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代江湖》 楔子(上) 夜深风竹敲秋韵, 万叶千声皆是恨。 故欹单枕梦中寻, 梦又不成灯又烬。 虽已深秋,江南的花草依旧未凋尽,小溪伴随着落下的片片树叶随意的行走着,仿佛没有察觉到身体上覆盖着的那些还未枯萎的黄叶子,只顾着软柔柔地流淌着。 天空中不时有北归而来的大雁啼鸣几声,也有落单的孤雁凄惨的嘶鸣几声,其声回荡在空旷无垠的水天之间,地上的虫鸣偶尔会回应几声,但它们可能不是为了与空中大雁唱和,而是为了高歌几声用以吸引天上星辰的注意。 天上的星辰密密麻麻的漫布星空,形成了一条垂落的银河,亘古长存,从未注意人世间的一切。 其实,天上的星辰也是孤单无比,因为看似每颗星辰间的距离非常近,实则隔着无尽光年,如那牛郎织女,更如那二十八星宿中的参商二星。 在这广袤星河泼洒的银辉下,世间一切都像是被镀上了一层银,在夜色中熠熠生辉。 此夜月色极美,月光盖过了星芒,柔和的月光落在大地,落在了一位女子那比月光还要明亮柔和的脸庞上。 那位身形消瘦的女子坐在院中的一条小板凳上,望着无垠的星空,望着无尽的星辰,望着洁白如玉的圆月,怔怔出神。 这条板凳,虽然硬,但是结识顶用,白天她几乎要坐上一天,但她不在意,因为她喜欢卖花,喜欢花的味道。 尤其是喜欢那白色的丁香花。只要嗅上一嗅,她就会觉得,这应该是世间最悲伤忧愁、最干净无暇的味道了吧? 她父母还都在世,她是独女,不是她的父母不想生。 生了,但是都不在了。这个世道,一个穷苦的人家,碰到天灾,再有那么一点的小病的话,那就完了。 她的三位哥哥、一位姐姐都是这样子不在了。她是幸运儿,坚韧的活了下来。 现在,她一家三口都在这条偏僻的小巷子里面住着,靠她养活。因为她父亲以前是个读书人,但是最终是没有门路,而且运气不好,就这么郁郁而过着。她母亲,把她生下来后,就一身的病,天天躺在床上,愁眉苦脸的。 她从小生活在这种环境下,从内心便染上了一种悲郁的心绪。但她觉得,她的内心天生就是这般悲郁愁闷,不是后天才有的。这始终困扰着她,让她的心上覆盖了一层厚厚的阴霾。 唯一让她心中有一丝明朗的,是一个和她年纪差不多的年轻男子,偶尔会来她这儿买些花。 她清楚的记得第一次他来这儿买花时,买的正是她最喜欢的白丁香。而且那个男子后来每次来买花,都会买一枝白丁香,这让她对他有点印象。 她回过神来,望着天空的那轮皎月,轻声叹了口气。 她从来没有因为世道的不好而感到无奈,从来没有因为生活的不好而感到悲哀,她也没有什么梦想,对人生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期望,只是希望着能平平稳稳的过完这辈子,也从来没有想过嫁人,因为她至今还没有遇到她喜欢的。 有时候,她也会对着自己轻声问着一些只能对自己问的问题,自问自答,不时微微一笑,不时热泪盈眶,不时伤春悲秋,不时感到人生梦幻无比。 她的父亲在她小时候也让她读过几本书,后来他父亲一蹶不振后她也就再也没有读过书了,虽然有些渴望读书,然而并不热切,她觉得,自己那些花就足够了。 她伸手轻轻缓缓地拍了拍嘴,打了个哈欠,觉得有一些困倦了,然后收起板凳回到屋内,躺下后心中便不再胡思乱想,怀着对明天的小小期待,沉沉睡去。 她睡前的最后一个想法是:明天,那个年轻男子应该还会来自己这儿买花吧?每个月的下半个月,那个看起来有些傻的男子总是来自己这儿买花,真是有些傻呢! 当她一觉睡醒,突然发现自己已然不在自己屋内了。 这时的她,甚至不在云雨国,不在东域。 “这是哪儿?”这名身形纤瘦的女子望着四周空旷的草地,一脸茫然。 这是一片面积极广的大草原,是天下九州第一大草原——落霞原。 这片天下最大的草原位于中州的中部,可谓是天下九州的心脏位置。 正午的阳光洒落在那名纤瘦女子的身上,天空中没有一片白云,空气中没有一缕微风,女子所站立位置的方圆千里皆是寂静无比。 静的可怕,静的恐怖,静的让人毛骨悚然。 女子脸上茫然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惊惶不安,不是她害怕,而是她心中不知为何扑通扑通跳个不停,仿佛有什么大事儿要发生了,这让这名内心纯净却又孤寂的瘦弱女子泛起惊恐。 她觉得自己只是睡了一个长觉,便发生了这种莫名其妙的事情,让她不解也不安。 她还要回去卖花,还要用卖花的铜板买菜做饭养活年迈的父母,还要平平淡淡的过一辈子。 她又想起了那名年轻男子,准确的说,是那白丁香花。她对那名男子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印象,甚至现在他的容貌她都记不太清楚,只是想起了他喜欢的她也喜欢的白丁香花。这能让她内心稍微安定几分。 “嘿!好一个千年一遇的气运之体!百年大计可施矣!四大帝国的千万兵马可彻底统一九州矣!” 平原上传来了缥缈的声音,女子并未听到,即便听到她也不会听懂,她只是发现自己的身体突然动不了了。她的位置,正好是落霞平原的正中心。 她笑了笑,如同一株随风轻舞的白丁香般静谧无声,那般圣洁无暇,那般随意平淡。 这是她生命中最后一笑,那般平静,没有一点的惨然或是不甘,只有静好,只有随和。 她的身躯逐渐消散在天地之间,但她那瘦弱的身影和那时常露出的无暇的笑容,却永远烙印在那个平时经常买花的男子的心中。 很多年很多年后,也是在这个平原上。 如今的买花男子在那时早已成为名动天下、流芳千古的大剑仙。 当那名男子流淌着眼泪大声说出“我喜欢你”时,天下九州四大帝国的千万兵马大阵和无数的江湖绝世高手顿时土崩瓦解,若摧枯拉朽般…… 只是,她再也不会知道了。 楔子(下) 天下九州,分为五个主要部分——东极、西域、南蛮、北荒、中州,每一个主要部分占地广袤,除了中州独自是一州之地外,其余四个主要部分,皆是拥有着两州的版图。 天下九州这五个主要部分,若论广袤程度,中州虽只有一州之地,但却是当之无愧的九州之首,一州能顶其余八州任何三四个州的方圆面积! 中州江湖亦是最为繁华,是天下九州“侠气”最为浓厚的一个地方,但这不是说中州就是最好了。东洲江湖虽然不如中州繁盛,却也不怎么弱,有道祖一手开创的南北道宫名声享誉天下九州。 而且东域的东极帝国亦是强盛繁华无比,在东域近千大大小小的王朝中,算是一头“天龙”,稳稳压着其余所有王朝。 咱们且不说这些江湖和庙堂,只说天下九州的灵山秀水,便能一口气说上三天三夜都说不完一个大概,更别说还有各种令人敬畏的天地奇观了。 在东域这块山山水水不知绵延几千里几万里的地方的东南角落里,有一个名叫“归踌山”的大山,归踌山在当地颇有些名气,十里八乡都比较出名,除了大雪封山的冬季以外,天天几乎都有不少山谯野夫上山打猎采药,山下便是念伊河,这条倚靠青山的河水,也有自己的故事,传说当年一位下凡的仙女和一位当地的樵夫相爱,缠绵不久,那位下凡的仙女便被天上仙神强行抓走,那位樵夫从此便天天在归踌山的山巅念着那位女子的名字,最后化为了这条河水,要永远在这儿等着那位仙女。后人们就把这条河水叫作“念伊河”。 这个故事虽然听着不怎么美好,但那些当地村民们都非常相信这个故事的真实性,由此对这条河水有着非常的尊敬,年年都要“拜河”。日久天长,这便成了当地的一个习俗。 归踌山在当地非常有名,家喻户晓,但百里外的人们,便对这座山不甚了解,只知道有一座名叫“归踌”的大山。 归踌山的山峰直插云霄,正直三月末四月初的大好春日,鸟鹤纷纷活跃无比,不时绕着归踌山山峰周围缥缈的云雾飞掠而过。 山腰被初春开始茁壮成长的花草树木的颜色涂满,主要还是绿色,其间也点缀着星星点点淡淡的姹紫嫣红,从山下远处一眼望去,看着大山仿佛佩戴着一条绿色的翡翠腰带。 因为是南方地区,山上的积雪本就不是太厚,此时都化为春水,滋润着那条正缺水分需要成长的翡翠腰带。 山脚下的那些村落的男人女人们,除了种地播种外,就挤出时间,来到山上寻找一些春天里的野菜或是药材,或者是劈砍一些冬日里枯死冻死的树木的枝干,以此来带回家烧火做饭。 还有许多读不起镇子上那座私塾的稚童,纷纷都上山放牧——说是放牧,其实就是玩儿哩!那些稚童们都是一个村子的,互相非常熟悉,三三两两的把青牛随意安置在草木丰盈肥实的平缓地带,然后就不管不顾地追逐嬉闹去了。 清晨,山中的空气湿润润的,让人深吸一口便能迷醉的晨雾丝丝缕缕游荡在空气中,伴着草木花香,让人心旷神怡。 一个头戴木簪,身穿粗麻布衣的年轻模样男子缓缓行走于山中小径,他双手随意放在背后,走路样子也随和无比,步伐平稳轻缓,不想惊动还未早起的天地生灵。 他虽样貌年轻无比,眼神却深邃如一汪深潭,又沉稳如一座大山,让饱经世事的中年人或是老人们都不敢随意轻视的眼光中,略带一丝深沉的忧伤和淡淡的洒脱,矛盾无比。 这时前面跑来了几个追着蜂蝶嬉闹玩耍的小孩子,那几个小孩子抬头望到了这个青衫男子,纷纷嘻嘻笑着,带着敬意,异口同声地开口说:“神仙哥哥!早上好!” 他们这几个小孩子之所以这般语气这般言语,是因为他们面前这个身形高大清瘦的男子,在他们村子甚至周围几个村子,都是“名人”,他们父辈甚至爷爷一辈儿的人,在年轻时候来山上砍柴放牧时,就遇到过这个天天一身粗布麻衣的男子,这么多年,这个“神仙哥哥”好像一直都是一个模样,没有什么大变化,连身上穿的衣服也一直都是这一件粗布麻衣,不过和寻常村里人不一样的是这一身天天穿的衣服一直都是干净无比,并不显什么破烂之感。这个一直保持年轻的男子,被当地几个村子的人们都尊称为“神仙中人”。 这位神仙中人有时也会帮助一些因为患了疾病又无钱看病的百姓,那些百姓只要上山找他,他就一定帮忙,从不推辞,而是几乎百病都可治。只是村里人虽然都不是什么读书人,但都懂得一些乡里邻里的仁义道德、人情世故,所以只要不是太紧急、实在没办法的令人绝望的病症,都不会来打扰这位“神仙”清修。 粗布麻衣男子和蔼的淡淡笑了笑:“早上好。” 那几个小孩子也没有逗留,更不会像大人们那般站在这儿再与他寒暄一阵,他们好不容易来山上一起放牧,需要赶紧好好玩一玩!这种机会可不多,平日里他们上山大多是砍柴或是一个人来放牧,根本没有时间或是同伴一起玩闹! 粗布麻衣男子望着那几个孩子远去的无拘无束的背影,抿嘴笑了笑,眼中有些恍然和追忆,然后便是有些愁伤。 旋即他回过神来,笑着摇了摇头,继续背着手散步。 他走到一处崖畔,伫立下来,目光望着远方,平静无比。这古井无波的神色让人难以置信这只是一个外貌只有二十岁出头的年轻后生。 他每天都要来这儿思索一番,谁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究竟想通了没有,这么多年,他一直就是这样子,天天平静地度过一天的时光。 岁月静淌,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一点痕迹,但他的心,却被岁月割的沟壑纵横,这种愁苦,如同他的剑术之高举世无敌一样,无人出其左右。这种心绪,普天之下,也唯有他自己一个人可以完全明白。 他今天却出人意料的没有再这个崖畔立身大半天,而是径直转身,原路返回。 路上,他又遇到了那些小孩子,他对着那些小孩子和蔼一笑,并屈指暗暗弹出几缕内力,射入那几个已经和他有些熟悉的小孩子的体内,这几道内力,足以可以帮住这些小孩子无病的茁壮长大。 他沿着天天走的山间小路,返回了那间很偏僻,几乎无人知晓的小木屋。 小木屋旁有一个浅浅的水潭,清澈见底,几尾春鲤在池底自由自在的嬉闹,如同那几个稚童般,无忧无虑。 他回屋,从屋内的一个小木柜中,取出了一件青衫,然后拿到屋外,在那座小水潭旁边就着潭水洗了洗。 用内力将这一袭青衫蒸干后,他有些失神的用手摩挲着这袭干净的青衫。 然后将自己身上的粗布麻衣脱下,换上了这袭干净青衫。 顿时,他的气质便从出尘飘逸变得儒雅清新起来,仿佛一个刚入江湖的书生。 他看着清澈的潭水中自己的倒影,稍作整理,就再次回屋,取下了悬挂在屋内角落木架子上多年的长剑,然后配上长剑,下山去了。 一路上,遇到不少砍柴的樵夫和当地一些在山脚耕地播种的男男女女,那些村中男女纷纷惊讶无比,这是这位“神仙中人”第一次下山哩! 那些村中男女都非常尊敬地对青衫男子打招呼,还有不少家中老人曾受过这位“神仙中人”恩惠的人们都放下锄头,淳朴的笑着,不舍的恭送这位当地德高望重的神仙中人。 一番简单的告别后,青衫男子独身上路,一袭青衫仗剑,依旧如当年那般。 第一章 一袭青衫入江湖! 雨晴风暖烟淡,天气正醺酣。 天似穹庐,笼盖四野。 此时正是江南草长莺飞的三月天,细雨和柔风来的轻,走的也了然无声,为人们带来了阵阵草熏味的泥土的气息,让人浑身舒泰。 一支数十人队伍的出镖队伍打着一面迎风招展的银色大旗,正在云雨国的某处满是雾气的幽深山谷里行进,速度不快不慢,走的悠哉悠哉。 “师父,这次来江南走镖真是轻松啊!哪像以往一样,不是冬季寒风凛冽,就是春秋天风沙满面的,或是大暑的时候热死个人。” “空儿,莫要掉以轻心了,虽然这次是为师亲自押镖,但是咱们这一次走镖不是在咱们墨桐国,我们龙腾镖局的名号可不是那么管用。” “还有,为师第一次带着你出来走镖,你怎知走镖的危险和苦累,听几句你师兄们的抱怨就以为自己是老镖师了?你可别把这当成出来春游!” 一个身着麻布衫的白发老者摇了摇头,板着脸对身旁骑在马上的白袍少年说道。 “哎呀,知道啦知道啦,我肯定会为咱们镖队看好四周的,只要有匪人胆敢出来,我肯定把他们教训一顿!”白袍少年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双手环绕交叉在后脑勺,口齿不清的说道。 不知这十来岁的少年武力如何,但单凭这份马术就足以让人拍手称赞了。 麻布衫老人望了一眼自己的唯一关门弟子,有点宠溺的笑了笑,然后缓缓开口道。 “江湖上的大多数事情,名头占了两成,武功占了三成,余下的五成,都要靠黑白两道的朋友赏脸了,面子都是相互的。” “江湖确实有打打杀杀,但是真的没有想象的那么多,绝大多数人都不会每天睡一觉就要担心掉脑袋,不然这江湖,与那沙场又有何异?” “哎,算了,现在不与你说那么多,万事都莫要只知表面道理,若不去亲身躬行,就永远不会真正明白的。” 王谷门说罢便闭口沉默,而王空这个少年郎却在马背上摇头晃脑,对着靠近身边的几个师兄们扮鬼脸,惹得那几个师兄一阵轻笑。 正午时分,雾气散尽,此时龙腾镖局的镖队也走出了那个不知名的山谷,王谷门抬头看了一眼日头,便下令镖队停止前进,原地休息搭炉灶。 炊烟袅袅升起,为这无人烟的野外之地平添的几分人烟气。 在这潮气的烟雨江南,尤其是刚刚雨过天晴,能生起火全靠王谷门的内力将一些木柴的水分蒸发,在运转内力时,数十人都瞪大眼睛目不转睛的瞧着,虽然知道王老镖头的是“地地道道”的江湖高手,但是仍是心里痒痒,觉得惊奇。 龙腾镖局,在墨桐国大大小小的上百个镖局里,能够排的上前十,获得一展御赐的银旗,都要靠着王老镖头的个人实力强悍。 在江湖上,想要靠着嘴皮子获得名誉,让人服气的,不是没有,有的。 但是,靠嘴巴把人说服气的,都是拳头硬的,然后用嘴巴讲道理,才有人听。 王谷门如今已经是古稀之年,就想着赶紧把自己一生所学都传给自己的徒儿王空,然后让龙腾镖局的香火继续传承下去。哪怕到了古稀之年,王谷门仍旧记得自己的师父当年对他所说。 “谷门啊,要是以后为师走了,咱门龙腾镖局就要靠你扛起大梁了啊。” “师父这一辈子没多大本事,咱门龙腾镖局的名字听着忒霸气,但是咱门镖局连前五十都排不进啊!” “师父这一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够让咱门镖局进入前十,拿到御赐的银色镖旗,嘿嘿,你是不是该问为啥子不拿金色镖旗嘞?师父不敢想啊!但是,你可以想一想,你要是也做不到的,就让你徒弟,也就是我徒孙接手,说啥也别让别人瞧不起我们龙腾镖局!” 王谷门想起自己那不爱打打杀杀,不爱到处奔波,却当上龙腾镖局第一任镖头的师父,哪怕历尽沧桑的他,也不禁咧嘴一笑。 正如当年他师父摸着他的头,把身为孤儿的他从大街上带回镖局一般。 “师父,你想啥嘞?这么开心?”王空从马背上一跃而下,探头一脸疑惑地望着王谷门。 “想起了一会儿万一匪人劫镖,你被吓尿裤子的场面了。” “切!来一个我打一个,来一对我收拾一对,来一群我……我喊着师兄们照样能够将他们打杀了。”王空双手放在背后,学着师父的模样一摇一摆的走着,又是惹得周围的二三十岁的年轻镖师们展颜一笑,有几个老持沉稳的中年镖师也都有点忍俊不禁。 “镖头,这次镖物是那云雨国的第一大仙家门派云雨门的,照理说以他们宗门的地位,何须请我们墨桐国的镖局走镖,自会有很多镖局替他们走镖的……但……”一个年过花甲的银发老人脸色凝重地走到王谷门身旁,低声说道。 “那云雨门如今啊,也是朝不保夕。传说百年前有一位法力无边的盖世剑仙在云雨门里面修炼过几年,所以当那个无敌剑仙成名时,云雨门自然而然跟着水涨船高,更早时候云雨国其实不叫云雨国的,只是后来因为云雨门这个仙家门派,云雨国都为之而更改国名!”说起那个门派,说起百年前那个无敌剑仙,王谷门一脸崇敬和向往之情。 “恒粲,你呀,别天天不是闭关修炼就是走镖,你也要多了解一下江湖大事小事。” “那个云雨门,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底蕴,而那个剑仙也只是在云雨门修炼过几年罢了,念不念情不知道,剑仙活着的时候没人敢动云雨门,云雨门那叫一个牛气,都敢将鼻孔对着帝王将相,我们周围十几个国家,当年就属云雨门高调。但是万事万物都有化为尘土的那一天,人情来往讲究一个细水长流。可惜这个道理,当时昏了头的云雨门上上下下几千号人都不知道,或许有知道的,但是说不上话。一个门派,不知道一个门派立根之本的道理的,最容易加速覆灭。” 说到这里,王谷门叹了口气,继续道,“可惜了那个剑仙前辈,一百多年已然逝去,估计那位剑仙前辈已经尘归尘土归土了,所以现在,云雨门之前得到的,就要慢慢失去了,有得有失,迟早的事情。” 这就是人间得失啊! “那个剑仙前辈,真的那么强吗?我年轻时候只是偶尔听老一辈的说过,后来老一辈的都不在了,就再没有谁谈起那位剑仙前辈的消息了。”恒粲身为龙腾镖局实力排第三的老镖师,显然是走镖能力强,实力强,但是对一些江湖事情显然不是那么的了解。 “哈哈哈!何止是强!那真的是无敌人间!”还没开始说,王谷门眼中就绽放出惊人的光芒,很早以前在他年轻的时候就天天听到那位剑仙前辈的种种事迹,那时候,剑仙虽老,但是剑心仍如初,一个人便占尽了大半个江湖的风流。 “当年我师父年轻的时候,那位剑仙已经无敌天下了,若是那位剑仙还活着,约莫有两个半甲子的岁数了。” “我们墨桐国位于九州大陆东域的道玄州,光是这道玄州就有大大小小上千个国家了!江湖高手可谓是如那蚁穴的蚂蚁一般数之不尽!那些自诩为修仙之辈的山上修仙之人就是在那个时候!因为那位出身于江湖的无敌剑仙而喜欢以江湖中人自称!” “和东域一样大的西极、南蛮、北漠,甚至那地域面积最广、实力最强悍、绝世高手最多、隐士高人最密集、最眼高于顶的中土神州,当年都敬仰那一袭青衫仗剑!谁人不服?先问过剑仙一剑再说!” “据说,当年能让那位喜好穿青衫的剑仙出剑的,极少,哪怕是加上那些远离尘世的超世隐居高人,整个天下九州,都不超过一双手之数!” “所以,才会有青衫佩剑满江湖的场面!所以,才会有当年名誉九州的那位大诗人那句脍炙人口的诗句!” 说到这里,王谷门突然间戛然而止,心神激荡,仿佛那句话不用说出口,照样可以惊天地泣鬼神! “师父!快说呀!” “镖头,是啥嘞?” “请问镖头,是哪句诗?” 数十人此时都大口吃完碗中餐,丢下碗筷,凝神细耳倾听,许多人即便是连字都不识,但是依旧是兴致勃勃。 “哎,你们这些后辈呀!剑仙前辈的风采,怎能忘却?!” 哪怕他王谷门一眼都未曾见到过那个盖世剑仙,仍旧是像亲眼见过一般满脸肃容,眼中尽是年轻时候的向往之情,喃喃道出了那句曾经使整个江湖风云激荡的名诗,不敢仰天长啸直抒胸臆,是恐惊那天上人,扰了逝者安眠。 “一袭青衫一江湖,天上天下尽无敌!” 数十人,闻此言,皆凝神,心向往之,情不自禁。 这时,江南再起朦胧细雨。 烟轻雨小。 不远处的古径上,一个腰悬佩剑的黑发青衫男子,踩着满地红泥,缓缓走来,惊不起一道涟漪。 据说,只要穿上一件干净的青衫,配上一把小巧的轻剑,如那士子负笈游学般,走个数百里上千里,就算是真正混过江湖的江湖中人了! 好一个青衫仗剑江湖郎呦! 第二章 有的人,曾是心上人 龙腾镖局的总镖头王谷门是第一个发现那青衫男子的。 “戒备!”王谷门一行人纷纷将手放在随身携带的武器上,随时准备取出武器战斗。 王谷门神色有些凝重,一双浑浊的老眼微微眯起,打量着那个渐渐走近的青衫男子。 方圆数十里,并没有村落或者城镇,且周围多是山丘树林,有狼蛇出没,一般人根本不敢轻易独身行走在这荒郊野外。 那个青衫男子眉如墨画,面如冠玉,目若朗星,棱角分明,年纪约莫刚刚及冠,身形有些消瘦,仿佛那江南柔弱书生。 “来者何人?!”恒粲一步迈出,来到镖队的正前方,面向那个青衫男子,气沉丹田,中气十足的呵斥道。 “我名楚愁,来自金水国的沧海郡楚家,虽说楚家在沧海郡也是名门望族,奈何我是旁系子弟,天天受人冷嘲热讽,因此此次负笈远游,看似是行万里路,实则是为了让耳朵清净一点。”青衫年轻人站立不前,双手抱拳,说起这些事情,青衫年轻男子叹了口气,嘴角有些无奈。 “哈哈,无妨!读书人就应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楚小兄弟,不知你此去目的地是处?”王谷门笑了笑,开口询问道。 “自然是去那名满天下的云雨门!”楚愁一脸神往道,“这周围数十个国家,谁不知那云雨门鼎鼎大名?许多江湖中人,都以去过云雨门为一生必做之事!” “哈哈哈,确实如此,不过楚小兄弟,你是读书人,也喜好江湖之事?”王谷门向前迈出一步,随意地将手搭在楚愁肩膀上,最中满是长辈的亲切询问。 “嗯,从小就喜欢江湖人江湖事,喜欢江湖人的豪迈,江湖人的真性情。” “楚小兄弟,江湖虽然多侠气,但是也多勾心斗角,江湖的勾心斗角,其实不比官场差分毫啊!一步走错,可能就是要命的!老夫当年就有一个朋友,是个老实人,但就是因为老实人太善良了,而且不会勾心斗角,就导致全家一夜之间皆亡的下场!直到现在,老夫都没有查清楚是何人行凶!”说到这里,王谷门口气微微严肃,然后瞥了一眼楚愁的神色。 只见楚愁明显愣了一下,嘴中咽了口口水,明显是有些害怕。加上之前将手搭在这这个年轻人肩膀上时候,并未感受到这个年轻人体内有内力,王谷门这才微微放下心来,但是仍然没有掉以轻心,这是多年来摸刀口血养成的习惯。 “老前辈,我一看您就是走镖的江湖中人,不知道老前辈您要去哪里?”楚愁伸起脖子看了一眼镖队中间的那面银色镖旗,开口询问。 “喂喂喂!你想干啥子?镖局走镖最忌讳别人问去哪里,而且我们镖局走镖从来不带外人的!”少年王空走向前来,打量着这个面容英俊的青衫年轻人,有些不满地嚷嚷道。 “空儿,不可无礼!江湖中人,相逢即是缘分,楚小兄弟,莫要介意。” “无妨无妨!老前辈,一些镖局的规矩我都懂,是我唐突了。” “若是楚小兄弟不介意的话,老夫可以捎带你一程,前面数十里外就有一座城镇,以我们的脚力,一日就可走到,不知楚小兄弟……” “老前辈,好歹我也走过数千里路了,脚力自然是有的!”楚愁一脸“得意”的说道。 王空见到楚愁的这副样子,扮了个鬼脸,吐了吐舌头,转身就骑到马上,继续看这雨中的江南良辰美景。 江南三月总是莺飞草长,春雨如酥,草色迷人。 众人的衣衫都被蒙蒙细雨打的湿透,让人感到有些微凉。 数十人的镖队和十几辆马拉货车,带满是雨水打湿的花草小径之间行走,人人头戴斗笠,以减轻雨水造成的一些困扰。 楚愁跟在王谷门身后,神色平静地跟着镖队走着,突然眯起眼望向镖队正前方,又转头看了眼镖队后面。 “老前辈,不知那云雨门如今实力如何?晚辈终究不算是江湖中人,对这些事情不甚了解,还望老前辈为晚辈解惑一二。”楚愁站在王谷门身侧,拱手询问。 “你可知江湖境界划分?”王谷门反问道。 “略知一二,只知道江湖中人,包括那些所谓的山上仙人,都是通用的九品境界。” “而这九品境界,与那庙堂的九品截然相反,庙堂上是数越小,官阶越高;江湖上是数越大,境界越高实力越强!”楚愁解释道。 “嗯,还算知之一二。”王谷门捋了捋白花花的胡须,笑道:“这江湖九品境界啊,一品、二品、三品为下三品,四品、五品、六品为中三品、七品、八品、九品为上三品。其中四品和七品为两个大的分水岭。江湖中人只要达到四品境界,就算是一方高手了,最起码能够在一国之内称尊称霸,而要是达到七品境界,就是在那东域最大的古国——东极帝国,照样能够成为帝国皇室的座上宾。” “老夫如今堪堪是三品境界,所以我们龙腾镖局,在我们墨桐国,排名前十!” “而那云雨国的云雨门,如今的掌门人是四品境界,云雨国和墨桐国国力差不多,江湖实力也是非常接近,所以以云雨门的实力,也算是能够称霸一方了,不然,云雨门估计早就让那些当年因为飞扬跋扈而惹下的众多仇家给灭了,现在的云雨门,可谓是风雨飘摇啊!哪怕有一个四品的高手又如何?周围十几国,当年云雨门惹下的仇家,又有多少?那些仇家里面,就没有四品高手吗?云雨门当真可以高枕无忧了?”王谷门摇了摇头,看了眼他这次走的镖,心情有些沉重。 这次为何身为龙腾镖局总镖头的王谷门和实力排在龙腾镖局第三的恒粲会联袂走镖?还不是因为这次走镖危险重重! 但是直到现在,王谷门他们这个镖队还没有遇到一拨前来截杀的云雨门仇家,这没有让王谷门放心,反而让他越来越担心,因为他知道,对方肯定在蓄势,等待致命一击。 若不是这次云雨门给的报酬非常丰厚,丰厚到让古稀之年的王谷门都动心的地步,那么龙腾镖局才不会走这一趟镖! 而且,这次走镖,真正的目的地其实不是云雨门!这只是障眼法,真正的目的地是直线接近云雨门后,然后垂直向左行进,远离云雨门!王谷门猜不透为何,但是,只要不是去风雨飘摇的云雨门就行!也正是这个原因,才是王谷门真正下定决心接这趟镖的根本所在。 但愿这次走镖的镖物不是那么重要,但愿吸引不了云雨门仇家的目光!王谷门心中默默祈祷。 “来了。”楚愁双臂环绕胸前,闭目养神。 镖队数十人突然停下,走在最前方的年过花甲的恒粲瞳孔收缩,把手放在自己的刀柄上,王谷门更是直接拔出了跟随了他几十年的老剑。 “出家伙,准备护镖!”王谷门一声令下,镖队数十人纷纷摘下斗笠,取出自己的武器,拔剑提刀,气氛顿时凝重无比。 只见镖队前面有近百服饰不同的江湖中人,镖队后面也有数十人堵截。 只看服饰种类,可以将这些劫镖的人分为七个势力。 “各位英雄好汉,在下墨桐国龙腾镖局总镖头王谷门!你们……”王谷门虽然直到这次多半无法善了了,但是仍旧是自报家门,希望可以和平解决,但是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对面就有江湖中人手持大弓,挽弓射箭,一下子就将龙腾镖局的一个镖师胸膛射穿,血花顿时四溅,那个镖师睁大眼睛,低头看着自己胸口那一把将自己穿透的巨大弓箭,难以置信,又非常不甘心,但是身体缓缓倒下,终是死去。 “杀!”恒粲见状顿时怒目须张,提起大刀,率先杀向前方人堆。 “莫云!张壮!你们两个保护好空儿!”王谷门对着两个中年人低声喝到,然后抬头大喝道“其他人,速速突围!” 王空显然是没有经历过这种情况,前一刻还和他有说有笑、插科打诨的年轻师兄,现在已经变成一具尸体了!王空颤颤巍巍的被两个中年师兄搀着,夹在人群中,目光惊恐地望向四周打杀的场面,浑身发软。 “把这些蝼蚁给我杀完!然后找到云雨门的那个偷偷溜出来的修道胚子!”劫镖的人群中,为首的一个满脸戾气的锦服华衣老者抽出一把软剑,命令周围不同势力的人,然后率先向前冲过去,直接对上了王谷门。 当! 刺啦啦! 王谷门的长剑直接当头一劈,在对面那个老者的软剑上磨出了一道道火花!手持软剑的老者纹丝不动,双臂一晃,一个回旋踢过去,便将王谷门一脚踹退了数丈。 “四品高手!你是阴蛇剑王?!”王谷门一脸苦涩,在对方软剑出鞘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了对方是一个四品高手!加上使用的剑法和剑招的特征,更是确定了那个老人的身份! 名震墨桐国、金水国、沉竹国等数国的阴蛇剑王! “呵!竟然是三品巅峰的武夫,还藏拙了?一只脚迈入了四品境界?外界还都以为你是堪堪三品的武夫,藏的真深啊!”阴蛇剑王冷笑道。这次要不是他亲自来压阵,说不定还真的让云雨门那个小崽子跑了!真的是天算不如人算! 龙腾镖局的人听到阴蛇剑王的名字,都纷纷变色,然后视死如归,知道要是不拼命,一丝活着机会都没有!见过阴蛇剑王出剑的,要不就是和阴蛇剑王实力差不多的四品高手,要不就是已经埋骨黄土的剑下亡魂!阴蛇剑王的威名和他的狠辣并称! 这是一场厮血搏杀,此时所有人都不再言语,唯有以命搏命,一具一具的尸体倒下。尤其是龙腾镖局的镖师门,实力明显比劫镖的武夫实力低许多。 而楚愁此时,仍在闭目养神,然后叹了口气,走向了拉镖物的众多马车中的某一个马车旁,打开了马车的帘子,里面有一个巨大的铁箱子,用巨大的金锁锁住,看起来坚韧无比。 马车外面是无声的厮杀,马车内滴血不染。 咔嚓! 楚愁身形未动,金锁却自动整齐地断裂,仿佛铸造出来就是这个样子。 “出来吧。”楚愁声音不大,却很温和,如春风一般,传入了铁箱子内。 片刻后,铁箱子慢慢被掀起了一道缝隙,一双眼睛偷偷打量着楚愁。 “这双眼睛真像她啊。”楚愁望着那双灵动秀气的双眸,微微一笑,然后喉咙微动,喃喃自语。 “出来吧,我可以送你离去。”楚愁伸出手,铁箱子里面的那个人小心翼翼的把铁箱子的盖子掀起,在楚愁的帮助下,从箱子里面爬了出来。 是个小女孩。 看样子不过七八岁的年龄,穿着普通,长得不说国色天香,不说沉鱼落雁,但是却是水灵秀气、清艳脱俗,就像殷实家庭的小家碧玉一般。 “大哥哥,你不会伤害我的对吧?”小女孩楚楚可怜,眼含泪水的小声问道。 “当然了。”楚愁淡淡的笑了,“你和我当年遇到的那个女子一般,都是这般的神态与眼神,只是当年……” 楚愁收起了笑容,脸色平淡如水,望着那个小女孩,仿佛在追忆某个故人。 故人,故人,已故去的人了。 此情可待成追忆?不可以?错了,是不可矣! “我可以收你为徒,我这一辈子还从没有收过一个徒弟,我不管你资质如何,心性如何,我都会尽最大努力帮你走向最好。”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要看你如何去做去想了,我知道你不傻,你很早熟。那么你肯定知道云雨门为何会遭此大劫。” “你的天赋,确实好。不过我并不是因为你的天赋而收你为徒,那百年一遇的最低可达七品境界的天生剑胚,我也见过几个,但是并没有收徒。我收你为徒,只是因为你让我想起了那个她。” “最后,我问一下,是否要拜我为师?”楚愁眼神清澈的望着另一个眼神同样清澈无比的小女孩。 “师父,我叫赵芷水,请受徒儿一拜!”小女孩擦掉故意挤出来的眼泪,收起楚楚可怜的模样,一脸严肃的跪在地上,行拜师礼。 “芷水,起来吧!”楚愁扶起赵芷水,为赵芷水擦去小脸庞上未曾擦干净的泪痕,“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楚愁的关门大弟子!” 楚愁扶起赵芷水后,牵着赵芷水的小手,大手牵小手,走出了马车车厢。 此时,楚愁脑海中又浮现起了当年那个女子的笑容,虽然已经很模糊,虽然那个她不曾真正注视过他一次,虽然时光荏苒,多少个春夏秋冬都已过去。 但是,有的人,曾是心上人。 永远不变。 第三章 千万雨丝皆为剑! 当楚愁牵着赵芷水的手走出马车车厢的时候,外面仍在厮杀,只是劫镖的那一伙人已经占据绝对优势,一边倒的打杀着龙腾镖局的镖师。 哧! 一道银色的剑光闪过,王谷门的右臂被阴蛇剑王的软剑划破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献血滴淌。 王谷门看都没看自己的肩膀一眼,因为他面对的是一个四品高手,不敢分心,一旦有一个小小的分心,下一剑就不是割掉自己一块肉那么简单了!说不好下一秒他就已经一命呜呼了。 而阴蛇剑王其实也并不轻松,王谷门沉浸剑道一甲子,早已人剑合一,不分彼此,且厮杀经验比他还要丰富,许多技巧层出不从,弥补了一些境界上的劣势。 中三品的剑修,岂是你这种下三品的江湖武夫能够明白其中玄机的! 阴蛇剑王打出了真火,使出了看家的“阴蛇丝灰剑”。 顿时,手中软剑如同一条灰色的长蛇一般,在空中游走,阴蛇剑王双手驭剑,向前激射去。 因为速度太快,就如同一条灰色的丝线一般,在牛毛般的细雨中游走而去。 王谷门瞳孔紧缩,立马一个侧身,且将上半身弯下。正常情况下,这充满丰富江湖经验预判的一招可以躲掉那致命一击。然而,对面是一个四品高手,是一个中三品的剑修。 三品和四品之间的差距在这个时候显露无疑。 这就是中三品和下三品之间无法逾越的鸿沟。 “吾命休矣!”王谷门看了一眼远处还没有突围出去的关门弟子王空和遭到两个三品武夫围攻而身受重伤的恒粲,不禁绝望。 就在这命悬一线的时候,天地突然静止。 王谷门看到近在咫尺,悬浮在自己脑袋旁边的那一把“阴蛇丝灰剑”,仅仅是楞了一下,虽然想不通这是为什么,但是身形却本能地径直向后退去,反应迅速。 楚愁看到王谷门这位“老前辈”的反应,暗暗点头,是一个老经验江湖人应有的基本素质。 阴蛇剑王向四周望去,看到了不远处那辆马车旁边的那个青衫男子和那个小女孩,顿时了悟。 “前……前辈?”阴蛇剑王不是傻子,知道是楚愁或者是暗中有高人出手了。 “前辈若将那个小女孩交给我,我阴蛇剑王和其余七大门派定当有重报!若是前辈执意出手阻拦,那么……”阴蛇剑王拱手说道,但是说道最后,语气加重,带着威胁的味道。 “我不清楚你们门派都是什么门派,平时作为如何,是否有过恶举或者善举,所以我无法判定你们是否为善恶,更无法将你们定义为好人坏人。” “但是今天在这里,你们所做的,是恶举。之前龙腾镖局的人明明已经报出名号,且还没有询问你们要做什么,与他们有什么关系,你们就出手杀人,这一点,是你们恶举的开端。” “然后,你们仗着人多势众,想把这些镖师门赶尽杀绝,这是施恶举的过程。” “最后,你们,或者是你,还想要这个七岁半的小女孩,不管你们是云雨门的仇家,想要斩草除根。还是看上了小女孩的天赋,如此作为,都是恶念使然。” 楚愁牵着小女孩的手,云淡风轻的说道。 期间有劫镖的武夫想要一剑刺死楚愁,但是还未接近楚愁一丈的距离,就剑断人亡了。 当阴蛇剑王听到楚愁说道小女孩的天赋的时候,眯起了眼睛,杀机越来越浓,最后冷哼道,“讲那么多道理作甚?!你要是真的厉害,为何不直接将我等打杀了?!” “最烦你们这种打架还要絮絮叨叨的剑修,咋的?真当自己是东域第一宗门东极道宫的道家圣人了?还是当自己是西域西极佛门的老佛陀了?亦或者是把自己当成中州儒府的儒家至圣先师了?要是你真的是其中之一,我司马廷蛇立马下跪认错,立马滚着走人!” 阴蛇剑王阴沉着脸,心中冷笑,这么年轻的人,肯定是东极帝国某个大门派出来历练的嫡传弟子,要是自己能杀一个,那是多么能让人吹嘘的一件事情?! 他就不信,在这东域道玄州偏僻的一个犄角疙瘩的小国里,还能被这年轻人的师门发现!要是这个年轻人的师门有长辈在附近,现在早就应该过来将自己一剑杀了,但是直到现在,还没有,说明只有这个年轻人自己!那么,以他纵横江湖数十年的经验,能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给玩死! 哪怕这个年轻人是五品境界的绝世天才,又如何?终究没有经历过说明大风大雨!路见不平就拔刀相助,能有什么经验? 若是放在平时,遇到这种一辈子也不一定遇到的从东极帝国来的“大人物”,肯定是当狗做马都要搭上这条线,只是,天时使然,此时只能兵戎相向!可惜了! 电光火石间,阴蛇剑王心中闪过种种念头,眉头终是舒展开来。 楚愁讲完话后,却是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只是感受着这股清雨带来的凉意。 “年轻人!求你带着我徒儿,带着这个小女孩儿先走!我帮你拦着阴蛇剑王!”王谷门觉得这个年轻人虽然境界高深,但是终究是差了搏杀的经验,在以命搏杀的时候,谁还会一心两用? 此时,楚愁的右手还牵着赵芷水的左手。赵芷水此时握紧了楚愁的大手,脸色苍白,牙齿打颤。 终究是个孩子,没有见过这种死人这么多的场面! 楚愁望向王谷门,道;“王镖头,且放心。” 然后楚愁微微抬头,望向这细细密密的毛毛小雨,不时有料峭微风拂过楚愁的脸庞。 “人到春来瘦……” 此时,刚好有一对衔着春泥的春燕寻寻觅觅,欢快飞过。 楚愁抬起左手,手背放在眼睛上,仿佛在擦拭着什么。 那道青衫男子的身影,即便置身在人世间,但仍仿佛世间只他一个人,孑然一身。 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 楚愁放下左手,却好像又拾起了什么。 “如今,我来替你走一回江湖!” 天地间,千万雨丝,飘然落下,看似柔软,却满含剑意! 此时此刻,所有人都停止的厮杀,都一脸骇然的望向空中飘下的那些细雨,遍体生寒。 尤其是王谷门和阴蛇剑王二人,他们境界高,感应剑意能力更强。 他们此时,心中翻起了惊涛骇浪,此种剑意,平生仅见! “这……八品剑仙?!亦或者是……九品盖世剑仙?!”王谷门喃喃自语道,神情癫狂。 而阴蛇剑王更是眼眶都要炸裂了,因为那些剑意,有部分是针对他的,其余的则是针对劫镖之人的。 不过这万千“剑雨”,明明可以杀了他们,却没有包含杀意,这是要给他们留一条生路?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千万雨丝皆为剑!点点滴滴,伴风而落! 楚愁带着赵芷水不知道何时就消失与天青色烟雨中。 千万雨丝皆为剑,千里仍是不留行。 第四章 许多年后 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 已是梅雨时节,江南的雨水更加连绵不绝,似乎要将万物都要浸泡透彻才要罢休。 桂子镇。 一大一小两个外来的远方客人,一路周游,来到了这座江南小镇。 “师父,据说这个小镇忒有名嘞!好像有个夫子曾在这里居住过呢!”青衣小女孩儿嘴里嚼着糖葫芦,欢快的说道。 “嗯,那个夫子还有一首脍炙人口的诗流传至今。”那个看着年纪不过二十岁出头的年轻青衫男子点了点头。 “黄梅时节家家雨,青草池塘处处蛙。有约不来过夜半,闲敲棋子落灯花。”正是楚愁的青衫男子一路走来,身形似乎还是那消瘦,还是那么寂寞。 “师父,我有点饿了!”赵芷水摸了摸干瘪的小肚皮,有点脸红的对着师父说道。 “走,带你去吃点东西。” “嗯嗯好的!”赵芷水愉快的跟在楚愁后面,应该是数月的游历,让她忘记了数月前的那场无惊无险的血腥画面。 楚愁当时直接离去,没有去他曾经修炼过的云雨门,是因为如今沧海桑田,早已物是人非。而且他在云雨门修炼的时候,是他刚刚踏入江湖的时候,在那里摸滚打爬,并没有结识到什么朋友,当年见过的人,在当时都已经是过客,现在更没有一点点的印象了。唯一有印象的,就是那个在云雨门正门外面那条小巷子的卖花女子,他一辈子都忘不掉。 而且,楚愁对如今的云雨门也没有什么好印象。 一个拿着七八岁的小女孩作引子的歹毒手段都可以使出的门派,实在让楚愁难以提起帮助的兴趣。 要不是赵芷水遇到了楚愁,那么云雨门在赵芷水丹田内打下的‘毁丹断脉术’,就要发作了,结果就是白白毁掉了一个修炼剑道的好苗子。 云雨门也是釜底抽薪、狗急跳墙了,拿着赵芷水去吸引仇敌的目光,不管仇敌能不能找到赵芷水,赵芷水的大道都要毁掉。 可惜可庆。 可惜的是云雨门白白失去的一个天生剑胚。 可庆的是,赵芷水遇到了楚愁,得以安然无恙。 “豆面饽饽喽!刚出锅的豆面饽饽喽!” “金丝酥雀如意卷!好吃不贵,都来尝一尝喽!” “老字号明珠豆腐!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天下独此一家!” “天下第一驴肉云吞呦!天上龙肉,地上驴肉!让你品尝到人间至味!” 在这个镇子的西边,有横竖交叉两条专门卖美食的摊店,此时又正是吃饭的时间,所以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叫卖声,吵闹声,谈笑声,吃饭声等等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无不说明着这个古老镇子的繁华。 许多外地人,大多是文人墨客,迁客诗人,游历至此,肯定不会错过这个镇子。 方圆数百国,只要是个读书人,就知道这个镇子。这个镇子,无数大儒名儒,贤人君子慕名而来,到此一游。 还有许多江湖游侠,亦是慕名而来。 不只因为当年那个名满百国的诗人,更是因为那个诗人曾与那个盖世剑仙,在这里有过一聚,一起喝过酒,成为有名的读书人和有名的江湖人和谐相处的一桩美谈。所以这个地方也就跟着有仙则灵。 “想吃点什么?”楚愁低头询问道。 “什么都可以啦!”赵芷水有点脸红,因为她现在什么都想吃,所以不论吃什么,都可以。 “好的。”楚愁一眼就看透了赵芷水的想法,淡然一笑。 楚愁带着赵芷水来到了一个路边小摊,摊主是一个中年男子,摊子里还有一个中年女子在洗碗,中年男子有点心疼的看着中年女子洗碗的双手,而中年女子不时抬头看一下店老板,眼神温柔。看样子他们是一口子。 “客官,要吃点什么?”店老板看楚愁落座,便走过来沏了一壶清茶,开口询问。 “给我来两份金丝酥雀如意卷,再来两份红豆膳粥。” “好嘞!客官您稍等!” “芷水,能吃完吗?” “当然啦师父!我这饭量……您又不是不知道!”赵芷水一脸得意,在那里嘿嘿嘿傻笑。 楚愁淡然一笑,然后用手敲打着杨木桌子,望着木桌上的那杯清茶,一个人发愣。 当年,他就是在这里,在这个位置,结识了那个落魄潦倒的读书人。这个位置,当年是一棵桂花树。 那一年,他还年轻,还未成无敌天上天下的盖世剑仙。 那一年,那个读书人亦是年轻,还不是那名满天下的东极帝国状元郎。 只不过,那时的他们一个比一个潦倒,两个人就是在这个地方,结识相遇,共饮美酒。 当年这个地方只是个偏僻小镇,两人却是惺惺相惜,把酒问青天。 两个人当年都是因为自己喜欢的姑娘不喜欢自己,而痛饮三百杯,无人知其中味。 楚愁一个江湖中人,对于读书人,这么多年过去了,印象深刻的,不多,真的不多。其中就有这个叫赵洛秀的读书人。 “客官,饭菜来了!您慢用!”店老板笑呵呵的端着饭菜走来,将饭菜放到木桌上。 “客官,再来两壶桂花酿!”楚愁突然开口道。 “诶!客官,酒来了!”酒早就酿好了,所以店老板直接上酒。 “咦?师父,你怎么买了两壶酒呢?不会是要让我学那英雄好汉,来一次豪迈饮酒?”赵芷水看着那些桂花酿,有些嘴馋,想尝尝什么味道。从出生到现在,都八年了,还不晓得酒是啥子味道嘞! “不是,你现在还小,再长个几年再说。”楚愁摇了摇头,然后神情有点落寞道,“这酒,是敬给一位故人的。” 别人的故人,都是故乡之人或者是故别之人,而到了自己这里,故人却都是故去的人。楚愁想着想着就不想了,喝酒时候,想那么多干嘛! 今朝有酒,且让今朝醉! 只是,一壶桂花酿,好像有点少了。 吃过饭,付过钱后,楚愁看了一眼阴沉的天色,便带着赵芷水,去了小镇上的一处不大不小的客栈。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刚好客栈就剩下最后两个房间。 不过这两个不大不小的房间,加起来竟然要半两雪花银,让赵芷水一阵子肉疼。 她之前在云雨门修炼的时候,是嫡传弟子,一个月才一百两雪花银的补贴,走了几个月,感觉外面的世界花钱好费呦,都存不住啥子钱,最关键的!是她之前在逃离云雨门的时候,一两雪花银都么得带! “有许多地方的穷苦老百姓,一辈子摸过的钱,可能也不如你之前在云雨门修炼的时候一个月摸过的钱。”楚愁仿佛知道赵芷水在想什么,“以后要是修炼有成,就尽量多帮助一些弱小者,不要学师父,越修炼,就越不爱拔刀相助,没有了年轻时候的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豪气。” “嗯嗯!”赵芷水点了点头,灵气的眼睛若有所思。 “还有,实力越强,其实束缚就越多,在弱小时候渴望的东西,慢慢得到,却又渐渐失去了兴趣。而曾经不是那么在意的东西,却成了一辈子难以释怀的情结。” 许多年后,在焕发新气象的新江湖里,在三年一度的武林仙会上,早已成为武林盟主的女子剑仙,在闭目养神的时候突然顿悟,修为直达九品巅峰,直追当年她的剑仙师父,做到了天上天下尽无敌,因为她终于领悟了多年前师父所说的这句话,没有一点实力再次提高的喜悦,只是泪流满面,惹得天下九州的宗师掌门尽是瞠目结舌,但是无人胆敢议论半句。 她没有擦拭眼泪,任由其流淌,然后像一个小女孩一般哽咽道,“我知道你心中有那个她。但是,师父,我也想你了……” 第五章 凡事有“万一” 哧! 哧! 哧! 晨光熹微,鸟儿刚刚起床,东边的一缕缕金色的光芒洒向了这个昨晚被雨水冲刷过的镇子,一切都变得格外的清新。在客栈后院中,赵芷水娇小瘦弱的身躯手持一把长剑,不断横批竖砍,破空声连绵不绝。 楚愁在传授给她剑法后的这几个月,赵芷水天天坚持不懈练剑,没有一天的偷懒。这不是楚愁教导有方,而是赵芷水自己剑心足够坚韧,一旦认准某事,就会尽力而为,不会轻言放弃。 “剑修,注重剑意、剑心、剑道、剑术、剑法。其中,剑意与剑心最是重要。剑道、剑术、剑法有强弱之分,但是剑心、剑意却无高下之别。剑心、剑意一旦崩碎,除了极少数人可以破而后立,绝大多数人都会从此一蹶不振,终其一生,修为都会不进反退。” 楚愁每天都会在他的关门弟子赵芷水练剑时,说一些关于剑修的话,也不管赵芷水现在能否听得懂,就是只管说。 赵芷水有时候听不懂就会问,但是大多数时候楚愁都会说以后你就会明白,为师只是先给你打个基础。 “好了,今天练剑差不多了,去吃早餐去。” “好的,师父。” 清晨的桂子镇,生机勃勃,街上已经开始有许多摊子摆放,不少士子都带着佳人在晨光中吟诗赋词,也算是一道亮丽风景。 在这这颇具历史意义的小镇上,很少会发生读书人与江湖人之间的冲突。 要是换一个地方,聚集这么多读书人和江湖人,肯定每天都会发生摩擦,有时候读书人和江湖武夫吵架,江湖武夫嘴皮子功夫往往不如读书人,吵到最后,惹恼了江湖武夫,少不了一次打斗。流血的基本上都是读书人,有时候甚至还是造成一方死亡。 不过楚愁倒是也见过有背景的读书人或者是会武功的读书人,不说出身豪阀大族或者帝王将相的前者,单说后者,就足以让一些毫无准备的江湖武夫吃苦头了。 不仅许多江湖剑侠喜欢青衫仗剑,有一些个读书人也是不知为何,不去穿儒衫,就喜欢穿一袭青衫,腰间再别上个酒壶、配上一把长剑,那剑柄上还缠着华贵剑穗。 搞得就像剑仙一般!糊弄了不少江湖中人,让这些个江湖中人也是不敢轻易动手,生怕真的是一个成名剑客。 楚愁带着弟子,找了一个人不多的摊子,开始吃早饭。 就在此时,远处传来一阵阵的喧嚣。 “是东极帝国十四前卫营之一的莲花营!” “天啊!东极帝国的十四前卫营之一的莲花营?这么会出现在这里?!” “谁知道!东极帝国身为东域两大州的统治者,一举一动都用意深远,影响深远,这……” 一队数十人的队伍策马狂奔,直到镇子街道上,才拉起马缰,降慢速度,缓缓而行。 一路上的人都如避虎狼般向街道一旁躲闪去。 “诸位,我们是莲花营的行军斥候,路过此地,在此地稍作修整,无需恐慌!”为首一名老斥候动作敏捷的下马,对着周围观望的人们抱拳。 行军斥候…… 在场众人都不是傻子,听到这个词语后,每个人的内心中都翻涌奔腾,心膛起伏不定。 一支军队,尤其是实力强大的军队,越强大,就越注重斥候和马。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紧随粮草之后的,就是斥候了!若是没有斥候的军队,无异于是瞎子、聋子。 而这些身穿印有莲花的铁甲将士,是莲花营的斥候,说明莲花营就在不远处。虽说现在并未开始打仗,但是斥候与主力军队之间,要保持一定的距离,不可过近,亦不可过远。 至于莲花营,则是东极帝国的十四前卫营之一,是老字营了,当年东极帝国之所能够成为东域第一强国,使上千个国家的东域皆向其俯首称臣,这十四前卫营功不可没! 当然,东极帝国真正碾压山上修炼者和山下世俗势力与王朝的主力,还是那百万龙甲神军! “不知各位军爷有何需要?尽管开口吩咐,老朽是咱们桂子镇第一家族冯家的老家主,一辈子勤勤恳恳,攒下了一份家业,还算能进些绵薄之力。”一位衣着华丽、背躬的厉害的老者拄着拐杖,在人群的簇拥下走来。 “好!为我准备能住下数十人的客栈,再为我准备好两天的酒肉,还有,再给我拿几份周围的山水图!办好了自会记你一功!” 那个冯家老家主闻言喜出望外,赶紧命令身旁的几个儿子带人去办这件事情。要知道,这可是让东极帝国记上了一功啊!虽然不是什么大功,他也不奢望有什么奖励,但是即便是口头上的一功,也抵得上黄金万两了!不管是什么,无外乎细水长流,钱财积攒、人脉联络也是如此这般。 围观人群中,亦是有不少外地来的有背景有势力的士子,其中不乏有一些在一国之内都算得上是名门望族的大家族。但此时都很羡慕姓冯的那个老家伙,竟然有这么好的运气! 楚愁和赵芷水亦是在其中。 楚愁低头问道;“芷水,你可知为何那个莲花营的老斥候不带着那几十个身经百战的斥候直接住在客栈,钱都不用给,随便住,吃的喝的亦是如此,在这种绝对实力面前,最起码这个镇子,没有哪个客栈能够阻拦。” “而且,这群先锋斥候中,夹杂着几个中三品的剑修,加上他们莲花营的威名和身后东极帝国这个庞然大物,更应该无所畏惧才是,为何还要如此拘谨行事?” “嗯……因为他们不想?”赵芷水皱着小眉头想了片刻,最后不确定地沉吟道。 “这只是其一,且不是主要的原因。”楚愁摇了摇头。 “啊?这……这么难的问题,我真不晓得嘞,感觉比练剑还难呢!”赵芷水有点脸红,感觉自己想不出来很丢人。 “无妨,为师告诉你便是了。”楚愁摸了摸赵芷水的头,安慰道。 “这些莲花营的斥候之所以不那样随心所欲的行事,是因为,有条条无形的规矩束缚着他们。就像是天地间的灵气,看不见摸不着,但是却能吸入体内化为内力。” “比如说,他们要是随心所欲的行事,会不会碰到江湖上杀人不眨眼实力又非常高强的上三品的硬茬?会不会遇到东极帝国里面出来历练的黄紫公卿的后人?会不会遇到东域第一仙家宗门东极道宫的道士?会不会做这种事情后被其他老字营的将士抓住把柄?会不会有朝一日因为受了无法痊愈的伤,退出莲花营时而遭到报复?” “而我所言的会不会,只是一小部分罢了,世态万千,各种事情都有可能发生,各种大人物都可能随时出现,有的人可能一辈子也遇不到一个大人物,但是有的人可能一天之内遇到数大人物。出来不管是混江湖还是混什么,只要是有经验的,都会在意那个‘万一’,因为‘万一’此时是万一,可能下一秒就会变为‘千一’,再过一秒就是‘百一’,然后后来就成了正真的那个看似怎么也不会得出来,怎么也都遇不到的那个万中无一的‘一’了。” “哎呦,头又大喽!”赵芷水晃了晃脑袋,双手抱头,一摇一摇的,仿佛脑子已经满了。 然后楚愁看了眼赵芷水,说了一句莫名其妙、如今的赵芷水还听不懂的话。 “只是,有的时候,有的人……真的非常期待那个‘一’啊!但是,再也不是那个‘一’了。” 第六章 我有一壶往事酒,足以高歌慰风尘! “朋友,走了!” 楚愁转头最后望了一眼晨光中的桂花镇,挥了挥手,转身带着赵芷水消失在镇口。 “师父,我们要去哪里啊?” “去师父曾经去过的地方,走一走师父曾经走过的路,顺便看一看如今的世道。” “那师父,一路走来,你为何看起来,不是那么开心?” “因为……一些曾经的人和事物已经不再,有些很好很好的朋友,如今也找不到了。其实也怪师父,当年因为喜欢的女子不在了,便一口气闭关多年,出关后,却是青山依旧在,故人无踪影了。” “师父师父……” 一路上,师徒二人不断的交谈。每次都是赵芷水发问,楚愁回答,许多答案,赵芷水也就是当个故事听听,或者是当个笑话,笑两声。 这一路,多是走山泽野郊,数日过去,终于得见人烟。 远处有一处白墙黛瓦的村落,村外有道道清澈见底的小溪,小溪旁水稻一片片、一块块,在微风中轻轻摇摆,更远处,有牧童骑牛,嘴中吹着不知什么材质的笛子。 笛声悠扬婉转,让人沉醉在这杏花烟雨江南。 村口处,有几个稚子在玩耍嬉闹,见到有远方客人来,笑问客从何处来。 赵芷水热情的和那几个稚子交谈,老气纵横的,因为终于找到了比她还要小的人了。她巴不得一口气把她的所有见识都讲完。 村子中,人们热情好客。 且村子内阡陌交通,有黄发垂髫,怡然自乐,哪怕是楚愁,亦是感叹;好一处世外桃源般的仙境之地! “我们村子中,有位德高望重的老先生,两位远方来的朋友,你们要是有什么问题,就去找那位老先生。”村中人说道。 这个村子名叫清溪村,那位老先生,住在村子的尽头处。 沿着村中小径,楚愁带着赵芷水来到了那位老先生的家门口。 “双双瓦雀行书案,点点杨花入砚池。闲坐小窗读周易,不知春去几多时。” 在篱笆墙外,就能听闻院中屋内朗朗有力的读书声。 楚愁一番品味,有点讶异,这是遇到隐居的高人啦? “师父,这位老先生是不是很有学问?”赵芷水仰脸问道。 “目前为师亦是不知。”楚愁摇了摇头如实答道。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哈哈哈!”屋内老人明显是听到了师徒两人的交谈,出屋门后邀请两人进屋一叙。 楚愁一进屋,就嗅到了满屋子的书卷气。知道了这位老者肯定是爱读书之人。屋内有古木书架,上面摆放着大大小小的书卷典籍,还有一个檀木书桌,上面有笔墨砚台。 当他瞥了眼那根毛笔后,有些了然。 “老先生,没想到在这江南小村里,能遇到您这样的读书人,真是一场妙事。” “这就是缘分。这位公子,一看便是快意恩仇的江湖中人。还有这个小姑娘,真是眉清目秀,长大后肯定是一位君子好逑的窈窕淑女!不知两位怎么称呼?”那位老者和蔼可亲地笑眯眯道。 “我名楚愁,这是我弟子,是此次游历江湖所收。老先生,我刚刚看到院内有几颗圣音竹,想必是您所植,老先生更是性情中人,当得起‘先生’二字。”楚愁淡淡笑着,亦是在客套。 “哈哈哈,楚公子说笑了。”老者摆了摆手,然后神情竟然有些落寞,“若当年就有如此性情,她便不会……” 楚愁慢慢收起笑容,他在这个读书人的眼中看到了一种感情,是有悔有愧的情。 “思君令人老,岁月忽已晚。”楚愁突然对着老人说道。 老人闻言愣住,然后放下手中书卷,从屋子的角落里面拎出两大壶酒水。 “楚公子可方便饮酒?”老人看了眼赵芷水,楚愁点了点头,赵芷水欢快的跑出屋门找那几个稚童玩耍去了。 然后老人做了几道下酒小菜,端了上来。 “老先生曾经身居某国高位?”楚愁开门见山。 “嗯,想必楚公子也看到了我木桌上的那根御赐毛笔。我曾经官至听风国的吏部侍郎,正二品的官帽子。” “至于为什么会来到这个偏远村子……因为当年,我还是个十几岁的读书郎的时候,有一个青梅竹马,为我红袖添香。日日伴我读书,直到我进京赶考,便再也未见过她一面。” “年轻时候,读书读坏了脑子,天天总是想着那满朝朱紫贵,尽是读书人。想着那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想着那国师国士一人就可扶大厦之将倾,一人纵横捭阖,为国为民。” “虽然没有做到年轻时候的所有幻想,但是有很多幻想还是做到了!娶妻纳妾,儿女成群,满朝文武见我都需面带恭敬,便是好皇帝见我,也是客客气气。当时便觉得人生当如是,男儿当如此!人生便无悔了!直到知天命的年纪时,偶然间,读到了那首诗‘钓得红鳞个个鲜,妻儿倒翁醉灯前。人生有趣心长乐,不羡王侯食万钱。’后,我突然想到了当年的那个如水般温柔的女子,想到了当年我进京赶考的时候,她为我缝补的鞋子,想到了在家乡小渡口送我的时候,她眼中的依依不舍……当时,我便直接辞官回乡,放弃了马上就可以成为超一品首辅的机会,放弃了一切,只是,依旧没有见到她的最后一面……” “我之所以种那竹子,就是因为……她的名字中,有一个‘竹’字啊……” 说到这里,老人没有哽咽没有哭泣,只是苍凉一笑,猛然灌了一口酒,颤颤巍巍道“当时明月在,未照离人归……” “楚公子,我知道你不是一般人,可能对老朽的这些鸡毛蒜皮的往事不在意。但是我更知道,你也是也故事的人,而且故事只会比我的更多。” “我想告诉楚公子的是!我有一壶往事酒,足以高歌慰风尘!尽倾人间江海里,赠饮同辈可怜人!” 楚愁将手中浊酒,一饮而尽。起身站立,对着面前的老人,对着这个年纪比他还要小许多的读书人,认真作了的一稽。 “先生,眼中万少年,用意尽崎岖!” 这一生先生,是楚愁发自内心所喊,因为眼前人,值得他这一声先生! “楚……楚先生,说的……说的好啊……”老人明显是醉了,趴在了木桌上,细声低说着一些陈年往事。 楚愁将老人扶到床上盖上破洞的棉被后,走出屋外,此时已然黄昏时分。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金黄色的夕阳,被镀了金的鱼鳞状云团,还有归来的牧童,在屋门口扶门而立等待着丈夫归家的婀娜女子,鸡鸣犬吠声,屋顶斜飘出的袅袅炊烟。 这些都让楚愁心中微微作痛,又想起那个她。 要是她在这儿,多好啊!她看到这些美景,又是会有多么高兴呀!可能……肯定会天天笑着的吧! 楚愁想着她笑的时候的模样,不禁嘴角勾勒出一个弧度。 他搬了一个木椅,就坐在院子中,望着西天边际快要落山的夕阳,想着一些回忆里的那些事、那些人。 第七章 一个说,一个听。 赵芷水在日落之前回来了,楚愁带着她在那个老先生的隔壁借用了两间屋子。没有掏钱。不是楚愁小气,而是那家主人太热情好客了,坚持腾出两间屋子让远方来的客人住下。 楚愁最后也只好作罢,只能偷偷地运用内力给这家主人以及主人的家人治些陈年老疾。 月明星密,难得的夜晚晴天。 楚愁带着他的关门弟子,搬了两条木头板凳,坐在院子中间,看着满天星斗,怔怔无言。 “芷水,你看那漫天繁星,像什么?” “唔……像一粒粒蓝紫色的小珍珠!也像一双双圣贤的眼睛!还像……还像……还像那一只只闪烁着光辉的萤火虫!” “说的不错,有进步。”楚愁摸了摸赵芷水的头,点头称赞。 “看星斗,最好的地方,很多人都说是在中土神州的星斗阁,那里有天时地利,看漫天繁星,最是动人。” “三十六峰长剑在,星斗气,郁峥嵘!” “这是某位大诗仙所言,但是在师父看来,不管在哪里,只有心安心静,看那漫天繁星,才会真正觉得好看。不在天时,亦不在地利,只在人和。” “有时候,可能几点残星,一缕月辉,就能让人觉得如诗如画、如梦如幻、如痴如醉。” 楚愁转头看着双手支着头不断打瞌睡的赵芷水,有些无奈。 “既然困了,就回去睡觉吧,明天早起练剑。” “嗯,师父你也早点睡。” “好,你先睡吧。” 赵芷水揉了揉眼睛,摇摇晃晃的走回屋去。 楚愁起身,一跃而起,轻轻落在了瓦顶,没有一丝声响。 遥望四周,没有一灯明,唯有楚愁住的那间屋子还亮着些许微芒。夜深篱落一灯明。 “今天我想起了很多人,很多事。突然想起,我那一代人,好像都老去、都不在了。” “修道半甲子,疏狂一甲子,隐居一甲子。一觉醒来,不知不觉已然两个半甲子随东水逝去。这次走江湖,不为自己走,亦不单单只为她走,更是为了当年我遇到的那些帮助过我的,给我暖意之人所走。甚至为了当年我的那些敌人们、还有于我而言,我于之而言皆是萍水相逢之人所走!” “为了那一代江湖而走一遭江湖!” 楚愁心中激荡不已,这是数十年来第一次这么壮怀激烈。 “剑出!” 唰! 楚愁腰间所悬长剑破空而出,悬空而鸣,仿佛是终于出鞘而太过激动!楚愁一步迈出,踩在了几十年来第一次出鞘的长剑上。 “起!” 扶摇直上十万里! 要是有江湖成名剑修在这里,一定会终生铭记这个画面,一人一剑竟然直接飞向天去!这种御剑手段,远比驭剑手段高深千万倍!只有上三品剑修才会御剑术。 而能够载人离地十丈以上的,唯有九品盖世剑仙! 楚愁一袭青衫鼓荡不已,随风猎猎作响,一头黑发随风飘荡,仿佛谪仙人下凡。 转眼间,一人一剑便来到了云霄处。人御剑,剑凌云。 楚愁竟然把长剑收起,用手开始练剑,没有剑在脚下,楚愁依旧悬浮云层之巅! 而所练剑法,不是什么高深秘奥剑法,只是所有剑修差不多都会的入门剑法,但在楚愁的一伸一展、一张一弛、一刺一撩、一劈一掠中,仿佛出神入化,有了生命一般,让人眼花缭乱、难以置信。 随着楚愁的剑越出越快,剑意也越来越高,顿时间,天上人间涌起千顷波涛,白云涛涛而来。 星月皎洁,映照在天上人的青衫上,映照在剑意无匹的那把长剑上,更映照在翻涌的云海间。 夜晚的天上云海,别有一番光景、别有一番美意。 “少年志,侠客行,自有意气在心中。” “浩然气,豪迈气,一口郁气在心中!” 剑气割开了云海,让下面的大地重归月光的轻纱中。 楚愁一场剑舞,终是落幕。 “胸中不平之气,终有一日,我会一吐为快!”楚愁收剑,双手负后,望着苍茫人间,目光坚毅且深邃。 片刻后,楚愁御剑返回地面,进屋灭灯睡觉,躺在床上,楚愁不再想那么多。 不过最后楚愁脑海中还是浮现了一句话:星斗满天人睡也! 人睡也! 一夜深眠、一夜寂静。 翌日。 鸡鸣深山中,楚愁早早起床,赵芷水也很早就起来。楚愁指导关门大弟子练剑,赵芷水也是练得不亦乐乎。 “可以破入三品境界了。”楚愁突然说道。 赵芷水为百年一遇的天生剑胚,之前被楚愁救下时,不过是一品境界,如今却要破入三品境界了。要知道,之前龙腾镖局的挑起大梁的老镖头王谷门,年逾八十,也不过是三品巅峰境界而已,而赵芷水仅仅八岁,便要踏入三品境界了!真是人比人气死人,不过还好,像赵芷水这样的只是极少数个例。不然何以百年一遇? 楚愁只是因为他的运气不错,实力强大,走的路多,接触的顶尖高手多,所以才会遇到数个天生剑胚。寻常中三品江湖武夫或者剑修,八辈子也未必遇到一个天生剑胚! “破镜时候不可分心,必须全神贯注,我为你护道,且放心!”楚愁指点道。 “嗯。”赵芷水点头,然后开始认证破镜。 一旦积攒的内力够了,破镜其实也并不是很难,不过是水到渠成的事情。尤其是赵芷水这种的绝世天才,更是容易。 片刻后,赵芷水破镜成功,迈入了三品境界,成为一个三品剑修。 “你可知道江湖剑修和江湖武夫的差距吗?”楚愁问道。 “剑修就是用剑的,武夫则是不用兵器,双手直接杀敌。”赵芷水毕竟是出自云雨门,有师门教导,还是知道一些常识的。 “嗯,剑修注重的是一剑破敌,而武夫注重的,是一拳破敌。走的都是一剑破万法的道路。这两条路是很多人走的路。还有一些江湖野路子,别具一格,不容小觑。” “比如说用毒的毒法宗师,杀人于无形。还有一些是迷惑人心之术,让人甚至入魔,更是歹毒。还有的则是使用暗器的行家,不过与前两者歪门邪道不同,这是江湖人所承认的,比如北荒就有数个暗器门派。你日后要是独自行走江湖,切要小心,不要仗着修为高深就轻视别人,以命相博,博的不止是境界,不止是实力,更是博的人心。” 楚愁认真教导,赵芷水认真听。 “当然,若是你实力足够强大,可以一剑破万法的时候,不可轻易出剑,一旦出剑,便是要一往无前!人可死,剑可断,但是剑心剑意不可止!这才是一剑破万法的根本所在!” 赵芷水摸了摸腰间那把师父亲自为她挑选购买的长剑,心中暗自下定决心,有朝一日,她要成为一位和师父一样的大剑仙!然后试一试师父所说的一剑破万法! 院落中,一个说,一个听。 一个语气云淡风轻,一个满脸尽是向往。 第八章 一叶扁舟过大江! 吃过早饭后,楚愁带着赵芷水去和老先生告别。 “楚先生,山高水长,长路漫漫,这本《夜航船》就当是我的一片心意,愿先生不再孤独!”老者语气诚恳,递出了一本古籍。 “谢过先生。”楚愁颔首致礼。 “小姑娘,来,送你一件小书篓。”老者才从屋内拿出了一件竹子编的小书篓,赠送给赵芷水。 赵芷水看到师父点了点头,欢欣雀跃地接过手,嚷嚷道,“女夫子,嘿嘿嘿,我未来可定能当上女夫子。” 楚愁笑了笑,摸了摸赵芷水的头,那个年迈的读书人也是抚须而笑,看着赵芷水的目光很是喜爱。 多年后,某位女子剑仙,在每次出剑前,往往会先讲一番道理,而且讲的非常在理。所以不管是谁,若是让这位女子剑仙出手,都会思量一下,是不是自己哪一处真的做错了。这也成为后来新江湖的一桩饭后笑谈。 待楚愁和赵芷水远去了,那位老者久久伫立,最后感叹一句“曾经朋友遍天下,知音又能有几人?高山难遇流水难求啊!” 数日的走走停停,楚愁带着弟子来到了一处宽阔无比的大江前。 远在数里地以外,就可以听闻滚滚江水的汹涌声,如万马奔腾般,气势惊人。 这条大江,九州第一! 起源于西极边疆,流向东域最东边日出之地桑榆山!途径亿万里山河!无数的支流汇入此江,无数文人墨客为此江写下无数流传千古的诗词歌赋! “大江来从万山中,山势尽跟江流东!” “登高壮观天地间,大江茫茫去不还!” “要看银山拍天浪,开窗放入大江来!” “大江万里如白练,千帆一道带风轻!” 江湖中人对此江亦是喜欢。每次成群结队过江时,实力高强的人少有人撑一叶扁舟而过,往往脚踩一根竹子,便飘过大江了。有内力高深者,更是只需一片芦苇就能过江! 不过,也有些胜负心极强之辈,为了不示弱,做点冒失的举动,结果导致落水丢人,甚至是直接被大江冲走,尸首都找不到! “好大的大河!”赵芷水睁大眼睛,一脸震惊。 “呵呵,这不是大河,这是大江,具体的名字各个地方叫法都不同,你以后见多了就不会再这么惊讶了。”楚愁笑呵呵道,然后望着大江东逝去,有些话,想说了。 “天下九州的美景有很多,比如说十大名泉、十大名山、十大古城、十大古镇、二十四桥等等,有些美景,我亦是没有见过,只是听说过,” “人生这一辈子,哪怕是修炼之人,亦是寿命不长,所以要注重人生的这个过程。有时候,我都会觉得修炼之人真傻,放着大把的时间不去享受,反而是枯燥无味的修炼和打打杀杀。直到后来我明白了什么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和梦想这两个东西,才算释然。” “你以后修炼过程中,可能会遇到修炼的瓶颈,其实这半点都不可怕,可怕的是你的心魔。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心魔,只是大小之分,而小的不能再小的心魔,也有可能一瞬间无限放大,而大的不能再大的心魔,也会在须臾之间小到如尘埃。人生和修炼的过程其实就是和心魔对抗的过程。当然,以后你学会敬畏,但更要时时无所畏惧。” 楚愁是赵芷水的师父,所以就要传道,而这个“道”,不仅仅是大道,更是道理,楚愁宁愿赵芷水练剑没有太大出息,但是做人却一定一定要问心无愧! “我长大以后,一定会做读书,多走路的!”赵芷水握紧小拳头,挥了挥胳膊,发誓道。 “公子,过江吗?”远处,一叶扁舟漂了过来,上面站着一个老舟子,腰间别着一壶酒,双袖卷起,露出有力的双臂,对着楚愁招呼道。 “等一下!我们也要过河!”正在楚愁正在点头的时候,后面传来了一声粗狂的声音。 然后三男两女快步走了过来。 三名男子,其中一人是读书人模样,拿着一把扇子,身着白衣腰间悬挂一把短剑,风流倜傥。其余两位男子,一个手臂粗大,虎背熊腰,背负两把开山斧,一个则是精瘦无比,个子不高,长的贼眉鼠眼,腰间悬着一把大刀。 两名女子,一个紫衣一个红衣,皆是佩剑,身形婀娜,香肌玉肤,风姿卓越。 “这……一艘小舟只能携带五人,除了我,亦是只能带四人……”老舟子有些为难道。 “无妨,我是送这几位英雄好汉的,不过江的。”白衣年轻人摇着檀木扇子笑着说道。 “还要感谢几位英雄好汉的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若非几位大侠,我牡亭山庄就要遭那歹人洗杀了。” “哈哈哈!张公子客气了!这只是我们行走江湖之人的举手之劳罢了!况且,我们也收了贵山庄的几百两纹银,所以,两不相欠!”虎背熊腰的汉子仰天大笑道。 “张公子,有缘的话,以后再见!到时候希望张公子考取功名利禄!顺利登科!”红衣女子也是英姿飒爽之人,豪爽的抱拳说道。 “哈哈。孙姑娘,就借你吉言了!”张姓的白衣年轻人哈哈大笑。 “师父,我们先来的呀!”赵芷水拉了拉楚愁的衣角,小声说道。 “无妨,让几位行侠仗义的大侠先过江,应该的。”楚愁笑了笑,道“各位大侠,既然是江湖好汉,那就请诸位先过大江了!” 彪形大汉和其余几个江湖中人看着楚愁挺懂“江湖规矩”,也就没有再为难楚愁,一番告别后就上船渡江。 此处算是水流平缓处,所以小舟过江很是轻松。 在老舟子把小舟摇到江水一半的时候,老舟子突然满头大汗, “喂!老头子,怎么了?你行不行啊?”腰悬大刀的那个矮小瘦弱的江湖中人看到老舟子脸色苍白,不断流汗,皱眉问道。 “无妨,就是老了,摇舟的时候关节疼,哎!老了!”老舟子脸色片刻间就恢复正常,擦了擦汗笑着解释道。 “赶紧摇舟!速度快了,到时候大爷给你加钱!”彪形大汉催促道。 “诶,好嘞!”老舟子连忙点头。 就在刚刚,正在他准备把这几个不过二品三品的人类后辈打下小舟然后吃掉的时候,突然一股惊天的剑意锁定了他,那一刻,是他这一辈子所受的惊吓加起来都比拟不上的! “修行不易,既然能够以江鲤化为人,就当心存善念。”这句直接出现在它脑海中的不重不轻的话更是使他惊颤不已。 隔空传音,这是上三品神仙的手段! 它总算是知道为何自己看不出岸边那对师徒的修为深浅了!它这是遇到真正的世外高人了! 那个青衫佩剑男子样貌才几岁?肯定不是真实年龄!但是却可以青春永驻,这又代表了什么?它不敢深思,怕惹恼了世外高人,自己直接一命呜呼了。 它现在对舟上的这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类后背倒是有些感叹了,亏得那位隐世前辈脾气好!不然遇到脾气古怪刻薄的,现在这几个所谓的江湖好汉估计已经魂归西天了。 送完这两男两女后,老舟子赶紧摇舟回到对岸,载上了楚愁和赵芷水,一脸敬畏的摇着舟。 “之前你害过多少人,我不管亦不知,但是,从今天为止,你要开始造福附近百姓,多做好事,若敢再行凶,你应该知道后果。”楚愁语气平淡地说道。 落在那个江鲤精的耳朵中,无异于一道惊雷。 “嗯嗯!前辈的教诲我一定铭记在心,永生难忘!以后一定好好做善事!再也不做那危害别人的事情的!”老舟子弯腰惶恐的说道,怕自己表态不及时就被这个前辈剑仙给一剑杀了。 “如此甚好。”楚愁点了点头,然后以指代剑,划出一道剑气进入老舟子体内。 老舟子闭上眼睛,以为剑仙前辈突然突然改变主意,要杀了它为民除害,但是它等的死亡没有到来,只是感觉自己体内好像凭空多出了一股强大内力,竟有突破四品境界,迈入五品境界的感觉! “谢剑仙前辈大恩!晚辈永生难忘!”老舟子激动地流出眼泪,直接跪拜,这次是真的对这位前辈剑仙感恩戴德。 之前为何想要吃了那几个人类?就是因为它资质有限,进入四品境界侥幸化为人形已是这辈子所能达到的最高高度了!唯有通过一些旁门歪道,才能再有有希望突破,即便是有一些副作用,但是只要能突破,就能延长寿命!为了能多活,可以无所不用其极! 但是,现在它竟然要直接破入五品境界了,而且还没有副作用! “这剑气虽可以使你破镜,但是亦能监视你,让你日后无法害人,不然便会丹田尽碎,大道就此断裂。” “无妨!已是五品境界,这辈子,晚辈不再奢望什么了!”老舟子抽泣着,语气带着些洒然的滋味。 “嗯,如此甚好!安安稳稳总好过提心吊胆。”楚愁看了一眼老舟子的眼睛,知道了老舟子并未欺骗他,便点了点头,然后不再言语。 而赵芷水呢,却是一直没有关注这边发生的事情,而是在旁边看着流淌的大江,正在洗脸嘞!这妮子,也知道打扮自己了! 一叶扁舟,上有两三人,就这么慢慢漂过了宽千丈的天下第一大江。 第九章 敢怒且敢言! 已然入秋,北地的树叶开始微微泛黄。 秋风起兮白云飞。 洛城城门! “哇瑟!师父,洛城果然是大诶!不愧能排在东极帝国十大城池中的第七!” “师父,这么高的城墙,估摸着怎么也有二三十丈吧?还有这护城河,都有五六十丈啦!” “还有这进出城的人真的是多诶!那个词语怎么说来着?嗯……对了!是络绎不绝!这人来人往,真是络绎不绝啊!” 楚愁看着激动到手舞足蹈的赵芷水,脸色平淡,眼中却是笑意。 “驾!” “驾!” “闲杂人等速速离开,龙刀营出行!挡者杀无赦!” 正在楚愁和赵芷水排队准备进城的时候,突然城门大开,里面传出扬鞭策马声与呵斥声。 城门外的众人本想腹诽骂娘,谁知听到‘龙刀营’这三个字后,纷纷脸色剧变,胆战心惊。 “竟然是驻扎在洛城的帝国十四前卫营之一的‘龙刀营’!平时基本上不会出城的,今天怎么回事?” “以前也有过‘龙刀营’的将士出城,但都是人少,且低调无比,不愿声张的。” “听过最近一段时间,各地的兵马调动很是频繁啊!咱们帝国已然无敌于东域,没有能够征战的地方了,可以征战的,只有……那么这次帝国不会是想……” 城外进城之人多是见多识广之人,纷纷议论,不过都是声音很小,怕被正在出城的‘龙刀营’的将士听到。 楚愁则是退避一旁,注视着这些出城的精兵悍卒,评估着如今天下的兵马实力。 这次入江湖,已然走了大半年,楚愁也是亲眼见过数次大大小小规模的东极帝国的将士了,所以心中差不多已经有数。 “要比之前强上不少。”楚愁默默无言。 这些帝国前卫营的将士,实力多是二品和三品,百夫长有三品巅峰的,也有少数四品的百夫长。 而千夫长,实力大多数在四品,或者是四品巅峰。 万夫长,实力已经达到五品,五品巅峰。 更高级别的…… 楚愁抬头,望向城门口,有一骑缓缓出城,那人身跨一匹汗血宝马,腰间一柄红色大刀,身着红色盔甲,惹人注目。 七品境界! “嘶!竟然是‘龙刀营’的带头人程将军!”有人眼睛火辣,识出了出城人身份! 人群中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这种级别的将军都出现了,这是要对哪个国家或者势力动真格?又有谁能够承受十四前卫营之一的一部前卫营的碾压? 且不说和东极帝国平起平坐关系密切的东极道宫,亦不说那么十几个实力雄厚底蕴强大的仙家门派。除此之外,还真的没有任何人任何势力能够承受这么强大的碾压了! 早年有,不过那是早年。在东极帝国走向强大的过程中,那些实力强大又不服气的帝国王朝,都化为废墟与尘埃。以至于早年的时候,在东域,还能有大国可以与东极帝国相抗衡,在沙场上还能有相互间的胜负,但是!现在,整个东域,除了东极帝国,没有一个国家敢说自己是大国,敢道自己是帝国! “这仅仅是前卫营,就有七品境界的将军了,如今的沙场将士的上三品高手果然是比江湖上的要多一点!” 楚愁推算,东极帝国的主力大将,可能已经七品巅峰,甚至已经八品境界了!而一个帝国的主力,往往不止一部人马,而是分为多股,也就是说,东极帝国最起码有四五个八品境界的沙场大将! 而且士卒作战,往往如狼群般,相互配合,十个百个三品境界的士卒合在一起不显什么,但若是成千上万的三品将士合在一起,那将是何等恐怖! 估计上三品的剑修见到那种场面,都要头疼,都要跑路。 那个七品‘龙刀营’将军路过楚愁面前的空地时,不着痕迹地轻轻瞥了眼楚愁,便继续前行。 楚愁目送那一骑带着数千‘龙刀营’的将士远去,面色冷淡。 “难道是我感觉错了?”龙无刀皱眉自语,刚刚他凭借多年沙场厮杀锻炼出来的敏锐感知力,明明感应到了一股微弱又惊人的剑意,但那股剑意却稍纵即逝,让他寻找不到。 “怎么了,龙将军?”副将策马至龙无刀身旁。 “没什么。让兄弟们加速赶路!争取早点到达那个地方!”龙无刀摇了摇头,使劲扬鞭,向前冲去。 当千骑卷平冈后,洛城城门众人通过城门守卒的检查后,都匆匆进城打听消息。 楚愁带着赵芷水亦是跟着人流快速入城,然后找了个并不是多么豪奢的酒楼,进去吃午饭。 酒楼、客栈,还有一些江湖中人爱去的地方,容易生是非的地方,都是消息最为灵通的地方。 “嘿!听说了没,九州百强高手榜新鲜出炉了!跟着更新的还有天下十大佳人榜!劲爆十足哇!” “哈哈哈,我怎么可能不知道?那百强高手和十大佳人,我都能倒背如流!” “老周,那你就倒着背一下啊!” “哈哈哈哈哈!” 众人顿时哄堂大笑。 其余用餐喝酒之人,也是跟着笑几声,并没有人因此而嫌噪音什么的。酒楼气氛便是如此热闹,这也是很多人喜欢来这里喝酒吃饭的原因。 楚愁带着赵芷水来到酒楼的一个靠窗户的角落里,点了几道风味小菜,要了一壶洛城独有的洛花酒,小酌几杯,很是舒畅。 楚愁边吃边听,听着江湖趣事,听着高谈阔论,听着指点江湖,听着悲欢离合。 其中有一桌的一位中年用剑的汉子喝酒过多,然后醉了,开始说起醉话,说的时候,泪眼朦胧。 “为什么?江湖为什么这么难混啊……出来混江湖也有三十年了,还是个下三品的剑客……” “我当年的青梅竹马,曾经的好朋友,一个个离我而去,不是背后刺我一刀就是直接和我反目成仇……” “这是什么江湖啊!年轻时候的豪气……如今还剩下多少……还有吗?摸滚打爬辛辛苦苦这么多年,到现在,剑还是当年的那一把,人已经不再是当年人了……” “曾经也曾敢怒亦敢言!如今,半辈子过去了,竟是几十年如一日的不敢怒不敢言!” 说到这里,那个曾经也非常好面子的汉子竟是直接哭了起来。这让同桌一起出来喝酒的‘朋友’们非常尴尬。 “老钱,贺兄,咱们赶紧带着老罗走吧,太丢人了!”常钶羽把酒菜打包后,对着其余两个同伴说道。 “好歹是条汉子,有泪不轻弹,哭鼻子算什么?”正在这几人准备离开的时候,酒楼二楼有人下来,皱眉不悦地质问。 众人眼前一亮,知道好戏来了! “你个毛都没长齐的年轻人,懂什么?!”罗不易擦了擦眼泪,对那个二楼下来的年轻人吼道。 那个年轻人身后跟着一个长着鹰眼倒钩鼻子的银发老者,老者闻言,就要出手杀掉那个出言不逊的中年男子。不过被年轻人用眼神制止。 “张老,对这种人出手,只会脏了手。”年轻人一脸冷漠的看着那个哭鼻子中年人,眼里尽是厌恶。 “少城主,这个不长眼的东西先是坏了您的雅兴,该死。然后又对您出言不逊,又是一死。您好不容易降低身份微服私访一次,就遇到这种事情,又是这个蝼蚁东西的三死!”老者语气阴冷歹毒,目光冰凉无情。 “你过来给我磕三个头,学几声狗叫,本公子便饶你不死。”年轻人对着那个中年男子勾了勾手指头,然后似笑非笑,戏谑无比。 “你找死!”罗不易窝窝囊囊活了半辈子了,今天喝酒喝了不少,借着酒力,终于是不再窝囊了一次! “砰!” 只见那位年轻人身后的老人身形一晃,罗不易还未拔出腰间多年未曾拔出的长剑,就倒飞出去了,砸坏了一个酒桌,落地后喷出了一大口鲜血。 “怎么?想杀我?我乃洛城城主的次子,这位张老,就在上个月,迈入了六品境界。” 罗不易的其余三个‘朋友’,本来就没有出手的欲望,此时闻言,直接吓得跪在地上,不断磕头。 “少城主,是我等有眼不识泰山!惹怒了您!那个罗不易,就是自己找死,跟我们没有半点关系!请您明察!” “对对对!我们跟那个罗不易,根本就不熟,我们只是看他老实,想坑他请我们喝酒!才会和他走在一起!” “请您大人有大量,把我们当个屁给放了!” 那三个人此时纷纷泪流满面,看起来可怜无比。 “碍眼!”张老一挥袖子,将三人直接扫到酒楼门口,三人吐血不止,但是心中仍是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因为那个老者没有将他们直接打杀了,说明是不屑于杀他们。他们为此敢道庆幸。 酒楼内,倒地的罗不易见到这个画面,听到那几个‘朋友’的言语,没有太大反应,只是一脸木然,眼神空洞麻木,不是绝望,而是仿佛对这个世界,对这个江湖,失去了希望。 对,是失去了希望。 之前喝酒还能哭出来,还会发泄,还会吐露心声,说明对这个江湖还抱有一点点希望,但是此刻,是真的万念俱灭了。 “快点!过来磕头!然后学那犬吠!”年轻人坐在了二楼连接一楼的木头楼梯上,看戏一般。 而之前酒楼内看戏的众人,此时大气都不敢出,生怕自己被那个罗不易给牵连了。 “莫要对这个江湖,失去希望。” 正当罗不易准备走过去磕头学犬吠的时候,一只手从后面,放在了他的肩膀上。 他转头望过去,一张年轻无比的脸庞,一双鼓励晚辈的眼神。 “你找死?!”张老看到那个年轻人竟然敢在这个时候出风头,不禁杀意骤起。 “将这蝼蚁捏死。”少城主云淡风轻的说道。 “今日,且敢怒,且敢言!” 罗不易顿时觉得肩膀上放的那只手向他的体内一瞬间输入了许多内力,且这些内力特殊,让他的身体能够承受住。 张老一脸目瞪口呆,那个突然站出来的年轻人只是一个没有内力的凡人,而这个罗不易的境界从二品境界一路暴涨到六品!且还在不断攀升! 最后,到底是七品还是八品,张老不知道,因为他死了。 被罗不易一剑拦腰截断。 而那个什么洛城的少城主,亦是如此,被一剑劈死。 “少……少城主死了……”酒楼沸腾了,所有人都心如死灰,因为少城主就死在他们面前,他们肯定要被牵扯进来!被当成洛城城主的出气筒! 这时这些酒楼酒客倒是希望罗不易或者是那个青衫年轻人厉害一点,也能一剑劈死洛城城主! 但是,可能吗? 洛城城主七品修为,洛城还有三个供奉,两个六品的,一个同样是七品修为的! 天下九州,九品盖世高手一双手数的过来。且那些可以御风而行的真正仙人,往往都是神出鬼没,任你是多么强大的帝国或者是多么厉害的仙家门派,见了九品盖世高手,都要行礼,都要仰慕! 所以,八品大宗师就成了天地间的顶尖存在,不管是庙堂还是江湖,只要就一个八品大宗师,就能傲然世间! 而八品大宗师多是身居要职、高位,不怎么随意行走。所以七品修为的高手就成了世俗江湖的巅峰强者了! 不巧,洛城就有两个! 此时,洛城中央的城主府内,一位身形高大、玉树临风、正在书房研墨画画的中年黑袍男子眉头一皱,以他的养气功夫,即便是感知到次子已经被人杀了,但是神色仍旧不变。 “找死。”中年男子放下手中名贵的毛笔,取上一旁悬挂的长剑,走出书房,身形一跃之间便消失了。 酒楼内,罗不易看着那个洛城少城主的尸体,浑身颤抖,眼中再次显现出希望的光芒,转头望向楚愁,神色感激。 “前……前辈……” “不用谢我,我不只是为了帮你个人,更多的是想让这个江湖,多一点希望,多一些生气。哪怕就算以我,也无法让江湖彻底改变,但是,尽力而为,问心无愧便很好。” “希望以后的江湖……不管强弱卑贱,多一些敢怒且敢言!” 第十章 老道士,少年郎。 酒楼内外,在一道身影破空而来的时候,所有人都如坠冰窖。 洛城城主,洛无极! 成名已久的天下九州百强高手之一! 虽然排名垫底,但是无人小觑。天下江湖修炼之人成百上千万,能排在前一百的,岂是等闲之辈? 洛无极身穿绣着蛟龙的黑色袍子,脚蹬一双白色步云履,手持一把青剑,腰间悬挂一把山水墨纸扇,气宇轩昂。 “就是你,杀了吾儿?”洛无极望向罗不易,轻声怒问。 罗不易心中虽然恐慌,不过仍旧是敢怒敢言,“自保而已。”,不过说完这句话后,是真的再没有勇气了。 洛无极看了一眼他次子和那个洛城张姓供奉的尸体,暗自讶异。 那个供奉好歹也是一个六品高手,虽然刚刚进入六品,根基不稳,但即便是他,也只是能勉强做到一剑将其拦腰折断! 洛无极扫了一眼罗不易,轻蔑一笑,就凭这个人?不可能。然后目光望向罗不易后面的楚愁,目光平淡,应该就是这个人了。 “你可知你杀的是谁吗?!”洛无极缓步走入酒楼,看神态是自信无比,这是百强高手的基本心态。 “你又可知他为何死吗?”楚愁反问。 “说来听听?”洛无极闻言摸了摸腰间扇子,语气冷漠。 “你身为他父亲,应该知道的。天知、地知、子知、我知,大家都知道,何必装糊涂?” “不管什么原因,我的子嗣,只能我来做主。放眼整个洛城,所有人,也只能我来决定他们的生死!”洛无极睥睨般地望向楚愁,青剑指向四周。 “前……前……辈……不如……不如我们退一步认个错,然后……然后赶紧跑吧?对面那个人可是洛城城主洛无极啊……”罗不易自从洛无极进入酒楼后,从头到尾双腿都在打颤,这是罗不易第一次见这么大的大人物!已经不知所措,惊恐不已。 “哈哈哈!蝼蚁终究是蝼蚁!本性难改!”洛无极仰天大笑,笑声嘲讽,他是何等人物,哪怕罗不易的声音不大,但是仍旧是一字不差的听清楚了。 “别怕,我师父给你做主,害怕个甚呀!”赵芷水坐在旁边的酒桌,正在吃小菜,听到罗不易的话后,恨其不争地安慰。 楚愁看了一眼罗不易,眼中并没有失望之色。他知道,不要由于别人不能成为自己所希望的人而愤怒,因为很多人在很多时候,自己也难以成为自己所希望的人。 命是弱者的借口,没有错。 强是强者的自谦,没有错。 那到底是什么地方出错了? 那个少城主想要杀罗不易,错了。罗不易为了自保,反杀了那个少城主和洛城张姓供奉,没有错。然后洛无极要为自己的子嗣报仇,杀罗不易,不问缘由,依旧没有错吗? 要是楚愁今天没有在这里,罗不易要是硬气了,已经死了;要是软弱了,可能还会活着,但精神是彻底寂灭了,活着如同一坨肉,生不如死说的就是这样的。 要是没有遇到,管不了只能作罢。遇到了,就要管!用嘴讲道理讲不通,就用手中的剑去讲!要是还讲不通…… 楚愁淡然一笑,自己手中剑,何时讲道理会讲不通了? “你要是今天就此离去,我不做追究,各退一步海阔天空。若是今天你执意向我问剑,那我只好以剑会友!”楚愁迈出一步,站在了罗不易身前。 罗不易看着楚愁消瘦却又坚定的背影,突然间觉得我辈剑客当如此!自己之前那么窝窝囊囊的活了几十年,还不如刚刚自己的那两剑的风采! 酒楼内的人因为惧怕洛城城主事后追究,便不敢离去,三层楼的酒楼,此时人都集中到了一楼,恭候洛城城主。众人见到楚愁口出狂言,并未出声帮助洛城城主呵斥那人不知天高地厚。 因为走江湖走多了,就知道江湖上还是有许多世外高人不是那么喜欢隐居在荒郊野外的,还是有很多的高人大隐隐于市的!众人都害怕楚愁是某位隐居的世外高人,便闭口不说话,静静地看着。 此时,洛城的大供奉,那位七品修为的老供奉,也是赶到了酒楼,随之而来的,还有洛府豢养的江湖犬牙和洛城的衙役。这些衙役来肯定帮不上什么忙,只是来维持秩序的,而那些洛府犬牙,则是分布在酒楼附近,以静观动。 那位迈入酒楼的洛城年迈大供奉,面容清矍,一袭干净的道袍,头戴道观,手持一尾白色拂尘,脚蹬云色道靴,看起来仙风道骨。 “慕容供奉!”洛无极点头致意。 “洛城主。”慕容终燕轻轻点头示意,然后与洛无极并肩而立。 “前辈……听说这洛城大供奉是那东极道宫的道士,云游四方,但不知为何,留在了这洛城……”罗不易对楚愁低声地说道。 “无妨。” “不知这位山上道家真人为何参与这俗世之争?道家不是讲求出世吗?” “这位道友所言极是。只是出世自然是先要入世,看这世间百态,方可出世。” “真人已然百岁高龄,还未看遍这红尘百态吗?” “看遍是看遍了,但是并未完全看透,贫道为情所困矣。” 很多年前,一个无父无母的山下放牧孩童,救下了一只翅膀折断的轻燕。 数年后。轻燕修炼有成,化为人形,找到已经是少年的孩童,暗中默默报恩。救下了那个少年数次。 那个少年也曾见过很多次化为少女模样的那只轻燕,但是并未认出,轻燕精认为他们有缘无分,虽然喜欢少年,却并没有表露出来,只是暗中默默关注。少年本就不是很开窍,所以便一直不知道这件事。 再后来,少年被一个云游四方的中年道士看中,收为弟子,从此离开了那个偏远的小村子,离开了片青山绿水,离开了那个喜欢着他的她。 后来少年不再年少,也读过万卷书,行过万里路,不断地寻找着什么。直到人老了,才回忆起那个少女,想起自己救的那只轻燕,明白了多年前那个少女眼中的秋波之意。 人老忆起少年涩,一梦方醒知已晚。 而这个改名叫慕容终燕的道家真人,曾推演过自己看透此事的机缘便在此城,所以就留在这个城中,还希冀着能够在此城中能够寻到当年那个人。 这一留,便是近三十余年。这三十年,他天天修炼,但是他的大道,丝毫却未前进一步。 这个曾经被誉为“一人便可肩挑整个道宫”“可与道祖并肩而立”的年轻道士,这个曾经让天下九州都有耳闻的年轻道士,如今,也老的开始掉头发了,牙齿也开始脱落了。 “真人何不放下?”楚愁一掌拍飞了想要用腰间扇子偷袭他的洛无极,然后温声开口。 “拿得时候容易,拿得起却放不下啊……”慕容终燕坚定地摇了摇头,“爱的开始是一个眼色,到了最后,已是无尽的苍穹矣。若是将此事都要抛弃,贫道此生还修甚的大道?不要也罢!” “放不下了……放不下了……”慕容终燕笑着摇了摇头。 “百岁相看能几个?不会忘记的,永远不会忘记。哪怕不思量,亦是自难忘。道,自是无情却有情。” “情深时,放下相思,拿起深情。所以,不过是放下拿起罢了!”楚愁说道最后,竟是语气激动。 “拿起……放下……再拿起……”老道士看着自己苍老的双手,喃喃自语,出自东极道宫的那把拂尘早已落地,沾染上了尘埃。 老道士最后竟是泣不成声,让酒楼内众人发懵,今天是怎么了?出来听别人哭来了?而且这次哭的,是洛城大供奉啊!百年难遇! “我……明白了!”老道士最后拾起拂尘,向着楚愁深深作了一稽,楚愁坦然受之。此时,那把拂尘上,再无尘埃。 而接下来的一幕,让酒楼内的众人永生难忘,并且这个画面随后在整个东域,整个九州天下,都会知道。 老道士的面容,不断年轻,本是年逾百岁的高龄,此时变为了花甲之龄,然后又变为了不惑之年的模样,最后变为一个少年郎模样的道士! “恭贺道友,破入九品境界!”楚愁抱拳恭贺。 九……九品……? 酒楼内众人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因为这个词语,有点生僻。 慕容终燕还礼,然后道,“道友,贫道欠你一个人情,他日再还!贫道要去当年那个村子看一眼,然后便回道宫了!” “告辞!”楚愁点了点头。 慕容终燕直接御风而去,大半个洛城的人见到此景,都目眩头晕、激动不已。 而洛无极,在楚愁的随意一击之下,身受重伤,仓促逃跑,不见踪影。酒楼内,众人既敬畏又惶恐地赶紧离开,离开了这个能和九品境的洛城大供奉称‘道友’的隐世高人。 空中,慕容终燕看到一只轻燕向他飞来,落在了他的肩膀上。 这个少年郎咧嘴一笑,目光澄澈,露出洁白干净的牙齿,如同当年那般,“小燕儿,不要怕呦,我来帮你,很快你就能重回天上喽!” 第十一章 黄鹤楼上忆故人 那个名叫慕容终燕的道士,楚愁隐居之前就略有耳闻,知道这个道士的天赋很好,只是毕竟不是一辈人,所以也从未见过面。没想到跨越了百载时光后的今天,见了面。人生处处皆是意外! 在赵芷水吃饱喝足后,楚愁带着她离开了这座酒楼。 洛城很大,人很多。楚愁和赵芷水身形迅速,离开了酒楼那片区域后,再次融入了络绎不绝的人群中,在这座享誉整个东域的名城中转悠。 一路上,赵芷水见识到了‘脊背碎大石’,见识到了‘吐火’杂耍,见识到了‘比武大会’等等许多对她而言很有趣的东西。毕竟这是她第一次游历江湖,还是对许多新事物都抱有强烈的好奇和有趣感。反倒是楚愁,见多了,心中就没有什么波澜。不过楚愁更喜欢的不是天天心中平淡如水,而是保持赤子之心,如那少年一般,心中向阳,无忧无虑。他楚愁,做不到。 终不似,少年游。 走走看看,不知不觉已然三日。楚愁和赵芷水不知何时,便来到了洛城的中心区域。 凌烟阁! 这座洛城曾是一座强盛的帝国都城。曾经的那个帝国,有文豪诗仙、有无数名将名臣、有纵横捭阖的国士之辈,可谓是满朝文武天下闻! 但是在如今东极帝国的强势碾压下,终是国破山河在! 而这座扬名天下的凌烟阁,见证了这个帝国曾经的辉煌。 凌烟阁,升功臣。 请君暂上凌烟阁,若个书生万户侯! 几人图在凌烟阁,曾不交锋向塞沙? 画阁凌虚搆,遥瞻在九天。丹楹崇壮丽,素壁绘勋贤! 诗人们高歌,满朝文武们称赞,当年那个帝国皇帝都多次来此阁,甚至是如今的东极帝国的天子,亦是来过此处数次! 而在凌烟阁对面,相隔着昔日的御道,则是建有一座更加名满天下的黄鹤楼! 当年,楚愁正是在黄鹤楼,遇到了那个便是他,都要羡慕的读书人!那个世人称之为“诗仙”“酒仙”的李太白! 那时候,楚愁刚刚走江湖没多久,连酒都不会喝。正是那个人,教会了楚愁酒为何物,愁为何物! 楚愁带着赵芷水登上了黄鹤楼。 因为凌烟阁不让寻常人进入,如今的黄鹤楼天天都是人满为患,甚至需要有身份有地位有钱的人才可进入。 楚愁之前行走江湖多年,结识了不少“江湖朋友”,那些个“江湖朋友”也送给了楚愁不少字画玩物,但是都被楚愁换为了雪花银,赠与了遇到的许多穷苦百姓,但即便如此,仍是余下不少。 交了钱,楚愁带着赵芷水登上了这个名满九州的黄鹤楼。关于这座楼的诗词,太多太多,光是楼内的檀木墙壁上,便已经完全刻满了诗文!天花板上面亦是刻满了诗文,没有一丝缝隙可以再写下一篇诗文了! 黄鹤楼有九层,越向上,所花之钱就越多。 且如今刚好不是登楼赋词之日,所以九层高楼上的人,寥寥无几。 楚愁带着赵芷水,登上黄鹤楼第九层,一上楼,就看到那几句大写的诗句。 “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扬州。” “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 这正是关于这座楼,最出名的诗句!亦是那位诗仙李太白最出名的诗句之一! “老李……”楚愁看到那几句诗句,不由心生感触。 多年前的记忆涌现在脑海中。 “楚老弟,来,喝酒!”黄鹤楼那时候还不是很出名,一位白衣胜雪的中年男子举起酒杯,递给了登高观景,还不知愁为何何物的年轻人。 “李老哥,我……我不会喝酒。”那时刚行走江湖,真的还非常年轻的楚问道一脸通红,有点腼腆地说道。 昔年,楚愁还不叫楚愁,名为楚问道,世人只闻楚问道楚剑仙! “不会喝酒,学嘛!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嘛!不喝酒的江湖人算什么江湖人!”中年男子似笑非笑地戏谑道。 “那……那我就尝一口?”楚问道小心翼翼接过了酒杯,嗅了一下,眉头紧锁,但还是强忍着尝了一口,然后便不断地咳嗽,最后……竟然也觉得这味道还可以? 那就再来一口?楚问道不等白衣中年男子开口,便再次举杯饮入一口清酒,然后……便是痛饮不断。 “浮生岂得长年少?莫惜醉来开口笑!须信道。人间万事何时了!”白衣中年男子见状亦是高歌痛饮,好不快哉! 不一会儿,年轻的楚愁,也就是楚问道,便醉的趴在黄鹤楼那闻名天下的紫金檀木八仙桌上了。 “哈哈哈,痛快痛快!世间从此又多了一个酒仙年轻人喽!”名为李太白的白衣中年男子看着趴在桌子上的年轻人,笑着点了点头。 “这年轻人,也是有牵挂之人的人啊!不知是心系哪家姑娘啊!人间情字,何以暂忘?唯有酩酊大醉也!” “诗万首,酒千觞。几曾着眼看侯王?” “玉楼金阙慵归去,且插梅花醉洛城!” 就这样,数月内,楚问道醉了不知道几次。但他觉得自己和那个姓李的中年男子胃口很对,便也醉的痛快! 直到很久以后,他才知道,那个白衣胜雪的李老哥,竟是那名扬天下的李太白! 在他离开洛城的那一日,李太白与他在黄鹤楼上再次饮酒,不过只是是小酌,并非痛饮。 也正是那一日,李太白写下了“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扬州。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的千古名句。 那时候,洛城外,还是有一条大江的,江水之大,排在整个东域江水的前十。只是随着后来的帝国破碎,风雨飘摇,那条江水不知为何,便枯竭了。 楚愁如今还记得,那一日那位李老哥站在黄鹤楼顶楼,斜倚栏杆,望着滚滚江水所说的那句话。 “楚老弟,无情不似多情苦啊!年轻时候,且放些子疏狂,醉他个三万六千场!让自己的内心四海为家浪迹天涯!但是年纪大了以后,便要让自己的内心,有所安放!” 正是这最后一句话,让楚愁一辈子都记得那个人,敬佩那个人! 那个风流不羁、潇洒无尽的诗仙呢?后来怎么样了?楚愁不知道,只是听说那个诗仙游历山河时,病逝而亡。因为并非修道之人,活了六十余岁便撒手离开了。 不短了,六十古来稀嘛!李老哥!要是你还活着,我肯定与你讲一讲我是如何成为盖世无敌的剑仙的,讲一讲自己摸索出来的人生道理,然后让你点评一下! 当然,李老哥你肯定不愿听不会听也不想听这些,肯定会让我讲一些江湖趣事,毕竟现在的我讲道理可能比你还要强一些! 但是,您永远是我最羡慕、最敬佩的人!一生风流不羁爱自由!吾心往之! 楚愁站在黄鹤楼顶楼,望着那枯竭多年的江道,一人默默独饮,此时正是夕阳西下,气氛悲凉。 不过楚愁并没有露出一点点的忧伤,只是默然饮酒,然后学那人,一手举杯饮酒,一手拍着栏杆,高歌道,“诗千首,酒万觞,几层着眼看侯王?!” 夕阳西下几时休,一大一小下层楼。 第十二章 会是你吗? 东极帝国国都。 帝宫的御书房内! 一名身穿金色九龙九爪龙袍、脚踏金丝龙靴的中年男子,正在挥笔作诗。在他身后有一位来自钦天监的老者,正在站着汇报这几日的人间情况。 钦天监的监正大人可以面对皇帝而不跪,这是先帝定下的规矩。按照平常,钦天监的汇报情况往往会交于宫中太监来汇报。不过这几天钦天监发现的情况有点特殊,就由监正大人亲自面圣汇报。 “哦?有天生剑胚在我们东极帝国出现了?还有那道宫的那位慕容真人在洛城跨入了无上的九品境界?然后还有一个高人疑似亦是九品境界?”身份已是人间极致的那名男子此时放下手中笔,面色如水,平静无比。 “是的。”监正大人低头回答。 “九品境界啊!什么时候我们帝国也能有一位属于自己的!”龙袍男子微微感叹,然后脸色重归平静,让监正大人退下。 他身为一国君王,已经习惯了喜怒不行为色,此时亦是如此,脸上没有什么变化,但是心中却风起云涌。 堂堂东域第一的帝国,却没有一个属于自己的九品高手,这实在是世俗王朝、超级帝国的一个无奈。 因为像九品盖世强者,已经达到修炼的巅峰,世间一切荣华富贵、世俗变化、沧海桑田,都不能让这些极少数的人物有太大感触。 任你是帝王将相、豪阀大族,亦是只能仰望九品境界的高手。 “十万将士合力就可杀八品巅峰宗师,那么,需要多少人,才可杀死九品盖世高手?最重要的是,如何留下九品盖世高手?那些人可都是可以御风而行的。在这京城内还好说,可以借助一国气运去镇压修炼之人,哪怕是九品也不例外。但如果战场上出现一个九品高手呢?啧啧,想一想就让人头疼啊。”龙袍男子想起这件事就头疼,然后干脆不想,直接坐在紫金檀木雕刻的椅子上,发起了楞。 在东极帝国都城的另外一处地方,数位年轻的豪门公子哥正在饮酒作乐,说一些闲话。 “司徒饵文,今天的酒……不是很好啊!我们轮着请客,怎的到你这儿了每次的酒水都挑一些便宜的?是不是家里揭不改锅了?好歹也是一部侍郎之子!”一名蓝衣公子哥生的是风流倜傥,大眼睛高鼻子,皮肤如同女子般细嫩白皙,让人神魂颠倒,此时语气调侃地打趣道。 “哼!白染宣,有的喝就不错了!不要得寸进尺,小心我给你父亲揭露你私自扶持江湖势力的事情!到时候,白叔叔非要剥了你的皮不可!听说刑部尚书最不会徇私包庇了。”司徒饵文恶狠狠地威胁。 “好好好,是我怕了你了。”白染宣举杯一饮而尽,装作怕了的样子说道。 “范兄,不知最近可有什么新的江湖消息?”白染宣对着一位身材魁梧却沉默寡言地年轻人询问道。 “听我爹说。最近咱们帝国的江湖上出现了两个九品盖世高手。一个已经确定了身份,是一个东极道宫的老牛鼻子,已经百岁高龄了。另外一个,是一个看起来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其实已经不再年轻了,疑似是九品盖世高手。还有就是江湖上出现了一个天生剑胚,具体在哪里,是谁,还不知道。这是钦天监推演出来的。”魁梧的年轻人缓缓说道。 “九品盖世高手?!我的娘亲嘞,这么大的消息我竟然才知道!”司徒饵文张大嘴巴瞪大眼睛,一脸难以置信,“而且还是出现了两个?!” 就是早熟的白染宣此时也是目眩神摇,虽然他对江湖一向没有好感,不像好友司徒饵文那样崇敬江湖,但是对于九品盖世高手,仍是发自内心的感叹与敬仰。 “这个消息,应该不会是假的吧?”一直在饮酒的一个年轻人放下杯子,疑惑道。 “你是喝酒喝傻了还是咋的,范兄他爹是兵部左侍郎。消息岂会是假的?”司徒饵文翻了翻白眼,嘲讽道。 马腾昌干笑几声,不再说话,继续饮酒。 司徒饵文此时心中想着怎么才能够有幸见一面出现的那两个九品盖世高手中的其中任何一人,见过了够吹嘘一辈子了。白染宣则是受这个消息的感染,在想着从明天开始,就让自己暗中扶持的势力多收一些天才,人少没有问题,但必须是修道天才,他也不奢望什么九品高手,只希望以后能出来几个上三品高手且为他所用就足够了。魁梧的那个范姓年轻人,则是喝了口酒,想着最近频繁的兵马调动以及父亲前几天晚上对他非常严肃说的那些话,让他热血沸腾。马腾昌则是什么都不想,那些消息听过了也就听过了,与他何干?他只要有美酒佳肴就觉得人生非常美好了。 在这座名满京城的豪奢酒楼内,四个人四个想法四个未来。 中土神州的中州,仙剑门! 百万剑锋皆树立的仙剑门中央有一座巨大的剑形山峰,是仙剑门的祖师堂所在。 有一个背负紫色长剑的老者悬浮于三尺地面之上,双眼紧闭,温养背上的紫剑,氤氲着霞光的紫色长剑铿锵作响,沐浴着老者的内力洗礼。 片刻后,老者收力,起身吐出一口浊气。 “老祖。”这时从外面走进来了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负剑男子,剑眉星眸、英气慑人应该就是人们第一面见到这个男子的第一感觉。 “星儿,来啦?”老者和蔼可亲道。 “嗯。老祖,得到最新消息。东域好像出现了两个九品盖世高手。一位是东极道宫的真人,一位疑似是一个闲散剑仙。”剑傲星说道那个闲散剑仙时候,语气明显有所变化。 作为天下最大的剑修门派,与东极道宫、中州儒府、西极佛门等十个最顶尖门派并立存在的超级大派,如今自己家里还没有九品剑仙,竟然一个不知道名字的外人给拿到了,让剑傲星心中不是很舒畅。 “星儿。不急,以你之资,未必不能迈入九品境界。如今你才及冠没有几年,便已经是六品境界的剑修了,已经算是非常不错了!比老祖当年都要快一点。” “我们仙剑门上一个九品盖世剑修出现的时间已经是三百年前了,如今,看到你,我又觉得有希望喽!哈哈哈!”老者开怀大笑道。 “老祖,您现在已经是八品巅峰境界的剑修了,距离大限还有数十年,还是有机会迈入九品境界的。”剑傲星真诚地说道。 “嗯。你小子知道为什么我那么多徒子徒孙,为何只喜欢你和藕儿两个人吗?因为你们见到我,从来不拍马屁,不油腔滑调的,就算拍马屁也是拍的非常真诚。”老者笑眯眯地说道。 “什么时候才能喝上你和藕儿的喜酒?”老者冷不丁的转移话题,让剑傲星愣住,然后脸色变红。 “老祖,您都知道了。”剑傲星有点羞赧地说道。 “哈哈哈!你们年轻人那点小心思,老祖我会不知道?老祖我当年可也算是一个风流倜傥的剑客、剑侠!那时候啊,我还不是什么狗屁的剑仙,也没有现在这么枯燥的修炼经历。当时就是美酒美人、好马好剑!而且那个时候,我也是玉树临风,非常英俊的,那来自北荒的九州十大超级宗门之一的冰神门神女,当然可是对我仰慕的很!”老者想起年少时的风流倜傥,想起自己和当年那名女子的种种往事,也是唏嘘无比,没想到这么多年就这么过去了。 “老祖,听说您当年是跟着一位大剑仙学会喝酒的?”剑傲星想起了一些师伯辈的剑道宗师说起这件事时似笑非笑的,本来就想问一下的,现在刚好还可以趁机转移一下话题。 “对。”老者不再打趣,只是点了点头,然后便没有了下文。 剑傲星虽然疑惑,但是并没有再问什么。老祖既然不想说,那他就不再问。 然后就是老者对剑傲星的一番指点,最后已是夜晚,剑傲星才辞去。 等到剑傲星走后,那名老者走出这座数千丈高的山峰峰顶上那座茅草搭建的屋子,望着空中的那一轮明月,想起了自己年轻时候,那位大剑仙对自己的劝酒,让自己成了一位饮酒的剑侠。 他还记得前辈大剑仙的那句话,“不饮酒的剑侠,就不算是一位真正的剑侠!” 还记得自己第一次喝醉便是大醉……然后……竟然尿裤子了! 这件事情让他耿耿于怀,想着什么时候把那个剑仙前辈也喝到大醉,然后让那位大剑仙也出点丑,谁知道大剑仙那真的是千杯不倒……每次都是他喝的倒地不起。 除了那几年,那位大剑仙前辈在仙剑门与他师父,也就是当年的仙剑门掌门人论剑的时候,他经常能够见到那位大剑仙前辈。后来就再也见不到了,据说是前往西极之地游历了。 年轻的时候,还想着有朝一日自己实力强大了,到了七品境界的时候,就追随那位大剑仙前辈,一起游历四方。 成熟后,因为太多事情忙,那件事一拖再拖,直到后来有机会了,但是却失去了那位大剑仙前辈的消息了,那位大剑仙前辈好像一夜之间便退隐江湖了。 “东域那位未知剑仙,会是你吗?”老者望着那轮像玉酒杯的皓月,喃喃自语。 第十三章 天下风云汇中州!(一) 北荒缺水,天寒地冻,荒漠纵横,往往千里难见人烟。 而有一个地方,有一座巨大宏伟的宫殿群落,连绵数十里,这本就有点奇怪了,更奇怪的,是这些宫殿都是千年寒冰做成的,因此成为北荒的七大奇观之一。 这便是在天下九州排名前十的冰神宫! 是与东极道宫、仙剑门并列的超级势力! 冰神宫中央的主殿内。 一根印满符文的千年冰柱,伫立与大殿中央,上面并不与宫殿顶层相连,却千年不倒、千年不化。 在这充满寒意的宫殿内,却有一位十几岁样貌的少女正在那根冰柱旁烤地瓜。 “妖儿,又在这里生火!”一名白发老妪拄着拐杖,走入大殿,见到这一幕,颇为无奈。 “呀!太上宫主师父!”妖小妖跳了起来,嬉皮笑脸,“太上宫主师父,来,请你吃地瓜,刚好烤好的,不过你只能吃一口喔!我就烤了一个!” “说了多少次了,叫我师父就行,喊什么‘太上宫主’师父。别人平时跟我客气一下,喊我太上宫主也就算了,我们师徒俩不用在意这么繁琐的仪式。”老妪慈祥地说道。 要是换成别人听到这些话,哪怕是当今的冰神宫宫主听到,都要感恩戴德、受宠若惊。只是妖小妖连笑都没有笑,继续蹲下去烤地瓜了,沉默不言。而白发老妪则是让下人搬了两把凳子,让妖小妖坐下,然后她自己做到了一旁,看自己的得意弟子烤地瓜。 “师父,我想去中州磨炼去。”妖小妖突然抬头看着师父,开口说道。 老妪没有像往常那样直接答应徒弟的各种有理无理的要求,这次却是沉默寡言,思索着什么。 “妖儿,中州马上要大乱了……” “我知道。正是如此,我才要去中州,在北荒,我在同龄人之中已经找不到对手了。北极帝国和那个什么火神殿的年轻一代中,不说碾压,但我都有信心打败他们。”妖小妖直接开口打断了师父的话语,直截了当地说道。 “妖儿,我知道你脾气倔,但是这次真的由不得你任性了。除非你能够踏入七品境界,进入上三品……”老妪语气严肃,但是这次她话还没有说完便自己停了。 只见妖小妖狡黠地笑了笑,顿时气势一变,竟是从六品巅峰直接迈入了七品境界。 “好呀!你个臭丫头,真是长大啦!连你师父都敢糊弄!该破镜了也不给你师父说一下。”白发老妪笑着弹了一下妖小妖的额头。 “长大了……长大了啊……”白发老妪看着妖小妖,欣慰无比。 “嘿嘿!就凭我的天赋,轻松碾压北荒年轻一代!不然我才不跑那么远,去什么中州!”妖小妖双手放在背后,故作江湖隐世高人的模样,俏皮可爱。 “那好吧,等你稳固好境界,便去中州走一走!到时候为师暗中护送你!要是他火神殿这次敢撕破脸皮对你出手,就别我们冰神宫不客气了!到时候我就要看看,是我们冰神宫的八品巅峰实力强大还是他火神殿的八品巅峰境界实力强大!”老妪说到最后,本就不浑浊的双眼更加凌厉! 南极之地,降水颇多,与北荒环境差距巨大,但有一点是相同的,那就是南极之地的天气亦是冰冷无比,寻常人在这里根本活不下去!这里也是许多得罪中州之人得罪了大人物后被流放之地或者是江湖大盗被追杀后逃亡的首选之地! 蛮龙山,南极最强部落蛮族的祖山!此时,在山顶处,有一个身体瘦弱的年轻人,正在一个骑龟老者的身后,仔细聆听着什么。 “阿龙,这次,我要送你去中州磨炼,只有那种地方,才能是我们蛮族蛮龙施展全力的地方!”老者语气坚定地说道。 “好的老族长!中州那些人都很强吗?别到时候被我一拳一个都打成了肉泥了。”蛮族的蛮龙语气并不轻蔑自负,好像说这句话只是他的本心。 ‘蛮龙’这个称号,一百年才能出现一次,所以每次争夺都很惨烈,因为这个称号,今年的蛮族比试,死掉了数千精锐青壮!最后,却是让这个看起来瘦弱的年轻人得到了! 在这种只靠蛮力,不靠小聪明的部落里面,获得这个称号着实是殊为不易,可以说难如登天! “那些所谓的武夫当然不值一提,但是千万不要小瞧了外面世界的那些剑修!千万不要!”老族长说到这里,从千年老龟身上跳了下来,对着蛮龙云淡风轻道,“当年,我遇到了一个剑修,在全力出拳后,仍旧是输给了那个人。” “什么?!”蛮龙一脸震惊,他知道,眼前的老族长,可是一百年前的获得‘蛮龙’称号的人!竟然输给了一个剑修?! “那个人叫楚问道,你不必过于忌惮,小心点就行了,因为那个人不仅剑很讲道理,人更是讲道理。”蛮族老族长这么一个不苟言笑的人,此时却是轻轻笑出了声,仿佛回忆到了什么趣事。 “那老族长爷爷,您如今已经破入九品境界了,也算是九品武夫了,对上那个人,又当如何?” “关于这个,我退演过多次。若只分胜负,我自信自己肯定不会输给他!但若是分生死……在我递出的全力一拳后,我会死,他会被我重伤。”蛮族老族长平淡地叙述,“当然,这还要看当时的心态心境、看天时地利、看当时气运等等……越是实力强大的人之间的对决,细节也就会越来越多。” “那个人……竟然有这么强?”蛮龙有点不愿相信老族长与那剑修若是论生死的话老族长会死这个事实。 “毕竟千年以降,唯独他一人有资格称为大剑仙,其余人最多是被尊称为剑仙而已。这是为何?就是因为实力太强的原因!”蛮族老族长解释道。 “当然,我们蛮族也不弱,我们蛮族的第一代始祖,曾经手撕过中州的九品剑修!哪怕身受重伤,仍旧是又活了半个甲子!这就是我们蛮族生生不息的原因!我们体内,流淌着蛮神的血液!”老族长豪气干云地说道。 “去吧,蛮族的蛮龙!去让那些中州的年轻一辈,感受一下我们南极蛮族的双拳!他们不是一直说我们是未开化的愚昧部落吗?他们不服我们蛮族能够成为天下九州十大超级宗门之一,那就打到他们服气!一路打下去!打到最后没人敢吱一声!” 第十四章 天下风云汇中洲!(二) 西极帝国,帝国首都西京。 森严宏伟、气势磅礴、高大巍峨的西京皇宫内。 上华殿。 一位光头白眉老佛正在指点一位年轻皇子修炼。 “缘来缘去,缘聚缘散,缘起则生,缘落则灭,万法缘生,皆系缘分。” “圣人求心不求佛,愚人求佛不求心。” “观身不净,观受是苦,观心无常,观法无我。” “何期自性,本自清净;何期自性,本无生灭。何期……” 这个来自西极佛门的得道老僧正在**颂咏着佛法,谁知被面前的年轻人打断。 “哎呀哎呀,老秃子,别装模作样了,我父皇早已经走远了!你念的我都快睡着啦!”名为耶律西亭的帝国皇子一脸不耐烦。 “嘿嘿,快快拿肉来!快快取酒来!”本来看着很圣洁**的老和尚,听到年轻人的话,立马原形毕露,迫不及待地嚷嚷。 “老秃子,不是我说你啊!你一个和尚,咋就那么爱喝酒吃肉呢?不怕你家佛祖复生,然后一巴掌拍死你啊!”耶律西亭拿出被他偷偷藏在大殿偏僻角落的酒肉佳肴,递给了老和尚,嘴里抱怨着。 “那你身为我徒弟,只要你父亲不在这里,天天都是一口一个老秃子的,师父我说过什么吗?”老和尚一把抓起了一只色泽光亮,甚至还滴着金油的丰满狗腿,一口咬下去,口齿不清地嚷嚷着。 “哎呀!老秃子,说真的,我是真羡慕你这种修道有成,不用再费心费力去修炼的人。这一天天的修炼,咋就这么累呢?”耶律西亭直接呈‘大’字状,躺在了用名贵玉石铺盖的地板上。 “累?人活世上,谁不累?你羡慕我,我还羡慕你呢!年轻了,前途可期。到了我这般年纪,前路一眼就望到头了,甚至已经没有了前路。”老和尚把手放在袈裟上面擦了擦,然后拿起了一壶名满西极的‘金浆秋露白’,一口便灌下了一大口。 “咋还是没一点酒的味道?!这是假酒吧?还号称‘一壶酒十两金’?难喝!”老和尚皱着眉头不满地说道。 “喂!老秃子,你说的只是普通版的,十两黄金一壶酒,我这一壶,可是价值百金啊!而且有价无市!正二品的六部尚书,一年也就喝上三四次!”耶律西亭看着老和尚一边说着不好喝,一边鲸吞牛饮,就肉疼不已。 “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哈哈哈!回了普陀山,可就享受不了这种滋味喽!”老和尚把手中念珠丢在一旁,然后一手拿着烤肉,一手拿着酒壶,边吃边喝。 “老秃子,你要普陀山去?!别啊!你别走啊!你要是走了,父皇肯定会再请高僧来的。别的高僧我见过很多,都是那种内心不开窍的,天天张口闭口都是‘阿弥陀佛’‘善哉善哉’的老家伙,一点意思都没有!”耶律西亭惨叫道,直接扑向了老秃子,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 “现在知道我的重要性了?!晚了!哼!”老和尚气哼哼地咬了口狗肉,喝了口美酒。 “哎,要是你真的走了,那我就去中州玩去!听说九州中,一个中州的版图大小能够比得上其他八州任何三个州加起来那么大了!怪不得称中州为‘神州’!到时候,我去了那里,肯定会光彩夺目,以我的天赋,分分钟入九品,嘿嘿嘿,到时候,中州的那几个天下十大佳丽还不是手到擒来……”耶律西亭嘿嘿嘿笑道。 “你们西极帝国不是也有一个名叫柳如是的也上了那个什么佳丽榜?你身为帝国皇子,不就是一句话的事情……”老和尚斜眼看着耶律西亭,像看傻瓜一样。 “切!兔子不吃窝边草!知道吗?!我要用我的个人魅力,去让佳人倾心,而不是靠着背后的帝国!靠着我这个皇子的身份!”耶律西亭气呼呼地说道。 “还有,九品境界是那么容易进的?你可知像为师这样卡在八品巅峰的,这个天下又有多少?当年这些人,谁不是名动一州或者数州的天才?”老和尚再次嘲讽道。 “老秃子,我和你能一样?你都几岁了?我现在才多大!未来可期知道吗?!”耶律西亭不甘示弱。 “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七品境界了,如今耄耋之年了,不过是提升了一境,而你现在连七品境界都没有,那你……”老和尚冷笑道。 “我现在已经六品巅峰了!随时可以进入七品境界,现在不过是等到水到渠成罢了!” “可别等到我这么大的年纪了,还在中三品停留着呀!听说北荒、南蛮、东极这三个地方的一些天才都已经进入七品境界了,喔对了,咱们西极之地也有年轻一辈的进入七品境界了。” “谁?!” “我也是才得知的消息。是我们普陀山的当代佛子。也是我那个师兄的关门弟子。” “我是不是让你失望了?”耶律西亭语气突然软了下来,声音不大地说道。 “失望?哈哈哈!怎么可能?人不如我意,是我无量矣!”老和尚笑道,“况且,你也不差啊!” “若了心修道,则少力而易成;不了心而修,费功而无益。你比我强啊,我‘了心’的太晚了!”老和尚痛饮一大口酒,哈哈大笑。 “那你这次为何会普陀山?” “因为你父皇想让你去中州磨炼一番,早点进入八品境界,好让他脸上也增光。” “父皇让我去中州?”耶律西亭沉吟了片刻后,点了点头,“也好,趁机去见一见中土神州的风光。” “那我先去派人给我买点西京的特产,再找几个工琴笛箫等乐器的美婢,路途遥远,这样也能解点烦闷。” “好的,去准备一番,明天就起程。” 耶律西亭离去后片刻,一位身穿红色龙袍的中年白鬓黑发男子独自一人走入大殿。 “大师,吾儿此去,可否进入八品境界?”说话的此人正是西极帝国的天子。 “可。”老和尚并不啰嗦,点头示意。 耶律玄黄瞥了眼地上的已经没有酒水酒壶和满地的骨头渣子,并未质问,装作没有看到。 “大师,那我这第七子心性如何?适合当皇帝吗?”耶律玄黄突然问道这个话题。 若是一般人听到这句话,肯定吓得直接跪在地上,然后求皇上不要杀了他。像这种天子继承人人选的问题,历来都是皇家头等逆鳞,谁都不敢谈论。 皇子之间的皇位之争历来都是天下最大的朋党之争,这就是一方雷池,不管是谁,说错一句话,走错一步棋,便是满盘皆输,人头落地的结果。 “不适合。以西亭的心性,哪怕是当一个刺史,都是为难他了。这不是说他心性不行,而是道不在此。西亭最适合的就是江湖,是我至今为止,见过最适合修炼的天才。比之我当年,天赋都要好上不少。”老和尚直言不讳,“若非错生帝王家,现在他可能已经七品巅峰的修为了,这辈子很有可能迈入九品境界!” “可惜了……那么多孩子中,我还是比较喜欢西亭的。”耶律玄黄听闻老和尚的话,并未怪罪,反而点头同意,然后有点可惜地说道。 “西亭的内心其实还是非常细腻的,脑子也机灵的很。所以像这种人,即便是参与皇位之争,也很有可能会胜出。”老和尚说到这里,有点厌烦,不想再谈论天子家的俗世俗事。 “不知大师的师父如今如何……”耶律玄黄面带敬意地问道。 以耶律玄黄尊贵至极的身份,能够让他尊敬的,放眼九州,寥寥无几,一只手都能轻松数过来。 “我亦不知……师父云游四方,我已经一个多甲子未见他了,师父可能已经坐化烧出舍利了!”老和尚摇了摇头,表示也不清楚,推测其师父可能不在了。 “嗯,大师今日便可返回普陀山传道。耶律玄黄在此恭送大师。” 老和尚走之前又去看了看他的弟子,与耶律西亭一番觥筹交错,告别了一番才离去。 回普陀山的路上,老和尚想起了刚才耶律玄黄的那个问题,不由道,“不可做,不可做一做即是错。” 第十五章 无论兴亡,百姓皆苦 东域,与道玄州紧邻的苍古州。 在苍古州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有一个小国,名叫断池国。 在东极帝国一统东域后,将东域上千国分为三个等级:上国、中国、下国。而断池国属于下国。 断池国建国也算有百年寒暑了,但在今日,却迎来了一场灭顶之灾。 不知为何,断池国惹到了邻国兰山国!而兰山国属于中国!无论国力还是底蕴,都要比断池国强许多。只是断池国也算是硬气,并未投降,而是死战到底。 只要不是上国之间的战斗,那么东极帝国往往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那些小国瞎闹。 前天的时候,兰山国的二十万主力兵马,已然围住了断池国的京城。而今日,兰山国此次出征的大将便扬言要在断池国的都城内的皇宫里策马扬鞭! 两日前,断池国都城的士子们便已经知道己国必败,便开始饮酒高歌,登高赋词,以表达心中的绝望、悲痛、不甘之感。而那些老百姓,有部分有钱的大族,早已携带者家眷逃跑了。能跑的却不想跑的,占大多数! 数千士子在这两日,不分贵贱高低,不管你是六部尚书的子嗣还是某位名扬天下的大儒亦或是穷寒士子,纷纷在京城中的大道上,一起饮酒作诗,齐声吟诵一些应时应景的诗词,然后痛饮美酒。 酒香满京华!甚至城外的兰山国驻军都能闻到那股浓烈的酒味。 “哼!断池国毁就毁于这帮士子,书生误国!要是那个爱琴棋书画的昏庸皇帝重武轻文,也不至于如此了!”兰山国大将军武骁虎站在断池国京城的护城河外岸,听着那京城内传出了阵阵高歌,一脸不屑。 “准备的如何了?”武骁虎向着身旁的一位出身豪阀,此次出来只是混个军功的年轻副将问道。 “禀将军!前锋军皆已满甲!”年轻副将抱拳禀报。 “开始攻城!”武骁虎让副将传下命令,然后看了一眼护城河对面的城墙,歪了歪嘴,吐了口口水,“什么玩意!这城墙看着都是软的!” 断池国京城内。 一个身穿龙袍的而立之年的男子率领文武百官,出现在御道旁边的登龙台上,看着众多高歌不止的士子。 众多士子看到那年轻的皇帝出现后,纷纷闭口,沉默而立。 皇帝凝望了一四周,仿佛要看遍这万里河山。然后竟然脱下了身上的黄袍!随即穿上了一幅寒光凛冽的铁甲!手中拿起了一把战矛。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已经穿上铁甲的年轻皇帝开始放声高歌。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数千士子齐声和曰。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朗朗乾坤,浩然正气! “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我今日,愿成为第一个战死城头的读书人!”一个在平时天天酒醉灯谜,夜夜笙歌不止,纨绔无比的礼部右侍郎之子,此时竟是拔出了腰间名贵宝剑,剑指青天! “死战!”数千士子皆拔剑,剑尖对天,尽显潇洒风流。 登龙台上,皇帝身后的文武百官中,一位身穿从三品孔雀补服的花甲老人掩面而泣。一旁与他争礼部尚书位子争了半辈子的同年同乡的礼部左侍郎拍了拍他的肩膀。 远处不少围观老百姓,本身断池国生性就不怕死,此时纷纷受此感染,皆是回家取剑或是拿出尖锐的武器,高言“死战”。 兰山国的马蹄声逼近了,黑云压城城欲摧。整个京城都彻底沸腾。 混乱的街道旁,一大一小两个人在一座酒楼的楼顶,看着下面来回跑动的形形**的人物,如同一个局外人。这二人正是楚愁和赵芷水。 “师父,你不出手吗?”赵芷水望着下面街道上绝望、麻木、视死如归、坚定、疯狂地种种神态,心中堵得慌。 “改朝换代是规律,没有一直不朽的皇朝,哪怕是那东极帝国,可能上一刻还是东域第一强国,下一刻便是国破山河在的场面。所以王朝兴衰是正常的自然规律。” “那师父,这些老百姓呢?”赵芷水望着那些怀抱稚童的妇女、望着一个和家人走散的小女孩、望着一位被人撞到在地起不来的年迈老者,眼中不由盈满了泪水。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啊!”楚愁叹息一声,“能帮多少算多少,但是只帮无助的、需要帮助的老百姓。两国开战,不能说是谁对谁错,哪一方都不该打,但既然打了,证明两国都做好了承受某些后果的准备了。我就算是帮,也是帮的了一时,帮不了一世。除非我直接将某一国的士卒都打杀了。所以帮国不如帮人。” 城门口,武骁虎刚开始只是有点意外,然后是有点恼怒,最后是目眦欲裂,咬牙切齿。 本以为攻破断池国京城的南门,不过是就像之前攻破那么多的城池一般轻而易举,谁想到,双方僵持了两个时辰了,死伤数千,还没有破开南门! 南门,城门已经被破门木撞开,但是兰山国的攻城士卒却是半步都入不了断池国京城。双方的尸体在这里叠成了小山堆。血流成河,血河汇入护城河,整条护城河都被染红。红得惊心。 “给我压!再给我压上去一万士卒!东门、西门、南门、北门,四门齐攻!”武骁虎对着副将怒吼道。 “将军,要是再压兵,伤亡就超出了预算了……”年轻副将哭丧着脸,本来是想要来捞军功的,谁知道伤亡惨重,不知道这次回去皇上是赏是罚。 “管不了那么多了!要是再拖下去,伤亡只会更加惨重!”武骁虎阴沉着脸,望着城门口和城墙上面的那些儒衫士子,握紧拳头,心中愤怒。 君子守国门,君王死城头! 哪怕是死,也要死在城楼上,而非死在城内!拒敌与城外。 断池国的京城内,能参战且敢参战的,都向着东西南北四门涌去。此时城内,当真是‘万人空巷’了。 无论兴亡,百姓皆苦。 而一大一小,则在做着尽力的事情,帮着一些在这场战争中的弱者,乐此不疲。 第十六章 一人深眠,一人浅睡 宁做太平犬,莫做离乱人! 乱世中,一个活生生的人,活的可能还不如盛世中的一条狗。楚愁哪怕见多了江山倒塌、乱世烂世的场面,但每次听到百姓在乱世的哭闹声,见到乱世百姓的麻木绝望的眼神,都会有些感触。赵芷水更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脸色一直苍白,紧紧握紧她师父的衣角。 楚愁以前见过许多乱世中卖儿卖女的,还见过实在是太饿了,便将自己儿女与他人儿女对换一下,便烤着吃的人间地狱般的画面。 对于富贵人家,乱世可能只是“一斗黄金一斗粟”罢了,对于贫穷人家,买不起米面,那便是家破人亡的结果。 在接近黄昏的时候,断池国终究是无法力挽狂澜这天下大势,在绝对兵力压制下,败如山倒。兰山国的马蹄还是踏在了断池国都城的御道上。 数千士子皆死城门,满朝文武伴君皆亡于城墙之上,为这百年王朝画下了一个可歌可泣的句号。 天街踏尽公卿骨,甲弟朱门无一人!皆壮烈而亡! 此时,便是站在城墙上,插下兰山国旗帜的武骁虎都沉默了,望着皆死战到底的敌国男儿,抱了一拳。 “将军,还屠城吗?”年轻副将早已不再和开战前那般意气风发,挥斥方遒了,语气沉闷地问道。 “不必了。你去清点一下袍泽们的伤亡情况,让兄弟们进城休息吧。”武骁虎摇了摇头,然后望着被彻底染红的护城河,道:“满城皆壮烈啊!可悲可叹!” 夕阳余晖斜铺在大地,带着暮暮沉沉的气息,这最后惨淡余光拉的人影很长,很长。 一大一小离开了那座尽是亡魂的城池,离开了那座不大的小国,走在一座荒草丛生的大平原上。这座平原倒也宽阔,一眼很难望到尽头,所以赵芷水便觉得很累。 “师父,之前那些人,为何不投降呢?若是投降了,不就不会死了吗?就算不投降,奋力挣扎,那也是无谓的牺牲啊!值得吗?”赵芷水终究还是没有忍住,开口询问。 “确实,有很多投降然后活下来的例子。为师曾经见过投降人数最多的一次。是在西极帝国统一西极之地的时候,有一个足以位列上国的大国,不战而降。所有人都活下来了。当时,许多正在抵抗的国家都纷纷嘲讽辱骂,其中有一首诗,为师现在还记得。” “神羽城头立降旗,独有女子着战衣。八十万人其卸甲,举国男儿无处觅!” “最后这个国家的人屈辱的活了下来,所有男子都成为苦力,为西极帝国修建城墙,累死了一大半。而当初嘲讽神羽国的那些国家,都被西极帝国打败,然后很多城池都是被屠城。” “活着当然是比死了好,好死不如赖活着这句话说的没问题。但是一个人两个人如此可以理解,若是举国无一人站出来昂首挺胸去做那英雄,那么这就是那个国家的悲哀了,说明那个国家的精神已经不在了。生死之间紧隔一线,睡下可起,是为生;睡下不可起,是为死。只是精神若是不在了,就很难再有了。不管是一个人还是一个国家,皆是如此。” “而那些士子,那些读书人,更是重视这些。儒家讲究一个‘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对于生他们养他们的家乡来说,一个国家就是一个天下。不过这也只是粗略的说,而每个人的观念又都不同。有的人觉得天下九州才是天下,有的人觉得一国一地就是天下,有的人觉得一宗一门才是天下。”说道最后,楚愁看了眼平原尽头的金光灿灿的夕阳,道“有的人,觉得一个人便是整座天下。” “师父师父,你说的这些我感觉我都听不懂呀。”赵芷水苦思冥想了好一会儿,还是眉头紧皱,有些弱弱地说道。 “没关系。你现在多看多听就行,不需要理解。为师也不希望你能真正理解许多至深的道理,因为,得到了这个总要失去那个,真正理解了必定是经历过了。你还小,天天开开心心快快乐乐的就行了。”楚愁摸了摸赵芷水的头,“少年的肩膀上,不必挑起什么大担子,天塌下来了,师父顶着。你只用看着花开花落云卷云舒、清风明月草长莺飞就很好了。” 瑟瑟秋风起,稍稍夜寒生。 天还未黑,竟有些凉意了。果然是深秋已至。 天空中不时有‘人’形雁群南飞而去,偶尔有一两只掉队大雁,会长鸣几声,让人心生萧索之意。 “师父,前面有一处村子诶!晚上不用睡地上喽!”赵芷水指着远处出现了那个已经有几点灯光的村子,欢欣雀跃。 夕阳将最后一抹余晖撒向人间,使远村秋色如画,红树间疏黄。 “咦?江湖中人这么多?”楚愁修为高深,在很远的地方就感知到了这个村子的人都不是一般人。 “杀气这么浓。”楚愁带着赵芷水进入村子。以楚愁的修为,这天下,哪里都能去的,且差不多都能全身而退,最多无非也就是受点伤。 在村口的时候,楚愁就看到几个三品和四品修为的中年人在村口站着聊天,目光不善地向楚愁和赵芷水不断瞥去。在他和赵芷水进村的时候,那几个中年人便跟在楚愁他们身后,仿佛在监视这师徒二人。 等到楚愁深入村子的时候,便被前方的两个中年男子拦了下来。 “你们两个是谁?来自哪里?到这里来干什么?”其中一个身穿褐色上衣的男子开口质问道。 “我们来自邻国一个小门派,我是宗门内的一位长老,此次是带着我的关门弟子来游历江湖。谁知天色已晚,我们对周围村镇位置又不甚了解,便只好到贵村借宿一宿,希望几位大哥理解一下。”楚愁笑着说罢,便从袖内取出几块碎银子,然后放在了身穿褐色上衣的男子手中。 一直在楚愁身后暗暗追踪的那几个中年男子也走了过来,面色不善的看着楚愁。 “小小敬意,就当是请各位兄弟喝酒了。”楚愁微微一笑,又从怀中取出了一些碎银,交给褐色上衣男子。 那男子见他挺识道,而且在收银子的时候探处了一下这年轻人的内力,不过是二品巅峰修为后,也就不再为难,让人带路给楚愁和赵芷水找一间破败的房子。 “明天早上,天一亮,就赶紧走人!”带楚愁他们两个来的那个中年男子脸色阴沉地说道,语气不善。 “好的,一定一定!”楚愁连忙点头,装作很害怕的模样。 那中年男子这才脸色不那么阴沉,点头离开这里。 “师父,这里的人,好像都是江湖中人啊。”赵芷水困惑道。 “嗯,大多在三品和四品之间,村子中间还有几个五品的和一个六品境界的。综合实力比较强。而且我观察他们的内力脉络与所修功法,这里应该是一处杀手组织的老巢。”楚愁判断。 “不过放心睡吧,有师父在。明天早上我们就走,不牵扯太多。” “嗯,好的。”赵芷水点了点头,心安的睡去。 一夜无话。屋内,一人深眠,一人浅睡。 第十七章 后生可畏! 大风起兮云飞扬。 楚愁与赵芷水一路北行,来到了一个名叫“落霞宗”的宗门地界。听说落霞宗今日准备举办一场百国江湖武林大会。这勾起了赵芷水浓浓的兴趣,楚愁便带着赵芷水前往落霞宗。 落霞宗最出名的,不是实力强大到位列为东域十大门派之一,而是落霞宗宗门内有风景实在太美了。 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而落霞宗一向与世无争,待人平和,宗门分为内宗和外宗。外宗地界可以让游人随意进出,而内宗地界,也是只需通报一声就能进入。故而其名声在整个东域都是非常的好,江湖朋友遍东域。此次举办的百国江湖武林大会,正是选在了此地。 落霞宗内早已人满为患,便是周围城镇的客栈在前半个月就被**完。今日武林大会便要开始正式开始了,落霞宗正门寅时便大开,但现在已经辰时,依旧是人山人海络绎不绝。 周围百姓也是看到了商机,早早的便用挑担挑着用清凉泉水洗好的西瓜、自家种的花生、自家酿的美酒,来到了宗门外,开始吆喝售卖,价格自然是正常价格的数倍甚至是十几倍。不过来来往往的江湖中人不乏有地位很高或者是很有钱的,出手也算是阔绰,不仅给了数倍的钱,最后还要再给一些‘小费’,尽显江湖中人的豪迈。 楚愁亦是购买了一个看着水灵灵的大西瓜,让卖瓜的汉子切开后,他和赵芷水一人一半,开始啃起来,味道非常甜,让赵芷水连连称赞。 吃完后赵芷水拍了拍肚皮,愉快地跟着楚愁进入了落霞宗大门。一进大门,一阵凉风便拂了过来,让人感觉很舒服。 “真好看!”走了二里地,有一座清澈无比的大湖淌在地面,如同一面镜子,在秋日的温和洗礼下,波光粼粼。只有风吹过湖面,湖面才随之摆动,荡漾出道道涟漪。 湖边有一处巨大石碑,上面写着“落霞湖”。虽是北方,落霞湖湖岸边却是杨柳依依、一条条开着柳花的翠黄色枝条,随意垂在水面,很细很柔。淡黄色、金黄色的柳叶随心而动,任意飘落,在落下的过程中,依旧是摇曳多姿。 赵芷水深吸了一口气,觉得此处风景是她见过最好看的美景,一辈子都忘不掉。 百国江湖武林大会实在湖水的另一岸举办的,因为湖上的小船有限,所以大多数人只有两个选择。第一,是从湖水两侧绕过去,需要一个时辰才能到达对岸。第二,直接使用轻功,踏水而行。也就是俗称的“轻功水上漂”。 而能来参加百国江湖武林大会的,往往都是有实力的人。“水上漂”往往只要三品境界就能做到,但落霞湖湖水广阔,普通的三品境界便过不去了,只有达到三品境界巅峰的江湖武夫,才可以踏水而行。 而踏水而行还有一个证明你实力强弱、内功深浅的法子。就是看你脚下的水花大不大,要是大了,就证明还是差些火候。有的江湖中人,踏着水面过落霞湖的时候,就像是鸭子在水中乱扑腾一般,溅起了惊人的水花,以至于到达对岸后,浑身都湿透了,与其随行的几人也是被中间那位兄弟给“误伤”了,被溅了半身的水花…… “你想怎么过?”楚愁问赵芷水,而赵芷水早已蠢蠢欲动,闻言后当即回答,“当然是踏水而过了,不然怎么显现出我四品修为的高深之处?” “我辈江湖中人当如此!”然后赵芷水有点心虚,看了眼楚愁,双手背后又补充了一句。 “小姑娘说的不错。真乃我辈性情中人!”旁边有人看赵芷水这么小还想踏水而过,不禁竖起大拇指,带着调侃地味道笑道。至于小姑娘所说的四品修为?肯定不信。那个年轻人能有四品境界就算是天才喽! 此时有走过来了几个要踏水过湖的人,闻言皆是哈哈大笑,然后“鼓励”了几句赵芷水,把赵芷水给气的不行,心想一会儿非要用最快的速度过湖,让他们好好瞧瞧! “那就走着?”楚愁说罢,向前一跃,平稳地落在湖面上,不惊起一道涟漪。 “师父,等等我诶!”赵芷水身形一晃,跟着楚愁落到湖面上,开始踏湖而行。 一大一小,一人青衫仗剑,一人青衣佩剑。两人脚下湖面皆是不生半点涟漪,让湖水两岸的江湖中人看的心生艳羡之意和向往之意。 赵芷水前几日便突破入中三品的四品境界,这几日不断巩固境界,已经完全稳固。加上她是天生剑胚,且有楚愁亲自为其疏通经脉丹田,所以她的内力深厚程度,已经不输给寻常五品修为的剑修了。而她身为天生剑胚,对于内力的把握程度,让寻常五品修为的武夫都要自愧不如。 落霞湖对岸,比试早已开始,如今已经是第七轮了。因为有十个擂台,所以一轮参与进去二十人,节奏也是不快不慢。 参加比试的,都是在这上百个国家内数一数二的大宗大门内的年轻一代,所以比试过程也颇为精彩。这些年轻人的实力,皆是三品到四品之间,最低的都是三品修为,最高的也不过是四品修为。不过已经非常不低了,落霞宗如今的少宗主也不过是四品巅峰的修为。 “飞龙在天!” “紫气东来!” 楚愁和赵芷水刚到擂台前面专门给观战人群腾出的巨大空地时,十个擂台中写有“四号”的那座擂台,已经到了白热化的阶段。 那两位年轻俊彦纷纷使用自己压箱底的绝技,四号擂台顿时流霞四起、紫光大作,看的观战众人一阵目摇神驰。 而在十座擂台的另一侧,则是一处观战台,上面做的全都是方圆百国宗门的掌门人等,也有一些实力倒退,但是德高望重的江湖老前辈,也是有幸能够坐在观战台上好好指点江山一番。 四号擂台上,那两位年轻俊彦都承受了对面的重击,两人皆是倒飞出去,落下擂台。最终判定为平局,有资格进入明天的比试。两人身后的两个宗门长老,赶紧带着两位年轻人前去0疗伤,准备明天再战。这些年轻人的输赢,不仅代表着身后门派实力的强弱,更是资源分配的多与少。这条不成文的规定,在落霞宗的维持下,百年未变。 “嗯,不错!不错!如今的年轻一代果然比我们那时候强上不少啊!”观众台上,有江湖大佬拍手称赞,感叹着“真是大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更比一代强啊!” 四号擂台的空缺很快被另外两个年轻人给补上,至于擂台双方怎么确定对手是谁,则是看个人抽签。有三个大箱子,一个净是三品修为的,一个净是三品巅峰修为的,一个净是四品修为的。所以不用担心自己的对手过于强大。 七号擂台上,则是两名年轻女子在那里比试,亦是引来了很多目光。 只见其中一位黄衣女子一跃而起,一脚便踏了过去,而对面那个白衣女子则是直接向后仰了过去,上半身和擂台几乎平行,然后挥出右手,一掌拍向已经飞跃至自己身体上方的那个黄衣女子。黄衣女子一脚踏空,然后又感知到身下那一掌的掌风,只得在空中一个用内力使自己一个鲤鱼翻身,堪堪躲过了身下的那一掌。但代价就是自己强行发力,身体内脏一阵疼痛,喉咙口更是有了一股血腥味。 白衣女子得理不饶人,乘胜追击,一手握拳一手为掌,向着黄衣女子打去。两人距离不到一丈,这明显是躲不掉了。黄衣女子一咬牙,双手出拳,硬生生接下了那一掌一拳。因为白衣女子是蓄力而攻,而黄衣女子是被动而防的,所以黄衣女子被打的退后几步,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观战台上,一位黄衣中年妇人,见到此景后眼中满是焦急与心疼。 本来是势均力敌,但因为黄衣女子的一次失误,导致现在白衣女子游刃有余的出击,而黄衣女子只能苦不堪言地防御。如果继续这样,黄衣女子就要落败了。 黄衣女子其实一直在等待,等着白衣女子的最后一击,等着白衣女子的失误。奈何白衣女子一直在“慢刀子割肉”般,只是让黄衣女子不断受伤,渐渐来大两人之间的差距,并不急于决出胜负。 “冰封万里。”白衣女子不再追着黄衣女子,而是双手放在面前,用内力结出法印,然后一挥手,雪花形状的银白色法印迅速冲向了黄衣女子,看起来威力凶猛,观战的人距离擂台十几丈,都能感觉出来一股冷冰冰地寒意。 白衣女子微微一笑,呼了口气,“终于结束了。” 观战台上,一位白衣中年男子本来也松了口气,但是突然身体坐直,盯着七号擂台,脸色难看无比。 黄衣女子看到那位白衣女子开始结印,便松了口气,嘴角微微向上扬起。要是再晚的话,她就真的要输了。 “七星暗芒镖!”黄衣女子心中默念,然后十指间凭空多出了七把暗镖,在加持内力后,散发着淡淡的星光。 唰! 七把暗镖刚好实在白衣女子打出法印的时候取出并且飞向白衣女子,这时正是白衣女子警惕性最低,反应最慢的时候。黄衣女子用尽身体内仅存的内力,打出了那七把暗镖,直接钉在了白衣女子身体上的七处致命穴位。 而黄衣女子被那道白色法印击中后,倒在地上,显然是受了重创。 白衣女子在黄衣女子放出暗镖后,才反应过来,脸色剧变,但还是晚了。 若非这是擂台比试,不允许杀人、不允许故意毁人丹田和经脉的话,那么白衣女子现在已经死掉了,黄衣女子最多也就是重伤。只要不伤及根本,江湖武夫尤其是年轻的,恢复伤势都不慢,再配上一些名贵药材的话,更是很快就能再次生龙活虎。 这一手翻盘,看的七号擂台前上千江湖看客一惊一乍,纷纷拍手叫好,直呼精彩。赵芷水今天算是明白之前师父对她说的以后走江湖要小心那些江湖野路子招式的良苦用心。 观众台上,黄衣中年妇人愁眉褪去,喜意入眼。而白衣中年男子则是脸色铁青,咬牙切齿。 一号擂台旁,围观的人数最多。因为正在擂台上比试的,是两个四品的年轻剑修。比试过程中,各种剑招层出不穷,让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当! 当! 当! 两剑碰撞的清脆声响不绝如缕,仿佛在弹奏一首优美的古琴乐曲。 且一号擂台上两人皆是身穿白衣,挥剑之间,白色大袖如船帆那般随风招展,动作更是行云流水,让人心旷神怡。 饶是用特殊材质制作的擂台,加之那稀有的阵法加持,一号擂台的台面上仍是被剑气割出了道道浅痕。 “海上生明月!”其中一个白衣白剑年轻人轻喝一声,握剑的右手转动了一下,剑尖散发出皎月般的微芒,然后直刺对面的那个白衣蓝剑年轻人。 “海龙凌虚!”白衣蓝剑年轻人是个左撇子,左手握剑,那把蓝剑此时散发出蓝幽幽的光芒,剑身上面还有一条蓝色蛟龙,栩栩如生,此时仿佛在奋力咆哮。 轰! 两种剑气若相遇,必有其一归太虚! 观众台上大部分人的目光,此时都关注起了一号擂台,其中不乏有剑道高手、剑法宗师,此时都啧啧感叹,如今的后辈怎的就如此生猛?四品剑修打架的气势都像五品剑修一般了! 最后,一号擂台上面两人皆是大口吐出一口鲜血。本来两人还要不顾内伤,继续战斗,一决胜负。却被落霞宗的长老好言相劝的半天,两人才答应以平手收场。 落霞宗长老回观众台的时候,瞥了一眼一号擂台上面纵横的剑气痕迹,心情复杂,不由在心中感慨:当真是后生可畏啊! 第十八章 赵芷水要挑战! “凤翔九天!” “撼山神拳!” 咚! 一道身影倒飞出去,在空中吐出一大口血。 “神拳门少门主孙聚获胜!” “浴火霸王枪!” “白虹剑法!” 一道身影直接被一枪挑飞,重重的砸在了地面。 “冰封霹雳掌!” “无极玄动拳!” 轰! 一掌一拳相碰在一起,因为内力外溢的缘故,荡出道道涟漪。两人放过大招之后,竟然谁都没有倒下,双方都有点尴尬,然后继续厮杀。 接近黄昏的时候,在观战台上观战的落霞宗宗主突然发现,好像今天就能把前三甲给分出来!因为这一代江湖的年轻人太生猛了,一上去就想尽办法战胜对方,而且实力都很强悍,少有持久战,往往是几个照面就拼着受伤把对手打败。 片刻过后,前三甲没有分出来。新一代百国江湖的魁首倒是分出来了。 不是武力强大的神拳门少门主,亦不是东道主落霞宗少宗主,而是一个排名较为垫底的名为青竹门的少门主! 这是一位沉默寡言的年轻人,使用的是一把古朴的长剑,剑法是“青竹剑法”,刚开始丝毫不惹人注意,没有那种睥睨全场的气势,也没有自信获胜的神态,但最后却是他获得新一代百国江湖的魁首! 观众台上,一位座位靠后的白发短须老者,此时笑的合不拢嘴,周围的同辈中人都是向他贺喜,恭贺着青竹门从此可以扶摇直上了!而他笑着一一抱拳回复,尽量压制住得意之感,只是脸上的自豪之感,怎么都掩盖不住。终于扬眉吐气了!老者心中大笑不止。 “各位江湖朋友!既然今天就分出了百国江湖魁首,且现在天色不太晚,那么我们就来进行应该是明天才举行的‘魁首挑战赛’!”落霞宗宗主走下观众台,对着数千观战的江湖中人朗声说道。 “规则还是和往年一样,各位远道而来的朋友们!你们可以让你们的年轻后辈们,上台挑战新一代魁首扬孤剑!若是获胜,便可在落霞湖湖心藏书阁内挑选任意一部中三品的功法!” “但是挑战名额只有三个!且只能是二十五岁以下的年轻后辈!还是那句话,情谊第一,比试第二,点到为止。”落霞宗宗主和蔼地笑了笑,然后做了个请的手势,便站在一旁,和观战人群站在一起。许多距离较近的江湖中人,不由得心跳加速,这可是落霞宗宗主啊!现在距离自己这么近,这一段时间有东西吹嘘了! 在这里观战的,基本上都是散修或者是小门派的年轻弟子,是真正的江湖中人。那些有大门派背景的,大多数都喜欢自称仙家修士,和这些实力弱一点江湖中人区分开来。 一时间,数千观战之人,竟然无一人上去挑战。这其中,达到条件的年轻人,有数百人,但是有四品实力的……不知道有几个。 稍微有点实力的是不想当出头鸟,弱一点的则是根本没有上去挑战的念头,以免自取其辱。 “我来试一试!”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站了出来,在落霞宗的一位五品内门长老的检测是否合乎挑战标准后,一跃而起,跳上了五号擂台。 “昆然国,剑潇派,魏凌天前来挑战!”来者自报师门姓名后,取出背后长剑,运转全身内力,一声大喝,向着扬孤剑杀去。 “潇然剑法!”魏凌天握紧长剑,使出了十二分的力气,一剑刺了出去。 “断竹!”扬孤剑并未看着对方是一个三品巅峰的剑修就轻敌,依旧是使出了九分力。 当! 魏凌天只觉得自己的握剑右臂像雷电电了一下一般,**的右臂忍不住颤抖。 当! 当! 三剑后,魏凌天右臂连握剑都握不稳了!但是魏凌天依旧不认输,继续出剑。 当! 又是一次碰击,魏凌天手中的剑直接飞了出去。 “四剑……”魏凌天喃喃自语,他没想到三品和四品之间差距如此之大。以他的实力,在他故乡的那个小国内,稳居前三甲,谁知道到了这里,也就是四剑,最多五剑的事儿! “你输了。”扬孤剑淡然地说道。 魏凌天一晃一晃地下了擂台,在捡起自己的那把剑时,魏凌天坚定了一个想法!那就是离开自己的那个故乡,去那些大国闯荡一番,若是有机会,就去那东域最大的东极帝国!看一看那里的山和水,看一看那里的江湖与剑! “还有两个名额。”落霞宗那位五品境界的内门长老提示道。 “我来!” 一位年龄为二十四岁的年轻剑客走上了五号擂台。 “一介江湖散修游侠。赐教了!”年轻剑客说罢,取出一把灰褐色长剑,一上去便是快剑如雨般的前刺。 “剑如雨!” 唰唰唰! 唰唰唰! 唰唰唰! 年轻剑客这一手剑法,当真称得上“剑如雨”一说! 只是剑法虽快,但也没有快到让扬孤剑防都防不住的地步。扬孤剑虽然在年轻剑客的攻伐下,被压制的频频后退,但仍是显得游刃有余,丝毫不慌,节奏更不乱。 等到年轻剑客一口气用完,要换气的时候,扬孤剑反守为攻。 “断竹。” 年轻剑客只得无奈防守。和之前的挑战者魏凌天一样,年轻剑客亦是被扬孤剑的“断竹”重剑劈给劈的胳膊发麻。不过年轻剑客是一个已经迈入四品的天才,所以并没有被几下就给劈的连剑都拿不住。 年轻剑客的身形也是如剑一般矫捷,在不是很大但也不小的擂台上,来回躲避,游走四方。只是扬孤剑一直贴身粘着他,如同蛛网一般,根本逃脱不掉。 “青竹剑法!”扬孤剑似乎不想再猫捉老鼠了,便使出了绝技。顿时扬孤剑手中的剑青光大作,翠青色的流霞出现,如此景象,让人瞪大眼睛瞧个不停。 “起龙八剑!”年轻剑客大喝一声,亦是使出了压箱底的招式。 “那个扬孤剑手中所用的剑,应该是失踪已久的天下十大名剑之一的承影剑,有‘蛟分承影,雁落忘归’之称,对我而言自然不强,但目前对你来说,不容小觑。而那个年轻剑客所用的剑招,应该是某位八品巅峰的老剑修所创,共有八剑,只是这个年轻人目前最多只能使出四剑而已,说强不强说弱也不弱。那个扬孤剑应该再次赢了。” 楚愁用内力凝音成线,将这些话讲给跃跃欲试,准备上去一战的赵芷水。 “嗯。我会小心的。”赵芷水点了点头。 擂台上,果然如楚愁所言,最后站在擂台上的,是扬孤剑,擂主未变。 年轻剑客则是直接被打的昏厥过去,落霞宗派人将其抬走医治。 “还有最后一个名额。”落霞宗那位内门长老扫视了一下众人,开口说道。 “去吧。”楚愁摸了摸赵芷水的头,鼓励道。 “嗯。我一定能赢的!”赵芷水本来还有点小慌的,因为不管是以前在云雨门,还是后来跟着楚愁游历江湖,还从来没有真正实战过。但是此时听到楚愁的鼓励,赵芷水坚定地点了点头,然后挤出了面前的人群,向前大步迈出。 “我要挑战!”一道语气稚嫩但却非常坚定地声音传入众人耳朵! 第十九章 花开如火,花开寂寞 落霞宗内门长老刚开始没有看到赵芷水,后来观战人群自动向两边散去,那个内门长老微微低头,看到了一个八九岁的黄毛小丫头,不由得眉头微皱。 名为蒲元和的这个内门长老历年来都是由他主持的这个环节。他见过不少到了这个环节,没有实力却硬出头,以搏名声。 “小姑娘,不要乱闹。让你家大人来说话。”蒲元和故意语气严厉,告诫小姑娘知难而退。 “怎么,我不满足条件吗?”赵芷水眨了眨眼睛,反问蒲元和。 观战的江湖中人里面,已经有人认出了赵芷水,正是之前看赵芷水踏水过湖的那几人。那几人正准备硬着头皮出来为赵芷水说上几句话的时候,蒲元和开口了。 蒲元和此时也是一阵头大,“小姑娘,我也是为了你好。扬孤剑身为百国江湖年轻一代的魁首,随意一剑就能伤了下三品的修士,你……” “无妨。我徒儿经得起那几剑,请长老放心。”这时,楚愁从观战人群中走了出来,表明态度。 “好吧。那就请小姑娘上台对决。”蒲元和看到这小姑娘的前辈出来表态,便也不再为难小姑娘,简单的检测后,便让赵芷水登台对战。 赵芷水上台后,许多观战的江湖中人纷纷议论,觉得这个小姑娘就是被师门长辈故意推上来以博取名声的,估摸着扛不住扬孤剑的随意一击。便是观战台上的众多江湖大佬,此时也都摇了摇头,认为赵芷水是去找死。这武林大会,基本上每年都会有人意外死掉,便是落霞宗等牵头的大宗追责下来又如何?人已经死了,不能再复生了。 “江湖一代游侠剑客、未来天下江湖第一人、未来出剑最快最准第一女剑仙、巅峰时候仅比师父差一点点的绝世高手赵芷水请求赐教!”赵芷水唔哩哇啦地说了一大串,然后向着台下的楚愁那边瞥了一眼,自豪地抬起了头,觉得自己真给师父长面子! 观战台上一位江湖大佬刚喝了一口名贵的春山毛尖茶,此时闻言差点一口喷到前面另外一个江湖大佬的身上。而楚愁身边的江湖武夫和江湖剑修此时都一脸怪异的看着楚愁,觉得楚愁真是为了想在江湖出名想到疯了。 楚愁只是微微一笑,双手拢在双袖中,面色依旧云淡风轻。让周围一些江湖中人算是见识到了什么是“泰山崩于眼前而不惊”。 五号擂台上,扬孤剑却是半点都笑不出来。自从这个小姑娘站出来以后,自己这把意外获得的刻有“蛟分承影,雁落忘归”的神秘宝剑竟然不断微微颤抖,仿佛见到了主人一般激动无比。 “请赐教!”扬孤剑说罢便主动出击,挥动承影剑,全力一击,大喝道,“断竹!” 当! 赵芷水在所有人目瞪口呆下,硬撼了扬孤剑奋力一击,结果是赵芷水原地未动,而扬孤剑后退三步! “怎么可能?”五品修为的团蒲河难以置信。六品巅峰修为的落霞宗宗主倒是看出了一些门道,那个小姑娘好像是凭借着雄厚的内力硬接下了这一击且还有余力抬剑让扬孤剑后退。 扬孤剑后退后,想凭借着敏捷的身法与这个年龄不到他一半的小孩子周旋,虽然赢得不很光明正大,但只要赢了就行!要是输了的话,那么今天他的一切战绩都是白搭!更加丢脸! 赵芷水见状嘴角露出微笑,说道,“大哥哥,不好意思了啊。” 赵芷水右脚向后蹬去,然后身形向前蹿去,只在原地留下一道残影。要知道,从赵芷水跟随楚愁修炼的那一天开始,楚愁就亲身教导她的身形速度,天天都让赵芷水拿着剑刺他,而楚愁只把境界压在和赵芷水相同的水平,不过赵芷水至今一次都没有碰到过楚愁的衣角。这让赵芷水有些伤心。只是这真的说明赵芷水速度慢了吗?不是的! 咚! 扬孤剑只觉得眼前一花,上一刻还在数丈以外的赵芷水,此时已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他本能的提剑放手,仍是慢了一步,被那个小女孩一脚差点蹬到擂台下面。 赵芷水乘胜追击,挥剑斩出了一道凌冽剑气。 “青竹剑法!”扬孤剑迅速站了起来,大声喝了一声,身形飘逸,使出了青竹门的绝技。效果果然是不错,破掉了斩来的那道剑气后仍是气势不减。 “悠悠一剑九千里。”赵芷水觉得现在还没有解决对手,有点给师父丢脸,便直接使出了楚愁教给她的众多剑招之一的此招。 嗡! 赵芷水手中所持本是一把寻常长剑,但在此时却不寻常了。剑气溢出了长剑,让观战台上的众多剑法前辈都胆战心惊,认为哪怕是自己,也无法轻松劈出这种杀伤力的剑招! “承龙雁影荡春秋!”扬孤剑感受到赵芷水此招的杀伤力后,脸色大变,觉得自己可能会被一剑劈死!然后便使出了当初和这把神秘宝剑一起意外得到的一部剑谱上的剑招。这个剑招,公开场合从来没有使用过,只有自己私下会偷偷练习,杀伤力让他自己都莫名害怕!关于这个剑谱,连他师父都不知情! 楚愁看到这个连自己都只是听闻过却从未见过的剑招后,不由点了点头,算是对前辈剑仙的一种敬意。 轰! 一道巨大的涟漪从五号擂台荡起,让距离近的观战者不由闭上了眼睛。 咔嚓! 五号擂台一声脆响,刻有阵法的擂台承受不住如此大的威力,直接断裂。 此时,不论观战台上的江湖大佬还是下面观战的江湖散修,都屏气凝神,睁大眼睛望着五号擂台。落霞宗宗主更是准备随时出手营救受伤的其中一人。 噗! 扬孤剑如同一只断了线的风筝直接倒飞出去,肩膀上出现了一道深入骨髓的伤痕,倒地后吐出一口血,脸色苍白,想要站起来却站不起来。幸好赵芷水心里有数没有劈向头部!不然就是另外一个结局了。 观战的所有人,几乎都有一个感受——匪夷所思! 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女孩,比他们这些修炼几十年的人都要厉害这么多!这个江湖如今是怎么了!非要后浪把前浪拍死在岸滩上? “这位高人,恭喜你的徒弟战胜了本代百国江湖年轻一代的魁首!”落霞宗宗主看扬孤剑并无生命危险后,便让人带他前去疗伤,然后亲自走过来对着楚愁抱拳恭贺。 赵芷水欢快的走了过来,朝着师父挤眉弄眼,想要师父夸赞她一句。 “很不错。”楚愁对着赵芷水笑了笑,然后转头对着落霞宗宗主说道,“宗主,我们师徒二人不要那中三品的功法秘籍,只想去落霞湖泛舟,不知可否……” “自然是可以,高人,那我这就让人前去准备一番。”落霞宗宗主派人封锁落霞湖,以便只有楚愁和赵芷水两人玩的开心。那些来这里观战的江湖中人,返回时只得绕湖而行。 “以后要是真正的厮杀,千万不要手下留情,剑客既然出剑,便是要一往无前。”楚愁低头对着赵芷水说道。 “嗯,谨遵师父教诲!”赵芷水学那江湖好汉抱拳点头,信誓旦旦地重重点头。然后自顾自地哈哈大笑起来。 两人上了一叶带着半圆竹蓬的小舟,无人泛舟舟自动,速度不快不慢,看的许多准备准备绕湖离开的江湖中人啧啧称奇。 楚愁和赵芷水都坐在船头,脱去鞋袜,让脚随意的伸入带着秋凉的湖水中。 此时已然正黄昏,西边梦幻般巨大的夕阳努力绽放出金莲般璀璨的金色阳光,抛在了人间,就如给世间万物都镀上了厚厚的一层金粉,闪耀动人。 落霞宗最为出名的,就是落霞湖在黄昏时分的景象! 落霞湖方圆数百里,划船至湖深处,左右望之,不见四岸。金色的夕阳一小部分已经落入了西天边际以下,余下的一大部分金阳则还在停留在湖水尽头的天际上。那金阳洒下的金辉毫无保留地平铺在整个落霞湖上。金色刺眼的湖水和被金色夕阳染金的半座天空连在一起,让人分不清楚天与水!秋水共长天一色! 楚愁望着秋衣十足的梦幻画面,不由思绪飘荡,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有个人,与这般美景一样梦幻。甚至,更为梦幻,更为如诗如画。 那是一个不是很漂亮的女子,让人望一眼,只是觉得清丽脱俗,有点动人罢了。但正是这个女子,让楚愁一辈子都无法忘却。之前在云雨国的时候,楚愁拿起又放下。拿起了往昔的点点滴滴的回忆、放下了那道深深的执念。如今虽然没有了执念,却更加忘不掉那名江南女子了。 那时候,楚愁刚刚行走江湖,刚刚进入云雨门修炼,刚刚迈入了一品境界。那时候,楚愁每天都会挤出时间来去云雨门外的那条不起眼的小巷子转一转,看一看那名卖花女子。那时候,天很蓝,风很暖,日子很慢。 那名卖花女子不爱说话,更没有像许多卖花女子那般大声吆喝,也没有像那些卖花女那般四处走动寻找买家。她只一个人静静地坐在一条小木板凳上,望着小巷那长着浅淡绿色苔藓的石墙怔怔出神,面容如水一般平静,眼神如一汪秋天里静静的湖水一般充满了忧伤。 楚愁每次见到那种眼神,心中就会充斥着难以说明的味道,就好像修炼的时候,内力游走过心脉时候的疼痛感一般,甚至比那还要让楚愁感到疼痛。 那些随着微风微微摇动的各种小花,摇晃出一缕缕一道道的香气,袭向了楚愁,进入了楚愁的心中。 “这枝白丁香怎么卖?”那个月云雨门刚给弟子发了俸禄,楚愁身为杂役弟子,拿到了那少得可怜的一百个铜板,然后便来到这条小巷那个女子面前,蹲下后挑选了一支早已看中的一种名叫白丁香的纯洁至极的花朵。 “五个铜板。”那女子微微抬起头,对着楚愁浅浅地微笑了一下,开口说道。楚愁当时觉得,那声音仿佛是天下最清澈的清水,缓缓流淌出来,给他以至洁至柔地感受。 “好……好的。”楚愁当时呆了一下,脸和脖子直接变得通红,然后慌忙地从口袋中取出了五个铜板,放在那女子的手中后,拿起白丁香,落荒而逃。 从此以后,每过几天,楚愁便会来这里买一枝花。他不敢天天来,怕让那女子多想。楚愁从此成了这里的常客,与那女子渐渐熟悉。后来楚愁从那女子口中得知了她的名字。 赵秋韵。 人和名字一样,充满了秋意中的那种萧萧悲凉忧愁之感。楚愁很喜欢很喜欢那女子的名字和她笑起来的样子,那时候,楚愁不时会想,要是自己一直在云雨门修炼,就这样和这女子几天见一次面,每天过来买几枝花,就这样过一辈子,该多好啊。 盛意寄江河,江河不及她。 有一天,楚愁再次来到这条小巷,却发现,她已经不在这里了。找遍了云雨门附近的大大小小的巷子,也未寻到往昔那位女子。 然后,楚愁也离开那里,离开了那个他一辈子再也没有踏足的小巷。开始游荡江湖,希望有一天,可以再次看到白丁香绽放四野。从那以后,楚愁看那山河远阔、人间烟火,觉得无一是她,无一不是她。 他一生都难以忘却她那如万里春风般的笑容,无法忘记那让人觉得如秋日柔水般地凄凉至美地声音,无法忘记,那枝随风飘摇散发淡淡迷人香气地纤柔的白丁香花。 思绪拉回,楚愁望着远处即将要沉沦入天际的夕阳,望着那夕阳垂死挣扎后奋力吐出地最后一朵好似丁香花一般的金红色云朵,楚愁不禁闭上了双眼,不再看那人间至景,因为人间至景,便在心中。 “花开如火……花开寂寞……”楚愁最终喃喃自语,面色虽如常,心中却忧伤。 花开如火亦如寂寞。 第二十章 光明的希望 在古藤国南部某座大山的山路上,一位白衣染血的年轻人正在忍者身体内伤不断向前奔跑,头也不回。 “可恶可恶!为什么会这样!?”年轻人脸色苍白如一张白纸,嘴角还挂着血痕,失魂落魄地低声怒喊着。 年轻人名叫周霄,是古藤国四大门派之一上云山的嫡系弟子,也是下一代上云山的山主。 前一段时间,年轻人在上云山的山脚小镇上偶遇到了一位卖茶女子,第一次见到那卖茶女子便惊为天人,一见钟情。 因为周霄的性格直接,不爱拐弯抹角,当时便对那名女子表达心中的爱慕之意。女子对当时表明身份的周霄并未畏惧,只是说思量几天再作答复,这不卑不亢的性格更让周霄喜欢的不得了。几天后女子答应跟着周霄上山,周霄欢天喜地的回到了上云山,当时就让师父,也就是当代的上云山山主,为他与那名女子举行婚礼。 他师父当时就劝诫他这个女子有点古怪,但当时周霄已经昏了头脑,性格又倔得很,他师父拿他没办法,只是说等几天再说。那几天他师父便派人去调查女子的身份和底细,就在快查出来的时候,周霄发现自己师父竟然查他喜欢之人的底细,就非常不满,以他自己积攒的人脉终止了这场追查。 他师父见他意已决,便不再说什么,怕自己若是继续拦下去,可能会影响自己徒弟的道心,也就只好作罢。在自己女儿悲痛的眼神中,为周霄和那未知女子举行了一场隆重的婚礼。 他的女儿喜欢他的徒儿周霄,这一点,身为父亲的他一直知道,但是周霄却一直不知道,不知道是装糊涂还是本来就从未察觉。 结婚后的第三天夜里。正在熟睡的周霄在梦中突然感到了一股浓厚的杀意,然后蓦然惊醒,张开眼睛,看到与自己同枕而眠的心爱女子竟拿着一把淬了毒的刀子,准备向自己的心口扎下去。 幸好那女子是寻常人而非修炼中人,否则周霄已经死去了。 虽然这一刀没有扎下去,但对于周霄来说,比扎透他的心还要疼痛。 听着窗外越来越大的打杀声音,气愤地问道,“为什么?!” “为了活下去,他们给我喂了毒药。我不照他们说的做,我就要死。他们让我上山后的第三天,在上云山弟子所吃的饭菜中,下药。然后我就可以彻底解脱了。”那女子语气正如几日前那般不卑不亢。 此时这声音落入周霄耳中,冷漠如冰,这不是什么不卑不亢,这是心中无情地声音! 周霄深深看了那女子一眼,并未杀了那女子。而是赶紧去找他的师父。 他的师父面对两个实力强悍的修士围攻,已然受了伤,最后拼着重伤,将周霄送出了上云山,然后生死不知。 在周霄逃离前,他师父并未怪罪于他,只是语气平淡地说,“雪儿喜欢你了十八年。她就在刚刚临死之前,最后一句话仍是务必让我把你救出去。这次血洗我们上云山的,是当年被我们上云山灭门的那个魔道势力,当年有几条漏网之鱼,如今卷土重来了。你不必为我们上云山报仇,你我师徒情分,就此结束。你再也不是我上云山弟子。走吧,走得越远越好!” 周霄下山后,又遭遇那魔道势力在山下布置的防止有漏网之鱼逃走的阻杀。一番血战,周霄杀了出来,但也身受不轻的内势。 此时这座山,是周霄不得已而上的,因为后面追杀他的那些魔道势力可谓是紧追不舍,不给周霄一丁点的休息时间。周霄想借助山路的错综复杂来甩掉那些江湖魔修,可那些追兵中有追踪高人,周霄有数次都能看到身后的追兵!甚至有一次,周霄还和跑的快的几个魔道修者交了手。这对周霄的伤势更是雪上加霜! “杀!那小子在前面!” “谁能宰了那小子,赏中三品功法一部!” “快!追上去!” 周霄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不由得绝望。但身形却未停下,反而拼着内伤加重而提高的速度,嘴角再次溢出了道道鲜红的血液,脸色也更加苍白了,没有一丝血色。 突然,周霄眼神一亮,看到前面有一个年轻人带着一个小姑娘,仿佛在游山玩水。但是在看到小姑娘清澈的眼神后,不由得心急如焚,大声喊道,“这位朋友!快快离开此地!后面有江湖魔道修士!” 那年轻人点头示意知道了,然后低头对着身旁的小姑娘说道,“遇到魔道,该如何?” “江湖魔道,人人得而诛之!”小姑娘摸着腰间长剑,大声说道。 在江湖上,能够被称为魔道修士,不是因为其心狠手辣,而是因为魔道修炼的功法,霸道而血腥,往往需要用平常人甚至是江湖修士的五脏六腑来帮助修炼。以牺牲别人的性命来提高自己的修为!曾经楚愁在中土神州游历的时候,见到过一个八品巅峰修为的魔道巨枭,竟准备将一座数十万人口的城池中的所有江湖中人和老百姓都要杀掉炼化,以帮助自己突破到传说中魔道修士因为天理不容而永远也到达不了的九品修为!当时楚愁还没有九品修为,还是八品修为,连八品巅峰都不是。但楚愁仍是果断出手,与那魔道巨枭一番血战,楚愁拼着身受重伤,将那魔头给杀掉了。后来,中土中州的儒府、仙剑门、八卦仙宗门等超级势力高手来的时候,不过是收拾残局。也正是那次,让楚愁彻底扬名天下九州! “既然如此,且出剑。”楚愁双手拢袖,平静地看着正在向这边赶路且一脸杀意的那几十个魔道修士。 “嗯!”赵芷水拔出腰间佩剑,向前越出,身形迅速。 三品修为的周霄以为赵芷水是魔道修士,提前在这里等着自己,此时准备对自己出手,心中悲愤绝望。但是还未等他反应过来,准备以死相拼时,那小女孩直接从他身边冲了过去。他不由得一愣,转头望向那个冲向几十个魔道修士的娇小背影,不知所措。 那几十个魔道修士看到前面有一个小女孩冲了过来,都是一愣,但是随即狰狞地笑着,让一个小女孩来拖延时间?简直是一个笑话! 其中一个小首领模样的人,见到赵芷水眉清目秀,明显是一个美人胚子,就咂了咂嘴,说道,“给我打晕就行,别伤着了!” 其他魔道修士会心一笑,然后……他们发现,是笑话的其实是他们自己。 那小姑娘一剑一个,剑剑都将他们拦腰截断,简直就是杀人魔头! 刚开始众多魔修还合力抵抗,但后来就剩下一二十人的时候,纷纷边战边退,有的魔道修士直接想要逃走,但都被那小女孩追上去一剑杀掉,直到最后一人被杀,数十人,无一人逃走。 周霄目瞪口呆,追了自己好几天的魔道修士,就这样子死完了? “前辈,大恩不言谢!”周霄虽然性格直接,但终究不是傻子,看到那小女孩乖乖地站在楚愁身旁,知道楚愁才是正主,便对着楚愁抱拳感谢。 “我辈江湖中人,路见不平自当拔剑相助!”赵芷水眉眼弯弯,笑眯眯地站了出来,双手背后装着一幅前辈剑仙的模样,故作高深地说道。 周霄想笑但是怎么也笑不出来,因为正是这个小女孩,刚刚一人便杀掉了那些魔道修士。这份实力,该有四品或者四品巅峰了吧?什么是天才?这才是!自己这三品巅峰都不到的实力,在这小女孩面前实在不值一提。 正在这时,远处突然一片黑云滚滚,魔气冲天的黑团,向着楚愁这边迅速移来。 “是你?!”等到那团黑云靠近,周霄看到了一个满身黑气缭绕的身影出现,认出这个人。此人正是之前和他师父对决的两人中的一人。 “我师父呢?!”周霄红着眼问道。 “桀桀桀!那老头的心脏真是美味,不愧是一个四品巅峰修为的修士,吃起来真的是比那些凡夫俗子的强多了!竟然让我从五品境界直接上升到了五品巅峰的修为!”黑气缭绕的那道身影说话间,一分为二,接着语气愤怒地说道“当年正是你们上云山,为了所谓的正道正义,将我们魔云谷的所有人杀了个一干二净,若非因为我和几个师兄出去猎食老百姓,那么这个仇,真的没法报了!” “哦,对了,你喜欢的那个女子的心脏,也被我吃了。我说到做到,她算是彻底解脱了,心中再无那一丝丝的愧疚和后悔!若非她对了动了一点点的情,当时下手时心软了一点,你当时就死掉了。”那两道道身影同时收起愤怒地表情,一脸嘲笑地说道。 周霄闻言后直接瘫坐在地上,竟是直接哭了起来。赵芷水走了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走回楚愁身边。 “师父,这次我想尝试一下。”赵芷水看到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魔头后,眼中毫无惧怕的意思,心中反倒是充满了战意。 “嗯,实在不行,为师再出手。放手一搏不要怕,师父在这里。”楚愁点头道。 “桀桀桀……一个小丫头,还想对我出手?咦?是个不错的鼎炉,刚好差你一个,我就吃掉了整整一千个心脏了。”那魔头桀桀冷笑。 一分为二的魔头不再说话,直接运转魔道法术,向着赵芷水冲了过去。 赵芷水早就生气了,此时上去就是使用高深绝技。 “悠悠一剑九千里!” “摧心断脉掌!”四只如同骨头架子般的手向着赵芷水的长剑拍去。 砰! 赵芷水被震得向后退了数丈,嘴角溢出了一丝鲜血,而那个魔头也不好受,手心被割出了一道剑痕,渗出点点绿色血迹。 “万里剑气落北斗!”赵芷水擦掉嘴角血迹,不服输地向前冲去,使用了楚愁传给她的另外一招剑法,随着手中长剑上出现了北斗七星的星芒,赵芷水的气势大涨。 “有高深剑法却不会用,等于说还是没用!”那魔头冷笑地时候,瞥了一眼楚愁。真正让他顾忌的,不时眼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而是那个他看着只有四品巅峰修为的楚愁!这是他一次次死里逃生从而走到今天的本能感应! 一番激战,赵芷水和那个魔头相互对决了数十个回合,仿佛势均力敌,谁都奈何不了谁。 “芷水,回来吧。你目前还不是这魔头的对手。”一直观战的楚愁看到赵芷水有点筋疲力尽了,就让她撤回来。 楚愁早就看出来那个魔头的底细,知道那个魔头本来在刚开始没多久的时候就可以结束战斗的,但是那个魔头顾忌自己,便装着和赵芷水势均力敌,来试探楚愁。而楚愁何尝不是利用这个魔头,让赵芷水多一些实战经验?多一些磨砺? 赵芷水本来还想继续战下去,听到师父的话后,便不再恋战,准备撤回楚愁身边。 “想走?”那魔头何等老辣,抓住赵芷水心不在焉准备撤退的那一瞬间,准备杀掉赵芷水,动手的时候,瞥了一眼在数十丈外观战的楚愁,心中冷哼道:“哼!看你还装什么高深!” 他的计划先将这个小女孩重创,以此作为要挟,让那个年轻后辈心神不定,然后把握好机会,杀掉那个看着故作高深的年轻后辈。那个实力最强的年轻后辈死了以后,其余两人自然是任由他拿捏。完美结局便是他将这三人的心脏都吃掉。想到这里,这魔头合二为一,实力再次暴涨,五品巅峰的修为彻底展露出来。 本来有九成把握可以杀掉赵芷水的魔头突然心中骇然无比,因为他发现自己竟然动不了了!他绝望无比,知道这次是踢到铁板上了,遇到世外高人了。但他仍没有放弃挣扎,耗费修为,想要挣脱这不知名的束缚。 远处瘫坐在地上心灰意冷的周霄见到此景,疑惑不已,本来他刚刚心都揪了起来,以为那个小女孩要死掉了。这个小女孩的眼神清澈无比,让他没有彻底死心,认为世界上还是有光明的,还是有陌生的好人的。 “此等修士,残杀百姓,罪孽深重,不论正邪,当诛。”楚愁身形未动,只是嘴中说出这句话,那黑气缭绕,看起来恐怖无比的魔道修士的身体竟然直接灰飞烟灭。那魔头连惨叫一声都没有做到。 周霄彻底麻木了,对于这一对师徒,已经看做神仙下凡。 “前辈的又一次大恩,我周霄做牛做马,都无法忘记!”周霄站起身来,对着楚愁就要下跪。 “男儿膝下有黄金。你我萍水相逢,我哪怕救了你,也还当不起你这一跪。要跪,就跪你那已是在天之灵的师父吧。”楚愁使用内力,让周霄没有跪下去。 “我只是希望,能够多一个人,对这江湖,对这世界,多一份善意,多一缕光明的希望。” 第二十一章 你,还好吗? 中土,儒府。 作为天下九州读书人最多、大儒硕儒名儒之流最密集的中土神州儒府,在天下势力排名前十,和东极道宫的道家、西极佛门的佛家,并称为天下三大圣门!号令天下诸子百家,其势力可谓是人间极致。儒府中的君子出行,见帝王将相亦可与之平起平坐,去了小一点的国家,甚至可以成为皇帝的座上宾。儒府中人不止是光读书,不修炼。不过他们的修炼方式有点特殊,就是靠读书和行走世俗,来养心中的浩然气,以此来提升自己的修为。 故而有“吾辈读书人善养浩然正气也!”的儒府标志性言语流传于中土神州。 儒府占地极广,且不说在中州各地分布的上千家书院。仅仅是一个儒府的面积,就占方圆数千里的山河。其内部住着贤人、君子、成名已久的老儒生、名扬天下的大儒等等,天天清谈论道,敲棋煮酒,雅集唱酬,载月泛舟,拈花折柳。 只要进了儒府,放眼望去,不是白衣卿相就是青衫佩剑,或者是一身干净的农家布衫,让人赏心悦目。 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说的正是儒府。 此时,儒府中心地带,在那门匾上刻有“高山仰止”的至圣先师祠内,有一老一少两个年轻人正在祭拜至圣先师像。两人皆是一脸肃穆正容,两人动作整齐娴熟,如行云流水。 祭奠完至圣先师后,两人默默无言,一齐缓缓退了出去。 “先生。听闻雪梅书院的赵院主最近和那些大门大宗走的很近。”年轻读书人带着敬意的语气对着身旁老人说道。 “臧谷亡羊罢了。他真的以为那些大宗大门为了所谓的留名青史,就能联合在一起,齐心协力对抗接下来的那场神州浩劫了?真是越老越糊涂啊。”老人平淡地说道。 “要是那场劫难发生,当真是九州陆沉!是我神州之不幸,更是天下九州之不幸!”儒府最为出名的年轻君子此时亦是轻轻感慨。 “人心如鬼蜮,最是难测,最是黑暗。对于这些人来说为了心中所追求的东西,他人的利益、他人的命运又算得了什么?天下大势已是如此,非人力所能抗拒。我们能做的,也就是尽人力了,莫使儒冠负了人。”老人接着说道,“在这场大变中,除了那些底层百姓,便就再没有无辜之人。哪怕是我们儒府,亦是有自己的私心或者是不得不有的私心在内掺和着,是非黑白,谁又能说得清?” “先生,尽管如此,但不管我们儒府私心是什么,终归是为了那些百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这正是吾辈读书人的一生夙愿!”年轻君子说到这里,心中浩然气油然而生,显得意气风发。 一旁的老者面不改色,看着年轻君子欲要颠倒乾坤的神色,心中却微微失神,想起自己年轻时候亦是如此这般一言一语间仿佛就能日月乾坤,一抬手一迈步,就好像能为万世开太平。 “纨绔不饿死,儒冠多误身。一旦中州大变,我们要做的,就是在自保的同时,尽量减少老百姓的伤亡。他们要争中州这广阔的灵山秀水,且让他们争罢。我们儒府,这次不参与!”老人想了片刻,最后闭上眼睛,再次睁开眼睛后,干瘦的脸颊上,带着淡淡笑意,开口说道。 年轻君子对老人开口便是对整个儒府以后走向的决定毫不称奇,因为这个老人,正是儒府当代府主,号称“儒府最有学问的子居老先生”。 “先生,那一千二百七十一座书院不会是要……” “对,解散书院。但是书院虽解散,人心依旧在。天地之大,何处不能容身,何处不可讲道,何处不可酣眠?” 我所立之处,便是道立之处,更是道理之处! “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为了黎民百姓,我们何惧这些苦难!”年轻君子摸了摸腰间的那枚刻有“浩然气”的儒府代表性的玉佩,眼神坚定。 名为孔念玉的年轻君子与老府主一番畅谈后,便告别老府主,离开这里,回到自己的住处。 回屋后已然是月挂枝头的时分了,便点灯开始夜读圣人书籍,一页一页地读着,一字一句地斟酌,然后在自己心中默默推敲这些书上的圣贤道理。 突然间他又想起了自己前年行弱冠礼后去“行万里路”的途中,见到那些贫穷小国的百姓所过的惨淡生活,不由得心里一阵阵微痛。 那时候,刚刚成为君子,有资格出去行万里路的他,第一次见到何谓“人间惨狱”,将相公卿的朱红色高墙内,酒肉飘香、声色犬马。而朱红色高墙外,则是人食人依旧饿死人的辛酸场景。朱门酒肉臭路有饿死骨! 他也曾花银子帮助那些百姓,但是一路走过去,银子很快就花完了,而食不果腹的百姓却如同无穷无尽地时光一般,一眼望不到尽头,人间处处可闻悲戚声,处处可见饿死骨。 甚至有多次,有老百姓实在饿的不行了,便想把他捉去杀掉,吃了他,这没有让他对这些老百姓有任何气愤恼怒。反而是心中对这些百姓更加的心痛悲哀。 他那个时候才知道何谓无奈,哪怕是力竭而亡、拼尽全力也做不到自己想做的事情时最为无奈! 有一次,他遇到了一个带着一双儿女的憔悴女子,在那个女子眼中看到了一种在那之前他以为只有读书人才有的“傲然而立”之感。那女子并未卖掉年幼的儿女,只是用干裂的嘴唇,不断地安慰着自己早已饿得快要饿死的儿女。 孔念玉当时真的很想为那女子做点什么,但是当时的他处在那个环境下,除了心中的浩然正气和满腹经纶学富五车外,没有任何能够实质性帮得上那位女子的。 那种感觉就好像一个人声嘶力竭后,自己却听不到丝毫声音从自己口中传出那般。 最后,孔念玉将代表着他身份的那枚“浩然气”的儒府玉佩,交给了那名女子,希望可以帮到她。 “你,还好吗?”孔念玉轻轻放下圣贤书卷,挑了挑灯芯,转身走到了可以用以观月的“观月窗”前,摸了摸自己腰间前年新换的玉佩,不由得觉得此时有些寂寥冷清了。 第二十二章 满天风雨下西楼! 排在下国的故崆国都城内。 一个名叫“西楼”地酒楼二层,有一位酒楼雇请的说书先生,此时正在侃侃而谈。 说到精彩处,说书先生往往会停顿下来,拿起酒碗,慢慢细饮一番,动作慢得让酒楼众人纷纷抓痒挠腮。 然后便会有酒楼伙计拿着几壶清酒,在众人与说书先生之间的空地间走动,意思很明确。若是无人买酒,那说书先生能旁若无人地独自一人慢慢细酌一个时辰。 一个青衫男子带着一位小女孩进入这座酒楼,青衫男子望了眼已经有些陌生的“西楼”二字,微微一笑,带着小女孩上了二楼。 上楼的时候,青衫男子说道,“这酒楼,我以前的时候,有一阵子经常来这儿,听一位年轻的说书人在那儿说书,颇有意思。那时候这酒楼的模样和这一模一样,这么多年了,都没有什么变化。” 到了二楼后,青衫男子和那小女孩坐在了最后面角落的一张桌子旁,因为这二楼此时实在是人满为患,要是再晚一会儿,可能就没有位子了。 “说到那百年前的东域,那可真是生气勃勃啊!那时候,还没有如今那号令东域的东极帝国!所以那时候的江湖人真是逍遥,做人做事都是注重风流意气与江湖义气!哪像现在,有了什么‘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的鬼话。” “既然说起了百年前的江湖,就不得不提百年前的江湖十大高手和十大佳人了!”说书先生说到这里,话语一顿,拿起身前的酒碗,缓缓细酌。 众人见状,不由一笑,得了!又要他们买酒了! 果然,一位酒楼伙计端着几壶酒,走在众人面前。有人迫不及待要听接下来的故事,刚好口袋中也不缺这几十个铜板,便出钱买了两壶酒,说书老先生这才放下酒碗,继续说起书来。 “那百年前的江湖十大高手啊!端的是潇洒豪迈!比那些所谓的读书人还要风流不羁!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故事,随便拎出来一个,就能说上一天都不休不止!” “有号称‘刀神’的刀无双,从北荒走向天下江湖,用一把断了刀尖的大刀打的天下九州无人不服!曾经一刀劈死过西极佛门的一位得到高僧。还劈死过中土神州八卦仙阵宗的一位太上长老!最后老年后,却被仇家寻上门来,被数人用乱刀砍死,一家老小带上奴仆等数十人都没有幸免于难!” “有来自南极之地的过江‘蛮龙’,那是一个比江湖武夫还要更加‘武夫’的武夫,一双拳头,锤平了当时江湖武夫十几年的武胆,那时候,提起那条疯狂的‘蛮龙’,不论是谁都要心惊肉跳。当时便是天下前十超级势力的中州的刺穹阁不服‘蛮龙’,而且刚好有人出重金购买‘蛮龙’的项上人头,所以刺穹阁的精锐杀手倾巢而出,只为了杀了那来自南极蛮族的‘蛮龙’,那一场刺杀蔚为壮观,一个时辰就会有数十个刺穹阁杀手陨落。到了最后,那条‘蛮龙’竟然反过来袭杀刺穹阁的众多精锐杀手。最后刺穹阁为了数百年的招牌,有着‘杀圣’之称的刺穹阁阁主亲自出马,最后却是以‘杀圣’重伤垂死、狼狈逃走而失败告终。若非那条‘蛮龙’不知道刺穹阁的总坛在哪里,那么现在威风无比的天下第一杀手组织就不会是中州刺穹阁了。现在他是蛮族的老族长。” “还有一位来自北荒冰神宫的神秘修士。当时刚到中州的时候,便在江湖中杀出了威名,因为每次露面,都是带着面纱与斗笠,声音也用内力作了改变,所以分不清男女。不过有眼神老练的江湖中人通过神秘修士的身段,推测是一位女子。当时中土超级势力仙剑门的少门主,不知为何,对那个神秘修士很是感兴趣,天天都跟在那神秘修士的附近,后来那神秘修士忍不了了,便对当时就已经名声鹊起的仙剑门少门主出手,一场精彩打斗后,竟然是平局收场,最后仙剑门少门主一剑挑开了那神秘修士的面纱,乖乖!当时观战的江湖中人都痴了,因为那是一位女子,一位长相倾国倾城的女子,虽然脸色冰冷,却不减半分姿色。而仙剑门少门主从此也有了跟着那神秘修士的资格。过了一段时间,那少门主就继任了仙剑门,成为天下十大高手之一,因为需要处理宗门事物,也就不再跟着那冰神宫女子继续走江湖。那冰神宫女子倒也了得,一个人硬生生杀入了天下江湖十大高手的位子。不过到了最后,被当时江湖中人认为天作之合的仙剑宗宗主和已经成为冰神宫宫主的两人,到底是没有在一起。这可能便是江湖的无奈吧!” “当时中土神州还有一个名冠天下的读书人,自然是来自儒府。他现在就是儒府的‘子安先生’,亦是儒府府主。然而在当时,却因为太爱讲道理而差点丧命。当时有一位来自南极帝国的皇子前往中土神州游历,因为身为帝国皇族,性格有点高傲而惹恼了几个七品、八品修为的山泽野修。野修行事往往最无顾忌,因为身后既无师门的束缚又无长辈的保护,所以做事往往做的很绝,心狠手辣,以此来自保。那几个山泽野修正准备动手杀人的时候,子安先生刚好路过,认为那南极帝国的皇子罪不至死,便出手相拦,并且开始讲道理。若是寻常山泽野修,或许会顾忌儒府的威名,但是那几个已然算是最顶尖的山泽野修,什么人没见过,什么场面没有经历过?竟然是要将子安先生一起打杀了。子安先生正是在那个时候心中有所感悟,直接从七品修为破入了八品巅峰境界,心中浩然气气贯长虹、直上青云,直接将那几个修为高深的山泽野修……赶跑了,因为子安先生认为那几个山泽野修也未杀人,罪不至死。子安先生不止是爱讲道理,而且做学问著书立说更是仅次于儒家始祖至圣先师。读书读得好,江湖还混得不错,这就成了儒府乃至出身豪门的读书人百年来的所学习的典范。” “如今,那句‘历尽世间多少事,飘然依旧老书生’说的正是子安先生!”说书人因为父辈的原因,以前也是一个读书人,还考上过举人,所以说到儒府的老府主,心生敬仰之意,端起了面前的酒碗喝了一口酒,以平心中之意。这个动作让酒楼酒客吓得以为又要买酒了。 “为什么西极、南蛮、北荒和中土都有高手出世,我们东域咋就没有呢?我记得我们东域百年前不是出了一个剑仙吗?”一个中年汉子没有听到东域有高手,不禁非常不满,便开口质问。 “对啊!我们东域怎么没有江湖高手出世?”有人附和议论。 “哈哈哈!怎么会没有?!”老人闻言仰天大笑,然后将碗中清酒一饮而尽,放下手中说书用的纸扇,直接站了起来,面对众人高声说道。 “百年前江湖十大高手,排名第一的,正是来自我们东域的那位大剑仙!” “那位喜爱穿青衫的大剑仙,一人一剑便杀的天下再无一人敢称剑仙!可知为何现在那天下第一仙剑门的众多剑修,无一人自称为剑仙?就是因为对那位前辈剑仙的尊重!” “那位剑仙前辈,论剑,当时的仙剑门门主比不过。论道理,中土儒府的那位读书人亦是对那位剑仙前辈尊敬无比。便是那位来自南蛮的‘蛮龙’,亦是对我们东域的那位剑仙前辈钦佩的很!天下当时一石风流,那位剑仙前辈一人便占了八斗!天下谁人不识君?当时的江湖武夫、江湖剑修、世俗读书人、帝王将相无一人不为剑仙前辈的风采而倾倒!” “当时天下十大佳人,各个都是高傲无比、眼界超然的存在,但其中仍是有一大半佳人对剑仙前辈心生仰慕之意、爱慕之情!” “哇!那么那位剑仙前辈最后娶了几个?”有个纨绔弟子模样的年轻人双眼生出明亮的光芒,惊叹地询问道。 “哎!正如文章恨命达那般,剑仙前辈能达到那个地步,心中不足为外人道也的辛酸苦辣更是多如天上繁星,那位剑仙到最后亦是没有娶妻生子啊!”说书人神色有些黯然,怅然若失道,“我爷爷年轻的时候,最仰慕的就是那个剑仙,甚至有幸,见过那位剑仙前辈的绝世风采!我爷爷直到去世的那一刻,口中仍是念叨着,以后家中后辈就说书,千万莫要让后人忘记了那位剑仙前辈!” “见……见过那位剑仙前辈?”有人咽了口唾沫,羡慕无比。 “那位剑仙前辈,名为楚问道!” “楚剑仙当年行走江湖,从来不仗着自己实力高强,就随心所欲,而是用三尺长剑,为江湖一点点划出一道道的规矩,即便对于整座江湖影响不是很大,但是影响也不小!” “而且楚剑仙行走九州江湖,从来不觉得你天赋好、你出身名门望族、你有背景有势力就对其高看一眼,也不因为你没有天赋、家中贫困、没有背景就对你低看一眼。楚剑仙的道理很简单:与讲道理之人用嘴巴讲道理,对那些不讲道理之人用三尺青锋去讲道理!” “剑仙前辈曾说过‘处世不必邀功,无功便是功;与人不要感恩,无怨便是德。’,也说过‘心体光明,暗室中有青天;念头暗珠,白日下有厉鬼。’,还说过‘但知江湖者,尽是薄命人’。”说书人说道这里,从桌子下面拿起了一坛“女儿红”,倒在了面前瓷碗中,大饮了一口酒,好不痛快。 听书的众人心中回荡着那三句前辈剑仙的“金玉良言”,默默沉思,将那些话与自身实际联系在一起后,他们都有一点想喝酒了。 “师父,你说过这几句话吗?”赵芷水将头伸向楚愁的耳朵,小声问道。 “嗯。有时候与人讲道理的时候会说一些自己的感触,谁知道竟然被人记下来了。”楚愁点了点头,也是没有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有人知道自己以前年轻的时候说的话。 楚愁之所以来这座酒楼,不是为了听别人夸他,而是当年他在这里遇到了一个心地善良、对生活充满光明希望的同龄人,当时那个年轻人对他有过一点帮助,如今重走江湖,楚愁便想便将当年的那一小份善意给还了。 说书老人说起了楚剑仙便停不下来了,一直说个不停,楚愁之前的各种精彩事迹,只要是稍微大一点的,说书老人竟都能一一道出,这让楚愁感到意外和淡淡的暖意。 听书的众人到了后来,听得酣畅淋漓,纷纷买酒,一边听书一边畅饮,说到最后,当说书老人说到“一袭青衫一江湖,天上天下尽无敌!”的时候,老人直接拎起一坛刚刚开封的“女儿红”直接痛饮起来,听书中人亦是举起酒壶,一口闷了下去。 “敬那无敌的潇洒剑仙,敬那百年前的风流江湖!”众人齐声喊道,江湖气氛浓烈。 便是楚愁,此时都买了一壶清酒,小口酌个不停。 等到申时时分,众人尽兴而来,尽兴而归。 说书老先生今天饮了数坛酒水,花费数天说书的酬钱,但是仍是笑着趴在桌子上,已是人事不省。 他可能到死都不会知道,自己爷爷曾经见过的楚剑仙,他今天也见过了。 楚愁临走的时候,将自己的一丝内力打入了说书老先生的体内,让说书老先生体内的一些顽疾消散了许多,能够再在原有的年龄上多活数年没有问题。 名为“西楼”的酒楼外,秋雨连绵,秋风不断,秋叶飘零,秋意十足。 黄昏时分,说书先生醒了过来,心满意足地笑了笑。因为刚刚在睡梦中,自己竟然遇到了那位楚剑仙,而且他还给自己嘘寒问暖嘞! 说书先生要赶紧回家,告诉自己那在私塾上学,现在已经放学回家的儿子,以后不管说不说书,都要始终铭记那楚剑仙! 日暮酒醒人已远,满天风雨下西楼! 第二十三章 从此洒然傲立于世间! 星河垂地泻无声,长街十里灯。 东域第四大城池——汴京。华灯初上夜未央。 寻常日子,汴京城内并无宵禁,只有特殊时候才会有宵禁,一年最多也就十几天。 所以汴京城内的烟花之地甚是繁华,夜夜歌舞笙箫,纸醉金迷。 在一处名为“柳花巷”的巷子内,夜晚前来花钱图乐的富贵公子哥来来往往,不绝如缕。其中有一名落魄公子哥,拿着一把不是很新的纱绣花鸟图折扇,身穿白衣,脸色带着醉意走进了名为“婉君阁”的寻欢之地。 落魄公子哥登上三楼,眼睛一亮,快步向前,走向正坐在雕花走廊上正在独自一人拉着二胡的粉衣女子。 “云缱,我来了。”落魄公子哥语气温柔,然后打开折扇,轻摇着走了过去。 “是你?景末邱,你们景家不是已经被抄家了?你怎么还来这里?!”名为云缱的女子停止拉二胡,抬头蹙起秀眉,亮起了好听的嗓音,只是语气有点冷漠。 “云缱……你……怎么了?”景末邱听到女子直呼他姓名后,动作立刻僵硬,脸色沉了下去。 “怎么?你自己还以为你是堂堂景家的少家主吗?景家现在尚能饱腹否?”云缱冷声嘲讽道。 景末邱心中作痛,他们景家之前辉煌的时候,他在这里花费有白银数万辆,黄金千两,如今景家才没落了不过几天而已,这位被他视为红颜知己的女子竟然翻脸不认人了。 “云缱,你还记我们曾经的誓言吗……你还记得你曾经答应我的……” “住嘴!别要耽误我做生意!我现在已经是‘婉君阁’的的当红艺妓,我一个时辰便是白银数百两的身价!现在的你还出得起吗?”女子大声呵斥道。 “这世上……除了你……我别无所求啊……”景末邱热泪盈眶,声音颤抖。 “你不过是个一无所有的落魄公子罢了!”云缱语气冷漠至极,景末邱不知道眼前人到底还是不是他认识的那个“温柔贤淑、仪态万千、人面桃花”的心上人了。 “当我痛苦的站在你面前……你不能说我一无所有……不能说我两手空空……我还深深地爱着你啊!”景末邱望着云缱石头一般无情地眼神后,有气无力地说道。 “呵呵!”云缱闻言冷笑一声,然后收起二胡,看都没有看景末邱一眼就回到了房间内。 景末邱望着云缱那决然而去的背影,抬起手似乎要挽回什么,但终究是无力的放下了手,自嘲一笑,然后转身,背影萧索却又坚定地向婉君阁外走去。 “末邱……我若不如此,你如何能将心思一心一意地放在景家上……都怪我,若非是我耽误你继承景家家主之位……那么堂堂东极帝国二十七大豪门家族之一的景家肯定不至于被抄家啊……都怪我……”屋内,那名风尘女子泣不成声,再也无法掩饰下去,泪水打湿了二胡和一旁的断弦琵琶。 婉君阁外,华灯未歇,灯火如初,只是落魄公子哥的心,彻底死了。 “愿你余生。有良人相伴。”景末邱最后深深望了一眼身后的楼阁,仿佛要永生铭记,然后深吸一口气说道,再次吐出来的时候,随手丢掉了那把名贵的折扇,大步离去。 景末邱离开的时候比来的时候更加落魄不堪,在路边全天都不打烊的美食小摊旁停下脚步,摸了摸口袋,发现自己没有银子,然后准备离去。突然身后有一道声音喊住了他。 “这位朋友,停一下。我初来汴京,对这一带不是很熟悉,有许多问题,能否为我解惑一番?” 景末邱停下身形,转头望去,看到一个青衫年轻人看着他微微笑着,笑容如同春风。而且那个青衫男子还带着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姑娘,小姑娘的眼神清澈如同山泉般沁人心脾。他便走了过去。 “来,朋友。我不白问问题,请你喝鸽肉馄饨。”正是楚愁的青衫年轻人微笑着,做了个请的手势,请落魄公子哥景末邱坐下。 “有什么问题就问吧。”景末邱大口吞咽着鸽肉馄饨,发音不清地说道。 “请问世间情为何物?” 楚愁的第一个问题就让景末邱愣住了,心中虽然奇怪,但在咽下口中的那口馄饨后,仍旧是如实回答道,“直教人生死相许。” “嗯,那又请问。世间可有无双法,不负如来不负卿?”楚愁点头后继续问道。 “世间之事,没有十全十美的,亦没有真正一直都称心如意的,所以做人只能专注一事一物,若是分心,心有旁骛,不是办不成事,只是办的不是那么好了。”景末邱又喝了一大口的馄饨,回答道。 “为何世人都爱言世间夫妻皆是‘朝云聚散真无那,百岁相看能几个?’”楚愁看着景末邱的那碗馄饨已经见底了,便又买了一份,然后继续问道。 “因为人心易变,所谓的海誓山盟不过是如云烟一般过眼即散……”说到这里,景末邱心中作痛,但是却没有表露出来。 “这一点不太准确。”楚愁微微摇头,然后道,“世间男女,真心相爱的最后因为各种原因很少能够走在一起。不是真心相爱,或者是爱的不是那么深的男女,反倒是因为各种原因最后走在了一起。真正互相相爱而走在一起的,很少很少,所以百岁相看的就很少。大多数人,都是只能默默在背后,遥望着记忆中早已模糊的那道背影,度过苍白地一生。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说的正是如此。” “你是何人?”景末邱毕竟是大族豪门出来的公子哥,听闻楚愁谈吐不凡,但之前从未见过也从未听说过楚愁,便疑惑询问。 “一个还在路上的人。”楚愁沉默了一下,开口回答道。 “世人皆是在路上啊。”景末邱闻言后感叹。 “希望他年有一日,遇到她后,还能开口轻轻道一句‘别来无恙’。”景末邱心结此时似乎已经解开了。 “如此甚好。”楚愁点头,起身付钱,然后带着赵芷水离开此地,消失在冥冥夜色中。 而景末邱则起身向着相反方向走去,他要回到现在那个租住的破烂家中,开始认真修复自己的家族。 很多年以后,一路披荆斩棘带着景家重回巅峰甚至迈向更高层次的景家老家主景末邱,已然官至东极帝国的门下省尚书令兼武英殿大学士,可谓位极人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有一天,老人提前下朝,这是皇帝给他的许多权利之一。老人独自一人背着手弓着腰缓步在御道上悠闲走着,突然,他想起了当年自己正落魄不堪时,一个不知姓名甚至容貌都已忘掉的那个同龄人给自己说的那些话,又想起了当年那个至今再也没有见过一面的心上女子那冷漠眼神。他好像明白了什么。 当年他还太年轻,看不懂那女子冷漠眼神之后藏着的温柔与洒脱之情。直到后来他历经官场沉浮,见过各种人面人心后,阅历丰富到极致后,想的事情就多了,也就没有去想那个女子。直到刚才,他才蓦然回首,发现那人仍在灯火阑珊处。 “什么忘了……都是骗人的。”老人自嘲一笑,用了大半辈子去遗忘的,最后只是一个念头,心中便再次风起云涌。 老人连夜从京城赶回了汴京,然后一路向着当年的那个“婉君阁”走去,连衣服都没有换。虽然没有带着扈从和奴仆,阵仗不大。但是,他穿的那身整个帝国都没有几件的印有仙鹤的紫色一品官服,就足以让整座汴京都为之战栗。 老人虽然年迈,但是老当益壮,哪怕背已经驼了,步伐却依旧有一股子气势。很快老人便走到了当年的“柳花巷”,只是如今这里寂寥无比,只有几家生意很不好的酒楼茶馆,昔日的繁华已逝去。 昔年的“婉君阁”的阁楼如今已变成了“王氏茶馆”。茶馆内正在打瞌睡的掌柜和一位年轻伙计见到一袭紫衣老者进入茶馆,以为是哪个家族闲散的豪绅前来饮茶,急忙走了过去,想要把握好这单生意,好好伺候一番。做生意最讲究的就是细水长流,钱都是慢慢赚的。一个有钱子弟喝的几次名贵茶水往往还不如一个殷实家境的人在这里每过几天就来喝一次,然后喝上一年所赚的银子多。 当年轻伙计和掌柜的走进才发现,那老者紫色衣服上面绣的仙鹤图! 掌柜的眼光老练,认出了那是一品官员才能穿的衣服,一时愣住。但那个年轻伙计倒是反应迅速,拽了一下掌柜的袖子,掌柜的才反应过来。两个齐齐下跪行礼。 “之前在这里的那座‘婉君阁’什么时候解散的?”老年的景末邱让两人起身,然后询问。 “回大人!草民的茶馆是从一家酒楼接手的,不过据说那酒楼倒是从一个什么阁接手的,好像就是大人口中的‘婉君阁’。”茶馆掌柜低着头,惶恐地回答,字字斟酌,生怕用错一个字就人头落地。 物非人非也! “你可无恙否?”景末邱走到一张桌子旁边,要了一壶茶水,拿了一个杯子,独自一人慢饮细酌,一口一口略带苦涩的茶水入喉,仿佛是在品味苦涩的时光与回忆。 掌柜的和年轻伙计则站在一旁,小心翼翼地喘着气,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我为儒家门生,从来都不信佛家的转世轮回一说,但今天,我真的希望你和我之间,有来世。来世卿当为男,我为女子相从。”老人起身,用那尊贵至极的华美紫色衣袖掩了掩面,然后走出茶馆。如今老人终于真正彻底地解开了当年的那个心结。 茶馆掌柜和年轻伙计急忙跟着,把这位不知身份但一定是高不可攀的老者送出茶馆木门。 只见那老者快要走出这条如今几乎无人来的巷子的时候,突然转头对着掌柜的笑了笑,肆无忌惮地大声说道,“我现在身无分文,身上一无所有。但是,我这景末邱的名字,够买那一壶茶水吧?” “够!够的!大人便是再喝上千百壶都够的!”老掌柜拼尽全力地回答,这十六个字,仿佛用尽了老掌柜半辈子的力气。他此时身体激动地颤抖。 帝国尚书令兼首席大学士景末邱景首辅!天下九州如今最为出名的帝国大臣之一!今天竟然来他的茶馆喝茶了!以后自己这茶馆还不得扬名整个东域?!尤其是景首辅坐过的那个位子,以后只能让人观赏不能去坐!以表示自己对景首辅的尊敬! 景末邱笑着点了点头,然后转身洒然离去,离开了这个曾经让他魂牵梦绕的地方。从此不再等风看雨望孤雁,从此洒然傲立于世间。 第二十四章 眼前万里江山! 秋风起兮白云飞,草木黄落兮雁南飞。 深秋总是秋风萧瑟,一番乱叶纷飞的场面。 正是在这个风雨飘摇的萧索季节,北木国又迎来了各种悲索的事情,百年国祚一朝之间危在旦夕。 究其原因,还是这个东极帝国的下国皇帝过于昏庸,贪图玩乐,不知道何谓“民贵君轻”,代价就是各地纷纷揭竿而起,涌向都城那座豪奢的巍峨皇宫。 那昏庸无道的皇帝见天下大势已去,不去想着如何平叛,而是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更加昏庸无为,天天挥金如土,享受着最后的安乐时光。 在接近都城后,有四股“农民军”最为强势,占据了都城的东、西、南、北四个方位,开始了内讧,然后僵持不下,就这样一直对峙着,谁都不想当出头鸟让其余三方坐收渔翁之利。且四方之间互不信任,没有一方愿意联手。 在北木国有一条大江,横贯东域北部数十国,哪怕是在东域都算是大的,是除了那天下第一江外最大的那一批江水。这条江在北木国被成为北木江。 北木江中段区域地势平坦,江水不急不缓,江边分布着许多村落城镇。不过因为战争关系,许多地方到了现在仍旧是满目疮痍、横尸遍野。 “师父,那些起义的农民军,为何对峙于皇城外?他们不都是被逼得走投无路才反了的穷苦农民吗?既然都到了那昏庸皇帝的跟前了,为什么不联手直接杀进去,先除掉那皇帝,然后再互相对决?”赵芷水走在江边,没有看那流淌的江水,而是抬头问师父。 “因为人往往都是如此,刚开始是被逼到无路可走了,便奋力一搏,将生死置之于度外。一旦劫后余生,从心灵就会获得心生。但若是劫后余生后又获得了很多,多到自己之前根本无法想象的地步,那么人往往就会忘了初心。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功名利禄最容易让人迷失自我。但是这件事的对与错,旁人往往又没有资格去评判,看个人如何去想。无关对错。”楚愁看了眼昏暗的天,回答道。 赵芷水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但不管如何。那些手无寸铁的老百姓,往往最是无辜。在天下大势的争夺中,死的最多的,不是金戈铁马的沙场将士,而是那些本来安居乐业、兢兢业业的老百姓。” “前面有一座村落,我们去歇歇脚。”楚愁远远地便望到了前面有一座小村子,只是那个村子,到了如今该吃午饭的时间了,竟无一缕炊烟。 “草堂村。”待楚愁和赵芷水走近后,赵芷水看到村口那块石碑上刻着这三个字。 “这字迹还不错。”楚愁行走江湖,见过不少书法大家和书法宗师,品字的水平自是水涨船高,眼界自然不低,但在这小国的小村子村口的三个字,仍是让楚愁眼前一亮,觉得这三个字虽然不是很好的那种,但也中规中矩,谈不上差,而且其中还颇有些韵味。 走入村中,家家户户都家门紧闭,仿佛要将一切苦难都拒之门外。 从村头走到村末,楚愁才看到一户木门虚掩的人家。这户人家院落用破败的篱笆粗陋的围着,木门亦是千疮百孔。 楚愁敲门,无人回应。再次敲门,还是无人回应。 等楚愁准备带着赵芷水离开后,那户人家的屋门打开,一位老者拄着拐杖走出,叫住了楚愁。 那是一张脸上皱纹如同沟壑般的脸,还有两只颤颤巍巍的手,掉了一大半的牙齿,浑浊的眼睛,无一不说明着这个老人历尽的风霜与磨难。 “公子姑娘,请进屋。”那老人邀请楚愁与赵芷水进屋。 进屋后,楚愁扫了一眼老人的屋子,心中微微叹气。老人的屋子很小。而且屋内只有一桌一椅一床一灶,仅此而已。 “老先生,请问那些村中农家,为什么都紧闭大门?”楚愁并扶着那位老人坐在椅子上后,开后问道。 “因为他们这里的风俗便是如此,遇到灾难之事,便关门,如无事情,便不出门。”老人说话的时候喘着气,声音很小,仿佛很用力。 “他们?老先生莫非不是本地人?”楚愁抓住字眼,开口询问, “先喝水吧,远方的客人。”苍老的老人动作缓慢地倒了两杯水,递给楚愁和赵芷水。 楚愁和赵芷水道过谢后,慢慢喝水。然后老者缓声道出自己身世,但只是寥寥几句话便带过了自己一生。楚愁倒是没有再问,赵芷水本来想问的,但是看到楚愁没有再问,也就闭嘴不问了。 既然活在了这个谁也说不清的世界上,哪个人还没有几个不足为外人道也的辛酸故事呢? “家中除了这些,实在是无以果腹的东西了。”老人拿出了几个干瘦的马铃薯。那马铃薯就像老人那干瘦的手背一般,让人觉得凄凉。 “老先生,不用如此。我们自己带的有干粮,无需老先生如此。”楚愁把那几个马铃薯推了回去,摇了摇头。 “老爷爷,我们不饿的。”赵芷水笑着说道。 那老人闻言很浅很浅地笑了笑,嘴角向上勾起一丝丝仿佛就用尽了老人的全力。 “老先生,我行走江湖,也算是个江湖中人,有一点内力,可否让我为老先生看一下脉?”楚愁问道。 “那就谢过公子了。”老人有气无力地回答道。 楚愁伸出右手,放在了老人的左手手腕上,然后将自己体内的一丝内力渡给了老人。老人顿时脸色变得红润了些,身体素质也在无形之中有所提升。 “老先生,那我就不叨扰了。”楚愁抱拳带着赵芷水离开。离开时经过屋内的时候,楚愁不经意间瞥到了屋门旁边的那一扇破碎不堪的纸窗旁边,有几行字很小的句子。这字迹,正是村口石碑上的字迹。 楚愁仅仅瞥了一眼,便记住了那几句话,所以身形并未停下,径直和赵芷水走出了老人家。老人艰难地拄着拐杖,送楚愁离开。楚愁坚持不让老人再出来继续送了,因为外面天凉,怕老人的身子骨受凉了。 待老人缓缓转身走回屋内后,看到那个年岁已久的木桌上,有一个袋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谁放上去的。老人拄着拐杖走了过去,打开袋子,发现是一些纹银,足足有四五十两!够老人一人花个几十年了!老人浑浊的眼睛微微清晰了一点,自言自语道,“谢谢公子了。” 已经离开草堂村的楚愁回想起了离开老人屋子的时候无意瞥到的那几句话,应该说,是一首词牌名为《清平乐》的词。 绕床饥鼠,蝙蝠翻灯舞。屋上松风吹急雨,破纸窗间自语。 平生塞北江南,归来华发苍颜。布被秋宵梦觉,眼前万里江山。 楚愁心中有不平,但是此时不能鸣,他要等,等一个合适的契机。 到时候,他要一口吐出百年心中不平意,吐出天下最快最壮观的剑! “眼前万里江山……”楚愁喃喃自语,“真壮观……” 第二十五章 如此画面,甚好也 离开了草堂村后。楚愁带着赵芷水前往了附近的一座不大不小的城池。因为这座城池在江水的东边,故城池名为“江东城”。 江东城不大不小只是相对着那些大国的城池来说的。仅仅在这个国家比较的话,也算是一座大城了,且地理位置比较重要,所以乃兵家必争之地。 此时,朝廷的兵力都收缩到了京城附近以守护最后的那道防线。江东城早已被农民起义军占领,这股农民起义军名为“大梁”,实力强大,是最大的那四股农民军其中之一。 虽是农民军,但带头的首领却是一个江湖门派的门主,核心力量就是那江湖门派里面的上千人。 在这些下国里,江湖门派很少,强大的江湖门派更是寥寥无几。能达到四品修为的中三品修士更是被视为顶尖存在。下国的沙场将士一般都不修炼,不是不想,而是没有珍惜无比的沙场兵家功法。所以那些四品江湖修士,在沙场上,一人便是百人敌,若是懂得进退,有同级别高手或是三品巅峰高手为其护法,那么一位四品江湖高手就可能成为沙场冲锋陷阵的千人敌! 北木国刚开始奋力压制农民起义军的时候,兵力还算强盛。在一次万人参战的战役中,本来好好的步卒方阵加盾卒、弓弩手相互配合的完美阵型,却被两个四品江湖修士和十几位三品江湖修为给活生生地凿穿!当时便是直接溃不成军。 沙场将士更是无奈!北木国之前和平时期,并不注重收买江湖武夫。用北木国皇帝的话来说,“江湖人混个江湖就行,来沙场那就是不合规矩了。” 若是换成东极帝国,莫说有几个四品高手来沙场上,便是有数千中三品江湖武夫再加上十几个七品和八品的上三品宗师又如何?帝国中不缺八品的沙场大将,更不缺三品的士卒和中三品的万夫长。这也是一个帝国的底蕴和底气! 东极帝国有百万龙甲神军,北荒帝国有百万白衣圣军,西极帝国有百万天虎重剑军,南蛮帝国有百万刀甲军。这正是四大帝国气吞万里河山的根本所在!不过南蛮帝国却始终被南蛮的蛮族压制一头。但即便如此,南蛮帝国也不容小觑。 这些帝国士卒,可谓是“聚如丘山,散如风雨,迅如雷电,捷如鹰豹。” 江东城城门,戒备森严。 进城出城的百姓都要有通关文牒或是路引证明自己不是敌人的碟子。号称“大梁”的农民军已然开始防备其他三股农民军了。 而楚愁和赵芷水的路引办理的是来自东极帝国都城“长安城”。 而且还是两名长安城官家差事。这是楚愁之前走江湖时候,一位来自长安城大族的江湖朋友赠给楚愁的。 那城门口检查路引的士卒看到楚愁和赵芷水的路引后,面带恭敬之意的让楚愁赵芷水两人通过。 到了城内,楚愁看到了许多倒塌的、被烧毁的房子,至今还未修复完整。路边都是乞讨之人,路上不时会有一队数十人的巡逻的红衣士卒拿着大刀走过,以防备有人趁着秩序还未恢复而闹事。 楚愁带着赵芷水进入了一家基本上没有什么人的特色面馆,进去后叫了面馆伙计,要了一大一小两碗面。楚愁的座位刚好是临窗的,一转头就能看到一旁的马路。 不经意看了一眼外面,就看到了一个衣衫褴褛的姑娘,在那里乞讨,但现在都已经下午时分了,那姑娘面前的破口碗中,没有一个铜板。 秋风袭来,那姑娘冷得直打哆嗦。 “去把那位姐姐喊来吧。”楚愁让赵芷水去把那女子喊进来。 那女子刚开始摇了摇头,但最后在赵芷水单纯的眼睛前败下阵来,点头同意进入面馆。 “姑娘,坐。伙计,再来一大碗面!加肉的。”楚愁伸手示意女子坐下,然后又向伙计加了一大碗面。 “好嘞!”伙计年龄不大,看起来不过刚刚而立之年,看到楚愁让那个叫花子女子进入店内,本来心中有些不愉,但是听到楚愁的话后,心情顿时变好,笑着应声。 “公子,无需如此。”那女子摇了摇头,正要出门,便被楚愁的一句话叫了回来。 “我是一个江湖郎中,或许可以为令尊治病。而且每次只收一个铜板。” “真……真的吗?”女子有些激动。 “千真万确!”楚愁重重点头,然后指了指赵芷水“不信你问我这徒弟。” 赵芷水配合地点了点头,“姐姐,千真万确!我师父可谓是妙手回春、悬壶济世、手到病除、起死回生……” “好了好了,再夸下去,你的这位姐姐可就要不信了。”楚愁笑了笑,示意赵芷水可以了。 女子亦是笑了笑,觉得赵芷水真的是非常可爱。 “姑娘,不知怎么称呼?”楚愁喝了口寡味的白开水后抬头问道。 “姓李,名柳梅。名字可能不太好听,公子莫笑。”女子有些脸红地答道。 “很好听的名字了。” 李柳梅望了一眼楚愁的脸庞,见楚愁没有戏谑的神情,便更加脸红。 这公子看起来就气度不凡,而且样貌还这么英俊,这么风流倜傥。也不知哪家女子会有福气……呸!李柳梅,你咋能这么想呢!羞不羞人!好歹你也是这附近几条街出了名的良家女子!不该有这样龌龊的想法。 李柳梅一个人心中在暗暗想着,不觉间面就做好了,三碗面一起端上来,热气腾腾,香气扑扑。 楚愁则是望着女子憔悴却又坚强的脸庞,不由暗中对这女子感官不错。 楚愁见过太多的“寒之于衣,不待轻暖;饥之于食,不待甘旨;饥寒至身,不顾廉耻”的人。当然,这并不能是那些人做的完全不对,环境逼得那些人不得不那样做,实属无奈之举,活命之举。 黄紫公卿、王侯将相终归是极少数的那部分人,虽然这其中也有不少受各种问题所迫的人。但那些底层百姓,则绝大多数都是受生存所迫的人。在一切意义的山峰上,唯有生存之峰最高。 片刻后,三人都吃完了那三碗面,楚愁付过钱后,跟着女子前往女子家中。 快要到女子家中的时候,楚愁看到一户人家的门口有七八个红衣步卒,持刀而立,相互窃窃私语。耳力极好的楚愁听得一清二楚,但面不改色,只是心中又多了一份不平之意。 “嘿!听说这家的一个女子长得不错。非常水灵,至今还未婚嫁。” “嘿嘿,这女子上面其实还有三个哥哥,都是被那昏庸皇帝强征去的朝廷士卒,听说三个都死了,哼!和我们大梁军对抗,就是找死!” “要不是我们的百夫长看上了这个女子,我都要出手了……” 七八人话语声不大不小,议论不止,刚好让已经走近的三人都听到了。 “咦?这不是那名为李柳梅的女子吗?嘿!果然不错。”七八个士卒看到了走近的楚愁一行人中的李柳梅。 “你们要干什么?”李柳梅眼中有些慌乱,但脸色强装平淡。 “哈哈。我们百夫长看上你了,跟兄弟们走吧?屋内那老头儿我们也会一起带走的,到时候你和你父亲不说能享受荣华富贵,最起码能吃香的喝辣的!”一个红衣士卒语气毋庸置疑地说道。 “我不会走的!你们那个百夫长,我不喜欢。”李柳梅摇头,语气坚定。 “哼!敬酒不吃吃罚酒?要不是我们百夫长看上你了,你父亲现在已经被我们乱刀砍死了!你的下场……”那红衣士卒一脸邪恶地笑容。 “怎么?拿起了武器,穿上了红衣服,就忘了自己之前的身份?自己是为何如此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的?”楚愁站在赵芷水和李柳梅前面,直面那八个红衣士卒。 “呦?英雄救美?腰上挂一把剑就真以为自己多有能耐了?知不知道我和我这几个兄弟们割下过多少朝廷士卒的脑袋?你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语气这么狂?”一个脾气暴躁的红衣士卒就要提刀砍死楚愁。被说话的这个红衣士卒制止。 “跪下喊声爷爷,今天就饶你不死。”为首的那个红衣士卒语气冰冷,对着楚愁说道。 “快跪啊!”后面的几个红衣士卒纷纷起哄,一脸高兴的神色。 “人,果然越来越最容易忘本了。这么多年来,江湖变了,庙堂变了,人心更是变了不少。不过所幸的是心向光明的人也并不少。”楚愁惋惜中又带着期待,“希望以后,江湖可以变好,庙堂可以知‘民为贵’,人心都向阳生长。” “你在叽叽歪歪什么呢?赶紧下跪!我数三声,要是不下跪,就死!”为首的红衣士卒狞笑着拔出了刀,准备一刀就砍死楚愁。至于数三声,则是逗楚愁玩的,反正在他看来,楚愁今天既然出现了,既然让他心情不舒服了,就得死。 噗通! 只是这一刀还没有提起来,为首的红衣士卒直接莫名其妙的跪下了,大刀扎在地上。 咔嚓! 那把大刀直接断裂,让后面那几个红衣士卒看的心中惊讶。 “肯定是那年轻人作怪!兄弟门,一起上,砍死他!”剩余的七个红衣士卒见状不知所措,其中一人反应过来后大喊一声,然后其余众人醒悟过来,纷纷脸色狰狞地提起刀,向着楚愁砍来。吓得李柳梅闭上了眼睛。 砰! 李柳梅只听见一声沉闷的声音,好奇的睁开眼睛,并没有看到自己心中想象的才楚愁被砍得浑身是血的景象,而是看到了那几个红衣士卒已经倒在了前面数丈外吐血的场景。 “不用理会这些人了,先去为令尊治病。”楚愁看都没看那些红衣士卒一眼,直接让李柳梅带着他和赵芷水进屋。 屋内非常简洁,有一个内屋,李柳梅的父亲正是在内屋的床榻上躺着。 楚愁让赵芷水在屋门口看着,不让任何人进入屋内。然后他和李柳梅进入内屋,开始为床榻上的老人治疗。 楚愁将右手探出,放在了床上那位年过花甲的老人的手臂经脉上,屏气凝神,闭上眼睛,用内力探查老人的身体情况。 李柳梅静静地一旁看着楚愁认真的模样,心中有所触动。心想这样的男子,已然是世间最好的吧! “令尊的身体其实并无太大的疾病,只是长时间不治,熬成了这样子。不过现在已经无碍。”楚愁在打出一丝内力后,收回右手,微微转头对李柳梅说到。 “嗯嗯!小女子替家父谢过公子。”女子一脸感恩地对着楚愁鞠躬道谢,喜极而泣。 “咳咳……咳……”李柳梅的父亲咳出了体内浊气后,缓缓睁开眼睛。 “爹!”李柳梅扑了过去,泪水淌个不止,“爹。您终于醒了。” “我……我这是怎么了……感觉睡了好长时间……”李柳梅的父亲因为刚刚苏醒,语气还是有点无力。 “我出去一下。”楚愁离开了房间,给这可怜的父女二人留下了一些面子。 “你在这里看着,我去买点肉。李姑娘的父亲需要补一下血气。” “师父放心!有我在这里,那些混账进不来的。”赵芷水挥了挥小拳头,露出小虎牙,自信说道。 很快,楚愁便拎着一只鱼、一只鸡和一些蔬菜大米回来了,亲自下厨,为那父女二人作了鱼汤和鸡汤还有两个素菜,然后煮了大米。 李柳梅本来不想再让楚愁费力费钱的,他们家里已经欠楚愁很多了。但是看到虚弱的父亲和非要坚持下厨的楚愁,也就只好作罢。想着以后一定要好好存钱,然后还给楚愁。 饭菜很快做好了。楚愁的手艺,可谓是非常不错的,香味让李柳梅一家很是咽口水。就是经常吃楚愁做饭的赵芷水亦是迫不及待,她看来,师父的手艺是天下最好的!没有之一! 待饭菜端上来后,众人准备动筷子,突然听到了房子外面传来的震天响的马蹄声,李柳梅脸色一变,李柳梅父亲不知所以,以为只是驻城的骑兵路过家门口。 “无妨,开始吃饭吧。”楚愁笑了笑,四人围坐在木桌前,开始用餐。李柳梅见楚愁云淡风轻,也不再说什么。这是对楚愁的一种本能的信任。 家门外,一名身穿盔甲的百夫长,在那几个派来后被人打了一顿的士卒回去禀报后,心中恼怒,亲自带着上百骑兵前来,要踏死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江湖中人。 正在他准备下令的时候,他只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一低头,看到自己和那些手下连人带马都飞了起来,好像被人扔飞了一样,须臾间就飞出了十几条大街。所有人走重重砸在地上,不少人当场昏了过去。百夫长心中惶恐不已,以为惹到了什么世外高人,连忙从已经摔断腿的战马身上下来,自己撒腿就跑了。 李柳梅家内,则是一片和谐的吃晚饭画面,让人觉得心安不已。 一张小木桌,三两家常菜。四位天涯人,八九分果腹。 如此画面,甚好也。 第二十六章 一左一右,一老一小。 第二天。楚愁带着赵芷水告别,临走的时候,李柳梅依依不舍。 “楚公子。不知你要去何方?”李柳梅面色略带焦急地问道。 “四海为家,浪迹天涯。重走一遍江湖,与人多说一点道理,让这个江湖更好一点。”楚愁面色平淡地答道。 “李姐姐,以后我和我师父的名字一定会名扬天下九州的!而且会很快!到时候,你只要报上我赵芷水的名字,肯定会有很多年轻公子追你的!你会找到好人家的!”赵芷水鼓励道。 “那我们就走了,不劳烦姑娘了!”楚愁就此带着赵芷水离去。 李柳梅站在木门口,遥望着楚愁远去的背影,鼻子有点酸,但最后只是笑了笑,“像公子这样好这样厉害的人物,肯定要扬名天下的呀!” 许多年后,一个一生都未嫁的老妪,在住了一辈子的家门口,躺在藤木摇椅上就那样一直摇啊摇,目光望向巷子口,好像在等什么人。从清晨等到黄昏,从年轻等到年老,就这样等了一辈子。 楚愁在走的时候,去那个百夫长驻扎的营地看了一下,发现那个百夫长如今早已不知踪影,便放心带着赵芷水离去。 “师父,那位李姐姐好像喜欢上你了诶。”赵芷水如歪着头,偷笑着对楚愁说道。 “世间情,最难清啊。”楚愁说罢便不再言语,只是低头赶路。赵芷水见状也就不再继续询问,哪怕她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直到许多许多年以后,她才明白。 与其怀念,不如向往;与其向往,不如该放就放去远方。 数日奔波,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上午时分,楚愁和赵芷水来到了一座名为“青旭”的大山前,青旭山的青旭峰在附近数千里颇为出名,因为青旭峰上有一座名为“青旭观”的道家道观。 山不在高,有仙则灵。这青旭山正是如此,原本山上连石板台阶都没有,只有一条很小很险峻的山路,但自从青旭观的上一任观主得道成仙后,青旭山便彻底出名了。 许多豪奢的富贵人家想来烧香求福,奈何道路险阻,几个大族合计了一下,便齐心协力花银子修了一条从山脚直达山峰的石板台阶路。据说花费了近万两白银。 楚愁带着赵芷水开始拾级而上,步伐不急不慢。 一路上,有许多衣着华贵的老人或者中年妇人,在家奴的搀扶下,慢慢向着山峰上的青旭观走去,走走停停,但没有人半途而废地返回。 在东域,因为东极道宫的缘故,几乎每个国家都是道家地位最高,道观最多。云游天下的道士更是在各国各地天天都能见得上,可谓是东域上千国国国城城山山都有道士。 “一会儿啊,上去烧香的时候,千万要注意不能用嘴巴直接吹灭点燃的明火,应该用手上下摇灭,或者用手扇灭。” “还有啊,就是烧香的时候用左手烧香,因为左手是‘善手’。插香的时候还有一点要注意,三炷香一定要插平,插直。香与香之间不能过寸。” 一位衣着朴素神态却非一般人的老人笑着对陪他一起上山烧香的幼孙说着一些注意事项。楚愁和赵芷水刚好从下面的台阶上来。 “师父,为啥插香要插直插平还不能过寸呢?”赵芷水不解地问道。 “这些本来准备一会儿快到山顶了给你说道一下的。香与香之间不能过寸,道教认为过寸了,神不信,且说寸心感神,要把香插得平直就得诚心定气。简单来说,把烧的香插平了,就是要我们心平气和,插直了,就是要我们心地正直,插寸就是要寸心。”楚愁解释道。 “公子亦是道家中人?”一旁的老者闻言微微讶异,没想到这个看起来不大的年轻人知道的挺多的。 “先生说笑了,我只是在以前的时候,对其感兴趣,所以略知一二。”楚愁摇了摇头。 “师父,那这道家的求签拜神,灵不灵?” “对呀对呀,爷爷,这灵不灵?” 赵芷水问起楚愁,那老人的幼孙看起来不过十来岁,闻言亦是好奇不已。 “信则有,不信则无。”老人笑着抚须而答。 “但求真之,如此便可不负烧香人。”楚愁答非所问。 “公子好心境!”老人闻楚愁之言,再次讶异,这次直接抱拳说道。 楚愁抱拳回礼,问道,“先生,不知这青旭观如今的观主是?” “一看公子就是从外地第一次来烧香拜神的。这青旭观如今的观主正是上一任观主逸鹤道长的众多弟子中年纪最小的那位,道号为‘灵鸿’的灵鸿道长。” “这青旭观,正是在那位逸鹤道长的手中名声鹊起的,也是在如今的灵鸿道长手中彻底发扬光大的。” 老人很健谈,一路上一直谈论着关于青旭观的一切,一直到了峰顶,四人才告别。 青旭观这个道观本来不大,但自从发扬光大后,香客纷纷捐银子,银子够了后,就扩建了不少。光是客堂就占有十几间房子。还有三清殿、四御殿等都加以扩建。 如今的青旭观规模不算小,已经有了几分巍峨的味道了。 进入道观正门,经过了三清殿后,有一个大院子,视野开阔。在院子中央,聚满了前来烧香的香客。 “走,应该是道观观主。”楚愁带着赵芷水走了过去。 等了好一会儿后,楚愁和赵芷水才挤到了前面,看到了人群中央有一小片空地,摆了张印有阴阳图的木桌,一位仙风道骨的道士正在阴阳木桌前摇签,为众香客算卦。 “这位老丈,签为中签,福祸相依。这几日可多做几件小善事,便能化中签为中上签。” “这位公子,你的签为上签,这几日只要不做一些乱他人道气之事,就可有惊喜好事降临。” “这位姑娘,你的签为中下签,这几日可能会遇到一些阴秽之物,不过无妨,我一会儿亲自给你画一道符篆,也算是姑娘辛苦上山之得。” 那老道士鹤发童颜,语气不大不小,也不怎么显得老迈嘶哑,让人听着很舒服。 若不是知道眼前之人便是灵鸿道长,那么没有人会相信这个老道士已然九十岁的高龄了。看起来比许多前来求签烧香的花甲老人都要年轻一点。 片刻过后,这一波上山之人的签解得差不多了,老道士正准备回到自己的屋子里歇息一下,谁知道仿佛有所感应一般,一转头便看到了一张陌生又熟悉的面孔。那人身旁还站着一个目光如水般清澈的女孩。 老道士紧眉思索自己什么时候见过这个年轻人,突然脑海中仿佛划过了一道闪电般,气定神闲的老道士呼吸微微紧促了起来。不过毕竟历经世间沧桑,修道近百年寒暑了,所以没有激动地语无伦次。 “楚……楚大哥?”老道士试探性的询问。 “纶鸿。是我。”楚愁笑着点了点头。 “楚大哥……真的是你……”灵鸿道长听到楚愁喊道他八十多年都未用自己都快忘的俗名,终是忍不住而热泪盈眶。 当年,山下正直战乱,东极帝国势如破竹,一路碾压群雄。老道士所在的镇子当时要被屠杀干净,然后楚大哥在紧要关头出手,杀掉了数百的将士,然后吓跑了剩余的一千多将士,才算是救了小镇的老百姓。他纶鸿就是被救的其中一人,但是他的父母亲人却都死于战乱中一两年了。那时候,他才六岁,楚大哥见他可怜,就带着他走江湖。 走了两年江湖后,楚大哥要去一个叫中州的远方,就把他送到了青旭山上,交给了一个叫逸鹤道长的手上。正是那个时候,楚大哥帮助逸鹤道长提升了修为,让青旭山名声鹊起。 楚大哥对他而言,就像一个长辈、师父,教会了许多道理。这辈子,他什么事儿都能看的开,生性淡泊,唯独对没有见楚大哥最后一面这一事而感到遗憾。 谁知道,在他生命最后的时光里,竟然见到了楚大哥!这让他觉得,辛辛苦苦修道这一辈子,值了! 灵鸿道长看了一眼楚愁一旁的赵芷水,有些羡慕,有些缅怀,更多的是感叹,是对楚愁的敬意。 “楚大哥,进屋说。”灵鸿道长伸手邀请楚愁进屋,一脸激动和敬仰的望着这个和当年一样年轻,一样风采无双的楚大哥。 楚愁与他分开后,他还关注着楚愁,把楚愁视为人生的一座丰碑。世人都称赞楚愁是千年以降杀伤力最强悍的大剑仙,是一位货真价实的九品巅峰武夫,是武夫、剑道两者共同九品巅峰的双九品之仙。但他不管那么多,不管楚愁怎么变,都是他一辈子的楚大哥。 屋内,一个看着非常年轻的男子对着一个看着年纪肯定不小的老人正讲着许多江湖趣闻,老人只是频频点头,不时笑一笑,倾耳恭听,要是不知情的人看到这一幕,肯定要惊掉大牙。 赵芷水和灵鸿道长,一左一右,一老一小,一起听着楚愁讲着那一代江湖的风流意气、刀光剑影,一个缅怀,一个向往。 不知不觉间,两人都听得入迷了,眼神迷离,脑海中尽是那一代江湖的繁华与平淡。 第二十七章 谁与年少比轻狂? 一番彻夜长谈,第二天清晨昏昏欲睡的赵芷水被安排在一间道观的客舍后,楚愁和zhao纶鸿在山头随意散步,两人皆无睡意。对于他们这种修道之人,非战斗状态下,十几日不眠不食都不是什么问题。 “纶鸿,这些年过得怎样?”从昨天到今天早上,都是楚愁一直在说,灵鸿道长一直在听。这是楚愁第一次询问纶鸿问题。 “过的倒也不算艰难,天天皆可饱腹,且日日品读道家经书,那些来自东极道宫道祖的书籍以及历代宫主的书籍,差不多都读过两三遍了。也算是读过万卷书了。”灵鸿道长想了想答道,语气颇有些感慨。当年若不是楚大哥救了他并把他送到这里,也不知道他以后的人生会将如何! “倒也难为你了。这么多年来,为了青旭道观鞠躬尽瘁的,若不然的话现在已经可五品境界了,而不是在四品巅峰卡了数十人也没有前进一步。”楚愁有些惋惜道,“可惜我没有办法帮你了,你的这个情况就像一间历经风雨的屋子,四处墙壁皆是缝隙,存不了什么灵气内力。但我能让你体内内力流失的慢一些。十年内是不会跌回三品境界的。” “谢楚大哥!”灵鸿道长作楫感谢,眼中都是诚意。 “纶鸿,和你楚大哥还客气什么?”楚愁笑了笑,“还是和当年一样拘谨。” “哈哈哈,楚大哥,我这叫初心不变。这一点最难能可贵啊!”灵鸿道长这几十年来第一次哈哈大笑,觉得很快意。 “这么多年了,我心中其实一直在想念楚大哥,感谢楚大哥。我刚开始的时候,修行的动力便是您,只是后来随着世事变迁、时光荏苒,我就把这个梦深深埋在了心底,将全部心思放在了青旭观的香火情和我自己的修道上了。”灵鸿道长看了眼远处的青旭观,笑着说道,“其实,我还是挺羡慕楚大哥的,一生快意江湖、高歌纵马,逍遥度此生。” “说起羡慕,我更羡慕你这种人,心有所归且能归下。我虽然心有所归,但是……”楚愁默然无言,只是看着远处的青山绿水,脸色如常。 “楚大哥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吗?”灵鸿道长一脸讶异,不相信楚愁还有什么放不下的东西。 “放下是放下了,但是放下了执念,又拿起了回忆。以前有执念,心中平淡如水;现在放下了,心中却是风起云涌。” “那……楚大哥,不知你接下来准备去何方?”灵鸿道长本来还想开导一下楚愁,正如他天天对着那些求签之人一般,只是话还未出口,意识到了面前之人不是那些山下百姓,而是自己仰慕的楚大哥后,就将要说的一些道理咽下了肚子。 “先把东域转一转,然后再去北荒,后来去西极还是中州,到时候再作出决定。” “嗯。楚大哥,真怀念以前你带着我走江湖的时候啊!即便记忆已经模糊了,但是那种感觉,一辈子都忘不掉!”灵鸿道长感慨道。 “如今的世道虽然不好,但江湖,还是不错的,没有想象的那么遭。”楚愁看了一眼灵鸿道长,笑了笑,“想不想下山去走一遭江湖?” 灵鸿道长闻言愣住了,不知所措。他自从上八十多年前上了青旭山后,好像就再也没有下过山,那些日常需要下山办的事情,以前都是他师父下山或者是师兄门下山。后来师父兵解升天后,师兄们也陆续离去,就剩他自己了,不过他的徒弟徒孙都成长起来,能够独挡一面了。但他再也没有年轻时候下山走江湖的欲望了。他在这山上一待,就是八十多年。 “想……只是我现在……” “我现在已经是两个多甲子年龄的人了,还不是重走一遍江湖?走江湖,不分年龄大小。只要心中有侠气,何处何时不可走?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之过隙,忽然而已。活着的时候,不仅要读万卷书,还要行万里路,纸上得来终是浅。”楚愁把手放在灵鸿道长的肩膀上,拍了拍。 “哈哈!趁我孙纶鸿现在还能走得动,经得起颠簸,就走他一次江湖?!”孙纶鸿抛去了“灵鸿道长”的称号,笑着说道。 “善也!”楚愁笑着点了点头。 “楚大哥!保重!” “你也一样,保重!此去一别,可能就是今生你我最后一别了,你可是我这次走江湖遇到的第一个故人,这两天算是尽兴了!” “哈哈!能让楚大哥尽兴,吾心甚慰也!” 当天就传出了一个消息,青旭观观主带着他最小的那个十几岁的徒孙,开始云游四方,行走江湖。 从此,世间就又多了两个扶危济困、行侠仗义的江湖郎。 楚愁望着孙纶鸿和那少年道士下山的背影,嘴角微微翘起。世间还是有不少心之向阳的人,这个世道终究不是想象的那么黑暗。世路多崎岖,人生多无奈。 世路崎岖正如那人情反复,恩仇不可太明,明则人起携贰之志。有时候难得糊涂,有时候难得清明,又有时候则是既糊涂又清明。正如大智若愚,大愚若智那般,世事要是一直去一根筋般的计较,结果不会太好。但要是一直云淡风轻,不管对什么事情心里都会起伏,更是不好。 该云淡风轻的时候,就要做到泰山崩于眼前而不惊。该风起云涌的时候,更是要仰天放声高歌心中不平。 楚愁一人独自漫步在青旭山上,听虫鸣鸟啼、看秋叶归根,心中想着一些过去的事情,就像在看一场场旁人的往事,云淡风轻。 忽然间,行至一片青翠竹林,穿林而过,遥见清潭,水尤清冽,此地无虫鸣无鸟啼。 楚愁停下了脚步。因为在那清潭旁边,有一小片白丁香花。 花香淡淡,飘入楚愁鼻中,进入了他的回忆中,更进入了他的心中。 丁香花开,佳人可归矣? “不可矣……”楚愁喃喃自语,然后又想起了一句话,放声高歌道,“谁与年少比轻狂?敢把相思作天长!” 第二十八章 妖祖! 待赵芷水睡醒的时候,已然傍晚时分,楚愁便决定再在这青旭观住上一晚。 “师父,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赵芷水揉了揉自己有点酸的眼睛,伸了个懒腰,走出了客舍,看到楚愁正在院子中与一位中年道长闲聊,便开口问到。 “酉时过半了。”楚愁转头看到赵芷水睡醒了,笑了笑,“饿了吧?师父带你去吃饭。” “嗯。”赵芷水轻轻点头,洗漱一番,便一蹦一跳地出来了。 青旭观有专门供烧香求签之人用饭的斋堂,吃饭无需香客花银子。 虽然清淡,却也有滋有味。 一顿狼吞虎咽、大快朵颐,赵芷水擦了擦嘴巴,表示吃饱了。楚愁刚好也吃完了,放下筷子带着她出去散步。 现在赵芷水已经十岁了,身形长得也很快,从刚开始的还不到楚愁的腰间,到现在已经比楚愁的腰还要高一点点。用赵芷水的话那就是“过半了”。 出了青旭观后,四方天地,三处皆可眺望远方,云雾飘荡,意境悠远。 两人搬了两个木椅子,坐在青旭峰一处平缓的大石头上,一个闭目养神,一个悠闲的望着远方。 岁月静静流淌,时光在这里仿佛静止了。 “有妖气,我去看看。”楚愁睁开闭目养神的眼睛,对赵芷水说了一声,身形便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赵芷水“嗯”了一声,继续看着远方,并无任何担忧。 片刻前,在青旭山山脚的官道上,有一队路过的商队,大概二十几人,正在不急不缓地走着。 商队众人此时都感到了一些奇怪,因为从出发到现在,已经百里地了,一路上也路过不少有贼寇的荒僻之地,但都没有遇到一次,众人都想:莫不是这次运气太好了? 要放在以往,肯定是要遇到一些心狠手辣的贼寇,然后便是一番血战,商队怎么都要有人受伤甚至是死掉几个人。有的商队在走货的时候运气不好遇到一些强大的贼寇,可能就要全军覆没。所以商队的人基本上都会一些把式,还有的走的货距离远了,也都会高价请一些镖局的镖师。 商队中,一个走在最后面最不起眼的年轻镖师走的悠闲无比。正在商队平稳的行进的时候,官道上突然出现了一大队的朝廷将士,策马狂奔。 “前面的人,都给我让开!踏伤踏死概不负责!”那为首铁骑上的披甲士卒吆喝道。 “是东极帝国的骑兵!” 商队中,一位老者镖师认出了对面气势汹汹的铁骑,众人闻言纷纷变色,然后退让一旁。 这就是东极帝国将士在东域的特权之一,无论何时何地,只要遇帝国将士,无论帝王将相还是黄紫公卿亦或是平民走卒,都要退避三舍! 那数十铁骑明显是前行的斥候,但这种帝国独有的沙场无敌气势,依旧是让商队众人眼皮直跳,感觉就这几十铁骑都能以一当百!这次竟然见识到了帝国士卒,不虚此行! “呵呵。”为首的那名骑卒看到竟然有一个镖师模样的年轻人不知是懵了还是痴傻了竟然直愣愣地站在官路中间,不由得心中冷笑,敢这么阻挡帝国铁骑的,现在都已是马蹄下的亡魂了,任你是何人,只要被帝国铁骑冲击,那就是一滩肉泥! 这个年轻镖师打了个哈欠,然后向前迈出了一步。那些气势汹涌强大正在奔腾而来的数十骑,直接被震飞百丈距离,人马俱是瘫在地上,生死不知。 商队众人此时望着那个一路都不显山漏水的瘦弱年轻人,不由得呆若木鸡。尤其是其中有个年长的中年镖师,还调侃过这个瘦弱年轻人,说他这么瘦弱,也好意思进镖局出来走镖?此时那个中年镖师吓得差点晕过去,因为那个恐怖的年轻人瞥了一眼他!他只觉得那是天龙般的一瞥,三品修为的自己在那年轻人面前就好像一只蝼蚁。 因为现在还未到作战时分,而且还在东域范围内,更重要是他们身为帝国十二前卫营之一的骑骁营,有着帝国第一轻骑的自信,所以斥候之后很近的距离便真跟着骑骁营的全部主力! 片刻间,便见前方尘土飞扬,大地震动起来,如同天雷咆哮,方圆数里地皆是地动山摇。这还不是战时冲击敌军的速度! 帝国精挑细选的上等战马,几乎都进了骑骁营,哪怕是龙甲神军的四十万铁骑,上等战马也就十几万只,占比是其三成数目。而骑骁营四千多骑兵,则是人人皆上等战马,一旦到了战时,更是人均两匹上等战马!骑骁营就如同一把开了锋的宝剑,次次都能扎入敌军腹部,给予敌人致命一击。所以有了那句“神驹九千其奔腾,东域千国皆悲鸣!”的诗句。 骑骁营营主是一位七品境界的兵家修士,目光极好,远远地便望到了那不知生死的斥候,脸色有些阴沉,以为是这个下国吃了龙心虎胆了,想要反叛,然后重兵埋伏他们。但他并未言语,只是冷笑一声,提起手中的长枪,向着天空划出了一道新月形状的弧度。 整个骑骁营见状,纷纷提起战枪,腰部微微弯下,用双腿夹了一下马腹,战马仿佛通灵一般提高了速度,达到了冲刺的速度。 东域最快骑兵,唯独骑骁营尔! 瘦弱的年轻镖师又打了个哈欠,向前缓缓迈出步子,这次,并未像上次那数十骑那样直接被震飞,但骑骁营的速度明显降低了。 “运转‘万马如雷阵’!”骑骁营营主见状知道遇到上三品的江湖高手了,并未畏惧,只是高喝一声,身上绽放出紫电般的光芒,带领众将士一齐运转兵家阵法。 “给我停!”瘦弱的年轻镖师双手向前虚按了一下,空气荡漾出道道涟漪,那数千铁骑并未人仰马翻,只是速度越来越慢,那些甲等战马如同行走在沼泽之中般艰难吃力。 “麒麟踏青空!”骑骁营营主一咬牙,使出了他们这个老字营的底牌之一的兵家至高阵法,“任你是八品宗师又如何?拼了我整个骑骁营也要让你受伤!” “嘶~~~”四千余匹上等战马齐声高鸣,四千多甲士皆长枪朝前,每一只马匹的身上都泛起了紫色荧光,眨眼间紫色荧光连成一片,在战阵上方勾勒出了一只巨大的紫色麒麟,虽然虚影,但紫色麒麟随同将士一齐奔腾,夹杂着强大无匹的气势。商队众人纷纷捂住耳朵,一些实力差的,嘴角已经溢出了鲜血。 “让你停,就赶紧给我停下。”瘦弱的年轻镖师眼中有些不满,似乎无视那只麒麟,“便是真正的天上麒麟下凡人间,又如何?” 只见他右手食指泛出点点霞光,然后一指点出,奔腾而来的那只紫色麒麟面容扭曲,似乎很疼痛,然后哀鸣一声,便瓦解在空气中,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 “无趣至极。”瘦弱的年轻镖师摇了摇头,老气纵横,“要不是这道祖老儿行踪这么飘忽不定,让我与他战不成,否则的话我也不会这么无趣了。” 哧! 又是一点,整个骑骁营人仰马翻,纷纷落地,人与马俱是站立不起,仿佛身上背负着那座中土最大的泰山一般。只是那“泰山”迟迟不肯落下,他们趁机喘息,心中胆颤,以一人之力对抗他们骑骁营然后胜出,还是这么轻松的胜出,最起码也得有八品或者是八品巅峰的修为了吧? 瘦弱的镖师突然抬头,望了向一旁高耸入云的青旭峰,眼神微微亮了起来,笑容玩味。刹那间,他的身形便在商队众人和骑骁营面前消失,瞬间出现在了青旭山山腰处。 “你就是那个号称‘剑仙’的楚问道?”瘦弱的镖师看着面前那个佩剑年轻后辈后,主动开口询问。 “嘿!不用回答,从你一身的浓郁剑意看来就是了!你肯定不认识老夫吧?你当年称霸江湖的时候,老夫正在闭关。不用怀疑,老夫自从入了九品后,闭关一般都是百年起步的。你这后辈,天赋心境倒是都不错,年龄倒是不大,看在你境界和我一样的份上,勉强把你算为我辈中人吧。” 瘦弱的年轻镖师负手对楚愁笑道,老气纵横的,怎么看都是一幅吊儿郎当的模样。 “前辈,劝你少杀生。”楚愁脸色不变,开口说道。 “呦呵!你这小娃子,还管起老夫来啦?真以为夸你几句,就真的能和老夫并肩啦?便是道祖亲临,也……” “前辈,我先问一剑。”楚愁打断了那个瘦弱镖师的话语,在楚愁开口的瞬间,就已拔出了剑并一剑递了出去,不见剑影,不闻剑气纵横声。速度已然是世间剑客的极致。 身份神秘的那个瘦弱镖师面对这世间剑仙的出剑,倒也不惊不慌,抬起右手,两指张开,想要直接夹住迎面一剑,但是在那把长剑接近的时候,又感觉不妥,两指换为一掌,向前拍去。 当! 看似很平常的手掌迎击长剑,但是那一声震动,整座青旭山都可听闻,比那天雷都要震撼人心。 “可敢全力一战?”瘦弱镖师被楚愁那一剑打的退后了一步,心中有点讶异,开始真正正视起这个剑仙后辈,笑着问道。 瘦弱镖师在此之前,从来就不对什么江湖十大高手,沙场十大神将感兴趣,因为真正的强者,往往是不显山漏水,遗世而独立的,就像他很想一战的道祖,还有那很可能依旧活着的儒家至圣先师与佛门佛祖那般,那才是真正的高人。他虽然是东域万妖之祖,不是人族,但仍旧是对那几个为了人族发展而呕心沥血的人族圣贤带有敬意。 “天上一战!”楚愁一脚踏向苍穹。 妖祖见状,亦是跟着一步迈出,飞向天上。 两人转眼之间便来到了数万丈的青云之上,开始了放手一战。 他们这个级数的,若是在地面放手一战,肯定是山崩地裂,要祸及许多无辜的人。 “悠悠一剑九千里!”楚愁使出了之前教给赵芷水的招式之一,在他手中使出来,和赵芷水使用出来,完全是天差地别。 只见楚愁手中的那把长剑,此时充满了剑气,剑光刺眼,递出这一剑的时候,空间都要炸裂,天上白云瞬间消散于空中。 “龙啸青天落云拳!”妖祖自信迎敌,只用右拳轰出,气势磅礴,随着其一拳打出,空气仿佛都在嘶鸣,数道龙影缠绕在妖祖右拳上,威猛无比。 轰! 疯狂地撞击,两人皆是原地不动。在这巨大的震动下,都没有后退一步。 “不错,有资格做我的对手了。”妖祖点头,语气有些老气纵横。 “那便好,我不再对老前辈手下留情了。”楚愁亦是点头,继续出剑。 剑剑递出,皆是天下最快之剑。 妖祖酣畅单手出拳,用力打出,他已经不知多少年都没有觉得这么有趣了。 一个剑气满天,一个妖气冲霄。 剑气和妖气不断相撞,周围空间不断龟裂,不断在天道的本能维持下修复。 这时候,好像是因为两者过于强大的原因,天空中飘来了浓密压天的黑色乌云。在其接近两者的时候,打下了道道天雷,仿佛在警告两人不要再战了。 两人仿佛没有看到那乌云般,继续酣畅淋漓的战斗。 乌云越来越多,最后形成了一大片的墨黑色云海,飘荡在两人头顶。看到两人不知天高地厚,震怒般降下了道道紫色天雷。 “哈哈!剑仙后辈,顶得住这天雷不?顶不住的话直接认输,老夫便收手。”妖祖仗着熬炼了不知多少年的体魄,无视这天雷,立于雷海中,对着楚愁哈哈大笑。 楚愁没有说话,只是出剑频率更快,用剑回应了妖祖。 “咦?你这后辈,竟然还是九品巅峰的武夫?不得了不得了啊!”妖祖慧眼老辣,此时见到楚愁一点眉头都不皱,心中推演一番,算出了楚愁竟然是双九品的武夫,有点吃惊。 他才出关没多久,只是听说了楚愁是一位大剑仙,还没有听说过楚愁也是一位九品巅峰的无敌武夫! 两人沐浴雷海,身形缥缈不定,时而纠缠在一起,时而在远处释放远攻的法术,打的是气吞山河。 而青旭峰的青旭观前,坐着一个少女,遥望着远方美景,等待着师父归来。 第二十九章 人间值得! “你个后辈,怎么不全力出剑?你这只是入世剑,不是你最拿手的出世剑。咋的,瞧不起老夫?还是瞧不起老夫的拳头?”妖祖一拳轰出后皱着眉头望着楚愁,非常不悦。 “出世剑目前还不能出。”楚愁摇了摇头。 不是楚愁不能出,而是现在这个时候不能出。 “我可以用武夫肉身与前辈你战一场。”楚愁说罢收起长剑,仅用双拳出击迎敌。 “来来来!让我看看人族九品巅峰的武夫,究竟是不是名不虚传!”妖祖仰天大笑,双拳紧握,不再单手单拳对敌。 噗! 第一个照面,双方便打出了血。楚愁用左手挡住了妖祖的右拳,用右手锤在了妖祖的肩膀上,妖祖的左肩直接凹陷下去,听得清楚骨头断裂的声音。 妖祖却是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左拳趁机打在了楚愁的脑袋上,楚愁的鼻子和嘴角都渗出了血。 这是两人很多年来第一次流血。两人内力在体内疯狂游走,如同那大江一般奔腾不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治愈了两人所受的伤。这就是号称“天人合一”的九品境界! “前辈莫要手下留情啊!我这还未全力。”楚愁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微笑地说道。这种受伤的感觉,让他回忆起了刚走江湖时候的狼狈不堪,让他回忆起了那些年的那些事情。 “你这后辈,和老夫打架,还敢分心?”妖祖瞪着眼睛,看着这个实力强大的后辈“尽管出全力,论体魄,便是那南蛮的蛮族第一代始祖亲临,我也敢与之战上一场!胜负也是五五开!” “断天掌!”楚愁化拳为掌,掌中浮现小千世界,小千世界的天道在楚愁手中寸寸崩断,很是吓人。 一掌拍下,妖祖全然不惧,硬着一拳就上去了,一拳一掌相撞在一起,如同两座泰山相撞在一起,散出的内力震起道道巨大的涟漪。 “乾坤血凰法!” 妖祖背后长出一张血凰之翅,宽大的翅膀上面内力荡出,摇动乾坤。 哧! 妖祖速度明显有所提升,出拳也加迅猛。楚愁开始被动防守。不是妖祖不想一拳败敌,也不是楚愁不敢对妖祖这个老前辈全力出击。而是两者实力相差无几,不说分生死,就是分胜负都很难,而且两人无冤无仇,只是前辈问拳,后辈还拳而已,没必要都用处最强大的底牌,那样子很容易一死一重伤,或者是其中一人拼死也要拉着对面的敌人一起下地狱。九品境界,一心想要逃跑或者是一心想要和敌人同归于尽,往往都能成功。 更何况,两人皆是九品巅峰的武夫! 天下武夫和剑修最多,但是顶尖层次的武夫和剑修却不多,尤其是顶尖境界的武夫,更是寥寥无几。那为何还有那么多人走武夫这条路?因为武夫这条路修炼到中三品不是太难,许多人都知道自己没有很好的修炼资质,所以干脆选武夫这条路,最起码还能成一个高不成低不就的中三品,在小国或者中等国家还能威风一场,称霸一方。 而像那些剑修,要比武夫修炼难一些,武夫修炼只要有功法再加上苦练就行,有没有天赋不是太重要。剑修则是要稍微的看一下悟性了,尤其是上三品的大剑修,没有悟性是走不到这一步的。也就百年一遇的天生剑胚可以稳稳的踏入七品境界了,但是有的有天赋没有悟性的天生剑胚,在勉强进入七品境界后,就终生止步于此了。 最难、最看悟性的,则是那儒释道的三教中人,有可能天赋很好,但因为一个道理想不明白,可能一辈子难以有所成就,但也可能一个愚钝之人,在一次顿悟后,境界突飞猛进。三教中人的变数最多、风险最大,当然,机遇也最大!不过,很少会有人冒这个险,去上山修炼。而且山上修炼往往枯燥无味,不如山下江湖有趣。 “舒服!很久没有这么酣畅淋漓了!”妖祖被楚愁一拳击退数百丈,然后哈哈大笑,身形一晃,再次踏空瞬移到楚愁身前,一巴掌把楚愁拍退了千丈。 楚愁心中也被激起了已经消失很多年的战意,拳法尽出,掌法不断。 天雷还在疯狂劈着,一道道地劈着,无穷无尽,便是八品巅峰宗师在这里都要头皮发麻,全力对抗后最少也要受重伤!但楚愁和妖祖两人却是看都不看涛涛天雷。 妖祖突然收手,站立空中说道“你的心境不稳啊!心中意气虽然不断增长,但是一直这样子下去,即便是最后挤满你的心中万里河山,然后一口气释放出来,你身体可能承受不住!我刚开始以为你只是以意养力,没想到你却是以意生气!” 妖祖心中越是推演越是吃惊,最后竟然感到胆战心惊,有些生气的对着面前的那个年轻人说道,“你这样子下去,百年修为,毁于一旦啊!出世剑一出,虽然无敌一时,但那之后……” “我心中有数。”楚愁平淡地说道。 “有数,有数,有个屁的数!你知道有你这种实力和心境的天才是多么少见吗?!少一个可能一千年都不会再增加了!怎么,到时候你还准备把你死后的气运和剑运交给你那所谓的天生剑胚的徒弟?你给的了,她受的了吗?!”妖祖看着楚愁一脸置生死与度外的神情,就气不打一处来,指着楚愁大骂起来。 “前辈,我辈修炼之人,不论是三教中人还是剑修、武夫,甚至是那些魔道中人,最后图个什么?”楚愁注视着妖祖,认真发问道。 妖祖见楚愁脸色认真,便也开始认真思索。 “给我散。”天雷还在霹雳啪吧的落着,让正在思考的妖祖很是烦躁,然后大袖一挥,让天上墨黑色云海直接散去。 太阳即将落山,最后一缕余晖洒落人间,站在天上看地上风景,皆是金色一片。地面如同一张涂满金粉的纸张,让人不免沉醉,楚愁哪怕见多这种场景,亦是多看了几眼,然后向下飞去。 “前辈,我先回青旭峰了,你若是思索好了,可以去找我或者是给我传音。” 青旭峰上,青旭观前,赵芷水还在等着师父,一幅安闲的样子,因为她知道,师父是会回来的,会很快回来的。 无声无息,楚愁出现在了赵芷水旁边的椅子上,坐在那里,身上穿着一件已经换过的干净青衫。 九品盖世宗师,袖里皆有乾坤。 “回来了。刚刚遇到了一个老前辈。我们切磋了一下。”楚愁看着远方的已然暗淡的青冥色的山,平静无比。 “老前辈?很老的那种前辈吗?” “嗯,很老很老的那种。” “有多老?” “有你见过的所有人的年龄加起来那么老。” “哇!那真的老老老老老老前辈诶!武功很高吧?” “嗯。不过,他的实力虽然高,年龄虽然大,但是想事情的速度,可不是很快。” “哪有十全十美的人嘛!”赵芷水噘着嘴,然后笑眯眯地说道“也就是师父是天下独一份的十全十美之人了!” “……”楚愁沉默无言。 十全十美之人,真的没有吗? 有!那个如白丁香一般的女子,何止是十全十美? 楚愁现在一想起那个女子,嘴角便挂起了笑容。一半苦涩,一半开心。 这时,一名瘦弱年轻人走了过来,不知从哪里搬了个藤木靠椅,就坐在楚愁一旁。和楚愁和赵芷水一起看着远方,任由时光流逝。 “您就是那位老老老老老老前辈吧?”赵芷水转头眨着眼睛对着妖祖笑着问道。 “嗯。你就是这小子的徒弟吧?”妖祖和赵芷水一般,笑眯眯地明知故问道。 “对呀!但是我看着您一点都不老。” “芷水,前辈可不是用来调侃的。”楚愁对着妖祖笑了笑,示意弟子小不懂事。 妖祖一笑置之。 “值得吗?”妖祖突然收起笑容,开口问道。 “有什么值得不值得的,既然来这世间走了一遭,世事繁华荣辱差不多都经历过了,也不枉活这一场了。心中有了栖息之地,有了意气,生又何妨死亦何惧?这世上有什么不会消失不会忘记的东西吗?我相信有的。以梦为马,方可不负韶华。为了我那一代的江湖,为了梦中的她,唯有一把快意出世剑可以抒发心中之意!替他们、替她,好好在这人间走一遭!”楚愁这些言语,皆是用内力凝线,直接让妖祖听到的,他不想让赵芷水这么小就为自己这个师父而担心。 “人间值得。”这句话,是楚愁轻轻说出来的。 “值得吗?”妖祖低下头,看着自己依旧年轻细腻的手掌,喃喃自语,怔怔出神。 “人间,值得!”片刻后,妖祖仰天大笑了一声,一脚踏出去,御风离开,青旭山却依旧回荡着妖祖临走前的那一声高歌。 第三十章 老尚书白安易 郑城,位于那条天下九州最长的“天江”的北面,东域第五城,地理位置极其重要,几乎连接东域东西南北所有大城池,其官道驿道密集程度,仅次于帝国都城长安城! 在这宏伟的郑城西北方,有一个郡,名为寒水郡。在郡的西南边缘位置,有一个乐天镇。 小镇不大不小,因为靠近郑城的缘故,比起帝国边界的一些小镇,也算是比较繁华。 后来,因为一个人的缘故,镇子是彻底出了名。正是镇子东边住着的那家致仕的大户人家,那个老家主,以前可是一个传奇。 他叫白安易。老年号“醉吟先生”。 因为“世敦儒业”的家门缘故,早年便去长安城求学,去了一个名叫顾况的远房表亲家。 顾况也是个风流雅士,白安易初进家门,顾况就问,“长安米贵,白手安顿可不大容易。” 白安易只是笑了笑,当场作诗:“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顾况闻言禁不住拍案叫绝:“你这孩子,想怎么安顿都可以!” 从此,白安易扬名长安城。 但是有文采风流不代表官场得意,不代表可以一路青云直上。 在当官期间,白安易被贬数次。写下无数名篇。例如这首《垂钓》: 临水一长啸,忽思十年初。三登甲乙第,一入承明庐。 浮生多变化,外事有盈虚。今来伴江叟,沙头坐钓鱼。 白安易历尽官场浮沉,到了老年快要致仕还家的时候,才坐上刑部尚书。在这期间,他女儿、儿子、妻子皆是亡去。当真是他所写道的“江州司马青衫湿”! 他早年做官期间,亦是爱国更爱民,写下过许多嘲讽朝廷官员的诗句,其中有“半匹红绡一丈绫,系向牛头充炭直。” 但是晚年有心无力,只能勉强做到独善其身。 乐天镇外有一条采石江,江水纵横一万八千里,长度排在东域江水第十。只是此处的采石江江水明显不迅猛,不是中下游或者是下游。 江边,一个老翁正在观江水之缓流,一个面容年轻的男子则站在一旁陪着老翁一起看江。 “你把那个小女孩一个人留在镇子上,没有什么问题吧?”老翁开口问道。 “没什么问题,我徒弟,聪慧的很。”男子正是楚愁。 “这采石江的下游啊,葬着一个诗人,据说是太白仙。哎!恨我晚生了三十年啊!没能见到太白仙的风采,实属人生遗憾!”老翁重重叹了口气,有些伤感。 “采石江边太白坟,绕田无限草连云。可怜荒冢穷泉骨,曾有惊天动地文。但是诗人多薄命,就中沦落不过君。这正是老先生所作诗句吧?”楚愁看了眼自己身边那位身世浮沉了大半辈子的老翁,有些惺惺相惜的感觉。 “嗯。老夫年轻时候,很是仰慕太白仙的‘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但是后来读书越多,就越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像太白仙那样潇洒风流……” “在我刚刚不惑之年的时候,我那可怜的女儿!养得已三年,病来才十日!一个那个可爱那么灵动的小女孩儿,就那样没了!”正是白安易的老翁哪怕已然八十岁高龄,说起此时,亦是忍不住悲叹。 楚愁听说过当年白安易写的一句诗,“朝哭心所爱,暮哭心所亲。” 白安易年轻时候,因为读书过多,用脑过度,早早地就长了一头白发,不过文采却是名满天下,只是命运仿佛在和这位文采飞扬的诗人开玩笑一般,后来他喜得的那个儿子,亦是三岁而亡。 这位醉吟老翁,还见证了自己知己友人的故去,甚至是见证了那些喊自己叔伯的友人后辈们的故去。望来者皆成故者,可谓是历尽人间情短苦长。 “我心有所念人,隔在远远乡。我心有所感事,结在深深肠。”楚愁颇有感触,不觉吟诵起来。 白安易闻言,披散满头白发,望着江水,轻声呢喃。 “夜来携手梦同游,晨起盈巾泪莫收。” “漳浦老身三度病,咸阳宿草八回秋。” “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 “阿卫韩郎相次去,夜台茫昧得知不?” “好一个‘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啊!”楚愁闻此诗,心中亦是感慨万分。 “年轻人,不知为何,我总觉得你能懂我心中之悲哀。心中之不平。”老人转过头,不再望江水,而是望着这个在江边与自己意外相遇的年轻人,眼神中有点遇到知己之人的感觉。 “先生,若心中有不平,该如何?”楚愁问道。 “自然是抒发心中不平,若是无法抒发,便深埋心底,等待有一天有能力了或者是时候到了,就抒发心中不平。”老人不再看楚愁,又转过身看起江水来了,“当然,心中可有意气,但万万不可有郁气,郁气使人迷失自我,使人找不到真正能够一吐不平的方法。这一字之差,真真是天差地别。” “确实。先生此言正解。”楚愁点头,这个年纪比他小的可怜诗人,在这一点,竟是和他看法一致,真可谓是知己。 楚愁之意气,正如那琴声,其曲弥高,其和弥寡。但这个老翁,却是悲欢离合都经历过了,心境差不多和楚愁一样,其实本质上还是有一点差别。那就是楚愁有能力有机会吐出心中意气,但是这个老人…… 在这个时候,江上漂来了一栋不小的大船,巨大的船头上站立着十几个名门的公子小姐。看着像是来游山玩水的。 这附近刚好有一座渡口,大船停泊在渡口后,十几个男男女女带着三十四个奴仆婢女缓缓下船。 公子哥门衣着虽然名贵,但是却不华丽,那些千金小姐的衣服则是惹人注目。不是缕金挑线纱裙,就是软毛织棉披风,或是刻丝泥金银如意云纹缎裳。尽显豪门高贵。 那数十人缓步走来,想问路于楚愁和醉吟老翁白安易,这时,突然出现一个中年醉酒汉子,一歪一扭的走向楚愁那个方向。 “少爷,小心!” “小姐,停步!” 豪门公子小姐们后身隐藏有数个江湖高手,此时纷纷一跃而出,站在了最前面,保护着身后这些帝国高层的少爷小姐们。 那中年醉酒汉子靠近白安易后,从酒壶中取出一把小匕首,然后丢下手中酒壶,伸手向着白安易刺去。 在这紧要关头,那中年醉酒汉子身体突然僵硬,匕首脱落,身体直直倒在地上,不知为何晕厥了过去。 楚愁显然也没弄明白此人是谁,在此人出现在乐天镇的时候,就带着浓郁的杀气,那个时候,楚愁已经注意到这个醉酒中年汉子了,没想到最后竟然是要刺杀白安易。 “可能是我之前做刑部尚书时,无意间惹下的仇家。”白安易显然是习以为常,平时在乐天镇,有两名专门保护他的刑部高手隐藏暗中,阻拦了不知多少次刺杀。这次出门只是心有所感,感觉自己可能会遇到一个知己,而且还会很安全,所以连护卫都未带,便独身一人出了镇子。 已经走近的那些年轻人闻言后眼睛一亮,神色激动。 “老尚书!我是现任刑部右侍郎之子吴元景!” “老尚书,我是现任礼部左侍郎之女南宫紫芸!” “我是前任工部尚书之子贺克己!” ………… 一番介绍,原来这些年轻人皆是当年白安易的故人之子,此次出京游历采石江,刚好路过此地,他们的父辈就让他们前来探望一番,以表心意。 “来人,把这个该死的废物绑起来,带回刑部,听候发落!”刑部侍郎之子吴元景见到一旁那个不知为何倒在地上的中年醉酒男子,目光不悦,命令随身扈从。 白安易闻言眉头微微皱了一下,但是只有楚愁注意到了,那些年轻公子哥和千金小姐们都未注意。但是白安易并未说什么,任由那些人把那个中年醉酒汉子带走。 既然有刺杀的决心,就会有死掉的觉悟。 白安易心中其实挺敬佩这些他连认识都不认识的仇家们。那些仇家死掉的那些亲属们,几乎没有他知道的,可能是当年他的手下办事时候杀掉的,如今却让他来承受这一切。但他无怨无悔,因为他知道丧失亲人的悲痛,故而每次刺杀过后,抓到那些刺客了,只好杀了,当场抓不到的,也不会大动干戈。否则,如今以他的那么多的门生故吏,他随便一句话,那些刺客别说刺杀不成功逃走了,估计连接近他、刺杀他的机会都没有! “不知这位公子是?”贺克己看到楚愁,微微疑惑,他从来没有见过老尚书有这个门生故吏之子。 “这位先生是我刚刚结识的忘年交。”白安易笑着介绍楚愁给那些公子哥们。 听闻此言,众人都有些羡慕楚愁,竟然和老尚书成为忘年交,这是他们的父辈都没有的做到而引以为憾的事情。 而楚愁呢,此时面对那些目光,只是一脸平静,气定神闲。 第三十一章 你已不在,我怎敢不老? 一番寒暄,众人都去了白安易的府邸中。楚愁则是先行告别,去找赵芷水去了。 一路上,听闻路边歌声不断。 “春风桃李花开日,秋雨梧桐叶落时……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乐天镇因为醉吟先生白安易的缘故,人人皆会唱吟《长恨歌》,甚至是三岁稚童都会哼唱几句。 赵芷水正在小镇中间的一口水井旁坐着,面前就是说书先生,在一棵大槐树下说书,因为地理位置的缘故,来往的外地人甚多,所以听客还算不少。 “说那醉翁先生啊……不满一岁的时候,虽不能言,但可识‘之’‘无’等字。” “两岁时,醉翁先生的爷爷确锺先生驾鹤西去,确锺先生亦是文采飞扬之人啊!善属文,尤工五言诗。” “三岁时,醉翁先生开始读书写字,五岁的时候便可作诗亦。” 说书先生摇头晃脑,不停扇着扇子,一幅好像亲自经历过的夸张神情,看的赵芷水不停地偷笑。 “芷水,在笑什么呢?”楚愁走了过来,看到赵芷水笑个不停,就开口询问。 赵芷水扭头见是师父,就捂着嘴笑答道:“哈哈哈……师父,你看那说书先生,样子好搞笑啊。” “要不这样,怎么吸引人家来看?如果一本正经的说书,你也不会在这里一直听,对吧?”楚愁摸了摸赵芷水的头,笑着说道。 “师父,我都长大啦!还摸我的头!”赵芷水噘着嘴不满道。 “好吧,什么时候你的年纪能有师父的一半,我就不摸你的头。”楚愁摊手一幅‘我也很无奈’的模样。 楚愁走到赵芷水旁边,坐了下来,一起听远处高声说书的中年男子说书。 “二十九岁时候,醉翁先生遇到了上一任帝国宰相微之先生,因为年龄相近,才气相同,两人便互为知己。可惜的是,微之先生已然逝去多年。” “三十四岁的时候,醉翁先生与好友一起游玩,酒席之间,谈及唐明皇与那位贵妃娘娘的悲剧,遂命笔墨伺候,一气呵成,千古名篇《长恨歌》就此名扬天下!” “三十六岁,醉翁先生任左拾遗,与朋友之妹杨氏结为夫妻,两人和睦。奈何天妒英才,生下的四女一儿,只有一女长大成人。这是先生之痛,亦是我等之痛啊!”说书先生捶胸顿足,仿佛是自己至亲亡去一般,惹来周围听书人一阵发笑。 “后来,不惑之年的醉翁先生被贬于江州,遇琵琶女,听闻琵琶声作千古流芳的《琵琶行》。直到接近知天命之年才得以回朝。这时的醉翁先生已然不再如同年轻时候那般耿直较真、不知进退,而是变得知进退,懂得权衡利弊了。” “再后来,便是任刑部侍郎、刑部尚书,然后致仕还乡了。当年一同做翰林学士的六个人,唯独醉翁先生未能做到宰相之位,其余五人皆做过宰相。醉翁先生至今已经历八位帝国天子……” 说书人说道最后,声音不再那么高亢,只是如同平时说话一般,娓娓道来。 “这位公子,我们家主有请。”一位六品修为的中年男子向楚愁走来,恭敬地说道。因为家主说了,这个人是他的忘年交。 楚愁与赵芷水,在那中年男子的带领下进入了白府。之前那些公子哥与千金小姐们本就是路过此地顺路拜访,所以并未长时间逗留,一番交谈慰问后便离去了。 白府很大,屋阁众多,府中有一片假山,一座小池塘,甚至白府正中间,有一座小湖,名为‘望潮湖’,湖中锦鲤数百尾。听闻帝国天子都曾数次来过白府,在望潮湖垂过钓。 一位老人正在藏书阁一楼作画,赵芷水不想跟着来,就独自一人去假山那里玩耍去了,那个六品中年男子将楚愁送到藏书阁后,便也离去,不知是真走了还是在附近隐藏着。 楚愁见老人正在作画,也没有出声打扰,只是静静看着。 老人是在画一个人,一位女子,神情专注无比。 在老人身后有数座书架,在书架更后面,楚愁看到了挂在墙壁上的一幅字迹苍劲的诗句。 “人言世事何时了,我是人间事了人。” “呼!”老人终是老了,作完画后,已是满头大汗,长呼一口气后,看到楚愁已经来了,而且好像等了有一会儿了,眼中就有些歉意。 楚愁笑了笑,示意无妨。 他看着那幅画,好像明白了为何两人惺惺相惜的真正缘故。 “这幅画,画的是我的青梅竹马……”醉翁先生脸色伤感,向楚愁讲起了外人几乎没人知道的那一段往事。 在他十来岁的时候,和比他小了四岁的邻家小女孩天天嬉闹玩耍,一个是风度翩翩的白衣少年郎,一个是亭亭玉立闭月羞花的青涩少女,可谓天造地设的青梅竹马。 奈何门第原因,两人终是没有走到一起。 在白安易第一次高中进士后,趁着没有正式授官就回到家乡,与分离多时日思夜想的青梅竹马重温旧情,回家没几天便向母亲正式说出了这件事情,他要提婚,想着喜上加喜。 但其母亲一口回绝这门不匹配的婚事,嫌那女子门户太低。 四年后,那时已经在长安城功成名就的白安易,趁着能将家眷迁往长安城,就再次向母亲提成这件事,哪怕那时候他在长安城地位已经不低,但是还是要听其母亲的话,其母再次拒绝了这件事。从此,青梅竹马彻底天各一方。 后来哪怕他娶妻生子,依旧对那个女子难以释怀。但他却再也不提往事不言那人。 再后来,在其知命之年的时候,偶然之间在被贬之地竟然遇到了当年的那个青梅竹马。只是,两人相顾无言,皆是双鬓斑白之人了,且都是已婚之人,还能说些什么? 只是在两人分别后,才有人告知白安易,那女子孤寡一人,一辈子根本没有嫁人,待字闺中了一甲子岁月。 白安易那时候再让人去寻找那女子,却再也寻不到了。就算是真的寻到了,又能如何? 这段长达近四十载岁月之久而没有结果的情思,彻底被埋葬在了世事风吹雨打中。 老人回顾此事,楚愁听地认真,听地怔怔出身。 于他而言,亦是如此,就算当年隐居前,真的寻到了那白丁香般的女子,又如何?那时候距离最后一次见她,亦有数十载寒暑了,就算找到了,她估计也是子孙满堂了吧?自己难不成再去她面前,说着:我喜欢你? “老先生,过去的人,故去的事,终究无法重归如初。且让你我饮酒一番,暂忘往事。”楚愁主动提起喝酒,因为他此时也有点忧愁了。 绿蚁新醅酒,能饮一杯无? 因为老人身体老朽,无法纵饮的缘故,两人皆是慢慢细饮。一番无言的对酌后,天色已晚。 老人安排楚愁和赵芷水住在白府内观景位置最好的“望月园”。 楚愁带着赵芷水,就在望月园内的“望月楼”楼顶,一起看着空中白玉盘般的明月。 “在这里看月亮,真是好看啊!”赵芷水躺在躺椅上,看着空中的月亮忍不住感慨道。 “半夜残灯鼠上檠。上窗风动竹,月微明。梦魂偏记水西亭。琅玕碧,花影弄蜻蜓。 千里暮云平,南楼催上烛,晚来晴。酒阑人散斗西斜。天如水,团扇扑流萤。” 楚愁随兴而歌,眼中只有那一轮淡黄的明月,不知在想着一些什么事。 “师父,你说这明月,一百年前一千年前都是这样子吗?” “是的,不知何人初见月,明月何时初照人。” “那一百年后一千年后呢?” “亦是如此,不知所起不知所栖。千年共婵娟。” 白府另一处看着很平常的一间屋子内,一个老人小心翼翼地打开了一个巨大的檀木柜子,整个名贵柜子,里面竟只放了一只很小很小的绣花鞋子。已经有些褪色了,仿佛受尽时光的冲洗。 老人小心取出后却是眼神温柔,轻轻抚摸,嘴角微微翘着。这是当年那青梅竹马的窈窕少女送给他的定情信物。 “我知道你当年为了避开我,就远走他乡。你不必如此啊!若是你不走,我哪怕违逆一次母命,受世人白眼又如何?” “我知道,现在说这些,已经太晚太晚了,也太不合时宜了。但我还是想说一说啊……你在我心中,永远是最好的那一个。永远都是那个羞涩的邻家少女。永远都是那么年轻那么漂亮。永远都是性格温婉如水的佳人。” “江南好,风景旧曾谙。娉婷十五胜天仙,白日嫦娥旱地莲。能不忆江南?” 老人没有眼泪,可能已经流尽了。老人没有高歌,可能嗓子沙哑地不能再去高歌了。 但老人低声细语时的眼神,却是依旧如初,温其如玉矣。 夜色如水,将世间万物覆盖,仿佛要让人窒息而死。 赵芷水熬不住便下楼睡去了,而楚愁独自一人站在高楼,迎着深秋夜风的清冷,独自望月。 世人都说“明月高楼休独倚”,为何?因为“酒入愁肠”后,容易“化作相思泪”。 而楚愁一夜都沉默无言,就那么一个人站着,知道第二天天亮。 黎明时分,赵芷水起床练剑,如今已然四品巅峰境界了。楚愁估计着再过个一段时间,就能水到渠成迈入五品境界了。 练过剑后,一番梳洗,便前往昨晚老人说的那个大园子进用早饭。 老人并无贪睡的习惯,楚愁等人到这里的时候,老人已经早早的到了此地等候着。 白府内,人其实并不少。虽然家族里只有一个老人了,但是奴仆、婢女、扈从等林林总总加起来有上百人。 众多婢女纷纷端着美味的早餐进入大屋子,放在檀木饭桌上,然后施一个万福请过安后便退去。 琉璃钟,琥珀浓,小槽酒滴珍珠红。 老人为楚愁斟满美酒,自己表示身体不支持清晨饮酒了,只得以茶代酒。 两人碰杯,一切尽在不言中。 “楚公子,真的决定今天就走吗?”老人有些不舍的询问。 “对,我们要赶在深冬前到达长安城。”楚愁点了点头回答。 “行。那这个你拿着。虽然我已经不在长安城了,但这个玉佩还是有点作用的。”老人取下腰间刻有“醉翁”的上等美玉制作的温润玉佩,交付给楚愁。 楚愁也没有推搡矫情,接下后点头道了声谢,继续夹菜吃起来。 赵芷水更是被这华美的早餐给吸引了,一直低头狼吞虎咽。 “现在去京城,尽量不要惹那些兵部的人。听昨天那些门生故吏的后辈说,这一段时间天下兵马调动的动作很大,皇上将许多资源都交给了兵部。现在的兵部不可同日而语,隐隐成了六部之首了,就算是吏部那些飞扬跋扈的官员最近都小心翼翼的低调行事。不敢去招惹兵部。”曾是刑部尚书的老人提醒道。 “这东极帝国,很有野心。”楚愁想到这一段时间走江湖见到的频繁的兵马调动,想到之前自己从妖祖前辈手中救下的那一个满编的帝国十二前卫营之一的骑骁营,心中有了一些推测。 “确实。我主掌刑部的时候,就协助过兵部清洗了很多江湖门派,也拉拢的很多江湖门派融入军队。其中不乏有五品、六品甚至是七品的江湖高手。”老人饮了一口清茶,毫无顾忌地说道。 交浅言深,殊为不易。 “只要不去破坏某些规矩就行。不然,会有代价的……”老人笑了笑,洒然道,“算了,不谈这些与己无关的事情,在其位谋其职,我现在啊,就是一个糟老头子喽!半只脚都在棺材里的人了,安心过个晚年就行了。” “也是。世有清风也有尘埃,心向清风就很好了。” “知我者,楚兄也!” 一番很轻松的早餐后,楚愁便带着赵芷水告别,老人相送道白府府门口,惹来许多镇上路过之人的侧目。因为老人平时基本上不会露面,一般人也进不去白府,所以很多本地人见到了老人,都很激动。 楚愁背对老人,挥了挥手,背对着晨光的照耀,带着那个女孩,踏步而去。 老人望着楚愁的背影,想起了自己年轻时候的春风得意,然后便又想起了她。 随即低头看了看自己枯瘦年迈的双手,自问道:“春阳温暖,春风如初。岁月安好,时光静淌。你已不在,我怎敢不老?” 第三十二章 先看,后想,再行动。 一大一小,一路西行,不知不觉已然走到了东域西北部。 其实赵芷水年龄已经不小了,刚刚过了十岁生日。可以称得上少女了,而不是小女孩。 赵芷水的身形愈发高挑,已经接近楚愁的肩膀高度。女孩子长个子正是这个时候长高的。 这一路经历亦是颇多颇丰富。有一次在行至某一座大山的时候,这对师徒遇到了一伙山上贼寇,一大伙的拿刀汉子,其中有几人还是修炼之人,不过境界并不高深,都是刚刚入门的一品境界或者一品巅峰境界。 “来人止步!速速交下买命财!”那伙贼寇还算“善良”,没有像许多心狠手辣的贼寇那般一见面就直接杀人越货,而是高声呵斥这对师徒。 “都是江湖中人,何须如此?互相留个面子,如何?”赵芷水一脸肃容,向前迈出一步,有模有样的学着江湖豪气之人,大声抱拳说道。 “呦!还是有姿色的小娘皮,怎么?要以身换财?我们山上的二当家刚好缺一个压寨夫人!”一位彪形大汉对着赵芷水坏笑着一嘴荤话。 “哎!非要我出手!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赵芷水语气和脸色皆是无奈无比,看起来老气纵横。惹得对面那一伙人脸上净是古怪表情。 这小姑娘难不成是第一次出门?不知道山中贼寇的狠毒?到了这般地步还敢口出狂言? 下一刻,那一伙山上贼寇就哭爹喊娘了。只是眼前一晃,十几个体格壮实的汉子都被打飞数丈,感觉五脏六腑都要碎掉了。当时赵芷水对着那个说荤话的汉子说道:人在江湖行,哪能不吃亏。这次就当是让你吃个教训,下次莫要再犯相同错误了。那个汉子当时想死的心都有了。自己竟然被一个年纪都可以当自己女儿的人教训了一顿,没面子!但是实在是奈何浑身酸痛站不起来,不然……不然他肯定直接跑路了,不在这里丢人。 这还是赵芷水下手不重,不然这十几个人非要重伤甚至死掉不可。但楚愁告诉过赵芷水,遇到这些说坏也不是特别坏的人,先讲道理,讲不通了就不讲,要是对方出手了,也不用怕,该出手时就出手,只不过能下手轻点就下手轻点。但若是遇到无恶不赦还不知悔改的那些人,道理讲不通了就奋力出手就行了。 还有一次,这师徒二人在路过一个小村子的时候,碰到了一伙下山历练的山上门派的修士正在和另外一伙刚好要劫掠村子的贼寇打斗。出门历练都修士都是年轻修士,有二三十个,大多在二品境界。而这次负责护道的则是两个年纪不小的门派长老,实力皆在三品境界。 不过贼寇一个个都是心狠手辣的亡命之徒,打杀经验非常丰富,又仗着有百十号人,所以也不畏惧,悍然拼命。 百十号人的贼寇,其中半数胯下都有马匹,所以行动敏捷,绕着那二三十个江湖修士,不停的攻击。贼寇用的刀,江湖修士则是剑。刀剑碰撞声不绝于耳。 村子里面有百户人家,基本上家家户户都有壮年汉子,但是此时竟无一人敢帮忙的,都在默默躲着。这让那些江湖行侠仗义的修士很是恼火和寒心。 要是都来帮忙,这百十号贼寇还不得全死?那些第一次走江湖游历的门派年轻修士纷纷心中大怒,但是奈何一旦卷进来就再也无法脱身,那些贼寇已经把他们层层包围。 两名护道的长老倒也勇猛,一击下去,被打住的贼寇不死也要重伤。短短一炷香的功夫,两名护道长老已经打杀了二十多个贼寇,而那二三十个年轻修士也死了四了。 片刻后,山上门派的那二三十个年轻修士,死了将近一半,剩下的大部分都受了伤。两名护道长老已经打杀了四十多个贼寇,加上那些年轻修士打杀的,差不多有六十个了。面对这种程度的损失,那贼寇竟还是不退,眼中充满了血腥感。 这时候,远处又来了上百的贼寇!这让体力已经有些不支的两个护道长老感到绝望!原来这些贼寇不退的缘故是因为有人通风报信喊人支援去了! 那些年轻修士纷纷面露面如死灰,没想到第一次出师门走江湖就遇到这种情况!最可恨的是,他们想要帮助的那个村子竟然无一人帮助他们!看着已经躺在地上成为尸体的同门师兄弟,这些年轻修士的心中尽是悲哀寒心。 “师父,这些贼寇太可恶了!还有那些村中百姓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楚愁和赵芷水那时刚好路过这里,那一幕刚好落入赵芷水眼中,赵芷水只觉得心中恼火无比。 “这些老百姓,不是无情无义,而是有苦难说。若是他们现在帮助这些路过的江湖修士,合力将那些贼寇打杀了。那么,当这些路过的修士走了呢?要是那些贼寇前来报复他们,谁又来帮助他们呢?他们中的很多人都是家中顶梁柱,上有老下有小,中间还有自己的结发之妻,如何取舍,已经很明白了。”楚愁对赵芷水解释到,然后说“去吧,这次可以放手一战。” 赵芷水早就心中恼火,听到师父楚愁的解释,心中好受了点,不再去埋怨那些老百姓,而是痛恨起这些杀人不眨眼的贼寇来了。 “悠悠一剑九千里!” 一道剑芒直接划向贼寇中间,掀翻了十几个骑马绕行的贼寇,马被掀翻,人直接被剑气划开了脖子。 带上前来支援的那上百号贼寇,有一百多号贼寇了,众贼寇见状,纷纷大怒,向着赵芷水杀来。赵芷水心中也是有些气,而且她此时已经四品巅峰修为了,根本无惧百十号没有修炼的贼寇。 “杀了你!”一个小头目模样的瘦高男子手持弯月大刀,骑着马冲向赵芷水,对着她当头一刀劈了下去。 当! 咔嚓! 赵芷水只是一剑向上挑了一下,直接将那把弯月大刀和那个一脸血腥杀气的小头目一齐划成两半。 楚愁教给赵芷水的剑招,其中有数个都是可以范围性伤害的,赵芷水此时统统使出,半炷香的功夫,百十号贼寇便被杀的溃不成军,只剩下十几个反应快的贼寇骑马而逃。 那些出来游历的年轻修士虽然面中无绝望之色,但看着满地尸体和已经死去的同门师兄弟,脸色都是沉痛无比。只有那两个上了年纪的护道长老脸色还算正常,只是依旧苍白无比。这次下山,是他们两个负责这些年轻后生的安全的,没想到竟然一下子死了一大半,这该怎么交代? “李长老,莫要担心,回去后这个责任,我承受一大半。”其中一个护道长老面露苦涩,因为这次冲突本来可以避免的,是他太纵容那些热血沸腾的年轻后辈了,导致这次不必要的伤亡。 “张兄何出此言,到时候一齐承担便是了。”李长老还算洒然,此时摇了摇头,安慰道。 “这位……前辈!大恩不言谢!我代表我们归气门先谢过前辈了,要是以后路过归气门的归气山,可以上山来归气门,我们必当座上宾对之!”两位护道长老走向赵芷水,一脸感恩的说道。虽然看到赵芷水年纪不大,但实力却摆在那里,只得喊赵芷水为前辈。江湖人大多不看年龄只看实力,实力高者就是前辈。 “两位前辈,喊我大侠就可以了!喊前辈把我喊得太老啦!不过,可以喊我师父前辈呦!”赵芷水看了眼已经走过来的楚愁,笑着说道。刚刚杀了那么多贼寇,心中的气也出的差不多了,笑脸也就露出来了。 “前辈……” “两位长老,先安顿那些年轻侠士吧,这次游历还是先别再往前走了,先回师门一趟,也好对那些死去的江湖侠士有所交代。” 姓李的那个护道长老正要感谢楚愁,楚愁摆了摆手示意不用如此。 “嗯,本该如此,这次游历算是失败了。”张姓长老目光有些暗淡。 “怎么算得上失败呢?那些还活着的年轻侠士算是长经验了,下次就算行侠仗义也不会莽撞行事了。”楚愁安慰道。 “前辈所言极是。” “各位百姓,不用害怕,那贼寇老巢存活不到明天。”楚愁对着正在暗中观察的那些村中百姓说道。 “大侠此话当真?”有个汉子走了出来,一脸认真地问道。 “当真!”楚愁笑着点头回应。那汉子见他神色自信不像是作伪,眼圈便红了起来。 “那伙贼寇将我那刚刚结过婚的妻子掳走了,若非希冀着有一天还能再见到我那妻子,我早就和他们这些该死的贼人拼了!”那汉子说到这里,双拳紧握,满眼通红。 村中之人听到楚愁的话,纷纷走出家门,帮忙打扫现场的尸体,脸上都带着愧疚之意,只是那些活着的年轻修士依旧是没有什么好脸色,不时对那些村中百姓瞪眼。 清理过程中,楚愁身形悄然消失,很快就出现在了距离村子有数十里地的一座大山上的山寨前,然后用内力扫视了一眼这片贼寇的老巢。 贼窝有八九百人,哪怕现在身处一个混乱的小国,有贼寇遍地都是的场景,但这等规模的贼窝,不算小了。 楚愁用的是佛家的一门秘法查看的,他看到了在这近千人中,有五百多人,脸上尽是亡魂怨气的狰狞咆哮,皆是曾经死在他们刀下的无辜之人。那些无辜之人死后心有怨气和不甘,化为厉魂业障,于无形中缠在这些贼寇身上,让这些贼寇下辈子无法超生,代价就是他们亦无法得到解脱。 “且解脱。” 五百多道细如发丝的剑气从楚愁身上散出,无声无息地刺穿了那些贼寇的头颅,那些贼寇感觉不到一丝疼痛便失去了意识。其余贼寇有的刚好见状,顿时大呼大叫,向外跑去,整个山寨直接乱了,众人皆以为神仙要惩罚他们这些贼寇了,便跪地拜伏,然后见几个当家人都死了,就迅速地随便收拾了一下行李往山下跑去了。还有一些被抓上山的女子与苦力都欢呼起来,亦是往下山跑去。 这件事情对赵芷水的影响颇为深刻,让她懂了什么是“三思而后行”,不莽撞,不在实力没有达到绝对强大的情况下,直接“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更应该先看看、想想,再去行动。 而和这个经历类似的情况,之后还出现了几次,赵芷水应对起来,也愈发得心应手,行侠仗义起来也愈发无后顾之忧。 第三十三章 同行于大道之上! 不知不觉间,秋叶落尽,秋风化为刺骨之刀,天气已然入冬。 渭华古城,最近接长安城的大城之一,人口繁密,市井繁华。北临“东域十大江水”之一的渭江,南靠号称“东域第一奇险之山”的太华山。可谓是临山伴水,美不胜收。 许多长安城的王公贵族、黄紫公卿在闲暇的时候,都会来渭华古城游玩,然后或是去太华山烧香求神,或是去渭江泛舟。 最重要、最吸引人的,则是太华山上建有道宫的北道宫!东域道宫一分为二,分为南北两个主宫,南道宫和北道宫同属于道祖名下的门派,分别掌控东域的南北两地道观。若说东极帝国是东域所有王朝的统治者,那么东极道宫则是东域所有门派的执牛耳者。 渭华古城虽然在大小上排不到东域十大城池,但是在历史传承的悠久程度上,却能排在前三甲!仅次于帝国首都长安城和东域南方的那座有着“雨雾之城”之称的扬州城! “师父,这大街上,好多马车呀!”赵芷水看着车水马龙的繁华大街,禁不住感叹。 “因为这里距离长安城只有百余里距离,比较近,所以这里的王公豪门、伯爵公爵什么的多。可以说,这里是长安城上层的散心之地。”楚愁回答道。 他望着交错纵横的街道,到处都是的行人,想起了自己最近一次来这里的时候,已经是百年前了,那时候,这里还没有那么繁华,虽然那时候这里已经是城池了。没想到事隔经年,这里没有被埋没,反而兴盛起来。 “渭华古城,已经建城千年了,千年前的大商帝国,国都便是在这里。只是随着王朝崩塌,世事变迁,战争洗礼,这座城从繁华强盛到凋敝无比,再从冷落萧条到人来人往,然后再次冷寂。冷冷暖暖、热闹寂寞,这座城算是经历了个透彻。但最后仍是以不屈的姿态存留到了现在,而且发展的还如此之好。实在让人心生敬意。”楚愁微微感叹,心中对这历经沧桑的古城心中生出一丝敬意。 “驾!” “驾!” “驾!” 不论哪个王朝的哪个大城,都不缺鲜衣怒马、策马扬鞭的纨绔子弟,渭华古城自然也不例外。往来行人纷纷避让,不敢走在路中央,怕被那些高头大马一蹄子就踏死。 不过到了这人口密集的区域,那几个纨绔子弟倒也没有太过猖狂的继续策马狂奔,而是减缓了速度,慢慢行进。毕竟他们或者他们的长辈们,还没有真正一手遮天的地步。真正一手遮天的恐怕只有那天下至高无上的天子了。 但是,天子就能真正无法无天了?当然不能。天下之人,无论是谁,都无法随意行事。 庙堂上,上至天子下至九品芝麻官都会有“规矩”限制。官场人情来往、家族联姻、不同派系之间的争锋、上级下级之间层层的监督管理和被监督管理、已经退隐却仍有话语权的老人等等……还有许多无形中的规矩制约了官员的行为举动,天子照样也是受制约,也是在“规矩”这张大网之内,谁也逃脱不掉。当然,相比之下,大多数官员都是要比普通百姓更能活的好一点,不然为何还会有那么多渴求“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的读书人? 江湖上,看似逍遥自在、无拘无束、快意恩仇,但是事实却是没有想象的那么美好和轻松。就比如两个天赋相近之人一起去山上拜师,一个给前辈拿银子了,送礼了。另一个则没有送礼。在大多数情况下,前者往往能够成功拜师成功。还有就是一个中三品高手,若遇到一个惹怒自己的下三品修士,难道就当场直接打杀了?万一那下三品修士的师门长辈就在附近,自己杀意起来了,会不会反被对方师门长辈镇压了?退一步说,就算对面真的没有师门长辈,自己可以动手杀人,但会不会因为周围的某个也比自己更厉害的而且也看自己不顺眼的修士,借机打杀自己?而且自己当众杀人,要是官府朝廷抓自己怎么办?自己要往哪里跑?再退一步说,自己是在荒郊野外遇到了下品修士,并与其发生争执,自己要动手,万一对面有强大底牌,自己若因此受重伤甚至被反杀怎么办怎么办?究竟是为了一时冲动而动手好还是多思量一下然后各退一步好?这都是需要江湖修士思量的。 有时候是一个人与一个人,思考两人得失;有时候是一个宗门与一个宗门,思量两个宗门之间的斗争;更有的时候,牵扯到成百上千的宗门斗争,又该如何权衡?一个大的宗门,顶尖高手固然重要,但是好的处事方式亦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修士固然有死的那一天,但养成了好的处事方式、攒够了足够的香火情,才算是真正稳固的长久之计。 楚愁曾经在中州的泰山之巅与另外一个九品盖世高手这样说过:“真正的强者,不是如何飞扬跋扈,不是如何深沉内敛,也不是如何自信自负高傲独立,更不是将弱者一拳打倒,踩在脚下随意践踏。而是与之并肩而立,同行于大道之上。” “师父,渭华古城这么多人,仍旧排不上前十,不如那洛城。而洛城又不如那长安城,长安城究竟是有多大啊!”赵芷水有些憧憬地问道。 她和楚愁从入城到现在,已经走了小半个时辰了,还没有到内城真正繁华的地方,她有些感慨道。 “那长安城啊!寻常百姓,绕城而行,需两天两夜方可行一周。”楚愁想都没想,直接答道。因为楚愁在长安城内,待过数载时光,算是楚愁在一个地方待的时间比较长的一次。 “唔……那么大啊……”赵芷水瞪大眼睛感慨不已。 “是啊!” “我都觉得洛城和这个渭华古城都大的走不完哩!” “我看你是饿了吧。” “哈哈哈……还是师父了解我呀。” “走,师父带你吃饭去。” “可我想吃师父做的饭啊。” “没问题,晚饭师父包了。” “真的?!” “师父什么时候骗过你?” “好!哈哈哈,现在想起师父做的饭菜,都想流口水呢!” 楚愁笑了笑,带着赵芷水去了一家当地的特色饭馆。 “芷水,不管什么时候,都千万要记住,我们天下九州的所有人,不分强弱,都同行于同一大道上。”楚愁突然对着赵芷水说道。 “嗯,记住啦!可是我现在很饿,没力气听师父的道理诶。”赵芷水把胳膊放在饭馆的木桌子上,用两只手撑着头,有气无力地说道。 “好,那师父就不与你讲这些道理了。今天就说这一点。”楚愁点头,眼神中有些回忆之色,轻声说道:“有的人……终究无法同行了……” 第三十四章 一船南下入神州! 天下有两条最大最出名的江河,一条是被世人称之为“天江”的天下第一江,横贯西极之地、中土神州、直穿东域,长不知多少万里。 另外一条大河则不与天江一样是东西流向,而是奇怪的南北流向。纵横北荒、流经中土神州,最后从南蛮之地汇入苍茫无尽的海洋。 天江与黄河在中州之地有一处交叉口,一河一江,汹涌澎湃的撞击交叉在一起,只闻万雷齐震,颇为壮观,是为中州十大奇景之一。 此时,在那黄河上,有一名老妪与一位少女乘船于从北荒南下,已行过近万里之地,眼看就要出北荒入中土神州了。 “妖儿,为师就送到这里了,前方数十里便进入中土地域了,为师就不去了,毕竟为师身为冰神宫宫主,不可随意进入别州之地。到时候,中土那些絮絮叨叨的儒府中的高人又要找为师了。”老妪慈祥地看着自己的徒儿,眼中有点不舍,但是并未挽留妖小妖,因为她知道,不经历一些磨难,哪怕是天才,亦是无法成长起来的。 “师父回去吧!我都这么大了,还让您老人家送这么远。”妖小妖有些幽怨委屈,“师父,你是不是还把我当小孩子看。” “哈哈哈,你在为师心中,不一直都是小孩子吗?”老妪开怀大笑,然后脸色微微正色“那火神殿还不出手,到了中土神州,就真的没机会了,那边的儒家君子可是遍布整个中州。” “师父,我们这次出行并不高调,火神殿应该不会知晓吧?”妖小妖问道。 “你太小看火神殿的耳目了,我们冰神宫的一举一动,都很难逃过火神殿的察觉。当然,他们火神殿的行动我们冰神宫往往也能获悉。”老妪笑了笑,“不过不用担心,为师再送你数十里,不然我心中总是放不下,直觉告诉我火神殿不会那么善罢甘休的。” “也行,刚好把午饭吃了。师父也好有力气回去嘛!”妖小妖眉眼弯弯,笑意盈盈地说道。 “师父会因为一顿饭没吃,连路都走不动吗?”老妪佯怒地瞪了一眼少女,然后便和少女一起进入船内用餐。 她们乘坐的是一艘巨大的跨州巨船,船体上有五层高楼,可以容纳上千人,吃饭休息的地方更是绰绰有余,根本住不满。虽然需要花费很多银子才能做一次,但看起来实在是巨大气派,让人生不起埋怨被坑了的念头。 这种船,往往又被成为龙船。都是一个州中的顶尖门派或者是顶尖王朝所把持的。这艘龙船,就属于北荒排名前十的荒天殿。 龙船一楼和二楼是用膳的地方,三楼四楼是睡觉的地方,五楼则是娱乐休闲之地,有观星房,有望月房,有看海房,还有藏书房等等供人解乏的地方。 龙船二楼内,许多出身大族大门派的男男女女正在用餐,笑谈声吵闹声不绝于耳,饭菜扑鼻的香气亦是充满了可以容纳近千人的二楼膳房。 老妪和妖小妖两人低调地买完饭菜坐在角落用餐,否则以两人的尊贵身份,一旦张扬出来,那就没法出门了,因为走哪里都有人面带敬畏的望着她们。老妪不喜欢那种感觉,少女更不喜欢。 “师父,这饭菜,就这种食材和手法,加起来都敢卖二十两银子?”赵芷水看着眼前的馒头白米粥和三荤两素的菜肴,肉疼无比,痛心疾首地质诉着。 “否则你以为呢?这黄河沿边而建的大城并不多,这巨大的龙船有时候千里路程都不停,因此极大地节省了乘客的时间,但饭菜得不到充足的补充,数量少了,自然就贵了不少。”老妪笑着解释。 “那这也太贵了吧!”妖小妖还是有些心疼银子。 “这还不算贵的,像那中州第一神山‘泰山’山上的饭菜更是贵,那里的水都要银子的。”老妪说道,然后语气古怪地说道:“怎么,妖儿,你还差这几十辆银子?咱们冰神宫的家底就算让你顿顿吃几十两银子的饭菜,吃个几千年都不是问题。你也知道心疼银子啊?” “银子在自己手里才踏实哩,要是不在自己手里了就不踏实。”妖小妖愁眉苦脸,然后展颜一笑,“其实,这些银子不算什么,百两、万两、千万两都是一个样子,难不成还会因为银子多了就变的会说话啦?我其实更喜欢提升境界时候的感觉啊,感觉那才是真正属于自己的东西,自己辛苦修行而来的才是最安心的!” “嗯,这才是正确的修道之心。”老妪点头,继续道“修道之心固然重要,但其中最为根本的,则是那做人之道。不管那些心狠手辣的枭雄还是舍己为人的大侠英雄,亦或是亦正亦邪的人物,只要能达到一个高度的,无不是内心深处有一个只属于自己的道理的人。正是那些根本的做人道理,支撑着他们披荆斩棘的前行。一旦那个道理被自己推翻,那么结局就只有两个。不是浴火重生使道心更加稳固,就是从此道心崩碎,心境跌入万丈深渊,永世不得超脱。” “前面是北荒著名的七大奇观之一的火乌曜日!请各位尊敬的江湖朋友们前来观看!”龙船上的一位负责人站在食堂门口,对着众人大声说道。 “火乌曜日就是那个和冰神宫宫殿群、火神殿火神石山、长河落日荒漠等六个奇观并列的景观?” “对啊!听说很是壮观,这次终于有机会看了。走!” “走!既然路过了就去看一看!” 正在用餐的人纷纷放下碗筷向着外面的龙船甲板涌去,也有人在每一楼都有的平台上面观赏,只是这些人都是有更身份的人,早早地就被穿上负责人通知了。没有被通知的,不能说没有身份,只是身份没有上面的人更煊赫。 “想不想去看看?”老妪问妖小妖。 “去看一看,毕竟我还没有见过。”妖小妖点头表示想去。 两人起身跟着人潮向外缓缓走去。龙船明显把速度稍稍降下,不然速度快了的话,众多乘船之人观赏的时间不充足。 外面甲板上和每一楼的观赏台上见到外面壮观之景的人,都发出惊叹之声。 只见外面的天空几乎全都是紫红色的霞光,耀眼无比,在那东边有一座宏伟高大的火山,不断喷涌着激荡的岩浆,咕咚声震人心魄,溅起的火星仿佛都要飞上天去。 “那座巨大活火山就是‘火乌’,而这紫红色霞光的天空正是‘曜日’。”船上有专门介绍沿途风土人情的人士,此时为众人介绍起来。 所有人此时都不得不被眼前美景所震撼,这种自然之壮美让不同性格不同身份的人都要为之折服。 正在此时,异象突生。数条栩栩如生地火龙从那东边的‘火乌’喷岩浆处飞出,吼叫着冲了向龙船。 “怎么回事?!”所有人都愣住了,然后纷纷手忙脚乱,因为那数条火龙皆是岩浆所凝练的,而且散发着一股强大的内力波动。 龙船上有十几个随行的五品、六品客卿和一个七品境界的客卿,此时纷纷如临大敌。 “终于是忍不住了。”老妪不但没有紧张,反而轻松起来,“就怕你不出手一直隐忍!” “去!” 老妪抬起手中的拐杖,龙船附近的河水瞬间被牵引起来,然后凝固成冰盾,横亘在龙船上方。 轰! 那几条火龙撞在了冰盾上,一声巨响后,冰盾破碎,那几条火龙也消散于天地间。 “吼!” 天空中的紫红色霞光竟然凝固成带着翅膀的紫红色飞虎,体型巨大,像一座小山丘,向着龙船砸来。龙船上所有人都感到了一股无法阻挡般的气势。 “冰龙在天。”老妪抬起拐杖,向着天空中的飞虎点了一下。 紫红色飞虎旁边凭空出现了一条冰蓝色的天龙,两者直接交缠在一起,一个口吐天火一个嘴喷寒冰。可谓是龙争虎斗。 “火神殿的火无双,怎的敢出手不敢露面?跟了一路了,也不累?”老妪冷笑着嘲讽道。 众人皆是北荒之人,闻言顿时哗然。 火无双,当今北荒的火道修士第一人,超级势力火神殿的当代殿主,号称‘火神’! “若非这一路皆是水,与你修炼之法相同,我早就出手了,也不会隐忍到这片亲火之地再出手了。怎的?真以为你还是和年轻的时候那样能压我一头?” 一名身穿红色袍子的中年模样的人站立在空中的一片火焰上,悬空而立。 “还没有九品呢,这么站着,你也不累?我看着都累。”老妪继续嘲讽。 “哼!”红袍中年男子双手结印,牵引起‘火乌’内的岩浆,这次没有花里胡哨的变成栩栩如生的火龙,而是直接如同一张水做的帘幕般铺天盖地的泼洒过来。 老妪只是冷笑,手中拐杖轻轻向着甲板砸了一下,然后上游的方圆千丈的黄河之水纷纷飞了起来,在天空中很快便凝结成冰,与那岩浆碰撞在一起,大量的雾气升腾。 龙船众人此时纷纷感叹,自然之美终究是没有大修士的绝世法力所打出的效果壮观啊! 那十几个客卿此时也不敢出手和劝架。因为那红袍中年男子是火神殿殿主,而如果没有猜错的话,那老妪就是冰神宫老宫主了! “大客卿,怎么办?”龙船上的一个荒天殿修士负责人很是焦急,询问那个七品客卿。 “看着就行了,想必这两个大人物是不会故意伤害我们的……”那位大客卿也没有什么底气地说道。 船上之人也想过离开龙船的,但是为了近距离观战两个大人物交手,以便学到点什么,而且觉得这两个大人物不肯能杀了他们上千个不管大小但都有背景的人。所以终究是无人离开龙船,都眼神炽热的近距离观战。 “吼!” 那头紫红色飞虎一不小心便被那条冰龙给咬烂,化为点点荧光消散在空中。 “孽畜死去!”火无双红袍大袖一挥,将那条冰龙一击便打碎。 “冰封万物!” 老妪的拐杖悬浮起来,泛起了淡蓝色的光芒,打出了一道相同色彩的霞光,寒意十足,哪怕众人此时已经为老妪和妖小妖两人腾出了足够的空间,但距离老妪近的一些人还是感受到了刺骨的寒意,那种寒意直达魂魄。 “火炼世间!”火无双的红色袍子上符文微微闪动,其双手向上摊起,两团红色的火球出现,飞向了那道飞来的淡蓝色霞光。 砰! 两者看似都很小,但碰撞后的波荡,使高大宏伟的龙船都随之晃了几晃。 “不给你浪费时间了,我冰神宫始终压你火神殿一头,从我师父开始,到我的徒弟,三代皆是如此!”老妪哈哈大笑,然后身体浮了起来,浑身绽放出深蓝色的光芒,气势暴涨。 冰神宫中间的那根充满符文的柱子,此时也光芒暴涨。 “妖儿,这一击,算是为师送你第一次出江湖的礼物!看好了!”老妪头发狂乱,眼神带着无匹的气息,语气却是平淡又霸气。 “海天尽冰光,寒冻九重天!” 那根拐杖绽放出深蓝色的光芒,吸收天地间的冰寒之气。 除了妖小妖,哪怕是那个荒天殿在这里坐镇的七品大客卿,此时都捂住心脏,因为那股冰寒之意,太过浓烈,直刺入修士的心魂!这还是没有专门针对他们的场景! “焚世!”火神殿殿主见状,直接使出了火神殿至高功法的武技。身体燃烧起来,两只手向前推去,近千丈高的烈焰向着冰神宫老宫主压去,气势恐怖,空气都因为温度过高而扭曲,周围的水顿时沸腾起来。 只是随着那根拐杖凝聚起来的炽烈光芒,船下沸腾的水顿时冷寂下来,而空气中也充满了冰寒之意。深蓝色光芒的拐杖裹带着世间至阴之气冲向了红袍中年男子。 “这一次,我绝对不会输!”中年男子嘴角溢出一丝鲜血,脸色不再平淡,狰狞无比,火光震天。 哧! 并无震天响声,只是水火相交的时的正常声音,但场面却一点不平常。内力激荡出的涟漪,使方圆千里的生命都感到一股来自内心的颤动。 天地为之变色,数百丈的黄河之水此时如同大海般掀起惊涛骇浪,龙船摇摇欲坠几次都差点翻船,天空中下起了大雨,只是方圆十几里的雨水还没有落地就被蒸发,水雾如同云海般。 唰! 老妪突然消失。 “妖儿,火神殿的那个老匹夫受伤向北逃走了,我去追他,现在你已经没有危险了。但是切记切记到了中土神州,莫要轻视那边的天才,尤其是儒府之人,高人众多,还有许多隐世之人,便是为师都不敢轻视。保重!”老妪临走前用内力传音给妖小妖。 妖小妖点了点头,看了一眼前面修建在宽阔的黄河河水之上的巨大牌匾,牌匾上的字迹苍劲有力,一看就是出自书法大家、宗师,而且有一股内力气机的加持,便是中三品的修士见之,都要心生敬畏。妖小妖知道,这是儒家浩然气!那四个字,仿佛亘古存在,永世不朽。 “中土神州!” 第三十五章 同是天涯江湖人! 西极之地,佛山众多,佛门信徒更是千千万万散落在大大小小的山上山下的寺庙中。 在恒念国管辖的东边地域,有一个出名的寺庙,名为甘布寺。 传言早年有一个名叫甘布的僧人,曾在这里悟道,直接进入上三品境界,所以这才使这座不大的寺庙在这恒念国内名声鹊起。 恒念国疆土属实不算小,人口有点稀疏,国力还算强盛,能在西极之地排的上第二阶梯。 此时,一辆并不豪奢的马车缓缓行来,车轱辘轧在尽是尘土的地面,扬起了灰蒙蒙的尘埃。因为在“天江”以北,总体来说是属于北方,天气干燥, “前面就是甘布寺?” 马车内传来了一道慵懒地年轻男子的声音。 “是的少爷。”马车车夫是位中年汉子,穿着厚厚的布衣,脸上有一道剑痕,开口时声音低沉沙哑,让人听起来很不舒服。不过此时此人的回答明显带着敬意。 马车内,只坐着一个大概二十岁年纪的年轻男子,衣着厚实的布衫,通过马车的小窗户望着外面的风景。 “忠天叔,给,喝点酒暖暖身子。”马车内的年轻男子掀开布帘子,给马车夫递了一壶醇香的清酒。 “谢了小皇子。”中年男子接过酒壶,点头致谢。 “忠天叔,和我还客气什么?你好歹也是我父皇的半个救命恩人,算是我的长辈了。这又不是在宫中。喊我西亭就行了。”年轻男子颇为无奈。马车夫汉子只是咧嘴笑笑。 这个马车内的年轻男子正是一路东行的西极帝国最年幼的皇子耶律西亭,他并没有如他所说的那样子带着几个擅长琴棋书画的年轻婢女,而是只带了个马夫便上路了,轻车简从。 不过虽说那个中年汉子此时是一位马夫,但在西极帝国内却是身份煊赫。 万牛卫总领,从三品的武将官职,还拥有着恐怖的七品巅峰的境界修为。最重要的他是曾经在耶律玄黄刚刚从太子成为天子的时候,为其挡过刺客一剑,因护龙有功,被赐皇族之姓,擢升为郡公。 此次出行,是耶律西亭非要拉着这个从小就对他不错的忠天哥,而耶律忠天无家室,心无所系,没有思虑便直接答应了。两人也算是一拍即合。 甘布寺外,人不多但也不算少,烧香拜佛的老百姓在这一年的最后一段光阴里,祈求着佛祖给他们来年的幸福和来年粮食的好收成。 马车缓慢停下,耶律西亭和耶律忠天两人找到寺庙专门负责看守马车的僧人,让其帮忙看一下马车,然后两人便一起进入寺庙。 之所以在赶路去中州的途中停下数次,都是因为耶律西亭所走路线刚好经过一些名胜古迹,心性比较爱玩的他便会适当的停下游览一下。 “终日昏昏醉梦间,忽闻春尽强登山。” “因过竹院逢僧话,偷得浮生半日闲。” 一进寺院大门,耶律西亭便看到了甘布寺那印刻在石碑上的非常出名的诗句。相传二三十年前,有一位落魄的书生因为走投无路,便投奔了这座恒念国最为出名的寺院,住下一段时间后,因受当时房寺庙方丈的禅语影响,心性大改,临走之时写下了这首诗。后来听说是考上了进士,而是还高中探花郎,成为了恒念国士子间的一桩美谈。 “啧啧,诗倒是不错。”耶律西亭笑着说道。 耶律忠天以为接下来他就要说:人却不行。或是说:做官却不行。 “做官嘛……我曾闲的无聊,派人专门查过,倒是还凑合。”耶律西亭接着说道。 “喜欢读书的、对读书痴迷的,不是往往做官就做不好吗?”耶律忠天不解,虽然他是从三品的官职和爵位,让他打仗还凑合,但是要他好好好做官,去升官发财,他却做不好,也不想去因为升官发财而浪费时间。 耶律西亭行至寺庙中一棵高大的松柏树下,看了看不太脏的地面,就直接盘腿坐下,耶律忠天跟着也一屁股坐下,对他而言,武人嘛,没得讲究。 “有的读书人,心系天下,一腔热血的,真心实意去为老百姓谋划的,未必能做好官。你让他去写写文章,写写为民请命的诗词,他随意挥毫便能写出来,但做官就是做不好,当上了官,不知道从何下手,不明白如何处理同僚之间的关系,甚至上下级之间的关系都处理不好,一旦做起事来,事事不通不顺,什么都做不了。这种人称得上好读书人,却称不上好官,甚至其中一些人能称得上庸官了。” “还有的读书人,读的圣贤书,求的功与名,追的利与禄。但是这种人一旦坐上官,肯定不会直接先去受惠于老百姓,而是先搞好同僚之间的关系,打点好上级关系,梳理好下级关系,让自己的乌纱帽牢牢贴在自己头上,风吹雨打毫不动摇,可谓是雷打都不动。一旦坐稳了官位子,就要慢慢想办法往上面爬了,但光是贿赂上面的人可不行,得做出了真正的成绩来提升自己的知名度。怎么提升呢?当然就是为老百姓做好事了。然后就慢慢往上爬,一边做好事,一边收银子,一边送银子,越滚越大。这样子看来,且不说是好官还是坏官,最起码是一个能做事能为老百姓谋点好处的能官。” “还有一类当官的,是仗着自己身后的长辈和家族,当上了不小不大的官,然后就吃喝玩乐,天天拿着老百姓辛苦种田得来的钱,去让自己一个人舒坦。这种官还不如第一种的庸官,在我看来,这种就是贪官中的废官。说起贪官,其实贪官未必不是能官,而一些清官未必不是庸官。” “其实只要那些贪官不是太过分,只要好好为老百姓办事,该拿多少,那是他们的事儿。而清官,办不好事儿了,往往还不如那些贪官。当然,在我看来。最好的不是贪官中的能官。而是清官中的能官。既然贪官中有能官,清官中自然也不缺这种人才。这种官,已经可以被成为‘好官’了,不过这种官,最难得最难见。帝国的顶梁柱就是靠这种好官撑起来的。当然,也靠着那些贪官中的能官。” “当文官的种类都这么多这么复杂,那文官之间都勾心斗角真是无法想象啊!”耶律忠天感叹道。 “庙堂之上,君子小人之争,文官武官之争,不同超一品大佬之间的派系之争,来自不同地区的豪门集团之争,六部之争,众多皇子的夺龙之争等等,看似一团乱麻,其实其中有一条条脉络可以寻到轨迹,然后抽丝剥茧、溯本求源,就可找到规律,一旦找到规律,不论是在文武百官之间权衡,还是简在帝心,都绰绰有余。但这个规律,不好找啊!”耶律西亭看着头顶四季常青的松柏,微微感叹,“这种人,对帝国最有用,但也最可怕,我们帝国现在的那位国师便是这种人,该聪明时聪明到极致,该糊涂时就像三岁小儿般,明白庙堂规律,不用揣摩人心便可明白他人在想什么,这最可怕。现在庙堂之中,可能只有我父皇真正知道国师的想法,便是我,都只是略知一二。” “但,我不仰视庙堂之高,只羡慕江湖之远。” “庙堂可能数十年才出一个国士之流的风流人物,但是江湖,年年都有让人为之举杯高歌的风流侠士!” 以前在帝国的时候,耶律西亭年年都会对一些名声比较大的侠士但名气又不是太大的江湖中人做引荐,让其有资格进入一些大宗大门修炼,算是引路人,所以在西极帝国的江湖中,耶律西亭的名声很好,许多江湖前辈都对耶律西亭竖大拇指,称赞这个小皇子真乃风流中人也。 耶律忠天看着面前眼神憧憬的耶律西亭,眼中带着笑意,他这辈子,无儿无女,唯独看着这个小皇子很顺眼,所以才会从小就待他很好,每次下朝后,若是能遇到这位天天到处乱跑着玩的小皇子,就会带着他去吃一些皇宫中没有的小吃,看一些皇宫中没有杂耍。 他不管别人这么说他,怎么暗地里污蔑他想参与皇子夺龙之争,他都不在乎,只要耶律西亭开心就好。 “忠天叔,我们去烧香吧。这恒念国的甘布寺,算是西极之地的最后一座大庙了,不拜佛就没有机会了。”耶律西亭说道。 “嗯。” 来甘布寺烧香之人往往都是中午时分才到这里,所以现在这个寺庙还不算人多,来来往往不过稀稀拉拉的或三五人或二三人结伴而行。 但即便是这么少的人,也会出现问题。 是两个人不小心撞了一下,然后都不退步,都看对方不顺眼,结果就是从一开始的动嘴皮子演变到后来的推推搡搡。 其中一个人身边站着两个男子,另外一个身边站着一男一女,男的是一位中年人。 两伙人就要动手,从烧香大殿中走出了一位长眉老僧,一脸笑容地劝起两人来。最后在老僧的一番劝说下,两人才算是握手言和,走的时候甚至还约着过一段时间一起喝酒论剑。 “这就是江湖,可以不为了利益而生气,也可以不因为利益而成为朋友。”耶律西亭一直在旁边看着,脸色带着笑容。 “施主,是来求佛的吗?”那长眉老僧走了过来,对着耶律西亭双手合掌,缓缓问道。 “嗯。我和我家中长辈想去中土神州游历江湖,这就快要出西极之地了,想着来烧香求佛,祈祷着少遇一点血腥风雨。”耶律西亭合掌回礼。 “这位施主,以你的修为和你家中这位长辈的修为,怕是不掀起血腥风雨都难啊。”老僧笑着说道,一语道破天机。耶律忠天闻言却是脸色大变,正要出手,却被耶律西亭示意拦下。 “前辈好眼力!难不成前辈正是那三十年前劝说如今恒念国礼部尚书心性大变的那位得道高僧?”耶律西亭执晚辈礼询问。他此时只是惊异,却并不震惊,因为他知道江湖隐世高人还是存在的,而且还不是太少,说不定哪一天就遇到了,所以心中早有准备,而且他师父是八品巅峰的宗师,他又是一个至高帝国的皇子,眼界之高,已经很少有东西能让他心中掀起惊涛骇浪了。 “正是老衲。”老僧微微颔首,道“施主头顶有金光普照,一看便是有前辈高僧用自己的福缘为施主加持福缘,此等手法与心境,老衲受教了。” 耶律西亭闻言脸色微微变了一下,心想:老秃子,这种事情咋不给我商量一下?回去非要数落你不可,我身为帝国皇子,还差你那点福缘不可? “先烧香吧。” “施主请。” 进入寺院中间的大雄宝殿后,耶律西亭交过香火钱后,取香放香,面容正色。一番繁缛的礼节过后,耶律忠天也在耶律西亭的示意下花了香火钱烧香拜佛。然后三人一起走出了宝殿。 此时是上午时分,几乎无人烧香拜佛。距离寺庙近的,早上来的那一批已经烧完香回家了。距离寺庙远的,还未到,中午时分才是烧香拜佛的人流高峰期。 “前辈,在这天天都有人烧香拜佛的寺庙里,不会耽误参禅吗?”耶律西亭问道。 “我参的就是入世禅。而且,出世禅亦是无惧人声喧闹,只要佛心静,处处皆可参禅。” “可是我师父说过,佛家禅法不分入世出世,儒家重入世,为万世开太平,道家重出世,强调无为无不为,但佛家则是道‘人法二空’。” “……我佛法不如尔师父矣!”老僧闭目思略一番,深深感叹道,“如此说来,是我误了我自己,怪我心猿不定,意马四驰了。执着追求入世,却忘了佛法之根本。施主的当头一呵算是敲醒老衲了。” 老僧也是一个高人,听闻耶律西亭那位来自西极佛门的师父之语后,稍稍思考,便推翻了自己所参之法。这也与他自己曾多次思考有关,只是之前他每次参禅后无人与之论佛法高低,所以一直没有对比,没有一个旁观者去指点迷津。只能怪老僧佛高过高,这寺庙中已无人可以与之论佛法高低有关。有时候长处也往往会成为坏处。 “前辈,你我相逢即是佛缘。然后又交谈了,便同是天涯江湖人。”耶律西亭双手抱拳,对着那老僧笑着说道。 “同是天涯江湖人。”老僧不再合掌,亦是双手抱拳。 这是他参禅的几十年来,第一次觉得如此接近佛法禅道。 第三十六章 永生不忘! 南蛮北地。荒草丛生,百里不见人烟。 一条通天大河流淌而过,河水宽阔,河流并不急,显得深沉内敛。这正是起源于北荒、途径中土神州的天下第一大河黄河。 此时,骄阳高照,却不温暖。一艘大船从上游向下游行驶去。穿上有一面白色麻布大旗,旗上写着四个大字“运通商行”! 运通商行是整个中土神州三流势力中的佼佼者,不擅长打斗修炼,但是擅长财运修炼,短短数十年的发展,就成为运通商行所在的那个王朝的第一商行。 中土多大宗,但却无帝国。 就是因为中土神州的大宗数量多而且很强势,在每次有实力雄厚的王朝想要一统中土神州的时候,那些大宗便联手镇压王朝的兵马。这在其余四地的帝国看来简直是笑话。在他们看来,门派就算再超然,最多也就是平起平坐,井水不犯河水。不招惹超级宗门,但不代表怕了!帝国底蕴,不可想象。 以前中土神州有一个几乎就要一统天下的王朝,有着齐心协力的满朝文武,有着百万的精锐甲士,有着运筹帷幄的国师,有着励精图治的皇帝,有着四五位实力强悍的八品修为的大将军,但最后仍是被中土神州的大宗门们联手镇压。一个强盛王朝被山上门派压的抬不起头无法成为帝国,这在中州看来不是什么惊奇事情,但在其余八州看来可就是稀罕事儿了。 “这南蛮之地,人烟稀少,王朝不过百余座,到处都是从中土流窜到这里魔道中人或是被流放的邪门中人,我们不会出什么事情吧?” 运通商行的商船上,有一个年轻男子站在甲板上,被周围冷飕飕吹得牙齿打颤,旁边有一个中年男子,则是凝望着远处的河流,不知在想什么。 “怕什么?我们这次开的,是我们商行毫不容易重金购来的‘蛟船’,仅比那奢侈的‘龙船’便宜一点,气势也只是输那么一点。”中年男子大大咧咧地说道。 “差了几十万两的银子,这是便宜了一点吗?就是气势我们的船比之‘龙船’也不是只输一点啊!”年轻男子纠正道。 “你个小兔崽子!我说什么就是什么!行长这次可没有跟着来,我收拾你一顿,可没有行长拦着了。”中年男子敲了一下年轻男子的额头,咒骂道。 “师兄,你是不是喜欢我们商行外面大街上卖馒头的那个姐姐?”年轻男子摸了摸额头,并没有在意,只是用一脸‘都懂得’的笑容对着中年男子问道。 “什么喜欢!你个小屁孩懂得什么?”中年男子瞪眼,作势就要再敲打一下年轻男子的额头,但是被年轻男子一个后仰躲了过去。 “我好歹已经弱冠之龄了,咋不懂?我看你就是对那个姐姐有意思,还不好意思承认?我回去就给那个姐姐说去,说你喜欢她!这也算是帮你这个没胆子的师兄了!”年轻男子嬉皮笑脸,说完便撒腿就跑,在甲板上“咯噔咯噔”的跑着,不时回头做鬼脸。 “你个小兔崽子!看我今天非收拾你一顿不可!”中年男子气得咬牙切齿,追赶着那个年轻男子。 “有人!”年轻人突然扭头望着远方,脸色沉重,停下了脚步。 中年男子闻言不再嬉闹,亦是转头望向前方,看到了两叶扁舟正逆流而上,显然是修炼之人运转内力接近他们。 “你去喊人!我在这里守着!”中年男子大声喝到。 中年男子和他的年轻师弟,他们两人负责午时的安全警戒,中年男子三品巅峰的实力,年轻人低一点,有三品境界。 年轻人闻言点了点头,一个转身便向着蛟船中央的三层船楼飞奔而去。 “这次还是六四分。我们六,你们四。” 两叶扁舟上面分别站着两拨人,一拨有四人,另外一拨有五人。但四人扁舟上为首的那个黑发黑袍老者却说他们拿六,让五人扁舟拿四。 不过对此,那五人为首的持双刀的中年人只是脸色不好看,但未出声反驳。 “等什么时候进入六品境界了,再和我讲道理讲价钱。”黑发老人语气阴森,斜眼瞥了一下右边的那一伙脸色不太好的修士。 两叶扁舟加速接近蛟船,数百丈的距离几乎眨眼间便不足百丈。 “走!”待接近时,黑发老人猛然一点脚尖,直接越上了蛟船。 其余八人纷纷跟着一跃而上。 甲板上的那个中年男子见状直接拔出腰间的长剑,正要厉声询问来者何人,便被那个手持双刀的中年人一步接近贴身后手起刀落,顿时身体成了三节。 喊完商队随行客卿的年轻男子飞奔出来后,刚好见到这一幕,目瞪口呆,然后撕心裂肺的喊着他师兄的名字,拎起手中长剑,快步冲了过去。 随行了客卿有十几个,护卫有近百人,这次因为要来南蛮之地,提前做好准备,可谓是高手倾巢而出,副行长都来了。此时,商行众人知道他们遇到劫持的贼寇了,且自己商行有人被杀,肯定无法善了,便一起冲了过去。 劫持的那九个人,除了黑发黑袍的老者面不改色外,其余众人包括那个手持双刀的中年男子,此时都暗暗心惊,没想到这艘船上有这么护卫。 运通商行的副行长,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一身内力雄厚,一开始动手,就和那个黑发黑袍的老者纠缠在一起。 “不过刚刚迈入六品境界,就敢和我交手?”黑发黑袍的老者眼神戏谑不屑,手中黑气缭绕,一掌拍在商行副行长的胳膊上。 刺啦! 白发老者的胳膊顿时冒气黑烟,他只觉得自己胳膊仿佛被虫子进入了血肉中一般,刺骨疼痛传遍全身。 “魔道中人!”运通商行的副行长脸色苍白,向后退了一步,有些恐惧。 “桀桀桀……蝼蚁,受死!”黑发黑袍老者双手幻化出巨大虚影,一下子握住了面前老人的脖子,将老人举起来。 “蛟龙掌!”白发老人吃力的喊出这三个字,然后右手光芒大振,一掌拍在了掐住自己脖子的那个黑色虚影大手,将其拍碎,算是没有被活活掐死。 白发老人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后,双手发力,让自己在甲板上向后面滑了十几丈距离,和黑发黑袍老者拉开距离。 但黑袍老者如影随形,一身黑气在太阳的照射下不减反增。 砰! 黑袍老者一掌下去,拍在白发老者的腹部,白发老者直接吐出一口鲜血,脸色更加苍白。 “行长!我们来助你!”有三个客卿抽出身来,向着黑袍老者杀去。 近百护卫和十几位客卿将那黑袍老者外的八人团团围住,使其如深陷泥沼,那双刀男子此时也被数量众多的护卫与两位联手客卿给缠住了。 “一群蝼蚁!本尊乃六品境界高手,快要接近巅峰了,就凭你们几个四品巅峰的就想伤我?”黑袍老者大声呵斥,浑身沐浴阴森黑气。 噗嗤! 一位客卿刚刚施展几招武技,便难以置信的低头看着那探入自己胸膛,抓碎自己心脏的只露出胳膊的场景。 “境界虽然低了一点,但好歹是中三品修士,心脏还算有灵气。”黑袍老者瞬间将那已经变黑的心脏碎块炼化,一脸享受的表情。其余两个客卿和白发老者的脸色都非常难看,心惊胆颤。 “你们……都得死!都是我修炼功法的养料!桀桀桀桀……”黑袍老者眼中冒出黑气,脸色无比狰狞,在炼化那颗心脏后,气势顿时提升,更加接近六品巅峰的境界。这就是魔道中人,用他人的生命,来提升自己的实力修为。这也是为何天下九州人人见魔道中人都要“得而诛之”的缘故。 两位商行客卿只好硬着头皮上,使出自己的底牌绝技,配合白发老者,勉强算是没有一个照面就死掉。 “一起上!” 另一处战场明显是商行这边更占上风,此时在打杀了一个魔道中人后,便有两个客卿得以抽身前来帮忙。 九个身份不明的歹人,跟着老者的是三人皆是从中土神州流窜而来魔道中人,而另外那一伙的五个人,是做了灭门勾当后,刚好被儒府的一个君子遇到,吓得直接跑到南蛮的五个贼寇。 其中,以黑袍老者实力最高,六品接近巅峰的实力,接下来就是那个中年男子,五品巅峰的实力。剩下的几个人,都是四品境界和四品巅峰实力。 作为四处流荡的“劫匪”,这种阵仗实力,算是非常强大的了。 寻常杀人越货,都是速战速决的,从来不会耽误时间增加变数。因为南蛮法规虽然不完善,但是有许多出身蛮族的蛮士会四处游荡,专门拿着中途而来的魔头和贼寇来磨炼己身。他们曾经遇到过一次,九个人皆是身受重伤才把那个境界并不高的蛮族蛮士绞杀,这让他们非常难以置信却又不得不捏着鼻子吃了个亏。从此他们凡是杀人越货都不会耽搁太长时间,以免再遇到那些疯子一般的蛮族蛮士。 “蝼蚁终究是蝼蚁!嘿嘿!多几只蝼蚁又何妨?!”黑袍老者冷笑。 “魔炼九重天!” 黑袍老者此时身上完全被黑气笼罩,仿佛身披黑色战甲,然后他手中又多出了一节被他炼制的拐杖模样的骨头,黑雾缭绕,气势惊人。 一杖下去,打得一个客卿格挡的双臂直接断裂,倒飞出去,躺在地上,生死不知。 “魔吸鬼线!”黑袍老者并未放过那个客卿,而是探出黑雾缭绕的拐杖,一丝黑线如毒蛇般直接没入了那个倒地不起的客卿身上,吸了那客卿的魂魄。老人顿时气势再次大增,更加接近六品巅峰了。 这让其余客卿和那个白发长老又惊又惧又怒又无可奈何,实在是这个魔头境界太高,功法太过高深。 “上三品魔道前辈的功法,岂能没有如此强势?”黑袍老者自得不已,但下手并未因此而轻了,反而是更重。 很快,又一个客卿支撑不下去了,被黑袍老者右手的骨头拐杖打中肩膀后,又被其左掌拍在天灵盖上,当场毙命,体内内力和魂魄都被黑袍老者吸收过去。 “六品巅峰了!哈哈哈!受死吧蝼蚁们!”黑袍老者气势顿然大增,直接迈入了六品巅峰的修为!一身黑气竟是要化为实质。 蛟船上的众人都感受到了那股无匹的魔道气息,纷纷变色,唯有那还存活着但受了伤的两个跟随者老者的魔道修士还能笑出来。便是那手持双刀杀了有二三十个护卫的中年男子都脸色苍白,因为他和那个老者一直不对付,但因为利益合作关系和实力差距不是太大,便也一直没有翻脸,现在那魔头实力大增……可就说不准了! “死!”黑袍老者身形飘逸,直接出现在了一个四品修为的客卿身后,一掌拍过去, 砰! 那个中年用剑客卿还未反应过来,就直接尸首分离,死相很惨。 此时,在这艘蛟船下游的十几里外的河面上,一个在河面上逆流奔走的瘦弱年轻人,看着其闲庭信步,但一息之间便是百丈距离。 “中土神州的天骄们,等着我的双拳吧!当时候,我会让你们知道何谓武夫!”年轻人自信无比,这个年轻人正是蛮族当代蛮龙,虽然在老族长的告诫下,不再那么自负,但无敌的自信却仍旧无比高昂。 突然,他微微抬头,因为他感受到了一丝族人的气息,他运转内力,再仔细一感应,眉头皱了起来。 “中土魔修竟敢如此大胆!” 年轻蛮龙深吸一口气,一步迈出,身形几乎是瞬移一般前行。 蛟船上,众人感到绝望,尤其是那个亲眼看到自己师兄死掉的那个年轻修士,此时身负重伤,却依旧浴血奋战。他想到了那个卖馒头的姐姐,想到了自己师兄以前对自己的帮助,满是血液的手不禁更加的握紧了手中长剑,望着那个大魔头,眼中尽是不甘与愤怒。 “你也去死吧。”黑袍老者手持骨头拐杖,向着那位商行副行长拍去。白发老者此时身受重伤,根本无法躲闪,只得绝望的拼尽全力去螳螂挡车。 “谁给你的胆子?!” 正在这关键时候,一道带着血腥杀意和无比自信的话语传入黑袍老者耳中,然后众人眼前一花,便看到了一个瘦弱的年轻男子,一手握着那根无匹的骨头拐杖,一手握着黑袍老者的左胳膊。 “你是何人?!给我死去!”黑袍老者感到了一股凛冽到不可阻挡的杀意,便要全力拼命,但他拼尽全力,两条胳膊仍是动弹不得。 咔嚓咔嚓!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在黑袍老人绝望的眼神中,那个身形瘦弱的年轻人一寸一寸的捏断了老人的胳膊! 噗嗤! “啊!” 年轻人杀意犹然未减,微微用力,一把便拽下黑袍老者的两条胳膊,瞬间血流成注,老人惨叫。 “死去吧!”瘦弱年轻人见状顿时觉得扫兴,根本提不起半分战意,一拳下去,六品巅峰修为的黑袍老者的身体直接被崩碎。 取回那根已无黑气缭绕的骨头后,瘦弱年轻人又一拳一个的锤死了那两个魔道中人,然后便直接踏水逆流而上,向着中土神州的方向飞奔去。 商船上众人纷纷还未反应过来,都被震撼的一塌涂地,那个六品巅峰的大魔头,就这样被人一拳打的骨头渣子都不剩了? 等到反应过来后,众人纷纷围向了仅剩的那个手持双刀的中年男子和另一个跟随他的用刀贼寇。大局已定! “仙人啊!仙人啊!”重伤垂死的副行长呢喃道。 而那个失去师兄的年轻师弟,则是抽身离去,登上了三层楼的船顶,泪眼朦胧地对着那个在他看来是天神下凡的谪仙人深深鞠了一躬。 可能那个身为世间顶尖天才的年轻蛮龙这一辈子,都不会知道,有一个和他年龄相仿的年轻人,对他铭记一生,永生不忘。 第三十七章 八卦仙阵宗,仙寻道! 天下四地共九州,中土唯独一神州。 作为占地面积最广,山上宗门最多的中州,可谓是其余八州的江湖人都向往的“圣州”了。江湖侠义浓烈,处处可见佩剑提刀修士,处处可见习武之人。武风源远流长,侠义情结浓厚。 在中州,且不说那掌控诸子百家的儒府,其余超级势力也有数个,比如若称阵法第二便无人敢称第一的天下阵法之祖的门派“八卦仙阵宗”。还有那剑修林立,剑道宗师众多的仙剑门。还有让人谈虎变色的第一刺杀组织“刺穹阁”。更有那百年前一人便是一宗门的楚问道楚大剑仙。天下九州的十大超级宗门,独中州一州之地便占据了半壁江山!可谓是辉煌璀璨到了极致。 中州的八卦仙阵宗位于中州西北方向,门派占地极广,光是门派内的大江大河就有三十多条,大山小山更是数不胜数。在外人看来,八卦仙阵宗楼阁府门的建设根本没有规则可言,但对于精通阵法的行家来说,八卦仙阵宗最为可怕的就在这里。 以天地山水为“阵眼阵门”,返璞归真,让人看不出来,杀人于无形中,这才是阵法大道的真正无上奥妙。对于八卦仙阵宗的修士而言,若是布阵的时候,只追求气势和花哨,那真的算不上在阵法一途登堂入室。 “师父,前一段时间儒府的人还请求我们去帮忙在那些书院里布置阵法,保护书院不受损失。但是后来怎么不来了?”一个身穿八卦白袍的丰神如玉的年轻男子站在一座高阁下面,看着面前池塘里面因为阵法而四季不朽的荷花,疑惑地问道。 在八卦白袍男子的身旁,有一位老者手拿红色的大苹果,不断啃着。这也是通过阵法种植有的,又大又甜,四季都有,重要的是这苹果内还包含着灵气,寻常人吃了后体力会充沛。 嗑哧! 老者用力咬了一口大红苹果,口齿不清地说道:“那些读书人脑袋瓜子读傻了,估计是要放弃那上千座历史悠久的书院了。” 面容清秀的年轻人闻言,有些讶异:“难不成是要分散开来,在乱世中四处奔走,有教无类?” “这帮读书人啊!嘴皮子不但厉害,决心更厉害,一旦认准了某件事情,那是谁都扳不回来。就算刀架脖子上都敢仰天大笑。”老人继续啃着苹果,优哉游哉的说着。 “师父,其余四地八州的天才都要来我们中州,就不怕来了回不去?”年轻人显然是比较高傲,作为一个中土神州的唯一一个阵法一道的绝世天才,自然是有其自信之心。 “你也太小看那些人了。这心思可不好。”老者摇了摇头,接着道:“就不说别的人别的事,就说为师我,当年三十多岁便迈入八境,那时候我真的是觉得自己气派的不得了,认为自己的天赋实力直追当年我们八卦仙阵宗的第一代宗主,所以我很目中无人,到处挑衅别州的天才,结果最后就是被别州的一位剑客给教训了一顿。” 八卦白袍年轻人听到师父又讲这个他耳朵都听出茧子的故事后翻了个白眼,道:“那不是楚大剑仙嘛!这我知道的,像楚大剑仙这种人,一千年也就出一个,当今江湖,难不成还会有楚大剑仙这是绝世盖代天才?我还就真不信了,要是真的有,我就去给他当小弟去!” “就算没有楚大剑仙这种存在,也有仅次于之的天才,比如你,比如儒府的那个年轻君子,比如北荒冰神宫的那个小姑娘,还有几个同级别的我不说你也知道。”老人啃完苹果后,把苹果核收入口袋中,准备回去的时候顺便种在自家果园中,来年这一个核能长出一棵树,生出几十个大红苹果,怎么算怎么划算。 想到这里,老人咧嘴笑着,露着那掉了有一半的牙齿,看的一旁的八卦白袍年轻人一阵鸡皮疙瘩。 “师父,你别笑了,我真的……” “嗯?”老人斜眼斜嘴笑着‘嗯’了一声。 “我真的觉得太好听太好看了,师父,您老人家接着笑啊!我回去继续摸索阵法大道去了。”八卦白袍男子脸黑了起来,就要跑路。 “你想不想出去走一趟江湖?如今你也七品境界了,算得上是上三品修士了,也不会出什么大问题。”老人对着八卦白袍年轻人的背影说道。 年轻人闻言立刻转身,一脸谄笑地走到老人身旁,笑呵呵地说道:“当然想了,这不是师父你一直不让我走江湖吗,要不然我早就走江湖为咱们八卦仙阵宗扬名天下了。” “我之前不让你走,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你的安全啊!还有,咱们八卦仙阵宗还需要你来扬名吗?本来就是天下十大超级势力,为师也在那江湖十大高手的名列中。”老人瞪着眼说道。 “诶!师父威武!师父说的都对!徒儿都听你的!我保证,只要师父让我明天走江湖,我绝对不会今天就迫不及待的走!”八卦白袍年轻人拍了拍身上的袍子,一脸信誓旦旦。 “就你这没经验的,就算让你走江湖,也走不好。总要吃一些大亏小亏的。要是遇到同龄人或者同境界的人,被他们打趴下了,到时候别哭鼻子哭脸的回来找我或者找你的你的师伯们。” “当然,要是遇到一些不要脸不要皮的老家伙出手,先保住自己的命,然后尽管回来找我和你的师伯们,不说别的,就说这打架,我们八卦仙阵宗可是从来都不怕谁。管你是什么大门大宗还是什么帝国王朝,只要有老家伙欺负我们八卦仙阵宗的后辈,那我们可就要好好给他们讲讲理了。” “我明白,不过……我感觉没有机会让师父您出手了,就凭我现在的阵法造诣,应该很难受到什么威胁吧?”年轻人严肃地点了点头,随即便嬉皮笑脸起来。 老人抬起右手,向着天空画了一个符号,然后那个符号绽放紫色光芒,化为一张巨大半圆屏障,将师徒二人笼罩,与外面天地大道隔离开来。年轻人见状收起了笑容,真正地正色起来。 “为师前一段卜过一卦,这一场乱世,是千年来最乱最血腥的一次,但是不知为何,正在最关键的时候,这场九州动乱戛然而止,结束的异常迅速,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老人皱着眉头,努力思索,“我也想过很多种可能,但都不是最终答案。” “戛然而止?”八卦白袍年轻人瞪大眼睛,他也精通阵法中卜卦一途的神通,造诣还很高,但是目前来说还是要比他师父低不少,所以只算到了这次大乱是真的天下大乱、生灵涂炭地境地,但是没有算到后面会发生什么。此时听其师父说到这么大的动乱会戛然而止,显然是不得不信。因为他师父的法力他是很清楚的。 “哎。”老人叹了口气,道:“我们八卦仙阵宗若是能够渡过此劫,便可再延续数百年的宗门辉煌,若是渡不过……” “我坚信我们八卦仙阵宗是可以渡过此劫的,虽然前路迷雾笼罩,但我还是能感应到一些天机的。”年轻人点到即止,并未再深言,这涉及天道天机,若是一言不慎,便是有这隔离阵法,也能够被天道察觉,对自己和师父的大道都不利。 “你比我的天赋好,这一代江湖后辈都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再过几十年,九品盖世高手可能不再像现在这么稀少不可见。”老人一想到以后九品盖世高手也可能数位一起出现的场面,顿时唏嘘不已。 “若是数位九品盖世高手一起御风而行,一起施法出手,那将是多么壮观的场景!世间最壮观的场景不过那般而已!要是能见上一眼,人生值也!”八卦白袍年轻人显然更加意气风发,心向往之。 多年后,在那近千万的四大帝国精锐兵马面前,十几位九品盖世高手联袂而至,并肩而立,面对千万战马战甲,仍是谈笑风生,风流风采盖世无双,可谓是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 而此时这个名叫仙寻道的八卦仙阵宗年轻男子,那时候已经是一位中年男子了。他正是那十几个人中的其中一位,一袭八卦白袍依旧如一,随风飘荡,说不出的写意风流。 第三十八章 世间最好看的女子 太华山之巅,北道宫看似并不宏伟,却给人一股静雅出尘的缥缈之感。 作为东域名气最大的道观,即便看起来不宏伟,但是占地面积着实不小,大半个太华山的山头,都让北道宫的道观占据。 其中,最中间那座看起来最普通的院落,却是南北道宫共同的祖师堂,是道家的根本所在。 因为有确切记载,这间院落曾是道祖所住的屋舍,只是后来道祖参悟的无上大道后,便驾仙鹤一路西去游历,相传当时太极紫气浩荡三万里!天下莫不震惊。 太华山山脚,一男一女跟随人流,缓缓登山。 “师父,这太华山看起来也太陡峭了吧?真不愧是天下第一奇险之山!”少女望着这座大山,眼中尽是好奇与兴奋。 “这太华山,乃道家根本所在,这脚下所踏台阶,细数就会发现,刚好是九千九百九十九个,余下的那一个,正是道家所言的那个‘一’,其手笔,不可谓不大。”楚愁低头看了眼脚下的台阶,开口讲解。 “嘿!毕竟这是我们东域第一宗门!” 楚愁一旁的一个锦服华裳的年轻男子充满豪气地说道。那男子身边,还有一名布衣女子,紧紧地跟随着他,他不时的对她笑一笑,女子也是温柔地笑着。 “这位兄台,是本地人吧?”楚愁笑着问道。 那名公子哥装扮的男子笑着答道:“正是渭华古城人氏,我有时候去古城北边的渭江泛舟垂钓,有时候就来这太华山游玩一番,因为并不是道家人士也不信道,所以烧香看心情。当然,道宫可不缺我这一个人的香火钱。” “说起这北道宫啊,听说换道主了,有风声说是一个常年在外游历的老道士,突然修为大增,直接进入了传说中的九品盖世境界,然后刚好到了换道主的时间,就稳稳地坐上了道宫道主的位子。”公子哥装扮的男子甚是健谈,“随着那为强大的道主坐镇北道宫,这道宫的整体实力又作了提升,咱们帝国都城的那些豪门贵族啊,更加频繁的来这儿烧香求签了。” “段公子,这山上的签,准吗?”年轻男子身旁的布衣女子小声问道。这位布衣女子显然是第一次来,不然不会这么问,因为道宫的签是非常准的,这是众所周知的。 “当然准了,不过这道宫,求签不容易,我来过有二十次了,还没有一次有缘得到求签的机会的。在这太华山上,任凭你世俗身份有多么煊赫,在世俗是多么有钱,都不能成为高人一等的原因,求签皆是看缘分。有时候,道宫一签都不算,有时候,一天能有十几签。都是看运气、看道缘的。”段公子笑着答道。 “不过我相信,你肯定能很快的就求到签。”段公子对布衣女子笑了笑,布衣女子脸色有些害羞。 楚愁看着段姓公子那真挚真情的眼神和笑容,又看了眼两人的衣着,不由得有些感慨。他希望有一天,天下两厢情愿的有情人,终能有一对成一对。那样的世道,多美好。 四人便一边交谈,一边登山,布衣女子和赵芷水不时插话,气氛倒也算很不错。 “不知楚公子这次来是烧香还是求签?” “是来拜访两位故人。” “楚公子果然不是一般人,能与这北道宫不到一千位的内门道士做朋友。” “只是游历江湖时,萍水相逢的朋友。” “那亦是一份不小的香火情,山上道士真人都极其念情重因果。” “段公子亦是重情之人。” “哈哈……” 一路相谈甚欢,不知不觉数个时辰过去,中午时分,便接近了山顶,众人已经能望到那些道观了。 “道友,有失远迎。” 楚愁等人迎面走来了一个老道士,对着楚愁作楫。老道士身穿一袭阴阳太极道服看着很普通,但是很干净。此人正是在楚愁帮助下迈入九品境界成为北道宫道主的慕容终燕。 “见过老真人。”在楚愁笑着示意无妨后,段公子带着敬意的作楫,布衣女子也赶紧比葫芦画瓢的作了一个不太规范的楫。 “老真人,雨潇没有来过道宫,请见谅。”段公子带着歉意说道。 “哈哈,无妨。”慕容终燕看着段公子带着温柔的眼神,不由得笑着摆了摆手。 在段公子看来,这个老真人很可能就属于那种很早就上山修道,但是却没有什么成就的那种老道士,所以,心中有怜悯,对老真人带着敬意。敬老人数十年修道坚持到底,敬这一份恒心毅力。 “道友,请问这北道宫有一个俗名叫李木的老道士吗?”楚愁想起了自己当年游历太华山北道宫的时候,遇到的那个算是半个知己的年轻道士,开口询问,本来不抱希望,毕竟时隔经年了。但慕容终燕的回答让他楞了一下。 “正是贫道的师父,也是上一任道主,我师父现在还健在,只是不再理会道宫世事,交于贫道打理了。”慕容终燕讶异地答道,此时也有些发愣,他没想到楚愁竟然还认识自己的师父,这着实让他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段公子闻言,更是差点一个踉跄摔倒在地,要不是一旁那布衣女子扶了他一下,可真的要丢人现眼了。 只是他现在彻底懵了,他自认为自己见多识广,他的家族在渭华古城也算是十大族之一了,但是此时亦是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一个看着衣着朴素、平易近人的老道士,竟然是有着九品修为的现任北道宫道主?另外一个和他年纪差不多的年轻人,竟然声称见过上一任北道宫道主的年轻时候? 自己刚才还和这个楚公子谈笑风生,还与这个老真人作过楫,段公子大脑此时一片空白,直到在楚愁的告别声中和众人的一片议论声中才反应过来,抬头远远的看到了楚愁带着那个少女,随着那个老真人,进了道宫祖庭中的祖庭——那座道祖住过的院子。 “好好对她,莫要等到错过了,才后悔。”楚愁在进入院子前对着段公子传音。 “以后若是有麻烦,就凭你对这女子的真情。可来太华山上找我一次,贫道定当尽力帮之。”慕容终燕亦是传音于段公子。 “此等高人,方为真正的世外高人也!”段公子紧紧握住布衣女子的手,转头对着她清澈地笑道:“当然,你也是世间最好看的女子。” 第三十九章 少女不知愁滋味矣 慕容终燕、楚愁和赵芷水三人迈入了那座看起来很普通的院落。 “果真不一般,道纹密布,看来曾经有圣贤在这里证道。”楚愁一进门,就感受到了铺天盖地的道纹压盖来。 实力却是强,越能感应出来这里的不凡与神秘。 “道祖曾在这里证道。”一道苍老有力的声音从院子中央传来。 “师父。”慕容终燕走过去作楫行礼,哪怕他现在是道主,他现在的境界比他师父要高,但仍是和过去一般,充满了敬意。 楚愁望去,是个比慕容终燕年纪更大的老道士。 “木兄,别来无恙?”楚愁看着那个青春已逝的同辈中人,笑着问候。 “哈哈,身为道家中人,修身养老的本领还是不小的。问道兄,你可还记得当年说过的话?”李木笑眯眯地望着楚愁,脸色戏谑。 楚愁闻言,脸色古怪起来,有一点点尴尬。 “哈哈哈哈!”但是最后楚愁和李木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很久以前,那时候楚愁不过五品境界的修为,第一次来登太华山,遇到了一个面嫩的小道士,年纪与他相差不多。 那时楚愁正坐在山脚下小镇子上的一家饭铺吃早饭,吃完后就准备登山。 这时一个面嫩的道士在楚愁饭桌一旁的另一个饭桌吃饭,快吃完的时候,面嫩道士突然想起了什么,大惊失色的站起来摸了摸口袋,然后脸和脖子都红了起来,他发现自己因为下山太急了,银子都忘了带。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左顾右盼,看了看四周,饭铺总共有七八个江湖修士,还有三四个普通人,不过那些修士都是一些看起来就不敢与之借银子的彪形大汉,而那些普通百姓,他又不想去借,他知道百姓生活不容易。看到最后,他突然发现自己眼皮子底下有一个与他年龄差不多的男子,而且那男子看起来非常面善。 “道友,有没有多余银子,我下山忘记带银子了。”那个面嫩的道士走了过来,作了一楫后,一脸尴尬地望着楚愁。 “太华山北道宫的道士?”楚愁打量了一下面前的面嫩道士后问道。 “小道正是。吾师正是北道宫的现任道主,道友这下子可以放心借我银子了吧?我不会拿了银子就跑掉的。”面嫩道士目光诚实无比,又对着楚愁作了一楫。 “噗!” 面嫩道士声音不算小,最起码饭铺内的江湖修士都听到了,许多人被这话弄得喷出了嘴中的粥汤。 “你个小道士,出门吃霸王餐,装一下太华山北道宫以外的外门道士就算了,竟然还说是自己是道宫道主的亲传弟子?真是笑死我了。哈哈哈!”饭铺内众人闻言都是笑了笑,觉得这个面嫩的道士穿着一身普通的道服,一开口语气就这么大,真是甚是可爱。 那些实力不怎么高的江湖中人觉得,且不说这面嫩道士穿的如何,就说真正的道主亲传弟子,会跑到一个镇子上,对着一群没有什么身份的人,心平气和地说自己师父是道主?这不是脑袋被铁板夹了嘛! “道长,你到底有没有银子?”饭铺老板也走了过来,面色不善地质问慕容云客。 “我……”面嫩的年轻道士脸色更红了,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我帮他掏了。”楚愁从肩上的包袱中取出了一粒碎银子,为两人付了饭钱。 饭铺老板接过碎银子,摩挲了一下,这才放心走回柜台,继续打起了瞌睡。 “谢谢道友!”李木感激地又对着楚愁作了一楫,然后将那快吃完的早餐端了过来,与楚愁坐在一张桌子。 “道友,不知贵姓?” “楚。” “道友,不知贵名?” “问道。” “道友,不知你从哪里来?” “东域南方。” “道友,那里的天气很是多雨吧?听说南道宫那边的空气都是水雾,对肺很好的。” “嗯。” “道友,你要到哪里去?” “四海漂泊。” “道友,你……” “你话真多。”楚愁有些不耐烦了。 “师父他老人家说了,我这话句句包含天地大道,将来肯定可以证道。”李木有些得意,然后冲着楚愁笑了笑。 “哦。”楚愁只是点了点头,脸色平淡。 李木见状有些“内伤”了,只得默默低头喝着自己碗中那最后一点点的粥。 “追上她!杀了她!” “看你能跑到哪里去!” “让你给牛少做小妾,那是看得起你!你一个风尘女子……” 这时,远处传来一阵喊叫声,饭铺众人纷纷望去,只见一名腹部和背部都是鲜血的白衣女子,此时正在忍着伤势飞奔,脸色苍白虚弱无比。 而在白衣女子身后,有十几个提刀持剑的中年男子和一位一看就是高手的紫衣老者,正在追赶着那名女子,嘴里不停叫嚣着。 “十八散式拍!”紫衣老者奋力一跃,双手向前用力一拍,那女子便被拍倒在地,挣扎着却站不起来。 饭铺所处位置是小镇边缘,但也有路过的江湖中人,不过看到这一伙人尤其是那个老者释放的内力气势太过强大后,纷纷不敢出手找死。饭铺中的人除了楚愁和李木外,其余众人都是用怜悯的目光望着那女子。 楚愁见到此景,判断那紫衣老者是五品修为,和自己差不多,就要起身帮忙,但是他只觉得眼前一晃,一道身影便来到了那女子身旁,将女子扶了起来。 “道生万物。”那道身影正是李木,他扶起白衣女子后,向女子经脉中打入了一道内力,治愈着女子经脉所受的伤。这是北道宫非嫡系便不传的秘技,最适合疗伤用。 “请你们莫要强迫别人做一些不愿做的事情,道法万物皆是随缘,强求不来的。”李木对着那十几个脸带杀意的追杀之人作楫道。 “你个小道士,穿了个道服,就以为自己是道宫真人了?在这太华山下胆敢冒充道宫真人,真是大逆不道!就让我今天为道宫除掉你这大逆之人!”紫衣老者心思急转,然后厉声呵斥,看起来正义凛然。 “道友,我确实是道宫之人。”李木笑着说道。 “不要废话那么多,给我上,先杀了这个假冒的小道士!”紫衣老者闻言后不再言语,直接要痛下杀手,趁早斩草除根,根本再也不给李木说话机会。 “恩人……快走……他们是渭华古城十大家族之一的容家,他们还有一个六品境界的大客卿……”那白衣女子此时微微恢复了伤势,清醒过来,对着身边这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甚至有点小的道士说道,语气焦急无比。 “无妨,我师父说过,我们道家,最是应该讲道,讲道理。若是连个道理都不敢拎起来了,还修什么道?”李木咧嘴笑了笑,“姑娘且放心。” “道定乾坤。”李木道袍一挥,已经冲到面前举起刀剑的那十几个中年男子直接横飞出去,在空中就晕了过去。 紫衣老者见状心中大惊,心中跳出了一个念头:这次是真的踢到铁板上了。 周围江湖看客也是很吃惊,这个不起眼的还有点傻的道士难不成还真的是道宫的道士? “是老夫之前有眼不识泰山了!不知道真人真乃道宫中人,实在是罪该万死!老夫发誓,以后不再如此作为了!”紫衣老者心思急转,抱拳故作豪迈地说到。 “你真以为小道没怎么下过山,就可以如此欺骗小道吗?”李木天生亲近大道,通过直觉感应,一眼便看清的老人此时的心境,明明是饱含杀意与怨气,怎么到嘴中后,差距变的这么明显? “万万不敢。”紫衣老人顿时惊醒,杀意全无。他现在才清醒,这是在太华山山脚,面前的道士是太华山的道士,莫说是他,就是他们家族的家主,来到这儿都要毕恭毕敬的。 “何人伤我容家护卫?”远处一道身影轻功了得,一跳一跃间便来到众人面前,见到了晕在地上的十几个容家护卫,然后大怒,看到了那个衣着普通年轻道士站在白衣女子面前后,便明白了。 “敢在渭华古城挡我容家办事?我这个大客卿,可要与你说道说道了。”那位来自容家的大客卿说罢便出手了,紫衣老者身为三客卿,正准备开口解释,但是根本没有来得及。 砰! 紫衣老者是怕伤到了那年轻道宫道士,因为为容家,更为自己惹来灾祸,但是结果让他目瞪口呆,那个实力强悍的六品大客卿,还未靠近那年轻道士,便直接被一股更为强大的内力弹飞了。 “七……七品……”容家大客卿说罢便也晕在地上,身体受了内伤,虽不致命,但最起码得在床上躺上把个月。 周围观战众人面面相觑,那个名声在这附近方圆几百里并不小的容家大客卿晕死前说的“七品”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这个年轻道士竟然有七品境界?已经是上三品的神仙中人了? 饭铺中的那些江湖中人更是震撼、不知所措,想起了之前这个面嫩的年轻道士说的那句话“吾师正是北道宫的现任道主”。难不成……真的是?不然谁能教的出一个如此年轻的上三品境界的高人? 楚愁也是感叹:这么年轻的上三品的神仙啊! “走吧!以后莫要如此行事。”李木摆了摆手示意紫衣老者赶紧离开。 “唉!好的好的!”紫衣老者赶紧点头,怕一言不合就也被打成重伤。 李木带着那个白衣女子回到了饭铺,然后与楚愁一起离开山脚,开始登山。 “姑娘先在我们道宫疗伤吧。”李木说道。 “太麻烦恩人了吧?”女子有点不好意思。 “不麻烦不麻烦!我给我师父说一声就行了。我师父很善良的。”李木挠着头笑着说道。 女子点了点头,脸上有了点笑意,楚愁则是望了眼李木,心想可能这个山上高人要被情网所困了。 “楚道友,不嫌弃的话,你也在道宫住几天?刚好带你们两位游玩一下太华山。”李木笑着说道。 楚愁想了想,觉得可行,就“嗯”了一声。那女子则是笑吟吟地点头同意。 “你也可以喊我楚老哥,别一口一个道友的,听着忒烦了。”楚愁突然说道。 “喂,我年龄不比你小。而且境界也比你高,也不让你喊前辈什么的,喊我李哥或者木哥都行。”李木看了眼身边的白衣女子,挺起胸膛,大声回答到。 “你看你长得那么面嫩,一看就像是少年模样,你和我还争什么。”楚愁瞥了眼李木的脸庞,淡然说道。 但这话落入李木耳中,却像一颗石子砸入了一片安静的湖水中,最重要的是,身边还站着那个白衣女子,太丢面儿了! “人不可貌相!我这容貌,过几年以后就会正常了好吧?到时候我也是胡须随风飘荡,脸上充满沧桑。” “那咱们打个赌?以后看谁长得更成熟更沧桑,谁就喊谁大哥行不?” “行!怎么不行!到那个时候,我就让你天天喊我大哥,嘿嘿,现在想起来,都觉得你到时候喊我大哥的模样,真是浑身舒坦。” 事过经年,岁月变迁。 道宫祖庭院子里,楚愁和李木相视大笑后,楚愁看着李木那沟壑般纵横于脸庞的皱纹,道:“你长相倒是比我成熟。” 李木轻笑一声,望着楚愁还是和当年一般的脸庞,但是却根本不一样的气态和神色,也道:“你看起来却比我更沧桑啊!” 赵芷水和慕容终燕疑惑不解,但都闭嘴不问,看着这两个开怀无比的自己的师父,也都轻轻笑着。 “你与那白衣女子,后来如何了?”楚愁和赵芷水坐在院子中央的石桌旁的石椅后,楚愁开口问到。 李木沉默了片刻,道:“后来的我们,终是没有走到一起,我一心向道,她一心只想找一个平淡的人家,平平淡淡地过完一生。” 然后李木洒然笑道:“正因为我们互相生情,都不想拖累对方,不想让对方将就,所以就放手天涯,相濡以沫,不若相望于江湖。或者,是相忘于江湖。” “师父,有些女子……终究是忘不掉的啊。”慕容终燕闻言后带点苦涩地笑道。 “对啊。”楚愁点头,亦是眼中有苦涩,有怀念。 唯独一个赵芷水,眨着一双灵动秀气的眼睛,望着眼前这三个都是老前辈、长辈的眼睛,有些不解。 此时,赵芷水的肩头唯有清风明月,心中唯有莺飞草长。 少女不知愁滋味矣。 第四十章 何谓有所为有所不为?! 古庆国雁阳郡的某处荒郊野外。 一位年轻的儒冠读书人负笈而行,行走在一条还算宽敞的古道上,官道上人马不多,有些荒凉的感觉,显然是这条古道如今不算太重要。 走了一晌后,读书人便在一旁找了一块大青石,坐下开始休息吃干粮。 哒哒哒! 平缓绵延的古道尽头,出现了几匹黑色的马,上面坐着几个年轻人,像是江湖门派的年轻人出来游历。 速度不是很快,但是很快就来到了读书人身旁。 “这位公子,可知前方的雁阳郡还有多远到达?” 那四人下了马后,其中一位年轻修士询问到。四位年轻人三男一女,皆是蓝衣佩剑,样式相同,一看便是来自同一门派。 “快了,大概还有二十几里地。”读书人说道。 “在下蓝衣门内门弟子刘至恒,不知这位公子怎么称呼?”年纪稍稍大一点,看着已经二十六七岁的蓝衣男子抱拳问到。 “姓孔名念玉,神天国人氏,此次负笈游历想长长见识。”这是儒府第一君子的孔念玉笑着答道。 “神天国?儒府所在地啊!虽然神天国国力一般,但是有一个儒府,便足以扬名中州了!公子看起来就像是饱读诗书之人,和我们这些读书读的半吊子的江湖人就是不同。”刘志恒笑着说到。 “孔公子,不知去过儒府没有?听说那里的年轻君子很多,都是潇洒风流之士。”蓝衣女子询问。 “于师妹,怎么了?想去看一看,然后结交一位君子?那刘师兄可就要伤心死了。”另外一个蓝衣年轻男子打趣道。 “孙长树,我就问问都不行了?你看他刘志恒敢说什么。”蓝衣女子没好气地说道。 刘志恒闻言缩了缩脖子,真是不敢说什么。 “也去过几次。君子贤人却是不少,但其中一大半都是而立之年以上的男子,二十多岁的不少但是也不太多。其中气质出众长相又不错,还真没有多少。”孔念玉笑着回答到。 “我看孔公子的气质和长相就很不错,可是不是儒府之人,不然肯定是名满中州的君子了。”名为孙长树的蓝衣高大男子称赞到。 “咦?儒府不是有个很出名的君子,就叫孔念玉吗?”四人中,一直沉默寡言的蓝衣男子突然开口说道。 “重名罢了。每次我说出自己的名字,都有人提到这一茬,让我无地自容啊。”孔念玉面色“无奈”地摆了摆手。 “孔兄除了不是修炼中人,没有境界外,其他的,不比那个儒府的孔念玉差。”刘志恒咧嘴笑着安慰到。 “过奖过奖。”孔念玉淡然笑着抱了抱拳。 “休息地差不多了吧?继续赶路。”刘志恒灌了一口凉水后,骑上黑马,然后看着孔念玉,道:“孔兄,会骑马不?” “会一点。”孔念玉答道。 “晓烟,我带着你吧,你的马让孔兄骑着。”刘志恒有点脸红地对着蓝衣女子说到。 蓝衣女子闻言也是脸色微红,但是没有矫情,而是直接下马,将马缰交到了孔念玉的手中。 “谢过于姑娘。”孔念玉颔首行礼,以表感谢。 五人四骑,缓慢行走在这条古道上,马蹄踩在已经枯朽的秋叶上,发出“簌簌”的声响,伴随着冬风的凉意,让人感到有些梦幻般的凄凉。 天上碧空如洗,冬日的太阳总是高悬的,但也总是温暖的。只有在冬天,才能从阳光中感受到温暖之意。 二十多里路,一个多时辰五人便赶到了。 雁阳郡外,众人都是第一次见到这座在中州都稍微出名的边塞大城。 虽然中州无帝国,但是也是有许多比较强大的王朝,更有许多大大小小的战争。 其中,这座城就是众多战争中一直没有毁去的老城,而且有一个出身不是出身儒府但依旧出名的诗人曾在这里参战过。 “孔兄,那首诗是咋说的?什么金鳞开,什么燕脂紫的。”孙长树身形高大,但是不傻,人也比较健谈,开口向孔念玉询问。 “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月金鳞开。” “角声满天秋色里,塞上燕脂凝夜紫。” “半卷红旗临易水,霜重鼓寒声不起。” “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孔念玉说罢便沉默无言,想起那次遇到的那位因为战乱而无家可归的清瘦女子与她的一双儿女。 那女子,年纪还没有自己大吧?孔念玉心中微微作痛,他突然有点痛恨世俗的战争了。 以前他只是不喜欢战争,因为不论是什么目的的战争,都要死人,老百姓都要颠沛流离,儒家讲求的就是“民为贵”,所以尽管他知道有时候有的战争不得不打,但他不喜欢战争。 现在,他开始厌恶痛恨战争了。因为什么?因为那个女子在饥寒交迫中,仍像一棵梅花树那样傲然挺立吗?他想应该是的。有时候,书上的圣贤道理,也不能来解释世人心中的想法,这就是那些儒家大儒、道家真人、佛家高僧一直想要弄清的东西,也是人间精彩之处。 “这诗不错,哪怕我没读过几本书,也感到了一股悲壮高昂的气势。”刘志恒点头赞叹道。 “没读过几本书,还敢学读书人,在孔公子面前也不嫌丢人。”于晓烟掐了一下身前的刘志恒的腰,没好气地说道。 刘志恒只是笑着不说话。 “那咱们就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以后有缘再相逢于江湖之中!”刘志恒、孔念玉等五人在进入郡城后,因为目的地不同,都有自己的事情,便要分开走了。 “有缘再相逢!”孔念玉笑着抱拳。 “孔兄,不是我说啊,就你这笑容,以后非得迷死一大批富家千金小姐不可。”孙长树临走前还不忘打趣一番。 一个人在昔日金戈铁马、烽火满天的边塞古城,孔念玉漫无目的又有目的地走着。 他在冥冥之中总觉得,在这个不是大王朝的古庆国边塞古城,能找到一份大机缘或者是大意外。这是作为一位绝世天才的本能感应。 雁阳郡古城今天刚好是阴天,寒风呼啸,刺骨无比,路上行人寥寥无几,许多摊铺都收摊回家了。 孔念玉一直走啊走,走到了黄昏时分,走了半个雁阳古城。 这时天空飘起了雪花。这是孔念玉今天见到的第一场雪。 小雪纷纷,路上已不见摊铺,行人几乎不见,都匆匆忙忙的赶了回家。 “滚出去!艺妓什么时候这么高尚了?客人只要有钱,他们的要求才是最高的!还有这两个小孩子,天天白吃白住这里,真是浪费粮食浪费空气!”一个名为“醉花楼”的楼阁下,一位上了岁数仍旧浓妆艳抹的女人带着几个身形高大的汉子,把一个身形单薄的女子推出了正门,然后又把两个小孩子抱起丢了出去。 “鸨母。让我走,可以。但我这个月的月钱……”那名女子心疼的扶起一双儿女,然后牵着他们的小手对着那位老鸨说到。 “啪!” 老鸨闻言大怒,一巴掌拍在了这个清瘦女子的脸上,那女子面不改色,只是一脸倔强的看着那个老鸨。 “就你还想要这个月的月钱?知不知道就是因为你!王公子对着我生气了!王公子可是我们雁阳郡郡守独子的好朋友!就是因为你!”老鸨说到这里,眼神阴冷,一巴掌再次扇在了女子另一侧脸上,女子因为寒冷而苍白的脸,此时因为火辣的疼痛彻底红起来。 “我一开始就说了,我只当艺妓,你也答应了只让我弹琴的。人心反复不过如此。罢了,不要也罢。”女子凄然一笑,两只手牵着因为营养不良而瘦弱无比的一双儿女,正要离去。 天上落下的雪,更大、更急了,铺天盖地的砸在人间,如同天鹅的羽毛被人拔掉然后纷纷扬扬的抛向天空后又落下一般。 老鸨脸色铁青,觉得自己被嘲讽羞辱了,大声呵斥道:“给我站住!真是给你脸不要脸,还敢嘲讽我?” “你不要伤害我娘亲。”年纪不过三四岁的那个小男孩哭着乞求道,那个年纪相仿的小女孩更是被吓得泣不成声。 “好啊,那我再打你们娘亲一巴掌,然后废一条胳膊,就算是她对我们醉花楼的补偿了。”那位老鸨脸色狰狞,“和蔼可亲”地冷笑着,高高抬起了右手。 在这条大街的尽头,一名负笈儒生刚好走到这里,刚好目睹之前那一幕,心疼地眼中噙满泪水。 什么君有九思,什么三思而后行,什么从心所欲不逾矩,在他看来,都是屁的道理,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何谓有所为有所不为?!今天,他就要有所为,更要对一些人,做一做有所不为的事情! 第四十一章 言念君子,温其如玉。 老鸨恶狠狠地抬起右手,正要用力扇过去,而那名清瘦女子仍是倔强的抬着头。 随着右手的落下,老鸨心中有一股莫名的快意,心中恨意减少了一点,但只是一点点,她仍是想着一会儿要把面前这女子的胳膊打断,看她以后还怎么弹琴。 只是没等老鸨将那手掌落在女子脸上,便被一只有力的手抓住,老鸨还没有看清楚面前突然出现的那个人的面孔,就被那人一巴掌拍飞十几丈,直接重伤晕死过去。 那几个“醉花楼”的护卫,见状怒喝,纷纷拔出腰间弯刀,直接要出刀杀人。 孔念玉手掌向前一拍,一股强大内力激荡而出,那几个虎背熊腰的护卫直接被震飞,将“醉花楼”的墙壁撞烂,吐血后都昏了过去。 再次抬手,又是一掌压下,整座楼阁摇摇欲塌,名贵材料制作的地板都被掀烂,楼内的男男女女被吓得大惊失色,纷纷向楼外跑去,待楼内无人后,高大的楼阁直接倒塌,化为了一片废墟瓦砾。 孔念玉不顾周围人惊讶、震撼、畏惧、恼怒等等的表情,只是转头望着那名女子,望着她牵着那一双儿女的模样,望着她身上布满的雪花,望着那如雪中傲梅般的不屈又倔强的眼神,心中痛苦无比、喜欢无比,开心无比,伤心无比。 “公子……”女子轻声说道。 “你怎么不把我赠与你的那枚玉佩卖掉换成银子?这样子你就不用吃苦了,还有这两个这么可爱的小孩子也不会饿的面黄肌瘦了。”孔念玉打断女子说话,有些生气,因为他看到了女子腰间的那枚玉佩,正是他两年前赠给她的那枚。 “我……”女子噎住,她之前在故乡的时候,也是书香门第,读过书,所以知道男子腰间玉佩的重要性,而且她收到玉佩的那一天,是她很久以来第一次感受到的善意,所以就想留下玉佩。权当给自己留一个念想,留一份光明的希望,她不想对这个世道彻底失去希望。 这两年,每次吃苦吃到她快受不了的时候,就看看自己那一双儿女,看一看那名年轻儒生赠给她的那枚玉佩,然后就熬了过来。 孔念玉看到女子这般不知该如何回答的模样还有脸上的红肿,心中顿时没有了怒气,满是疼痛。 “走,我先给你们找家客栈。”孔念玉帮女子拍去肩上雪花,然后打入女子体内一缕内力,帮女子消除了脸上的红肿,最后拉着女子的胳膊向之前他路过的那一家客栈走去。 之前从“醉花楼”走出的男男女女纷纷向后退去,不敢离孔念玉太近,等孔念玉走后,众人纷纷离去,那些风尘女子也没有一个留下,因为雪下的太大,留在外面是会冻死人的。 “不知公子怎么称呼?”那女子开口问道。 “我叫孔念玉。念头的念,玉石的玉。姑娘芳名呢?” 孔念玉一手扶着女子,一手牵着那个小男孩,因为雪已经在地上铺了好几层,很不好走。那女子则是牵着小女孩,蹒跚而行。 “我叫慕兮婉。”女子低声答道,清澈如水地眼神望着地上厚厚的白雪,听着脚踩在虚雪上把虚雪压实的声音,不知想些什么。 “这名字真好。取之‘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真好听的名字。”孔念玉又在心中默念了几遍这个名字,心中难以平静。他发现,他好像喜欢上了这个女子。 这个女子在他第一次见到的时候,心中就有所触动。怎么说呢?只说相貌的话,只能算是漂亮,但算不上很漂亮很好看的那种,而很漂亮很好看的那种女子,有许多都爱慕着这个中土神州第一君子。若说身世,整个天下,能有几个可以和儒府相提并论?若说修为,他孔念玉现在就是七品境界,而且还有信心五十年内进入九品盖世境界。若说那女子有了一双儿女,又如何?反正他孔念玉不嫌弃,谁又敢说什么?他虽然待人和气,平易近人,但也是有底线的,而这个女子,现在就是他最大的底线之一,谁要触碰,他就毫不客气。 感情这东西,就是这么玄妙,他孔念玉就是喜欢上了这个女子,没有原因,若非要说原因,那就是他孔念玉喜欢的女子,能不好了? 他觉得,好的不能再好了。 到了客栈,一向花钱细心的孔念玉直接租了两间天字号的房间。他住一间,慕兮婉和那两个可爱的小男孩小女孩住一间。 “慕姑娘先休息两天,这两天先静静心,其他的都不用担心,都交给我。”孔念玉语气温和地说道。 “嗯,谢谢孔公子。”慕兮婉展颜一笑,她对孔念玉有了一定的信赖,因为她觉得这个孔公子,是那种很好的读书人,也是个很好的男人。她突然想起什么,急忙从口袋中取出了银子,道:“孔公子,这是这两天我们一家三人的住宿银子,可不能让孔公子一个人掏了,我们已经亏欠孔公子很多了,不能再亏欠了!” “大哥哥,谢谢你帮我们娘亲。”小女孩抬头望着孔念玉,认真地道。 “大哥哥,收下吧,我们娘亲做事可执着啦,你要不收下我娘亲肯定不会住的。”小男孩亦是抬头说道,只是捂着嘴悄悄说着,以为他娘亲这样子就听不到他“告密”了。 孔念玉和慕兮婉见状都是轻轻笑了笑。 “哥哥不差这点银子的。”孔念玉笑着对那个小男孩说道,然后温柔地摸了摸小男孩的头发,小男孩对着孔念玉扮鬼脸,让他又是一阵轻笑。 “收下吧孔公子,不然我心里过意不去的。”慕兮婉冲着自己那一双儿女笑了笑,然后对着孔念玉说道。 “那行,不过我真的不差钱的,以后要是再有消费,就让我来。”孔念玉笑着接下了那几粒碎银子。 “好,那到时候我可不心软,该吃该喝了,你孔公子可别捂着口袋和心脏肉疼啊。”慕兮婉笑着打趣,但是话一说出口就有些脸红了,她毕竟不是那种说的开的女子,刚刚不知为何就脱口而出了。她又想着安慰自己:反正过两天就要分别了,也不会花孔公子的银子了,看着孔公子的衣着,也不像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自己还有一点积蓄,这两个月还是能让自己的宝贝儿女吃饱饭的。 “肯定的。到时候,就算是慕姑娘要那天上星辰,我也想办法摘下来。”孔念玉有些脸红的说道,虽然有许多女子喜欢自己,但自己从未与任何女子有过多接触,平时都是与老先生做做学问,或是自己磨炼磨炼琴棋书画,看一些圣贤书籍,所以现在说话不知道该怎么正确去说。生怕自己说错话让她伤心了。 “不正经。”女子嗔怒道,然后脸红的带着自己的那对儿女前往那间天字号房间。 “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 “邂逅相遇,适我愿兮。野有蔓草,零露瀼瀼。” “有美一人,宛如清扬。邂逅相遇,与子偕臧。” 孔念玉望着女子离去的背影,轻声念到《诗经·国风·郑风》中的那一首诗句,心中浩然气只觉得充满全身,然后向前迈出一步。 “为了你,我愿你将这个世道,变得更好更好点。” 带着一大群奴仆扈从的王公子与他的郡守独子好朋友一起从已成废墟的“醉花楼”来到客栈这里。 但是还没有到,众人只觉得天地间有一股超然的气机扑面而来,众人直接被卷飞,散落在四方。 “先生,我迈入了七品巅峰境界了,最重要的,是我找到了心之所归处了。”年轻读书人喃喃自语,脸色欢喜。 孔念玉,言念君子,温其如玉。 第四十二章 长安城的文武百官与天子! 在进入深冬之前,楚愁和赵芷水早早地来到了长安城外! 长安城,东极帝国的都城,东域历史最为悠久的古城。亦是天下九州最为古老的城池之一! 城池皆是数十丈高,斑驳的古墙上皆是刀剑划过、劈砍的痕迹,这连绵百公里的护城城墙,仿佛是凭空多出的一座山墙。 护城河更是有数十丈宽阔,河水深数人高,让人望而生畏。 来来往往的行人真的若人山人海,站在城门口,望着排队入城的人,一眼望不到尽头,出城的人和入城的人仿佛是两条肉体组成的泥流,沿着不同的道路朝着相反方向流去。 东域有的小国不过百万甚至是数十万的人口,而一个长安城,就有近千万的人口!堪比一些人口略少的中等国家了!而其占地亦是广袤,方圆数百里皆是长安城城池所在之地。 为了长安城的安全,长安城内就有数万的龙甲神军。而在城池外,又驻扎了十几万的龙甲神军,拱卫京畿之地。 站在长安城城外五里地处,楚愁和赵芷水颇为感叹。 楚愁感叹的是长安城如今在这个东极帝国的治理下竟然如此繁华,而赵芷水则是感叹竟然要排着长的队伍才能入城,真是夸张! “今天好像刚好是帝国的祭祖仪式,所以附近才城池的富贵人家有很多人要来长安城瞻仰一下那些黄紫公卿、满朝文武的容貌,更要瞧一瞧如今帝国皇帝的样貌。”楚愁听着排队之人的议论,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楚愁目力极好,抬眼便能清楚的望到长安城的宏伟气魄。他听着附近排队之人的人声鼎沸,想起了当年在长安城遇到的那个风流词人,那个人当时他很瞧不起,现在想起来,倒是有些敬意了。比如那人曾经赋过一首词,然后问楚愁如何,当时楚愁只是笑着摇头,那人也并未多说,只是说你以后就会明白。 “长安古道马迟迟,高柳乱蝉嘶。夕阳岛外,秋风原上,目断四天垂。” “归云一去无踪迹,何处是前期?狎兴生疏,就图萧索,不似少年时。” 那个风流词人让楚愁记忆最为深刻的是那一句词: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更与何人说?”楚愁低声自语道。 两个个时辰后,楚愁和赵芷水终是进城。城门洞就有一里地,里面火把照的通明,算让赵芷水再次长见识了。 跟随者人流,进入了长安城内,视野豁然开朗。城内大道皆是青石铺成,正街大道的宽度不低于二十丈,这是明文规定的。所以人来人往,并没有挤得走都走不动。 “不愧是‘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的帝国都城!今生有幸来此,无悔矣!”有别国年轻士子负笈游历至此,连连赞叹,激动不已。 “听说祭祖大典一个时辰后就要开始了!走,还赶得上!”有刚进城的临近城池的富贵人家,骑马而行,向着城内缓缓驰去。 长安城内规定可以骑马,但是不可以策马疾驰,有速度的限制,不然容易踏伤百姓。而有的少数的区域和街道,则是不允许骑马,只能座马车。更有极少数的街道,连马车都不能座,比如说京城御道,哪怕是尊贵的黄紫公卿、王侯将相,都只能把豪华的马车停在御道外,然后步行进入宫中上朝面圣。 “想不想去看一下帝国天子亲自参与的祭祖大典?”楚愁问着赵芷水。 赵芷水想了想,笑嘻嘻地点了点头,道:“我还没有见过皇帝哩,这次刚好看一看,不看是不看,一看就是帝国的天子诶。” “嗯,那走,去晚了可就赶不上了。” 帝国京城中央的皇宫中,御书房! 一个身穿洁白至极的白衣中年男子正在处理一些折子,哪怕是遇到一些小问题或是小麻烦,他眉头也不皱一下,面无表情地批阅那些来自四面八方的折子。 “陛下,祭祖大典快要开始了。”在御书房当值的一位太监望了望日头,进入御书房弯腰恭敬无比地说道。 “知道了。”正是帝国天子的中年男子说道,然后继续批阅折子。 那太监在帝国天子说完话后,就弯着腰倒着走了出去,没有再多说一个字。 又过了片刻,一位身穿紫衣的宫中大内总管脚步急匆匆的走到御书房前,门口的数位御书房当值太监纷纷行礼,紫衣大内总管摆了摆手示意免礼,在略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冠后,缓步迈入御书房。 “禀陛下。祭祖大典快要开始了,请陛下沐浴更衣。”紫衣宦官哪怕已是三品大内总管,但语气仍是和之前的那位当值太监一般毕恭毕敬。 “呼!”帝国天子处理完最后一个折子后,缓缓起身,闭目按了按太阳穴后,说道:“知道了。现在就去沐浴更衣。” 紫衣大内总管带路,走的速度刚好是身后天子所走的速度,把握的不快不慢刚刚好。这是一个资深宦官必有的一项技能。 一番沐浴更衣后,帝国天子穿上了一件做工几乎是世间最为精致的紫色裘冕,华贵至极、尊贵无比,内绣五龙外纹九龙,外面的九条紫龙栩栩如生,让人看上一眼就不得不生出敬畏之意。 此时朝中文武百官也是纷纷沐浴更衣,开始驾马车赶往宫中。 平时一些偶尔进宫面圣的亲王伯爵也穿上平时基本上不穿的蟒袍出行入宫。 一时间,长安城许多街道都能看到名贵马车向着城中央涌去,煞是壮观。 今天刚好是大好晴天,日光斜照,惠风和畅,天朗气清,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无事的百姓也有不少人纷纷向着皇宫方向涌去,提前站在一会儿文武百官要出城祭祀的街道旁,等待着这前去进行一年一度祭祀大典的队伍。 楚愁和赵芷水运转内力身法,快步行进花费了一个多时辰才赶到御道外的大街上。 但是奈何此地大街两旁早已站满了江湖中人、老百姓、富贵之人、外乡士子等等各色各样的人,已经没有了一片立锥之地。 两旁的酒楼青楼等也都挤满了长安城内的大族豪门,此时已经禁止入内了。哪怕花银子砸金子都进不去。 最后楚愁想起了之前老尚书白安易给他的那枚刻有“醉翁”的玉牌,他抱着试一试的想法,谁知竟然真的登上了一座视野极好位置极佳的酒楼,这个酒楼名叫“醉仙楼”,名声在京城很大,以前楚愁行走江湖时亦是在这里喝过几次酒。 “楚公子?”到了五楼,有几个年轻人认出了楚愁,楚愁也认出了他们。正是之前去拜访白安易老尚书的那几个年轻人。 “大家好。”楚愁礼貌性的打了个招呼。然后带着赵芷水找了一处靠窗的位置,坐下望着楼下大街。 醉仙楼早在几天前就被那些京城顶尖的公子哥预定了,不是谁想进就能进的。可以说,在这八层阁楼内的数百人,都是当今整个长安城、整个帝国乃至整个东域所有王朝最为顶尖的公子哥了。位置则是越往上面背景就越大。楚愁此时有老尚书的玉佩,也不过是在五楼,上面还有三层楼。 整个醉仙楼的桌子上早就备好了各式美酒和美食,皆是免费供给,若是换成银子的话,一桌最起码要数百辆白银。 “快要开始了。”楚愁微微眯眼,望着大街前方御道的尽头。 在快要开始的前半个时辰,守卫京城的龙甲神军中精锐的精锐“龙甲神策神军”开始布置防线,站在一会儿天子和文武百官要走的必经之路旁,站在了观看的人群和街道之间,一丈距离便有三位“龙甲神策神军”的甲士,然后两侧的楼顶或屋顶,都有龙甲神军中的“神弩手”暗中埋伏,在人群中,更有大内护龙侍卫身穿便衣混迹其中,监视有无可疑人物。可谓是防护周密。 其中,以龙甲神军中的神弩手人手最少,但是伤害却最高。这些神弩手,皆是两人一弩,为何如此?就因为这些巨弩不是一般的巨弩,而是专门对付江湖中人的巨弩,上面有许多繁密的符文阵法刻印其中,一弩下去,便是六品境界修士的全力一击,可谓是恐怖无比。而神弩手中,又有一种名为戮仙者的稀少精锐,一弩下去,就是七品修士的全力一击。但是修士的速度太快,一般人根本射不住,所以一弩两人,一人射弩,一人经过专门的培训后,负责报位置,两人相互配合,方可压制江湖高人。 这次天子祭祀,肯定有戮仙者暗中蓄势待发,这也是对一些心怀不轨的江湖中人的震慑。 “开始了!”楼下人群中比较靠前的人激动地高声喊道。 众人闻言虎不再相互交谈或者饮酒打磨时间,纷纷伸头探脑的望着御道那边的方向,十里长街顿时悄然无声。 只见皇宫方向的御道尽头,先是出现了一位身穿紫色龙袍的中年男子,然后其身后跟着几位紫衣仙鹤服的正一品实权文官和几位红衣麒麟服正一品且皆是上柱国的天策上将。然后是一些从一品的太子太师、太傅太保、亲王伯爵,国公郡王等等数十人,然后是太子少师、少傅、少保,大都督大都护等等十余人,再然后就是六部尚书、左右侍郎等人,再往后看,还有数千文武官员。 长安城作为帝国都城,每天能进宫的官员有数千人之多,但是能上朝的、面圣的只有数十人而已。这数十人才是真正的中枢中的核心,决定这整个帝国的运行。 紫衣龙袍的天子昂首挺胸,步伐平稳,黑如墨玉的瞳仁闪烁着自信的目光,衣袖随风轻飘,面色气吞山河,虽不张扬却又让人心生敬畏。 身后黄紫公卿、王侯将相、文武百官数千人跟随天子,迈着几乎一致的步伐,阵阵作响地踏步而行。那种察觉不到的气势激荡而出,颇让人震撼心神。 有许多别国的士子商贾第一次见这种阵仗,便对东极帝国心悦诚服,为之倾倒。 难怪早年这位雄才大略的天子刚刚登基时,便有“天下英雄尽入吾彀矣!”的豪言。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街道上的所有人纷纷跪伏在地,磕头行礼,而街道两旁的楼上众人,则是深深弯腰行礼,口中亦是高呼不已。 楚愁没有行礼,望着这强盛的文武阵仗还有那位帝国天子眼中的睥睨之色,心中加深了之前的那个推测,不免微微叹息。 “免礼!”有随行大宦官提前就得到皇帝的授意,此时扯着那尖细的嗓音,大声喊道。 “谢皇上!吾皇万岁!”士子百姓商贾等皆是再次磕头,然后起身。 正在所有人起身时,一个默不作声的老者从袖中取出了一把匕首,然后跃出人群,向着正在行走的皇帝冲了过去。 刚刚起身的众人见状纷纷目瞪口呆,这是要刺杀皇帝? 在那个老者取出匕首一跃而起的瞬间,便有数根散发着强大气势的巨弩夹带着一股劲风激射过来,不过都被老者侧身躲过去,只是袖子被射穿,蹭掉了一层皮,没有伤到根本。 老者附近的人群中有数人拔刀,跃出人群阻拦那位老者。 “滚!” 老者向后拍了一掌,那几个想要接近老者的大内侍从皆是被一掌拍倒,吐血不止,难以站起。 在这条街道两旁的数百龙甲神军精锐持剑冲过来,老者向前奔走,距离皇帝仅有二十多丈的距离。 老者甩出数人把短小匕首,把挡在身前的十几个龙甲神军精锐扎成血人,然后一冲而过。老人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皇帝,然后嘴角挂着快意的笑容。 “苓儿,我就要为你和我们的家族、我们的王朝报仇成功了,你还看得到吗?”老人喃喃自语,手却未停一点,更加迅速。 在一片嘈杂的惊呼声中,老人的身形凝固在了天子面前三丈距离外。老人身旁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红袍老宦官,那位老宦官一掌拍在了老人头上,老人直接七窍出血,当场毙命。 楼上的楚愁见到这一幕,为老人感到叹息,他在老人刚开始起杀心还未动手的时候,就知道老人这次刺杀必定失败,因为暗中他察觉到了四位八品修为的宗师,其中一人更是八品巅峰的修为。 而且,在这长安城内,因为国运浓郁,皇族气机醇厚,这些一国气运,可以在皇帝的同意下加持在忠心保护皇帝的人的身上,为之提升一个境界,也就是说,那四人,真实战力不是三个八品一个八品巅峰,而是三个八品巅峰一个九品战力的高手! 那个老人,是一个境界稳固的七品巅峰修士,所以失败了。 众人见状平静下来,不再喧哗,而那个天子,则是面不改色,嘴角还挂着淡淡的笑容,看着刺客老人的尸体被人抬走,然后道:“无事继续,一切照常。” 第四十三章 至圣先师! 经过这场有惊无险的刺杀,观看之人都是大气不敢出,更不敢随意走动,怕被当成了刺客。 帝国天子则是面色如水般平静,继续带着满朝文武走向长安城外,京城之官也就是京官们紧随其后,所有正五品的在职京官今天都来了。所以才有了数千人的阵仗。 满朝文武数千京官迈着几乎一致的步伐,让沿途观看的三流九派皆是为之震撼,帝国中人尤其是长安京城人氏此时到感到一种自豪之意充满胸膛,有些人见到自己父辈就在那人群中,虽然位置很靠后,但仍是自豪无比,激动不已,恨不得仰天长啸让周围人都知道,但因为之前长辈们的严肃提醒,所以强行按捺住心中激动,没有大喊大叫出来。 不止整齐一致的步伐声,还有腰间华美玉带上各种玉佩在走路时的叮当声,交杂在一起,让人为之沉醉。 那些文官大多是意气风发、睥睨天下的书生气,而那些武官更多的是带着一股血腥味十足的金戈铁马战沙场的武人气。 但不管是什么官,也不管官的大小,脸上都有一种对帝国天下无敌的自信之感,就是那些观看的本国之人,心中也在想:有此帝国,谁可相敌?! 其余三大帝国也都是如此,上到天子公卿,下至贩夫走卒,都有这种自信之感。也正是这种帝国无敌自信,酿成了日后那场中州乃至九州的陆沉。天下大乱起之于此。 “好了,看也看过了,我带你去见一个故人,也是前辈。”在帝国天子走向大街尽头时,楚愁带着赵芷水离开了醉仙楼,在下楼的时候,他看到了一楼墙壁上赫然刻着的那几句他见过数次的诗句,是当年的某位诗人,因为仰慕李太白所写的: 太白斗酒诗百篇,长安市上酒家眠。 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 楚愁想起自己的那位风流不羁爱逍遥的李老哥,不禁淡淡地笑了笑。 挤过拥挤的人群,转到一条没有什么人的小街,然后悠然而行,步伐略缓。 哪怕是一条小街,但两边店铺仍是琳琅满目,各式各样的都有,甚至一些小巷中都有不少的酒馆、饭铺、茶店,虽然偏僻,人却照样有,这也是帝国的生机生气所在。 想起即将要见的那位老先生,楚愁不禁也是有些感叹。 “师父,你干嘛在皱眉呀?”赵芷水细心的观察到了楚愁不停在皱眉。 “咱们要去见的那个人,是位老先生,不说打架。只说动嘴皮子讲道理,为师都讲不过他。”楚愁笑着说道。 赵芷水闻言讶异,没想到这世界上,还有人能够讲理讲得过师父的? “这天下九州,没有人的道理是公认最大的,每个人除了需要一些通用的道理外,还都有属于自己的道理,于己而言这才是最大的。要是有人想要强行改变他人的道理,除非那个人的道理非常对,对听道理的人来说也非常对才行,而且还不能强行去改变,需要慢慢去矫正别人的错误的道理。但是,很多时候,你看着别人的道理是错的,但对他而言,就不一定是错的,或者是不一定错的有那么狠,世间万般道理,都有其存在的道理。” 楚愁看着赵芷水继续说道:“哪怕是我,有时候也会犯错误而不自知,所以我给你讲的道理,你听一听,思量一下,判断一下对与错,然后再记在心中。这样子,就能避免以后走一些弯路。我让你看书,就是增加你判断道理于己是对与错,于他人是对与错的能力。” 从赵芷水练剑的第一天开始,楚愁就买书让她看,每天她都会挤出时间看一看书,看一看世间的道理,看一看他人的经验之谈。这几年来,无一日停断。 楚愁带着赵芷水绕过十几条大大小小的街道,然后在一条小街中停下脚步,面前是一间私塾。此时书声琅琅。 “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子曰:‘非其鬼而祭之,谄也;见义不为,无勇也。’” “子曰:‘君子怀德,小人怀土;君子怀刑,小人怀惠。’” 一位老先生念着一句句书上的圣贤语句,稚童们一句句跟着摇头晃脑的念着,声音虽稚,然气十足。 “好了,今天到这里结束,回家后记得背诵我布置的那些句子。”私塾的老先生说道。 “是的!”稚童们齐声点头答应,然后笑嘻嘻地三五成群的跑了出去。 这位老先生,颧骨很高,两鬓雪白,脸庞清瘦,眉毛还是黑色的,头发虽白,但是梳的很整齐,给人一种很整洁的感觉。 身上穿着一件像是刚洗过一般的干净儒衫,老人精气神非常的好,眼神中充满了深沉睿智的光芒,气态看不出什么高贵之感,却给人一种如沐春风般的感觉。 “来了?” “来了。” “可还好?” “还可以。” “看来是心结解开了,但还没有彻底从内心深处抽出来。”老人轻轻笑了笑,伸手示意让楚愁和赵芷水进入屋内。 “这位小姑娘是你徒弟吧?”老人对着赵芷水和善一笑,赵芷水只觉得一股春风吹来,让人浑身舒泰。赵芷水对这个老人第一眼观感就很不错。 “嗯。芷水天赋很不错。”楚愁点点头。 “来,喝茶。”老人从内屋取出一壶刚泡好的茶水,然后倒在了提前准备好的杯子内,一时间茶香四溢。 “老先生算的还是如此准,提前就能预料到后来事。”楚愁品了口茶接着道:“茶水还是和以前的那般好喝!” “老先生,如今天下大势想必您也都知晓,有何打算?”楚愁带着一些敬意询问。 “任远乎哉?我欲任,斯人至矣!难的是天下人皆仁。”老人答非所问。 楚愁却是懂得似的点了点头,道:“我比较敬佩的就是老先生这一点,为天下人之仁而努力寻求答案。千年如一日,上下而求索。” “只是不使儒冠误罢了,不然读那么多书,又有何用?”老人笑着摇摇头,“可不像你们江湖人,武功高到一种地步了,几乎可以随心而行,我们儒家更注重的是克己放己,与自己的内心做斗争,不过根本来说,这一点还是和你们江湖修士的修道心有些一样。” “老先生如何看待这场浩劫?” “名不正,言不顺。言不顺,事不成。”老人收起笑容,“哪怕四个帝国的大势已经足矣,天时地利人和都有了,但是其余大大小小的王朝大势还不够。而中土神州的江湖,乍一看是一团乱麻,各自之间勾心斗角,但一旦到了那个时候,肯定要联合在一起,毕竟四大帝国的野心太大,那些超级门派不拼死抵抗也不行。所以,江湖大势在江湖中人的手中。” 老人饮了一口绿清茶水后起身站立,双手比划:“到时候,最好也是最坏的结果,就是两个大势碰撞在一次,一开始四大帝国的气势可贯长虹,但是时间一久,便是再而竭、三而衰的结局了,终是失败。那些帝国肯定已经看到了这一点,所以要蓄势,等到那个势达到一定程度后,便要一鼓作气冲散中土神州的各大宗门方可有获胜机会。” 楚愁点头同意,这和他想的差不多,然后道:“但是如今这一代的江湖非常的生机勃勃,许多年轻后辈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等这些后起之秀成长起来,到时候对四大帝国可不利。说不定那时几个九品境界的修士联手就杀入帝国都城,一口气将满朝文武百官甚至是天子屠戮干净。” “所以啊,这些帝国在蓄势的同时也在找机会,找一个老一代凋零、新一代还没有彻底成长起来的时候,那时候,是江湖最为虚弱的时候。”老人说道。 “像东极道宫、西极佛门、北荒火神殿、冰神宫、南蛮蛮族这些‘本土’势力,到时候估计是第一批被清洗的对象。”楚愁轻声说道。 赵芷水闻言后心中突然对那些帝国有些反感,并且随着时间的增长,这种心境愈发浓烈,这也造就了多年后成为武林仙主的她带领整个江湖压制天下各大王朝,造成天下九州无一王朝可以成为帝国的场景。 “没有办法,自古便是侠以武犯禁,或许漫长岁月后,世间再无行侠仗义之士。”老人背着手在屋内缓缓踱步,心中在思索着什么。 “老先生,身为世间读书最多之人,难道也没有什么办法阻拦这场浩劫吗?” “我要是有法子,那佛祖和道祖在前两年找我商量事情的时候也不用和我彻夜长谈了。”老人笑着摇了摇头。 赵芷水不知老人身份,但听老人这般言语,心中不震撼,只是疑惑老人究竟是何人。 “这位啊,就是你天天读的‘子曰’的真正说话之人,亦是创立儒府的第一代府主、儒家至圣先师,学问顶天高,所说的道理,那可是连我都要很佩服的。”楚愁仿佛看穿了赵芷水的疑惑,起身介绍起了老人。 至圣先师!就是他当年负笈游学,成为了后世士子行万里路的模仿对象。也是他,一手创立的许多道理,成为天下九州各个阶层皆效仿遵守的通用道理。 三教圣人,独儒家至圣先师对天下影响最大,公认为诸子百家的始祖。 但是没有人能想到,千年前便名扬天下的至圣先师,如今竟然还活着,并且在东极帝国的一处小街上的小私塾里教学,和一位百年前天下皆知的大剑仙说着天下大势。 第四十四章 佝偻 “啊?!” 赵芷水张大嘴巴,惊讶无比,又有些心喜。 她竟然见到了传说中的圣人了?这让她小小的满足心充实无比,欢喜地笑着。 “见过至圣先师老爷爷。”赵芷水赶紧起身用儒家门生的礼仪作了一楫,至圣先师笑着点了点头,示意无需拘束于小节。 “老先生,那就不叨扰了,这次来就是来看看您老人家。”楚愁起身作楫,然后将桌上那杯清茶一饮而尽。 “走之前,我这个老先生怎么也得赠给这小姑娘一件像样的见面礼。你当年的见面礼我现在都记得。”老先生笑呵呵地说道,然后去内屋取东西去了。 “师父,当年你给至圣先师老爷爷什么见面礼呀?他这么开心,记得这么久。”赵芷水对着楚愁疑惑地问道。 “当年我们两个因为一件事而讲道理,谁都没有讲过谁,然后我就给了他一剑。”楚愁摸了摸鼻子说道。 “啊?师父你打至圣先师老爷爷了?” “打是打了,但是没打过,我们俩谁都没有占到便宜。” 至圣先师老人从内屋走出,手中拿着一本《周礼》,赠与了赵芷水,赵芷水作楫谢过。 “这本书可不简单啊,里面蕴含着至圣先师他老人家的一股浩然正气,能让你的剑意更纯粹,超越一般的天生剑胚。而且,这股浩然正气,不是一般的浩然正气。”楚愁笑着对赵芷水说道,让赵芷水一阵开心向往。 “小姑娘的确有天赋,就算不用我的帮助,依旧可以迈入九品剑仙境界。”至圣先师慈爱地望着赵芷水。 “那是两码事,还是要谢谢至圣先师老爷爷的!”赵芷水认真地感谢道。 “自然而行,到了中土神州后,将会船到桥头自然直。” 至圣先师老人对着赵芷水笑了笑,然后笑眯眯地对着楚愁,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楚愁闻言点了点头,然后对着老人鞠了一躬。 当年,楚愁成为了一代大剑仙后,御剑乘风,在九州之地到处寻找那个白丁香般的女子。 有一天,突然出现了一个老者乘风而来,阻住楚愁去路,并告诉楚愁,他知道那女子的下落,但是现在不能给楚愁说,等到百年后再让楚愁来找他。 当时楚愁闻言后,刚开始还非常激动,后来便是恼怒,与老者讨价还价后,老者仍是闭口不说那女子的下落,楚愁便直接对着老者出剑,最后仍是未分出胜负,虽然当时楚愁心境不稳,但一般九品高手仍是挡不住楚愁的全力攻击,只是那个老者的确了得,能与楚愁打个平手。 后来楚愁冷静下来,与老者一番问心之谈,知道了老者是儒家至圣先师,知道了一些因果事情。 “那女子已经不在了,但是你现在不能去寻她故去之地,因为你心境不稳,当时候只会徒徒让她在天之灵失望。你要以最饱满的心态和意气去见她,也对她有所交代。”当时的那位至圣先师就是这般对楚愁说道,才算是稳住了楚愁想去直接寻找的冲动。 “她是天生气运之体,千年一遇,正是她的出现,才让四大帝国蠢蠢欲动,联手行事,把那女子带到中土神州,让那女子不知不觉死在了那里,用来消磨中州各大超级势力的气运。那女子遇害的时候,我和道祖、佛祖正远在海外仙岛探寻天地是否为方圆,所以没能及时赶回来。”至圣先师轻轻一叹,对着面前这个对他而言还是年轻人的大剑仙说道。 楚愁愣住,没想到事情真相竟是如此残酷,然后心中不平之气暴涨,剑意纵横。赵芷水也听得心中恼怒,没想到那四大帝国之人竟这么行事。 至圣先师轻轻压了一下手,把楚愁的剑意压制在这间屋子内,不让其外溢出去,毕竟这里是长安城,一个不小心就容易暴露,虽然不怕那几个八品境界九品战力的修士,但也终究是麻烦事。 “老先生可知幕后主使是何人?如今是否还活着?”楚愁问道。 “都死啦!那几个人自以为很聪明,为帝国出谋划策,以为自己就是帝国国师了,但最后都被暗中杀掉了。因为如此行事会遭到天罚,从而牵连到他们身后的国家,所以当时的那四个帝国天子,完事后就把那几个的确聪明却自以为是的人处理掉了。” “即便如此,我日后也要向四大帝国问上一剑!该有的债,他们终究是逃不掉!”楚愁深吸一口气,握紧拳头,沉声说道。 “到时候别太伤及无辜就行了。”至圣先师拍了拍楚愁的肩膀,对这个后辈年轻人用眼神安慰道。 “我这一辈活了这么久,九品剑仙也见过十几个了,但是像你这么心有所托,心有所寄的,还真没有几个,尤其是明明心中有所念,还磨地是出世剑的,更是只有你一个。”至圣先师望着这个“年轻”剑仙,心中也有些敬佩。 “不出世,怎能找到她?”楚愁失神落魄地低声问道。 “真正的大剑仙啊!”至圣先师楞了一下,以他的智慧,直接品味出了楚愁所言之意,然后感慨地作楫说道。 这个世界上,能让楚愁鞠躬的,就算是带上已故之人,也是寥寥无几,而能让至圣先师作楫的修士,更是只有此时的楚愁。哪怕是道祖、佛祖都没能让至圣先师作下一楫。这是至圣先师千年来的第二次作楫。第一次作楫,是给他年轻时候的那位老师作楫。 “老先生,我这就走了。”楚愁不再伤春悲秋,扫去了一些想法,将一些念头隐隐压在心底,目光变得更加深邃,更加坚定。 “且去吧,成事非不说,既往非不咎,只是时机未到。”至圣先师开门送客。 楚愁和赵芷水一起作楫,然后离去。 “有人不知生,不知死。有的人,却是已知生,更知死也。”至圣先师望着楚愁和他那个徒弟一起远去的背影,自言自语,“道祖,佛祖,你们活的算什么?狗屁都不是!那,我呢?活了这么久,又算个什么?” 这个历尽世间多少事,看过世间千百态的,遇过世间各种人,通晓世间一切理的老人,转身走回屋去,清瘦但直挺的背影好像突然间变得有些佝偻。 第四十五章 我也喜欢你啊…… 古庆国雁阳郡。 这两天,慕兮婉几乎没有出去过,一直待在客栈里休息,不过她的那两个孩子却是跟着孔念玉一直在外面逛游。那场大雪当天晚上便不下了,第二天就是风和日丽的天气。 “孔哥哥,我们去看舞狮子吧!”小男孩看到远处街道人影交错,有人在舞狮子,兴奋地说道。 小男孩名字叫慕晴朗,小女孩名叫慕晴乐。孔念玉觉得这两个名字都不错。 “好。”孔念玉笑着点了点头,然后牵着慕晴朗和慕晴乐一起走过去。 几人挤过人群,来到前面,望着那个各种姿势不断蹦跳的“狮子”,慕晴朗一脸高兴,他之前只是听说过这个杂耍,这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 过了一会儿,狮子舞完后,众人纷纷拍手叫好,有些阔绰观众掏出腰包,打赏几个铜板或是一粒碎银子。孔念玉也从袖中取出一粒碎银子递给那两位舞狮子的男子。 “孔哥哥,我们去听书吧?听说那些说书人最会讲一些趣事,可有意思啦。”慕晴乐抬头睁着大大的眼睛,对着孔念玉说道。 “好,这附近刚好有一座说书的酒楼,我带你们去听书。” 走过两条街道,便来到了一座名为“丰全楼”的酒楼,一楼就有一位说书老者在一张桌子前站着,一边饮酒一边高谈阔论。 “这江湖中人啊!最是潇洒,最是风流,但也最是多情,最是落寞!刚才,我说过了,那位数百年前的姓陆的中土儒府君子的潇洒,现在,就再来说一说他的多情!” 说书老者拍了一下用黄杨木做的“止语”后,酒楼顿时安静无声,都静静望着说书老者。 孔念玉带着慕晴乐、慕晴朗两人找了一张已经有两人坐下的桌子,笑着打过招呼后便坐下了。 “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说书老者扬起那白色长眉,坐在身后的椅子上后大声说道,“便是那帝王将相、上三品宗师,又有几个真正潇洒的?无需羡慕,何须羡慕?!” “那陆姓儒府君子,其母是当时中州一座大王朝的宰相之孙女,其祖父,师从儒府一位大儒,精通经学,曾在那大王朝中官至尚书右丞!” “到了他这一代,适逢那个大王朝想要成为帝国,然后遭到中土神州各大宗门的镇压。而且,他是天才,注定不是被埋没。只是,他喜欢的那个女子,正是那个大王朝的某位六部侍郎之女,这又注定了他们不可能在一起。当时像这些四品以上的朝中官员几乎都被列入必杀名单,然后这些人的子女,也被一些门派视为必杀之人,江湖中人做事一般都会做到底,不管好事还是坏事。” “这两人刚开始结为夫妻,相互非常恩爱,但后来因为战乱,陆君子之母让其与那女子分开,陆君子为忠孝道,终是同意。那女子回到那座风雨飘摇的大王朝后,因形势所迫,另嫁他人。陆君子后来因为思念那位女子,便脱离了儒府,不要那天下读书人所仰慕追求的君子头衔,独身一人前往那座大王朝,发现那女子已经为他人之妻,不禁悲痛万分。” “最后,这一对良人美眷,终是没有走在一起。所以才有那两首名动天下九州的词句。一首为陆君子所作,一首为那个女子所作。” “红酥手,黄藤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杯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 “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 老人起身饮下一口酒,然后接着道:“陆君子一生所作数万首诗词,其中几乎全都是写的金戈铁马,但是却有大儒曾言‘陆放翁不得意一生,非不能戎马是也,是失去不得意中人也。’” “那位女子也算是真心实意爱着陆君子,在陆君子找她之后的几个月,便因为抑郁思念至极而离开世间,也算是脱离了那离愁悲苦的人世。走之前,那位多才的女子也留下一首词来唱和陆君子。” “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晓风干,泪痕残。欲笺心事,独语斜阑。难,难,难。” “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角声寒,夜阑珊。怕人询问,咽泪装欢。瞒!瞒!瞒!” 孔念玉身为儒府中人,早已知晓这个故事,那个陆放翁的诗词,他几乎都读过来一遍了,也会背一大半,过目不忘是他的一项本领。 以前,他对这个故事只是淡然一笑,对这个“一树梅花一放翁”的陆放翁只是欣赏,但此时,他想到了不知何时就会到来的中土浩劫,想到了慕兮婉,他不由地对陆放翁心中的感受有一些理解了。随即他不由得心中一惊。 他对自己的直觉还是非常信任的,但就在刚刚,他的心中突然出现了一个想法,想到了慕兮婉可能会被这次浩劫牵连,这让他不敢相信。 他又想到了陆放翁在晚年作的那首悲哀无奈地怀念那名女子的诗词。 “城上斜阳画角哀,沈园非复旧池台。” “伤心桥下春波绿,曾是惊鸿照影来。” “梦断香消四十年,沈园柳老不吹棉。” “此身行作稽山土,犹吊遗踪一泫然。” “要来,就从我孔念玉的尸体上踏过去。”孔念玉心中暗暗发誓,以后在那个九州乱世时,一定要保护好慕兮婉,哪怕是他死了,也要保护好她还有她的一双儿女。 酒楼中,许多听客都是默默饮酒不作声,看来都是有故事的人。 世界上许多人有许多不同的理想和希望,人心贪念无限。但是,没有人会希望自己有许多故事。 慕晴乐和慕晴朗不过五六岁,不习惯这种氛围,孔念玉便带着他们两个离开了这里,继续在街上逛游。 在这条街道的拐角处,他看到了有一间名为“高山流水”的店铺,是卖乐器的。 他想到了慕兮婉喜欢弹琴,便进店购置了一套香椿制作而成蕉叶式古琴。孔念玉在中土神州,被誉为“琴乐十君子”,与其余九位琴道宗师并立,所以哪怕是买琴,眼光也是非常不错的。椿木本身有一定的硬度、脆性,尤其是香椿,无杂味,还有一股淡淡的清香。蕉叶式周身线条圆润流畅,琴头别具一格,憨态可掬,生趣盎然,他觉得挺适合慕姑娘的。 买琴的时候,卖琴的店铺店主见孔念玉气态不俗,便推荐了几种金丝楠木制作的豪奢古琴,孔念玉只是笑着摇了摇头,道:“此琴是赠与他人的,名贵的不代表好,好的不代表适合。” 买完琴后,孔念玉手指轻轻在琴上划了几下,在上面刻上了几个字后,他不禁轻轻笑了起来。 赠与慕姑娘。 孔念玉又带着慕晴朗和慕晴乐转了一会儿,已是接近中午吃饭的时分了,便回到了那间客栈。 慕晴朗上楼把他娘亲叫下来后,四人开始进用午餐。 “慕姑娘,听晴朗说,你最爱弹琴,我今天刚好路过了一家琴乐店,便购置了一套古琴……”孔念玉将那套古琴递给了慕兮婉。 慕兮婉愕然,然后苦涩地笑着摇了摇头:“不弹琴了。” 但是她了一眼孔念玉清澈的眼神,想了想,便接下了那套蕉叶式古琴。 待吃过午饭后,慕兮婉取出那套蕉叶式古琴,放在清理干净后的木桌上,坐端正,手臂放好。 “再为公子弹最后一次。”她笑着说道,然后收起笑容,开始检查琴身,然后试音。 当她检查琴身时看到了“赠与慕姑娘”五个字后,淡淡一笑。 她用右手弹弦,左手按弦,逐一检查每一根弦,确认音色音调正常后,开始真正弹奏。 弹得是《潇湘水云》一曲。 从慕兮婉试音开始,孔念玉就望着她,凝神静气地看着、听着。他觉得,这才是世间最好听的琴声。 慕兮婉亦是聚精会神,仿佛要把这几年所受不平之意一下子顺着洁白如玉的手指弹奏出去。琴声时而高亢、时而低昂、时而纤细、时而粗犷,让人听着心中亦是跟着琴音而起伏不定。 客栈里的一些人刚好也下楼吃午饭,客栈供应,此时听闻此音,无人拍手叫好,因为都被其中的悲戚愁苦所感染,纷纷用心的欣赏这绝世之音。 孔念玉听着耳边音,望着眼前人,彻底痴了。 琴音愈演愈烈,愈发激昂,正在快要到达巅峰的时候,琴音戛然而止。 弦凝指咽声停处,别有深情一万重。 孔念玉此时已经说不出话来,只是呆呆地望着桌子对面的慕兮婉,为之倾倒,为之折服、为之感到辛酸心痛。 直到客栈众人纷纷拍手叫好,孔念玉才回过神来,然后对慕兮婉说道:“兮婉,我……” “孔公子,我知道你的心意。但是……我不能如此。”慕兮婉脸色平静地打断了孔念玉的话语。 “为……为何?”孔念玉张大嘴巴,他没有想到是这个结局,心中落魄不堪,艰难地开口问道。 “因为我不想牵累公子,我的命这般苦,一个人承受就罢了,不想再让第二个人承受。孔公子已经为我和我的两个儿女做的很多了,要是再帮助我们,只会让公子身受连累。”慕兮婉有些悲伤地说道。她心中其实也是喜欢这个孔公子的,但奈何真的不想因为她而连累这个很好很好的孔公子。 “孔公子以后肯定会有所成就,更会找到一个好人家。”慕兮婉说道,然后在心中默念:肯定会找一到一个比我更好的,不会连累你、不会拖累你的好姑娘,更不会让公子你的名声受损的好姑娘。 孔念玉闻言起身,一脸正容地说:“我家人如今就剩我一个,我有一个先生长辈,可以做主,他一定会同意我们之间事情。” 然后孔念玉意气风发地朗声喊道,仿佛是要让天下所有的人都听到一般。 “我孔念玉!为中土神州第一宗门儒府的少府主!为七品巅峰的儒家修士!我喜欢的姑娘名叫慕兮婉!一生一世都喜欢她!我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好这么好的姑娘!好的让人觉得世界上的女子唯独有她一人就足够尔!我孔念玉喜欢她!谁又敢说三道四?我就是喜欢她!” 孔念玉说到最后,深情地望着眼前的那位女子。那位女子眼眶中饱含着泪水,亦是深情地望着面前这位读书人。 客栈众人听闻孔念玉的话语后更是如痴如呆,不仅为了他的身份,更是为了他的气魄。 “我也喜欢你啊……”慕兮婉脸颊上流淌着滚烫地泪水,哽咽道。 对面那男子为她擦拭眼泪,然后两人紧紧拥抱在一起。 第四十六章 向往与无奈 漫步在长安城的街巷,楚愁和赵芷水都不怎么说话,默默感受着这个超级大城的人声鼎沸、熙熙攘攘。 “师父,天下要大乱的吗?”赵芷水突然抬头问起楚愁。 “是啊。不过应该还有一二十年,所以这一二十年不会有什么大动乱,可以安心游历江湖,安心修行。”楚愁点了点头回答道。 “没人能制止这场大乱开始吗?” “不是没有惹制止,而是不能制止。这个不能,非没有那个能力的不能,而是不能去阻止大乱开始的不能。” “为什么呢?”赵芷水感到疑惑无比,既然有能力,为什么还不能? “因为如果现在制止了,只是压制了那些人的念头,就像心魔,越压制反弹就越强烈,不能从根本解决。可能这次压制了那些帝国的念头,只会造成很小的伤亡,但是一旦以后让那些帝国找到机会了,就会以更加迅速更加猛烈更加不择手段的实施这个多年未实施的计划,那时候,会死很多很多人的。远比现在不压制到了最关键的时候再压制死的人多。” “对敌不是将其打到就行了,还要彻底打败,让其彻底绝望。最起码,可保这天下九州百年甚至数百年的大安稳。”楚愁虽然如此说道,但是眼神仍是带着剑意,不断打磨着体内的意气,磨砺着自己的出世剑,百年磨剑,只为一朝一吐胸臆。 东极帝国当年还没有成为帝国时,最大的竞争对手就是一个国号为“唐”的大王朝。而他楚愁当年的李太白李老哥诗意冠绝天下,诗情万丈,曾绣口一吐,便是半个帝国盛唐。那种倾倒天下的气势,他楚愁照样可以做到,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但代价,却要大得多。 “那,到最后,谁才是真正的获利者呢?”赵芷水不明白,为什么那些人那些帝国非要争个你死我活不可,好好让老百姓安居乐业不好吗? “若是小打小闹,道家、佛门就是获利者。若是天下九州皆动荡的话,没有一个获利者,没有一个。”楚愁取下在长安城葫芦街买下的一枚棕褐色的葫芦酒壶,打开壶口清饮一口浊酒,摇着头说着。 “那为什么还要拼死去打呢?”赵芷水问道。 “因为他们都不是道祖、佛祖和你的至圣先师老爷爷那般的圣人。天下就那么几个圣人,很难阻挡天下大势,只能靠着‘道’和‘理’还有‘礼’去缓解、消磨天下大势。便是我,也只有最后那出世一剑,可能能够阻挡一下大势。但是,大势就像大江大海的潮水,一波接一波,能挡下一次,却挡不下无数次。”楚愁又饮了一口酒壶中的浊酒,摸了摸腰间那把陪伴他百余载寒暑的长剑,接着道:“但对我而言,一剑足矣!” “哎。”赵芷水叹了口气,她虽然听懂了师父的这些话,但还有许多更深层的还不知道,她也不想想这么多,对她而言,反正有师父,天塌下来了,师父都能顶住,她还忧虑个什么呢?她唯一忧虑的是,有一天,一觉醒来,师父不见了。 “师父,你有一天会不会离开我?”赵芷水越想越慌,最后忍不住问道。 楚愁之前观她脸色,就知道要问一些不合时宜的问题了,此时心中微微一叹,但仍是微笑着答道:“你长大之前,我不会离开的。” 赵芷水闻言如遭雷劈,瞬间眼圈便红了,道:“也就是说,师父有一天会离开芷水的,对吗?” “这世界上啊,没有谁是和谁在一起待在一起直到地老天荒的,哪怕是那百年恩爱的青梅竹马,也有阴晴圆缺的时候,而且那种互相长情厮守的人,终究是极少数,就那像上三品修士一般。没有人喜欢孤独,但也没有人能够做到心如磐石一辈子,人生就是悲悲喜喜,分分合合,起起落落,最后终归于平淡。” “好吧,芷水明白了,或许,以后我慢慢长大了,就明白了。”赵芷水闻言觉得有些道理,心中就不再那么失落了。终究还是小孩子,未曾体会悲欢离合。 楚愁对着赵芷水安慰地笑了笑,然后有意无意地转头望向街尾某处。 “走吧,去吃午饭,早就饿了吧?” “嗯嗯,饿的很哩!”赵芷水有些羞赧地说到。 待师徒两人离去后,一位红袍老宦官和一个麻衣长发老者从街尾走出。 “此人就是那一路北上然后西行的剑仙?为何如此年轻?”麻衣长发老者皱眉问道。 “不清楚。刚刚他就在观看陛下前去祭祀的人群中出现过一次,当时我因为要镇杀那个找死的刺客,所以没怎么留意,谁知走眼了。但他他还是小瞧的我们长安城四大守门人的敏锐力了,在他踏入长安城那一刻开始,他就暴露了,只是后来不知为何身形气息消失了一段时间。”红袍老宦官不断扯着自己宽大的红袖子,声音沙哑地说道。 麻衣长发老者想起之前那位剑仙的回头一瞥,道:“他刚才向我们这里看了一眼,应该是发现我们了。” 红袍老宦官淡然一笑,道:“哪怕他真是九品剑仙或是九品巅峰的大剑仙,又如何?我们四个八品巅峰境界的守门人在这长安城内都拥有九品境界的战力,四打一,比我们高一个小境界,照样翻不起什么大风浪。而且我们还有那几个八品境界的护法人,他如何能赢?” “只是,九品剑仙啊,在东域这两大州中,有多长时间没有见了?”麻衣长发老者微微感慨,然后眼中带着杀意“若是真的要惹事,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九品剑仙的话直接镇杀,若是九品巅峰的大剑仙,那大不了就是鱼死网破,真要是杀了一个九品巅峰的大剑仙,也算是值了,那时候,哪个江湖中人还敢来长安城闹事?” 两人皆是冷笑,然后身影悄然消失。 一处长安城内比较有名又实惠的特色美食大街上,楚愁赵芷水两人逛游着看吃什么。 “长安地域以前多吃饼,因此出现了一种面食,做法大概就是先将面饼切成条形、方形不等再下锅,又因为长安流行羊肉,就又把羊肉和其它一些辅材配料放一块儿烹煮,到最后可谓是‘肉烂汤浓’,因此有位喜爱美食的大词人说出‘秦烹唯羊羹’的赞称。”楚愁看到了一家老店后,笑着对赵芷水说道“找到了,没想到还在。” 师徒二人进入那家店面不大却生意火热的饭馆中,稍等片刻后,有人吃完饭离开了,楚愁赵芷水两人趁机坐下。 “小兄弟,来两碗大分量的羊羹。”楚愁对着店小二招呼道,店小二小跑过来为师徒二人笑着倒了两杯茶后,说了句“客官您稍等!”便小跑到后厨那儿报饭去了。 “这味道闻着真香。”赵芷水动了动俊俏的小鼻子,开心地说道。 “这可是只有长安城才有的美食,出了长安城再吃,就不正宗了。”楚愁饮了口茶,笑着说道。 “哎,有时候,感觉和师父一起吃一顿饱饭就很满足了。”赵芷水双臂放在雕木桌子上撑着头说道。 “要想过这种日子,就先修炼到上三品再说,那时候就能逍遥很多了,不论是乱世还是盛世,都有自保之力。我很希望你以后若是迈入九品境界,可以不受任何束缚的真正逍遥于世间。然后找个对你好的道侣,开开心心的走江湖,遇到不平事就抽剑斩平,遇到有苦难的人就伸手帮一把。待老了后就找个山清水秀的世外桃源隐居下去。那样子一辈子就真的很美好了。”楚愁脸色亦是带着一丝向往,但更多的辛酸无奈,因为他知道,他这一辈子,是不可能了。 第四十七章 永远都在的 东风夜放花千树,宝马雕车香满路。 又是一年元宵灯节。东极帝国是东域乃至天下九州灯节之祖。其中,又以帝国南陪都的秦淮河河畔和北边帝都长安城这两个地方过灯节的风气最为浓郁。 以灯红火耀。来粉饰天下太平。 为了祈求风调雨顺、天下太平、寻得良人等,长安城的贩夫走卒大多会在这天晚上收起手中忙碌的事务,然后走向街上,购买花灯,可谓是“灯火满市井”。 楚愁和赵芷水亦是购买了两个花灯,然后走在青石板铺就的街道上,在人来人往中信步而行。 “锦里开芳宴,兰缸艳早年。缛彩遥分地,繁光远缀天。结汉疑星落,依楼似月悬。别有千金笑,来映九枝前。” 有不少士子成群结队,一身白衣,腰间佩剑,谈笑风生间便作出诗词,惹来周围士子的一片点头称赞,然后下一个士子继续作诗赋词,又惹来一阵的称赞,然后再继续。不亦乐乎,热闹无比。 空中那一轮皎皎白月映的地面一片苍白之色,恍若梦幻中的白昼,小巷没有月光处黑乎乎,和古街大街有着泾渭分明的色彩差别。但即便小巷没有月光,亦是有洒在大街上的月光反射出一缕缕地淡淡光芒扫向小巷,或是花灯的光芒飞向小巷中。即便照不亮小巷,仍是给人一种安慰。 月色灯光满帝都。 元宵灯节这一天,金吾不禁,所有老百姓都可以自由进入各个街巷,通宵达旦观赏花灯。王公贵族、庶民百姓、文人雅士、诸藩夷狄莫不上街观灯。 尤其是一些有名的大街,更是拥堵不堪。人多拥挤到“脚不动,腿静止,然被众人架空拥蔟数十步方落地。”的地步。 还好楚愁和赵芷水他们观赏是一条大街的旁街,人没有多到那种程度,但仍是不少,有登徒子地痞流氓就喜欢这种人多场景。 长安城的守军在这一天晚上会出动,驻扎在大街小巷,防止有危害他人的事情发生,还会从牢狱中拎出一些犯人,然后游行,以警示一些想要做一些违反犯规事情的地痞无赖。 一些个名门望族,则是在自家水榭歌台举行灯会,邀请世交前来一起猜灯谜、赋诗作词,然后有专门记载众人诗词言行的笔客记录下众人所说,第二日就传阅于长安城,有的人因为作诗赋词极好,便从此扬名长安城,虽是昙花一现,但仍是有许多文人雅士对此趋之若鹜。 在灯节期间,京城有少数能工巧匠,用糯汁烧成琉璃瓶,然后制成花灯,可以贮水养鱼,旁边映衬着荧荧烛光,透明可爱,但是价格昂贵,是富贵人家的奢侈物。 曾有一位进士在登第后,因为心情喜悦,那一年的灯节便购置了一盏这种昂贵花灯,放在家中终日耍玩,爱不释手。有一天那位进士一不小心便失手了,将琉璃瓶碰到地上,摔了个粉碎,他悲叹道:“吾平生家计在此,今荡尽矣!”。这足以说明这种琉璃瓶花灯的昂贵。 在灯节中,最为吸引人的,自然是帝国天子。 帝国天子在这一日,会乘着小车,带领宫人到长乐门的宫墙上,观赏巨大的灯轮。 朝廷花费巨资打造的灯轮高达二百多尺,缠绕五颜六色的丝绸,用黄金白银装饰,悬结花灯近万盏,并配有珠玉,风吹摇摆有美妙声响,月落则伴着花灯一起火光灿烂,光亮冲天,近看恍如天宫幻境,远望宛若云霞虹霓,恍若人间仙境。数千能歌善舞的宫女在此跳舞歌唱,百姓官吏皆可前来观赏。 许多经过挑选后,衣着干净、吃食卫生的小贩还准许可以上长乐门的宫墙,将一些特色小吃食卖给随着天子而来的许多后宫嫔妃娘娘,其中不乏出手阔绰的娘娘。有些小贩因此而一夜之间暴富。 “此等景象。天下九州,唯我东极帝国有此气象尔!”帝国天子站在高大的宫墙上,目光俯视着宫墙前密密麻麻的百姓官吏,望着能将半座长安城点亮的那盏巨灯,只觉得心中豪气无比。 东极帝国建国百余年,他是第七位天子,除去第一位开国皇帝和那位统一东域上千王朝的皇帝不说,其余四位天子,谁能和他比较?他觉得,只要做成了那件大事,便是之前那两位居功甚伟的祖辈,都无法和他相提并论!他可能将会成为东域乃至天下九州的千古一帝! 想到这里,他目光炽热,低声说道:“你们三个不怎么开化的王朝,也配称为帝国?不过是利用一下你们,成事之后……” 在他身边,站着一位红袍宦官和一位麻衣长发老人,都是武道高手,听力远超平常人。但此时闻言如同没有听到一般,充耳不闻,继续望着前方夜空。 “那个九品剑仙还在京城?”年轻天子转头问向身旁的麻衣长发老者。 “禀陛下。还在。只是行踪忽而显现,又忽而消失。”麻衣长发老者微微弯腰,回答道。 “加大力度,继续监视他,若是没有什么出格举动就罢了,若是有出格举动……随时防范,真不行就拼上十年国运杀了他,此时距离那件事情不是太远了,要把一切不确定因素扼杀在摇篮中。”帝国天子沉吟道。 “遵旨。”红袍宦官和麻衣长发老人微微弯腰领旨。 “两位爱卿若是在这种不太正式严肃的场合,便无需和朕这样客套。”帝国天子对着这两个京城守门人报之一笑。 “陛下,这是我们的本职。”红袍宦官摇了摇头,绷着脸一脸认真。 “好吧。”帝国天子有些无奈,但是不再言语,继续面如静湖般望着下方的人潮。 “师父,这个……好大的花灯啊!好漂亮!”赵芷水挤在人潮中,点着脚,望着眼前的这个巨大花灯,惊呼道。 “这是由九千九百九十九个小花灯组合成的。每一个小花灯都有一粒珠玉镶嵌,可谓是极致奢华了。也就帝国级的王朝能够在不损伤国力的情况下这样子做。”楚愁解释道。 哪怕是挤在如此密集的人潮中,楚愁和赵芷水的衣角仍是没有人可以碰到,因为楚愁和赵芷水两人用内力将自己与周围众人无形中微微隔开,看似挤在人群中,对于这对师徒来说,却是半点都不挤。 “好漂亮!”赵芷水瞪大眼睛,再次感叹。 楚愁望着赵芷水惊叹欣喜的眼睛,怔怔出神。 他第一次见赵芷水的时候,就是被赵芷水的眼睛吸引了,而他收赵芷水为徒,真正的原因不是因为赵芷水是那什么百年难遇的天生剑胚,而是因为赵芷水那一双奇妙如水般的大眼睛深深吸引了楚愁。他觉得,这双眼睛,真的太像那位白丁香般女子的眼睛了。 不是形似,而是神似。 那一年,位于天江以南的云水国受秦淮河河畔灯节的影响。亦是在元宵那一天,举行花灯盏,舞狮子、猜灯谜、赏花灯等。 那一天,云雨门也准许门中弟子可以夜间出行赏灯。并且给每位弟子五两银子的补助,楚愁身为杂役弟子,照样拿了二两银子的补助。 那一晚,楚愁独身一人出了云雨门,漫步在喧嚣的大街上,希冀着遇到那位白丁香般的女子。 “来看看喽!莲花灯便宜喽!二十铜板一个!不好不卖!” “我们这是来自秦淮河畔的花灯喽!祈福求缘什么的都贼灵!三十铜板一个喽!物有所值!” “来自东唐王朝的纸船花灯诶!都来瞅瞅,绝对好得很!样式最新!” 作为云雨国的都城,还是非常繁华的,尤其是元宵灯节,大街上更是妇孺老少、男男女女来来往往,皇帝带着百官一起赏花灯,气氛十分浓烈。 那时候,还没有如今的东极帝国,只有一个国力强盛冠绝东域的东唐王朝,其喜爱花灯程度,令人发指,让后世东极帝国都感到惭愧。 楚愁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道要去哪里,就随着人群游荡着,如同一只没有肉体的灵魂,又如一个没有灵魂的肉体,随波而逐流。 走了不知多长时间,多远的路,也不知走到了哪里,反正是一处十字路口。 楚愁突然转头,望向一旁的那条大街,呆住了,心中欣喜万分。 一名纤瘦的女子身穿一身浅绿色的衣裙,站在一处店铺那儿,好像在挑选花灯。 楚愁走近,听到了那如同清澈如水、梦幻无比的声音。 “店家,这个纸船花灯怎么卖?”那女子抬起纤细的胳膊,用白玉般的手指头指了指面前的一个纸船模样的花灯,开口询问。 “呵呵,这位姑娘,这款花灯啊,是今年在那东唐王朝最为流行的一款样式了,所以贵一点,四十个铜板。”店铺老板是一个五十岁模样的中年男子,此时笑着说道“不还价的。” “那……就这款吧。”女子正准备开口还一下价的,谁知被那中年老板先开口了,她也就不好意思再开口去讨价还价了。 “好嘞!”店铺老板笑呵呵地将那柜子上的纸船花灯拿起递给那名女子,女子则是递银子给那中年男子。 楚愁在一旁角落默默看着,待那位女子走后,楚愁走了过去,购置了一个相同款式的纸船花灯,望着女子离去的背影,希冀着那位女子能够回头望一眼,但是直到那位女子的身影消失了,也没有回过一次头。 楚愁并无言语和什么神色,只是怀里揣着那盏纸船花灯,走到云雨国国都外的护城河,这里有许多城中人士纷纷在把纸船花灯放在水中,任凭其随着水流淌去。 他蹲下身来,小心翼翼地把那盏纸船花灯取出放在水面上,闭上眼睛许了一个愿,便松开了手,任由那盏花灯漂向下游。 然后起身,回头,身后无一人,楚愁沉默无言,转身离去,消失在这灯火璀璨的夜幕中。 东极帝国的巨大花灯亮的人眼中尽是灯光,满目辉煌。 而楚愁在人潮中,不去看那前方的那个举世无匹的巨大花灯,只是悄然回头,注视着身后片刻,然后转回头。 无言回首,那人仍不在灯火阑珊处。 “不在吗?”楚愁低声自问自答,“在的,永远都在的。” 第四十八章 江湖儿郎为义亡! 瞎子老卢的住处,是一处茅草屋,虽算不上四处漏风,但也是寒酸无比。 在中土神州,侠义之士很多,侠义之事自然也就不会少。瞎子老卢当年身为方圆百里有名的年轻大侠,不知道有多少俊俏秀丽的姑娘想要嫁给他,作妻作妾都可以。而他年轻时候也是风流倜傥,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身为侠义之士,在做侠义之事的时候就会有风险,成了,在江湖上扬名;不成了,就是残废甚至身死道消的结局。尽管如此,仍是阻挡不了许多年轻大侠的路见不平一声吼,瞎子老卢年轻时候更是重侠义重过美人美酒,因此在方圆千里的江湖上都算是有些名气。 不过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就看湿鞋了会不会运气不好直接滑到河里面淹死。所幸的是瞎子老卢终究是做过很多善事,帮过很多弱小,老天或许睁开了一下眼睛,让他没有直接被淹死,只淹了个半死。 那一次他在一座镇子上,竟然看到光天化日下有人直接强抢一个民家少女,他二话不说就拔剑出鞘,谁知道这次碰到铁板了,对面是某个大王朝的某位黄紫公卿的嫡系后辈,身边有几个中三品的江湖高手,直接便把瞎子老卢的眼睛戳瞎,然后把他的丹田一脚踢烂。 那时候,他才是而立之年的年纪。江湖修士丹田破碎了,九品境界的神仙都救不了。瞎子老卢也知道这一点,就心灰意冷地回到自己的家乡,在所有人的指指点点下,过活了几十年,如今已经年过花甲。 这后半生三十年生火所花的银子,一半是靠他自己给故乡小镇上的富家人喂马,一半是靠着昔日朋友的接济,刚开始还有不少曾经仰慕他的人帮助他,拜访他,安慰他。后来渐渐就人影稀疏、人走茶凉了,那些“红颜知己”更是在他倒下后,一次都没来看过他。不过瞎子老卢也不在意,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照样是一个月来个一两次的小酒小肉,他觉得有滋味得很! 这么多年的生活洗礼,让他再也没有了昔日的意气风发和傲慢之情,收起了浮躁与心中不平,抛弃了当年愤恨不甘,取而代之的是对现实的满足和对平淡的适应。 不然还能如何?他偶尔也会从梦中惊起,然后醒过来,于黑暗中自嘲一笑:“自己不过是一个瞎子和废人罢了,还做个屁的大侠梦呀!” 这一天,小镇上来了两个外乡人,在意外了解了瞎子老卢的遭遇后,便买了些酒肉前来拜访他。 一位布衣中年男子,一位青衣年轻人,两人自称是耶律姓氏的别国人氏。 布衣中年男子微微落后青衣年轻人半步,一边走一边问:“西亭,这个老人是某位故人或是长辈吗?” 年轻人摇了摇头道:“不是。是一个前辈江湖中人。” 耶律忠天闻言微微讶异道“难不成是位隐世的江湖高人?” 在他看来,能被堂堂西极帝国皇子称为前辈的肯定是和他师父,也就是那位西极佛门当代佛主一个级别的。 “不是。之前并不认识,这是第一次见这位前辈。而且不是什么隐士高人。”耶律西亭摇了摇头,道:“我只是把他当做一位江湖前辈,而不是什么高人。有时候,修为高不一定能成为前辈,而有时候修为低,却也不耽误成为前辈。” 耶律西亭见耶律忠天还有点不解,就继续说道:“忠天哥,这一路东行,我们也见过不少行侠仗义之人了,但见的更多的是那些蝇营狗苟的江湖之人。在西极之地,都是行侠仗义的人少,惹是生非的人多。自从进了中土神州后,在我看来,行侠仗义的人变得多了,而那些惹是生非的人虽然也不少,但因为有那些无愧自己本心的侠士制约,所以这里的江湖侠义更重,蝇营狗苟却是不多。” “可我们又怎么能因为一件事就判定此人是好人或者是坏人呢?”耶律忠天微微皱眉,继续说道:“我如今也是不惑之年了,虽然不精通人心算计,但也遇到过不少精于人心算计之辈,但这其中,有不少都是好事多做,坏事也不少做。若是说他们是好人,不妥。说他们是坏人,也是太片面了。” “好人也犯错误,坏人也做好事。这本身就是矛盾的,既然好人犯错了,造成严重后果后还能是好人吗?那坏人若是有一天突然醒悟,放下屠刀了,还能再被称为坏人吗?若是放在那个人整体来说就是‘既是好人亦是坏人’,这显然是说不通的,那不妨不从他做的某件事来说,这件事做的对不对,好不好,对的话对在哪里,好的话又好在哪里,若是能说出来个根本,那这件事就是真的好。我看人、评判人从来不会说他这个人怎么样,只会说这件事做的如何如何,对于别人来说做的好不好,对于他自己来说又值不值。因为有是有做好事不代表就是值得,损害个人去成全别人,往往都是不对的,但也不能说是错的,只要他个人愿意。但若是说损害别人来成全自己一个人的话,那就肯定是不对的。因为世间众人的心和思想都是平等的,没有高下之分,可能地位会有不同,会有高贱之分,但地位高的,当真能无视地位低的人的想法了?若真能,那个人往往不论做什么都会不顾别人,事事剥削别人,损害别人,那事事都是坏的。” 耶律忠天第一次听耶律西亭这么长篇大论一口气说这么多,不管说的是对是错,他心中都感到欣慰,因为这说明耶律西亭有自己的思考能力和判断是非的能力。 他耶律忠天没读过几本书,要非说读过,那就是读过修炼功法和耶律西亭送给他的那十几本兵书了。所以他从来不会长篇大论的讲道理,这一路都是耶律西亭在说,他在听,不管听得懂还是听不懂,都会欣慰地笑着点头连声称道。 “儒家某位著名的心学家有这么几句句子:‘无善无恶心之体,有善有恶意之动。知善知恶是良知,为善去恶是格物’,重要的还是自己心中有善念,心如草木向阳生长才是为善的根本所在。”耶律西亭继续说道:“有意的善意终究无法和无心的善意相比,所以本心最为重要,违背本心去做善事,自然是好事,但无法真正充实自己的内心。所以于我而言修心才是修道的基本啊!” “这……是西亭你自己悟出来的?”耶律忠天听得瞠目结舌,感到有些匪夷所思,又有些耳熟。毕竟这位小皇子几乎是被他看长大的,所以他知道这位小皇子可不是那种喜欢读经书,用琴棋书画来消磨时间的年轻人。 “咳……自然不是了,这是百年前的那位大剑仙退隐前说过的一些话。被我死记硬背下来了……”耶律西亭有些脸红,但是更多的是对那位大剑仙的崇拜。 “那位实力无匹的大剑仙,传闻不是因为杀孽过重而被儒释道三教祖师围杀了吗?”耶律忠天想起了当年那位大剑仙突然消失时的传闻,那时候他还未出生,是他父亲还很年轻的时候听听说的。 “怎么可能?!那位大剑仙实力冠绝天下千年,在剑道一途上可谓是登峰造极,达到所能达到的极致,便是仙剑门的那位开山鼻祖,千年前不是号称‘杀尽天下上三品’的大剑仙吗?我想也不过尔尔。”耶律西亭脸色平静地说道,只是眼中却充满了向往与一股狂热。正是这股对江湖的狂热,让他厌倦了庙堂算计,厌倦了皇宫内的皇子之争。或者说,他从来就没有争过,不然就凭他那几个名为亲兄弟实则为死敌的货色,还能在皇宫中天天蹦跶? “前面就是那位老人的住所了,好像是一间茅屋。”耶律忠天读书不怎么样,但却毕竟是一位七品巅峰的武夫,所以视力极好,感知非常敏锐,远远地看到了那间虽然很小,但看起来却很精致的茅草屋。 一位老人正在一张自己编制的躺椅上躺着晒冬日浴,旁边有一小壶便宜的绿酒,不时悠闲地举起小酒壶,慢慢细酌一小口,然后咂咂嘴,脸上满足无比。 “请问可是卢前辈?”耶律西亭作楫问道。 “是。请问公子是?”瞎子老卢虽然看不到,但是耳朵灵光的很,听声音判断耶律西亭年轻的很。 “卢前辈,晚辈是别国的江湖人,不务正业,游历天下。此次路过此地,听闻卢前辈的事迹,便心生敬佩,前来拜访一番。”耶律西亭带着敬意地说道,这是他心悦诚服地敬意,因为他觉得这种侠士,值得。 当年这个卢前辈,可不瞎。但明知对方强大,明知打不过,还是出手了。 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 不,是蚍蜉撼大树,可敬不自量! “什么前辈不前辈的,早就不是啦!多少年的事儿了,我自己都差不多要忘记了。很早以前,也有人来拜访我,最近的一个应该是二十多年前了,那位老友后来家中出事,也就没人来啦!”瞎子老卢笑着说道。 “不!在我看来,路见不平,拔刀抽剑的皆是侠士,皆可被尊敬,皆是可敬之人。”耶律西亭一脸认真地说道,“哪怕有些只有一品境界甚至是一些没有修炼的江湖之人,只要是侠士,我都会和他喝上几壶酒,说一说江湖趣事,谈一谈人生道理,学习一下别的长处。最起码,我在许多时候,会顾忌很多,还无法做到路见不平,就对着比自己强很多的人抽剑对敌,以命相博。” “路见不平就拔刀啥的,那啊,都是年轻的时候做的意气之举,哈哈哈,现在想起来真的是模糊无比了,记忆中的画面都消失的差不多啦!”瞎子老卢起身开门,让两人进屋坐下,开门的时候,那一双脚,明显因为年老而跛了许多,走路都是一摇一晃的。 “卢前辈,不知您可曾有过后悔?”耶律忠天出自沙场,对于这种江湖侠士的行为还是有些不理解。 “忠天哥,其实这就像你在沙场上浴血奋战,为了那些袍泽而杀红眼一般。”耶律西亭小声说道。 “这位汉子一看就是沙场中人,这位公子说的不错,那个时候年轻,一时血气上来,根本不会想那么多,直接就是抽剑帮助弱小的我辈江湖中人了。”瞎子老卢说罢沉默片刻,声音沙哑道“若是现在,我还是会那样做,我不后悔,一点都不后悔,只是有愧啊……我终究还是没有救下当年那名女子……” “卢前辈,当年害你之人,如今何在?”耶律西亭望着老者怆然悲戚地神情,开口就询问。 “是别国的某位世子。过去事就不再提了,我这么多年,除了没有救下那位女子让我难以释怀外,其他的荣辱,都已经放下了。”瞎子老卢脸色恢复正常,平静地笑着。 “可是那邻国府骓国当今的那位二字王?”耶律西亭在镇子上打听过,所以当年的情况他也了解了七七八八。 “这位公子,莫要冲动。对面是一国王爷,为了我这么个老瞎子,不值得。”瞎子老卢笑了笑,道“公子能有这个心意,我先谢过了。我如今已经适应了平淡,公子的这种心性,我早就没啦!公子有这种心性是非常难得非常好的,只要不乱来,成为一个五品甚至六品的大修士肯定不是太难。要是为了我而把公子的前途给耽搁了,我死都不会瞑目的,因为我,当年就害死了她……” “老前辈有肝胆之心,我这个后辈,可不能辱没了我们这一代的江湖啊!”耶律西亭摸了摸腰间的剑,想起了百年前的那一袭青衫仗剑。 瞎子老卢闻言,已经瞎了的眼中有欣慰,有担心,有劝诫。 “偶遇恶人须思量,路见不平何相望?提剑直抒不平意,江湖儿郎为义亡!”耶律西亭的眼睛越来越明亮,一身剑意暴然增涨,修为更进一步。 “好一个‘江湖儿郎为义亡’啊!”瞎子老卢有些激动地站起身来,“望”着眼前的年轻人,感觉仿佛是看到了年轻时自己意气风发仰天大笑的画面,内心不再沉寂。 “今天,且让我耶律西亭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一次!且不做那帝国皇子,不做那七品巅峰的剑修。只做一次青衫仗剑的江湖剑客!”耶律西亭豪气干云,扬起手中长剑,剑气吹起他的长发。 瞎子老卢没有记住什么帝国皇子,没有听到什么七品巅峰,独独被那“江湖剑客”给刺激地眉发须张。耶律忠天看着这个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后辈,面色亦是肃然。 瞎子老卢和耶律忠天此时感到一股江湖侠义之气笼罩心中,只觉得快意无比! 第四十九章 看似无情的有情! 中土神州北部,因为接近北荒,所以比较干燥,荒原广袤,丘陵纵横。 在一座名为血弃的大平原上有不少城镇星星点点分布其中。 此时正是黄昏时分,血色的夕阳倾洒在血弃平原的身上,大大小小的城镇沐浴在血阳中。 其中有一座名为“苍古”的小镇子,处于平原中部位置,称得上是交通要道,东方向百里外有那天下第一河黄河,西方向有一条千年古商道,北边丘陵之间有唯一一条从北荒进入中州的大路。 苍古小镇上,名贵鹅卵石铺成的道路上,人来人往,有北荒的商客,花费数年时间走一次中州,一次就能赚一个金钵满盆。还有来自北荒的江湖客,行走多年江湖,终是离开了北荒那片荒芜之地,来到了繁华的江湖圣地中土神州。 此时苍古镇中间的那座大广场人流拥挤,因为有两个在苍古镇成名已久的江湖豪客要在傍晚时分在这里约战比试。江湖中人都爱看热闹,尤其是这种“切磋”。据说这次那两个江湖豪客都定下了生死状。 “哎,好好地比试一下就行了,非要签下生死状,这下不分出生死也要有人重伤喽。” “年轻人就是冲动,一时血性上头了,就要去拼命。” “我看啊,又是两败俱伤的结局。哪一次立下生死状的会死人?很少,因为实力差距大的肯定不会立生死状,都是实力相差无几的才会这么做。所以啊,这两个年轻人估计都要重伤,但都奈何不了对方。没什么看的。” 拥挤的人群中,许多人都在议论,有人大声评论,有人小声嘀咕,有人窃窃私语,但没有人出面阻拦的,因为江湖儿郎就应如此,你情我愿的签下生死状就代表着双方都做好了战死的准备。要是有人阻拦的话,那就是不义,会被别的人骂甚至打。江湖上绝大多数人最注重的是什么?只有一个字——义。 当然,这其中有许多人虽然注重义气,但无法做到知行合一,在不损害自己利益时候,大声嚷口号甚至是出手行侠仗义都不是问题,一旦涉及了自己的切身利益,就要缩手摇头了。无法真正做到知行合一。 在人群中,有一个少女模样的女子,长得貌若天仙、倾国倾城,但是对人的神色天天都冰冷无比,让人不敢轻易接近。 也有几个镇子里出了名的江湖中人想要强占这名少女模样的女子,但是都被这位女子随便几招就打得吐血倒地不起。这让镇子中许多江湖老人都凛然,觉得这肯定是有背景有天赋的大门派嫡系弟子,不可轻易招惹。这女子倒也不主动惹事,所以镇子中众多四路八方的江湖中人,也就不再畏惧这位来了没多久的少女模样的女子。 这位女子正是冰神宫的妖小妖。 哪怕是在人潮拥挤的人群中,女子周围三尺之内仍是没有人敢进入,因为在女子三尺的距离处,有一股无形的内力,寒意刺骨,冻人心魄,震慑着附近的江湖修士。 “正主来了!” 有人喊到,众人闻言纷纷向着广场中间望去,看到了两个江湖中人分别从广场东西两侧进入,都没有不赴约,没有临阵脱逃。 这两位江湖中人,一个身穿黑色布衣,短头发,眼窝深陷,鼻梁高挺,身形瘦高,手提一杆紫色长枪,走起路来轻盈稳重,可以看出此人内力深厚。 另一个身穿棕色粗布麻衣,头戴斗笠,面容棱角分明,腰间悬着两把剑,一双草鞋,踏着有规律有节奏的步伐,缓缓来到广场中央。 两人行至广场中央,站立望着对方,眼中皆是没有俱意,只有战意。 这一点临死不惧的神色让周围许多江湖老人都唏嘘点头,这一点最做不得伪,就算脸色伪装平静,但眼神是伪装不了的,最起码这两个名动苍古小镇的年轻人是无法伪装的。 其实,这两人已经不算是太年轻了,皆是而立之年,三十岁出头的年纪,血性和意气还都未褪尽。 “江湖散人卓西河,请赐教!”提紫色长枪的男子一手提枪一手向前伸出做了个请的动作。 “江湖散人向犁牛,望赐教!”都带斗笠的男子取下斗笠绑在后背,抱拳回礼,然后直接抽出一把剑向前刺去。 当! 卓西河面对这突然一击并未慌了手脚,而是沉着应对,右手持长枪向左上方斜挑过去,将那把刺来的长剑挑了回去。 向犁牛趁机向前迈出一步,一脚向着卓西河的腹部踢了过去,凌厉无比,若是这一脚踢中了,他的胜算就大一些。 但卓西河实力不容小觑,反应迅速,在那一脚踹过来的时候,身形如海虾般弓着,然后左手向着那只脚拍去。 砰! 手脚相碰,卓西河只觉得左手一阵**,而向犁牛也感到自己右脚脚腕一阵疼痛。 “剑斩秋风!”向犁牛运转内力,把内力加持在了手中长剑上,长剑顿时披上了一层淡淡的光芒,然后他用力劈了下去。 当! 卓西河双手抬高,横握长枪,用紫色的枪杆挡住了那一剑,但他被震退了数步,这一下算是向犁牛占了点便宜。 “紫气出山!” 卓西河在站稳后直接运转内力,左脚向后一蹬,一跃而出,人与长枪俱是刺向已经再次劈下一剑向犁牛。因为他的速度更快,向犁牛只得将那一剑的目标改作那杆紫色长枪。 当! 剑尖与枪头相碰,迸发出点点火花和清脆的声响。 “紫气回山!”卓西河手腕一扭,长枪向回横扫,向犁牛反应慢了一点点,就被紫色枪杆打中,身体向右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嘴角溢出了一丝红色血液。 哪怕他有内力护体,仍是不怎么济事,对面的长枪为紫色,一看就知道不是凡品,而是一杆宝枪。 “剑塔十势!” 向犁牛大喝一声,手中剑仿若一座沉重的剑塔,向着卓西河镇压过去,力量看着就大,速度还一点都不慢,这算是向犁牛成名招式之一。 “就等你这一招!枪擎九叠!”卓西河双手持枪,然后向前方的那柄长剑拍去。 两人招式皆是一层叠加一层的力,越叠加力越大,若是平常,其中一方使用最多三招或是四招就被对手的一些干扰武技给打断了,但此时两人皆要层层向上蓄力,所以都未干扰对方,无心也无力。 砰! 砰! 砰! 砰! …… 一杆紫色枪芒和一道白色剑芒不断碰撞,力量不断加大,声音越来越沉闷,距离较近,境界又较低的一些江湖中人都感到体内的内力被震得有些不受控制了。 卓西河和向犁牛这两人皆是五品境界的修为,在这小镇中算是最为拔尖的那几个人了,就是在这血弃平原上,都小有名气,算是强者。最重要的他们还年轻,根据他们这个年龄这个境界,有人就断言,这两个人,在花甲之年就很有可能会达到六品境界甚至是六品巅峰境界!作为江湖散修,这种境界比许多大一点的门派的掌门人都要高!历史上,能够以散修的身份,达到上三品的,只占上三品人数总和的一小部分,所以有许多人争破头皮都要进入大门派。大门派都有许多修炼资源,比如练剑的秘法,养剑的仙池,高深的功法秘籍,高境界的指点。还有师门的保驾护航,这才能避免过早夭折,成长起来的机会大,速度还快。 有不少底层的江湖散修,可能一辈子都没有一把像样的长剑,没有一本完整的修炼功法,没有一个长辈去指点前路如何走,完全是靠自己瞎摸索。 当然,还是有散修能够翱翔九天俯视天下的,比如千年前仙剑门的始祖就是散修,一人一剑便迈入九品巅峰境界,创建了天下十大超级宗门之一的仙剑门。又比如五百年前的那位女子刀神,当时那名女子不过是农家女子,因为丈夫被江湖中人杀害,所以走上的修炼之路,谁知竟是一帆风顺,一人一刀直接劈开了九品境界的大门,虽境界未到九品巅峰,但是一身刀意冠绝当时的整座江湖,可谓直达九品巅峰!又比如百年前的楚愁,亦是散修出身,一袭青衫仗剑,快意恩仇,剑意直达九品巅峰,而肉身也是九品成圣,千年来第一位双九品巅峰的盖世无敌传奇,引领了当时的一个时代。但最后不知为何走遍天下九州后就突然消失隐世了,成为了天下所有人的一件憾事。 “紫龙入世!” 卓西河在和向犁牛拼完一回合后,步步紧逼,单手持枪,手臂和长枪都萦绕着紫色光芒,在夕阳如血的泼洒下显得奇幻无比。 “吼!” 一声浅浅的却带着气势的龙吟在众人耳边响起,只见那杆紫色长枪的枪头上有一条五爪紫色蛟龙睁着眼睛,死死盯住向犁牛,眼中冒着紫气,气势十足。 “中看不中用!”向犁牛冷笑地大喝道:“剑斩天龙!” 一人一剑,有蛟龙处斩蛟龙,有真龙处杀真龙! 剑光顿时大增,刺得人睁不开眼睛,有些人受不了直接捂住了双眼。 “昂!” 紫色蛟龙痛苦地吟鸣了一声便消散了,卓西河双手被震得流血,并向后退了数步。 向犁牛也不好受,右手握剑的骨头都有些变形了。 “双剑起!” 向犁牛最擅长的,不是单剑,而是双剑。 “虎蛇同出!” 一剑气势暴涨仿若猛虎下山,一剑阴森恐怖,仿佛巨蛇出洞。 “噗!” 卓西河只挡下了一剑,有一剑刺穿了他的肩膀。但他的左手也趁机拍在了向犁牛的胸口处,向犁牛双手持剑,而且奋力冲过来,根本来不及格挡,在一剑刺入卓西河左肩的同时,他也被一拳打飞数丈远。 “噗!” 向犁牛也吐出一口鲜血,还好剑在最后一刻拔了出来。他缓缓起身,运转全身内力,准备蓄力给对方致命一击。 卓西河眯起双眼,亦是等待一个机会战胜对方。 战败一次对于两人来说,很有可能就代表着死亡。 “紫龙浩荡!” “剑斩天龙!” 两人纷纷拼尽全力,想要一击得胜。 轰! 两人枪与剑相撞,瞬间爆发的气机荡起了一道涟漪。两人都倒飞了出去,然后摇摇颤颤的站起来。两人双手皆是血肉模糊可见白骨,衣服也被对方划出道道痕迹,血迹四处都有。 但是两人依旧是毫无俱意,眼神中充满战意,无惧一切,包括死亡。 其实两人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也不是什么因为鸡毛蒜皮的事情而意气用事,两人本是比较好的朋友,天天论剑说枪,只是有一天两人争论枪强还是剑强时,没有一致的答案,然后两人便决定比试一场,若只是切磋,根本无法显现出真正的强弱,唯有以命相博! 两人怕自己到时候不小心死掉了,就签下了生死状,不想因为自己而给对方添麻烦。 两人心中最好的结果是最后时刻自己能收住手,打败对方,不杀对方。两人可谓是自己的命交给了对方! 其实两人这场打斗的本质,还是切磋,互相磨砺,只是这种磨砺,更为犀利与深刻。 不过这种心理被两人深埋心中,如若不然,只想着手下留情的话,根本无法发挥出真正的实力。 “如何?” 卓西河扯了扯满是血液的嘴巴,笑着问道。 “再来,不够过瘾!” 向犁牛提起双剑,向前冲去,眼神释放出光芒,那是无惧一切的战意。 “来!”卓西河亦是提起长枪,战意十足的喊道。 观战的众人都是一片钦佩,为这两个江湖好儿郎感到敬佩。 只有妖小妖,无法理解这是为什么。她七品巅峰的修为,耳力极好,听周围人的窃窃私语,知道了这两个人的关系和为何要再次对决。正因为清楚知道了,所以才无比疑惑。 在她看来,除了火神殿的那些低贱的火修外,没有人可以让她主动去拼了命的搏杀,更别说只是为了逞一时之强而拼了命。尤其是这两人原本还是关系不错的朋友! 这不是她所羡慕的中州江湖,她所仰慕的,是一袭青衫仗剑或是一袭白衣胜雪,然后行走各地,除恶扬善,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而不是为了一时意气便与自己的好朋友反目成仇。 但她现在还不明白,这不是什么反目成仇,不是什么一时逞强,更不是什么意气之争。而是君子之争,大道之争。试想一下,把自己的命都托付给了对方的切磋,还不算信任对方吗?还不算有感情吗?正是这种看似无情的有情,让整座中州江湖都变得生机勃勃。 第五十章 十里春风街的老人们 东域南方流云国。 流云国算的上是大王朝,位列帝国所辖的上国,王朝内重文轻武,士子公卿天天吟诗赋词,泛舟清谈,气象万千。 因为东域的南方,气候非常湿润潮湿,雨水多晴天少。而流云国又是南方著名的“雨国”,在流云国内,又有一座大小规模仅次于长安城的扬州城。 “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无赖是扬州”说的正是扬州,意思是天下明月的光华有三分,可爱的扬州竟然占去了两分。历代文人墨客只要到了东域南部,第一个要去的也是必去的,就是扬州。 扬州亦被称为“雨雾之城”,此城几乎昼夜皆是蒙蒙细雨,终日不见阳光,以至于偶有骄阳出现,全城犬吠不止。 常年小雨连绵导致了城内青石板被冲刷的尤为干净,前来游历之人入城后就可脱靴赤脚走于青石之上,凉爽且沁人心脾。 对于扬州本地人来说,最为出名的最为向往的,不是名动天下的瘦西湖,不是扬州第一府学的文昌阁,不是从长安城一路修到扬州的那条人造大运河,不是桥桥皆是名桥的二十四桥,而是那扬州城内的“十里春风街”,那条位于扬州正中间的古街,汇聚了东域南部的许多儒士名人,还有扬州的高层官员、上层的名门达贵,都住在“十里春风街”,惹人注目。 流云国身为大王朝,但是其国都在扬州城面前,不值一提。扬州城虽然位于流云国,但却是实实在在的割据之城,一城便有近千万人,和那东极帝国的长安城人数相差无几。且还有七八座大宗门。其中有两座宗门都能排在东域前十,其他的那几座宗门的实力亦是紧随其后。更为重要的是,这些宗门和当地的名门贵族相互抱团,多有联系,所以流云国便是动用武力都没有办法制服扬州城,这也是扬州城超然独立的缘故。 十里春风杨柳路,年年带雨披云。 今天也不例外,天空依旧昏沉沉的,飘洒着细细的雨丝,“雨水和着杨柳青石”的气息就是扬州的气息。在那十里春风街上,有人撑着青蓝色纸伞快步走着,走了片刻后,到了一户非常大的府邸,几个看门家丁望了一眼撑伞之人,立马行礼然后开门,之后在府内大管家的引领下进入的府邸中堂。 “文穆兄,这么快就来了啊……来来来,坐坐坐!”堂内一位白衣老者见那人进来,就立马起身笑着让那人坐下。 “白兄,就莫要开我的玩笑了,我刚刚在处理宗门之事,你就直接飞鸽传书,让我匆匆忙忙赶来,是你不厚道啊。”刚到的那位老人扫视了一下大堂,一脸笑容地打趣道,但是心中却跳了一下。 堂内已经有二十几人了,几乎都是古稀之龄,最低的也都年过花甲。平时都是“笑面虎”“老狐狸”的老家伙们,此时大多或眉头微皱或面无表情,手指轻轻扣着紫金檀木座椅,思索着什么。 白衣老者见这些“老朋友们”差不多都到齐了,也就彻底敞开嗓子,开始说正题。 “各位,我今天把你们叫来,想必大家也都知道是为何,我也就不卖关子,直接说了。” 老人喝了口价值连城的名贵茶水,润了润嗓子后,开始说道:“我前天通过某些渠道,了解到了东极帝国要开始对东域动手了。” 众多老人大多数都有自己的渠道,都知道了这个消息,但是有几个大宗门的话事人、太上掌门人却不知道,因为江湖宗门本就不太重视谍子或是一些情报渠道,但是一些大家族却不同,非常重视各地的隐秘大消息,一旦有风吹草动就会思索一番。 那几个之前不晓得这个消息的太上掌门人都是眼皮子跳了一下,但仍是面不改色,其中来自某位大宗门的白发黑衣老者开口询问道:“什么意思?” 白衣老者回答道:“各位都是扬州各大族的老祖宗或是大宗门的掌门人,所以应该知道这几年东极帝国一直调兵遣将,兵马运作非常频繁,其目的明眼人也都能看出来,就是要联合其余三大帝国,一起打下地域广袤的中土神州。” “但是,若是想要有足够人力物力去打那惊天动地的大战役,就必须要有足够的后方物资保障。而且还不能让后院失火了。所以东极帝国首先要做的,就是彻底笼络东域的上千国家和数万门派,倾东域的两州之力,去和一个中州对峙。当然,西极之地、北荒之地、南蛮之地也会整顿本土势力,不管是笼络还是消灭,最后目的就是保证身后无敌,所以,到时候,就是四地共八州之力,一起围住中土神州的局面。” “且不说那远的,于我们没甚关系,但人无远忧必有近虑。东极帝国现在已经开始在北部动兵攻打几个不听话的大王朝了。而来到我们东域南部的那些帝国前卫营,现在还没有什么动静。但他们动手,是迟早的事情。所以我们现在有两个选择,第一个是彻底臣服于东极帝国,到时候给他东极帝国拼了命当马前卒;第二个选择……各位想必都明白,今天喊大家来,就是询问一下大家的意见。” 白衣老者说完后,看着众人或闭目或皱眉的思索,笑了笑,坐下继续品茶,这茶,他也不是天天喝的,实在是太名贵了,名贵到一百金也未必能买一两,有价无市。因为这茶有限,喝一点天下九州就少一点。是三百年前的那位“茶仙”亲手所植。 “哼!他东极帝国真当自己是东域共主了?!”有位脾气火爆的大宗门太上掌门人冷哼道,然后越想越生气地说道:“东极帝国连一个真正的九品盖世高手都没有,拿什么让我们江湖数万宗门臣服?要是道宫的那位九品宫主说这话,老夫也算服气,无话可说。但是他东极帝国算什么狗屁?!让我们当马前卒?算盘打的倒是好!我玄云宗第一个不服。” “凌道兄,莫要动了肝火,这件事还要从长计议啊。”最后撑着纸伞到的那位老人摇着头说道,同样身为东域前十宗门的太上掌门人,他显然更为冷静沉着。 “从长计议?咋的?难道真的要臣服那什么帝国,然后到时候冲在最前面与那中土宗门正面对抗?不是我玄云宗怕了那中土神州的大宗门,而是随便打几个月,就让我玄云宗整个宗门打的从世间消失?我玄凌道可不做这亏死人的买卖。”玄凌道冷笑道。 “白兄,你身为我们扬州十七大族之首,你怎么看?”有位花甲老人捻须询问,其与众人也是看着那个白衣老人。 “要说我?臣服是不可能的,但是要我们去和整个东极帝国抗衡,可能比以卵击石的结果好一点,但仍是粉身碎骨,所以这也不太现实。”白衣老人说到这里笑着拿起价值千金的古茶杯,品了口茶。 “看来白兄又有妙计了。”一位华服短须老者笑着说道。 白衣老人会心一笑,然后说道:“确实有一计,但是妙不妙,还要看大家了。” 然后白衣老人再次起身,环视了一下在场的二十余人,一脸正容地说道:“现在,唯有一计,就是联合东域南部的数百国家,一起对抗处在东域北部的东极帝国。而做到这一点非常难,我们之中,缺了谁都不行,我知道你们每个家族身后,都有数十个大大小小的王朝的影子,包括我们白家,身后亦是有不少南部王朝的影子。平时不管我们之间怎么勾心斗角,怎么笑里藏刀,但是,在此时此刻乃至之后的数年甚至是数十年,我们都要紧紧联合在一起,一起对抗东极帝国,一起同舟共风雨!” 此时,就是脾气暴躁的玄凌道,心中都微微颤抖,真和那东极帝国对抗?能成功吗? 这些年,东域各地有多少当年被东极帝国消灭的大大小小的王朝死灰复燃?刚开始有不少重建的王朝都是信心满满的,但最终结果无一例外,都被帝国以碾压般的手段给镇压。 东极帝国以气吞山河、睥睨东域之姿俯视着大大小小的王朝与宗门,能与之比肩的,唯有东域第一宗门道宫了! “白兄,有没有道宫的消息?道宫是什么态度?”有大族老者问道。 “道宫放话说是东域之争他们不参与。” “那东极帝国的态度呢?” “四大帝国现在对本土的这几个超级宗门还是以礼相待,并未有任何侵犯,甚至是不管那些超级宗门要不要,这些帝国都给了他们更多的便宜行事之权。”白衣老人不再饮茶,慢慢抚须说道。 “我倒是听说我们东域有许多大一点的宗门都直接表明态度投奔于帝国了,其他三地应该亦是如此,肯定都想着先拖住再说。反正攻打中土神州已是几十年后了,这中间变数太多了。”有一个大族老祖说道。 “变数?除非他们宗门诞生九品境界的修士,不然就算是八品巅峰的,敢单独做乱,都会被帝国镇杀。”又一个大族老祖对那些直接表明态度的宗门或王朝感到不屑。 “二十年内,四大帝国就会攻打中州。”白衣老人抛出了个消息,然后补充道“这是比较准确的时间。” “什么?二十年内?!”众人几乎没人知道这个消息,在他们看来,最起码要四五十年后才会打中土神州,没想到二十年内就打! “因为这一代江湖上的年轻人发展的太快了,太多惊才绝艳之辈,太多变数了,搞不好四五十年后,天下能再增多七八个九品盖世高手了,那时候,那些人一起的话,谁能阻挡?四个帝国皇帝的脑盖子还不是说没就没啦?以为躲在皇宫内有一国气运镇压四方就能无忧啦?不行啊!只要有四五个九品盖世境界的修士,入帝国皇宫如闲庭信步。”白衣老人知道的显然很多,性格又比较乐观,此时忍不住打趣道。 “既然如此,那就同心协力,支撑到二十年后四大帝国攻打中土神州,那时候东极帝国对我们南部已是有心无力,不会再顾及我们了。”一位原本还有些迟疑的大族老祖宗此时开口说道。 其中有一半的老人之前都迟疑不定,此时知晓那些帝国何时攻打中土神州后,纷纷定下心来。 “好。同心协力!”众多老人纷纷起身说道。 “来,饮茶。”白衣老人拍了拍手,许多女婢端着那千金难求的茶水走了进来,为这些老人斟茶。 众多大族老祖宗或是大宗门太上掌门人都几乎没有尝过这种身为白家的传家宝的茶,此时纷纷眼前一亮,笑眯眯地举杯然后细细品味。 此时虽人人都看着清香四溢、名贵至极的茶水,但心中想的是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第五十一章 中州无武夫! 中土神州南部的江湖最近突然变得非常热闹,许多行走江湖的人遇到身形瘦弱的年轻男子后都有些心惊。 因为就在前一段时间,中州南部的江湖上出现了一位瘦弱年轻人,说是来自南蛮,还说中州无武夫。这让许多江湖武夫都暴怒,一个来自南蛮的未开化的蛮子,也敢在中州这块江湖圣地随意叫嚣? 于是就有人不服了,刚开始许多二、三境的江湖武夫前去问拳,但无一例外都身受重伤,然后许多中三品的江湖武夫趾高气昂自信满满地前去“镇压”那个蛮子,但结果让人目瞪口呆,那些四品、五品境界的江湖武夫亦是连那个蛮子的一拳都扛不住。但是众人还是暗地里嘲讽那个蛮子,以为那个蛮子不过是强撑一时之力。 后来有一个比较出名的六品巅峰境界的武夫前去挑战,亦是被一拳放倒,在这之后,人们都闭上了嘴巴,暗暗心惊:那瘦弱的年轻蛮子难不成是上三品境界不成? 这时有一些历经百年沧桑的江湖老人,突然想起了百年前那位双拳锤平中州武夫的南蛮“蛮龙”,所以有人推断,这个来自南蛮的瘦弱年轻人,是这一代蛮族的“蛮龙”。 若说中州最多的什么,那就是宗门,天下九州号称百万宗门,独中州一州之地便占半数。而宗门修士中,又以剑修和武夫最多。 但是中州没有一个超级宗门级别的武夫宗门。因为武道比剑道更容易进入中三品境界,却比剑道更难进入上三品境界,一千万人中,可能有五位上三品剑修,而武夫则可能只有一个,最多两个。虽武道难修,但中州还是有不少修炼武道的大宗门。 位于中州南部的神拳门便是一个较大的宗门,方圆千里唯有神拳门势力最大。 神拳门的第一代宗主,便是一个八品境界的武夫,传下的功法自然不弱,但越往后面就越青黄不接,除了百年前这里出现过一位七品巅峰境界的武夫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上三品境界的武夫了。 今天,神拳门突然全门欢呼庆祝,当天便有消息传出,神拳门当代门主郑豪山迈入了上三品中的七品武夫境界! 神拳门位于神拳山,神拳山附近数十里地有一座郡城,在郡城中的某座酒楼内。 “嘿!听说了没?那神拳门的郑门主昨天迈入了七品武夫境界啊!” “怎么没听说!我今儿个来就是要去神拳门去看望我那个在神拳门修炼的堂弟!” “你堂弟真是有福气了,随着郑门主境界的提升,现在的神拳门地位是水涨船高啊!之前还有些不服气的那几个六品境界的宗门门主如今是彻底没了声音。” “对啊!现在方圆千里真的就是唯神拳门独大了。” “对了,也不知道那个南蛮的‘蛮龙’会不会去挑战神拳门门主,如果真打起来,也不知是谁鹿死谁手。” “肯定是我们中州神拳门门主啊!那个‘蛮龙’只是个年轻人,只是天赋所以境界才高,根本没有什么底子,而且论战斗技巧,能有活了半辈子的郑门主多?” “也是!初生牛犊怎么能和成年猛虎对抗?” 酒楼内酒气很大,一说起上三品境界的修士,气氛顿时浓烈,众人一边喝酒一边高谈阔论。在角落里,有一个瘦弱年轻人独自坐在一个桌子旁,面无表情的听着众人的言语。 “呵……” 年轻人笑了笑,他正是蛮族的当代“蛮龙”,他叫蛮有撼,名字意为天下所有万物,他皆可撼动。 他从小刚出生就有天地异象,被老族长亲自用内力伐筋洗髓,三岁前的幼年时光,是在老族长用数百种草药熬炼的药水木桶中泡过来的。三岁时,他便开始修炼蛮族强者之子才能修炼的蛮族功法。 那时候,他的手和胳膊因为修炼过度,几乎不成人形,天天睡觉都能被痛醒,然后再睡,再醒,再睡。 九岁时候,他已经迈入了四品境界。蛮族中人,只要进入中三品境界,就必须要自己独身一人出去磨炼。 南蛮的荒漠很多,丛林也不少,各种虎蛇狼豹遍布各处,还有一些小的部落,虽然小,但是凶残无比,那些小部落很多时候连蛮族的族人都敢吃。 他独身一人便出了蛮族领地,一个人游荡四方,遇到过成群的变异狼,遇到过两个头颅的双子狮,遇到过可轻松吞大象的巨蟒,但都被他拼命解决掉了。 胳膊断过,腿瘸过,甚至有一次遇到了一群游荡的食人小部落,他那时候五品境界,对方有数个四品境界的和几十个三品二品境界的族人。 那一次他几乎身死,战到最后,他用尽全力轰出最后一拳,将那最后一个敌人打死后,他也昏死在地,还好当时下大雨,遮盖住了血腥气,不然的话肯定会被猛兽毒虫嗅到气味,然后被憋屈的吃掉。 像这样危险的情况,在他当时看来,已经不少了。后来他进入上三品境界后,又重新在脑子中复盘了一次,发现更多。其实他之前以为不是太凶险的情况,远比他当时想的要复杂凶险,只是那时候境界低,没有看到,或是看到了没有想到。 他的成长经历就是踩着尸骨提升的,他脚下的尸骨把他撑起来,让他成为强者,成为蛮族当代“蛮龙”。在他看来,如今的整个蛮族,只有老族长的搏杀经验和经历比自己丰富,其余的,他都瞧不上,包括那几个八品境界的师叔伯。 蛮有撼饮了一口酒,起身付过钱后走出酒楼,打听了一下那个神拳门的位置,便踩着蛮族的秘技步法快速向神拳门飘去。 沿途众人只觉得眼前有一道残影飘过,然后便是扑面而来的风。 数十里的距离,蛮有撼用了一炷香的功夫便到了。 轰! 他刚到这里便一脚踏了下去,把神拳门高大威严的正门一脚踏烂。 “敌侵!” 神拳门的看门人运转内力大声喊道,半座神拳山顿时响起了“当当当”的铁铃敲打声。 蛮有撼看都不看那个看门人,只是一脸不屑地看着山顶方向。 “七品巅峰武夫?有点意思。”蛮有撼不等那什么郑门主下山,便一跃而起,向着山顶冲去。 “大胆!何人敢闯我神拳门山门?!”一道震怒却不失威严的声音动荡神拳山。 “南蛮蛮族蛮有撼!”这是蛮有撼第一次自报家名,这一次,他要真正开始掀起风暴,要真正开始扬名中州! “蛮子也敢猖狂?!受死!”郑豪山闻言是南蛮的那位蛮子,顿时战意暴涨,因为他昨天迈入了七品巅峰境界,正想找一个人练练手,没想到这就有人送上门来,真是瞌睡时候就有人送枕头啊! “藏藏腋腋的!”蛮有撼在山腰处遇到那位郑豪山,两人一照面便是直接对上一拳。 郑豪山以七品境界出拳,谁知右胳膊差点折断,他这个人喜欢扮猪吃老虎,他的境界对外宣称的一直比他自己的境界要低上一个小境界甚至是两个小境界,这样子有时候能有意想不到的作用。 “那我就不客气了!让你这个小子尝尝七品巅峰境界的拳头!看看是你蛮族‘蛮龙’的拳头硬,来世本山主的拳头硬!” “废那么话作甚?!”蛮有撼目光凛冽,双手出拳,他每次搏杀,从来是出尽全力,杀不杀人则是看他心情。 两人又对了一拳,蛮有撼纹丝不动,郑豪山却是退后五步,这让郑豪山心中震惊,这个年轻人,怎的如此强大? 砰! 两人不再言语,又是一拳,沉闷的声响巨大,周围的树木纷纷被两人的内力涟漪给打断,鸟惊虫恐。 郑豪山一手用拳递出,轰向蛮有撼的胸膛,另一手用掌拍向蛮有撼的脑袋。 蛮有撼血腥一笑,双手化拳,也不去格挡那迎面而来的一拳一掌,而是直接又迅速的轰向郑豪山的脑袋。 “噗!” 郑豪山的脑袋两侧被蛮有撼重重锤到,一时被打蒙,七窍流血,嘴中更是喷出一口鲜血。 而蛮有撼只是退后了几步,嘴角渗出了几缕血液。 在退后几步后,蛮有撼向后蹬了一下,身形瞬间出现在了郑豪山的身旁,一拳打出。 本来摇摇欲晃看着身受重伤的郑豪山突然睁开眼睛,一身拳意暴涨,躲过蛮有撼的那一拳,同时轰出一拳,打向了蛮有撼。 蛮有撼反应迅速,身形一侧,那一拳便被他躲了过去。 轰! 但他身后的山石却没有躲过去,被那一拳的内力直接轰出了一个深深的大洞,可见郑豪山这一拳之威。 郑豪山面部表情,心中却非常不平,他以为这只是个有天赋没有经验的江湖雏鸟,但现在看来,这个年轻人比起他的搏杀经验,只多不少! 这等人物,将来必是高坐云端的大人物。 他心中一叹,但是随即目光又坚定起来,既然出拳,就没有无功而收拳的道理!这是一个武夫最根本的原则!他即便胆子不大,爱扮猪吃老虎,但这点道理还是懂得的。 “嗯,这才勉强算是我的对手。”蛮有撼看着郑豪山的目光,点了点头。 “你这后辈吃我一拳!”郑豪山冷笑着又轰出一拳。 “让我瞧瞧中州武夫究竟如何。”蛮有撼亦是一拳递出。 整个山腰此时都狼狈不堪,倒下的树和被打碎的山石碎片,到处崩飞。 “神武九拳!”郑豪山浑身浴血,分不清是谁的血液,此时他直接使出了神拳门的最高秘技,当年的那位八品境界武夫临死前创立的最后也是最强的一门功法! “蛮龙入百川!”蛮有撼大喝一声,使出了蛮族至高拳法之一。 轰! 轰! 轰! 两人连着对上数拳,天地变色,山崩地裂,方圆十几里的人,都被那巨大的声响震得耳膜发麻。 “噗!” 郑豪山倒飞出去,砸在山体上,直接砸出了一个数十丈深的人形深洞,身受重伤。 而蛮有撼只是嘴角渗出了点血迹。 “有一点拳意,但不纯粹。”蛮有撼缓步下山,一边走一边评价道,然后笑了笑“中州无武夫。” 当天中州南部所有人都哗然,那个神拳门竟然是七品巅峰的武夫,着实会隐藏。而最让他们哗然的,是那个来自蛮荒的蛮子竟然将那神拳门门主打成重伤!或是不屑于杀人,或是当时不没有杀心,神拳门门主侥幸活了下来,但实力大退,直接跌出了上三品的境界! 中州南部的所有武夫虽然心中有些服气那位蛮龙,但仍是气愤于那句嘲讽。 中州其余地方的人,也都听闻了那个横空出世的绝世天才武夫。 而那句“中州无武夫”,彻底响彻整片中土神州。 第五十二章 忧伤落寞 烽火连天照八州,马踏啼声震天下。 除了中土神州外,其余八州彻底乱了。浮尸千百里,血流漂橹。 八州的所有王朝所有江湖宗门这一段时间人人自危,只有那些大的宗门或是王朝中的一小部分选择接受四大帝国的直接管辖,其余的要不还是没弄清楚怎么回事,要不就是已经知道怎么回事了但还在犹豫不决,更多的则是知道消息后直接选择奋起抵抗。 之前四大帝国只是靠着强势的国力和姿态,让其余小王朝小宗门低头,称其为尊,年年进贡便可。那些势力不强大或是强大但没有帝国强大的王朝感觉还可以,不想做无畏的牺牲,便也就低头了,但如今却是要直接想要收服,让他们去当马前卒,去送死,他们是彻底恼了。 让我低下头,给你银子金子进贡,行!但要让我去送死,就算你个帝国再强盛一百倍,也不行! 许多小国都表示宁可玉石俱焚,也不愿臣服于帝国,去给帝国当马前卒。当然,他们根本做不到玉石俱焚,不过是以卵击石罢了。 各个帝国的雄兵,就像一条涛涛滚动、浪涛惊天的大江,而那些王朝或是宗门,很少有涛涛大河,大多都是涓涓细流,根本经不起帝国的一次随意冲击便兵败山倒。 在东域,第一个反抗的王朝、第一个受到帝国兵马冲击的,是一个几乎紧邻帝国的一个比较强盛的上国。 这个王朝名叫西楚王朝,是东域少有的大王朝,与东极帝国之间仅仅隔着几个很小的王朝。平常时候,这个西楚王朝对身为邻居的帝国倒也算忍气吞声、低眉弯腰的,也不见有一次反抗,但此时的决定却让人匪夷所思,便是东极帝国一时都没有反应过来吃了个亏,被西楚王朝的精锐士卒长驱直入帝国领土八百里! 奇耻大辱! 东极帝国全国上下皆是哗然,然后举国大怒,各路大将纷纷要立下生死状,欲要领兵踏平西楚王朝,唯有血洗敌人才能挽回脸面! 当天东极帝国的天子直接召集文武百官,商讨相关事宜。这一次,庙堂上的文官和武官难得的很快便达成统一协定,便是那些平时主和派的读书人都纷纷站出身来请求陛下出兵伐楚。 帝国天子其实也只是走个过场,他心中更是震怒,在朝上便有四位正三品的大将领旨前去平楚,帝国天子亲自为他们披甲戴盔,亲自倒酒为之践行。 当日,四位大将分别率领十万龙甲神军,共四十万帝国精锐,浩浩荡荡地分四条主线向前方杀去。 昼夜行军,三天三夜便赶到了帝国西部被侵犯之地,用了两天一夜便势如破竹般将侵入帝国的那些西楚精锐尽数击垮,稍作休整后,便日夜不停的杀向西楚本土。 帝国西部边境地区,有一个数月烽火都不断的小城池,名为镇边城。 虽然小,但是却比较重要,帝国西部边疆的南北百里之地,唯有镇边城可行军可驻扎,有水有平原。其余的地方尽是高耸险峻的大山,莫说是军马过山了,便是精锐士卒都很难爬过那些毒虫毒蛇遍布的大山。 镇边城在昨天终于迎来了喘息的时间,因为帝国的龙甲神军天神降临般来到此地,消灭掉了来自西楚的那些将士。 不过,老百姓此时都有一种感觉。觉得自己帝国的那些精锐,不如西楚精锐。 不是实力不行,帝国精锐一人便可抵得上小王朝士卒精锐的十人甚至更多。这些城中百姓是觉得自己帝国的那些精锐脾气不太好,不如西楚王朝士卒那样即便面对敌国百姓也是面带笑容和气无比的。 那些龙甲神军在把那些西楚精锐消灭后,便强行征用了城中储备的那些粮食,只给老百姓留了还不够吃三天的米面。那些西楚王朝的精锐来这城中,都自带干粮,即便是吃城中储备的粮食,也是一点一点拿着吃,吃多少拿多少。 虽然如此,但老百姓还是希望帝国精锐能够早日打败西楚王朝,毕竟,他们是帝国人氏,骨子里都有一股淡淡的自傲感和胜负心。 此时,城中来了两个年轻人,一个二十多岁模样的男子,一个十几岁模样的少女。两人皆是长得俊俏,男子玉树临风,身形欣长。女子窈窕秀丽,身形若水。 “师父,他们为了千秋万岁名,这样做,死这么多人,最后值得吗?”少女向一旁的那位男子问道。 “对于东极帝国的天子来说值不值,要看最后结果如何。而西楚王朝的值不值,不是西楚王朝的那个天子说的算的,也不是我和你说的算,而是看西楚的那些百姓觉得值不值。不过目前看来,那些老百姓,是觉得值了。”男子回答道。 少女闻言思索了一下点了点头,接着问:“师父,马上就要出帝国边境了这一路走来见到那么多甲士,他们都觉得值得吗?” “他们之所以杀去前线,绝大多数人都既不是主动也不是被动的,但大多数人都觉得没什么不值的。既然生到了东极帝国,那就是东极帝国的一员,他们的家人朋友,也是在帝国生活,而且他们的后代也要在东极帝国生存,他们心中觉得,要为自己子孙后代打下更大更强的江山,这样子才能让自己后代过好,以寻求千代万代不绝种。” “其实不管是西楚王朝和东极帝国之间的战争,还是东域北部和东域南部之争,亦或是天下九州之乱,大家无非是求个立足之处、求个安心之所。但是其中寥寥无几的极少数位居高位的人的内心变得贪婪了些,想要更多,才导致了如此天下大势。” 少女闻言点了点头,眼中带着思索的神情,片刻后笑着说道:“师父,我饿了。” “那咱们去吃饭。”男子笑了笑,带着少女去找饭馆。 少女正是赵芷水,如今十一岁了。男子则是楚愁,如今带着徒弟游历到了帝国西北部的边境。 镇边城平时什么都不缺,应有尽有,不过一旦打起仗来,什么都缺。只是不管什么地方什么时候,只有有人烟在,那么有银子傍身都饿不到肚子。 楚愁花了平时价钱的十倍,买了两碗“天价”面条。说是牛肉面,但其中的牛肉,不过是几缕肉丝飘荡在没有油分的清汤上。 与其说牛肉面,不如叫“稀汤寡水面”更为贴切。 楚愁和赵芷水在吃面时,许多路过的人嗅到面的味道,都是咽着唾沫匆匆而过。 既是店老板又是店小二的那名中年男子就搬了个凳子坐在店门口,懒洋洋地享受着四月春风。 都言人间最美四月天,但这现实中的四月天却是如人间炼狱。 楚愁瞥了眼坐在门口的那位隐藏实力的六品境界的店老板,便开始吃面。 若不是这个店老板以武功高深著称于整座镇边城,那他这家店估计也要像隔壁那一家面馆那般被人抢了。 好在就在今天,帝国快马加鞭派来的新官纷纷上任,开始修补破败的镇边城,情况让人觉得是渐渐变好的。 楚愁吃碗面,赵芷水还没有吃完。楚愁便望着窗外那些官府的人抬着西楚的士卒,准备全部烧了,以此惩治这些敢“以下犯上”的不忠之人。 “这位老哥,不知帝国精锐和那些西楚精锐的真实战力差距大吗?”楚愁对着店门那儿坐着的店老板询问道。 店老板闻言扭过头咧着嘴笑着答道:“这位小哥,听你口音就不是帝国人氏,我当年也算是走遍帝国的东西南北了。你可以怀疑西楚精锐的战力,但是我们帝国精锐的战力啊,只能高估,不可低估,不然必然吃大亏。百年前那几个互相争霸的大王朝有哪个看得上我们现在的帝国?但是正是凭借着敌人的轻视,我们东极帝国慢慢站了起来。后来他们惶恐的发现我们帝国已然成了气候,想要再来灭杀我们,已经晚了。最后结局就是唯独我们东极帝国一国便冠绝东域的场面。” “东极帝国确实强大,只是太强势了,野心太大了。”楚愁口无禁忌,面无表情地说道。他一想起那位因为四大帝国的计划而死掉的白丁香般的女子,便对四大帝国没有什么好感。 他这心中养了百年的剑气,最后化成的那出世一剑,终是要还给四大帝国,因果报应自有定数。 “公子,这话在我面前说行,出去了可千万不敢说这种话,现在正是戒备时期,举国上下群情激愤,一不小心便祸从口出啊!”店老板摇着头说道,他感觉这个年轻人不太稳重,口无遮拦。 “嗯。”楚愁淡淡一笑,算是对店老板提醒的回应,“西楚王朝原本是想要战于国门外啊!” 战于国门之外,这西楚,有气魄,但没有实力支撑。 楚愁又转头望向西楚的那个方向,隔着数个小王朝,仿佛看到了那座名为西楚的大王朝此时举国戒备的场面,看到那满朝文武皆是不再勾心斗角,而是齐心协力准备御敌,看到那少年郎披甲提刀骑马准备上阵搏杀,眼神中带着视死如归。看到那精巧别致的闺房中有许多妇女在对镜梳头,然后斜倚在小轩窗边望着院中的已然吐露紫色花蕊的红豆,等待远去沙场的丈夫…… 难道只有长安才有那一片月下的万户捣衣声? 楚愁起身站起,对着西楚方向作了一楫,敬那些敢于反抗,不受屈服的所有人。 赵芷水已经吃完了面,望着楚愁面如湖水般深沉的脸庞,没有言语,只是一眼不眨。目不转睛地慢慢看着。 楚愁没有注意赵芷水的目光,只是坐下,乌黑深邃的双眸望着中土神州的方向,目光仿佛跨过了千山万水、万水千山,又仿佛跨过了无尽的沧桑时光。 他好像看到了有一位女子,独自一人孤苦伶仃地伫立在中土神州的风雨飘摇处,身形纤瘦虚弱,如雷电交加、倾盆暴雨中的一朵无助的白丁香花…… 此时楚愁,目光忧伤,神色落寞。 第五十三章 低眉信手续续弹 西楚王朝的都城太和城。 “陛下,万万不可啊?!” 一位满头白发的紫衣仙鹤老人听到西楚天子的决定,声音颤抖地劝阻道。 西楚天子只是望着满朝数十文武,朗声说道:“我们既然无法战于国门之外,那就拒敌于王朝边疆。这样子,最后才能让王朝的百姓们少死人。” “而且,我西楚王朝走到今天这一步,王朝历代的天子,又何时畏惧过强敌?平时弯头弯腰,只是保身之术,但要是想要把我们头砍掉,必要反抗!此次,我意已决,必要御驾前征,以鼓舞我西楚王朝之气魄。” 殿中文武百官望着坐在上面的年轻天子,很多人不由得心生一股敬佩的滋味,这么年轻的天子,却有这么大的气魄。 但都知道,这也属于无奈之举,西楚王朝国力强盛,若是真的要对中土神州动手,他们西楚王朝刚好距离中土神州不远,所以他们属于马前卒中的前锋,到时候打起来,一年半载根本打不完,王朝上下探讨之后。保守估计,那场战争要打数十载的岁月,到时候,他们西楚王朝早已满目疮痍,民不聊生,甚至那时候已经没有西楚了。 现在生死一搏,就是自断爪牙的手段,让东极帝国认为他们这头可以用的“老虎”被镇压后,已经没有战斗力了,从而他们西楚王朝也就不用参加那场大战了,最起码能保住百姓数十年安稳。 下朝后。 太和城的某个角落看似寻常的府邸里,聚集了十几个人。其中有稍微年轻一点的男子,有中年男子,还有老人,但无一例外,都是能够在西楚都城说得上话的,都是能上朝进殿的。 “王侍郎,路线规划好了吗?”一名中年男子对着一位老人询问道。 “李侍郎,一切准备妥当,帝国密使已经在冀州城等待我们的到来了。”老人抚须而笑道。 “我们去了帝国那边,能做相同品秩的官吗?”一位年纪稍微年轻点的男子皱眉问道。 王侍郎老人闻言心中不屑笑了笑,但嘴上说道:“能,这点帝国密使已经给我保证过了,去了那边,同等品秩的官职随便挑,他们这次会再增加百个官衔来接纳不服从的各大王朝的‘叛逃’之臣。” “哼!什么叛逃!要不是这昏庸的皇上非要死战,我等会离开西楚?还没有实现抱负便这样死了,我真的不甘心!”一位看着在这十几人中年纪最小的年轻人冷哼道。 “呵呵……那各位身后的家族都准备好离开了吗?要悄无声息的,要是被发现了,自己给自己背锅,莫要连累别人,不然到时候就算活下来了,也会背帝国密使斩杀。”老人刚开始笑着说道,到了最后,语气严厉。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 “好了,诸位,此事不宜从长计议,以免夜长梦多。就在今夜子时,我们就离开太和城!钱都尉,你来解决城门门禁问题。刘侍郎,你是兵部的,三百匹甲等战马的事情就交给你了,唯有如此才能在陛下发现后派追兵时照样能跑掉。南宫先生,你就在我们离开的途中,写几篇文章诗词,表达我们亦是被逼无奈,是那昏庸皇上非要我们死的事情。诗词什么的,能多作就多作。”老人望着众人,抚须说道。 “明白。”一位身穿儒士布衫的读书人模样的男子点了点头。 众人一番商讨后,纷纷离去。 “他王侍郎,还真当自己是带头人了,还没有到东极帝国,就开始发号施令,真是攀上高枝了!”那位年纪最小的年轻人和一位中年男子一起走出了府邸后,冷声说道。 “呵……到时候到了那边,还真以为我不知道,那些新增的官职都是有名无实的无权官职,他王侍郎不肯说实话,这笔账,以后再算。”中年男子冷笑不止。 “都还真当自己有多厉害了。”府邸中,正在饮茶的老人望着众人离去的背影,眼神戏谑,嘴角翘起,“不过是利用一下你们,到了那边,我看我再说话时你们眼中还会不会有不屑之色。” 西楚王朝的御书房,西楚天子正负手而立,对着墙壁上挂着的一幅名贵的丹青手笔发愣。 这时,御书房内无声无息出现了一个黑衣人,浑身上下皆是黑衣包裹,只露着七窍。 “陛下……六部中,兵部左侍郎,礼部左侍郎,工部右侍郎,吏部左侍郎纷纷准备叛逃,还有太和城东城的一位钱姓都尉、前年科举高中榜首的状元郎、几位金紫光禄大夫、几位太长卿和一位黄门侍郎,还有一位国子祭酒。这些亦是叛逃之人。是否直接解决掉?”那位黑衣人弯腰声音沙哑地询问道。 “叛逃……朕早就料到会如此了……毕竟不是人人都不畏惧死亡。随他们去吧!他们也算是为我们王朝做过不少贡献的人,这样子的话还能给我们西楚王朝留下点念头。这件事你不必插手了。”王朝天子头也没回,有些无力地说道。 “陛下……对于这种奸佞臣子,就应当……” “放肆!我说了,不必插手!”西楚王朝的天子转过身来,怒声呵斥。 “是!”那位黑衣人望了一眼那位平时雷厉风行、目光坚定地年轻天子此时憔悴的样子,心中叹了口气,点头回应。 “下去吧……这几天你不必暗中监察太和城了,好好玩乐几天,过几天随我一起去前线。”西楚王朝的天子望着眼前这个为了他们皇族而任劳任怨的两大守城人之一的黑衣人,语气平缓下来。 “遵旨。奴才告退。”黑衣人悄无声息的消失。 西楚天子转身,继续对着那幅丹青圣手作的画,但他眼神却是迷离的。 他想到了她,一位烟花之地的风尘女子。 第一次遇到她,是他那次微服私访太和城的时候。 他只看了一眼,觉得这一辈子便彻底沦陷进去了,所谓的后宫佳丽三千人,突然觉得都是胭脂俗粉,眼前的那位身形娇小的女子才是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般圣洁的女子。 那时,那位娇小女子正在购买香囊,然后他默默打量着那名女子,眼神恍惚,不能自己。后来他独身跟着她来到了太和城某处不算最繁华的烟花之地,他看到那位女子进入了某座阁楼,他心中没有任何芥蒂,反而是更加心疼。 他想都没想,就直接跟了进去,他身为一国君主,本来就不应该出现在这种地方,否则那些御史们的牢骚之言肯定要飞满御书房,但他不怕。 那位女子的眼神,目光都深深印刻在了他的心中。以前,他这个一国帝王,不相信什么爱情,更不相信那些文人墨客们所谓的一见钟情,但是那时,他突然就相信了,而且信得如同信仰般。 他进去后,花了百两银子,很快便来到了那位女子面前。那位女子是弹琵琶和拉二胡的艺妓。在这太和城也算略有名气。 “公子,要听什么?”那女子笑着问道。 他怔怔出神,然后赶紧反应过来说道:“什么都行,就弹姑娘最拿手最喜欢的。” 怀抱琵琶半遮面,天籁之音绕人耳。 他觉得,他要是再听宫中那些宫乐“国手”弹琵琶,会觉得乏味无比了。 “姑娘所弹琵琶,当为当今天下第一人。”他忍不住说道。 “公子说笑了。我弹得不算太好呢。听说太和城中央那儿有一座‘玲珑楼’,里面的女子不管什么乐器都样样精通,她们的师父,可是从宫中退出来的老乐师呢!什么时候我能听一听那些‘国手’们的琵琶声和二胡声,肯定要开心死。”那位女子笑靥如花。 “不知姑娘芳名是?” “苏小小。” 从此,他便经常以微服私访的名义,偷偷来这里听苏小小弹奏琵琶和二胡,他并未说过自己的身份,因为他觉得,只有这样子,才不会惊扰到这个莲花般的圣洁女子。 “小小。对不住了……此去怕是再也见不到你了……但是为了你的安稳,我无惧。我是真的喜欢你啊……你可知否……”御书房中,西楚王朝的天子回过神来,眼中含泪地低声喃喃。 此时,西楚王朝的某处烟花之地。 有一位身形娇小的女子正在擦拭琵琶,然后对镜贴花黄。 女为悦己者容。 只是连着一个月,他都没有来过了。 听说,东极帝国要攻打他们西楚王朝了。他是因为这件事吗? 其实,她早就知道,他是西楚王朝的天子,但是从未道破,还是一如平常般对待他,不想扰乱他的心境。既然他不愿道破,她也就不去道破。 她们这里有一位经常来这一片烟花之地的大人物,那个大人物,是她们这一片烟花之地的最大客人,十几家楼阁都想要争到手,为此甚至暗地里不择手段。那位大人物经常还会带着许多同辈年轻人来这里一起玩耍。听说是那位大人物是吏部尚书之子。来她们这二流的烟花之地,就是为了避免在那一流的烟花之地遇到长辈们。 但那一次,这些天天一脸桀骜的太和城顶尖的公子哥们,对着那个经常听她弹琵琶拉二胡的男子下跪了,然后那位男子有些意外,但却反应很快,让那些惶恐无比的公子哥们平身,然后交代了几句,那些公子哥们便受宠若惊的离开了。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找她。 她当时刚好看到了那一幕,所以知道了他的身份。 但即便如此,又有何妨呢? 他喜欢她,她知道。她喜欢他,他却不知。 她笑了笑,然后拿起琵琶,低眉信手续续弹。 第五十四章 血,流成河流! 东极帝国派出的四十万大军的其中一路十万大军,在一路摧枯拉朽后,终是和西楚王朝的主力遇上了。 西楚王朝经过这么多年低调的发展,兵马亦有百万,其中骑卒更是有十五万。 东极帝国派出的那四路大军,其中有两路是精锐步卒,有一路是精锐长枪军,还有一路就是马上扬鞭作战的精锐骑卒。而此时,西楚王朝的十五万骑卒几乎尽出,对抗东极帝国那来自龙甲神军的精锐骑军。 指挥东极帝国这支骑军的,是一个从三品的将军,年纪大概有不惑之龄,看样子稳重无比。 此时,他正在西楚边疆的一处平原驻扎军营之地和副将们交谈。 “我们十五万骑卒,兵分五路,三万骑卒为一方阵,前锋只需一路兵马当开了锋的刀子就行了,其身后两翼再用两路骑卒方阵来压阵。第四路骑卒方阵绕北边的这座芒山,然后从敌军侧翼直接向一把匕首一般插进去,是为一支奇兵而非骑兵。至于最后一路兵马,作为后备援兵,可不时围点打援,毕竟对面骑军要比我们多一些,但没有我们强悍。”那名骑军骁将自信无比地说道。 其余众多副将闻言纷纷点头。 那位正是建功立业年纪的将军望了望刚刚蒙蒙亮的青冥色天空,然后沉声命令道:“现在各军准备,三刻钟后全军开始行动!” “是!”众多副将抱拳领命然后迅速赶回自己的营地开始准备详细事宜。 数十里外,一面“楚”字大旗,迎风肆意飘展,大旗下有一大片临时军营,正中央,有一座看着和其余军营外表差不多只是大一些的帆布军营。军营外站着数位目光凛冽的护卫,面部朝前,身姿坚挺。 “各位,我们要想打赢此仗,就必须不能中东极帝国的埋伏。只要有一点差池,我们十五万骑军便是全军覆灭的结局。”一位身披战甲的老人望着眼前的地图,目光沉重。 这名老者是上上任兵部尚书,本来早已致仕回家养老了,但此次却自告奋勇,要来到前线,说不想死在后方,男儿自当战死于沙场。老人本身身体素质就很不错,还深谙道家养生之术,所以如今已然年逾八十,但仍可提剑跨马,不过终是老了,不如年轻时扬鞭策马、驰骋沙场那般纵横无匹了。 如今老人头上挂着“天策上将”的头衔,官职正一品,这个头衔,唯有在国破山河的风雨飘摇之际才会出现。 “将军,我们现在和那东极帝国的骑军之间并无阻拦,尽是平缓之地,也就是说,一旦开战,便是硬碰硬地冲击,不是敌死就是我亡!怎么打更好?”一位中年将军皱眉质问道。 “但是你看这里,却有丘陵山脉。”老人手指头移了移,指了指两军交战之地的侧面,那里有数座大山。 “可是那里距离我们有些远,而且若是从那里绕的话,就那些羊肠小道,根本无法大规模行军。”中年将军思索了一会儿判断说道。 “确实无法大规模行军,三万人以上就会堵塞,但是用兵就要奇正相合,首先就要‘奇’,我们可以派一支三万人的兵马前去绕路,然后在那三万兵马的身后再派两万人的骑军。”老人目光深邃地说道。 “将军,属下不解。为何还要再派两万骑军?这样子可能会影响行军速度。”有一个年纪三十多岁的将军面带敬畏的对着这个老人问道。 “因为对方是东极帝国。我们既然能想到,他们也能想到。”老人望着那年轻人敬畏的神色,有些无奈地笑道,“不用紧张,我很和善的。” 军营中众多将军闻言都微微心悸,他们这一代的将军甚至他们父辈那一代的将军,都是从小就听着眼前的这个老人的故事长大的。 这个老人当年只是一个出身贫寒家庭的读书人,后来因为战乱父母早亡,他为了保命便从军了。从一个小卒子一路摸滚打爬,蹒跚而行,直至攀升到兵部尚书,授上柱国头衔,封世袭侯爵,可谓是尊贵到了极点。而这辉煌背后的辛酸,则是道也道不尽。他们这些晚辈将军小时候最怕的就是听这个老人的成长故事,因为这个老人太凶残了。比如曾经西楚王朝和邻国打仗,那个王朝将才辈出,兵马强盛,国运昌隆,但是却被这个老人带着的二十万铁骑先将其国门踏平,然后又把那个王朝骑军步卒皆踏的稀巴烂。最后这个老人又活生生坑杀了敌军四十万士卒,当时震动整个东域,坑杀地点方圆百里皆可闻鬼哭狼嚎之声,让人胆战心惊、惶惶不安。 “他们估计快要动兵了。我们那支五万兵马的奇兵准备一下,一刻钟后就动身,开始入山绕行,今早占据有利地形,就算他们帝国的那些兵马也要偷偷摸摸的想要来‘奇’一次,我们也能占据先机。”老人抬了抬手命令道。 “是!”有两为中年将领得令后转身离去。 “这是一场不输便算赢的局面啊。”老人看着地形图,感叹道。 “那些东极帝国的其他兵马不说,但是这一支十万人的前锋骑军,我冯唐是拦定了!”名为冯唐的老人目光坚定地说道。 半个时辰后,两支骑军遥遥相望。 黑色字体的“楚”字大旗和金黄色字体的“帝”字大旗皆是在风中猎猎作响。 不算那些绕路的骑兵,西楚十万骑卒,东极帝国七万骑卒。 若是寻常打仗,根本不可能这样子没有脑子的大规模硬碰硬,但是这两个王朝都有自己的苦衷,一个要拒敌于边疆,一个要强势迅速的碾压对方,所以才会出现这种一股脑将十万人以上的兵马同时出现在一处战场上。还好这里的平原不算太小,足够两国将军排兵布阵。 两军近二十万兵马皆是沉默不语,包括那些战马,此时都昂首站立,不再嘶鸣。若是有一个人站在两军之间的这千丈距离上,闭上眼睛,可能还以为周围什么都没有,只有风声。根本不会通过耳朵听出周围有近二十万的骑卒和近二十万的战马。 西楚为首的是一位中年将军,就是之前在统帅军营质问的那位中年汉子。 东极帝国为首的,是一位年轻的将军,是那位从三品大将的左膀右臂之一。 双方没有言语,二十万骑卒皆取出一块厚厚的黑布条,将黑布条缠在战马的头上,遮挡住战马的眼睛。 双方随着各自方阵前方为首的那位将军的前行,也开始驾马向前走去。 速度,越来越快。从刚开始的缓慢行走到后来的快速行走,再到后来的策马奔腾,那些战马的马蹄声震动如海潮拍岸,又如天雷降世。 若是从天空中看下面,看到的将会是非常庞大的两团密密麻麻的黑影在移动。 两股骑卒,如同两道势不可挡的江潮,而那第一排将士,更是如同一条望不到尽头的潮线。 所有骑卒都没有像一些演义小说般大喊大叫,嚷着“兄弟们杀啊!兄弟们杀啊!”,每个人寂静的都如同一颗树木,整个方阵则是像一片无风无鸟的树林。 那些前十排的骑卒,神色尽是视死如归的表情,因为这种超级大规模的骑军相撞,前排骑卒根本就是一个照面便被两座高速移动的方阵冲撞死。真正浴血厮杀的是十排以后的那些骑卒。 越来越近了,三里地的距离在双方战马都提起速度后,仅剩百余丈的距离。 双方前排视力好的骑卒,甚至都能清晰看到敌人的脸庞。 更加接近后,已经能看到敌人脸庞上的汗滴和眼神。 “龙甲阵法,起!” “天锤阵法,起!” 帝国主力和大王朝的部队,每个成员都是二品或是三品的兵家修士,所以双方骑卒皆是可以使用内力的修行中人,此时,双方各自方阵的内力互相沟通,使出了让那些江湖中人见之不敢撄锋的兵家大阵。 轰! 在听到敌人的呼吸声音的那一刻,两座巨大的骑卒方阵终是如同两条奔流的大江一般撞在一起。 两座大阵的内力激荡起道道涟漪,双方前几排的骑兵瞬间人仰马翻,许多都被敌方或是己方的马蹄踏死,而有一些老卒落马后反应迅速,提起长矛,抓住人生的最后一刻,将脸前的敌人挑下战马。然后双方皆被乱马乱蹄踏成肉泥。 骑兵往往用长矛或是长枪,然后腰间配备一刀一剑,装备齐全,适用各种情况,马上为精悍骑卒,马下为精锐步兵。这也是骑兵为何很少,为何比步卒要难养许多的原因。 而骑卒中,还有一些游弩手,更是珍贵,这些游弩手一般都在方阵后军,在前军和中军冲击的同时,他们游弩手在后面找机会持弩射杀敌人。 这些游弩手,无不是而立之年的汉子,正是人生体力的巅峰时刻。 “噗!” 前军,双方刚一个照面,便在此地丢下了数百性命。随后因为那数百人的阵亡,冲击速度变慢,再后来,便是两军混杂在一起,骑马作战。这就要双方的马上战斗力了。 此时,马匹的耐力、士卒的体力、武器质量的优差、全员的综合境界修为等等都成了决定胜负的因素。 哧! 一位西楚王朝的骑卒一跃而起,直接跳到了东极帝国一位骑卒的马背上,抽出腰间的刀向着那个帝国骑卒的脖子上抹了一下,血液直接喷洒出来。 噗! 他还没有把刀收起,在他身侧,有一位帝国骑卒红着眼用力掷出了一根长枪,直接顶穿了他的胸膛,他无力的栽下马来。 当! 当! 噗嗤! 刀剑枪矛相撞在一起的声音不绝如缕,中间不时掺杂着肉体被割出血的声音,还有许多骑卒临死前奋力一搏地呵斥声。 这其中,又有不少混迹骑卒中的中三品江湖高手不断收割着敌方骑卒的生命,若是有这种情况,附近敌方的那些江湖高手会直接杀过来,要不就是几十个骑卒一起抗衡敌方的江湖高手,那些江湖修士毕竟不是神,在杀死二三十个或者四五十个敌方骑卒后,内力用尽便被敌人用乱枪乱剑戳了个稀巴烂。 那些游弩手也不时找那些江湖高手射杀,如果直接杀不掉也能干扰那些江湖修士。 战场中没有万人敌,就算有,很快就会死掉,所以,一个人的实力就算再强大,也不可能决定两个大王朝的战争。 以前有一位八品巅峰的江湖高手硬是要在沙场上一显身手,在两个大王朝的定鼎一战中参与其中。 那位高手确实凶猛无比,一开始就以一己之力杀了数千的精锐骑卒,但杀到最后他发现周围敌人越杀越多,等他想要突围的时候,为时已晚。周围密密麻麻数万敌人将他围了个水泄不通,然后活活力竭而亡,最后战绩是一换一万三千五百六十九。 做到了万人敌,但终究还是死了。 大型沙场上,有专门对付上三品境界修士的巨弩,有隐藏士卒中的中三品修士,有强大无比堪比八品巅峰境界的兵家大将,所以单个的江湖高手可以影响部分沙场,却改变不了全部的沙场走向。 此时,那座大山中,两股“奇兵”相遇,皆是三万兵马,双方一碰到便直接相撞在一起开始厮杀。 西楚的骑卒实力教之东极帝国的骑卒还是要弱一点,但正在这三万人节节败退的时候,又有两万西楚骑卒杀入战场,雪中送碳。 就在西楚骑卒一位他们这一支奇兵可以做到“奇”的时候,对面的山道里又杀来了五千帝国骑卒,看来,对面也有所预料,提前准备好了。 西楚兵马多一点,帝国实力强一些,双方彻底扭杀在一起。 就这样,血,便流成河流了。 第五十五章 而今无名少年,他年九品剑仙! 望着下面喊声震天的厮杀,赵芷水皱眉,心中不是惧怕而是难受。 一条条人命在她面前消逝,她难以做到无动于衷。 “师父,咱们不去帮忙吗?” “时机不到。你现在去帮忙,只会让东极帝国的天子震怒,然后派出更多的士卒用更残暴的手段将西楚王朝碾平。西楚王朝之所以战于边疆,就是为了避免让他们的百姓受苦。” “那他们不打不就行了?” “他们若是这次不打的话,举国上下所有人心中的那股子心气彻底就没了,这个王朝的脊柱算是彻底断了,国运崩碎很难再翻身。而且,臣服于东极帝国,还是当马前卒送死的结果。”楚愁解释道。 赵芷水叹了口气,不再看下面,而是赶紧跟着楚愁翻过这座山。他们要离开这里,离开西楚,离开东域。 “前面千里便是北荒了。我们会从西楚王朝的北部边境直接进入北荒。” 下山后,楚愁指着北部平原尽头的方向说道。 “北荒有两座超级宗门,一座是火神殿,一座是冰神宫。两者如其名一般水火不相容。很久以前两者其实是一座宗门的,那时候那座超级宗门的名字叫冰火神道宗,那是千年前的事情了,我也是听说的。后来因为某些原因,在当时能排在江湖前三甲的冰火神道宗一夜之间分崩离析,后来便变成了现在的这个场景。火神殿和冰神宫这两个超级宗门如今虽然在天下十大超级宗门中排名垫底,但不容小觑。两者之间算是死对头,因为都想证明自己的道统比对方强,表达自己才是当年冰火神道宗的主脉传承。不过这一代的近百年,一直都是冰神宫压着火神殿的。” 楚愁边走边介绍北荒的种种,有那北荒七大奇观,有那在北荒能排名前十的宗门,有那傲视北荒所有王朝的北荒帝国。 直至中午时分,两人得见人烟。 这是一座镇子,从整体样貌看,和东极帝国的没有什么不同,但是细看就会发现,这边的房子的土胚墙更加厚实,更能阻挡寒风或是酷暑的侵袭。 如今是四月,阳光明媚,小镇的街道上到处都是行人,他们这儿显然不用担心战乱之扰,因为他们不在东极帝国攻占西楚京都太和城的那条死亡战线上。而且,这座小镇偏僻无比,就算是西楚天下大乱,也很难影响到这个偏僻地方的小镇子。这里的人大多都是自给自足,不受外界影响。可能,他们很多人连东极帝国都没听说过,他们只知道,他们住在西楚的北部,西楚天子住的是一座巍峨的太和城,仅此而已。 楚愁和赵芷水前去购置一些干粮和水,购置完后,楚愁还要去给自己买一些美酒,给赵芷水了一些银子让她去买一些她相中的当地特色小吃,两人分开,楚愁一边转悠一边看哪家酒铺的酒更香甜。 小镇上有一个无名少年,打记事起,就没有见过父母,是一个当地的乞丐辛辛苦苦把他拉扯大。去年,那个老乞丐也撒手人寰离开世间了,他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也没有了。 无名少年为了生计,找了一份酒铺伙计的职位,本来是轮不到他的,应该是另一个酒铺掌柜的亲戚家的孩子来帮忙的,但是那一家的孩子突然患上重病,现在还在床上不能动,所以酒铺掌柜只好临时找一个年轻伙计。 而这个无名少年要求低,月钱只要一半,只要管吃管住就行,酒铺老板有好几间多余无用的房子,想一想觉得还算划算,就任用了这个无名少年。 无名少年身形算不上高大,看起来甚至有些瘦弱,但是没有人知道,也不会有人愿意知道,他的心中,有一个江湖梦。 那个把他养大的老乞丐经常这样说道:“你个小孩儿喔,不晓得那江湖有多么的风流潇洒!一入江湖难再出,除非最后老死在江湖才能算得上出了江湖。” 有时候老乞丐也会洗一把数十天都没有洗过的脸,然后整理一下到处都是补丁的一幅,盘腿坐在那里给他讲一些江湖故事。 “你晓得不天下十大超级宗门?哎,不用问你肯定都没有听说过。天下门派大大小小差不多有百万座了,而在其中,能排在前十的,那可都是超级大家伙。” “那十大超级宗门代表着整座江湖的活力和实力,每一座超级宗门的内门弟子都有数千甚至上万,外门弟子更是不计其数,只论实力的话,堪比半座帝国!” “我当年啊,行走天下,扬鞭纵马,喝醉烈的酒!出最快意的剑!喜欢最美的女子!我也算是中三品的年轻俊才,仅仅比那些超级宗门的嫡系弟子差一些而已。” “有一次,我骑马在一处城郊,周围数个当地宗门的少门主陪我左右,然后遇到了一位貌美年轻的女子,她回眸望了我一眼,我当时心脏几乎就要扑腾出来了。当时真的是为之一见倾心啊!” “那时候我很年轻,说得好听点是意气风发,说得不好听了就是目中无人。我直接带着那几个在当地飞扬跋扈的少门主们一起追了过去,我就要对着那姑娘表白,但是那几个少门主们却是直接动手了,想要直接把那女子扛走帮我带回去,我见状准备说他们,但还是晚了。” “那女子其实早就被一个超级宗门的一位嫡系弟子看中,所以在我们动手的时候,那个买玉发簪刚好回来的超级宗门嫡系弟子直接出手,将我们几个的丹田直接废掉,可能是不屑的缘故并没有把我们杀掉吧。后来啊……我就四处流浪,最后选择在这个东域的偏僻小角落里度过晚年了。” 老乞丐每次说到这里,都会笑着摇一摇头,然后闭上眼睛思念着什么。 在那时的无名少年看来,眼前的老乞丐和平时乞讨时的那个老乞丐简直判若两人,虽然他听不太懂老乞丐讲的什么意思,也看不懂老乞丐的神情,但是他知道,老乞丐是在想那个女子。 每天晚上两人拖着疲倦的身躯回来时,老乞丐都会讲一两件江湖往事,大多数都是一些平常的鸡毛蒜皮。但无名少年却听得津津有味,向往不已。 比如老乞丐说他当年见过有绝世高人一掌开山,有超级宗门嫡系弟子中的唯一嫡传弟子行走大江之上,如履平地,有东域第一宗门道宫的鹤发童颜道士下山降妖除魔,拂尘一挥便压天,还有青衫剑客为了模仿某位大剑仙,以什么七品巅峰修为御剑悬空三尺而行,飘逸无比。最让老乞丐自豪的是,他远远的见过一次仙剑门的老门主!那是那位老门主下山为他的某位天赋惊才绝艳的后代挑选淬剑材料,然后被人认出来,因为当今天下许多盖世宗师的画像到处都有,尤其是最顶尖的那极小部分人的画像,更是‘人手一份’。 无名少年越听越激动,但是也越无奈,因为他现在连饭一天只能吃一两顿,肚子都填不保,怎么练武?怎么走出这偏僻小镇? 老乞丐传给了他一份中三品修士的功法,但是不完善,因为老乞丐说他自己的丹田破碎,内力全无,传功不能传十成了。 他天天晚睡早起,只为挤出时间来修炼那个对他而言至高无上的功法。 老乞丐临走前,说无名少年已经二品境界了,有天赋,很不错。还说自己最大的遗憾有两个,一个是没有见过九品盖世高手,还有一个就是不知道当年那个女子后来过怎样。 无名少年在老乞丐走后并没有懈怠半分,而是更加拼命的修炼,他感觉他现在已经二品巅峰了,距离自己行走江湖的梦更近了一步! 今天,他寅时便起床练功,练完功后酒铺刚好开门,他就走到前台,等候客人的到来。 天还是寻常天,日子还是平淡的日子,但今天他遇到了一个奇怪的青衫男子。 在他第一眼看到那个青衫佩剑的男子后,就感觉这个男子肯定是个江湖剑客。 “这位前辈,要喝什么酒?”无名少年问道。 “有没有梅花酒?” “有的!只是我们西楚北方的特产嘞!” 无名少年在给这个青衫剑客的酒壶灌酒的同时不时瞥着楚愁腰间的长剑,憧憬不已。 “前辈,我们这酒啊,虽然在这附近酒铺算得上好喝的,但是这条街的拐弯处的那一个酒铺的酒才是我们小镇上最好喝的,下次再买酒可以去那儿买,我绝不诓你。” “呵呵……好的。” 那位年轻剑客笑了笑,走之前打量了一下无名少年,并无言语地离去了。 但在那个青衫男子走后,无名少年只感觉自己体内的某道瓶颈破碎,然后直接迈入了三品境界。 随后一道声音传入无名少年的心中,让无名少年永生难忘。 “我传你一套九品剑仙的修行之法,你是天生剑胚,天赋惊人,所以只需好好修炼,三年时间就能到中三品,然后就可以行走江湖了,看一看江湖的悲欢离合,多给世间一些善意。年轻人,我相信你,你可以做到的。” 多年后,无名少年不再无名。 而在那幅波澜壮阔千古流芳的画面中,有一位身穿青衫的佩剑男子,一脸坚定的站在另一个青衫佩剑男子的身旁,剑意直冲云霄,十数位九品盖世宗师并肩而立,一起望着四面八方如同亿万雷鸣般冲杀而来的超级铁骑方阵。 那个青衫佩剑男子脸色平静,转头对着身旁的那个亦是青衫佩剑的男子眨着眼说道:“前辈,我做到了。” 第五十六章 圣人无泪 春去夏来。在夏至未至的时分,楚愁和赵芷水踩着夕阳透过林中的点点碎碎的光芒慢慢行走。 前面就是北荒了。 水流声哗哗作响,鸟鸣声悦耳动听,在夕阳的映照下有些凄凉。淡淡的月亮那浅浅的身影已经高挂在青冥色天空,但被血色残阳的辉芒所遮挡,只能模模糊糊的看到。 两人面前的那条不大不小的溪流,溪流这边就是东域,那边则是北荒。 “师父,我们也算行万里路了,只是我还没有读万卷书哩!不然我也是一位女夫子啦!”赵芷水望着前面那一座弯弯的小桥,心中有些开心。 “女夫子?便是那中土神州的儒府都没有。”楚愁笑了笑。 “那我就坐那第一人呀!就像我的剑道,他年必然仅次于师父你!”赵芷水一走一跳地说道,头上的小辫子一摇一摆,想象着有一日她和师父一起威名震动江湖,一起行侠仗义,就非常开心。她忘记了,现在她就是在和楚愁一起行侠仗义行走江湖。她只是独自想象着便雀跃无比。 两人走到桥上,止下脚步,趴在古老的石桥上,望着下面那不急不缓的小溪。 小溪清澈见底,被夕阳映的满是橘红色,但因为比较浅,还是能望见水底。 望着下面那清澈的小溪里面的倒影,楚愁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光顺无比,依旧和年轻时候一样,没有一丝皱纹。 这就是九品盖世高手的神通之一,可以在面容上返老还童,且寿命暴增,达到九品境界后,最少可以活上数百年的时间,若果境界再提高,达到九品巅峰,寿命更是不可估量。 就像那儒家至圣先师、佛门的佛陀、道家的道祖,这三人早已超脱世间,可称为圣人,不仅仅是因为他们的智慧冠绝天下,更是因为他们的实力可通天地。 袖里乾坤、返老还童、御风而行、战力无敌、神秘莫测,都是九品盖世高手的代名词,也是世俗帝国王朝所敬仰的。 近百年来,唯有一位达到九品巅峰境界的绝世天才,那就是楚问道,也就是如今的楚愁,天下谁人不识君? 在天下人敬仰羡慕感叹的同时,却没有人知道楚愁经历了多少苦痛,如今是多么寂寥落寞孤独。 不过楚愁如今心中还有念头,还有那一剑,所以心境依旧世间无敌,便是三教圣人起来叩楚愁的心关,问楚愁的“道”,楚愁都无所畏惧。 “逝者如斯……” 楚愁望着下面如同时光流淌般而静淌的小溪,微微感叹。 他经历了这么多,很难再有什么大的感慨,最多就是微微感叹,借此来打磨心中的那一出世剑。 用入世,来打磨出世剑,而且还打磨的如此顺利,这不只是境界高深的缘故,还要看心境的深度和高度,好要看对“道”的领悟程度。可以说楚愁是出世剑的当世第一人,否则那武力冠绝东域,寿命有千年万年的妖祖也不会如此感叹了。 一艘很小的小舟从上游漂了下来,越来越慢,最后直接静止在水面上。 小舟上有一位身穿布衣脚踏草鞋的老人,老人头上带着斗笠,手里拿着一根木制鱼竿,就坐在平稳的小舟上,独自垂钓。 小舟有风不动,停在楚愁和赵芷水所站石桥前面的水面上。 “老前辈,又见面了。”楚愁早年七品境界的时候在西极之地便见过此人一面,当时不知身份,现在心中已经有了推断。 “施主,可有烦忧?” 问者还是当年的那个问题,只是答者的回答不是当年的答案了。 “无。” “昔年不知道那女子已经不在了,心中且还有烦忧。如今知道了,为何又无了?” “当年是烦是烦世道的乱,忧是忧她。如今看透世道,心中已不乱,今日也知道她的去处和归处,心中不忧矣。” “当真?” “当真。” “心中可有大不平?” “只为百年磨一剑,为她鸣不平。” “明白了。施主,你不过意气用事而已。可知为一人而死千万人的罪孽何等深重吗?便是佛祖都无法弥补。”老人收起鱼竿,站起身来,双手合掌,微微抬头望着桥上的楚愁。 楚愁闻言,摇了摇头,说道:“且不说那女子有多无辜,或者是那女子与我这个九品巅峰的大剑仙有关系,只是死一人不死千万人,这就是对的了?” “道理不是这般讲的,那女子确实死的无辜,但是却也无奈,而且那女子本身就是气运之体,修练不成什么大道,普度不了众生。若是为了这一人去杀几个人,也算是因果报应,但是因为一个人而死伤千万,不说修炼不了的普通人,就算是十大超级宗门的嫡传人或是四大帝国的太子,都不值当。”老人摇了摇头评断道。 “哈哈哈哈!就你还是那狗屁的佛祖?!”楚愁闻言仰天大笑,然后微微低头望着那个老人,目光带着血丝,声音沙哑地沉声说道:“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姑娘,面对那天下最强大的四大帝国,确实是很无奈啊……而且修不成大道的人就没有生命可言吗?在我看来,不管什么原因,一个人的生命永远不小于天下所有人的生命!我恨我晚生了二十年,不然当年就杀他个天崩地裂!” “施主,你心中的不平之意太过崎岖,太过过激了,修炼至此,心中仍受困于一人,只是道心强大而没有演化为心魔而已。”老人微微叹息,对楚愁的不敬没有恼怒,只是对着楚愁劝告道:“若是施主到时候非要出那一剑,就请施主先从老衲的身体上刺穿过去。受你那一剑的第一个人,必是老衲。” “你真当我只有这一剑?”楚愁冷笑道。 “何至于如此啊!若非要如此,老衲现在就要和施主讨教一番了。”身份疑似佛祖的老人闻言很快便思考到了千丝万缕的脉络,心中了然后竟是要现在就和楚愁讨教。 “那就来天上一战!”楚愁平静无比,身形直接消失。 老人身形也直接消失在小舟上,地面上只留下赵芷水仰着脸望着天空,心中有些担忧,毕竟那个老人可能是传说的佛祖!但她心中更多的是放心,因为她师父的实力她从来不怀疑。 赵芷水闲着无事,便望着那一叶还在原地纹丝不动的小舟发愣。 片刻后,那位老人浑身沐浴着金色血液从天落下,而楚愁则是直接出现在了石桥上,一袭青衫上也不少掌印和血迹。 “施主武功盖世,当为千年第一人。便是老衲,也挡不住施主那一剑……”老人脸色有些复杂地望着桥上的那个年轻人,有些感慨。 “你可知,因为四大帝国,这世间又要有多少人家破人亡?又要有多少人早年便失去父母,又要有多少人从此对这个世道失去希望?!”楚愁质问老人。 “所以老衲到时候也回去阻拦一下的,但只是阻拦,而不是赶尽杀绝。”老人摇着头说道。 “不把他们杀破胆了,他们心中还会有念头,且一直埋在心底,万一什么时候念头爆发了,你又刚好不在了或是闭关了,死的那些百姓,又该算在谁头上?” “可以杀一些,但不至于杀个片甲不留。万物皆苦,那些甲士亦有不少是被逼无奈的苦人。” “立场不同,不论正邪。战场更是如此,即便皆是君子之争,立场不同、信仰不同、所求不同,又有多少的死而无憾?即便有憾,也阻挡不了我的那一剑,既然活在世上,没有谁是无憾的,也没有谁是不死的。即便是你这个佛祖,终有一天也会尘归尘土归土,三教圣人中,我已经见过两位了,我敬佩你们,但也为你们感到一丝悲凉。”楚愁说道。 “确实,人人皆逃不过天道轮回,皆要入那地狱,但是,死有所得才是世人最好的结局……” “那她死有所得吗?!”楚愁嗤笑地打断佛祖的话语,他此时觉得佛祖真是活的时间太长了,太过于十全十美了。 世间最悲哀的就是十全十美的人,最不完美的就是心中没有一丝的缺憾。 “在我看来,我不是那高坐云端俯瞰众生的圣人,也不是什么举世无敌风采无双的大剑仙,我只是一个有不平便出剑的江湖剑客,只是一个心有所念但不可得的男人。”楚愁望着那个世人敬仰拜伏了有千年的佛祖,说道:“我和你,不一样。” 说罢,楚愁转身带着赵芷水离开了石桥,进入了北荒范围。 老人听着楚愁的最后一段话,心中思考,小舟开始继续顺流而下,只是老人仍是保持着一个姿势,闭目思索着。 后来,一阵风吹来,把老人和楚愁打斗时都没有掉落的斗笠给轻轻吹掉了。 老人猛然睁开眼睛,捡起斗笠,怔怔无言地望着手中历尽沧桑的那个斗笠,眼睛竟然红了。 “当年的我,也和你一样啊……所爱而不得,便用自己的重重道理将自己的内心淹没、封印了,从此,世间无她,唯有佛门。” 老人摸了摸自己的光头,看着手中这个当年她亲手赠他的斗笠,仍是流不下一滴眼泪,因为,圣人无泪。 只是,老人头上突然长满黑发,然后变为白发,三万烦恼丝挂满头顶。 第五十七章 行侠仗义! 北荒地域东南角落,有一个小王朝,名为倒止国,名字的由来早已被掩埋在历史的厚重尘埃中。 倒止王朝虽然国力不算强盛,王朝所占地域不广阔,人口也不稠密且位于这个偏僻的角落,但是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天高皇帝远,北荒帝国这数个月都在处理那些比较大的王朝和宗门,而倒止国上至帝王将相,下到贩夫走卒,还是和平常一样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丝毫不担心那些问题。 倒止王朝大大小小有三十郡,分为上十郡,中十郡和下十郡。 南林郡位于倒止王朝的东南部,偏僻无比,但好歹也是一郡,所以就有郡守等官员要维持秩序。 今天年轻的新任郡守就要走马上任,老郡守则要回京颐养天年。 京城有一条官道,直通南林郡,这也是唯一一条通入南林郡的官道。 千里的路程走走停停,新任郡守用了两个月的时间走了一大半,最后还有百里距离的时候,却遇到了麻烦。 各个王朝的每一处地方,几乎都有匪寇,便是那强大至极的帝国亦是如此,今天灭一拨,明天就又出来一拨,世道如此,百姓活不下去了,就是冒死也要上山做那将脑袋拴在裤腰带上的行当,所以朝廷根本剿之不尽。 新任南林郡郡守不过而立之年,是去年的探花郎,家中刚好有一些做官的长辈,所以他就被派遣到南林郡做几年的郡守,以此为跳板,然后再回京做官。 他这趟南林郡走马上任,因为一路走的都是官道,所以只带了三个仆从,十几个护卫,根本没有想到过会遇到贼寇大盗,平时他是不信那些“万一”的,谁知道这次还真让他遇到了。 “大胆乱贼!我名杜向游,乃是南林郡正四品郡守,胆敢劫朝廷命官?!” 杜向游平时会经常读一些江湖侠义小说,有时读书读到那些江湖侠士遇到邪贼后大喝一声自报名号后那些贼不是被吓破胆就是面色苍白时,他心中就不免激动,没想到今天就真让他遇到了,让他可以做一回那些书中侠士! “哎呦!还是个当官的,官帽子还不小啊!兄弟们,这次可逮着个大个儿的!”一名满脸刺青的中年汉子双手提刀,对着周围的数十个贼寇们笑着吆喝道。 “去!先给我围住!”满脸刺青的中年汉子一声令下,数十贼寇很快便将那个仅有数辆马车的车队围住。 “你们胆敢如此行事?!”杜向游脸色苍白,愤怒的指着那些刀剑已然出鞘的贼寇们,语气惊怒。 那十几个护卫纷纷拔刀,他们的义务就是保护新任郡守,他们可以死,但是杜郡守不能死! “你们十几个人,挡得住我们这些兄弟们?!不如不要反抗了,直接加入我们山虎寨吧!只要一品境界就能加入!二品境界就是小头目,三品境界就能像我一样的做个当家的,现在我们山虎寨才三个当家的,所以很有机会的!”刺青汉子威逼利诱道。 那十几个护卫大多都是一品境界的,有两个是二品境界的。 在倒止国,三品境界就能扬名一郡,四品境界就能称霸一方,至于那至高无上的五品境界,足以傲视倒止国的江湖,便是帝王将相见之都要礼让三分。 “我们这一路来,受杜郡守的恩惠也不少,杜郡守一路上对我们都带着善意,所以我们……” 一个年轻的护卫话还未说完就有三个中年护卫默默无言的走了出去,抽刀对着他们,其中一个,正是那个二品境界的护卫。 那个年轻护卫满脸怒意,大声呵斥道:“你们怎能如此忘恩负义?!” “为了活下去。”那个背叛的二品境界护卫冷冷地吐出了一句话,然后便漠然的看着眼前必死的这些人。 “怎么样我们才能都活下去?”杜向游拿起了作为一个读书人的傲气,昂首挺胸地问道,中气十足。 “不可能的,你是南林郡郡守,若是放了你或是其他任何一个人,那么我们山虎寨不得被朝廷踏平?!”刺青汉子嘲讽地笑道,“我也就是第一次见这么大的官老爷,所以才和你唠叨这么多,不然你现在早就被砍死喂狗了。” “人生自古谁无死?!今天我等死去,他日必有侠士为我等报仇,天道好轮回,善恶必有报!”杜向游洒然一笑,觉得自己此时无愧那些圣贤书。 “那就喂野狗去吧!”刺青汉子脸色狰狞带着杀意的说道。 “这官道也算阳关大道了,难不成还真有野狗?” 突然,从官道尽头传来了一道清脆好听的声音,众人纷纷转头望去。 只见一位佩剑少女走在前面,还有一位年轻男子跟在后面,少女面带青春的气息和行侠仗义的气势,而年轻男子则是面色如水般平静,古井无波让人捉摸不透。 很快那位刺青汉子眼前一亮,因为他看到了那个少女的模样,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到如此水灵秀气美丽动人的少女,尤其是那一双眼睛更是让他神魂颠倒,如同仙女下凡。 “嘿嘿!兄弟们,给我把她活捉了,记住!是活捉!谁敢伤她一根毫毛,我剁了他!”刺青汉子仰天大笑,然后大声命令道。 众多贼寇虽然心中被那位已经走近的少女的姿色给震惊住了,但是此时当家的发话了,他们立马清醒,冷笑着接近。 刚刚投奔山虎寨的那几个护卫更是一马当先,想要立头功。 少女和那位年轻男子正是赵芷水和楚愁。这也注定了山虎寨的这些贼寇的下场了。 哧! 哧! 哧! 几道破空的声音响起后,靠近赵芷水的那十几个平时凶神恶煞的贼寇立马躺在地上,痛苦**着。 只见他们的大腿都有一个细小的窟窿,不知是被什么穿透的。 赵芷水对自己这剑气很是满意,望了一眼楚愁,楚愁对她微微点头,她便笑了起来。 刺青当家的此时无心顾及那倾城一笑,只是望着楚愁,心中大惊,难不成遇到四品高人了?不然自己怎么会看不到对方是何时出手,怎么出手的? “杀!” 还有不长眼色的贼寇仗着人多大喊道,然后众人一窝蜂的冲了上去。 “噗!” 又有十几人顷刻间便全都倒下,腿上淌着冒着热气的血液。 “朋友!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了!我们是山虎寨的,不知朋友是何方人士?”刺青汉子见状心中惊怒,但嘴上仍是语气诚恳的自报家名,希望可以震慑住对方。 “山虎寨?不好意思,没有听说过。我们来自何方你不必知道,我们只是四方游历江湖,见不平便出剑。今天只能算你们倒霉。”赵芷水指了指杜向游继续说道:“你把这些人给放了,然后每人让我刺上一剑,我就把你们放了。” “朋友,得饶人处且饶人!”刺青汉子见楚愁仍是不开口,还是那个小丫头片子开口说话,而且语气还这么大,不由得心中更加的气怒了,但是嘴上仍是强忍着保持平缓。 “若不是这位侠士,我等今天就要一命呜呼也!”杜向游和那十几个护卫走到楚愁身前,一脸感激。 “谢我徒儿就行了,一直都是她在出手。”楚愁摇了摇头,然后笑着把手指向赵芷水说道。 杜向游和那十几个护卫皆是一脸震惊,他们一直都是这个看起来年纪大一些的楚愁在出手,谁知是那个年纪不大的少女在出手! “怎么啦?我现在已经是五品境界的剑客了!已经超过师父境界的一半了!”赵芷水看到师父在别人面前笑着鼓励她,她一脸傲娇和得意,觉得自己这几年的苦,没有白吃。 刺青汉子和剩余的那三十多个还站着的贼寇正准备抽刀决死一战,听到这句话,也不管地上还躺着那二十几个“兄弟”了,直接扭头便跑,一个比一个跑得快。 “师父,杀吗?”赵芷水看着那逃跑的贼寇,问道。 “不用了,他们倒也没有杀什么人,最多就是吓唬一下,不过今天这一次是真的带杀意了,因为遇到这位官职很大的官老爷,怕放人以后山虎寨因此而被灭掉。”楚愁望着那些贼寇远去的背影,微微摇头。 “多谢两位侠士了!大恩不言谢,两位侠士可否前往南林郡,好让我尽一番地主之谊!”杜向游抱拳行礼后尊敬地说道。 “刚好我们要路过南林郡,和你们一起倒也顺路。”楚愁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那些护卫更是激动无比,不是因为劫后余生,而是那位少女是五品剑修,而这个男子是她的师父……那这个男子又该是多么强大,境界又是多么高深? 在倒止国,五品境界的江湖中人如同凤毛麟角,一个时代也就那么几个,而且都是老家伙。 这些护卫目眩神驰,一路也不敢问什么问题,一直小心翼翼的。 而杜向游则是不时的和楚愁交谈几句,所聊内容大多是倒止国的风土人情,因为杜向游发现这位恩人并不是本国人,但是却说得一口标准的北荒官话。那个少女偶尔也会插上几句话,虽然北荒官话不太标准,但是不怎么影响正常交流。 百余里路程,不远不近。昼顶骄阳,夜披星辰,众人就这么不紧不慢地行进着…… 第五十八章 九泉之下且安息! 入秋时分,楚愁和赵芷水来到了火神国。 火神国,是北荒的大王朝,是地位仅次于北荒帝国的王朝之一,版图辽阔,王朝内的火山火脉遍布。 而北荒的两个超级宗门之一的火神殿便是在火神国都城旁边的火神山上。 “师父,这里的空气好像都是滚烫的。”赵芷水一进入火神国版图内,就感到的这儿热气腾腾,不过她内力微微外泄,笼罩住自己的身体,就完全将那热空气隔离开来。 “嗯。相传万年前,这里还是一片蛮荒,没有什么人烟,到处都是蛮荒凶兽。不过却有一个原始祖神,号称‘火祖’,专门杀各种蛮荒凶兽,后来这里渐渐有了人烟,但火祖还是杀戮之心不改,时而杀对人族有极大危害的蛮荒凶兽,时而又杀人族,可谓是强大无比,残暴无比。传说现在的火神殿所修之法就是参考那位火祖的,但唯独第一代火神殿殿主参悟透彻。”楚愁笑着说道。 当年他行走江湖时,十大宗门中,实力最弱的那位年轻人就是当今的火神殿殿主了。天天被冰神宫的那位女宫主压着打。而且他实力弱就算了,性格还争强好胜,阴鸷无比。所以楚愁对那个晚辈的印象很是深刻。 “师父,那后来,那个火祖怎么样啦?”赵芷水一脸好奇的询问。 “死了。被三教祖师圣人联手镇杀。” 楚愁说罢望向前方的那座城池,淡淡的笑着。 “前面啊,以前有我的一位故人,算是我当年为数不多的好朋友之一。”楚愁指了指前面地平线尽头的那座城池,心情有些轻松。 当年,他和他认识,是在一座小酒馆中,那时候,两人皆是中三品修士,而且性情还都差不多,脾气对的来,所以喝了几次酒就成了朋友,又喝了几次酒就成了好朋友。 “楚问道。哈哈哈,楚小子,你名字起的这么霸气,现实却不咋滴啊!还没有我境界高,我好歹也四品巅峰的境界了,你咋还是四品境界呢?” “我这境界叫稳固,就像盖房子,你地基打不劳,有啥子用,修炼就像盖房子知道吧?” “我只知道你楚小子没有我境界高!所以,我身为前辈中人,而且还是文宇城的少城主,你怎么也要喊我一声高人前辈吧?” “你境界高是吧?那来,咱们现在比划比划?” “哈哈哈,今天天气真的不错,来来来,喝酒喝酒。人生在世不称意,自当饮酒千万杯啊!” 赵芷水听楚愁讲着当年那个名叫南宫羽的男子与自己师父之间的趣事,忍不住地笑着。 “师父,你们两个每次喝酒都要掐在一起?”赵芷水暗自偷笑着问道。 “对啊……他脾气倔,当时我脾气也不好,一喝醉就谁也不让谁,一点小事就能掐在一起,不过我们不容易喝醉,一旦喝醉了,第二天就是鼻青脸肿的。他当时是文宇城的少城主,所以每次喝醉都不回家,怕被他父亲瞅见他的样子。他父亲也就是南宫叔叔是文宇城城主,所以还是希望他能够子承父业,读书考取功名然后安安稳稳做一个好官,但是他就是向往江湖,又是南宫叔叔的独子,所以南宫叔叔非常宠他,对他经常走江湖这件事管的不怎么严,每次都会派许多护卫暗暗跟着。” “那师父,你和那位南宫前辈最后见过面吗?” “我隐居的时候,他应该已经百岁高龄了。只是我在四十多岁的时候就去找过他和他告别过,那是我们最后一次告别。”楚愁回忆起当时的场面,神情一阵恍惚。 “楚小子,现在混出出息了,也不找我喝酒了!这都二十多年没见过面了!”南宫羽在家中,望着突然到访的故人,嘴上不满地说道,但是心中却非常开心。 “江湖太大,恩仇太多,所以来的晚了一点。”楚愁望着那个两鬓微微斑白的男子,笑着说道。 “来来来。心儿、膑儿,见见你的这位年轻的楚哥哥。”南宫羽望着这个还是年轻如初的好朋友,一脸坏笑。 “去去!这么多年还是那品性。”楚愁摆了摆手。 “叔叔好。”那一男一女两个孩子跑了过来,端茶给楚愁。 “这是你的孩子啊?果然和你很像!”楚愁望着那两个孩子笑着说道。 “那是!”南宫羽有些得意的点了点头,但是脸色恢复正常说道:“你这次来和我告别,是要在天下九州去寻找她?” “嗯。她是我这一生唯一的最大的牵念,不寻到她,我这一生都难平。”楚愁脸色恢复如水般平静,点了点头。 “今日一别,可能就是永别了……哈哈哈,不提这些伤心事儿,今朝有酒今朝醉!来来来,喝酒喝酒!”南宫羽那时已是文宇城城主,一挥手便有许多婢女端着酒菜上来。 两人那一天都醉了,但是都没有互相找事儿,也没有像以前那般高谈阔论,只是默默坐在门口的石阶上相互靠着,一起望着天上的星星。 思绪拉回,楚愁和赵芷水已经来到了文宇城。 文宇城位于火神国的东部,不算偏远,但也算不上什么交通中枢,所以城池巨大的城门口的人流不是稀稀疏疏的也不是人来人往的,只是中规中矩。 楚愁和赵芷水手中所拿是花了些银子购置来的北荒帝国的官牒,平时行走于整个北荒都不是问题。只是近来北荒战乱不断,到处都有起义之军,所以现在这个官牒只能在部分王朝可以用。 进入城中,楚愁带着赵芷水径直向着城中心的城主府走去,一路上街道纵横,小巷遍布,有些街道更是人来人往。但楚愁轻车熟路,穿行于人流中,小半个时辰便带着赵芷水走到了。 火神府! 三个大字赫然在上面刻着。 “咦?师父,为何不是城主府?”赵芷水一脸疑惑,看到楚愁的脸色后,心中了悟,不再言语。 火神府内,有一处优雅的阁池庭院,池子旁边的轩亭内,有一个一身火红装束的老人正在让两个貌美的年轻女婢给他捶背捏腿,一脸惬意。 “这避暑之地还算不错。一年来个一两次,甚好。”红袍老人眯着眼望着天空,笑着说道。 一旁还有一位布衣老人,布衣老人掐指算了算道:“火大人,老夫算了一下,今天不适合出行。” “就因为今天是那个城主老头子全家人的忌日?嘿!我还真不怕!我身为如今火神殿殿主的亲弟弟,当今北荒谁能阻挡我?就凭他一个小小的于文成城主?我当年杀他是给他面子了,能死在我和你的手下,也算他荣幸。”红袍老人一脸不屑很高傲。 “火大人,如今你还未进入上三品境界,而那冰神宫的一些嫡系弟子如今都五品、六品了,您应该多多修炼啊!”身后的那位布衣老人望着红袍老人只顾享乐,境界却提不上去,就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哼!你算什么东西,我的仆人罢了!要不是念在你七品巅峰的修为和这么多年你帮我出手解决别人的份上,我早就让我哥哥废了你。”红袍老人一脸阴鸷地冷笑道。 布衣老人深吸一口气,笑着说道:“是的错了。火大人您大人有大量,莫要记在心上啊。” “听说之前死的那个城主,和那位楚大剑仙有些联系?” “且不管是不是谣言,就算有,楚大剑仙还能来杀了我?他估计早已仙逝了吧?” “也对,楚大剑仙又如何?死人罢了!” 火神府外。 “南宫羽!你怎么死的这么憋屈!” 楚愁早已“天人合一”,而且他和南宫羽是好朋友,有着深切的联系。此时微微一算,便算出了其中因果,此时心中大怒。 这不是不平,不平是无能为力或是有能力却尽力也做不到做不好时候,心中产生的不屈不甘,越叠加越多越厚。 而大怒,则是可以直接发泄出来,可以散气的。 楚愁在算到了昔日故人南宫羽以及其家族中人的凄惨下场后,心中真的动怒了,这是这几年来,第一次如此动怒。 “剑去!” 楚愁两指弹了一道剑气,将火神府府门上面的“火神府”三个字样的牌匾击碎。 周围住了不少城中的权贵,此时心中大骇,此人是何人?竟然敢公然打碎火神府大门上的牌匾?真真是吃了龙心凤胆了! “有敌人!”府内池边的那位布衣老人脸色剧变,运转全身的所有内力,准备大战。 红袍老人心中慌乱,但是脸色还算平稳,毕竟这是火神国,是他们火神殿的中枢之地,谁敢乱来?他的那个亲哥哥随时都可以降临此地! 两人还未彻底准备迎敌,就感觉全身被人捏住,然后身形向着府外飘去。 飘到府门口,两人被那股无形的内力强行转身,然后对着火神府的大门跪下。 “记住,这里是文宇城的城主府。这里曾经有个人,向往江湖却因为家中原因没有成为江湖人,不是江湖人最后却死于江湖,他叫南宫羽。这里还曾有一个美好的家庭,有着一个贤淑持家的女子,还有两个天真无邪的小孩子,还有许多无辜的家眷仆从。到了下面,记得悔过就行。” 楚愁语气淡淡的说道,那两人听着却毛骨悚然,正准备开口威逼利诱。 哧! 一道剑气闪过,两人毫无还手之力的瘫在地上,头颅上各有一个剑孔。 “九泉之下且安息。”楚愁望着昔日的城主府,想起昔日的南宫羽,低声说道。 住在这条街上的文宇城的豪门贵族们望着楚愁和赵芷水,他们的心中同时出现了一个念头: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完了。 任你是七品巅峰境界的超级宗门的传人又如何?这里是火神国!是火神殿的祖地!就算火神殿在十大超级宗门中排名靠后,但在这祖地,火神殿还真的不怵谁!这百年来,冰神宫宫主强不强?强!但是仍没有一次能够杀入火神国中心的火神殿,就因为火神殿殿主只要是在火神国境内,实力就提升一大截,恐怖无比。 这也是许多超级宗门可以把屁股下面的位子稳稳坐牢的缘故之一——在自己的祖地,自己就是真神,实力暴涨,在同境界的修士中立于不败之地。 此时火神殿中,刚刚把伤养好的火神殿殿主突然睁开双眼,眸子中迸发出道道火光流霞,气息比之截杀冰神宫的妖小妖时更为雄浑强大。 “敢杀我亲弟弟!”火神殿殿主语气生冷无比。好像不是因为死的是他的弟弟,而是以内有人在他地界内挑衅他,打他面子一般。 第五十九章 火无双见前辈 “师父,我们还不走吗?” 赵芷水见楚愁没有立刻走的打算,而是直接进入火神府中,有些疑惑。 “这是之前的城主府,我虽见不到南宫兄,但是也可睹物思人,进去瞧一瞧。刚好等一个人,勉强算是故人。”楚愁进入府内,然后望着某个方向回答道。 周围正准备看戏的那些豪门贵族心中纷纷窃喜,他们都是文宇城的大族,平日里本来可以威风凛凛的,但是一旦火神殿的那位火大人来游玩的话,就会被压的抬不起来。 都说强龙不压地头蛇,但是对方身为火神殿殿主的亲弟弟,在这方圆数万里的火神国中,遇到那个火大人,便是地头蛇都要成低头蛇。 他们之所以窃喜,就是希望着这个年轻人不要输的那么惨或者是好歹能反抗几下,这也算是对火神殿的一种恶心。传出去了,火神殿殿主竟然与一位年轻一代的人在自家祖地过了好几招?这不是丢脸嘛! “真真是大胆!敢在我火神国内杀人!”两炷香的功夫,那位火神殿殿主便急速赶来了。 人还未到,气势十足的震天声响便传遍文宇城,震动了整座文宇城,所有还不知道什么情况的人纷纷好奇的朝着西北方向望去,声音是从那边传来的。 轰! 满城江湖中人和百姓只听到一声巨响,便看到了一道身影远远地从远方破空而来,其内力强大,直接爆起一声声的巨响,几乎算是御风而行,眨眼间便从地平面尽头飘到文宇城城楼。 “自己出来受死还是等我入城取你项上人头?!”火无双并未直接入城,而是站在城楼上负手而立,对着城中那位不知名的上三品境界修士自信地说道。 此时的他,一袭鲜红如血的袍子随风飘摇,无风亦可自动,两只大袖子在背后鼓荡无比,一头显眼的红色长发更是随风直立,伴风狂舞。眼睛望向城中心的位置,眸子中有点点火光流霞,让许多人都觉得是火神下凡。 楚愁此时正在府内的一处藏书楼中,在冷冰冰的阁楼中,感受着往日熟悉的气息。 “聒噪。”楚愁轻声说道。 整个文宇城,只有两个人听到了。一个是楚愁身边的赵芷水,另外一个就是远在城门之上的城楼中的火神殿殿主火无双。 火无双闻言微微皱眉,实在不是他想摆谱装高人,而是谨慎。他身为十大超级宗门之一的一位掌门人,头脑岂会如此简单,如此行事?而是他到了此地后,发现自己竟然感觉不到那位杀了自己弟弟的“凶手”的境界如何,实力是否高深。 按理说,便是一位八品巅峰境界的修士来了,他也会有所感应。但此时他的内力覆盖在了文宇城的全城,也未感应出一位上三品境界修士的内力波动。 火无双皱眉是觉得那声音有些熟悉,但是更多是陌生。不过……这一丝熟悉感是哪里产生的? “你是谁……”火无双眉头越皱越紧,和他有仇有怨的他都在脑子中过了一遍,仍是没有想起这道如此年轻的声音的主人是谁。 “等等……年轻……”火无双的眸子越来越亮,眉头不再紧皱,反而是嘴巴微微张开,越来越震惊。 他想起那个人,在他年轻时候仰慕的前辈。那位无敌天下的大剑仙!他曾在比他大了十岁的仙剑门老门主与那位大剑仙论剑时见过一面!所以印象非常深刻。而且,当时那位大剑仙前辈还有意无意的瞥过他一眼! 因为这次论剑的双方都是名动天下的人物,所以当时聚集在那里的人很多,当时在中州游历的各地天才基本上都去观战了。后来论剑结束后,他与亦是去观战的冰神宫宫主发生了些摩擦,也是那一次摩擦,让他第一次和那位冰神宫女宫主交手,且被她压了一筹。 如今一转眼,便是近百年的光阴逝去了。 火无双一跃而下,红色的特殊材料制作的名贵靴子轻轻踩在青石地面上,脚步缓缓。 他是带着一股敬意去面见自己年轻时心中的信仰。他的额头微微出汗,放在平时,十年也不会出一次汗,哪怕他天天都待在火神殿的那口天然古老的岩浆口内。 他此时觉得自己手心都是汗水,因为他虽然仰慕那位大剑仙前辈,他在年轻的时候也想模仿那一袭青衫仗剑。但他的性格注定了他不适合如此走江湖。在他吃了数次大亏和无数次小亏后,他才决定走自己的路。但是对于他这种世间最顶尖的绝世天才之间的竞争来说,一分一秒都不敢耽搁。他自己的道走的终究是晚了些,所以一直被那个冰神宫的老宫主压制,不然他自认他的天赋是不会输给任何人的! 不过这一代的火神殿少殿主令他非常欣慰,被他一直雪藏,几乎不出现在世人面前,让人误以为他们火神殿青黄不接。但他不在乎,因为他的志向是十大超级宗门的前五!而不是如今的第九!只要能完成这一大业,脸面丢一些又如何?别人嘲笑就嘲笑,但是笑到最后的肯定是他火无双和他的那位亲传弟子! 一路走一路想,周围不少目光都注视着这个无论是装束还是神态都极为鹤立鸡群的中年模样的男子。那些目光,或是敬畏、或是复杂、或是惊奇、或是疑惑、或是癫狂、或是坚定,但都不影响他的行走速度。 “看啊,那就是火神殿殿主,这可是大人物中的大人物。” “对啊,大到天的人物了,就是我们火神国的国主在他面前,都要点头哈腰的。” “没想到今天出来喝酒,竟然还能碰到火神殿殿主,本来还嫌这酒贵的,但是现在感觉真是不虚此行啊!” “看着气态,不是我们火神国的火神殿殿主都养不出这种气势啊!” 周围不少江湖中人纷纷和同伴议论纷纷,但都是很小声地而且都是瞻仰的口气,因为他们都知道他们声音再小,都可能会被这种级数的宗师给听到。所以都很慎言,怕祸从口出。 而更多的是只是用不同的目光看着,并不言语,因为怕拍马屁万一拍到马蹄子上该怎么办? 火无双望见了那座府邸,看到了府邸外的那两具尸体,心中无悲无喜,只是有些紧张,刚才想那么多,就是为了让自己不要那么紧张。 与其说是紧张,不如说是有些激动。 不过他毕竟当了近百年的火神殿殿主,称霸北荒近百年,见过不少大风大浪。所以此时还不至于走路腿都打颤。 “前辈,我来了。”火无双低声说道。 他抬头望了一眼被剑气劈碎掉的门匾,然后在这条街上的所有大族和全城人的注视下,大步迈入府邸。 第六十章 飘飘然御风而去 火无双来到了楚愁面前,不由得呆住了。 果然是大剑仙前辈! 火无双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没有看错,面前这张容貌依旧是当年在那场论剑中见到的那张面孔! “前……前辈……”火无双有些激动的说道。 “你可参与之前城主府的那场灭族案?”楚愁盯着火无双的眼睛问道。 “没有。我根本不知道这文宇城的城主和前辈相识有故。我那个弟弟天天就知道到处杀人,以此为乐,我也管他,平时还好,他能够被我束缚。但若是我一闭关他就又开始兴风作浪。”火无双摇了摇头苦笑道。 楚愁看着他那散发着点点红霞的眸子,不是在骗他。 “我这次杀他,因果关系就是他把我的好朋友全族灭门,我替我那亡去的好朋友来还这段因果。杀因起,杀果灭。”楚愁示意火无双坐下,然后低头喝了口茶说道。 “嗯。这段因果我还是明白的。所以我不出手,不然即便是大剑仙前辈,我也要问上几招。”火无双一脸正容的说道。 刚说完这话,他就有些后悔了,手心和后辈出汗,但是他的呼吸仍是保持平稳。他才想起来,自己对面坐着的,是一个九品巅峰武夫和九品巅峰剑修合起来的双九品巅峰!他估计自己连三招都抗不下。 “嗯,道心不错,就是刚开始走了些弯路,而且心境有些刻意的压抑,你修的是火爆强势的火神之法,就不应该刻意压制自己的心境。”楚愁一眼便望透了火无双所修大道的瑕疵。 “我这是为了学习前辈的‘心平气和’之道,希望可以借此问得九品无上大道。”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大道,我虽然以前说过‘心平气和’是众多大道的根本所在,但是没有说全部。你所修功法讲究的便是那‘火贯长虹烧遍青天’,若是可以压抑,那变成了地下闷火岩浆,很有可能一辈子都爆发不出来,即便有一天爆发出来了,也只会炸烂一切,你的心境到时候便一无所有,一点都不剩。” 火无双闻言心中悸动。若是旁人这般指点他,他肯定要一巴掌拍死,即便那人是同境界的或者是九品境界的,他也不会听,更不会去想。但此时是楚问道这位他最仰慕的前辈亲自给他讲,他听得极其认真,然后细细思量着。 “我只是为你指了万千大道中的一条,不敢说走多远,但是只要你释放一下你的心境,能你有一定的机会进入九品盖世境界,机会虽然不大,但是有。”楚愁起身在这间当年经常和南宫羽一起喝酒的屋子里转悠着说道。 “前辈传道大恩,无双永生难忘!”火无双起身对着楚愁庄重的行礼。虽然他为人狠辣歹毒,杀人不眨眼,火神威名排在北荒第一,但是他心中还是有一把尺规,一把衡量世事的尺规。 楚愁转身微微颔首,然后对着火无双说道:“还有你那位亲传弟子,我能感应到,就在火神国,实力已经七品巅峰了,马上就能八品了。” 火无双心中一惊,但是想起面前这位的通天本领,只好点了点头承认他雪藏了一位天赋极好的亲传弟子,在世人面前露脸的只是一位嫡系弟子,如今才六品巅峰境界。 楚愁对着他问道:“你可知他为何迟迟破不开这八品境界?” 火无双心思急转,然后答道:“缺少生死磨炼?” 楚愁点了点头,道:“没有生死磨炼,天赋再好也不行。就像我这位是天生剑胚的关门大弟子,即便是天天与我一起,但有很多次,都是生死一线。” 赵芷水闻言对着她师父微微一笑,说道:“刚开始还有些伤心,觉得师父不管我了,后来适应了,才知道每次生死一线后得到的感悟是平时根本得到不来的。” “我也知道要多磨练,每次我都亲自出手给他喂招,他基本上每个月都要有几次重伤。”火无双行走江湖多年,如今已然八品巅峰的境界,自然是知道这些的。 但他火神殿的才仇敌在北荒有不少,明的有冰神宫,暗的则是那些被火神殿修士欺辱的宗门或王朝,明面上忍气吞声低三下四,但是一旦有机会都会对火神殿的修士下手。 火神殿嫡系有二十多人,内门弟子有数百,外门修士则有数千。每个月都会有在外历练的外门修士莫名其妙的死去,更有的时候,内门弟子也会被暗暗杀掉。至于嫡系弟子,很少出去历练,一旦出去历练,那都是数位上三品修士跟着作为护卫。大宗门最不缺的就是上三品修士尤其是七品境界的修士,每个大宗门都有数十位七品或七品巅峰境界的修士。 对江湖人而言,除了至高的天下十高手宗师榜外,还有一个天下百强高手榜,亦是所有江湖人聚焦的地方。在那百位高手中,四大帝国仅占三十余位,其余几乎都是十大超级宗门的,还有寥寥无几的江湖散修亦在天下百强高手榜。 “你出手,因为你是他师父,他肯定知道自己不会被你打死,所以他亲自直面生死一线时的心境与之根本不同,终归是自欺欺人。”楚愁摇了摇头说道。 “中土神州即将大乱,让他去那儿的话……”火无双皱眉思索着。 不是他谨慎小心,而是那位亲传弟子的天赋实在太好了,即便是他身为八品巅峰的高手,亦是要惭愧三分,他觉得他的那位亲传弟子可以达到火神殿第一代殿主的高度!成为九品巅峰的火神都有那么一丝的可能! “中州之外的四地八州就不会乱了?”楚愁反问道。 “这北荒帝国,真是大胆!我火神殿不同意和他合作,他竟然准备对火神国动手!这是在敲山震虎来威慑我们火神殿!”火无双闻言就是一阵气,他脾气本来就不好,此时更是杀意无穷。 “北荒帝国真以为自己是北荒第一势力了?他敢不敢派百万雄兵来我火神国?来多少我杀多少!”火无双冷笑着说道,脸色带着歹毒之意和无尽杀意。 “四大帝国如今是势不可挡,这数十年都在准备这件事情。你们北荒有无妖祖?”楚愁突然问道。 火无双闻言一愣,然后冷笑道:“有,不过投靠了北荒帝国,想要借着一座帝国的香火,彻底成为传说中的妖仙。他这是准备进入一个超脱的境界啊!” “传说中的十品境界根本不存在,我隐居的时候也试过不少路和道,但都证明,没有十品境界。不过我推测,九品巅峰境界的修士若心境到达巅峰时候,有天时地利人和的前提下,拼命全力一击,可以超越九品的攻击力,在那一瞬间达到‘十品’的杀伤力。”楚愁脸色平静地说道。 “这就好。对了,那西极的妖祖和南蛮的妖祖都投奔的帝国,除了东域的那位妖祖还在独自逍遥,算是有骨气。”火无双的消息来源非常广泛,此时娓娓道来。 “那位老前辈我见过,人还算不错,心境很好。”楚愁想起了那天在青旭山的青旭观与东域妖祖的谈话,点着头说道。 “我决定了,让我的那位亲传弟子前往中州!他冰神宫老婆娘的那个女娃儿都去了中州,我火无双的亲传弟子如何去不得?”火无双想开了,忍不住笑道。 “以后少做一些违心的勾当,若不是看你还做过一些善事的份儿上且你做的违心事还有些理,我直接就对你出剑了。” 楚愁望了一眼火无双的脸色,平静地说道。 火无双刚落下的汗平静的心此时又满身冷汗心脏狂跳,因为他刚刚真的感觉到了一股无匹的剑意,面对那股剑意,即便他此时是在祖地火神国境内,实力堪比九品修士,但仍是觉得有一种有心无力的感觉,那种无力的感觉,这辈子还没有体验过,这算是第一次。 “嗯。我以后会纠正大道,性格是改不了了,但是脾气可以改一下,不会无缘无故就打杀别人。哪怕,那人是恶人。”火无双点头答道。 “你性格不坏,就是太爱争强好胜了,太注重别人对自己的看法和目光了。这有利有弊,你自己选择。” “嗯,好的前辈,无双铭记前辈教导。”火无双作楫行礼。 “对了,这座府邸记得找人每天打扫,然后在大门上挂上‘南宫府’的门匾,还有就是,乱世到来,江湖中人应团结起来,而不是内斗。” “嗯,我会和冰神宫的那位老婆娘说的,但是她听不听就不管我的事儿了。她要是执意还和我火神殿对峙,我们火神殿奉陪到底。”火无双冷声说道。 “对了前辈,你要不要去我火神殿做客?”火无双突然问道。 “不了,我就在这府邸住一晚就走了,继续带着我的关门弟子游历江湖。”楚愁摇头拒绝了。 火无双闻言有一点失落,但是没有显露出来,他笑着抱拳道:“前辈,那无双先行告退了!不叨扰前辈追忆那位南宫前辈了!” “嗯,去吧。” 火无双走到府邸门口时,回望了一眼。楚愁没有送他,也没有让赵芷水送他,但是他却不在意。 周围一阵小声议论,还有陆陆续续赶来瞻仰火神殿殿主的江湖中人都是一阵疑惑,说好的大战呢? 众人只见火无双微微笑着,嘴唇微微蠕动,不知道在说什么,没有一人听得到。 “往事成风,年少的信仰,如今已然不在了……不在了……” 最后,火无双直接运转全身内力,借助火神国祖地的气运,暂时达到九品修为,然后飘飘然御风而去。 第六十一章 几人飘零在外头? 是夜,明月当空。 在北荒某处偏僻的村庄里,灯火稀疏,其中有一户人家的一星灯火摇曳在寂寥的空气中。 屋内,一位女子把三个两三岁的孩童哄睡后,便独自来到那盏暗淡的灯火前,开始织衣服做鞋子。 白天辛苦种田,晚上捻线女红。 可谓是“短发垂堂白,寒灯伴女红”的真实写照。 不然,只凭她一人,若是不拼命,怎能养活自己的那三个子女? 女子眯着大眼睛织了片刻后,眼睛有些发酸,揉了揉眼睛,回头看了看已经熟睡的那三个孩子,不禁微微笑着,然后转头,透过窗户,望着窗外的明月,轻轻叹息一声。 女子的丈夫,本是村中有名的读书人,更是一位秀才,方圆几个村子的年轻女子,谁不羡慕她?觉得她是有福气,才嫁了他。 当时结婚的时候,那年轻读书人便是不顾家中长辈的劝阻,和她结为夫妻。她知道,他是真的很喜欢她。不然他一个书香门第,岂会看上她一个农家女子? 门当户对,在他们这儿,是男女相爱之间的基础。但他为了她,打破了这个基础,代价就是他被逐出了那个在这个小地方算是很大的书香家族。 她还记得他说过的话。 “鸢儿,你就像那夜晚天空中唯一明亮的皎月,哪怕繁星漫天,我一抬头,也总是能第一眼就望到你。” “鸢儿,来,我教你识字读书,不难的,看着一些古人圣贤的文章或是大家的诗词,真的是非常有意思的一件事。” “鸢儿,无需担心,我那个家族里面其实也只是为了脸面才把我逐出家门的,等风头过去了,我带你去见我爹,像你这么贤惠这么好的女子,我爹肯定会满意的。” ………… 后来,他们安安稳稳的度过了几年的静好时光,直到北荒大乱。 她不知道什么是北荒冰神宫,不知道什么是超级宗门,不知道什么是北荒帝国,只知道他跟随他们王朝的甲士,在不知何方的地方抵御那北荒帝国的士卒。 她如今只是一介妇人,不操心什么天下大势,什么九州动乱,只是担心着他,心里想着他。 怕相思,已相思。轮到相思没处辞,眉间露一丝。 那位秀才读书人在离去前,为她做过一首诗。 名字为《留别妻》。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欢愉在今夕,嬿婉及良时。” “征夫怀远路,起视夜何其?” “参辰皆已没,去去从此辞。” “行役在战场,相见未有期。” “握手一长叹,泪为生别滋。” “努力爱春华,莫忘欢乐时。”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这一首写在宣纸上的一气呵成的五言诗,成为了她思念丈夫的唯一物件,每当她思念他时,便念上几遍,仿佛是他在她身边为她念。 她丈夫离开那一天,天还未破晓,就悄悄起床拿起昨晚收拾好的包袱离开了。 他以为她不知道,但是那时她非常清醒,因为那一晚她彻夜未眠。 只是她不想让他再耽误时间,再影响他的离去心情。既然她不能为丈夫分忧,但是不再添愁还是做得到的。 屋内女子听到了床上孩子的梦呓,回过神来,起身走过去替她的那三个长相一样的孩子裹了裹被子,望着和他们父亲长得很像的鼻子和嘴巴,她眉间忧愁思念不禁消失。 才下眉头,便上心头。 思念思念,就是一旦思起便念念不忘。 “你何时才能归来?”女子轻声望着那三个睡姿和他们父亲一样不好的孩子,轻声呢喃。 明月不谙离恨苦,斜光到晓穿寒户。 在北荒的某座小王朝的一处镇子上,一位少女正在客栈院落中迎着破晓的淡淡晨光起舞练剑。 此时鸟儿刚刚苏醒,轻声叽叽喳喳,仿佛是不忍心打破晨曦的静谧。 “五品巅峰了!” 那位少女练剑时的脸色极其认真,突然低声说道,有些兴奋。 破境的事儿,她早已轻车熟路,只要不是从中三品进入上三品的时候,便无需她师父为她亲自指导。 此时已是冬天,但她仍然坚持天天很早便起床练剑,这已经养成习惯了。 这个习惯,以至于数十年上百年后,她早已是九品巅峰剑仙了,依旧如此,成为天下江湖的一桩其奇谈。 以至于天下那些女子剑修皆是很早起床,闻鸡声起剑舞。为的就是模仿她。 “师父!” 赵芷水睁开双眼,然后收气,破镜成功,现在已经是五品巅峰境界了!她心有所感似的转头,看到楚愁站在一旁,笼着双袖望着她,她高兴无比。 “师父师父!我破境啦!感觉距离六品境界也不远了耶!”赵芷水一脸开心的跑到楚愁身旁,笑颜灿烂。 “芷水,你修剑,千万不可只为了追求‘道’而忽视了‘意’,‘意’乃剑修的根本。”楚愁望着赵芷水提醒道。 “嗯嗯,剑意大于剑道。剑道可崩碎,剑意不可无。作为一位合格的剑修,还要‘知之致之’,心中知道剑意以后手中剑要跟得上心,要达到剑与心合一!”赵芷水认真的点了点头回答道。 赵芷水说罢后看着楚愁又要开口,便笑嘻嘻地说:“还有就是作为江湖中人,要做到‘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楚愁闻言微微一笑点了点头,道:“莫向外求。” 但是他随即又想起了如白丁香般的她:“有的欲求亦求不得了啊……” “那师父,我们剑修自是有不平便出剑,但若是对面亦有理,又该如何?” “心中要有一个‘良知’,也就是一个行为准则。良知所到之处,正确的知道他是正确的,错误的也知道是错误的,不能丝毫隐瞒自己的内心。有时候,即便全天下都讲我言行不符亦是毫无关系,这就是自信,不是自负,真正的自信就是真正的相信自己内心的良知和准则。”楚愁扫去心中的一抹淡淡的愁绪,解释道。 “师父,也就是说,出剑时只要带着自己的良知,让自己自信,就可以无惧的出剑了。对吗?”赵芷水问道。 “嗯。出剑时,不出便是不出,一旦出剑,就是已经确定自己是在内心那个行为准则上面行事,而不是没有行为准则。”楚愁点了点头继续说着“每个人的行为准则都不一样,但是每个剑修出剑都会有自己的行为准则所支撑,出之有理,不然随着境界的提高,剑心容易崩碎。剑修甚至是所有修士,只要进入了上三品,就是悟道问心的过程,只有让心中的大道提升,那么修为就会提高,当然,也和天赋、气运、机缘也有关系。” “哪怕是江湖凶险,我们也不要天天怀揣着最大恶意看别人。而是要带着善意的心去看别人,人不犯我,我便不犯人,就如同井水不犯河水般。但若是别人侵犯了你的底线,那么就可以不用嘴巴讲道理了,用剑讲理就行。可即便如此,出剑前,还是要再确定一下,是否应该出剑。”楚愁叹了口气继续说道“看似剑修最潇洒,但是往往是剑修最受束缚。” 楚愁说罢,赵芷水还在回味。 楚愁抬头望了望蒙蒙亮的天空中即将在朝阳的照射下消失的那弯月亮,然后带着便带着赵芷水吃早饭去了。 月儿弯弯照九州,几人欢乐几人愁。几人欢聚明月楼,几人飘零在外头? 第六十二章 难于不恶! 又是一年春来时,天街小雨润如酥。 行走在北荒帝国的神皇城,楚愁和赵芷水望着大街上不太密集的人流。 “师父,这北荒帝国的都城人流为什么没有东极帝国长安城的多呢?” 楚愁笼着双袖望着宽广的大街答道:“因为我们在长安城的时候,还没有开战。而现在天下九州除了中州外,其余八州都开战了,战火连天,烽火不断。” 楚愁望着偶尔路过这条街的华服年轻人继续说道:“而且现在神皇城的那些豪门子弟,肯定不会再和以前那样带着奴仆横行于大街上了,毕竟是战争期间,怕被别人诟病。别看那些豪门子弟、王公后代平时怎么猖獗,那不是傻,而是在某条线以内的猖獗,只要不触碰那条线,基本上就不会出事。但是如今不一样了,那条线忽高忽低,没有人敢乱来。” “师父,是谁控制那条线呢?”赵芷水好奇不已。 “北荒帝国的天子。”楚愁想了想又补充道,“其实最根本还是天下大势,天下大势驱使着北荒帝国的天子心中的欲望或者是某些念头,让他不自觉的便拉高了那条线。” “师父,我饿了。咱们吃饭去吧?”赵芷水摸了摸肚子,笑着说道。 “呵呵,走,我记得这神皇城的神皇面非常不错,以前吃过几次,但味道差不多都忘记了。”楚愁笑了笑,带着赵芷水去寻找面馆。 走了七条街,才寻到一处未坐满的小面馆,在门外楚愁和赵芷水就嗅到了一股醉人的面香,直让人垂涎三尺。 “师父,你在这神皇城,有前辈故人吗?” 两人进入面馆落座后,赵芷水一脸好奇的问着楚愁。因为一路走来,她觉得她师父真的是哪儿都有故人,可谓是‘朋友遍天下’,而且大多都是非常厉害的那种前辈。她觉得,以后要是自己也能像师父这般,该有多好。 “有一位不算是故人的故人。”楚愁想了想答道。 “师父,这是啥子意思?”赵芷水疑惑不已。 很久以前,楚愁第一次来到神皇城,那时候他还是一位中三品的修士,不算高但也不算低,尤其是他那时候的那个年纪,这等境界足可以被世人称为天才。 那时候,他遇到了一位比自己小十几岁的少年,那位少年只是神皇城中的一位陋巷少年。 那位陋巷少年刚好看到楚愁行侠仗义了一次,把一位狗仗人势的豪门恶仆教训了一顿。 “你叫什么名字?”楚愁转过身去,看着一直小心跟在他身后的那位少年。 那位衣着朴素的少年紧张的满脸通红,然后结结巴巴的说道:“我……我……我叫元江一……跟……跟着前辈就是想要拜……拜师。” “你家人呢?”楚愁问道。 “我母亲生下我不久后便离世了,我父亲也不在了,是被那些草菅人命的大族子弟所害,他们骑马游玩根本不顾街上有无行人,只管策马扬鞭看谁更快,所以我要练武,我要报仇!” 元江一的目光中透露着一股疯狂,一股让当时的楚愁都觉得有些胆战心惊的戾气。 楚愁摇了摇头,说道:“你这样太偏执了。我教你功法,你只会用来害人。” 元江一闻言忍不住悲痛,说道:“前辈!我只杀害我父亲之人!不会乱杀无辜!” “好,我教你习武,你最多只能去为你父亲报仇。而且我不能保证什么,我现在不过六品境界,在这神皇城中,依旧要小心翼翼,这里的水太深了,若无背景的江湖中人,哪怕是上三品都要屏住呼吸不敢随意放肆。” 元江一闻言忍不住下跪行拜师礼。 “快快起来。我教你习武,却不做你师父,我现在境界不高,没有资格也不想收人为徒。”楚愁扶起那位陋巷少年后便离去了。 “那师父,后来那位元江一前辈报仇成功了没有?”赵芷水听说他师父还有一个这样的“不记名弟子”,忍不住好奇的问了起来。 “不知道,后来我就再也没有来到过这座帝国都城了。”楚愁摇了摇头说道。 有些人,只是萍水相逢,但却能在很多年后,依旧记得那人的容貌和声音。 “客官,面来喽!” 店掌柜端着面笑着来到楚愁的桌子前,将两碗神皇面放在木桌上。 这个面馆只有这个掌柜的一人,一个人在后厨做饭,做完饭再端上来,负责全部流程。 因为面馆不大,店掌柜倒也是能勉强忙过来。只是这几年他已经有些力不从心了,因为他已经年逾七十了。 他一生无儿无女,只有他自己和这家经营了大半辈子的面馆。他靠着几十年的营生,现在口袋里的银子绝对够他再花一辈子都不愁,但他对这家小面馆已经产生了感情,觉得自己还能再干几年,等到真的干不动了,就卖给一个同样是爱面的后生,也算能放下心了。 赵芷水嗅着扑面而来的香气,直接扑了上去开始大快朵颐,一副三天没吃饭的样子。相比之下,楚愁就要收敛许多,慢慢的吃着,品味着。 “这位公子,你这妹妹看起来是第一次吃神皇面吧?”老掌柜望着赵芷水狼吞虎咽的可爱模样,忍不住笑着问道。 “嗯,她本来就比较爱吃面,又是第一次吃神皇面,所以难免会有些……让掌柜的见笑了。”楚愁将嘴中的面咽下后答道。 “哈哈哈!无妨,见的太多了,但是像你妹妹这样的,不仅不难看,而且还让人赏心悦目,觉得有满足感,毕竟这面是我亲手做的嘛!客官吃得香我心中也就开心。”老掌柜的笑着说道。 “掌柜的,你看我们长得像吗?” 那位面馆老掌柜的也是熟稔江湖事,此时仔细一看,两人虽然都是长得很好,但是的确不像。 “哈哈。那就是一个江湖门派的师兄妹了?”老人猜测道。 楚愁摇了摇头,望着正在吃面的赵芷水笑着说道:“她啊,是我关门大弟子。” “呦!小子,这么年轻还收徒弟?你是上三品的绝世天才还是什么东西?” 这时,一道声音从面馆门口传来。 两位男子走了进来,一位身穿白衣,一位身穿黑衣。 白衣男子此时脸带讥笑,而黑衣男子微微皱了皱眉头,但是并未言语。 他们两人找了五条街,才找到这个人未满的面馆,让他们两个豪门子弟心中非常恼火。若不是他们的家族长辈故意让他们便衣出来“体验”江湖,他们身为家族的天之骄子,岂会找一个面馆找小半个时辰? 他们的家族,可是在北荒帝国能排到前二十的! 两人更是都有着五品巅峰境界的修为,在神皇城的年轻一代中,能排在前五十!这也是他们狂傲的资本。 比他们厉害的年轻人,他们都见过,此时这个面馆的年轻人他们还真没有见过,所以他们心中根本不怕。即便这个年轻人是外来的大族子弟又如何?他们神皇城是北荒帝都,是整座北荒的第一城!还能有什么过江龙不成? “两位,若是吃面,我不甚欢迎两位客官,若是两位是来闹事的,请两位公子不要在老朽这里闹事。”面馆老掌柜语气平和的说道。 “你个老东西,算什么东西!快给我做面去,要是不好吃了,把你的面馆给拆了!”白衣公子哥一脸怒意的呵斥道。 面馆内虽然没有坐满,但仍有不少人,此时闻言都有些怒意,但是都隐忍不发,因为他们看着这一黑一白两个年轻人虽然衣服简陋,但是气度不凡,尤其是那个一言不发的黑衣年轻人。 “好了,百安,我们是来吃面的,不是来闹事儿的。”黑衣男子皱眉说道。 白衣男子对着楚愁冷哼一声,就和那个黑衣男子坐在一旁。 楚愁还没有说话,但是赵芷水已然满脸怒意,起身大声说道:“你又算什么东西?!” 白衣男子闻言心中大怒,但是仔细一看,发现这个少女长得真是沉鱼落雁,脸上怒意消失,心中冷笑不已。 “小姑娘,做我的侍妾,我饶你那个什么破烂师父不死,不然我今天就当着你的面宰了你的师父。”白衣男子一脸玩味的说道。 “百安!够了!”黑衣男子对着白衣男子呵斥了一声,然后对着赵芷水歉意的说道:“姑娘莫要在意,我这师弟就是如此,在家不懂规矩,外面更是飞扬跋扈。” “那就让他道歉!”赵芷水冰冷的脸上带着浓厚的杀意。侮辱她可以,只要实力比她强就行。但是侮辱她师父,谁都不行! “姑娘……”黑衣男子有些为难。 “道个歉就那么难吗?有错就认错,没有什么丢人的,没有错就没有错,也无需畏惧。但若是和自己心中良知走相反路线,那终生都难以悟得大道,更是连人都做不好。”楚愁起身对着白衣男子说道。 “你他娘的算哪根葱?”白衣男子看到楚愁竟然拿起长辈的模样来教训他,他也不顾身边的黑衣师兄的阻拦,直接拔剑出鞘,用带着光华剑法的剑劈向楚愁。 当! 赵芷水拔剑,直接与那把劈向楚愁的剑相撞,然后直接弹飞了白衣男子的那把名贵宝剑。 黑衣男子眯着眼,开始认真打量楚愁和赵芷水。 白衣男子疯癫了似的,运转内力,蓝色光芒萦绕手掌,一掌推出,蓝色掌印破空而出。 哧! 赵芷水随意一剑,便将那强悍的蓝色掌印劈碎,随即一剑递出,直指白衣男子的头颅。 当! 黑衣男子终究是出手了,不然他的师弟很有可能就会受伤了。 两剑相撞,黑衣男子只觉得自己的右臂被震得发麻,他虽然未用尽全力,但也用了八分力了。此时面前的那位少女让他心惊,而那个同龄人男子,更是让他胆颤。 徒弟这么小都五品巅峰了,那作为师父的,又该什么境界? “我等无心冒犯,我那师弟我会领回去交给家主,家法伺候!请前辈手下留情!”黑衣男子知进退,此时低头,一只手紧紧压住那位白衣男子的肩膀,把他按在木椅上。 “芷水,罢了,吃面吧。”楚愁望着那个失心疯般的白衣男子,摇了摇头,然后坐下继续吃面。 赵芷水闻言,听话的坐下继续吃面。 面馆内的风波平定,其他食客还都惊魂未定。因为刚刚那几次交手看似平常,但是内力波动让他们的全身发凉。 最为冷静的,估计就是那位见惯各种风雨波澜的老掌柜了。 “两位吃什么?”老掌柜走了过来,面无表情的问道。 “掌柜的,我们就吃和这两位前辈一样的。”黑衣男子笑着答道。 “好的,客官稍等。”老掌柜看都没看那位白衣男子,径直走向后厨。 “莫要闹事,那位前辈最起码八品境界。”黑衣男子沉声说道,当然是用内力凝音,传入白衣男子的耳中。 白衣男子听到八品境界后,才渐渐平静下来,拿出了一个大家大族子弟应有的气度,闭目养神。 楚愁看着还是气鼓鼓的赵芷水,用内力凝音传声:“待恶人不难于严,而难于不恶。” 第六十三章 刺穹阁阁主! 轰隆隆! 面馆外突然响起了巨大的声音,有脚步声有马蹄声,震动的地面都在颤动。 “你们!待在原地!都不许走!”两个腰间佩戴鱼龙袋的中年男子闯入面馆,手里的剑指着众人,厉声呵斥道。 一人瘦高,皮肤黝黑,眼睛很小但是却透露着凛冽的寒芒,手里什么都没有带,赤手空拳。另一人则是中等身材,长相普通,手里拿着一把绿色的短剑。 面馆的众人大多都是帝国人氏,此时望着那两位中年男子腰间的鱼龙袋,不禁一阵紧张。 鱼龙袋,是北荒帝国那些被朝廷招募的江湖高手独有的配置。持有鱼龙袋的人,不仅代表着实力高强,背后还代表着帝国的行为,谁与之抗衡,就相当于和帝国抗衡! 这些鱼龙袋高手直接归刑部管辖,其中实力最高的几人,则是直接听命于刑部尚书。 据说,这鱼龙袋高手中,有数位上三品的宗师! “两位鱼龙卫,我是张家人,不知发生了何事?” 那位年轻的黑衣男子起身从腰间取下一枚玉佩,然后把那玉佩举起让那两位鱼龙袋高手看了看后开口询问。 两个鱼龙卫见到那枚玉佩,认真打量了一下面前的黑衣男子,沉声说道:“有刺客袭杀前征将军的家眷,待我们鱼龙卫去的时候,那人已经得手了!我们现在已经封城了,势必要捉住他!” “正三品前征将军的家眷都被杀了?”黑衣男子有些吃惊,随即便在心中思索着这件事情背后的脉络。 “据说是有人高价聘请中州刺穹阁的杀手……哼!既然来了就让他走不掉!”鱼龙袋中年男子冷哼道,显然是有些恼怒。 正三品及正三品以上京城官员和其家眷的安全都是他们鱼龙卫负责的,那位刺客竟然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杀了他们负责的人,这让他们脸面扫地。 哪怕那位刺客是来自十大超级宗门之一的刺穹阁,他们也无惧!帝国从来不会屈服于任何一个宗门之下! “什么时候的事儿?”黑衣年轻男子一番思索后问道。 瘦高男子欲言又止,不怎么想回答,另外那位持剑的中年男子瞥了一眼瘦高男子,然后回答道:“昨天晚上的事儿,我们今天早上才发现!” “那么,那位刺穹阁杀手已经撤走了吧?”黑衣年轻男子问道。 瘦高中年男子沉着脸摇了摇头说道:“没有走,还在神皇城,我们在前征将军的府邸内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他这次来不止是要杀一个两个。” “难不成是刺穹阁的老阁主来了?”黑衣男子有些吃惊,一个杀手,竟然要在一个帝国的都城内大杀特杀?是失心疯了吧? “不知道……我们……”持剑的中年男子摇了摇头,然后话语突然戛然而止。 “噗!” “噗!” 两个鱼龙袋高手突然狂吐了一口血,然后瘫软在地。 楚愁望了一眼面馆角落的一位食客,若无其事的把最后一口面吃掉。赵芷水见师父没有什么话,也继续喝着面汤。 黑衣男子和白衣男子都猛然望向四周,准备出手。 “是……是前辈出的手?”黑衣男子望到楚愁时,硬着头皮询问。 楚愁摇了摇头。 面馆内的那位短衫男子手中拿着一把折木扇,笑着起身。 “这位朋友,多谢你没有出手阻拦我。”短衫男子对着楚愁微微一笑,然后望向那位黑衣男子说道:“可惜了,不在我要杀的人的名单中,你还不够资格啊,要是换成你们张家的家主……我还有点兴致。哈哈哈……” 短衫男子望着黑衣男子和白衣男子一脸的铁青色,便是一阵大笑,然后摇着那把折木扇,走向面馆外。 白衣男子最是憋屈,身为帝国前二十家族的嫡系子弟,而且还是北荒前十宗门的内门弟子,先前被那个同龄人羞辱不说,此时竟然又被别人嘲笑,他感觉自己的肺都要被气炸了。 黑衣男子则是思索着为何刺穹阁敢如此大胆,越思考他越心境,他心中突然冒出的那个想法让他心惊胆战。 “走,回家去,我有重要事情要和我父亲说。”黑衣男子急匆匆的说道。 “叔叔不是罚我们出来‘历练’吗?”白衣男子想起自己家的那个家主叔叔,不由得一阵畏惧,从小到大他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唯独怕那个家主叔叔。 “变天了啊……”黑衣男子走出面馆后,望着天空喃喃自语道。 “师父,我们现在要做什么?”赵芷水看着那些紧张离去的食客,不由得觉得气氛有些紧张。 面馆老掌柜的端着做好的面走了出来,望到自己面馆内无人,脸色有些不解。 “公子,姑娘,你们要是没地方去,就在我这儿待着就行了。”面馆老掌柜听到赵芷水的话,笑着说道。 “这次你们刺穹阁联手北荒十大宗门中的大多数宗门,所图不小。”楚愁抬头平静的望着这个“面馆老掌柜”。 赵芷水闻言瞪大眼睛望着这个已经不是之前那位面馆老掌柜的“老掌柜”。 “看在公子的面子上,我没有杀了那位在后厨做饭的面馆掌柜。公子是否也帮我个忙?”这位假冒的面馆老掌柜撕下脸上的面皮,是一位年过花甲的老人。 “帮你杀了北荒帝国的天子?”楚愁反问道。 “公子是聪明人。”老人笑着点了点头,然后自报家名:“我是刺穹阁的现任阁主,总管遍布天下的七十二阁一百四十四坛。我叫刺无恪。” “这对我有什么好处?”楚愁听闻此人是那位杀戮无数、威名显赫的现任刺穹阁阁主后依旧脸色平静。 “哈哈哈!我们刺穹阁这次可谓是倾巢而出,还有七个北荒前十的宗门门主、副门主、太上长老,除此之外,还有火神殿的副殿主、冰神宫的副宫主都一起到来,即便他神皇城有数位八品巅峰的高手又如何?火神殿殿主和冰神宫宫主这两位道友随时都可能降临。喔……对了,还有那位最早表态要臣服北荒帝国的那个北荒最大的天氓王朝也是蓄势待发,已经开始发兵百万前来征伐了。” “看来你们是有十足把握了。只是你图什么?” “这多么有趣的一件事儿啊!杀一个帝国的天子,是我们刺穹阁历来的夙愿。不过这个夙愿除了第一任阁主外,没有一个人能做到。现在我却有了机会……难道不应该把握吗?”刺无恪一脸沉醉的笑着,仿佛脚下就踩着北荒帝国天子的头颅。 第六十四章 愿有一日,世人皆有情有义! “刚才那人是你的弟子吧?”楚愁突然问道。 “是我亲传弟子。”刺无恪愣了一下点了点头,不知道这个年轻人为何如此询问。 “他比你强。”楚愁笑道。 “哼!江山代有才人出。”刺无恪冷哼一声,眼中有一丝杀意稍纵即逝。 他这片刻间与楚愁的对话,比他平时三年所说的话还要多。 “我不知你是八品还是八品巅峰的,但是这么近的距离,我如何都是可以胜过你的。”刺无恪语气带着逼迫的味道。 “我的债,不是现在的这一任北荒帝国天子所偿还的。”楚愁摇了摇头,有些出神道:“甚至不是当今天下任何一人可以偿还的。” 楚愁说完,抬起右手,用两根指头夹住了刺向他太阳穴的那把纤细无比的短剑,然后转过头平静地望着身形瞬间出现在他一旁的刺无恪。 “朋……朋友……”刺无恪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着说:“我只是为了试探一下朋友的真实实力,看来朋友最起码也要八品巅峰了,而且比我在八品这个境界上走的还要远。” 在楚愁松手的一刹那,刺无恪瞬间收起那装出来的笑容,换成一脸冷笑,身形消失在天地间。 赵芷水只觉得全身汗毛都要倒立起来,感觉四周空气皆被无形的杀意所笼罩,而且那杀意如剑气般无形却致命。 砰! 楚愁饮下一了口面馆内自带的便宜茶水,然后一声闷响,一道身影被逼现行,直接撞在了面馆的墙壁上,所幸楚愁弹指出一道内力在那堵墙壁上,不然这间面馆估计都要保不住了。 “若是有一天,能够真的对着自己想出剑的人出剑,且问心无愧,才算剑法剑道的大成。那时,便是我楚问道亦是敬你一剑。” 刺无恪倒在地上,捂住心口,也不顾嘴角血迹,只是望着那位已经确定为九品盖世高手的前辈离去的背影,脑海中回荡的只有那位前辈最后留下的那句话和那个震动千古的名字。 “楚大剑仙前辈,我可能已经没有机会参加那最后一战了,但是……我的那位徒弟,一定会堂堂正正的站在最后的沙场上与你并肩而战!”刺无恪勉强的站起身来,望向那位前辈大剑仙消失的方向,喃喃自语。 神皇城中,绝大多数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有不少自以为实力还算不错的江湖中人想要对那些目中无人的鱼龙卫暗中使绊子,但无一例外都被格杀,不管其背后师门的背景或是家族背景有多么强大。 不过有背景的基本上都得到消息了,所以没有人去触霉头。 不少不知情的江湖中人因为阻碍鱼龙卫的办事,都被就地格杀,死相极惨。神皇城的江湖中人都被那些鱼龙卫的手段震慑住了,无人再敢随意挑衅。 片刻后,那些拱卫京城的白衣神皇军一队队的出现在街道上,所有人才明白,这次朝廷是动了真格! 白衣圣军是北荒帝国的主力精锐军,地位相当于东极帝国的龙甲神军。 而拱卫神皇城的白衣神皇军,更是精锐中的精锐,战士中的战士。 人人皆是三品巅峰的实力,十人便可组阵,可抗衡甚至压制一位四品巅峰境界的修士。而百人结阵,更是可以抗衡五品巅峰的修士!千人结阵,可镇杀六品巅峰的修士,抗衡七品境界的修士! 至于万人结阵,那是有大战役的时候才会如此,那时候,便是对上八品境界的宗师,都可以与之一战,胜负五五开。 而这个时候,街道上尽是百人一队的白衣神皇军,清一色的白色铁甲,这种铁甲介于重甲和轻甲之间,看起来坚固但不厚重。这些白衣神皇军的甲士来来往往好似有人进攻了神皇城。 神皇城作为北荒帝国的中枢,其皇宫更是中枢中的中枢,占地方圆数十里的皇宫皆是用大石块精致做成,气势伟岸、巍峨雄魄,因此成为北荒七大奇观之一。 此时在那名动天下的巍峨皇宫内,一位布衣中年男子在御书房内来回踱步,面色不是太好。 “报——” 一位身穿白色铁甲的中年大将大步迈入御书房,单膝下跪沉声说道:“陛下,神皇城中大概有数十位心怀不轨的江湖高手!我的白衣神皇军差不多部署完毕!四位万夫长已经率军封城,还有五位万夫长分散在神皇城的五片区域,只待陛下的命令!就可以将那些乱臣贼子击杀!” 北荒帝国的天子正准备说话,一位身穿正二品文官服饰的男子不急不缓地迈入御书房,汇报道:“陛下,我刑部发现了上百的江湖高手,还有不少鬼鬼祟祟的江湖中人,还有一些京城大家族也是呈观望态度,甚至其中有几个排在前二十的家族,有了叛逆之心!” 那位将军正是白衣神皇军的大将军,统领十万白衣神皇军,而这位文官则是帝国刑部尚书。 布衣中年男子,也就是北荒帝国的天子,闻言后脸色微微沉了些许,然后下令道:“不管是数十江湖高手还是上百江湖高手,只要心怀不轨,就将这些胆大包天的江湖之人全杀掉,可以留下几个活口。那些大家族且不去管他,只要这些江湖中人平定后,他们自然就会静下来。他们的事儿,以后再说。” “是!”一文一武两个地位显赫的人齐声领命,然后匆匆离去。 “影子,现在神皇城中有无九品盖世修士?”帝国天子对着面前空无一人的御书房问道。 “无。”一道模糊的身影浮现出来,让人看不清脸庞,但是语气却清晰无比。 “若是有,那也是九品巅峰的盖世高手,能将我这个九品修士都瞒了过去。”那道影子沉声说道。 布衣天子闻言,笑了笑:“要是我真死在了九品巅峰的修士手中,也算对得起我的身份了。” “就算真的有九品巅峰境界的盖世高手,我借着国运亦是可与之一战!况且我们神皇城还有数位八品巅峰的护城人,加持后都是九品战力。所以即便九品巅峰的修士来了,也讨不到什么好处。” “好了好了,不说这不吉利的话了,你们都是我北荒帝国的护国人物,少一个我都心疼地不得了。”布衣天子笑着摆了摆手,“退下吧,让我一个人清净一会儿。” 影子无声无息的消失,布衣天子笑容收起,转过身,目光深邃的望着面前墙壁上挂着的那一幅名贵无比世间仅此一幅的国手丹青画,想着一些事情,然后轻声笑了笑。 “你们真当朕不知道你们的想法和动作?” 神皇城外,楚愁和赵芷水已然出城,即便有重兵封城,也难不住楚愁。 正如世人所言,身至九品巅峰境界,世间一切地方何处不可去!便是那帝国皇宫,也可闯上一闯,若是只走一个过场并不是去杀那天子,绝对可以立于皇宫中央大殿之上然后全身而退。 楚愁不想淌这趟浑水,没有兴趣也没有任何想法。 “师父,这些人是想杀那帝国天子吗?”赵芷水问道。 “嗯。但最终目的不是杀帝国天子。”楚愁回头望了一眼神皇城,继续说道:“是为了……各种利益。各方各取所需。比如那刺穹阁阁主,可能只是为了来磨磨剑,为了兴趣。像那些蠢蠢欲动的大家族,则是可能有长远目光,不能说他们是墙头草,只能说是审时度势,但这就要看他们各个家族家主的目光长短了。而还有些大宗门,则只是单纯的不想当北荒帝国的马前卒,就想到了这个办法,而且某些蠢蠢欲动的大王朝可能给了他们许诺。” 赵芷水若有所思,然后疑惑的说道:“师父,好像他们都没有什么绝对的对错啊。哪怕是刺穹阁阁主前辈,应该也没有乱杀无辜百姓,只杀那些腰间佩戴鱼龙袋的人。” “世间本就没有绝对的对错。只是角度不同、立场不同,人们心中都有一个良知,就像铜镜一样。那些善良之人的良知就像明亮的铜镜般就受温暖,反射温暖;那些不怎么善良的人的良知则如那模糊的铜镜般,温暖照射不进去,所以更无法反弹出来。” 楚愁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良知不能决定一切,但人人都要有良知。不过有些事儿,则是有的人违背良知做的,比如那些在世人看来的好人去做一些坏事,或是某些被世人看做坏人的人做好事。有良知的人只是比没有什么良知的人少做一些害人的事儿。人最重要的是良知,而拥有良知的基础,则是要有感情。即便是有些看似无情的剑客,心中却有义。有些无义的剑客,却是有情。这些都是感情。” “师父,你觉得世上有情有义的人,多吗?”赵芷水眨着眼睛问道。 楚愁闻言没有直接回答,想了想说道:“不多,但也不少。我希望啊,有朝一日,世人皆是有情有义之人。” 赵芷水闻言笑了笑,对师父说的话也很憧憬,只是当她歪头看师父时,发现师父在嘀咕着什么,而且好像还有些伤感? “这样子……她就不会……” 第六十五章 向这个世道,放肆尽声高歌一次 楚愁和赵芷水这对师徒离开神皇城三天后,一则消息疯狂的传遍北荒,传遍天下九州。 北荒帝国的天子差点让杀掉!当时一位不知身份的杀手直接出现在御书房,距离北荒帝国天子仅有几步距离! 还有神皇城的十数位朝廷大佬都被杀掉,震动了天下。 别州修士听说这其中,有三座超级宗门参与其中!但最终,还是以失败告终! 当时有数位八品巅峰的宗门修士想要硬闯皇宫,但都被拦下,唯独那位善于隐藏自己的杀手成功进入皇宫大门,其余几位大宗师是连皇宫大门都没有踏入一步! 这让天下九州的江湖修士更加对帝国的底蕴和实力畏惧,促使了许多还犹豫不决的宗门或者王朝的臣服。在别的帝国看来,这是好到不能再好的事儿了。但是对于北荒帝国的天子来说,实在不能算好。 神皇城皇宫的御书房中。 “对面的八品境界或是八品巅峰境界的修士你们一个都没有留下?”一位布衣男子望着面前弯腰很深的那几位护城人、守宫人还有几个文武官员。 “回陛下。对面这次有十三个八品境界的宗师,还有四个八品巅峰的大宗师,七品境界和七品巅峰的更是数十人……我们也是只能守住皇宫。”一位红色宦官蟒袍的大太监细声答道。 “白衣神皇军这次干什么了?!”布衣男子目光转移,望向一位身穿白色铁甲的大将军,开口质问。 那位白甲大将军清了清嗓子,然后有些苦涩地回答:“回陛下,神皇城内街道纵横,且对于荒野平原来说并不太宽阔,不利于我白衣神皇军的铁骑冲击。我们大部分甲士只能守在东西南北四个城门口,原地不动更是削减了我们的战力,至强阵法必须要配合极速的冲击才能发挥出真正的水平。而且,那些宗师和大宗师并无心和我们白衣神皇军恋战,他们一心想走,我们没有天时地利人和的话根本留不下。” “陛下,他们这次刺杀的名单,都在这里。”刑部尚书从袖子中取出了一张有字白纸,递给了布衣男子。 布衣男子眯着眼望着手中的白纸,然后抬头对着刑部尚书和白衣神皇军大将军说道:“你们二人,联手去将那些有谋逆行为的大家族满门抄斩了!这次动一回真格。” “遵旨!”两人领命,然后退去。 “你们几位,在城中再铺盖式的巡查一番,看看有没有漏网之鱼。有的话格杀勿论。”布衣男子命令道。 “是!”数位护城人、守宫人纷纷抱拳弯腰领命。 待所有人都出去后,布衣男子捏碎了手中的那一张满是黑字的白纸,平静的眼神下却满含杀机。 “影子,你去杀一些在外历练的冰神宫和火神殿的内门弟子。先不要动那些嫡系弟子。”布衣男子平淡地说道。 “领命!”影子现身点头,然后身形又模糊不清消失在空气中。 “阻我者,逆我者,皆死!”布衣男子说罢继续坐在那名贵至极的紫金龙纹檀木椅子上,开始闭目养神。 北荒帝国偏远的一座穷困的县城,名为土筑城。 任何王朝都会有不少穷困的州城、郡城、县城、小镇、村子,以及穷困的人家。 帝国也不例外。土筑城在北荒帝国甚至在整个北荒,都属于非常穷困的县城。百姓天天吃不饱饭,天天有人饿死,一旦有什么天灾,更是横尸遍野。 上面的郡城不是没有管过,只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这儿土地贫瘠,人口繁密,山野众多,匪寇难清,若不是这儿有一条还算不小的河水,那这儿也就不会有人住了。 对于穷困潦倒连饭都吃不饱的百姓来说,一旦扎根了,想要再离开,无异于痴人说梦。 最重要的是这儿的官员还不清正,只知鞭挞百姓,挤压百姓,当地的第一门派也是和官府勾结,让这些百姓根本生不出任何反抗的念头,只能如一头老牛般任人欺压,即便是遍体鳞伤了,最多也就是趁人不在的时候低声“哞”几下。 土筑城中,没有什么人来人往,全成的大街上都是土地和石子路,唯独郡城中心那几条权贵富人住的街道才是青石路。 在土筑城才城东,有一处露天的小私塾,一位老人正在念着儒家的四书五经,有十几个少年模样的学生摇头晃脑,跟着老夫子念。 “君子动而世为天下道,行而世为天下法,言而世为天下则。” “生而知之;或学而知之;或困而知之:及其知之,一也。” “君子内省不疚,无恶于志。君子之所不可及者,其为人之所不见乎……” 书声琅琅,让人心旷神怡。 楚愁和赵芷水望着眼前破败不堪的院落中的那些读书少年,心中皆是感觉有一股无形的浩然气。 等到那位老夫子讲完课后,楚愁带着赵芷水前去拜访。 一番闲聊,楚愁知道了眼前的老人的以往。而老人也知道了楚愁是行走江湖多年的侠客。 这位老人,名叫斐南徳,曾是一名举人,但是因为得罪了京城某个四品官员,所以这辈子仕途无望。而他刚好也想回家,与他的青梅竹马的女子结为夫妻。那位女子家中贫困无比,所以没有挑三拣四,毕竟老人年轻时候也算是半个书香门第,家中有些积蓄,不然根本读不起书。 两人顺理成章的结为夫妻,只是后来一直无儿无女,而且经过了几次天灾后,家中积蓄花完,两人亦是成了天天饿肚子的人。老人年轻时候只会读书写字,身无别技,所以两人过的非常穷困潦倒。 后来,在一次天灾中,人祸终是出现了,那一次天灾是百年来土筑城最严重的一次天灾,城中唯一的那条河水都枯竭了,整整两年未降下一滴雨水,百姓饿死渴死的有一半之多。 老人的那位青梅竹马最终是没有熬过去。 只有在有灾有祸的时代,人们才会知道“世道淡有味,人生平为福。”的含义。 “我谁也不怪,要怪,就怪这个世道人心吧……”老人喝着楚愁递给他的酒水,淡淡地笑着说道。 只是,不知是酒水够味道还是怎么了,老人笑容中明显略带苦涩。 “这个世道总会越来越好的。终有一天,世间何处无书声?”楚愁抬头眯着眼望着天空中的那轮亘古不变的骄阳说道。 “但是,我们这个时代的世道,不好啊!”老人感叹。 楚愁点了点头,平静地说道:“我会让这个世道,变好一点点。” 然后楚愁说了一句老人没有听懂意思但是却读懂心境的话。 “不止为了心中道义,更是为了她,我要向这个世道放肆尽声高歌那么一次。” 第六十六章 紫衣门! 北荒地域广袤,占地面积仅次于中州和东域两地,本土的宗门林立,王朝鳞次栉比,超级霸主除了北荒帝国,就是那北荒十大宗门。 北荒十大宗门以火神殿和冰神宫两座超级宗门为首,分为两大派,平时明里暗地都是勾心斗角,不过这次却是联合在一起了,这让那些极少数知晓内情的人都觉得不可思议。 这两个冰火之争的超级宗门,自从千年前从那座北荒独一无二的超级宗门崩裂后就一直争斗不断,都想独自称霸北荒。 东域江湖有东极道宫威压一域,南蛮江湖有蛮族称霸一地,西极之地则有万千佛门,放眼望去皆是佛家圣土,而北荒则有冰神宫和火神殿,彼此谁也不服谁。 在这两个超级宗门的斗争中,不少大宗门被牵扯近来,其中就有北荒江湖中排名第六的紫衣门。 紫衣门内门外门全部弟子有近万人,不论平时行走江湖还是在宗门内修炼时,都是身穿一袭紫衣,如同一颗颗紫色的紫薇星般,极惹人注目。 上到八品境界的门主,下至二品境界的杂役弟子,从头到脚都是一片紫色,唯一的差别就是腰间的玉佩和腰带了。 杂役弟子是甲鱼腰佩,布腰带。外门弟子是狮子腰佩,布腰带。内门弟子是蛟龙腰佩,银丝腰带。嫡系弟子则是麒麟腰佩,金玉丝腰带。 紫衣门主要修炼紫阳麒麟功,其中又分为两条路,一条路是修己身,让自己身体成就紫阳麒麟功大法,力求一拳败敌。另外一条路是修炼刀、剑、枪、锤、戟等武器,力求一击败敌。 这两条路所走的人数都差不多一样多,嫡系弟子有三十余人,其中十多人修炼己身,十多人修炼外器。 紫衣门位于北荒西部,靠近冰神宫,所以亲近于冰神宫,对火神殿向来没有什么好感,尽管前一段时间与火神殿一起并肩作战刺杀那北荒帝国的天子,但仍旧是对火神殿不去抛媚眼,爱理不理的。 此时已经入冬了,天气冷了许多,本来“天下第一江”天江的北部就是不热很冷,一到冬天,更是冷得会冻死人,抬头望去,仿佛蔚蓝的天空和清新的空气都被冻住般。 “古剑寒黯黯,铸来几千秋。白光纳日月,紫气排斗牛。” 在一片白玉铺成的宽阔的空地上,上千紫衣修士同时起剑,有节奏的吸收天地灵气,然后吐纳内力洗淬手中紫色长剑。一名紫衣中年男子负手望着这上千练外器功法的内门弟子,嘴中念着功法的开篇章,一边让那些内门弟子练剑,一边让他们悟这句中含义,希冀他们能够从中有所得。 “白虹时切玉,紫气夜千星。三尺有正气,外邪何可干。” 众人随着那名中年男子的话语,一起齐声念着,手中的紫色长剑也是有节奏的保持一致,如行云流水,令人赏心悦目。 上千连外器的内门弟子,首先要练剑,把剑练好了,才可以去练自己喜欢的各种武器,因为剑在百千种兵器中是最为相通的,练好了剑,就相当于打好了一个基础。若是连剑都练不好,那么其他的几乎不可能会练好。 这些内门弟子,几乎都是四品境界,还有极少一部分是四品巅峰的。在紫衣门,入内门的基础,就是四品境界。 这要是放在一些小王朝,一个内门弟子都能称霸一方,甚至是力压那个小王朝一个时代的江湖了。然而在紫衣门,只是两千内门弟子中的普通一员。这也是为何那么多修士都争破头皮都要进入大宗门的缘故。这儿才是真正强者所呆的地方。 “斗间紫气掩神踪,擘地成川看化龙。” 那位身为内门长老的中年男子沉声念出紫阳麒麟功功法的最后一句,然后收敛内力,这个清晨的练功算是结束。 此时,太阳缓缓从东边地平线爬起,因为是冬天,让人觉得朝阳升起有些吃力。 这时,一道黑发紫衣老者瞬间出现在那名中年男子身旁,低声说了几句话,那位中年男子脸色微微一变,然后恢复平静,让众人散去,然后和那位同样是内门长老的黑发紫衣老者一起离去。 “李师兄,那几名四品巅峰的内门弟子被人杀了?”中年男子身形一闪而逝,十几丈的距离只需一步,几乎如同瞬移般。一边走一边微微皱眉问向一旁的那位老人。 那位黑发老人身形迅速移动的同时回答道:“可能是北荒帝国那边察觉了。毕竟那么多蛛丝马迹……我们这次几乎算是和帝国撕破脸皮了,现在仅剩下薄薄一层的面皮了。” “最让人担忧的,是我们宗主,此次重伤,需要数十日的时间去恢复。若是……若是他北荒帝国派出数位八品境界或者八品巅峰的皇族高手强闯我们紫衣门……”中年男子说完后便又摇了摇头“不会的。我们距离太玄派距离不过千里,如此近的距离,可随时支援。我想他北荒帝国不会如此鲁莽。且我们紫衣门身为北荒前十宗门,岂会没有一点底蕴?” 老人淡淡地说道:“张师弟,无需担心我们紫衣门,我们现在担心也无用。现在要做的,就是去找把那几个内门弟子的尸体处理掉,然后封山闭门。” “不追杀那位吗?”中年男子有些恼怒地说道。 老人望了一眼这位脑子不是太开窍的师弟。 中年男子有些疑惑,但终究不是真的傻子,此时心中一惊,讶异地说道:“难不成北荒帝国派出了那位神秘的影子?” 老人亦是有些头疼无奈地点了点头。 那位帝国影子,据说有九品境界的修为,这是一个极大的威慑,堪比帝国百万雄兵。 四大帝国,只有北荒帝国拥有一位属于皇族的九品盖世高手,这也是北荒帝国气吞山河的底气。毕竟九品盖世高手如同一把绝世宝剑,可望不可得,一旦拥有,那几乎就是无敌。北荒帝国的天子也是受到刺杀最少的一位帝国天子。在神皇城中,那位九品境界的盖世高手在一国浓郁的气运加持下,拥有堪比九品巅峰境界的盖世战力。 “呼!真要撕破脸皮,也只有冰神宫和火神殿这两座超级宗门可以无惧北荒帝国了。”中年男子脚步放慢,但仍是一步十丈的距离。 “说到底,还是我们紫衣门没有一个真正的八品巅峰境界的大宗师,这也是天下十大超级宗门与其余所有大宗门的不同之处。而且那些超级宗门,一个时代,往往不止一位八品巅峰境界的大宗师,有数位。这数位八品巅峰境界的大宗师,在自己宗门的祖地,完全可以当九品境界的盖世修士来用。”老人有些苦涩的点了点头。 他和这位中年男子模样的师弟,都是七品境界。这辈子,他的奢望就是达到七品巅峰境界,如此还能多活几年,如今的他,早已没有了当年天才的光环,更没有当年的志气比天高的心境。经过岁月的沉淀,只剩下一汪静静的湖水。风吹来也会有波动,风不来,便止如平滑的铜镜。 两柱香的功夫后,两人来到了宗门外数十里处,几具完整的尸体倒在荒野地上,身上并没有什么流血伤口,甚至没有一丝血迹。 “是被人直接用内力隔空震死了,最少隔着千丈的距离。必是帝国那个影子所作所为了。”老人仔细看了看,微微叹息。 “我回去会申报一下,让这几名内门弟子的家人享受嫡系弟子的待遇。”中年男子面无表情的说道。 这些内门弟子,是少数出来历练的“老”内门弟子了,有两个他还有些印象,十几年前就是他教授功法的,死的其中两人,是他成为内门长老后交的前几批内门弟子中的两位。 远在万里外,北荒的西南部,有一位男子和一位少女正在跋山涉水,一前一后两人走走停停,也不嫌累,几乎没有一天停滞不前的。 那名男子突然转头望了望北方,微微皱眉。 “师父,怎么啦?”那位少女询问道。 “有人带着帝国气运在做一些伤及江湖根本的事情。”男子答道。 说罢,男子微微一叹,说道:“可惜距离太远,寻常一剑过去伤不到他,若是用力出剑又会打破北荒江湖和王朝帝国间的气运循环。” 但男子仍是弹指震出一道凛冽无比的剑气,划破虚空,刺向万里以外的某个地方。 “算是一种警告,希望有用。”男子继续前行,那位少女跟在他身后,继续翻过越岭走江湖。 第六十七章 道宫入世! 东域,这片九州中最先大乱的两州之地,如今血海万里,横尸亿万。 绝大多数的王朝和宗门都揭竿而起,发出一声声或大或小的怒吼,传遍整个东域,点燃了一片又一片的百姓,激起了一个又一个王朝的血性。 灭国之战每过几天就会发生一次,那些小王朝几乎难以抵挡片刻就被东极帝国横推过去了,碾压为一片尘埃。 在东域北方,唯一能与之抗衡的西楚王朝,天子守国门,满朝文武几乎皆战死,但东极帝国却付出了计划中的三倍伤亡数量!这鼓励了那些反抗的王朝。而西楚王朝许多士子在提剑杀敌前,纷纷用体内热的滚烫的鲜血作为墨水,奋笔疾书,写下了一篇篇可歌可泣的反抗篇章,这些篇章如同腊月的雪花般,铺天盖地的飞向整片东域,唤醒了许多迷茫之中的读书人,唤醒了许多麻木不仁的穷困百姓,唤醒了许多犹豫之中的王朝。 当然,许多读书人和大小王朝并非只是因为这一封封所谓的反抗血书感动的一塌涂地然后去反抗,而是因为东域南部如今组成了一个庞大的反帝国体系。 以扬州城为核心,东域南部的三百多个大大小小的王朝纷纷联手、结盟。一时间,扬州城城头上的气运滔天暴涨,竟有几分帝国气象,虽不能和长安城城上的帝国气运相比,但也初具雏形了。 这让许多有想法有念头的王朝都看到了一丝希望、一丝契机。 让东域所有反抗王朝和宗门唯一遗憾的,是东极道宫这么长时间了,还是没有什么明确表态。 就在众人深深遗憾的时候,南道宫和北道宫那庞大的数十万的外门道宫弟子不再保持冷眼旁观的态度!开始入世平乱救老百姓! 这让整片东域的所有反抗的王朝都眼前一亮,心中激动万分! 此时,东极帝国长安城的御书房中,一位气度不凡的中年男子看着手中的密信和折子,眼神平淡,脸色无异常,但手指紧紧握着握到关节发白。 “道宫……我已经退步如此之多,给予他们那么多的好处,对他们那么尊敬,他们还是要插手吗?”东极帝国的天子平淡的语气中夹杂着一丝恼怒。 “陛下,道宫这些道士都是这样子的,与他们讲道理是讲不过,而且给他们好处,他们即便收下,会退步,但不会因为那些好处而退步过多。最终他们还是有一条线的。如今,我们的行为触碰了他们的底线了,他们如此做还是给了我们一丝最后的面子,毕竟他们没有让山上的内门道士亲自下山。” 此时御书房中有九人,一人是兵部尚书,一人是礼部尚书,一人是刑部尚书,一人是太子太师,一人是中书省中书令,一人是文渊阁首席大学士,还有三人是功高震天的三位上柱国大将军,这三人在军中的地位不比兵部尚书低半分,若论辈分,甚至要比那兵部尚书还要高一些。 说话的,正是白眉银发的中书省中书令,这位老人已经年逾八十,但因身体不错,且当今天子不断恳求留下,所以仍未致仕。论年龄,这里他最大。论辈分,也是最高的之一,那位礼部尚书便是他提携的后辈,他中年时就是礼部尚书,那时候,如今的这位礼部尚书,还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官职只是一个从五品的礼部员外郎。 “诸位爱卿,你们对此事的意为何?”帝国天子收敛了那一丝恼怒,内心重新归于平静,如一面坚如磐石的铜镜般。 这让那九人中的数位朝廷大佬暗暗点头。如今东极的帝国的天子不老,刚好不惑之年。但是已经有了几分明君强帝的气象,喜怒不形于色说着容易,做着却是很难,即便是生于帝王家亦是如此,因为终究是人,是人就有七情六欲。也就那三教圣人传说是不会流泪的,那三人外的其余所有人,都不是圣人。 兵部尚书抬头望着便衣天子朗声说道:“臣认为,可以派出二十万大军,直接包围那北道宫,然后威胁他们,若是不听话,就直接冲杀上去,二十万大军,任他有九品境界的修士又如何?还是被活活耗死。” 如今东极帝国的兵部尚书,是出了奇的好战狂人,体内满是战斗血液,之前和平时期,有偏远小王朝以为自己位置偏僻不惹人注意,就不交纳巨额的贡税,被帝国通牒警示后依旧我行我素。然后帝国兵部尚书亲自率领了一支六万人的龙甲神军,摧枯拉朽般连平三个“不听话”的偏远小王朝,震慑的那些偏僻的小王朝,从此再也没有出现过不交贡税的情况。 “这样子太过于鲁莽,且不说九品境界的盖世修士可以御风而翔,也不去说那九品境界的盖世修士的战力究竟有多高,需要多少甲士的生命去换,单单说对道宫的出手这一件事儿,就不妥。”礼部尚书见面前的天子并未开口说话的意思,便反驳兵部尚书的话。 “确实,如今东极之地的百姓几乎都信奉道宫,可谓是有井水处便可闻诵读《道德经》之声。一旦对道宫出手,那就是逆大势而行。”中书省中书令点头说道。 “可是不用强硬的手段,我们帝国的脸面往哪里放!又如何震慑那些已经臣服表态但仍心思不定的王朝与宗门?”一位上柱国老将军驼着背缓缓说道,虽然人已老,但声音仍是中气十足,不显老态。 每天上朝,都能坐在天子亲赐的太师椅的太子太师睁开了闭目养神的眼睛,绷着脸说道:“可杀,不可杀破底。” 帝国天子闻言终于淡淡一笑,开口说道:“太师说的中肯一些。” 可杀,可以杀那些道宫外门多管闲事的弟子们。不可杀破底,不可以去杀道宫的内门弟子,不然一旦杀了,就真的撕破脸皮没有了最后的一丝底线了。 这是双方权衡的结果,也是互相尊重,互相进一步然后退一步的过程。 这些站在帝国巅峰的人物们,在这个不大不小的御书房中,又议论了相关事宜的细节。事无巨细都查漏补缺了数遍,然后才由帝国天子盖章下旨。 待众人散去后,帝国天子收起那流露于脸上的淡淡微笑,沉下脸低声说道:“道宫……终有一天会清理掉的。” 不管以后如何,只说当下,许多道宫外门弟子已经救下不少乱世中的百姓,还不时出手阻拦一下帝国的甲士,不说严重阻碍了东极帝国统一东域的行程推进,但也延缓了不少时间,让那些反抗的王朝和宗门都有了些许的喘息时间。这让道宫的名声在东域更盛,再偏远的地方的百姓,都听说了道宫,开始找识字的秀才读书人教读道宫经书,祈求早日天下太平。 虽然道宫的行为对于这个乱世来说只是杯水车薪,但仍是让这个乱世变得好了那么一点点,让一些人看到了一些希望。 第六十八章 佛子 西极之地,有一处巨大的神山,山体高达数千丈,山峰直插云霄,为西极第一山。 这座山便是西极佛门的祖庭——普陀山。每日清晨或是黄昏,立于山峰之上,便可望脚下金黄色的云海翻滚不息,真如同天上金海般,让人神驰目眩。 普陀山不是什么人都能进入的,必须有普陀山的邀请方可进入,否则视为强行闯入。 而普陀山周围还有几座著名的佛家大山,是对所有虔诚的信徒开放的,金色的佛气直冲青天,以至于方圆数千里都无一邪物。 此时正值清晨,普陀山山顶的寺庙门口,有一人穿寻常的佛门海青僧衣,手中持着一把有些破旧的扫帚在轻轻地扫着青石板铺就的地面。 山峰周围,皆是无尽的金黄色云海,颇为震撼人心,但此人好像早已习惯了般,只是看着地面,手不断摇摆着扫地。 这个佛门中人年纪不过二十岁左右,但却能立于普陀山山顶。 山顶有一座寺庙,世人都知道,这是佛门祖庭的祖庭,是当年佛祖在这儿悟道的地方,寺庙院子中间还有一颗菩提树,相传当年佛祖就是盘坐于菩提树下一夜便悟得无上佛道,成就万世不朽身。 只不过事实中的这座寺庙没有世人所传的那么大,什么金光四射,什么高达数十丈,什么宽如帝国的皇城……其实事实上这座寺庙只是一座看着很平常的寺庙,宽十几丈,高不过一丈,长也是十几丈,只是比寻常人家的房子大了一点点,若是把这座寺庙放在山下,估计都没人相信这是佛祖悟道的地方。 那位年轻佛僧默默扫地,并不随便看,仿佛都看腻了。 这时,被云海覆盖的上山的小石阶路上走上来了一位身穿袈裟的老僧。 老僧眼睛很大,明亮有神,脸很瘦,个子高大,看不出具体年龄。 “师父。”年轻僧人心有所感回头望去,看到那位老僧上到山顶,单手竖掌微微颔首致礼。 “你看这云海,看似相同,实则千万年来的每一息都不同,正所谓瞬息万变。这不是云海怎么变了,而是人心有所动,心动了看物才会动。” 老僧笑着走到年轻僧人身旁,举起右手,指着前方翻滚不息的金黄色云海说着。 年轻僧人面部表情,继续扫地,心不在焉地低声说道:“我心无所动。” “当真?”老僧笑了笑。 老僧见年轻僧人不再言语,就继续说道:“我那位师弟,收了一个不错的弟子,虽然不是佛门中人,虽然是帝国皇子,但是那个年轻人我知道,心中向往江湖,有所念,所以才只带着一个七品巅峰的扈从就去了中州。” “江湖有何好的?还不如我在这儿天天扫地诵经,在这儿多好,无尘世烦心事扰身。”年轻僧人摇了摇头,继续扫着地面,尽管本就不脏的地面此时已经被扫的很干净了。 “你呀。身为当代佛子,确实合格,但……”老僧有些无奈,然后突然问道:“你如今几岁了?” “我三岁被师父你带上山,参悟禅道已有……已有近二十年了吧……现在应该……应该有二十一岁或者是二十二岁……或者是二十岁……”年轻僧人有些不确定的说道,说完后挠着头,实在是记不起具体时间了,因为他从不上心这件事儿。 老僧继续问道:“那你还记得你何时遇到她的吗?” “十三岁!” “分别几年了?” “八年七个月十一天!” 年轻僧人脸庞熠熠生辉,眼神明亮,咧着嘴笑着回答道。 “呦!这你记得这么清楚。”老僧打趣道。 年轻僧人脸顿时红了许多。 八年七个月十一天前,那年他十三岁,是上山来第一次下山,以西极佛门佛子的身份下山为普陀山举行百年一次的佛门大典。 仅仅十三岁的他,就已经熟读佛家经典,遍读佛家古籍,参悟佛道的深度在当时几乎无人可以超越。一番讲辩令从四面八方前来观摩听道的虔诚信徒们大为震撼。 当然,其中也有不少从别的州来的豪门大宗前来听道,是为了在西极佛门这座天下前三的超级宗门留下点香火情。 其中,有一位白衣少女,他记得很清楚,当时无人敢也无人能反驳他的禅理,但是唯独那个扎着辫子的白衣少女站起来反驳他的话。 “是看外物很好,才让心动,还是心动才看外物好?”那位白衣少女瞪大眼睛,眼神清澈的问道。 “这位施主,自然是心动才看外物好,心中若是一片泥沼,看外物亦是如泥沼。心中若是一片澄澈,看外物亦是澄澈。”那时的他并未因为有人反驳而生气,只是心平气和地回答道。 “如何才能做到内心澄澈?”白衣少女不解的问道。但他们家的长辈却赔笑道小孩子不懂事儿。 他当时表示但问无妨。然后答道:“参悟禅理,悟得佛道,便可得自在,得澄澈。” 然后那位白衣长辫少女继续好奇的问道怎么才能悟得佛道,她身后的那位七品巅峰境界的长辈只是心中苦笑,毕竟他只是保护她的安全就可,无法限制她的行动。 当时他们两个少年少女在众目睽睽之下谈论了许多佛理,不过都是她问他答。 有些问题很幼稚,但他都认真地回答。 最后那位白衣长辫少女的长辈实在是尴尬至极了,只得强行带着那位少女离去。 “我还是觉得,看外物好才让心动……” 这是她离去时说的最后一句话。 “我如今实在是想不通这句话。心动才会物动,怎么因为物动才心动?”年轻僧人回过神来,疑惑地问着师父。 “这个禅,你还未悟通啊……无妨,距离中州那场大乱还有一些年,你还有时间。” 老僧笑着说道,然后不待年轻僧人询问便离去了。 “我一定要悟通这个禅!”年轻僧人想起了那位少女认真询问问题时的神情,便下定了决心。 然后这位年轻僧人,当今的佛门佛子,随手丢下扫帚,直接盘腿坐在地上,愁眉苦脸地自言自语道:“可是真的好难懂啊……” 第六十九章 萍水相逢,尽是吾辈江湖中人! 一个多月后,楚愁和赵芷水来到了一座名为“刀神宗”的宗门地界。 刀神宗是北荒江湖排名第八的宗门,算得上有深厚底蕴的大宗门了,宗主拥有八品境界的修为,是北荒江湖八品境界中资格辈分最老的修士之一。使的是一把寻常大刀,但使出来的伤害却不寻常,令北荒不少的上三品修士都心惊胆战,因为曾有七品巅峰的江湖修士被三刀劈成碎片的辉煌战绩。 传言,百年前的那位纵横中州的“老刀神”就是从这儿出去的,劈死过西极佛门的高僧,打杀过中州八卦仙阵宗的太上长老。后来老了没有再回来过,在中州安家了,本想颐养天年却被仇家寻到,最后落了个满门皆亡的下场,让当时的江湖都是一阵唏嘘感叹,知道了何谓“英雄迟暮”。 只是刀神宗始终没有承认,否则如今也不会如此风光,毕竟那位“老刀神”惹了两个超级宗门,这不是他一个刀神宗敢承认的——尽管刀神宗和冰神宫关系紧密。 “师父,我感觉我快要六品境界了耶!”赵芷水一脸走路一边开心的笑着说道。 楚愁闻言点了点头,说道:“六品境界,体内丹田的内力已然化为‘池塘’,可以在各个经脉短暂的大量爆发体外,所以只要把握好了分寸,六品境界就能短暂驭剑杀敌。” 赵芷水闻言有些疑惑,从来没有听过她师父楚愁对她讲过太多关于修炼的话语,只是平时偶尔指点一下她,此时有些不解:“师父,什么是‘池塘’?” “修士修炼大道,其实就是修炼己身,包括我们剑修,若要粹剑,自己的境界必须先提升,才能让本命剑的杀伤力提升。所以所有修士都要从天地间‘夺取’天地灵气,然后把天地灵气引入体内丹田。体内丹田算是一个中枢,通过连接丹田的万千大大小小的经脉,将那些引入体内的灵气运转到身体各处,这就是战斗时内力发力的表现。” “既然是从天地间攥取的灵气,又因为每个人的境界、实力不一样,所以体内丹田存储的灵力就有差别之分。江湖上的‘书面语’就是:水滴、小雨、中雨、大雨、暴雨、池塘、湖泊、大江、大海。九个不同的名称对应一至九这九个由低到高的品级境界。” “你如今即将六品境界,所以体内丹田的内力不像现在的‘暴雨’,看似猛烈密集,实则是过眼云烟,存不到丹田内,爆发一两次就无余力,而是将要成为‘池塘’,一方池塘虽小,但却可以存储吸纳体内的天地灵气,于修士而言,相当于有了根本所在,爆发会更加强大,爆发的次数也远远比五品境界或是五品巅峰境界多。这也是每个境界之间差距很大的原因。” 经过楚愁的一番讲解,赵芷水不时点头,最后展颜一笑说道:“师父,我现在是不是已经算是一名真正的江湖女侠啦?” “算是了。”楚愁淡淡笑着点头。 如今已然接近夏至时分,枝头蝉鸣阵阵,聒噪之声带着高高的热日头,实在让人提不起什么好心情。 在头顶日光的暴晒下,有十几人走在楚愁和赵芷水两人身后,是刚才跟上来的,因为脚下这条路是一条大路。 那十几人中有几位是中年男子,其余皆是二三十岁的年轻人,众人的背上皆是背着一把大刀,刀尖微微露出分毫,在日光下璀璨生辉,让人望而生惧。 方圆千里皆是刀神宗的势力影响范围,所以这方圆千里,几乎皆是用刀的门派,几乎没有用剑或是用别的兵器的门派,功法虽然不同,但武器都一样,这样竞争力就强了很多。 这一片区域,除了刀神宗外的数十座用刀门派每年都会举办一次“试刀大会”,每次大会的时候,刀神宗都会有一位内门长老前来观看,最终获胜者往往能够被刀神宗青睐,直接进入刀神宗内门,被传授刀神宗内门功法,成为刀神宗的内门弟子。偶尔会有惊艳之辈,被带回去后经过一番打磨和再修炼,最终会成为刀神宗的嫡系弟子!这是方圆千里数十座刀法门派视为最高的荣幸。 不过也有些惨淡的年份,遇到那种年份,数十门派可能连一个能进入刀神宗内门的年轻弟子都没有。 “他娘的!那七星刀门也忒无赖了!竟然让一个三品巅峰的年轻弟子亲自上场,不是说好的二十岁以下吗?我看那个年轻弟子已经有三十岁了!” 十几人中,有人骂骂咧咧,语气显然是恼羞成怒。 “欧阳师兄,你就莫要埋怨了。知道你输个那个短毛男子很恼怒,但是心态要摆正嘛!毕竟刀神宗的长老大人可是亲自观战的,七品境界的修为,岂会能出错了?那个短毛男子明显是练刀练刀走火入魔了,皮肤都有些皱巴巴了,所以欧阳师兄输给这种人,不需恼怒。”一位十岁出头的少年笑嘻嘻地打趣道。 “哼!你现在还小,你是不知道这种机会的难得!明年我就不一定能够进入十六强了,现在的江湖真是一代更比一代强啊!”年纪接近弱冠之龄的年轻男子还是有些埋怨,只是语气不再那么激烈。 “这句话真的不错,一代更比一代强。我们几个现在都算是老家伙了,如今四五十的年龄,才混到四品巅峰境界,你看看你们,这么年轻,都是三品或是二品巅峰境界了,比我们强多了。”为首的几名中年男子中的一人笑着说道。 “师父,您这辈子,我看肯定能进入六品境界!”那位骂骂咧咧的年轻人此时嬉皮笑脸地说道。 “我看难喽!倒是你小子有很大机会。”那名中年男子微微叹了口气然后笑着说道。 十几人有说有笑的从楚愁和赵芷水身旁走了过去,擦身而过,为首那名中年男子和楚愁两人互相只是微微点头致意。 萍水相逢,尽是他乡之客?不,应该说是萍水相逢,尽是吾辈江湖中人。 “师父,江湖上有很多这种……这种……这种没有什么‘大理想’的修士吗?”赵芷水明显是不知如何开口,酝酿一番后仍是结结巴巴说不清楚。 但是楚愁听明白了,点了点头轻声“嗯”了一声说道:“还有更多的人……可能只是想要平平淡淡的过完一辈子……” 第七十章 灭杀妖祖座下第三弟子虚影! 师徒二人行走片刻后,突然听闻前方传来了激烈的打斗声。 楚愁是最先发觉的,因为内力激荡不是那么强烈,且楚愁并未一直用内力查探四周,所以知道用耳朵听到时才发觉。即便是耳力,楚愁也远远胜过赵芷水,身为九品巅峰武夫,楚愁在三里之外就听到了打斗声。 “之前从我们身边走过去的那些人遇到了麻烦,我们赶紧赶过去。” 楚愁和赵芷水加快了步伐,快速接近打斗现场。 “你们这些孽畜!开山霸刀!”之前的那位中年汉子手提一把开山朴刀,奋力挥动,气势很大,空气传来震动。 当! 一个年轻模样的修士冷笑着拿着一把骨刀,向上一提,径直阻挡住了当头落下的那把开山朴刀,两刀碰在一起迸发出了烟花般的火花。 来自人族的中年男子只觉得手臂发麻,而那个年轻模样的修士嘴角传来一丝戏谑。 “和我们妖族比肉体?我们妖族天生就是神一般的武夫,比你们这些只知道磨剑的人族剑修强太多了。”年轻模样的妖族修士冷笑不止。 中年男子迅速环顾四周,松了一点气,目前为止,他带的这个队的十几个晚辈还没有人死掉,除了他,其实还有三位和他同龄的修士,都是他的师弟,这次和他一起带队,但他才是真正带头的,要是出了差错,回去没法交代。只是——他想——还能活着回去吗? “你们妖族向来和我们人族井水不犯河水,所以北荒妖族才得以苟延残喘至今,否则早就被人族猎杀完了,你们如今是想挑起两族战争吗?”中年男子怒斥道。 那位妖族修士带着十几人来截杀他们,他们想不通为什么。 “听说你们的老大哥刀神宗参与了之前的那场‘神皇城变’?胆子更大,竟然想着要刺杀你们人族的帝国天子!哈哈哈终究是失败了!”身穿黑衣的妖族修士说着说着便捧腹大笑,“真是要笑死我了,帝国天子岂是你们这些宗门能够杀死的?便是十大超级宗门联手也不一定能够杀一个抱有玉石俱焚心境的帝国天子!” “那也是我们人族的事情,和你们妖族有什么关系?!”中年男子一边说话一边赶紧偷偷吸纳灵气补充内力,恢复体力。 “我们那无上的北荒妖祖此时正在神皇城皇宫和你们人族的帝国天子喝茶。”黑衣妖族修士说起那位妖祖时脸上充满了崇敬和炽热。 “你们……是要联手了?!这从根本上就违反了三教祖师定下的天地规矩!”中年男子瞪大眼睛,没想到帝国天子和妖族的妖祖竟然要联手! “呵……三教祖师?那三位圣人估计早就死了,而且三个人族圣人,如何能决定我们妖族的行动和自由?!”何以妖族修士冷声说道,然后笑着说:“怎么?还没有恢复好体力吗?和你说了这么多废话了,你也死而无憾!毕竟你是我妖族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明目张胆杀的人族。你可知我是谁?我可是……” “三教圣人并没有决定你们妖族的自由,只是让你们的自由有了限度。自由不是无限制,而是建立一定底线之上的。” 这时,一道年轻却带着沧桑感的声音传入众人耳朵,正在打斗的众人纷纷抬头望去,只见一个年轻男子和一个少女走来。 “没有限制的自由不叫自由,正如万年前你们妖族称霸天下时,对我们人族祖先们随意杀戮,随意奴役,那便不是自由。”楚愁望着那个黑衣妖族修士说道。 “呵呵……那是因为你们人族当年太弱了,弱肉强食,底层弱者就应该当成强者的食物和玩物,杀戮你们、奴役你们,那只是你们弱,弱者有什么资格讲话?”何以妖族修士无惧楚愁那平静却犀利的目光,只是冷眼望着,脸色满是不屑。 “那为何后来你们就龟缩了?”楚愁问道。 “哼!要不是你们人族出了三个什么狗屁的圣人,半强行半商量的和我们妖祖五位妖祖达成了协定,那么你们这些后人又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说道?你们天生就是奴仆!” 黑衣妖族修士冷声说道,其余妖族修士纷纷笑着附和,不再打斗后,十几位妖族修士纷纷站在那位黑衣妖族修士身后。 “实力强大了,才能有一点说话的资格吗?”楚愁再次询问。 “你们这些井底之蛙,连蝼蚁都不如。知道什么是强大吗?”黑衣妖族修士望了一眼那位中年男子笑了笑:“修炼四十余年,还是四品境界,真是天生的蝼蚁!” 那位中年男子还未开口发怒,身后的那位将近弱冠之年的年轻人便怒声呵斥道:“你们妖族才是天生的孽畜!” “那你看看那些人族的超级宗门,哪一个不强大?”中年男子比较冷静,但是此时仍是带着怒意问道。 “那你们是那些宗门的子弟?别说是你们这三流宗门,就是那二流的刀神宗,又算什么东西?我这次来,就是要平掉刀神宗的,我师父……是无上妖祖座下的第三亲传弟子!”黑衣妖族修士说到最后,几乎都是吼出来的,睥睨着眼前众人,仿佛是在看一群地上蝼蚁。 “北荒妖祖什么修为?”楚愁淡淡笑着问道。 “九品巅峰!” “你师父呢?” “我师父身为妖祖的第三亲传弟子,如今已然八品巅峰修为!” “你呢?” “呵呵……已然六品境界!” 那个用刀宗门的十几人纷纷大骇,这个容貌不过二十余岁的妖族修士,已经六品境界了?中年男子一阵苦涩,之前那位黑衣妖族修士应该是让着他,在戏弄他了,不然他可能一招都挡不下。 “废那么干什么?蝼蚁就应该死!记住,我的名字是古霸!你们死而无憾!”黑衣妖族修士舔了舔嘴唇笑了笑,多年未杀人族,体内的妖血忍不住沸腾起来。 “看来你我是鸡同鸭讲了。”楚愁微微摇头。 哧! 古霸抬起右手,一个黑色大罗盘凭空出现,一眼便知是一件大杀器,气势恐怖,内力肆意激荡而出。 “死吧!”古霸快意的冷笑着,想要抬手间就镇杀这些蝼蚁,然后去和自己师父汇合,灭掉那个刀神宗。 楚愁身形未动,但是一身绝世内力从体内迸发出些许,撞向那个黑色大圆盘。 轰! 古霸突然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其余准备拼死一搏的江湖刀客也顿了一下,不知所以。 那位黑色大圆盘莫名其妙碎掉,然后古霸浑身都龟裂,血丝渗出。 楚愁微微皱眉,然后恢复平静。 古霸龟裂的肉身在一道虚影出现后,迅速恢复正常,但古霸仍是一身冷汗,心脏几乎要碎掉了。刚刚,他几乎品尝到了死亡的味道。 “放肆!谁要杀我徒儿?!”那道虚影一出现,空间几乎要被那道虚影压塌了,古霸身后跟着的那十几个妖族修士直接被挤压成了齑粉。这股气势几乎所向无匹。 那些江湖刀客难以想象这是什么境界的气息。 “师父!”古霸没有想到他师父竟然在他身上偷偷打下了一道“护身符”,若不是这道“护身符”,他刚刚已经被莫名而来的一股气机压成碎片了。 “不要怕,有为师在。”那道中年男子模样的虚影身穿一身古怪的绣龙道袍,头上带着七彩龙冠,散发着彩霞,璀璨夺目。 “给我死!”那道虚影看都不看众人一眼,直接探出一只手,那只手无限放大,最后将除了他徒弟古霸外的所有人的头顶都笼罩住了,然后那只大手疯狂向下挤压,想要直接把所有人都压成肉饼。 楚愁打出了一拳,然后那只无匹的大手瞬间消散,随之消散的,还有古霸的身躯,刚刚劫后余生的古霸不知道为何自己师父都出面了,自己为何还会被人族蝼蚁杀掉,至死都不明白。 “找死!待我真身前来……”那道虚影消散前发出最后一声怒吼。 “不过是八品巅峰,真身而至又如何?若是你师父,也就是那个妖祖亲自来找我,还够资格。”楚愁淡淡的说道。 须臾间经历了生生死死,那些江湖刀客都觉得这一切都如梦似幻,在大起大落又大起中发着愣…… 第七十一章 无眠无睡意 “前……前辈……”莫恒率先反应过来,连忙走到楚愁面前,抱拳行礼。 其余十几位刀客看见莫珩的动作才才反应过来是面前那位“年轻”前辈救了他们。 “前辈,多谢救命之恩!我等永生难忘!”莫恒等人齐声说道。 莫恒此次带队前去参加“试刀大会”,带领的都是宗门中天赋很不错的,尤其是自己的那位即将要弱冠之龄的年轻徒弟,更是有望今生迈入七品境界,那可是上三品境界啊!即便是他们朴刀门都是寥寥无几,唯有掌门和一位大太上长老达到的七品境界。若是刚刚出了问题,他就是宗门的百年罪人。更是毁了宗门这几十年的根基。 “同为江湖中人,更是同为人族,路见此事自当出手相助,否则心中这道坎儿都过去,这也算是理所应当该做的,当然,你也可以把我想成做善事儿积善德。”楚愁淡淡一笑示意莫恒等人无需如此。 “前辈,不知你要去何方?前面就是我朴刀门的地界,若是可以的话,一定要让我们尽地主之谊。”莫恒诚恳地说道。 “既然路过此地,那就去朴刀门转一转,不过我最多只待一天,我还要带着我这徒儿赶路去西极之地。”楚愁点了点头然后看着赵芷水说道。 “这位年轻女侠既然是恩人的徒弟,肯定也修为高深吧!”莫恒对着赵芷水笑了一下,只觉得这位少女比他还要强,这让他心中愈发好奇楚愁的真实修为。 这位恩人之前对着那道疑似是八品巅峰境界的大宗师的虚影都面不改色,甚至是扬言只有妖祖来了,才有资格一战。从这句话他心中有了一个疯狂的让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的猜测,这位恩人,是九品境界的盖世高手?这让莫恒心中一阵炽热,又一阵激动。 “那位是你弟子吧?”楚愁看了一眼那位接近弱冠之龄的年轻人。 莫恒笑了笑,有些自豪的说道:“是的!这是弟子,是我们朴刀门这一代最显眼的几位内门年轻弟子之一,若无意外,及冠之后,瞿儿便可以成为我们朴刀门的嫡系弟子了,由那几位太上长老亲自传授法门,甚至可能得到宗主和大太上长老的亲自指点。” “我还是喜欢和师父你一起修炼,被你指点。”莫瞿耷拉着脸有些不舍的说道。 莫恒有些无奈的笑了笑:“到时候你就四品境界了,和我差不多的修士我怎么有资格指点?” 楚愁微微一笑,然后说道:“你这位弟子,是五行之中缺少木元素,多找一些木属性的草药灵药,每天吃一点,坚持三个月,我可以保证,他必能迈入三品巅峰境界。” 莫瞿和莫恒眼神一亮,纷纷抱拳对着楚愁致谢。 赵芷水看着师父淡然的神情,不由得有些开心,师父实力这么强,自己这辈子恐怕都难以超越,所以这辈子师父都有资格指点自己,都是自己的师父,所以自己的师父是这辈子唯一的师父! “芷水,在想什么?这么开心?”楚愁转头望着一脸笑意的赵芷水,不解地问道。 “没什么没什么……”赵芷水急忙收起笑容,摆着手讪讪的答道。 “有什么事儿解决不了可以与师父说,师父肯定尽全力帮你。” 赵芷水闻言笑着点了点头。 在大路上走了片刻后,视野突然开阔,地平线尽头出现了一群因为树影阻挡视线而模糊的建筑物。 “恩人,前面就是我朴刀门的宗门所在之处。”莫恒指着前面说道。 楚愁点了点头。他发现此地灵气果然要浓厚些,而且灵气中夹杂着一股股霸烈的刀意,一般人感应不出来,只有到了上三品的修士,才有可以感应天地灵气和各种力量的能力,七品境界和七品巅峰境界算是初步和天地融合,有此感知能力。八品境界和八品巅峰境界已然深深的和天地大道融合在一起,更是可以触摸到天地灵气的运转规律和形式,还可以握把这些天地灵力,化为己用。而九品境界或是九品巅峰境界,更是完全和天地大道融合在一起,自身便成为了天地大道,举手投足间都包含这天地规律,从根本上领悟了天地大道的本质,这也是九品盖世强者可以长时间御风而行的缘故。 很快众人便来到了朴刀门的宗门正门,早已等候多时的数位内门长老询问此次比试情况,知道没有问鼎第一后都有一些失望,但更多的是安慰莫瞿,因为这次进入十六强已经算是很不错了,这是十年中,朴刀门第一次进入十六强。 朴刀门的高端战力其实算是刀神宗附近这些用刀的宗门中最多的那一小部分宗门了,毕竟七品境界不是什么阿猫阿狗的小宗门可以有的,就是一些大宗门,对七品境界的修士都是求知若渴,所以朴刀门有两个七品境界的修士算是很不错了。不过朴刀门的中坚力量不多不强,而新一代还没有成长起来,这就是最为尴尬的一件事儿。不过还好,有新一代就有希望。 当前来迎接的数位内门长老听说妖族对他们下手后,心中都大惊,当他们听完来龙去脉后,纷纷对楚愁抱拳感谢。然后带着楚愁和赵芷水,将两人安排在朴刀门专门用来接待贵客用的华美房屋,随后众人纷纷去找朴刀门门主和那位大太上长老去了。 “恩人,我先去了,您和那位女侠先休息一晚,明日我带着恩人和女侠您们二位在我们朴刀门附近转一下。”莫恒说完后安排了几位靠谱的内门弟子随时侍候着,但都被楚愁谢绝了,莫恒只好作罢,然后便随着众多内门长老一起去汇报然后商量此事去了,这是决定一个门派的重大事宜,需要所有内门长老和太上长老都不能缺席的事儿。 楚愁也理解,笑着说“无妨,我和我这弟子休息一下就行了。刚好有些累了。” 赵芷水确实累了,粘住床便昏昏睡下。而楚愁却一点都不困,坐在窗边,望着窗外突然昏暗阴沉的天空,思索着北荒妖祖的行为。 然后又思索着天下妖族和人族相处的情况,站在妖族的位置上思考此时那位妖祖做的对不对,接着又想到了四大帝国,想到了这势不可挡的四座强势存在将会统一八州之地,然后攻打中州。 他知道,只需要最多十年的时间,四座帝国就会统一东域、西极、北荒、南蛮这八州之地,然后齐齐的将剑锋指向中州,到时候,中州必将和之前的八州一般生灵涂炭。 他想来想去,最后,又想到了她。 此时已傍晚,楚愁望着天上的明月,更是无眠无睡意。 第七十二章 截杀楚愁! 第二天,莫恒带着楚愁和赵芷水用了半天的时间在朴刀门周围的一些特色山水之处转悠一番,然后楚愁带着赵芷水便与莫恒告别了。 莫恒虽极力挽留这位恩人前辈,但楚愁婉拒了,并说明还要在三年内赶到西极之地,如此一来莫恒只好恭送楚愁和赵芷水这一对师徒离开。 朴刀门门主和那位大太上长老带着一众内门长老和几位太上长老一起将这对师徒送出了朴刀门地界。 双方都不是拖泥带水之人,一番简单的告别后,便背对背洒脱的各自行各自路。 “那位‘年轻’前辈,应该是八品巅峰的境界!”朴刀门门主在快要回到朴刀门后,沉声对着周围众多中三品长老说道。 “应该是那位前辈不想让我们担心那位妖祖座下第三弟子的报复,所以才释放一丝境界气息,让我们放心。”朴刀门除了门主是七品境界外,那位大太上长老亦是七品境界,所以他也刚刚也感应出了,此时说出其中缘故。 “如此年轻的大宗师啊!”莫恒感慨道“而且还这么平易近人,与之相处仿佛就像是多年不见的故人一般,不会感应到什么高境界的威压或是逼人的气势。” 朴刀门门主闻言苦笑道:“什么年轻的大宗师……这位前辈只是境界高深,可能已经触摸到了九品境界,做到了从本质上改变样貌的能力。” “还有可能,这位前辈已然达到九品盖世境界,只是为了不那么惊世骇俗才显露出八品巅峰的境界让我们感知到。”大太上长老语不惊人死不休,让众人一阵面面相觑。 “师父,那妖祖的三弟子会来找我们的麻烦吗?” 楚愁望着面带忧色的赵芷水,点头答道:“会的。他是妖祖坐下的亲传弟子,又是八品巅峰的妖修,如此心性和实力,还不至于不来找我们便直接去找朴刀门的麻烦,所以不必为朴刀门担忧。” 赵芷水听着师父自信的回答,恍然。然后接着问道:“师父,强者都是如此行事的吗?” 楚愁继续答道:“强者也不全都是如此行事,但都内心却是如此自信的,倒也不能说是轻敌,毕竟没有这种心境,就走不到这一步。况且是那位妖族修士是八品巅峰的大宗师,更是会无比自信。” 修士只要到了八品境界就能被人称为宗师,八品巅峰境界的修士则被人称为大宗师,而九品境界的修士,更是被人称为盖世强者,至于九品巅峰的境界,则被江湖修士称为传说强者,只是这个词汇几乎没有用,因为九品巅峰的传说强者当世并不存在,最起码明面上没有。 九品盖世强者就非常稀少了,有些时候,整个山上江湖,一个时代都没有一个九品盖世境界的修士。九,乃数之极尽,九品境界代表着江湖修士的巅峰境界,九品巅峰更是“巅峰的巅峰”,数个时代都不一定会出现一个九品巅峰境界的传说级别的强者。 近三百年,唯有楚愁在百年前达到了九品巅峰境界,而且还是武夫九品巅峰加剑修九品巅峰,双巅峰更是让楚愁的名声震动天下,在楚愁行走江湖的时候,他的名声甚至盖过了三教祖师圣人的名头。这足以说明楚愁当时究竟是何等辉煌。只是,这种辉煌背后,有着太多不足为外人道的辛酸悲愁了。 果然不出楚愁所料,片刻后,一股强大的气势直接笼罩了楚愁和赵芷水两人。 “来了。”楚愁望着远处空旷的平野说道。 那位妖祖座下第三亲传弟子要截杀楚愁! 轰隆隆! 人未到,气机先到,直接锁定了楚愁和赵芷水。 气机外放,这是上三品修士才能做到的,七品修士因为是刚刚迈入上三品的范畴,所以气机释放较弱,七品巅峰就好了很多,可以凭借气机锁定敌人。而八品巅峰境界的气机足以直接杀死一些中三品修士!而且锁定师徒二人的这股气机满含杀意,即便是六品巅峰的修士都要直接被镇压,即便全力抵抗也是重伤! 楚愁轻轻释放一些内力,弹开了环绕在他和赵芷水身旁的那股霸道气机,远处传来一声轻“咦”声。 “看来你是八品境界的修士了!不然难以做到这一点。” 远处,走来了一个身穿古怪绣龙道袍,头戴龙冠的中年男子,这是那位北荒妖祖座下第三弟子。 看似一步一步的缓缓走着慢的很,实则并不慢,他一步迈出,便是数十丈的距离,数步后便来到了楚愁身前十几丈的距离,淡淡地望着楚愁。 “就是你,杀了我那不争气的徒儿?!” “是。他心中尽是戾气和杀机,且率先出手,我给过他机会,他没有把握。”楚愁淡淡地说道。 那位绣龙道袍中年男子闻言怒极反笑:“你一个人族蝼蚁,有资格动手杀我弟子?即便他再不争气,你这个人族低贱的蝼蚁也没有资格!” 楚愁闻言漠然望着那位绣龙道袍中年男子:“为何你们妖族这么多年还称人族为蝼蚁?一万年的时间,你们还没有改掉吗?” 那位中年妖族修士冷笑道:“若不是你们人族出了那三位圣人,我妖族会有今天?你们人族会有资格和我们血脉高上的妖族平起平坐?一万年了,我们初代妖祖已然逝去,想必你们三教祖师也不在了吧?如此以来,你们人族拿什么和我们妖族对抗?我们妖族九品和八品境界的比你们人族只多不少!” 楚愁点了点头,道:“确实如此,光是东域、北荒、西极、南蛮,便有四位九品巅峰境界的妖祖,若没有猜错,你那两位师兄都是九品境界吧?如此算来,你们妖族起码有两位数的九品境界和九品巅峰境界的修士了。想一想也真是让人觉得可笑,那些帝国和你们合作,和那与虎谋皮有什么差别?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你们妖族给突然吞掉了。” 那位中年妖族修士心头狂跳,这位人族修士竟然猜出了他们的想法?!但毕竟经历千年风雨洗礼,他脸色依旧冷笑着,和之前并没有一丝变化。 但他低估的楚愁的洞察力,或者说是低估了楚愁的境界,他没有想到楚愁是九品巅峰境界,所以他那自认为完美的掩饰,依旧被楚愁看出了破绽。 “果真如此!”楚愁心中暗暗思索,然最后微微一笑。 “有三教祖师在世,你们就闹不出什么风浪。” 对于那三位圣人,楚愁也是抱着浓厚的敬意。正是那三位人族圣人,带领着人族从万族的底层走向了万族的巅峰。当年称霸天下的妖族如今也是不怎么抛头露面,被人族的辉煌压盖住了光芒。还有就是人族少了许多大战争,也是因为三教在各个大王朝的存在使人们的思想微微改变。但如今天下大乱的场面显然已经超出了三教的影响力范围了。三教的道理再大,也大不过人心深处的种种念头。 “三教祖师?早已尘归尘土归土了。不过不用担心,我马上送你们去见你们人族都敬仰的三教圣人。”中年妖族修士自信又阴冷地笑了笑。 “是吗?可我前不久就见了三位圣人中的两人。”楚愁淡淡地说道。 “呵呵……诈我?找死!”那人轻蔑地笑着,一只龙爪虚影冲破虚空,向着楚愁和赵芷水拍来,看起来势不可挡。 第七十三章 奄奄一息! 啪! 一声清脆的声响,那道龙爪虚影如同泡沫般消散在天地中,没有荡起一丝涟漪。 妖族大宗师眼睛瞬间光芒暴涨,身形一晃,来到楚愁面前,探出右手,想要一巴掌拍碎面前这个人族宗师。 赵芷水本能出剑,但是发觉根本拔不出腰间的长剑,甚至全身内力都无法正常运转。 轰! 楚愁抬起左胳膊,直接一拳下去,妖族大宗师的手掌还未拍下,就被直接打飞数十丈,重重摔在土地上,震起大片尘土。 妖族大宗师惊骇的望着自己腹部出现的一个汩汩淌血的血洞,他难以置信,自己这熬炼千年的金刚不坏之躯竟然被打破!这让他无法接受。 更让他无法接受的是,他还未起身站起,只觉得眼前一黑,出现了一道身影,然后就被一脚踹飞,嘴中的牙在他还在空中的时候就直接掉了大半。 这次他还未落地,就直接化为本形。 “吼!” 竟然是一条火红色的吞天巨蟒! 它在空中剧烈咆哮,吼出的音浪,直接传出数十里地,震动四方。 朴刀门的一干长老和门主刚刚回到宗门内,便听到了这一身震动心扉的吼叫声,让他们心中大惊。 “诸位,这应该就是妖祖座下第三弟子,据说是一条吞天巨蟒化作的,实力强大。此时它竟然化为本体状态,说明它要全力而为、以命相博了。诸位也知道,对于妖族来说,本体形态最为强大!”朴刀门门主是众人之中为数不多还算冷静的,此时开口安慰到众人。 众人纷纷望向声响传来的地方,心中神往,想着八品巅峰境界的战斗,究竟如何惊天动地。 事实则是———那条火红色的巨蟒此时头破血流,身体颤抖着匍匐在地面,尽管全身疼痛至极,却仍旧不敢嘶叫一声。 在它那颗硕大的额头顶部,有一个相比来说非常小的身影,在这么站在上面,压的脚下这条八品巅峰的红色巨蟒难以动弹。 “自成天地……你是何人……”红色巨蟒虚弱的说道。 它想不通,头顶这位可以自成天地的九品巅峰境界的传说级存在,究竟是何人,什么时候世界上竟然多了一个九品巅峰的人族修士? “楚愁。” “楚愁……楚……是了,你是百年前那位不可一世的人族传说级剑仙楚问道!不过百年时光,我师父说你很有可能还在世……”红色巨蟒醒悟过来,知道了头顶那位究竟是何人。 “你师父和北荒帝国商量准备何时杀向中州了吗?”楚愁轻轻一跃,跳下十几丈高的巨大蛇头,然后问道。 “一二十年后吧,也就是等到北荒和其余三地彻底无后患之后,便杀向中州,然后四国平分。”红色巨蟒答道,它想这些东西想必那位人族传说级存在早已知道,说出来也无妨。 “然后你们妖族等到中州决战后,找机会灭掉元气大伤的四大帝国?”楚愁淡淡地问道。 红色巨蟒默不作声。 “你那两位师兄,什么境界?”楚愁又问道。 “二师兄也是八品巅峰,比我早修炼而百年,内力要比我还要雄厚些。大师兄已经九品境界了,算是盖世级存在了。” 楚愁思索着,他以前并未见过各地的妖祖,也没有见过什么妖祖的徒弟,这些对于早年的他,太过遥远,后来他成长起来了,从来不到处炫耀,只是低调的寻找着那位白丁香花般的女子,寻找了一甲子后,便是隐居于世外桃源中,所以他那个时代的上三品境界修士,他几乎一个都不认识,有些虽然见过面或者战斗过,但都是萍水相逢,如同过客般。 “你想不想活命?”楚愁问道。 “想!”红色巨蟒用力点了点头。那硕大的头颅看起来如同一座小山丘般,两个绿油油的眼睛更是慑人魂魄,只是此时这双眼睛却充满了求生欲望。 “想活命,有两个条件。第一是取出你三成的妖族本命精魄;第二就是我会抹掉你关于我的这一段记忆。” “好!”红色巨蟒没有讨价还价,直接点头同意。因为它知道它不同意也要同意,不然就是死。为了活命,耗费百年修为才能恢复的三成本命精魄算什么?这刚刚,分明感受到了眼前这个恐怖人族传说级存在所散发的一丝杀意。 楚愁本来也想直接杀掉这条吞天巨蟒,但是突然看到了一旁观战的赵芷水,想起来妖族上三品的大修士体内都会有天地奇珍般的本命精魄,这才留下这条红色巨蟒一条命。因为要取本命精魄,唯有自己动手取自己的才可以,任何一个旁人动手根本不行,即便是楚愁,强行抽出红色巨蟒的十成本命精魄,那也如同手捧沙子般,很快便消散于天地间。唯有自己才能真正取出,但过程却是疼痛无比。 “吼!” 红色巨蟒疼痛至极,蓦然抬起头,低声咆哮了一声,然后无力的瘫软在地上,蛇头几乎一点都抬不起来。 成功抽出!是一道红色的流霞般的本命精魄。 这三成的吧本命精魄,即便是那些超级宗门的门主看到了,都要心动。九品以下的修士,此物对之魂魄和精神都有巨大好处。 哧! 楚愁接过手后便将那道红色本命精魄打入了一旁赵芷水的体内。 赵芷水只觉得浑身顿时炽热无比,丹田处仿佛燃烧起了一团烈火。 “我接下来会抹除你的这一段记忆,我不想别人知道我们师徒二人的身份。” 红色巨蟒化为人形,还是那位身穿奇异道袍、头戴龙冠的中年男子,只是相比之前,没有什么强者风范了,唯有一张苍白如宣纸般的脸庞。 它点了点头,然后闭上眼睛。 楚愁屈指弹出一道内力,打入了中年男子的头颅中,中年男子顿时感觉头颅仿佛被撕裂了一般,直接昏厥过去。 楚愁有些讶异,仔细查看一番,才知道这条红色巨蟒的头颅中被它师父种下了一颗种子,这是专门防止绝世高手趁其不注意然后探索脑海记忆的种子,这种子是内力所化,若想植入脑海中,非九品盖世高手不可。而此时,这颗种子本能认为主人受到了精神侵袭,便主动护住了化为中年男子的红色巨蟒的脑中精神。不过楚愁的那道内力非同寻常,巧妙的避过那颗种子,直接达到它的脑海深处,抹除了关于楚愁和赵芷水这两人的记忆。 楚愁带着赵芷水离去时,赵芷水有些担心的问道。 “师父,万一那条妖族巨蟒醒来后发现了自己莫名受伤,然后找朴刀门或者是刀神宗报复,该怎么办?” “无须担心,一般在这种情况下,它的道心能不破已经算它道心稳固了,毕竟莫民奇妙少了三成本命精魄,也就是百年修为,换做任何人都要无法接受。它很有可能会第一时间回到北荒帝国的神皇城找他的师父。如果真的去找朴刀门的麻烦,也不用担心。” “为什么?”赵芷水非常不解。她知道朴刀门的宗主只是七品境界而已。 “那可是刀神宗的地盘。刀神宗作为北荒排名第八门派,肯定有八品境界的修士,在自己的宗门领地内,往往都是‘坐镇小天下的老天爷’,实力会比寻常时候多出一点。而且,真当这些不是超级宗门的门派没有八品巅峰境界的老修士了?明面上的,都会比实际的低一点弱一点,毕竟谁知都不是傻子,都知道藏底牌。” 楚愁回头望了一眼某个方向,转过头后继续说道:“刀神宗那个方向的一位八品巅峰境界的老宗师,已将朝这个方向赶来了,应该能在妖祖第三弟子醒来离去时赶到,它实力爆减,醒来后能不能活着离去还是一回事儿。我们人族,可不是吃素的。尤其是人族的大宗门,一个个都精明的很。” “奥。嘿嘿嘿,只要不因为我们而让那些宗门受到牵连就行。”赵芷水笑着说道。 果不其然,在那个道服中年男子刚刚醒来时,一道身影便如风般掠了过来。 “孽畜!受死!”那位刀神宗的老宗师抽出多年未用的弯刀,向着虚弱的妖族道服中年男子劈去。 道服中年男子一睁开眼还没有反应过来,就看到一把弯刀向着自己砍了过来,身体本能反应指示他闪向一旁,但是一条胳膊还是被砍断了。 一番激烈的厮杀…… 这条来时自信满满,净是自负般傲气的妖族巨蟒大宗师,最后拼了半条命,重伤后勉强逃走,逃离时已是是奄奄一息。 第七十四章 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 十几天后,楚愁和赵芷水来到了一个楚愁曾经待过的地方。 此地名为秦城,数百年前这里是一座名为大秦的大王朝的都城。那时候,整个北荒的核心,正是此地,天下商行镖局、富豪显贵、士子大夫,莫不在此或喝酒或论诗或谈词。 昔年的秦城不仅人来人往非常繁华,一旁的秦山之境更是吸引了北荒的江湖游侠或文人骚客来此游玩。 秦山如画渭如丝,去国还家一望时。 公子王孙莫来好,岭花多是断肠枝! 有大诗人在此凭栏时触景生情。 隐隐飞桥隔野烟,石矶西畔问渔船。 桃花近日随流水,洞在清溪何处边? 有大隐士在此寻幽探险。 别来春半,触目柔肠断。砌下落梅如雪乱,拂了一身还满。 有词人在此伤春悲秋念天地独悠悠。 昔年繁华已逝去。 秦城千年前就已经建城,八百年前成为大秦王朝国都,繁华过三百年。 楚愁和赵芷水两人缓缓走入这座千年秦城,一进古城,一股沧桑的气息迎面扑来。 不同于神皇城,虽然秦城也是北荒十大古城,但是并不像神皇城那么繁华,这里现在不像是一座昔日帝都,反而像一处名胜古迹,来此之人都是凭吊之人。 古朴的青石大街,两边低矮的店铺,小巷中紧闭的门扉,路旁偶尔还会有几片荒草,空中燕儿不时飞入旧时王谢堂。如此种种,让人心生寂寥空旷之感。 “我要去找一个人,不知还在否……” 楚愁带着赵芷水走向城中某处,要去寻找一个昔日故人。 当年,楚愁第一次想走江湖,就走了六州之地,从东域出发,途径北荒,西极,然后直接入中州,最后在中州迈入九品境界,后来才回东域,那时,他才接近知天命之年。 第一次走江湖,走了半甲子的江湖路,结识了不少朋友、长辈、后辈、兄弟等。那时候才楚愁还叫楚问道,一心只向天地大道,不曾回首望去,不曾得知那一件让他一生都无法释怀的事情。 在这秦城,他昔年有一位至交好友,当年他们俩算得上是患难兄弟,可以把自己性命交给对方的交情。 他们曾一起走过千里的江湖,那时候他们都是中三品的年轻修士,一起并肩厮杀过,一起逃命过,一起喝酒谈天论地过,一起向往天地大道的巅峰过。 “楚问道,我温久终有一日,会踏足那传说中的九品境界的!到时候,你小子就等着天天请我喝酒吧!而且每次还要给我端酒,哈哈哈!” “温久,你不行啊!别看你现在和我一个境界,过几年,再过几年老子甩你十几条街,就这秦城的这种大街!别不信,你小子啥结局我都能看出来,最后就是孤独终老的场面。你看看,你家隔壁那个姑娘看我的眼神和看你的眼神都不一样,这相貌不行,是硬伤啊!” “滚犊子!你个臭小子,等老子什么时候九品境界了,就可以改变相貌了,到时候,那什么天下十大佳人随我挑!” “就你这天赋,我看上三品都悬啊!” 那时候,两个人如同狗刨般在江湖这座大海中艰难行进,累了,两人就随意躺在地上,互相嘲讽几句,互相骂几句,就有力气接着站起来走江湖。 楚愁他们两个本来是一起要走到中州的,去那片没有帝国,只有江湖的地方看一看。谁知楚愁和温久他们在快要离开北荒走到西极之地时,温久突然“醒悟”了,知道了有一位佳人还在等他,他就匆匆和楚愁告别,然后回到秦城,找那个住在他家隔壁的姑娘去了。 当年楚愁等到九品境界后,来过此地,想要和温久告一声别。但是温久和隔壁那位姑娘已经不在这儿住了,楚愁想,应该是一起去世外隐居了。 这次楚愁却是心有所感,觉得可能会见到那位昔日的好兄弟。 一路上,赵芷水听着楚愁讲昔年和那位温久前辈一起走江湖的种种事迹,只听得目瞪口呆。 楚愁说当年他们两人走累了,就直接躺在很脏的地面上,要是有草地更好,躺着更舒服,他们两人当年饿极了,而且还身无分文,就一起偷人家在地里面的地瓜,偷土豆,偷玉米,偷完烤着吃,听说贼香。两人还一起撒尿拉屎,比谁撒的尿更远,拉的屎更多……可以说当时两人走江湖,充满了各种千奇百怪的事情。 这些事情赵芷水听了,目光奇怪的望着师父,觉得那时候的师父才是师父的真正性格,现在的性格和心境,只是被覆盖上了某层东西。 两人走过十几条街,终于在城南的某处偏僻巷子口停下。 “就是这里面。”楚愁望着巷子内杂草丛生的景象低声说道。 其实楚愁在城外时就可以直接用内力探查这里的情景,可以直接“看”到温久家里的场面,只是他不想这么早就知道答案,就想像第一次去温久家里那般慢慢走着。 两人缓缓进入这条小巷子,巷子内有十几户人家,不过都是大门紧闭。 突然,楚愁眼神一亮。 巷子尽头倒数第二户人家的木门半掩! 楚愁笑了笑,然后带着赵芷水走了过去,轻轻用手叩击门扉。 片刻后,院内传来了一道苍老沙哑的声音:“谁呀?” 楚愁深吸一口气,然后面带微笑的推开门扉,望着院内之人。 院内之人没有言语,明显是愣住了。 “楚问道,好你个臭小子!老子还以为你死了!”院内之人望着楚愁佯怒道。 “哎呦!温老弟,你这是咋了?胳膊腿咋都断了一条?被人打了?看来你混的也不怎么样嘛!你不是有一个天下无敌的好兄弟吗?怎么没有找你的那个好兄弟来帮你?咋的?你小子这厚脸皮还怕丢人?”楚愁走到院内之人的面前,笑着说道。 “老子怕把我那兄弟叫来,直接把这北荒掀翻喽!嘿!你小子就没有老子这样的兄弟吧!我那兄弟呀,这是九品巅峰的修为,怎么样?羡慕吧?” “对不起……这么多年只来看过一次,而且还是匆匆来的,没有见到你。”楚愁望着这个昔年意气风发一起走江湖的兄弟,如今竟这般年迈,而且这般凄惨,笑着笑着眼睛便有些湿润了。 “滚犊子!你小子来不来都一样,我过的很不错,最起码没有孤独终老,我和阿梅好歹也白发到老了。看你这熊样子,还是没有找到她吧?”温久斜眼望着楚愁,嘴角也是笑意,眼神还如当年那般戏谑。 “永远都找不到了……”楚愁苦涩地笑着说道。 温久望了一眼院门口有些目瞪口呆的那位小姑娘,然后问道:“天生剑胚,你弟子?” “嗯。”楚愁点了点头,然后示意赵芷水进来。 温久如今是七品巅峰的境界,已经一百四十岁的高龄,若非境界高,身体能撑住,不然肯定活不到现在。半甲子前,在那位阿梅年迈无病无灾的离开人间后,他便回到了这个充满回忆的巷子内,要在这儿活过最后的光阴,而且,他有预感,他的楚问道兄弟没有死去,终有一天会来找他的。 “嗨!杵在这儿干什么!赶紧的,老子虽然老了,然后喝酒还是能行的。咱哥俩走着?” “走着!” 第七十五章 皆是眼眸如星 月挂枝头,鸟鸣星稀。 如水月光下的院子内,楚愁和温久坐在石桌旁的石椅上,各持一个酒壶,不时细饮慢酌。 “仇报了吗?”楚愁问道。 温久点了点头,笑着说道:“江湖儿郎谁还没有吃过亏?也就那些高坐云端的超级宗门子弟可能没有吃过大亏。我还好,迈入上三品,还能报仇,有多少人,一辈子都报不了仇。最让人绝望的,还不止如此,是仇人根本不知道有你这么一个仇家,这才是江湖中人最为悲哀的。” “实力强了,有的仇依旧报不了,而且即便报了仇,又如何?”楚愁自嘲笑了笑。 温久举起胳膊饮下一口酒,转头望向楚愁淡淡说道:“那你是不准备替那位叫赵秋韵的女子报仇了?” “报!肯定要报的!”楚愁猛然灌下一口酒,然后擦了擦嘴角溢出的酒水,坚定地说道。 “有用?” “没用,对我而言,却有意义。不能说她是孤苦伶仃无依无靠,她身后,还有我楚愁!” “名字改的不错,楚愁,愁。人生在世谁人不愁!”温久轻声说道。 温久没有问他楚愁这样做,到底值不值,因为他知道,楚愁做事,永远不会吃亏,永远都有含义、深意。若说楚愁没有用大半条命加一身修为换那个没有什么用的结果的话。他温久肯定要嘲笑一番楚愁。 “你和阿梅你们两个过的如何?”楚愁看着这位昔年的老友,想着那位身形婀娜的年轻姑娘,心情微微好了一些,笑着问道。 “很不错,在我残疾后,我们远去他乡山水隐居,她依旧跟着我,和我不离不弃,也多亏了她照顾我,给我鼓励,不然我根本活不到现在,更不会见到你小子。” 温久说罢从怀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了一根木簪子,年老浑浊的眼神此时温和如暖阳,嘴角净是笑意,轻声说道:“这就是阿梅常年佩戴的那根木簪子,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好好保管着。每次拿出来看着,就好像看到了阿梅一样……” 他左手拿着木簪子,右手轻轻抚摸着,眼神迷离,触景生情。虽然左胳膊残疾,但是自从他成为七品境界的修士后,只要不用力运转内力就不会有什么大碍。 “你真的只一心喜欢那位已然逝去的女子吗?以你如今的修为境界,就算是把那当时天下十大佳人都收入囊中都不是什么太难的事情。”温久把那根木簪子小心地放入怀中,然后抬头对着楚愁说道。 “你会把阿梅送出去,换成天下十大佳人吗?” “那倒也是。”温久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 “看来传说级的存在也会为情所困啊!”温久喝下一口酒水,然后从石桌上的盘子里捻起几粒花生米,放入嘴中,微微笑着说道。 楚愁喝下一口清酒,然后说道:“境界再高,终究是人,既然是人,有些东西,一辈子都难以忘怀,有些刻骨铭心的可以释怀,虽然非常难,却也能做到。但是忘怀,比释怀难千万被!哪怕是我,连释怀这个词语都不敢说,因为活得久了,以往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不仅没有忘却,反而更加清晰了。当年以为是顶破天的大事,此时反而觉得是鸡毛蒜皮了,有些事儿如今甚至已经模糊不清。我脑海中最早亦是最清晰最完整的印象就是当年还在云雨门时,每个月的下半个月都去云雨门外的一处偏僻小巷买花,每次买花的心情,既激动又紧张,还有一丝憧憬和欢喜,尤其是见到那位女子,觉得全天下最好看的人也正是如此了。她的每一个淡淡地笑容,每一个清澈如水的眼神,每一个抬头伸手的动作,此时在我内心深处仿佛是刚刚才看到一般。也正是这股情怀,让我一路走到如今的这般地步……若非说我这是为情所困,我会反驳,但不会否认,因为在我看来,我这不是为情所困,而是难以忘怀。当然,这个答案我也不确定是不是对的。在我看来,天底下什么事情都能讲道理,嘴巴讲不了道理还有手中剑,可以讲一讲万般道理,但是唯独‘情’之一字,最不讲理……” 温久收起笑容,缓缓说道:“情思两字,不知何所起,不知何所栖……世间文字千千万,唯有一字最为感人、最为伤人,最为惹人喜、最为惹人厌,最为让人得意、最为让人失意。” “所以,温小子,我就挺羡慕你的,可以和你相爱的人在一起生活大半辈子。而我,一点可能都没有了。” “人生不止有美人,还有美酒嘛!来,走一个!” 温久举起酒壶,楚愁也举起酒壶,两人碰了一下,然后饮下一大口的酒水。 温久终是老了,满头白发,皮肤褶皱。经历了半天的细酌慢饮,此时已是夜晚,有些不胜酒力了,感到醉醺醺的。温久又不想用内力逼散体内酒水,毕竟这是楚愁花银子买的酒,自己不能浪费了,能喝楚愁多少酒算多少,毕竟再小的便宜也是便宜嘛!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温久望着天上那轮并不怎么圆的月亮,用手叩着石桌,唱念做打。 楚愁闻言无需温久说话,亦是和温久一模一样的神态姿势,开口道:“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去还复来!” ……………… “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最后一句,两人齐声说出。 楚愁并未问温久为何没有子女,温久也未问楚愁为何选了那位少女作为徒弟,一切都在不言中。 温久起身望着天上那轮亘古存在的皎月,朗声说道:“听闻天上风景独好!听闻九天之上云海滚滚!听闻有那仙人可上九天揽月!更听闻……天上有那忘忧人!” 楚愁也起身,转头望向温久说道:“咱哥俩,去瞧一瞧?” “好啊!我这手脚残疾的人,还没有看过天上风景如何。其实……曾经答应了阿梅,要带她去瞧一瞧的……” 楚愁直接拔地而起,冲向天空,御风而行,而温久则站在楚愁的长剑上,御剑而行。 两个同龄人,一个样貌年轻,一个样貌苍老:一个还在路上寻求且怀念着,一个已在终点无憾地回忆着。 但此时此刻,两人都是大袖飘飘,长衣猎猎,眼眸如星。 第七十六章 这样不是很好吗? 第二天上午巳时的时候,楚愁才起床,这是他这么多年,第一次起得这么晚。 温久早已起床,赵芷水更是如平常一般清晨日出之前就起床练剑了,数年如一日。 温久看了一会儿赵芷水练剑,啧啧称赞,然后回厨房做了些早饭,赵芷水练完剑后就和温久两人吃起了饭。 吃饭时,温久笑着问道。 “小姑娘,你觉得你师父这一路来,遇到问题时,行事如何?” 赵芷水咽下嘴中那口馒头后,笑着答道:“我师父不论处理什么事情,遇到什么问题,都能做到最好。” 温久用筷子夹起一块头菜放入嘴中,接着问道:“那你师父这一路来,你觉得他有心事没有?” 赵芷水默默不语,思索了一下有些痛苦的说道:“我师父肯定有心事,每次发愣的时候,就是我师父想心事的时候,一到那个时候,我就觉得自己没用,没法为师父分忧,反而天天还要劳烦师父给我指点前路。师父的心事从来没有对我说过,我知道,是我现在还太小,他不想让我过早就接触一些这个年纪不适合接触的悲欢离合。” 温久闻言笑了笑,看来楚小子没有收错徒弟,别的不说,最起码这个小女孩思想挺清晰的。 “你没有怪罪过你师父不给你说他的心事吗?” “怎么可能!师父做事都有他自己的道理,有许多我都不懂,但是这件事我却懂。师父不愿告诉我,我不怪我师父,只怪自己还不快快长大,怪自己修为还不够高,还得让师父操心。”赵芷水眨着眼睛,微微叹息道。 “看来楚小子没有收错徒弟。”温久抚须望着赵芷水那清澈的眼神笑道,然后脸色恢复正常问道:“若有一天,我是说如果,如果你师父不在了,你还能如此保持如此心境吗?” “……”赵芷水无言,显然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师父怎么可能不在呢?”赵芷水突然展颜笑道。 温久望着赵芷水那天真的笑容,心中微微一叹,但脸色仍旧如常,笑着说道:“确实如此,楚小子可是从来不收徒弟,你是他的开门大弟子。既然如此,楚小子肯定不会轻易离开的。” 赵芷水如小鸡啄米般点了点头。 然后赵芷水回到温久给她的那一间永久属于她的屋子,盘腿坐在床上,开始炼化之前楚愁打入她体内的那一道属于红色吞天巨蟒的本命精魄。 楚愁让她借助这一道精魄,冲入六品巅峰境界,她现在,是五品巅峰境界,也就是说,要借此提升一个大境界。 赵芷水安心的开始炼化,因为师父在隔壁,所以根本无需紧张。 而且这种东西,紧张不来,就算再紧张,也不会有所加速,甚至会因此扰乱了心境然后走火入魔。所以赵芷水就缓慢有效的炼化着。 楚愁在巳时起床,走出屋门后看到温久一个人坐在昨晚喝酒的那个石桌旁。 “这一觉睡得真舒服。”楚愁伸了个懒腰然后走到温久身旁,坐在石椅上。 “你就真的瞒着她?不让她知道真相吗?”温久望着楚愁问道。 楚愁歪头望向赵芷水的屋子,然后轻声说道:“早知道晚知道都一样,还不如让她晚一点知道,毕竟这对她而言又不是什么好消息。我怕她会因此一蹶不振而丧失道心。” “也对,毕竟她现在才十几岁,太小了。”温久点了点头道。 楚愁点头说道:“我想我再过几年再给她说,那时候她应该稍微能理解一些……” “还是我这种修为不高不低的修士好,看看你,境界这么高,能力充足了,所以要做那么多事情,看着就累。而那些实力低的,大多数更是天天步履蹒跚甚至举步维艰。”温久笑着说道。 楚愁点了点头,然后立即又摇了摇头:“这话,对也不对。因为我境界高,所以能力大,事情多,是对的。但是事情多,不一定就累,平平淡淡的人有一种浮生清闲感,忙忙碌碌的人则是有着人生充实感,我就觉得我并不累。而那些实力弱的,往往活的没有那么难,因为他们的选择比较单一,可以走的路比较少,所以比那些实力高的人更少费心,更少走弯路。我不能说前者和后者这两种人哪一种更幸福更好,但是对我而言,两种都是人生一大快事。” 温久闻言笑了笑,说道:“嗯,这就要看个人的想法如何了,就像我,年轻时候哦比较喜欢仗剑走天涯,那时候快意恩仇,觉得人生就应该如此忙碌修炼,直到中年后才知道,自己原来是比较喜欢平淡清闲的感觉,尤其是和阿梅在一起的时候,感觉全身上下、里里外外的每一处肌肤,都保持了绝对的松弛和惬意,那种感觉,不剧烈不浅淡,刚刚好。” 温久说着说着眼睛笑意愈发浓烈,有些激动地说道:“对!刚刚好!就是刚刚好的那种感觉。包括现在,我仍旧觉得,和阿梅生活在一起,我的精神里面仿佛世间再无第三人一般,那种梦幻奇异的感觉,我现在仍旧能够细细品味到。” “楚小子,你知道吗?我现在仍旧隔上三四天,就会梦到阿梅出现,而且醒来后记得还非常清楚,阿梅那一张带着微笑的面容我这辈子都忘不掉的!就算让我一天看十二个时辰,我也只是更加津津有味。” 楚愁闻言闭目轻声说道:“我也一样啊……不时就会梦到她,梦到她的身形,梦到她的笑容,梦到她笑时候那张美如画般梦幻的脸庞,梦到她那黯然神伤的眼神……” 温久抬起右手,拍了拍楚愁的肩膀,开口道:“好歹也算遇到了,虽然擦肩而过般错过,但是你仍旧是幸运的,因为这世界上还有不少人浑浑噩噩的,连何谓‘遇到’,何谓‘刚刚好’都不知道,那种没有什么感情,只知道功名利禄,修为高低的普通人或是修士,才是最让人觉得可悲可叹的。” “呵呵……不用安慰我。”楚愁睁开眼睛微微笑道:“我已经放下心中的执着了,只是还有着深深的怀念和回忆,我无法失去,无法忘去。” 温久笑了笑,道:“这样,不是很好吗?” 楚愁平静地点了点头,微微说道:“很好了。” 第七十七章 赵芷水的祈福! 傍晚时分,赵芷水停止了今天的炼化,温久喊着她和楚愁一起出去逛夜市。 秦城的夜市,是北荒出了名的规模巨大,一到夜间,街上人数暴涨,比白天的行人都要多一些。 夜市千灯照碧云,高楼红袖客纷纷。 至于为何会如此,众人也不知所以,只知道这几乎成了秦城的传统,自从八百年前就是如此。所以每天晚上全城人只要无事,只要有些精力,就出来逛一逛。 夜晚的吃喝玩乐,比白天要多,要丰富。各种货郎、小贩、铺子都在黄昏时分就开始叫卖了,那时候,街上的人已经开始多起来了。 “距离我们最近的秦城八大街之一的马行街,是夜市的主要街道之一。”温久带着楚愁和赵芷水说道。 当年楚愁只是在这里待过一段时间,对这里的了解随着时光的流逝已经所剩无几,只剩下温久所住的小巷子的位置。 温久一边带路一边介绍。 马行街,南起潘楼街土市子,北抵外城北阳门,长约三十里地。马行街最为著名的,就是有一座只卖豪奢名马的马市,这个马市响彻大半个北荒,北荒帝国许多地位颇高的王公贵族的坐骑就是从这里购置的,不远万里前来买马,就是因为这儿的马,实在是太好了。价格更是另许多小王朝的皇族都要咂舌,可谓是一马值万金! 马行街除了那座著名的马市外,还有着秦城最多的医馆、药铺和茶坊酒楼、勾肆饮食。来自昔年大秦王朝流传下来的众多美食小吃不下数百种!以至于昔年有一位来自中州儒府的大儒路过此城,被这美食小吃给勾住了十载光阴,最后还是被儒府的副府主亲自到来才带走,离去后写下了一本《梦华录》,以此来怀念在秦城的十载美好的光阴岁月。 走了近两柱香的功夫,温久、楚愁、赵芷水三人从小巷走到小街,又从小街来到了马行街。 果然繁华! 楚愁见到此景,在尘封的记忆中,想起了当年也是在这里才逛过的,只是岁月悠久漫长,他给忘却了,现在见到此景,终于忆起了。 大街很宽阔,是当年大秦王朝的八条主道之一,宽阔程度,楚愁目测能有近二十丈。 像这样的大街,其实秦城是有九条的,八条大街连通四方,寓意“四通八达”,而这八条最后是汇聚在了秦城中心的那条“天子御道”上,那条御道才是秦城作为宽阔的大道,据说能够让四十九辆马车同时驰骋于御道之上,虽有夸夸大其词的嫌疑,却也足够说明那条御道的宽阔惊人了。 赵芷水见过长安城的繁华景貌,见过神皇城的恢宏气势,但此时仍是被眼前的叫卖声、笑语声、嬉闹声给震惊了。 她本以为此时天色已晚,大街上应该没有什么人,但一路走来,她发现周围店铺好多都没有打烊,反而是继续开张,这让她有些疑惑。温久也未说明大街上人很多,这让此时见到这么多人都在大街上的赵芷水目瞪口呆。 “这还不是节日,若是灯节或是别的一些节日,那么马行街几乎寸步难行,有时候挤得来来往往的行人一盏茶的功夫只能走一步。”温久瞥见了赵芷水痴呆的神情,笑着说道。 “秦城。是个好地方。最起码这里空气挺好的。”楚愁望着人来人往的景象,深吸一口气说道。 温久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明白楚愁的意思。 “不用为我担心,我都这把年纪了,不会再到处乱跑了。昔年许多恩怨,在阿梅走了后,我都忘得差不多了。就想着能在这儿安享晚年。”温久笑着说道。 其实他还有一句话未说,那就是他觉得他没几年就要去找阿梅了,到时候他们二人再做生生世世的比翼鸟、连理枝。 楚愁闻言微微一笑,彻底放心。 三人游逛于灯火辉煌、热闹非凡的夜市中,走走停停,不时看一下街边铺子卖的小物什,偶尔有赵芷水相中的,楚愁都会微笑着帮她买下。 马行街正中间那一段,有一座不小的石拱桥,桥下是穿城河,这条河名为汴河,途径秦城八大街中的六条街,在秦城中也算是一个颇有意思的看点。尤其是夜晚,有许多人会折几个小小的油纸船,在船上写下一些夙愿,然后祈福般虔诚的点上一支蜡烛,放在油纸船上,最后将油纸船放入汴河中,任其顺流而下。这种船在秦城,被人称为“祈福灯船”。 站在石拱桥上,楚愁他们三人望着桥下那些缓缓向下游漂流的祈福灯船,各有截然不同的感触。 最后,赵芷水也想放几个祈福灯船,三人便在桥边的一个铺子里购置了三个祈福灯船。 这些铺子都是当地人氏,专门在白天折叠一些油纸船,然后加上蜡烛,制作成精致小巧的祈福灯船,晚上就**给那些外来人氏。 当然,灯船上的那些祈福话语都是购买者自己写上去的,店铺内有数种样式的通用毛笔,适合所有人使用。 写祈福话语的时候,楚愁、赵芷水、温久三人都没有任何犹豫,提笔便写在属于自己的灯船上,写完后按照规定,只能自己看,不能让别人看。楚愁他们三人写完后都心有灵犀的没有问其余两人写的什么,三人一起走到穿过马行街的汴河旁专门修建用来放灯船的地方。 三人蹲下身子,面容一丝不苟,尤其是赵芷水的脸色,更是严肃认真,好像是在参加什么重大仪式般。 三人用店铺赠送的打火石,轻轻点燃了灯船蜡烛,然后将各自的祈福灯船缓缓轻轻的放入汴河中。三人最后皆是闭目,因为温久说,闭目用心去祈祷,才会灵验。 三人闭目片刻后,站起身来,望着那三艘随着河水缓缓漂向下流的祈福灯船,皆是神情轻松。 “师父……这……真的灵验吗?”赵芷水小心翼翼地轻声问道,怕声音一大,就不灵验了。 “心诚则灵。”楚愁笑着答道。 “只要用心祈祷,终会有所感应有所灵验。”温久淡淡笑着说道。 赵芷水面带思索,想着这其中的弯弯道道,究竟能够灵验几分。然后突然想到了什么,便觉得不怎么灵验,眼色变得难看,最后仿佛又想通了,觉得应该灵验的,脸色再次恢复希冀的神情。 楚愁和温久两人见到赵芷水脸色的变化,不禁相视一笑。 那正是他们年轻时候的模样,患得患失,得不到了心心相念,得到了又患得患失,在没有过早失去后又失去了,又有些怀念。 楚愁和温久两人想起刚刚自己写下的祈福,只觉得人生终是有意义。 而还在暗自为自己写下的祈福应该能灵验而开心的赵芷水,则是没有太大感怀,只是希望自己写的那个祈福,能够实现。 她的祈福,是这样写的————愿师父永远如春风般环绕四方,不论何时何地,我一抬头,便能望到师父的背影。 第七十八章 那一剑的风采! 很晚很晚的时候,楚愁、温久、赵芷水他们三人才回到温久的那条小巷子,赵芷水明显是兴奋过度而疲惫不堪,回到家中后便直接回屋里睡觉了。 楚愁和温久则是又谈论了将近一个时辰才各自回屋睡觉。 “楚小子,这么不和我睡一起?”温久一脸玩味的笑着说道。 “滚蛋!当年和你挤在客栈破床上睡觉是因为不想多花银子,每次住客栈,都要花我的银子,当时我可是穷的叮当响,你欠我的那些银子我现在可都还记着。而且和你睡一张床,半夜最少要被你呼噜声、放屁声、磨牙声吵醒十几次!也不晓得阿梅是怎么天天和同枕而眠的。”楚愁笑骂道。 “哎!你小子晚上还想不想睡觉了?说我可以,说阿梅我可真给你急啊!”温久佯怒的把手中拐杖往地上不重不轻地戳了几下警示道。 楚愁笑着摇了摇头,然后扭头回屋,在进屋前回头对着依旧站在院子中的温久说道:“早点休息。” 温久点了点头,笑了笑,示意知道了。 待院中无人后,温久那佝偻的身躯迈着的轻轻的步伐,走到院子中央那张石桌旁,把拐杖放在一旁然后坐在了石椅上。 温久抬头看着苍茫夜空中的那轮明月,怔怔无言。 天上月,不止千里共婵娟,还是千年共婵娟。 千年月是如今月,如今月是后世月。 此时月映入眼中,才是最完美的,但世间没有那么多完美的事情。月下赏月,若只是独身一人,不过是茕茕孑立,孤芳自赏。孑然一身固然有其好处,但是却肯定是孤独的。这世界上,谁又喜欢孤独呢? 温久不知看了多长时间的明月,可能是一炷香的功夫,可能是一盏茶的功夫,还可能只是抬头望了一眼,只一息的时间。 然后他就拿起拐杖,缓缓起身后慢慢走回了屋内。 不到十步,便从院子中间走回了屋中,然后关上屋门,没有点燃烛灯,只是借着梦幻般银色的月华和对屋内的极其熟悉感,走到了床边。 床边有一个窗子,温久坐在床头,将拐杖也放在床边,然后伸手打开了那个小轩窗。 月华便趁机钻了进来,一道比小窗子粗一些的月光落入屋内地面。 温久如往常一般从怀中取出了那根木簪子,然后借着月光,细细打量。 他一边抚摸一边轻轻说着:“阿梅,你知道吗?今天楚问道那小子来了,这么多年了,他来看我们了。他还是那么年轻,就像当年他第一次来我家的那个样子一般,而且还改了名字,收了徒弟。现在他叫‘楚愁’,是不是觉得很悲伤忧愁的感觉?对了,阿梅,你还记得当年我们打的那个赌吗?我们谈论他会不会来找我们,我赌的是他不会来,你当时还为此有些生气,说我有自卑感,其实啊,我是比谁都清楚,只要他不死,肯定会来找我的。当时和你打赌,就是想瞧一瞧你有些生气时的模样会不会变得难看……谁知道和不生气时候一样是那么好看。哈哈,我说这话,你可别怪我啊。” 温久说着就红了眼眶,低声对着那根木簪子说道:“我倒是很想你现在就站在我面前骂我,骂我个狗血淋头,骂我个通天彻地,骂我个从里到外……不过你别着急,我很快就会去找你,你要等我呀。这一次见了楚小子,我心中对这个世间已经彻底没有什么挂念了,唯一的挂念就是你的……” “以前总觉得一生太漫长,前路漫漫遥不可期,可是后来才发现,人生就像一场梦一般,不管美好还是痛苦,都会有醒来的那一刻。醒来后,才蓦然发现,前路已经走到了尽头,甚至是没有了前路,脚下就是通往天上或地狱的台阶。”温久一边呢喃,一边小心地把那根木簪子放在枕边,然后躺下闭上眼缓缓入睡。 在快要睡着的时候,温久想起了那首词,然后在心中默默背诵。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他带着微笑睡去,因为他觉得他温久要比那位词人要强多了。纵使相逢应不识?不,即便相逢,他也能在茫茫人海中一眼就望到她,她也能在回头眨眼的同时瞧见他,认出他。 唯一让他有同感的,只有那一句——不思量,自难忘。 强忍着不去思念,可终究难以忘怀。 温久觉得,这辈子甚至以后生生世世,都忘怀不了了。既然如此,还怕什么生生死死?在他看来,他与她,没有生离,亦没有死别。他觉得,如此,甚好、甚好…… 所以,他要去找阿梅…… 楚愁刚刚躺下身子,合上眼睛,此时猛然睁眼起身,然后身形瞬间消失,来到了温久的屋内。 对于上三品修士来说,夜中视物和白天没有什么区别。 楚愁望着床上那闭上眼睛后永远都再也不会睁开了的老兄弟,脸色黯然且有些伤心。 他知道这位老兄弟其实是可以再多活几年的,但是此时这位老兄弟见到他以后,心弦彻底彻底松弛,再无挂念,然后一心只想去找阿梅。所以就会……但是楚愁理解他,正如温久也理解楚愁将要做的那件事。他们是兄弟,亦是知音。这与境界高低没有任何关系,就像高山流水般那般自然而然。 楚愁走到温久床边,替温久又裹了裹被子,然后坐在床边,望着温久那带着笑意的脸庞,不禁有些失神。他又想起了他当年和温久一起走过的六千里江湖。 那时候的他们,是真的快意恩仇,一起高歌纵马,一起仰天大笑,一起饮酒笑谈,一起意气风发。那时候的他们,没有什么太大的悲欢离合,只是单纯的向往着江湖,向往着御剑而行,一剑千里的绝世风采,向往着有生之年能够见一次宗师或是大宗师。只是,后来两人选择了不同的人生,温久选择半退江湖,和阿梅一起生活,而楚愁则是一袭青衫仗剑,继续高歌前行,势如破竹般踏上江湖巅峰。一个平淡无名,一个名流千古。只是后者羡慕前者,前者笑到了最后。 楚愁一会儿笑着一会儿悲伤的说着心里话,说给温久听,即便温久已然逝去。 就这样,一直说了数个时辰。在将近黎明时,楚愁声音沙哑地说道:“我不知道你的胳膊和腿是为什么被人废了,但是我知道是谁做的。” 温久的脚和腿,楚愁在第一眼的时候就知道是谁做的。温久说了报过仇了,但是楚愁知道,那是温久对江湖厌倦了,不想再把江湖的恩恩怨怨带到这条小巷子,说给他这个老兄弟。 虽然,楚愁不知道原因为何,但他了解温久。所以,何须知道原因?!我辈剑客,自当出快意剑,出不平剑! 楚愁心中的不平更加大,打磨的那一出世剑,更是精进了许多。 楚愁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温久,且替你起一剑,这一剑,是为你入江湖又出江湖而起!” 楚愁走出屋子,踏着微风凌空而立。然后从腰中取出了那把跟了他百年的长剑,轻轻向着空中抛去。 “起剑!” 只见那一剑风采无双,直接破空而去,消失在天际中。带着无穷无尽的剑意,若论其浓厚程度,当世无一人可出其左右。 这一日,神皇城震动,北荒帝国震动,整个北荒数百王朝震动,天下九州的江湖都被激荡起一道涟漪。 传言,有一把仙剑从天上下凡,直接砸向了神皇城的皇宫,最后被神皇城的数位实力高强的八品巅峰境界的守门人耗损帝国数年的国运才联手堪堪挡下! 那一剑的风采,冠绝天下九州。 第七十九章 秦山之地葬故人! 那一剑归来时,晨光熹微,东边泛起鱼肚白。 赵芷水站在楚愁身旁,一脸肃穆。在楚愁起剑时,赵芷水已经醒了过来,她连忙找到楚愁,然后便一言不发。 因为她从楚愁的那一剑中,感受到了悲伤不平的剑意。 “你温叔叔这辈子其实都是向往着江湖的。可能直到将要离去时,才彻底放下江湖,彻底退出江湖。”楚愁望着床上那具苍老佝偻、满头苍白头发的老兄弟,轻声说道。 “温叔叔既然向往江湖,为何不和师父一样走遍天下?” “世界上的所有人,都不可能把所有事儿都做到完美,上至帝国天子,下到贩夫走卒,都会有遗憾。即便是师父武功盖世,依旧有想做却做不到的事情。所以活在世界上,做好一件事,把一件事做到完美就很好了。人们为此就要取舍,这一点,我不如你温叔叔幸运。” “师父,温叔叔是放弃了江湖吗?” 楚愁闻言坚定的摇了摇头道:“没有。你温叔叔的江湖就是阿梅姑娘,阿梅姑娘对于温叔叔来说,甚至不止是一座江湖,而是整座天下。所以你温叔叔当年才能走了数千里江湖后又返回原地去找阿梅姑娘。” “但他心中,还是希冀着江湖的,所以把希望寄托在我的身上,我也算没有辜负他的期望。只是……我就不应该直接来见他,他见过我后,就彻底松下了心中那一股吊了多年的气,不然你温叔叔还能多活几年。” 楚愁有些苦涩,但是再次看到温久微微扬起的嘴角和枕边拿一根木簪子后,脸色恢复平淡。 “其实,他的意愿正是如此,若不是有我,可能在几十年前阿梅姑娘走的时候,他也跟着走了。我应该他葬在阿梅姑娘的坟墓旁。”楚愁说道。 “师父,你知道阿梅婶婶的葬处吗?”赵芷水有些好奇。 “嗯。”楚愁点了点头。在那一晚他和温久两人一起御空飞行的时候,温久带着他去了阿梅的坟墓上空,但是温久没有和楚愁一起下去见阿梅,因为温久说,现在天色晚了,不适合打搅阿梅,阿梅可能已经睡着了。 当时温久还笑着说,若有一天他不在了,一定提前请人在这儿挖一座坟墓,他要葬在这里陪着阿梅。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楚愁把温久的尸体用内力轻轻托起,然后带着赵芷水御风而行,来到了秦城郊外秦山山脚的那一处阿梅的坟墓。 这里一面有山,一面有水,两面则是视野开阔的平野,景色宜人,风水很好,非常适合下葬。 楚愁用道家天眼打量着四周,看到许多气运飘散四方,以前有所为的风水大师说过秦山山腰适合葬人,是因为有远古真龙陨落在此,龙气升腾,可以保黄泉路上的平安,一路到奈何桥都安然无事。 楚愁一看便知,这里不是什么远古真龙陨落的地方,不过却有一国天子在此陨落。他推测,死后多年还能有这等龙气的,唯有大秦王朝巅峰时候的几位天子中的一位,只是世人至今还未发觉那座帝国陵墓到底在秦山的何处。 到了此地后,楚愁带着赵芷水来到了阿梅的坟墓前,这里方圆几里地,种的都是油菜花,此时正直花开时。眼前一片金黄,花香四溢,蜂蝶互相嬉闹于一瓣瓣的黄花间。 “阿梅姑娘,我把温久这小子带来了。他也真是的,让你等这么多年……哎……其实阿梅姑娘,你也别太怨他,他是因为等我才让你久等了。”楚愁对着那座无杂草的坟墓微微笑着说道。 说罢,楚愁扭过头,一脸木然,随后是平静地拿着自己的长剑开始在一旁的地面挖了起来。 赵芷水亦是默默无言,抽出腰间的长剑,跟着师父一起挖了起来。 将近一个时辰后,两人已经挖了一个长一丈,宽半丈、深一丈多的土坑,然后两人一步跃出这个大坑。 “我去去就来。”楚愁对着赵芷水交代了一声然后身形一闪而逝。 一盏茶的功夫,楚愁回来了,身边多了个一人高的棺材。 楚愁顾不得脚下土地究竟脏不脏,直接一下子躺在土地上,躺在温久的身旁。 两人皆是头朝天,一如当年那般。 年轻时候,两人走在荒郊野外的偏僻之地,有时候实在是累的走不动了,就直接躺在地上,一起看着蓝天白云,若是正是晌午时分,阳光强烈,两人就闭上眼睛,嘴里叼一根狗尾草,一起沐浴着温暖的阳光,夏天太阳毒辣的时候,就找一棵大树,然后躺在树干上,望着头顶密集的树叶子,伴着凉风插科打诨一番,两人不亦乐乎。 不过对于两人来说,最舒服的还是直接躺在松软的土地上,要是有青草了更好,更舒服,没有的话,也不会觉得硌得慌,因为两人都适应了,以至于有时候在客栈躺一些比较软的床都觉得浑身不舒坦,彻夜失眠睡不着。 “楚小子,一会儿到了前面那座郡城,你得请老子吃饭!”一位褐衣年轻人躺在土地上,悠闲的枕着胳膊翘着腿,他瞥了一眼身旁那个躺着的年轻同龄人说道。 “为啥又是老子请吃饭?温久,你大爷我才请过!”另一个一袭青衫的年轻人嘴巴里叼着一根狗尾草,平躺在土地上,骂骂咧咧地说道。 “呸!楚小子,老子每次请客,请你一次花的银子都抵得上你请我三次了!”褐衣年轻人不满地说道。 “得得得!打住!我楚问道可是要问鼎江湖魁首,成为一代大剑仙的人物,岂会在乎这一点点银子?请就请!”青衫年轻人虽然语气满不在乎,但是嘴角抽搐了几下,明显是觉得肉痛。 “你要真能成为天下江湖公认的大剑仙,我温久改名成温不久!”褐衣年轻人嘲讽道。 “到那时候,谁还会记得这个赌约?” “我肯定会记得的!前提是你小子能够做到我说的那一点!” 昔年的豪言壮语和插科打诨还在耳畔回荡,楚愁望着依旧如当年那般蔚蓝的天空,洁白的云彩,嘴角微微翘起,说道:“温不久,一路走好。愿你和阿梅生生世世皆是青梅竹马,皆是两小无猜。” 片刻后楚愁起身,和赵芷水一起抬着温久的尸体,把温久放入了打开棺盖的棺材里,然后再望了一眼温久的面容,最后合上棺盖,两人抬着棺材,将棺材放入了土坑中。 一炷香的功夫,两人把土坑用土填满。然后楚愁用剑气刻了一块墓碑,放置在了阿梅和温久两座紧紧相连的坟墓的中间位置。上面有几个大字,写着“温久与阿梅之墓”。还有一竖排小字“祝愿两人千年好合,万年仍爱”。 看似平平淡淡,却满含了楚愁的一片真心祝福,若是有剑道宗师望见这十几个字,肯定要觉得刺目无比,因为这其中的剑意,实在是太浓厚了。 正是这股剑意,可以使这方圆几丈的范围内,百年不生一片杂草。 楚愁取下腰间的酒葫芦模样的酒壶,然后在新墓前浇下整壶酒水。 楚愁先让赵芷水踩着自己的长剑飞了回去,他自己则在这里一直立着,望着这块新墓,不知想些什么。 赵芷水一直在温久的那条小巷子中等待着师父回来,直到黄昏的时候,楚愁才拖着长长的影子,踩着被夕阳映的金黄的地面归来。 “师父……不要伤心了……”赵芷水站在门口,一脸担心的说道。 楚愁有些无神的眼睛此时回过神来,望着赵芷水那一双很像那位令他难以释怀的女子的眼睛,轻轻笑着,声音沙哑地说道:“好的。” 赵芷水听着这沙哑声的音,只觉得师父很像老了许多般。 第八十章 道子! 楚愁为温久守墓三天,期间赵芷水来过数次,待了一会儿后楚愁都让她先回去,每次直到很晚楚愁才回去。 赵芷水早已学会做饭,只是之前没什么机会去做,这几天却是她一直在做饭,每次楚愁回来,都能吃上热乎饭。 第四天的时候,楚愁带着赵芷水最后一次去看了温久。 “阿梅姑娘,让温小子好好照顾你,要是对你不好,你就托梦给我,让我好好骂他一顿!”楚愁对着阿梅姑娘的陵墓笑着说道。 然后楚愁呼出一口气,朗声对着温久陵墓挥了挥手说:“温小子,走了!” 然后楚愁扭头带着赵芷水向远处走去,楚愁背对着那两座坟墓,挥着手,直到身影消失在远方天际处。 待走到远处时,楚愁又回过头,望着远方在清晨昏暗天幕处隐隐露出的秦山,目光深沉。 “过尽千帆看遍万水,归来仍是如初模样。”楚愁面无表情,不知心中究竟是喜怒还是哀乐。 东域北部。 此时几乎皆是东极帝国的精锐甲士,遍布北部的三百多个王朝,尽管许多地方仍有不小的反抗,但是北部的大势已然在东极帝国的手中了。 在东极帝国中,百姓仍是安居乐业,除了那一次西楚王朝靠着精锐铁骑突袭杀入了帝国以内八百里,再没有一支其他王朝的骑兵能够靠近帝国外的百里土地。 在东极帝国中部靠近帝都长安城的太华山下,有一座小镇子,镇子里住着一户贫寒人家,这户人家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年迈多病的父亲,一个是正直豆蔻年华的年轻女子。 在这名女子刚刚出生时,母亲就因为患上没法治愈的绝症而去世了,而她的四个哥哥两个姐姐也相继去世,周围不少人背地里都说是她害的这一家成了这幅模样。她虽然伤心,但是却没有反驳,因为她知道,她一旦反驳了,乡里乡邻的只会在背后更加说她。她不怕别人的闲话,但是她怕牵扯到她父亲。 她靠着去太华山旁边的一些大山采药卖药为生,日子过的虽然苦,但是也算充实。偶尔采得一株名贵古药,更是抵得上她一个月的辛苦汗水,能让她给父亲买一些稍贵点的药。日子就这样平淡如水的度过一个个春夏秋冬。 前一段时间,她在上山采药的时候,遇到了一个自称是来自渭华古城郊外无名小山丘的年轻道士,那个道士发现了一株不错的药草,准备采摘,但是看到她也是采药的,就主动让给了她。但她哪好意思接手拿走?虽然穷,但是气不短,这点道理她从小就知道,她小时候父亲还没有病倒的时候,有一段时间,她在私塾听过夫子授业解惑,所以算是小半个读书人。 那位年轻道士也没有刻意强求,只是笑着说与姑娘同行一段路,若有什么意外,也可以护姑娘周全。 尽管那座大山紧邻道宫所在的太华山,没有什么大妖,但仍是有一些毒蛇猛兽,毕竟道家追求道法自然,返璞归真,不去刻意绞杀那些在山下凡夫俗子看来是害人的生灵。 “我叫翠溪,可以喊我翠姑娘。”她笑着说道。也算是对这名年轻道士那一番好意的回应。 “翠姑娘好,我叫慕容远鹤。”那名年轻道士认真作了一楫说道。 那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过了一段时间,她在她家所处的小镇子上卖药的时候,又遇到了那位年轻道士。 那位年轻道士身穿一件干净的道服,背着一个竹子编的篓,竹篓里面有一些草药,看来也是卖药的。 慕容远鹤远远地便看到了那名几天前偶遇的女子,显然是有些讶异,然后笑着走了过去。 “姑娘,好巧呀。”慕容远鹤笑着说道。 翠溪点了点头,面不改色的说:“是的,道长,你也是来卖药的吗?” “不是,我只是路过此地。”慕容远鹤摇了摇头。 “翠姑娘,你这些草药质地都很不错,应该不愁卖的……”慕容远鹤瞥了一眼翠溪脚下平铺在地面上的那些草药,有些疑惑。 翠溪苦笑了一下,道:“习惯了。” 慕容远鹤虽然天天在山上修炼,这是第一次下山,但是他师父慕容终燕自从收他做亲传弟子后,就一直给他讲一些山下俗事,他记住了许多,此时看面前姑娘的神情,猜出了这位姑娘身上肯定有故事。 但他一直对“俗事”不解,此次下山就是为了弄明白何谓“山下俗事”。 他之前一直是太华山上北道宫的一位杂役弟子,几年前来了个少年郎模样的道士,他是第一个见到的,因为那个道士是一步步走上山的,那时候他正在道宫门口扫地,见到了那人身穿道宫辈分极高的那种道服,所以记忆犹新。 那人见到他的第一眼,就要收他为徒弟,他不知所以,直到后来那人成了北道宫的宫主,他才幡然醒悟。原来此人是老宫主的亲传弟子。 那人叫慕容终燕,收他为徒后他改名为慕容远鹤。之前他一直没有正式的名字,因为他一出生就父母双亡,是被当时下山游历的一位道宫内门弟子捡回去的。 “翠溪!翠溪!翠溪!”远处跑来了一个身穿粗布麻衣的年轻人,他一脸焦急,有些气喘吁吁地说道:“你……你父亲……你父亲他快不行了!” “什么?!”翠溪张大嘴巴,用手捂住嘴,然后快步跑回去了。 那位年轻人对着慕容远鹤着急地说:“这位道长,请您帮忙照看一下翠溪的摊子,我去跟着她!万一她再出了什么差错!”说罢,那位年轻人急匆匆地离去了。 慕容远鹤点了点头,然后就立在摊子前,照看着摊子。 他望着那名女子匆匆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他没有失去至亲的经历感觉,所以不知道是什么感受,但他看到那名女子离去时的那种绝望无奈恐惧害怕的眼神,他有些懂了。 此次他下山游历,其实还有一个目的,就是远离太华山,因为他如今身为道宫宫主的亲传弟子,也就是道子,却只有一品境界的修为。 这在道宫自从万年前创建,到如今,属于还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哪怕是慕容终燕这种为情所困的,之前百岁之时还是七品境界。但慕容终燕在他在年轻时候却是鹤立鸡群,如星辰般璀璨。历数百代道宫传承,不管哪一代的道子,都是惊才绝艳的存在,只有这一代的他,慕容远鹤,是连东域那些三流门派的嫡传弟子都不如。这让他自愧不如,哪怕师父,师祖,还有那些师兄弟们从来不说他,不怨他,但是他仍是羞愧难当,不想再北道宫待下去,只好下山游历。 他不知道师父为什么收他为徒。他想是这样的,虽然修为不高,但是在山上二十余年,从识字起,他就开始读道家经典,读了有二十年的经书,每次打扫完道宫门口那片属于他的地面后,就开始钻研道家经典。可能是这一点才让他师父高看他,收他为徒。 他成为道子后,虽羞愧于自己实力不高,但却也没有过多自卑,更没有小人得志后的自负。 此时他望着一尘不染的天空,轻声说道:“祸莫大于不知足,咎莫大于欲得。故知足之足,常足矣。” 第八十一章 护你一世周全! 直到黄昏时分,那位名叫翠溪的女子才拖着疲倦的步子低着头缓缓走到摊子前。 “道……道长?”翠溪抬头惊诧的望着还在原地站着的慕容远鹤。 慕容远鹤睁开眼睛,不再闭目养神,他第一眼看到此时的翠溪,心中就泛起了波澜。 只见翠溪脸上还挂着泪痕,满眼通红,头发有些凌乱不堪,眼神悲伤,但对他说话时,仍是强撑着拉起了嘴角,勾起了一丝强颜欢笑。 不过只是那一瞬间罢了,然后她便再次低着头,开始收拾摊子上的药草。 慕容远鹤压下心中的那一丝波澜,然后对着翠溪作了一楫,温声说道:“翠姑娘,逝者已逝,且莫因此伤了身体。” “嗯。”翠溪蹲在地上,收拾着摊子上的药草,然后微微点头轻声答道,最后抬头对着他说道:“谢谢道长了。” 不知是谢他帮她看摊子,还是刚刚安慰她。或者两者皆有。 正当慕容远鹤准备蹲下身来帮翠溪收拾那些药草时,远处跑来了一个年轻男子,正是之前喊翠溪的那名粗布麻衣年轻人。 “翠溪,你先回去,这里交给我。”那位年轻男子到了这里就直接蹲下,然后帮着翠溪开始收拾地上药草。 “空哥,不用了,今天你帮我已经够多了。”那位女子摇了摇头说道。 “嗨!咱俩谁跟谁,从小咱俩就是一起长大的,都是铁哥们,有啥事儿只要我能做的,只管和我说,你不说我也会帮你的!你的事儿就是我的事儿!”张空拍着胸膛说道。 翠溪觉得此时自己的心中有些暖意,但是心中仍是悲痛无比,和自己相依为命多年的最后一个至亲,自己的父亲,就在今天,离开了她。这让她对人生产生了迷茫。 慕容远鹤还未蹲下身来帮助两人,两人便匆匆收拾完。 “这位道长,实在对不住了,我可能无法带你去家里坐一坐了……”翠溪起身有些歉意地说道。 “无妨无妨!”慕容远鹤摆了摆手,然后轻松地说道:“刚好我只是路过此地,所以就不在这里再逗留了,我马上就直接赶路。” “道长,今天实在是太感谢您了!耽误您大半天的行程时间!”张空有些不好意思的对着慕容远鹤说道。 “那就就此别去。翠姑娘,张兄弟,你们要对世间,充满希望。相信逝去之人若是有在天之灵,也是非常希望自己爱着的人,好好爱着这个人世间。” “谢谢道长。”翠溪仍旧笑不出来,神情依旧悲伤,只是此时比之前略微缓了缓,她再次道谢。 “奥,对了,翠姑娘,这是我们道家的护身符,关键时刻可护人周全,无需咒语发动,只需把它随身携带,必要时候它会自己开启。”慕容远鹤这时突然想起了什么直接从宽大的道袍袖子中取出了一张符篆,然后开始说道。 “收下吧,道长也是一番好意。”张空看到翠溪有些犹豫便开口说道。 翠溪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接下了,因为她看慕容远鹤的眼神,觉得他不像是在骗自己。 “那我们……就此别过。”慕容远鹤望着翠溪那悲伤的神情,有些不忍,但又无能为力,只好一心赶紧离去。 “嗯。道长保重。” “姑娘也保重!” 三人就此别过。 这是慕容远鹤年轻时候最后一次见到这位姑娘。 再次相见时,已是数十年后,那时,他已是可与道祖并肩,且统领南北道宫的大宫主。 那时候,翠溪已然嫁给了青梅竹马的张空,而张空后来成为了一郡富翁,经营着十几家酒楼,生活无忧无虑,两人非常恩爱,厮守到老,白头仍执手。 他见过她三次,第一次是在山中采药,那是两人初相识,第二次是在这座小镇的小街上,他亲眼见到了人世间的悲伤,这是他下山来第一次见到如此梦幻般清澈的悲伤,那般柔弱惶恐的眼神,他平生仅见。第三次,则是他想了几十年,才下定决心,再见她一眼。 有时候,人与人之间,就见了那么一两次,两三次,却刻骨铭心般永生难忘。有时候,只在某些时候与某个人说过那么几句无关紧要的话,却能铭记一生。 那一天。 慕容远鹤已是年逾古稀,但因修道的关系,头发还是黑白相间,并未像许多未修道或是修为不高深的那些人一般满头白发。 他在黄昏时分,迈入了这座小镇。他还未进这座小镇,就在附近他途径的镇子,听说了有一对夫妇,是怎样的恩爱到老,是怎样在患难时期相互依扶,又是怎么样在赚到银子后做了怎样的善事。最后,他还听说了,那对夫妇,在一次非常重要的生意商谈中,突然遭遇意外,有歹人想要意图不轨,受人指使想要将他们这些郡城中地位显赫的人一网打尽,全部杀掉。但是那名女子怀里的一张符篆突然金光大震,横扫了据说是有着中三品的神仙中人。从那以后,那一对夫妇的生意彻底兴隆,因为是他们救了那次商谈中的所有人,那些被救的人中的绝大部分人都对他们感恩戴德。 老人听到这里,莞尔一笑。当年他给她的符篆,是他师父——也就是上一任的北道宫宫主慕容终燕——交给他的,就给了他一张,用来保命。他却直接交给了她。因为这,他在那次行走江湖,有过数次本可以完全避免的生命危险。只是她不知道,这辈子她都不会知道的。因为,他不会让她知道,这辈子都不会的。 老人回忆着当年在这里与她再次相见时的心情,发现已然模糊了不少,有些苦涩的笑了笑,然后又想起了她那悲伤的眼神,惶恐难过的神情,收敛了笑容,面无表情的继续走着。 突然,老人止住了脚步。 在他对面,有一对老夫妇,迎面走来。 是她和那个叫张空的男子。 两人皆是满头白发,张空的身体显然没有她那么硬朗,她微微搀扶着张空,两人皆是微微笑着,并不言语,因为两人之间早已心有灵犀,尤其是在散步时,几乎无言语。 三人慢慢靠近,最后擦肩而过。 老人就这么站着,平静地望着远方。 她搀扶着张空走了过去后,突然开口说道:“空,刚刚那个人,我好像在哪儿见过。” 张空声音低沉沙哑,年迈无比,他有些疑惑地说道:“我好像也有这种感觉。” 当两人再次回过头时,已不见那位老人的踪影。 慕容远鹤此时在黄昏映射下的金色云海上御风而行,他此时完全明白,当年他师父对他说的“俗事”,究竟是什么了。 他洒然一笑,有些沧桑。 一甲子前,他遇到了她。四十多年前,他参加了那场惊天动地的绝世大战。如今他又见到了她。见过三次,便觉得此生无憾了。 他当年,听说东域大乱,只是一笑。后来又听说中州大乱,亦是并未上心,因为他是修道之人啊!那些说不清剪不断的世俗纷争,于他而言,又有何干? 但当他听说中州大乱后,妖族要趁机让整个人间大乱,他慕容远鹤,不再做那远离世间的闲云野鹤。 他见过她三次。他也只是迈出了简简单单却惊艳万古的三步。 第一步,从一品境界直接踏入了七品境界,一步登至天上。 第二步,一脚便是十万里,直接踏到了中州,此时已是九品境界。 最后一步,他轻轻迈出,便踏入九品巅峰境界,一脚来到了中州那最大平原的中间,与那十几位九品巅峰的传说级人物并肩而立。 他面对那四大帝国的千军万马,笑着说道:“既然我可护你一时安稳,自可护再你一世周全。” 第八十二章 东极帝国太子李适! 东极帝国都城长安城! 这里依旧是繁华无比,大街上到处都是喧闹声,没有其余一些王朝满街横尸的场景,也没有一些王朝风雨欲来的气息。 长安城有的建筑格局,有“千百家似围棋书,十二街如种菜畦”的比喻, 长安城靠近中间的一条主要大街,名为承天门横街,是“十二街”之一。 承天门横街里主要分布着长安城的酒楼、茶馆、赌坊、青楼等娱乐之地。这里也是有钱人或是没钱人的销金窟。 这条街道上的人们,身份差异是东极帝国最为明显的一处地方,有地方来的官员在这里吃喝玩乐,有本地富豪在此花钱买乐,有一些流浪江湖的游侠儿在这里游荡,有一些家中有点底子,却不务正业的年轻人在这儿醉生梦死,也有尚书侍郎、王侯将相的年轻晚辈在这儿笑谈风生、饮酒取乐、指点江山。 在承天门横街中间的一段部分,分布着数家全城乃至全国出名的酒楼、青楼,其中有座名为龙渊楼的酒楼的名声和那仙人驾鹤而去的黄鹤楼、酒香可醉仙的醉仙楼齐名。 龙渊楼有九层,这是东极帝国开国天子亲自下旨允诺的,不然若是一般人要想建造一座九层楼的酒楼,可是要杀头的。毕竟“九”之数,乃皇家专用数字。 此时龙渊楼五楼以下都非常喧哗,到处都是笑谈声,能来这儿喝酒的,非富即贵。而五层以上的,非贵不可。 在第九层楼上,坐着两个年轻人。 一人身穿一袭白衣,眼神犀利,脸庞棱角分明,皮肤白皙,此时在不动声色的饮茶。 而另外一位年轻人,一身朴素的着装,脸色带着有些羞赧的笑容,眼眸漆黑无比,眼神仿佛永远对这个世间充满了好奇,看起来很像寻常百姓人家的年轻后生。 只是两人坐在这里,气场明显不同。后者的气息要盖过前者。 “染宣,你父亲这么多年为帝国,可是尽心尽力了。”衣着朴素的那位年轻人有些羞涩地笑着说道。 “能为帝国效力,是我们一家人的大幸事!”白染宣放下手中专门饮茶的名贵小茶杯,沉声说道。 “不过……我听说刑部掌握着那些投奔帝国的江湖人士?”李适面带疑惑地问道。 “回禀殿下,是这样的。那些鱼龙卫,皆是投靠我们帝国的江湖中人。四大帝国皆是如此,都有自己的鱼龙卫,整体实力基本上是大差不差的。具体实力,就拿我们东极帝国来说,鱼龙卫中实力最高的是一位八品境界的宗师。他不是我们帝国拉拢的,因为像那些上三品境界的修士,很难拉拢,他是自己加入进来的,目的是做官。他要了一个正二品的有职无权的官帽子。那些实力强大的上三品境界的修士,都是各有所需。” 白染宣微笑着答道,表面云淡风轻,心里却不断思考,这位当今帝国殿下约他来喝酒喝茶,究竟是为了什么。这很有可能关系到他们白家未来百年的兴亡。 “哦?江湖中还有这等奇人?”李适面色讶异,笑着说道。 白染宣也跟着笑道:“据说那位八品境界的修士当年是一位小王朝的进士读书人,后来甚至考上了状元,但最后衣锦还乡时却没有见到心爱的人,心爱的人已然患病逝去,然后他便弃文从武,谁知他文治武功皆是当世一流,不仅是状元郎,如今还成了一位江湖宗师。” 李适笑着拿起一个小酒杯,抿了一口千金酒,说道:“令尊是我们帝国的刑部尚书,掌管着帝国的江湖,应该和那位宗师关系不错,所以染宣你应该也认识那位江湖老前辈吧?什么时候引荐一下,我对这种人很感兴趣的。” 白染宣心中翻起波澜,他和那位老前辈一起统一了长安城各个江湖势力的事情,难道暴露了?他做的已经足够隐秘了。但他转念一想,眼前人是什么人?这长安城等于是眼前这个人的家,家里有些变故,自己会不知道? 白染宣坦然点了点头:“嗯。我确实和那位老前辈还算熟识,关系也不错,这段时间我一定给老前辈说说,然后让殿下见上一见。” “嗯。”李适点头了头,收敛了那种羞赧的笑容,脸色平淡,举起金樽,品尝着美酒。 白染宣身为一部尚书之子,此时见到这位殿下的神情,非但没有松一口气,反而更加紧张,头上沁出了丝丝汗水。 “染宣,听说……听说你对江湖比较感兴趣?咱们长安城的那些个不服从你意愿的大大小小的江湖势力都被你收拾掉了?”李适又带着笑意的说道,不过此时没有望着手中金樽,而是望着白染宣满头大汗的额头。 “殿……殿下,我这是一时兴起,就想玩一下,一般都是背着我父亲去搞这些事情的,我……” “染宣,这里只有你我二人,何须如此紧张?”李适轻声说道:“我不管是你父亲的意思,还是你的意思,都没有做错。” 白染宣一脸惶恐的站了起来,不再有平日里气定神闲,云淡风轻的名门公子风范,而是微微弯腰,低下了头。 “不用紧张。”李适安慰道,但是却没有示意让白染宣坐下。 李适轻轻笑了笑,看了看手中的酒杯,笑着说道:“再怎么说,你也是为了我们帝国都城的安稳而做的这些事儿,我不会去刻意怪罪你。但是你虽然这件事没有做错,但是你父亲那么大的人了,应该知道其中利害轻重,若是平常……你父亲这刑部尚书的位置,可就做不牢固了。” 白染宣的腰再次向下弯了几分,低声说道:“我白家愿意接受殿下惩罚。” “染宣,你看你这是什么话,我和你算是好朋友了,会那样做吗?来来来,坐下。”李适看着汗水直流的白染宣,笑眯眯地说道。 白染宣坐下后,心脏还是砰砰作响,难以平复。 李适接着说道:“既然如今已经有了如此规模,若是瞬间烟消云散了,也怪可惜的。任何事物都应该有其存在的道理。是吧?染宣?” 白染宣心思急转,最后笑着说道:“染宣愿意为殿下扑汤蹈火,白家愿意为殿下扫除一些障碍。” “嗯……也不能说是为了我。毕竟我是一国太子,某些不长眼不长心的老狐狸、小狐狸难免对我有些别的看法和想法,还有我那些皇弟们,这都是非常碍眼的,严重影响了我日后成为帝国天子的路径,所以……”李适说到这里,第一次对白染宣主动地举起了手中酒杯,淡淡的笑着,脸上没有了平日里装作的那种羞赧的笑容,也没有常年暴露在外的那种羞涩感,有的只是一种普天之下舍我其谁的上位者气息。 白染宣心中掀起层层惊涛骇浪,他不傻,但是此时望着这幅模样的太子,他觉得他的聪明在这里就是小巫见大巫。 不过白染宣的养气功夫几乎不输他父亲,此时淡然的笑着举起酒杯,和李适碰了一下,然后两人一饮而尽。 第八十三章 范武率军突袭! 在东域中部,此时的战事已是如火如荼。 东极帝国在取得东域北部的大势后,开始调转剑锋所指的方向,向着东域南部挥剑而下。 而东域南部此时以扬州城为中心,几乎成为了一张坚韧无比的大网,任何闯入其中的敌人,都会被牢牢黏住。 而在这张网的最外围,则是双方交战的第一线。这条线,便在东域中部。 扬州城的权贵们联合南部各个王朝和宗门,大肆收罗那些兵家秘籍,为的就是能够让甲士们一比一抗衡东极帝国的那些雄狮们。 虽然这项举措效果显著,但是仍没有做到一比一抗衡东极帝国那些雄甲们,只能做到三比二打个平手。 所以,要想和东极帝国的一千甲士厮杀,就要派出最低一千五百人的甲士去,不然就是全军覆没的下场。 此时,在位于中部第一战线的最前方,有一支龙甲神军中的精锐骑军,正在一名万夫长的带领下长途奔袭。 中部战线南北有百里的交战区,东西则拉扯的有数万里。 这支趁着月色行动的铁骑,目标是从侧面直接插穿南部王朝联盟派来的前锋主力。 那支前锋主力,有着百万雄兵,汇聚了数十个王朝的甲士,不过此时统一听从扬州城派来的某个家族中年家主的调遣。 那个家族家主所率领的众多文武将士谋士,周围有着十万铁骑的保护,是前锋中的核心部位。 范武所要做的,就是带着这一万铁骑,杀穿那个核心部位。 范武身为帝国兵部侍郎之子,本可以在长安城享受荣华富贵,天天笙歌不断,和那些朋友一起饮酒高歌,但是他体内却流淌着一股战争热血,平日里和那些朋友们在一起的时候,基本上都是沉默寡言,高大的身躯,给人一种病恹恹、毫无年轻人活力的感觉。但是一旦到了金戈铁马的战场上,则浑身热血沸腾,战意高昂,每次都是身先士卒,勇猛无比。 正因为每次率先舍命冲锋,而且战术预判十分准确,十战九胜,剩下那一战则是不胜不输。所以范武赢得了他麾下上万甲士的敬意。 刚开始的时候,这些久经沙场的帝国甲士根本不鸟他这个京城来的年轻***,哪怕他是兵部侍郎之子都不行,一个毛头小子,难道还比他们这些久经沙场的甲士还会打仗?这些个老兵都是个个鼻孔朝天,说话时候也都扯着嗓子,虽然冲杀时也服从命令,但往往只是做到八九分的气力,但如今这些老兵都能做到十二分的气力。 “将军,嘿嘿,这次你觉得有几成把握?” 着这次突袭前,有甲士问范武。因为这次他们要冲杀的,是南部主力的主力,是那十万铁骑保护下的核心领导层。所以许多老兵心中也没有底。 “十成。”范武平静的回答道。 “这我们就放心了。”那些老兵闻言后相视笑了笑。 “范将军,一直想问你,你咋不在京城享福嘞?为啥跑到这前线跟我们一起战斗?”有甲士曾在范武巡视营地时大胆地问道。 “只为体内的血液更加滚烫。”范武笑着答道。 夜色中隐秘行进的这支骑军,马蹄上都裹了厚厚的粗布,为的是行军时保持寂静无声,让敌人晚一些察觉。 这一招屡试不爽。每一次成功的骑兵奇袭,可以说,全是靠良马和良马蹄子上的裹布。 暗夜中,道道铁甲在月色下反射出粼粼寒光,手中的长枪,背上的军刀,此时都未染血,不过杀意已然四溢。 无一人说话,无一马嘶鸣,这些训练有素的战马,也是东极帝国的骑军驰骋天下的基础资本之一。 万人铁骑的行进,范武将其分为五股平行的队形,以此降低密集程度,防止过早被发现。每一股两千人的骑军之间,隔着数里地。 但尽管如此,在距离南部王朝联盟的中军核心还有十几里地的时候,他们就被发现了。是那些斥候发现了他们。 其实在五十里外,就有游曳在平野上的斥候在巡视,只是都被东极帝国精锐斥候给无声无息的排除了。但是到了十五里的范围内,各种明暗斥候层出不穷,哪怕是训练有素久经沙场的帝国精锐斥候,也有些力不从心,其中有斥候在发现敌人后,侥幸逃脱,然后一场恶战便就此拉开序幕。 而范武也不再掩饰他们的行踪,开始下令各军各部全力冲刺,争取一口气杀穿敌人中军总部。取掉那位扬州城大族家主的项上人头。 十五里的范围,刚好在范武的计划中的最大距离内。 一万铁骑分五股游龙般的队列,向着那个目标杀去。 骑军爆发,在平原只需二三里地便可,在不太平缓的地面上,则需要七八里的距离才能达到最高冲刺速度。 这一点,比许多大王朝的精锐骑军强上许多。 那些驻地在附近的南部联盟甲士,此时都敲起了战鼓,声音传遍方圆数十里,十万南部联盟的骑军开始迅速集结,向着主帅营帐靠拢。 范武面部表情,提起手中帝国中墨家修士精心打造的制式长枪,一马当先。其余两千甲士紧随其后。 噗! 他一枪挑起了一位阻挡他的南部联盟的甲士,血液四溅。 刚开始只是寥寥数十骑前来阻挡,片刻后,已是成百上千的骑卒阻挡在前。 范武望着前面密密麻麻的敌人,嘴角冷笑起来,然后战意高昂的大喝了一声,率领麾下这一股两千人帝国铁骑冲杀过去。 双方骑军皆是运转兵家阵法,南部联盟前来迎敌的还有不少的重甲步卒,此时匆匆列阵,以求阻挡甚至反杀那些突袭而来的帝国甲士。 “左翼三百人,曲线插入!右翼两百弓弩手,不断骚扰对方后军!”范武立时判断,然后果然下令。 声音刚落,那两只骑军便脱离大军,向着左右两边绕去。 “锥形阵列,全速冲击!”范武大声喝道,然后双腿使劲夹了一下马腹,战马通灵,此时嘶鸣一声,奋力奔驰。 千人骑军变换队形,最前方的那一排只有范武一人,第二排则有三人,第三排有六人,越往后面队形越宽,这是专门用来凿穿重甲步兵的队形。 这种队形,只有千人级别的精锐骑卒才能灵活运转,且有效实行。 轰! 范武这支帝国骑军和前来阻挡的那些骑卒和重甲步兵相撞在一起,碰撞出浓烈的血腥味。 其余四支突袭的帝国骑军此时也都遭遇了阻挡的对手,双方时时刻刻都在死人。 这是范武和那些老兵早已预料到了。当时范武说出十成把握时,语气沉重,没有一点轻松的意思,从那时候起,这些帝国老卒就知道,这将会是一场血战。 即便最后成功,代价也非常非常大。 但是无一老卒后悔,因为既然入了帝国军队,便生是帝国雄士,死是帝国亡魂。 这一点他们早有觉悟,而且无悔。 这些帝国骑卒,此时都杀红了眼。而那些前来阻挡的南部联盟,则没有这种置生死与度外的勇气,他们来自不同的王朝,所以短时间内,很难保持真正的同进退。平时占优势时还好说,可以一起追敌杀人,但是此时被这些突袭的帝国甲士打了个措手不及,难免心中会有些害怕,这一点害怕在不断的后退中,终于达到极致。 军心一旦崩溃,短时间内很难再凝聚,更别说此时还在战斗中。 所以那些帝国骑卒愈杀愈勇猛,那些南部王朝联盟则是愈杀愈恐惧。 最后,几乎成了一边倒的屠杀。 很快,范武这支骑军便率先杀到了主帅营帐,此时,那位扬州城的家族家主亲自披甲,带着数千亲卫营,开始和范武这支骑军搏杀。 那位中年家主,此时一脸战意,没有任何恐惧害怕,只是不断挥剑斩敌。 帝国甲士第一次遭到如此猛烈的反扑,范武胳膊被砍了两道,背部也受了一剑,此时浑身浴血。 正在这支骑军快要支撑不住时,其余几支帝国骑军纷纷赶到,然后合围那数千主帅亲卫营,一番厮杀后,那位家主在几位贴身七品修士和一位突然出现的八品修士的护卫下,轻松杀出一条血路,冲了出去。 不过那数千亲卫营,算是全军覆没。 此时已然黎明时分,方圆数十里此时寂静无声,唯有马鸣声不时回荡在天际。地面上,全是残肢、血液。 一万帝国骑卒此时仅剩下千余人。 剿敌两万余人,其余七八万人都惊惶地匆匆逃走,他们以为是东极帝国的精锐主力杀了过来。 范武面无表情的骑着战马,去慰问那些战后受伤的甲士们,此时,那些幸存的精锐甲士们,都带着崇敬的目光,望着他。 片刻后,范武独身一人骑着战马,来到此地一处小山丘上,望了一眼扬州城的方向,笑了笑。然后又扭头望向中州的方向,神色凝重。 他有一种直觉,他这一生最险恶最难打的一仗,是在那中州。尽管如此,他的眼中此时没有一丝害怕焦虑之感,有的只是无限澎湃的雄雄战意! 第八十四章 漫步目的地走着 中州的面积,众所周知,是九州中最大的一块土地。 东域、西极等四地,每地都有两个州,四地共八州,而中土只有一个中州,但却是比东域、西极等一地之区域还要广阔。 至于中州究竟有多么大,没有人知道,或许有一小部分九品盖世高手知道,但是却没有威信之言流传于世。倒是有不少小道消息,称中州一州之地,堪比东域、西极、北荒、南蛮这四地加起来那么大。这实在是骇人听闻,让许多江湖侠士对中州都向往无比。 尽管绝大多数的别地江湖中人一辈子都去不了、走不到中州,但是中州这个江湖圣地的名声,传遍九州,另所有江湖中人心向往之。正如九州的读书人向往中州儒府、九州的道士向往东域道宫和九州的佛门中人向往西极那块儿佛祖曾悟佛道、传佛法的极乐净土。 妖小妖从北荒来到这儿,已经有几年的光阴了,只是还没有完全适应中州这块江湖圣地的江湖风气。 此时,她正在某座小王朝的京都中的一座两层小酒楼中,独自斟酒独自饮。 小楼外,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此时已然入秋,秋雨已经能让人感受到些许凉意了。她身穿一袭蓝色的布衫,穿着廉价的布鞋,喝着让人能微微醉醺醺的清酒。 这几年,她的境界不断稳固,终于彻底成为一名底子深厚的七品巅峰境界的修士。 虽然境界提升,但是她却始终无法开心起来。甚至她的心情是非常的压抑,因为这几年的所见所闻,让她这个天之骄子,感觉到了一丝对未来的迷茫。 前几天,她又见到了中州的那股无形的江湖风气,那股风气,压得她胸口沉闷,有时候几乎喘不过气来。 在她的意识里,成为宗师或是大宗师后,安安稳稳提升门派的实力,让她的师门冰神宫完全胜过火神殿,问鼎北荒江湖,称霸天下,才是她的追求,她的本分。但是这几年在中州的见闻,让她觉得,原来一个人在江湖中踽踽独行,也可以如此潇洒,如此不羁,如此豪气。 她有些喜欢中州的这股江湖气息,但她更放不下师门中那年迈的师父,还有那些曾经对自己期望很大、照顾颇多的师伯师叔等长辈。这让她感到了有些矛盾。 但她此时道心仍是坚固无比,心中最深处,自己的家,仍不是那看似潇洒不羁的“四海为家”,而是那远隔千山万水的冰神宫。那儿虽然天天冷冰冰的,但是她的心却是滚烫烫的,比在中州这人烟味儿十足、江湖气息浓厚的地方还要滚烫许多。 这时,有几位年轻士子登楼而上,手中皆是持着扇子,脸上笑意不断,会给人温暖的感觉。 其中为首的那位士子看到独自坐在二楼角落的妖小妖,注意到了她有些苦闷的神情,然后他眼前一亮,清了清嗓子,在这个有些清凉的季节里摇着扇子,微微抬头,大声说道:“春花秋草。只是催人老。总把千山眉黛扫。未抵别愁多少。劝君绿酒金杯。莫嫌丝管声催。兔走乌飞不住,人生几度三台。” 说罢,那位士子悄悄平瞥了一眼角落里坐着的妖小妖,然后面不改色。周围那几位跟在其身后的年轻士子,闻言后看到那位身形婀娜,脸庞秀美的女子,都领悟了其中奥妙,然后纷纷拍手叫好,称赞不断。 这位赋词的年轻士子则是不以为然的摆了摆手,然后面带苦涩又带洒脱地说道:“春风未了秋风到,实在是愁煞我也。只能借酒浇愁,虽然如此愁更愁,但却可贪得浮生片刻梦。今日我来请客,诸位不醉不归!” “公孙兄好性情!” “公孙兄好阔绰!” “公孙兄真乃吾辈人杰也!” 几位年轻士子纷纷笑着拍手不断,然后其中一人挑了邻近妖小妖的桌子坐下,美名其曰“这儿靠近窗户,可看大街上的人来人往,可察世间不同之人的百态。” 但是实际上此时外面下着越来越大的秋雨,街上几乎无行人。偶尔有人路过此地,也是撑着伞匆匆而过,连从二楼这个位置看,连行人的一点衣角都看不到。 公孙梁有些感激的对其余三位同伴笑着笑,四角木桌,他坐在面朝妖小妖的这个位置上。 几人皆不是那种大族子弟,都属于寒门子弟。只是四人是同乡之人,且今年共同参加科举考试,四人皆是考中进士。所以四人关系如今倒也算不错。日后做官都想着互相搀扶一下,更容易在这座京都中好混一些。四人中,公孙梁是考的最好的,差点就能成为“探花郎”。惜哉之差一分一毫。 几人点了两壶清酒,然后又点了三道素菜,一道荤菜。 点完菜后,四人开始有说有笑,时而谈论诗词歌赋,时而谈论家国大事。 不过让妖小妖耳目一新的,则是四人竟然谈论起中州江湖之事,亦是如数家珍。 这让妖小妖微微提起了些许兴趣。 公孙梁见那位女子听闻他说起江湖趣事时有几分侧耳倾听的意思,不由得心中大振,然后高谈阔论起来。 “诸位,你们可曾听说,前几日那位如猛龙过江般来到咱们中州的那位‘蛮龙’,竟然和一位八品宗师境界的野修打了个平手,且蛮龙扬言,五年内就可完败那位成名已久宗师!” “还有就是那位来自西极之地的帝国皇族的耶律皇子,更是凭借一身佛门法门和皇家龙气,双法并修,势如破竹般迈入了八品境界,成为一甲子来最为年轻的宗师。其余那些超级宗门的嫡传接班人,如今大多是七品境界、七品巅峰境界的修为。所以这位天之骄子,可谓是一马当先,领衔这个时代的江湖啊!” “还有一位,则是一名来自北荒冰神宫的当代少宫主,据说是个女子,生的是国色天香,倾国倾城,实力还强大无比,一身修为位列当今年轻一代的巅峰。只比那耶律宗师差一步罢了,以后谁强谁弱,还真的说不准。因为很多天才都是飞速猛进的同时,还蓄力准备着厚积薄发。这位少宫主,我看就是那种天才。” 那三人闻言也是一阵点头,然后其中一人突然问道:“听说北荒有两个超级宗门,一个是冰神宫,一个是火神殿。两大超级宗门势不两立,争斗了上千年了。这么如今只有北荒冰神宫的少宫主来,没有火神殿的少殿主来呢?” “具体内情不知道为何,但是有传闻说,去年的时候,那位火神殿的少殿主来中州了,只是每次出手都略有掩饰,比较低调,所以如今还没有人得窥其真容。” 公孙梁说到这里,笑道:“不过这种人物,毕竟离我们太远,见不见都无所谓。” 公孙梁说着便有意无意的瞥向妖小妖,笑着说道:“但是有的人,一见面,就为之心动啊!” 妖小妖之前听到他说火神殿的少殿主可能来中州时,还略有兴趣,此时闻此言,不由得皱了皱眉,但是却没有什么言语。 公孙梁见她只是皱眉,而没有什么言语反驳,心中一乐。以为是她有些敬仰他了。因为在中州,有儒府的关系,读书人的地位颇高。大多数书院的地位都要比当地的门派家族说话更管用。 而他公孙梁这辈子的最高目标,就是得以进入那上千书院中的任意一座。那样子的话,他便成为了儒府的贤人,虽不是君子,但便是在这座王朝的京都,都能横着走。 公孙梁“不经意”间看到妖小妖独自一人坐在那儿饮酒,便笑着起身,手中持着一杯酒,来到妖小妖面前,缓缓坐下后笑着说道:“这位姑娘,可是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了?” “没有。”妖小妖摇了摇头。 “我看姑娘心情不太好,来,我敬姑娘一杯。”公孙梁说罢便对着妖小妖抬起手中酒杯,然后一饮而尽。 喝罢,他擦了擦嘴角的酒滴,然后笑着说道:“世间何物可解愁?唯有饮酒也。” 妖小妖望了一眼他那不正常的眼神,心中有些反感。 她正要起身离去,公孙梁的那三位同伴纷纷起身,拦在妖小妖面前,笑着说道:“姑娘,外面已是下起了大雨,姑娘此时若是出去,必然会被淋湿,若是因此生病,便得不偿失了……不如在这小酒楼中,与我等饮酒高歌,不失为一种风雅趣事。” 妖小妖面部表情地说道:“滚。” 说话时,她身上有一种寒冷的气势不自觉的便释放出来,让公孙梁等人心中突然一寒,纷纷后退一步。 妖小妖下楼后有些迷茫地走在大街上,虽然天上不停落着雨水,但是没有一滴能够近她的身,在她一丈之外便被一道无形的内力弹开。看的小酒楼上的那几人心惊胆战。公孙梁平时对江湖颇感兴趣,知道内力外放,只有达到上三品中的七品境界才可以做到。这位女子如此年轻,最起码已是七品境界,真实境界甚至更高。这让公孙梁想起来那位冰神宫少宫主。他此时额头大汗淋漓,脸上毫无血色。他觉得自己刚刚真是在地狱门口转了一圈。 妖小妖却把那几人的模样早已抛出脑后,只是在秋风萧瑟的秋雨中,漫无目的地走着。 第八十五章 剑傲星与妖小妖! 天上星河转,人间帘幕垂。 妖小妖在这座名为南灵城的小王朝都城内到处乱逛,直到夜幕降临。 妖小妖觉得今天过得无趣至极,没有一件事情值得她记住三天的。 就在她准备随便在路边找一间客栈入住的时候,她看到了街道尽头人头攒动,她想了想,便不由自主地走了过去。 因为她心性就是那种闲不住的人,一旦一天都没有遇到什么事儿,就觉得无聊透顶。这几年来,有一半的时间都无事中度过,不过比她在北荒冰神宫待着天天都感到无聊强多了。她热爱江湖,对江湖外的事情,比如各个王朝的各种政事、各种大教的传道都提不起一丝一毫的兴趣。但是只要江湖上有什么风吹草动,哪怕只是小事情,但只要有趣,她就兴致勃勃。中州是江湖中人的圣地,遍地都是游侠都宗门,所以天天趣事也不少,因此她觉得如此倒也不算无聊。 百丈距离,很快便走到了。 走近她才发现,原来这儿是有一个乞丐在要饭,但是不知为何,周围围了这么多人。许多人对着那个坐在中间的邋遢汉子指指点点,有人幸灾乐祸,有人面无表情,有人扼腕叹息。 那位邋遢汉子衣着不整,浑身散发着恶臭,衣服是随意拼凑的,几乎都是补丁,在这个清秋之季,让人看着就觉得漏风寒冷。 他好像是双腿断掉了,所以站不起来,只能靠着两条瘦瘦的胳膊走路,只是此时周围围了好几圈的江湖中人,他根本没法走掉。 妖小妖踮起脚,看到了他的模样。只是却看不清,因为那名乞丐汉子的脸上蒙尘。 周围不少人用着各种语气小声议论道:“看,这就是昔年纵横中州的十大侠客之一,还是当年中州年轻一代排名前一百的天才。被人确定能跻身上三品的俊彦。” “哎,昔年再辉煌有什么用?如今还不是在这里做乞丐要饭?” “话不能这么说,据说他昔年行走江湖,路见不平总是拔刀相助,只是有一次惹到了某座仅次于超级宗门的大宗门嫡传弟子,然后被那座师门的长老亲自出马镇压,留他一命不过是为了给那个宗门留不下话柄,让别人无法说闲话。当年他帮助过不少人。” “确实是。只是他帮助的大多是弱小的,尽管后来都有所成就,却无法为他报仇。而且他远走他乡,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儿,受恩于他的那些人也找不到他。没想到今天竟然出现在了我们南灵城。” “呵呵,这就是爱出手帮别人的下场。别人的事儿,那是别人的悲欢离合,和他有什么关系?我平时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吃饱撑着了还去帮别人?” “若非他身边那把木剑,我还真认不出来这是当年那位中州十大侠客之一的董层大侠。” 最后说话的,是一位中年佩刀江湖中人,说话时,他大笑着看着周围聚拢的人,仿佛在证明自己的眼光是多么雪亮。 周围不少人闻言也都是轻声笑着。 “这把木剑,很不错。”这时,一位佩剑年轻人笑着走到众人围的圆圈中间,蹲在那个坐在地上的落魄邋遢汉子身旁,眼睛盯着地上那把蛀虫要了许多窟窿的木剑说道。 邋遢汉子闻言微微抬头,对着蹲在面前的这位年轻男子挤出一丝笑脸。 “呦呵?你小子懂剑?”之前那位佩刀中年汉子觉得自己遭到了挑衅,便绷着脸开口说道。 “比你懂。”佩剑年轻人站起身来,嘲讽地望着那位中年佩刀男子。 中年佩刀男子朝着地上吐了口痰,然后大声说道:“嘿!你小子别看大爷我是用刀的,我摸过的剑,比你见过的剑都要多!” 妖小妖望向那位年轻佩剑男子,觉得深不可测。最起码是和自己是一个水平的。 年轻佩剑男子笑了笑,没有理会恼羞成怒的那位中年汉子,只是再次蹲下身来,对着邋遢汉子说道:“前辈需要什么吗?我尽可能可以帮到您。” “呵呵……年轻人,看你衣着就不像什么大家子弟,而且你知道这个叫董层的家伙,当年惹的是谁吗?你敢收留他?像他这种的,自己造成的因果,只能自己在痛苦中承担,在废物这个称呼中度过一辈子!”中年汉子冷笑不止,在他看来,这个初出茅庐的江湖剑客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根本不知道这样子做的后果是什么,是不是他能够承担起的。 “我就不连累这位公子了。”董层再次挤出一丝笑意。他不是已经对这个江湖没有太大的兴致了,而是对自己的未来不再报什么希望了,自己一人做事一人当,不想再连累江湖后辈。 即便是在中州江湖,侠客也不是那么容易做的。不少人因为行侠仗义而毁了一生。不过仍是有不少人义无反顾的行走于江河湖海之间,做着一些心安理得、无愧天地的事情。 他董层不曾后悔,只是有些遗憾,遗憾自己没有能力再帮助更多的人了。 剑傲星没有站起来,只是不再对那位冷嘲热讽的中年汉子一笑置之,而是抬起头说道:“你找死?” “呵呵。就凭……”中年汉子再次冷笑,只是还没有说完,就被一道蓝色的内力击飞,撞开身后的人群,径直摔在十几丈外的地面上,嘴中溢出鲜血,脸色惊恐。 “这种人,不废他修为已经算是仁慈了。”妖小妖出手后,冷声说道。 周围人此时都在心中感到了一阵凉意。距离妖小妖比较近的几人江湖中人都连忙向着一旁挤了挤。 “感谢这位姑娘。”剑傲星对着妖小妖点了点头,妖小妖也是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妖小妖此时望着剑眉星目,英气慑人的剑傲星以及他体内充沛的剑意和强大的剑气,她猜出了其身份。 而剑傲星在刚刚妖小妖出手时,也感受到了其中功法玄妙,知晓了妖小妖是何人了。两人皆是见多识广的天骄,不过此时都没有点破对方身份。 “都别围观了!有什么好看的!”妖小妖望着周围还在围观的看客,不禁冷声说道。说话时,一股寒意渗入众人心中,众人心中一颤,认为妖小妖时通过某些秘法改变容貌的隐世高人,真实年龄可能很大了,这种高人的实力一般都是很强。众人急忙离去。 最后,剑傲星在董层的耳边说了几句话,董层那浑浊了多年的眼神猛然一亮,点了点头,艰难的用手撑着上半身,然后对着剑傲星鞠了一个很不标准的躬。 剑傲星有些手忙脚乱,沉稳内敛的面容也有些羞赧,连忙说“前辈要不得、要不得。” 妖小妖见到此景,心中不禁笑了笑,但是表面仍是面无表情。 “傲星。”这时,远处走来了一个佩剑女子,长相温柔,身段婀娜,只是背上背着一把大剑,不过如此不但不减半分风情,反而更加韵味。 “藕儿,我遇到了董层前辈。准备把他请到我们仙剑门。”剑傲星一见到那位女子,不禁笑意盎然,满脸开心。 “见过董前辈。”那名女子也是见多识广,知道董层的事情。此时对着董层行江湖晚辈礼。她发自内心敬重这些江湖侠客。 董层笑着点了点头,他现在感觉前路尽是阳光。因为他看到了眼前这三位年轻人,仿佛就是看到了某种希望一般。 妖小妖看到剑傲星身旁的那位女子,心中不知为何,有些复杂的感受。 “希望到了宗师境界,你我可以切磋一番。”妖小妖对着剑傲星撂下一句话,扬长而去。 剑傲星有些莫名其妙,而他身边的那位女子笑吟吟地望着头也不回离去的妖小妖说道:“女子心最难猜也最易猜。” 剑傲星苦笑,只感觉莫名其妙。董层是**湖,见过各种男女情思,此时感慨道,年轻真好。 三人亦是离去,和妖小妖走的方向刚好相反。 至于那个大宗门会不会来找他剑傲星,他还真不担心。 中州称得上大宗门的,不多,但也不少,有数百座。只要某座宗门有一个七品境界的修士,就能称得上大宗门了。 但是超级宗门,必须有一位八品巅峰境界的大宗师坐镇才行,而且超级宗门往往都会有数位八品境界的修士存在。这也是超级宗门称霸一方、扬名天下的底气。 所以,剑傲星有足够底气。 中州乃至天下九州,有几个门派敢挑衅仙剑门?唯有仙剑门笑着问剑别的宗门。 第八十六章 唯有尊严,不论强弱! 两名中年男子一路东行,深入中州。 一人年纪已是将近知天命,一人年纪则是还未而立之年,相差一个辈分。两人虽然是名义上的主仆关系,但两人平时皆是平辈相对,甚至那个身份显赫尊贵的年轻人,平常大多时候都是以晚辈自居的。 “西亭,这儿就是天下九州最大的草原了。”中年男子和年轻男子站在一座山丘上,望着脚下一望无际的青绿色草原,不禁心旷神怡。 耶律西亭笑着说:“忠天叔,据说你很喜欢骑军,可惜我们西极没有这种大面积平缓的草原,让你没有办法策马驰骋,不然忠天叔你现在估计就不止是从三品的将军了。” 耶律忠天微微笑了笑,然后说道:“我现在还是觉得在沙子上面策马扬鞭更为舒畅,这儿的草都是软绵绵的,觉得憋得很,什么能不忆江南,我现在很是想我们西极帝国的广阔沙海啊!在那儿随便奔腾,便是天地变幻,尘沙遮天蔽日,壮观的很哩!” “据说,在这天下第一大草原上,有一座实力强悍的草原大王朝,不是帝国,却堪比帝国。”耶律西亭极目远眺,望向草原中央。 “只是他们天生擅骑罢了,后天的专业训练却不如我们帝国。论实力的话,我们西极帝国的那几支王牌骑军,都不弱于他们这些天生骑士。论数量,谁能和帝国的人口和战士相提并论?”耶律忠天略带自信地说着。 耶律西亭点了点头,不置可否,然后脸色有一丝痛苦地说道:“父皇为何要和其余三座帝国联手占领中州……” 他走之前其实都已经从帝国的一系列细微变动中,参悟了他父亲,也就是西极帝国天子的行为目的,那时候他还未来到中州,还不了解中州的江湖,不太明白何谓江湖意气、江湖义气。此时有些明白了,但是却更痛苦了。因为他也不知道,到时候,他所处的将会是是何种境地。 “陛下目光长远,为的是我们西极帝国千百年的传承。而想要延长王朝寿命,就要提升自身实力,若一个王朝想要提升自身的实力,有不少方法,但是吞并领土,获得更大的地盘和更多的人口则是最快最稳固的方法。” 耶律忠天望着耶律西亭那有些痛苦的神色,不由开口劝导。 “所以,做这些事儿,都是为了我们西极帝国。就算我们不动手,我们西极之地也会有别的大王朝取我们而代之的和那三个帝国商议合作。” 耶律西亭微微点头,这些他都知道,但正是都知道,他才会如此矛盾。他其实对王朝兴盛、江山社稷没有什么兴趣,只对江湖都无尽的向往。在他看来,人生百年或者修炼到极致能活的更久,都是图自己快乐,图自己最亲密的人开心,就像那些江湖意气之事,图的就是问心无愧,求的就是心灵舒畅。 可是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为了追求权势钱财,而变得不那么快乐。这根本就是本末拎不清,迷失自我了。人活一世,所经历的一切,所感悟的一切,在他看来,都不过是为了在老的时候,能让自己内心沉淀、平静,让自己觉得充实,觉得这辈子没有白白来这世上走一遭。 不论是做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情,或者是平平淡淡、平平凡凡的做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情,只要自己充实,只要能让良知无愧,只要能够在回首时轻轻笑一笑,便是足矣了。 “到时候,我该帮谁?”耶律西亭此时有些迷惘地自问。 “西亭,到时候不论你帮谁,我都会支持你的。”耶律忠天语气沉稳坚定地说道。 他望着这个从小就黏在自己身旁,当自己跟屁虫的小孩子如今也长大了,不禁有些感慨。 他这辈子没有子嗣,曾经也有过喜欢的人,而且还在一起了,只是造化弄人,在他和那位女子结为夫妻后不到一年,那名女子便带着还未来到世间的那个小生命一起不在了。 所以在他心中,帝国荣誉固然重要,但却永远都不是第一位。排在第一位的,永远是这个平时总是感觉痞里痞气的晚辈,他一直都把耶律西亭看做一种寄托。 他知道,这个晚辈心里面远不如表面那般开怀随意,永远都是向往着某种东西,却仿佛永远望之而触不得。 这世界上,能够知晓耶律西亭这位身份显赫的皇子的内心之人,唯有那位身为耶律西亭师父的西极佛门老和尚和耶律忠天。哪怕是西极帝国的天子,那样有智慧有思想的人,都从来不真正明白自己这个亲生儿子究竟向往着什么。 “哞~” 这时,远处传来了一阵牛的叫声。 眨眼功夫,地平线上便出现了一排身体强壮粗矿的草原特有的龙牛。 这种草原上的龙牛,体格几乎是其余寻常地方成年公牛的两倍之大了,有着天龙一样结实明显的壮硕肌肉,奔腾起来震动地地面都颤抖着。 “龙牛。”耶律西亭微微收起思绪,望着前方那一大片奔腾的龙牛,轻声说道。 只是他有些疑惑,为何这些龙牛奔腾着看起来如此仓促? 这时候,一片尖锐的弓箭从龙牛后面射了过来,直接射中了十几头靠后的龙牛。那些粗大的弓箭狠狠地扎入了龙牛高大的体魄内,十几头龙牛都痛苦地嘶鸣。但牛蹄不停,依旧奔腾。 那些弓箭明显是加持了修士的内力的。不然寻常人——哪怕是那些臂力惊人的壮士——挽弓射箭都不一定能够射穿龙牛一丝一毫的肌肤,最多是在其身体表面留下一些痕迹,却不会直接扎进去。 果然,在那数百头的龙牛身后,有十几匹名贵宝马载着十几个年轻草原贵族子弟,那些来自草原的贵族年轻人不断大笑着、吆喝着,驱赶着那些龙牛,仿佛是在做游戏。 其中,又有几人再次射箭,靠后的几头龙牛此时浑身都是鲜血,一身扎入体内的箭,此时看起来就像刺猬一般。 终于,又过了两拨射箭后,那十几头末尾的龙牛挺不住了,直愣愣地摔倒在地,再也爬不起来。那些贵族年轻人满足的笑着,不再追赶那些亡命的龙牛。 那些人就地开始**猎物,在草原上,龙牛身体内的“龙骨”,质地尤为坚韧,适合打造各种精兵利器,价格也是尤为昂贵,甚至有些来自龙牛脊椎上的好品质的龙牛脊椎骨,比金子都要贵许多。 那些草原贵族年轻人熟练的就地开始行动,叽叽喳喳的说着什么。 耶律西亭和耶律忠天因为在山丘顶部,距离那儿有数里地,所以根本听不清楚。 但是身为七品境界和七品巅峰境界的修士,他们两人看的是清清楚楚。 “难道因为自己的一些喜好和欲望,就可以不顾别人的喜怒哀乐吗?就算不顾,那么也要给对方留下一些尊严吧。”耶律西亭语气有些悲伤。 “强者,才有尊严。”耶律西亭紧接着又说道,“我想明白了,弱者不是卑微的理由,强者也不是自负的原因,唯有尊严,不论强弱。” “所以,我不会帮我父皇的。不,是不会帮西极帝国的,” 第八十七章 这一代江湖的辉煌璀璨! 蛮有撼觉得中州真是有趣至极,到处都是剑修与武夫,还有不少专门修炼金、木、水、火、土的修士,打架时候各种术法满天飞,那叫一个“天花乱坠”,让人眼花缭乱。 他虽然不屑于那些在他看来“无用且无力”的元素术法,但是对那些各种形态各种颜色的术法抱有一种好奇心。 在南蛮,可以没有这么多花里胡哨的术法。因为那是一片死亡之地,是一片生存之地,到处都是危险。生与死真的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那儿的土著部落甚至是南蛮帝国的修士,在厮杀时候,都是内敛型的,而不是大声喊叫各种术法的名字,看谁的霸气,然后“手舞足蹈”的施放术法,看谁的更好看。 蛮有撼走在一座中州不大不小的王朝的都城中,望着远比他蛮族部落中心地区还要繁盛数倍的城池,有些失神。 他这一辈子,从记事起到现在,唯一的目标就是达到武道巅峰,能与他们蛮族第一代始祖并肩! 所以打记事起,他就年年月月天天的磨练自己,而且因为从小就头角峥嵘,天赋显露,被蛮族老族长亲手打磨。当然,当时不止他一人被打磨,有数十个同龄天骄都被蛮族老族长天天打磨。那时候,真的是各种身体上的苦基本都吃过来了一遍。 后来有一半人没有撑过去,活活被蛮族老族长打磨而死,只有一半人开始下半个阶段,也就是独身走南蛮,历时五年。在这个过程中,又有一半人因为各种原因,死在了南蛮各个地方,死掉的那些人,几乎都是连尸骨都没有被收回去,因为都不知道那些蛮族天才死在哪儿了。 最后,一开始的七十多年轻天才,只有十多人经受住了磨难。 然后,最终的“蛮龙”选拔开始了,整个蛮族三十岁以下的战士都可以参加,甚至还有不少性子好战的部落女子也参加了。那被打磨的十几人一路血战到了最后,其余参与其中的上万人都被淘汰。 最终还是这早已熟识的十几位年轻天才开始角逐“蛮龙”的称号。 蛮有撼活到了最后,他成功了。成功的屠掉了那十几位熟识的同龄人。在这最终角逐中,不是失败死亡就是成功存活。历来“蛮龙”的角逐都是如此。 蛮有撼不再回想南蛮的一些事情,他也不再漫步目的地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散步,而是找了一座茶馆,进去喝茶。 茶水,在南蛮,只有那座强大的、自诩“文明”的南蛮帝国的士子官员才会品尝。在蛮族中,要是有人喝这玩意儿,绝对是要被笑掉大牙的。 不过蛮有撼此时的样子是非常享受。 “有味儿,不错。”蛮有撼鼻尖微微抖动,嗅着那股升腾的茶香热气,有些陶醉。 他突然有些想笑,因为在南蛮磨炼的那五年时间中,很多情况下都是只能喝动物的血水来润嗓子和嘴唇,那时候他从来没想过也不会去想,这世界上竟然还有如此美味的液体。 蛮族人人擅狂饮酒,但他不喜欢喝酒,因为他觉得那股味道比马尿还要难喝,而且还烧喉咙,当然,他不是怕烧喉咙,而是觉得那种感觉很不舒服。总之,他觉得这辈子除了那第一次被老族长灌酒外,是不会再饮一次酒的。 倒是这茶水,还真的不错。蛮有撼嘴角微微扬起的望着手中小小茶杯内那青褐色的茶水,微微吹了吹,然后细细饮下一口。 他最早来茶馆,不是为了喝茶,而是为了来听一些喝酒的人说一些中州江湖的趣事。 老族长告诉过他,想要了解消息,首选之地就是酒馆酒楼这种地方。只是他不识字,也从来没有去过酒馆酒楼茶馆茶楼这些地方,他本来是想去酒馆的,谁知道走错了走到了茶馆。不过茶馆的最新消息也不比酒楼少,来喝茶的多是读书人或是一些官员,所谈论的江湖趣事和酒楼那些江湖豪客相差无几,而且这些读过书的人说起事儿来,那叫一个神色并茂,语气逼真,辞藻华丽,仿佛都是亲身经历般,如历经沧桑的说书人在讲故事般。 中州儒府是当之无愧的“无冕之王”,其地位和影响力,在中州这江湖圣地的所有门派中,可以说是无与伦比。因此,中州的读书人比起其他地方的读书人,要更加了解江湖,对江湖的偏见更少,甚至这百年来,那些读书人对江湖中的许多人和事儿尽是称赞和点头,没有很久以前的“礼仪君子”对着厮杀打斗的江湖指指点点的场面了。 蛮有撼扫视了一下茶馆,然后继续不动声色地饮茶。这时候,已过未时了,正是饭后饮茶的时间,不少三五成群的人结伴而来,尽是谈笑风生。 茶馆内一般都是官场或是生活得意之人,不得意之人,大多都去了酒楼借酒浇愁去了。茶馆内多欢乐,而酒楼内,悲欢离合皆有。在酒楼,可能这一桌子的人遇到了烦心事儿,愁眉苦脸的喝酒,而旁边那一桌人则是意气风发,不断大笑,因为这种情况,还闹出了不少争执,甚至还出过不少人命。虽然酒楼内有单间,但是价格往往都是昂贵,待一个时辰就要很多银子。所以大多数酒客都不选择单间。 “你们听说了吗?现在各大宗门都年轻一代的传人都行走江湖了。” “这都好几年的事情了。早就知道了。而且还不止那些超级宗门的嫡系传人,有不少大宗门的嫡系弟子和传人也开始行走江湖了。” “这个江湖,终于生机勃**来了!” 茶馆内,有一桌刀客在谈论着,声音不大不小,蛮有撼不用内力照样听得清楚。 其中有一位中年黑衣刀客微微伸了伸脖子,然后压下一点头,低声说道:“听说我们中州快要大乱了,那些狗曰的帝国想要派军队打我们中州。” 有一位平时不怎么关心江湖事儿和天下事儿,只痴迷刀法的刀客闻此言微微有些讶异,道:“打我们作甚?” “当然是为了利益啊!我们中州如此大的占地面积,灵气充盈的名山秀水如此之多,要是都被一个势力掌握,那么那个势力肯定强大无法想象!”中年黑衣刀客有些激动地说道,仿佛是他完全掌握了整个中州的灵气。 “四大帝国很强大吗?能够横推我们中州这数万门派?”那位痴迷刀法的刀客继续疑惑问道。 中年黑衣刀客闻言顿时来劲儿了,清了清嗓子后有些振奋地高谈阔论:“横推肯定是不可能的!我们中州数万宗门哪怕不齐心协力,只有一两万的宗门反抗,那么这其中的实力,无人可抗衡!毕竟十大超级宗门,我中州独占五座!而且那些帝国要是想要无后顾之忧的来打我们中州,就必须要先平定自家地盘,比如东域、西极、北荒、南蛮那四地的本土王朝和宗门,只有这样子,才有那么一丝底气和我们中州叫板。而这,我估计要耗时百年!” 蛮有撼闻言轻笑。 他不知道别的地方如何,但是在南蛮,蛮族就是最强大的。哪怕是南蛮帝国,在蛮族面前,仍旧需要微微仰视。 他不知道那些帝国找过他们蛮族谈过这件事儿没有,有没有联手的欲望。但是他知道,老族长是不会这样的,不仅仅是因为老族长比较喜欢江湖,尤其是中州江湖,在老族长年轻的时候给老族长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无法忘怀的青葱岁月的回忆,还因为他们蛮族,做事从来无需联手别人!而且对那些功名利禄、流传万古没有什么想法,只是想着如何变强、变强、再变强!一身蛮族热血,只为更强大而燃烧! 蛮有撼喝完茶付完钱,缓缓走出茶馆。他那瘦弱的身躯显得弱不禁风,很难把仅在中州走过几年江湖便被中州江湖誉为“百年来第一年轻武夫”的蛮龙联系在一起。 他抬头用手微微遮挡着刺眼阳光,眯着眼望着微微倾斜在天际西边的骄阳,战意高昂地说道:“妖小妖,耶律西亭,孔念玉,仙寻道,剑傲星,火向凡,慕容远鹤,佛东西,还有刺穹阁那个如今仍缩头缩脑的少阁主,等到九品时,巅峰一战!” 其实,还有赵芷水,还有那位受楚愁恩惠的无名少年,可能还有未现世的天骄,他们将会达到共同的高度,共同铸就这一代江湖的辉煌璀璨!后世江湖,将会永世流传他们这一代这些人的鼎鼎大名,将会把他们视为传说人物顶礼膜拜,将会把他们树立为至高目标并向着他们那早已消散天地间的背影迈步而行。他们,终将万世敬仰传颂! 第八十八章 天下九州的十大超级宗门! 中州,是天下江湖最繁华最有生机的地方。这儿大大小小门派无数,山上自诩仙门、一心求仙的“仙门”和那山下仗义侠气、人烟味道十足的江湖宗门交相辉映,璀璨的光芒盖过了所有王朝所散发的光辉。 在这无数的大大小小的宗门中,影响力最大的,是那传承万载岁月的儒家儒府,是最早也是最大的一座宗门,在中州,儒府的儒道几乎成为了中州所有读书人信仰,其余再看不起读书人的江湖中人或是大盗贼匪,说起儒府中的贤人君子,都会竖起大拇指,道一声赞。 因为且不说万年前儒府的至圣先师与其余两位圣人联手使人族彻底翻身,地位在万族中变得超然不说,单单说这万年来,遇到了大大小小各种天灾人祸,光是儒府的儒士入世的又有多少人?为了“为万世开太平”而牺牲的君子贤人、大儒硕儒又有几何之多?中州大乱的每一个乱世时代,第一个挺身而出的,往往是儒府。 这也是儒府地位超然的原因。 影响力最大的是儒府,杀伤力最大的,却是仙剑门,这一点即使在中州这么多的桀骜自负的宗门中,也是公认的! 仙剑门开宗立派数千年,有这般年龄的宗门,在别的四地,只有超级宗门才达标。所以哪怕是在中州,也只有几个超级宗门和寥寥无几的古老大宗门达标,有着如此久远的历史。 仙剑门能够传承至今的原因,不止是其剑法高深,剑道深奥,还是因为其剑心传承历代都是坚韧无比。剑心就如同道心。剑心坚固稳定,方可修炼无上剑道,方可出世间最快最稳之剑。 几千年来,不少用剑的大宗门挑战过仙剑门,但几乎没有成功过的。除了仙剑门历史上有几个青黄不接的时代,被人趁虚而入,挑战成功。除此之外,中州第一乃至天下第一剑门的名号,始终在仙剑门的手中牢牢把握着。至今仍无人可撼动,在如今的江湖中,绝大多数剑修、剑客的梦想,就是能够加入仙剑门。但是像仙剑门这种的超级宗门,选弟子都是极其严格的。尤其是内门弟子的选拔,更是万里挑一。 仙剑门是杀力最大的宗门,一开始不是没有质疑声,但是在四百年前,中州有一个强盛的大王朝,其雄甲百万,良马无数,有着中州最快的弓弩,最锋利的刀戟,更有着气吞山河之志,想要吞并中州所有宗门和王朝,反抗者杀无赦。在当时,那个大王朝可谓是摧枯拉朽般占领了半个中州之地,最后却被一战平定。 在那场席卷整个中州的大乱中,儒府首当其冲,而仙剑门则紧随其后,全门五千余人皆白衣负剑下山,由当时那一代的仙剑门门主领衔,各个长老带领,然后一起杀向那百万雄师。 那一战,是中州数座超级宗门和上百大宗门第一次完全联手对敌。其中,仙剑门斩敌最多,五千白衣皆提剑,皆血战。仙剑门那一战灭敌近三十万,比第二名八卦仙阵宗所杀八万人多出数倍。 那一战,仙剑门门主血战直至丹田尽碎、经脉皆断,一身是血的离开世间,临死之前的那一剑,以八品境界的修为几乎刺出九品盖世一剑,可歌可泣。这一战也确立了“杀力第一仙剑门”的说法。 八卦仙阵宗,则是最为左右逢源,人缘最好的一座宗门。因为阵法一道的宗门本就不多,实力高深的更是少之又少、屈指可数,能与八卦仙阵宗比肩的更是绝无仅有。所以各个宗门王朝想要给自己的祖地、皇宫打造高深阵法,大多都会请八卦仙阵宗的修士,而八卦仙阵宗的修士虽然不多,但是却有求必应,因为布置阵法需要“买家”提供阵法材料,这也给了八卦仙阵宗修士一个去磨炼的机会。 这样子就形成了“买家”“卖家”皆大欢喜的场面,所以几乎是不会为了价格而闹出矛盾。当然,这样子的话,前来打造阵法的八卦仙阵宗弟子都是一些外门弟子或是勉强挤入内门的一些弟子。尽管如此,所打造出来的阵法,仍旧是强大无比。 至于想要得到更加高深一些阵法,比如可以防御上三品境界修士的大阵法,则需要花高价或是提供一些珍稀材料,才能请来内门弟子中的佼佼者、外门长老甚至是直接请来仙阵宗的内门长老。虽然代价高一些,但是阵法也更强大与稳固,更能给人安全感。需要防御上三品境界的王朝或宗门,是不怕花费的代价是否大的,毕竟自身安全才是首要的。 如今整个中州乃至东域、西极、北荒、南蛮的许多王朝宗门都是请八卦仙阵宗的阵法师打造阵法。其口碑在十大超级宗门中,是最好的一个。 三教之争还有胜负,但八卦仙阵宗在口碑这方面,从来没有输过谁。 而中州还有一个超级宗门,口碑最差,最能让人胆战心惊,让人提及就“谈虎变色”。这个超级宗门就是刺穹阁。 刺穹阁臭名昭著,也是最神秘的一座超级宗门。刺杀界,刺穹阁说第三,就没人敢说第一第二。当今江湖,刺穹阁可谓是刺杀界的祖宗级宗门。 没有谁知道刺穹阁是什么时候建立的,它就像突然冒出来一般,见过它出手的人,都死了。 刺穹阁每次刺杀都必定成功,几乎从未失手过,除了百年前刺杀来自南蛮的“蛮龙”的那一次失过手。也正是那一次,刺穹阁深深扎根于中州上千年甚至数千年的根部才被拔出了一点。 那是刺穹阁唯一一次失手,精锐尽出,数位八品境界的老祖和那一代刺穹阁八品巅峰的杀神都出动了,最后却被当今蛮族老族长反杀。这是中州百年来的奇异大事之一。 因为当时那位蛮族蛮龙,也就是如今蛮族老族长,当时是八品境界,虽说正是年轻时的当打之年,但却不应该面对那么多的刺客杀手和比自己高一个小境界的“杀圣”而活下来甚至还反打一波,把那位“杀圣”打成了重伤。 当时许多江湖大佬前辈都猜测是有高人暗处出手帮忙。只是那位“杀圣”在那次刺杀不久后就离世了,至死也未说出这件事情的真相。而事情的真相估计也只有出手的那位高人和如今蛮族老族长知晓了。后来,那位“杀圣”的师弟继承了阁主位置,一直到现在仍旧是阁主。 不过尽管那一次刺穹阁倾尽全力仍刺杀失败,但那时它唯一的一次失手,所以并不影响刺穹阁的威望和令人胆战心惊的恐怖感,反而整个江湖更加畏惧刺穹阁了,因为所有人都从这件事儿中看出了刺穹阁为达目标不计一切后果的疯狂。 东域道宫、西极佛门、南蛮蛮族、北荒冰神宫、北荒火神殿、中州儒府、中州八卦仙阵宗、中州仙剑门、中州刺穹阁,这九个超级宗门,可谓是各有各的特色。 天下九州,共十大超级宗门。 剩余的那一个,则是最让江湖中、江湖外的所有人神往。 那个超级宗门,至今不过百余年历史,只是其余超级宗门年龄的一个零头,而这个超级宗门中,只要一个人。当然,自从楚愁收赵芷水为弟子后,这个被世人成为“楚门”的超级宗门,不再是霸气潇洒的“一人一宗门”了,尽管如此,两人的超级宗门,或是说两人的宗门,仍旧是江湖奇事。 当然,这个“一人一宗门”的说法不是楚愁自己说的,而是当时的那座江湖公认的。在当时的江湖上,甚至有不少狂热的男女老少都称楚愁“一人便是一江湖”,这是何等大风流! 一袭青衫仗剑走江湖,让那一代江湖的多少江南闺阁少女思慕不已?让多少意气风发走天下的少年们热血沸腾?又让多少老去的江湖剑客觉得生在这个时代,遇到这个江湖这袭青衫,此生便足矣?! 可惜,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 此时,楚愁带着一个和他年轻时一样对江湖向往的少女,正在某处荒郊野外,和那位正在渐渐长大的大弟子生活做饭。 他一脸平静,偶尔会与那位豆蔻年华的少女交谈几句,眼神看起来平淡无比。只是他每次无意间看到赵芷水那和那位丁香女子一样如水般纯澈的眼神后,眼底都会生出些许怀念与落寞。 第八十九章 值得一生守护的东西! 中州墨兰国,位于中州东部,是一座比较大的王朝,这个王朝国力强盛,经济繁荣,盗匪远逊于一些小王朝或是弱王朝。在墨兰国,最为出名的是一种名为兰墨的墨汁,这种墨汁春夏秋冬皆是饱满无比,不会因为季节的变化而使其质量发生变化。这种墨汁在墨兰国售价不贵,寻常士子都能用得起,但是放在别的王朝,价格肯定要向上翻几番的,甚至在某些距离墨兰国远一些的王朝,兰墨汁的价格都是卖出十几倍的天价。 “这墨汁虽然算不上豪奢墨汁,但是却也非常实用,在一些王朝,这种兰墨几乎能与那些豪奢名贵的墨汁比照。” 一位一身儒衫的年轻人一手负后,一手提笔蘸墨,大开大合的挥毫,儒雅气息中又透出浓浓的潇洒的气概。 他此时屏气凝神,抬起右胳膊,在白宣纸上写下一些正楷,字迹规规矩矩,即便是让书法大家来鉴赏,都会忍不住拍手叫好。 一旁有一位女子嘴角带着美好的笑意望着他那认真的侧脸。 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小孩子踩在一张小板凳上,好奇的看着这个待他们如父亲般慈爱的男子写字。 “兮婉,如何?”片刻后,儒衫男子呼出一口气,退出了那种全神贯注的状态,扭头温和的笑着说道。 慕兮婉点了点头,有些脸红的说道:“念玉,相比你写的字,我更喜欢你写字时的身形和神态。” “哈哈,那我以后每次写字,都记得喊着你。”孔念玉此时已经不像刚认识慕兮婉时那般羞赧羞涩了,心态渐渐恢复沉稳活泼。反倒是慕兮婉,有时候说话还会脸红。在爱情里,刚开始一般都是男子胆小,但是后来往往是女子变得更羞赧胆小。 慕晴朗和慕晴朗探着小小的脑袋,眨着眼睛望着慕兮婉,不知道自己娘亲为什么脸红。 “走,带你们去吃糖葫芦去!听说这儿的糖葫芦,可是有十几种类型的。”孔念玉望着慕晴朗和慕晴乐,笑着收起笔墨,领着他们出去吃东西去。 “兮婉,走吧,一起出去转一转。” “嗯。” 两大两小手牵手一起从客栈走了出去。他们一行人这两年来,走过数个小王朝,这是他们第一次来到大王朝。虽然现在所处的古城不是什么都城,但是却也算是一处经济中心,人来人往,叫卖声不断,到处都是嬉闹声。 墨兰国位于“天江”以南,属于江南地域,此时刚好是二月季节,万物复苏,春风轻拂,到处都是生机勃勃的场面,许多偏僻地方的穷苦人家也终于不用再担心被冻死了,温暖的春阳照射入他们的心中,给他们以温暖。 莺飞草长二月天,拂堤杨柳醉春烟。 春天这个清风明月般的季节,此时刚刚开始,蓝天上也开始出现各式各样的纸鸢。 “晴朗,晴乐,想放纸鸢吗?”孔念玉笑着问道。 “要!我们要放!” 慕晴朗嘟囔不停,慕晴乐也是有些惊喜开心。去年慕晴朗和妹妹慕晴乐一起在娘亲和这位孔叔叔的带领下,放过一次纸鸢,当时就觉得意犹未尽,但是因为他们比较懂事,所以当时也就没有再嚷嚷。现在机会来了,他们两个兴奋无比。 清晨的烟雾迷蒙此时已经被柔软细长的春风拂散,一根根嫩绿的柳枝条也抽出了软绿的嫩芽,娇嫩无比,伴随着东边刮来的春风,在空中轻快地舞者,摇动着。 走到城郊时,周围树木骤然增多,大大小小的溪流也显现出来,小溪边长满了垂柳,垂柳下尽是可爱的小草,亦是刚刚从土地中冒出头来。 孔念玉不禁有感而发:“新年都末有芳华,二月初惊见草芽。春山暖日和风,杨柳清溪岸旁,莺啼燕舞,小桥流水飞红。” 慕兮婉疑惑问道:“这是诗还是词?” 孔念玉看着一脸茫然的慕兮婉,噗嗤一笑道:“不是诗也不是词,自己编的,算是诗词吧,怎么样,还可以吧。” 慕兮婉闻言点着头一掩嘴阵轻笑。 岸芷汀兰,郁郁青青。 四人走至城郊后又走了片刻,终于来到了一片空旷的平缓之地,然后取出刚刚在城内购置的两个风筝。 孔念玉带着慕晴朗放风筝,慕兮婉则带着慕晴乐一起放风筝。 天蓝纸鸢飞,云白笑人间。 这个地方有春风不时拂过,纸鸢很快就飞上了天,那是两只燕子模样的纸鸢,若是不知情的人不注意的话,还真会把那两只仿造的燕子纸鸢当做真正的燕子。 有几只衔着春泥的轻燕翩跹的飞过他们四人头顶,那几对小小的眼睛骨碌的转了转,好奇地瞥向一旁的那两只燕子纸鸢,但是却未停留,急匆匆地就飞向燕巢去了。 几处早莺争暖树,谁家新燕啄春泥。 “兮婉,你看,这两只纸鸢,像不像两只春的精灵?”孔念玉抬头望着那随风翩跹轻舞的纸鸢,微微笑着问道。 慕兮婉睁大眼睛,说“我觉得更像是两只追寻心之所向的小燕子,但是却被一根线就给束缚住了。” “兮婉,你有没有什么‘心之所向’?”孔念玉突然问道。 慕兮婉闻言睁大一双漂亮的眼睛说道:“之前没有……” 孔念玉一脸疑惑。 慕兮婉蓦然展颜一笑,说道:“自从遇到你之后,有了心之所向。” “什么?” “这个答案很长,我想用一生去回答。” 孔念玉深吸一口气,然后和慕兮婉紧紧相拥,他眼眶湿润。慕晴朗和慕晴乐看到了一脸紧张,正准备问他,但是孔念玉笑着做了个“嘘”的手势。 此时,孔念玉的心中满腔浩然正气,他觉得,“吾辈书生善养浩然气”中的浩然气,此时已经注满胸膛。 他有了值得他一辈子要去守护的东西!有了可以用生命去捍卫的东西! 远处的空中,比纸鸢还要高许多的空中,白云之上。 有一位老者面带微笑,欣慰无比。 “这么多代的儒府府主,虽然都像样,但是这一代的,却是甚和吾心啊!”老者正是儒家至圣先师,他点着头一脸笑意。 随即,微微轻叹。 用微不可闻的声音低声说道:“是比我们都强……” 第九十章 火向凡,笑着走下去! 火向凡是火神殿的真正少殿主,之前那一位明面上的少殿主则是由火神殿殿主亲自包装打造然后推出来了。 那一位其实也不弱,是一位六品巅峰境界火神殿嫡系弟子。师从火神殿某位强大的内门长老。 但是比起火向凡,这位天生“火仙体”的真正少殿主来说,仍是差了一大截。火向凡如今已然迈入八品境界,成为最为年轻的宗师之一。 但是他非常低调,自从他师父,也就是当代火神殿殿主让他来到中州历练后,他只出过寥寥几次的手,每一次都迅速无比,丝毫不拖泥带水。 这给江湖中人的印象与之前那位假的火神殿殿主不甚相同。之前那一位顶替的火神殿少殿主每次行事都是急躁火爆,喜怒无常,容易暴怒,经常对一些“有眼不识泰山”而挑衅他的江湖中人痛下杀手。 火向凡尽管修炼的是能与雷电法术一样“暴躁”的难以驾驭的烈焰之术,但脾气却出人所料的低调沉默无比,天天不怎么言语,个子不高不低,脸色有些蜡黄,眼神却炯炯有神,鼻梁很高,嘴巴有时候一天都用不了一次,一沉默就是一天。 火向凡此时正在中州某座正在举办“江湖仙门大会”的大宗门内,与四面八方慕名而来观赏的江湖中人一起坐在观众场上,众人皆是一脸认真和向往的看着那些中州大宗门的年轻俊彦们在施法搏杀,火向凡则是一脸平静,坐的很直的望着正前方下面那正在比试的打斗场面,不时微微点头或者摇头。 “紫影幻魅!”一位一袭紫衣的年轻男子双手快速结印,紫光瞬间萦绕其双手,然后双手幻化出梦幻般的紫霞魅影。 紫衣男子一声轻呵,双手向着对面那位红衣男子拍去,紫色霞光仿若一根柱子般顶了过去,对面红衣男子想要阻挡,但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被那道紫光柱子直接顶飞,倒地后直接昏厥。 一位大宗门老者笑着走到场地中央,宣布这场比试,紫衣男子获胜,有资格进入三十二强。 观战的江湖众人也都大声叫好,纷纷鼓掌拍手。 紫衣男子笑着对在场诸位认识或者不认识的前辈、同辈甚至年龄不大的一些晚辈,抱了抱拳,然后走入后边的休息区。 比试继续进行。 火向凡此时饶有情趣的看着下面比试台。 比试台上有两人,皆是一袭青衣,身形颀长,一步一步都暗合自家的功法吸纳。两人都是年轻俊彦,一脸自信甚至是自负自傲,一样的神情,不一样的兵器,一个用开山斧,一个用长枪。 让火向凡感兴趣的,是两人的功法。这两人所修炼的功法,一般人看不出来,除非境界比这两人高不少的江湖修士,才能看出一二。这两人都是五品境界的修士。属于中州数百大宗门中的某两座宗门的嫡系弟子。 这两个青衣年轻人,所修炼功法看似对立,实则是同一本源!与他们火神殿和冰神宫的功法一样!都是出自同一人之手,属于同一功法,但是却因为某种原因而被剥离,被一分为二。当然,火神殿、冰神宫的功法与这两位青衣年轻人身后大宗门两者之间的功法高深程度有很大差距。 果不其然,周围观战的江湖中人有人身份特殊,无惧说一些有些忌讳的话,此时笑着说道,“这两个人身后的宗门千年前其实是一座,不过数百年前,因为某些原因,那个在当时除了那几个超级宗门外,能排在中州前十的大宗门,一夜之间被一分为二。导致现在他们两个宗门的实力排名在中州数百大宗门中都是垫底的。” 火向凡又看了一会儿后便觉得索然无味。起身正欲离开此地,有一位江湖好汉刚好来到这儿,看样子风尘仆仆的,有些狼狈。 “这位朋友,可以来这儿坐下。”火向凡对着那个江湖好汉招了招手,声音不大不小的说道。 谁知那位江湖好汉有些不领情了嘟囔道:“我想做哪儿就坐哪儿,你管得着?” 火向凡闻言淡然一笑,点了点头“那行,这位朋友,请随便。” 还不等那位江湖好汉说话,他就从观众席的那条坐满观战之人的小道上挤了出去。 “呼!外面空气果然还是最新鲜的。”火向凡呼出一口浊气,笑了笑。 他发现自己到了中州后,不再那么“死寂沉沉”,不再那么沉默寡言,每天的话好像能说一些,心境也更加宽阔了。之前在北荒,他一直被卡在了七品巅峰境界,再怎么努力,任凭自己天赋惊艳无比,亦是不得突破。到了中州这个世传的江湖圣地后,见多了各种“英雄好汉”,见多了各种行侠仗义,见多了各种矛盾又让人躲不掉的事情后,终于在一年前,迈入了八品境界,成为一代宗师。 不过他没有得意,因为他知道,自己并不是天赋最惊艳的人,而且越往后面越不看所谓的“天赋”,看的是自己的道心和感悟能力。天赋好了不一定有利于此时的他提升境界,但是心境好了,一定利于他现在提升境界!所以江湖前辈都说修炼一途,越往后修,就越要练心,越要注重如何做“人”。 他负手散漫地走在这座举办“武林大会”的东道主宗门外,突然,他抬起头,望着前方,眯起了眼。 前方,有一位上了年纪的卖瓜老人,此时躺在瓜摊子前,头颅流着血,一旁站着一个一脸恼怒带有戾气的年轻人。 那个年轻人生气地说道:“老子吃你瓜,是我一时兴起,给你面子,还问我要钱?你个老东西,知道我是谁不知道?” 若是在北荒,或者是火向凡刚来这儿的时候,他肯定不会管这种事儿,他不做这种事儿,看不起,却也不会因此做一些“拔刀相助”的事情。但是此时游历中州三四年,经历了很多,心境已然与之前不一样了。 那位卖瓜老人显然是进气少出气多,马上就要不行了。但那位年轻人仍是准备再踢一脚躺在地上头颅流血的老人。 火向凡身形瞬间出现在了卖瓜老人身旁,蹲下将一只手放在老人的身体上,输入续命的内力,然后扭头看着正准备出脚的年轻人。 那名年轻人有些惊讶这个同辈中人的身法,如何这么迅速就出现在了他面前,但是手上仍旧是没有停下的动作,仍是要出手,而且这次他下手更重,要将面前两人都打成重伤或者直接打死。 火向凡面目表情的探出另外一只空闲的手,直接拍飞了那个还没有反应过来的年轻人,一道火光一闪而逝,那位飞扬跋扈的年轻人就飞出十几丈,然后挣扎着也站不起来。 最痛苦的不是受了重伤,而是火向凡向着那个年轻人体内打入了一道火苗,那道火苗窜入那人的丹田内,让那位一脸戾气的年轻人今生彻底无望大道。 火向凡没有下死手,是因为,这位卖瓜老人此时呼吸已然平稳,他的内力治好了老人伤势,老人只需再疗养一段时间就行了。 他虽然现在路见不平会拔刀相助,但也不仗着身份和实力,随意行事,而是遵循着某个规则。 这一点,他很佩服百年前那个名为楚问道的大剑仙。他不是听他师父“吹捧”那位大剑仙的事迹才对那位大剑仙敬佩的。而是他亲自探寻了解了关于那位大仙剑的许多事迹,虽然和他师父不一样,他没有生在那个时代,从未见过那位天下无双的大剑仙,但他却不比他师父了解的少,甚至在对那位大剑仙的心性了解上,他比他师父火无双更懂得那位大剑仙的行事心境。 他希望,有朝一日不说境界,光说做事的行为举止,他能做的与那位大剑仙一样好。 他还听说,那位大剑仙突然隐世,好像与某位女子有关。 为情所困,往往做事时心境无法真正圆满。他正是看到这一点,才更加敬佩那位疑似为情所困的大剑仙前辈,做事仿佛不受心境影响一般,不管做什么事儿,都仿佛有一把尺子在量着,有边界,不会逾越自己制定的那条边界。 “老爷爷,醒了?”火无双笑着扶起那位老人。 卖瓜老人清醒后,目光呆滞了片刻,然后一个激灵,一眼畏惧的望着四周。 “老爷爷,不用担心,这件事儿,我来处理。”火向凡望着某个方向正在迅速赶来的一位老者,笑了笑。 既然帮人,就帮到底。既然遇到了这件事儿,就处理到底。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要笑着走下去。 第九十一章 家中可有能够做主的长辈? 春去秋来,日子如水般深沉地缓缓流淌着,不知不觉便是雪漫白头。 西极之地的东北部,坐落着许多大大小小的寺庙,虽然这片区域地广人稀,但因为所有人皆信奉佛道,所以那些大小寺庙的香火,断绝现象几乎没有出现过。 大昭寺中。 没有人声鼎沸,往来善男信女皆是一脸肃穆虔诚,至此的老少皆是不苟言笑。 大昭寺在方圆千里的数十座寺庙中,不是最大的,也不是最小的,却是最出名的一个。 传言,千年前,佛祖的大弟子曾在这儿传授过一次佛法,当时方圆百里的百姓皆可闻佛音缭耳,皆可见佛光震烁四方,当时的人们皆视其为佛祖临世,纷纷叩拜。 大昭寺从此名噪四方。即便是在西极中部的那座西极帝国中,都有不少人因为听说这事儿而来求佛拜佛的富贵人家。 两位样貌年轻的男女并肩来到大昭寺寺门外,女子年龄明显小一些,还是豆蔻年华的少女,男子则是要稳重一些,看样貌已然弱冠之龄了。 “这座寺庙,在西极之地,名气能排到前五十。在西极之地的东北区域,更是少有名气能与之比肩的。”男子看着这座昔日故地,对着一旁那位少女介绍。 那位少女点了点头,“师父,这儿的佛气感觉好浓郁。” 正是楚愁的男子解释说:“佛家注重‘佛身即法身’,修佛就是修法,法身从何来?靠自己去‘悟’固然是根本,但还要借用众多信徒的虔诚佛气,这样子才能事半功倍,更容易修成无上佛法。” “师父曾经来过这儿吗?”赵芷水歪着头望着她的师父开口问道。 楚愁轻轻点头,“曾经路过过这里,好像还在大昭寺借宿过一晚,时间太久了,自己都快忘了。” 最后师徒二人在寺庙外站了一会儿便离去了。楚愁说对这个地方没有太多印象,所以就此别过,他这次走江湖,主要是走一遍当年走过的、较熟悉的地方。不是他不想多走,而是时间有限。 两人继续风餐露宿、披星戴月,风尘仆仆地赶着路。 西极之地靠近中部的一座王朝,名为祭止国。 祭止国是西极帝国的一座附属国,举国上下都听命于西极帝国的吩咐指示,王朝不大,但也算不上小,是一座中等大小的王朝。 祭止国本是小王朝,但是仗着自己是西极帝国的附属国,就大肆穷兵黩武,折腾了这么多年,王朝竟然没有倒塌,最后还占了不少土地,升级成为一座中等王朝。 在祭止国的北部,有十几个州,数十个郡,因为有一条名为丰乐河的大河从这儿奔腾而过,所以人口还算旺盛,商贸往来也算比较繁华。毕竟河水这玩意儿,在西极这多酷暑的地方,还真不多见。在西极某些地方,清泉可以被比喻为一只会下银蛋的母鸡,大多都被当地豪绅地主占据,然后借此压榨百姓。 丰乐河在祭止国北部绵延数千余里,可以说是半个祭止国的命脉,所以祭止国有明文规定,不许河流沿途的地方官府或非官府势力霸占该河之水。只是监督机制太差,所以顺着丰乐河的一些地方个人势力往往暗地里与当地官府勾结,做一些蝇营狗苟的勾当,以此谋利。 在这流经祭止国的数千里水域附近,不说那些寂寂无名的小势力,单说称得上名号的势力,就有三十余座。 陶家正是其中之一,而且还是排名在前三甲的大势力!其家族中有人是地方郡守,有人是一州知府,甚至还有人做过那数州总督巡抚,不仅如此,其家族中亦是武学世家,当今家主陶然知有着上三品的境界,家族内还有数位六品巅峰与七品境界的族老,还供养了许多成名已久的江湖豪客、恶霸等有些实力的中三品修士。 其势力发展至今,隐隐已成为祭止国北部第一势力,如今其家族甚至和祭止国皇族有了些关联,显得更加如日中天。 陶家嫡系这一代有七人,六男一女,那位女子名为陶嫣,年纪最小,如今才十九岁,是家主陶然之最疼爱的小孙女。 众所周知,陶然之对自己的亲儿子闺女还有那些亲孙子都不怎么疼爱,唯独非常宠爱那个小孙女。 这十几年,陶然之也只未对陶嫣发过一次脾气。但如今,陶然之却雷霆震怒,虽未将脾气发在陶嫣的身上,但是却因恼怒打死了数位陶家奴仆,陶家上下一时噤若寒蝉。 “嫣儿,爷爷是过来人,你现在还年轻,想的单纯些,爷爷不怪你。但是也不会允许你与那位江湖散修百年好合!”陶然之绷着脸说道。 屋内还有陶嫣的父亲和几位叔伯,但此时在陶然之面前,都大气不敢喘。 陶嫣冷着脸看着她这位在别人看来,非常疼爱她的爷爷:“爷爷,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 陶然之生气说:“喜欢能当修为?他不过是个三品境界的泥腿子!虽然他还年轻,这个境界已然不错,但是仍旧配不上我们陶家!配得上你的只有中三品境界的年轻俊彦,而且还要有些背景身份的。爷爷这既是为了你好,也是为了我们陶家的脸面!陶家为何短短数百年就成长为祭止国数一数二的大家族?就是因为我们陶家历代家主看人极准,且不说那位我连见都没见过的年轻人如何,只说他连敢来我们陶家见我都不敢,称得上什么喜欢你?” 陶嫣闻言笑了笑说:“爷爷,他来了。我正想与你说。” 陶然之愣了愣,然后怒极而笑,“好嘛!真是胆子大!” 说罢,他带着陶嫣的父亲叔伯走出屋子,陶嫣紧随其后,她父亲刚好也走在最后,低着头一脸怒意对着这个女儿低声怒斥:“净给我找些事儿!不听我和你爷爷的话,白养了你将近二十年!当时还不如直接把你丢到水里淹死!”说完她父亲不再看她,继续冷着脸走着。 陶嫣淡然一笑,并未言语。只是眼底有些厌烦,厌烦这大家族的勾心斗角,厌烦各种利益交换。 陶府府邸占地极广,走了片刻,众人才走到门口。 高大的朱红色大门口,有数位中三品修士站的笔直,是陶家守门人,人人都实力强大。 门口之外,是该城最大最繁华的大街。陶府隔壁,就是州府知府的府邸,但是论大门气势,仍是输了陶家几分,门口台阶比陶家少了数层。 此时陶府那气势惊人的大门外,有一位年轻男子,一脸坚定,腰间悬着剑,一看就是江湖剑客,腰间还有一个青色酒壶,一袭蓝布衫,虽然朴素但是干净整洁,给人一股很舒服的感觉。 他此时心中有些小紧张,因为快要见到陶嫣和其长辈了。这次,准备彻底和那些陶家长辈说明,等于说他是来提亲的! 他肩膀上有一只包袱,包袱内装的是他这些年走江湖存下来的一些银子,用作聘礼。这十几辆银子还有腰间的那把剑,那只酒壶,身上的衣物,就是他全部家当了。 他突然站的笔直笔直,比陶府门口守门人站的还要笔直几分,但目光不卑不亢地望着从陶府内走出的那群人。首先他将目光落在了那几个人中走在最后面的陶嫣,他眼神顿时温柔。然后他又将视线以转到走在最前面的那个气势不凡,神态带着上位者冷意的老者,那位老者走的最快最靠前,陶府守门人见到这位老人,纷纷弯腰行礼,毕恭毕敬。 年轻人心中猜出了老人身份,但是没有因此而点头哈腰的赔笑,仍是一脸不卑不亢,只是脸上带着些发自肺腑的晚辈对长辈的神态。 陶嫣看到那个佩剑年轻人,眼中多了许多神采,脸色不再那么冷,反而如沐春风般笑着。 陶然之见到那位身穿一袭蓝布衫的年轻人后,没有寒暄,直接开门见山。 “我是嫣儿的爷爷。就是你想娶我陶家女子,娶我那小孙女?”陶然之带着些嘲讽地问道。 “是的陶爷爷。”李扶风点头,微微弯腰,行了一个晚辈礼,笑着答道。 “不用喊我陶爷爷。我问你,你什么修为,可有中三品?” “如今三品境界,即将三品巅峰。尚未达到中三品。” “你师承何处?可是上三品修士的亲传弟子?” “师承一座三流宗门,那座宗门已然消散,我师父也因病逝去。吾师非那上三品修士。” “那你可有万两黄金作为聘礼?可是某大家族嫡系子弟?” 李扶风取下肩头包袱,不卑不亢答道:“无万两黄金,这是我如今全部家当。非大族子弟。” 陶嫣看着心爱之人那不卑不亢地平静神态,心中反倒是痛苦无比,心疼无比。对家里长辈的失望更加的浓厚。 陶然之还未说话,陶嫣的父亲便大声冷笑指着李扶风骂道:“那你这种卑贱之人,废物一般的人,也想娶我陶家女子?别说是我女儿这嫡系子弟,就是我陶家的那些女子奴婢你都不配娶!” 陶然之笑了笑,对儿子的话语并未摇头,反而点了点头。因为提前早已调查过这位年轻后辈的各种资料,陶然之一手抚须一手负后,笑着又问了最后一个诛心一般的问题。 “那你家中可有能够做主的长辈?” 李扶风闻言,心中一堵,双手微微握紧几分手中的那只帆布包袱,身体有些颤抖,眼眶红了几分,声音沙哑道:“没……” 这时,一道平静、沉稳而又年轻的声音传来。 “有的。” 第九十二章 故人之孙,为之提亲! 众人纷纷向着大街尽头望去,在早已因为陶然之等一行人出来而四散离去的大街尽头,有一位样貌年轻的男子和一位少女。正是那位样貌年轻的男子说的话。 李扶风有些疑惑,陶嫣亦是困惑,陶然之却是心中微微一惊。因为他刚刚竟然没有感应到两人出现在这条大街上。这条街此时已然空无一人,人们都不敢在陶家家主出来与人谈论事情时留在这儿,怕被当成偷听而惹陶家不快。 那人正是楚愁,他望着李扶风,以长辈的慈祥笑容问道:“你爷爷或曾爷爷可是李昱?” 李扶风听到‘李昱’这个名字,楞了一下,然后在那位看似年轻的男子那慈祥的目光下,下意识点了点头,“正是我爷爷。” 楚愁望着这位名为李扶风的年轻后辈的样貌神色,分明和当年那位故人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时光逆行百年。 楚愁还叫楚问道、还未成为大剑仙和九品巅峰“武仙”的时候,他在西极之地,也就是这墨兰国,遇到了同样年轻无比的李昱。当时李昱甚至比楚愁还要年轻两岁。 当时楚愁心比天高,意气风发,一剑一人走江湖。李昱亦是如此快意,一人一马一剑行走江湖。 两人是在墨兰国的一座小城相识的。当时时阴雨绵绵的秋日,天气清冷无比,寒意逼人。两人都是去那座小城的一个小酒馆饮酒,然后因为互相敬佩对方酒量和酒品和结识。 那时两人都不是什么富贵之人,亦不是什么上三品的神仙之人。当时楚愁虽然是中三品境界的天才,但不愿加入任何一座向他抛出橄榄枝的宗门,哪怕是那些大宗门。所以楚愁只能靠着一身修为给别人走镖、行商,来换取一些买酒银子。李昱本来家中还算殷实,是一个中等人家,但遭遇天灾又遭遇贼匪洗劫的人祸。导致家道中落,然后双亲在饥寒交迫、一身疾病中离开世间,李昱家中无人后便变卖仅剩的一些家产,买了一匹瘦马,一把轻剑,开始走江湖。 李昱喝酒时,往往是神色平静,一脸淡然,然后会说一些伤春悲秋的话,那时楚愁在和李昱待在一起的半年时间里,天天喝酒时都会嘲笑李昱。 “李老弟,你这酒量我是佩服,酒品也不错,就是喝完酒醉了后爱说一些婆婆妈妈的酸话,学那些读书人干什么?”年轻的楚愁骂骂咧咧,举杯豪饮一大口浊酒。 李昱闻言微微一笑,“楚兄,你不也是天天读书?” “我和那些儒家读书人是不一样的。我读书又不为了功名利禄,只是为了出剑时,更加心中无愧,让自己出剑更稳罢了!” 李昱收起笑容,一脸平淡,“你这种行为,算是读书人还是江湖中人?” 年轻的楚愁举杯哈哈一笑,“当然是江湖中人了!” 李昱点了点头,举起手中酒杯,两人碰了一下,然后一饮而尽。 酒馆外,已然飘起了雪花,使人间天地更加清寒。 酒馆内,则是酒气蒸腾,酒香在一里地外就能嗅到,鼻子灵一些的酒君子,更是在数里外就能闻到淡淡的酒香。 李昱和年轻的楚愁两人在酒馆内举杯痛饮,仿佛要一口酒饮尽便可羽化飞飞升,又仿佛一口酒下肚就能忘掉世间的不快与琐碎。 冬去春来,春别夏至。 很快两人就要分别了。李昱只想走遍西极之地,此生便足够无悔了。而楚愁则意气风发的扬言,此生要走遍天下九州,才算完美。 这最后一次饮酒,还是老地方,在那个小酒馆内。酒馆掌柜的听说两人就要就此分别,可能是最后一次在这儿饮酒了,就让这两位老顾客随便喝,这次掌柜的请客! 两人开始饮酒后,都默默无言,并无言语。直到喝的尽兴时,李昱率先开口。 李昱说道:“楚兄,来,敬你一杯!” 楚愁与他轻轻碰了一下,纷纷仰头喝尽手中酒。 “你真的不去西极之地以外的地方看一看?”楚愁再次询问。 李昱咽下口中酒水,点了点头,“别说整个西极之地了,就是这墨兰国,想要真正游遍,又谈何容易了?花费一生可能都无法在整个墨兰国真正走一遍。” “也是。”楚愁点头。 只是那时楚愁年轻,虽然嘴上表示认同,但心里面却暗自摇头,觉得人生不能只窝在一个地方,天下九州如此之大,不都走一走,简直就是枉费了人生! “楚兄,你不是说过你对那位赵姑娘有好感吗?要是等你走遍九州再回去了,不是就要晚了?” 年轻的楚愁自信地笑了笑,“不晚的。我预计我三十五岁之前就能走遍九州,毕竟我不是那种来回来转悠的人。我行走江湖大都是直线行走。” 然后楚愁想起了那位女子那悲伤澄澈梦幻的眼神,有些忧愁地感慨道:“她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嫁人的。” 这算是年轻时期的楚愁的唯一忧愁。 李昱看到楚愁的神色,不再言语,只是更加豪迈的饮酒。楚愁亦是跟着豪迈而饮。 在楚愁行走江湖的这么多年,认识的那么多人中,除了那位“诗仙”“酒仙”李太白李老哥外,几乎没人喝酒能够比李昱更加豪迈。 那位李太白李老哥饮酒不仅豪迈,还潇洒、风流,这是楚愁最佩服、最羡慕那位李老哥的地方。世间忘忧人,当为李太白。楚愁觉得哪怕自己修为通天,仍旧比不上那位教他饮酒,让他敬佩羡慕的李老哥。 李昱和年轻的楚愁两人痛饮了十几坛浊酒,然后两人都昏昏地趴在木桌上睡着。酒馆掌柜有些无奈的找了两件厚实的棉被,裹在两人身上。 待楚愁醒来后,发现李昱已然离去,据酒馆掌柜说,李昱临走前有几句话给楚愁交代。 “楚兄,我相信你行走江湖的某一天,会走到你心之所向的境地,也会做到你说的‘读书人可谓万世开太平,我辈江湖中人亦能让世道变得更好一些,江湖武夫剑客风流意气不输满是书卷气的读书人!’,我最愿意为你祝福的,就是你能和那位赵姑娘最后走到一起。当然,即便走不到一起,我也会相信你能够放下执着的。楚兄,你我就此别过,江湖之大,不在距离,而是人心。希望有一日,我们可再次相遇,那时,我一定请楚兄好好喝一次清酒!” 楚愁望着街道中央那座府邸大门前的李扶风,笑了笑。 然后他将视线放在陶家家主陶然之的身上,缓缓说道:“李扶风长辈楚问道前来提亲。” 说罢,一身惊世骇人的剑意,澎湃而出,震荡整个墨兰国。 第九十三章 世间真情,最好最好。 整个墨兰国的所有江湖修士,此刻都骇然的望着某一个方向,那里震荡出的剑意,让这个王朝方圆数千里的的天地灵气都遭到剧烈扰动。 陶然之望着那个样貌年轻的年轻人,此时甚至生不出一丝出手或反抗的念头。 “前……前辈……”陶然之喉头颤动,然后艰难的吐出了几个字。 楚愁没有看陶然之,而是带着赵芷水走向李扶风,在李扶风一脸茫然的神情下,他说道:“李昱当年和我是好朋友。” 李扶风有些难以置信,但是还是信了,因为楚愁的纯澈不作伪的眼神和那惊天的剑意,让他不得不信。 楚愁看着这位故人之孙,只觉得眉眼之间和李昱异常相似,便再次问道:“李昱的脚上的毛病后来恶化了没?” “我爷爷晚年时候,便回到墨兰国了,脚上的顽疾并未好转,但也没有恶化。”李扶风这才真正相信了楚愁。 关于他爷爷脚上的顽疾,知道的人寥寥无几,他也是听他父亲讲的。他爷爷在五十岁的年纪生了他父亲,他父亲又在五十多岁的年纪生了他,都是代代单传,也都算是老来得子。他爷爷早已不在了,甚至父亲前十几年也不在了。 这位自称是爷爷好朋友的人,最起码年纪也上百了吧?李扶风尽管平时不卑不亢,但遇到有些事儿也会心中惊讶震撼,比如此时,他的心中难以平复。毕竟江湖传说中的前辈高人,在现实中并不常见。 不过他没有认出楚愁,或许他听说过楚问道的名字,但毕竟年轻,所以听过几次也不上心,而且他爷爷李昱当年知道楚愁后来成为大剑仙,但却没有对后代讲他们之间的关系,李扶风的父亲都不晓得自己老子还认识这种厉害的人。 李扶风是年轻江湖中人,但陶然之却是十足的**湖,知晓许多江湖秘闻和江湖趣事,所以当他听到楚问道的名字后,当时虽没有立刻反应过来,但当楚愁走过来的片刻间,他脑海一阵颤栗,他想到了百年前纵横天下,无敌世间的那位楚武仙、楚大剑仙。 楚愁转过身望着陶然之,从袖子中取出了一只手镯,一把短剑,道:“这只手镯,是八卦仙阵宗阵法大师打造的一件防御宝器,可以防御七品巅峰境界修士的全力三击或是防御八品境界修士的倾力一击。这把轻剑,是五百年前铸剑山庄还如日中天时,一位铸剑宗师用了十年的时间,打造的宝剑,适合七品境界和七品巅峰境界剑修使用,最重要的是,这个可以跟随剑修的实力提升而提升。这两件东西,就当是聘礼了,如何?” 陶然之在认出楚愁身份后,哪还敢再要什么聘礼,嘴巴绷紧,都不敢乱说一个字。此时楚愁这般说道,让他受宠若惊。 他阿臾地笑着说道:“楚前辈,晚辈哪还敢要什么聘礼?年轻人之间相互喜欢而在一起的,我还是比较支持的,之前那些话语,只是为了考验一下扶风,说实在的我还是挺喜欢他的。人年轻,身为散修,实力已然三品,算得上天才了。” 他说着暗暗给他儿子使了个眼色。陶嫣的父亲,那个之前一脸难看之色的中年男子,此时小心翼翼地收下楚愁双手递出的东西,然后眉开眼笑地望着李扶风,亲切地说道:“扶风啊,既然你真心喜欢嫣儿,我今天就给嫣儿做主了,你们在一起也算是合适。” 陶嫣有些失望地望着自己的父亲和爷爷,然后对着楚愁诚恳地微微弯腰:“谢谢前辈。” 楚愁摆了摆手,然后对陶然之说道:“给你聘礼,是出于礼数。他们两个年轻人之后应该自由行动,不受你们陶家限制。” 陶然之连忙点头:“一定的一定的。”然后他眼睛一亮:“对了,楚前辈,俗话说夜长梦多,晚辈觉得扶风和嫣儿他们两人的婚礼,应该这几日就筹办一番。您看……” 楚愁淡然一笑:“我会留下几日的,作为扶风的长辈,于情于理都要如此。” 赵芷水皱了皱眉,她看出来,这老头儿明显是想要他师父留下,然后在陶家住下,陶家借此提升名望。那老头儿眼中的兴奋和算计她一个十几岁的“小江湖”都看得出来。 最后,李扶风带着陶嫣,然后和楚愁、赵芷水师徒二人一起离去,去了李扶风距离这儿十几里地外的家。这个房子是当年李昱晚年时建起来了,一直流传至今。正是因为这儿离陶府不算太远,李扶风和陶嫣才有缘分见面。 两人第一次见面,还是有一次陶嫣偷偷溜出去逛庙会,没有家族高手暗中保护,然后在庙会上遇到了登徒子,最后还是李扶风仗义出手,才让陶嫣没有遭到羞辱。 陶家武学历来都是传男不传女,这一点哪怕是陶嫣,也没有念头和气力去反驳,更别说去反抗了。所以陶嫣至今仍是连一品境界的入门修士都不是。 在去李家的一路上,楚愁面色温和的问了许多关于李扶风爷爷后来如何的事迹,李扶风虽然所不知多,大多数都是听父亲讲的,但是仍是比楚愁知道的多太多了,因为楚愁根本对当年分别后的李昱的人生一无所知。 楚愁四十多岁回到东域,在没有见到那位白丁香般的女子后,便开始天下九州的到处寻觅,曾路过墨兰国,甚至去过当年他和李昱喝酒的地方,但那儿的老掌柜都已经不在了,是老掌柜的一位长子在那儿营生小酒馆。他当时打听了几天,在没有得到李昱的消息后,便匆匆离去,继续寻觅那位白丁香般的女子。 李扶风此时也压下了心中的兴奋和激动,只是面带微笑的说着他爷爷的事儿,楚愁不时点头摇头,不时会轻轻笑一笑,不时会微微叹气,便是赵芷水和陶嫣都听得津津有味。 陶嫣望着面带微笑的李扶风,她也发自内心地幸福的微笑着。 李扶风和陶嫣两人此时没有手牵手,但是眼神不断交汇,尽是幸福之意。 陶嫣之所以跟随李扶风走,是因为她早已厌倦陶府的那股浓重阴沉的气息了,以前是根本不可能出来光明正大找李扶风的,陶家长辈没有一个赞称的,所以她非常痛苦。现在不一样了,此时她只觉得心中轻松无比,是喜欢上李扶风后,第一次如此轻松。 李扶风也是眼中带着开心和感谢地不断对楚愁笑着。他发现这位实力高深到不能想象的长辈,其实很容易相处。 “这次还要感谢前辈了。” 李扶风突然停下脚步,郑重地对着楚愁作楫感谢,陶嫣也是认认真真地对着楚愁施了个万福,表示感谢。 楚愁看着这两个年轻无比,相互喜爱的后辈,微笑着说:“世间有爱之人,当将爱一生铭记。世间互爱之人,当永生相爱。世间真情,最好最好。” 第九十四章 死亡大旋风! 楚愁帮着故人之孙李扶风和其喜爱的那名女子举办了婚礼后,便带着赵芷水飘然离去。 因为接下来的情况不需要他担心了——陶嫣决定跟着李扶风一起行走江湖。临行前,李扶风得到了楚愁的一番指点。李扶风的资质在楚愁看来还算不错的,继承了其爷爷李昱的天赋,可以走到上三品境界,但能不能顺利走到,最终又能走到那种境地,就要看李扶风自己的造化和机遇了。 一番告别后,楚愁也无留恋,毕竟故人已经逝去,而他该做的,也都做了。 楚愁继续带着赵芷水行走江湖,此时的赵芷水已然十五六岁了,身形愈发高挑,现在她的身高已经不输成人女子了,甚至比一般水平身高的女子还要高一些。毕竟跟着楚愁,不管是走到城镇村落还是在荒郊野外,不管春夏秋冬还是风雨雷电,她几乎没有饿过肚子。 当然,这可能也是与她素未谋面,早已离开世间的苦命父母有关,她虽然打记事起就在云雨门了,没有见过面,但她猜测她父母身高应该不低。 总之,现在她与楚愁说话时,已经无需使劲仰脸了,只需要微微抬头就行。 两人花费了一年的时间,终于临近了位于西极之地正中部的西极帝国。 这一年时间了,两人狠狠地品尝了西极风沙的狂暴和天气喜怒无常的酷寒炎热的变幻莫测。 楚愁还好,什么样的天气和情况几乎都遇到过,但赵芷水就不一样了,第一次经历这么恶劣的环境和天气,且楚愁还不让她使用内力。 放在其余六品境界的修士身上,面对各种恶劣环境,只需要微微散发一丝内力于身体各个地方,就能无惧各种恶劣环境,酷暑严寒都奈何不了一位六品修士。 这一日,楚愁和赵芷水经过一片广袤的荒漠,这片荒漠被西极之地的人们称为“死亡之地”,可见其环境恐怖与恶劣。 西极多荒漠,大大小小的荒漠分布在西极各个地方,环境只比南蛮稍微好那么一点点。而这片西极十大“死亡之地”之一的莫桑库沙漠,更被誉为“九死一生”之地,比南蛮的环境都要让人无法接受。 不过莫桑库沙漠却有数条连通西极东西南北的商道。只是寻常人走这条路,想都别想!便是已经迈入修炼一途,身体素质大幅提升,体内已经产生了内力的一品和二品境界的修士,都不敢冒险过莫桑库这片死亡之地。 想要通过这片死亡之地,最起码要三品境界的修士,才能有一些底气,面对一些大风沙才能有一些自保之力。 当然,要是遇到十年一遇的“死亡之风”或是更为稀奇恐怖的百年一遇的“死亡大旋风”,便是四品五品境界的中三品修士都要被卷飞,活不了命。 楚愁购置了一匹沙漠骆驼让赵芷水骑上,只是赵芷水谢绝的师父的好意,说是要和师父一起徒步行走,楚愁只好作罢,用那批骆驼驮着一袋袋的水袋子和干粮。莫桑库沙漠直径有上千里,方圆更是有着百万里的广袤范围,置身其中,仿若身处沙海,一眼望不到边际。 像一些大一点的沙漠,尤其是莫桑库沙漠这种级数的,流沙、风暴、沙潮等可以取人性命的东西,着实不少。行走于其中的修士,一不小心就会身死道消,憋屈的死在这无人烟的沙漠里。 当然,一般修士也根本不会来这种死亡之地,从这里经过的,都是一些非常有经验的商队,这些商队背后的商行,都是有着千年历史老字号商行。他们的前几代先人,用生命开辟出了一片片沙漠中的可走之路,为后辈打下了基础。后辈亦是一代代的维护并不断探索着新的“生命之路”。可以这么说,那些老字号商行的商队所走之路,都是独门不外传的路数,是他们商行立根之本。 不过,哪怕是老字号商行的商队,在过一些大沙漠时,亦是会遇到一些人力不能及的天灾。 张老头年轻时候就在石门商行做事,这么多年来,从一个默默无名的小人物,也成长为了石门商行运货商队的一个领队,每次走货都带着兵强马壮的数十人。张老头在石门商行众多的领队中,算是资历老的,经验也十足,走了大半辈子的货,至今没有遇到过不可抗拒的大天灾,小天灾与人祸倒是遇到过不少,但都被他一一化解。他的威望,哪怕是石门商行的行长见到他都要在表面上礼让三分。 这一次,和往常一样,张老头带着四十多人的队伍,然后带着那些贵重的货物,开始走货。 他们要去的是邻近的一座名为都安的王朝,去那里直线距离并不远,有千多余里地,但是这中间要走数百里地的莫桑库沙漠,这让那些年轻一些的队员很是兴奋,因为那些队员基本上没有人走过西极的十大“死亡之地”,张老头却一直皱眉,一脸担心。他这大半辈子,倒是走过数次“死亡之地”,而这个莫桑库沙漠,正是他走过的“死亡之地”中的一个,当年走的时候没有他也是只觉得兴奋和激动,毕竟那时候年轻。但是后来年纪大了一些,再回想起当年走的那几次“死亡之地”,他不禁冷汗连连,当时有许多能致他于死地的情况,因为年轻没经验,当时没有看出来,后来却看出来了。 他凭借着大半辈子的经验,得出了一个结论:没有七品或者七品境界以上的神仙修为,根本没办法保证安安全全的通过那些“希望之地”!每次都会有非常大的风险!即便这一次侥幸通过了,下一次说不定阎王就找上门来了。 但是想要达到高高在上的七品境界,对于绝大多数的修士,何其难也? 只是这次货物比较重要,而且别人出的银子也多,所以石门商行就接下了这个单子,并且让经验丰富,老持稳重的张老头亲自带队,并且商行的副行长亲自许诺张老头这是最后一次让他带队,以后张老头就可以安安稳稳、富富贵贵地度过晚年。 张老头一开始皱眉,但进入莫桑库沙漠后,便一脸平静淡然,以此来让队员安心,但他心中却是时刻保持警惕。那些队员,没有进入莫桑库沙漠前,都是兴奋无比,后来进来了,倒是都一脸沉默了,虽然到现在,还没有死一个队员,但是谁都知道,在这种环境下,随时可能死人。 广袤的沙漠,尘沙被风吹动,在沙地表面随风而飘,仿若是一层沙雾,不断拂过商队队员的脚脖,显得缥缈无比。远处,凛冽悠远的狂风吼叫声不时响起,仿佛是未知怪兽在不断嘶鸣。 毒辣的骄阳用力抛下炽热的阳光,让空气都变了形。举目望去,没有一点绿色的东西,更别说水了,一滴都没有!十大“死亡之地”,除了边缘地区可能会存在一些小片绿洲外,其余地方几乎是不可能见到水源的。 张老头带着队伍走了一会儿,看到前方有一片石化的石林,可以遮阳,便让队员牵着骆驼,带着货物,去石林中修整一番后继续前行。 张老头用干裂的嘴唇抿了一口水壶中的清水,然后眯着眼望着远处。 这时,他突然睁大了眼睛! 只见远处有一道轻烟连接于天地之间,然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变粗,片刻间,便已变粗了数十倍! 张老头看着那道他从未见过,只是听说过的百年一见地“死亡大旋风”行走的方向正是他们这边,他苦涩绝望的瞪大了眼睛。 随即,他淡淡笑了笑,略带洒脱,对着商队的数十位年轻队员说道:“孩子们,对不住了,我们这次可能要葬在这片沙漠了。”他说着便盘腿坐下,然后面朝那道愈来愈近的死亡大旋风, 那道旋风几乎要撕裂天地般,远远的便能感到那股恐怖的气息,那道死亡大旋风,甚至夹杂着道道的闪电和闷雷! 张老头吸了口气,低声说道:“能见到这等风景,人生无憾矣。” 第九十五章 赵芷水的死亡磨砺! 商队数十人,除了张老头此时还脸带淡淡笑意外,其余所有人都是一脸痴呆绝望还有震撼后悔。各种复杂表情此时都显现在众人的脸庞上,并且无限放大,达到极致。 甚至有几个人第一次见到恐怖的事情,而且还是如此恐怖的死亡大旋风,那几人直接两眼一翻,昏厥在地,不过此时已经没有人能顾及他们。 还有几个人,仗着自己轻功不错,准备逃走,但是突然发现,那个死亡大旋风的速度,比他们快上数倍,根本逃不掉。 死亡大旋风直径万丈,高更是从天连到地,天地一根柱!不过这根柱子却是会高速旋转移动,摧毁途径的一切。所到之处,飞沙走石,沙海动荡,仿佛是海面上的卷起的一道狂暴的海上龙卷。不过这个比所谓狂暴的海上龙卷还要狂暴无数倍。 楚愁走着走着便停下了,赵芷水不明所以,但是师父既然停下脚步了,她自然地也跟着停下了,驻足在那里,本来也有不解,但是随后便张大了嘴巴。 只见他们前方一开始是出现了一道缥缈的细烟,赵芷水还没有开口询问她师父,便见到那道细烟很快就成长为了一根通天柱子,恐怖的气息夹杂着道道闪电,赵芷水第一次见到这种场景,不由得目瞪口呆。 “师父,这是龙卷风吗?”赵芷水好奇问道。 楚愁点了点头,“这就是以恐怖威力扬名西极之地的‘死亡大旋风’,这种级别的大旋风,可以说是西极之地最大的天灾之一了。” 赵芷水目测了一下,然后开口道:“师父,我感觉我能承受住这种大旋风的撕裂。” 楚愁望了着赵芷水眼神中强烈的跃跃欲试和炽热,点了点头:“去吧,这种磨炼,我当年七品境界的时候才尝试到。你现在虽然六品境界,但是身为天生剑胚,还是可以一试的。” 赵芷水得到师父的肯许后,开心地点了点头,一跃而起,向着前方那道“死亡大旋风”冲了过去。 靠近那道死亡大旋风的过程对于还在六品境界的赵芷水来说,相当困难,但却也能接近。 赵芷水深吸一口气,提起全身内力,在自己的身体表面“涂抹”的一层内力,用来抵挡被狂暴的大旋风刮起的一些碎石细沙,这些碎石细沙可以轻松击穿人们的肉体,即便是修士,最起码要七品境界才能完全无视这些高速运动的碎石细沙。不过赵芷水这种的天才除外。 砰!砰!砰! 赵芷水越接近那道大龙卷旋风,周遭迎面而来的那些碎石细沙愈发密集和猛烈,不过全都被她撑起的那道内力屏障阻挡了下来,发出阵阵闷响。 死亡大旋风虽然移动的不慢,但相比于赵芷水的身形来说,还是较慢。她很快就追上了那道死亡大旋风。 “剑出!”赵芷水虽未到七品境界,无法顺利驭剑杀敌,但是让腰间长剑出鞘,并保持其短暂保持悬空状态,还是可以做到的。 那把楚愁赠送她的长剑迅速出鞘,悬停在赵芷水面前,赵芷水心念一动,让那把长剑直接冲入死亡大旋风中。 死亡大旋风直径虽有万丈,但真正核心,真正恐怖的,是中心那数十丈的范围。 赵芷水顶着巨大的风力和撕扯力,走到了大旋风核心区外,她望着面前黑洞洞地那一块区域,目光冷静。 那片黑洞洞的大旋风核心区域,不时有雷电破空而现,只是比着死亡大旋风其余的广阔区域的剧烈嘈杂声,这一块儿地方反而是恐怖地寂静着。仿佛那方圆数十丈的范围,可以吞噬一切,包括阳光和声音。 这里是大旋风的动力所在,强大的力量让赵芷水此时都有些摇摇欲坠,赵芷水此时奔跑者,尽量与这块儿区域保持一致。 周围的风沙不断吹砥着赵芷水,但是她心无旁骛,只一心接着这天地自然,打磨着自己的剑意和内力,让其更加纯粹。 突然,她眼眸一亮,吐出一口浊气,她全完消化了之前那条八品巅峰境界的妖族巨蟒的本源之妖魂,此时她迈入了六品巅峰境界! 赵芷水朝着某个方向咧嘴一笑。 死亡大旋风外不远处,楚愁微微一笑,算是回应,虽然赵芷水看不到他,但是他能清晰地透过层层密集的风沙帘幕,看到赵芷水的情况。 赵芷水略微巩固境界后,抬头看着眼前那块黑暗无声的大旋风核心区域,目光坚定,然后一步迈了进去! 刚一进去,赵芷水便感到了一股头晕目眩的感觉,哪怕已然六品巅峰境界,实力大增,她此时仍旧没有站稳,被核心区域黑暗中无形的恐怖力量拽飞,她此时跟随着狂暴的风暴,猛烈地旋转着。 一般情况下,七品境界的修士遇到这种百年一遇的死亡大旋风,不会躲避,而是近来砥砺一番,因为上三品的内力深厚,所以无惧这种大旋风。不过,从来还没有一个七品境界的修士敢冒险进入这种大旋风的核心区域!一般都是在边缘地带磨炼一番,毕竟这种大旋风百年一遇,不利用一下肯定后悔。 只是这种级数的大旋风的核心区域,曾有好奇心很大的七品巅峰境界的修士进入,就再也没有出来!从此,便是一些八品境界的宗师侥幸遇到这难得的死亡大旋风,也只是在核心区域外站立一会儿,磨炼、感悟一番,不会冒险闯入大旋风的核心区域。因此,目前为止,那黑暗未知的核心区域,对于西极之地的江湖中人来说,仍是一个谜。曾有八品巅峰境界的修士说,那个黑暗核心区域,可进,但非八品境界及更高境界的修士不可! 赵芷水一进来就被卷飞,身体表面的内力屏障顿时被撕碎,一股巨大的撕扯之力狠狠地拽着赵芷水,她感觉自己就像一只蚂蚁,此时被一个人类用拳头锤一般。这是她第一次遇到这种险恶的情况,亦是第一次品尝到了面临死亡的味道!这次明显是她判断失误,认为自己可以承受住这股力量。 她眼前一片黑暗,甚至是根本睁开不眼睛,浑身上下一阵剧痛,她觉得她马上就要死掉了。 死亡大旋风外的几里地外,张老头等一众商队的人望着迎面冲撞而来的庞大的大旋风,亦是同样的想法,觉得活不了了。 楚愁在赵芷水迈入那片大旋风的黑暗区域时,并没有出手拦截。他知道,不管是何等身份,何等惊艳的年轻修士,都要经历这一关,都要经受经受死亡气息的洗礼,温室的花朵长不大,而没有痛苦洗礼的修士更是无法成为高手。 其实楚愁根本不在意赵芷水日后境界、成就的高低,他只希望,在他不在时,她能一个人开开心心的生活下去。所以此时他看到赵芷水浑身遍体鳞伤,一脸心疼。 但他没办法,只能这样子做,不然他离开了,赵芷水若是还没有拥有走江湖的能力和遇到凶险情况的心境,很容易受伤害。 等到他觉得差不多了,他一步便来到了死亡大旋风的核心黑暗区域,一把拽过几乎要昏迷过去的赵芷水,然后在其身体表面加持了一个内力屏障,用来保护她不受伤害。 最后,楚愁随意挥出一拳,这一拳,打在了死亡大旋风那核心黑暗区域。 轰隆隆! 一阵剧烈震耳的响声回荡在天地间,那道恐怖无比的死亡大旋风霎时间便土崩瓦解,如一面城墙被人一拳打爆一般。那些遮天蔽日的碎石细沙哗啦啦地落在地面,场面壮观无比,就好像是下了一场沙石暴雨。 很快,天地便恢复平静。因为大旋风的缘故,此时的天空要比之前还要澄澈湛蓝。 商队的张老头等众人瞠目结舌的看着突然倒塌的那道死亡大旋风,一时间心中丝毫没有劫后余生的兴奋,反而是无尽的不解和茫然。片刻后,众人才回过神来,许多中年汉子都眼眶红润,年轻一些的人中有心里承受能力弱的,此时更是泣不成声。 赵芷水勉强睁开了一丝眼睛,虚弱地说道:“对不起,师父……” 楚愁一脸心疼的扶着赵芷水,“是师父的错,不应该让你直接就尝试这些的。” 赵芷水微微一笑,倔强的说道:“迟早要经历的,我都懂。师父放心……我没事的……” 说罢,赵芷水便昏了过去,显然是受了重伤。 楚愁一边默默地将自己的内力注入徒弟的身体中,帮助其恢复伤势。 一边望着赵芷水稚嫩年轻的面孔,轻声一叹:“对不起。” 第九十六章 穷酸老儒生 这一年,传来了一个震动天下的消息! 西极之地,已经彻底统一!除了西极佛门退隐江湖外,其余的所有宗门和王朝,全都听命于西极帝国了!这则消息仿若长了两双翅膀般,飞速散布到了天下九州。 此时的西极帝国,可谓是空前强盛,号称旗下精锐兵马千万!这种强盛的国力,已然超越了历朝历代的西极帝国,甚至是超越了天下九州历史上出现过的任何一个帝国! 因为从古至今,从来没有一个王朝,能够真正统一一个像西极之地这么大的领土!西极帝国可谓是开创先河!不过,这其中的功劳,西极的妖祖可以说是功不可没。 反观北荒、南蛮、东域,此时还都未完成统一,而且仿佛都是遥遥无期。 北荒有火神殿和冰神宫联手,南蛮有最强大的部落——蛮族——反抗,尽管北荒、南蛮这两地的妖祖皆率领族人协助人族帝国,但是效果不是很显著。东域则是由整个东域南部的王朝组成的联盟强烈反抗东极帝国,东极帝国由兵部侍郎之子范武亲率一支奇兵突袭南部联盟的前锋部队,虽然成功,但效果亦是不怎么显著,反而加强了南部联盟众多王朝的联手之意!此前南部各个大小王朝之间的间隙此时几乎愈合,他们纷纷听命于扬州城那些大家族老家主的调令,不像之前只是敷衍应付,只喊口号不出力,或者出力了不出全力。 北荒的最不惨烈,因为北荒的王朝大多数都臣服于北荒帝国,反抗主力是以冰神宫、火神殿这两座超级门派为首的众多大宗门。北荒帝国只需要好好讲一些道理,并多给一些好处就行了,毕竟到时候打中州的时候,宗门中人往往是第二主力,第一主力则是那些精锐甲士。所以伤亡最多的,也只会是那些大大小小的王朝的甲士,至于那些宗门,各大帝国纷纷保证,只让他们出一半的力,派出一半的高手就行了,如此以来不至于被灭门。所以北荒此时看似统一是遥遥无期,但实则有心人都会看出来,双方之间的**味明显少了许多。 南蛮蛮族则是纯粹的自己找事儿,因此为理由,向南蛮帝国挑衅,以此来释放自己的血性,这是磨炼的一种手段。南蛮帝国的天子有苦难言,因为他一开始的时候,就没有打算让蛮族臣服于他,他只是祈祷着这个强大的蛮族不来找自己事儿就行了。但那些蛮族仿佛“不懂事儿”,此时竟然主动拿他南蛮帝国的甲士来“锻炼”,这让他非常憋屈,亦是恼火。他发誓,等到统一中州,扩大自己帝国的势力后,非要整治一番蛮族,让他蛮族知道,何谓帝国底蕴。只是现在他的帝国还没有一点战胜蛮族的底气。所以只能一边反抗蛮族的挑衅,一边沉默。 因此北荒、南蛮、东域这三处未被帝国统一之地,以东域的战事最为惨烈。东极帝国的百万精锐雄兵已然损失十余万!然战线只是向前推进了千里,打通了南部联盟的两道防线——这只是南部联盟十九道已部署或正在部署的战线的其中两道。 东极帝国虽然举国上下仍未有人提出异议,都还是抱着极大的战意和自信,但许多帝国高层都知道,如果继续这样子下去,最后就算打败的南部联盟,他们也再无力去和其余三座帝国联手了,因为那时的东极帝国元气大伤,已然没有资格了。甚至有许多目光长远之人,都觉得到时候那三座帝国会先瓜分了他们东极帝国,然后再去统一中州。 东极帝国皇城长安城外,有一位看似穷酸无比的老儒生,穿着破烂的衣裳,手里拿着酒壶,一边仰天饮酒一边一摇一晃的走着。 春日的长安城,杨柳依依,莺飞啼舞,惠风和畅,半点不输江南之色。 这里汇聚了整个帝国乃至整个东域最多的人口、最多的名士、最多的江湖高手、最多的权势富贵之人。 穷酸老儒生一边饮酒走着,一边望着一别多年未见的长安城,其繁华映入他眼中,他没有一丝激动和豪气,眼中只是有些怀念。 他望着长安的盛世繁华,烟纸迷离,再想一想东域中部那惨烈的战事,无时无刻不流逝的生命,就再次饮酒一口。 “我东极帝国,纵横东域,所向披靡,就凭他那南部联盟的虾兵虾将,怎能阻挡住我百万龙甲神军的步伐?” “对!我东极帝国如今这么多大将名将,还有那么多正在冉冉升起的后起将星,嘿!他南部联盟,尽管数百王朝联手,又如何?土鸡瓦狗罢了!” “这位兄台说的不错,我东极帝国平日里追求和平,一旦发威,天下九州,谁人可挡?!” 在一座繁华街道的酒馆门口,有几个刚刚喝完酒准备离开的年轻人,此时纷纷豪言壮语,让一些路过的行人纷纷驻足笑着听他们高谈阔论。 穷酸老儒生闻言微微摇头,“为政在人。取人以身。修身以道。修道以人。苟不至徳,至道不凝焉。” 那几位刚喝完酒的年轻人中,有一人修过功法练过武功,耳力极好,此时听到穷酸老儒生自言自语,不由得嗤笑。 “呵!酸儒只会说一些什么‘仁义’‘道德’之类的话语,真正的战场,岂是你能想象到的惨烈?血流成河的战场,估摸着你这个读书读的不行的老儒连见都没见过吧!” 那位年轻人显然是见过一些战场上的场面,此时开口嘲讽不断。 穷酸老儒生闻言并未动怒,只是又摇了摇头,“仁义、道德确实不比战争更高,但是,更好。若是能用仁义、道德,而不用战争,就最好了。正如道并行而不相悖,万物并育而不相害,都是遵循着道理的,哪怕是血流成河、一战万古枯的战争,亦是遵循着某些道理,只要把那些道理的脉络大致摸清楚,抽丝剥茧,追其本源,往往就能规避许多不必要的‘昧良心’或是‘坏结果’。” 那几位年轻人和周围许多听到这般言语的路人闻此言,皆哈哈大笑,不少人指着穷酸老儒生,一脸鄙夷和不屑。 穷酸老儒生只是面色平静地望着众人。 这时,整条大街突然停止了喧哗,人群纷纷退到街道两旁。许多没有反应过来的人,都被同伴或朋友拉到一旁的大街边上,众人此时齐声行礼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街道尽头,走来了一个身穿一身金色龙袍的中年男子,身后跟着文武百官,这上百位官员没有低于四品的,他们都是平时能够进入皇宫中那座大殿的大佬。 他们上百人穿着都非常正式,让人们看着就好像是正在上朝,然后突然出皇宫一般。 事实上正是如此。帝国天子正在听前线传来的惨烈战报,然后突然听闻那个人回京了,便立刻中断早朝,率领正在上朝的文武百官一起来到这里。 在周围人们不解疑惑地目光中,东极帝国的天子率领文武百官走到那位穷酸老儒生面前。 在距离那位穷酸老儒生十步的时候,帝国天子停下脚步,文武百官也跟着停下脚步。 在周围人一片震惊不解的目光中,帝国天子独自向前迈出三步,略微整理了一下龙袍宽大的衣袖后,双手作楫,深深弯下腰。 “学生李玄机,率满朝文武百官,恭迎帝师回京!” 第九十七章 先生、学生。 在这位穷酸老儒生进京入朝后,整座京城都沸腾了。 因为传言这位穷酸老儒生正是四十年前莫名消失的那位帝师大人。消失的时候,当今东极帝国的天子还是少年时期。这位老人,算是当今天子的启蒙老师,当年亦是满朝文官的领袖。 在当时,这位帝师说话甚至比帝国天子的分量都重,若是寻常人,有如此大权在手,必定会猪油蒙心,然后随意行事,挥霍手中大权。但这位帝师不同,他一心只想如何为“万世开太平”,不主张帝国处理藩属王朝时使用兵马入侵,而是提倡使用儒家、道家的儒道思想去化解绝大多是矛盾。这在当时算是超前的思想和说法了,但当时却无人反驳,不是不敢,而是这位帝师说的言之有理,条条框框都挑不出来毛病。当时许多朝上的老狐狸们绞尽脑汁,也几乎找不到一点瑕疵。即便是偶尔寻到缺陷,但也都被这位帝师无形中便修补完善,然后化解一切了。 东极帝国能有如今这番强盛道顶峰的气象,大半都出自这位帝国帝师当年的手笔。他的手笔,往往纵横十年、数十年都能用,甚至有人推测,有的做法,得等到百年后、数百年后才能开出效果。这不可谓不震撼、不惊人! 那一代的满朝公卿皆为之倾倒折服,因为他不在乎许多利益和所谓的“大权在握”,所以那时候,不管朝廷中的派系党争有多激烈,他能等独善其身。当然,不也是不屑于或者说是不在乎所谓的派系、党争什么的,因为他的眼中,只有天下苍生。 穷酸老儒生进入皇宫后,帝国天子请他到御书房,单独与之交谈。 “先生,学生这么多年,一直都在想念您。”帝国天子李玄机请穷酸老儒生坐到他平时做的那把紫金檀木雕龙木椅上,一脸热切。 穷酸老儒生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坐那名贵的木椅,然后站着望着李玄机,淡然说道:“如今帝国整治的还算不错。” 李玄机笑了笑点了点头,“大致还是延续了先生当年制定的许多谋策,学生只是随着时代的变化,略微跟着修改了一番。学生不敢邀功,所以这一切都是先生的功劳。” 穷酸老儒生淡淡笑着,“怎么?想封我大官,还是给我黄金万两?” 李玄机绷紧脸颊,沉声说道:“先生之功,举国上下,无人可比,就算封赏再多,也没人敢说什么。即便有人敢说点什么,学生也让他说不出来!” 穷酸老儒生淡然一笑,捋了捋白花花的胡子,“官帽子和钱袋子,是我需要的吗?” “先生功劳可盖天,学生……” “行了行了,若是正想要封赏,我这以后的酒水钱……”老儒生摆了摆手,指了指自己腰间的酒壶。 这个悬挂腰间的褐色酒壶,表面净是道道划痕,散发着古朴无比的气息,显然是佩戴多年才能呈现这种状态。 李玄机绷紧的脸此时松了下来,笑着说:“先生的酒钱,都由我个人包了。” 穷酸老儒生笑了笑,然后收敛的笑意,从怀中取出了一张卷在一起的羊皮纸,“玄机,这是我行走四十年江湖,所画的天下地理形势大略图。” 然后他又说:“还有一马车的大大小小的各项事宜,都记在纸卷上了,此时马车应该已经到了皇宫门口了。” 不一会儿,果然有大太监来御书房汇报这个情况。 李玄机亲下谕旨,命人火速将那辆马车上的纸卷带到御书房。 片刻后,由十几个大内侍卫小心翼翼地捧着一摞摞书卷,带到了御书房。 李玄机心急如焚地开始看,穷酸老儒生则是直接喝起了刚刚学生李玄机为他斟满一酒壶的美酒,看起来有滋有味。 从上午一直到中午,再到下午,然后到晚上,最后直接到了第二日。 李玄机一直聚精会神的看着那些纸卷,他越看眼睛越亮,呼吸越急促。到了最后,猛然抬头,然后走到穷酸老儒生面前,深深对穷酸老儒生作了一楫。 穷酸老儒生只是继续饮酒,面对帝国天子这一楫,坦然受之。 “先生,当为帝国历来第一帝师!”李玄机大为感叹道。 “只是让我们帝国子民,让天下百姓,少死人罢了。” “先生醇儒之心,定当流传千古!”平时几乎从来不褒扬人的李玄机,此时目光如炬地说道。 “但是,我还是和当年一样,从我个人的角度来说,觉得用武力去打中州,不适宜。”穷酸老儒生盯着李玄机,沉声说道。 四十年前,他就看出了帝国先皇想要做什么,那时候,他接受不了心中所想,可以说是“负气”离开了长安城,甚至离开了东域,开始行走天下江湖。走了不知多少万里的路,看了不知多少悲欢离合,读了不知多少书,他如今仍是这个想法,觉得中州,不可打。 李玄机闻言苦笑,“别的先生不管说什么,学生都听,都认同,但是唯独这件事,是学生的底线,恕学生不听先生之言!” 穷酸老儒生也知道事实正是如此,“我不会干扰这一切,我这辈子想做的,就是让东域天下太平,归于统一。” 李玄机点了点头,一脸认真地看着这个当年自己的启蒙老师,说道:“放心,先生之言,我皆信之。日后若有人在我身边嚼舌头,说一些先生的不好和不是的话,我始终会站在先生这边。我相信先生。在我李玄机眼中,先生您永远都是我的先生,是我的老师。” 穷酸老儒生微微摇了摇头,然后又点了点头,望着这个曾经不过到他肩膀身高,如今比他还要高半头的学生,既开心又伤感的说道:“真的长大了……” 两人又谈论了许多关于统一东域的相关事宜后——基本上都是李玄机请教、提问——然后两人是在是熬不住困累了。 这一对帝王、帝师,先生、学生就随意在御书房临时准备的软塌上睡着了。 这一番御书房谈论中,他们两人显然更是喜欢先生、学生的身份。而不是君王、臣子的身份。 迷迷糊糊的睡梦中,李玄机嘟囔道:“先生……先生……” 穷酸老儒生轻声梦呓,“在的。” 然后李玄机彻底进入了梦乡中,不再嘟囔半句。 御书房的悄然无声中,这对先生学生,皆含笑入眠。 第九十八章 眼中,尽是壮怀激烈! 东极帝国突然之间仿若脱胎换骨般,各种雷厉风行的策谋让以扬州城为首的南部联盟措手不及。 尽管扬州城的众多老家主们之前通过一些特殊渠道知道了那位老帝师回京入朝的消息,也重视了,但终究没有过于重视,谁知直接就吃了一个大亏。 南部联盟部署的十九道防线,短短半年的时间,便被破除了十一道!这十一道防线,被东极帝国的龙甲神军搅得稀巴烂!其余八道防线,还有三道没有彻底建成,只有仅剩的五道防线能够起到防御的作用。 流云国,扬州城,春风十里街。 白家府邸的议事堂中,聚集了二十余位中年和老年的人们。 一袭白衣的白家老族长缓缓开口:“诸位,目前看来,我们情况并不乐观。那位帝国帝师竟然有如此化腐朽为神奇之力,之前实在没有想到。” 脾气依旧无比火爆的玄云宗太上长老玄凌道此时也知道事情紧要,便压住心中怒气,“早知道之前就应该在那个穷酸老儒生回京前宰了他,而不是让那些杀手观望,一时大意,造成如此后果!” 另外一个扬州城大族老族长面带不屑,“你可知当时暗地有没有人保护?虽然那时候距离长安城还远,但想必李玄机那了老狐狸早就派皇族高手前去暗中护卫了。杀了他,说的容易,我看得你们这几个大宗门的太上长老或者门主联手杀过去,才有机会杀了那个帝师。” “放你个屁!还是你们这些半书香半江湖的大族世家手太软了!现在倒是来找借口。”玄凌道怒意四起,但仍是没有发作,只是语气略微激动。 那位大族老族长冷笑连连,“这不是手软,这是想得多,思虑的完善。” “既然完善,如今这场景也是你早就想好的结果?若真如此,那你为何早点不给我们说?此时说着却是云淡风轻?!”玄凌道嘲讽地笑着说。 其余一屋子的老家伙们此时都没有以往那种看戏的心情,以往这些老家伙、老狐狸们聚集在一起,不管是饮酒还是喝茶还是商讨一些大小事情,一旦有两人开始互相冷嘲热讽,他们就在一边或美滋滋看戏,或暗中推波助澜才帮助吵架的两人越吵越凶,然后他们最后再笑着当个和事老。这种游戏他们平时玩的是不亦乐乎,但现在都是沉默不语,甚至有人面带不快厌倦之意。仿佛在说,这都什么时候了,你们两个还有心情吵架? “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就不必再过多纠结谁对谁错,也不用想如果怎样,然后就怎么,世上没有一粒后悔药能吃。我们现在一要想的,是接下来该如何,未来这盘棋该怎么走。我们现在,遇到了一个比国手还要国手的棋手啊!”白衣老人坐在首座,此时虚按了双手,让众人静下来。 “祗庸,你也不用太伤心,这件事,算是我白家和整个扬州城欠你的。”白衣老人望着面前不远处坐着的一位老者,位置不靠前也不靠后,处于中间位置。 这位祗姓老人,头发花白,身形瘦小,眼皮子耷拉着,眼神中尽是风烛残年之色。 他的独子,正是那位南部联盟的前线中年统帅。在东极帝国兵部侍郎之子范武的那次奇袭中,与自己的数千亲卫营,血战到最后,血尽而亡。 这次去前线,他那爱战的儿子主动是一回事儿,但若只是如此,他肯定死死的拉着自己的儿子,不让他去第一线。但还有一个原因,也是最重要的原因,就是众人抽签,先选出一些大家族中善战的中年一代,然后抽签决定谁去。他儿子很幸运也很不幸的抽到了。所以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儿子开心地去了前线。 他还记得儿子临走前,说:“爹,儿子已经不惑之年了,但仍是没有什么大作为,我比不得你和爷爷,更比不得那些开创我们祗家的祖辈们,治理家族,与人勾心斗角这方面,我实在是做不好,对不起。所以儿子只能选择自己喜欢的这条路,通过沙场来让自己的价值实现,儿子不能让别人因为我没用而笑话我。” 祗庸当时望着这个儿子,不再保持往日的深沉和睿智,双手颤抖地抬起,放在儿子肩膀上:“我相信你,儿子,你一定可以成功的……” 他的儿子笑着点了点头。 然后祗庸声音微微颤抖着问了一个不该问的话:“若此去一去不回……” “对不起,爹,那便一去不回!” 祗庸仍记得当时他儿子说这句话时,露出那灿烂的笑容。这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笑容,里面有洒脱,有难过,有安慰,有坚强,有忧愁。 他们祗家,七代皆单传。这是整座扬州城诸多家族中,唯一的一座最多代单传的家族。而且最重要的,是祗庸这位老人的那个儿子,因为迷恋兵法,之前未对抗东极帝国时,便经常偷偷带着家族中的卫士们去周围一些小王朝,做一个将军然后带兵打仗。否则那次遭到突袭,换成其余大家族的家主,可能连还手之力都没有。 祗庸听到白衣老人的话,艰难的抬起头,望着那位虽然年老但依稀可见年轻时风流无双的气概的白衣老人,他嘴巴抖动了几下,想要说什么,但最后一个字都没有说,只是默默点了点头,然后继续微微低头,怔怔出神。 白衣老人看到那位老态毕现、心中已无心气的老朋友,心中微微一叹,然后环视四周,目光沉稳,语气平淡却带着一股毋庸置疑的上位者的气息。 “诸位,东极帝国的十二前卫营,现在已经推进到流云国外四百里的地方了,随时可能开始进攻流云国。我们扬州城位于流云国的南部,虽然现在还看不出一丝危险的境况。但亦是岌岌可危了。” 说到这里,白衣老人微微停顿,扫视了众人一遍。二十余位老人沉默不语,静待白衣老人接下来的话语。 “我们不能退,是的,我们一步都不能退!我们要死战。这无关实力强弱,无关谋略深浅,我们一旦退了半步,便是彻底输了!而且是满盘皆输的那种!所以,我准备把之前计划中十几年后的决战,提前到这两年!” 最后,白衣老人望着这些从少年时期,就开始勾心斗角的玩伴、朋友、敌人等多重身份复杂无比的众多老人,笑了笑。 “要是我们最后能成功活着,那么到时候我们这些老家伙们,挑一个世外桃源,天天插科打诨、下棋品茗、泛舟赏柳,如何?” 众多一脸肃穆、历尽人间沧桑的老人们,此时闻言皆会心一笑。便是祗庸,听到了这句话,虽然没有笑意,但也从嘴中吐出了一口浊气。 等众人皆散去,白衣老人一个人坐在了首座上,慢慢喝着手中仅剩余热的茶水,越喝越慢,最后呆呆地保持住了一个姿势。 老人的眼中,此时尽是昔年的壮怀激烈。 第九十九章 春风中,师徒二人皆面带笑意 楚愁带着伤势痊愈、已然迈入六品巅峰境界并彻底稳固的的赵芷水,不急不缓地走到了西极帝国境内。 四地之中,除了北荒已经彻底稳定了,接着就是西极的大势也渐渐被西极帝国掌握,这两年西极帝国正准备开始彻底镇压那些反抗的宗门和王朝。 相比之下,西极之地明显比南蛮和东域的形式都要明朗很多。 西极帝国见过两千余年,底蕴深厚,面对过许多大风大雨,也经历过许多惊涛骇浪,如今仍屹立不倒,站在西极诸多王朝势力之巅。 而且西极帝国是四地帝国中,与本土超级势力关系最好,最契合的一个。 自西极帝国第一代天子开始,便将西极佛门立为国教,当时第一代西极帝国的始祖皇建立帝国王朝时,遭遇过妖族高手的偷袭,但修为是八品巅峰大宗师境界的那位妖族高手却没有成功得手,是被一位西极佛门的隐世高僧出手拦截。虽然那位隐世高僧目的不单单是为了救那位天子,还有其余诸多原因,但从此,西极佛门就被西极帝国称为佛教。 当然,西极佛门建立万载岁月,一直都位于天下势力的巅峰,西极帝国建国的那时候,西极佛门是依旧是当之无愧的西极霸主。所以西极帝国一点都不吃亏,反而因为这件事没有被西极佛门正式出面回拒,西极帝国历代天子都因此赚了不少实的虚的,一代代的积累和打磨,终于让昔年的西极王朝成为了西极帝国,然后继续发展,继续繁荣,成就了如今这番能与东极帝国的繁华相媲美的光景。 西极帝国有七十二州,分上、中、下三个等级,管辖一千三百余郡,下属县镇更是不计其数,数量之庞大,官员之丰富,仅次于东极帝国。 鹦鹉州,是西极帝国上中等级的州,人口较为稠密,地域算得上广袤。曾有大诗人在此地写出“鹦鹉西飞陇山去,芳洲之树何青青。”的名句流传于世,让当时的鹦鹉州一时名声大噪。 鹦鹉州下属的西山郡是一座不大的郡城,位于鹦鹉州的东北方向,鹦鹉州下属有十九个郡,西山郡综合方面,能排的上前五,而人口数量更是鹦鹉州第一! 西山郡下属有十三个县,其中有个叫南河县的县城,人口数量很多,繁密无比,一个南河县的人口,都能比得上一些人口稀疏的郡城了。 南河县有两条较大的河流流过县城郊外的地方,从古至今,这两条河水几乎都是没有泛滥过,也没有干涸过,不管风是不是调,雨是不是顺,都不影响这两条河流的静静流淌。也正是这两条至关重要的河流,让那些在当地土生土长的人们一代代在这儿过活着,年年种田手能有个好收成,一个南河县的粮食收成,每年都占西山郡的大半数,是鹦鹉州中出了名的粮食大县,尽管南河县的人口越来越多,但却不怎么影响这片肥沃土地上生长的人们的正常生活。 楚愁和赵芷水在一片田地旁的田埂上缓缓走着。 楚愁容貌依旧如初,神态平静,又略带忧伤落寞,这其中,还夹杂着洒脱释怀,又夹杂着深深的怀念和回忆。至于赵芷水,几乎变了一个样子,如今的身子已经完全抽长起来了,如那柳树般不断绽放出柳芽,她今年十七岁,身高比大多数女子都要略微高一些,哪怕是站在比她高了大半头的楚愁面前,她的身姿依旧显得高挑,而且她的脸庞越长越倾国倾城,和她小时候一幅小屁孩般的幼稚感不同,虽然如今仍未彻底长成,但有时她脸上淡然平静的神态,已经比许多三四十岁的人都要深刻,这一点和如今的楚愁很像。 虽然楚愁让她天天多笑,但更多时候,她都是保持平淡的神态,但一旦笑起来,一旦开心起来,和小时候几乎一模一样,嘴角上翘,嘴唇微微打开,露出一对耀眼的小虎牙,笑靥如花的脸庞上露出一双梨涡般的小酒窝,大大的眼睛笑的时候尤其生动活泼。不过相比小时候,她的笑容明显没有那么多了。 五月份,麦苗开始伸展身躯,绿油油的嫩苗迎着一场场春雨,茁壮地成长着,在温软的春风中,在燕子的呢喃中,在庄稼人的辛勤浇灌中,慢慢长大,慢慢才成熟,慢慢走向那个属于它的金黄璀璨的时节。 这对师徒身形淡然悠闲的走在麦田旁的田埂上,走了这一段难走的路,就来到了田埂一旁的小径上。 因为是早晨,又是刚刚下过雨,所以小径很潮湿,小径一侧是麦田,一侧是自然生长的花草,那些花草身上满是不知是露珠还是昨夜的那场春雨留下的痕迹。 春日雨后清晨的空气,格外清新醉人,让人吸上一口,就能醉在这满目的春色中,让人不能自拔。 赵芷水跟在楚愁身后,两人都没有说话,仿佛在品味春天。不过这次还是楚愁率先打破沉默。 “就是在这儿,我第一次遇到了生平最为凶险的一次袭杀。当然,在那之后也有许多次刺杀,但这第一次袭杀,我记得格外清晰。”楚愁笑了笑,“清晰的就好像昨天才发生过。” 不过楚愁却没有继续说下去,赵芷水虽有些好奇,但是见师父没有说下去的意思,也就没有再问。 “是不是有些好奇?为什么我对这次袭杀记得这么清楚?”楚愁背对着赵芷水,继续一边走一边说,“因为那次和人厮杀,敌人的功法是花瓣,一片片花瓣,看着柔软无比,但是却比锋利的宝刀还要让人刻骨铭心。” “对,那人的功法凝聚出的花瓣,正是丁香花。”楚愁说着便站立住了,赵芷水也跟着停下了脚步。 楚愁双手拢袖,身子转了一下,和赵芷水一同望着远处、近处这迷人的景色,“那时,我的心中没有生命受到威胁的念头,一丝都没有,那时候在我心中,只有那朵朵的白丁香。” 赵芷水扭头对楚愁说:“师父,你不疼吗?” 楚愁咧嘴笑了笑,笑的就像刚刚拂过的那阵春风。 “那时候,一点都不觉得疼,只是心里面想起了某个人。其实那次危险的厮杀我记得之所以如此清楚,不是因为那是第一次生命受到威胁,才记得这么清楚,而是因为那个与我厮杀之人的功法让我记记忆犹新。这辈子,也就遇到过那么一次有人凝聚的功法,是白丁香。” 那个时候,楚愁浑身都是被那人用功法凝聚的白丁香割的浑身是血,深可见骨,楚愁却没有嚎叫一声,然而是面带惊奇和回忆的笑容,那时的他,笑的灿烂无比。那人见到楚愁这种情况下笑的这么开心,这么灿烂,当即就被吓走了,以为楚愁有什么后手,有什么底牌。 赵芷水望着师父因为勾起了某种回忆,而笑着的脸庞,她也眉眼带笑,一起和师父站在麦田旁,站在春风中。 微微醉人的春日熏风中,这对师徒的衣角微微拂起,心里想着不同的人,脸上却带着相同的笑意。这一刻,对于两人来说,时光仿佛都失去了意义。 第一百章 白夜行 白夜行从北荒回到中州后,便开始接着过他自己的生活。一般情况下,他都是住在某个中州小王朝的某个小门派中。 除非有上面有任务,不然他便不会乱跑。而他的上面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刺穹阁阁主,而他白夜行,是刺穹阁阁主的唯一亲传弟子。 这么多年,他也学了不少本事,上次去北荒行动,他顺便刺杀了一个八品境界的宗师,算是练手了。如今更是在他师父的不断指点下,从七品巅峰境界迈入了八品境界。他师父把他锻造成如今这般风采模样,他却一直不认刺无恪为师父,从小到大,他好像从来没有喊过刺无恪一次“师父”。 刺无恪倒也不在意,甚至是白夜行选择离开刺穹阁总阁,住在外面的小门派,他也没有说过一次自己的徒弟。对此,刺穹阁有很多地位颇高的老刺客都非常愤懑,天天明里背里说起白夜行,他们那些老刺客都会摇头皱眉。有不少地位很高的老刺客还不时找刺无恪,对刺无恪发牢骚,说是我们刺穹阁好歹也是超级宗门,但是选那不认宗门的白夜行为唯一嫡系传人,是不是不妥?但每次刺无恪都会冷冷地回答,而且每次都语气坚定地说“我徒儿,我了解,没问题的”。 因为刺无恪的实力和威望,渐渐的也就没有人再跑到他面前嚼舌头了,而且刺穹阁的老刺客老杀手们也不再理会这种事儿了,一没时间,二不屑于,他们都是高傲冷血的。 后来背地里还是有不少年轻一些的杀手和刺客说一些愤懑之言,说那白夜行有什么好的,能成为刺穹阁的传人,不就是仗着天赋好一些,实力高一些吗? 不过再后来,就没有人再说了。因为那些背地里说白夜行坏话的,都死了——都是被刺杀而亡。 所有人都知道是白夜行亲手做的,但无人敢再说了,因为那时候白夜行的修为仿佛是遇到了龙卷风般扶摇直上,不到二十岁便迈入了上三品境界,这着实惊艳了刺穹阁的人,也使他们越来越畏惧白夜行了。 神雷山,有一座名声享誉方圆千里的神雷门。 神雷山上到处都是莫名而出的小雷电,道道闪过,煞是惊人。神雷门的第一代始祖正是意外在神雷山上得到了一个竹简,竹简上记载着一门上古雷道功法,神雷门的始祖便在这儿创建门派,宗门名字就地而取,一代代传承着,至今已经将近两千年了。这种年龄的门派,哪怕是在中州,都是少数。 都说十年宗门,百年家族,千年王朝,宗门传承最难,尤其是刚开始建立的前几年,那时还没有聚集周围的人脉,年轻一代还没有成长起来,甚至都没有年轻一代。而且建立宗门的时候,往往会招惹一些实力较为雄厚的宗门。因为建立宗门往往需要寻找灵山秀水之地,而那种好的地方,都被大宗门占据,一般情况下,根本不会让一些新宗门的建宗地址放在自家的地界中。 毕竟修仙之人逆天而行,要从天地中夺取气数、灵气,若是修道之人过于稠密,灵气气运都有限,根本无法满足修士们的需求。所以多大的范围,多浓厚的灵气,在这里面可以让什么境界的多少修士修炼,是死数。大宗门中绝对是只有空闲的一些地方,绝无一丝拥挤的地方。 好的地方都让大宗门占了,所以一些实力相对弱的人在建立新宗门时,都会好好挑选一下不是那么好的灵山秀水之地。而在挑选时,往往会遇到亦是相中这片地方的老宗门或者别的新宗门。至此,便是一场恶战,嘴巴能解决就用嘴巴解决,嘴巴解决不了的恶战,只能动手了。这其中,一百次摩擦,九十九次都会打起来。毕竟关于一个宗门命运的根本所在——灵气——是无法拱手让给他人的。 白夜行站在神雷山山顶。 他现在的身份是神雷门的嫡系弟子。 神雷门中外门弟子加内门弟子加起来有两千余人,而嫡系弟子只有一百来个,此时这些嫡系弟子都汇聚于神雷山峰顶,参加神雷门十年一举行的取雷仪式。 顾名思义,取雷仪式就是获取雷电供自己使用。至于为什么是十年一次,这就和神雷山每十年会降下一次雷电风暴有关了。 雷电风暴每十年出现在神雷山峰顶一次,每次持续一个多时辰,那时候真的如同是一片雷海从天上倒倾下来般,一道道比水桶还粗的蓝紫色雷电从天空中曲折着向下冲来,绽放着无与伦比的气息和气势,天上黑云仿佛都被雷电打焦了般漆黑如墨,在那黑黑的墨云中,闪电连成一片,随即打入人间,连绵不绝,那种场景,蔚为壮观。 轰隆隆! 这一次的雷电风暴,在一身震天响中,如期而至。那些年轻的嫡系弟子,其中有许多老一点嫡系修士,此时都是面带激动兴奋之色,甚至有一些内门长老,见过多次这种场面,如今仍旧神色敬畏且兴奋。 谁也知不道这雷电风暴怎么来的,因为中州这么大,各种奇怪奇妙之事儿都有,众人不去想那么多,他们只知道,这些雷电风暴,非常有利于他们所修炼的神雷门功法。在这种雷电风暴下修炼,修炼速度是平时的十倍甚至数十倍。而且在雷电风暴快要结束的时候,趁着雷海虚弱,神雷门的门主和几位太上长老联手,还能从天上“取雷”,每次都能取十几道。除了门主和那几位太上长老一人一道外,其余的一大部分都会在第二天举办的也是十年一次的“神雷门雷道比试”中发放给获胜者。 白夜行身为刺穹阁年轻一代第一杀手,对刺杀和杀人没有多大兴趣,反而对一些天地奇观非常有兴趣,这也是他天天往外面跑的缘故,有时候遇到他有兴趣的奇观,甚至是连着看几天,几个月甚至几年都不厌烦。 之前前往北荒,刺杀完后,他独自一人便留在北荒,他瞧遍了闻名九州的北荒七大奇观,他意犹未尽的在那儿呆了几年,直到前一段时间才回到中州。然后就加入了神雷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就从一个外门弟子晋升为内门弟子,然后又晋升为嫡系弟子。 他此时望着天上降下来的无尽闪着刺眼光满的闪电,望着漆黑无比仿若夜空般的墨黑色乌云,他不由得有些痴迷。在他看来,在自然的伟大奇观面前,比刺杀成功,杀了很有身份、修为很高的人,还要有趣,还能让自己充实。 他之所成为了刺穹阁少阁主,成为刺无恪的亲传弟子,是因为刚开始的时候,他在小时候有一次意外别人说,神秘的刺穹阁建立在虚空中,神秘无比,完全超脱自然,超越时空。这让他一直念念不忘,心之所向。但当他成为刺穹阁成员,然后一步步走到少阁主的位置时,他去了刺穹阁神秘的总阁所在地,但他失望了。 他记得那时候,那儿有一片金灿灿的麦田——这也是他唯一记得总阁所在地的景色了。 除此之外,他就再也不记得总阁究竟是什么模样,有什么特征了,他对那些不迷人不震撼的景物根本不会去在意,对于那些没有什么特征的人,也根本不会留心。尽管这严重违背了作为一个杀手的基础内涵,但他仍是一名让那些老杀手老刺客都挑剔不出毛病的合格杀手。因为他的战绩摆在那儿。 不过一旦他看到一些震撼人心的天地奇观,他全身血液仿佛倒流般,他会战栗,会激动无比,会沉醉其中。 就像此时的他,眼神迷离,带着醉意和邪魅的笑容,望着天空中落下的三千丈雷光。 第一百零一章 白夜行杀杀手 这次“取雷”仪式中的百余名神雷门嫡系弟子,有一大半都是第一次见这种十年一遇的场景,都不由得张大了嘴巴,瞪大了眼睛。 几位实力较为高深的白发太上长老都不言语,认真的仰头望着天上落下的道道雷电,等待着出手的时机。 神雷门门主拥有着六品境界的修为,这也是神雷门能称霸这个小王朝,并且独霸神雷山的原因和底气。在中州,五品境界、六品境界的修士是中坚力量,是核心力量,能称得上高手。 其余八州之地,往往四品境界就能称为江湖高手了,五品境界更是中坚力量,比之中州要差一些。 雷璞着一袭蓝紫色长袍,头戴一支桃木做的木簪,眼眸中不时有蓝色辉芒闪过。 他负手望着天上不断打向人间的闪电,心中有些激动和微微痛楚。这个感觉自从他六十年前第一次见到这个场面就有了。那时候他还不是神雷门门主,还是神雷门的嫡系弟子,他记忆犹新,那一天他的师父在“取雷”的时候,时机没有把握准确,然后被一道余威未尽的紫色雷电击中,尽管修炼的是雷电法术,但仍是当场被那道紫色雷电打成灰烬。 雷璞记得清清楚楚记得六十年前的那个场面,那时候也是和今天一模一样,众多嫡系弟子齐聚在这儿,然后几位太上长老在门主的带领下,等待雷电风暴快要消散但还未消散的时候“取雷”,不过那一次的雷电风暴不是太稳定,好像要提前结束了。他师父当时是神雷门的太上长老,自然无比清楚的知道这本源雷电对于他们神雷门的重要性,于是心急无比,于是便擅自出手,于是最后被一道不是那么粗壮的闪电击中,当场便身死道消。 在被那道雷电击中后,雷璞记得有一位离得近的太上长老轻轻触碰了一下还保持抬手攫取雷电姿势的师父,谁知道师父的身体如腐朽的雕木遇到了大风吹拂般瞬时便化为灰烬,随风飘散。 “门主,快要可以攫取天上雷电了。” 一位样貌非常年老的太上长老将雷璞思绪拉回。 雷璞点了点头,认真说道:“一定要把握好时机,莫要乱行事,哪怕是为了我们神雷门的未来!” 那位白发苍苍的太上长老笑着点了点头。他年纪和这位门主的师父的年纪差不多大小,已然近百岁高龄了,所以他清楚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事儿,那时候他还是内门长老,虽然没有再第一现场看到那画面,但事情大概的经过他还是了解的。他知道自己宗门如今的门主对那件事儿还没有完全释怀。 那时,那位太上长老,也就是雷璞的师父,之所以心急,完全是为了雷璞的修为,雷璞那个时候年纪不过二十多岁,正是融合本源天雷的时候,若是错过那一次,便要等十年后了,十年后已然年近四十,要是那时候再融合本源天雷的话,已然晚了,且不说融合了能吸收多少,能不能融合都又是一回事儿! 白夜行微微扭头,望着最前面站着的那几个太上长老,然后又望向最前面的门主雷璞,冷冷笑了笑。 “真正的奇观,看一看便足以,何须占为己有?占为己有的还算是天地奇观吗?” 他声音不大,且此时天上天雷滚滚,震动神雷山,所以没有人听到他说的话。他也不在意有没有人听到,只是又自言自语了几句。 “这等天地奇观算不上太波澜壮阔,但也能让人心中豁然一震,欣赏便是了,在算计半天只为了占为己有,实在是无趣。” “什么时候,人力之威,能够如同天地伟力?不过想必没人能做到吧?即便是九品巅峰的传说强者,面对天地伟力,想必亦是脆弱如尘土,低微若蝼蚁。” 说着说着白夜行自己便微微仰头笑了起来,“哈哈哈,人呐,本就是来自天地,又如何比得过天地?” 看了半个时辰后,白夜行便觉得有些无趣,身形便悄然消失,便是那几位太上长老和门主都没有丝毫察觉。 白夜行只身来到神雷山山下的一座镇子,在这儿能把神雷山的容貌看个大概,从这儿看神雷峰,只能模糊看到峰顶有黑色乌云,但看不到雷电,更别说雷海。在这儿也听不到那让人耳膜都要觉得疼痛的滚滚雷声。 这是神雷门开启了护山大阵,隔绝了山里和山外的一些联系,山上看是一幅模样,山下瞧又是另一种模样。 白夜行走到镇子的一处路边茶摊,叫了一壶桂花茶,独自品了起来。不过与其说是品茶,倒不如说是鲸吸牛饮,大口喝茶。 茶摊不大,只有四张木桌,每张木桌旁边有四只只能坐一个人的小木椅,坐满人的话也就是坐十六人。这时候正是饮茶时分,所以四张木桌坐满了三桌,余下的一桌就是白夜行独自占着。 茶摊众人一边品茶,一边说着一些江湖趣事,在场众人大多都是江湖人,即便不是,也算得上半个江湖中人,所以气氛不冷清,插科打诨、骂骂咧咧的,充满了底层江湖的浓厚气息。 白夜行饶有兴趣的听着众人的谈论,然后在那壶桂花茶快要喝完时,茶摊又来了一个人,那个人是一个三十多岁模样的男子,一身麻衣,身上并没有带刀剑斧枪,脸色漠然,向着茶馆瞧了瞧,看人差不多都坐满了,便一屁股坐在了白夜行的身旁,和白夜行一张木桌。 白夜行本来已经喝完茶了,想要起身离去,但这时候屁股又坐稳了,没有离开的念头。 “老哥,哪里人?”白夜行询问那个年纪比他大一点的麻衣男子,一脸好奇。 “天涯江湖人。”麻衣男子答道。 白夜行热情地说:“都是天涯江湖人呀。再给我来一壶桂花茶!”他向着茶摊摊主招呼道。 面对白夜行的一脸热情,麻衣男子仍是一面漠然,只是眼皮子微微跳动了一下。 “诶!客官,茶来了!这位客官,需要添置杯子吗?”茶摊摊主笑着脸端着一壶新泡的桂花茶来到白夜行和麻衣男子坐的木桌旁,看两人在交谈,便弯腰询问是否再添置一个茶杯。 白夜行摇摇头,目光仍旧望着麻衣男子,笑着说:“不用了,用不上两个。” 茶摊摊主有些奇怪,他看着两人好像熟识,但是却只要一个茶杯,让他不解,但他不管那么多,在白夜行给他玩碎银子后,他点点头便离去了,不打扰客官喝茶。 麻衣男子终于开口:“不愧是刺穹阁的少阁主,我丝毫气息没有释放,便知道了。” 白夜行端起那壶桂花茶,把自己面前的那个茶杯斟满,然后认真细细品味了一小口,一脸满足:“好喝!好茶!” 麻衣男子微微皱眉。右手轻轻弹出一丝内力向白夜行,然后突然瞪大眼睛。 “是谁派你来的我不想知道,但是派一个七品巅峰境界的杀手,是不是有点瞧不起我白夜行了?”白夜行笑着望着麻衣男子。 麻衣男子一脸震惊:“你八品宗师境界了?!” 白夜行收起笑容:“刺穹阁上三品境界的杀手近百位,不算少,但也不多,少一个都是我们刺穹阁的损失。而且我想师父肯定会生气。” 麻衣男子复杂地望着白夜行:“从我一到这儿,看到你的第一眼,我的直觉便告诉我,今天是刺杀不成功了。”然后他笑着说,“你说的不错,尤其是我这种七品境界巅峰的,在我们刺穹阁能排入前五十……” 话语戛然而止,以为劫后余生的麻衣男子蓦然睁大眼睛,绝望无比,然后软软地趴在了木桌上,悄无声息地仿佛睡了过去,他的心脏,被细小的未知的利器,刺穿了上百个小窟窿,死的不能再死了。 白夜行平静地脸上又绽放了笑容,“少一个上三品杀手虽然是刺穹阁的损失,却不是我的损失。而且,师父会生气,生气我之前为什么偶尔会手软,会放过来杀我的人。我想我以后还会如此。不过现在,我想杀你。” 白夜行缓缓将第二壶桂花茶饮尽,然后揉了揉脸颊,打了个哈欠,有些百无聊赖地起身离去。 第一百零二章 满脸尽是雨水 江南,四季阳光不燥,微风刚好。 燕儿环绕绿树青草追逐嬉闹,微雨飘飘洒洒斜落大地,湿润的大地孕育着行走在它身上的众生,造就着不同的喜怒哀乐悲欢离合。 楚愁独身走在大街上,依旧是一袭青衫。在云雨国国都,雨愈下愈大,不过来来往往的行人并没有因此而稀少,只是撑着一个个油纸伞,步伐加快了些。 楚愁没有撑油纸伞,任凭天上的雨水打落在那袭青衫上。不大一会儿的功夫,青衫尽湿。 云雨门,如今仍旧存在,只是没落无比。十年前的那场变故,让云雨门最有希望的那一位嫡系传人失踪,而后云雨门又遭到仇家联手袭击。若非最后关头云雨国天子突然发兵,帮助云雨门,那么云雨门便在十年前就烟消云散了。 虽然没落,但是云雨门宗门的位置还是在云雨国的国都中,与之前没有太大变化,唯一的变化就是小了不少。那些被云雨国皇族收去的地方,算是云雨门的一点报答。 天空阴沉无比,乌黑的云朵挤满了天空,让人喘不过气来。风也越刮越大,夏日的雨,随时都可能由毛毛细雨变化为倾盆暴雨。 果然,本来缓慢变大的雨水,在一道惊人的闪电划过苍穹和一身闷雷震动寰宇后,霎时间便是倾盆暴雨,如同江河湖海从空中倒灌般,无尽的雨幕砸向人间,雨水早已由点连成线,又由线连成卷珠帘般的层幕。 路上行人终于减少,贩夫走卒、富绅达贵以至于负责皇都安全的一些便衣甲士都纷纷找地方避雨。 茶馆酒楼、米馆面馆都挤满了路人,人们纷纷伸头瞪眼望着屋外楼外的大暴雨,然后或面面相觑,或互相打招呼说话,好生热闹。 楚愁对漫天而落的雨水没有感觉,他仍独身一人在街道上行走。 从西极之地飞到东域,用了数个时辰,现在西极之地还没有天亮,赵芷水仍在睡眠中。 从楚愁第一次返还云雨国云雨门门外的那条小巷后一直到如今,他每十年,就会回来一次,回到那条他永生永世都难以忘怀的小巷子。 那条巷子如今仍是破败无比,寥寥几户人家在那儿住着,而且天天都是门扉紧闭。 楚愁缓缓走着,走着。 一些大街旁的屋楼内,有些眼尖的人看到大街中间竟然还有人不撑伞走着,并且不是什么可以让“雨不近身三丈”的江湖高手,所以都觉得那一袭有模有样的青衫男子,是疯子,是傻子。 楚愁那敏锐的感知力,此时没有任何反应,只是缓缓地走着,对于那些指指点点和斜眼讽刺毫无反应。 他一直走着,路过了云雨门,路过了当年很熟悉的一些建筑,但他都没有多看一眼,只是一直走着。 终于,他停下了脚步。 他在街道尽头,转动身子,望着面前的那一条连接大街,曲曲折折的小巷。 他站在小巷口,久久伫立。然后没有丝毫犹豫,直接迈入小巷。 他走的更慢更缓了,而且眼神早已不复平时的淡然和平静,但也不激动,不炽热,不闪烁光芒。只是带着回忆,带着一丝忧愁悲伤。 他走着看着,没有意气风发的昂首挺胸,没有历尽沧桑的负手而行,只有像寻常百姓那般,双手抄在袖子里面,微微弓着腰,茕茕而行。 小巷子还如当年那般,青苔遍布,寂静冷清。 雨水猛烈的敲打在小巷人家的屋檐上,发出“噼里啪啦”的时而清脆时而沉闷的声响。 楚愁继续走着。 仍旧是三十四步,他不多不少的走到了那个地方。 那是一户人家,此时木门紧闭,仿佛数十年都没有开一般,那木门看着非常腐朽,在暴雨大风的冲刷洗礼下,不断吱吱呀呀断断续续地响着。其实这儿的确几十年都没有住人了,昔年有一家三口在这儿住着。两个老人和一个年轻卖花女子。本是美好的一家,但有一天,那一户人家的年轻女子突然消失,数年的寻找未果后,那一对老夫妇彻底心如死灰,不久便一起撒手人寰。从此,这儿就没有人来过,没有人再在这儿买花了——那名卖花女子昔年卖花时有一些人还是偶尔会来的。不过,还是有一位昔年的买花人会来这儿的。 暴雨越来越大,猛烈的大风,吹过人间,发生鬼哭狼嚎的声响,吹得天地昼夜颠倒。楚愁就站在那儿,如同被人定住了般丝毫没有动,呆呆地望着木门旁的那片空地。 久久地伫立后,楚愁把手从长袖中拿出,随意在满是雨水的脸上抹擦的一把,然后双眼放出光彩来,笑意盎然地对着那片空地说道:“姑娘,我买花,对,还是老样子,要白丁香。” 他的目光中,仿佛映出了一道纤瘦的身影,跨越了时空般出现在他眼前。 他不敢眨眼睛,怕这片刻的幻境消失。但那道纤瘦的倩影只出现了一瞬,然后就消失了。恍惚间,他仿佛看到了那道身影,那张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脸庞对他笑了一下。 他收起笑容,脸上没有什么凄惨的神色,只有寻常人在寻常情况下的寻常的平静淡然。 天下九州这么大,四海皆可作为家,但他只有在这儿,才能寻到心灵的栖息地,灵魂的安放处,只有在这儿,他才能全身心的放轻松,全身心的进入那梦幻般让人难忘的过去的回忆。那回忆,虽然苦涩、无奈、落寞、茫然,但却是无比美好,这种令人神往的美好,深沉地沉淀在楚愁的心中。 楚愁平静地望着面前那一块儿空地,那一块儿昔年会有一名女子搬着个小凳子坐着卖花的空地。视线被雨水打模糊了,他却仍然不眨眼,风吹过他的脸庞,他还是不眨眼。 他怕万一那名女子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的瞬间他眨眼了,看不到了怎么办? 他一脸静谧,浑身湿透,样子狼狈不堪,若是有人见到这幅场面,绝对不会相信楚愁是一位九品巅峰境界的传说级存在。 雨越下越大,风越刮越大。 楚愁从袖中取出一支保存了百余年的已经枯萎的丁香花,有些得意地说道:“姑娘,这白丁香,我可一直保存着呢,怎么样,我厉害吧?” 说罢,楚愁只觉得脸上的雨水,突然间,更多了。 满脸尽是雨水。 第一百零三章 胜却人间一切! 赵芷水睡醒后,有些睡意惺忪,然后洗过脸后便清醒了,日头此时已经在东边天际露出一点微芒。 她起身准备来到客栈的后院去练剑。推开门后她惊讶地发现师父正在客栈走廊站着,扶着二楼走廊的栏杆,背影有些孤寂。 “师父,早上好呀。”赵芷水微微愣了一下后便径直走过去,也和她师父一样扶着栏杆望着客栈一楼的空地,然后扭头对着楚愁笑着打招呼。 楚愁微笑着点了点头,然后问道:“今天是先吃饭还是先练剑?” 一般情况下赵芷水都是先练剑然后再吃饭的,因为她说她要学师父,和师父当年一样要刻苦练剑。 赵芷水眨着那双如水般灵动澄澈的眼睛笑嘻嘻道:“今天就先吃饭吧,师父,我听说呀这附近有一个很有名气的包子铺,很想去品尝一下。” “嗯,走。” 楚愁和赵芷水一起下了客栈二楼,对着客栈早起的那位年轻的店小二笑着打了招呼,然后出了客栈。 那位年轻店小二望着这对师徒二人离去的背影,心里面嘀咕道:“我什么时候要是有这么好看的婆姨就好了……有一半好看就好了!”,他的眼睛里净是艳羡。 惊艳于赵芷水的绝世美貌,羡慕于楚愁的好福气,他并不知道这一对男女是师徒的关系,他看着两人非常年轻,以为楚愁和赵芷水是道侣。 出了客栈,两人并肩走在街道上,赵芷水微微不着痕迹的落后楚愁小半步,算是对师父的尊敬,楚愁对此繁缛礼节也并不在意,既不推崇喜欢也谈不上厌烦。 “师父,好像是在那条大街上。”赵芷水指着脚下这条大街尽头处的那个路口左边的大街。 楚愁点头,和赵芷水一起走了过去。 这是一座略微有点小的郡城,清晨的大街上,没有人来人往的迹象,只是稀稀疏疏的一些刚刚起床的官吏和商贾或是从一些烟花、赌坊之地出来后,因为一夜未归而急匆匆回家的人们。 比较宽敞的街道上,虽然此时有些清冷,但也在渐渐焕发生机,许多卖早饭的饭铺和一些生意不景气的酒楼茶馆已经开门营业,还有杂七杂八的各种行业的店铺中的一些“早起的鸟儿”也开始了一天的生意买卖。 一刻钟后,楚愁和赵芷水便来到了那家很有名,此时也已然开门的包子铺。还未到的时候,他们两个便嗅到了那一股肉包子独有的香气。 “嘿嘿,师父,怎么样,我说的没错吧?”赵芷水笑着对楚愁说道。 “嗯,闻着就挺香的。” “那是,也不看看是谁找的包子铺!”赵芷水看到师父也点头认可了,眼睛里便藏不住笑意了,然后有些傲娇的点了两笼肉包子和两碗八宝粥。 赵芷水一等到小二将那两笼包子端上来后便迫不及待的开始大吃起来,楚愁则是慢慢的吃,并示意赵芷水慢点吃,不要急,万一噎住了。楚愁望着赵芷水吃饭的样子,无奈摇了摇头,然后有些出神。 他突然发现赵芷水跟着他走了有十年的江湖了。十载的秋雨春风,十载的夏日冬雪,说长不算长,要是说短,也不算短了。这十年对于楚愁来说,好像弹指便过去了,这十年也是楚愁这一百多年来心态较为稳固的十年,哪怕之前隐居山水之间六十载寒暑,也没有这么安然这么充实过,心灵比较以前来说平缓了许多。 只是他知道,他内心的平缓只是暂时的,在他内心的最深处的那把剑,随着时间的变化,愈加锋利,他百年磨一剑,磨那出世剑,只为有朝一日可以挥出他这辈子最为辉煌璀璨,最为巅峰无敌的一剑。 但他的内心也不是没有真真正正的安稳过,有的,正是那每十年去那条小巷“看她”一次,那是他灵魂深处最深最好的慰藉。 赵芷水一顿狼吞虎咽后,嘴角都没有擦的抬起头,笑着对师父说道,“师父,我吃饱啦!” 楚愁微微回过神来,他看着眼前自己还剩下的几个包子,笑了笑,“又要让你等师父了。” “师父,你以前每次吃饭都比我快,每次吃完都等我,现在轮到我等你了,嘻嘻,师父,你快吃,我等着哩。”赵芷水用随身携带的手帕擦了擦嘴角,然后开心地说。 赵芷水走的这十年江湖,从未对楚愁以外的任何男子笑过,就算是楚愁的一些故人前辈,她也只是带着一股陌生的味道浅浅的笑着。 唯有在楚愁面前,她才会毫无保留的开心或调皮的露着那一双酒窝和眨着灵动的眼睛笑着。眉眼弯弯,一笑倾国,这只有楚愁见过。 她的这种笑容,这世间,唯有楚愁见过。哪怕以后她成为九品巅峰的大剑仙,号令江湖,各种称赞和荣誉加身,却仍是再也没有如此笑过,因为人世间再也没有任何的人和事,再能让她笑了。 对于楚愁来说,她始终是自己的亲传大弟子,也是自己唯一的弟子,也许刚开始的时候楚愁是因为赵芷水的那双眼睛和那个她的眼睛很像,但后来楚愁是真心认她作了徒弟,因为赵芷水的努力和心性,他很喜欢。不过最为重要的原因,还是楚愁第一眼见到赵芷水时,赵芷水的那一双澄澈如水、柔软如花的眼神。 待楚愁吃完包子,喝完粥后,便付了一粒碎银子,然后和赵芷水一起离开这家包子铺。赵芷水说明天还要来这儿吃,楚愁应允。 快要走到客栈时,迎面走来了一个风姿翩翩的女子,周围有不少年轻公子哥奉陪着,如众星拱月,而那位富家女子显然也很享受这种滋味。 “芋儿,那家包子铺的包子有传言一样那么好吃吗?”有年轻公子哥疑问。 “芋儿吃过的,肯定好吃,你这是在质疑芋儿的口味么?”另外一位年轻公子哥面露不悦的斥责道。 那名富家女子心中为这些男子因她吵闹而笑着,但表面仍是一脸清冷,“确实是非常好吃。” 这名女子的父亲是这个郡城郡守,其余那几位年轻男子的父亲不是当地的富绅就是这个郡下属的县令之子。而且因为这名郡守之女长得的确不错,可谓是国色天香,所以他们天天都以这位女子为首吃喝玩乐。但是谁都知道,这个女子是他们得不到的,因为知府的那位三少爷看上了这个貌美的女子。 楚愁和赵芷水与他们擦肩而过。 那些不断阿谀奉承的年轻公子哥都被迎面走来的赵芷水所惊艳了,但奈何身旁有那一位郡守之女,所以不敢像平常那般直接上前动手动脚的,只能偷偷再看几眼赵芷水,吞吞口水,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走着。但他们心里都疑问着他们这儿什么时候出来了这种可谓是“百年难遇”的美人胚子?然后心里暗暗盘算着这两天派人打探一下底细,能不能将之占为己有。 赵芷水身为六品巅峰境界的修士,自然注意到了那几人的目光,但是因为师父在一旁,所以她也没有什么动作。 多年后,令整座江湖的男子神往的赵盟主、赵仙子虽然被誉为江湖四大仙女之首,但却无一人敢对她垂涎或是有想法,因为有许多血的教训。有人仗着自己家世雄厚或是背景强大,对她有些想法,但她不同意,然后那男子便暗地里恶心她,最后她直接出手将那年轻男子废掉,三十余岁便有七品修为的天才的未来就这么没了。 那时,那位年轻天才背后的师门是仙剑门,因为这件事,已经成为仙剑门门主的剑傲星亲自问剑赵芷水,两位巅峰剑仙的交锋从地上打到天上,最后的胜负除了寥寥一些人知道外就再也没人知道,只是从那以后,名动天下的剑仙剑傲星再也没有出过剑,据说他退隐前曾言“既然前面有楚大剑仙前辈,做不得千年第一剑仙,如今又有赵大剑仙,我又做不得当世第一剑仙,不如就此寻那世外逍遥。”,最后,他和那位青梅竹马,再也没有出现在世人的眼光中,璀璨了大半辈子的一代剑仙就此归于平淡。 只是那已然是多年后的事情了,如今的赵芷水仍是天天在楚愁面前,眉眼弯弯,开心自在。 此时她深吸了一口气,她自己也不知这是这么了,好像突然鼓起了莫大的勇气般问道:“师父,你觉得刚刚过去的那位姐姐,好看吗?有……有我好看吗?” 楚愁愣住了,显然没有想到赵芷水会询问他这种问题,但仍未停下脚步,他楞了一下后便认真说道:“没你好看。” 赵芷水顿时笑靥如花,眼神熠熠生辉,心脏咚咚跳着,最让人心动的,是那两个梨涡般的酒窝,仿佛真的可以“一个倾城,一个倾国”。 楚愁的随意一语,便让赵芷水心中雀跃激动无比,只是此时的楚愁心不在焉,想着一些事儿,不然以他那历尽世间多少事的眼光,一眼便能望穿赵芷水此时想的什么。 楚愁心中暗暗呢喃:世间一切好风景好江山,在她面前,都会黯然失色。 那位白丁香般的女子在楚愁看来,胜过了世间的一切烟花璀璨,胜却了人间的一切山川湖泊。 胜却人间一切! 第一百零四章 不一样的江湖 天下江湖,宗门无数,大大小小,交相辉映。 有那神仙般高高在上的上三品境界修士,自然就有在江湖底层摸滚打爬或是沉默无语的下三品修士。 江湖天天都有血雨腥风,只是事情大小、影响远近的区别。 江湖虽然不止有打打杀杀,还有其他许多东西,但打打杀杀算是江湖的主要旋律。俗话说的好,“不打不相识”,打架是江湖人的家常便饭,尤其是一些底层江湖人,对于这些基础数量最为庞大的江湖底层的人们,一旦打架,就避免不了挂彩,严重的会重伤甚至当场被打死。 各地都有朝廷管辖,但对于江湖来说几乎没有什么束缚力,能够束缚各个地方江湖人士的唯有当地的江湖门派——当然,四大帝国除外,中州更是除外。 在中州,一言不合就动手的不少,而且基本上都是在人多的场合容易发生摩擦,而且一点起了摩擦,因为人多的缘故,都下不了台面,江湖最讲究的除了义气,便是脸面了,所以人多地方的一点小摩擦就能让两个不惑之年甚至天命之年的中年汉子动手。 此时,中州某处小王朝的某个城镇的酒楼中,就发生了一场摩擦。 起因很小,只因为酒楼二楼的一桌子喝酒的人,一时喝尽兴了,说话嗓门大了些,吹了一些牛皮,然后惹得一楼的一桌子汉子不高兴,上去说让二楼的那一桌子酒客声音小一些,谁知二楼的那一桌子上有个人喝多了,说了几句糙话。这就让本就不开心的上来提醒的那个汉子更不开心了,然后便开始口角咒骂,然后两桌子的人纷纷拍案而起,在酒楼二楼互相怒目相视。 这个时分已然落照,是傍晚时分,正是酒楼中生意兴隆的时刻,酒楼满当当的坐着几十号江湖汉子,他们现在见到可能会有一场架要开始打了,纷纷兴致勃勃,都瞅着那两群瞪着眼睛的江湖汉子。 他们之前也都非常烦感二楼那一桌子酒客的大声喧哗,但奈何那一桌子酒客在这个小镇颇有些实力和名气,所以知根知底的众人都没有什么动作,但那一桌子年轻一些的剑客显然是从别的地方来的,所以不知道底细,而且又仗着自己有些实力有些本事,便敢“挑事儿”。 确实,江湖虽然看地位,但是江湖地位怎么来的?自然是拳头硬,刀剑狠的人才有地位。这七个外乡来的年轻剑客自恃剑法不低,所以才敢对那五个腰粗膀园、身形彪悍的虬髯中年汉子怒目相视。 这七个剑客的手都放在了腰间佩戴的长剑上,随时准备以最快的速度拔剑,用最狠的剑法出剑。而那五个粗犷的汉子也都紧握拳头,铜铃般的大眼睛圆鼓鼓的瞪着,仿佛目光都能杀死人一般,寻常人家的小孩子要是看到这种杀人般的眼神,估计都要被活活吓哭,天天做噩梦。 “怎么?你个几个毛都没有长齐的瓜娃子想要挑事儿?”站在最中间的那位人高马大的中年汉子用粗犷的声音大声问道。 那几个剑客明显血流往脸上涌去,他们大多都是三十岁的人了,竟然被这个比他们只大了十几岁的人说成瓜娃子,而且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的这么理所应当,他们心中怒气更大了!还有一股羞耻感涌上心头。 同样是站在七位剑客最中间的那位灰衣剑客大声回应:“倚老卖老的东西!怎么?想和我们比划比划?” 这话倒不像专门说给对面那几个汉子听的,更像是说给周围那些江湖看客的,果然,其余剑客此时脸色明显缓了一些,然后挑衅般的看着对面的那几个“倚老卖老”的中年汉子。 那个身形高大的汉子瞧了瞧身边摩拳擦掌的同伴,而后不屑地望着面前的那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嘿嘿!就凭你们几个?” 身形高大的汉子话音刚落,便抬起右脚,一脚踹了过去! 哪怕那几位剑客有打架的准备,但没想到对面的那位中年汉子竟然如此直接!所以那位站在七位剑客中间的那位灰衣剑客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直接被那位身形高大的中年汉子一脚踹飞! 灰衣剑客倒飞出去了七八丈,狠狠地砸在酒楼二楼角落的那张桌子上,把那个本就不怎么结实的木桌给直接撞得零散,还好那个酒桌的江湖中人反应快,提前避躲开来,不然可能就会受到“牵连”。 其余六位剑客见自己同伴竟然真的被打了,顿时反应过来,纷纷怒喝着出剑,向着那几个已经出拳出腿的中年汉子劈去。 这个架就这么开打了。 那几位中年汉子明显修为高一些,一身内力萦绕在拳头上,不时和那些劈头盖脸而来的长剑相碰,发出“当当当”的声响。不过那几位剑客仗着手中的长剑和人数多了两个,倒也弥补了实力的细微差距,可谓是势均力敌。 双方很快就扭打在一团,酒楼的掌柜的一看那几位镇子上称王称霸的汉子竟然动起了手,眼神绝望,他根本不敢阻拦,也阻拦不了,只有灰丧着脸看着二楼那些桌子椅子不断的被摔倒或的人砸烂或是被人当做武器掰烂,亦或是直接被那些外乡剑客的长剑劈砍的道道痕痕的。 观战人群中不时发出喝彩声,因为酒楼倒也足够大,所以一楼的那些酒客纷纷涌上二楼,其中大多数人都认识那几个汉子,此时纷纷拍手喝彩,也不管那几个汉子是吃亏了还是占了便宜,反正有好戏看,他们有兴致高涨的拍手叫好。 其中也有少数外乡来的,不知道什么情况,不知道那打架的双方的背景,就不敢随意拍手随意高声喝彩。 观战人群中,有一个年轻女子带着笑意望着那正在厮打在一起的一群人,看她模样,显然是外乡来的人,因为她的衣着就不是这个王朝的风格。 而且她长得让一开始见到她的人都惊为天人,但无人敢轻易冒犯,因为她身上散发着冰冷危险的气息,让人望而生畏。 这便是来自北荒冰神宫的妖小妖,她一边走江湖,一边修炼,如今已然迈入八品宗师境界,其无形中散发的气势已然有了宗师气象,这种惊人的武道气象,境界高的人一眼便能看出,境界低的人却看不出来,只觉得这女子异常危险。 她如今渐渐适应了中州的江湖风气,是的,她到中州已然六七年的时光了,已经不再像刚到这儿是那么生怯和茫然,她已经完全恢复她在北荒时的活泼气氛。这一点从她看待那些不要命一般为了一点小事情就打架的江湖中人的目光中看出,她不再像起初那般皱眉不悦的望着那些打斗场面了,而是带着笑意,双目放光般瞧着这个北荒几乎见不到的江湖场面。 她虽然如今还不完全了解为什么中州江湖之人把江湖脸面看的那么重要,因为在北荒,实力强大的说的算,就像他们冰神宫,号令北荒半数宗门,一旦发号施令,谁敢不停?所以,她几乎没有见过什么江湖中人厮杀的场面,更见不到如中州这边这种景象——境界低一点的人许多时候竟然毫不惧怕那些年纪大一些而且实力高一些的“前辈”! 这让她的心中对中州江湖燃起了强烈的好奇和想要彻底了解这座被誉为“天下九州江湖圣地”之地的欲望。 她渐渐了解,渐渐发现,这儿的江湖,和北荒的江湖,不一样。 第一百零五章 赵芷水迈入上三品境界! 在快要到达西极之地最为繁华的地方——西京——的时候,赵芷水要破境了! 其实她身为天生剑胚,修炼十年,早已可以破镜,跻身上三品境界,但是楚愁却要她好好打磨基础,将破镜速度压慢了许多。 天生剑胚在成为七品境界前,也就是不到上三品境界的时候,同辈之中,几乎无人可与之比拟,除了那极少数绝世天才——例如那些超级宗门的嫡系传人。但是天生剑胚一旦成就七品境界的修为后,破境速度明显会大幅度减慢,历史上有不少天生剑胚甚至一进入七品境界便止步不前,临死之前也只能勉强迈入七品巅峰境界。 所以那些天生剑胚在早期修炼过程中,极其注重自己内力基础的稳固和深厚,有背景有条件的天生剑胚,更是会寻求一些有利于“磨剑”的天地自然伟力或是剑道宗师,以此来让自己的内力更为精粹。就像之前赵芷水去那“死亡大旋风”中磨砺一样。 赵芷水虽然是楚愁的亲传弟子,天天跟随者楚愁,但她自己寻求天地间伟力的磨砺更为多一些,这不仅是她的决定,也是楚愁的意思。 不过即便如此,楚愁的少数出手帮赵芷水“磨剑”,亦是天下那些剑道大师倾尽心血所不能比拟的。这也是他为何被世人称为“大剑仙”的底气。世间大剑仙,一个时代,只能有一个,和每个时代几乎都有数个的“剑仙”不同,尽管一字之差,却是天差地别! 如今,赵芷水感觉自己的丹田内的内力几乎要化为实质了——已经精粹到极致了! 楚愁一眼便知晓了赵芷水的情况,便为其护法,让她破关。 这种由中三品迈入上三品的大境界跨步,着实是不容易,即便是熟练破关的赵芷水此时也是满头大汗,眼神有些紧张。 不过当她看到她师父就在一旁,对她安慰地点头一笑后,她的内心便立刻沉淀下来,紧接着就是呼吸调整平稳,然后缓缓盘腿而坐,最后闭上双眼,运转丹田内力,吐纳天地灵气。 这个地方距离西极帝国的都城西京的城门有数十里地的距离,所以这条官道上不时有过往的形形**之人经过,不适合破关,而且一旦破关成功,可能会引起震乱。为此,楚愁一挥手,便带着赵芷水来到了十几里地外的某个偏僻的山丘上。 开始破关。 一开始,非常顺利,顺利的赵芷水有点难以置信,她觉得这比平时小境界提升时还要容易些,她有些已获得歪过头望向楚愁。楚愁微微摇头,示意还没有结束。 果然,片刻不到,天上便开始汇聚黑色乌云。很快,这个小山丘上面挤满了一片片厚厚的黑乌云。 在赵芷水深深吸纳一大口天地灵气,并且吐纳出来,然后迈入七品境界的那一刹那,天上一道闪电如瞬移般直冲向赵芷水。 噼里啪啦! 赵芷水早有预料,直接立起身来,从腰中取出长剑,在那一道瞬移般的闪电劈向她之前,她就一跃而起,一剑劈向那道当空而落的紫色闪电,剑与闪电触碰在一起,剑气弥漫,电光如炒豆子一般直作响。 随即,天公仿若震怒般,道道闪电如同冰雹般“稀里哗啦”地落下,气势凶猛。赵芷水也丝毫不甘示弱,单手持剑,胳膊不停晃动,出剑如同下雨般,让人眼花缭乱。 无形的剑气和紫色的闪电碰撞在一起,整个小山丘都震动起来,空气中的天地灵气顿时汹涌澎湃起来,如同烧沸的开水。 赵芷水面对这些轰然压向她头顶的盖世雷电,眼中毫不畏惧,反而是满满的战意。这不仅仅是因为楚愁在她身边,也不只是因为她知道这些天劫一旦扛过去,便非常有助于自己的剑意的精粹程度,更是因为她跟随楚愁经历过大大小小的不少波浪,已经成长起来。是的,这个当年瘦弱无比的女孩子、性命危在旦夕的亡命云雨门弟子,如今也长大了!她现在已然十八岁了,种种的困苦磨难,让她比同龄人过早的成熟,当然,她虽经历了人世间的苦难与波折,但她那纯朴清澈如水般的眼睛,如今依旧清澈见底,不过多了些坚毅与稳重——这完全是楚愁的功劳。 一般的磨难,已经很难再让她感到恐惧了,况且,如今她师父还在她身后,为她护道,这也是她经历重重困苦挫折后,困顿的内心栖息的地方,那是一片田园般美好的心灵之地!也正是她师父,让她在这些遇到的困难中,守住了本心。她知道,她师父教她最多的,不是剑术,而是如何保持自己的本心,如何能够在修行路上,多给这人间施加一份自己的善意。 这十余年的江湖路,她师父在各个方面、各个细节都为她有意无意地点播一番,许多道理和玄机她当时不知道,但日后却渐渐发觉。她师父几乎从来不对她直接讲一些虚幻缥缈的大道理,而是先做一些事儿,用行为让她心中触动后,然后再慢慢细致的与她说一些道理,即便是说道理的时候,也会经常询问她的想法,然后再作解答或是笑而不语摇摇头,不会仗着是她师父的身份,就强行对她讲道理并强行让她认可。所以这隔了百余年岁数和阅历的两人,不仅仅是师徒的关系,更像是忘年交的关系,当然,她师父的许多东西和心境、想法,她现在仍然不明白,但她坚信,有一天她会明白她师父的! 她继续挥剑斩碎那些凶猛如雷电长蛇的天劫,然后不知为何脑海中突然迸出她师父曾经对她说过的这么一句话: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要对这个世道,失去希望。 她不知为什么会想起这句话,但她抬头望向头顶那片漆黑如墨、阴沉无比的乌云,仿佛可以透过这层层障碍,看到蓝蓝的天空,绵绵的白云,还有天空的散发着温暖阳光的太阳,在太阳后面,有一张脸庞浮现出来,光芒盖过了太阳,微笑着看着赵芷水。赵芷水楞了一下,然后心中又不知为何,有些怅然若失,但摇了摇头,那些幻觉便瞬间消失,她继续一心对抗天劫,并借此机会洗淬体内内力和一身的剑气,好稳固自己的基础。 楚愁衣袖飘飘,退到一旁,立在虚空中,淡淡微笑着看着正在与天搏斗并即将胜利的赵芷水。 笑容中,有满意,有高兴,有无奈,有心疼。 不过更多的,却是欣慰。 第一百零六章 会做到的 东域西楚王朝早已山河破碎,举国哀鸿遍野,数年前的那场战争所留下的伤痕,在这片广阔王朝的大地上仍未褪尽。 不过,总有那么一些地方,不管乱世这么乱,都能侥幸避免,比如这个远在西楚王朝北部的小镇子。这个小镇子常年闭塞,位置偏僻,紧邻北荒,经济落后,常年几乎不见外乡人来这儿。距离这里最近的郡城都有百余里,这中间还隔着两座高耸的大山,三条流淌不息的大河。 但也正因为如此,这个小镇子才得以避免了战火的席卷。镇上的百姓不说乐业,但却能安居。 无名少年又一次来到了他师父——老乞丐——的坟墓处,这个坟墓里的棺材还是老乞丐一辈子积攒下来的铜板买的,无名少年每年清明节必定会来给老乞丐上坟,然后就是不定时的来这儿——大多是他心情不好的时候。 自从老乞丐死去后,他便不再乞讨了,他去镇子上的一个生意还算火红的酒铺当了伙计,一个月可以赚一小串铜板,而且酒铺掌柜的还给他管吃管住,他非常满足。 每天他都是早上鸡鸣时便起床,主动在还未开门的酒铺中忙活着,再一遍的打扫一下昨晚他已经打扫过的屋子。这也使得这个酒铺成了这个小镇子上最“干净”的酒铺了,可谓是爱酒之人人人皆知的一个酒铺,这也为这个酒铺吸引了不少新酒客。 酒铺掌柜的因此心情大好,每个月结月钱的时候,也会给无名少年多几个铜板,甚至有时候还会从袖子中取出一两粒碎银子笑眯眯地赏给无名少年。 无名少年如今其实已经不再年少了,个子在这几年天天饱腹的情况下猛地拔起,长得人高马大,如今刚刚二十岁的年纪,脸上洋溢着青春那热扑扑的气息。 最让他满足充实的不仅是以前讨饭时做梦都会梦到的天天饱腹,还有就是他这几年天天习武,月月年年都不间断。 他以前天天听老乞丐讲一些江湖事儿,听多了,他就如绝大多数年轻人那般,非常向往江湖,或者说是向往心中的那个江湖。 无名少年,不,如今应该说是无名年轻人自从那次遇到那个奇怪的青衫男子,然后被那个青衫男子传授给他那一套功法后,他就觉得自己的实力不断地猛蹿,如他这几年的个子般压都压不住。 他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修为,有没有老乞丐当年巅峰时候的中三品境界,他前几天又破镜了,那一次破镜竟然还引来了天上的紫色雷哩!这让他有些激动兴奋! 他如今感觉自己就像有着用不完的内力般,而且身体中还有一种什么气,疑似是当年老乞丐说的那种“剑气”。但他不能确定,这个小镇没有什么江湖高手,只有一些寻常的练过武的练家子,却没有一个真正意义上修炼的江湖修士,所以他也不知道该找谁询问请教。 终于,这天,他在酒铺从早上一直忙到黄昏时分,直到酒铺打烊后,他望着天上自由翱翔的南归的大雁,不由得心中激情摇荡。 他再一次提着买来的酒水去了老乞丐的坟墓前。 不过这一次,他买的不再是以往廉价的酒水,而是小镇上最贵的“霜兰露”,虽然价格昂贵,但他这几年的那些积攒足够不让他为此而愁眉苦脸! 老乞丐的坟墓在小镇子七里外的一个无名小土包上,这儿的地因为距离镇子较远,所以不属于任何一户小镇人家,这儿也是那些寒碜家境的老人离世后下葬的地方,因为这儿埋人占的那一小片土地不需要人们花钱购置。 他提着那壶他从来不舍得买一次尝尝的酒水,来到了墓前。他一屁股坐在墓前的土地上,望着天上被清冷的秋风赶向南方的大雁,怔怔出神。 “啾!” 一只大雁的嘶鸣让他回过神来,然后沉默无声地拧开酒壶壶塞,把那名贵的酒水洒在坟墓前。 “师父,我自己给自己起了个名字,因为您说您姓田,还有那位青衫前辈教授我功法,我就给我起名为‘田念恩’。” 说着,田念恩自顾自地羞赧一笑,继续说道:“师父,不要嘲笑我这名字俗气,这名字还是我想了好几个月才想出来的。” 田念恩把那壶酒水洒完后,拧上壶塞,又沉默了片刻后,认真地说:“师父,我想出去走一遭江湖,去看一看你口中所说的那个江湖,去瞧一瞧外面的天地究竟有多么宽阔,看一看那个偶尔才会被你念道的江湖,是不是真的有那么波澜壮阔。” “不过师父您老人家也不用觉得徒儿这一走就不再回来了,不会的,我以后每年都会赶回来看一看您的!是您一把辛酸的把我拉扯大的,我这辈子不会忘的。”田念恩说到这儿就觉得鼻子有些酸,眼窝有点发热了。 他从地上站起身来,向后退了三步,然后双膝触地,肃穆地对着那个小坟堆磕了三个头。 “师父,我走了,等我再回来看您!” 说罢,他擦了擦眼眶中的泪水,转过身去,迈着坚定地步伐离开这儿。 他回到小镇子后,亦是傍晚,夕阳沉落在了西边天际,仅剩一绺惨淡暗沉的橘黄色暮光仍耷拉着,不过显然也是快要消散了。 他一到镇子,就去了镇子中唯一的那一处铁匠铺,他让铁铺的李叔比较熟悉,李叔经常去他干活儿的那个酒铺喝酒,他去了直接开口让李叔给他打一把长剑。 “咦?你娃娃是准备弄啥去?”铁匠铺的李叔上身**,健硕的肌肉裸露着,一身大汗,丝毫不怕秋凉,他此时有些惊讶地看着这个和他还算熟识的年轻人。 “李叔,我准备出去闯荡一番。”田念恩笑着答道。 李叔咧了咧嘴:“好事儿!好事儿啊!不要窝憋在我们这个镇子一辈子了,总要出去走走看。” 田念恩笑着点了点头,他知道他的这个李叔当年也是出去闯过的,虽说只是去了百余里外的那个郡城逛游过,但在这个小镇上,仍算是“闯世道”的江湖人了! 一番商讨后,田念恩先把定金付了,虽然李叔表示他不用掏定金,当时候剑做成了,再一起掏也不迟,但他仍是硬把钱给掏了。最后两人又是一番谈论,待他交代完后,便和李叔告别,他还要回到酒铺,提前给酒铺掌柜的交代,不仅仅是酒铺掌柜扣着他一个月的月钱,更是因为这是老乞丐当年教他的“江湖礼数”。 他回到酒铺,找到了正在小口泯酒休憩的掌柜的,然后把自己所想对酒铺掌柜说了,酒铺掌柜有些恋恋不舍,想要再挽留一下他,但他目光坚定,语气沉稳,最终让酒铺掌柜的叹了口气作罢,同意了这个能吃苦并且勤奋无比的店小二的请求。 最后,酒铺掌柜的给他结算之前月钱的时候,又从袖中取出了一块银子,交给了这个帮助酒铺扬名小镇的田念恩。田念恩也不推辞,坦然受之,然后便收拾一番自己的行礼干粮,准备远走他乡,闯荡江湖。 夜晚,他一个人坐在月下饮酒,望着天上的繁星,他又想起了老乞丐和那位对他有“传道之恩”的青衫前辈。 他想起他的师父,也就是那位老乞丐曾说天下九州的江湖,独中州气象最为大气,还说中州就是天下的江湖圣地,有着天下八州加起来那么多的超级宗门和大宗门! 他想起那位青衫前辈对他说他天资不错,是什么“天生剑胚”,这个陌生词语他之前从未听老乞丐说过。那位青衫前辈还说他三年之内就能中三品修为,但如今已经过去了六年左右的光阴了,他现在又是什么境界了?最让他印象深刻、记忆犹新的是那位青衫前辈说的那句话:看一看江湖的离合悲欢后,还能再多给世间一份善意,我相信你,你能做得到。 这个年轻的男子,这个曾经是乞丐的男子,在最后的醉眼迷离中,眼中再次浮现了那一袭青衫,他的心中,泛起了激动之意,并且轻声在心中说道:前辈,我会做到的。 第一百零六章 阿弥陀佛 树叶飘落尽之前,楚愁、赵芷水这对师徒到达了名满天下的西京。 西京!西极帝国的第一繁华都城,是这个帝国王朝的最核心,四通八达的官道在山山水水之间蜿蜒盘旋如银蛇般连通这个中心城池。在西极之地,不管再偏远的城池——只要是大城池——哪怕远隔十几万里的距离,照样有官道直达西京! 西京人口常年都在数百万,这足以让人们咂舌,要知道,在西极之地,因为商业农业都不发达,常年缺水,所以人口稀疏,能有百万人口的城池,整个西极之地,只有屈指可数的个位数数目!而这两年,西京达到了这个城池有史以来的最巅峰时期,人口竟然达到了九百万! 这使西京成了天下第二大的城池!第一名自然是人口在这两年突破了千万人口这个匪夷所思数字的东极帝国帝都长安城! 第二名虽是第二名,却丝毫不容小觑,毕竟是天下九州的第二,其分量可想而知。 城门口,一大早就排满了进城的队伍,商贾富豪、贩夫走卒、僧人书生、道士巫婆、探亲之人、闲逛之人、石匠木匠、铁匠铜匠等等形形**的男女老少络绎不绝的挤进这座人口密集的城池。西京这两年为了能够安放下这么多人,不断扩建,如今比起前几年,扩大了三四圈,但仍是几乎满足不了整个西极之地挤入的人们。那些以前天天都是居无定所的闲荡之人现在天天都怨声载道,经常为了晚上睡觉的一些露天的“风水宝地”而发生口角之争,有时候还会闹得头破血流。 这个城池,因为这两年的猛然发展,竟然显得有些拥挤,这是这个时代的人们所不能想象的。 不过,哪怕外来之人再多,这个城池再拥挤,在西京正中间的那座有着无上威严的名贵琉璃砖瓦盖成的大殿群落——皇宫——仍是不受丝毫影响,皇宫的东、南、西、北四个大门外的四条“御道”,平时虽然车水马龙,但却不显拥挤,因为这四条长长的御道有帝国精锐甲士时时维持秩序,不然每天上朝的王公大臣、黄紫公卿们的马车根本无法拉到皇宫。 楚愁先带着赵芷水先在西京城外的都亭西驿办理了官牒路引,都亭西驿属于鸿胪寺,是鸿胪寺设置在城外的专门负责各地各国来西京城内的外来之人事情的官家单位,隶属于礼部。当然,不是谁想办就能顺利办的。这其中楚愁又不免花费了一些银子,但楚愁根本不缺这些——他的袖里乾坤中不知道还有多厚的银票和多少银子金子。这些都是当年楚愁行走江湖成名后一些官、商、武集于一体的那些大势力巴结他给他的,而他也很少拒绝,白白送到手中的银子,又没有做亏心事儿,不拿白不拿!而他用这些银子金子,也做了不少“一掷千金”的侠义之事,帮了不少他所遇到的一些“俗事”。 一番轻车熟路的办理程序,楚愁便拿到手了两份官牒路引,然后带着赵芷水入了西京城。 赵芷水再次为这种城内的磅礴气势所压倒了,不时瞪着眼睛惊讶好奇地望着四周,不过后来她看到师父一幅云淡风轻的表情,也就压下了有些激动的面色——她不想给师父丢脸。 楚愁没有注意到徒弟的这些小心思,只是微微眯着眼望着这座天下有名的超级城池,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的感觉不断充斥在他的心中。他当年第一次走江湖时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后来寻找赵秋韵的时候,他又来过这里一次,所以他脑海中对这座名震天下的西京的印象只停留在数十年前,如今看着比当年要多出一倍的雕梁画栋的阁楼和人来人往的人们,有些陌生。 他在这座城池没有什么故人,昔年第一次走江湖来这儿,纯粹是仰慕这座雄城的威名。所以如今对这座城池的变化并无太大感触。沧海桑田,与他何关? 这一次再走一次这儿,纯粹是为了带着赵芷水走一下,让她见识一下世间的第二城池。 不过,这时候,楚愁突然站立不前,望向来来往往的人群尽头。 在那儿站着一位个子高大,身形消瘦,眼睛明亮有神的老僧,老僧眉眼带着慈祥的微笑走了过来。 赵芷水见师父停下脚步,她也跟着停下脚步,一齐和师父望着迎面而来的那位老僧,她有些好奇,微微歪头,想着这又是师父的哪位故人。 “施主,我们又见面了。”老僧双手合掌,开门见山地说道。 在老僧走来的时候,便有一股深厚的佛法弥漫在楚愁、赵芷水和他这三人之间,隔绝了外面嘈杂的声音,他们的声音外面也听不到。一旁的人只觉得他们三个站在那里不知道愣着干什么。 楚愁一开始没有想起这是谁,后来等到这位老僧走过来时才反应过来,“方丈,这是我们两人第二次见面,没想到你还是如当年那般一眼认出了我。” 当年,他第二次来西京,寻找赵秋韵的时候,这位自称是西极佛门当代方丈的老僧曾出现过,并询问他有何事,当时明显是准备出手了,因为在西京这片人口繁密之地,西极之地中有不少生性嗜杀人的江湖高手都会选择在这个地方出手杀人。虽然每次都能被暗中守城的帝国高手平息掉,但死了的人却无法复活,所以后来西极帝国的天子亲自下旨要严密监视一切入城的江湖高手,尤其是那些上三品的高手,不论是何等背景,只要到了西京,就会被人牢牢监视。 比较上一次楚愁出现,这一次这位老僧明显是严肃了许多,虽然慈祥地笑着,但心中却紧绷。因为他发现,这个容貌一直不变的年轻后辈,如今修士再次提升了许多,已然到了极致!他心惊的感觉这个年轻人几乎走到了修炼一途的极致! “施主如此风采无双,贫僧怎么敢忘记丝毫?”老僧气度不凡,如今仍是慈祥笑着,哪怕他自认为就算在这西京内,他用上西极帝国的国运,再加上普陀山的那些佛道气运,依旧打不过这个后辈,但他仍是保持着平淡的内心。这是他千年来的佛法经义给予他的强大的心理素质。 “我观你所修佛法,几乎和那佛祖一模一样,你是他弟子吗?”楚愁有些好奇问道。 老僧哈哈一笑:“施主,我们佛家众僧,皆是佛祖之弟子。”老僧看楚愁平静地望着他,他只好继续说道“施主好眼力,我的确是佛祖的亲传弟子,普陀山的第一代佛子。当然,普陀山存在了将近万载了,以前也有不少公认的大佛、金身罗汉、佛家圣僧,但佛子这个称号,是千年前佛祖亲自封下的,虽然我是佛祖的第一个亲自‘承认’的弟子,但我见佛祖的次数只有寥寥两次,第一次就是他收我为佛子的时候,第二次就是传授佛家佛法的时候,也正是从我开始,佛家真正开始兴盛起来。” “佛家佛法果然高深,方丈的九品境界的内力竟然如此深厚充沛,几乎要直冲云霄了。真的了得!” 老僧对楚愁的话语不置可否,只是淡淡一笑,“施主这种层次的传说高手若是无人阻拦,那西京片刻之间就化为废墟了,贫僧既然身为西极帝国的国师和西京的守城人,就要负责,不仅是对自己,更是对那些无辜的百姓。” “这位女施主天赋了得,他日必成一代剑仙。”老僧不待楚愁说话,便对楚愁身旁的赵芷水点了点头笑了笑,有些感叹,“不过,我的那个徒儿东西,还有我那师弟的徒儿西亭,都不比她弱,这一代江湖辉煌啊!” 说罢,老僧大袖招展,白眉轻飘,浓厚的佛法气息无形中笼罩在楚愁和他两人之间的数丈范围。 楚愁轻轻一笑,“我只是路过这儿,带着我的徒儿来这里转一下,让她瞧一瞧西京的模样。” 老僧闻言点了点头,双手合掌,对着楚愁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便转身走了。 楚愁望着老僧离去的背影,对着一旁一脸莫名其妙的赵芷水笑了笑,“这位也算是老前辈了,总要给他留点面子。” 赵芷水见师父这幅笑容,便会心一笑,让周围不少路过的年轻男子顿时为之倾倒。 那位老僧在离开这片区域,来到一个四下无人的地方时,额头渗出了些汗水,然后捧腹重重咳嗽了几声,擦了擦嘴角渗出的那一丝血液,笑了笑,“这年轻后辈,实力是真的强大,我借用西极帝国的国运,实力短暂的提到了九品巅峰,仍是无法与之抗衡。想必这年轻剑仙已经达到了佛祖、道祖和至圣先师那种级别了。” 他深呼吸吐纳了几次天地灵气,运转了片刻佛法后,便恢复如初——楚愁下手并不重。 他又想起了那年轻人令人心悸的实力,不由感慨:幸亏他那亲爱的徒儿东西和他的那位耶律师侄没有和这个年轻剑仙生在一个时代!不然就是他们两人,不!应该是那个时代所有有志于问鼎江湖巅峰,问鼎江湖第一人的天才的悲哀! 最后他望向了中州的方向,面露大慈悲的神情,他想,他该辞去西极帝国国师的身份和西京守门人的身份了。 他再次合掌,面露悲戚悯人的神色,对着中州的方向,对着那个即将要血流成海,枯骨成山的地方,轻声念道:“阿弥陀佛”。 第一百零七章 怔怔出神 西京如同其余三个帝国的帝都一样,汇聚了天下九州各个地方的人,人们操着不同地方的口音攀谈着,若是听不懂,就统一说西极帝国的官话——这种官话在西京这种大地方几乎人人都说的熟能生巧。 在进入西极之地的时候,楚愁就开始教赵芷水说西极帝国的官话,到了西京的时候,聪慧的赵芷水便完全掌握了西极帝国的官话,说的满嘴流利,哪怕是西极帝国的本土人几乎都听不出她是别的王朝来的“外朝人”。 这一天,是他们师徒二人到达西京的第二天,他们便在面馆吃面的时候,听说了西京最近的一件大事,一件满京城都聚精会神观望的事情——西极帝国的一位公主要招驸马了! 他们师徒二人到达西京的时候,刚好赶上了这场盛事。 据说那位公主深得西极帝国天子的疼爱,所以这次招婿招驸马举办的异常隆重,在西京中心的一处宽旷御道一旁的一个大广场上举行招婿仪式。因为那位公主非常喜爱江湖之事,非常向往诸子百家中排在末端的小说家书中的那些“江湖大侠”,所以这次招婿仪式很简单,就是看谁能打! 当然,那些前来参加招婿仪式的男子有三点要求,不是谁都能来的,第一就是前来参加招婿仪式的男子不能超过三十岁,而立之年以及年纪更大的男子只能望而兴叹,在一旁观战,没有资格参加其中。第二是前来参加招婿仪式的年轻男子不能是宗门子弟,这是西极帝国天子的意思,个中意为众人心中了然。第三则是一旦参加招婿仪式的比武,生死自负,当然,打不过的话是可以认输的,虽然丢人却能保住性命。 这个招婿仪式,在两个月前一经发布,便如同长了翅膀般四处飞散,很快便传遍了西京,传遍了西极帝国,甚至邻近的几个王朝的王公贵族们都知道了,有不少年轻男子自恃实力不弱,所以都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这两个月来,西京大大小小的二千多客栈都挤满了各地来的江湖中人或是富家公子哥,有人是纯粹来看热闹的,有人是来一心参加招婿仪式的,还有一些人是来这儿有别的目的,比如结交各地而来的英雄豪杰、贵胄名流,想要借此熟识江湖大佬或官场大佬。 不少人都心怀鬼胎,各有各的打算。 一大早,楚愁和赵芷水便早早起床,迎着熹微晨光,赵芷水一番练剑,然后楚愁指点两句。练毕,师徒两人一起去客栈前面的大堂吃早饭。 各地都有各地的风味小吃,不管好吃与否,对于当地来说,这已经成了当地食物的一种象征。小至一个村落甚至一户人家,大至一个州城乃至一个王朝,都有代表自己身份和尊严的风味吃食。 西京也不例外,也有不少好吃的,这一顿早餐让赵芷水嘴巴解了解馋,她不是觉得这个早餐很好吃,而是觉得很新鲜。当然,对于她来说,百吃不厌、人间至美之味的美食还是她师父做的饭。那种味道,已经深深印在她心间了。 两人吃完早饭,便一起随着嘈杂的人群向西京中心的那个大广场走去。今天是招婿仪式的第一天。 沿途,各个街道都有持剑佩刀的甲士警惕地打量着来往的人,让一些第一次见过这种阵仗的人们心惊胆战,然后暗暗赞叹这西极帝国的甲士之气势果然非同寻常。 楚愁发现,明面上的这些甲士固然不弱,但真正能够保证危险发生时人们性命安全的是一些暗地里的江湖中人,那些都是投靠了西极帝国的鱼龙袋江湖高手,或是一些从小就被西极帝国军方培养的高手。这些人中,不乏有一些七品境界的高手,甚至还夹杂着七品巅峰境界的修士。快走到那个大广场的时候,楚愁还感应出了两个八品宗师的气息,虽然暗暗隐藏,但仍是逃不过楚愁的感知。 这种规格的警卫,仅次于天子出行了。楚愁暗暗想到。 很快,楚愁和赵芷水便来到了那个大广场上,此时的这个大广场中央已经架起了一个大擂台,高大的擂台虽然以喜庆的红色为主,但仍让人感到了一股无名的**肃穆的气势。 楚愁他们来的不算晚,站的位置还算靠前,所以视野清晰。 很快,时辰便到了。 在一片嘈杂的喧闹中,一位身穿红色官服的官员抬着胳膊,甩着宽大的袖子走上擂台,然后示意众人安静。 嘈杂的人群很快便平静下来,那位官员满意的点了点头。 “诸位,非常感谢诸位江湖豪杰前来参加由我们礼部举办的这个招婿礼!在下是帝国礼部侍郎,负责招婿礼的全程。”那位中年红官服官员向台下众人微微颔首,算是打了招呼,然后继续说道“在场的诸位都是江湖英雄好汉,都是豪爽利索之人,我也就不再说一些繁缛的礼节的话了,我直接开门见山,不再寒暄了,第一场比试就此开始!” 众人闻言纷纷拍手叫好,气氛顿时再次热烈起来。 那位礼部侍郎淡淡笑了笑,然后甩着大袖子,又走下了高大的擂台,在几个礼部官员的跟随下,来到了一处提前准备好的一块空地,然后坐在亦是提前备好的桌椅旁,饮着刚刚那些下属们为他煮好的茶水。这个地方位于打擂台侧面,视野极好,没有什么人在前面阻挡,算是这位主持此次仪式的礼部侍郎的专属观看之地了。 第一场比试,便精彩无比,是一位用刀之人和佩剑之人的较量,都是五品巅峰境界的江湖年轻俊彦,他们也都是名师所教。虽然他们都不是宗门中人,但江湖散修中大多数人都有师承之处,这种的师徒关系几乎都是一传一,不像是宗门,一位长老要教授多位弟子。所以这些江湖野修收徒时,都会精心、小心地择取弟子,一旦择取完,便全心全意地教授毕生所学。 江湖中最让人耻笑辱骂的,便是江湖野修的弟子背叛师父了。当然,尽管如此,每年还是都会有江湖野修因为一些不想给师父分享的利益或意外得到的机遇,而叛出师门,甚至有的时候,一些羽翼丰满,修炼有成的年轻弟子,因为这种事情,竟会做出戮师的事情,然后找借口说师父死于仇杀或是意外,以此来掩盖自己叛出师门的行径。有的人做了这种事情,会被那些眼睛火辣的**湖很快揭穿,然后成为当地江湖共同追杀的目标,但也有的人做了这种事儿,竟然能蒙过众多江湖前辈,甚至最后杀了所谓的“仇人”,“替师报仇”后还会赢得好名声。 且不说这些人间江湖腌臜事,我们再来看这场招婿仪式,到现在已经比试了六场了,其中有三人受重伤认输,有两人重伤赢下比赛,精彩紧张的比试让台下挤满广场的那些看客们都拍手叫好或是唏嘘感叹,好不热闹的场面! 楚愁和赵芷水都平静地看着台上年轻俊彦的比试,楚愁不用说,云淡风轻。此时的赵芷水竟然也是一脸淡然。是啊,如今的芷水不知不觉间已然长大,修为更是突飞猛进,是上三品境界的大修士了,这种“小打小闹”,可能就上不了她的心了,也就激不起她那年轻的“好胜心”了! 她的目光,已经放在了那些超级宗门的嫡系传人身上了。她觉得,如果真的要真打,也是那些位于江湖巅峰的同龄年轻天才才能让她倾力出手,而且她还不能输,她不能给师父丢脸! 虽然她师父经常“教导”她,让她不要争强好胜,不要斗勇斗狠,她也知晓师父一片心意,但是她如今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她在认同师父的话的同时,也有了自己的想法。在她看来,即便不争强好胜,但自己身为师父的弟子,不说斗勇斗狠,最起码也可以在“必要”的时候,去维护师父的“面子”吧?她时常想,什么时候她能为师父做一些让师父开心的事情?这么多年来,她渐渐长大,渐渐感受到了师父心中的忧愁。 她不着痕迹向后移了一小碎步,然后微微歪头,望着一旁平静看着擂台上比试的师父,怔怔出神。 第一百零八章 她的眼睛 招婿比武仪式整整举行了八天,有数千来自各个西极各个王朝江湖的年轻俊彦前来参与这场比试,各种精彩的对决,各种让人炫目的战斗场面,让前来观战的人们都大饱眼福。 经过八天的优胜略汰、激烈竞逐,最后又两人脱颖而出。 第八天下午,也就是最后一天,这场龙争虎斗的决战拉开了序幕。 擂台下站满了人,拥挤得让人喘不过气来,这个大广场上此时站了上万人,上万急躁不安的人们把空气都吸的焦灼起来,人们翘首以盼。 很快,议论纷纷的人们停下了嘴巴,都瞪大眼睛望着那个高大的红色擂台。 站在前面的人点着脚才能勉强看到擂台上的景象,所以没人站的太靠前,倒也让一些修为低的人不担心因为站的太近而被参赛者的攻击余波所伤到。 站在擂台上的,是两个大袖飘飘的佩剑男子,一人着蓝衣,一人着黑衣,皆是剑眉星目,眸若星辰。 “据说决赛的两人是裴公子和刘公子,我还以为是有人刻意编纂的传言呢!谁知道竟然是真的!” “这裴公子和刘公子可是我们西极帝国乃至整个西极之地江湖散修中的顶尖年轻俊彦啊!” “是啊!这两位惊才绝艳的公子,都是西极江湖散修榜上榜的年轻人,虽然排在了五十名以外,却也在前一百名以内,要知道,他们还是如此年轻啊!” 台下不少人都认出了这两个年轻男子,顿时议论纷纷,很多人说着的时候,不时笑着点头夸赞,仿佛是在点评一位修炼有成的晚辈。 “裴公子,还望手下留情啊!”黑衣男子拱手笑着说,和颜悦色。 蓝衣男子冷笑嘲讽,“你刘大公子在散修榜上的排名可是要在我之前,怎么?难道还怕我不成?” 黑衣男子闻言摇摇头,笑嘻嘻说:“比你高了一名罢了,也不算高,只是你这几年努力修炼,怎么还没能超过我呀?” 裴公子冷哼一声,眼中带着怒意望着擂台另一侧的黑衣男子。 黑衣男子只是吹着口哨,目不斜视地望着远方的蓝天。 很快,帝国礼部侍郎亲自来到这决赛擂台上,对两边的年轻俊彦笑着说:“两位公子,既然能够进入决赛,那么两位公子毋容置疑都是人中龙凤!但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所以今天你们两位公子就要互相出手了。若是换一个地方换一个场面,张某定然请两位公子喝几杯酒!” 礼部侍郎见那两个年轻俊彦都对他笑了笑后,他转过头,看向前方广场上的人山人海,扫视了一圈后开口宣布:“我宣布,招婿比武仪式的决赛,正式开始!” 观战的人们为自己支持、看好的公子呐喊,爆发了一阵海啸般的呐喊与口哨,然后如同浪花拍在了沙滩上,整个广场顿时寂静下来,人们纷纷屏气凝神,瞪大眼睛望着擂台上准备开始的精彩决斗,没人想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师父,台上的两人虽然都是六品巅峰境界,但我觉得那个黑衣男子的实力显然更强一些,呼吸吐纳更为绵长有力。”台下,赵芷水压低声音对一旁的楚愁说道。 楚愁没有立刻回答答案,而是说:“两个境界实力相仿的修士,看的往往不是两人之间的那细微差距,而是看当时的天时、地利、人和,其中,又以‘人和’最为重要,所谓‘人和’,也就是那个时候那个人的心境。比如同样是一个境界的修士,一个人心境饱满,就能发挥出十二分的实力,另一个人心境一时残缺或是不在巅峰状态了,可能只能发挥自己的八分实力,甚至更低。哪怕是师父迈入九品境界后,在与人战斗时,仍是把心境放在首位。包括现在,我仍是把心境看的非常重要。” 赵芷水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那师父,你更看好台上的哪个人?” “两个都看好。” “可是武无第二……” “那只是片面地看武道了,武学就像文脉,其实并无高下之分。可能境界会有高低之别,但武学武道,却是大小高低之差,更无世人眼中的云泥之别。就像师父,如今仍不会觉得我的剑道就天下无敌了,也不会觉得我的境界这么高,就能高出天外,就能横推整个江湖,就能傲视古人和来人了。” “那师父,与人战斗时当如何?也应该保持这种心境吗?那时候,是不是也应该抱着‘武有第二’的心境?” 楚愁闻言笑着摇了摇头,然后认真地说:“那时候,不用管自己的剑法究竟深不深,不用管自己的剑道究竟高不高,不用管自己的剑气究竟长不长,那个时候,心中只要一往无前就行,那个时候的心态,就是……” 赵芷水眼睛一亮,“我有一剑,天下无敌!” 楚愁笑着点了点头。 周围有一些离得近的观战之人,其中不乏有剑修,闻言后,有人面带不屑,有人暗中摇头,有人忍住开口嘲笑的念头,有人若有所思。 但赵芷水毫不在意,在她看来,那些人都是一些“江湖晚辈”,毕竟她也是走了这么多江湖路,见过那么多江湖事,遇到过那么多江湖人的“**湖”了,而且她还是师父的弟子,还是一位上三品的“绝世高手”,所以她此时望着那些对她的话不满意的人,只是带着前辈的笑容笑着。 赵芷水有些得意的笑容映入楚愁眼中,楚愁有些无奈,却不在意,继续双手笼入袖中,望着擂台上已经进入白热化阶段的战斗场面,面色平静如一汪不起风浪的古潭。 赵芷水得意微笑了片刻后,突然发现周围许多男子纷纷侧目,望着她那沉鱼落雁般的淡笑,她赶紧也和师父一样,恢复了一脸淡然,甚至她的神色还要更加冷漠。 周围的那些男子也就不再看她,而是转头去看擂台上已然举行到最后阶段的比试了。 楚愁也注意到了周围人刚刚的目光,但表面依旧云淡风轻,可他心中却不平静。 流年轻轻,不觉已逝。 当年那个哭鼻子的小女孩儿,竟然也到了微微一笑便倾城的年纪了,他心中不由而感慨起来,他本以为自己这位徒儿越大,那双眼睛就越不像那位女子,谁知道刚刚和他想的相反。 赵芷水的眼睛,越长越像她的眼睛了。 楚愁眼前再次浮现了那位白丁香般的女子,一株柔软细嫩的白丁香不知何时悄然绽放了花蕊,轻轻摇曳在他心间。 第一百零九章 一饮而尽 砰! 擂台上,一道身影被一道剑气击中,那道身影闷哼一身,直接倒飞出去,落在了擂台下。 在这道身影落在擂台下的人群中时,擂台上的另外那道身影也倒下,昏厥过去。 “这……这算裴公子赢……还是……还算刘公子赢?” “两人……在裴公子被打飞落地之时刘公子也……也倒下了……” “难不成两位公子都……都……” 擂台下,观战众人先是瞠目结舌,然后议论纷纷,接着就是一片争论唏嘘声。 西极帝国的那位礼部张侍郎此时率领几位礼部官员面带一股稳定全场的气势,走到擂台上,那位张侍郎步伐略微急匆匆走到倒在擂台上的黑衣刘公子的一旁,缓缓蹲下,一手挽住官服长袖,一手探到刘公子的鼻子前。 “还有气!”张侍郎呼出一口气,擂台人群中昏死过去的蓝衣裴公子也被周围的江湖中人探出还有鼻息,张侍郎再次呼出一口气,然后对着周围的几位礼部官员大声说道:“你们还在愣什么!快请大夫!” 观战中有不少行走江湖的乡野大夫,此时有几人站出来,自愿为那两位公子稳住伤势。 礼部张侍郎不假思索,便点头同意。不一会儿,那几位西京有名的大夫便急匆匆走来,然后就地开始把脉,开始用灵气内力为那两位公子疗伤。 天下大夫分三种,一种是世俗界的那些大夫,通常一辈子都是为贩夫走卒看病;第二种是修炼过疗伤功法的江湖修炼界的大夫,这种是专门为江湖中人疗伤治病,治一些世俗大夫无法治的内伤,这种最受江湖中人的欢迎,无论走到哪里,这种大夫都能吃得香;第三种则是诸子百家中排名靠前的“医家”门徒,这些医家中的子弟,从小就通过层层筛选,被选入医家,成为医家子弟,然后开始一心只修炼医家的医法,就是专门为修炼界的修士治病疗伤的无上仙法。 当年,医家的始祖,被人称为“医仙”,一双让尸骨生肉的仙手可谓是惊天动地出神入化。那个时代,正值乱世,有许多上三品的大修士都难免遇到不测,受到重伤,所以那位医仙在那个时代可谓是门生遍天下,声誉传九州。医家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从天下万家中杀入了诸子百家,然后又名列诸子百家前茅。这是少数不擅长厮杀的宗门,且能名列中州前几十的大宗门。 这几位匆匆赶来的西京有名的大夫,便是出自医家。那几位大夫很快便确诊无误的告知礼部张侍郎,说这两位公子并无大碍,只是受了重伤,修养百日即可。 “师父,这两个人,真是强撑,打到后来,分明谁也奈何不了谁了,还要继续打下去。”赵芷水皱着眉头望着那两位倒地不起的公子。 楚愁淡然一笑,转过身去,向广场外走去,一边走一边说:“为师当年也和他们一样,甚至不如他们,为师年轻时,可不是像你这种的绝世天才,那个时候啊……师父遇到敌人,想的不是如何赢,不是如何战胜对方,而是想着如何活下去,如何能够强撑着不倒下,或者是即便倒下了,也强撑着不咽下那最后一口气。” 在场的绝大多数人在看了这个热闹后,已经开始陆陆续续的离开。 赵芷水也跟着师父转身离去,“师父,您曾经遇到过太多磨难,但您最后还是坚持了下来,这是您的成功,说明了那个时代,活到最后的师父才算是赢家。这一点,芷水很是钦佩师父。” “确实。只有活到最后的人,才有资格可以去笑。”楚愁平静地说,“可是,有资格去笑,却并不代表真的可以去笑。” 楚愁带着赵芷水来到了西京一处当年他喝过茶但如今已经成了酒铺的一个楼阁,进去入座后叫来了一壶酒,一人独酌,继续说道。 “而且啊,在那个时代的江湖,我又算得了什么人生赢家?就因为我修为高活的久吗?芷水,你知道吗,师父宁可希望自己没有这一身修为,没有什么天下皆知的头衔称号,没有我之前所认为的一切重要、一切有用的东西。” 楚愁饮下一口浊酒,看着赵芷水,轻声笑着,“你现在长大了,已经能领悟师父的一些想法了,所以师父才对你说这些话,你不要上心。” 赵芷水没有上心,而是有些伤心。 她望着这个从小就教他功法、教她做人的男人,眼睛中泛起了泪花,她有些哽咽地说道:“师父,芷水不想您离开,芷水能感觉到,有一天您会离开我,我……我不想……” 楚愁摇着头笑了笑,“芷水,你记住,这世界上没有不散的筵席,人人对于别人来说,都像是一个过客,能一生陪伴自己的,唯有自己。当然,有许多人,有心有所寄,所以这一生并不觉得孤寂,并不觉得白白来这人间走了一遭。就像师父,你别看为师常借酒浇愁,常说一些让自己都觉得心伤的话,但是为师啊,其实内心深处,并不孤寂……” 赵芷水泫然欲泣,红着眼看着楚愁,点了点头,“芷水知道师父心有所寄,芷水知道……其实芷水也心有所寄。”说到这里,赵芷水挺起身来,一双如水清澈的大眼睛带着深情地望着举起酒杯,正在饮酒的楚愁,然后张开嘴巴,准备说些什么。 这时,酒铺的木门突然被一道剑气割烂,然后一位浑身是血的人直接倒飞了进来。 “哼哼!跑不掉了吧?!孽贼,竟然敢刺杀公主,不知道公主是我们陛下最疼爱的手中宝吗?!” 几位腰间悬挂金色鱼龙袋的佩剑之人持剑进入酒铺,冷笑望着地上躺着的那个已然进气多出气少的刺客。 酒铺中有不少人认出了这几位鱼龙袋之人是帝国刑部之人,便战战兢兢的或离去或静观其变不敢乱动,酒铺掌柜双腿微微打颤站在柜台那儿不敢动弹。 那位浑身是血的刺客勉勉强强拄剑蹒跚站起,用尽最后的力气冷笑说:“你们西极帝国灭我流萤古国,杀我父皇母后,此等不共戴天之仇……咳咳……”他喘了几口气,便再也说不出话来。 “若非我们反应及时,还真让你这个贼人得逞了!我们的公主殿下此时只是受了惊吓,已经回宫了,你的夙愿,怕是要落空了。” 那几位鱼龙袋修士,冷笑几声,然后一人一剑,把那位刺客大卸八块。酒铺中顿时都是血迹。 楚愁皱眉望着这一场景,没有阻拦,也没有出声,他并不太清楚其中内幕,所以这其中谁对谁错,他无法评断,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位刺客被杀。江湖中,只要是走过一段时间性情中人,都会被这种事情所困倦,楚愁年轻时也是这样,又时候不该出手了他出手,有时候该出手了他又出手不得,还有时候,他也不知道该不该出手,正如此时。不过此时的楚愁,心境已然不同年轻时,不会在不分情况不明事理的时候便出手了,他现在也无太多的心气去管那些是是非非。一百多年的阅历,即便没有让他麻木,也让他心境深沉厚重了许多。 他不是圣人,无法做到事事都称心如意,无法做到事事都能分清善恶对错,他也知道,这世间,讲究的其实不是什么对错善恶,最重要的还是自己的良知过得去,自己尽量问心无愧。 不是做人一生问心无愧,这一点谁也做不到,哪怕是圣人。而是做事时问心无愧,遇到一件事了,不论大小,只要这一件事做的问心无愧了,便是最好。 赵芷水面色却冷了下来,这几人胆敢在她师父面前这般杀人,影响她师父喝酒的气氛,着实可恶。 她就要拔剑出手,但见楚愁轻轻摇了摇头,她只好作罢。 她此时在看着她师父楚愁,已经再无刚刚那个勇气,在无法说出那句话了,她心中微微懊恼,又微微羞涩,但最后还是压下了心中的那些念头,然后继续给师父的酒碗中添酒。 楚愁举起酒碗,望着碗中酒水,心中微微叹息,然后一饮而尽。 第一百一十章 帝国大将军范武! 春来秋去,落木翩跹,韶华易逝,时光匆匆。 这天,整个东极帝国举国上下都沸腾起来了!有确切消息从南方传来,南方联盟的中心城池——扬州城——就在前几日被帝国大军所破! 东极帝国的龙甲神军,在半年前就围住了扬州城,只是这半年来,扬州城内的那些“不忠的孽贼”一直的拼死抵抗,让东极帝国骁勇善战的十二前卫营损失惨重,龙甲神军亦是久攻不下。这半年来,扬州城天天飘的几乎都是血雨。 据说在那些勇猛无比的龙甲神军进城后,都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整座扬州城的地面,都被血冲洗了不知道多少遍,地面凝固的血泥已经堆积尺寸有余。 这些血,都是来自那些城头守军,血液顺着城楼,流入地势较低的城中,混上雨水,场面让人触目惊心。 那些攻入扬州城的帝国将士们,并未有任何欢愉之神情,只是平静地收拾着城中的战后痕迹。 范武骑着高大的战马,踏着地面上凝固的血迹,巡视着扬州城。他是这次总攻的指挥大将,经过这几年的战火洗礼,已然让他从当初的万夫长,成长为了如今帝国天子亲封的“南征大将军”,统率着三十余万龙甲神军,是当今权柄威望最大最盛的大将军之一,更是最年轻的一位大将军。 东极帝国的将军倒是有不少,其中不乏五十岁以下的青壮年将军,但是那寥寥数位大将军,除了范武以外,都是五十岁往上的百战老将。 所以当今东极帝国的兵界中,都盛传这位范大将军日后最有可能率军去攻打中州。这一点,帝国的兵部尚书没有出声反驳,也没有出面在公共场合点头,在世人面前保持着一种中立的态度。 范武骑着他那匹心爱的千里马中的千里马——深雪天马。 这匹深雪天马通体是如玉脂一样的雪白色,让人看起来纯净干净无比,马匹的头顶有凸出的角状突起部分,一旦飞驰起来,这一块儿部位就散发着氤氲的白色热气,比从马匹的鼻孔中散出的热气还要多。 最让人咂舌惊叹的是这匹世间可谓是独一无二的深雪天马的脊背处,有一对透明如蝉翼的轻翅。当然,这对神异的轻翅,只有在它达到最高冲刺速度时,才会绽放出来,一旦到了那个时候,这匹高大的深雪天马的速度便会再次暴涨,一步迈出,便是十数丈,而且并不太颠簸,不至于把马背上的人甩飞。 这匹深雪天马是范武意外得到的,那时候他还是一位万夫长,还在东域北方征战。那一天是北方的深冬,他凯旋而归后天上便大雪纷飞,他和属下的战士们痛饮一顿美酒,昏睡了一觉后,然后起来出去欣赏大雪,他便在军帐外遇到了这匹深雪天马,这匹奇异神马好像是主动寻他一般,赖着他不走了。他在几次战事中,因为这匹马的灵活和速度,救了他几次,他和这匹马的感情也随之慢慢提升。到了如今,他已经离不开这匹马儿了,一天不见就浑身难受。这匹深雪天马的吃食、毛发梳理、马蹄钉的更换等等都是他亲自动手的。 寻常战马三日梳理一次即可,又时候战事吃紧,无暇顾及,十几日才能梳理一次,但范武却是一天两次的给深雪天马洗刷毛发,比自己洗澡都勤,哪怕是战事吃紧,最少也要两日给这匹他的心头肉儿洗刷一次,以确保其全身舒畅干净。在军中,这种“娘们儿”一般的行为都是会被嘲笑的,但是因为范武作战凶猛,深雪天马每次都是跑的最快的、冲的最猛的战马,所以他们这个一对儿人马才得以逃过被那些军中汉子调侃嘲笑。不然的话,就算你是大将军也逃不过这些大字不识几个的粗糙汉子私下甚至明面上的调侃笑话。 在军中,从来不忌讳相互之间的随意玩笑,这个不分身份高低贵贱,不分杀敌多少。因为这些沙场将士,随时都可能把性命交给金戈铁马的战争中,可能今天还插科打诨骂娘骂爹,明天就魂归故里了。 尤其是如今被东域沙场群雄称为“范家军”的那支精锐铁骑,平时作战凶猛无比,战无不胜,攻无不克,表面看着都是冷血的刽子手,无情收割敌人的生命如割麦子一般,但私下里,他们总是爱和范武开玩笑,可谓是“没大没小”,但范武每次也都不在意,甚至经常会和那些无军职在身的甲士们打成一片。 这支“范家军”,便是之前范武当万夫长时,率领的那一支骑军,在那次惊动整个东域的大突袭中,死伤惨重,不过如今已经修养过来了,且以战养战,如今这支“范家军”已经再次恢复了昔日的万人铁骑的威势,是范武统率的三十万精锐铁骑中的精锐,是他的“嫡系”,这支骑军,人均两匹战马,两套战甲,装备齐全,训练有素。 但却无人为此而说什么,因为这支万人骑每次作战必定是最为威猛的一支铁骑,其余几支也是属于范武管辖的铁骑之前一直不服气,每次作战时必定会暗自和其较量,但每次都比不过那支万人骑,最后也都捏着鼻子认输了,如今这支嫡系“范家军”,可以说是不认天子只认范武了,因此有不少人暗地里叫这支雄甲铁骑为“范家军”,更是有不少人暗中明里的献言当今帝国天子,弹劾范武拥兵自重,就连范武那在长安城里做官的兵部侍郎父亲都被人弹劾。 不过如今东极帝国的天子心胸宽广,有雄心大略,且有那位出现了几年便让整个东极帝国上上下下的文武官员都服气的帝师辅佐,所以并不在意范武的这些境况。那位让帝国天子都鞠躬的帝师,更是当着满朝文武的面,亲自称赞范大将军是如今帝国军界中国不可或缺的中流砥柱,是前途不可限量的大将军,最后更是称其有“帅才”。 东极帝国的军界中虽然等级颇多,但大致能分为几个层次:最低的那个层次便是那些甲士们和千夫长以下的所有军官,其次是千夫长、万夫长这种中层军中官员,然后便是那些将军,统率着数个万夫长和那浩浩荡荡几万人,当然,这种将军也有大小之分,绝大多数将军所统率的都是四五万人,少有统领六七万甚至七八万的将军。一旦这些将军手下的兵马超过十万人,便可称之为大将军,东极帝国百万龙甲神军,也不过寥寥四五位大将军,而没有一个大帅。大帅也称之为“天策上将”,是超一品的武官,唯有为帝国立下不世之功的大将军才能被称这个称呼。 那位帝师说范武有“帅才”,这无疑是极其肯定范武的忠心和他的能力了。 范武身穿一套精铁打造的厚重战甲,战甲上尽是刀劈剑砍的斑驳痕迹。他取下头上带着暗灰色战盔,拍了拍胯下深雪天马的马头,然后一跃下马,挥手示意让跟在身后的几位副将不要动——他亲自牵马而行。 范武身形颀长健壮,如今刚刚而立之年,浓黑色的胡茬挂满嘴唇上,走起路来,不刻意却让人觉得龙行虎步,脚步生风。 他的腰间悬着一把随他征战了近十载的宝剑,他目光沉稳,颇有泰山崩于眼前而不惊的神采,让敌人望一眼就觉得心惊,让自己人望一眼就觉得心安。 范武将手中战盔递给身后跟随着他的几位副将,然后挥手让那几人先行离开,去处理扬州城一役的后续事情。那几位副将领命而去,他一个人仍牵着心爱的战马,漫步在黄昏下的血色扬州城的古老大街上。 他走着走着,停下了脚步,摸了摸身边的那匹健硕高大的马儿那长长的鬃毛,然后目光朝北,向长安城方向望去。 这位如今已成为帝国大将军的年轻人,又想起了那几位昔年一起在长安城声色犬马、纸醉金迷的好朋友们,情不自禁地喃喃道:“染宣,腾昌,饵文,你们还好吗?” 片刻后,他收起了这些年来少有的那种温情,然后面色冷峻的转身,平稳又满含战意的目光望向了中州的方向。 他嘴角带笑,然后伸了伸舌头舔了舔哪怕在湿润多雨的南方,仍然干燥的嘴唇,声音沉闷沙哑:“中州百万宗门……我范武……马上就来会一会你们……你们应该也像这满城都是江湖修士的扬州城一般有意思吧?甚至……比这更让我打的酣畅淋漓?” 天上又飘起了润物细无声的毛毛小雨,轻轻打落在了那匹深雪天马的身上,那匹马儿望着主人满含战意的热血的背影,也忍不住哼唧地低鸣起来,好像也急不可待的想要冲杀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 为她,千千万万遍,死而无憾 在东极帝国取得标志性胜利的同时,西极帝国和南蛮帝国也向着胜利迈出了不小的步伐。 西极帝国,西极佛门核心部分全面回到普陀山,封山锁门。一些外围的佛门弟子不知是被授意了还是自发的,纷纷都出世行走于西极之地,帮助一些因战乱而陷入绝境的无辜百姓。这一点和东极道宫很像。 南蛮的南极帝国,不知其与蛮族达成了什么协定,蛮族不再拿南极帝国的那些甲士“练手”。南极帝国一旦没有强悍的蛮族阻拦,立刻便所向披靡,摧枯拉朽般横扫着南蛮之地,那些土著部落虽然也不弱,但却没有什么组织性和战术性,高端战力更是和南极帝国差太多了,所以在强大的南极帝国面前根本撑不住多长时间,纷纷溃败。 东极帝国、西极帝国和南极帝国这三个帝国的胜利可谓是指日可待,明眼人都看得出这股势不可挡的天下大势。 至于早已和妖族联手然后统一北荒的北极帝国,已然开始大力整治消化那些收服的王朝和宗门了,其中不乏有许多大家族、名门豪族,都真正归顺了北极帝国,并与之紧密联系起来,荣辱进退共一。 之前称霸北荒江湖的冰神宫和火神殿,以及诚心追随他们的那些大宗门,都封山锁门,与世隔绝。北极帝国的天子和北荒妖族的妖祖一番商议,暗中决定不再理会这几个冥顽不灵的强大宗门,商议准备一统中州后再扭过头来收拾这些个目前实力仍不容小觑的超级宗门和大宗门。目前他们联手的主要行动就是整治已经收服的那些王朝、宗门。毕竟有上千大小王朝和数万宗门,消化起来仍是硌牙伤胃,一不小心都能被撑死。 这四大帝国的境况让人感叹,又让人唏嘘。据诸子百家中数家的统计,因为四大帝国发动的这场大乱,导致四地八州之地直接死伤数亿,间接的又不知有多少人。更为恐怖的是,接下来四大帝国联手攻打中州,必定又是生灵涂炭。中州不比其余八州——一州便比得上数州之地加起来那么大了。所以接下来死人数究竟能飙升到什么数字,无人可知,但绝对让后世之人摇头不止、惋惜不断、悲痛万分的情况。 在四大帝国费神费力统一所在之地时,中州的诸子百家也未坐以待毙。 这天,一位儒衫老者负手行走在中州某座小王朝的郡城中。 这个郡城清冷无比,人烟气稀疏缥缈,街道上没有来来往往的行人,只有偶尔路过且脚步匆匆的行人。 酷暑的阳光扎入人间,烧灼的人们都不敢出门了,纷纷在家避暑,只是绝大多数人的家中都买不起大量冰块,所以依旧是闷热的让人大汗淋漓。 在这座郡城的西南角,有一处池阁楼台。蜿蜒曲折的石桥路凭空架在铺满荷叶的池水上,一阵阵拂过荷叶和水面的凉风让空气都感到神清气爽。 此时,一处池上凉亭中,有一位面如冠玉、长身玉立的白衣男子在下棋,不过他面前棋盘的对面无一人,他的对手是自己。 而在一旁,有一位人面桃花、月里嫦娥的女子微微歪着头,眉眼带笑的望着专心致志下棋的白衣男子。 在这位美丽动人的女子身旁两侧,还坐着两人,一位眉清目秀的少年,一位亭亭玉立的少女。两人都是认真的望着棋盘,尤其是那位身姿婀娜的少女,更是紧蹙秀眉,牙齿轻轻咬住嘴唇,思索着棋盘上的变幻万千。 那位白衣男子望着棋盘蹙眉了片刻,然后伸出右手捻起一枚玉石打磨的棋子,然后轻轻将玉棋子放落在棋盘某处,眉头舒展开来。 “念玉,下棋下累了就歇息一下吧?”那位美貌的女子望着白衣男子额头沁出的汗水开口道。 孔念玉笑着点了点头,“兮婉,晴朗,晴乐,你们三个要吃点什么吗?我去给你们买去。” 慕兮婉微微一笑,荷花都要害羞的摇起花瓣了,“不用了,天挺热的,我们仨静静坐着吹着凉风就很好了。” 慕晴朗和慕晴乐也都十一二岁了,懂得一些事,所以此时都摇摇头,表示不想吃什么。 当然,这并不是见外,这些年来,孔念玉待这两个和自己没有一点血脉相通的孩子一直很好,他一直把自己当做他们的亲生父亲,有时候甚至觉得,自己如果生了孩子,说不定自己对待其还不如对待这一对兄妹亲。而这两个孩子也一直把孔念玉当作亲生父亲看待,因为他们眼中的孔念玉,待他们就像待他们的娘亲一样的好,这一点在他们很小的时候他们俩就知道了。所以他们之间的感情,好的不能再好了。 慕兮婉仍旧是佳人,虽然今年刚还三十岁,她却仍像一位二十岁的年轻姑娘般风姿绰约、香肌玉肤。而孔念玉仍是当初那般温润醇厚的面容,只不过如今更添儒家书生的飘逸仙灵之感。 慕兮婉见孔念玉下棋下的有些累倦了,便取出随身携带的那一把孔念玉送她的蕉叶式古琴。古琴的侧面,刻着“赠与慕姑娘”的字样,是当年孔念玉亲自刻上去的。 琴声响起,慕兮婉那纤纤玉手灵活柔转的飘动在古琴之上,音符如同有了生命般迈步走出古琴,走入听者的心田。 孔念玉是琴道高手,年少时便自诩琴之一途几乎无人能与之比。但每每听到慕兮婉的琴声,便不由得陶醉其中,觉得这才是世间最好的琴音。 慕晴朗和慕晴乐望着沉醉其中的孔念玉,两人互相看了一眼,不由得相视一笑。 微风静静流淌在凉亭之间,吹动佳人才子的秀发和衣角,吹动了那少年少女的憧憬和向往。 这时,那位走入这个小郡城的儒衫老者走进了这片池阁楼台,缓缓地沿着池上的石桥路和鹅卵石铺就的三两台阶,走向了这个凉亭。 那位儒衫老者径直便来到了凉亭前。 孔念玉仍是闭目倾听那一曲世间绝妙之音,慕晴朗和慕晴乐这对兄妹发觉了那位儒衫老者,正要开口,被那位儒衫老者笑着摆手示意无需打搅。 慕兮婉仍是一心一意弹着古琴,沉醉其中,不知外物。 儒衫老者只是负手而立,任凭习习凉风吹乱嘴角白色胡须。 琴音终于到达顶峰,慕兮婉的如玉般的纤瘦手指快速划过琴面,然后骤然停下。 余音仍绕梁,仍回荡心间。 待慕兮婉弹完这首琴,发觉了那位儒衫老者。 孔念玉睁开眼睛,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身上的那袭白衣,然后走到儒衫老者面前,拱手弯腰作楫,“先生,学生这九年来消失不见,让您担心了。” 儒府当代老府主微微笑着,打量了一番孔念玉,然后转头望向慕兮婉,眼神中充满了慈祥和温和,还有满意之色,他有些玩味的笑着问孔念玉:“念玉,这位是……” 孔念玉难得的脸色红了一些,望着同样脸红起来的慕兮婉,笑着介绍:“先生,这位是学生心爱的女子。” “哦?怎么?准备带着儿子媳妇去避世?”儒府老府主皱眉佯怒地说。 孔念玉摇了摇头,“先生,我不敢忘了圣人先贤们的教诲,肩头上仍挑着天下安定的责任,平天下仍是学生的志向和一生所求的理想。” 老府主抚须笑着说道:“儿女长情,此时应当放下。” 慕兮婉双手搓着衣角,抿了抿嘴唇,然后向前走出一步,笑着对孔念玉说:“念玉,你去做你的事情,不用因为我和晴朗晴乐而耽搁了,我知道你要做的事情很大很重要。” 孔念玉身形一颤,走到慕兮婉身前,抚摸着面前女子的乌黑秀发,说不出话来。 老府主没有打扰这一行为,带着笑意望着这个场面。 “这位姑娘,我不反对你们之间的感情,但是如今念玉实在是无法脱身摆脱这场天下大势,所以可能要委屈你了。说实话,我对你还是很满意的,当然,不是我一眼就能看出你的品性和好坏,而是能让念玉如此念念不忘依依不舍的,你还是第一个,当年啊,这小子弱冠后第一次走江湖行万里路时,离开儒府的时候对我这个看着他长大的老头子都没有这么不舍。”老府主打趣道。 慕兮婉望着孔念玉,怔怔出神,最后千言万语未出口,却低声开口道:“我等你。” 千言万语在心间盘旋,都不及这三个字。 孔念玉也无言,只是深深地望着慕兮婉,然后重重地点了点头。 最后,他又摸了摸慕晴朗和慕晴乐的头,深吸一口气后,走到老府主的身旁。 老府主望着两人依依不舍的目光,心中复杂。之前那位消失世间数千年的儒家至圣先师竟然出现在他面前,并对他说了这个事情,“这两个年轻后辈,非常好。” 至圣先师在他面前,只是短短点评了这一句话,便飘然御风离去了,让他心神震荡。原来至圣先师真的还活着。这是他生平第一次见到这位传说中的人物,以前只是读这位圣人留下的儒家经典。 老府主复杂的心情最后在心中化为了美好。他看到了一手牵着一个孩子的那名女子,最后眼眶虽红,却是带着笑意送别身旁的这位君子头衔的学生。 孔念玉最后一次回头,望着那位站在微风中的带着笑意的女子,便觉得就算让他为之这般美好动人的景色死去也值了。 对,为她,千千万万遍,死而无憾。 第一百一十二章 一本正经 今天,中州十大名山之一的恒灵山突然热闹起来,方圆数千里有头有脸的人物可谓齐聚于此。 原因便是隐居于恒灵山的恒灵老祖今日要过百岁大寿。 这恒灵老祖,名字和山同名,但名气却没有恒灵山出名。中州方圆千万里,能够扬名整个中州的,不少却也不多,都是数一数二的老家伙或者年轻俊彦。不过恒灵老祖虽然没本事扬名中州,但在这方圆几千里的地界里,那名声还是响当当的,几乎人人皆知。 最让恒灵老祖出名的一件事儿,便是当年他还年轻时,与当时同样年轻的当今仙剑门老门主发生冲突,并且接下了那位老剑仙当年的一剑。当时恒灵老祖年轻气盛,而且不知道那位同龄人剑修是什么身份,所以直接出手,而且还扛下了一剑。后来那位少门主当上了如今仙剑门的门主,恒灵老祖借此在恒灵山附近的江湖宣扬他的“优异战绩”,因为当今仙剑门老门主的剑,还真没有几个人能接他下一剑。当年恒灵老祖便是在这儿接下了老剑仙的一剑。 经过这么多年的宣扬吹嘘,加上恒灵老祖确实有些实力,如今已经迈入上三品境界了,是七品的修为,所以如今这百岁大寿,才会有这么多人来。 大寿这天,四面八方闻讯而来的江湖中人,纷纷踏上恒灵山,前往恒灵老祖的隐居之地。 说是隐居,其实是恒灵老祖在恒灵山中盖了一处殿落,楼阁交错,庭园纵横,颇有世俗王朝帝王将相的风范。 此时正直初秋,天气已然清爽起来,尤其是这山清水秀之地。 在高耸入云的恒灵山脚下,有一条有名的恒河,当年有剑仙在河畔饮酒问剑,有大文豪在此泼墨三千,其名气不输恒灵山。山水交相辉映,让人心旷神怡。 此次前来祝寿的众人有人步行缓缓而来,有人纵马而来,有人坐着宝马香车而来,有人骑鹤而来,有人坐着一丈多高的猛虎而来,也有人顺着恒河乘舟逆流而来。 “凉风吹行舟,花路入溪口。”有不少文人雅士听闻隐居于此的恒灵老祖百岁大寿,便也兴致勃勃前来“探幽寻仙”。 恒灵老祖这次百岁大寿,宴请所有有兴趣前来参加的江湖中人和文人雅士、达官显贵,他的原话据说是:“不管身份显贵与否,只要赏脸前来,都是老夫的客人。” 已经被踏出一条小径的山野上,一位身穿八卦白袍的年轻人一脸充满兴致的走着。他身旁还有一个不断开口吹嘘地“**湖”,其实也是和他年纪差不多,可能比他大几岁,但是很能“高谈阔论”,在恒灵山外的一处酒铺白吃了身穿八卦白袍年轻的酒水,这一路上便跟着在他看来是个“江湖新人”“江湖年轻人”的毛头小子,并且一直说着自己走江湖的一些光荣事迹和经验之谈。 “寻道兄,你可知道你这名字会给你带来多大的灾祸吗?”那位自诩“江湖百事通”的灰白色麻衣男子压低声音说道。 “不知。”身穿八卦白袍的年轻人笑着摇摇头。 灰白色麻衣男子眼神严肃无比,四下看了看,然后低声开口说:“年轻人,我一看你就是江湖雏儿,不懂得江湖的凶险啊!还好你遇到我这样的好人,要是别人,听到你这名字,估计暗中把你卖了你都不知道,我给你说啊,你这名字啊!可是和那八卦仙阵宗的少宗主的名字一样!要是被亲近八卦仙阵宗的一些门派弟子知道了,轻了打你一顿,让你躺床上两个月,重了可是断胳膊断腿的事儿……” 八卦白袍男子暗中笑了笑,其实他正是走江湖磨砺的八卦仙阵宗少宗主仙寻道。他是刚好路过此地,且久闻恒灵山的名气,想要在此寻仙问道,看看能不能寻找到一丝破镜的契机。到了此地,他刚好又赶上了这次盛会,激起了他的兴致,然后便来此看一看那恒灵老祖是不是真如传言那般仙风道骨、仙气纵横。 仙寻道心中暗笑,表面却装作惶恐地模样,也压低声音,颤抖地结巴道:“那……那前辈说我该怎么办?” 王大石看到这位比他小了没几岁的同辈中人这般模样,还喊他前辈,他心中便不由得得意一笑,只是表情仍保持严肃,说:“年轻人,在公共场合,千万别说出自己的真名,要用化名,要知道,我们江湖中人,尤其是我这种的**湖,对自己真实姓名都保持神秘,每次都会说出化名,这也是心照不宣的一个技能。” 说罢,王大石双手负手,摆出了一股历尽沧桑的气息,只是他眼神中的得意之笑怎么也掩盖不住。 “果然是走遍江湖的前辈!前辈,这场寿宴上,还望前辈对我多多关照,多多关照啊!”仙寻道对王大石眼中得意嘚瑟之意熟视无睹,并伸出大拇指夸赞道,语气诚恳地说道。 “嗯,年轻人嘛,就需要江湖前辈的关照,这次你跟着我,保证你宴会上不会出错。”王大石心虚地向周围看了看,见近距离没人,便昂首挺胸、信誓旦旦的拍着仙寻道的肩膀说道。 仙寻道毫不在意,心中暗自发笑,这几年走江湖,见过不少奇人异事,只是向王大石这种“江湖前辈”,他还是第一次碰到。 秋风淡淡,落叶飘飘。两人并肩顺着稀疏的人流和脚下被刚刚马车、马蹄、人足等印出的痕迹走着。 静静流淌的恒河就在这条小径的一旁,距离很近,中间虽隔着半人高的草木,却仍能看到恒河上不时有小舟上划舟的舟子站着挥动双臂,不时能听到恒河水流碰到河中大石头时发出的“哗啦哗啦”声,清脆悦耳。 “倒也是一处好的隐居之地啊。”仙寻道一眼便望出了此地浓厚的灵气和地下的一些上等的灵脉。因为布置阵法时,阵法大师借助的便是天时地利,而灵脉正是主要的地利之一。 王大石瞥了一眼仙寻道,“你在嘀咕什么?” “没什么。”仙寻道摇摇头。 王大石对这个回答有些不悦,只是附近这时有几人骑马超过他们,他也没有再开口“教育”这个“年轻晚辈”知晓一些“江湖道理”。 王大石对着那几个扬长而去的骑马之人,摇头说道:“看到没,这么窄的路,马根本跑不快,还颠簸的很,不知道骑什么马。” 然后他又转头对仙寻道说:“我王大石有一天,也会骑上一匹绝世宝马,配上一把宝剑,然后纵横在原野上。而不是像这些人一样在崎岖之地装模作样的骑马。” 仙寻道笑了笑,露出洁白的牙齿:“前辈,祝你理想早日成真。” 王大石赶紧把刚放回来的手再次背到身后,昂首挺胸负手而行,淡然笑着,“也就接下来这几年的事儿,不会太慢。” 仙寻道看了一眼王大石的模样,心中窃笑,不过表面上义正言辞地接上话:“那是肯定的!前辈这么惊才绝艳之辈,迟早会扶摇直上的,将前辈你口中的那个真正的仙寻道都甩在身后!” 王大石闻言赶紧向四周看了看,然后咳嗽了两声,“这是必须的。不过寻道啊,这种话以后别再轻易说了,尤其是有外人的时候。” “前辈,这是为何?”仙寻道眨着眼睛装作疑惑。 “因为这种事实,你我二人知晓便行了,何至于再说出来让旁人惊世骇俗呢?对吧?” 仙寻道看了一眼脸不红心不跳的王大石,心底里是真的有些钦佩了,把这种大瞎话随意说成大实话,而且还能说的如此云淡风轻,如此理所应当,他觉得他真的长见识了。 这可能就是传说中的“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吗? 仙寻道心中对着这个“前辈”暗暗抱拳行礼,着实佩服。然后强行挤出一脸阿谀奉承的模样,微微弯腰笑着竖起大拇指,“前辈厉害!说的非常对!前辈真是吾辈学习的榜样!” 两人便在一个说一个捧的对话中慢慢进入恒灵山深处,一路上两人都是不亦乐乎。 第一百一十三章 一袭白袍走江湖! 王大石一路上唠叨个不停,若非仙寻道心性好且也是心思活跃之人,那么以他的身份与修为,早就教训一顿王大石了。 江湖上,甚至有不少人因为和萍水相逢的人说话时有一句话没有说对,便惨遭杀害。王大石一路暗中观察,觉得这个身穿八卦白袍的名为仙寻道的年轻人并没有什么真的本事,而且修为还比自己低——他是四品境界的修士——而仙寻道显露出来的是三品境界的修为,故而这一路王大石都是以“前辈”的语气说话。 仙寻道听着王大石自娱自乐的说着,有时候还真能说到地方,让仙寻道会心一笑,有时候说的大了,不着实际了,仙寻道表面奉承笑着,心里淡淡一笑,也不予计较。 一路上,仙寻道感悟着地下那密集浓郁的灵脉,暗中点头。这儿的“地利”之高,有他们八卦仙阵宗师门祖地的七了,着实恐怖。 八卦仙阵宗的师门祖地,位于中州第一神山泰山的南面,占据南边半面神山。 在那个天地灵气几乎化为水汽的地方,灵脉纵横盘亘,看似纠缠不已,却是有脉络可寻。八卦仙真宗从创立这个超级宗门的第一代宗主开始,历代宗主都要用去不定时的修补八卦仙阵宗地下的那些灵脉,让其能够顺利顺着灵脉的脉络流淌、升腾。泰山的灵气,天下九州少有能够与之媲美的,是一处世间顶尖的绝世洞天福地。 这个恒灵山,在仙寻道看来,也算是上等的一处洞天福地。 “王兄,你可知这附近有几个大宗门吗?”仙寻道瞥了一眼仍在‘高谈阔论’的王大石,嘴角戏谑,不过仍是笑着‘恭敬’地问道。 经过这一路走来,他们两人关系发展的不错,王大石已经默认了仙寻道喊他“王兄”而不是“前辈”了,因为仙寻道虽然口中称呼改变,但尊敬的神色仍流露。他之前也说自己不是那种拘于小节的人,所以也就拉不下面去再纠正仙寻道的“口误”。 “这个嘛!”王大石故作沉吟,然后低声说:“大大小的宗门不计其数,成百上千,其中关系利害交错纵横,让人眼花缭乱,我也真的说不清究竟有多少。但贤弟你若只是问大宗门,为兄还是能够说出来的。” 王大石本就是恒灵山本土的江湖散修,天天在恒灵山附近这方圆千里混江湖,所以说起这个话题,双眼放光,如数家珍:“恒灵山地域广袤,方圆数千里的天地灵气都得益于恒灵山。那些大大小小的宗门按照其综合实力,来分地位。地位越高的宗门,就越能靠近恒灵山,实力弱的宗门,估计连恒灵山的山峰都瞧不见,远远的分布着。而靠近恒灵山百里以内的都算是大宗门了,其中有三座大宗门实力最强,都有上三品境界的修士坐镇宗门。这三个宗门都紧邻恒灵山,享受着浓厚的天地灵气的滋润。而这其中,又有十几个这三个大宗门里真正的把权者、上位者,他们的府邸都在恒灵山上修建着,占据着最好的那些灵脉泉眼,从地下灵脉喷涌而出的灵气都是那些人先行吸纳修炼。” 说到这里,王大石愤愤不平,“哼!那些老家伙真有本是,十几个人便让方圆数千里的修道天才都无法顺利修炼。” 仙寻道心中又暗笑,他身为超级宗门的嫡传人,又是精通天地八卦阵法的阵法宗师,自然清楚那些灵脉的一切。 那些天地灵脉有等级之差,好坏之别。大致分为下等灵脉,中等灵脉,上等灵脉还有极品灵脉。其实真正意义上的“灵山秀水”中的灵山,必须要拥有一条下等灵脉,才算得上是“灵山”,这也是许多实力弱小的宗门所渴望的,因为只要占据一条下等灵脉,才能让那些弱小宗门有能力扩大自己的势力,提升自身的实力。而中等灵脉则是有些底蕴和实力的宗门才能拥有的。至于上等灵脉,则是稀少无比,只有一些神山奇地才有,若是没有上三品大修士镇守的宗门,根本占据不了一条上等灵脉,至于比上等灵脉还要珍惜奇异的极品灵脉,可遇不可求,世间就那么多,早早的就被那些超级宗门给占据了。 那些被占据的“有主”的灵脉,不仅自己使用,有时候也会租借给一些需要破镜的散修,只要有银子,也可以租借,不过却昂贵无比。哪怕是下等灵脉,都是按每时辰多少银子去算的,一般人都承受不起,若不是需要借此破镜,哪怕是有些积蓄的江湖散修都不会租借那下等灵脉。而像那些上等灵脉,很少有宗门租借的,那时一个大宗门的命根子。所以说这个生意,是双方一致同意才行。 当然,也有一些实力强大却无门无派的散修,凭借自身实力强大,有时候会强行租借已经“有主”的灵脉。这种事情历史上屡屡发生,但也无可奈何,因为灵脉藏不起来,只要修为高了,远远的便能望到、感应到。 仙寻道经过一番神识探测,明了此地的那条灵脉,果然不出他心中所料,是一条上等灵脉! 他通过自己那双天生便可望穿世间一切虚妄和阻障的“神灵之眼”,望到了在恒灵山正下方,有一条流淌着液体灵气的蓝色灵脉,散发着氤氲的圣灵气息。在这条珍稀的上等灵脉四周,散布着几条中等灵脉和数十条下等灵脉,这些都属于上等灵脉的分叉。 仙寻道暗中点头,笑着对一旁仍在喋喋不休的王大石说:“王兄,此地果然是一块儿修炼的洞天福地。” 王大石嗤笑:“废话,不然那些老家伙年年都窝在这儿闭什么关?都是些占着茅坑不拉屎的老家伙,要是换成我辈年轻修士站在灵脉最近的上方去修炼,早就上三品了!” 仙寻道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再次凝视着远处的那条上等灵脉。清晰可见那条上等灵脉饱满无比,浓厚的灵气甚至都把那条上等灵脉撑得宽了点。 这条上等灵脉,可谓是上等中的上等了,品阶仅次于极品灵脉。仙寻道暗中想着。 果然是那句粗话,占着茅坑不拉屎!这条上等灵脉岂是那几个七品境界的修士和一些六品巅峰的修士可以用完的?就是再来两个八品境界的宗师,这条上等灵脉的灵气喷薄供给都绰绰有余! “嗯?”仙寻道顺着那条对他而言恍若夜空中圆月般醒目的上等灵脉观望着,突然间他眼睛微微眯了起来,一身气势陡然暴涨。 不等王大石发觉,他便又迅速恢复如初,神情了然。 “王兄,请问这儿有什么出名的隐居之人吗?” “当然!”王大石有点自傲地说:“我们这儿的恒灵山啊!可是中州十大名山之一!虽然排名第十,但毕竟出名嘛!所以有许多文人雅士、江湖前辈在此隐居,天天游玩山水,寄情于此,这其中啊,有不少出名了。有人是靠写诗赋词,有的人是靠隐退前的名头,隐居后还是名震这附近百里千里的江湖,有的人则是靠着互相吹嘘,当然,这种人一般都是有些底蕴和本事的,比如说今天我们要去参加寿宴的那位老前辈——恒灵老祖。所以,这么大的恒灵山,出名的人还真不少哩!” 仙寻道点了点头,心中对这位爱“高谈阔论”的王大石此时的这些言论表示认可。这次,仙寻道心里的确认可了王大石说的话。这个王大石虽然爱吹嘘,但其所言,有不少也是真实的,也正是因为这一点,仙寻道才愿意与之交谈并与之同行。 “那么,这其中有没有实力非常强大的?”仙寻道眼神平静地问道。 王大石嘴里叼着一根有些枯黄的初秋青草,斜着头,望着斜前方那高大的山峰,“据我所知,这其中最厉害的就是恒灵老祖这种级别的,除了那三个大宗门的高手外,隐居中人里,只有寥寥几人的地位和实力可以与恒灵老祖平起平坐的。” 仙寻道点了点头,然后再次望着那条上等灵脉,心中笑了笑。 这恒灵山,果然有真正隐世的高手。 否则,仅凭这些七品境界或者七品巅峰境界的修士,根本守不住那条上等中的上等灵脉。别人不知道这种品阶的灵脉有多重要——对八品境界的宗师都有利处——他仙寻道是非常清楚! 看来,这恒灵山,有前辈高人了。 仙寻道本就爱玩,之前一直渴望着日后走江湖时遇到什么小说家书中的那些“绝世高手”“隐世高人”,谁知道这次真让他遇到了! 这是他第一次走江湖,他要走的精彩一些!就像当年那位将他师父打败,但却让他师父和他都心服口服、敬佩无比的楚大剑仙第一次走江湖那般精彩! 此时,他忘了自己七品巅峰且即将迈入八品宗师境界的修为,忘了自己超级宗门少宗主的身份,忘了自己那惊才绝艳、当今阵法九州第一的天赋,眼中只有明亮的光彩和笑意。 一旁的王大石仍旧是负手而行,此时微微歪头,望见这位贤弟身上的八卦白袍随风飘扬,还有那满眼如风般的笑意,颀长的身形,缓缓又坚定的步伐。他有些发愣,突然觉得他这位贤弟竟真的有一点那位身份尊贵高不可攀的绝世天才仙寻道的风采了。 不知道多少年以后,岁月沧桑,多少风流被雨打风吹去,但在天下九州的江湖中,仍流传着这样一句诗:一袭白袍走江湖,风采绝世封天下! 第一百一十四章 摘星楼寿宴 日头高照,接近正午时分,仙寻道和王大石来到了此行的目的地。 首先映入他们眼帘的,是一片琼楼玉宇、楼阁亭台。其间云雾缭绕,仙音缥缈,曲曲折折的花纹台阶蜿蜒其中,通向殿落深处。 这儿一眼望去,不像是深山中的荒郊野外,反倒是像世俗界中的王侯将相的居所。 王大石有些瞠目结舌,小声冷哼:“好一个隐士高人,这儿修建的宫殿楼阁比黄紫公卿的规格都高了!” 因为在这个楼阁宫殿大门口的位置,到处都是来访的人们,所以王大石不敢再大声说话,只能侧着身子小声对仙寻道发泄心中不平。 仙寻道没有说什么,只是打量着面前那片宫殿,果然,片刻后,他发现了有一条中等灵脉正坐落在这座豪奢楼阁亭台的下面。看来这个恒灵老祖所住之地也是一个风水宝地了。 王大石很快便不再愤懑不平,也不再“高谈阔论”了,而是在这片宫殿群落外的一处人们聚集之地,与其余前来拜寿的客人一样,交出自己的寿礼,然后登记名字。 王大石提前准备了一根百年灵参,这是他珍藏了十几年的一件宝贝,他不舍却又咬着牙坚定地伸出手,将那根百年灵参交给了登记之人。 登记之人是三位中年红袍男子,气度谈吐都不凡,应对得体,从早晨便开始接纳早到的拜寿之人,到了现在,仍是满脸笑容,看不出任何作伪或是疲惫之感,让人心生不出厌烦。 王大石看到自己名字被写在那一本厚厚的礼本后,心中舒了口气。 “贤弟,你准备了什么拜寿之礼?”王大石走到仙寻道身旁,笑着问道。 仙寻道不再打量周围的“天时”“地利”,转过头,从袖中取出一把袖珍般的小剑:“一把灵器飞剑。” 王大石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然后顿时睁大眼睛,“贤弟,这……这可是灵器啊!” “我知道,所以才赠与这位恒灵老祖,想必他会有疼爱的后代。”仙寻道捏着那把小小的灵器飞剑笑着说。 灵器,是一种不需要使用者修为很高,便能发挥较大威力的武器。因为灵器和那些普通武器不一样,它本身就能存纳天地灵力,一旦发威,不可小觑。 当然,这不是说灵器就比那些普通武器强。这要看使用者。对于那些实力高强的宗师已经大宗师、盖世强者来说,真要搏命厮杀了,灵器不但不能帮自己,反倒是累赘。 但对于上三品以下的修士来说,灵器就是大杀器,就是自己的底牌、底蕴。那些大宗门的嫡系弟子们,往往都有长辈赠予的一件灵器,用来保命。 王大石心里痒痒,有些心疼眼红,但是表面保持镇定,刚咳嗽了两声,准备说些什么,来劝阻这位贤弟的“无知行为”,在他看来,这位初出茅庐的年轻贤弟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灵器,意外得到一把灵器却这么就挥霍出去,他要劝阻一下。 但他还未开口,仙寻道就走向了那一片人流拥挤的登记寿礼处。 王大石走过去时,仙寻道已经把哪怕灵器递交过去了,一位红袍中年男子笑呵呵地接过手,用手指朝着小剑的剑身弹了两下,发出清脆的声响,那位红袍中年男子笑意更浓了。 “贤弟啊!哎!”王大石痛心疾首,简直要捶胸顿足。 但很快王大石便恢复那幅“高人风范”,带着仙寻道走入了那个高大如城门的府邸大门。 一进门,王大石便再次活泼起来,开始给仙寻道小声介绍着这座豪奢府邸的一切。 “贤弟,这条小溪啊,是平时恒灵老祖举行‘曲水流觞’清谈时需要的,因为那时候在那座‘流觞园’的园子中尽是高雅之士,没有仆从奴婢端酒上茶,便用这条小溪当作自动的上酒上茶的纽带。” “贤弟,看,那个亭台就是非常有名的‘观道亭’,相传恒灵老祖就是在这座亭阁迈入上三品境界的!” “贤弟,这便是素有‘山中山’的小灵山了,是恒灵老祖用无上神通从恒灵山山峰上搬用下来的一块巨石。” “贤弟,…………” 一路上,王大石详细地介绍了他们所经过的一些享誉方圆千里的“名胜古迹”,路途上,不少第一次来此或是不了解相关事宜的拜寿之人也听得兴致勃勃,时而向王大石发问。 王大石有些得意地尽心尽力地回答众人的问题,此时他走在一群人的中间,如众星拱月。 仙寻道也是很有兴致地听王大石讲着。这是他第一次走江湖,不,应该说是他第一次走出八卦仙阵宗的宗门。 虽然已经走了数年的江湖了,但他之前二十年来的兴致还没有消磨殆尽,对许多事务还都抱着新奇的态度。 众人顺着人流和恒灵老祖府邸中家仆的沿途指引,在将近两刻钟后,来到了这座府邸的正中央。 众人纷纷驻足,这里已经汇聚了数百人,后面还有人陆陆续续走到这里。 在众人面前,有一座高高的楼阁,总计十几层,层层叠加,都刻有各种飞禽走兽哦,活灵活现,生动传神。整座楼阁气势恢宏,甚至在楼阁正中央还有一个牌匾,刻着醒目的几个大字。 “摘星楼” 名字和楼阁模样,都让人心中生出敬畏之意。 在场数百人,身份不同,地位悬殊,有方圆数百里知名的江湖豪侠,有方圆千里都妇孺皆知的文人雅士,有称霸方圆千里的大家族族人,但此时在这座楼阁下,都不敢大声说话。此时王大石紧紧闭嘴,也不给身旁的仙寻道介绍这座整个府邸最为出名的摘星楼了。 又过了片刻,这个宽阔的场地已经汇聚了上千位前来拜寿的人,但仍不显分毫拥挤,人们三五成群的聚集着互相笑着和熟识之人打招呼,也有人遇到了知名豪侠或是知名文豪,便笑着敬酒。在这个宽阔的空地上,间间隔隔的摆着许多木桌,木桌上摆满了坛坛美酒和用来盛酒的酒杯。 此次寿宴,许多人是来见识一下名扬方圆数千里的恒灵老祖,也有许多人是为了结识同样是来参加寿宴的知名之人,这亦是众人的一个目的。 就在众人交谈的热火朝天的时候,随着十几位老者同时出现在摘星楼一楼门口时,所有人顿时鸦雀无声起来。 第一百一十五章 变故! 那十几位老者并排而立,身穿各色宽大的衣服,随风鼓荡,白发白须飘逸无比。 居中的一位仙风道骨的老者,身穿天蓝色布衣,扫视了一下面前上千前来贺寿的人们后,微微笑着向前迈出一步,拱手道:“感谢诸位远道而来的朋友们赏脸参加老夫的寿宴!” 众人中有一些不知道老者身份的江湖中人此时也都了然,然后打量着这位老者,大多面带敬意。 “敢问阁下,便是恒灵老祖?”有一位虬髯大汉在人群中高声问道。 恒灵老祖对此面无不悦,仍是笑着答道:“正是老夫。” “诸位,今日这次寿宴,便在摘星楼举行。各位,进楼入座吧!”恒灵老祖身旁站着的一位紫衣老者语气平淡地对着前来参加寿宴的众人说道。 众人纷纷点头,然后拥挤着缓缓进入摘星楼。 恒灵老祖和那十几位老者率先进入,然后登楼而去。 “刚才那紫衣老人,好像就是三园门的门主啊……”王大石眯着眼低声说道。 周围人纷纷低声询问:“兄台说的可是那位三园门的上三品大修士门主?” 王大石点头,沉声说:“正是那位,而且我看其余那些老者,都是方圆数千里实力最强的老修士了,应该都是在恒灵山占据着灵脉的老家伙。这其中最低估摸着也得六品巅峰的境界。” 一楼的众人点点头,然后都不再言语。实在是担心祸从口出,他们在一楼的上百位江湖中人和文人雅士,在这次参加寿宴的人中都是地位较低的。 摘星楼共十二层,一层百余人,越往上面,地位身份就越高。恒灵老祖和那十几位老者单独在第十二层,那些老人们的嫡系子孙们也都稳稳当当的坐在第十一层。 以王大石四品境界的修为,其实也可以在第五层甚至第六层有一席之地。若说王大石是野修身份,背后无宗门,那么降一两层就行了,不至于在最低的第一层坐下吃宴席,其实真正的原因,是因为他的名声不太好,方圆千里的江湖上,流传着“王大嘴”的称呼,都知道他爱“高谈阔论”的习惯,所以这次安排座位,那位安排座位的修士,一时兴起,便将之安排在了一楼。 王大石此时心中觉得憋闷的慌,但表面仍是笑谈风生地与周围一些他认为的“江湖后辈”交谈,时不时指点训责一番,周围大多数人看着他四品境界的修为,也都不说什么。而且其中不少人认出了王大石就是那位“王大嘴”,都在心中嘲笑着。 仙寻道也坐在了一层,因为在他递交寿礼的时候,给那位记录来人身份和修为的红袍中年修士眼中露出的是一品巅峰的修为,这种下三品中垫底的修为,在中州其实都是少见的,尤其是二三十岁的修士,除了少数天资愚钝无比的人外,几乎没有人还停留在一品境界。哪怕是一品巅峰。所以他“理所应当”的被安排在了一层,而且他正坐在王大石身旁。 寿宴很快正式开始了,六层以上,由恒灵老祖亲自端酒巡游敬酒,一层敬酒一杯。 六层以及六层以下,则是由恒灵老祖的一位孙子辈儿的嫡系后人端酒祝贺,也算是没有完全看低六层及六层以下的修士。 待敬酒过后,便开始上菜了。 一道道荤素搭配的美味佳肴纷纷落入众人眼帘,热腾腾、香扑扑的气息氤氲着摘星楼。这个寿宴上的佳肴,上六层和下六层也不尽相同。 上六层的佳肴中,每上三道菜,便会有一道含有浓郁灵气的“珍馐”上桌,那些“珍馐”中,都参入的有各种细碎的灵芝、灵参之类的珍贵东西。下六层的却享受不到这种好事儿。 不过这些无伤大雅,因为其余那些佳肴也非常美味。 “据说,这次恒灵老祖过百岁寿辰的寿宴啊……可是请的方圆数千里最有名的一些大厨,这些大厨,基本上都是给那些王朝的天地做饭的,所以也可以说是御厨,我们这饭菜啊……也可以说是御饭了!” 待酒过三巡,吃喝非常尽兴的王大石又开始唠叨,大声的向一楼的众人们介绍着饭桌上的佳肴。 的确,这些美食佳肴,皆是恒灵老祖的长子亲自请大厨做的,那些大厨中,一大半都是方圆数千里内的那几个王朝的御厨,但对于恒灵老祖来说,请他们出山,不难。除了那些御厨外,还有几个闻名四方的乡野大厨,也都被重金聘来。 仙寻道品尝着满桌子的菜肴,却没有太大兴趣。他只是一直感悟着恒灵山的“天时”“地利”,天时是指此地的天道气运,地利则是指那些地下的灵脉,这是他这几年来走江湖养成的习惯,不管走到哪里,必定先查看一下此地的“天时地利”,如此才可安心。 三年前,那时他走江湖已经有几年了,但是有一次因为误入了一处魔修的老巢,而且那次因为疏忽,没有查看那个地方的“天时地利”,他吃了一个大亏,被杀了个措手不及。 对方的那个老魔头有着七品巅峰的修为,按实力来说他一点不低于那位老魔头,甚至他的内力雄浑程度比那位百岁老魔头的内力还要雄厚,但是那位大半辈子都浸淫阵法一道的老魔头提前在这方天地布下“天罗地网”,实力暴涨。 而仙寻道则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提前没有准备,所以险些丧命。 但那位老魔头着实没有想到眼前这位“细皮嫩肉”,看起来养料十足,味道很好的年轻人,竟然是一位同境界的修士,更是一位当今世间阵法一道天赋最好的阵法宗师,虽然未大成,却也不是他一个七品巅峰的魔道阵法老修士能够对付得了的,哪怕他是偷袭的,哪怕他提前布下天罗地网。最后,那位百岁老魔头被仙寻道用阵法击杀,那是他最熟悉的道法,在他死之前,还想不明白,为何同样的道法,同样的境界,自己精心提前所布下的阵法为何还战胜不了那位年轻人临时随手布下的阵法? 那次险象环生,使仙寻道深深牢记一辈子,从那以后,他每到一个地方,总要看看当地的“天时地利”是否被人动过手脚,并迅速思索自己怎么利用这些“天时地利”才能使其威力最大化。阵法一道,借用的就是天地大势,所以“天时地利”对于阵法宗师来说,都是异常重要的。 仙寻道慢慢用筷子夹着桌子上的那些佳肴,任凭周围那些已经喝高的人们扯着嗓子喧闹,他的思绪已然飘飞,游荡在只有阵法大道脉络的世界里,那个只属于他的脑海中的世界。 这时,他猛然抬起头来,好像从睡梦中惊醒般,他凝望着恒灵山山顶的那个方向,感悟着突然出现的那个变故,他的眼神顿时严肃且惊讶,甚至有些难以置信。 第一百一十六章 阵法宗师! 轰! 天地间响起一声巨响,震动了整座恒灵山,整座大山仿佛都颤动了两下。 摘星楼亦是随之颤动摇晃,楼内众人惊疑万分,不知发生了什么,场面顿时混乱,人人都想往外面挤,不少人都被身后焦躁的人流挤倒。 十二层楼上,那十几位老者丝毫没有一点恐慌之感,他们的眼中只有平静,好像提前回预料到此事的发生。 “是那位前辈破关成功了吗?”紫衣老者站在十二楼的窗边,微微抬头望向恒灵山山顶。 恒灵老祖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感慨地说:“可能是的。那位前辈如今可能已经迈入大宗师行列了。” 其余老者有些唏嘘,其中一位红衣老者眯着眼低声说:“可惜了那条品级极好的上等灵脉啊!” 紫衣老者不以为然地说:“若非那位前辈在此隐居,我们岂能稳稳抓住这座中州十大名山之一的恒灵山?那么多大宗门都觊觎着我们这儿,却又为何不动手?呵呵,这么好的一条上等灵脉,多么吸引人。” 恒灵老祖摸了摸下巴那里的短短的白胡须,准备笑着说什么,但此时他的笑容突然凝固住,眉头紧皱:“怎么回事……我……感觉到了一股强大的魔道气息。” 其余十几位老者实力并不比他弱,此时也都反应过来,神色呆滞,然后满脸怒意。 “那位前辈竟然是魔道修士?!诓骗我们十余年!这是孽障!”紫衣老者感受到那一股强大的魔道气息后,直接张嘴破口大骂。 其余老者也都愤恨无比,全身带着杀意,恒灵老祖还算能保持淡然,此时从十二楼的窗户一跃而下,身形轻飘飘地落在摘星楼楼下。 “诸位远道而来的客人们,恒灵山突然发生变故,请各位先行离开此地,这儿已经不安全了!”恒灵老祖虽然平时爱慕一些虚名头衔,喜欢享受,但一旦事发至此,也拿出了年轻时的一些气魄,面色还能保持冷静,不过额头上已经满是大汗。 因为那道威势强大的魔道气息正在迅速逼近此地。 千余名摘星楼拜寿之人,此时纷纷四散逃离,不用恒灵老祖说,这么多人中不乏有一些**湖,在那一声巨大的爆炸声响起时,便都心有灵犀地感受到了危险无比的气息,凭着经验,他们率先逃离。 王大石也是最先反应过来、最先高呼“赶紧跑,有危险!”的人之一,他拽着身旁的仙寻道,便冲出摘星楼。 出了摘星楼后,他迅速判断逃走路线,凭着多次逃命经验,王大石决定还是沿着来时的道路离开此地。 “走啊!这儿马上就有危险了!”王大石看着拉也拉不动的仙寻道,一脸气急败坏,“你想死啊?!还不走?!发什么愣?!” 这时候,恒灵老祖还未出现,但王大石却凭着直觉准备判断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 仙寻道微微一笑,“我要做点有利于江湖的事儿。” “都什么时候了?还逞英雄?!”王大石恼怒地咆哮着,然后硬拽着仙寻道离开,这时候恒灵老祖从摘星楼的楼顶飘落下来,告知了此地有危险,让众人迅速撤离。 王大石使尽全力却发现自己竟然拉不动仙寻道,他也没有想那么多,而是泄了气般一屁股坐在地上,看着身旁拥挤着逃走的人群,面无表情。 然后他猛然站起来,咬着牙说:“贤弟,你到底走不走?不走的话我先跑了!” 仙寻道微笑着说:“王兄请先离去,我随后便到。” 王大石虽然爱吹嘘,但也爱讲义气,此时欲言又止,但是他望了望仙寻道坚定的目光,听了听他那毋庸置疑的语气,便叹了口气,“贤弟保重!” 王大石迅速跟着拥挤的人群逃走,片刻便消失在了仙寻道的目光中。 仙寻道此时觉得这位口口喊自己贤弟的王兄,人品倒也算不错。 然后他转过身,望着西边阴沉的天空,心中杂念顿时消散于云烟,脸上却仍挂着淡淡的笑容,丝毫不惧。 这时候,那十几位六品巅峰境界、七品境界、七品巅峰境界等实力不等的老者都从楼上飘落下来,满脸复杂地望着西边的天际。 这时候那些前来参加寿宴的众人都已撤离了恒灵老祖的府邸,除了仙寻道。那十几位老者只顾着一脸严肃地望着西边天际,没人注意到仙寻道还在这儿站着。 “既然是我们被利用,然后推波助澜地帮助这位‘前辈’迈入八品巅峰境界,那么我们也要将这件事有始有终的处理掉。况且,魔道中人,人人得而诛之!” 恒灵老祖收起平日的笑容,其余老者也都收起了平时那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认真地运转全身内力。 他们知道,即便是他们十几人联手对付那位刚刚破镜,境界还未稳固的八品巅峰的大宗师魔头,他们不是其对手。但这件事既然是因他们而起,他们又是这方圆数千里最强的修士,就不得不硬着头皮出手,哪怕是必死的局面,他们也不会逃之夭夭。江湖责任,这是中州江湖看的很重很重的东西,也是他们肩膀上扛着的必不可少的东西。 西边天际的那股恐怖的气息愈来愈近,很快在众人面前出现了一位白衣瘦小老者。 “前辈藏得好深啊!好一手瞒天过海!”恒灵老祖眯着眼望着那位瘦小老者。 “嘿嘿,要怪就怪自己瞎了眼。”瘦小老者冷笑着,“今天我终于不用再隐藏了!大宗师境界啊!可谓是当今整座江湖的巅峰!那些超级宗门的门主也不过如此境界罢了!哈哈哈哈!” 瘦小老者仰天大笑,然后蓦然间低下头来,看着自己的双手,闭着双眼:“好久没有喝上三品境界的大修士的血了……这次我还要喝宗师的血,喝大宗师的血!桀桀桀……” “先把你们这几个蝼蚁捏死,然后去找仙剑门的那个老家伙报仇去!”瘦小老者说罢便抬起黑气缭绕的右手,然后猛然探出。 那只黑气缭绕的右手顿时变大,然后瞬间出现在恒灵老祖等人的身前,包裹住那十几位老者。 “啊!” 恒灵老祖等人迅速释放浑身内力,撑出了一道圆形屏障,抵抗着那只不断紧缩的黑手,他们中那几个六品巅峰境界的修士已经口吐鲜血了,恒灵老祖在内的几个七品境界的修士嘴角也渗出了丝丝缕缕的血液。 “说了捏死你们,就真捏死你们!桀桀桀,还要多谢你们这十几年帮我打掩护,让我偷偷炼化那条上等灵脉!你们不如好人做到底,自动成为我的养料,让我把你们的血吸干,让我把你们的心肝吃掉,好让我稳固境界……不要做无畏的挣扎了,我会给你们个痛快的!”瘦小老者白衣飘展,眼神带着血红色的望着垂死挣扎的那十几位老者。 “你这身气息,真是辱没了白衣。老魔头,就是说你呢,瞎瞅什么?”仙寻道笑着一步步走向那位瘦小魔头。 每一步落下,他的气息就增加一些,直到九步之后,一身气息达到巅峰。这时,只听见“啵”的一身,仙寻道那袭八卦白袍鼓荡起来,他的气息再次猛然暴涨一大截。 瘦小魔头本来还准备随便吹一口气把这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无知年轻人吹死,但此时脸色却变得有些凝重了。 “滚!”瘦小魔头那只探出的巨大右手猛然伸开,不再紧握着挤压那十几位拼死挣扎的老者,一巴掌拍去,那十几位老者便喷着血倒飞出去,落地后没一人可以站起来接着打。 这十几位平时随便一人跺跺脚,便能让方圆数千里都震动的大人物们,此时连正常站立都做不到了。 仙寻道瞥了眼那些倒地不起的老者,依旧笑着说:“下手可真重,你们魔道修士,脾气都是这么火爆,下手都是这么狠毒的吗?” 瘦小魔头冷笑着并不回答,反问:“你是哪个超级宗门的嫡传人?” “出手便知。”仙寻道也不回答,只是淡淡说道。 瘦小魔头也不废话,直接出手,不过这次是双手一起探出。 两个巨大的巴掌拍向仙寻道,如同两座大山砸向他。浩荡的内力如一片汪洋,铺天盖地。周围数十里的树木花草都瞬间枯萎,一些没有逃远的修士也都瞬间被吸走内力,然后缓缓倒地,再也起不来了。 那两只巨大的黑色巴掌在距离仙寻道三丈距离时,自动停滞,仿佛遇到了什么无形屏障。 “好一个‘无甲仙盾’!看来你是八卦仙阵宗的嫡传人了!”瘦小魔头笑着说,然后直接收回了双手,不再用这种攻击方式。 既然是八品巅峰的大宗师,攻击方式自然千万种。 但瘦小魔头此时却不再出手,他看着仙寻道,啧啧地说:“天若愚那老儿收了个好徒弟,老夫和他还有一笔老账要算,既然你是他的亲传弟子,这笔账老夫也会找你算的。但既然你刚刚突破了八品境界,老夫的境界却还未稳固,今日算你走运,饶你一死!桀桀桀……这笔账,来日再算!” 说罢,瘦小魔头也不停留磨蹭,半点不犹豫的瞬间消失离去。 仙寻道也未追击,他知道他即便追过去,也杀不掉那位已经大宗师的老魔头。 他走到那十几位倒地不起的老者身旁,探视了一番,便随手布下了一道高深的治疗阵法。那几位六品巅峰的老者受伤极重,活下来的几率很低。所以他能做的,就是尽人力,听天命。 他做完这些后,眺望那位瘦小老魔头离去的方向,有些惋惜。 他在听到那声巨响时,便立刻在这里布下了阵法,他之前已经有所猜疑此事,所以没有犹豫。 那一组布下的阵法极其隐蔽,杀力极大。后来他走出那几步时,他也主动破境,迈入八品境界,在破境的瞬间,他又无形中在四周布下了一道杀力极大的上古杀阵,但奈何仓促布下,在那紧要关头,被那位瘦小老魔头敏锐的直觉感应出一些端倪。否则,那位大宗师魔头一定会被他不知不觉间重创,甚至很有可能会就此交代下性命。 所以那位老魔头所说的自己境界未稳固,纯粹是借口。 哪怕他境界稳固下来,面对刚才那个境况,依然随时可能死掉。他面对的,是当今天下九州天赋最好的阵法宗师。 现在八品境界的仙寻道,已然是一位货真价实的阵法宗师。达到这个境界,便能随时随地布下高深阵法。 而他,刚刚差点用八品境界的修为斩杀了八品巅峰的大宗师魔头。 只是终究功败垂成。 “我要快快迈入八品巅峰的境界,只有阵法大宗师,才能真正的在百万修士以上的厮杀中起到作用。到那时,我自信再遇到这种大宗师魔头,能轻松镇杀。”仙寻道低声喃喃。 说罢,他随手布下传送阵法,身形如同瞬移般,悄然迅速地消失在摘星楼前。 第一百一十七章 举世皆谈楚大剑仙! 天下九州,这十余年来,战火不断,除了中州以外的八州,皆是生灵涂炭,很少有王朝或山上宗门能够避免这场灾祸。 哪怕是那些最早投奔各个帝国的王朝和宗门,亦是为了显示自己的“忠诚”,自己“主动”地出动兵马和门派弟子,帮助自己投奔的那个帝国去打那些反抗的王朝。 所以几乎没有大势力可以幸免,寥寥无几的超级宗门,不是封山就是闭门,即便是那些厌恶帝国所作所为的三教圣门,也没有主动地宣布与帝国对立。这不是示弱,而是暂时明哲保身,以蓄力等待机会。那些帝国也不是傻子,不会在统一中州前就对这些势力庞大的超级宗门动手,这样子只会让他们的“千年大业”功亏一篑。 超级宗门和帝国,这两种超级顶尖势力,终是渐渐走向了对立面。一山不容二虎,龙虎相争的场面,只是时间问题。 天下九州,除了那十座超然的超级宗门外,便没有谁能够真正独善其身。哪怕是那些暗地里或明面上追随各个超级宗门的大门派,也都在天下大势下,心怀鬼胎,各自暗暗谋划。 乱世中,万物为刍狗。 在这个乱世中,时时刻刻有人死去,也有人一直坚韧的存活着,一步步走向巅峰。有人活,有人死,有人笑,有人哭,有人高歌,有人沉默,有人志比天高,有人心如死灰。 不断有人成长为枭雄,不断有人迷失自我,也不断有人用生命,换来自己身后人们口中的“英雄”称号。有人抛头颅,有人苟且生。 纷乱的世事,那四座帝国却毫不在意人们的生死,只是如一只无心智的冷冷的猛兽,不断啃食着八州之地的大小势力,然后化为己有,占为己用。 十余年的战乱,北荒已经被北极帝国和妖族联手统一,其中以北极帝国为首,妖族为辅,他们彻底无敌于北荒。 东极帝国也统一了东域的北方领域,而且那位冉冉升起的璀璨将星范大将军也率麾下骑军踏平了扬州城,此时也占据了东域南部的半数领土,南部联盟诸国投降的投降,背叛的背叛,灭亡的灭亡,只剩下数十国还抱团在一起苟延残喘。 西极的西极帝国也即将统一西极之地,因为佛门没有出山阻挡,而且西极之地没有过于强大的王朝,所以西极帝国以确保己方伤亡最小的方式缓慢推进,若是西极帝国也像东极帝国那样不计伤亡般疯狂推进的话,此时已经彻底完成西极之地的统一了。 南蛮的南极帝国在之前,被天下人都不看好,因为那时候南蛮的蛮族主动出击,和南极帝国对抗,那时候,南极帝国甚至无法出兵别的王朝,只能龟缩在自己的家里,抱着头自保。但后来不知为何,蛮族不再出手,南极帝国便开始了统一大业,当然,这其中不包括统一蛮族。除去前几年蛮族的阻拦,以后的这七八年来,南极帝国迅速横推南蛮之地,南蛮之地强大的部落不少,但都不能与蛮族相提并论,所以根本阻挡不住南极帝国的攻势,其余的一些小王朝更不用提了,几乎都是不战而降。在南蛮,除了南极帝国,没有一个大的王朝,都是弹丸之地的小王朝。 所以,除了已经被统一的北荒外,之前最不被看好的南蛮之地竟然成为了第二个统一的王朝!是的,南蛮之地在上个月,已经被南极帝国宣布统一了!当时天下人皆哗然,然后心神震颤。 此时四大帝国中的两个帝国已经完成各地的统一了,只剩下的那两个帝国,也都胜利在望了,难不成,再过几年,这四大帝国真如传言那般要联手发兵中州?去打那片古老的江湖圣地? 现在天下人几乎都确信了这一点,这一点已经毋庸置疑,不再成为各个茶馆酒楼谈话的主题了,现在的主题,是探讨四大帝国何时开始联手进攻中州,还有就是最热门的一个话题——中州和四大帝国谁的实力更强? 中州有天下九州半数的门派和半数的超级宗门,可以说天下江湖,中州独占半壁江山。但凭借着这些超级宗门和大宗门,真的能够阻挡那久经沙场的千万兵马吗?到时候,可是那占据了八州之地的四大帝国联手出动啊! 不过,现在中州各个大宗门和超级宗门,并未传出一丝畏惧和惊惶的言论,中州气息,仍然强盛。 甚至在前一段时间,以仙剑门和八卦仙阵宗这两座超级宗门作为牵头做东,还在仙剑门的宗门所在地——中州十大名山之一的仙剑山——举办了一场论剑大会,邀请了中州乃至天下的剑侠剑客剑仙,座而论剑。 那一场盛会,豪华不已,中州的大多数江湖前辈都出现在论剑大会上,其中包括中州十大年轻高手中的六个,中州十大宗师中的七位——这其中有三座超级宗门的门主,还有天下四大佳人中的那位天岚仙子,她不仅美貌惊天,一笑倾天下,她的琴棋书画也是天下一流,她还被天下人誉为“琴仙子”,大会上,她亲自抚琴一曲,让四座群雄拍案叫绝。 除了这些顶尖人物外,还有各路的前辈,比如诸子百家的门主、十大剑侠、十大刀客、中州七王、泰山六居士、灡江八友、中山四圣等等名声在外、中州皆知的江湖大人物。 这场百年以来最为豪华的论剑大会,完全冲散了中州许多江湖中人和江湖宗门心中的那一缕淡淡的阴霾。 尤其是这次论剑大会将要结束时,本来应该由仙剑门的那位剑仙门主亲自出剑,御剑划过天空,剑舞一场,作为结束仪式的,但这一次却不一样。 在那位老剑仙取出那把紫色长剑,准备御剑上天,让后让自己的本命长剑在空中剑舞一场的,但他突然停下了。 他先是楞了一下,然后看着西边天际,笑了起来,笑的灿烂无比,嘴中喃喃着什么。 其余在场众人看到那位平日里不苟言笑的老剑仙前辈此时如此模样,都不由得呆住了。 其中的十几位宗师和大宗师倒是很快反应过来,不再看那位不知为何突然傻笑起来的老友,也都转头震惊地望着西边天际,他们其中一些百岁的老宗师,此时眼中甚至出现了炽热。 “是……是……是楚兄!”一位大宗门的百岁宗师嘴唇颤抖地说。 “是的,是的!楚兄!”还有一位超级宗门的太上长老,修为八品巅峰,是一位大宗师,此时用力点头,激动不已。 在场其余众人很快便从这些宗师、大宗师们那“莫名其妙”地神情中反应过来。 此时,西边天际,一道璀璨强盛的剑光迅速飞了过来,其剑气之强盛,剑芒之灿烂,照亮了整个仙剑山,让正午时分的骄阳都黯然失色。 那是一把长剑,那把长剑划过天际,瞬间来到了仙剑山山顶空中,然后悬浮空中,接着便是肆意舞动,剑气不时发出雷鸣般震响,让人心神震撼,人人皆目瞪口呆。 那把世间剑气最盛的长剑,再次现世。剑气动四方。在场众人都彻底震颤,惊呆,石化。这一场面让他们永生难忘, 一些老宗师们望着这熟悉的剑意和那举世无匹的剑气,都浑身如筛糠般颤抖着,他们这些老宗师,年轻时都是和那位楚兄把酒言欢,一起喝酒的故人,当年那位楚兄成为宗师后,还未成为大剑仙时,在中州停留过十载岁月,搅动了无尽的风云,留下了许多故事和让人唏嘘的往事。 仙剑门的那位老门主此时忍不住已经热泪盈眶,他不在看那在空中替他、替天下剑客剑舞一场的万众瞩目的长剑,只是用宽大的袖子轻轻拂去眼眶中的热泪,一边回忆着年轻时和楚愁的相识,相知,然后一起走过的江湖。他眺望着西方,心中激荡不已的低声重复着一句话:“楚兄……你果然还在……果然还在……” 这一天,中州震荡,天下哗然,这一天,所有人都知道了那位昔年举世无敌的楚大剑仙还在的消息。这一天,关于那位楚大剑仙的那一袭青衫仗剑的风流潇洒的往事被人重新提起,天下无一酒楼无一茶馆不谈论那一袭青衫。举世皆谈楚大剑仙! 这一天,无一说书先生,不穿青衫,不端酒碗,笑谈那一代江湖…… 第一百一十八章 国师帝师,仍为人师。 就在这个举世皆惊的消息传遍中州和天下九州时,又一个让世人感叹的消息传开,西极帝国宣布统一了西域! 许多老一辈的人都感慨世事要变了,唠叨着之前天下太平的这百余年时光即将一去不复返了。老人们唏嘘,年轻人们却都比较兴奋,不少年少轻狂的江湖俊彦都暗自认为这种乱世是自己扶摇直上的好机会。俗话说“乱世出英雄”,一些自信甚至自负的年轻人们甚至忍不住仰天长啸,一抒胸臆。 现在只剩下东域了,天下九州的目光都聚集在了东域。东域一旦统一,那么这场千年一遇的天下乱世,便算真正的开始。 许多信奉三教的信徒子弟们,都祈祷着东域晚一些统一,这样子乱世来的晚一些,死人也会迟一些。还有许多喜好太平的老百姓,每天晚上睡觉前,躺在被窝里,都要痛骂一顿四大帝国,不过声音却不敢太大,因为此时的四地八州,到处都是四大帝国的眼线,防止一些不法分子的“煽动”,将一些不良言论和势头压制住。 东域,檀旒国。 此时的檀旒国,正值深秋时分,红叶黄木四处飘零,随风纷飞。凉凉的秋意侵入人们的皮肉里,深入骨髓中,时时让人心中发凉。 檀旒国是一座国力强盛的上国,也是一座传承了三千余年的古老王朝,更是东域南部唯一一座敢对东极帝国瞪眼拍板的强硬王朝。 位于东域最南端的有利位置,让这个强大王朝,有了很大的底气。当然,“很大”那是指之前的底气。 现在,东极帝国的数十万大军已经推进到了这个东域最南端的大王朝的国门外。在其正北边的国界外扎下军营,那支骁勇善战的帝国精锐大军,随时准备如猛虎扑羊般的雄姿猛势出击。而那支虎狼之师的大将,正是让整个东域人尽皆知,人人胆寒的范大将军 此时的范武,已经功高盖世,在军中的声望,无人可比。而且受到那位穷酸老儒生——也就是帝师——的亲自褒奖鼓励,还被东极帝国的天子亲封为一字异姓王——范王,被封赐方圆九千里的藩地,这在东极帝国是史无前例的,之前的最高规格,哪怕是帝国中各个时代的那些功高震主的大将军,最高的封赏也就是封一个两字王,然后封方圆三千里的藩地。范武还被封赐武将中至高无上、独一无二的“大柱国”头衔,官衔是武将中的超一品。他的父亲,那位兵部侍郎,因为这个得意儿子,也被帝国天子提拔为兵部尚书,且封“大学士”头衔和忠勇一等功——范国公!他的母亲,也因为他,被封为一品诰命夫人。 除此之外,范家的那些族人,比如范武的叔叔伯伯等,也因为这个年轻晚辈,得到明里暗里的不同程度的封赏。 范家从此一跃为东极帝国最顶尖的家族之一,只有寥寥几个与国同姓、底蕴深厚的大家族才能与之比肩。 范武的父亲名为范三郎,因为他是排行老三,所以取此名。他是平民出身,从小家中就贫穷,但因为他年轻时工诗词,擅文章,参加科举时位列探花,因此得以入朝为官,这么多年的忍气吞声,身不由己,在数年前总算是熬到了礼部侍郎的位置,还是右侍郎。所以这两年自己的高速升迁,让他扬眉吐气,一扫半辈子胸中积郁。 这天,早朝完毕,一干文武百官叩拜完帝国天子后,便从那座高高的冰冷大殿中鱼贯而出。 范三郎今天又得到了皇帝陛下当着全体百官的面的亲切问候,“范爱卿,今日兵部遇到什么棘手的事情了吗?” 这种亲自询问,六部当中,唯有刚擢升兵部尚书的范三郎有此殊荣。当然,范三郎也不会真的说有,依旧如平常那般恭敬回答:“回禀陛下,无棘手之事,臣一切都处理妥当。” 散朝后,一出大殿几步,便有身穿紫衣麒麟官袍和红色八爪蟒袍的朝廷大佬走过来,和范三郎寒暄。这些人中,有其他五部的尚书,有权柄重大的宰辅,有位高自傲的亲王,还有一些朝廷的两朝甚至三朝元老。 这些人都是拍拍手跺跺脚整座帝国都飘雨下雪的存在,也是范三郎之前一直想要结交的朝廷大佬,但如今却都亲切的笑着和他打招呼,甚至有几人已经和他喝过多次酒,主动与他交为好友了。 范三郎和那几位刚刚结识的好友寒暄过后,便轻声哼着小曲,悠然自得地散步似的走向宫外。以前一有机会能和那些朝廷大佬说话,都是落后两三个脚步才能微微抬头说话,底气不足。而现在呢,他已经完全放心的和那些以前仰视的人并排而行了。 这时,从后面传来一阵微微加快的脚步,明显是追他的。 范三郎没有扭头,停止了哼歌,眉头微微皱起。他以为又是那些想要结识自己的“朝廷晚辈”。自从他飞速被擢升后,便不断有一些才入朝廷的年轻一点的官员找机会接近他,然后巴结他,他刚开始还有很慷慨潇洒的帮别人,有不少人受了他帮助,便送银子送美酒送古董玩物的,他也享受着别人的推崇和吹捧,但现在却是有些厌烦了,因为他觉得自己如今的这种身份,岂能随便接受别人的礼物?随意开口帮别人?当然,他也不会这样想:自己可是有大身份大地位的人啦!毕竟范三郎曾经是兵部侍郎,也算是勉强位列朝廷高层,所以如今并没有一朝得势,就翻脸不认人、放肆轻佻的一些愚蠢举动。 但等到身后那人快步走到他身旁,与他肩并肩时,他微微撇过头,扫视了一下,他身体一怔,然后赶紧放慢脚步,略微落后那人一两个脚步。 那人竟是帝国国师,也是天子的帝师! “国师大人,您有何事?”范三郎恭敬行礼,然后一边走一边带着敬意地询问。 哪怕他地位名声再高,也知道自己的成色,知道自己全是靠着自己的儿子在前线拼杀换来的一切。而自己的那位儿子,能有如今的地位和实力,有一半的功劳都是这位国师的。要不是这位帝师、国师在朝廷上称赞自己那位不太懂的政治上勾心斗角的儿子,那自己的儿子可能根本走不到这一步,甚至早已被人设计诬蔑为有谋反之心了!那样子他们全家人都是要被满门抄斩的。他身处朝廷半辈子,深深的明白在这世人都憧憬向往的帝国金銮殿内,那些无形中的斗争,那些无端的利益牺牲,是有多么残酷。 而且他不仅因此而敬畏这位帝师,不是他帮了自己,自己就对他恭敬,而是他发现自己怎么都看不透这位帝师,而这位帝师仿佛对一切都了如指掌,对整个帝国乃至天下九州的大事小事、大势小势都明明白白,看的无比透彻,这让他不得不发自内心的敬畏无比。 他此时心中有些不安。他知道,这位帝师虽赞同他儿子,也就是那位范武大将军帮助帝国统一东域,却不怎么赞成让东极帝国去用举国之力去攻打中州。所以范三郎以为这位帝师、国师要给他说这事儿,所以心中怀揣不安。 “放心,我不会阻拦范大将军去打中州的,这是天下大势,谁也挡不得。当然,我也不会再帮他了。然后再送你一句话:慎厥身,修思永,满招损,谦受益哉。” 那位依旧是一身穷酸布衣的帝师笑着说罢,便一手抚须一手背后,淡然的离去,只给范三郎留下一道飘逸清瘦的老书生背影。 虽然那位老人并无任何气势压迫他,虽然那位老人只说了这短短一句话,虽然那位老人并无任何恶意。但此时的范三郎脸色虽平静,脊背上却出满了冷汗。 他嘴唇微动,想要对着那个苍老的背影说什么,最终却是什么都没说,只是深深吸了口气,收起了眼睑深处那一缕这两年才生出的傲慢眼色。最后他对着那个老人远去的背影,抱拳行礼。 国师帝师,仍为人师。 第一百一十九章 剑傲星的本命飞剑! 中州的一处人烟稀少的古镇上,夕阳垂落,笼罩了这座风铃不时荡起涟漪的古镇。 古镇不大,镇子上有百余口人家,安居乐业,鸡犬相闻。偶有上私塾的孩童放学后忙趁东风放纸鸢,也有不上私塾的孩童放牛归来,坐于高大健硕的牛背上横笛唱晚。 这一天,这座镇子上来了两个外乡人,一男一女,都很年轻,而且古镇上许多没有见过那外乡男女的本地人,听说那两人生的俊俏着呢! 这一男一女便是仙剑门的嫡传人剑傲星和他的一位小师妹。 若是细的来说,那位小师妹其实不真正算他的师妹,因为他师父这一辈子,已然百岁高龄,却只收了他一个弟子,所以他没有师兄师姐和师弟师妹。那位“小师妹”是他师父的二十多年前去拜访老友返回时拾的被人遗弃的婴儿,捡回来后取名为“剑溪藕”,然后亲自用心照料,才让那个可怜的婴儿长大成人。那一年,也正是刚刚四岁的剑傲星被仙剑门门主带上仙剑山年份。 他师父是仙剑门的门主,一辈子把心都放在了剑道和宗门上,一生没有寻觅道侣,自然也没有儿女。所以古稀之年得到的剑傲星和剑溪藕,让那位坚韧无比心无杂念的老人都欣慰无比,并把一份心力放在这两个晚辈的身上,把他们两个当自己的亲孙儿和亲孙女对待。 这次走江湖,也是这位老人深思熟虑、反复推演后的决定,剑傲星和剑溪藕自然也很欢喜。因为他们平时只能窝在宗门内练剑,枯燥无味。仙剑门内的仙剑山以及周围紧邻的那几座大山高峰,他们从小就开始“探险”,早已熟悉无比,虽说不至于枯燥无味,却也再难让自己兴奋激动了。而这次走江湖,是他们两个向往已久的。所以这近十年来,他们几乎走遍了半个中州了,足迹遍布各个较为出名的名山秀水。 在仙剑门,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就是内门弟子以及嫡系弟子,若想下山仗剑走江湖,必须先把自己的本命长剑彻底炼化了,达到人剑合一的地步,才能下山走江湖。 这个不成文的规定已经延续了数千年。从未有例外。但剑傲星却算是一个“史无前例”的例外。 因为他的天赋实在太好了,身为仙剑门当代的剑道扛鼎者,亦挑着天下剑道的大旗,所以他的本命飞剑一定要是世间最快最好的。但正是因为他的天赋太好,要求太高,以至于仙剑门库藏的那几把排名天下前十的名剑竟无一把可以配得上他的!这让他师父时常跑到在那些以前嘲讽他没有一个好徒弟的至交老友们的面前笑眯眯地唏嘘感叹:“哎,我这徒儿不愧是我徒儿,有我的风范诶!我这好徒儿怎么样?天下名剑,竟无一把配他!” 所以剑傲星此次下山,算是仙剑门从创立以来,头一个没有炼化本命飞剑便下山的。 夕阳西沉,将最后一抹醉人的橙红色抛向淡紫色的暮云上,景色迷人,勾人心神。 但在古镇的某个角落的剑傲星却无心去欣赏那种世间极致的美景,而是闭着双眼,盘腿坐在空旷的客栈院子中。 剑溪藕在一旁蹙着那双淡眉,有些紧张又有些开心地盯着一脸认真地剑傲星。 剑傲星从午饭过后便开始盘腿而坐,到了现在已经过了三个时辰了,神色却没有一丝匮乏,反而愈来愈有神采,脸上的神情愈来愈明朗。 站了一下午忘记一旁还有凳子的剑溪藕也不觉得腿脚发麻,仍是保持着那一脸的紧张和激动。 终于,在夕阳落下的那一刹那,在天色真正昏沉下来的那一刻,这个客栈小院却登时如白昼般明亮,甚至比白昼还要明亮! “呼!” 剑傲星长舒一口气,然后双手摊开,手掌朝下,气沉丹田。 “成了!”剑傲星站起来,宽慰地笑着对剑溪藕说。 剑溪藕也释怀般地露出笑意,清瘦的脸庞上眉眼弯弯。 剑傲星走过去,帮她擦了擦她额头上沁出的那一丝汗水。 剑溪藕微微歪头,笑着问:“你的本命飞剑练成后是什么模样的?让我瞅瞅。” 剑傲星拉着剑溪藕的手坐在一旁的木凳上,淡淡地笑着说:“我的本命飞剑,和寻常的不太一样喔。” “卖什么关子呢?!”剑溪藕佯怒道。 剑傲星见状只好讪讪一笑,道:“我的本命飞剑其实不是实体的长剑,不是传统意义上的飞剑。而是天地剑气!”说到这里,剑傲星收起了笑容,神情自信无比,甚至有些自傲,“我的本命飞剑,便是直接攫取天地灵气,将天地灵气直接化为剑气,那些剑气皆归我所用,我的一个念头,便能瞬间让天地间诞生千千万万用剑气凝聚的本命飞剑,且杀力极大。” 剑傲星一番介绍,知无不言地对剑溪藕解释。剑溪藕不时点头,开心无比。他的成功,他的成就,让他开心,她便也开心。 剑溪藕眨着那双灵动英气的眼睛,望着剑傲星说:“那么凭借此等本命飞剑,可否迈入九品盖世境界?” “有很大把握!”剑傲星深吸一口气说,“甚至还有那么一丝可能,迈入那无上的传说境界——九品巅峰境界!” “如果真的有可能,那么那时候,你可是大剑仙了!到那时,天下会有茫茫多的女子追慕你的剑仙风采……”剑溪藕故意有些酸的说,并且皱着眉头,仿佛思索着什么。 剑傲星认真地摇了摇头:“藕儿,你可知本命飞剑和一个真正剑修之间的联系吗?” 剑溪藕微笑:“知道,本命飞剑是剑修的立身所在,两者相依为命,不可失其一。一旦飞剑崩碎,剑修大道毁断,此生无望再登剑道巅峰。可是,这又如何?” 然后剑溪藕气鼓鼓地说:“别转移话题,你……” 不等她说完,剑傲星起身站立,轻轻拽了拽她的脸颊,笑意盎然地看着剑溪藕,轻声道:“你才是我真正的本命飞剑啊……” 第一百二十章 大宗师战于沙场! 之前举国皆叫嚣着让东极帝国去死的檀旒国彻底沉默了,范武率领的四十余万大军已悉数布置完毕,只剩一声令下,大破檀旒国。 檀旒国举国上下虽不再如之前那般叫嚣,却也没有真的畏惧了,仍是迅速布置各地的兵马骑卒,调配粮草,准备最后的决战。扬州城的那些老人们,除了一小部分当时没有撤出扬州城,立志就算死也要死在扬州城的老人外,其余的各家族老人都撤离至檀旒国。 现在整个东域甚至是整座天下的目光,都放在了这里。 檀旒国边境有一座雄城,名为守亡城,是一座易守难攻的边疆巨城,是东极帝国进攻檀旒国必要经过的第一个巨城。城外多丘陵,不适合骑军大规模冲刺,城中又有重甲步卒三万,还有轻骑七万,百姓三十余万。那整整十万大军,让这座巨城成为了一道高大的关卡屏障,护卫着檀旒国。 不过,半个月前,檀旒国就已经封闭城门,城头日日夜夜开始有大量士兵巡逻,城内也开始实施宵禁。因为东极帝国的先锋骑卒已经兵临城下了。 城外军营中,一位身穿寒光凛冽如星芒铁甲的男子负手站在主帅大将的营帐中,听着面前几位副将的汇报。 “粮草昨日晚已运至此地。可足够四十万大军半个月的使用!” “弓弩箭马也都补充完毕,还有足够的冗余,如今我四十六万大军人人皆配长剑,披铁甲!其中那二十万铁骑人人皆两马,一些精锐老字营,甚至人人皆三马!” “还有我军军心,末将就不必再说了,一直是极其高昂!随时可战,随时可死战!” 数位副将皆是胸有成竹的对着那位男子汇报,那几个的目光都很炽热,望着眼前的男子,就好像是望着天下最伟大的人一般。 那位男子正是范武,如今已经1三十岁出头,胡茬已经又硬又黑,脸上褪去了才入军营时的那一抹羞赧紧张和青涩,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的自信和沉稳,仿佛天下尽在手中,这种气势,是这十年来的不断征战,不断游走在成与败、生与死之间养成的,做不得假。 而那几位副将,也都是他一手提拔上来的,年龄最大的不过四十岁出头,年纪最小的那位副将,也不过是弱冠之龄。他们之前是和范武一个伍的,一伍十三人,如今只剩下他们四个。这三个副将都亲眼见证了范武如何从一个小小的伍长一步步升上来的,他们从开始的轻蔑,到后来的刮目相看,再到后来的敬佩,到了现在,已经是崇拜了。 范武点了点头,没有故作沉吟,也没有点评一下这些副将的对与错,而是开门见山沉声说:“开始破城!” 那三位副将闻言眼神一亮,然后齐声抱拳:“得令!” 终于要开始攻城了! 那四十多万大军这些天来驻扎原地,早已急不可待了,望着近在咫尺的那座雄城,心里痒痒,如今范大将军终于下令攻城了! 四十多万大军在范武的带领下,早已养成“战必胜,攻必克”的坚定信念,他们对那位范大将军的心态也是和那三位副将差不多,如今都是打心眼里敬佩、崇拜这位范大将军。 私下里,他们都给这位平易近人的范大将军起了个“兵神”的称呼,意指“用兵如神”。那些几乎大字不识一个的汉子们,不佩服那些读书人,不佩服那些江湖高手,只服气打仗能够场场都不输的人,范武正是这样的一位将军。他深得士心。 守亡城上巡逻的一位百夫长,正率领着属下那百余人在城楼上巡逻,突然感觉地动山摇,然后看到远处那些兵营荡起了尘土,隐隐约约还传来了马鸣声。 他脸色大变,高声大呼:“敌侵!鸣鼓!” 咚咚咚! 整个守亡城顿时运作起来,弓弩手就位,重甲铁卒披甲,轻骑上马。 还有一些投奔南部联盟的江湖中人也持剑持刀一跃而起,跳上了城头,防止敌军的一些江湖高手前来陷阵。 范武虽早已不用亲自冲锋陷阵,但仍是习惯地披甲,骑着那匹白得刺眼的深雪天马,腰间挎着战剑,在营帐外,前线后,观望着。 他的身边,有两位帝国天子亲自派来的皇宫守城人,皆是八品巅峰的大宗师,负责范武的安全。 因为范武虽用兵如神,如臂使指,但他如今六品的修为,对于那些精于刺杀的江湖刺客来说,这个境界不算太高,范武之前不在意,因为他有点看不上那些江湖中人。在他看来,千军万马奔腾而过,你一个江湖高手,境界再高,有何用?所以他之前吃了大亏,有一次一位七品巅峰的刺客偷摸摸的来到了他的营帐,杀掉了营帐前的他的那些亲卫,然后又差点把他也给杀掉。那次是他运气好,赶上了他手下有几位强悍的将军和他来汇报战事,那些将军都是七品境界和七品巅峰的,所以反杀了那位刺客。 正是那次,让喜怒不形于色的帝国天子在早朝上大发雷霆,当着满朝文武的面骂着:“范大将军在前线拼杀,功可盖世,为我们帝国立下了汗马功劳,但他在昨日,竟是差点死于宵小手中!那可是我们帝国的大将军!真真是可笑!荒唐!可笑至极!荒唐至极!”然后帝国天子亲自下旨,派了京城的四大守门人中的两位,昼夜加鞭地来到了范武身边,负责他的安全。 “两位,你们也可去练练手,不然一直待在我身边,太过让两位枯燥了。”范武望着远处那高大的城墙,淡淡笑着说。 “大将军,这是陛下交给我们的职责,我们只负责大将军的安全,其他的一概不理。”一位身穿灰衣的老者面无表情地说。 “反正那座城池离军营不远,以两位的实力,哪怕是去城头上厮杀,想必也可立马回到我身旁。”范武依旧笑着说。 “大将军所言极是。”另外一位鹰眼黑衣老者笑着说,然后有些阴冷地说:“老夫好多天没有动筋骨了,张老头,敢不敢和老夫去比一下看谁杀的多,杀的快?” 灰衣老者看了一眼范武,范武笑着点头,“可以比试一下,顺便让我也见识一下大宗师这种级数的高手在战场中有多么大的杀力。” 他冷哼:“既然大将军发话了,老夫有何不敢。” “桀桀……”黑衣老者撇过头望着那座城池,又冷笑了一下。 黑衣老者和灰衣老者心有灵犀地同时迈步,两息过后,两人就出现在了那座城头。 这时候,那些攻城的士卒还在攀城,不断被城头上的弓弩手无情的射杀。高大城门前,已经堆积了一层尸体了。 守亡城城头上的那位最先发现敌侵的百夫长望着突然在眼前的一位黑衣老者,有些惊疑,不知道这人为何能突然出现。 但瞬间他便反应过来,这位黑衣老者是一位江湖高手! 但也正在他反应过来这一刻,他的突然感到天旋地转,在他意识陷入无边广袤的黑暗前,他仿佛看到了一具无头的尸体,很像自己的。 黑衣老者神情淡然,负手而行,走在敌军的城头上,如闲庭信步,仿佛在家中花园散步般悠闲自得。 但只要那些守城士卒接近他三丈的距离,便自动人头分离,只剩下无头尸体。一开始还有许多士卒蜂拥而上,想要仗着人多,磨死这位江湖高手,但死了百人后,却发现那个黑衣老者仍是气不喘的慢慢走着。 “狗贼!他娘的,给我拿命来!”一位身形壮硕的高大汉子看着与自己并肩作战的那些袍泽死去,眼睛瞪大,满眼通红,流出血丝,大声叫骂着,提剑杀向了那个黑衣老者。 黑衣老者连看他都没看一眼,他便如之前那些死去的士卒一样,尸首自动分离,倒在了血泊中。 另外一边,那位灰衣老者比黑衣老者还要惊世骇俗。灰衣老者提剑杀敌,每次出剑,必定斩杀一位士卒,当然,他出剑速度极快,一瞬间出百剑。 只一瞬间,便有百位守城士卒被一剑穿心而死去。 城头的那些江湖高手纷纷联手阻拦两位老者,却无作用,那些阻拦的江湖高手,几乎都是中三品的修士,少有七品境界的修士,带头的那两位是七品巅峰的修士。 他们分头带着手下的修士,一起结阵阻拦。 黑衣老者看着那个数十位江湖中人匆匆结成的阵法,冷笑了一下,双手不再负后,两手齐出,拳罡顿时迸发,那数十人如大风中的一片树叶般,倒飞下了城头,所有人都在半空中吐血而亡。 灰衣老者那边,那数十位江湖中人在那位七品巅峰修士的带领下,也是结成了一座阵法,其中有两人精通阵法,所以这座阵法要强大一些,甚至可以阻拦一下八品的宗师。不过奈何他们面对的是八品巅峰的大宗师。 他们只挡下了灰衣老者的一剑。 “咦?能挡老夫一剑,不错。”灰衣老者笑着夸赞,然后再次随意横着挥出一剑,剑气纵横,宽阔的守亡城的城墙顿时被削平了半丈,那数十江湖中人直接被一剑劈成两半,被拦腰截断,当场死去。 两人一边杀着,不断有守城士卒登上城墙补充着这些缺口。 那些甲士,无一人能近他们的身,皆被他们无情斩杀。 不过片刻间,他们两人便杀了数千人。当然,他们是人,他们虽然依旧不喘,却明显有一丝疲倦。但他们杀的尽兴,不准备停手。 他们正准备再大开杀戒,天上突然出现了闷雷和黑云,散发着恐怖的气息。这是天道限制那些修士逆天时才有的气息。 这种气息,魔道大修士最熟悉了。当一个修士杀了太多无辜之人后,便会都到反噬,出现这种情况。 那两位老者同时抬头望天,然后不再犹豫,直接一步迈出了城墙,下了守亡城,迅速回到了军营中。但那些气息不但没有减,反而更加浓郁了。 他们两人只好屏气凝神,收敛心中杀意。果然见效,片刻后,那些恐怖的气息和即将落下的天劫都消散了。 他们脸色平静,黑衣老者望着天空,冷冷地说:“给他老天一个面子,今日就不再杀了。” 灰衣老者没有言语,而是回到了范武身边,继续当起了一个沉默寡言的“护卫”。范武知道这位灰衣老者不爱说话,便没有开口询问。 等黑衣老者很快也回到了此地时,范武询问:“刚刚怎么了?” “杀那些蝼蚁太多,老天不愿意了,觉得我们有违天道。”黑衣老者笑着说,“不过也无妨,那种天劫,我可是经历过,虽然恐怖,倒也不至于直接把我给劈死了。最多就是受伤。” “何须如此,两位不必为了杀敌而影响自己的大道。我范武有绝对自信很快便统一东域,两位不用再出手了,不然陛下怪罪下来,不好交代。” 黑衣老者没有点头,而是咧着嘴说:“今天杀了几千士卒,真是痛快!” 范武望着黑衣老者那阴冷的笑容,心中有些反感,但表面仍是笑着,“没想到大宗师级数的人在战场竟能如此驰骋,杀数千人仍可面不改色,气息不喘,果然是宗师风范!” 黑衣老者不以为然地说:“这是檀旒国士卒较弱,且这次是在城池上与那些守城步卒拼杀,所以才会如此轻松。若是面对我们帝国的精锐士卒,然后是在开阔的平原,千军万马一起冲杀的话,哪怕是我,也吃不消。” “那时,大宗师级数的可杀敌多少?” “我估计我杀个数千人就会被活活耗死。你是军中之人,很清楚现在帝国军队为了日后与中州那些宗门作战,练了不少专门对付修士的阵法。其实严格意义来说,帝国那些士卒也算是修士,不过境界较低,绝大多数都是三品四品境界的罢了,让人误以为他们不是什么真正的杀器。个体虽弱,但那些多人阵法,却异常强大!” 黑衣老者说到这里,有些严肃。 范武点了点头,他是帝国大将军,对军中事务自然了如指掌,知道那些阵法的威力和持久力。其中,最重要的其实还是持久力,对付那些绝顶强者,追求瞬杀是不可能的。只能用慢刀子割肉,一点点磨死那些强者。如蚂蚁啃大象般。 江湖对沙场,沙场对江湖。这种对决,最为悲壮! “真期待和那些江湖修士大规模拼杀啊!”范武眼中燃气了熊熊战意和自信。 第一百二十一章 赵芷水有些忧伤 西极之地,有一处非常有名的大山,名为“一指山”。 一指山顾名思义,其形似一根食指,细长高大,耸立在天地间,让人见之惊异感叹。第一次见到一指山的人们,第一反应都会想到食指,因为这座山实在太像食指了,所以人们就口口相传,把这座原本无名的大山取名为“一指山”。 一指山坐落在西极之地的东南方,距西极帝国的东南边疆有近十万里的距离。距离中州西南的边境,则有十余万里的距离。距离南蛮之地的西北方向,只有寥寥数万里的距离。 关于一指山,一直有一个带有神秘浪漫色彩的故事。相传三教圣人中的佛陀万年前曾在此地遇到了一头神通盖世、天天吃人炼魂的上古恶灵,当时的人族,修道之人寥寥无几,实力强大的更是稀少。上三品境界的修士几乎不可见,但那头恶灵活了不知多长的岁月,吃了许多人族上三品的先贤,到最后那头恶灵面对前来制服他的佛陀,甚至还想要把佛陀给炼化掉,化为养料,让自己更强大。 “据当地的传说,佛陀当时只是伸出一根手指头,天地便变色了,一根金色的巨大手指从天而降。那头不可一世的上古恶灵直接被那根金色大手指压下,从此生生世世都不可超脱轮回,永远的坠入了十八层地狱。” 酒楼内,一位眼睛很小的年轻男子喝着酒低声对酒桌上其他几位同伴讲着这个地方的传说。 “据说啊,那头恶灵并没有死,只是肉身没有了,因为他的怨气太重了,最后化为恶鬼之魂,终年游荡在一指山中,说不定什么时候心情不好了,就要杀那些入山的倒霉蛋了。”小眼睛男子微微抬头,透过二层酒楼的那个窗户,一边眺望着远方的一指山,一边不时望着旁边那个木桌旁坐着的女子。 酒楼所处位置是在一指山的山脚旁,距离一指山不远也不近,刚好能够看全一指山的全貌,视野极好,所以这个酒楼的生意很好。 一旁的一个木桌旁,坐着两个年轻模样的人,是一男一女。 那位女子差不多十九岁、二十岁的模样,正是人生中最为芳华璀璨的一个时期。这名女子身形窈窕,哪怕是坐着,也能让人一眼便看出她的身形算是比较高挑的。她的头发用一个小巧精致的发钗和一个质地轻巧的掩鬓装饰着,微微翘起的下巴和鼻尖,显示出她脸庞那好看的曲线,最让人心神感慨的是她那一双如水般清澈的双眸,大大的张着,眼中仿若有斑斓星辰。一旦笑起来,眉眼弯弯,沉鱼落雁。 她开口小声询问:“师父,一指山真的如传说那般吗?那头恶灵难不成还存活着?” 她身旁坐着的那名年轻模样的男子身穿一件干净的青衫,可能是因为他有些清瘦,所以那件青衫显得略微有些宽大,他闻言抿了一口浊酒,答道:“这个一指山确实是那佛祖——也就是佛陀——当年一指之威造就的,这一指之威,的确了得,可能是佛祖这一辈子最巅峰的几回出手之一了。至于那什么恶鬼之魂,自然是后人杜撰的。” 正是楚愁的男子望着远处的那座一指山,微微出身,他又想起了云雨国的云雨门前的小巷了,在那条巷子里,抬头唯一能看到的,就是云雨门旁的一座高高细细如一根柱子般的山峰,他有时候买花时,小心又羞涩地红着脸偷偷望着那名女子的时,偶尔会发现那名女子也会眨着那一双如水清澈的眼睛望着那座细长高山。 楚愁心中微微叹息,然后回过神来,“那只上古恶灵估计当时就魂飞魄散了,出手的是最擅长净化魂魄心灵的佛祖,自然不会留下一丝一缕的因果,那只恶灵连永世不可超脱都做不到,也没有入十八层地狱,是彻底的消散于三界六道中了。” 赵芷水闻言点了点头,然后也和师父一般,透过窗户,面对那座一指山,发呆似的望着。她没有去问师父为何知道,从哪儿听来的。师父说的话,她从来不会质疑。从小到大,都是如此,她始终对楚愁的话,矢志不渝的坚信着。哪怕楚愁时常告诫她,说“我的话,有时候也会说错,我的道理,也不一定都是正确的,哪怕对我来说,我说的没错,都非常正确,但对你来说或是对别人来说,就是不对的道理,所以你不能一昧地听我地道理。你也要学会去思考,若是正确了,问心无愧地接受,若是错了,你就指出,如果你指出了为师不知道却还我行我素的错误,我会很开心的。” 即便楚愁如此告诫,赵芷水也点头了,但至今如此,赵芷水仍是没有对楚愁说的话,有过任何质疑和反驳。楚愁对此也与她认真的说过许多次,赵芷水每次都会点头表示明白。到了现在,楚愁已经习以为常,只是传授某些为人立身立本的“经验道理”时,明显比以往更加细细思量,挑选他自己觉得真的没有什么问题的道理,然后让赵芷水去思考,去接纳。而他从不强求赵芷水一定要去明白什么道理。这么多年来,这个习惯始终未改。 在修炼一路、剑道一途,可以去教授,必要时候楚愁还可以明明白白地让赵芷水改变她的一些剑道术法,但做人讲道理这一点,还真没有办法去强行改变一个人,尤其是楚愁这般的人,更不会去强求别人同意自己的某些道理,去学自己。 酒楼的二层,坐着七八桌酒客,靠窗户的有三桌,楚愁和赵芷水是一桌,而一旁的那几个外乡来的年轻人又是一桌,那个小眼睛男子正是其中之一。还有一桌坐着三个身穿布衣的僧人,西极之地多佛僧,有人烟处有寺庙。这句话甚是一针见血。 那个小眼睛男子不时把目光瞥向赵芷水这边,眼神迷离,明显是被赵芷水那容颜惊为天人,不可自拔了,就差没有直接走过来坐下询问赵芷水的芳龄几何、芳名是什么了。和小眼睛男子同桌的几位年轻人也是陆续发现了这边坐着一个如此倾国倾城的女子,纷纷都把目光从远处的一指山移了回来,放在了赵芷水的身上。其中有两人的目光夹杂着一股阴沉的杂念。那几个布衣僧人却是没有因此而有什么异样,只是仍平静地闭目养神,在心中虔诚地禅悟佛法。 楚愁望到小眼睛男子那几人的目光后,站起身来,端着酒碗,走了过去,与那几个无比羡慕嫉妒甚至是恨他的年轻人们喝了一杯。 片刻后,楚愁返回自己的座位,那几人却都匆匆离去了。离去时有两人嘴角渗出鲜血,神色明显惶恐震撼不已。 那几位年轻人,明显是出自豪门大族或是大宗门的子弟,楚愁凭着多年的走江湖经验,第一眼便认出了这些年轻人的身份。至于其中缘由,楚愁也猜了个大概。大族的一些纨绔子弟,在年轻时,不仅喜欢鲜衣怒马,扬鞭过闹市,还喜欢故意装作平常的江湖中人,然后故意惹是生非,在最后关头再露出身份,让对面的人只能打碎牙齿吞下去,憋屈地低头。 这种把戏,楚愁见的多了。不过楚愁不在意,楚愁在意的是刚刚那几人中有两人的目光,那种邪恶阴沉如潮湿的生绿藓的角落般,夹杂着欲望,邪念,阴毒,嗜血,残忍,无情,让人望一眼便恐惧或厌恶。 重要的是,那两人的目光望向了赵芷水。这便足以是他暗中散出一些内力气势震荡那两人心神的原因。 赵芷水如今已是八品宗师境界了。对这些事情自然一清二楚,包括那几人之前的目光。但她因为自己身旁坐着师父,也就没有任何举动。楚愁暗中出手后,赵芷水浅浅地笑着。 楚愁仍是面色平淡,心中去有波澜,望着笑容恬淡的这个徒儿,有些悲伤,但很快那一抹悲伤被没有了,因为他看着赵芷水那灵动大大的清澈的眼睛,又想起了自己此次重走江湖的目的和意义。 他心中顿时洒然无比,望着正低头发呆的赵芷水,暗中道:“芷水,以后的路还很长,师父不可能一直在你身边,终究是要你自己一人走下去。” 然后他继续小口抿着那一壶浊酒,透过酒楼窗户,望向远方。 赵芷水感应到楚愁的目光移走后,便微微侧着抬头,望了一眼师父那有些忧郁又有些洒脱的神色便立刻低下头来继续她的发呆。她轻轻用手指摩挲着做工精致的木桌,收起了那一抹恬淡笑容,有些忧伤。 不是为自己,而是为师父。 因为这两年来,她从未再见师父笑过一次。 第一百二十二章 赵芷水问剑! 一指山山脚,有一个小村落,有数十户人家,房屋坐落有致,其间阡陌交通,鸡犬相闻。 村口有一个不小的酒铺,供给着那些慕名来一指山的游人们。生意很好,酒铺二十几张木桌,基本上是坐满了江湖剑客、士子书生。 楚愁和赵芷水来到此地后,刚好赶上一桌江湖豪侠痛饮完毕,准备登山而去,他们两人便坐在了那张木桌上。 酒铺的掌柜的打着哈欠,坐在柜台那儿眯着眼休憩打盹。小二不断上酒招呼客人。 坐下后,楚愁叫了一壶酒铺“独产”的特色“一指酒”,据那个端酒的小二说,这酒水,是用一指山山腰处的一个水潭里面的水和那个池子旁边的高粱酿的,具有特殊的味道。 楚愁抿了一口手中清酒,微微点头,味道还算不错。他之前在酒楼已经小饮了片刻,之所以选择再在这个酒铺喝酒,是因为他发现了一道强盛的气息。赵芷水倒是无所谓,她并不饮酒,不过也不厌烦酒铺酒楼这种地方,或者说是,有楚愁的地方,在楚愁的身边,她都不会厌倦。 木桌一般是坐四个人,楚愁和赵芷水坐下后,又有两人来到此地,坐在他们这张木桌上。 来者是两名男子,一老一少,应该是爷孙或是师徒。 那位少年扶着那位老者坐下后,也坐下了,他望到赵芷水的脸庞时,明显愣住了。 那位老者叫了两壶酒,看到了少年发呆的神情,便轻声咳嗽了两下。 那少年还没有反应过来,老者带着不好意思的表情对赵芷水和楚愁笑了笑,然后说:“栖儿,不得无礼。” 少年闻言也反应过来,脸色通红,挠着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哎呀,师父,知道啦。” 小二将那两壶“一指酒”端上后,老者拿起酒壶,对着楚愁和赵芷水示意了一下,表示赔罪,然后大口灌了两口。 楚愁微微点头,也拿起酒壶,饮下一口酒水。赵芷水则是微笑着示意没事。 “这位公子,这位姑娘,你们可是要登这一指山?”老者看着这两个年轻人,开口询问。 “是的。虽然这一指山不是天下十大名山,却也是西极十大名山,既然路过了,便登上一登。”楚愁点头答道。 老者闻言也点了点头,“那倒也是。不过……”老者神色有些欲言又止。 “老先生有何事,但说无妨。” “看公子也像是江湖侠客,好爽不拘小节。那老朽也就直说了。”老人压低声音,“这一指山啊,听说闹鬼哩!当年那头恶灵还没有完全死掉!” “什么恶灵,都是谣言,我也这儿呆了半辈子,都没有遇到过什么恶灵鬼魂,那些都是一些闲来无事的人们杜撰的。” 掌柜的打着哈欠走了过来,两条胳膊交叉在胸前,淡淡地说着。 “这些神鬼之事儿,宁可信其有也不能信其无啊!”老人虽然是四品境界的中三品修士,却还是比较信奉那些鬼神之说。 赵芷水微微点头,那少年也赶紧点头,“对呀对呀,师父说的不错,宁可信其有总不是什么坏事儿。” 赵芷水望着那个比自己小许多的少年那通红的脸颊,淡然一笑。 那少年霎时间脸色更加红了,大口地喝了一口师父给他买的那壶酒水,然后低下头,不敢再看任何人了。 掌柜的对老者说的话不以为然,没有再回话,而是打起了精神,不再打哈欠,笑眯眯地对着赵芷水说:“这位姑娘的剑法应该不错,我这辈子,除了喜欢喝酒,就是喜欢练剑。如今也有所小成了,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赵芷水望着那位淡淡笑着的掌柜,微微皱眉。 这位年纪五十有余的掌柜的看着皱眉的赵芷水,轻笑:“怎么?姑娘莫不是怕我这个卖酒的掌柜?” 那位老者见气氛有些不对,便赶紧当和事老,笑着说:“掌柜的,这位姑娘,你们若是无冤无仇,就莫要如此意气用事。”那位少年也紧张地望着剑拔弩张的两人。 “大宗师么?怪不得,我一时间看不透你的修为。” “小小年纪,便有宗师修为,后生可畏!怎样?可否切磋一番?我好久没有出过三剑以上了。”掌柜的摸了摸挂在腰间粗布麻衣上的长剑,有些怀念地说着。 那位少年有些发愣,不知道什么情况。而那老者则一字不落的都听入耳中了。这位掌柜的是剑道大宗师?!还有,这年轻的后生姑娘,竟是剑道宗师?一个八品巅峰,一个八品?! 老者双目瞪大,难以置信。 楚愁却仿佛早已知晓这一切似的,神色依旧淡然平静,没有任何惊异或是震撼,如今能然他产生这种情绪的,可能整个世间都不会再有了。 赵芷水望向楚愁。楚愁微微点头,“去吧,这算是你的第一真正的全力问剑。” “是,师父。徒儿不会让你失望的。”赵芷水见师父点头同意了,便笑着说,眼神坚定。 掌柜的此时倒是有些讶异了,他感应出了赵芷水的宗师修为,却没有探查到那位一直小口饮酒的年轻人的修为,他刚开始以为这位年轻人可能是不能修炼的人,因为家世强大,才能和那位宗师境界的姑娘同行,谁知是他看走了眼! 不过此时他也没有再多想,本来他也不是那种心思爱盘算爱转弯的人,他只求畅快出剑。所以这么多年来,除了年轻时走的一次万里路的江湖外,便一直待在这里卖酒。 他们两人要对决,整个酒铺都沸腾了,江湖人几乎没有一个不爱看热闹的,尤其是这种打斗场面。在中州,每次有人打斗,只要不是在荒郊野外没有人烟的地方,那么定然就会有不少的路人停下脚步,开始拍手叫好。 酒铺旁边全是空地,地方很大,那些酒客也不用挪位置,就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饮酒,就能看到打斗场面。 “如何问剑?”赵芷水开口问道。 “按剑修的老规矩,互相出剑三次,谁扛不住算输。你算是晚辈,按规矩,你先出剑。” 赵芷水微微点头,然后运转全身内力,缓缓抽出腰间长剑。 “悠悠一剑九千里!”赵芷水轻声念道。 她手中的长剑泛起了淡淡的光芒,剑气顿时大涨,雄浑恐怖的剑意,挤压着周围的虚空,虚空随之发生扭曲。 “去!” 赵芷水请叱一生,那把长剑随之脱手飞去,几乎是瞬间便到了那位掌柜的面前,然后就悬停了下来。 那位掌柜的看到赵芷水使用了这个招式后,有些发愣,但内力运转没有丝毫停滞,双手捏印,汇聚天地灵气,转化为厚重无形的盾牌,抵御着那把几乎和光一样快的飞剑。 当那把强势的长剑飞刺向他,砸在了那张无形的盾时,他的身形微微晃动,粗布麻衣鼓荡起来,但脚步没有后退一点。 赵芷水见一剑没有直接破敌,也没有任何惊异,只是冷静地收回自己的长剑。 “姑娘,该我了。”掌柜的微微一笑,然后取下腰间长剑,拔出那把多年没有见过光的剑柄,剑锋肆意散发着剑气,让那些观战的酒客们只觉得眼睛发烫发酸。 “落剑星辰动。”掌柜的笑着抬起右手,轻轻一推,那把散发着星芒的长剑如游龙般咆哮着极速飞向赵芷水。 赵芷水运转内力,身体三丈内,皆为她所控,那把飞剑飞入后,又缓慢地推进了一丈多的距离,然后便再也停滞不前了。 掌柜的收回了自己的长剑,眼神泛着异彩,非常高兴地说:“这么多年来,这西极之地,终于有剑客能让我全力出剑了。姑娘,继续你的第二剑!然后第三剑接着一起杀过来!这样才舒畅!” 赵芷水没有言语,但眼中战意却十分高涨,一身磅礴的剑意凝聚起来,“前辈,何须两剑三剑的,我辈剑修,自当一剑当空!” 说罢,她瞬间把一身剑意都凝聚在了手中长剑内,长剑铮铮作响,铿锵之音震动着观战的众人,那把长剑顿时散发出了璀璨夺目的光芒,天地间的一切仿佛因此而黯淡了许多。 那一剑,把地面割裂开来,被割开的黑色的土沟,深不见底。楚愁出手,稳住了这个地方的时空,以免让其余观战的无辜之人因此死掉。 “好剑法。”楚愁欣慰地望着这一剑,低声赞叹。 那位掌柜的眼中闪过一缕惊讶,一缕狂热,一缕激动,他提起手中长剑,疯狂运转一身内力,大喝一声,然后也使出了平生的巅峰一剑。 “轰!” 一身巨响,回荡了方圆千里的地方,一指山因此摇晃了几下,天地颤动。那些观战的人早已目不可视,耳不可闻,陷入了璀璨的剑芒和无边的回响中。 在场众人,只有楚愁一人看清了战况。他神色依旧平静,走向前去。 “很不错了。”楚愁伸出右手拉起了有些痛苦的赵芷水的手,离开此地。 八品对八品巅峰,宗师对大宗师,皆是巅峰一剑,结局是平手。这在楚愁看来,很不错了。 这个地方竟然有一个境界这么高的隐世之人,楚愁丝毫不惊讶,不过此人的对剑法了悟的深刻,楚愁生平仅见,他自己甚至都自愧不如。所以芷水和这个可谓是剑法世间最高的剑修打了个平手,真的很不错了,而不是楚愁为了安慰赵芷水才会说那话。 楚愁剑法没那人高,但这世间他剑道最高、剑意最强、剑气最盛,所以他是千年第一的大剑仙。 “前辈可是楚大剑仙?!”身后传来了那位掌柜有些羞怯激动地问话。 “是!”楚愁大声回答,然后用左手挥了挥手,带着还在自责的赵芷水开始登山。 酒铺那边,那位年近花甲。两鬓斑白的掌柜,听到那声“是”后,身体颤栗,痴狂的大声笑了笑。 然后他深吸了口气,大声喊道,“我王平这辈子!唯爱美酒与剑道,唯佩服百年前的酒仙李太白和剑仙楚问道!今日得见大剑仙,不枉此生!” 说罢,他便接着痴狂仰天大笑起来。 那边,楚愁带着赵芷水已经远去,楚愁望了一眼神色萎靡的赵芷水,说:“剑修不如剑客。剑修是专门修炼剑法的修士,一旦出剑,求的是一往无前,一剑破敌。而剑客,则是介于剑修与其余修士之间的一个模糊定义的存在。剑客出剑,不求一剑破敌杀人,只求出剑时,能够问心无愧,能够顺心畅意,即便败了,内心仍旧洒然仍旧舒畅。” 赵芷水闻言后思索了一番,眼睛渐渐明亮起来,最后笑着说:“师父,是不是剑修讲究剑气、内力,而剑客讲究剑意、意气?” “对的。相比剑修的称呼,我更喜欢剑客。” 赵芷水笑着点了点头,内心不再烦闷,不再为自己第一次正式问剑没有赢了而只是平手所糟心,她恢复了平时浅浅的笑容,有些俏皮地说:“师父,我也是呢,喜欢剑客!” 第一百二十三章 千万虎狼入中州(一) 时光匆匆驰去也,岁月无情人间促。 光阴流水总是无声。一晃之间,五年便过去了。 天地风云即将骤起,一场比万年前人族与上古妖物的对抗还要激烈的时代已然到来。 北荒之地,北荒帝国的帝都神皇城。 这一天,这座宏伟的皇城内,满城都停止了喧哗,停止的呼吸,一时间生机勃勃、繁盛无比的帝都仿若失去了生命。 神皇城内的贩夫走卒帝王将相纷纷走出了神皇城,城内此时真可谓“万巷无人”。 皇城南门,挤满了出城而来的攒动的人头。人们出奇的没有像以往看热闹般大肆喧闹,而是都保持了沉默。 人群最前方,站着一位身穿金色龙袍的中年男子,他脸色威严,不怒自威,轻风拂动了他头上帝冠的金穗珠子,宽阔伟岸的背影,不失帝国天子的风范。 在场的十数万人中,唯有他身旁站着的同样伟岸的那道身影可以与之相媲美,且不输一丝气概。那道身影便是北荒妖族的妖祖,他身穿一袭黑色袍子,负手而立,浓厚的内力扰动天地,岁月的气息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一丝划痕,只是让他的眼神更加深沉更加平淡,那一双眼睛仿佛可以望穿世间一切虚妄。 正是他们联手,让北荒帝国以最快的速度,统一了北荒之地。一个帝国天子,一个妖族妖祖,两人并肩而立,皇者霸气和传说级强者的风采,占尽此时的所有风流。 那些文武百官紧随其后站着,再后面便是一些京城大族子弟,然后再后面,就是平常百姓或是小门小族。只要是有时间有空闲的人,都从帝都走了出来。 今天是北荒帝国这百年来除了当年天子登基外,最为隆重的一个日子。 帝国大军今日要出征中州! 人群鸦雀无声,只有轻轻的春风拂过。泥融飞燕子,沙暖睡鸳鸯。今春看又看,何日是归年? 也许那些将士们再也归不了了。 哒!哒!哒! 肃穆寂静的天地间传来了缓缓地马蹄声,数十万出城之人组成的人海静止不动,似乎连呼吸都是小心翼翼,屏气凝神的听着声声马蹄。 只见一队身穿厚重坚硬铁甲的骑卒从城中骑马而出。为首之人样貌将近不惑之年,正是人生当打之年,他亦是和身后那一队骑卒一样,身穿银色铁甲。 数十万人的目光,皆聚集在此人身上,他面不改色,仍是缓缓骑着高大的红色汗血战马,负剑而行。 那一队人马仿若无尽头般,源源不断从城中走去,步伐一致,满身浓厚的沙场血气和杀气,让许多第一次见沙场精锐的百姓震撼。 为首那个负剑男子,骑马来到帝国天子面前,无人阻拦。 帝国天子淡淡笑着,然后迈步走了过去,伸手牵着那匹汗血战马,走了几步后,那位负剑男子一跃下马,对着帝国天子抱拳。 “陛下让臣此去亲率六百万帝国大军,臣必然不辱浩荡皇恩!” 帝国天子亲切地微笑着,把宽大的手掌放在了那位北荒帝国第一大将军的身上,望着这个年轻人,非常欣慰。 当年这个年轻人不过二十岁出头,还是个毛头小子,但他却非常清晰地看出这个年轻人必是帝国大将之才,所以暗中命人帮助提拔,让其有了如今的成就。当然,这些成就最主要的还是靠着这个年轻人自己实打实杀出来的,他这个帝国天子只是锦上添花。 “朕没有看错人啊……当年朕就看出了爱卿他日必是大将军的命。”北荒帝国的天子笑言着,然后收去笑容,一脸肃穆地说:“此去征战,我北荒帝国,举国上下皆是将士们的后盾!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朕现在便授予你便宜行事之权,六百万大军,皆听你一人之调遣,六部也不再干涉你们,朕还会让六部竭尽全力,为将士们排忧解难。我们所有人,都是你们的后盾!”北荒帝国天子扫视着满目皆是人海的百姓们,语气深沉地说着。 那位当年青涩如今成熟、青春年华已不再的将军眼眶中有些热,他对着帝国天子和周围那些出城送行的百姓们抱拳:“吴昆必不负陛下和诸位的期望!若是此行征战打败,吴某自行割下项上人头,以此谢罪!” 吴昆被帝国天子亲自扶上汗血战马,然后帝国天子又亲自牵马率文武百官送行数里地。 北荒帝国本身有百余万大军,统一北荒后,经过一番洗礼和收拾,帝国大军增加至三千多万,然后又经过层层筛选,选出了六百万精锐,前去中州征战。 吴昆正是此次征战的统率,六百万大军皆听他一人调配指挥。 一番告别,在帝国天子和文武百官的目送下,吴昆率军扬鞭而去。 其余三地的三大帝国皆是如此,由各个帝国的天子亲自率文武百官和满城满国满天下的百姓为其践行。 东极帝国的天子最是注重此事。在范武临行别离的前一天,便邀请范武乃至整个范家亲自登上长安城的醉仙楼,以个人名义,请范武和范家一干老少痛饮美酒。 据说当时天子大口饮酒后豪气纵生,当即赋诗作词十余首,作画三幅,让人称叹。在离别那一天,东极帝国的天子甚至还亲自动手为范武穿上那一身刀劈剑砍痕迹斑驳的战甲。 “千军万马踏中州,攻若不克誓不归!”这是除了读过兵书外,再没有读过什么四书五经、文人雅集的范武别离时,与东极帝国前来送行的百万人们说的最后一句话。 四大帝国,皆是超过五百万的精锐出征,加起来,二千余万的虎狼之师,正战意高昂地向着中州进发。 这些士卒,除了少数的重甲步卒和弓弩手,还有一些特种士卒外,其余几乎皆是精锐骑卒。他们不是刚刚入伍的新兵,也不是五六十岁的老兵,他们几乎都是久经沙场,身经百战,且正值当打之年,体魄巅峰的三四十岁的悍卒强兵。且他们都是愿意追随各自帝国大将军死战的士卒! 千万虎狼入中州,就在今年! 第一百二十四章 千万虎狼入中州(二) 中州之地,遍布着百万宗门,其中有无座人世皆知的超级宗门。除了楚愁这个一人一宗门的例外,其余四大超级宗门的根部深深扎入了中州这片广袤之地。 根脉交错,比蛛网还要复杂千万被的关系人情网络,经由各代掌门人、宗主、家主们的数千上万年的经营,已然形成了一张坚韧几乎无法割烂分毫的超级大网。其复杂和深远,几乎无人可以看穿,其影响之大之深,不输四大帝国。 这张笼罩着整座中州的超级大网,在近二十年前便开始运作,不断伸张拉缩,不断变换莫测。由数十位站在中州最高处的人联手布局、捻棋、操纵那件事,如今这件集中州所有超级宗门和大宗门联手做的事情已然准备完毕。 在四个月前四大帝国出兵的消息传出时,中州的那些大人物便经常聚在一起商量相关事宜。 儒府最中间最核心的祠堂外,有一个很大的八儒石桌,在这个石桌旁,坐着那四十多位站在中州巅峰的大人物们。 坐在主位的,竟不是儒府那位老府主,而是他的那个年轻的君子学生。 不过在场许多心思缜密的人们却也没有任何多想。因为那个年轻君子这几年来,用他的实际行动告诉了他们,什么是惊才绝艳,什么是年少有为,什么是丈夫不可轻年少。 那位年轻君子正是被老府主喊回到儒府孔念玉,不过他现在的身份,已经不单单是君子了,就在昨日,老府主亲自把府主的位子和那枚象征着中州第一宗门门主的玉佩,交给了他。 他也不负老府主的期望,前几日便已经迈入了九品盖世境界!超越了他的先生,是儒府千年来修为最高的一任府主!不过这一点,除了老府主外,还无人知晓。 在场众人都平静地望着那个坐在首位的新任儒府府主。等待着他发话。 “各位朋友们,你们应该知道,四大帝国已经出兵中州了!那两千多万虎狼之师正急速行军,据我们中州宗门联盟的探子报,最快的那一支前锋军是东极帝国的十二前卫营中以行军速度著称于世的神速营,已经接近中州的边界了!” 孔念玉一扫平日的淡然和儒雅,一脸严肃认真地说着,语气不急不缓却很有力。语字清晰,一字不差的落入众人耳中。 众人的神色也都不轻松,纷纷闭目凝眸,或用手指敲打着石桌,或用手指抚摸着嘴巴下面的胡子,都在沉思。 老府主就坐在孔念玉的身旁,作为儒府的老府主,自然有资格坐在这么肯前的地方。他没有插话,全程任凭自己的学生去说。 位置靠后的一个大宗门门主用力拍了一下石桌站了起来,他是一个两鬓斑白的中年男子,个子很高,背有些佝偻,却不影响他那非同常人的气态,他声音稳住威严:“我星雨门愿做中州宗门联盟的先锋,星雨门十二万弟子长老,皆愿死战!” 众人没有言语,而是都把目光从那位开口的星雨门门主的身上转移到了孔念玉的脸上。 孔念玉依旧平静无比,他没有思索便摇了摇头,他也起身道:“刘门主,你的决心和勇气我已经知道了,但此事不宜草草便结束,还要与诸位门主前辈探讨一番方可行事。” “但是,孔府主,你可知,那虎狼之师可不会等我们探讨商量完了再继续行军再开始杀戮。晚一天便多死多少人,你知道吗?”那位星雨门的中年门主反问,他毫不畏怯这位年轻的孔府主、中州宗门联盟盟主。 孔念玉闭上双眼,心中微微作痛,他前几日接到密报,那封从某个帝国朝廷传出的密报上,这样写道:凡是不臣服者,无论修炼与否,皆杀无赦。 他心痛,那些帝国,为何如此行事?杀他们宗门中人也就罢了,双方相争,无论对错,立场不同罢了。但那些百姓?!受了什么孽?!何至于此?! 中州虽然宗门遍布,却也有不少的王朝,有许许多多的平凡的老百姓。他们大多都是安居乐业,因为中州平原多,气候清爽,没有北荒和南蛮的严寒,没有西极的酷暑。气候适宜不说,因为中州无大王朝,无帝国的缘故,国与国之间的战事极少,多是相安无事的守着自己的领土,然后任由百姓们平静地过日子。 这么好的日子,这么稳的世道,却要被残忍的打破,他孔念玉心痛。而后他又想到了慕兮婉,想到了慕晴朗和慕晴乐这几个苦命的母子、母女。她现在是否还好? 孔念玉微微出神,不过很快便回过神来,脸色平静严肃地对星雨门的门主说:“我知道。但若是贸然行事,那之前的布局,很可能会被敌方轻易打破!将近二十年的布局,若是因此付诸流水,这个罪名,谁能承担起?你?我?还是我们?”孔念玉的目光扫过了在场众人。 星雨门门主也不是冲动之人,此时闻言,细细思索后,便点了点头,“明白了。”然后他便又坐下了。 提起了那个计划,在场众人都一脸严肃,其中坐在很前面的八卦仙阵宗老宗门甚至又在此地布下了一道阵法,与外界隔绝。 “那件事,各个环节做得如何了?”孔念玉环视众人,开口问道。 这些之前都是他前辈的江湖高手们,有的比他大一辈儿,有的比他高两辈儿,有不少都是鹤发童颜,满头华发的老者,但现在都以他为首,或者说是以儒府为首。 儒府在中州的影响力可见一斑。 在场的诸多江湖前辈高人纷纷汇报了自己负责的环节,事无巨细,大大小小的都认真交代了。轮到谁时,那人一边交代,其余众人便一边帮着复盘,查漏补缺,看看有无细节漏洞。 时间漫漫,持续了七天六夜,众人才把整个大环节都复盘了一整遍,确认再无什么大缺陷时,才都呼了口气。 因为在场众人,最低也是七品巅峰的修士,所以无人感到困倦,只是有一些疲倦。 待众人出了这个重重阵法结界布置下的大石桌后,各个超级宗门和大宗门的探子便不断汇报一个重复的消息。 东极帝国十二前卫营的二十一万人、北荒帝国的三十万前锋军、西极帝国的二十七万开山老字营、南蛮帝国的二十万龙行军,于两天前,已经悉数踏入了中州的地界! 此时,正是春去夏至,日头焦躁起来,随之焦躁的,还有人们的心。 第一百二十五章 师徒分别! 南蛮之地,十万大山深处。 在这片九州最大的山脉群落中,无穷无尽的山峰直插云霄,仙禽猛兽、虎蝎毒蛇等遍布,还有古老原始的食人族、各种嗜血的部落林立其中。 在五年来,赵芷水每日皆是在这种环境下,无比刻苦的闭关修炼,用最极端的方法去磨炼自己,在极限中打磨自己,让自己快速成长。 其中,有十三次,她都因走火入魔或是正在修炼时被强大妖兽偷袭、或是被一些神秘的上古流传下来的隐居部落偷袭而差点死掉。她闭关前,对她师父楚愁说,“师父,就算是徒儿遇到生命危险,也请您莫要出手帮助徒儿。” 楚愁当时望着她那执拗倔强的眼神,心中叹气,微微点头。 楚愁并不想让赵芷水参与那最后一战,也从没有对这个他一手带大的徒儿说过那件事。但聪慧无比的赵芷水早早地便知晓了师父要做的事情。所以在心底一直想要提升自己,不断地突破,直到自己的高度达到师父的身侧,可以与师父并肩作战。 楚愁何尝不知晓赵芷水的心思,但一直没有点破。他知道自己说什么赵芷水都会听的,但唯独这件事,他明白是说不通赵芷水的。 赵芷水也算惊才绝艳,让见多识广的楚愁都暗自点头。两年前,赵芷水从八品宗师境界,迈入了八品巅峰的大宗师境界。两年的打磨,又让她境界日趋稳固,并向着九品盖世境界迈进。 楚愁已经远远地望到了赵芷水迈入九品盖世境界甚至是和自己一样,达到九品巅峰的传说境界的那一天。虽然他觉得自己是看不到那一天了,不过他仍是欣慰无比。 又是一天黄昏时分,赵芷水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走了回来。 “那位隐世的妖祖又动手了?”楚愁端着已经做好的粥,递给赵芷水。 “嗯。”赵芷水疲倦地点了点头,但眼神却神采奕奕。 在楚愁带着赵芷水进入十万大山时,他便感知到了当年第二次走江湖寻找那位白丁香般的女子,走到南蛮之地时,感知到的一股强大几乎不输自己的气息。 只是当时他无心去寻觅,早已无了第一次走江湖成为大剑仙时,因名满天下受人敬仰而激动高兴地心情,那时的他,眼中心中只有她。在没有任何光彩的世界中,寻寻觅觅着。 那位隐世之人,当年估计也是感觉到了楚愁的心情,所以也没有现身。直到这次楚愁第三次来到南蛮之地十万大山时,那位隐世之人,才出现。 当那位隐世之人表明身份后,楚愁没有一丝讶异。如今,就算是三教始祖圣人一起出现在他眼前,他也是面不改色,心无波澜。 那位来者正是南蛮妖族的妖祖,修为九品巅峰境界,一身内力修为境界,可谓是达到极致。 五年前的那天,楚愁问南蛮妖祖:“你不是帮助南蛮帝国么?怎么不去中州参战?” “看来我帮助南蛮帝国的传言,传的还真广啊。”那位瘦小身躯的老者摸着没有胡须的下巴,笑着说。 楚愁点了点头:“南蛮之地,无人是你对手。那位蛮族的老族长,或许和你有一战之力,拼命的话,你重伤,他死。” 瘦小身躯的无须老者笑眯眯地点了点头:“我对那些争夺天下大势的行为没兴趣,只是……我这手痒痒一万年了。当年和三教始祖打架,打的忒不舒畅!他们从来不和我单挑,而且每次打架之前,都要瞎念叨半天,忒他妈烦人!” 妖祖说着说着就从嘴里崩出一句脏话,并且神情愤愤地,看来万年前他受过憋屈。 “怎么?想和我打架?”楚愁当时只是淡淡地问,毫无怯意。 “不拼命啊!拼命的话,你重伤,我死。忒难受,我活了这么多万年,还没有活够。”干瘦的无须老者搓着手笑着,像一个市井无赖老头般,毫无一代妖祖的风范。 不过东域、西极、北荒、南蛮四地妖族的妖祖,唯有此人实力最为强大。哪怕如今四位妖祖皆是九品巅峰境界的修为,他也是当之无愧的天下妖族第一人。 不过在楚愁面前,不论什么身份什么实力,只要他出剑,皆是他立于不败之地,从不输人分毫。 楚愁点头同意,不过前提是让这位活了无尽岁月的老妖祖,时不时地亲自打磨一下赵芷水。 这五年来,赵芷水不是自己观天地万物,去格物致知参悟大道,便是去那位隐居于十万大山的南蛮妖祖面前,接受那位老前辈的捶打。 每次被捶打,都让她满身鲜血,一身的疮疤还没有彻底凝固,过了几天就又要接受捶打。她每次都要先洗一下,换件衣服回去,不然又要让师父担心了。 楚愁当然是早就知晓了,却也没有说什么。这种苦,他第一次走江湖时,不少吃。他虽然有些心疼自己的弟子,却也不开口去矫情地关心询问。他弟子,不是非要去吃世间的苦。但他楚愁的弟子,也不是吃不了什么苦的! “师父,我感觉瓶颈有些松了,应该很快就要迈入九品盖世境界了。”赵芷水喝完楚愁为她熬得五谷粥,开心地说道。 楚愁微微点头,“很好。再修炼一段时间,我们就离开南蛮。” “去中州?”赵芷水这次没有为师父夸赞她而开心,而是听到师父说要去中州,她的心情顿时沉重起来。这么快就要来了吗?赵芷水这么多年来,破天荒地紧张了起来。 “嗯。为师要去中州。”楚愁点了点头。 “师父,我要和你一起去!”赵芷水听到楚愁话里面的意思,站了起来有些激动地说。 楚愁淡淡一笑,这是这近十年来,楚愁第一次笑,“芷水,这次不同以往。为师这次去中州,有重要的事情去做。” “芷水,你也不小了,今年二十五岁了吧?已经很不小了,也该找一个好人家好男子嫁了。为师现在唯一挂在心上的,除了她,便是你了。为师希望你不要学我,我只希望,你能平平安安、幸幸福福地度过余生。余生很长很长,日子始终都是细水长流的,你还年轻,不应该因为任何别的人,而对自己大好的年华不负责。” 楚愁温声说道,一手摸着赵芷水的头,一手帮她擦去脸上泪水,一如当年师徒两人初次相遇时的模样。 赵芷水已经泣不成声,满脸泪水,她颤动着地声音充满了惶恐和不安,“不……师父……不……不……我不能离开您的……不能的……” 楚愁仍是温和地说:“要不我们师徒二人做一个约定,好吗?” 赵芷水没有说话,仍是不断抽泣着,一脸泪水。 楚愁一边帮她擦着泪水,一边说:“只要你到了九品境界,为师就让你来中州找我。好吗?” 赵芷水用力摇了摇头。 楚愁站了起来,一脸严肃:“赵芷水!我还是不是你师父了?!” 赵芷水一脸凄惨惶然,闻言后愣住了,呆呆地看着楚愁。 “说话!我还是不是你师父了?!” 赵芷水用力点了点头。 “身为师父的弟子,不听师父的话,大逆不道!” 赵芷水此时忘记了哭泣,忘记了世间的一切,只是呆呆地望着这个近二十年来从未对她发过一次脾气,从未大声对她吆喝过一次的师父。 “师父命令你,不到九品境界,不许来中州,赵芷水,你听到了没?!”楚愁大声呵斥道。 赵芷水也站了起来,微微抬头,望着师父,久久的凝望着,然后抬起袖子,擦去脸庞的眼泪,声音哽咽:“听到了。师父,我会做到的。” “若没有做到,我必将你逐出师门,明白了吗?!”楚愁大声问道。 “明……明白了……”赵芷水脸色痛苦抽搐,眼睛中的泪水已经消退。不过眼中不流泪,心中却在流泪。 楚愁望了一眼一脸痛苦的赵芷水,深吸了一口气,脸色平静地转身离去了。 赵芷水无声地喘着气,仿佛被人攥住的脖颈般上来气,她张大嘴巴,望着师父远去的背影,伸出了右手,却怎么也无法迈步追上师父的脚步。只能目送着师父不断远去的背影。 黄昏的夕阳无声地倾拂在她消瘦的身影上,树木花草此时皆寂静无声,哪怕是秋天萧瑟地风和那枝头高挂的秋蝉,都不再吐露一丝声音。那一汪如清泉般澄澈的一双眼睛里,满目都是那道走地坚定、走地毫不回头的背影。 她凄楚一笑,闭上双眼,不知回想着什么。 楚愁离去时,去了一趟那位南蛮妖祖的隐居之地。 在那座茅草屋旁,他和那位妖祖切磋了一番。 “每次下手那么重,效果虽然明显,对我那唯一的嫡传弟子虽有很有利,但我依旧心疼。而且,你下手,真的有点不知轻重了。我楚愁的弟子,不是谁都能去欺负的。”这是楚愁对那位九品巅峰的妖祖说的唯一一句话。 然后,楚愁三拳三剑,那位实力盖世,可谓是妖族第一人的妖祖,便被打飞了八万里,重伤吐血。 三拳三剑,楚愁皆倾尽全力。 他长长呼了一口气。脸色依旧平静无比,平静地如一汪无风无浪的死海。 楚愁又望了一眼赵芷水所在的那个方向,然后转过头,没有再回头。 他抬头望着中州的方向,踏着夕阳的余晖走着,步伐越来越快,也越来越坚定。 第一百二十六章 天上人间,一步登天! 西极佛门祖地普陀山。 壮观的金色云涛滚滚翻动,如汪洋大海般涌过来涌过去,让人目不暇接。这天上人间的壮阔,少有人能看到。 直插云霄之上的山顶,依旧是有一位男子手持一把笤帚,在轻轻清扫着早已一尘不染的青石地面。 这位男子没有穿西极佛门中弟子所穿的制工精细的僧衣,而是穿着一件洗的发白的海青色僧衣。这件僧衣伴随了他二十年。 这虽是一件平常的海青色僧衣,只是因为有人施法才让它随着穿衣者的身形变化而变化,得以让这位年轻僧人从少年时一直穿到而立之年。 虽然这件海青色僧衣很平常,但这位在普陀山山顶祖庙前扫地的僧人,却不那么看。 如往常一样。从金色云海下的登山小路上,传来了脚步声。 至于来者是谁,毋庸置疑。 这个地方,有史以来,只有历代的佛主和佛子才能进入。这座祖庙,被赋予了佛门第一圣地的名誉,天下九州佛僧共敬仰。 那位拾阶而上,并没有一丝喘气的年迈老僧,正是佛门的当代佛主,掌管天下佛僧的一切。 那位身穿海青色僧衣的年轻僧人,正是佛理无敌西极之地的佛子。 当老僧走过来时,还未开口,那位年轻佛子便主动开口:“师父,我明白了。” 老僧一愣,然后开怀大笑,明知故问:“哦?明白了什么?” “佛家佛理中,忌讳七情六欲,有五戒十善。因为只有如此,才能参悟佛法。其实弟子觉得未必如此。” “是吗?我们佛门传承了万载岁月了,不乏有得道高僧反驳先贤佛门高人的佛理禅机,但还未尝有人直指佛家本源,直言不讳佛祖的佛理有问题。” “不是佛祖的佛理有问题。天下万物,芸芸众生,都有自己的七情六欲,人人皆有自己的佛理。且佛理不论大小,皆是并立而存的。佛祖也曾说,一沙一世界,在无明中,所有的观点都是执着。那么,请问师父,若是心系佛门外的人或物,是否就是错?是否就是不合佛理?” “不是。”老僧笑着摇头。 “那么,为何历代高僧,历代佛主,皆未和喜爱的人或物在一起?”佛东西望着师父的脸庞问道。 “如何可安详?”老僧没有回答佛东西的问题,而是反问。 “不悲过去,非贪未来,心系当下,由此安详。”佛东西答道。 “何为当下?” “就是此时此地此人心中此想。” “所以啊,那些心有所寄的高僧,大多都心有所想,但因他们并非那些俗世之刃,并非那些贩夫走卒,而是深陷佛理中的人,佛门规矩根本束缚不住那种人。只有他们自己心中那强大的佛理能够限制自己的行为,他们都做到了这一点。” “当然,东西你也能做到,这一点为师毋庸置疑。”老僧眯着眼笑着说道。 “却是……”佛东西点头,面色却悲苦,“但我最近却感知到了一股心悸之感,那位女子可能要出事儿。中州动荡,江湖之人,十去八九,只余一二。” “哪位女子?”老僧又是明知故问。 佛东西默然无声。 “那位女子?” 佛东西点了点头。 老僧笑着说:“我不会去用佛门规矩管你,而佛理为师如今怕是也讲不过你了。怎么?想要下山?” 佛东西深吸一口气,微微点头。 老僧摆了摆手,宽大的袈裟随风鼓荡,天地间回荡起一两声路过的大雁的嘶鸣,“想下山,就下吧,天下何处无佛理?” 佛东西眼神亮了起来,他没想到本应极力阻止自己这个“不本分”的佛子下山的师父,竟不阻拦自己。 他甚至已经做好了强闯普陀山大阵,强行出山的准备了。 因为佛门有规矩,佛门佛子,在成为佛主前,不可下山。 “今天我找你,是为了一件事。”老僧收起了笑容,“我今日就传你佛主之位。” “师父?”佛东西诧异,心中想到了什么,脸上竟然是有一丝紧张。 “师父的身体倒是无妨。”老僧脸上又浮现了笑容,继续说:“只是师父老啦,你也长大了,应该把佛门交给你了,而不是在我这个糟老头子的手上不温不火地存在着。佛家,应该更辉煌!这一点,数千年来无人可做到,但为师无比坚信,东西你能做到!” “等你从中州返回普陀山的那天,为师就要真正的去参悟几天佛理了。” 佛东西沉默不语,轻轻放下手中笤帚,然后转身面向那无边无际的金色云海。 云海不断翻滚,有时望着如宽阔无边际的滚滚大江,有时又像是偶有清风拂过的壮阔海洋,人们在这天上的风光里,能够真正见识到,什么是波澜壮阔。 大到这个时代也是如此,小到一个人的心中,亦是能有波澜壮阔。 正如此时的佛东西,心中已然掀起了二十年来的第一次波澜壮阔。 他极目远望,望向中州的某个方向,目光仿佛直穿千万万水,隔山隔水地望到了她。那个当年扎着辫子身穿白衣的少女,那个问他“是因为外物好才让心动,还是心动才觉得外物好”的少女。 那日一别,已然过去二十载春夏秋冬。 “你还好吗?别来可无恙否?”佛东西轻声呢喃。 一旁的老僧不着痕迹地向一旁退后三步。 他望着这个一身意气和心境正不断攀升的弟子,眼中有欣慰,有感慨,还有一丝羡慕。 当年的他,没有勇气,便遗憾终生。虽已放下,却仍念念不忘。 他望着自己这个身形气态和自己年轻时非常相似的弟子,有些出神。 佛东西没有注意师父的目光神色,而是闭上了双眼,而后马上又睁开。 在那闭眼的一瞬间,无尽云海剧烈翻滚,如同有人向着大海中砸入了十万座大山一般,掀起惊涛骇浪。 虽然是简单的一睁一闭,却丝毫不简单。 天上人间,有人一步登天。 睁眼前,七品巅峰境界。 睁眼后,已然九品巅峰。 他那海青色的宽大僧衣,随着猛然拂过了大风,猎猎作响,鼓荡翻滚如云海,更加衬托了他的清瘦出尘。 他转过身,认真地对着面前这位自己敬爱地师父弯腰合掌行礼。 “师父,走了。” 老僧回过神来,笑着点了点头,“慢点。注意自己的安全。” 佛东西微微一笑,点了点头,然后转过身,向着那片无尽金色云海,迈出一步。一步便已立于云海之上。 老僧望着踏着云海御风而去的弟子,没有反应。只是久久地久久地凝视着那个早已消失在天际尽头的黑点的方向。 他那长长的白色眉须,轻轻随风扬起,年老古旧的袈裟显得肃穆无比。 他站到了黄昏,站到了夜晚。 最后,他望着头顶那一轮亘古不变的明月,摸了摸自己那干皱的脸庞,轻声笑了笑,转身便离去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 皆死战,皆战死! 整座天下所有人的目光,都从东域、西极、北荒、南蛮转移到了中州。 几乎天下所有的酒楼和茶馆,都在迅速地传递着一个确切的消息。四大帝国的先锋军队,已然行进至中州边境了! 首当其中的,便是中州边境最外围的那些宗门。那些宗门除了提前被儒府的那些君子贤人们带走的一些有天赋却没有成长起来的少年少女们外,所有核心嫡传弟子、内门弟子、外门弟子,皆死战。 中州呈不规则的方块形,最外面的一大圈绕着能走有百余万里了,分布其中的宗门有十几万。这些宗门上上下下的所有弟子加起来,能有数千万。 论人数,这些外围的宗门,比四大帝国中征的所有人马加起来还要多两三倍。 论修为,这些宗门虽有没有超级宗门那么强,但十几万宗门中,有十数个大宗门,门派规模和实力不容小觑。 不过若是论整体战力,这十几万宗门虽在那两千余万的虎狼之师面前并非不堪一击,却也仍不是对手。 这一点不是一些喜爱高谈阔论的江湖人士吹嘘出来的,而是天下人真真切切地“观望”到的。 在四大帝国的先锋部队整装待命好以后,后续的大股帝国精锐甲士骑卒,如滚滚天江般夹杂着无匹的气势迈入了中州。 两千余万帝国甲士中,有一小半的人马,皆是通过水路行至中州。 住在黄河和天江两侧的各个王朝的老百姓们,皆是亲眼目睹了他们生平仅见的超级巨大的战船群落,顺着或逆着那大江大河,浩浩荡荡冲向中州的方向。 待两千余万人马皆行至中州的境内时,距离当初四大帝国最后一支骑卒出兵,已然过去了一年半的光阴。 在这一年半的光阴里,有人从中州慌忙逃走,远去他乡;有人从远方的故乡日夜兼程来到中州这边天下中心的旋涡。 在帝国精锐甲士和中州江湖宗门发出巨大的碰撞前,有一段极其安静的时光。那一段时光,天下无声,所有人都屏息凝神,默然漠然。 在那一段暴风雨前的宁静时光里,照样有杀戮。 几乎每次大规模作战前,敌对双方的探子斥候,总是先死去的,死的默默无声,死的如一只只无声落下的飞蛾。 还未正式开战时,双方的探子斥候,几乎死了一大半。为了战前那宝贵的情报,双方斥候激烈地对抗,起码有三十余万探子谍子还有斥候,死的悄无声息。这么多人的死亡,只为双方换取了极其少量却又极其重要的情报,为双方尽量占据一些先机。 在对峙了半年后,终于,人族中一场史无前例的血腥暴雨袭来。终是躲不掉,终是到来了,天下所有人都这么想着。有人高兴,有人悲伤,有人祈祷,有人木然。 在中州最东部,有一座名为秦剑门的大宗门。秦剑门创立宗门三千余年,底蕴深厚,历史悠久,英才辈出。 千年以内,秦剑门便出了数位扬名中州的剑道宗师,不断辉煌着这座古老的剑道门派。到了这一代,秦木是宗门门主,也是一位八品境界的剑道宗师,他在中州用剑的剑修中,能排的上前二十。 秦剑门弟子皆是秦家之人,所以秦剑门也可谓是家族宗门,其剑道功法,剑术剑法,皆不外传。 发展了三千余年的秦剑门,气象磅礴,光是内门弟子,便有七千余人;外门弟子,更是有数万人;至于稀少无比的嫡传弟子,也有两百余人。 此时,秦剑门门主秦木站在秦家祖祠前,规规矩矩地上了三炷香然后转身凝视着面前的两百余位嫡传弟子和数十个内门长老,还有在这些人后面站着的七千内门弟子,数万外门弟子。他的身后站着七位太上长老。此时所有人的表情都很肃穆。 秦木扫着着众人,沉默片刻,然后开口道:“不论是秦剑门,还是秦家,我们都不是贪生怕死之辈!我们宗门的前贤,我们家族的祖先,皆是肝胆之辈,侠义之士!绝不会容忍他们的后辈晚辈们贪生怕死!” 秦木年过五十岁,声音却丝毫不沙哑,反而是洪亮有力,他继续说:“我们秦剑门!是中州少有的大宗大门!更是中州东部数一数二的大门派大家族!方圆几十万里,谁不佩服我们秦剑门?!这是为何啊?!” 那数百位长老和弟子们,闻言后神情激动,纷纷振臂高呼,“秦家剑法!剑气如山!秦家儿郎!义胆双全!” 秦木微微一笑,然后从袖子中取出一个刻有“秦”字的白色头巾,“我辈秦家剑客,终是不辱先人!”他一边呢喃,一边戴上了那白色头巾。 其余所有人,包括那几个苍老无比的太上长老,皆是拿起宗门家族中独有的白色头巾,然后缓缓戴在头上。 “秦剑门,不辱先人!”不知是谁先大声喊了起来,所有人都跟着大声高喊起来,阵阵震天响的声浪扑向秦木,秦木欣慰地望着那些秦家好儿郎。 秦木目光不断远望,直到那站在天际尽头的秦剑门弟子。然后他望向了更远处,那里有千军万马正随时如猛虎般扑向他们。 “来了。”秦木眼神突然微微眯了一下。 “秦剑门所有弟子,听令!”秦木大声喊道,八品宗师的雄浑内力加持在他的声音中,在场所有人都听到了,纷纷静了下来。 “不要忘了,你们不仅是秦剑门弟子,更是我秦家儿郎!秦家儿郎,何惧死哉?!” “又有何惧?!无非一死尔!”所有秦家男儿皆嗤笑。 秦木眯着眼笑了笑,然后用力拔出那把多年未出鞘的长剑,剑尖直指苍天,望着面前数万人,大声道:“秦家好儿郎们!拔剑!迎敌!” 唰唰唰唰唰唰唰……!!! 万千拔剑的清脆声,传遍天地。 所有秦剑门弟子,皆面色平淡地面朝东方,然后摆好了秦剑门有史以来最大的一座秦家剑阵,缓步移动,迎向东方那烟尘翻滚,马蹄如轰雷声的帝国精锐骑卒。 双方迅速拉近距离,距离越近,双方的所有人,面色越是坚定。 秦木和那七位太上长老,数十位内门长老,首当其冲,充当秦家剑阵的剑尖。 这一场战斗,几乎无目击者。因为参战之人,几乎全部战死。还是后来又赶到此地的帝国甲士们又返回,向上面汇报的战况。 据后世记载,秦剑门,是那一场席卷天下九州的超级战役中,第一个被灭门的中州宗门。 六万七千二百余位秦剑门中人,上至门主,下到外门弟子,皆死战,皆战死。 灭敌二十二万六千七百余人。 那一战,后世的人们称之为“秦剑门战役”。 战况之惨烈,在后世人看来,哪怕是在那场惊天动地、波澜壮阔的天下九州动乱中,在那千百战役中,亦能排在前五! 第一百二十八章 书回已是明年事 范武这次没有骑着那匹深受他喜爱的深雪天马,他独自一人慢慢走着。 走在这个让他损失了二十余万袍泽的地方。 地面的血泥有数尺厚,其中混杂着断掉的骨骸和肢体,血腥味极浓。 不过只要是久经沙场之人,对于这种味道,早已习以为常,不会为之皱眉。 范武身边虽无一人,但在不远处,却有两位老者。正是帝国天子曾经派给他的两位皇城守门人,当年他征战东域时,这两位实力高深的大宗师救过他不止一次。他虽然打心里不怎么喜欢这两位心思阴鸷心性残忍的老者,却也从未表现出任何厌恶之感。他已不再是少年,也不再那么年轻,轻重早已拎的清。 他一边摸着自己下巴上浓黑粗糙扎手的胡茬子,一边缓缓走着。 这次攻打秦剑门,是他考虑了大半年得到的想法和决定。 原因有三:一是秦剑门位于中州最东方,是第一个扎手的硬点子,距离他范武率领的主力军队最近,方便调兵遣将。二是他需要把第一场战斗不仅要赢了,还要赢的惨烈一些,让人觉得赢的艰难,借此消磨一下属下某些自持自傲的老字营的傲气,打磨一下那些士卒的锐气——他这两年发现自己亲手带的一些悍卒,出现了一些自负自傲的心绪。三是据探子密报,这个秦剑门是铁了心要反抗到底的,那个叫秦木的宗门门主还是一个八品剑道宗师,在中州还是个比较有名的剑修,杀了此人能够灭一灭中州江湖宗门的威风。 江湖宗师,他是杀过的。多年前攻打扬州城时,就有两个江湖宗师没有离去,而是选择守城死战。 他犹然记得当时的场面。 那两位宗师一人用剑,一人持枪,两人就站在扬州城那高大的城头上,就那么站着,死守了七个时辰,杀敌三万多。 从城头上被击落的尸体,不断叠高,最后几乎和城头一样高。上苍没有落下天劫,只是飘落了片片雪花,七月便飞雪。以此来送别那两位江湖宗师。 还有一次,是统一东域的那一战,数位一直隐藏的宗师齐出,还有许多七品境界和七品巅峰境界的修士,随之而战。 不过那一战并未有多么惨烈,因为范武命这两位保护他的大宗师出手了,他不想再看到自己的袍泽们如麦子般被人一茬一茬的收割掉性命。两位大宗师一出手,那些最高不过宗师境界的“逆贼”们,拼死挣扎了片刻后,便纷纷一命呜呼。 这次攻打秦剑门,范武没有让那两位保护他的大宗师出手,是因为那两人不能大肆杀掠。如当年那般,一旦大肆杀掠,便会有天劫落下。 之前范武问其原因,那两位老者答道:“其实不是因为我们实力高,所以杀人才受限制。而是我们出自帝国皇族,和天子命数、一国气运皆是息息相关,因果太重,相互牵连,所以不能随意取太多人的性命,不然不仅会反噬我等,还会连累陛下乃至整个东极帝国。” 当时范武又问,“那些真正的江湖中人,能够随意杀人行事吗?” “可能也会受到一些天地的反噬,有损大道,但若是他们真想去做,并无大碍,只要心境这一点过得去。不过正是这一点,限制着许多江湖高手,不能让其随意行事。一旦随意行事,违背本心,那么己身大道便会崩塌,此生再也无望修炼巅峰。” “也就是说,他们心境只要过得去,只要心里没有什么大障碍,只要顺他们的意,他们便能随意出手杀人?” “是的,不过那时已经不叫‘随意’杀人,而是有其道理,顺着规矩去杀人。这一点是我们这些皇城守门人做不到的,毕竟他们没有背负什么一国气数、天子命数。” 范武心情有些沉重,他望着满目的红色血泥,第一次感受到了江湖宗门的力量之强大,他之前完全低估了。 在东域时,因为帝国的限制,放眼望去,除了道宫,并无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大宗门,所以就更没有什么死战的大宗门。只有死战的王朝,让他重视,让他认真。而在中州,这一点截然相反。中州并没有什么大王朝,只有数不清实力强大彪悍的大宗门。 这种底蕴深厚,实力强大的大宗门在东域,几乎不可见。 范武转身走向那两位老者身旁,轻声问道:“这种秦剑门的实力,在中州究竟能排在第几?在东域又能排在第几?” 那两位老者相视一眼,灰衣老者没有怎么思索,便直接开口道:“秦剑门的实力,放在中州,大概就是五十开外,一百以内的大宗门。若是放在东域,稳稳的前十。要按照底蕴和杀力的话,秦剑门甚至能排在东域第四、第五的位子。” 范武微微皱眉,虽然他已经有所思略,却没有想到还是比他想象的要夸张一些。 “重要的是,那些宗门不断有新生有天赋的弟子出现,高端战力随着时间不断补充着,而我们四大帝国此次出征之甲士,只会越来越少。这个两千余万精锐甲士,已经是四大帝国的后勤所能供给的最大兵力了。”范武微微说道,不过他并没有任何忧虑和愁意。 他的眼中,依旧燃烧着如当年第一次率领万人突袭时的高昂战意,这么多年来,未曾改变。 年近不惑之年的他,身形依旧高大健硕,并不显一丝佝偻,他的右手放在腰间,轻轻摩挲着腰间那把随他征战二十载岁月的长剑,目光望向中州中央。 两千余万帝国精锐,足以踏平中州,只是时间问题。 这一点,他不断地和属下一些聪慧善推演之士探讨,每一次的结果都是:开战的二十年内,必然会有一次史无前例的决战,且这次决战,四大帝国这一方必然胜利。 只是有一点让范武心中微微叹息,那就是这次胜利,必是惨胜,以损失四大帝国近两千万精锐的代价,博得那个“必然”。 不过身为帝国大将军,他心中并没有任何痛楚,没有任何伤感。这就是战争,这就是甲士的意义,金戈铁马,战死沙场,骨葬他乡,魂归故里。 “帝国甲士,帝国男儿,何处不为家?死在哪里,葬在哪里,天下青山皆一样,何处不可埋忠骨!”范武也曾这样说过,“放眼望去,皆是吾帝国之江山!吾帝国龙甲神军马蹄所踏之处,便是吾辈袍泽之家乡所在!” 范武返回军营,那两位老者也随着他回到军营,他们仍旧是如平时,就住在范武所处的大将军营邻近的一座豪奢巨大的军营中。 范武与几位一直等着他的副将和心腹将军交谈了一番,最后他给这些人交代了一些军中事宜后,那些人便告退了。 待军营里无人后,他缓缓坐下,从紫檀木桌的抽屉里,取出了很少在军营中出现的笔墨纸砚,一番蹙眉思索后,便写着不好看也不难看的中规中矩的字。 写着写着他的眼眶微微红润,他想起了自己远在千万里以外故乡的父亲母亲和那个自己最为疼爱的亲妹妹。 转眼间,他发觉自己差不多已是不惑之年了,父母亲也已经年过花甲了。他自从帝国天子请他醉仙楼送别宴后,已有三年未见父母亲一面了。虽然这点时间在军营中并不算时间长的,但对他来说,已是不短的时光了。 他这个只读兵书,没怎么读过经书的武人,此时竟也一字不差地想起了多年前自己年轻时,和那一群好朋友纸醉金迷时,一位叫马腾昌的好友,吟诵过的几句诗词。 他写完家书后,暂且放下了身为一位大将军的威严,放下了平时淡然的上位者气势,放下了犀利睿智的眼光,放下了满身的沙场杀气。 此时的他,仿佛是短暂地回到了年轻时的模样。两眼迷离,两行清泪默默落下,然后他就如喝得烂醉的酒鬼一般,软瘫瘫地趴在紫檀木桌上,含混不清地念叨着那几句诗词。 “东望长安何处是?往来十万三千里。写得家书空满纸。流清泪,书回已是明年事。” “书回已是明年事。” “书回,已是明年事……” 念罢,便寂静无声,他依旧趴在木桌上,如睡去了一般。 片刻后,他坐起身来,轻轻摩挲着那封家书,然后唤人来将这封家书寄去东域东极帝国长安城。 最后他恢复了往日的威严和气态,继续坐在那张大大的大将军椅子上,提起毛笔,拿起一摞摞厚重的军中公文,不时眯眼不时沉思地处理着这些繁忙的军务。 范大将军未曾离去,范武也还在。 第一百二十九章 唯一的先生 东极帝国,长安城,皇宫御书房! 已经年过六旬但身姿仍如中年男子般的帝国天子见到一人来此,赶紧放下手中那一叠才从中州前线送回来的军报,起身去迎接来者。 来者微微一笑,然后作楫行礼,“臣参见陛下。” “先生,学生不是一直给您说嘛,要是没有人的话,您就喊学生名字便可……”帝国天子笑着搀扶着来者。 来者正是帝国的国师,亦是当今帝国天子的帝师。这位如穷酸老儒模样的老者微微摇头,没有坐在那张这个房间中唯一的椅子上,而是站在一旁,让帝国天子坐下。 帝国天子见状微微无奈的摇头,他知道自己先生的脾气,也就没有强求,不过他自己也没有再坐下,而是双手垂下,以学生的身份站在他先生的旁边。 “先生今日为何有此雅兴,来御书房找学生?”帝国天子见自己先生并不准备先开口,他便笑着主动找话。 “臣今日来,是有一事要与陛下商讨。”帝师答道。 帝国天子微微讶异,然后摇了摇头,笑说:“先生若是想要做什么,只管去做,学生不是早已和三省六部都言明了,先生的话便是学生的话。” “这件事,估计只有陛下能够做出决定。” 帝国天子微微一愣,“哦?既然如此,先生不妨与学生说便是了,只要学生能做到的,学生定然会为先生排忧解难。” 帝师淡然一笑,“陛下不是要在太华山为道宫修建道家宫殿吗?据说数量庞大,耗资巨多。” 帝国天子闻言笑了笑,“先生,这只是让道宫以为我们还是怕他罢了,以免他们在我们攻打中州时在后方捣乱。等到我们打下中州,再调转全部力量,踏平道宫,易如反掌。” 帝师呵呵笑着,“臣知道陛下不怕那道宫,而且迟早有一天要去收拾道宫,完成前朝天子们没有完成的宏图大略。不过臣说的不是这件事。” 帝国天子楞了一下,笑容凝固,他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却没有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先生要退隐太华山?” “望陛下成全。”帝师弯腰作楫行礼。 帝国天子有些痛苦地皱眉,“先生可是看不惯学生攻打中州?” 帝师摇了摇头。 “江湖与庙堂,迟早会发生一次大碰撞,只是地点选在哪里的问题。既然天意选择了中州,非人力所能抗拒的,臣也只能顺其自然。臣没有生陛下的气。” “先生走了,学生这偌大的江山社稷,如何稳妥?” “臣已经为陛下准备了一些锦囊,只需按照臣的吩咐打开就好。还有一些口头交代的,臣现在也与陛下交代一番。前几年虽然陈公离世,但他最小的那个年过花甲的学生,可以从吏部调到三省,此人足以担任中书令的大任。” “兵部的尚书,也就是范大将军的父亲,可以让其再做个三五年,然后调离这个位子,换一个能担当此任之人,比如现在兵部的那位年轻的员外郎。” “礼部左侍郎,品能皆有,可擢升。” “尚书省尚书令,虽然权高位重,且此人贪图财色,却万不可打压此人。因为此人能力足够,如今朝廷上虽然有几个年轻人有做尚书令的潜质,却还远未成长起来。重要的是如今这位尚书令有个优点,那就是不贪权势,他在坐上这个位子后,便只求稳妥。” “外戚和皇子之争,陛下可适当插手,防患于未然,但又不能做的太明显太过,不然只会有负面效果。陛下是明君是智君,想必这一点能够做好。” “还有如今的那位老御史大夫,为人铮铮铁骨,虽脾气暴烈,但却是一心为国为陛下。陛下万不可因之前他上书弹劾老臣,便对他大力打压。” “还有许多,我的那些锦囊中写了不少,其余的,就要看陛下自己了。” “如今的朝廷,经过臣十余载岁月的整治,现在已经不需要臣再在这儿吃白饭了。臣,也老了。” 穷酸老儒生模样的帝师微微一笑,从两只宽大的袖中取出了二三十个小巧的锦囊,尽数放在面前的御桌上。 帝国天子闭上了眼睛,没有看那锦囊,若是其余任何人在这儿,对着他说这些话,他必然当场便让人拖出去斩了,然后诛灭九族。 但唯独面前此人,他发自心底敬畏。 “朕知道了。爱卿的年纪也不小了,朕能理解,那么爱卿还有事情要补充吗?”帝国天子坐下,微微颔首,脸色平静地问道。 “臣无事。” “那就回去准备一下吧,太华山距离京城不算太远,朕若是有时间,便去看望爱卿。” “那臣便就此告退。”帝师对于这位学生语气的变化和措辞的微妙改变,并未在意,仍是淡然一笑,作楫行礼。 待他转身迈出三步后,帝国天子猛然站了起来,“先生!” “这么多年来,谢谢先生了。先生为国为民,鞠躬尽瘁,呕心沥血。学生遇到先生,是学生之幸;百姓遇到先生,是百姓之幸;天下遇到先生,是天下之幸。” “最后,学生想斗胆再问最后一句,您这些年来,可否把学生看做是学生?” 那道清瘦佝偻的身影停下脚步,没有转身,只听他笑言:“为国为民,儒生本分。先生学生,有始有终。你我五十年前初次见面时,我便认你为学生,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是。” “一直都是吗?” “一直都是。” 说罢,那道大袖飘摇的穷酸老儒生,负手离去。 帝国天子神情恍惚。 他仿佛又回到了五十年前自己的儿时,看着那一袭身穿儒衫、意气风发、气态儒雅、面如冠玉的年轻读书人,负手大步迈入御书房后,在他父皇的面前称赞他“他年此子必然于社稷有大利”。 那位年轻读书人,正是他这辈子唯一的先生。 第一百三十章 壮烈一战!(上) 天昏地暗,风暴四起。 秋风起兮白云飞,深秋已至,萧瑟宽阔的天地显得更加无垠悲索。 四大帝国的千万军马,以势不可挡的强势姿态,从东西南北四个方向不断向中间挤压。 中州外围的宗门节节败退,每天都会有一些小宗门被灭门。那些小宗门势单力薄,所以往往都是数十上百个小宗门联手作战。因此不至于不堪一击,每次都能血战一番。 不过如此行事,有利有弊。虽能多抵抗一些时间,但一旦失败,便是全军覆没,一下子数十个宗门便消散于世间,从此除名。四大帝国也乐于如此大规模作战,这样子不费事,不用再去像猫捉耗子般浪费时间一点点攻打。 中州北部,著名的中州十大名山、天下十大名山之一的太恒山,迎来了一场铺天盖地的血雨腥风。 十几个中州大宗门,率北部外围的上万个宗门,要在这儿好好与北荒帝国打一场。 太恒山山顶临时修建的房屋内。 “如此行事真的不用与盟主商讨一番?”一位灰发老者皱眉说道。 旁边有一位坐在木凳上的红衣老者笑了笑,“若是说了,他孔盟主岂会让我们去送死?” 红衣老者又是淡然一笑,站起身来,望着屋内的十几个明争暗斗了大半辈子的老友说道:“而且就算说了,我们这中州最北边的这些个门派,就真的能躲过一死?或者说,你们都想去给北荒那些狗做狗?狗的狗,算什么东西?” 其余老者听到这个老友的话,也都默然。确实如此,即便他们不主动出击,北荒帝国的那些疯狗也不会放过他们。中州宗门联盟的孔盟主,虽说命令他们不得主动出击,能拖便拖。但那位孔盟主,也定然不会让他们撤走。 他们是中州北部最坚硬的一道防线之一,一旦他们全部撤走,就等于说是中州的北方对敌人打开了一扇大门。 他们只能死战。 与其被动等死,不如轰轰烈烈的主动出击。 他们知道若是与孔盟主递交相关谍报,那人肯定是不会让他们如此行事的。所以他们才不与上面汇报商讨,便擅自行事。 “怎么?你们还怕那位孔盟主问罪么?你们怎么越活越孬了?这些年来互相勾心斗角的心气儿去哪儿了?”红衣老者望着这些老友仍是有些犹豫的脸色,嘲笑不已。 “怕个锤子!冯老儿,爷爷当年以六品巅峰的修为单手屠掉七品境界的大修士时,你还不知道在哪里玩泥巴!”一位紫袍老者嗤笑道。 其余老者闻言皆是轻笑,有位秃头的老者起身走到那位红衣老者的身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冯大宗师,我们可不是怕那什么锤子的孔盟主,我们门下的弟子长老们都聚集在一起了,事到临头,哪有怕的道理?我们是怕你冯大宗师莽撞行事,随便就死了。所以都在想这场仗怎么打,才能换更多敌人的狗命。” 秃头老者说到“冯大宗师”时,那个“大”字咬得特别重。 在场十余位老者又是会心一笑。 这位红衣老者名为冯天,是大宗门虹枪门的门主,中州北部数一数二的枪法宗师。年轻时便扬言,五十岁前便可以枪道入大宗师境。如今已然年过古稀,仍是宗师境界,没有再往前迈出一步。 从他五十岁的时候,一些老熟人老对头,每次说话开玩笑时,都会在“冯宗师”中间加一个“大”字,以此来取笑他。 “哼!”红衣老者冷哼一声,然后拉下脸来,“你们都赶紧去准备一下后事吧,别死了都没人买棺材。” 其余老者微微笑着,没有生气和反驳什么。他们都知道这位老友的脾气——每次被人嘲讽,都要用一两句狠话回过去——然后便又相安无事了。 果然,他脸色马上又恢复如常,正色说:“决战就在今日。相关事宜并不复杂,无非是用我们这十几个大宗门和上万宗门所有人的性命,重创北荒帝国的那些甲士们。这一点并不难,不过代价惨烈,就算是我们,都随时有可能死去。” 其余老者也都收起笑容,严肃地点了点头。 太恒山下,旌旗飘摇,成千上万的江湖修士,摆成一个个的方阵,严阵以待。他们大致分为十四个阵列。一个阵列数万人。 每个阵列代表一个大宗门,所穿服饰不一样。在这些大宗门方阵的后面,又有形形**的宗门修士。这些宗门皆是那平时追随这十几个大宗门的数万宗门。不过他们没有全部上阵。 因为孔念玉坐上盟主位子后,颁布的第一个江湖令,便是“中州百万宗门,修为低于三品境界者,皆不能参加前线作战,只得负责后勤。” 三品以下的修士,面对那些彪悍的帝国精锐,上阵完完全全是送死。 数百万修士组成的十几个大方阵,矗立在天地之间,如一尊尊亘古至今不可动摇的神明。 那十几位皆是八品宗师的宗主们,伫立在十几座方阵的前方。 这十几座大方阵,绵延十几里的长度。好在太恒山前方便是一大片宽阔无边的平原,这是中州五大平原之一的落日原。选在这里一战,是敌对双方唯一默契的一点。 百万修士中,目力好的,便能望到二十里开外,那一片旌旗飘摇、铁甲作响、战马吐息的场景。 北荒几乎调集了此次出征的所有兵马,势必要大胜一场。 不知多少万里外,孔念玉正批阅着四面八方传来的无穷谍报,这些谍报有胜利的谍报,有失败的谍报。有惨胜带着血的信纸,有大败时仓促落笔的潦草字迹的信纸。他默然无声地看着,批阅着,思索着。 自从坐上这个位子,他再也没有笑过一次。那些触目惊心的死亡数目,时常让他眼前发昏,脑子愣怔。 他从来没有想到过,打仗这种东西,竟然能让人连猪狗都不如,连蝼蚁飞蛾都不如。一声不响,便是成千上万人死去。 他麻木地看着手中的谍报,片刻后落笔。这已是日常情景了。 “报!北方传来三万里加急谍报!” 一位被调到孔念玉身边的资深老斥候,用七品境界最快的速度,如一道残影般,越过戒备森严的层层护卫,飞奔向了孔念玉所在的屋子。 那位老斥候一进屋,便单膝跪地,将那封谍报递交给了孔念玉。 孔念玉伸手接过谍报,打开后看的第一眼愣住了。 “孔盟主,我们先走一步了。” 他急速看了一遍谍报,然后又用力握着谍报看了一遍,他的眼睛越瞪越大。 “放肆!放肆!放肆!”孔念玉的眼神不再麻木,他第一次如此生气。 “不经过我的允许,不经过宗门联盟的探讨,便私自调动数百万人去送死!真是放肆!”孔念玉颤抖着双手,咬着牙嘶吼着。 那位老斥候望了一眼孔念玉,便很识相的默默退下了。 孔念玉眼神燃烧着怒火,不过当他走出屋子,面朝北方时,眼中的怒火便很快熄灭了。 取而代之的,是往日的纯良和澄澈。其中还有浓浓的悲伤。 数百万人的自取灭亡,或者说是悲壮而亡。让他彻底清醒。 什么是天下大乱,生灵涂炭? 这便是。 哪有什么不死人的战争?尤其是天下动乱,死的又能少了? 那些最外围的宗门中人,不过是早死晚死罢了!这一点,他孔念玉何曾不知?他自认自己不是那么非常睿智聪明之人,但他也不是什么糊涂人。他知道这件事,其实无关对错。那些人也只是为了让自己死的更壮烈一些,没有什么错的。 但他一想到数百万人就这么死了,想到那幅尸骨堆积成山,鲜血汇集成湖的场景,仍是满心的痛楚。 他用那修长的手指用力抓着那份基本上代表着数百万生灵死去谍报,他第一次感到了无力。 任凭他是九品盖世高手,仍是满心无力。 “看来,那件准备了这么多年的事,该提前了。”孔念玉又想起了他们中州顶尖势力们这么多年的布局,他觉得,该提前一些了。 他望着高高在上的苍穹,心中祈祷。 祈祷天下苍生平安无事,祈祷那位女子和那两个孩子能够在这乱世中坚持生存下去。 他每次一想起那女子,一想起那对可爱孩子,心情便会不再那么沉重。这是他所读的万千儒家典籍和诸子百家的圣贤书所不能比拟的。 没遇到她之前,他只爱天下苍生。遇到她之后,他更爱她。 “所有因这场大乱死去的人,不论帝国甲士还是江湖中人,都等一下。快了,快结束了。还有兮婉,也等我。只要结束了,我就去找你,给你一世安稳。”他望向天空,望着那一队人字形的南归大雁,握紧双拳,神色平静。 第一百三十一章 壮烈一战!(下) 秋日高照,秋蝉嘶鸣。 萧索的秋风横扫过太恒山前的落日平原,满目皆是枯黄的朽木烂草。腐朽的木叶不时被秋风卷起,四面飘零。 方圆数十万里的落日平原寂静无声。但却有一股肃穆之感悄无声息地染遍这个广袤的平原。 冯天居中而立,在他左手三里外,站着他的一位老友,也是一座大宗门的门主,他的右手两里地外,亦是站着一个昔日的老友。他们在自己所在宗门的方阵前伫立着,十几位宗师,皆是面色平静。 在他们身后,数百万的江湖修士摩拳擦掌,瞪大眼睛,只等冲锋。 在他们对面,亦有数百万人。那是北荒帝国的主力精锐,此时这些帝国甲士都一言不发,如一尊尊石雕般纹丝不动,等待着大将军的一声令下。 数百万帝国精锐皆面色冷峻,一身让人触目惊心的久经沙场的血气杀意。寻常百姓面对这么大的阵势,可能直接就会被吓破胆。在这些帝国甲士方阵的中间部分,有一大片盔甲模样与帝国甲士不同的战士。他们的神色相比之下,没有那么冷峻,更多的是兴奋和嗜血。 他们这混杂在数百万帝国甲士中的数十万“人”正是北荒妖族,正是他们和北荒帝国联手,才让北荒之地如此快的统一。 他们的战力,可见一斑。完全不输帝国精锐。 在这些甲士的最前方,北荒帝国大将军吴昆负着长剑,骑在那匹帝国天子亲自牵过的汗血战马上,神情淡然地望着前方那些“不堪一击”地中州江湖修士。 “各个主要战阵以及各个小方阵,准备妥当否?”吴昆头也不回地问道。 在他身后的一位副将声音自信又尊敬地答道:“回将军,已准备妥当,只等将军一声令下,大军便可推进!” “这可是数百万大军,若是除了一点纰漏,拿你和你全家的项上人头来说话。”吴昆淡淡地说。 那位副将额头冒出丝丝冷汗,认真地说:“末将保证一切无误!若有丝毫纰漏,可诛末将九族!” 数百万大军的调动,着实不易,而且还是这种几乎史无前例的数百万人一起出动,可谓是天方夜谭。一般战争都是拉开战线,一点点的打,每次参战数百数千人已经算不少的了。数万人或者十几万人一起作战的战役,更是少之又少。哪怕是帝国,打一场数十万上百万人的大战役,都要用举国之力。 而像这种数百万人上千万人的战役,且距离本朝领土如此远的,哪怕是一个帝国,都很难吃得消。四大帝国早已预料,所以才先统一了一域的地方。这样用一域作为后勤保障,才能打得动这种级别的战役。 “既然如此。”吴昆拉回战马,走了三十余里的骑卒方阵后,才到达自己的营帐,然后他缓缓抽出腰间宝剑,语气冷漠地说:“开始屠.杀!” 随着这道命令通过一层层地迅速传遍数百万甲士组成的方阵时,这座史无前例巨大的以骑卒步卒为主的混杂战斗方阵,开始了运作。 起先,“莎莎”声。 然后,马蹄“哒哒”声。 后来,天摇地动,轰隆作响,如滔天海啸席卷人间,又如万丈雷海落入尘世。 冯天睁开了闭目养神的双眼,抽出背上的红色长枪,在一片天摇地动中,他重重挥动手中长枪,拍打在地面上。 一声巨大的炸裂声随之响起,地面迅速裂开一丈多宽的深沟,那道深沟急速向前奔腾,如游走地面的蛟龙。 十里外第一排的那一条如潮水般奔腾而来的骑卒中,有两位帝国甲士看到前面的地面突然裂开一道缝隙,并迅速朝着他们袭来,他们想要改变自己的位置,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啊!” 他们两人一身大叫,连人带马的翻到在地。 那道被冯天一枪敲出的裂缝还在不断延伸,让十几位帝国甲士都因此摔倒,然后被紧随其后的千军万马踏成肉泥。 “哼!” 一身冷哼传来,那道裂缝瞬间停止。 军中也有许多隐藏的为帝国服务或被其收拢的江湖高手,其中不乏有上三品的大修士。 随着冯天的这一敲,其身后的方阵开始运作起来,其余的十三座方阵也都开始前进。 北荒帝国的二十余座战阵和中州北部江湖的十四座方阵,皆以势不可挡的气势冲向对方。 数百万帝国甲士都和胯下战马的身上都泛起了一层朦胧的紫光,这是北荒帝国的终极兵家阵法。自从这门阵法被帝国的兵家前贤摸索出来后,几乎没用过几次。因为这种威势巨大的阵法,最低需要百万人,才能运作起来。而且那百万人都不能低于三品巅峰境界。 虽然条件苛刻,但若是运作起来,那便是一座超级杀阵。 那数百万江湖修士也丝毫不畏惧,他们的身上也泛起了一层淡黄色的霞光,他们的眼神随之变得更加尖锐,气势更加强大。 他们中间,有许多八卦仙阵宗的内门弟子和内门长老。正是这些精通阵法之人,主持了这个超级大阵。 双方如两片奔腾的海洋,又如两座移动的神山,还如两个上古时期便已成传说的开天巨人。 “杀!” 越来越近了,当快要碰撞在一起时,数百万中州江湖修士纷纷大声怒喝,震天动地的声响回荡在整座落日平原。 数百万帝国甲士则依旧沉默无声,面色冷峻。只是他们不再压抑身上那浓厚的战意和杀意了。霎时间,一股肉眼可见的红色杀意和金色战意直冲云霄,让一旁太恒山上的白云都被冲散,天上的大雁和一些鸟雀,都被震落。 轰! 两片巨大的人海汪洋狠狠地撞在了一起,血腥味立马弥漫起来。 顿时间,人仰马翻,术法战阵的光芒大振,帝国甲士和江湖修士皆是一排排地倒下。 冯天提起手中长枪,不再压制自己的速度,直接踮起脚尖,一步跃到敌方的战阵中。 其余十三位宗师亦是如此,单枪匹马地冲入了敌方的战阵中。 “一字怒蛟枪!”冯天一身大喝,双脚离地,腾空而起,如一条水中的蛟龙般冲向前去,他右手中的红色长枪光芒大振。 嗤嗤嗤嗤! 只是一瞬间,直接刺穿了数十个身穿战甲的帝国甲士。那些甲士的胸口处,皆是碗口大的血洞,前后透气。 距离冯天最近的一位江湖宗师,是一位名为顾渊剑道宗师,背负两把长剑。 所有兵器中,剑之所以最受欢迎,就是因为剑气杀力极大,为百兵之首。 顾渊浸淫剑道一途一辈子,若说修为,可能排不进中州前三十,也排不进天下前五十。可若是说对剑道一途的理解,他自认自己足以排在中州乃至天下所有剑修的前十! 他此时并未拔出背上的那两把长剑,只是不断弹指,用指尖罡气剑气去杀敌。 他在杀了数千余帝国甲士后,终于拔出了长剑。 其余宗师,皆是如入无人之境般,孤身陷阵,依旧能轻松屠杀敌人。 那些帝国甲士,红着眼冲上去,却根本接近不了那些宗师。但这些甲士却都杀红了眼,丝毫不畏惧。只想用自己的生命,去消耗对方的内力。 不过除了这些宗师和那些宗门中修为高深的长老外,其余的江湖修士,大多数都难以阻挡帝国甲士的威势。 “雷海九重剑!”一位大宗门的内门长老一身大喝,手中长剑萦绕着紫色的雷电,一剑下去,十几位帝国甲士便人头落地。在他身边,已经倒下了百余位帝国甲士。 正在他准备换气的时候,周围早已盯着他许久的一些帝国弓弩手和鱼龙袋高手,立马出手。 “噗!” 这位修为不低的大宗门内门长老,望着穿透胸口的一把长剑和一根精弩,睁大眼睛缓缓倒下。 江湖大修士有屠杀低境界帝国甲士的能力,而那些相对来说境界不高的帝国甲士,也有专门对付那些修为高的江湖中人的办法。 双方互相针对,互相算计。 长度十数里、厚度数十里的战场,挤满了活人和死人,到处都是被围杀或是围杀敌人的场面,有独自一人厮杀的,有抱团厮杀的,有身受重伤依旧蹒跚着脚步厮杀的,有被人砍去胳膊然后用牙去咬敌人的。 一片混乱,一片血腥。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了一个颜色——红色。 此时那些原本有些畏惧的人,也都彻底放开,彻底杀红眼了。 江湖中有宗师以一敌万,帝国将士中亦有擅长冲锋陷阵的盖世万人敌,这种人物都是被对方专门针对的,所以在这些人的身旁,到处都是堆积如山的尸体。 只是这种级数的战争,这种万人敌显然也没有决定性作用,对于整个战局来说不过是杯水车薪。 放眼望去,只有无尽的人海,仿佛永远都杀不完的敌人。 冯天浑身是血的微微喘着气,他也不知道自己身上的血,有几滴是他的,不过他敢肯定自己已经受伤了。 浅红色的衣袍,已经彻底被染成深红色的,甚至有些泛紫。 他的内力罡气护盾,早已消散,现在他只是凭借着比盔甲还要坚硬的宗师之躯,扛着四方砍来刺来的刀剑。 已经有人能够近他的身了,虽然是少数,却也对他造成了威胁。 他面色依旧平静。 “枪气贯长虹!”冯天抖动了一下手中也已被鲜血染红的长枪,低声喝到。 那些义无反顾冲上前来的帝国修士见状,脚步微微一滞,随即咬着牙继续冲向前去。 “噗!” 一枪横扫下去,冯天身旁数十丈内围困他的帝国甲士,纷纷被拦腰截断。 他喘息的声音更重了,额头已经沁出了汗水。 他趁机赶紧换了口气。 江湖高手,只有两种情况被这些甲士所杀。 一是内力耗尽,被海量的甲士活活耗死。 二是换气时,被那些甲士中的高手抓住机会,然后趁江湖高手还没有提起新的那口气时,被刺死。 修为越高的人,换气就越重要。不过宗师级别的修士,一口气足以在体内绵延千百里,全力战斗的情况下,半个时辰或者更长时间才会换一口气。 不过即便冯天借此机会换气,仍是被远处藏在暗处的专门对付江湖高手的神弩手射中。 紧要关头,他凭借经验和宗师的意识,堪堪没让那数十经过精心制作的抹着剧毒的弓弩射中自己的要害,不过他的左胳膊被射中。 宗师那强大的体魄让那一弩没有射穿,只是射入了半寸。 但他感觉到了一股专门对付修士的剧毒正通过那个伤口扩散着。 放在以往,只要自己体内那雄浑身后的内力一运转,那些剧毒便会瞬间被排出体外,不过现在他内力空虚,体力耗费太多,无力再排毒。 冯天脸色苍白,依旧面不改色地挥动手中长枪,挑杀着那些靠近他的甲士。 其余宗师的境况,不比他好太多。 那些各个宗门的修士,已经从一开始的威猛无比、势不可挡转化为了此时的满脸倦意和怯意。 那些帝国甲士,虽然脸色疲倦,却仍保持着最初的意识状态,仍是势如破竹般的气势。 沙场和江湖终究不一样。 帝国甲士早已是身经百战的沙场中人,知道如何配合,知道如何厮杀,知道如何大规模入侵和反打。 但那些江湖中人,平日里大多时候但是单打独斗,最多是喊着关系好的,然后打个数十上百人的群架。即便江湖上也多厮杀,却远远没有沙场这般惨烈。 许多江湖修士在杀眼红后不久,心中那股争强好胜的狠劲儿已经被心惊胆战取而代之了。 许多人已经面露恐惧,还有人甚至当场便疯掉了,敌我不分地厮杀着。还有平日里精于算计之辈,已经开始不着痕迹地向后退去。 尽管中部联盟在各个宗门中,都选出了许多督战之人,负责驱赶打杀那些胆敢临阵逃脱的修士,但此时,那些督战的人,都一脸惶恐。毕竟也是江湖中人,毕竟也从未见过如此场面。 甚至有些督战的人,已经暗暗逃走了。 还有一些不愿逃走,仍恪尽职守的督战之人,竟因为阻拦一些江湖修士的逃跑,而被那些江湖修士当场虐杀。 逃走了不少,留下死战的也不少。 只是留下的那些人终究无法阻挡势如破竹,配合熟练如天衣无缝的帝国精锐们。 第一百三十二章 洒脱赴死,可悲可敬! 日头渐渐倾斜,然后明月挂在头顶,黑夜降临,死亡不曾减少,战斗仍然继续。 夜间的厮杀,丝毫不逊色于白天。修士和平常人不一样,基本上不受黑夜的影响,晚间的目力仍极好。 一夜激烈的厮杀,哪怕是平时可不吃不喝不睡坚持数月的上三品大修士们,都已经疲倦不堪。不过所有人都咬牙坚持,保持高度清醒,否则就是被人一箭穿心或是一剑封喉的下场。 晚间的战斗,仍是壮阔无比。数百万仍旧站着战斗的帝国甲士和江湖修士,所施展的功法和招式,不断闪出各种颜色的光芒,整个落日平原,随之一片绚烂。 不知不觉,圆圆的皎月消隐于白云之后,初阳徐徐升起。 战场情况亦是跌宕起伏,在这一天一夜中,双方都不时有预备人马加入惨烈的战场。 一开始都是二三十万的预备人马突然出现,然后是十几万预备人马上阵,双方的预备兵马在一开始不显重要,但随着战况的不断拉锯,那些不算少的预备人马愈发重要。 因为之前上阵的千万人马皆疲倦,而后来上阵的预备人马,都是体力饱满,精神状态非常好的精锐。为的就是起到一锤定音的决定性作用。 双方皆有十几路预备兵马,双方的这些预备人马,林林总总加起来,又有百余万人。 许多帝国甲士和江湖修士的刀剑兵器,早已砍得断裂,已经从持兵器厮杀变成了地地道道地肉搏。 一开始双方还都有些内力,所以肉搏时还能体面一些,招式还绚烂飘逸一些。到了后来,人们的内力干竭,双方的搏杀便彻彻底底成了那些市井无赖们平时打架的模样。 不过死人的速度,却丝毫没有随之减少。 “我们昨日十二个时辰,死去多少袍泽?” 数十里外的军营主账中,北荒帝国的第一大将军吴昆不断布置着各个战阵的阵列变化,不断处理着从最前线的督战传来的各种消息,然后头也不转的问身旁的副将。 “估计有两百万……”那位副将艰难地从口中说出了这个数字。 说完后他小心翼翼地低下了头,他本以为吴昆会大发雷霆。 吴昆淡漠地点了点头,“知道了。” “将军!末将斗胆问一句,您为何不让那些妖族高手出手,为何不让我们北荒豢养的和收服的那些江湖宗师出手?您可知对方的那些江湖宗师,是如何随意屠戮我们的袍泽的?”那位副将咬牙问道。 近两百万袍泽的壮烈而去,让他已经忘记了处于战时时,副将不能对主将有任何质疑的军中明文规定。 吴昆并没有问罪于这位副将,而是淡淡地说:“那些高手宗师们,有更大的作用与使命。而且死去的袍泽们,不会白死的。” “数百万袍泽的生命,难道不算大吗?您真该去前面看一看,看一看那些被对方的宗师随意虐杀的袍泽们!”说到这里,那位副将几乎吼了出来,他的眼中尽是不甘和怒意。 “你找死?”吴昆放下了手中的谍报,转过头平静地望着身旁这位跟随他多年的副将。 那位副将此时才回过神微微冷静下来,然后满头冷汗,他低下头深吸一口气:“末将有错……请大将军治罪!” 吴昆淡然的转过头去不再看他,继续批阅那些谍报,并发下一些命令。 过了一会儿,吴昆瞟了一眼那位仍旧低头抱拳认罪的副将,开口问:“我们此次征战的目的是什么?” 那位副将不假思索地回答:“打下中州!” “那请问,打下中州的最大阻力是什么?” 那位副将仍是不假思索:“那些大宗门和超级宗门的顶尖战力们!” “所以,我们只要能把那些人杀掉,中州便是我们的囊中之物了。” “可……可是这难如登天。” “不难。他们想要少死人,那些宗师、大宗师们就只能乖乖来送死。”吴昆说着说着便眯起眼笑了笑。 落日平原上,又一次迎来了落日。 淡金色的余晖匀称的抹满了整座平原,染满鲜血的枯黄草地和金色余晖混杂在一起,让人无法赏心悦目。 这场战斗,还在继续,不过已经迎来了结束。 只是仍未真正结束。 数百万参战的江湖修士,除了那些逃走的,此时战场上还剩下零零散散分布于战场各处的不足五十万人,这些人已经被那些训练有素、历经百战的沙场甲士们分割,成了一片片的网中鱼、瓮中鳖。 那些帝国甲士,如今还有两百余万人。 越打的久,那些帝国甲士的士气就越强盛、越凝聚。反观江湖修士,打着打着便各顾各的,战阵在今天早上便被帝国的战士们打破。 胜负几乎已分。 附近有许多远远观望的各方势力的人,现在已经把消息通过各种方式,传回了各个州的各个势力。 中州宗门联盟是掌握落日平原战役最准备最第一时间的势力。此时身为盟主的孔念玉负手在屋内踱步,凝眸皱眉思索着许多事情。 这其中,最重要的就是那件事。 “该实行了,该实行了。再这样下去,只会死更多人。”孔念玉自言自语。 “来人!”孔念玉仿佛下定了决心般,双手一掌一拳击打在一起。 屋外有数位擅长身法行动的上三品的扈从——说是扈从,其实是传信用的。 “盟主!”两位七品境界的修士恭恭敬敬地抱拳。 “两位,请立刻把我先生和那些江湖前辈们喊来,就说我有要事与他们商量。” 那两位七品修士抱拳领命,转身踮起脚尖,施展身法,飞速离去。 夜晚如期而至,孔念玉独自走出屋子,望着天上的那轮圆月,轻声道:“万里共婵娟,此时的你,是否也在抬头望月?” 他只是看了一会儿明月,便又转身匆匆走回屋内,继续处理身为盟主应该处理的许多事务,单是批阅那些四面八方传来的战况谍报,便要熬到半夜,然后还要处理一些后勤方面的事情,还要下达一些指令,调动中州的百万宗门的行动。他那满头乌黑如墨的头发里,已经出现了丝丝缕缕的白发。 第三日的落日平原上,厮杀呐喊惨叫声,已经寥寥无几。 清晨,初阳正缓缓地从鱼肚白的东方爬起来,朝阳淡淡的倾泻在大地上,寂静无声。 这一天早上,早已不亲自冲锋陷阵的吴昆早早起来,披甲跨马,神情肃穆的扬鞭而起。 他亲率数位副将和一支个个修为高深的贴身护卫队,来到了数十里外的战场第一线。 此时的中州江湖修士,逃的逃,死的死,近乎惨败。 北荒帝国也不好受,是惨胜。 不过此时,还没有完全的胜利。 因为,还有一些人在顽强抵抗。 正是为了这些抵抗到最后的人,吴昆亲自骑马来此。这些人,值得他吴昆目视送行。 “诸位江湖前辈,你们死后,我不会让你们暴尸荒野的。”吴昆认真地对正前方那十几个满身伤痕和鲜血的老者说道。 冯天因为左胳膊中了剧毒,已然被自己亲自砍下,他用仅剩的右手握着那把枪头碎掉只剩枪身的长枪,他冷淡地说:“不需要脏了吴大将军的手。” 吴昆闻言不怒反笑,“那就听冯前辈你说的。” “不过,我一直想问一句,你们中州这些宗门,为何会如此反抗我们帝国?臣服我们,就不会有这么多死人,就不会有杀戮了。”吴昆一脸好奇地问。 冯天闻言后没有看吴昆,而是仰天大笑,笑声苍凉豪迈,不失一代宗师的风范,“如今江湖中的那些年轻人,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 他提起长枪,指着面前的千军万马,脸色平淡傲然地说:“我们那一代江湖的风流,你们不懂。” “兄弟们,你们说,是不是啊?” 和他并肩而立的那十几位老宗师们会心一笑。 这十几人,从年轻时,便互相追逐竞争,攀比谁的境界提升更快,谁的实力更高,每次宴会或比试时,都要用语言和武力去踩一踩别人。 到了中年时,他们纷纷执掌各自身后的宗门,少了年轻时的豪爽与直接,多了互相勾心斗角,互相暗地里下绊子。 然后到了现在,他们放下了之前的对与错,放下了对彼此的成见,放下了不知何时带起的假面具。 这一生的辛酸无奈和身不由己,在此时,皆烟消云散。 他们捡起了年轻时那一代江湖的风流豪迈。 “李老狗,我们从现在开始,比试一下看谁杀的多,敢不敢?”一位左腿被人削断的黑衣老者玩味地笑着说道。 “哈哈!有何不敢?张小子,老子看你不顺眼几十年了,也和你斗了几十年了,最后便再与你斗一场又如何?”一位脊背上被人砍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的老者豪迈一笑。 “老兄弟们,到了下面,我们还做兄弟!” 冯天说罢,单手提起那杆跟随了他大半辈子的长枪,直接冲向前去。 其余十几位老宗师,也都紧随其后,目光洒脱地赴死。 吴昆在那些贴身护卫的保护下,向后退去,身旁的千军万马纷纷奔腾冲向前去,将那十几位已是强弩之末的宗师们团团围住。 “可悲,可敬。壮哉壮哉……” 吴昆不再去看那些宗师最后反抗的场面,一边低语喃喃,一边转过身离去。 第一百三十三章 风雨欲来! 此时,在已被西极帝国攻克的中州西部边境上,正在秘密召开一次世间规格最高的议事大会。 参会的,是四个年近花甲的男子。 这四人,皆是眸光饱含睿智,面色古井不波,神情自信且有些自负。 他们坐在一间茶铺的木桌旁,慢慢品着茶水,悠然自得,都没有去看其余三人。 茶铺远处,站着几位老者。那几位老者倒是很谈的开,不时笑言几句,仿若寻常市井老者般。 茶铺中,一位身穿寻常百姓布衣的男子饮下一口茶后,头也不抬地说:“我们都知道那是中州宗门联盟设下的圈套,但是这么难得的机会,不能轻易放过,我们可以将计就计,和他们来一场全面的厮杀。” 另外一位穿着白色儒衫的男子微微点头,“我认同。” 一旁的一位头戴斗笠的男子微微皱眉,“损失会不会大了些,他们这次可是会把所有中州的江湖宗师都压上去的。” 最后一位青衫男子放下手中茶杯,摸了摸已经有些苍白的胡须,冷声道:“我等不及了,我们整座东极帝国,都等不及了。如今东域之地的许多臣服帝国的王朝,都有点怨声载道了,尤其是死了家人的老百姓们,许多都开始仇恨敌视帝国了。再拖下去,民心便会彻底消散。” 其余三位男子纷纷点头,他们帝国的境况和其差不多。 “他们不就是想用所有宗师为诱饵,把我们的那些主力都引过去,然后打一场嘛!我们有何惧?我们不是正愁恼如何将那些顶尖的宗师都杀掉吗?这就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那些宗师,的确该死。若非他们这一小撮实力修为高深之辈,踏平中州轻而易举。” “这步棋,究竟是对谁有利,就看最后是谁还站着笑了。” “等到统一中州,我们四人便煮酒饮茶分天下,如何?” 说到这里,这四位人间最为尊贵的帝国天子,皆是一笑,都不言语。不过谁也看不透对方的笑容中,到底是什么意思。 在那几位不同帝国的实力最高深的皇宫高手护卫着各自的陛下返回的同时,那道足以让数千万人伤亡的命令,由四位天子写的四份绝密手谕,飞速传到了四大帝国此次出征的四位大将军手中。 两千万帝国甲士随之开始改变原本的运作方向,不再向着中州的中心位置突进,而是朝着那个最后的决战之地行进。 许多帝国甲士都不知道怎么回事,有的正在攻城或是正在围困那些江湖宗门,便突然被军令调走。 广袤的中州大地上,原本断断续续绵延数十万里的战火,一时间几乎平息了下来。 许多被千军万马死死围困的江湖宗门,本以为在劫难逃就此要被灭门了,在得知那些帝国甲士突然莫名其妙的撤走后,没有劫后余生的兴奋,而是认为对方又有什么阴谋。不过在探明那些帝国甲士真的全都撤走后,那些宗门显然非常困惑。 知道真相的,唯有那百余位被孔念玉喊去商议重要事情的中州江湖大佬们。 儒府的老府主在孔念玉当上新任儒府府主后,头一遭主动前来找他说话。 “先生。”孔念玉放下手中的谍报,规规矩矩地执学生之礼,请老府主坐下。 “念玉,那件事……做的不错。在得知敌人知道了我们的计划后,仍然不中断地照常实行,光是这点魄力,便可让敌人不能小瞧了我们。” “学生不知什么魄力什么敌人,学生只知如果不早点这样做的话,只会平白无故地死很多很多人。” “若是做的无用功,这件事着实算不上什么高明之招,更算不上什么国手之棋,但这个计划,对于我们中州来说非常有用。” 孔念玉点了点头,然后有些犹豫地说:“他们这次是要调集所有人马去参战,那我们……” “我们无需如此!到时候只要我们这些江湖上的老家伙们上就行了。我们中州宗门百万,江湖上三品的修士还真的是挺多的。我算过,这次我们这些发挥余热的老家伙们,能换他们八九百万帝国甲士。将近一半了,余下的,就交给你们这些江湖年轻修士了。” “对了,我听说这一段时间,那些自愿加入中州联盟的宗门,有不少退出的。其中不乏一些大宗门。怎么回事?”老府主皱眉问。 孔念玉有些苦涩地摇了摇头,“肯定是受前一段时间那数百万江湖修士几乎全军覆没的影响。毕竟我们中州联盟创立时,便说明了进入离去皆自愿,我们也没法怪罪他们。只要是个人,天生就怕死的。” “退出的有多少?” “退出的大多都是创立宗门时间不那么悠久的宗门,能有十几万个,差不多占了我们如今中州联盟的一半了。人数大概有千余万。” “也就是说,退出的都是实力不怎么强的,底蕴不深厚的?余下的,皆是实力强大的老宗门了?” 孔念玉点了点头。 老府主也微微点头,吁出一口气:“这样也好,能少死人。” “对了,先生,昨日我收到八卦仙阵宗新任宗主仙寻道的密信,他说他预卜到这几日中州江湖上会有大宗师遭血腥之灾。几个宗师,是谁,什么时候,在什么地点,却完全算不出,被人用强大的气运屏蔽了。这一点天机还是他迈入了九品巅峰境界时的那一刹那,感应出来的。” 孔念玉说到这里,神情严肃,涉及到宗师的事情,已经不小。而这次,竟涉及到了大宗师的生生死死,事态可谓严峻无比。他身为中州江湖的盟主,根本不能置之不理,更不能有任何儿戏。 “既来之,则安之。生死有命,我们儒家中人,我们这些个中州江湖的老宗师,什么时候怕过死了?”老府主哈哈一笑摇了摇头。 孔念玉望着先生那不再年轻英俊的容貌,笑起来竟还一如当年那般有风采,他也淡淡地笑了起来。 第一百三十四章 只为一人飞扬跋扈 中州东、西、南、北四个方向的外围,已经被四大帝国占领,那些臣服于帝国的中州小王朝,战战兢兢地低下头,丝毫不敢有任何不满。 是夜,明月高悬,秋霜般的皎皎月光落满世间。 秋夜的凉风吹过人间,无尽清凉萧索之意,似乎使整个人间都静寂了下来。 那些被帝国占领的中州土地上,有不少酒楼这两年来总是彻夜敞开,十二个时辰从不打烊。因为那些驻扎留守此地的少数帝国甲士,总是喜欢夜间饮酒,思念着远方的故乡。 至于给钱不给,给多少,完全是看喝酒甲士的心情。那些大大小小、有无背景的酒楼对此皆是不敢说上一句。 中州南部被帝国占领的广袤领域中,有一座名为乌木国的王朝,这个王朝以乌木酒闻名大半个中州。中州江湖中的那些酒鬼,几乎无人不知乌木酒。 乌木国国都,乌帝城。 城中有三大酒楼,皆是举国上下最有名的酒楼,三家不分上下,谁也盖不住谁的光芒和酒香。 其中一座名为醉雅楼,楼高数十丈,恢宏大气,雕梁画栋,酒香四溢,让人见之嗅之皆感叹。 醉雅楼和其他的名贵酒楼一样,越上面的楼层,酒水越贵,能上去的人身份就越高越贵。 寻常有钱的富贾,若无身份,就算有再多银子黄金,也只能在一楼饮酒。这个规矩醉雅楼千百年都未变。 今晚的醉雅楼,格外的热闹。 据说是一位身份尊贵的帝国将军,因伤要从最前线退回后方来,刚好路过此地,驻守此地的一位千夫长执意要请那位曾经一起浴过血的袍泽饮酒,为昔年袍泽洗洗风尘。 所以醉雅楼最高的第十三楼,被那位手握精兵的千夫长半花钱半威胁的包了一夜。 其余楼层倒也未受到什么影响,还是有不少酒客趁着月色,一边饮酒赏月一边赋诗高歌。 一楼人最多,放眼望去,都是衣着整洁之人,一般百姓还真喝不起醉雅楼最便宜的酒水。 靠窗的角落里,有一位身穿青衫的男子,独身一人细酌慢饮,神色清淡寂然,不去赏那一抬头便能看到的明月,不去学那士子一边饮酒一边赋诗吟词。只是淡淡喝着清凉的酒水,听着周围那些消息灵通的人们的言语,却也只是听听,并不上心,神色一直淡然。哪怕是听到一些恶人恶事或是语调夸张的不平之事,这位青衫男子也没有学那江湖侠士,或拍案而起、抽剑而立或愤世嫉俗的嚷嚷一番。 那人就这样,一直小口喝着酒水,直到半夜还未停下。 半夜时分,月色如水。许多与朋友前来饮酒赏月的人们,已经纷纷离去。 后半夜,整座酒楼,只剩下寥寥数桌的客人。十三楼举行的那一场宴会,也曲终人散了,前来为那位帝国将军送行的当地名流们,也都渐次离去。 最后,一位浑身是沙场血气的男子一脸醉意的走了下来,他身旁还有一位一身血气杀气比他还要浓厚许多的男子,两人皆是哈哈大笑地说着走着。 此时的醉雅楼一楼,除了那位独身饮酒的青衫男子外,就只剩下一位亦是独自一人饮酒的女子了。这位女子头戴斗笠,背负一杆短枪,面罩轻纱,让人无法望到其面容。 刘煜一脸醉意的笑着:“子絮,等你伤彻底好了,我们好好喝一次。” 张子絮瞥了眼那位独自饮酒的女子,然后如常地笑了笑:“行,那时候你去崆月城找我,我在那儿养伤。” “这次你负伤,我觉得是好事。我们当年那一伍的十三人,如今就剩下我们两个还活着了,我们两个也算是没给老伍长丢脸!我是千夫长不说,你已经是帝国的一位将军了!即便是不大的将军,但也足够让那地下老伍长笑着喝几十大碗的酒水了。”刘煜笑着说着走着。 正当两人快要走出酒楼时,那位负枪戴斗笠罩面纱的女子放下酒碗,转过身大声喝到:“狗贼!纳命来!” 女子抽出背上的短枪,双眼通红,带着血丝,用力向着张子絮刺了过去。 枪尖泛着冷寂的寒芒,裹夹着一股浓浓的杀意。 张子絮转过身,望着那位疯癫似的女子,微微摇头。 当! 一位老者突然出现在张子絮的身前,出剑挡下了那位女子刺来的短枪。 “早就知道你不死心。之前刺杀了我两次,我都放过你了。我也说过,再有第三次,必定让你死。你这是何苦?”张子絮叹息,不过神色渐渐冷峻下来,身上的杀气凝聚起来。 “而且,你不过四品巅峰的境界,我就算独身一人没有扈从跟随,你以为你就杀的了我么?”张子絮冷漠地说道。 这一系列变故发生极快,待刘煜反应过来时,顿时酒醒,他一脸怒意:“你是何人?!竟然在我的地盘公然刺杀一位帝国将军!找死!” “来人啊!” 十几位隐藏在酒楼外,负责刘煜个人安全的军中好手立刻出现。 “把这个刺客给我拿下!拖下去打入死牢!” “无需再劳烦你了。我亲自处置就行。”张子絮说。 刘煜犹豫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 那位女子此时就算被那位老者一剑刺穿肩膀,失去了战力,也不服软,仍是歇斯底里地大喊:“狗贼!该死的狗贼!” 张子絮淡淡的说:“我已经说过了,灭你师门,杀了你那些师兄弟和师父师伯的,是我。但我只是奉命行事,我明知跑了个嫡传女弟子,却不追。但你主动三番两次送上门来,我也不得不杀了你。” “废什么话?!动手啊!我就算变成鬼,也不会放过你这个狗贼!”那女子摇头用力甩下脸上的面纱,然后“呸!”的一口朝着张子絮吐出一口血痰。 那口血痰还未接近张子絮,便被他一身沙场上磨炼的内力弹开。 那位身为扈从的持剑老者见这个刺客竟对主子如此不敬,冷笑着一剑刺入那女子的胸膛。 鲜血汩汩地流出。 天上的明月被飘过的云朵遮住,天地间顿时失去了光彩。 那位女子无力的缓缓倒下,在那双即便是仇恨万分但仍如水般澄澈的眼神失去最后光彩的时候,她分明笑了。 对她来说,这也是一种解脱。她本就是被师父下山走江湖时捡来的,在她眼中心里,并无什么父母,只有宗门内如父母般的师父长辈们,还有那些相亲相爱的师兄弟们。但如今,世间举目望去,她无一亲人,或许只有死亡,只有入了那地狱,见到了那些师门亲人们,才算真正的回家。 “走吧。” 张子絮微微摇了摇头,神色漠然地转身离去。 “你们几个,把这个臭娘们的尸体处理一下。”刘煜骂骂咧咧地说着,然后和张子絮一起消失在了夜色中。 再后来,整座酒楼只剩下那位独自饮酒的青衫男子了。 那位青衫男子一直没有看刚刚发生的那件事,连瞥上一眼都没有。 哪怕那位女子被一剑穿心,他的眼皮也没有眨一下。 因为他见过太多,经历太多,多的连他都有些木然了。许多时候的许多事,他知道其实并没有对错正邪之分,只是立场不同,心中所寄不同。 这天下九州的所有地方的江湖,从来没有一个行侠仗义的剑客能够一辈子都问心无愧。总有那么些事情,即便发生在眼前,有能力阻拦却又无法去阻拦,因为阻拦不代表能改变。 没有谁是不会无能无力的,剑客如此,剑仙亦是如此。 在那女子临死前微微翘起嘴角时,青衫男子也不过是猛然大喝了一口手中酒水。 “我是楚愁啊,又不是什么楚大剑仙……大剑仙有什么好的?有什么好的?!”青衫男子喃喃自语,仿佛是醉了,“还不是……还不是保护不了想保护的人?” “这个风流的江湖,这个不平的世道……” 青衫男子仿佛是真的醉了般,艰难的站了起来,从袖中取出一锭金子放在酒桌上,然后那清瘦的身形摇摇晃晃地离开了醉雅楼。 秋夜的风不像春风般温柔,也不像冬风般锋利,只是轻轻地撞在青衫男子的脸上。 青衫男子似醉非醉地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秋风,张开了双臂:“我不仅是楚大剑仙,更是楚愁,更是楚问道。而我所问的大道,只为一人飞扬跋扈。” 第一百三十五章 宴请老宗师! 中州这个超级旋涡已经形成,能走的且想走的,已经离开此地。不能走的或是不想走的,也再也走不了了。 这个旋涡,卷入者,难以逃脱。 在这个紧要关头,四大帝国的四位出征大将军,摆下了一道宴会,宴请的客人,正是中州超级宗门的宗师们。 天下的超级宗门中,光是中州便占了五个,除去一人一宗门的楚问道楚大剑仙不说,其余四个宗师皆是实力强大、底蕴深厚,传承数千年甚至上万年。 这次宴会,据那些帝国大将军所言,是为了中州江湖宗门和四大帝国之间的和平。但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这明显是一场蕴含杀机的鸿门宴。 “先生,虽然不得不去,但结果都是一样,不去也罢。”孔念玉神情严峻地对着儒府老府主说道。 老府主淡淡笑了笑:“不去的话,天下人如何看我们?那些死去师兄师父的联盟修士该如何看我们?即便这次是去送死,我们也不能不去。生又何哀,死亦何苦?” 孔念玉有些痛苦的闭上了眼睛,点了点头,“先生,走好。” 老府主微微点头,看了一眼面前这个已经完全能够撑起整个儒府的学生,欣慰地抚须笑了笑。 举办宴会的地点,是在还未被四大帝国占据的大莲花山。 大莲花山山峰高耸,悬崖峭壁,飞湍瀑流,虽不是中州十大名山,更非天下十大名山,但却因其峰顶神似莲花绽放的模样,而扬名半州之地。 莲花模样的峰顶平台宽敞无比,目测足以容纳万人齐聚。 正中央只简单地摆放着一张巨大的木桌,木桌上也只简单地摆放着几壶酒水几只酒杯。 四大帝国的四位大将军早已提前到场,静静等候着那四位老宗师的到来。 他们四位帝国大将军虽然是友方,到场后却也不互相交谈一句话。四人皆是面色平淡,不时小酌几口桌上酒水。 突然,范武放下手中酒杯,眼神有些复杂地望了一眼西方。 峰顶的西方,缓缓从山下走上了一位青衫佩剑老者。这位青衫老者脚步稳重地走了过来,神色平静地扫视了一眼面前的四位已经不算年轻的男子,开口道:“可是四位大将军?” 那四人纷纷站起,抱拳道:“正是。” 范武伸手请那位老者坐下,开口问:“可是仙剑门的剑独步老前辈?” 佩剑老者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然后都不再言语。 很快,西边的登山路上又走上了一位清瘦的儒衫老者,这位老者虽已年迈,但面色依旧有年轻人的风采,眼神跳动着激荡和智慧地光芒。 “孔先生,来了。”剑独步见到此人,主动起身抱拳。 对于这位和自己同辈同龄的读书人,剑独步是一直都很钦佩的。这一生,他只佩服两人,一人是那位教他饮酒,告诉他身为剑客不能不饮酒的楚老哥,还有一位,正是眼前之人。 那四位帝国大将军也都再次起身,抱拳行礼。 孔渊对着剑独步微微颔首,然后直接便坐下了,没有去看那几位帝国大将军。 那四人也不以为然,只是脸色如常的坐下。 很快,一位身穿八卦道袍的老态龙钟的老者与一位身穿黑色袍子的老者一前一后的到了此地。 “怎么?四位大将军这么放心?不怕我们直接把你们给杀了么?”黑袍老者阴冷狭长的眼睛望着一眼周围,冷笑着说。 那四位修为并不算低的大将军只感到后背升腾起一股股浓烈的凉意,扑面而来的浓烈杀意让气氛顿时凝固。 “这正是我们的诚意。若不这样,天下人还以为我们是在摆鸿门宴。况且,想要留下四位八品巅峰的大宗师,也不容易,还有可能四位前辈宗师在争个鱼死网破时,把我们几个修为不太高的后辈拉下垫背了。所以没必要。”吴昆淡然笑着说。 哪怕他感受到了那位刺穹阁阁主的无尽杀意,他仍是脸色如常。 “儒府、仙剑门、刺穹阁、八卦仙阵宗。四个中州的超级宗门的掌门人已经到齐了,四位大将军,有何指教?”八卦仙阵宗的老宗主依旧是啃着自己用阵法培育出的四季都结果的苹果,淡淡问道。 四位老宗师平静地望着那四位帝国大将军。 西极帝国的大将军耶律天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的嘴唇:“我们只是仰慕各位名震天下的老宗师,所以今日也只是单纯地想请各位老宗师喝点酒……” 孔渊不动声色地望着耶律天,好像是在问“是吗?” 耶律天没有回避这位名动九州的儒府老府主的目光,望着孔渊的眼睛答道:“是的。” “各位老宗师,我们此次宴请各位,确实是要请四位老宗师喝酒,然后还有一事要与各位老宗师说明。”南蛮帝国的大将军苏笛面色儒雅白皙,哪怕人到中年仍看着像一位年轻书生,他笑着说道。 “什么事?你们四大帝国的大将军就这样磨磨唧唧的?”黑袍老者用干瘦的手掌摩挲着木桌上的酒杯,语气嘲讽。 苏笛对这嘲讽不以为然,仍是淡淡笑着说:“最后决战时,只要你们几位和你们几位的弟子不全力出手,我们几位就可保你们即便是输了,仍是有性命有自由。” 剑独步嗤笑了一声:“这么肯定你们能赢?” 范武站起身来,直接把话说明:“我们必赢,只是死人多少的问题。只要你们几个肯暗中投靠我们,我们就会少死许多甲士。这样的话对你我双方皆有利。我们可保你们几位和你们几位亲近之人的自由与生命。” “哈哈哈!我们什么时候,还需要你们这些敌人的保护了?这场仗,不论输赢,我们都绝不会退缩一步。生而为人,终是一死。有何惧哉?”剑独步仰天大笑,然后猛然起身。 “若是各位大将军今天喊我们来只是为了说这件事,那么大可不必再费口舌了!老夫就此告辞!”剑独步简单抱拳,然后转身大步离去。 孔渊、刺无恪和八卦仙阵宗的老宗主,也都起身,纷纷告辞。 四位老宗师来也淡然,去也淡然。 “可惜了四位老宗师。”范武望着离去的那几位宗师,微微摇头、 “什么狗屁的老宗师,将死之人罢了。”吴昆冷声道。 “这就是战争,无论对错正邪,立场不同罢了。”苏笛依旧淡淡笑着,眼神深不见底,不知在想些什么。 耶律天没有起身,独自斟酒慢慢饮下,然后放下手中酒杯,慵懒无比地伸了个懒腰:“人生大梦一场,谁可醒来?醒来便是好吗?或许只有永远沉睡下去才是最好的选择。” 第一百三十六章 九品巅峰的传说级力量! 四位老宗师不急不慢地走下山。 “周围确实无伏兵,没有隐藏高手。”一下山,八卦仙阵宗的老宗主一边啃着手中苹果,一边对着其余老宗师说道。 “那他们的目的何在?”剑独步皱眉问。 儒府老府主笑了笑:“很有可能是在我们回去的路上截杀我们。既来之则安之,活了这么久了,也活够了,早就不怕死了。” “还记得三十年前我刺杀你时的场景么?没想到一转眼这么多年过去,我们竟然站在了同一条线上,面对共同的敌人。”刺无恪眯着那双阴冷的眼睛,灿然地笑着。 老府主微微摇头:“我一开始就没有记恨你,信否?” 刺无恪望着这一袭儒衫老者温和如风的笑容,嘿嘿一笑,点了点头:“要是换成别人,我丝毫不信,说不定还要再动手杀了那人,但是先生如此说,我信。” 最后,四人相互点了点头,便就此别过。 落伏山山脚,八卦仙阵宗的老宗师正信步前行,一步数十丈的距离走着,突然他停下了脚步,从怀中又取出了一只苹果,开始大口啃了起来。 “仙老掌门,好兴致啊。”一道身影从空缓缓落下。 “苹果多好吃,阁下尝尝?”老宗师又从那破旧的八卦道袍中取出了一只红彤彤的大苹果,作势要递给来人。 来人淡淡地说:“我妖族,从来不吃素。” “北荒妖祖亲至?还是妖祖的大弟子?”老宗师淡淡问道。 “在下是北荒妖祖座下二弟子。” “这么看不起我啊……”老宗师抽了抽鼻子,狠狠咬了口手中苹果。 “对付你,足以。” “是吗?” “九品打八品巅峰,够不够?” “是挺够的。” 老宗师笑了笑,又是一大口,将手中的苹果吃完,然后随手把苹果核丢落在地。 落伏山随之震动,一座绝世大阵现世,天地变色,山摇地动。天地间凭空显现出了一个清晰的太极八卦,那个巨大的八卦不断旋转,如旋涡般撕裂着空间…… 九州第一大江——天江——的某一段流域,一位年迈老者在滚滚大江的江面上御剑而行。涛声滚滚,剑气鼓鼓。 突然,这位老者不再飞速御剑前行,而是一个停顿,将脚下长剑持在手中。 江面上游,有一位蓑衣老者在激流中撑一叶扁舟缓缓而下。 “剑独步!老夫来了!” 那位撑舟老者仰天大笑,然后一身魔气冲霄直上,搅动地天上都出现了阵阵黑色乌云。 “是你?!”剑独步手中紫色剑气大振,不屑地问。 “当年败给了你,你追杀我九千里,数年前我吸收了一座神山的一条接近极品等级的上等灵脉,实力暴涨,今日便是你这个匹夫的死期!”那头老魔冷冷回应,一步踏出,江面顿时随之激荡起巨大的浪花。 “多说无益,老魔头受死!”剑独步哈哈一笑,“一剑九千里!” 老魔头见到又是当年的那一招,不禁双目通红,嘶声大喊:“不就是仙剑门的宗主吗?年轻时有什么自负的?敢欺压我!受死!” 老宗师那一剑刚刚递出,突然皱眉,一个灵巧的折身,躲开了凭空出现在额头前方的短剑。 “北荒帝国无名人影子,拜会老宗师了。”那位踏着虚空凭空出现的中年模样的男子抱拳淡淡问候。 “八品巅峰再加上一个九品?又如何?老夫的剑,好久没有饮血了!”老宗师痛快地大笑了两声,“独步剑法九重天!” 霎时间,方圆数百里的所有灵气顿时化为了凌冽的剑气,涛涛不绝的天江也随之停滞了数息的时间。 无数的剑气割裂天地,几乎是世间最坚硬最无匹的这些剑气,皆指向那两位来者,并如风暴般疯狂涌向了那两人。 中州有一处平原,位列中州五大平原之一,有传说此地自古有数位绝世剑仙在此陨落,故称之为“陨仙原”。 陨仙原上空,有一位匆匆赶路的黑袍老者御风而行。 刺无恪虽无九品盖世修为,却仗着那一身世间极致的身法轻功,仍可持续踏空而行。 他的眼光时时刻刻都保持着淡淡的杀意和极强的警惕,这是身为刺穹阁老杀手、老阁主多年来养成的习惯,这一辈子他杀了不少人,也差点被杀了不少次。刺穹阁做生意,向来讲信用,每次所受雇主的任务,必定完成。哪怕是他这个老阁主亲自出马,也无妨。只要收了钱,就好好办事儿——这是刺无恪多年教徒子徒孙杀人技前必说的话。 他想着自己那位爱江湖不爱杀人的弟子,无奈摇了摇头。那位亲传弟子天赋极好,他给他取名“白夜行”,对他寄予了极大的期望,但他却让他不止一次的失望。 想到这里,刺无恪无奈又无力地骂道:“不爱杀人的杀手,算什么狗曰的杀手!” 哧! 他话音未落,突然一个侧身,然后一小阵轻微的破空声擦过他的脸庞。 差一点,他就要直接被那个利器穿脑而过,当场死去了。 生死一线。 但那个“差一点”,永远都不会没有。因为他是世间最好最厉害的杀手,所以他不会被别人刺杀了。除非出现一个比他杀人技练得更强的杀手,或是出现一个九品巅峰的传说强者,用绝对实力碾压他。 “有意思。”刺无恪眯着眼冷笑着,一身戾气和杀意顿时涌了上来。 他缓缓戴上了每次杀人前都要戴的黑袍帽子,然后从袖中取出了一把陪伴他近百年的寻常模样的暗红色小匕首。 “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九品境界的杀道高人了,有趣有趣。让我们开始这场猎杀吧……桀桀桀……”刺无恪用舌头舔了舔嘴唇,身形顿时隐匿于天地间。 儒府老府主孔渊不急不慢的走着,并未御风而行,也未缩地成尺的施展身法。 在到了一座小镇时,他进入小镇,然后在镇子中的一处酒铺停下脚步。 酒铺人声鼎沸,看来生意不错。 “小二,上酒!”老府主轻轻挥手喊道。 “诶!客官,酒来喽!”小二的肩膀上搭着一条净是汗水的毛巾,然后笑着端酒走了过来,把酒水放下。 “客官,一壶酒不讲价,五颗铜板!” “嗯。好的。”老府主点了点头笑眯眯地从袖中取出了十颗铜板,说道:“再给我上一壶酒吧。” “好嘞!客官您先慢用,第二壶酒马上给您上嘞!”小二点头笑着离去。 孔渊端起了酒壶,揭开壶盖,探过头,用鼻子嗅了嗅手中酒水,“多少年没有喝过酒水了……今日总算可以好好尝一尝了。” “儒府的老府主,什么时候也学会坐以待毙了?” 一道洪亮的声音从天上传来,而后一位神色霸气的中年男子御空而来,轻飘飘地落在了酒铺旁,望着那位饮酒老者。 一袭儒衫的孔渊面色不改,仍旧坐着,举起手中酒壶,大口喝着酒水,然后平静地笑着说:“北荒妖祖亲至,阵仗不小。” 被看透身份的北荒妖祖并不惊讶这位年纪对他而言并不算大的读书人能够一眼看透他的身份,只是淡淡笑着:“由我来亲自送你上路,也算是对得起你的身份了。” 两人言语之间,虽然语气平淡至极,如同两位多年未见的老友般淡笑着说话,但对于那些正在酒铺喝酒的江湖酒客和整座小镇的人们来说,无异于天上惊雷。 儒府老府主?北荒妖祖? 这两人都是举世皆知的,在场众人此时也顾不得什么面子了,纷纷跪地一番求饶,然后踉跄着慌忙逃窜去。 最后酒铺甚至是这个小镇,只剩下这两人。 老府主喝完一壶酒,然后问那位妖祖喝酒不喝,妖祖摇了摇头,老府主就把第二壶酒也喝了。 “一壶酒都要五个铜板,可不能浪费了。” 老府主喝完后擦了擦嘴巴,一旁的妖祖也不急于动手,他给了这位读书人最后的一丝尊严。 “怎么?想一会儿对我还手么?”妖祖望着喝完酒擦完嘴巴后立身而起的“年轻”读书人。 “我活了万载岁月,见过不少天骄,你算是能入我眼的,我可以给你一个体面痛快的死法。”北荒妖祖的语气仿佛毋庸置疑、霸气无比, 又好像是在说一件寻常的事,寻常的就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 那一袭儒衫老者淡淡笑着,双手负后,瘦小的身躯,宽大的衣袖,都掩盖不了那道坚挺的身躯,那道傲然而立的读书人的身躯。 “两壶酒下肚,有些醉意了。”儒衫老者打了个酒嗝,环视四方,“想必小镇上的百姓,都撤走完了。” “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意那些蝼蚁么?”北荒妖祖微微摇头,“你的酒也喝饱了,该一拳送你上路了。” “等一下。” “嗯?”北荒妖祖神情不变,眯着眼望着这个读书人,他决定再给这个读书人几秒钟活着的时间。 “一拳?我若是能挡下你一拳,你不可再出手。如何?” “呵呵,好。”北荒妖祖笑了笑,没有不屑之意,只有无比的自信和势不可挡、天下无敌地神情。 笑罢,他身形不动,只是探出右手,一拳递出。九品巅峰的传说级修为刹那间震荡天下,此时整个中州的上三品境界的修士,都感到了一股心悸。 这就是九品巅峰的传说级力量,天人合一,甚至人已经踏着天了,绝巅极致的力量可摧毁一切敌人。 轰! 在小镇外的百姓们,皆是呆若木鸡地望着眼前消失的小镇,随后,他们发现之前小镇坐落的地方,取而代之地出现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巨大坑洞,他们面面相觑。 他们也许永远都不会知道,九品巅峰修士的倾力一拳,可毁灭方圆数十里的一切生机。 他们更不会知道,有一位年迈的读书人,用生命挡下了那样强大的一拳,救下了他们。 第一百三十七章 雨乱人心 滚滚不绝的天江上方,虚空出现一道涟漪,一位身穿青衫的年轻模样男子突然出现在此。 来人正是楚愁,他感应到了此地之前出现了一股强大无匹的剑意。 “可惜来晚了。”楚愁微微摇头,然后又点了点头“最后这一剑足够惊艳,可以称为真正的剑仙一剑。杀了一个八品巅峰的魔头,又重伤了一位九品境界的修士,独步老弟,一路走好。” 楚愁没有什么伤感,他经历了太多与故人的生离死别,就算是不想习惯也慢慢习惯了。最主要是这位仙剑门的老剑仙,在生命最后关头,挥出那惊艳无匹的一剑,他应该也死而无憾。 “好手段。”楚愁突然转头望向其余的三个方向。 他缓缓落地,江岸边的风罡不弱,吹动着他的青衫。涛急的江水,不时有浪花打上岸,岸边雾气氤氲,湿了青衫。 缓缓走了几步,他弯下了腰,拾起一片断裂的长剑碎片,轻轻摩挲着。 “死得其所,是剑仙更是一位剑客。” 他将那个仅剩的还算完整的遗剑碎片埋入江边湿土地,不过他刚埋下,想了想又取出来,弹指将那个遗剑碎片击飞,飞的方向正是仙剑门的仙剑山。 “剑归故里兮。” 随后他又去了其余三处地方,将那三位老宗师的遗物送回各自祖门。 其中在那座被人一拳轰出一个超级大坑的小镇上,楚愁伫立了许久。 “孔先生,当为一代宗师。文宗师之巅、武宗师之峰。”他感受着这股快要消散于天地间的浩然气,想起了八十年前,寻找她时,路过中州,碰到的那位年轻儒衫读书人。 那时,他还不是儒府老府主,不是硕儒大儒,甚至连儒府君子都不是,只是一位年轻的秀才。那时的他,眉清目秀,身形弱瘦,浑身只有一股浓浓的书卷气。 楚愁那时要寻找人,无心与旁人交谈太多,只是偶尔会问问路,问问人们见过一位如丁香般消瘦清香的女子没。 楚愁当时问他:“这位小书生,你可见过一位丁香般的女子?” 孔渊当时有些羞赧的说:“这位公子,小生平日只读书,并不出来走,世事知的不多。” “哦,要是见了,记得告诉我。我叫楚愁,之前叫楚问道。” “小生正准备行万里路,去那儒家圣地——儒府——学习一番,听说那里的先生都是君子和大儒,授业解惑从不含糊。” “不管在哪里,只要见到那位丁香般清瘦飘香的女子,记得要给我说,我是楚愁。” “小生知道了。公子心中有大不平?” 那位当时还是年轻秀才的读书人小心翼翼地问。 楚愁当时没有回答,面无表情地离去了。 时隔多年,如今的楚愁望着手中的那一块残缺严重的玉佩——老府主仅留世间的遗物——微微点了点头,“是有大不平。” 仿佛在回答当年的问题。 那块残缺的玉佩,是儒府读书人人人皆有的标配玉佩。 上至府主,下到贤人,玉佩的样式都是一模一样,上面刻着:吾辈善养浩然气。 而现在,那块残缺极多的玉佩残块上,仅剩下“浩然”两字。 楚愁无言的轻轻拖起那块儿残缺不堪的玉佩,然后那块儿玉佩轻轻飘向了儒府的方向。 “听说你一开始是不相信中州江湖能联合起来,能团结起来的。谁都会有错啊,谁都怕那一个‘万一’。可我心中的‘万一’,是一定不会有‘万一’的。” 那袭青衫脸色看不出喜怒悲欢,转身便离去了。 行走于世间,看世间百态,可能是快事也可能是苦事;独自行走于世间,形单影只的看世间万物,一定是苦事难事,更是孤寂悲哀的事。 楚愁独身看了世间沧桑百余年,说一点不厌倦那是假的,但却有东西能让他不去想会不会厌倦。 心有所寄的人,哪怕那个寄托再小,小如萤火星芒,也不怕,有了便是好的。最怕没有心有所寄的人,心中一滩稀泥水,糊糊涂涂地度过一生,平凡又平庸。 哪怕为了心中所寄,荒唐了一生,大梦一场,又如何? 梦里梦外都是人生,人生的光阴不是为了别人,而是为了自己和自己爱的人。 这几日,一道接着一道的消息传遍天下,世人皆惊呆,又有些麻木。 其中有一道消息,是说中州那四座超级宗门的老宗主们,竟遭人截杀,一番激烈厮杀后,四位老宗师皆亡! 有“知情之人”放出消息,说那四位宗师临死前的那场奋力搏杀,可谓惊天动地,和敌人杀的天昏地暗,大战了九九八十一场还未结束,又大战了七七四十九场才算结束。 也有人说,那几位老宗师不是白死的,死之前都施展一身通天玄功,拉着截杀他们的敌人一起死去。 各种版本的厮杀情节、故事版本在大大小小的酒楼茶铺流传,很快就传遍了天下九州。 世人惊呆倒吸冷气的同时,心中对这个惨乱世道,更加冷寂更加麻木。连超级宗门的大宗师们都能丢了性命,他们这些实力与地位和那大宗师们差了十万八千里的底层修士或百姓,又能如何?死了就死了,可能死的时候,根本无人知晓。 还有一道消息也够大,据一些人专门放出的可靠消息,说是中州以外的那些超级宗门和大宗门,突然被各个帝国派大量人马包围。 不仅那些大宗门和超级宗门的山上弟子们没法下山,就是那些实力高深的长老和门主,都没法出去。因为四大帝国都派出不少上三品修士,其中不乏八品和八品巅峰的宗师、大宗师。 帝国不缺高手,尤其是顶尖高手。毕竟经营了数千年的王朝,底蕴深厚,地域广袤,比之超级宗门,只强不弱。 这个时候,四大帝国的底蕴可谓尽出,各种花费了数十年上百年经营的暗渠开始运作,各种秘密豢养和合作的上三品修士都走了出来,开始镇压那些江湖大宗门。 此时那些分布在东域、西极、南蛮、北荒的所有大宗门、超级宗门,都被帝国甲士层层包围的水泄不通。那些帝国甲士也不攻山,不给那些布置在宗门祖地的超级杀阵运作的机会,只是不断加厚着包围圈,和那被困在中间的宗门对峙。 哪怕是东域的道宫,西极的佛门,北荒的火神殿和冰神宫,都被围住了。唯一是例外的,只有南蛮的蛮族,但就算是强悍无敌的蛮族,也宣布了暂时避世,所有在南蛮之地各处历练的族人都被召回族中,暂时不让出去。 最让天下人唏嘘叹气的消息是关于中州宗门联盟的。 在那几位老宗师死去的消息传开并被确认后,中州宗门联盟直接瓦解,那些还未出战的大宗门虽未直接投靠四大帝国,但也宣布不再主动出击,纷纷封山闭门。 数十万的大大小小宗门组成的中州宗门联盟,顿时不再存在了。 如今只剩下发誓要复仇的四大超级宗门还坚硬的不退缩,站在四大帝国的对立面。 这几日,中州迎来了深秋的第一场大雨,许多地方都落下了凄凉的雨水,凉意沁人心。 雨打梧桐,雨敲芭蕉,雨乱人心。 第一百三十八章 青衫仗剑入中州! 在这大乱之世,许多人都无声无息地死去,也有许多人壮壮烈烈地死去。 有巨星陨落,也有新星冉冉升起。 四大帝国此次出征的千万人马中,有不少想要借机捞军功的大族豪门子弟吃到了苦头甚至丢了性命,也有许多百姓出身的小兵在沙场上一步步走了上去,磨炼成稳重的将军。 中州江湖上,死去了不少上三品的大修士和宗师,人们已经由一开始的震撼痴呆变成了如今的木然,死人已经成了常态。中州江湖并未因为死了那些老一辈的人便因此一蹶不振,在新一代的修士中,出现了许许多多天赋与根骨都极佳的妖孽、天骄。 世人都感叹,若是再给中州江湖二十年的时间,那么即便四大帝国联手而至,又有何惧哉?可惜没有如果。世人只能悲叹:在那些新一代天骄成长起来以前,中州江湖就要覆灭了! 现在中州江湖最大的顶梁柱,便是孔念玉、白夜行、剑傲星、仙寻道这四位已经接替先生、师父的门主们。若按照寻常百姓的看法,这几位已然不惑之年的宗师们已经不再年轻,可以称得上是真正的成熟了。 这四个超级宗门,撑起了中州江湖的最后一道防线和尊严。 儒府府主的书房内。 “十日后,落霞原见。” 孔念玉挥毫写下这七字,飞鸽传书于另外三位门主。 他缓缓坐下,望着墙上那幅自己的先生亲笔写就的一行字:读书本意在元元,袖染春风肩挑月。怀抱观古今。 “先生,且放心。”他神色坚定地笑了笑,“为了天下为了她,学生皆是无憾。” 八卦仙阵宗的祖师堂外,仙寻道站在一株硕大的苹果树下,仰头望着那已经枯黄的树枝。 “师父,你曾说天下一切皆可列阵,阵法本天成,举世应无双。徒儿以前做不到也不相信。但是现在,徒儿尽管可能还是做不到,但我相信!师父,你等着,徒儿一定会列出世间最强最强的阵法!” 苹果树上,一朵枯黄破碎的叶子缓缓落下。 仙寻道伸手接住,“您在天上一直看着徒儿的,对吗?” 刺穹阁神秘的总坛中,一位不再穿江湖各种侠士衣服的黑袍男子默默伫立在灵堂中,他神情冷淡,眼中却有些痛苦。 “身为你的弟子,从来没有喊过你一次师父,从来没有认认真真的杀过一次人,因为之前啊,杀人对我来说从来不顺我本心。什么狗屁的杀手嘛!怎么会有剑客行走江湖来的快意?!但是……” 白夜行停顿了一下,微微笑了笑,笑容讽刺自嘲,他将几只香点燃,然后弯腰双手缓缓插下,低着头看不清表情说道:“师父,徒儿现在,想杀人了。” 仙剑门的祖师堂所在的仙剑山山峰,剑傲星负手而立,高挺的身躯迎着山顶猛烈的罡风毫不动摇。 他静静地看着那一座随风动摇的茅草屋,嘴巴微微张开,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到底要说些什么。 最后,他声音沙哑地说:“师父,徒儿没给您丢脸,前几天已经迈入了九品巅峰境界,终是成为了您口中真正的大剑仙了。” “师父您在天之灵接下来好好看看,看看我们仙剑门功法的最强状态!徒儿要让世间牢记我们仙剑门,牢记什么才是真正的剑仙!” 不知道是不是山顶风大,把眼泪吹了出来,剑傲星用袖子拂了拂脸庞,“师父……天上酒水,应该更香甜浓烈吧……” 北荒通往中州的黄河上,已经被北荒帝国设置了层层关卡,严禁北荒江湖中人前往中州,哪怕是没有加入任何宗门的山泽野修也不行,一旦查获,巡查甲士有权当场斩立决! 一艘高大的走江商船顺着黄河的流水缓缓下走,走了三十余里地,便遇到了第一道关卡。 商船按照规矩,停在岸边,接受检查。 一位身穿紫袍的老者带着一队北荒帝国甲士登船开始盘查,所有船上人员皆按指示来到了船板上,被那位老者亲自检查。 这艘商船有数百人,规模不算小,但也不大,其中有三十多人的随行镖局护卫。这些护卫都是提前报备的,经过严格审批查阅才能获得护送的准许。 所以这其中,有权之人或是和有权之人有勾连之辈通过此法,获得了不少白花花的银子。 那位六品巅峰的紫袍老者扫视了一眼那些护卫便不再看了,继续查看其余之人。 “嗯?”老者扫视到了一位佩刀中年男子,他骤起眉毛。 那位中年男子顿时一身冷汗,一个激灵,抱拳说道:“这位大人,小的只是一个下三品修士,此去中州只是为了寻我那赌气的儿子。” 紫袍老者摇头道:“不听任何解释,来人,带走!” 那位修为四品的中年男子倒也不敢反抗,只是求饶道:“大人,在下的一位叔伯,是那北荒帝国的一位礼部员外郎。” “哦?帝国的六品官帽子嘛,不小了。不过仍然不行,带下去!”紫袍老人冷然一笑,并不有丝毫怯意。 礼部?在这战争时期,礼部算什么?太平盛世时谁都畏惧礼部那些爱挑剔的书呆子,不够现在……六部中地位最低的就是毫无作用的礼部了。 紫袍老者是直接听命于兵部左侍郎的,他会畏怯一个小小礼部员外郎? 紫袍老者感到了手中有权利的快感,微微仰着头眯着眼,继续查看还有没有想要蒙混过关的北荒江湖中人。 “咦?”紫袍老者看到人群中,一位年轻模样的男子一袭青衫,正闭目养神, 别人都是畏惧的望着他,只有那个年轻人连看都不看他,他冷笑了一下,“那个年轻人,给我出来。” 人们纷纷转头望着那位双手抱怀、闭目养神的年轻男子。 这位身穿一袭青衫的男子看样子不过二十多岁,应该还没有到而立之年,但气态颇为不俗。 青衫男子在众人的注视下,打了个哈欠,睁开眼睛望着那位紫袍老者,语气淡淡:“何事?” 众人向两边退去几步,给青衫男子和那紫袍老者两人之间腾出了一条空旷的小径。 紫袍老者没想到此时这位年轻青衫男子还能如此无惧,他眯着眼冷冷地说道:“你腰间的剑,从何而来?” “三十个铜板买来的。” “年轻人,你可知帝国已经明文规定未经许可,不得擅自携带刀剑等铁制兵器出门?你是哪个宗门的弟子?报上名来!老夫倒要看看,哪个宗门如今还这么神气!”紫袍老者玩味地说道。 青衫男子依旧是脸色平淡:“记住,我姓田,名念恩,我是一名江湖剑客。我的师父,是一位……了不起的乞丐。还有一位恩人,是了不起的大剑仙。” “乞丐?大剑仙?哈哈哈哈!!!”紫袍老者指着青衫男子仰天大笑。 他身后的那些北荒帝国的甲士也跟着一起大笑。 一个乞丐的徒弟,能有什么出息?恩人是大剑仙?怕是在做梦! “不过是一个臭要饭的!”紫袍老者说罢便要直接出手,他心中杀念已起。 青衫男子闻言后脸色终于不再平淡,“是我那乞丐师父教我了许多江湖事儿,并把我从小养大,他曾经也是一名江湖天才。我们,都是剑客。” 青衫男子神采奕奕地说道:“师父!恩人!你们两个应该看看我如今的剑法!尤其是师父您,应该睁开眼,看看您以前一直念叨的剑仙剑法,瞧瞧您当年一点点养大的小乞丐,如今的剑仙风采!” “挡我入中州者,死!” 田念恩直接御风而起,青衫猎猎作响,他轻声道:“师父,您以前经常说生平最大遗憾之一,是没有看到大宗师的出手,如今,徒儿已然九品巅峰大剑仙境界了……” “师父,看好喽!” 这一日,一袭青衫一把长剑,连破北荒至中州的一百七十三道阻拦,只身一人仗剑强行入中州。 第一百三十九章 岁月逆流,时刻如初。 中州太玄门,是一座这百年来才新晋的大宗门,门内功法霸道无比,门中弟子林林总总有数万人。 其中最闪耀的是一位嫡系传人,名为白棠。她虽是女子之身,一身修为和实力却丝毫不输那些师兄们。 在门内三代弟子中,白棠璀璨耀眼。人们看着她天天也不怎么修炼,却能早早迈入上三品境界,人们也知道她有一个习惯,总是喜欢一个人呆呆地望着西方,不知是在看谁或是等谁。 这一日,太玄门也像其余那些位于中州边境的大宗门一样,遭到了帝国甲士的围攻。 太玄门举门上下有半数人都认为应该投降,所以战斗开始时,弟子长老都是逃的逃,战的战,活的活,死的死。 白棠跟随极力主战的师父——太玄门门主——一起拼死反抗。 她师父八品的修为,但在千军万马那势不可挡的气势下,仍是不怎么够看,很快她便与深陷杀阵的师父散开,她独身一人拼杀不止。 不知过了多久,可能是一天,也可能是十天或是一年,她只觉得非常非常漫长。她的眼前,尽是无穷血色。 她的那袭胜雪白衣沾上了片片的血花,刺目地反射着阳光。 这次围攻,是西极帝国的最高大将军耶律天亲自指挥的,因为这是西极帝国第一次与有宗师坐镇的大宗门交手。 所以,太玄门除了一早便逃走的,其余几乎皆战死。 白棠一路杀向祖师堂的方向,因为她感应到了师父在那儿。 当她勉勉强强杀了过去时,她只见到了那最后的画面。在那一堆堆被霸道剑法一剑劈杀的数千尸体旁,她最尊敬最崇拜的师父,筋疲力尽,被十几人的十几把长剑同时刺中,浑身是血的师父就那样闭上了眼睛倒下。 她忘记了哭泣,忘记了尖叫,甚至忘记了去抵挡那些劈砍而来的刀剑。 在她万念俱灭,即将被暴风雨般劈砍而来的刀剑刺透身躯的那一刻。 天上金光绽放,一位藏青色僧衣的僧人踏云御风而来。 “佛光普照!” 万千刺眼的金光落下,洒遍人间,除了白棠外,其余所有凶残的帝国甲士皆双目流血,倒在地上捂着眼睛。 白棠能如常的睁开眼睛,她那双灰暗无比的眼睛望着这个有些熟悉又非常陌生的僧人。 那僧人只是平静地望着她,仿若多年未见的故人,眼神平和又温柔。 “你来了?” “我来了。” “晚了。” “不晚的,” 僧人深吸一口气,深深望着长辫一如当年的白棠,说道:“我想明白了,当年姑娘问我的那个问题。答案是……” “还重要吗?不重要了。”白棠冷漠地摆了摆手,她走到师父的尸体旁边,惨然一笑,“师父怎么会死?” “没有人是不会死的,节哀。”僧人走了过去,对着地上的那具尸体念佛号施佛礼。 白棠弯腰,背起师父的尸体。 “你去哪里?” 僧人望着转身离去的白棠,问道。 白棠没有回头,没有停下脚步:“报仇去。听说一年后,中州江湖会和四大帝国来一次决战。” “这种事情,交给我做就行了。”僧人跟着那女子走着。 “为什么?你不是佛门中人吗?” “因为……我是一个男人。打打杀杀的,交给男人就好了。”僧人淡淡地笑着,神色温和。 白棠嗤笑:“我凭什么让一个我年少时只见过一面的人给我报仇?!” 僧人收起了淡淡的笑容,一步跨在白棠前方,盯着白棠冷漠的脸庞,缓缓开口,认真说道:“就凭我喜欢你。不管你信不信,我从十三岁那年第一眼看到你,就深深喜欢上你了。” “为了自己喜欢的人做事,不需要什么理由吧。” 白棠依旧一脸倔强,不以为然道:“你为什么喜欢我?我可是不喜欢你的。” 僧人转过身,走在女子前方,轻声开口道:“喜欢一个人,需要什么理由。” 太玄门外,千军万马,万马千军。 僧人走在前方,一只手牵着女子的袖子,一只手随意放在腰间。 千军万马开始奔腾,杀向那位太玄门唯一的嫡传人。 “菩萨低眉,金刚怒目。” 僧人那只放在腰间的手抬起伸出,万千金黄的佛印齐出,千军万马顿时溃散,人仰马翻。 两人就这样缓缓走过那重重包围,一时间竟是无人敢挡。 白棠望着前方僧人那海青色的僧衣,觉得有些眼熟。 后来,她终于记起,当年那位少年僧人,穿的就是这件海青色僧衣。 只是,当年的他,穿着显得格外臃肿宽大。她当时看不过去,才故意不顾长辈的阻拦,开口质问那少年僧人问题。 她看着想着,浓重的悲伤虽未消退多少,却也不再那么沉重了。 待两人来到远离太玄门的一个小镇面馆,吃饭休息时,她才开口:“你如今什么修为?” “九品境界,很快就要九品巅峰了。” “决战前,能迈入九品巅峰吗?” “可以。”佛东西自信地点头答道。 白棠点了点头:“我可以不去参加那场决战,因为我师父若是在世,也不会让我去白白送死。不过我还是要为我师父报仇,去杀一些北荒甲士。” “只要不是去参加那场大决战,其余的我都不会阻拦。”佛东西点了点头,然后挠着那颗光头,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道,“姑娘,还未请教你的名字。” “白棠。白天的白,海棠的棠。”白棠答道。 “贫僧佛东西。”佛东西语气平缓地说道:“白棠,千万不要因此就沉沦下去,就万念俱灭。要知道,若是你师父他老人家在天有灵的话,定然不希望你这样,你应该振作起来,应该让心活起来,才能让他老人家不失望。” 白棠怔怔无言,对着面前热气腾腾的面条发愣。 佛东西也没有打断她的出神,只是静静望着眼前这位思念了近二十余载寒暑的女子。 人生若只如初见?不,对他来说,面对她,仿佛岁月逆流,时刻如初。 第一百四十章 收官章(一)何谓万古无敌? 光阴岁月弹指而逝,日月无穷颠倒轮转。 转眼间,九州有史以来最大的决战将要到来。 在这至关紧要的日子到来前,一个爆炸似的消息疯狂流传起来——四大帝国的天子可能要御驾亲征! 此次决战,可谓是聚集了四大帝国的全部力量了,为此四大帝国准备了百余年。 从百余年前那一位在落霞原消亡的天生气运之体开始,暗线伏笔不断埋下,错综复杂又条理清晰。 中州江湖为此也早有准备,随时反抗四大帝国。不过人算不如天算,中州江湖终是没有预料到事情的发展过程如此迅速猛烈。 决战的前一天,四大帝国的千万精锐人马已经尽至落霞原。 漫天的黄昏余晖,染红了帝国甲士们那坚硬的盔甲,宝剑未出鞘已然渗发杀意寒意。 一匹匹高大战马的鬃毛,被各自的主人擦得发亮,高拱起来的马背已经蓄力完毕,随时都能疾驰奔腾。 一座座得军营铁帐遍布落霞原,金色的炊烟袅袅生起,仿佛让天上的金色云海更加厚实了一些。 使用弓**矛盾等特殊兵器的军营,把手中武器摩挲的铮亮铮亮,不时发出一声声铁碰铁的声响,让空旷寂静的天地微微生动起来。 在几人出现在众多甲士面前时,气氛顿时高昂激烈起来。 传言不虚,四大帝国的天子果然出现了! 那四位已经花甲年龄的天子联袂出现,由数位深藏不露武艺高强的老者以及四位帝国大将军陪同,抽查检阅着四大帝国的精锐甲士。 “战必胜!战必胜!战必胜!” 四人所过之处,声声高喊回荡在天地间。 夕阳很快落下西天,落霞原那晚霞绚丽的风景也消失了。不过月光很快又把落霞原的美丽衬托出来。 月霞轻轻飘下,梦幻般的月光,让落霞原更加静谧,如一个熟睡的少女般不染人间纤毫灰尘。 一夜无事。 翌日,日头微微升起时,东边泛起鱼肚白,晨光熹微。 深秋的露珠格外冰凉,更冰凉的,是那已经身披铁甲的甲士所佩刀剑。 千万人马俱甲,清一色的厚实盔甲,清一色的只露出少数的脸部,清一色的战意高昂。 密密麻麻地甲士看似杂乱无章,实则按照早已练习无数次的战阵站好,井井有序地等着敌人的到来。 四大帝国的大将军与那天子亲自骑马披甲压阵。 四位天子尽管年岁较大,但仍可披甲上马,不过却无法再如年轻时那般亲自冲锋陷阵了。 四位不同帝国的大将军在各自陛下的身边,亲自讲解着千万人马所凝聚的无匹战阵是如何的玄妙,如何的无坚不摧,如何的世间无敌。 “已然辰时了,为何那四座坚持顽固抗争到底的宗门还未有人到此?”南蛮帝国的天子淡淡问道。 一旁的帝国大将军苏笛笑了笑:“陛下,切不可着急。他们,一定会来的。这些中州江湖之人,虽然也会使诈,但是放出的话,尤其是宗主宗师他们所说的话,必然会实行的。我们慢慢等着便是了。” “来不来都无所谓了,他们不过是在作最后的挣扎罢了。如今我们的敌人不再是那未开化的蛮族,也不是这几个仅剩的还要抵抗我们的中州江湖宗门。”南蛮帝国的天子说着说着便压低了声音,眯着眼,语气平淡地继续说:“从明天起,我们的敌人,是那其余的三大帝国。” “这样的话,会更有趣吧。”苏笛闻言并未被吓到或是惊诧讶异,仍然保持着淡淡的微笑,一脸玩味的笑容。 其余相距不远也不近的三位天子,也都对着身边的帝国大将军说了差不多的话。 不过不管他们怎么打算怎么想,今天他们仍是盟友,仍要共同面对那苟延残喘的中州江湖。 日头微微升起了些,斜斜躺在东边天际,璀璨的朝阳落入人间,驱走黑暗。 四大帝国的人山人海的无数战阵绵延三十余里,厚度更是有近五十里地,千万人马并不是什么小数字。光是这么多身经百战的悍卒彪将站在那儿,便有一股排山倒海般的气势产生,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这时,最前排中间的那些甲士远远地看到了一位女子负剑从远处地平线踏着缓慢地步伐走着。 这些精锐甲士目力皆是极好,远远便看清了那个女子大概的模样。 那位女子脸色清冷淡漠,仿佛对世间一切都不感兴趣,背上的长剑剑鞘平淡无比,一身略微宽大的青衣装束,头发挽起被发髻扎在一起。 数百丈距离时,女子停下脚步,平静地注视着面前一眼望不到边际尽头的千万军马。 目力出众的甲士,还能看的更清一些,他们发现,这位女子模样生的真是国色天香、倾国倾城。但此时他们无暇顾及这些。 因为远处有四人缓步而来。 只有四人,却让千万军马开始运作起来。 那四人,一人穿儒衫,腰间悬玉佩,浩然气萦绕其间。 一人穿白衣,腰间挂着一把寻常长剑,剑未出鞘,便作铮铮龙鸣。 一人穿八卦白袍,手中拿着一根枯黄的苹果树枝,在停步后,他弯下腰,将那根树枝轻轻插在脚下泥土中。 一人穿黑袍,一张脸隐匿袍子中,双手皆拿着一把短小的暗红色匕首,那暗红色已然浸入其中,洗不掉了,因为那是常年挂在上面的血渍。 那四人见到首先到来的那位女子后,微微颔首。那女子看也没看他们一眼,仍是一脸冷漠地望着前方。 “四位大宗师亲至,为何未带宗门弟子?” 范武骑马来到密密麻麻的战阵最前方,扬声问道。 “我们几个,足以!”白衣佩剑的那位男子朗声答道。 “仙剑门门主果然是义气之人。哈哈哈!”范武抱拳,也是朗声说道,然后大笑了几声,便扭转马头去往战阵后方了。 四座超级宗门,加起来有数十万弟子,若是都来,那么都要死。既然如此,便不必来那么多送死之人。 剑傲星目光无悔且坚定,轻声说道:“我们四人来了便行。” “江湖侠义,你们沙场中人,如何懂得?!” 爽朗豪迈的声音回荡天地,千万帝国甲士皆听到,纷纷抬头向着前方空中望去。 只见一位青衫仗剑的年轻模样男子御剑而来。 他如一道流星,瞬间砸落地面,大笑着说:“我们江湖中人,最是讲义气。” 他走了几步,到了首先来到此地的那位女子身旁,望着前方,也不转头,只是微笑着轻声问道:“我的大剑仙恩人他老人家,还好吗?” 那位女子瞥了一眼这位有些印象的男子,微微颔首点头。 天空突然阴沉了下来,连绵不断地秋雨轻轻缓缓地飘落。 微雨中,一男一女肩并肩走来。 男子一身红袍,女子一身蓝衣。 红袍男子和蓝衣女子走到那一排宗师的身边,也停下了脚步。 红袍男子转过头,笑着望向身边这位蓝衣女子:“小妖,今天我们应该能施展冰神宫和火神殿两种功法的终极奥义了。” 蓝衣女子淡淡一笑,点了点头。 两位抛开宗门对立之争,最后终是走到一起的男女纷纷不再言语,认真地凝视着前方那千万军马。 还有人继续来着。 “听说今天挺热闹的,应该能好好打一场了。” 一位身形瘦弱的男子摩挲着双拳,几步便从天际尽头走到了此地,他笑着望向前方,一脸嗜血和兴奋。 紧随其后,又有一位布衣男子到了这儿,他瞥向瘦弱男子,笑着说:“之前我们两个打架,打的不舒服?” 瘦弱男子摇了摇头:“哪能有这次舒畅!” 身穿布衣的男子想了想,点了点头:“也是。” 战阵后方的西极帝国的天子看到布衣男子后,脸色沉了下来,声音听不出喜怒地低声说道:“亭儿,糊涂啊。既然你这么选择了,那就别怪父皇手下不留情大义灭亲了……” 唰! 又有一道身影御风而至,如流星般砸落地面。 这个人的气势最大,踏天而来,在场的高手一开始感应到的是八品巅峰的气势,但转眼间,那股气势便升腾到了九品境界甚至更高。 他身穿一件道袍,转身向着东方笑了笑,然后步伐坚定地走到了那一排不断而至的人们的身旁。 当! 一声悠远的佛门钟声回荡天地。 东方天际泛起了金色云海,云海凝聚成金色金莲模样,朵朵生辉,散发着圣洁的光芒。 一位身穿海清色僧衣的僧人双手合十,踏着金莲御风而来,他每踩下一步,虚空中便凭空诞生一朵金莲。 一步一金莲! “有意思,除了那四座超级宗门的门主,其余的人,都是什么境界?” 东极帝国的天子饶有兴趣地问身边的一位皇宫守门的绝世老者。 那位浸淫八品巅峰境界多年的老者并无任何轻松玩笑的姿态,一脸严肃认真地答道:“陛下,这些人,估计最低也是九品境界,几乎……都是九品巅峰的境界!” 几乎……都是九品巅峰? 东极帝国的天子淡淡一笑,不以为然。 九品巅峰又如何?能敌得过千军万马?能几人便敌一国? 那位皇族老宗师看着身旁陛下轻视的姿态,心中微微沉了下去。如此轻敌,如何是好? 只是不待他开口劝诫,解释九品强者究竟多强大,便立马抬头睁大眼睛,望向远方地平线。 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那个地平线。 哪怕是那十几位传说级强者也都转过身,望向地平线。 第一百四十一章 收官章(二)这便是! 地平线尽头,一位身穿洗的发白的青衫男子,双手拢袖走来。 面对千万人的注视,他步伐不急不缓,呼吸如常,如似散步般轻轻迈着脚步。 第一个到这里的那位冷漠女子眼眶湿润了,身体微微颤抖,最终喃喃不清,疑似是在呢喃:“师父……师父……” 她身旁的那位青衫年轻男子一脸兴奋和开心地望着来人,来人正是当年传他功法的恩人,没有乞丐师父,他活不到现在,而没有这个恩人,他不可能进入真正的江湖,更不可能领略天下江湖的风流豪迈。 其余的十几位江湖传说强者都一脸敬意的望着那位走过来的青衫男子。 千万人马屏住呼吸,四大帝国的大将军眯着眼望着来人,四位帝国天子神色依旧淡然,在高头大马上望着那位青衫来客。 天上仍旧飘着霏霏细雨,轻轻打在人们的脸庞,又痒又凉。不过无人在乎这些。 “来者何人?决战时我帝国甲士不杀无名之辈!” 范武在得到帝国天子的授意后,策马向前,高声喝问。其余三位帝国大将军也纷纷策马来到战阵前方,发出喝问。 那位青衫来客双手拢袖,走到那一排江湖绝世强者的前方,脸色平静地说道:“东域云雨国剑客楚问道。” 身后的那位冷漠女子此时脸色温柔,三两步走到楚愁身旁,对着楚愁眨了眨眼睛,眉眼含笑地说:“师父,徒儿如今九品巅峰境界啦。” 赵芷水转过头,望向那千万甲士,脸色瞬间又恢复冷漠,淡淡地说:“楚大剑仙亲传弟子,赵芷水。” 儒衫男子一手负后,一手放在丹田处,向前迈出了三步,微微仰头,朗声道:“儒府孔念玉!” 白衣佩剑男子摸了摸腰间的长剑,迈出步伐,大声道:“仙剑门门主剑傲星!” 八卦白袍男子淡然一笑,走到前面那一排的边缘处,“八卦仙阵宗宗主仙寻道!” 黑袍男子一边把玩着手中暗红色匕首,一边走到前面,阴森地望着那四位帝国大将军,带着血腥杀意道:“刺穹阁杀手白夜行!” 那位御剑乘风而来的青衫佩剑男子哈哈一笑,走出两步,豪迈地说道:“北荒剑仙田念恩!” 红袍男子和蓝衣女子相视一眼,微微笑了笑,红袍男子道:“火神殿传人火向凡!” 蓝衣女子英姿飒爽,大声道:“冰神宫少宫主妖小妖!” 身形瘦弱的那位男子伸了个懒腰,然后转动胳膊活动了几圈,一脸战意地炽热脸庞微微恢复了些清明,开口道:“南蛮蛮族当代蛮龙是也!” 在他身边的那位布衣男子望了一眼极远处的西极帝国的旌旗,脸色不变地朗声道:“中州剑客耶律西亭!” 身穿道袍、踏天而来的那位男子大袖一挥,洒脱地说道:“东极道宫当代道子,慕容远鹤!” 最后到来的那位身穿海清色僧衣的男子双手合十,一脸平和安详道:“西极佛门当代佛子,佛东西。” 一声声自报姓名,一位位巅峰强者,一道道伟岸身躯,震动天下。 十四人并排而立,人人皆脸色淡然平静,且自信无比。 微雨中刮起斜风,吹起十四位传说强者的衣角,天地一片寂静。 这个阵容,千年万年前不曾有,千年万年后也不会再有。 四位帝国大将军有些头皮发麻,他们不像那些帝国天子,没有过多和江湖顶尖之人打过什么招呼。他们几位身经百战,深知这么多的顶尖强者究竟有多么的恐怖。 但他们还是低估了太多,片刻后他们就会明白,什么是真正的万古无敌! 他们虽然心惊肉跳,但面色依旧自信平淡。 “好大的阵容和气魄!”范武笑着说“十四位传说强者,到底会有多么强呢?终于可以好好领教一番了。” 战鼓蓦然震动起来,号角亦是吹响,激荡高昂的声音回荡天地间。 千万精锐帝国甲士所组成的无数战阵,开始向前推进! 如滔天潮水般涌来,又如亿万蚂蚁疯狂前行。 数十里宽的战线开始呈弧形,然后是半圆,最终将那十四人团团围住。 “杀!” 不知道是谁先高喊了一声,所有帝国都扬鞭策马,疯狂向着中间奔腾。明知是死,仍义无反顾,这就是训练有素的帝国精锐,关键时候从不退缩半步。 除了楚愁外,其余十三人皆一脸战意和洒脱。 “让他们这些帝国中人见识一下我天下江湖,究竟何其风流!”耶律西亭大声道,然后一步迈出,冲向前方,一身布衣入杀阵,一时间无人可挡。 “能与楚前辈和诸位江湖朋友并肩而战,虽死无憾矣!”剑傲星望向楚愁,笑了笑:“我师父平生最钦佩两人,正是儒府已故的孔老先生和楚前辈您。”说罢,他一念起,天地间剑气纵横,如一座小天地般,随他杀向了那密密麻麻的千军万马,就如同千万飞剑砍着一块巨大豆腐般横推着。 “徒儿如今……终于可以帮师父分担些了。”赵芷水对着楚愁开心地笑着,然后持剑如一道流光,刺入了那无穷的帝国杀阵中,顿时搅得数座万人战阵崩碎。 “恩人,我做到了。能与恩人并肩作战,此生无憾矣!”田念恩豪迈一笑,单手持剑,一剑挥出,虚空撕裂,千百甲士战马顿时人仰马翻。 刺无恪没有言语,无声无息消失于天地间,身形虚幻缥缈,每次出现,必定可杀一位帝国将军或是隐藏于军中的上三品高手。他的路径,向着四大帝国的天子和四位帝国大将军推进着。 其余大宗师也纷纷如入无人之境般横推着帝国甲士。 其中蛮族的那位蛮龙最为生猛,他手中并不拿兵器,只是不断挥动着双拳。一拳下去便是千百人马当场毙命,那些激射而来的箭矢大弩他也不像别的传说强者那样用内力格挡在身体一丈之外,他自负地用自己肉身直接接下。尽管如此,那些专门用来对付大修士的箭矢大弩连他的皮毛都刺破不开哪怕一丝一毫。 帝国甲士的战阵不断像中间挤压着,千万人马疯了似的运转着强大的兵家阵法。 当他们将战阵推进到一定程度后,再也没有丝毫没办法能推进分毫了。 彪悍的帝国虎狼之师寸步不能前行,被那十几位江湖中人死死挡住,就如同万千飞蛾扑向太阳般,向着中间扑进的人,一个个化为枯骨。 “兄弟们,天子口谕,只要能伤到敌人其中的一位,赏金万两!封三品实权官职!能杀了其中一位,赏金百万!封从一品实权官职!再封一字世袭王!再封中州任意百万户领地!” 喊话者为一位内力高深之人,话语传遍整座战场,所有帝国甲士闻言后皆疯癫了,一个个红着眼提着刀剑开始拼命冲杀。 战场顿时更加惨烈,死人的速度更快了。嘶喊声、怒吼声、肉身被剑气穿透的声音等不绝于耳。 哪怕是见惯厮杀的四位帝国大将军和心性喜怒不形于色的四位帝国天子,此时都感到了一丝战栗和无力。 什么是举世无匹?!什么是摧枯拉朽?! 眼前这便是! “何谓万古无敌,这便是啊……”范武轻声喃喃,眼中的战意与自信丝毫未减少,但明显不再那么气贯长虹。 而此时,那位青衫男子扔站在原地,双手拢袖,没有去看周围那些传说强者的厮杀。 他眼神迷离地望着这个名叫落霞原的草原某处,仿佛梦回百年前。 第一百四十二章 收官章(三)三教圣人皆现身! “满天剑气倒星河!” 剑傲星大喝一声,双手挥动,天地间的灵气顿时一颤,然后转化为杀力极大的凛冽剑气,向着面前的战阵割裂开来。 一道道无形的剑气朦胧若星光,时而暗淡时而璀璨,一闪一烁间,人头滚落。 仙寻道一手负后,一手抬起,伸出食指,在虚空中快速滑动,天地大道与之遥相呼应,连接天地灵脉大道的绝世阵法不断凝固,然后化为一座超级八卦仙阵,盘亘在天地间,仿佛永恒存在,万古不朽。 乾、坤、巽、震、坎、离、艮、兑八个卦位化为天地风雷水火山泽,承载两仪三象四方五行,无匹的大势对抗着千万帝国甲士那无坚不摧的气概。 除了刺无恪这个天生的杀手深入敌军深处外,第二深入的便是赵芷水。 她单手持剑,一袭青衣化为一道绿色的旋风,肆意卷荡着一切阻挡之物。 哧哧哧哧!!! 挥出的剑气,一道便有数百丈长,万人战阵也扛不住几下便崩碎。赵芷水直线前行,所到之处,无人生还,且出现短暂的空缺,就如一道力大无穷没有止境的箭矢飞入大江中,逆流而上,劈开一切阻挡之水。 佛东西左手呈掌状放在胸前,右手不断拍出佛门无畏印等高深掌法,金光普照,灿烂无比。他每一掌下去,都如泰山横击,扫飞面前一切敌人。不过他没有浓厚的杀意,不刻意下杀手,能否坚持活下来,全靠运气。 慕容远鹤身为道宫道子,功法并不霸道猛烈,而是深谙太极阴阳,力量柔和。但若只论杀力,却丝毫不输仙剑门和刺穹阁。 道袍抖动间,一气化三清,一力化三力,道家拳法精而不杂,一拳下去,便是山崩地裂,数百上千的甲士都要后退,都要重伤。 蛮族的蛮龙那看似弱不禁风的身躯,蕴藏着让人绝望的力量。 他一拳下去,身形飞起,如一条直线,直接贯穿千丈的敌军战阵,这条线上的所有甲士,皆是当场毙命,无一人可在如此霸道强势的拳法下存活下来。 其中有一位隐藏军中的八品高手,等到时机,想要偷袭一番。当他自认为时机到了后,身形瞬移,直接来到了蛮龙的身后,然后举起右手,一个斜掌向着他的脖子劈砍过去。 准确的时机,神出鬼没的身法,看似就要偷袭成功,就要一掌把蛮龙当场劈碎。蛮龙却嘴角一笑,然后猛然转身,盯着那个八品修为的老者。 那位老者冷冷一笑,心中想到:现在你才反应过来,晚了。 但下一刻,他睁大眼睛,死不瞑目。只见蛮龙的右拳贯穿了他的胸膛,左手的两根手指刺入了他的额头中心处。 他到死的那一刻仍旧不明白为什么就这么失败了,明明那么好的时机,明明可以成功的。他低估了九品巅峰武者的反应力和速度,或者说是低估了九品巅峰武者这个词语的含义。 在拥挤却有序的战场另一个让人瞩目之地,一红一篮两道光芒不断闪动,冰火交汇的气息震荡天地。 火向凡和妖小妖联手施展功法,一个是火神殿传人,一个是冰神宫少宫主,两人功法截然相反,却能合在一起,化腐朽为神奇,是因为这个无上功法本就是一体的,只不过数千年前因为意外而分开,被火神殿的第一任殿主和冰神宫第一任宫主所分,据说两人当年还是师兄妹,本来关系亲密,但因为这个功法而结下冤仇,这个冤仇延续了数千年,直到如今。 两人皆是绝世天骄,且各自的功法本就强大无比,本来就很无敌了,如今又合二为一,更是天下无敌了。 “冰火龙凤耀青云!” 一条冰蓝色的冰凤和一条吐着火息的火龙腾空而起,龙吟凤鸣萦绕天地间,极寒和极炎两种极端混淆在一起,迸发出奇迹般强大的异能。 一座完整的万人战阵刚刚推进过来,便被冻结为冰块,然后又被炙热的气息化为一大团雾气,就此消散于天地间。 恐怖的画面,残忍的手段,施展者并未眨眼,其余亲眼看到这个场面的帝国甲士也未眨眼。在这个你死我活的战场上,没有人退却,没有人恐惧,人们都奋力而战,争取不死活下去,即便死去,也要消耗敌人的力量才要死去。 千余万的帝国甲士越战越勇,神色也越来越亢奋,眼睛越来越通红,布满血丝的眼睛从来不知道什么是死亡。 “看来,得我亲自出手了。” 战阵大后方,北荒帝国天子的身旁,一位身形颀长的中年模样的紫衣男子淡淡开口。 “有劳了。” 帝国天子点了点头。 那位妖祖没有再啰嗦,直接一步迈出,御空而行,带着自己那三位都已经九品境界的亲传弟子,越过重重战阵,赶往有江湖传说强者的地方。 不过在空中还未赶过去,他们四人便停下了身形,悬立在空中。 空中突然出现了三位老者。 “道祖?佛陀?至圣先师?来得好,天上一战!万载前人族与妖族的恩恩怨怨,也该有个了解了!西极妖祖死去,东域妖祖心死,南蛮妖祖隐退,我北荒妖祖今日就来替天下妖族,向人族圣人,好好问一问道法,看看你我两族,谁的道理更高一些!” 妖祖看到来人,一眼便认出来者身份,他神色依旧自信平淡,然后带着三位修炼有成的弟子,直接飞向天上云海。 消失了数千载的三教祖师,竟然一齐现身,可谓阵势强大! 哪怕是那四位帝国天子,都微微抬头,凝眸盯着那三位人族的传奇人物。 空中,一袭古老儒衫的至圣先师抬头笑了笑,“我不擅长打架,你们两个去吧,应该能对付那四人。我就负责镇守这方战场,防止有哪位年轻江湖天骄殒命了。” 佛陀和道祖点了点头,没有言语,身形消失,去往天上云海。 他们都是九品巅峰的修为,妖族的那师徒四人,一位九品巅峰,三位九品境界,不足为惧。即便不能完胜,却也不会大败。身为活了万载的圣人,他们的圣贤道理天下人皆知,但他们的战力却少有人知。 “今天,就让我们作一次江湖中人。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了……”儒家至圣先师望着那些不断死去的帝国甲士,微微一叹,深色悲悯,但随即便又恢复的平静。 “此战以后,我等便不再是什么圣人了。人人皆是圣人,皆不是圣人,我们哪有什么资格占据这个头衔?三教以后也退出江湖罢!一心治学问道便好了,打打杀杀的,对错意义何在?” 说罢,至圣先师微微转头,目光有些复杂得望向这座有史以来最大的战场的中央。 那里仍是一片空地,中间站着一个人,因为周围有数位传说强者在厮杀,所以帝国铁骑暂时并不能冲击过来。 那个人正是楚愁,他仍旧双手拢袖,默默独身一人站在那里。 第一百四十三章 收官章(终章)那一代江湖! 落霞平原迎来了黄昏时分那璀璨无比的金色晚霞。 青冥色微蓝的天空逐渐变为橘黄色,然后又转换为并不刺眼的金黄色。 形态变幻莫测的火烧云遍布半个天际,夕阳缓缓西下。 橘阳金云下,落霞原展现出了她那名动中州的姿色。 良辰美景,动人心扉。 嘈杂的战场上,一摞摞的尸体横七竖八成堆的黏在一起。 上百股小溪般的红色血水缓缓流着,浸湿了深秋的枯草。 楚愁的身影被夕阳无限拉长,惨淡的金黄色包围了他,他依旧双手拢袖,时而咧嘴,时而皱眉,时而目光呆滞浑浊,时而目光睿智清醒。 赵芷水整整一天的时间都在他附近厮杀,所以无一刀一剑一弩可近楚愁身躯的三丈内。 当暗淡又璀璨的金黄色夕阳落入楚愁眼中后,他抬起了头。 “我们那一代江湖的风流还未完全褪去,怎么能让你们这一代江湖来肩扛苦难?” 那一代江湖中,他有朋友和兄弟,有他爱和爱他的人,有许多美好或者不美好的事情,他都深深地追忆着,一天的功夫,仍旧不够追忆,但他想起了那一代江湖的那个她,便觉得已经够了。 他仍旧双手拢着袖子,一袭有些宽大的青衫微微随风摇摆,他神色安详轻快。 “春秋不渡你,大道不渡你,气运不渡你,山海不渡你。我渡。” 楚愁眯着眼望着西方那轮即将沉没的夕阳,颀长的身形竟显得有些佝偻了,他的背开始驼,但他并不在意,只是缓缓开口:“起剑!” 天下最强出世剑,出世。 百余载的意气,一口吐尽。 苍穹动摇,大道颤抖。 万籁俱寂。 此时,天下所有用剑之人,皆心有感应似的抬起了头,望向落霞原的方向。 随后,所有剑客剑修剑仙的佩剑,皆自主出鞘,铮铮作响如龙啸悲鸣般飞走。 这是一首壮怀激烈的剑鸣之曲,也是一条波澜壮阔的长剑之海。 来自天下九州各个地方各个方向的长剑不断腾空,然后在空中汇聚起来。 如一滴水、一滩水、一条小溪、一条奔腾的剑江! 最后,在中州所有人的注目下,无数条长剑组成的剑江奔腾而来,然后汇聚在一起,组成了一汪无尽的天上剑海! 直到这时,人们才纷纷反应过来这是怎么一回事——九州剑客同起剑! 人们痴呆似的望着天上那片一望无际的剑海,所有见到此景的人,一辈子都忘不掉这个流传千年万载的画面。 浩浩荡荡、呼啸天下的剑海笼罩大半个落霞原,然后如一场倾盆暴雨般洒落人间。 所有的帝国甲士都停下了进攻,或者说是忘记了进攻,皆不由自主得呆望着空中那砸落人间的剑海。 几位帝国天子也被吓得呆愣,不知所措。 那些江湖传说级强者也都不再厮杀。 赵芷水一边向楚愁那里踉跄得奔跑着,一边嘶声裂肺地哭喊着:“师父!师父!师父……!” 君寄人间雪满头。 楚愁身形佝偻,满百苍苍白发,不过面容还如当年。 赵芷水踉跄着奔跑到楚愁身旁,搀扶着楚愁,泣不成声地说道:“师……师父,不……不要走……” 楚愁转过头,摇了摇头,微微笑着,声音沙哑:“芷水,师父说过,没有不散的宴席,你我师徒一场,终究还是我亏欠你许多。别怪师父……” 楚愁轻轻摸着赵芷水的头,一如当年她还很小时,每次调皮后,楚愁只是笑着摸摸她的头。 赵芷水抽噎着,声音颤抖、恐慌、惊惶、不知所措、又有些强装的坚强:“师父,你知道吗?我喜欢你!” “傻孩子。”楚愁淡淡笑着,神色依旧温柔。 他转过头,向前走出几步,不再如一个老人般拢袖,他伸出了手。因为恍惚间,他仿佛看到了一位白衣女子正手持一朵白丁香,歪着头眉眼弯弯对他笑着。 天上的剑海洒落人间,没有如许多人想的那样直接刺穿千万甲士的头颅,而是刺破了千万甲士的丹田,并不致命。 千万甲士的士气顿时落入了最低潮,丹田一碎,便如寻常甲士般,不再能凝聚战阵,不再能称为帝国精锐了。千万甲士顿时如破了个口气的气囊。 “我喜欢你。”楚愁吸了口气,平生第一次对着她说出了那句话。 他热泪盈眶,青衫袖子拂过脸庞,笑了笑。 天地间那位缥缈的女子眨着大大的如水的眼睛,将手中丁香拿起放在鼻尖轻轻嗅了嗅,然后侧头莞尔一笑,便彻底消散于楚愁的眼中。 卿若星海般澄澈,亦如云间月般皎洁。 他放下了手,这次没有拢袖,而是放肆的大声笑着,双手负后,挺起佝偻的脊背,满头白色须发随风肆意飘扬。 “那一代江湖的我们,是最好的我们!” “我这一生,遇到你了你,何其幸哉!” 青衫鼓荡,夕阳淡黄,天地寂静。 他拼尽这辈子最后一口气力,用尽四十余载的豪气壮意和百载岁月的孤寂苍凉,抬起头,望向金色余晖下的云海,洒脱地大笑:“天下无敌太无趣了!天上无敌才好!” 最后,他呼出一口气,温和如玉般淡淡笑着,低声呢喃着什么。 没人有听到他说了什么,只是世人皆知,那位天下第一大剑仙前辈在低声呢喃后,便含笑而去了。 关于这场惊天动地的决战,后世江湖记载:武元一年,十四位传说级强者,齐至中州落霞原,与四大帝国千余万精锐巅峰一战。 又载:决战末尾,楚大剑仙一人御天下九州之剑,平天下江湖之乱,无敌之姿,万古独一。 一代又一代的江湖不断轮转,一位又一位的天骄横空而出,在岁月长河中抹下狠狠一笔,留下了各自璀璨的名字。 而一个叫“楚愁”的名字却永远流传了下去,经久不衰。 江湖剑客青衫仗剑也如儒家士子负芨游学般,流传了下去。 那一代江湖的那一代江湖的那一代江湖,有那一代江湖,有他也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