐怕陛下也…… 云贵公公不敢再想,但有些事近在眼前,他还是要给自己的未来找一条活路。 —— 余清梦晚间收到了宫里递出来的信,是太子写给她的,告知她那个暗卫已经成功,还被谢鸿逸调去守门了。 余清梦看完后将信纸烧掉,喃喃自语:从暗转明是奖赏。 余清梦嘲讽的笑了一声:亏他想得出来。 余清梦第二日起的晚了点,干脆将早膳午膳合成一顿,吃完才去了揽华楼。 她推开三楼的门进去时,谢无倦正在自己跟自己对弈,老皇帝最近一点事都不管,也不上早朝,三省六部都比平日忙了一些。 再加上他不管事,大理寺卿想要用余砚珩,终于不会再有人拦着,所以余砚珩来喝茶的时辰一日比一日晚。 余清梦走过去坐下,余砚珩将旁边炭炉上一直温着的牛乳倒了一杯给她,笑道:“今日叫人去给你送牛乳,你的婢女说你还没醒,牛乳放时辰长了肯定变味道,所以我出宫时又顺手给你带了一壶新鲜的。” 余清梦喝了一口,眉眼都舒展开了:“从这壶牛乳的味道上判断,你也就比我早到了小半个时辰吧。” 谢无倦闻言低笑一声,语气戏谑:“喝茶喝不出好坏,喝牛乳时倒是挺好用。” 余清梦挑了挑眉,唇角微微勾起。 等一杯牛乳喝完,余清梦叫来管事的,将碳炉搬了出去,大夏天的屋内放这么个东西,实在是受罪。 马上要进入六月份,天气慢慢炎热起来,三楼窗户大开,穿堂风吹过,很快散了屋内的热气。 “星河,我二哥近日怎么一直没归家?”余清梦上次就想问谢无倦了,但是被沈序亭还有虎符的事一打岔,就忘记了。 谢无倦看了她一眼,笑道:“那日.你告诉他我的事后,我看他对我的武力似乎有所怀疑,所以那日他去东宫当值,我将他叫去了我的院子,跟他切磋了一下。” 余清梦闻言来了点兴致:“切磋了一下?谁赢了?” 她可是知道她二哥的,从小就跟小牛犊子似的,身强体壮,小时候她跟她二哥力气悬殊,她一直打不过他。 后来渐渐长大,她不再只知道用蛮力,认真打起来,十回有那么六七回能赢她二哥。 至于谢无倦嘛,她跟他短暂的交过两次手,互相试探居多,她还真的摸不准他的深浅。 谢无倦笑的云淡风轻:“没分出胜负,但他不满意,他似乎认定我弱不禁风,他不可能打不过我。” 余清梦低低的笑出声音,还真别说,这像是她二哥会有的想法。 事实上谢无倦还是将话说的委婉的,她二哥应该想的是:太子殿下一副瘦瘦弱弱的病弱样子,他都怕他一拳下去将他送走。 之后他真的跟谢无倦打过,颠覆了认知后,又开始不服气,心里较劲,非要打得过谢无倦不可。 “他住东宫,每日清晨都跟你打一架?”余清梦话是疑问句,语气却不是。 谢无倦点了点头:“嗯,我规定每日只打半个时辰,到现在都没有分出胜负。” 余清梦眼睛里都染上了笑意,语气里带上了点玩笑意味:“太子殿下这是将我哥哥当陪练使了。” 谢无倦坦坦荡荡:“我也是你哥哥的陪练。” 余清梦笑笑:“要不改日也让我陪练半个时辰?” 谢无倦挑眉,语气调侃道:“泱泱倒是可以陪我练练别的。” 余清梦疑惑看向他。 谢无倦点了点放在旁边的棋盘,笑道:“怎么样?有兴趣吗?” “太子殿下怎么这么热衷于跟我下棋?我的棋艺哪里吸引到太子殿下了?”余清梦笑问。 谢无倦轻扣了扣桌子:“你叫我什么?” “星河。”余清梦纠正的非常快。 谢无倦眉目舒展开,眼睛里染上层层笑意,让那双无限接近于黑的眸子蓦然间添了几分光彩,显得异常明亮:“我倒是真的觉得泱泱的棋路很有意思。” “观棋如看人,泱泱是个随性之人。” 余清梦听到这话愣了一瞬,随即笑着反驳:“我不同意这个观点。” 谢无倦微挑眉头,不置可否。 他将棋盘挪了过来,做了个你先请的手势。 余清梦执黑子先走,不到半个时辰,余清梦落败。 收拾棋子的时候,谢无倦突然提起了沈序亭:“那日.你见过沈状元后,还没告诉我他到底愿不愿意娶公主。” 余清梦闻言有些愕然抬头,疑惑反问:“裴海都死了,老皇帝还有心思想修竹的婚事?” 谢无倦捡白子的动作轻微一顿,笑的云淡风轻:“跟谢鸿逸无关,我就是突然想起来随口一问,不过裴海得死对谢鸿逸来说不算什么,只要他见到军队,他就能转瞬间将裴海遗忘到脑后。” “他今早出了城,跟他同时出城的,还有一批暗卫。” 余清梦微皱眉头:“去边疆的?” 第108章 是聪明人 谢无倦道:“是,我已经派人跟着了,找到机会他们会自行将人灭掉。” 余清梦微皱眉头:“祖父军中的人我也控制起来了,现在比较麻烦的是这些人还不能杀。” 那些人表面上都是朝廷官员,如果杀了,就是给老皇帝处罚她祖父的理由。 何况他们要做的可不是造反,而是反过来掌握足够多老皇帝跟敌国合谋的证据。 谢无倦问:“那些人有没有交代什么?” “没有,嘴都硬的很,只掌握了他们跟裴海互通的书信,不足以证明这事儿跟老皇帝。” 谢无倦看了她一眼,沉声道:“查一查他们的家人吧。” 余清梦道:“已经在查了,我怀疑他们明面上的家人都是老皇帝安排的,真正的家人都被老皇帝控制了。” “要不然不能解释裴海被杀,老皇帝一点也不着急,还能往边疆再派一拨人,他那么多疑的一个人,却笃定边疆的人不会背叛他。” 谢无倦点了点头:“有道理。” 余清梦还想说什么,敲门声却急.促的响了起来:“主子,我们得即刻回宫,刚云贵公公递了信去东宫,说陛下回宫后会去东宫。” 余清梦跟谢无倦对视一眼,谢无倦眼神幽深的看向门口:“云贵?他叫谁来传的信?” “他一直亲自带着的那个小胜子。”云十一在外面回。 谢无倦起身,余清梦语气疑惑中透着点诧异的问:“云贵是你的人?” 谢无倦看了她一眼,缓慢的摇了摇头。 余清梦挑眉,良久感叹道:“他倒是个聪明人。” 谢无倦道:“我先回宫了,谢鸿逸这几日不会太平,你提醒护国公注意点。” 余清梦闻言表情严肃几分:“我知道了。” 谢无倦转身离开,余清梦盯着窗外碧蓝的天空喃喃自语道:“要变天了。” 谢无倦回到东宫后做了一番伪装,谢鸿逸派过来的小太监一直守在外间,一点没察觉到里间换了人。 断断续续的咳嗽声听得小太监昏昏欲睡,刚被派来东宫时,他听着咳嗽声还心惊胆战的,多次被太子殿下拒绝近身伺候后,他已经能听着咳嗽声打盹了。 就在他靠着墙眼睛要闭上的时候,外面响起一道尖利的嗓音:“陛下到。” 小太监猛然惊醒,赶紧开门出去,跪到屋门口,行礼问安。 谢鸿逸径直走进去,云贵公公弯腰先行一步推开内室的门。 屋内一股浓浓的药味儿,都快赶上尚药局了,快六月的天儿,屋内还放着炭盆,床幔放下,依稀可见床上的人盖着厚被子,背对着他们躺着。 云贵公公压低声音喊了一声:“太子殿下,陛下来看您了。” 小太监搬了把椅子到床前,谢鸿逸在椅子上坐下,云贵公公走过去将床幔揭开,却不敢去掀被子,怕里面的人不是太子殿下。 他其实也不敢百分百确定太子殿下是装病,只是自从太子殿下回宫,朝廷里就出了很多事,三皇子五皇子都遭了陛下厌恶。 送来东宫的人,太子殿下找借口都赶了出去,只留下一个脑子很笨的小太监,他私下里问过这个小太监,小太监说白日里太子殿下从不让他在内室伺候,夜里也只有睡前咳嗽的厉害点,睡着了就不会了。 而且太子殿下从回来时,太医就说他撑不了多久,甚至暗示他一个月也撑不过去。 可回宫都这么久了,反倒是陛下的身体越来越差,太子殿下虽然一直缠.绵病榻,但还活着。 最让他怀疑的是那次皇后将陛下扔出来,太子竟然还去见了皇后,他去的时机太巧,诸多疑点加起来,他实在是不能不怀疑。 陛下的身体撑不了多久,尤其他越发昏头,整日沉迷酒色丹药,他不想死就得搏一搏。 就是他猜错了,往东宫递个信也不会有什么,太子打小就是个聪明人。 谢鸿逸件谢无倦久久没有反应,不耐的皱了皱眉,给云贵使了个眼色。 云贵在心里叹了口气,手上却不敢有任何迟疑,小心的拍了拍谢无倦,压低声音喊道:“太子殿下,陛下来看您了。” 云贵此时离得近,也终于看清楚谢无倦的面容,悄悄松了口气。 谢无倦缓慢的睁开眼睛,黝黑的眼睛在对上云贵的眼睛时,有一瞬间的锐利,但他很快垂下眼皮,遮盖住了眼睛。 云贵刚刚心里一紧,脸上的笑都僵住几分,但很快激动填满了他的身体,脸上的笑不自觉都大了几分,他又重复了一句:“太子殿下,陛下来看您了,要不要奴婢扶您起来。” 谢无倦的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有些急切的回头看去,对上谢鸿逸的眼神,他明显有些慌乱,手下意识的撑着床想坐起来,但手根本没有力气,又跌回去。 云贵公公适时出手将谢无倦扶了起来,他想下床给谢鸿逸请安,但剧烈的咳嗽打断了他的动作。 谢鸿逸有些嫌弃的往后仰了仰头,皱眉道:“你还病着,就不用起来行礼了。” 谢无倦勉强压制住咳嗽声,哑声道:“谢父皇。” 谢鸿逸本想从谢无倦这儿探一探魏郡公的事,但看他这幅样子又觉得他不可能知道什么。 他都病成这样了,魏郡公就是真想造反,也不会扶持他。 想到这儿,他脸色难看的甩袖离开,连话都不愿意多跟谢无倦说一句。 云贵公公松开谢无倦,赶忙跟了上去,临出门时,还回头看了谢无倦一眼。 谢无倦没用人扶,自己坐在床上,黝黑的眼神此时更显深沉,云贵公公不敢多看,快步追了上去。 小太监一直低头站着,等屋内一点声音都没有了,才敢抬起头来。 谢无倦咳了两声,朝他挥了挥手,示意他可以出去了。 小太监听话的出了内室,将门关上。 屋内安静下来,谢无倦拿帕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为了应付谢鸿逸,快六月的天儿他叫人在屋内准备了炭盆,还盖了床厚被子。 他从床上下来,走到桌边将冷掉的茶倒进炭盆内。 第109章 奇怪宫宴 云十一悄无声息的翻进来,难得能从他常年带笑的脸上见到严肃的表情。 谢无倦瞥了一眼,问道:“怎么了?” “主子,云贵确认了你是装病,会不会转头就将此事告诉谢鸿逸?”一开始他就不同意主子故意在云贵面前漏破绽。 谢无倦笑笑:“我不故意让他知道,怎么测试他是真的想投诚,还是假的?” “他要是为了帮谢鸿逸测试我,我也没什么所谓,不过是由暗转明而已,谢鸿逸又不能真的杀了我。” “难道他要以我病好了为由杀我吗?” 云十一还是不放心,裴海是谢鸿逸一号狗腿子,那云贵就是二号,他会背叛谢鸿逸? 退一万步讲,他真的背叛谢鸿逸了,那这种墙头草他们真的要用吗?可以信任吗? 谢无倦看他一眼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他笑道:“我本也没想信任他,我要跟他谈的,是交易。” “他都能猜到我是装病的,说明他是个聪明人,他选择此时向我投诚,说明谢鸿逸真的没有多少日子好活了,而他想活下去。” “一切从利益出发,只要我能保证我是最后的赢家,我跟他之间的利益关系就牢不可催。” 云十一沉声道:“我明白了。” 谢无倦挥了挥手:“出去吧,叫人给泱泱报个信,就说这几日谢鸿逸会找理由举办宫宴,试探裴海得死跟护国公有没有关系。” 云十一应:“明白。” —— 谢鸿逸的宫宴来的非常快,那日晚上就交代了下去,第二日陛下在宫内宴请众大臣及其家眷,还特意提醒众大臣要带上家中适龄女儿,一时间弄得各家都人心惶惶,疑心陛下沉迷女色多日,想再封几个妃子。 稍微心疼点女儿的人家都不愿意再送女儿入宫,陛下的身体眼瞅着不好,本朝虽没有陪葬的旧例,可一旦陛下薨,宫妃却要一辈子都困在宫墙内了。 余清梦收到消息的时候眉头也紧皱了起来,试探她祖父是不是派人杀了裴海,为什么特意点名各家带女儿进宫赴宴? 难道她被谢鸿逸发现了? 这个疑问只存在了一瞬间,就被余清梦否定,别说谢鸿逸不可能知道,就说他一向看不起女子,他就不可能将事情联想到她的身上。 她在谢鸿逸眼中,应该只是一个被家里惯坏了的娇娇女而已。 谢无倦也不理解为何谢鸿逸要各家带女儿赴宴,但他直觉不是什么好事情,吩咐人告诉她万事小心。 余清梦想了想,喊了声争渡,争渡推门进来:“姑娘,有什么吩咐?” “你去请二姑娘到我这来一趟。”余清梦道。 争渡应了声是,转身离开。 这边争渡还没带着余清灵回来,徐姝却匆匆而至。 徐姝满脸忧色,坐下后抓住她的手:“泱泱,我总觉得这次宫宴不是寻常宫宴,要不你称病不去吧?” 余清梦反过来握住徐姝的手:“娘,陛下口谕要各家带女儿进宫,我们护国公府本就人丁单薄,我得去。” 徐姝满眼担忧:“可我怕这次陛下是想后宫添新人,要从世家女之中选,你的容貌……” 余清梦愣了一瞬,随即笑了:“娘,你想哪儿去了,他不愿意再纳世家女的,尤其是我。” “我出自护国公府,他不会放心。”谢鸿逸对她姑母都是防备的,没道理再纳一个护国公府的姑娘进宫。 徐姝还是担忧,近日都说陛下身体不好,办的也都是糊涂事,以前或许不会,但不代表现在昏了头的陛下不会。 “泱泱,我看你还是称病吧,有你祖父在,你没必要非去冒险。” 余清梦摇了摇头,也很坚定:“陛下本就对祖父不满,对我们护国公府不满,他特意点名各家带女儿去,我要是不去,恐怕这就是他向护国公府发难的借口。” “娘,你放心吧,有祖父,还有姑母,他们不会让我嫁入宫中的。” 徐姝还想说什么,外面却传来欧鹭的声音:“姑娘,争渡带着二姑娘回来了。” 余清梦应了一声,转头朝徐姝笑道:“娘,我跟清灵有话说。” 徐姝见她执意如此,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 她摸了摸她的头:“这事儿我回去跟你爹再商量商量,你也再考虑考虑,泱泱,装病应付宫里来的太医有很多种办法。” 余清梦笑道:“娘,我知道,宫里太医都是小事,我不想祖父因为我被当成把柄。” 六月,一个暴雨的夜晚。 施酒被一声惊雷吓醒,从床上坐起来的时候还有些缓不过神来。 “知夏。”她喊了一声,却猛然被自己软糯的声音惊的回神。 她低下头惊疑不定的看向自己的身体。 知夏匆匆走进来,先是点了灯,然后才撩开床帐,低声问:“小姐,是做噩梦了吗?” 施酒有些怔愣的盯着自己那一双纤细稚嫩的手,并不答话。 知夏半跪到床边,轻轻的将施酒搂进怀里,缓慢的拍着她的背:“不怕、不怕啊。” 施酒打了个激灵,眼神突的锐利,猛地一下子抓住了知夏的手臂,声音软糯又带着难言的复杂:“知夏,现在是多少年?” 知夏摸了摸施酒的额头,低声嘀咕:“这也不烧啊,怎么开始说胡话了呢?” 虽然怀疑自家小姐是吓到说胡话了,但知夏还是老实的回答了她的问题:“小姐,现在是天楚二十六年。” 施酒使劲儿的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知夏瞪大眼睛,赶紧给她揉:“小姐,您这是怎么了?您别吓奴婢啊,奴婢还是去请个大夫来给小姐看看,白天逛花园摔了一跤,别是摔傻了。” 知夏说着就匆匆忙忙的想要走,却被施酒一把拉住。 “我没事,你下去吧。”施酒淡淡的看了她一眼。 知夏不放心,脸上全是焦急之色,施酒想到上辈子知夏陪着自己在清冷的宫殿熬到死,心柔.软下来,脸上也露出了点笑容:“我没事,就是刚做噩梦没醒过来神,下去吧。” 知夏又看了她一眼,确认她是真的没什么事儿,才行礼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