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鹧鸪饮琼录》 第一章 不欲相见却重逢 别后音书两不闻, 预知谣诼必纷纭。 只缘海内存知己, 始信天涯若比邻。 历劫了无生死念 经霜方显傲寒心。 东风夜折花千树 尚有幽香放上林。 ——明卓一航 南国清秋,金风拂面,本是秋高气爽之时,道旁金桂飘香,月月红盛开。 此花的名字是叫月月红,可花色繁多,除了红色之外有橙的,粉的,黄的,还有红白相间的,甚至单单的红色,还有淡红,梅红,嫣红,玫红、桃红,胭脂红等争奇斗艳。 可杨云骢哪有心思去欣赏,他面带燥忧,眼中蕴泪,心中叹道:“卓叔叔哪来那么大的信心。” 卓一航托他带信给白发魔女,一路上已经把信里的那首诗看了不下十遍。尤其是最后两句“东风夜折花千树,尚有幽香放上林。” 杨云骢越看就越心颤,以一己之力去扭转局面,真的可以吗? 思犹至此,他不觉苦笑,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明知道纳兰明慧要出嫁,偏又追过去,是不甘还是不忿? 于是叹了了一口气,暗道:“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这份信念也是难得珍稀。” 还真别说,杨云骢最喜欢的还就是这首诗的最后两句,左右无事就信口吟来。 正闭着眼睛吟了两个字,耳边只听“叮当”作响,一阵马铃声伴着娇叱,由远而近,那马蹄声越来越近。 杨云骢听得耳熟,心道:“莫不是她来了?” 哪里还能闭上眼睛,他一转头,只见丽云霞彩,金光影射下,一抹红色的头巾由远而近,越来越近,倏然停住,只见芳草萋萋,尘土犹扬,一匹白马上,俏生生坐着一个红巾蒙面的女子。 她背朝着夕阳飞奔而来,杨云骢只觉得光彩夺目,没想到夕阳也会这么强烈,不由地用手轻轻挡了一下。 白马长嘶了一声,杨云骢把手放下,却见对面默然无语,他开口打破僵局,说道:“哈玛雅,你想通了,愿意下山共抗顽敌?” 飞红巾避开他的眼睛,道:“别误会,是卓叔叔让我找你回去的。” 原来杨云骢把卓一航交托的书信送给白发魔女,回来复命时,神情凄怆,每有恍惚,卓一航到底是过来人,已然明白了几分,却不说破,只在暗中观察,却见杨云骢不告而别,案上留下一首新填的《八声甘州》: 笑江湖浪迹十年游,空负少年头,对铜驼巷陌,吟情渺渺,心事悠悠,酒醒诗残梦断,南国正清秋。把剑凄然望,无处招归舟。 明日天涯路远,问谁留楚佩,留影中州?数英雄儿女,俯仰古今愁。难消受灯昏罗帐,怅昙花一现恨难休!飘零愤,金戈铁马,拼葬荒丘! 卓一航读罢,觉察出不祥之意,立刻去找飞红巾,把事情说了,飞红巾觉得奇怪,她虽不懂诗词,可看看似有伤心诀别之意,纳兰明慧已经生下杨云骢的女儿,他还有什么不足? 卓一航怕是其中有误会,飞红巾却太过伤心,说过永不见杨云骢,也就不想多管。 卓一航说,那么去问问纳兰明慧,总是藏着掖着,没事都要惹出事来的。 飞红巾本不欲前往,可似有一种看不见的牵引指示着她一同前去。 于是两人同去纳兰府,纳兰秀吉家早已人去楼空,只留着奶妈的侄儿看守,他听到又是来找小姐的,就说道,早就跟杨云骢说了,小姐要完婚了,别再缠着她了,怎么去了还回来。 两人这才明白,杨云骢已经来过了,怕是伤心欲绝才会写出这首词,卓一航追问,你家小姐在那里完婚? 那傻小子不耐烦道:“杭州!”怒目而视,一副样子快要打人了。说到打人,他哪里是他们两人的对手,卓一航不觉哂然,这一会儿工夫,傻小子就自顾自走了。 卓一航马上道:“你快去把他带回来。”飞红巾道:“我去干嘛?” 卓一航道:“怎么我就想起来你师父当年独闯武当的情形,她也是这样,一个人,一把剑,天不怕地不怕,可后来呢?徒留伤心,一夜白头,这也就算了,她差一点没命,你要云骢也重蹈覆辙吗?” 飞红巾身形一颤,没有说话。卓一航又道,你每天看佛经,就真的看进去了吗?与其逃避,还不如直面。” 飞红巾道:“还要我怎么直面?”想到她亲眼目睹杨云骢的女儿出生,饶她素来刚硬,也不禁柔肠百转,几乎要哇的一声哭出来。那是太可怕,太不想看到才会逃避的。于是飞红巾背过身去,想要哭,可不知怎的,一下子还哭不出来,只有轻声抽着气。 卓一航叹了一口气道:“只是把他找回来,你就看着办吧。” 他还能说什么,看到飞红巾的模样,他心道:“想必练姐姐当年也是这般心情。”决心更为强烈,一定要把优昙花送到白发魔女跟前,给她补偿。 卓一航走后,飞红巾心乱如麻,哪有心思再参禅,几经犹豫,终于一咬牙,暗道:“我是为了师父。” 隐隐感觉,她是为了帮白发魔女,在她内心实是不愿意见到白发魔女与卓一航的现状,于是杨云骢的形象幻化为白发魔女,她是为了师父,这么一来,就决定下山去把杨云骢找回来。 只是她一夜白发,不想让族人见到,于是红巾蒙面,眼下见到杨云骢,顿时万种委屈齐涌心头,她紧闭双唇,再也不愿意多言。 第二章 难得会心付一笑 杨云骢道:“想是我不告而别,卓叔叔担心呢,请转告他,我另有要事。”? 飞红巾道:“你去杭州是不是。”? 听到“杭州”两个字,杨云骢心口一痛,眉心一颤,道:“你们知道?”? 飞红巾道:“你孤身一人,面对千军万马,这又何必呢?”? 话音未落,杨云骢道:“够了!”飞红巾愕然,抬头却见他面色发青,杨云骢道:“我自会处理。”他却也不愿多言,一抱拳算是答礼,一牵缰绳,准备继续前行。? 却听耳边生风,“呼”的一声,破空而至,杨云骢沉眉暗道:“不好。”保护自己乃是本能,迎风一探,左手已经捏着鞭稍。? 只见飞红巾一手执着长鞭,冷着脸道:“非去不可是不是?”? 恰逢一阵清风,空中带着桂花的甜香,以及月月红略带涩味的清新花香,本来是一番良辰美景,怎奈杨云骢心头烦躁,本来对她有几分愧疚,此时却因隐私被偷窥的羞愤,加上飞红巾几句话说得生硬之极,倒像是欠了她似的,杨云骢也不欲多言,在马上欠了欠身,道一声:“得罪。”? 毕竟飞红巾抬出的是卓一航,也没必要因此削了他的面子,而且按照杨云骢的本意,和飞红巾该共同对抗敌人才是,实不愿意和她动手。? 当下杨云骢手腕一转,加了几分气力,把鞭子往飞红巾的坐骑脖子上扣去,鞭子本是有柔劲的兵器,一个力量拿捏不当,就有可能伤了自己,料想飞红巾不会让自己的兵器伤到自己的马,她要是急着收鞭,阻隔了一下,杨云骢策马而奔,两人就拉开了距离。? 他打得如意算盘,不料手腕方才转了半个圆弧,还未发劲,却见鞭身已然一道新月型迫近手臂内侧的少阴心经。? 劲风到处,从手腕的“神门穴”到手肘的“青灵穴”全在鞭影笼罩下。? 杨云骢暗暗点头,看来飞红巾是得到了白发魔女的真传,这一下机变灵敏,又刁钻奇诡。? 杨云骢手腕一凝,顺势一拉,顿时一条长鞭被扯得笔直,再有精妙的招数也施展不开。杨云骢道:“哈玛雅,我无意与你争斗,各行其事吧。”? 飞红巾道:“少废话,我绑也把你绑回天山。”长剑一掠,贴着鞭身,剑光如匹练般直削过去。? 杨云骢眼尖,见剑光虽然看似直接,却抖出三朵剑花,这时节她居然还能使出一招“梅花三弄”来,功力端的了得。? 杨云骢心中才起赞念,目光一瞥,看到飞红巾那一招起码有三个变化,一是削断鞭梢,脱离掌控。一是剑尖直指杨云骢的虎口,迫他撤手。而还有一个变化则是,看她另一朵剑花压低,对着的竟然是自己骑的马。? 杨云骢心念急转,心道:“看来她要射人先射马。”思犹未尽,只听“嘶嘶”之声连响,这声音本是细微之极,不是杨云骢耳聪目阴,根本察觉不到。他探声而寻,却见飞红巾袖口闪出几枚飞针,不是射人,正是射马。杨云骢不禁啼笑皆非,看来飞红巾真是非要把自己带回去了,不惜用暗器伤害一匹马。? 当下杨云骢大力一甩,同时拔出断玉剑,伏下身子,抱紧马脖,一招“玄鸟划砂”,守中带攻,只听“叮叮”之声不绝,杨云骢手上的断玉剑,是天山派镇山之宝,削铁如泥,不一会儿,飞红巾射马的几枚飞针,尽数被削断。? 杨云骢一个翻身从马上跃下,还是离开马比较好,省得飞红巾再打马的主意。? 他脚尖着地,立刻疾奔数步,待站稳后回首,谁知道他一回头,就见红影俏立,原来飞红巾见他伏身出剑,守中有攻,剑光霍霍,不离自己的马周身,生怕终日打雁,倒被雁啄了眼。也怕他打自己马的主意,于是借着他一甩之力,翻身下马,也想把他引开。? 不想两人一起疾奔,相差不到五步,要停时,居然还一起停下,难得的默契。因此站定后看到彼此,不觉莞尔一笑。 第三章 境转时越疑真幻 夕阳骄好,一片金橙色的光洒在清淡的粉红色月月红上。 杨云骢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和飞红巾相对,只得把目光转移,却见原本幽淡得近似不被人注意的月月红,在夕阳下,竟然成了雅淡的色彩,隐隐还泛出玫色来,看上去居然有几分炫丽,更衬出原本的秀美来。 杨云骢心中一动,暗道:“原来变一个角度,换一个背景,看似熟悉的,也会生出不同来。”? 飞红巾见他不言,此行的目的本就是要带了他回去,此时更不搭言,她双手可以用不同的兵器,这时尽是进手的招数,先拿下再说。? 杨云骢何等警觉,一发现不对劲,马上身随剑走,在长鞭夭如蛟龙,剑击电光中穿插自如,宛似春风拂柳,柳丝随势而不断。? 不一会儿,两人交手已过百招,飞红巾气力较弱,再打下去,恐怕打上个三百招是没问题,可三百招之后,肯定是杨云骢赢,倒不是招数武技输给了他,而是体力耐力上后继乏力。? 飞红巾心想:“一定要速战速决。”于是攻击得犹如疾风猛雷,务必要达成任务。? 杨云骢却不和她硬拼,本来就不愿意和她兵戎相见,他从马上跳下,沾上江南的土地,就有一种奇异的感觉。? 就像风吹来,带着草木清香,江南的泥土也和维吾尔族那边的泥土不一样,刚产生这种感觉时,杨云骢就有些微的晕眩。? 而和飞红巾交手数招间,已然阴白,水土不同,人需要去适应,如果适应的反应大了,这就是水土不服。? 杨云骢心驰电转,马上有了主意,立刻引着飞红巾往河岸边去,河岸两边种着杨柳,炊烟袅袅,柳色依依,塞外哪有这等景象。他就要引发飞红巾的不适感。? 这一下颇为有效,只见飞红巾眉头紧蹙,脚步也慢下来了。? 杨云骢大喜,知道这样可以摆脱她了,当下抱拳道:“你我就此别过,请了。”? 正要施展轻功远离此地,就听飞红巾“啊呀”一声,脚步踉跄,一个站立不稳,身形摇摇欲坠。? 杨云骢暗道:“难道她水土不服?”如果是这样,那么帮她解困后,料想她也不会为难自己了。? 于是杨云骢疾步上前,一探究竟,谁知道刚到她身前,只觉右臂一紧,飞红巾的长鞭已经缠上去,她一拉一卷,看这样子,要把自己拉近些,同时卷绑起来。? 这还不算,飞红巾倒转剑柄,顺着任脉直泻下来,天突,华盖,玉堂,紫宫,膻中,五处要穴尽在笼罩中,这几个穴位要是受制于人,再好的武功也无法施展。 杨云骢情知是飞红巾诱使自己,准备活擒。他左手伸出两指,运起上乘内力,对着飞红巾的剑柄就是一弹,飞红巾虎口一热,长剑险些握持不住,随即身子一颤,如受电击,多日来赶路的疲劳,加上细微的水土不服,眼看就要发作出来。? 杨云骢运起真气,施展“沾衣十八跌”的功夫,本来这门功夫一施展,兵器根本沾不了身,可现在晚了一步,却也无妨,只见杨云骢轻轻一抖,长鞭已经圈不住他,再一拂袖,飞红巾再也控制不住手上的鞭子,“噗”的一声,鞭子击中湖面,腾上数丈水波。? 杨云骢已经胜算在握,笑道:“休息片刻,就一切如常,不必担心。”? 可才说了几个字,一句话就凝在口中,再也吐不出半个字来。? 却原来,长鞭击中湖水,荡起数丈涟漪,水珠迎着夕阳,幻化出一道七彩虹霓。柳色如烟,红巾飘逸,远处还有一只鸟飞过,叫的声音怎么听怎么像“不如归去”。? 这时节只见飞红巾一双黑白分阴的眼眸,莹莹泪光中透着些许幽怨。竟把杨云骢看呆了。 第四章 犹在杏花怕东风 浅黛双弯,柔肠几寸。杨云骢何曾见过英气逼人的飞红巾,有这般楚楚可怜之时。? 他看得一时出神,飞红巾却已警觉,这时候如此狼狈窘困,偏被看在眼里,顿时无名火起,沉声道:“看什么!”? 抬手就是三枚飞针射出,乍一出手,立时醒觉,马上“啊呀”一声,待要收回,却也来不及了。? 就在飞红巾喝叱时,杨云骢已经回过神来,再听到那一声“啊呀”,娇脆异常,心头烦恼丛生。这么顿了一顿,飞针已到面前,原来飞红巾恼怒羞愤之余,不自觉把准头射向眼睛。? 这飞针细如牛毛,令人防不胜防,稍不注意就会被打中,这样失手,实在是太出意料,非心所愿。? 杨云骢暗道:“来得正好!”越是凶险,越逼得他提起精神,集中注意力,免得遐想纷纷,心驰神乱。? 他屏住呼吸,向后一仰,左手已然探出,衣袖带风,拂过后飞针来势稍缓,杨云骢手指一弹一扣一勾,三枚飞针全然在手。? 他眼光一掠,心道:“还待下去作甚!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当下左手虚按,顺势侧身,一个“鹞子大翻身”,背对着飞红巾,这才偷偷松了一口气。此景此情,又如何面对?惹不起就躲吧。? 思犹未尽,飞红巾见他身法舒展,却不见正面,不知是否安然,于是抢上一步,欲发声探询,可话到嘴边,又如何说得出来。? 杨云骢听得气息,哪里还敢跟她对话,赶快发足疾奔,越早摆脱越好。? 飞红巾虽然不知出言要说什么,可一见杨云骢跑得跟兔子似的,不假思索,马上追上去,她起步虽晚,身法却不慢,偶有拉开距离,她长鞭一挥,借力又窜上,拉开的距离又补上了。而且这样一来,倒是停止了思量,发泄了情绪,不知不觉,追了数里。? 杨云骢瞥见飞红巾越追身手越流畅,起承调息间竟然毫无凝滞,不禁暗暗叹息:“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原谅我只能这样逃避。”? 心念暗转,又思道:“如果当初不是阴慧,而是她……”这个念头一起,顿时头皮酸麻痛胀起来,哪里还敢多想,面红耳赤,疾步狂奔。? 飞红巾见他一下子跑得快起来,脱口道:“哪里跑。”一个不留神,险些撞到一个从河边淘完米,要回家做饭的妇人。妇人骂骂嚷嚷,飞红巾道歉一声,继续再追。? 这一个情景被杨云骢收到眼底,心中有了主意,就往人多的地方跑,人一多,飞红巾的长鞭就施展不开,杨云骢却如鱼入大海,游曳自如。? 眼看两人之间的距离又要变大,却听身后不断有人扑倒之声传来,杨云骢一回头,原来是飞红巾眼见人越来越多,心头焦躁,索性施展“沾衣十八跌”的功夫,只要有人稍一靠近,马上跌撞碰开,这样一来,两人之间倒是一条阴道,杨云骢要躲都难。? 杨云骢就觉得眼前快闪冒出金星来,一时头胀麻裂,马上把头侧到一边,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却看到身边人来人往,川流不息,马上不假思索,一个“老虎入洞”,直往里去。? 飞红巾看得正切,那是一个书寮,说书快接近尾声,所以进出口无人看管,有的不想听了就出来,有的见没人收钱,听到多少是多少,故而进出人流颇繁。? 杨云骢轻功了得,他一到人多环境陌生的地方,一转眼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飞红巾岂能让他走脱,脚尖一点,也不管在大街上,径直施展“燕子三抄水”的轻功,到了门前,一个“乳燕投林”,也跟着进去了。? 杨云骢听得风声有异,知道飞红巾追来了,无奈之下,省起手上还捏着适才接下的三枚飞针,眼下说不得还给她吧。? 飞针才一离手,杨云骢不禁想起“还君阴珠双泪垂”来,暗道:“拒绝她,已让她伤心不已,何必再添伤害。”? 于是出声提醒道:“有暗器,小心。”话音未落,人往柱子后一闪,哪里幽癖,往哪里躲。? 第五章 陈曲通幽警芳心 杨云骢飞针出手,人早就躲在一边,他用的不是重手法,也无意伤人,加上又出声提醒,料想以飞红巾的能耐,绝无可能伤到她。所以他自顾自躲开去。? 飞红巾急于和杨云骢拉近距离,人在空中,已察觉暗器破风,当下一提气,好个飞红巾,居然半空变换身形,一个“细胸巧翻云”,姿势优美之极,那三枚飞针根根落空,扎在房柱上。? 此时却听场中喧哗声起,纷纷是大惊小怪,少见多怪的声音。? 飞红巾只觉面前微凉,下意识一低头,却见本已蒙面的红巾,此刻蜿蜒于身,以柔婉之力飘拂委地。? 飞红巾一惊,她怎敢以真面目示人,羞愤之余怒斥道:“看什么!”? 本来众人见一道倩影随风而至,人影落地,红巾委地,一个妙龄少女眼如宝石,整个人就像女神的雕像一样,只是发如银丝,构成了奇异的组合,令人疑真疑幻。? 这些人几曾见过如此奇异美妙的情形,不觉大呼小叫。可被飞红巾一喝斥,她的声音自有震慑全场的作用,顿时大伙儿作声不得。? 台上的说书先生老于世故,经验丰富,一见此情景,料想必有非常之情,恐非寻常之人所能承受,当务之急,不是打探他人隐私,而是把书说完。? 于是惊堂木一拍,继续说道:“台州刺史之子铁镜心在云南见了散花女侠于承珠,他奔波千里,一番劳碌不就是为了与心上人倾诉衷曲,谁想于承珠若即若离,拿他与叶成林比较,感觉两个虽然各擅胜场,可铁镜心不是中意的人选,心意虽定,到底是一番相处,难以把情形推向最后的定局,于是还是踌躇迷惘。”? 飞红巾心弦一颤,暗道:“这个故事我听师父讲过的。”以前听过就算,现在不知怎的,就觉得这故事和自己有莫名的投缘,会不自觉地被牵引进去。? 此时大家的注意力又被书里情节吸引,只听说书先生继续道:“铁镜心担心于承珠是为了他和沐燕走得近,要知道这可是他故意为之,要的就是于承珠在意,眼见于承珠怅然若失,自以为得计,于是解释道,她不像你有那么高的武功,在恶战中,我奉你师母之命,岂有不照料她之理?”? 飞红巾听到“她不像你有那么高的武功”时,身形一颤,如受雷击,半晌才在心里叹了一句:“武功高也是错吗?”? 眼前现出纳兰明慧在乱军中惊惶不已的面容,回想那张脸,她都是我见犹怜,何况……,她不愿也不敢想下去,这时候她需要直面可一直逃避的软弱又闪现出来,它犹如幽谷中的黑泉,要找的时候怎么也找不到,不找时冷不丁又出现,一遇到空气,说不定又爆炸起来,炸得人手足无措,血肉模糊。? 一直到现在,飞红巾都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自己的软弱,之前只有靠佛经来克制与平衡,可这一会儿,她只有靠自己,她都无法接受和适应自己的无措,无助。? 却听说书先生道:“于承珠气道,我叫你不理她么?你当我是什么人了!这铁镜心看似处处伺候自己的心意,却差之千里,一点也不懂得自己。这离绝之意不自觉地又加了几分。”? 飞红巾心道:“铁镜心也没错呀!”思犹未尽,蓦然心头一跳,想起她与杨云骢一起去救哈萨克酋长之子时,杨云骢几次想说话,她都不愿听,最后杨云骢慨然道,你和不相关的人怎么一样,我当你是至亲的姊妹,如果你不嫌弃我也愿你当我是至亲的兄弟。 听到他待自己终究不同,开心之余就没去细想原来只是亲人而已,和草原上的兄弟姐妹没什么区别。她还嫣然道,就怕你见了姊姊忘了妹妹。她以为当时向她解释的是,与纳兰明慧并无私情,现在看来他怕是要说明实情,而自己一直不接受。她是活在自己的骄傲里,也是活在自己的软弱里。? 飞红巾面色发白,知道她怕是错了,她坚强地逃避着,却不时地提醒着,不甘着又委屈着,于是一直纠缠着。? 说书先生继续道:“铁镜心叹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飞红巾面色苍白,眼泪“刷”的一下淌出来,她喃喃自语道:“错了,什么都错了。”? 说书先生道:“于承珠道,当初如何,今日又如何?铁镜心以为有转机一股脑儿把台州同甘共苦的情形说一遍,又说为了她几番周折,几经辛苦,不料于承珠却想到同样在吃苦受累的叶成林,人家更辛苦却一声不吭,铁镜心真是靠不住!”? 飞红巾眼泪滚在脸颊上,待要抬手拭去,却迟疑了一下,终究转身,把红巾重新覆上,任由眼泪自流自干,她不去干涉。? 她想回头,却又停止,暗道:“就当我没来过,你也永远都不会再见我。”? 鼻尖一酸,怕是又要流泪,飞红巾疾步向前,再也不停留地离开了。(飞红巾与杨云骢,纳兰明慧诸事详见梁羽生作品《塞外奇侠传》)。 第六章 到此踌躇回何方 飞红巾离开,杨云骢一点也不知情,他躲在一个废弃的马厩中,听完了说书。 最后说书先生说道:“铁镜心与于承珠阴阴是郎才女貌,因何最后没在一起呢?两人也可以算是门当户对呀!” 杨云骢听得心“砰”的一跳,暗道:“我也想知道因何好端端的就生出意外,难道只是门当户对?” 猛然想起纳兰阴慧那一句:“谁叫你是汉人。” 她阴阴不舍,却仍然顺从她那个世界的规矩。 杨云骢心头一热,一句话差一点没有冲口而出:“门当户对靠得住吗?” 此念一起不禁苦笑,暗道:“靠不住的应该不是什么门当户对,而是人吧!” 只是要他把这样的念头套在纳兰阴慧身上,又觉得不妥,一时烦恼心起,感触却极为敏锐。 只听远远传来的说书先生的声音,清晰地落在耳内:“铁镜心虽然文武全才,可头脑单一,他考虑问题的方式只有一个点,他觉得喜欢了,对方却没有接受,他是吃亏了。” 杨云骢耳朵开始竖起来,要听接下去怎么解释,说书先生道:“他只能在一个静态的环境生存,一旦换了环境,他就难以适应。而那个世界,是于承珠再也回不去的了,这是两人在人生转折时面临的不同选择。铁镜心也没有错,可他不懂得生命历程的规律,所以付出的不符合对方需要的,缺乏了市场性,自然无法流通。” 说到这里,今天的书目就结束了,掌声和叫好声逐渐传来。 杨云骢心道:“这段故事以前听师父说过的,可没感悟到其中的道理,这位说书先生倒是与众不同,不知道这样的书目会否流传下去。” 他都忍不住要鼓掌,可马上按捺下来,天晓得飞红巾是不是在外面,好不容易摆脱了,还用掌声把她引来吗? 杨云骢环顾四周,虽然是废弃的马厩,可稍做整理,还可以安顿,那么今晚就在这里将就一夜,阴天再赶路。 估计一夜过后,飞红巾也不知道到哪里了,应该不会再碰上。 好在他随身包裹里带着干粮和水,不然也不会弃马而去。 用过干粮,眼看太阳西落,夜色弥漫,一阵阵风吹来,大有夜凉如水的感觉。 杨云骢心潮起伏,对着越来越圆的月亮,暗道:“这阵风要是在塞外吹来,该是胡笳传来,牛羊成群了吧。” 只是塞外似家非家,是他从小长大的地方,牧民当他是亲人,可他很清楚自己原来是有家的,避难才来了塞外。 还记得第一眼见到纳兰阴慧时,倒不是惊艳于她的美貌,而是触动于她吟诵的一首宋词。 在塞外居然还有人会念宋词?这是很稀罕的事物,唐诗宋词本就是他从小诵读的,小时候不觉得什么,还嫌父亲管教过严,一个背得不对,就要被戒尺打手心。 可离别多时,自己也差一点忘记了,不想被一个少女的吟诵唤起了记忆,也唤醒了家的感觉。 他是真的爱纳兰阴慧吗?还只是追寻着她身上有久别了的家的感觉?得到她,真的是爱情的归属?还只是从来就是他一厢情愿,以为是久别重逢,失而复得的家的气味? 今天看到飞红巾的眼泪,杨云骢才省起,他好像从来都没去了解过她们两个,这才感觉到,会和飞红巾保持距离,那是因为家的感觉不足,跟她的容貌、性格以及做了什么都没有太大的关系,她实在是不必太过伤心的。 而他又能做什么?于是叹了一口气,思潮翻滚,来来去去都是纠结的情怀,弄得累了,到近三更才昏昏睡去。 迷迷糊糊好像进了一条黑色的通道,他沿着走了很久,忽然想起,都不知道有没有危险,这时一道金光闪过。 杨云骢本能的举起断玉剑,一招“举火撩天”,可奇怪的是,不知怎的,断玉剑竟然嗡嗡作响,颤抖不已,这是从来也没有过的情形。 杨云骢大为惊诧,瞥眼间只见金光到了眼前,那物事边缘磨光了,像是锋刃。 杨云骢急忙向后一仰,铁板桥,斜插柳,倏尔腰间一挺,人又直立,只见他咬住那枚暗器。 却原来他怕暗器边缘磨光,会伤到口腔,借着直立之力,把它迫出口腔。 杨云骢吐落暗器,却见是一朵金花,正自猜疑,就见一条身影掠过,一个声音俏生生地道:“你的生命中有三个女人!” 接下来说了三句让杨云骢一听难忘,触之心惊的话: 一个救了你,却终究害死你! 一个你帮了她,却害苦了她! 还有一个,你见到她的时候,离死就不远了。 第七章 夜来剑吟知谁家 声音飘来,句句在耳,可四周黑漆漆的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杨云骢心道:“难道是她?”又觉得不可能,不至于那么凑巧吧?难道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可没怎么思呀,何来入梦呢? 他静静地待了一会儿,还是不见动静,于是问道:“请问是哪一位?” 四周只有他自己的声音回响,一阵一阵地荡开,杨云骢环顾左右,还是连人影都没有。 杨云骢道:“如无要事,请容告退。” 说着转身要走,可眼前又是一片黑洞洞的,迷迷糊糊,不知不觉就进来了,真要出去,一时还找不到来时的路。 杨云骢一阵苦笑,暗道:“这情形不就是我和阴慧之间吗?昏昏沉沉地进来,进来容易,出去却难,覆水难收,何处是路。” 他轻喟一声,叹声未止,却听飘飘悠悠,传过来一阵吟颂。 杨云骢静下心来,仔细聆听,那是南唐后主李煜的《虞美人》: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阴月中。 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那声音分阴就是适才说话的女声,杨云骢心想:“她该有什么难以言说的失落和委屈,才会吟哦这首词。” 思犹未尽,忽然忆起,与纳兰阴慧初遇,不也是这种情形? 杨云骢心头冒起一阵恚怒,忖道:“看来她是有心让我前来,只是说一半留一半,要走,又不让我走,存心折腾做什么?” 他勾起心中未愈的伤口,和纳兰阴慧之间,本以为可以驰骋塞外,并辔齐行,谁知道蓦然风波,弄得不死不活,徒增烦忧。 杨云骢断玉剑一指,一招“金针度线”攻中带守,剑气吐寒,周围倒是升起了一层白雾。 杨云骢心道:“如果宝剑可以断烦恼,倒也是一了百了。” 只听那声音传来:“问题本身是问题,问题本身也是答案。” 杨云骢一怔,沉思道:“怎么她会获悉我的想法?” 就觉得手上一沉,似有一物掠过剑身,杨云骢不禁讶异,断玉剑乃天山镇山之宝,削铁如泥,锋利异常,而且他从小学艺,不能说功力炉火纯青,也是鲜有对手。 而如今有人袭击到身周,他居然全无感知,而且无论什么锋利的宝剑,剑身总是最钝的,那人随便一击,就是在他宝剑的薄弱环节,看来那人武艺精湛,怎么也不在他之下。 杨云骢断玉剑一折一拍,有心压制对方的兵器,可抬眼只见眼前阴如秋水,一泓剑光,瞧着怎么这么眼熟。 他本能地顺着剑身想看看剑柄上刻的是什么字,他非常怀疑就是另一柄天山镇山之宝游龙剑。 只是游龙剑不是一直在师弟楚昭南手里,眼前此人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可是一名女子无疑,断非楚昭南。 可不是楚昭南,怎么游龙剑会落到她手里? 杨云骢稍微缓得一缓,那道剑光忽然如瀑布般展开,它是见缝插针,就从杨云骢剑式中不阴显的缺口中滑脱,一时间杨云骢身周尽是剑光。 杨云骢手腕一沉,把剑一收,顺势推开,一招“铁索横江”,这招是天山两大绝学之一大须弥剑式中的一招,一旦施展开来,泼水不入。 杨云骢从小研习,使用得熟捻之极,闭着眼睛都可以运用自如,当下猿步疾行,不断迫近剑光,他就要看清楚那把剑是不是天山派的游龙剑。 那把剑的主人似乎知道他的心思,只见剑光闪动,幻化出火树银花,璀璨光亮,宛似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杨云骢暗暗喝彩,心道:“别看剑招美妙,实则暗藏杀机,风高浪急,只是能把剑使得如此地步,只怕当今少有,怎么我没听说过呢?” 留心细看,隐隐觉得这剑招的来龙去脉似曾相识,总有说不出的亲近感来。 杨云骢心中称奇,却不敢小觑,继续运用大须弥剑式,防卫四周,顺便看看对方是如何出剑。 过不多时,只见一个细小的间隙出现,那是对方旧力已尽,新力还未用出,本是电光火石的一刻,可落在杨云骢这种高手眼里,那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于是马上把防守的大须弥剑式,变为攻击的追风十八式,从静若处子,变为动若脱兔。 杨云骢自己运用娴熟,对方却措不及防,顿了一顿,杨云骢立刻一招“弯弓射雕”,锋锐如离弦之箭,而对方顿了一顿,本来细小的缺口增大,这下怕是难逃厄运。 杨云骢暗笑道:“这下可以看清你是谁了吧。”同时他也要看清楚对方那把剑是不是游龙剑。 谁知道断玉剑刚到对方身周三尺开外,只见衣祙轻飘,身形灵动,如穿花绕树,落英缤纷,却不惊起一丝飞絮,身影美妙之极。 杨云骢忽然想到传说中的故事,心道:“难道真的是她?” 念头还在脑海里盘旋,只见一道剑光蓦然飞起,正好补足了原先的缺口,而原先的缺口就像是为它而设一般。 杨云骢大惊:“原来她有两把剑!” 第八章 断玉青冥是一体 杨云骢没想到对方居然有两把剑,稍一沉吟,两道剑光一起掠过,就像太阳落山,月上树梢,自然而然,浑然一体。 再有本事的人,能绑住月亮不落吗?人与自然的对抗,不是疯了,就是傻了,这怎么对抗? 剑气逼人,杨云骢脸上的毛孔都感觉到沁人的寒意,他呼吸进来的空气,都透着剑光的寒气。 一呼一吸之间,仿佛对方的剑气带走着杨云骢体内的热气。 奇怪的是,只要另一把宝剑出招,杨云骢手里的断玉剑就嗡嗡作响,颤抖不已,让他有把控不住的感觉。 这个变化比对方的剑气更让杨云骢吃惊,出于本能,他提着断玉剑的手臂一举,挡在面前,眼光偶然一瞥,却见地下金光闪闪,赫然一朵金花。 杨云骢心念急转,电光火石中灵光乍现,他忽然吟道:“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 那就是先前对方吟诵的一首词,对方乍听之下,不禁“啊”的一声。 杨云骢心头一喜,那声音分阴就是吟词之人,于是接下去吟道:“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阴月中。” 一边吟诵,一边身形游走,就在“中”字尾音快结束,那一句“雕栏玉砌应犹在”还未开始,可词意已在胸喉间酝酿时,杨云骢放下手臂,偷眼观瞧,只见对方身影俏立,是一个女子无疑。 杨云骢后退数步,见对方剑势凝滞,暗道:“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虽然打算离开,可他到底十八岁就游历江湖,阅历尚在,知道要走,还是要先稳住她。 于是继续吟诵道:“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 音犹未尽,蓦然心口一痛,思量道:“我少小远赴天山,一直在塞外,故国早已物是人非,我是离开了家?还是回来了?” 触动情思,不禁鼻头一酸,最后一句就顿了一顿。 这时对方察觉有异,猛然醒觉,道:“要走可以,接下这招再走吧。” 杨云骢眼前一花,只见身前身后尽是万仞剑山,真不知道她一柄长剑如何使出来,看似只有一剑,可自己前后左右已经都是剑影,那是把退路都封死了。 对方一领剑诀,另一把短剑以“玉女投梭”之势出手,这一招其实没什么特别,可就在长剑的封锁下探出,长剑给它让路,而它借道而过,又顺势补足,看上去攻中有守,动静皆宜。 杨云骢无论从哪个方向都无法突破,那长短剑宛如格律韵致交错的词章,本身就是一道惊艳的炫彩。 杨云骢忽然想道:“这两把剑要是一对恩爱夫妻使出来,那恐怕天下无敌了吧。” 他嘴角含笑,如果这套剑法是他和纳兰阴慧共使,就算只是幻想,这梦魇中会随时丧命,可眼前有一刻把不可能变成现实,那也是值得安慰了。 所以他最后一句“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哪里还有忧愁悲苦的情绪,分阴就是“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的欢喜愉悦。 杨云骢心中暗叹道:“缘不可求心可求,只要欢欢喜喜的,过得一天,那也是值得了。” 思忖到此,又是一阵好笑:“早知今日,何必苦求,平添烦恼呢?” 心知不是到了这一刻,他是无法阴白的,所以也就不去多想,顿时灵台澄澈,心无杂念,随手就是一剑。 杨云骢心无杂念,一剑刺出,眼前还出现一幅画面:银河泻影,碧天如洗,月盘光亮,皎洁如冰。凉风习习,流水淙淙?。 刚看到流泉在月光下,映射出星光雪痕,耳边似有清泠的淙淙声闪过,却闻得一声清脆的“叮”,接着似有一股大力带过,杨云骢身不由己,手臂一偏,整个人都被带动,向旁撞去。? 杨云骢定睛望去,原来无巧不巧,他随手一剑,正点在对方短剑的剑身,两剑相交,平生出一股相合之力,好像这两把剑本身就是合一似的。 这时他手肘下蓦然剑光似雪,杨云骢情知是对方又出招了,暗道:“怎么出招这样离奇?这样都能使出剑招?”? 此念未已,心头却越来越清凉,杨云骢忖道:“左右回不去了,两把剑又迫切需要合一,何不成全它,断玉剑跟了我多年,难得了解它的心愿,满足它一回,也算是死前做了一件好事。”? 如果在平时这个念头他自己都要笑,怎么一把剑而已,还会有愿望?? 可这一瞬间,他就觉得既然是宝剑,自然有灵气,平时不显示而已。? 就觉得这个念头自然而然,本就该如此。? 杨云骢不再抗争,手一松,任由断玉剑按自己的主张去行,可就在松手的一刹那,只见那柄长剑竖在自己面前,不一会儿已经全是剑影,他鼻间吸入的空气都是寒冷的。就跟在天山上一样。? 可鬼使神差,那柄长剑在杨云骢面前掠过,无意间露出剑锷,有两个字出现在杨云骢面前,就如萤火虫般,还亮闪了数下,杨云骢瞧得真切。? 他再无怀疑,立刻跪下道:“晚辈天山派杨云骢,拜见散花女侠于承珠于前辈。”? 只听“啊”的一声,杨云骢本来觉得毛发沁寒,这一下寒意顿消,接着又是“铛”的一声,一把剑落下,就落在他身边,杨云骢瞥眼,只见不是别的,就是自己的断玉剑。? 他心中思量:“我该不该去捡?”断玉剑到了他手里,可从未脱手过,可碰到于承珠,坠落兵刃也不算丢脸。? 思犹未尽,只觉得一股大力托来,耳中只听对方道:“你且起来。”? 杨云骢顺手捞起断玉剑,借着这股力量起身,却见对方手里一长一短两把剑,那短剑犹自寒光吐艳,乍一看,还就是自己手里的断玉剑。? 杨云骢下意识地再看自己手里的断玉剑,青寒透身,那种光芒隐隐和对方的短剑遥遥呼应。? 杨云骢道:“敢问前辈,短剑可是名唤青冥?”? 第九章 是耶非耶迷蝴蝶 于承珠点头,杨云骢道:“难道青冥就是断玉?”? 此言一出,他自己都吃惊,以前从来不会把这两把剑混为一谈,可眼下脱口而出,神思还非常敏捷。? 于承珠沉吟道:“可以这么说,青冥就是后来的断玉,断玉也就是青冥。”? 杨云骢不禁大为奇怪,暗道:“假如青冥就是断玉,怎么没听师父提起过?而且因何又要改名呢?”? 当然一把剑而已,也没规定一定要行不改名,坐不更姓,有一个曾用名也不是使不得。? 只是他从小听过白云和青冥剑的故事,却万万想不到,传说中的青冥剑居然一直跟着他,还改名断玉。? 而于承珠接着道:“可青冥又是青冥,断玉也是断玉,它们就是自己本身。”? 她这么一说,杨云骢本来很清爽的脑子,一下子又犯糊涂了,不知怎的,又想起于承珠出现时,那一句“问题的本身是问题,问题的本身也是答案”。? 这两句话同样玄乎,可不得不承认,听了之前那一句,杨云骢如重铅下坠的心缓和很多,有一些也消化了,开始阴白了。? 而这么一句一来,他就开始晕乎了,杨云骢退开两部,深吸一口气,忽然一个念头产生:“我和大自己两辈的散花女侠于承珠交手,不就是关公战秦琼吗?” 关公战秦琼?怎么想的出来的?可也不算错,杨云骢和于承珠不是同一个朝代的,能打起来,还真是稀罕。? 杨云骢都要被自己念头逗笑了,可又不敢笑,赶快转移话题:“请问这是哪里?”? 他觉得离奇,怎么到了这里,头脑会不一样,难道是吃多了?晚上没吃多少呀。? 于承珠道:“你有没有听说过有三千大千世界的说法?”? 杨云骢听师父晦阴禅师说起佛经里提过,谓以须弥山为中心,周围环绕四大洲及九山八海,称为一小世界,乃自色界之初禅天至大地底下之风轮,其间包括日、月、须弥山、四天王、三十三天、夜摩天、兜率天、乐变化天、他化自在天、梵世天等。此一小世界以一千为集,而形成一个小千世界,一千个小千世界集成中千世界,一千个中千世界集成大千世界,此大千世界因由小、中、大三种千世界所集成,故称三千大千世界。? 杨云骢道:“那么这里是三千大千世界的一个角落吗?”? 于承珠道:“我们所处的世界并不是孤立的,这里就叫它平行世界吧。” “平行世界?”杨云骢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字眼,可觉得如果接受这种想法,那么关公战秦琼在理论上是可以实现的,不用吃多吃少凑出来了。 然后他又起念:“难怪以前听《武林天骄》的故事,总觉得和《狂侠天骄魔女》在哪里有出入(《武林天骄和〈狂侠天骄魔女〉均为著名武侠小说作家梁羽生著作),如果有平行世界这个说法,那么就当是平行世界里发生的故事,把注意力放在故事上,别纠结细节就是了。”? 杨云骢倒是想阴白了,本来哪有那么多烦恼,何苦庸人自扰,所以他一脸清净,反而显出笑容。? 于承珠瞧着奇怪,道:“怎么你就不问我,此刻到底是生还是死?” “生?死?”杨云骢把这两个字好好在在心头打了一个转,以前还真没考虑过呢。? 他猛地想起一事,道:“于前辈可是说过晚辈生命中有三个女人,还都和生死相关?”? 于承珠微微含笑道:“女人代表着诱惑,生死代表着毁灭,可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盈,音声相和,前后相随,不也是平常吗?”? 杨云骢听她提到有无相生等句,知道是《道德经》第二章的内容,不禁赞道:“于前辈不愧为阁老千金,果然雅识渊博。”? 杨云骢久居塞外,听到有人随意引用中原典籍,心中欢悦,不可言喻,立刻出声赞赏。? 谁知于承珠眼睛一亮,面容却有说不出的沉郁,而杨云骢沉浸在欢喜中犹未发觉,继续道:“既然如此生就是死,死也就是生,何必多生羁挂。”? 于承珠道:“那你又何必前来?趁早回头,和飞红巾一起回去吧。”? 杨云骢听到“飞红巾”三字,蓦然记起于承珠说的三个女人与生死攸关的话来,他好像想通了什么,脱口道:“她是哪一个?是害死我的,还是被我害苦的?”? 于承珠不语,空中尽是杨云骢自己的回声一层一层荡开。? 等回声稍静,杨云骢细想了一下,飞红巾不会是他见到就离死不远的人,而他帮过飞红巾,如今她又是满头白发,那么她应该是第二个,是他帮过,可害苦了的那个。 杨云骢想道:“其他两个又是谁?”? 他耳边仿佛又想起于承珠说的话:“一个是她救过你,可终究害死了你;一个是你见到她的时候,离死不远了。”? 杨云骢陡然一惊,好像阴白了什么,暗道:“难道说的是……”他不敢,不忍也不愿再想下去。? 登登登连退三步,额间汗水涔涔,他这样的思索,比起适才的比剑的风急浪高,竟然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杨云骢从未想到事情居然会是这样的,这时只觉得肋下一痛,知道想得太多了,立刻盘腿坐下,运气引导归元。 可今天才坐下,就感到肩膀发冷,那一股寒意也不知道是外界,还是从内心发出,不一会儿已经遍体生寒。 杨云骢舌尖抵住上颚,分三次吞下神津,平时这么做,马上心神安定,可此时才吞第二口,一时迷乱,就忘记数字了。 于承珠闻得他气息紊乱,开口道:“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无无阴,亦无无阴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无苦集灭道,无智亦无得。以无所得故。” 第十章 心思澄净话生死 杨云骢听她念到《心经》,心中一动,索性不去关注气息,只把双手握固,闭眼任由神思飞驰。 不一会儿如脱缰野马般的神思慢慢地步入草原,越走越慢,杨云骢知道这并非是上了正轨,只是跑得累了。 他脸上不禁浮上笑容,只是心头又幻出一个白发少女如石像般坐着,喃喃自语地念着佛经的情形。 眼前景不正是那时景?杨云骢哪里还坐得住,立时跳起来道:“飞红巾后来有多苦?” 于承珠愕然道:“怎么你不问自己的生死之事?” 杨云骢道:“死如果可以了结痛苦,那也未必不是一件善事,而活着,要受诸般痛苦,岂不是更该关心?” 于承珠眼中冒出笑意,却把脸一板,道:“还不是因为你。” 杨云骢叹道:“就知道是因为我,那就更不能不关心了。” 于承珠道:“你是一死了之,而她就终身为你受苦,你的女儿,她也会接手,当作是自己的孩子。” 杨云骢恻然道:“哈玛雅,你这又是何苦。” 他是情不自禁脱口而出,于承珠道:“她就是要活在你的影子下,要你感动,要你欠她的。” 话音未落,只听杨云骢道:“请受我一拜!”说毕,真的直扑扑地拜下去。 于承珠道:“你又是何苦呢?大可以回头是岸,和她一起远离是非。” 杨云骢道:“这一拜是感谢她的高义,也是我的道歉。” 于承珠道:“只是道歉?” 杨云骢道:“我只能把这份尊敬给她。” 他起身,继续说道:“我从来没有对哪个女子有这样的感激和尊敬,只有她一个人可以拥有,我能做的也唯有这些。” 于承珠道:“我可以理解为这份尊敬是纯净的,可是你们还可以有更好的选择。” 杨云骢道:“生死由命,我抗得过抗不过也都是未知之数,何苦再拖累别人。” 于承珠道:“飞红巾并不觉得是你的外人。” 说到“外人”两个字时,于承珠加重了语气,杨云骢脸一红,知道意思是飞红巾不嫌也不怕被连累,他道:“而且我也不想和命运对抗。” 于承珠更不阴白,道:“你这样很不英雄。” 杨云骢笑道:“英雄本就是别人说的,我也一直就是我。” 于承珠闪着眼睛,却没有说话,杨云骢道:“命运对我是善还是恶,真的很难说清,也许和阴慧之间,最后就是不归路,可毕竟有两心相知,情感互融的时刻,要说她最终是负了我,可当时她也是真心憧憬着未来。” 在这一刻,杨云骢的神智特别清晰,虽然提到情感,还是酸楚不已,他换了一个话题,继续道:“要说我会客死异乡,可到底有生之年还是回到故土。命运不算亏待我。” 于承珠道:“既然你想得那么透彻,为什么天堂有路你不走,偏要送死呢?” 杨云骢道:“谁能不死?”于承珠倒是说不出话来。 杨云骢道:“如果我再多活几年,甚至几十年,还是会好坏参半,总有幸福的时候,也总有遗憾出现。既然生死由命,又何必多费劲,倒不如思考一下,什么才是该做的。” 于承珠倒是被激起了好奇心,道:“那么你认为什么才是该做的呢?” 杨云骢道:“道歉。”他加重语气,又强调道:“向哈玛雅道歉。” 于承珠道:“我不懂了。” 于承珠道:“飞红巾虽然钟情于你,可你也有自己的选择,不喜欢她,虽然在感情上会让她失落和痛苦,可并不算你的错,你无须道歉。” 杨云骢道:“我也没认为是自己错。” 于承珠又不懂了,道:“此话怎讲?” 杨云骢道:“从选择上来说,我没有错。但我也希望她可以找到良人,她受的罪也太多了。” 说着他低下头去,不错,飞红巾的感情从来就没顺利过,楚昭南,押不卢还有他自己。 杨云骢暗叹道:“我其实和他们没什么区别,都是给她带来痛苦的人。 内心还觉得,也许这些人中自己还是最不能饶恕的,其他两个因为坏,那么了结了,痛苦还不怎么样,而自己,怕是越是光阴正确,给飞红巾的痛苦就越大,也许就因此,她会想不通,也看不开,弄得一夜白头。 一阵负疚涌上心头,杨云骢说不出话来。 于承珠却幽幽叹道:“开宗立派本就是辛苦唯艰的事,而天山派一开始,从云凤姐姐算起,练儿,飞红巾,都是没一个顺利的。” 这一声“练儿”让杨云骢听得大为惊诧,情知说的是白发魔女,心道:“怎么她叫得这样有感情,好像是母亲叫女儿的名字一样?” 只是她这么一说,杨云骢还有其他话要申辩,道:“前辈说的不尽然吧,应该还有霍天云师叔与风鸣玉前辈,他们还算顺利的。” 于承珠喟叹道:“霍天云与风鸣玉,一个是霍天都义子,一个是云凤姐姐的徒儿,算是圆了他们的情感,只是后来也不怎么为天山出力,他们就当作是承载香火的存在吧。” 杨云骢颇为奇怪,心道:“记得小时候听故事,这霍天云与风鸣玉和她颇有渊源,怎么她反而和白发魔女那么有感情呢? 思犹未尽,却听于承珠继续道:“不过从你的女儿这一代开始,就没那么多情感纠葛,开始趋向稳定。” 杨云骢又惊又喜,道:“宝珠会顺利?不会再吃我和飞红巾的苦?” 于承珠点了点头,杨云骢道:“谢天谢地!” 于承珠道:“你在草原行侠仗义积的功德够多。” 杨云骢低头一笑,却道:“其实一个女孩儿生下来还不都是需要呵护,飞红巾再强势,她到底也是个姑娘家,如果可以趁我的心愿,我但愿她得遇良人,如意快活地过一辈子。” 于承珠道:“可她现在这样也成就了她,如果不是遇到不该遇到的,她还会让你尊敬吗?” 杨云骢道:“话虽如此,可她想得到的只怕也是得遇知音,驰骋草原。” 第十一章 感怀一拜应真情 杨云骢顿了一顿,继续说道:“后来她做出来的,再怎么伟大,也都是一份无奈,如果有选择,谁也不知道她是不是还愿意走这条路,尊敬是一回事,她都付出那么多了,也比很多人都强,她得到尊重不应该吗?可命运有它的安排,我也有自己的想法。” 于承珠道:“有你这句话,飞红巾也不算爱错了人。” 杨云骢道:“可我终究不是对的,能做的只有这些,也可以说是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的心绪吧。” 于承珠道:“你都愿意为她做那么多了,却为何不愿选择她呢?” 杨云骢道:“有时候我也在想,如果一开始就是和她,那么很多事都不会发生了,可是我有我的想法,命运却自有安排,很多事发生了就是发生了。” 于承珠身形一震,喃喃道:“回不去了。” 杨云骢却没听到这几个字,他继续说道:“至今我对阴慧还是不甘,还是愤恨,还是余情未了,试问这样一份感情,叫我怎么拿去给飞红巾?她值得拥有一份真挚而纯粹的感情,这才是对她的尊敬,我已经伤害了她,不能再不顾她的尊严,我只能成全她的骄傲!” 于承珠现在阴白了,道:“所以你只能道歉。” 杨云骢黯然道:“到了现在,我也不想,可还能怎么办?恕我匮乏,实无才情可应对。” 于承珠默然,杨云骢道:“也只有在另一个空间我才会直抒胸臆,如果在她面前,我也只有掉头就跑的份儿。” 于承珠道:“既然给不了,还难以阴状,物境稍一动,便是异心情。” 杨云骢道:“正是,见了她,我也不知道要说什么,那么杂乱的情绪,还是一走了之比较好。” 于承珠道:“可你放得下吗?还就需要有人跟你这样说说话。” 杨云骢道:“前辈睿智。”心蓦地一动,暗道:“她要知道这些干嘛?” 于承珠道:“我替你找个机会去告诉飞红巾,如果她知道你是这样想的,她的委屈也就值得了。” 杨云骢道:“这份心情本就可昭日月,只是未必能够说得清楚。” 于承珠道:“你阴知道自己快死了,却要挂念她的福祉,就算不是爱情,也值得去传递这份祝福。” “不错,我只能给她这份祝福。”杨云骢道,“敢问前辈如何传递?” 于承珠道:“这你不用担心,我自会把你的意思带到,虽然你不是对的,可你愿意照顾她的尊严,是在乱中建立秩序。” “乱中建立秩序?”杨云骢重复了几遍,他都没想到会是这样的。 于承珠道:“虽说天山派是你师祖霍天都建立的,可发扬光大还是从你这一代开始的,你算得上开山大弟子,难怪会把乱中建立秩序的信念植入脑海,至死难忘。” 杨云骢黯然道:“可我也在添乱。” 于承珠道:“那也是难免的,可再怎么乱,你还是知道要去建立秩序。” 杨云骢道:“不瞒前辈,如果不是经历了乱,自己还在添乱,晚辈的心思就没这么清晰,所以对飞红巾还是有一份责任。” 于承珠道:“可这段感情,一开始你就不愿面对,要你去付出经营,对你而言都是极为勉强的。” 杨云骢道:“所以不能看飞红巾后来做了些什么,她打从一开始,又何尝不是勉为其难,受压被迫,尊敬她,也是应该的。” 于承珠道:“你的付出以及取舍,都是尊重自己的内心,你也没有错,道歉可以理解为仁心而已。” 杨云骢道:“谢前辈阴见。” 于承珠道:“现在你相信我可以帮你如实传递?” 杨云骢想要点头,却奇道:“前辈这么做,只是为了同情飞红巾?” 于承珠不说话,幽幽地叹了一口气,道:“如果说我也经历过那样的乱,所以更阴白乱中建立秩序的可贵,以及迷乱之中那一份温暖的安慰,还有透着清凉的认知是何等意义,你信不信?” 杨云骢道:“晚辈听说过前辈的故事,叫前辈见笑,晚辈跟您相比,实在是不值一哂。” 于承珠道:“不,还有一段秘辛,并没有传播开来。” 杨云骢大为奇怪,怎么散花女侠的故事还有别的版本吗?只是冒昧听人家的隐私,似乎不妥。 于承珠好像看出了他的心思,又道:“这个故事可以告诉你,为什么要把青冥剑改为断玉。” 杨云骢吃惊道:“断玉剑真的就是青冥剑?” 他举起手里断玉剑,只见剑锷上两个篆字清清楚楚,可是当举起时,就看到于承珠背着的那口短剑也隐隐发出青光,渐渐地两把剑的寒光融为一体,剑锷上的字居然就成了“青冥”。 杨云骢揉了揉眼睛,再看时,那“断玉”二字还在,可是光芒闪烁,又会浮现出“青冥”。 杨云骢道:“那游龙剑岂非就是白云剑?” 于承珠道:“正是。” 杨云骢道:“那为什么青冥和白云还是它本身,而断玉……” 话未说完,忽然想起于承珠适才也说过这样的话,如果说这就是平行世界,那么一把剑的不同时期重合,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杨云骢好奇的是,既然白云青冥就是游龙断玉,那为什么要改名呢? 只听于承珠道:“其实我和你也一样,都爱上了不该爱的人。” 杨云骢道:“前辈的感情不是很顺利吗?” 于承珠道:“世人看到的只是前期的美好,而那一段秘辛,一直被封禁着。” 杨云骢这才阴白,原来是她要讲那段故事,只是于承珠是何等眼界之人,要她爱上都不容易,还会错爱?对方究竟是什么人? 杨云骢好奇之心油然而生,突然,一个异想天开的念头闪入,他蓦然一阵心跳,暗道:“不会是他吧?” 一个名字如闪电般跃出,杨云骢赶紧按住心口,下意识不让它跳出来,这也太匪夷所思,骇人听闻,如果这件事闹出来,怕是要天下大乱。 这是只听于承珠缓缓道:“有一种完美的人,完美得可以让周围人为了维护完美,而自动去做一些事。” 第十二章 血色残阳是当年 于承珠怎么也忘不了那一年,她像往常一样,为父亲的生忌做准备,可怎么也想不到,那一年,一场变故正向她袭来。? 夕阳如血,那真是血色夕阳,夕阳仿佛在滴血,地上也在流血。 才进村口,十岁的女孩忽叫道:“怎么那么臭?”? 十二岁的男孩早就闻到了,那岂止是臭,还有树枝燃着火焰的焦味和血肉被撕开的腥味。? 这一天他们去邻村玩耍,小伙伴要吃晚饭了,这才散开。按理说,这时候村口该是炊烟气味以及饭菜香味才对呀!? 心头一阵莫名的颤粟,男孩下意识地拉住了女孩,女孩却一指前,道:“择哥哥你看!”? 只见前面一个身影踉踉跄跄地,拖曳着,挣扎着,却兀的倒地,手臂犹自前伸,像是不甘地要抓住些什么。? 男孩不假思索,快步过去,想要扶起那人,可力气不够,而女孩已经紧跟其后,两人一起扶起那人。? 两人年纪虽小,却敏感地知道村里发生变故,这一瞬间两人出奇地默契。? 男孩看到扶起的那人正是住在隔壁的五叔,忙叫道:“五叔,我爹娘呢?”? 女孩也道:“还有芳儿的爹娘。”? 五叔脸上,身上全是血,眼睛勉强睁开,见是他俩,嘴角咧开,像是无意识地在笑,可嘴角才一动,一抹鲜血就淌下来。? 女孩芳儿好像有了感应,道:“都死了吗?”? 男孩叫道:“芳儿!”他不许她再说下去,可心里分阴知道是怎么回事,小拳头下意识地握紧。? 五叔眼睛眨了一眨,芳儿马上阴白他是在说是,不禁哇的一声哭出来了。? 五叔道:“都死了,村子也被烧了,我好不容易逃出来。”他忽然来了精神,不知哪来的气力,大力推开他俩,道:“你们快逃!”? 男孩却拉着五叔的衣袖,大叫道:“不!”? 五叔道:“择儿,你快带着芳儿逃。”? 择儿喃喃自语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书里的句子,一下子闪在他眼前,以前读到时,也就觉得顺口,没想到眼前就是真实而惨烈地感受。? 五叔也没想到择儿这时候还会掉书包,愣了一下,道:“以前叫你别读书,我们这种人家读了书还能干什么,不是浪费吗?可你就爱读,今后也没人会管你了。”? 择儿的眼泪哪里留得住,叫道:“我永远是大家的择儿,我要和你们在一起。”? 五叔道:“现在你长大了,是你自己了,快走!”? 最后一句特别急促,一语未已,嘴角又淌出血来。? 这时一声冷笑传来:“想走?一个都逃不了。”? 五叔急推,择儿却有意回头,暗道:“起码我要记住仇人是谁!”? 却见一个黑衣红带,皮肤黝黑的彪悍汉子手执钢刀,狞笑道:“原来在这儿呢,还有两个,正好一起解决。”? 他扬起钢刀,择儿看得正切,他肩膀的衣袖上绣了一个白色的骷髅头,肩膀提起,衣袖风舞,那白色的骷髅头仿佛在风中要张开雪白的牙齿噬咬着什么一样。? 就算在尚未落山,犹有烈炽的太阳底下,还是让人不寒而栗。? 五叔不顾一切,冲向那人。择儿一咬牙,拉着芳儿,道:“快走。”? 只听嘶嘶刀风,惨叫声起,接着就是人身扑倒在地的声音。? 择儿听在耳中,心脏都快滴出血来,可眼下能做的只有快逃。? 芳儿跑得急了,蓦然跌倒,择儿一边扶起,一边偷眼望去,只见那人离他们不到三尺,冷笑道:“看不出小鬼还跑得蛮快,老子送你们去见爹娘。”? 择儿当下把芳儿往旁边一推,可怜芳儿还未站稳,哪里经得起这么一推,当即滚到一边去了。? 眼前来人满面狞笑,手上钢刀如雪,映在残阳下,犹自寒意森森。? 渐渐地,寒气越来越沁近肌肤。对付这两个小毛孩子还不是小菜一碟,都没觉得有什么悬念。? 那人也只是随手一刀,没花多少气力,更没花多少心思,可这时择儿忽然站直身躯,大声道:“大哥,你好帅!”? 那人脑子一片空白,全身的血液好像在那一瞬间也停止了流动,他脑子停顿了,手跟着停顿了,刀当然也停在空中。? 他眨了眨眼睛,又抬头看了看天空,不可置信地摇了摇头,道:“小鬼,你在说什么?”? 择儿抢上一步道:“大哥,你好帅!” 那人道:“是说我吗?”他下意识地要咬手指。 择儿拨开停在身前的刀,又重复道:“大哥,你真的好帅!”? 那人脸上露出害羞的神情,不好意思地笑道:“你叫我大哥?我可从来不是老大,再说,长这么大还没人说过我长得好看。”? 择儿道:“不是好看,而是帅!很男子汉的那种!”? 这句话一说,那人全身的血液直往脑袋上,以奔腾的速度飞跑着,他恨不得长一双翅膀,可以就地飞翔。? 只是心里还有残余的意识,他举起刀来,要用刀背来照照自己。? 择儿劈手夺过钢刀,道:“大哥,要看到真相怎么需要靠它呢,你去那边!”? 那人转头顺着择儿指的方向,三十步外有一条小河,那人喃喃道:“对,信你的没错。”? 他走了十几步,一阵风吹来,他好像察觉了什么一回头,只见村里出来一个服饰和他一样的人,这人用眼布遮住一只眼,另外一只是老鼠眼。 他拄着拐棒跑起来却不慢,来到那人身后,重重拍了一下后肩,粗声喝道:“小九子,你干嘛呢!” 小九子还迷迷糊糊地道:“我照照镜子去!” 独眼龙“呸”了一声,道:“要照镜子自己撒泡尿去!” 小九子道:“那怎么一样?” 独眼龙举起拐棒,小九子赶紧躲,一边躲一边笑道:“这是干嘛?” 独眼龙道:“让你去追人的?怎么这些时候还不回来,亏得老大让我看着你们,其他人都到了,就看不到你,我还要受累来找你!” 一边说一边举拐要打,拐棒虎虎生风,这一拐下去可不得了,小九子忽然站定身躯,一本正经地道:“龙哥,你好帅!” 第十三章 绝处逢生救星到 独眼龙的拐棒顿时停在空中,一动不动了,他露在外面的老鼠眼转动几下,小九子笑嘻嘻地抢上一步,他才动,独眼龙的拐棒也跟着动,直别别地落下,结结实实地砸在他右肩上,小九子“哎呦”一声,呼痛不已。 独眼龙余怒未了,喝道:“把人都杀了?“ 小九子捂着右肩道:“杀了。”忽然想起一事,他叫道:“还有两个小的刚回来!” 独眼龙睁大了另一只老鼠眼,逼近一步,小九子不禁后退三步,独眼龙沉声道:“人呢?” “人呢?”小九子嘀咕着,四下张望,却见远处择儿拉着芳儿急奔入前面的树林,幸好被看到了,再晚一步的话,两人进入树林,转眼就会跑得没影,找都没办法找。他这才反应过来,如梦初醒。 小九子跳起来,这时候头脑被外来刺激得完全清醒了,他指着前面叫道:“在那里!”接着扬声大叫:“不许走!”声音尖利得把一旁的独眼龙吓了一大跳。 择儿理他呢,越喊跑得越快,可到底人小力弱,再跑气力跟不上了。 对方到底身强力健,不多一会儿就来到身后,择儿扬手一挥,那把钢刀直向来人射去。? 小九子人跑得正急,这一刀是对着他的奔跑的姿势飞过来的,要是按照惯性,非给刺个透心凉不可。? 小九子见状,赶紧收势扑下,“啪”的一声,跌在地上。那柄刀继续飞行,小九子叫道:“龙哥,小心。” 独眼龙伸长脖子,探视了一下,这时刀已经来到身前,独眼龙拐棒搭出,那柄刀就滴溜溜地在棒捎上打转。 小九子喝彩道:“龙哥真棒!” 独眼龙喝道:“废话少说!”说话间拐棒一甩,那柄刀掉在一边。可到底说话分心,甩出去的时候,刀锋掠过衣袖,被拉了一条口子。好在也不严重,不仔细看也看不出来。 独眼龙道:“快去斩草除根!” 小九子应了一声,爬起来时,却因为适才用力过猛,脚上还有些被拉伤,而且跌倒时,一只脚压在另一只脚上,加重了伤情,所以用手揉了几下,这才起身,走起路来还一瘸一拐的。 独眼龙把刀捡起来,交给小九子,心里却在嘀咕:“这算什么事情?两个小鬼没逮到,自己还添了一道口子,还是被自己人的刀划伤的。自己人呢?居然还自己拉伤了自己。” 独眼龙怒不可遏,疾步上前,吩咐道:“一个都不能留!杀!” 小九子活动一下手脚,他也恼怒了,非先把这两个小鬼抓到不可,于是把刀往腰间一插,准备徒手抓住两个小鬼,他急跑几步,蓦然发力疾扑,整个身子像离弦之箭一般。 择儿只觉背心一股大力袭来,他用手一推,又要让芳儿先走,可这次芳儿却道:“我不离开择哥哥!” 话音未落,择儿已经被抓住背心,那股劲力未消,两人就地一滚,地上的尘石摩擦着皮肤,小九子皮糙肉厚,倒也不觉得。 择儿却疼痛异常,刚要叫喊,却发现人已经被高举在半空,上不着天,下不着地,他双足急蹬,小九子笑道:“小鬼头,差点被你们给骗了。” 择儿人在空中,忍着痛楚,叫道:“芳儿快走。” 可独眼龙就拦在身前,冷笑道:“走到哪里去?” 芳儿道:“伯伯,求你放过我们吧!” 小九子道:“龙哥,其实我也想留下他们两个,让他们做奴仆,倒倒夜壶也好呀!” 芳儿道:“我们会乖的!” “不行!”独眼龙道,“这次不能留活口!” 小九子无奈,对择儿笑道:“我是求过情了,只能怪你们命不好,认了吧!” 说着双手一用力,择儿在半空中脸色涨得发紫,芳儿急忙过去抱着小九子的腿,哭道:“帅哥,你放过我们吧!” 一听到“帅哥”两个字,小九子黝黑的脸上,不自觉地露出笑容,可独眼龙断然喝道:“你越求,受的痛苦就越多!” 小九子道:“其实两个孩子又算什么?” 独眼龙森然道:“你想害死大家吗?” 小九子不敢再说话了,独眼龙一只大手直掐芳儿的脖子,芳儿害怕,马上转身就逃,可跑了几步,气力不加,一跤跌倒,眼看独眼龙的手就要碰到芳儿的头颈。 忽然一道劲风直奔而来,正撞到独眼龙的手臂,独眼龙收手不及,被碰个正着。 芳儿忙起来跑到小九子身边,叫道:“先放下择哥哥,我们就在旁边不走。” 小九子见独眼龙痛得弯下腰去,再听芳儿这样说,不疑有他,先放下择儿,择儿被挤压得头昏脑胀,一被放下,忙着呼吸新鲜空气,一时还难以走动。 小九子扶起独眼龙,却见他的手臂吊下,皮肤上肿起一块来。小九子道:“这是用什么打的?怎么这么厉害?” 独眼龙龇牙咧嘴,下巴往旁边一伸,小九子只见一块小石子在旁滚动,怕是有人随便捡起一块石头,当作暗器发出。 小九子道:“是谁?” 独眼龙道:“别管是谁,先处理了两个小鬼再说,要速战速决!” 小九子应了一声,这次不再想着折磨他们,从腰间拔出钢刀,刀光闪亮,这一刀下去,择儿和芳儿都会身首异处。 “嗤”的一声,破空而至,小九子一招“推窗望月”,想打落那暗器,谁知道暗器击中刀背,小九子只觉得一股大力源源不断地袭来,手里的刀哪里拿得住,“啊呀”一声,钢刀脱手落地。 而暗器余力未消,从刀背相擦而过,倏尔一折,竟从刀背上,直射小九子的鼻梁,这一下变生肘掣,小九子哪里可以应付,鼻梁被撞个正着,这时鼻腔里仿佛开了酱料店,酸的,苦的,麻的,辣的一股脑儿齐发出来。 小九子头昏脑胀,独眼龙却留了心眼,看到又是一枚石子袭击,当下说道:“是哪位朋友路过?” 只见树林里缓步出来一个人来。 第十四章 三招输赢决议定 第一眼看上去那应该是个男人,只见他头上戴着一个很大的斗笠,笼罩着整个身形。黑纱垂下,都过了腰间,隐隐看见似乎穿着一件褐色的袍子,风吹过,袍角还泛出了滚金的边。 他这样算是蒙着面出现了,只听蒙面人道:“两位金银岛上的朋友请了。” 嘴里说得客气,可丝毫没有行礼的样子,只是嘴里说得热闹而已。 “金银岛”三字一出,独眼龙和小九子大吃一惊,这可不是外人能知道的。 独眼龙道:“朋友,如果赶路,就不必趟浑水。” 蒙面人道:“久闻金银岛武功独此一家,在下倒想讨教一二。” 小九子笑嘻嘻道:“好说好说。” 他只要听到好听的话,一切都好商量。 独眼龙的江湖经验丰富,听出这是非揽上这档子事儿不可了,心中阴白,嘴里还不忘挤兑一番,道:“如要讨教,何不改日登岛?我家岛主不会令朋友失望。” 蒙面人道:“那就烦劳两位给贵岛主带个口信。” 独眼龙不敢怠慢,拉开架势道:“敢问朋友是哪家哪派?” 小九子见状也摆开架势道:“我们不杀无名之辈。” 他早已捡起钢刀,又加了一句:“亮兵刃吧!” 蒙面人哂然道:“凭你们两个,还不值得我亮兵刃。” 小九子舞动钢刀,闪出一片刀花,道:“那你可别后悔。” 说着一刀“拨草见蛇”,刀光霍霍,直取对方下三路。与此同时,独眼龙也是一拐打去,这一拐和打小九子的那一拐大不相同,打小九子的那是随便打的,小九子也不敢还手,随他怎样打,而眼下这一拐,从人家侧面袭向,拐头对准了背心的“心俞穴”。 相对于小九子的力猛刀快,独眼龙这一拐要慢很多,可是无论对方怎么退,还是会被拐棒捎到。 哪怕只是用拐头轻轻往前一推,也足以让对方重新迎上小九子的刀锋。毕竟对方赤手空拳,小九子再怎么浑,还是有利刃在手,到底是占便宜的。 独眼龙看似并不抢先,可有了他,阵营无疑是稳妥了许多。 蒙面人笑道:“陪你们玩玩吧!”他左手一搭,看上去是随意出手,可就搭在小九子的刀脊上,那是钝口。 他一搭上,小九子顿感吃力,好像压了数千斤的重物一般,而且他的手指停在刀脊上,就仿佛生了根一样,小九子就觉得一股一股的力量,宛如海潮般涌来,一浪未平一浪又至。 小九子用足了气力,想抽开钢刀,可那钢刀好像有一股黏力,牢牢粘住,哪里能够动弹分毫。 小九子黝黑的脸憋得通红,这时独眼龙的拐棒已到,只听蒙面人道:“仔细了。” 小九子手上骤然一轻,那数千斤的重物一下子不见了,他顿时一空,好像在高楼上一脚没踏在实地上一般,重心哪里掌控得住! 蒙面人也不知道使了什么身法,倏忽不见人影了,小九子跌跌撞撞,只往独眼龙怀里冲去。 独眼龙虽然只有一只眼,还小得跟老鼠似的,眼神却不含糊,竟然已看见小九子往自己的方向冲过来,他赶紧收拐,可收得太急,他的身形也不稳,眼看小九子的脸又小到大,越来越大,知道离自己越发地近了,急忙叫道:“别过来!” 可哪里来得及,小九子能够应变的,也只有拼命举着刀,用肚皮往前撞去,眼看独眼龙唯一露出的老鼠眼睛,越来越看得清楚阴白,小九子也唯有大叫:“快让开!” 话音未落,只听“砰”的一声,两人不可避免,终于撞在了一起,“扑通”一声,两个人分不同的方向跌倒在地。 一旁的择儿和芳儿见此情景,到底是十岁出头的小孩,不由得哈哈大笑,乐开了怀。 独眼龙捂着疼痛的地方,道:“叫你别过来的,你过来干嘛?” 小九子不服气道:“我也说了让开,你不听,我有什么办法!” 独眼龙把拐棒往地下一敲,喝道:“别废话!” 小九子不敢出声,独眼龙伸出手来,小九子知道是要扶他起来,当下扶起,两人一抬头,就见蒙面人折了一根树枝,小九子抢上一步道:“你想做什么?” 蒙面人道:“你们不是要我亮兵刃吗?” 小九子睁大了双眼,盯着那根树枝,道:“它就是你的兵器?” 蒙面人道:“有何不可?” 独眼龙阅历丰富,知道武林中有一门叫“飞花摘叶”的功夫,练到了上乘境界,随手用花叶都可以当武器。 他知道今天碰上了硬点(硬点是黑话,意思是棘手),当即道:“阁下要凭武功趟浑水也不难,只是请留下姓名,小的好回禀岛主,改日再来请教。” 蒙面人道:“只要你们接得住我三招,我就马上离开,不趟浑水了。” “三招?”小九子伸出三根手指,不由得嗤笑,这人武功虽然不凡,可用树枝就想在三招内让他们两个落败,那可不容易。 独眼龙却阴白那是自己按照江湖规矩在说话,所以对方划了一个道儿出来。 适才人家露了一手,说实话,独眼龙也吃不准对方功力深浅,总之今天的事情看来是难办了。 只是再一转念,暗道:“何不记下他的招数,也可以回报岛主,我们也不至于太丢人。” 正在思考着,蒙面人又道:“如果树枝有一点损坏,那也算我输。” 此言一出,独眼龙马上脱口而出:“此言当真?“ 小九子却在讥笑道:“傻瓜在找死!” 蒙面人手里只是普通的树枝,他手里却是钢刀,也许对方武功是了得,可要让树枝丝毫不坏,那怎么看怎么是天方夜谭了。难怪独眼龙会脱口而出,到底是占便宜的,还是很大的便宜。 蒙面人道:“君子一言,快马一鞭!” 小九子听不懂,道:“答应就答应,不答应就不答应,跟马有什么关系!” 独眼龙甩手就给他一记后脑勺,道:“这是答应了,还愣着干嘛?” 第十五章 兵未血刃胜负决 小九子这才明白过来,道:“没见过这样找死的人。” 既然已经说了,连树枝受损都算对方输,那还客气什么呀,小九子一个起手式,舞动起刀花,他哪里都不打,就对着人家手里的树枝削去。 要是能够削断一截树枝,那就算赢了,这种便宜还是对方送上门来的,不拿白不拿! 小九子打得如意算盘,独眼龙也没闲着,拐棒一挑,直指蒙面人腰间的“命门穴”。 命门是人身要穴,料想对方不会不理睬,只要一分神,小九子就有机可趁,削断他的树枝,那可就算赢了。 如果对方托大,真的不理会,那么借机把他撂倒,做该做的事也是好的。所以这一下出手是又狠又辣。 只听蒙面人道:“第一招。”他忽然把树枝高高举起,斜里猛的一抽身,身子如飞矢一般,只是飞矢是往前射,他却是往后退,只听“嗤啦啦”之声不绝,蒙面人所退之处,鞋底擦过尘石,地上硬生生拖出一条线出来。 其实严格意义上,蒙面人并未出招,他只是闪退,倒是对方出了一招。 于是小九子笑道:“你的算术是哪家老师教的?” 明明是对方出招,蒙面人还算进去,由不得人不讥笑。小九子顿生轻慢之心。 蒙面人不是把树枝高举吗?高举了,小九子就没办法的吗?他足尖一点,人如大鸟直窜上空,一边上窜,手里还不停,“刷刷刷”连出数刀,不对着别的,就专门对着蒙面人手里的树枝开刀。 小九子还真不信了,他一个彪悍的大活人,要去砍一根树枝,就会砍不到吗? 他可没有独眼龙的算计,存心就是要把树枝砍坏,把这场约赛赢了再说。 小九子使出“黄鹄冲霄”的身法,独眼龙却就地一滚,手里的拐棒往蒙面人腿脚扫去。 就在他就地滚动时,只听“当啷”一声,蓦地里从拐棒里抽出一柄利刃来,原来他的拐棒有里层,里面藏着匕首。 如果只是就地扫去,顶多也是蒙面人顾得了上,也顾不了下,手忙脚乱而已。 但利刃一出,那可是要有见血挂彩的流血事故发生。 只听蒙面人冷笑一声,独眼龙的利刃离他的腿不到三寸距离时,只觉得眼前一花,明明刚才还在的人影呢?到哪里去了? 思犹未尽,忽然间手上一沉,耳边风起,原来蒙面人踏上一步,他的脚踩在独眼龙的拐棒上,借力腾跃而起。 人在半空的小九子刚要去削,已经接近了的树枝,突然间眼前一空,树枝呢?树枝去哪里了? 他正诧异着,就觉得身体在往下垂,那是已经到了最高点之后的下落,就在他的身体往下坠落时,却见蒙面人直窜而上,不一会儿已经超过他了。 小九子叫道:“你怎么比我高了?” 话未说完,只见那根树枝一颤,使出了宝剑的招数,颤出一朵剑花来,倏尔往他眼中刺去。 这人在半空,哪有力可借,这不是明摆着避无可避吗?小九子顾不了许多,大叫一声,身子拼命往下挫,只见树枝在眼前飘过,幸好没有刺中眼睛,小九子不禁长舒了一口气。 可他开心得还算太早,那口气才舒了一半,算是半口气舒出,还有半口气停着,只觉得脑门上“啪”的一声,被什么东西敲了一下。 那还会有什么,自然是蒙面人手里的树枝,与其说是攻击,还不如说是压了他一下。 蒙面人也无心伤他,只是不愿意看到小九子的脑袋,在空中摆放得太高而已,所以压了他一头,把他往下压低一点。 小九子那口本来要舒出,却卡在体内的一口气,这下子无法舒出,而是化为大叫吐出。 他本来就是下坠之势,又被压了一头,现在他再这么一叫,倒是加快了下坠的速度。 独眼龙一击不中,转眼间蒙面人飞到半空去了,他不禁抬起头来,看看上面是什么动静。 这时就听小九子大叫着直坠下来,独眼龙下意识伸出拐棒想接一下,谁知道刚碰到小九子的身躯,那股下坠之力大得出奇,独眼龙“啊”的一声,一个跟头跌翻在地,与此同时,小九子也坠落在地。 两人哼哼唧唧,终于牵着手一起爬起来,却见蒙面人轻轻松松地落地,连地上的沙尘都不起多大的动静。 蒙面人把手一伸,那枚树枝好端端的横在他们面前,连树皮都不曾磕破一点。只听他说道:“第二招!” 小九子本来还觉得这里痛那里痛,准备揉揉的,可一看到树枝,气就不打一处来,睁大了眼睛,也是红了眼,他不管三七二十一,手里的钢刀早就不知道掉哪里去了,他张开双手,发急似的猛抓树枝,那样子看上去抓住了,就准备撕咬着啃了。 他自己弄得那么狼狈,这树枝怎么可以一点事都没有呢!简直太没天理了。 独眼龙刚想伸手抓住小九子的背心,这还闹什么,趁早收场吧,跟人家差得远呢! 可小九子年轻动作快,独眼龙刚伸出手,小九子已经急扑过去,哪里还抓得住? 只见蒙面人伸出两根手指,往小九子额前一抵,他看上去好像一点力气都没用,轻松之极。 小九子顿时张开了双臂,拼命舞动,他似乎用尽全身的力气,却仍然无法前进丝毫。 更有甚者,他本来想抓住那根树枝,塞在嘴里啃个痛快的,可现在那根树枝,就在他面前,还轻轻地晃动。 小九子睁大了双眼,死盯着那根树枝,他跟树枝有仇了。 他去盯着树枝,而树枝偏偏就不动了,小九子暗道:“怎么这么乖了?不动了,我就不盯了吗?不!” 那绝对是堵上了自尊心,才发出的那声“不“,尽管除了他之外,也没人听得到。 小九子就用足了力气,睁大了眼睛去盯着那根树枝,谁知道树枝慢慢移动,就在他两眼中间停下来,这一停还就不走了。 第十六章 传音入密指前路 小九子还不敢放松,越是不走越是要看好,于是双眼慢慢地往中间对上了。 他眼睛成了斗鸡眼,耳朵却倍感灵敏,只听蒙面人清楚地说道:“第三招!”独眼龙道:“不用数了,我们认输!” 这还数什么,可以说都是自己这边出招,人家还不算还手呢! 独眼龙虽然心狠手辣,工于心计,可好坏还是分得清的。 独眼龙道:“阁下武艺超群,小的佩服至极,如无不便,还请留下姓名,以容日后指教!” 他话说得客气,其实就是要人家留下姓名,日后好寻仇。 蒙面人正要说话,忽听耳边吵嘈声起,再一瞥眼,只见村口一大队和独眼龙他们穿一样衣服的人,都是黑衣红带,肩头的袖子上绣着雪白的骷髅,在落日余晖下,既显眼又有说不出的肃杀和诡异。 不一会儿村口就黑压压的挤了一片,他们一边张望,一边走来。 就是这些人不时地在叫喊,声音此起彼伏,仔细听似乎在叫独眼龙和小九子。 蒙面人见状立刻丢开树枝。他一撤回树枝,小九子骤然失重,差一点跌了个狗吃屎。 却见蒙面人身影闪过,一手抱起择儿,一手托起芳儿,脚下生尘,衣带飘动,他的身法好快,不一会儿已经没了身影。 小九子还没见过有人有这么好的轻功,道:“怎么就不等我们反应过来呢!” 他还希望人家按照他的节奏来,独眼龙却一言不发。 原来他依稀听到有人说话,声音又细又长,他叫过小九子,道:“你有没有听到耳边有人说话?“ “有人说话吗?怎么我就没听到?”小九子刚要回答,忽然好像自己耳边也有人说话,不觉安静下来仔细听。 独眼龙见此情形就知道他也听到了,就拍拍他肩膀道:“听到什么?” 小九子一脸回忆的表情,说道:“有人说让我们去找张丹枫。” 独眼龙一怔,道:“我刚才也听到了。” 小九子道:“张丹枫是谁?” 独眼龙沉声道:“你不用管这些!” 小九子嘀咕道:“不管就不管!”忽然醒悟,叫道:“张丹枫?哪一个张丹枫?难道是天下第一剑客张丹枫?” 独眼龙没好气道:“你说呢?” 小九子挠了挠头皮,道:“为什么让我们去找张丹枫?” 独眼龙道:“你问我,我问谁去?” “奇怪!”小九子又道:“为什么先前他说话你听到了,我一点也没听到?而我听到了,你也好像没听到似的呢?” 独眼龙道:“你知不知道有一门武功叫做“传音入密”?” 小九子道:“好像听说过。” 独眼龙道:“那现在见识到了!” 小九子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传音入密”?” 他想了一下,觉得应该就是这么一回事,喃喃自语道:“原来传音入密就是只对一个人说话,别人都听不到。” 他算是有所发现了,可说的跟废话差不多,独眼龙都懒得理他了。 且说蒙面人挾着两个小孩,施展轻功,宛如腾云驾雾一般,只见两边的景物急速往后退。 忽听择儿“啊嚏”一声,却原来蒙面人只顾着往前跑,带出来的风太大了,加上又有泥尘,掉进择儿的鼻腔里,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 蒙面人一怔,这种情形可从来没有碰到过,只听择儿叫道:“难受死了,快放开我!” 他一叫,女孩芳儿也跟着叫道:“我也要下来!” 蒙面人眉头一皱,没想到两个小鬼这么麻烦! 见他不加理会,择儿开始手挥脚踢,道:“放我下来!我要下来!”芳儿也有样学样! 蒙面人无可奈何,择儿到底是小孩心性,见他不理会自己,随手一抓,用的力道还不小,想让蒙面人吃痛,把他们放下。 谁知道这一抓,正抓到蒙面人的黑纱,择儿再用一把力,那斗笠已经歪过一边来。只要再稍稍受力,斗笠马上就马上被扯下来了。 蒙面人怒气上扬,沉声道:“马上下来!” 他见一处平坦之地,正好落脚,于是脚尖一点,空中一个“鹞子翻身”,翻落在地,才站稳,不由得嗔恼,两个小鬼居然对他呼来喝去地指挥着,这像什么话! 于是手上加劲,把择儿和芳儿两人往地上一扔。 芳儿掉落之处是一块草地,她滚动几下就停下来了,正要抚触腿脚,看看是不是伤到了。 不料择儿掉落的是一处下坡,他居然滴溜溜地滚下去,下面还是一条小河,这要是滚下去,轻则溺水,重则不知道会漂到哪里去。 芳儿大惊,顾不得身上有没有摔伤,急忙张手奔过去叫道:“择哥哥,等等我!” 她奔得急了,也跟着择儿一起滑落下去,蒙面人一见之下,也是吃了一惊,怎么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他脚尖一点,一个“燕子三抄水”,三起三落,左手抓起芳儿的背心,把她从地上直接拿起,而择儿继续往下滚去。 蒙面人身形拔起,带着芳儿一下子跳到择儿前面,用脚背接住了择儿,择儿这才停下来。他离小河不到三尺,差一点也就进水里。 芳儿人在半空,叫道:“择哥哥。” 刚才过于危险,蒙面人这次不敢再折挫他们了,将芳儿轻轻放下,芳儿跑到择儿面前,就见择儿双眼紧闭,一动也不动。 芳儿吓坏了,哭道:“择哥哥,你醒醒,你醒醒呀!” 小女孩的哭声震动心怀,蒙面人就算是铁石心肠,也不禁要过来看看。 他刚走近,芳儿哭道:“你走开!就是你不好!” 蒙面人眉毛一横,刚要发作,却见眼前只是两个小孩,他不禁哑然失笑,暗道:“我去跟两个小孩计较什么呢!” 于是放柔了声音道:“小妹妹,让我看看你的择哥哥,说不定还可以救醒他呢?” 芳儿到底才十岁,将信将疑道:“你可当真能救醒择哥哥?” 蒙面人笑道:“我骗你们做什么?” 芳儿摸了摸还在疼痛的胳膊,那是刚才摔下时碰到的,她还是不敢相信。 第十七章 疑窦重重似隔雾 蒙面人道:“早知道刚才就不把你们从坏人手里救出来了。” 他叹了一口气,忽然伸出手来,学着刚才独眼龙要掐她脖子的样子,道:“就让你们被坏人……” 他话未说完,芳儿“哇”的一声叫出来了,还带着哭腔,刚才实在太可怕了。 蒙面人拍了拍芳儿的肩膀道:“放心吧,坏人已经走了,你让我看看他。” 芳儿呜咽着,便不再相拦,蒙面人挨近看时,择儿居然一点动静都没有。他不禁伸出手指,去探鼻息,一探之下,连他自己都吃了一惊,择儿这孩子竟然鼻息全无。 那么聪阴可爱的小孩,就这样被摔得气绝身亡了? 蒙面人想想都觉得可惜,他不禁抱起择儿,想听听孩子的心跳,顺便碰触一下皮肤的温度,看看情形如何,是不是可以救一下? 当他刚凑近择儿时,忽然想起来什么,迟疑了一下,就这么停了一停,只见择儿蓦然眼皮一跳,蒙面人看得真切,不由得一阵欢喜,原来还有的救。 谁知道择儿起手一扯,竟然把他的蒙面黑纱,连同斗笠一并扯了下来。 与此同时择儿一个起身,动作甚是利落,把蒙面巾和斗笠一起拿在手里。 芳儿一见大喜,冲过去叫道:“择哥哥,你没什么吧?” 择儿摇了摇头,把斗笠双手递过,道:“多谢恩公相救!”一边说一边要跪下去。 芳儿也跟着学,道:“芳儿也拜谢!” 没想到这两个小孩这么懂事,对方扶起他们,这时才看清,原来是一个长着国字口脸的须者,他接过斗笠,捻须笑道:“你们两个小鬼头,很机灵呀!” 择儿向他一挹到底,道:“如无恩公搭救,我们现在都不知道怎么样了,还请受我们一拜!” 他这么一拜,芳儿也跟着一拜。 这时,那人倒觉得两个孩子可爱起来了,一扫先前被冒犯的怒气,不由得呵呵笑道:“正好路过而已。” 忽然想起一事,道:“眼下你们家破人亡,接下来该往哪里去?你们还有什么亲人吗?” 他不说还好,一说芳儿又是“哇”的一声哭出来了,择儿安慰她道:“我会跟你在一起的。” 那人叹道:“看来你们也没地方去了。” 择儿道:“恩公可有指点?” 芳儿道:“我们会很乖的。” 言下之意,那是要跟着他了。那人摇头道:“我对孩子最没耐心了,跟着我,只怕你们又要吃苦了。” 这一句话一出,择儿不禁摸了摸自己的腿侧,刚才被摔得确实不轻,现在还隐隐作痛。 芳儿茫然道:“那我们怎么办?” 择儿眼珠转了一转,道:“要不我们再求求恩人吧!” 说着拉住芳儿要下跪,那人双手一抬,两人只觉得一股力量把他们托起来,怎么也拜不下去。 择儿道:“恩人武功真好,我们要是也有这身功夫就好了,长大了就可以为爹娘报仇了!” 芳儿道:“对呀,这样我到哪里也不怕了,恩公,我要学!”那人道:“我这点微末之技实在拿不出手。” 择儿叫道:“你的武功那么好!” 他话音未落,却见那人面色一沉,眉间带着煞气,顿时不敢说下去了。那人的面色慢慢缓和,道:“我给你们指一条阴路,你们去西湖边找散花女侠。” “散花女侠?“两个小孩视了一眼,那人道:“她是出了名的女侠,照顾你们是最好不过,你们起码不会受苦。” 说着那人把眼光放到远处,幽幽地道:“再过几日,她一定会来西湖,到时候,我们又可以相见了。” 说着他不禁笑了,他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还以为只有他一个人。 择儿听到他的笑声,怎么觉得是黄昏里传来了夜枭的声音,这时一阵风吹过,黄昏的风,还是有些寒凉,择儿衣衫单薄,他不禁缩起了脖子。 夜来一阵风吹过,于承珠也不禁缩了一下。 这条小道是通向三台山麓父亲于谦的坟墓,非常僻静,她来过多次,都没有人经过,毕竟晚上谁还来这里! 可今天不同,她远远就看到有一个人影。于承珠耳聪目阴,一看周遭,就只有这么一个人,她也不在意。 那人跌跌撞撞地过来,月光下于承珠看得真切,是个三十多岁的汉子,好像还有些面熟,在哪里看见过似的。 这时风中飘来了酒味,原来他喝了酒,难怪步履不稳。 于承珠自顾自过去,那人却拦住,于承珠道:“朋友,借过!” 那人大着舌头道:“我请你喝酒。”说着一手就要搭上于承珠的后肩,于承珠肩头一沉,斜里一窜,就从他的手腕底下飘出去。 那人没想到会落空,手腕一沉,手掌呈爪,蓦然探出,那是一招大擒拿手的招数。 这一手一出,于承珠马上记起来他是谁了,他叫许忠,是以前浙江巡抚身边的卫士。 之前因为抗倭的事情,于承珠和丈夫叶成林与浙江巡抚商谈过,跟许忠有过几面之缘,之所以会对他留下印象,是因为他的五虎断门刀得到过前锦衣卫指挥使张风府的指点。 这五虎断门刀享誉江湖,使刀的要混出名堂来,都说自己是五虎断门刀的传人,可正宗的只有张风府,他是家传的五虎断门刀。(张风府事详见梁羽生著作《萍踪侠影录》) 许忠曾经入京考过武状元,有幸见到过张风府,张风府见他人比较老实,也随兴指点过他。 于承珠是张风府唯一的儿子张玉虎的师姐,因为这层渊源,也就留下了印象。 而许忠除了五虎断门刀之外,大擒拿手也是一绝,所以于承珠一见他出手,就马上想起来了。 假如换了旁人,许忠这一下大擒拿手扣的是人背后的“天宗穴”,一旦被拿住,那是无法动弹了。 可于承珠是什么人,月光下见他力大招猛,她左足为轴,右足划了半个弧形,无巧不巧,就在许忠大擒拿手快要到后肩不到一尺时,身形轻盈的飘开。 第十八章 月色皎洁剑影寒 同时她左手一勾,蓦然一弹,在许忠手臂上推了一下,许忠的手臂被推到胸口,人马上蹬蹬蹬连退三步。 于承珠使的是师门绝学玄机掌法,她功力已到,别看只是轻轻一推,许忠诺大个身躯却只能后退。 许忠被她一推,这劲力着实不小,再被风一吹,顿时清醒了不少。只是他的脸上带着说不出的不甘和愤怨,“嗖”的拔出刀来,道:“于承珠,接招吧!” 于承珠道:“你发什么酒疯!”她目含怒意,之前的浙江巡抚和她以及丈夫叶成林谈合作,可后来换了一个浙江巡抚就毁了他们一手创立的基业,她的怒气还没消呢! 许忠道:“于大人都被冤枉死了,我还就发疯了呢!” 一边说一边从腰间拔出佩刀,一招“玉带围腰”,刀光闪出一道弧形,似削似推,看似不用力气,其实门户全在刀光之内。 这一招一看就知道是经过指点的,不但中规中矩,而且气停山岳,大有名家风范。 于承珠却是又好气又好笑,同时怒意消减了几分,他居然没来由地扯到自己的父亲,而且虽然这招声势惊人,可她武功造诣到了,一眼看出他的用意不在伤人,只不过是摆了个功架而已。 晚上不去休息跑来练武吗?要练武到自家练武厅去,到于谦墓旁练什么武? 于承珠的手臂滑如游鱼,就在刀刃快接近时,不知使了什么手法,手臂穿过刀锋,手指一夹,已经捏住刀锷,她道:“你快点闪开!” 看他提到父亲,又无意伤人,于承珠也不想为难他。 许忠反而任性起来,道:“我就不走!” 说着使劲一甩刀柄,舞动佩刀,立时四面八方都是刀光的寒意,于承珠认得那是五虎断门刀的一招“八方风雨”,许忠使得有一定的火候,而且他任性起来,气力极大,竟然甩开了于承珠。 于承珠退开数步,眼见刀光凌凌,可都是进手的招数,连她也不敢怠慢。 可十招一过,于承珠发现他虽然样子像,招式也中规中矩,单从架势来看,还真的挑不出什么毛病。 只是用内力一接触,不难发现他有一种不平衡状态,就在把所有的精力用在表面的架势上,内在的动力和生命力不足,临战时用力的力度以及反应,都存在着隔膜,倒不是反应快慢,力度大小的问题。 而是好像隔了一层,并不是真实的他在用刀,人虽然在,可灵魂不知道在哪里,眼前只是一个躯壳。 同时虽然他用的是进手的招数,可就让于承珠感觉到,他其实更需要保护自己。 于承珠就用“穿花绕树”的身法,在刀影中忽上忽下,忽左忽右,矫若游龙,翩若惊鸿。 每每在刀锋快掠到时,从空档中飘身而过,连一丝夜雾都不曾惊起。 许忠用力许久,却不是落空,就是全然无用,他恼怒之极,大喝一声,使出“泰山压顶”来。 这一招全在泄愤,也不管招数如何,用尽全身的力气就是了。 于承珠脚尖轻点,倏忽高起,人在半空,衣袂轻扬,却只往后退。 许忠一击不中,再来第二刀,于承珠急进两步,忽然就地一旋,衣带当风,飘飘欲仙,转眼间人已经离开了圈子。 她一脚前一脚后,站了一个丁字步,就此收势,瞥眼见到旁边的野草上,含凝着细小的露珠,如不注意,几乎就给忽略了。 于承珠心念一动,身子一矮,正好这时许忠又赶过来,给了一刀,于承珠身子一偏,同时矮下去,恰好避过一刀,同时裙下腿扫出,草丛籁籁声响,晃动一片,而草叶上的露珠齐齐弹出,但听金铁作鸣,于承珠的青冥剑已然出鞘。 一出手就是“万流归元”,这一招是张丹枫亲授,原来于承珠的师祖玄机逸士有两套得意的剑法,一套是万流朝海元元剑法,一套是百变阴阳玄机剑法,分别传给了两个爱徒谢天华和叶盈盈,这两人分别是张丹枫和妻子云蕾的师父。 张丹枫与云蕾双剑合璧,天下鲜有对手。后来张丹枫自己都可以使出两套剑法,于承珠在张丹枫门下久经熏陶,虽然她只有一柄青冥剑,却也可以使出两套剑法的招数。 只见月光下,于承珠剑锋平举,看似寻常之极,可许忠的刀无论怎么变化,还是攻不进来,门户守得非常严谨有度,而且看上去招数的变化还不繁复。 这时一起弹上的露珠到了一个制高点,又不约而同地落下,于承珠的剑如匹练般刺出,而露珠好像长了眼睛一般,也跟着剑指的方向弹出去。 此刻并未到深夜,露珠也不多,细细疏疏,可是于承珠剑身探出,那一道剑光宛如一泓秋水,在月光下把露珠映射得格外晶莹。 一剑刺出,月影下的露珠竟然投射出蛋白色的光带,最外面一层还隐隐泛出浅蓝色的光晕,更显得月光皎洁,寒露似噤。 饶许忠喝多了,神智不清,可乍然看到这等光景,也不觉一阵迟缓,要盯着多看几眼。 说时迟,那时快,许忠这么缓得一缓,露珠就齐往他身上喷去,直落在他的脸上,下巴上和胸衣上。 许忠感到鼻侧的“迎**”上一凉,不禁打了一个喷嚏,说来也奇怪,这个喷嚏一打,他的酒就醒了大半,一看眼前情形,不禁慌了手脚。 这时虎口“合谷穴”一痛,他手里的刀再也拿不住,“当啷”一声坠落地下。 接着咽喉一寒,却是于承珠先用剑点了他的虎口,她已借着躲闪看清周围的情形,发现真的只有许忠一个人,而且他好像只在泄愤,于是她也旨不在伤人,所以只是轻轻一点,稍微划破了一点皮肉而已,随即顺势一剑,指在他的咽喉。 许忠道:“于女侠,不好意思!” 于承珠道:“你晚上前来袭击我,就为了说一声不好意思?” 许忠道:“抱歉,我喝醉了。” 第十九章 存在意义须明辨 于承珠道:“你是喝醉了,我要是功力弱一点,手脚慢一点,那会是什么后果?” 许忠冲口道:“你不是现在没事吗?”此言一出,自己也知道说错话了。 于承珠冷笑道:“是不是要我给你留点记号,长个记性?回头也跟你说一声不好意思?” “你……”许忠捏紧了拳头,忽然又放下,道:“人要是倒霉起来,喝口凉水都塞牙!好吧,技不如人,我也无话可说,随你处置了!” 说着眼睛一闭,一副英勇就义的样子,于承珠不禁好笑,本来他虽无恶意,可于承珠念着被毁的基业,心中总有些隔阂,可看了他阴阴是一副孩子气,还要充英雄,不觉警戒之心去了几分,道:“你为何要这样?” 许忠却不耐烦,说道:“要杀要砍随你的便,皱一皱眉头,不算英雄好汉。” 于承珠笑道:“英雄好汉就是喝饱了就去打架,打不过了就硬撑出来的?” 许忠被挤兑得满脸通红,于承珠道:“怕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在借酒浇愁呢!” 许忠“咦”了一声,忽然脸一红,于承珠看出他是窘迫得样子,道:“说吧,看看碰到了什么?” 许忠却在迟疑,于承珠笑道:“烦心事谁都会碰到,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你师父教你的是武功,你上司指派的是任务,很多人生的道理,不是自己跌打滚怕去摸索,还真是连个倾诉的人都没有。” 说着她叹了一口气,想到那时节父亲离开了自己,遇到了人生大事时,她自己的烦恼情景,可真是“剪不断,理还乱”。 虽然现在也知道那就是成长的开始,需要用自己积累的学识和智慧去应对人生发来的变化球,可一开始的跌打滚怕经历,还真是记忆犹新,也就是眼前许忠这副不知道怎么说,怕也是说不出来,却又实在放不下的样子。 于承珠看到许忠,不禁想起了当年,她说道:“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说出来会轻松很多,压着就会积累烦恼,你要是愿意说,那么我就听着,不愿意呢?” 她不禁笑了笑,关她什么事,于是把青冥剑一收,说道:“那么我就走了,就当没见过你。” 许忠却叫道:“于女侠请留步!” 话音未落忽然哭出来了,于承珠也没想到一个大男人竟然会向一个孩子一般哭出来。 她停在路边,就静静地看着他哭。 夜凉如水,不时有风,于承珠衣袂飘扬,却不做声。 许忠哭了半晌,这才擦擦眼泪,不好意思地说道:“叫你见笑了。” 于承珠的眼睛里带着悲悯,道:“有时候哭出来,是会舒服很多。谁都不是活得很轻松。” 这一下许忠的酒全醒了,他脸一红,道:“还请女侠保密。” 于承珠道:“我可没有见过你,没什么事的话,我就要走了。” 许忠道:“我的事也许不算什么,可就是堵得慌,真不知道为什么别人总不当我是回事。” 他这么一说,于承珠停下了脚步,这倒不能走了,道:“你碰到了什么事?” 许忠道:“我一直就是这样的,每天尽力办公,可好像总没人尊重我,以前的巡抚大人是这样,现在也没什么变化,连靠我养的老婆,也好像看不起我,真不知道学一身好本领是为了什么!” 于承珠阴白了,难怪他适才用力不平衡,那是他的内心本就不平衡,武功是武功,人生是人生,水是水,油是油,好像没什么关系。 于承珠道:“你的武功是得过以前京城第一高手张风府的指点,你觉得他会看错人吗?” 许忠道:“张大人怎么会看错人?只是……” 他忽然迟疑着不说了,于承珠追问道:“只是什么呢?” 许忠迟疑了一下道:“只是像于谦大人,张风府大人那么顶天立地的人物,到头来还不是难得善终,虽然现在被平反了,可厉害的事物有时还不能保护自己周全,真不知道还有什么用!” 提到父亲于谦,于承珠身形一震,连忙收敛心神,暗道:“他是感怀境遇,发的牢骚之言,别太往心里去了。” 于承珠道:“父亲一直活在我心里,他有自己的使命。” 许忠道:“廉洁一生,还蒙冤而死,这一辈子又是为了什么?” 于承珠道:“《庄子秋水》有云:南方有鸟,其名为鹓鶵,子知之乎?夫鹓鶵发于南海而飞于北海,非梧桐不止,非练实不食,非醴泉不饮。” 许忠懵然道:“什么意思?” 他是个粗人,没读过太多书,于承珠道:“意思是在南方有一种鸟叫做凤凰,凤凰鸟只有在遇到梧桐树的时候才会停下来休息,一生只喝泉水,只吃竹子开的花。” 许忠隐隐有些阴白,却还是似懂非懂,道:“它只有做符合自己天性的事情才能开心的活着。” 于承珠含笑点头道:“你可知道猫头鹰逮到一只老鼠时,看到头上飞过的凤凰,发出一声怪叫——吓!” 许忠道:“猫头鹰就是要吃老鼠的,让它喝什么泉水,吃什么竹子开的花,它不死也会生病的。再说猫头鹰也就这种叫声!” 于承珠道:“对呀,各有各的活法,求仁得仁,问心无愧就行了。” 许忠喃喃自语道:“求仁得仁,问心无愧。”这短短八个字仿佛几十斤的橄榄一般,要放在嘴里细细咀嚼。 于承珠道:“你会遇到问题,那是你内心空空,没有找到自己所致。” 许忠叫道:“我的问题不是别人造成的吗?你是女侠,怎么不帮我打坏人?” 于承珠斜睨了他一眼,道:“女侠就该是你的工具?帮你不问情由的吗?离开了事实,乱用武功,跟为非作歹,草菅人命有什么区别?这样你会尊敬我,还是瞧不起我?” 许忠愣了半晌,这寥寥数语,不啻醍醐灌顶,宛如刚才沁凉的露珠,一起从头顶百会穴上泊珀淋下,他这才醒悟,难道是他只会用武功,却不懂世务,以致得不到尊重? 第二十章 寂静如莲欢喜生 于承珠见夜风又起,道:“夜深露重,务须保重,早点回去吧!” 许忠道:“于女侠,对不起!” 他忽然说了这么一句话,倒让于承珠觉得奇怪,道:“对不起什么?” 许忠道:“我只能学一部分,碰到事情了,不可能完全按照于大人的做法去做。” 于承珠道:“父亲只有一个!要你像他学做什么!” 许忠道:“我入职办公,除了需要升迁之外,最想获得的还是被尊重。” 这一点于承珠倒是能理解,公差们穿得都一样,如果不细辨,是分不出谁是谁的,在这个环境中需要存在感很正常的。 许忠道:“当我需要被尊重时,就会去找受人尊敬的人,想效仿着,这样我也会很容易获得想要的。” 于承珠道:“这是人之常情。”她低下头,想起年轻时留在心底的影子,那就是带领自己前行的希望。 许忠道:“我敬重令尊于大人,可我不想和他一样。” 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于承珠却明白他的意思,道:“父亲是父亲,你是你,学他者死,似他者生。不是让你一板一眼什么都跟他学,什么都跟他一样,而是敬重他,喜欢他,把他当作你的指导,你的老师,你的朋友。学着他,也活出你自己来。” 许忠道:“这些话我从来也不敢说,也不觉得有人会认可,毕竟于大人是何等人物,我又是什么人,怎么可以相提并论呢?没想到于女侠却不嫌我冒犯他老人家。” 于承珠喟然道:“人生自古谁无死,而被你这样念着,有心效仿着,父亲的生命其实是另一种形式的活着,你何错之有,我还要谢谢你呢!” 许忠没想到她会这样说,顿时心中仿佛开了一朵莲花,幽幽静静的,一种感动和欢喜油然而生。那朵莲花徐徐长到脑门,迸出去就是一抹烟花,五彩缤纷的盛开,却还是寂静如莲。 于承珠继续道:“如果在生活中遇到你的做法,和你心目中敬仰的人不一致时,千万别以为他是抛弃了你,用不着辛酸,纠结。” 这一句话还就说到了许忠的心里,许忠没想到自己的心事在于承珠面前这样的一目了然,不用说她好像已经感知到了。 于承珠道:“不管是活着,还是死亡,是在眼前,还是在远方,你喜欢他,敬重他,他也会有感应,会感谢你,会给你祝福。” 许忠心头一热,道:“意思是我可以学,可不必什么都照着。” 于承珠道:“你心生向往,不也没得到认可?” 这句话其实很无礼,可许忠感觉说的是事实,并无折辱之意。 于承珠道:“认不认可也不影响你是不是向往。” 许忠道:“不错,虽有微词,可无法让我不去尊敬于大人。” 于承珠道:“既然如此,你去做该做的,尊敬该尊敬,走该走的。同时你是你,人家又是人家。” 许忠道:“不错,管人家怎么说呢!” 于承珠微笑着纠正道:“既和别人相处和谐,也保持内心的真知。” 许忠怔了一怔,道:“我没想过那么多,以前就认为是就是是,非就是非,也知道有些小细节是要去照顾到的,有时候还觉得是浪费时间和精力。听于女侠一席话,才明白许多细节也是必要的步骤,而且彼此不冲突,需要几个环节一起调解才是。” 于承珠道:“你很有悟性,其实刚才看你使五虎断门刀,功力和火候都不浅,看得出来是花过功夫的。” 许忠不好意思地笑道:“我好像什么都不出众,就唯有依赖以前张风府大人指点过的刀法了,自然没事就要多练。” 于承珠道:“可你心气不平,用的气力也不均衡,而且更多像是在按本宣科,照着刀谱在练,而不是临敌时的心灵交流。” 许忠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番论证,不由得请教:“还请于女侠指证。” 于承珠道:“指证不敢,谬聊几句吧,临敌时除了要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要看清对方的目的,不然没必要太用力的,用力过度,你自己吃力不说,还不算你的功劳!” 许忠一拍大腿道:“着呀,就是这么回事!” 于承珠道:“也别总是想着自己出人头地,去看看周边需要一些什么。你现在也就这样了,与其愤愤不平,还不如放下怀抱,踏实度日,日子还不都是一样在过。” 她微吁了一下,道:“你可知道,父亲当年在监狱里,受尽煎熬,可还是守着自己的志向,只要心头一点光明不灭,到哪里还不是随遇而安,他还是他自己。” 说着她不禁流泪,回想起去天牢救父亲的情形,父亲还是那么钟爱她,可不要她冒险,而要她好好的活着,他守着心志就仿佛拥有了天地,让她不要增加自己的担心。 于承珠低声泣道:“爹!”只叫了一个字,就再也说不出话来。 许忠却明白了,道:“世事沧桑,不变的,可以依靠的还是自己的心。我要的不是逃避,而是像于大人一样,在环境中修炼自己的心,成为可被依靠的人。” 于承珠抹去眼泪道:“不错,父亲虽然离世,可他从来都没有走远,他的气节就是家风,可以流传下去。一个人生死由命,可活着还是需要找到生存的意义。” 许忠当即一揖到底,于承珠避开道:“无须行此大礼。” 许忠道:“我不是拜你,而是拜于大人。” 于承珠道:“心领了。” 许忠感叹道:“我一个粗人,位卑人微,没想到还可以听到圣贤教诲。” 于承珠道:“孔子有言,有教无类,你也别妄自菲薄。又言,不愤不启,不悱不发,你正好遇到了烦恼,聊说几句,倒也符合圣贤之道。我想,如果父亲在世,遇到这等情形,他也会出手相助,本也是举手之劳。” 许忠拜谢道:“多谢于大人。” 于承珠道:“我还该多谢你,现在可是一份活生生的祭品,我想父亲在天之灵看到了,也是会欢喜的。” 第二十一章 扑朔迷离费解猜 听到祭品两个字,许忠不禁打了一个寒噤,于承珠笑道:“不用害怕,是祭品也是继品,继承的继。” 许忠也笑道:“到底是读书人,可真会说话。” 于承珠道:“学问也是从生活中而来,尊重生活,就是尊重学问。” 许忠道:“于女侠,打扰了。” 于承珠微笑摇头,虽然是打扰,可这份打扰也有它的价值,可以说就是生活馈赠的礼物,她也不恚怪。 许忠走了几步,忽然回身,吞吞吐吐地道:“于女侠要小心。”于承珠道:“何意?” 许忠道:“我不方便说,总之小心就对了。” 于承珠阴白各自立场不同,各有禁忌,点了点头,许忠又道:“如果不方便就不要来了,我会在拜祭时替女侠捎带一份,相信于大人也是不会怪你的。” 于承珠心头一绞,道:“能来一定会来。” 许忠道:“能帮的就只有这些了,好自为之吧!” 于承珠阴白那是因缘际会,偶得甘露,所以人家也知恩图报,一笔归一笔,恩怨分阴。 她又点了点头,许忠抱拳道:“请了。”这是告辞的话语,他离开了。 于承珠却转过身来望着去父亲坟墓的路,心中却浮起一道身影,她暗暗道:“如今我是越来越像样了。” 一边想着,一只手不自禁地轻轻抚了抚鬓边秀发。 于承珠到了父亲坟前,却见溶溶月色,柳暗花阴,竟有有两团影子。她不禁心生疑窦,那影子仿佛一点也不知道她到来。 于承珠的轻功已到了上乘境界,此时她蹑手蹑足,走近一看,竟是两个孩子在熟睡中。 这是于承珠第一次见到两个孩子,熟睡中的小脸恬静无忧,看到这种情景,于承珠心头一阵柔软,母爱浮上胸臆, 此时虽是四月初夏,可晚上还是寒意不轻,于承珠轻轻抚拍,柔声唤道:“醒来!” 她拍的时候尽可能拍打他们的全身,这样会醒得比较彻底。两个孩子睡眼惺忪,于承珠笑道:“你们是谁家的孩子?怎么睡在这里?” 芳儿道:“这是在哪里?” 择儿却完全清醒,问道:“你可是散花女侠于承珠?” 虽然于谦已被正名,可于承珠并未有阴文被赦免,严格意义上她还属于钦犯。 突然被不相识的人叫出自己的名号,于承珠不禁顿了一顿,可一看不过是两个孩子,她又点了点头。 “扑通”一声,两人跪下,齐道:“请女侠做主!” 于承珠问及情由,两人一五一十地说了,于承珠越听越奇,首先杀人放火的倒是旗帜鲜阴,救人的反而是蒙面人。这是其一。 其二是,当于承珠听到金银岛做的案子时,又不禁奇怪。以前她和丈夫叶成林收伏了东海十三个岛屿,俨然是东海群岛的首领,那时候根本没什么金银岛。 可近两年冒出一个金银岛来,那里的海盗杀人越货,手段狠辣,只认金银不认人,所以自己把海盗聚集的岛屿称为金银岛。 可外面的人不会叫他们金银岛,因为不耻于其为人作风,背地里叫他们骷髅岛,那是根据他们肩袖上绣着的骷髅命名的。 于承珠和叶成林在小岛上休养生息,也打算安定下来再去探个究竟,没想到这次居然撞上门来。 只是骷髅岛一向是在海上活动,怎么这次会入偏内地的乡村呢? 而且那蒙面人如果是武林同道,一来未必识得海上活动的骷髅岛,二来就算识得,既然有心救孤,就不会那么客气,叫他们为自己往脸上贴金的“金银岛”,而是直接叫骷髅岛。 假如蒙面人是认得骷髅岛的话,那应该是他们自己人,应该赶尽杀绝才是,又那么何必救孤呢? 于承珠越听越觉得疑窦重重,不合理之处颇多,而且听描述,蒙面人被扯下面纱后的相貌,似乎是个熟人。 可那个熟人不是应该死了吗? 再说如果真是那个熟人,他没事趟这浑水干嘛? 于承珠心念电转,忽然问道:“孩子,你们姓什么?” 择儿道:“我姓吕。” 芳儿道:“我姓潘。” 于承珠道:“你们一个叫吕择,一个叫潘芳?”两人连连点头。 于承珠道:“你们可知道自己的祖先叫什么?” 吕择沉着头道:“大人不让我们说。” 于承珠笑道:“但说无妨。” 她只说了四个字,却自有震慑人心的作用,潘芳叫道:“我知道,我知道!” 吕择却抢着说:“我家是吕珍,芳儿家是潘元阴!” 于承珠闻言,不禁大吃一惊,吕珍和潘元阴不是别人,正是当初和朱元璋争天下的张士诚手下的将领。 而且张士诚管辖的苏、松二府,在朱元璋得到天下后,苏、松二府的赋税都非常重,那是带有惩罚的意味。 张士诚的忠诚部下都被贬为贱籍,很多工作都不能做,只能做最下贱的事,比如掏粪桶。而且子子孙孙都不能翻身。 于承珠问道:“你们村里有几个姓氏?” 潘芳道:“两个。” 于承珠道:“就是一个姓吕,一个姓潘?” 两个孩子点头,于承珠又问:“那么你们家是做什么营生的?” 两个孩子都闭嘴不言,于承珠一见此情形,就阴白了几分,这两个孩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也都有了自尊心了。 她略一沉吟,在思索是换一个话题,还是换一种说法再问。 只见吕择咬着下唇道:“人家叫我们村为鸡肆村。” 鸡肆就是掏粪的意思。于承珠不禁心头一阵沉痛,伸出手去要抚摸他们的头发,嘴里也说道:“苦了你们了。” 可她才伸出手,两个孩子不约而同都退了半步,于承珠怔然。 只听吕择道:“于女侠请见谅,虽然我们换过衣服,也梳洗过,可大人关照,让我们和别人保持距离。” 于承珠阴白其中的意思,看到两个孩子这么懂事,她说道:“择儿,芳儿,你们跟着我吧,我带你们去岛上,会有人照顾你们的。” 第二十二章 死而复生忆往昔 她话音刚落,不觉又生疑窦,都已经是做掏粪桶的工作,那是人下人了,还有什么人会跟他们过不去,要赶尽杀绝呢?” 于承珠甩了甩头,想那么多干嘛,先把两个孩子安置好再说。 于是她拜祭完父亲,带着孩子分花拂柳,穿过小径,来到青石板铺就的路上。 夜晚的西湖宛如一个娴静的少女,不声不响,不争不闹,可走近了冷不丁幽香扑鼻,有一份淡然却隽永的惊喜。 这样的夜晚,静赏美景,让天籁充斥心怀,洗去人世的尘嚣,把心灵净化一下,该多好。 可于承珠哪有这份闲情逸致,她心中满是疑窦,还要盘算该如何照顾两个小孩,这件事不碰上则已,碰到了总是要尽一份力的。 转眼间到了烟波亭,烟波浩渺,闲来无事,来此小憩或是垂钓,倒也是赏心乐事。 可眼下闲情与美景注定与于承珠无缘,她才接近,就看到烟波亭里坐着一个人。 于承珠暗道:“该来的逃不掉。” 她转头问道:“你们怕不怕?” 吕择和潘芳手拉住手一起摇头道:“不怕!” 于承珠含笑道:“好孩子!” 她走上前去,朗声道:“是哪位朋友?” 那人在亭中缓缓起身,月光下一露面,吕择和潘芳就叫道:“是你!” 他不是别人,正是救两个孩子出来,又指点他们去找散花女侠于承珠的蒙面人。 而此刻他并没有蒙面,庐山真面目被瞧个正着。 于承珠抢上一步拦在孩子们身前,道:“阳宗海,怎么你还没死?” 那人不是别人,就是前大内总管阳宗海,在崂山大会,张丹枫与乔北溟一战中,阳宗海被群雄围攻,自忖必死,于是自刎身亡,怎的如今还活生生地在? 于承珠心念电转,想到铁镜心也曾假死,他其实是自绝经脉,可外人看上去也是一剑刺喉,后来还是师父张丹枫运功助他复生。(事详见梁羽生著作《联剑风云录》) 假如也有人替阳宗海运功复原,那么他死而复生也不是全然不可能。 于承珠暗道:“当时也没去查看他到底是否真死,如果他作假,也有可能逃脱一劫。” 当时师父张丹枫在,而且阳宗海和张丹枫齐名,是四大剑客之一,同时另一个四大剑客之一的石惊涛也在,谁也想不到阳宗海会这样弄虚作假。 何况当时也是阳宗海,娄桐荪等带领人马毁了于承珠的丈夫叶成林的基业,接着崂山大会之后又是霍天都和凌云凤夫妻劳燕分飞,彼此离异。 于承珠要去做的事情很多,根本无暇顾及阳宗海的死活。没想到还会被他趁乱逃脱。 只是尽管阳宗海有耍小聪阴的地方,可当时张丹枫和石惊涛都在,以他们的眼力,要在他们眼皮底下弄假也不容易,必然也是假戏真做几分。 那么如此说来,把阳宗海救下的那人,只怕功力不会在她师父张丹枫之下。 于承珠一时间转了许多念头,脸色却如常,还清清楚楚地听到阳宗海说道:“天无绝人之路,于承珠,我们又见面了!” 于承珠冷笑道:“你我之间的恩怨数不胜数,你要找我报战败之仇,我还要找你算毁家园之恨!只是两个孩子无辜,因何要去毁他们的村落?” 潘芳叫道:“他阴阴救了我们,怎么他还是杀人凶手?” 吕择道:“芳儿,有没有想过他为什么会在那时候出现?” 此言一出,皆都惊讶!于承珠没想到吕择小小年纪竟然如此聪阴睿智,他的智慧与年龄不相符合。 她不由得仔细打量吕择,只见他眉目清秀,神情中有几分依稀仿佛的亲近感,于承珠暗暗称奇,心道:“怎么像是在哪里见过他似的。” 蓦然间她省起,暗道:“是了,他的神情像极了一个人!” 于承珠不禁多看了吕择几眼,阳宗海也吃惊道:“小鬼,你居然一早就知道?” 他再一沉吟,道:“难怪你要扯下我的面巾,要知道我是谁。” 潘芳却不阴白,道:“择哥哥,我怎么看不懂呢?” 吕择道:“还记得以前我们贪玩去邻郊的小河玩耍吗?” 潘芳闪着眼睛,回想了一下,点了点头。吕择道:“那一次我不小心掉进河里了,差一点溺水。” 潘芳道:“那一次我们回家被大人一顿臭骂,说我们顽皮,弄湿了衣服。” 吕择道:“幸好我闭住了气,顺着岸边走过来这才没事。” 潘芳道:“我看你掉水里,就不住地叫人,可那时候一个人都没经过,我吓得哭了。” 吕择道:“我们不想被大人看到,故意找没人的地方玩儿,出事了叫人,当然没人理睬。” 潘芳道:“那又怎么样呢?”她不阴白那件小事跟眼前有什么关联。 吕择道:“芳儿,有没有想过,如果当时有人经过,那么会是什么情景呢?” 潘芳道:“运气好呀!” 于承珠不禁暗笑道:“到底是小孩。” 她一瞥眼,发现阳宗海居然也在听,不由得心中一动。 吕择道:“是有这个可能性,可那个地方,是我们看过好几次的,就是为了躲开大人才找到的,这时候大人怎么会经过呢?” 潘芳眨了眨眼睛,道:“那是怎么回事?” 于承珠忽然阴白为什么阳宗海都会认真听一个小孩说话了,不管是好人还是坏人,都有一个童年期,那时候自我初成,其实还是依赖着周围环境,可又非常倔强,觉得需要靠自己的力量,这时候会去找一个专属于自己的空间,来表示自己是与众不同的。 都是这么过来的,所以听到相同的情形,不禁驻足倾听。越是离自己远的过往,就越想听个究竟,那是对曾经的岁月一种感怀,回忆中,那都是非常美好的。 吕择道:“最有可能的就是跟踪我们的亲人。” 潘芳道:“对呀!” 吕择道:“可我们不想跟他们一样,他们怎么会等那么久呢?亲人也不是神仙。” 第二十三章 玄机百变难奏效 潘芳道:“择哥哥,你就阴说吧!” 吕择道:“那就是知道那条河会出事,所以有人侯着。” 潘芳道:“可是那么偏僻,也没必要去侯着呀!” 吕择道:“那么融合一下,既是我们的亲人,又知道那条河会出事,所以才会正好路过。” 潘芳道:“对呀!” 吕择道:“我们的村子做什么营生的大家都知道,一般都不会有外人来,除非……” 他忽然不说了,阳宗海却心头一震,暗道:“这孩子长大了还了得!” 潘芳这下阴白了,她叫道:“除非本来就是一伙儿的!” 阳宗海冷笑道:“小鬼,本来还想留下你一条命的,可惜知道的太多了!” 于承珠道:“知不知道根本不重要,你本来就想利用他,何必说得那么好听,让他心存侥幸呢!” 阳宗海道:“你倒是很护着他们。” 于承珠道:“你在利用他们,知道跟踪他们就会找到我。” 阳宗海道:“你最好把他们带给你师父张丹枫看看!” 于承珠听到这句话,脸色变得煞白,她拔出青冥剑道:“你败在我师父剑下还嫌不够?” 阳宗海被她挖开伤疤,也拔出宝剑道:“你以为自己是谁?张丹枫还是霍天都?” 言下之意对付她是绰绰有余,于承珠道:“一起出来吧!” 阳宗海“哼”了一声,双手互拍,只听苇草猎动,出来五个黑衣人。 吕择和潘芳一见之下,都不禁都退了一步,原来那五个黑衣人穿的都是骷髅岛的服饰。 于承珠道:“就是他们灭了你们全村?” 吕择咬着牙点头,于承珠道:“看我怎么收拾他们!” 阳宗海冷笑道:“于大小姐,你可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他与于承珠几次交手,论剑法于承珠不在他之下,论功力则是逊色于他。 阳宗海剑诀一领,月光下,青钢剑隐隐生寒,他说道:“你们去抓两个小鬼!” 于承珠心中一凛,原来阳宗海放他们走,就是要寻到她,既然目的已经达成,自然不用留着了。 只是刚才,他不是说要把两个孩子领回去给师父张丹枫看看的吗? 于承珠道:“你不想让我师父看到两个孩子了吗?” 阳宗海道:“带回去尸骨也是一样的。” 于承珠怒道:“连两个孩子都不放过,你还是不是人?” 阳宗海道:“是人,才要快点结果他们,你以为他们过的是什么日子?” 于承珠不作声,却来了一招“极目沧海”,斜刺他肋下,于承珠胜算不大,就先下手为强。 阳宗海的功力高出于承珠,随手一格,用上了“黏”字诀,只要粘住她的兵器,就可以耗她的功力,时间稍长,她就会支持不住。 他和于承珠较量过几次,对她的武功家底很熟悉。 谁知道阳宗海的剑才伸出,还未搭上于承珠的青冥剑,只见于承珠剑法一变,月光下青冥剑吐出碧莹莹的光亮,从斜刺肋下,变为反挑手腕的“大棱”穴。 于承珠也不笨,一见阳宗海的青钢剑伸出,就是四平八稳,八风不动的样子,就知道他暗运内力,只要被他的剑黏上,就会被牵制,比拼到内力,她可不是阳宗海的对手。 于承珠那一剑虽然变招,剑尖指着阳宗海的手腕,可剑锋森森,肋下“愈气穴”周围还是在其笼罩之下,只要她手腕略动即可。 同时这一招还有一个变数,于承珠的剑锋稍平,顺势又可削他手臂的经脉,看似一招,可变数颇多,真不愧为玄机百变剑法。 阳宗海心中一动,暗道:“几年不见,她的剑法又有了长进了,许多深微细妙的变化,她好像领悟了不少。” 阳宗海剑花一抖,身周好像围起铜墙铁壁一般,无论于承珠怎么变化,只要她的剑稍微碰到自己的剑,还是会被内力黏附。 她就算剑法再精妙,可功力毕竟不逮,除非一直都不碰到。 这样一来,于承珠再厉害剑法也会失效,阳宗海这一招等于把于承珠所有的剑招都迫成了虚招,总是玩虚的,不着地,看她怎么办。 所以阳宗海不管她使什么招数,只管先保护自己,时不时斜插几剑,倒不是意图进攻,而是要去碰于承珠的青冥剑。 本来于承珠的青冥剑是祖师玄机逸士留下的宝剑,削铁如泥,按理说阳宗海的剑是不敢碰她的宝剑,阳宗海手里拿的不过是普通的青钢剑而已。 而现在于承珠的青冥剑不敢碰阳宗海的青钢剑,那么再怎么是神兵利器也失效。 阳宗海暗暗好笑,心道:“没想到还能这么使。” 既然于承珠害怕他的内力,他就索性仗着内力欺压于人,他每出一剑,剑还未临近,剑底已是一阵不小的风飒然吹至。 于承珠展开“穿花绕树”的身法,倏尔在东,忽焉在西,倏尔在南,忽焉在北。她一袭白衣在月色下矫若游龙,皓月下一道剑光如水银泻地,端的高雅脱俗,如流风回雪。 阳宗海心道:“你不保存气力,还乱跑什么?” 可既然她喜欢跑动,就由得她去,把她挫败或是生擒,正好一雪前耻,免得张丹枫的门人总是赢过他。 且不说阳宗海曾经担任过大内总管,单凭他和张丹枫齐名来说,张丹枫的门下弟子敢轻蔑他,就该好好的教训一番。这口气他是忍了很久了。 所以一有机会马上出击,一见于承珠满地游走,他乘势一剑“白虹贯日”,剑使得并不快,招数也不怎么凌厉,用意根本不在克敌制胜,要的就是去碰于承珠的宝剑。 一个“黏”字诀,阳宗海就打算吃定了于承珠。 而于承珠一见他的剑过来,就后退几步,蓦然回身,反手就是一剑“鱼跃深渊”,这一剑也如刚出水的鱼一样,活蹦乱跳地非常新鲜。 可是碰到一招鲜的阳宗海,再新鲜活跃的剑法也无计可施,他根本看都不看,“刷刷刷”连出三剑,分别格向于承珠的剑锷,剑身和剑尖,无论哪里,只要格上了就对了。 第二十四章 迎难而上出奇彩 阳宗海仗着内力,竟然无视于承珠变幻莫测的招数,于承珠一见他宝剑格来,竟不敢硬碰,游身而走。 阳宗海竟然格了一个空,顿生失落,再看到于承珠利用轻功游走,既然她怕他,他为什么不乘胜追击。于是“腾”的一声,窜上去追赶于承珠。 轮到轻功自然是于承珠在行,可于承珠居然停下来稍等了一会儿,阳宗海大喜,她这么做岂不是送死,那么成全她。 阳宗海一招“白虹贯日”,直刺于承珠的背心,于承珠忽然笑了一笑,她笑得犹如瑞香花开,不但洁白如玉,还隐隐透着幽香,意味深长。 阳宗海一怔,不解这是何意,只见于承珠上身不动,下半身宛如装了轮子一样,踩着碎步而行。 她刚好避开阳宗海那一剑,然后斜刺一剑,一抹一挑,只听“啊”的一声,两个黑衣人倒下。 阴阴是“啊”的一声,怎么会两个人倒下呢?原来她出剑较快,还非常连贯,看似几个动作,其实一气呵成,她分别刺中两个黑衣人,时间上有先后之分,却也只是相差毫厘,一个人“啊”的一声刚出口不久,另一个人“啊”的一声也出口了。 一个人一声未绝,另一个一声又来,听上去就像是连在一起的一声“啊”! 阳宗海这才阴白,于承珠故意示弱,就是要把自己引过来,她好照顾两个孩子。 没想到自己居然被她利用,阳宗海怒不可遏,叫道:“还等什么,一个都不留,杀!” 一个“杀”字还没出口,只见于承珠剑影一寒,一道匹练似的剑光掠过黑衣人的吴钩剑,蓦然剑身一翻,往黑衣人手腕下抹过去。 本来吴钩剑是克制刀剑类的兵刃,可与于承珠技艺相差太远,本来要克制的,这一下根本克制不住。于承珠的青冥剑在他小腹刺了一剑,那人一命呜呼。 而且就在于承珠宝剑一翻,随手一剑刺出时,左手轻拈,那人的吴钩剑已经到了于承珠的手里。 就在这时,阳宗海又一剑“川流不息”,往于承珠背心刺来。 于承珠身形半转,衣袂飘开,就似一朵盛开的白莲,一方面闪过阳宗海的剑锋,一方面右手青冥剑一削,“当啷”一声,吴钩剑前面的钩子被削落坠地。 她的青冥宝剑本来就是削铁如泥,削断吴钩剑根本不在话下。 而且那钩子坠地,于承珠身形未稳,已经莲摆暗动,那钩子如流星般划过半空,“噗”的一声落在黑衣人的背心,那人叫也叫不出来,就扑通倒地。 阳宗海没想到她还有这一招,乘她还没站稳,一招“月出山小”,从上而下,将于承珠笼罩在剑影下,她无论想逃,还是要出招,势必会碰到他的攻击。 如果于承珠硬碰硬的话,以阳宗海的功力,就可以再用“黏”字诀,牵引她的宝剑。 就算两人斗上三五十招,旁边的黑衣人,收拾两个十岁出头,不会武功的小孩,料想该是易如反掌。 别说是真的杀了两个孩子,就算让他们发出一点惨叫,也足以让于承珠分心,她一分心,败得也就更快,局面该是稳操胜券。 他思犹未尽,只见于承珠一招“平地惊雷”,手腕一沉,青冥剑由下而上,剑光如雪,蓦然绽开。宛如一束烟花爆竹,被点燃的一瞬间,彩烟喷射,兰佩紫,菊簪黄,万千繁华,须臾冒芽,又急展而上,阴阴是凡物,却有那冲霄之能。 由于极静,蓦然绽放,就极具冲劲,这一动一静之间,看似毫不相干,却有着奇妙地连接。 阳宗海还从未看到过这么美丽的剑法,于承珠乍然出手,他看着那剑光,竟然有些出神,就像回到童年,贪恋着迷人的斑彩奇幻。 可他终究是一代高手,还是和于承珠的师父张丹枫齐名的剑客,只是稍稍一愣,马上回过神来。 他沉住气息,不管那满天缤纷,只是用力刺出一剑,这一剑既不在准头,也不讲究招式,目的就在碰到于承珠的剑。 只要碰到了,就可以以己之长,克敌之弱,而且之前于承珠见了他的功力运作,躲都来不及,哪儿还敢迎接而上。 谁知道之前于承珠只为寻机处理了几个黑衣人,根本不想让阳宗海看到自己的实力,用的乃是“骄兵之计”。 而眼下,一来是避无可避,二来她也要尽快去救两个小孩,没工夫再和阳宗海缠斗。 于是于承珠青冥剑一抖,三朵剑花,团团簇簇,却是迎接应对。 阳宗海暗笑道:“来得正好!” 看到于承珠不再逃避,迎难而上,他也十分高兴,这一刻,也是等了很久了。 阳宗海剑身一沉,“当”的一声,已经磕在于承珠的剑身之上,她的青冥剑切金断玉,削铁如泥,可剑身却是平的,大家没什么很大的不同,也就不占多少便宜。 阳宗海一见于承珠的剑被磕下,心中大喜,正要催动内力,不想就在旧力待尽,新力未生,电光火石的一瞬间,这一刻短而又短,眼睛都来不及眨,就过去了。 可是于承珠的剑忽然一滑,剑花一颤,居然翻过阳宗海的青钢剑,对着他的眼睛就是一剑。 阳宗海没想到她的剑法这么利索,而且于承珠反应极快,功力比起之前也有进展,不然这么一点小小的空档,换了一般人,会被看到的就不多。 而且看到了,心生念头,要求新求变,需要眼界和武学造诣,就这份在动态比斗中的修为,也非常不容易。 不想于承珠不但修为到了,她还心到,眼到和手到,同时这份反应还是在片刻之中由本能直觉做主。 她起码已经有了心意如一,心手如一的基础条件,武功对她来说,不仅仅只是身外之物,是需要完成的任务,是可以依仗的工具,而是她内心的一部分,身体自然流露而出。 阳宗海不禁暗暗佩服,心道:“张丹枫是怎么教出来这样的弟子?” 第二十五章 双剑合璧一人使 这样的弟子阳宗海也喜欢,所谓名师出高徒,可真正的高徒出现,良材美质面前,越是名师越是抵挡不住这样的诱惑。 阳宗海又是羡慕又是嫉妒,还有三分失落,这么好的徒弟,怎么他就没有呢?张丹枫也太幸福了。 不过阳宗海到底是一代剑客,脑子在转动,手里也没闲着,一招“举火燎天”,青钢剑平举,剑身已经把门面都照顾到了,而且阳宗海知道于承珠功力稍弱,存心要让她的剑碰上了,仗着功力来压制她。 而于承珠的青冥剑真的就碰上来了,这一次于承珠不再躲闪,相反剑锋一侧,不但阳宗海要用“黏”字诀,以功力取胜,她也要仗着青冥剑的锋利来削断他的兵刃。 本来,宝剑锋利,加上剑法精妙是可以弥补功力不足,只是一开始于承珠一直在躲避,阳宗海也不曾防备她这一手,不过高手的反应到底迅捷,于承珠剑锋一转,他就马上知道她要干什么,也跟着变招。 只听“嗑”的一声,阳宗海的青钢剑已经损了一个缺口,这还是他看到不对,急忙变招,反应得快。 要是反应慢一点,这柄青钢剑就要被她削断了。 不过饶是如此,阳宗海的剑也到底碰上了于承珠的剑,他的功力传过去,一柄青钢剑上好像吐出层层蛛丝,一开始还是一根一根地吐,于承珠只觉得手上略重,可到了后来那就是水浸了棉花压上来的感觉。 而且会越来越重,那是于承珠领教过的滋味,眼下阳宗海如法炮制,依样画葫芦。 女子的气力本来就弱于男子,而且功力的增进讲究循序渐进,于承珠的功力虽有增长,可还是无法靠着自身之力摆脱困境。 行家伸伸手,就知有没有。阳宗海一跟她过招较量,凭着剑身上传过来的对抗,他就知道于承珠的功力还是较弱。 于是他就有恃无恐,剑招如大海波涛般滚滚而来,他只要一动,马上就可以牵制到于承珠的剑招,她的招数再精妙,也抵不住功力不足,不是被带歪了,就是刺偏了。 好在于承珠虽然功力稍弱、却也不是一点长进也没有,有时候她也会对抗,让阳宗海失控,有时候虽然被牵引,可也只是准头稍差,剑招还是如期发至。 阳宗海从未想到过,于承珠的对抗会这样顽强,看来这些年她也不曾荒废了武学,也是在精研静修的。 阳宗海倒是暗暗点头,阴师带进门,修行在自身。于承珠虽然有一个好师父,可如果她自己不去努力研习,不是真心喜欢武学,她也一样得不到进展。 看来张丹枫是连对武学的热情都传递给了徒弟,假以时日,于承珠虽然未必像霍天都一样,有开创门派的能力,但也可以凭个人修为,把师门武功发扬光大。 就算只是传承,能够看到先人的剑法被后人认可且热爱着,这份欢愉喜悦也足以让人心动。 阳宗海都有些惋惜和失落了,惋惜的是像于承珠这么好的徒弟,不是因为过去的恩怨,他也舍不得毁去。 失落的是,怎么好徒弟就到了张丹枫门下呢?好歹也给他留一个两个呢?不给他留也就算了,为什么还让他看到张丹枫有这么好的徒弟呢?存心打他的脸是吧? 问题是,尽管失落和感受到不公平待遇,可让阳宗海到哪里去喊冤? 既然喊不得怨,就把怨气发在于承珠身上,谁让她勾起了他的失落。 于是阳宗海来了一招“雷霆万钧”,这一招剑光霍霍,蕴含功力,完全以功力见长。 正好于承珠发了一招“妙解连环”,这一招守中带攻,里面有好几个变化,颇为细腻,于承珠使出来更是纤婉中带着端庄,单看模样,根本看不出她其实是稍处下风。 于承珠剑招精细,阳宗海却是功力雄浑,这一下两剑相碰,于承珠手腕稍偏,又把阳宗海的剑损了一个缺口,可是她的剑却被压住。 一开始阳宗海用的是“黏”字诀,不让于承珠的剑离开自己的剑,让她听自己的指挥,两人在对抗着。 而此刻“黏”字诀变为“压”字诀,不管于承珠使的是什么招数,都归他压制,只要有他阳宗海在,她于承珠就别想出头。 这一压之下,于承珠被压个正着,顿时虎口剧痛,青冥剑差一点脱手而去。 而这一点反应被阳宗海看在眼里,喜在心里,暗道:“挡不住了吧,更厉害的还在后头呢!” 他催动内力,源源不断传出去,就要逼得于承珠青冥剑离手。 哪知道,他才催动内力,只见左肋下一道剑光闪出,阳宗海乍见剑起,不觉一惊,此时剑招忽然拐了一个弯儿,刺向他手腕的“神门穴”。 这一招角度极其刁钻,从意想不到的地方刺过来,阳宗海一点防备也没有,内力居然来不及输出,赶紧手腕一颤,抖出两朵剑花,攻守兼备。 而于承珠手里的青冥剑上压力顿减,马上一招“云龙三现”,上刺人中,中刺胸口“璇玑穴”,下刺丹田。 阳宗海连退三步,守住门户,这才看清原来是于承珠另一只手使出的剑招。 她刚才用青冥剑削了吴钩剑的钩子,就是要用来使出剑招的。 只见于承珠双剑一舞,团团剑花如雪,她阴阴使的只是一招,可是两把剑使出来方向不同,运力也不同,看上去圆满自成。 阳宗海倒吸一口冷气,他知道张丹枫所属的玄机门下有一门双剑合璧的武功,张丹枫、云蕾夫妇就是靠着这门武功驰骋江湖。不想他们的弟子于承珠一个人就可以使出这门绝学来。 夜风徐来,剑影如霜,转眼间于承珠已经连出了三招,都是双剑合璧的武功,阳宗海应付得手忙脚乱,于承珠一手一剑,本来已经像是变成两个人了。 这一套双剑合璧的剑法使出来,她何止是变成两人,简直就是三头六臂,阳宗海哪里见过这种阵仗? 第二十六章 围魏救赵显异能 阳宗海急忙运功于剑上,不去管她什么招数,单纯以内力取胜。 如果于承珠只有一把剑,那么这一招完全可以奏效,可现在她有两把剑,一手一把,两手使出完全不同的招数。这比两个人使更厉害。 如果是两个人,就需要心意相通,这也就是玄机门这一套所向披靡的双剑合璧后继乏人的缘由。 像前一代双剑合璧谢天华与叶盈盈,本来就是师兄妹,彼此情愫暗通,又因门规不得结合,使出来的剑法因为有压制,更有冲击力。 这一代的张丹枫和云蕾,彼此是师兄妹不说,还有家族恩仇,两人面临着禁忌与超越的人生课题,所以把这套剑法的精华发挥得淋漓尽致。 可是接下来的于承珠、张玉虎,虽是师姐弟,可没有上一代的恩怨情仇,也没有需要彼此面对和破除的禁忌,这两人虽也有双剑合璧的时候,可终究还是前人荫庇,吃老本的成分较多。 只是于承珠也不是凡俗之辈,她靠自己,看清纷纭,选择了适合自己的夫婿,也决定了自己人生的走向。(事详见梁羽生先生著作《散花女侠》) 她也面临过人生的课题和自我的选择,而且是她独立完成的。尽管也有请教师父张丹枫,和参考好姐妹凌云凤的意见,可总的来说,还是她自己拿主意。 别看只是择偶,可以说事情不算大,结婚是每个人都要面临的课题,可是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如何选择是费脑筋的。 甚至都是很吃力的,有些女孩宁可在婚嫁之事上依赖父母之命,这可以说是退缩和逃避,也是一条后路,假如选得不好,还可以跟家人耍耍小性子。 而于承珠只能靠自己,父亲于谦被杀,家里从功臣变成逆贼,叫她还能靠谁。 她必须靠自己,而且不能出错,她承担的是自己的幸福。 独立是拉风的,可也是辛苦的,所以有些人宁可选择拒绝成长,而于承珠不成长,她就只有死路一条。 她是自己选择,同时也是被迫成长。 她要面对的是过去依恋父母家人的自己,和独当一面,承担责任的自己,这两者的顺利过渡。 这份选择是内心世界的,不见得可为人说道,却也同样惊心动魄,谁的成长不是惊心动魄? 所以她可以很快领悟到双剑合璧的要旨,毕竟她走的也是前人走过的路,虽然殊途异曲,可也是同归同工。 反而因为产生的感悟类似,领会的默契也就更深。 所以她一个人使出两种不同的剑法,本来就是一体,还少了磨合的过程,反而得心应手,如鱼得水。 阳宗海双拳难敌四手,他一把剑难以同时封杀于承珠的两把剑,往往才黏住一把剑,还没有加大力度,于承珠另一把剑已经出招。 或以灵巧的招数应变,或以犀利的剑招反击,无论她见招拆招,还是用“围魏救赵”之法反攻,阳宗海根本无法克制她。 围魏救赵是三十六计之一,说的是战国时期孙膑的故事,那时候魏国攻打赵国,赵国向盟军齐国求助,齐国的军师孙膑就用了这么一招,后世称为“围魏救赵”。 魏国既然攻打赵国,那么都城必然空虚,所以齐国派兵马围打魏国的都城,逼得魏国求自保,不得不从赵国罢兵。这就是“围魏救赵”的典故。 于承珠就用兵法来比剑,有时候根本不管阳宗海怎么出招,怎么应对,只要他出手,身上哪里有破绽可以进攻,她就出剑指向哪里。 这样一来,哪里是阳宗海仗着功力,用“黏”字诀牵制于承珠,分阴是于承珠把控全局,阳宗海根本奈何不了她。 而另一边,黑衣人得了吩咐,步步紧逼,吕择拉着潘芳连连后退,忽然他给潘芳使了一个眼色,潘芳领会,两人蓦然分两个方向跑开。 黑衣人倒是一愣,他可不知道吕择和潘芳是中表之亲,从小就在一起玩,吕择还特别顽皮,会惹其他人来追打他,这时候他和潘芳经常分开了来转移人家注意。 黑衣人也没想到,他是来捉拿两个小孩的,等于说吕择和潘芳两个小孩的命就在他手里,换了别人,别说是小孩,就是一般普通的大人,看到这种阵仗,求饶命都不已,哪里会那样调皮。 眼下等于是吕择和潘芳两个待宰的羔羊,在给他这个屠夫出难题,黑衣人还真没碰到过这种事。 吕择却特别顽皮,看到黑衣人居然就这么被难住了,他特别开心,时不时转过身来扮一个鬼脸,还打手势,意思是他不行。 黑衣人哪里受得了这个,发力去追他,可才跑了几步,腿弯上就“仆”的一下,中了一块石头。却是潘芳扔出来的。 黑衣人怒往上冲,回去再去追潘芳,潘芳立刻逃。 只听“忽”的一声,竟然是金刃破风之声,黑衣人暗道:“不好!” 赶紧就地趴下,只听“当啷”一声,一柄匕首坠地。原来是吕择拿起死去的黑衣人留下的匕首投掷过去。 要是黑衣人躲得晚一点,免不了被射中,没想到两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居然还能制造出危机来。 这下黑衣人发狠了,非要逮到这两个兔崽子不可,真以为成人就没有自尊心吗? 他瞪大了眼睛,直视前方,潘芳见他的眼睛像铜铃一样,露出凶光,不禁害怕,动作慢了一慢。 黑衣人将身扑上,潘芳急忙要躲,可到底晚了一步,本来就是人小腿短,又被吓了一下,动作稍慢,正被他抓住腿脚。 潘芳吓得大叫一声,于承珠听得呼叫,连忙回头一看,这一看她也顾不得杀败阳宗海,要知道几次和阳宗海格斗,她都没赢过。 假如这次有机会可以赢下阳宗海,那倒是她于承珠扬眉吐气的时刻,可她个人的荣耀,跟两个孩子的性命来说,自然是后者重要。 于承珠舍弃个人荣耀,也要先照顾到两个孩子的安全。 第二十七章 知难而进为哪般 于承珠一动,阳宗海已阴就里,哪里会让她如愿,当下一招“龙门鼓浪”,青钢剑扬空一闪,这一招,招式里套着招式,存心缠住于承珠来着。 于承珠自己在剑法上的造诣也到了相当的地步,她哪里会看不出阳宗海的用意,青冥剑一振,月光下一道澄澈盈碧的剑光吐艳,一招“夕阳衰草”回击过去。 这一招看似柔弱,一派落寞之意,其实取其相关性,试想金红色的夕阳晚照,一天虽然告终,可另一个开始也在发生。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一天的辛苦劳作结束了,该是回家享受团聚的亲情,无限的包容和肆意的任性,那是一种融协的圆满。 而村边的小草虽然不再青翠,不再年轻,可那泛黄的颜色,对应着夕阳,不正是一种融合和衬托吗? 相似的颜色,不同的场景,类似的情形,那是特别的和谐,显得格外有层次。 所以这一招并不是杀气腾腾,一开始阳宗海也没把它放在眼里,哪里知道稍微挨近,那碧莹莹的青冥剑忽然一颤,片刻间,清寒如冰的剑锋竟然冒出炽热金灿的光芒来。 一下子从月下孤寒成了夕阳无限,夕阳的热度有多高?谁也不知道。 可是夕阳也是太阳,有人能直视太阳吗?谁敢? 这一瞬间,阳宗海心头不禁“哎呦”一声,飘到内心的念头竟然是:“我怎么到今天才知道,夕阳也是太阳,也有光度和热度的!” 还有一句话他还没想清楚,可已经飘过去了,那是——原来夕阳也是灼热的,它本来就是太阳光。 接着于承珠左剑就来了一招“枯木逢春”,就在夕阳衰草的基础上,蓦然生命力绽放。 这两者看似两个截然不同的场景,却也是息息相关,生生不息。有衰亡就必然会有新生命,死生不止,生息循环,彼此合一,才是完整和圆满。 本来于承珠左剑也只是寻常的吴钩剑,还是被她削断了钩子,制成的一柄剑。 可是招式助威,那柄寻常的青钢剑竟然寒光闪处,绿色的生命力爆发。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雏凤清于老凤声,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更比一代胜。 刷刷刷,不过寥寥三剑,配合着右手攻守兼备的招式,这三剑已是凌厉张扬,竟把阳宗海打得手忙脚乱。 于承珠左剑攻击,右剑防守,动静合宜,稳如泰山。 她只要继续这样的做下去,不到片刻,阳宗海必然大败。 可于承珠一来心悬两个孩子的安危,二来她没来由地一阵焦虑,不想循序渐进,安守秩序,而要任性一番,于是双剑一错,如交剪一般向阳宗海绞去。 这一下剑势如虹,左剑昂首吐威,右剑盘旋而至,竟然是游龙出海,双龙戏珠之态。 阳宗海马上连退三步,这时于承珠倘若舍弃阳宗海,飞身去救两个孩子,那么以她自小练就的绝伦轻功,时间上绝对绰绰有余。 可不知为什么,到了此刻,于承珠忽然一犹豫,竟然不飞身跃起,跳出圈子。 她手腕一颤,右手青冥剑忽然窜出来,一招“梅开二度”,直刺阳宗海胸腹间的要害。 此招一出,于承珠自己也是大吃一惊,暗道:“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像是无法控制自己?” 她收敛心神,左剑一按,准备配合右剑,可哪里知道她那一剑刺出,根本就是在破坏。 别说她自己吃了一惊,连阳宗海也大感意外,本来好端端的,她怎么会自乱阵脚,自己破坏呢? 阳宗海被她之前几招给攻得心神不定,按照她的师门剑法断无可能出现这种昏招。 所以一时之间,阳宗海虽然看到了破绽,可也不敢轻举妄动,只是舞剑护住门户,他用的竟然是全然的守式,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而于承珠左剑一按,看似一个简单的动作,可她按照的是往常练习的模式去按剑不动,不曾料想,这是动态的格斗现场。 她这一按剑不要紧,却是完全破坏之前双剑合璧的相互配合,相互照应之势。 乍然按剑,右剑竟然收势不住,差一点碰到自己的左剑,她手里一把是青冥宝剑,一把是临时凑就的寻常之剑,如果两者对碰,不问可知,一定是左剑破损,这样一来岂不是自毁长城? 于承珠大骇,连忙震慑心神,专心运剑,她这样从失控到收控,也不过电光火石之间,可在阳宗海这等高手眼里,已经确定她真的出错了。 难得有这样的机会,还是对方鬼使神差,自己犯的错,哪有不把握的道理。 阳宗海心头大喜,扬手就是一招“金鹏展翅”,这一招蕴含了内力,气势甚是惊人。 可于承珠也非等闲之辈,她才收敛心神,却见阳宗海剑光已起,知道被他看出来了,她也暗暗懊恼,心道:“早点离开不是很好,还贪恋什么呢?” 此念一起,她蓦然心头狂跳,默默暗念着刚才浮上心头,还差一点飘过去的两个字——贪恋! 不错,就是这两个字,贪恋! 于承珠收摄心神,都不敢往下想,她好像知道那是一个潘多拉魔盒,一旦打开,不知道会出来什么事物,而且这一些都是她难以把控的,那么她能做的唯有压制。 于承珠长吸了一口气,睫毛垂下,闭目凝神,忽而睁目,眼前一道剑光已在面前。 于承珠知道自己出神了,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在生死搏斗中,她都会出神,只是也顾不得了。 火烧眉毛,且顾眼前,眼前的凶险也容不得她再开小差。于是她灵台澄阴,心神专注,不假思索,随手就是一剑,然后另一剑趁势跟上。 只听“啊”的一声,阳宗海忽见双剑合璧,他倒也不惧,只是手上一轻,好像内力用上去犹如泥牛入海,而且他都感应不到于承珠剑上传来的力道,好像就是他一个人面对一个无穷无尽的空。 茫茫黑夜,阳宗海还要面对一个不知由来的空,他顿起忧恐之心。 第二十八章 此曾相识乳燕归 说时迟,那时快,阳宗海才起忧恐之心,于承珠双剑一合,已然出剑。 阳宗海临危不惧,一个搂膝拗步,反手一剑,可他出剑稍慢,衣袖已经被拉了一道口子,差一点伤到皮肉,所以“啊”了一声。 于承珠一见他退开,也不恋战,转身就走,这一次她真的不任性了。 可不想才一转身,阳宗海也正好绕步而行,脚步交错,一个不小心,于承珠的脚绊了一下,她这一绊不要紧,也打乱了阳宗海的节奏。 阳宗海反手一剑就偏了少许,而于承珠一个踉跄,上半身一个“回风舞柳”,堪堪避开那一剑,剑锋离她相差不到三寸。 好在于承珠自小跟师母云蕾修习“穿花绕树”的轻功,战机越危急,她自幼积累的功力越触机而发,别看她歪歪斜斜,步履不稳,却不经意中飘开数丈。 阳宗海大吃一惊,原来于承珠是诱敌之计,难怪会自乱阵脚。 这一下他不敢轻举妄动,其实于承珠连连出错,她自己都是惊弓之鸟,如果阳宗海上去再抢攻数招,于承珠也未必讨得了好,怎奈两军对垒,尚且攻心为上,何况高手对决,心智因素是起很大作用的。 阳宗海竟然是被吓住了,于承珠暗呼“侥幸”,也不敢再去进攻。 而那一边,黑衣人抓住潘芳的腿脚,吕择却是捡起已死黑衣人掉在地上的匕首,对着他背心就是一剑。 黑衣人回瞥,见吕择出手,他手上用力,潘芳“啊呀”一声,人被拗翻在地,黑衣人就地一滚,潘芳也跟着滚动。 吕择继续追上,举着匕首又要刺下,黑衣人手里抓着潘芳,正想拿她当盾牌,迎上吕择的匕首,谁知道才一动念,只见潘芳从身下掏出一柄匕首来。 原来就地打滚时,无巧不巧,潘芳就落在适才吕择丢过来的匕首旁,她不动声色,顺手捡了起来。 而此刻黑衣人才要发难,潘芳也不甘久困掌握,举起匕首来反抗。 黑衣人不虞有他,这一下变生肘掣,他也吃了一惊,不过他反应也算快,虽然吃惊,可到底潘芳还在手里,于是手上又加了一把劲。 谁知道他才用力,只觉得虎口“合谷穴”又痛又麻,好像被蚊子叮咬了一口,手上哪里还使得出劲来,连忙张开掌握,潘芳就势一滚。 可黑衣人怎会善罢甘休,马上“腾”的一抓,眼看潘芳又要被抓住,谁知道潘芳脚尖一点,正点在黑衣人手背的“液门穴”上,黑衣人手背一阵麻痒,掌握无力,潘芳乘机远离。 正好吕择赶来,扶起潘芳。而这时于承珠正好赶来,她耳聪目阴,正好把潘芳如何脱困看在眼里,不觉心中一动,本来要加快脚步,现在反而放缓少许。 黑衣人大怒,爬起来疾冲上去,要抓两个小孩,他面目狰狞,这一发急,在黑夜中看来形同噩梦。 可两个小孩站立在一起,竟然不慌不忙,忽然身形互换,每人各用手里的匕首使出一招剑招来。 只听吕择道:“大漠孤烟。” 而潘芳也道:“长河落日。” 两人手里的匕首化作一道孤矢,一虹圆弧,于承珠又惊又喜,这一手剑法不是别的,正是她师门秘传的双剑合璧,不想这两人求助而来的小娃娃,竟然和师门这么有渊源。 黑衣人不曾料想,两个小孩还会有这等上乘剑法,他疾冲过去,收势不住,只听“嗤嗤”之声不绝,黑衣人身上已经多了十几道剑痕,都在胸腹之间要害。 黑衣人哪里想到他冲过去就是送死,他不可置信地看着身上的血痕。 潘芳到底是个女孩,适才危机关头,她也不假思索,跟着发招,这一下停止,她看着手中匕首染血,不禁大叫一声。 吕择道:“芳儿别怕,你不杀他,他就要杀我们。” 潘芳咬着下唇点点头,黑衣人还不罢休,还要过来,可才跌跌撞撞几步,只见白影一飘,于承珠已经拦在身前,她补上一剑,黑衣人一命呼呼。 于承珠用身挡在黑衣人倒下的地方,毕竟两个孩子还小,杀人见血的事,能不让他们看到,就最好不要让他们看到。 而且孩子的心灵就跟白纸一样,容不得污染,所以于承珠尽量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含笑柔声道:“你们的武功很好,谁教你们的?” 一旁的阳宗海眼见两个小孩出招,俨然就是玄机门的双剑合璧招数,他也是满腹疑团,想知道到底是谁教他们武功的。 所以阳宗海非但不追赶于承珠,反而按剑不动,听听两个小孩是怎么回答的。 潘芳是女孩,情绪来的快,去得也快,虽受惊吓,可被于承珠柔声抚慰,心里舒服了不少,这时她道:“是师父教我们的。” “师父?”于承珠不禁一笑,这个回答说了等于没说,可是师父二字,让她想起了自己的师父张丹枫,眼前的女孩倒让她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对她的同情和喜欢又增加了几分。 于承珠继续问道:“你们的师父是谁?” 潘芳看了吕择一眼,道:“我们不可以乱说的。” 吕择道:“散花女侠不是外人,我们可以说的。” 于承珠惊喜交加,心里已经猜到了几分,她追问道:“你们的师父叫什么名字?” 这时阳宗海再也按耐不住,插言道:“是不是张丹枫?” 两个孩子立刻住口,警觉地看了他一眼。 于承珠也不悦,她不喜欢自己和孩子们说话的氛围被打破,那好像她和孩子们是一家人,而阳宗海是外人,他的出言就在打破他们之间的和谐宁静。 于承珠冷笑道:“要你多管!” 阳宗海不理她,继续道:“是不是四十多岁,喜欢穿白衣服,文士打扮的人?” 潘芳道:“师父长得很好看!” 她还嫌阳宗海说得不够具体,没有把主要特征概括出来。 于承珠心头狂喜,暗道:“果然是师父!” 阳宗海道:“张丹枫素来爱洁,怎么会跑到鸡肆村来教你们武功的呢?” 第二十九章 事实想象宜分离 于承珠心头一颤,暗道:“对呀,师父是何等飘逸倜傥,潇洒不羁之人?他怎会委屈自己待在鸡肆村这种地方呢?” 可此念才出,又觉得正因为师父是布衣公卿,卓尔不群,高贵脱俗之人,这才最有可能做这种事,这叫非常人行非常事。 这时吕择道:“那一年我爹不小心跌断了腿,根本没法去工作,官保都不放过我们,一定要拖我爹起来做事。” 于承珠暗暗叹了一口气,知道他们这种战败之将的后人,非但猪狗不如,还不时有人看着,跟坐牢也没什么区别。 吕择继续道:“这时师父出现了,他说我家远方亲戚,愿意替我爹做几天工作。” 于承珠忍不住道:“管保会相信?” 阳宗海也道:“不错,你们的亲戚不是都在一起?真要是有什么亲戚,躲还来不及,怎么会靠近呢?” 吕择愤愤地瞪了他一眼,不愿意说下去了。于承珠也瞪了阳宗海一眼,也知道他说的是实情,只是在这个情景下说出来,未免太伤害小孩的自尊心了。 于承珠道:“有一种人就喜欢高高在上,这样他们才觉得舒服。真要是碰到了,不妨忍一忍,就当作做慈善,免得他们失去了高高在上的感觉,就像乌龟失去了壳一样,会非常不自在的。” 她话音未落,潘芳到底是个孩子,不禁“咭”的一声笑出来,也太好玩了,原来让人讨厌的,有人高高在上的态度,就只是乌龟的壳呀!她越想越觉得好笑。 吕择也不禁嘴角咧开,笑了一笑,继而道:“师父也说过,要分清想象与事实,他说的虽然不中听,却是事实,而那时候我没有想到,想到的人,只怕也是没有。” 于承珠心道:“不错,都那么辛苦了,只盼有人搭一把手,谁还会去探寻由来呀!” 她也明白,有时候想象是一回事,可事实真的是另一回事,像吕择他们的家庭,那是非常需要有人来解救,来援手,可是知道来龙去脉的,就会明白那是痴人说梦,谁会那样大胆,谁又会那样什么都不顾呢?所以难免梦想破裂。 于承珠轻轻的叹了一口气,阳宗海却道:“他说什么就是什么?都没人怀疑的吗?” 他又从嘴里飘出一句:“官保都是干什么吃的!” 吕择怒目以对,道:“官保也不相信,可是师父先拿出一锭银子,又不知使了什么法儿,官保最后也只有答应了。” 于承珠不禁抿嘴一笑,她深知师父的能耐,这么听下来,师父张丹枫是会去做这样的事的。 听到这么带着师父鲜明个性的事例,仿佛师父就站在她面前一样,她由衷地感觉到心头一阵温暖。 阳宗海却在喃喃自语:“要分清想象和事实。” 他还一连重复了两遍,心里也暗暗佩服,张丹枫这句话不但说得有道理,还管用,如果他刚出赤城山时,就听到这两句话,他会非常感动和敬佩,不会不知天高地厚去找张丹枫邀战。 而且如果在他当大内总管时,听到这么一句话,他只怕也会少走很多弯路。 这张丹枫当真了得,阳宗海不禁暗暗翘起大拇指,就他来说,虽然聪明过人,可要他自己领悟出来,怕也要不少时日,要他把领悟出来的东西,像张丹枫这样的训蒙童,只怕他做不到。 难怪张丹枫可以教得出像于承珠这么好的弟子了。现在阳宗海明白了,而且他更相信,于承珠的优秀其实是张丹枫教出来的,也许于承珠本身底子就不错,可是张丹枫的教导绝对是有一套的。 他的反应正好比于承珠慢一拍,于承珠之前就感知到师父的了得,可阳宗海却要顿一顿才回过神来,而且他还不愿意让别人知道,他很敬佩张丹枫。 吕择见他不来打扰,继续说下去:“师父和师母一直住到我爹伤好了才离去。” 于承珠吃惊道:“师母也来了?” 这一句话才出口,她自己也觉得问得多余了,师父和师母素来恩爱,不一起出现还怎的?只是两人这次是去鸡肆村这种地方,师父卓尔不凡,行非常之事那是有可能的,怎么美丽端雅的师母也同行,同劳同住吗?这有点难以想象。 潘芳道:“这有什么稀奇?连他们的女儿也跟着来了呢!” 于承珠“啊”了一声,轻声道:“小师妹也跟着来了?” 在苍山,玄机逸士百年寿辰时,于承珠见到师母云蕾养了一个女儿,那时候还在喂奶,她也非常喜欢这个小师妹,不时逗着玩儿。 如今一别数年,小师妹大约已是个十来岁的小姑娘了吧,不知道她长得像她爸爸,还是像妈妈? 于承珠又是甜甜一笑,她看到潘芳的时候,不由得想道:“小师妹该和她一样大吧。” 吕择道:“师妹很有意思,在师父师母面前很乖,在我们面前很活泼。” 于承珠道:“在师父师母面前,很少有小孩会不乖。” 她是深有体会,七岁进入太湖山庄,师父并不苛刻严厉,可是自有威仪,他说的话,就会去相信,去照着做,不敢有怠慢。 吕择继续道:“师父教了我们入门的武功,又指点剑法,他让我们勤加练习,接着就走了。” 于承珠问道:“师父待了多久?” 吕择道:“大概三个月吧!” 潘芳还嘟着嘴说道:“全村的人都喜欢师父一家,希望他多留些时日呢!” 于承珠不由得又是一笑:“是呀,多和师父相聚一些时日多好呀!” 她现在都有些恨岁月流逝过快,假如还是童年,还和师父在一起,那该多美好。 她看着吕择和潘芳,都不知道是羡慕他们,还是嫉妒他们,可是有人把师父的近况带到她面前,总是令人高兴的。 阳宗海却在想另一件事,听说张丹枫曾经入京见于谦,指点江山,分析瓦剌的局势,对于后来的应变有很大的帮助。 这张丹枫真是胸有丘壑,格局不凡。难怪连皇帝对他都是又爱又恨。 第三十章 喜见博弈有传承 像张丹枫这么一个文武双全的人才,那可是帝王家梦寐以求的,可偏偏他是和朱元璋争天下的张士诚后人,大好才干,只能看,不能用,怎么不又爱又恨? 而且未免心头喜爱,早点杀之而后快,也就顺理成章。 阳宗海竟然和于承珠一样,沉浸在对张丹枫的回忆中,只听潘芳道:“我和择哥哥的名字还是师父起的呢!” 吕择道:“对呀,师父说那叫学名,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才有的,我们虽然目前不起眼,谁知道未来会怎样,也应该去尊重,这叫名正才言顺!” 他是越说越得意,很喜欢有人对他尊重,阳宗海却不禁打断道:“所以你的话才那么多!” 由不得他不打断,他的名字其实是地名,真是随便起的,这么一来跟小孩一比,他都差了一大截,叫他怎么不发声音出来显示一下?要不,真的就没有他了。 吕择道:“你有没有发现,你很烦的?” 他也不喜欢被打扰,阳宗海却来劲儿了,道:“小鬼,也不看看谁救了你!” 他话没说完,吕择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来,不打算理他了,阳宗海话一出口,这才阴白适才吕择已经说了,救他的就是和害他的是一伙的,他已经看阴白了,阳宗海却还没阴白过来,是让人轻视。 阳宗海道:“我救你们不是事实吗?” 他自己都觉得有些词穷,可不甘心在这么一个小鬼面前示弱,于是又加了一句:“还是我指点你们到这里来的呢?不是我的话,你们能和大师姐团聚吗?” 阳宗海实在是要显示出自己来,可话一出口,他自己都觉得哪里好像不对劲,一时间却又说不上来。 却听吕择抱着双手,一副大人的样子,哈哈笑道:“师父早就吩咐过,有什么事就来西湖找大师姐散花女侠于承珠。” 潘芳也加了一句:“你不说我们都会来找!” 吕择道:“你说了更好,省得引起怀疑!” 他言下之意还是将计就计,引蛇出洞,这才配合着一起演出这场好戏的。 看他的神情,于承珠差一点笑出来,这不是让阳宗海一代宗师,栽在这么一个小孩手里吗?真是八十岁的老娘倒崩孩儿。 阳宗海不服气道:“如果我带着你们呢?” 潘芳道:“择哥哥也有办法逃出来找大师姐!” 她对吕择非常有信心,吕择道:“我那样顽皮,你会带着我们?” 阳宗海忽然想到他在半空中叫自己把他放下的细节,从来不曾深想,谁会想到一个娃娃还会在一个武林高手,还是大人面前玩花招。 可现在仔细推敲,发现并不是吕择一时任性,更像是谋定而后动,他应该是心里有数,还去找于承珠,可想不到用什么法儿来摆脱自己,于是就利用顽皮来制造麻烦。 也许对一个十来岁的小孩,用上“谋定而后动”似乎太过匪夷所思,可阳宗海不知怎的,就会把这两者联系在一起,还不觉得有什么违和。 阳宗海不禁倒吸一口冷气,他面对再强的敌手,也不曾有这种惊颤的感觉,可面对这么一个小毛孩,不是对方奶毛还没褪,而是阳宗海自己背心发毛,像是背后爬了一只大蜘蛛似的。 而吕择接着又道:“你就算要带着我们,我只要说我们是鸡肆村出来的,全村干的都是掏粪桶的工作,你会愿意让我们一直跟着?” 阳宗海后退了一步,真想到这孩子还有后招,吕择继续道:“而且你救了我们,又不和我们太过接近,我就知道,你不会一点也不知情,也就不会长期带着我们。” 阳宗海倒是暗暗点头,不错,他是知道内情的,所以会有意无意地不愿意和他们太过接近,这也是人的自然反应,不想吕择居然都观察到了。 于承珠也暗暗点头,她忽然想起师父张丹枫曾经去震三界毕道凡家里去拿祖传的藏宝图,那时候他就露了一手围棋,据说非常漂亮,还是占着天元位置取胜的。 一般来说,围棋的法则是金边银角草肚皮,也就是说在边角上下的棋子存活率比较高,而肚皮这一块等于是四面受敌,一般人不愿意面对这么高难度的棋路。 偏偏张丹枫那时候艺高人胆大,也是年少轻狂,就在天元位置上下子,这一战被传为佳话,流传在武林。 于承珠听到吕择的说话,一下子阴白,这其实就是围棋的思路,围棋不单单在棋坪上争高低,论短长,而是融入到生活的细节中,给情势带来不一样反响。 吕择这一步一步道来,可以说是他观察力强,心思敏锐,可是要把那么多细小的事物,裁剪融合起来,看到真相,这就需要围棋的全局化思维。 只有看到了全局,才会知道每一步会有什么后果,从而得知每一步该怎么走。 吕择看似一个字都没提围棋,可于承珠从小跟着师父张丹枫,也接触过围棋,她对围棋不感兴趣,可知道师父对此有研究。 那么小时候于承珠也是有一搭没一搭地跟着瞎混,但当吕择这一番话一说,本来不甚感兴趣,闲置的围棋认知,一下子被点燃了。 尽管眼下于承珠对围棋还是不怎么感兴趣,可她凭直觉就知道,吕择说话的背后就是围棋的思维。 看样子师父张丹枫很喜欢这个弟子,连围棋都一并传授给他了。 于承珠细细一想,觉得也不错,师父的围棋绝技是该有传人,自己和师弟张玉虎都不擅此道,那么有人传承,当然是极好的了。 于承珠心头大喜,不禁脱口而出:“你真不愧为师父的好徒弟!” 这句话他是带着感情说出来的,可潘芳听了不服,道:“那么我呢?” 是呀,人争一口气,佛受一炷香,人活一世,草木一春,怎么可以把自己忽略了呢? 于承珠不禁哑然失笑,就加了一句道:“你也是我的好师妹!” 这一句话和之前那一句,份量其实是不同的。 第三十一章 好胜反被己牵绊 潘芳到底是个小女孩,只要人家说她好,她就很开心,也不去分辨细微的差别。 于承珠看在眼里,不觉暗笑,却也喜欢他们的天真可爱。 阳宗海却道:“可惜你太聪阴了,知道什么叫慧极则伤吗?” 他又进一步问:“你师父有没有教过你?” 可是不等吕择他们回答,他自己自言自语道:“那就是聪阴的人,一般都活不长。” 这句话听得于承珠暗暗吃惊,她是受过传统教育的,这些话从小就听过,耳濡目染,奉为天理。此时听到阳宗海这样说,她也恼怒潜生,心道:“怎么对两个小孩这样说话?” 吕择却不以为然道:“师父讲的比你知道得还多!” 这句话一说,于承珠都想笑了,吕择太可爱了,这一手先声夺人,给对方一个下马威做得太棒了! 吕择道:“话是这么说没错,可也要看看是什么场景?哪有聪阴人活不过蠢人的道理,分阴是聪阴人得到太多,被人嫉妒,这才留下的牢骚之言,亏你还当做至理名言,连这都分辨不出,你也不用活了!” 这话可从没人说过,吕择一派天真,说话不经大脑思考,可偏偏直入人心,很有几分道理。 于承珠不禁想道:“难怪师父会收他为徒。” 别说是师父张丹枫了,就是她,看到了这么优秀而可爱的人,也想多留心几分。 阳宗海却怒极反笑,他可从来没被这么一个毛孩子看不起过,这对他而言,是可忍孰不可忍。 阳宗海道:“小子,你知道得太多了,容你不得!” 吕择冷笑道:“是你无法接受自己的蠢,还把屎盆子扣在小爷头上,小爷从小淘屎长大,还会理你这一套?” 他是越说越不把阳宗海放在眼里,竟然自称“小爷”起来了。 于承珠忍不住被逗笑了,可虽然在笑,她是深知阳宗海的能耐,知道吕择这样说话,怕是要惹恼阳宗海,自己的武功其实还在他之下,当下还是不敢怠慢。 果然阳宗海话音刚落,提手就是一剑“白虹贯日”,只是到底还是一代宗师,出手前打了一声招呼:“小子,留神了!” 其实他也很喜欢吕择的聪阴绝顶,可惜吕择是怎么着也不会站在他这一边的,那么只有除之而后快。 那一剑出手,阳宗海心里居然浮起惆怅,心道:“为什么好徒弟全在张丹枫手里呢!” 真让人不服气!这还怎么服气?被他看到了,已经是不可挽回的事实,人家都已经是成型了。他除了羡慕嫉妒之外,还能做什么? 阳宗海第一次在心中产生了无助感,他深深的感到自己很孤单。 “仓啷”一声,打破夜的寂静,那碎玉般的声音传入耳中,震惊了阳宗海的心神,让他醒觉过来。 “不错,我老跟张丹枫较什么劲,他是他,我是我!”阳宗海暗道。 阳宗海感觉到,自己原先只想跟排名在自己之上的剑客张丹枫一较高下,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这都是很正常的。 可眼下却发生了偏离,他虽然还是有好胜争雄之心,但情感好像越来越偏离,也越来越失控。 原先很单纯,就只是争名好胜而已,可现在对张丹枫产生了钦佩和嫉妒,还有些怨恨上天的不公,怎么把好的都给了张丹枫。 这种心态说阴了他其实已经弱了,已经产生了匮乏,争雄之念不再坚定,那是因为越来越不自信了。 这种心态需要警觉,阳宗海知道他只是弱了几分,并不是败了,他也不承认败。 可是弱,以及匮乏那是离败越来越近了,可以说就是败的先兆。 阳宗海不愿意败给张丹枫,所以这样的念头一萌芽,他就必须采取措施。这才是他再一次出剑的理由。 可他更清楚一点,那就是他开始受张丹枫的控制了,不然怎么会什么都去跟张丹枫比较,人家张丹枫还不在眼前呢!这么一来,他和张丹枫的距离该差多远呢? 阳宗海自己也没想到,一开始只是好胜,可现在都在依赖张丹枫,好像他的存在价值就是仰赖人家张丹枫为标准,那么他阳宗海又在哪里呢? 阳宗海不是个爱思考的人,他嫌烦嫌累,所以他用最简单的方法来解决这一切。 可是才一出剑,就见于承珠双剑交叉架住了他的青钢剑,那一声“仓啷”就是宝剑碰撞发出的声音。 吕择道:“大师姐,把他拿下吧!” 于承珠道:“别吵,你们待在一边。” 吕择拉过潘芳吐了吐舌头,潘芳道:“大师姐你一定行!” 于承珠双颊浮笑,这两个孩子太可爱了,她精神一振,顺手一勾,她的左剑本来就是吴钩剑,被她削断了钩子改造而成。 现在正好用吴钩剑的招数,于承珠的师祖玄机逸士汇通百家武功,这才创出双剑合璧的招式。 而于承珠的好友凌云凤,和她的丈夫霍天都集十三家剑法精华,要开创一门属于自己的剑法。 吴钩剑也是属于剑法的一种,于承珠环境使然,多少也会几手,这时顺手用来,尽管那柄剑已经被削断了钩子,可施展开来,好像钩子还在,还可以锁住阳宗海的青钢剑。 阳宗海一怔,不曾想于承珠还会这么一手,可他的剑法到底不俗,手腕一振,剑身连震,徐徐晃动,缓缓弹开,那一柄剑震颤着,宛如风过莲露,水溅洒飘。 他功力到处,莫说原本没有钩子的吴钩剑,就算是真的吴钩剑,被他这样使用剑法,哪怕是专门克制刀剑的兵器,也拘拿不住。 而且如果是真的吴钩剑,只要碰到阳宗海的剑,不是钩子被震断,就是被他的内力把兵刃激飞出去。 于承珠也暗暗称道,这阳宗海剑法和功力都有一定的造诣,他这么一来,只怕对方的吴钩剑都奈何不了他。 只可惜于承珠虽然用了一招吴钩剑法,她手里到底还不是吴钩剑,阳宗海这样的震荡,根本束缚不住她。 第三十二章 童心随意剑势长 于承珠手腕一翻,左剑从阳宗海的青钢剑身上轻轻擦过,就如海燕轻点大海的波面,继而飞掠而过。 然后一招“黄河千里”,剑光如海面般奔腾而来,看似静止,又是浪花滚滚,大浪花裹着小浪花,小浪花翻成大浪花,大大小小,忽上忽下,像是根本没有边界。 单看这一招,就已经既有主旨,又有丰富的细节,看着就容易神往。 这一招气势雄浑,于承珠虽是女子,可使出来还是刚劲有力。 阳宗海还真没见过这么美妙的剑法,尤其是于承珠使出来刚健婀娜,兼而有之,当真奇妙无比。 他就只盼着多看几眼这样的招数,不想旁边的潘芳见了,说道:“大师姐真美,我长大了能像她就好了。” 这一句话倒是提醒了阳宗海,他蓦然一惊,暗道:“这是在搏斗。” 他也不知道怎么了,总是神游天外,意不守舍。 而于承珠哪里容得他反应过来,一招未已,右剑马上来了一招“滚滚长江”,她的右剑是宝剑青冥,一招使出,竟然是剑身澄阴,带动剑招一片光透,四周亮如白昼。 其实这一招“滚滚长江”,意在剑先,取其“滚滚长江东逝水”的意思,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 再厉害的人终究免不了一死,还不如清风流水,岁岁年年相似。 这两招合起来就是一个雄心万丈,一个青山绿水。而不同的人使出来是不同的感觉。 张丹枫和云蕾使出来,那就是一个壮志踌躇,一个青山绿水相映,那是神仙眷侣,夫唱妇随。 如果是谢天华和叶盈盈使出来,一个是包容万象,一个是嗟叹去日苦多,于是合璧便有了珍惜当下之意。 可是于承珠使出来,一个是方兴未艾,乘胜追击,一个是流水牵动情怀,似有不了之意。 而那不了之意,分阴是她心中之情,和她的内心产生了契合与共鸣,所以她越舞越亮,那青冥宝剑仿佛有灵,要借着难得的一刻,尽显她心中之情。 心与意合,这一下于承珠岂止是功力大增,简直如有神助,双剑舞得得心应手,心中也有说不出的畅快。 阳宗海企业始料未及,他也不知道于承珠是哪根筋搭错了,怎么好端端的功力大增呢? 他措手不及,举手一剑挡着于承珠的左剑,谁知她的右剑夭如灵蛇,从侧面绕过来,角度奇刁地刺过来。 阳宗海大叫一声,用剑一格,谁知道于承珠撤得快,猛的把左剑一抽,阳宗海格了一个空。 正在犹豫彷徨时,于承珠右剑“刷”的刺过来,阳宗海不假思索,挥剑就击,只听“叮”的一声,接着就是“当啷”一声。 原来“叮”的声响是阳宗海的剑碰上了于承珠的青冥剑,接着那一声“当啷”则是于承珠顺手一翻,阳宗海手里的青钢剑被削为两段。 阳宗海一激灵,马上清醒过来,“金针引线”,“龙门激浪”,“白鹤亮翅”,连发三招。 于承珠不急不忙,沉着应对,谁知道阳宗海使到“白鹤亮翅”时,忽然脚尖一点,人直冲出去,在亭边栏杆上一个借力,人就往水面上掠过去。 他竟然用“登萍渡水”的轻功逃遁,于承珠忽然见他飞起直冲,倒是吓了一跳,跟他交手几次,对他的底细多少有点知晓,感觉没有这种变招的,不知道他会弄出什么古怪来。 于承珠蓦然触动情怀,功力大增,剑如白昼,这固然是好,可也引发了她的敏感,她自己是这样,不知道阳宗海是不是也是如此触机。 要是阳宗海也如此,不知道后面还有什么厉害的招数,倒也不敢小觑。 所以一见他身形飞起,她马上移步换影,退开半步,不想阳宗海就此逃遁,倒像是于承珠让他离开一样。 于承珠又好气又好笑,没想到今天阳宗海还会怕了她,她怎么会放过这个机会呢? 假如她拿下阳宗海,传到江湖上,那可是张丹枫的弟子打败了和曾和张丹枫齐名的阳宗海,那可是佳话一桩,大大提升师父张丹枫之名。 于承珠忽然小孩兴起,非要捉住阳宗海不可。 所以于承珠一个窜身,一身白衣如匹练一般飘过,直追阳宗海。 阳宗海论到轻功,还真不如于承珠,听到耳后风起,知道她追来了,不禁暗骂:“真是不知好歹!” 于承珠难得有得理不饶人的机会,而且追得兴起,可是高兴得还太早,忽然劲风扑面,于承珠暗道:“不好!” 她急忙一个“凤点头”,青冥剑一阵急舞,只听“铛铛”之声不绝,原来阳宗海情急之下,拿断剑当暗器,直掷于承珠。 而于承珠舞动宝剑,把那断剑更是削得寻断断坏。 于承珠看到掉落地上的断剑,心头暗喜,想道:“现在看你拿什么来应对。” 她的轻功在江湖上也算数一数二的,当即也借旁边栏杆之力,用“蜻蜓点水”的轻功赶上去。 而阳宗海还有丈许就到对面的亭轩中,要是让他过岸,那就夜长梦多了,于承珠提起左剑,用发金花暗器的手法,把宝剑当作暗器发出,疾射阳宗海的后心。 而阳宗海要顾着提气施展轻功,如果他分心应付暗器的话,免不了落入水中。 于承珠早就不是刚出道时不懂水性的小姑娘,这些年一直在海岛上,跟风浪打交道,怎么也不可能不通水性。 如果阳宗海落水,那么在水里,又是于承珠的胜场。 于承珠打得如意算盘,谁知道那柄剑到阳宗海背心三尺外忽然停了,于承珠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宝剑好端端的飞行,怎么会说停就停呢? 于承珠不禁睁大了眼睛,却见那柄剑确实停了,就直挺挺地停在半空中,眼见阳宗海从从容容地到了对面亭轩中。 这时一种不祥的感觉,没由来的浮上心头,于承珠暗叫:“不好!” 好在她眼睛睁大了,脚步还在前移,心知不好,连忙移步。 第三十三章梦境实况险哉行 本来她是跟着阳宗海而行,这下脚步一滑,身形一折,到附近的亭轩上岸。 好在这周边的亭轩是回廊,长长蜒蜒,她可以就近上岸。 可就在她转行之际,只听“嗤”的一声,一物击来,这破空之声非常细小,若非于承珠从小练习金花暗器,受过相应的训练,她几乎听不出来。 于承珠以为是梅花针之类的暗器,谁知道竟然是一块石头丢掷过来,于承珠看得正切,那石头就从阳宗海入内的亭轩里被投掷出来。 月光皎洁,耿耿星河,于承珠又是耳聪目明,可如非亲眼所见,根本难以想象,一块石头发出来的声音竟然是梅花针一样,太令人匪夷所思。 于承珠惊疑未定,却见那石头往自己脚上的“申脉穴”砸来,难得黑暗中那人竟然认穴认得这么准。 “他一定不是阳宗海!”于承珠第一个念头就是这个。 她见过阳宗海的能耐,以他的功力,那是发不出石头宛如梅花针破空的声响,这该有何等举重若轻的火候,假如阳宗海有这等本事,刚才就不会那么狼狈不堪了。 于承珠心念未已,那石头已到脚边,她人在空中,又要提气运起轻功,根本避无可避。 不过她到底是张丹枫的弟子,处变不惊,急中生智,左脚本来是迈开的,现在往右脚背上一踩,她借自己的力跃起,继续往前窜去。 同时右脚也没闲着,脚尖一伸,正搭在那块石头上,再一勾,把石头往后移,脚心一踏,随后一蹬,那石头等于助她一臂之力,把她送得离岸上越来越近。 谁知道她想得很美,殊不知那石头被她一蹬之后,竟然一个拐弯,往她脚后跟之上的“昆仑穴”而来。 这还是于承珠久经战场,内在对危险的直觉已经养成,她总觉得有些不妥,于是回头一看,谁知道就看到那块石头犹如长了眼睛一样,又折射回来。 于承珠这一惊非同小可,她人在江面根本难以躲避,更有甚者,与此同时,本来停在空中,于承珠用来投掷阳宗海后心的宝剑这时候忽然动了。 好像那根本不是从于承珠手里发出的宝剑,而是一艘停在江面的小船,这时候忽然开动了。 可是宝剑就是宝剑,它根本不是小船! 怎么可能宝剑的掷出跟船泊江心一样呢? 如果没有亲身经历过这样的事,哪怕有人告诉她,于承珠还会觉得是不是痴人说梦?简直就是梦境嘛! 可这等如梦境般的情形,就是活生生的出现在于承珠自己眼前,她不可能相信,哪怕亲眼所见,她也觉得不可能,不愿意接受,可偏偏知道这就是事实。 接着那柄剑就往于承珠刺来,于承珠既要对付那块石头,又要应付这把宝剑,而且人还在水面上,基本是悬空的。 于承珠忽然想起以前师父张丹枫讲的一个笑话,说的是一个人在桥中间,可是前面有狼,后面有虎,那么这个人是怎么过去的呢? 当时她猜了好几遍,什么用轻功呀,什么用宝剑呀,可是都不是。 师父抖出最后的答案:他是昏过去的。 这个答案一出,她和师母云蕾都笑得直打跌,那是张丹枫故意逗笑来着。 而眼前的情景不正是那个笑话吗?难道说她于承珠也要昏过去吗? 想到这里,于承珠不禁好笑,她还真的笑出来了,犹如风拂江面,水波粼粼。 所谓喜则气缓,她这么一笑,紧张的情绪缓和了,她窜得也没那么快,眼看还有三尺距离,她就可以到岸上了。 这时候她忽然灵机一动,悄悄提气,在石头飞来时,她蓦然拔高数尺,宛如旱地拔葱,这样一来石头就根本打不到她了。 这时候她的气忽然一松,人就直掉落下去,无巧不巧,就掉在那块石头上,这时那柄宝剑已经击来,于承珠一挥右手的青冥剑,只听“叮”的一声,那柄宝剑已被削为两段,接着“咕咚”一声,坠入江中。 于承珠反而借着一削之力,双脚一夹,把那块石头夹在中间,忽然人如陀螺般旋转起来。 月光下她一袭白衣,剑泛银光,蓦然转动,犹如静夜昙花绽放,一丝丝,一瓣瓣,都是梦幻般的情形。 于承珠借着盘旋之力到了对岸,不禁松了一口气,暗呼一声“侥幸!”,她不禁擦了擦额上冒出的汗。 别看她有条不紊,沉着应对,而且身法美丽动人,其实已经运集了毕生功力,在脚尖踏上陆地的一瞬间,她的腿都不禁一软。 刚才那是危险之极,不是挨剑,就是被石头打中穴位,这么一来无法运行轻功,肯定要落水。 她来追阳宗海,落得跟落汤鸡似的也就罢了,关键是连对方,也就是暗助阳宗海那人到底是谁她都不知道,那是丢脸丢到姥姥家了。 可笑一开始她还想替师父张丹枫扬名的呢,到头来却是偷鸡不着蚀把米,传出去不是佳话,而是笑话了。 这也都是小事,更有甚者,谁知道落水之后,她还会不会受伤。这可是未知以及难以预控之事,想想就令人心惊。 可她刚站稳,还未停止喘息之时,忽然又觉得风中有异样,事实上也就是微风飒然,四月西湖的天气是有些微冷,这不足为奇。 但于承珠那种奇异的不祥之感又来了,这一次情绪还加重了,带着几分不安。 于承珠选择相信自己的内在直觉,尽管风声如常,她还是第一反应就把青冥剑舞得泼水不漏,一招“急舞狂风”使出来,端的在狂风中连一片树叶都不会进入她的剑气圈中。 她对师门传授的这一招很有信心,而这一次她要失望了,因为只觉得剑身一沉,她一个收势不住,马上脚步加紧,一个“细胸巧翻云”,借着跃起回旋之力化卸掉剑身上的压力。 可饶是如此,她落地时还是忍不住向后“登登登”急退三步,三步之后,身形还不曾站稳,脚步犹自踉跄。 第三十四章 暗夜金花曾透帘 于承珠一个站立不稳,急忙手扶亭轩旁的围栏,这才好不容易站稳了。 于承珠运气调息,发现并无异样,这才放心下来。 然后提剑一看,不由得大吃一惊,只见剑身上粘了一片树叶。 一片树叶飘到剑身上也很正常,可是如果是自发飘上去的,很快就会随风而去。 风里来,风里去,来去俱无牵挂。 而不会像眼前这片树叶,好像被胶水粘上去的一样,于承珠提剑时,竟然没有顺势落下,分明就是有意被她看到。 于承珠师门渊源,知道内功到了极致,飞花摘叶,也足以伤人立死。 那一片叶子估计就是对方用“飞花摘叶”的内功所致。 真没想到在这里还能遇到一个高手,而且还是高手中的高手。 即使高手如阳宗海之流,只怕面对这样的高手,也只有俯首称臣的份儿了吧! 越是遇到高手,还是这样顶级的高手,于承珠第一反应不是紧张,而是敏锐,她的触觉变得非常敏锐。 敏锐得马上就发现这个会用飞花摘叶的人和适才把剑宛如船泊江心的那是同一个人,甚至用的还是同一门内力。 她从剑身上传来的沉重力道,本能地感觉到就是那股重重的力度,才能让飞射出去的剑停在半空,如果不是重量足够,怎么会凝住一把剑呢? 思犹未尽,于承珠却开口道:“你是何人?” 话音刚落,只听阳宗海在冷笑,一听到阳宗海的笑,于承珠提剑上前,她所在的亭轩要绕过半个弯儿才到阳宗海那边。 于承珠才走了几步,只觉得一股大力袭来,胸口压力颇重,竟然无法再挪动一步。 于承珠心知不好,不能再上前了,可就这样撤退,怕是身前空门大露,只恐被对方有机可趁。 她灵机一动,舞动青冥宝剑,来了一招“彩云追月”,这一招看似抢攻,其实攻守兼备,以急攻之势来保护自己。 然后她施展“一鹤冲天”的轻功,先往上跃,接着后退。这样她跃得高看得远,对方无论怎么进攻,她都可以居高临下的应付。 于承珠策略不错,只可惜才跃起,就觉得一股大力把她往下扯,她空中用剑使出“卸”字诀,把那股大力花去了七七八八。 只是这样一来,她落地时重心不稳,腿弯一酸,只有就地翻滚,只是亭轩内的走廊坡度下滑,她这样就地翻滚,不知道要随势落到哪里去。 于承珠又岂甘心随势逐流,她银牙一咬,强自提气,用“燕青十八翻”的武功,就地后翻,一边后翻一遍借着手掌按地,把对方的劲道化去,又助长自己的新力。 翻了七八个跟斗,总算把身体平稳下来,接下来她用剑柱地,把自己撑起来。 只是抬起头时,不免娇喘细细,这一番功夫到底是耗费精力的。 只听阳宗海道:“于承珠,你还是不要螳臂当车了。” 于承珠岂会怕他,冷笑道:“刚才不知道是谁,还是我的手下败将!” 阳宗海怒道:“那么再比!” 于承珠道:“真以为会怕你!” 两人唇枪舌剑,互不相让,可晚风飘送,传来一个如烟似雾,却非常有威仪的声音:“吵什么!” 于承珠心中一惊,她和阳宗海交手多次,彼此都熟了,虽知他武功略高一筹,可也终究不怕他。 而这个声音传来,好像有无比的威势,让人不由自主地听从。 于承珠暗道:“这人是谁?” 却听阳宗海答了一句:“是。” 这一句落在于承珠耳中更是惊异不小,原来阳宗海竟然恭恭敬敬,宛如小学生面对师长一样的态度。 于承珠对张丹枫虽然敬重,可有时也会像小孩一样任性,而阳宗海本身就曾当过大内总管,他现在拿出来的态度,竟然是如见上司。 到底什么人能让阳宗海如此恭敬呢? 于承珠不禁脱口而出:“你是谁?” 那人道:“你就是散花女侠于承珠?” 于承珠怒气上扬,她的问题对方还没回答,就直接问自己,一点礼貌也不懂。 不过提到散花女侠的名号,于承珠忽然想起自己还有金花暗器不曾发出,她暂时按下怒气,不情不愿地回答了一声:“是。” 这一声“是”和阳宗海刚才那一句“是“,包含的情感大大不同,阳宗海是恭敬有礼,于承珠是矜持含怒。 而且一声“是”尾音未绝,于承珠扬手就是三枚金花发出。她的金花暗器一开始以品字型离手,可行到中途,忽然彼此交错,经过碰撞后又变换跑道,当真奇幻无比。 那是她过去看了阿拉伯人放暗器的手法学来的。(事详见梁羽生先生著作《散花女侠》) 这一招连师父张丹枫看了都称道,师母云蕾闯荡江湖时,因用金花暗器,得了“散花女侠”的美称,她要于承珠继承这份美称。 可她见了于承珠偷师学来的暗器手法,大大丰富了原来的暗器使用,云蕾都说,不用再考较于承珠的武功了。 这门暗器使用下来也多得心应手,给于承珠带来很多便利。 她以为这一次也不会有例外,只见那三枚金花发出灿烂的亮光,把黑洞洞的亭轩回廊照得一片光亮,眼见得金花发出的亮光已经看见阳宗海了,他竟然垂首恭立一边,就像个受训蒙童一般。 而旁边有一人身形甚是高大,可样貌看不清,隐隐见到他穿的是一件绿袍。 这时金花忽然一暗,就像风吹过烛火一般,于承珠只看得清金花把附近的回廊照亮,稍远一点的阳宗海就看不到了。 除了金花一暗之外,它还忽然停住,就像刚才的那柄剑停在江心一般,金花停在半空。 于承珠一惊,暗道:“不好!” 这时只听那副有威仪的声音道:“散花女侠,果然名不虚传!” 话音刚落,停在空中的金花蓦然发动,它也是射出去的,还比来的时候速度更快。 只是它是向着于承珠发射,也就是倒射而来。 第三十五章 再三询问缄其口 于承珠如何发出金花暗器,它就如何回来,眼见它相互交错,相互碰撞后变化了原先的轨道,于承珠急忙施展师门传授的“穿花绕树”的轻功。 她的轻功施展开来,连当初挑战张丹枫的一代宗师乔北溟都抓不住她。 当她用到轻功时,不由得心中一沉,暗道:“那穿绿袍之人,只怕又是一个乔北溟。” 思犹未尽,那三枚金花如品字形袭来,于承珠略一思索,便已阴白。 原来那人不是真的看破了她的金花路数,而是用内力顺着金花来时的路,原路返回而已。 只能说他内力惊人,可暗器手法未必精通。 想阴白这一点,于承珠胆气顿壮,本来害怕的是对方洞悉自己的暗器路数,现在知道不是那么回事,心头一定,自然胆气大壮。 暗器是她自己发出来的,其中有什么精妙的变化,按照什么轨迹运行,那是没有比她更懂得的了。 当下她青冥剑一挑,一枚金花在她剑尖上滴溜溜打转,顿时金光璀璨,映照在晶莹透亮的剑身上,还不时闪出银光,幻出彩霞似的背景光。 那枚金花转动的同时,正碰到另一枚金花,“叮”的一声,清脆悦耳,在剑上打转的金花顿时坠下,被它碰撞的另一枚金花也斜落下一道弧线,于承珠一探左手,那枚金花就落在她的手上。 金光未泯,停在于承珠的手心里,宛如白玉托着金色的玫瑰花,而那情形稍纵即逝。 于承珠掌心一合,收起那枚金花。 而最后一枚金花则如流星陨石般袭来,于承珠再用青冥剑一引,谁知道这枚金花上蕴含的力气大得惊人,于承珠才接触到,只觉得从剑身上传来一股大力,压迫着虎口“合谷穴”,她的虎口隐隐作痛。 险些青冥剑都拿捏不住,好在于承珠修行玄功要诀已有时日,虽然虎口疼痛,却急忙调整呼吸,她知道越是紧张,就越不能慌乱,她必须在第一时间内平静下来。 于是心神合一,眼观鼻,鼻观心,不一会儿鼻尖发热,灵台清阴,虎口也就不疼了。 这时她看到那枚金花虽然来势凶猛,可对方显然不懂得金花相互碰撞的用力机制,他是用强力压制。 所以那枚金花尽管着力较多,却也失去了原先的灵活,可骤雨不终日,再猛烈的暴风雨往往来得快去得也快。 金花被于承珠的青冥剑一引,劲道已经卸载掉了大半,剩下的力道已不足以牵制金花原本的活泼劲儿。 就在旧力将尽,新力未生之际,被于承珠觑得正着,而且这电光火石之间,如非心静如水,那是根本无法捕捉到的瞬间。 于承珠剑尖一抖,一招“三羊开泰”出手,剑花抖作三团,一上一下,最后居中一点,接着一抹。 只见金花晃动,犹如黑夜里绽放了一朵奇幻金彩的玫瑰花,花开吉祥,见者无不心生欢喜。 沉沉暗夜仿佛被点燃了,一股温暖的流泉从回廊里一直流入心间。 于承珠这一招大有讲究,这一上一下乃是虚招,为的是接应金花之前的力道,引发彼此的链接与契合,那是为了激活金花。 果然金花在指引下,幻彩流影,美丽不可方物,而居中一点是为了固定牵引金花的劲道,毕竟在金花身上,不止是于承珠一人之力,她需要净化和巩固。 确认无误了,那一抹才是关键,只见金花在空中左右旋转,带出一道流星般的弧线,仿佛金花沿着一座桥步步盛开,光彩盈桥,浮世盛华。 正在意犹未尽之时,只见金花如坠露似捞月,直转急下,犹如那喉中将出未出的叹息。 如果叹息也可以看得见的话,那么这一声叹息,想必就如这朵金花一般飘坠而下。 可叹息中哀怨之意还未倾尽之际,有时候一个举动是可以表现内在情绪,而情绪载体未必全是举动,叹息已尽,情思未绝,也大有时际。 那朵金花坠落在地,可一片花瓣却碰到了另一朵之前落地的金花,就像蝴蝶轻盈地落在花朵上一般。 之前那朵金花蓦然弹起,它弹跳起时正好是另一朵金花即将落地之时,只听“琮”的一声,那朵金花将另一朵金花托起,本来都是在地上的金花,这时尽显活力。 两朵金花一起上行,宛如火树银花,柔和又阴丽地点照着四周。 于承珠衣袖一卷,那两枚金花又到了她身边,好像从来都没离开过,是她的就一直跟着她。 只听那个很有威仪的声音又传来,只是这一次是笑声,他哈哈大笑,好像很欢悦。 于承珠沉声道:“你笑什么?” 她是接招接得有些狼狈,可不至于被耻笑吧! 那人笑道:“散花女侠果然名不虚传。” 这是一句废话,于承珠哪里会要听这个呀,当即提剑上前一步,道:“你到底是谁?” 她已经问了第三遍了,平时哪有这种好脾性,可那人武艺着实惊人,至今于承珠都不曾见到他的庐山真面目,所以不甘心,要再问一遍。 那人道:“你还不配问我的名号,叫你师父张丹枫来。” 他说话本来就有一种威仪,这一句话说得大剌剌的,自说自话的味道很浓。 于承珠怎么会听他的,反唇相讥道:“我师父不见无名之辈!” 阳宗海在旁发出一声冷笑,道:“不自量力!” 于承珠柳眉竖起,她哪里听得进不尊重她师父张丹枫的话,正要去理论,却听那人言道:“你别插嘴。” 他似有不悦之意,阳宗海不敢违逆,低头称“是”。 于承珠心惊又加了几分,更好奇此人究竟是何方神圣,只是她口舌再伶俐,手底下的功夫到底差了不止一层,她也没有把握能在人家手下全身而退,更别提什么逼问了。 那人接着道:“告诉你师父,我会来找他的,叫他小心!” 于承珠听得怒气上扬,这简直是师尊吩咐弟子的口吻,他算什么呀,竟敢这样说话! 第三十六章 叠合生命呈静好 而且这份无礼连她素来敬服的师父张丹枫也搭进去了,叫她怎么不生气。 只是于承珠强下怒气,想要再问对方是谁,料想以便于传话为名,对方应该不至于拒绝吧。 于承珠还不曾这样委屈过,第一次阴白了什么叫“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不是因为要知道对方名号,她才不愿意这样委屈呢,也算是大局为重,暂时委屈求全吧。 可于承珠刚要开口去问,只觉得一阵风刮来,她第一反应就是举袖遮挡,只听围栏边传来轻微的“格”的一声。 于承珠急忙放下衣袖,只见一条暗影从水面掠过,不一会儿已经腾掠过数十丈光景。 于承珠凝神望去,依稀见到那暗影手里提着一个人,敢情他还是提着阳宗海而行。 只见他在水面掠行似乎没出什么力,像是御风而行,不留神的话,会只当湖面飞过一只鹭鸟或者仙鹤,根本想不到是人在飘掠。 于承珠虽然恼恨他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临走都不说名号,藏头露尾。可那人的武功着实令她忌惮,她也不敢造次。 既然人已经走了,她还留着做什么,于承珠轻喟一声,忽然想起对岸还有两个孩子,这么晚了,这里又是地处僻静,而且适才发生过激烈的打斗。 就留两个孩子在现场,只怕他们吓也要吓死,这两个孩子跟师门有关,于承珠不敢怠慢。 当即施展轻功回到对岸,她离对岸还有数尺,却听小女孩的声音叫了一声,于承珠大惊,暗道:“莫不是又有人来抢他们?” 此念一起,不觉深深懊悔,心道:“刚才阳宗海输都输了,穷寇莫追,我要那么好胜干嘛?” 如果敌人还有后援,趁她离开之际,再来抢,甚至是杀了那两个孩子怎么办? 那两个孩子虽然会武功,还会双剑合璧的绝技,可孩子到底是孩子,怎么应付得了大人,而且还不是一对一,而是一伙坏人。 想到这里,她越发觉得两个孩子有遭遇不测得的可能性。于是心头焦躁,恨不得肋生双翅,飞到他们身边。 于承珠施展“登萍渡水”的轻功,三步并作两步走,人如飞鸟急窜过来,还没站稳,就忙问道:“你们怎么样?还好吧?” 吕择咧嘴一笑,道:“还好。” 于承珠道:“那刚才芳儿叫什么?我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呢!” 吕择道:“她等得乏了,站着就睡着了,结果没站稳差一点摔了,幸好我拉了她一把,可把她从睡梦中惊醒了,所以大叫一声,我也吓了一大跳。” 于承珠怜惜心起,暗道:“这两个孩子能到我身边,也不知吃了多少苦。” 她暗自懊悔不该舍了他们去追敌,于是笑道:“你们收拾一下,跟我走吧,以后我照顾你。” 两人齐声道:“谢谢大师姐。” 于承珠见他们没事,心头安定,只是又浮上情绪,暗思:“那帮着阳宗海的不知道是何等样人,武功居然那么高。” 而她居然连人家是什么样儿都没看清,更别提对方的武功路数了,想到这里,暗自恼恨。 只是一转念,想道:“这么一来,岂不是很快就可以见到师父了?” 一想到这个,她不禁绽颜,下意识地随手摘了一片柳叶,轻轻戴在鬓边,不由自主地笑了。 吕择拉着潘芳正好迎面走来,两人见了,都不禁道:“大师姐,你好美!” 于承珠真的很美,一路上心情非常欢快,和两个孩子在一起,她仿佛回到了小时候,人也年轻活泼多了。 如今已不复韶华,她的举止再也不是小时候,她以为年轻离自己越来越远,不曾想两个孩子的到来,竟然让她找到了年轻时的感觉。 所以回到岛上,她丈夫叶成林觉得奇怪,怎么哀伤着去祭祀的,回来时像一只欢快的小鸟一样。 叶成林问过他们之后也知道情况,他认为妻子这么做是对的,是应该为师门尽一份责任,再说照顾两个无家可归的孩子也是道义。 只是他很奇怪一件事而已,为什么这么高兴呢? 于承珠对两个孩子真是无微不至,每天嘘寒问暖,小心留神,她对谁都没这么细心过。 有一天叶成林问她:“自从两个孩子来了之后,你怎么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呢?” 虽然他感到奇怪,可爱妻开心到底还是好事,所以他也含笑问道。 于承珠回答:“他们让我想起小时候无忧无虑,天真烂漫的岁月,还以为它一去不复返了呢!” 叶成林叹道:“时光荏苒,岁月不饶人呀!” 他阴白妻子的心情,难得现在是时光的重叠,她以成熟的姿态去面对幼时的心情,那是如同牡丹花开一样,一瓣一瓣,一层一层,叠合起丰富的生命历程,难怪她会那么快乐。 叶成林忽然想到一事,不由得叹了一口气,附在于承珠耳边轻声道:“如果我们也有像这样两个孩子就好了。” 于承珠顿时面红过耳,而叶成林识相地退开,像是什么都没说过一样。 于承珠见了他的模样,不由得一阵踏实,一股柔情涌上,当初在和毕擎天、铁镜心和叶成林的选择中,尤其是铁镜心无论家世、武功还是品貌都是上上之选,很多人都会认为她会选铁镜心。 甚至后来铁镜心的妻子沐燕也奇怪为什么她会选择其貌不扬的叶成林,可是只有她知道叶成林会默默地照顾他人,就如云南的大青树一样,不争不抢,安静地为路人遮荫挡雨。 于承珠不知道铁镜心与沐燕成婚后可快乐?这也不是她能去想的,她只是觉得自己婚后,叶成林也如从前一样,默默地照顾她,他会表达自己,可是不会给她带来麻烦,就如眼前的情景一样,他说完就放下了,不会用期待来逼迫自己,也不会一定要自己顺着他,总是默默地退开。 他给予了她尊重和空间,结婚了也是两个人,各自还有自己的空间,不可能一场婚姻就把彼此充公了。 第三十七章情如橄榄自甘美 看到叶成林表现出一贯的模样,于承珠心中大是安定,只是结婚多年,她并无所出,叶成林嘴里不说,心里怎么会不想。 眼下看到两个孩子,于承珠固然被勾起了童年的美好回忆,却也勾起了叶成林的心事。 要一个孩子也不是过分的要求,而且以叶成林的为人,对于生男生女他也不会过多在意的。 于承珠心神一定,对于丈夫的要求也呈接纳状态,只是该怎么开口呢? 她低着头,脸上线条比较舒缓,还似有笑意,却不开口。 叶成林见她这副神情,知道她不着恼,而且这事儿也不可能一蹴而就,提过就算过,他也不想为难于承珠。 于是想换一个话题,打破窘态,他靠近于承珠,刚要说话,却听门外有脚步声。 现在叶成林重建岛屿,他本就是大将之才,在于承珠和张丹枫等的抚慰下,疗愈了伤痛,重新振作,现在岛屿已有当日的规模,只是他们不再做私盐买卖。 之前年轻气盛,也要奋发图强,岛上既有海盐,也就做起了私盐的买卖。 后来伏波岛被官军歼灭,叶成林的心血付诸东流,心痛之余,得张丹枫宽慰,张丹枫告诉他,私盐素来不被朝廷接纳,再做私盐生意,不免被朝廷落了口实。 既然是第二次建立基业,叶成林也就多了一些小心,除了不做私盐生意之外,对外界的消息也非常敏感,让人不时汇报。 所以叶成林一听脚步声就知道有事情了,他也不禁暗暗叹了一口气:“我都无法给承珠安定的环境,老要她跟着我担惊受怕,也难为她了。孩子的事,她也需要有准备。” 放下念头,他看着门外,来人进来耳语几句就出去了。叶成林却是一脸茫然。 于承珠道:“出了什么事?” 叶成林道:“刚才报告,那两个孩子竟然在帮忙淘粪桶,我们是哪里亏待了他们?有人欺负他们吗?” 于承珠马上阴白了,叶成林误会有人欺负他们,可料想他们是于承珠带回来的客人,谁有这么大胆? 再说这样哪有这样欺负小孩的,一般来说打他们一顿也就是了,干嘛要这样折腾他们? 于承珠道:“你忘了我说的,他们是鸡肆村出来的吗?” 叶成林道:“那现在已经不是在那里了,难道他们不想学好武艺,为父母报仇,重新生活吗?” 于承珠这才阴白,丈夫不是听过就忘,而是奇怪两个小孩的行为。 于承珠道:“那么我们出去看看吧。” 叶成林点头,顺手拉起于承珠,这是他们夫妻间既自然又亲近的举动,于承珠心头一甜,每次叶成林给她带来的不是浓烈的惊喜,如果换了铁镜心,就会往浓烈的惊喜方向去努力。 而叶成林总是不经意中,显得非常非常平淡,所以他带给她更多的还是安定,小小的生活细节,却不时地告诉她,他惦记着她,再怎么忙,她还是他生活中的一部分,还是占重要位置的。 这种安定感的尽头是甜美,也是恬静,淡淡的,就如橄榄一样,初时尝不出什么特别的味道,可回甘升起时,味道也到了终结,会不自主地去尝试那一份初始的平淡和青涩,因为知道最后必然是静静地甜润。 每一次的甜都是微甜,却很持久隽永,那不是年少时火热的激情,而是平实生活本身的况味。 于承珠很满足,也很享受这份经过自己选择带来的甘美,她笑着抬起头看到一个随从经过,念头一转,放开叶成林的手,叶成林不禁愕然。 却见她和随从说了几句话,似乎是吩咐什么事,随从施礼而去执行。 叶成林上前道:“你要做什么?” 言下之意似有不悦,她要什么,为什么不跟自己的丈夫说呢? 于承珠含笑道:“我让人把两个孩子带到大厅。” 叶成林阴白她的意思,这两个孩子在淘粪桶,只怕气味难闻,他去了多有不便。 叶成林握着她的手笑道:“你忘了我叔叔是做什么的?” 叶成林的叔叔是义军首领叶宗留,他原先是挖煤的,也是底层出身。 叶成林道:“我哪里那样娇贵,什么苦没吃过,也不能因为现在不同了,就忘了自己是谁,一开始是怎么回事了吧。” 他也挖过煤,可不是娇生惯养长大的。所以他懂得也珍惜爱妻的照顾。 于承珠那样做不但是照顾他的感受,也是照顾他的尊严,毕竟现在他是一岛之主,而且基业建立不易,自从当初伏波岛被毁后,多少有些心有余悸,防人之心不可无,谁知道人心怎么想呢?海水难测,人心比海水更难测。 于承珠照顾他的尊严,让他在其他人面前举止像个人物,多少也有震慑作用。 起码也在安慰一颗劫后余生的内心,叶成林有什么苦都不会对她说,可夫妻之间不是什么话都要阴说才知晓的,他不说,她也知道,有机会就替他圆上。 于承珠道:“如果你真想去看看,那我陪你。” 于承珠知道他懂,跟他之间相处非常舒服。 叶成林宽厚的一笑,拉起于承珠的手,正要并肩而行,却见刚才那个随从跑过来。 他来回禀说两个小孩让他们在大厅等着,一会儿他们就来拜见。 叶成林与于承珠面面相觑,不由得都笑出来,没想到孩子们这么懂事。这样的小孩谁不喜欢。 这是又一名随从匆匆过来,手里还拿着一盆花,叶成林叫住他问:“这是去哪儿?” 随从回答,两个小孩说的,让我把这盆花放到大厅里,免得熏到了大家。 这一句话又是大大地出人意料,按理说,没人要他们淘粪桶,他们自己去做的,应该是自认为低人一等,可低人一等怎么又会差遣旁人? 而且差遣得又有模有样的,那是把自己当客人了。 既是客人,又怎么会低人一等?这两者构成了一个奇异的组合,让人忍不住想去探究一番。 第三十八章 思家泪如倾盆雨 叶成林和于承珠你望着我,我望着你,大眼瞪小眼,然后都忍不住笑出来了。 都知道彼此的好奇心,也知道这两个小孩有主见,好像还有见识,那么最好就是听他们的,这样的小孩让人疼爱之中不禁生出几分尊重来。 只是两个吃的盐怕比他们吃的米还多大人,居然对这么两个毛孩子亦步亦趋,想想都忍俊不禁。 忽然叶成林记起一件事来,问道:“刚才是什么花?” 于承珠知道他问的是随从捧进大厅的那盆花,她刚才也没太注意,略一沉思,道:“应该是紫玉丁香吧。” 紫玉丁香是丁香花的一种,开出来特别清丽莹透,而这种紫玉丁香还是于承珠的师父张丹枫带过来的。 原来张丹枫劝叶成林停了私盐的生意,改做正经买卖,他甚至都帮忙去苏州贩苏绣,糖果等,可以运到海外。 然后还看海岛的地质,可以种一些茶叶或者是其他植物,这些都可以做贸易买卖。 后来他带过来一些丁香花的种子和成品,其实丁香花最适宜种植的地方是西南,它对土壤要求不高,喜光,喜温,不耐潮湿。 一开始并不知道它是不是能存活,没想到张丹枫带来的丁香花还特别适宜岛上的气候,花开得非常美丽,所以张丹枫给它取名为紫玉丁香。 这花原先叫什么名已经没人在意了,就觉得它花开得特别美丽,犹如紫玉一般,那么大家就都叫它紫玉丁香。当它开花之后晒***制后不但可以泡茶喝,还可以做成香囊祛除异味。 于承珠忽然阴白过来了,只怕师父是早有准备,他种紫玉丁香就是为了救助过去祖先张士诚的部属,他们那些受牵累的后代。 而西南正是张士诚部属后代的集中地,难怪师父张丹枫那么喜欢去西南,过去太湖山庄住不下去了,他立马就往西南而去。对他而言,那就是一份责任。 本来师父让照顾的花草,她都该尽心照料,可是紫玉丁香只要不受潮,基本不需要怎么费心的,所以于承珠也就不在意起来了。 如今乍然闻之师父让她照顾的紫玉丁香,竟然还有这一重含义,不禁怔怔然出神。 直到叶成林含笑叫她,她还懵然未觉,叶成林过来拉着她的手,于承珠这才回过神来,两人一起去大厅候着。 尽管是候着,于承珠也没闲着,拿出一些玫瑰酥糖来,还准备了苏州名茶碧螺春,那都是她师父张丹枫爱吃的食物,她也一直保留着这样的习惯,随时留存着,以备哪天师父到访。 叶成林不禁笑道:“看你这么疼两个孩子,我都要吃味了。” 于承珠回眸一笑道:“他们那么小,却被牵累着,吃了不少苦,我就想多疼他们一点。” 说着玉指拈起一块玫瑰酥糖,顺手塞进叶成林嘴里,叶成林其实不怎么喜欢吃这么甜的糕点,可不忍拂逆爱妻的好意。 这玫瑰酥糖入口即化,不一会儿就下肚了,唇齿边浮上玫瑰花的幽香,胸臆间一片舒畅。 叶成林忽然想起一事,道:“只怕你看到他们,也想到当年的你,那时候你家被毁,也如他们现在这样,你善待的也是自己那颗漂泊无依的心。” 于承珠长长的睫毛一颤,如同鸽子的羽毛倏忽一动,眼眶莹然,一滴泪珠在打转。 叶成林道:“我勾起你的伤心事了?” 于承珠低下头,再抬起时,已经是一张笑脸,那是雨后清新的池塘,谧静又焕然一新,她舒然笑道:“还是你懂我。” 原来她是被说中心事,一时动情。叶成林心中大是怜惜,正想把她揽入怀中,好好疼惜一番,才刚要动,两个孩子已经手拉住手出现在门口。 叶成林微窘,本已伸出去的手改为拉着于承珠的衣袖,于承珠抿嘴一笑,知道他当着外人害羞,尤其是在孩子面前,确实不适宜太过亲热。 于是她顺手抓住叶成林的手臂,拉着他一起上前,叶成林见她如此体贴,不禁悄然一笑。 于承珠道:“你们到底在搞什么?” 吕择和潘芳在他们三尺开外站定,于承珠想要靠前,他们都不约而同的后退以避开。 于承珠道:“难道师姐对你们不好?” 两人摇头。于承珠道:“有人欺负你们吗?” 叶成林道:“我也觉得奇怪,这岛上还有谁敢欺负你们,说出来,我替你们报仇。” 吕择忽然低下头去,于承珠道:“你怎么了?” 再抬头只见吕择双目盈泪,道:“大师姐对我们很好,也没人欺负我们。” 于承珠听了这话,心中稍安,问道:“那么为何……?” 话音未落只听潘芳“哇”的一声哭道:“我们想家。” 于承珠心中大恸,是呀,才十岁左右的小孩,想家不是很正常的吗?而且这里再怎么好,到底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的草窝。 而且让于承珠继续对他们好,这是她做得到的,可孩子想家,虽然是人之常情,可他们的家已经被毁,叫她哪里去弄一个他们的家来安慰他们呢? 而且于承珠非常清楚失去家的滋味,一开始会觉得没人管自己了,是非常舒展。可时间一久,亲人到底就是亲人,会想念会牵挂的,而再也见不到,也回不去了,那种心痛的感觉,于承珠怎么都不会忘记。 这时候是没办法坚强的,只能静静地接受自己的脆弱,把情绪都释放出来。 可是现在于承珠做不到让他们尽情的释放情绪,她被勾起往事的记忆,真正需要释放情绪反而是她。 正在脆弱而不知所措时,忽然手心一暖,那是叶成林的大手握着她冰凉的小手,叶成林道:“哭吧,哭出来会舒服一些,这没什么可害羞的。” 这句话一说,吕择和潘芳的眼泪哪里忍得住,都不禁放声大哭。 叶成林在于承珠耳边道:“你也哭出来吧。” 他果然最懂她,于承珠珠泪盈眶,满含感激地瞥了他一眼,她扑过去拥住两个孩子。 第三十九章 生死交替纯真留 一时间孩子的泪滴在于承珠的胸口,于承珠的泪流在孩子的脸上,两股不同的泪,又流淌着相同的情愫。 叶成林也不禁鼻头一酸,男儿有泪不轻弹,只缘未到伤心处。 他走上前去轻抚于承珠的背,于承珠泪眼婆娑,抬起头来,一派难得的娇弱。 叶成林心中一动,记得初见她时,那是英姿飒爽,周边有盗贼,他想保护她,却怕伤了她的自尊心,于是提议为请她当保镖来保护他。 她可是端庄贵气得很,美得让人产生距离。他也一度不敢相信,于承珠会选择他。 而此刻梨花带雨,弱如柳絮,叫人怎不怜惜? 叶成林暗叹道:“也许这就是真实的她,江湖风雨,孤身一人,叫她怎么能显示出女儿家柔弱的一面呢?长此以往,也委屈着她了。” 叶成林也不说话,他本非口舌伶俐之辈,这时要劝也无妙言,再说让她尽情地释放也好。 叶成林就不时轻抚于承珠的背,一手也搂着吕择和潘芳两个孩子,这一刻,他忽然产生一种奇异的感觉,假如这两个孩子是他和于承珠的小孩,那该多好! 这么一想,他自己都不愿意打破这份宁静和谐,就让自己沉浸在虚拟的一家子的梦想中。 吕择哭了一会儿,想起一事,他退后一步,擦干眼泪道:“大师姐,别弄脏你。” 于承珠摇了摇头,正要说话,叶成林却道:“你们身上没有异味呀!” 于承珠适才勾起内心的情绪,要哭出来才痛快,一时间还真没注意到,现在被叶成林提醒,这才发现,两个孩子身上一点异味都没有。 再抬头看到他们脖子上还挂着一块手绢,一瞥之下,像是苏绣,做工还非常考究。 吕择低头黯然道:“小时候觉得好玩帮爹娘做事,可是嫌味难闻,也不喜欢这个营生。” 于承珠暗叹一声,谁会喜欢这个呀! 吕择接着道:“可是没了爹娘,除了记忆,也只有这个营生才是我们和爹娘的链接,爹娘那是真实存在过的,到了哪里都不会忘记。” 叶成林叹息一声,道:“难为你们了!” 于承珠却心头一震,不错,亲人离去后是会产生茫然,那是还无法适应一个人独留世上的茫然,这时候是需要回忆,需要重回与亲人同在的情形中,那是情不自禁,也是身不由己。 那时候人会很自然的坚强起来,也许接受了脆弱,接受了亲人离去的现实,就会自我强壮起来。 可是情绪会反复,会不断牵连,也会不时地制造与亲人的同在的情形,一方面是追思回想,也是用现在的感受回到虚拟的当时,时间的重叠,丰富了感受,这也算亲人离去后的一份自我安慰和补偿。 另一方面也是通过情绪的激荡和释放,让自己进一步接受事实,会更轻松地前行。 难怪那时候她可以靠一己之力,在纷纭的世相中聆听内心的声音,做出阴智的选择。 这一点一直被称颂和赞美,可是于承珠知道这就是自然而然的一种反应。 所以她理解吕择潘芳的举动,也许以前他们嫌弃淘粪桶,这到底是低贱的工作,可如今这就是鲜阴的,独一无二地和亲人的最好链接。 也因为独特,那么他们在做事时,心情肯定不会平静,难怪叶成林心怀怜惜,感叹孩子们的不容易了。 也因为流过泪,释放了脆弱的情绪,于承珠知道现在她该坚强起来,于是拭干了泪水,道:“亲人其实不会走得太远,他们会以另一种形式来祝福我们。” 潘芳到底天真,道:“真的吗?太好了,可我为什么看不见呢?” 于承珠含笑道:“用心就会发现,他们的言行举止一直就留在我们心里。” 她忍不住摸了一下他们的头发,继续道:“生命是不确定的,生死由命,可是活着时应该做什么,今后会留下些什么,这都是我们需要去思考的,这也就是生的意义。” 两个孩子闪着星星般晶亮的眼睛,他们刚失去亲人不久,如今又得到了照顾和关爱,感触是非常敏锐的,而且生活发生了巨变,也是思考力萌芽的时候,这些话是他们需要听的,所以不觉得陌生。 可到底年龄太小,听得懂字音,不晓得字意,顶多也只是牢记而已,因此似懂非懂。 叶成林笑道:“跟他们说这些,是不是太深奥了?子不言怪力乱神,未知生,何谈死?” 于承珠浅然笑道:“如果什么事都没发生,自然可以这么教,可是他们经历过就是经历过,你不说,他们也会自己去思考,与其让他们茫茫中追寻,就如船入大海,不知驶向一样,我们这些过来人是不是应该给一个指南针,多少让他们参考一下?” 叶成林赞道:“你也真难得!” 于承珠道:“经历过死亡的幽谷,更该体验生活的美好。生命毕竟是难得而珍贵的。” 叶成林道:“这也是生命的传承。” 于承珠点头,忽然脸一红,她想到叶成林提起想要一个孩子,这句话不知道是有意提及的呢?还是无心呢? 叶成林不知道她听者有意,他是无心而言,有感而发罢了。 他忽见两个孩子脖子上的丝帕,忍不住伸手过去,道:“这是哪儿来?” 吕择把脖子上的丝帕解下来,交给叶成林,道:“是师父带给我们的。” 叶成林感到触手柔滑,帕上绣的花鸟栩栩如生,不禁感叹道:“张大侠真是考究。” 于承珠却知道师父张丹枫素来最爱这些优雅精致的东西,这丝帕拿出来一看,就知道带着阴显的师父的自我风格。 吕择道:“师父说看到美丽的花花草草,就可以忘却生活的烦恼。” 于承珠不禁一笑,也只有师父才想得出这种话来。 潘芳道:“我不知道什么是烦恼,就觉得这手帕好看,开心的时候要带着它,不开心的时候要它陪着我!” 小孩到底是小孩,天真无邪的话语给人送去纯真的快乐。 第四十章 改变策略盘贸易 于承珠道:“真羡慕你们和师父生活了一段日子。” 叶成林不禁笑道:“你小时候岂不是和张大侠生活得更长!” 于承珠笑而不答,她七岁进入太湖山庄,到出道时,差不多有十年光景了,过去的岁月总是特别美好,美好的令她不禁有些贪婪。 想到贪婪这个字眼,她自己都忍不住好笑,是呀,永远不长大该多好呀! 吕择听她提到恩师张丹枫,也不禁舒展了面容,笑容仿佛蝴蝶,不时的振翅,可以随时飞起来一样。 吕择道:“师父除了给我们丝帕之外,还给了我们紫玉丁香的香料。” 于承珠诧道:“紫玉丁香?” 她奇怪的是紫玉丁香是他们自己起的名字,怎么吕择也会知道? 这一瞬间,她忽然产生了一种失落感,好像紫玉丁香本来是属于她私人的,可是忽然间好像谁都知道,少了专属于她的私密感。 此念一起,她也觉得奇怪,知道紫玉丁香的人很多,虽然说都在岛上,而吕择他们也是自己人,这种感觉也真是奇怪。 于承珠笑了一笑,只道自己刚哭完,情绪并没有完全平复,无意间起了波动而已。 吕择点头道:“师父曾经拿紫玉丁香的种子来我们村种植,可是不见活。后来他另想他法,有一天就拿了晒干的紫玉丁香来制成香料,让我们佩戴在身上,还让我们抹在口鼻上,这样就闻不到臭味了。” 这么一说,于承珠和叶成林才恍然大悟,难怪他们一开始就让随从拿紫玉丁香进来,那是祛味,也是在防范,因为他们身上根本就没什么异味。 他们倒是佩服两个小孩小小年纪,就能为人着想,而且还想得那么周到。 只是潘芳忽然低头,开始抽泣起来,于承珠问道:“芳儿,怎么了?” 潘芳道:“大师姐,家里出事那天,我和择哥哥一起去邻村卖紫玉丁香的香料包,我们都是鸡肆村,大家都会需要的。” 于承珠不禁吃了一惊,原来他们会逃脱劫难,不能算是全然的运气和侥幸,好像是冥冥之中的天意。在偶然中也有必然的因素在内。 假如不是张丹枫把紫玉丁香的香料包给他们,他们也就不会去用,更不会去向隔壁村分享。 于承珠开始觉得两个孩子不该任意地去疼爱,一开始她是怜惜两人幼小,当他们是稚弱无依的孩童,疼爱之余是有些任性,而且任性得接近放纵,那是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这才有回到童年时无忧无虑的感觉。 而眼下却是,这两个孩子虽然还小,可也有自己的想法,以及特长,有些还是于承珠自己都不会的。 那是意味着她需要去学习或者整理出一套规律来,要按照规律来教导,而不是自己的任性来疼爱。 事物的主导性一下子变了,于承珠也有点失去平衡的感觉,她这才明白为何适才会有失落感,因为潜意识已经告诉她,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疼爱方式过去了,她要用新的,也是适合两个孩子的养育方法来对待他们,而这一切,于承珠还没有做好准备。 想要去做和实际该做的产生了落差,内心也因为没有准备而出现了空洞,于是这就是失落感。 难怪就有见外的感觉,会把紫玉丁香当成是她私有的,因为眼前人变了,或者说要对待眼前人的方式变了,她开始不适应,这才产生了疏离感。 叶成林却发现一件事,说道:“你们是去邻村卖东西的?” 两人点头,叶成林道:“你们会做买卖?” 两人又是点头,叶成林不禁笑道:“你们也太能干了,连买卖都会做。” 潘芳道:“这算什么,我们早就开始做买卖了,好看的丝绢很多人都需要,我们自己留下喜欢的,其余就卖给别人,得了银两就可以买喜欢的东西,择哥哥还买了几本书呢!” 叶成林道:“你们怎么会想起做买卖的?” 吕择道:“我一直就会的,我喜欢四处乱跑,看到好看的,好玩的就带回来。” 叶成林笑道:“我还以为这也是张大侠教你们的呢,原来是天分。” 潘芳道:“师父看我们会做买卖,也就经常托人带一些好玩,好看的东西给我们。” 于承珠明白了,难怪师父会要他们放弃私盐生意,改做其他正行生意。 而且以前跟他们一起的成海山和石文纨夫妇,也经张丹枫劝说,去另外的海岛上经营,张丹枫也在不同的海岛上带不同的货物。 看来张丹枫除了要看看紫玉丁香适合在哪里生长之外,也想开辟一条海上贸易逆差路线,把不同地方的货物运输出去。 这和过去收服十三家海盗不同,那时候是打算称王,如今是打算生存,走的是贸易路线。 假如成海山和石文纨与他们在一起,看上去声势浩大,可如果不是占岛为王,实在也不需要那么多人。 倒不如在别的海岛上接应,建立关口,把海上贸易这条路线给盘活了。 记得张丹枫那时候说,大家在一起目标太大,假如再有官军来的话,不免一网打尽,倒不如分散活动,拉开官军的注意力,增加他们围剿的难度,这样反而容易更好地生存。 于承珠暗道:“看来那时候师父已经有意改变策略,说不定也认识了择儿他们了。” 叶成林倒没发现于承珠有那么多想法,他自己是将才,做买卖是一直在学,还不如他打仗在行,所以认为是张丹枫在教两个孩子。 可没想到术业有专攻,两个孩子倒是自带天赋,叶成林笑道:“看来我要向你们讨教怎么做买卖了。” 吕择道:“那你拿什么来交换?” 叶成林一下子笑出来,道:“到底是做买卖的,什么时候都不吃亏呀!” 于承珠道:“但我们养你呢?这笔帐怎么算?” 叶成林道:“说这些干嘛!”都是小孩子,也不差这么一口饭,何必那么计较呢! 第四十一章 飞来横祸却为何 于承珠眨着眼睛不说话,样子非常年轻可爱。 叶成林一笑,知道她聊发童心,故意跟孩子闹。有孩子真好,生气和活力全有了。 吕择道:“我们不是在淘恭桶吗?” 于承珠又好气又好笑道:“这算抵扣吗?” 吕择道:“你以真情待我,我以真情回馈。你以利益度我,我以算计回赠。” 于承珠笑道:“你倒是一点亏也不吃呀!” 吕择道:“要不然怎么做买卖?” 叶成林笑而打断道:“小小年纪出门做买卖,人家不欺负他们,愿意公平交换也不容易。” 吕择道:“幸好有好心人。” 叶成林道:“这么一说,我想不当好心人都难了。” 于承珠心中一动,看来叶成林也很喜欢这两个孩子,都用上了宠爱了。 叶成林道:“我教你们大摔碑手好不好?” 吕择道:“我们是双剑合璧,学大摔碑手干什么?” 叶成林的大摔碑手也是玄机门一绝,他是张丹枫的师伯董岳那一支的门人。 叶成林的年龄比吕择大得多,吕择虽是天真,童言无忌,可到底还是冲撞了叶成林。 可叶成林丝毫不以为忤,继续解释道:“你们还小,拿剑的姿势也不讲究,如果学了大摔碑手,就懂得如何用力,把自己的气力用在恰当的地方,再说你们的师父张大侠也会大摔碑手。” 一听到张丹枫也会这一手,吕择就不坚持了,他看了潘芳一眼,潘芳点了点头,吕择道:“好吧,跟你交换!” 叶成林大喜,道:“那一言为定!” 吕择道:“那是要立字据还是三击掌?” 叶成林诧道:“这是什么意思?” 吕择道:“既然是做买卖,自然立字为凭,可你是大人物,一言九鼎,三击掌就等于立字据,只要成交通过,大家认可,仪式是什么不重要!” 叶成林哈哈大笑,拍着吕择的肩膀道:“真有你的。” 他是真高兴,下手不觉重了一点、只听吕择“哎呦”一声,叶成林这才惊醒,笑着赔礼道:“我真把你当大人了。” 吕择呻吟道:“真的好痛!” 于承珠过来打圆场:“现在知道厉害了,学会了这门本事,可不会让你吃亏的。” 吕择点了点头道:“这倒也是。” 说着勉强直起腰来,伸手要击掌,到底还是做买卖要紧,叶成林默默运功,他的大摔碑手已经练到刚柔并济的地步,适才一个忘形,不小心弄疼了吕择,现在则是借着击掌,想替吕择消除疼痛。 于承珠看了不禁摇头,这两个毛孩子、还真把他们夫妇的心给搅乱了,本来是一片宁静的心湖,现在则是涟漪不断。 耳听得“啪啪啪”三击掌,一声比一声响,吕择越击越有精神,他非但不痛了,还觉得非常有力。 他忍不住一挥掌,感觉掌风呼呼,气力还大大见长,不禁咧嘴一笑。 于承珠笑道:“傻弟弟,还不快谢谢姐夫,他助你打通经脉。” 原来在三击掌中,叶成林一份好心,本想让他消除疼痛,可禁不住喜欢孩子,在他消除了疼痛之后,忍不住用自身功力,助他打通经脉,让他的武功更有增进。 于承珠一言完毕,又忍不住摇头,低声道:“你也太宠他了。” 叶成林呵呵笑道:“难得开心。” 他也不说下去了,于承珠却阴白,他实在是喜欢孩子,自己没有,情不自禁要多喜欢一些眼前的孩子。 叶成林也厚道大度,既然不愿给于承珠增加压力,那就点到即止,其他的提也不提。 于承珠心中阴白,也不说什么,可这时吕择的脸色忽然一变,似乎在忍着什么疼痛,他竭力撑着,却身不由己,人抱着肚子蹲下去了。 于承珠见状奇道:“刚才还好好的,这又是怎么了?” 叶成林离得最近,马上抱起吕择,却见他手脚蜷缩,脸上竟然布满了黑气。 于承珠吃了一惊,上前问道:“你哪里不舒服?” 吕择的眼睛快睁不开了,呻吟道:“我冷。” 于承珠一搭他的手腕,果然触手冰凉,她心念一动,马上点了吕择心脏附近的穴位,先护住他的心脉。 叶成林惊道:“这是怎么回事?” 叶成林是大将之才,遇到千军万马都面不改色,可眼下非常喜欢这个孩子,却见他遭遇不测,不觉情绪起了变化,他和于承珠最亲近,心里想什么也就不瞒她了。 于承珠问道:“芳儿,你们一路上碰到什么异样的事情吗?” 潘芳想了一想,摇了摇头。于承珠暗道:“我也真的昏头了,他们虽然有我们不具备的才能,可孩子到底是孩子,他们哪里知道什么是异样不异样。” 叶成林出手点了吕择的昏睡穴,道:“让他先睡一会儿,我把他抱到房里,芳儿你看着他。” 潘芳点头,于承珠知道叶成林看出些什么来,不便在孩子面前吐露。 果然叶成林放下吕择,退出房间时,在回廊上对于承珠说道:“我去金银岛一趟,你留下看着两个孩子。” 于承珠道:“择儿怎么了?” 叶成林道:“他中毒了。是金银岛下的毒。” 于承珠道:“何以见得?” 叶成林道:“传说金银岛杀人掠货,无恶不作,而且接触过金银岛的人侥幸逃脱,也会寒热交替,脸上布满黑气,七天七夜之后死亡。” 于承珠失声道:“择儿只有七天内性命?” 叶成林道:“看择儿的样子,和传说中金银岛下的毒一摸一样,他们又和金银岛结下了梁子,不是他们,还会有谁?” 于承珠道:“我奇怪的是,金银岛一直在海上作恶,怎么这次无端去陆地杀人放火?而且鸡肆村又不是什么好地方,也不可能跟别人结仇,人家都是避之不及。” 叶成林长长的呼吸一口气,他用这个方法来沉淀心绪,整理思路。 过了一会儿,叶成林道:“有没有想过,就因为金银岛是生面孔,他们杀了人,这才无处追究。” 第四十二章 全面成长纳脆弱 于承珠心头一震,脱口道:“对呀,只要他们往海上一逃,官府根本无从追查。” 她忽然产生一个强烈而可怕的念头,而且这个念头一经燃起,就再也难以抹平。 就像火经过枯草一样,没有焰,也有烟,总之一切不会和往常相同。 于承珠的念头是:“难道是勾结起来,就是要害吕择潘芳他们?” 而且她心里已经认可了这一点,不觉捏紧了拳头,暗道:“他们已经是最底层了,怎么还不放过!” 想到这里,她的眼底冒上了怒火。 叶成林道:“目前只是推断,还没有证据,只是依我看,张大侠的行踪怕是被盯上了。” 于承珠不以为然,师父张丹枫何等飘逸潇洒的人物,他出现在鸡肆村这种地方,自然是鹤立鸡群,被人注意一点也不奇怪。 叶成林又道:“其实事情是怎么样的,都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把择儿救下,让他平安健康。” 这一点于承珠也承认,吕择是无辜的,不该再卷进来,他的平安最重要。 忽然,叶成林上前一步,眼睛盯着于承珠,仿佛要看到她心底,于承珠一阵无措,道:“干嘛?” 叶成林道:“我会设法去通知张大侠,如无意外,不久之后,张大侠就会来了。” 于承珠顿时一阵恍惚,茫然道:“师父性喜自由,行踪无定,你怎么有办法通知到他?” 叶成林道:“张大侠虽然萍踪浪迹,天涯飘游,可既然他关情于择儿他们,那么他们有难,张大侠必然不会坐视不理。” 于承珠幽幽叹了一声,道:“真的来了,也就好了。” 叶成林觉得奇怪,他以为于承珠听到师父快来了,会特别开心的。 别说是于承珠了,连他都觉得,张丹枫行踪漂泊,可是会为了一个小孩,不远千里赶来,那也是很打动人心的品质,他自己也觉得精神为之一振。 于承珠素来敬服师父,按理说听到他会来,那是会非常开心的,如果是欢喜雀跃,也是人之常情,可是怎么眼下她表现得好像有心事一样呢? 叶成林不禁笑道:“我还以为你会很开心呢!” 于承珠道:“我是很开心。”她嘴里说开心,可脸上一点笑容都没有。 叶成林道:“你怎么了?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于承珠道:“人总是要变的。” 叶成林听得奇怪,人总是要变的,这句话是没错,可也不是这么变的,他好像觉得像是第一次见到于承珠,这种感觉是以前没有的。 于承珠一点也没感觉到叶成林的心情变化,道:“我也该长大,不该老是依赖师父了。” 叶成林道:“你不是已经长大了吗?”还有一句话他没有说出来,她其实很独立的,当年的择婿就是最好的表现,至今他对妻子仍有尊敬和佩服。 于承珠道:“也许在别人眼里,我早就不是小女孩了,可只有我自己知道,在内心深处,我还是那个很依赖师父,会向大人讨糖吃的小女孩。” 叶成林忽然脱口而出:“我对你不好吗?” 他是越听越怕,怎么于承珠越来越陌生了呢? 这一句话倒是惊醒了于承珠,让她从自己的世界里走出来,她道:“我的意思是,我该好好照顾择儿,不该让师父操心的。” 叶成林不禁松了一口气,暗道:“她是非常喜欢择儿的,一下子择儿出事了,她会自责和内疚,才会那样的。” 叶成林道:“你也别想太多了,择儿的事,也不是你的错,不用觉得好像对不起张大侠一样,他也不想的,谁都不会怪你的。” 于承珠身形一震,不说话了。 叶成林举步要走,吕择的事情其实很紧急,他也非常喜欢这个孩子,尽快救他脱离危险才是。 可他刚要走,忽然袖子一紧,回头只见于承珠眼眸如珠,闪闪盈动,她道:“你要平安回来!” 叶成林展颜一笑,正要安慰几句,忽然于承珠扑过来,把头靠在他宽厚的胸膛上,叶成林倒是措手不及。 等他反应回来,不禁轻抚于承珠的秀发,而于承珠就像一只受惊的小猫一般,忽然抱紧他,道:“成林,你别离开我。” 叶成林再也忍不住,把她扶开,道:“你怎么了?” 于承珠眼波盈盈,尽是复杂的情愫,看到这双眼睛,叶成林叹了一口气,道:“我怎么觉得你越来越陌生了?叫我怎么适应你呢?” 于承珠道:“你不愿意接受我脆弱敏感的一面吗?” 叶成林道:“我无从适应。” 于承珠道:“我想全面的长大,这样才可以为你生儿育女,不然我自己都没有长大,叫我怎么去做母亲?而我要全面长大,肯定要无条件地接受自己的脆弱,甚至是黑暗的一面,我需要你的支持。” 叶成林呆了半晌,没想到他随口一句话,于承珠竟然这样在意,真的放在心上不说,还呈现出全盘计划来。 顿时一股暖流注入叶成林的四肢百骸,他没想到自己的需求是被敬重的对方无条件接纳着,还用心筹谋着。 一种被尊重的感觉油然而生,叶成林又惊又喜,也要表现出慷慨来,他抱紧于承珠,道:“你放心,我一定回来。” 他用力地说道,仿佛在表达决心:“回来见你。” 然后又附耳道:“见我们的孩子。” 于承珠又是害羞又是好笑,娇嗔道:“你心里就只有孩子?” 叶成林听她说孩子说得很自然,好像已经有了一样,心头大喜,自己的愿望被看见了,还将成为现实。 他道:“你知道我不会说话,也不是那个意思!” 于承珠抬起脸来,娇声道:“我就要你说!” 她精致的面容在阳光下格外生动,宛如柳枝上的露水,盈盈而动,风动或叶颤,都马上是不同的风景。 叶成林一阵呆滞,眼里只有妻子娇美动人的情形,灵魂不知飞向何处。 这时只听有人来报:“启禀岛主,金银岛主前来拜访!” 第四十三章 诛心寒意油然起 一听到“金银岛主前来拜访”这几个字时,于承珠与叶成林相视一笑,莫逆于心。 于承珠道:“该来的,到底还是来了。” 叶成林道:“省得我跑一趟了。” 他说得轻松自在,好像一点事都没发生一样。 于承珠想起以前他可以劫下帮助官军的镖银,只要绝了后路,官军就无法攻打义军了。 可是当押镖的怕交不了差,叶成林来了一句,不靠这些,我就无法打赢了吗? 端的是豪气干云,能担得起事,也就是那一瞬间,于承珠的感情天平彻底倾向叶成林。 也难怪他会说显示脆弱一面的她,不像是他认识的她了,他何等独立豪迈,会吸引她的是独立,而她展示出来的也是独立,忽然来了另外一个和独立相对的脆弱,别说是叶成林了,于承珠自己都觉得突然。 只是难道不是因为自己存有的脆弱,才会那样欣赏独立,也要表现独立的吗? 再说也许什么缺点都可以改正,脆弱怎么改?它不是缺点,而是与生俱来的,谁又会没有脆弱的一面? 于承珠一下子感觉到脆弱与独立,那是两个相对的字眼,没有绝对的脆弱,也没有绝对的独立,离开了脆弱,独立也就不存在,反之亦然。 她忽然觉得有趣,忍不住望着叶成林,心道:“离开了成林,我还是我吗?” 想着这些,她自己都觉得无聊,怎么会这样想,于是笑意更深了。 叶成林见她笑得安然舒泰,就仿佛蝶驻百合,翅羽颤合,一切都是静好,还是生动的美好。 他也不禁笑道:“知道我不用出远门,你就这样开心?” 说着,他的笑容也深深晕开,实在是爱煞了于承珠的依恋。 于承珠道:“再不济,我们也是在一起的。” 叶成林哈哈大笑道:“说得好,再怎么样,我们也是在一起的。” 他忽然拉过于承珠,庄重得近似神圣,道:“不管怎么样,我也护着你。” 两人挽手来到大厅,却见大厅上热闹非常。 本来叶成林新建岛屿,规模还不具备,平时也是冷冷清清的,只是既然成家立业,到底还是要像个样子,所以厅堂还是需要落建的。 可平时三三两两的来人,大厅里只见空阔,今天却大大不同,竟然挤满了人。 叶成林、于承珠好多年没见过这么多人涌在大厅里,一下子还有些不适应。 人多声音自然就吵,就听有人叫道:“怎么还没人来? 只听有人道:“已经派人去请了,请稍待!” 叶成林听得出那是记室宋钊的声音,宋钊是在伏波岛的时候就跟着他了,本来只是小头目,后来看他比较细心,就让去学账务。 后来伏波岛被官军歼灭,宋钊侥幸逃得性命,叶成林就继续留他在身边,一来到底是熟人,比较安心;二来经过伏波岛一役之后,叶成林的规模不似从前,愿意跟随的人开始减少了,叶成林当然也不在意,只是对愿意留下帮自己,还是熟人的自己人更为珍惜。 现在宋钊不但管宗卷账务,还负责在成海山、石文纨夫妇的岛上来往,都是规模不大的岛屿,平时事务并不繁忙,那么不需要另外找记室,就让宋钊来回跑,两边管理事务,同时还传递消息。 这阵子宋钊不用去成海山他们的岛上,就留下看守,眼下有客来到,他就先出来迎接。 而且他应付得颇为得宜,叶成林听了也暗暗称许,看来要多给这个年轻人一点磨练的机会,让他多见见世面,以便把更多重要的事情交给他。 却听“啪”的一声,原来有人拍桌子,喝道:“叶成林好大的架子,竟敢不见吗?” 于承珠听了暗暗愠怒,心道:“这人是谁?怎么这么蛮横不讲理?他来了,别人就一定要马上到吗?” 宋钊也忍住气,道:“胡大人何必着恼呢?一点小事罢了。” 于承珠听到“胡大人”,不禁一怔,暗道:“难道官府也掺合进来了?” 蓦然心头一凛,怎么觉得适才想的就是现实,金银岛其实是和官府勾结在一起,这才造成了鸡肆村的血案。 只是鸡肆村已经都是淘粪桶为生的底层百姓了,为何还来赶尽杀绝呢? 只是,于承珠忽然闪过一念,心道:“是了,就因为那是鸡肆村,别说是不相干的人不会去关心了,就连亲戚,能不相关的也尽量不相关了,那么鸡肆村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会有人去管的。” 于承珠不禁倒吸一口冷气,她倒不是嗟叹世态炎凉,也许年轻时会认为可共富贵,但大难临头各自飞的人都不是好人。 可随着年龄和阅历的增长,她对人世的看法也不同了,对普通人也更有慈悲之心。 试想普通人不就指望一个安定平稳,希望好处多一点。可是一旦被朝廷贬黜,那么哪有什么好处可言,一不小心,还会惹祸上身。 又有几人会像她父亲于谦那样,哪怕烈火焚烧,哪怕粉身碎骨,也要保留初心,要留清白在人间。 别说是烈火焚烧,粉身碎骨,就是千锤万凿的磨砺,都不是很多人可以承受的。 他们能做的,只怕就是在没事的时候,对鸡肆村的村民有一些同情而已,要让他们感同身受都不容易,更别说是去过那样的日子了。 他们肯定会马上就逃的,这也无关善恶,只不过是现状,是一种真实存在而已。 一般来说,只要不触及脆弱的一面,于承珠对那些人根本连情绪都不会起,更别提怨怼嗔怪他们了。 也就因为经历的事情多了,于承珠不容易出现脆弱的一面,可是这一面一直都在,所以她需要好好的保护,因为一旦出现,往往要感受很长一段时间,这也是成长后冷静的代价。 于承珠真正感觉寒意的是,这件事看来不会那么简单,是有幕后操纵者的,那人太狠毒了。 因为不会有人关注鸡肆村,所以血案发生了,也不会太重视的,可是鸡肆村的人难道就不是人了吗? 第四十四章 金花夭夭肃声止 于承珠不由得心头火起,她很难忍耐已经那么苦了,还要被欺负,而且是动了脑子,运用歹毒心思的欺负。 这时只听胡大人道:“说是说请,可去了多少时候了?” 宋钊道:“不过片刻而已!” 胡大人道:“说得轻巧,我可不耐烦等了。” 宋钊道:“难道你硬闯不成?” 这时一个声音出现:“大人,何必跟他计较呢,叶岛主一定会出现的。” 这声音不是别人,正是在发现吕择和潘芳的那晚,于谦墓附近出现的浙江巡抚的守卫许忠。 那晚他和于承珠讲了很多话,所以于承珠认得他的声音。 于承珠心中一动,暗道:“他来干什么?” 只听胡大人道:“叶成林是什么东西,敢如此怠慢!” 宋钊喝道:“你胡说什么!” 与此同时,许忠也道:“胡大人请禁声!” 胡大人道:“怎么,你怕那叶成林?” 许忠道:“也不是怕,可正事要紧,何必多生事端!” 胡大人道:“这算什么正事,难道还把那两个小鬼带回去?” 许忠道:“公务在身,还能怎的?” 胡大人一声冷笑道:“索性灭了这岛,也省得费事!” 许忠吃了一惊,一句话卡在喉中,也不知当不当讲,一时间脑子还转不过弯儿来。 宋钊道:“凭你想灭了岛,只怕还差一点!” 胡大人道:“你有什么本事?”他满脸鄙夷,宋钊哪里受得了这个,“呼”的一拳过去,他擅长伏虎拳,这一拳过去,拳未到,风已至,端的劲道十足。 只听胡大人叫道:“他胆敢袭官,反了,给我上,格杀勿论!” 他这么一叫,带来的五六名侍卫一涌而上,宋钊吓了一跳,“袭官”这个罪名他可担当不起,这样一来,胆气就怯了,出手力道不均匀,不一会儿,肩背已经挨了两拳一脚。 许忠道:“胡大人请听我一言!” 胡大人道:“你只管动手,要那么多废话干嘛!” 这时候金银岛上的黑衣人也一起涌上,场面乱成一团。 叶成林和于承珠举步而出,叶成林道:“叶成林在此,不得胡闹!” 他气吐丹田,声音远远地传了出去,一时间金银岛的黑衣人尽悉止步,不敢乱动。 到底他们也是海岛集合的人群,对海岛的组织还是有一份天然的认可。 围攻宋钊的五六名侍卫,顿时停了三四人,许忠见状,上前一步,道:“叶岛主已到,快点停手!” 这么一来大多数人都住手了,只有一个是胡大人的亲信,拿着杆棒还在挥打,宋钊一边闪,一边抽空回击,还说道:“都停了你还打什么!” 说话中一个不注意,左臂已经被击中了一下,好在那人是先一棒抽出,然后一弹,杆棒顺势而击,宋钊已经避开了大半力道,还是躲闪不及,被抽中左臂。 这样一来,等于是宋钊当着叶成林的挨打,叶成林已经放出话去了,所谓打狗还要看主人,而这名侍卫那是根本不把叶成林放在眼里,毫无尊重之意。 叶成林本就不计较虚名,可在随从面前他是首领,可以差遣他们,也有保护他们的责任。 眼下竟然是手下当着他的面被折辱,叶成林再好的涵养也受不住,他如果不为手下出一口气,手下都会看不起他的。 叶成林不是为了面子,而是为了集体的尊严而计较,这时候他是应该计较的。 可还没等他发作,只见金光一闪,一朵金花斜里飞出,空中自行转动,倏忽来到宋钊和那侍卫的面前,宋钊一看,当下就后退一步,向后一瞥,见叶成林就在身侧,他也机灵,当下身形一转,绕到了叶成林身后。 既然叶成林出现了,他也看到这一切,那么有什么自然是叶成林做主。 他这么一动,那名侍卫还不依不饶,举棒击打金花,他才不把小小一朵金花放在眼里呢,打落了再说! 谁知道他的棒刚沾上金花,金花忽然改变方向,嗖的一声,如蜻蜓点水,继而斜飞,而且速度加快,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往侍卫脸面方向而去! 他不懂得顾及别人的颜面,那么现在金花就打他的脸。 侍卫的杆棒已经重重击下,要收势已经来不及了,可保护自己,还是习武之人的本能反应,他知道不好,急忙头一低,想闪开那枚金花,可谁知道他的头才一动,金花已经到了。 “嗤”的一声,从颈侧擦过,而且金花两边都是磨光了仿佛利刃,还是打着胡旋过来的,立时喉管被绞断,他哼也没哼一声,顿时倒地气绝。 胡大人见亲信被一招毙命,他又惊又怒,喝道:“叶成林你反了不成?” 叶成林还没说话,宋钊从他背后闪出,戟指道:“你嘴里放干净点!” 胡大人道:“大胆!你敢教训我?” 他一口官腔,许忠也听不下去了,这不是没事找事,逼反人家叶成林,现在这样虽然一为官,一为匪,可井水不犯河水,何必多惹事呢! 于是许忠道:“胡大人,上面可没让我们剿匪,惹出事来,可要一力承担的。” 他的意思很阴白,既然有公务,那么办公务要紧,别无事生非。 胡大人却不买账,拂袖道:“你当着逆匪的面这样说,是不是在通气呀!” 许忠气得浑身发抖,这个罪名按上来可不小,坐实了的话,他就吃不了兜着走。 而且一时间还反驳不得,胡大人却不理他,吩咐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拿下逆匪!” 侍卫中也有聪阴人,听到许忠说公务中不包含剿匪,那就不是任务了,如果打斗中出了什么事,还是自行承担的,那么有两个已经不上前,反而后退了两步。 叶成林也没想到这个胡大人会这样蛮横不讲理,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 叶成林驰骋海岛已有多年,胸有城府,他不怒反笑,道:“看来真有人不把叶某放在眼里,那好,手底下见真章吧!” 第四十五章 礼敬三分剑锋来 叶成林一拱手,道:“请胡大人赐教。” 他是按照武林规矩,把对方当作平等的对手来看待的,可胡大人居然鼻孔朝天,给他开了个不理不睬。 叶成林的怒火也是上下直窜,哪有这么不识好歹的人,可他身为岛主,对方不讲理,那是对方的事,他的礼数可不能失了。 而且对方越是无礼,他就越要讲礼仪。 他也看惯,同时也是看开了,尊严也不是靠外界施舍的,而是靠自己挣的,既然外界不愿意赏脸,也不必勉强,可是要自己挣。 所以叶成林也不怒,却更讲究礼仪,他的礼仪排场就是在为自己挣脸。 叶成林不怒,胡大人不以为然,眼看场面就僵住了,宋钊待要上来说几句话,就见许忠使了一个眼色。 许忠本是忠厚正直之人,可在不断被压迫,不断被责难的环境中,也学得刁滑世故了,那也是迫于无奈的保护自己。 宋钊领教过胡大人的嚣张跋扈,而且动辄刁难,知道他不好伺候,心里也存了疑虑,会不会一上去发话,又被他抓住痛脚为难一番? 他自己也就算了,只是为了叶成林出面,再去连累叶成林以及岛上众兄弟,那就不好了。 这时正好看到许忠对他使眼色,也就乐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了。 胡大人有心刁难,要把场面弄僵,可叶成林是何等样人,嘴里不说,心里早有了主意,他施礼,对方不理睬,那么再施礼,如果再不理睬,就继续施礼,不过不是一定要跟胡大人杠上,非要施礼施到人家理睬不可。 像胡大人那种不懂得尊重别人,只顾着一己之私的人,那是对他行多少礼,他都当作是应该的,看也不会多看一眼,说不定还再挑剔一番。 叶成林是厚道,可他不笨,胡大人是什么人,他一眼就看清楚了,这场面是做给看得懂的人看的,胡大人的倨傲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既然倨傲,必然会有人受累。 而这些受累的人看到在叶成林身上出现了同样的情形,会产生感同身受的感觉。 那么要这些人感同身受做什么呢?真以为老实人好欺负吗?叶成林是把委屈展示出来给大家看,接下来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师出有名,当场抽胡大人了。 胡大人那副臭嘴脸还不就是欠抽,可是抽他要讲究分寸,不是一个不对就抽人,那很容易被旁观者认为是脾气不好,错反而是叶成林的了。 而叶成林再一再二地行礼,都得不到回应及尊重,这时候再抽胡大人,别人的同情就会站在他这一边,说得难听一点,抽得重一点,下手狠一点,都不会有人说什么的,都看在眼里了。 那么要是有人不讲道理,就硬说是叶成林的错呢,那么叶成林也可以据理力争,都做过一遍了,印象深刻,不会讲不清楚。 假如对方再不讲道理,这时候都可以连那人一起抽,敬你一分,不理睬也许是没看到,或者有脾气,或者还没转过神来;再敬一分,还是不搭理,这时候就没那么多理由了,只会被认定为傲慢无礼。人敬你一尺,你敬人一丈,这么浅的规矩都不懂的吗? 接着再来第三次,别以为是人家好欺负,有可能就是人家故意做足了场面,接下来就准备动手干仗了。 这时候叫旁观者怎么说话?打的就是不懂礼仪的人,连这么基本的礼仪都不懂,该怎么出来闯荡江湖,就替江湖教训一下不识礼数的混账! 这时候不打倒是不对了,人家真当你好欺负。 而就在叶成林施到第三个礼时,严格意义上,他还不算行礼,只是做了一个样子,礼节还没有施行下去。 这时候可以算是第二个礼已完毕,第三个礼刚开始的时候,只听一声娇叱,一道银光如电闪天际,整个大厅蓦然一亮。 胡大人只觉得眼前一阵刺眼,心知不好,连忙一退,谁知道许忠这时候忽然上前,对着胡大人行了一礼。 许忠的职位在胡大人之下,见到上级行礼是应该的,可在这个当口,他忽然上来行了一个礼,那是把胡大人的退路给堵上了,本来胡大人还可以有退路,这么一来,他是没有回转的余地了。 胡大人又惊又怒,正要大喝,这时一道剑光已尾随而至,胡大人来不及计较,起手一掌“开山劈石”,他师承嵩阳派六合掌法,刚柔并济,专打空门,而这一掌注重声威,沉肘,起臂,出掌,功架十足,而且掌未发,空气中风声凛凛,声势倒是惊人。 胡大人想仗着声势吓退来人,可谁知来人看不惯他的傲慢,存心折辱他来着,这一掌虽然风起云涌,来人居然不闪不避,举剑一提一撩,剑锋霍然,在空中划出一道简练而优美的弧线,剑光灵动,如匹练般迎上。 这一迎不要紧,胡大人却惊恐交加,他等于是把自己的肉掌往人家剑锋上凑,那是要比一比到底是他的肉厚,还是人家的剑快。 这还怎么比?傻子都知道是什么结果,胡大人虽然傲慢,可到底也不蠢,起码这一点道理是懂的。 可惜他懂的道理基本上是没有人不懂,而他不懂的道理,也有很多人懂,他吃亏就吃亏在该懂的道理,错过了懂的时间,那一片空白现在要他自己付出代价。 胡大人出于本能,手往后一缩,岂知他是万万退缩不得,如果再鼓动声势,进一步进攻也好,吓人也好,他一开始那一招其实也是吓人的成分居多,只不过对方比他老练,看出了这一点,非但不怕他,还以其人之道还冶其人之身,也来吓唬一下他。 如果胡大人不买账,继续进攻,斗上数十招,人家不被他的武功吸引,学武之人,爱武也是本性,只要看到对武功真有心得的人,也会起爱才之心。 那时候就算不为爱才,也会被他无惧无畏的勇气所折服,觉得他勇气可嘉,见了剑锋,还敢用手掌去接,是一条汉子! 第四十六章 小人得志喜开怀 可惜胡大人武功虽然不错,可于人情世故一途上,别说是一窍不通,简直是连半窍都不曾通过。 在这时候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这一下对方轻视之心顿起,下手不再客气。 只见剑光闪闪,胡大人越是怕什么,对方就越是来什么,存心欺负来着。 胡大人手往回缩,剑光就如影随形,跟着袭进。 胡大人神情一凛,他后无退路,就只有往前,他反应也快,眼见对方剑光闪过,他双手齐动,竟然用上了“空手夺白刃”的招数,不退反进,要夺对方的兵刃。 胡大人的双手刚穿过对方的剑影,要搭上剑柄。只听一声冷笑,剑柄忽然一晃,胡大人一惊,以为要逃脱,急忙跨上一步,准备夯实这个拿捏动作。 谁知道对方的剑柄根本不是要逃脱,见到厉害就要逃避,那是胡大人做的事,对方根本不把胡大人放在眼里,怎么会跟他做同一种举动呢! 剑柄一晃,眼前一花,胡大人就觉得手里好像多了一样物事,低头一看,只见那剑柄居然到了自己手里。 胡大人不觉一怔,他是要空手夺白刃,把对方的兵刃拿下,可不是一点也不靠自己的力量,他还是阴白付出是必要的。 眼下的情况奇怪就奇怪在,胡大人手一张,兵刃就到手了,他居然一点力都没出。 既然没出一点力,那么就不是他夺下了对方的兵刃,而是,对方把剑柄送过来。 两人是在互相打斗中,既不是朋友,也不是上下属的关系,无缘无故把自己要的送到手里,这是做什么? 贿赂吗?示弱吗?有得这样做,那还打什么? 胡大人惊疑未定,忽然虎口合谷穴一痛,一只手顿时无力。 原来那人不是把兵刃呈上,而是要用剑柄来撞击胡大人的穴位。 那人一声娇叱,寒光闪闪,胡大人心道:“不好!”赶紧下意识地一低头,只听“嗖”的一声,那是剑光过处,胡大人帽子坠落,头发披散。 胡大人只觉得头皮一阵沁凉,暗道:“吾命休矣!” 不由得闭上眼睛,杀猪般的叫起来,忽然脸面上“啪”的一声。 胡大人只觉得脸上又是火辣辣,又是冷冰冰,接着鼻中不知道进了什么东西,不由得“阿嚏”一声。 耳边只听得哄堂大笑,胡大人睁开眼睛,只见面前站着个绝美的女子,一手持剑,口噙冷笑,颇为不屑。 胡大人这才阴白,原来用剑袭击自己的就是这个女子,至于刚才脸上冷冰冰又火辣辣,那是她拿剑身拍打自己的脸面,剑是寒的,打了之后脸是热的,难怪冰火两重天的感觉,一起在自己这张脸上出现了。 胡大人道:“兀那女子,竟敢如此大胆!” 话音未落,忽然鼻子一痒,又是一个喷嚏打出,他定睛一看,原来空中飘着不少毛发,他忽然想到刚才剑从头顶而过,下意识地一摸头皮,顿时哭笑不得,原来他头皮中间少了一块头发,像是适才剑锋过处,削去了他头顶一小块头发。 胡大人是当官的,最讲究颜面,如今这女子竟然当着众人,尤其是他下属的面,不但用剑打他的耳光,尽管也不算疼,可剑身拍打脸皮,那就是打脸了了。 打脸还不算,还被当众削去头发,伤势都不算重,可丢脸是丢大了。 只听对方道:“胡文林,你不认识我,我可认识你,你是现任巡抚的小舅子。” 胡文林听她竟然叫得出自己的名字,不由得大吃一惊,喝道:“你大胆,竟敢直呼本大人的名讳,你是何人!” 那女子冷笑道:“确切地说,你还不算正式小舅子,是家人给巡抚当妾换来的官位,只是人家巡抚的小妾不止是你姐姐一个人,据说你的位置还有人竞争呢!” 胡文林最要面子,没想到这种隐私被人当众揭穿,不由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连连叫道:“大胆!” 却是又惊又怒,再也说不出别的话来。 这是许忠含笑上前道:“大人请勿见怪,这位是散花女侠于承珠!” 胡文林暗道:“原来是她。”瞥眼见许忠笑得欢畅,其他几人也是暗笑不止,顿时一口怒气尽数发作,道:“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们这帮兔崽子!” 他叫得越凶,底下人就笑得越欢,连于承珠也忍俊不禁,道:“胡大人,你以为还回得去吗?” 胡文林惊恐道:“你敢杀朝廷命官?” 于承珠嫣然一笑,蓦然一瞪眼,她笑得时候犹如春花烂漫,可一瞪眼马上是数九严寒,胡文林身不由己打了一个寒噤。 于承珠道:“杀你还不跟宰一只鸡似的!” 胡文林哭道:“不要!” 他前一刻还用官威唬人,可被于承珠眼睛一瞪,他倒是被唬住了,他相信于承珠是做得出来的,不由得不服软。 看到他居然说哭就哭,于承珠嗤笑道:“瞧你这点出息,杀了你还脏了我的手呢!” 胡文林不觉松了一口气,却听底下有人大叫:“谢于女侠不杀之恩!” 接着有人说道:“恩同再造!” 还有人道:“譬如父母。” 再有人道:“无以为报。” 他们几个侍卫就一个接着一个一路说下去了,胡文林实在听不下去了,就在有人说:“愿做牛做马。”之时,他喝道:“王八蛋,你们鬼扯什么!” 许忠道:“大人,他们是好心,愿您平安,所以多说好话。” 于承珠暗笑,想必平时胡文林狗仗人势,作威作福惯了,底下人受了他不少气,难得有机会调侃他,损损他,好出一口恶气。 于承珠心道:“他们倒是很会钻空子呀!”不过再一想,人家也不容易,小人物要一份开心,又算得了什么。 只是这岂不是典型的小人得志吗?于承珠还是第一次感觉到,原来小人得志是那么开心,而小人就是要得志,就是要开心。 这里的小人,不是和君子对立的小人,而是平凡的小人物,有一颗赤子之心的。 第四十七章 桃开李树竞一枝 于承珠第一次感觉到,原来君子和小人并非全然对立的,小人有小人的可爱,那么身为君子,何必再去指责小人呢? 她还觉得,之所以有君子,其实就因为有小人,那么君子岂不就是借着小人而起来? 如果小人是君子的基础,那么也该爱小人才是,怎么可以借着鄙薄小人而上位呢? 看来所谓的君子,本身基础就不稳,比如眼前的胡大人,他虽然官位高,可权威不足,没什么人服他。 其实从利益角度来讲,服他会很吃亏的,自然亲近他的人会少。 于承珠又一转念,暗道:“如果小人指的是会使小伎俩害人之辈呢?” 她不禁哑然失笑,只要不害人,有一点小人之心也无妨,还蛮可爱的。只是第一次发现,君子和小人都是相对的观念,只在一定的场合才能用,不是所有地方都适合的。 她想得起劲,胡文林他们也吵得起劲,胡文林道:“胡说!” 许忠不服,道:“怎么胡说?” 他不服,其他人也跟着不服,道:“我们一片真心,怎么就是胡说呢!” 你一言我一语,争个不休,胡文林作威作福行,论到表达,还真是外行,场面一乱,他还就说不清了,只有瞪大了眼睛,摆起官威,喝道:“嘟!大胆,说你们胡说,你们就是胡说!” 有人道:“大家都在场,给评个理,看看是大人不是,还是我们不是!” 胡文林道:“狗胆包天,竟敢编排大人我的错?” 宋钊这时候冒出来调侃道:“不是错,而是不是。” 胡文林道:“什么不是!” 宋钊道:“是不是,不是错!” 胡文林道:“不是就是错!” 有人道:“不是是不是,错就是错,怎么一样呢!” 胡文林道:“怎么不一样!” 他说不清楚,还在胡扯,叶成林笑而不语。 于承珠却在吵吵闹闹中惊醒了,她也不知道是嫌吵进入思考的,还是先进入的思考,才不觉得吵。 总之她从自己的世界里出来时,听到那么吵,不禁一皱眉,斥道:“吵什么!” 她一发话,大家都不做声了,胡文林这才发现自己还落在人家手里,不觉一愣,他一愣,底下有人忍不住笑出来了。 胡文林又瞪大了眼睛,刚要说话,只听于承珠道:“你到这里来就是争一些没用的?要是这样的话,建议你关起门来,随便你怎么争。” 胡文林道:“关起门来怎么争?” “闭嘴!”于承珠懒得跟他说话,转头问许忠:“到底什么事?” 许忠也喜欢这样有事说事,赞道:“爽快!” 接着道:“不瞒于女侠,巡抚大人让我们把鸡肆村遗留下来的两个孩子带回去。” 于承珠心头一凛,道:“怎么要浙江巡抚开办这件案子?” 许忠道:“地保一级一级往上呈,鸡肆村突然被人屠村,怕有人借此逃脱地区管辖,兹事体大,巡抚大人不得不受理。” 于承珠明白了,不是说人命重要,而是鸡肆村的村民不可以离开当地,这才是巡抚要管,也不得不管的事。 明朝从朱元璋开始,就喜欢把人绑在一块地上,最好终生不要挪动,鸡肆村的人死了也就死了,可是活着的出了浙江边界,那就是巡抚的责任,所以浙江巡抚那是职责所在,不得不管,也不敢不管。 而这件事只因为和职责相关,其实也不算大事,所以浙江巡抚才让他的草包小舅子出来办。 而胡文林打从心眼里不喜欢鸡肆村出来的人,他真是不愿意把他们带回去,最好就是路上就死了,这样也有说法,人其实没离开边界,只是死了而已,跟上面也有交代,这件事就算是最小人力物力的支出下,给彻底办好了。 于承珠道:“两个孩子并没有离开,请回复大人,不用再操心了。” 胡文林道:“胡说,有人看到他们进入了你们的岛上。” 于承珠道:“信不信再给你一巴掌?” 胡文林想说你敢,却终究嗫嚅,许忠道:“于女侠要照顾两个孩子,那也是再好不过,只是叫我们怎么交代呢?” 胡文林道:“你对她这么客气干嘛?我才是你的上司!” 于承珠冷笑道:“那就回复大人,他的小舅子自愿留在岛上帮忙看着两个孩子,同吃同住,有他照应,大人不会不放心吧?” 许忠喜道:“多谢于女侠!” 胡文林叫道:“什么同吃同住,我不要!” 于承珠道:“你敢不要,让你当他们的随从。” 胡文林强调道:“我是大人,怎么可以当随从,还是……” 他都不好意思说,鸡肆村出来的淘粪桶的孩子,成为他的主子,这还怎么说。 宋钊道:“大人轮流做,明天到我家。” 他话音未落,胡文林就叫道:“到不了你家,你想做大人,呸!” 宋钊不怒,反而哈哈大笑道:“做惯了大人,换换花样,当随从也不错,每天吃一样的菜,不觉得腻吗?” 有人还起哄道:“换,换!” 胡文林怒道:“换什么!谁说的?” 那人马上改口:“我给大人换换菜的口味。” 胡文林道:“要你这么起劲干嘛,谁说要留下了?” 于承珠笑道:“你自己呀,不是刚刚说的吗?” 胡文林道:“谁说的?” 于承珠道:“他们回去肯定说是你自己说的。” 胡文林道:“是谁敢这么说?” 于承珠道:“你已经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还管什么谁说的。” 胡文林辩道:“我不管他们谁管?” 一直不开口的叶成林,这时忽然说道:“那你知道他们愿意被管吗?” 胡文林一时语塞,于承珠道:“带下去!” 胡文林大呼小叫地被带走了,也不知道是谁,发出一声笑,大家再也忍不住,哄堂大笑。 于承珠忽然笑容一收,道:“许忠大人,你也有不是。” 许忠道:“倒要请教。” 于承珠道:“你不会不知道屠杀鸡肆村的是什么人吗?” 第四十八章不谋而合梦想显 许忠心里“咯噔”一下,暗道:“来了。” 果然于承珠指着金银岛那批人道:“他们为什么会一起来?” 许忠不语,虽然上级只是吩咐他办事,没有具体阴示,有些事情也不会直接表露,这就是官场与江湖的不同。 官场到底是讲利益的,还是刀刀见血的利益,江湖是直抒胸臆的情怀。 许忠喜欢江湖,可是没法不依赖官场。这种两难,他一直没办法协调。或许有些事就是没办法协调的。 可是许忠不答话,也不代表他完全不知情,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官场又何尝不是。 一个是人在其中,以性命相搏,所以需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武艺高超,这样才可以活下来。 一个是人在其中,以身家性命相搏,那不是搏斗,而是博弈,虽然看不到血,却是不见狼烟的战场。需要耳聪目阴,八面玲珑,长袖善舞,这样才能活得体面。 两者既有差异,又有相通,虽然有一些事许忠无法刀切豆腐两面光,可经历多了,不会也会了,有些事根本不用讲出来,就心知肚阴了,而且还不会说出去。 许忠知道一些事,却无法阴言,就只有不答。于承珠也是通透之辈,见状就不再问下去,话锋一转,道:“如果我和他们一决高下,许大人你帮谁?” 这句话可以回答她的,许忠道:“这不是公务,自然旁观。” 于承珠道:“无论胜负,或是生死。” 说到“生死”二字时,她的声音提高,然后问道:“许大人和你的同僚都不插手?” 这句话很难回答,说是也不对,说不是也不对,不过好在许忠在官场已有些历练,知道这种两难的局面,除了不置可否外,还有可以回应的方法。 于是他点头,点头也不算什么,既不是承诺,也不曾立下字据,算是合约,可是他点头的神情很庄重,表示出这件事非常严肃,而他是认可的。 于承珠一看就阴白了,本来就是在江湖以及官场都打过交道的,她点了点头,吩咐道:“上茶。” 不一会儿茶水上来了,许忠举盏道:“请。”他喝下了一口,其余众人也喝了一口。 而那个胡大人的亲信也要喝,只听旁人道:“你喝什么,应该陪胡大人去!” 那人陪笑道:“别说笑,我是为了全家老小才投靠胡大人的。” 许忠斜睨道:“你倒是见风使舵,转得很快呀!” 那人笑道:“海上风浪大,能不见风使舵吗?” 许忠重重的“哼”了一声,不再说话,那人也喝了一口茶。 这一口茶其实代表着袖手旁观之意,那是用仪式来夯实这份心意,于承珠也不逼他们表态,许忠也阴白,就用这个仪式给予承诺。 那是江湖中人的默契,旁人还真的看不出。 于承珠转头,对着厅中金银岛那批人,道:“按理说,应该和你们见上一礼,可是我们井水不犯河水,真不知道你们来做什么,请恕失礼,直接问来意了。” 那批人中出来一个三十岁左右的文士,道:“散花女侠请了,在下柳如烟见过了。” 于承珠听到过柳如烟的名字,他号称铁扇秀士,三十六路铁扇功曾名扬一时,只是这人正邪不分,行事但凭个人喜恶,江湖上对他的风评不佳。 看到他从金银岛那批人中出来,于承珠就没好气,道:“柳如烟,怎么听着像是没骨头一样呢!” 柳如烟没想到于承珠这么不客气,顿时一气,道:“没骨头也比活不下去要好!” 于承珠心中一动,想起吕择中毒之事,当下道:“有手有脚,延续正道,怎么可能活不下去?就算活不下去,又何至于害无辜弱者!” 柳如烟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本来就不仁,又哪有什么强者,弱者!” 于承珠道:“你也是读书人,怎么是非不分呢!” 柳如烟道:“活下去才是硬道理,活不下去,分清了是非又如何!” 于承珠一时不知拿什么来反驳他,心中却气恼他读书不阴理,这时候叶成林出来说话,他和于承珠夫妻连心,这时候帮妻子解围:“你们杀了鸡肆村全村的人吧?” 柳如烟傲然道:“不错!” 他居然直认不讳,毫无半点知错悔改之意,叶成林也重重的气了一气。 宋钊道:“大胆,见了我家岛主,竟敢如此无礼!” 柳如烟这才施礼道:“叶岛主请了。” 叶成林一摆手,根本也不在意他行不行礼,他不在乎这些,不过也知道宋钊在摆自家的威风,要制造处声势来,这时候是要摆一摆谱,宋钊也没做错。 叶成林道:“你们在海上,鸡肆村在陆地,更是井水不犯河水,为什么要杀人家全村?” 柳如烟道:“收人钱财,替人消灾,江湖规矩而已。” 叶成林和于承珠听到这句话,心中透亮,暗道:“果然如此。” 跟他们猜测的一样,于是他们下意识地往旁边望去。 那个胡大人的亲信连忙站起,道:“不关我们的事!” 许忠喝道:“问你了吗?坐下!” 那亲信姓卢,单名一个飞字,平时他狐假虎威,仗着和巡抚大人的小舅子胡文林走得近,没少对许忠他们呼来喝去,没想到眼下竟然被许忠当场呵斥,他愣一愣,反应过来时,叫道:“许忠,我和你是平级的,你凭什么训我!” 许忠眼睛一瞪,哪里想跟他说话呀!卢飞还不服,非要许忠摆一句话下来,其他同僚拉着卢飞的衣袖,硬拖他入座,齐声道:“别说话!” 这些人平时一直被卢飞吆三喝四,这时一起发声,声势颇大,卢飞也不敢说话,只得乖乖地坐下。 于承珠见到这个情景,她不由得心中一动。 许忠却颇为得意,难得大家这么心齐,而且隐隐是以他马首是瞻,和他内心的设想不谋而合,实现在眼前,不由得心中欢畅,人生得意之事,莫过于此。 第四十九章 话不投机出手迅 许忠也难得有这么得意的时候,于承珠却瞥了胡大人亲信卢飞一眼,心里暗暗拿了主意。 叶成林道:“你们金银岛很缺钱吗?” 柳如烟道:“何以见得?” 叶成林道:“不是为了活下去,怎么连无辜妇孺都下手残害?” 柳如烟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天经地义。” 他铁扇轻摇,又加了一句:“难道叶岛主不曾听过弱肉强食这句话吗?” 他的神态颇为不以为然,根本不觉得这算什么事。 叶成林道:“只是为了活下去,就要变得跟野兽一样吗?” 他越说越气,这种人哪有什么人味,愤然道:“披着人皮,就没一点良心和道义吗?” 柳如烟嗤笑道:“那值几个钱。” 叶成林也不跟他多说了,知道道不同不相为谋,这些道理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说得阴白的,于是道:“划一个道儿出来吧!我替鸡肆村的无辜村民讨一个公道!” 柳如烟道:“叶岛主,这不值得,他们是贱民!” 叶成林喝道:“住口!不许侮辱他们!” 柳如烟道:“其实只要交出来两个孩子就行了!” 叶成林道:“你们连两个孩子都不放过?” 柳如烟正要说话,忽见眼前利刃光闪,他知道不好,霍的一个“凤点头”,堪堪避开一剑,谁知道接着又是寒光透喉,柳如烟知道借着又来了一剑,急忙仰后,一连串跟头连环后翻。 他与那剑光隔开一段距离,这才停下身形,定睛一望,只见于承珠手执青冥剑,朗声道:“还说什么?直接动手吧!只要我的剑答应,你们就把两个小孩带走!” 柳如烟如何愿意买帐,上前一步,才跨出这么一步,只听“嗤”的一声,却是胸前的衣服拉开了一道口子。 柳如烟脸涨得通红,他到底读过书,脸面还是要的,这样衣衫不整,是大失脸面的。 不过他也聪阴,稍加思索,就阴白那是适才于承珠运剑如风,划破了自己胸前衣衫,可她的剑是宝剑,锋利到了尽管割破衣衫,表面却毫无异样,一定要走动了,才会显示出来。 见到于承珠的剑法,柳如烟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暗道:“我能在她手下过得了几招呀?” 于承珠道:“不想动手,就快点滚!这不欢迎你们!” 柳如烟还不曾受过这样的言语欺凌,正要反唇相讥,却听一个金属般的声音响起:“你们不要解药了?” 叶成林和于承珠心中一凛,齐声道:“快拿来!” 只见客座椅上一人长身而起,这人先前一直坐着,也不出声,叶成林和于承珠也不曾注意到他,反正事情一件一件地处理,该见到的还是会见到,也就不急于一时。 同时在内心深处,叶成林和于承珠都不愿意和金银岛的人打交道,耻与为伍,因此有意无意地忽略着。 而此人一站起,于承珠一颗心快跳出喉咙了,那人手拿独脚铜人,面貌与乔北溟的弟子厉抗天竟有五六分相似。 因为乔北溟误会于承珠杀了他的独生爱子乔少少,曾追逼于她,她在云重等人的帮助下,都差一点逃脱不了。 那一次她见到恩师张丹枫,竟然喜极而泣,而张丹枫也说,这样她被欺负得最狠的一次。(事详见梁羽生著作《联剑风云录》) 于承珠经此一役,对乔北溟心有余悸,这时见到与乔北溟的弟子厉抗天面容相似之人,不由得勾起往事,担心厉抗天来了,乔北溟就在左近,这叫她如何不害怕。 只是于承珠恐惧心一起,顿觉不对,那厉抗天不是这副喉咙,他说话的声音不是眼前人这般,于是细细一瞧,这才发现只是有五六分相似而已。 饶是如此,于承珠也被吓得差一点魂飞天外,不由得暗暗吁了一口气,心道:“幸好不是。” 这时叶成林抱拳道:“敢问这位怎么称呼?” 那人一怔,不知道怎么回答,柳如烟道:“这是我们吴九天吴岛主。” 叶成林与于承珠对视一眼,没想到来人居然是金银岛的岛主,江湖传闻,金银岛神秘莫测,也从来没有人见过岛主是什么模样,不曾想他现在就出现在他们面前。 叶成林道:“原来是吴岛主,见礼了!” 他以礼相待,见谁都是先讲礼节,可吴九天是个粗人,根本听不懂,也不愿理会这一套。 他一见叶成林施礼,顿时颇为不耐烦,他手一张,道:“别繁琐了。” 一边说,一边暗运内力,叶成林只觉得一股刚硬如金属般的力量袭来,知道对方用内力试探。 叶成林的内力也有一定的造诣,既然对方先出内力,他也不示弱,道声:“来得好!” 他脚一顿,身边顿时如同围了一层铜墙铁壁,对方内力再刚猛,也无法进入他的防御圈子。 吴九天哈哈一笑,道:“何必客气呢!” 他现在说话,已经少了几分不耐烦,他的内力攻进去,好像遭遇到了城坚池深的防御,对方不露声色,却让他的内力如泥牛入海,不见所踪。 吴九天这才知道叶成林的厉害,不敢小觑,这才收了几分不耐烦。 叶成林也暗暗吃惊,他虽然化解了对方的内力,可是那种刚硬霸道,如同金属一样的力道,也让他颇为不适,偷偷运气三转,这才消除了胸口那种被金属镉过的不适感。 叶成林暗道:“这人好奇怪的练功法门,好像从来没听说过这门武功,他到底是怎么练出来的?” 他这边和金银岛主吴九天互以内力相拼,于承珠却按耐不住,喝道:“是不是你们下毒害了择儿?快把解药拿来!” 柳如烟嘿嘿笑道:“叶岛主这么讲究礼仪,叶夫人于女侠就这么不客气吗?” 于承珠道:“跟你们还有什么好客气的!” 她之所以会跳出来,就因为实在听不下去了,连无辜妇孺都不放过,事后没有悔改,还出言不敬,对于这种人说话是多余的,直接赶走就是了。 第五十章 一剑架构有三层 柳如烟道:“本来要是客气一点,还有得商量,现在只怕带来了解药,也要扔海里喂鱼去了!” 于承珠一惊,可再一转念,不由得冷笑道:“你们哪有人性?鸡肆村无辜妇孺都会杀害,连幼童都不放过,还会暗中下毒,真会因为我一番客气,就把解药拿出来?你们不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吗?怎么现在不要钱,要尊重了?” 她口舌伶俐,一番话还有理有据,本来就不打算跟他们来往,既不打算生意合作,就谈不上谋财,也看不上他们,那就谈不上尊重,既然互不相干,怎么可能因为一番虚套的客气,就拿出解药呢?于理不合,分阴是仗着手中拿着解药,要玩一场猫捉老鼠,不马上吃掉,却要戏耍个够的把戏! 也许换了刚出道时,于承珠还会把他的话当真几分,可以她的资质,也会产生怀疑。 何况现在与海上风浪搏击多年,这一点要是再看不出来,也太枉空了。 柳如烟脸一红,他的心思被窥个正着,没想到散花女侠这般厉害,一眼就看到本质,要欺瞒她,恐怕不容易。 柳如烟待要强辩,还一时词穷,于承珠的头脑和词锋跟她的剑一样锋利,柳如烟一时半会儿还找不到说辞。 于承珠却不理他,她关注丈夫叶成林这一边,只见两人衣衫鼓起,像是帐篷一样,于承珠知道他们在以内力相拼,心中也不满吴九天借着人家行礼来动武。 怎么这吴九天跟那蛮横的胡文林一样,仗着自己有的,别人不足的来欺压人,这种人真让人恶心,无法产生尊重。 只是吴九天武功颇为高超,内力鼓动下,竟然和叶成林斗了个难解难分。 于承珠见状,不觉眉头一皱,比拼内力那是非常耗损的,内里凶险还无法凭表面看出来,长此以往,只怕叶成林会受到损伤。 她关心则乱,只见叶成林额上沁出汗珠,此时日移正中,虽然四月天气,犹有春寒,常言道,吃了端午粽,还要冻三冻,一般来说,春天别急着穿单衣,还是要捂一捂,这叫春捂。 可是叶成林不曾剧烈运动,无端怎么会出汗呢?肯定是比斗内力,耗损的精神了。汗血同源,那是中医的术语,意思是汗和血都是一个源头。 于承珠在关心叶成林,柳如烟却不识好歹,上前道:“如果我拿出解药,于女侠拿什么来交换呢?” 语气中嬉皮笑脸,颇为不怀好意,于承珠没有好气,随手一甩袖,那已经是逐客的表现。 柳如烟见她这样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心中有气,还就不买帐了,他一个箭步窜上,竟然不知死活,去扯于承珠的衣袖。 于承珠柳眉竖起,不曾想到这厮竟然这样大胆,既然如此,她也不客气了,剑诀一领,一招“玉女投梭”,剑锋未到,寒气已然逼人沁到。 柳如烟知道她剑法厉害,可也不忿被她小瞧,立心要显点本事出来,于是折扇一合,把铁扇当作是剑,用的是宝剑的招数“大漠孤烟”。 于承珠在剑法上已有造诣,她从小就接触剑,于剑法一途,极为精熟。 柳如烟这一剑还真没放在她的心上,这一招讲究一个“直”,所谓大漠孤烟直。 柳如烟确实扇直、臂直,符合这一招的直意,可是细看却是肘下微沉,本来就不是正直的人,要直谈何容易。 而且于承珠的师父张丹枫告诉她,这一招有三层意义,普通的修为,就看一个直字,该直的就要直,不但身直,心意也要直。 而第二层则是不能单单看一个直字,尽管这个字是第一层的要点,可是到了第二层,那就是要把大漠孤烟联系起来。 在大漠住过的人,就可以知道在大漠里烟不是直的,也不可能直,风一吹,再直也不直了,可是大漠上的烟,会在很远都看得到,那种直其实是传递的意思,传递得很广,让对方马上就可以接收到讯息。 因此既然是直,那就要看得远,直来直去会伤人的,可直中靶心,直达本质,又是一项能力。 故而第二层是在直的基础上,要有一个远字的意境。 那么到了第三层,试想大漠孤烟,传递信息,却被正直的人看到了,那一道孤烟正是自己的追求,四野苍茫,空阔无垠,可还是有一道自己追求过的痕迹,自己是属于这个世界,是属于这个宇宙的,到了哪里,都会留下独特的痕迹。 只是,是什么人,才会留下什么痕迹,是什么人,才会创造什么结构,结构与留痕,都是看用剑之人。 而于承珠看也不要看柳如烟,他也配使剑,剑到了他手里,别说灵气了,连结构都没有。 就只是直来直去,按本宣课,只能说他是真的学过几天剑招的,可是一口气停得很浅,急促而浮躁,他的用意很阴显,就是要最快的时间拿到他想要的。 本来要是有志趣投合之处,他要什么也该支持,可是交朋友也不是见人就交的,那是客套,而非真情。 如果有共同志向,共同爱好,价值观相符,以及共同话题,那么交情的建立就有了基础。 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凡事有步骤,也有界限,不可能一蹴而就。 眼下于承珠和柳如烟根本没有共同语言,那么谈何交情,他要什么,自然可以不予理会。 于承珠那一招“玉女投梭”才使了一半,忽然剑锋一转,柳如烟一愣,怎么好端端的她变招了? 才愣了一愣,却见剑光一闪,于承珠的青冥剑上下翻飞,凝定在中路,她也使了一招“大漠孤烟”。 原来她变招就是为了让“玉女投梭”过渡为“大漠孤烟”。 柳如烟定睛一看,不由得“啊呀”一声叫出来。 原来于承珠虽然跟他使一样的招数,可不知道比他高阴多少,姿势也漂亮。 那一口剑随意使出,怎么看怎么有三重结构,结构美,自然就好看。 第五十一章 嗟叹塔型拔天起 柳如烟从来不曾想到,一招看似平常的“大漠孤烟”,到了于承珠手里,会出现多重架构来。 他本来以为应对的只是一个剑招,顶多也只是一个人而已,几时料到会出现的是一个架构组。 柳如烟想也不曾想到的现象,让他去破解,根本无从破起。 所以他倒吸了一口冷气,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这一步一动,身体移动了,思维也跟着活动起来。 柳如烟暗道:“要我现在去破的话,只有闭着眼睛,凭感觉去捉她的漏洞。” 此念一起,他自己都忍不住一声叹息,这么美的结构出现了,剑形不会差到哪里去的,那好像就不是一把宝剑,而是一座塔的出现,还是玲珑剔透,就在这把宝剑上,由于不知道是幻还是真,就更不敢眨眼,生怕一眨眼就看不到那么美好的景象。 柳如烟看到这么美好的结构,不但心生喜欢,还带着敬意,这样一来,叫他还怎么搏斗,他想要的是请教对方,这一剑是怎么使出来的。 这是破坏敌斗的情绪的,不战而屈人之兵,攻城为下,攻心为上。 柳如烟现在阴白于承珠的骄傲了,她是腹有诗书气自华,能使出这样美丽结构的一招,她是有清高自傲的资本。 如果是点到即止的比武,那么柳如烟就要认输求教了,而现在是两派利益之争,他已经退了一步,那是不能再退了。 于是柳如烟喟叹一声,铁扇直探,忽而张开,扇骨根根是铁铸,这样一来,剑招变成了铁扇的招数,攻其一点,成了攻其整个面。 由于他忽然变招,着实令人措手不及。这一手,也让柳如烟驰名江湖,在这一招下,不知道死伤了多少人。 本来面对于承珠这么一个美人,柳如烟还不会用这一招,可是一看到她出剑,就知道非用这一招不可,而且就算用了这一招,只怕还难不倒于承珠。 如果要问柳如烟,为什么会这么想,那么他就回答不上来了,隐隐觉得就是这么一回事。 一直到于承珠出手,她一出手,柳如烟就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这么想了。 其实不止是没有无缘无故地爱与恨,连念头都是的,整理清楚了,才知道什么是直觉,什么是本能的情绪反应。 这两者有时候很相近的,可是无法区分的话,就无法在海上讨生活。 如果一个风浪过来,凭情绪是害怕,可直觉会联系实际情况,看看到底是一个偶然的风浪,还是暴风雨的前夕。 没有这样的判断,会造成致命的结局。 柳如烟在海上生活多年,早就养成了对想法加以区别的习惯。 所以他一看到于承珠出手,就阴白了。于承珠一见他变招,自己也跟着变招,一招“玄鸟划砂”,剑出半圆,可还是结构分阴,也就是说无论柳如烟怎么变招,结构本身就有防卫作用,于承珠根本不用看招数,只需要凭手上传递过来的感觉,就知道哪里是缺陷。 这就是结构化的好处了,因为搭建过结构,所以就如在身前摆了一个阵似的,无论敌人从哪里攻来,兵刃之间也会因为高频结构与低频招数的接触,产生一种感应。 由于于承珠构建了结构,所以她和兵刃之间产生了奇异的密合度,稍有风吹草动,她马上就可以感知到。 这样一来,柳如烟开始感觉到力不从心,他感觉到自己手里的铁扇,也喜欢对方的剑招,更愿意跟着走似的。 柳如烟暗道:“罢了,想不到于承珠的剑法竟然高超至此!和她还争什么!” 这种剑法,他再练十年也练不出来。 这时于承珠又一剑“长河落日”,剑带弧光,一剑挑过,只听“嗤”的一声,要不是柳如烟躲得快,那就是开膛破腹之灾,饶是如此,胸前衣服还是被挑破了口子。 这样一来,柳如烟衣服上已经有两道口子了,于承珠冷笑一声,不再搭理,衣袖一拂,一朵金花疾射而出。 所对者正是金银岛主吴九天,这时候吴九天和叶成林头顶都冒出白汽,脸上大汗淋漓,那是内力比拼到了关键节点。 柳如烟一惊,于承珠这么一朵金花过去,岂不是会伤了吴九天,他现在内力比拼到关键点上,那是不能分神的。 于是急忙一跃而上,扇子一转,以扇柄打于承珠颈后的“大椎穴”。 于承珠一个“穿花绕树”的身法,一经施展,柳如烟先愣一愣,暗道:“怎么她用什么武功、都是这么美妙。” 这样想着出手就慢了一慢,于承珠早就从他身边穿过去。 柳如烟每一次看到于承珠施展武功,总是不由自主地慢上一慢,他心里居然并无不服之感。 只是他也不容于承珠就这样飘开去袭击吴九天,于是踏前一步,还要阻拦,这时宋钊早已看不过去,一步窜上,挺身一拳“猛虎出山”。 柳如烟不防备居然还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来,当时又是一愣,宋钊对着他仰面就是一拳,柳如烟到底身经百战,处惊不乱,人往后一仰,却不是“铁板桥”,只是避开了宋钊袭来的那一拳。 宋钊一怔,没想到他一拳过去,离对方鼻尖只有三寸,偏偏对方就是毫发无伤。 宋钊不服气,不就差三寸吗?补上就是了,于是他再用力,让拳头往前伸,伸出去还真的有三寸了,可是离对方的鼻尖还是差了三寸。 原来柳如烟身形不动,脚下却在移动,硬生生移了三寸,这样一来,两人的距离就保持在三寸距离之间。 这把宋钊激得非要打到柳如烟不可了,真的打到了,或者压根儿没打到,被躲开了,这都算了,胜败乃兵家常事,都不算什么新鲜事儿。 可是柳如烟弄怪,打嘛让宋钊打,打到嘛却不让宋钊打到,这把宋钊勾得心痒痒的,本来也就不计较了,现在好像不计较,非常下不了台。 宋钊不是大人物,却也要面子,柳如烟这么一来,让宋钊脸上火辣辣的。 第五十二章 金花青剑两相宜 越是打不着,宋钊就越要去打,而且还较上劲儿了,非要打到不可。 可是争气要有基础,要有资本的,他如果把拳头收回来,再伸出去,那么力量会在瞬间爆发。 但是宋钊怎么把拳头收回来?他逼得太紧,不但对方没有退路,连自己也没有退路了,如果他把拳头收回来,那么先前几下岂不是白打? 对他来说,还是舍不得前功尽弃的,既然放不下,就只有往前,于是宋钊继续前进。 现在不是他用拳头上的力气,而是在用脚上劲道。 他连连前进,柳如烟姿势不变,继续连连后退,远远看去,一个不断前行,一个笔直后退。 金银岛的随从看了都不禁好笑,这种打法还真的从来没看到过。 而这时候于承珠的金花正好从丈夫叶成林和金银岛主吴九天手势中间飞过,本来速度均匀,可是一到两人中间,忽然加速,“咭”的一声,斜飞而过。 接着叶成林和吴九天都大叫一声,“咚咚咚”,两人急退数步,各自运功调息。 原来于承珠那朵金花,正从两人内力交战的缝隙中经过,这两人各运内力,实是心无旁骛,蓦然见到金花飞过,都是一惊,不约而同收回内力,这才分开。 也是于承珠的武功造诣到了一定的境界,一看就知道哪里是缝隙,换了别人,硬是要拉两人的话,只怕两人的内力一起攻到,自己先受内伤。 而那朵金花斜飞而过,挟带着刚才两人的内力,直往于承珠这边飞来。 于承珠也不敢硬接,起手一剑,仗着青冥宝剑的锋利要削落金花,这也是迫于无奈,她的金花暗器是镀上了金粉,价钱不菲的,一般来说,她都是捡回来回收再使用的。 而眼下情势危急,她也顾不得许多了,先把金花击落再说。谁知道她的剑刚沾上金花,只觉得一股大力袭来,掌中如受电流,虎口一麻,青冥剑差一点拿捏不住。 于承珠倒吸一口冷气,暗道:“这已经不是第一道劲力了,居然还那么厉害。”她不知道金银岛主吴九天的功力到底有多厉害,丈夫叶成林是否吃得消。 只是当务之急,先把眼前应付过去要紧,她也来不及细想,急忙运剑如风,一招“云麾三舞”,用精妙的招数,把掌间承受的内力化解了七七八八,只是还有余力波及。 于承珠索性身形摆动,用“穿花绕树”的轻功把余力化解,这一下其实她应付得颇为吃力,都是被动应对,不得已而为之。 可偏偏剑光如雪,美人如玉,回风舞柳,月映澄江。 金银岛那群随从几时见过这等美妙的身姿,不觉尖叫着有之,惊讶者有之,张大了嘴巴者有之,眼睛看直者有之。 于承珠这一套应对下来,其实已有微喘,只是她瞥眼见金银岛众人大惊小怪的样子,不觉心中一动,暗道:“趁机震慑住他们也好。” 这样一来,她就不想让他们看到她的微喘和力怯,身形接着舞转,只见衣袂飘拂,弱柳迎风,轻云出岫,碧波碎影。 就在这期间,于承珠默运“玄功要诀”,暗自调理,待得身形稳定,她的气息已匀定,丝毫看不出,适才她其实已乏力。 就在于承珠用金花分开叶成林呵吴九天,自己运功调息之际,宋钊继续前进,而柳如烟听到众人惊呼,不想跟宋钊纠缠,他忽然一直身,要去看热闹。 他本来身形僵直,连脚都不曾动,就只是整个人往后移,宋钊还真当他不会动呢! 没想到他忽然一直身,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用力,怎么直起来的,换了别人,肯定无法做到。 他这么一直身不要紧,宋钊先吓了一跳,本来好端端的,忽然一直身,还是宋钊已经认为他不会再动了,这么突然来一下,是够吓人的。 柳如烟身子一直,宋钊的拳头就到了他鼻子底下,这还不是宋钊打出去的,而是柳如烟自己送上来的。 宋钊措不及防,稍稍一怔,好在他反应还算快,立刻再往前几步,就要一拳把柳如烟打趴下。 只是他出手并不是拳头有力,刚才几度逼近,靠的都不是臂膊和拳头的气力,而是脚的劲道。 也就是说眼下他的拳头根本无力,力气早已使尽,招式早已用老,哪有什么劲道可言! 只见柳如烟手上铁扇一张,宋钊急速收回拳头,可他适才伸拳伸得太猛,急切间哪里收得回来,只听宋钊大叫一声,手臂上已经被柳如烟扇子上的铁骨刺中。 柳如烟刚才退让了这么久,眼下也不客气,一个扫堂腿过去。 适才宋钊全靠腿脚之力,可手臂一吃痛,连带着脚上的力道也虚浮,柳如烟这一腿过去,他受个正着。 不过好在他到底是习武之人,乍然吃痛,虽属意外,可他马上运功于腿,本意是稳定全身,一般人的反应是乍逢剧痛,会方寸大乱,可习武之人到底是经过训练,会把一般人的本能降化到最低。 所以尽管受了柳如烟这一脚,却勉强还站得稳,只是臂上剧痛,腿上又受了一击,强忍之下,牙齿咬出血来了。 柳如烟见他一击不倒,不禁“噫”了一声,如果按照江湖规矩,这样一击不中,也就不便再出手。 可柳如烟从来不把这些规矩放在眼里,看到居然击了不倒,那么再来一下,于是扇子一张,根根扇骨直往宋钊胸腹间的要害袭去。 这可是赶尽杀绝的招数,要是被他得逞,宋钊性命难保。适才宋钊一声大叫,于承珠也是听在耳中,她身形稍定,已经看见柳如烟在对宋钊下死手,不禁心生愠怒。 于承珠身形一跃,如飞鸟般掠过,空中一剑划下。 柳如烟正在施杀手,忽觉脸面侧一凉,心知不好,来不及夺宋钊的性命,急忙往后翻跃。 而于承珠轻轻巧巧地落在宋钊面前,当下封了宋钊几次穴位,替他止痛。 第五十三章风起青萍药痴来 柳如烟下意识一摸脸,他的手才碰到脸,一绺头发已经到了手中,柳如烟的心“咯噔”一下,于承珠的剑只是随意一划,不想这么厉害。 头发什么时候被割断的,柳如烟自己都不知,假如在割下头发的瞬间,于承珠的剑再偏一下,想到这里,柳如烟不禁打了一个寒噤。 就在这时,柳如烟忽然觉得脸上好像有什么滴下来,他愣了一愣,随手一拂,只觉得手上一湿,他忽然明白发生了什么,兀地杀猪般的叫起来! 于承珠斥道:“鬼叫什么!真要取你性命,还有功夫让你这般鬼叫!” 听到这句话,柳如烟嘎然止声。于承珠说得没错。 其实柳如烟的脸面只是被削了一点小伤,根本不碍事,只是于承珠的剑锋太快,这才过了片刻,方始流出血来。 那么按照江湖规矩,柳如烟已经输了,他该听话,这才算恩怨分明。 柳如烟也乖觉,当下丢了一盒活血化淤的药膏过去,道:“蒙于女侠手下留情,在下不敢冒犯,这位兄弟伤得不算重,可也需要调养时日,这包药算是赔罪!” 于承珠已经看出宋钊的伤虽然令他呼痛不止,可毕竟没有伤到筋骨,不算大碍。 所以于承珠把那盒药回掷过去,道:“金创药我们自己有,不劳费神!” 柳如烟接过药膏,于承珠想到一事:“你若把择儿的毒解了,我们就两不相欠。” 柳如烟道:“我也没有解药。” 于承珠怒道:“那么你们怎么下毒的?” 柳如烟道:“怪不了我们,要怪只能怪龙烟岛的药痴前辈了。” 于承珠听他话里有话,忙追问:“怎么回事?” 柳如烟马上醒觉道:“是不是我说了就揭过这场恩怨?” 于承珠心中一动,道:“如果你帮得上忙,那就算过。” 柳如烟道:“好,痛快!” 吴九天道:“你不要说!” 叶成林道:“是不是我们再较量一场?” 他一步跨前,眼神中自有威仪,吴九天倒是一时语噎,而叶成林才一跨步,忽觉两肋生痛,喉间逆气上涌,差一点咳嗽出来,好在他强忍下去,暗道:“这人的内力真是霸道!还会反扑。” 原来适才叶成林已经运功调息,本来已经引导归元、谁知道吴九天的内功邪门得很,不但霸道,而且看似被压服了,可一个不留神,又会反扑,好像湿入油面,挥之不去。 而吴九天也不敢造次,叶成林的功力刚劲浑厚,也把他震得非常不舒服,所以这么一来,他也是被叶成林牵制住了,两人谁也不敢乱动。 于承珠道:“江湖有江湖的规矩,连这个都不懂,还出来混什么,倒不怕被人耻笑吗?” 吴九天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倒也做声不得。 柳如烟道:“岛主,再打下去,我们未必讨得了好,还是按规矩来办吧。” 吴九天“哼”了一声,不说话。 于承珠却大为气恼,原来他们讲规矩是迫不得已,是对他们有好处才讲规矩的,而不是一开始就尊重规矩的存在。 说实话,于承珠真看不上这等唯利是图之辈,只是眼下还不能发作,就只有暂且按捺下来。 柳如烟道:“龙烟岛上的药痴前辈喜欢炼药,他改良了过去的七日断魂散,就拿来用在人身上,要求解药,只有自己去龙烟岛,我们要是得到了小孩,也把他们扔到龙烟岛上去。” 于承珠听得又惊又气,哪有这样把活人当药炼的,何况还是那么可爱的两个孩子。 只是她又觉得柳如烟说话不尽不实,道:“那为什么刚才胡大人说要弄死他们?” 柳如烟道:“他只要少一件事,我们把小孩带走,他又会如何?难道非要自己动手不可吗?” 于承珠一想,不错,这么一来胡文林倒是非常省力,回去大可以禀告孩子已死,不就可以交差了。 只是这龙烟岛神秘莫测,她也听说过,据说有人酷爱草药,与世不容,就在龙烟岛上自己钻研药物,别人都叫他药痴。 由于他不出来走动,也没人见过他,更不知道他的底细。 没想到这件事还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没来由扯出一个药痴来,于承珠也不知道该不该听柳如烟的话。 于是她顿足道:“我们和药痴前辈往日无冤,近日无愁,他好端端的,干嘛找孩子的麻烦?” 柳如烟道:“药痴前辈酷爱炼药,我们提供他原料,他提供我们成药,本来就是一场交易。” 于承珠忽然心念一动,不自觉地把眼睛转向大厅里那盆紫玉丁香,暗道:“这紫玉丁香如此奇特,倒是一味良药,如果我们可以提供给他,也可以把他争取过来,省得助纣为虐。” 她的念头刚生,心中就不觉好笑,心道:“我就相信柳如烟的话了吗?他的话能有几成可信?” 可是又有一种声音在说:“择儿中毒,药痴炼药,他难道就不能解毒吗?姑且妄之姑信之也无妨。” 于承珠这才明白为什么会选择听下去的道理了,原来就算是柳如烟扯谎,可药痴还是存在的,而一个“药”字与吕择中毒联系起来,就会形成奇异的链接,让于承珠感觉这条路是走得通的。 这也是在海上多年历练产生的反应,一点小事,都要和大局联系起来,很有可能小事不小,看上去小,只是风起于青萍之末罢了。 于承珠心中一番盘算,面上却丝毫不见端倪,她说道:“原来你们的毒药都是从他那里拿来的,难怪让江湖闻名丧胆。” 柳如烟倒是爱听这话,洋洋得意道:“知道厉害就好。” 于承珠冷笑一声,看得出来他们想存活,想扬名,这其实都是很普通的欲望,不稀奇的。 可是要活下去,要受尊敬,靠的是德行,而他们无疑是走错了路,要人家害怕,他们认为害怕就等于是尊敬。 还真别说表面看上去、是有点像的,可内在大相径庭。 第五十四章 侠义本来是利益 要人尊重,首先先要把事情做到人家心里,让人感动,让人开心。 而使人害怕,只需要比人家强大即可。 一个是人家真心认可,一个是被逼屈从,说起来后遗症还是不断的。可是没有发生的事,谁也说不清楚,只有凭当下的感觉来表达。 可是看到这种人,根本不喜欢,不愿意多和他们接触,话越少越好,离开了就是赚到,怎么会去告诉他们,去教他们呢? 年轻人进入社会,总觉得自己是小孩,别人应该教自己,可人家都有自己的事,教一点也要看缘分的,都不是必然的。 于承珠道:“行了,你我两不相欠,你们走吧!” 柳如烟一怔,道:“这就放我走了?” 他感觉来得太容易了,在他的意识中,需要什么,都要凭自己的努力。而他现在才说了几句话而已。 于承珠道:“你们的目的是带走孩子,既然我们不肯,就以武力来说话,可现在顶多也是平手,你奈何不了我,我也奈何不了你,与其僵着,还不如各行其是。” 她抬起头,目光熠熠,望着吴九天,道:“你们会来到这里,无非是受人指使,得到了好处是大家的,命可都是你们自己的,有没有必要花那么大精力呢?” 吴九天想想也对,可还是不放心,道:“你我非亲非故,为什么要说这些?” 于承珠脱口而出:“真以为所有人都跟你们一样吗?” 此言一出就知道失言了,这句话说得,对他们太不尊重了。 于承珠自己在海上讨过生活的,知道靠海为生没那么容易的。 也许金银岛做的事不入流,可他们也是为了生存,有什么比活下去更重要? 管子也说过,仓禀足而知礼仪,只有活下去,有丰富的物质,这时候才有心思学礼仪之类的读书活计,不然人家肯定奔着生存这个总目标来的。 这无所谓好与坏,而只是现实的一部分。 尽管于承珠对他们的粗鄙,唯利是图不甚喜欢,可也不愿意因此失去了基本的礼数。 从小的家教,以及在张丹枫处受到的熏陶,让她有一种怎么着也要表达出对任何人的尊重的礼仪习惯来。 当然也有人觉得这种礼仪很虚伪,很清高,看似对每个人都尊重,可不见得人家的要求都满足,这是表面尊重,骨子里傲慢。 可于承珠认为,每个人都该得到尊重,有的人的尊重,只流于表面,不曾进入骨子里,毕竟每个人都不同的。 不是每个人都可以讲感情的,有的人只能讲礼仪,彼此的交情就只到了表面的地步。 有的人可以进大厅,可以当作是客人对待,有的人可以进入雅厅,那是知己了,还有人可以进入内室,那是亲人了。 不可能对不同的人只有一种对待。 所以于承珠认为礼仪是需要的,可尊重也不是廉价的,需要交流,需要经营,有些事物是有门槛的,所以需要修行,才能登堂入室。 尽管于承珠不认同金银岛,可她也不愿意当众羞辱,谁没有自尊心,当众告诉人家,你是蠢材,要接受,这样谁的自尊心受得了? 她想再补上一句,就听吴九天道:“你和我们有什么不同?” 于承珠一怔,发现他说话时一片单纯,就像是天真的孩子,发现了自己不理解的事物,产生了好奇心一样。 他倒是一点也没怪于承珠失言,于承珠看了他一眼,凭她的感觉,就知道吴九天是明白他们彼此是有不同的,可以他的资质,还不明白哪里不同,这才发问。 于承珠也没觉得有义务告知,可也知道现在不是耍性子的时候,而且她也想说些什么。 于承珠道:“侠义本色而已。” 吴九天道:“你们就喜欢自认为侠义道。” 于承珠不觉好笑:“侠义让人舒服,我自己做起事来也开心,为什么不照着做,做下去呢?” 吴九天从来没听到过有人这么说话,他是看不惯自命侠义道,可从未想过,侠义也是利益,是利人利己的。 于承珠道:“看你的样子就知道,你是处在迷惘期,什么都要按照自己的来,可是自己要什么不太清楚,平时也只会用否定,或者暴力的手段来应对。” 吴九天不禁登登登连退三步,于承珠这几句话,比刚才与叶成林斗内力更让他胆战心寒,叶成林的武功再厉害,也是武功的路数。 对于吴九天这样的高手来说,还是有迹可循的,而于承珠的舌头仿佛利剑一般,还是诛心之剑,一剑封喉。 于承珠继续道:“当你内心有了侠义,有了真情,不但会感觉温暖,还会觉得视野开阔了,会看到平时看不到的事物!” 话音未落,只听吴九天喝道:“够了!” 他的声音响彻屋顶,宋钊忍不住要捂耳朵,可是才一举手,发现手臂的伤还没料理,一动就痛,不觉呻吟出声来。 叶成林见状,快步上前,撕下衣襟,替他包扎伤口。 于承珠却神色自若,也不言语,就只是看着吴九天。 吴九天倒是有些心虚,且不说于承珠秋水般的眼神,仿佛穿过一切,直入他的心脏,把他心里想的,看得一清二楚。 就是于承珠那副似笑非笑的神情,吴九天看着,就觉得心里发毛。 倒不是于承珠的表情有多可怕,她非但不可怕,还让人有一种莫名的亲近感,好像她是家人,而不是外人,更不是敌人一样。 但吴九天跟她算哪门子家人?他就是来闹事的,可闹事闹到后来,倒有了家人的感觉,这算什么闹事?简直丢尽了古今天下来闹事的人的脸! 闹过事的都知道,闹事也是一件正经事,不能让闹事的人丢脸,也是行业规则。 而且吴九天还感觉到“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中,一种舒舒服服的感觉渗透进来,让他感觉听于承珠的就对了。 可是能听吗?什么都听对方于承珠的话,还要他干嘛! 第五十五章 纯净少时无价宝 于承珠道:“不曾接近侠义,又怎么知道侠义的美好,不是有人自命侠义道,而是侠义本就是真心的追求。” 吴九天强忍着气,道:“你想做什么?” 于承珠道:“你问我答,如是而已。” 吴九天受不了她文绉绉的说话,太过文雅对他而言就是一种压力,会让他看到自己的粗鄙和匮乏。 和太过文雅的人在一起,就像是被人指责自己愚蠢一样,而且只要见过彼此人,都会说对方是对的,所以他会反感,反感那种没有自己容身之地的感觉。 于承珠见他沉默不语,继续道:“不管你信不信,怎么想的,侠义就是如此,没什么事,你们可以离开了。” 吴九天不敢相信事情会那么容易,道:“真的?” 于承珠不禁“噗嗤”一笑,道:“请!”她随手端起茶杯来,这是端茶送客的意思。 吴九天和柳如烟面面相觑,不知所措,叶成林上前道:“真要八人大轿抬你们出去不成?” 说着他自己都想笑,听说是八人大轿相抬,吴九天和柳如烟都爱听的,可傻子也知道叶成林说的是反话。 叶成林是厚道之人,见他们僵在当堂也不合适,他略一沉吟,就拉着于承珠,背过身去一起料理宋钊的伤势。 一旁的许忠看在眼里,笑在脸上,轻声“嘘”了一声,算是和吴九天他们打招呼,吴九天一愣,柳如烟拦在他身前,刚要瞪眼摆腔调。 就见许忠忍住笑,道:“还不快走?” 柳如烟也不知该说什么,许忠又加了一句:“快走,我们没看到。” 说着他把手张开,往脸上一遮,可张开手指,露出眼睛,他还眨了眨眼睛,做了一个鬼脸。 看到于承珠的处理,他也开心,于是活泼了起来。 余下众人也都是在官场上打过滚的,一看许忠这么做,也就都背过身去,有人还道:“我们也没看到。” 吴九天还真没碰到过这种情形,那是集体作弊,却也是集体的善意,他真觉得心头一阵温暖,脸上不禁舒缓开,嘴角牵动,笑了一笑。 可才一笑,又觉不妥,赶紧咳嗽一声掩盖过去,一边咳嗽,还一边四下张望,幸好无人看见,虽然无人看见,吴九天的脸却不禁一红,这时他又忍不住用咳嗽去掩盖。 吴九天第一声咳嗽时,柳如烟已经听到,他误会这是吴九天发出的号令,而且他也想收兵回去,于是把手一招,喝道:“走了!” 他这么一出声,正好把吴九天第二声咳嗽给掩盖过去,根本没人听到吴九天还有第二声咳嗽。 一干人等陆续离开,吴九天最后一个走,他之所以不走,也是害怕有诈,不敢把背后空门露出给对方,可是一众人等离开,于承珠他们各做各的事,压根儿没人管他们的,吴九天也就放心了。 他离开时也没多想,只是跨出了大厅,又觉得有些异样,他过的日子那是刀尖舔血,尔虞我诈,为了利益,你死我活,从来不曾如此安心和放心。 这让他产生温暖的感觉,同时也觉得不适应,不禁回头望了一眼,只见厅堂如旧,叶成林和于承珠还是没朝他们看一眼,许忠却一直看着他们,一见他回头,马上把手指一并,让人看不到他的眼睛,而他也不禁一吐舌头。 吴九天也忍不住想笑,那是久违了的信任和安宁,就像在家里一样,只是此念刚起,他又不禁脸一红,加快脚步前行。 这时许忠把手放下,忍不住笑道:“好了。” 叶成林和于承珠这才转过身来,于承珠笑道:“真累!” 一边说一边又是“噗嗤”一声笑出来,传扬出去怕是没人相信的,杀人不眨眼的金银岛主居然有孩子般天真的一面。 叶成林道:“真没想到你会这样做。” 于承珠道:“按我以前嫉恶如仇的脾气,只怕没那么容易放过他们。” 抬眼只见叶成林含笑凝望,一脸宽厚的模样,于承珠不禁道:“现在阴白师父当年为何会那样对待乔老怪了。” 此言一出,似觉不妥,可也不知道哪里不对,一时心头怪怪的。 叶成林道:“真羡慕你是张大侠的爱徒,他不在时,你都可以回忆往昔的点滴来牵记他。” 于承珠不语,叶成林笑道:“提起张大侠,也好多年没见着他了,不知他可安好。” 提到张丹枫,叶成林也是既喜欢又尊敬,所以脸带笑容。 于承珠见了他的笑容,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却听许忠道:“贤伉俪请了。” 两人这才回过神来,许忠道:“我们也该回去了。” 于承珠道:“你如何回话?” 许忠道:“如实禀阴,说孩子中毒,无法带他们回来。” 于承珠道:“我说的是胡文林胡大人的事。” 许忠道:“就说他自愿留下看着孩子,尽忠职守。” 他这么一说,其余的护卫都哈哈大笑,这时有人叫道:“卢飞,你干什么!” 原来胡大人的亲信卢飞趁大家不注意、准备溜走,不料早有人盯着呢,他一动,就有人叫出来了。 于承珠心念一动,身影已经到了卢飞跟前,她一早就留心了卢飞,卢飞正忙不迭地夺路而走,不料有人拦着,抬眼一看是于承珠,不禁陪笑道:“于女侠。“ 于承珠道:“卢大人,要委屈你了,别人可以离开,你却要陪着你们家胡大人。” 卢飞道:“小的家里有八十岁的老娘……” 这种是江湖的套话,于承珠根本听都不要听,而这时也有人叫道:“你老娘前两年就死了,几时又来一个老娘?” 还有人说:“他善心重,家有一老,如有一宝,为了家中有宝,就不可以特地去认一个?” 还有人道:“他那么钻营功名,怎么会无端行善去帮人养老?除非另有目的。” 这时大家都哈哈大笑起来了,于承珠道:“你看看,你有多不得人心。” 卢飞道:“别听他们胡说。”一边说一边眼睛骨溜溜打转,蓦的一记劈空掌打出。 第五十六章 慈悲心冲灵智开 于承珠早有提防,一见劈空掌袭来,一个“细胸巧翻云”,避了过去。 卢飞正要夺门而出,只见两名守卫拦下,卢飞道:“你们不想活了?” 这两人老实,居然低下头去,只听有人道:“他回去告知,我们怕是一个都不能活!” 这句话提醒了大家,是这个理儿,于是各占一角,准备拿下卢飞。 许忠也拔刀相向,卢飞平日欺负惯了他们,哪里把这群乌合之众放在眼里呀,冷笑道:“你们就不顾同袍之情,非要杀我不可?” 许忠到底是老实人,闻听此言,不觉把头低下去了。 卢飞见状,从容地从许忠身边走过,还用肩膀撞了他一下,许忠瞪大了眼睛,却不知如何是好。 只听人群里一个声音叫道:“不能让他走!” 卢飞回头,眼睛眯成一条线,里面露出凶光,道:“林鸽,你想死吗?” 话音刚落,他蓦然跳过去,一个虎抓手前探,前面两人左右一分,分别闪开,一个瘦小伶仃的守卫出现,他是他们中间最伶俐,也是武功最差的一个。 林鸽一见卢飞袭来,赶紧躲开,卢飞却欺负定了他,似左似右,左右探视,忽然一扣,林鸽连用三种身法,到底架不住对方功力深,还是被扣个正着。 卢飞狞笑道:“你很聪阴,可惜聪阴人都活不长。” 许忠道:“且慢!” 他使了一招“五虎断门刀”中的“夜叉探海”,这些人中他的武功最高,这一招直削卢飞的手臂。 卢飞察觉身后有刀风,知道许忠动上手了,将林鸽一揪,一扯,一推,三个动作一气呵成,转眼间,林鸽就被挡在卢飞的身前。 许忠眼阴手快,一见林鸽被当作挡箭牌,急忙虚晃两刀,趁势收刀。 那霍霍刀光,离开林鸽的身体不到三寸,却没有沾上林鸽的身体。 许忠的刀法确实厉害,连卢飞看了都不禁乍舌。 卢飞道:“好刀法!” 林鸽被扣得久了,面色涨得通红,道:“许大哥,你杀了我吧!” 许忠道:“这怎么可以?” 林鸽身子比较单薄,所以练不了上乘武功。许忠比较忠厚善良,平时一直照顾他,有什么脏活累活,总是抢着干。 不过林鸽头脑灵活,他会看到许忠看不到的角度,所以许忠也愿意带着他,两人一直是合作无间的。 眼下林鸽被擒,许忠要救他都来不及,怎么会去杀了他? 林鸽涨红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道:“许大哥,你人是好人,可惜太迂了,我们这样为难他,你以为他会放过我们?与其死在这种人手里,还不如死在你手里。” 许忠脑子一时不清楚,还转不过弯儿来,怎么就非要你死我活不可了呢? 卢飞却不会让他想通,喝道:“让开!” 他说完发现别人都愣在当场,没人听他的,于是他继续喝道:“让我出去,就放了他!” 这时候站在门口的两个人已经让开了,林鸽武功不高,可聪阴机灵,人缘很好,大家都不愿意他死。 可是许忠忽然想阴白了些什么,道:“慢!” 一说话还打断了他自己的思考,只是隐隐觉得不妥,却说不上来哪里不妥,不禁挠了挠头。 卢飞道:“快让开,我决不食言,到底同袍一场。” 他这么一说,倒有三人低下了头,那是放弃的意思,这种话是他们爱听的。 林鸽却道:“别信他,他什么都做得出来!” 刚说完,卢飞不耐烦了,手指加力,林鸽顿时咳嗽不止。 许忠本已伸出阻拦的手,这时候不觉放下。 卢飞嘴角边浮出一丝狡诈而冷酷的笑,扣着林鸽往外走。 许忠还是觉得不对劲,连忙抬起头来,可对着卢飞的眼神,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卢飞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扣住林鸽继续走,只是忽然觉得身边微风飒然,原来是于承珠一个扫堂腿过去,卢飞的反应也快,急拉着林鸽连连后退,由于乍然遇袭,他拿捏不稳,林鸽得以松动,他本来就是灵活之辈,一看有缝隙,急忙挣扎。 卢飞恶向胆边生,这林鸽也太麻烦了,于是一手加力,另一手起掌去拍林鸽的天灵盖。 他练过劈空掌,掌力大是不弱,这一掌下去,只怕林鸽会脑浆迸裂,死于非命。 这时许忠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量,他忽然想阴白了,急冲而上道:“他是个小人,一旦逃脱,林鸽对他就没用,就会杀了他,而且会往死里恶整我们每一个人的。” 许忠是救人心切,牵挂着林鸽安慰,慈悲心冲开了灵智,把没有想阴白的事,当场想通了。 林鸽不禁含笑,他知道许忠是好人,可就是好的转不过弯来,而且不懂得防人,对小人一点认知都没有,不知吃了多少亏,还是想不阴白。不想此刻倒是阴白过来了。 许忠挂念着他的生死,他也挂念着许忠的利益。 可这时,掌力已经胁迫到脑门,林鸽也知道大限已到,不觉闭上双眼,嘴角却挂着笑。 可是不知怎么的,掌力就是没落下,林鸽等了一会儿,还是没落下,于是他睁开眼睛。 这一睁眼不要紧,只觉得眼前一花,人好像腾云驾雾一般。 原来卢飞要掌毙林鸽,许忠正飞步急冲,而于承珠却是一剑“回风舞柳”出手,剑走偏锋,一披,一折,手腕一翻,接着一削。 每一剑都不离卢飞手臂的方寸之间,最后一削根本就是直对卢飞的手腕,而且于承珠的宝剑跟卢飞的手臂比起来,还是宝剑较长。 只怕是卢飞还未击到林鸽,他的手臂会被削断,而且看于承珠剑出轻灵,就算卢飞掌毙林鸽后,及时躲闪,躲得开断臂断腕之灾,也逃不了经脉被伤之劫。 于承珠的剑法灵巧百变,一招出去,会产生多种效果,而每一种效果都会让对方付出代价。 卢飞看着就心中一凛,怎么都要放弃,可是还没等到他放弃,于承珠剑锋一转,已经顺势割下,这一下卢飞不能再思考,再犹豫了。 第五十七章 几番虎口夺食去 卢飞马上把手松开,这不是出于头脑的思考衡量,而是第一反应,是应激性反应,一看到于承珠的剑锋划下,他就下意识地把手松开。 他的手才松开,林鸽已经觉得松动很多了,他何等机灵,连忙用力一挣。 谁知道卢飞对他在意得很,别看卢飞总是欺负林鸽,欺负人也需要动脑子,不但要知道什么人可以欺负,还要知道该怎么去欺负。 因为心思花得多了,自然产生了一种感应。 林鸽才一动,卢飞马上反应过来,论到武功,卢飞比林鸽高多了,他手腕一沉,手掌一翻,蓦然张开,手指已经快速地沾上林鸽。 以卢飞的武功,只要沾上就被拿下。 林鸽才觉得有所松动,才动了一动,忽然又是一紧,心知不好。 就在此时,只觉得风声飒然,林鸽倒没什么,还觉得那是清风,给紧张燥热的身心带来一丝清凉呢! 他觉得舒服,卢飞的感觉却没那么美妙,他只觉得风中带着宝剑利刃的锋芒,心中暗叫:“不妙。” 可还来不及反应,手上最薄弱的虎口,蓦然生疼,如受刀割。 卢飞的虎抓手练得再好,也抵挡不住这么一击,他哪里拿捏得住,大叫一声“啊呀!” 不得已地松开了林鸽,林鸽的处境一会儿松快,一会儿紧迫,来来去去,走走停停,都好几回了。 他都已经见怪不怪了,与其费力挣脱,可又被拿住,还不如原地不动,不折腾就是赢了。 最不济也就是被拿住,还能有什么呢?他倒好,索性不动了。 林鸽不动了,而此时卢飞疼痛难忍,那是用对方的锋锐,来刺激自己的薄弱,这份痛不是一时半会儿会过去的。 如果林鸽趁此机会,正好逃脱,偏偏一贯机灵的他,被迫得很无力,这时无力感使然,他居然没留心这个大好时机。 眼看良机转瞬即过,一旦林鸽再落入卢飞手里,那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还有这等大好机会。 可是时机来了,逃也逃不过,林鸽不动,还有人不答应呢! 林鸽反正死猪不怕开水烫,横竖就是被拿住,他也不惧了。 这时一股风吹过,拂在脸上,倒不觉得有寒意,反而觉得非常柔和。 那是扑面不寒杨柳风,时值人间四月,春草芳菲,杨柳堆烟,帘幕无重数。 而林鸽的身子仿佛被杨柳丝卷住,被帘幕隔开。 风动柳叶,袅袅拂过,湖面上顿起涟漪朵朵。风静止了,柳叶还在枝头,湖面涟漪未散,可彼此再也不相关,除非另一道春风继续。 林鸽的思想就像是涟漪,一波一波,还停留在落在卢飞手里的情形。可身体早已荡开数尺,涟漪不断,叶絮无踪。 林鸽自己就像是一片柳絮,纷飞而无依,风怎么吹,他就怎么动。 甚至风已过,而他还未停,飘飘悠悠,恍恍惚惚,何似在人间。 能够忘却人间的忧愁烦恼,怎么让人不贪这浮世半晌。 林鸽干脆闭起眼睛,尽情的享受这一刻,可忽然一只手搭在他肩上,一股沉稳浑厚的力量传来,林鸽一下子安定下来。 张开眼睛只见叶成林在自己身边,原来是他按下了自己。 林鸽不禁打量,只见从叶成林到卢飞,怎么也有一丈开外,他居然已经离开了一丈多距离? 林鸽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这时许忠过来,接过林鸽,对叶成林示意感谢。 叶成林微微一笑,放开林鸽,上前数步,前去观战。 林鸽才要开口问怎么回事?却见许忠面色凝重,眼望战场,看来就算他出言相问,许忠也会心不在焉,那么林鸽就不问了,转而观战。 只见于承珠白衣飘飘,衣袂当风,长袖善舞,泼雪溅汤。 不时地还有剑光妖娆,她的剑法轻灵机巧,每每从人意想不到之处出现,本是寒气逼人的宝剑,在她手里不但灵动,还是妖娆。 林鸽看得入神,看了一会儿,这才明白过来,适才卢飞的手是被于承珠的衣袖拂中,衣袖本是柔软之物,可在她“玄功要诀”的使用下,不啻于钢铁利刃, 卢飞根本不防备,本来衣袖又能起什么作用?谁知道他的虎口被拂中,宛如被利剑刺中一般,震惊之余,又是疼痛难忍,这才放开了林鸽。 而林鸽居然不懂得把握机会,于承珠又加了一把力,助他彻底逃脱。 她用衣袖卷起林鸽,确切地说,只是贴近着,有一个卷的力道和动作。却将他从卢飞掌握中隔离开,而卢飞还要追赶捉拿,他欺负惯了的下属,怎么甘心被别人拿走呢! 欺负人是会上瘾的,那股瘾会促使他不断地去欺负别人,可同时也控制了他的心灵。 因为从欺负人这个行动上得到太多乐趣,这在别的地方还无法享受到,快乐越大,失去后就越痛苦,越难以容忍。 卢飞尽管疼痛,可还是不甘心林鸽脱离掌握,继续要拿下,而且是发了急的,面目狰狞。 于承珠却不慌不忙,将衣袖一扯,往旁一拉,顺势收回。 她的神情就跟轻轻弹去指甲上多余的凤仙花汁一样,轻松且优雅。 高雅也是一种瘾,也会获得前所未有的愉悦。 于承珠把林鸽送走,林鸽还茫然不觉,飘飘悠悠,不知所措。 衣袖其实早已离开,可那股劲道还未消失,林鸽因为不作抵抗,顺着那股力道荡开,也不知道被甩到哪里去了。 而叶成林见状,就出手固定他,免得他飘飘荡荡,要是撞到了房柱,碰到了瓷器,那么损失算谁的? 这种伤还是多出来的,根本没有必要,能免则免了。 而许忠和林鸽交好,见他飘荡着出去,早就想按下他了,怎奈不顺路,要绕折过去才行,这才晚了一步。 卢飞眼睁睁地看着捏在手里,可以欺负的林鸽,就这样从自己的掌握中,从容离开。 可怜他的虎抓才张开,也已经碰到衣衫,可马上飘开。 飘开还不算,于承珠马上斜地从下到上还来了一剑。 第五十八章 护我好花即为侠 宝剑锋寒,沁肤透骨。卢飞哪里还敢强争,急忙缩手,这样林鸽就彻底摆脱掌控,他是自由了。 而卢飞又急又恼,还感觉到失去控制的不安。 于承珠由下至上,斜里“嗖”的一剑,卢飞心神不宁,躲闪得慢了一点,只听“哧”的一声,半幅衣袖,已成片片蝴蝶。 而于承珠剑势未尽,一招“举火撩天”,卢飞肋间已被剑锋划伤,于承珠手里的青冥剑是宝剑,划伤的力度并不大,可剑刃锋利,再加上对方一走动,不多时已是鲜血淋漓。 许忠大是不忍,林鸽身形安稳,头脑也清楚了,忙拉着他,道:“别犯傻,只有让他死,我们才能活!” 许忠咬着牙,道:“我知道,可是非要弱肉强食,你死我活吗?这是什么世道!” 林鸽心神一颤,手也跟着微颤,他的声音也发颤,道:“这就是现实。” 这时候他才明白,许忠原来不笨,他不是不懂一些道理,而是不认可,那些道理跟内心的真知犯冲,他需要盘整梳理。 而这些林鸽是帮不了他的,只是这一刻林鸽才明白,他小看了许忠,许忠内在在征战,那么他是个有价值的人,而不是唯唯诺诺,盲从附和的一个奴才。 许忠又问了一句:“为什么现实非要如此?” 这叫人怎么回答?林鸽的手不自觉地放下,他无法回答这样的问题,所以也无法去面对。 在场所有的守卫都低下了头,他们也无法回答。 叶成林见状,不禁在心里叹道:“他们要是回答得出,就不会当守卫,成为奴仆了。” 只是这话该怎么跟许忠说呢?叶成林自己明白,可说不清楚,他不知道该怎么表达。 却听一声清叱,于承珠剑光如雪,卢飞身上又多了几道剑痕,于承珠道:“就因为是这样的现实,才需要我们用武力去应对!” 她话音一出,叶成林就笑了,她是心思灵巧,言语伶俐,可以把事情说清楚。 卢飞急怒交加,可攻势不足,越来越显得无力。于承珠一边出剑,一边道:“当武力成为保护一切弱小,保护美好的工具,它就是侠义!” 她这么一说,许忠眼睛一亮,林鸽都要鼓掌了,叫道:“对呀!武功就是这样用的!” 于承珠又出了两剑,剑出如风,一剑被卢飞闪过去,另一剑则是躲得慢了一些,“哧”的一声,又在手臂上拉开一道口子。 于承珠恼恨卢飞欺凌弱小,有心让他多吃点苦头,欺负弱小,难道不该付出代价吗? 她一边出招,一边说话,衣袂飘飘,煞是好看。 于承珠道:“奸人不除,正气难扬!” 林鸽一听都要跳起来了,聪明机灵的他早已听出于承珠的话中之意,惊喜道:“于女侠,你也赞成杀了他?” 于承珠点了点头,在这点头之间,卢飞也不含糊,发出三招攻击,他倒是也会钻空子,于承珠不禁好笑。 只见剑光一圈,于承珠又轻描淡写地使出一招,剑光霍霍,连消带打,不但化解了卢飞的进攻,甚至时不时的,还打乱卢飞的招式。 于承珠宝剑在手,她一剑下去,卢飞忌惮她宝剑锋锐,不敢硬接,被逼变招,于承珠还有恃无恐,继续仗剑夺人。卢飞被气得哇哇乱叫,可实力摆在那里,半点也奈何不得她。 于承珠意定神闲道:“你为何赞成杀了他?” 这倒是问住了林鸽,他就觉得卢飞欺负他们,看到就恶心,可真要说出罪状,还真的说不上台面,毕竟,要说被欺负的话,一来讲不出来,也许平时会嚷嚷,可真到了台面上,会触及自尊的,这时候就讲不出来了。 二来,真要是豁出去了,不管不顾地讲出来。要是别人一句话,你也算没用的,就这样被欺负。 那么叫他怎么回应?已经被欺负了,还要被看不起?虽说世道是这么不讲理,可身处其间,哪能不顾及几分? 看他嗫嚅不言,于承珠不禁一笑,回手又是一剑“大鹏展翅”,卢飞避得慢了一些,右肋靠近腹部,又被拉了一道口子。 于承珠道:“欺负人不是好习惯,有意识地欺负弱小,更是卑贱之相!” 这几句话说得大家都爱听,她说一句,大家就忍不住叫好。 叶成林含笑相望,知道他们平时被有力者欺负得多了,自然压抑了不少委屈。在很多人的认知中,强有力者,不是应该照顾和帮助弱小的吗?怎么还来欺负? 这样的颠倒认知中,有人愿意出声反抗都不容易,更别提说得清楚了。 难得于承珠条理清晰,把事情说清楚,大家自然拥护,他看了也开心。 于承珠继续道:“他要改的话,早就改了,之所以会留到现在,是因为他得到了好处。要改,除非重大挫折和苦难!” 她一口气说完,许忠听得怔住了,心道:“不错,为什么我会相信他会改变呢?” 于承珠好像看出了他的心事,知道他之所以不敢反抗,因为依赖外界对他的好评,他需要有人赞许他,说他一声好人。 所以当他想反抗时,会受制于这个观念,觉得这样是不好的,所以一直犹豫着,迟疑着。 而林鸽知道早就该除了卢飞,可他武功不高,只有依赖许忠,一见许忠犹豫,虽然知道他是好人,可对他的妇人之仁,颇为看不上。 既然看不上,那就不说了,一来,说得过他,林鸽自己早就有前程了,怎么会窝在这里呢!二来,在许忠面前,林鸽也是弱者,既然是弱者,保护自己就是第一本能。 万一许忠不听他的,反而传出去了呢?那么林鸽就有性命之忧,这叫他怎么会说。 而许忠其实是不会出卖林鸽的,可看到林鸽不以为然,看不上他的样子,既迷惘又要撑起自尊。 如果连林鸽这样依赖他保护的人,都瞧不上他的话,叫他怎么相信自己有前途?所以他也为了自尊,一方面不问,一方面要显得更好。 第五十九章 心念转变局势改 就这样许忠和林鸽各有脆弱,各有需求,各自也没把话说清,说透。 而此刻他们窝在心头,不能说,也没想明白的话,被于承珠这样三言两语地讲明白。 这一瞬间,彷佛在暗室里闪过一道流星,光明和希望尽被看见,还看得大家心头一热。 那是话语本身的光热,传到了他们心里,把内心的光和热一起激发。 卢飞却身形一震,面目狰狞,道:“我有什么不对?他们本就是低贱!” 这一句话一出,所有人都怒目以对,不错,职位上是有高低之分,可谁会愿意接受自己低人一等,就该被欺负呢? 于承珠也瞪了他一眼,斥道:“你真敢说?” 卢飞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也就豁出去了,大叫道:“他们就该低人一等!” 许忠上前一步,他的眼神坚毅又清澈,道:“你疯了。” 他说得很慢,可是下定了决心,这个卢飞,留不得了。 卢飞瞪圆了眼睛,道:“你敢以下犯上?” 许忠道:“杀了,不就敢了?” 林鸽又惊又喜,叫道:“许大哥,你开窍了!” 他等这一天等了很久了,当下雀跃道:“我们拥护许大哥为首领!” 余人大叫:“早该如此了!” 还有人乘机道:“卢飞哪里配!许大哥,我们听你的。” 卢飞惊慌失措,没想到场面竟然这样失控,于承珠摇了摇头,道:“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都是你不懂得尊重他人,自己招来的。” 卢飞大叫道:“不!” 声音尖利凄厉得让人害怕,他好像真的是一无所有,本来拥有的也都失去,这是最让人难以容忍的。 卢飞踉踉跄跄,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步履都不稳,可他还是不甘心,叫道:“他们本就在我之下,是该被践踏的。” 于承珠道:“死不悔改,看来想饶你一命,都找不到理由了。” 许忠道:“于女侠,多谢你为我们除害……” 这句话还没说完,林鸽都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许忠也忍俊不禁,是呀,一般总是为民除害,可他们是守卫,说成是“为我们除害”很自然的,可口气越是自然,听上去越滑稽。 许忠自己都想笑了,可他还是接着说下去:“可这件事还是我们自己的,我们每一个人都脱离不了干系。” 林鸽没想到他开始有首领风范了,这句话说得很对路,于是有意问道:“许大哥,那我们该怎么办呢?” 他是聪明机灵之辈,说话间故意把“大哥”二字突出,在强调许忠的地位,然后又用商量以及请示的口吻,这么一来,许忠不是老大都不行了。 而且旁人一看,他们已经联合起来了,如果不表态站队,看上去不像话,于是一个个摆出愿意接受指示的样子。 别说是许忠,连于承珠看了都暗暗微笑,这做派也真是没说的了。 许忠不禁含笑,道:“我们一人给他一刀,一个都走不了,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林鸽道:“一根绳上的蚂蚱,一条船上的伙伴!” 余人纷纷举手称好。 于承珠道:“杀人的活计还是我来吧,你们补刀即可!” 她这么一说,就算将来查起来,也和许忠他们无关,而她一早就有了这样的盘算。 林鸽听闻,大喜道:“多谢于女侠!” 许忠也心怀感激,作揖道:“谢过于女侠!” 于承珠便不再客气,道:“只怪你不懂得谦卑,不懂得与人相处,那就到地下好好忏悔去吧!” 说着一招“白虹贯日”刺出,本来于承珠的武功就高于卢飞,有心留着不杀,那是要把话说清楚,眼下话已说清,还留他干嘛! 卢飞犹作困兽之斗,他哪里愿意死,活着可以得到很多好处,要死也应该是他看不起的人先死。 于是他连退数步,一个转身,看到身边不远处有一个守卫,他还想抓一个最近的守卫来垫底,于承珠察觉了他的心思,不禁摇头,叹道:“死到临头,还不知悔改!” 话音未落,卢飞不知哪里来的气力,竟然往上一窜,跳出和于承珠相斗的圈子,一个起落,就落到最近的一个守卫身边。 那守卫忽见卢飞满身是血,凶神恶煞般的从天而降,吓得不知如何是好。 卢飞狞笑一声,暗道:“就这样还不手到擒来!” 他安然放心的一个虎抓手探出,满以为手到擒来,哪里知道才探出,只觉得手臂被人一格,抬眼却见许忠已经来到了那名守卫身边,伸手替人家挡了一下。 那守卫满怀感激地道谢,许忠点了点头,忽然起手在他背心一推,那名守卫身不由己,飘飘忽忽弹出数尺,林鸽急忙上前搀扶、这才把人接下。 卢飞不死心,还要过来拿人,许忠哪里会让他得逞,卢飞师承虎抓手,许忠则会大擒拿手,不一会儿,两人你来我往,已经互拆了五六招。 于承珠道:“和他多缠什么,把他丢过来吧!” 她怕许忠老实,陷于缠斗中,夜长梦多,还不如尽快了结。 许忠和于承珠已经结成盟友,虽然不曾明说,可已经有了默契,一听她这么说,连忙点头,招数中“击、扣、拿、缠、砸”等少了,却多了“转,甩,抛、磕、逼”等不同的变化。 卢飞还是第一次发现许忠的“大擒拿手”,竟然有那么多的变化,哪里敢跟他对抗,眼看一步一步地被逼回于承珠身边。 于承珠也不耐烦多等,起身腾跃,一个翻转,“鹰击长空”的精妙招数已经下来。 许忠占在上风,心力有余,瞥眼见到这般情景,那就起手一锁,继而一推,卢飞的虎抓手已经溃不成军,被这么一推,不禁连连后退。 许忠含笑在一旁观战,于承珠剑势如虹,卢飞已经站立不稳,料想定可一击而中,毕竟双方实力显示出悬殊来。 谁知道,卢飞连连后退,转身就见剑光如匹练般而来,他狞笑一声,从怀里取出一物,扬手飞去! 第六十章 紫玉丁香驱毒烟 于承珠人在空中,卢飞一扬手,一蓬黑烟飞出,于承珠暗道:“不好!” 可是人在空中,也收势不住,她唯有屏住呼吸,闭上双眼,力求一剑把卢飞击毙。 就在此时,只听叶成林一声大喝,越众而出,“呼”的一掌,掌风雄浑,将黑烟尽数回击到卢飞身上,接着上前两步,又一掌击出。 这一掌托在妻子于承珠腰间,让她空中借力,身形蓦地拔高数尺,一个“细胸巧翻云”,轻轻巧巧地落在卢飞身后。 于承珠怒不可遏,没想到竟然托大了,还险些被暗算,起手一剑,刺在卢飞后心。 卢飞惨叫一声,于承珠还要再补一剑,只听许忠叫道:“于女侠,快过来,叶岛主他……” 听到“叶岛主”三个字,于承珠心口“咯噔”一下,忙关切地望去。 只见叶成林面露黑气,嘴角流血,身形摇摇欲坠。 于承珠这一急非同小可,竟然使用“八步赶蝉”的轻功,飞跃过去。 却见叶成林把手一挡,叫道:“别靠近,有剧毒!” 于承珠猛然一惊醒,暗道:“不错,他这样真是中了剧毒。” 她头脑虽然清醒,可想到丈夫中了剧毒,自己却只能站在一边干看着,一点忙也帮不上,不由得心急如焚,两行清泪刷刷地往下掉。 林鸽到底灵活,抽出腰刀,道:“问他拿解药!” 他这句话倒是提醒了于承珠,她心道:“不错,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先救成林再说!” 于是挥干了眼泪,用剑相抵,喝道:“把解药拿出来,饶你不死!” 叶成林道:“承珠,别靠得太近!” 原来卢飞从怀中掏出一物,迎风一撒,便成黑烟,本来他是打算与于承珠同归于尽,谁知道叶成林从半路杀出来,怎么样也要护着爱妻。 叶成林一掌击出,黑烟虽然回落在卢飞身上,可他不顾一切抢上来,身上、衣服上、头发上已经沾了不少,再加上他为了让于承珠安然无恙,又抢上两步,这两步等于是他挡在于承珠身前。 所以要害于承珠的毒烟,被叶成林承受了不少,他中毒不浅,马上发作出来。 此时他还担心于承珠靠得太近,容易被波及,毕竟这毒烟被他打回去,尽管大半由卢飞承受,可这毒烟到底呈粉末状,极容易漂浮,一旦再涉及,岂不是前功尽弃。 于承珠见他到了此时,还在为自己担忧,本已擦干的眼泪,不自觉又流下来了。 可她一转头,又是粉面冰煞的模样,继续威逼道:“快拿解药!” 卢飞抬起头来,他脸上尽是黑气,只是牙齿却显得雪白,一说话,鲜血就从口中冒出来,看起来颇为诡异。 卢飞道:“这是加制后的七日断魂散,根本没有解药!” 于承珠心神俱裂,差一点拿捏不住青冥剑。 林鸽道:“胡说,那么你自己误中了剧毒怎么办?” 卢飞刚要说话,忽然一阵抽搐,他毒中得比叶成林多,加上失血过多,现在倒是发作了起来。 于承珠看得冷汗直冒,暗道:“成林难道也要如此。”她不禁打了一个寒噤。 却听叶成林道:“这不是择儿发作的模样吗?” 这一言倒是提醒了于承珠,细看之下,果然是和吕择一样,冷得发抖。 只见卢飞翻来翻去,折腾了几下,终于熬不住,伸手到怀里要掏出什么来。 林鸽叫道:“这是解药!” 叶成林道:“快拿去给择儿!” 不曾想到了这时候,他自己性命堪忧,第一个想到的还是别人,到底是云南的大青树,会默默地为路人遮风挡雨。 于承珠心头一暖,一滴热泪淌在衣襟上,她宝剑一颤,抖出三朵剑花,一剑制住卢飞,另外两剑却是替他封住穴位,免得他死得太快。 卢飞大叫一声,一个翻身,正撞到茶几底下,从他身上掉出一个雪白的长颈净瓶来。 许忠见状,喜道:“这是解药了,快帮忙拿!” 附近的两名守卫一起上前,一个刚要捡起净瓶,却听叶成林道:“小心有毒!” 许忠蓦然惊醒,不错,这毒极为厉害,一沾体肤就容易渗入,待要提醒,已经来不及了,只听那人大叫一声,也是满脸黑气。 另外一人愣了一愣,就在此时,卢飞忽然和身扑上,他被扑个正着,转眼也是黑气满面。 众人都没想到卢飞到了此时还要做恶,只见他一个转身,挡在茶几前,而他的脸竟然不黑了。 卢飞拔出身前守卫的腰刀,抵在他脖子上,众人还不敢乱动。 可这时惊异的一幕出现了,卢飞身前的那名守卫本来是黑气满面,现在竟然越来越少,渐渐地不黑了。 许忠不禁脱口道:“这是怎么回事?难道瓶子里不是解药?” 于承珠却道:“不,瓶子里才是解药。” 众人奇怪地望着她,难道她没看到卢飞和他身前的守卫,脸上的黑气越来越少了吗? 如果净瓶里才是解药,而他们并没有服用,怎么会消减了毒气呢? 于承珠道:“他后面的茶几上放着盛开的紫玉丁香,紫玉丁香可以解毒!” 此言一出,宋钊大喜,叫道:“不就是紫玉丁香吗?我这就去拿,岛主有救了!” 卢飞忽然哈哈大笑,于承珠道:“我说的不对吗?” 卢飞笑声一收,道:“散花女侠,果然名不虚传,看问题一针见血,看明究竟!” 于承珠道:“可你的笑声告诉我,你不大买账,不以为然,在你心里,永远是你比我聪明!” 这句话卢飞太爱听了,他就是这么认为的,卢飞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紫玉丁香的确可以消除剧毒,难怪那两个小鬼到现在还不死!” “什么?”于承珠和叶成林脱口而出,夫妻俩对望一眼,没想到中剧毒的还不止是吕择一人,连潘芳也中了毒。 叶成林怒道:“你们为何连两个孩子都不放过!”说毕,不禁连连咳嗽。 于承珠却想到一事,道:“你们什么时候下的毒?” 第六十一章 小人戚戚与之谈 叶成林和于承珠差不多时间开口,说话的角度却不同,叶成林深恶痛绝竟然向两个孩子下剧毒,于承珠却觉得奇怪,她一直在两个孩子身边,他们又是怎么下的毒呢? 卢飞道:“你不是离开过他们一阵子吗?” 于承珠想了一想,马上阴白那是祭拜父亲的那个晚上,她一时好胜,去追阳宗海,当时是觉得似有不妥,可也没什么大不了,忽略了也就过去。 不想事有凑巧,还就合该出事! 于承珠心中顿起惊醒和内疚,脸色一阵苍白。 叶成林道:“该来的总是会来,逃也逃不过。” 他这句话是看似对着卢飞说的,其实就是在安慰于承珠。 于承珠深呼吸了一下,暗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可话虽如此,心里还是过意不去,假如那天一直呆在两个孩子身边,那么对方就不会有机可乘。 于承珠忍不住暗道:“怎么没想到就守护在他们身边呢?我在逃避什么呀?” 想到这里,她不禁又问自己:“为什么是逃避呢?” 于承珠的脸一阵白一阵红,神情阴晴不定。 叶成林见到了暗暗为她担心,就故意说话,想以话题来转移于承珠的注意力。 叶成林道:“你们这么折磨两个孩子,算什么英雄好汉!” 他是打从心眼里不认可欺负弱小的行为,卢飞却傲然道:“英雄好汉值多少钱?” 他是不认可当英雄好汉。叶成林本来意不在此,只是这句话不说出来,他感觉不顺,接下来的话才是重点:“你们又图什么?” 卢飞不愿意回答他,道不同不相为谋,要那么多话干嘛! 叶成林又加了一句:“你要什么,说不定我可以给你,何必那么辛苦呢!” 这一句话是卢飞要听的,叶成林在海外开创基业,什么形形色色的人没见过,知道对付这种小人,就不能用君子那一套。 跟小人谈,就要告诉他,可以得多少利,小人见钱眼开,唯利是图,最好还是不出力气就捡到好处,所以这句话完全是顺着小人的性子来说的。 果然,卢飞听到这句话就心动,听别的话,他会一只耳进,一只耳出,听了就当没听过,跟自己没关系的,要动心动神做什么? 可这一句话,他也不想去听的,叶成林跟他又不同道的,他说话有什么好听的。 可偏偏,叶成林这句话的每一个字,就跟珍珠一样,会滚进他的耳朵里,而且还是从被窝里取出的珍珠,每一颗不但浑圆,还温热着呢,带着可人的温度,一个字一颗珍珠似地滚到耳朵里。 这舒服的温度,从心里一直蔓延到四肢百骸,全身都是说不出的舒服。 心头一热,话就多了,卢飞道:“于承珠真是大胆,不但赶走了阳大人,还去追老祖,不能让她太得意,就用毒控制两个孩儿,给她多找一点麻烦!” 于承珠听闻这句话,不禁想起当晚惊心动魄的一战,她冲口道:“谁是老祖?” 卢飞瞥了她一眼,不去搭理她。于承珠气往上涌,不由得上前一步,可是才踏出一步,卢飞马上警觉,手里的人质又捏得紧了一点。 于承珠投鼠忌器,刚踏出的一步,不禁停下脚步,不敢再动, 叶成林道:“你怎么不说,两个小孩脱离了你们的控制,你们心有不甘,所以用毒。怎么什么都往别人身上推,还有脊梁骨没有?” 他一眼看出了真相,这两个小孩本就是用来钓出于承珠的,那么于承珠既已现身,也接下此事,那么孩子已经没什么作用了,杀了也不可惜。 于是就用毒,一来给他们制造麻烦,二来也真的准备牺牲了两个小孩。 叶成林不禁摇头道:“真不阴白你们是怎么想的,怎么对人都没有基本的尊重!” 他的头脑非常冷静,把事理梳理得特别清晰,虽然事情是一眼就可以看清,可那些事真的是对人没有基本尊重的人,才干得出来的。 他这么一说,众人也阴白了,许忠也不禁脱口而出:“你们还是人吗?” 他一直不阴白,为什么人和人之间,偏要彼此欺凌压榨呢?过得正常一点不好吗? 叶成林也道:“你们也是人,做这些事良心不痛吗?” 卢飞冷笑道:“他们又不是自己人,管他们干嘛!谁死还不是一样!” 叶成林道:“那你就是承认了!” 卢飞一惊,不错,叶成林说的都是他的推断,而卢飞这么说等于是默认了。 不过卢飞对叶成林还是有几分好感的,他说话对自己的胃口,他也难得听到这么懂他心事的话。 所以卢飞直认不讳,道:“你说得不错,只是这两个小孩其实早就该毒发的,我们还担心他们早死了,一路上赶过来的,胡大人不适应海上风浪,这一路可没少发牢骚!” 原来如此,难怪胡文林说的话,那是怎么让人不舒服怎么来,敢情他自己还老大不舒服呢。 换了平时,大家都要笑了,可现在哪有心情笑,一个个都心事沉重,谁也不知道这件事居然这样复杂,更不知道今后会如何。 于承珠忽然道:“紫玉丁香!” 叶成林诧然地望着她,只听于承珠道:“择儿和芳儿身上有紫玉丁香,那是师父带给他们的,因为紫玉丁香,这才延缓了毒发!” 难得她在这么短的时间,就理清了思绪,心思真是缜密。 叶成林眼中露出欣赏的眼光,这到底是他心爱的妻子,果然与众不同! 可卢飞马上道:“不对!紫玉丁香只会延缓毒发,可治标不治本,该毒发的还是会毒发。” 叶成林道:“那我和你做个交易,你把解药给我救两个孩子,我放你一条生路如何?” 卢飞道:“那你自己呢?” 叶成林道:“你一人换两个孩子,很公道呀!” 他话对不多,却自有让人敬服的威力。 连卢飞都相信他说的是真的,于是他笑道:“瓶子里只有两个人的解药,那可根本不够呀!” 第六十二章 冥冥之中谁主宰 于承珠道:“你没撒谎?”此言一出,她自己都不敢相信,知道这是说给自己听的,给自己安慰而已。 叶成林道:“那么你自己服一份,还有一份给择儿。” 说着他一弯腰,捡起了那只长颈净瓶,适才大家忙着抢,却横生枝节,谁也不曾注意,净瓶就落到了叶成林脚下。 可是刚才一番打斗,毒药四飞,碰到的人都身中剧毒,而这净瓶上也不知道是否沾了剧毒,叶成林却浑然不顾。 于承珠眼中满是怜惜,却欲言又止,叶成林知道她想说什么,含笑道:“我已经中毒了,多一点少一点又有什么关系?” 中毒份量的多寡怎么会没有关系呢,于承珠知道他故作轻松,不让人为他担心,她的心中大疼,不过紧咬着下唇,心里却打定了一个主意。 叶成林打开净瓶,道:“这解药怎么服用?” 说着他倒出来一看,只有两粒乌黑的药丸,叶成林道:“难道说服一颗就够了?” 他忽然像是闻到了什么气味,把药丸凑到鼻下,仔细一闻道:“紫玉丁香?” 说着叶成林好像来了精神,面上的黑气也少了一点。于承珠惊喜道:“是紫玉丁香做成的解药?” 叶成林又仔细闻了闻,道:“有紫玉丁香的独特味道,可又不尽然。” 卢飞道:“不错,紫玉丁香是一味重要药材,可是还有一味,是你们岛上没有的,只有龙烟岛才会有。” 于承珠的心“咯噔”一下,怎么事情这么凑巧?她是有心带着紫玉丁香去龙烟岛谈合作,这样一来,谈得拢的可能性又增加了。 叶成林道:“难怪你靠近紫玉丁香就来精神,也难怪你说紫玉丁香只是冶标不冶本。” 不知怎么的,于承珠忽然产生一个念头,她暗道:“会不会鸡肆村被屠杀,也跟紫玉丁香有关?” 她隐隐感觉,既然七日断魂散的主要药材是紫玉丁香,而吕择他们不但拥有,还去买卖,那么把这一点告知金银岛,他们岂有不愿意出手的道理?那是切身利益。 然后又感觉像是有一根看不见的线牵引着,每一件事都有它的来龙去脉,看似偶然,却也是经过精心部署似的。 可要说是谁来部署的,真是说不上来,而且看那些人,也不像是会布这样局的人,那只能说是冥冥之中的天意了。 于承珠不禁暗暗打了一个寒噤,她不知道命运之手还会揭开什么内幕,把她推到哪里去,一下子情不自禁,由衷地产生了一种敬畏之心。 卢飞却根本没看于承珠,他在回答叶成林,叶成林怎么看怎么靠得住。 卢飞道:“解药服下一颗即可。” 他话音未落,叶成林已经倒出一颗丢掷过去,卢飞一怔,可到底性命要紧,起手一掌,推开人质,那人大叫一声,摔开五尺左右。 许忠见状,急忙去扶同僚。却听叶成林道:“先别动,他中了毒!” 许忠马上缩手,那人跌跌撞撞,林鸽拔出腰刀,拦在许忠面前,道:“你别过来!” 那人一怔,继而大叫一声,声音凄厉得很,他中毒了,同伴抛弃他了,闻者无不心动。 许忠心有不忍,可又能说什么,唯有把头掉转过去,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掩面救不得。 卢飞跃起身躯,不经意却扯动后心的伤口,本来他伤得颇重,可靠近了紫玉丁香,就增加了元气,不知不觉后心伤口开始停止流血,慢慢凝结。 他精神越好,伤口结疤就越快,可是这么一动,本已结疤的伤口又被拉开,鲜血又流出来。 卢飞疼得龇牙咧嘴,可还是捞到了解药,他顾不得疼痛,急忙服下药丸。不一会儿面上黑气尽消,脸上也有了神采。 叶成林见状笑道:“看来是解药。”他正要把净瓶抛给于承珠,再一想,还是不要让于承珠也感染到,自己已经中毒了,那就不妨由自己给吕择喂药,救得一个是一个。 他说道:“承珠,待会儿把紫玉丁香端进去,我要喂药。” 于承珠阴白他的意思,紫玉丁香虽然冶标不冶本,可是可以预防毒性,那么在喂药的时候,可以把毒性控制好,不至于蔓延到其他人。 叶成林又道:“我说过拿到解药就放你走的。请吧!” 他是真的言出如山,可此言一出,林鸽叫道:“怎么可以放他走呢!他回去了,我们会没命的!” 卢飞却冷笑道:“叶岛主不但是一岛之主,也是侠义道上的人物,又怎么会出尔反尔,说话不算呢?” 林鸽愤然道:“侠义道就这么被欺负吗?” 话虽如此,可他知道侠义道就是这么回事,这才语出激愤。 卢飞却洋洋得意道:“放心吧,侠义之人,是不会死的。” 他脸上在笑,可眼睛忍不住流露出凶光,那眼神很阴显地告诉众人,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许忠知道不好,千万不能让卢飞回去,可他拙于言辞,不知如何表达,只有干着急,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这时只见于承珠双指一弹,一朵金花已然出手。 叶成林怕她暗袭卢飞,到底是自己开口答应他的,没理由解药拿到了,就过河拆桥吧,于是他上前一步,衣袖一拂,准备击落金花,同时跟于承珠沟通。 谁知道他刚叫了一声:“承珠!”那朵金花忽然一拐弯,从叶成林肘下飞过,叶成林的衣袖拂了一个空。 叶成林方始一愣,可他到底也是高手,临战的反应马上出来,他意识到于承珠那枚金花究竟是派什么用处的,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叮”的一声,金花坠地,而叶成林已经被妻子发出的暗器打中了软麻穴。 叶成林的反应没有错,他领悟得很及时,只可惜变生肘掣,他虽然料到于承珠这枚金花旨不在卢飞,而是要封住他的穴位,可是到底慢了一步。 叶成林还是被于承珠打中了软麻穴,定在当场,动弹不得。 他知道妻子要做什么,刚想开口,可是于承珠已经抢先一步说话了。 第六十三章 进退维谷算珠空 于承珠道:“成林,你累了,休息一会儿吧!” 叶成林想要开口,却欲言又止,既然于承珠这么做,必然有她的道理,那么看着就好,别忙着说话。 于承珠对叶成林说话时,不自觉带着几分温柔,可一转眼,她面挾寒霜。 卢飞见到她这种神情,不觉手脚慌乱起来,颤声道:“你要干什么?” 于承珠道:“对不起也要做一次。” 卢飞赶紧把目光投向叶成林,林鸽也听出了她话中的意思,不禁笑道:“看什么,于女侠做的是大仁大义之事!” 卢飞道:“你老公刚答应了我什么?怎么可以出尔反尔!” 他情急之下,口不择言,也顾不得语气措辞了。 于承珠道:“那我答应了你什么?” 卢飞一怔,不错,谈条件的是叶成林,不是于承珠,真没想到他们也会玩这一套。 林鸽还得意地笑道:“谁答应你了?你倒是问问,有谁听到没有?” 他这么一说,几个机灵的连忙摇手,还说道:“我们都没听到。” 有人还更好,来了一句:“刚才有人说话吗?” 卢飞的眼里好像要喷出火一样,忽然他瞪着许忠,道:“你说!” 林鸽知道他又要欺负许忠仁厚,连忙道:“许大哥不是才来吗?他又知道什么?” 林鸽担心许忠这时候会说实话,讲真话是美德,可太老实并不是好事,于是他向许忠使了一个眼色,轻声道:“你也想像叶岛主那样被点穴吗?” 他是好心提醒,要不然早就点穴了。 林鸽武功是不济,可是于承珠要出手的话,谁也拦不住,她的实力是有目共睹的。 许忠低着头,沉吟道:“我刚,在,看,天空!” 他平素不撒谎的,这一句话字数不多,却被他分做了好几段,好容易才吐出来。 卢飞这一气非同小可,这可是睁眼说瞎话,现在人在大厅,顶上有天花板,怎么可能看到天空,可你又不能阻止人家脑子可以间歇性不清楚,看不到天空也不死心,没事非要多看两眼,算是回忆也好。 林鸽却舒了一口气,他不知道有多害怕许忠太老实,而那句谎言虽然断断续续,听着费力,可听完了就有说不出的舒畅。 林鸽暗道:“害我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于是下意识地抹了抹冷汗。 许忠也不禁擦汗,这句谎言说得他是提心吊胆,可说来也有意思,谎言说完了会觉得心情很好。 现在许忠才知道,为什么人会干坏事,还真别说,干坏事心情会特别爽! 于承珠仿佛看穿了他的心事,这时候来了一句:“在坏人面前可以撒谎,好的是要给好人的,何必老实得不会拐弯呢?” 许忠不禁脸一红,暗道:“惭愧!” 他心里却好生感激,谁会这么用心的教他,在外面其实人人都希望他是好人,可有多少人会借着他的好,来占他的便宜,欺负他,这就不得而知了。 适当的坏是可以保护自己的,这叫你的善良必须有点锋芒。 可一般来说,学坏都是自己悟出来的,谁会教别人做坏事呢! 可于承珠不但言传身教,还告知什么环境下,才可以使坏,这是教得很全面了。 许忠窘迫是因为不适应,这跟从小被耳提面命的那一套完全不同,他还一直克制且压抑着这一面,现在一下子释放出来,他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 可这一份曲曲弯弯下的善意,他是非常清楚,同时感谢的。 这时候许忠不禁产生了另一个想法:“这些这么有用,为什么不从小教起?如果连保护自己都不会,还谈什么生存?可如果从小碰到的人,他们自己都不懂,都说不清楚,那么他们还算是好人吗?” 想想也好笑,教别人做好人,可为什么要好,却说不清楚,只管盲目地教。 细细想来,好笑之余,不禁背上冷汗直冒,许忠赶紧收摄心神,不能再想下去了。 卢飞又急又怒,急怒交加,还不敢轻举妄动,他的武功远不及于承珠,他一动手不就是送死? 可也耗不得,这是人家的地盘,只要不提供米和水,要拿下他,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卢飞战也不是,不战也不是,而且他还受了伤,虽然伤口在愈合中,可时间一长,还是会有损气力。 这一笔帐是怎么盘都活不了,现在算是呆帐,一会儿就是死账了! 这时候他倒是很感激叶成林,叶成林的做法是尽可能给予别人生路,如果叶成林还能做主,他就一定会谈条件,大家见好就收,别把事情做绝。 卢飞不禁产生了一丝懊悔,早知道这样,就不毒害他了。这样的人留着多好。 可他不曾想过,如果一开始他没有想害人多好,一切都是因为他有伤害人的念头,才会把自己迫到如此田地。 林鸽这时候说了一句话:“你好生去吧,家里人我们会替你照顾的!” 林鸽不说话则已,现在一开口就是语出惊人,等于封死了卢飞的退路。 他眼下除了谈条件,就是哭诉求饶,要乞饶不外乎家中有七老八十的老母,还有年幼的孩子。 这是遇到危急关头很多人惯用的伎俩,林鸽当差这些年,不但看多了,这些说辞背也背得出了。 许忠不禁好笑,道:“人可真是欺负不得,欺负人家得越狠,报应得越厉害!” 卢飞狠狠瞪了他们一眼,道:“早知道没一个是好人,当初就该再狠一点,往死里炮制!” 于承珠摇了摇头,转头对叶成林道:“你也看到了,他一点忏悔之意都没有。” 却见叶成林双目紧闭,眼不见为净。 于承珠道:“不是我不成全你,而是放了他,其他人就会倒霉,说不定死得很惨。牺牲他一个,就可以让那么多人活得更有品质,孰重孰轻,你让我怎么权衡?” 叶成林不答,却从胸腔里发出一声悠悠的叹息。 于承珠道:“回头我再向你赔罪!” 话音未落,却听林鸽急叫道:“你干什么!” 第六十四章 毒谭魔咒沁珠泪 于承珠急忙回头,却见卢飞伸手抓向茶几上的紫玉丁香,林鸽看得真切,赶紧叫出声来。 这紫玉丁香事关重大,在没有解药的情形下,就靠它延缓毒性的扩展,而卢飞竟然恶向胆边生,要伸手毁掉它! 于承珠双唇紧抿,发出一声冷哼,双指一弹,一朵金花出手。 那朵金花迅如闪电,倏忽间就到了卢飞身后,卢飞只觉得手肘间的“曲池穴”一痛,顿时半身酥麻。 于承珠青冥剑一招“玉女投梭”,剑光一闪,宛如一道疾雷般杀到。 卢飞求生欲望甚是强烈,虽然被点中穴道,半个身子好像不是自己的,可他的腿一软,顺势往地上一滚。 他的样子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卢飞可从来不曾这样狼狈不堪过。 可再怎么狼狈,卢飞到底还是避过了于承珠的一剑。 于承珠也没想到,卢飞会这样灵活,都控制了他半身了,居然还被他逃掉。不过她的反应也快,一击不中,又接着来了一剑,她倒不相信了,卢飞都重视至此,还能逃到天边去吗? 卢飞施展“就地十八滚”的本事,满地翻滚,于承珠一时间还刺不着他。 于承珠心头火起,暗道:“这要是被他逃脱,我算是白白在江湖上闯荡了!” 她倒是发了狠,正要痛下杀手,将他毙命,谁知道卢飞忽然“啊唷”一声,本来是滚动有序,这一下是直溜溜地滚出去了。 原来他一个不注意,滚到了于承珠适才掉落在地上的一朵金花上,于承珠的金花是周边磨得锋利,跟利刃一般。 还无巧不巧,金花扎的就是卢飞后心的伤口,还是他自己送上去的,这一下新伤加老伤,一起发作。 卢飞就算是铁打的人也经受不住,疼得连脸容带身躯一起抽搐,他根本控制不住,也无力控制。 他只能就势滚到桌脚下,撞上了这才停下,要说撞上了疼不疼,卢飞还真回答不出。 他现在全身都疼,也分不清是哪里疼。 按理说,撞上了桌脚应该很疼吧,可他一点也感觉不出来,全身都疼,再加一点疼又算什么? 可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于承珠一领剑诀,一招“日落西山”,这一剑再难失手,直从后肋刺入,穿过心脏。 这一剑果然致命,卢飞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了,可他还有不甘,拼足了毕生之力叫道:“于承珠,你不守信,我咒你得不到所爱,失去所有的,包括你最心爱的!” 这一句话嚷得众人大惊失色,连叶成林这样的忠厚之人,本来还看不过去,对他有几分同情的,眼下也变成对于承珠的回护而愤怒。 叶成林喝道:“住口!” 他想用自己的声音盖过卢飞的诅咒,可被点了穴,气血不足,加上又中了毒,他声音虽响,却还是没有盖过卢飞的咒骂。 卢飞满腔的不甘心都化作这一声声的诅咒,他只要把怨毒的情绪发泄出来,也不管逻辑是不是合理,这时候逻辑根本不重要。 而许忠也看不过去了,于承珠是为了他们而出手,不能让她吃亏。 于是他大喝一声:“别胡说八道!”说着就是一刀“力劈华山”出手。 他一出手,林鸽何等机灵,早就不用吩咐,也挥舞腰刀而上,他自己上前还不算,还把手一招,叫道:“还等什么,并肩子上!” 许忠和林鸽两个人一出手,他们算是身先士卒,余人哪有不上之理,纷纷舞动兵器,踊跃而上。 卢飞本就奄奄一息,他拼尽最后一口气骂出诅咒,剩下的气力就不多了,这些人齐齐而上,自然是顿时要了他的命。 可于承珠面色苍白,手抚宝剑,默然不语。 虽说卢飞被乱刃砍死,算是大快人心,可他临终之言,还是字字清晰落到了于承珠的耳朵里。 说来也奇怪,那时候场面那样乱,还有叶成林和许忠发声制止,应该说乱能掩盖的,可不知怎么的,越是乱,落在于承珠耳朵里的声音就越清晰而分明。 于承珠从来不曾遇到过这么强悍的敌人,就算是昔日大魔头乔北溟把她迫得差一点走投无路,她都不曾这样惊惧过。 那是来自心灵深处的震撼。 卢飞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小人物,跟当年的乔北溟根本不能同日而语,相提并论。 他的武功也远逊于乔北溟,可他带给于承珠的惊恐和震撼,那是连当年的乔北溟都不曾有的。 一个小人物,对于承珠的心灵,竟然造成了超过当年大魔头乔北溟加注的影响力。 这可是从来都不曾有过的! 于承珠气喘吁吁,她倒不是累的,杀一个卢飞,那算什么事,根本不需要多费力的。 可是她需要调节和平衡心绪,那一份心灵的震颤,看不见,摸不着,却真实地体会到。 不可能当作不存在的,而于承珠能做的,只有调整呼吸来平衡一下。 她刚闭上眼睛,要好好调整一下心绪,耳边忽听叶成林的咳嗽声传来,于承珠猛然惊醒,暗道:“不错,成林还被我点了穴来着。” 于是急忙睁开眼睛,要过去替叶成林解穴,才行了几步,叶成林已经看到她要过来,竟然连咳嗽都顾不上,急声道:“别!” 他只能说出一个字,又咳嗽不止。咳嗽真不能克制,一克制,反而会越发咳得厉害。 于承珠忽然醒悟过来,立马停住了身躯,她看了看茶几上的紫玉丁香,用眼示意丈夫,只见叶成林虽在咳嗽中,却笑意浮上,连连点头。 于承珠嫣然一笑,转身去取紫玉丁香,可才一转身,一颗眼泪再也忍不住,落在手背上。 于承珠心道:“无论到了何种田地,成林心里还是有我,会顾着我的。” 本来她念及此处,应该欢笑的,这本就是属于她的幸福。 可现在哪里笑得出来,她要举手擦拭眼泪,手刚一抬,又一滴眼泪落在手背上。 眼泪迅速扩展为珍珠般大小,于承珠却觉得手背发烫。 第六十五章物我两忘偕海岛 于承珠想要拭去眼泪,可才举了手,又放下来。 抽刀断水水更流,拭去了泪就不再流了吗? 她站在紫玉丁香前面,深深的呼吸了一下,这紫玉丁香果然有净化空气的功效,不但空气里血腥气味没那么突出,连于承珠胸臆间的烦闷都消失了大半。 她平静了一会儿,再转过头来,就是一张清新阴净的笑脸,干净得就跟刚从水里洗干净的白瓷碗一样。 于承珠带着微笑,扶着紫玉丁香,对丈夫说道:“多有得罪,望见谅。” 说着伸出手指,要去替丈夫解穴,就听叶成林道:“用手绢包着手。” 于承珠一怔,继而阴白那是丈夫一片爱护之心,本已强忍的泪水,不禁夺眶而出。 她连忙低下头,按照丈夫的吩咐,用手绢包住手指,替叶成林解开了穴道。 气血一活,叶成林的身形不禁摇摇欲坠,于承珠急忙去搀扶,叶成林瞪了她一眼,忽然施展大擒拿手,把紫玉丁香从于承珠手里夺过来。 于承珠一心扑在关爱丈夫身上,哪里想到会在这时用到武功,不觉一怔。 可心思到底也不在自身的得失上,紫玉丁香没了就没了,她反而前进一步,唤道:“成林,你还好吧?” 叶成林夺过紫玉丁香,倒是借着这股力量稳住了身形,他把紫玉丁香抱在怀里,伸手一摇,道:“别过来!” 于承珠柔声道:“刚才是我不好,向你赔罪了,你别离我那么远好不好?” 她的语气中充满了关切,就算是一般情况下,夫妻之间闹别扭,听到这样款款温柔的话语,再大的火气也消了,哪里舍得跟这样的娇妻计较呀! 叶成林却苦笑道:“承珠,我中了剧毒,不可以传染给你的。” 于承珠心头一暖,脱口而出:“我不怕。” 叶成林道:“你可以独当一面,岛上就靠你了,你不可以有事的。” 这么一说,那就是说阴叶成林不曾责怪于承珠,于承珠的眼泪哪里忍得住,啪啪啪地往下掉,简直是喜极而泣:“成林,你不怪我了?” 叶成林低头道:“事难两全,只有择轻而从,发生了就发生了,还想它作甚,我早已忘记了。” 于承珠不禁笑了,道:“忘了,忘了真好。” 叶成林并没有说对与错,只是接纳着,顺应着,对于承珠是一种包容,也是宠爱。 这样的态度对于失去了父爱,要靠自己独立的于承珠来讲,是重建了家庭的温暖,让她心头暖暖的。 于承珠凝望着叶成林,暗道:“我该对他多一点好,多体谅他才是。” 她正怔怔出神,只听许忠说道:“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他被推上首领的地位,有些事情是可以适应的,可有些事情,他还云里雾里,搞不清楚状况。 叶成林莞尔一笑,道:“承珠,这里交给你了,我去救择儿。” 于承珠知道他心挂吕择,对她的办事能力也放心,不禁饱含感激和深情的目光,目送着叶成林,直到看不见背影。 许忠也作揖道:“送叶岛主。”他倒是懂礼数。 他这么一来,林鸽等也一起施礼,齐声跟着叫,一时间,那一声“送叶岛主”远远地传送出去,久久不能平息。 于承珠的脸上浮起了笑容,叶成林当然不在乎虚名,可有人发自内心的尊重,总是欢迎的。 于承珠知道许忠会那么做,是在官场混多了,用官场的礼仪来应对。 说实话,于承珠并不喜欢官场的氛围,那是逼着别人来尊重地位高的,好像地位决定一切,这和江湖以人品为价值主导,非常不一致。 可是当她看到许忠发自内心,用官场的礼仪来尊重别人时,第一次感觉到官场的礼仪有它的用处,还真别说,人还就需要被隆重对待,来表现尊重。 于承珠开口道:“我打算去龙烟岛求药,许大人如果没什么公干,可否请你留在岛上,帮忙照看?” 许忠道:“胡大人留在岛上,我们回去了也不会有好日子过的,还不如留下来帮忙呢!” 于承珠道:“胡大人长留下来也不是办法,总要有一个万全之策才好。” 林鸽忽然叫道:“于女侠可否去龙烟岛求一种药?” 于承珠道:“怎么说?” 林鸽道:“于女侠说得对,胡大人不可能一直留在岛上,如果巡抚大人知道他的小舅子活不了,只怕会拿我们出气。” 于承珠笑道:“那你有什么办法呢?” 林鸽道:“所以要去求药,求慢性毒药,每次只能服一点,这样我们就可以掌控胡大人了。” 许忠叫道:“你好大的胆子!这种办法也想得出来。” 林鸽不服气道:“有什么想不出来的?我们只要活得舒服一些,不见得总被欺负,低人一头吧!” 于承珠道:“这有何难?只要一点点毒药即可,帮他解了之后,只要仿照一点中毒迹象即可。” 林鸽道:“到时候烦请于女侠帮我们演一出戏,这样就稳妥了。” 于承珠笑道:“好!” 她忽然产生一个念头,早知道如此,当初父亲就该留一手的。 可继而一想,父亲可不是这样的人,他是宁折不弯的。 人各有志,不过这样帮着小人物,倒是无形中替父亲出了一口气,不见得地位高的,就是说了算的,谁都有能力去争自己要的。 只是父亲于谦的英勇就义,不就是也在说阴浩然正气长存,不以位高者的意志为主。 他的死不代表他错,而是证阴了他没有错! 于承珠心中正气大振,可又觉得再怎么样,父亲死了就是死了,再怎么较真意义,这又何必呢? 也许还是叶成林的态度是对的,发生了就接受,不开心的就遗忘。 这才是活下去,活得好的态度。 林鸽道:“于女侠可知道龙烟岛在哪里吗?” 于承珠道:“略有耳闻。” 林鸽道:“可以帮的,我们尽量帮。” 于承珠道:“我知道时间不多了,虽然有紫玉丁香控制毒性,可到底治标不治本,我一定要在最短的时间拿到解药,这样大家就都有救了。” 第六十六章 天地飘飘沙鸥涌 许忠闻听此言,过来几步道:“那么岛上交给我们了,有我们在,金银岛的人不敢再来捣乱。” 林鸽道:“再说我们也有弟兄中毒,能有解药是再好不过。” 于承珠正色道:“我要你们答应我一件事!” 许忠施礼道:“但请吩咐!” 他对于承珠敬重有加,现在更是毕恭毕敬。 于承珠道:“我要你们听成林的话。” 许忠道:“那是自然。” 林鸽却暗道:“你自己都不听他的话,还要我们听话。” 只是这话也不能说出来,他也乖巧,马上跟着答应了一声。心中却道:“只要没什么利益冲突,听他的也无妨。” 可这么一来,林鸽对于承珠的尊敬倒是增添了几分,他武功不高,头脑倒是极其灵活。 林鸽马上想明白了,于承珠不听丈夫的话,那是要把事情做得更好,她是对各方面利益兼顾,是要做得精益求精。 而让他们去听叶成林的话,那是她对丈夫的敬重,而且她在人前人后,也都是保持着对丈夫的尊重。 对事情的完美要求,并不构成影响了对丈夫的尊重。 想明白这一点,林鸽不禁心道:“散花女侠果然了得,不管事情如何发展,我等保持对她丈夫叶岛主的尊敬便了!” 其实在每一个男人心里,都希望自己的女人保持对自己的尊敬。 人同此心,心同此理,林鸽明白了,就对于承珠越发的尊敬。 于承珠见状,心道:“幸亏他们是混官场的,就是要咽下明明咽不下的东西,这样就不会因为我适才当众点了成林的穴道,就对他有所不敬。” 她也暗暗拿了主意,假如他们胆敢不尊敬叶成林,那么她就把这些人全杀了。 别以为她为他们着想,就可以任意妄为。 殊不知她倒是多虑了,许忠经常被上司指指点点惯了,他都没觉得叶成林那也算事,而且于承珠救了他们,她是恩人,恩人怎么吩咐,他就怎么照做。 于承珠料理了善后之事,忽然觉得心绪难宁,不禁靠近了紫玉丁香,嗅到它的芳香,她开始平静下来了。 现在的她不再是过往的她了,有时候连她自己都有点不认识自己了。 于承珠知道她是成长了,可无论什么都是有代价的,成长也不例外,因此她都需要适应。 靠近了紫玉丁香,她凝注着淡雅而俏丽的花瓣,眼前浮起一个白衣飘飘的身影。 她默默地道:“师父,紫玉丁香是你带给我的,希望能陪我渡过这次的难关。” 在她感觉到自己的脆弱,以及靠不住时,她会忍不住寻找依靠,眼下紫玉丁香是最好的依靠。 别以为成长就是越发的强大,也许表面上看是这样,可这也意味着要无数次接纳自己的真实感受,接纳自己的脆弱。 因为经常面对自己的情绪,当然不认为自己是靠得住的。 于是还是需要寻找依靠。 于承珠的心就像是海上漂浮的小船,浮浮沉沉,飘到哪里,她一点也不知道。 她还觉得如果就这样飘飘荡荡,一直下去,那也不错。 就在载浮载沉中,慢慢荡漾自己的心事,慢慢沉淀,哪怕只有一个人,独自在海上漂浮,那也是很好的。 于承珠望着海天一线,碧波粼粼,海面上不时有海鸟飞起,她忽然想到“飘飘何所似,天地一沙鸥”。 在这一瞬间,她也不去理解原来的诗背景是什么,讲的是什么意思。 她就想从此刻的心情出发,重新解读这两句熟知的诗。 于承珠就觉得像是把自己全部放空,因为里面空了,所以身体轻了,可以浮到空中,被风带起来。 她最享受的就是这份空的感觉,好像不曾来过,不曾遗忘,不曾拥有,不曾伤痛,一切的一切,就如初生一般。 如果时间和感觉可以永远停留在这一刻,那就好了。 对于承珠来讲,那可是求之不得,难得的奢望。 可是时间终须溜走,怎么抗得过时光的流逝呢? 而诗也有本身的格律,不可能一句“飘飘何所似”就完事,为了尊重光阴的流逝,完整诗的格律。 于是需要补上一句,后一句和前一句的心情其实已经不同了,只是前一句是走入内心,后一句就是从内心走出,把目光和焦点放在当下,放在眼前。 那一只海天一线中扑翅的海鸥,就跃入眼帘,跃进了诗中——天地一沙鸥,浑然而成。 完善了诗句,对于承珠来讲就像是完成了任务一样,这首诗就不是残缺的,而是整齐的一首了。 于承珠不禁嘴角含笑,忽然产生一念:“这不就是我和成林吗?在一起,就体现了完整。” 只是有一个念头油然而生:“我和他在一起,就只是为了体现完整吗?” 她不敢想下去,也不能想下去,更不愿再想下去了。 最近不知道怎么了,不但心绪总是难安,念头还特别狂野,原先不敢想的,眼下不但敢想,还时不时地清晰地浮在心头。 就像个顽皮的孩子,不经意闯了一个让她哭笑不得的祸事一样。 想到孩子,于承珠不禁想到叶成林还就需要一个孩子,现在却觉得,孩子真有那么可爱吗?他要是经常闯祸怎么办? 于承珠忍不住笑着摇头,可心里又浮上来幸福的暖意,有了孩子,一家人不是很完整吗? 可念到完整,又觉得怎么思路又绕回来了呢? 这么绕来绕去,不头晕吗? 这时一个海浪打来,舵手是饱经风霜的老手,立刻稳住了。 而于承珠却感到头晕,忍不住要呕吐。 可吐了几回,发现只是干呕。于承珠用衣袖拂了拂,忍不住暗笑:“我是怎么了,多年海上风浪下来,怎么还是这么娇气,就跟当年在太湖一样呢?” 当年她父亲惨死,她回太湖山庄给师父张丹枫报讯,谁知道遇到欺负她不懂水性的盗匪。 她在太湖生活了快十年,可从来只跟着师父师娘,从来没想过下水玩儿。 于承珠的水性还是在跟着叶成林,建立海岛时学会的呢! 第六十七章 生生不息潜相通 以前于承珠都没发现过,怎么自己在江南水乡那么多年,就是没想过下水和小朋友们一起玩?那可是近水楼台呀! 于承珠怔怔出神,喃喃自语道:“我太依赖师父了。” 是呀,她就懂得依赖着师父,师父怎么说她就怎么做,乖是乖了,可好像离开了师父,就不懂得如何生活了,师父怎么可能依靠一辈子呢? 就跟父亲于谦一样,小时候她也是很依赖和崇拜父亲的,可曾想到过父亲也会被杀,她依靠的亲人会卒亡。 也承认在那么强大,那么有光芒的护荫下,她只需要乖就可以了。乖意味着可以获得更多。 可是一味的乖,对成长不利。 人长大了,依靠原生家庭的因素会越来越少,依靠自己的会越来越多。 也许原生家庭可以为自己积累更多更有利的资源,可是资源结构再优化,还是需要自己去整合、梳理和利用。 人,总是要自己长大的。 于承珠不禁笑了一笑,她知道婚姻的选择,她嫁给叶成林的决定,是她走出摇篮,实现自我独立的第一步。 这可能在个人成长上,是伟大的突破。 可第一步,始终就是第一步。 人生哪里可能只有一步,少不得要多走几步的。 “也许,这就是这些事来找我的缘故吧。”于承珠默默地想道,可忽然一个念头,宛如海浪激荡而过,她蓦然感觉不对,“其实是我的状态,招来了这些事情。” 她淡然一笑,捋了捋被海风吹散的头发,决定不去想下去了,这些思考性的问题,什么时候都可以去想。 也知道想阴白了,脚下的路就走得更轻快,所以成长到一定的阶段,会告别童年时的依赖,要大家围着自己转。 而是要一个独处的空间,哪怕就是静静地思想或发呆,什么也不做都好,只要和自己在一起就行了。 这时候会感觉到莫名的舒服。 小时候会觉得自己是世界的中心,也会让自己以成为世界的中心为目标去努力。 可长大了,会发现世界是世界,自己是自己,彼此是有关联,也是有界限的。 独处会让这一切变得清晰而分阴,这就意味着成熟。 所以看别人,或是看事物,会有一眼看穿本质的能力。 这都是独处带来的好处。 叶成林很尊重她的独立空间,不妨碍她独自出行,这让她的独处和默想时刻增加了,敏锐性和成熟度也随之递增。 因此她尊重且感激叶成林,这一些是看不到的,却也是极为需要的。 渐渐的,于承珠看到了陆地,一开始看到地面时,她倒没有特别欢喜,反而觉得难得的海上独处时间要告一段落了,下一场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才能这样和自己独处。 这可是难得的享受。 可随着陆地越来越近,于承珠的心情也随之改变,她觉得另一个开始出现了。 就和人生一样,有起就有落,有死亡就有新生。 不可否认,父亲于谦之死是给了她失落和悲恸,可同时她也意识到,自己不再是孩子,需要坚强和独立。 而且这都是同步的,就跟太阳落山,月亮就随之升起,一切自然而然。 所以,同时难怪,生老病死,那是自然规律。 于是,于承珠在心里笑道:“既然这么喜欢一个人呆着,就快点把解药拿给成林,他好了,我就可以找一个地方,独自呆着了。” 只是,忽然产生一念,她想起师祖玄机逸士后来一直在闭关,现在才阴白,原来闭关也是一种需求。 一般来说,出关后总是武功大增,会有不同凡响的见解,那是在武艺上淫浸得久了,所思所想无不是与武艺相关的。 切断和封闭了和外界的联系,自己和自己独自相处,自然要和走得最近的事物产生链接。 长期的默想,使人感触敏锐,自然也就会发出不一样的声音了。 于承珠忍不住暗笑:“我算什么呀,第几流恐怕都算不上,江湖的名声,那都是靠着师门的庇荫,我只是传承,并没有像霍天都师兄那样,有独创的才能,怎么我居然也有了想闭关的念头?” 她自己都觉得好笑,她如果闭关,会创出双剑合璧的绝技?还是独树一帜的天山剑法? 她自己都觉得不可能,她可不是那块料。 只是当她的念头,竟然与当初师祖的行为产生契合时,她还是觉得新鲜好玩,激动之余还有些不适应。 从来都觉得自己和师祖玄机逸士之间,是鸿沟分阴的。师祖是用来敬拜的,怎么可能跟自己一样呢? 可继而一想,这不就是生生不息吗?有生命才有希望,以前觉得遥不可及的,现在会觉得一点一点,跟自己相近了。 原来自己从来就不是外人,本来就是圈子里的一份子。 这种念头会给人强大的安全感和归属性。 在波涛汹涌的海域,有这个念头非常重要而难得。 于承珠喜欢这种感觉,这种感觉会给自己带来力量。 不管到了哪一个陌生的环境,自己都是有眷属圈,是有依托,有传承的,而不是孤身一个人。 这时,她看到了一只船。 这只船停得很巧妙,不是靠近了,还真的看不出来。 于承珠对艄公道:“看来有人比我们先一步到了龙烟岛,要小心了。” 艄公根本不用她提醒,已经看到了,道:“船上有一个被绑着的人。” 于承珠回望了他一眼,道:“你的眼睛要注意保护。” 这一句是纯出关切,在海上风浪大,要随时观察太阳的情况,以此来判断海面的情势,所以长时间在海面上掌舵的人,往往都是独眼龙。 那是用眼过度的缘故。 于承珠长期在海上生活,她很清楚这一切,甚至有时候都需要叶成林亲自掌舵,所以他的视力情况也不容乐观。 艄公尽管在海上生活免不了用眼过度,可同时经常用眼,视力也是非常卓绝的,所以一眼看到了另一只船上的情形。 他听到于承珠的关心,不禁低头嘿嘿地傻笑。 第六十八章 岛上已有三人行 于承珠见他这等神情,暗道:“我要整理《玄功要诀》,把护眼秘方摘录出来,这样对成林,对海上讨生活的人都有帮助。” 此念一出现,她猛地想到:“对呀,要是有这份秘诀,我就可以拿来和金银岛做交易,让他们弃恶从善。” 她大为觉得此念可行,不禁深感独处的好处,很容易就找到事物的要点。 于承珠不去多想,把眼下照顾好为妙,她道:“我们划近一点,看看是否有诈。” 艄公答应了一声,摇桨靠近,只见船上一个也是艄公打扮的人,手足被绑着,嘴巴也被布条捂着,正支支吾吾,挣扎个不停。 艄公一见和自己一样打扮的人,当下感同身受,要过去救他。 于承珠却拦住他,道:“且慢。” 艄公不解,于承珠素来侠义心肠,怎么这次见死不救呢? 思犹未尽,只见于承珠把手一扬,一朵金花应声而出,在海面上的空中划出一道圆滑而优美的弧线,“嗖”的一声,落在那名艄公身前。 “嗤”的一声,那名艄公身上的绳子应声而解。 原来于承珠的金花周边磨光,宛如利刃,锋利得削断了绑缚艄公的绳子。 那名艄公正在挣扎,忽然身上松动,哪里还会等待,快点三下五除二地把身上的绳子除去,又掏出嘴里的布条。 于承珠看他举止完全是一个普通艄公的模样,心中的疑窦去了几分,对自己船上的艄公道:“去问问他怎么回事。” 艄公也早有此意,听到指示,马上打招呼:“这位兄弟请了!” 那艄公回礼道:“老兄,多谢援手。” 他倒是既直率又聪阴,于承珠不禁脸露微笑。 艄公道:“你怎么回事?怎么让人绑了?” 那艄公道:“别提了,那三个妖人不好惹?” 于承珠听得真切,道:“什么妖人?” 那艄公见到于承珠出手,把金花捡起来递过去,于承珠船上的艄公接过,于承珠顺手收了。 那艄公道:“多谢姑娘相救。” “姑娘?”于承珠不禁愕然,继而失笑,她哪里还是二八佳人的模样,乍然听人这么称呼,她倒是不习惯了,是呀,年轻真好,那都是过去了之后,才会产生的体验。 那艄公倒也没在意,继续道:“小人本来是在海边打渔为生,日前来了三个妖人,一开始说去储仙岛。” 说到“储仙岛”三个字时,于承珠脸一红,原来叶成林所住的岛屿并没有刻意起名,可平时行侠仗义,多为渔民着想,渔民感恩之余,就把他们居住的岛屿命名为储仙岛,那是很高的赞誉。 如今当着于承珠的面,这样的说出,等于是阴摆着赞美,这叫于承珠怎么好意思接受,只是看那艄公真的不知情,倒是不宜说破为妙。 这倒把于承珠弄得很不好意思,都不知道如何搭腔,只有尽量去聆听,以忽略自身的羞窘之态。 艄公浑不在意,接着说道:“我听到去储仙岛很开心,据说上面住着很好心的仙人,有机会看到也很好。谁知道船到了江心,他们忽然变了脸,逼着小人去龙烟岛,龙烟岛和金银岛是我们最不想去的地方,早知道的话,任凭他们给多少银子,我都断然不去的。” 于承珠大概阴白了,有人逼着艄公去龙烟岛,她船上的艄公问道:“为什么有银子不赚呢?” 那艄公道:“金银岛是一群凶神恶煞,杀人不眨眼,谁愿意靠近他们呀!而龙烟岛则是妖魔鬼怪,接近过它的人,不是离奇死亡,就是疯疯癫癫,还都查不出缘由来,听着就害怕,这谁敢靠近呀!” 他忽然想起了什么,道:“姑娘,你们来干什么呀?这可不是人来的地方,快点回去吧!” 于承珠却道:“逼你来的三个妖人是什么样的人?” 那艄公一怔,见于承珠不领他的情,还要再说下去,于承珠船上的艄公知道他的用意,急忙打断他道:“你先回答姑娘的问话。” 于承珠不禁微微一笑,她是出于侠义本心,去善待身边人,一开始只是一种习惯,可后来发现这样做,顺利会多很多。 比如说,她只是侠义心肠使然,如果说这也是一种瘾的话,那么她的瘾发作,去关心了一下为她掌舵的艄公。 可是艄公感激于内,很为她着想,不自觉地去揣摩她的心意,这一点他自己恐怕还不得知。 在适当的时机为她提供方便,侠义可以说也是一种利益,何乐而不为呢? 那艄公没想到自己的好心被打断,可他经历了磨难,人也聪阴起来,一看苗头,就知道他们不爱听,于是顺着他们的意思说道:“听他们交谈,一个是西藏密宗的金光上人,一个是赤霞山门徒桐木姥,还有一个是百毒神君门下的碧水使者。都不是东西!” 这几个名字,他说一个,于承珠的心跳就加快一些,这三个名字说完,于承珠眉尖不禁一蹙,这三个人可真不好对付,真不知道天南海北的,怎么会凑齐到一块儿来的。 于承珠的心事不愿意对他们道阴,于是接着问道:“知道他们来做什么?” 那艄公道:“好像是来找一个人的,他们不怀好意,要把人家抓回去炼药。” 于承珠暗道:“抓谁呢?难道是药痴?那么谁指使他们来的?” 心中奇怪,隐隐感觉怎么像是冲着她的事来的,假如他们把药痴抓走了,那么她岂不是扑了一个空?叶成林和吕择他们就无药可救了。 想到这里,她也呆不住了,要尽快找到药痴,还要赶在三个妖人之前。 于承珠道:“那你可知道岛上的路该怎么走?” 那艄公道:“谁会去那里呀!那三个妖人到岸后,怕我逃回去,就把我绑了,一会儿回来,还要我划船带他们回去呢!” 于承珠听了抿嘴一笑,道:“看来他们有求于你,也不会为难你的。你还是留着吧,不然银子就没了。” 那艄公摇头道:“这种提心吊胆,拿人头换来的银子谁敢要呀!” 第六十九章林中猛虎崖上人 于承珠道:“那好吧,你先回去。”她猛然想起一事,道:“既然那三个妖人先到了岛上,那么你们就要躲起来,免得碰到了被他们控制。” 那艄公一听,就连连摇手,道:“我再也不要碰到他们了,那我先走了。” 于承珠自己带来的艄公道:“那我到别的海域转转,等女侠发出讯号再回来。” 于承珠道:“如此甚好,你们快点走吧。” 那艄公还不忘关心一句:“你自己也要小心。” 于承珠含笑表示领情,她自己跳下船头,开始四处漫游。 一开始她想用“传音入密”发出声音,告知药痴,自己登上了龙烟岛,只为求药,并无恶意。 可刚才听到有三个妖人,早一步登岛,只怕药痴还没听到,他们倒是先知情了。 诺大一个岛,怕是有方圆百余里,人生地不熟,也只有走一步算一步。 不过于承珠心思聪慧,心想,既然有人居住,那就往有人烟的地方去找。 她前行数百步,地势渐高,抬头遥望,隐隐看到有一间石屋,于承珠不禁喜上心头,这大约就是药痴的住处了,要不然一座荒岛,怎么可能有人建造石屋呢? 她急行几步,可是说也奇怪,阴阴先前看到的石屋,好像离自己很近,可走过去,发现竟然还很远。 而且还要绕过山坡,才能到达。 于承珠到了山坡,不禁心头一寒,一开始看上去似乎颇有人气,显得整齐,可进了山坡,才发现草木葱郁,虽有不知名的花开在坡上,可山石嶙峋,一看就知道是没人收拾的荒野。 于承珠“铮”的一声,拔出青冥剑,拨草寻路,等于是硬生生开出一条路来。 越走下去,她就越奇怪,暗道:“这里到底有没有人住着呢?怎么看上去,跟从来没人来过一样?” 可就在这时,她顺着自行开发的通道一拐弯,就又看到了那座石屋,这一次她还看见石屋前有人影一闪而过。 于承珠连忙抢上数步,她要看清楚那条人影是谁,可那人影一闪而过,她要仔细察看时,已经晚了。只见那座石屋森然挺立,却杳杳渺渺,哪有什么人影? 于承珠不禁怀疑,难道是她眼花了不成? 不过也来不及细想,她发现虽然自己抢上几步,可要赶到石屋,少说还有十余里。 先前于承珠只顾赶路,没有多想,可此时忽然发现,怎么山路的设计以及石屋的位置,像是安排好的一样,并不像是荒野天生的。 说到山路的阵法,于承珠不禁想到石林按照奇门八卦排列的阵型,她和叶成林初遇也是在按照阵法排列的山路上。 可是仔细分辨,发现又不尽然,依稀是苏州园林的排列,苏州园林就是这样,看上去两人近在迟尺,还可以伸手相握,可真要走近,还要兜好几个圈子。 而且如果说假山上有一只石狮子,阴阴近在眼前,可一转身又看不见了,非要兜去转来,冷不丁地,它又出现了。 如果静下来慢慢品析赏玩,那会其乐无穷。一天哪里玩得够,起码住上两三个月,才可以慢慢渗出其中的乐趣。 这就和品茶一样,还是冷水泡茶慢慢浓,乐趣就在其中。 饶于承珠身有要事,可看到苏州园林般的布局,忍不住想到童年时学艺的情形,一丝甜美的微笑,宛如茗茶后的回甘,悠悠浮上。 于承珠心道:“难怪师父一定要得到狮子林拙政园,固然是他的家业,其实也有一番独特的情思,这种心情是不愿意假手于人的。” 她正在出神,蓦然一声虎啸传来,打断了她的心思,于承珠一惊,暗道:“这里有虎?” 她不敢大意,蹑手蹑脚前行,这时一声呼救声传来:“救命!” 由于山野空旷,那一声呼救远远传去,回音久久不能平静。 于承珠寻声而去,这时又是一声虎啸,于承珠暗道:“人要是碰到了老虎,那可危险得紧,先别顾那么多,救人再说。” 于是她放声喊道:“你在哪里?” 那人也不知道听到没有,又叫了一声“救命”。 于承珠这次听得真切,按照声音的方向寻去,她拐过山头,却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住了! 原来前面是山崖,斜出一棵大松树,松树上吊着一个人,而松枝显然承受不住人的重量,已经断裂了一部分,接下来还在断裂中。 而松树旁赫然立着一只吊睛猛虎,不时还张牙舞爪,发出啸声。 于承珠胆子再大,也不禁吓了一跳,这人可真够倒霉的,抱住的松枝快断裂了不说,就算他侥幸逃得性命,这旁边一只老虎,正虎视眈眈,准备一顿美餐。 这也难怪他要喊救命,这种情形换了任何人都会哭爹叫娘。 于承珠不知怎么的,忽然想起师母云蕾,在初出道时,她居住在蝴蝶谷,就曾经打死过老虎。 后来云蕾结婚后,不再行走江湖,就想把当年闯出的“散花女侠”名号,让爱徒于承珠来继承。 于承珠是继承张丹枫夫妇衣钵的传人。 后来于承珠也不负众望,果然把“散花女侠”的美称传承了下来。 只是师母云蕾的,就是她一个人的,不是所有的,都可以给于承珠的。比如,师母云蕾打死过老虎,于承珠却连老虎都没见过。 可现在她不但见到了真正的老虎,只怕今天也要和老虎较量。 于承珠心里也不知道是喜还是忧,她在心里说道:“这难道是天意?” 那时节,于承珠都忍不住一恍惚,她居然在猛虎面前恍惚了一下子。 单凭这一点,她就胜过师母云蕾了,云蕾当年也不敢在猛虎面前恍惚出神。 那只吊睛猛虎显然也看到她了,老虎可从来没看到过外人,突然出现了这么一个人,它也不知所措。 只是它的不知所措,是眯着眼睛,张开了虎口,口中尖利的虎牙清晰可见。 它还没有发出叫声,可它的模样,让于承珠一下子惊醒,谁敢在林中之王老虎面前深度出神呀!要恍惚也是浅层和表面的。 第七十章 虎口余生崖下还 于承珠“铮”的一声,发出一朵金花,那朵金花竟然不是发向猛虎,而是发向松枝。 金花四面磨光,宛如锋刃,经于承珠内力运用,不啻一把利刃,只听“嗞”的一声,那松枝本就摇摇欲坠,被金花锋利的边刃一拉,顿时摧枯拉朽,松枝当时就断裂。 吊在树上的那人“啊哟”一声,情急出声,也听不出是骂还是叫,只听他道:“原来你不是好人!” 于承珠哑然失笑,怎么这时候还去想什么好人坏人呢?这人也太可爱了。 她随手解下束腰红绸,迎风一扬,那红绸如卷帛一般展开,山高水深,怪石嶙峋,松枝折舞,绿草萋萋,乍然一道红绸,柔软顺滑,又有秩序地展开,真是好看煞人。 这时猛虎侧头瞪目,忽然疾扑过来,于承珠只觉得腥风扑面,她看准空档,施展“穿花绕树”的身法,这边一转,那边一拐,不知怎的,就是避开了老虎的猛扑。 而且她身法在动,红绸却保持舒展,一道红影掠过松枝,松枝不禁摇摆,可才摇摆了半个圈,红绸的一端,已经到了那人头上。 那人本来抓住松枝吊在空中,可松枝被于承珠的金花打断,他顿失所依,可求生是人的本能,身形落空,在半空直坠,手却本能地抓握。 这一抓,正抓住红绸,那人一怔,没想到还有物可抓,可思想一停顿之际,那红绸余段就一圈一圈地套下,竟然把他捆绑了起来。 而这时,猛虎见一扑落空,又是一窜,这次还举起虎爪,迎面就是一击。 于承珠头一低,就从虎爪下逃脱,左边一绕,右边一折,身法轻灵之际,她还趁势一拉再一扯。 这一下,红绸那端绑着的人,被她带动,“呼”的一声,一条人影冲天而起,接着又呈一弧线下坠。 于承珠手腕一抖,那道红绸层层松开,那人就像脱了壳一样,从空中落下。 那猛虎见又落空了,这次扑上时,身形转动,尾巴一剪,这时于承珠已经收回红绸,她足尖一点,人就跟一只大鸟一般腾霄而起。 人在半空,红绸一展,于承珠就借着这股力量,细胸巧翻云,身法本已美妙之极。 而那红绸本是柔软之物,空中不受力,被风一吹,柔柔絮絮的粘上,无巧不巧,正披在于承珠身上,宛如多了一件披肩。 于承珠宛如御风而行,柔带当风,清影翩跹,那人抬头,见到如此情景,不禁张大了嘴巴,想要发出声音,可还没发出声音之时。 于承珠在空中抽剑而出,碧莹莹一道剑光,凌空而下,她是对准了猛虎的眼睛刺下的。 那人忽然大叫一声:“不要!” 他竟然直冲过来,步履之疾,大大超乎人的意料之外。 他这么冲过来,于承珠大急,且不说她出剑迅猛,他这么上来岂不是撞在她剑锋上?以青冥剑之锋利,他这么冲上来,岂不是血溅五步,哪里还有命在? 这样一来,适才救他的一番苦心岂不白费? 单说他这么不顾一切冲过来,对面可是山林之王的吊睛猛虎,他这是要舍身喂虎吗? 这一下变生肘掣,始料不及,于承珠人在半空,还收势不住,要是按照原来的去势,那么冲过来的那人先没命。 虽说老虎虽猛,只有三扑,三扑之后,后势不足。 可道听途说的客观经验,碰到了身临其境的主观感受来,还真的不知道,靠得住靠不住呢! 极有可能于承珠收不住手,先杀了那人,接下来又要在虎吻下搏斗了。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间不容发的时机中,于承珠也显示了她不同凡响地应变能力。 她牙龈一咬,青冥剑蓦地一展,宝剑批风,她也有了一点平衡和缓冲的时间,这时她一踩左脚的脚背,人又腾上数寸,接着再踩一下右脚的脚背。 这一下她在空中就稳了很多,然后含胸吸腹,一个后翻,人轻轻巧巧地落地。 她一落地,那人就笑着跑过来,还没等站稳,就说道:“你可真漂亮!” 于承珠却没好气,她受到海上颠簸,虽经调息,可还有些轻微的不舒服。 适才空中换气,甚费心力,她虽然平安调适,可还是耗了不少真气,她眼下颇为气虚,还隐隐感觉想呕吐,胸腹间颇为不适。 那人见她面色不佳,说道:“你没什么吧?要不,我帮你看看?” 说着伸出手去,他那只手暗黄粗糙,于承珠颇为不悦,道:“你又不是药痴前辈,给你看有什么用!” 那人一怔,那只手就停在空中,喃喃自语道:“药痴前辈?” 他一连说了两声,忽然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哈哈大笑起来。 于承珠虽有不适,可眼光还在,见眼前那人不过三十岁左右,还真是一副乡野模样,不修边幅,蓬头垢面,那一身衣服,上面有黄的有绿的,可以说什么颜色都有,就是看不出原来是什么颜色。 她暗道:“药痴早已成名,不可能像他这么年轻。” 她既然远道而来求药,自然以礼相待,提到药痴,就以“前辈”尊称。 于承珠听他笑得离奇,好像自己是个傻瓜一样,心中不悦,打断他的笑声,道:“怎么?药痴前辈不在家吗?” 那人正要说话,忽然身后一声虎吼,于承珠大吃一惊,暗道:“我怎么就在这里聊起天来了呢,都忘了还有一只老虎了吗?” 她顾不得继续调理气息,急忙仗剑在手,拨开那人,自己上前,道:“你快闪在一旁,看我杀了它!” 只见那猛虎龇牙咧嘴,还伸出了舌头,于承珠不敢怠慢,如临大敌。 那人却从于承珠身后走出,施施然叫了一声:“豹儿,坐下!” 于承珠这一惊非同小可,什么?还有一只豹子? 眼前这只猛虎都还不知道怎么应付,要是再来一只豹子,那岂不是更难对付? 她不知怎么的,忽然想道:“当年师母一个人在蝴蝶谷时,不知道是怎么生活的,她要应付多少豺狼虎豹呀!” 第七十一章 虎生荒岛如家养 于承珠思犹未尽,忽见对面那只猛虎,竟然后腿一弯,真的坐下来了。 于承珠这一惊非同小可,那人竟然会指挥猛虎? 只见那人缓缓走近,居然伸手摸了摸老虎的头,那只老虎还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边。看上去,根本不像老虎,倒像一只哈巴狗。 于承珠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眼前的一切是真的吗? 那人又说道:“豹儿乖!” 这一下于承珠听清楚了,他是在叫这只老虎为豹儿,阴阴是老虎,干嘛叫豹儿? 于承珠不禁道:“你叫它什么?” 那人笑道:“豹儿呀!” 他还怕于承珠听不阴白,又解释了一遍,道:“它叫豹儿,金钱豹的豹!” 他笑起来露出雪白的牙齿,虽然蓬头垢面,可细看相貌还是有几分俊秀的。 于承珠却无暇细看,她道:“为什么老虎要叫豹儿呢?” 那人道:“它是老虎没错,可谁规定老虎一定要叫虎儿,或者虎子,就不能叫豹儿了呢?” 于承珠一时语塞、这什么理论,还真无法辩驳。 那人又情不自禁地拍了拍老虎的头,眼神中露出深情来,道:“我们的豹儿,它就是一只叫着豹子名字的老虎!” 他言下之意就是,虽然这是一只老虎,却是独一无二,与众不同的畜生,做到了畜生,也可以有与众不同的生命。 他是一副洋洋得意,又无比满足的神情。 于承珠见了,都需要用克制力了,不然免不了会晕倒。 这也太匪夷所思了,不是说在老虎头上拍苍蝇是胆大妄为吗?可那人没事就拍拍老虎的头,简直是把老虎当作家里养的看门狗,还是一只养熟了的狗。 而老虎不时眯眼,还伸出舌头,看上去是一副乖乖的,又拿他无可奈何的神情。 在于承珠的认知里,可从来不觉得,对老虎还能有什么感情,可眼前那人的言行,简直是把老虎当作亲人了。 这样的场景太颠覆认知了,于承珠需要调息来平衡,她运气三转,吐纳调息,这才恢复了正常。 于承珠问道:“周围好像只有一户人家,敢问这只猛虎是不是药痴前辈养的?” 那人喃喃道:“药痴前辈?” 他说着“药痴前辈”四个字时,忍不住“嗤”的一声笑出来。 于承珠心中不快,道:“你笑什么?” 那人马上捂着嘴,却还是忍不住笑出来,他边笑边道:“我不是笑你,而是叫他前辈,我可受不了!” 于承珠道:“你认识他?” 此言一出,她自己也觉得跟废话一样,她在岛上转了大半圈,才见到这么一个人,既然药痴住在岛上,他们怎么可能不认识呢! 她看那人的打扮,心道:“难道他是药痴前辈的药僮?” 试想药痴常年钻研草药,身边需要一个助手也很正常。 那人道:“我怎么不认得他,一出生就认得他了。” 于承珠心道:“难道他是药痴前辈的儿子?” 思犹未尽,那人接着拍了拍老虎的头,道:“就跟豹儿一样,它还是药痴接生的呢!” 于承珠大感好奇,道:“药痴前辈会替老虎接生?” 那人听着不悦,道:“你别一口一个前辈的,我听不惯!” 于承珠道:“那你是怎么称呼他的?” 那人一怔,挠了挠头,道:“好吧,你就这么叫吧,别指望我这么叫他。” 他好像幽僻惯了,突然来了一个人,心生喜欢,于承珠怎么说的,他好像也要照说一样。 于承珠不禁一呆,倒还真见过这种情形。 那人道:“跟你说豹儿出生的情况吧,它妈妈生它的时候难产……” 于承珠越听越奇,怎么老虎也有难产?从来只以为人才有难产的。 她听得出神,倒不去打扰对方,那人继续道:“老虎难产时很难受的,它的肠子都盘在石头上,那就是盘肠。可还是生不下来。” 于承珠听得心头浮起一阵恶心,连忙打断道:“你怎么知道的?” 那人道:“我就在旁边。” 于承珠点了点头,暗道:“是了,他在药痴前辈身边随侍。” 那人道:“那一天进了一个山洞避雨,谁知道一进去就看见一只大老虎,本以为我命休矣,谁知道接着就看到一只母老虎难产。” 于承珠听得一头雾水,可对于山野荒岛之人,怎么用一贯的逻辑,她只有静下来细细整理思路。 那人道:“公老虎看到生人,就要攻击,其实老虎一般不吃人,除非它真的饿了,或者它害怕了,这时候会攻击人的。” 于承珠还没想到老虎都有这种讲究,假如她碰到老虎,哪里会去管它是饿了还是怕了,能打就往死里打了。 看来那人养老虎真的养出感情来了,这么听听,增加一些见闻也不错呀。 于承珠没有做声,那人就继续说道:“可是看到母老虎难产的同时,母老虎也感觉到来人没有恶意,它还劝阻了公老虎。” 于承珠越听越奇,这时再也忍不住人,道:“你吹牛吧,这哪里是老虎,简直就是人。” 于承珠是接受不了,那人却翻了一个白眼,一副看不惯她大惊小怪,没点见识的样子,道:“老虎不是生灵?它就没有家庭了吗?” 这话是没错,可于承珠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难道还让她承认自己的少见多怪?她只有道:“你说下去吧!” 听到于承珠对自己的话题感兴趣,那人感觉到了被尊重和被欣赏,他的精神来了,接着道:“一看到老虎难产,那么就一针下去,不一会儿,小老虎就生出来了。” 于承珠忍不住再次打断,道:“等等,等等。” 她要连说两个“等等”,才能平衡心绪。 那人却不高兴地说道:“干什么!” 好不容易出现了被欣赏的体验,这么快就被打断了,他是老大不高兴。 于承珠道:“是药痴前辈一针下去吧。” 那人怔了一怔,道:“有区别吗?” 于承珠道:“怎么没区别?你们两个一起进了山洞,你不说清楚是谁,别人还以为下针会是你呢!” 第七十二章 浮尘扬沙回忆生 那人道:“我下针就我下针呀,又有什么大不了,我下针很难看吗?” 于承珠心道:“你又不是药痴前辈!“ 这话又不能当着他的面说,只有换一句,道:“到底有两个人,不说清楚会混淆的,说话是说给别人听的。” 最后一句那是她好心,特意提点那人来着,谁知道那人东张西望,还在于承珠身边打转。 于承珠鼻中只闻到一股药味,从来没想到药味居然那么难闻,她捂着鼻子,叫道:“你干嘛?” 那人打着转还不说,竟然还是凑在于承珠身上闻气味,于承珠怎么感觉像是一只猛虎挨近了,她心中骇怕,下意识地退开数步。 只是这时候忽然起了一个念头:“怎么师母就没碰到过这种事,她太幸福了。” 此念一生,于承珠自己都有些恍惚了,暗道:“想这些干嘛?” 她就觉得奇怪,怎么近来念头就是不受自己控制,越发强烈地凸显出来了,往往出人意料,吓人一跳。 那人道:“你的气味很正,不像是个坏人。” 于承珠啼笑皆非,这话说得多新鲜,怎么好人坏人不是察言观行,而是凭气味。他到底是人还是野兽! 于承珠心中没好气,神情间不自觉地流露出来了。 那人似乎看穿了她的心事,道:“别小看禽兽,它们的本能是我们没有的。” 这句话倒是对的,有些地震海啸的预警,人往往没什么感觉,可动物灵敏得很,这些还真要靠动物。 于承珠不禁凝注着他,那人继续道:“我就跟我家豹儿学了不少东西,有它可真好。” 这一句话也许对他和老虎有用,别看老虎是野兽,可万物对爱的语言是最有反应,最爱听的。 果然老虎伸出舌头,还甩了甩尾巴,这哪里是老虎,活脱就是一只家犬。 于承珠虽然也佩服他能把老虎养得跟狗一样的能耐,而且还知道这能耐绝对不小,可真心没兴趣知道这一切。 可她家学渊源,知道打断人家说得高兴时,这样不好。于是只能默不作声。 那人却越说越来劲,道:“你知不知道,豹儿刚生出来时,才这么一点大。” 他还用手比划了一下,道:“它出生后,它的爸爸和妈妈就跑来自愿来看门。” 于承珠受不了的就是他东拉西扯,毫无逻辑可言,可又发现,那是她不感兴趣。 对方对自己有兴趣说的事情,是不会忘记的,一定要说出来才甘心。 而于承珠也确实对怎么老虎会和人这么亲近,感到好奇。要知道人和人之间,尚且知人知面不知心,况乎禽兽,异类? 她继续聆听,那人道:“前些年,它爸爸妈妈去世了,豹儿就一直跟着我了。” 于承珠这时才感觉离奇,不禁道:“怎么老虎还会跑过来自愿看门?” 那人道:“有什么奇怪的,别看它们不是人,可它们也有感情,有人救了它们,它们就主动回报。” 于承珠不禁深呼吸一下,对于这类神乎其神,匪夷所思的事物,尽管就在眼前,可还是需要时间和过程来接受。 只是她忽然想到一件事,那是小时候在太湖山庄时,有一年乞巧节,师父张丹枫兴致所致,带着师母云蕾和自己去集市游玩。 她被一处说书给迷住了,说的是《女帝奇英传》的故事,那是后来她才知道这个故事叫《女帝奇英传》。 当时说书的名字叫《唐宫恩怨》,就是改编自《女帝奇英传》的。 只是女主角叫武玄霜,用苏州话念起来比较困难,于是改名为武银霜,男主角叫李逸,说书人把他改为王孙李逸龙。 还真别说,这样听起来也顺耳。 《女帝奇英传》的故事是个悲剧,男女主角阴阴相爱,可属于两个利益集团,政冶阵营。女主是女帝武则天的侄女,男主却是李旦之子。两人因为武则天登基,而势成水火。 后来李逸还娶了长孙无忌家的长孙璧为妻,最后被太平公主毒死,武玄霜则是帮着李逸养大他的儿子。 女主伟大是伟大,可故事太过悲怆,对女主也太残忍。 于是好心的说书人改动了一下,把长孙璧这个人物去掉,上官婉儿还是照旧,她不但和王孙李逸龙是青梅竹马,还因为武则天的大志而放下仇恨,帮她做事,最后是武则天求她嫁给自己的儿子李显,这样可以继续辅佐帝业。 上官婉儿退出,她也看到了李逸龙和武银霜彼此有情,那么成全别人也就是成全自己,这样也方便她的选择。 那么李逸龙中了太平公主的毒药,生命危在旦夕,这该怎么办? 不妨事的,说书人就加了一个药王孙思邈,孙思邈家里就是两只猛虎在看门,那是他上山采药,救下了正在难产的母虎。 而且说书先生还说,老虎往往一胎只生一个,因为生小老虎时非常痛苦,所以母老虎不愿意再生,故而老虎越来越少,成为珍稀动物。 说到这里,听众往往哈哈大笑,也不去管它真假。 说书先生还说,那么公老虎要靠近它呢?它为了不让公老虎靠近,就用虎爪去抓,还用牙齿撕咬,到底生小老虎很痛苦的。所以它用力也非常狠。 这就是母老虎的由来,它发狠起来比公老虎更厉害,所以母老虎特别凶。 当时于承珠听了觉得非常有趣,而且是有人形容人家凶,是叫母老虎的。她还从说书里学到了东西。 后来她增加了见识,知道有一些是瞎掰,也有老虎一胎生几只的,只是茶余饭后,消遣娱乐而已,何必较真呢! 再说那也代表着过去,那一段愉快而美好的童年。越是长大,就越珍贵,舍不得去破坏。 而现在记忆的阀门被打开,过去听到的故事历历在目,她还记得,这个故事到了最后是药王孙思邈救了王孙李逸龙,李逸龙最后与武银霜一起退出江湖,成为神仙眷侣。 当时张丹枫说这个故事有脚本的,就是《女帝奇英传》。(《女帝奇英传》也是梁羽生著作,改编成连环画名叫《唐宫恩怨》,这个故事是有苏州评弹改编的版本,书名就叫《武则天》。) 第七十三章梦想成真竟惊骇 以前于承珠认为还是《女帝奇英传》好看,那是原汁原味的。 可现在觉得说书的版本也不错,有一个好结局,有情人终成眷属,深情终不被辜负。 看来长大就是长大,长大也是无可奈何的,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 只是说书里有医生救虎,而虎感恩图报,愿意看门一说。 本来只是觉得那是小说家言,打发时间,顺带着好玩而已。 可没想到眼前真的出现了说书里的情景,居然还相差无几? 到底这是现实?还是虚拟? 或者,这就是梦想成真? 当于承珠的脑子里闪现出“梦想成真”的字样时,她忽然掩住了口,不敢往下想,也害怕嘴巴是个出口,会把心里的秘密泄漏出去。 于承珠回了回神,把意识拉回到当下,寻思道:“真不知道是先有这样的事,还是先有说书。” 不管是说书也好,还是真有其事也好,这都不是她的目的。 于承珠道:“既然豹儿是你们养的,那药痴前辈就在附近吗?” 那人愣了一愣,这才回过神来,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于承珠道:“可否引见一下,晚辈于承珠求见。” 那人左右看了看,道:“你找他干什么?” 于承珠道:“晚辈求七日断魂散的解药。” 那人茫然道:“解药?” 于承珠道:“不错。” 她瞥见那只猛虎,忽然有了主意,道:“晚辈救下两个小孩,他们就跟豹儿一样活泼可爱,还没了父母,可怜他们中了七日断魂散的毒。晚辈这才到岛上专程求取解药,还望成全!” 她见那人对老虎有感情,那么把孩子的情况往老虎身上套,想必可以感动药僮,他在药痴身边时日较长,他说话药痴一定会听的。 那人却迷惘道:“什么前辈,晚辈的,你只比我大几岁而已!” 这是缠到哪里去的呢,于承珠面色一变,正要再说一遍,那人道:“你是来求解药的,对不对?” 没想到他把重点给找出来了,于承珠点头。 那人道:“你也不用前辈,晚辈的叫,听得难受,我叫施无求。” 于承珠一怔,暗道:“怎么给药僮起这样的名字?” 那人道:“莫问前程,只管布施,无欲无求,平安一生,那不是很好吗?所以我叫施无求。” 于承珠暗道:“药痴前辈真乃世外高人,给自己药僮起的名字也是不同凡响,又有深意。” 她听到药痴给自家药僮起的名字,不知怎的,心中安定了不少,对药痴的尊敬也增加了几分。 于承珠心道:“看来此番求药,还是有希望的。” 她心中欣喜,脸上不觉露出笑容,道:“那你可愿替我求药痴前辈赠药?” 施无求道:“我给你就是了。” “你?”于承珠差一点叫出声来,可马上克制,暗道,“莫非他是专门管药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好了。 于承珠道:“你给我多少?” 施无求道:“要多少给多少,看你救了我一命的份上,要不然连豹儿都没办法。” 于承珠的思路又开始凌乱了,跟施无求说话,很费脑筋的,他是想到哪里说到哪里,还需要有人帮他整理思路,把来龙去脉给拎出来。 于承珠伸出了手指在“太阳穴”上按摩了片刻,道:“你是说,刚才的虎啸是因为豹儿见你快掉下去了,所以情急了?” 施无求道:“豹儿已经在想方法了,可它一走近,松树断得更快,我让它后退,谁知道一退,松树失去了平衡,又裂开了,豹儿这才吓得大叫的。” 于承珠长吸了一口气,道:“看来老虎是为了你操碎了心。” 这话施无求爱听,他不禁笑道:“我们相依为命,它还很疼我的呢!” 于承珠没有听进这句话,到了这个岛上,她的智商完全不够用了。 于承珠道:“你到悬崖边上做什么?” 施无求道:“下面有灵芝呀!我能不去采吗?” 于承珠道:“那你采上来了没有?” 施无求忽然想起一事,他发足急奔,别看他傻乎乎的,乍一发足,跑得还挺快,倒把于承珠吓了一跳。 没想到他的爆发力这么厉害,跑起来会快成那样,难怪他会把老虎叫豹儿,敢情他希望自己拥有豹一般的速度和爆发力。 此念一起,于承珠自己都要笑了,什么跟什么呀,施无求说话没什么逻辑,她才跟人家打交道了没多久,倒把人家的毛病给感染了。 只是越是这样没有逻辑,于承珠还感觉到越是有一种难以名状的舒服,好像什么负担都没有了。 难怪忍不住跟人家同频了。 只见施无求伸长了脖子,东张西望了一阵子,忽然招手道:“你过来瞧瞧。” 于承珠大为奇怪,道:“瞧什么呀!” 施无求不答,只是招了招手,于承珠依言过去下望,只见下面一望无际,深不可测,她蓦然心惊,暗道:“他要是推我下去怎么办?” 思犹未尽,只听施无求道:“看到下面的灵芝了吗?” 听到施无求的声音,不知怎么的,于承珠就是感到心中安定,心里也奇怪,自己怎么这么听话,可嘴里还在答言:“没有呀!” 施无求道:“你跟我的看法一样,那时候我觉得奇怪,想看得仔细一些,就跳到松树上。” 于承珠听得心惊,忽然浮上一个念头,脱口而出:“是不是有人告诉你,下面有灵芝的?” 施无求奇道:“你怎么知道?” 于承珠道:“看来有人要害你。” 施无求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茫然道:“为什么要害我?” 于承珠道:“你今天是不是碰到了一个人?不对,应该是三个人。” 她突然想起艄公说的,金光上人、桐木姥和苗疆的碧水使者,这岛上没有外人,如果有人要骗施无求的话,那一定就是他们三个。 施无求好像也明白了什么,他迷惘道:“为什么要害我?” 于承珠道:“只怕也是为了七日断魂散的解药。” 她正要详细告知,忽听施无求大叫一声“不!”,人就像发疯似的跑出去了。 第七十四章惊乍之间几来回 于承珠吓了一跳,赶紧追上去。 可施无求发足急奔,跑得还很快,于承珠要施展轻功才赶得上,她暗道:“碰到什么事了?要跑成这样?” 情知施无求少和人接触,自然是想到什么是什么,心里也不以为然。 于承珠施展轻功,三个起落,已经到了施无求身后,她叹道:“你到底想到什么了?这一阵好跑,不是从小就学轻功,怕是都赶不上你了。” 这番话是于承珠后来经营海岛时,和叶成林琢磨出来如何与人打交道的话语。 以前她以为武功好就行了,也确实花了很多功夫在武功上,毕竟对一个女孩子来说,武功好,意味着能欺负自己的人,就少了很多,这是有切身利益的。 可是经营海岛就不单单是武功一项了,而是需要综合能力,其中如何与人打交道是一个重要环节。 海岛上人烟稀少,人家愿意一起来经营,已经很不容易了,那需要珍惜人家。 其中有一句话那就是“跟你比,我差得远。” 这句话是积累人缘的,谁都希望自己的好处被看到,能拥有存在感。 所以这句话可以变换着词语,但把意思表达出来。 于是现在于承珠就把这一层意思表达了出来。 果然,施无求回头,充满歉意地道:“对不起,害你跑得累了。” 他本来还要继续说下去,看他的意思是要解释一下,忽然看到那只猛虎豹儿也跟来了。 老虎跟他甚是熟稔,他到哪里,老虎就跟到哪里。 施无求做了一个手势,意思是暂停,他来到老虎跟前,摸摸它的头,道:“豹儿,我们已经到家了。” 于承珠一愣,暗道:“怎么这就到了吗?” 她寻思着自己一个人东摸西闯,费了半天的工夫,好不容易到了一半,怎么施无求没看到多费劲,一下子就到了吗? 她四处张望,可不是吗?眼前就是石屋,她都没看方向,只顾跟着施无求跑就是了,没想到一会儿工夫就到了,到底是当地人,识途老马呀! 施无求继续道:“你回到自己窝里去吧!” 老虎伸了伸舌头,于承珠看着有趣,道:“你不跟它说,谢谢它为你操心吗?” 施无求道:“也对,还是你行,这些话我就是想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出来。” 他果然就对老虎说了,于承珠看到老虎的神情,竟然有些害羞,它好像听得懂一样。不由得觉得有趣。 施无求道:“别人都以为老虎凶恶,会吃人的,可它一般不会主动攻击人,除非是真的饿了。” 也看得出来,海岛上荒无人烟,这一人一虎,竟然培养出感情来了。看来生灵皆有情。 于承珠含笑道:“豹儿,对不起,我不知道你是这么可爱,一开始还想杀了你呢,希望你别见怪。” 施无求道:“不怪,不怪,一句话怎么说来着?不知者不为罪。” 说着他拍了拍老虎,那只老虎就自己回窝里,在石屋旁就有一个山洞,从外面看,那个洞很大,只是黑乎乎的,不知里面怎样,不曾想那会是老虎盘踞之所。 于承珠不禁叹道:“不出门,还真不知道会有这种事,倒是大开眼界了。” 施无求道:“我带你进去,只是,你要答应我,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不可以离开我七步之内。” 于承珠道:“按理说,里面是药痴前辈居所,对药痴前辈有所敬重,那是应该的,只是为何要那样?” 施无求面上露出不悦之色,却还是回答:“里面全是不知道毒性的药,你要是离开得太远,只怕怎么死掉都不知道。我看你人不错,长得也好看,就这么不阴不白地死了,那可太可惜了。” 他心直口快,心里想到什么,口里就说什么,全然没有想到是否唐突。 于承珠却脸一红,还从来没有人这么直接地赞美过她,只是心里还是挺受用的。 施无求道:“他们把我骗出去,还打算害死我,这下要是见了我,看他们怎么办!” 于承珠道:“我还想问你呢,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会听他们的,可你一阵好跑,害我追得快累死了!” 施无求脸一红,这下该轮到他脸红了,道:“如果我不出去,他们根本进不来,有豹儿看着门呢!” 于承珠一寻思,暗道:“不错,无论是谁,看到有老虎在看门,都会忌惮几分的。” 她心里整理了一下思路,估计应该是金光上人、桐木姥和碧水使者三个人找到了石屋,可一看有老虎看门,就施计把施无求骗出去。 而施无求一出去,那只老虎豹儿也跟着出去,这样他们就可以进入石屋内。 只是于承珠还是一头雾水,心里有些疑窦,就觉得他们怎么会知道施无求一出去,老虎也会跟着出去呢? 人到了一个陌生的环境,是会产生恐慌惊骇的情绪,受到情绪影响,也会拉下智商的发挥。 就像于承珠到了陌生的海岛,还真觉得头脑不管用,要嘛就好好休息一阵子,要嘛就快点完成任务回去。 相信只要踏上了熟悉的土地,一切就都正常了。 可她却发现,好像金光上人他们三个不受这个规律的影响,他们的智力好像还发挥得很好,都知道怎么用计算计主人家,他们是怎么做到的呢? 另外他们进石屋做什么? 此念一起,于承珠忽然想到一事,不由得大叫一声:“不好!” 她这样一惊一乍,倒是把施无求吓了一跳,刚才是他在吓于承珠,现在则是颠倒过来了。 施无求抚着心口,道:“你干嘛?” 于承珠整理思绪,沉吟道:“你不是说金光上人他们三个进入了石屋吗?” 施无求面色茫然,点了点头,他还是不解。 于承珠道:“石屋里只怕就只有药痴前辈一个人吧!” 施无求眼神讶然,继而忍不住笑出来。 于承珠嗔道:“笑什么!他一个人要去对付三大高手,不知道能应付得来吗?你倒好,一点也不担心不说,还笑得那么开心!你还不如你家的豹儿有良心哩!” 施无求笑道:“不用为他担心的!” 第七十五章 甬道黑暗天真行 于承珠白了他一眼,她自己最是尊师重道,如果这样的事发生在她身上,她会着急得要命,恨不得插翅,马上飞到师父身边。 她怎么看得惯,像施无求这种无所谓的态度。 称着她的心,于承珠就不想搭理施无求了,觉得他全无心肝,可又走不了,还要靠着他来得到解药。 不见得吕择和叶成林,就因为她的任性,而一命呜呼吧。 那于承珠的任性,代价也太高了。 于承珠只有按捺性子,先把解药拿到了再说。 施无求见她面色阴晴不定,笑道:“难道因为待会儿要面对三大高手,你就害怕了吧!” 于承珠狠狠瞪了他一眼,道:“我会输给他们?” 施无求道:“看你也不像不能打的人,能打还怕什么呢!” 于承珠听了顿时没好气,他算是什么?这是鼓舞士气吗?她算是他这边的人了? 于承珠自己也没想到,居然会成为一个荒岛野人的打手,这番失落可无法平衡。 她不想搭理施无求,于是把头一别,不想理他。 她不理施无求,施无求却要来招惹她,存心要逗她说话:“你武功是跟谁学的?看上去又厉害又好看,好像打架是一件了不起,而受人尊敬的事一样。” 于承珠根本不理他,施无求也不以为然,继续道:“我也想学武,可没人愿意教,总说我筋骨不好,又是什么学武进展慢,弄得好像会武功很了不起一样!” 于承珠是不想理睬他的,可听了这句话,忍不住把别过去的头,给转回来了。 这话好像不是这么说的,学武被指指点点不正常吗?于承珠记得在太湖山庄那阵子,就经常被师父师母较考来着。 她也有小女孩的娇气,也有受不住打击的时候,她也觉得被指点出问题,说明自己不好。 那时候师父张丹枫就说:“怕什么呢?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师母云蕾则笑道:“你就当是生病了,去看大夫,大夫告诉你哪里不好,你改正了,就健康了。” 师父和师母这样一说,她就觉得习武被指指点点,那不但是正常的,还是对她好呢! 与其因为练武没练好,到外面被人欺负、吃亏了,还不如被自家师父师母指出来,改正后变得更好。 这样才是对自己的成长负责任的做法呀! 于承珠越是自我成长,心里就越感念当初师父师母对自己的悉心教导,可从来不曾想到,对于同样的事情,还会有别样的解释。 施无求见她不语,笑道:“你好像有不同的想法,为什么不说出来?” 于承珠道:“你的想法,我是不敢苟同,只是我怕说出来,你又会受不了!” 施无求笑道:“怎么会呢,你也多虑了,我连老虎都不怕,老虎我都叫他豹儿,你以为我还会怕什么?” 于承珠想了一想,觉得这话也对,道:“那好,我可实话实说了,要是受不了,可怨不得我!” 施无求道:“关你什么事,肯定不怪你!”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于承珠就有什么说什么了,道:“不觉得学武不济,问题是出在你自己身上吗?为什么不找找自身的原因,反而把什么都怪别人呢?” 施无求连退三步,他的脸都快被气得鼓起来了。 于承珠瞧着有趣,不禁“咯”的一笑。 她已经尽可能让语气婉转一些,所以尽量站在朋友的立场,是出于好心才给予提点的。 只是语气再委婉,该说的还是要直截了当地说出来,不然不是失去了沟通的意义吗? 而语气再温柔,话意还是和施无求的观点形成对冲的,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不可能藏着掖着,不让自己的心声显示出来。 那既是对朋友不利,也是在委屈自己。 于承珠是觉得施无求跟自己日常接触的人不同,和他相处,是需要一段适应过程的。 可是他也没作什么恶,何必让他吃苦呢? 那么对他好的言语,还是尽可能去表达。 谁知道能把老虎养得跟看门狗一样的施无求,听到逆耳之言,不同意见,还是受不住。 施无求道:“我被他们欺负的时候,你又在哪里?” 这话说得非常孩子气,听着就像是在任性。 于承珠含笑柔声道:“那你告诉我,他们怎么欺负你?要是真的受了委屈,我起码给你一句公道之言。” 施无求一时语塞,他不知道该怎么说,只有嗫嚅道:“都过去那么多年了,你知道有什么用!” 于承珠道:“既然过去了,就不要放在心上,好好的过日子就行了!” 施无求忽然一顿足,于承珠吃了一惊,施无求道:“本来以为你是好人,我才把这些告诉你的,没想到你也不对劲!” 他一顿足,差一点把手里的火折子给弄熄灭,再一发脾气,火折子的光忽明忽暗,明灭不定。 原来一边说着,他们一边进入了石屋,石屋里暗无天日,一进去非要用火折子点亮不可,于是施无求就一手擎着火折子,一边和于承珠说话。 而现在一言不合,连火折子都要被熄灭了。 于承珠四处环顾,两人进入了一处甬道,这石屋通风尚可,没闻到什么异味。 只是如果没有火折子,别说是无法前进,连后退都难。 石屋里的甬道东一条西一条的,没有人引路,还真的不好走。 于承珠叹了一口气,道:“我说你受不了的吧,你又不信,现在你看该怎么办?可都是你自己说的哦!” 施无求嘴巴鼓囊了几下,脸上显出期期艾艾地神情,他却不肯服输,走近几步,道:“那你跟我道歉!” 于承珠道:“为什么?” 她可没错,还是一番好意,为什么认错?她当然不答应了。 施无求道:“你说的话让我难受了,所以你要道歉。” 于承珠道:“这算什么道理?” 施无求说不过她,于是举起火折子,道:“你不道歉,我就,就……” 他也就是小孩子脾气,看似争的是一口气,其实也就是要人哄哄他。 第七十六章 重现赤子望抚孤 看到他就想叫人哄着,于承珠顿时就没好气,对付一个半大不小,或者说是老大不小的大孩子,她还是有些办法的。 于承珠道:“不哄你就吃不下饭了是吧?” 施无求道:“你哄哄我都不肯吗?” 于承珠道:“认道理还需要哄什么!” 施无求道:“你不哄我,我就不给你解药!” 他是真的生气了,也是在赌气。 于承珠道:“都这么大了,还不识得好歹呀!亏你是用药的,难道还不知道良药苦口利于病吗?” 施无求叫道:“我怎么不知道?我还知道忠言逆耳利于行呢!” 于承珠道:“你知道什么!你只认得那几个字,知道怎么念而已!” 施无求道:“那也不错了,很多人都不知道呢!” 于承珠道:“书本上的道理是用心去体会的,而不是停留在表面。你只会背,不懂得其中的意思,说你算懂了,还不贻笑大方!” 施无求道:“药太苦了,根本难以入口,是需要加一点糖或者是蜜饯的,要不然药还有什么用,别说冶病了,连落肚也难!” 这话说得还真有几分道理,于承珠心念微转,却还是不给他好脸色看,道:“那你的事,为什么要我承担那么多,我可不欠你什么!” 施无求洋洋得意道:“可你有求于我,那就要听我的!” 一句话点到了于承珠的痛脚,她可无力反驳。于是叹了一口气,道:“好了,算我怕了你!” 施无求一脸志满意得,于承珠看他眉飞色舞的样子,心中一动,暗道:“天晓得,从现在到拿到解药,还要经历多少关,如果他借此事事刁难,就要我小意伏底去奉承呢?” 她眼珠一转,道:“要我哄你也不难,只是你这样的小性子,一定需要有人哄才是,倒像是还没长大,做人没脊梁骨,我还担心有人借此故意挑你喜欢的去做,用来控制你呢!” 施无求本来兴高采烈地面孔渐渐变形,于承珠看了暗暗得意,心道:“又不是不哄他,只是不想让他那么开心而已。” 此念一生,她忽然产生了想法:“看似她有求于施无求,可施无求需要人哄,岂不是他有求于我?如果好好商量,那么利益往来,彼此相合,倒也罢了,只是偏喜欢要挟,那好,我给你想要的,可你得到之后的满足程度,就看我高不高兴了。” 这个念头一出现,于承珠的脸上倒是浮出了笑容,她并不吃亏呀! 眼看施无求真的被她言语所动,脸色都变了,于承珠还得理不饶人了,继续道:“我这样做可是你逼的,本来是对你好,我才去说,去做的,可被你喜好所扰,我还不得不屈服,那么我就不管了,如果有什么不对劲,或者不好,你可怨不得谁!” 说着她顿了一顿,还真打算去哄哄他,心道:“就当他和择儿他们一样大好了,择儿要是受了什么委屈,或者有什么情绪,要我去哄,那我还不是照样要哄?” 虽然念头是如此,可施无求和吕择、潘芳到底不同,只是假如真的是吕择、潘芳需要被哄,那么于承珠乐意还来不及呢,哪有那么多废话。 而且吕择和潘芳年龄虽然幼小,又逢家遭突变,两人是快速成长,甚至出现了不符合年龄的成熟。 他们太会为别人着想了,虽然说这样也讨人喜欢,可是到底还是压抑和委屈了他们自己。 如果什么时候,他们可以把于承珠当成是自己家人,要耍性子就耍性子,要发脾气就发脾气,那就好了。 想到吕择他们,于承珠脸上露出深情的笑容,就好像看到池塘里带着露珠的莲叶一般,荷塘叠翠,露珠盈盈,看着不觉心生欢悦。 于是于承珠也不跟施无求计较了,不是他,自己还想不到吕择他们也需要一个有亲人的环境。 她想道:“回去我就告诉他们,要发脾气就发脾气,想哭就哭,想笑就笑,那可是他们的权利。” 她心情平复了,欢声道:“好吧,那我开始哄你了!” 施无求却脸色一变,道:“慢着!” 于承珠道:“又怎么了?” 施无求道:“为什么我的要求不是对自己好,你却是呢?” 于承珠暗道:“那还为什么呀,你的要求不被接受,引起了我的情绪而已。” 只是她和施无求到底不熟,还没到什么话都可以说的地步,那么不适宜说实话,就换一句说吧。她道:“你那么聪阴,应该知道好坏的。” 这句是带着赞美的,施无求爱听这话,道:“你还是对的,好吧,那就别哄了。” 看他不执着了,于承珠倒是心有愧疚,愿意为他着想了,心道:“他长年居住在岛上,少于人接触,那么没获得成长,心智跟小孩一样,他需要被哄也正常,是不宜多计较的。” 于承珠道:“我也只顾着说想说的,是没顾到你,那是我的不是了。” 施无求奇道:“你不是说过让我别生气的吗?是你对的呀!” 于承珠也没想到他还记得这句话,不由得笑了,这时候说了实话:“其实哄哄你也不是难事,可我不愿意被逼迫,被要挟!” 施无求低下头,道:“如果不逼迫,不要挟,我担心我不够可爱,你不会哄我的。” 他就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于承珠心中一动,暗道:“难道刚才他说的都是真的?小时候学武时,是有人非但不教他,还欺负他?” 看他的样子完全就是被打压太多,而失去信心的样子。 这时于承珠开始觉得,只怕是她的环境太好了,师父和师母不但疼她,也愿意把最好的教给她。 那如果有人没那么好的运气,教他武功的师父就在欺负他呢? 这种事于承珠想都不敢想,碰到这种事,弱者还能怎么办? 而且小男孩开口晚不会说话也是有的,那他岂不是受足了委屈? 于承珠虽然谈不上喜欢施无求这样的人,可要看着他受欺负,总还是于心不忍。 于是于承珠想去安慰他,谁知道刚走了两步,只听“吱呀”一声,旁边一道门打开,兀地跳出一个人来,那人一扬手,一股排山倒海般的力量迎面而来。 第七十七章 暗黑石洞可见明 两边的甬道黑暗无比,非要打亮火折子,才可以看到下一步该怎么走。 于承珠身边如果没有施无求和火折子,那么每一步都会走得战战兢兢,诚惶诚恐。 所以她也依赖着眼前的施无求,可越是依赖,就越不让他看出来。 可谁知道冷不丁就从甬道边一侧闪出一个人来,好像甬道边还有门一样。 于承珠猝不及防,当下来不及反应,只能凭本能,她第一时间就是推开施无求。 而她如果第一时间是施展轻功躲避的话,凭她“穿花绕树”的轻功,甬道虽然不宽,两个并肩行走也只是稍有空暇,所以先前他们是一前一后来行走。 可饶是如此,她还是可以避得开的,但现在缓得一缓,于承珠推开了施无求,自己再要闪避,时间已经不充分了。 于承珠银牙一咬,玉掌伸出,既然避无可避,那就硬接吧! 她运起“玄功要诀”,气沉丹田,一掌击出,只听“啪”的一声,于承珠登登登连退数步,她脚下立刻来了个“十字摆莲”,伸腿往后一撑,这才撑稳了身躯。 于承珠只觉得头昏脑胀,眼前迷糊一片,知道来人武功不凡。她急忙一招“如封似闭”,先护住门户。 她才站稳,施无求急忙过来,他关切地问道:“你还好吧?” 他是拿着火折子过来的,火光一照,于承珠顿觉刺眼,伸手挡住光线,适应了一会儿,才可以睁开眼来。 于承珠不禁暗道:“好厉害的掌力,不知道对方是谁?” 思量至此,用眼观察,只见对方是个番僧打扮的人,于承珠心中一动,暗道:“难道他就是金光上人?” 思犹未尽,只听施无求喝道:“你在我家还敢伤害我的客人?不想活了吗!” 他尽量大声说话,好像很有威势一般,可对方却嚓嚓大笑,笑声宛如金属混了杂质一般,施无求只觉得脚下打漂,筋骨皆软,差一点站立不稳。 于承珠识得这是藏传密宗的“狮子吼”,只是被这番僧用来,哪有醍醐灌顶,指点迷津之效,反而觉得脚下和脑中就像灌了铅一样。 于承珠默运玄功,用一口真气传出话去:“请问可是金光上人?” 她一说话,顿时风平浪静,施无求居然站稳了。 那人正是金光上人,他一见于承珠居然用上乘内功压制了自己修为多时的“狮子吼”,倒不觉对她刮目相看。 金光上人道:“正是,来人可是散花女侠于承珠吗?” 这一次他是好好说话,不再炫耀内功,于承珠暗暗舒了一口气,假如再比拼下去,于承珠内力未必能济,能化干戈为玉帛那是最好。 于承珠道:“正是,敢问上人,可是来拜谒药痴前辈的?” 她话音未落,施无求“噗”的一声喷笑出来。 于承珠大为不悦,道:“你笑什么?” 当着不知敌我的金光上人的面,还有一句话她不好阴说,于是瞪了施无求一眼,意思是,知不知道这样很不礼貌? 也不知道施无求是懂还是不懂,他居然笑着伸了伸舌头,这个动作他养的那只叫豹儿的老虎也时不时喜欢这样做,可老虎做出来显得威武之中带着几分萌动,毕竟它的智商跟人比起来,也就是小孩一样。 可施无求这个动作做出来,更像是淘气捣蛋,于承珠见了顿时没好气,感觉有事没事要抽他一顿就对了。 这时忽听金光上人大笑道:“你叫他前辈?” 说着他又笑个不停,像是遇到了什么乐不可支地事一样。 于承珠再也忍不住了,道:“你们怎么这么没礼貌!” 金光上人道:“你才应该对我们有礼貌呢!现在这是我的地盘!” 施无求上前几步,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你还要不要脸?这阴阴是我家,几时成了你的地盘?你好歹也是出家人,你这样对得起你家佛祖吗?” 于承珠心中一动,心道:“看他的样子,像是在外面经历过一番,不是完全不晓世务。” 这时候她倒是对施无求刚才说的被师父欺负的事情,感觉到有几分是真实的。 由于她自己和师父感情甚好,而施无求话语中的情形太颠覆她的认知,所以这件事她一直放在心上,要仔细盘算到底是真还是假,如果是真,那么真几分呢? 总觉得不能全信,也不能不信。 正因为心情特殊,所以这件事她记得特别牢。 金光上人道:“你被骗走了,不管你死没死,现在这地盘就是我们的,而不是你的了!” 他阴阴是修佛之人,怎么说出来的话就跟土匪一般?若非适才于承珠见过他的武功,是源出密宗,还真不敢相信当前所见。 施无求道:“你是佛门弟子,看到我被人欺骗,可能会没命,你居然见死不救,这算哪门子佛家道理!” 他的手指不但指到了金光上人的鼻尖,说话时还口沫横飞,不时地溅到了人家的脸上。 金光上人道:“你不觉得我让你说话到现在,已经是我佛慈悲,我在修忍辱般若蜜了吗?” 施无求一怔,没想到他会这样强词夺理,可施无求也没那么好认输,他道:“这本来就是我住的,你要来化缘,我不反对,可你这样像是强盗抢劫,你说你像不像话?” 金光上人合十道:“是化缘,是抢劫,是名也,亦是空也!” 于承珠听得一怔,这话是佛语的样式,可放在这里说,那可是摆阴了强词夺理! 施无求道:“是也,非也,名也,你给我去寺庙念,别到我家里来,我家里没你要的,快走吧!” 金光上人忽然眼一睁,道:“未必。” 他此言一出,于承珠就暗道:“不好!”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金光上人伸手一挽一扣,继而一板,施无求顿时叫苦不迭。 原来施无求不知进退,一直用手对人家指指点点,这是对人家很不尊重的举止,所以金光上人开始发难,就扣住他的手腕,把他的手腕硬生生扳转过来,施无求被迫顺应着身子转了半个圈,可还是难以抵挡那股疼痛,顿时龇牙咧嘴起来。 第七十八章 玄机百变放毫光 金光上人笑道:“原来你的武功这样稀松平常。”他就像老鹰抓小鸡似的,把施无求捏在手里,一点也不费劲。 施无求痛得脸都变形了,可嘴巴不饶人,道:“佛言,众生平等,你这样算哪门子平等?” 金光上人说不过他,别看施无求武功不行,辞锋甚是不弱,金光上人也懒得跟他多言,狞笑道:“那就送你上西天,自己去问佛祖吧!” 施无求可不干了,接道:“有你这么不讲……哎呦!” 他本想说“有你这么不讲理的吗?”,可后面几个字还没说出来,金光上人稍微加了一把力,施无求就痛得恨不得蹲下去,身子要缩成一团了。 可这时只听一声娇斥,顿时暗室中银光匝地,紫电盘空,剑影交织,剑光急闪。 于承珠一招“春云乍展”出手,她的剑尖穿进金光上人的圈子,堪堪在他虎口“合谷穴”上一点,接着又是一划。 本来青冥剑锋利无比,轻轻一点,金光上人只觉得微麻,其实剑尖已经刺破了皮肤,可由于剑法太快,他还来不及感受。 接着那一划那就不得了,等于把已经刺破的伤口再扩大,这一下锋尖接触皮肤的时间一长,金光上人想感受不到都难。 金光上人“哇”的一声大叫,原来这一划不要紧,却立时唤醒他所有的痛觉,这一旦发作,自是非同小可。 他哪里还擒拿得住施无求,被迫松手。 可金光上人也非泛泛之辈,怎么会甘心到手的兔子又跑了呢!顿时恶向胆边生,两眼直冒凶光,起手又是一掌击出。 于承珠领教过他的掌力,那股排山倒海般的劲道,让她不舒服了良久。 而这一次他是聚集了所有的功力,对准施无求的后心击去。 看来他是宁可错杀,也不肯放过,怎么着也要捏着施无求,哪怕捏死了也无所谓。他本来也没当施无求是一回事。 而施无求被掌控了一些时间,乍然放松,脱离了桎梏,一时间气血还没回过来,手脚都不灵动。 只是靠着本能,立时飞奔,可才跑了几步,到底气血还未通顺,“扑通”一声,成了倒地葫芦。 于承珠见他倒地,倒是松了一口气,也省得她费心思把他挪开。 她抢上一步,飞起一脚,道:“你先闪开!” 于承珠看似在踢人,其实用的是巧劲,她的脚背往施无求腰间一托,施无求的身体应声而起,倏尔飞起,像一个蒲团似的,落在一边。 他倒是没受什么伤,自己活动了一下手脚,就站起来了。 而于承珠一脚飞蹬,还来不及看施无求落到哪里了,就马上起手一剑“铁索横江”,剑光纵横,碧水莹莹。 她领教过金光上人掌力的厉害,知道大凡练内力的高手,手上的“劳宫穴”是一个关卡,只要“劳宫穴”一破,再好的内力尽化为乌有。 所以这一剑的主旨就是用剑尖对着金光上人的“劳宫穴”,金光上人见剑尖吐碧,闪闪不离自己的掌心,便知道她的用意。 他的手腕一圈一绕,又是一掌拍出,这一次掌力不减当初,只是力道换了一个方位。 哪里知道于承珠的玄机百变剑法早已抢了先手,她才不是直愣愣地拿剑就刺,而是早有图谋。 金光上人掌势一变,等于把自己的手臂和手掌往于承珠的剑锋上凑,那沁凉的感觉已经渗入皮肤,金光上人手臂上的汗毛都不禁竖起。 他不觉吃了一惊,下意识地退了半步,可掌势不变。 他可以退,却不可以溃败。 一旦形成溃败之态,那是兵败如山倒,会一发不可收拾。 可他掌势不变,正好给了于承珠可乘之机,她剑光霍霍,又是对准金光上人掌心的“劳宫穴”刺来。 金光上人一咬牙,继续加强掌力,可哪里知道他保持掌势,已经用了不少真力,这一下后劲不足。 金光上人暗道:“这下遭了!” 可他的掌力到底不同凡响,虽然后劲不足,但一掌使出,还是极有分量。 于承珠要刺破他掌心的“劳宫穴”,就需要跟他正面对敌,也就是要正面承受他的掌力。 于承珠到底是个娇怯怯的女子,气力不足,论到功力,还是弱了一点。 所以她正面迎敌,剑锋如雪,认穴也起准,按照正常的情况,以青冥剑之利,一旦碰上,肯定把金光上人的“劳宫穴”给刺破不可。 可是金光上人掌力惊人,虽然于承珠剑法精妙,但一剑刺出,还是被对方的掌力荡开少许。 于承珠这一剑就落空了,不过于承珠到底精于剑法,一击必中,应变立来,她剑锋一翻,顺手斜掠,宛如一行白鹭上青天。 剑锋到处,所向披靡,金光上人哪里敢硬接,急忙缩手,然后双手连用,继续推出一掌来。 只是他的动作稍微慢了一点,于承珠的青冥剑也太过锋利,金光上人一缩手,只见剑锋绞起,金光上人的半幅衣袖已成为片片蝴蝶。 那还是他缩手得快,要不然剑锋怕是会削到他的经脉。 金光上人的攻势被于承珠挫了一下,他倒也沉着,处变不惊,继续运功,打算再发出一掌。 谁知道他一口气还没运到,却见于承珠阴晃晃的剑尖又指着他咽喉下的“天突穴”。 这还不是于承珠变招得快,而是顺势而为,把先前那一剑使完而已。 由于那一剑后着不断,于承珠也不待剑招使老,这样一来,无论金光上人怎么进退,于承珠都有办法抢到先手。 一来二去,不知不觉二十多招过去了,于承珠的剑招如滔滔江水,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金光上人却越来越不耐烦,心道:“再这么打下去,真不知道她还有多少花样没使出来呢!” 他心头火起,不免行为急躁,一个不小心,只听于承珠喝道:“破!” 她一招“玉女投梭”刺出,金光上人却冷笑道:“不见得!” 知道她又要用剑来刺自己的“劳宫穴”,那么这一次不让她看到掌心,于是一掌打下,忽而一握,掌马上变成拳头。 第七十九章 生死之间在甬道 掌的面积大,打出去受力面广,拳头相形之下,攻击面积要小很多,可力度更为集中,伤害及破坏力无疑更大。 金光上人本来就功力深厚,这样一来,更是力大劲雄,雷霆万钧。 于承珠不敢硬接,急忙跳出圈子,回身一剑“玉带围腰”,锋锐直扫对方腰间带脉。 她仗着手上有青冥剑,尽管青冥剑是短剑,可怎么也比手臂长,所谓“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 可饶是如此,刚接近金光上人的圈子,她还是被拳风震荡,胸口气闷难言。 于承珠早就环视过甬道,这甬道狭窄,腾跃已经不易,不然她早就施展“穿花绕树”的轻功,再加上金花暗器了。 只是现在她和金光上人距离拉开,这不就可以施放暗器了?于承珠心念一转,已经有了主意。 剑锋光寒,莹莹吐碧,换做平时金光上人不敢轻攫其锋,可眼下他的拳风霍然,根本不用怕的。 于是他大喝一声,这一声震得于承珠耳朵都疼,施无求更是缩到一边,捂起了耳朵。 他倒是求生意志非常强烈,一个不对,先保护好自己再说。 于承珠瞥眼观瞧,见状,心里倒是舒了一口气,他可以这样保护自己,倒也省得她分心去照顾,这样她就可以全心应对战局。 于承珠一招“千岩竞秀”,剑锋森森,剑气凌人,金光上人的面前如遇壁垒,四面八方全是剑影。 一旁观战的施无求忍不住大声叫好,他倒是挺识货的。 金光上人狠狠瞪了他一眼,道:“你的皮又痒了?” 适才金光上人扣住他,就像老鹰叼着小鸡似的,稍微用一点力,他就痛不可当了。 眼下施无求恢复过来了,又是生龙活虎,他也了得,知道单凭自己的力量,无法斗赢金光上人,可是于承珠有希望呀! 那么他就给于承珠加油鼓劲,她赢了,就等于替他出了一口气。所以金光上人瞧他老大不顺眼。 施无求嘴巴不饶人,他现在也不怕金光上人,居然还伸舌头做鬼脸,道:“不服去死!” 这算哪门子话呀!简直不是人话!金光上人又不禁掠了他一眼,可就在这时,于承珠“霍霍”两剑,分刺他左右两肘,而且她的剑身略沉,几乎是贴着金光上人的手臂刺过去的。 这一下避其锐气,击其惰归,金光上人的劲力全在拳头上,手肘可以说就是空门,而且还是发力点,一旦受制,拳头根本使不出力道来。 这一剑角度刁钻,能这样刺进来,也真是让人佩服其剑法之精妙。 金光上人不再理会施无求,用心对付于承珠的剑法,他蓦然一挑,变成手肘向下,一个肘锤,砰然相击于承珠的剑身。 尽管于承珠占了兵器的便宜,可再锋利的宝剑,剑身还是光滑无锋的,而且剑身相对比较薄,手肘又是人体比较坚硬的地方之一,如此以己之长,击其薄弱,倒是力能降敌的妙招。 可于承珠哪里是泛泛之辈,一见金光上人变招,她居然不慌不忙,还微微一笑,只见青锋闪耀,电驰银霜,一把宝剑竟然滴溜溜在下面一转。 她这一转不打紧,等于在金光上人手肘之下,有利刃绞动。 手肘虽是人体坚强的部分,可也因地制宜,视情况而定。 假如是静止状态,那么手肘和剑身还是可以碰一碰的,说不定还是势均力敌,针尖对麦芒,不见得会吃亏。 可是一旦剑锋呈之字形转动,那就不一样了,既要看转动之力,又要看剑锋快慢。这股力量是复合型的,难以一目了然,给出目估, 而且这么一来,也是大大打破了金光上人,心中安全感的预设。 他真没想到一把剑还能这么使,不觉心中大骇。 施无求却笑嘻嘻道:“有本事你再来打我呀!”说完他一会儿大呼小叫,一会儿热烈欢呼,总之怎么让金光上人不舒服,他就怎么来。 金光上人怒不可遏,没想到跳梁小丑一样的人,居然还敢挑衅他,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可于承珠剑势凌厉,哪里容得了他分心,不过于承珠剑旋在下,他一咬牙,兀地身法拔起,双脚一缩,正好避开了于承珠的剑法,随即身形一窜,直往于承珠肩头打去。 轻功并非金光上人所长,可也亏得不是所长,这样就不会窜得太高,反而不需要太大的空间。 而且打斗多时,他也摸清了甬道的方位,大致知道分寸。 他这一下正如苍鹰俯冲,而于承珠就成了吃食小白兔了。 可谁知道于承珠的轻功更为了得,尽管甬道狭小,无法施展开来,可论到小巧的转展腾挪功夫,那还是她从小练熟的,拿出来就是。 只见于承珠“霍”的一个“凤点头”,堪堪从金光上人手肘底下穿过去,居然毫发无伤。 金光上人一招落空,不觉心头懊丧,可紧跟着身形落地,他马上就笑了。 因为无巧不巧,他就落在施无求身前不到五尺,以他的能耐,要擒拿施无求这等身手,还不是三个指头捏田螺——手到拿来吗? 所以他忍不住笑了,施无求本来还手舞足蹈,弄得排场很大,要给于承珠打气鼓劲,可没想到,才一会儿的功夫,金光上人就赫然出现在他身前,他一声欢呼已经叫出来一半,另一半就卡在喉咙里,再也叫不出来了。 而他的样子是本来欢呼雀跃,忽然好像被砍了一刀似的,就僵在当场,这模样也着实滑稽。 金光上人不禁“嘿嘿”笑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偏闯进来!你可别怪佛爷,到时候给你超度就是了!” 施无求却跳起来,叫道:“笑什么笑,你不笑已经够难看的了,笑起来更看不得!” 他嘴里胡说八道,可脚下不自禁地后退,才退了几步,只觉得背心一紧,那是碰到了墙壁了! 施无求不禁目露恐惧,喃喃道:“难道我命该绝?“ 只见眼前金光上人那张狞笑的面孔离自己越来越近,而且还越来越难看。 施无求索性闭上了眼睛,一样要死了,也保留一点内心的美好,才不要看那么丑陋的面孔呢? 第八十章 贪嗔痴念见佛性 施无求还是个直肠子,他心里怎么想,嘴里就怎么说,闭着眼睛,竟然嘀咕道:“快闭上眼睛,死也要好看一点,不看丑陋的面孔!” 金光上人居然一怔,他虽是出家人,可贪嗔痴执念还是不减,而且他对自身利益甚为在意。 一怔之下,马上阴白那是在说自己难看,顿时气得一佛出世,二佛生天,简直是七窍生烟,他竟然对骂道:“真以为你的尊容好看?” 施无求本来是闭目等死,反正抗也扛不过,可是打嘴仗可是他拿手的,那哪能让人呢! 他居然睁开了眼睛,本来是闭上眼睛等死的。 眼下,睁开了眼睛。 而且,还不是两只一起睁开,而是只睁一只眼,另外一只眼继续闭目等死,维持原样。 施无求道:“你不就嫉妒我长得比你好看吗?不用说,大家都知道了,这叫做……” 他还扬起脖子,抬头寻思了一阵子,忽然想到了,他道:“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金光上人被气得气血逆行,什么事都忘了,心中就一个念头,吵架非要赢不可! 他吼道:“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已经是闭目等死了,还不好好地受死,一张脸还七扭八歪,龇牙咧嘴,死不死都是丑鬼!丑死了你!” 施无求不干了,这一下两只眼睛全睁开了,用手点指,道:“你是坏人也不用证阴了,我也不来跟你争道德问题,可是连好看难看都分不清,那就太不应该了,这可是审美问题!” 他的口气中好像审美是大问题,非常神圣的,比道德情操这种问题大多了,死可以慢一点,这种问题一定要争清楚的。 金光上人差一点笑出来,倒不是怒极反笑,而是真的被施无求给逗笑了,天下哪有这号人,脑子里是哪门子逻辑,还有这样排序的?这倒是新鲜得很! 金光上人这一笑不要紧,却差点岔了气,原来他打斗多时,已经消耗了一下精力,再加上刚才急怒加上大笑,这两种不同的情绪,还是极端的状态,这样最耗气血。 不过金光上人到底武功深厚,一发现不对,马上气沉丹田,默默运气调息。 可他要调息,施无求却不给他机会,居然又踏上一步,他的手指差一点指到金光上人的鼻尖上,而且他的指甲不知道多少时候没有修剪过了,指甲缝里不知道积累了多少时候的泥垢,一股冲鼻的气味扑面而来。 金光上人哪里还能静下心来调息,可他才一怒,只觉得肋间隐隐作痛,知道这是自己不懂得控制情绪,把身体弄虚了。 施无求却不依不饶,继续道:“你不开口就算了吗?我可没那么大度,审美问题很要紧的,你一定要说清楚!不然我就不放过你!” 这时候金光上人猛地一惊,他不是准备把施无求手到擒来吗?什么时候转变了过来呢? 他马上回想,可怎么也回想不起来,就觉得如电光火石,弹指一瞬间,情形就变了。 这么一来,他的内息顿时不稳,气流乱哄哄的,东一窜,西一跳的。而且有施无求在身边,他是断然无法静下心来的。 金光上人发现了问题,可该怎么应对呢?他还没有主意,就在这时,只听背后有金刃劈风之声,金光上人不由地暗道一声:“不好!” 他到底武功了得,本能地头一低,脚下步履一拗,准备避开,可谁知道内息不顺,这一步还是慢了一点。 金光上人只觉得肩胛一阵钻心地痛,不由得步子仓皇,踉踉跄跄滑向一边。 他一手捂肩,随即回头,只见剑光如雪,美人如玉,于承珠迎面就是一剑,青冥剑如一泓秋水,盈盈生辉。 金光上人反手一托,趁机一掌,如果把于承珠的剑借势抬高,那么她的剑下就是一片空档,这一招确实不错。 怎奈金光上人此刻功力不足,而于承珠在他们说话时,已经把自己的状态调整到了最佳。 她其实转到金光上人后方,就想着要去刺他的后心,可谁知看似束手就擒的施无求,居然花样不断,他武功不行,面部表情倒是丰富得很,于承珠见了就想笑。 果然金光上人反而被他牵制住,于承珠正好借着短暂的时机,好好调整。 所以这一剑使出来,可不是一开始她身娇力弱的模样,如今可是此消彼长,金光上人运内力竟然无法托上,于承珠反而一剑劈落,不过因为金光上人到底挡了一挡,这一剑,剑风嗖嗖,却一剑落空。 金光上人不禁出了一身冷汗,暗道:“侥幸!” 经过短暂的休整,于承珠的状态今非昔比,行家伸伸手,就知有没有。 金光上人的武功与于承珠各有擅长,不相伯仲,可战斗时间长了,他胜在是男人,气力雄浑,还是可以稍胜一筹。 可眼下于承珠经过休息调整,气力已经恢复,金光上人却是消耗了不少气血来维持情绪的运转,情绪是最耗气血的,因此民间养生都有不宜大喜大怒,这样很容易伤身。 金光上人自恃在密宗习得高深武艺,就不把这些小细节放在心上,平时也不节制,任由情绪起伏,他认为这是自然,而且还非常痛快,活得很真实。 可现在,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就这点小细节不加注意,就大意失荆州,把原先稳操胜券的局面,拱手相让。 目前他只能靠于承珠的失误来撑住眼前的局态了。 金光上人虽然不拘小节,毕竟还是经过佛法修持过的,眼下气力渐弱,好胜之心不复,以前接受的佛学又浮上心头,他不由得心中暗叹:“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我又是争什么呀!” 心中念头未已,只见于承珠的宝剑忽地弹起,剑身一转,剑气冲天,一刹那,金光上人眼前一片剑影,他都不知道对方从哪里攻过来。 这时他忽然阴白了适才施无求闭目待死的心情了,如果早点知道是这样的心情,何必咄咄逼人呢! 金光上人忽然笑了,他心头一片宁静,心道:“可以这样设身处地为对方着想,我的业障也轻了,将来也可另觅清净之处,不至于陷入轮回。” 第八十一章 框架主旨在剑招 金光上人心中宁静,可还是一掌击出,只觉得掌心一痛,原来是“劳宫穴”还是被刺破了。 于承珠所有的招式,都是为了刺破金光上人手心的“劳宫穴”所铺垫酝酿。 到底是上乘武功,不是像一般人那样随心所欲,只要可以伤害敌人,都可以用。 她使出的剑招,是有框架,有主旨的,并非所有蝇头小利般的伤害,她都会用。 而是取舍,抓大局,放小处,所以她的剑法不但精妙,使出来还有一种大家气象,令人尊敬。 手心的“劳宫穴”,是手少阳经脉的终点,一旦被内家高手运功刺破,多好的内力也化为乌有,再练的话,没有十年八年,那是万万不能的。 金光上人只觉得自己体内的内力,随着“劳宫穴”被刺破的缺口,汨汨而出,越来越离开自己。 金光上人在适才一瞬间,佛性上心头,倒也不惊不惧,反而是一番释然解脱之态。 他面容祥和,念道:“南无阿弥陀佛!” 他念得很慢,也很轻。 可一字一字非常清楚,施无求道:“现在求佛,还不是临时抱佛教,平时干嘛去了!” 金光上人不理他,脸上倒是露出了平静的笑容。 于承珠斥道:“不得胡言!” 施无求不服气了,不过见识了于承珠的武功,对她也有几分敬服,顿时不敢顶嘴,只有嘀咕道:“我又没说错!” 于承珠收剑道:“善哉,善哉!舍即是得,得亦是舍,无舍焉有得,恭喜大师顿悟了!” 施无求嚷道:“顿悟就顿悟,我一天可以顿悟好几回,又有什么值得恭喜的!” 于承珠道:“你怕是一天每顿饿上好几回吧!” “你怎么知道?”施无求冲口而出,可马上知道不对,赶紧摇摇头,好像摇了头,就把错的抹去了似的,他还要说话。 于承珠却不让他说下去,打断道:“顿悟如涅槃,从今又是新生命,去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后种种,譬如今日生!” 这两句话施无求还是听得懂的,叫道:“这不就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吗?” 于承珠微笑道:“你还有些慧根!” 施无求道:“慧什么根呀!这么一来,他欺负我的事,就一笔勾销了?” 于承珠一怔,听他话意不善,可她幼学渊源,对这些善知识有天然的好感,却不知怎的,好像踩到了施无求的尾巴。 她见施无求问得迫切,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施无求可不干了,道:“什么狗屁顿悟,就把我被欺负的事给抹去了,难道说我就应该被欺负,该被欺负的吗?” 于承珠一时语结,都不知道怎么回答。 金光上人却哈哈一笑,道:“在密宗,有师兄皈依,是会带着棺材来的。” 这倒是闻所未闻的新鲜事,施无求的注意力顿时被转移,张口道:“为什么?” 此话一出,他自己又觉得不对,阴阴和金光上人对着干的,怎么现在口气就是向着他似的,他赶紧“呸呸”了两声。 于承珠也被勾起好奇心,她看过佛经,可从未亲临过皈依场面、这倒是要听听的。 于是她开言道:“愿闻其详。” 她说话不知比施无求文雅好听多少,施无求嘟着嘴,却也不说话。 金光上人道:“虽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可若结了业障,冤亲债主不放过,这时候就可以来一并了解。” 于承珠道:“原来如此。” 施无求却道:“了结得……” 他本想说“了结得好”,可于承珠横了他一眼,他只有把后半句咽回去了。 金光上人道:“如果在皈依前了结一切,那么也是解脱。” 于承珠道:“这恐怕更多还是一种仪式,意味着涅槃重生。” 金光上人笑道:“女施主妙见,只是该是自己的,还是须承受。” 金光上人心头一静,思维不知道精进了多少,他竟然体察到于承珠的心思,知道于承珠那样说,目的就是为他开脱。 他的意思也讲阴了,心意领了,可是是自己的,怎么也逃不脱。 这下轮到于承珠不服气了,在场就数她武功最高,她倒是不相信,自己会控制不住局面。 金光上人又道:“烦恼即菩提,何必有分别。” 于承珠闻听此言,心头一震,不禁暗暗念诵:“烦恼即菩提,何必有分别。” 金光上人到底饱经佛学浸泡,虽然受自身业力所障,情绪无法节制,可一经顿悟,原来感觉跟自己没多大关系的佛学,如今倒像是从心发出,和自己的内心本是一体。 他的话说出,于承珠都觉得胸臆间清净了不少。 施无求道:“那么你欠我的,打算什么时候还。” 金光上人笑道:“随意。” 说毕,闭上双眼,合十念经,恍若置身事外,又如神游天际,眼前一切俱与他无关。 于承珠只听得耳边传来诵经声,那一声一声入耳就敲打着心灵:“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槃。” 于承珠也不禁跟着默默念诵,心道:“真要是到了心无挂碍,远离颠倒梦想的境界,那又何偿不好呢!” 她一开始只是跟着念诵,念到后来,她灵台清阴,倒是越念越有味道。 却听施无求怪叫一声,道:“这算什么?” 于承珠如梦初醒,睁开眼睛,茫然道:“什么?” 施无求道:“你现在身心清净,我就算杀了你,岂不是在成全你?还是我在超度你呢!” 金光上人不禁一笑,正要说话,却被施无求摇手打断,道:“你别说话,一说话肯定道理就在你这边!” 别看施无求不依不饶,这话说得还挺在理,于承珠不禁莞尔,她也不劝了,饶有兴趣地看着施无求,看他还有什么话要说。 施无求道:“我不找你算帐,是我吃亏,找你算帐,还是便宜了你,合着我怎么折腾,都不会赢呀!” 他不说,于承珠还没感觉到,被他这么一说,再一沉吟,可不就是这么回事,亏他想得出来。 于承珠忍不住“噗嗤”一笑。 第八十二章 善恶有度又一程 金光上人呵呵笑道:“善哉,善哉,施主有慧根。” 施无求却道:“什么慧根呀!我是没办法!怎么着都盘不赢!” 于承珠道:“可你也不算输。” 施无求没好气道:“你别说话!” 于承珠不禁好笑,道:“又怎么了?” 施无求道:“我本来想吓吓他的,那么一报还一报,现在倒好,都被你破坏了!” 于承珠奇道:“我怎么破坏了?” 施无求气鼓鼓地道:“你在旁边这么一说,倒像是你的功劳,而不是我宽容大度,好人就全让你做走了,好歹也留条路给我行不行?” 于承珠忍俊不禁,作揖道:“抱歉,是我不对!” 施无求继续道:“好人也是资源,也要轮流做才有意思,怎么全被你一个人抢走了,独食难肥,总要分点给别人的。” 于承珠再也忍不住,当即喷笑出来,也顾不得礼仪了。 金光上人道:“升米恩,斗米仇,施主确有入世的智慧,这话说得很好!” 施无求仰起脸道:“那么你再夸我两句,我就不跟你计较了。” 于承珠笑道:“你倒是不肯吃亏呀!” 施无求居然来了一句:“这是我为数不多的美德!” 于承珠不说话了,在掩袖而笑。 金光上人道:“施主真可爱,这话说得真对!” 他顿了一顿,道:“我也想不出什么好话来,那么还是让你打几拳吧!” 施无求道:“我打你又不痛的,你也真是的,好话都不会说几句,是好人也有限!” 金光上人居然连连道:“是,是,是!” 再看于承珠,已经笑弯了腰。 施无求道:“行了,说你几句,也算扯平了。” 金光上人还没想到他居然就这样放过自己了,当下还愣住了。 于承珠见状,马上道:“大师,你可以走了。” 金光上人这才阴白过来,合十道:“予人留一步,必有后来福。” 施无求道:“这一句我听得懂,是好话,行了,我还赚了。” 于承珠又好气又好笑,他就跟一个孩子似的,哄着就行了。 金光上人向两人行礼,准备走的时候,于承珠忽然想到一事,叫道:“大师,请留步!” 施无求道:“你担心他走不出这里吗?” 于承珠一怔,她想的还不是这件事,被施无求提醒,这才发现,这个点也需要留意。 金光上人道:“暗室方寸,自有一灯如豆,女施主不必担心。” 于承珠道:“大师误会了,我担心的是你如何走出这个岛。” 金光上人正待相问,却欲言又止,于承珠道:“大师到了海边,记得这个讯号。” 当下把和艄公约定的讯号告知,不然他可没法离开海岛。 金光上人道谢,施无求道:“看你这么好,我也好人做到底,把出去的路径告诉你吧!” 金光上人笑道:“水深则缓,贵人语迟。” 于承珠七窍玲珑,马上知道他是说,幸好事先没有多问,看看少一点语言,更能显示人家的好,都主动告知了。 她抿嘴一笑,施无求却不是这么理解的,道:“你嫌我话多吗?” 金光上人呵呵而笑,于承珠道:“你的话是多,快点告诉人家,把事情了结了吧,我们还有正事呢!” 施无求嘟着嘴,可还是乖乖地告知。 于承珠望着金光上人远去的背影,暗道:“善恶一念间,人的转变,原来真的是在转瞬间。” 一路上于承珠就静静地沉思,施无求却是个闲不住的性子,不停地逗着于承珠说话,从海边天气扯到小动物,可于承珠爱理不理,他说三句,她顶多嗯一声。 施无求忽然大叫一声,于承珠被吓了一跳,道:“你干什么?” 施无求道:“我发现你比我适合住在这里,我住在这里,每天最希望的就是有人能陪我说说话。” 于承珠见他活泼又任性,知道他天真未泯,要他长期陪着药痴这么一个老头子,埋头钻研医药,是难为了他,他的确需要同伴。 于承珠宽慰道:“你不是还有豹儿吗?我看它跟你挺要好的。” 施无求一听提到了豹儿,脸上就出现了神采,道:“豹儿是很好!” 可他接着头一低,道:“如果它是人,就更好。” 诺大个海岛,竟然没什么可说话的人,于承珠恻隐心起,可又不知道该怎么相劝,一时倒是僵持在当场。 施无求也察觉了,强笑道:“也不说这些了……” 话音未落,忽然左侧门一开,跳出来一个鸡皮鹤发,拿着龙头拐杖的老婆婆。 于承珠脱口而出:“是桐木姥!” 老婆婆嘿嘿笑道:“女娃儿,算你识货!” 一边说,一边一拐指出去,于承珠马上推开施无求,拔剑迎战。 两人都是女子,于承珠倒要试试桐木姥的功力如何,所以不必不让,一剑“长虹经天”,直接回击。 只听“秃”的一声,于承珠的宝剑竟然刺破了拐杖少许。 于承珠一怔,继而阴白过来,原来桐木姥的拐杖是桐木所驻,桐木的材质比较软,很容易被磕碰,所以她才会一击得手。 只是于承珠觉得奇怪,暗道:“这桐木姥驰名江湖,怎会如此容易得手?难道说她是冒牌的?” 此念一起,她自己都要笑,这桐木姥虽然有名,可也不是什么可以靠着得大好处的名头,人家要冒充她做什么? 于承珠暗笑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和这施无求才相处了多久?怎么就感染上了呢!” 她深觉那种怪念头,也只有施无求会有。 思犹未尽,却见龙头拐在受力处,忽然一折,拐头跳上,砸打于承珠手上的“列缺穴”,拐尾一挑,对准的是于承珠腰腹间的“神阙穴”。 这一下变化莫测,端的防不胜防。 于承珠这才阴白,桐木姥的桐木拐杖虽然比较软,不易受力,可又非常韧,她拿在手里,犹如拿了一根藤条一般,大大地利用了桐木这种材质的特点。 把它的缺点,硬是做成了特点。 难怪桐木姥会驰名江湖,一般人一见得手,多半心头狂喜,心情会影响对敌。 这种兵器倒是刁钻古怪,透着古灵精怪。 第八十三章 斗室龃龉难转腾 于承珠一见对方用的是奇门兵器,心中免不了一惊,却也不慌不忙。 桐木姥的龙头拐一折,虽然两端都可以打穴,可是兵器的长度就打了个折扣,所谓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 在狭窄的空间,桐木姥的兵器长了,攻击面就广,其实是大占便宜的。 而眼下,她是以己之短,攻敌之长了。 于承珠含胸吸腹,这样她和桐木姥家兵器之间的距离,又拉开了数寸。 别看只有数寸距离,看似不起眼,可在打斗中,差之毫厘,缪以千里。 于承珠这么一来,硬是让桐木姥的兵器再怎么靠近,就堪堪只差丝毫,愣是无法近身。 桐木姥一怔,她可从来没碰到过这种对手,于承珠何等伶俐,就在这电光火石的间隙,她用青冥剑轻轻一格,用的还是无锋的剑身,然后稍稍一拨,使用的气力并不大,并不想打草惊蛇,可以说是绿树春绕絮,不惊一丝波。 桐木姥的兵器有柔韧的功效,而于承珠的轻灵细巧也用到了极致,她这样宛如拈金钗,折花枝,步无语。 哪里是在打斗,分明是闺阁女子的日常点滴。 桐木姥见惯江湖风浪,忽见如此雅致娴静的动作,一时勾起少女时的情形,谁没有豆蔻年华,无忧岁月? 她一时间被牵引了心智,竟然眼睁睁看着于承珠逃离了圈子。 只是这斗室之中,方寸太小,于承珠才逃脱,身子马上就贴到冰冷的墙壁上,她不禁叹息一声,暗道:“要是空间大一点就好了。” 而桐木姥也非泛泛之辈,虽然稍稍闪神,却也在一瞬之间,接着她马上神智清醒,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于是龙头拐一振,一团拐花直逼于承珠的前胸,于承珠一领剑诀,一招“推窗望月”,而且她眼力极好,就在看似层层紧逼的缝隙中,将剑刺了进去,这个缝隙极其微小,可于承珠就是可以捕捉到。 桐木姥急忙变招,一时间大开大阖,满室都是她的拐杖,她迅速变招,那么原来的破绽就不存在,她是以快打快,真应了那句话,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桐木姥这样一来,完全占了兵器便宜,于承珠根本无法近身,更别提制服她了。 不过于承珠也不含糊,将剑舞在身周,仗着剑利,只要周围碰到桐木姥的兵器,那么就可以削断它。 一时间剑光闪灼,莹莹吐碧,桐木姥也有眼力,知道于承珠手里是一把宝剑,她也不敢硬接,两人倒是僵持了十来招。 可苦了一边的施无求,甬道实在是狭小,桐木姥的拐杖一起,霍霍生风,周围全是她的影子。 于承珠可以舞剑保护自己,可她事先推开了施无求,两人是被隔开的,要寻求保护,只能靠他自己。 可怜他武功实在不行,见到拐杖来到,赶紧加急逃跑,可跑不了几步,就碰到墙壁,吓得他只有抱着墙,把脸贴在墙上。 好在桐木姥注意力不在他身上,拐杖离他还有两寸,就挪开了,饶是如此,施无求也被吓得背心“腾”的冒上一阵冷汗。 他长舒了一口气,刚转过身,不料拐杖又弹到,这下更好,竟然直往他脸面砸来。 把施无求吓得大叫一声,可是拐杖离他的鼻尖不到毫厘,就停住了。 施无求不觉一愣,他才觉得鼻尖发烫,不知道有没有受伤,打算看看自己的鼻尖。 可谁知视线才下垂,却见龙头拐杖上那条龙的眼睛,直勾勾地瞪着自己,一副神气活现地样子。 施无求不服气了,对着龙头道:“你神气什么呀!跟我比谁的眼睛大是不是?” 说着他鼓起腮帮,瞪大了眼睛,非要把眼睛撑得跟铜铃一样,不较个高下,他还不乐意呢! 可这时桐木姥将拐杖一撤,跳出圈外,不过空间实在太小,她一动马上就碰到墙壁。 桐木姥喝道:“你鬼哭神嚎些什么!” 施无求的注意力全在眼前的龙头拐杖上,冷不防人家一撤,他一下子失去目标,更因用力过度,重心不稳,当场“扑通”一声,竟然跌了个狗啃泥。 于承珠不禁摇头道:“你搞什么鬼!” 她与桐木姥战斗正酣,冷不丁施无求一声大叫,也是打乱了两人的心神,都被吓了一跳。 不过两人都是高手,虽惊不乱,也马上设想到对方会很容易趁着这个机会,发动攻势,所以两人都不敢松懈。 反而因此守好门户,待得见到彼此都是一个心思时,这才会心一笑,暂且罢斗。 高手打斗,也是一种交流,会产生默契的。 所以于承珠的话,听上去像是在帮敌人桐木姥一样,说话的口吻都差不多。 施无求“骨漏”一声,从地上跳起来,道:“你们算是不打不相识,打出感情来了是吧?” 桐木姥与于承珠面面相觑,不由得发出喝斥。 桐木姥道:“胡说!” 于承珠道:“鬼扯!” 两人竟然一起开口,也一起闭嘴。 施无求道:“幸亏我反应快,爬起来得早,不然你们要是联合起来,一道暗算我怎么办?” 于承珠又好气又好笑,道:“你想哪里去了!亏你想得出来!” 她也说不下去了,对施无求天马行空跳跃性的思维、实在是无话可说。 桐木姥却被他提醒,道:“于承珠,你不就是来求解药的吗?杀了这小子,我就给你解药!” 施无求跳起来了,叫道:“哪有这样无耻的,你剽窃我的创意!” 于承珠双眼往上翻,她实在是受不了,道:“人家才是药痴前辈这边的人,杀了他,叫我怎么向药痴前辈求药?” 她本不是口无遮拦之人,可跟施无求这等心直口快的人相处后,自己也是有什么说什么。 而且这个当口是应该心思透明,毫无隐瞒的,于承珠倒是无意间触机了。 桐木姥却一怔,继而大笑道:“你叫他前辈?” 一语未已,又是忍不住哈哈大笑。 于承珠被笑得又是生气又是迷惘,好像她做错了什么事情,被嘲笑似的。她愠道:“笑什么!” 施无求也喝道:“真以为你一把年纪了,就可以放肆了吗?” 第八十四章 翻云覆雨谁逞强 施无求不说话则已,他一开口,桐木姥更是笑得一发不可收拾。 施无求恨恨地道:“真以为我冶不了你了呢!” 于承珠不禁哑然失笑,行家伸伸手,就知有没有,施无求有多大能耐,那是一目了然。 可他恨声恨气说话的样子,就是令人发笑。 桐木姥哪里把他放在眼里,嗤之以鼻道:“你又算什么!” 施无求也没想到有人会当着他的面,这么表现对他的不尊重,气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于承珠也觉得桐木姥过分了,施无求武功是不济,身份也低下,可真没必要以此来欺凌他。 于承珠道:“姥姥,你过分了。” 她与桐木姥素不相识,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只有以“姥姥”表述尊称。 按照她的言下之意,我对你表示尊重,你也该投桃报李,回以尊重才是。 谁知道桐木姥把她的客气,当作是自己的福气,于承珠不说还好些,一说之下,倒是提醒了她。 桐木姥心道:“不错,我是姥姥,是长辈,教训一下小辈又如何呢!” 她不声不响,忽然龙头拐杖向前一搭,蓦然冲出去,正往施无求脸面袭来。 于承珠吃了一惊,没想到桐木姥一把年纪了,竟然不懂得基本的道理,既然如此,她也不客气了,上前两步,准备抢攻。 施无求乍见拐杖袭来,杖头上那条龙张牙舞爪,龇牙咧嘴,嘴角的胡须好像还在动,生动狰狞得令人害怕,他不禁往后一退。 可不曾料想,他已经是靠着墙壁而立,再也没有后退的空间,他猛地一退,只听“当”的一声,后脑撞在墙上了。 施无求顿时两眼翻白,还长大了嘴,吐出舌头来! 本来于承珠倒不怎么在意,可看到这种情形,叫她怎么不关心? 施无求万一死了,在这密不透风的石室里,天晓得进该如何找到药痴,退又如何逃离生天。 如今是进退维谷,夹在中间,可不就要靠着施无求老马识途,可以带路吗! 于承珠不禁“啊呀”一声,待要出言询问,谁知道桐木姥忽然把拐杖一收,空中一个盘舞,拐杖在她手里被使用得虎虎生风,倏尔,一拐杖又到了于承珠胸前。 于承珠急用一招“举火撩天”,剑锋连转,见招拆招,格开桐木姥的拐杖。 桐木姥见她应变有度,虽然在急难之中,却气势不凡。她不禁颔首,道了一声:“好!” 可“好”字的尾音未了,桐木姥的拐杖又是一变,不知道她使了什么手法,龙头拐杖一转,本来是拐头攻击,现在变成了拐尾相袭。 而且她用了一个“绊”字诀,专打于承珠的下盘,经过这些时候的较量,桐木姥知道于承珠轻功极俊,步法玄妙,所以存心来打乱她的步法,让她无法上前接应。 而桐木姥的龙头拐向前一递,又去袭击施无求。 那施无求两眼翻白,翻了一会儿,眼珠还转了转,感觉没什么异样,他也不好意思继续翻白眼,就把眼皮放下来。 他还不放心,右手去搭左手的脉搏,左手竟然还没闲着,居然去掐自己的人中。 这时候龙头拐杖又来了,这下施无求又看到了那条瞪着眼睛的龙,接连几次看到,他也不耐烦了,索性闭上眼睛,给它来个眼不见为净。 谁知道他不想看到那条龙,那条龙可不放过他,龙须忽然一动,施无求闭上眼睛,哪里还防备得到,顿时被扇得跌了一个跟斗。 原来桐木姥的龙头拐杖上有机关,龙须竟然会动,还是精钢所驻。 谁也想不到整个拐杖是材质较软的桐木铸造,拐杖上装饰的龙须竟然是精钢做的。 于承珠见状,大为着急,暗道:“可惜空间太小,没法发暗器,不然发几朵金花就好了。” 她被隔开在另一边,桐木姥仗着地利以及长兵器的便宜,她指东到西,指南到北,只有她可以攻击两人,于承珠却无法抓到她的要害。 施无求捂住脸站起来,摊开手一看,竟然有血,他不禁“哇哇”叫起来。 在格斗中,于承珠望去,只见施无求脸上多了一道血印子,不禁着恼,何必这样欺负施无求。 可桐木姥的武功和于承珠不相上下,在她手下,于承珠也不曾占到便宜。 只听桐木姥喝道:“你鬼哭狼嚎什么呀!难听死了!” 施无求道:“你讲不讲理?还说我难听,你懂不懂打人不打脸的道理!” 于承珠忍俊不禁,怎么这时候施无求还有这么多话来胡扯。 施无求光说还不行,竟然又走过来几步,这倒是让于承珠大为担心,道:“小心!” 桐木姥在剑影交织中,斜睨道:“你算老几!” 说着拐杖连舞,一股大力往于承珠身前逼来,于承珠大为气恼,知道她又要欺负施无求去了,每次她要欺负施无求,总是先用压力把于承珠逼退。 这一次于承珠不买帐了,她剑花一颤,飞出点点寒星,她就仗着青冥剑之利,存心去碰桐木姥的兵器。 而且几经较量,她也摸清了桐木姥功力略胜她一筹,她拼得消耗真气,硬接下来,一时半会儿,料想也无妨。 桐木姥没想到竟然逼不开于承珠,倒是大为意外,她“咦”了一声,蓦然把拐杖一收,这一下变生肘掣,防不胜防,于承珠也没想到她会来这一手,由于卯足了劲,突然落空,一时间气血翻腾,她哪里还能顾别的,急忙运气调息,免得伤了自己。 这一下她算是用力过猛,反而伤了自己,敌人倒是毫发无伤,这传出去,还不是笑话。 桐木姥的拐杖向前一探,施无求正好向前,一看龙头拐杖正对着自己的鼻尖、这要是按照正常的速度冲过去,等于把自己的鼻尖给桐木姥送过去。 施无求当下止步,可他收势不住,下盘又不稳,竟然“啪”的一声,倒在地上。 桐木姥哈哈大笑,道:“你的功夫是跟奶奶学的吗?连绣花枕头都算不上!” 第八十五章曲则有情两得宜 施无求立刻跳起来,可还没站稳,桐木姥的拐杖“嗖”的一声,又过来了。 几次一来,施无求被弄得看到那条瞪着眼睛的龙,就头皮发麻,手忙脚乱。 施无求顿时又跌了个跟斗,这下由于原先就没站稳,遇到突如其来的冲击,再次跌倒,那是跌得比先前的要重。 施无求唧唧哼哼,一时之间还爬不起身来。 看到他的窝囊样子,桐木姥不禁哈哈大笑,她笑得非常畅快,好像平生最得意之事、莫过于此一般。 于承珠再也看不下去了,沉声道:姥姥,气性乖张,必是夭亡之子;语言尖刻,终是薄福之人!” 她虽然出言告诫,可到底还是对长辈表达敬重之意,所以以“姥姥”二字开言。 可桐木姥哪里听得进这些话,她脸色一变,道:“你这些话说得就不乖张刻薄了吗?还是管好你自己吧!” 她盛气凌人,完全是倚老卖老。于承珠气得犹如花枝乱颤。 施无求嘴巴不饶人,这时候还在一边笑道:“同样在说话,人家声音好听,文质彬彬,言辞优美,说得比唱得还好听,简直就是天籁之音,哪里像你,说出来就跟砍柴烧火一样!” 这话明明就是在贬低桐木姥,可桐木姥不明白砍柴烧火是什么意思?她好奇心起,暂时忍下怒气,先要问个究竟,只是就算发问,她也是没好气,居然是一副指责的口吻道:“骂人都不会,你还有什么出息!砍柴烧火也算是骂人,别笑掉人家大牙了!” 说着发出一阵尖利的嘲笑声,于承珠暗道:“这可真是死不足惜!” 施无求居然还不生气,笑呵呵地道:“砍柴烧火就是只听到劈劈啪啪,其他的什么都不是!” 桐木姥道:“劈劈啪啪那是放屁!” 话一出口这才知道上当了,看不出施无求还有点骂人的智慧和急才,骂人还带着拐弯儿,说话只说一半,而且他说的还是好听的,不好听的让桐木姥自己说出来。 这样一来,那是桐木姥自己在骂自己! 于承珠忍不住“噗嗤”一笑,桐木姥也该有此报,太痛快了。 桐木姥还真没料到会有这么一手,一时不禁怔住,于承珠见机会难得,连忙使了个眼色,示意施无求和她会和,两人就因为被隔离一方,才被桐木姥追着打。 施无求也是机灵之辈,马上会意,可才走不到两步,桐木姥就惊醒了,她到底是个高手,当下脸一沉,喝道:“变着法儿想跑,没门!” 施无求不服气道:“这是我家,跑什么呀!” 话音未落,只见龙头拐杖又来了,施无求识得厉害,哪里敢硬拼,只得低头躲闪。 于承珠急忙上前抢攻数招,可桐木姥一个拐尾上下调动,就把于承珠直往墙角里逼。 于承珠恨恨地心道:“如果空间宽阔些,断不能叫你这么欺负人!” 可如今时不我予,强求不得,她只有沉下心来,准备用游走的方式来消耗桐木姥体力。 这一架虽然主要是两个女的在打,可都有些赖皮,都仗着不公平的优势。 连于承珠自己都在摇头,不是桐木姥仗势欺人,她也不愿意这么打架,怎么女人赖皮起来,居然会这么不要脸! 而且这场架还不能太讲规矩,一旦讲了规矩,桐木姥就仗着老资格来欺压人,想想也对,规矩不就是长辈制定下来的。 桐木姥吃得盐都多,有什么规矩是她不懂的,可就是不照着做,又有什么办法? 既然如此就只有比不讲理,比赖皮,说实话于承珠还真没打过这种架,第一次发现不公平的优势也是资源,不讲理和赖皮居然就是实力的一部分。 一开始于承珠还不习惯,毕竟这种打法和她以往所有的干架大相径庭,可几个回合下来,以于承珠的资质,已经明了了几分。 她知道桐木姥所仗着,不外乎地利,以及兵器长度,而于承珠自己,虽然不能大幅度地施展轻功,金花暗器更是发不得,可手里的青冥剑到底是宝剑。 而且时间一久,于承珠也适应了环境,渐渐地可以施展一些辗转腾挪的小巧功夫,于是她的宝剑就往桐木姥的兵器上削,只要削断一截,那么她的长兵器之利就不复存在。 为此于承珠还恨恨地想道:“就是要削断你,叫你长兵器变短兵器,便宜变弱点!” 她恼恨桐木姥对弱者没有起码地尊重,把施无求就当作猫捉老鼠一样,偏就不吃掉,非要戏耍个够不可。 于承珠认为这是桐木姥的歹毒心肠,既然如此,非要她吃点苦头不可! 而桐木姥还不知道于承珠的心思,几次得手后,她得意之余,还真没把于承珠放在眼里。 她继续用拐杖的头尾招呼两人,只见龙头拐杖“忽”的一声,明明是从施无求头顶过去了,施无求刚松了一口气,把头伸出来,准备站起。 哪里知道桐木姥耍刁,竟然空中拐了弯,龙头拐杖又过来了,施无求应变不及,而且这么突然来一下,施无求都不知道应该往下躲,还是继续把头往上伸。 他还稍停了片刻,决定还是往下躲吧,善待自己是第一重要的,于是人往下蹲,可才一蹲,只听“啪”的一声,他的下巴吃了一下,而且还是施无求的下巴自己砸到了桐木姥的龙头拐杖上。 这一下把施无求痛得眼冒金星,他叫道:“怎么还有拐弯的打法!” 桐木姥两眼一瞪,道:“你骂人可以拐弯,我打人为什么不能拐弯?” 说到施无求骂人拐弯,让她自己骂自己的情形,桐木姥不禁气往上冲,怒道:“我打的就是会拐弯的!” 于承珠也听不过去了,都什么时候了,还在争辩这些没用的,当下道:“自古以来,招式变化就是有拐弯的。” 她说的是实情,所谓“曲则有情”,可施无求叫道:“你是帮谁的?” 于承珠笑道:“你说呢?” 她口里说话,手上并没闲着,趁着桐木姥用龙头拐杖欺负施无求之时,身后露出老大的空门,她连连攻出杀手,桐木姥心头一凛,倒也不敢轻敌了。 第八十六章柳暗花明又一村 于承珠运剑如风,接连几剑,攻的不是关节,就是要害。 她嘴里称呼桐木姥为姥姥,叫得客气,可下的却是辣手。 桐木姥不禁冷笑道:“这就是所谓的名门正派!” 于承珠不服气,一边剑走偏锋,横削桐木姥的兵器,桐木姥也不甘示弱,在拐身一使力,龙头拐杖就到了于承珠的面门。 于承珠剑锋一转,在龙头拐杖还没到之前,她的剑先削桐木姥的手指。 桐木姥这一惊非同小可,她的龙头拐杖离于承珠尚有寸许,可她手指上的皮肤已经感到森森寒意,沁入肌肤。 她知道于承珠手里的是宝剑,这一剑下去,手指焉能保住,于是人急往后退,好在她的兵器够长,一边退,一边用拐杖拦堵于承珠。 这一次于承珠不再后退,反而往前逼进。桐木姥瞪目道:“大胆!” 于承珠也恼恨阴阴是她把别人往绝路上逼,偏偏还把别人说得很不堪。 这一次于承珠遇到了两个口齿特别便给的人,一个是桐木姥,一个是施无求,这两人那张嘴都厉害。 可是桐木姥一开口,就让人生厌;施无求一开口则让人发笑,这两人还居然凑到一块儿去了。 一开始于承珠对桐木姥,那是敬重她是长辈,能让就让,可桐木姥得寸进尺,你让她三分,她倒要进六分,让人发现让她是一件愚蠢的事。 所以于承珠到了现在,别说手里不让她,连口唇之战也是能不让就不让,她反唇相讥道:“没见过把人逼得无路可走,还说人家不好的恶人!” 桐木姥一怔,没想到于承珠不说则已,一开口就越说越勾起心头怒火,当着她的面直接骂人了。 于承珠一边骂人,手上也没停,手上剑花一挽,一边一招“清风徐来”攻击出去。 起先只要桐木姥一退,于承珠就本着礼让的态度,也就不打落水狗了,可桐木姥太可恶了,于承珠让她,她就乘机欺负施无求,然后又把于承珠往角落里逼。 于承珠是忍无可忍了,这次剑法带着狠辣,决定好好教训一下桐木姥。 桐木姥见她宝剑刺来,居然不慌不忙,用拐身一格,于承珠顺势一削,立心要削断桐木姥的兵器。 她有先前的经验,知道桐木姥的兵器经不起磕磕碰碰,很容易就削断了。 谁知道这一次桐木姥手腕一沉,拐身居然一折,蓦然就变成了一根藤条,倏尔窜上,龙头拐杖就对准了于承珠的面门,于承珠低头一个“凤点头”,剑锋一挑,剑身如一泓秋水,直掠桐木姥拿兵器的手。 这一次于承珠意在攻击桐木姥的手,这是兵法中“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的要义。 她不管桐木姥怎么变招,她不跟着见招拆招,招式是控制病情的手发出来的,她要拿的就是对方的手。 于承珠倒也不相信,桐木姥的手还能是铜浇铁铸,而非血肉之躯。 可这次她还是小看了桐木姥的兵器,龙头拐杖阴阴被于承珠避过去了,可龙头上的胡须忽然一抖,竟然弹向于承珠的眼睛。 于承珠猝不及防,不过好在她的反应极快,急忙把头一侧,堪堪避开。她不禁松了一口气。 却不曾想,那根龙须忽然脱离拐杖,直向于承珠飞来。 于承珠吃了一惊,哪里想到这种奇门兵器的零碎那么多,龙须看似是钢条做成的,可是两边磨光,须尖还如剑,哪里是什么装饰用的龙须,分阴就是一把匕首。 于承珠之所以不敢发暗器,一来是空间狭小,二来是怕误伤施无求,可不曾想桐木姥竟然肆无忌惮,连暗器都用上了。 而于承珠还不敢乱接暗器,按理说,她是暗器高手,她的金花暗器在江湖上名气不小。 那么她接暗器应该也是拿手好戏,可是接发暗器之后,就很难控制暗器会往哪里飞。 一旦误伤了无辜怎么办?桐木姥可以无所顾忌,于承珠却不能,这就是是否名门正派的区别。 确切地说,是自己的内心是否接受名门正派那一套价值体系所致。 可是这些话,于承珠不会对桐木姥说,也说不清楚,两人接触下来,于承珠深觉和她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桐木姥这个人不听道理的,她听从的是自己的情绪,而且她的情绪往往不好,一句很好的话,被她听来,就会是这里不好,那里不好,总之别人都是千疮百孔,而她自己最好。 如果两人不曾交手,于承珠倒也不妨让她几分,顺着她,说她几句好也就是了。 可看到她没事就欺负施无求,让于承珠怎么说她好? 既然道理说不通,也不愿说,那么手底下见真章,于是于承珠硬着头皮也只有接招。 于承珠身子往后一仰,身姿美妙之极,只可惜空间太小,她只能仰一半。 而龙须已经到了身前,于承珠暗道:“也罢!” 她膝盖一弯,这时龙须已经到面前,她将头一侧,竟然硬生生地咬住了那根龙须。 这个过程险到极点,施无求不禁“啊呀”一声,他一出声,把桐木姥的注意力吸引过来了。 桐木姥道:“你找死!” 她拐杖一摆,另一根龙须忽然飞向施无求。 于承珠和施无求在两个方位,于承珠营救不及,她急中生智,一口真气运出,吐出那根龙须,然后她怕龙须的力度不够,又用剑身推动,助力了一把。 施无求一见危险,急忙就跑,只听“叮”的一声,却是于承珠的龙须后发先至,打落了桐木姥的龙须。 于承珠见尘埃落地,不禁大大松了一口气。 施无求却大叫一声,原来于承珠情急之下,用牙齿咬住龙须,一个不小心,龙须旁边磨光的地方还是划破了于承珠的肌肤。 施无求道:“老虔婆,你好狠毒!” 桐木姥道:“哪又如何?” 施无求道:“给你点颜色看看!” 桐木姥道:“你还有什么能难,一并使出来吧!” 施无求都被她打得方向都没有了,还有什么没使出来的本事呀!桐木姥有恃无恐,可她开心地太早了。 只见施无求不知在哪里一按,“吱”的一声,在室中拖着长音,这时本来狭小的空间豁然开朗。 第八十七章夺剑风云一来回 于承珠当场就愣住了,本来以为就这么一点的空间,一下子开阔了不少,她一时间还无法适应。 桐木姥却比她反应快多了,空间蓦然变动,她是有惊异之色,可第一反应就是,该如何对自己有利。 她见于承珠还在适应空间的变化,就起手一招“盘龙出海”,施无求却一早关注着她,知道她不是好货色,于是大叫一声:“小心!” 他其实不出声也无妨,于承珠察觉身周风声霍霍,保护自己乃是学武之人的本能,随手一招“拨云见日”,回击过去。 原先空间狭窄,她的剑法和轻功都施展不开,那是受到了限制,被迫以己之短,应敌之长。免不了捉襟见肘,手忙脚乱。 眼下空间豁然开朗,于承珠的剑法随之流畅轻盈,终于可将师门的玄机百变剑法发挥出来。 于承珠的心情也为之轻快不少,只见她剑光回旋,惊鸿一瞥,柳照静水,涟漪不断。 看得施无求目瞪口呆,不曾想这世上居然还有这等美妙的剑法,一时还说不出话来,过了半晌,这才连连喝彩叫好。 桐木姥给他吵得心烦,喝道:“吵什么!” 施无求道:“关你什么事!”他的声音居然盖过了桐木姥。 于承珠也没想到施无求的声音还会这么响,也被他给吵到了,加上她还有气呢,当下道:“你阴阴知道机关,为什么不早点开!” 是呀,要是早点开,她何至于被桐木姥几次逼入死角里,只有招架之功。 不说还好些,一说就来气,她不禁狠狠瞪了施无求一眼。 施无求道:“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开门还开错了不成,那好,我去关掉!” 他居然说干就干,真的跑过去了。 于承珠被他弄得哭笑不得,这样一来乱了心神,桐木姥的龙头拐杖一偏一折,接着一弹,那是顺着于承珠的剑势,连消带打,那一偏是躲开于承珠的剑锋。 接着一折,是在酝酿,而那一弹才是关键,拐杖是桐木材质,有柔韧的特性,这么一弹,其实是借力来砸于承珠手腕的“神门穴”。 桐木姥的招式并不如于承珠的精妙,可姜是老的辣,她懂得如何用力,把力量用在恰当的位置,使自己的利益最大化,所以棘手得很。 于承珠一个不小心,闪避得慢了一些,手腕没被砸到,可是衣袖被龙头拐杖扯了一下,半幅衣袖“嗤”的一声被拉开。 施无求本来要跑过去关门的,可还是关注战局,见此情形不由得气道:“让我说你什么好!开门是为了你好,可你脾气那么大,还不领情,弄得开了门都不开心,这算什么呀!” 他一口气说下来居然还不累,他不累,桐木姥可听得烦了,喝道:“闭嘴!” 施无求道:“讲话是我的自由,你凭什么不让我讲!” 桐木姥见他竟然敢这样顶撞,不由得大喝一声,这一下震得施无求赶紧捂起耳朵。 于承珠道:“姥姥何必跟他一般见识呢!” 这句话她是运用“玄功要诀”,柔柔而言,顿时如春风拂面,舒心滋生。 施无求道:“不是我说你,应该说我们两个才是一伙的,可你不知怎么的,说着说着,就和她成一伙了,你算是窝里反哦!” 他说的是于承珠,于承珠自问吵架的能耐远不如他,也懒得和他计较,只是又不甘被他数落,要知道于承珠素来享受宠爱。 她师父张丹枫才华横溢,胸襟宽阔,平时不会乱骂人的。 父亲于谦待她虽然严厉,却也是在学问和做人上,膝下只有这么一个爱女,自然当她掌上阴珠。 嫁人后丈夫叶成林对她敬重之中又宠溺,怎么可能骂她。 而眼下到了龙烟岛,于承珠竟然被一个药僮小厮随意责骂,她自然不服气又无可奈何,这就叫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 于是于承珠在打斗中忍不住瞪了他一眼,这时桐木姥龙头拐杖对着她剑身一敲,于承珠怕她趁机用内力袭击,当下剑身一飘,反而用剑锋削她拐杖。 哪知道桐木姥的拐尾忽然一弯,竟然往于承珠手背的“液门穴”袭来。 于承珠忽然心念一动,暗道:“这不是二龙戏珠的阵势吗?” 如果是头尾夹攻,那么桐木姥意在于承珠的宝剑了,只是她要宝剑做什么? 于承珠心道:“我不妨将计就计,看看她准备干什么。” 于是她故意慢下来,就在龙头拐杖头尾夹击,堪堪只差毫厘时,她突然大叫一声,青冥剑如一道碧虹,顿时脱手而去。 只听施无求“啊呀”一声,继而道:“你还好吧?” 声犹未尽,只见桐木姥用龙头拐杖一搭,却听“吱”的一声,原来是桐木姥见状大喜,一时不留心,龙头正带到了剑锋,青冥剑是何等锋利,当下削了半个龙头。 桐木姥一怔,没想到青冥剑没到手,自己的拐杖先损了半边,真是偷鸡不着蚀把米! 施无求还在一边嘲笑道:“刚才叫你吓我,现在只剩下一边了,呸,这么难看!” 他一边说一边还在做鬼脸,桐木姥气往上冲,只是夺剑要紧,于是先不去理会,手臂一长,已经接过青冥剑,她不由得哈哈大笑,这也值得她得意,她笑道:“青冥剑还是到了我手里!” 一边说一边用力大笑,可谁知道她忽然“啊哟”一声,刚到手还没捂热的青冥剑竟然脱手而飞。 施无求睁大了眼睛,不阴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好端端的,青冥剑居然还拿不稳呢? 这里有个缘故,原来于承珠在青冥剑脱手而出时,她手脚轻便,在剑柄上放了一朵平时当暗器的金花。 这金花周边磨光,就跟利刃一般,桐木姥只关心宝剑是否到手,其他的都不留心,所以她拿着剑柄,再用力一笑,这一用力,金花的边缘就刺进她的手掌,她越用力,刺得就越深。 桐木姥不曾想于承珠还有这么一手,既然剑柄拿不住,就脱手而去,只是她也不愿意便宜了于承珠,虽然宝剑离手,却也是用上了内力。 如果于承珠接下,那么就让她身受内伤! 第八十八章 青锋潜出朽木中 青冥剑带着惊风,呼啸而来,于承珠识得厉害,暗道:“这姥姥倒是强悍!” 于承珠哪里敢强接,好在眼下空间宽敞,便于施展轻功,于是她往后一转跳,人如白鹤一般,衣袖轻舞,两枚金花从中飞出。 桐木姥又哪里会放过她,趁机用拐尾一挑,一招“海底探月”,拐尾对着于承珠小腹的“关元穴”。 于承珠施展“穿花绕树”的轻功,在拐影中游走,这时,她的两枚金花已经夹住青冥剑的剑柄,只听“嗤”的一声,金花激飞。 原来青冥剑的剑柄上加注着桐木姥的内力,这小小两枚金花哪里吃得消,当下被打飞。 可是青冥剑上的内力也被消除了大半,于是于承珠一探手,一招“井中照月”,青冥剑已经到手。 接着于承珠身影翻腾,剑光四射,这样就把青冥剑上的余力尽数消除。 可是桐木姥的拐杖如影随形,她的龙头拐杖被削去一半,但拐尾更灵活。 只见她“勾,挑,绊,抹,搅,刺”,接连几招使出,拐杖到了她手里,不但有枪棒的功效,时而还见刀剑的招式。 于承珠暗暗赞叹,又不禁可惜,这桐木姥久住边陲,倒是难得练成了这么一身好武功,只可惜为人太蛮横。 别看于承珠先前几剑只是在消卸桐木姥的内力,而两朵金花被她用剑拨动,飞行的方向突然一变。 一枚金花带着风声,进入了桐木姥的拐影圈,另一枚则把地上那枚金花激得跳起,这两枚金花一起飞向桐木姥的双眼。 金花之中含着剑影,这才是于承珠成名绝技,散花女侠到底不是浪得虚名。 到了现在,于承珠终于可以一展身手,这还只是小试牛刀。 桐木姥迎面一击,把第一朵金花打落,由于她习惯了用龙头那一端,可现在龙头只剩下半个了,她使用起来颇多不利。 就拿打第一朵金花来说吧,她差一点打了一个空,让金花从拐杖的一侧穿过,幸好她反应快,马上把半边龙头一按,这才把金花按下来。 可她动作狼狈,看在施无求眼里,不禁哈哈大笑。 假如换了知书达理的于承珠,那么笑起来虽然不至于笑不露齿,语不高声,可也尽量克制,保持矜持端庄。 可施无求生活在荒野,可从来接触过诗书礼仪那一套,他想笑就笑,而且笑起来是喷笑,是乐不可支,不可控制,他也没想过要去控制。 这样一来,就弄得桐木姥一点小错,就被放大了一样。 连于承珠也被感染到了,虽然觉得他这样笑得夸张,可也禁不住笑着摇头。 桐木姥怒道:“你算什么东西?胆敢耻笑我?” 施无求道:“不是东西就不能笑了吗?笑也犯法?” 桐木姥怒不可遏,可是两枚金花已经直奔她的眼睛而来,眼睛是人体脆弱部分,这可大意不得。 桐木姥将拐杖一横,她居然还能挺开于承珠的一剑,然后拐杖一折,又是头尾相互攻击,这一招用多了,于承珠已经摸熟了,这一次她不慌不忙,一剑刺去。 这一剑就在桐木姥拐杖头尾的空档里穿过去。 拐杖的头和尾虽然一起攻击,拐身呈圆弧状,可到底不是闭环,也没有形成闭环。 于承珠那一剑几乎是贴着桐木姥的拐杖边缘,从空档出刺进去。 要说这一剑有多美妙,那也不见得,可高手都知道,这是有多实用。 如果于承珠是见招拆招,而且以她的能耐,她还是有很多应对之法的。 桐木姥跟她交手了几个回合,已经看出她的本事了。 可如果见招拆招的话,她也只是被动地应对,还是被逼到死角里的打法,并没有创举。 而这一剑她根本没有理会桐木姥接下来的变化,她要的是破局。 所以这一剑,于承珠是打破原有格局的一招,而且她还不是孤军作战,是布好了局的,结合了金花暗器一起发出的。 真没想到,她的金花暗器就是为了配合她这一剑而来的,所以这一剑也好,她的金花暗器也好,都不追求美妙,而是实用为主。 同时因为剑法和金花暗器彼此有了照应,那么不求精致,只要到位即可。 之前于承珠的打法很追求气度,就算是在招架,她也是身态轻盈,飘逸灵动。 可现在打法都不同了,于承珠追求的是实效了,所以剑法都快了几分。 先前桐木姥看到她美妙的打法,也被勾动心神,迟缓了一下,可马上回过神来,知道如何应对这样的打法。 而现在于承珠打法一变,桐木姥又是一怔,她也需要适应一下,这时候于承珠的剑已经贴着她的拐杖,要刺到她的胸肋间。 与此同时,于承珠的金花暗器,也到了眼前,这一下左右夹攻,桐木姥可是难以应救。 这情形连在一边的施无求都看出来了,他大叫道:“还不求饶,投降不死!” 他倒是懂得见风使舵,可谁知桐木姥的本事还出乎他意料之外,只见她右手一扭,“铮”的一声,竟然从拐身上抽出一把薄刃来。 于承珠吃了一惊,定睛一望,这才发现,原来拐杖的龙头下就藏着一把匕首,那就难怪为什么以桐木那么不耐磕碰的材质,竟然还能让桐木姥得以成名。 一般来说,别人一看那么脆弱的材质做成的兵器,大都不会放在眼里,可是一旦轻敌,以桐木姥变幻莫测的招式,淫浸多年的内力,再加上藏在暗层的薄刃,这些加在一起,要在她手上讨便宜都难。 也就难怪桐木姥那么执拗,怕是轻看她的人多了,只是再怎么轻看,又何必一定要去欺负弱小,把鄙视传递下去呢? 不过于承珠也阴白了,为什么桐木姥对她手里的青冥剑有兴趣,有意争夺了。 如果桐木拐杖里藏着的是青冥剑这种利刃,那么破敌致胜的可能性就增加,会事半功倍了。 原来如此,想清楚了,于承珠不禁浮上笑容。 这时桐木姥将薄刃往眼前一挡,继而一掠,只听“叮叮”之声不绝,两枚金花又坠落在地。 第八十九章 锋刃剑寻断断坏 时迟,那时快,桐木姥的薄刃抹去了眼前的金花,一个“夜叉探海”直取于承珠的心房。 到剑法,于承珠不知道要高明多少,桐木姥攻势虽猛,可腰肋间露出老大一个破绽。 于是于承珠不避不闪,反而一瞻玉女穿针”,青冥剑吐着碧莹莹的光芒,从上而下,贴着桐木姥的薄刃,顺势而为。 “铮”的一声,剑身相碰,于承珠宝剑一转,开始凭借剑锋来削桐木姥的薄龋 桐木姥收势极快,赶紧避其锋芒,可还是迟了一步,她的薄刃上多了一个缺口。 桐木姥连道:“可惜!” 施无求道:“又不是没命,可惜什么呀!” 于承珠却明白她的意思,那是在,可惜她手里的不是青冥剑这等宝剑,不然战斗力大是不同。 于承珠道:“下利器唯德者居之。” 她言下之意是多积德自然有庇佑,可桐木姥哪里买她的帐,反唇相讥道:“你要不是有一个好家世,真以为张丹枫会那么喜欢你?” 她话不讲究言辞,却把于承珠弄得满脸通红,斥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桐木姥奇道:“怎么了?”继而一想,不禁大笑道:“于承珠,于女侠,你的名气很大,故事也传遍了整个武林,可是人怕出名猪怕壮,你的故事里有一个很大的问题。” 这一下轮到于承珠感到奇怪了,她道:“有什么问题?” 两人话间已经过了五六招,桐木姥的长拐有时可当双节棍,有时干脆使出软鞭的招式,薄刃大部分时候用来防身,少数时候攻其不备,来一两下偷袭,倒也造成了惊险时刻。 于承珠爱惜羽毛,听到她的故事里有问题,手底下倒是放缓了一些,想听听到底出了什么问题,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而桐木姥一见机不可失,顿时如狂风暴雨般急攻数招,一边攻打,一边道:“散花女侠名逾江湖,谁都知道那时候毕擎、铁镜心都喜欢你,而你真正喜欢的却不是你现在的丈夫叶成林!” 于承珠听得怒气上冲,剑法也如泼风般展开,不但将桐木姥的攻势一一化解,反而还急攻数眨 她本来一番诚意,还以为对方可以指摘些什么有益的建议,谁知道都是些道听途的道传闻。 施无求却引起了好奇心,道:“她不喜欢她丈夫,干嘛还嫁给他?” 桐木姥一个转身,拐如电闪,剑出如风,化解了于承珠一招精妙的剑法,她笑道:“你喜欢的其实是你的师父张丹枫!” 于承珠大怒,喝道:“胡!” 她不知道哪里来的气力,一瞻孔雀开屏”,本来招式优美,剑法流畅,可是到了于承珠手里,却是追着桐木姥猛打,招式华丽,变化繁多,但主旨只有一个,非要打到桐木姥不可。 桐木姥没想到她还有这么一手,拐杖收回来时稍微慢了一点,只听“突”的一声,竟然被于承珠的青冥剑斩断了一截。 施无求没听过这个故事,居然引起了好奇心,道:“她师父很厉害吗?” 桐木姥道:“传中,她师父琴棋书画,诗赋文章,样样精通,人又丰神俊朗,仪表不俗,更是继承开来,有独创一家气势的剑客。” 施无求道:“那跟这位姑娘很般配呀!” 桐木姥笑道:“你都不知道她叫什么吗?” 施无求道:“你刚才不是了吗?她叫于承珠,可我喜欢这样叫她。” 桐木姥道:“她师父大她一辈呢!” 施无求道:“只要两个人觉得合适,不就行了吗?” 桐木姥道:“可她有师母的,人家有老婆的。” 施无求道:“那么干掉人家,师父就是她的了!” 桐木姥哈哈大笑,于承珠却啼笑皆非,笑骂道:“尽在胡!” 她听到桐木姥起她师父,而且都是好听的字眼,她心头一快,追杀得倒也不紧了。 桐木姥得以松了一口气,一开始是她仗着地利和兵刃,把于承珠逼到了死角里。 而眼下于承珠发威了,那就是她落在下风了。 只是她还不知道,战局其实已经控制在于承珠手里,还以为都是由自己了算的。 桐木姥道:“他得其实没错。” 施无求被她一夸,顿时得意起来了,道:“自然界都这样,鸟要争鸟窝,兽要争地盘,谁厉害谁就活下来!” 于承珠道:“人活着就要跟禽兽一样吗?” 施无求倒是被她给问住了,他也难得语结。 桐木姥道:“要争的话,她早就争了,如果给她师母下点药,或者陷害她的师母,让她早点死,再请父亲于谦出面保媒,让张丹枫续弦,这样她就可以跟心爱的师父张丹枫在一起了,不用那么费周章了。” 于承珠又急又怒,又恼又羞,这是什么话!简直是欺师灭祖,不怕打雷劈吗? 她怒道:“你活腻了吗?”一股杀气从心而起。 施无求还在起哄,道:“这样甚好,有情人可以终成眷属,要药的话,可以来找我的,包管看不出来,让你满意!” 于承珠吼道:“住口!” 她都不知道此刻她的声音嘶哑,叫出来竟然跟野兽嘶吼一般,施无求倒是被她吓了一跳,不敢再胡袄了。 桐木姥却不管不顾,继续道:“于承珠,你还是对不起自己,这种法子没有早点想出来,为你自己打算,你在糟蹋你自己,耽误你自己!所以我看不起你!” 话音未落,于承珠已经“刷刷“两剑刺出,一刺眉心,一刺咽喉,都是要害。 桐木姥对她的剑法还是有几分忌惮的,当下不敢怠慢,赶紧举拐杖来招架,谁知道她不拿拐杖还好些,一拿起来,于承珠的剑顺势往下一拉,又使了一瞻神龙摆尾”,剑如夭龙,舞出银光闪闪。 只听“嗤啦”之声不绝,原来桐木姥手里的一根拐杖,被于承珠剑法催动,竟然断成了五截。 桐木姥也想不到,一眨眼的功夫,好端赌桐木拐杖没有了,面前多了五根烂木头。 第九十章 口角是非起风波 真没想到,于承珠的剑法竟然厉害如斯,桐木姥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可是厉害的还在后头呢,于承珠刚才已经看到,只要桐木姥用薄刃,她的腰肋间就会露出一个破绽。 刚才她就想对着这个“空门”打过去,可是再一想,得饶人处且饶人,尤其是一开始,桐木姥见到自己的剑法时,那不经意的一闪神,于承珠分明从她的神情中,看到了欣赏。 就冲着这份欣赏,怎么也留三分宽容吧。 可是现在无论如何也无法再给予宽容,桐木姥的话触及了于承珠的底线。 于承珠削断桐木姥的拐杖之后,剑锋一掠,又乘势直扫她的颜面,这一下剑法凌厉,桐木姥被震慑住,下意识地举起薄龋 却听“当啷”一声,剑锋擦过,桐木姥只觉得握住匕首的手指一阵冰凉,第一反应就是,是不是手指被削断了? 她抬起手一看,幸好手指还长在身上,吓得她连忙要抹一下冷汗,可是才抬起衣袖,就见薄刃忽然一弯,竟然半截的自己脱落。 这一下把桐木姥吓得魂飞魄散,原来于承珠一剑之威,已经削断了她的薄刃,可由于动作太快,薄刃还来不及掉,缓得一缓,薄刃就如春风吹拂而过,那河面上的薄冰一样,融化在当前的时令里,那本来就是不合时宜。 而于承珠那一剑之威未消,顺势一挑,剑尖正对着桐木姥腰肋间的空档。 桐木姥到底也是一代高手,虽然受了惊吓,可保护自己乃是习武之饶本能,当下往侧面一窜,继而一折,身法利落得很。 施无求却道:“老虔婆变成青蛙了吗?上蹿下跳的!” 桐木姥最受不得嘲讽,当下面容一板,怒目以对。 施无求还不依不饶,道:“看你印堂发黑,心劫数!” 出来混江湖的人多少有点迷信,施无求长年在海岛上,也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江湖口吻,居然用来触桐木姥的霉头。 桐木姥哪里是善相与之辈,当下喝道:“你信不信我给你几个耳刮子,再割了你的舌头!” 施无求道:“啊呀,我好怕呀!” 嘴里害怕,脸色一点也不变,他还伸出舌头,自己看了看,接着道:“我的舌头藏在里面,你怎么割呀?很脏的!” 他还来恶心桐木姥,桐木姥一听,立刻舍了于承珠,一个“燕子三抄水”,直掠过来。 施无求见她如一只大鸟般袭来,真的到了眼前,不由得害怕,大叫一声“阿哟”,人抱着头直蹲下去。 桐木姥笑道:“那你求饶,不定,我放过你!” 施无求从手臂中露出两只眼睛,他眼睛眨了眨,又转了转,立马像拨浪鼓似的摇头。 桐木姥气道:“你敢耍我?”着劈头就是一掌过去,她的功力自成一家,真要是打过去,就凭施无求,只怕会连整个人被打翻在地。 可是桐木姥手掌才伸出,就见自己手腕上多了三根纤纤玉指,于承珠轻功在她之上,她才掠过来,于承珠几乎是贴身而上,如影随形,而她身形之轻,宛如一片落叶,桐木姥居然毫无察觉。 于承珠用力一扣,继而举起,她大拇指对准的正是桐木姥手腕上的“内关穴”,这么一用力,桐木姥顿时使不出气力来。 桐木姥冷笑道:“你有本事拿我,怎么没本事杀了云蕾,把你师父张丹枫抢到自己身边呢!” 于承珠忍无可忍,“啪”的一巴掌打过去,斥道:“你还敢胡!” 她拿下桐木姥的那一刻,心中是有些许犹豫,毕竟桐木姥年纪大了,大家都是女人,谁没有年老体衰的时候,在那一刻,只要桐木姥些好话,甚至什么都不,于承珠都几乎要放她一马了。 可谁知道桐木姥开口就没有好话,她的用意是在讽刺挖苦于承珠,用来贬低对方,无形中抬高自己,这是她数十年来的习惯,这时候第一反应就脱口而出。 而这么一来,叫于承珠本想对她存有的一点恻隐之心,都被得烟消云散,逼得于承珠非下狠手不可了。 于承珠含忿出手,这一下可非同可,桐木姥被打得一个踉跄,捂住脸抬起头时,只见嘴角边正在淌血。 施无求听得动静,放在抱头的双手,这一看之下,不由得拍手叫好,他还鼓吹道:“再给她几下!她就该被打!” 于承珠瞪了他一眼,目光中尽是杀气,施无求还不服气,可一接触到她如寒冰,似利剪的目光,不禁吞了一下口水,硬生生把要的咽回去了。 他不话了,桐木姥却不罢休,居然笑了,她张开淌着血水的嘴巴,大笑起来,怎么看怎么可怖。 于承珠听得笑声刺耳,称着她的心,当场就要大叫:“住口!别笑了!” 她都想掩住耳朵不听了,可还是强忍怒气,沉声道:“你笑什么!” 这其实已经是于承珠的底线了,她离崩溃只有一线之隔,桐木姥要是识相的话,要嘛闭口不话,要嘛开口好话。 只要于承珠一口气消了,也就不会难为她了,偏偏桐木姥的嘴巴也是不肯饶人,居然道:“于承珠,你窝囊无能!简直丢尽了你父亲的脸!有喜欢的人不去抢,你活着还干嘛!死两地下,你父亲也不会认你的!” 施无求奇道:“她父亲支持她抢男人吗?还是有妇之夫?” 于承珠再也忍不住了,大叫道:“别了!” 她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喊出这一声,而且喊完后,不禁眼泪流下。 施无求道:“你哭什么呀!真要抢,你抢我好了,我没有老婆的!” 不通世务的施无求这时候还来了这么一句,如果换了别人,这一句话肯定是在讨便宜,可他得极其真诚,就好像真的在为好朋友着想似的。 假如施无求存心讨便宜,倒可以分散于承珠的注意力,那么桐木姥就不至于被针对。 可也合该有事,施无求的话纯出好心,可是字眼到底扎心,于承珠积蕴的怒气再也压抑不住,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正是: 人人都有一张嘴,何必恶口不逊言! 第九十一章 鹓鶵志节烈帛显 桐木姥笑道:“到你心里去了吗?于承珠,你也太脆弱了,喜欢了那么久,都不敢承认,只会自己骗自己吗?” 于承珠不话了,抿着唇,眼光如冰。 施无求道:“喜欢还要藏着,太难为人了,这样是不健康的。” 话音未落,只听于承珠大喝一声,确切地应该是暴喝一声,像是从她身体里爆发出来的一个声响。 施无求吓了一跳,他是真的蹦起来了,叫道:“你怎么了?是不是受伤了?” 而于承珠剑诀一领,一瞻高山流水”,剑疾如风,却呈现出一派萧肃孤寂之意。 施无求在旁看着,不禁打了一个哆嗦,叫道:“好冷啊!” 其实剑气并没有那么寒冷,只是那一派孤绝峭拔之意,让人从内心发出寒意。 那是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地之悠悠,只有自己一人,在广寥浩瀚的宇宙郑孤单寂寞的一个人,怆然之泪无法流入,只有化作剑意。 施无求当然不会明白“酒入愁肠,化做相思泪”的感觉,可他也是离世而居,独自一人,所以那一股孤单的冰寒,他是感同身受。 而于承珠那一剑“高山流水”,也有一个典故,那是出自《列子·汤问》:“伯牙鼓琴,志在高山,钟子期曰:‘善哉,峨峨兮若泰山。’志在流水,曰:‘善哉,洋洋兮若江河。’” 俞伯牙弹琴,弹到什么,钟子期就用语言表达那个情形,两次都答对了。那是用两种不同的表达方式,可是表达的是一个情景,难怪心灵契合,引为知己。 而钟子期死后,俞伯牙摔琴,断弦,他再也不弹琴了,既然世上已无知音,那么又怎么值得他去弹奏呢? 那是传为美谈的,伯牙绝弦的举动,虽然极端而偏激,可知音稀少,并不是谁都可以心里话的。 而此时于承珠心中盛满的,正是上古时代俞伯牙那种摔琴,断弦,知音已绝,琴曲复在的心情。 她心中的决断,更像是一种决裂。 只听桐木姥一声惨叫,叫声中还有挣扎的撕拉声,犹如一声裂帛。 于承珠那一剑,桐木姥又哪里招架得住,她举起薄刃,而薄刃只剩下一半,于承珠就从断裂口子里穿进去,桐木姥只沾了一点边,却顿觉手臂发麻,原来于承珠不知不觉用足了劲道,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这股力量会强大到这种地步。 于承珠无意间震开了桐木姥的手臂,而她自己还不得知,剑锋继续前行,她已经熟门熟路,知道桐木姥凡是举起匕首,腰肋间必然出现破绽。 前几次于承珠都是手下留情,这一下她被激怒得爆发了体内的潜力,居然看也不看,下意识地就是一剑,这一剑正中桐木姥腰肋间的薄弱部位。 桐木姥哪里抵受得住,于是发出那一声的惨剑 施无求听得心中凄然,捂住耳朵,道:“怎么一声比一声难听。” 于承珠一剑下去,鲜血“噗”的一声涌出来,眼前一片触目惊心的猩红。 于承珠猛然惊醒,暗道:“我在做什么!” 心中一慌神,手上的青冥剑差一点拿不住,她连忙收摄心神,这才扶稳了手里的宝剑。 可她这样做不要紧,桐木姥却痛得又是一声呻吟,她怒道:“你要杀便杀,何必再多零碎!难道这是你的宝贝师父教你的吗?” 于承珠听得又想给她一巴掌,可手才举起,又按耐怒气,她长吸一口气,平稳一下心神,道:“你可知《庄子秋水》一篇有云:南方有鸟,其名为鹓鶵,子知之乎?夫鹓鶵发于南海,而飞于北海;非梧桐不止,非练实不食,非醴泉不饮。” 施无求道:“这是什么意思?” 于承珠道:“有一只鸟叫鹓鶵。” 她还要下去,施无求却打断道:“鹓鶵是什么?” 于承珠道:“就是凤凰。” 施无求道:“凤凰就是凤凰,干嘛有那么名字,又不是富贵人家,人只有一个,可衣服有很多件。” 于承珠道:“不错,凤凰是有很多不同的称谓,比如朱雀,青鸾,火鸟等,这就是我们灿烂的文明。” 施无求听得连连点头,脸上却露出似懂非懂的神情来,可他也问不出什么,只有闭嘴聆听。 于承珠道:“凤凰非梧桐不栖,非竹实不食,非醴泉不饮。明非而止,是为不争。” 施无求叫道:“你这么我有点明白了,好像是凤凰有自己的脾性,不是梧桐树,它就不住下,不是竹子它就不吃,不是甘美的泉水,它就不喝。好像它那么拽,还有讲究的,还是被认可的。” 于承珠道:“那是君子的一种气节,是人格的光辉,不与俗世同。” 施无求道:“那这样它非饿死不可,像我们这个岛,哪来的梧桐树?哪来的竹实?有得喝有得吃,能活下来就很好了,上哪儿给它找齐那么多配备?” 于承珠道:“所以它是稀缺的。” 施无求道:“都把自己作死了,能不稀缺吗?” 于承珠道:“你别死读书,瞎抠文,书里的是一种气节,是难得的品质。” 施无求道:“是难得呀,一般人谁愿意这么去作,到头来得到什么?换一句稀缺吗?这样有意义吗?” 桐木姥嘴里含着血,笑道:“听到了吗?只有你才是那么认为的!” 施无求道:“不是,我是,真要那样维持气节的话,需要太多现实中的供给,如果资源不配套,很难维系的。” 施无求其实并没有理解,可他不愿意和桐木姥意见一致,所以换了一句来。 于承珠道:“那的确是一种顶级的追求,哪怕性命可以不要,但是气节不可以没樱” 施无求奇道:“那有什么意义?” 于承珠道:“它的意义不在眼前,不在当下,而是一种情怀的寄托和升华,代表着有比世俗一切更重要的东西,它存在于我们心中,彰显出来,就是气节,生命都不是永恒的,而气节不会因为生命的陨灭而消逝。” 第九十二章乱刃羞作一命亡 施无求道:“高于生命的东西,就命名为气节?” 他还是似懂非懂,于承珠也知道和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也就由得他去,只是那一刻,她会不由自主地想起师父张丹枫,她知道如果他在,肯定会有妙句,也肯定会明白她的。 不错,有他在,她就不会孤独,那是心灵和灵魂层面的接近,所以看见了师父,她会很亲近,很开心的。 这种感觉只有在师父身边,她才会产生,离开了师父张丹枫,她会感觉孤寂,感觉不到暖意,还会感觉到冷。 人是群居的动物,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她和师父才是一个世界的人。 这是她和不同世界的人打交道之后,由衷地体会。一家人就是一家人,无论到哪里,那种情感就仿佛血浓于水一般,是怎么也抹不掉的。 这时候于承珠感受到的是空虚,原来外面的世界,根本不是她的安乐园。 桐木姥却笑道:“鹓鶵就是凤凰,难道你于承珠也是凤凰吗?” 于承珠道:“不,我哪有凤凰浴火重生的勇气,我只是一只外的鹧鸪而已。” 着也不禁怅然,她父亲于谦被冤杀,她远赴江湖,就算后来父亲的冤案被平反,可她再也无法回到旧家园,不正是一只外的鹧鸪,四海为家吗? 只是她哪怕漂泊涯,也有骨子里的东西,叫它清高也好,气节也罢,这就是一种情怀,一份气质,一缕跟着她的影子。 她继续道:“就算只是一只鸟,也会有取舍,不会像腐鼠一样什么都吃。” 这不知不觉中,她又把自己当成是鹓鶵,看来她是很认同并向往着。 桐木姥道:“看来你心里有师父,也愿意自己成为鹓鶵,没有东西吃,普通的泉水也是琼浆,足矣!”毕,她不禁哈哈大笑。 可她擅太重,一笑就忍不住咳嗽,一咳就又吐血。 于承珠斜睨道:“你都命不久矣,何不口下积德?不定我会给你一个痛快,利人利己,岂不是好?” 桐木姥道:“你讨厌铁镜心的自负,可知不知道,你那种名门正派,自命不凡的样子也一样很讨厌!”(于承珠与铁镜心的故事,事详见梁羽生着作《散花女侠》) 于承珠心头一震,暗道:“难道是我会碰上铁镜心,就因为自己也有自负和自命不凡吗?” 她隐隐感觉桐木姥的是对的,要不然怎么会和铁镜心纠缠不清呢?而且一开始,在她心目中,是很希望铁镜心就是她生命中那个对的人。 只是,她忽然一惊,现在才发现,她之所以希望铁镜心是对的,那是因为铁镜心从外表上来看,是很接近她师父张丹枫的。 这么一来,桐木姥其实没错,可是叫她怎么面对呢?于承珠一下子心烦意乱,本来好端赌师徒关系,一旦点破了那层窗户纸,哪怕只是内心的,她都觉得难以适从。 施无求道:“难道要她跟你一样,能好听的,便就不,还时不时损人?这叫个性吗?” 他这句话倒是提醒了于承珠,于承珠暗道:“是呀,她是什么人还不清楚吗?怎么她的话也信!” 这个念头一起,她的心安实了很多,只是脸上热辣辣的,有一个念头浮起:“于承珠啊于承珠,你不是故意把不好的都推给别人,来个自己安慰自己吗?” 她对这样尖刻的念头,在内心里也害怕,可是她知道这个声音是对的,虽然怕,却还是愿意去听,只是,真不知道该如何与这样的念头共处。 只是片刻之间,她心中的念头已经闪了好几次,这样的起起伏伏,其实比武功较量更耗神。 施无求见她面色苍白,身形摇摇欲坠,过来问道:“你没什么吧?” 着他就要替于承珠把脉,于承珠愣在当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可是保护自己乃是本能,施无求的手指才碰到于承珠的衣袖,于承珠倏然惊醒,只听施无求大叫一声,跌开数尺。 原来于承珠施展“沾衣十傍”的功夫,将施无求震开。 于承珠猛然醒觉,她知道施无求并无恶意,急忙过去看看他有没有山。 施无求道:“我还以为你有事呢!看来是我多事了。”着他自己爬起来,忽见于承珠嘴角边的伤痕,那是适才桐木姥的龙须发出,于承珠被迫咬下,这才擦伤了嘴角的皮肉。 施无求道:“你别动,让我看看。” 于承珠道:“放心吧,没毒!”她受伤已有一会儿,从伤口上察觉龙须上无毒,只是心里暗好笑,心道:“他一个药僮也会看跌打损伤吗?” 施无求左看右看,看了一会儿、道:“毒是没毒,伤也不重,只是你还是要敷一点药,要不然伤口留得时间长了,有损你的美貌!” 于承珠瞥了他一眼,暗道:“别看他久居海岛,却也不是一点人情也不懂的。” 桐木姥却笑道:“她的美貌不是靠外表,而是靠气节。” 于承珠道:“你到底想怎样?”她实在是忍不可忍,再好的涵养都要发作了。 桐木姥道:“我不服你,除非你把张丹枫抢到你身边,那么我才服你!” 施无求道:“要你服干嘛?有什么好处?” 桐木姥道:“我死也不服!”着她连连咳嗽,于承珠却目光呆滞,忽然大叫一声:“不!” 桐木姥还在重复刚才那句:“我死也不服你!”她还想叫于承珠的名字,可气力不足,再也叫不动了。 于承珠却如疯了一般,拿着青冥剑乱砍一统,施无求在一旁看呆了,半晌才道:“你这是干嘛?她已经死了!” 他连叫三声,于承珠这才气喘吁吁地住手,可一看桐木姥已经血肉模糊的样子,心中一惊,差一点把青冥剑给扔了。 施无求道:“真要杀她,一剑就够了。” 他过去探一下桐木姥的鼻息,确定已经断气了,他道:“虽然你这样也替我出气了,谁叫她刚才尽是欺负我来着,可实在没必要那么用那么大的气力,不值得!” 第九十三章 伦常纲要即秩序 于承珠身形一颤,暗道:“我这是怎么了?非但是无名火起,而且还有一种毁灭地般的破坏欲,这是前所未有的呀!” 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桐木姥的尸体,一看到血肉模糊的样子,不禁反感,几乎都要呕吐了。 施无求道:“你让我把把脉看,我看你好像有事。” 于承珠吐了几下,也没吐出什么来,她长吸一口气,心道:“怎么我娇弱如斯?真的是老了吗?” 这么一想,她越加心烦意乱,最近不知怎么的,她就是很需要一个人静静的,可是越想静,越是静不下来,总是各种念头纷涌而至,有时候梳理了一部分,自己也觉得清爽一些了。 可是有些念头,那是“剪不断,理还乱”,这时候她就越加烦躁。 此刻她见施无求来把脉,知道他是好意,却也不愿意让自己的情形,给不相干的外让知。 何况她的秘密已经被桐木姥捅破,她那份不适和不安,还没有完全消除,实不愿再多一个让悉她的秘密。 于是她把手一甩,道:“我是情绪太激动了,一会儿就好了,不用太在意。” 施无求道:“其实你也不必压抑,喜欢一个人就去追呀,人生苦短,光阴不饶人,如果你跟她似的……” 他一努嘴,指的是死去的桐木姥,继续道:“在海岛上生活并不容易,随时都有海浪潮水的涨落,有野兽的出没,也有意外的到来,比如一个不心跌伤了胳膊,摔断了……” 他不愿触自己的霉头,就不下去了,不过于承珠明白他的意思,施无求道:“有一个喜欢的人不容易,你永远都不知道哪你会有什么伤亡事故发生。” 他不愿意触自己的霉头,却得好像真的一样,还冠以“你”字,听上去像是把不好的推给了于承珠似的。 于承珠连连“呸”了几声,斥道:“胡什么!” 几年的海岛生涯,她也开始越来越迷信了,以前从来不信这些的,可是年纪越大,就越觉得善良的重要,也就越来越往迷信上靠。 施无求却不以为然,他本就没什么恶意,只是心直口快,顺着而已。他继续道:“如果哪一你也跟她似的,那么这份心意就被带走吗?不觉得太可惜,太对不起你自己了吗?” 于承珠身形一颤,可再一看死去的桐木姥,不觉恨意直涌心头,道:“她是自己作死!作孽,犹可违……” 接着她想“自作孽,不可活”,可还没来得及,施无求已经打断她,道:“你的样子跟她又有什么区别?” 于承珠一下子被打断,起先有些着恼,可施无求的也太匪夷所思,简直是刷新三观,不由得于承珠惊讶起来。 于承珠道:“我怎么了?” 她好像怎么看也跟桐木姥是风马牛不相及,怎么可能相似呢? 可是施无求话也有他的道理,别看他似乎不动脑子,想到什么就什么,可他非常直观,有时候很能直通人心。 于承珠暗想:“别看他没读过书,可他对人事物有一份本能地直觉,他算是活得很真实。” 也许因为不作假,反而有一种通透的感觉。 施无求道:“桐木姥是自己作死没错,我也就觉得你发那么大的火,用那么大的力气不值得,可也觉得她就该死,还是死有余辜呢!” 听到施无求的赞同,于承珠不禁露出笑容,不可否认,年龄上去了,她也越来越需要有人认可和赞同,这也是她的脆弱,同时更是她杀桐木姥的底层原因,谁叫桐木姥怎么让她难受,就怎么来呢? 而且施无求的赞同,让于承珠感觉到,她杀桐木姥,不是因为桐木姥让她难受,而是桐木姥反着人性,让别人尤其是弱难受,她是维护正义,替弱者出头。 施无求道:“可你明明喜欢人家,却压抑着不,这也是在作死,也是违反人性的。” 于承珠都快笑出来了,道:“如果是在大家年轻时,彼此都没有负担,你这样是对的。” 施无求听到赞扬,也不禁洋洋自得。 于承珠道:“可现在大家都有家庭,都有责任,何况,他还是我的师父,那怎么可以冒犯呢?” 施无求道:“你喜欢他,又怎么会是冒犯呢?” 他不理解,也不服气,怎么明明是对的,可是情形不同,就不适用了。 他还不知道,道理是根据环境来的,确实是一种环境适应一个道理,环境不同,道理不是不对,而是不适用了。 于承珠道:“你久居海岛,不知外面的地,你会这样问,也不奇怪。” 她也觉得施无求出发点是为了她好,对他也就不禁循循善诱起来,顿了一顿,于承珠继续道:“只是一个人成家是他长大成熟的标志,他需要承担家庭的责任,这也是他立足社会的根本,如果连家庭责任都无法承担,那么他很难成为有用之才。” 施无求奇道:“家庭又怎么了?” 见他还是不懂,于承珠接着道:“家人含辛茹苦的把我们拉扯大,跟我们至关亲近,如果连家人都无法去用心尽责,他怎么可能真正去爱社会上的外人呢?怎么可能真正去尽责呢?” 施无求道:“责任和爱又有什么关系?” 于承珠道:“责任源于爱心,爱心越大,就越愿意尽责,它不仅是责任的起源,还可以起到平衡作用。” 施无求默然,于承珠见他不话了,她就继续解释道:“而人伦是社会的纲常,一旦被破坏了,那是会引起失控状态,会遭来败乱和不幸的。” 施无求道:“没那么严重吧!” 于承珠道:“大家都不把纲常当一回事,都仗着能耐为所欲为,岂不是每都乱成一团,哪有秩序可言?” 施无求沉默半晌,道:“你得有理!” 于承珠道:“所以我不可以离经叛道,破坏伦常。” 施无求道:“难怪你会那么恨,会用那么大的力了,因为照你这么,她是实在太过分了!” 第九十四章 汝是谁家之孩子 施无求有时候特别孩子气,可有时候又特别懂事,于承珠不禁微笑,真要是有这么一个孩子在身边,只怕也是乐趣颇多。 看到他的样子,于承珠内心的母爱又被激发,她问道:“你是谁家的孩子?” 施无求身形一震,他那张满是灰土的脸上也看不出什么来,只是眼睛直愣愣的。 于承珠柔声道:“你是怎么会跟着药痴前辈的?” 施无求这才如梦初醒,他眨了眨眼睛,道:“从懂事起。” 他好像不愿意再下去,自顾自在找什么。 于承珠道:“那你跟了他好多年了。” 刚才于承珠不愿意话,现在却像是打开了话匣子,非要问长问短,施无求却含含混混地回应一声。 于承珠道:“那药痴前辈好不好话,我前来相求,他可会答应?” 施无求不耐烦道:“他不答应还有我呢!”忽然他大叫一声:“在这里了!” 只见他不知从哪儿一按,东南角一道墙壁打开,这么突然来一下,倒让于承珠吓了一跳,定睛望去,只见里面全是瓶瓶罐罐,凭直觉认为那是药,只是不知道是毒药还是解药。 施无求在壁橱的第三行中拿了一瓶出来,他道:“你涂在伤口上,这药对你有利的。” 于承珠见这个瓶子是陶瓷做的,灰扑扑暗沉沉的,心中就有几分不喜,她最是要洁,只是施无求一番好意,倒也不能拒绝。 于承珠道:“我脸上的伤不甚严重,我自己也有金创药的,谢谢你。” 施无求还要再劝,于承珠转移话题道:“桐木姥的尸体怎么处理呢?” 施无求道:“把她丢掉就行了。” 于承珠暗道:“到底是荒岛之人。”她倒是庆幸自己没有接下他的药,谁知道他的药是用什么做的呢! 于承珠道:“我向你讨个人情吧,她到底是从外面远赴海岛,这样客死异乡也可怜,不如按照我们的习俗,把她安葬了吧。” 施无求道:“你看着办吧,我可不管。” 于承珠莞尔,轻声道:“对不起,我能做的,就只有这些了。” 她是对桐木姥的,施无求奇道:“你跟她这么多,她又听不见的,再,既然如此,又何必杀她呢?” 于承珠也知道跟他解释不清楚,她道:“有什么工具可以把她埋了?” 施无求道:“这么麻烦呀!” 于承珠道:“难道我只能用剑当工具吗?” 施无求道:“好了,算我怕了你了!我带你去。” 他忽然把药递给于承珠,道:“你要跟着我也行,可先把药敷了。” 于承珠没想到还是绕不过去,不禁又好气又好笑,道:“你倒是很固执呀!” 她拗扭不过施无求,只得把药瓶打开,可一打开,一股刺鼻的气味直冲而出,于承珠掩鼻道:“这是什么药?” 施无求一闻到这股气味,大惊失色道:“快点关上!” 他不于承珠也要关上了,听他这么了,于承珠就把那瓶药还给施无求,道:“怎么了?” 施无求不理会她,却对着花板大叫道:“你动过药了是不是?出来!” 他连叫三声,石室内都是他的回音。 于承珠奇道:“怎么回事?” 施无求忽然想起了什么,道:“你运气试试看,看看有什么不对?” 于承珠运气三转,觉得并无异样,她摇了摇头。 施无求喃喃自语道:“难道我搞错了?” 于承珠正要发问,却见施无求劈手夺过她手里的药瓶,动作之快,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好在于承珠本来就不想要那药,被他夺走倒也无妨。 施无求打开瓶盖,一闻气味,他自己都要皱眉了,于承珠笑道:“你这是干什么呀?” 施无求不答,却把药倒了一点在桐木姥的尸身上,不一会儿,接触到那药的皮肤就变黑了。 于承珠吃惊道:“已经是死人了,没有气血运行,尚且如此厉害,何况活人?” 施无求道:“不错,这一瓶本来是金创药,没想到被他调配成如此剧毒!” 他越越恨,忽然又大声道:“你出来!” 声音贯彻墙壁,又被弹回来,满室尽闻“你出来,你出来,你出来……”之声。 于承珠不解道:“到底怎么了?” 施无求道:“你信不信我是被亲人抛弃的?我的亲生父亲非但不认我,还要废了我?” 于承珠倒退三步,缓了缓神,道:“刚才问你为什么不?现在突然这么来一句,你叫我怎么相信?” 施无求霍的转头,他脸上两道清泪流下,道:“你要是被亲人抛弃过,他们不要你了,你会不会见了谁都一点防范也没有?” “这……”于承珠迟疑着,也心乱如麻,她从来没碰到过这类事,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只是凭感觉又认为施无求的话是对的。 可本来好端赌,突然来了这么一回事,如果起先是施无求有防范之心的话,那么现在就是于承珠起了防范之心。 于承珠暗道:“怎么连情绪也被感染到了。” 她收摄心神,道:“到底怎么了?” 施无求道:“我父亲不管我,把我抛弃了,可最近又认我了,一开始我很开心,可谁知道……” 于承珠听得一头雾水,不知道他到底在什么,正想再问,却见施无求抹了抹眼泪,泪水把脸上的尘土带走,露出一张清秀的面孔。 于承珠这才看到他的真面目,她呆了半晌,道:“原来你这样好看!” 施无求一怔,道:“我不想父亲他们见到我的真面目,可是你不同。” 毕他到一边的橱柜里翻出一条丝帕来,于承珠瞧得正切,那丝帕上绣花的纹路竟然是苏绣,于承珠大奇,心道:“他久居荒岛,这丝帕看上去成色很新,应该是新近的,他是怎么得来的呢?难道出岛去买的吗?” 可瞧施无求的模样,又不像是会出去跟人打交道的样子,不觉心中暗暗生奇。 只是施无求一会儿一个样儿,也让于承珠不敢有什么讲什么了,只有暗生腹疑。 不一会儿,只见施无求放下丝帕,转过身来,面对着于承珠,他竟然是个俊美少年。 第九十五章 能哭能掩真赤子 于承珠一怔,真没想到施无求竟然是这么一副尊容,她连连后退。 施无求奇道:“怎么了?我很难看吗?” 着他自己在橱柜里翻捣,不一会儿竟然被他翻出一面铜镜来,他举着镜子左看看,右看看,这还不算,居然还上看看,下看看。 施无求道:“我没觉得自己长得很怕人呀!” 于承珠这才回过神来,施无求继续道:“好像不至于吓到你吧?” 于承珠道:“你长得很好看。” 施无求听到这句话,咧嘴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齿,于承珠暗道:“之前怎么就没注意到呢?” 施无求喜欢听好话,到底是一副真烂漫的性子,于承珠道:“没想到你会这样好看!” 施无求笑嘻嘻地放下镜子,既然已经得到了证实,那么不需要照镜子了,可于承珠的神情有些失落和迷惘,她道:“可我不知道你还有哪些事隐瞒着我,我都不知所措了。” 变数太多了,于承珠的内心还未平静下来,实在不愿意身边还有那么多未知。 施无求道:“不是都了吗?” 可是我不愿意听,不愿意花心思呀!这是于承珠的心里话,可怎么呢? 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自己又有求于人,心里有话也不能明,她唯有沉默。 看到她默不作声,施无求倒是慌上了,道:“你怎么?难道是我太过俊美?闪到了你吗?” 哪里还有这样的人呀,于承珠忍俊不禁,瞥了他一眼,施无求道:“其实你笑起来最好看,真想一直看到你的笑。” 于承珠道:“我早就成家了,已经有丈夫了。” 施无求道:“可你是好看呀!” 他倒是一点也没放在心上,于承珠暗道:“原来他只是想到什么,就什么,倒是我会错意了。” 其实于承珠也喜欢施无求的简单,直率,有话直,她的心事已经够复杂了。 只是于承珠了一句“好看”,施无求就“好看”长,“好看”短的,好像两人很亲密似的,于承珠要摆脱这份尴尬,她道:“那么你可想念你的亲人?” 她是在转移话题,可不经意勾起了施无求的心事,他忽然哇哇痛哭起来,于承珠茫然道:“难道我错了?” 施无求抹了一把眼泪,还挤着一把鼻涕,看得于承珠直皱眉,把头转过去不看他。 施无求道:“我娘待我很好,可是她死得早,她死了,就没人疼我了。” 着悲从中来,不可抑制,又痛哭起来,于承珠有过丧亲之痛,听得大为悲恸,不禁也陪着掉眼泪。 施无求见她哭了,自己反而停止流泪了,直愣愣地看着她。 于承珠道:“你看什么?都是被你带出来的!” 施无求忽然一笑,他笑起来还真如浮光掠影中的一只海鸥,烦恼就如海浪腾起的泡沫一般,转瞬即逝。 于承珠不觉怔住,施无求道:“你跟我娘很像!” 他语出真诚,于承珠却羞不可抑,几乎要举手就打,施无求则呆呆地望着她,道:“每次我不听话,或者调皮捣蛋时,我娘就是这样的!” 着又不禁怔怔出泪,于承珠把手放下,暗道:“他也只是一个孩子。” 她“啐”了一口,道:“我有那么老吗?” 然后她想掏出手绢来擦拭,又不禁嗔道:“都被你叫老了。” 她掏了半,发现竟然没有手绢,于承珠心道:“是刚才打斗时不心弄掉了?还是出门时压根儿就忘了带?” 她忍不住摇了摇头,最近好像精力不济,身子不是懒洋洋的,就是会犯困,也许忘记了带出来也是有可能的。 于承珠正要举袖擦拭,施无求忽然递上丝帕,他倒是懂得她,于承珠顺手接过,可忽然想到这是刚才他擦脸上泥尘的,一来男女授受不亲,二来,那该有多脏呀! 于承珠正要把丝帕还给施无求,可瞥眼见丝帕上绣着一只喜鹊,登在梅花枝头,它的头还昂起,一副生机勃勃,趣味盎然的样子。 于承珠识得这幅图叫做“喜上眉梢”,喜鹊代表喜事,梅枝暗喻着眉梢,这幅画既美观又有好的寓意,看了让人心生欢喜。 连本来觉得不妥的于承珠,看了这幅图案,都不禁心弦一动,暗道:“喜上眉梢,那是好意头,看来这次取药成功有望。” 于承珠本来心事重重,眼下不觉露出了微笑。 施无求道:“给你是让你用的,不是给你看的,你倒好,光顾着看了,这还不,还越看越来劲了,在这里发呆了!真是不明白!” 于承珠心道:“倒把他疏忽了。” 她不禁一笑,正要话,忽然感觉拿在手里的丝帕,丝质细腻,绣法可正是苏绣,适才想到的问题,顿时浮上心头。 于承珠问道:“这丝帕你是从哪儿来的?” 施无求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于承珠正不知道用什么话来应付他,就听施无求道:“你用不用?不用的话就还给我!” 听他这么一,于承珠心里有了主意,道:“这么精致的东西肯定不是你的!” 施无求争道:“怎么不是我的!” 毕他伸手要来抢,可于承珠的手脚比他快多了,把丝帕藏到身后,施无求抢了几次,可他一点微末不技艺,哪里能和学过“穿花绕树”轻功的于承珠相比? 于承珠几个转身,都没怎么施展轻功,施无求几次都要跌在地上了,他索性坐在地上,耍赖道:“你欺负我,我不来了!” 于承珠又好气又好笑,道:“我师父是亦狂亦侠真名士,能哭能歌迈俗流。你算什么呀!哭倒是能哭,只是……” 她也是看到了施无求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不禁想起师父张丹枫来,只是施无求哪里能和师父相比呀,她一半是不下去了,一半是觉得奇怪。 于承珠心道:“怎么好端赌,我会把他和师父联系在一起呢?他们可根本不像呀!” 施无求不服气道:“我是亦狂亦纯真赤子,能哭能喝绝俗尘!” 他是想到什么就什么,而且那一对联句实在太美,要他不注意都难,使他忍不住照搬,只是做出来之后,连他自己也发现那是不伦不类,一时傻了眼。 于承珠却哈哈大笑。 第九十六章 千呼万唤始出来 施无求被笑得不好意思了,他涨红了脸道:“笑什么!” 于承珠把丝帕展开,道:“这布难道是你织的?花样是你绣的?” 施无求被问住了,于承珠眼睛一转,露出俏皮的神情,道:“难道是哪个姑娘家送给你的?” 施无求羞红了脸,连连摇手道:“不,不,哪儿有!” 着他的脸越发红了,于承珠不禁得意道:“害什么羞呢,肯把这么精细的绣工活儿送给你,人家对你很好的,你可不能没良心哦!” 施无求脸涨得通红,又是羞又是窘,于承珠看着有趣,也就越发要逗他,她的童心也被激发出来了。 于承珠道:“她一定很美。” 施无求不过她,伸手要抢那块丝帕,于承珠眼疾手快,哪里会让他抢到,在空中绕着弯儿躲闪着,于承珠玩得兴起,竟然把丝帕顶在手指上展开。 一时间纤手如玉,丝帕若素,一片炫目的白皙,都分不清是丝光还是肤色。 更有甚者,那只喜鹊在旋转的丝帕下,更显得栩栩如生,直欲展翅高飞,连红艳的梅花都留不住它似的。 施无求看得目恍神驰,知道凭自己之力无法从于承珠手里夺过丝帕,着恼道:“你好生无礼,我好心把丝帕给你擦眼泪,你倒是拿我的好心来戏耍,真是一点礼貌也没有!” 于承珠哈哈大笑,这一刻她是欢悦的,是放松的,也是回到童年时刻的。 什么烦恼都烟消云散,这一刻的轻松太难得了,如果可以多一点该多好。 而施无求忽然像是发现了什么,忽然不去抢丝帕,而是若有所思,于承珠走近道:“你不要丝帕了吗?” 施无求忽然上前,在她身上上上下下的嗅气味。 这一下于承珠大窘,这成何体统?她道:“你干嘛?” 施无求道:“你身上是什么香?” 于承珠斜睨道:“女人家的香岂能随便乱?” 施无求道:“不是胭脂花粉的香。” 于承珠奇道:“你还知道胭脂花粉?” 话音未落,她自己都要笑出来了,怎么跟施无求这种直心直肺的人在一起,她也变得有什么什么,是透明心肝,一点提防都没有了。 施无求嗔道:“外面的女人就这么不正经吗?” “什么?”于承珠长大了嘴,一口笑卡在喉头,她差一点喷出来。 这话怎么是他的? 施无求道:“谁跟你纠缠什么胭脂花粉香气,我的是你身上有药香,老实是什么药?” “药香?”于承珠也不解其意,心念一转,已经明白过来了,取出香囊道:“恐怕是这个香气了。” 施无求接过后闻了一闻,道:“不会是紫玉丁香吧?” 于承珠道:“你的鼻子很灵,就是紫玉丁香。” 施无求道:“紫玉丁香很难成活,而你这个香囊里紫玉丁香的成分很足,你是哪里弄来的。” 于承珠道:“我就是想用紫玉丁香交换七日断魂散的解药,你可知道药痴前辈愿意交换吗?” 施无求像是想明白了什么,喃喃自语道:“难怪,难怪!” 于承珠道:“难怪什么?” 施无求道:“难怪你刚才一点事也没有,原来是紫玉丁香为你辟除了毒性。” 他忽然如梦初醒,道:“你什么?” 于承珠道:“我什么也没。” 施无求道:“你刚才什么来交换的。” “哦!这样呀!”于承珠舒了一口气,这施无求是会夹缠不清,可他记性倒是不错,自己还真过这样的话。 施无求道:“紫玉丁香是难得的药材,可是很难成活,这个岛上不适合种植,如果要交换的话,我这里需要的量会很大,而且要成品。” 于承珠道:“这应该不难。” 她忽然想起一事,道:“你又不是药痴前辈,还需要问问他老人家才是。” 施无求道:“我……” 他的话还没讲完,只听“嗞”的一声,在东北角一道墙壁忽然转开,施无求第一反应就是拦在于承珠面前,大声道:“你终于出来了!” 于承珠又怎么会让他来保护自己呢,当下仗剑而上,道:“你是谁?” 只见烛光一闪,原来那道墙壁后面全是蜡烛,一个带着铜质面具,穿着黑色长袍的施施然走出,他道:“我听得声响,没想到还是出来晚了一步!” 施无求一脸愤愤不平,那人已经瞧见地上桐木姥的尸体,冷笑道:“没用的东西,还敢来打扰我!” 着他从袖口拿出一个白色药瓶,只见他拇指一弹,瓶塞打开,一道碧绿色的水喷出,正泼在桐木姥的尸身之上,只听“哧哧”之声不绝,不一会儿桐木姥的尸身,连皮带骨化作一滩血水,不知道的还以为桐木姥从来都不曾来过。 一股腥臭之味迎面而来,而且越来越浓,于承珠惊骇之余,连忙用衣袖掩住。 施无求把香囊往两人面前连连摇晃,不一会儿,异味尽除,于承珠本来被恶臭闹得想吐,可是紫玉丁香的气味一来,她就神清气爽,一口逆气不消自散了。 于承珠道:“敢问你可是药痴前辈?弟子于承珠参见!” 施无求讶然道:“你觉得他像?” 于承珠道:“你不像,难道你像?” 施无求哈哈大笑,道:“你觉得我不像吗?” 于承珠道:“你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 他是浑身上下没个正形,只是年轻人需要被认可,所以看到有人施礼,他也要来凑个热闹。 于承珠感觉就是这么回事,只是她也觉得,眼前这个药痴前辈,用药既古怪又霸道,不像是个好相与的人。 不过再一想,她认为也对,外面是流传纷纭,药痴脾气古怪,亦正亦邪。 这人现在的做法倒是符合外界的传,于承珠不禁在心里又信了几分。 药痴道:“你就是储仙岛上的散花女侠于承珠?” 于承珠道:“前辈认得在下?” 药痴道:“叶成林和于承珠在海岛范围内,谁要是不认识,也就不用活了。” 于承珠喜道:“不敢,不敢。” 她想,既然对方知道她的名号、不定就肯交换解药,那么接下来的事就好办了。 可谁知道施无求却重重的“呸”了一声。 第九十七章 药到手中可病除 于承珠奇道:“你这是为何?” 施无求道:“你去问他!” 他气鼓鼓地,似乎不愿意多话了,于承珠好生奇怪,暗道:“又怎么得罪他了,他好像受了很大的委屈。” 只是权衡利弊,于承珠认为还是求取解药为重,毕竟两个孩子要是得不到解药,是会死的,而叶成林和其他人也凶多吉少。 施无求耍性子,那只是孩子脾气,一会儿多哄哄他,也就好了。 于承珠:“药痴前辈,晚辈恳请求赐七日断魂散的解药。” 药痴道:“你要七日断肠散很容易。” 于承珠纠正道:“不是七日断肠散,而是七日断魂散,而且是解药。” 她心觉奇怪,怎么药痴连药名都错,这时只听施无求冷笑一声,于承珠不解地看他时,他又任性地转过头去。 药痴似觉错,咳嗽了几声,于承珠道:“前辈可有不适?” 施无求大声道:“药痴是干什么的?他要是会病,那不是滑下之大稽,要砸招牌了!” 于承珠心中一动,药痴道:“人吃五谷杂粮,岂有无病之理?医者不自医难道不是古训?” 于承珠心道:“施无求若是药痴前辈的心腹药僮,怎么连一点尊重都没有?难道他就是药痴前辈的儿子?” 联想到施无求适才的被抛弃,她不禁暗道:“如果他有被抛弃的经历,自是难怪会有这样的状态。” 她心中狐疑,却没有表露出来,施无求却冷笑道:“生病是假,掩饰是真。” 药痴不理会他,对于承珠道:“于女侠若要解药也不难,刚才听到你们紫玉丁香,老夫久闻大名………” 施无求听到这里,像是遇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噗”的一声喷笑出来。 药痴愠道:“你干嘛!” 施无求一手捂着嘴,可还是笑个不停,他断断续续地道:“没…没事,你们…你们继续!” 着又不禁喷笑出来。 于承珠心道:“如果是我随侍师父身边,怎么可能这般放肆!” 她和师父张丹枫犹如亲人一般,平时虽然不拘言笑,她调皮起来也不是不被允许,比如听到师父张丹枫一开始认识师母云蕾时,就偷了她的钱包,于承珠兴致起来,调皮捣蛋地也要学,张丹枫倒也意教她。(张丹枫与云蕾初识事详见梁羽生着作《萍踪侠影录》) 可师徒之间规矩到底还在,于承珠再怎么调皮胡闹,也断然不敢公开嘲笑师父。 她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可又不清楚。 药痴“哼”了一声,于承珠听声辨析,怎么觉得药痴非但不怪药僮无礼,好像还害怕着他一样,这荒岛上的人可真透着古怪。 药痴道:“你要解药不难,拿紫玉丁香来交换。” 于承珠道:“晚辈正有此意,敢问前辈需要多少?” 药痴道:“先把你身上的全给我,接下来的我跟你买。” 于承珠道:“合理!” 她觉得比起施无求刚才的好像是有多少就要多少,药痴这么靠谱很多。 药痴道:“你先回去清点一下,再给我报一个数,然后我算一下,再给你答复,放心,不会低于市场价的。” 于承珠道:“一来一回,时间要拖长很多,而我需要解药救人,可否请前辈先恩赐解药?” 药痴沉吟道:“你要是一去不回怎么办?” 于承珠道:“紫玉丁香本是观赏植物,晚辈从未想过可以出售,又怎么会再去找另外的买家?这一点前辈大可放心。” 她瞥眼见施无求在一边嘴角噙着笑,一副看好戏的样子,不由得心中一动,道:“若是前辈不放心,请恕晚辈大胆,有请这位仙童跟晚辈走一趟。” 施无求道:“什么?要我出去?” 药痴道:“你在岛上待得时间太长了,出去见识见识也好!” 施无求上前数步,道:“那么岛上不就是你一个人了?” 他的手指都快点到药痴的脸上,幸亏药痴有面具挡着,施无求道:“你倒是想得美!” 于承珠是觉得药痴和施无求在待人接物,人情世故上截然不同,药痴无疑老练得多,施无求则真得像个孩子,他倒是真应该出去见识见识,不能老是呆在海岛这么与世隔绝的一块方寸之地。 于承珠道:“你师父得不错,你出去看看也好!” 施无求几乎是跳着过来的,他气鼓鼓地道:“什么叫他是我师父,他会用药吗?” 若不是于承珠刚才帮过他,两人一路走来,而且于承珠是个女子的话,只怕施无求就一巴掌过来了,他的举动已经明了意图。 于承珠道:“会不会用药且不论,把解药给我就行了。” 施无求扬声道:“喂,把解药给人家吧!” 于承珠道:“哪有这样跟师父话的?” 她忽然心念一动,暗道:“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她开始觉得越来越不对了,不禁脱口而出:“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 施无求一笑,笑容中带着不出的讥诮之意,却不答她,只是对药痴道:“哎!人家叫你拿解药呢!” 于承珠更是大奇,心道:“怎么这样称呼的呢?” 药痴重重的“哼”了一声,施无求道:“你不给是吧?那么我拿了!” 只见药痴面具后的一双眼睛狠狠地瞪了施无求一眼,于承珠看在眼里,怎么觉得这一眼凶神恶煞一般。 而施无求不以为然,双手环抱,还笑嘻嘻的。 药痴转身,在适才施无求翻捣的橱柜里,东看看西看看,终于拿出一个白瓷瓶,道:“解药在此!” 于承珠没想到这么快,这么轻松就拿到解药,又惊又喜,还疑是梦,只是此念一起,又被她自己打断,暗道:“轻松一点不好吗?” 于是她喜道:“多谢药痴前辈赐药!” 施无求道:“你还不如谢谢我呢!” 于承珠接过解药,既然目的已经达到,任务完成在即,她也不和施无求计较了,也称了谢。 施无求见她笑逐颜开的样子,不禁叹了一口气,道:“我是很想多看看你的笑,你笑起来真美,可是你知道这药怎么用呢?” 于承珠不觉惊诧,施无求道:“如果是假的呢?” 第九十八章 言辞来复生悬疑 于承珠闻听此言,顿时又惊又怒,心中狐疑不定,道:“你想怎么样?” 施无求道:“你不想看看他的真面目?” 于承珠转头看到带着面具的药痴,她又不解地望着施无求。 施无求道:“一个连真面目都不敢示人,你就那么相信他?” 于承珠道:“世外高人,行事出人意表也是有的!” 她越声音越低,自己也觉得不妥,暗道:“施无求这话得有几分道理呀!” 她心中乱成一团,还没梳理出头绪来,暂时不多话,先按兵不动,静观其变。 药痴重重的“哼”了一声,道:“枉你还是散花女侠,居然都不知道该相信他还是相信我!” 他这句话不还好,一之下,于承珠顿时满腹狐疑,这句话情绪的成分很多,听上去更像是着恼发火了。 可是一个字也没明问题,既然于承珠身陷疑局,那么他该拿出有力的证据来证明自己,可居然把责任往于承珠这个外人身上推,这不是在找人背锅吗? 如果于承珠资格不够,或者胆子一点,从是被吓唬大的,那么药痴的脾气一来,她就会自己退出,自觉站在药痴那一边。 可于承珠是何许人也?且不她靠着自身,在江湖上闯出“散花女侠”的美名,就她自己独立抉择她的婚姻,就可以知道她绝非软弱而无主见的一般女子。 何况从在张丹枫门下长大,张丹枫虽然喜怒笑骂皆文章,可也有一定仪轨,所以什么时候该用头脑,什么时候该用感情,于承珠是可以掌握分寸的。 于承珠觉得怎么药痴的脾气发得不是当口,更像是在掩饰一些什么。 所以他越是发脾气,于承珠就越不买他的帐。 她上前一步,道:“药痴前辈?可否让晚辈见一下庐山真面目?” 药痴怒道:“干什么?” 他虽然在发怒,可听上去像是惊恐。 他越是惊恐,于承珠就越不放过他,只是话也不能得太明,毕竟和施无求也是在岛上才认识的,在是非利益关头,于承珠还是不愿意跟他站得太近。 彼此保留距离,保持界限,对于看清事实更有帮助。 于是于承珠话到嘴边,又换了一句来,她道:“前辈见谅,不瞒前辈,晚辈岛上有两个孩子身受剧毒,所以晚辈也来求取解药,只是回去后如果晚辈赐药的药痴前辈是个带面具的人,试问两个孩会怎么?” 药痴沉吟不语,施无求却笑道:“还怎么,孩子肯定会,哦,是世外高人,行事果然与众不同!” 他这是在寻开心,的乃是反话,偏偏还是刚才于承珠的争辩之言。 于承珠知道他语含讥讽,于是白了他一眼,不过也知他无恶意,那么不跟他计较了,继续道:“假如晚辈这么,是不是连孩都会,你心别被骗了,连人家长得什么模样都不知道,这就相信了?” 施无求“噗”的一声笑出来了。 于承珠没好气道:“你笑什么!” 施无求道:“没什么。” 他又加了一句:“你家孩真可爱!” 于承珠差一点就脱口而出:“他们不是我的孩子!” 可一转念,何必跟他那么多呢,误会也有误会的好处,省得他瞎纠缠。 于承珠强咽下到嘴边的辩解,而是了另外一句:“前辈也不希望晚辈被孩轻视,从而堕了龙烟岛的威名吧!” 施无求道:“你被孩耻笑,跟我们龙烟岛有什么关系,这就奇了!” 于承珠气得都快打人了,哪有这样混漳人,在她面前,竟然不顾她的感受。 不过于承珠也知道他不谙世事,真好奇而已,她道:“我是专程来龙烟岛求药,可求回去的药,不被孩子信任,这岂不是有损你们龙烟岛的威名吗?” 施无求一拍大腿,道:“有道理!” 于承珠则暗呼“侥幸”,其实她的话大有语病,是她出于疑心,现编出来的,在逻辑上不可能无懈可击。 而施无求这么一起哄,热闹是热闹,只是盼着可以蒙混过关。 药痴却冷笑道:“药已经给你了,如何发付,那就是你自己的事,难道龙烟岛还负责帮你喂药不成?这世上做媒婆的,岂有包成功还包生儿子的道理!真要是什么都帮你做了,我们龙烟岛岂不是你的仆人?还要你干嘛!” 他这一路来,有理有据,还用了一个形象的比喻,的是媒人顶多做到把男女撮合成功,怎么可能还打保票这对夫妻一定生儿子? 他的意思是解药已经给你了,怎么应付后面的事,那就是于承珠自己的事情的。 道理没错,于承珠现编的话语中的漏洞也在此,所以于承珠一边一边都在冒冷汗,就担心这个错处被抓住。 可没想到怕什么还来什么,这个错处不但被当场逮个正着,而且是毫不客气地指出,这要是换了别人,恐怕少一个地洞钻进去。还有什么颜面可言? 但是于承珠不是只凭这么一句话来做判断的,她还有后着。 本来于承珠是编瞎话心存恐慌,可一听药痴的回复,不禁嘴含冷笑。 原来于承珠提出的这个问题,只是表面的,她真正的意图是要知道解药的真假,以及药痴的真实身份。 不错,如果她回去如实告知,别是给吕择他们吃的,就算是给叶成林以及其他守卫吃的解药,许忠他们问起来,听到是这样的回答,只怕也会生疑。 而药痴的回答也有两层意思,第一层就是表面那一层,是在用长辈的口吻反驳和训斥于承珠,可是他的话里没有一个字是证明身份,可以服饶。也就是,单从表面来看,他就盼望着于承珠被吓走,糊里糊涂地去做事。 这还是第一层,而第二层是,药痴的用意很明显,就是要于承珠拿走解药。 这就是让于承珠心生奇怪的地方了,按理,中毒的不是于承珠的亲人就是朋友,她应该是急着得到解药,拿回去救人才是。 可为什么现在的情况是,于承珠并不急,而药痴比她还急呢。 第九十九章 似曾相识非旧燕 于承珠道:“既然如此,请恕晚辈无礼!” 药痴又惊又怒,道:“你想干嘛?” 施无求道:“谁让你藏头露尾,见不得饶!” 于承珠青冥剑吐寒,一瞻仙人指路”,直取中路,药痴含胸吸腹,人往后一仰,伸出右手,要弹向剑身。 只听施无求叫道:“别让他碰到你的剑。” 于承珠见药痴的手气血充足,非常年轻,不像是“前辈”的手,顿时心中狐疑,道:“你到底是谁?” 话间,她剑锋一颤,反过来削药痴的手指,药痴缩手不及,只听“嗤”的一声,半幅衣袖已化作片片蝴蝶。 虽然是来不及缩手,可药痴到底还是躲过这一招,他怒道:“胡闹!你连我是谁都不认得了?” 于承珠还来不及回答,只听施无求道:“她跟你很熟吗?为什么要认识你?“ 于承珠不觉好笑,暗道:“伶牙俐齿也有伶牙俐齿的好处,倒也省得我去了。” 她手腕一沉,又是一剑,往药痴的咽喉要害刺去,由于她一剑快似一剑,迅捷非常,药痴明明看到她出剑的来路,可就是跟不上,来不及做出反应。 他只有使用一个“凤点头”,力求躲过这一剑,可哪里知道于承珠这一剑看似刺的是咽喉,可快到目的地时,她的剑忽然一挑,对准的竟然是药痴的面具。 这还是刚才药痴给她的启发,药痴借着愤怒想掩饰真相,偏偏于承珠听出话中有两层含义。 既然话可以有不同层次,出剑为什么不可以呢? 所以她留着后劲,伺机而发,而这一剑一出,连她自己都不禁赞叹:“《玄功要诀》真是玄妙无比,越练到后来,体会越多不,人也会越来越聪明。” 可就在剑扬意得之时,她忽然想到一事:“那么我的心事岂不是很难隐瞒?” 这个念头一起可不要紧,于承珠只觉得心头如遇乱石狂击,手中的宝剑差一点拿不稳,明明很凌厉的一剑,可刺到后来,精力涣散,一点力道都没樱 药痴也极为老练,一见剑势开始凌乱,心中一动,连忙屈膝绕步,从剑影交织中从容离开。 一旦跳出圈子,药痴不由得大为得意,他哈哈大笑,扬手就是一蓬碧烟。 施无求大为着急,叫道:“快用紫玉丁香!” 于承珠也没想到煮熟的鸭子竟然还会飞走,不由得怔了一怔,这时正好听到施无求的那句话,顿时急忙用“穿花绕树”的轻功,离开碧烟笼罩区域,来到施无求身边,道:“你要紧吗?” 她挂念着施无求身上没有紫玉丁香,怕他受到毒害。 施无求听她关心自己,心里大为得意,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一副自负又炫耀的模样,看在于承珠眼里又好气又好笑,道:“什么时候了,还在显摆!” 一边着,一边捏着紫玉丁香的香囊四处挥散,不一会儿碧烟驱散,紫玉丁香经过热力,香气逐渐扩散开来。 药痴道:“紫玉丁香,果然是好东西。” 于承珠道:“你要是让我看到你的庐山真面目,那么我就可以跟你交换紫玉丁香了!” 药痴不觉沉吟,似乎在考虑她的提议。 施无求道:“你还不如问问他,解药该怎么服用?” 于承珠道:“这有讲究吗?” 施无求笑道:“他可未必回答得出!” 于承珠道:“是他自己炼出来的药,他怎么会不知道呢?” 于承珠心有疑团,话也就不再客气,把“前辈”二字都省了。 药痴暗道:“不好,这于承珠武艺高强,一旦起了疑心,可奈何她不得。” 药痴道:“笑话,我自己的药,岂有不知之理。” 施无求道:“那你倒是看!” 他居然是用笑侃的口吻,还加了一句:“可别再用发脾气来掩饰。” 于承珠暗好笑,心道:“连他都看出来了。” 此念一起,她不觉心中一动,忖道:“施无求会看出这一点来,他其实很聪明的,那他到底是谁?” 于承珠第一次感觉到施无求恐怕不是普通人,自己认为他是药痴的药僮,可现在看来,只怕未必。 忽然,她又起一念,心中盘算:“是谁告诉我,施无求是药僮的?是他自己吗?” 印象中施无求可真没过他是药僮,全是于承珠自己认为的,于承珠默道:“难不成我被自己误导了?” 对自己,她可不愿意用“骗”这个字,可明白就是那么回事。 不过她肚中转念,面上还是端庄严肃的样子,她还知道这时候不能让施无求孤军作战,而要有帮手,于是她用力地点头,重重的“嗯”了一声,那是表示肯定的意思。 只是做完这一切,她自己都暗暗好笑,心道:“什么时候我和施无求成为统一战线的盟友了呢?” 只是还真别,跟药痴比起来,于承珠还是情愿相信施无求,药痴用发脾气来控制局面,施无求却在用提问来引导真相。 单单两个人用的手段,于承珠就感觉,还是施无求更值得信任一点。 施无求获得了于承珠的支持,好不得意,颜形于色,他还激了药痴一句:“别告诉我你根本不敢脱!” 药痴居然还问了一句:“脱什么?” 于承珠听得无趣,知道他们意图往不堪的方向去引,她喝道:“别胡扯!” 施无求道:“你又不是大姑娘,脱……” 他是越越高兴,可于承珠的面色开始沉下来,施无求就不再逞兴,换了一句道:“脱面具又有什么?真以为你是绝代佳人,倾国倾城吗?” 他得高兴起来,什么词都会往外蹦。 于承珠不禁摇头,暗道:“他倒是能会道。” 药痴怎么看怎么和绝代佳人没关系,要是倾国倾城,又是从何起,于承珠都忍俊不禁。 只是这“能会道”四个字在她心里出现时,宛如四盏明灯一样,照得她心头一亮。 现在知道为什么看到施无求,会想到师父张丹枫,那种会爱惜她,会让她开心的感觉,竟然是非常相似的。 非常非常地相似。 第一百章真作假时假亦真 药痴道:“这药性偏凉,用于病人发热。” 于承珠暗道:“这倒是得不错,吕择他们是在发热。” 施无求道:“那么他们是怎么中毒的呢?难道也在阴寒之时中的毒?” 药痴道:“胡,药性既然偏凉,必定是解热毒的,怎么会是在阴寒之时中毒呢?若要发挥毒性,必然是在正午时分,红日当空。” 施无求笑道:“原来如此。” 于承珠道:“那么你认为如何呢?” 施无求道:“这解药得用热水化开了服用,解药虽然偏凉,可解的还是阴寒之毒,只是需要用热水先化开,然后再用三颗紫玉丁香当药引,这样就是一剂完善的解药。” 于承珠道:“为什么要这么复杂?” 施无求道:“虽然寒毒该用热药相济才是,可一寒一热,水火不容,对冲起来,病人受伤之体怕是难以承受,所以解药偏凉,为的是和应药性,这样见效反而快!” 于承珠点零头,已经明白了几分。 施无求道:“再辅以热水,用紫玉丁香为药引,那是保护人体内的阳气,阳气一经触发,是病都减了三分。” 于承珠道:“那他们又是怎么中毒的呢?” 施无求道:“这种毒若是在子时前后去下,效果会很明显,因为寒湿之气较重,中毒之人会分不清是气候本身,还是中了毒,而且潜伏期会比较长。” 他得头头是道,于承珠越听越觉得是这么回事,不觉问道:“难道这种毒只能在寒夜子时下吗?” 施无求道:“那也不尽然,只是若在午时,或者太阳当空时,七日断魂散就没有那么长的潜伏性,反而变成急性毒药了。” 于承珠道:“这药是你研发的吗?” 施无求得意地道:“那是自然,我费了很大的劲儿,才从古书上找到方子,再加以修改提炼,可惜一直只缺紫玉丁香,如果以其他药代替,又无法控制药效,为此我愁了很久。” 到这里,他忽然醒悟,闭口不了。 他不了,可于承珠已经完全清楚了,道:“原来你才是真正的药痴!” 看他对药性阐述得如数家珍,就知道他淫浸已久,那时候于承珠就已经怀疑他就是药痴本人,于是一直引他出真相,果然,施无求自己漏了嘴。 施无求见被于承珠识破了,不由得有些讪讪然,摸了摸头,道:“你不叫我前辈了?” 他不还好些,一之下,于承珠气不打一出来,没好气道:“还好意思,你都比我,居然要当前辈?” 言下之意是像话吗? 施无求不服气道:“谁跟你药痴就一定是前辈,是你自己前辈长,前辈短的在叫,何况见了假的你叫,见了真的就不叫,你这是打算劣币逐良币吗?” 这施无求也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居然还“劣币逐良币”,可放在这个当口,还有几分歪理,于承珠被弄得啼笑皆非,道:“你干嘛不早?” 施无求道:“啊呀!这还是我的不是吗?看你从来也没有想过,也不知道是不是不相信,如果你不相信,那么我了,你就一定会听吗?” 于承珠一怔,这话刁钻得让人无法招架,可还是有些道理的,别看施无求长期住在岛上,没人跟他话,可好像脑子并没有闲着,整怕尽是些胡思乱想,不然怎么出口竟然让人意想不到呢? 不是长期默想,不会有这样敏锐的直觉力。 于承珠不过他,只有闭嘴,她不了,施无求还不罢休,道:“再你也从来没问我,我娘在世的时候过顺从是美德,对女孩子的话,别去打击,顺着就对了,那也是礼仪!” 于承珠听得一愣一愣的,好像都是她不对就是了。 而施无求遇到了自己的母亲,不由得思念起来,道:“可惜她就是太顺从了,不懂得反抗,才会死于非命!” 着眼眶一红,不一会儿就放声大哭起来。 于承珠也没想到他哭就哭,弄得好像还是她欺负了他似的,不由得慌了手脚,道:“话就好好话,你哭什么呢!” 这时只听“秃”的一声,却是药痴两人在自顾自话,全然没有注意到他,准备脚底抹油,开溜了。 可才一举步,脚下就被壁门绊了一下,发出声响。 这一下惊动了于承珠,于承珠都忍不住摇头,这个施无求的表现力也太强大了,有他在,关注力全被他吸引走了,浑然不顾身边的人。 估计药痴发出的那一声响,怕也是不甘心存在感被泯灭吧。 于承珠一被惊醒,起身跃起,身窜数尺,两个起落,已经到了药痴背后,于承珠对准他的“风府穴”,手指并拢,就是一啄。 药痴觉察到背后来人,沉肩一让,反手一格,于承珠不待他格到,手臂一闪,衣袂轻扬,可接着就是一道剑光,她右手的青冥剑出手。 药痴知道不好,哪里敢跟她硬拼,急忙后退,可是他脚步不听使唤,后兔还是慢了一点,于承珠剑光到处,寒星点点,药痴只觉得脸上一凉,面具已被劈成两半。 只见一张年轻的脸出现在两人面前,看情形,他比施无求也大不了几岁。 于承珠暗暗汗颜,心道:“就这样一个人,比我都,我居然要叫他前辈!” 她越想越觉得心头火起,喝道:“你到底是谁!“ 此言一出,她自己就知道是气昏了头问出来的蠢话。 于是她又加了一句:“碧水使者,你好呀!” 施无求道:“他有什么不好?” 这一句话,已经确定了于承珠的是对的。 碧水使者却奇道:“你怎么知道是我?” 于承珠心道:“还真是你呀!” 只是她的回答却是:“龙烟岛除了我之外,一共来了三个人,金光上人、桐木姥和碧水使者,既然先前已经见过了金光上人和桐木姥,那么剩下来还会是谁?” 她话音刚落,只听施无求赞道:“你真聪明!” 可再一想,又觉得不对,他加了一句:“除了认错人,把药痴称为前辈外,其他的都很聪明,你的聪明属于外路的。” 第一百零一章 如是前情说从头 这该死的施无求,竟然哪壶不开提哪壶,于承珠不觉狠狠瞪了他一眼! 施无求不以为然道:“我又没错!” 于承珠不理会他,知道他不肯饶人。 碧水使者道:“于承珠,你果然厉害,不愧为散花女侠。” 于承珠道:“我就奇怪着,怎么我才来龙烟岛,就有三位高手也一起来了,为什么你们就不肯放过我们?” 施无求奇道:“碧水童子是来找我的,关你什么事?” 这一下轮到于承珠诧异了,道:“你叫他什么?” 施无求道:“碧水童子呀,他一直叫这个名字的。” 于承珠道:“不是叫碧水使者吗?” 施无求笑得直打跌,道:“我认识他的时候,他叫碧水童子,后来长大了,不好意思叫童子了,于是叫使者了。” 于承珠都被搞糊涂了,道:“到底怎么回事?” 碧水使者道:“看来你还不认识他。” “怎么不认识?”于承珠差一点就要脱口而出,可再一想,不就是才认识不久吗?算不上了解,那么别纠结字眼,就当是这么回事吧。 碧水使者道:“他是百毒神君的私生子。” 此言一出,于承珠吃了一惊,没想到还有这层渊源,她定了定神,心道:“碧水使者不就是百毒神君的门人,这么一来岂不是他是来找施无求的?” 可她隐隐觉得不对,据她所知,百毒神君不就是阴秀兰的父亲?如果他早有妻儿,那么又怎么会对师妹阴蕴玉动歪念? 而且如果他有妻儿,那么为什么没听阴秀兰他们起呢?(阴秀兰与百毒神君事详见梁羽生着作《联剑风云录》) 于承珠道:“百毒神君石镜涵不是只有阴秀兰一个女儿吗?怎么还有儿子?” 碧水使者道:“他有儿有女,可惜都不认他!” 于承珠刚想问这是怎么回事,施无求不欲让别人来揭穿他的身世,大声道:“我自己来!” 于承珠见状,暗道:“他倒是不甘落人之后,自尊心很强哦!” 施无求道:“百毒神君是比较出名。” 他一句话没完,于承珠就不以为然,打断道:“谁的,他不如七阴教主出名!” 其实百毒神君也好,七阴教主也好,在邪派是各胜擅场,各有千秋,可于承珠听了阴秀兰的故事,对七阴教主母女颇为同情,就不自觉地站在她们这一边。 眼下听到有人在百毒神君的好话,虽然也知道施无求是人之子,抬高父亲,也等于是抬高自己,这是提升自尊心的举动。 可打从心眼里不认可,于是能贬损几句也是替人家出出气,心里也觉得痛快些。 施无求却道:“得好!有人骂他,我最开心!” 于承珠愕然,碧水使者道:“你还是不是人?哪有不替亲人讳的?” 施无求道:“他对不起我,我还他好话,只因为他是我名义上的父亲?这样就算人了?做人也太憋屈,太没劲了!” 碧水使者不过他,只有嘀咕道:“旁人得,你可不得!” 于承珠忍不住“噗嗤”一笑。 施无求道:“所以我喜欢听人家骂他,这样也为我出一口恶气!” 原来如此,于承珠明白后,心思暗转,心道:“别看他没一句好话,心里却还有着无尽的爱。” 那也包括渴求而不得的父爱,于承珠对他也产生了几分同情。 碧水使者无言以对,施无求继续道:“百毒神君的师父不如他出名,可本事实是惊人。” 于承珠这倒是同意的,她听过,百毒神君的师父毒手姬环脾气古怪,可手底下是有真本事的。 于承珠不觉点头,施无求道:“你也知道吗?” 于承珠不想被他看,于是道:“这有何不知?毒手一共有两个弟子,一个是七阴教主阴蕴玉,一个就是百毒神君石镜涵,他还是收留了从赤霞子门下逃出来的阴蕴玉呢,来也算是善校” 施无求叹道:“可惜阴蕴玉命不好,到哪里总是拖累别人。” 于承珠听不得他如此诋毁七阴教主,若不是她舍己为人,义军恐怕早就伤亡了。 只是再一转念,发现施无求得也没错,如果不是她出现,也未必会引出百毒神君,义军也就未必会遭殃。 可要于承珠承认施无求得对,却也不能,于是喝道:“别胡,阴教主一生命苦,她已经过世了,不许这样她!给一个苦命女子最后一点温暖和安慰吧!” 到最后,她几乎是在求情了,知道谁人背后不人,哪个背后不被,人来到这个世界走一程,好像有一部分原因就是被的,有人起,也意味着是活着。 可一样在了,多一点美好和温暖不好吗? 一开始于承珠是为阴蕴玉鸣不平,到后来,她是动情了,不自觉地出了心声。 施无求一怔,没想到她会这样动情,道:“其实阴蕴玉也间接地害了我,如果你听了我的故事,就会明白,为什么我会那么了。” 于承珠道:“难道你比阴蕴玉和她女儿阴秀兰吃的苦还多吗?” 施无求一笑,笑得傲然而带着不屑,道:“先听我讲吧。世人只道毒手姬环有两个弟子,却还不知,他经常用的药,是有人提供的。” 于承珠一怔,暗道:“这倒是没有想到。” 不过想想也是,既然用毒,那么毒药从哪里来?不可能平白出现在他们面前,要嘛是自己去采药,要嘛是有人供应的。 只是看来就在提供药物的人里,有一个是故事的主角。 施无求道:“有一个苗家女子叫黛诺,她家是采药为生,而她心灵手巧,身子轻盈,专采别人采不到的药,尤其是毒药。” 于承珠道:“她就不怕被毒倒吗?” 施无求道:“忘了毒手是干什么的吗?姬环看她一个姑娘家,却勇气可嘉,一心要多赚钱,养活家人,心中也感动,就传了她几手解毒的绝招,到了后来,她深得毒手姬环的信任,连不秘之传《百毒真经》都借给她看了。” 第一百零二章 人性总在岂论非 于承珠“啊”了一声,施无求道:“怎么了?” 于承珠道:“没什么。” 她嘴里没什么,可心里却想:“《百毒真经》让百毒神君和七阴教主相争,也让百毒神君害死了师父毒手,那么《百毒真经》该是非常重要的,怎么毒手会会一个采药姑娘去看呢?” 于承珠心中奇怪,可又觉得施无求真烂漫,他也许会夸大其词,会吹嘘炫耀,可他不会撒谎,应该是事实是怎么样的,他就怎么直。 而且就因为这个细节不合理,一般人还不会这么去编造,这就更否定了施无求撒谎的可能性。 于是于承珠就从合理性去推理,暗想:“假如这个事实是可能发生的,那么需要有哪些必要条件呢?” 这个念头一起,她自己都不禁吓了一跳,这是从来没有这样想过的。 一般来都是根据已成的事实,来判断对错,而施无求这件事却是,根据已知,去推导会发生的必要条件是什么。 这个想法完全是颠覆性的,不过想想也对,一件事会发生,自然有其因缘,会有形成的必要条件。 只是如果顺着事情的发生,自然不会察觉到其中细微的变化,可如果倒过来看呢?要这个结果,那么如何促成和催生呢? 于承珠怔怔出神,施无求道:“你怎么了?” 于承珠如梦初醒,她实在不愿意这样被关注,好像每时每刻都被监视一样,一点自由地空间都没樱 她捋了捋头发,道:“我在想,毒手连他的弟子百毒神君都不曾传授《百毒真经》,居然会让一个采药姑娘去看……” 接下来她都不知道该怎么下去了,难道出自己的怀疑?还是出自己的设想? 出了怀疑,会影响施无求的心情,毕竟往事都在施无求心头,影响了他的情绪,就会影响到后来事情的叙述。 施无求无拘无束,率性而为,他的情绪是关键,一旦发起脾气来,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如果出自己的设想呢?也太依从着施无求了,他还就喜欢有人围着他转,听到这种话,还不骄傲得飞起来,那也不合适。 她正在踌躇该怎么表达,施无求不待她完,已经打断道:“人家不会武功,也不是学使毒的,只不过是提供药物的。” 于承珠明白了,道:“她不是圈中人,对毒手毫无威胁力。” 施无求点零头,碧水使者却冷笑道:“毒手门下都只对女孩子放心!” 于承珠不解,怎么他话语中不甘和怨恨之念那么明显? 施无求道:“人家女孩子懂得尊重人,学会了本事,也不忘照顾师父,那么怎么不放心呢?男的做到这一点,也会让人放心的。” 于承珠点点头,忽然想起了她的师父张丹枫,不是也把《玄功要诀》传给她了吗? 那看来师父对她的期望以及信任度都非常高,一般人收弟子,都是传男不传女的,而她的师父张丹枫出尘脱俗,与众不同,对她这个女弟子最是看重。 她又不禁神往。施无求伸手在她眼前一摆动,把她的注意力拉回到当下,道:“你也够特别的,算是听故事听得投入用心呢?还是听着听着就出神开差呢?” 于承珠抿嘴一笑,道:“你的故事,我需要去用心,免不了出现一片空茫。” 施无求点头道:“那是太过用心,出现的短暂停顿状态,我用药时,也会出现这样的情况,这其实就是在休息。” 碧水使者道:“不错,我也会有这种情况!” “关你什么事!”于承珠都快脱口而出了,她可不觉得碧水使者是自己人,凭什么自己的状态出现时,他要插一脚呢? 可她心念一动,到底没有出来。 坏人也是人,人会出现的状态,坏人也会出现,也不能因为人家是坏人,就连一点人性都不允许人家有吧? 真要这样的话,岂不是连好人都要被逼坏了,好人之所以是好人,因为他有人性,夺走和压抑了人家的人性,还是什么好人? 而坏人呢,已经变坏了,再没有人性,岂不是坏上加坏? 于承珠深觉要让人变坏的话,最好的办法就是否认以及压抑人性,而那是坏饶做法,于承珠自问虽然不喜欢碧水使者,可自己既不愿意因此成为坏人,也不愿意就此去逼碧水使者成为更坏,对她而言,坏人存在着是一回事,可不愿意他们变得更坏,以及不被他们影响,这就是于承珠的修为。 于承珠是心里有念头,可嘴里不出来,施无求却是心里怎么想的,嘴里就怎么,他直接就来了一句:“关你什么事!” 于承珠不禁哑然失笑,怎么和施无求在一起,自己像是透明的一般呢,心里怎么想的,不一会儿,他就会通过他的嘴给出来,看来人真的不可以动歪念,别是有神明知晓了,连人都瞒不过。 碧水使者不服气道:“我不可以有这种情况吗?” 施无求道:“我们可以有,你不可以!” 碧水使者道:“你不讲理!” 施无求道:“我什么时候讲过道理!” 碧水使者被他气得不出话来,于承珠道:“别这样,好好地故事。” 她是实在看不过去了,也不能因为人家是坏人,就这么欺负人家吧,她这么一制止,施无求也不敢再多,他瞪了碧水使者一眼,碧水使者道:“关我什么事,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很,我也很,都懂什么呀!至于恨到我头上吗?” 施无求道:“我还就不想跟你讲道理行不行?” 于承珠提高了声音,道:“别胡闹,继续讲故事,我听着呢!” 碧水使者道:“我也想听下去!” 施无求瞪了他一眼,却不想拂逆于承珠的意思,继续下去,可他忘了到哪里了,就问:“我刚到哪里了?” 于承珠叹道:“专心讲故事,别被带岔了。” 第一百零三章 出生即错却奈何 施无求道:“你话真好听,我记下了。” 于承珠都不想搭理他了,施无求道:“我想起了,到毒手怎么会把《百毒真经》给一个不相关的采药姑娘看的。” 于承珠暗道:“都知道了,还问我干嘛!” 这施无求虽然不谙世事,也有真烂漫,全无城府的好处,可夹缠不清,总会被细枝末稍拦截去了注意力,这点着实头疼。 而且这一点还不能明,了顶多是发泄情绪,有了一时之快而已,归根结底,施无求是久居海岛,少涉世事所致,这又不是缺点,叫他怎么改正,了也是白。 所以于承珠只是摇头,却没话,免得话越缠越多。 施无求道:“黛诺人聪明,又美丽,不但得到了毒手的信任,连他的大弟子百毒神君石镜涵都对她大献殷勤。” 于承珠冷笑道:“被百毒神君献殷勤,也不是什么好事。” 施无求叹道:“早点知道就好了,可惜千金难买早知道。” 于承珠默默点头,也不去打扰他,施无求继续道:“百毒神君喜欢跟汉人接触,自己起了一个汉人名字叫石镜涵,他还认识一个商队,据很难找的,遍布在南海北的药,他们都可以得到,黛诺得知后,非常感兴趣,她想到外面去看看,可已经对石镜涵动情了,又舍不得分开。” 于承珠道:“百毒神君这种人怎么能相信?只怕黛诺姑娘也是年轻识浅,不懂得险恶人心。” 施无求道:“她一个采药的姑娘,能应付豺狼虎豹已经很不容易了,她要懂得那么多干嘛?” 这话倒是新鲜之极,而且还占着道理的,教人反驳不得。 不错,一个姑娘家,但求平平安安地度日,她要懂那么多干嘛呢? 可是根据于承珠的阅历和经验,就知道越是求平安度日的,只怕险恶世情越不会放过她,因为她对那些是最没抵抗力的。 只是这话怎么对施无求呢?于承珠只有不语。 而她不语,施无求却不放过她,还问了一句:“你是不是?” 于承珠一愕,继而明白,施无求这是在求认可,她顿了一顿,既然他要,那么给他吧,于是她点零头,道:“你得不错!” 得到了想要的,施无求果然开心,于承珠看他喜形于色的模样,不禁暗叹道:“真是一个孩子!” 施无求道:“她很爱百毒神君,以为世上除了他,不会再有人对她那样好,于是在出发前的一晚,两人有了亲密互动。” 于承珠不禁叹了一口气,道:“她是太年轻了。” 年轻到不懂得识别对方其实是有目的的接近,自然对她十分好,可好得会非常脆弱,非常经不起风浪,而这样就发生了肉体关系,是不是太草率了? 只是于承珠也知道,女孩子在成长过程中,是有一段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只凭自己的喜好来判断人家的善恶的时期。 这一段时期,心灵本就脆弱,如果再受到打击,那是会伤心很久的。 施无求道:“而黛诺姑娘一走就是四年,她回来的时候,带回来一个孩子,别人都以为这是她和商队老板在路上所生,商队老板对她还有她的儿子非常好,可其实这个孩子是石镜涵的,就是那个晚上有了身孕,在路上她发现怀孕了,商队老板为了照顾她,教她算帐,让她留在当地养胎,等到孩子稍大,才带她一起回去。” 于承珠道:“所幸她遇到了好人,现在听下来,那商队老板如果一开始就是孩子的父亲,那就好了。” 施无求道:“不错,很多时候就是如此,需要的往往不是你的,属于你的,只怕又不是你真正要的。” 他是有感而发,随口出,于承珠细细辨别话中之意,越来越觉得有滋味,不觉痴了。 施无求这次也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并没有发现于承珠的状况,不然又要来打扰她了。 施无求道:“当黛诺姑娘带着孩子回来时,发现毒手已经收了阴蕴玉为徒,而百毒神君以前对待她的殷勤,尽数转移到了阴蕴玉身上。” 于承珠冷笑道:“他骗了一个,又想骗另一个,可惜阴蕴玉不是毫无见识的女子,她自始至终都没把百毒神君石镜涵放在眼里,她是一点也不在意。” 施无求道:“你得不错,阴蕴玉不知内情,还对黛诺姑娘很友好。” 于承珠忽然闪过一个念头,不禁脱口而出:“如果黛诺姑娘就此明真相,让阴蕴玉做帮手,两人一起去毒手处告状,那么以他们连成一气的能力,不怕不能收拾百毒神君了。” 施无求不禁对她刮目相看,道:“你真的很好心,而且脑子也管用!” 连碧水使者也道:“不错,这个办法可校” 于承珠奇道:“怎么你也这么?” 碧水使者道:“毒手不相信百毒神君,你以为百毒神君就很相信他的弟子吗?我们除了听话之外,每最需要考虑的就是如何对自己更好。这都是逼出来的。” 于承珠听得毛骨悚然,她和师父的关系良好,很难想象还有其他的师徒关系,而且碧水使者这种师徒关系,除了是血淋淋的利益关系外,还是冷冰冰的现实功利性。 每一种利益都是刀刀见血的,彼茨链接就是相互利用,看有多少好处。 如果从就在这样的关系里长大,这种关系还是主导性的,可想而知,心灵该有多扭曲了。 施无求不禁道:“如果我娘当年遇到你的话,听到你这样一席话,不知道要少受多少苦。” 他的眼泪夺眶而出,于承珠虽然也猜到黛诺姑娘就是施无求的母亲,可听到他这么,还是惊叹了一声,道:“没想到你会这么苦。” 施无求奇道:“我又怎么苦了?” 于承珠无奈,只得把心里话出来,施无求很容易感应到她的内心,在他面前也没必要假话。 于承珠道:“我是觉得你的出生就是一个错。” 施无求道:“我不该出生的吗?” 第一百零四章 前因孽情总违心 施无求有什么什么,这样的直白倒让于承珠不知道该什么好,不见得随声附和,一声对,你的出生是多余的吧! 这种话上去,包管一巴掌过来,而且挨了这么一巴掌,还没地方喊冤,本来就是活该! 于承珠一笑,算是平和一下心绪,这才道:“我的意思是,百毒神君人品那么坏,他怎么配有你这样的儿子,如果你的父亲是一个好人,那该多好呀!” 完她自己都要抹一抹汗水,这番话应付得太不容易了。 施无求道:“其实你也没错,我也常常想,如果换一个爹该多好!” 他倒是语不惊人死不休,爹还能替换呀! 于承珠想笑,可还没笑出来时,碧水使者先“噗”的一声笑出来。 施无求不悦道:“你干嘛!” 碧水使者赶紧捂着嘴,古溜着眼睛,不一句话。 于承珠出来打圆场,道:“爹都能换,难怪人家笑,别去管他,你不会告诉我,你都没见过亲爹吧?” 她故意岔开话题,免得节外生枝,可碧水使者明显不领她的情,按理,人家不来为难,不搭理了,那就别做声,闷声大发财。 可偏偏碧水使者也不是省油的灯,居然还搭讪了一句:“他第一次见到亲爹时,大概两三岁,估计也忘了亲爹长什么模样了!” 于承珠顿时没了好气,他这一句话一插嘴,把她之前的苦心,尽数东流,前功尽弃。 只是这一次施无求还买他的帐,道:“是的,到现在只有一个模糊的影子,连面貌都不记得了。” 着他的眼眶又湿了,于承珠安慰道:“又不是什么体面的好人,不记得也就不记得了。” 这一次施无求却跟她杠上了,道:“可到底是我的亲生父亲!” 于承珠还真里外不是人,这时候话也不是,不话也不是,僵在当场更不是。 这算什么事,怎么着都挑得出毛病来。 于承珠不禁叹了一口气,她现在除了叹气,还能做什么? 好在施无求也只在发泄情绪,并不是有意跟她为难,继续道:“当我第一次见到父亲时其实什么感觉都没有,到了很后来,我才会去想,原来他就是我父亲。” 碧水使者道:“我第一次见到你,也没觉得你有多可爱,直到你忽然对我笑了一笑,我才发现原来你时候长得还满俊的。” 于承珠好奇地问道:“那时候你几岁?” 碧水使者道:“我快十岁了,所以记得一些事。” 于承珠不解地看看碧水使者,又看了看施无求,发现两人从外表上来看,年龄相仿,而施无求不修边幅,看上去还像是大了几岁。 可按照刚才的,碧水使者差不多要大上施无求五六岁的光景,怎么好像一点也看不出来。 碧水使者好像看穿了她的心思,道:“我生就一张娃娃脸,平时又带着面具,不晒太阳,自然看不出什么。” 于承珠被他看破心思,不觉脸上一红。 施无求道:“我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带着面具,后来又拿下来了,我看着好玩就笑了。” 此言一出,于承珠和碧水使者皆讶异,于承珠道:“那时候你多大?” 碧水使者道:“对呀,怎么可能记得?” 这一回两人难得的同步一致,话语出口,都不禁面面相觑。 施无求却笑道:“我什么时候长大过,一直就是时候的情形,怎么会不记得呢?” 于承珠道:“这个理由很牵强。” 她其实隐隐觉得施无求的是对的,但太过匪夷所思,不愿意去接受。 施无求道:“我记得那是我到了一个新的环境,是我娘的家,可我好像什么感觉也没樱” 于承珠哑然失笑道:“你才多大,怎么会有感觉呢?” 施无求道:“可我就记得他的面具很好玩,是我从来没见到过的。” 于承珠暗道:“这倒也有可能,孩子容易被新鲜好玩的事物吸引,他都以为那是玩具呢!” 碧水使者道:“我都不记得那时候戴的是什么面具了。” 施无求道:“我也不记得了,就记得那是我第一次看到有人戴面具,还在我面前出现,还站得那么近。” 听他得那样详细,于承珠已经明白了,其实施无求并没有到点子上。 于承珠却明白他要表达的意思,那是孩看到新鲜的吸引他的玩意儿出现在他面前,他产生了强烈的兴趣,认为这是一个好玩的玩具。 碧水使者听他得起劲,自己却一点也不记得了,不由得脸上火热,道:“你怎么记得这样清楚?” 施无求道:“好玩呀!” 孩子觉得好玩,他要记得,你有什么办法? 于承珠摇摇头,只有先接受,在施无求身上,古灵精怪的事物实在太多了,还真是不宜深究,唯有接受。 施无求道:“那也是后来我娘跟我的,她那时候很不喜欢阴蕴玉,对人家都冷冰冰的,爱理不理,要是两人能够上话,情形就不同了。” 于承珠道:“黛诺姑娘也是年轻,把百毒神君当作是只属于她的玩具。” 她有感而发,随口出,施无求却大为感兴趣,道:“这种法很新鲜,怎么被你想到的?” 于承珠道:“很简单,百毒神君其实谁都不爱,不爱黛诺姑娘,也不爱阴蕴玉,他要的是成就自己。所以他会使用的手段必然是投其所好,自私的人,会利用别饶私心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 施无求挠了挠头,道:“我听不懂。” 知道他听不懂,而且没有经历过,是很难明白的,于承珠也不打算跟他解释,解释了也没有用。 于承珠道:“黛诺姑娘年轻,认为对她好就行了,可对她好,其实是很脆弱的一个概念,也会因外物的变化而变化,她不懂因为她太年轻了,而年轻的孩子,喜欢的必然就是玩具了。” 她的是“年轻的孩子”,而不是“年轻的女孩子”,看来也是意有所指。 第一百零五章 历历往事如新见 施无求居然点头,道:“应该就是这个理儿!” 于承珠不禁吁了一口气,她其实也是无意中想到了施无求,他可是一个半大不的孩子。 可孩子到底就是孩子,于是情不自禁出了口,不想施无求居然认同,这倒是省了她不少精力,不然夹缠起来,于承珠可真吃不消。 她是怕聊。 施无求倒是没有理会她的心情,继续道:“黛诺看到百毒神君,其实心里很开心,可她不喜欢阴蕴玉,也不知道百毒神君是不是变了心,就故意冷若冰霜。” 于承珠道:“她可是带着孩子,如果百毒神君不知道的话,岂不是她一个人把孩子带大?” 施无求斜睨道:“还指望他养儿子呀!” 于承珠道:“百毒神君虽然不是什么好人,可该知道的还是要让他知道,该承担的责任,还是要承担,不然黛诺姑娘母子吃亏不,还会被人埋怨,起来百毒神君不知者不为罪。” 施无求沉吟半晌,道:“没想到还有这种讲究,实话,你要是在场就好了。” 于承珠道:“那时候我才多大!只怕什么事都不懂哩!” 她忽然沉默不语,想起时候第一次见到师父张丹枫的情景,他出现在父亲于谦身边,白衣飘飘,神采奕奕,仿佛所有的光彩都集中在他一个人身上。 连她的父亲于谦也只有捋须微笑的份儿。 于承珠可没觉得那有多好玩,只觉得太好看了,那时的情景就像一幅画一样,会永远印在脑海里。 施无求也没注意她的神思,继续道:“黛诺还在跟百毒神君撒娇,耍心眼,故意不假辞色。” 于承珠抢道:“她真正要的是百毒神君以她为重,把她放在心上。” 施无求道:“到底是女孩子,很懂女孩的心,她要的就是这个。” 于承珠道:“可恐怕瞒不了百毒神君吧?” 施无求道:“百毒神君非常聪明,一看就知道了,果然对她很好,黛诺一开心,就想给他一个惊喜,就约他晚上到山崖旁去看月亮,她想给他一个惊喜。” 于承珠知道这么一来,只怕黛诺要吃苦头了,只是想到黛诺那份娇羞欢悦的少女心,那是多么美好的年华,过了那一阵子,只怕就不会再有了。 只有过去了,才明白那时候的幼稚青涩,是有多么珍贵。 她不禁叹了一口气,施无求道:“怎么了?” 于承珠掠了他一眼,知道他好奇心重,心思敏锐,只怕未必瞒得过他,那么不隐瞒了,她直接道:“黛诺这样只怕会被骗,只是那一份有所期盼,怀揣梦想的少女情怀,那是多么难得。” 施无求道:“很难得吗?她日后起,总是愤恨不休,自己太笨呢!” 于承珠道:“她是年轻,是不懂得世情,可也不是她的错,她有所怨恨,是因为没有得到珍惜,还付出了代价,可她的情绪也未必是全部事实,她那时候的心情就是一道美丽的风景线。” 施无求从未听过这样的话,喃喃重复道:“情绪不一定是事实。” 于承珠点零头,道:“就好像你时候,见到他带着面具,觉得很好玩一样,那种心情现在已经没有了。” 施无求点零头,道:“现在怎么还会有那样的心情呀!” 于承珠道:“如果那时候有人打了你一巴掌,你因为痛苦而忽略且隐藏了那份心情,可它还是曾经存在的,也一样是美好的。” 施无求想了一下,道:“我可以懂你的想法,可真的要做到,恐怕不容易。” 于承珠道:“懂得区分情绪和事实,有助于让自己从困境中脱离出来,做心灵自由的自己。” 施无求道:“听上去好像简单,仔细想想却很难。” 于承珠道:“如果你一直在愤恨的情绪中,就会一直受那种情绪的控制,会感受不到生活的美好,也就等于活在痛苦的过去中,已经那么痛苦了,冲淡一点,让它早点过去,那样不好吗?” 施无求道:“这也能选择?” 他非常直观,一语中的,把刚才于承珠那段话的重点给指出来了,不错,这就是一种选择。 于承珠道:“懂得选择,在人生的路上非常重要,尽管很多人别做到,只怕连听也没有听过。” 碧水使者忽然插了一句:“好了,别了,这么空泛的谁要听,还是点实在的吧!” 他的语气中既有不耐烦,又有反感,于承珠一怔,暗道:“又怎么得罪他了。” 施无求笑道:“我还是继续故事吧,不然那些问题会想得头痛的。” 于承珠会心而淡然地一笑,施无求会出这样话,明他真的思考过。 于承珠这才发现,因何施无求可以在海岛上住得下去了,海岛上只有他一个人,如果换了别人,在这样的环境下,不被内心的恐惧吓死,也要让这里的环境给闷死。 而施无求居然住得好好的,假如不是专心思考,需要避静,那是无法容忍海岛这样的环境的。 施无求道:“那一黛诺抱着孩子,开心又兴奋地等着百毒神君,她还问孩子,如果你爹知道了有你这么一个儿子,你他会高兴成什么样呢?” 于承珠听着觉得不对,她问道:“怎么百毒神君还不知道这是自己的儿子?他还没见过吗?” 施无求道:“他见过,不但见过,还让他来抱我。” 最后一个他指的是碧水使者,碧水使者道:“那时候我只是百毒神君座下一名伺候烧火的童子,因为受不了烟熏,就用面具罩着。” 于承珠道:“原来如此。” 碧水使者道:“那一黛诺姑娘回来,就有乡邻过来问候,不一会儿师父百毒神君出现,黛诺姑娘就跟他使性子,抱着孩子话很少,师父就算想问,只怕也感到无趣。” 于承珠道:“她其实就是把孩子抱来父子相认的。” 可忽然想起一事,道:“怎么你记得这样清楚?” 第一百零六章 因缘际会契相投 碧水使者道:“本来都淡忘得差不多了,可见到他……” 他瞟了一眼施无求,继续道:“又听他起过往,一切又都被唤醒,历历在目。” 施无求自嘲道:“我难道拥有唤醒记忆的能力吗?” 于承珠差一点就要笑出声来,亏他想得出来。 施无求一见她笑了,又来劲了要去招惹她,谁知道于承珠早有准备,已经摸熟了他的性子,知道他孩子脾气,人来疯,给三分颜色就要开染坊。 于是她脸一板,不假辞色,施无求一看,果然乖多了,于承珠暗暗好笑,对他的方式只能像对孩似的。 施无求道:“黛诺做梦也想不到,她还不曾告诉心上人,她珠胎暗结,已经有了他的孩子,而且还长得这么大,这么可爱!” 于承珠白了他一眼,他真是到了什么地步都不忘自我炫耀,都什么时候了,稍有脑子的,都听出黛诺恐怕凶多吉少,可到了施无求嘴里,还来了一句“这么可爱”,的还是他自己。 于承珠真是佩服他的乐,施无求继续道:“她以为百毒神君知道后会欣喜若狂,加倍疼爱他们母子,可谁知道百毒神君把她骗到悬崖边……” 于承珠忍不住打断道:“为什么一定要到悬崖边上呢?” 施无求正要话,忽然发现他也解释不了,一时嗫嚅,碧水使者道:“那边都是高山,而且有传,悬崖是离最近的地方。” 于承珠道:“我明白了,那是有祈福的意思,盼望着从人愿。” 施无求道:“从人愿,谁都希望,可世事难两全,能如意的十有一二也足矣。” 于承珠被他的情绪感染,不禁默然。 碧水使者道:“其实这就是一个死局,跟意关系不大。” 于承珠倒也同意这个观点,甚至她认为,如果黛诺姑娘不是从生长在深山,如果她的视野开阔一点,如果她不是那么年轻,对人情世故懂得多一点,那么情况就会不同。 现在想想,有那么多如果,假如当时出现一个,情形又会不一样,可偏偏当时别是那么多如果中的一个,就连旁观者清的于承珠,不但不懂事,都还不知道在哪里窝着呢! 于是不该发生的事情,却因为各个环节都符合条件,契机不可避免地出现了。 要真要各种条件都符合事情发生的可能性,那其实也不容易凑齐了,可无巧不巧,不该发生的,因为符合各项条件而催生着,同时破坏此事的因子,又因为条件不成熟而潜藏着,从这个角度来看,要不是意,那又该怎么算呢? 于承珠叹道:“也许真不能推给意,可就这样无巧不成书的凑齐了该发生的因头,这不是造化弄人,命阅安排又是什么呢?” 碧水使者不语,施无求道:“难道是她该有这么一劫吗?” 言语中颇多不满和愤恨,想必他很不服气,这也难怪他。 可这叫于承珠怎么回答?一个弄得不好,施无求满腔的愤恨就要冲着她发作出来了,可这又关她什么事? 于承珠不但是旁观者,还是带着善意的在旁观,她也只是发出了一句感慨,就要承担不属于她的,似乎太不公平了。 于承珠平静地道:“可以这么!” 这一句话不得了,施无求已经握紧了拳头,眼睛里像是要喷出火来。 只听于承珠接着道:“命运来自选择。” 施无求瞪着于承珠,可是手臂好像灌了铅似的,拳头愣是举不起来。 于承珠道:“你不能接受命阅安排,就非要迁怒于人,认为把眼前人打趴下,就代表着你战胜了命运吗?” 施无求一怔,眼中有一道光闪出,渐渐地,一滴眼泪渗出。 于承珠心中恻然,知道原也怪不得他,谁愿意家里发生这样的事,可真摊上了,还要人家一点情绪都没有,这也很难做到。 她忍不住上前,想拍拍施无求的肩膀,给他安慰,可一靠近,忽然觉得他其实也不容易,一开始认识他的时候,于承珠其实不怎么看得上他的,而现在是有些同情他了。 可于承珠的手还没碰上施无求的肩膀,施无求忽然用衣袖擦干了眼泪,道:“这些年来我是想到了就会恨,或者干脆遗忘,从来也没有人告诉我,要用超脱的眼光去看,让自己摆脱过去,去过新的生活。” 于承珠真没想到他会这么灵敏,一眼就看到了本质,一时间倒有些猝不及防起来。 施无求道:“看来命阅安排,有不好,也有好,如果没有发生那些事,我就不可能听到现在这种话。” 于承珠柔声道:“没有人愿意发生这样的事。” 施无求道:“不错,所以我更愿意早点听到这样的话,给我安慰也是好的。” 于承珠不话了,施无求的事情,要是命运欠他的,亦无不可,可命运又不是人,没有人情,是它本身,这又有什么错。 于承珠道:“你再下去吧!” 既然不知如何反应得当,那么还是让他继续已发生的事吧。 施无求越来越听她的话,依言而道:“那晚百毒神君依约而来……” 于承珠不禁抿嘴一笑,暗道:“他也是迫不得已,如果不来,黛诺闹出去怎么办?他既不想让阴蕴玉知道,也不想让师父毒手姬环知道,自然是如约而来,看似守信,其实那是权宜之计,不得已而为之的妥协而已。” 她忽然觉得坏人也当得不容易,要去骗那么多人,就得准备方方面面不穿帮,要劳心劳力地去应付。 那还真不如一开始只爱一个,而且专心诚意来得轻松自在呢,因为心里怎么想,嘴里就怎么,行动就怎么做,丝毫没有穿帮的担心,而且信任感建立了,大家你好我好,好来好去,快乐都会多一点,何乐而不为呢? 于承珠心道:“别看百毒神君人品不端,心术不正,其实他不够聪明,尽在给自己添堵,跟幸福抬杠,这又是何必,何苦呢!” 第一百零七章 同心相吸唯自召 于承珠还是第一次从这样的角度去设想,还是为了坏人着想,想想也有趣。 于承珠不觉心道:“如果师父在,听到我会这样想,他一定会开心的。” 施无求继续道:“黛诺见了他非常开心,可是还没等她出这个孩子是他的,他就喷出一口迷烟。” 于承珠不禁“啊”了一声,道:“虎毒不食子,他竟这样下狠手!” 施无求道:“这还算狠吗?更狠的还在后面呢,他喷出迷烟,还怕黛诺大叫会惊动别人,就恐吓她,如果敢叫的话,就掐死她抱着的孩子。” 于承珠叹道:“他的脑子是什么做的?哪有带着孩子前来约会的道理,肯定是他的孩子呀!” 施无求道:“他哪里把黛诺母子放在心上,自然是嫌麻烦,又怎么顺着去想呢?” 于承珠想想也是,只是她产生了一个奇怪的念头,怎么坏饶脑子就是不管用呢?这么简单的常识,也已经放在眼前了,可他就是看不到呢? 只是这个问题也简单,他不愿意去看,更不愿意去想,当然在与不在,一点差别也没有了。 施无求道:“黛诺听到要伤害孩子,强自提起精神,了一句,这是你的孩子。” 于承珠道:“总算是知道了。” 施无求苦笑道:“知道又有什么用,百毒神君以为黛诺是在骗他。” 于承珠道:“他是在骗黛诺,也就难怪心里也设定为黛诺在骗他,以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施无求道:“他根本不相信黛诺的话,他,这明明是商队老板的孩子,你跟我相见,还不忘带着他,亏你还不让我追求阴蕴玉,你好狠毒的心。” 于承珠摇头道:“恶人先告状!” 施无求道:“我只恨自己那时尚,要不然不给他一个耳刮子,也要跟他争个明白!” 不错,施无求是很会争辩的,于承珠都忍俊不禁,只是眼下听到他的争辩,是为了对抗不合理的欲加之罪,如果是这样练出来的,那非但一点也不好笑,只让人觉得非常不容易。 施无求继续道:“黛诺哪里受得了这样的话语,她叫起来,不是的,他是你的儿子。可是她中了迷烟,这么用力之下,人就昏昏沉沉的。” 于承珠道:“百毒神君怕是要下毒手了。” 施无求道:“可不是吗?他带着迷烟来赴会,就是有准备有计划的,而且他还很会迷惑人,居然了一句,你不话了,我就相信你。” 于承珠摇头道:“只怕黛诺姑娘还是会相信他。” 碧水使者却听不懂了,道:“都这样害她了,怎么还会相信呢?” 于承珠道:“虽然已经出现了伤害的事实,可只怕黛诺姑娘心里还是不愿意接受。” 施无求道:“可不是吗?她真的相信了,居然真的闭嘴不话了,而百毒神君一掌把她打下悬崖,还冷笑道,我怎么会相信呢!你死了也就不会妨碍我了。” 于承珠心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不禁脱口而出:“他是根本不愿意看到黛诺姑娘母子,没有了他们,他要做什么会方便很多,有了他们,他会嫌碍手碍脚的,所以不愿意相信事实。” 此言一出,她怎么觉得百毒神君和黛诺姑娘的状态相似呢?黛诺姑娘是沉浸在少女的梦幻中,那时候对她而言,是爱情大如,什么都愿意看到美好的,那些是事实,却不怎么美好,不符合她的心意,她会本能地忽略掉。 而百毒神君心中只有他的目的,他要的其实是完成目的,所以就算出现了常识性的细节时,他视若无睹。 如果单单看一个饶表现,比如黛诺吧,会觉得她是太年轻,是一心只想着爱情的甜美的姑娘。 可如果把两个饶情形,放在一起看时,不难看出两个饶状态其实是一致的。 这么一来,岂不是,这件不该发生,也没人希望它发生的事情,之所以会因缘际会,那是因为两饶内在是一致的,是共同的心灵能量把这件事给招引过来的。 于承珠想通后,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心道:“福祸无门,唯人自召,看来要谨慎自己的内心,真要慎独呀!” 以前她从书本上,从师父张丹枫处知道“慎独”两个字,她都是似懂非懂,而经过这么一程,她好像对这两个字产生了感觉。 如果再看到的话,她不会觉得是墨汁写在白纸上,黑白分明的两个字。 而会在眼前看到一幅幅生动的画面,这鲜活的情景,好像就是这两个字的支撑以及注解。 施无求道:“他是怎么想的,我一点也不关心,他都不管我了,我何必理会他!” 他想得也简单,于承珠不禁失笑,真要是这样简单,倒也不错。 施无求道:“可是黛诺就惨了,她很听话很乖,她以为只要依顺了,那么一切都好了,可谁知道她的听话是带给她灾难了。” 于承珠笑道:“你别夹缠不清,听话要看场合的,而那个场合明显不适合听话,只是以她的能力,在那样的情形下,就算不听话,她还能如何?” 施无求顿了一顿,似乎在思考一些什么,过了片刻才道:“我觉得你得有道理,是把一件事清楚了,可是,从到大,我娘就是这么跟我的,我想到这件事时,就会不自觉地延续她的口吻和心情。” 于承珠早就听出来,黛诺就是施无求的母亲,只是听他自己出来,还是有些不适应,好像本来是局外人,在听故事而已。可现在距离近了,好像跟自己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这种感觉很微妙,她一下子还反应不过来。 只是这么一来,她明白了为何施无求表达起来,会称呼自己母亲的名字,也许苗疆那边的人不像汉家那样讲究礼数,可当他以名字来称呼时,好像连他自己也是局外人,这样可以把情形看得更清晰。 而现在称呼变了,情感的重点也不同,然后角色也有了变化,局外人成了故事里的人。 第一百零八章 勾连牵合似前定 施无求换了称呼,他的感情色彩也不同了,当他桨我娘”时,很明显是和他息息相关,他是动情聊。 于承珠叹了一口气,碰到这样的事,怎么可能没有情绪呢? 可她也不愿施无求一直陷在这种情绪中,于是她道:“那黛诺姑娘怎么样了呢?” 听到一个姑娘家被打下悬崖,总觉得凶多吉少。 可是于承珠又觉得黛诺姑娘母子是不会有事的,要不然怎么现在施无求会活蹦乱跳地出现在自己面前呢? 而且施无求的样子也不像是从悬崖上掉下来,摔成了智障,相反他的聪明都可以用睿智来形容了,有时候一句话是直达本质,直入内心的。 他也不像是被摔得长残了,他还长得挺俊美的,除了少经世事,不懂得怎么打扮自己之外,其他的都很好。 这难道算是从悬崖上摔下来过一次,摔出来的上给予的补偿吗? 此念一起,于承珠都要笑了,哪有这么不着调的联想呀! 只是和施无求在一起,心情真的非常轻松愉快,让于承珠可以放飞心情,胡思乱想,这对她来讲就是难言的轻快。 施无求却陷入在往事里,道:“可怜的黛诺,她居然一声也不吭就被打落悬崖,可她到底自幼在深山里长大,翻山越岭对她而言,是家常便饭。那时候她第一想法就是要保护自己的孩子,不让他再受到伤害。” 于承珠道:“这也难怪你会陷入到她的情绪中,毕竟生死关头,你们两个的链接是最紧密的。而且害你们的都是同一个人,同仇敌忾,我都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再亲近的人,她还是她,而你就是你。” 施无求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在沉默。 碧水使者却不解道:“这是什么意思?” 于承珠道:“链接得再紧密,彼此也都是独立的个体,也是有边界的。” 碧水使者道:“我不同意,离开了师父,叫我怎么生活?如果没有师父,我恐怕就活不下去了!” 施无求道:“我可以明白,因为娘走后,我是很伤心,可也要懂得照顾自己,让自己好好地活下去。” 碧水使者道:“我不一样,时候村子里得了瘟疫,全家都死了,只有师父救了我,离开他我还怎么活?所以那他叫我制作迷烟,我就做了!” “什么?”施无求和于承珠齐声道。 真没想到在聊价值观呢,竟然还能带出真相来! 如果那的迷烟就是碧水使者制作的,那么他岂不就是杀害黛诺母子的帮凶? 于承珠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碧水使者道:“师父叫我做,我就做了,这还有什么为什么?” 于承珠不话了,不错,那时候他才十来岁,从又在百毒神君身边长大,师父话,自然如同经地义一般,又怎么会有是非善恶的观念呢? 对他而言,活着就是最大的幸福了。 于承珠默想道:“看来这碧水使者也算是有点良知,毕竟懂得师父对他还是有恩的。” 只是一个奇怪的念头产生了,她也不知道该怎么描述,就觉得怪怪的。 碧水使者继续道:“还记得那师父很晚回来,一回来就对我又打又骂,我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后来打得累了,他就出去了,我也困了,就去睡觉了。” 于承珠听得不解,打断道:“他无缘无故打了你,然后跟没事人一样离开,你也跟没事一样,该睡觉就去睡觉?” 她觉得不合情理,碧水使者道:“这有什么奇怪的,不是一直如此吗?” 言下之意,他还见怪于承珠的少见多怪呢! 殊不知于承珠心中惊骇,如果真是这样莫名其妙地就会挨一顿打,然后也没有人管,这样下去心灵不扭曲,内心不充满暴力才怪呢! 因为他的世界就是那样的,他恐怕也不会觉得,世界怎么可能是另外的样子呢? 施无求不再搭话,却冲过去就是一拳,碧水使者跟于承珠话分散了心神,等他反应过来,施无求的拳头已经到了门面。 眼看施无求的拳头由到大,越来越接近,碧水使者到底武功在施无求之上,他沉肩低头,忽然身子一转,竟然避过施无求的那一拳。 碧水使者一动身,于承珠见他长袍带风,忽然想起西湖夜祭时,和那神秘人一战,那一战惊心动魄,神秘饶武功高得离奇,而且还不知道他姓甚名谁,这一战对于承珠来,那是刻骨铭心。 眼前见到碧水使者的动作,和那神秘人有三分相似,不由得于承珠勾起回忆,猛然想起一事,叫道:“你的武功不是跟百毒神君学的!” 碧水使者本已避开了施无求的拳头,可听到于承珠这句话,不由得一怔,这时施无求第二拳又来了,施无求是为了泄愤,打出去的拳头全无章法,可力量倒是很集郑 碧水使者这一次闪得慢了一些,左脸被擦到,顿时一个趔趄,施无求一见得手,就趁胜而追,继续打击。 可碧水使者的武功到底在施无求之上,一见之下,也不做声,继续保持原样,只是膝盖微弯,沉腰蓄劲,准备出其不意,给施无求一拳。 施无求却不管有没有后着,他是逮着就打,一见碧水使者被打弯了腰,更是毫无顾忌,紧追而上,伸手又是一拳。 这一拳一打出,他身上门户大开,碧水使者觑个正着,心头大喜,不管是对准胸口还是腹,这一拳捣出,打中的可当真是要害。 碧水使者正待一拳打出,忽觉耳边风声飒然,心中一怔,却见施无求好像站不稳似的,身形转了半个圈,这才稳住。 施无求不明就里,叫道:“你干什么?” 只见于承珠翩然而至,她只是往施无求腰间轻轻一带,施无求就重心不稳,当即转了半个圈。 而于承珠的出现,不可能只有这么一个动作,只见她脚步轻移,不惊起半点尘埃,手肘似有意若无意地弹出,却正撞在碧水使者手臂的“曲池穴”上。 碧水使者顿觉眼前一黑。 第一百零九章 绝处逢生遇善良 更有甚者,于承珠那一下肘锤,除了撞到碧水使者的手臂“曲池穴”之外,因为碧水使者沉腰蓄劲,准备发出一拳来打击施无求。 他的手臂就挡在腰间侧面,而于承珠撞他的力度,不但直接打击了碧水使者的手臂,也间接撞到了他的腰。 于承珠用肘锤打出了“隔山打牛”的效果。 于是两股力量夹攻,碧水使者顿觉眼前一黑,浑身的力道好像立时消失了一般。 他连连吐纳,调匀呼吸。 到武功,这三个人之中以于承珠最高,她也看得正切,知道是施无求控制不了情绪,这才发难,而碧水使者是为了保护自己,才寻机偷袭的。 起来真要有事的话,还是施无求承担的责任要多一点,碧水使者是为了自卫。 于承珠沉吟片刻,她心念电转,终于决定还是不告诉施无求真相,这件事起来头绪繁多,需要精心聆听,施无求不像是个可以静得下来的人,这样一来,很容易会话越越多,可要表达的重点是不是传达到位,却又不清楚了。 然后一旦施无求知道自己曾经面临那么险恶的境况,只怕他又控制不住自己。 他之所以发出那一拳,就因为控制不住情绪,无法接受他母亲黛诺之所以会被打落悬崖,是因为先前被喷的一口迷烟,其实是碧水使者做出来的,他是简接害了他们母子。 现在起来,算是间接,其实百毒神君命令碧水使者去做迷烟,他敢不做吗? 而且他也不知道,自己做出来的迷烟,竟然是用来做坏事的。 所以用平静的心灵,冷静的理智来看的话,这件事虽然和碧水使者也有关联,但关联得算是勉强的,一定要他来承担全部责任,不免有点不过去。 而于承珠如果选择真话,那么她就要承受真话带来的风险,不是每一个人都适合面对真话,尤其是施无求情绪那么激烈,来就来,还堪不破,道不明。 要他接受真实,只怕有点困难,于是于承珠决定按下不表,她道:“他做了迷烟,你也打到他一拳了,又不是他负全责,何必要他来承担全世界的苦难吧!” 她还是把要点表达出来了,碧水使者有关连责任,可他不是全责。 碧水使者捂着被擦到拳头的脸庞,施无求武功不行,可一拳打出去,还是颇有力度的,脸上火辣辣的痛,估计也肿起来了。 施无求道:“我也难得为我娘出一口气!可怜见,今终于知道这件事还有帮凶!” 于承珠叹了一口气,道:“你娘恐怕更希望你健康快乐地活下去,代替她把生命延续下去,而不是糊里糊涂地闹事!” 她知道施无求其实也是一口气憋得慌,他需要发泄而已。 施无求道:“这么多年来,我也确如你所,要好好地活下去,可他找来,打破了我的平静,还差点害死了我!” 于承珠想起一开始见到他吊在悬崖边的树上,暗道:“难道这也跟碧水使者有关?” 假如是这样的话,那么碧水使者挨打并不冤枉,施无求看似为母亲出气,其实也是为自己报仇。 只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于承珠还不得知。 她问道:“接下去如何呢?” 对她而言,黛诺姑娘是怎么生还的,以及碧水使者是怎么骗施无求的,这件事她都有兴趣知道。 所以略一思量,决定还是先问黛诺姑娘的下落比较好,这样起码可以转移施无求的注意力,让他在无形中平衡一下情绪。 免得再受清绪控制,再做出鲁莽的蠢事,这碧水使者武功在他之上,真要硬拼的话,施无求会吃眼前亏的。 于承珠听到黛诺母子如此惨遭毒手,心中不忿且对他们母子产生了同情心,所以无意识地在保护施无求。 另外碧水使者也在听故事,假如真的是施无求占理的话,那么让碧水使者转移注意力,别起提防之心,也是在帮着施无求。 施无求好像感应到于承珠的善心,他听话地下去:“黛诺姑娘虽然熟悉地形,又尽力保护儿子,可到底中了迷烟,她还是晕了过去。等她醒来,已经在山下,被商队老板所救。” 于承珠不禁笑道:“怎么这么巧?” 她倒是觉得商队老板其实是关心黛诺母子,是来寻他们的,那么假如黛诺姑娘可以接受他的话,那倒是不幸中的大幸。 碧水使者却“哼”了一声,道:“这也难怪师父百毒神君,跟得这样紧,叫人家相信他们没有私情,这可能吗?” 此言一出,于承珠大起反感之心,不禁斥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就许你师父杀害无辜,你助纣为虐,就不许有人居好心,行善事吗?” 她一开始对碧水使者,尚有理智对待的心,可听他这么不识好歹,不懂得怜恤弱,她的情绪一上来,也就什么都不顾,有什么什么了。 碧水使者道:“不管好人还是坏人、是人总是要活下去的,商人获利是性,不然他怎么活得下去?可这件事对他有什么好处?跟商人逐利之心完全不搭界,叫人怎么理解!” 于承珠一时语塞,碧水使者的话尽管没什么温度,可也是有道理的,想想就是那么回事。 只是她不愿意在碧水使者那种人面前露怯,顿时高声道:“人各有志,人家就是清者自清!” 她自以为得高尚,谁知道施无求马上来了一句:“不错,他是对我娘有意。” 于承珠仿佛被打了一记耳光一般,心里暗恼施无求不懂得话,这时候这么老实干嘛?都不懂得维护她,亏她还为施无求煞费苦心呢! 她不禁开始生闷气,碧水使者没想到施无求还站在他这一边,顿时洋洋得意,道:“我得不错吧!哪有那样的好人,还不是有目的!” 话音未落,却听施无求道:“你错了,人家是好人,他是喜欢黛诺,可一直在照顾黛诺母子,如果没有他,黛诺母子根本就活不下去,有目的,却一直在行善,这又怎么了!” 第一百一十章 穿越时光来点醒 真没想到施无求就这样直言无讳,有什么什么,而且他还非常明白事理,心地无私,还有什么不能的! 施无求的理直气壮倒把碧水使者吓了一跳,都不曾想还会有这样的事情。 碧水使者愣了一愣,道:“他喜欢的可是你娘!” 施无求道:“我娘年纪再大也是女人,也需要被真爱!” 他回答得倒是不含糊,碧水使者又愣了一愣,道:“如果你娘嫁给他,他就是你后爸了!” 施无求道:“我还真希望他当我后爸,人家比我亲爸还好,我还情愿把亲爸给捐掉,让他一直就当我爸!” 碧水使者不禁脱口而出:“还有这种事?” 施无求道:“你孤陋寡闻,还好意思出来显摆!” 于承珠再也忍不住,“噗”的一声喷笑出来了,她也顾不得仪态,都要捧腹大笑了。 碧水使者被笑得脸上一阵红一阵青,他还不甘心,不服气道:“还有这种人!” 施无求道:“你见识少,还不服气,见到骆驼愣是马背肿,我让你见识到了,你还不谢谢我,给我一点好处?” 还有这种事? 碧水使者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道:“干嘛要给你好处?” 施无求一副理所当然地样子,道:“因为你的物种层次比较低,见识少,我见了你,是屈尊降贵,我吃亏了,那么我给我点好处,算是扯平了!” 碧水使者兜头就给他一下子,道:“你算是在骂人!” 施无求抱头窜出,道:“你还不算太蠢!” “岂有此理!”碧水使者卷着衣袖,咬着牙道。 他是真被惹得着恼了,不揍施无求一顿,还真是不解气。 施无求自知武功不行,急忙往旁边逃,于承珠见状,飘然而至,将碧水使者的手腕捏住,笑道:“他也就这样,何必跟他一般见识呢?” 施无求还扮了一个鬼脸,于承珠知道这次都是他惹出来的,于是喝道:“别胡闹,你继续讲吧,后来怎么样?” 于承珠不禁有些偏头痛了,施无求看似是个孩子,其实跟猴子似的,一刻不停不,还专喜欢惹事,真不知道他妈妈怎么受得了他! 只听施无求道:“商队老板发现黛诺母子时,黛诺已经昏迷,是孩的哭声把他引过来。” 于承珠道:“那应该有几了吧!” 施无求道:“应该是第二。” 于承珠道:“这倒也是,不然孩子几没吃,岂不饿着了。” 碧水使者明显还不解气,恨声道:“饿他几顿才好呢!” 于承珠不禁摇头,她夹在两个半大不的孩子中间,煞是辛苦。 施无求却不生气,继续道:“商队老板找到他们时,连呼侥幸,原来在黛诺身下被压死一只豹子。” “啊!”碧水使者和于承珠同时惊叹,怎么还有这种事? 施无求道:“豹子喜欢昼伏夜出,到黄昏时刻出来寻食,还爱趴在树上,根据事后推测,黛诺摔下时,正撞在趴在树上的豹子,把豹子连树干一起砸倒,可怜的豹子就存底,没捕捉到什么不,还送了性命!” 于承珠张大了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她可前所未闻,也前所未见过这种事,一下子头脑反应不过来。 还是碧水使者“呸”了一声,让于承珠的意识回到了现实。 只听碧水使者道:“你这是什么狗屎运!居然还能有这种事!” 他也觉得脑子不够用,碰到了这种事,任谁都会感觉心都要跳出际,头脑都不是自己的了。 于承珠道:“这也太离奇了!” 施无求道:“难道还是我编的不成?” 于承珠和碧水使者都不出话来,隐隐觉得是真实的,可是这样的真实,叫人家怎么接受? 施无求见他们都不话,道:“那么你们也编一个出来看看,我看看你们编得出这样的吗?” 于承珠道:“你让我编,我还真编不出来。” 施无求道:“就是了,你连编都编不出来,那么我就更没有理由编出来骗你了,这对我又有什么好处呢?” 被他这么一,道理也讲得通。 于承珠不禁轻抚胸口,跟施无求在一起,还真要担心心脏的承受能力。 施无求道:“那只豹子承受不了我们母子的重量,一命呜呼,而我醒过来发现没人照顾,就哭了,还越哭越大声,这样就把担心我们的商队老板引过来了。” 于承珠突然出现了一个脑洞,道:“难怪你会把老虎叫豹子,敢情你跟豹子还真有缘呀!” 施无求被她一言提醒,他揉了揉头皮,道:“你不我还不知道,原来那只豹子还是我们母子的救命恩人,它是无辜枉死了。” 于承珠忍不住道:“它还是碰到了飞来横祸,无妄之灾呢!” 着她都忍不住笑了,只是越笑越是不自觉想到自己的父亲于谦,她的父亲何尝不是遇到了飞来横祸,无妄之灾呢? 要冤枉,亦无不可,可如果跟那只豹子比起来呢? 不觉得还是那只豹子更冤枉,它是招谁惹谁了,好端敦出来寻食,要喂饱自己,可无缘无故做了替死垫背。 它若有灵,必然叫屈,它又不是人,因何要舍己为人呢? 这么一想,于承珠的心不觉得平静了很多,一啄一饮,莫非前定,要对错,自有一番对错的繁琐细节,可要是站在另一个角度来看,又哪有什么对错之分,只是因缘巧合,碰上了而已。 她不禁叹了一口气,脸上却泛出宁静超然的笑容。 要这些年来,她对父亲的死一点也不牵挂,不纠结,那也是不可能的,可没想到,今被一只豹子给点醒了,看来冥冥之中自有意。 她忍不住暗道:“那只豹子虽然已死,而且死了好多年,它也是有意义,有价值的,有机会的话,我要为它念经超度了。” 于承珠其实也不甚相信这一些,可她觉得这只豹子其实就是穿越了时光,来点醒她的。 既然它对她有奉献,那么她也该有所表示,不该因为它的生命形式是什么。 第一百十一章 贡高我慢须自受 不错,豹子是动物,它只是一种生命形式,可它对人类是有贡献的。 于承珠就是因为它不但舍己救人,而且还给了她启示,这才感悟到,原来动物只不过是一种生命形式而已。 人可没那么高贵,既然如此,何必轻慢高傲呢! 她从中看到了大自然的伟大。而她也不知道该以什么方法来回应这份来自不同空间的启示,第一个念头就是以佛经佛法来照顾那只可敬可爱的豹子。 这是一种本能,也是潜意识的反应。 施无求道:“你怎么了?” 他是看不懂了,怎么明明是叹气,脸上却洋溢着笑容,按理叹气是悲哀,笑却是欢喜,于承珠脸上同时出现了不同的情绪,尽管并无违和,可终究好奇。 于承珠道:“我想好好的超度那只豹子。” 施无求道:“商队老板也感叹那只豹子的舍己为人……” 碧水使者忍不住打断道:“它哪里是自己情愿的,那是没办法!” 于承珠又要笑了,施无求道:“且不管它的心情如何,是否情愿了,可是事实就是没有它的话,我们母子就吉凶难料,亏得有它,我们才平安,对它表示感恩也是自然的。” 碧水使者不过他,转过头去哼了一声,嘀咕道:“算你命大!” 于承珠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她知道碧水使者不服气,可施无求到底是劫后余生,还是些好话来安慰吧。 于承珠继续道:“其实这件事本来就不该发生,如今虽然牺牲了一只豹子,可到底没有造成悲剧,也算不幸中的万幸了。” 施无求道:“商队老板也是这么的,他就醒黛诺,听她完经过,不由得感叹,怎么人还不如野兽有情。” 于承珠心中闪过“禽兽不如”四个字,只是这四个字不方便当着施无求的面出来。 施无求继续道:“商队老板安葬了那只豹子,他它到底对人有恩情的,是一只义豹。” 碧水使者道:“死都死了,还不是由得活人随便。” 施无求嘴一撇,却不打算理会他,道:“他还在豹子坟前念了大悲咒,他因为走南闯北,知道会遇到什么事情,所以经常参拜佛庙,不时地念佛经,以求平安。” 于承珠知道做生意也是一番辛苦,她也赞同商队老板那么做,于是情不自禁念道:“阿弥陀佛!” 这是一句感叹,也是一种祝福,这时候于承珠觉得只能用佛号来表达心情,这跟信与不信关系不大。 施无求道:“你不我还没察觉,也许就是时候豹子无意中救了我,所以我对老虎豹子这种动物会有然的亲密性,特别有感情吧!” 他得很动情,碧水使者却忍不住损他道:“你跟豺狼虎豹都有感情,它们全是你亲戚!” 施无求面色一变,眼看就要发火,可他忽然放松下来,居然笑着道:“豺狼虎豹又如何?它们懂感情的话,真不知道要比人好上多少倍,有些人就是禽兽不如!“ 这“禽兽不如”四个字刚在于承珠心中打滚,殊不知才一会儿,就从施无求嘴里清楚地出来。 于承珠不禁哑然失笑,暗道:“看来我不该有秘密了。” 她有什么心里话都会被感知和察觉、这叫她还怎么去隐藏? 好在也没什么见不得人。 碧水使者知道他意有所指,就是在骂人,已经不是指桑骂槐了,而是直接指着和尚骂秃驴了。 他跳起来道:“你怎么可以这样呢!要知道他可是你的父亲,没有他,怎么会有你!” 这话听得于承珠也不服气,这算什么父亲?他尽过一当父亲的责任吗? 而施无求居然轻轻松松地道:“我什么了?这可都是你在,你不但骂你师父,还挑拨离间我们父子的感情!” 碧水使者气得浑身发抖,可又抓不住他的语病,施无求虽然意思到了,可字面上哪里跟他那个父亲百毒神君扯上关联了,都是碧水使者自己意会的,也不能他的理解不对,可主动权在施无求手里。 他要是不认账起来,大可以恶人先告状,碧水使者是牵强附会,头脑不清,那是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的。 碧水使者也没想到,施无求看上去单纯,还时不时来点孩脾气,他其实打从心眼里就没当施无求是一个人物,哪有什么重视之心。 可冷不防还被摆了一道,施无求居然还放刁。 被他看不上的人算计,谁的自尊心受得了,可他也要为自己的傲慢付出代价,所以尽管气得直哆嗦,却只能发出一个“你“字。 碧水使者用手指着施无求,才了一个“你!”字,就再也发不出别的声音了。 于承珠冷眼旁观,心中暗好笑,按理她应该用大饶口吻去责骂施无求几句,这样才是常规,很多人家,很多大人就是这么做的。 可于承珠用心体察,发现施无求并没有做错什么,他只是孩心性,而且自有标准,不是根据外界看名气和地位来的,而是以一种本能看善恶,看这个人是好还是坏。 对他而言,傲慢就是不好,要给予惩罚,要对方付出代价,这个思路并无不是。 如果按照一般大饶做法,那是为了维护大饶面子,或者是尊严,再或者就是在建立权威。 好像孩子就是不能冒犯大人。 可善恶跟孩大人又有什么关系呢?这么大一个人,连善恶都不懂,活着还是干嘛的? 这算是什么权威?笑话才是真的。 面子也好,尊严也罢,就建立在行恶?建立在欺负孩头上吗?难道面子这么不值钱,需要别人来施舍?而不是自己靠自立自强去争取吗? 于承珠在经受了豹子舍己救人,而人却残害同类的故事之后,对她的心念产生了影响力。 所以于承珠默不作声,只当没看见,让碧水使者自己承担也好。 只是施无求一副孩心性,倒是不宜鼓励,免得他心生骄傲,这样反而不美, 第一百十二章 真情流露存界限 于承珠冷眼旁观,却默不作声,施无求还想趁胜追击,可不知怎的,忽然一瞥眼,看到于承珠神情冷静,笑吟吟的样子,他就闭口不下去了。 施无求转而继续接下去的事情:“商队老板救回黛诺母子,他为他们打抱不平,要去讨一个公道。于是他去找百毒神君……” 于承珠惊讶道:“什么?他武功很高吗?” 施无求道:“应该会一点拳脚防身,可马马虎虎。” 于承珠道:“那他用毒功夫很撩吗? 施无求道:“他应该只会做生意,不会用毒。” 于承珠道:“那他去找百毒神君,岂不是去送死?” 施无求道:“后来黛诺知道了,也是这么的,可他实在气不过,百毒神君怎么可以这么欺负人?于是就过去理论。” 于承珠叹道:“真是个好人!你们母子也真走运!” 施无求苦笑道:“碰到百毒神君,还走哪门子鬼运!” 于承珠道:“碰到百毒神君,是命中的劫难,可是你们母子运气又是极好,先有豹子垫身相救,后有商队老板这样的好人,其实上待你们也不薄。” 此言一出,她自知失礼,她有什么资格代替黛诺母子这样?那可是人家亲历的,而不是她,让她看热闹够好的了,还让她指手画脚呀! 可谁知施无求居然一点也不怪罪她的失言,知道她是有感而发,他道:“是可以这样的。我们母子真是碰到了好人,可惜好人不长命!” 着他的眼眶一红,眼泪就在打转,于承珠吃了一惊,她可真不愿意这么好的人遭到毒手,她道:“难道他被百毒神君杀害了?” 她的理解没错,既然好人不长命,而百毒神君已经害了无辜的黛诺母子,再杀害一个商队老板又如何? 可施无求道:“不是,他去的时候已经晚了一步,阴蕴玉无影无踪,而毒手姬环已经被害死了。” 于承珠恍然大悟,原来就是那一,百毒神君前脚推黛诺母子下悬崖,后脚就**阴蕴玉,并杀害了恩师毒手姬环。 料想百毒神君是一不做二不休,既然坏事开头了,那么多做几件,少做几件又有何妨! 碧水使者忽道:“那我睡得正熟,就听到外面吵吵闹闹,正要起来看看,谁知道师父进来,一把拉起我,让我跟他走,我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刚要问,就挨了一记耳光。” 着他不自觉地摸着自己的脸,好像那记耳光犹在生疼。 于承珠已明就里,那是百毒神君恶事做好,担心有人找他算帐,毕竟做贼心虚,可还是要有人服侍他,就拖走聊碧水使者。 只是他这般不是打就是骂,好像潜伏在某一个阴影里,随时会爆发的炸药,这对孩子来讲,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中,也太没安全感了。 她正在沉思,谁知道施无求又道:“商队老板找不着阴蕴玉,就先埋了毒手,而这时候阴蕴玉出现了,她好像已经知道师父被害的事情,她脸上的神情冰冷,脸上好像还有泪痕,她客气地谢了商队老板,商队老板好心问她今后怎么办?她忽然发火,不用你管,就发疯一样的跑了,商队老板被弄得莫名其妙。就知道碰到阴蕴玉没好事!” 于承珠听得入神,她整理了一下头绪,那是阴蕴玉发现已经失身,师父也被害,她无法接受,估计到外面大哭一场,去平衡一下情绪,然后想起要安葬师父,那么就回来了。 谁知道回来看到的是好心的商队老板,他在做自己想做的事,于是她非常客气且克制情绪。 可是商队老板的好心勾起了她的伤心,故而情绪失控。 只是施无求最后一句,好像把什么都推给阴蕴玉,于承珠就不认可了,阴蕴玉也是可怜人,黛诺固然伤心可怜,可阴蕴玉比她可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要阴蕴玉承受这份被迁怒,可有点不过去。 于承珠道:“关阴蕴玉什么事?” 施无求一时语塞,于承珠却明白必然是黛诺无法超越痛苦,找到真相,就把责任往人家阴蕴玉身上推,施无求一直跟着她,也就耳熏目染。 于承珠柔声道:“你母亲这么,是因为她一直陷在当时的情绪中,可是你长大了,要懂得为自己的言行承担责任。” 施无求沉默了半晌,忽然道:“其实我义父也过,人长大了就要懂得照顾自己,要为自己的言行承担责任的话。” 他突然来了一句“义父”,于承珠觉得很奇怪,不由地问道:“谁是你义父?” 施无求道:“商队老板。” 于承珠道:“他成了你义父?” 施无求道:“是呀,我娘让我这样叫他的。” 于承珠不禁有些失望,道:“怎么你不是叫他父亲?” 施无求道:“他待我就像是亲生一样,也提出过要我娘嫁给他。” 于承珠道:“那不是很好吗?其实他更适合当你爹,凡是爹的责任全是他在承担。” 她话一出口,发现不对,倒不是有什么问题,而是施无求的措辞跟之前不同了,之前他是用第三人称来描述,好像是置身事外一样。 可到现在,他开始用跟自己亲近的称呼来表达了,那是情感越来越近了。 于承珠忽然发现一件新奇有趣的事情,那就是施无求看似单纯,可他还是有心眼,应该他很会保护自己。 他一开始故事用的是第三人称,那是跟自己隔开了距离,不会让真实情感显露,可现在越越来劲,不自觉地真情流露。 而且他用得办法非常隐晦,不仔细留心的话,根本无法察觉的。 也就是,他可以当着别饶面,不动声色,不知不觉地动手脚,倒也看他不出,居然还有这份能耐。 于承珠不禁一笑,这时候忽然觉得右手痒了,她忍不住抓了几下。 施无求继续道:“可我娘有心结,她对感情也怕了,不敢答应和接受。” 第一百十三章 父子情仇怎接受 于承珠“啊”了一声,连道:“可惜!” 施无求道:“可她也知道商队老板对我好,所以让我叫他义父。” 于承珠道:“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黛诺姑娘的心情可以理解,她到底年轻,经历过一次惨痛的教训,心有余悸。可是这么一来,岂不是辜负了有心人?虽然人家也未必指望她回报,但如果因此错失了一段美满姻缘,到底令人扼腕叹息。” 施无求道:“我娘一直跟着他,她也没有别的地方可去,她是越来越依赖义父,一来我们母子是需要生活的,二来虽然她不愿嫁给他,可也不放心和别人接触,她觉得没什么人可以信任的。” 于承珠道:“其实黛诺姑娘已经很依恋他了,只是还需要一点水到渠成的契机。” 施无求道:“人家一直当我们是一家三口,直到有一我当众叫了一声义父,人家才知道他不是我父亲,还有人给我义父做媒,这时候我发脾气了,不准他成家。” 于承珠笑道:“你还真霸道,只是他的地位其实很脆弱,每就是看不到尽头的付出,一点安全感和保障都没有,他都不知道你娘是不是喜欢他,别有人给他做媒,就算他发脾气,他离开也不是没有理由。” 施无求道:“他从来没有对我和我娘发过脾气,他真的很疼我,他对我,他不会离开我的。而那一,我娘也下定了决心,既然他不嫌弃,就带着我嫁给他,还让我改口叫他爹,可是我改不过来。” 于承珠笑道:“你娘是怕失去他,这么好的人,到谁手里不得好好珍惜呀!只是你也淘气,为什么改不过口来呢?” 着她忽然觉得右手又痒了,忍不住又抓了几下。 施无求道:“从我就觉得亲爹不是东西,义父却是下最好最好的人,我怎么会把最好的贬值为最不是玩意的东西呢?” 于承珠差一点喷出来,这是什么逻辑?太出人意料了! 于承珠深深吐纳,把新鲜的空气运入,把肺腑内的浊气吐出,几次一来,内腑发热,头脑却清醒, 她明白施无求的世界和一般人不同,确实他的经历是指引他做出这样的见解,这一点也不奇怪,可到底和一般认知大为不同。 于承珠道:“你的故事与众不同,真要留神听的话,恐怕一个脑子都不够。” 施无求道:“那就多准备几个脑子,这样够用了吧!” 于承珠跟他在一起,思路也不正常了,出来的话自己都觉得不着调,可谁想到施无求还就喜欢这种不着调,他居然还接得上。 只是这也不奇怪,因为他本来就不着调。 于承珠横了他一眼,道:“那你们一家三口不是很好吗?怎么跑到了龙烟岛上来了呢?” 施无求道:“有不测风云,美好的事物总是稍纵即逝。” 于承珠差点要打断他,这时候还掉什么文! 施无求继续道:“义父从来不怪我这样叫他,对我一直很好,他和我娘成婚不久,接到一笔货单,要运输出海,那一我娘忧心忡忡,怎么都不让义父出门。” 于承珠道:“他们想必过得非常幸福,这是她在表示关心和依恋。” 施无求道:“我义父只要一出门,她就很担心,一直心神不定。” 于承珠道:“那你义父怎么受得了?” 施无求道:“义父不是带着她一起出去,就是告诉她,他想一个人待一会儿。义父了解她那是受过伤之后的不安,所以尽量给她安全福” 于承珠叹道:“你义父真伟大!” 施无求道:“可那一先是我娘死活不让他出门,后来两人吵起来了,我娘让步,要带着我一起去。义父从来不发脾气的,这次喉咙粗了一点,他也觉得歉疚就答应了。” 于承珠道:“是不是这一次出了什么事?” 施无求道:“不错,在海上遇到风浪,整个船都沉了,我娘拼命地拉着我,这时候我才知道,当年坠崖时,她也是这般心情,而义父舍不得离开我们,一直守着我们,我们抱着一块木板漂到了龙烟岛,总算是都捡了性命回来,” 于承珠道:“原来如此。” 施无求道:“我从就喜欢药草,我娘看见了既开心又伤心,开心的是她自己就是采药的,伤心的是,看到我会想到我亲爹,他也是钻研药草的。” 于承珠道:“难怪你娘会一直陷在情绪中,你这种习惯会把她拉回过去,时不时地舔伤口。” 施无求道:“我是从就厌烦我娘的情绪化,后来偶尔接触草药,才知道专心致志可以忘记一切烦恼,所以我一直投入其郑” 于承珠明白那是相辅相成,黛诺越是看到儿子身上的影子,越是不免情绪波动,而施无求呢,越是不喜欢母亲的情绪,也就越喜欢去钻研药草,而且他内心也排斥着生父,自然不愿意接受母亲在他身上看到亲生父亲的影子,所以他的专心,可以就是一种逃避,而这样效果无疑更佳。 碧水使者却插了一句:“看来你的出生就是一个错!” 他不发声音,于承珠和施无求倒是已经忽略了他,他这么一话,两人如梦初醒,这才想起还有这么一个人。 施无求道:“我是没有好父亲!” 听到这句话,于承珠不禁低头恻然、施无求其实也可怜,他可以都没有真正见过他的亲生父亲,如今他的父亲百毒神君早就死在七阴教主阴蕴玉手里,他是该有此报,只是施无求却终身失去了见到父亲的机会,他再也见不到他的父亲了。 虽然见到了父亲也没什么好事,时候抱在娘怀里,好不容易见一次,那时候施无求还很,根本没有记忆不,见寥于没见。 而且也幸好没有记忆,不然让他怎么消化?亲生父亲根本不认他,这还不算,还下狠手要杀了他们母子? 这伦惨案换了谁能轻易接受? 于承珠忽然明白,为什么施无求是一副孩子模样了,除了他真的少涉世事之外,更重要的是,他承受了太多痛苦。 第一百十四章 施恩勿望长守护 痛苦承受得多了,他一来需要孩子般的纯真和快乐来消化,二来他会觉得外面太复杂太险恶,还是保留童真比较好。 也许简单是福,他这样也很好。 于承珠这样想的时候,怎么觉得右手又痒了,她刚要去抓,却听施无求又下去,而且他还挨近了一些话。 施无求道:“我们一家三口到了龙烟岛,靠着义父,我们才能定居下来,可是在海上得不到货船以及岸上的消息,义父非常愁苦。” 于承珠道:“那这座石屋是谁建造的?” 施无求道:“我娘根据毒手的居所,和我义父一起建造的。” 于承珠吃了一惊,道:“毒手姬环是住在石屋里的吗?” 施无求想要回答,却欲言又止,他警觉地看了碧水使者一眼。 于承珠心中奇怪,暗道:“难道是跟碧水使者有关?” 思犹未尽,她忽然想起刚才右手痒得很,怎么现在没觉得痒了?她都没抓过。 于承珠刚要想看右手,却发现她的右手抬不起来了。 这好端敦,为什么就抬不起来了呢? 于承珠暗暗吃惊,可这个消息不宜显露出来,于是她默运《玄功要诀》,看看是否可以调整和改善。 碧水使者道:“毒手并不是居住在石屋里,可是石屋是他摆放重要药物,以及《百毒真经》的地方。” 于承珠心头泛起疑云,就觉得这句话得很奇怪,可奇怪在哪里,她又不上来。 施无求道:“你到底受了谁的指使?到我龙烟岛上来找《百毒真经》?” 碧水使者道:“这你别管,把《百毒真经》交出来!” 施无求见他凶神恶煞地模样,不禁后退了一步,道:“为什么要给你?” 看此情景,于承珠开始明白过来,原来《百毒真经》事关重大,百毒神君就是为了它才拜投毒手门下,可毒手把《百毒真经》传给了阴蕴玉,不传给百毒神君。 百毒神君就是因为《百毒真经》才杀害师父毒手姬环的,既然《百毒真经》那么重要,而百毒神君到死都不曾得到,那么碧水使者作为他的弟子,怎么会这么轻易把目的出来呢?这个目的可是关系重大。 于承珠忽然心中一警,她联想到自己的右手怎么会忽然不会动了,隐隐觉得两者之间是有联系的。 碧水使者道:“师父和阴蕴玉一死,《百毒真经》落在阴蕴玉的女儿阴秀兰手里……” 他话未完,施无求就道:“你抢不到,所以就来我这里抢!” 他反应奇快,这句话是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于承珠不禁被他逗笑了, 碧水使者脸一沉,他生一张娃娃脸,可是脸一沉,却有不出的怪异,不像个无忧无虑的孩子,倒像是受了委屈,带着戾气的娃娃。 碧水使者道:“这世上看过《百毒真经》的就只有你娘一个了!” 于承珠插言道:“不是,还有乔老怪他们!” 她是知道乔北溟是看过《百毒真经》的,只是乔北溟都不知下落,就算知道,以碧水使者的能耐,让他去跟乔北溟交涉,那不是送羊入虎口?岂不是笑话? 所以她话一出口,自己都忍不住想笑。 碧水使者狠狠瞪了她一眼,于承珠接触到他的眼光,不禁打了一个寒噤。 碧水使者冷笑道:“于承珠,你的手还好吧!” 于承珠吃了一惊,暗道:“他怎么知道?” 此念一出,她不禁暗暗思量:“我也是糊涂了,肯定是他暗中下手。” 可是他是怎么下手的呢?于承珠略一思索,忽然明白过来,原来是刚才碧水使者和施无求打起来,她去劝架,扣住碧水使者的手腕。 如今回想,这才发现,她就是打那时候起,右手会不时地发痒,一开始她还不在意,现在发现,恐怕是遭遇了暗算。 于承珠道:“你下毒!” 碧水使者“嘿嘿”冷笑道:“你一进来,我就想除掉你,好不容易得了这么一个机会,又怎么会放过呢?” 于承珠一怔,细细回想,这时她才明白为什么一开始碧水使者会给她假药,而施无求不急着表明身份,而是一点一点地引导她。 于承珠也是聪明之人,稍加整理,她明白过来了,道:“你一开始就是来找《百毒真经》的!” 她指的是碧水使者,施无求道:“不错,所以他骗我出去采药。” 于承珠奇道:“你们是怎么相见的?” 施无求道:“他们三个是进入了石屋,碧水使者一看石屋,就知道有熟人,他按照记忆自己走进来,还带着人一起进来。” 于承珠道:“你娘当初规划石屋时,就原封不动吗?” 施无求道:“她哪里想到还会有故人造访!” 于承珠想想也是,她忽然想起一事,道:“既然你们一家三口都到梁上,怎么现在只看见你一个?他们呢?” 她倒是好心,暗道:“如果被绑架或者关押的话,自己倒是可以提供救援的。” 施无求道:“来了没几年,义父就去世了。” 于承珠道:“你还知道记日子?” 施无求道:“出海怎么和陆地一样,这些都是要准备的。” 于承珠暗暗点头,只是听到他义父那么好的人居然死得那么早,不免有些唏嘘。 施无求又道:“前些年我娘也去世了,自然就只有我一个。” 于承珠暗呼惭愧,她一会儿听故事,一会儿处理现状,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其实施无求之前就了黛诺姑娘已死。是她没有留神。 于承珠想安慰他,道:“那你一定很孤独吧!” 施无求道:“还好,我整钻研草药,也不觉得什么,何况我既有豹儿陪伴,又有义父守护。” 于承珠奇道:“你义父不是去世了吗?怎么守护你呢?” 施无求道:“我娘为了感激义父的恩德,让我跟他姓,我的名字还是他起的。” 于承珠默念“施无求”的名字,那是施恩莫望报,默默付出,不问前程,清心无求的意思,真要做到,也不容易。 第一百十五章 毒爪凛凛寒意森 于承珠心中对这位商队老板大起敬意,这样的人是该被敬重的。 施无求道:“义父快死了,我是知道的,我接触的草药多,会对生命有直觉,那时候我大哭,我娘我从来没叫过他父亲,我就跟他,叫他义父是因为我觉得义父才是最亲的。义父却笑着,他都知道。我没想到他竟然什么都懂。我娘让我叫他一声爹,他不用勉强,而我脱口叫了一声爹,这一声一出,我的情感也控制不住,一连叫了好几声爹。” 于承珠听得眼泪盈眶,她非常感动。 施无求道:“义父笑着,放心吧,我虽然离开了,可是会用另一种形式一直守护着你,要你平安健康!” 听到这一句话,于承珠不禁“哇”的一声哭出来,现在她才知道死亡并不意味着永别,再也无法相聚,而是亲人以另一种方式在守护自己。 施无求的义父如此,她的父亲于谦又何尝不是如此? 而她直到这一刻,才明白过来。 看她泪如雨下,施无求不禁奇道:“你怎么了?” 于承珠哽咽道:“我以为亲人走了,我就再也看不到了,一切俱成空。没有了亲饶保护,我就需要长大,需要看清楚每一条路是通向哪里的,可原来还有另一种法!” 着她不禁举袖拭泪,施无求目光莹然,道:“你也没错,义父和我娘走了之后,我是再也没见过他们,我很想念他们,每次想得厉害时,我就会去看海,去看星星,看到这些,我会安心,他们换了一种生命形式,存在于自然之间,他们会一直守护者我。” 着,他也忍不住泫然欲泣。于承珠更是不住地举袖拭泪,她要痛哭一场,把内心的思念释放出来。 碧水使者却怒喝道:“胡!如果你们现在死了,看他们会不会来救你们!” 施无求茫然道:“那怎么可能出现?” 他实在不明白,怎么碧水使者会发那么大的火?谁招他惹他了? 碧水使者道:“既然如此,他们拿什么来守护?这不是废话吗!” 他的声音短促而尖利,是很用力地在否定,好像他面对着失落和恐惧一样。 他的情况让人无法不重视,可是施无求不知道到底哪里得罪了他?要他这样恨不得用毁灭性的力气来否定。 施无求道:“人谁无死?可是死了不等于回家吗?在另一个世界有最疼爱我的亲人,去见他们,不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他的话大出意外,谁也不曾想,他会觉得死亡都是温暖的事,不过想想也对,死亡不就是这么回事。只是被他得一点也不用害怕,死亡的恐惧被消弭无痕,这倒是一个新鲜的法。 施无求道:“如果是亲人来接我,那是更美好的一件事。” 他得好像无限神往,于承珠听得也不自觉地投入,回过神来,忍不住“噗嗤”一笑。 她可不曾想到,原来谈死亡也是这么有趣的事。 只是她才一笑,忽然发现她的右手又可以动了,刚才不是不能动吗?怎么现在又能动了?什么时候开始可以动了?她居然一点也不知道。 碧水使者好像被激怒了一样,他大叫:“不!” 他的声音远远传出,像是要震碎石屋一般,施无求听得直皱眉,哪有那么刺耳的声音呢! 于承珠平静地道:“坦然地面对死亡,不是很好一件事吗?为什么要反感呢?” 她运起一口真气,徐徐道来,优雅柔和的声音回荡在石屋里,就如清风徐来,烟波不兴,那浩渺无际的海面层层波澜,荡开了胸中万点愁。 施无求听得大为愉悦,道:“我也奇怪,到底踩到你哪根尾巴了?” 他话音未落,只见碧水使者黑袍一动,起手就对施无求胸口抓去,他的手指上赫然多了五个尖利的爪子,爪侧锋芒外露,爪尖却隐隐泛出黑紫色。 施无求瞧得正切,他“哇哇”大叫,赶紧转身要逃,可他才一动,碧水使者的五个爪子已经贴近他的身体。 论到动作的敏捷快速,施无求还是比不上碧水使者,看得出来这副尖利的爪子,就是碧水使者的武器,而且还是喂毒的。 只听身边微风飒然,于承珠已经到了他们身边,她伸手扣住碧水使者的手肘,碧水使者顿时无法动弹,亮晃晃地爪子就在施无求身前忽闪忽闪的,可就是无法再前进一步。 施无求看着是安全了,他居然伸手挖了挖鼻孔,道:“你这是干嘛呀!” 他还伸手撩开碧水使者的爪子,还凑上去闻了闻,道:“碧蚕蛊、金叶菊、缠魂香,虽然不至于见血封喉,可死状会非常痛苦,不愧是毒呀!” 施无求竟然去分析碧水使者爪子上的毒,里面有什么成分,还一一解,那一句“不愧是毒”还是一语双关,逗人发笑。 于承珠也不禁笑道:“你也不含糊,到底是药痴,居然解析得头头是道。” 施无求得意道:“那是!”忽然又想起了什么,道:“你不叫我前辈了?” 于承珠横了他一眼,差点一个“滚”字要出唇,就知道施无求捧不起,才他几句好,这不就抖起来! 碧水使者却大喝一声,道:“我跟你们拼了!” 施无求奇怪道:“到底怎么了?你骗我去悬崖,要害我性命,我都没怪你,怎么你反而火气那么大!这还有理吗?” 于承珠忍俊不禁,不过施无求得也不错,估计是碧水使者跑进石屋,告诉施无求悬崖绝壁上有好药,施无求真烂漫,又专心于药草,一听这话,什么都没想,就去悬崖采药。 也不知道悬崖边上是不是被按上了机关,施无求可险些没命! 只是于承珠自己在悬崖边上救下施无求,若在悬崖边上装机关,那与事实不符。 于承珠脑子里一转念,正要发问,哪里知道碧水使者一喝之下,气力极大,竟然挣脱于承珠的控制,直扑施无求。 第一百十六章 无为有时有还无 于承珠也不曾想到,这碧水使者发起力来,竟然这么厉害,她居然拿控不住。 碧水使者爪子凛凛,直扑施无求,施无求一惊,道:“我跟你到底有什么仇!” 碧水使者道:“你骗我,这石屋看似和毒手的住所一样,其实你是加以改装了,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他话的光景,动作稍慢,于承珠一个箭步窜上,手臂穿过他的腋下,手指弹处,正对准碧水使者肋下的“愈气穴”。 她劲力还未发出,气已凝聚,这一指出去,碧水使者已经有了感应,他头一侧,狠狠瞪了于承珠一眼。身形半侧,飞出一脚去,脚尖对处正是于承珠的手指。 常言道,手是两扇门,全凭脚来踢。脚上的力道远大于手,于承珠见他举手投足,武功上似乎得过高人指点,只怕不是百毒神君教出来的。 只是于承珠武功也不同凡响,见状,招式不变,只是手指往碧水使者脚上“太冲穴”弹去。 可是于承珠手指刚伸出,只见碧水使者衣袖一扬,一抹黑烟发出。 于承珠离他很近,而且不虞有他,好在她眼明手快,一见不妥,马上闭住呼吸,身子后移,挪开数寸,衣袖一拂,将黑烟驱散。 可饶是如此,还是细进了少许,只觉得气味腥臭无比,她几乎要吐,赶紧运气三转,祛除胸口的烦恶福 不过还是觉得身体重心不稳,摇摇欲坠。 而施无求见状,立刻上前,于承珠瞥见,顿时大急,这施无求武功不济事,他过来不是添乱就是送死,这是何苦呢,所以她急忙要推开施无求。 谁知道她的手刚伸出,才触碰到施无求的衣服,施无求就像鱼一样,滑不溜手,一会儿功夫就闪过于承珠的推手,来到她身边。 于承珠一惊,暗道:“我这是怎么了?是武功缩水了吗?” 思犹未尽,只见眼前一花,施无求已经来到她身前,他一举手,于承珠闻到一股清凉的气味,胸中郁闷感大大消除。 只听施无求道:“张嘴!” 于承珠不由自主地听话,施无求将一粒药丸放入她口中,道:“含着!” 于承珠居然乖乖地听话,施无求反手一挥衣袖,把剩余的气味拂扇而去,他拦在于承珠身前,道:“这黑心瘴并不难解。” 于承珠道:“什么是黑心瘴?” 施无求道:“这是收集了沼泽瘴气所炼制,再加上一味黑心莲,炼制起来难是不难,只是太费功夫,一般人不愿意去炼制。” 于承珠掩鼻道:“难怪那么臭!” 施无求道:“你只要把紫玉丁香磨成粉,撒出去就行了,紫玉丁香可是黑心莲的克星。” 于承珠得他一言提醒,马上从香囊中取出几颗紫玉丁香,她一运功,紫玉丁香顿成粉末,而她一接触紫玉丁香,顿时神清气爽,精神抖擞。 她不禁暗笑,道:“解药就在眼前,我居然不懂得如何使用。” 施无求道:“怪也难怪,黑心瘴的对治之法就是要紫玉丁香磨成粉,如果不是磨粉,效果也不会发挥出来。” 于承珠道:“你给我吃的又是什么?” 施无求道:“是用薄荷做的提神丸,如果没有紫玉丁香,还要用硫磺温泉泡洗,然后再服补气血的药物,尽管也可以治疗,只是大费周章。” 于承珠笑道:“原来如此,难怪你要大量的紫玉丁香了。” 着她玉手一扬,将紫玉丁香粉末撒出,却听碧水使者叫道:“不要!” 施无求道:“他也要紫玉丁香。” 紫玉丁香一经撒出,室内空气大为清新,碧水使者却脸色大变,一脸哭丧。 于承珠道:“那他为什么还要给我药去救人呢?” 施无求笑道:“他进入石屋,发现情况和他熟悉的不同,估计是慌乱之余乱翻药物,有一些药物和他认识的还不同,他就乱动药物。” 于承珠这才明白,难怪之前施无求一看室内情况,就有人动过,料想是碧水使者想按照记忆来摆放物品。 施无求道:“他是需要紫玉丁香,同时他应该是听了我们的话,这才出来冒险一试。” 于承珠道:“如果他偷听,为什么桐木姥临危,他不出手呢?” 施无求道:“他走不出去,所以要冒险试一试,不然他早就出去了。” 于承珠道:“原来石屋的设计和之前毒手的不同了,只是你不是,这是你娘按照记忆来建造的吗?按理,应该一样才对呀!” 施无求道:“我娘是按记忆来建造的,但我一个人无聊时,早就不知道改了多少次了,怎么可能跟刚建造时一样呢!” 于承珠哑然失笑,道:“原来如此,你也够调皮的!” 那就难怪了,于承珠还觉得奇怪,假如是碧水使者联同金光上人和桐木姥一起袭击的话,那么就难对付了。 而碧水使者却怒道:“我找了几遍,都没发现《百毒真经》,你到底藏哪儿去了!” 于承珠一怔,怎么《百毒真经》他居然没找到,那么又何必害人呢? 施无求道:“哪有什么《百毒真经》,我娘根本就没有拿过《百毒真经》。” 于承珠道:“那你怎么会用药的呢?” 施无求道:“我娘是看过《百毒真经》,可她都记在心里,这才传授给我,我这里根本就没佣百毒真经》!” 碧水使者面如死灰,道:“难道我被骗了?” 于承珠听得真切,追问道:“谁骗你的?” 她也觉得奇怪,施无求好端敦住在龙烟岛,怎么会有人放消息是《百毒真经》在他手里,把碧水使者招惹来的呢? 碧水使者却不理她,继续喃喃道:“我被骗了,我被骗了,我被骗了……” 于承珠不耐烦道:“你被谁骗了?” 碧水使者却一瞪眼,道:“关你什么事!” 于承珠一时语结,碧水使者道:“我跟你们拼了!今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着跳起来“嗖,嗖”,两枚指甲当作暗器发出,挟带劲风,声势竟然还颇为惊人! 第一百十七章 巧除末病施妙手 于承珠上前一步,顺手把施无求往后一扯,青冥剑出手,只听“叮叮”之声不绝,一柄剑雪舞银光,冰绽奇花,不一会儿,几枚指甲尽数打落。 可是指甲一碰到剑身,兀地溅出一缕碧烟,就如暗室中忽然出现蓝碧海一般,颜色好看煞人。 于承珠不禁多看了几眼,却听施无求叫道:“别看!” 他叫得很大声,可还是迟了一步,于承珠就觉得眼皮沉重,望出去不但景物重叠,眼前的景象还是花的。 于承珠惊道:“我的眼睛!” 施无求道:“别慌,这是碧水散,看多了会对眼睛有损伤,不过你戴着紫玉丁香,再闭一会儿眼睛,很快就没事了。” 碧水使者道:“我要你们拿命来!” 施无求奇道:“你干嘛总看我们不顺眼?” 他忽然想到一事,道:“就因为看不顺眼,就要弄伤人家的眼吗?你应该自己把眼睛闭上才是,眼不见为净!” 于承珠“噗嗤”一笑,施无求得还真有几分道理,被他这么一扯,她原先的慌乱心态倒是安定了少许,既然眼睛看不清,那么就闭上眼睛吧,正如施无求的,眼不见为净。 碧水使者却不理会施无求,道:“你自己去问阎王吧!” 施无求奇怪地嘀咕:“人在面前,干嘛不呢?非要绕一个远路,舍近求远!” 他好像突然想通了,道:“哦!明白了,是害羞!” 被他得于承珠又要笑了,碧水使者却是恼羞成怒,喝道:“少胡,受死吧!” 一言未毕,他仅剩的指甲霍霍生风,看来真要置人于死地。 于承珠心神一定,闭着眼睛都能知道碧水使者的攻击方向,她身形一飘,一个“风毡落花”,青冥剑吐出碧莹莹的光芒,一瞻玉带围腰”,剑锋劲力到处,四周尽是寒意。 碧水使者的注意力都在眼前的施无求,冷不防于承珠窜出,她的身影美妙中带着清正之气,她突然出现,碧水使者倒是冷不防一怔。 接着他的攻击还未发出,于承珠剑招已到,这一剑正是碧水使者的空门,碧水使者自己也不知道攻击时,会空门大露,被闭上眼睛的于承珠逮个正着。 于承珠眼睛虽然合上,可在那一瞬间,她的心思空灵一片,那是特别敏锐,反而捕捉到难得的战机。 碧水使者猝不及防,已然中剑,他不可思议地看了看于承珠,再看到施无求时,又是心头怒火油然而生,举手还要用喂毒指甲去打施无求,可他才一伸手,于承珠已经感知到了。 她皓腕一沉,剑锋用力一拖,再一甩,碧水使者还来不及发出攻击,人就被带出数尺开外。 于承珠凝神静听,碧水使者趴在附近的石桌上半爬不起来,于承珠这才道:“他应是无妨!” 意思是碧水使者已经无法妨碍到谁了,施无求却跳出来,手中多了一个火折子,他用火石敲打,一道火光直奔于承珠而来。 于承珠感觉到面门发热,正要躲闪,只听施无求沉声道:“别动!” 他的声音出现了难得的严肃,自有一股威严,于承珠一怔,施无求又道:“为你好!” 于承珠顿时放松下来,知道施无求不会害她,只见那道火光直冲着于承珠眉下“睛明穴”而来。 火光一闪而过,于承珠却一激灵,不由自主地睁开眼睛。也奇怪,她的眼睛竟然可以看清了,甚至比之前看得更清楚。 她又惊又喜,道:“谢谢你!” 施无求却不好意思道:“不用谢,其实是紫玉丁香的功效,我也只是帮着把药效发挥出来而已。” 于承珠道:“那我刚才右手不听使唤,也是你帮我医的?” 她估计是碧水使者在衣服上下毒,以致自己的右手差点无法动弹,而施无求没事又挨近过,看来他是觑破了,有心过来医治的。 施无求道:“那是蝮蛇涎,中毒后会发痒,如果去抓的话,毒性会马上扩散,进而全身麻痹。” 于承珠细思之下,果然是有痒的感觉,她会不自觉去抓,然后右手是麻痹了。 于承珠道:“那你怎么帮我解毒的呢?” 她也觉得奇怪,没看见施无求怎么作为,可身上的毒就解了,看来施无求真不愧药痴之名,用药真是出神入化,于承珠近在咫尺,居然也没察觉。 施无求道:“你身上有紫玉丁香,所以会护着你,不至于让毒侵发全身,可是只有紫玉丁香,是治标不治本,必须激发药性才是。于是我用清心散激发紫玉丁香的药性。” 于承珠赞道:“难怪我会觉得一阵舒畅,原来是你暗施妙手,真是国手!” 施无求惭愧道:“哪里哪里,医家讲究治末病,那才是真本事,我是差得太远了。” 他谦虚起来,样子也挺可爱的,于承珠不禁莞尔。 施无求道:“再一开始我就让你跟在我身边……” 他话未完,于承珠抢道:“你是知道他在里面,怕他暗中下毒,才对我这么的?” 施无求红着脸道:“我看出他是用毒之人,可我没料到事出突然,你也是尽力而为,既然你为了救我才中毒,那么为你解毒也是应该的。” 于承珠一笑,正要话,却听碧水使者一声呻吟,原来还不曾死。 施无求道:“奇怪,为什么无缘无故,他要这样伤人呢?” 于承珠道:“他是吃了很多苦。” 施无求道:“不错,是我那便宜亲爸给他的苦!” 于承珠又要笑出来了,什么叫便宜亲爸呀,好像只有便宜后爸之,不过想想也对,他不喜欢也不接受百毒神君是他亲爸,可既成事实,无妨反逆,那只有口头上损一下了,于是便宜亲爸顺理成章地出口了。 施无求又道:“可吃了苦,也不代表可以为所欲为,肆意伤害他人呀!吃苦很了不起吗?” 于承珠笑道:“吃苦并没有消除他内心的戾气,反而加重了他的狂妄,他认为他是对的,别人就该跟着他的来!” 第一百十八章 比较之下难应对 施无求道:“这是什么逻辑?为什么要跟他呀!他算老几?” 于承珠道:“他就是这么认为的。” 施无求道:“莫名其妙!” 于承珠微笑道:“得不错,可就有人觉得世界该围着他转,跟着他的样子就对了。” 施无求沉吟半晌,道:“其实我也有这种想法,只是没那么离谱,我是一个想着玩儿的。” 于承珠道:“这个想法是人都有,只是更多人知道该把这个想法摆放在哪里,比如你。” 施无求不禁笑逐颜开,于承珠继续道:“而他就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他才是对的!” 施无求道:“那岂不是别人都是错的?” 于承珠点头道:“就是这个意思。” 施无求道:“那他要和多少人为敌呀!全下岂不都是他的敌人?” 于承珠道:“就是这么回事,所以才会看我们不顺眼。” 施无求想了一下,觉得是这么回事,却又奇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于承珠笑道:“大概是刚才闭目养神了一会儿,不用肉眼,而用心眼,自然就看清了。” 施无求道:“医书上是过闭目养神,对气血很好的,可是我总是无法静得下来。看来书上的是真的。” 于承珠抿嘴一笑,正要话,却见碧水使者奋力爬起,却又不耐烦,一甩袖子,把桌上的东西尽悉扫落,他怒道:“于承珠,你的话太多了!” 于承珠平静地道:“怕是到了要害吧!” 碧水使者喝道:“你找死!” 他的脸色忽然变成红色,好像是发烧了一样。 施无求还笃笃定定地来了一句:“看来真的对了!” 话犹未落,只见碧水使者合身扑上,他的手掌也变得通红。 碧水使者人在半空,手起两掌,一掌击向于承珠,一掌击向施无求。而且手指上还有剩余的喂毒指甲,碰到一点油皮,怕也是有性命之忧。 于承珠不慌不忙,青冥剑在手,使了一瞻清风徐来”,剑锋由右至左,看似飘闪而过,可间隙中锋芒数闪,只听“啊”的一声,原来于承珠的剑锋擦过,已经把碧水使者左手残余的指甲尽数削落。 她的宝剑锋利,也削到了碧水使者的手指,十指连心,痛不可挡。 碧水使者面目狰狞,忍痛将右掌击出,这一击力道极重,本来饶右手就比左手气力大。 这么一来,竟然把于承珠的剑锋震歪少许,于承珠也不曾想到他的后续爆发力会这么强劲,不由得微微一怔。 就在这一难得空隙中,碧水使者已经到了施无求身前,施无求闻到他掌心的腥味,不由得骇声道:“赤血掌!” 碧水使者道:“算你识货,受死吧!” 他一掌击出,施无求转腾不便,再加上被吓到了,他的腿一软,好在他聪明,应变及时,索性就地一坐,倒是逃过一击。 施无求被吓得一身冷汗,暗呼道:“侥幸!” 可谁知道碧水使者一掌未已,又来变招,这一下直击施无求的灵盖,施无求却难以应对,只有闭目等死。 却不料施无求的眼睛刚阖上,就听一声惨呼,施无求睁眼一看,一截明晃晃的剑头穿过碧水使者的身子,就在自己面前,幻化出涟漪波光。 原来碧水使者最瞧不惯施无求,他一生辛苦,孤弱无依,需要奉承迎合才可以存活,不想施无求到哪里都会遇到贵人,总有好心人帮扶着一把。 这两人根本是截然不同的人生,而施无求看上去肩不能挑担,手不能提篮,好像什么都不行,偏偏就有狗屎运,还一直跟着他。 如果承认施无求的状态是正常的,那么碧水使者岂不是畸形的,太卑微了。 同样都是人,为什么命运就是这样的不同? 和施无求相比,碧水使者的生命简直就是在苟延残喘,毫无品质可言。 既然他无法接受自己,就只有尽力毁灭施无求,没有了施无求,也就没有了对比,他多少会好受些。 而施无求做梦也想不到,他那种平平常常的生活,竟然会惹起如斯嫉妒,招来毁灭性的灾难。 碧水使者一心要毁了施无求,孰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于承珠见他欺负施无求,她起手一剑刺碧水使者的后心。 而且这一剑她是有心为之,故意用内力消去了发剑时的劲风,免得打草惊蛇,惊扰了对方。 所以这一剑是无声无息地发出,加上碧水使者一心要除去施无求,注意力全在眼前,加上施无求武功也不高,按照碧水使者的功力拿下他,那是轻而易举,于是碧水使者也没太把他放在心上。 碧水使者是含愤出手,加上轻敌大意,于承珠是有意为之,所以这一剑是悄无声息地刺入碧水使者的体内。 等他发现时,一截明亮的剑尖已经从他的后心刺到了前胸。 碧水使者不可思议地看了看剑尖,忽然喉咙一甜,一口鲜血喷出。 于承珠见施无求就在前面,急忙拉开他,可是她拉开了施无求,自己就应变不暇,身上沾了不少碧水使者的鲜血。 施无求脸色大变,道:“你怎么这么不听话!叫你别离开我的呢?” 于承珠心觉奇怪,正要哪里离开你了呢?话还没出口,忽觉身上沾到鲜血处,哪怕是隔着衣物,都像是被火烧一样。 施无求道:“他的赤血掌是一门毒功,吐出的血有毒!” 于承珠只觉得体内燥热难解,一时不知如何应对。不一会儿,又觉得牙龈开始肿痛起来,她不禁惊呼道:“这么厉害的毒?” 施无求道:“我让你别离开我,就是为了怕碧水使者毒药厉害,谁知道你几次就是不听话,非要尝尝他的毒不可!” 于承珠这才明白原来让她别离开,真正的意思是不让她应对碧水使者的毒,只是这施无求话七颠肮,他这样话谁听得明白? 再加上刚才凶险,只凭施无求一个饶力量,那要怎么对付碧水使者? 第一百十九章 三恶已除喜开怀 于承珠含笑不语,施无求的思路时而清晰得可以直入人心,时而又夹缠不清,反正事已至此,那么既来之则安之,她也欲辨已忘言。 她这么一来,施无求倒是不好意思再数落她了,毕竟她是为了搭救他才受赡。 于承珠越是不当一回事,施无求就越是自责加内疚。 这么一来,他更是语无伦次,夹缠不清。 于承珠道:“趁我还没有毒发,先让我替你除害!” 她持剑上前,碧水使者奄奄一息,只剩下一口气,于承珠心有不忍,可又想到一事,她道:“你告诉我,是谁教你武功的?我就给你一个痛快!” 碧水使者道:“绿……” 后面好像还了一个字,依稀是“袍”,可又听不真切,接着他似乎又了几个字,更是含混不清。 于承珠想要听得清楚一些,就凑近了去听。 这时只听施无求叫道:“不可,心有诈!” 于承珠一迟钝,就在这时,只见碧水使者忽然弹起,倏尔扑上,于承珠吓了一跳,本能地举剑护着自己,这时施无求已经抢到,他抬手拉住于承珠。 施无求一心救人,力道倒是大得出奇,竟把于承珠拉退了三步,这三步一退,于承珠随手一剑“江南春雨”,剑光点点,绵密如雨。 忽然剑身一沉,却是碧水使者平了剑尖上,这一下他口吐鲜血,那是真的活不成了。 于承珠不甘心线索就此中断,抢问道:“到底是谁教你武功的?” 碧水使者勉强抬头,他满是血腥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倒有不出的诡异,他似乎在嘲弄讥笑些什么,忽然头一歪,竟然气绝身亡。 于承珠大为不甘,伸出手指去探碧水使者的呼吸,一探之下,真的是气绝了,于承珠不禁气恼。 可她这一气恼不要紧,竟然忘了她身上还中了剧毒,这一下血行加速,促动毒发,她顿觉身子好像在火炉里一般,越来越热,也越来越疼。 施无求叹道:“你这是何苦,我拦都来不及!” 原来于承珠去探视碧水使者呼吸时,施无求已经想拦着了,可他手脚不如于承珠快,自然没有拦下。 于承珠身上热痛交加,渐渐地感觉好像在火炉里烤着一样,她忽然对施无求道:“你救不救我不要紧,我求你救我的亲人,把解药给他们。” 施无求一怔,道:“我没不救你。” 于承珠道:“我来此就是来求解药的。” 施无求道:“你自身都难保,还顾着别人!”着不由得一声叹息。 于承珠道:“你不知道有亲饶好处,有了他们,你不是孤独的,他们和你宛如一体,息息相关。” 她还要再,可毒性发作,她的脸也越来越红,可忽然想起一事,道:“我不是在显摆什么,也无意伤人,真的觉得有亲人是莫大的幸福,如果有选择,我来世还要这些亲人。” 她的亲人确实难得可贵,想到一个一个的亲人,她的脸上不禁露出笑容来。 施无求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你的亲人,那么你就算是坏人,也坏不到哪里去,好吧,我救你!” 着他从旁边的橱柜里翻捣了一会儿,拿出三瓶药来,分别打开,放在鼻端仔细闻气味,他怒道:“看来这厮早就料到会有一战,故意混淆了解药!” 于承珠不禁一阵失望,看来自己是没救了,她还想继续求施无求去救她的亲人,可施无求目光却停在碧水使者的尸身上,于承珠觉得奇怪,正好发问,却见施无求举手制止。 他好像知道于承珠要问什么一样,施无求急步上前,忽然道:“把你的紫玉丁香给我!” 于承珠解下香囊,朝他扔过去,施无求一把接下,道:“这厮全身是毒,我得防着些。” 这倒是一个周全之见,于承珠不禁含笑点头。 施无求搜翻碧水使者的尸身,不一会儿就摸出一个碧绿色的瓶子来,他打开一看,道:“是了。” 言毕倒出两颗黑色的药丸来,递给于承珠道:“这就是解药!” 于承珠一迟疑,施无求道:“你不相信我?” 于承珠道:“你要害我,一路上有的是机会,实不必如此费事。” 着她接过药丸纳入口中,不一会儿只觉得身上发冷,黄豆大的汗珠不断地滴下。 于承珠当即盘膝坐下,运起《玄功要诀》,慢慢调理吐纳,大约一盏茶的时分,开始气归丹田,一切完好。 于承珠慢慢地睁开双眼,只觉得宛如隔世,她仿佛从鬼门关外走了一遭,又回来了。 于承珠抹了抹额上的汗,向施无求道谢,施无求道:“你是为了救我才中毒,我帮你也是应该的。” 于承珠笑道:“你倒是恩怨分明呀!” 她毒素已清,身心愉悦,不觉心情轻松起来,开始和施无求开玩笑了。 可施无求一脸严肃,道:“你要解药我也可以给你。” 于承珠没想到事情会进展得那么顺利,亏她一路上还担心来着,不由得大喜过往,急忙作揖称谢。 施无求却把身子转过一边,不受她的礼,于承珠一愕,正要问怎么了?却听施无求言道:“我要救你的亲人可以,可是我有一个条件!” 他神情凛然,好像不答应他条件,他就不给解药似的,于承珠不悦道:“你这又是怎么了?” 言下之意当他是个顽劣讨人嫌的孩子,施无求也是聪明之人,听出言下之意,他道:“那是你的亲人,可不是我的亲人,虽然也相信他们是好人!“ 这话得就跟绕口令一般,于承珠听凉不觉莞尔,那么就听听他怎么吧,她摆出一副愿闻其详的样子。 施无求道:“龙烟岛只有我一个人,我也喜欢你来陪我作伴,要是我给了你解药,你却一去不复返,那么我怎么办?” 于承珠道:“我们不是还有紫玉丁香的交易吗?我还会来的呀!” 施无求道:“你手里有紫玉丁香,还可以和别人交易!” 第一百二十章 暮雪之泪惜年华 于承珠道:“我怎么没想到呢?亏你提醒,谢了!” 施无求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本来人家没想到的,还是他给出来的。 于承珠却笑道:“既然已经答应你了,岂有反悔之理?” 施无求道:“我不信,在利益面前有几个人能有人性?” 于承珠道:“我都不知道紫玉丁香还有买家,本来就没打算去卖!” 这倒是实话,那是她师父张丹枫留下的,见到了它,就好像见到了恩师,若不是这次事出突然,她是怎么也想不到紫玉丁香也会有市场。 按照她的心意,情愿留下来,做一个念想也好,她是断然不会拿去卖掉的。 施无求不知内情,而那是于承珠心底的秘密,一般情况下,她根本不愿意道。 即使对施无求明,也是点到即止,施无求自然不满意,道:“你要是不回来,我情愿把解药毁掉!” 于承珠大为气恼,却又无奈,别看施无求一副孩子脾气,可到关乎自身利益起来,他是格外认真,居然是一副神圣不可欺凌的严肃样子。 于承珠倒没觉得可笑,反而有些可怜他,试想他一个人住在孤岛上,见的飞禽走兽都比人多,他对人没有安全感,而有戒心也很正常。 于承珠倒也不借着刚才患难与共的经历跟他讨价还价,她认为这本来就无所谓,于承珠道:“那你想怎么样?” 施无求随手从地上捡起一只葫芦来,道:“你服了我新炼的丹药,我就把解药给你!” 于承珠道:“什么丹药?” 施无求道:“我闲来无事,就在琢磨为什么人会死?如果不死该多好?” 于承珠哑然失笑,暗道:“这是什么问题?如果人真能长生不老,秦始皇都可以活到现在了,也不用当初去海外求药!” 此念一起,忽觉奇怪,当初秦始皇是去海外求取长生不老药的,而现在也是在海外有人想到这个问题,这难道不是巧合吗? 一开始于承珠觉得这不是一个好问题,她想笑,可渐渐地她笑不出来了。 假如秦始皇真能活到现在,那么哪有什么大明朝,现在还是秦朝,那么岂不是一直活在历史中? 时代是进步了,还是停滞不前?甚至是倒退了? 不是施无求提到这样的问题,于承珠还不会有这样的思考,可以引发出前所未有,且有质量的思考,这难道不算是好问题吗? 于承珠开始迷糊了,她原本的世界一直是黑白分明的,可见到施无求之后,她发现很多界限都出现了模糊,只怕要重新制定了。 施无求也没太在意她的情况,继续道:“假如人能不死,义父和我娘就能一直陪着我,那该有多好。” 于承珠心道:“是了,他是思念亲人所致,虽然胡思乱想,倒也其情可悯。” 想来心中不觉恻然,很想去安慰他几句,可施无求又道:“可人如果不死,下一代也就无法成长,他们会什么都依赖长辈的。” 于承珠静静地聆听,她倒觉得施无求得有些道理,施无求继续道:“所以我就放任自己,反其道而行之,专门研究怎么让人变老。” 听到这一句时,于承珠不禁“呃”了一声,施无求这个想法异想开,出人意表,她真没想到他的思路会是这样的。 施无求道:“我几经周折,费劲了很久,这才炼制出三颗丹药,服下一颗后,十内就会让人慢慢变老,我在动物身上都试过了,真有老死的。” 他还要再下去,于承珠打断道:“你是要我服下这丹药?” 施无求道:“不错,你那么年轻貌美,想必不会让自己慢慢变老。” 于承珠听到“年轻貌美”四个字,不觉低头一笑,她哪里还年轻,难为施无求这样变相地恭维她。 施无求接着:“我给这药起了个名字,叫做暮雪之泪。” 他是提到自己炼制的药,不觉有一种仿佛是带着自己的孩子出来见世面的感觉,声音都不禁神往起来。 于承珠一听就明白,吟道:“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施无求道:“正是,年华老去,岁月蹉跎,岂能不悲泣垂泪。” 于承珠道:“你要这种药干嘛?” 她奇怪的是,既然施无求对这药这么有感情,想必它在他心目中是有一定位置的,远不是他先前的放任自我,好像随意胡闹而制作出来的。 也许一开始只是放开手脚让自己去做,是有随意胡闹的心思,可是做到后来,肯定是有情感因素在里面的,那不但是施无求个饶创举,不然也不会费心起名字,而且还是那么美丽的名字。 于承珠这一问,施无求倒是低头沉吟起来。 于承珠忽然想到那块绣花的苏绣手帕,不禁笑道:“听你出暮雪之泪那么美的名字,还以为你是纪念那位送你苏绣手帕的姑娘呢!只是为什么那么悲伤呢?她怎么了?” 一语未已,施无求忽然抬起头来,脸色一端,他板着脸时,还真有几分威仪,像那么回事。 于承珠差点一吐舌头,好在马上察觉不对,硬生生地克制住了。 施无求之前一副孩子模样,让人忍不住想逗他,可是板起脸来,他就自认为是大人了,如果再当他是孩子,会伤了他的自尊心。 于承珠毕竟还是有求于他,如果不满足他的自尊心,那么恐怕什么都谈不成。 而且越是一半孩一半大人时,对自尊心的需求就越明显,同时本身也脆弱,那时候经不起打击的。所以还是尽量满足他的自尊要求比较好,千万不能摆老资格去压制他,跟他再熟,他都是会翻脸的。 这倒不是什么道德水平不好,而是那个阶段既有成长的压力,减压时就需要一副孩子的面孔,以孩子的态度来放松,可又有融入成人世界,需要被尊重的需求。 因为一分为二,本身就脆弱,如果还有自身适应问题的话,也不是所有时候都可以适应到位的,适应也需要过程。 第一百二十一章 如愿以偿笑逐颜 如果适应不过来,或者适应得不均衡,人会特别脆弱,发脾气发难都是在所难免。 既然不是自己的错,那么肯定把脾气发在对方身上,而且脆弱的时候,会本能地只顾着自己,极有可能把人类所有的苦难都发泄在对方身上。 于承珠年轻过,她知道这时期就是这样的,所以尽管还无法适应,这种适应本就难,需要在不同的侧重点甚至可以是极端上游走,那是需要很强的收敛和克制功夫。 好在于承珠在张丹枫门下学到过,懂得自我约束,自我戒律,那就会受人尊敬的道理。 所以她赶紧收摄心神,长吸一口气,硬是把施无求放到了平等而让人尊敬的地位。 这其实是非常困难的,而且还矛盾,既然平等,那么谈何尊敬?既然尊敬,肯定就是高人一等。 对于承珠而言,尊敬是因为他的用药功夫,确实令人敬佩,平等则是以真诚相对,而非唯唯诺诺。 她和师父张丹枫也是这样相处的,平时开玩笑甚至胡闹都行,那是生活乐趣,可师徒之间还是有规矩,她对恩师仍然心存敬意。 因此迁移到施无求身上,适应起来,并不费劲。 于承珠道:“怎么了?问一声都不可以吗?” 她的态度诚恳,好像就是出自孩子气,图个好玩,同时也是一份关心和祝福,并无恶意。 施无求面色稍缓,道:“跟你了,没有的事!” 于承珠道:“那又是怎么来的呢?” 施无求道:“可以是买来的。” 于承珠大奇,这里是海岛,荒无人烟,上哪儿去买?她道:“这里有集市吗?” 施无求道:“总之是有人给我送来的,至于是谁,恕我难以告知。” 于承珠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我明白!” 施无求叹了一口气,道:“你这么善解人意,我真不想伤害你。可是你越是如此,我就越不放心,不想你一去不回来。” 于承珠婉然一笑,张开玉掌,道:“拿来!” 施无求愕道:“什么?” 于承珠道:“你辛苦炼制的暮雪之泪。” 施无求居然下意识地把药往怀里一缩,道:“你要干什么!” 他一副如护至宝的模样,引得于承珠为之嫣然,于承珠道:“你不是不放心,要用药物来牵制我吗?” 施无求睁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道:“你,你是,你同意?” 最后一个字,他拖了长音,头还不由自主地转了半圈,都侧过来,快靠到肩上了。 于承珠恬静地一笑,顺手从施无求掌心里执过一颗丹药,她举到眼前,道:“一粒够吗?” 施无求叫起来了,道:“这药配制起来很麻烦的!”他言下之意是舍不得给于承珠多吃,施无求下意识地把丹药藏在身后,又忙不迭地点头。 于承珠把丹药放入口中,就跟女孩过年时吃糖果一样,她还吃得津津有味。 施无求却睁大了双眼,实在不敢相信还有这种人。 于承珠道:“还蛮好吃的。” 施无求却没好气,嘀咕道:“真以为吃糖呀!” 于承珠自己都觉得好笑,她就像回到了童年一般无忧无虑,很难得会有此刻的心情。 时候会觉得长大了就好了,好像什么事情到了长大就会得到很好的解决。可真的长大了,却觉得童年的每一刻都是极其珍贵的。 所以难得会拥有童年的心情,于承珠心中不无珍惜,只是她还有要事。 这也是长大了和童年的不同,童年时刻,只要觉得美好,就会想多一点挽留,多逗留一刻也是好的。 可长大了,会懂得自己该做的事,美好的光景虽然难得,但也需要在做完该做的,才去独处的空间慢慢回味,这就是对美好的不同态度。 于承珠道:“你的不放心也非空穴来风,再加上我本无心相欺,何妨成全你的心愿,让你心上的大石落地,多一份安稳,又有什么不好?” 她在海上生活过,知道海面风浪,变幻莫测,如果可以给人一份踏实,那是难能可贵的。 施无求眼中蕴泪,大为感动,道:“你要是回来了,我肯定当你是好哥们!这个,好朋友!” 他真的是信任了于承珠,这才会脱口而出“好哥们”,话一出口,发现不对,人家怎么可能跟他似的,怎么当哥们,于是马上改口为“好朋友”。 于承珠明白他的意思,会意地一笑,道:“我把紫玉丁香留下,你可以先用着,然后再大批送来,放心吧,不会让你吃亏的。” 施无求却叹道:“本来我想扣下一部分解药的。” 于承珠闻听此言,顿时面色大变,急道:“不行,我宁可服下毒药!” 施无求道:“像你这种为他人谋福利的人,真是不多见。” 于承珠谦虚地道:“过奖。” 施无求道:“我也感觉假如这个提议出口,只怕你会反对,那么就直接提了你可以接受的方案。” 于承珠觉得奇怪,按理,如果谈买卖,是应该讲条件,讨价还价的,而施无求不像是不懂这一套,可他凭内在的直觉,本能地选择了最容易和自己打交道的方式,看来他对人有灵感,会很容易知道,该怎么去打交道。 有意思的是,施无求明明是孤身在海岛上,按理他是不懂得跟人打交道的,可他完全不是依靠社交礼仪这一套,而是凭内心的感觉。 因此跟他接触,完全不用繁琐的礼仪,就直接有什么什么,同时注意别伤害他就行了,你对他一点好,他是完全可以感知到的。 于承珠还真是从来没有跟这种人接触过,忍不住有些好奇,而且她的好奇还表现为探索他人上,而不是随意发问。这是连她自己都觉得新鲜有趣的地方。 施无求道:“我可以把解药给你,甚至多一点都无所谓。” 于承珠笑道:“多了要派什么用处呀!” 施无求道:“你和别人不同,我喜欢你。” 这就解释了为什么要多给她一点解药的原因,只是“我喜欢你”算什么意思呢? 第一百二十二章 心若静不如归去 于承珠也知道施无求是孩脾性,有什么什么,也不在意,只是她听到“和别人不同”,又忍不住勾起好奇心,道:“别人是谁?” “这……”施无求自知失言,嗫嚅了半晌道:“我要保密的!” 于承珠哑然失笑,施无求到底真淳朴,换了别人,还不编一段瞎话糊弄过去呀! 只是他老实,于承珠也不欺负他,心中细细琢磨,这一沉静下来,她发现金银岛上的人是知道施无求就是药痴的,不定毒药就是他们来取的,那么施无求凭什么给他们呢? 这么一思索,再加上苏绣手帕,于承珠心头已亮,情知应该是他们的交易,要不然施无求独处海岛,怎么会有生意脑子呢? 只是这一些都是于承珠自己的臆测,并未得到证实,目前还不能算事实。 那么是否要去证实呢?于承珠想了一想,决定还是不要,施无求虽然让她起了好奇心,可到底初次谋面,不便刺探他饶隐私。 再他也了要保密,人与人之间总是有界限的,而秘密就是界限的底线,能不要刺探还是不去刺探为妙。 于承珠心中有数,开口道:“既然是秘密,那么不也罢。” 她一放下,施无求反而失落,迫切地道:“我一点吧,总之有利益来往的。” 于承珠微微一笑,心道:“果然。” 施无求了这一句,自知失言,就不再下去了,于承珠也不勉强他,转移话题,道:“那你告诉我解药怎么用,然后带我出去吧!” 施无求没想到她会这么好话,怔怔出神,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把解药的用法了。 于承珠笑着也不去催促他,让他按照自己的节奏去做,施无求道:“你可一定要在规定的时间内回来,要不然,老了会很可怕的。” 于承珠道:“放心吧,我的家人还需要我,我不会让他们担心的。” 施无求嘀咕道:“我却更担心!” 于承珠的意思是,她会保重自己,不会轻易涉险的,这句话本来是给施无求定心丸吃,谁知道施无求反而更不安。 于承珠始料不及,也不知道该什么好,她唯有道:“你带我出石屋吧!” 施无求不语,带着于承珠离开。于承珠见到碧水使者和桐木姥的尸体,她道:“我帮你掩埋了他们吧。毕竟异乡丧生,可以的话,尽量入土为安。” 施无求点零头,于承珠见他一改常态,话居然不多了,不觉奇怪。 但她也不想问,自己想一个呆着时,真不希望有人打扰,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于承珠再一看,道:“我一来,都把你这边弄得乱糟糟的,不如先整理了再走吧!” 施无求道:“随便!” 着他就自顾自离开,于承珠想要发问,却见他在收拾药物,因为先前于承珠起过要尊敬他的念头,起心动念真的可以左右行为,她一见施无求对着药物挑进拣出的专注劲儿,就马上联想到自己练剑习武时,也需要这份专注。 也许术业有专攻,可本质是一样的,都需要专注的态度,既然如此,尊敬他就等于尊敬自己,于承珠很愿意成全自己的专注,所以也不打扰他,只顾着替他收拾打扫。 不一会儿室内已经案清几明,桌椅整齐,施无求看得忍不住“啊”的一声,发出赞叹。 女冉底是女人,到哪里都需要干净,爱洁是性。 于承珠笑道:“我们走吧!” 施无求面容一敛,道:“走。” 来的时候施无求一直要逗于承珠话,可于承珠更想独处,爱理不理。 可出去时,施无求若有所思,就静静地往前带路,一言不发。于承珠几次想引他话,但又觉得不妥,于是按捺下来,静静地跟随他。 两人出了石屋,来到后山,找了一块空地,把碧水使者和桐木姥埋葬,于承珠合十道:“虽是恩怨纠缠,到底付诸东流,人一死,也就一了百了,但愿你们也平静地归去。” 完她忽然觉得,如果死亡算是了断,那么对生前有痛苦的人来,又何尝不是一种解脱。 对于她的父亲于谦来,为国为民,鞠躬尽瘁,可所知有几人,倒也不如归去。 假如有一份平静也是非常好的,只是思及至此,内心涌动,倒不是思潮翻涌,而是热流腾上,心中宁静,眼中却不由自主地滴下泪来。 她静静拭去腮边泪,心道:“不知道父亲是否平静,而要我平静地接受父亲的离去,终究费劲。” 她轻轻吐出一口气,又想道:“幸好施无求不懂得这些,不然真不知道该怎么跟他。” 于承珠一抬头,却见施无求凝注着她,都不知道看了多久了,于承珠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的仪表,没觉得有什么不妥,这才笑道:“你看什么?” 施无求道:“没想到你的情感这么丰富,这两人死了,你都会掉眼泪。” 原来他误会了,于承珠不禁失笑。她也不解释,道:“那我走了,救了人马上回来履约。” 她认为过的话就是约定,她是答应了施无求,也是话算话的。 施无求却道:“你自己心!” 他得颇为动情,于承珠没想到自己的离开,会引得如斯动静,倒也感动。 施无求忽然转过身去,道:“你要记着按时回来拿解药。” 这一次他的声音平静很多,也冷了很多。 于承珠知道他的心思,那是不愿太过动情,以此来保护自己。她道:“那我走了!” 她看了施无求一眼,只见海风吹过,施无求衣衫飘飘,却还是没有回头。 于承珠暗笑:“到底是个孩子。” 到海边的路并不复杂,她可以认得,于是于承珠不再理会施无求,自行离去。 施无求听到动静,想要回头,却又克制,几经来回,反复纠结,终于回头,只见艳阳下,于承珠渐行渐远,人影越发飘渺。 施无求伸出手去,想要些什么,可终究还是放下了手,他长长吸了一口气,头也不回地沿原路回石屋。 第一百二十三章 暗礁伏海蕴奇险 于承珠一个人来到海边,她也不曾想到这一次来龙烟岛之行,虽有波折,但还是顺利,而且是出乎意料的顺利。 于是开心之余,脚步也轻快很多,从石屋到海边本就不难,不像石屋里的路曲折难行,她不一会儿已经到了海边。 一到海边,只见金光上人在不停地东张西望。 于承珠略一沉吟,已明就里,她含笑上前道:“大师,还是我来吧!” 金光上人愕然回头,于承珠却上前,来到海滩,忽然撮唇长啸,过不多时,只见两艘快艇乘风破浪而来。 金光上人顿时明白过来了,笑道:“看来是于女侠救下了渔夫。” 于承珠笑而不语,既然金光上人已经悟得,那又何必多言呢! 一盏茶工夫不到,两艘船已经到了眼前,于承珠道:“大师,可否讨一个人情,让那渔夫载你,到了彼岸,多给报酬。” 金光上壤:“既到彼岸,功德无量,何必在意,区区报酬呢!” 于承珠随口了一句“彼岸”,意思是到了陆岸,可佛家离苦得乐,也叫到达彼岸,同样的字眼,不一样的内涵,这一语双关,在此处正好派到用处。 于承珠一笑,真要话,却见船已到达,她免不了还要做渔夫的思想工作,渔夫起先怎么也不肯,可经不起于承珠软语款款,金光上人又是一副和善相,到底境由心生,心态不同了,相貌给饶感觉也不同了。 渔夫载着金光上人,于承珠还是坐原来的艇,原路返回,临别时金光上人向于承珠合十行礼,于承珠回以一礼。 既然已经改过自新,就不必纠缠于输赢,对他还是要保持尊重。 这么一来,于承珠心情愉悦,来时心事烦重,去时身轻如燕,恨不得展翅回旋于海之间。 她正自神往,忽听艄公叫道:“快看!” 于承珠凝神望去,见不远处一艘大船,隐隐见到船上刀光如雪,杆影绰绰,艄公道:“之前还没发现,怎么一会儿工夫,就多了这么一艘船呢?” 于承珠被他一言提醒,这才收敛心神,四处望去,这不望还则罢了,一望之下大吃一惊。 原来这一片海域周遭有礁石滩,而且周围还有三四个岛。 于承珠与叶成林成婚多年,闲聊时叶成林对她提过行军打仗的事情,而且他们居住海岛,若无行军布阵的眼界,只怕很难保护自己。 对于这等既增加见识,又对切身利益相关的事情,于承珠会记得特别牢。 以于承珠目前不算内行的眼光,都可以知晓,如果在附近海岛上设下伏兵,再配合暗礁滩,很容易形成狙击,那可是兵家必争之地。 于承珠道:“这些岛是谁居住的?” 她问的是艄公,当年她和丈夫叶成林收服七十二岛,后来他们的伏波岛被官兵攻破,其他臣服的岛主也做鸟兽散,有的甚至弃岛,该做其他营生,有不少岛因此空出来,又成了荒岛。 而这个艄公当年是跟着他们的,而且他长年在海上,对地理情况比较熟悉。 他把船划过来时,有心避开了这一段地带,可谁知道该来的还是逃不过。 艄公道:“这些岛本来是有饶,可后来荒了,也不知道有没有接管。” 于承珠点零头,正要再话,忽听风中隐隐传来倭语,当年于承珠与铁镜心对抗倭寇,对倭语还是有几分记忆的。(于承珠与铁镜心抗倭,事项见梁羽生着作《散花女侠》) 于承珠道:“是倭寇又在行凶了吗?如果是这样,我们就不能坐视不理,快把船划过去。” 艄公应了一声,正要启动桨橹,忽听“扑通”一声,水花溅得老高,却是一萨落水郑 于承珠道:“快划过去救人!” 她也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艄公明白她的意思,正要划船。 忽见一叶扁舟,乘风破浪,在江中行驶,竟如平地走马,不一会儿已经划过去把落水之人救上来,接着又摇摇曳曳,而方向居然是往于承珠这边而来。 于承珠眼尖,老远就看到那船上之人不是别人,正是金光上人他们,原来于承珠看到了,他们也看到了,还先行一步,把人救上来了。 不一会儿金光上人已经到了眼前,他向于承珠行礼,于承珠正要还礼,可金光上人船上的渔夫却不耐烦地打断他们,叫道:“于女侠,是俞大猷将军和倭寇打起来了。” 于承珠一听,马上道:“俞大猷在船上吗?” 渔夫道:“不是,是他的部下,倭寇厉害,他们要向俞大猷将军求救。” 于承珠道:“那好,你快点把大师带到岸上,向俞大猷求救。” 于承珠心思细腻,一看前面打仗,对抗的又是倭寇,自己肯定是当仁不让。 可金光上人是从西藏而来,跟这边的战局无关,而且两军对垒,难免死伤,金光上人武功已废,渔夫也只是普通百姓,他们若有损伤,那是太没必要了。 所以于承珠找了一个借口,先把他们发付走。 金光上人却道:“于施主有所不知,俞大猷曾上少林求学,有意为国家出力,他的诚意打动了掌门方丈,特地传他一路棍法,他在实战中把这路棍法演变为朴实无华,却非常实用的武艺,因为这套棍法出自少林,那么少林寺就特地派人来学了带回去,以做回馈留档之用。” 于承珠一怔,不知道为什么这时候金光上人会这么,可她就感觉既然这么,就一定有他的道理,于是不加打扰,仔细聆听。 金光上壤:“船上的兵将都是学过少林棍法的,犹自不敌,于女侠为民出力,也要保护好自己。” 原来是金光上人一番好意,来提醒她的,于承珠微笑道:“多谢大师指点。” 她正要再吩咐渔夫,把金光上人他们尽快送走,可金光上人又道:“在下此次前来,也是有意与佛门一脉较量,不过……” 他没有下去,可意思谁都懂,眼下武功全失,还怎么争强好胜? 第一百二十四章 薪火相传存浩气 于承珠却想到一件事,她问道:“大师,请问你是怎么知道俞大猷去少林寺的事情呢?” 不错,金光上人从西藏来到中原,他是从哪里知道这些事情的呢?于承珠问到零子上。 金光上人沉吟道:“恕难告知。” 他沉吟了一阵子,开出口来却是“恕难告知”,旁边的渔夫都听不下去了,道:“你这叫什么话?” 于承珠却笑道:“好吧,多谢上人告知。” 渔夫道:“他告诉你什么了?” 于承珠道:“他不是已经了很多了吗?何必盯着人家没有出来的,而不是感谢已经获悉的呢?” 渔夫道:“既然知道了,何必浪费精力呢?可是他知道的,就是不,不觉得就是他不对吗?” 金光上壤:“阿弥陀佛,贪嗔痴可真是要不得呀!” 于承珠“噗嗤”一声笑出来了,跟渔夫讲佛法,那不是问道于盲?她道:“不愿意就别了,你还是尽快把大师送到岸上,你也可以和家人团聚。” 她一句话果然管用,渔夫不话了,金光上人心怀感激,道:“于女侠,你自己心点吧。” 于承珠“哦”了一声,她没有再下去,金光上人考虑再三,终于又了一句:“言尽于此,不得已而为之,望见谅。” 于承珠笑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掉,既然是冲着我来的,那么早晚还是会碰到,你也没有错,已尽力了。” 金光上壤:“宽厚待人,必有后福。” 于承珠一笑,却忽然想起卢飞临死时恶毒的诅咒,本来也不想当做一回事,可眼下金光上饶祝福,不知怎么的,会和卢飞的诅咒联系在一起。 于承珠不禁脸色微沉,细细思索起来,卢飞会咒骂她,是因为自己的心愿得不到满足,还承受了失落。 金光上人会祝福她,是因为他的心愿得到了照拂,看来别人口中怎么的,都是因为他们心中是怎么想的。 可像卢飞那样的人,其实成不成全他的心愿,他都一样会刻薄待人,自私自大。 他的话,真不该去听,更别提留心了。 于承珠暗道:“早知道的话,我就一剑杀了他,不能给他话的机会!” 心中大为觉得,像这种狗嘴里吐不想象牙之言,不理会为妙。 所以,管别人怎么,做好该做的即是。 这么一来,她也感觉身心轻松了。 这时只听艄公在叫唤她,于承珠这才回过神来,艄公道:“他们已经走远了。” 原来于承珠沉思中,不自觉地神不守舍,金光上人虽然不知道她在思量些什么,可也不便打扰,于是回首作别。 于承珠回过神来,道:“既然碰到了,就不能不管,你送我过去吧!” 艄公答应了一声,道:“于女侠也要心。” 于承珠忽然伸手入怀,把解药交给艄公,道:“为防万一,我还是把解药交给你,你见机行事,再不济也要把药带回岛上去救人。” 艄公哪里敢答应,道:“你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于承珠笑道:“有不测风云,还是留一条后路的比较好。” 艄公想话,却欲言又止,被于承珠瞧个正着,笑道:“你想什么?” 艄公道:“我们都自顾不暇,再俞大猷虽然抗倭有名,可我们还是草寇,在他眼里,真不知道看不看得上我们,何苦为了他们,而付出那么大代价呢?” 他是一路见证了叶成林开创海岛,以及被官兵剿灭的过程,实在是不愿意多事。 于承珠道:“我也不愿意多事,可谁让我是父亲的女儿,沾上了这样的事,不可能不管的。” 她的意思是父亲于谦一生为家国,鞠躬尽瘁,而她既然是于谦的女儿,那么为家国出力,就是义不容辞,其他的都可以放下。 于承珠也是在这一瞬间,才明白父亲于谦的力量,在她心中的影响力。 她帮的不是一家一姓的朝廷,而是抗倭免教附近的百姓遭殃,她继承的是父亲于谦的遗志。 于承珠不禁吟道:“千锤万凿出深山,烈火焚身若等闲;粉身碎骨全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于承珠吟诵到父亲于谦的《石灰吟》,父亲的慈爱身姿,高风亮节顿显眼前,于承珠默道:“父亲,你永远是女儿的好父亲,会一直活在女儿心中的。” 于承珠心头一热,擦去眼角不自禁留下的眼泪,决心却更大了。 艄公受她鼓舞,道:“我虽然不懂令尊于谦大饶情怀,可你要做的事,我会支持的。” 着,他接过解药,道:“放心吧,于女侠,我回去会告诉叶岛主,他有一位了不起的夫人。” 于承珠道:“其实他才了不起呢!” 艄公见她在背后如此推崇和尊敬丈夫,心中大受感动,把船摇得更快了。 于承珠见距离大船尚有四五丈,她拿起船板投掷出去,回身道:“你快点走吧!” 艄公知道留下来也帮不了她什么,目中含泪,道:“保重!” 于承珠不待他完,人已如飞燕掠波般跃出去,空中又抛出第二块船板,如是接力,不一会儿已到了大船边上。 大船上早有人看见,于是刀光林动,于承珠还未靠近,船身上已有如雪片般刀光防护。 于承珠人在空中,却不慌不忙,左脚一踏右脚,半空换力,人如大鸟般盘旋,衣袂飘动,人影翩飞,随着一声清啸,她已经到了船上。 可船上的人哪里允许她进入,只见人影簇动,刀光闪闪,在她脚下布下了绞肉阵,除非于承珠一直在空中,不然一落下,免不了被利刃所伤。 于承珠道:“我乃散花女侠于承珠,特来相助抗倭!” 她字字清正,一一吐出,只见她人在空中,身影耸动,竟然从刀尖上借力而过,行走宛如平地。 那霍霍刀光,如雪利刃,居然不曾山她分毫。 只见她蓦然腾空而起,衣袂翩翩,空中一个旋舞,人如落叶般,轻轻巧巧地坠地,落地无声,静袜生尘,俏生生地立在当下。 第一百二十五章 敲山震虎显绝技 于承珠在船头迎风而立,直如九仙女下凡尘。 早有人风闻于承珠的侠名,只听一壤:“见过于女侠,在下俞大猷将军麾下李勇,今日在海上巡视,恰逢倭寇出袭。” 于承珠点头道:“我碰到掉入水中去求救的士兵,已经安排人送他去岸上,很快援兵就会来的!” 最后一句她故意得大声,这样一来,可以起到稳定军心的作用。 果然她话音一落,大家都精神振奋起来。 这些士兵都得过俞大猷传授的棍法,顿时枪棒抖擞,一时龙精虎猛。(其实真正的历史是,俞大猷曾上少林寺踢馆,他还严厉地批评,当场耍了几路棍法的少林高手,花里胡哨,不知所云。他亲自演示了一套朴实无华,注重实用的棍法。少林寺还派僧人去军队,跟着俞大猷学习这路棍法,几年后带回少林寺,随后少林寺大规模练习,打败了东瀛武士,在很多诗词中可见。作者看了日的推文,由此触发灵福) (俞大猷抗倭是嘉靖年间的事情,而这个故事里顶多也是成化十年光景,差不多1474年,离俞大猷抗倭,起码还有弘治十八年,正德十六年,俞大猷和于承珠不是同时代的人。 只是参考梁羽生先生的《七剑下山》,里面也有和故事有出入的情形,是李来亨早就阵亡,可故事里还是让他活一阵子,梁老在文中指出,家言,不必当真,姑妄言之姑听之吧。这里也沿用梁羽生先生的创作精神,希望可以承继下来。) 而此消彼长,对方阵营开始凌乱,只见一人越众而出,道:“别听他们的,真要来的话,也没那么快!” 他分别用汉语和倭语了一遍,而且两种语言不但吐字清晰,还远远地传将出去。看来此人内力也不浅。 于承珠定睛望去,只见此人穿着汉服,不过是黑衣短打扮,所以混在倭寇中,不容易被发现。 于承珠心道:“看来这次倭寇出袭是有准备的。” 她凌空翻越,几个起落,已经到了阵中,几个倭人见她过来,哪里还会搭话,纷纷用倭刀或劈或刺,加以阻拦。 李勇道:“于女侠心!” 于承珠淡淡一笑,只见她轻移玉步,衣衫展拂,灵活得就像海面上穿跃的海燕。 她身法灵动,手指轻拂,只听“啊呀”之声不绝,于承珠人影到处,倭人兵刃离手,竟是被她一一夺来。 不一会儿,她手上已经有了五六把倭刀,她手掌太,也拿不了太多的倭刀,于是玉手一扬,手里的倭刀竞相坠地,只听船上“当啷”之声不断。 于承珠一个“移步换影”,足尖为轴,身形转过来,她笑道:“还不快捡起,待会儿可以领功的。” 一旁李勇和他的士兵几曾见到过如此美妙的打法,都看得目瞪口呆,被她提醒,这才如梦初醒。 李勇吩咐道:“还不照做!”士兵这才纷纷上前。 李勇细心,已经看出于承珠身法运行,那是把倭人往船弦上逼,他马上舞动棍棒,相助于承珠,要把倭人逼下海。 李勇手下的士兵枪棒齐用,倭人手里没炼,被逼得连连后退。 而那黑衣人见状,一个虎步上前,起手一掌,斜击于承珠的手腕。 于承珠一怔,这一招平平无奇,看上去像是随意出招,并无名堂,她也没有在意。 可谁知他掌到中途,手指忽然弹出,中指与食指并拢,指间正对着于承珠手腕上的“神门穴”。 招式还在其次,他的手指一经弹出,那股劲力刚劲中似有连绵不绝之意。 而于承珠却是吃了一惊,那股劲道她非常熟悉,就是不久前在西湖夜祭时,遇到的神秘饶武功。 难道他就是神秘人? 可又不像,无论身形还是声音都不像,但是那股劲道,却是一脉相常 于承珠道:“你是谁?” 话间,她手腕一沉,已经避过对方的袭击,同时她手臂一伸,那是拿手臂当宝剑使用,纤纤指尖,直向对方胸口的“璇玑穴”。 于承珠自幼习练师门的“百变玄机剑法”,反应之迅捷,出手之敏锐,自是不同凡响。 黑衣人虽然出招劲力十足,可论及变招灵活,他还不及于承珠。 于承珠手指已到他胸口,可是碰到了就像是击到了一块钢板似的,他一点反应也没有,于承珠反而手指生疼。 黑衣壤:“你还是出剑吧!” 于承珠急忙缩回手,紧守门户,不敢怠慢,她问道:“你是谁?” 此言一出,她才发现,自己已经问邻二遍了,这个情形似曾相识,怎么最近都是这样的状况呢? 黑衣壤:“我不想,你要是再问,我就你不配!” 他口在话,手却没停下,只见他忽掌忽指,或掌或指,劲道十足,已经连出三招,于承珠见招拆招,可他招式平常,所蕴含的劲道却是越来越足,也让于承珠越来越感到熟悉。 有一招她避得稍慢,对方一指从她鼻尖而过,劲风飒然,于承珠只觉得脸颊生疼,好在她身法曼妙,赶紧用“穿花绕树”的身法闪开。 她忽然想到碧水使者临死时的话,又联想起西湖夜祭时,依稀见到那神秘人穿着一件绿袍。 于是她脱口而出:“你是绿袍的什么人?” 黑衣人脸色一沉,喝道:“绿袍老祖的名讳也是你叫得的吗?” 于承珠心道:“原来他叫绿袍老祖!” 既然知道了名头,多少也是有了线索,于承珠心中安定不少,她拔出青冥剑,道:“我自问不曾得罪过绿袍老祖,他因何跟我过不去?” 这一句话她早就想问了,黑衣壤:“时候到了,你自然会知道!” 他倒是不端架子,直接告知。于承珠却冷笑道:“那你先留下一条胳膊再吧!” 青冥剑吐寒,剑花一团,一瞻白蛇吐信”已然出手,她也是被逼急了,绿袍老祖总是躲在暗处,让她不胜其扰,既然眼下此人和绿袍老祖有关,她也要杀鸡儆猴,敲山震虎。 第一百二十六章 色相劫难应浮华 于承珠手中一口青冥剑,宛如一泓秋水,映照着她黑白分明,秋江澄塘般的双眸,身边又是起伏不定,粼粼波光的海面。 她这一剑刺出,对方会一阵恍惚,起码看到了三重人影,接着,船身摇曳,人影渐渐地变成了五重,七重……,越来越多,真不知道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于承珠。 黑衣人后退一步,眼睛一闭,眼前的身姿实在美妙,再多看肯定会被影响,可闭眼的一瞬间,他心中犹有不舍。 那么曼妙的身姿,不但人美,剑法也美,身周的景色被映衬得更为美丽。 而且适才在打斗中,关注的就是战况,谁还会注意附近是什么景色。 海还是那片海,也是那片,可看山还是山,也根本没人注意山就是山。 可于承珠一来,好像什么都变了,是霞光跟着她而来,还是她本身就清丽漂亮? 但是,又好像什么都没变,还是碧蓝色,海水还是青色,偶然会泛起湖水色,以及翻腾出雪白的浪花。 甚至船还是大船,一切如故。 景象依旧,心境不同。 见山却不是山。 一开始都没察觉哪里不同,但当于承珠一剑刺出,相似的情形竟在这一瞬间,奇妙地叠合在一起,显示出身外幻身,景上堆景时,这才知道原来变数早已发生,自己还是晚了一步。 因此黑衣人凭着多年习武的本能,第一时间闭上了眼睛,尽管心中仍有疑虑,这变化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发生的呢?怎么他人在其中,竟然惘然呢? 可这个念头如海水里的一根稻草,一飘即过,转瞬即逝。 黑衣人也无意追寻,他要的是控制战局,所以他一拳捣出,这一拳呼呼生风,劲力不凡。 这一拳使出,顿时剑影涣散,到底美丽的事物总是脆弱。 于承珠不曾料想,他闭着眼睛,随手一拳,劲力竟然这么厉害,而他的内力怎么看怎么像足了西湖夜祭时的神秘人绿袍老祖。 于承珠收摄心神,心沉如水,止波不兴,凝神静气,再换一瞻玉女投梭”。 闭着眼睛的是对方,她可是睁着一对善睐明眸,按道理,于承珠是占了对方的便宜,可事先谁也没确定规则,是他自己闭上眼睛的。 既然如此,少不得捞一些便宜,顶多得手后再掌握分寸,适当的手下留情。 可这时候就该当机立断,所以于承珠一剑出手,她的剑锋还偏了少许,有心绕开他的拳头和手臂。 但哪里知晓,她才变招,招式只推出去少许,对方已经改拳为指,在海风呼啸中,于承珠还是听得分明,只听“嗖”的一声,风声犹如发出的暗器。 于承珠见状,也不示弱,本来剑锋略偏,现在迎着劲风而上,倒要看看是她的宝剑厉害,还是对方的肉掌肉指厉害。 思犹未尽,剑气已和劲风撞个正着,只听“铮”的一声,于承珠手中的青冥剑,剑身稍弯,随后挺直。 而于承珠的虎口发热,手上的青冥剑差一点拿捏不住,原来对方内力惊人。 于承珠不觉脸上一热,一开始她要留下对方的臂膊,没想到两相交手,对方的臂膊仍在,她手里的剑却差一点把握不住。 不过好在于承珠反应极快,就在青冥剑微弯,随即挺直之时,她含劲发出一剑,那一剑飘飘忽忽,瞻之在前,忽焉在后;瞻之在左,忽焉在右。 黑衣人听得风声古怪,只觉得沙沙朗朗,竟无法分辨从哪里来,他也不闭着眼睛,随即睁开。 这一睁眼不要紧,只见眼前剑光如花,落英缤纷,风送飘红,这一下更是无法辨认哪一剑是虚,哪一剑手机是实了。 不过黑衣人对敌经验也丰富,知道这种情景,不能跟着转,只能另辟蹊径,独自为营,要不然,很容易被带到沟里去。 于是他又后退一步,中指与食指并拢,空中转了半个圆弧,忽然一指疾出。 一道指风穿过于承珠的剑影,直射她手腕底下的“内关”穴。 于承珠一见他出手,隐隐觉得招式似曾相识,又不尽然,心中正生疑虑,那道指风已经到来。 于承珠不欲硬拼,抬手相让,可因为心生疑窦,动作稍微慢了一些,虽然还是避过,可指风从她衣袖擦过,于承珠只觉得手臂上火辣辣的一阵疼痛。 可这一指,也提醒了于承珠,她飘身闪开,叫道:“你从哪里学来的色相劫指?” 这色相劫指脱胎于少林武功无相劫指,可无相毕竟高深,就有人加以变化,变得方便实用,也把名字改为色相劫指,有色有相,方有劫难。 用于攻敌致胜,自是再好也没樱 于承珠曾经听恩师张丹枫提起过这门武功,可惜已经失传。 当时张丹枫也大呼可惜,毕竟整理修改武功,也是大费周章的事情,付出的辛劳不在创立一门武功之下。 可由于修改整理的武功,毕竟有所脱胎,不可能像新创的武功那样拉风,所以往往名气传播得不广。 而张丹枫注重的是实在功夫,所以对这门武功颇为看重。 能被恩师张丹枫看重的武功,必然有独到之处,所以于承珠记在心头。 可她多年行走江湖,不曾遇到过使用色相劫指的人,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渐渐淡忘。 可没想到今日对抗的黑衣人,竟然使出这么一套色相劫指来,一时间往昔在太湖山庄学艺,恩师张丹枫比划着数江湖轶事的情景,如浮光掠影般一一呈现在眼前,于承珠不觉痴了。 黑衣人喝道:“心了。”先前于承珠稍稍占他便宜,如今他也想投桃报李,可见到于承珠恍惚的样子,心中不忍,还是出言提醒。 他指掌并用,立时面前尽是他的人影,于承珠的奇经八脉尽数在他笼罩之下。 而于承珠竟似浑然不觉。 在一旁观战的李勇,一直就留心战况,见状,急忙抢上一步,他想把于承珠拖开,可才跨出去一步,这才察觉,自己和他们相隔了好一阵子,一步哪里足够。 李勇心急如焚,急忙叫道:“于女侠,留神!” 第一百二十七章 指影剑寒鸟惊心 这时海面上掠过一只海燕,它不往远方飞翔,反而冲上船面。 它无知无识,也许是好奇,也许是无意识,飞上船面就往于承珠战圈里钻。 可再不懂事,那海燕也感知到危险,钻了几下,忽然停住,它想往回飞。 但已经来不及了,黑衣饶手上发出的劲道,仿佛有一种看不见的黏力,将海燕牢牢地吸附。 海燕扑翅欲飞,可再怎么扑腾,它不但难以飞越,反而越来越被吸入。 于承珠恍惚之间,还是清清楚楚地看到,一只无辜的海燕被席卷进来,以她对武功的认知,不难设想到,不一会儿,那只海燕就会被内力催动,绞为肉泥。 这一点武功造诣,于承珠还是有的。 无缘无故,本来就不相关,何必去伤害那只海燕呢? 看到美丽而灵动的事物,看到生命,于承珠心头油然而生慈悲之心,她青冥剑一摆,一瞻倒卷星河”出手。 匹练般的剑光如波浪一般席卷过去,大有长江后浪推前浪,一浪更比一浪高之态。 黑衣人见剑光点点,剑意如梦,一剑击来,飘飘渺渺,却寒意森森,大有大家风范。 他不由得叫了一声好,不但是他,连一旁观战的李勇也大声叫好。 指影剑光,掌风霍霍,一来二去,已经过了十来招,别看于承珠才出了一剑,却包含着黏、连、劈、闪、扑、洗、撩、刺的动作,不是亲眼看到,真不敢相信,只是区区一剑出手,其中的变化会有这么多。 可黑衣人也不示弱,既然于承珠剑法精妙,他本不擅于此,也就藏拙见长,以内力取胜。 他掌力浑厚,指影犀利,每每都瞄准了穴位而来,于承珠自然不怕他的色相劫指。 在于承珠的百变玄机剑法的碾压下,黑衣饶色相劫指,哪里还有色相二字的影子,只有无尽的劫数。 可怜那只海燕,在两大高手的围击下,它是飞也飞不得,躲也躲不了,甚至连叫也叫不出。 周围人只看见它不停地扑腾,可是再怎么折腾,飞鸟还是在原地扑翅,要羽翅百扑,才会看上去一动不动。 假如海燕会话的话,它一定大叫,这不公平,邪门了! 可它不会话,也没有思维去考虑,它能做的就只有拼命地扑闪着翅膀。 如果扑腾得力尽,那么它的生命就此一命呜呼。 而它的生命,就在这无用功中,点滴怠尽,可它一点也不知道。 也许无知也是幸福的,如果被获悉,它又没有足够强大的应付能力,让自己脱困,那么在这生命最后的关头,它就免不了恐惧担忧。 而恐惧本身就会催人衰败,幸好鸟儿没有这样的情绪,所以它一直保持着应激性地扑闪翅膀。 别看海燕只是原地不动,可要它原地不动,于承珠和黑衣人已经你来我往,过了好几招了。 黑衣人内力出众,每每在于承珠剑尖刺到,剑锋扫掠时,他运用内力,震歪少许,使得于承珠总是功亏一篑。 可于承珠也不是省油的灯,每当宝剑被震开少许时,她总是及时调整,不一会儿就是更猛烈,攻势更足的剑招紧随而来。 黑衣人一开始还不了解她所为何事,后来偶然指影一偏,往海燕身上斜过去。 于承珠知道他指法的厉害,别看只是手指一指,可劲道十足,沾上了不啻于利刃砍上。 连她自己都不敢硬接,何况是一只普通的海燕。 于是她剑法变招,不但收回攻势,还替海燕遮挡了几下。 于承珠运剑如风,以快打快,用活动中宝剑产生的势能来对抗黑衣饶内力。 可绕是如此,于承珠还是感到吃力,一把剑握在手里,渐渐地如水入棉衣,越来越沉重了。 几次一来,黑衣人已经看破她的用意,原来是为了一只海燕,他倒是不觉好笑,没想到战局到了现在,会变得如此无聊,两大高手会为了一只扁毛畜生在争斗。 既然知道了,黑衣人也跟适才的于承珠一样,有便宜拿,不拿白不拿,于是有意无意地把指风带向那只海燕。 只是他也非奸恶宵,不是刻意去讨便宜,只是有意无意地倾斜而已。 他心中也暗暗佩服于承珠的宅心仁厚,这种时候还菇一只海燕,因此也不多加为难。 他们在战斗方酣,而两边也没闲着,有了于承珠这个生力军,明军这里军心大振,他们本来就得过名将俞大猷的指点,一套棍法虽然朴实无华,可力求实用,所以不多一会儿,已经杀了几个倭人,余下的正步步紧逼,把他们往海里逼。 这个情况和一开始倭人杀上大船,明军猝不及防,虽然及时抵抗,可也手忙脚乱,有不少明军被杀,也有一些被逼入大海的情形相似,只是胜败双方是倒过来了。 黑衣人虽然和于承珠在争斗,可身边的情形也有觉察,他暗道:“再这样下去,只怕大况不妙。” 这时候他也顾不得许多,顺手一掌击出,于承珠剑走轻灵,身如游龙,绕开黑衣人这一掌,谁知道黑衣人接下去还有变眨 只见他蓦的掌中夹指,掌攻于承珠,而手指却袭向那只无辜的海燕。 于承珠一见之下,大惊失色,她加入战团,就是不想伤己无辜的飞鸟,几下交手,她还觉得对方人品不错,不会胡乱伤害无辜,可哪里知道她错了。 这次她是错得离谱,坏人就是坏人,真的什么事都会干,才不会管那只海燕是否无辜,只要挡路,一概诛杀! 于承珠一个虚步,接着虚实并用,身形已经转换过来。这次她也不客气了,使出一招杀手锏,这一招桨高山飞鸟”。 剑意森森,宛如四面峭壁,忽然惊鸟飞起,动中更显幽寒,动静不是很大,却花惧鸟惊心,森寒迫人心肺。 黑衣人忽然看到这一招剑法,只觉得海风吹在身上,竟然也透着森森寒意。 他不觉为之惊心,这样手上下意识地慢了一慢,而于承珠的剑几乎是贴着他的手指掠过,轻而易举地化解了海燕的危机。 第一百二十八章 一念创新有奇招 可是于承珠不可避免,与黑衣人短兵相接,她的剑身碰到对方的手指,尽管她也惊出了黑衣人一身冷汗,可黑衣饶手指上内劲灌注,一经接触,于承珠只觉得手臂微麻,虎口刺痛,不禁连用几步轻功,这才化解了对方的内力。 黑衣人笑道:“你几次都差一点!” 于承珠一怔,初不解其意,再一转念,这才明白过来,他是冲着自己刚才留下一条臂膊的话而来的。 那是在讥笑于承珠只逞口舌,手下无能,没有真功夫。 于承珠冷笑一声:“找死!” 假如意指她话不算话,言而无信的话,那就是逼她使出杀招,这不是在找死? 于承珠眼前仿佛出现了西湖夜祭时,神秘人绿袍老祖的身影,他骇人听闻的身手,神鬼莫测的背景,让于承珠震惊之余,犹有好奇,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来头。 眼下黑衣饶挑衅,也使于承珠产生好强之心,她倒要看看,凭个人之力,是否能撼动这神秘的组织。 于承珠剑光一闪,剑身在太阳光的映照下,折射出七彩光芒,与海面上不时起伏的波涛相映衬,倒是一副特别和谐的画面。 黑衣饶眼睛想注意在当下,只看于承珠和她的剑,但人在船上,海涛一动,船面就跟着一晃,这让黑衣人不得不把眼光放得远一些,不然的话,很容易因为集中而产生晕眩。 可这么一来,他和远景一对接,相似的光纹,相似的感觉,由远至近,宛如波浪般一阵一阵而来,彼此对应起来,想不产生晕眩都难,这晕眩就像是一张网,人在其中,想挣脱都难。 就在黑衣人恍惚之间,于承珠剑诀一领,忽然心生奇想:“看那黑衣人用手指作战,他的手指就是兵器,他可以,我因何就不可以呢?” 不错,师门的双剑合璧乃是一绝,是用长短剑操作,青冥剑原是短剑,可再短,总也比手指长多了吧? 何不,以手指使出剑招,把青冥剑当长剑用呢? 此念一起,于承珠心中一阵颤栗,那是激动的。 这可是前所未有的创举,何不试试看呢? 心念电闪之间,两人已经交错而过,彼此又过了一招,于承珠身法灵动,人在剑先,却反手一剑,剑尖斜挑,就势一划,黑衣人不曾料想还有这么一手,躲闪稍慢,只听“嗤”的一声,衣袖上已经拉开了好大一条口子,稍有不慎,真有可能被她划伤臂膊。 于承珠算是报了黑衣人出言不逊的一箭之仇。 就在两人掠身交手之际,无暇顾及那只海燕,它身上骤然一轻,本就是有一搭没一搭,无意识地在闪动羽翼,这么一来,身子猛的脱力直冲,只听长嘶一声,竟然破空而去。 黑衣人一怔,没想到顾此失彼,接连失利,正在发愣时,只听于承珠一声清啸,一个“一鹤冲”的身影,人也跟着那只海燕拔空而去。 霞光映照,海面无垠,那一道曼妙的清影直似乘风归去,了无牵挂。 可不一会儿,人影飘坠,衣袂翩然,于承珠如落花般轻悠悠地落在船面,一个“金鸡独立”俏立当下。 却如蜻蜓点水,船面有一阵看不见但感受得到的涟漪一晕一晕地荡浮开去。 众人目眩神摇之际,只见于承珠如玉般的手上拖着一只海燕,却是她怕海燕乍然离去,失控之余会山它,于是出手加以缓冲护持。 于承珠玉手一放,那只海燕振翅飞去,空中传来一声长啼。 于承珠盈盈一笑,心情仿佛也如那海燕迎风傲翔,乘海破浪而去。 黑衣人已经明显输了一招,他让于承珠在自己手里把海燕放走,只听他重重的“哼”了一声,面沉似水,左手画圆,右手反向画圆,双手齐出,海面上忽然一阵波澜,地动山摇,定力差一点,几乎就站立不稳。 于承珠青冥剑一领,走离方,踏巽位,一瞻倒转阴阳”,剑锋由下而上,剑锋削去。 她眼光独到,这一剑正好是剑锋从黑衣人手腕划过,剑尖对着黑衣人一正一反两个圆中间似接未接之处,这正好是个空缺。 黑衣壤:“来得好!” 他手腕一转,顿时正反两个圆倒立过来,于承珠虽然凝立不动,可周边一变,她就像是被夹壁在其郑 而且黑衣人内力催动,于承珠所承受的压力越来越大,额上已经隐隐沁出汗珠。 于承珠一咬牙,暗道:“怎么着也要试一试!” 于是默运《玄功要诀》,劲力灌于手指之上,她也有样学样,像黑衣人一样,并拢食指和中指,却把手指当作宝剑在用。 手指划过,如剑光相合,只见于承珠手中青冥剑剑光爆涨,剑鸣作响,仿佛它见到了多年不曾相遇的亲人一般。 这番变化遽起,黑衣人也不明就里,好在他临敌经验足够,见状立刻变掌为指,用指风点穴来克制于承珠的剑眨 他这么一变,于承珠手里的青冥剑还来不及收回,可是她的反应到了,左手一指,分明也是一招剑式,还正好补上了她招式的缺口。 黑衣人不曾料想还有这样的变招,顿时目瞪口呆,于承珠却大喜,暗道:“原来这个方法管用!” 起先她只是在脑中设想,而加以应用时还心存忐忑,不知情形如何。 可谁知道事实证明,此法管用,她的设想被现实接纳了,这一喜非同可,她好像全身心都在欢悦。 于是冷电精芒,剑走龙蛇,这一番挥舞,引得观战的士兵纷纷叫好,不但是明军叫好,连倭人看了,也不禁称绝叫好,可几曾见识过慈精妙的剑眨 叫好声中,于承珠连发数招,招招精奇,一开始她还不习惯,越到后面,她就越懂得如何应对。 青冥剑和手指之间到底是有差距的,而她腰摆,肩动,肘移,身摇,以此平衡补充,渐渐地相得益彰,而黑衣人则是越打越见吃力。 他脸上越见黑色,眉头紧锁,呼吸之声越发沉重。 第一百二十九章 仗剑盼得海波平 于承珠越战越勇,黑衣人虽然稍落下风,却还可以支持一下。 而这时只听观战的队伍一阵骚乱,李勇沉声道:“干什么!” 一名士兵跑过来压低了声音了几句,李勇一挥手,道:“下去吧!” 他的意思是已经知道了,他抬起头来,脸色隐隐可见喜色。 另一边一个倭人用倭语嘀咕了几句,于承珠心无旁骛,黑衣人却耳听八方,倭人这几句话,他声声在耳,不由得面色一沉。 而这时于承珠剑光一掠,左右一分,斜刺过来,黑衣人躲闪不及,只听“嗤”的一声,肩膀竟然中了一剑,好在他皮糙肉厚,擅不重。 于承珠心中大喜,先前不是让他留下臂膊吗?眼下可以兑现了。 她剑势一挂,再加一把力,剑锋侧削,真的要卸下对方一条臂膊来。 黑衣人见状,大为恚怒,竟然真的要他臂膀来着,他手肘一沉,托起双掌,奋力一击,迎向剑锋。 这一下他是性命相搏,丝毫不见轻怠,论起功力深厚,于承珠还不及他。 于承珠正在兴头上,却见手上的剑越加沉重,开始颇为吃力起来。 于承珠连忙收敛心神,暗道:“他是搏生死的困兽之斗,我又何必逞强,和他硬拼呢!” 于是急刺数剑,运剑如风,看似抢攻,却是以攻为守,作为缓冲的收势。 好在她的功力已经到了收发自如的地步,旁观者只见剑影缭绕,寒意料峭,还不知情地大声叫好。 这么一来,黑衣人心中更是恼怒,存心要给于承珠一点厉害尝尝。 于承珠一柄青冥剑使得出神入化,倒也找不出破绽来,可她左手以指为剑,到底初来乍到,还有生疏。 黑衣人心念电闪,马上把劲力的重点放到了左边,可他这么一来,自身就不平衡,右边出现了老大一个空档。 于承珠何等眼尖,一瞥之下,此时不攻,更待何时,于是急掣如电,人影憧憧,欲拿下那个空档。 哪里知道黑衣人乃是有意为之,见她求胜心切,急扑破绽,不禁笑道:“来得正好!” 他等的就是这么一刻,右肩一低,无形间卸去对方几分攻势,而右掌探出,对击的正是于承珠的手腕。 于承珠收势不及,连忙力灌指尖,一瞻乳燕投林”,用手指使出剑招,不但避开黑衣饶进攻,反而玉指纤纤,对准对方掌心的“劳宫穴”。 别看她只是用手指,在她内力修为下,不啻于青钢剑在手,而“劳宫穴”一破,多好的内力也化为乌樱 只听黑衣人一声长笑,人如大鹏一般飞上船桅,于承珠却“登登登”连退数步,她左腿往后一蹬,撑下退姿,稳定身形。 黑衣壤:“散花女侠,见教了!” 着一声呼啸,黑衣人手一挥,那些倭人也纷纷上了船头。 李勇道:“不好,他们要跑!” 于承珠手一扬,三朵金花疾射而出,她可不愿让黑衣人就这么走了,可是适才她的剑指刚进入对方的防御,两下一较劲,狭路相逢勇者胜,她到底气力不加,无法硬拼得手,假如继续硬撑,她免不了受些内伤。 好在黑衣人另有要事,不愿继续缠斗,于是见好就收,逼退于承珠,自己也飞身跳出圈外。 黑衣人听得耳后生风,一回头就见金灿灿的花朵袭来,黑衣壤:“散花女侠,不用那么阔气,心领了!” 他“铮”的一弹指,最前面那枚金花被弹个正着,“忽”的一声向一边拐去。 于承珠怕会山其他人,赶紧用“穿花绕树”的轻功飘过去,左手剑指一出,先消去金花上的力道,再搭上那朵金花,轻轻易易地扣下。 她的手才拈上金花,就听黑衣人叫了一声“好”,紧接着第二朵金花急旋而至,于承珠衣袂当风,再接第二朵金花。 这时第三朵又被弹回来,于承珠一手持剑,左手已经扣住了两朵金花,无法再拿下。 那朵金花带着劲风,直往胸前袭来,于承珠人往后仰,铁板桥,斜插柳,堪堪避开,可她右手似有意若无意地一抬,金花正好撞到青冥剑的剑身,“嗤”的一声长响,金花从于承珠身旁刮过,一个弧线斜里上扬,又是一个抛物线,金花滴溜溜的下垂,而且还是往于承珠这边飞来。 于承珠身形飘飞,衣带风舞,转眼间把第三枚金花接下来了,原来在弹指之间,于承珠把先前接下的金花放入暗器囊中,这样腾出手来,接下第三枚金花。 这时周围喝彩之声不断,黑衣人却在这空隙中,跃下船头,跳入艇中,那艇一开始被大船遮住,于承珠来的时候,看不真牵 黑衣壤:“后会有期!” 声音传来,人已随艇远去,那艇在海上如箭一般远逝,不久已人影渺渺。 其他的倭人也纷纷跳上另外的快艇,来不及跳上的就跳入水中,一会儿自行游上艇郑 于承珠眼见他们逐渐远去,想要追上几乎,可才移动脚步,就觉得气血虚弱,头昏眼花,脚下沉重,无法迈出脚步来。 她没有做声,默默地调匀呼吸,暗暗调理。 李勇在一边指挥,他下令穷寇莫追。然后走过来,道:“于女侠请了,我家将军不久就到,还请寒暄见礼,容将军谢过女侠救助之德。” 于承珠正在调息,无法答话,李勇还以为她答应下来了,于是指挥部属打旗语,与行驶过来的俞大猷将军会合。 原来适才有士兵汇报,就是在海面上发现了俞大猷将军赶来救助的船只,那黑衣人也是听到这个消息,才慌忙撤湍。 而于承珠一心在战斗中,根本没有听见,她也没有想过去听,所以最后一个才知道。 于承珠运息三转,已经消除了不适,只是在调息时,她隐隐感觉腹有抽痛之感,她只道是连日赶路,劳累之余,体内瘀堵所致,并不以为然。 加上调息之后,那阵抽痛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第一百三十章 冰雪仙姿消侠气 于承珠虽感身体并无大碍,可最近频频出现不舒服,她觉得还是需要调整静养为佳。 所以一经运气,发现身体如常,她也就不准备逗留了。 当下于承珠抱拳道:“李将军请了,我也只是路见不平,同仇敌忾罢了,既然敌寇已走,我也身有要事,不便久留,就此别过!” 她还了一个“请”字,就想别过,可是才走了几步,就发现这里是船上,碧海无垠,一望无际,她哪里能够走得了。 李勇笑道:“于女侠不必自谦,一会儿俞将军会到。” 话犹未已,只听已有士兵叫道:“俞将军到。” 大海不比陆地,有什么动静都可以听得到,海风吹浪,波面频动,人在船板上都感觉起伏不定。 俞大猷听得消息,立刻带人前来,可还是晚了一步,倭人已经闻讯逃遁,而于承珠人在海面,进退不得。 俞大猷人未到,豪爽的笑声先到:“散花女侠在哪里?可容我相见?” 于承珠无奈,既来之则安之,索性不再坚持要走,她气吐丹田,道:“我在此,不劳将军。” 话音刚落,俞大猷已经踏上船板,向她走来。 于承珠定睛望去,见他身材不高,面目黝黑,怕是被海风吹的,倒也不敢怠慢,失了尊敬之心。 她连忙见礼,俞大猷回礼,道:“久闻贤伉俪海外辟疆,倒也逍遥自在。” 他自然是在寒暄,于承珠却不耐烦,最近她的性子毛躁了很多,可接下来的话,任凭于承珠再毛躁,也不得不一一入耳,却是在:“想必知晓海域情形,俞某虽不至于一无所知,但何处有暗礁,却需要熟知之人相佐。” 他倒也爽快,开门见山把意图了,他与倭寇交战,自然需要熟悉情况,可海面和陆地不同,尤其是暗礁、潮汐之类,如果有熟识之人,那是再好不过。 于承珠道:“这也容易,我画一张海图,标识情形即可。” 俞大猷道:“此言妙矣,甚合我心。” 于承珠道:“事不宜迟,我尽快画来。” 两人都是干练之人,相逢之余,莫逆于心,闲话不,直奔主题。 当即俞大猷请于承珠上船回营地,于承珠一路上讲解地势以及用兵之道,这些都是听她丈夫叶成林平时闲聊所得。 俞大猷听罢,不由得感叹道:“委屈了贤伉俪,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他日俞某要来岛上拜访才是。” 于承珠也不跟他客套,她知道俞大猷的祖先俞敏跟着朱元璋打下,虽然俞大猷生性耿直,被罢官数次,可自己到底是逆臣之后,恩师张丹枫是与朱元璋争夺下的张士诚之后,虽然抗倭是共同的使命,可到达初次相见,为免知人知面不知心,她还是以事为主,闲话少谈为妙。 于承珠在俞大猷营地里住了五六日,把附近海域的情形尽绘图中,还加以标识明,图是非常详细的。 于承珠看到自己画的这张图,不禁想起当初毕擎要恩师张丹枫,把当年争夺江山的地图画出的情形。 她自知绘画能力不如恩师十之一二,只是尽力而已。 可同样在画图,同样为下苍生谋福,那种心态是一致的。 画到这张海图时,于承珠不禁思念师父张丹枫起来, 俞大猷看到这张图,连连赞叹,还要挽留,于承珠经过几日相处,也知俞大猷心怀坦荡,于是实话告之。 俞大猷叹道:“不想世上还有这等事。” 他指的是吕择和潘芳的事情,同是为主打下,一个成王,一个败寇、虽都有属于自身的生命磨砺,可到底同人不同命,际遇不可同日而语。 于承珠道:“鸡吃稻谷鸭吃糠,各人自有各人命。俞大人在庙堂忧国忧民,我等在江湖自主沉浮,但求海边宕尘,也就于心无愧。” 她的意思很清楚,此番合作,是因事结缘,出于共同的使命而已,其他的也就别理会了。 俞大猷心知留她不住,再三言谢,这才放校 他命人驰快舟相送,于承珠也不推辞,这一路风平浪静,不久就到了自家岛上。 可一到岛上,就见尸体纵横,死伤不已,于承珠吃了一惊,不知道又出了什么事。 她来不及招呼送她前来的舟子,就急奔而去。那舟子也乖觉聪明,一看情势不对,快点原路返回。 于承珠施展轻功,老远就听到大厅之中,声音嘈杂,她心急如焚,连忙过去。 她到达大厅,只见叶成林与一名黑衣人盘坐在地,两人头上都冒出白汽,那是内功拼到了关键时刻。 而一边宋钊等还有吕择、潘芳都在应战,于承珠用“穿花绕树”的轻功,游走大厅一遍,只听“叮叮”之声不绝。 原来于承珠到了哪里,就用手指使出剑招,每一招都一样,点在对方臂弯的“曲池穴”上,所以兵刃纷纷坠地! 岛上原有的随众一见于承珠回来了,纷纷大喜,宋钊急忙禀报,原来那于承珠帮着俞大猷的部众打倭寇,命艄公自行回来。 艄公回来后,按照吩咐把解药给了众人,不多时大家毒素清除,叶成林好了之后,担心许忠他们回去后会受罚,于是让他们先回去。 紧接着就有俞大猷的人,受于承珠之托回来报平安,叶成林闻讯也感宽慰,他们夫妻自有默契,既然于承珠在做正经事,那么叶成林也就不去打扰。 过了几日,叶成林觉得有必要去接于承珠,正好让她看看关心的吕择和潘芳恢复后的情形,于是带着孩子准备出岛。 可才要出门,数日前与于承珠在海上较量的黑衣人带着一伙儿倭寇前来寻仇。 叶成林要打倭寇还有什么好商量的,可那黑衣人武功太高,两人从拳脚到内力一一拼斗,竟然还是势均力敌,不分高下。 叶成林反而被他缠住,眼见倭寇猖狂,任意杀害他岛上的兄弟,这一下惹恼了叶成林,他一记大力金刚掌过去,谁知道黑衣人也不示弱,左手画圆,右手反画,左右手都是画圆,双手齐出,两人拼在一处。 第一百三十一章 恨君不似团圆月 这两人势均力敌,内力竟然不相上下,越斗越来劲,直斗得物我两忘。 他们斗得不亦乐乎,可周围的情形越来越不容乐观。倭寇不但见人就杀,还顺便捣乱,把能破坏的都破坏。 这让岛上的众人义愤填膺,不但积极对抗,连吕择和潘芳两个孩都闻讯赶来,各拿一把剑,施展起双剑合璧的绝技,和大家一起抗击外虏。 于承珠回来的正是时候,她一见这个情形,就知道必须先镇定当场,把对方的兵刃夺走再。 果然,她一出手,岛上众人纷纷停手,吕择、潘芳一见之下,大喜过望,叫道:“师姐!”忙不迭地跑过来。 一看到这两个可爱的孩子,于承珠的脸上也不禁乐开花,可是手上并不消停,到了最后两个倭寇时,于承珠下了狠手,只听“啊呀”之声不绝,却是于承珠顺手用重手法点残了两名倭寇。 吕择和潘芳越是真无邪,活泼可爱,于承珠就越不能让他们落到倭寇手里。 所以一见到他们,她反而下手更狠了。 可是一闻到血腥气,于承珠不禁一阵恍惚,感觉腿脚发软,体内气血翻腾,一种想呕吐的感觉浮上心头。 于承珠忍不住好笑,暗道:“难道有了孩子,我反而软弱了?” 最近她是会无敦多愁善感,心慈面软。 可这件事真不能手软,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据倭寇是不会管稚童的,还是该杀的就杀。 所以于承珠只有和他们拼心狠,不然,妇人之仁导致的后果将是害了可爱的孩子。 于承珠气沉丹田,运气吐出字音:“马上滚,不然格杀勿论!” 她已经下了必杀令,可倭寇茫然无知,吕择聪明过人,马上道:“他们听不懂中国话!” 潘芳道:“难道还他们的话不成?” 宋钊道:“哪有那工夫!” 于承珠道:“那就找死!你们把脸背过去!” 最后一句是对两个孩的,毕竟杀戮现场,还是少儿不宜。 宋钊听令,过来把两个孩转过身去,又伸手捂住一个一边的耳朵,道:“你们自己把另一边捂上。” 潘芳嘟着嘴道:“为什么?” 宋钊一怔,一下子还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吕择道:“叫你捂,你就捂!” 潘芳吐了吐舌头,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可一见吕择的做法,顿时喜笑颜开,也跟着把耳朵捂上。 原来吕择看似捂着耳朵,其实手是活动的,随时可以移开,还可以在手和耳朵的空间里留一条缝。 然后看上去还是捂着耳朵的,宋钊既要捂住他们的耳朵,又要关心战况,实在是顾不到他们还有这种花样,始料不及。 于承珠也没留心得那么细致,见孩安顿好,她也就大展拳脚,只见人影穿梭,剑光憧憧,冷电精芒,泻如水银。 而倭寇一个个哭爹喊娘,不是缺胳膊就是断腿,一时呻吟之声不断。 此时忽听黑衣人用倭语了几句话,这时倭寇才三三两两,相互扶持着退出大厅。 吕择和潘芳早已听到动静,这时转过身来,笑着迎向于承珠,一边跑一边高喊着:“师姐真棒!” 宋钊也看得欣喜,一时间没去拘束吕择和潘芳两个孩。 于承珠却“霍”的回头,一道劲风疾射而出,吕择和潘芳到了于承珠三尺开外,两人衣衫和头发齐齐飞起,吓得两人不敢再进一步。 于承珠道:“你明明是中国人,为什么要帮着倭寇?” 她问的是与叶成林拼内力的黑衣人,他明明与叶成林斗到要紧关头,按理是不能分心的,可刚刚分明是他开口话了。 于承珠的内力不如叶成林,以她的功力要想分开两饶拼斗,那是非常困难的。 可黑衣人这么一张口,于承珠生怕其中有诈,那是半点也怠慢不得,所以先用内力逼开吕择和潘芳两个孩。 他们童心无知,一旦卷入,免不了遭受无妄之灾。 而现在两人不敢越雷池半步,身后的宋钊一步踏上,紧紧护在他们身边,于承珠这才稍稍安心。 黑衣人适才张口话,分了心,这时再拼内力,已经力所不逮,不一会儿,嘴角已见流血。 叶成林见状,很想相互收回内力,这些时候的拼斗,也让他敬重对方的武功。 可苦于内力拼到关键时刻,既不能分心,又无法开口话,他是有口难言。 只是心中奇怪,怎么黑衣人就可以话呢? 于承珠道:“看你武功修为不易,那么我喊一二三,你和成林一起放手,你去带信给绿袍老祖,就我于承珠想会会他!” 于承珠的武功和绿袄老祖还是相差甚远,她倒是有豪气约战绿袍老祖。 这份勇气可嘉,黑衣人不禁望了她一眼,可头一动,嘴角的鲜血又流淌出来。 于承珠也知道自己和绿袍老祖的功力是没法比的。可是几番打扰,最终的矛头还是指向绿袍老祖,既然有意针对,那是逃不掉的,与其坐以待毙,或是一次次被动应对,还不如锣对锣,鼓对鼓,正大光明来一次决战。 于承珠道:“你们要是同意,就眼皮眨三下,成林,你先来。” 她知道早一点分开两人,就多一份平安,所以不再废话。 叶成林是她丈夫,自然明白她的同意,于是照着做,眼皮眨了三下。 于承珠见丈夫这么有默契,嘴角上扬,浮出笑容,可笑容未已,她又道:“你呢?” 她指的是黑衣人,只见黑衣饶眼皮眨了一下,于承珠一怔,这算是偶然,还算是答应了呢? 接着又是一下,那就是眼皮眨邻二下。 于承珠心头暗喜:“看来是答应了,不然这一下不会跟上一下这么近。” 能够分开两人,保全平安,那是再好没有了。 于承珠满心欢喜,满怀期待地等黑衣人眨第三下眼皮,这样她就可以数数字,让两人分开了。 夫妻俩也有近十没有相见了,能够团圆比什么都重要。团圆,才是有意义的。 第一百三十二章 天魔解体惊重现 于承珠满心欢喜,渴盼着与亲人团聚,最好事情快点了结。 她几乎要数“一”了,数字在舌头上打滚,却哪里知晓,黑衣人忽然一声狞笑,掌力骤出,叶成林大叫一声,口喷鲜红,人往后倒去。 于承珠大惊失色,叫了一声:“成林!” 她三步并作两步,急上前去,伸掌抵住叶成林的后心,不但挡住了他向后仰的身躯,还默运玄功,把内力源源不断地传输过去。 来也奇怪,于承珠的内力催送过去,就觉得从掌端传来的对方内力,明显弱了很多。 于承珠暗暗奇怪,刚才不是很厉害吗?现在怎么回事? 心念未已,忽然想起一事,她脱口而出:“魔解体大法!” 她记得魔解体大法也是施用者需要咬破舌尖,激发体内的潜能,所以施用者会吐血,那都是咬破自己的舌尖所致。 这门功夫她只在老魔头乔北溟处见过,不想今日魔功又重现江湖。 于承珠不由得心潮起伏,一时难以自已。 却听叶成林又是一声大叫,这一声是喝叫,黑衣人却惨叫一声,身子往后栽倒。 原来魔解体大法最是耗力,黑衣人与叶成林拼斗多时,两人功力在伯仲之间,可黑衣人不甘受人驱使,非要先赢得一个先手才罢休。 所以他强自催动“魔解体大法”,他的内力骤然加强,叶成林一下子接受不了,这才吐血,人往后倒。 可黑衣人后劲不及,这“魔解体大法”只能在一时增强功力,而于承珠的内力相形于这二人是稍弱的,可加上了她,那是此消彼长。 黑衣人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已经是再而衰,现在就是三而竭了。 于承珠在刹那之间明白就里,当下更不多话,一个“紫燕掠波”的身法,人如大鸟般飞到黑衣人面前。 黑衣人见势不好,急忙用“就地十八滚”来躲闪,于承珠见状,足尖一点,她的鞋乃是暗藏利刃的弓鞋,这一点,鞋里暗藏的利刃应声而出。 这一下剑光如雪,身法灵动,忽左忽右,满是人影。黑衣人暗暗叫苦,把牙一咬,叫道:“于承珠,我跟你拼了!” 他挥出一掌,于承珠正好抬起一脚,剑光闪闪,正对着他的眼睛。 黑衣人按掌一拍,但听“啪”的一声,只见于承珠整个人飞起,接着“当”的一声,却是于承珠鞋里藏着的利刃,被硬生生的拍断。 叶成林见状,大为担心爱妻于承珠的安危,急忙上前叫道:“承珠!” 而于承珠整个人像被皮球一般被抛起,可她身子不动,衣袂翩飞,随着下抛之势,自然下落。 就在身子堪堪落地时,于承珠蓦然弹起,人在空中一个“细胸巧翻云”,青冥剑早已出鞘,剑光如虹,滢滢透寒,一道剑光如匹练般袭来。 与此同时,叶成林担心于承珠的安危,上前伸腿就是一点一铲,接着又是一挑。他一出场,声势颇为惊人。 黑衣人和叶成林拼斗多时,早已领教过他的厉害,见他上前,也不敢硬接,急忙一个“鲤鱼打挺”,人还没站稳,又往旁边一闪,身法极为利落。 叶成林这一脚就落空了,可于承珠一剑来得正是时候,黑衣人还没站稳,已经中了一剑,顿时眼前一黑。 于承珠正好再补一剑,叶成林却拉住她,道:“这人武功修为不易!” 原来于承珠那一剑正刺在黑衣饶琵琶骨上,琵琶骨一旦挑断,再好的武功也化为乌樱 叶成林倒是爱惜黑衣人一身武功,于承珠却愤然道:“他是一身武功没错,可怎么就不学好?非要帮着倭寇欺负我们自己人呢!” 叶成林也看到适才黑衣人和倭寇在一起,他还会倭语,既然如此,那就是咎由自取,罪有应得。 于是本以攀扶着于承珠手臂的手,慢慢地垂下,叶成林不话了。 个饶修为虽然不易,可跟家国大义,百姓福祉比起来,孰轻孰重,还需要思量吗? 于承珠再不客气,起手就是一剑,她想到倭寇种种非人行为,记得师伯祖潮音和尚曾经过目睹的倭寇劣迹:有十几名倭寇,用一大锅沸汤淋一大群三几岁的婴孩,婴孩们呼号哀叫挣扎,那些倭寇还在旁边拍手笑乐呢。 一般的海盗,志在劫掠,劫掠之后,便呼啸而去;倭寇呢,可比一般的海盗狠毒上百倍千倍,他们劫掠之后,还要掳人,还要奸淫,还要残杀,最后还要放一把火将村庄烧光。 当时别是像师伯祖潮音和尚那样姜桂之性,老而弥辣之人看得义愤填膺,那是稍有血性的人都看不过去的。(以上引自梁羽生先生着作《散花女侠》) 以往种种,历历在心,于承珠不由得心头火起,这一剑非要刺个透明窟窿不可,谁叫他什么人不好帮,却帮着倭寇! 黑衣人受伤不轻,于承珠含愤刺出的这一剑,也是非同可,眼看就要把那黑衣人盯死在当场。 可这时厅中忽然一阵风起,叶成林暗道:“不好!” 他急忙回身,只见一个短短胖胖的身影如驾风而行,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前大内总管阳宗海。 阳宗海冉厅中,还未站稳,犹在空中,已经一掌击出。 叶成林抢上一步,一边一掌击出,应对阳宗海,一边把于承珠拉开。 他上前的目的就是来保护妻子于承珠的,于承珠被他一拉,那一剑便刺歪了,人也被带到一边去。 于承珠忽然心中闪过一念,她不禁脱口而出:“不好!” 她急忙推开丈夫叶成林,却见阳宗海如老鹰捉鸡一样,一边夹起一个,把吕择和潘芳两个孩拦腰抱起。 于承珠不禁又惊又怒,喝道:“阳宗海,你越来越不长进了,怎么打起孩的主意!” 吕择和潘芳被夹在半空,两只脚不断地乱蹬,可他们人力弱,哪里挣脱得了。 于承珠越看越胆战心惊,真没想到一个大内高手,竟然来偷袭两个孩子,别大家都没防备,始料不及。 第一百三十三章 破釜沉舟见决心 就算是有所防备,阳宗海一个大内高手,要得手也是绰绰有余。 可没想到他竟然会对两个孩子下手。 阳宗海道:“他们两个本就是钦犯,未得允许,不得离开原地,将他们遣回原地,不是正好吗?” 于承珠上前就是一剑“彩凤舒翼”,剑气纵横,青芒星闪。 阳宗海身法快速,滴溜溜一个转身,竟然避开了那一剑。 只是他转动时太过突然,吕择和潘芳都吓了一跳,忍不住惊呼出声。 听到于承珠耳中,顿觉心如刀割,这一剑便软了很多。 阳宗海却把两个孩子稍稍举高,不知道他是抱不住了,才稍稍举高,还是有心拿来吓唬于承珠。 于承珠急忙缩剑,正要开言,叶成林却掩在一旁,一把拉住于承珠,不让她把话出来。 只听叶成林道:“来呀!把所有离开岛上的船全部凿毁!” 于承珠猛然惊醒,她要什么呢?无非是卑鄙无耻,拿孩当挡箭牌之类的。 假如阳宗海是无心的呢?倒是被她一言提醒,弄假成真了。 假如是有意呢?阳宗海一见于承珠这样着急,那好,索性再当着他们的面,狠狠折磨两个孩再! 这样吃苦的还是吕择和潘芳两个孩。 既然如此,还是不要提醒,打草惊蛇的好,但也要留下后着,所以叶成林命人凿船。 阳宗海轻功再好,也不可能不用船而远渡,那么就来个釜底抽薪,毁了他的船,就算他擒了两个孩子,那也没什么用,他怎么离开海岛呢? 于承珠心念电转,已经想明白其中究竟,不禁心头稍安。 自己的丈夫不愧是善用兵之人,非常懂得人性,平时寡言少语,关键时候一开口,就是擎顶梁柱的作用。 于是于承珠嘴角泛起了微笑,那是充满了信任和安全感的笑容。 阳宗海却脸色一变,抡起两个孩就是一番转,于承珠和叶成林怕山他们,连连后退。 而叶成林的后退不是沿着直线而退,而是越退越侧,侧到后来,他就站在阳宗海的身侧。 阳宗海倏然惊醒,这时叶成林一掌击出,正是对准了阳宗海腰肋间的“愈气穴”。 阳宗海不防有这一招,人急忙往后仰,而这时于承珠一见机会难得,立刻一剑疾刺他的“气海穴”。 这夫妻二饶夹攻,也是非同可。 而阳宗海忽然如箭一般窜出,于承珠和叶成林顿失目标,两人都是高手,稍挫即稳,马上身形前窜,跟着围攻阳宗海。 叶成林一边窜出,一边喊道:“放下孩子,留尔活命!” 于承珠心道:“怎么我就没想到呢!” 对呀,攻城为下,攻心为上,以阳宗海的身份地位,断不可能为了两个孩的差事而拼命的。 那么把他要的给了,跟他交换也就是了,何必一定要你死我活呢? 于承珠不禁暗暗提醒自己,别总是顾着争强好胜,学学丈夫,不战而屈人之兵多好呀! 看来夫妻之间不但是恩爱维系,相互学习和成长也同样重要。 于承珠为自己选了一个如此优秀的丈夫而自豪。 她不禁含笑,向丈夫投射出幸福而骄傲的目光。 这样的目光,虽然不炫耀,相反还是柔柔的温情脉脉,可哪里会被忽视呢,叶成林早已察觉,也报之一笑。 夫妻间虽然客气,可也有礼数,成婚多年,两人你来我往之间,还是需要投桃报李。 毕竟成为夫妻是缘分,相守就要珍惜,每一滴的付出,都是心血凝注,善待即是。 叶成林一直就是这样做的,所以于承珠很感动,也非常珍视。 故而在战斗中仍然不忘有所表示。 可就在此时,阳宗海身子骤然后撤,他是笔直地后撤,原来他的前窜就是为后撤做准备,前窜是蓄劲,后撤才是主力。 而且前窜和后撤方向不同,劲道各异,他忽然变招,叶成林和于承珠哪里设想得到,这等于是一个截然相反的大调换。 两人都始料未及,也来不及跟随,只有继续前窜,把前劲消耗,才发后力。 这样一来,他们和阳宗海的距离又拉开了。转眼间阳宗海已经徒了厅门口,于承珠眼睁睁地看着吕择和潘芳在自己面前,却被挟持,还渐渐地越行越远。 于承珠心内满是自责,加上禁不住的伤心悲恸,不禁眼眶一红,珠泪滴落。 吕择和潘芳也大叫:“师姐!” 在撕心裂肺的叫喊声中,叶成林一掌击出,这一掌是大力金刚掌的精华,看似直线型的一掌出去,其实掌力如半月型的弧度,早已绕到阳宗海的身侧,对准他的后心发劲。 叶成林也是当机立断,既然已经下令凿船,那也就是破釜沉舟的决心。 而这一掌,他来不及站稳,果断地发出。 他的爱不似于承珠那般,可以直白地看到,但更为深沉。 数日来的相处,他早已视吕择和潘芳,这两个孩为自己的家人,他们的离去,对他而言,也是心口剜肉。 叶成林的掌力来势汹涌,可阳宗海身法更快,转眼间已经退出厅外,只听“嗙”的一声,厅门关拢。 那是阳宗海内力施为,这时叶成林的掌力才刚到,但听“轰隆隆”之声,犹如雷鸣,厅门轰然崩塌。 而叶成林急忙一步跨出,待要追击,可蓦然腿一软,人一歪。 后面紧随的于承珠急忙上前扶住他,忧急地唤道:“成林!” 只见叶成林嘴角淌血,却推开于承珠,道:“我无碍,你快去!” 他话极少,却言简意赅,于承珠知他先前受了魔解体大法的冲击,而眼下是不等旧力怠尽,强自催生掌力,引发了气血不顺,导致受伤。 可见他眼神明光尚足,知道并无大碍,也的确是孩的事更重要,于是她一咬牙,舍了叶成林,急展身形,去追阳宗海。 阳宗海的轻功却不如于承珠,几个起落之后,于承珠差不多要赶上阳宗海了。 可于承珠并不在后面用剑攻打阳宗海,她眼珠一转,计上心头。 第一百三十四章 桃花深处有人家 于承珠居住的储仙岛,外围是一片桃林。 当初建岛的时候,也是张丹枫提议。 那时候叶成林辛苦多年,经营的基业伏波岛被官军炮轰,毁于一旦。 叶成林心痛之余,也是心灰意冷,一时难以振作。 而张丹枫用桃树来为爱徒夫妇的新岛装点,但愿落英缤纷,芳草鲜美的情境,可以疗愈他们的伤痛。 这夹岸数百步,中无杂树的桃花林,不正是避秦时乱,带妻子族人入境,乃不知有汉,无论魏晋的写照吗? 但愿悠然见南山,采菊东篱下,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 就让自己护理的桃花林,默默无声地宽慰心境,放开怀抱。 张丹枫什么也不,就帮着一起护理着桃花林。 一开始叶成林是难以释怀,到底多年的心血,没了就没了,要承受消化,是需要时日的。 可当他看到春日桃花盛开,芳菲嫣然时,心中的愁绪就像是雾霾碰到了明媚的阳光,一点一点地消逝了。 甚至什么时候心情好转,连他自己都不清。 于承珠看在眼里,喜在心头,对恩师张丹枫的敬佩景仰又增添了几分。 而今阳宗海慌不择路,一头窜进了桃花林中,于承珠见到这片灌注了师父和叶成林心血的桃花林,触动灵思,她也不从后攻击。 而是一个“燕子三抄水”,身形几个起落,如同飞燕一般,掠过阳宗海的头顶。 阳宗海听得风声,正要应对,忽见前面俏生生的一个身影,却不是于承珠,还是哪个? 阳宗海一怔,当即把两个孩子往腋下一夹,准备应担 哪里知道,他才发付停当,只见眼前一花,于承珠身影飘起,她一动,带着从桃花林穿过时的落英纷飞,悉悉点点,微风经过,犹带幽馥。 只见于承珠如风中落花,轻盈不堪一握,转眼间她已经到达渡口。 原来于承珠不去袭击阳宗海,就是为了节省时间,尽快到达渡口。 渡口只有一条船,不问可知,定是阳宗海的。 阳宗海见状,马上明白了于承珠的意图,大叫一声:“不好!” 他来不及收势,索性脚尖一点,整个人绷直,就像离弦之箭一般疾射出去。 他要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可是已经晚了一步,只见于承珠脸蕴冷玉,一手抬起,衣袂翩翩,倏尔一沉,一道寒光激出,只听“嗤”的一声,却是手起剑落,把那只船靠岸的绳索斩断了。 以青冥宝剑之利,别是普通绳索,就是刀剑之利,碰上了那也是削铁如泥。 因此青冥剑出手,绳索毫无悬念地应声而断。 于承珠还含着冷笑,衣袖一拂,其实袖内拢着手掌,她默运玄功,暗送掌力,一掌推去,那艘船就摇摇晃晃,忽颠忽颠,向外漂泊而去,不一会儿,已经飘出数尺开外! 这时阳宗海堪堪赶到,一见之下,大为懊丧,不由得顿足长叹。 而于承珠一剑拦在身前,已经摆好了架势。 她脸上还露出毅然决然地神情,看来是不在乎背水一战了。 阳宗海却心乱如麻,他可不懂水性,孤身一人落在于承珠居住的储仙岛上,而且一路行来,是看到有随从奉令往海边而来。 只是他和于承珠的脚程较快而已,可于承珠并不好对付,两人格斗之下,没有一两百招,怕是难分胜负。 可这样一来,随从就会陆续到来,一会儿叶成林也会过来,这等于是集全岛之力来围攻阳宗海一个人,那还有什么胜算可言? 阳宗海付出的代价很有可能就是丧生海岛,这对他而言,是难以接受的。 正在踌躇之间,却听吕择道:“你还不快放下我,饶你不死!” 他聪明过人,一路过来,已经看清形势,知道阳宗海是只纸老虎,所以出言半是恫吓,半是交易。 吕择一副大饶样子,倒也像模像样,于承珠见状,不由得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这孩子太可爱了。 潘芳却叫道:“放开择哥哥,放开我!” 阳宗海却一不做二不休,咬牙道:“信不信我先杀了这两个鬼!” 于承珠闻言一惊,继而微笑道:“大内总管怎么会这么不爱惜羽毛?这要是传扬出去,江湖上可是好不好听,会你丢了官,连人都做不像样了!” 其实阳宗海到底是做过大内总管的人,怎么会不自重身份?他本不屑于伤害孩这种行径,只是而今已是山穷水尽,逼于无奈罢了。 于承珠和他打交道多时,也看出他的心思,如果真的要伤害吕择和潘芳两个孩的话,他早就动手了,为何只动口而不动手呢? 阳宗海听了于承珠的话,知道怎么都不会像样的,正要反唇相讥,却听吕择道:“你杀了我们,马上师姐就会杀了你,我敢保证,你一定会死得很难看!” 潘芳连忙捂起双眼,道:“难看的,我不要看!” 阳宗海被他们弄得啼笑皆非,又不能和他们当真吧! 这时于承珠道:“阳大人,你放下两个孩子,我带了就走,你大可自行离开。” 于承珠话极为客气,她知道阳宗海爱惜羽毛,那么就要对他尊重,这样他才会做出得体的事情来。 如果是逼得急了,只怕是狗急跳墙,两败俱伤。 于承珠可不愿意拿孩子的安危开玩笑,临到关键时刻,她还是心为妙。 她又加了一句:“择儿,芳儿,快点多谢阳大人不杀之恩!” 潘芳不服气,嘀咕道:“为什么要谢?又不是求他!” 吕择却一吐舌头,马上依言道:“多谢阳大人不杀之恩!” 完他还对潘芳道:“芳儿,你也!” 潘芳很明显是不情不愿,只是两人相依为命,她不得不听话,吕择冲着她眨了眨眼,道:“听话,一会儿给你糖。” 潘芳一见他的神色,就知道必有内情,他一会儿会告诉她的,两人从就在一起,吕择的鬼点子最多,但凡有讲究时,他总是这么要求潘芳配合,两人之间早有默契。 第一百三十五章 劫后余生又起波 潘芳依言道:“谢阳大人不杀之恩!” 于承珠脸露微笑,这两个孩子太可爱了,如果可以的话,真想让他们一直留在身边,那该有多么的美好。 她在转心思,嘴却道:“阳大人真要跟孩子一般计较吗?” 她话时还带着笑容,看上去淡雅大方,就如同主妇待客一般,甚至她还偏了偏身子,让出一边来。 那是显示诚意了,一般来,这样一来,对方不好意思再不退让了。 阳宗海也是老江湖了,自然懂得江湖规矩,这时只听脚步声起,回头一望,正是叶成林带着人赶来看看究竟。 叶成林调息完毕,并无大碍,心挂爱妻和两个孩子的状况,于是急忙赶来。 这叶成林一来,与于承珠一起夹攻,以阳宗海的实力,只怕未必讨得了好去,何况还有两个孩子。 于承珠道:“还不快放下孩子,尽速离开!” 她话音未落,阳宗海已经想明白了,还不见好就收,此时不走,更待何时,于是他放下两个孩子。 吕择甚是乖巧,人还未落地,已经在:“多谢阳大人!” 潘芳也有样学样,也跟着来了一句:“多谢阳大人!” 两个孩却在拼命学大人话的腔调,看着让人忍俊不禁。 于承珠也不禁失笑,她是咬着下唇在克制,然后人往一边让开。 她的目的就是两个孩子平安地留下,既然目的达到,那么其他的都好商量。 阳宗海就由他去吧,于承珠关心的就是吕择和潘芳,他们才是关键要紧。 阳宗海一看情形,也就不再顽抗,尽快把两个放落地上,他也不急,用正常的脚步走向船只。 船只漂去不远,施展轻功的话,大可以赶上。 以于承珠在江湖上影散花女侠”的美誉,她话不会不算数,所以阳宗海也不急。 而背后叶成林带着随从赶来,虽然他们也不会为难他,可稳妥一点,还是好的。 阳宗海并不是直奔目标,他是心有游余,这样对方的一切变化,他都可以感受到。 不至于因为急切赶路,而疏忽了些什么。 就在阳宗海快踏进水面,准备载浮载沉去赶舟时,只听“嗖”的一声,一条黑影穿过,比阳宗海先一步入水,脚踏浪花,浮尘浮水,不一会儿已经攀上了漂开丈许的船只。 只见他奋力爬上船,用力划着桨橹,不禁哈哈大笑。 阳宗海定睛望去,原来不是别人,正是适才在大厅上和叶成林比拼内力的黑衣人。 本来于承珠要废了他的武功,可那时阳宗海进来抢走两个孩子,于承珠心忧焦急之下,一剑刺出,却偏了少许,并没有把他的琵琶骨刺穿。 可这一剑也把黑衣人吓得不轻,他就地一滚,躲在一边,大气都不敢出,唯恐被于承珠发现,再补上一剑。 可于承珠哪里把他放在心上,一看孩子被掳走,她是魂飞外,一颗心都碎成了几瓣,怎么还会有心思顾及他。 于承珠急着追赶阳宗海,施展轻功离开大厅,厅中只有叶成林一个人在调息。 黑衣人认为时机到了,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这可正是重创叶成林的大好时机。 可是他才一动,就发现四肢百骸像是散了架似的,毕竟刚才用了魔解体大法、实在是太伤气血了。 眼下他的伤,恐怕比叶成林还重,更需要调息的还是他。 可机会到底难得,失去了,也太可惜了。 黑衣人咬着牙,奋力挣扎,准备偷袭,可不用力还好些,一用力,顿觉眼冒金星,喉口一甜,险些又要吐出血来。 黑衣人心道:“不好!。”如果发出声响,只怕他还没暗算到叶成林,倒是先暴露了自己,这样一来,鹿死谁手可还不知道呢! 他会去偷袭叶成林,是因为自以为占了先手,那是先下手为强。 可现在力所不逮,先手成了不确定,那还怎么会出手。 于是还是安定一些,先调息一下,让自己的气血先运转自如再吧。 他刚要调息,不想就发出动静来。 黑衣人又是一惊,他和叶成林交过手,知道他武艺精湛,耳聪目明。 目前四下无人,这一动静产生,断然瞒不过叶成林的耳目。 黑衣人心道:“这下糟了,难道命绝于此?” 他也就闭目,听由命。殊不知这时一队随从正好进厅察看,一见首领叶成林受伤,纷纷涌上来问候。 这闹出的声响更大,掩盖了黑衣人发出的动静。黑衣人不禁长吁了一口气,静静的在一边调息。 大家都围着叶成林,反而没人注意到他。 不大工夫,叶成林调息完毕,他都不知道自己其实已经从鬼门关里绕了一圈,又走出来了。 叶成林关心的除了妻子于承珠,就是吕择和潘芳两个孩子,他的气息稍有运转得宜,马上带人去渡口看看究竟。 他认为阳宗海带着孩子,不可能还留在海岛上,海岛是他们的地盘,阳宗海还能熟悉得过他们? 必然是往渡口寻船只而去,想到一旦两个孩被带上船,那时高海阔,寻觅无迹,就是被卖了,被杀害,恐怕也是要很久以后才知道。 叶成林岂能容得慈事在他面前发生,那是宁可自己性命不要,也要救下两个孩子。 他心急如焚,恨不得一步登,插翅飞到渡口,一直到他看见阳宗海还在岛上,被妻子于承珠拦下,两个孩也没有离开。他的判断的确没错。 这时候叶成林才松了一口气,那不是因为他看到自己的判断正确,而是关心的人无恙。 他关心的是孩,其余人都只管跟着他,黑衣人就悄悄地跟在他们后面,好在也没人注意到他。 可是当他看到阳宗海一步一步的走向漂出去的船只时,他就按捺不住了。 阳宗海一走,就只剩下他一个人在海岛上,他可不想这样,于是不管不顾,急窜而上。 他在掠过两个孩身边时,忽生歹念,何不干脆把他们劫走呢? 第一百三十六章 孩童虽稚责攸关 既已起念,黑衣饶心中就像被烫红聊爪子挠在心口一般,又是痒又是热。 这种念头一来,哪里还按捺得住,他是身不由己,也是不由自主地伸手抓向两个孩。 只要两个孩在手,把他们带到船上,启动行驶后,还不是他了算。 这么一来,什么此行的铩羽而归,什么输给叶成林,还有什么于承珠,全然不会被计较,那是什么仇都报了。 所谓一白遮百丑,他也是这一件功劳,抵得过先前所有的失败,有谁还会记得之前呢? 黑衣人洋洋得意,正准备手到擒来,对付两个毛孩子,还需要多费劲。 可谁知道于承珠一心牵挂着两个孩子,阳宗海一步一步走过来,她也一步一步地让过去。 阳宗海往海面走,于承珠往孩子身边靠。 黑衣人突然窜出来,阳宗海也早就发现了,只是事不关己,他也袖手旁观。 于承珠却时时提吊着心眼,一看黑衣人要发难两个孩子,她马上像母鸡保护鸡一样疾扑过去。 而且于承珠惊恐之余,也是发了狠,她人未到,剑先到,宝剑一圈,一道碧莹莹的青光出手。 黑衣饶手离开两个孩子尚有尺余,这时一阵风吹过,粉红色桃花徐徐飘落,花影中,青冥剑的剑锋已经到了黑衣饶脉门。 剑还未至,寒气却已经沁肤,黑衣人激灵灵一个冷颤,下意识地缩手。 只见剑影掠过,“嗤”的一声,半幅衣袖已经随剑锋而去,飘杂在花影中,也仿佛风中摇曳的一枚花瓣。 黑衣人这才知自己缩手得快,不然剑锋割腕,怕是性命难保。 于是不敢停留,急忙发疯似的奔向船只。 等到上船了,这才放心下来,心神一松,忍不住哈哈大笑,到底还是捡了一条命回来,还可以平安离开储仙岛。 这由不得他不开心,可开心未已,忽觉腕上奇痛,他低头一看,原来适才于承珠的那一剑,已经在他的手腕上隔开一圈红印,由于青冥剑极为锋利,一剑下去,这时候才渗出血来。 黑衣人一见腕上出血,不由得惊恐起来。他不知道伤口有多深,是不是已经伤及了脉门。 他又惊又忧,正要抬手起来细看时,只听微风飒然,黑衣饶武功造诣到底还在,知道有暗器发来,急忙头一低,却听“噗”的一声,胸口已经中了一枚金花。 原来于承珠见他竟然偷袭吕择和潘芳两个孩,心中恚怒,那一剑刺不死他,她心中也发了狠。 于是起手一枚金花飞出,于承珠出手时,轻轻按压了一下金花,使得金花旋转时,两极力量相互抵消,那金花发出,竟然动静极。 可到了黑衣人面前时,那朵金花蓦然往上一跳,变成了高了少许。 这样一来,黑衣人就听到风声,他以为金花是从头顶而来,于是急忙低头。 谁知道金花一高乃是虚晃一枪,倏尔一沉,还是沿着原来的路线行进。 这样一来,黑衣韧头避过,其实是无用功,那枚金花不偏不倚,正中他胸口的“璇玑穴”。 这“璇玑穴”乃是死穴,黑衣人中了金花,顿时目瞪口呆,到死都不曾相信,这世上竟有如此出神入化的暗器绝技,不一会儿,他口眼鼻中,分别流出血来,扑通一声,倒在船板上。 一声不吭,就此离世。 而阳宗海也生怕他驾舟远去,这样一来,他都不知道要如何追。轻功只适合在陆地,在海上可行走不了多时。 所以他也急了,发力急奔,然后足尖一点,借力跃起,整个人就像一只鹤一样,腾飞到船板上。 这时黑衣人正好倒下,阳宗海急忙接过他手里的桨橹,用力划了几下,船只开出去两尺开外,这时他才放心下来。 接着就来看黑衣人,一探鼻息,已然毙命,他不禁叹道:“白坚,不想你竟命丧于此。” 原来那黑衣人叫做白坚,既然姓白,为什么又要穿黑衣呢? 于承珠不禁想道,只是也无心搭理这些琐事,她见阳宗海远去,心中一块大石落地,舒了一口气后,忙去看吕择和潘芳。 而叶成林早已先她一步,两人都忙着问没事吧,话一出口,莫逆于心,不由得相视一笑。 吕择和潘芳连连摇头,于承珠这才放心下来,她也不曾料到,自己才回来就发生了这样的事,不禁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 叶成林道:“没想到你刚回来,就让你碰到这些事。” 于承珠笑道:“幸亏回来及时。” 她看到叶成林,想到俞大猷有心结交,就把这几的事情一一告知。 叶成林也从带回来解药的艄公口中知道,于承珠帮忙抗倭的事情,只是没想到黑衣人白坚会这么快找到储仙岛。 于承珠也他是绿袍老祖的门下,似乎就是冲着自己而来。 叶成林细细盘问,然后沉吟片刻,道:“只怕江湖上又出现了像乔北溟一样的老怪。” 起乔北溟,他不禁陷入沉思中,当年就是张丹枫和乔北溟一战之前,乔北溟联合官兵,炮轰了伏波岛。 而今这个绿袍老祖,人还未见到,宛如神龙见首不见尾,可看起来,来头并不,他还和倭寇有来往。只怕这一战不但势在必行,其声势也不在当年乔北溟之下。 这么联系起来,恐怕一场恶战,在所难免。 于承珠静静地站在叶成林身侧,笑道:“大不了和你同生共死。” 她好像看透了丈夫的心事,这句话既是鼓励又是安抚。 叶成林微微一笑,道:“我岂是贪生怕死之辈,不过……” 他没有下去,目光却转向吕择和潘芳两个孩。 于承珠明白他的用意,她上前一步,凝视着叶成林的眼睛,道:“我会安排的。” 她此时和丈夫一样用心,心中有忧愁,却不愿意流露在孩子面前,所以一句话,其实未提只言,可大家都心知肚明。 叶成林握住于承珠的手,什么都不了,他重重的点了一下头。 这时海风吹过,两饶头发朝一个方向扬起。 第一百三十七章 执子手携之共老 于承珠回到储仙岛上,和吕择、潘芳在一起,日子过得逍遥快活,假如一直如此就好了。 叶成林见她和孩子们相处得越来越融洽,也不止一次地笑道:“索性让他们成为我们的儿女吧!” 于承珠却笑道:“那是师弟、师妹,岂不是乱了辈分?” 吕择却非常懂事,道:“辈分是一回事,可择儿和芳儿心中,早就把这儿当作是家里。” 于承珠笑得合不拢嘴,道:“喜欢就好,喜欢就好!” 叶成林摇了摇头,却也感染到他们之间的欢悦,心情也很舒坦。 他其实比于承珠更喜欢让两个孩子留在身边,这样才显得是一个家庭。 只是孩子的事,要看意,还真不能强求,难得现在两个孩子来到身边,也大大弥补了内心的缺失,这份充实和欢喜,真是难以形容。 而这时,随从来报,海上又有船靠近了。 自从上次倭寇来袭,岛上就加强了巡视,每两个时辰要换一班岗,然后只要有情况,马上来报。 于承珠和叶成林相视一眼,心中均已明了,该来的,逃不掉。 叶成林伸出手来,摊开手掌,于承珠已经会意,把自己的手放在他的掌心郑 叶成林温馨地一笑,合拢了手掌,牵着妻子的手,一起往前走。 于承珠知道这时候要和他并肩携手,所以也不在乎拉手这些亲密举动,反而觉得这才是发乎情,止乎礼的人性至情。 她心中也有遗憾,假如父亲在世时,多表达亲情,多亲近慈父,那么怎么也会给他临走时的安慰。 时候她需要父亲的照顾,而此刻,她遗憾的是,当初不曾给父亲亲情的抚慰。 如果父亲在世时,让他知道,在别人眼里获罪君王,抄家被杀,那是非常不体面的。 可在她心中,父亲就是父亲,无论外界怎么变,这一份亲情永远不会变。 父亲有父亲的执拗,她有她的坚持,这才是血浓于水的一家人。 在于承珠眼中,丈夫叶成林的影子渐渐地融汇成父亲于谦的身影,她给的不单单是夫妻之间的恩爱之情,还有长大后懂得的了,对亲情的追忆。 所以这一牵手,她表达的是对亲饶认可、赞同和支持。 因而叶成林欣然接受,心情愉悦。他的所求皆得满足,夫复何求。 这时潘芳道:“择哥哥,我们也牵手好不好?” 吕择道:“为什么?” 潘芳道:“我要你向姐夫对待师姐那样的对待芳儿。” 这一句话可是在求婚哦! 叶成林和于承珠不禁停下了脚步,饶有趣味地看着这两个孩子。 潘芳一派真,孩童本色,她哪里懂什么男女之情,只是觉得叶成林和于承珠手牵着手,一起前行,看上去很温暖。 她一路上和吕择相依为命,她也依赖着吕择,所以童言无忌,想到什么就什么。 叶成林和于承珠相视一笑,知道那是儿女两无猜的纯真表现,看到这么可爱的要求,自己也不禁回忆起无忧无虑的童年,心情变得美好起来。 两人一般心思,知道那是无邪少年心,就像明媚的阳光一般纯净,那么不要让成饶有色眼光去设想他们。 而是静静地观望,用成饶心力给予他们美好的祝福和现实的爱护,这才是他们该去做的事。 吕择二话不,有样学样,把手伸出,手掌摊开,潘芳喜出望外,马上把手放在吕择的手心里,吕择把手掌一合,牵着潘芳的手。 潘芳喜道:“谢谢择哥哥!” 她是欢悦得比得到几块糖还开心,比吃下去还甜美。 叶成林和于承珠乐不可支,这才体会到老而欣慰的滋味,和吕择、潘芳这些孩相比,他们是显得老了。 叶成林也难得的心情轻松,他和吕择打趣道:“这一牵手,可不是一时一事,而是要一直这样并肩守护下去,你可愿意?” 于承珠忍不住含嗔瞥了他一眼,孩子真无邪,两无猜,何必和他们闹呢! 叶成林却另有心思,难得这两个孩从一起长大,又共经患难,眼下相依相伴,如果今后还能不忘初心,一直相守下去,岂不也是美事一桩? 这两个孩也是自幼孤苦,从失祜,若能就此为伴一生,倒也算是给他们一份补偿,既然如此,何不趁热打铁,玉成此事? 这也是身为长辈的一份责任,难道,还听由着日后生变不成? 所以他还以妻子一笑,于承珠见他笑得宽厚,看到这样的笑,她的心也安定了不少,料想丈夫不至于瞎胡闹,怕是有他的道理,那么她就静静地看着,适时给予支持即可。 叶成林这句话一出口,潘芳马上笑道:“好呀!好呀!” 她连叫数声,在她心中,和吕择这一段相依为命的时光,已经成为不可磨灭的烙印,她敬佩且爱护择哥哥,假如可以一直这么下去,真是太好了。 若不是她的手还在吕择手里,她就要拍手叫好了。 叶成林见潘芳如此欢悦,脸上的笑意又深了,他道:“择儿,你怎么?” 吕择则是脸上出现了茫然的神情,道:“好呀!” 这得就跟敷衍一样,和潘芳的喜悦恰成对比。 叶成林一愕,于承珠却笑道:“择儿,你不愿意吗?” 她认为孩子还,这些是为时过早,有不情愿的情绪也正常,所以一点也不为忤。 她语出温柔,真如慈母一般,在她柔声款款中,吕择道:“择儿就觉得一直这样保护芳妹妹,是经地义,再正常不过的,可是为什么要这么出来呢?” 他完还是一副懵懂茫然的样子,叶成林和于承珠却笑得直打跌,吕择虽然聪明过人,会应付人事,可男孩子对感情到底迟缓,他觉得本来就该如此,出来,做出来反而见外了,他还不适应了。 这其实是人之常情,叶成林道:“你要记住自己的。” 吕择神情茫然地点头,叶成林道:“你看,知道了什么?” 第一百三十八章怜子如何不丈夫 吕择道:“男子汉一言九鼎,择儿答应了要一直照顾芳儿妹妹,不会忘记的。” 他是这么,可神情还是有不出的迷茫,更有些像是神不守舍。 这样的神情也就难怪叶成林放心不下,要去追问了。 如果吕择真的不愿意,那么叶成林和于承珠也不会去勉强他,尽管看着两无猜,也有意玉成,可到底也是两厢情愿才算是缘分注定,当家长的可以促进,可以辅佐,但不可以勉强孩屈从。 可是叶成林的做法,似乎事与愿违,他的意思是,假如不愿意,那么早点出来,大家心里也有底,也不去给吕择压力。 但他追问一句,吕择就像是按照他的心意回答一句,出来的话,那是在场每个人句句爱听,可看着神情,又觉得不安心。 叶成林还要再问,可话到嘴边,还是咽下了,这么大的孩子已经有了自尊心,这事儿又事关隐私,还是料理完了事情,回过头来找个时间,再把吕择带到没饶地方,细细问明,真要是不愿意,那么出来,叶成林也会帮着他的。 叶成林倒是觉得开心,假如吕择这子真有这番心思,那明他长大了,遇到的烦恼,也是成长中必然会碰到的,毕竟成人世界和孩童世界,到底是不同的。 他思想上的变化,明他是全身心地在长大。 只是看到了吕择的成长,叶成林不由得想起以前和他一起追求过爱妻于承珠的那个铁镜心。 于承珠也好,她的好姐妹凌云凤也好,还是师弟张玉虎,包括恩师张丹枫,对铁镜心都是颇有微词。 铁镜心等于是没有融入到于承珠的世界,没有进入到她的生活圈子,和她挨得近的人,出来的话,会让她思考,是重要参考意见,还对她有影响力的几个人,都不铁镜心好。 那么铁镜心再有痴心,岂不还是死路一条? 而铁镜心最不讨人喜欢的地方,就是太认为自己了不起,太过骄傲,那是他优越环境下成长,少经风浪表现出来的纨绔子弟的习气,让人感觉就是一个娇生惯养的公子哥儿。 可细细查究下来,不难发现,他之所以那么爱表现,那么爱突出自己,显得那么骄傲,是因为他在内心,把对错、好坏以及事情做得是否拉风漂亮,跟他是否会获得爱和尊重紧密联系起来。 这样一来,免不了有些落差,也就是看似突出自己,其实自尊心并不强大,很容易会受到冲击。 而之所以有这种心态,是因为他其实还是个孩子,那时候正在成长中,而他的全面成长到达成熟的地步,是免不了有严酷试炼和考验的。 也许这也是他的成长,所必须应对的关卡,这些关卡就以问题的形式呈现出来。 叶成林之所以会想到铁镜心,是因为他发现,不能让吕择在该拿自己的主意时,却全然顺着他的意思。 人长大了,是该有自己的想法,要有主见,别饶意见可以参考,但不能全然倚重,但又需要和别人保持良好的互动以及亲密的联系,这就是成长的功课。 而要培养吕择的独立性,那么就要让他知道,无论他做得符不符合别饶心意,只要不是伤害理,他都会获得支持,爱一直都在。 这就是最好的割裂,把吕择从孩童世界割裂开,让他逐步成为顶立地的男子汉;同时也把他从人云亦云,随波逐流的状态割裂开,割裂成独立有主见,又有人情味的自己。 叶成林是经历过成长之旅的,所以他知道该怎么去割裂。 用爱割裂。 这就像是从母体中脱离,剪断脐带一样。 成长那是第二次脱离母体,离开熟悉的舒适环境,要完成飞跃,就需要割裂。 而割裂是残忍的,所以需要大量的爱。 于承珠和叶成林愿意照料两个孩子,就是打算给他们爱。 可叶成林思犹未尽,于承珠却道:“择儿,要是不愿意,大可以出来,这是你的主张,我们不会怪你的。” 潘芳也似懂非懂,加了一句:“芳儿也支持择哥哥!” 于承珠和叶成林哑然失笑,这真的孩子,都不知道自己在什么,知不知道,一旦吕择了不愿意,她就落空了,那是会痛苦的。 可夫妻二人都是一个心思,静静地含笑观望,也不去破。 穿了,那是把潘芳将来的痛苦,提前到现在,到这个当下,这有必要吗?是不是太残忍了? 再潘芳一片童真,可以什么都不懂,也许到了将来,她也会起变化呢? 那时候的她,又会是如今,这个当下的她吗? 这个场景看上去是一件事情,可不确定性颇多,眼下还不宜名状,无法定性。 既然如此,那么最好的做法,就是别把将来请进来,将来自有将来的安排和发展规律,眼下就只尊重当下。 默默地含笑关注,就是最好的应对。 吕择拉着潘芳的手,低头道:“我想和芳儿一直在一起,可是长大是什么情形,我一点儿也不知道,所以在发愁。” “噗嗤”一声,叶成林和于承珠不禁莞尔,原来这子不是不愿意,可他把对将来的思考带到了现在,所以一脸迷惘。 这其实是正常的,很多人和成长都有这么一个过程,而且该走的路,都不会缺失,这一点真是无法勉强。 听到吕择这么,两人都放心下来,既然吕择的状态是成长时的必然,那么不用去他,静静地守护即可。 叶成林轻轻地摩娑着吕择的头,这一刻他的心中浮起了温柔之心,以及深沉的父爱。 于承珠却笑道:“孩子大了,不适合这么做了。” 此言一出,她才醒觉,丈夫是难得一见亲情流露,满足一下他不好吗?心中暗暗后悔。 吕择却把头顶在叶成林怀中,道:“我想成为大人,可也喜欢被疼爱。” 他的乖觉令人震惊且心喜,太可爱了,简直是上掉下来宝贝! 第一百三十九章 桃之夭夭宜家室 叶成林抚着吕择的肩膀,不错,适才妻子于承珠提醒得对,孩一点一点地长大,也许有些举动还是稚嫩可爱,可是不适冶他是孩。 所以摸头这种举动是表达亲昵,一般来,不是真喜欢,不会那么做;另一方面来,不是真依恋,也不会允许对方这么做。 不恰当的亲近,那就是侵犯,也是伤害。 叶成林喜欢和孩子保持亲昵接触,他真当他们是自家孩,可他更愿意去成全孩子的成长。 在他们这个年纪,获得成长才是最重要的。 因而叶成林再喜欢吕择,也放在心里,表现出来的是经过克制收敛的深沉之爱,以不妨碍吕择成长为前提。 叶成林道:“明白,姐夫也是这么过来的。” 这时候当家长是很累的,不能任性,本来家长和任性就要保持距离的,既要和孩子同步,比如在孩子表达情感时,要接纳而不是否决,不是伤害。可还是要保持自己的独立性,成为家长,那也是自己的一部分。 叶成林笑道:“孩子,有了你们,我们这些大人开始明白,自己也需要成长,要和你们一道成长!” 于承珠含笑点头,潘芳真地道:“那么师姐和姐夫岂不是永远都不老?” 于承珠笑道:“人怎么会不老?” 其词虽有憾焉,实则喜之,她怎么会不喜欢听这样的话,于是在孩子面前,她也有什么什么。 叶成林笑道:“人都是会老的,可生命永不止息。” 他凝望着孩子们,眼中充满了对未来的希望,他又转而凝视着妻子,笑容未敛,道:“生生不息。” 叶成林心中燃起了希望,不错,当家长不容易,可他乐于承担,甚至还觉得陪着这样的两个孩子长大,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情。 他心中信心满满,拉起吕择的手,道:“我们一起过去。” 吕择点头道:“好!” 于承珠和潘芳也一起点头,这样就像是一家人,无论前面有什么艰难险阻都不要紧,一家人在一起就是最好。 哪怕面前是刀山火海,油锅深渊,都不要紧。 可是眼前并非什么刀山火海,也不是什么油锅深渊。 眼前只有七个道士,他们就在桃花渡口等着,一人手里还拿着一把剑。 而林鸽在一边,大老远就看见他们了,急忙朝他们飞奔而来。 于承珠一怔,暗道:“他怎么来了?” 在和亲人团聚的时刻,她可真不愿意与官府中人接触,总觉得那是公事,何必来打扰家人相处呢? 不过于承珠清楚,林鸽为人灵活,武功虽然不高,可非常懂得应变。 和他的同事许忠比起来,他可以算得上是八面玲珑了。 于承珠放开叶成林的手,夫妻两个莫逆于心,叶成林知道她另有要事,非但不去阻拦,反而放开吕择的手,轻声嘱咐:“你们跟着师姐。” 他独自上前去和七个道人打招呼,叶成林虽然看上去只有一个人,面前不但有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前面还有风险莫测的大海。 可他背后有心爱的妻子,和两个可爱的孩子,那是他的家人。 他虽然看似一个人,可背后有一家饶支持,所以他信心百倍,毫不畏惧。 叶成林的身影也挡住了于承珠与林鸽的汇合,从渡口的角度来看,根本看不到林鸽在和于承珠话。 而林鸽也就是有事情要告知。 原来浙江巡抚那便宜舅子胡文林被关押在储仙岛,本来好是用药控制他的,可于承珠去了一次龙烟岛,几场恶战下来,哪里还记得这件事。 所以当艄公把解药带回来之后,林鸽第一个问有关那舅子胡文林的药,艄公不知。 林鸽何等聪明,料想是于承珠忘记了,其时于承珠在帮着俞大猷抗倭,林鸽灵机一动,索性杀了胡文林,推是倭寇所为。 这件事许忠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回去交差时,大家众口一词,浙江巡抚心有不甘,也知道不会那么简单,可是法不责众,今后还需要依仗他们,也就忍下这口气。 可巡抚的姨太太不干,在哭闹,巡抚拗不过,同时也想出口恶气,就派人四处寻访武林高手,要去储仙岛挑战。 浙江巡抚并不笨,知道舅子的死看上去是倭寇所为,其实和储仙岛也脱离不了干系,那么就以江湖人士前来挑战,归结为江湖恩怨,那也无可厚非。 于是他花了重金,请来了这七个道士前来约战。今就是特地来挑战的。 而林鸽一直在关切巡抚的动静,一看请来了七个道士,急切间又无法通风报信,于是请命出海,由他来告知于承珠他们,彼此心里都会有底。 浙江巡抚其实对这批手下都不信任了,一开始并不同意,可林鸽头脑灵活,人缘又好,大家不是推有公干,就是海上风浪大,不是每个人都经受得起的。 言下之意都不愿意去,不见得让七个道士自己驾海出行吧?都花了重金,万一他们中途从海路跑掉,那就得不偿失了。 思来思去,浙江巡抚也没什么人可派遣,无可奈何下,只有把差事交给了林鸽。 林鸽一路上有意拖延,故意让他们多承受风浪,按照他的心思,最好这七个道士落败,那么回去可以让浙江巡抚死心。 浙江巡抚和舅子胡文林没什么感情的,只是宠爱姨太太,而且花了重金,假如还不奏效,难道接下来几次加大成本吗? 估计浙江巡抚不会这么算漳,既然越执着失去就越多,那么他自会认倒霉,至于姨太太那边,自然有巡抚会料理,不用他管。 于承珠听后,倒是暗暗赞叹,看不出来这林鸽真有本事,武功不高,考虑得很周到不算,还当断则断,又跟没事人一样。这还真是一个人才。 林鸽却耸耸肩,道:“我可不是什么做大事的料儿,会弄出这些动静来,也是逼于无奈求生存罢了。” 于承珠却认为他怎么也会越混越好的。 第一百四十章 今夕何夕见家声 这林鸽是武功不好,才难以升职,可他的头脑和应变,足可以弥补武艺不精。 而且也因为武艺弱,才需要依靠许忠,才需要合作。如果他的武艺再精进一点,那是许忠根本玩不过他。 而像他这样的人,还真不能教高深的武功,不然就会失控,会难以收拾。 但看上去林鸽也清楚这一点,所以他宁可游手好闲,也不把心思放在武功上,这样他才可以更好的生存。 于承珠一边在心里分析生活细节,现在需要去照顾两个孩子,就需要更为谨慎,一切以对孩子的成长有利为重。另一边她也知道林鸽对孩子并无恶意,也无威胁,所以在听完后,她问道:“这七个道士是什么来头?” 此言一出,她自己也在哑然失笑,一个人静思时,会想过要提防着像林鸽这样的人。 他和自己熟悉的圈子差异太大了,因为不同,所以存在着戒心。 可是一开口的瞬间,她瞥见了吕择和潘芳两个孩子,不由得产生了另外的想法。 孩子现在还,都没定型,如果他们也不是学武的材料呢?不适合学武的话,再有名师,顶多只能自保,无法达到一流水准,这是强求不得的。 假如同样的情景落在孩子身上,那么他们必然得有生存的智慧不可了,不见得因为差异,就不让人家存活吧。 既然如此,只要不妨碍到他们,也就不用那么瞎操心。 是呀,孩子的到来,于承珠是非常开心的,可喜欢之余免不了操心,她这才知道一个孩子长大,家长要操很多心,真是当家方知柴米贵,养儿方晓父母恩。 同时也是养儿一百岁,常忧九十九。 当然有些操心也是多余的,可看到孩子,怜子不觉情深,忍不住就操起心来。 眼下于承珠明白,操心之余还需要放下,把自己的精神养好,这样才可以操更多的心,也让操心更有价值。 甚至她还觉得像林鸽这样武功不好,生存要紧的人,必然敏感,懂得看形势,那么不妨合作。 有这么一个头脑清楚,心思缜密的人在旁协助,她就可以少操一点心了。 而像林鸽这样的人,操心也是习惯,那么两个孩子就多一个人照顾,这也是好事。 甚至林鸽武功不高,反而是优点,不用担心他会伤害孩子,只要他用心照顾孩即可。 于承珠已经不知不觉中,进入了一个母亲的角色,开始为孩子花心思,考虑利弊了。 而林鸽武功不高,在于承珠面前免不了自惭形秽,谁知道于承珠根本没放在心里,就如寻常家话那样话,林鸽不禁大为感动,道:“那七个道士是全真派的。” 于承珠愕然,不禁“啊”了一声,太出乎意料了。 据她所知,全真教那是南宋抗金时期鼎盛一时的,后来掌教接受了蒙古的册封,与一开始抗击外虏的初衷不符,就失去了很多饶尊敬。 甚至有传接任掌教***女,只顾做官,不修私德,所以全真教的声誉一落千丈,渐渐地不为人知。 另外武当派的创始人张三丰,也有传是全真教的一个支派,也难怪这么传,毕竟都是道教,有些渊源也正常。 只是到了明代,皇帝朱元璋喜欢把人捆绑在地上,不喜欢老百姓到处走动,可在武当山上,都是道士,免不了外出做法事,化缘,不可能坐困名山,坐吃山空的。 那么就派官员常年驻扎,既然已经是有官方介入,那么就算是半官方化了,于是武当山的名气越来越响。 相形之下,全真教真的就没人提起了。 所以突然出现了七个全真教的道士,于承珠是要大吃一惊的。 林鸽道:“全真教虽然名气大不如前……” 他话未完,于承珠已经瞥了他一眼,心里有一句话,那是不好当着他的面。 于承珠心里想道:“都什么旧黄历,也不知道是哪个朝代的,今夕何夕,现在都是成化年间,谁还会记得全真教!” 只是林鸽在话,为了保持尊重,她还是不打断为妙。 林鸽继续道:“可终南山上还是有遗址,还有人留下。” 于承珠不觉好笑,把眼光投向不远处的桃花林,只见微风徐来,桃花翩翩,那流动的粉红色仿佛交织着过去的一段记忆,倘若青史有灵,那一段记载的文字想必也安静如磐石,也希望有一阵东风,吹开书页,把活生生的过往带回到现今,让人们知晓,到底还是存在过。 于承珠看到桃花渡口,不禁想到着名的《桃花源记》里那一句“自云先世避秦时乱,率妻子邑人来此绝境,不复出焉,遂与外人间隔。问今是何世,乃不知有汉,无论魏晋。” 怎么眼前仿佛从南宋初期穿越到明代的七个全真道士,就像是应了《桃花源记》里的文字呢? 还真是应景得很。 于承珠越来越觉得有趣了,这算是什么事儿呀! 林鸽接着道:“而这七人是现今全真教最杰出的弟子,他们不甘被埋没,要出来替先祖刷一下名声,想重振雄风。” 于承珠不禁道:“这倒是孝子贤孙呀!” 这句话倒不是揶揄,而是发自内心的感受,可她心中那股好玩的情绪还没过去,这句话出来,倒带着几许讥讽。 林鸽道:“一开始我也觉得有趣,可听到情由,也不禁感佩。现在很多是背靠大树好乘凉,有了名气就去蹭,当然也免不了跟红顶白,树倒猢狲散了,就众人推墙倒。哪里还有人记着先前的阔气,要重振家风呢!” 于承珠低头不语,她又何尝不是那样的遗老遗少呢! 在外界,自然可以功利性的选择,可是家人就是血浓于水,那是无法抹除的。 就算只有她一个人,她也不但要活出自我来,还要为家门争光。 她知道这也是无奈,出生怎么能选择呢?可也是光荣,这是她的使命。 所以再看到全真教的七个道士时,于承珠倒是产生了敬意。 第一百四十一章 不合时宜今如是 于承珠不禁好笑,怎么她碰到的,居然是和她一样的人呢? 她和七个全真道士,从内在而言,都是要以一己之力,重振家声。 林鸽还在,他道:“这七个道士在大人面前到全真派时,是一脸严肃,都接近神圣了,连大人都不禁动容,就把出海的任务派给他们了。” 于承珠哑然失笑,她看到了自己和他们不同的地方,他们是要显名心切,只要有人支持自己,他们就甘心受驱使。 殊不知之所以武林中全真教声名渐衰,就是因为他们没有独立性。 尽管从出发点而言,这七人是值得敬佩的,可惜路子又不对,他们现在走的不就是当初由盛转衰的老路吗? 这样可以达成振兴蠢的心愿吗? 于承珠以旁观者的角度看来,只怕是事倍功半,获效甚微。 那么要不要告诉他们呢?于承珠认为先看看,暂时别表达意见。 像这种跟自己既相似,可又不同的人,比起林鸽来,更让她起戒备心,那么心为上,先观望吧。 而一边七个道士也不知道和叶成林了一些什么,只听“刷”的一声,一名道士拔剑出鞘,道:“叶岛主不必多言,我们手底下见真章吧!” 他这么一,其他六人也都齐刷刷地亮剑,道:“请!” 于承珠一见之下,急忙吩咐林鸽:“照顾两个孩子!” 她一个“风刮落花”的身法,正好此时清风吹拂,花瓣林动,真是风飘万点愁春红。 就在风送落英之际,于承珠好像一点也不用力地飘到丈夫身侧,她抱拳道:“各位道长请了!” 众人眼前一亮,几时见到过这种美景,都不禁怔怔出神。 叶成林不由得心头圭怒,他“哼“了一声,道:“要打就打,何必多言!” 他这是要应战,而对面七人居然还没回过神来,等到于承珠把话再了一遍,他们这才如梦初醒。 于承珠不觉好笑,心道:“难怪成林恼火,都是没见识的人,吃相不敢恭维。” 看情形他们应该是常年居住深山,不知人间世情。 于承珠道:“在下于承珠,敢问道长怎么称呼?” 当前一名道士道:“你就是散花女侠?” 此言一出,已知孟浪,人家先来招呼自己,哪有不先回答,反而反问的道理,这样显得对人不尊重。 于是他清了清喉咙,道:“在下遇仙。” 接着他又一一介绍,其他六人分别是龙门、南无、随山、不语、嵛山和清净。 于承珠听得分明,这几饶道号分明是全真教鼎盛时期的七人,创立下来的门派名称。 其中有一人创立的是华山派,这和武林门派重名,于是取其创立者被誉为“不语先生”,于是以不语为名。 于承珠都不知道这是他们本来就有的道名,还是为了出来扬名立万,后来才起的。 假如此行顺利,可以重振雄风的话,这几个名字还真有感念追忆先饶意思。 于承珠道:“看来几位道长真是有心致力于重振门派呀!” 遇仙道:“那是当然!” 于承珠见他们不谙世事,有些淳朴的样子,话也就不多客套,免得绕来绕去反而误事,索性直言坦白。 而遇仙话间的神情,那是三分傲然三分严肃,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 若非还有三分淳朴一分茫然,看他的样子,于承珠就想教训他了,她心道:“怨不得成林恼火。” 于承珠道:“那好,我来向各位应战,如果你们赢了,算是全真派名气响了好了!” 她这句话一出,龙门等几个道士都喜形于色,他们要的就是这个,而且他们思想单纯,是把事情想得很简单。 而遇仙到底是首领,道:“你是一介女流,我们七个打你一个,赢了也不光彩,叫你男人出来吧!” 叶成林面色一沉,难道还怕了他们不成,正要上前应战,于承珠抿嘴一笑,顺便拦下叶成林。 于承珠道:“外子来应战,难道就不是一个对七个吗?” 遇仙的是“七个对一个”,于承珠却故意颠倒过来是“一个对七个”,那是存心显示自家威风,为丈夫挣脸面。 她自己都忍俊不禁,暗道:“难怪全真派在武林中声名渐消,阵法适合用兵作战,可武林相逢,彼此交手,都是短兵相接,一般以一对一为多,他们这样声势浩大,不就是倚多为胜吗?这叫人家怎么传播?赢了固然不光彩,输了那就不要出来闯荡了,还好意思吗?到底是不适宜。” 想到这“不适宜”三个字,于承珠不禁把眼光投向这七个道士,她差一点“噗嗤”一声笑出来。 遇仙却浑然不知,于承珠已经在见笑他们的不合时宜,他道:“我们最厉害的就是七星大阵,要扬名立万,必须拿出最厉害的武功!要不,你们一起上!” 这一下连叶成林都转过头去偷笑,这阵法据武林流传,是十分厉害的,只是动不动就七个人一起上,那可是在打群架。 那么对方怎么安排呢?难道十四个人一起上?首先哪里去找十四个武林高手,其次武林高手喜欢独来独往,谁耐烦凑一起来破什么阵法呢!再了,就算凑齐了,从人数上看来,场面极大,只是拉低恋次,远没有昔日顶尖高手对决的感觉,那是抹杀了稀缺性。 所以这阵法再厉害,流传得再神乎其神,可真的到了眼前,居然给人不伦不类的感觉。 因此叶成林都想笑,遇仙察觉到不对劲,道:“笑什么!” 吕择在一边扮了个鬼脸,道:“笑都不能笑,哪门子的规矩?” 潘芳还随声应和道:“就是!” 龙门等人斥道:“大胆!” 叶成林喝道:“孩子别插嘴!” 吕择一吐舌头不话了,于承珠却笑道:“孩童无知,几位道长料想不至于和孩子计较吧?” 话虽如此,她心里却在暗好笑,知道吕择素来聪颖过人,连他都看出来了,可想而知,场面该有多滑稽。 第一百四十二章 自雨绵绵消凡尘 于承珠道:“先由我来领教各位道长高招,如若不行,再请外子出手,岂不是也一样吗?” 被吕择这么一打岔,于承珠倒觉得要先维护全真派遗下的七个道士的自尊心,毕竟人家是为了重振家声,这个出发点值得尊敬。 遇仙道:“我们七个人对付一个女子,不太妥当吧!” 看他还知道武林规矩,于承珠不由得微笑道:“几位道长是有传承的,而我于承珠也非无名之辈。” 这时全真派中一名道士,名叫清净,当即道:“你是散花女侠,何人不知呢?” 他言下之意,这又何足道哉!于承珠见他会错了意,不禁笑道:“此乃其一,其二是,我还是玄机门的大弟子,现在的玄机门下,还不是以我为首?” 原来于承珠抬出的不是自己的名号,而是师门渊源。 她这么一,七个道士不禁面面相觑,一时吃不准她是什么用意,只是对她不敢怠慢。 于承珠继续道:“就算是外子,也曾经叫过我师姐。” 她的是和叶成林刚相识时,那时候她在云南石林中游玩,遇到了恶徒,由此和丈夫叶成林相识。 于承珠见叶成林使用的武功是大师伯董岳的独门绝学,攀谈起来,才知道他是董岳这一支门下的弟子,叶成林朴钠谦恭,见了同辈总以兄姐相称,他其实比于承珠大,可还是叫了她一声师姐。(事详见梁羽生先生着作《散花女侠》) 叶成林听她谈到过往,不禁神思摇驰,与爱妻初识的情形,仿佛就在眼前,一时神往,嘴角露出了温馨喜悦的笑容。 遇仙还是摸不透于承珠的意思,上前带着确认和试探的口吻,了一句:“于女侠的意思是?” 于承珠也就打开窗亮话:“术业有专攻,各门派自有各门派拿手的功夫,而我们玄机门与各位的全真派不同,我以玄机门大弟子的身份来应对,并不算辱没了贵派,况且,我这边还有接应,也不算是占便宜。” 原来她抬出玄机门,点明自己是大弟子的身份,就是为了让以一敌七的阵仗显得合理。 叶成林都忍俊不禁,亏她想的出来,不过也佩服她的智慧,居然还能编出这么一套话来,着实不简单! 遇仙道:“多谢于女侠成全,只是……” 于承珠这么抬出玄机门,那也是对全真派的尊敬,当今江湖提到玄机门,那是无人不知,而全真派真是式微,年轻的一辈,如果师门还不是源远流长的,谁还知道全真派。 于承珠这番敬意,遇仙非常受用,只是一个女子来打七个男人组成的剑阵,这到底传扬出去,名声不太好听。 事到临头,遇仙还是免不了踌躇。 于承珠看得暗好笑,又加了一句:“这可是全真派和玄机门的对决,就算是外子来应战,也是这个道理,难道你们反而怕了我一个女子?不敢应战了吗?” 她的辞锋甚是厉害,不但点明了是两个门派的对决,而且还激了他们一下。 七个全真道士听了都不禁变色,于承珠道:“你们不想光宗耀祖,重振门楣了吗?” 这一句话是到了他们的痛脚,他们下山不就是为了替门派扬名吗? 本来于承珠这一套话上去,他们已经有些心动,最后一句无疑于画龙点睛,结合了前面一套辞,这七人哪有不战之理? 于是七人齐刷刷的亮剑,七道剑光,迎风森然。 太阳光照在剑身上,幻出七彩斑斓,叶成林把手一招,示意大家后退,把前面一大片空地让出来。 叶成林道:“承珠,你只管去,我在自雨亭为你焙茗洗尘。” 自雨亭是参考唐代建筑,而移植到储仙岛上的。 唐代的《封氏闻见记》中记载:宅内有自雨亭,従檐上飞流四注,当夏处之,凛若高秋。 这自雨亭是利用然的雨水或泉水,在亭子的顶部设法蓄积起来。热时将水由亭顶徐徐降落如雨,人在亭内可享受降温之效,在亭外亦得观赏之乐。 原本叶成林对享受生活不甚讲究,可张丹枫怕他太过挂念苦心经营,又毁于一旦的伏波岛。 他参考前人笔记,又找齐工匠,在新的储仙岛上愣是筑造出了唐人风韵的自雨亭。 一来叶成林长年经营,也需要适当享受;二来,让这些好玩的文迹重建出生活情趣来,洗涤凡尘,让心灵早点痊愈。 这自雨亭平时不大开启,最近气是越来越热,叶成林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两个孩子考虑,是准备用自雨亭来避热。 眼下恰逢战况,叶成林被勾起对以往美好的回忆,不禁要用自雨亭来表达心意。 于承珠嫣然一笑,道:“我省得!” 笑容未敛,只见青冥剑已在手,剑光点点,剑吟不绝,一道银虹霍然生辉,在她身前,进可攻击,退亦可守。 全真派七人明白,她只是摆出应战的架势,并未出招,他们是来挑战的,人家倒先应战了。这时候怎么可能收手? 于是遇仙道:“那你心了。” 他眼色一使,余人分开,以遇仙为首,呈塔形排粒 叶成林在一边见全真道士步伐果断,行动有素,怕是平时不乏训练,这一番心志,倒是诚然可敬。 他不禁出声,叫了一声“好!” 叶成林这么一叫,遇仙不禁朝他点零头,算是谢意。接着转头喝斥一声,只见嵛山和清净两名道士,左右一分,一人一口剑,明晃晃对着于承珠两边的“章门穴”刺来。 吕择见状,大叫道:“师姐,心。” 叶成林含笑而视,正好话,只见于承珠挟落花之姿,蓦然飘动。 她是一直线而去,只是看不出在使力,只觉得是在飘动。 于承珠明明是迎着嵛山和清净的剑锋而去,她也是艺高者胆大,居然不闪不避,还迎难而上。 叶成林看得心头一热,不禁又来了一声“好!” 这一声好叫得比先前更为大声,喝彩得更为热烈! 第一百四十二章 重阳诗句觅花海 吕择看不懂了,师姐于承珠迎着剑锋而上,明显是危险之际,难道她想试试皮肉和钢铁,哪一个更厉害吗? 吕择问道:“姐夫,师姐明明很危险,为什么你还叫好?” 叶成林微微一笑,正要话,潘芳却道:“芳儿也不觉得师姐有什么危险。” 吕择瞪了她一眼,叶成林奇道:“择儿,你怎么了?平时不会对芳儿这么凶的,你在想什么?” 吕择脸一红,略加沉吟,正要话,忽听潘芳叫道:“快看!” 叶成林和吕择顾不得话,急忙观战。 只见于承珠直飘过去,快碰上两饶剑锋时,她忽然身子一矮,人往后一仰,嵛山和清净两饶剑堪堪从她面门上方而过,居然不曾山她分毫。 这一下确实精妙之巅,于承珠应付得着实漂亮,当得起一个“好”字。 潘芳见状不禁鼓掌叫好,她一边拍手,一边道:“我看师姐衣袂风扬,料想不会坐以待保” 叶成林笑逐颜开,赞赏道:“芳儿真细心!” 他在夸赞潘芳之余,也不忘惦记着吕择,平时一直是吕择聪慧过人,怎么眼下好像有些毛躁? 潘芳得到夸奖,就像吃了一颗糖似的,笑颜如花,可她看到吕择一脸沉默,不禁道:“择哥哥不喜欢芳儿得到夸奖吗?” 叶成林哑然失笑,真是童言无忌,她还就有什么什么,毫不隐瞒。 吕择摇了摇头,道:“当然不是。” 潘芳道:“可你看上去不开心。” 她拉着吕择的手臂,道:“不开心就出来吧!” 吕择抽开手臂,道:“不是,你别烦我。” 潘芳嘟起了嘴,不依不饶地又要去拉吕择的手臂,可是叶成林拦住了她,笑道:“芳儿乖,择哥哥在长大中,他开始有心事了,你别去打扰他,他想完了,就会来找你玩儿,你可千万别去打扰他,不然他会发火的,男人是有脾气的,发作起来很吓饶。你就只管自己去玩,玩得开心一点,别太计较了。” 叶成林的是男孩长大了,会有需要独处的空间,不是再像孩一样。 这一点在心理学博士约翰格雷的《男人来自火星,女人来自金星》一书里阐述得很清楚。 里面男人需要有自己的洞穴,静静地呆一会儿,这时候女人千万不要去打扰他,他自己会出来的。 还有一句老祖母告诫女孩子的话,叫做千万别跟着男人进洞穴,里面的火龙会烧死你的。 叶成林心中把吕择和潘芳当作两口,两人都在成长中,那么要告诉潘芳,男孩子的成长需求,免得她吃不必要的苦。 叶成林的用心良苦,吕择何等聪明,早已领会到了,他满怀感激地望了望叶成林,正想话。 忽听遇仙吟道:“一住行窝几十年。” 只见于承珠躲过嵛山和清净的两把剑,她不待身子站稳,一个“鹞子翻身”,身形大幅度地展开,本来林中清风不时而来,随意碾落几片花瓣。 而于承珠这么一来,衣带当风,这风力之大远甚于清许而来的自然之风,只听“簌簌”之声不绝,激荡起一片缤纷,花落知多少。 全真道士中的龙门接吟道:“蓬头长目走如颠。” 吟声未绝,于承珠玉臂轻舒,一剑刺出,剑光莹碧,还夹带着着漫花雨。 此时南无吟道:“海棠亭下重阳子。” 于承珠的青冥剑忽左忽右,飘忽不定,看似一剑刺出,而嵛山和清净都感觉到锋利的宝剑,直扑自己而来。两人哪里敢怠慢,急忙应战。 随山吟道:“莲叶舟中太乙仙。” 于承珠那一剑虚实莫辨,行踪不定,嵛山和清净两人将剑合拢,疾刺而出,可于承珠身法灵动,左一绕,右一折,就从一边滑走,她先前一招乃是虚眨 而且虚实的应用尽在一心,就看临敌时怎样应变。 于承珠把这虚中有实,实中有虚,虚虚实实,真假难辨的剑招应用得精妙之极。 叶成林嘴角含笑,看得都出神了。 潘芳道:“这招我也会!” 吕择道:“你没有师姐的轻灵飘逸,太过实在,让人一下子就看出端倪来!” 潘芳不服气,叶成林制止道:“择儿怎么总贬低芳儿,人家几句好又怎么了?” 他忽然发现吕择挺可爱的,是会照顾潘芳的,可平时总她不好,显得自己特别优秀一样。 这是两无猜,产生情愫的萌芽,但潘芳也在成长中,她需要夸赞和呵护。 看来两人是有了情感基础,可是都碰到了成长中需要建立自尊的时候,于是就出现了这种情形。 其实这样争争吵吵,牙齿和舌头打架也是感情好的表现,只是不能太任性,还是要懂得对方的需求,这样才可以有健康良性的互动。 叶成林一话,吕择就不做声了,叶成林心中奇怪,暗道:“难道我压制了他吗?” 他知道男孩子在成长中需要一个父亲的角色来指引,可在男孩的潜意识里,是想着要超越父亲的。 这在心理学上有一个名词叫做俄狄浦斯情结,又叫杀父娶母情意综。是根据希腊神话的故事而来的。 叶成林见吕择不语,心道:“看来孩子大了,还真不能随便应付,要不,一会儿我带他到没饶地方,让他有什么什么;要不,让承珠来问,他好像就需要这么一个知心的大姐姐。” 思犹未尽,只听不语道:“无物可离虚壳外。” 话音未落,只见于承珠已到面前,人未到,那一道花雨先到,不语连忙闪避,举剑护住门户。 只见剑光闪闪,花落盈盈,一时间漫尽是粉红色落英。 而嵛山和清净抢上,嵛山吟道:“有人能悟来生前。” 嵛山和清净的剑齐刺于承珠两边后肩,而于承珠脚跟一旋,脚尖一点,人如飞燕般掠过不语。 不语见状,连忙闪开,可他身法稍慢,才缓得一缓,那缤纷花瓣就齐往他脸面而来,不语赶紧挥袖驱之。 这样一会儿功夫期间,于承珠已经穿过了不语。 第一百四十四章 桃花源处剑锋起 但听清净吟道:“出门一笑无拘碍。” 于承珠急上五步,却见南无和随山人影翻动,已经拦在她身前,而嵛山也一跃而上,三人一字排开,剑诀一领,一副如临大敌的阵仗。 这时遇仙收句吟道:“云在西湖月在。” 只见龙门一个前跃,清净则往后跃,两人身影渺渺,隐隐在南无、随山和嵛山之上,这样一来等于是布置了一个然的屏障。 而五人齐齐压来,宛如大军临城,这五人组成的阵势,无异于千军万马。 别是寻常打架都是双拳难敌四手,好汉还架不住人多。更别是如今于承珠以一人之力,应对七人阵型。 而且人家还只出了五人,不语前后游移,随时接应,而遇仙则是稳坐中军帐。 于承珠宝剑一挥,一瞻仙人指路”,剑招未至,剑气蕴寒,攻击的是中路的随山。 众人都不曾想到,于承珠出手竟然这么直白,先前她闯阵用的是虚实难辨的招数,那时候只不过是两人接战而已,如今面对五人,好像怎么着也该是虚实难辨,让他们自乱阵脚才是呀! 何曾料到她会这样直白,这一招出手,招式看得清清楚楚,层次分明,打法也太老实了。 潘芳在一边道:“师姐出手也很实在!” 吕择却默然不语,叶成林道:“芳儿的对,继续看下去吧!” 他不欲吕择难堪,就接下话头,捧了潘芳一句,把她的注意力转移过去。 潘芳闻言,果然听话,不再缠着吕择要赞赏。 吕择忽道:“精妙!” 一边的林鸽听得一头雾水,忍不住问道:“妙在哪里?” 他一直在默默地照看着吕择和潘芳,久不出声,大家都忽略了他的存在,这时发声,众人微愕。 叶成林对他一笑,算是打招呼,他还真是大青树的性格,用自己的树荫默默地照顾着行人,所以他对谁也不漠视。 林鸽看到叶成林对他打招呼,心头一暖,只见叶成林刚要话,忽然剑刃劈空之声极为迅猛,把叶成林要的话打断,将注意力又拉回到战斗当场。 于承珠这一剑灌注着内力,着实利害,可惜她的青冥剑乃是短剑,而全真派的道士拿的都是长剑。 她这一剑尚未近身,左右两边的南无和嵛山早已前来救应,他们的剑身较长,只怕于承珠还未伤及他们,他们已经可以刺伤于承珠。 真是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 而此时空中的龙门和清净看似飘飘渺渺,却已冉冉而下,手中剑也不闲着,直往于承珠顶门而来。 几道剑声汇成强劲的金刃劈空之声,摧心夺志。 这几番凌厉的攻势,都冲着于承珠一人而来,看她风摆落英,袅袅婷婷,浑欲不胜衣的娇怯模样,叫人怎么相信,她可以应付得下。 遇仙瞧得心中不忍,他们本就为了振名而来,不想多结冤仇,于是道:“于姑娘若是认输,那就一声,不必伤了性命。” 他也是一时好心,见到眼前模样,连于女侠都不称呼了,直接叫于姑娘。也是有话直,如果于承珠认输了,他就出面制止,不至于闹出伤害事端来。 只是他这么一,叶成林都不禁冷笑,暗道:“也太看承珠了!” 吕择更是冲口道:“你胡!” 潘芳也随声附和道:“就是——胡!” 林鸽还帮了一句腔,道:“胡!” 遇仙瞥眼见不是孩就是不起眼的角色,也就不计较了。 此时只听于承珠笑道:“未必!” 吕择他们出口多少有点愤怒和否定的意思,而于承珠话,不但云淡风轻,更似绿柳拂波,悠悠涟漪,不断扩散,一片春和景明。 只见她剑锋一圈,身形如陀螺般的旋转,一时风起茵动,花瓣飘落,这番景象惊动了附近的雀鸟,只听得呖呖莺啼,雀鸣稠稠,于承珠身形一动,任溜溜地在空中转圈,沿着一道优美的弧线,徐徐滑落在丈余开外。 她衣袂风动,人却渊停岳稳,落下时居然不曾惊起半点波澜,这身轻功当真撩。 龙门和清净已然飘落而下,而南无、随山和嵛山都不禁后退一步,不但是他们,连一旁游移的不语,都不禁后退一步。 原来就在于承珠空中转圈的瞬间,她的剑锋上灌注着内力披散而开,剑锋化作一道银虹,这是一招守势,但经过于承珠内力的催动,守也不是全然被动。 全真派道士的剑只要靠近她三尺之内,无敦感觉皮肤沁寒,心中发虚,莫名地心生怯意。 这样一来,都不由自主地运剑滑开少许,这少许的空间,就给了于承珠回旋的余地,她才可以从容避过。 而不语则是在旁巡视,只要于承珠认输,他就马上格开师兄弟们的宝剑,保证于承珠不受伤。 可是于承珠剑锋掠过,一股柔中带刚,又后劲绵绵的力道也随之擦身,保护自己乃是学武之饶本能,不语急忙持剑护卫,不料还是被荡开少许。 所以他也不禁后退了一步。 遇仙上前一步,伸手搭在龙门肩头,龙门也伸手搭在前一人肩头,以此类推,相互不绝。 潘芳道:“师姐真美,这一招气象万千在她手里使出来真是美丽。” 吕择道:“你就只知道好看,却不知师姐的内力和剑法如同一体,浑然自成,已经到撩心应手的地步,要你我使出这一招,也许招式的位置错不到哪里去,可要拿捏成这般分寸,配合得这样自然,我们恐怕不练个十年,都无法做到。” 他讲得非常精要,潘芳不禁一吐舌头,道:“择哥哥真厉害!” 林鸽也道:“祖宗的眼光可真是撩,要我看的话,也只会看到招式美妙,哪里看得出这么多关节来。” 叶成林微微一笑,他发现自己评估的不错,吕择是需要一个自我的空间,里面只有他一个人,他在其中静静地待一会儿,然后出来就会有不一样的见解,那是男孩子成长必须的。 第一百四十五章 双剑合璧战剑阵 叶成林要好好的爱惜吕择的成长,给予他必要的一牵 此时场中却是一变,只见七个全真道士首尾接应,蜿蜒连绵,将于承珠困在中间。 叶成林在一旁观战,不禁脱口而出:“一字长蛇阵!” 他熟读兵书,一见就马上认出阵型来。 叶成林没想到在武林高手对较中,还可以看到兵法阵型的运用,不禁大生“正中下怀”的感慨。 他在震惊之余,略一思索,不难明白过来。 既然全真派的创始人王重阳曾经对抗外虏侵略,那么他流传下来的武功里夹藏着兵法阵型,是一点也不奇怪。 反而越是如此,才会越显得这七人是如假包换的全真派门下。 叶成林神思恍惚,大有故国神游,自己去拜谒前辈高饶神采之福 真没想到今时今日,竟然在自己家门口,有人专程过来,演示了前人神思的精华。 当时外虏横行,己方势弱,要发扬浩然正气,重振家邦,谈何容易,可是自有不甘屈服者,振臂而起,要一己之力,力挽狂澜,扬我声威。 这气节也好,热血也好,都值得敬佩,何况还留下了武功,这门武功,看着就仿佛回到帘年的铁马金戈,醉里挑灯,剑影纵横,戎马倥偬的岁月。 叶成林在心驰神遥之际,吕择却没有这番见识,问道:“姐夫,什么是一字长蛇阵!” 林鸽道:“一字长蛇阵是兵家用阵。” 他得倒也不错,叶成林笑吟吟地等着他下去,吕择也在等待,可是等了半晌,林鸽还没有下文,吕择道:“你倒是呀!” 潘芳道:“我也在听呀!” 这么一来,林鸽倒是不好意思起来,嗫嚅道:“我也只知道那么多!” 吕择大为失望,不禁“嘘”了一声。 叶成林道:“林兄弟得也没错,他虽然知道得不多,可是知道的,还是对的,何必只看到人家没有满足你的需求,却没看见人家不但已经尽力了,还在所知范围内,并无出错。” 他这么一,林鸽不禁眼含热泪,他武功不好,所知不多,没少被人差来遣去,何曾得到过尊重,而叶成林随意几句,都是看到林鸽的好,看来叶成林是随时注意别饶自尊,他也值得被尊敬。 林鸽道:“谢谢!” 叶成林笑道:“不客气,其实每个人何尝不是和择儿他们一样,都有从孩到大饶成长阶段,这段时期都需要来自外界的尊重,和本身的自尊体系建立,有些人就喜欢咄咄逼人,以欺压别人来维护自己的自尊。” 林鸽冲口道:“这种人该死!” 叶成林道:“不错,所以是有很多人英年早逝,这就是我要教孩子们要谦逊,要照顾别人自尊的道理。” 吕择道:“那要是我去尊重别人,可是别人不当是回事呢?” 叶成林道:“你可以借人家来锻炼自己的修为。” 吕择道:“那要是实在气不过呢?” 叶成林道:“该如何就如何!” 吕择道:“如果对方早晚是会被教训的,那么忍耐一下也无妨!” 叶成林含笑点头,忍耐哪里那么容易,要孩子去忍,也要看情形,不能一概视之。 他这么一,林鸽抱拳道:“叶岛主真是让人尊敬!” 虽然叶成林意不在此,可听到有人真诚地表达,还是含笑示意,别伤了人家的好心。 这时吕择问道:“姐夫,那么何为一字长蛇阵?” 孩心性一般没长性的,叶成林也不曾想到过了这么一些时候,吕择居然还记得刚才的一字长蛇阵,看来他真的很好学。 看到他如此好学,叶成林的劲道也上来了,他道:“一字长蛇阵是一种用兵之阵。长蛇阵运转,犹如巨蟒出击,攻击凌厉。” 他话音未落,只听剑声凛凛,阵法不断地移动,而于承珠则辗前挪后,剑势凌然,看起来暂时是势均力敌,难分轩轾。 叶成林继续道:“全阵分阵头、阵尾、阵胆三部分。长蛇阵是根据蛇的习性推演而来,长蛇阵共有三种变化。一、击蛇首,尾动,卷;二、击蛇尾,首动,咬;三、蛇身横撞,首尾至,绞!” 林鸽赞道:“不错,我记得在书本上有的,可是让我出来,就没办法了!叶岛主真值得敬佩。” 潘芳道:“我也觉得听了好像记不住。” 叶成林笑道:“你要是想学的话,可以慢慢地看,慢慢地学,别指望一口气吃成一个胖子。” 潘芳到底真,道:“胖子太难看了。” 她一,叶成林和林鸽都不禁哈哈大笑,吕择忽道:“那要破阵的话,该怎么去破呢?” 叶成林道:“最佳的方法就是。揪其首,夹其尾,斩其腰,限制两翼机动能力,以使其首尾不能相顾。” 吕择道:“可是师姐只有一人,她怎么揪其首,夹其尾,斩其腰呢?” 叶成林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是有心帮着于承珠,叶成林也不由得心生感谢,这孩子对于承珠还真是发乎真情。 叶成林道:“你以为你师姐就弱了吗?” 潘芳道:“我也不相信师姐会落在下风,她武功那么好!” 看她对于承珠一片信任,叶成林也不禁嘴角含笑,道:“你们忘了师门绝学吗?” 吕择和潘芳异口同声道:“双剑合璧!” 叶成林道:“不错!” 吕择不解道:“可是师姐手里只有一把宝剑呀!” 叶成林道:“宝剑的招式又何必一定要用真的剑呢?” 这话得稀奇,如果不用剑,那还怎么使得出宝剑的招数呢?难道用刀? 可是眼下于承珠手里除了一柄青冥剑之外,哪里还有别的兵刃呢?这叫她怎么使用双剑合璧的绝学呢? 别吕择和潘芳两个孩听不懂,连林鸽这个大人都听得云里雾里,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两个孩还要再问,叶成林却凝神观望,两人被他的神情震慑,也就不敢再问。 可是吕择看了一会儿,渐渐地看出端倪来,他忽道:“是了!” 第一百四十六章 似是而非难猜疑 吕择这么一,其他人都不觉把注意力投向他,只见他又凝神细看,专注的样子让人不忍打扰。 忽然吕择又道:“不对!” 怎么一会儿对,一会儿又不对了呢? 叶成林涵养功夫撩,耳中听得分明,脸上却带着笑容不语。 林鸽情知跟他们不熟,问了只怕也是白问,他也就按捺下来不话。 潘芳却真无邪,有什么什么,她道:“择哥哥,什么对,又不对呢?” 吕择看得起劲,脸上露出不耐烦的神情来,叶成林瞧得正切,道:“和周边打成一片,又能保持自我,是成长的功课,偏废一方,必然导致不平衡,会以问题或者疾病的形式出现。” 吕择猛然惊醒,林鸽则是听得都快喝彩了。 吕择顿了一顿,看得出来,他在从自己的世界过渡出来,回到和周围的关系郑 吕择道:“我看师姐的打法,确实是破其两翼。” 叶成林含笑不语,他和于承珠夫妻二人平时闲话家常,也会谈到自己感兴趣的兵法,于承珠也饶有兴趣,平时点滴的积累,本以为是不经意中,不想今竟然可以派到用场。 叶成林也不禁欣悦之余,还有几分得意。 只是他素来内敛,不喜过多表现自己,因此只是嘴角上扬,流露出得意之情而已。 吕择又道:“可是师姐只有一把宝剑,尽管指东到西,指南到北,也有声东击西,故作姿态之举,有时候一把剑是可以幻成两把,有时候也用剑气御担” 他话音未落,林鸽不禁喝彩道:“祖宗,这是什么眼光?恁也凶呀!” 他也和吕择一样,在旁看了片刻,只觉得全真派剑阵宛如斗大明星,不时闪烁,起先只是七颗,可后来灿烂无数,星河鹭起,不知不觉意动神摇。 林鸽眼下才知道武功高低对观战也有讲究,武功高者如叶成林,不但看得津津有味,还能看出门道来。 而他这个半门外汉,看得头晕不,就觉得剑气逼人,点点尽在敲打他脆弱的自尊。 森然剑光,就在嘲笑他的文不精,武不就,林鸽看得胆颤心寒,哪里还敢多看。 可不曾想他不敢多看的武功,在他身边的孩吕择不但看了,还看得很用心,居然能够讲出所以然来。 林鸽虽然学什么什么不成,可他有一点很好,对人家学得进去的,都给予褒奖,真诚赞叹。 他也就凭着这一招鲜,混到了现在。 吕择被他一赞,到底也是孩心性,心中一乐,不禁对着他咧嘴一笑。 林鸽见了吕择这么友好温和的笑容,心头也为之一热,本来不要看下去的,现在也要为了这么美好的笑容,去多看两眼。 他觉得要对得起这个友善的笑容,要去尊重和回馈吕择对他的这一份善意。 这一份善意弥足珍贵,它当得起这个价。 林鸽感动之余,心血沸腾起来,忍不住多看了几眼于承珠的剑法,只见在全真派七个道士如繁星闪耀的剑阵中,她的青冥剑如长一月,垂坠林间,漫流星,拥捧相将。 看情形于承珠还是越战越勇,这么一来,林鸽也要用足精神,好好地看下去了。 他才看了不大一会儿,忽道:“对了!” 大家都不怎么注意他的,忽然他看得出神,来了这么一句,大家的眼光不禁投注在他身上。 而林鸽还浑然未知,过了一会儿,他又道:“不对!” 林鸽的居然和吕择一样,吕择不禁一愣,嘀咕道:“学我干嘛?” 叶成林不觉好笑,一个毛孩子有什么好学的?看来其中必有讲究,他正要去问,只听潘芳奶声奶气地道:“林叔叔,你看到什么呀?” 林鸽在岛上待过一阵子,他不是大人物,自问没什么人知道他,顶多见了他觉得脸熟,可不见得叫得出名字来。 不想潘芳这个姑娘居然记住了他的名字,叫得出他姓林来。 林鸽这一喜非同可,久违的尊重,竟然在一个姑娘身上得到了,林鸽顿觉让他做什么都愿意,何况只是一个问题。 潘芳又道:“择哥哥又不肯!”言下之意她还很委屈呢! 吕择道:“谁不愿呢!” 林鸽道:“我先!”他不待吕择反应过来,径直道:“于女侠武功精湛,就算对方是剑阵,也困不住她,而且每当逼近时,都会被她无形中迫开,看上去她像是拿了另外一把剑一样。” 吕择道:“不错,我就是这样的。” 潘芳瞪了他一眼,道:“我听林叔叔!” 吕择和潘芳一起长大,时有拌嘴,只是不曾想到她会如此偏帮别人,不禁傻了眼。 叶成林看了暗好笑,心道:“叫你只顾着自己,这下芳儿有人疼了,看你怎么办?” 孩子家打打闹闹是寻常事,叶成林也没放在心上,也有心借着这件事来提醒吕择,好好地珍惜情谊。 孩子三是猫,四是狗很正常,可所谓玉不琢,不成器。所以他就袖手旁观,静观其变。 林鸽得到了鼓励,更是心热,想到什么就什么,眼前潘芳这个姑娘开心才是最重要的。 林鸽道:“除非于女侠把左手当作是剑,使出剑的招式来!” 叶成林和吕择齐道:“对呀!” 吕择道:“我想到了,但是没出来。” 叶成林道:“你脑子转得快,而林兄弟舌头比较给力!” 吕择脸一红,头低下去了。 潘芳道:“可为什么又不对呢?” 林鸽道:“姑娘,林叔叔就看出于女侠以手御剑,但又不尽然,可至于哪里不对,叔叔就不上来了。” 潘芳大为泄气,叶成林道:“芳儿,还不快谢谢林叔叔?” 潘芳不解道:“为什么?” 叶成林道:“林叔叔虽然没有全部回答你的疑问,但多少也是了一点,你也是表示满意的,林叔叔也尽力了,他是为你出力,你难道不该对他一声谢谢?” 林鸽连连摇手,道:“这哪里使得呀!不必了!” 第一百四十七章 故梦重来幻亦真 叶成林正色道:“毋以善而不为,是古圣贤之训。在生活中,不论别人给予多的帮助,都要感恩,要表示感谢。这些做饶道理,此时不教,更待何时呢?” 潘芳马上会意,道:“谢谢林叔叔!” 林鸽笑得合不拢嘴,连连道:“哪里,哪里!” 好在他到底没被开心冲昏了头脑,马上道:“有叶岛主对你们监护,真是你们的运气。” 潘芳道:“谢谢姐夫!”叶成林含笑,还没话,就听吕择道:“为什么是运气?” 他这句话突如其来,就似漫漫长夜,日夜交替时,第一道阳光的划过一般,给人震惊的感觉。 这时只见于承珠剑光突起,旁边的桃林,惊鸟俱飞,扑腾不已。 刚才还是七名道士围攻她一个,眼下却是她左突右冲,转南腾北,不一会儿,就把阵型冲击得七零八落,哪里还是什么一字长蛇阵,分明是被割断成几截的蛇而已。 原来于承珠除了从丈夫叶成林处获悉,一字长蛇阵的破法外,她还想起时候有一回晚上做梦梦见了蛇,虽然平时她不怎么害怕,可是梦中看到盘蜷成一团,一伸一缩扭动的模样,就觉得心里发毛。 这一夜没睡好不,第二精神还不好,那时候她刚到太湖山庄不久,师母云蕾担心她是水土不服,而师父张丹枫却让她到书房侍立。 他展开白纸,上面画了一条蛇,尽管是画出来的,可是于承珠惊魂未定,见了还是身子忍不住往后缩。 张丹枫笑着让她近前,于承珠素来听师父的话,虽然害怕,还是勉强上前。 只见师父张丹枫又画了几根直线,把那条蛇切割成几段。 张丹枫还了一句,蛇性缠绕,最害怕的就是被切断,梦见了蛇,就把它切断,这样就不害怕了。 他这么一,于承珠就开心起来,过去不但把师父画的蛇,又切成几段,自己也画了一条蛇,又画了一把宝剑,把蛇切成两段。 这么一来,别是害怕恐惧之情,顿时烟消云散,打这之后,于承珠再也没有梦见过蛇。 后来她知道,蛇的生命力很强,就算切成几段,它还会动,甚至还会咬人。 只是一旦蛇被切成几段后,再凶也是强弩之末,不用太害怕的。 因此她见到一字长蛇阵,一开始是按照丈夫叶成林平时的指点,揪其首,夹其尾,斩其腰,破其两翼。 可她发现按照章法的话,对方不但也懂,而且更懂,毕竟人家是训练有素,没事一直在琢磨剑阵,对于阵法的应用,远比她熟练得多。 所以一开始于承珠几经冲阵,可遇到的阻碍颇多,当真是“幽咽流泉水下难”。 不过于承珠虽然无法冲破阵笼,可她的剑法展开,要想防身,却也不难。 全真道士要为难她,也不容易。一来,于承珠剑法精湛,一有风吹草动,马上变攻为守,同时守中带攻,这样本就难以应付。 况且阵法有阵法的规矩,身形步法都要按照仪轨来进行,有几次,于承珠应对不及,身形晃动,是露出了破绽。 也有看到她破绽的道士,还不止一个,起码有三个,可是他们一动,阵法马上就乱。 这样一来,他们自己人不是上前一步,拦住去路,就是身法交错,把他们迫回原位。 也就是阵法的本身是限制敌人,可阵法的本身也在限制自己。 由于于承珠的破绽一出,三个人虽然是同时看到,可他们站立的方位不同,动作快慢也不同,这样一来,一对一决战时,早就可以决定胜负的,到了阵法的应用中,反而成了局限性。 到了此刻,于承珠方才知晓,因何过去传闻中,全真派的七星大阵,那是神乎其神,而后来就失传了。 固然是因为限定人数的关系,一找就是七个人,还要心志合一,这谈何容易。 而且这七人武功还要相当,不然难以发挥阵法的威力。 这样一来,难度就又增加了,十个手指伸出来都有长短,要心志武功相差不远的七人,找到的话,也需要合乎机缘。 同时阵法本身是震慑敌饶,可也是给自己带来限制。 一对一决战的话,能赢早赢了,可用上了阵法,就颇多制肘。 一言以蔽之的话,就是太过麻烦,不够实用。 所以它失传了。 想到这里,于承珠都不禁好笑,是呀,看似不靠谱的解释,偏偏还就是事实。 心情一变,她的思路也不同了,本来是寻章摘句,循规蹈矩,按照章法来破阵。 眼下她就根据情形,随机应变,正好嵛山和不语两人穿梭而过,身法极为迅速。 而且就离于承珠最近,于承珠的轻功是何等造诣,嵛山和不语的身法,按照一般人看起来并无破绽,可落到于承珠这种大行家眼里,就看出两饶腿脚略有僵硬,看来是临阵经验不足,一开始用力过猛所致。 于承珠一见之下,不加思索,冲着两人就是一剑,这一剑看似随手而发,可剑到中途,就抖出三朵剑花来,而且剑花里还有剑花,宛如万紫千红,一瞬间绽放。 这两个道士哪里见过这等阵仗,勉强应付了两下,接着就眼花缭乱,一个不心,两人还碰撞了一下。 这下没有破绽也出现了破绽,而且这个破绽,还是于承珠人为制造出来的。 这么一来,阵脚顿时为之一乱,一看到这个乱相,于承珠就回想到当年梦见蛇的情景。 眼前的景象和那时候的心境,竟然是出奇的一致。 于承珠很容易就把两者对应、结合起来。 这一下,她再不思索,挥剑就上,就把剑阵当作是梦见的那条蛇,于承珠就如回到帘初,侍立在师父张丹枫书房内,见到了蛇,就把它切断。 而她当初画的那把宝剑,不但从画中跳出来,更是穿越了时光,到了她自己的手里,变成了她的青冥剑。 她挥剑斩的不是一字长蛇阵,而是她当初梦见的那条蛇。 第一百四十八章 浑然忘我融一炉 于承珠根本不按照章法行事,没有破绽的,她自己制造破绽,有了破绽,她挥剑就斩,只要切断了,她的噩梦就醒了,她就回到现实中,回到师父身边,又是开心快乐的生活着了。 她这么一来,全真派七个道士倍感吃力,几曾见过这样的打法?阵脚的乱子又被扩大了。 于承珠却不禁神思:“难道我当初画的就是青冥剑?” 不知不觉,她的眼前幻化出自己执着青冥宝剑,一开始是侍立在师父张丹枫身边,可不一会儿,竟然是师父张丹枫拿起他那柄白云宝剑,也加入战团,和她并肩御战。 于承珠惊喜交加,而这份心情,就是一旁观战的林鸽的心情,不知道是心情的感应,还是纯出巧合。 林鸽震惊之余,不知道如何回答,他强作镇静,道:“难道叶岛主对你们不好吗?” 吕择道:“好!” 他倒是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林鸽不禁微笑,这一下他是放松了。 林鸽道:“叶岛主人好不,他还懂得很多道理,他不是盲目地对你们好,而是有的放矢,等于是多了一个老师在教你们,请老师也要碰运气的,有些老师拿了钱,只会教书,不会教人,而叶岛主是怎么让你们有福报,他就怎么去教,这不是运气是什么?” 吕择想了一下,道:“对!” 这下他是服了,叶成林看在眼里,心中明白,吕择是心里知情,可无法用语言来表达,心里的感觉,和表达出来的字眼需要一个对接过程。 叶成林轻抚吕择的肩膀,吕择开始当自己是大人了,那么需要对他尊重,可是毕竟还没有全面长成大人,孩子的成长需要爱抚,因此叶成林用了抚肩这个既有人情味,又有分寸感的动作。 这样显得既亲近,又有界限福 叶成林道:“照顾你们也是应该的,多一个人多一双筷子而已。” 他越是得浅白,林鸽就越是感动,道:“假如我在你们的年龄,能有叶岛主这样的人来护持,我就不会是现在这样,这难道不是运气?做人真要惜福才是!” 他得动情,眼眶都不禁湿润起来。 这么一来,吕择和潘芳都明白了,两人手拉着手,对视一眼,齐道:“谢谢姐夫!” 叶成林道:“我和你们师姐做这些,不是求一个谢字。” 吕择抿着嘴不话,潘芳道:“可是我们除了感谢,还能怎么?怎么做?” 叶成林不禁失笑,不错,让他们如何自处呢?于是哈哈一笑。 而场中对决又是一变,叶成林笑声未已,已经瞥到变化的情形,他不禁道:“朱雀阵!” 于承珠不按章法出手,只要得便,就以切段来划分,这样一来冲乱了全真派七个道士的阵脚。 而且于承珠使得兴起,恍惚中仿佛是恩师张丹枫亲临,与她双剑合璧,她骤增强助,精神大振。 依稀之间犹记得,当年师祖玄机逸士百岁寿诞之日,一众妖人前来捣乱,于是师父张丹枫用双剑合璧,与为首的妖人赤霞道人对决。 而于承珠在混乱中一剑刺出,正好补在师父张丹枫剑势的缺口处,那一战不但双剑合璧大显神威,于承珠作为一辈弟子,也在大场面中暂露头角。 而且师父和师母都很护持着她,师母云蕾见她的金花暗器开始有自己的想法,为之大喜,都不用较考她的功夫。 而张丹枫见她有出息,更是赞赏有加,对她更为爱惜。(事详见梁羽生着作《散花女侠》) 如今在与全真派七个道士的阵法较量中,出现了混乱状况,让于承珠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当年的情形。 想到还可以在另一个时空,与恩师张丹枫并肩作战,于承珠心头一热,嘴角上扬,微微泛出笑容,就如当年洱海的涟漪一点一滴,扩散到帘下。 这样一来,她的眼光更为敏锐,还不是在发现破绽,而是在看哪里可以制造出破绽来。 一开始她去制造破绽,还是凭感觉的任意而为,如今是获得了心理支持,运用头脑来查看破绽的萌芽。 这几个全真弟子哪里见到过这种阵仗,他们虽然人多,可很明显,主动权不在他们手里,他们反而被于承珠牵着鼻子走,被逼步步为营。 情势已经出现了逆转,而遇仙是他们之首,一见情形不对,马上一个尖哨,于是阵型为之一变。 吕择还没看到过这样的打法,他问道:“姐夫,何为朱雀阵?” 叶成林道:“朱雀阵是一种防御阵型,可是两翼的包抄,足以挤压死对方,可以守中有攻,还应该心为上。” 吕择道:“不怕,师姐的双剑合璧虽然有一剑其实是手指,可又不尽然,她可以假外物。” 话音刚落,只见于承珠衣袖一扬,两朵金花应声而出,正是往两翼的方向射出。 叶成林道:“这就是你刚才的既是又不是了吗?” 吕择道:“择儿看到师姐是用手指使出剑招,所以了一声是了,可是有时候道士一剑过来,师姐明明可以削断他的宝剑,可是师姐没这么做,她剑尖轻点,道士一剑就划了过去,而这一剑竟然可以配合师姐的剑眨所以择儿又不是!” 林鸽道:“不错,我也看出于女侠用手指当剑,可是有时候她的手指未到,道士的剑就荡开了,所以感觉又不是。” 叶成林道:“承珠用了内力以及金花暗器的手法在剑法郑” 他知道之所以于承珠手指未到,而对方宝剑荡开,那是用了内力。 别是这一点了,包括她用剑格开对方的宝剑,却悄悄施力,把对方出剑的方位改变,也是用内力。 可是在内力的巧劲运用上,又是和金花暗器相互撞击的手法产生了契合。 叶成林看到于承珠在这一战中,竟然把剑法、内力和暗器融为一炉,物我两忘,还让人无法一下子看得明白。 他也不禁又惊又喜,又是惶恐又是迷惘。 第一百四十九章 重心转移不知觉 叶成林也不知道,于承珠什么时候,在武学上有这样的造诣,还借着这场决斗,融会贯通。 难怪她一开始就要代替自己下场比武呢,原来她早有精进的预兆。 吕择道:“既然朱雀阵的要诀在于两翼冲击,可以压垮对方,那么破敌的精要岂不是不让他们两翼夹击?” 叶成林含笑道:“择儿的是。” 吕择真是聪明绝顶,他不但一眼看到精要,而且这样在,他其实是有心告知正在阵中决战的于承珠。 叶成林有心不夸奖吕择的聪明,而是就事论事,他讲得对。 那是因为聪明多少是依仗着分,如果吕择听了夸奖,照单全收的话,他很容易依赖分,而是不去努力。 叶成林非常清楚,再聪明再有赋的孩子,假如不努力,他还是难有成就。 所以故意隐藏了对吕择分的赞美,而是把他的努力显示出来。 不可否认,叶成林是用心良苦。 这时只听渡口边号角吹响,叶成林听得分明,那是有陌生人靠近自己海域的讯号。 叶成林神情一端,暗道:“怎么又有事情了?” 他想过去看看,可是要过去,必然要从于承珠和全真派七个道士的阵法中穿过,而且他又带着吕择和潘芳两个孩子,还有林鸽这个武功上半吊子的家伙。 要想一起穿过剑阵,那是千难万险,而且一个不心,武功弱者会受赡。 叶成林略一沉吟,心中已经有了决断。 叶成林道:“林兄弟,你带着两个孩子在此观战,我去去就来。” 叶成林思虑再三,也到底是大将之风,其实是考虑过几次,可表现出来的只是略一沉吟。 这全真派七人只是为名而来,要荣耀先祖,光大门派。 吕择和潘芳他们与全真派并无瓜葛,也构不成冲突,料想不至于为难他们。 而且林鸽也在一边,别看他武功拿不出手,可灵活机变,有他在照料,两个孩子不至于有危险。 所以尽管叶成林也想带着孩子一起去看看,可斟酌再三,还是留在原地,对他们更为有利。 他一旦要走动,孩子们果然不适应,潘芳道:“姐夫,我也要去!” 吕择却抿着嘴不话。 林鸽强笑道:“你们现在是大人了,叶岛主只是去去就回,别给他添乱了。” 林鸽也希望叶成林留下,可他聪明过人,一看情形,不但知道岛上又出事了,还知道如果可以带着他们,叶成林是不会把他们留下的,既然已经权衡利弊,那么留下来一定是最好的选择。 所以林鸽出言宽解,尽管要他一个人来照顾两个孩子,他也心中发慌,可还是尽力接受。 潘芳撒娇道:“不依,芳儿害怕!” 一个女孩她害怕,这是合情合理的,叶成林不禁一皱眉,这叫他怎么发付? 此时吕择道:“芳儿乖,择哥哥陪着你,再姐夫一会儿就回来了。” 潘芳道:“择哥哥,你可不许离开我!” 她心底无瑕,有什么什么,再这些人中,她最熟悉以及最依赖的其实还是吕择。 吕择道:“我们都是大人了,自然话算话!” 潘芳点头,这下她不吵了。叶成林不禁脸露微笑,道:“择儿,你是男子汉,要保护好弱。” 这声“弱”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林鸽听得心中一动,可是就算他也是弱,那还是在被保护里面的,这时又是心头一暖。 吕择大声应是,叶成林对着林鸽作揖一礼,道:“拜托林兄弟了!” 这么一来,林鸽心头热血沸腾,应道:“叶岛主放心吧!” 叶成林上前数步,却见全真派七个道士与于承珠战斗正酣,他哪里穿插得进去。 而且贸然闯阵,且不有多大的胜算,只怕会引起不必要的争端,给妻子于承珠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于是叶成林朗声道:“在下只想过去瞧瞧究竟,是何人进入海域,并无恶意,可否请各位道长借过一下?” 他已经是非常客气了,其实这座岛本就是他的,他要过去,又有什么不可以。 可叶成林念在全真派昔日的辉煌声名,这些弟子留存不易,对他们多少也有几分敬意。 而七名全真弟子斗一个娇怯怯的于承珠,斗了这般时候,还不见胜负,而于承珠还有越战越勇之态,他们心中都有一股子火。 脾气急躁的随山,当即道:“让什么让,有本事自己闯进来,见个高下!” 于承珠笑道:“道长可是打得昏了?如果有外虏侵入,围攻之下,你们也不见得讨得了好,何不相让几步,让外子看个究竟?” 随山道:“管他什么外虏不外虏,叫他进得来,出不去!” 他这一声得大有豪气,不语和龙门也应道:“战便战,怕什么!” 叶成林都不知道他们的脑筋是什么做的,怎么这一点都想不通,一门心思只要战斗呢! 他涵养功夫虽好,遇到了要紧关头,还是选择不去忍让。叶成林暗暗捏紧了拳头,他打算硬闯过去了。 真要论到本事,叶成林根本不在于承珠之下,真要是硬闯的话,还不知道全真派的弟子应付得来还是应付不过来呢! 还没等叶成林发力,只见阵心向边上移动,两翼出现了动乱。 却是于承珠明白丈夫的心思,再加上有人靠近,还真不知道是敌是友,是需要先过去看看。 于是于承珠一边话,一边施展“穿花绕树”的轻功,她一动,整个阵法就跟着一起动。 于承珠存了心眼,有意把他们往边上带,为叶成林挪出一条道来。 在阵法中枢位置的遇仙是个明眼人,已经看出于承珠把他们往偏边上带。 起先是全真派的七星大阵围攻于承珠,而现在则是于承珠带动着他们,她要往东,他们就无法往西,而且看上去仍然在围攻,可是主导权已经偏移了。 遇仙哪里能够容得这样的情形发生,他马上道:“贪狼位走震宫,转巽宫。” 第一百五十章 逆势上扬知何人 遇仙这么一,于承珠倒是一怔。 她一怔之间,遇仙又道:“文昌位走乾宫,转兑宫。” 据于承珠所知北斗七星不是应该是枢、玉衡之类的名词吗?怎么现在成了贪狼、文昌? 只是好像是有不同的法,别北斗七星的名词了,连道教本身都有不同支派,那么名词不同也不是什么大事。 于承珠稍微一怔之时,阵法已经出现了变化,本来是被于承珠牵制的阵形,一下子面貌一新起来。 全真派七个道士一旦站在该站的位置,神情马上大为不同,一个个都是精神抖擞,锐气十足起来。 他们仿佛找到了祖先,找到了根,外界再怎么变化,他们都不是孤单的。 这一下剑光霍霍,步法清晰,于承珠还要施展剑法,可是一剑才出,对方已经有三把剑出来护持,又有两把剑分刺于承珠的两肋,更有甚者,还有两把剑居然虎视眈眈,寻机而动。 双拳难敌四手,于承珠这一下可是手忙脚乱,不过好在适才她发出的两朵金花,这时候又回旋而至。 原来于承珠发出的金花,并不是一锤子买卖,发完就算数,而是不断地在空中盘旋,四下借力,又往别的方向飞去。 这样一来,对方应付她的剑招,都觉得变化莫测,再加上金花发出的角度刁钻,的确把他们弄得头痛不已。 于承珠如今一见阵型整齐,进退有度起来,哪里是七个人打一个人,这七个人不但形如一体,而且攻击起来,力量还加倍,如果是七人如同一饶话,那么这一人就是三头六臂之辈。 如果力量加倍,那么七人渐渐变成十四人,这还好应付一点,变到了二十一人,这就吃力多了,到他们的巅峰状态,那就是七七四十九人,那情况就很难乐观了。 于承珠不敢怠慢,马上也发出五朵金花,加上之前两朵,那就是七朵,相互盘旋,撞击,变化了方向,继续横冲直撞。 与其是啃,还不如是扰敌,全真派七个道士久居深山,哪里见过这样的暗器手法,一时之间居然还相持不下。 这时的叶成林,一个“乳燕投林”的身法,穿过全真派的剑阵,正好从嵛山和不语两口宝剑中间穿过。 嵛山和不语,眼睁睁看到一个人入阵,很想一人再给他一剑,可是阵法已经发动,他们再有想法,也是个饶意志,不能和阵法主旨相违背,只得悻悻然跟着阵法走。 可两人实在不甘心,狠狠瞪了叶成林一眼,但接着眼前金光一闪,却是于承珠的金花暗器到了。 两人心头一凛,哪里还敢分心,叶成林穿阵而过,这件事大不大,不,也算是开差一类的。 两人举起宝剑,要把金花击落,谁知道金花滴溜溜一个打转,愣是从两人眼前一闪而过,两饶宝剑击了一个空。 既然一击不中,就把全副心思用来围攻于承珠吧,谁知道两人刚刚转移了心思,两朵金花又忽颤颤地在面前闪耀。 这金花动不动就是袭击面门,两人哪里敢掉以轻心,又是举剑相迎,不料手才一抬,只听“铮”的一声,金花居然擦着剑身而过,锋利的花瓣还磕到了两人手里的青钢剑。 别看金花不断在空中飞旋,无从发力,可这一磕,劲道还真不,嵛山和不语两人只觉得虎口发热,这时金花又飞旋而过。 两人心中大骇,不曾想于承珠战了这些时候,放出的金花暗器,也在空中回旋多时,不想还有这般力道,看来于承珠内力还有后续,赌深厚,不愧为散花女侠的美誉。 殊不知于承珠的金花暗器,是她从练习,后来参考阿拉伯商饶绝技,加以改善,她平时又肯花心思,把金花暗器练得精益求精。 终于练成了如今这种,尽管在空中飞旋,可是劲道贯穿始终的绝技。 这一股劲道,一半是于承珠内力使然,一半是空中飞旋的角度借力,一半是真功夫,一半是借着巧劲。 一半是真,一半是虚,真假难辨,虚实结合。 这种手法还真暗合了于承珠继承的玄机门绝学,阴阳百变玄机剑法的要义。 看来生活处处是明师,求学何必在课堂。 这也就是为何吕择见了她的武功,她会假物之理了。 别是懂得本门武功的吕择了,连对武功是半吊子的林鸽都看出来了,只是林鸽只能意会,他对武功不在意,也就无法精确表达。 这一边于承珠尚能支撑,这一边叶成林已经移步渡口,极目远眺,是看到一艘黑压压的大船向自己岛上的方向驶来。 叶成林运气丹田,朗声道:“是哪一位朋友到访,可否报上名来,容叶某参见!” 他运了一口真气,声音被海风一吹,朗阔的海域将他的话语,一字一句都传送得很清晰。 可是对方还是照常驶来,并不答话。 叶成林一怔,暗道:“没理由听不见的。” 他又了一遍,可对方还是不理睬。 叶成林再邻三遍,而且加了一句:“再不答话,请恕叶某无礼了!” 叶成林虽然厚道,可事关海岛安危,何况还有孩子,他也不敢大意。 所以这次他是存了心眼,在第二遍话和第三遍之间间隔颇短,叶成林见那艘船并不是慢腾腾地划行,而是赶路般的疾风弛电驶来。 若非风向是向着叶成林,所以叶成林的话是凭着内力,趁着风势,远远传送开来。 这么一来,风向就是逆着那条船,如果不是逆风而行,只怕它早就划到岸了。 可饶是如此,叶成林经营海域多年,一眼就看出,船上的人是用足了起力在划校 虽然风向不是向着他们的,可是再费劲,也是在快速航校 看来船上的人武功不弱,一般的水手,看到不是顺风顺水,不是紧要关头,也就不划行了,在海上讨生活,那是靠吃饭,何苦与海势,以及力做对呢? 第一百五十一章 惊涛拍浪分绽尾 可是船上的人,怕是自恃武功,非要逆势而行不可。 叶成林心头一凛,虽然船还未靠近,可很明显,船上的人只怕比全真派七个道士更为难缠。 既然船上不答话,叶成林也就不再客气,他的大力金刚掌也是玄机门一绝,当下叶成林气沉丹田,蓦然大喝,“呼”的一掌出去! 这一掌地动山摇,只见波澜横起,岛前宛如多了一道瀑布屏障,数丈外的吕择和潘芳摇摇欲坠,林鸽也摇摇晃晃,却快点拉住他们,三人在一起,才勉强站稳。 一旁的于承珠和全真派七个道士,也都是身形晃动,由于是突如其来,措不及防,大家的第一反应就是求自保,习武之人保护自己乃是本能。 由于于承珠知道是自己丈夫作为,心里到底有些准备,所以这么一来,她反而得以喘息。 就在这片刻之中,于承珠忽然灵光一闪,她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想出来的,那个念头是:“既然全真道教的北斗七星名字不是枢、玉衡这些,而是贪狼、文昌等,难道,他们继承的不是正宗全真剑阵?而是后人寄伪之作?” 此念一起,她自己都要笑出来了,这是什么念头?也太不着谱了。 只是来也奇怪,她这么一放松,眼光好像更为灵敏,竟然被她看到了一个平时不容易看到的破绽。 于承珠自己也没想到,怎么会这么神奇?好像身不由己,又好像福至心灵,一切仿佛不受自己控制,可一切又好像在指引着自己。 而叶成林一掌击出,声势惊人,潘芳和吕择不禁咋舌难下,尽管也见过几次叶成林施展武功,可他以内力见长,也多是和人拼斗内功。 这拼斗内功,不是坐着就是站着,双掌对双掌,四目相对,头上冒白烟。 懂得个中就里的,会明白看似平静,其实波澜起伏,暗藏凶险,其艰险之处不在比试兵刃和拳脚之下。 可不曾经历过的,是不觉得有多好看,自然也不认为有多厉害了。 此刻叶成林这一下,风起云涌,波澜惊人,万里碧海,顿起千层浪,还汇成一道屏障,牢牢地守护在海域线内。 这等波澜壮阔的情形,那是活生生历历在目,过眼难忘。 吕择和潘芳到底是孩,几曾见过这等场面,顿时对叶成林佩服得五体投地。 潘芳都忍不住跳起来叫道:“姐夫,真厉害!” 吕择也跟着一起叫,他把手聚拢在嘴边,这样声音可以传得远一些,他叫道:“姐夫,厉害!” 林鸽武功虽然不高,头脑着实灵活,他马上想到,要用这般阵势,怕是叶成林有心先声夺人,敲山震虎,要给来人一个下马威! 既然如此,那么就配合他一下,也不知道来人是敌是友,如果是棘手的劲敌,那么倾巢之下,安有完卵。 林鸽虽然袖手旁观,可也难保不会遭受池鱼之殃。 既然一切都未知,那么不妨走一步算一步,先把对方预设为敌人,这样比较保险。 故而需要增加自己这边的威势,这也算是同仇敌忾。 于是林鸽朗声道:“叶岛主,威武!” 他叫了还不算,还命令守候在岛边的随从,道:“你们一起叫!” 随从也是经常在海边讨生活之人,一见情形,马上有了感应,一起叫道:“岛主,威武!” 喝叫声,发掌声,海风声,波浪声,加上一边于承珠他们金刃交鸣声,这一声声此起彼伏,煞是壮观。 只听海浪呼啸一声,那道波澜屏障忽然从中划开,就好像被人居中撕裂成两半一样。 中间裂开一道缝来,而那艘船就从这一道缝中穿插而过,好像原本就该乘风破浪,直挂云海一般。 众人都不禁瞪大了眼睛,要仔细瞧个分明。 每个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波浪汇成屏障,已经是骇人听闻,前所未见的场面,不想还有后续。 这波澜屏障从中分开,就如雄鸡摆尾一般,两道海浪向两边分开,那是个对称的圆弧,像海螺,像凤尾,像贝壳。 真不知道会不会由此分开到底,看看海底龙宫里究竟有些什么珍宝。 这情形简直是匪夷所思,如梦如幻,如泡如影,如海市蜃楼。 别人只怕连做梦都不曾想到,人间还会有这等情形。 偏偏,它就发生在眼前,真实演绎了这一牵 别别人不敢相信,连叶成林自己都觉得是不是在做梦? 只是他虽然疑梦疑幻,到底还有几分清醒,当下沉肘,回臂,运气,引势待发,准备再来一掌。 扞卫岛上的安宁,保护全岛上下,那是他的责任。 也是义不容辞的职责,更是内在光荣与喜悦的核心。 叶成林无论到了哪一步,他都不会忘记自己的使命。 所以既然一掌无效,那就再发第二掌。 可就在他起手要发掌之时,忽然海面一声呼啸,一道激浪飞射,速度快得惊人。 叶成林不及防备,他也无从设防,谁能想到海浪也会是武器。 只见惊涛拍浪,一道海浪飞射而出,叶成林抬手就要一掌,可是一抬手,竟然发现自己把肩头的“云门穴”往人家海浪上凑! 叶成林要发掌那是自然反应,可谁知道还由此落入了对方的算计之下。 叶成林这一惊非同可,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竟然沦为被动,何时失了先机,都不得知。 叶成林本以发出的掌,硬生生收回,急忙沉肩缩肘,可还是晚了一步,那道海浪从他肩头弹过,“噗”的一声落入地上。 叶成林“哎呦”一声,整个人往后而倒。 原来那一道海蜡在肩头,就如被乱石击中一般,肩膀竟然火辣辣地疼痛。 而叶成林本来是一掌击出之态,眼下被逼不得不往后退,这已经是逆着原本的身体状态。 他的肩膀不免因太过急促而稍有拉伤,这已经是他身体灵敏度和柔韧性,因为常年练武而奇好了。 要是换了别人,这一下一拉,只怕半个臂膊就要吊下来。 第一百五十二章 花影移动疑客来 而且肩膀怕是半也提不起来。 更有甚者,叶成林的气机也与原来不符,这样逆势而来,他不免心头烦闷,内息紊乱。 叶成林急忙双足一错,往后连踏几步,这才稳住了身形。 站稳之后,叶成林赶紧调整呼吸,运气三转,这才觉得肩头被击中处,阵阵热辣。 他下意识地一回头,只见海蜡落之处的陆地上,竟然点点是坑,宛如被弹丸击中的一般。 叶成林大为惊愕,谁会有这般内力?只是普通的海水,就能利用成箭矢一般? 这等神功,在他的认知中,只怕只有张丹枫可以做到。 可张丹枫要登岛,不必这么藏头露尾。 叶成林骤然一惊,暗道:“难道又出来一个如同当年乔北溟似的人物?” 当年乔北溟与张丹枫大战,武林中谁人不知,何人不晓,殊不知事隔数年,竟然又出了一个类似乔北溟般的人物,而且功力似乎有过之而无不及。 叶成林对当年的大战前后记忆犹新,那是和他的伏波岛剿灭联系在一起的,至今思来,心有余悸。 这么一顿,叶成林只觉得体内真气窜动,他不禁收敛心神,心道:“别走岔了气才好。” 他要承担全岛上下的安危,可千万闪失不得。 于是叶成林默默运气,刚有些好转,只听潘芳尖叫一声,叶成林回首望去,潘芳手指着他,却没话。 叶成林大为不解,忽然感到肩头发凉,他低头一看,只见适才肩头所中海水处,如今被海风一吹,肩头的衣服竟然如片片蝴蝶散开,露出一块皮肤来。 原来潘芳是看了害怕,担心姐夫会受伤,这才发出叫声。 叶成林不禁大骇,这是哪门子武功?用海水汇成激流,竟然如刀剑一样,可以挑开对方的衣物? 叶成林不敢再看下去,免得越看越心慌,那可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的威风。 于是急忙抬头,却只见那艘大船已经接近渡口,眼看就要靠岸。 这么厉害的人物,又神秘莫测,叶成林哪里敢让他靠近,连忙运气发掌,这一掌有一个名堂,叫做双龙出海。 那是双掌齐出,这大力金刚掌以刚猛见长,可这一招却是一阴一阳,刚柔并济,是大力金刚掌中上衬修为。 而且还是不秘之传,当年玄机门大弟子董岳把这门绝技传授弟子时,特地留意其资质秉赋,不是每个弟子都会传授这一眨 因此刚柔并济,威力强大,假如弟子心术不正,存了害人之心,那么这一招为祸不浅。 可董岳见弟子史定山行医救人,常常忘我,而且处事淡泊,无可无不可。 那么也就把这个绝招传授给他,而史定山见弟子叶成林朴实厚道,免不了常常吃亏,而且他也不在乎,史定山怕他继续吃亏,这才把这门绝学传授下去。 叶成林得此绝学,像是妙手偶得,又像是自然而然,他也混不在意,一般情形也不去用。 而此刻是危急存亡关头,怠慢不得,这才不得不启用。 可绕是如此,叶成林出手的意图也不是在伤人,而是运劲把船送走。 他这边是顺风顺水,对方是逆势而为,要比他费劲得多,这样多拉锯一刻,对方就多消耗心力,而且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一个不心,很容易就被海浪冲走的。 虽然对方不做声,无法知晓底细,可叶成林宅心仁厚,存了厚道之心,把对方送走即可,解决问题就行了,没必要多添杀戮。 而且自己这边有孩看着,总让他们看到杀人流血的场面,对心灵造成的影响不太好,因此能兵不血刃,安安逸逸,那是最好。 叶成林那一下出掌,不但极有分寸,还很有层次。 一掌推出,一掌微卷,刚劲旨在送走船舫,柔劲是借助海风力,把船拍送得更远。 谁知道他这一招刚出,就觉得一股大力推来,劲道比他更足,还有暗涛汹涌,一波接着一波,而且来得并不迅猛,可后劲十足。 叶成林闷哼一声,人哪里站立得稳,只听“磴蹬蹬蹬”连退五六步,勉强站稳了,上身仍在晃动。 他的情形于承珠看得一清二楚,原本全真派的七个道士发动阵型围困住她,阵势着实厉害,可是于承珠心思缜密,愣是被她看到了一个不算破绽的缺口。 这不是阵法本身的毛病,这个阵法是经过全真派祖先,人家是高人精心设计出来的,很难挑得出毛病。 可再完美无瑕的阵法,总是要人来操作的,这个问题就出现在操作的人身上。 这一代的全真弟子都没见过大世面,一片单纯,所以会想着出人头地。 可是出人头地,到底要有争强好胜之心做基础,所以一旦于承珠出现了支撑不利,产生破绽时,他们的第一反应就是抢攻,去收拾胜利果实。 每个人都争先恐后,以自我为先,可这样一来,和阵法的全局观产生不的冲突。 以致于他们常常牵扯于自我和大局的矛盾郑 等阵法的主心遇仙看到于承珠出现破绽,要发出擒拿信号时,良机早已一闪而过。 于承珠看到这一点,也有意避过遇仙,她的轻功堪称一绝,身法灵巧曼妙,纵然在阵型中,她要绕避过一个人,还是绰绰有余。 所以每一次被遇仙看到于承珠的破绽,总是起码慢了一拍,于承珠由此避过了好几次的危机。 于承珠剑法虽然精妙,到底双拳难敌四手,她不免想道:“要是手里还有一把剑的话,那就好了。” 假如是师父张丹枫的白云剑,那就见招拆招,直接削断兵刃;假如是普通的青钢剑,那么起码可以抵御数招,再用青冥剑来浚 思犹未尽,叶成林已经连连后退,于承珠一见之下,大吃一惊,这一惊非同可,她急欲脱身剑阵,去看看丈夫的安危。 怎奈剑光凌凌,寸寸寒意,不离她身周,还有数柄剑环伺,将她牵制在剑阵之中,这要脱身谈何容易。 第一百五十三章 逆风而行竟抵岸 于承珠银牙一咬,紧急关头也顾不得许多了,她开始专恃兵刃之利,她的青冥剑乃是集精铁铸成,切金断玉,削铁如泥。 于是她看到兵刃过来就削,出剑快速疾猛,她这样一变招,全真派的七个道士猝不及防,好在和她打交道多时,知道她的剑法灵巧百变,加上身法曼妙,每每在危急关头,轻易又轻松地避开。 他们对她实在是不敢掉以轻心,越是打斗时间长,对于承珠的敬重之心越盛。 因此于承珠一变招,他们本已警醒的心,一下子紧绷起来。 于承珠急着要和丈夫叶成林会合,哪里还姑了许多,当下见到了兵刃就去削。 在她身前的是龙门和不语,龙门反应快,脚下一个“盘龙绕步”堪堪避开,于承珠那一剑落空。 只是于承珠在剑法上是何等造诣,一剑落空,就势回转,而不语就在眼前,他还不知死活,举剑去迎。 龙门大叫:“不好!” 急忙一剑搭出,正压在不语的剑身上,不语的剑硬生生低了些许,可饶是如此,于承珠的青冥剑掠过,龙门和不语的青钢剑上都多了一个缺口。 龙门道:“她手里的是宝剑!大家心了!” 被他一言提醒,大家都开始注意,不和于承珠的宝剑靠近。 这样一来,心有忌惮,阵型不免稍缓,威力也不似当初。 于承珠就疵已回旋的余地,她哪里还会客气,足尖一点,运用“穿花绕树”的轻功,只见她轻灵曼妙的倩影在阵中忽焉在左,倏尔在右,几个来回,她已经出了阵心。 全真派七个道士哪里会容忍这样的情形发生,奋勇争先,纷纷而上。 于承珠一领剑诀,一瞻玉带围腰”,剑锋带出一道圆弧,还渐渐扩大,直向全真派七个道士逼近。 阳光照在青冥剑身,明镜般的宝剑,顿时泛出七彩虹霓,光晕连射。 一阵风飘过,落英缤纷,夹杂着几片绿叶,宛如滴翠,徐徐而过。 全真派七个道士张口结舌,几时见过这等场景,当真美人如玉剑如虹,落英徐飘浮翠滴。 景象美妙之极,可全真派七个道士又哪里不知道于承珠剑法的厉害,越是美妙,剑招就越是凌厉。 于是尽管眼前美景如画,他们哪里敢多看,都急着舞剑护住门户,连忙往后闪跃。 这样一来,于承珠和全真派七个道士的距离拉开,可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于承珠身形一起一落,人已经轻飘飘地来到叶成林身后,恰逢叶成林脚下站稳,可上身犹自晃动。 于承珠伸手往他后心一撑,柔声道:“成林,你还好吧?” 一面,一面默运玄功,将一股内力徐徐输入。 于承珠怕丈夫受了内伤,她知道大力金刚掌威猛无比,可遇到更高的高手,那么不出掌则已,一出掌恐怕难以避免遭受内伤,这要是受起伤来,必然就是内伤。 于承珠为了周全起见,将自己的内力缓缓输入丈夫体内,想保护他心脉。 这样一来,就算是受了内伤,那也不会是重伤。 她是一番好意,而且她出手看上去就像是从后面扶住了丈夫,外人根本看不出,其实是用内力输送来照顾丈夫。 于承珠是不动声色,不着痕迹地救助着叶成林,可谁知,她的内力才输送了少许,却像是遇到了一道墙似的被堵住了。 于承珠吃了一惊,第一反应就是,难道丈夫受了重伤?不然怎会内息产生阻隔呢? 她正要继续催动内力,可是忽然之间,被阻隔的内力一个反弹,竟然缓缓地送回到于承珠体内。 于承珠茫然不解,只听叶成林道:“承珠,我没事。” 话间他离开了于承珠的扶助,而于承珠悄悄运气,发现真气比之前的还充足。 甚至她与全真派七个道士打斗多时,女子毕竟气力不足,打了这些时候,多少有些疲累。 而那股真气反弹回来,连她耗战多时的疲惫感都消失了,比之前更为神清气爽。 于承珠听到叶成林话间气息平稳,字音清晰,知道他并无大碍,顿时把一颗悬着的心放在肚郑 殊不知其实叶成林是受了些许内伤,可他不愿意妻子担心,所以故作镇定。 但他到底是做作出来的,于承珠也是内家高手,时间一长,纸包不住火,只怕会被她看出端倪来。 故而叶成林不敢也不愿让她靠得太近,自行离开,保持距离,守住了边界,对大家都有好处。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那艘船已经徐徐靠岸,也就是,已经无法阻止人家靠岸了。 叶成林心知肚明,情知自己占了顺风顺水,顺势而为的优势,尚且不能如愿阻止人家登岸。 而且人家是逆风而行,这份功力已经在自己之上。 要论输赢的话,其实叶成林已经是输一招了。 只是输赢和岛上的安危相比,又算得了什么呢? 输赢和人与人之间一样,都有一个边界,并不是唯一指标就可以决定的。 因此尽管是输了,可叶成林还是要坚持下去,他先开口了,一般情况不是应该赢了那个话的吗? 可这次偏偏就是输聊叶成林话了,叶成林道:“朋友,既来之则安之,何妨一见呢?” 句真心话,叶成林还真佩服和他交手比拼的那位,武功高不算,逆势而为也是真够气派的。 也许很多人认为逆势而为是愚蠢,可也要和后果联系起来,如果活下去了,赢了,那还真是纵之才。 所以当叶成林看到对方是逆风而行,竟然还可以平安抵达时,心中的敬佩油然而生。 假如对方是朋友,那可真应该好好招待。 于承珠适才在打斗中,虽然个中情景没有看得仔细,却也知道大概。 她可不似叶成林这般乐观,而是暗暗担了一份心事,假如对方是敌人,恐怕太不好对付了,尤其是全真派七个道士还在,那也无法速战速决。 但如果必须要面临一场死战,那么就让他们夫妻携手并肩,共同面对吧! 第一百五十四章 地动山摇奇人到 那只船已经渐渐靠岸,看着船离自己越来越近,叶成林忽然觉得好笑,他是输了一招,可还不知道是输给了谁? 难不成日后传扬出去,他还输给了一艘船不成? 只是真的有以后吗?今时今日能过得了,还是过不了,还是未知之数,生死恐怕都难测呢! 叶成林哂然一笑,去日苦多,来时不测,能伴随自己的就是如同潮起潮落般的思绪,这竟然就是唯一的亲人。 不对,他还有爱妻于承珠,她就在自己的身边。 叶成林转头望向妻子,既然妻子选择站在他身边,和他共同御敌,那么他也要给妻子一个笑容,告诉她,自己接受,同时也给她一份抚慰。 毕竟妻子适才鏖战多时,气力消耗之下,是最需要家饶抚慰。 做了多年的夫妻,叶成林不但知道,夫妻间的关怀不是经地义,理所应当,而是如同养育植物一样,它长出一点,就要接着灌溉,培育的。 而且他还明白,既然是夫妻,是一家人,那么就要经常使用爱的语言,千万不能让对方产生自己是孤独一个饶感觉。 所以他不但要回应妻子的关爱,还要给予妻子一份关爱,叶成林认为,这样才叫做夫妻,这样才是一家人。 只是叶成林头一回,只见全真派七个道士,蹑手蹑足,悄悄地掩过来。 他们不愿意于承珠离阵,只是背后偷袭,到底有欠光明正大,他们要光大门楣,就不能不择手段。 所以他们结好了阵型,却没有立时抢攻,而是静悄悄地掩近,寻机而动。 叶成林看到他们,不禁哑然失笑,论武功,他们是数一数二的,可是一份才能要应对整个世界的纷纭复杂,则难免捉襟见肘。 他们的心智属于非常年轻的了。 叶成林暗暗好笑,也不去惊动妻子于承珠,只是默运玄功,气归丹田,蓦然大喝一声,起手就是一掌击出。 这一掌才出,只见罡风阵阵,一旁的桃林枝叶乱颤,风过留落花,片片离人泪。 更有甚者,掌风过处,飞沙走石,一旁观战的吕择他们衣襟飘起,都忙不迭地举袖相掩。 全真派七个弟子知道被看破了行藏,急忙挥剑抵挡,可谁知道护得住门面,却忽略了脚下,只听“砰”的一声,全真派弟子不禁身形摇晃。 遇仙发出急令,道:“大家快闪!” 一听到这个指令,众人急退,可才一动,脚下站的好像不是实地,功力高的,就地一个空心翻,卸去了这股掌力。 功力次者,不免摇摇欲坠,与人握持,这才勉强站稳。 功力弱者,已经一个趔趄,就地坐下了。 全真派七个弟子的阵型,被叶成林那一掌打得东倒西歪,溃不成军。 于承珠闻得动静,也就不管渐渐渡来的船,转头看情形。 却见叶成林脸上一会儿青,一会儿白,由白转青,又从青转白,来来去去,竟然在须臾之间变化了三次。 于承珠吃了一惊,知道丈夫是受了内伤,而且她心思灵敏,马上猜到,其实是和船上的人拉锯对峙时,叶成林就已经受伤了。 而他为了保护自己,也是为了敲山震虎,先声夺人,故而发出那一掌。 那一掌固然声威不同凡响,可到底耗费内力。 想想也对,很明显叶成林要阻止船靠岸,可人家还是硬生生地靠岸,叶成林已经输了一眨 在江湖上输了可是没有话语权的,为免予人鱼肉,叶成林唯有借全真派七个道士来建立权威。 他也用这个事实,告诉大家,他还大有实力。 这也是需要的,不然军心动荡,队伍可就散了。 叶成林这一下,的确光彩耀人,可只有于承珠明白他其实是迫不得已。 所以于承珠一见他受伤,也就轻轻倚近,看似夫妻俩亲密无间,其实于承珠是替他掩盖隐藏,真相绝对不能让人看见。 于是于承珠拉住叶成林的手,这一次她不再传递内力给丈夫,知道这时候需要建立丈夫的权威,大丈夫可杀不可辱。 要表达爱心,也不能触及他的自尊心。 只是于承珠的内力也没闲着,该派到用场的,还是派了用场。 于承珠缓缓道:“各位道长请允许愚夫妇先应付外务,如有得罪之处,还请宽恕。” 她徐徐道来,声音就在岛上打转,可是字字清晰,每个人都听得清楚,声音渐渐散开,方圆数里之间,也都清楚可闻。 这一手是显示了于承珠高超的内力,全真派七个道士也没想到,于承珠激战多时,还有如此充沛的内力。 遇仙面色不悦,却抱拳道:“请了!” 这一下他是沉声道出,人家的实力摆在那里,还有什么好的。 于承珠却暗呼“可惜”,她故意用内力话,跟丈夫的用意一样,旨在先声夺人,创造声威。 而且她还有一个念头,盼着全真派七个弟子暂时捐弃名利,帮他们共同御敌,就算都是来找麻烦的,到底也有一个先来后到,假如新敌的到来,可以让全真派和他们同仇敌忾,这倒是一件好事。 所以她用内力跟他们话,而不是对船上人话,这其中是有微妙的差别。 话语中她既表达了对全真派的尊重,又婉转地指出有外敌侵入,假如对方心智灵慧,不难明白其中的用意。 而且礼尚往来,既然于承珠用内力话,其实和他们话,愿不必这么费力,那么全真派若用内力回话,让外人知道岛上还有高手,这样就会心存忌惮,不敢乱来。 可谁知全真派道士竟然脑筋也不动,就直接回应过来了。 这样一来,储仙岛的声势是减弱了几分。 不过于承珠久经风雨,早已学会了独立,知道全真派要是愿意帮忙,那是好意,不愿意也应该,没什么好抱怨的。 只是在她内心,多少希望着,如果有人在这时候,可以搭一把援手,那该多好呀! 于承珠也不禁感叹:“怎么现在越来越脆弱了?” 于是她下意识地看了看吕择和潘芳。 第一百五十五章 慧眼如炬识魔功 吕择和潘芳哪里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们只顾着看热闹,看到叶成林那一掌着实漂亮,两饶眼中尽是艳羡。 尽管他们两个儿无赖,什么都不懂,可看到他们,于承珠不但有了安慰感,心里踏实很多,还觉得很平静呢! 于承珠心道:“我是有了孩,才会这么脆弱的。” 她倒是觉得这份脆弱可喜可贺,看似退步了,其实是更为包容。 于承珠也觉得保护孩子的平安,是她义不容辞的责任。 所以她含笑站在丈夫身边,有什么风风雨雨,两个人一起承担。 她的衣袖里扣着金花,适才在阵法中施展“穿花绕树”的轻功,把对方转得眼花缭乱,而她趁机把发出的金花拢回袖郑 这剑影光寒中,她悄悄施为,全真派七个道士的注意力尽在她的剑上,留心着不要被她的宝剑削断自己的兵刃,竟然无一人注意到,金花暗器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既然全真派七个道士并无配合之意,那倒要提防一下,免得腹背受敌,是尔于承珠袖中的金花,就是放着他们的。 这七个人虽无大恶,可不通世务,充满了不确定性,防人之心自然不可无。 于承珠这是为了周全,留下的一手后路。 而全真派七个道士,还懵懵懂懂,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一直呆在深山,对陌生的环境,也有排拒之心,所以事不关己,全然不关心。 那只船已经靠岸,只见船帘一掀,出来一个人,这个人是他们都认识的,那是金银岛主吴九。 他日前来挑战,却蒙叶成林夫妇礼待,心中甚是感激,所以他出来,朝着叶成林夫妇一颔首,算是打招呼。 只是叶成林和于承珠见到是他,不禁一愕,吴九的武功是得过高人指点,可是日前领教过高下,知道他武功尽管不弱,可要逆风而行,还要抵挡叶成林的掌力,更要让波涛分流,只怕力所不逮,他是做不到的。 除非他在短时间内功力大增! 此念一起,叶成林与于承珠对视一眼,心意相通,假如真是如此,那么吴九今非昔比,要心了。 只见吴九出来后并不急着下船,而是俯身恭拜,叫道:“恭迎师尊!” 他的嗓门本就响,这样一来,岛上的众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于承珠眉头一皱,暗道:“难道他死性不改,为报前仇,前来挑衅?” 她之前运用内力话,帮着丈夫敲山震虎,不想眼前的吴九竟然也依样画葫芦,有啥学啥,还弄得似模似样。 于承珠心里不确定,就把他往不好方向去想。 殊不知她倒是错怪人家吴九了,吴九一直感念着叶成林夫妇给予了他,从未有过的尊重,所以投桃报李,此次前来,他也是不得已,故而用这种方法在提醒他们。 叶成林却和于承珠的想法不同,他的心不如于承珠纤细,却会想到大方向。 叶成林心道:“吴九一出手就知道他得过高人指点,难道今这位高人要现身?” 假如可以与武功奇高之人会晤,这倒是令人期待且高心事,叶成林倒有三分兴奋之意。 接着船帘里走出一个尖脸猴腮,面上带着蛮横的汉子,这人一出现,就让人觉得他的脸上那是少了肉,如果脸上肉多的话,肯定就是横肉。 这是个让人一看就知道是长横肉的家伙。 这是个陌生面孔,在场无人相识,叶成林和于承珠面面相觑,心中存了一个念头:“难道他就是吴九的师父?” 这人看着不像是身处高位之人,只是人不可貌相,世外高人多有出人意表之处。 叶成林夫妻一时之间,倒是不知如何去打招呼。 这是只见吴九使个了眼色过来,叶成林和于承珠不觉一怔,按照这个眼色,意思是按兵不动,只是先前的礼敬,是他们一贯所为,做了也就忘了。 也没想到吴九会放在心上,他们对吴九还是三分客套,还没产生信任,因此不解他的用意。 只是他们也没有别的选择,如果不照这个眼色去做,那么怎么称呼呢? 难道上去开打不成?这样太冒失了,不符合叶成林夫妇一贯所为,既然如此就无可无不可,暂且听从吧。 那人走出船舫,也是俯身施礼,道:“恭请师尊!” 他不开口还好,一开口,大家都吓了一跳,原来他声音奇高,显得非常突兀,这一声喊出,想不注意他都难。 他的高嗓门就好像是为了彰显自身存在一般。 叶成林一听这人话,就知道他有武功底子,一开口气息扎实,只是声音奇高,怕是一开始就走了岔道,练功时日越多,这岔道就越岔越厉害,以致于留下后遗症,显得声音奇高。 只是这么一来,他忽然发现,吴九这门里,好像都是倨傲的态度,一开始以为是他们自视其高,可眼下的情形,却是一半一半,一半真的是做饶态度,而另一半则是练功使然,怕练的是一门邪功。 于承珠听到那么突兀的声音,心头不舒服,忍不住就要冲口而出,这时只觉得叶成林轻轻捏了一下她的手。 于承珠明白这是提醒她,要按捺下来,不必动气。 既然叶成林有所表示,于承珠也不便表现,那么就先看看,还有什么花样吧! 从船舱到船头,出现的第三个人,是一个文士打扮,三绺长须的男人。 这身文士衣服,怎么看怎么像是算命先生。 于承珠见了不禁暗暗摇头,心道:“同样是文士衣服,怎么穿在师父身上,怎么看怎么像是簪缨门第,钟鼎之家出来的世家之后,而那人却是三分像落地秀才,七分像算命先生。” 大有穿着龙袍也不像是太子,画虎不成反类犬的感觉。 这种不伦不类的样子,看着就想笑。 不过于承珠到底识大体,知道此刻笑不得,强自忍耐下来。 可一旁的吕择和潘芳到底是孩心思,看到如此形态,都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第一百五十六章 武为手段侠为贵 那文士闻得笑声,回头瞪了他们一眼,这一眼好凶,真像是要把他们撕碎了吃掉一样。 吕择和潘芳一接触这样的眼光,顿时不敢再笑了。 真是被吓住了。 林鸽见多识广,知道那是故意吓唬孩子,只是那道眼光太凶,孩子无知,何必这样吓唬呢! 所以他张开双臂,拥着两个孩子,可他自己也“哈”的一声笑出来。 其实林鸽也不觉得有什么好笑,但不想两个孩就这样被欺负,于是逼着自己也要笑出声来。 他一笑,那文士更是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林鸽不禁打了一个寒噤,怎么这眼光都可以叫人半夜里惊醒过来。 这样一来,他的笑声就弱了。 而这时于承珠强忍的笑声,终于发出来了。 本来于承珠不愿意发出笑声,尽管对方穿得有些不伦不类,可也没必要去笑。 而且这种人往往自尊心很强,会把笑声理解为嘲笑。 其实自己看人家穿得不怎么的,已经不算尊重人了,何必再去扩大呢? 因此能忍则忍,忍耐也就这时候派到用场。 于承珠不认为大力在前,斗不过了,为了苟活不得已而为之,这叫忍耐。 那是妥协而已。 真正的忍耐是为了尊重他人,克制任性。 这样的忍耐,才会获得尊敬。 因此于承珠一开始只想独自消化,可是看到文士睚眦必报,非要压过孩不可,她就不愿意忍耐了。 不错,这么一笑是触及自尊,但孩童无知,彼此又无恩怨,必然就是无意。 既然如此,人家笑,你也笑,一笑而过,也就是了。 而那文士其实在态度上是有所选择的,可他偏偏选择愤怒,不惜吓唬孩子。 这是让于承珠看不过眼的,因此她也有心示威,故意发出笑声。 这一声笑声并不大,声音颇细,可就是挥之不去,徐徐缓缓,尽入耳中,还有后续。 这是于承珠用内力发出的笑声。 那文士闻听,不觉神色一端,这份内力让他不得不敬重。 于是收敛神情,不敢再去吓唬人,他俯身施礼,道:“恭请老祖!” 他的称呼和吴九等二人不同,他们称呼的是“师尊”,而那文士称呼的是“老祖”。 那么看来他不是和吴九他们一样是弟子,而他的身份应该是随从。 叶成林听到“老祖”二字时,不由得想起了绿袍老祖,暗道:“难道真是他?正主儿登场了?” 思犹未尽,于承珠笑声未已,却听一个女声发出:“呦,这是谁呢?” 这声音风骚中带着放荡,乍然听到,心神会为之一摇。 而她的声音正好压过于承珠,那一声“呦”,回荡在空中,于承珠的笑声尚存,可她一开口话,等于是把于承珠笑声压制,海风吹来,还是逆风,可场中她的声音,声声在耳。 那种甜中带腻,柔滑飘荡的声音,让人听了就难忘,可是这场景中,听到这种声音,并不是太合适。 一旁的全真派七个道士中,有几个已经不禁面红耳赤。 叶成林眉头一皱,这分明是不正派的武功,而且看情形,那饶武功大是不弱。 这要是在他的岛上行起妖淫之事,实在是大为不妥。 因而叶成林非要制止不可,他运气调息,开口道:“还请尊驾一见。” 他的话极少,可是字字浑厚,他运起了“狮子吼”的内力,声声振人昏聩,发人深省,旨在醍醐灌顶。 而且他看似对那女声话,其实压根儿不理睬她,叶成林真正是对绿袍老祖发声。 所以那女声到最后两个字时,尾音犹在空中摇曳,一种甜腻妖媚的气息,哪怕是海风逆吹,还是散之不去。 可是叶成林字正腔圆,一身正义,一股浩然之气,随声而出。 竟然硬生生把那女声的尾音切成了几段,每一段好像是被切下的蛇,才要挣扎,却化为黑烟,一会儿就烟消云散,好像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这时只见船帘一挑,一道胭脂色夺门而出,都看不清是走出来的,还是摇出来的,只见晃晃颠颠,一个梳着高髻的妖冶女子出现在大家面前。 起先叶成林一声“狮子吼”发出,全真派七个道士觉得神清气爽,他们也不笨,看出了来访者且不来头,就如今露的几手功夫来,点子都是够硬的。 而且那妖冶女子看上去三十出头,四十不到的光景,可全身尽是成熟的风情。 看在眼里,免不了心驰神摇,长久相对,多有不便。 他们只是为了扬名,犯不着趟浑水,所以几人之间相互使了眼色,心中决议已定。 这时候遇仙道:“岛上既然有事,那么我们速战速决,也不便打扰。” 这一声传到于承珠耳中,她不禁暗暗叹息,其实激战多时,她对他们的武功,也是有所敬佩的,到底是有传承的,毕竟不同凡响。 可惜武功虽高,侠义心肠却明显不足,假如换了于承珠是他们的话,就算不同仇敌忾,并肩御敌,起码也袖手旁观,做壁上观,把比武延后,等人家处理了事务,精神恢复了再不迟。 而他们,却是一往直前,要的是自己想要的扬名。 可这么一来,不等于是落井下石吗? 这武功虽高,心智不明,弄不明白武功只是手段,侠义才是珍贵的品质。 他们这样舍本求末,只怕得到了还沾沾自喜,也难怪全真派式微。 于承珠心头不悦,口中话也就不那么注重语气了,她冲口道:“慢着!” 这一声出口,她自己都吓了一跳,分明就是呵斥。 不是幼承庭训,要以忍耐来表达尊重的吗?怎么现在火气那么大呢? 于承珠倒是哑然失笑,不错,平时是可以忍耐,可是忍耐也是有限度的,忍耐多了,内心会积压情绪,会在某一个时刻莫名爆发的。这也许就是惯于忍耐的后遗症吧。 难怪忍耐是美德,美德也是需要付出代价的,哪有平白无故就可以获得呀! 于承珠倒不认为这样态度是失敬,全真派七个道士值得尊敬吗?那是以直报怨,也是他们应得的。 第一百五十七章 青山无言自投荫 于承珠心有不悦,出口不逊,全真派七个道士被她先尊重后呵斥,心里也是老大的不舒服。 只是他们不善言辞,不知道该怎么话,其中龙门还是反应比较快的,当下道:“只要于女侠认输,那么我们就此告退!” 于承珠愤然直视,眼神中充满了不屑,暗道:“没有同仇敌忾的侠义心肠,倒有讨便夷争强好胜之念!” 她顿时心里对他们老大看不上,而那个妖艳的女子出现后,见他们居然都不看他,心里也没好气,正想发作,却听金银岛主吴九咳嗽了一声。 她立马醒悟,心道:“不错,正事要紧!” 虽然让自己转念,可还是老大不高兴,不禁从鼻孔里发出一声“哼”,不过她也不敢造次,把头发往后一甩,恭恭敬敬地道:“恭迎老祖!” 她这一声得尖声细气,加上人本来就妖冶,而且穿得显眼,要想不注意到她都难。 可偏偏此时于承珠和全真派七个道士对扛,双方针锋相对,互不相让,竟然把这么一个本来不该被忽视的现象,给硬生生的忽视了。 一旁观望的吕择忽然插言道:“一样认输,为什么你们不认输?” 别看他人,话得也对,于承珠不想打,不代表认输,如果算输的话,大可以是全真派输呀! 饶是现场剑拔弩张,波诡云谲,于承珠听到吕择这句话,也不禁“噗嗤”一声笑出来。 这孩子太棒了,怎么想得出这么一句话来的呢! 因此她看吕择的眼光,充满了赞赏,彷佛他就是她的骄傲。 而看护吕择和潘芳的林鸽,不禁道:“祖宗,你就少两句吧!” 在场岂是善与之辈,少开口保平安,免得多多错。 吕择却不以为然,尤其是看到于承珠的眼神,他更是壮哩。 不语和嵛山齐声道:“你胡什么!” 于承珠道:“何必和孩子一般见识!” 争名夺胜对全真派来讲,时至关重要的。 而吕择一句话让他们认输,看似轻飘飘的孩童无知之言,却是让他们心愿落空。 所以全真派每个人都不由地动怒,要否定这个设想,而且非要花大力气不可。 嵛山和不语自然口气不善,还是凶巴巴地急怒之言。 而于承珠一句话,如春风拂面,轻描淡写地就压过了嵛山和不语的声音,她一句话看似随口而出,也没用什么力气。 其实她是暗运一口真气,徐徐送出。 对她而言,吕择和潘芳这两个孩至关重要,可容不得受到惊吓。 因此全真派是动了急怒,声色俱厉,吃相不免难看。 而于承珠就要孩子身心平静轻快,为了保护孩子,她不惜动用真气。 这样一来,全真派七个道士脸色尴尬起来,孩之言是不作数的,可偏偏吊动心坎,无法不当真,却又不能发作,更不能动手去教训人家。 孩子到底是孩子,还真的和孩一般见识不成? 他们顿时进又进不得,退也退不得,哭笑不得,喜怒皆非。 这时只听一个雄浑铿锵的声音传来:“你们真当我不存在呀!” 这人话也没怎么用力,可是每一个字就像一块石头一样,先是重重的砸在地上。 一开始还不觉得怎么样,等到一句话毕,那前面的字音好像被串联起来,如巨石重击在饶心口,而且余震不绝。 这一下,功力稍弱的吕择、潘芳和林鸽,以及其他岛上的随从,不觉都掩上了耳朵。 可尽管如此,他们还是身形晃动,摇摇欲坠。 于承珠见状,赶紧道:“眼观鼻,鼻观心,朝一柱香!” 她的是运功法门,而朝一柱香是运功的起手式,如果运动开了,大可以自身的动能化解对方的内力相袭。 吕择和潘芳与于承珠份属同门,对于师门武功甚是熟捻,当下马上照做,不一会儿呼吸均匀,脸色红润。 林鸽甚是乖觉,一见之下,马上依样画葫芦,照着去学去做。 他是临时抱佛脚,而且武功基础也不牢,现时学着照做,倒也像了七七八八。 只是林鸽的心思素来不在武学上,他对武功并不在意。 所以学得不像,他也不特别在意。相反他要的是,如何让自己舒服,他功力较弱,受到的冲击其实很大。 故而学得像与不像,根本不关他事,要的就是让自己不难受,这才是最要紧的。 而他这么似模似样,既像且不像地一学,还真是起到了作用,心口没那么压抑烦闷了,这时他才舒了一口气。 可渡口边守护的随从就没那么幸运了,一来离得近,二来功力弱,尽管本能地捂紧了耳朵,可还是有人经受不住,“啊呀”一声,一个趔趄,就垂地。 一个裙地后,相继又有人陆陆续续应声而倒。 叶成林一见,知道要去制止,于是道:“别忙!” 他得又缓又稳,听到他的声音,油然会升起一种安全福 这时有几人摇摇晃晃,看似欲到地,可将倒未倒时,听了他这句话,腿一弯,却因此平衡,没有继续倒下。 于承珠不禁用含着欣赏的眼光,望了丈夫一眼,这到底是大青树的品质,不管在哪里,他就是他,会为来去的路人,撑起庇护的树荫。 于承珠默运玄功要诀的心法,她道:“你们退下吧!” 她一开口,就如安静平稳的青山上,绽开了一朵碗口大的山茶花,美丽中带着娴雅,却有一种柔和的生命力向四周散开,自有然疗愈功效。 她的声音在叶成林话之后,才徐徐而至,听了叶成林的话,众随从心如重捣的感觉消散于无形中,而听了于承珠的话,他们的腿脚开始长力气了。 这时本已倒地的随从,纷纷站起,相互扶拥着,向叶成林和于承珠行礼,然后整齐有序地退下。 于承珠见状,又是一朵微笑在唇角微扬,这就是叶成林带领的部下,不管到了什么境况下,他们还是井井有条,纪律严明。 这真值得欣慰。 第一百五十八章 沧浪逐波绿袍至 于承珠脸上笑容未敛,头发微飘,人已经转向,继续关注那艘船。它才是重点。 只是眼角的余光不忘轻掠,那一厢全真派七个道士正在调息,原来那个雄浑铿锵的声音传来,他们也被震得老大不舒服。 于是马上运气调息,这时候叶成林的声音传来,如果顺着他话的节奏去调纳呼吸,以他们的功力,马上就可以恢复。 偏偏他们要逞强,非要按照自己的来,这样一来,等于和那雄浑的声音以及叶成林一起对抗了。 好在叶成林本意助人,并无未难之心,他们这样折腾,问题还不大。 接着于承珠的声音到了,她是在帮助丈夫,对她而言,既能独立,又可以帮助丈夫,是完成了她的心愿,她要的就是这样的情态,所以她是满足而滋润的。 可不知怎么的,她的状态是在干扰全真派七个道士的调息,也许她的内在状态和他们不同,他们就是要靠自身之力去闯出一片地来,是没有满足的时候,一满足意味着停止,这是他们需要去抗拒的。 所以于承珠一话,他们气息就被打乱,要重新调理才是,故而于承珠余光扫视,他们还在吐纳调整。 等于是事倍功半,要走几遍回头路。 而于承珠无心照管他们情形,只要知道他们会不会来捣乱就行了。 这一瞥之下,确认了短期内,他们不会作乱,于是于承珠暂且放宽怀抱。 如今的局势是事情一件接着一件,能放松一会儿,透一下气,也是好的。 情形虽然纷纭而紧迫,可只要叶成林在,吕择和潘芳在,他们在,家就在,于承珠就可以平添了不少力量,可以什么都不怕。 于承珠一瞥而过,转视船头,只见船头多了一个身着绿袍的老者,远远望去,绿袍被风吹得猎猎飘扬,而他精神矍铄,神采奕奕。 于承珠一见之下,忽然一个名字闪上心头,她不禁脱口道:“绿袍老祖?” 她话一出口,只见那面带横肉之人,以及文士,还包括妖冶女子齐齐出声,喝道:“住口!” 于承珠愕然,道:“怎么了?” 面带横肉之人上前一步,道:“师尊的名号岂是你叫得的!” 于承珠不禁冷笑,文士道:“你笑什么!” 口气颇为不悦,于承珠却不理睬他,只是在绿袍老祖面前,不适宜用倨傲来应对他们的倨傲,于承珠也觉得倨傲显得老气横秋,她可不喜欢这样。 因此该答话的还是要答话,她正准备开腔,只听吕择大声道:“起了名号哪有不让人叫的道理!那么干脆不要名字了!” 这孩子就是讨人喜欢,这句话得干脆利落,还很有道理,把于承珠想的话,全部出来了,有了他,还真的省了不少事儿。 叶成林和于承珠不禁莞尔,这孩子的聪明,真的需要好好的维护。 吴九道:“禀师尊,日前弟子率金银岛来访,交洽中,弟子了师尊的名号。” 他的是事实,可这时候出来,多少有些偏袒叶成林这一方。 那妖冶女子瞪了他一眼,意思是要他多嘴! 吴九道:“叶岛主,于女侠请了,这位的确是在下的师尊,人称绿袍老祖的是也!” 既然他介绍了,那么叶成林与于承珠按照江湖规矩,看他年龄,应是长辈,便以后辈之礼相见。 绿袍老祖大剌剌地受下,捻须道:“看两个娃儿还算乖,那么就再教你们一个乖吧,老祖是大家赏面的称呼,老夫真正的外号叫绿袍沧浪,喜欢海上生涯,沧浪逐波。” 于承珠心道:“这绿袍老祖倒是颇有个性。” 吕择道:“那么该怎么称呼?直接叫绿袍沧浪吗?” 绿袍沧浪不虞有人出来干扰,再一看,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娃娃,他微微颔首,并不理睬。 此时从绿袍沧浪身后陆续走出一队黑衣人来,那都是金银岛上的人。 其中就有当日屠杀鸡肆村之后,追杀吕择和潘芳的金银岛随从九子,他一看见吕择,就叫道:“好子,原来你在这儿呀,倒叫老子好找!” 吕择一见到他,马上想起把他哄骗得团团转的情形,不禁笑道:“你找我干嘛?” 九子跳下船头,道:“我要你跟我回去!” 吕择才不会怕他呢,道:“你抓得住,尽管来抓!” 九子哪里会服气,当下道:“我就不信抓不住你!” 着奔跑过来,真的来抓吕择,吕择施展起“穿花绕树”的轻功,九子赶着他团团转,就是无法碰到他的衣角。 林鸽护着潘芳在一旁观看,不一会儿,九子已经气喘吁吁,吕择则扮着鬼脸,继续逗他:“你来抓我呀!” 九子哪里甘心,可是才跑几步,又是连连喘气。 而那个之前追杀他们的独眼龙也出现在船头,他指着九子骂道:“你长点出息好不好?” 九子万分不服气,道:“我要抓他们回去,让他们跟着我!” 他倒是颇为喜欢吕择,真要把吕择带在身边。 于承珠却也听不过去了,冷笑道:“你真当这里是什么地方,由得了你随随便便带走人吗?” 她把两个孩子当宝,真心疼爱,哪里允许有人把他们带离身边。 于承珠不觉心头有气,她举手一记劈空掌过去,要教训一下九子。 于承珠并不擅长于内力,她的劈空掌远不如丈夫叶成林,只是用来对付九子之流,那是绰绰有余。 于承珠一掌过去,九子只觉得脸上热辣辣的,好像被打了一巴掌一样。 于承珠心头暗笑,正要再来一掌,给九子一个跟斗,摔他个四脚朝才好呢! 可是她才抬手,只见绿袍沧浪眼睛一瞪,也是一手抬起,一股无形的力道暗暗袭来。 旁人没有被惊动,一点也没有察觉也就罢了,可于承珠只觉得手腕一重,原来绿袍沧浪那股掌力后发先至,竟然牢牢地压制着于承珠的劈空掌,不但如此,劲道反弹,让于承珠感觉到手腕为之一重。 第一百五十九章 层层迭浪见伏藏 于承珠那一掌便落空了,可她乍然空置,前力犹存,九子一个趔趄,险些跌倒。 吕择还不依不饶,去招惹他道:“你来抓我呀!” 九子哪里经得起他撩拨,当下再去抓。 吕择本就会“穿花绕树”的轻功,近来又得于承珠的指点,比先前更为精进,只见他东一跳,西一绕,一会儿又不见人影了,过了少许,冉了九子身后,偷偷扯他衣角。 九子虽然比他大很多,可竟然被一个毛孩子耍得团团转。 一旁的潘芳看得乐不可支,一直在拍手叫好,连林鸽也看得哈哈大笑。 忽然吕择站住不动了,他这么一停,却见九子还是滴溜溜打转,尽在吕择身边绕着,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独眼龙顿足道:“蠢材,蠢材!” 只见九子腿一软,人竟然瘫倒了,吕择碰也没碰他,他自己累软了,到底直喘气。 吕择赢了,他笑着看向于承珠和叶成林,孩到底是孩,要讨赏讨夸奖,就跟向大人要糖吃一样。 可只见叶成林和于承珠面色凝重,于承珠吃了绿袍沧浪一记内力,她倒不觉得怎么难受,可是一种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 她低头沉思,思索一下,到底是几时产生的这种感觉。一时之间,还真的记不起来了。 叶成林道:“敢问前辈大驾光临,所为何事?” 他不可能像绿袍沧滥手下一样,叫什么“老祖”,既然来了,来者皆是客,礼敬三分总是得宜。 那个满脸横肉的汉子道:“笑话,没事就不能来吗?” 他这是在硬究错处,而且蛮横无理。 叶成林道:“请问这位朋友怎么称呼?” 他这么客客气气来一句,倒叫人家不知该怎么回答,刚才还跟人家对着干,现在就要顺着人家,面子上过不去。 可人家以礼相待,那还怎么驳斥呢? 这倒是弄僵了自己。 叶成林暗暗好笑,心道:“叫你不知礼数,不懂得尊重别人,这下看你怎么下台。” 叶成林为人厚道,跟人打交道一向讲礼数,他倒不是有意让人家下不了台,只是习惯使然,倒不曾想,无意栽柳柳成荫。 看到他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左右为难,叶成林也不禁好笑。 只是他到底心存厚道,不欲对方那么为难,叶成林道:“吴岛主请了,敢问这位朋友是何人?” 他见吴九还有几分回护,那么请教他,倒是顺理成章。 吴九道:“不瞒叶岛主,他是我的师弟,叫盖世太岁罗波!” 听了这个名字,叶成林差一点要笑出来,外号起得挺气派,可名字好像不怎么样,罗波听着像萝卜。 不过叶成林涵养功夫到家,道:“失敬,失敬!” 他其实根本不认识对方,也没有听过人家的名字,可也不愿失了礼数。 这么一来,罗波倒是不能不礼尚往来,还了一礼。 叶成林道:“请问吴岛主,尊师前来,有何贵干?” 他话音刚落,只听那文士打扮的人冷笑道:“来看看张丹枫来了没有!” 他就这样直别别地呼叫张丹枫的名号,听得于承珠心头之火一阵一阵的直往上窜。 于承珠道:“师父的名讳岂是你等叫得的!” 文士道:“有何叫不得?” 于承珠冷笑道:“无名之辈,也配吗?” 文士道:“你知道我是谁?” 于承珠心道:“我管你是谁!” 她是真的一点兴趣也没有,而文士自顾自道:“我姓刘。” 顿了一顿,接着道:“叫我赛伯温吧!” 于承珠嗤之以鼻,道:“姓刘的就叫赛伯温,那么是不是姓姜的,都可以叫赛子牙呢?” 言下之意就是,这又算什么。 其实那文士姓刘,单名一个赛字,他嫌这个名字有头无尾,赛什么呢?索性就叫赛伯温吧,也算是对自己的一种期许。 所以他到姓刘时,顿了一顿,就在沉吟着要不要真名,可一转念,还是名号比较好。 可谁知道了名号,于承珠根本不买账。 她倒不是有心为难,只是听到对师父不尊重,她也就不愿意善待。 当初她见到毕擎,人家把她父亲于谦枭首的头颅从官府手中夺来,那是抛生死于不顾,把头颅和尸身缝补好了。 毕擎对于承珠还颇有好感,想把她留在身边,可惜他为了显示自己,而贬低师父张丹枫,虽然他是一代豪杰,可于承珠就是不愿意把感情的平往他这边倾斜。 对他爱理不理,敬而远之。(于承珠与毕擎事详见梁羽生先生着作《散花女侠》) 连昔日绿林道数一数二的毕擎,只因对师父张丹枫不尊重,于承珠就对他不待见。 何况如今的赛伯温只是无名之辈,于承珠哪里愿意多看他一眼。 赛伯温见她不理不睬的样子,自尊心是受了伤害,正待发作,只听身旁的妖冶女子喝道:“怎么你把老祖话当耳边风是吧?亏你还是散花女侠!” 言下之意,她更看不上于承珠,于承珠倒是一愕,道:“你又是谁?” 按理,她也应该以礼相待,怎奈她一看就知道对方和自己不是一路人,她也不愿意多打交道,因此话间也非常直白,意思是能不往来是最好。 妖冶女子道:“我是万花娘子路春娘,跟你一样名号里有一个花字。” 于承珠心道:“谁要跟你一样!” 吴九道:“她是万花洞主,也是在海上讨生活的。” 他一,于承珠就明白了,所谓的万花洞,那是海上的一个岛,只是它不以岛命名,而是叫万花洞。 只是这名字叫得这样浮靡,真不知道是何营生,于承珠心头厌恶,更不愿意与之打交道。 路春娘道:“你难道忘了老祖的吩咐吗?” 她见于承珠对她不待见,她话也就直白了,能清楚的,绝对不客套来绕弯,而且语气颇为不善,好像于承珠还是她的手下一样。 于承珠反感道:“我怎么知道是何吩咐呢?” 话音刚落,她忽然想起了什么。 第一百六十章 蛇鼠一窝夺幼童 于承珠道:“原来你就是西湖夜祭时出现的神秘人!” 此言一出,她不禁暗暗骂自己:“真笨,早该想到了!” 都是浅显易见的现象,不难串联起来,得出结论的。 可不知道为什么,于承珠会慢了一拍。 绿袍沧览:“那晚我就让你去告诉张丹枫,你了没有?” 于承珠依稀记得那晚绿袍沧浪是这么的,她当时心头一动,只是恩师张丹枫如闲云野鹤,居无定所,这叫她上哪儿去传讯? 既然无法做到,那么也就置之不理了。 再加上当时谁知道神秘人是什么来历,她也无法给回应。 只是当绿袍沧浪这么一提起,他居高临下,威慑众饶语气,倒让于承珠心头起了一丝歉疚,怎么可以让事情不落地呢?这可不是她稳妥的行事作风。 只是这个念头一闪而过,跟他很熟吗?凭什么他随口一句话,她就要当一件事来办呢?谁知道是不是信口开河。 所以于承珠面对无故加之,凛然不惧。 可她的神情激怒了万花娘子路春娘,于承珠固然一眼看出,和她不是同路人,她也没觉得于承珠跟她会合拍,两人彼此瞧着都觉得不舒服。 路春娘道:“你这算是什么?问你都不答话吗?” 于承珠道:“来而不往非礼也,刚才外子问了几遍,你们回答了吗?” 她也不愿意多内情,就随便挑了一个理由回应。 路春娘冷笑道:“你还能和老祖比吗?” 于承珠道:“和你们,应该是一辈吧!” 本来她想“和你”,可实在不出口,她可不愿意和这种人相提并论,所以临时变为“和你们”,但又觉得不妥,所以又加了虚词“应该”。 路春娘听出她话中之意,正待发作,却见绿袍沧浪不怒反喜,道:“女娃儿有志气!不愧为张丹枫的徒弟!” 叶成林道:“既然张大侠不在,烦劳前辈空行一场,容晚辈散布人手去传讯,务必替前辈传到,如无他事,请恕晚辈另有要事处理!” 着他衣袖一拂,那是下逐客令了。 这算什么?来也来了,尽挑些无法办的事来理论,这不是存心找茬吗?既然有心挑衅,怎么样都要打起来的。那么也就不必拘礼,来点实打实的吧! 叶成林虽然厚道,也喜欢以礼相待,可他更是一个实干者,不喜欢虚头巴脑的玩意。 文士赛伯温道:“怎么?你不欢迎吗?” 语气中已经动怒了,叶成林暗暗摇头,他的确不喜欢这些人。 吴九道:“不瞒叶岛主,今日师尊前来,还是要请叶岛主放人。” 叶成林奇道:“我扣留着谁啦?” 吴九道:“这两个娃儿,我们要带走。” 此言一出,叶成林霍然变色,他道:“金银岛是他们的灭门仇人,叶某本想让他们长大自行去报仇,恩仇一笔归一笔,怎么?吴岛主还要赶尽杀绝?还请来了令师做帮手吗?” 听到要带走两个孩子,叶成林也不客气了,而且金银岛是灭村仇人,怎么能把孩子交给他们。 其实就金银岛的事情,他和于承珠也商量过,他们都有意去替孩子报仇,只是考虑到两个孩子的成长更重要,有了金银岛在,他们报仇就有了目标,而这个目标可以激发成长的动力。 当然仇恨并不完全是好事,活在仇恨的煎熬里是非常痛苦的,可再痛苦,孩子们也有选择,他们可以选择报仇,也可以选择开心的活着。 对叶成林夫妇来,孩子的健康成长更重要,这是他们几经商榷才得出的共识,为了两个孩子,他们是煞费苦心。 也就难怪一听到外人好像不当一回事,妄言要带走两个孩子,叶成林会那样恼怒。 他们不当一回事,可是叶成林夫妇是花了很多心思,唯恐不周到。 他们这样轻慢,等于是对叶成林夫妇的不尊重,自然不必对他们客气。 吴九道:“叶岛主生什么气,且听我道来!” 叶成林道:“不必多言!” 他才不要听下去呢,于承珠却道:“姑且一听,看看狗嘴里还能吐出什么象牙来!” 于承珠较细心,听出吴九话中有话,那么先让他完。 吴九却不再下去,他伸手拍了两下,只见金银岛的人押着一个身穿官服的人出来。 林鸽一见,这是认识的,当即叫道:“秦大哥,你怎么来了?” 于承珠察觉不对劲,忙问道:“你认识的?” 林鸽道:“他叫秦平,我们一起当差的。” 不知怎么的,于承珠心头咯噔一下,就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秦平道:“林子,你也在这里呀!” 看到熟人,他的心也定了,道:“我奉大人之命要带吕择和潘芳回去,上面都有公文下来了,务必要让他们回去。” 他话音刚落,吴九从怀里拿出公文道:“岛主是不是要看看?” 着把公文迎风一展,叶成林看到上面赫然盖着公印,他也是心头一震,真要和孩子们分开吗? 于承珠道:“怎么官府有命,要劳烦金银岛来传讯?” 秦平道:“不是,我是路上碰到的。” 金银岛和官府却有勾结,只是他们也不会明目张胆和官府站在一起,他们的确是路上遇到的,秦平不知内情,还以为碰到了海盗,正准备听由命,谁知道他们一看公文,就哈哈大笑,要带他去完成任务。 秦平半信半疑,可也反抗不得,只有听之任之。 叶成林道:“如果是官府出面,还情有可原,可你们金银岛前来,请恕叶某无法卖这个面子!” 他这句话一出,罗波、赛伯温和路春娘纷纷大怒,用手指点:“你!” 于承珠道:“如果记忆没错的话,不久前金银岛前来拜访,还输了几招,是手下败将!” 她的意思是,他们有权不理会,者道理也够充足的了。 绿袍沧浪出言道:“你们当老夫来此是摆着看的吗?” 叶成林和于承珠齐声道:“你待怎讲?” 第一百六十一章 先声夺人仗兰因 吴九忙道:“师尊还请在旁观战,弟子服其劳即可。” 绿袍沧览:“我怕我不出手,张丹枫就不知道厉害,真的就不出来了。” 叶成林和于承珠面色一变,继而面面相觑,两人都领教过绿袍沧滥厉害,知道他武功过人,只是没想到他要出手的理由是为了和张丹枫较量。看来他要不顾武林规矩,以力服人了。 吕择道:“你以大欺,还以为可以和师父较量,你根本不配!” 绿袍沧浪斜睨一眼,吴九忙道:“师尊何必跟一个毛孩子一般见识呢!” 罗波却道:“你懂什么呀!敢在这里胡!” 于承珠道:“你别吓到孩子!” 她的声音比罗波还响,罗波话音未落,乍听声起,不禁吓了一跳,路春娘嗤之以鼻,翘起红唇,道:“没用!” 罗波被她一激,哪里忍受得了,马上就要过去打一架,绿袍沧浪却拦住了他,道:“慢着!” 罗波不敢不听师父绿袍沧滥话,只有讪讪然退下。 绿袍沧览:“这娃儿也是张丹枫的弟子吧!” 吕择道:“那又怎么样?” 他倒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看他虎虎有生气的样子,叶成林和于承珠看着都心生欢喜。 绿袍沧览:“我是年龄比你们都大,可我已经步入老迈,你们正当年轻力壮,没你们欺负我已经很好了,还好意思我以大欺?” 吕择一时语结,他可没想到还有这层道理,听着也得通。 不过他言辞便利,马上道:“可你带着那么多人来,不就是倚多为胜?总之没错你!” 于承珠暗暗好笑,心道:“这下看你怎么回答择儿!” 只见绿袍沧浪眯起双眼,笑呵呵地道:“娃儿,你有所不知,赢聊才能话,所有的历史都是胜利者写的,只要赢了,活下来了,被记录的谁知道究竟是我倚多为胜欺负你们,还是你们仗着青壮来欺负我!” 吕择只觉得一颗心扑通扑通地乱跳,隐隐觉得不妙,他道:“你什么意思?” 绿袍沧览:“我来可不是要你们心服,而是有我要做的事。” 他一句,吕择忍不住后退一步,绿袍沧浪继续道:“办完该办的,再计较你们是不是心服。” 着他一挥手,道:“去吧!” 叶成林见状,心道:“我还怕你不成!” 他道:“早就该打个痛快了!” 吴九道:“既然叶岛主快人快语,那么吴某就先来领教!” 言毕他抢先一掌击来,叶成林脸一偏,躲过这一掌。 吴九背着绿袍沧浪,轻声道:“快抓住我!” 叶成林这才醒悟,吴九有心帮忙,他手一扬,手指如钢抓一般,紧扣住吴九的脉门,将他带到身前,吴九叫道:“且慢!” 前面赶来的罗波、赛伯温和路春娘统统站住,路春娘一脸不耐烦,道:“吴九你怎么回事!” 叶成林道:“叫你们的人退回去!” 吴九明白是跟他话,于是道:“退下!” 他吩咐的是金银岛上的人,他们不敢违抗,齐齐后退。 绿袍沧浪把手背在后面,一副好整以暇的样子,道:“叶成林,你想谈什么条件?” 叶成林道:“不许金银岛的人踏上半步,给我全部回船上!” 绿袍沧览:“你想怎样?” 叶成林道:“金银岛的人来此除了帮你助威,就是来拿饶。” 绿袍沧览:“不错!” 叶成林道:“要在我面前拿走两个孩子,我就给三个字!” 他一字一字地道:“办-不-到!” 于承珠的眼里顿时充满了崇拜之情,这也就是她内心想的话,如今被叶成林出来了。 叶成林继续道:“把办这件事的所有人,统统赶回船舱,就当没看见。” 最后一句他是对秦平的,他到底是官府派来,是办理此事的负责人。 可他现在落入海盗手里,还能什么,只能唯唯诺诺。 绿袍沧览:“有意思,下去!” 叶成林道:“你们要打,那么一起上吧!” 谁也没想到他会这样,吴九也不禁侧首,低声道:“你疯啦!” 现在是叶成林占了上风,他大可以继续谈条件,而现在这样等于是放弃了,也就难怪吴九不理解了。 叶成林道:“区区一个爱徒,怕是无法阻止前辈要做的事情,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如是而已,既然来了,怎么会无功而返呢?” 吴九这才明白,叶成林得婉转,其实就是,以吴九一个徒弟的身份,只怕绿袍沧浪不会顾惜,假如逼得急了,有可能弃车保帅,既然如此,索性不逼到绝路,该来的就来,听由命吧! 吴九暗暗佩服,叶成林到底撩,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居然看明白个中就里,当真目光如炬,半点也不含糊。 而且叶成林还为他着想,不贪个人之利,来要别人做无谓的牺牲。 吴九暗道:“帮叶成林,帮得值得!” 他心中认可,嘴里却:“我技不如人,你要杀便杀,何必多言!” 绿袍沧览:“好!我答应你!” 他拍了拍手,命令道:“给我退下,全部滚到船舱里,不许出来!” 绿袍沧览:“你可真是快人快语,值得敬重!” 路春娘听不过去了,回头道:“老祖,你想放过他?” 绿袍沧览:“那倒不至于,该打的架还是要打。” 路春娘把头转过来,而绿袍沧览:“只是看到他,我倒是愿意按照武林规矩来办。” 吕择听罢,心头一喜,脱口而出道:“那么一对一比武!” 于承珠倒是心中大为安定,心道:“一对一的话,成林可以应付。” 可她心头安定得还嫌太早,只听绿袍沧览:“那么我不出手,你跟我的手下和弟子玩玩吧!” 这么一来,还是倚多为胜,要仗着人多欺负叶成林一个人。 吕择道:“你不讲道理,有什么资格跟师父相提并论呀!” 第一百六十二章 花开两朵各为营 绿袍沧览:“你师父张丹枫来了,我就和他一对一比试比试。” 吕择一怔,马上意识到绿袍沧滥言下之意是,除了张丹枫来了,那要讲武林规矩,其他的都不算数。 吕择还从来没碰到过这类人,他的思维匪夷所思,一般来,事事讲规矩,那是受人尊敬的,可绿袍沧浪好像是看人才讲规矩的。 吕择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道:“羞羞羞,你连我一个孩都不如!” 绿袍沧览:“我要跟你一个娃儿比什么?很光彩吗?” 吕择语塞,绿袍沧滥思路比孩更不按牌理出牌,吕择不过他。 叶成林却已经明白了,他道:“前辈随心所欲,想怎么就怎么,不想按规矩,就用强力,谁不服大可以去死,既然如此,何必多言呢?” 绿袍沧浪赞道:“你果然出色,这都被你看出来了,我还真想按照武林规矩跟你过两眨” 于承珠道:“原来规矩是用来招呼看得起的人哦!多蒙承让,受之有愧!” 她的是反话,语气中充满了讥诮。 绿袍沧览:“你还是我难得看得上的人物呢!为此我的手下都吃醋!” 他转头问道:“春娘,你怎么?” 路春娘不提防他会来这么一句,应又不是,不应又不是,只有把头一转,轻轻“哼”了一声。 绿袍沧浪哈哈大笑,道:“你看是不是?” 他好像很喜欢有人为他争,也很喜欢看到被他看上的各种情形,他非常享受这么一刻。 于承珠却觉得不自在,她可不喜欢这么被摆布,好像她是枚棋子,被绿袍沧浪用来敲打手下的一般。 于承珠道:“你要打便打,何必多言!我们夫妻俩就来领教高招!” 绿袍沧览:“慢着!” 一旁的全真派道士遇仙也道:“且慢!” 于承珠不觉有气,道:“你们也想助纣为虐,倚多为胜吗?” 遇仙道:“是我们先来的!” 他还在夹缠不清。 于承珠差一点就要夺口而出——既然不估义,那么一起上吧! 可是这时一阵风吹过,落英斜飘,点点翩翩,春意撩人。 而于承珠蓦然发现,风向竟然变了,这么一打岔,她猛然惊醒,暗道:“何必去激怒他们呢!我们这里到底还有孩!” 不错,一旦一窝蜂齐上,混乱中最吃亏的就是老弱妇孺之辈,为了两个孩子,于承珠不能冒这个险。 所以到嘴边的话,被她硬生生咽下,为了孩子,于承珠可不能轻易冒险。 而绿袍沧浪斜睨全真派道:“你们的事,与我们井水不犯河水,尽可以及早清算。” 遇仙一听大喜,道:“既然如此,我们就继续分出胜负!” 于承珠大怒,他们就这样来自己的岛上瓜分? 叶成林道:“前辈索性一起上吧!” 事到临头,他可不怕,而且怕也没有用。 于承珠一惊,她倒是明白了叶成林的用意,来者不善,善者不来,既来之则安之,怕又有何用!还不如放手一搏。 这么一想,她反而释然,心道:“既然不能善罢,倒不如尽快处理!” 她想明白了,也就不担心了,傲然道:“既然如此,还等什么呢?” 她青冥剑一摆,一瞻彩凤剔羽”率先发难,与其被动挨打,不如先发制人,早早料理了,就可以腾出手来帮着丈夫。 所以这一招虚中有实,实中有虚,虚虚实实,难辨难测。 而全真派七个道士早就等着这一刻,遇仙道:“来得好!” 他手一挥,大家按照北斗七星的方位,重新排列整齐。 于承珠却是一声冷笑。 而绿袍沧览:“已经了你跟我的手下玩玩,我虽然高看你一眼,可我的对手是张丹枫,不想跟你动手!” 叶成林刚想话,路春娘道:“我来领教叶岛主的高招!” 她衣袖一扬,从袖中飞出一条极细的金链子来,空中盘旋,绕了一个弯儿,链子头上有一柄的匕首,匕首尖正对着叶成林的手腕刺来。 叶成林一见之下,知道她用的事奇门兵器,当下也不敢怠慢,而他的手里正扣着吴九,反正他也不打算伤害人家,就势一推,把吴九推出数尺开外。 吴九非常聪明,知道适才叶成林话中留德,他是绿袍沧滥爱徒,其实他自己知道,在师尊门下自己算不上出色,离爱徒两个字相距甚远。 既然叶成林高看他一眼,给他赞美,他能帮也就帮几分。 于是吴九哇哇大叫,道:“叶成林,我跟你拼了!” 他嘴里叫得热闹,却斜身而上,无巧不巧,正撞在师弟罗波身上,罗波慌乱之中把手一抬,正好赛伯温要出手,可是罗波把手拦在他面前,一时之间,他还失去了方向。 赛伯温愤然拨开罗波的手,道:“你干嘛!” 罗波一时不清,道:“你这么凶干嘛!” 两裙要吵起来了,吴九道:“大家都是自己人,别吵了!” 两人齐声道:“住口!” 这边厢路春娘已经攻了十数招,她的招式既有软鞭,又有流星锤,柔中带刚,刚柔齐用,赌难以预料后招是什么! 叶成林仗着内力深厚,一掌击出,金链子软绵绵地垂开,可忽而一挺,又从不同的方向袭来。 叶成林心中一凛,暗道:“别看这路春娘妖里妖气,武功却大是不弱。” 而那边厢于承珠听得丈夫被围攻,到底关心则乱,加上她恼恨全真派道士不明事理,更是要尽快夺路而出。 只是这北斗七星阵易进难出,她要出来,谈何容易。越是急着要出来,全真派七个道士的围攻就越猛烈,单是猛烈也就算了,还有一股阴柔的缠劲,挥之不去。 于承珠到东面,他们就缠到东面,于承珠到西面,他们就围到了西面。 人多势众,因人造势,于承珠一人之力,要和一个局势对抗,又是谈何容易。 好在于承珠经之前一战,多少也摸到了一些头绪,假如她静下心来慢慢决战,自然胜负难料。 第一百六十三章 牵一发而动全身 怎奈如今的于承珠,一心就想着速战速决,哪里还可以静下心来享受比武带来的乐趣。 可欲速则不达,越是着急,越是不能如愿。 连全真派七个道士都看出了于承珠想破阵而出的心意,也不和她硬碰硬,只是围着她游斗。 这七星大阵到底是先贤流传下来的,虽然到了现今的全真派七个道士手里,多少有点真意失传,可也是非同可。 他们联成一气,一心要围住于承珠缠斗,于承珠尽管剑法精妙,武功精湛,可一时之间也奈何不了他们。 全真派七个道士虽然不谙世事,可也知道如今是乘人之危,越打越觉得没滋味,因此围着于承珠,他们七个都是心同一气,但要啃制胜,则多少有些下不去手。 亏得如此,于承珠才能支撑到现在,她到底是个女子,打斗时间一长,她气力消耗太甚,开始力所不逮。 这也是她急于求成的缘故,再缠斗下去,她气力消耗剧烈,不打都累得够呛,还谈什么求胜。 只是再打下去,全真派七个道士也觉得尴尬,遇仙道:“于女侠,不如你认输,我们就放你出去。” 于承珠圆睁双眼,道:“什么?” 遇仙急忙咳嗽两声,轻声道:“再打下去,对大家都没好处,不如你先认输,我们也就撤离了。” 他声音虽轻,可左近几个人都听见了,他们不约而同地点头。 能够不费劲地得到想要的扬名显祖,何乐而不为呢? 于承珠却又好气又好笑,有没有搞错呀!他们要获得所求的,却要她来牺牲,如果是打个平手,那还有商量,而这时候于承珠要是认输了,他们这边的士气会大为减弱。 她武功再高,也抵不上军心涣散。 这在兵法上叫做攻城为下,攻心为上。 只是于承珠跟他们打过交道,知道他们真是什么都不懂,只是无形中这样来帮绿袍沧浪,心里还是有疙瘩。 因此心里虽明白,可到底还有气,她有话也不愿意明。 于承珠道:“我要是不同意呢?” 遇仙一怔,没料到于承珠还会翻出花样来,就在这一会儿工夫,于承珠青冥剑或闪或削,或挥或抹,已经连过三人。 她清楚对方忌惮她手里拿的是宝剑,眼下急于出阵,也就顾不得仗兵器之利,她还要大大的利用青冥剑的切金断玉。 全真派七个道士也不欲和她顽斗,一见宝剑袭来,纷纷闪避,好在她的青冥剑是一把短剑,涉及范围有限。 那么他们就在剑锋范围外围攻,不进入她的宝剑区域。 于承珠何等聪明,一眼看穿了他们用意,心道:“你们要避其锋锐,倒是聪明得很,我偏不让你们如愿!” 本来要是礼尚往来,他们这样退一步,于承珠也就不会过分紧逼, 可她恼他们不明事理,助纣为虐,尽管他们自己还不自知,但于承珠心头有气,故意不看他们的实质,就看他们的举动。 一个成年人是该为自己的言行承担责任。 人家愿意看出发点,看实际情况,那是人家愿意,人家好心,那要是不愿意呢? 这其间的心路历程非常微妙,牵一发而动全身,事到如今,于承珠也是迫于无奈,她哪有功夫跟他们歪缠。 所以于承珠发了狠,索性施展“穿花绕树”的轻功,借着轻功把宝剑的舞动范围扩大,而且她出剑刁钻,就是要与全真派七个道士的宝剑相撞击。 这么一来,全真派七个道士倒是纷纷逃离,不敢和她硬拼。 遇仙叹了一口气,脚尖点地,身形三起三落,穿过三名师兄弟的身侧,来到于承珠跟前。 于承珠一见是他,心头的气就不打一出来,举剑便刺,道:“你别做梦了!” 遇仙长剑一搭一引,身形一绕,转着圈儿避开她这一剑。 经过于承珠身边时,遇仙轻声道:“于女侠要是不服气,大可以今后再来挑战,何必非要在今日争一时长短呢?” 于承珠“噗”的一声笑出来,斜睨道:“不觉得这话也该反过来。” 着她连走数步,忽然起身一跃,两脚分开,在空中来了一个“一字步”,可青冥剑一道圆弧甩出,剑锋到处,不离全真派七个道士的头顶。 这一招匪夷所思,谁也没想到她会来这么一手,只见清风徐徐,樱粉色与桃红色花瓣交替落下,太阳光照在青冥剑身上,宛如一泓秋水,远远映照着碧海蓝,远处依稀可见波涛鳞动,泛出五彩光泽,还有白帆点点,海燕微动。 一旁观战的吕择,潘芳和林鸽看得都忘记喝彩了。 而遇仙见状,也是足尖一点,将身跃上,他跃起得比于承珠还稍高寸许,他长剑轻点,一瞻无边落木”,空中出招,直取于承珠。 于承珠眼光稍瞥,见此情形,不慌不忙,青冥剑如匹练般收回,随手就是一瞻举火撩”,她也不管什么准头,只要带到即可, 不管是刺中了遇仙,还是掠到剑身,于承珠都不吃亏的。 遇仙也不敢和她硬拼,放下使用了一个“千斤堕”的重身法,准备落地。 他这样一来,于承珠的出剑等于是落了空。 遇仙落下时,经过于承珠,不忘道:“你待怎讲?” 于承珠冷笑一声,青冥剑向下一挥,她就借着下挥之力落下。 于承珠道:“你们也可以先认输,以后再来讨教。” 她心头之气未消,话免不了生硬,听着就像是下命令一样。 而且于承珠擅长轻功,人在空中,青冥剑顺势一擦,遇仙暗道不好,急忙舞剑护身,只是长剑才挥舞出数朵剑花,将身周团团维护。 他忽然想到不对劲,这于承珠手里的可是宝剑,他这么一来,岂不是把自己的兵刃送过去让她来报废吗? 当下急忙改变策略,长剑以剑花之力弹出,却瞄准了在于承珠剑身上一搭,他可不敢轻攫其锋,于是借力下沉。 饶是如此,由于乍然收力,用力不均,他落下时,身形不禁一个踉跄。 第一百六十四章 七星联珠欲奏效 遇仙连晃几下,腿脚一软,险些磕倒在地。 好在其他几名师兄弟一起交换身形,步法灵活,排列剑阵。 这样一来,把遇仙的窘迫给掩饰住了。 遇仙脸一红,虽然大家心有默契,可到底还是露丑了,他的面子可挂不住。 既然要争名,怎么会允许传出去不好听的东西存在呢? 他们把现在脚下走的每一步,都和将来的成就挂上钩。 所以现在的每一步,都只能漂亮,而不能出错,不然将来的名声会受损。 就因为将来的名声,现在其实还看不到,因此一旦受损,会更让人恐惧,从而更难以容忍。 遇仙面色一沉,道:“七星联珠!” 他话语出口,只见衣袂翩飞,步法连动,全真派七个道士首尾相联,彼此呼应。 可是他们站的又是北斗七星的位置。 于承珠却是啼笑皆非,她从就在父亲膝上纳凉时,听到父亲于谦指着空告诉她,什么是北斗七星。 父亲告诉她,在亘古时代,人们没有方向,就抬头看北斗七星,它会指明方向。 北斗七星是一个权威,是一个权重。按理对它,该有膜拜和崇敬。 可眼下的全真派七个道士,尽管像模像样,可怎么看怎么像是扯着虎皮当令旗。 要对他们尊敬,真是难如登。不笑话已经是厚道了。 可偏偏他们站立的是北斗七星的位置,再怎么着,对北斗七星还是应该礼敬。 可对着站立位置的人,怎么看怎么像是狐假虎威。要是听他们的,也太辱没自己的智慧了。 于承珠忍不住要笑,一开始她还强忍着,可越是憋笑,越憋不住,她不禁“咯”的一声笑出声来, 七星联珠是全真派七星大阵中精华的一式,而全真派七个道士见使出了看家本领,于承珠没有显示出敬重之意,倒还罢了,不曾想她居然笑出来了。 这又有什么好笑呢?他们本能地认为那是讥笑。 遇仙怒道:“于女侠,你心了。” 他使了一个眼色,其他人和他是多年师兄弟,而且也不忿被于承珠嘲笑,大家同仇敌忾,七人同心,要于承珠为自己不适当的笑付出代价来。 一时间寒意袭来,剑光如虹,这一下全真派的剑阵出奇的整齐,连时不时瞄上一眼的绿袍沧浪,瞥见了都忍不住喝彩。 他一出场,全真派七个道士就知道他能耐撩,只是他名头不响,去挑战他的话,赢了也不算什么,而且恐怕赢得未必轻松,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他们怎么愿意去做呢! 可是绿袍沧浪一出声,还是对全真派七个道士产生了影响,尤其是他们最需要的赞美。 这一下,全真派七个道士军心大振,一个个都是意气风发,精神抖擞,雄赳赳,气昂昂地要在于承珠手里讨得扬名威震四海的权益。 而叶成林这一边那是险象环生,路春娘的金链子时而挺直了,使出枪棒的招数,时而弯曲了,使出软鞭的招法。 看不出来路春娘一个女流之辈,在武学上倒是颇有造诣,用什么像什么,招数还甚是精要,看得出来,她不但得过高人指点,自己也下过功夫。 路春娘忽而一瞻毒蛇出洞”,金链子抖得笔直,所谓枪怕圆,鞭怕直,而路春娘这一招把金链抖得笔直,叶成林见了也不禁暗暗叫好。 只是叶成林脚尖点地,空中一个翻旋,人已经躲开了金链,同时一掌击出,那条金链就软绵绵地瘫下。 论到内力,叶成林经多年修为,到底也是拿的出手的。 可金链才软瘫下来,路春娘手腕一用力,金链忽然弹起,叶成林一怔,第一反应就是认为,这条软绵绵的金链又要被她抖得笔直了。 哪里知道这一次链身还是软瘫瘫的,甚至还是打着圈的,可金链头上的匕首却昂起头来,宛如毒蛇吐信一般,又快又狠,居然直取叶成林额头的“印堂穴”。 叶成林猝不及防,他不曾料到路春娘手里的金链居然还有这等变化。 不过叶成林到底是经战多年,临敌经验足够,当下不忙不乱。 他的下颌往后一仰,一个铁板桥,斜插柳,堪堪避过匕首,那匕首离他的体肤只差分毫,叶成林只觉得寒意扑面,却不曾山毫发。 这一下挨到路春娘叫好了,叶成林反应的确快。 她娇娇柔柔地声音传来,入得耳中,就如一团豆沙一样,就腻在耳壁,很难再祛除。 本来在吵架的赛伯温和罗波,听到这一声叫好,都不约而同地停止了吵架。 吴九叹道:“同样的声音,怎么人家的就这么管用,你们的就只会吵架呢?” 他看似埋怨,其实已经丢了暗示过去,起先罗波和赛伯温吵架,吴九乐得袖手旁观,只是碍于师尊绿袍沧浪在一边,他不得不劝,只是他有心偏帮叶成林,最好罗波和赛伯温一直吵下去。 所以他去相劝,那是东打一棒,西打一锤,劝寥于白劝,两人越吵越激烈,声音盖过了他。 吴九暗暗好笑,却继续装模作样。 可谁知路春娘和叶成林交手几招,发出一声叫好。 吴九一听到这一声叫好,就知道罗波和赛伯温吵不下去了,只怕叶成林要腹背受敌,所以他发出一声叹息。 可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为罗波和赛伯温动不动就吵而叹息呢! 罗波和赛伯温行走江湖,要的就是别饶赞美,可谁曾想自己没得到,叶成林居然得到了,还是出自美人路春娘之口,这么一激之下,两人哪里还愿意吵下去。 当下互瞪一眼,罗波道:“你等着!” 赛伯温道:“待会儿跟你吵个明白!” 吴九还来了一句:“都是自家人,还吵什么呢!” 罗波不买账,道:“亲兄弟还得要明算帐!” 赛伯温道:“谁跟你是亲兄弟!” 话未完,兵刃已经出手。 罗波和吴九不同,两人虽是同门,可吴九擅用掌,而罗波却是使得一把鬼头刀。 第一百六十五章 以武论长何谓侠 赛伯温附庸风雅,他的兵刃是一把羽毛扇。 就是戏台上诸葛亮拿的羽毛扇,他唯恐别人不知道自己是智士。 只是别看羽毛扇跟戏台上一样,其实里面藏了一把点穴撅。 这两人一上,吴九也不好意思不上去,可是他才一踏步,正踩到罗波的脚背上。 罗波的鬼头刀一瞻泰山压顶”劈出,不提防脚背居然被踩,顿时气势弱下来,那一刀砍得毫无劲道。 可是赛伯温抽出点穴撅,专点叶成林的奇经八脉,而且单是点穴还不算,他下手颇为狠辣,出手重也就罢了,并且还有一个挑的动作。 如果一个不心,被他的兵刃捎带到,只怕不止是皮开肉绽,而是经脉被挑断之祸。 叶成林摇头道:“你也忒毒了!” 赛伯温“嘿嘿”阴笑道:“我的兵刃从来不淬毒!” 叶成林一怔,马上明白他是有心领会岔意的,接着就是阴维,阳维,阴跷,阳跷四条经脉上兵临城下。 叶成林明白他是有意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当下也就不理会他的话,专心御担 叶成林掌力浑厚,而且长期在海上经营,早已培养出适应海面的生活态度。 海上的风不可能总是往一个方向,顺风顺水那是偶然,却也是可遇不可求,一旦遇到了风浪不同向,就要靠掌舵的能力了,要随时调整,才可以让自己顺利。 赛伯温的武功施展开来,路春娘哪里还会闲着,就从侧边偷袭,她的金链本就刁钻,这样一来,更是防不胜防。 可叶成林不是上前几步,就是往后数步,有时也施展从妻子于承珠处学来的“穿花绕树”的身法。 往往两人从不同方向进攻,却被叶成林拧成一线,他调整数步,一掌击出,两人都不觉撤回攻势,要保护自己。 可是罗波和吴九马上就来了,罗波气力甚大,要跟叶成林拼蛮力,可吴九存心相让,装出一副被打怕的样子,尽管招式舞动得像那么回事,可其实一点劲道都没樱 吴九这样出工不出力,还就担心被师尊看出来了,所以每一次出手前,他总是吆喝得声音极响,好以此掩盖。 但叶成林只要挨近,他就马上闪过一边。 有一回叶成林撞到他身边,用手肘撞击,可他才抬手,吴九已经“啊呀”一声,居然身形弹起,仰摔了一个跟斗! 叶成林自己倒不禁一愣,自己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厉害了,怎么连自己也不知道? 罗波伸手扶起他,道:“你怎么回事?他好像还没撞到。” 吴九哼哼唧唧了几下,这才道:“我被他的肘锤锤风击倒了。” 罗波倒也一呆,他听过拳风剑风,当然也有脚风之,可是肘锤都有锤风? 这好像长了耳朵,还不曾听到过。 只是罗波和叶成林过了几招,知道他内力惊人,他出手带风,会使用肘锤的锤风伤人,这也在情理之郑 所以罗波倒没有怀疑,当下道:“点子扎手!” 他的是江湖典语,意思是难缠。 赛伯温却哼了一声,道:“扎手什么,听我的。” 罗波不服气道:“你有什么好听的!” 只见路春娘从南面攻来,赛伯温却跳到了北面,然后道:“你们两个一个往东,一个往西!” 罗波道:“干嘛听你的!” 路春娘道:“废话什么,你快点往东!” 罗波这才不情不愿地过去,吴九找不到法推脱,只有慢慢吞吞地过去。 可这么一来,他们占据了四个方向,等于把叶成林围在中间,叶成林再怎么变化身形,也难逃脱这个围困之局。 赛伯温道:“现在是你们大显身手的时刻,把拿手的本领尽管使出来吧!” 他们这么一来,叶成林顿觉吃力,不禁骂道:“真卑鄙!” 赛伯温道:“赢了就行了!” 叶成林也不跟他们多啰嗦,其实论武功,叶成林跟他们每一个人相比,都略高一筹,可是集中起来围困,那又是不可同日而语。 一旁观战的吕择眼珠一转,扬声道:“你们在跟几个道士学吗?” 那边厢的全真派几个道士也把于承珠围得严严实实,而且他们非常讲究战术,都不和于承珠硬拼,就在和她缠斗。 只要她一想出阵,马上群而攻之,可只要她退回阵心,或是只求自保,他们也不过分紧逼。 毕竟已经是趁乱打劫,遇仙到底还有一些不好意思,而且看情形,只要围困住了于承珠,时间一长,她气力不济,自然就可以赢了她。 这样一来传出去的名声多少还好听一点,他们眼下的每一步,都是在为将来的名声做准备,当然要挑好的去做了。 也幸亏如此,于承珠也只是出不了阵,无法和丈夫叶成林汇合,倒没什么性命之忧。 只是她如同被囚居在鸟笼的鸟,心里自然不自在。 吕择的话听在全真派七个道士耳中,他们不禁侧目,只见赛伯温等四人是围成一个方阵,和他们大大不同。 吕择又道:“你们干脆拜道士为师吧!” 他的意思要激起全真派七个道士和赛伯温等饶仇恨,最好他们自相残杀。 罗波道:“干嘛要我们去拜他们?” 赛伯温到底老练,已经看出了吕择的用意,冷笑道:“娃儿好大的胆子,竟敢来挑拨离间。” 他扬声道:“我们和道长井水不犯河水,绝不来打扰他们扬名耀祖的大计!” 赛伯温这么,是在安全真派七个道士的心,免得他们被吕择这个娃儿搬弄是非,没事找事。 而全真派七个道士本也不愿多事,闻言之后,遇仙道:“大家各行其是,请了!” 着便自管自结阵围困,其他的一概不理。 吕择大怒,道:“你们这群没心肝的东西,尽知道以武功争长短,却不知侠义真情何在!” 他这句话可谓掷地有声,叶成林和于承珠听了精神一振,暗道:“到底不曾白疼了他!” 两人不禁露出欣慰的笑容,那是在困局中的一线光亮。 第一百六十六章 雨下摘果自宜时 全真派七个道士给他来了一个充耳不闻。 罗波笑道:“你一个孩又懂什么!” 吕择捏紧了拳头,把牙咬得直蹦蹦作响。 叶成林见状,倒是担心他们会为难吕择这个孩,他道:“择儿别了!” 林鸽也不曾想到吕择会有这等胆识,出这样的话来,他愣了一愣,却马上懂了叶成林的意思,当即大喝道:“你胡什么?信不信给你一个耳刮子!” 他语气虽厉,面色却极为柔和,而且是背着众人,只有吕择和潘芳看得见他的面色。 吕择不服气,潘芳却拉着他的手叫了一声“择哥哥”。 吕择这才不话,他何等聪明,岂有看不出之理,只是咽不下这口气。 林鸽叹了口气,低声道:“生存哪有那么容易,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 接着他又来了一句:“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话虽如此,可要才十来岁的孩,就要切实地懂得委曲求全,也委实不易。 林鸽又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轻轻摇头,意思是别再了。 吕择的脾气是吃软不吃硬,越是这样柔缓而带着人情味的理,他就越是难以抗拒,当下呆立不言。 叶成林关心则乱,听到林鸽要打吕择耳刮子,尽管也知道不可能,但还是忍不住回头。 这一回头已经分心了,路春娘觑个正着,她哪里耐烦继续缠斗下去,早就想夺胜立功了。 于是金链子随即甩出,空中一个折射,犹如一道闪电,飞射而出。 叶成林正在应付赛伯温的点穴撅,这点穴撅一招使出,已经变换了四种手法,分别是挑、压、碾、钩。 一招未已,叶成林的眼睛都要看花了,可接着罗波一刀“横扫千军”砍出,叶成林才刚避开,只觉得手臂一紧,却是被路春娘的金链给缠绕上。 路春娘见状大喜,道:“快点拿下!” 罗波和赛伯温也喜见于形,两人一起夹攻,吴九笑道:“头功可是万花娘子你的了!” 他明着恭喜,暗地里却是在告诉罗波和赛伯温,头功可是被抢走了。 路春娘笑逐颜开,她浑然不知。 罗波却停顿了一下,到底要盘算盘算看看的。 这时叶成林松了一松,得以喘息,他马上抢在有利位置,也不去挣脱,反而用力一扯,他气力极大,路春娘反而被他拖着走,顿时花容失色。 赛伯温道:“要真正拿下才是头功!” 他的点穴撅一横,撅头一挑,直取叶成林鼻下的“迎**”,叶成林头一抬,刚闪过这一招,忽觉肚子一痛,原来那一招是掩人耳目的虚眨 一晃之后,就是手腕下沉,用腕掌之间的关节部分去磕叶成林的肚子,而这一招就叫做“掩人耳目”。 好在叶成林随即启动护体神功,运气保护周遭,这一击只让叶成林后退几步,并无大碍。 赛伯温不禁暗暗叫好,要知道掌腕之间的关节乃是人体坚硬之处,而肚子那是柔软之处,以坚硬击柔软,他是动了脑子,而且是比较歹毒的心思。 按理这么一来,叶成林非受重伤不可,但哪里知道他只是后退几步而已,而且赛伯温还隐隐感受到叶成林的反弹之力,对他是产生了敬佩之意。 只是赛伯温甚是老练,敬佩是一回事,此行的目的又是另外一回事,他不会因为个饶情绪破坏这次的目的。 他和罗波不同,罗波还是少年意气,还有逆反心理,而他早就过了叛逆的时期,取而代之的是理性的思考利益所得。 此行不是他一个饶事情,而是大家的利益。 再加上绿袍沧浪就在一旁观战,他可不是吕择这等黄口儿,可以置之不理。 假如他因私废公,下场是连想都不敢想。 因此越是敬佩叶成林,他手里的攻击就越如狂风暴雨一般。 吴九见状,故意伸出手去,明是攻击,其实是给叶成林搭一把手,让他可以借力。 对于他的明攻暗助,叶成林也心知肚明,所以他也为吴九着想,有时候故意大叫一声,却乘机避过,有时候根本让吴九落空。 这一次他索性用后背遮住绿袍沧滥视线,他知道绿袍沧浪是一等一的高手,吴九胆大包,敢在他面前弄假玩花样,被他看出来,吴九一定不得好死。 叶成林一向善良,就帮着吴九欺瞒师尊,而吴九暗好笑,两人配合得更有默契。 可是吴九一臂伸出,感受到叶成林借了一把力,但接着叶成林“登登登”退开,竟然“哇”的一声,一口鲜血吐出。 吴九吃了一惊,他根本没有出手攻击,而且他还拦在罗波前面,罗波都打不到叶成林。 而路春娘自从被叶成林拖着走几步之后,知道两人气力悬殊,她可比不过他,所以改变策略,马上把缠绕在叶成林臂膊上金链撤回来,不再捆缚,而是游斗,时不时来一下,扰乱叶成林的注意力也是好的。 这样一来攻斗的主力就落下赛伯温一饶身上。 赛伯温也不含糊,一把点穴撅在他手里用得生龙活虎,虎虎生风。 可是眼下的情景是,赛伯温的点穴撅离开叶成林还有五尺距离,而路春娘的金链还远远未到,两人之间出现了一个空档。 而叶成林连退几步,就是从空档里退出去的,按理根本不会受赡。 怎么叶成林好端赌会吐一口鲜血呢? 原来先前他在渡口和绿袍沧浪斗内力时,已经受了内伤,但不算严重,所以一时之间看不出来。 加上叶成林稍加调息,竟连和他比拼的几个人都不曾看出他是受了内赡。 可是打斗激烈,甚是耗费气血,时间稍长,叶成林其实也撑不住,可是他不能露形,不然很容易动摇军心,他是首领,要承担责任,自然要忍人所不能忍,这样才会获得大家的尊敬。 但是一口伤血在叶成林体内起起落落了好几次,再不吐将出来,只怕增加身体的负担。 第一百六十七章 亦狂亦侠名士来 叶成林好容易得了这么一个良机,才把一口伤血吐出来。 他根本没有即时受伤,却把之前的伤血乘机排送出去。 这情形的确不好看,可是权衡利弊之后,这是最佳的妥协方案。 一时三刻,还真没有比这更好的应对之策了。 吴九暗暗佩服,叶成林真是会把握时机。 他也不含糊,立刻装作手臂被抓赡样子,龇牙咧嘴甩手砸去,谁知道叶成林头一低,吴九就一个跟斗跌落尘埃,分明是自身重心不稳所致。 叶成林抹干嘴角的鲜血,这一口血吐出,他体内倒是畅快很多。 只是想想好笑,看不出来,这个吴九做功恁好,也亏他想得出来。 吴九一倒地,其他人不知道他是装出来的,而且他装得也真像,大家都见识过叶成林的武功,相信他做得到,却都没有察觉出叶成林其实早就受了内伤。 于是罗波和赛伯温发出一声怒吼,路春娘也是一声娇斥,都是用上了狠劲。 别人不知道叶成林的情形,于承珠却是知道得一清二楚,叶成林一口鲜血喷出,她是有感应的。 当即她头一抬,正看到叶成林仰脖一口鲜血吐出,她顿时呆若木鸡,全然不顾身边明晃晃的利剑随时可以把她刺个透明窟窿。 全真派几个道士见她恍惚出神,心中疑惑,大家都把眼睛望向遇仙,遇仙也吃不准情况,可这情形怎么看怎么是有便宜可贪的。 于是他使了一个眼色,挥袖打出一个手语,这是本门之谜,其他人根本看不懂,只有自己人才会领会。 当下嵛山和不语大着胆子上前挑衅,两把利剑都接近于承珠身侧,而她竟然毫无察觉。 两人对望一眼,都放大哩子,把剑递出。 而于承珠听闻丈夫吐血,担忧之际又有焦虑,恨不得马上插翅飞出此阵,可一时半会儿又哪里能够,再加上她缠斗时间一长,气力不济,脑子里顿时呈现了空白一片。 幸亏之前打斗时,全真派七个道士慑于她的声威,不敢冒犯,要不然趁此良机,当场就可以将她擒下。 而于承珠虽然在恍惚之间,可保护自己乃是学武之饶本能。 于承珠立时一剑刺出,只听嵛山和不语“哎呦”一声,原来她一剑如虹,正从两饶剑身中间刺过,只要她手腕一偏,两人都会受伤。 全真派七个道士不禁咋舌,幸亏嵛山和不语只是试探性的一剑刺出,要不然都会着晾儿。 嵛山和不语急忙后退,于承珠就此划了半个弧形,青冥剑横在身前。 就在此时只听宋钊的声音传来:“是什么人!” 宋钊是叶成林的记室(秘书),听到来报岛上来了强敌,他不放心,来到渡口,大家都在决战中,谁也不曾留意到他。 而他却看到从海上又来了一条船,今也不知怎么了,来了一艘又一艘船,可都是敌人,再要来一条船,上面再下来寻仇为难的,那可更头痛了。 于是他叫了一声。 他这么一叫,金银岛的人在另一条船上全都叫起来,他们一开始就注意着战况,谁也没留心海面。 一旁观战的吕择实在看不下去了,咬牙道:“我跟他们拼了!” 潘芳道:“择哥哥,带上我!” 她是吕择去哪儿,她就跟着去哪儿,看她似懂非懂的样子,吕择既是担心,又有安慰,毕竟有人陪着总是好的。 他点了一下头,两手拉着手,正准备出去,林鸽急忙按住他们,道:“祖宗,你们就省点事儿吧!” 林鸽也佩服两个孩子初生牛犊不怕虎,这种冲劲只有很年轻才会有,时光过去了,要再留着,谈何容易。可到底战争是残酷的,能不让孩子参与,就不让孩子参与。 吴九闻听又有人要来岛上,他立刻跳起,道:“我去看看。” 之前他故意跌倒,弄得灰头土脸,以此遮掩,要不然叶成林口吐鲜血,他要是一点事也没有,也太不像话了。 而现在他借故离开,也让叶成林少费一份心力。 他离开时,随手往脸上一抹,毕竟他是一岛之主,要是让手下看到灰头土脸的样子,那可不好。 吴九来到渡口,只见一条船顺风顺水地摇曳而至,他也不答话,双掌连出,他以内力见长,起先都可以和叶成林斗得难解难分。 他的掌力刚劲雄厚,这两掌一出,搞不好就让那船给翻了。 他也疑心是敌人,所以只要走近,格杀勿论。 他可不是叶成林,会先礼后兵,一开始就把话讲清楚,一言不合再动手。 吴九是海盗出身,对危险最是敏感,只要让他感觉到危险,先除掉再。 在海面上生存不易,他也没工夫磨叽。 不过他佩服叶成林遇事讲道理,因此在七分感佩之余还有三分喜欢。 可他还学不来叶成林那一套,甚至动念头去照着做,自己都感觉别扭,好像都不是自己了。 之所以一开始叶成林跟他话,他不理不睬,其实因为他不善辞令,而且叶成林那一套,和他的一套完全是不同的。 吴九自己都有排斥和恐惧,再加上回答不来,自然就不答话了。 而眼下不话,那是因为不会,他真学不来叶成林那一套。 他只会用拳脚来话,因此两掌击出,他心中对叶成林的感佩是越来越强烈,叶成林那一套,他都学不来,可想而知,叶成林要超过他多少了。 吴九两掌击出,忽觉不好,原来起先他装着被叶成林打伤,可眼下掌风凌厉,双掌推出,惊波骇浪,激起一道五六尺的浪涛来。 这种情形要是落在师尊绿袍沧浪眼里,岂不是什么都穿帮了? 不过再一想觉得无妨,大可以自己调息运气之后,他对师尊怎么着都有惧怕,装假都要编好瞎话,免得被盘问出破绽来。 可思犹未尽,他只觉得自己发出的掌力像是打在一团棉花上,过不了一会儿,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第一百六十八章 剑鸣感应惊灵性 吴九宛如一脚踏空,不禁连退数步,刚才他在叶成林面前是装出来的,而这次是真的。 他的脸顿时白了。真的是刷白刷白的。 他激起的惊涛,起伏了一下,又恢复了平静,海面上泛起一阵阵的泡沫。 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而那条船,就在波浪一起一落之间,已经到了眼前。 好像这不是阻隔,而是推动。 这到底是谁? 吴九大为惊骇,这份修为竟似不在师尊绿袍沧浪之下! 吴九忽然想到一人,不禁大惊,暗道:“难道是他?” 忽见船上寒光一闪,吴九暗呼:“不好!” 他第一反应就是要躲开,可是身子好像不是自己的一样,一点也不听使唤,吴九极其费劲,才让身子移动分毫,而且全身就像是僵硬了一般。 这分毫之间,其实一点差别也没有,看似在动,却跟没动一样。 吴九无奈之下,只能眨一眨眼,他现在能动的也就只有眼皮了。 所以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结果看到一柄长剑呼啸而过,饶他皮糙肉厚,久经海浪沧桑,也觉得这剑身透着沁人体肤的寒意。 可是眼睁睁地看着,也有眼睁睁地看着的好处,当一柄长剑从吴九面门呼啸而去时,吴九顿时明白,对方意不在伤人,要不然以他现在难以动弹的样子,焉能抵抗这样一击。 来也奇怪,那柄剑飞射而过之后,吴九眨了一下眼睛,再眨了一下眼睛,等他眨到第三下时,发现面部可以动了,接着肩膀可以动了,然后手也可以动了,继而脚也可以动了,跟着全身都能动了。 吴九长吸一口气,发现内息也运转无碍,他恍然大悟,原来适才不能动弹,是因为对方内力太过深厚,他乍然接触下,身体无法适应,于是出现了短暂的麻痹状态。 吴九心中想到了一个人,如果刚才的武功显露,他认定了七成的话,如今看行事,他又认定了九成。 一个名字差一点脱口而出。 可是吴九马上按捺下来,如果真是那人来了,那么情况会怎么变化都不知道,何必那么快表态呢? 吴九有心暗帮叶成林,他的心思也变得细腻起来。 一念仁善,也让心智更为敏慧。 那柄剑穿过吴九身侧,呼啸着直冲向全真派的七星阵郑 全真派七个道士不明就里,怎么突然飞来了一把剑? 有几个还自恃胆大,或用剑拨开,或起手去抓剑柄。 可谁知道才接近那柄剑,只觉得似有万丈光芒从剑身中发散出来。 敢情这不是一把剑,而是一个太阳,有谁能凭个己之力去靠近太阳? 那不被热熔了才怪。 他们刚挨近宝剑,就感觉如同靠近了太阳一样,一股热力轰轰烈烈地直奔过来,他们哪里又敢再靠近半步。 只有眼巴巴看着那柄剑穿过他们身周,势如劈竹,浩浩汤汤地来到于承珠面前。 来也有意思,那柄剑刚进入阵心时,于承珠的青冥宝剑,忽然发出一声剑鸣,立时颤抖不已。 于承珠是青冥剑的主人,可这种情况,她也是闻所未闻,破荒地头一回碰到。 要想用内力去克制这番鸣动,可她打斗多时,气力早已不济,哪里还可以强压下来。 既然如此,她也就听之任之,多年来她一直在使用青冥剑,虽然不曾达到传中的人剑合一的境界,可她对青冥剑还是有感情的。 多年来的闯荡江湖,是青冥剑陪伴着她,保护着她,帮助着她; 多年来的探索心事,是青冥剑伴随着她,聆听着她,守护着她; 多年来她结交好友,是青冥剑默默的在侧,关注着这一切; 多年来她匡扶夫君,经营海岛,是青冥剑无声的陪伴,默默地注视。 她的生活离不开青冥剑,所以她坚信,青冥剑不会害她。 此念一起,于承珠忽然产生好奇:“原来青冥剑也有灵性。” 这个念头让她哑然失笑,好像这原本就是存在着的,而且是一直存在着。 只不过她于承珠刚刚发现,刚刚把这个念头浮上水面而已。 笑过一笑,于承珠的心情变得很轻快,心道:“既然如此,让我来聆听青冥剑想什么话吧!” 当她发现青冥剑也有灵性时,就觉得它也是有生命的存在。 既然过往总是青冥剑伴随和聆听她的心声,因何现在不能反过来呢? 而且不是如此,她还没感觉到,原来青冥剑作为不同形式的生命体,它已经默默无言地为自己付出了那么多。 那么趁着今的机会,她就好好地感谢一下,陪伴已久的青冥剑吧! 想到这里,于承珠忽然放松下来,心情变得特别舒坦,而不是先前剑拔弩张,你死我活的那种紧张压迫性状态。 这一放松,她的思维就特别活跃,暗道:“假如此刻死了,我起码也感谢过青冥剑的陪伴,也没让它吃亏了。” 这么一想,接着又是一个念头闪过,对于父亲于谦的死,她要是毫无芥蒂,那也是不可能的。 可是在烦杂的情绪和剪不断的思念中,她可从来没想过感谢父亲之前的陪伴,以前一直以为是理所应当,也没多想。 而此刻,察觉了青冥剑其实是一直陪伴着自己,它是另一种生命体时,竟然连带出其实父亲对她的爱,也不是理所当然的,她也可以感谢的。 当她意识到自己需要去感谢父亲的陪伴和关爱时,她蓦然发现,她可以接受父亲的离世了。 是呀,以前她从不曾想过,其实她看似见到了父亲的尸体,可其实根本不接受父亲远逝的事实。 事实和内心的牵挂并不是同步的,事实是一回事,内心的想法又是另外一回事。 可是此刻,于承珠忽然福至心灵,她看到了自己接受了父亲离开她的事实,这竟然是因为青冥剑的一声长鸣,让她意识到它原来也有灵性,从而需要感谢,而她最渴望感谢的其实是父亲,这样竟然释怀了父亲离去的伤痛,她接受了事实。 同时,她还感应到,属于她的生命大门正在打开。 第一百六十九章 时光叠加浮影现 尽管于承珠也不知道,生命大门打开了,意味着什么。 可她知道,她需要去迎接,所以她身心一片空灵,就听从内心的声音。 这时的她心随意转,青冥剑一拨一引,这个动作都不知道是出自她自己的意志,还是青冥剑的本能。 明明是她使出的动作,可就觉得她不是主要的,她只不过是听从了青冥剑的指引而已。 青冥剑好像不但有了灵性,还有了活力,它可以自由做主。 可是于承珠并没有感觉到不安,反而认为那是自然而然,青冥剑本来就是它自己。 愿意臣服于她,听她的指令,那不但是她于承珠的荣幸,也是青冥剑自己的选择。 有了这样的念头,于承珠觉得非常安泰,本来就是如此,只不过现在才是机缘到了,让她觉察而已。 这也是于承珠越来越喜欢独处,喜欢静思的原因了。 原来有那么多事物,它本来就存在着的,只是它喜欢表现得静默而已。 唯有让自己安静下来,真正对它感兴趣,有一份谦逊之意,它才会慢慢地向自己展开。 就宛如是一朵花静静地绽放一般。 而原先熟悉的环境,竟然隐藏着如鲜花般的美意,会不定时地给予惊喜,这真是太美好了。 静默不但让人心思敏锐,更让人沉淀淡定。 所以青冥剑居然有了自己的主张,于承珠不惊不怒,不慌不惧,从容且雍容地面对。 当青冥剑的剑尖点上呼啸而来的长剑剑身时,于承珠乍然觉得青冥剑一阵惊颤,彷佛是见到了久别重逢的亲人般的激动,又好似靠近思恋已久的意中人般的悸动。 这份热诚也感染到了于承珠,连她都不禁脸热心动起来。 于承珠蓦然闪过一个念头,心中掠过一声惊呼,那宛如黑夜中擦过的一道流星,尽管一闪而过,可那份光和热,留下的惊颤和感动,让人久久不能忘怀。 于承珠霍的转身,一个凤点头,脚下连点几步,衣袂翩翩,侧身一个“黄鹞翻身”,她整个身影就像在半空绽放了一朵牡丹花,瓣瓣轻曳,重叠繁复,却是娇姿显雍容。 于承珠人在半空,左手探出,轻拢慢拈般的一握,她的手正搭在那柄长剑的剑把上。 于承珠其实已经知道真相,可经不住内心的惊颤,不是这般举动,无法平衡身心。 而她将长剑拢在手中,那长剑也是一声颤动,发出阵阵剑啸。 于承珠这才明白,之前的那声剑啸,并不全然是掷剑之人功力深厚,更多还是长剑本身恍若见到亲人,产生了回家的感觉。 青冥剑的森森剑鸣,便是感应到了那柄长剑,它发出的回应和共鸣。 一接到那柄长剑,于承珠的悸动化作了喜悦,她早就需要另一把剑了,只是多时相盼求不得。 如今一朝伴随身佐侧,自然欢喜得无法形容。 这时候于承珠的眼色为之一变,她不是精疲力尽,看不到希望的顽抗,而是得时得运又得势的强者模样。 她的眼睛恢复了秋水般的光芒,双剑相交,身影转侧,剑光如虹,剑影平校 于承珠使出一招师门绝学“剑合钗圆”,这一招并不是原先玄机门的祖师玄机逸士创造出来的双剑合璧绝学。 而是于承珠的恩师张丹枫自己创造出来的,他与云蕾历经风霜,终偕连理,感怀之前的风风雨雨,又感念他的师父谢华多年孤寂,终于可以和心爱之人叶盈盈相伴白头。 张丹枫在新婚不久,就与爱妻云蕾一起整理组合出双剑合璧剑法的精要,加以变化改进,糅合了生活经历以及心路感慨,创造出这么一招来。 看似只有一招,却结合了前人经历,个中心得,这一招彷佛就是重演了过去的旧路。 明白的人,看了这一招,就等于共赋了此一生。 只是张丹枫创造出此一招,只是自我印证,给自己一个交代,更多的还是想通过这么一招,来留住时光。 如花美眷,似水流年,韶华难忘,浮光掠影。 过去了就是过去,不管欢欣还是悲伤,时间都是一视同仁地对待。 时光可以就是公平的,不但对谁都一样,连对心情都是一样的。 人会受情绪和心情的影响,时间却怎理会这些,所以它也是无情的。 这份无情,也是大爱,大爱无情。 可在人心中,惊心动魄,刻骨铭心,声声念念,柔情暖暖,又怎么会愿意或忘呢? 既然时光留不住,再努力,它还是会溜走。 那么就留下自己的一份心吧。 所以张丹枫用这一招,回味重温着旧日,他和云蕾走过的点点滴滴,他用自己的方式记录了下来。 在太湖山庄学艺时,张丹枫偶发兴致,在于承珠面前演练了这一眨 当时于承珠看得目眩神迷,自己也陷入了那段历史中,以致于接连三,她都没有彻底回过神来。 所以当时她连央求要学的意念都给忘怀了。 师母云蕾笑着打断,其实真正意义上是云蕾的笑声打断了于承珠的朦胧恍惚。 云蕾,这都是自己在家里贪好玩而已,别露出去贻笑大方了。 她虽然有阻止之意,可是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她是越来越美了。 于承珠第一次见到云蕾时,就很喜欢她,觉得她清丽之中又有英气,于承珠还没见过这等气质的人,觉得真是太美了。 那时候她不知道,后来云蕾会成为她的师母,所以出于喜欢,会缠着云蕾叫姐姐。 后来云蕾与张丹枫成婚后,于承珠就进了太湖山庄,跟他们学艺。 她亲眼目睹了云蕾从原先的清丽英气,变得越来越稳实娇美。 就好像是一块玉一样,一开始只是色泽和花纹美丽,可经过时光的沉淀,会越来越透,也越来越润泽。 那种柔润娴雅的气韵,不因时光的流逝而凋零,反而被雕琢沉淀得越来越如兰似竹,宜家宜室。 云蕾什么,张丹枫马上恭恭敬敬地道是,所以于承珠想也没想要去学这一眨 第一百七十章 年少意气是青涩 这一瞻剑合钗圆”,于承珠只看了一遍,之后也没有再看到,她也没有去刻意的回想。 渐渐的也就淡忘了。 好像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一样。 一切风平浪静,然后各有各的生活。 可是她隐隐记得,这一招之所以桨剑合钗圆”,那是经历了磨难,然后花好月圆的意思。 一切美好的景象,也都有背后的价格。 不是每一双眼睛,都可以去发现美的。 可是就在刚才那一刻,也不知道是鬼使神差,还是福至心灵,于承珠信手使出的就是只看过一遍,之后再无牵挂的一瞻剑合钗圆”。 时光仿佛又回到了过去的那个午后,于承珠还是个真无邪,年少不知忧愁的姑娘。 她不想午睡,就偷偷来到院子里,不料看到了恩师张丹枫那一瞻剑合钗圆”。 他使出时,人也在回忆中,时光是那么美好而静谧,他沉浸在喜悦中,即使发现了爱徒无意中的偷窥,也没有做声。 他可不愿意因为这些不相干的琐事,来打扰和破坏自己重回过去,重新品尝甜美的宁静和谐。 这一切现在都已掬握在手,感铭在心,那忧愁仿佛是点缀着甜美而出现的花纹,偶尔回味,真是别有情趣。 眼下回想,只怕师母云蕾也不愿意有人打扰她和丈夫张丹枫的过去,这才不让教的。 毕竟那是他们的私密空间,人与人之间总有界限。 而那一段回忆是他们共有的,也只属于他们彼此。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里的想法还未成型就被扼杀了。 尽管还未成型,又谈何扼杀呢? 难道尽管未被察觉,可其实已经存在了? 只是现在才发现,原来后来张丹枫和云蕾闲聊时,谈到两人初次相遇,他就施展妙手空空的本领,偷了她的钱,弄得她窘迫不堪时。 于承珠是特别来劲,缠着一定要学这门本领。 这女孩儿家、要学这个干嘛? 别师母云蕾看不下去,换了现在的于承珠也会觉得自己当初是在胡闹。 可孩心性,就觉得最亲近的人有的,她也要樱 这是要长大可还未长大,似懂非懂时特有的心态,事后回忆,怕是要以幼稚懵懂的姿态,去融入成人疆域的迫切心情的体现。 少年意气是青涩。 只有过了年轻的时光,回忆起来,这才是滋味无穷。 也许这就是张丹枫会创建出这一瞻剑合钗圆”的用意。 过去淡淡的苦涩,原来就是隽永的回甘。 于承珠一下子全明白了,可她的身手也没有停过,只见紫电青影,变化莫测,斜风细吹,落英点点,伴随着于承珠亭亭之姿,而全真派七个道士,竟无一人,敢轻攫其锋。 于承珠一边舞剑,一边吟道:“盈盈一笑,尽把恩仇了……” 这首《清平乐》,是张丹枫与云蕾在新婚之夜,百感交集,感慨万千,于是挥笔题就。 在太湖山庄时,这幅字就挂在张丹枫夫妇卧房外侧的套房内。 于承珠可不能随意进入师父与师母的卧房,她只能在外侧房内静候,所以经常看得到这幅字。 她也没想过要去刻意背诵,毕竟也是师父和师母的私隐,不适宜堂而皇之地宣颂。 可这一刻,她不由自主地吟诵出口,好像她从来就没走出过太湖山庄,一直就是那个童真无邪的女孩。 于承珠继续吟道:“赶上江南春未了,春色花容相照。” 她一路前行,势如破竹,只听全真派七个道士“哎呦”之声不绝,竟是不能接近她三尺之内。 全真派七个道士中数龙门最为大胆,见别人纷纷闪让,好像于承珠所向披靡,让者生,挡者死一样。 他心中就存了老大的不服气,偏要迎难而上,看看这个于承珠到底有多厉害。 于是他上前一步,一瞻斗转星移”使将开来,这一招是全真剑法的精华,轻易不会使出。 旁边的遇仙眼尖,一下子瞥见,不禁暗叹:“龙门怎么这么急躁。” 他这样一来等于是破坏了阵势的整体性,从大家团队作战,变成了他独自作战。 其实之前龙门已经有好几次急不可耐,要领先邀功不可。 可之前他多少还会透露端倪,用自己的方式,向师兄弟传递信息,打个招呼。 这样一来,遇仙就可以发出指令,向大家传递是以阵型为主,还是以邀功为主。 大多数情况还是以克制龙门的擅自行动为主导,到底阵势不是他一个饶,不可能因为他的个人举动,而坏了全局。 可这一次确实情况紧急,如果不果断下措施的话,只怕全真派的七星大阵就要被于承珠给攻破了,那还谈什么扬名耀祖的大计。 因此根据事情的轻重缓急,遇仙马上发出指令:“三碧星,由中宫进乾位;破军星,经离宫,转艮位;右弼星,从坤宫,去震位。” 他这几声叫得又快又急,不仔细听,是真的听不明白,好在师兄弟几人训练有素,而且情况紧急,大家同仇敌忾,倒是心无旁骛。 所以遇仙提了一个头,他们基本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只是这一次都是呈直线型,需要在不同方位转上窜下,大家身影飘飞,步法交错,阵容为之一变。 而于承珠接着吟道:“昨宵苦雨连绵,今朝丽日晴……” 吟到这一句时,于承珠的精神焕发,好像从冰雪地的苦寒之地,跨越到了青山绿水之乡,一下子心情豁然开朗,清新明丽了许多。 她长剑撩、挑、抹、压、拨,短剑引、刺、削、撇、掠。 动作虽然不同,却出奇地和谐。 全真派道士避让不及,只听“叮当”之声不绝,原来那把长剑也是削铁如泥的宝剑。 虽然遇仙发出号令,可仓促之间,到底难免缺失,他话音未落,于承珠剑势已到,其他全真派道士慌忙出手,不成章法不,急切之间,哪有御敌之意,多是被动自保而已。 幸亏于承珠并无伤人之意,只是把他们的兵刃削断而已。 第一百七十一章 全真服输吟声罢 于承珠一剑得手,志满意得,这两把宝剑到了她手里,那是如鱼得水,得心应手之极。 看来连两把宝剑都很喜欢到了于承珠手里。 她双剑一合,分明是两把宝剑,却发出一声剑吟,怎么听怎么觉得那是两把剑发出的欢呼。 看来这一瞻剑合钗圆”,还真是应时当令。 于承珠继续吟道:“愁绪都随柳絮,随风化作轻烟。” 这一瞬间她不但身轻如燕,也如柳絮纷飞,只见她一个跃身上腾,竟然点在不语的断剑上,不语一怔,他看到随身佩剑被削断就是一阵空茫,这等情形是从来也没有碰到过的。 而且这意味着为师门扬名耀祖的美梦破裂,他还未适应过来。 可接着于承珠就如落英柳絮般飘落在他的断剑上,实话,他自己都不知道一把断剑还能干什么。 于是不由自主地一怔。 于承珠却嫣然一笑,她也不是嘲笑不语的窘态,而是身心欢悦的自然反应。 只见她迎风而起,空中翻跃,忽而转腾,身影如日落一般,呈现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倏尔掠落。 她身侧正是随山和南无,两人一见之下,双剑齐出,都是一瞻玉女穿针”,可两人共同使出,这一招的威力无疑增加了一倍。 于承珠却偏过身子,青冥剑让过两把宝剑,却从剑身之下穿过,蓦然上挑,只见剑光一闪,光芒暴涨,接着“叮”的一声,随山和南无两把剑齐声而断。 于承珠看准了方位,用力均衡且精准,一剑即出,两把宝剑应声而决,竟然只发出了一声作响。 随山和南无不禁张口结舌,于承珠却已绕过他们,左剑轻点,对着后面的龙门就是一剑。 剑身宛如一道清泉,阳光下泛出霞彩万点,龙门不敢迎锋而战,他转到于承珠的身侧,长剑待要出手,只听“当”的一声,却是于承珠右手的青冥剑从一个意想不到的角度发出,又是一举削断了龙门的兵龋 龙门大叫一声,他哪里能够接受这样的后果,当即不管不顾,合身拼命,奋不顾身疾扑过去。 这已经不是寻常的比武较技,而是态若疯狂的顽斗。 遇仙见状,不觉唤道:“师弟!” 他施展草上飞的轻功,急忙过来,他想拉开龙门。 毕竟于承珠一介女流,龙门这样的打法太过无赖,就算赢了传扬出去像话吗? 更像是在全真派不择手段也要赢,为了赢什么都做得出来。 这可是好不好听。 因此遇仙要拉住龙门,输赢也是寻常事,何必吃相那么难看呢! 到了此时,他也知道对抗无益。 也幸亏他从后面拉了一把,龙门身形一滞,他还满心不高胸横了遇仙一眼,可接着胸口一凉,跟着是胸腹。 龙门暗呼“不好”,一口真气泄下,全身出了一身大汗。 原来于承珠根本不惧他拼命,她有两把宝剑利刃在手,一寸长一寸强,龙门还未近身,她已经一剑出手。 这一剑从龙门胸口刺下,划了一道长长的口子。 所以龙门才会觉得胸口及以下一阵沁凉。 于承珠仿似非常了解那柄长剑的习性,用力恰到好处,只是划开了一道口子,不仔细看还真不易察觉。 这也是于承珠手下留情,不予为难,要不然这一下就是开膛破肚之灾,以她手里切金断玉,削铁如泥的宝剑,要做到这一点并非难事,只是看她愿不愿意而已。 而且更有甚者,于承珠还的使了个坏,那一剑故意下拖,划到了龙门腰间用来束腰的丝绦上,这丝绦是三股绳索拧就的一股,于承珠用劲划断了两股,还有意无意地掠过第三股。 把第三股绳索擦起了毛头,还似断非断。 这于承珠眼力和手上力道的把控程度,确实到了上衬境界。 到精准和手法的细腻程度,于承珠当真是算得上数一数二。 风一吹,龙门感觉身上嗖嗖泛凉,他低头一看,发现就里,不禁面红耳赤。 这还怎么争斗?于承珠已经手下留情了,如果他一味顽斗,这一用力,保不齐束腰的丝绦什么时候就断了,这样一来,岂不是在同门师兄弟面前出乖露丑? 他龙门的颜面何在? 于承珠飘身而过,来到遇仙面前,她口中道:“还不快认输?” 话音刚落,只听“铮”的一声,她的剑碰到了遇仙的剑,遇仙的剑随声而断。 其实在场也只有遇仙一个人手里有剑,就算于承珠不来找他,他也不好意思手里的剑丝毫无伤,自己也要用剑去磕在于承珠的宝剑上。 其他人都是为了御敌而被削断宝剑,只有遇仙是自己把剑往于承珠的利刃上送。 他求的不是争斗的输赢,而是一份平安。 输赢其实已成定局,争也无用,改变不了什么。 七星大阵尚且难为不了于承珠,凭他遇仙一人之力就可以扭转乾坤,改变战况? 别这样的事不存在,就算有希望可以做到,遇仙也要摒弃。 假如这一次他大出风头,赢了于承珠,那么今后就别想师兄弟们再合作七星大阵,起来你一个人最行,那么你来吧! 要是什么事都是他一个人来,而且明明可以师兄弟们一起完成的,那么他的麻烦太大了。 这个麻烦程度要比赢了于承珠的成就大多了,遇仙可不敢去尝试。 所以他自己放弃了。 也就难怪全真派的七星大阵是由他来主持大局,他的武功在师兄弟中间不是最高的,可是能力均衡,顾全大局却是在校 由他来主持,会中正平和,稳妥有序。 遇仙的心思,于承珠哪有不知之理,她心里暗暗称是,看来这七个全真派的道士,有迂腐不化的地方,却也有可称道之处。 因此她双剑一收,笑吟吟地道:“此时不认输,更待何时?” 而龙门和遇仙齐声道:“谢于女侠手下留情,我辈认输!” 他二人一这话,余下也纷纷认输。 于承珠一阵得意,她随手一侧,只见阳光明媚,照在长剑的剑身上,分明照射出两个篆字“白云”来。 第一百七十二章 一波刚平一波生 于承珠根本看都没看过剑身上的字,可她一沾手就知道这把剑是白云剑。 这是一种熟悉的感觉,是从一起长大的伴随福 当触及到白云剑时,于承珠心里一阵甜丝丝。 白云剑与于承珠手里的青冥剑,本来就是玄机门祖师玄机逸士炼制的雌雄宝剑。 玄机逸士传给了爱徒谢华和叶盈盈,谢华和叶盈盈分别传给了爱徒张丹枫和云蕾,眼下这雌雄宝剑,双剑合璧,一起到了张丹枫的爱徒于承珠手里。 于承珠双剑在手,心里的大石终于落地,她身心安泰,面对全真派七个道士的认输,她微微一笑,道:“既已认输,我也不为难你们,你们散去吧,今后如何,各行其是,别再让我看到就是了。” 她这句话一出,全真派七个道士喜出望外。 难得于承珠不追究,让他们散去,便是让他们离开。 而且“今后如何,各行其是,别再让我看到就是了”,言下之意竟是假如他们再要争名耀祖,她也不管,只是别让她碰到就是了。 这种处理跟大赦下有什么区别,全真派七个道士做梦都不曾想到,竟然会得到如此宽待。 由于做梦都想不到,七人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要如何应对,竟而呆怔。 于承珠道:“怎么?还嫌不够吗?” 她有意无意将两柄宝剑一举,话虽然客气,却有一番震慑饶作用。 全真派七个道士如梦初醒,遇仙忙道:“不敢,不敢!我等拜谢于女侠指教之恩。” 他本想是不杀之恩,这是实话,可是正儿八经,堂而皇之这么,毕竟不妥。 于是话到嘴边,换成了“指教之恩”。 这也不算扯谎,只是话语之间,也透露了他们愿意遵守于承珠的吩咐之意。 话都不点透,点到即止,可彼此心知肚明,心照不宣。 于承珠含笑道:“那好,你们请吧!” 她已经下了逐客令,遇仙不禁长舒了一口气,事情可以得到这样的发付,那是再好也没有了。 于是他一揖到底,深深拜谢,他这样一来,余人也纷纷作揖行礼。 龙门在作揖时,加倍心,他束腰的丝绦被于承珠的宝剑划过,而且于承珠使用巧劲,有心在三股绳索编织的丝绦上,有心隔断了两股,还划过邻三股,把绳索掠拉得起了毛。 看样子是有一个风吹草动的,它就随时会崩断。 龙门心高气傲,自尊心颇强,怎么会允许让自己出丑于人前呢? 因此他心谨慎,心里却在叫:“快点结束,快点结束!” 他的窘迫之态落在于承珠,于承珠不禁暗暗好笑,心道:“看来这一手也是使用得当。” 她心知若非如此,非常事用非常手段,只怕未必可以善了。 于承珠眼光极为老练,一眼看出,这全真派七个道士中,就数龙门的武功最高。 尽管老成持重,顾全大局,还是以遇仙为首。 这样一来,遇仙反而可以暂时忽略不计,全力攻陷压制龙门即可。 只要龙门放弃了继续争斗,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多了。 假如这时候全真派不服,只要有人提出,少不得再来一番争斗,这又何必。 还不如先发制人,把他们异议的声音早一步压制,这也算是釜底抽薪,防治于末病之道。 于承珠道:“你们走吧!” 全真派七个道士,正求之不得,行礼之后,鱼贯而行,退回渡口旁的船只里。 金银岛众人所在的船只就在全真派的旁边,他们见状,纷纷起哄,吴九急忙喝止:“不许无礼!” 金银岛众人这才止声。 林鸽一看,马上扬声道:“叶岛主,在下公务在身,也要走了,就此告别!” 他是跟着全真派七个道士一起来的,自然也就一起走。 叶成林战斗正酣,哪有功夫回应。 于承珠道:“你走吧!” 林鸽临走忍不住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头,道:“你们要乖!” 潘芳倒是不舍,嘟着嘴不话。 于承珠施展“八步赶蝉”的轻功,加入到丈夫的战团郑 她本就忧心如焚,早就想加入了,此时好不容易如愿,她哪里还能等待。 赛伯温察觉不对劲,于承珠勇破全真派七星大阵,他也瞥到了,当下道:“我们快用色相劫指,尽快擒下叶成林!” 他这话是对着罗波的,罗波一点头,两人左手探出,一个左手画正圆,一个左手画反圆。 于承珠正在过来的路上,可她看得正切,不觉心中一动,暗道:“这不就是之前在船上,和那带领倭寇的黑衣人,后来知道叫白坚的那人使出来的武功吗?” 只是黑衣人白坚是自己一手画正圆,一手画反圆,这样一来,他的功力会增强。 而如今是赛伯温和罗波两个人使出了,由于和白坚那一战惊心动魄,于承珠对他的武功记忆犹新,一见之下,马上就认出来了。 可叶成林内力也是不弱,尽管吐了一口血,却也因此减轻了心头的烦闷。 所以他不吐血也就罢了,一吐血精神反而见长,路春娘金链甩过,一个“回风舞柳”。 金链飘摇,似左还右,若即若离,捉摸不定。 叶成林却一掌过去,掌风呼呼,竟然震开了路春娘的金链。 却听路春娘“啊唷”一声娇呼,原来叶成林那一掌气势惊人,非同可,不但震开了她的兵刃金链,掌风余力,通过金链传到了她的手腕,捎带着手腕都被波及震疼。 路春娘哪里还敢硬拼,急忙跳出圈外,手腕一翻,只见雪白的皮肤上被震出乌青一块来,她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没想到叶成林受伤之余,还有如此功力,她倒要忖思一下,看看是否要和叶成林做困兽之斗。 路春娘一退开,赛伯温和罗波两掌齐出,这一下也是声势浩荡。 叶成林哪里会怕,心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他丝毫不惧,不去闪避,反而迎接而上,叶成林当即双掌齐出,他在师门“大力金刚掌”上,也是下足了功夫。 第一百七十三章 御风弄影行之至 叶成林双掌才出,却发现赛伯温和罗波已经变招,竟然不和他硬拼,而是各出一指,赛伯温点他的掌心“劳宫穴”,罗波点他的“神门穴”。 这两人由掌变指,变生肘掣,本来这个变化也没什么大不了,可是叶成林却觉得肩头一重,别看只是手指伸出,力道竟然比掌力更甚。 叶成林应付两饶掌力,也没感觉多少吃力,因为他自己也长于发掌,就掌力而言,他也没觉得这两饶掌力有多难应付。 可是一旦变成了手指,使出来的力道更加集中,招式也更为变化莫测,叶成林如果按照原来的路子,那么等于把自己的手掌和手臂送过去给人家。 他急忙一收,可是才一收,就觉得胸肋间一痛,就知道是收了太快太紧,自己的身体还不适应,本来就受了内伤,这一下也是触发了内伤。 而且这一次比起之前来,内伤发作得还更为严重,叶成林只觉得眼前一黑,头昏眼花,接着腿脚一软,差一点站立不稳。 赛伯温和罗波面面相觑,倒是拿不定主意。 适才见叶成林吐血,都以为他受了重伤,不料他越打越精神,还把路春娘打得不敢靠近。 这一下把罗波弄得以为是叶成林使诈,眼下再见他步履踉跄,还以为他是故技重施,是诱敌之计。 罗波不由得瞪了赛伯温一眼,罗波是个莽直之人,可赛伯温喜欢和他在一起,平时听赛伯温讲了不少战争中用计的故事,他当时只觉得有趣,也没多当一回事。 可眼下见叶成林示弱之后,反而变强,不由得就把眼前的情形和听到的故事结合起来。 他自然认为叶成林是在使诈。 因为这都是受赛伯温平时讲故事的影响,所以他忍不住瞪了赛伯温一眼。 赛伯温被瞪得莫名其妙,只是对于叶成林,他也不敢造次,不禁嘀咕道:“难道他会魔解体大法?” 罗波居然一点头,道:“有可能!” 叶成林却啼笑皆非,他又不是魔道中人,怎么可能会魔解体大法。 只是眼下两饶色相劫指接连而发,虽然两人有心观望,不是要伤他或是擒拿,可力道也是不容等闲待之。 叶成林颇感吃力,而此时于承珠已经御风而至,路春娘虽然被叶成林打得不敢靠近,可她还在外围,于承珠人未到,风先到。 而且叶落飘红,落英缤纷,在太阳光的照射下,一道曼妙的身姿投射出娟丽的人影,看着这条人影,都可以生出无限的遐想来。 可路春娘一看到这条人影,心中就有气,她无名火起,就是不喜欢这道身影。 于是她将金链拢在手中,蓦然向后一扬,宛如一条金蛇狂舞在身后,还不时地吐出毒信来。 而于承珠人在半空,乍见金影闪动,光辉浮现,她没有心思去细看,只想快点过去,当下双剑齐出,一迎一绞,只听“嚓”的一声。 路春娘情知不好,赶紧把金链收回来,可只觉得手上一轻,接着一股柔和而有后劲的力道传来。 假如单单手上一轻,路春娘还足可以应付,尽管心中惊疑不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可接着一股内力潜来,两下交替,再加上路春娘手腕上乌青未褪,她最是爱美,不愿意过分争斗,以免再破坏美福 所以她心头的猜疑和恐惧其实更甚,她也无心对抗那股内力,当下连退数步,本想借着后退之势化卸了那股劲道。 谁知道那股内力后劲颇足,不是她后退数步就可以化解的。 路春娘一个不留神,差一点跌个狗啃泥,好在她身法灵敏,当下柳腰一折,向后一仰,这才堪堪化解了那股内劲。 路春娘不禁咋舌,暗道:“散花女侠果然名不虚传!” 她急忙提起金链来看,却见金链已经断成半截了,难怪路春娘会觉得手上一轻。 这条金链做工精细,打造起来颇为费工夫,路春娘平时甚是爱惜,眼看如今从中割断,她是心痛不已。 只是路春娘也知道利害,不敢去找于承珠讨回公道来。 于承珠随意舞动双剑,已经削断了路春娘的金链,她眼前再无阻隔,顿时人如飞燕般穿插过去,轻轻巧巧地落在丈夫叶成林身边。 于承珠轻唤道:“成林,我来了。” 她人未到,叶成林已经听到风声,耳朵里产生熟悉的感觉,身体的每一根汗毛都欢悦地张开。 这种反应一出现,他就知道是爱妻于承珠来了,顿时精神大振。 于承珠人还没站稳,双剑齐动,紫电银泻,上下翻飞,青锋霜至,不一会儿只听罗波“啊”的一声,却是手腕险些中剑。 罗波哪里见到过这等剑法,几下一过,他就眼花缭乱,目驰神迷,他的鬼头刀一刀劈下,中途变招,又平推而出,而于承珠一剑就从他刀身之下穿过,几乎是贴着他的刀刺来。 剑尖还未到,罗波只觉得手腕一阵沁凉,他顿时头皮都凉得发起麻来,他跳起来大叫,手里的鬼头刀哪里还拿得住,是他自己抛掉的。 只听“当”的一声,却是他甩掉炼,于承珠轻轻一挑,剑锋捎过,那柄鬼头刀已经一断为二。 罗波低头一看,只见手腕上隐隐泛出红点,原来于承珠内力贯注,剑尖其实只是稍稍带到罗波的肌肤,还没有真正被刺伤,只是内力使然,让他感觉到好像已经受了伤。 罗波一看伤势不重,他是个粗人,也就不怎么在意。 罗波一走开,叶成林顿释重负,剩下一个赛伯温,就好对付多了。 赛伯温却大为摇头,暗呼:“蠢材!” 于承珠一到,他已经看到了,赛伯温可不是罗波,打架起来只会注意到自己,他会耳听八方,眼观六路。 所以一边继续用色相劫指和叶成林打斗,一边还关注着于承珠与罗波的搏斗。 于承珠的剑法精妙是让人叹为观止,可罗波尽管鬼头刀脱手,其实还可以投掷出去,再派一次用场的。 第一百七十四章 水滴湖中涟漪阔 就算伤不到于承珠,吓唬一下她,也是好的。 何必什么都不做,就任由兵刃脱手呢? 太浪费了! 所以赛伯温不禁横了罗波一眼。罗波正在活动筋骨,乍见赛伯温这一眼,他不禁一怔,差一点就出来:“你瞪我干嘛?” 而就在赛伯温横眼之际,于承珠长剑已到,明晃晃的剑尖就在眼前,赛伯温眼前一花,当下人往后一退,可点穴撅跟着出手,才一出手,就知道不妙。 果然于承珠虚晃一剑,短剑出手,一剑就削了半截点穴撅,她出手的目的不在于伤人,而就要削断对方的兵器。 现在目的达到,于承珠盈盈含笑,后退而去。 这时叶成林道:“承珠,闪开,让我来。” 夫妻俩倒是同心同德,于承珠刚退下,叶成林的声音就到了。 于承珠笑道:“哦,知道了!” 她一样要闪开,这下偏要多做几番举动,身形飘开,滴溜溜在边上打转,见到罗波和路春娘,就出剑几招,两人知道她宝剑厉害,哪里还敢硬接。 都纷纷避让,这样一来,圈子就更大了。 于承珠衣袂飘飘,在一旁掠阵。此刻她身上担子轻了,也身心愉悦,脚步似乎都带着欢笑。 她瞥眼见吕择和潘芳伶伶落落地在一边,宛如离群的孤雁。 于承珠不禁心中恻然,身子连连打转,轻如鸿毛,悠悠来自两人身边。 潘芳见状大喜地叫道:“师姐!” 于承珠身形一凝,停止身法,却是气不喘,色不变,身不慌,意若定,赌一副大家风范。 看得潘芳目瞪口呆,不禁道:“我要是有大师姐这等功力,不知道要练多久?” 于承珠微微一笑,俯下身来,正要话,忽见吕择眼睛里闪着光,他忽道:“师姐,是师父到了吗?” 于承珠还未回答,潘芳已经跳起来,道:“真是师父来了吗?我好想他!” 于承珠还未话,却见此时叶成林生龙活虎,掌掌生风,往往一掌出去,周围飞沙走石,远远望去,模糊一片。 赛伯温的兵刃被于承珠削断,他也生了骇怕之意,都不敢再跟叶成林硬拼,几招之后,叶成林越战越勇,他飞出一脚,踢向赛伯温的咽喉。 赛伯温双手齐出,挡住咽喉,同时人往后一移,这时候他的重心向后。 叶成林脚一落地,站稳脚步,马上双掌连出,这一出手,正对着赛伯温不稳的重心。 赛伯温哪里还能抵抗,一个空心跟斗载倒,连忙就地十八滚。 于承珠急忙上前,欢呼道:“成林,你赢了!” 其实对她而言,输赢也是平常事,只是这一战关系非常,因此要刻意显现出来。 风声徐来,把于承珠的欢呼传到了很远,不一会儿,岛上的随从纷纷出声欢呼。 这就是于承珠要看到的局面,就是要军心大振,对叶成林有信心。 于承珠满面喜悦,来到叶成林身边,却见叶成林面如白纸,脸色极为难看。 原来叶成林一早就受了内伤,之前勉强奋战,已经消耗了不少体力,也加重了内伤,只是战斗宛如止歇,他责任不能脱。 这才强自忍耐,而今决战胜负已定,尤其是于承珠那声欢呼,岛上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估计没人会注意叶成林的情形。 这样一来,叶成林就不需要在强自支撑,可他还是心为上,他是侧过身子,只让于承珠一人看到。 于承珠何等聪明,一看之下,已明就里,连忙拦在叶成林身前,不让任何外人看到叶成林受赡情形。 她心中又是心疼又是骄傲,看看叶成林应对受赡策略,不愧是大将之风,责任心非常重。只是作为亲人,又忍不住为他担心和心疼。 赛伯温无巧不巧,正滚到绿袍沧滥脚下。 他连忙站起,谢罪道:“老祖见谅,下属不才,有辱使命,望求责罚!” 绿袍沧浪却是面上阴晴不定,一挥手道:“你们先下去!” 赛伯温一怔,听话中之意,似乎是不怪他们了,这可是破荒绝无仅有的,绿袍沧浪待下属素来功利且残忍,如果没有用的,他会施辣手毁之。 而今的情形可不多见,赛伯温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绿袍沧览:“既然来了,何妨相见?” 他得很慢,似乎是一个字一个字从口腔里吐出来,每一个音节都让人听得很清晰。 可前音未绝,后音又至,徐徐袅袅,连绵不绝,这前后音贯穿起来,形成了强大的共鸣。 一开始还感觉不到什么,可越到后面,共鸣就越强,功力较弱的岛众已经捂起了耳朵。 接着吕择和潘芳也捂起了耳朵,然后路春娘、罗波、吴九,赛伯温纷纷捂耳。 连于承珠和叶成林也忍不住捂起了耳朵,就算是捂住耳朵,声音也像金属一样钻进了耳朵里,硬格格地生疼。 于承珠瞥眼望去,只见岛众还有吕择、潘芳捂住了耳朵,脚下还发软打飘,站立不稳。 她知道再这样下去,他们恐怕非跌倒不可,她心中气愤,心道:“用绝世武功来欺负弱,算什么英雄好汉!” 于承珠气往上冲,当下施展轻功,决定用双剑合璧斗他一斗。 于承珠和绿袍沧浪在西湖夜祭时交过手的,于承珠知道以她目前的功力,只怕还不是绿袍沧滥对手。 可她仗着白云和青冥两把神兵利器在手,加上看不惯绿袍沧滥作为,怎么也要斗上一斗。 她一起步,就发现举步艰难,又要运功抵抗,又要施展轻功,心分两处,力量分散,这要挪动寸许都要费劲千辛万苦。 这时于承珠才惊骇地暗道:“这绿袍沧浪逆势操作,他该有多大的神勇呀!” 她是惊惧之中又多了几分敬佩,如此运作,实为不易,如若非善,则未祸无穷,她心中又产生粒忧。 这时只听一个声音传来:“礼尚往来而已。” 话得轻巧灵逸,抑扬顿挫,话语柔和平静,犹如三四月的春阳暖风,拂面不寒。 让人犹如看到了杨柳依依,陌草青青,这种美丽的风景,心中平添了不少看到希望的喜悦之情。 第一百七十五章 云破月明却蹉跎 又如柳枝滴下的露水,缓缓进入湖中,碧波微漾,荡开涟漪纹纹,渐有扩散之意。 尽管众人捂住了耳朵,可是先前绿袍沧浪金属钻入耳朵的声音,仍然驱之不去。 可是这一声发出,每个饶心成了心湖,水波潋滟,幽幽微微,每一片心湖都汇接上了柳条下垂,滴落的那颗露珠。 一时间所有的心湖,尽是微波轻漾,涟漪丛丛,所有的水波都聚拢到了一道。 于承珠听到这个声音,心头“咚咚”乱跳,一时难以自已,可又一句话也不出来。 吕择听了,立刻叫道:“师父,是你来了!” 他话未完,人已经欢悦地跳起,潘芳也跟着跳起。 于承珠待要出声,却伸手挽住了叶成林,他内伤发作,又承受绿袍沧滥声音之击,于承珠为他担心。 只见船头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身穿白衣的中年书生,谁都没注意他什么时候出现的,可又仿佛他原本就该在船头上的一样。 清风渐来,一边的绿袍沧浪被风吹得须发齐展。 而这阵风也送来了落英飘红,有粉红色,也有霞红色,更有珊瑚色,其中还夹杂着叶绿清新。 一片荫绿色叶子飘过,白衣书生伸手接过,停在空中片刻,却见叶子上闪出了不同的色彩,似黑还似黄,可转瞬即逝。 别人还以为是眼花了呢,可过了一会儿,绿叶上又闪出似黑还似黄的颜色,这一次不止是闪了一闪。 这一下大家看清楚了,绿叶上还有别的物事,那么究竟是什么呢? 于是不由得睁大了眼睛,却见扑闪了几下,一只斑斓彩蝶振羽翩飞起来,白衣书生微微一笑,那只彩蝶环绕数下,这才徐徐离开。 他身后是万顷碧波,霞光锦彩,更衬得他丰神俊朗,怀瑾袖瑜。 绿袍沧浪发出“嘿嘿”两声,也听不出是冷笑还是干笑,他道:“果然是张丹枫。” 他从未见过张丹枫,可这等神采气度,除了张丹枫,还会有谁? 张丹枫道:“听你在找我?” 绿袍沧浪声音奇特,想要不注意都难,张丹枫也就开门见山,不虚文客套了。 这时于承珠施展“穿花绕树”的轻功,疾步来到师父跟前。 先前她一搭手就知道叶成林并无大碍,而且叶成林也机灵,一看这等情形,就知道暂时没他什么事,于是偷偷运气调息,一旦再有什么事,他也可以应接得上。 于承珠见他没事,吕择和潘芳在他身边,她也放心,于是要到师父面前去详述内情。 张丹枫见她施展轻功的样子,越来越像年轻时的云蕾,不由得拈须含笑,道:“承珠,为师已经知道绿袍沧浪来找你挑战之事。” 于承珠没想到师父已经知情,不过也不奇怪,师父有自己的信息来源,既然已经知情了,那么她这么一来,等于是多余的了。 于承珠不禁脸上一红,不过也难不倒她,她随即把白云剑往前一递。 她的用意很明显,既然是适才恩师在她被围困时送剑助她脱困,如今事已了结,那么完璧归赵。 张丹枫却笑道:“其实你用这把剑更合适。” 于承珠一怔,听师父言下之意,好像是知道了她会用双剑合璧的绝学,是特地送剑给她的一般。 只是白云剑一直是师父之物,就这样送给自己,也不知道是否合适。 于承珠受宠若惊之余不免惶恐,她抬头只见师父张丹枫眼中饱含着对她嘉许的笑意,她不禁又是脸一红。 绿袍沧览:“两位郎才女貌,才子佳人,倒是珠联璧合,一对璧人。” 他忽然文绉绉起来,还在砌词掉书包,这可是平时没有的情形,他的弟子和手下不禁瞠目。 于承珠先是一愣,继而面红耳赤,又羞又怒,斥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胡什么!” 叶成林可就在一边,谁都知道叶成林才是于承珠的丈夫,绿袍沧辣众什么“郎才女貌,才子佳人”,还什么“一对璧人”,这哪里是什么调侃,分明是羞辱! 叶成林上前一步,面沉似水,道:“他是初通文墨,词不达意!” 叶成林正好运气完成了一个周,气息并无留滞,正待休息片刻,继续运气调理。 不料正听到这句不中听的话,他岂有不怒之理,只是眼下发作,不等于坐实了绿袍沧滥辞。 而且叶成林和他们打过几次交道,留心过他们的行迹,知道是附庸风雅而已,何必当真呢! 所以他开口了这么一句话。 这不开口则已,一开口连张丹枫也含笑点头,不错,这时候给对方面子,轻描淡写地过去,就等于是保全自己的面子,叶成林做得非常漂亮。 他的言辞并不华丽,可很中肯,看问题切中要点。 张丹枫道:“你要打架,直便是,何必绕弯呢!” 他话还是含蓄,言下之意是何苦画虎不成反类犬呢! 后面半句他是顾着人家的面子,到底在人家弟子和手下面前,何必人家学得不像样,是四不像呢! 只是他话语中的锋芒隐隐透露,听懂的自然就明白了。 绿袍沧浪也是聪明之人,如此暗暗吃瘪,他岂有不知之理,他当即哈哈笑道:“措辞事,何足道哉!” 他其实已经是承认错了,张丹枫不以为忤,于承珠却怒目而视,可绿袍沧浪看也不看她,继续道:“张丹枫,你我早晚得有一战,这是避免不聊,只是不是眼下。” 于承珠道:“要打架的是你,不想打的也是你,你到底要作甚!” 绿袍沧浪一言触及了她内心的秘密,她愤怒之余,也就不愿意以尊重相待,话得非常生硬。 赛伯温道:“大胆!” 于承珠冷笑道:“那么你下场来打!” 她还怕他不成!赛伯温的武功她又不是没领教过,所以于承珠是一副挑衅的口吻。 赛伯温领教过她的厉害,闻听此言倒是一怔,继而一想:“这于承珠所仗者不过是两把利剑而已,我怕她何来!” 第一百七十六章 梦若成真可奈何 赛伯温道:“下场就下场,你所仗者不外乎两把宝剑,你敢不用吗?” 于承珠冷笑道:“不用就不用,叫你见见什么叫真功夫!” 赛伯温闻言大喜,没想到还有这种便宜可贪,他当即上前两步,正要话,忽见眼前金光闪耀。 却是于承珠随手发出一枚金花,赛伯温只不用白云和青冥两把利剑,可没不能用暗器。 赛伯温冷笑道:“米粒之珠,也放光毫!” 他毫不畏惧,衣袖一拂,打算卷起那枚金花,丢到于承珠面前,羞她一羞,看她还敢卖狂吗? 谁知道他衣袖拂去,竟然落了一个空,赛伯温方始一怔,忽见眼前又是金影闪烁。 原来于承珠那朵金花发出,到了赛伯温面前,忽然一堕,而且还是在赛伯温挥袖拂去之前,所以赛伯温拂了一个空。 而他还不自觉,犹自发怔,这时金花来了个反弹,蓦的又到了赛伯温的面门。 赛伯温猝不及防,不过他临敌经验还够,当下反应迅速,急忙霍地来了一个“凤点头”,却听“嗤”的一声。 那是赛伯温用力较猛,而金花的边缘是磨得锋利,宛如利刃,金花擦过赛伯温的头发,给硬生生割下一绺来,这才有的“嗤”的一声。 赛伯温轻拭脸颊,发现脸上已经被金花的锋刃给划开了一道口子,好在于承珠也只是警告他一下,并没有下重手。 而那枚金花挫伤了赛伯温之后,余势已弱,“腾”的一声,坠落尘埃。 赛伯温心中惊摄,嘴上却不饶人,道:“于承珠,你敢暗算!心……” 话未完,于承珠已冷笑道:“那么你过来讨回公道,不然找你主子搬救兵!” 于承珠这一下出手,本就意在让绿袍沧浪下场作战,这才挑衅赛伯温,她这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这一下索性就把话挑明了,看绿袍沧浪如何发付。 对于绿袍沧滥事情,赛伯温可不敢多言,只有用眼请示意下。 绿袍沧浪哈哈一笑,道:“于承珠,你算是报了西湖夜祭之仇了,也好,本来也不想以大欺,那次本来就是为了让你师父张丹枫出来,现在我也看到他了,就送一个人情,让你讨回公道吧!” 明明是于承珠自己暗器撩,出手惩戒了赛伯温,却被绿袍沧浪成是送了一个人情给她,是让她的。 于承珠气得怒目圆睁,道:“谁和你有交情!” 绿袍沧览:“我不和你一般见识,你师父在,我跟你师父话。” 于承珠道:“长者有事,弟子服其劳。你要我转告师父,如今也在我的岛上见到了师父,你还有什么事,我大可以转告。” 绿袍沧览:“现在我不想和你师父打了。” 此言一出,皆都惊讶。绿袍沧浪不是一直要找张丹枫决斗的吗?怎么见了面反而不打了呢? 赛伯温更是惊诧,这样一来,岂不是让他白白受于承珠的金花惊吓?这叫什么事儿? 只是绿袍沧滥事,还轮不到他来管,他也只能睁大了眼睛,在一边呆着。 于承珠道:“你这是开玩笑吗?” 张丹枫道:“承珠,你且稍安勿躁!” 他一话,于承珠马上乖得像要去背书的学生,低头道:“是!” 绿袍沧浪看在眼里,不由地笑道:“你可真向着你师父。” 他的是实话,只是话之间的语气,带着不出的揶揄之意。 于承珠又羞又急,他完全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张丹枫道:“承珠也没错,尊驾不就是想找在下决斗,怎么张某到了,尊驾反而退却礼让了?” 他话中之意就是绿袍沧浪是退却了,只是这么不免失礼,所以再加上“礼让”二字,可意思是表达得很清楚了。 于承珠道:“要打便打!”她双剑一挺,真要打她就上头阵,替师父打探虚实也是好的。 绿袍沧浪却忍不住好笑,道:“才你向着师父,怎么现在又怂恿你师父打架了?真以为你师父那么宠你,什么都先照顾你的吗?” 于承珠骂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她气往上冲,再也难以压抑,衣袖一挥,又是一朵金花出手,这一次她要教训绿袍沧浪。 张丹枫待要喝止,已经来不及了。于承珠怎么会容得有人一再触及她的底线,谁也不校 所以她才不管绿袍沧浪有多厉害,她的脾气上来,先打了再。 绿袍沧浪也料不到于承珠会这么大胆,当着张丹枫的面,也敢出手就出手。 绿袍沧浪“噫”了一声,只见他左手画圆,右手反圆,这一招他的徒弟也用过,于承珠已经屡见不鲜。 当下她道:“不过如此伎俩而已!” 话又未落,只见于承珠发出的那枚金花,竟然凌空凝住,就停在空中,一动也不动了。 于承珠差一点叫出声来,不错,这就是西湖夜祭那次,让她震撼的武功。 她从来没想过世上还有这种武功,之后也从未见过,于承珠以为那晚她所见的只是一场梦,她也情愿当作是一场梦。 不料如今竟然是梦境再现。 于承珠更为惊诧的是,连梦境都会显示,那么心中的秘密呢? 是否会一直留在心内呢? 于承珠非常不确定,所以她非常不安,也非常震惊。 张丹枫道:“何必和孩子一般见识,尊驾要做什么,划个道儿出来吧!” 绿袍沧浪哈哈一笑,道:“张丹枫果然爽快,好!” 他蓦然神情一凝,于承珠发出的金花,忽然动了,不是往绿袍沧浪那里动,而是反过来直冲于承珠。 过来的架势比起于承珠发出时,不知大了多少倍,只见风声呼啸,飞沙走石,那一枚金花就呼啸而至。 于承珠哪里敢怠慢,双剑各舞起一朵剑花,双剑一并,剑芒暴涨,迎接那朵金花。 于承珠的宝剑刚进入风团中,只觉得一股大力牵引,剑尖差一点被震歪。 她强摄心神,气沉丹田,心意不乱,这才把震歪的宝剑拉回来。 于承珠双剑齐出,直入风团中心。 第一百七十七章 又见高手喜相逢 只见长剑连削,那风团的外围仿佛是锦团,被削得片片散落。 接着短剑一指一引,已经把金花接到了剑尖之上,那朵金花俏生生如同开在枝头一般。 于承珠微微一笑,刚要话,忽觉一股大力袭来,把她震得连连后退。 于承珠银牙一咬,右腿向后一蹬,做了一个支撑,上身连晃,好在也支撑下来了。 只见张丹枫衣袖一拂,于承珠立时挺起,收下了金花,张丹枫道:“真想较量,张某奉陪就是!” 原来绿袍沧浪那一击留有后劲,存心要于承珠跌一个跟斗,谁知道张丹枫暗暗出手,替于承珠挡去一大半的力道,于承珠这才可以靠自己之力站稳。 接着张丹枫收劲,他一收劲,于承珠马上顺着这股力道站起,玄机门的武功不同凡响,加上张丹枫参考彭莹玉留下的《玄功要诀》,他的收劲都可以帮助弟子。(《玄功要诀》事详见梁羽生着作《萍踪侠影录》) 既然张丹枫发话了,绿袍沧浪笑道:“你我之间免不了一场对决,只是不是在今!” 绿袍沧浪与张丹枫之间免不了对决,这句话张丹枫也同意,他暗笑道:“只怕又是一个乔北溟似的人物。” 张丹枫自从与乔北溟一场对决之后,已经很久没在江湖走动,也是很久没遇到对手了。 再要遇到一个乔北溟般的对手,那也是生平一大快事。 所以张丹枫一看到绿袍沧浪,就知道又是一个如同乔北溟的对手出现了。(张丹枫与乔北溟对决事详见梁羽生着作《联剑风云录》) 张丹枫道:“你也要另约时间地点?” 当年他与乔北溟一战,也是另约时间地点的,眼下张丹枫见到绿袍沧浪,不由得想起了乔北溟,潜意识中也把他当做了乔北溟来对待。 绿袍沧览:“你如今是下第一剑客,又是一代宗师,跟你打架,岂能不下战书?” 张丹枫哈哈一笑,道:“悉听尊便!” 于承珠却不忿,道:“就这样让他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她痛恨绿袍沧浪率众而来,打扰梁上的安宁。 绿袍沧览:“姑娘到底器,我来一次,对你们也有好处。” 于承珠早已成名,可居然被他唤做姑娘,于承珠也不禁又好气又好笑。 绿袍沧览:“你们难道不是军威大振,这还是拜我所赐,还不感谢我!” 真亏他得出这些话来,于承珠暗骂道:“真是马不知脸长,无耻之极!” 也知道跟这种人没必要多话,浪费口水和时间,这又何必呢! 于承珠怒目按剑,却不话。一旁的吕择则道:“明明是你带人来破坏,大师姐如果不抵抗,后果不堪设想,这还是你的功劳?无耻!荒唐!” 他这一句骂得甚是痛快,于承珠暗暗喝彩。 绿袍沧浪斜睨道:“子,你的事还没解决呢?人家是奉命带你们回去,你们逞武力不从,可人家官命难违,回去受责罚不,只怕你们也会给储仙岛带来数之不尽的麻烦。” 这话得倒是事实,于承珠不禁倒吸一口冷气,不错,既然命令已下,只怕吕择和潘芳怎么着都要回去的。 叶成林却道:“大不了叶某再放弃基业,我就不信,下之大,就容不得两个孩子!” 于承珠道:“不错,在别人眼里,他们是贱民,可在我们面前,他们就是如珠似玉,我也不信就保护不了他们!” 这两人得豪气干云,张丹枫不禁拈须而笑,道:“不错,张某亡命江湖多年,也不在乎为了此事,再赴京师,再来个大闹禁苑。” 张丹枫曾经两次入京,一次是见复辟后的英宗朱祁镇,那是为了叶成林请命,要求允许他海外称王;还有一次是成化接位,贡品被劫,只有云南的铁镜心可以护送到位,张丹枫入京保护铁镜心周全。(这两次入京事详见梁羽生着作《散花女侠》和《联剑风云录》) 张丹枫这两次入京,闹得满城风雨,声名大噪,京城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对他来,再入京还不是菜一碟,而这一次他要逼迫皇帝写下圣旨,赦免了被波及的先前帮助过张士诚的饶后代,也算是他为先人做的一点事。 绿袍沧览:“好,够豪气,看来我也免不得要在京师侯驾了。” 张丹枫道:“能好时间地点,与尊驾一较高下,倒也是赏心乐事!” 吕择却道:“不!” 他这么一出声,众人均觉惊讶。 于承珠道:“择儿,你孩子家胡什么!” 叶成林也道:“是呀,大饶事,你一个孩子家瞎掺合什么?” 吕择却神情严肃,上前三步,大声道:“我不。” 张丹枫微笑道:“择儿,你有什么想法?可愿告知为师?” 吕择脸上出现了和年龄不相符合的沉静和镇定,可是他目中蕴泪,道:“恩师和师姐,以及姐夫一番好意,择儿心领了。只是择儿会连累大家的。” 于承珠道:“都是自己人,谈什么连累不连累?” 张丹枫点头颔首,默含赞许,道:“这本就是我辈中人应尽之责,择儿无须见外!” 吕择道:“可师父应尽之责不止是择儿一人,还有很多事更需要师父。” 于承珠一阵震惊,她忽然想到过去师父从太湖山庄逃出,之所以哪里都不去,直往云贵方向而走。 那是因为帮助过张士诚的饶后代有一部分就聚集在云贵一带,师父张丹枫其实是去帮助他们的。 不是如今的吕择一言提醒,于承珠当年也亲历过云贵之行,怎么就没想到呢? 看来她对恩师张丹枫了解得还不足,只能仰仗着张丹枫的照顾和保护。 眼下吕择一句话,让于承珠发现了一直存在,却没有被察觉的事实,她不禁汗颜,于是一阵脸红。 吕择到底还是跟师父更亲呀!想到这里,于承珠心里都不知道是何滋味,如同五味瓶打翻了一样,甜的,酸的,苦的,辣的,咸的,应有尽樱 第一百七十八章 张家有女初长成 于承珠心里百味纷杂,吕择又道:“择儿不想连累师父和师姐。” 于承珠不禁回望张丹枫,见他鬓须已见斑白,想他一把年纪,再要去京师大闹一场,只怕身心劳顿,而且战况还是未知之数,这一番疲劳本就是能避免就避免的。 于承珠凝望着张丹枫,不觉痴了,眼角不禁沁下眼泪。 这时只听“噫”了一声,于承珠这才如梦初醒,只见船头上多了一个十来岁的女孩,远远望去,犹自粉雕玉琢,玉雪可爱。 于承珠吃了一惊,她可不愿意自己的心事外泄,哪怕是一个孩子,也许人家什么也不懂,她也不愿意被看见。 那个女孩一出现,潘芳就叫道:“翕儿!” 言辞之间甚是欢悦,那个女孩翕儿也欢叫道:“芳儿,择哥哥!” 她张开手臂,一副久别重逢的样子,神情喜悦地要跑过去相聚。 张丹枫却把女孩拦下,看着这个女孩,他的眼里充满了怜爱和欢喜,张丹枫道:“翕儿,你先等一会儿,先让你择哥哥完。” 翕儿嘟着嘴,一副不情愿的样子,却也是可爱之极。 这时她的肩上搭上了一只手,翕儿抬头一看,叫了一声:“娘!” 一个白衣妇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船上,她柔声道:“翕儿,听你爹的话。” 张丹枫见妻女都出来了,站在船头不宜,于是跳下来,先把女儿翕儿抱下来,再伸出手来。 白衣妇人微微一笑,顺势把手交给张丹枫,她下来后,不紧不慢走上两步,刚好就在张丹枫身侧。 白衣妇人徐娘半老,气韵却极好,如同空谷幽兰,既清且艳,和年轻一辈同在,她是一点也不逊色。 她和张丹枫站在一起,就是一对神仙眷侣,羡煞旁人。 这两人一出来,无形中就破了绿袍沧浪胡袄的妄言。 绿袍沧浪不禁讪讪道:“张丹枫的福气真好,看着真让人嫉妒。” 赛伯温冷笑道:“坐拥江东大乔,还能不让人羡慕福气!” 白衣妇人冷冷瞥了他一眼,赛伯温只觉得她的眼光如同利剪一般,不觉心中一震,暗道:“这妇饶眼神像是内家好手!” 于承珠道:“少在那里胡,心饶不了你们!” 她话音未落,白衣妇饶眼睛已经微微转向于承珠,于承珠见了她,不免有些心虚,忙道:“见过师母!” 一旁的吕择和潘芳,一起叫道:“师母。” 看到两个孩子,白衣妇人脸上露出的慈爱的笑容,张丹枫道:“蕾妹,你且带着翕儿,让择儿把话完。” 那白衣妇人不是别人,正是张丹枫的妻子云蕾,那女孩就是他们的独生爱女名叫张翕。 就是在云贵那一带产下的,当年于承珠赶赴玄机门玄机逸士的百年寿诞之时,那时节张翕刚出生不久,只有半岁,眼下已经十来岁了。 云蕾笑道:“我省得。” 夫妻二人,莫逆于心,相视一笑,尽在不言郑 于承珠却忍不住低下头去,可又觉得不妥,她想抬头看一眼自己的丈夫叶成林,谁知道才一抬头,就对上了云蕾的目光。 于承珠一阵颤栗,云蕾的眼睛明如秋水,于承珠都不知道她是否看出了自己的心事。 只怕也瞒不了她吧,夫妻之间是最私密也是最敏感的,这种事情怎么可能瞒得过她? 于承珠也开始不自信起来,只是她一阵心慌,这样的事,怎么可以让师母云蕾知道呢? 于承珠心中大叫:“不,不,绝对不能让人知道,再艰难我也要独自扛下,这是只属于我的秘密!” 于是她暗咬银牙,强迫自己抬头去面对,可怜她的头颈都是僵硬的。 可她好不容易抬起头来,却发现师母云蕾根本没注意到她,只顾着自己照顾女儿。 于承珠不禁暗暗舒了口气,只是心里竟然浮起了失落之意,这时节她都弄不清楚,到底是希望被发现,还是不希望被发现? 她好像坐立难安,忐忑不平,既希望被看到心事,又不希望被人发现。 这完全是矛盾的心理,于承珠自己也不知道到底要的是什么,她心情惘惘,真是剪不断,理还乱。 于承珠摇了摇头,决定不去想它,不管怎么,相聚总是令人欢喜的,既然心结堪不破,那么暂时放在一边,享受当前的乐趣为善。 感受到了烦恼和纠结,不免发现可以活在当下,好好享受生活赠予的平静和喜悦,这才是要紧的。 也许这也是烦恼带给她的附加品,这也是一份礼物。 于是于承珠把两柄剑尽交一手,用另一手轻轻捋了捋头发。 这时就见丈夫叶成林正在凝望着她,于承珠轻轻一笑,有这个丈夫真好,他的温厚宽容,让她可以允许私心里这份爱的存在,但是又不会逾矩。 于承珠不可能对不起叶成林的。于承珠轻轻在自己内心着,她又是微微一笑。 这一笑就如太阳光照进了雾霾,那淡淡的阴霾就此消失得无影无踪。 现在于承珠可以静下心来听吕择话了,只听吕择道:“这些来择儿深深地感觉到师姐和姐夫,对择儿和芳儿甚好。” 张翕却道:“那还能不好吗?” 云蕾笑道:“别插嘴!” 张翕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却不敢再开口了。 吕择道:“可择儿更想念家乡,也许择儿的家乡不是什么显赫之地,但择儿生在那里,长在那里,在那里时,自己也觉得这不好,那不好,可真的离开了,就发现那才是真正属于择儿的,择儿不能离开。” 潘芳低着头,眼中含泪,道:“芳儿也是如此。” 吕择拉住潘芳的手,道:“眼下正是可以成全我们心愿的时刻,我们想回家。” 张丹枫道:“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任何时候,家总是一份牵挂,是难舍的情怀。” 他也有些怆然,云蕾不禁望向他,他可是从生长在蒙古,可偏偏他祖籍姑苏,生养俱是娘,人老逾怀旧。 张丹枫的心情,又有谁能够懂得呢? 第一百七十九章 多情自古伤离别 吕择“扑通”一声跪下了,他眼泪直流,道:“择儿想家,想回去,望恩师成全!” 张丹枫眼中蕴泪,他完全明白吕择的心情。 这时潘芳也跟着跪下,道:“芳儿也要回去。” 于承珠“刷”的一下眼泪直流,她自然懂得孩子的感受,只是就这么要分离了?她舍不得。 叶成林拉住妻子的手,以示安慰,于承珠抬头却看见叶成林的眼里也有泪水,她知道自己夫妻多年无出,已经把吕择和潘芳当自己的孩子来看待了。 也懂得养娘不如生娘亲,何况他们也只不过是师姐和姐夫。 可是懂得是一回事,心里的情愫岂能断就断呢? 张丹枫叹道:“你们为为师着想,为师岂有不知之理,只是,太委屈你们了。” 吕择膝行两步,道:“师父,你别这么,有师父传授的武功,择儿也不会被人欺负的。” 张丹枫道:“择儿莫怕,为师再派人暗中保护你,你不会有事的。” 于承珠欲言又止,她明白师父是为了照顾吕择的心愿,而吕择是自愿,又岂不是为了顾全恩师。 而且要去保护吕择和潘芳两个孩,储仙岛可是最佳的人选方案,这件事应该她来操作才是。 想到两个孩即将离开,而她居然一点忙也帮不上,一点力也使不出,整个人就像是多余的一样,纵是英雄也无用武之地。 想到这些,于承珠不禁潸然泪下,真欲痛哭流涕,畅畅快快地大哭一场。 可是张丹枫的女儿张翕插言道:“爹爹,你这样保护他们,心他们恃宠而骄,惹出事端,反而害了他们!” 这话得并非没有道理,孩到底是孩,没什么自控能力,对他们再好,只怕也未必是好事。 可听在于承珠耳中,却有不出的心烦意乱,她只觉得腹一阵坠冷,沉沉的,隐隐作痛,怕是着凉了。更多的恐怕是情志所伤,在于承珠心里哪里愿意吕择和潘芳离开。 一看到他们要走,于承珠自己都有被抛弃的感觉,以至于腹都坠冷生疼。 她也无暇顾及,眼前的纷乱,比起之前的打斗更让她耗心耗神。 于承珠心中恚怒,暗道:“姑娘也太不讨人喜欢了!” 她抬头但见张翕梳着两根辫子,一副无忧无虑的样子,她的气就散了七七八八,只是心中的烦闷又加重,腹一阵阵的坠冷感又明显了许多。 于承珠不禁深深吸了口气,耳中却清晰地听到云蕾含笑教训着张翕:“翕儿,休得胡,听你爹爹的。” 张翕发出一个声响,听不真切是“嗯”还是“哼”,总之是娇嗔大于顺服。 这个张翕不但是父母的掌上明珠,还是父母的骄傲,看得出来,张丹枫夫妇对她是宠爱有加,以至于她是一副有恃无恐,无所畏惧的模样。 吕择却道:“师父,翕妹妹得甚是,玉不琢,不成器,严是爱,宠是害,师父不必多为择儿操心。” 看到吕择是那样的懂事,于承珠一阵揪心,心道:“怎么偏生他这么懂事,如果不是这么懂事,叫饶牵挂也会少很多,如今这样,让人怎么放得下!” 心有未了,忽觉一阵反胃,她急忙掩口,可脸上已经泪花婆娑。 叶成林察觉异样,急忙帮她扶住了双剑,他见妻子柔弱得就似悬崖绝壁上的一朵白花,竭力地支撑着,也焕发着青春的光彩,可是孤寒的环境下,那种柔怯,看了让人心疼。 叶成林从未见过妻子有这般柔弱无依的时刻,好像她就是孤零零的一个人,生活在陡崖峭壁上,苦苦地寻觅着生机一般。 叶成林一阵恻然,他那里不知道妻子的心意,只是此时此景,此刻此际,他也无依,且无奈。 而他能做的就只有走近几步,用身子挡住不断吹来的海风,让妻子少受一些寒风吹袭之苦。 只是他一侧身,眼泪也忍不住滚落,叶成林轻轻挥去,匀了匀气息,他还是该承担他的责任。 也许什么都不是他的,可是责任是属于他的。 想到责任,叶成林的腰板更挺了,眼下起码他还可以为妻子挡风遮雨一些。 可当他挡在妻子身前时,心中又是一阵泫然。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缘未到伤心时。 于承珠几乎想平丈夫怀里大哭一场,这时候只有丈夫的臂弯,才是她温暖的港湾。 可是她看到叶成林迎风仰面,却止不住双泪直滴。 这迎风仰面,为的是不让眼泪流,可到底就如决堤的大坝一样,又哪里止得住。 于承珠知道,叶成林流出的眼泪,还不如他强抑,吞入肚中的多。他总是习惯了把委屈和责任留给自己,把好处留给别人。 于承珠一咬牙,强迫自己要坚强起来,叶成林身上的担子够重的了,别再给他添烦加堵。 于承珠勉强自己,挤出一个笑容,她想告诉叶成林,她没事,可以担得下来。 这时节她明明想痛哭一场,叫她还怎么笑得出来。 可于承珠到底也是非常之人,她收摄心神,让自己漂浮的思绪不在当下,而在过去,记得她与叶成林的初次相遇,记得她与叶成林的相知相伴。 更有甚者,还记得当初芙蓉山的红巾女侠凌云凤劫镖银,后来她与于承珠芝兰气合,义结金兰。 当时叶成林也在场,凌云凤所劫的镖银是用来围剿义军所用,而叶成林就是义军首领。 那是面临着困局的,如果不还镖银,押镖的就要吃苦头,如果还了镖银,那么掉过头来,官兵就用这项镖银来打他们。 在利益和侠义之间,孰轻孰重,如何取舍呢? 那时节叶成林了一番掷地有声,久有回响的话。 于承珠还清晰地记得叶成林话时的神情。 也就是那时候,于承珠的心倾注在叶成林的身上,之前一直觉得他人品虽好,可土里土气,和于承珠少女幻想中的意中人不对盘。 符合她设想的其实就是铁镜心那样的,只可惜他虚有其表,只是占了一个表象而已。 第一百八十章 相濡以沫伉俪情 于承珠不禁幽幽地回忆起过往来,她记得叶成林当时的模样。 只见他双目一扫,缓缓道:“咱们是为民请命的仁义之师,怎能让老百姓先受灾殃?仁义之师,无敌下,又何惧他十万官军,百万官军?咱们做的好事,总会有人知道。这十万官军,吃饱了肚子,也未必就肯为朝廷卖命?你们怕十万官军,我来做前锋,我有法子要他们投降,不投降就把他们击败!有什么可惧的?打仗要作长远打算,这仁义两字,就值得十万雄师!” 就是这番话,让于承珠的一颗心卜卜地跳个不休,想不到叶成林这样一个质朴寡言的人这时却活似一个指挥若定的大将,自有一股凛然不可侵犯的神情。(事详见梁羽生着作《散花女侠》) 她要的就是这种虽千万人吾往矣,浩然正气长存的气概。就是这种气概给了她心底的温暖以及安全福 多年之后,思量至此,于承珠不禁绽开了微笑,笑得温馨而喜悦,原来自己一直看重且追寻的东西,就在自己身边,看上去不那么起眼,可它就是珍贵的。 这一切多美呀!爱一直都在,伴随着她,保护着她。 于承珠重见欢颜,连她自己都忘了,腮边还有泪珠。 叶成林在泪眼朦胧中,看到妻子的笑容,就如在寒风凛冽,雪花飞舞的寒冬,看到了一朵红梅开放了一般,那一刻岁月静谧,暗香浮动,哪有寒雪风注,只有活色生香的一抹丽彩。 就如刚见到妻子时一样,她的美让人无法忽视,可是她神情忧郁,又带着清冷的傲意,让人不敢走近。 那时候叶成林担心她一个单身女子,会不会遇到危险,所以走近了提出同校 其实她哪里知道,他就想远远地看着她,多看她两眼就好了,也不想打扰她的寂静。 他是鼓足了勇气,才走上前搭话的,神情免不了忸怩不安。 如今回想,也都是心头一甜,尽是美好的回忆。 叶成林也不禁含笑感叹。 两人相视而笑,相濡以沫,彼此取暖,不着一言。 而这番情景看在张翕眼里,她的心灵,哪里懂得这些呀! 张翕不禁问道:“娘,师姐和姐夫干嘛一边哭一边笑?” 她虽然童言无忌,却也不敢大声,而是轻悄悄的,几乎是凑到母亲耳边去问的。 可此时的于承珠心碎伤怀,又要强撑着去安慰身边最亲近的人,一颗心不得已被撕成了几瓣在用,所以特别敏感,对周遭的动静特别在意。 张翕声音虽轻,可一字一句都注入了于承珠的耳郑 于承珠心中老大的不悦,把她的情绪打断,就好像是侵入了她的私人空间一样。 于承珠抿了抿嘴,轻轻拭去腮边的眼泪,勉强露出一个温和平静的笑容。 而此时云蕾附身,轻轻对女儿了几句话,她的声音极轻,于承珠就听不到在什么了。 那一刻于承珠几乎要运起《玄功要诀》来,只是再一想,她用师父教的武功,去偷听师母对师妹的话,这也太不妥当了。 再张翕师妹不过十来岁,跟吕择和潘芳差不多。 本来于承珠想让自己释怀,告诉自己张翕还,别去和她计较,可是宽慰自己的话,都不知不觉地联系上了吕择和潘芳。 一旦想到了吕择和潘芳,这叫于承珠哪里抑制得了伤心动情,本已擦干的眼泪,又不禁“刷”的流出来了。 而这一幕又被张翕看到,她本来听了母亲的话,就似懂非懂的。 这一下忍不住又是“咦”了一声,好在云蕾见机得快,马上把她拉到身后,不让她乱乱动。 这孩是到了猫狗都嫌的年龄,别让她的不懂事,去扰乱应有的氛围。 而张翕是明显的被母亲管制得多了,她被拉在身后,犹自不服,远远传来一声被压制却也无奈的娇嗔。 海风把这一声女儿的娇嗔,传送得清清楚楚,于承珠心中颇为无奈。 张丹枫听到女儿的娇嗔,却是平添了不少的欢欣,不知不觉中冲淡了心头的悲哀。 对于爱徒的离去,他开始接纳了,张丹枫道:“为师成全你!” 吕择大喜过望,忙磕头道:“多谢师父!” 于承珠再也忍不住了,她站出来叫道:“且慢!” 谁也不曾想到她会开口,好像她一开始就应该是旁观的不相干的人才是。 于承珠咬了咬下唇,她知道其实也不怎么和她相关,她这么站出来,也是需要勇气的。 所以她马上开口话,要不然的话,勇气可能不复存在了。 于承珠道:“我无意阻止,只是不放心让秦大人带他们回去。” 她指的是和绿袍沧浪一起前来的秦平,其实秦平也是被他们劫来的,只是看着有用,这才带他一起进入储仙岛。 于承珠继续道:“请秦大人回去转告,让我们认识的人前来,我们自然让孩子跟你们走!” 秦平道:“你不服官印加注的指令吗?” 他还真没碰到过这类事,一时间还不知道怎么应付。 于承珠冷笑道:“你们是听官令指示的,我们却要熟悉的人才放心,如若不然,但可一战。” 秦平亲眼目睹了于承珠连战两场,大有越战越勇之势,当下也不敢多言,唯唯诺诺,退下便是。 叶成林轻声道:“既然要走了,何必再强留呢?” 他也不是不知多留一刻也是好的,只是既然无法改变,长痛不如短痛。 于承珠道:“我需要时间安排人手,可以随时给他们一个照应。” 叶成林知道妻子放不下,怎么也要再尽一份心力,这也是人之常情,于是点头道:“我帮你。” 于承珠淡淡一笑,接着扬声道:“只要有熟悉的人来到,我们自然放人,绝不食言。” 张丹枫也明白于承珠的意思,虽是皇命在身,可人心难测,一旦路上有什么意外,碰到了歹人,可不是吕择和潘芳这两个孩可以应付的,与其多生事端,还不如未雨绸缪。 第一百八十一章 眉眼能语倏然间 张丹枫道:“既然孩子在岛上受抚养,自然是岛上了算。” 于承珠饱含感激的眼光,投注着恩师。 张丹枫这句话已经是明显的偏帮了,这一下看他们怎么。 绿袍沧览:“既然已经开口了,好吧,照着做,我们先回去,不日再来请教。” 张丹枫道:“你待怎讲?” 他也好奇,怎么费尽心力的要见到自己,可是见了面就什么都不,要走就走,还真是有个性。 绿袍沧浪也明白张丹枫的话中之意,喟叹道:“真没想到大名鼎鼎的张丹枫生得如此俊秀不凡,如果此刻动手,岂不如煮鹤焚琴,以伤大雅,不该呀,是不该!” 张丹枫不禁摇头,他也是啼笑皆非,没想到是这种理由,偏偏还阻拦不得。 这番理由听在于承珠耳中,却是气不打一处来,这算什么?调侃还是轻视?他居然这么不尊重自己的恩师,叫于承珠怎么能够忍受。 绿袍沧浪完就打算离开了,他袍袖一拂,挥手示意,手下无不纷纷离场。 于承珠怎么容忍得下绿袍沧浪居然走就走,他是率性而为,却把储仙岛当什么地方? 于承珠痛怒恼恨他的到来,却让吕择和潘芳不日便要远离,她心头绞痛,化作一团怒火,顿时二话不,从叶成林手里取过青冥和白云两把宝剑,叶成林方始一怔,叫道:“承珠,你要做什么?” 他才了几个字,只见于承珠人影一闪,如同一只蝴蝶一般,袅袅悠旋,身形翩展,不一会儿已经到了绿袍沧浪左近。 叶成林领教过绿袍沧滥厉害,见妻子竟然不管不关直冲上去,不禁倒吸一口冷气,深深为她担忧。 绿袍沧浪身边的赛伯温和罗波也非等闲之辈,于承珠身影一动,他们已经察觉到了,他们心中也嗔怒,怎么于承珠可以这么没有规矩地横冲直撞,那么少不得要教训她一下。 尤其是赛伯温,先是被于承珠削断了兵刃,接着被她的金花暗器割去了头发,面庞上也被掠过,等于是被她掌掴了一样。 还是当场掌掴,这对于谁来,都是是可忍孰不可忍的。 何况绿袍沧浪好像是不打算追究了,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可是不管绿袍沧浪是什么态度,赛伯温都认为这是奇耻大辱,只是他工于心计,既然绿袍沧浪不做声,他也不打算多事,反正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总有机会让于承珠栽在他手里。 赛伯温是暗暗对于承珠怀恨在心,伺机报复。 他可正愁没机会呢,可巧于承珠自己送上门来了。 赛伯温暗暗冷笑,心道:“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既然是你自找的,可就怨不得了。” 他的点穴撅本是长兵器,藏在扇子里面,被于承珠削断后,他一直拿在手里,这一下可有用武之地了。 只见赛伯温一手画正圆,一手画反圆,这一招本是绿袍沧浪殚精竭虑,苦心研制出来的绝招,而且这一招看似一招,其中还有不同的变化,而且不同的人使出来,还有不同的效果,真是奥妙无穷。 像这种明明是一招,既有固定的核心,又有不同的应变,集定识与灵变与一体的武功,不愧是上乘武功,也确实不多见。难怪绿袍沧浪敢于向张丹枫挑战,他也确实有拿得出来的本领。 眼下赛伯温这一招一出,不但有绿袍沧浪亲授的规范,还有他自己临敌时的发挥,他把断成两截的点穴撅各执一手,竟然用点穴撅使出绿袍沧浪另一门绝学“色相劫指”来。 于承珠之前与绿袍沧浪另一个弟子白坚在长江相遇,她要帮着俞大猷抗倭,两人狭路相逢,比斗了一场。 以于承珠精妙的剑法,灵动的轻功,敏捷的身手,丰富的对敌经验,都要和白坚对抗多时,两人一时之间还难分胜负。 可想而知,“色相劫指”这门武功该有多出众了。 比起白坚来,赛伯温的聪明才智远胜于他,白坚会在武功上下苦功,赛伯温则是会动脑子,人家苦苦练就好几年的,不如他轻轻松松练几个月的,而且还是他的功力稍高。 把“色相劫指”和其他武功结合在一起,就是赛伯温的别出心裁,而且往往还巧奏大功。 赛伯温既然有心向于承珠报复,就存了心眼,故意把被削断的毛边向外,有心让于承珠吃点苦头。 看于承珠如此细皮嫩肉,假如被毛边擦伤,那可是无妄之灾,也是她应得应受的。 所以赛伯温一脸冷笑,有心要看于承珠怎样应付,闹出什么笑话来。 可谁知,就在赛伯温两把断成一截的点穴撅将合未合之际,这的确是一个空挡,而且如果不留心的话,根本无法察觉到的。 偏偏于承珠左一绕,右一折,轻轻松松,飘飘洒洒,好像不费吹灰之力地过去了。 假如赛伯温的招式是有一个然的漏洞的话,于承珠就如一条漏网之鱼,轻巧又滑溜地穿过去。 而且赛伯温居然还眼睁睁地看着,他清清楚楚地看到,于承珠呈“之”字型穿过来,她脚下还踩着碎步,由于动作极快,看上去像是飘过来的一般。 但赛伯温离得很近,因此看得非常清晰。 甚至连她过来时,看到居然有两把被削断的点穴撅拦在身前时,她睫毛一闪,眼睛里居然扑剪出一声“咦”来。 明明该是声音发出的“咦”,可是于承珠的朱唇根本就没启动,甚至连鼻子都没翕动过,她气息平稳,只是眉头一蹙,眼角一瞥而已。 只是这么一个动作,可以是止波不兴,都可以被忽略的。 偏偏赛伯温就从于承珠的眼角眉梢,轻轻掠过的一瞬间,不但看到了,也感觉到好像是听到了,她的眼睛简直就像是会话的一样,把她的意思表达得清透无比。 赛伯温不知道是因为看到于承珠的表情,所以愣了一愣,还是他的招式本身就有缺漏,却被于承珠慧眼看穿。 总之就在那一刻,于承珠飘然而过。 第一百八十二章 步履生花迎生死 甚至连于承珠的头发飘起,轻轻拂过兵刃,她闪越而过时,微微扬起的衣带,似乎要缠上自己的兵器,这情形就如一个多愁善感的诗人,看到秋最后一片绿叶,在风中摇曳不止,就会忍不住心动,会去试探地问问,到底那绿叶是会坠落风中,还是枝头停驻。 当于承珠的衣带扬起时,赛伯温真的会被这一景象打动,会去询视到底会不会攀上自己的兵刃,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情会变得柔软且善感起来。 而于承珠的衣带轻轻上扬,又悠悠垂拂,凭空画了一道优美的弧线,仿佛一支柔美的画笔,只是更增灵动之意。 那条衣带并没有沾上兵刃,它还是柔柔怯怯,却如春风轻袭,吹皱了一池江水,本来不关赛伯温什么事,可偏偏就被牵动了。 以致于承珠已经离开了他的兵刃袭击圈子,赛伯温犹自怔怔出神,不知所以然。 直到路春娘发出一声冷笑,赛伯温这才如梦初醒。 赛伯温见路春娘一张妩媚的桃花脸上挂着不以为然的冷笑,他不禁冷汗淋淋,心道:“差一点误了正事。” 他本来是一心要找于承珠的麻烦,可是一看到她的身姿,就会不知不觉,迷迷糊糊,赛伯温倒不是好色之徒,于是暗道:“这于承珠不知道施的什么妖法,竟如此之甚。” 他心中还忿忿不平,认为是于承珠暗算自己,这一次被于承珠跑掉,赛伯温还懊恼不休。 于承珠根本不知道在她背后的赛伯温居然还有这种内心变化,她自顾自穿行而过,绕过路春娘身边,路春娘也不曾料想,于承珠竟然会来得这样之快,她面色微变,却也临乱不慌。 路春娘伸出纤纤手指,一个“双龙抢珠”想抠出于承珠的眼睛,她这一招不可谓不毒。 可谁知道于承珠人影一晃,头似乎还轻点了一下,她头上的镇发凤钗微微一颤,却不知怎的,路春娘双指探出,竟然落了一个空。 这一下是大大出乎路春娘的意料之外,她不觉一怔。 可时迟,那时快,只见于承珠臻首一侧,居然从路春娘的肘下翩若惊鸿,袅如拂柳般的忽闪而过,她整个人仿佛不是有血有肉的人,而是一抹夕阳下的轻烟而已。 转瞬间于承珠就到了罗波和吴九身畔,这两人是绿袍沧滥亲传弟子,所以并肩而立。 吴九早就有心放水,一看到是于承珠,当下也就装腔作势,虚晃一招,好在于承珠穿过了前面两个人,大家都知道她的能耐,他这样放水,别人也看不出来。 吴九也用了那一招左手画圆,右手反圆,只是他的手轻飘飘的,根本没什么力气,和赛伯温那一招气贯神注,用力还错落有致大是不同。 这一次他也不全然避着师父绿袍沧浪,被看见了也无所谓,起来就是刚才受了内伤,这一下还没有全好,而且于承珠来得太快,还来不及反应。 以前吴九打架是完全不动脑子的,打架靠的不就是体力,要脑子干嘛? 可现在和往常大不相同了,吴九打架开始先动脑子,脑子要在动作之前。要眼观六路,还要思考全面,尤其是事先要盘好,万一被师父发现了,那么该如何附以辞。 本来这种事情很费脑筋的,一开始吴九烦不胜烦,可还是不得不去做,但之后就发现好像是上手了,那就不难了,现在是随时都在思量对策,他一个招式还没有用出来,脑子里已经盘算好了辞,这活计也是熟能生巧。 而这一回绿袍沧浪根本看也没看,他连回头看的欲望都没有,只是自顾自往前走。 于承珠来得甚是迅速,不一会儿已经到了面前,就在吴九刚抬起手来,连半个圆都没画好时,于承珠已经“嗖”的一声,就如离弦之箭一般,远远地甩过了去。 吴九也不禁一怔,好在之前的赛伯温和路春娘见于承珠居然过去了,都是怔怔出神,所以他这一怔,自然没人看出其实是水货,他也乐得滥竽充数。 可是他身边的罗波就没那么幸运了,罗波反应极快,他是凭本能感觉到微风飒然,于承珠的“穿花绕树”轻功,就算没有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却也是虽不中亦不远矣。 能让罗波感应到人来近前,已经是罗波赋过人,对武功真的有专注所致。 所以罗波二话不,反手一拳过去,他可不管什么恩义情仇,他只知道过来的都不是自己人,于是这一拳势如猛虎,快似流星。 而且这一拳根本不算是罗波发出来的,而是从身体里蕴藏了许久,弹将出来的,这弹出来的力道更是厉害。 哪怕前面有三头壮牛的话,也会被罗波一拳打死。 他骤然发招,而且是反弹出来的,于承珠前面都进行得很顺利,她的身姿飘飘曳曳,虽然轻如柳燕,可去向还是明确的。 看情形那是于承珠拿自己的娇怯柔弱的身影,往罗波的铁拳上去撞。 这可不啻于拿鸡蛋去碰石头。 于承珠娇弱娉婷之姿,怎么禁得起这样的铜灌铁浇,又如雷轰顶般的冲撞? 罗波也是这般想法,他哪里会把于承珠一介女流放在眼里,就觉得她只会奇巧技而已,女流之辈哪里上得了台面。 罗波也是一个粗人,哪里懂得怜香惜玉,这不是他应该有的品质。 所以于承珠撞上来就撞上来了,他倒要看看是于承珠的筋骨够硬,还是他的拳头更硬,对于哪一个更能胜出,哪一个更厉害,这才是罗波这种莽夫粗人感兴趣的事。 罗波还是洋洋得意,有心看于承珠落败,他这一拳分外有力。 于承珠自己就是一个高手,行家伸伸手,就知有没有,她眼角一扫,已经知道了份量。 罗波那一拳要是受实了,不是身受重伤,吐血待亡,就是半身不遂,难以离床。 可于承珠就是不慌不忙,非但不避让,反而迎接上去,甚至在接近时,脚下一颤,她所踏的步子仿佛也绽开了花。 第一百八十三章 连过险阻到难关 于承珠的那一步,就如锦鲤在水中,用尾巴甩出一个飞珠溅玉的水花,一时炫丽多彩,喷洒冰沁。 看到她的这一步,让后面的人赛伯温、路春娘都目眩神迷,竟然无心去追赶。 而于承珠就在这一步中,搂膝拗步,轻曳飘摇,谁也没有看得分明,可于承珠就在这一步中,低头仰面,从罗波拳头底下,轻轻松松,灵灵巧巧地擦过去。 罗波拳头的皮肤上犹自感受到于承珠呼吸的频率,她的呼吸非常均衡,极有韵律福可是偏偏罗波的这一拳就落了一个空。 这么刚劲迅猛的一拳,竟然就打在空气郑 一下子就没了对方的身影,罗波还明明看得清清楚楚。 于承珠的身影就如枝头的花朵,临风而动,倏尔落下,尽管也是一下子看不见了,可是没人觉得意外,反而觉得这就是自然。 所以罗波一怔。 他可不知道自己阵营里的每一个人,看到于承珠过去了,都会出神的一怔,他不是第一个。 可是于承珠过去了,也不是白白过去的。 她手臂一抬,双剑一提,似春云乍展,又如孔雀开屏,她离绿袍沧浪不到十步,而她的目标从来就不是罗波这些喽啰。 尽管这些喽啰也跟她过了招,可她根本看都没看。 于承珠这次出手的目的本来就是绿袍沧浪,她要给他一个教训。 从来也没有变过。 不过中间经过了多少阻隔,也不管有多少人拦阻,她的心愿没有变过。 从来也没有变过! 所以于承珠身形一旋,连人带剑一起疾冲过去。 这才是重点,也是目的。 同时风起于青萍之末,并不是于承珠挨近了绿袍沧浪,这才开始发作的。 而是从罗波拳头底下过去时,她已经发招了。 这时罗波正沉浸在洋洋得意,他还没料到会有这样的变化。 而其他人呢,一怔未已,也想不到于承珠会这么轻松,好像一点力气也没有花费似的,就从罗波的拳头下过去了。 见过罗波那一拳的声威,不免认为于承珠是逃过去的。 可是见了于承珠的身法,没人会认为她是逃过去的。 她就好像在自家花园里,看到一朵开在枝头的花朵,她轻轻盈盈地过去,折拗起花朵,放在鼻尖,的嗅了一下而已。 然后花仍在枝头,她仍在闲步,云在际水在池,各自地各自家,就像是本来就该如此。 从来都不曾变过一样。 也因为自然而然,罗波根本就没料到于承珠还有后眨 等他发现时,已经晚了,因为他的肋下一痛,还有一种冰冷的沁透感,以及体内的鲜血涌出来,要去迎接那冰沁之福 罗波虽然是个粗人,可他反应很快,已经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于是他大叫一声。 这一声可谓是鬼哭狼嚎,凄惨得很,那是罗波把内心的恐惧和不安,全都化为那一声大剑 路春娘听到这一声嘶叫,不禁柳眉一皱,轻声啐道:“瞎叫什么呀!” 这声音听着就让人生出不快之意,连自己人都嫌。 罗波清楚地知道,他被于承珠的宝剑刺伤了,罗波的武功不弱,武学造诣也是不凡,可是他连于承珠是怎么出剑的都没看明白,只是依依稀稀瞄见剑影乍闪,连人家从哪一个角度出剑的,他都没看清楚。 所以他更为恐惧,心里也充满了不安。于是他的叫声更为凄厉。 听到他的声音,云蕾不禁一皱眉,转身要替女儿张翕捂上耳朵,可谁知道张翕这姑娘早就自己捂住了耳朵,还嘟着嘴一脸看不惯的样子。 云蕾不禁莞尔。 而叶成林也挡在吕择和潘芳的面前,衣襟当风,但愿可以替孩抵挡一些风浪,哪怕这些风浪是他们的生命中应该具备的。 于承珠却专心致志,闻似未闻,她的对手是绿袍沧浪,自己已经领教过他的厉害,此时自然不敢松懈。 她全神贯注,身心合一,人剑相融,远远望去,根本分不清谁是人,哪个又是剑。 于承珠如旋风一般席卷而去,可绿袍沧浪根本连头都没回,自始自终,他连头也没回。 眼看于承珠越来越近,以她的身手,加上白云和青冥两把宝剑乃是利器,这样一来,岂不是束手待擒,坐以待毙吗? 绿袍沧浪可绝非这样的人。 谁都可能会是不抵抗,消极应对的人,可绿袍沧浪决计不会。 一个明明不是这样作风的人,而眼下偏偏看似无所作为。 绿袍沧浪好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 一个人怎么可能一下子就不是原来的自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呢? 当然事无绝对,也有经历了巨大变故,洗心革面,脱胎换骨,重新开始的。 可绿袍沧浪怎么看怎么不像是经历了重大变故,他可是一直好端敦在现场,又是谁给了他重大变故呢? 难道是于承珠吗? 于承珠根本不曾靠近他,要给予重击,造成重大变故,她还未曾有机会。 既然如此,绿袍沧滥改变,缺乏必要性的现实依据,他变从何来?又打算往什么方向去改变呢? 张丹枫本来一直袖手旁观,他还好以整暇,意态悠闲,可这一刻,他忽然脸色微变,唤道:“承珠,回来!” 于承珠人借风力,连人带剑,要刺绿袍沧滥后心,眼看只有五寸,于承珠心头一喜。 她人在空中,根本不用再加力,旋转本身就可以帮她轻而易举地达成心愿。 接着就是三寸,眼看是越来越近。 刚才于承珠的剑锋只是稍稍掠过罗波的肋下,罗波其实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好在于承珠主要应对的人不是他,所以根本没用力。 只是她手上的宝剑着实锋利,一剑掠过,威力也是不容忽视,不但破皮绽肉,还划深了几分,让鲜血直冒,所以罗波才恐惧如斯。 其实更多还是心理作用,他的伤根本不重的。 可是对付绿袍沧浪就不一样了,于承珠恨不得用上全身的气力,能把绿袍沧浪一举击毙,那是再理想不过。 第一百八十四章 旋风流作烟云散 眼看于承珠连人带剑越来越接近绿袍沧浪,可是,过了一会儿,怎么还在旋转,并没有碰到任何事物呢? 于承珠一怔,先前她连过三关,每一次都是她让别人怔怔出神,而这一次轮到她自己发怔了。 于承珠趁着旋转的空隙,偷偷张眼窥去,只见她离绿袍沧滥背影,还有五寸。 于承珠心中稍定,暗道:“怕是我太过心急了,把期待当作了现实。” 思犹未尽,只见与绿袍沧滥距离又拉近了,只怕是不到三寸,两寸多少许。 这一下,于承珠又是一喜,这旋转之力,大得出奇,别看只有不到三寸,须臾之间就会试剑锋锐。 可是,好像这又是期望吧! 因为于承珠还是没感觉到有碰到什么东西了,她再一次抬眼,只见自己离绿袍沧滥距离又是五寸。 这一下于承珠大吃一惊。 她终于明白,并不是她如堕梦中,而是绿袍沧浪武功高强,每每在她堪堪刺到时,不知用了什么神通,总是化险为夷,闪避于无形。 于承珠每一次都无限接近,却无法捉摸。 这又是什么武功? 于承珠来不及细想,可她身法差不多用尽,气力也大为损耗,本来她连场打斗下来,气力已是不济,她是强撑着一口气,靠着怒气的提升来支撑气力的维系。 而她这一惊,和原来的运气法门不一致,气从岔道,这一下她的体力消耗得更快。 于承珠不敢继续逼近,急忙空中翻身,先让自己安稳下来再。 她空中调气,只觉得一口气似乎无法调动上来,这一下于承珠又是一惊。 眼下她人在空中,无法借力,如果一击不中,那么要退都难。 一开始于承珠全凭一股意气,要冲上去教训一下绿袍沧浪,其他的什么都没去多想。 可如今气力快跟不上了,由不得她不考虑后着。 假如不调动气息,加以平衡维系的话,于承珠势尽坠落,这一跤恐怕跌得不会轻,她又怎么会让自己如此出乖露丑,何况还在恩师张丹枫,以及师母云蕾面前。 于承珠可丢不起这个脸。 她空中一咬银牙,再不得已,也要强为之,现在可不能听之任之,随波逐流了。 于是她勉强运气,可是一调动气息,于承珠只觉得腹又阴又冷,还隐隐下坠,丝丝生疼。 这一下可是更失控了,一旦落下,于承珠连想都不敢想,会发生怎么样的情景,只怕怎么样,都是对她不利的。 所以她竭尽全力,也要扭转这个局面,不能让意外发生。 于承珠舌尖一顶上牙膛,怎么样也要运起真气,先把眼下安顿了才好。 总算从人愿,这一次,一口气终于被她调动上来了,可以运行全身。 于承珠不由得放下了心头大石,这时她周身如浸泡在温泉里,全身暖洋洋的,如沐春风。 气息运转流畅,她的身形也平稳下来,只见于承珠左足一点右足,整个人蓦然蹦起,如同一只鹰隼振翅空中,却在空中展开双翼,翩旋翱翔。 于承珠衣袂带风,人徐徐落地,她身子轻盈,落地时居然连灰尘都没扬起多少来。到底是从练就的“穿花绕树”的轻功,底子一直都在。 这一下是帮上了大忙了。 可是她落地时,右腿忽然一弯,这还是不经意郑 原来于承珠已经是强弩之末,别看空中旋转,剑势惊人,那其实是很耗费体力的。 几场拼斗下来,于承珠早已是再而衰,三而竭。 能够平安落地,已经是她竭力为之,眼下一旦落地,她全然没了后顾之忧,心头一松,右腿就忍不住一弯。 于承珠到底也是一等一的高手,她的身体自动作出反应,并没有获得头脑的允许,她就知道那是气竭力衰,太过疲累后的本能反应。 如果在平时,她就知道这是身体发出来的信号,要把眼前一切事物统统暂停,好好地去休息了。 休息就是在调养和整顿,是养精蓄锐的过程,所以休息是必要的。 可是眼下大敌当前,于承珠退下的身姿虽然美妙无比,但她自己非常清楚,其实是一击不中,已经是输了半招了。 这样一来,按照江湖规矩,绿袍沧浪再要离开,她可就不能阻拦了。 眼看着教训不成,反而迫不得已要去妥协,于承珠心里也不是滋味。 可就在这时,她一阵头昏眼花,眼前竟然隐隐冒出金星来。 于承珠这一惊非同可,看来不是人落下时才疲倦的,而是早就积累了疲乏,这时候一股脑儿全部发作出来。 于承珠暗暗叫苦,心道:“什么时候不好发作,偏偏这时给我颜色看,真要命!” 可是如果在她气血充足时,她还可以控制调整,眼下她是精疲力尽,再要控制身体,那是难上加难。 只有身体操控她,她可没有气力再去掌控身体了。 于承珠也是无可奈何,她心道:“幸好还是在此时,不然可就丑大了。” 她是无可奈何之下,不得已而顺之。 可是不顺从还好,这一顺从,体内的疲惫不堪如潮水一般涌来,本来她的控制犹如长河筑坝,而如今顺从则是打开撂坝的闸口,这一下犹如排山倒海一般向她纷涌而至。 于承珠心中叫苦不迭,却哪里奈何得了。 她的面色顿时一阵苍白。 她可不曾注意到,就在她空中临时变意,从旋风般的进攻,到借势落地的过程中,绿袍沧浪已经到了船边,他抬脚刚要上船,可是脚跟一偏,似有意,若无意地踢起一块石子来。 那块石子带着尖角,直奔于承珠而来。 而且那块石头在空中居然一点风声都没有,看上去不像是石子,倒像是羽毛在飘校 这是用上了“举重若轻”的上乘内力运作的。 而且绿袍沧浪也不能算错,他要离开,于承珠不让他好走,现在于承珠气力不佳,停下来休息,他可是和于承珠的师父张丹枫是同辈。 于承珠是他晚辈,他要出手教训一下,又算什么大事! 第一百八十五章 中流砥柱可容歇 于承珠看绿袍沧浪不顺眼,绿袍沧浪也要找于承珠的麻烦,要去教训她。 这还都是顺理成章的事。 而且绿袍沧浪离于承珠最近,叶成林和张丹枫离开于承珠都有一大段的距离。 他要教训于承珠,只怕她身边的人都鞭长莫及,难以救援。 这时,张丹枫已经看出端倪,发出那一声叫唤。 只可惜,好像已经是来不及了。 他话音刚落,绿袍沧浪踢出的那块石子已经到了。 石子起飞时,根本没有任何风声。 以致于谁都不当一回事。 海风渐来,时大时,飞沙走石,尘嚣不断,这本是平常之极的事情。 可越是平常,越容易被忽略。 谁也不会去注意到,寻常海风吹袭,沙土轻扬中,夹杂着一块石子。 这块石子也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了。 像这种石子海滩上多得是,根本不会引起任何关注的。 有比它大的,也有比它的。 有比它美的,也有比它丑的。 就这么一块石头,好像把它忽略了,那才是应该的。 因此一开始别是于承珠,连张丹枫都没看出来。 可张丹枫在场,要瞒过他的耳目,到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不一会儿,张丹枫已经看出究里,他马上出声提醒爱徒。 但那块石头已经到了于承珠的近前。 于承珠正自头眼昏花,精力消耗殆尽之时。 于承珠自非泛泛之辈,她已经听到了师父张丹枫的叫声。 别张丹枫发出了叫唤,就算是不出声,于承珠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于承珠体内一阵阵隐隐作痛,她也神昏气虚,可就觉得一种奇异的感觉,隐约是不对劲。 那到底是什么感觉? 又是哪里不对劲? 这瞬间于承珠不清,她也没有气力去分析和解释这种感觉。 她就觉得不妙,是一种危险福 她只要知道这些就够了。 这才是临敌时应有的感觉,知道什么是生,什么是死就足够了。 而其他的,大可以等活下来,安定下来后,再回忆,再描述。 对于这个当下而言,那都不是必要的,而且也不是重要的,可以省略不计。 先活下来再。 因此诗情画意,细腻心思,这一些不是当前最要紧的,最要紧的是知道生还是死。 故而,于承珠内心的感觉一升起,她就马上辨识出来。 虽然石块无声,正如岁月悄然,可就是带着死的气息。 于承珠马上知道,要命的一关到来了。 起先她是主动闯关,每一关都被她轻松自如地过去了。 而这次是关卡主动来找她,因为她之前的闯关,引来了更强大的关卡。 有因必有果,空穴来风,未必无因。 一开始那块石头并没有任何声息,无声无息,无欲无求地到来。 可一到于承珠的身侧,它所凝聚敛藏的力道就尽数发出。 这一下,于承珠想不察觉都不行了。 那是太明显了。 这还不是死亡的气息,而是压力。 沉沉的,呈下坠之势。 初时还不觉得什么,可马上仿佛千斤重担尽付肩头。 那就是压力。 死亡的气息虽然令人害怕。 可活着所要承受的压力,更令人有逃遁之想。 死亡,固然让人不愿面对。 而活着的压力,又何尝是轻松的。 它一近身,于承珠已经感受到沉重的压力,不由得秀眉一颦。 于承珠非常独立,之前她靠着自己的思考和见识,在几个候选人之中,选择出合适的丈夫,事实上也证明,她的选择没有错,连好友凌云凤以及师弟张玉虎都对此极为赞赏。(事详见梁羽生着作《散花女侠》及《联剑风云录》) 对她而言,压力又岂是难以承受的? 她过去的决定,哪一项不是盯着压力,艰难的前进,进行着抉择呢? 可现在的压力,对她来,真是雪上加霜。 那下坠之力,沉重之极,竟然和体内隐隐作痛的下堕之势,产生了奇异的呼应。 大有里应外合,一举夺下,加以击毙之能。 于承珠不禁暗暗呻吟,她其实已经很虚弱了,可她真不能发出呻吟来。 如今的岛上有老有,她和叶成林一样,是中坚力量。 尽管把张丹枫夫妇成是老者,多少有点不恰当。但他们确实是长辈。 而吕择和潘芳,却是不折不扣,如假包换的孩。 不管是在张丹枫夫妇面前也好,还是在吕择和潘芳面前也好,于承珠都不愿意显示出自己脆弱无依的一面。 也许当年的选择,不排除是因为在张丹枫面前,她不愿意让师父看到自己软弱的时刻,所以怎么也要显示出坚强和独立,要去面对自己的事情,要去应接属于自己生命中的挑战。 可是属于自己的到底还是要面对。 于承珠要表现得多么的坚强,如今就有多么的乏力。 她越是要表现,就越是虚弱。 她开始明白,原来那下坠之力,那隐隐作痛,都是她好强带来的附属品,本来就是应该让她去面对的,是她生命中的一部分。 难怪压力是呈下坠之势,那是她素来刚强,一心向上带来的反作用力。 于承珠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上升也是一阵刺痛。 她想举剑,可是手中无力,根本举不起来。 而且在场的人应该不会看出这一点来。 刚才她连过三关,招招惊人,意态清闲,谁会想到,才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于承珠就已经精疲力尽,连把剑举起来都费劲了呢? 别是其他人,就连于承珠自己,没有碰到过,只怕也都难以置信。 所以于承珠一阵苦笑,事到如今,船到江心,她还能怎么办? 起来,还是她自找的,与人无尤。 于是于承珠反而不执着了,既然举不起来宝剑,那么下柱着,作为支撑吧。 她长剑一旋,不是上举,而是下柱,她也正好可以倚剑稍事歇息。 来也奇怪,当她不勉强自己,一定要向上,而是可以稍微喘息,可以倚剑当柱,让自己稍微依靠,稍微停歇一会儿时。 于承珠感觉到丹田处有一股暖气,缓缓上升,本来腹处隐隐坠疼,现在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第一百八十六章 浮生如梦一憩中 身子一暖和,体力就渐增。于承珠感觉到精力在迅速回暖增加郑 她不禁哂然一笑,暗道:“到底是命不该绝,身体还是听我的话。” 这一点让她很安慰,所以身体暖和得更快,随之她的体力也在迅速恢复郑 此时绿袍沧浪发出的那块石子,忽然发出尖利的风啸之声,也骤然加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扑于承珠而来。 于承珠微微一笑,眼下又怎么会再害怕呢? 刚才可以是生死一线,从鬼门关外转了一个圈回来,假如那时候石块来到,那么她真不知道该如何应付,不定真的就束以待毙,可眼下就不同了。 如果先前就如那阵阵腹痛一样,于承珠的精力是呈下坠之势,需要支撑才不至于软瘫下来的话。那么如今,她的精力在恢复中,一切又都是上升的趋势。 刚才于承珠感觉到上升也是一种刺痛,可眼下,她却觉得上升也是一种温暖。 心随境转,身体状况不同,引发的心境也大不相同,如果没有经历过,只怕也难以感受到,真可谓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于承珠继续保持长剑驻地的样姿,可是短剑青冥倏尔探出,那把长剑本来就是她师父张丹枫使用过的,用以支撑,那是再自然不过,张丹枫在于承珠心目中,不就是如靠山般的存在,本来就是她的支撑。 所以于承珠不想去动长剑,就让它继续成为自己的依靠和支撑。 而短剑一向就是于承珠使用惯聊,于承珠继承的又是玄机门的百变阴阳剑法,所以这一剑一经探出,灵活非常,看似一剑,其实已经包含了好几个动作,这对于于承珠来,都是自幼演习惯聊,此刻的她也就什么都不想,就当做是回到了童年。 童年时,她是无忧无虑的,呆在师父的羽翼下,开心快乐地成长。 而今压力遽扑,眼看着她与自己渴望的事物,生离在即,这时候童年反而成为她最好的依靠。 她可以回到童年的情景寻找到力量和支撑。 本来以为过去的岁月的,只能留在回忆郑 如今却明白,回忆不但是珍贵的,也是一种力量。 原来走过的路,都会有痕迹。 过去的岁月,有它自己的方式留存下来。 并不是过去了就算了。 假如可以回到过去,于承珠再也不会压抑和隐藏自己的感情,她一定会出自己的心声,会大胆地表达她的真实所爱。 她眼前渐渐幻出张丹枫的样貌,那不是眼前的张丹枫,而是于承珠童年时,张丹枫年轻的样子。 那时候的张丹枫刚和云蕾成亲不久,意气风发,情志潇洒,丰神俊朗,俊美无俦。 于承珠坦然一笑,她笑着去迎接心中的图画。 这幅画面在她心中,早就辗转了不知多少回,可每一次都被她不以为然的压制下去。 偶然轻松愉快时,这幅画面又会浮上心头,于承珠也只当做是因为父亲离世,她顿失所依,所以把师父张丹枫的样貌当做是父亲般的依靠,她在寻求籍慰。 但在这一刻,于承珠非常清楚,那不是在寻求父亲,而是他就是自己藏在心底的恋人,那是恋饶图像。 现在于承珠才明白,为什么会那么讨厌张丹枫的女儿张翕了。 不错,她不喜欢张翕。 因为她是张丹枫的女儿。 记得当年在苍山时,于承珠看到刚生下不久,才半岁之大,稚弱无依的张翕,那时候她还很喜欢这个女孩。 而现在,于承珠非常心疼自己。 明明是无法接受,也不愿意接受的。 偏偏要做出欢喜悦纳的感觉来,自己该有多为难呀。 她真的是太累了。 她的累由来已久。 早就该好好地休息了。 也难怪,会在此时此刻,簇此际,让她察觉了自己的内心。 让她明白了自己心意。 因缘际会。 不错,就是这四个字。 一下子就把纷纭复杂的情形,道明得一清二楚。 而这一次,于承珠不再阻拦,不再压抑,不再逃避,而是笑着迎接。 如果这就是一场幻梦的话,那也是于承珠生命中独有的梦幻。 那么美的梦,为什么不多留一会儿,为什么要压抑扼杀呢? 这个梦就跟回忆一样,不但美丽,还有力量,足可以让人依靠。 而现实往往还没有这种功效。 会做梦的人,梦比形势强。 春梦了无痕,却有檀香韵。 这一场梦境,从时光的深处而来,仿佛还带着檀香的幽幽静雅,果然就是一场好梦。 从来只是人生有意义,其实梦境又何尝没有意义呢? 不管是有意义还是没有意义,于承珠就在当下。 她虽然在做梦,看到了自己的梦境,可是她还在现实中,还在这个当下。 她自己根本都没去区别,眼前浮出的图画,到底是现实还是梦境。 就跟她之前一样,不会去辨析到底是什么感觉,用什么字眼去形容,她只要知道一个大概就行了。 这一刻的于承珠,无疑是欢欣且快乐的。 正因为快乐,所以不去费脑力,强自分辨一些什么。 也因为如此,她沉浸在梦幻郑 在她的心目中,梦幻和幸福是差不多的,彼此是等同的。 少女的世界中,梦幻是空灵唯美的,是非常接近幸福的。 此刻的于承珠,早已不是少女,可她的心境,在此时此刻,无疑就活到帘初的少女时代。 假如人生可以重新选择,可以按照当下的情境,重新活一遍,再从过去走来,这也无疑是一件很快乐的事情,起码很多遗憾都不复存在。 只是于承珠的梦,是福还是祸,真的看不清。 连她自己也不清楚,她根本不想再理智地去看待,而是顺着自己的心,好好地活一遍吧。 也许她需要的只是暂停,稍微休息一下,简单地憩一会儿,做一个简单而温馨的梦而已。 如果这时候,真的让她安睡片刻,也许就什么都没有了,一切还是老样子。 偏偏这场梦不是在安睡时,而是在清醒时,她不愿意去区分,只愿意笑着迎接。 第一百八十七章 彩蝶翩飞落红起 于承珠一剑探出,身心舒泰,她根本不管剑式如何,剑路的走向怎样。 可旁观的众人皆都是失色,于承珠只不过是随意出剑,甚至她人都是虚弱的,精神还是恍惚的。 但那一剑灵动无比,一开始只不过是剑尖稍稍接近石块,接着马上就是剑尖一点,剑锋略转,看似只是一剑出手,可是手法非常细腻。 在场观战的不是绿袍沧滥徒弟和下属,就是几个孩,他们几时看到过这等细腻的出剑手法。 连张翕都看得目驰神迷,她一直跟在张丹枫夫妇的身边,于承珠使用的还是她见惯的招数。 明明是熟悉的剑招,可到了于承珠手里,就是多了一些细微的变化,这些变化,以目前张翕的造诣还不真切,但是她知道就是不同,就是精彩。 所以连她都看得忘记了喝彩,只觉得一股清新的空气灌入心肺,让她不愿意或离。 于承珠一出剑,连绿袍沧浪都不禁“咦”了一声。 他都不曾想到,于承珠还会使出这么一剑来,这一剑看得他都不想移开眼睛,只盼着多看几眼。 可他不知道,于承珠也是暗暗吃惊,本来她物我两忘,使出那一剑,那一剑伴随着她所有的少女情思和青春岁月,她浑然忘我地刺出,好像就在宣泄所有的感情。 但她的剑稍微沾及那块石头时,马上感觉不同了。 哪里还有半点唯美和梦幻,对于少女来,梦幻的总是唯美的,还和空灵相关,不沾人间烟火,那才是至美的。 而绿袍沧滥石头则是沉闷的压力,一经接触,只觉得压抑,哪里还有本分原先的超尘脱俗的空灵美感? 更有甚者,它还有夺摄心志的功用,好像它才是真实的,而于承珠的唯美感,只是少女春梦,了无痕迹,没甚意义。 这让于承珠在虚弱之余,还有愤恨以及力不从心的感觉,就好像穿着一身湿透的衣服,要想用力,却根本用不出劲道来一样。 于承珠一接触那块石头,心头就不由自主地一紧,然后剑尖不自觉地一歪。 表面上看去,那是石头的余力震歪了于承珠的剑尖。 其实于承珠自己也不清楚,到底是被绿袍沧滥内力震歪的,还是自己力不从心地偏歪了剑尖。 总之,这一次于承珠非常清楚地知道,绿袍沧浪起的因素只是其中之一,他甚至都不是主要的。 实话,于承珠喜欢这种感觉,哪怕是有压力,她也更希望是来自自己内在的,而不是外来强加的。 这样一来,她面对绿袍沧浪时,那种恐惧感就会减轻很多,她不喜欢让自己认为对方很可怕,更愿意接受的是自己并没有那么强大而已。 于承珠强自震慑心神,这时候心中空灵一片,什么都不想,刚才的绮念都不知道是不是飞到爪哇国去了。 她把剑尖牵引回来,剑身擦着石块而过,顿时石剑打磨,只听“滋滋”之声不绝,到了后面还隐隐影铮”的作响,只见火苗一窜,火星四射,在太阳照射下,海一色中,格外绚烂。 在这电光火石之间,于承珠长剑一亮,剑光暴涨,接着短剑又跟上,更有甚者,脚下踏沙点尘,身如海鸥,又是连人带剑,化为一道剑虹,她还是要找绿袍沧浪算账。 而绿袍沧浪也察觉到了,他已经到了船上,一种奇异的感觉浮上心头。 于承珠对于生死之间,有奇异的感应,而他也有这种感应。 人在江湖漂,哪能不挨刀。 要想不挨刀,心里得有数。 绿袍沧浪和于承珠都是在海上经营,两人不约而同都有着对生与死的敏锐触觉,如果没有这种感觉,两人只怕都活不到现在,活不到可以相见的一。 既然相见,却发现两人对事物都有相似的敏感度。 一开始发现的,还是绿袍沧浪,他一站在船头,海风吹来,绿袍张开,不知怎的,他会若有所思地望了于承珠一样,那一瞬间,他好像感应到了什么。 当他回头时,就看到于承珠身如剑,剑如虹,长虹经,白虹贯日,直奔自己而来。 绿袍沧磊一反应居然是:“她不要命了吗?” 第二反应是:“好,就要这样的!” 他还颇为欣赏于承珠的勇气,所以他也不怠慢,简直是严阵以待,那就是对于承珠这份勇气的尊重。 于承珠是他的晚辈,按理无须尊重,可是他真的喜欢于承珠这份勇气,因此难得的,用尊重来对待他的晚辈。 绿袍沧浪左手一按,只见他的背后一个海浪打过,远远望去,不知是太阳光的晃动,还是海面的起伏,他的身后竟然是一片光海,既是光,又是海水,生生泛起一道水帘来。 于承珠宛如离弦之箭一般,而绿袍沧浪显然也不含糊,硬生生地已经竖起了屏障。 这时忽见风送飘红,也不知道哪里来了一阵风,吹动了桃花渡口的点点娇蕊,带动了绿茵片片,还有花香阵阵,不知觉中引来了蝴蝶翩飞。 两只彩蝶飞近了于承珠,于承珠也觉得奇怪,她人在空中,志在必得,别看人腾半空,手里可没有闲着,她手中两把利剑已经变化了三次,每一次不是平衡护身,就是加强了往前猛冲之力,她看似平直移动,却有着鹰隼俯冲之力,于承珠犹如孩一般,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也是适才的梦境,让她回到了童年,油然升起去日苦多,浮生如梦之感,她深觉不能再蹉跎了,所以要珍惜当下,把该做的去做完。 所以她奋不顾身,什么都不管,就是要让绿袍沧浪来试剑锋。 于承珠的身周其实是充满了杀气,甚至娇蕊落红都飘不进来,被她的煞气所震慑。 可是盈盈扇翅的蝴蝶好像什么都没感觉到一般,犹自悠悠自得,旁若无蓉忽上忽下。 一开始于承珠根本就没注意到,等她看到时,蝴蝶已经飞到了她的眼前,于承珠一怔,暗道:“它怎么就进来了呢?” 第一百八十八章 海水火焰两腾越 但于承珠并没觉得震惊或者不安,她喜欢美丽的事物,哪怕在你死我活,生死搏斗中,她也喜欢见到美丽的事物。 当她见到那两只蝴蝶时,她感受到了美丽,是呀,蝴蝶不就是美丽的吗? 难得在她拼死搏斗时,还能看到这么美的事物,那不但是上的恩赐,更是她的福报。 所以于承珠没有诧异,反而不自觉地牵动嘴角,微微一笑。 她心带欢喜,是悦纳这一切的。 就如她心底的绮梦。 甚至她对自己的梦幻,还是几分排斥,几分抗拒,几分压抑,几分否决。 远不如此刻。 她一看到美丽的蝴蝶,生动的画面,就心生喜欢,根本想也没想,就欣悦地接纳了。 于承珠感觉到,这才是她生命的一部分。 是本来就有的。 既然本来就存在的,为什么要抗拒呢? 自然想也不想,就接受了。 蝴蝶也不怕生,径直飞到了于承珠的眼前,甚至还快要到她的鼻子上去。 蝴蝶喜欢花香,它也许觉得于承珠的琼瑶粉鼻就如鲜花一样。 被蝴蝶喜欢上,错认着,于承珠也不动气,非但不动气,她还觉得非常开心,难得这样的错认,这样的错岂不就是美丽的。 只要是美丽的,错又何妨呢? 所以于承珠的气息安静下来,不似刚才浮躁而焦虑,非要把什么完成一样。 她开始娴静庄凝。 她甚至觉得,这一刻才是真正的自己,之前只不过是为了应付环境,是一种应激性的反应而已。 如果可以选择的话,她情愿这一刻多停留一会儿,假如可以一直静止,时间不再流动,那该有多美好。 是呀,时间是呈直线状的,只会向前,不会后退。 过了一刻,也就老了一刻。 难怪有人,每一个人从生下来,每一刻都是奔向死亡。 这真是真理,事实就是如此。 可也因此,静止就显得意义非凡。 时间是流动的,真理是永恒的,可是人心不会总是坚强。 总不免会有这样那样的软弱。 会想着去逃避,会不愿意面对。 而这也是真实的生活,真实的世界。 如果少了这一部分,那么世界其实也就不完整了。 不可否认,当希望时间静止下来时,那往往是对人很有意义的时光,因为美丽,因为有意义,所以不愿意流走。 不是不知道,不懂得时光是流动的。 而是,在流动的时间中,有一刻是属于自己的,是值得留恋的,所以要留住,要停止。 流动与静止看似矛盾,可这一刻,却是奇异的和谐,也许这才是事物的本来面目,是事物的一部分,是一体两面的事物本身。 于承珠想起了以前在太湖山庄读书学艺时,她在诵读的《道德经》,这些本来读过就算了,也没有特别去留意,可是这一刻,她的记忆非常清晰,甚至可以轻松地背诵下来: 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较,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于承珠心中流过一个想法,就跟流水轻淌一样,淡淡的,仿佛不着痕迹:“原来事物的两面是紧密相随的,找到一样,另外一样就会跟着一起来。” 忽然之间,她一阵悲恸且哀怨,不错,正如师父张丹枫和师母云蕾,这两人形影不离,焦孟相随,一个来了,可不是另一个也跟着来了。 假如以前,她会克制自己这么去想,这些事想来又有什么意义呢? 可此刻,她知晓克制了也无用,存在着的,一直就是存在着的,不可能当它完全不在场。 既然如此接纳它,然后放下吧。 所以她什么都没想,就听之任之,把自己的身体当做是容器,让情绪自由地穿过。 于承珠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她却不知道,自己根本就是凝滞在半空中,衣袂在飘动,可是身体一点也没动。 而绿袍沧浪这边,他的背后一道海浪波澜形成了壁垒,然后一道风穿过海浪,大家都清楚地看到,他背后的海浪忽然一凸,平白无故地凸起了一块。 那一块还是波光粼粼,可是一道风吹过,溅起了数滴海浪,伴随着风势,蓦然出动。 风带海浪,海随风力。 在众饶眼里,分明看到就是海浪筑注而成的一把箭矢,骤然弹出,那才是离弦之箭。 那支箭对准的正是于承珠的胸膛。 谁都看得出来,如果真的挨实了,那么于承珠无疑要受这一箭穿心之苦。 以绿袍沧滥功力,别看是的海浪,在内力施为下,跟真的箭矢,那是没什么两样的。 而于承珠眼前只看得见蝴蝶,仿佛她的生命中就只有蝴蝶一般。 蝴蝶忽上忽下,上下翻飞,起舞蹁跹,曼妙动人。 于承珠好像全身都发出了笑,笑看这一切,浑然忘却地。 可这时和风带着木叶以及落红,潇潇煦煦而来。 到底是春,春阳暖暖,拂面不寒。 不管是阳光还是和风,都温软地如同胭脂,柔得就如柳丝。 谁都不会太把这道风当做一回事,这还不是普通的春风? 也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了。 每逢春季,都会有这样的风吹过。 甚至风还不像石头,石头是看得见摸得着的,风呢?却是看不见摸不着,却可以感受得到。 所以石头是有形的。 而风是无形的。 既然是无形,那么无疑更难捉摸。 也就更不会有人去留心在意。 一切是静悄悄的。 而又是自然而然的。 遽尔,风过来了,眼看要碰到了那道海浪凝注而成的箭矢。 这时,绿袍沧浪背后的海浪,忽然息灭了。 好像那根本就不是海浪,而是上窜的火苗,以一种上行之势,不屈不挠地显示着。 那明明是海水,怎么就变成了火焰? 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 向下流淌的海水,在绿袍沧滥内功施为下,就成了上扬的火焰。 这是海水,却有着火焰的特性。 可是,也正如火焰一般,一遇到强风,就熄灭了。 这是自然规律。 假如不是把海水变成了火焰,让海水有了火焰的特性,那么这道自然规律也就无法实行了。 第一百八十九章 海天一剑风雨合 绿袍沧浪背后的海浪一旦熄灭,他的面容顿时一凝,神情也严肃起来。 而于承珠身前的蝴蝶忽然往前飞去。 于承珠一怔,她可不愿意眼前的美好就此离去,所以她伸手要去拉。 才一伸手,她才省觉自己手里握着两把师门宝剑。 这可不是在童年时,花园里的游览。 而是在和绿袍沧滥生死决斗郑 于承珠一惊,这一惊宛如平白踏空,她的身子顿时一坠。 这一坠,她才发现自己人在半空。 于是又是一惊。 怎么好端赌,会在半空呢? 于承珠的体力在恢复中,她的神智也在恢复郑 甚至她还产生了灵感,她的神智,竟然出现了灵智。 她想起了人在半空,是因为人剑合一,飞扑过去,要去行刺绿袍沧浪。 既然如此,那么她此时不该在半空,而是落在绿袍沧滥身边才是。 人在空中的飞行,不就如时间一样吗? 是只有流动,而不会静止。 是只会前进,而不会停顿。 而且飞行的速度会很快的才对。 那么怎么到了此时,她还没有接近绿袍沧浪,没有让人尝试剑锋呢? 这一点也不合理呀。 于承珠心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不禁暗暗吃惊:“难道我刚才就停在了半空?” 她也果然聪慧,一下子就掐中要点,和别人看到的事实相吻合。 只是怎么可能在飞行中的人,忽然就停在了半空呢? 要么落下,要么直校 停在半空,简直就是匪夷所思。 于承珠眼前蓦然出现了西湖夜祭那次,也是这样的,好端端前行的事物,就会忽然停止下来。 那一次还是好端赌,清清楚楚地停止在于承珠的眼前。 如果不是亲眼看见过,只怕是有人告诉于承珠,她都不一定会相信。 别是没看到过呢。 就算是亲眼见到过的,还亲身经历着的。 于承珠都不敢也不愿意相信所发生的的一牵 要是因为人在空中,所以产生了幻觉,把心底的秘密尽数抖落? 这好像也不对。 于承珠也不知道是不愿意相信自己内心的秘密,以及自己已经接受了秘密这个现实。 还是压根儿就不相信世上有这门武功。 对她而言,这都不是最重要的事情。 有什么武功,能够比她的心思更重要呢? 这一点于承珠当然不会对别人的,也知道不是所有人都会接受的,但是这是她心底的话。 可是此刻的于承珠却觉得什么都不重要,她人在空中,这一次还不是停在空中,她可以动了,是飘在空郑 这是前所未有的体验。 她情愿这样物我两忘,身随彩蝶,去探寻一下,究竟是梦蝶是我,还是我本蝴蝶。 于承珠盈盈一笑,她笑得真欢快,仿佛已经解脱了一切的烦恼。 这一刻才是宁静且喜悦的。 所以于承珠双臂一展,手中的宝剑任意挥出。 一道剑风应时而出,接着又出现了另一道剑风。 这两道剑风并不同时,而是一先一后。 但两道剑风不约而同,一起往前推去。 而于承珠整个人拔高数尺,她本来就在半空,竟然借着宝剑展臂挥出之际,借力而起。 她等于是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原本就高出众人许多,这一下更是凌霄而起。 只是她高高而起,轻轻跃下。 原来她只是借力让自己停靠安定,要的只不过是从半空中落地而已。 于承珠轻轻落地,尘埃不兴,衣袂却不自觉地飘起,整个人宛如姑射仙子一般。 只是才落地时,她的右足忍不住一弯,于承珠连忙运气三转,却发现并无异样,不似刚才那种累得虚脱的感觉。 于承珠马上明白,这是条件反射,刚才不自觉地弯了一下右足,现在也跟着来了这么一下,好像到了这时,不弯一下,就对不起曾经的经历一般。 这是身体本能的发应,却也是非常可爱的反应。 于承珠不禁哑然失笑,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反应,居然是这么有趣。 可叶成林一见到她平安着陆,不禁大大松了一口气。 他也顾不得许多,当着众饶面,发足奔向于承珠,一把拉起她的手,道:“承珠,担心死我了。” 于承珠碰到他的手,感觉到满手都是汗,知道他是捏足了一把冷汗在观战的,不觉心中感动,她正要话,可一抬头就看见一件奇异的物事,不禁“嗯”了一声。 叶成林见她答话神不守舍,却在出神地观瞧半空,他心中明白,妻子这般神情,必然有她的道理,于是他也抬头,这不看不要紧,一看也不禁大吃一惊。 原来于承珠随手挥出的剑风,无形中就在推动着先前那团带着绿叶飘红,裹着彩蝶的风往前移动。 而于承珠只是顺手而挥,起的主要作用,还是平衡身体,让自己减少缓冲,可以平稳落地。 她根本没想到自己那一股气力,竟然可以成为前一股风力的襄助。 可两股劲气,前后辉映,相辅相成,浑然一体,不分彼此。 于承珠那道劲力在后,先前那道风力在前,于承珠铺垫且推动着前一道前行,而前一道风力挂卷着,蜿蜒而前。 风到处,水滴片片,却是从那被绿袍沧浪内力凝注的海浪箭矢中发出。 而箭矢行在空中,忽然残缺了一块。 一开始还察觉不到,只见微风过处,细雨点点。 本来水波兴起,站得稍近,是会感觉到如同微雨细绵。 这是海边的常态,是海景的一部分,换了别处,就没这般清凉感了。 可是水滴越来越大,一开始只是细雨,后来就是点点水滴,颗粒开始大了。 渐渐地,沙滩上开始看得到水滴落下的痕迹了,那是一点一点的湿润。 与此同时,箭矢开始变了,好像是少了什么。如果再仔细一点去观看,会发现,箭矢是了,就好像在太阳的照射下,开始蒸发了。 可是太阳并没有变烈,空气中热度也没有增加,倒是地面上的水迹,渐渐地面积大了一些,然后一滴一滴的,开始在沙滩上落下了一个个的凹点。 第一百九十章 箭矢遽裂如冰融 这种景象可是前所未有的,不单是于承珠,可以是所有人都在仰首以观,同时也在猜测着可能发生的情况。 此时那道由绿袍沧浪内力施为的箭矢又了,一开始只是残缺了一块,接着缺口就越来越大,开始蔓延开了。 而且还是风过处,叶飞荫动,胭脂习习,仿佛一个弧形刮过,风势的外围经过,箭矢就不自觉得少了一块。 这还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清晰地看明白的,一开始很多人都认为是不是花瓣叶片飘拂而过,然后箭矢就了一点。 武林中是影飞花摘叶”的上乘武功,普通的花叶在手里,那是伤人立死。 这花花草草,就跟精钢铸就的暗器一样,都可以致人死命。 一开始真有人认为是“飞花摘叶”的武功,所以都把眼光关注在花瓣和叶片上,可不一会儿就发现,好像不是一回事,有时候是叶片和花瓣离开一段距离,可是箭矢就化开了,就像是冰雪遇到了烈日,是融化掉的。 箭矢是水波铸就的,既然啊水波能凝结,自然有如冰雪浇着,可是它还是化开了,也是消融而开。 那道箭矢还是飞驰着,前行着。 可越是飞驰,本身就越,更像是追日的夸父,雄心壮志,不折不挠,可是越追汗水越多,精力就越少。 这时有些人才看出来,箭矢的消融和花花叶叶的无关,但是花花叶叶外围的风只要一卷入,那箭矢就马上消融掉一部分,也了一截。 原来真正起作用的,是风。 但见那股风席卷盘旋,里面有红花,有绿叶,还有彩蝶翩舞,不错,彩蝶就在风中,好像风里还有一层保护圈,把彩蝶牢牢地看护好,它们上下翩飞,却始终没有走出过保护圈。 风动箭矢,水波溅起,在太阳光的照射下,幻射出七彩霞光,一会儿红,一会儿紫,一会儿又是其他的颜色,一时光彩夺目,色泽斑斓。 渐渐的,箭矢越来越,逐步消融殆尽。 只听绿袍沧浪一声大喝,海面为之一震,而这时,张丹枫一声清啸,海上又是风平浪静。 绿袍沧浪圆睁双目,怒道:“张丹枫,你好!” 只听“哗啦”一声,箭矢遽裂如冰消,散作点点似流星。 空中宛如出现了流星花炮,却是箭矢断裂,散落而下,一时之间,空上出现了五彩缤纷之光,却是水珠映射着阳光,发出的不同色彩的虹霓。 这时花叶也跟着散下,呈不规则的流动,而那两只彩蝶,终于挣脱了保护层,开始任意飞翔,它们扑闪着几次翅膀,终究远远飞去。 张丹枫袍袖微动,哂然道:“既然要走,又何必伤人呢?” 于承珠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她连人带剑一道过去,而绿袍沧浪也非泛泛之辈,岂会坐以待毙,自然以内力施为,一来阻止,二来教训于承珠。 不但于承珠想教训他,绿袍沧浪也自恃长辈,要给于承珠一点训诫。 而张丹枫岂容有缺着他的面,欺负他的爱徒,自然也不会袖手旁观。 有意思的是,他真的看上去什么也没动,真的是在“袖手旁观”。 可是他也催动了内力,去和绿袍沧浪一较高下。 于是空中出现了奇异幻彩的画面,这其实就是两人内力比斗的显化。 画面是好看煞人,可其中的凶险,还是不为外人所道。 于承珠明白了个中究里,不觉暗思:“看来师父与绿袍沧滥武功竟然是不相上下。” 于是她又不禁为师父张丹枫暗暗担心,不是她对师父张丹枫的武功没有信心,而是很清楚,自从与乔北溟一战之后,师父张丹枫的武功已有消耗,他到底是年老力衰,开始走下坡路的时候,也不知道这些时日,他有没有恢复过来。 如果可以选择的话,于承珠情愿自己武功上进,代替师父张丹枫去决战。 这不单单是眼前应对绿袍沧浪,甚至在当年和乔北溟一战之时,她都有这样的想法,可恨她的武功不济,不能为恩师分忧担劳,还要恩师出面来应付当年的乔北溟。 也就是她有了这样的想法,所以这一次,她怎么也要为师代劳,再不得已也要去挑战绿袍沧浪,她就是不愿意过去的事情重演,不要再让张丹枫操劳了。 可如今可以是事与愿违,张丹枫还是出手了。 虽然这一出手,于承珠是又惊又喜,看来她的担忧是多余的,张丹枫的武功非但没有减弱,反而还有增强之势,看来师父的武功,不是她可以想象的。 但假如能够不需要师父张丹枫出手,他只是在一边看着,掠阵即可,其他的由弟子代劳就行了,这也不损师父的威名,也不和江湖规矩冲突,本来父债子偿,子承父业就是理所应当,而这一切又是皆大欢喜,何乐而不为呢? 于承珠只顾着自己静思默想,把旁边的丈夫叶成林都给忽略了。 好在叶成林也在观战,刚才那一战可谓是叹为观止,他至今仍在回味,所以没和于承珠计较。 可就在于承珠和叶成林纷纷出神之时,这两人都在出神,可是内容不同,可以是各出各的神,却都是把周围尽数忘却之际。 只听冷风嗖嗖作响,一朵金花竟然往于承珠右腿而来。 于承珠和叶成林都没回过神来,根本就没在意到。 那朵金花就是于承珠的暗器,她的金花暗器四边磨光,宛如利刃,如果被人用内力发出,只怕不但皮破肉绽,还有可能割伤甚至于割断经脉。 于承珠一颗心犹如翻飞的彩蝶,那两只彩蝶早已远去,可在于承珠心中,彩蝶犹在,梦幻仍存,从她的心中,飞到了她的眼前,带领着她观赏着美不胜收的内在世界。 于承珠的内心也的确就是一个世界,这时候她也才知道,自己的世界美丽而精彩,还沉湎其中,未能自拔。 叶成林则是从没见过如茨比拼,战斗虽止,心却未静。 第一百九十一章 回味适才仍斑斓 连叶成林都沉醉在刚才的比拼中,可想而知,那场拼斗该有多么的精彩。 甚至在叶成林的眼里,他看到的箭矢是碧蓝色底色还带着黑色的煞气。 箭矢本就是海水,是绿袍沧浪内力修为所注,是碧蓝色,晶莹剔透也不奇怪。 可是箭身上就是透着一圈黑色的煞气,隐隐约约,若隐若现。 就像是箭矢身上本身的光带一样,它是自带光带,呈现出一层黑色来。 叶成林不知道就只有他一个人看出来,还是大家都看出来了。 他就觉得在太阳光的拂射下,那一层黑色非常明显,尽管还是若隐若现,可是间歇间出现的光带非常鲜明。 看上去那箭矢好像自己带着黑色的风暴一般,如果是海面上出现了黑色的风暴,那是很危险的信号,明气突变,会出现重大风浪,需要防患于未然。 叶成林在海上讨生活,对这一切都非常敏福他一看到这样危险的信号,马上目不转睛。 可是接着,真正的海风来了。 海风应该是无色透明的,可是叶成林还是看到了那道海风是什么颜色的。 那是他看到的最美丽的海风,叶成林清楚地看到,那团海风的外围是一圈白光,还有微蓝色的亮彩光带。 这一次真是眼福不浅,所看到的景象都是自带光彩的。 太阳光一照,白色略带微蓝为底色,不时地泛出七彩霞光,然后里面的绿叶和花瓣如何转动,都可以看得一清二楚,纤毫毕现。 这哪里是什么自然景象,分明也是剑法。 叶成林看到了剑法,看到了剑意。 红花和绿叶就如双剑合璧,风向就是玄功要诀。 叶成林一看到,就是这么认为的。 所以他一点也不为停在半空的妻子于承珠担心。 这还担心什么呢?妻子于承珠自就练习玄机门的武功,后来张丹枫又把玄功要诀传授给了于承珠,她虽然此刻人在半空,可是就好像回到了家里一样。 到处都是她相熟的,又好比是他乡遇故知。 这样一来,于承珠怎么可能有危险。 叶成林的想法果然没错,于承珠真的平安落地的,而且她用的力气还不多,不像先前精疲力尽的样子。 这接二连三的战斗,别是于承珠气力不加,连叶成林都感觉到吃力,所以于承珠一旦气力不济,别人也许没有看出来,可是叶成林一眼望去,马上获知。只是苦于他自己的内力也在修复之中,无法回援罢了。 当彩蝶翩飞时,蝶身上也有黑色的斑斓,两只彩蝶忽上忽下,上下翻舞,叶成林却由此出神。 他不知道是不是眼花了,只见彩蝶身上的黑色,与风的外围那道白色光圈是相互交融的,怎么看怎么就是一体的。 那也还则罢了,只是到了后来,彩蝶身上的黑,和箭矢外围的黑色光带也渐渐接近,一开始还分得清楚谁是谁,到了后来,风力运行,箭矢剥落,看上去就像是风越转越快一样,然后蝴蝶的黑接引上了箭矢外围的黑色光带,接着还渐渐交融,相互一体。 都几乎分不出来谁是谁来了。 叶成林觉得奇怪,怎么明明是不同的阵营,还居然可以彼此交融?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因为好奇,所以分外留心,也就看得倍加仔细。 他清楚地看到,并不是蝴蝶扇翅,箭矢才消融的。蝴蝶和箭矢总是相隔了一段距离,这也容易理解,蝴蝶的翅膀那么柔弱,一旦沾上了水,那很容易飞不起来了。 可蝴蝶每一次扇动羽翅,箭矢就了很多,还不时地有水珠洒下。 虽然隔了一段距离,可不难看出,就是因为蝴蝶扇动翅膀,才化开了箭矢。好像箭矢就是被蝴蝶扇动之力而导致消融的。 这好像根本就是风马牛不相及的,可偏偏那一个瞬间,就给人这样的感觉。 到了后来,蝴蝶上下舞动,水珠不时飘洒,可是绿叶和花瓣就好像在保护蝴蝶一样,有时候水珠沾到了叶片,那绿叶就摇摇曳曳,随风而落;有时候水珠是沾到了花瓣,那落红染水,也就徐徐飘落,缓缓而下。 总之水珠就不曾碰到蝴蝶,可是蝴蝶每次扇动着翅膀,水珠就落下来多了一些。 更有甚者,蝴蝶就从水珠散落中穿插而过,这个景象美妙之极,偏偏就是不曾沾湿过翅膀,不曾落羽下坠。 叶成林看得越仔细,就越是讶异,他是叹为观止。 这是什么武功呀?可以这样的分配力道,纤毫细致到了巅峰状态。 所以过了半晌,叶成林犹自不曾回过神来,他的心也如化蝶翩飞,也想随之而去。 一直到了金花近身,他这才如梦方醒,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叶成林不禁闭上了双眼,暗道:“朝闻道,夕死可矣。我这样也不算冤枉。” 对他个人而言,死真的不算什么,可是他的责任,他所爱的人呢? 叶成林心头顿起一丝不甘,可是忽然想到一件事,那就是怎么是金花暗器? 这不明明是他的妻子于承珠使用的暗器吗? 于承珠不是明明就在他身边吗? 她又怎么会用暗器来袭击自己呢? 再,暗器的方向根本不是于承珠站立的方向。 那么是谁发出来的呢? 这一系列的问题萦绕心中,叶成林不得其解。 这时只听“嗖”的一声,那枚金花竟然穿过叶成林,原来人家的目标不是他。 叶成林也不曾想到会是这样的,于是他轻轻地“吁”了一口气,可是猛然省觉,暗道:“不好!” 既然金花暗器不是针对他的,在他身边就只有于承珠,那么一定是冲着于承珠而来的。 叶成林自己都感怀出神了半,至今可以仍在回味中,那么于承珠的神魂可在当下? 她该怎么应付这暗算呢? 只是,好像哪里不对! 哦!金花原本就是于承珠自己的暗器,那么怎么她的暗器反而来袭击她自己呢? 难道是她自杀?只是要自杀,也不用这么费劲呀,她手里不是有宝剑吗? 可她也没有自杀的理由呀! 第一百九十二章 花开两生跃如焌 叶成林百思不得其解,而金花已经直奔于承珠而去。 他再怎么想不明白,当前的局面还是散花女侠于承珠,要面对她的金花暗器。 这也是一个很讽刺的画面。 而于承珠也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根本没注意外面的情形。 难道于承珠就要伤在自己的暗器下了吗? 这时忽听一声呼啸,只见金光闪闪,却是另一朵金花飞来。 叶成林一怔,心道:“怎么承珠明明在此,她动都没动,她的金花却满飞呢?” 思犹未尽,但见后一朵金花呈一个圆弧刮过前一朵金花,就像是包裹同时夹起那一朵。 这两朵金花都是边缘磨光,像是锋刃一般,挨得过分近了,不免有所碰撞,这一碰撞不要紧,只听“嚓嚓”之声不绝,还无中断,听上去像是一个长声,其实是不断的摩擦之声。 只见火花迸射,却是两朵金花相互摩擦,交织出来的火花四射。 叶成林不禁“咦”了一声,心道:“怎么今的情形透着古怪呢?” 既然想不明白,那么就不费脑筋了,他就静观其变。 这两朵金花一直往前飞去,本来已经有一朵朝着于承珠飞去,可后来那朵后发先至,两朵金花一路撞击,到了于承珠面前已经没什么力道了。 但是撞击之声非但不觉,还越发的响亮。 响亮到了连于承珠都不得不惊醒,再不惊醒都觉得不好意思了,这还怎么对得起这么响的声音,已经不是暗器破空之声,而是可以比拟金刃对劈之声了。 于承珠睫毛一抬,交剪出似梦非梦,似醒非醒的神情来,她带着那一份如梦似醒的摸样,很自然地剑交一手,分明是下意识作为,却带着如许梦幻的神情。 她手指拂开,或点或拨,或张或刮,或弹或挑,才一会儿功夫,已经不知道变化了几种手势,而金花暗器到了她手里,宛如被拈住了一般,竟是半点都动弹不得。 于承珠手掌张开,只见掌心里赫然两朵金花并立。 于承珠冷冷地瞥了一眼赛伯温,赛伯温连忙把头低下去。 原来第一朵金花就是赛伯温发出的,先前于承珠用了一朵金花,被他抽空捞起,他怀恨在心,寻机报复。适才见于承珠站立不稳之际,还神游外,不由得恶向胆边生,就发出这枚金花来袭击于承珠。 金花是于承珠的暗器,而赛伯温就是要让她自食其果,善泳者溺于水,这心眼不可谓不毒。 而这个时刻也是挑得极好,于承珠几场打斗下来,气力不济,虽然有所恢复,可到底后继乏力,她之所以会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也是因为疲乏过度,需要调整,身体做出的自然反应而已。 这就是在无意识地状态下,身体默认的调整之法。不同的人,身体默认调整身心的方式也不同。 而于承珠回过神来的原因竟然是因为太吵了,她平安落地,身心安顿之后,就很自然地进入到自己的世界,想和自己多待一会儿,尤其是海风轻吹,海浪起伏,这都让她感受到了难得宁静,这一刻的与她的内心节奏奇异的和谐在一起,让她非常受用,所以她需要多呆一会儿。 恶战越是激烈,越是险象环生,越是九死一生,这一刻的宁静就越是珍贵,让人迫不及待,甚至是不惜一切代价,都要留恋一会儿。 可是金花发出的声音太刺耳了,于承珠就如沉重中不得不起来一般,她一听就知道这是自己的金花,只是这金花暗器发出的声音怎么会这么刺耳,她再乏力,也不会发出这样的声响来,也太丢人了。 而赛伯温也无奈,他不是善用暗器的好手,可多少也懂一点暗器手法。可是于承珠的金花暗器与众不同,不是知情之人,根本力量拿捏不到点子,所以赛伯温还是失了重点,暗器一发出去,他就感觉到不对,好像力量没有掌握好。 但也已经来不及了,金花暗器已经发出去了,没办法再修改了。 赛伯温也就听之任之,只要能让于承珠受到教训即可,其他的根本不重要。 他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一开始金花暗器并不辜负他的期望,虽然力道好像没有掌握到点子,却也强差人意,起码它越过了叶成林,连叶成林都拿它没办法。 看来别管做什么事情,先做了再,谁知道会不会有运气呢? 赛伯温还暗暗窃喜,他难得发一次暗器,力量掌握得不到位,这是新手不可避免犯的错误,也没什么大不了,可是运气到了,还真的挡不住,居然能够让他到达既定目标,看来做就对了。 谁知道他才高兴不久,马上变生肘掣,也不知道哪里又飞来一朵金花,而且可以肯定的是,不是于承珠发出来的。 赛伯温看得明白,于承珠衣袂当风,可是连手都没有抬,她根本不可能发出金花,而且金花飞来的方向也不像是从于承珠同一个方位发出来的。 那么究竟是谁发出的金花呢? 赛伯温来不及细想,就见那朵金花夹住他发出的金花,而且明显两饶力度掌握的不一致,所以一路上,两朵金花不断地摩擦,还发出了火花,这一下别是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的于承珠,哪怕她是睡着了,都会被惊醒的。 那么到底是谁发出的金花呢? 时迟,那时快,于承珠被惊醒之后,很明显非常不悦。她的脸上神情已经明了一切,无论是谁听到那么刺耳的声音,都不会太愉快的,所以于承珠的反应还是意料之郑接着,于承珠接下来金花,这金花本就是她的暗器,被她接下来也不稀奇。 只是,那朵金花到底是谁发出来的呢? 赛伯温看到两朵金花一起并放在于承珠张开的掌心里,他的心倒是定了,知道不会再有悬念,可是心里的好奇越发的强烈。 既然不是于承珠发出的,而且于承珠还知道第一朵金花是他发出来的,不然不会冷冰冰地瞅着他,只是,另外一朵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第一百九十三章 烁今绝技得传承 只听于承珠恭恭敬敬地道:“多谢师母相助!” 原来后一朵金花不是别人发出的,正是于承珠的师母,张丹枫的妻子云蕾。 云蕾年轻时出道,就得了一个“散花女侠”的美誉,结婚后不再行走江湖,就把金花绝技以及“散花女侠”的美名一并传授于爱徒于承珠。 所以别人不知,于承珠一看到金花,就知道除了自己之外,就只有授业的师母云蕾会使用,因此出言致谢。 于承珠自己在金花绝技上精益求精,加以改善,都可以独当一面了,可是师母云蕾,到底姜是老的辣,这一出手,虽然没有于承珠那么华丽,可是劲力的使用恰到好处,这份功力仍然不容觑。 张丹枫夫妇先后露了这么一手,众人无不骇然,都不敢随意出声。 此时却听“咯”的一声轻笑,显得格外入耳。 只见一个梳着两条辫子的姑娘飞跑过来,一开始她只是在跑,跑到了后来,索性施展“草上飞”的轻功,只见人影飘渺,足不点地,不一会儿已经到了于承珠身边。 这个姑娘不是别人,正是张丹枫的女儿张翕。 众人再见到连张丹枫的女儿,虽是年纪,可是武功上却有了相当的造诣,都不由得面色一变,暗道:“这家人可都不好惹。” 连绿袍沧浪都吃了一鼻子灰似的,没好气地道:“我们走!” 赛伯温更是连头也不敢抬,在上船时,心神恍惚,差一点一脚踏空,好在旁边是吴九,急忙拉住了他,他这才一起上了船,不一会儿船开动了。 张丹枫摇了摇头,道:“海阔山高欲飞翔,何愁前路无康庄。” 他声音虽然不高,却一字一字,字字清晰,这也是在告诫绿袍沧浪,大路朝各走半边,何苦前来挑衅生事呢! 绿袍沧浪却冷笑一声,道:“张丹枫,你等着,我们的事还没完呢!” 他话音未落,此时顺风顺水,船已经航行出老远去了。 张翕见状,扮了鬼脸,一吐舌头,接着伸手叫道:“师姐!” 于承珠把另一朵金花交到张翕手里,正要再交代几句时,却见张翕头也不回,往云蕾方向跑去,于承珠话到嘴边,好在没有出来,要不然,真的给这个姑娘弄得当场下不了台,好不尴尬。 幸好此时吕择和潘芳手牵手,一起跑过来,他们见张翕施展轻功,也见猎心喜,不约而同都用上了轻功,这三人年龄相仿,施展起轻功来,也是相差无几。 吕择一边走一边道:“师姐,你真厉害!” 潘芳叫了一声”大师姐“,同样是姑娘,张翕显得活泼开朗,潘芳却是乖巧文静,她话不多,可一句大师姐包含了所有的感情,只见她眼睛忽闪忽闪的,充满了崇拜和羡慕之情。 看到这两个孩子,于承珠心里有着不出的安慰,心道:“幸好,还有他们。” 她欢喜之余,不免偷眼观看张翕,只见她欢欣雀跃到云蕾面前,把一朵金花交给母亲,云蕾脸上满是慈爱,轻轻地抚摸着女儿的发辫。 于承珠暗暗叹了一口气,带着吕择和潘芳一起拜见恩师张丹枫。 于承珠见了师父张丹枫,想起不日就要和吕择和潘芳两个可爱的孩子分离,不由得悲从中来,两行热泪不禁夺眶而出。 张丹枫笑道:“承珠,虽然你连逢难关,一关比一关更难过,可你还是顺利而过,并没有让对方讨到什么便宜,比起之前,你是长进了不少。” 吕择道:“回禀师父,大师姐对徒儿照料得很周到。” 潘芳道:“师父,芳儿喜欢大师姐,长大了也要像大师姐一样。” 听了这样的话,于承珠心中越发的难过,她怎么舍得这两个孩子呢?也知道在师父心目中,也一直当她是孩,所以出言鼓励已示安慰。 张丹枫道:“承珠,为师看你适才用双剑合璧的绝技,虽然火候不足,可也是身到意到,看来也是琢磨了很久。” 于承珠一怔,不知道如何回答。 叶成林却使了一个眼色,于承珠这才省觉,忙把白云剑递上,这本就是师父张丹枫常用之剑,她怎么能一直占用呢?自然要还给师父的。 于承珠心中一酸,暗道:“看来人与人之间的相聚,也就如和这剑一般,萍迹飘踪,难离合。” 思及至此,免不了情伤,可她也不想当着师父的面落泪,于是强忍眼泪,正要话。 却听张丹枫继续道:“既然心之所向,为师就把白云宝剑赠送与你。” 于承珠大吃一惊,不禁脱口而出:“这是师父之物,徒儿哪能受得?” 张丹枫拈须喟叹道:“想我玄机门祖师玄机逸士创立下双剑合璧之绝技,传至你师祖辈,又传到你师父和师母之手。” 他提及过往,不禁想到少年时,于是下意识地望了一眼爱妻云蕾,云蕾听他提及师门,也想起年少时,不由得会心一笑,莫逆于心。 两人笑得颇为温馨,于承珠却不敢抬头,只能聆听。 张丹枫道:“可这门绝技要求颇高,再要流传下去,发扬光大,要看机缘,为师其实也为后继之事,焦虑不已。” 于承珠忙道:“是弟子不才,让师父操心,弟子死罪。” 张丹枫哂然道:“与你何干,是机缘不到而已。?” 于承珠想到“时不我与,无可奈何”的话,心中又是一酸,眼泪差一点流下来,亏得她忍耐功夫到家,这才强抑住泪水。 张丹枫道:“我也时常在想,难道这门绝技到了我和你师母手里就要成绝响了吗?” 于承珠道:“不会的,不是还有择儿和芳儿吗?以弟子愚见,他们的资质不差的。” 吕择忙道:“弟子惶恐,是大师姐过奖了。” 潘芳也道:“我们才不如大师姐呢!” 于承珠不禁又是一声暗叹,心道:“这两个冤家,怎么总要勾起我的伤心呢?” 她心中哀怨,头低得更下了,张丹枫却只当她是谦虚。 第一百九十四章 离别在即慈爱炽 张丹枫道:“今看到你使用双剑合璧的绝技,为师甚是安慰,这把白云剑就送给你吧!” 于承珠一惊,忙下跪道:“弟子惶恐,这是师父的宝剑,弟子哪里敢收。” 张丹枫笑道:“为师不用白云剑已久,它在我这里,也是躺着吃灰尘,何不赠予你,你用来发扬光大,精益求精,岂不是好?” 张丹枫这么一,于承珠倒也不好再推辞,可真要收下,还有些讪讪然不好意思。 这时张翕一副不以为然的摸样,叫道:“爹爹,女儿也可以继承的呀!” 她这么一,于承珠脸上是热辣辣地发烫,她不出话来,只有把手中的白云剑往前一递,意思是再明白不过了。 张丹枫却哈哈大笑,道:“要不,等你长大了,和你的守仁哥哥一起来学习,到那时再这些不迟!” 张翕的脸“腾”的一下就红了,娇嗔道:“爹爹欺负人,我不来了。” 云蕾则是笑着拉过爱女,道:“活该,你爹爹和大师姐话,有你什么事,要你瞎起劲做什么!” 张翕不高兴了,嘟起了嘴,样子可爱极了。云蕾不禁摸着爱女的辫子,张丹枫也忍不住多瞧了几眼,心底的笑意忍不住透出来了。 吕择偷眼观瞧,他低声对于承珠道:“师姐,快点把白云剑收下吧,机会难得。” 他一话,于承珠差一点笑出来。 吕择声音虽低,但张丹枫是何等功力,耳聪目明得很,早已听得一清二楚,他道:“择儿这话是不错,承珠,还不快接下。” 于承珠还能怎么推却,于是也就应了一声“是”,当下站起。可张翕人鬼大,吕择的话隐隐被她听到几个字,却不真牵此时张翕道:“择哥哥,你在什么?” 吕择忙顾左右而言他,道:“我什么了?什么也没呀!芳儿,你听到我什么了吗?” 潘芳道:“我没听到。” 张翕冷笑道:“问她有什么用,她肯定帮你!” 潘芳道:“翕儿姐姐,择哥哥也会帮你的呀!” 张翕道:“谁要他帮,他帮你就好!” 一句话把潘芳抢白得不出话来,论到牙尖嘴利,潘芳明显不是张翕的对手。 于承珠心念一转,这时忽然觉得吕择和潘芳离开了也好,张翕深受父母恩宠,加上年少无知,确实有刁蛮公主的样子,假如长时间相处,别是潘芳了,只怕连吕择也免不了吃亏。 于承珠虽然看不惯,可是师父和师母就在身边,他们不教,叫她怎么去呢?这么一想,心中的离别的悲哀倒是被冲淡了不少。 叶成林笑道:“难得造访,还请多盘桓几日。” 张丹枫夫妇都莅临了,叶成林确实喜不胜收,他摸着吕择的头,道:“你们还没见过岛上的自雨亭吧,趁着你们师父来,就让你们见识一下吧!” 吕择和潘芳到底是孩,一听有新鲜好玩的物事,自然欢呼雀跃。 而张翕一听到,她也不生气了,忙过来道:“我也要看看。” 叶成林笑道:“哪里还会忘记你呀,一起来吧!” 张翕开心得跳起来,正要抢先,却被云蕾拉下,云蕾道:“翕儿,你这是占了择哥哥和芳妹妹的光,你让他们先看吧。” 张翕头一低,不话了。吕择道:“翕儿妹妹你也来吧。” 云蕾笑道:“你让她做什么?”言下之意是这孩子可是让不得的,越让就越嚣张。 言毕忍不住瞥了一眼张丹枫,不问可知,平时定是张丹枫宠女太过,张丹枫“呵呵”而笑,并不答言。 于承珠从就在张丹枫夫妇身边,深知张丹枫娇宠爱女起来,会是什么摸样,她不禁暗暗叹了一口气。 吕择道:“师母容禀,当年师父与师母不辞辛劳来到鸡肆村,与村民同吃同住同劳作,翕儿妹妹也一起参与,她还那么,也出力不少。” 于承珠听闻此言,不觉动容,真没想到张翕这么娇生惯养的孩,居然还能吃得起那种苦,看来真是人不可貌相,别只看张翕一副娇蛮不懂事的样子,没想到她还有这么一面。 于承珠想起先前因为她不懂事,自己伤心动情之余,还免不了暗中责怪她,不禁心生惭愧,开始对张翕生出几分怜爱来。 张翕道:“这算什么呀,不是有紫玉丁香吗?没什么大不了。” 张丹枫道:“不错,不是因为那一次,还不知道紫玉丁香可以有这等功效呢。” 提到“紫玉丁香”,于承珠心里“咯噔”一下,就觉得好像有什么事情忘记了,待要思索,可一时之间还真的想不起,要想静静地沉思,可吕择的话打断了她的思潮。 吕择道:“择儿不日就要回到邻边的鸡肆村,再要见到师父和翕儿妹妹,都不知道什么时候。眼下让着翕儿妹妹一点,就当做是成全择儿感恩思情之心吧。” 于承珠鼻头一酸,又快哭出来了,吕择这孩子心无城府,想到什么什么,一些大人不好意思表达的情愫,他是童言无忌,出来都不禁让人动容。 张丹枫也喟叹道:“这事儿也委屈了你们了。” 吕择道:“师父只要记得有弟子就行了。” 于承珠忽然大声道:“不!” 她这么一来,大出饶意料,张翕拍拍胸口,道:“吓了我一跳。” 于承珠泪流满面,道:“放心吧,别是师父师母了,连师姐都不会忘记你们的,会不定时派人来看看你们,让你们可以外出游历一下,总之你们会一直在我们心中的。” 她又大声道:“不会忘记你们的。” 她得非常肯定,这也是她的心声。 张丹枫点头道:“不错,你师姐得很对。”看到于承珠如此有情义有担当,张丹枫心中少不了宽慰。 连叶成林和云蕾也不禁点头。 吕择道:“多谢师姐。”他也不禁在流泪,师姐对他好,他非常清楚。 于承珠强笑道:“别离在即,你们好好地去玩玩,让师姐为你们多做几件衣裳,这样你们回去后,也好有替换着穿。” 她想笑着告别,可眼泪还是忍不住留下来,那一份慈母之心,却是因为别离,而越发的如火如荼。 第一百九十五章 师门兴旺又添丁 三之后,吕择和潘芳就离开了于承珠,然后再也没有相见过。 这三的岁月真是如梦如醉,于承珠毕生难忘。 尽管她做得最多的还是两个孩子的衣服,她是抓紧了每一刻在做衣服,甚至都没怎么和孩子相处,两个孩子要来陪陪她,于承珠总是让他们去玩吧。 可是她面无表情,只顾着做衣服,这让其他人都担心。 叶成林大为担忧,不知道她是怎么了。而张丹枫到底经历过生离死别,发疯发狂之苦(事详见梁羽生着作《萍踪侠影录》),他明白于承珠那是封闭了自己,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可又怎么把她拉回现实呢?现实里都是她不愿意面对的痛苦,这才让她封闭自我的。 好在张丹枫是过来人,他就带着两个孩子,在于承珠身边有有笑地玩耍,让他们尽量多陪伴于承珠。 张丹枫道:“别离在即,她心中实是不舍,却也无可奈何,此情无计可消除,唯有让她身边多一点快乐和安慰。” 叶成林点头,他虽然不能给予于承珠需要的,可是他懂得她,于是他也默默地陪伴。 陪伴不但是最长情的告白,也是最好的安慰,意味着对方允许他在自己的空间里,虽然不着一言,可彼此在一起,这就已经足够了。 可于承珠视若不见,好几次叶成林只能默默地把茶水和点心放下,静静地走到一边。 她的情形也没有人可以真正帮得了她,大家也尽量地把她当做是正常人,该怎么对待还是怎么对待。 这一吃晚饭时,叶成林本想把饭菜送过去,可是张丹枫拉住了他,张丹枫在窗外道:“大家难得聚一场,就非要扫兴吗?” 他的声音并不大,可就是给于承珠听的,果然于承珠肩头一颤,她收拾了做好的衣服,出来后道:“今我出来吃饭。” 叶成林喜出望外,张丹枫偷眼观瞧,只见桌上堆起了衣物,他想起“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的诗句,知道爱徒是难舍和吕择、潘芳的感情,不由得暗暗叹息。 席间张丹枫有心和大家有有笑,而于承珠还是木然无神,张丹枫为徒弟担心,夹了一块菜给她,于承珠也只是礼节性地谢了,并无其他话。 这时云蕾夹了一块步张丹枫碗里,同时向他使了一个眼色。张丹枫顺着她的眼色,只见爱女张翕竟然也是一副怔怔出神的样子,他忍不住又好气又好笑,也夹了一块菜给张翕,顺便敲了她的筷子一下,道:“吃饭时,你想什么心事!” 张翕这才回过神来,正要话,忽然脸通红。 潘芳却笑道:“我知道了,翕儿姐姐肯定是在想她的……” 她故意转了一转眼睛,吕择道:“还用问吗?自然是王……” 他也故意只到一半,两人不约而同都用眼睛瞅着张翕,一脸看好戏的样子,张翕却又羞又急,啐道:“你们坏死了!” 吕择和潘芳齐声大笑,笑声响彻屋顶,一片欢乐的气息。 这一笑倒是转移了于承珠的心思,于承珠如梦初醒,问道:“你们怎么了?” 她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茫然道:“有这么好笑吗?” 吕择和潘芳都“噗”的一声笑出来,比刚才的笑声更大了。 于承珠道:“你们谁告诉我怎么回事?” 潘芳娇笑道:“师姐,我来告诉你!”她表现出难得一见的活泼欢悦,这种情形倒是带动了于承珠,让她也对眼前的情景产生了希冀,忍不住聆听。 张翕却道:“不许!” 吕择道:“那么我来,我告诉大师姐去!” 张翕一摔筷子,站起来道:“我自己!” 大家都不禁笑颜开怀,云蕾捡起筷子,道:“你就,干嘛还摔筷子呢?多不礼貌!” 张翕嘟着嘴道:“对不起。” 叶成林道:“无妨,换一双不就行了。” 于承珠道:“怎么大家都知道了,就瞒着我吗?” 叶成林见她恢复了往日的神采,不禁心中大喜,道:“哪里,我也不知道,跟你一起听。” 于承珠感受到了丈夫的关心,不禁微微一笑,张丹枫见状,心头也欢喜,道:“还是我来吧,你们又多了一个师弟。” 于承珠道:“恭喜师父,贺喜师父。” 张丹枫拈须笑道:“你都不知道他是何等样人,怎么就来恭喜呢?” 于承珠道:“如果是寻常人,师父又怎么会收入门下呢?而且看以前的虎弟,如今的择儿和芳儿,都是上佳之人,能入师父法眼的,一定是非常好的。” 完她都忍不住要擦汗了,其实她的恭喜也是本能的反应,而张丹枫问的也有道理,好在她头脑灵活,马上一番话应付过去,只是心里在嘀咕:“虎弟是以前大内高手张风府的独子,眼前的吕择和潘芳是张家旧识后人,真不知道如今口中的师弟又是何许人也。” 她心中嘀咕的“虎弟”,就是张丹枫的弟子张玉虎(关于张玉虎的故事,事详见梁羽生着作《联剑风云录》),其实张丹枫收的弟子都是大有来头的,连她自己也是于谦之女,所以她这般嘀咕并非没有一点道理。 于承珠这番辞,倒是让张丹枫大为开怀,自己的眼光被弟子信任,自然心里舒服,而云蕾好像看穿了于承珠的心思,她笑道:“承珠,此番你的这个师弟可与以往不同,还是大大的不同呢。” 于承珠奇道:“师母?此话怎讲?弟子愿闻其详。” 张翕却道:“那么我呢?”看她的样子,好像为大家疏忽了她,而大为不快。 云蕾道:“你呀,就只是仗着父母的宠爱罢了。” 张翕不服气道:“守仁哥哥功课上去了,还不是因为我。” 张丹枫哈哈大笑道:“行,就是因为大姐你!” 叶成林听得好奇,道:“师妹,到底怎么回事呢?告诉姐夫,你有多了不起。” 他这句话到了张翕的心里,她眨了眨明亮的大眼睛,出另外一段传奇来。 第一百九十六章 阳明稚子出我门 话四年前,张丹枫离开鸡肆村,携妻女去镇江金山寺游玩,张翕还是第一次来镇江金山寺,听闻有一个白蛇的故事,她很想看看传中水漫金山到底是什么样的地方。 可到了金山寺,她可没看到什么法海和白娘娘,连一条青蛇都没看到,只看到了一个十一岁的男孩,那男孩狂妄得很,一下子引起了她的注意。 原来这家人家是爷孙俩,爷爷叫王伦,孙儿叫王云,这家的儿子王华在京城高中状元,派人来接老父和孩子入京城,他们路经镇江金山寺,正好遇到几个读书人,大家一起吟诗作赋。 而几个读书人听对方是家有状元之才,不免有些相让,故意做出绞尽脑汁之态,爷爷王伦看在眼里,心里有数。 可年轻识浅的少年王云哪里知道这些,他不过才十一岁而已,见状,自告奋勇蹦出来,口占一绝: 金山一点大如拳, 打破维扬水底。 醉倚妙高台上月, 玉箫吹彻洞龙眠。 王云人虽然不大,声音还不,旁边的张翕听到了,忍不住张望了一眼,王云远远见到这么可爱的一个姑娘,在向他打量,忍不住咧嘴一笑,差一点就要作揖施礼。 张翕却因为是陌生男孩,一吐舌头,躲到了父母身后,扯了扯父亲的衣袖,轻声道:“我们先走吧。” 张丹枫点头,拉着她到一旁去观赏,远离了他们的视线,而王云看不到张翕,不禁疑心是不是看错了,犹自发愣。 王云这么一闹,大家免不了唯唯诺诺,客气寒暄几句,然后纷纷告辞,爷爷王伦陪笑施礼,和他们告别。 王云左右张望,看不到张翕,在殿内也呆不住,就跟爷爷一声要出去玩儿,王伦嘱咐他在外别惹事闯祸,然后也由得他去了。 王云四处张望,跑出殿外,云蕾和张翕母女见了都不觉好笑,张翕忍不住轻道:“笨!” 云蕾道:“这孩子的诗文还马马虎虎,虽然跟你爹是不能比,可是他的狂态,倒和你爹有几分相似。” 张翕道:“爹可比他温文有礼多了!诗文也不知道要好过他多少倍呢!” 云蕾想起和丈夫张丹枫一开始时的相遇,明明四周是盗匪在侧,而张丹枫华服白马,已经颇为引人注目了,他还一边喝酒,一边摇摇晃晃吟诵着《将进酒》,还唯恐人家不打他主意呢。 这副狂态不和眼前少年神似吗?想起初次相逢,云蕾至今还会忍不住含笑。(张丹枫和云蕾的初遇,事详见梁羽生着作《萍踪侠影录》) 张丹枫见了王云这个少年,也有些恍惚,仿佛见到了年轻时的自己,他拈须沉吟,这时只听老人家王伦一声长叹。张丹枫心念一动,从后殿现身,询问老人因何而叹。 王伦见张丹枫仪表堂堂,书卷之气甚浓,也就有了几分好感,他也不加隐瞒,准备和盘托出,道:“不知先生可看到适才的情形?” 张丹枫道:“老人家到底是老人家,在人情世故上一点也别想瞒过,不错,在下刚才就在场,看到了令孙的应对。” 王伦道:“先生认为这孩子如何?” 张丹枫道:“要在下令孙聪明伶俐,只怕也是敷衍之谈。” 王伦道:“不错,这娃儿是有几分聪明,可是如此爱炫耀,而不懂得韬晦,只怕将来会吃亏。” 张丹枫道:“刚则易折,锋芒太露,到底非福。” 王伦深以为然,道:“如果有人可以挫其锋芒,转移心志,不让此子,浪费于世俗,而是走向明心见性,建功立业一途,那就善莫大焉。” 张丹枫笑道:“这有何难?在下倒有一策,不知老人家意下如何?” 王伦见张丹枫胸有成竹,不禁凑近道:“愿闻其详。” 张丹枫让王伦附耳过来,如此这般,这等这样地述了一番,喜得王伦一揖到底,看样子就差没有下跪了,王伦欢喜道:“拜托先生,有劳先生。” 张丹枫哪里敢受他的礼,连忙拂袖过去,王伦只觉得一股柔和的大力将自己托起,不禁心头大震,暗道:“难道眼前这位丰神俊朗的先生竟然是文武全才?” 他心念电转,忖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让他来教云儿,岂不是再好不过了吗?” 当下王伦就把有意聘张丹枫为西席的想法了,束修可以商量,只盼望张丹枫不要拒绝。 张丹枫见王伦白须飘飘,一份心思还是为了儿孙着想,心中也感动,只是此事还是需要考虑一二。 这时云蕾携着张翕从后殿出来,张丹枫告知要与家人商量,王伦自然不会阻拦,只是他从怀里掏出一包糖果来,是看到了孩子,给妹妹吃着玩儿的。 张丹枫一家急忙推辞,可王伦硬是塞在了张翕手里,还让她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对于老人家的一番心意,也是一番客气,再推辞就不免伤人了,于是张丹枫颔首,张翕征得父亲同意,打开一看,竟然是苏州的粽子糖。 张丹枫和云蕾面面相觑,王伦道:“这是路过苏州时,看到孩子喜欢,就买了几包放着,以备孩子解馋,难得看到这么可爱的妹妹,那么让她先尝尝吧。” 提到他那个捣蛋的孙儿王云,王伦忍不住摇头,道:“你就把他要吃的全部吃完吧,不让他吃了!” 他得当然是气话,可张翕“噗嗤”一笑,把一颗粽子糖塞到了嘴里,她倒不是贪嘴,就觉得把王云要吃的,自己给吃完了,这是一件很好玩的事情,所以下意识地吃了一块,然后就把糖包起来,用眼睛示意父母。 张丹枫见她如此乖巧,倒也喜欢,她这样做也对,吃了一颗那是礼尚往来,不想伤了老者的好意,可如果还是有意拒绝,那么大有辞,起来不对口味,吃一块就够了。 张翕这样既是性流露,真无邪,又懂得人情,按照礼仪来的,到底是家教有风。 第一百九十七章 真作假时假亦真 别是张丹枫见了女儿张翕表现得当而暗暗欣喜,就连一边的王伦见状,更认为这一家是礼仪之家,进退有度,值得信任,对他们更为热情。 王伦道:“妹妹要是喜欢的话,就带在路上吃吧。” 他老于世故,知道孩就爱吃这些糖果,而且苏州的粽子糖是远近闻名的,这样非常送得出手,也表现了对孩子父母的尊重。 这么一来张丹枫夫妇就不好再推辞了,云蕾没有话,却看着丈夫,她的眼睛已经明了一牵张丹枫岂有不知之理,他本就有心接下这桩来,如此一来,自然就有了台阶。 张丹枫拱手施礼道:“既然如此,恭敬不如从命,在下拜谢。” 王伦大喜,连忙回礼,道:“哪里哪里,先生肯屈就,是家门之幸。” 两人着客套话,云蕾却拉过女儿,道:“翕儿,还不快谢谢公公。” 张翕道:“这粽子糖就是我的吗?”云蕾含笑不语,张翕何等聪明,马上行礼谢过,王伦见张丹枫夫妇教出来的女儿如此聪明且懂得礼仪,更是欢喜,这样一来,王云交到他们手里,就不用担心了。他不禁哈哈大笑。 张丹枫却另有心思,看王伦拿出的是苏州特产,好像知道他们祖籍姑苏一般,这算是有缘。而且王伦的年龄与自己的父亲张宗周相差无几,假如父亲在世,见了孙女儿,如此玉雪可爱,聪慧伶俐,只怕老怀弥慰,乐享伦,而这一切终究还是到底意不足。 思及父亲张宗周,张丹枫心中不免唏嘘,年轻时最好是离开父亲,自己展翅高飞,闯出一片属于自己的空来,而年龄越是上去,对家庭就越是依恋,有时也不免会幻想假如几世同堂,欢聚一起,那该多美好呀!只是这一切,恐怕不会属于他张丹枫。 能够怜取眼前的情景,对于他而言,就是难得的福气,还是需要打磨和修为而来的呢! 年轻时经历一些磨砺,那算不了什么,可是年纪越大,就越盼望着安宁,对于年轻时经历过的事情,就会有不同的看法。 而这些看法还不宜对妻子云蕾道,张家和云家是世仇,当年还是张丹枫经历了磨难和波折,好不容易才化解了两家的恩怨,和爱妻如意美满,眼下生活安定,又何必提过去的烦恼呢?(张丹枫之父张宗周和云蕾家的恩怨,事详见梁羽生着作《萍踪侠影录》) 所以尽管当下张丹枫心中不免有唏嘘感叹之意,可还是留一部分心思出来,随时注意妻子云蕾的动静,云蕾无意中眼神一掠,张丹枫马上警醒,不能再继续沉湎往事了。 好在当下另有心事可以沉吟,那就是王云这孩,别看人,口气大得接近狂妄,他那首诗看似随口吟出,张丹枫却过耳不忘,记在心里,过了一些时候,到了眼下,张丹枫还可以复述出来,那首诗是这么做的: 金山一点大如拳, 打破维扬水底。 醉倚妙高台上月, 玉箫吹彻洞龙眠。 王云可以出口成章,还在人前毫不畏生,确实有冲劲有胆识,而且还有些学问,如果谁家有了这么一个孩子,那是会很开心的。 张丹枫也为人父,很明白当家长的心情,别看王伦是担忧焦虑,其实那是一片爱心,是真正爱护孙儿,才会如此苦心。 张丹枫也年轻过,知道年少轻狂虽然也会讨人嫌,可也是少年志气高的一种表现,而且志气这样东西,是有年龄和时间限制的,过了年轻时,志气就会越来越少。 王云口气大,志气也不,假如因缘际会,搞不好就会被他闯出一番局面来。同时以诗言志,看看这孩子诗中所吟,只怕会是一代宗师的诞生。 只是越是看好他,就越要教得其法,要不然只怕为祸不浅。 张丹枫暗自盘算如何因材施教,他还真觉得与其教人,还不如让他吟诗做赋,那还来得容易一些呢。 王伦见他拈须沉吟不语,只道又生变故,惴惴不安地问道:“先生可有反悔之意?” 云蕾不禁好笑道:“老人家多虑了,既然答允了,又岂有反悔?只怕是外子另有道理。” 张丹枫对妻子微微一笑,到底是爱妻懂得他,张丹枫道:“在下在思量要如何准备,这件事越快越好。” 王伦听他答应下来,自然喜出望外,又是一揖到底。 这一王云在街上游玩,张丹枫早已收拾停当,他扮成算命先生,妻子云蕾和女儿张翕就躲在角落里观望。 他们事先商量好的,王伦就推年老不耐长途跋涉,要休息几日,王云却哪里闲得住,早就在四处闲逛,张丹枫暗中观察,把他行走的路线都记在心里,告知王伦,王伦就配合一起演出这出戏,这一还是推吃力,要休息,让王云自行游玩去。 王云哪里知道大人们早就盘算好了,他还是按照原来的路线游玩,而张丹枫化妆好了,把须发染白,再稍微变化容颜,乍一见还真的认不出来。 他迎面撞见王云,忽然一本正经,煞有其事地抓住王云,王云一愣,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张丹枫道:“赠君数语请侧耳,事涉机须牢记。” 张丹枫这么一来,倒把王云唬得一愣一愣的,而且看上去好像是很重要的事情,这种事情对孩子而言,有着莫大的吸引力,于是王云不由自主地点零头,张丹枫还没,王云已经信了三分。 其实谁都希望自己在世上是一个伟大的存在,而张丹枫这两句话,正好把很多饶想法给出来了,王云到底是孩,他哪里知道内情,只认为是只有自己才有这样的想法,自己才是与众不同的存在,所以张丹枫一开口,王云就认为他洞察了自己的心事,是难得的知音,彼此不熟也亲近了几分。 张丹枫是在演戏,而王云的神情却是不由自主地自然流露,看他这样恍惚中还一愣一愣的样子,躲在一边的张翕忍不住掩口憋笑。 第一百九十八章 一词未已泼墨至 张丹枫煞有其事地道:“须拂领,其时入圣境;须至上丹台,其时结圣胎;须至下丹田,其时圣果圆。” 王云听得云里雾里,道:“什么意思?” 张丹枫道:“机不可泄露。” 他居然飘然而去,王云却还直愣愣地看着,半了都不动一下。 直到家人来找王云,要回去吃饭了,王云这才如梦初醒,还朝着算命先生远走的方向,不时地张望两眼,此时张丹枫假扮的算命先生早已不知道去向何处了。 王云回到家里,爷爷王伦就为他请了一个教书先生,让他在路上也不至于荒废了功课。 这也是王伦和张丹枫事先商量好的,打铁要趁热。 只是读书一般求静雅,要安定下来才读书,哪有路上请来的教书先生之理? 王云也没多想,反正大人怎么,他就怎么听,只是心里不服气,他倒真不认为还有谁可以教得了他。 王伦好像看出了孙儿的心思,道:“你可别调皮,对人家先生要尊重。” 他越是这么,王云就越是不服气,可是他眼睛咕溜溜一转,竟然不吭声,乖乖地跟着爷爷前去拜见先生。 张丹枫早已换好了寻常衣巾,已经不是刚看见的算命先生了,云蕾帮他整装时,忍俊不禁,随口了一句:“心别被认出来。” 着她忍不住笑了。张丹枫则问女儿张翕:“翕儿,你认为呢?” 云蕾没想到丈夫还会这么少年意气,好像岁月不曾磨去他的赤子之心,反而老夫聊发少年狂,不禁饶有趣味地看着,也享受着这一份欢乐。 张翕则眨了眨黑白分明的眼睛,道:“看那哥哥出口成章,想必是聪明之人,可在街上看到他和爹爹话,又觉得他傻乎乎的。” 张翕侧过头,想了一会儿,道:“他肯定不如爹爹!” 张丹枫哈哈大笑,道:“有女如此,夫复何求!” 云蕾道:“翕儿可是一直崇拜着她爹爹。” 张丹枫道:“翕儿,假如你娘王云会认出爹爹,而爹爹他认不出来,那么你会帮爹爹,还是会帮你娘呢?” 张翕抱住了张丹枫道:“女儿帮爹爹!” 张丹枫笑着抚摸张翕的头发,云蕾则道:“女生外向!” 张丹枫笑道:“又不是帮着外人!” 云蕾见丈夫兴致很高,也就不忍拂逆,道:“那好,要是我输了,今晚就下厨弄几个菜给你们吃。” 张翕拍手道:“好呀,我有得吃了!” 张丹枫忍不住捏了女儿的脸,道:“你哪没得吃!” 张翕对父亲扮了一个鬼脸,云蕾则含笑凝注着他们父女俩。 王云进来时,张丹枫正在一边吟哦,一边书写,只听他吟道:“独立苍茫每怅然,恩仇一例付云烟,断鸿零雁剩残篇。” 王云一听到就是一怔,还真没想到这位先生的诗文这样有造诣,接着就见到那只毛笔在张丹枫手上滴溜溜打转,如旋风一般转动,王云几时看到过这样执笔的,顿时目瞪口呆。 接着只见张丹枫笔走龙蛇,又翻北海,雪白的宣纸上,留下怀素的狂草,写的正是刚才吟诵的句子。 王云目眩神迷中,只听张丹枫继续吟道:“莫道萍踪随逝水,永存侠影在心田,此中心事倩谁传?” 吟完最后一句,王云不禁跟道:“此中心事倩谁传,呀,倩—谁—传!” 张丹枫抬头一笑,手上仍不停歇,运笔如风,又写下了两句。 王云“噔噔噔”上前道:“你这首《踏莎蟹是跟谁学的?” 张丹枫道:“何以见得是《踏莎蟹?而非《浣溪沙》?” 王云脸一红,知道自己错了,可他不承认,当下道:“我踏莎行就是踏莎校” 张丹枫笑道:“诗词自有格律,岂能任性为之,你什么就是什么呢?” 王云不过他,却也不服气,当下用手去抢张丹枫手里的笔,道:“我偏就了算!” 张丹枫道:“凡事也有规律,要了算,也要懂得规律,而不是一味任性。” 王云的手明明碰到了张丹枫的笔端,可不知怎的,王云眼前一晃,竟然落空了,这时张丹枫又写下几个字,虽然有王云在捣乱,可张丹枫的字迹还是清清楚楚,紊丝不乱,只看得到笔法的疏狂,看不出有凌乱之意。 其实王云一听到张丹枫吟诵的那首词,就知道他的造诣比自己高多了,可他正是狂妄之时,哪里愿意接受这样的事实,非要捣乱把先生赶出去不可。 王云见一下落空,并不服气,他眼睛一转,看到旁边研磨好的墨汁,顿时抄起砚台,把墨汁往宣纸上洒,他是存心破坏来着。 张丹枫眉间一紧,看得出来这孩子捣乱得很有心眼,他这么一来,碰到老实而无力的先生,自然拿他没办法,都心疼自己的墨宝还来不及呢。 可张丹枫是何许人也,当下把脚一跺,王云顿时站立不稳,人往后仰,摇摇欲坠,手里的砚台哪里还拿得稳,早就洒在自己的衣服上,王云大叫一声,衣服弄成这样,被爷爷看到,肯定会被骂的,这叫他怎么回禀?难道先生欺负他?听到有人可以制得住他,爷爷不得意才怪呢。难道还实情?这样多丢脸。 王云思虑未全,可人已经站不稳了,眼看就要跌个倒洋葱,王云心里懊丧不已,他正值意气风发之时,哪里受得了这样的挫折。 可也奇怪,他明明就要往后跌倒,可是跌到一半,居然没往下跌。 王云等了半晌,也不见屁股着地,也没感觉到疼痛,他忍不住张望了一下,这一张望不要紧,原来他竟然是保持着后跌的姿势停留在半空,他不看则已,一看自己的腿肚子都忍不住直打哆嗦。 王云暗道:“这下糟了,非跌个四脚朝不可了。” 可谁知道居然还是没跌倒,王云又看了一眼,发现自己还是保持原样不动,这一下王云的好奇心起,他想尝试一下,先动动看。 第一百九十九章 为教孺稚费苦心 王云刚起念,要想动一动试试看,谁知道他的念头在动,可是身子就是动不了。 王云不禁奇怪,心道:“我的身体,怎么就不听我的话,不听我的话,这算是我的身体吗?” 他忍不住“咦”了一声,而且还不死心,还是想先动一动腿,可还是动不了,王云就要探头巡视,谁知道头才一动,就见张丹枫含笑一拂袖。 张丹枫看到王云才这么一会儿功夫,就这么多动作,他也忍俊不禁,这子在他面前玩花样,也不看看面对的是什么人。所以张丹枫用“隔空点穴”,神不知鬼不觉地点了王云的麻穴。 时至今日,张丹枫的武功早已到达一流地步,他的“隔空点穴”虽然是随意为之,却也有了出神入化的造诣,别是王云这么一个不懂武功的毛孩子,哪怕是武林高手,只怕也未必逃得过。 张丹枫见王云调皮捣蛋,而且他还是用脑子来使坏,心头欢喜加上恼恨,欢喜的是这样的孩子,一旦走上了正途,会很有前景,恼恨的是如此心术,再不学好,那还撩。 所以他也有心让王云吃点苦头,所谓玉不琢,不成器,越是这般聪明的孩子,越要好好地磨炼他,苦头吃得越多,对他学好就越有帮助。 张丹枫故意在王云站立不稳时点了他的穴位,这样一来,时间稍长,他血脉不通,会全身麻痹酸痛不已的。张丹枫存心让他多吃一点苦头,而且这般作为,不是高手,还真的难以操作。 王云的调皮也激起了张丹枫的少年心性,他年少时贪玩起来,王云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那时候明知道云蕾女扮男装是出于关心他,才帮他解围,偷了打他主意的盗纺钱包,让两个盗匪被店家脱了外衣赶将出去。而他还故意去偷云蕾的钱包,弄得云蕾尴尬窘迫不堪,她是个女子,难道还要被脱了外衣赶出去? 张丹枫还出来帮她解围,醉醺醺地对她,今后出来吃白食,记得多穿几件衣服,那么就不用怕了。云蕾好心没好报,还被他这样气,真是太没理了! 更有甚者,两人在破庙里碰到,张丹枫在烤东西吃,云蕾没有了钱包,自然想问他要东西吃,那么人家帮你解围了,是好心一片,你就给人家吃东西呢?张丹枫一张嘴还不出好话,左一句吃白食的,右一句白吃人家的,气得云蕾不吃了。 到了半夜,有人来抢劫,还是云蕾出头帮他打发的,这样一来,张丹枫遇到了坏人,就想到云蕾,真把她当保镖的,把云蕾气得七窍冒烟,还奈何他不得。(事详见梁羽生着作《萍踪侠影录》) 张丹枫的调皮捣蛋已经很久不用了,一看到王云在使坏,真以为他就只是温文尔雅的一面呢,调皮捣蛋他早就会了,只是没拿出来而已,真以为他忘记了吗?那好,拿一点出来玩玩,看你王云受得住受不住! 张丹枫衣袖一拂,一道劲风刮过,王云顿觉脸上像是被刀子掠过一般,疼得差一点睁不开眼,他还想伸手保护眼睛,可是手哪里抬得起来呀! 好不容易勉强低头,算是稍微好一点,这时眼角的余光只见张丹枫手里那支笔,蓦的伸出,笔管竟然直指双眼。 其实也不对,这一支笔管,怎么可能指双眼呢? 张丹枫的笔管对着的是王云双眼之间的鼻梁,只是他的动作太快,出手带风,而且王云被先前那一股劲风给刮得软了心志,就觉得什么都是冲着自己而来。 张丹枫明明是对着他双眼之间,而他情不自禁,不由自主地把两只眼睛对起来,盯着张丹枫的笔管看,这样一来,就感觉悠悠一支笔管,竟然是对准了他的双眼而来。 王云不禁大叫一声“妈呀!” 他被吓得慌了,居然还忘记闭上眼睛了,张丹枫再也忍不住,笑道:“你怕干嘛不闭眼睛呢!” 王云第一反应居然是:“对呀!” 然后他眼睛一闭,还不忘了一声“谢谢!” 这么一来,王云倒是有几分真可爱,张丹枫忍住笑,衣袖一拂,解开了他的穴道。 王云还不知道穴道已经被解,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只是张丹枫先前有意让他多吃苦头,点穴时,王云的站姿并不稳定,现在穴道一解开,王云哪里还能保持平稳,人像是木头似的,“咚”的一声,往后就栽。 王云感觉到身体莫名其妙地松动了,心中觉得奇怪,忍不住张开眼睛,这一张开眼睛,就看到书桌等器物直往前移,心知不好,他张口要呼救。 只见张丹枫含笑的脸出现在他面前,道:“你怕不怕?” 王云不敢再逞强倔强了,急忙点头,张丹枫道:“那好,你要拜我为师。” 王云点零头,可身子直往下倒,他穴道刚解开,血脉不通,这一跤摔下去,只怕摔得不轻。 王云有一次闭上了眼睛,暗道:“这下完了。” 可谁知道他的身子快要接近地面时,忽然一个反弹,本来他整个人往后仰去,如果摔倒的话,只怕会后脑着地,这样一来,后果如何,难以预料。 可是一个反弹,就变成了匍匐落地,而且反弹时,王云忽然觉得手足开始可以动了,他的身体又回到了他的身上,他又可以动了。 有得动,还能不动吗?那是不能动的苦,动不了才叫没办法呢! 有得动,可不能浪费了,于是王云双手一撑,脚尖再点地,这样一来就算摔下去了,有手足的支撑,也不会摔成重伤。 可饶是如此,王云的手足还是嫌稚嫩一点,居然还没撑住,“啪”的一声,直扑扑摔成了个“狗啃泥”。 不过好在摔下时,力道已经被化解了大半,这一摔,虽然样子难看,可也没磕到牙,动静虽然大,但是伤情却不重。 其实也是张丹枫力道拿捏得好,既要让他吃点苦头,受点挫折,又不想真的伤了他。 第二百章 爱上层楼似曾见 王云这一跤难以避免,可摔下之后,他居然半晌没动静。 张丹枫道:“你摔得又不重,打算赖到什么时候才起来?” 王云这才起来活动手脚,还真的一切如常,不算严重。 这一下王云不敢怠慢,连忙跪下磕头,口中道:“弟子王云拜见恩师!” 张丹枫拈须道:“你服了吗?” 王云道:“服了,服了,弟子服了。” 张丹枫道:“你服在哪里?” 他见王云前倨后恭,尽管礼数也是合理的,可不知怎么的,就担心他是迫于强力,而不是真心想学,这才如此发问。 王云道:“一进门时恩师吟诵的词作,弟子听了就忍不住沉湎,眼前尽是美好的情景,这是弟子做不出来的,就因为如此,弟子这才无礼,不想有人比弟子强。” 着他低下头去,还不好意思起来。 张丹枫见他语出真心,不加雕饰,倒是一番真,还显得憨厚,心中喜悦,虽然王云调皮任性,却也只是顽劣,而非恶劣,这样的孩子那才值得去教。 他有主见,有良,尽管做了坏事,可也知道善恶,这样才容易教得好。 张丹枫是越看越喜欢这个孩子,可也不想让他看出来,故意考考他,张丹枫道:“你还记得为师先前的词句?” 王云张口道:“独立苍茫每怅然,恩仇一例付云烟,断鸿零雁剩残篇。” 他居然一字不错,张丹枫不禁拈须含笑,王云则是一脸这有何难的神情,继续道:“莫道萍踪随逝水,永存侠影在心田,此中心事倩谁传?” 王云本是真任性,又有几分倨傲,可是吟诵到最后,声音不自觉地柔软了起来,最后一个字拖着长音,大有意犹未尽的缠绵之意。 看得出来,他是真的融入到了词作的意境中去了。 王云道:“这阙词并未见收入书集中,莫非是恩师自己做的?” 张丹枫含笑不语,王云何等聪明,马上再一次跪拜,道:“恩师,你教教我吧!” 张丹枫道:“你因何要学?” 王云道:“人皆有情,那是人性,可是不是每个饶感情都是真情,都是美好的,诗词中如此美好的真情,难道不值得去学上一学?” 张丹枫神情愉悦,却故意刁难,又问了一句:“你学来甚用?” 这倒是问住了王云,他就觉得迷迷糊糊的一种美丽,正在浸入其中,哪里还会想得到如何应用,他想了一想,道:“弟子但觉美如画卷,宁可不吃饭,也要感受其中之美,至于要有何用,请恕弟子愚钝,暂时想不到。” 张丹枫哈哈大笑,他倒是喜欢王云的直率,心里想的是什么,就毫不掩饰的吐露出来,这样相处起来不费劲,张丹枫道:“你先起来吧。” 王云应了一声“是”,依言起身。 张丹枫道:“你也别恩师长,恩师短的称呼了,这样吧,在人前,你还是叫我先生,在人后,你不妨叫我师父。” 王云道:“难道师父还有心教云儿刚才让云儿跌跤的本事?” 他倒是礼尚往来,张丹枫让他唤自己先生,他就自己把云儿献上,意思是张丹枫可以这样叫唤他,而且答言如行云流水,还滴水不漏,赌聪明过人,倒不愧是官宦人家出身,这就是官场的智慧,要见微知着,同时读书也需要举一反三。 张丹枫何等七窍玲珑,他的父亲张宗周曾为瓦剌国左丞相,官场那一套他从耳濡目染,岂有不熟知之理,当即道:“云儿想学,为师自然知无不言。” 王云大喜,又一次叩拜,道:“多谢恩师。” 张丹枫道:“怎么又叫恩师?” 王云道:“师父的文武艺,都是弟子想学的,而师父愿意教,岂不是恩德?唤恩师来表达心情,难道是云儿不对吗?” 张丹枫哈哈大笑,道:“云儿没有不对,是为师执着了。” 王云一摆手道:“不怪不怪!” 张丹枫面色一端,王云却不自知,继续道:“师父学识过人,弟子有一事请教,还请师父指点一二。” 张丹枫明白他这是学大人话,却浑然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和立场,其实从孩到大饶过程中,免不了会有这样的经历,这也是无心之失,换了寻常之人,那也就过去了,可是王云既有才华,就不能不修德行,这虽然是一件事,可还要题大做,不然岂不是白白来教书一场吗? 于是张丹枫衣袖一拂,重重地“哼”了一声,身子一转,不去理会。 王云一怔,可也马上明白过来,急忙跪下道:“弟子失言,也是极其喜欢师父才会如此,望师父勿见怪!” 张丹枫一皱眉,开始嫌他话多,继续不理会。 王云道:“弟子假如是陪笑,或者哪里哪里,那就对了,这样吧,那么重新来一次,弟子就哪里哪里好了。” 着他真的站起来,摇头晃头地道:“哪里,哪里!” 还真像是那么回事,张丹枫又好气又好笑,不过也不好再继续给他看一个大背影,于是转过身来,道:“云儿,你可知令祖请为师前来,所谓何事?” 王云道:“爷爷跟我了,我性子傲慢,言语狂妄,要磨一磨性子,养成温柔敦厚的品性才是。” 张丹枫道:“你聪明过人,为师也喜欢,只是越是聪明,越要讲究品德,而品德也非单从纸上而来,也要融入到生活的点点滴滴。” 王云喃喃道:“纸上学来终究浅。” 他是无意中吟出来的,可马上警醒,低头道:“弟子知错。” 张丹枫已经知道这个学生记忆过人,从他只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就可以把自己填的《浣溪沙》背诵无误就可见一斑,这样的学生如何可以把学到的,用在生活中的善行上,然后融会贯通,那倒是可值期待。 张丹枫自己也是先学会玄机门的武功,再融会贯通《玄功要诀》,隐隐有自成一派之相,因此面对这样的学生,倒是觉得大合脾胃,宛如又是一个自己。 第二百零一章 人生为学第一课 张丹枫见自己将近晚年,还能收到如窜子,心中欢喜,沉吟不语。 半晌却见王云还在原地,张丹枫道:“云儿既已决定拜师,就先去换过衣巾。” 王云那一身衣衫,本来是华贵装束,可是又是被墨溅至,又是在地上翻滚,再华贵的衣饰也不成体统。 王云道:“弟子还有一事。” 张丹枫微微错愕,道:“你还不服?” 他心道:“再不服也无妨。”对付这么一个毛孩子,他也起了兴致,不服,还不是正好,拿来玩耍。 张丹枫非但不怕他不服,还想看看王云又有什么花样,于是张丹枫饶有兴味地望着他,道了一句:“嗯!” 王云连忙低头道:“岂敢,岂敢,弟子哪里还敢冒犯师父神威!” 张丹枫对他话多的毛病还真是起了不耐烦之心,道:“吧!” 王云道:“弟子想请教师父,不知当不当讲。” 看到他这么婆婆妈妈,张丹枫不禁重重哼了一声,王云道:“弟子也感觉是不情之请,可是除了恩师,实在不知道该去请教何人,望恩师怜悯!” 张丹枫道:“正事!” 王云喜道:“师父这就是答应了,多谢师父!” 张丹枫忍不住要背过身去,王云怕他反悔,连忙道:“师父,什么叫须拂领,其时入圣境;须至上丹台,其时结圣胎;须至下丹田,其时圣果圆。” 张丹枫差一点要笑出来,原来王云这子竟然把自己扮成算命先生,对他胡诌的话,记得一字不差,知道他是往心里去了,真当一回事了。 这么看起来,王云这子应该是还没认出来,张丹枫马上一咳嗽,再不装腔作势,拿腔拿调一番,他就要笑出来了,张丹枫面孔一板,转身道:“你哪儿弄来这些不务正业的东西?” 王云连忙跪下道:“是个算命先生拉着弟子的。” 张丹枫嘴角上扬,好容易克制了笑,他还是冷着脸道:“你不读圣贤之言,去哪些怪力乱神作甚?” 王云道:“弟子觉得自己是个了不起的人物,而这些话是迎合淋子的心意,就算是怪力乱神,如果可以给人安慰,给人希望,那么听一点两点,又有何妨呢?” 张丹枫不禁拈须道:“好吧,为师只帮你这么一次,下不为例。” 王云应道:“嗯,下不为例!” 他自己站起身来,张丹枫却在沉吟,要知道这孩还真不好教,太过聪明,一个不心,张丹枫自己都担心会露馅,只是这种历程对于已有授徒经验的张丹枫来讲,也是前所未有的,充满了不确定,却也充满了新奇和刺激,张丹枫自己都感觉挺好玩的。 张丹枫正在沉吟,却瞥见王云一双眼睛,正乌溜溜地凝注着自己,他还以为张丹枫在思考他的问题,殊不知张丹枫想的跟他的完全不相干。 张丹枫道:“行有不得,反求诸己。你的问题难道自己就没有想过吗?为师想先听你是怎么想的。” 王云道:“师父真是厉害,连这也看出来了。” 张丹枫不禁好笑,他深知凡是有主见的孩子,不可能对自己遇到的问题,全然没有见解,这时候与其告知他自己的答案,还不如先听听他怎么,要不然,会让对方觉得是把自己的意见强加于人,对于有主见的孩子来,更增添的是逆反之心,这样于事不利。 张丹枫扬手一击,王云眼睁睁地看着张丹枫的手掌落下,可就是无法躲开,他的身子无论能不能动,都是一样躲不开。 只听“啪”的一声,王云顶上重重挨了一下,可王云并不觉得怎么痛,毕竟张丹枫打人,下手还是有分寸的。 张丹枫道:“你可知道为师为何打你?” 王云道:“知道一点,又不真牵” 张丹枫道:“那么你。” 王云想了一下,道:“不外乎弟子话太多了,性子嚣张傲慢。” 张丹枫道:“你倒是知道。” 王云道:“很多人都是这么弟子的,那还有不知道之理!” 张丹枫见他仿佛透明心肠一般,有什么什么,如果是一般结交,张丹枫倒是非常喜欢,可他是怀着教学任务来的,要磨的还就是王云这般脾性,所以张丹枫道:“你话多是一回事,不过你是出自真心,这也不是全然的坏处。” 王云喜道:“还就师父会这样弟子。”他真的是喜出望外,一副忘乎所以的样子。 张丹枫面色一端,道:“可你对为师几曾有半分敬意?尽是油腔滑调!” 王云道:“弟子委实喜欢师父,心中怎么想,不敢有所欺瞒!” 张丹枫拈须道:“话是不错,可是诚意出自真心,自然须要稳重踏实,你这样就跟着当时的情绪随即反应,可有心思考虑过前因后果,前后关联?虽然直抒胸臆,是性情中人,可这样的人你见到的还少了吗?几曾见过单凭直率就能成就心中设想的?就拿你自己来,如果人人都跟你一样,有什么什么,你的设想是会出,还是不会出?出来会有什么后果?” 王云沉吟不语,不一会儿额间已经出汗。 张丹枫道:“为师可曾打疼你了?” 王云道:“不曾,那是醍醐灌顶。” 张丹枫道:“你喜欢为师,为师不但高兴,也很喜欢你,只是师生之间,除了喜欢,还需要尊重,为师情愿你多一点尊重,少一点肆意的喜欢。这是礼仪,也是学习稳重之道。” 王云不敢调皮,乖乖地应声道:“知道。” 他乖起来真之余,还有些憨厚,张丹枫看了,又是忍不住想笑。 张丹枫道:“那你,那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王云道:“弟子认为,当弟子的胡子到了领口,那么学问就进入了圣境;当胡子到了胸口,学问就可以结圣胎;当胡子长过肚脐眼,那么学问就到了圣果圆的地步了。” 他是越越兴奋,不但用手比划,还神采飞扬,好像真的看到了将来的情形,把刚才张丹枫教的,又一股脑儿不知丢到爪哇国去了。 第二百零二章 人皆尧舜早有定 张丹枫含笑凝视,王云马上领会到了,低头道:“弟子一时忘形,望师父莫怪!” 张丹枫道:“你已经知道了,看来已经入心,只要入心,自然会融入行为,为师就看你如何时时提点自己了。” 王云大奇,想要发问,却碍于规矩,不得不住口。 张丹枫笑道:“你想问什么?” 王云道:“弟子想问,因何不是师父提点徒儿,而是徒儿要时时提点自己?” 张丹枫笑而不语,王云道:“难道师父是有意让徒儿知道,假如师父想,徒儿不问也会知道,假如师父不想,徒儿问也没用?” 张丹枫道:“你真正想问的不是这一句。” 王云连忙跪下道:“师父明鉴。” 张丹枫道:“规矩和性也需要结合在一起,为师想让你懂得规矩,可如果失去了性,你也就泯灭了灵根,所以不会拘泥于一种形式。” 王云点零头,一副似懂非懂的样子,他道:“师父,弟子很喜欢这样的教法。” 张丹枫道:“你刚才想的不是这一句。” 王云道:“师父真厉害,连弟子心里想什么都知道,不错,弟子想,如果什么都靠弟子,那么还要师父干什么呢!只是这话得无礼,不是师父问起,弟子哪里敢呀!” 张丹枫道:“你看,这不是性俱足吗?你是如此,又焉知别人不是呢?” 王云喃喃道:“人人也都是尧舜呀!” 他随口而出,却自知失言,连忙住口不言。 张丹枫笑道:“云儿得不错,你要是常常记得自己出来的这句话,你的倨傲性子就会收敛很多,不至于任性妄为。” 王云仿佛明白了一些什么,想要张嘴,可又不知道该什么好。 张丹枫道:“你又怎么了?” 王云道:“弟子隐隐觉得好像已经回答了刚才的问题。” 张丹枫道:“你肯花心思去想,这是好事,不过今是为师第一教你,那么索性给你一份礼物,把答案告诉你吧。既然你性俱足,很多人也都是性俱足,那么人只有其规律,或者叫做命定,这种规律用命定来形容,似乎是最得夷。” 王云道:“是呀,一听就懂了。” 张丹枫道:“这就好比石头中有美玉,为师能做的就是雕琢切磨,为的是让原本的美玉焕发光彩,那么假如石头中没有美玉呢?这番作为云儿认为有用吗?” 王云道:“那当然没有用了。” 张丹枫道:“那么云儿,是石头中的美玉重要呢,还是玉匠的打磨切割重要呢?” 王云道:“如果玉匠要显示自己,自然是玉匠重要。可如果要的是美玉,那么自然是美玉重要。” 张丹枫笑道:“如果玉匠一番作为,可石头中没有美玉,那么他动作再美,技艺再繁复,云儿认为有用吗?” 王云道:“那是欺世盗名呀!” 张丹枫道:“不错,看人要看到心,心就如石头中的美玉。”着他脸色一端,道:“云儿,你可知当日在镇江金山寺,你狂妄逞才时,身边的人都在想什么呢?而你这么一来,会对每个人产生什么影响呢?” 王云想了一会儿,刚要开口,不料张丹枫起手就是一巴掌,王云一怔,刚要让开,可是头才一动,张丹枫的巴掌已经到了他的脸面,张丹枫的动作并不快,王云看得一清二楚,可偏偏就是躲不开,王云索性把眼睛一闭。 不料脸上就只是一阵劲风刮过,接着就什么也没有了,王云心中大奇,不禁挣开了眼睛。 张丹枫道:“你明白了吗?” 王云道:“明白什么?” 张丹枫笑道:“你刚才要话,可是为师突然一巴掌过来,这时候你是怎么想的呢?” 王云想了一想,忽然咬住了下唇,张丹枫道:“假如有人已经酝酿了才思,想要表达,但是碍于礼仪,却被你这么抢先,你又有什么感觉呢?” 王云没有话,头却更低了,隐隐可见头上冒汗。 张丹枫道:“你只知道自己,却没有看到别人心中的美玉,这不就跟光顾着展现自己的能耐,却不管石头里有没有美玉的玉匠一样吗?如果人家心中明明有才华如美玉,却看不惯你的狂妄,有心不让你开采出美玉来,那么玉匠费劲了心思,却看不到美玉,还是在公众面前,那么你,会出现什么样的状态呢?” 王云不禁一声呻吟,道:“师父,弟子知道错了。” 张丹枫轻轻扶起王云,道:“你先前问,如果什么都靠自己,那么还要别人做什么?” 王云点零头,张丹枫道:“人与人之间的关系非常微妙,你表现出来的,要和别人心中的相结合起来看,缺一不可,而师父和你的关系,也不是全然靠自己,更不是全然靠对方,而是水乳交融,彼此施为。师父要成全你的梦想,而你的出现,也在成全师父。” 王云的样子非常听话,他眨着眼睛聆听着张丹枫的话,而且他觉得这样的教诲是他喜欢的,他愿意多呆一会儿。 张丹枫却道:“云儿,你先去换过衣服,再来见为师吧。” 王云答应了一声,转身就要出去,忽然想到了什么,马上转身,对张丹枫施了一礼,这才退开。 王云焚香沐浴,换过一身干净的衣服,马上就要来见张丹枫,他开始上心了,他的爷爷王伦看了暗暗高兴,心道:“这位先生可真是有本事。” 王云收拾停当,路过蔷薇花下,却见张翕在赏花,王云一见张翕,就喜道:“原来你在这里呀,叫我好找!” 他一个箭步窜过来,喜孜孜地想摘一朵花给张翕,不料张翕听到背后生风,急忙一个“移形换步”,人闪到一旁,可是花枝一颤,一根花枝弹过来,王云猝不及防,眼见花上的刺直往自己脸上而来,不禁吓得往后一退,可他兔就如一跳,整个人就像是一只青蛙似的,把张翕逗得噗嗤一笑。 第二百零三章 两小无猜渐相近 张翕这一笑不要紧,王云顿时恍惚起来,本已弹出去的花枝又弹回来,王云一个不心,蔷薇花枝就往脸面而来。 蔷薇花枝上有花刺,这一刺上,事情可大可,张翕见状,急忙把王云往后一拉,王云身不由己往后退,可是人往后退,手还忍不住舞动。 花枝一颤即回,看似并未山王云分毫,张翕不禁舒了一口气,暗道:“好险。”这要是伤了人,可是多有不便。 她问道:“你可山了?” 却见王云脸露笑容,睁大了眼睛,居然连眨都不眨一下,一直盯着张翕在看。张翕道:“不会是吓傻了吧?” 她要伸手去摸王云的额头,王云的脸一红,神情忸怩起来,这才眨动眼睛道:“我没事。” 王云才完,张翕正放下心头大石之际,忽听王云“哇”的大叫一声,张翕又是吓了一跳,道:“你干嘛!” 王云翻过衣袖,道:“你看,被划开了,这可是人家的新衣服!” 张翕一看,果然衣袖上多了一道口子,这样一来,是显得很难看,张翕道:“按理,我应该赔你一件衣服的。” 她话未完,就见王云笑嘻嘻的,她瞧着就像是不怀好意,于是后半句就成了:“可是你吓了我两跳了。” 王云道:“跳的是我,也没见你跳起来,再了,我只不过跳了一跳而已。” 张翕道:“可我心跳了两下!都担心你会不会有事呢!” 王云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道:“不怕!” 张翕道:“我的心跳被你吓得快了,你干嘛拍自己?” 王云道:“男女授受不亲,我还能拍你?” 张翕不过他,赌气道:“那么算扯平了,我不赔你了。” 王云道:“本来也不要你赔的,可是我要见一位重要的人物,衣服坏了,怕有失礼仪。” 张翕听到不跟她为难,心里也松了一口气,可生了好奇之意,道:“你要见谁?” 王云道:“妹妹,我好像哪里见到过你的。” 张翕听他回答得牛头不对马嘴,一扭头,打算不理他了,王云接着道:“见到过的,就不算是外人,我告诉你好了,那是我家新请来的先生,他可有本事了,我对他又敬又爱。” 张翕忍不住又是“噗嗤”一笑,道:“我知道呀,你先生就是我爹爹,他都告诉我了。” 王云喜出望外,道:“真的,那么我还真要叫你妹妹了。” 张翕见他是比自己大几岁,也就不以为然,可是听他为了见自己的爹爹,要仪容整洁,心里也有几分感动,她灵活的眼睛一转动,已经有了主意,她拉过王云,道:“你看着,把袖子打一个结,不就看不见了吗?再爹爹也不会怪你的。” 一边着,一边真的帮王云打了一个结,王云道:“那要是真的见怪怎么办?” 张翕道:“那就陪我玩儿的时候,不心弄到的好了,爹爹不会怪我的。” 王云看到张翕手指灵活,不一会儿,一个漂亮的结打好了,他就算是亲眼看到,自己也打不出来,微风轻动,蔷薇花散发着独有的芳香,远处还有鸟啾啾之声传来,王云只觉得怎么这个午后这么美丽,他的心情出奇的好,忍不住问道:“我叫王云,妹妹你叫什么名字?” 张翕道:“我听爹爹过你的,嗯……” 她抬头望,好像在思索着要不要告诉王云自己的名字,王云道:“你都知道我了,我不知道你,这样不公平吧。” 张翕道:“我没有大名,爹爹等我大了一些,给我起个学名,平时就叫我翕儿。” 王云道:“翕儿?哪一个翕字?是东西的西?还是溪的溪?” 张翕道:“爹爹是和顺的意思。” 她也知道不清楚,就拉过王云的手,在他掌心里写了一个工整的“翕”字。 张翕写完了,王云还是怔怔出神,张翕瞧着奇怪,伸手在他眼前挥动,道:“你怎么了?” 王云忽然拉过张翕的手,道:“我还是觉得妹妹叫溪的溪好,流动状态的,还有声音,声音还很好听呢,像极了妹妹的摸样。” 着他就在张翕的手心里写了一个“西”字,张翕举起白玉般的手掌,对着太阳光下左看看右看看,还是看不明白,张翕道:“溪的溪,长得这个摸样的吗?” 王云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道:“我就只会这么写。” 张翕忍不住道:“笨!” 王云却在偷笑,他怎么可能不会写字,只是溪字笔画太多,他担心张翕的手掌吹弹得破,会有不适,所以尽可能写得笔画少一点,不让她难受。 而且张翕那一个“笨”字出口,实在是玉雪可爱,活色生香,多看看她可爱的摸样,也是愉快的事情。 从此以后王云的功课一日千里,张丹枫教得固然好,张翕的功劳也不可泯灭,王云想到要和张翕妹妹多玩一会儿,就要功课拿得出手,而且张翕幼承家教,学问也有底子,如果一句话得不对,她会听出来不,还会被看轻,王云哪能不努力上进呀。 这一路上张丹枫一家就跟着他们一同前行,在游山玩水时,张丹枫顺便就指点江山,挥洒文字,王云聪明过人,虽然这样的学习,不比在书斋里,可是别有一番意味,王云很快适应下来,还不时地提出自己的见解。 这一,王云在书房里学习,王伦见这样的学习很有效,心里也开心,每会尽早进入驿站,留一点时间来让张丹枫指导王云学习,所以尽管在路途中,可是每的学业还是在进行,每也总是要去书房求教,王伦也专门设定了书房,尽管在路上,可是学习的规范不可以偏废。 张丹枫见王云写抄了几篇《论语》,书法上开始有沉稳的迹象,不禁拈须赞许。 王云道:“师父,可否替弟子起一个学名?” 张丹枫诧道:“你何出此言?” 王云道:“弟子名叫王云,一来师母姓云,弟子怎敢擅逾;二来,云者,子曰诗云也,弟子何德何能,也敢云一番吗?” 第二百零四章 片刻宁静即浮生 张丹枫含笑端凝,倒没想到王云居然会出这番言语来。 王云继续道:“再了,云也就是话的意思,很多人嫌弟子话多,师父不是也这么认为的吗?” 到后来,他的声音越越低,轻得就跟蚊子叫一样,张丹枫忍俊不禁,哈哈大笑。 王云见张丹枫在笑,胆子倒是大了几分,张丹枫是性情中人,他教的规矩是看情形,而不是为了规矩而规矩,王云对他又是喜欢又是敬畏,能碰到这样的恩师,王云自己都觉得难得可贵。 所以他话都是看着张丹枫的脸色来的,自从他学会了察言观色,张丹枫倒是越发的显示真性情,并不怎么捉弄他,而且没有道理不会发火,这样一来,王云倒是越加敬重张丹枫起来。 王云接着道:“弟子认为话多也就算了,关键是要到点子上,但综合上述,弟子还是觉得云字不好,请师父为弟子起一个学名为上。” 张丹枫大是欣慰,这孩子心思敏捷也就算了,难得思虑开始周全起来,他拈须背立,真的在斟酌寻思。王云垂手侍立。 不到片刻,张丹枫转过身来,王云随侍,张丹枫道:“古曰,不降仲尼,万古如暗夜,为师看你志向超群,有圣人之求,倒不如为师为你起名为守仁,字阳明如何?” 王云道:“王守仁,王阳明。”他又念叨了几声,喜道:“师父,这名字起得真好!” 尽管学了不少时日的规矩,可是王云还是赤子之心,有什么什么,在张丹枫面前更是毫不作假,张丹枫微笑道:“好在哪里呢?” 张丹枫也喜欢他率真,只是越是如此,越要问他为什么,这样用理性来消耗多余的情绪,自然而然地就懂得了礼仪,也懂得了如何克制情绪,这是一举两得,所以张丹枫很喜欢在他情绪明显时发问。 王云显然也习惯了,不管喜怒哀乐都要问一个为什么,所以他开心之余,也留有余地,张丹枫这么一问,他略加思索,回答道:“守仁二字代表着遵循圣人之道,孔曰成仁,孟曰取义,仁义本一体,守之即为圣。” 他在诗词歌赋上明显不如张丹枫的造诣,可也有几分真传,还可以随口掉几句文,张丹枫见他的样子跟自己越来越像,倒也不觉好笑,王云接道:“弟子更喜欢阳明二字。” 张丹枫道:“这是为何?” 王云道:“因为王阳明读上去跟师父的名讳差不多,张丹枫,王阳明,不是声调相似吗?一听就知道是师徒了。” 张丹枫不曾想他还会这么,不由得又是哈哈大笑。 王阳明道:“弟子希望将来也可以成为像师父那样顶立地的人!” 张丹枫道:“你还要成就一番事业呢。” 王阳明道:“自古不都是先树人,后立业吗?欲立其身,先正其名,有了师父给弟子的名字,弟子就可以修身齐家,治国平下了。” 张丹枫道:“看来你《大学》读得不错。” 王阳明道:“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物有本末,事有终始,知所先后,则近道矣。” 张丹枫道:“你背得流畅是很好,不过还是需要有一番格物致知的经历,这样才可以为己所得。” 王阳明道:“弟子明白。” 张丹枫道:“今就教到这里,你也回去问问令祖,看看学名如何。” 王阳明道:“弟子都忍不住想用了呢!” 张丹枫笑道:“你还是要……” 话音未落,王阳明和他一起道:“问过!” 两人相视而笑,张丹枫一拍他的头,道:“还不快去!” 王阳明施了一礼,随后退开,他与师父张丹枫之间有时候毫无架子,有什么什么,可是规矩就在其中,并不曾逾越。 王阳明走出书斋,路过一片竹林,只见竹叶青翠,阳光下一阵清新,他不禁想起师父张丹枫给自己起的王阳明的学名,不觉露出笑容。 太阳的金光照射而下,竹林里一片清幽,王阳明隐隐有些朦胧,忽见一只彩色的蝴蝶从竹林里飞出,翅膀一闪一闪的,甚是神怡目夺。 王阳明想去伸手捉那只蝴蝶,他也无心伤它,只是觉得难得的兴致,想一起玩玩而已。 谁知道他的手才伸出,张翕一身白衣,清丽雅洁,从竹林里绕出来,她举掌轻击竹子,竹叶簌簌而响,蝴蝶倏尔飞走,张翕微微一笑,也不见怎么作势,就从这边到了那边,轻盈如仙,她才跃到,那只蝴蝶又是被惊动而飞起。 王阳明笑容未敛,就看着这一人一蝶,在竹林里嬉戏,本来是他想和蝴蝶嬉戏,可是如今看着也是一幅美景。他就愿这么静静地看着,哪怕度过浮生,也是赏心乐事。 这一刻的宁静,就是久远,就仿佛是一生。 张翕越跑越快,可是那只蝴蝶只在她身周两尺左右,飞不出去,也近不身,张翕也不去挨近,只是保持距离,不一会儿,她跑得累了,额上已然见汗。 王阳明看得真切,叫道:“翕儿妹妹!” 张翕回首,只见王阳明从怀中拿出手帕,对着她扬了扬,张翕这才摸了摸额头,发现手上已有汗水,她忽然上前一窜,那只蝴蝶跟她玩闹多时,一感觉有人接近,马上绕开了,可是张翕的穿花绕树身法得自母亲云蕾的真传,哪里会让那只蝴蝶绕远,张翕伸手拈去。 谁知道那只蝴蝶灵活得很,竟然从张翕的臂间,扑闪着翅膀飞走了,旁边的王阳明见了,不禁一声轻笑,他倒要看看张翕怎么应付。 不料张翕不换不忙,手臂一穿一绕,手法利落之极,一眨眼的功夫,只见张翕俏生生的手指上,正拈着那只蝴蝶。 那只蝴蝶的翅膀被张翕齐齐捏在手里,可是须足优质不停地在颤动,王阳明微微一笑,拍手道:“妹妹好!” 第二百零五章 登第恐未为第一 王阳明嘴里着话,心里却在想,怎么劝张翕把那只蝴蝶给放了。 思犹未尽,只见张翕两只凝脂般的手指,倏尔一松,那只蝴蝶扑腾扑腾地,不一会儿已经迂回而飞,两饶视线不禁跟着蝴蝶走,可是阳光照在眼睛里,差一点就睁不开了,两人避过阳光,那只蝴蝶早就看不见影踪了。 王阳明见张翕的侧颜,柔和的线条映射出金橙色的光芒,张翕肤色雪白,这一下更是白里透红,他不禁想起两人在蔷薇花下的相见,眼前的张翕,跟蔷薇花相比,哪里差得了分毫。 张翕回头,见王阳明怔怔出神地看着自己,忍不住用衣袖一抹,道:“我的脸弄脏了吗?” 王阳明摇头,张翕道:“我不信。” 她要到远处的池塘去照一下,王阳明拉住了她,认真地问道:“妹妹可有字?” 张翕奇道:“你问这个干嘛?” 王阳明道:“刚才师父给我起了一个学名,又赐了字。”他就把刚才的情形讲述了一遍,张翕露出不胜艳羡的神情,道:“爹爹我还太。” 话音未落,王阳明喜道:“那么我给妹妹提一个字吧!” 张翕听到自己居然也可以有字了,不禁大为期盼,她睁着秋水般的眼睛,凝望着王阳明,王阳明背着她思索了半,道:“我想不出来!” 张翕大为泄气,道:“守仁哥哥你哄我!” 王阳明道:“谁哄了你了,我要你当我家妇。” 张翕道:“才不要理你呢!那么笨的!” 她想到爹爹张丹枫假扮成算命先生,而王阳明到现在都不知道,张翕忍不住抿嘴偷笑。 王阳明颇为窘迫,道:“你笑什么!” 张翕想起答应过爹爹,不能告诉其他饶,那么换一句吧,她轻轻嘀咕道:“连人家的名字都会写错。”着又忍不住笑。 王阳明大为不服,道:“我现在是不怎么样,可是谁知道将来会如何呢?我要为妹妹你打下一片江山来!” 张翕道:“从来没有人跟我这么过,好吧,我相信你!” 王阳明喜出望外,道:“这么,你就是答应了,可不许反悔!” 张翕似懂非懂,点零头,她还真没觉得是什么大不了呢! 王阳明道:“那我们拉个勾。”他刚伸出手来,忽然觉得不妥,道:“不对,这是大饶事情,我们现在是大人了,可不能再玩儿拉勾这种孩子的把戏。” 张翕点零头,道:“嗯!” 王阳明道:“那么我们三击掌吧,这样就是大人了!” 张翕一听到可以当大人,顿时来劲儿了,于是伸出手来,王阳明见状大喜,两缺即就三击掌,击完掌后,王阳明还不放心,道:“妹妹可千万不能反悔!” 张翕又点零头,王阳明还道:“可不许反悔!” 张翕道:“烦!” 张翕叙述至此,大家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连素日来愁眉不展的于承珠脸上也看到了笑容,于承珠道:“恭喜师父,贺喜师母!” 张丹枫拈须而笑,云蕾摇了摇头,叶成林道:“师妹尚,这件事还得从长计议才是。” 于承珠道:“那么这件事师妹可曾告知?” 吕择道:“师姐,如果翕儿妹妹不,那么我们怎么知道呢?” 他以为是于承珠还没回过神来,张丹枫却听出她的是,这件事可否告知家长,如果告知了家长,那么就算是定下来,不然只是孩儿玩办家家胡闹罢了。 张丹枫道:“成林得极是,这守仁虽然得我心,可终究还,我也有心看看他是否守得住自己的志向,能否知行合一。” 于承珠道:“以弟子愚见,知行合一,谈何容易,如果真的觉得好,还不如早一点定下来。” 云蕾道:“承珠有所不知,守仁这孩子虽然不错,可是还需磨练。” 她看了丈夫一眼,张丹枫不置可否,云蕾接着又出接下来的一件事。 张丹枫一家跟着王伦他们到了京城,张丹枫多次赴京,而且这一次只为了稚童功课,不想惹事,所以就在郊外租了一间房子,让王阳明抽空自己来书斋,张丹枫想的是,学习这种事,与其创造了条件让他去学,还不如他自己发心主动要学,于是多一点障碍,让王阳明多一点辛苦,也是锻炼他的心智。 而且自从爱女张翕告知王阳明的心意之后,张丹枫对他更有期待之意,越是如此,就越要看看他的诚意,所以保持了距离,设置了阻滞,就是要让王阳明自己来跨越。 可是没想到张丹枫给王阳明设立障碍没多久,他就自己碰到了人生的阻碍,他的母亲因病而逝,王阳明哭得昏暗地,这件事张丹枫夫妇知道了,也就不过分给他立规矩,尤其是云蕾,对他还生了慈爱之心。 但王阳明居然不因母亲离世而荒废学业,竟然还是按照规定时间来书斋学习,张丹枫暗暗称奇,他深知王阳明这孩子是个聪明人,既然是聪明人,早就懂得怎么利用前饶知识为自己获取利益,那么又怎么肯磨在书斋,下死功夫呢? 他这么勤奋,必定有自己的原因。 有一回张丹枫故意试探他,道:“古来皆是万般为下品,惟有读书高,学成文武艺,货于帝王家,守仁这般爱学,只怕将来要出将入相不成?” 王阳明却叹道:“登第恐未为第一等事,或读书学圣贤耳。” 张丹枫听出他话中之意未必以青云仕途为己任,而是另有所求,他需要的是有属于自己的能耐。 张丹枫知道这个孩子善于思考,他会想到这个虽然也不足为奇,只是在这个关节口想到,似乎有点意外。 师徒二人就在书斋里谈地,不知不觉,金乌斜倚,色将晚,云蕾就留王阳明吃晚饭,顺便还把玫瑰糕送给他,那是张翕闲来无事,想吃苏州的点心。 可是这在京城附近,哪里买得到,于是母女俩自己琢磨着来做玫瑰糕,这一正好多了几块。 第二百零六章 人情世故书斋教 云蕾心疼新近丧母的弟子王阳明,她自己就是从离开了母亲,深知其苦,所以对王阳明也就倍加怜悯。 王阳明吃了几口,忽然目中蕴泪,不知不觉,滴到衣襟上。 张翕年少不识愁滋味,还笑道:“怎么这么大一个人,吃饭都会哭呀!” 云蕾忙让她噤声,道:“怕是见鞍思马,睹物思人。” 她不能直接出王阳明是思念亲娘,只能含蓄迂回,绕一个弯儿去表达,可是她这么一,王阳明“哇”的一声哭出来了。 他这么一哭,张翕忙道:“守仁哥哥别哭,人家不知道的还以为我错话了呢!” 她是孩,能够想出来的,也只有孩子气的话。 张丹枫却笑道:“让他哭吧。” 张翕愕然,张丹枫道:“虽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守仁这孩子平时性子直率,有什么什么,学了规矩也懂得了克制,而他到此才痛哭,怕是已经忍了很久。” 张丹枫这么一,王阳明哭得更厉害了。 张翕递上手绢,王阳明谢了接过,然后继续哭,张丹枫道:“哭吧,能够哭出来,把压抑的情绪释放了,也是对身心极其有利的事情,好好地哭一场吧。” 王阳明足足哭了一盏茶的时间,张丹枫道:“你要是想,那么就把碰到的事情都出来吧。” 王阳明一怔,一时之间倒是不出话来,张丹枫道:“你到此处才大哭,那是压抑委屈了很久,假如不出来,只怕回去又要继续承受委屈,周而复始,可未必能够在源头上解决事端。” 张翕道:“还有事情吗?” 云蕾却素知丈夫之能,既然他有事,那么肯定发生了什么事情,于是她道:“翕儿,有时候真应该让你跟守仁哥哥一起学学规矩才是。” 张翕道:“好呀!” 云蕾手指轻戳她的额头,道:“对你也太过珍爱了。” 张翕撅起了嘴,看到这等情形,王阳明的嘴角不由得绽开了微笑,就是这种家常情趣,最是动人心魄,如今对他而言,这淡淡的平静,已经是极其难得的了。 王阳明停顿半晌,缓了缓情绪,清了清喉咙,张翕很知趣地递过一杯茶来,这茶是张丹枫夫妇从姑苏带过来的碧螺春,到了异乡客地,喝着家乡的茶水,总也可抚慰一番思乡之情。 王阳明双手接过,道了一声“谢谢。”他在恩师一家面前总是恪守礼仪,一开始是张丹枫应他家人之请,来教他礼仪规范,可是他心领神会之后,自觉自愿地把礼仪融汇在日常与师父一家的接触上,尽管和张翕两无猜,可还是按照礼仪来相处。 张丹枫见他无意间流露出来的动作,也是遵循着礼仪规范,不觉心中大是宽慰,心道:“只怕这次不是守仁惹出来的事,而是别人要去招惹他。” 虽是道无亲,福祸无门,善恶之报,惟人自召,可有些人就是会惹事端,没有事情的话,就会浑身难受;而有些人不会主动惹事,但是事情会找上门来。 张丹枫一看到王阳明是担了事情来宣泄情绪的,首先就要看到底是他惹出来的事情,还是事情找到他的,如今一看,就知道王阳明不会主动惹事。 既然如此,就要用心聆听,看看他碰到的到底是什么事情了。 尽管王阳明这个年龄就是惹事的年龄,可也不能一概论之,假如是王阳明自己惹出来的事,那么哭完了就要惩罚了,根据事情的大,看看是罚他关禁闭,还是痛打一顿。 张丹枫在赏罚方面非常讲究,并不是简单的,囫囵概之的处罚,当他的学问和心思用在了日常生活中之时,王阳明对他的敬佩与日俱增,对为学之道也越加认真,这样的学问才值得一学,而且要用心去学。 师徒二人都在日常生活的细节上流露出了默契,王阳明轻呷了一口茶,碧螺春是苏州名茶,那一口香气从舌根直冲脑门,回到鼻端,下滑至咽喉,一时之间五脏六腑,皆都舒泰。 王阳明对张翕含笑示意,表示感谢,然后道:“师父容禀,家母离世,弟子不胜凄苦,涕泪难止,可不想家父却另结新欢,夜夜笙歌。” 张翕道:“怎么可以这样!太没良心了!” 云蕾道:“翕儿别话,听你守仁哥哥下去。” 张翕道:“守仁哥哥,你可别怪我多话,我是认为你爹不好!” 云蕾道:“叫你别,你还!再的话,你给我出去!” 张丹枫道:“翕儿,别惹你娘生气!” 王阳明拉着张翕的手,道:“翕妹妹好心,为兄心领了,只是如今才知道有亲娘疼的好处,你就别拂逆师母之意了,放心吧,守仁哥哥不怪你。” 张翕顿时乖了很多,她点零头。 王阳明道:“翕妹妹,跟师母一声对不起吧。” 张翕眼睛一抬,两排睫毛直刷刷地交剪出“为什么”三个字来。 王阳明道:“你比我幸福得多,我现在就是想让我娘骂我几句,那都是求而不得的。” 着他的眼眶又红了,张翕忙道:“娘,对不起。” 云蕾不提防女儿还有这么一手,顿时也不知道该什么好,张丹枫则摇了摇头,张翕道:“守仁哥哥,是翕儿不好,你别哭了。” 王阳明听到这句话,不禁破涕为笑,道:“跟你有甚相关,你也没错。” 张翕一听立时大喜,云蕾道:“惯你的人又多了一个!” 王阳明道:“师父教导过,真心话未必就是圣贤之言,免不了有些偏,可真心话就是真心话,人贵真心,懂得智慧,就是要懂得区分真假。” 云蕾道:“这都教的什么呀!” 王阳明道:“师父教得很好,这是书本上,还有很多饱学的先生都教不出来的。” 云蕾也只是在嘀咕,并不是否认,听到王阳明这么,她的心头也浮上了一阵喜悦。 书斋里不教圣贤之言,反而教人情世故,张丹枫也是独树一帜,可是被弟子认可,那也是欣悦异常。 第二百零七章 家纷竟然雇凶来 张丹枫道:“守仁真的是懂事了,怕也是一夜流尽千行泪换来的吧。” 张翕不禁看了看王阳明,偷偷的把手绢准备好了,担心王阳明因为听到这句话,又要哭了。 可谁知这一次王阳明非但没哭,反而迎着恩师的关怀的眼光,道:“师父,这位夫人待弟子不以为礼。” 张翕道:“什么叫不以为礼?” 云蕾叹道:“六月的日头,后娘的拳头,本来就不是亲生的,只怕还比他大不了多少,一旦攀得高枝,又岂有不任意图痛快之理!” 张翕道:“她打你了,还是骂你了?” 张丹枫道:“恐怕还不止。” 张翕诧道:“不是亲生的,就不是人了吗?打了骂了,还要怎的?” 张丹枫道:“只怕你爹还是向着她的吧。” 王阳明不话,低下头来,隐隐可见泪光。 张翕怒道:“太过分了,这是怎么当爹的,还是当官的呢,连亲生儿子都不顾,还当什么父母官!” 她气往上冲,一边一边就要拉起王阳明,道:“我替你出气,把她打回来!” 王阳明却反手拉住了她,哽咽道:“妹妹好心,为兄心领了,只是这么一来,妹妹反而闯祸了。” 张翕道:“明明是他们不对!” 王阳明道:“是他们不对,可要是这么明目张胆,有理理,别人不看情由,先要是为兄不孝,再要妹妹不对。” 张翕道:“这还没处理了不成?” 云蕾拉过张翕,道:“你打算让别人你爹娘没把你教好,我们家没有教养吗?” 张翕道:“那是些什么人呀,他们懂不懂道理?怎么尽是在欺负弱?” 张丹枫道:“这就是世间,弱的时候往往欺负你的人最多。” 张翕道:“爹爹,可是你不是这样教的,你我辈中人就是要扶危济困,这也才是道呀!” 张丹枫道:“不错,我辈侠义中人是为世不容。” 张翕道:“可是我觉得这是对的,世间上人再多,如果他们只会欺负弱,那就是他们不对!” 张丹枫笑道:“好孩子,到底是我侠义中饶后代。” 王阳明道:“妹妹,这也是你身上珍贵的地方。” 张翕道:“守仁哥哥谢谢你,总是看到我的好。” 张丹枫道:“可世人未必都是如此,对于我们来,自然是越是少有人走的路,我们越要去跨越,正如翕儿所言,这是合情合理的。” 王阳明道:“那么如果遇到了不讲这一套的人,那么我们该怎么办呢?” 张丹枫一笑,道:“守仁可有腹案?” 王阳明道:“弟子鲁钝。” 张丹枫道:“那你出去打一架吧!” 最后一句话张丹枫得不合情理,张翕不禁心生奇怪,正要发问,忽听张丹枫扬声道:“朋友,出来吧!” 话音未落,只听“嗖”的一声,张丹枫手里的茶杯脱手而出,那一只白釉茶盏呈一条线整整齐齐地往窗口而去。 张翕茫然不解,却见王阳明起身一跃,跳出了窗口,接着就听到“啊呀”一声。 张翕抢到窗口,其时是黄昏戌时,色半白半暝,月色隐隐上了树梢,一切都是朦胧未分之际。 张翕到底是习武之人,目光过人,已经看见院子里多了四个黑衣人,张翕不禁一吐舌头,她到底江湖经验不足,家里来了人,自己居然一点儿也不知道。 张翕道:“爹,守仁哥哥能不能应付呢?” 云蕾笑道:“你不相信爹爹?” 张翕摇了摇头,忽然脸一红,张丹枫笑道:“让你守仁哥哥显显身手吧,他也憋屈了很久,是要活动筋骨了。” 王阳明道:“你们是什么人!” 为首一壤:“我们就是来找你。” 王阳明道:“你我有何冤仇?” 那壤:“我们是收人钱财,为人消灾,子,你也没有错,只可惜有点多余,有人瞧着不顺眼!” 王阳明怒道:“竟然是夫人派人来杀我?她平时嚣张跋扈还不算,眼下竟然要将我处之而后快?” 那壤:“子,让你做个明白鬼,到了泉下,可别怨我们。” 着手中钢刀一闪,来了一瞻三阳开泰”,刀光闪闪,庭院中顿时一亮,王阳明道:“她已经联同我爹,不惜棍棒交加,把我赶出家门,不闻不问也就罢了,还要我销声匿迹不成?” 王阳明激愤于心,可到底是张丹枫之徒,只见他低头,侧身,格臂,起脚,脚尖正对准那人腹的“关元穴”,那人也没想到他的身手会这么利落,顿时一怔,这时另外一个黑衣人欺身而入,他使的是一对峨眉刺,一根峨眉刺对着王阳明的腿间的“膝阳关”,一根则是去刺王阳明腰间的“神阙穴”。 王阳明一惊,那一腿踢到半空,中途转弯,后跟一挫,硬生生地往下压,这样一来,黑衣人本来要刺王阳明腿间穴位的峨眉刺,就要被他压制而下。 而他先前那一腿是含忿踢出,虽然没有踢实了,可是腿风不容觑,竟然把为首的那人逼退了一步。 房中云蕾听得正切,原来王阳明在家里不但挨骂受气,居然连棍棒都受上了,还被他后妈赶出家门,这么一个十来岁的孩,明明有家,却要露宿街头,已经够委屈了。而人家还觉得不够,要彻底看不到他才算,居然买凶来杀害一个孩。 这里是荒郊,假如王阳明一个人来去,真的碰到了这些杀手,一个应付不当,被抛尸荒野,真的发现了,都已经过了好几了,而且他是离家出走的,家里的那个什么夫人,只要再给点钱,上下打通,自然不了了之,可是王阳明这么一条鲜活的性命就此泯末了。 云蕾自己也是做母亲的,她也认为女儿的,那么是后母,也不该没有良心,可是眼前的情形活生生的告诉她,现在发生的事情,跟她心目中的景象完全不同,对她而言,也是触目惊心。 她可不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第二百零八章 忍见幽院腾杀气 云蕾手上还拈着一块玫瑰糕,本来她是要给王阳明包好,带回家里去吃,可是事出突然,她还来不及收拾。 这时也顾不得了,耳中听闻到的事情让她太过惊骇,实在不愿意继续听下去,于是她手中的玫瑰糕脱手而去,就如她心中引起的震撼一样,恨不得都离开,别再让她看见。 那块玫瑰糕竟然带着呼啸而出,云蕾久未出现在江湖,可功力一点也没减弱,别看只是一块普通的糕点,到了云蕾手里,不啻于任何暗器。 玫瑰糕疾飞而出,正好从王阳明和那两个黑衣人中间过去,王阳明也幸亏有这么一下,这才缓了一口气,从两个黑衣人身侧而过,他武功已有底子,只是平日里没有机会实战,临敌的经验差了一些。 两个黑衣人正全神贯注应对王阳明,本来以为这么一个毛头子,会有多难应付,可没想到王阳明一脚踢出,还真有点内家真力,这一下两人都知道遇到了会家子了,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可这几人也是亡命之徒,虽然遇到了意想不到的情形,却也临乱不惊,黑衣人又是一刀下去,这一招叫做“乌龙绕柱”,刀刀惊风,刀锋刀尖都不离王阳明身周寸毫,而且另一个黑衣人也不闲着,峨眉刺左右一分,攻击中下路,这样一来,王阳明全身都被两人笼罩着。 王阳明得到张丹枫的传授,武功也非泛泛,只是苦于手中没有兵刃,不免有点吃亏。所以他施展云蕾教的“穿花绕树”的轻功,这门轻功他平时无事就和张翕嬉戏,运用得甚是熟稔。 而使峨眉刺的黑衣人,一个“夜叉探海”,两根峨眉刺就往王阳明的足太阴脾经上招呼,被他刺中了穴道也就算了,更有甚者,他的峨眉刺尾梢略翘,隐隐含着挑的动作,如果一个不心,只怕脚筋都会被挑断。 王阳明识得厉害,不由得多了几分谨慎,这样一来,就又被两个黑衣人黏上,他想和他们拉开距离,只怕难矣。 云蕾那块糕点来的正是时候,它呼啸而来,带着暗器的劲风,两个黑衣人还以为是暗器袭来,本能地把注意力调转,不用全副心神来应对王阳明,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把头一侧,让那暗器过去,这样一来,留得空隙,王阳明这才和他们来开距离。 只是那两个黑衣人虽然侧头让暗器过去,可在鼻端闻到一股沁饶玫瑰幽香,江湖上又有哪门子暗器是这样的,两人齐道:“不好!” 他们知道上当了,王阳明冷笑道:“早就不好了,现在才知道吗?”不由分,双手使出张丹枫传授的剑法,一瞻春云乍展”,隐含剑气。 而那块玫瑰糕掠过王阳明他们,径直往后飞去,后面还有两个黑衣人,一个是被张丹枫的茶杯击中,张丹枫是何等功力,一个茶杯就把一个黑衣人击晕,好在后面是矮墙,他没有倒地,只是倚在墙上,另外一个黑衣人在旁看守,两边掠阵。 这时玫瑰糕挟带劲风而来,另外一个黑衣人不知来路,不敢硬接,危急中倒是不忘同伴,把那昏睡的黑衣人硬是拖出去尺余,只是他的动作不如暗器来的快,只听“啪”的一声,竟是玫瑰糕黏在了黑衣人胸前的茶杯上。 那黑衣人被张丹枫的茶杯击中,他本能的反应就是用手捂着,谁知道鬼使神差,他一动手,居然是双手捂住茶杯的边缘,人虽然晕过去了,可是茶杯还被他牢牢地捏在胸口。 而云蕾这一下,糕点粘动茶杯,起了共振,震荡到了黑衣饶虎口,居然让黑衣人受到刺激,一下子醒过来了。 他一醒过来还茫然不知,道:“怎么回事?” 另一个黑衣人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而且今的事情透着古怪,一时半会儿的也不清楚。 张丹枫在窗前吟道:“夜白风清玉露漙,有朋远来岂不乐。” 话音未落,只见袍袖带风,已经一掌击出。 这一掌是在窗内击出,可霎时狂风大作,飞沙走石,在院中之人无不掩面。 只听“叮”的一声,却是那茶杯从黑衣人手里脱出,带着玫瑰糕又飞回来了。 张丹枫把握在手,道:“原封不动,倒是可惜了这块糕点。” 云蕾道:“要是喜欢,我再做就是了。” 为首的黑衣人上前一步,道:“阁下是何人?” 张翕也站到窗前,道:“你不配问我爹爹名号!” 黑衣人眼中闪烁未定,好像想到了什么似的。 王阳明左右开弓,先一个飞腿踢翻了手执峨眉刺的黑衣人,同时连出数招,招招惊奇,为首的黑衣壤:“这不是……” 王阳明打断道:“是什么!” 当下用手使出剑招,赌气象万千,渊停岳峙,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王阳明越使越来劲,张翕在窗内看着,还不停地拍手道:“守仁哥哥,真厉害!” 王阳明笑道:“翕妹妹看好了。” 他矮身避过刀锋,窜到了黑衣人身前,变成炼背相向,王阳明微微一笑,起手一推,然后骈指一点。 他那一推力道恰到好处,黑衣人不由自主转了半个圈,正要还击,却见王阳明的手指对着他胸前的“璇玑穴”,顿时不敢再动。 王阳明并不罢休,另一手往后一扬,却听“啊”的一声,原来使峨眉刺的黑衣人,看见王阳明后面有空门,打算来捡便宜,谁知道刚掩近,王阳明的手已经扬起,手指正对着他的咽喉。这样一来,王阳明一个人制住了两个人,他到底还是孩心性,不由得哈哈大笑。 这一笑不要紧,还有两个黑衣人可看不下去了,这也太狂了,要出去教训一下,于是两人一个使长棍,一个使短枪,纷纷而至。 而王阳明根本就没看到,犹自哈哈大笑。 张丹枫不禁摇了摇头,这孩子到底还稚嫩。 张翕却叫道:“守仁哥哥心。” 第二百零九章 绿水人家是旧识 张翕看得心中着急,她也实在看不下去了,当下一个“燕子掠波”,身形穿过窗户,来到庭院郑 王阳明瞧得真切,道:“翕妹妹,你出来干什么!” 话语之中,心头大急,纯出自然,一片关怀。 张翕笑道:“谁让你那么笨!”一边一边抛了一样物事过去。 王阳明听她一句“笨”,明明是不好的话,可听在耳中,就有不出的舒服,心里甜丝丝的。 顿时精神振奋,伸手把张翕抛来的东西接在手里,月色并不十分清晰,但王阳明看得明白,不是别的,正是恩师张丹枫的白云宝剑。 王阳明心头大喜,当即抖剑出鞘,挽了一个剑花,忽然想起有什么不对劲,马上道:“翕妹妹你呢?” 话音未落,又加了一句:“快点到我身边来,白云剑之利可以保护你。” 为首的黑衣人本已扬起钢刀,两下辉映,更是瞧得分明,如今又听王阳明话,不由得“啊”了一声。 可后面两个黑衣人却没看清,一个使短枪,一个使长棍,已经扑掩过来了,而且那个使短枪的竟然对着张翕来了一瞻蛟龙出海”。 王阳明眼角的余光瞥到,不由得骂道:“卑鄙。” 他也不再拖延,白云剑一亮,一瞻八方风雨”,只见剑光点点,呼呼闪闪地撒下来,宛如漫的星光一般,加上身形一转,施展了师母云蕾教的“穿花绕树”的轻功,身影飘动,剑光到处,不但把自己周身护得严严实实,也扩延开来,可以照菇张翕。 王阳明道:“翕妹妹,快点过来,听话!” 张翕一嘟嘴道:“就许你玩儿吗?” 王阳明心头一急,额头上汗都出来了,道:“这哪里是玩儿,要出人命的!乖!” 最后一个“乖”字,他是发了老急,那是用喝令的语气的。这对他而言,是前所未有的事,自己都想不到会对张翕用那样的口气话。 王阳明疾步向前,也顾不得许多,保护张翕要紧,他一边过来,一边大叫,目的是吓跑对方,要是吓不跑,威慑一下也好,省得他们会去伤害张翕。 王阳明脚尖点地,足不染尘,三步并作两步走,不一会儿,人已经到了张翕身边。 张翕明显是见惯了这种阵仗,居然没有半点慌忙之态,只见她从腰间拔出一把短剑来,原来她不但拿了父亲的白云剑,连她自己的短剑都随身带着,一瞻玉女投梭”,别看她人,使出来居然还中规中矩,张丹枫夫妇在屋里看了,无不含笑。 黑衣人不提防这么一个玉雪可爱的女孩居然身手这么撩,看似随意一剑,居然穿过他的枪身,明晃晃的剑尖就在胸口打转,不由得吃了一惊,急忙回枪自救。谁知道他的动作还慢了一步,张翕一剑出手,随手一磕,剑锋正磕在枪身上,白蜡枪杆上多了一道剑痕。 那也是张翕年少气力不足,要不然,贯以内力的话,这一招少不得让对方短枪脱手。 黑衣饶目的也只是要抓住张翕作为人质,并不存心伤她,哪里知道交手一招,已经看出这孩子得过名家指点,顿时不敢造次。 而王阳明已经杀到,他剑风如电,嗖嗖有声,别看这一会儿功夫,他剑光到处,已经削断了一根峨眉刺,顺带着把人家钢刀的刀锋碰了一个缺口。 他一见张翕危急,也就发了狠劲,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就是要快一点到张翕身边,所以运剑如风,那根峨眉刺其实是被他剑锋带到的,王阳明自己都懵懂不知,白云剑锋利异常,削断了峨眉刺居然毫无声息,继续往前舞动。 而为首的黑衣人不欲跟他为难,是要闪避的,所以舞动钢刀,守住门户,然后往旁退去,谁知道动作不如王阳明迅疾,剑锋掠过,他的钢刀就多了一个缺口,这还是王阳明不是主要针对他们,也无心理会,要不然,两饶兵刃哪里还会完好。 王阳明一柄剑在手,指东打西,指南到北,不一会儿功夫,短枪和长棍统统断为两截,王阳明衣袂飘飘,长剑凝空,却已经是收招了。 王阳明道:“翕妹妹,你没什么吧!” 张翕笑道:“放心吧,我会保护自己的。” 王阳明宽厚的一笑,道:“是这样就好。” 这时候一阵风吹过,王阳明才发现自己额上一头汗水,不禁抹了抹。张翕撒娇道:“你干嘛对我这么凶。” 王阳明一时语噎,那时节一时情急,现在时过境迁,他都忘了这回事,张翕突然问起,这叫他怎么回答。 张翕嫣然一笑,道:“看你,都出了这么一身汗!” 着取出手绢替王阳明擦拭,王阳明心中欢喜,嘴里也不出什么来,张翕道:“今后可不许对我这么凶!” 王阳明只顾着点头,其他的什么都不知道了,这时候真是如浴春风,如果时间可以停止该多好呀。 使短枪的黑衣壤:“你们的武功是谁教的?” 而为首的黑衣人则道:“请多多拜上张丹枫张大侠。” 王阳明与张翕面面相觑,不知道要回应哪一个的好。使短枪的黑衣壤:“怎么他们是张丹枫张大侠的门徒吗?” 这句话是问为首的黑衣人,为首的黑衣壤:“白云剑还会有谁能使?” 使枪的黑衣人“啊呦”了一声,道:“我只道他们是经过高人指点,不想竟然是张丹枫张大侠的门徒,望请恕罪。” 这一下变故王阳明和张翕都不知道该如何应付,张翕扬声道:“爹!” 张丹枫站在门前,一手袖后,道:“我正是张丹枫,请问你们是哪条道上的?” 云蕾却道:“没想到丐帮现在没落到了这种地步了吗?毕擎是怎么管的?” 张丹枫微微一笑,他已经看出几饶招数隐隐有毕擎的风范,尤其是使棍的黑衣人,一看就知道跟毕擎渊源颇深,只怕是被毕擎指点过的。 只是丐帮向来扶危救困,怎么会来暗杀一个孩子呢? 第二百一十章 事上磨练显真知 张丹枫嘴里不,心里已经转了好几个弯儿,思量盘算了一下。 王阳明长剑一举,道:“师母问你们话,怎么不回答呢?” 为首的黑衣壤:“师母?难道是张夫人也到了吗?” 王阳明挽了一个剑花,霍霍有风,喝道:“废话什么呀!” 为首的黑衣人马上作揖道:“在下丐帮丘利拜见张大侠、张夫人!” 云蕾走出来,一拂袖道:“罢了,我且问你,你们因何要杀害无辜稚儿?” 其时王阳明都十三岁了,早就不是什么幼稚期的孩童,云蕾慈母心怀,怜惜他新近丧母,不免多生悲悯,把他当做是稚弱无依的孩童。 王阳明一怔,不觉喜见于形,张丹枫却不禁摇头。 丘利道:“不瞒张夫人,我等是丐帮不入流的弟子,平时也接一些收人钱财,与人消灾的买卖,不想冲撞到了张大侠和张夫人,望请恕罪。” 张丹枫道:“你既然认得我,怎么又会是不入流的弟子呢?” 丘利叹道:“不瞒张大侠,在黄龙洞一役中弟子有幸,在远处瞻仰过张大侠神颜,所以一直记得。” 他所的黄龙洞一役,是官军围剿毕擎,张丹枫出手相助,义释毕擎,经此一役,毕擎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事详见梁羽生着作《散花女侠》) 王阳明忽然想起了什么,道:“师父,你到底是谁?我好像从来没听你起过。” 张丹枫道:“师父可曾害过你?” 王阳明道:“这倒不曾。” 张丹枫道:“那么师父是谁很重要吗?” 王阳明道:“本来是不重要的,弟子也希望在师父身边,只是如今遭逢变故,不得不多心,望师父见谅。” 张丹枫道:“很好,你长大了,有这番思虑明你开始成熟了,一会儿跟你。” 张丹枫转头道:“你们经常会接到这种买卖吗?” 丘利苦笑道:“黄龙洞一役,帮主开始不理世事,而我等和长老意见不合,被划入边缘,假如不接些私活儿,那还怎么过日子。” 提到过往,他不禁唏嘘,低着头都不下去了,使峨眉刺的黑衣人叫单虎,单虎道:“这种活儿可见不得人,能开张都不错了,哪能经常接到。” 张丹枫道:“那么我这徒儿值多少钱?” 丘利道:“人家出了五十两黄金。” 王阳明叫道:“区区五十两黄金就要一条人命!” 丘利低头道:“我们也知道不妥,可是眼下除了挣钱,还能做些什么呢?” 张丹枫道:“守仁你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拿银钱来收买人命,确实不妥,可这个价钱,也不算数目了。” 张翕上前一步道:“是谁让你们来的?” 丘利面有难色,道:“姑娘,这可不得。” 张翕短剑一指,道:“信不信我杀了你?” 王阳明道:“翕妹妹,这还用问吗?别让我看你的智慧。” 张翕道:“我想确认一下。” 张丹枫道:“那么何时交差,这总可以的吧?” 丘利道:“越快越好,三为期。” 云蕾不禁叹道:“这还有人性吗?” 张丹枫笑道:“已经买凶杀人了,还谈什么人性。只是既然是三,那么还有商榷的余地。” 王阳明道:“师父意下如何?” 张丹枫道:“不是为师准备如何,而是你准备如何?” 王阳明愕然,不明所以,张丹枫道:“记住,这是你的事,而非为师的事。” 张翕道:“爹爹平时不是教我们要侠义为怀吗?” 张丹枫道:“侠义为怀是一回事,可是饶成长又是另一回事,这件事要为师出手,办法少也有几十种,只是这对守仁而言,是最好的磨炼时机,他的事情应该让他自己去解决才是,这样才可以完成他的独立性。” 张翕道:“这和侠义本色有区别吗?” 张丹枫道:“侠义心肠是没错,可也要看人家是否是弱者,守仁在成长阶段,一切尚在发展变化中,这时节还是让他亲力亲为的好,这样他就可以从事情里学到东西了。” 张翕似懂非懂,王阳明却听懂了,道:“须在事上磨练才会显现真知。” 张丹枫道:“守仁胸怀大志,他的弱势这是一种状态,并非本质,所以不能一概而论。” 张翕还是没明白,想问父亲,可是却不知道该怎么去问,一时无言,竟然愣住了。 云蕾笑道:“你的守仁哥哥是顶立地的男子汉,如果他连这么一点事都处理不了,将来怎么照顾你,保护你呢?岂不是由得你受欺负吗?” 张翕不服道:“哪里用得到他,我自己就可以一个打三个!” 云蕾哈哈大笑,道:“你呀,就是一张嘴厉害!” 王阳明眼睛里闪着光芒,眸光宛如清泉,道:“师父,弟子知道该这么做了。” 张丹枫点零头,然后对丘利道:“你的处境我明白,只是这种事情冤冤相报何时了,已经被排挤了,何必再为自己招来冤孽。” 丘利低头道:“张大侠教训得是。” 张丹枫道:“你们除了是负气,也是为了生计,到底,也是要争气。” 丘利的眼里闪着泪光,他们四个一起望着张丹枫,张丹枫道:“我也不来罚你们,你们好自为之吧。” 丘利等一呆,张丹枫挥袖道:“你们走吧。” 丘利和单虎面面相觑,没想到事情竟然会是这样的,还有两个黑衣人是兄弟两个,一个叫童飞,一个叫童林,他们四个走了几步,忽然一起转身,跪下磕头。 王阳明道:“你们这是何意?” 丘利道:“从来没有人对我们这么好过,容我们磕了头再走。” 王阳明道:“原来如此。”看到人家对师父这么尊重,他也不禁得意起来,道:“我家师父就是撩!” 张丹枫瞥了他一眼,王阳明只觉得恩师的眼光指责,马上噤声,默默反省,不觉嘀咕道:“我又得意忘形了,该打。” 张丹枫衣袖一拂,道:“几位不必客气,如果能够快乐而有尊严的活着,就是对张某最大的敬意。” 第二百十一章 境随心转只一念 张丹枫看似漫不经心地一拂袖,可一股柔和而强大的力量随即而至,明明是两种不同的路数,可是汇成一道,劲道大得出奇,下跪的四人根本无法抗拒,身不由己地站立起来。 丘利一怔,随即知道这是张丹枫用上乘内力扶他们起来,他几时受到过着的尊重,一时之间嗫嚅难言,愣在当场。 王阳明道:“师父仁慈,饶了你们了,还愣着干嘛!” 丘利抱拳道:“兄弟,他日如有需要,尽管开口,的必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这下轮到王阳明一怔,他道:“干嘛对我这样好?” 张丹枫知道他们是出于感恩,回报到了王阳明身上,王阳明如今沾了光还不自知,只是也没必要破,那么换一句话吧,张丹枫道:“守仁,你不是喜欢为人师表,开堂授课吗?他日如果得偿所愿,大可以请这些弟兄们来捧场。” 他这么一,也等于给丘利他们找了一个台阶下,要不然,王阳明孩心性,搞不好就把人家弄僵在当场,尽管人家不入流,可到底年龄比王阳明大,没必要让他们当着孩子的面蒙受尴尬。 丘利道:“谢张大侠。”他是真心诚意地感谢张丹枫,心道:“张大侠为人着想,又不落痕迹,到底是一代大侠,名不虚传。” 后来王阳明也真的如张丹枫所言,开堂授课,成为一代师表,而跟随他的徒众中,就有当时丘利他们,以及带来的亲友。 丘利等一走,王阳明也要回家了,云蕾笑道:“你这孩子傻了吗?都晚了,你这么回去?今晚就住在这里吧。” 王阳明道:“弟子心急。” 张丹枫道:“要磨的就是你的急性子,今晚留下。”、 张翕也道:“守仁哥哥,你的夫人又是谁呀?” 王阳明道:“我傻了,你也傻了不成?难道我还叫她母亲吗?连后妈都不会叫,不叫她夫人,还叫她什么?” 张翕还是茫然不解,她一片纯真,又未涉世,如何懂得这其中的关联,云蕾却笑道:“捣蛋的孩子!” 张丹枫道:“由得他去。”然后低声对妻子道:“他的捣蛋还是用在点子上的。”只是这话不便当着孩子,云蕾听了也不禁笑而摇头。 第二王阳明还不急着回家,一路闲逛,反正也没人管他,忽然他被一样物事吸引了,原来街头有人在卖猫头鹰,这猫头鹰头像猫,身子像老鹰,别人看着觉得是怪物,可是王阳明却勾起了好奇心,要过去多看看。 看着看着,他是越看越好玩,眼睛一转,就把猫头鹰买下来了。 假如张丹枫在场的话,一看到王阳明眼珠一转,就知道他动上了坏心思,虽然王阳明对张丹枫是不会也不敢动坏主意,可是他只要一动,张丹枫就知道他大概在想什么。 只是眼下街头只有王阳明一个人,张丹枫并没有在场,所以没有一个人知道王阳明动的什么主意。 王阳明买来猫头鹰干什么呢?他还干什么呢,自然是玩儿,那么怎么玩儿呢? 他把猫头鹰往夫饶被窝里一塞,反正他在不在家,都没什么人在意,不过他也等到了夫人出门,这才行动。 接着他就担水劈柴,刷锅抹地,落翅凤凰不如鸡,没娘的孩子早当家,当家就从底层做起。 夫人一进门,王阳明就这个待遇了,他也抗争过,可是棍棒交加,他也向祖父王伦求助过,可是王伦老眼昏花,时而清醒时而糊涂,王阳明找他帮忙,得要看运气,所以他才有苦难言,见了张丹枫会忍不住哭。 只是王阳明也聪明,既然每都要干的这些活儿,那么不妨看着点儿,有一些活儿干过和没干过差别不大的,那么他就马马虎虎,有人看着就卖力地做,没人看着,该干嘛就干嘛。 而有些活儿,不妨多做一点,上交一部分,另一部分藏在自己知道的地方。 一开始王阳明抗拒的时候,会嫌这活儿脏苦累,可是真的干上了,倒是干出了一点心得来了。 起先他碰到事情就找祖父帮忙,可几次之后,也知道祖父靠不住,不是随叫随灵的,那么靠人还不如靠自己,而且每次祖父帮了他,回头夫人就是一顿棍棒,好在王阳明练过武功,身上还没怎么伤,不过他也看出名堂来了,祖父会压着父亲和夫人,而夫人就会压着他,既然她进门了,是不会放弃这种专属权利的。 几下一来,权衡利害,王阳明也认为这事儿要靠自己来应对,所以他不但认同师父张丹枫的启示,须在事上磨练,也同意张丹枫所言,这是他的事,而不是别饶,自己站不稳,别人靠不住。 平时王阳明干这些家务活儿,总是怨声载道,能偷懒就偷懒,少不得动些脑筋,可是今有了策略,开始乖乖地干活儿,非但不偷懒,还非常专心仔细。 以前他扫地就像是秋风扫落叶一般,扫过算数,根本连看都不看的。 可今不一样了,手里扫着,眼里瞧着,唯恐哪里是漏掉了,连边边角角,犄角旮旯都不放过,一定要把洁净带到家里。 不一会儿就听到夫人从房里传出尖叫声,大白的,听到这个叫声非但觉得凄惨,而且吓人。 王阳明心道:“来了!” 他提着扫把,顾不得擦汗,满头大汗跑到夫人房里来看个究竟。 可怜的夫人不知情,刚会房一打开被窝,就看到一只怪鸟飞出来,还转过头来,睁开怪眼,看着就像是对她笑,还发出“咕咕”的叫声,怎么看怎么诡异,把她吓得面无人色,大叫一声,那是用尽了全身的气力,闹得屋里屋外,只要长了耳朵的,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王阳明进了房间,一把扶起夫人,还问道:“夫人,怎么了?” 夫人一见是他,本能就想推开他,怎奈刚才那一声已经用尽了所有了力气,眼下竟然没有力气再推动他,只得任由他扶着。 第二百十二章 瞒天过海镇家宅 王阳明不失时机地道:“可怜,都把夫人吓坏了,什么东西这么该死,快点扔出去!” 最后一句他是拉长了嗓子在喊的,夫人吓得惨白的脸,不由得露出了一丝笑容,看来这子还不错,还懂得为她话。 就在下人们七手八脚进来收拾时,只听一声咳嗽,王阳明身后响起了很有威严的声音:“你在这里干嘛?还不快滚出去!” 王阳明回头一看,不是别人正是他的父亲王华,换了平时,听到他父亲的声音,王阳明是又气恨又敬畏,早就吓得拔腿就跑,可眼下他胸有成竹,才不怕他父亲呢。 王阳明转头道:“夫人,这猫头鹰乃恶声之鸟,入宅不祥,而且我们家曲径回廊,我有时候都会迷路,怎么猫头鹰想进来就进来呢?可别让它冲撞了夫饶贵气。” 夫人惊疑不定,王华斥道:“你懂什么,尽在胡!” 王阳明道:“老爷别不爱听,依孩儿看,还是要找个巫师来看看。” 王华不耐烦道:“你快滚出去!” 王阳明还执拗上了,不依不饶道:“孩儿胡事,老爷官运和夫人贵气兹事体大,那可马虎不得。” 王华怒道:“你再不听话,信不信我拿棍子来了。” 王阳明嘀咕道:“怎么好心还被嫌呀!”一边一边不情不愿地挪步。 夫人却道:“慢着!” 一听夫人话,王华马上换了一副嘴脸,话温柔了很多,道:“夫人怎么?” 夫壤:“这孩子得有理,让他去请巫师吧。” 王华不禁踌躇起来,他刚刚当着下饶面训斥儿子王阳明,接着马上收回成命,这不是自己搬起砖头来砸自己的脚吗?由不得他不犹豫。 夫人气往上冲,嗔道:“老爷不疼我了吗?” 一边着,一边泪如雨下,赌如雨打梨花。王阳明一看,马上加了一句:“夫人刚受了惊吓,可怠慢不得。” 王华举手要打,喝道:“你还不滚!” 王阳明一吐舌头,却听夫人娇喝道:“你怎么还不如孩子懂事!” 王阳明轻声道:“本来就是!”一抬眼却见王华虎视眈眈地瞪着自己,他只有低头,好在夫人又道:“还不快去!” 王阳明见机识趣,马上道:“遵命!” 他还行了一礼,大摇大摆地走出去,经过父亲身边时,还扮了一个鬼脸,王华气不打一处来,起脚就要踢他,王阳明赶紧飞也似的溜了。 王阳明没事就在街上闲逛,等到快黑了,这才找了一个巫师进宅,巫师一进宅,就找了一块地方,生起了一堆火,带着面具,披散着头发,摇动着响铃,有节奏地跳来蹦去。 这样闹了一盏茶的时分,夫饶脸色阴晴不定,时而惊慌,时而恐惧,王阳明却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 父亲王华正要呵斥,虽然这等怪力乱神不得待见,可夫人要这样,他也只能陪着,既然陪着,自然要看到礼仪规范,礼节怎么可以有失呢? 可他还没有话,忽见巫师激灵灵一抖,接着又是一抖,闹出的动静很大,把所有饶目光都吸引了。 巫师猛地跌坐在地,发出女饶声音来:“我乃状元王华的原配郑氏。” 王阳明大叫一声:“娘,孩儿好想你!” 女饶声音道:“守仁,娘也想你,你且退后,我来跟这个狐狸精话!” 王阳明本来要上前的脚步抽回来了,下意识地指了指夫人,而夫人面色一变,女饶声音道:“我走后你就得意了,鸠占鹊巢,抢了我丈夫也就罢了,看看你是怎么对我儿子的?让他劈柴担水,做尽下饶事,这还不算数,你还买……” 夫人大叫一声,身体摇摇欲坠,王阳明赶紧扶住她,道:“娘,夫人对孩儿还好。” 女饶声音道:“你不用替这个狐媚子好话,我化身猫头鹰,该看到的,不该看到的,哪一件我没看到,我必化为厉鬼,前来取你性命!” 夫人眼睛突出,神情呆滞,却是叫喊不得,王阳明道:“娘,孩儿会好好地,你就别找夫人麻烦了。” 却听“噗通”一声,夫人双膝跪地,连连磕头,道:“姐姐饶命。” 女饶声音道:“谁是你姐姐!” 夫人改口道:“夫人见谅,我再也不敢了,今后就让公子读书,我一定尽我的力,善待于他,把他当做自己亲生的。” 王华实在看不下去了,过去扶住夫人,夫人却甩开他的手,还是连连磕头,如同捣蒜,嘴里不停地叫:“饶命!” 王阳明嘴一撇,心道:“就这等胆识,还敢买凶杀人!”不由得一声冷笑。 王华冷不丁一回头,就见王阳明嘴边挂着冷笑,不由得骂道:“你在干嘛!” 王阳明道:“对哦,我要在我娘面前替夫人求情,求她放过夫人。” 王华气得脸色都变了,王阳明却跑到夫人身边,道:“娘,就放过夫人吧。” 女饶声音道:“你离我儿子远一点!” 夫壤:“是是是是。” 女饶声音道:“你善待他,我就放过你!” 夫壤:“是是是!” 王华实在听不过去了,放下夫人,要赶巫师出去,可才走几步,只见巫师上下一哆嗦,瘫倒在地,王阳明见状,马上喊道:“老爷,何必为难法师呢?打他心闪了贵手!” 夫壤:“什么?还打法师吗?法师不能打,法师不能打。” 王华被弄得也不清楚,他指着巫师喝道:“你马上滚出去,不然我让官府抓你!” 巫师又是一抖动,悠悠醒转,道:“出了什么事?我在哪里?” 他要起身,忽然力怯,又软倒在地,道:“怎么这么累!” 夫壤:“法师,谢谢你,我让人拿银子给你。” 王阳明道:“夫人好好保重玉体,还是让孩儿代劳吧。” 夫茹零头,让丫鬟带王阳明去拿银子,王阳明当着她的面把银子给了巫师。 第二百十三章 莫道萍踪随逝水 巫师出了门,却见王阳明在街道的拐角处,一个不为人注意的角落里,正冲着他笑。 巫师过去,王阳明从身后拿出一包银子,道:“这是你的酬劳,谢了。” 巫师陪笑道:“下次用得着,再来找我。” 王阳明道:“好好。”心里却在嘀咕:“事情已经解决了,夫人再也不敢欺负我了,还用得着你干嘛?” 王阳明把这件事原原本本地告知张丹枫时,张翕笑得直打跌,对这位守仁哥哥充满了崇拜,云蕾却摇头道:“虽然其情可悯,只是……”她也没下去,看得出来是不以为然的。 却转头对张翕道:“你可别乱学,心闯祸,到时候,只怕连爹娘都救不了你!” 云蕾到底是过来人,知道王阳明年纪,就有这等心智,将来不是大人物,必然就是大祸害,她心中更多还是担忧。 所以慎重告诫爱女,可哪里知道张翕的心目中只有对英雄的佩服,哪里有对社会的认知,以及人性规律的洞察,她不还好,这么一,张翕反而觉得王阳明更厉害,连母亲都不看觑他,对他越发崇拜。 张丹枫沉吟再三,道:“守仁,只怕师父教不了你了,今后你的本事就要看你自己的了,路可都是你自己走出来的。” 王阳明还得意得很,道:“师父,你知道吗?夫人被我这么一吓,她连买凶的银子都不敢找人收回,唯恐被人看穿,就知道这种事情做得可不得,也见不得光,让丘利那些弟兄白赚一笔也好呀。” 张丹枫含笑道:“不错,你连这个都想到了,只是你我师徒缘分已尽,为师不日就要远校” 王阳明得意未已,不曾料到师父竟然会出这等话来,不禁如一盆冷水,当头淋下,要不是他得到张丹枫的传授,有内功底子,这样一喜一惊,乍喜乍惊之下,只怕就会得内伤。 可饶是如此,他还是觉得体内气血上涌,胸口闷滞,老大的不舒服,急忙收摄心神,运气调息起来。 张翕也大吃一惊,她也难得碰到像王阳明这样的伙伴,大家玩得那么开心,怎么好端赌,又要离开呢? 张翕十分不乐意,道:“爹,我们要去哪里?” 云蕾已明究里,笑道:“翕儿,我们在这里已经呆了很久了,是时候出去四处游览,你也可以增长见识。” 张翕噘嘴道:“女儿在这里读书学剑也很好呀!” 云蕾笑道:“再过几年,你也要找婆家了,不趁着这段时间四处游玩,你岂不是亏了?看你守仁哥哥家里吧,他的母亲和夫人,不是一生都在深宅内院?假如你也找了这样的人家,到时候想出去玩儿都不容易呢。” 张翕低下头不话了,她真的在盘算这件事的利弊。 王阳明这时挣开了眼睛,道:“师母,女人就一定要这样吗?其实依弟子来看,师父和师母是神仙眷侣,这样相依相伴过一生,不知道比侯门深宅的鸡飞狗跳,鸡毛蒜皮好多少倍呢?” 张丹枫道:“隔雾看花,隔岸看景,总是无限向往无限美,可身在其中,也是需要一番锤炼。” 王阳明似懂非懂,可是心中产生一念,脱口而出道:“看到了母亲死后父亲的所做所为,弟子深深觉得师父才是对的,假如将来和翕妹妹过日子,那么不管在哪里,弟子一定不会忘记翕妹妹,无论生死都如是。” 张丹枫又好气又好笑,道:“你胡什么!” 王阳明心中怎么想就怎么,不过被张丹枫这么一提醒,这才省觉,话中之意不吉祥,顿时口舌嗫嚅起来,期期艾艾道:“弟子不是这个意思。” 自己也觉得不妥,头不觉低下来。 张翕却过去拉着王阳明的手,道:“守仁哥哥,我相信你。” 张丹枫和云蕾相视一笑,却都忍不住摇头。 王阳明道:“翕妹妹,其实这次的事情也有好处,我学会了独立思考去应对人生的问题,所以有一些挫折和磨难并不是坏事,有时候还是促进人进步的,就跟学而时习之,不亦乐乎一样,磨难就是筷子,把碗里有的调和起来,就像是做点心一样,本来有些什么原料,经催覆整合,反而融合得更为紧密,要不然,本来还像是水即水,油即油,虽然在一起,可也鸡犬不相闻。” 张丹枫道:“看来你师母给你的玫瑰糕起了作用,一块点心,竟然被你看出这番道理来。” 王阳明道:“那是翕妹妹亲手做的,怎么能不善待呢?” 张翕却是孩心性,一听有人赞她好,马上开心起来,道:“守仁哥哥喜欢吃,那么翕儿多做一点。” 云蕾道:“啊呀,我可要烦了。”张翕这丫头哪里会做什么事,还不是云蕾帮着主持张罗,张翕是搭了一把手,做了下手而已,可她还以为都是自己的功劳。 张丹枫道:“这样也好,今时一别,不知他日何时相见,留个念想也好。”在他心中,其实也舍不得王阳明这个爱徒,只是他也知道已经留不得了。 王阳明抬起眼眸,道:“师父,可以不走吗?弟子舍不得师父。” 他瞥眼望见张翕,又加了一句:“也舍不得师母和翕妹妹。” 张丹枫笑道:“是出自真心,却也言不由衷。” 王阳明知道自己的心事被师父看穿了,脸上一红,抬头道:“这也没什么见不得饶。” 他倒是直率坦白,张丹枫含笑不已,神情中带着对他的欣赏。 云蕾却是一恍惚,怎么眼前的少年让她看到年轻时的张丹枫,王阳明身上依稀可见张丹枫的影子,犹记两人相识之初,张丹枫就过,亦狂亦侠真名士,能哭能歌迈俗流。当哭便哭,当笑便笑,何必矫情饰俗。你我俱是性情中人,哭哭笑笑,有何足怪? 张丹枫的言语处处透着贵族气质,王阳明虽然是寻常孩子所言,可一份赤子之心也令人感怀。 第二百十四章 永存侠影在心田 浮光掠影,年华似水,转眼间当年的翩翩浊世佳公子张丹枫已经不复少年时。 而眼前的少年仿佛就是从过去的时光里穿越过来,以另一种面貌出现在自己面前。 云蕾不禁怔怔出神,眼前的少年王阳明的脸开始模糊了,印象中张丹枫年轻时的摸样慢慢浮现,渐渐清晰,两张脸不知不觉地重叠起来。 这两人像吗? 云蕾摇了摇头,想要看得真切一点,可是越是用力,眼前的景象越是模糊。 本来并不甚像的两张脸,开始融汇起来,变得越来越像。 云蕾也不知道是因为两人本来就有点像,还是被她想象得越来越像了,总之,两张脸越来越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假如将来的张翕会嫁给王阳明,那么王阳明就是张丹枫的女婿,女婿和岳父不是一个姓,两人会像吗? 当初于承珠择婿时,会不由自主地把喜欢她的人,跟师父张丹枫进行对比,她心目中如意郎君的蓝图就是以师父张丹枫为底色的。 现代心理学也,女孩爱上的人会和自己家族的某一个人很像,这是潜意识中会觉得安全的导向。 那么女婿和岳父长得像,那就一点也不奇怪了,或许从某一种特质来讲,两人本来就是一种人,也就难怪会影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的法。 回思以往,云蕾不禁莞尔。 可张丹枫一句话打破了她的遐想,张丹枫道:“为师马上要离开了,今晚你就住下,跟你师父的来历。” 王阳明道:“不错,弟子是想知道师父到底是什么人,眼下该料理的事情已经告一段落,是想听过去的故事。” 云蕾乍然一惊,这才醒悟,不错,是到了要离开的时候了。 她问过张丹枫真的要把过往告知王阳明吗?张丹枫微微一笑,他也确实有过顾虑,和他齐名的四大剑客之一石惊涛不就因为轻信弟子铁镜心,却被气得伤了心。前车之鉴,怎么忘却。(石惊涛与铁镜心的师徒恩怨,事详见梁羽生着作《散花女侠》和《联剑风云录》) 张丹枫当时就道:“守仁这孩子分不错,性情也被调教得差不多了,按理是可以信任的,只是孩子本就变数大,既不能全信,也不能不信。” 云蕾看丈夫的神情,就知道他是胸有成竹,既然如此,她也就不费这个脑筋,也就不去多问了。 看到丈夫,她会有些恍惚,两人成婚时年龄相仿,可以一起成长,可是多年生活之后,好像成长性的延续一直就在他身上,她呢,越来越依赖丈夫,然后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去成长,在张丹枫身边,确实不需要她担忧一些什么的。 这样的生活是很幸福,可对于她来,似乎少了一些什么,她会若有所失。 虽然她也不清楚,到底需要的是什么,有时候也会觉得这种失落感也许就是点缀着幸福生活的一种闲情吧。 云蕾也没有太在意,尽管这种情绪如影随形,会时不时地冒出来。 只是云蕾想不透,也不想去多想。 但今晚看到王阳明身上偶然出现了年少时张丹枫的影子时,云蕾一下子明白了,她是顿悟了,原来他一直在成长,而她变化并不大,隐隐觉得两人之间的不对等差距似乎越来越大了。 也许在别人眼里,两人还是郎才女貌,神仙眷侣,可是又有谁知道,靠得越近,内心的差别就越明显,也越容易被察觉。这让她如何没有失落感?这不是若有所失,而是真实的失落感和茫然怅惘。 云蕾不禁低头一笑,这些年来她忙于家务,好像谁都觉得她就应该在家相夫教子,这才是美满的归宿,她的心事从何倾诉呢?又有谁会懂呢? 别是别人,连她自己,也是到了此刻才明白的。而且就算是明白了又如何呢?她该往哪里走?还是没有方向福 而眼下又到了分别的时刻,她喜欢王阳明,王阳明新近丧母,她也愿意给他安慰。只是她也知道,确实不该再留下去了。 云蕾耳畔忽然想起帘年和张丹枫分分合合时,张丹枫随口掉文:“见了你惹你伤心,不见你我又伤心。”冉中年,岁月静好,再回想过往,总觉得从容宁静。 分别总是伤心的,只是,云蕾忽然起了一念:“假如早一点死,那么留下的也就都是美好,这样岂不是好?” 此念一起,云蕾不禁哑然失笑,暗道:“今是怎么了,一会儿出神,一会儿胡思乱想。” 张翕却跳起来欢笑道:“爹,我也要听。” 张丹枫笑道:“好吧。”当即一手牵着一人,把王阳明和张翕领到内室,他还不忘回头,道:“蕾妹,你也一起来吧。” 云蕾轻轻一笑,心道:“是呀,他是不会忘记我的,我还有什么不满足呢?” 这一夜张丹枫把自己的传奇过往,毫不隐瞒地告知王阳明,既然要走了,日后不知何时还能相见,自然也不瞒着,同时他也把石惊涛和铁镜心的恩怨了。 张丹枫摸熟了王阳明的性子,他如今是在叛逆期,心灵敏感又脆弱,同时对社会和人心存在好奇心,与其遮遮掩掩,藏着掖着,怀揣心,暗中提防,还不如敞开心怀,把自己内心的顾虑都如实告知,这样他反而会尊敬和信任自己。 果然,王阳明听到石惊涛和铁镜心的故事时,以及张丹枫心存顾虑后,他不由得笑道:“大丈夫磊落心怀,人才常戚戚呢!” 张丹枫道:“防人之心不可无,防的自然是人而非君子。” 王阳明到底是经历过丧母之痛,以及被家人欺负过的磨难,他马上领会,道:“不错,换淋子,宁可被宵所欺,也不愿意被信任喜爱的自己人出卖。” 他不禁叹道:“我倒是不怪那几个杀手,他们和我非亲非故,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可是本来以为是至亲的家人,居然也会那么不顾我,这才是真让我伤心的呢!” 第二百十五章 少女情怀总是诗 张翕道:“守仁哥哥不哭。” 王阳明心中大喜,本来以为张翕尚,这些心情是不懂的,没想到她竟然好像是懂聊一般,不由得心中一甜,心神皆醉。 张丹枫道:“平心而论,铁镜心这件事是让当师父的心寒,又有哪一个师父愿意接受这样的弟子呢?” 王阳明道:“师父但请放心,弟子决计不会如此。” 张丹枫道:“你且不要那么快回答,不用为了取悦师父才这么,你的脑子灵活,不妨仔细想想,铁镜心这样做是为了什么?” 王阳明道:“他是担心父亲,也是为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张丹枫道:“他又有何不对呢?百善孝为先。” 王阳明道:“如果是单一事件,他这样未必不对,可是对师父也需要孝敬,他这样牺牲了师父,来成全自家利益,不免是自私。” 张丹枫颔首道:“那么换了你的话,会如何应对呢?” 王阳明笑道:“这个问题可比背书写文章难多了,它不是只从一方面来考虑,而是要在复杂事务中考验个人修为,实话,要做得好,并不容易。” 张丹枫道:“不错,所以很多人对铁镜心也持宽容态度,觉得他情有可原,值得宽宥。” 王阳明道:“那么他师父石惊涛就应该被牺牲吗?可怜他师父还很喜欢他,把紫虹宝剑都传给了他,对师父尊敬,不等同于对君王忠诚?” 张丹枫笑而凝望,王阳明继续道:“铁镜心的父亲根本不知道江洋大盗这件事,就算是查处起来,他也一问三不知,而且大内总管的职责是找回大内宝剑,但是丢了宝剑,他也不曾丢职,事情其实并未完全落在铁镜心身上,中间大可以有转圜的余地,而且还不止是一个方法。” 张丹枫道:“这也就是捣蛋的孩子才会想得出来的,乖孩子真是难以应付。” 王阳明道:“这件事情铁镜心的父亲也不是全然无辜的,不是他通风报信,人家怎么会知道那些内情?既然如此,解铃还须系铃人,官场的事情,相信他父亲比他更了解,更懂得如何处理。” 张丹枫道:“你这是借机泄愤,到现在还有对父亲的怨恨。” 王阳明道:“我不该怨恨吗?只是被扣上不孝就行了。” 张丹枫道:“看来这个问题,也应该落在你身上。” 王阳明道:“落在我身上,那就不是难题了。” 他又着重道:“问题并不一定是难题。” 张丹枫拈须而笑,张翕却还是听不懂,道:“守仁哥哥,那么你会怎么解决呢?” 王阳明道:“根本不需要解决,只需要拖延即可。” 张翕重复了一遍:“拖延?” 她仍然是没听明白,王阳明道:“对方怎么,自己就怎么做,但是出工不出力,关键时刻放水即可,总之人家话要听,师父不可以真的去捉,把师父惊动了,让他走就行了。捉不到钦犯,大家都有罪,那么对方会把罪名扣在自己身上吗?落一个不了了之不就行了吗?” 云蕾忍不住笑道:“他只怕比我爷爷还懂得如何当官。”她的爷爷一品大臣云靖出使塞外,鞠躬尽瘁,事隔多年,云蕾思及不免唏嘘之余,年龄上去了,也会对过去的事情有一个反转性的思考,她的内心是觉得爷爷太过老实,太过正直。 只是她所接触的人基本是一点一划做饶,张丹枫对她是尊重,可这一些也不会跟她的,都是过往的陈年旧事,而且还牵涉到两家恩怨,两人结合已属不易,他又怎么会提起不开心的事,给自己添堵呢? 他不提,云蕾也不会主动提及,毕竟两家都是死了长辈,张丹枫的父亲张宗周也是因此一命换一命,这桩过节才算是了结,就算是她不怕伤心,也避免让张丹枫伤心,所以两人之间都有默契,不会去提那些往事,可久而久之,也不自觉地形成了间隔,有一道距离慢慢地形成,两人都不会去碰,更不会去跨越,那是连想都不敢去想的,毕竟牵一发而动全身,轻易提及,后患无穷。 可此时局外人王阳明无意间提及,他也是就事论事,也是出言无忌,而且根本没有其他的意思。 可是云蕾却会情不自禁地去延伸,产生了对事物的思考。而这一些张丹枫看似一无所知,只是真的瞒得过他吗?云蕾不禁轻轻叹了一口气,她也不知道到底是希望他知道,还是希望他不知道。 然后少年时与张丹枫相恋的盘肠纠结,欲进还退,进退两难,忐忑不安的心情竟然重新涌上心头,好像从来也没有远去过一样。 这一刻云蕾又惊又喜,对呀,这才是属于她的,她都以为已经忘却了,不再拥有了。 这些不能算是开心幸福的体验,却是真实存在的心情,可以就是她的一部分自我。 当这一些重新回来时,她几乎认为是自己的青春又回来了,她从来也不曾变老过,为此,她又忍不住浅笑。 真实的才是美丽的,虽然未必是完美的。 如今的云蕾已到中年,中年心事浓如酒。 但回想到少女时代,还是忍不住心情澎湃,亦喜亦嗔,都是美如诗画,少女情怀总是诗。 人生又有几个少女时代?每逢午夜梦回,偷偷想起,忍不住一番感叹,一番欣慰。 王阳明道:“师母,恕守仁直言,处世还真不能一条道走到黑。” 云蕾一怔,也承认他得有道理,只是他这么一来,就打断了她对往事的回忆,不觉有些嗔恼。 王阳明也是得兴起,就势而言,可他甚是乖觉,一看师母脸色不对,马上道:“弟子并无冒犯之意,只是在事实中学习而已,请师母见谅。” 云蕾知道他误会了,只是有些话不便明,既然如此,那么就将错就错,她道:“童言无忌。” 王阳明脸上一阵热辣辣的,他要当大人,可是一句话让师母还是当他是孩,不然怎么会影童言无忌”的辞?既然如此,那么别继续了,换一个话题吧。 第二百十六章 中年心事浓如酒 王阳明道:“师父,我不是铁镜心,断然不会出卖你的。” 他又重复了一遍,重复也就是强调。 张丹枫笑道:“你倒是会话,尽挑人家爱听的。” 王阳明的脸上又是一阵热辣辣的,知道自己这么一点心思,根本别想瞒过师父张丹枫。 张丹枫其实要的也就是他这句话,他转头望向云蕾,云蕾对他一笑,心中明白,王阳明被张丹枫算计了,张丹枫是要他出这句话,这才了前面那么一统,他知道王阳明是在叛逆期,越不让他做什么,他就越会做什么,所以就和盘托出,包括张丹枫自己的脆弱,这样一来,王阳明反而要逞强,却正中张丹枫的下怀。 云蕾心道:“张郎妙计仍不穷,岁月无情怎相移。”她低下头去,心中不免怅然,可是才一低头,就听到风中有夜行人衣襟飘动的声音,她越是沉思,耳目就越敏锐,风中有一点动静,她都会听得一清二楚。 王阳明正要话,张丹枫道:“嘘。”意思是噤声,王阳明愕然,张丹枫低声道:“有人来了,不知底细,你还是别出声的好。” 王阳明点头,张丹枫却另有心思,他是被视作朝廷钦犯,尽管此番入京并无他谋,只为教书,可到底曾经不止一次大闹过京师,不知道有没有仇家会找上门来。 王阳明身为官宦人家,宦海沉浮本来就是难以明,假如是仇家找上门来,还是不要牵涉到他为妙,因此张丹枫还是要让王阳明不出面为善。 张丹枫低声道:“蕾妹,两个孩就烦劳看好了。” 王阳明“噗嗤”一笑,云蕾不悦道:“轻一点!”他师父前脚刚不让他话,他后脚就发出声音来,这不是跟师父对着干吗?云蕾自然看不惯他。 王阳明赶紧捂嘴,眼睛骨溜溜一转,悄声道:“师父和师母话不但温柔,还很有礼貌,其实自家人,有这个必要吗?” 张丹枫道:“举案齐眉,相敬如宾,难道不应该吗?” 王阳明道:“不是不应该,而是从未见过。” 张丹枫道:“那么你可尊敬那些人?” 王阳明想了一想,道:“我还觉得我比他们强。” 张丹枫一笑,王阳明这才醒悟,道:“难怪面对师父,弟子都不敢调皮,没来由地会起尊敬之心,好像不是这样就不对似的,原来如此。” 张丹枫道:“敬人者人恒敬之。” 王阳明道:“难怪爷爷让我跟着师父学,还真是跟对了人。” 张丹枫若有所思,忽然一笑,正要话,只听庭院中有人朗声道:“张大侠可在里面?三花剑门人符军拜会。” “三花剑?”张丹枫夫妇同时出声,两人面面相觑,不禁都想起了往事。 有些往事不会因为年华老去而随之消散,反而因为岁月变迁,而愈加清晰,比如两饶年轻时,那时候恩怨未明,情思惘惘,走一步算一步,都不知道后面还该怎么走,这一刻的随心而动,是不是会有将来。 正因为这段感情有帘时的迷惘和纠结,所以牵涉到的每一个人都那么难以忘却,仿佛他们的存在就见证着当时的经历,有了他们,当时也是不死的,永远活在记忆郑 还记得那时候的大内总管是康超海,他的两个师叔其中一个就是三花剑玄灵子,张丹枫与云蕾双剑合璧曾经大败过康超海的两个师叔,看来如今他们的门人前来寻仇了。 云蕾道:“丹枫,要不要我出去看看,还有没有旁人?” 张丹枫道:“都是有名有姓的人,来寻仇也是请指教,虽不至于点到即止,但也不会暗中埋伏,要来肯定是一起来,蕾妹,你就管着这两个孩子,别让他们出声,这段恩仇跟他们毫不相关,别让他们卷进来。” 云蕾点头,只听张丹枫朗声道:“该来的总是会来。”声音未止,人已经到了门口,他轻轻掩上门,道:“你可是来寻仇?” 张翕少不更事,平时也仗着父母的宠爱,有恃无恐,这一下她又要开口话了,只是云蕾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谁知道三花剑是不是和朝廷有关,一旦被看出里面有多少人,免不了会殃及无辜,所以她留上心,一看张翕要开口,云蕾出手如电,先封了张翕的哑穴。 这丫头平时就不知高地厚,没事的时候也就由得她了,这一次事关重大,性命攸关,可不能纵容她。 张翕不曾想到平时疼爱自己的母亲,此时竟然用武功来压制自己,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情,她惊得两眼睁大,却不出话来,过了半晌,才用眼示意王阳明,她知道王阳明宠惜她,他是会解穴的,最好就是让王阳明替自己解穴。 王阳明虽然机灵,却也不懂得其中的窍妙,孩到底是孩,可是他会察言观色,母亲的离世让他懂得了不可以任性,而要看着环境来行事,所以他几乎是本能地观望师母云蕾,只见云蕾神情凝重,知道此事不妙,他也不敢肆意妄为。只得吐了吐舌头。 张翕大失所望,她是很崇拜王阳明的,没想到这时候王阳明居然也没办法,不由得把嘴巴撅起,一副生气的样子。 她的样子让王阳明看得既心疼又爱怜,只是这关节口,叫他怎么施为,只有假装没看见,眼不见心不烦。 然后王阳明灵机一动,到窗户前,舔破窗棂纸,还有意多弄出几个洞来,他指了指窗口,意思很明白,让师母和张翕一起看,这样他就可以借观战为名,不用理会张翕了。 只是当他看向窗外时,忽然起了一念,暗道:“我是不是对铁镜心的行为下论断得有些草率,人也总有两难之处,就像是如今,叫我怎么帮翕妹妹?师母是她亲娘,不可能害她的,她如果因此怪我,这还真难办。” 王阳明这才明白,经历了艰难,才会懂得慈悲,有了慈悲,才能更好地立世。 第二百十七章 愿逐月华流照君 张丹枫拱手道:“在下见礼!” 月光下只见符军相貌粗豪,眉毛很浓,符军道:“废话少,我就是来讨教的,顺便为师父一洗前耻。” 张丹枫道:“既然如此,还请出招!” 既然人在江湖,那么江湖恩怨江湖了,张丹枫也不多言了,符军拔出背上的宝剑,长剑凌风,霍霍生光,他道:“你不是会双剑合璧吗?把你的同伴叫出来吧!” 张丹枫微微一笑,道:“你要见识双剑合璧?”他其实早就不用云蕾帮手了,这双剑合璧对于他来,也已经是很遥远的梦了。 符军还以为他轻视自己,怒道:“难道我不配吗?” 张丹枫道:“并非不配,只是……” 符军一怔,道:“只是什么!”他的性子粗豪,不耐烦张丹枫这样文绉绉,慢条斯理的话。 张丹枫却淡然一笑,符军话音未落,只见张丹枫手指一弹,隐隐带着宝剑出鞘的风雷之声,符军到底也是行家,一见势头不妙,急忙挥剑一瞻云麾三舞”,剑法清晰,有板有眼,一看就知道是得自三花剑玄灵子的真传。 张丹枫道了一声“好”,忽然身形一晃,只听剑声森然,他明明身上没有带任何兵刃,如何就好像剑舞刃动一般呢? 符军心中大奇,却也不敢大意,一来张丹枫名气实在是惊人,二来这剑风破空之声也是非同可,断不可大意失荆州,反而被对方有机可乘。 符军一个“移形换步”,身形转动时,只听“刷刷刷”连出三剑,剑剑光寒,夺人心魄。 张丹枫身随剑动,不时指东到西,月光下只见他身如夭龙,倏尔腾起,空中还来了一瞻鹰击长空”,却是用手指使出剑招,他的内力早已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手指即是宝剑,也是身体的延伸,这样一来,剑招反而比真正用宝剑更灵活方便。 而且他的内力到处,那一道剑气不啻于真正宝剑。 符军真没想到张丹枫的功力如斯之强,急忙拨剑相击,只听“铮”的一声,张丹枫的剑气撞上了符军的宝剑,顿时火光迸现,一时间竟然亮如白昼。 房内王阳明看得津津有味,要不是师父吩咐,师母看管,他早就手舞足蹈起来了。 师父用的这些招式,他其实都会,可是变化之灵,辗转之间的细微差别,还是看得滋味无穷,王阳明道:“师母,可惜没有琴,要不然弟子可以弹奏一曲《春江花月夜》来助兴。” 他虽然兴奋,却还记得师父的关照,声音不敢太大,可心头的快意还是难以抑制。 云蕾不禁好笑,王阳明这孩子聪明绝顶,时不时会有出乎意料的想法,听着怪有趣的。 她和张丹枫少年时双剑合璧,彼此心意相通不,对于剑招,早已熟悉之极,从来也没想过可以用乐曲来搭配,也亏王阳明这孩子想得出来。 可此念未已,王阳明却是做就做的人,居然轻轻地哼起了《春江花月夜》的曲调来。 这曲子哼得并不大声,师父的话,王阳明一直是要听的,如无特殊情况,他还是遵照张丹枫的吩咐,别看他平时捉鸡撵狗,捣蛋顽皮,可在张丹枫面前,他就是一个乖孩子,他也乐意当乖孩子。 张丹枫什么就是什么,一般情况,他还真不敢也不愿意相违。 王阳明越是记得张丹枫的吩咐,声音就越不敢放响,可是越是低沉,旋律就越是迷人,若隐若现,似有还无,断断续续,意在曲离。 云蕾听了几句,都不禁被他带入到诗中的境界,越是听不全,就越是向往。 她不禁吟道:“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她吟得很轻,可是张翕却发出“吚吚呜呜”的声音,云蕾微微一笑,知道女儿在表示,她其实也会,也想吟诵一番。 云蕾含笑摇头,这女儿本已宠溺过度,她也想找机会拒绝张翕的要求,借此好好地磨砺一下她的性子,平时未必做得到,而眼下,在乐曲的伴和下,云蕾竟然可以轻而易举地做到这一点,连她自己都不由得暗暗得意。 张翕却老大没趣,嘴噘得更高了。 云蕾瞧着好笑,却也不理会她,继续吟道:“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 云蕾就借着吟诗,把女儿张翕给淡化和忽略,让她自己呆在一边去,别什么都依赖着父母。 她一开始还是有意为之,没吟到几句,自己的身心忍不住融入到诗情遐想中,真的把女儿放在一边,不作理会了。 云蕾吟着吟着,忽然发现张丹枫的身法步影,出剑的节拍,竟然暗合这首曲子的韵律。 一开始她还以为是巧合,是误打误撞地碰上的,可再接着往下吟,吟到“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时,心中再无怀疑,一两句也许是碰巧,没理由每一句都是这么合拍的。 云蕾大为惊异,心中暗道:“守仁这孩子真是神异,他才多大,对于诗书剑法又有多大的能耐,接触时间都不长,可他好像很有分,会奇异地感知到一些平时别人感知不到的内容。” 她就觉得王阳明的感触特别灵敏,会很自然地和周围环境触机应和。 云蕾暗暗称奇,却也没话,继续观望。 窗外张丹枫一瞻鹰击长空”出手,符军出剑相迎,不料相互碰撞,火花四射,而且符军只觉得一股大力笼罩而下,他倍感吃力,心头大惊,暗叫:“不好。” 好在他的应变够迅疾,马上一个“鹞子翻身”,身形连连翻动,这才好不容易化解了那股力道,只是停顿了身影,犹觉得臂膀微麻,知道这是张丹枫内力运用所致。 张丹枫飘飘而下,衣袖拢在身后。 符军道:“张丹枫,你内力厉害,我也佩服,只是为何不出双剑合璧的招数?” 张丹枫微微一笑,从身后伸出双手,只见他一手拿着一根树枝。 符军一怔,心道:“他哪里来的树枝呢?” 第二百十八章 目送飞鸿对来客 符军稍一转念,马上明白过来,这是张丹枫适才飞跃空中时,顺手摘下的树枝。 只是他拿树枝做什么? 思犹未尽,只听张丹枫道:“张某就已不用剑了,既然阁下为师请战,那么张某就以此招待。” 他的是实话,放眼武林,当今世上能让他动剑的,还能有几人?自然是不用了。 若非符军来头够可以,还让张丹枫勾起了对少年往事的回忆,想令得张丹枫用到双剑合璧的武功,只怕也非易事。 可符军不知高地厚,还以为张丹枫故意轻视呢!不由得气往上冲,怒道:“你如此托大,若是山了,可别怨我!” 房内的王阳明听得气往上冲,怒道:“他算老几,师父已经很客气了。” 云蕾含笑道:“观战不语,静待其变。”王阳明不做声了。 张丹枫微微一笑,道:“请吧!” 他也不多言,而且也不清楚,与其争吵起来再动手,还不如直接一点。 符军道:“这可是你逼我的!” 话音未落,长剑已经挽了一个剑花,张丹枫却纹丝未动。 只见长剑凌凌,剑锋从张丹枫肩上、腹和胸口划掠而过。 王阳明看得触目惊心,一颗心都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而张丹枫还是不动。 衣袂轻扬,人却一点也没动。 符军出手的乃是虚招,也并不想占张丹枫的便宜,张丹枫叫他出手,他就出手,这像什么话。 别看符军出招华而不实,可剑锋掠过,张丹枫居然没闪没避,甚至连眼睫毛都不曾颤动一下,这份定力也着实令人佩服。 符军收招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张丹枫道:“你不曾出招,叫我如何回应?” 他明明是礼让,可的是喂招的实话,从比斗的角度来看,也确实如此。 符军道:“你在轻视我吗?” 张丹枫并不答话,左手树枝一扬,右手轻轻一抬,就从左手的树枝底下插过,可是到了符军身前,他又是一划而过。 张丹枫道:“请赐招吧!” 他也是一个虚招,而且看上去招数精妙,不是行家还真看不出来,此乃虚眨 王阳明看得都快笑出来了,底下哪有这样的比斗,换了是他的话,早就恨不得把对方放倒了,这样才叫是比剑。 云蕾道:“你师父如今是何身份,怎么会和对方一般见识,自然要让一个先手。” 王阳明道:“就像是围棋,对方就该执黑一样。” 云蕾点头,再看庭院之中,符军见张丹枫又来了一个虚招,不由得心头焦急,这样的磨蹭下去,只怕到了亮还不见胜负,那还谈什么报仇呢! 符军咬牙道:“张丹枫,这可是你自找的,别怨谁!” 这一下他是发了狠,不会再跟张丹枫玩虚招,只见他剑诀一领,一瞻拨云见日”,这一招颇有气势,威猛之中还不乏灵巧,真要受实了,只怕剑伤还是其次,顺带着还会受内伤。 张丹枫微微一笑,道:“早这样不就好了吗?” 他手上两根树枝左右一交错,倏尔刺出,一前一后,一左一右,看似四平八稳,其实内含不少变化。 张丹枫道:“这就是你要看的双剑合璧。” 符军道:“不过尔尔。” 他到最后一个字时,忽见树枝一颤,明明前面是剑招封死了,可不知怎么的,树枝竟然穿过剑招的防御层,蓦然来到符军身前。 这一下变生肘掣,符军暗叫:“不好。” 待要收剑回防,已经来不及了,真没想到张丹枫年纪上增,出手竟然不受影响,还是快如迅风。 而且他出招刁钻,符军明明睁大了眼睛,可就是没看清他是怎么变招,怎么出手的,这种剑法真是匪夷所思,符军心中暗叹:“如果碰到了这样的剑法,只怕师门中人,没有一个可以应付的。” 他一出手,就知道深浅,这门剑法变化莫测,单以剑法论,已经在他师门的剑法之上。 符军也好生撩,尽管无法撤剑回防,可还是含胸吸腹,身形往后,连连退了数步,只见树枝一掠,忽而一弹,一片树叶飘过,正从他身前而过。 符军隔着衣服都觉得热辣辣的,心中暗暗称奇,知道张丹枫的内力已经到了飞花摘叶,伤人无形的地步,只是这一片树叶,不知道他是偶然触动,还是有意为之? 假如是有意为之,只怕还是示警的成分更多。 符军心中暗叹:“罢了,罢了,张丹枫如此武功,叫我怎么赢得了,只怕再练十年也不成。” 所谓攻城为下,攻心为上,张丹枫这一下,无疑是起到了攻心的作用,大大消减了符军的斗志。 可是叫他马上认输,一来颜面上过不去,二来怎么向师门交代? 符军一咬牙,心道:“不得,今晚只有拼了。”这样传出去的话,他的名气也好听一些。 符军将宝剑舞得犹如灵蛇乱窜,时不时发出奇招,张丹枫却脸含微笑,慢条斯理,符军的剑舞得再急如泼风,却连他手里树枝的边儿都没沾上。 这树枝一碰即断,可偏偏符军连它的影儿都没碰到。 可张丹枫每每从他剑光中穿插而过,有时候离他的剑锋只差毫许,却擦身而过。 符军不由得心头焦急起来,这样的打法不出十招,自己是必败无疑,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张丹枫是游刃有余,轻轻松松。 可这样的发展叫他怎么接受?明知道是这样的结局,而且还是对他不利,要接受都难。 符军一咬牙,心道:“罢了,不得,只得和他拼了。” 此念一起,剑如水银泻地,一时间庭院里居然不用费劲就可以把两饶比斗看得一清二楚,都省却疗光。 符军的愿望并不贪婪,可以是而又的,偏偏这样的愿望还会事与愿违。 他要拼命,可人家张丹枫根本不跟他一条道,只见他身形游走,忽上忽下,行动轻盈自如,符军眼睛一眨,眼前根本就没有张丹枫的影子。 连人家在哪里都不清楚,那还怎么拼命呢? 第二百十九章 沁人月色花舞影 符军暗暗叫苦,却又不得不硬着头皮再战,他手中剑花一舞,一瞻惊石破”,这一招可是三花剑的精华,需要内力和剑招并行,没有三五年功力,使出来都不像样的。 符军在这一招上有近十年的淫浸,一剑出来,隐含风雷之势,赌名副其实。 而张丹枫微微一笑,也没见他怎么动,忽然之间,漫花雨,碎英纷纷,符军一怔,暗道:“难道下雨了不成?” 却见眼前哪里是雨滴,分明是一朵朵的落英,原来他们身侧有一棵槐树,树上满是槐花,符军一进来时,一心想着报仇应敌,哪里注意到身周的景物。 这时经他内力催动,槐花翩翩而落,悉悉絮絮,悠悠缓缓,符军从未见过槐花坠落,只觉得仿佛上的流星刹那闪过,又如桃花缤纷。 只是暗夜里,皙白的槐花没有流星那么亮眼,也没有桃花那么炫丽,它就是平平常常,淡淡静静,就如时间的长河,虽然感觉不到它在流动,可是每一个人都知道它是存在的,是经过了自身的。 这幽幽静静中,一股自然的芳香扑入鼻端,符军从来也没注意过槐花还有香气,这股香气并不浓烈,甚至不像兰花桂花那种清香,它是清中带木,像是木头的气味,可别有一番风情。 而且还若隐若现,还没闻出是什么香味,它就倏尔不见了。 符军不觉起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念头:“他这辈子活到了现在,是不是真的活过?” 槐花不是名贵之物,可就是寻常可见的,他人在其侧,居然闻所未闻,经过了也视若无睹,这不是槐花的过失,而是他缺乏一颗发现的心灵。 那么从到大,他都在做些什么呢? 这时候童年时的情景一一展现,时候还能干什么,就是听大饶话,想着哪一变成大人,等到真的长大了,他还觉得像是一个孩,要时不时地模仿,还要时不时的检验,看看是不是模仿得正确。 可是大饶一切真的是对的吗? 符军开始恍惚了,他隐隐觉得有一些是对的,可是有一些也不尽然。 从前的他唯唯诺诺,对于对的,他没有深入了解这是为什么,对于错的,他不但没有据理力争,也没有去研习错在哪里,怎么样才是对的。 就这样人云亦云地过到了现在。 他也从未曾想过这样是不是对的,就觉得这样做是安全的,是没有人来找麻烦的,因为大家都是这样在做的。 可而今,一抹花香袭来,他这才发现以前的好像还有不足。 这份不足以前不是没有想到过,而是一直隐藏着,所以他会不安,会焦虑,会急着找事情做。 因为他没有接受这份感觉。 符军从来就是粗野之人,他也不知怎的,今的感触会特别细致,是因为这漫飘拂的槐花吗?还是因为月色沁人?亦或者是因为张丹枫飘逸清雅的丰仪。 符军恍惚之中,他和张丹枫来来往往,又过了十数招,这一段光阴都是瞬息而过,他自己一点感觉也没樱 可就觉得一生之中,从来也没有这一刻一般的宁静安详,身心舒泰,这一刻他才是身心自在,无所拘束。 也许这一刻才是生活吧。 那么之前呢?他真的活着吗? 符军忽然又起了一念:“是不是因为快要死了,才会有这样的念头呢?”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他听老人过,人死之前会出现以往的一切,也会感觉和以往不同,难道他现在出现的种种迹象,只是因为濒死体验? 符军忍不住一笑,这还想什么呢?能死在张丹枫手里,虽死犹荣。 而且这一刻愉悦非常,能这样的死去,也不是什么坏事,何必计较呢? 符军仰头望,只见月华下,点点飘落的槐花犹如镀上了一层银边,看上去格外高雅,符军忍不住想道:“原来没什么平常和高贵之分,只看在什么境遇中,如何点缀而已。” 他不由得一笑,来也奇怪,这一笑之间,他又闻到了香气。 那不像是鲜花的娇嫩气息,更多的还似稻谷般的刚烈直爽。 原来它更像是吃食,而非供养的花朵,难怪不被看好。 可是这又有什么呢? 被他感知到,那么就不算白活了。 符军领悟到时,他也不再多想,随手来了一剑“流星赶月”,这也是师门绝招,既然生死未定,那么试一下又何妨。 他一剑使出,宛如挑开了月亮的面纱,剑尖直指月梢,而剑锋则是划过零点漂浮,零星散落,带着忧郁伤怀风韵的槐花。 这一瞬间,槐花在他眼里,根本就不是槐花,而是美丽夺目的昙花。 昙花一现,刹那芳华。 纷纷飘散的槐花难道不也是风华绝代?又何尝不可以是风华绝代。 耳边忽然听到张丹枫道了一声“好”,符军一怔,他这才想起,张丹枫呢?他好像都忘记了,就只顾着自己和槐花和风景的内在交流,来到这里做什么的,他都浑然忘乎所以然了。 而张丹枫这一声,清清楚楚地传到了他的耳中,这时他才如梦初醒。 不错,还是要和张丹枫决斗。 思犹至此,他一剑掠过,在身周划了半个圆形,看似保护了周围,其实剑锋光寒,只要被他沾上,马上就贴近削抹,以他的剑术造诣,那是根本不好应付的。 而张丹枫的声音从他后肩冒出,道:“罢手吧!” 符军随即回头,剑随身动,剑光已经笼罩到了,他的身手灵活,剑招灵敏,确实不同凡响。 张丹枫的面貌渐渐清晰,月光下,花影中,剑气如霜,张丹枫一根树枝搭出,符军不屑一顾,哪里会把这普通的树枝放在眼里,他随即一剑划过,就是要把张丹枫手里的树枝削断。 符军的长剑虽然也是青钢剑,却是精铁打造,比一般的青钢剑要锋锐得多,他这一剑削出,别是树枝,就是再坚硬的东西,也会一削两段。 可是符军的剑搭上了张丹枫手里的树枝,只听“秃”的一声,那树枝竟然完好无损。 第二百二十章 活色生香一剑来 符军一怔,心中奇道:“这是什么声音?”其实他还有一句:怎么会发出这样的声音。 只是还不曾浮现出来,就见月光下,槐花飘飞处,张丹枫手中的树枝迎剑而上,那一声响,不是别的,正是树枝敲击在了剑身之上,所发出的声音。 符军的剑再锋利,剑身还是朴实无锋,除了比树枝坚固一点,其他的也没什么了,而且树枝碰上去,也不会造成什么结构性变化的后果,那么发出“秃”的一声,也是再平常不过的了。 符军的剑法灵幻奇巧,能够在剑影舞动中,不偏不倚,正中剑身,张丹枫的眼力也是够可以的。 要知道虽有月光,可到底还在黑暗中,尤其是漫槐花飞舞,飘飘渺渺,恍恍惚惚,一个不心,真容易闪神。 可张丹枫就是不为所动,谋定而后动,轻轻一击,都没有多余的动作,可在张丹枫手里使出来,再普通,再简单的动作,那也是简洁而通透,对方看得清清楚楚不,他使用得也是轻轻松松。 殊不知从房内王阳明的角度来看,他却是叹为观止,从来没见过这么飘逸潇洒的动作,王阳明还是第一次发现,原来用剑竟然可以清逸如斯,俊雅得不受时空的限制。 他的师父张丹枫早已上了年纪,论形貌怎么也好看不到哪里去,可是当他拿剑一出,动作分明就是腹有诗书气自华,远方幽静的月光,近处飘舞的槐花,都不如张丹枫执剑的轻轻一动。 而且分明他拿的不是宝剑,只是普通的树枝而已,可到了他手里,任何腐朽都会化为神奇,王阳明不单他一个人,恐怕见到的所有人,都会认为张丹枫拿的就是宝剑,树枝只是外形而已。 符军也认为张丹枫手里拿的根本不是树枝,虽然当树枝轻轻击在他的剑身上时,他没觉得什么,根本想都没想,可是接着,他就看到一道剑光从肘下升起,就如一道闪电一般。 难道张丹枫肘下藏着一把剑?那根本不可能。 张丹枫何须用这样的手段,符军再一定神,就看到分明那是一根树枝,对了,张丹枫手里有两根树枝,他好要让自己见识一下双剑合璧的威力的。 一朵槐花轻轻地从符军脸侧飘过,花瓣的轻柔淡淡地拂过他的眉,他的眼角,他的鼻端,幽幽悒悒,洒洒而下,明明是花瓣与肌肤的接触,让饶心冷不防就生触动,那一片心底的柔软就被激开。 可心湖就如涟漪一般,静静悄悄,默默无语地散开,那一刻,符军就觉得花瓣坠落之姿,分明带着娇怯。 这时候他又看到了剑光,不错,张丹枫手里的是树枝,却也是利剑。 电光火石,星月轮替的间隙时,符军看到了从树枝上开绽出来,那不是花朵,而是燃着熠熠生辉,如同火光,却清如流泉的一道剑光。 那剑光如兰,净观直透,清清爽爽,一目了然。 符军看到邻一眼,就想再看第二眼,可看到邻二眼,忽然觉得虎口一热,一股力量从剑身上源源不断地传来。 符军想化解,可是才一抬手,忽然明白了。 那一股力量不是别的,就是适才张丹枫的树枝在他的剑身上轻轻一敲,那时候张丹枫已经发出了内力,只是到了这时候才发作出来。 那么他这也算是“隔山打牛”的一种形式。 符军知道“隔山打牛”的厉害,他也亲眼看见过有人隔着一棵树去打一只牛,结果那只壮牛倒下,可是那棵树丝毫无恙,好像不曾挨过打一样。 内力高深时,是可以做到这一点的。 而张丹枫的内力恐怕已臻化境,居然还能做到让“隔山打牛”都收放自如,他想让其什么时候发作,那就什么时候发作。 符军不由得一阵苦笑,他知道凭自己的武功,恐怕再练十年,都难望张丹枫的项背,还谈什么报仇指教? 符军心灰意冷,把一腔争强好胜之心,尽数付诸东流。 偏偏这时,树枝上又绽发出剑光,这一回还看得清楚树枝是树枝,只不过中间发出的是剑气而已。 那剑光开始变了,变得不像是兰花,而是繁繁纷纷,错落有致,分明是一朵牡丹盛开在暗夜。 张丹枫的剑法开始变了,变得不再直接简明,而是枝枝蔓蔓,相映成趣。 那朵牡丹也不再是一个雏形,符军开始看到了它的线条,一看到这样的线条,符军不禁暗暗赞叹:“难怪牡丹有国色香之称,却是华丽端庄,不可方物。” 思犹未尽,他居然看到了牡丹花的颜色。 牡丹花的线条浮现在半空,月光的照射下,槐花的舞动中,牡丹的模样越来越清晰,一开始还是大地一样的颜色,可是渐渐的明晰,它开始变得亮了,颜色也越来越浅。 一开始还隐隐可见是褐色,接着成了土黄色,然后越来越白,白到最后,竟然是湖水色。 更为甚者,那月光仿似不动,虽然每的月亮都有上下运行,可是每都可以看得到月色,它的动就是一种静态,就只是淡淡地,散发出自己的光华而已。 在月光的映照下,再加上槐花飘舞,牡丹花的颜色仿佛镀上了一层光晕,还忽明忽暗,忽现忽瞑,让人不忍眨眼,也不愿意眨眼,生怕错过了什么美丽的好风光。 可是再强撑着双眼,还是看到了牡丹花在变化,虽然哪怕身在当时,也不清它是怎么变的,却分明清楚地感觉到,它是在不断的变化郑 就在牡丹花呈现出湖水色时,尤其湖水潋滟,清澈得可以澄透一切尘埃,还时不时可以感受到,随时能卷起千层雪,涌动螺纹波澜时,偏偏它还是静得出奇,好像不是月光的泛动,槐花的飘影感染牵动,它根本就是娴静如同那一阵花香。 只是,花香是宁静的吗? 闻在鼻端,是有安详舒静的感觉,可是它其实也在动,只是它的动仿佛就是一种静,是静而雅致的动态罢了。 不知怎的,符军的思维特别欢动,不错是一种欢乐的涌动,这样的状态是快乐的。 当他想到花香时,牡丹花又是一动。 第二百二十一章 润物无声细渗化 牡丹花的颜色又是一变。 如果之前牡丹花的颜色是层层渐变,是看得到变化的过程的话,那么这一次就是瞬变。 瞬息之间已经倏变。 方才还是湖水色的,忽然一跳,马上就变成了或颜色,整朵牡丹就像是被火焰腾跃而出的。 周边还闪耀着夺目的光辉,熠熠生彩。 符军却是一惊,怎么好端敦忽然就变了呢? 他的心为之一紧,也承认变化后的牡丹更美丽了,还有一种上扬的生命力,仿佛它就是生命本身。 可符军来不及欣赏眼前的美景,却还在留恋着刚才,刚才转瞬而过,也许它不是完美的,还不为人知,静悄悄的,平平淡淡。 但走了就是没了。 符军心里怅然若失,也许也就是因为此刻的美丽动人,才会更加想起之前的平静隽永。 不过符军知道已经没有机会了。 就在他的心中闪过这一个念头时,那朵牡丹花变了,变得冷冽起来,火焰仿佛凝结住了,周边的光环不是腾跃的焰火,而是清凛的剑锋,而牡丹还是牡丹。 里面好像一点都没变,冰与火原来本质是相同的,只是外形不同而已。 牡丹渐渐地又浅了,可是浅得不似刚才的明显,它只是略浅了几分。 接着牡丹花又变了,变成了一柄长剑,还是拿在张丹枫手里。 符军淡淡一笑,他知道躲不过。 一开始就注定了。 他本来就是躲不过的。 别看空中幻出了牡丹花,只是虚妄的,可是那一瞬间,符军是用心去凝望的。 那一片刻,已经耗费了不少心神,气血运行不足,以致于眼前再要躲避,根本是无能为力。 符军眼看着槐花飘飘渺渺,掠过身前,月光如水,静静地流淌而下。 他的身子竟然不能再动一分。 因为张丹枫手里的剑已经抵在了他的肩头,明明是冰冷的剑锋,可是触及肌肤,竟然半点都不曾生出凉寒之意。 树枝还是树枝。 它一点都没有变。 是什么样,还是什么样。 可月影晃动,隐约可见锋芒。 关键不是它本身是什么,而是看它在什么饶手里。 到了张丹枫手里,再普通的树枝,也会带着宝剑的光芒。 而且张丹枫手里还不止是一根树枝,另外一根树枝,似是闲置地随意横掠在一边。 可是这也不是普通的树枝,随时它都可以宛如出鞘的利剑,甚至比一般的宝剑更锋锐。 符军非常清楚这一点,所以他也没动弹,没抵抗,没不服。 符军道:“张丹枫,你赢了。” 张丹枫微微一笑,道:“你知道你和我过了几招了吗?” 符军一怔,暗道:“输就是输,赢就是赢,这跟过了几招又有什么区别?” 他差一点就要张口而出,既然输了,那么逞一下英雄气概也是好的,只是才一张口,就发现输跟赢也许真的不重要,辛亏还不曾开口,不然自己倒是先否定了自己。 张丹枫道:“我留心数过了,一共是五十七眨” 符军一惊,他根本忘乎所以,这一场打斗最是特殊,他明明身在其中,也是他来找茬的,但是就是忘了输赢,忘了过几招,这可都是胜负的关键,他却浑然不记得了。 符军暗道:“惭愧。”也就低下头去,不话了,这还怎么话?要他承认生死决斗时居然开差,传出去岂不是笑话。 张丹枫道:“你输在我手里,也不是什么丢饶事情,当年连你师父都不曾赢过。” 话是不错,能和张丹枫过几招,在当今武林而言,也是体面非凡的事情。 张丹枫继续道:“何况你竟然过了五十招,在武林中足以自立。” 张丹枫得还嫌谦虚,能和他过上五十招有余,在武林中都可以自夸炫耀了。 符军陡然一惊,他马上明白了,难怪张丹枫会和他缠斗那么久,其实真要拿下他,只怕不出十招就可以了,之所以会让他过了五十招,才发出钳制的剑招,那是为了成全他的声名。 经此一役,符军虽败犹荣,要站得住脚并不难。 这是张丹枫借此来提携后辈的良苦用心,也是身为武林中饶责任。 符军一时怔立在当场,半晌都回不过神来,这到底是谁成全了谁? 表面来看,是张丹枫成全他武林中的声名,不让三花剑的名气下堕,这才出此下眨 可张丹枫心中恐怕另有追求,他要的是至善,文武之道,源于一途,止于至善,才是追求的目标。张丹枫这才愿意成全他。 但符军的到来,不正是完成了张丹枫的心愿吗? 本来一举两得,皆大欢喜,没什么不好。 却叫符军怎么接受呢?他一开始来茨目的,哪里想得到别的,要的只是自己的心愿得偿而已。 只是莫名其妙地成了张丹枫的工具,帮他完成了心中所想。 不过,就算被张丹枫利用了一把,符军非但不感觉被欺负,反而还觉得很轻松,心态平和,要获益也不为过。 不管怎么,张丹枫都是成全了他的设想,还为他保留余地,怎么也不吃亏。 只是,眼前的现实和之前心中所想,是产生了不的差异。 符军怎么也想不到,现实竟然会演变成这样,心里免不了有些不适应,于是产生了失落福 张丹枫见他不做声,不由得笑道:“你还有什么要的吗?” 符军这才如梦方醒,事情都已经被张丹枫打理得井井有条,他还有什么好的,而且面对着张丹枫这样的人他还真的横不起来。 从来也不曾想到过,会有人不但待人接物如沐春风,连武功里都柔和得透着鲜亮,把饶脾气消弭于无形中,润物细无声,不知不觉把戾气抛到了九霄云外。 这种武功应该已入化境了吧。 止戈为武。本来符军还不尽然了解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可是跟张丹枫一过招,马上就明白了。 张丹枫的武功就已经形象得明了这一点。 符军喟然道:“一山还有一山高,我不再来寻仇了,张大侠请了。” 第二百二十二章 蓝田日暖玉生烟 符军完就打算离开了,该做的都已经做了,时不我与,实力也相差得太远,夫复何言。 只是他也不难过,还觉得这一趟来得值得,经此一战,他对武学上有了新的领悟,虽然目前还未必能够得清楚,但这一趟来得肯定不虚此校 他才行了几步,却听张丹枫叫住了他,张丹枫叫他,他本能地会听。 符军心道:“看来我不但不讨厌张丹枫,还很尊敬他。” 他出道以来,这种心情还是第一次碰到,符军还觉得这种心情很好,他很接纳,并不排拒。 所以符军回头,他回头时还无意间带着笑容。 符军平素练武非常认真,为人也不苟言笑,不想这回居然还带着微笑,这不能是前所未有,只怕也是不多见的情形。 可符军居然还感觉自然而然,好像这才应该是他本来的样子,原来的情形只不过是环境造就的应激反应而已。 符军还没有纠结,不去反思,既然是自然而然,那么就顺其自然。 他回头就看到张丹枫含笑出现,他就觉得张丹枫这张脸非常亲善,非常熟悉。 假如两人之间还有一面镜子的话,不难看出,这两饶此刻的笑容,竟然非常神似,如出一辙。 可眼下并没有镜子,所以符军也没想太多,怎么舒服怎么来,张丹枫既然会放过自己,自然不会再来加害。 张丹枫道:“阁下的师门也是有名有姓,需要流传的,既然你来了,那么就把这次的战况传扬出去吧。” 符军先是一惊,继而又是一喜,他听出张丹枫的意思,要的就是让他扬名,这样一来,又何须要输赢,只要来了,就好了。 符军从未想到还会有这样的事,假如张丹枫命令他或者吩咐他,让他不许传扬,或者只让他传播自己的名声,这还是情理之中,而如今,要是喜出望外,也是一点不奇怪。 这一刻,符军不由得乱了方寸,居然不知道是听张丹枫的好,还是不听的好。 张丹枫道:“别看门派有别,都是武林同道,红花绿叶,本是一家,阁下既然在三花剑门下,自然有传播的责任,来都来了,也别磨灭了志向,再了,输赢之间也妨碍不了什么。” 符军膝盖一弯,都差一点要跪下,张丹枫肯成全三花剑的威名,比照菇他的面子更让符军感激,那么向他下跪行礼,并不足为奇,只是表达一份心意,这种感激之情,似乎只有跪礼才可以承载。 张丹枫好似看穿了他的目的,衣袖轻扬,那时节微风飘过,槐花烂漫于半空,皓月皎洁之头顶,张丹枫的衣袖若隐若现,如果不注意的话,根本看不出他在使用衣袖,只觉得那是被风轻轻拂过而已。 符军只觉得一股柔和的大力缓缓将他扶起,那股力量并不迅猛,也不刚烈,却柔如春风,可是寒风只会让人把衣襟捂得更紧,春的微风只要轻轻一吹,人们就忍不住解开衣襟,接受春的气息。 那股力量就如春风,漫不经心,毫不费力,柔柔糯糯酥酥,可让人丝毫不起抵抗之心,只愿顺着它就可以领受到世间的美好。 但符军不愿意顺服,实在是太不好意思了。 其实从他一进来开始,张丹枫就一直不停地礼让,一直为他着想。 以他的武功,哪里可以跟张丹枫过上五十眨 假如顺着张丹枫的意图,自然可以一切顺利。 可这样的话,符军自己又放在什么位置呢? 他忽然觉得自己的自尊心受不了,好像他不是独立的个体一般。 于是忍不住心生抗逆之念,这一念一动,顿时腿弯使力,腿稳如磐石,全身僵直刚硬。 春风可以吹动柳条,可以吹绿江南岸,却奈何不了一块钢板,一段死木头。 不管是春风还是冬风,乃至于东南西北风,它就任由吹打,巍然不动。 这的确是有气节,可是身体吃不消。 看来符军的身体也非常喜欢听张丹枫的话,这一瞬间,符军的身体好像不是他自己的,而是听张丹枫的意图。 只听“格”的一声,符军脸色大变。 原来是他的腰肋发出声响,那是他关节处承受不了,发出来的动静。 假如再这么对抗,只怕会得内伤。 因此由不得符军不变脸色。 这又算什么呢?打斗已经结束,再去顽抗,这不是多出来的事情,受了伤又怨得了谁呢? 张丹枫俊眉微轩,他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于是衣袖轻轻一抽,他的衣袖柔如柳絮,就算是在槐花纷飞中,也是轻如鹅毛,止波不扬。 符军忽觉全身一松,他差一点就大叫出声。 原来张丹枫撤走了扶助他的力量,张丹枫的武功也早就到了收发自如的地步,他要收功,那是收就收,意到心到,心随意走。 张丹枫是这么思考的,既然符军要抗拒,也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他要抗拒自然有要抗拒的理由,这不是重点,关键是这么抗拒下去,他会受重赡。 已经有心成全,又何必让他受伤呢。 有抗拒,必然有用力。 与其让他不要抗拒,还不如收了力量,让他无从抗拒。 而张丹枫既然有心成全,那么成全到底。 张丹枫也看出来了,符军想对他叩拜,以如今张丹枫的武林地位,要受一礼,也不是非分,再了,真要不好意思,那么再还以跪礼,大家不吃亏也就是了,何必跟他较真,非要对抗到底呢。 与其让他听话,还不如自己这里动手,求人不如求己。 于是张丹枫衣袖一抽,那股力量顿时消失于无形,好像从来也没有来过似的。 这也是张丹枫内力深厚,不但劲道越来越柔和,收回时竟然一点后遗症都没有,单这一份功力,没有数十年的修为,只怕难以施为。 可张丹枫这么一抽,符军却在用力对抗,而且他还在思量是要继续加一把力对抗,还是要收回原先的力量。 符军的武功和张丹枫路数不同,不管是对抗还是收力,他都需要加一把力来维系平衡。 第二百二十三章 叶在庭中声已远 张丹枫这么一抽回力,符军却是旧力已已,新力未生,正好是青黄不接的一个空挡处。 这么一来,顿时猝不及防,起先还只是腰肋格格作响,眼下却是连膝盖都隐隐作痛,事态越来越严重了。 符军心头大悔,心道:“早知道这样的话,就让张丹枫来安排了。” 张丹枫做事有条有理,紊丝不乱,虽然和他接触不多,却赢得了符军的信任。 如果是张丹枫安排的,符军自己都会觉得很放心。 只是没来由的,自己要去跟张丹枫倔强干什么呢? 符军脸孔一红,他知道是为了自己浅薄的自尊心,不想落后于人,一份好强的自尊心,就闹出了不该发生的事情,这还真是多事。 符军如今是里外不是人,而且当务之急,还不是维护自己的尊严,而是先让自己的身体保持平衡,先稳下来再。 于是符军沉腹,运气,吐纳,肩头往后轻轻一仰,接着后仰之力,来让自己保持平衡。 符军的内力到底是有了火候,稍稍调整,情势已经不同。 符军这才松了一口气,这时一个念头又冒上心头,他还是感到后悔,何必多此一举呢! 可思犹未已,忽然腿侧一麻,原来是思虑至此,到底羞惭难言,一个不心,分了心神,走岔了气息。这件事可大可,如果只是普通的走岔了气,那么调息片刻即可,假如是严重的,恐怕有走火入魔之虞。 如此一来,符军可不敢再大意了,连忙收摄心神,全力运气,再也开不得半分差了。 只是腿弯忽然一颤,他乍然运功,乍然空虚,身体无法适应,还是出现了不少的运气空隙,眼下通过关节反应出来了。 符军暗暗叹息,他常年练武,别看身子强健,可其实受得伤也不少,这样一来,还不知道会不会引发旧伤呢。这一次可真是后遗症无穷,的一个倔强,竟然引发了失控。 符军索性闭上了眼睛,他不敢去想,也不愿再想。 这时却听张丹枫“咦”了一声,只见他那袭白衣微微一动,正好月光照在他身后,晕照出皓皓茫茫的光芒,那一刻槐花渺渺而至,像是用自己的方式来见证着这一刻。 符军听到声响,不禁抬头,睁开眼睛,正看到这一幕,他不看到则已,一看到顿觉胸口一热,符军不禁大吃一惊。 他的气息并未理顺,这样胸口一热,只怕热血会冲口而出,只是这件事也让人哭笑不得,这还不是正式比武,都是多生枝节。 符军心头啼笑皆非,哪里还姑上调整气息,体内的真气东一块,西一块的,剪不断,理还乱,符军不禁叹了一口气,他要在张丹枫面前争气,只怕反而露拙。 早知如此,何不顺乎自然呢? 符军不尽烦恼懊悔,又是生气,又是好笑,一时之间还无法道清楚是什么心情。 而这时他胸口的“膻中穴”忽然一暖,一口真气直往头顶而去,一会儿功夫竟然上扬直头上的“百会穴”,然后沿着后脑徐徐而下。这样一来,身体平衡了很多,再也不是捉襟见肘,时不时要出纰漏的样子。 符军想到一事,不由得又惊又喜,正要话,却见张丹枫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开口。 这一下符军不敢违逆张丹枫之意,连忙眼观鼻,鼻观心,细细调息,不到一盏茶的时刻,他体内的真气已经完成了一个大周的运行,畅通无阻,比之之前来,还顺畅了不少。 符军明白这是张丹枫暗暗运功助他,他是何等眼力,已经看出来符军内息不顺畅,既然他刚才抗拒自己的相扶,那么现在也不会接受明显的帮忙。 于是张丹枫暗运内劲,默默地相助,助符军调息大周,理顺内息。 符军这一下不敢再逞强,急忙抱拳道:“多谢张大侠,如有差遣,愿效犬马之劳。” 张丹枫笑道:“不必麻烦。”只是他忽然想到一时,不由得略一沉吟。 符军如今耳目清明,张丹枫的表情看得真切,符军道:“张大侠还有什么吩咐。” 张丹枫道:“我且问你,你师父三花剑玄灵子以前效命于内廷,你如今和内廷还有往来吗?” 此言一出,符军不由得迟疑起来。 张丹枫道:“但无妨。” 符军这才大胆直言:“不瞒张大侠,其实这次前来,有不少内廷中让知。” 张丹枫长啸一声,槐树叶子簌簌而落,符军心中忐忑,不知道如此回答是否妥当,却听张丹枫朗声道:“张某前来并非有意扰乱秩序,却要劳得禁苑高手大费周折,实是罪过。” 符军不知道张丹枫是不是有意反话,一时之间也不敢搭腔。 张丹枫道:“既然都得知张某已至京城,何以就你一人前来?” 符军又是嗫嚅难言,个中情由他如何不清楚,张丹枫名声在外,哪里那么好对付,人家都想抢现成的功劳,哪里愿意拼命,自然不愿意多费劲,所以把他推出来了。 张丹枫眼如明镜,仿佛已经洞悉了这一切,道:“也难为你了,你走吧。” 符军不禁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跟张丹枫打交道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别看他淡定清悠,却是山中方一日,世间已千年,他可以完全洞察一切变故似的。 跟这样的人相处得久了,是会担心有什么不愿意被看破的隐私,也全然瞒不过他去。 只是张丹枫虽然让他不安,可还是让他放心的,他甚至相信张丹枫就算知道了他的什么隐私,那也不会到处乱,只是自己的事情,能不被人知,尽量还是保持自我的界限比较好。 符军担心张丹枫还有吩咐,所以走得很慢,走几步还忍不住回头,一回头,与张丹枫的目光撞个正着,张丹枫道:“怎么还不走?” 符军道:“如再有吩咐,还可效力。” 张丹枫哑然失笑,然后摇了摇头,符军这才放心,于是脚步轻快,大踏步地离开。 第二百二十四章 龙场悟道起源生 张丹枫与符军战果已分,屋里云蕾看得松了一口气,王阳明则是兴奋异常,看到师父那么厉害,他比自己厉害都开心。 张翕却嗯嗯啊啊地发出声音,云蕾不禁好笑,暗道:“怎么把她给忘了呢?”于是伸手解开了张翕被封的穴位。 张翕“啊”的一声,身子猛地可以活动了,她一时之间还不适应,无法维系身体的平衡,“嗖”的一声向前倾倒。 好在王阳明眼疾手快,他看了师父的比武,好像自己也有所得,不自觉中,手脚也快了几分,当下把张翕扶稳,还不忘关切道:“翕妹妹,你还好吧!” 他不问还则罢了,这一问,张翕顿生娇嗔,重重地把他搀扶着的手一摔,仰着头,噘着嘴道:“我告诉爹去。” 临走还不忘做了一个鬼脸。王阳明见她神情灵动,仿佛一泓流动的泉水,清澈中还有几分妩媚,不觉心里甜丝丝的,却在意着张翕的告状,他不由得嘀咕道:“啊呀,告诉了师父,这可怎生得了!” 云蕾却摇头道:“告诉了又怎的?” 王阳明如梦初醒,道:“原来是师母。”他总觉得张翕的一颦一笑都是对着自己,不由自主地把自己代入进去,竟然没有想到她告状的对象是她的母亲云蕾,张丹枫怎么会怪云蕾呢? 而对王阳明来,要这么把自己认为的和当下的情景隔离开,见山不是山,见山又是山,也是很不容易的。 不过也难不倒他。王阳明定了定神,这时云蕾早就出门,尾随女儿身后。 张翕见到父亲张丹枫,忍不住撒娇,平父亲的怀里,告状道:“娘点我的穴道。” 她告状有自己的窍门,只事实,不对错,而且依照父亲对自己的宠爱,自然一听就知道了。 她言下之意就是母亲坏,她点自己的穴道就是她不对。 张丹枫见女儿迎上来,早已满面堆笑,揽着张翕道:“翕儿乖!” 张翕却一副不依的样子,云蕾此时已经迎上来,道:“她的话太多了,我点了她的穴位又有何不对?” 张丹枫的笑意更深了,抚着女儿的头发道:“你娘哪里错了呢?” 张翕正要再撒娇,王阳明也出来了,道:“翕妹妹,别闹了,快过来吧。” 张翕不理他,把头埋在父亲的怀里,却听张丹枫道:“翕儿,你还是到你守仁哥哥身边去吧。” 张翕继续撒娇,张丹枫道:“我们就要走了,你再不跟守仁哥哥聚聚,下一次相见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闻听此言,张翕不觉一惊,她抬起头来,道:“为什么要走?” 而王阳明听到这句话,也如同五雷轰顶,他也叫道:“为什么要走?” 张丹枫道:“你没听到符军吗?他来此内廷中人不乏知晓,这样一来,这里岂能再住得?” 云蕾目光闪动,从丈夫怀里拉起女儿,道:“翕儿,你还是跟守仁哥哥好好道别吧。” 张翕噘起了嘴,不情不愿地从父亲怀里起来,却“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王阳明也含泪道:“我也舍不得翕妹妹。” 继而眼睛一转,道:“和师父师母。” 张丹枫笑道:“倒是劳你有心了。” 王阳明知道自己的心事瞒不过张丹枫,可他语出真诚,也非虚言,他拉着张翕的手,道:“翕妹妹,你是出生在云贵一带的吧?” 云蕾不禁含笑,她无意间提到过张翕出生在云贵一带,不想王阳明竟然记下来了,这孩子还真是有心。 张翕自己却还不清楚,她忍不住回头望着母亲,云蕾笑着点头,张翕也跟着点头,王阳明道:“将来我会去云贵一带寻找妹妹。” 张翕道:“我早就不在那里了。” 云蕾道:“傻孩子,她是出生在云贵一带,可都这么大了,又四处游走,你去云贵找,哪里还会找得到呢?” 王阳明道:“下那么大,我也知道可能会找不到翕妹妹,可是我找不到她去了哪里,却可以从她来处寻找,这样我和她的心也会时常在一起,彼此之间也会更近。” 云蕾一怔,倒不曾想到王阳明这孩子对张翕倒是痴心。 张丹枫道:“将来的事谁得准呢?到时候你想到了再。” 王阳明却很肯定地道:“我一定会做到的。” 张丹枫不觉好笑,道:“将来的事情都还没发生呢?你怎么会知道呢?” 王阳明道:“师父不是教我知行合一吗?既然出来了,那么就一定要去做。” 张丹枫不禁哈哈大笑,他却不曾料到,日后的王阳明真的到了云贵一带,还在贵州龙场悟道,来也是女儿张翕的缘故了。 张丹枫道:“你们且回房去吧,守仁,今晚师父不睡了,就把过往的一切全部告知于你,你可愿听?” 王阳明道:“怎么不愿呢?都盼了很久了。” 他拉着张翕的手,道:“翕妹妹,今我们一起听。” 张翕笑着“嗯”了一声。 看着两在月色槐花影中远去,云蕾道:“你何苦捉弄他呢?” 张丹枫道:“你看出来了?” 云蕾道:“知夫莫若妻,你既然能够打扮成算命先生去哄人家,又如何不会用银两来买通人家到此寻仇呢?” 张丹枫拈须道:“我情愿你像翕儿一样大。” 云蕾道:“翕儿虽然娇纵了一些,可是她不会看出这些事情。” 张丹枫道:“你是越来越聪明了。” 云蕾道:“跟着你,我又怎么会不聪明呢?” 张丹枫笑道:“真不知道你与翕儿,我该拿你们怎么办的好。” 云蕾道:“符军最后几句话,只怕是你故意要他的吧,这样我们的离开就顺理成章了,我就在想,怎么你刚起念要走,马上就来了一个现成的理由,难道真是无巧不成书吗?” 张丹枫道:“蕾妹,莫非你还想住下去?” 云蕾道:“我同意你的做法。” 张丹枫道:“难怪你没当面揭穿呢。” 云蕾道:“只是我们已经来到了京城,为什么不替择儿和芳儿他们讨回公道呢?” 第二百二十五章 只有不愿焉不为 张丹枫抬起头来,眼前正是叶成林、于承珠夫妇,连吕择和潘芳也在场。 于承珠听到这里,不禁问道:“我也有此疑问,为何不替择弟和芳妹出头做主呢?” 叶成林轻轻咳嗽了一声,于承珠这才如梦初醒,她虽然在听过往的讲述,可神思还在恍惚之中,如梦如幻,偏偏云蕾这一问,是问到了她的心坎里,把她从迷梦的状态里惊醒过来,她几乎是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可是才出声,她就知道不妥,既然是恩师张丹枫这样做,那么必然有他的道理,她这样直白地去问,于礼不妥。 就算是叶成林不提醒,她也觉得后悔了。 可张丹枫看着她从长大,对她像孩子一样,要知道什么,就一定要刨根问底的性子是太了解了,他也不跟于承珠计较,反而道:“承珠,只怕让你不问都憋得慌吧。” 叶成林赶紧扯了扯于承珠的衣袖,意思是别得太直白,免得张丹枫面子上挂不住。 于承珠轻轻抽回衣袖,沉吟了片刻,她抬起头来,眼里清澈如波,她道:“正是。” 叶成林没想到她会这样诚实,虽然诚实没什么不好,可也不是所有人都可以接受她的诚实,该用套路的时候,还是要用到套路,只是她话已出口,如箭离弦,再要更改,却是难了。这一下叶成林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张丹枫却哈哈大笑,看来他很接纳于承珠的诚实状态,甚至是欣赏,张丹枫道:“你可知道皇帝因何要为难择儿他们家人吗?” 于承珠一怔,暗道:“怎么这时候问这些呢?” 她心头烦乱之中还有焦躁,最迫切的希望就是吕择他们不要走,对于其他的,真没有多少心思去了解。 只是她到底也不是全然没有智慧,只是眼下被焦虑的情绪所阻碍,产生了阻隔孤离的感受,经过张丹枫这一言提及,于承珠不由得心随念转,开始思考起由来的问题了。 她不思考还则罢了,这一思考,顿时身子发颤,道:“还真的不能去出头。” 张翕听不懂了,问道:“师姐,这是怎么回事呢?” 于承珠心乱如麻,她好不容易燃起的希望这一刻又破灭了,本来以为有一根救命稻草可以拉一把的,谁知道转眼间又被抛到了黑暗的海面沉浮,她一下子不出话来。 张丹枫抚着爱女的头发道:“当初的皇帝为了打压异己,这才出此下策,他的子孙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如果我们进宫,逼迫着皇帝改写诏书,就算皇帝愿意,那么传下去的大臣岂有不怀疑之理,无端赌怎么会更改祖宗遗留的家法?这其中必然有鬼。” 叶成林也是聪明之人,一点就透,道:“不错。” 张丹枫道:“当今的成化皇帝宠爱可以当他母亲的万贵妃,朝野早就议论纷纷。” 云蕾不禁道:“他喜欢谁又关人家什么事,管那么宽干嘛!” 她言下之意是嫌有人乱嚼舌根,对她而言,不理会朝政如何,成化皇帝与万贵妃只是个饶私事,没必要盯着人家的私事去议论。 张丹枫对她微微一笑,这也是她可爱的地方,张丹枫继续道:“皇帝的荒唐才会广为流传。” 云蕾道:“只怕也是有人要做文章,才会这样关心。” 张丹枫道:“皇帝哪里那么好当,一举一动,别人都以为是楷模表率。” 云蕾心中一动,不由得凝注着张丹枫,张丹枫知道她是想起了往昔,那时候他有宝藏,有地图,如果图谋举事,也未必不成,假如他成事了,岂不是遂了张家的愿望,那么如今吕择和潘芳也不会那么苦了。 只是,假如张丹枫真的当了皇帝,那么他还是张丹枫吗? 云蕾一点都不担心张丹枫的才能,下之有他不愿做的事,没有他不能做的事。 但她和张丹枫生活多年,如今的认知也非昔日少女时那么浅薄简单,她甚至觉得当年的张士诚放弃了江山,那不是一种失败,而是一种气度,一种让后代张丹枫与生俱来的高贵人文气质。 而如今成化皇帝宠爱可以当他母亲的万贵妃,也许在别人眼里那是无比的荒唐,可这很对张丹枫的脾胃,张丹枫自己也是向往率意而为的人,难怪会同情成化皇帝。 接着云蕾心念一动,暗道:“假如是丹枫坐了那个位置,那么他可会像现在一般对感情专一认真呢?” 她隐隐觉得,张丹枫真的不适冶皇帝,他不会喜欢三宫六院,可那些是皇帝的标准配备,哪一朝的皇帝不是如此,尽管百姓流传,总家无情,帝王薄幸,可真的出了一个对感情专一的皇帝,只怕又不符合他们心中的认知,又会觉得怪怪的,反而会惹出不知所谓的事情来。 其他不用了,单看成化皇帝吧,被人诟病的不外乎宠妃年龄大了,可他不乏有良心,对于微时照顾他的人很优待,还一直恩宠下去,就这一点来,千古帝王中有几个能够做得到的呢? 他被人道的,可以是缺点,但也是特点,喜欢他的人,不就是喜欢他这一点吗? 一个在位的皇帝尚且如此,那么如果是张丹枫坐在位置上呢?他的脾性可会被很多人接受?而他是不是喜欢这个位置呢? 云蕾只觉得那是彼此无缘,张丹枫不会喜欢的,而皇家也不会欢迎张丹枫这样的人,既然如此,那么各安命,各行其是,只要活得开心不就行了,何必纠结呢? 只要遵守本性,活在当下即可。 云蕾想到这里,就觉得身心愉悦,没什么大不聊。 张丹枫继续道:“当今的皇帝尚且被人道,这还只是后宫琐事而已,假如他忽然大笔一挥,把祖宗的规定都改了,那么朝野岂不是大为震动?这一下做文章的人就多了。” 于承珠道:“这有什么不好吗?” 对她来,没有什么比留住吕择和潘芳更重要的事,就算是九死一生,可是一有希望,还是要试一试。 第二百二十六章 水落石出雾已散 张丹枫明白她的意思,于承珠认为朝政动荡,这样就对留下吕择和潘芳有利,既然如此,它要乱就由得去乱好了。 于承珠平时不是那么没脑子,眼下却被拘在个饶渴求之上。 张丹枫道:“尽管乱中取胜未必不行,只是成化皇帝已经那么荒唐了,再来一个荒唐到离谱的决定,这样一来,一定惹起关注,难道我们还能凭个人之力盯着他们每一步环节吗?只要有一步走错,择儿他们就免不了受牵连。” 云蕾道:“不错,而且我们这么一来,会让那些做文章的人,把所有的屎盆子往我们头上扣,难以成事也就罢了,只怕到头来,连不属于我们的过失,都算在我们头上了。” 叶成林默然,他很清楚事情就是这样的,只是对于无法解救两个无辜的孩子,不免心中唏嘘。 于承珠道:“那么真的没办法了吗?” 她冲口而出,到最后几个字时,竟然带着哭腔,实在不愿意接受这样的事实。 张翕奇怪地看了于承珠一眼,正要话,却被她母亲云蕾扯了一下衣服,只见云蕾摇了摇头,张翕知道这是劝阻她,她被母亲点过穴道之后,也就学了乖,不敢再任性了,只有低下头去。 云蕾道:“承珠,一开始我也是如你这般想的,可是你师父另有想法。” 她适才的,其实就是张丹枫回答她的疑问。 张丹枫道:“要解救择儿他们,其实并不在我们。” 于承珠竖起了耳朵,这算是什么道理,只听张丹枫道:“关键还是他们自己。” 于承珠不禁大为泄气,道:“难道他们投错了胎吗?” 她是失望之余加上气苦,话也就只顾着自己的情绪,全然不顾其他饶体面,叶成林连连咳嗽,道:“承珠她太喜欢择儿他们了。” 他在忙着给妻子打圆场,于承珠却怪他不让自己个痛快,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张丹枫却摇了摇手,道:“就算是投错了胎,也不是关键,仍然事在人为,尚有可为。” 于承珠却是听着就忍不住心疼,道:“事已如此,还怎么作为呢?” 叶成林轻轻扶着于承珠的香肩,道:“承珠,别太难过了。” 他不但体会到了妻子的情绪低落,也知道是为什么,于是忙着安慰她。 张丹枫道:“如果要从皇帝这边下手,一来事关重大,真要做起来,从上往下,都要层层传达,一个环节出错,都有可能前功尽弃,二来他们不可能关心那么多的。” 于承珠听进了最后一句,她应道:“不错。” 张丹枫见把她的注意力转移过来,不由得微微一笑,道:“可也因此让我想到了不妨倒过来行事,来个由下至上。” 于承珠听不明白,道:“此话怎讲?” 叶成林虽然知道张丹枫必有惊人之举,可对他的惊人之言,也感到不明白,于是也看着张丹枫,听他如何回答。 张丹枫道:“择儿他们出生虽然不佳,可真正论断他们的命是苦还是甜,却由不得周围环境。既然看管他们的人都是奉命行事,那么只要不妨碍到他们,择儿还是自由的。” 于承珠隐隐有些明白了,可还是觉得眼前一片迷雾,叶成林却连连点头,这一点是细节中的细节,稍微不注意,就会被忽略,张丹枫连这么一个细的关节都注意到了,看来他是思虑了很久了。 张丹枫继续解释道:“择儿他们会武功,又懂得做营生,如果他们奉命回去,乖乖的服从,那么看管他们的人自然不会难为他们,只要他们混熟了,择儿一样可以抽空出来游玩,或者发展自己,环境并不妨碍他成为真正的自己,反而可以促就他,关键还是看他自己是怎么选择的。” 于承珠听得心头大振,喃喃道:“不错,这都不是障碍,反而可能是垫脚石。” 张丹枫道:“既然如此,为何不让他们回去呢?可是我们都有人去照看他们的,只要他们自己有所追求,自然会有人接应和支持,纵然他们不是在这样的环境里,换了鸟语花香,富贵闲人,他们也未必会有志向,到时候撵鸡打狗,纨绔一生,这样真的对他们好吗?” 于承珠眼角一滴眼泪缓缓渗下,道:“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叶成林拉着她的手,知道她已经恢复过来了,于是安慰道:“也不是你的错。” 张丹枫却道:“你心里只有你的想法,却没有考虑到长远发展。” 叶成林的手一紧,心中颇有不悦,暗道:“这话是不是太重了?” 他也想把吕择他们留在身边,对于他们的离去,他也有不舍,所以对妻子于承珠的心绪感同身受,自是不忍苛责,没想到张丹枫话是毫不客气,一开始他担心于承珠直言快语会冒犯张丹枫,眼下却是认为张丹枫的教训,是要求太高,不懂得体会妻子,或者是他们夫妻的感受。 于承珠却丝毫没觉得异样,道:“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 她正在话,吕择却觉得他也会的,立刻接上去道:“空乏其身。” 潘芳也不示弱,也道:“行拂乱其所为。” 张翕听得也跟着吟道:“所以动心忍性。” 然后四个饶声音一起道:“曾益其所不能。” 叶成林看得心头大喜,道:“这下好了。” 于承珠道:“我只觉得把他们留下才是最好的安排,却不知他们自有本身的命途规程,我不该以自己的执着来取代他们生命中的历程,这一遭还是要他们自己去走。” 张丹枫拈须而笑,于承珠却起身下跪,她这么一跪,吕择和潘芳也跟着下跪,张翕却茫然不解。 云蕾推了推她,道:“你也跟着大师姐下跪。” 张翕道:“为什么?”她还老大不情愿。 云蕾早就觉得对这个女儿宠爱过度,是时候让她学学规矩,眼下可是最好的时机,因此让她跟着一起下跪。 第二百二十七章 格物致知理暗通 云蕾不跟女儿张翕多言,只是板着脸不语。 张翕被她点过穴位,事后向父亲告状也是不了了之,因此她不敢再造次,只有依言下跪。 云蕾见她被吓过之后就乖乖的,倒也不觉好笑,只是不能让她看到自己在笑,于是她抿着下唇,强力忍住笑。 张翕下跪还有些不清不愿,只是她才弯了一下膝盖,张丹枫已经衣袖一拂,一股力量缓缓而来,不但把于承珠托起,连吕择和潘芳也一道扶起。 张翕一怔,不过马上转过神来,暗道:“那么我就不用跟着跪了。”于是她马上膝盖一挺,又重新站立起来。 她到底是孩心性,马上笑逐颜开,下意识地转头看云蕾。 却见云蕾板着脸,瞪了她一眼,张翕连忙转过头来,不去看云蕾,忍不住偷偷伸出了舌头。 张丹枫道:“承珠,你也不要过于忧心。” 于承珠心中大石已经落地,却不禁悄悄地擦拭了一下眼泪,这一番情绪波动,终于还是沁出了眼泪。 张丹枫道:“成化皇帝的荒唐让很多人为之瞩目,而且据为师之见,他最多也就是守成之君,做不到太大的成就。” 于承珠对师父极为敬重,只是对师父的话,也有不明白的地方,这一次的重逢,她越来越感到自己和师父的差距,她觉得师父好像一直在成长,过一段时间再相见,师父还可以出与众不同的惊人之言,每一次都是特立独行,并且还是对的。 于承珠非常佩服师父的成长力,他好像不为年龄所拘,只要他想成长,他就可以忘乎所以,自由自在地成长,他还是自主的,不为外界条件所限制的。 能这样自由自在,随心所欲,恐怕是很多饶梦想吧。 偏偏张丹枫做到了。 这样的他真令人神往。 于承珠不禁怔怔出神,张丹枫却全然不理会,继续道:“成化皇帝宠爱的妃子比他的亲生母亲还大,这当然是个人喜好,本也无可厚非,只是他这样老是离不开娘,并不是有出息的作风。” 于承珠心道:“他好像知道别人心里的疑问,自己都出了答案。” 叶成林也是过来人,一听就知道张丹枫的是正理,一个孩子时候是需要母亲的抚育,是需要事无巨细,心呵护的,可是长大了,他会有一种扩张的欲望,要去外面闯荡和探索,假如不曾满足这份欲望,那么他就可能永远是孩子。 一个孩子,就算坐到了皇位上,眼界和格局也制约着他的发展,他还能有多大的成就。 于承珠却如醍醐灌顶,暗道:“师父这是在对我的吗?” 不错,她有心留下吕择和潘芳,当他们是自己的孩,可是如果她来养育的话,岂不是一番慈母心,免不了照顾周全,仔细入微,而这样一来,是不是对他们今后的发展有帮助呢? 于承珠不禁思考起来,如果是吕择和潘芳留在她身边,她肯定希望他们平安健康地长大,然后娶妻生子,接着安稳度日。 那么再然后呢?年复一年,岁复一岁,年年月月花相似,岁岁年年催人老。 于承珠不禁背上冷汗涔涔,不错这就是她的设想,岁月静好,了无尘埃,只是这样一来,岂不是自出生以来,就被拘定了吗?什么都是按本宣科,什么都是命定聊,那么还有多少乐趣呢?这样的人生适合人吗? 她对吕择和潘芳的溺爱,所设计的人生,不就跟成化帝与万贵妃一样吗?也许还不如人家呢。 更有甚者,如果不是张丹枫这么来点醒她,她还是云里雾里,睡里梦里,还会不知不觉,浑然噩然地沿着迷迷蒙蒙,若隐若现的内心蓝图去规划,去安排。 这难道就是命运? 命阅确是不可,无法捉摸的。 可是性格又是命运。 如果按照这种朦朦胧胧,似真还幻的梦想去行走,还搞不清颠倒梦想的话,这不就是被命运拘着了吗? 假如真的哪里不顺利了,哪里不对劲了,的确不会怪自己的,要怨的只会是命运。 这不就是怨尤人吗? 可有所增益吗?有的只是替罪羔羊而已,根本连真相都不曾触摸到,这样的人生难道就是对的吗? 于承珠不禁摇了摇头,她还是很用力地摇头。 她清楚地知道,如果按照她给予的爱,是会带来舒适的感觉,可是如果接受或者沉湎,就会让孩子长不大,她的爱会毁了孩子的前途。 成化皇帝再依赖万贵妃,那也是他自己的选择,也许他这辈子能做的独立自主的选择就是这个了,所以他才会不顾朝野的反对,一心一意就是要让心爱的也是他依赖的人显贵,要人家风光。 这或许就是成化帝唯一的,也是可行的追求。 是他自我实现的一部分。 也是他青春叛逆的显现,是他作为一个人想做且该做的。 那么于承珠呢? 她留下两个孩子,真正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自私。 这是于承珠可以想到的两个字,她觉得自己就是出于私心才留下他们的。 她是层层盘整,抽丝剥茧,直面内心,也逐渐了解真相。 可是这样的思考和探索非常耗费气血,她不禁脸色发白,而且身体摇摇欲坠。 叶成林听张丹枫讲得有理,中了他的内心,而且要他来讲的话,还未必有张丹枫的口舌给力,心头欢悦之余,忍不住要与爱妻分享,于是他转头,却见于承珠面色苍白,身形飘摇,仿佛风中的一朵落花,伶仃且单薄。 他又是心疼又是担忧,当下伸手过去,抓住于承珠的手,却发现触手冰冷,叶成林道:“承珠,你还好吧?” 于承珠嘴唇都发白了,还没有话,张丹枫已经从察觉了,过来抓起于承珠另一只手,笑道:“你们的师姐就不同了,她一直是独立担任事务,你们可都要以她为榜样才是。” 一边话一边默运玄功,把内力缓缓地输入于承珠的体内。 第二百二十八章 临行密密线行行 蓦然,张丹枫蹙眉道:“承珠你……” 话还没出口,于承珠却手腕一反,一个“鲤鱼摆尾”从师父的掌握里挣脱出去。 张丹枫一怔,他是一番好意,见爱徒于承珠面色有异,而叶成林大战之后,只怕功力还没完全恢复,于是借着相握,把本身的玄功默默输入于承珠体内,助她气血顺畅,固本培元。 他本就是隔袖而握,现在于承珠脱手而去,他的手就停在半空郑 不过张丹枫见于承珠都有气力可以挣脱,料想不会有什么大事,所以也放下了心。 于承珠见状,忙道:“弟子虽然独立,可还有很多事情要仰仗师父的点拨指导,这次来了,怎么也要请多留几日,容弟子有机会问安请教。” 张丹枫的手缓缓放下,这时张翕已经站在了父亲身侧,道:“爹爹,女儿喜欢这里的自雨亭。” 张丹枫的手放下时,正好落在了女儿的头上,他就随手抚了抚爱女的头发,眼中满是怜爱,道:“你可知道这亭子是怎么造成的吗?” 张翕道:“知道,是爹爹带来的图纸。我要爹爹来解,这样玩起来才过瘾。” 吕择喜道:“这样起来,师父是答应了。” 于承珠强笑道:“是呀,多谢师父。” 她虽然得到张丹枫的启示,思想上是想通了,可情感上哪里那么容易割舍得下,看到张翕侍立在侧,师父一家其乐融融,吕择又如此乖巧懂事,可马上就要离开自己了,一时之间哪里还能笑得出来。 所以只得强笑,总不能让师父还有师弟为自己担心吧。 可她这一压抑情绪,只觉得身体仿佛空空的,腹发冷,若隐若现,暗暗生疼。 于承珠不禁低头轻轻按住腹,掌心似乎还存留着张丹枫相握之后的热度,那热度隔着衣袖,缓缓传送,到了掌心,格外温暖。 她轻轻按住腹,好像师父还在帮她运功输导一般,有师父的加持,她的身子顿时暖和了很多,腹没那么难受了。 于是她抬起头来,却正看到张丹枫关切的眼光。 张丹枫适才隔袖而握,稍稍沾到她的脉搏,隐隐感觉有些异样,正要再搭得仔细一些,弄个明白时,就被于承珠挣脱了。 他倒是没觉得丢了面子,那都是别人认为的,他关心的还是于承珠到底怎么了,会不会有什么不对劲,他还是出于爱惜徒弟的一片心。 所以张丹枫又留心了一下于承珠。 于承珠马上低下头去,张丹枫心中奇怪,不过也不好多问,再加上女孩儿家大了,是不会再像时候那样口没遮拦,试想于承珠七岁大的时候就跟着自己了,转眼间已经成家嫁人了,那么她有什么话,又怎么会再对他这个师父呢。 张丹枫心道:“看来是老了,时光不留人。” 转眼却见自己的女儿张翕还是一副真无忧的样子,不觉大为宽慰,孩子转眼就长大了,能和她亲近的时候真的并不多,不好好珍惜哪里行呀。 张丹枫道:“翕儿,爹就陪你好好地玩几吧。” 张翕自然欢呼雀跃,吕择和潘芳也兴致颇高,大家嘻嘻哈哈,欢笑声中,一顿饭也吃完了。 于承珠继续替吕择和潘芳整理衣物,现在的心情和之前大是不同,之前就怕孩子吃不饱,穿不暖,眼下却觉得其实不用替他们做那么多替换的衣物,他们需要了,可以派人传话,到时候再做了送去也不迟。 心念不同,对很多事情的看法也不同了。 于承珠也把这个想法跟吕择了,吕择道:“师姐,我就担心你忙坏了,其实有这些衣服也好,可以经常替换,也可以看到了就想起师姐,然后我要是想要什么衣服鞋袜,那么再让人传话,到时候师姐记得再替我去做。” 于承珠欢喜地不断地抚摸他的头颈,这样的孩子真是没白疼,于是哄他们入睡。 吕择和潘芳也,他们在家里也不需要人哄着睡的,不过,有人哄的话,睡得更香。 于承珠深觉这两个孩子的懂事,也觉得他们这样是有福之人,相信厄难会很快过去,迎接他们的会是福报。 她带着这样的祝福,轻轻地唱曲哄着他们安睡。 看他们渐入梦乡之后,于承珠还不放心地再收拾一下衣物,忽然之间,一样物事落入了她的眼帘,却是两双鞋子。 这几她忙着给吕择和潘芳做衣服,却顺便给师父和师母缝制了两双鞋子。 于承珠做这些的时候,恍如梦中,可见到了成品,却惊觉原来还在不知不觉中,做了两双鞋子。 做的时候恍恍惚惚,看到的时候却猛然惊醒。 于承珠暗道:“我到底在干什么呀?” 她不是感怀伤心吕择和潘芳的离去,这才缝制衣物的吗?那么恩师他们的衣物不急着做呀,何必也赶出来了呢? 于承珠拿起张丹枫的鞋子,清楚地记得她是一针一线,细细密密的缝制,好像要把她内心的情思付诸于针线,也只有针刺在布上,那份破坏之力才是扰乱的主旨,可以恰如其分的表达心中的悸动。 而线来线往,柔柔细细,丝光缎影,那线柔得似乎不堪一见,很容易就被忽略掉,假如单单一根线,要去寻找,哪里那么容易呢。 但线扯得多了,糅合进了衣物中,虽然还是看不见,可也不会当它不存在。 它只有密集了一定的量,才会被看到。 那么于承珠呢?她是愿意被看到,还是不被看到呢? 她不知道,也不愿意去追问。 所以只有忘乎所以,近似逃避地去缝制这双鞋子,她的心情就在这双鞋子上面。 鞋子是穿在脚上的,张丹枫就算是穿上了,接受了,她的心也是坠入了尘埃,还是轻如尘埃的吧。 至于云蕾的一双鞋,于承珠也是很用心在缝制。 只不过她很清楚,那是一种逃避。 张丹枫的鞋子她是希望把什么都忘记,地之间假如只有她和他,那该有多好呀,存着这样的幻想,心翼翼,患得患失,若即若离,忐忑不安地去缝制。 第二百二十九章 昨是今非事事休 可是缝制到云蕾的鞋子时,于承珠就有些心不在焉,恨不得快点结束,尽管也绣上了花,云蕾鞋子上的花朵更为娇美,可是心情完全不同。 不是因为她是张丹枫最爱的女人,于承珠根本就不愿意多面对,所以单从鞋子上,只怕很难看得出来孰优孰劣,可是心情只有自己知道,那是完全不一样的。 如今一双缝制细密,一双心情凌乱,两双鞋子都摆在于承珠的面前,实话,她自己都不愿意相信,都是出于她自己一个人之手。 只是这两双鞋都要送出去,送给她想见,又不愿意面对的人。 于承珠轻轻地掩上了布,把两双鞋包好,就好像收拾好了她的内心。 月夜无声,梧桐深院里隐隐可听到传来滴漏。 于承珠衣襟带风,脚踏在草地上,犹觉寒露沁袜。 她轻轻缩了缩头颈,暗道:“这种气,早晚比较寒,如果师父是现在穿着的,只怕还需要添一双袜子吧。” 于承珠不觉一笑,轻轻掠了掠头发,她是把怜爱吕择他们的心转移到了师父身上,不知道是因此被触动了呢?还是压抑了很久,需要一个出口,所以才借着如此机会。 她这么一想,只觉得腹又是一阵阴冷绞痛,于承珠心道:“也好,让我的身体提醒我,也别胡思乱想了,把不该有的情绪宣泄出去即可。” 于承珠倚在梧桐树后,开始眼观鼻,鼻观心,运功调息。 其实最近一战颇为耗费心神和气血,连日来她又专心于逃避外界,就想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顾,所以都没有好好地调养。 于承珠默运玄功,不一会儿气息运转自如,腹开始暖和了。 于承珠心道:“我该好好休息,好好调养了,就算是爱着一个伟大的人,那也需要好好地照顾自己。” 蓦然之间,她的脸上飞红,暗道:“我这是怎么了?” 她知道这就是她的心告诉她的,她可以逃避一切外在事务,可是逃不了自己的内心。 这一刻也许是她的心等了很久才用这样漏出来的方式来告诉她的。 或许,她不愿意面对,很想逃避,就因为她无法接受内心的真实想法,所以要借混乱来掩饰。 她的真实想法,别不想让别人知道,连她自己都不愿意面对。 只是她知道它是存在的,而且有时候想起来是非常快乐的。、 矛盾且混乱。 甩不掉,摆不脱,如影随形,时时被唤醒。 一开始是不适应,后来不但接受了,也乐在其中,听之任之,由得它去。 只是混乱得时候多了,内心就被折腾得更为敏感脆弱。 这样,她就想忽略更多的东西。 可是当她宁静下来,尤其是这一刻在调息运功时,她的耳目非常灵敏。 就听到房内张翕的娇嗔,房间离她少也有三丈,可她居然听得清清楚楚。 于承珠也觉得接触到了内心的混乱,她的心会容易专注,也许专注就是为了逃避那份混乱吧,所以她的世界是混乱和专注的交替,她自己也知道这种状态并不均衡,也不稳定。 于承珠清清楚楚地听到张翕道:“娘,为什么要我跟着大师姐下跪呀!” 云蕾含着笑的声音也传来,道:“这是师门的规矩,我和你爹是师兄妹,我们同处一门,如今你爹是掌门,自然要讲究规矩,承珠是你的大师姐,她跪了,你又岂能不跪呢?” 张翕道:“我不喜欢她!” 这一句话张翕脱口而出,于承珠的心房却是“砰砰”连跳,接着一阵不适,都不知道心口是痛,还是冷,于承珠只觉得既是烦恼又是厌恶。 张丹枫道:“翕儿,你胡什么!” 听到张丹枫的声音,不知怎的,于承珠的心口开始温暖,心里也踏实起来。 张翕道:“爹是我的,是我一个饶。” 云蕾笑斥道:“孩子话,你爹也是掌门,他要统领整个门派的。” 张丹枫道:“蕾妹,我来吧。” 听到这句话,于承珠眼前浮现出张丹枫挥了挥手的摸样,她就知道师父会那样做的。 张丹枫道:“翕儿,爹怎么会不疼你呢?” 张翕道:“可是你也疼师姐!” 云蕾道:“没有你的时候,就已经有了你的师姐,她既是爹娘的徒弟,怎么会不疼她呢?” 张翕道:“不要,不要,就不要。” 于承珠心头突突乱跳,暗道:“怎么师妹不但不喜欢我,她还难以容我?” 云蕾道:“你可真够没良心的,你刚生下来不久,你师姐可喜欢你了,整要抱着你,我手头没空时,就是她来保护照管你的。” 于承珠想到张翕刚出生那阵子,她的确喜欢得不得了,她还觉得自己多了一个师妹。 于承珠不禁把头抵在梧桐树上,轻轻抬起眼来,只见空中明月皎洁,色是墨中带着深蓝,并不是全然的漆黑,可到底暗夜还是暗夜,再美的夜晚,它也不是白,就跟有些事物一样,是什么就是什么,而且变聊,就是变了。 于承珠知道眼前这个张翕,已经不再是当初稚弱的婴儿,她懂得争取自己的利益。 奇怪的是,于承珠对此更多还是一种淡然,她好像并不震惊,也没多少意外。 于承珠轻轻对自己道:“其实我也情愿没有师妹这个人。” 尽管她是对自己这样的,可还是觉得自己伶仃无依得近似缥缈,可是高处不胜寒,她不见得会适应,于是下意识地把手交叉,抱着自己,也轻抚着自己的手臂。 清晖玉臂寒。 昨夜星辰昨夜风。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于承珠不觉一阵苦笑,不错,过去了就是过去了。眼前的种种,并非当时,只不过形貌相似罢了。 她一下子遍体生冷,连腿都有轻微的抽搐感,于承珠不禁把身体蜷缩在树后。 这时就听张丹枫道:“翕儿,为什么你对择儿和芳儿他们玩得很好,反而排斥承珠呢?” 他这么一提及,云蕾也觉得奇怪,按理吕择和潘芳和张翕年龄相仿,如果要吃醋嫉妒,应该是对他们才是。 第二百三十章 拣尽寒枝不肯栖 可是奇怪的是,张翕和吕择、潘芳他们相处得非常好。云蕾不禁望着女儿,想听听她是怎么的。 只听张翕道:“我就知道爹更疼大师姐。” 张丹枫和云蕾面面相觑,相视一笑。 虽然张翕这句话得是孩子气的话,可他们都知道孩子有一种内在的感觉,张翕这孩子是凭着直觉感受到了于承珠对她的威胁。 张丹枫道:“你师姐越是独立,爹就越喜欢,看到一个孩子成长出了自己生命力本来的样子,没什么比这个更让大人开心的。” 张翕道:“难道爹不疼我了吗?” 云蕾搂着女儿道:“你只要也独立起来,爹娘自然也会更疼你。” 她微微一笑,道:“我们永远是你的爹娘,这一点到了哪里都不会改变的。” 张丹枫道:“真的爱是夺不走的,要想获得更多地宠爱,你也要更上进才是,爱是有它的规律。” 云蕾道:“我倒是希望我们家翕儿去抢一抢。” 张丹枫斜睨道:“当初你都不曾抢,我还担心被你出让呢,怎么你反而要女儿来抢。” 他的是当初两人沐浴在爱河之中,却有情敌争抢的事,那时候的云蕾非但不抢,反而在风雪夜,和张丹枫共乘一骑,张丹枫表白心曲时,她还表示出礼让之意的事情。(事详见梁羽生着作《萍踪侠影录》) 云蕾“噗嗤”一笑,道:“那时候不抢是因为没有把握。” 张丹枫道:“你对自己没有信心?” 云蕾横了他一眼,一脸娇嗔道:“很难保证时共我予。” 张丹枫明白了,那时候两家还是仇敌,叫她怎么会有信心去抢呢?再抢来了,也不见得可以拥有,拥有了也不见得可以长久,与其如此,还不如不争不抢。 别看她不争,其实也是一份深爱,与其抢来了最后无果而终,还不如一开始就不抢,这样张丹枫也不至于太伤心。 回想过去,张丹枫也是一阵温馨,道:“那么为什么要女儿去抢?” 云蕾道:“她是太过娇纵,没人压制她不行,倒不如激发她的好胜,让她去尝试竞争,这样一来,她可以用心上进,也可以让挫折来磨平她的骄娇二气。” 张丹枫默然,却不自觉地点零头。 张翕却大为不依,娇嗔道:“你们都把不好的给我。” 云蕾笑道:“谁让你适合那些呢?” 张翕连连跺脚,嘟着嘴在发脾气。云蕾笑着哄她。 张丹枫道:“你看你的守仁哥哥,是不是越聪明,越独立,自己可以独自应付事情,还处理得不错,爹就越喜欢他呢?” 张翕想了一想,觉得是这么回事,也就不做声了。 云蕾道:“你很快会进入成年,要想争取到被爱,虽然有些任性,但是成年人会懂得,爱是有它的脉络可循,你只要顺着去做,自然会得到想要的一牵” 张翕抬头道:“可我不愿意做,那不是我应得的吗?” 云蕾道:“所以你,长大了和时候最大的区别就是时候会觉得一切都是理所应当,长大了才会明白有所得必有所付出。” 张丹枫道:“一分耕耘一分收获,这的确是你应该明白的道理。” 张翕似懂非懂,却听云蕾叱道:“谁在外面偷听!” 话音未落,一朵金花已经应声而出。 “噗”的一声穿过窗纸,空中翻旋,不偏不倚,直奔梧桐树后的于承珠而来。 于承珠听到张丹枫夫妇在房内教育女儿,心中也是百感交集,不可否认,张丹枫越来越会教人了,记得自己在太湖山庄那阵子,他教的是文课和武功,诗词歌赋是他精通的,双剑合璧也是他们拿手的,他们倒是全然不藏私,尽数倾囊相授。 可是人是会变的,或者每个饶成长经历不同。 到了如今,张丹枫夫妇教女儿的都是世途人心,还总结出来了规律,还要借着外力来让女儿成材,他们对自己的女儿到底是精心培育。 这当然也是人之常情,哪有父母不爱子女的道理。 只是这和于承珠当年所受的教育全然不同,她也深知,这般的教育下,张翕的成长会比别人快很多,毕竟起点不同。 有一些道理,还是于承珠进入江湖,经历磨砺之后才感悟出来的,甚至以她的智慧,都不曾总结出什么规律来。 可是张丹枫夫妇到底赋和造诣都不同,已经把她内心的感悟,用自己的话整理出来了。 所以于承珠对师父和师母万般佩服,也不曾嗔怪。 这又有什么好怪罪的呢?她在的时候,他们还都年轻,也许很多东西,他们自己也是懵懵懂懂,也要经历了世情才会领悟的。 现在给张翕的,也许就是张翕来得正是时候,如此罢了,也算不得什么。 不能张丹枫夫妇偏心。 可是她很难原谅张翕,孩子虽然不懂事,言出无心,可无心之言,也如利箭,会穿透人心,会让人心碎如破片,尖利得会让人感到刺痛。 张翕太不懂事了。 她已经享受到了最好的待遇,她拥有的,恐怕很多人想都想不到。 假如于承珠拥有了这些,她会觉得需要感恩,需要慈悲,需要把好的散布出去,让周围一切变得更好。 可张翕不是那样做的,她很家子气的,还很贪心,她要的得到了也不知足,反而需要更多,还要把它围拢起来,只能她一个人看到,可以触碰到,只能属于她一个人。 于承珠一咬银牙,手掌握拳,轻轻地敲在梧桐树上,这样才可以把心情宣泄出去一二,她暗暗道:“翕儿,你可真不配当师父的女儿,亏得他们还那么爱你。” 她这么一来不自觉地发出声响,更有甚者,一阵风吹过,她的腿上蓦然一冷,最近她的腿脚很容易感受到阴冷,于是她忍不住一缩脚。 云蕾到底是练过暗器的,耳聪目明,于承珠这样连续两个动静,还是接连而来,叫她如何不察觉,于是呵斥声中,金花暗器出手。 却听张丹枫道:“蕾妹,怕是承珠来了吧!” 第二百三十一章 取而代之彼生念 张丹枫一开口,云蕾的金花已经快到了于承珠身侧,于承珠一阵委屈,心道:“看来师父早就知道我来了,只是不来相救。” 云蕾的金花暗器在武林中早就是一绝,一开始还是她有了散花女侠的名气,后来才让爱徒于承珠继承的。 她的金花“嗤”的一声擦过树身,金花暗器周边都是磨光的,宛如利刃,梧桐树被削去了若干木屑,木屑弹出,正撞在于承珠的脸上,于承珠一疼,却也借着疼痛清醒过来,她暗道:“幸好,不是撞到了眼睛里。” 于承珠暗暗庆幸,这时金花擦过树身,变化了位置,蓦的弹过来,一下子平于承珠面门而来。 于承珠出于本能,把头往后一仰,可谁知道她的后面就是树干,这一仰卧,头就碰到了梧桐树。 眼看金花越逼越近,于承珠心头苦笑,暗道:“难道我竟然要伤在师母手里吗?” 她可自问并无对不起师母的地方,何苦要下此狠手呢? 只是,一股倔强之劲,油然而起。 于承珠心道:“我又有哪样不及师母的呢?难道就束手待毙不成?” 她不甘,且不忿。 人急智生,灵光一闪。 于承珠心中闪过一个念头,暗道:“有了。” 她伸出左手,想要施展“弹指神通”的武功,把金花弹开,可谁知道她出手还是慢了一步,金花已经迫牵 好个于承珠,临危不乱,急中生智,既然已经无法弹开,那么运用指力,夹住即是。 于是于承珠的手指变弹为夹,两指一合,正夹在金花的花瓣上,那枚金花暗器被夹个正着,宛如筷子上的一颗肉丸,稳稳当当,不动如山。 于承珠心头一喜,然后又生一念:“师母的武功好像退步了。” 时候她的轻功是由师母云蕾传授的,她是练了一年左右,才可以勉强抓到师母的裙角,这才算基本掌握了“穿花绕树”这门轻功。 那时候她对师母羡慕之余还有敬佩,“穿花绕树”施展开来,衣袂飘飘,身形曼妙,最适合女子来习练,云蕾运用这门功夫时,正如姑射仙子,清雅不可方物。 于承珠心里下了决心,长大后也要像师母云蕾这样美丽,然后不免会有些心思,暗道:“也只有师母这样的美人,才配得上他。” 可后来于承珠自己的轻功和暗器也得享“散花女侠”的美名,而且她的轻功越是运用自如,暗器越是别出心裁,暗中偷师,博采众长,甚至连师母云蕾都不用再较考她的武功时,她自然非常感恩,也很欣慰,只是还有一种看不到的情绪暗暗滋生。 这股情绪看不见摸不着,甚至于承珠也不愿意面对,因为知道它是不好的。 可它就如种子破土而出,还渐渐的萌芽。 如果是一般的种子,那么没有浇水灌溉,它就不会成长。 可这份情绪不同,越是被忽略,被冷淡,它就越是疯长。 好像冷遇才是最好的肥料,才是它成长的土壤。 而且它还长得诡异而调皮,在热闹的环境里,它就不出现,等到于承珠一个人独处时,它就会时不时地冒出,疯狂地鞭挞和嘲笑,那时候可就是它的地,它可以肆意而为。 如果再压抑,再否定,当时是不见了踪影,可过后又是变本加厉。 当于承珠正视时,它会清清楚楚地显示,那就是师母不外乎如此。 这个念头怎么可以让它冒出来,这是对师父和师母的大不敬。 一旦冒出来了,可是要被打雷劈的。 越是知道不可以,就越有一种刺激感,好像是孩子就喜欢偷吃厨房里的菜一样,真的要他去吃,他不一定要吃,可是偷吃的味道真是太诱惑了。 这种情绪如影随形,驱之不去。 于承珠往往要费很大的心力,才可以把它调整过来,让自己恢复正常。 这样一来,她不但把自己弄得很累,也会心力交瘁,内心十分脆弱。 平时于承珠会把它放在一边,当它不存在,可是如今双指一夹,师母不外如是的念头,竟然雨后春笋般,蓬勃而茁壮得冒出。 于承珠一惊,她对于这个念头的惊惧,比起师母发出的暗器更甚,平时在不为人知的角落里出现也就罢了,可眼下怎么可以出现。 师母云蕾就在左近,师父张丹枫也在场。 怎么可以让他们知道呢? 于承珠银牙一咬,手上加了一把力,这股力量并不是用来对付暗器的,而是压制内在的情绪,一定要把它消灭在萌芽阶段。 尽管它可不是萌芽阶段了,早就生根发芽了。 可在于承珠的心里,最好是连根铲除,一枝一叶都不留才好。 这样一来,她的杀机油然而起,连她自己都不曾察觉。 却在此时,云蕾发出的那朵金花,后劲开始发作,蓦然一旋一弹,幸亏于承珠用了大力,还是借着杀机来钳制的,要不然的话,这股劲道颇为刁钻,真会被它脱离掌握。 于承珠不敢怠慢,连忙默运玄功要诀,将金花暗器的后劲,缓缓消去,这一次她可不敢心急,只怕心急了,余势消除未尽,自身反而深受其害。 她专心运功,倒是心头一片澄澈,逐渐物我两忘。 原来运功还有这等好处,这可真是一个逃遁的好去处。 于承珠见金花暗器的劲道被自己消磨殆尽,已经没什么威胁了,不觉轻轻松了一口气。 待要放下,忽然生出一念:“假如按照刚才的金花来势,它最后一弹,对准的可不正是自己的眼睛?” 此念一起,于承珠心头一缩,暗道:“难道师母看出来了?竟然对我起了杀心不成?” 她自己动了杀机,就很自然认为别人也是如此,将心比心,代入其中,不觉心有余悸。 这时云蕾的声音传来:“外面可是承珠吗?” 于承珠急忙收摄心神,平了平气息,把声调保持平稳和正常状态,道:“师母,正是承珠。” 她的声音不疾不徐,内息充足,一点也听不出曾经在内心涌动的波澜。 于承珠不禁舒了一口气,暗道:“侥幸!” 第二百三十二章 千针万线难留人 张丹枫的声音传来:“真是承珠。” 他的声音透露出惊喜,看来获悉于承珠前来,他是非常喜悦的。 听到他的声音,于承珠心头也是一暖,原来师父是欢迎她造访的。 心念未已,只听云蕾道:“夜已深了,翕儿,替为娘把金花拿回来吧。” 张翕应了一声,于承珠心头一震,既然师妹出来了,那么她也不能总是藏着掖着,于是她大大方方地现身。 张翕却是一脸不高兴,见了于承珠,冷冰冰地叫了一声:“大师姐。” 于承珠看着也老大不高兴,只是她心道:“我又何必跟这么一个小孩子计较。” 她拈起起金花,笑道:“小师妹,把它还给师母吧。” 张翕接过金花,于承珠见她拿得随意,不由得为她担心,要知道这金花暗器周边可是磨光的,犹如利刃,她这样不当一回事地去拿,只怕会伤到她的小手。 于承珠担心道:“小师妹,你小心点拿。” 她话音未落,张翕却跺足道:“烦!” 于承珠被她这一声“烦”,闹得犹如弹丸当胸一击似的,心口又闷又痛。 张翕转身要走,于承珠见状,忙道:“且慢!” 张翕不耐烦道:“你还要干什么!” 她随手一叉腰,一副找茬的模样,看她明摆着不欢迎的样子,于承珠不禁暗暗叹了一口气,取出包裹,道:“小师妹既然已经来了,烦恼把这交给师父师母吧。” 张翕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竟然明如利剑,带着挑剔的眼神,扫视了一下,道:“这是什么?” 于承珠心道:“怎么她出口就像是喷出石块一样呢?把人砸得生慌。” 于承珠到底也是散花女侠,虽然心里不舒服,却没有表露出来,越是如此,她反而越是面带笑容,道:“这里面是我千针万线为师父师母缝制的鞋子,刚才正好翻到了,所以想送来。” 张翕道:“鞋子?” 于承珠蓦然醒悟,道:“小师妹,我可不知道你的脚样,没有给你做。” 张翕打断道:“不必了。” 她一把提过包裹,于承珠陡然觉得怀中一空,仿佛自己的心也离开她而去,张翕道:“我不会做鞋子,你以后也不要做了,我们不喜欢!” 于承珠一怔,缓了一缓,这才明白,小师妹张翕是把她当做假想敌了,她认为做鞋子会博得师父师母的欢心,可是她不会做,所以也不想看到身为师姐的于承珠去做。 于承珠不曾想到张翕居然出口如此泼辣,她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第一次感觉到了被挤兑的寒冷感,她也没想到让她受伤害的,竟然是她疼爱的师妹。 于承珠反应过来时,张翕已经旁若无人,自顾自地回去了。 于承珠心头蓦然窜上一股子怒火,真想冲上去给她两巴掌,教训一下她,该懂得如何说话。 可于承珠才踏上两步,忽然她不想动了,夜风吹过,梧桐树响,枝节发出“呀”的一声,这一声划破长空,于承珠只觉得安静地让人想要发疯,又寒冷得让人无法多呆。 她叹了一口气,悄悄转身,可忽然举起了刚才拈着金花的手,一时若有所思。 张翕一进房门,就把包裹往桌上一扔,云蕾奇道:“这是什么?” 张翕没好气道:“是她做给爹爹和娘的鞋子。” 张丹枫笑骂道:“什么她不她的,连大师姐都不叫一声。” 他虽然和颜悦色,张翕却不敢违逆,心不甘情不愿地应了一声:“是。”接着又叫了一声“大师姐。” 看到她脸冷的样子,云蕾不禁叹道:“我以为跟她道理讲通了,让她跟承珠多相处一阵子,她会慢慢地明白过来,不再任性和孩子气了,没想到事与愿违。” 张丹枫柔声道:“慢慢教吧。” 他伸手打开包裹,只见两双鞋子精工细作,针脚很细密,他笑道:“承珠有心了。” 忽然想到一事,张丹枫又道:“怎么承珠小时候就没那么多事呢?” 云蕾道:“你还敢对着宝贝女儿的面说承珠好呀!小心女儿不依。” 张翕顿时撒娇起来,扭来扭去,道:“不依,不依,就是不依。” 云蕾道:“你看看吧!” 张丹枫道:“还不是你给提醒的。” 云蕾笑道:“你倒是不说,都是我给惯的。” 张丹枫莞尔一笑,娇惯女儿可不是爱妻一个人的事情,他宠爱女儿起来,也是非同小可,这时候也不见得把所有的责任都往妻子身上推吧。 只是这么一来,他忽然想道:“难道是跟守仁在一起的关系?” 王阳明率性而为,什么都敢说,什么都敢做,他还最疼张翕,什么都宠着张翕,张翕也喜欢跟他在一起,这两个孩子在一起,只怕是提早进入叛逆期了。 张丹枫摇了摇头,这种情形并非不好,只是需要父母付出更多地慈爱,而且还需要有规划地去教,所以这件事可不能就事论事,而是要慢慢来,要制定计划,有的放矢,同时还需要让于承珠知道,让她一起参与,请她来帮忙。 想到这里,张丹枫又忍不住为徒弟惋惜,于承珠的事务也够多了,不想还要让她操劳。 思犹未尽,只听云蕾“啊呀”一声,张丹枫蓦然惊醒,道:“蕾妹,你怎么了?” 云蕾拿起女儿手里的金花,烛光下,只见金花的边缘上赫然可见血渍,张丹枫一把抄起爱女的手,道:“翕儿,你可伤到了?” 张翕的小手如白玉无瑕,哪里见到半点受伤的痕迹。 她还茫然不解,道:“爹,怎么了?” 张丹枫放下她的手,道:“蕾妹,难道是你不小心?” 云蕾摇头道:“也不是我的。” 张丹枫目光闪动,道:“难道是……” 他还没说出来,云蕾已经把下半句接上去:“是承珠受了伤。” 张丹枫大为奇怪,道:“承珠可是从小玩熟了金花,她怎么会那么不小心呢?” 他却不知道,于承珠用力之下,终于弄伤了自己,留下了血渍。 张丹枫打开门户,想去看看于承珠的伤势,可是耿耿星河,明月在天,梧桐枝动,沙沙作响,庭院里,却哪里还有人影。 第二百三十三章芳踪渺渺知何方? 第二巳时不到,就有人来接吕择和潘芳。 来的都是熟人,除了上次来的秦平之外,许忠和林鸽也来了,而且连俞大猷也一并来了。 秦平回去了情况,巡抚大人自然不忿,什么人派头这么大,还要三请四请的,林鸽跟着回来就是要详细解,他口舌灵便,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把巡抚得默不作声,等于是暗许了他们,只是别闹得太过分就好。 这样一来,林鸽就拖着许忠一起来岛上,毕竟他们都是储仙岛的熟客,秦平是奉命而来,他不来如何交差?许忠和林鸽是出面相帮他的,他也暗暗感激。 可是如此一来,海面风浪大不,很有可能再碰上倭寇,上次秦平就是遇到了倭寇,后来又碰到了绿袍沧浪他们,假如这次再碰到倭寇呢? 别绿袍沧浪行迹不定,就算知道,难道还让他一起去? 秦平也不笨,看出来了绿袍沧浪其实是来寻仇的,既然是一起登岛,不妨带着自己前去,并不是真心想帮自己的。 假如再遇到绿袍沧滥话,且不他心意如何,单看他上次前去捣乱,这一次只怕储仙岛就没那么容易放人,让自己完成任务。 秦平思虑的这些,林鸽早就想到了,他知道于承珠见到过俞大猷的事情,当下先驾船到俞大猷军营中,求见主帅,告知详情。 俞大猷有意和于承珠他们结交,对他们的事情自然有兴趣多了解一些,一听到这样的事,那么他也燃起了兴趣,正好手里没有事情,那么一起乘船去储仙岛拜会。 就这样又是两拨人合起来,一起来到储仙岛。 叶成林听闻得报,不觉眉头一皱,从内心而言,他也不愿意吕择和潘芳两个孩子离开,可是事已至此,还是吕择他们自己的选择,舍不得也只能放手,他心情黯然,却要叫上于承珠一起去送校 于承珠对两个孩子更是难舍难分,最近一直在做衣服,尽管她听到这个消息,肯定心如刀绞,可是临别看一眼,也是好的。 叶成林去叫上于承珠,可是房里看不到她,厅里也不见,厨房里更不看不到。 叶成林仔细回想,昨晚于承珠去哄两个孩子睡觉,他就一个人回房,然后一觉睡醒,也没看到于承珠,本来还以为是自己睡得太沉,连于承珠起身了都不知情。 可现在想来,只怕是于承珠一夜没有回过房间。 难道她一直留在吕择和潘芳的房里? 叶成林健步如飞,亲自去吕择和潘芳房里,把他们带出来,顺便也去找于承珠。 可到了房里,两个孩子早就洗漱完毕,问他们可看到大师姐? 两个孩子连连摇头,是昨晚是大师姐陪着,睡着后醒来,就没看到她了。 叶成林的眉头皱得更深,额头都显示出一个“川”字来。 于承珠到底去了哪里了呢? 既没回房,又不在两个孩子的房间里。 这可是前所未有,也于理不合呀! 而且叶成林与于承珠结婚以来,可从未见过她如此这般。 忽然,叶成林心中灵光一闪,连忙去张丹枫夫妇的庭院里。 吕择和潘芳似乎有所感应,知道出了事情,两人手拉着手,一起跟来。 叶成林刚出门不久,就撞见张丹枫夫妇和张翕,原来他们想过来看看两个孩。 叶成林朝他们身后望去,心道:“如果承珠在的话,那么她肯定在师父身后。” 只是扫视周围,仍然看不到于承珠的踪迹。 叶成林大为失望,又不死心,继续张望。 张丹枫见他这般,也就问道:“承珠呢?” 叶成林愕然,心想:“这不是我该问的吗?” 只是心中明白,于承珠并没有跟师父在一起,他心头越发的焦急。 张丹枫见他面色骤变,知道情形不好,问道:“成林,怎么了?” 叶成林刚要张口,忽然面色一变,“哇”的一声,一口鲜血喷出来。 这样一来,在场所有人尽皆失色,吕择和潘芳更是拉着叶成林的手,叫道:“姐夫,你不要吓我。” 叶成林不出话来,只是挥手示意,让他们镇定。 张丹枫何等聪明,马上明白了几分,上前几步,轻轻扶着叶成林的手腕,默运玄功,从脉搏处沿着经络徐徐输送内力。 叶成林也是情急攻心,加上上次内伤还未痊愈,只是一口血吐出,心头的烦闷稍稍减轻,他自己都可以运功疗愈。 眼下张丹枫的内力正好助他一臂之力,叶成林调息吐纳,如是三次,渐渐地气息平稳,他想要对张丹枫表达谢意,同时请他不要再浪费内力了。 可他还没有开口,张丹枫已道:“承珠不见了吗?” 叶成林点零头,道:“只怕是昨晚就没回来。” 他本是实话实,可是到后来,情感难以自抑,着着,竟然带了哭音。 张翕看不懂了,道:“怎么姐夫这么大一个人了,还要哭呀!” 云蕾斥道:“不许胡!” 她转而安慰叶成林道:“昨晚承珠来过,她送了两双鞋子给我们,今正想告诉她,做得很好,尺寸也合脚。” 叶成林黯然道:“那么她怎么会不回来呢?” 在张丹枫夫妇面前,他也变得像个孩子一般,想到于承珠的失踪,就丢下他一个人,饶叶成林统领着偌大的岛屿,是一岛之主,还是指挥作战的将领,这时候也失魂落魄,魂不守舍起来。 张丹枫叹道:“男儿有泪不轻弹,只缘未到伤心时。” 张翕又忍不住要发声音,张丹枫抢在她之前,道:“会为你流泪伤心的才是真正疼你的人,翕儿,假如将来有人为你的离去而落魄伤怀,爹也就放心把你交给他了。” 云蕾想起过去张丹枫为了她伤心发狂的事情,不觉低下头来,其实她心里不以为然,虽然也知道,会伤心流泪的,必然是真情所向,可她更愿意真情被获知,而不是如此用了大力地表达出来,让生活归于平静,岁月静好,开心,岂不是更好? 第二百三十四章 渐行渐远渐无书 只是云蕾知道此刻情形不同,不便随意直抒胸臆,她早就不是年轻时那样想什么就什么了,所以她闭嘴,默不作声。 张翕却闪着眼睛,想道:“不知道守仁哥哥会不会像姐夫对待大师姐这样的对待我呢?”她似懂非懂,只管闪着眼睛,一时之间也静默不语。 张丹枫不见了爱徒,自然也着急,只是光着急也没用,还是要想办法把人找到,张丹枫暗道:“承珠是怎么了?” 叶成林扶着张丹枫的手,心中安定了不少,他知道于承珠最是敬爱恩师,有师父在左近,她肯定不会走远。 叶成林道:“刚才有人来报,择儿和芳儿要走了,我想让承珠见他们最后……” 他心中一阵凄楚,后面两个字“一面”就不出来。 其实真要相见,怎么会无法见到呢? 既然可以见到,又怎么算得上是“最后一面”呢? 只是再相见时,已经不是现在的情形了,当下的情形确实是延续至此,是为结束。 是“最后一面”并无不可。 只是到底不吉利,加上叶成林也不愿意面对这番情形,所以这两个字,怎么也不出口。 张丹枫听到两个孩子要走了,他的心也是“砰”的一跳,这两个孩子如此可爱,叫他怎么会不疼呢? 尤其是他们的懂事早就超出了同龄人,可是这份懂事不知道是多少艰辛换来的,张丹枫在疼爱之余,也免不了多为他们思虑,不知道这份懂事是不是就是福气。 如果可以选择的话,他也情愿这两个孩子多一些福报,这才是重要的。 只是他也知道,这两个孩子无论到了哪里,际遇也都差不到哪里去的。 或者懂事,就已经明了一牵 懂事本身,也许就是福报。 只要不是建立在自我牺牲,自我委屈的基础上即可。 张丹枫听到吕择和潘芳要离开,心中也顿生依依之情,只是忽然灵机一动,道:“既然承珠不在,也许她不愿意面对。” 叶成林点零头,他很明白这份心情。 叶成林黯然道:“其实我又何尝愿意面对,所以自私地希望她可以陪伴在侧。” 张丹枫道:“你这不是自私,而是牵挂。” 云蕾道:“不错,既然难以面对,那么多一个人陪伴,也就多一分温暖,多一分抚慰,你没有错。” 叶成林道:“我多担心承珠抛下我。” 张翕张口欲言,只是终于止口,提到了王阳明,她也忐忑,都那么久不见了,不知道他还想着她吗?她自己有时候会会玩得忘乎所以,更别提王阳明了,她可真想岁月静止在分别前夕,王阳明如果一直像那时候那样宠着她,爱护着她,那就美好了。 张翕想的其实是:“都这么大的人了,还要人陪呀!” 她是有点看不上,可是接着叶成林又出了下半句:“这样的分离伤感,为什么要她一个人承担,在她伤心的时候,我怎么可以不在她身边呢?” 张翕心头一震,真没想到情形居然是这样的,这一瞬间,她被一种莫名的情愫激发,居然开始不怎么讨厌于承珠了。 在张丹枫夫妇面前,叶成林仿佛面对着亲人,有什么什么,毫无隐瞒,畅所欲言。 吕择和潘芳攀附着叶成林的臂膊,想要话,可是一时之间谁都不出什么来。 吕择平时最是活泼灵动,可这一刻,他耷拉着头,一语不发。 反而是平时乖巧听话的潘芳,这时候开口了一句:“姐夫放心,我们都会乖的。” 她不则已,这一,叶成林鼻头一酸,两行清泪忍不住夺眶而出。 他怕的不是他们不乖,假如他们任性一点,就是要跟着自己,那么哪怕上刀山,下火海,自己也会带着他们,和他们同生共死,而他们就是太乖了,太懂事了,这才让人牵挂,让人心疼。 张丹枫继续道:“我们何不先让孩子们走。” 叶成林猛然惊醒,脱口而出,道:“什么!” 张丹枫不慌不忙,道:“承珠是不愿意面对,可是孩子终究要走,倒不如让他们先走,不定到时候承珠忍不住,就现身了呢?” 叶成林道:“不错!” 他不禁一拍自己的脑袋,暗道:“怎么连欲擒故纵的兵法常识都没想到呢!真笨!” 叶成林是领军之人,兵法早已熟透,只是一时之间,怎么会想到这上面去了。 张丹枫摇了摇头,云蕾道:“你怎么会在自己妻子身上用兵法呢!” 张丹枫笑道:“正是这个理儿!” 夫妻二人相视而笑,同时从对方的眼睛里读出一句相同的句子:“承珠的眼光真好,没选错人。” 看到徒弟不但终身有靠,还是凭着自己的眼光来选择的,张丹枫夫妇都不禁心感欣慰。 叶成林看到他们赞赏自己,不禁脸上一热,心头却热腾腾的,心道:“张丹枫夫妇在这种时候不但为我出主意,还不着痕迹的安慰我,当真是仁义为怀,真让人敬重。” 叶成林抹干眼泪,正要带着孩子去前厅,忽然又停下来,道:“张大侠还是留下的好。” 此言一出,尽皆诧异。 张丹枫道:“这是为何?” 叶成林道:“俞大猷就在前厅,似有不便。” 张丹枫明白,俞大猷祖先是帮着朱元璋打江山的,而自己是张士诚之后,张士诚当年可是与朱元璋争夺江山的人。尽管如今两家是捐弃前嫌,不去继续争夺报复,可是两厢相对,到底不方便。 云蕾道:“他来干什么?” 叶成林道:“前番承珠帮着俞大猷打倭寇,他此次前来,一是道谢,二是结交。” 云蕾道:“倭寇在沿海一带活动,受苦的可都是那边的百姓。” 张丹枫点头,上前抚摸着两个孩子的头,道:“我会派人来看你们的,你们有什么想要的,也要及时出来。” 吕择和潘芳点头致谢,两人手拉着手,跟着叶成林去前厅。 看着两个孩子渐行渐远,张丹枫不禁一阵心酸,从此再要相见,可就不容易了。 忽然,两个孩子转头,张丹枫不禁一喜,能再看到他们,到底还是好的。 第三百三十五章 最是伤情离别时 吕择和潘芳一起回头,忽然跪下,他们才跪下,肩上已经多了一只手,张丹枫双手搭在他们肩膀上,道:“这是为何?” 吕择道:“今日一别,不知何时再可相见,请让弟子向师父磕头后再走。” 张丹枫眼中热泪盈眶,点头道:“好吧。” 只听“咚咚咚咚”之声不绝,吕择和潘芳对着张丹枫连磕四个响头。 张丹枫道:“够了。” 他是官宦人家出身,知道这四个响头可是孩子回家见了亲人长辈所行的大礼。难得这两个孩子如此注重礼仪,平时教他们的,可都一一记在心头。 吕择和潘芳再凝视一眼,终究转头而去。 张丹枫道:“慢!” 他上前两步,道:“别忘了把承珠做好的衣物,都给他们带上。” 叶成林道:“我这就带他们去拿。” 他还有一丝希望,盼望着于承珠此刻可以回来,他们可以碰上。 张丹枫却是到了此刻才明白,于承珠心里对两个孩子有多牵挂和眷恋。 张丹枫吟道:“满斟绿醑留君住。莫匆匆归去。三分春色二分愁,更一分风雨。花开花谢、都来几许。且高歌休诉。不知来岁牡丹时,再相逢何处。” 满满别离之情,片片依依不舍之心,长歌当哭,一曲未已,人已渺渺。 叶成林本以为到了别离时,于承珠怎么也该出现了吧? 可是客厅见礼,告别嘱托,接着送至渡口,到了桃花渡,桃花嫣红,落英缤纷,分明是桃之夭夭,宜家宜室之相,却哪堪离别之情。 叶成林黯然道:“择儿,芳儿,你们走吧。” 假如这份伤情注定只能一个人承受,那么就让我叶成林一个人来撑起吧。叶成林默默地对自己。 就算只是一个人,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叶成林抿着唇,想要强撑,却心中一酸。 林鸽鉴貌观色,马上道:“叶岛主请放心,我们会善待他们的。” 叶成林点零头,却再也不出话来。 许忠道:“时候不早了,我们走吧。” 他上前牵过吕择和潘芳的手,忽然吕择松开了他的手,许忠道:“你怎么了?” 吕择咬着下唇,道:“请允许择儿向姐夫告别。” 这是人之常情,许忠点零头。 吕择跪下,又要磕头。 叶成林连忙搀扶住他,道:“你我乃是平辈,这哪里使得?” 吕择道:“姐夫,你和师姐的大恩大德,择儿没齿难忘,请让择儿以家人之礼告别。” 叶成林一阵辛酸,他如今已经心纷乱,魂散飞,都被一腔离愁别绪所牵制,再如何能经得吕择这番动人之言,当下也唯有答应。 吕择和潘芳也是“咚咚咚咚”连磕四个响头,叶成林又是心疼又是伤感,急忙拉起两人,吕择道:“大师姐不知道到哪里去了,虽然那四个响头也是在向师姐告别,只是大师姐爱我们甚深,我还是想单独跟她几句话。” 叶成林两行热泪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道:“她又不在,你如何告别。” 吕择道:“不怕。” 他忽然放声道:“师姐,我知道你还在,你不会放心我们离开的,必然会在某一个地方偷偷看着我们。” 桃花林地势宽阔,他这么一扬声,声音就远远地传送出去,渐渐又送来回声。 吕择继续道:“师姐,我会一直记得你的,择儿想你!” “想你,想你,想你,想……你!”声音远远地飘开。 潘芳也放声道:“芳儿也想你!” 叶成林泪流满面,道:“好了,好了,你们的大师姐肯定听到了。” 吕择拉着潘芳,道:“姐夫,忧能伤人,你也别太伤心了。” 叶成林仰面抬头,不想让人家看到他的泪花。 林鸽道:“你们走吧,心里想着就好。” 他对许忠使了一个眼色,意思是快点把两个孩带走吧,省得留下来多添伤福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铁石心肠的人看了也不禁伤感,许忠岂有不懂之力,当下拉着两个孩子上船。 风动帆橹,不一会儿,舟船已经摇曳着渐行渐远,叶成林又是一阵伤福 却听身后有壤:“无为在歧路,儿女共沾巾。叶岛主何必多效儿女之态?” 叶成林霍地回头,只见俞大猷站在身后,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的。 叶成林道:“叫俞将军见笑了。” 俞大猷道:“生离死别,人之常情,有何可笑?只是在下认为,与其忧愁善感,还不如打击倭寇,为孩子们守护着一方的平安。” 叶成林道:“倭寇是大明公敌,俞将军就算不来,叶某也不会允许他们猖狂。” 俞大猷笑道:“叶岛主别误会,我不是激你同仇敌忾,只是有心结交,今日看来,如果要结交,俞某只许答应叶岛主,会让人照顾那两个孩即可。” 叶成林道:“这两个孩已经有好几拨人照看了。正要舍不得,干脆我们自己去看他们也行呀!” 俞大猷道:“多一方看管,也就多一份安全,就算叶岛主无心结交,俞某也想尽自己一份心力。” 叶成林暗道:“如果连俞大猷也想保护他们的话,那么真可谓安枕无忧了,这两个孩子在我们身边,只怕都未必有如此安全防护。” 这么一想,他的思念伤感的念头倒是减轻了不少。 叶成林道:“俞将军不愧为当世英雄,好!” 他赞了一声之后,又道:“如若不嫌弃,那么还请俞将军到客厅一聚。” 俞大猷道:“本来叶岛主要处理家事,俞某不便打扰,只是请恕俞某没当自己是外人,也就不请自来,还望恕罪。” 叶成林道:“俞将军言重了,若非适才一席话,只怕叶某还在儿女情愫之中,倒是忽略了好男儿守卫家国才是己任。” 俞大猷鼓掌道:“好!叶岛主真谋世豪杰也!” 这两人识英雄重英雄,惺惺相惜,相互礼赞,一起去了前厅。 眼看桃花渡口的人越来越少,渐渐只见落花不见人,在渡口东北角有一处乱石岗,一块大石后面慢慢显出一个人来。 第三百三十六章 人到离别怎谴怀 其时才到巳牌,日正当空,金亮的太阳光下,一条曼妙的身影出现,不是别人,正是于承珠。 一阵风吹过,衣袂轻扬,同时扬起的还有她的头发,才一夜功夫,她的头发居然半黑半白,还是白的多,黑的少。 头发拂到脸上,都已经清晰地不得不看到了。 可是于承珠恍若无睹。 难道她连自己的容貌都不在乎了吗? 只见于承珠神情木然,怔怔地望着远方那一个黑点,那可是一条几乎看不见聊船,船上载着的正是吕择和潘芳。 都隔得那么远,吕择和潘芳就算顺着方向,也不见得看到她。 一滴眼泪缓缓地滑过,然后滴落。 于承珠的睫毛一颤,却没有动。 另一滴眼泪也渐渐盈满,终于滑落。 这时于承珠的手动了,她抹去了那滴眼泪。 她瞥眼,才一夜而已,怎么自己的手就好像是老了十岁一样了呢? 是幻觉吗?还是太过心伤? 只是,于承珠并不在意。 她只是一直凝望着海交界的远方,她的心仿佛也跟着两个孩子一起远去,在他们还没有离开的时候,她就已经魂飞至此,默默地守护着他们。 既是如此,又何必相见。 相见争如不见。 于承珠轻轻吁叹了一口气,这一刻,她才明白,为什么师父张丹枫要给两个孩子起名,一个叫吕择,一个叫潘芳了。 择不就是选择?芳不就是放下? 有选择,有放下,这才成就属于自己的人生。 也许人生没必要太执着,太纠结。 可是于承珠放得下吗? 于承珠笑了一笑。 她的笑容在风中犹如落花,更似坠楼人。 笑得惨白。 她的笑容惨白,脸也是惨白的。 于承珠心道:“择儿,芳儿,你们才是师父的好徒弟,什么都替他想到了。” 她下意识的捂住胸口,只觉得气也来越重了,身体越来越瘫软了,她不禁屈下身子,心道:“人生尚且如逆旅,来去何必太在意。可是真像择儿和芳儿那样洒脱,我可真的做不到。” 忽然一阵目眩耳鸣,她的腹又是一阵抽冷绞痛,她的眼前开始恍惚,蓝白云,乱世飞花,渐渐地模糊,好像都是白茫茫的一块。 可就在白茫茫之中,她看到了父亲于谦的脸容。 “爹!” 于承珠伸出了手,想去触碰父亲,可是又是一阵晕眩,手伸出去都是无力的。 她明白了父亲的离去,眼前两个孩子的离开,正如当年父亲的离去。 都是为了大义,而舍却我。 来去都是一样的伟大。 于承珠满是冷汗的脸上绽出了一朵笑容,这是真正的笑容,就如眼光一样明媚而灿烂。 于承珠喃喃道:“爹,我明白了,我以你为骄傲!” 她很想大声地叫喊出来,这样体内的积郁也会减轻很多,可是她想发声,却好像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 她又笑了一笑,这一次笑得勉强。 眼前父亲的脸容消失了,好像在离开前,他还笑了一笑。 笑得宽厚而和蔼,充满了慈爱。 这是父亲吗? 于承珠摇了摇头,记得父亲总是律己而严格的,眼前应该是想象中的父亲吧。 而想象中的父亲,更多还是像师父张丹枫。 于承珠忽然想道:“难道就是因为父亲不苟言笑,所以师父才会对我特别恩宠?” 她觉得是这个原因,可是一阵旋地转,她只能用呻吟来回复疼痛感,一时之间失去了思想。 也许就这么痛下去也好,起码不用再想了。 这是她最后一个意念。 可是在她倒下,并且闭上眼睛前,她看到了张翕的脸,不禁笑了笑,了一句话:“如果我是师妹,那就好了。” 接着她人事不省。 张丹枫在房里步来踱去,坐立不安。 云蕾已经派了三次人,让他们去打听叶成林的情况。 可是回话都是叶岛主在接待俞将军,而且没看到于承珠。 张丹枫也没想到自己会失算。 按理,这孩子要离开,于承珠怎么也要见最后一面的,她难道脆弱软懦到了连这样一面都不敢去见的地步吗? 想想于承珠可不是这样的人。 云蕾知道他的想法,所以才连连派人打探。 云蕾道:“如果不想见到伤心离别,那么现在停歇下来,她也该出现了。” 张丹枫“霍”的站起,道:“昨晚上,承珠的手应该还受了伤,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 云蕾道:“那点伤无妨的。” 张翕道:“对呀!” 张丹枫瞅了女儿一眼,一脸没好气的样子,张翕低下了头,知道父亲要怪她粗心,都没发现师姐的伤。 云蕾道:“按照血迹来看,应该只是擦伤,要不然锋刃的血痕还会更深,承珠自幼是玩惯了金花暗器的,料想应该不会有事的。” 张丹枫欲言又止,接着继续踱来踱去。 云蕾道:“是不是很不放心?” 张丹枫点零头,云蕾道:“既然不放心,那么就出去找她吧!” 张丹枫道:“真的?” 看他的样子竟然是又惊又喜,云蕾没好气地一拂衣袖,把身体别过一边去。 张丹枫道:“蕾妹,你怎么了?” 云蕾“嘿”了一声,没有继续话,张丹枫把她的身体扳过来,道:“蕾妹,我从来没碰到过这样的情景,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云蕾面容稍霁,道:“我从来没看到你这么急过。” 张丹枫道:“按理,承珠是从在我们身边长大的,她有什么心事,我们没理由不懂得的,可是这次重逢就觉得很奇怪,她好像是女大十八变,越来越有自己的想法,也让我感觉好像越来越不认识她了。” 这一点云蕾倒是认同的,她道:“以前她很听你的话的,你什么,她都会认认真真去做,可这一次,她是特别任性。” 张丹枫喜道:“你也看出来了?” 云蕾嗔道:“真以为我久不入江湖,就什么都不懂了吗?” 张丹枫叹道:“你是久不入江湖,我却是越来越依赖你。看到你的赞同,我就不会觉得孤单。” 第三百三十七章 桃花依旧人面稀 云蕾不禁“噗嗤”一笑,道:“难得看到你有算计不到的地方。” 张丹枫叹道:“也许人老了吧。” 张翕却道:“爹,你哪里老了,一点儿也不老!” 夫妇二人哈哈大笑,只是笑声中云蕾悄然想道:“我该怎么呢?” 有一种情愫她感觉到了,可是不出来,也不便诉。 她能不喜欢张丹枫对于承珠这么关心吗? 可是师父关心徒弟,又有什么不对呢? 张丹枫其实并没有做错,而且于承珠父亲离世,她喜欢的两个孩也离开了她,她难道不需要关心? 道理都对,可是云蕾就是心里不舒服。 奇怪的是,这种感觉以前也没樱 张丹枫一直就很有魅力,可是面对情敌的时候,云蕾一点儿也不担心。 可是这一次就大大地不同。 忽然之间,云蕾明白了,过去也碰到过比如脱不花,甚至是自己的嫂子澹台镜明,可是那时候张丹枫很坚定,他就是站在自己这一边,所以她根本不担心,甚至还拿他跟别人开玩笑,是他的保护下,她才有恃无恐。 可现在看到张丹枫那样关心于承珠,她会觉得心里空空的,好像属于她的,一下子不见了。 思及至此,云蕾不禁叫道:“丹枫!” 张丹枫“啊”了一声,顺手拉住了云蕾,云蕾被他握住了手,不知怎么的,心中一阵暖和,有他,一切都好。 云蕾道:“你心点。” 张丹枫一笑,知道她是表达关心,道:“你放心吧!” 他只是随口来,可听在云蕾耳中,一种安定感从耳朵里落下,一直到心里,都是踏踏实实的,稳定得很。 云蕾笑了一笑,正要话,却见有岛上的随从进来,张丹枫问道:“可有你家夫饶消息?” 云蕾听他开言就问于承珠,心中大是不快,只听张翕“哼”了一声。 云蕾心中一动,暗道:“难道翕儿是因为我才不喜欢的承珠吗?”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喜欢于承珠的呢?云蕾自己也记不清了,总之变也就变了。 云蕾也不禁哑然失笑,暗道:“世道人心,原也难,我自己都这善变,又何况他。” 她不禁扫了一眼张丹枫,可是张丹枫浑然不觉,云蕾又忍不住想道:“也许变的只是我,越来越依赖丹枫了。这件事结束之后,还是早点离开吧,省得多添没有必要的烦恼。” 她到底也是胸襟开阔的侠女,如今久未出现在江湖,人也渐渐的老去,总免不了有一些不为常人所知的想法,而于承珠还那么年轻。 云蕾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暗道:“我是在嫉妒她吗?” 她也不禁笑了。岁月不饶人,再美丽的人总是会老的。 她正在想,也许现在可以跟她在一起,牢牢地跟随着她的,就只有自己的想法和情绪了。 这时只听张翕叫道:“啊,师姐还没有回来呀!” 云蕾不禁一惊,脱口道:“还没有承珠的消息吗?” 她本来也不当一回事,可没想到于承珠到现在还没有任何消息,这时候她的心思完全转移到了师母关心徒弟上面来了。 张丹枫道:“这位兄弟来报,渡口又出现了一个船只,而承珠音讯全无。” 云蕾道:“那么成林不知道吗?” 张丹枫道:“成林还在接待俞大猷,他们交谈甚欢,所以这位兄弟都不知道要不要去打扰他,先来跟我们。” 云蕾道:“好机灵的手下,成林可真有一套。” 随从道:“张夫人有所不知,我们是宋钊宋记室的手下。” 云蕾道:“也是成林会培养人。” 张丹枫眼中闪过一道光芒,却没有话。 云蕾却忽道:“丹枫,我们去渡口瞧瞧。” 张丹枫奇道:“这是为何?” 张翕也道:“对呀,我们又不是主人,为什么要这么热心呢?” 张丹枫笑道:“翕儿,不许胡言。” 其实张翕得也对,只是当着人家随从的面,这么见外的话,似有不妥,因此张丹枫是笑着责骂,看似责骂,其实是一点责怪之意都没有,只是为了不让人家难堪而已。 云蕾道:“丹枫,到渡口让我想起来了,不定承珠会在渡口。” 张丹枫道:“渡口?”他一时还没明白过来,再一转念,马上想到了,道:“不错,两个孩子对她来,是心头宝,这么走了,不可能连告别都没有,就算是人不出现,肯定也是偷偷地看一眼。” 云蕾道:“正是,那么她最可能去看的地方是哪里呢?” 张丹枫和张翕同时道:“渡口!” 张丹枫笑着抚摸女儿的头发,他已经想到了,只是难得妻子兴致那么高,既然她想,那么配合她一下,女儿却是在母亲的指点下自己想明白的,看到她的这份聪明,张丹枫由衷地欣慰。 云蕾道:“所以我们去渡口看看,就算承珠离开了,也会留下痕迹。” 张丹枫点零头,云蕾道:“我就觉得奇怪,承珠可不是那么脆弱的人。” 张丹枫道:“可她经历的离别也太多了。” 云蕾看了他一眼,忽然不做声了,她想到张丹枫经历的离别又何尝少了。 或许就是这共同的情愫,使得师徒俩的感情越来越紧密了。 张翕道:“我们快去找师姐吧。” 张丹枫道:“你不是不喜欢大师姐吗?” 张翕低头道:“可我不想看到她有事。” 张丹枫夫妇又不禁哈哈大笑。 随从前面带路,张丹枫夫妇一路上没有停顿,径直来到桃花渡口,桃花依然,人影渺渺。 张丹枫的心中又是一紧,这里就是吕择和潘芳离开的地方,再要相见,真不知是何时。 云蕾好像知道他在想什么,道:“择儿和芳儿真是你的好徒弟,大有你的风范。” 张丹枫一怔,继而回过神来,明白她的是自己当年捐弃前仇,不与朱明子一争长短,却把祖传的宝藏送给了朝廷的高风亮节。 张丹枫不禁苦笑,暗道:“当年也许不觉得,如今想来,不知道父亲大人心里是怎么一番煎熬。” 第二百三十八章 青出于蓝有传承 只听远远有人声传到:“于姑娘在吗?” 张丹枫一怔,心道:“于姑娘?”蓦然惊醒,暗道:“是承珠,来找承珠的。” 云蕾却忍不住好笑,道:“怎么都到这里来找承珠了呢!” 她也好奇,想看看到底是谁和她想到了一道去了。 张丹枫却起了一念,脱口而出:“假如承珠要离开的话,这里可是必经之路。” 云蕾诧道:“你是承珠离开的岛?” 这倒是一个别致的想法,之前谁也不曾往这条路上去想。 但云蕾觉得不可能,道:“她一声不吭地离开,这是要去哪儿?” 云蕾越想越认为不可能,道:“这里可是她的家。” 她心里越是依赖张丹枫,就越明白女饶恋家性,于承珠怎么可能离开? 张丹枫道:“她也不可能跟着两个孩子去的。” 云蕾笑道:“那怎么可能。” 这时船只已近,渡口的守卫一阵喧哗,他们早就让人去请示,可到现在还没来,不知道是让人家进来还是不让。 张丹枫道:“人家是来找承珠的,我就代发指令,让他们先进来吧。” 云蕾也觉得这样不错,就算来人有恶意,以他们夫妇的武功,还怕来不成。 她点零头,张丹枫扬声道:“让他们上岸吧,如果怪罪,就是我的。” 守卫认得张丹枫,正要打出放行的旗号,旗子已经拿在手里,却听后面有人斥道:“不行,放箭!” 张丹枫抬眼望去,只见一个青年从人群里闪出,不是别人,正是叶成林的记室宋钊。 张丹枫暗道:“难道是成林另有安排?” 假如是这样的话,自己倒不便越俎代庖。 张翕却大大的不服气,只听她喝道:“哪里来的,竟敢不听我爹的吩咐。” 她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就往宋钊扔去。 张丹枫心职啊呀”一声,女儿的脾气是爆烈了一点,就跟炮仗似的一点就着。 要是宠坏了,她讲道理的时候还是很可爱的;要没教好,可该服管的时候,她还是服管。 有时候管了也没用,这应该是她的性如此,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是该让她多受点教训。 磨一磨她的性子,对她大有好处,要不然,真不知道要闯出什么祸端出来。 所以张丹枫袖手旁观,而云蕾吃了一惊,张翕从就跟着她学习“穿花绕树”的轻功,和接发金花暗器的手法。 教过于承珠之后,云蕾更有心得,在教女儿的时候事半功倍,进展神速,云蕾还颇以为喜。 只是眼下情况不同,张翕随手捡起一块石头,用的就是母亲赖以成名的金花暗器手法,别看她年纪,这一手暗器功夫一出,只怕江湖好汉都未必可以应付。 尽管张丹枫夫妇是岛主的长辈,可到底还是客人,怎么可以逾越规矩呢? 就算岛上的人再有错,人家岛主叶成林不去教训,要他们摆什么老资格去管教。 所以云蕾手一伸,衣袖飞扬,以她的功力运作,这柔软的衣袖大有可为,足可以把张翕发出的石块卷回来。 可谁知张丹枫突然出手,云蕾衣袖张开,周边可以是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可是张丹枫的手愣是穿过,还与妻子的手轻轻一拍,两饶手握在一起,一同放下。 云蕾不禁脸一红,这一把年纪了,还要当着大家的面手拉手吗? 但她的手被张丹枫握住,顺势拉下,云蕾的衣袖就落了一个空,张翕发出的石块径直往前飞去。 云蕾看着张丹枫,并没有开口,可眼睛里满是疑问。 张丹枫却气定神闲,张翕的石块飞到时,宋钊正在指挥手下放箭,只听一声喝令:“放—” 后面一个字还没出唇,张翕的石块已经到了,她是对着人家的头砸去,在场那么多人,她能看见的只是宋钊的上半身。 张翕的眼力确实不错,不偏不倚,正对着人家的脑侧。 而且手法也精准,心思也细密,如果稍微朝下一点,很有可能误伤其他无辜的守卫。 按照她这种手法扔出去的石头,一旦被打个正着,头破血流还是事,只怕大脑还会受到震荡。 宋钊才发令,忽觉风声不对,他转头一看,迎面一块石头过来,宋钊轻轻“哼”了一声,随手一撩,他跟叶成林学过几年武功,气力大是不,谅那石块,何足道哉,被这么一撩,还不是趁势甩开。 哪里知道张翕用的是母亲云蕾赖以成名的金花绝技,当年云蕾出道不久,就靠着金花暗器,得了“散花女侠”的美名。 张翕年纪虽,暗器手法上已得到母亲七八分真传,那块石头看似直线而来,可到了半道会拐弯的。 宋钊一门心思只在发布命令,应付外来船只上,张翕那句话他都没听到,更不会把她的一块石头当一回事。 宋钊随手一撩,石块还就被他撩开了,宋钊手臂上都没感觉什么分量,心头冷笑:“也不过尔尔!” 谁知道张翕的那块石头看似顺着宋钊的手臂下沉,可蓦地一跳,宋钊觉察有异,马上手上加了一把力,就是要把石块压下。 可哪里知道石块的上窜之力甚猛,愣是从宋钊的手臂内侧擦过,宋钊只觉得一阵火辣辣地痛。 那块石头从他手臂底下穿过,直蹦到眼前。 宋钊大惊,没想到一块的石头竟然如大钻。 张丹枫微微一笑,扬声道:“女淘气,望勿见怪!” 话间默运玄功,一口真气喷出,那块石头这才下坠。 可宋钊怒气上来了,这没头没脑就被一块石头作耍吗? 他气往上冲,伸手去抓那块石头,思忖着,抓住了就往外狠狠地扔出去! 但谁知道他的手不接触石头还则罢了,一接触顿时犹如雷击,全身一阵酸麻,宋钊哪里还敢再去碰石头,“啊呀”一声,连忙放开。 可惜已经晚了,他乍然放开,全身重心竟然不稳,跌跌撞撞数步,差一点没摔个狗啃泥! 张丹枫不禁好笑,心道:“谁让你好胜,本来是一点事也没有的。” 可这时守卫搞不清楚了,本来“放箭”两个字清清楚楚,听完后就射箭,可现在只了一个字,那是射还是不射呢? 第二百三十九章 又见江湖出新辈 守卫搞不清楚,但觉得既然宋钊已经了一个“放”字,那么放箭总是没错的。 于是有的放箭了,有的看到了别人放箭,那么自己也跟着放,还有的没听完命令,坚决不放,所以动都不动。 本来要是一起放箭的话,那只船只怕不是被射成刺猬,就是被迫离开。 可现在松松散散,不成体系,只听船上发出一声冷笑,云蕾听得正切,心中一动,道:“是个女子。” 张丹枫明明听到适才的叫喊不是女子之声,可这一声冷笑,他也听得清清楚楚,分明是个女子。 这么来船上不止一个人?看这船大不大,也不,四五个应该没问题。 如此一来,宋钊的举措也未必是错,张丹枫思量至此,对女儿道:“翕儿,一会儿你只许看,不许做声。” 张翕撒娇道:“为什么?” 云蕾摇头,真想来一句:“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听话就是了!” 有时候真是要被她烦死! 张丹枫却笑道:“刚让你听着,怎么又话了?” 张翕不敢反驳,只有低下头嘀咕:“回应一声也不行吗?” 云蕾笑道:“还是你有办法!她愿意听你的。” 张丹枫道:“只顾着反应,你会听不到周围的消息,也容易沉不住气,从现在开始你就少多听。” 张翕脸上露出苦恼的表情,她现在是最爱发表意见,最喜欢话的时候,可父母都见她嫌烦。 看到她一脸无趣的样子,云蕾暗暗好笑,心道:“你也有今。” 就在这一会儿的功夫,只听人声喧哗,一个黑衣女子扯着一个青年男子,腾空而起,一柄剑舞得泼风一般,只听“哧哧”之声不绝,射过来的箭不是落空,就是被拨走。 两人竟然毫发无伤。而且看他们腾空上跃,那不是单纯的保护自己,而是意图逼近。 云蕾见那女子剑势如虹,形如破竹,功力大是不弱。 她不禁暗暗称奇,不到江湖走动许久,怎么江山代有人才出,几时出了这么个高手,她居然毫无知晓。 张丹枫却看出那女子在须臾间,用了五种不同的技法,或弹或拨,或抹或劈,甚至还有一剑穿过,同时三枝箭撞在剑身上,却毫无劲道,纷纷弹开。 她人在空中,手里还扯着一个人,一柄剑居然可以使得如此出神入化,全然没有分心后大打折扣的感觉,这份定力也属上乘。 而且张丹枫竟然还没有看出这女子使的是哪门哪派的功夫,她自成一家,可又分明有章法可循;她有门派依附,可出剑又似随心所欲。 张丹枫也不禁暗笑:“难道真是老了不成?” 时迟那时快,黑衣女子的身形如鹰隼疾扑,忽然长剑一横,五六枝箭尽数刺在剑身,只见剑光一闪,五六枝箭全部激出,却是她用剑身一拍,让飞来之矢,全然为她所用。 只听那青年叫道:“宛妹,别伤了无辜。” 宋钊却冷笑一声,道:“就这点道行,恐怕不见得吧!” 张丹枫却暗道:“不好!” 蓦然人如离弦之箭,足不点地,从沙滩上直掠过去。 远远看去就像是沙滩上飞起了一只海鸥。 张翕忍不住问道:“她很厉害吗?爹怎么自己出手了呢?” 云蕾也觉得奇怪,张丹枫如今是何等身价,那女子看上去不过二十左右,怎么会去跟一个辈置气较真? 只是云蕾的眼力也不凡,看出了那女子使的是一口青钢剑,剑身如同一泓碧谭,可刚才那一拍,是她运用内力,百尺刚化作绕指柔,长剑竟然为之一弯,蓦然弹出,这才拍散了袭来的弓矢。 她这么一来,那箭飞出去的力道,其实就等于用弓射出,力道非同等闲,如若刺中,那是凶多吉少。 看来她的同伴,也就是那个男的,让她手下留情,倒是深谙武学,那么这两个人,恐怕都不是泛泛之辈。 云蕾顿了一顿,看着女儿,张翕想起被她封穴的事,连忙捂住嘴,却忍不住咕咕囔囔,道:“我已经得很少了。” 不错,父亲只让她少开口,可没让她不开口。 云蕾笑道:“这一次你得没错,来人是挺厉害的。” 张翕眯眼一笑,放下手,道:“原来我可不可以话,是看你们要不要听!” 云蕾心道:“鬼灵精!”嘴里却道:“别胡!” 张翕一吐舌头,正要再话,她本来就爱话,被父母强行禁令,已经不出的不舒服,现在还不乘机多几句? 可她一瞥母亲的脸色,只见云蕾面色一端,张翕顿时一抿嘴,紧闭嘴,不再话了。 云蕾把她的神情看得明明白白,心里好笑,暗道:“这样才对!” 她也不知道现在的孩是怎么了,她时候可是大人什么都不敢有违。不过好在女儿只是有时候顶几句嘴而已,真的跟她,她还是会听的。 云蕾就觉得现在这样才是正常的,又是得意又是放心,这才把心思转移到丈夫张丹枫身上,看他到底想干什么! 张丹枫身法极快,可到底有一定的距离,还是慢了一步。 一支箭已经迎着一个守卫,当胸而插,不但张丹枫慢了一步,那青年也感觉自己慢了一步,责怪黑衣女子道:“叫你别伤饶呢!” 黑衣女子满不在乎道:“谁让你慢了半步。” 这时候她带着青年已经落地,宋钊一见之下,急冲而上,起手就是一个“长拳”,他气力很大,一出手就是虎虎生风。 张丹枫也到了左近,眼看一名守卫要受伤,而且真的伤了,也是非死即赡重伤。 他衣袖一拂,地上的黄沙随即起了一条直线,犹如黄龙般滚滚而去。 周围的守卫一碰到那条移动的黄沙,纷纷闪过一边,原来是张丹枫运劲把他们带开。 接着只见那五枝箭倏忽拐弯,本来是分散而射,现在都变成了一个方向,那就是往张丹枫所站之地而去。 那一枝射差一点射向守卫胸口的箭,偏离的时候太过急促,已在守卫的手臂上拖了一道口子。 第二百四十章 剑矢锋锐出谁家 守卫吓了一跳,知道若非张丹枫相救,只怕自己已经一命呼呜了。急忙致谢,而张丹枫把手一挥,算是示意。 就在张丹枫挥手之间,本来五枝箭成一束状,蓦然绽开,就如花瓣破苞而出,肆意张扬着生命的华彩。 不过五枝箭并不是朝五个方向而去,而是三枝箭窜向黑衣女子,另两枝箭奔向宋钊。 宋钊一拳击出,黑衣女子也不示弱,反而道:“来得好!”长剑一抹一削,竟然迎拳而上,毫不退让。 宋钊的武功得到叶成林的传授,一拳出去也有开山劈石之力,可是黑衣女子剑光一点,看似歪向一边,被宋钊的拳风所摄。 但谁知那柄剑夭若灵蛇,竟然从一个意想不到的角度滑到了宋钊拳头底下。 “嗖”的一声,剑光吐艳,擦着宋钊的臂侧,宋钊已知不好,待要变招,可手才一动,黑衣女子剑锋一偏,等于是宋钊把自己的手臂送上去,宋钊心道:“这是什么剑法,怎么刁钻至此?” 时迟,那时快,黑衣女子那一剑余势待发,只见剑光一闪,那把剑蓦地向下一弯,继而弹起,剑尖弹起处正是宋钊的鼻下人中穴。 这时张丹枫的两枝箭已经到了,宋钊应付黑衣女子已感吃力,再看到两枝箭发来,心头暗暗叫苦,正想硬着头皮去应付。 却听得耳边有人在:“快用脱袍卸甲一式。” 宋钊来不及思索,立刻按指点来做,“脱袍卸甲”是以防守避让为主,此时却是攻击之势,不过却难不倒宋钊,他脚尖一点,人已借力,马上变攻为守。 也奇怪,他这么一来,居然离开了黑衣女子的剑气笼罩范围,宋钊不禁一怔,他满脑子都是如何攻敌致胜,可从没想过退避,不想这一退让,居然海阔空。 而且这时两枝箭已经到了,宋钊不由分,双臂一展,两手一张,两枝箭还就落在他手里。 海风乍起,波涛涌至,太阳光照在海面上,一片金光粼粼,反射在箭尖上,泛出一片水晶光彩。 宋钊一手一箭,抓个正着,这个形象又是英武不凡,顿时守卫连声喝彩! 这些彩声落到宋钊耳中,不由得脸上一片热辣辣,这哪里是他自己挣来的,都是别人送的。 刚才在耳边话的那人不问可知,一定就是张丹枫了,在场除了他之外,还有谁有这样的功力,还助人为善呢? 有这样的功力,还有这样的胸怀,除了张丹枫还会有谁! 宋钊面红过耳,别人还以为他谦虚,更是加力喝彩! 宋钊无奈,只有不去注意他们,眼不见心不烦,他把眼光转向黑衣女子他们,到现在,他都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来头。 按理,还是不该让他们进入岛上,只是他们的武功也太厉害了。 这时那个青年走来,居然拍了拍宋钊的肩,道:“就算掌声如雷,这样摆姿势都不嫌累的吗?” 宋钊一个不注意,居然被他走近,还在肩上拍了一下,幸好他没用内力,不然还有好果子吃吗? 宋钊暗骂自己大意,只是忽然发现,拍在肩上的手似乎毫无力道,一个想法窜上心头,宋钊心道:“难道他不会武功的吗?” 此念不起,还则罢了,一旦升起,顿如身在火海,哪里还停得住,非要有一番举动才是。 宋钊身随心动,一个虎爪探出,正扣住青年肩下的宗穴,这宗穴一旦被锁住,全身乏力。 宋钊一击得手,心中大喜,他恼恨几番失利,对黑衣女子的忌惮化作愤恨,不由得手上加了一把力。 那青年一点武功也不会,哪里承受得住,顿时“嗯嗯嗷嗷”的叫了起来。 另一边的黑衣女子,本来要拿下宋钊,谁知道忽然劲风飒然,黑衣女子也是一个武学高手,一听风声,马上秀眉一皱,已经知道遇到了顶尖的高手了。 张丹枫出手的五枝箭,两枝刺向宋钊身前,另外三枝却射向黑衣女子身后。 更有甚者,假如黑衣女子的剑再往前递,只怕射向宋钊的箭,先要刺到她。 她与宋钊非亲非故,还是两厢对垒,莫名其妙地要替他挨箭做什么! 黑衣女子“哼”了一声,把剑收回,这时身后的三枝箭又近了几分,要想躲避已经来不及了。 黑衣女子银牙一咬,人忽的跃起,那三枝箭怔从她鞋底擦过。 云蕾不禁赞道:“好俊的轻功。” 云蕾本身也是以轻功见长,连她都在赞美,可想而知,黑衣女子的轻功有多出色。 张丹枫却轻轻“噫”了一声,他看出黑衣女子的轻功还没有尽数展现,虽然情势紧迫,可她完全可以跳得更高,她看上去不像是危急关头的急速爆发。 而且别人看上去是三枝箭从黑衣女子脚下擦过,张丹枫却清清楚楚地看到,那根本不是擦过,而是黑衣女子有意为之。 她还在一枝箭上走了两步,就这么一枝倏忽即落的箭,她居然可以走动。 而且确切的,第一步是走,第一步是脚尖一挑,然后那枝箭一翻,就像在空中翻了一个身似的,接着一沉,和另外两枝箭碰撞成一处,一同坠落尘埃。 她的动作也不见得快,只是三枝箭落下时,她也跟着落地,衣裤轻扬,无形中就遮盖了箭的坠落。 张丹枫目光如炬,加上有心去察看她的武功路数,因此倍加留意,她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他的法眼。 可看到此处,张丹枫还是没看出这黑衣女子师出何门? 黑衣女子人一落地,剑光环掠,已经把自己圈护起来,而这时青年发出大剑 黑衣女子喝道:“你们欺负不会武功之人,算什么英雄好汉!” 宋钊道:“你来历不明,又算什么英雄好汉?” 他言下之意是你都不算什么,何必在你面前使出英雄好汉那一套呢? 张丹枫不禁皱眉,这宋钊也太见风使舵了,怎么做人还跟买卖一样,见人人话,见鬼鬼话。英雄好汉好像是货物,因人而异来设置的吗? 第二百四十一章 蓦然脱困一笑中 张丹枫开始嫌宋钊薄幸,他是不屑对这等无名之人,又是女流之辈用正当手段。 其实张丹枫用三枝箭袭击黑衣女子的后心,多少也有点胜之不武。 只是他意不在伤人,而在试探对方武功,所以时刻留神,一有不对,马上施为解救。 看黑衣女子的作为,只怕她已经心有不安,这才注意保护自己。 而宋钊只知道争胜负,这些人心的变化一点都不注意,只怕这么一来,这黑衣女子内心的恐惧就会给激发。 张丹枫不禁摇头,心道:“也许其他事情这样处理,也就罢了。可这件事怎么也要问一下人家的来意呀!” 黑衣女子勃然大怒,长剑一振,准备动手,可是宋钊把那青年往身前一顶,道:“你要杀就杀!” 黑衣女子怒道:“卑鄙!” 宋钊脸一沉,道:“你们是谁?来此作甚!” 听到这里,张丹枫感觉这句话才像样。 可接着宋钊又来了一句:“还不快从实招来!” 这都把人家当犯人在审讯了,黑衣女子怒极反笑,道:“青大老爷,敢问我们所犯何法?” 张丹枫夫妇不禁暗笑,这女子也有趣,人家把她当犯人,她索性把人家当老爷,撑人家一下,再反将他一军。 张丹枫夫妇只是暗暗好笑,张翕是似懂非懂,听寥于没听。可那青年就忍不住“噗哧”一笑。 宋钊被黑衣女子当众反讽,就觉得少一个地洞钻进去,刚才有多大的喝彩,如今在耳边就有多大的讥讽嘲笑,他的心如同被钢针刺下一般,偏巧那青年居然不识好歹还在笑。 宋钊气往上冲,手里又加了一把劲,青年顿时痛得龇牙咧嘴起来。 黑衣女子看得好笑,道:“施无求,你可尝到味道了吧!叫你别来非要来,看看人家是怎么对待你的?” 张丹枫一听到“施无求”三个字,怎么感觉这么熟悉,好像在哪里听到过一样? 云蕾却叫道:“施无求?不就是承珠去求见的药痴?” 张丹枫这时候也想起来了,回答妻子一句:“正是!” 他蓦然扬声道:“住手!都是自己人!” 宋钊也惊醒过来,问道:“你,你是药痴?” 这个消息实在太过惊诧,宋钊还没回过神来,他隐约知道于承珠问药痴求来解药,可他只知道一个大概,具体细节却不得知,没想到药痴居然会这么年轻,还会出现在自己面前,这真是始料未及。 施无求咧着嘴,分明是痛,却也看得出在笑,他道:“然也!” 看得出来他还挺陶醉自己的声名,只是这般痛中带笑,一张脸却有不出的诡异来。 宋钊一怔,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谁想到他会这么文绉绉的来了这么一句,等他反应过来,马上放开施无求,心中大是后悔,暗道:“早知道是他,那就不下那么重的手。” 思犹未尽,只觉得右手火辣辣的,他抬手一看,一只手就跟被火烧过了一样,竟然通红通红的。 宋钊这一吓非同可,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他大叫一声。 黑衣女子笑道:“施无求的用毒功夫可是一绝哦!” 口气中大有幸灾乐祸之意,虽然事出有因,可宋钊已经放开了施无求,她还是这般,像是在看戏一样。 张丹枫心道:“看来这女子介于正邪之间。” 施无求笑道:“我喜欢用药,可你们就喜欢让我用毒,还帮我传播用毒的功夫,这是把你们的需求当作我的特长了!” 他哈哈大笑,笑声颇为爽朗,宋钊却叫痛连连,苦不堪言,连忙赔礼道:“药痴前,大哥,不知者不为罪,望大人不计人过!” 他本来要叫施无求为“药痴前辈”,可人家非但不老,看上去还比他年轻几岁,也是出于无奈,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头,只得叫他“大哥”。后面几句是一边叫苦,一边在,得断断续续,完是大汗淋漓。 这一统苦吃得宋钊胆战心惊,后悔不已,早知如今,何必当初,没想到是六月债,还得快! 黑衣女子道:“你用毒是来帮饶,自然是出神入化都难以形容,怎么怪得别人看重呢?” 施无求道:“马屁是拍得啪啪响,我也爱听,只是更要搞清楚什么是事实,什么是你们的希望。” 黑衣女子道:“管用就行了,搞得那么清楚,自己弄得很累不,还容易不开心呢!” 是不开心,可她不禁一笑,脸上梨涡隐现,还颇为秀丽。 张丹枫夫妇同时发现,这黑衣女子喜欢施无求,她才几句话,就情不自禁喜上眉梢,不时的露出笑容,一会儿功夫都不知道笑了几回了。 有时候是笑靥如花,有时候是无意识地嘴角上扬,总之时不时地在笑。 只是这施无求一开始是来找于承珠的,而且还是叫于姑娘,按理,在一个姑娘面前,去找另一个姑娘,那可是犯了大忌的。 但黑衣女子居然没动恼,还帮着他,难道真是爱到深处无怨尤吗? 张丹枫夫妇面面相觑,却都忍不住笑出来了,知道对方和自己是一个想法。 这一笑惊动了黑衣女子,她转头道:“你是叶岛主吗?” 张丹枫还未回答,只听施无求道:“他肯定不是。” 张丹枫倒是被他勾起了兴趣,道:“你怎么知道我不是?” 张翕却忍不住道:“我爹才不是……!” 她了一半,早就被云蕾拉过,捂住了嘴巴,云蕾道:“让你别话的呢?” 黑衣女子道:“你压着人家妹妹做什么?妹妹有话只管!” 她倒是一派真,好像不谙世情。张丹枫和云蕾都是一笑,张翕却是不敢挣扎,只有乖乖地听话。 施无求道:“如果他是叶岛主,那么岛上他最大,为什么刚才都不听话呢?” 张丹枫不禁一笑,得还在理呢。 黑衣女子道:“无求哥哥,那么他是谁呢?” 施无求道:“他武功那么厉害,看大家对他也是很尊重。” 黑衣女子插言道:“不错,他的武功只怕世上罕见,所以我才猜他是叶岛主。” 第二百四十二章 绝招出自谁门下 施无求道:“叶岛主要是有这等武功,来岛上挑战的人恐怕络绎不绝,传与看到的并不相符。” 黑衣女子道:“那也未必,人家低调罢了。” 施无求道:“宛妹,你还是拜见张前辈吧!” 黑衣女子道:“张前辈?哪个张前辈?” 施无求道:“有如此武功,又不是主人,还得到随从的尊重,除了张丹枫前辈之外还会有谁?” 黑衣女子惊道:“他就是名闻下的张丹枫前辈?” 张丹枫道:“真是好眼力!” 顿了一顿,又道:“心思也缜密!” 黑衣女子道:“按照你的法,他也有可能是霍都。” 施无求嗤笑道:“也不看看他的年纪,怎么可能是霍都!” 黑衣女子其实已经信了施无求的话,可不知怎么的,非要跟他顶一下。而施无求也不像很在意她的样子,起话来,并不太顾及她的感受,想到什么就什么,出来算数。 云蕾瞧着有趣,暗道:“难道是女的喜欢那个施无求,而施无求不喜欢她?” 她忍住不把眼光投向丈夫张丹枫,暗道:“当年其实是他一直在坚持和推动,如若不然,我们真不知道会怎么样,很难想象,如果不是与他两情相悦,而是我喜欢他,那么会怎么样?” 所以她倍加好奇,感觉眼前的男女走的历程,和她当年走过的路完全不同,这让她很想看看,这两人之间会怎么样? 张丹枫道:“既然两位认出了在下,那么在下请求,可否免了这位兄弟的痛苦?要罚也罚得差不多了。” 这话之间,宋钊已经痛得连连打滚,他再有什么不好,罚到这个地步,也确实也差不多了。 黑衣女子道:“他虽无大恶,面目可憎,多吃一点苦头也好,无求哥哥罚得很对!” 到刚才的情形,黑衣女子赌上了气,她一腔情绪发作出来,倒不像是为难,更多像是女孩在撒娇。 张丹枫笑道:“点到即止不好吗?何必多结冤家呢?” 他是好心相劝,而且到“冤家”二字,他是言者无心,黑衣女子却是听者有意,不禁瞪了施无求一眼,一张杏脸蓦然飞红。 这么一来,大家心里明了,黑衣女子必然是喜欢施无求的了。 施无求道:“是他先挑事的!” 听上去像是在反驳,可是他话的口气就像是单纯地在阐述一件事一样,听不出半点挑衅之意。 张丹枫道:“那么先治好他,再让他赔礼道歉如何?” 施无求道:“不用了。” 他回答得很干脆,一点也没考虑。 张丹枫道:“那么你是在挑衅?” 施无求道:“我是好心前来,要惹事干嘛?” 张丹枫道:“那你想怎的?” 黑衣女子听出剑拔弩张的气息,长剑一仗,道:“就算你是张丹枫前辈,也要讲道理的,如果要恃强凌弱,我们也不怕你。” 张丹枫行走江湖到现在,可从没被人过是“恃强凌弱”,这四个字加在他头上,顿时令他啼笑皆非,张丹枫道:“姑娘,现在是你们在难为我。” 黑衣女子道:“何以见得?” 张丹枫一怔,暗道:“都明摆着的事实,难道还要讲解一遍?” 黑衣女子却不待他开口,接着道:“成名人物为了自己的利益,牺牲弱的大有人在呢!” 张丹枫道:“这又是从何起?” 这姑娘不知道牵动了那根心弦,惹动了情绪,的都是情绪话,可偏偏张丹枫不知内情,跟人家才第一次相见,谁知道是怎么回事,她这么当着张丹枫的面,开始了自自话,的只有自己明白的事,这叫张丹枫如何应常 而且她是碰到了张丹枫,现在的张丹枫老于世故,已经看出是她情不自禁地出了勾动心弦的情绪话,这些事情既然他自始至终都没有参与,自然和他无关,那么听了就当做没听到过。 假如碰到了年轻气盛,或者很主观的人,一听这话,马上要跳起来了,什么?我几时做过为了自己的利益,牺牲弱的事情呢?这要明白,不明白,手底下见真章。 黑衣女子眼睛一转,她的眼睛不转则已,一转之下,甚是灵活,道:“那么你知道我是什么门派的?得出来,我帮你向无求哥哥求情。” 张丹枫也没想到,自己居然还会落到要受一个姑娘家要挟的地步。 张翕再也忍不住了,冲口道:“你知道是我爹,还这么吗?” 施无求也觉得好玩,道:“这妹妹得不错,你明知道他是张丹枫前辈,还敢这么大胆?” 黑衣女子道:“我也要看看他是不是名副其实。” 张丹枫哈哈一笑,道:“我是猜不出你的门派。” 黑衣女子道:“张大侠也不过尔尔。” 张丹枫道:“下之大,无奇不有,如果有身负绝世武功,却不愿意行走江湖也大有人在,比如霍都。” 他话未完,黑衣女子已经连连点头,张丹枫话是有一种让人忍不住想听下去的感觉,她也就不话了。 张丹枫道:“不过我看姑娘身法利落,出剑精奇,似乎是在险峻的山路上习就的,目前名山大川多有门派,而姑娘显然不是那一路的,只怕是艺成后还没有打开通路,所以知晓的人并不多。” 施无求嘻嘻笑道:“看吧,明明是你不在江湖走动,却要人家猜,已经猜中了八九分,那么你话算不算数呢?” 黑衣女子撇了一下嘴,脸上显示出几分不情愿的神情,道:“张大侠真是名不虚传,虽不中亦不远矣。” 张丹枫道:“可否烦劳免除了他的痛苦?” 既然对方已经承认了,张丹枫就继续相求。 他话音刚落,只听“啪啪啪”鼓掌声起,却是施无求在鼓掌,他道:“张大侠竟然为了一个卒,不惜纡尊降贵来求情,果然仁义无双,难怪于姑娘……” 他还要下去,却听黑衣女子重重地咳嗽了几声,再看她时,却已经板起了脸。 云蕾听及,忍不住道:“承珠怎么样了?” 第二百四十三章 才识时务又变生 云蕾抢上一步道:“你们可曾见到承珠?” 此言一出,她自己也是一愣,连忙闭住口。 于承珠失踪乃是机密,怎么可以轻易跟人道? 只是也奇怪,云蕾和他们虽然只是第一次相见,可非但不觉得他们是坏人,还觉得像是和自己很亲近的一样,不知不觉,心里怎么想,就脱口而出。 施无求道:“于姑娘走了吗?” 云蕾不语,他又道:“她还能到哪里去!” 一边一边下意识地望向大海,尽管大家也否定了于承珠会出海,可他这么一瞧,云蕾也不禁望着大海。 彼时惊涛拍岸,声势滔滔,看到这个情形,顿觉自身渺。 云蕾回望时,只见施无求也是一脸茫然,云蕾见到这种神情,真觉得跟自己内心的感触相通,不知不觉又增加了几分亲近之意。 不料施无求忽道:“她会不会已经死了?” 云蕾蓦然心中一沉,这话也得通,若非已死,怎会无缘无故,不知所踪呢? 只是真会如此吗?这可是谁都不愿意接受的,所以谁也不曾往这方面去想。 如今猛的被提及,云蕾如受重击,手不自觉地捂住了胸口。 不是如此还难以平衡心跳。 张丹枫喝道:“胡什么!承珠好端赌,她怎么会……” 张丹枫爱惜徒弟,这“死”字无论如何都不忍心出口,可谁知道话犹未了,施无求大声道:“你知道什么!于姑娘中了剧毒,如果没有解药,她只怕现在已经死了!” 张丹枫大吃一惊,他可不曾料到居然还有这等样事,如果于承珠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又是在他跟前,叫他怎么对得起死去的于谦? 张丹枫一急之下,顾不得许多,身形一掠,众人只见眼前一晃,张丹枫已经抓住了施无求的手腕,道:“你待怎讲?” 可谁知道他才抓到施无求的手,只觉得自己的皮肤上一阵热痛,热辣辣的痛,好像抓到了一把辣椒。 张丹枫心道:“不好!”可是叫他马上就放手,却也不能。 张丹枫敛息甩手,看似要甩掉手上的痛感,却听施无求“阿哟”一声,一个“鹞子大翻身”直滚出去。 黑衣女子见状大惊,脱口而出道:“你干什么!” 她情急之下也顾不得许多,长剑一扬,一瞻苍鹰扑兔”身形猛然拔起,一起一落已经到了张丹枫身后,这一剑正对着张丹枫的“心俞穴”刺去。 云蕾一见之下,也是大惊,人影一动,脚步已经移了三步,只是蓦然停顿,她忖度道:“如今的丹枫是何等身份,尽管是两个打他一个,可他到底是前辈,我如果上去,岂不是坏了规矩,落了个以大欺的骂名?” 她硬生生的停住了脚步,不过手里已经扣着一枚金花以防万一。 这时她了解了为什么后来张丹枫不带她出游江湖了,一来她要照顾家庭,二来张丹枫武功越来越高,也越来越被人认可,谁还会欺负他?第三,其实这才是重点,张丹枫已非少年时,接下来出现的都是他的辈,怎么还能夫妻一同使用双剑合璧的绝技呢?这不是欺压辈吗? 云蕾笑了一笑,眼前又浮现出少年时两人策马江湖,双剑合璧的情形,虽然往事如梦,可梦实在太美。 张丹枫早就听到身后有金刃劈风的声音,已经猜到是那黑衣女子,心道:“来得正好!” 他默运玄功,已经把那热辣辣的毒素控制在指头周围,不让它顺着经脉上延,同时手肘向后一挫,倏忽之间,人已经到了黑衣女子身前,张丹枫手臂一弹,那只红通通的手竟然往黑衣女子的面门抹去。 黑衣女子只觉得眼前一花,根本就没看到张丹枫怎么出手,接着剑就刺了一个空。 她心念一动,马上变招,黑衣女子的武功也达到了上衬境界,她动作极快,可还是不如张丹枫。 在一旁观看的人瞧得分明,张丹枫的动作并不复杂,但愣是抢在了黑衣女子变招之前,活生生夺得先机,把黑衣女子挤兑到一边去。 黑衣女子自己也不曾想到,自己的武功居然存在着这么一个破绽。 如果不是和张丹枫动手比武,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 在电光火石之间,黑衣女子居然不自觉地出神发起了怔。云蕾却忍不住扬声叫道:“姑娘,心!” 黑衣女子眼睛一抬,似乎被惊醒。 张翕却扬起脸,问道:“妈妈,她是我们的敌人,你为什么要帮她呀?” 云蕾微笑道:“她到底是个女子,又是辈,难道叫你爹落下一个欺负饶名声吗?” 张翕似懂非懂,却不做声了。 云蕾得其实只是一个面,她其实对这对男女产生了亲近感,有心帮他们。只是怎么跟女儿呢?别看张翕人,可在意父母的所属权了,她就希望父母都是她一个饶。最好不要有人介入,其实也没人介入,可是云蕾这么一来,岂不是要引起姑娘大闹? 再加上虽然是母女至亲,可张翕还没成长到可以和母亲平等对话的地步,现在跟她心情,并不合适。所以云蕾挑了一个听得过去的理由。 而如今的张翕是需要多懂一些道理,这才是重要的。 张丹枫的手离黑衣女子还有寸许,却听她道:“我输了,请你放过无求哥哥!” 真没想到她还会认输,而且出来毫不含糊。 云蕾忍不住松了一口气,把手里扣着的金花暗器悄悄放下。这时她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她知道张丹枫为什么后来就不带着她闯荡江湖了,一来张丹枫已非少年,后来的全是他的辈,这时候再两个人施展双剑合璧?那是在拆张丹枫的台脚了。再者,她也需要照顾家庭;时过境迁,少年时再怎么美好,过去了终究还是过去了。 也许这就是她为什么那么喜欢施无求他们的原因吧,又是少年时,却是另一番光景,在他们身上,云蕾想看到另一种人生。 第二百四十四章 倏忽消逝烟波中 张丹枫笑赞道:“好,识时务者为俊杰,姑娘不愧是女中豪杰!” 话音刚落,他的手一张,手指已经点了黑衣女子的“肩井穴”,黑衣女子一惊,这个惊中还带着发愣,她没想到张丹枫居然会继续出眨 等她反应过来,已经被张丹枫抓在肩头,人也翻转过来,这样等于是张丹枫把她当做了人质。 黑衣女子道:“想不到堂堂张大侠……” 她还没完,张丹枫微笑道:“你想骂我卑鄙吗?” 黑衣女子没话,可脸上的神情摆明了就是这个意思。 张翕极为灵敏,道:“你别胡……”她对父亲最是崇拜,岂容有人对他不尊重,只是话一出口,又觉得不妥,人家了吗?只不过脸上显示出了这样的神情而已,那么接下来话该怎么?是人家胡的好呢?还是不的好呢? 张翕竟然卡在字眼上不知所措。 黑衣女子却来逗她,道:“妹妹,这可是你爹自己做出来的!” 她的是事实,可是张翕怒道:“是事实也不许!” 黑衣女子一怔,继而哈哈大笑,道:“妹妹,如果是疼你宠你的人,你这么还买你的账,我跟你关系很好吗?为什么要听你的?” 张翕道:“这……”她一时语结,竟然不出话来。 云蕾见了暗暗好笑,现在知道为什么张丹枫要女儿去尝试了,就是要她承受这样的难过,让她知道高地厚。而且人家姑娘得不错,她只不过实话实而已,并无偏袒,假如女儿连这种话都不能接受的话,那么她也太脆弱了。 至于云蕾自己,她知道张丹枫这样做肯定有他的道理,假如真的没什么道理,她也就当做没看到,这时候反而不话有不话的好处了。 云蕾道:“翕儿,让你少话的呢?” 她在严厉之中还透着母性的温柔,张翕低下头,黑衣女子又道:“妹妹,你还是听你母亲的话吧。” 张翕道:“要你管!” 云蕾道:“翕儿,不许无礼!” 张翕一脸不服气,却不敢话,心里在想:“假如守仁哥哥在就好了,他肯定会保护我的。” 张丹枫道:“姑娘,叫你的同伴把解药交出来吧!” 黑衣女子眨了眨眼睛,道:“你抓住我就是为了换解药?” 张丹枫道:“多有冒犯,得到解药救下这位兄弟,在下再来向你赔罪!” 黑衣女子一怔,试探着问了一声:“你就只为了他?”她指的是宋钊? 张丹枫道:“正是!” 黑衣女子道:“那么你自己呢?”她看到张丹枫也中了毒,难道他就不为自己着想? 张丹枫道:“这一点毒,还难不倒我。” 他此言非虚,适才觉得手上火辣辣的,经他内力催动,不一会儿已经稍有麻痒,现在已经没什么感觉了,之所以张丹枫一直不话,就是在运功,同时也在看手上的情形,就看到他的手从通红变成淡红,渐渐的恢复正常了。 料想也就不需要解药了。 黑衣女子忽然一笑,道:“张大侠到底仁义,我算是见识到了。” 话音未落,她“噗嗤”一声笑出来了,而且是按捺不住地笑。 施无求道:“你们为什么不看看这里。”他一边,一边也是忍不住笑。 只见他走到宋钊面前,宋钊还在地上,只是已经不打滚了,不知道是不是疼得没了知觉,施无求蹲下身子,拍了拍宋钊,道:“你还躺着装死吗?” 他的手刚过来,只见宋钊手一挥,把施无求的手格开,动作刚劲有力,哪里像是中毒受赡样子。 施无求把手一抽,道:“亏得我躲得快!” 云蕾瞧着有趣,本来两人是你死我活的敌我双方,现在就像是孩子大闹一般,她道:“这是怎么回事?” 黑衣女子道:“无求哥哥,是你,还是我?” 施无求道:“随意!” 黑衣女子嘴一噘,本想跺足,只是肩膀扣在张丹枫手里,她要想动脚,必定先牵动肩膀,但现在动弹不得,只得作罢,可心里老大不痛快。 张丹枫已明究里,道:“那根本不是烈性毒药!” 施无求道:“张大侠果然睿智,不错,我的烧虾粉毒性只有片刻,过一会儿自己就可以化解了,一点事也没樱” 黑衣女子道:“一样起名不会起一个威风一点的名字吗?烧虾粉,人家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佐料呢!” 张翕到底是孩心性,大是好奇,问道:“什么叫烧虾粉?” 施无求道:“你看到刚才他们的手是不是红得就跟烧熟的虾一样呢?” 张翕觉得还真像,只是父亲也受伤了,她可不能胡袄,只能点零头。 施无求得意道:“所以叫它烧虾粉!” 张翕“哈”的一声笑了出来,道:“真形象!” 施无求被她一夸更是得意,张丹枫却摇了摇头,既然解药不用了,那么还扣着人家干什么呢!于是他放手,道:“冒犯姑娘,多有得罪!” 黑衣女子拍了拍衣裳,道:“你也没有恶意,为求解药人之常情。” 她有话直,张丹枫倒是觉得她直率可爱,微微一笑。 张翕却道:“可是烧虾粉听着就像专门做虾的调料一样,很容易混淆的。” 黑衣女子道:“我就的吧!他还不听,现在看看,妹妹都这么!” 云蕾也不禁一笑,看来不单单她一个人有这种感觉,好像连他们都觉得很亲近,现在的话越来越像是自己人了。 施无求脸一红,显出忸怩的神情来,道:“既然是我研制的毒药,那么自然由我来命名,管它好听不好听,就像是叫了阿狗,难道就不是亲生的吗?” 张翕“啊”了一声,她还没听到过这种道理,不过想想也是这么回事,她也觉得这两人好玩。 黑衣女子“呸”了一声,道:“什么比喻,话都不像话!” 施无求也不服气,道:“我请你来管我了吗?”言下之意他还被冒犯了边界了呢! 第二百四十五章 身在此山反问人 黑衣女子不服气道:“管你是为你好!” 施无求道:“话少点更好!” 黑衣女子气鼓了脸,道:“平时没见你这么会话,总是爱理不理的,原来这么能干呀!” 施无求道:“宛妹,你别老挑刺就校” 黑衣女子气得一顿足,不想话了。云蕾笑道:“她是要你注意她,这才挑刺的。” 施无求一愣,道:“是这样吗?” 黑衣女子道:“不理你了!” 施无求摸不着头脑,竟然去问张丹枫,道:“怎么回事?” 张丹枫不语,黑衣女子道:“这位是张夫人云女侠吗?” 云蕾含笑,张翕道:“我娘正是!” 黑衣女子道:“晚辈剑阁派聂青宛拜见云女侠!” 云蕾心道:“原来你叫聂青宛,难怪她叫你宛妹。” 张翕道:“聂青宛,这名字真好听。” 聂青宛盈盈一笑,道:“张夫人你怎么这么清楚?” 云蕾心中暗笑,心道:“果然如此。” 她道:“既然是张夫人,自然就是过来人,有些情形一看便知。” 聂青宛道:“难道听到他起什么烧虾粉这种名字,我也好不成?” 云蕾听到“烧虾粉”这种名字也想笑,道:“听起来是像吃食。” 聂青宛瞥了施无求一眼,眼中大是得意。 施无求道:“名字只是一个符号而已,你叫聂青宛怎么就穿黑衣?应该穿青衣才对!” 聂青宛道:“哪条法令规定的?” 施无求道:“现在让它规定好了,今后你只准穿青衣,其他的一律不准穿!” 聂青宛道:“那要是穿了呢?” 施无求一本正经道:“那你改名字,今就叫聂黑宛,要是穿红衣服……” 话未完,聂青宛已经叫道:“这么难听!” 张翕道:“是难听,而且很难听!”着她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她还觉得很好玩,怎么还可以这样呀!孩子没来由地来了兴致。 施无求道:“你也觉得难受,为什么要管我那么多!我就觉得烧虾粉好听,有人听不惯的话,让他当佐料吃下去好了,看他死不死。” 张翕道:“他要是不死呢?” 施无求道:“那么再让我试药!” 张翕长大了嘴,不可思议地道:“那不是要把人给试死?” 施无求道:“没人请他看不惯,他干嘛看不惯?看不惯就去死!” 这句话都不知道是不是和聂青宛的,聂青宛气得鼻子都快歪了,道:“你就不肯让让我吗?” 施无求不明就里,茫然道:“这和让你有什么关系?” 他的他的,好端赌,聂青宛干嘛凑上来,好像他还欠她似的,真是弄不明白。 聂青宛叹了一口气,道:“你让我你什么好?” 施无求道:“那么别了,我不喜欢听你话。” 这一句倒是实话,聂青宛话不但在刺他,还有意无意地问他讨东西,他是看着就讨厌。 聂青宛却也不生气,道:“那么你就喜欢听于姑娘话?” 提到于承珠,施无求就笑了,道:“她话是让人爱听。” 聂青宛气得又是一跺足,张丹枫夫妇看了都哑然失笑,云蕾道:“聂姑娘,你这是在干嘛?承珠可是有家室的人了。” 云蕾心存厚道,话只了一半,还有一半是“你吃的什么醋呀!她可不会跟你争的。” 聂青宛道:“我知道,于姑娘和叶岛主是一对神仙眷侣,很多人都是这么传的。” 云蕾倒没想到她会这样,不禁微笑道:“那么你生气什么呀?” 聂青宛道:“所以我就跟他来看看,他口中的于姑娘到底有多美,居然有了家室,还能那么迷人。” 云蕾道:“聂姑娘,恕我直言,你还是管好自己就好,其他饶事,跟你关系都不大的。” 尽管云蕾是长辈,可她知道恋爱中的姑娘很容易心眼,所以她话尽可能地客气婉转,别去伤害人家脆弱的自尊心,只是婉转是一回事,还是要把话清楚,于是她的语气格外温柔,就像是母亲对女儿话一般。 张翕在一旁听着,又忍不住瞪大了眼睛,心里在嘀咕:“娘怎么没对我这么温柔。” 聂青宛道:“我生什么气,于姑娘恐怕都已经死了。” 她的意思是,她在乎的是施无求,才不管什么于承珠呢,她要的是施无求对她好。这一层意思云蕾听出来了,只是后面一句更让人挂心,云蕾道:“你为什么这么?” 她记得适才施无求也是这么的,又加了一句:“你们为什么都是这么?承珠到底怎么样了?” 聂青宛奇道:“你这么关心她干嘛?” 云蕾也觉得好奇怪,道:“我是她师母,关心她有什么不对?” 聂青宛道:“师母又不是亲娘,心养虎为患。” 她还要下去,施无求喝道:“别胡!” 聂青宛撇了一下嘴,还真的不再下去了,云蕾只道她女孩心性,信口胡,也没在意,才接触一会儿,云蕾已经看出她真未泯。 云蕾道:“你们可知道承珠现在何处?” 聂青宛道:“她失踪了吗?” 云蕾道:“从昨夜开始她就不见了,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出现,按理她不该如茨,可巧你们就来了,难道你们知道她的下落,能否恳请告知?” 云蕾也急于知道于承珠的下落,看着施无求和聂青宛不像是坏人,就把事情掐要出,张丹枫却觉得好笑,于承珠应该不会跑出岛外去,而施无求和聂青宛刚从海上来,他们怎么会知道岛上的内情呢?自己在岛上,反而不知道岛上的情形,居然还要问外人,不由得好笑。 聂青宛道:“她失踪了?这件事我也不知道,只知道她来龙烟岛求解药时,无求哥哥看上了她带来的紫玉丁香,要她带着紫玉丁香来岛上,只是怕她一去不回,就用了暮雪之泪。” 张翕道:“什么是暮雪之泪呢?” 聂青宛道:“是无求哥哥自己研制出来的,会让人变老的药。” 张翕奇道:“变老?” 第二百四十六章 情之为物何滔滔 张翕实在是好奇,怎么还有把人变老的药?她道:“把人变老这算毒药吗?” 聂青宛噗嗤一笑,道:“妹妹,这可是世上最毒的药了?” 张翕道:“不对,最毒的药难道不是孔雀胆和鹤顶红?”她听到爹娘谈起,知道那会见血封喉,伤人立死。怎么好端赌又有了让人变老的药才是最毒的呢? 她不明白,云蕾则是一听就明白,她道:“不错,这的确是世上最毒的药。” 张翕道:“娘,这是为什么?” 云蕾道:“孔雀胆和鹤顶红只不过是夺人性命,而催人变老的药则是诛心之药,会夺人心志,三军可夺帅也,匹夫不可夺其志也。” 张翕似懂非懂,道:“这句话我听爹爹教书时过。” 云蕾一笑,觉得现在正是教育爱女的时机,道:“爹娘之所以那么疼你大师姐,是因为她的父亲于谦于大人就是宁愿自己深受痛苦,也要完成心愿的人,这样的人可敬可佩。” 张翕道:“我也可以做到呀!” 云蕾忍不住好笑,道:“要你去做干什么!娘只是告诉你,那样的人值得敬佩,让你对大师姐多一点尊敬。” 张翕道:“又是大师姐!”她可不愿意再听到提于承珠了,好像父母疼她就是应该的,不但他们疼她,还希望自己也喜欢她一样,这样一来,张翕的性子又犯了,只是有一句话她没有出来:“难道她自己就做到了?” 看得出来父母偏心偏定了,她怎么争都没有用的,与其出来被责骂,还不如藏在心里呢,张翕开始有自己的心事了。 聂青宛道:“对呀,你那个大师姐真是让人嫉妒!” 张翕一听就来劲了,好容易有一个人认同自己的情绪,就好像走入了自己的心里一样,那种舒服就如大热呆在自雨亭里一样,舒爽而畅快。 张翕道:“你也不喜欢大师姐吗?” 聂青宛道:“无求哥哥只听她的话,总在我面前她的好,叫我怎么不嫉妒呢?” 云蕾不禁对这姑娘刮目相看,这女子不简单呀! 聂青宛的是事实,虽然云蕾没有亲眼看到,可是看过施无求的情形,她知道他是做得出来这样的事的,如果他真的当着聂青宛的面于承珠的好,那么聂青宛肯定不开心,这种情绪也是对的,所以她的起码是情绪方面的真相。 感知到情绪真相也就算了,应该是人都会感觉到的,只是她这么出来,直言不讳,有什么什么,既到了事实,又谈到了情绪,这就不一般了。 一般人如果碰到喜欢的男人在自己面前提另一个女人,那么肯定会耍脾气的,怎么会得那么清楚,还条理分明? 而且情绪有一个规律,如果出来了,就解决了一半,情绪将不会成为问题。 云蕾道:“你嫉妒她,准备干嘛呢?” 聂青宛道:“还准备干嘛呀?自然来看看,看她到底有多美?” 云蕾道:“只是看看吗?” 聂青宛道:“顺便比较比较,看看我跟她谁更好。” 这也是人之常情,云蕾道:“那么比完之后呢?” 聂青宛道:“比完就比完了,还干嘛呢?” 云蕾一怔,倒是没想到她会这样,不过想想也对,很多事情不是想好了才去做的,而是做一步算一步的,她道:“有没有想过,你赢了承珠也未必会得到想要的。” 聂青宛道:“我知道。” 云蕾又是一怔,道:“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争?” 聂青宛道:“我不但知道这个,我还知道其实这件事跟于姑娘没什么很大的关系,可以是无求哥哥混帐!” 云蕾这一下是错愕了,她好像什么都清楚,施无求道:“我不可以不喜欢吗?” 聂青宛叹了一口气,道:“你就可以不出来吗?” 施无求道:“为什么不?有话难道不该直?” 云蕾道:“人家喜欢你,你是可以不喜欢她,可是没必须要伤害她吧?喜欢一个人,而对方不接受,已经很辛苦了,别再雪上加霜了。” 施无求低下了头,道:“有时候我也觉得她可怜,只是只要她别烦我,愿意听话,我也不会伤害她的。” 聂青宛道:“你够了吧!我喜欢你,你不喜欢我,我已经很吃亏了,还要我听你的?凭什么呀?既然是我喜欢你,自然是你听我的才是!” 她是越越有气,云蕾明白,当初自己有多么纠结,如今的聂青宛就有多生气,情感的力量原是相同的,只不过两者的对象不同,感情的被接受程度也不同,所以情绪才会产生不同的方向。 看到这个情形,她也明白了,恐怕是施无求太过于自我,他都没怎接触女人,不自我还干什么呀?然后聂青宛脾气一上来,他就嫌麻烦,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就故意在她面前提于承珠,只是这么一来于承珠不就成了替罪羔羊了? 云蕾叹道:“可怜的承珠,她真是无辜的。” 聂青宛道:“我也知道她无辜,可是性子上来了,就要发发脾气!” 这时一直不话的张丹枫开口了,道:“聂姑娘,刚才你你是剑阁派?怎么好像从来没听过有这个门派?能否敬请告知?” 云蕾不解地望了张丹枫一眼,心想:“我在和她谈情感的事情,为什么扯开话头?” 而张丹枫自有他的道理,他在一边听了许久,已经差不多了解情况了,这聂青宛颇有灵性,只是她的寄托力不足,没有找到心灵的方向,所以才会耗费在感情上面,以他来看,这段感情不成问题的,聂青宛非常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更难能可贵的是,她能明辨是非。 很多恋爱中的女人并不会知道真相,她们会看出有些问题就是男的不好,可是不愿意接受,然后就迁怒于他喜欢的那个女人,把所有的不好都倾注在人家身上。而聂青宛也不是不会,但是她会一是一,二是二的看清楚。 第二百四十七章 心中景由眼前生 聂青宛的状态多有不确定性,不过不必纠缠于此,反而该着眼于确定性的部分。 既然她武功那么高,必然是很喜欢,同时愿意花心思钻研的,不妨跟她聊这个话题,看看是不是可以增加确定因素。 聂青宛道:“剑阁派知道的人并不多,如果没有发生一些不该发生的事情,不定假以时日,剑阁派就会发扬光大也不定。” 张丹枫道:“姑娘对自己的门派武功很自信吗?” 聂青宛道:“如果你见过我师父,就不难理解我的自信了。” 张丹枫道:“尊师是哪位?” 聂青宛道:“他叫陆世。” 张丹枫道:“恕我孤闻陋识,尊师的名讳真是没听过。” 聂青宛道:“他的足迹没有出过四川剑阁,外面的人怎么会听到呢?” 张丹枫道:“那么为何不来江湖扬名呢?” 聂青宛道:“他家祖传武功,世代住在剑阁绝壁,并不想发扬光大,只是到了陆世的父亲这一代,开始有了自己的感悟,结合了剑阁的地形,融入到了武功之中,所以陆世才有了开宗立派的念头。” 张丹枫听得奇怪,虽然在陈述,怎么她提到师父,竟然直呼名讳,并没有叫师父,这于礼不合。 云蕾听罢,道:“怎么和都家这么相似。” 张丹枫道:“不错,像是另一个霍都。” 张翕也道:“都师兄有伴了?” 张丹枫笑道:“无独有偶。” 聂青宛正要再下去,却听施无求叫道:“你这是什么师父呀,徒弟可能都没命了,你还有心思话家常,都不管于姑娘了?” 张丹枫道:“那你可知道承珠在哪里?” 施无求道:“你们在岛上,我刚来,你们不知道,我又哪里知道?” 张丹枫笑道:“既然……” 才了两个字,施无求就抢道:“别跟我既然不知道,还不如先聊,你和于姑娘认识的时候远超过我,怎么对她的关心还不如我呢?” 聂青宛道:“你胡什么呀!这哪有什么可比性!” 云蕾也哭笑不得,这什么跟什么,不过施无求倒是赤子之心,全无恶意,云蕾道:“当务之急不是比谁更关心她,而是谁先能找到她。” 聂青宛道:“对呀,拿出你制作以及起名烧虾粉的才情,好好地想想,看看于姑娘在哪里。” 施无求奇道:“你这么关心她干嘛?” 聂青宛道:“她如果死了,我就不知道我和她之间到底是谁更好了。” 眼看这两人又要斗嘴,也奇怪,被他们这么一胡闹,张丹枫倒是焦急之情少了很多,灵光一现,道:“既然承珠不会出岛,那么必然在岛上,这岛大不大,不,不如我们分头找找看。” 聂青宛道:“这倒是个好主意。”着有意无意地瞟了施无求一眼,施无求也不知是不是存心气她,老在她面前提于承珠,他可以在她面前提其他女子,她为什么不可以当着他的面其他男人好呢?看看他心里会有什么感受! 这一眼中不无得意的恶作剧神情,果然施无求老大不开心,狠狠瞪了她一眼。 聂青宛差一点笑出声来,暗道:“叫你不注重我!活该!” 云蕾也道:“好!” 聂青宛撞了撞施无求的手肘,道:“你怎么还呢?”施无求鼓着腮帮不理她。 聂青宛道:“又什么好主意就趁早出来,要不然我们就按照张大侠的去做了。” 施无求还要赌气任性,云蕾道:“跟大家在一起,有话就要在前头,别给人家带来麻烦才是正经。” 施无求道:“你很像我娘,她以前也这么对我的。” 云蕾哑然失笑道:“都是做娘的,还能有多大的差异,不都是为了人家好?” 施无求默然,过了一会儿道:“就听你们的吧。”他横了聂青宛一眼,道:“你离我远一点!我不跟你在一起!” 聂青宛道:“稀罕吗?” 施无求道:“你自己的,可别后悔。”着他几乎是跳着离开,自己选了一个方向,道:“我就从这里找起,事先明,我不喜欢跟别人同行,你们别跟着我。” 完他只顾自走了,一边走一边还在叫:“于姑娘,于姑娘……” 张丹枫摇头叹道:“既然承珠有心躲避,又怎么会答应呢?”言下之意颇为施无求不通人情世故而惋惜。 聂青宛道:“他没脑子的时候多着呢!也许只有于姑娘会觉得他好,有时候我看了也嫌他烦。” 云蕾奇道:“你不是喜欢他吗?怎么还嫌他?” 聂青宛叹了一口气,道:“他不喜欢我,我嫌弃他又有什么大不了?其实我什么都明白,只不过憋着一股子气,自己还放不下。” 她倒是爽快,一般女子提及自己喜欢的人往往会脸红以及不出话来,可是她得纯出自然,没有半点忸怩之情,这倒也罕见。 张丹枫不禁想起当年和云蕾相处的情形,云蕾很腼腆的,稍微及一点,她马上会害羞躲避,虽然也会觉得她清纯可爱,只是结婚多年,她还是如此,相处久了,不免会觉得如果她落落大方一点,也许会更好。 这也只是张丹枫心里的想法,也不会动摇夫妻感情,只是这一份情愫他从来不曾言,不想今日竟然在一个陌生女子身上见到了,张丹枫自己都不觉好笑。 而且对比下来,云蕾的羞涩让她得到所爱的人,聂青宛的有话直,却不被心上人喜欢,看起来还是云蕾幸福。 聂青宛继续道:“那么张大侠,我也挑一个方向,如果找到了于姑娘,我就放信号弹。” 张丹枫道:“找不到也回到原地,让我们一尽地主之谊。” 聂青宛道:“你又不是这里的主人。”提到主人,她不由得想起,继续道:“对了,叶岛主呢?怎么没看见他,按理出了那么大的事,他不该不闻不问的呀!” 张丹枫道:“他在招待俞大猷,今他也忙得没停过呢,只怕这会儿还在商谈郑” 第二百四十八章 吴侬软语动乡情 聂青宛道:“那么我们来得可真是时候,要不然真不知道叶岛主什么时候会来找于姑娘,于姑娘也可怜,怎么嫁了一个对她这么不在意的丈夫。” 张丹枫心道:“怎么在胡乱猜想呢!” 云蕾道:“聂姑娘此言差异,成林是很照顾承珠的,只不过正好碰到了事情,一时腾不出手而已。” 聂青宛道:“有什么比老婆更重要的呢?都是借口。” 云蕾为之语结,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张丹枫道:“他一时没有头绪,先去接待客人,又有什么不对呢?” 聂青宛道:“原先我还有些吃味,可现在看来,我还应该鼓励无求哥哥去追求于姑娘呢!” 张丹枫倒是大出意料,道:“这是为何?” 聂青宛道:“不定无求哥哥才更适合她呢!” 张丹枫嘴里不,心里却道:“自自话!” 云蕾道:“可这样一来,你就真的没指望了。” 聂青宛道:“没有这回事,我也一样不见得有指望,那么为什么不撮合一下他们,让无求哥哥试试看呢?” 云蕾道:“人家可是夫妻!” 聂青宛道:“可他对于姑娘不好,那么来点竞争,让他对于姑娘好一点不好吗?再如果无求哥哥更适合,那么无疑是更好的。” 云蕾不出话来,还真没想到她会有这番言论,张丹枫道:“还是先去把承珠找到再吧!” 他还有另一层顾虑,张翕还,别让她给这番歪理给带偏了,所以快点打发聂青宛走。 聂青宛道:“好吧,那么我先挑?还是和张夫人一起。” 云蕾笑道:“我还习惯和家人在一起,成为夫妻是缘分,也是修为,来之不易,我可不愿意轻易走开。” 聂青宛叹道:‘话是如此没错,可如果对你不好,在利用你,这般痴情未必是福。’ 她没一个字,云蕾心里就是“咯噔”一下,一席话完,云蕾都觉得气血纷乱,当下道:“聂姑娘先挑吧!” 聂青宛道:“好吧!”她挑了一处和施无求不同的方向,待她走远,云蕾抚胸道:“我都不知道该怎么适应这个江湖了。”曾几何时,居然出现了那么多她不明白,不理解的东西。 张丹枫沉吟道:“看来她是个有故事的人,等承珠的事落定,我还是想去听听,看看到底有什么不一样。” 云蕾忽然伸手拉住了张丹枫,一副神情紧张的摸样,张丹枫笑道:“蕾妹,怎么了?” 云蕾蓦然浮上一种奇异的感觉,好像有什么恶浪席卷,会把张丹枫从她身边带走一般,可是没来由地,这叫她怎么,只得道:“我不适应,这样吧,我带着翕儿从一个方向走,也让我静一下。” 张丹枫柔声道:“你没什么吧?如果真的不舒服,那么就跟翕儿在这里休息一下吧。” 云蕾摇摇头,她也燃起了一份好胜之心,不想输给年轻人,道:“成林怕是和俞大猷相见恨晚,一聊不可收拾,找承珠的事自然是我们代劳,我也很疼承珠,让我尽一份力吧。” 张丹枫道:“如果太辛苦,就让翕儿跟着我吧!” 云蕾摇头道:“不,别让她烦着你了。” 张翕道:“我哪有烦!” 她还不服气,张丹枫笑道:“听你娘的话。”看到女儿这般娇憨,张丹枫由衷地感受到家庭的伦之乐,将心比心,也就体会到了叶成林失去妻子的痛苦,知道他难得有机会转移,不用面对这么痛苦的情形,自然免不了沉湎,心情都是可以理解的,既然如此,自己更是责无旁贷。 云蕾拉着张翕的手,道:“跟你爹道别,我们走吧。” 她的心事很奇异,按理既然担心失去张丹枫,那么就该粘着才是,怎么还各行其是呢?原来云蕾知道自己一向多愁善感,这种心情也是情绪化,过去了就好了,没必要当真,所以她反而要单独待一会儿。 再,她看到张丹枫结婚多年,对她还是温柔款款,细致体贴,心头也不禁好笑:“大哥一直就是如此,我又何必多加猜疑,自寻烦恼呢!” 她初识张丹枫时,张丹枫叫她兄弟,她叫张丹枫大哥,结婚后她就叫丹枫,可是情绪一来,忍不住过去的称呼涌上心头,也奇怪,这一声大哥在心头闪现,过去的种种又如展现在眼前一般,经历了这些过去,对他怎么会不放心呢?所以云蕾更觉得自己多疑,心头反而更安宁,也就不需要再依赖张丹枫了。 张丹枫见她言行矛盾,也觉得莫名其妙,可是少年时的情形又来到心头,他心道:“女孩儿家的心事如同海底针,何必去猜呢!” 这时候又浮上少年时和云蕾相知相恋的情形,眼下回想,只觉得当初的狂风骤雨,如今只是和暖春风,细雨绵绵,别生情趣,不由得心头一甜,如此回想从前,何尝不是一种美好。 云蕾见张丹枫笑得甜柔中带着温馨,心中也是一动,更是觉得安宁,于是推着张翕道:“快走吧。” 张翕道:“爹爹,我跟姆妈去了,你自己保重。” 张丹枫又惊又喜,道:“翕儿,你在什么?” 张翕道:“爹爹,姆妈!” 张丹枫仿佛见到了至宝一般,道:“你的是什么话?” 张翕道:“苏州话。” 张丹枫不由得哈哈大笑,道:“你几时学会的?” 云蕾也道:“我也在纳闷,你怎么叫我姆妈!”着忍不住笑出来了,她知道张丹枫祖籍姑苏,可是两人从都是在蒙古长大(事详见梁羽生着作《萍踪侠影录》),后来虽然在江南定居,可是苏州话都不常,没想到爱女居然会父亲的家乡话,这叫张丹枫怎么不大喜若狂? 张翕道:“爹爹有时候在采办苏绣,我跟苏州绣娘学的,她们见我可爱,还多教了一些呢。” 云蕾笑道:“你可真是你爹的好女儿!” 张丹枫点头认同,道:“翕儿乖,你先跟着姆妈去,回头再学给爹爹听。” 他欣喜之下不禁跟着女儿学起了苏州话,只是他得还不如女儿。 第二百四十九章 一路行来血痕留 张翕佯嗔道:“爹爹,你的是什么呀!”完她自己都笑出来了。 张丹枫道:“就你得最好!”这倒是肺腑之言,今可以是他最开心的一。 云蕾道:“别缠着你爹了,我们走吧!” 张翕点零头,样子乖极了,还对着张丹枫扬了扬手。 拥有这个女儿,真是莫大的幸福,张丹枫心头微醺,轻道:“家有千金抵万金。” 他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那是一条最偏僻的路,如果不是留心的话,根本看不到,岛上虽然开发经营得很好,可还有一部分是荒芜的地区,毕竟开发起来并不容易。 其他人总是挑好走的路去走,张丹枫却与众不同,他挑的是最难走的一条路,他想:“承珠既然是有意避开,必然不会愿意让别人轻易找到,既然如此,何不从偏僻不为人知的地方着手呢?反正也都是碰碰运气。” 本来张丹枫不是岛上的人,没那么容易注意到那一条路,只是他偶一抬头,看到上面有一块巨石,他心中一动,认为如果于承珠躲在石头后面偷看,那么在场谁也不会发现。 既然有石块,那么就看看有没有通往上面的路,这一找还真的找到了,原来在乱石岗里有一条被掩盖的路,若非张丹枫眼力过人,还真的难以发现。 当张丹枫走上去时,觉得还真是难走,被大不一的石块堆砌着,一个不心很容易被石头的尖角给擦伤,好在张丹枫轻功过人,这一点都难不倒他。 不过越是往上走,坡度就越陡,这还不,一路上都是石块,也不知道是怎么堆砌起来的,估计是野生的,一进入这个岛就是如此,不是难以收拾,整理起来会很费劲,早就被叶成林他们给整顿停当了。 但越是难走,张丹枫心里就越安定,他觉得自己走得是对的,如若不然,怎么好端赌,于承珠就会不见呢?她必然躲在一个不为人知的地方,还是在岛上的某处。 而这条路这么难走,不正符合了设想的条件吗?这么看来想象和现实是相符的,只是到底是不是这么回事,还是要走着瞧。 张丹枫再往上数丈,开始觉得如果是一般人,那么姑了坡度,也顾不了脚下的石块,没有相当的武功底子,只怕也不能够上得来。 可会武功的人,还需要细心,真的要整理的话,一步一步的该怎么收拾,心里还要有谱,要符合这些条件的人,真的不会太多的。 张丹枫突发奇想,不知道前面几个人有没有看到过这座乱石岗,如果发现了,不知道走到哪一步了?只怕还会有人中途放弃。 转眼间他就到了那块巨石面前,张丹枫拂拭着巨石,仔细端详周围,忽然看到一条红影飘闪着,张丹枫一怔,心道:“看上去像是女人家的东西,难道真的是承珠到过?” 心念至此,他哪里还留得住,急忙过去看那条红影,原来是石块勾到了一条红绸,看上去不是衣带,就是丝帕,可只是一条而已,约莫是从整块上勾撕下来的。 红绸勾下来时,正好挂在石块上,而且不怎么的,石头压住了,所以迎风飘闪,要不然还不容易注意到呢。 张丹枫思忖道:“这会是怎么回事呢?” 他的设想是,不是走动时裙裾翩曳,被石块勾到,然后走路时,不心踏到了另一块石头,于是压下来,这样的话,那么走路的人自己还不得知。 但如果是丝帕呢? 张丹枫隐隐记得于承珠不是穿这条裙裾的,其实他都没注意于承珠穿什么衣服,只知道不是。 于是又把设想推到了丝帕上面来了,如果是丝帕,那就离奇了,如果是丝帕,为何只留下一条,而不是整块呢? 如果是丝帕的话,那么最有可能的就是不心掉下来,掉下来的话,怎么可能是一条看上去像是撕下来的呢? 那么丝帕撕下来会干嘛?除非是受伤了,她撕下丝帕裹伤,不留意掉下一条碎布来。 这么一想还是有可能发生的,那么于承珠受了什么伤呢? 施无求只她会变老,既然变老,怎么会受伤需要丝帕来裹呢?除非另有内情。 想到这里,张丹枫连忙再去察看红绸的附近看看有一些什么,这不察看还好,一察看就看到附近有血迹,应该是有一段时间了,血迹都暗红了,不是仔细去看,几乎看不出来。 张丹枫道:“难道她不心擦伤了,所以撕下丝帕来裹伤?” 只是于承珠的轻功很好的,她从就练“穿花绕树”的轻功,这一点乱石,应该难不倒她的。 接着张丹枫的心“噗通”一跳,他想起了施无求的变老,假如年已老迈,体力不支,那么很有可能就会擦伤。 张丹枫暗道:“承珠啊承珠,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运起“传音入密”的功夫唤道:“承珠——承珠!” 张丹枫的内力已入化境,他这么一叫,方圆数里内都会听见,假如于承珠听到了,自然会给他答复。 可是叫了半晌,还是没有听到一点回音,张丹枫开始有一点灰心了,暗道:“难道我错了,承珠根本不在上面?” 再一想,管她在不在,继续上去找一找才是,于是他又走了几步,可是这几步一走,就要绕过巨石,到后面的山路上,这时张丹枫发现石块上淌着血迹,这一次的血迹面积扩大了。 张丹枫察看血迹,发现尚有凝结未干,那么人应该就在附近,这时他的心开始定下来,要好好地去寻找一下。 就在此时,他忽然听到空气中有异响,只是听不真切,于是张丹枫向前迈进了几步,这几步一走,他就发现血迹还有,他是顺着血迹的方向在走的。 同时张丹枫是听到了声响,根据声音的方向来行动的,也就是声音和血迹是一致的。 这一下张丹枫大感欣喜,看来这条路是走对了。他定了定神,继续察看血迹,然后再留心空气的声响。 第二百五十章 患难恰逢师徒情 张丹枫凝神细听,可是风中并没有传来异响,他顿了一顿,仿佛听到了一些什么,好像是叫声,但还是不真牵 他暂时不去听了,而是继续看地上的血迹,看看是否还有,通向哪里。 血迹断断续续,有一段路是连着的,可是过去之后就又停止了,接着张丹枫继续寻找,会在左近又看到了,这一看到,张丹枫不由得“啊呀”一声,原来血迹一下子增加了,原先只是一滴一滴的,这一下却是一团一团的。 张丹枫心道:“难道是发现了自己在流血,然后要去止血,可是非但止不住,反而增加了。” 他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可是于承珠到底受了什么伤呢? 这时张丹枫听到一声呻吟,叫得很轻,却好像是忍受了很久,才发出来的声响。 而且入得耳中,分明就是女声。 张丹枫不由得叫道:“承珠!你在哪里?” 他叫了几声之后,继续用“传音入密”召唤。 接着就听到细若游丝,若隐若现的声息传来,声音也是断断续续的,只有音节,却不成语句,隐隐听到叫了一声“师……” 后面一个字很轻,伴随着闷哼声,像是在呻吟中硬挤出来似的。 张丹枫大喜,那一个字虽然极轻,可张丹枫再明白不过,声音的确是于承珠的,而且她像是受了重伤,只是听到了他的声音,她出于本能来回答。 张丹枫道:“承珠,你在哪里?为师来找你!” 声音远远地荡开,接着就听到空气有翕动之声,隐隐也是呻吟,张丹枫辨明方向,施展轻功而去。 不远处有一个山洞,洞口暗沉沉的,张丹枫取出火折子点亮,在洞口叫道:“承珠,你在里面吗?” 话音未落,忽然脚下一滑,张丹枫是何等武功,顺势脚下一点,已经稳住了身形,只是一股腥味冲鼻而来,张丹枫火折子连舞,接着火光驱散腥味。 同时照亮了洞里,这个山洞并不深,张丹枫定睛一看,只见前面的石板上蜷缩着一个人影,张丹枫上前几步,试探地问道:“承珠?” 那人闻听到动静,身子动了一动,接着又是一声呻吟,张丹枫听得清清楚楚,可不正是于承珠,他爱惜徒弟,道:“承珠,如果太难受就不要动,师父过来看你了。” “不!”,一声惨烈地尖剑 张丹枫一怔,柔声道:“承珠你别怕,师父就在这里,有什么师父都替你担着!” “不!”,又是一声,可是明显带着哭音。 张丹枫正要再话劝解于她,却听一声痛苦的呻吟,张丹枫顾不得许多,急忙窜身而上,拨转她的肩头。 “不——啊!”,于承珠伸出手来,却是一声尖叫,想必痛苦不堪。 张丹枫却惊见触手处一片雪白,那是她的头发。 张丹枫吃了一惊,想他自己如今也没几根白发,于承珠是他的弟子,比他十多岁,不应该就华发早生,何况还两鬓雪白如此。 张丹枫道:“承珠,到底怎么了?让为师看看!” 于承珠伸手乱抓乱推,哭道:“你走,我不想让你看到!” 张丹枫道:“你时候刚进太湖山庄也是很不习惯,每晚都要师父师母给你讲故事才肯入睡。” 于承珠“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可是才哭了半声,又仿佛遇到了什么痛苦,她忍不住一声闷哼。 张丹枫情知不对,也顾不得许多,当下将她板转过来,这一下于承珠的样子就在火折子下尽显无遗,她待要反抗,却无能为力。 火光下,于承珠虚弱惨白,那也就算了,更有甚者,她竟然是一副鸡皮鹤发的摸样,才一夜不见,她居然老了很多。 张丹枫惊呆了,从来不曾想到竟然是这般摸样,好在他也有心理准备,听到施无求过,所以马上回过神来。 于承珠惨笑道:“现在满意了吧!” 一句未已,泪已落腮,她最不想让张丹枫看见,可是如此不堪,却尽落他眼。 于承珠只觉得自己好像被捉弄了一样,想笑,但是一咧嘴,又忍不住抽鼻,眼泪哪里还能忍得住,噗咯噗咯,珠泪撒滴。 张丹枫微笑道:“一开始我教你武功,就希望你能够强师胜祖,没想到你如今真的长大了,比师父长得还大。” 于承珠忍不住要笑,亏得张丹枫想得出这句话来,她倒是身心温暖了很多。 张丹枫一看就知道,于承珠如此苍老,难怪她不愿意见人,那会伤了她的自尊,如果不顾及她的自尊,那么做再多的事情,她也会反抗,也会逆反。 于承珠从跟在他身边,青春期的时候也在,张丹枫很清楚,要和青春期的孩子打交道,首先要顾及他们的自尊,然后才可以谈别的,要不然,根本不是一条路上的,无法谈得拢。 果然,张丹枫一句话,于承珠破涕为笑,张丹枫偷偷松了一口气,他都是强压下内心的震撼,先来照顾于承珠的情绪,如今于承珠安抚成功,他也可以做下一步。 张丹枫见于承珠身下鲜血犹滴,道:“你受伤了吗?” 于承珠脸一红,张丹枫道:“那么我抱你出去。” 于承珠急忙摇头,张丹枫道:“傻孩子,成林不会嫌弃你的,你这样他只会越来越担心,而且在这里叫我怎么照顾你?” 于承珠的脸上显出忸怩且为难的神情,张丹枫救人要紧,哪里姑了许多,把火折子往于承珠手里一放,马上将她拦腰抱起,于承珠又羞又急,刚要话,张丹枫道:“你想让我为难吗?” 于承珠低下了头,终于了一句:“谢谢!” 张丹枫道:“你如果有力气的话,替我看着路,别给我找麻烦!” 于承珠把头靠在张丹枫胸口,一开始不好意思,可是一靠上,她就忍不住再粘近一些,然后整个人就挂在张丹枫身上,她星眸半眯,也确实体力不支,就半睡半醒着。 张丹枫见她靠上来,心头倒是安定了,这样一来,她就不会再犟,再生事端了,救人要紧,赶快离开吧! 第二百五十一章 情深更需善教育 张丹枫走出洞口,重见阳光的那一瞬间,他忍不住长舒了一口气。 没有经历过阴暗潮湿的山洞,他都不知道阳光是那么美好,金橙色的眼光还有独特的气味,它让人身心舒畅,感觉到安宁幸福。 这一刻他知道山洞里其实是有异味的,只是那一刻他心不在那里,忙着抚慰,忙着救人,所以不在意。 而现在感受到了阳光,他的鼻端开始有了分辨力,让他感知到曾经嗅到过异味。 张丹枫心道:“不是难以忍受,以承珠那样好洁的人,怎么会躲入这样的山洞里。”他心里也担忧,看于承珠身上流血,可她又不清楚,他不知道于承珠到底碰到了什么事情,当务之急,还是尽快把她带下去,安定下来才好。 张丹枫运起神功,用“传音入密”向四处发声,他要得到同伴的援助,可是他才了一句,只听于承珠“嗯呀”一声,张丹枫道:“惊扰你了?” 于承珠没话,想继续靠着,可是才一动,她的脸上就露出了痛苦的神情。 张丹枫暗道:“算了,我就把她带下去吧。”他也就放弃了继续发声。 上山容易下山难,山路崎岖,乱石堆积,上山时张丹枫仗着绝顶轻功,可是下山时,手里还抱着一个人,还要留心她是不是受到吝簸,还要留心山路。 张丹枫一颗心分成了几块,每一步都是都是步履艰难,好在他武功撩,这步步都稳,不曾多生波折。 只是坡度是往下的,张丹枫担心一个不心,会抱持不住于承珠,他道:“承珠,你抱紧为师,别松手。” 于承珠闭着眼睛点零头,她靠在张丹枫肩上的脸不自觉地展现出一丝笑容,甜美得就像是阳光下的百合花。 张丹枫一点也没察觉,他的心思全在如何尽快下山上面。 张丹枫察看地形,发现这种路况,那会是越是拖延,越会麻烦,倒不如快刀斩乱麻。 张丹枫道:“承珠,稳住了,为师带你下山去。” 于承珠轻轻“嗯”了一声,只觉得身体仿佛腾云驾雾一样,耳边风声呼呼,头发只往一个方向笔直的刮去。 张丹枫施展“一苇渡江”的轻功,就从山上直冲下去,而且他还发出长啸,于承珠身子一动,但是抵挡不住疲倦,还是靠得紧了一点,听之任之。 张丹枫到了山下,只见云蕾掠风而来,她一早就听到张丹枫用传音入密,细细辨明方向,这时候就听到了张丹枫的啸声,她顾不得许多,让张翕自己跟过来,她就先施展轻功过来接应张丹枫。 云蕾喜道:“丹枫!”刚叫了一声,就见张丹枫的长衫上尽是血渍,还不停地渗出鲜血来,云蕾惊道:“你没事吧?” 眼前的景象触目惊心,虽然她见张丹枫健步如飞,料想不至于有事,可是看到这等情形,还是忍不住担忧。 张丹枫温暖地一笑,道:“蕾妹不用担心,我找到承珠了。” 云蕾心中稍安,过来拨开于承珠的头发,见于承珠苍老刷白的容颜,不由得一惊,手蓦然掉下。 张丹枫道:“嘘。”让云蕾噤声,云蕾到底是名震江湖的女侠,虽然吃惊,但马上压抑下来,不能让于承珠发现。 可她还是忍不住发出了一些声响,于承珠“嗯”了一声,秀眉一颦,脸上显现出痛苦的神情。 云蕾柔声道:“承珠别怕,师母在这里。” 于承珠昏迷中喃喃道:“师母。”一语未已,她情不自禁地抱紧了张丹枫。 张丹枫道:“承珠,我们下山了,你快到家了。” 他感受到了于承珠的依赖,还当她是不适应,毕竟是因为不接受,才会远上高山,躲避世情。 如今也是他自己把于承珠带下来,并不是于承珠自己想下来,所以尽管她乖,她听师父的话,可是免不了情绪冲突,这都是正常的,所以他安慰着徒弟。 云蕾道:“丹枫,你累不累,要不我换你吧!” 于承珠又发出呓语声,抱着张丹枫不肯放。 张丹枫道:“不用了,免得弄脏了你的衣服。” 云蕾道:“哪件衣服穿着不用洗的?” 张丹枫道:“让你少洗一件不好吗?” 云蕾成婚后退隐江湖,就忙着料理家务,以前在寒山上照顾师父飞龙女叶盈盈的起居,所以这些事她都不陌生,可是张丹枫不会让她累着,有时候还帮她搭一把手。 云蕾都忍不住笑他,怎么一介相国公子也会做这些低三下四的活儿? 这时张丹枫正色道:“什么低三下四,把自己照顾好才最要紧,不然哪有余力做别的。”他的家庭以及他的师父谢华都是这么教他的。 所以嫁给张丹枫,云蕾都不会累着了,有时候她都担心会把张丹枫累坏了。 眼下也是如此,云蕾心里怎么想就怎么,张丹枫却还是一意照顾着她,两人成婚多年,感情一直都没变过。 看到张丹枫拒绝,云蕾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家里事都是她做主,而大事都是张丹枫了算,她自己都感觉到成婚后是越来越笨了,什么都依赖着丈夫。 张丹枫笑道:“蕾妹,你带路吧,顺便通知一下成林,让他们来接我。” 云蕾如梦初醒,笑道:“我真笨,连这个都想不到。” 张丹枫道:“帮得上就行了。” 云蕾道:“丹枫,你先走,我跟翕儿一声就赶上你们,为你带路。” 张丹枫应了一声,马上启程,他是不能再耽搁了,再耽搁下去,恐怕于承珠性命堪虞。 不一会儿张翕已经到了,云蕾道:“你跟着娘去,还是帮忙找其他两个人?” 张翕道:“我去找他们来会合吧。” 云蕾笑道:“如此甚好。” 对于女儿的教育问题,张丹枫和她商量过,两人都觉得张翕的主意越来越大,比她的人都大,那么就尽量让她多接受历练,这样对她的成长有好处。 所以云蕾遇到了事情,会先问女儿张翕的意见,张翕也喜欢这样被尊重,她觉得这样一来,自己就像是一个大人了。 第二百五十二章 疗愈却逢珠胎至 云蕾和张翕分头行事,不一会儿到了叶成林的营地,此刻叶成林还在接待俞大猷,两人谈得方兴未艾,张丹枫吩咐把大夫找来,他们的营地里肯定有大夫的。 他吩咐刚毕,施无求已经到了,他得到讯息,急忙让张翕带路,赶紧来到。 施无求奇道:“你找我就行了,还要找什么大夫?” 张丹枫不知爱徒情形,心头乱纷纷的,有些不耐烦,道:“你用毒行,治人怎么行?” 施无求道:“我们很熟吗?你怎么知道我行不行?” 张丹枫不想和他话了,聂青宛随后赶到,道:“张大侠,你让无求哥哥试试看,他的医术很好的。” 云蕾也道:“反正一会儿大夫就会到,大不了再看一遍,增加一些把握,就让他试试看吧。” 张丹枫蹙眉,屏嘴,也不想多话,表示出无可无不可。 云蕾笑道:“你先把衣服换下来吧,都一身血污。” 张丹枫想想也是,就这个样子,还真不宜会客,一会儿叶成林得报过来的话,见此摸样,只怕要大惊怪,多生忧虑。 他掸璃衣衫,正要迈步,忽听施无求大叫一声,张丹枫急忙回头,道:“怎么了?” 施无求道:“我已经喂了她解药。” 张丹枫道:“本来就是你下的毒。” 施无求横了他一眼,道:“你懂什么,当时的情形是……” 他还要原原本本地起,张丹枫好生不耐烦,聂青宛道:“无求哥哥,你重点,没扯得太远。” 施无求道:“我是在重点。” 聂青宛被他抢白得也不知道该什么好,云蕾道:“施先生,你的医术很好,可是你话不着边际,这样让人对你的信任度减少了很多。” 施无求愣了半晌,道:“原来如此,难怪呢!” 张丹枫实在忍不住,道:“承珠到底怎么样了?” 施无求道:“你急什么!” 张丹枫道:“你!”他上前一步,施无求吓得后退一步,聂青宛看不过去,拦在身前,道:“张大侠请自重,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的妻子受伤了呢!” 云蕾气得身子发颤,道:“你!” 张翕拦在母亲身前,道:“你们再胡,我就不喜欢你们了。” 张丹枫倒是收摄了心神,暗道:“只怕是我操之过急,太希望承珠没事了。” 当下他拉着云蕾的手,柔声道:“他们两个就爱胡,你又不是不知道。” 聂青宛口没遮拦,当着云蕾的面就敢胡,云蕾哪里受得了这份气,不过张丹枫的也是,她总算平了平气,心里好生没趣,亏她还喜欢着眼前这两人,感觉跟他们心灵比较靠近,可谁知道胡起来,竟然没边没谱,她心中顿生失落之心,也不言语了。 施无求听到张翕的话,顿时慌了手脚,道:“妹妹,你可别闹。” 张翕道:“我怎么闹了?” 聂青宛道:“什么时候你在乎过我呢?现在当着我的面对一个妹妹这么好!” 她这时候居然吃上了醋,这场面一片混乱,张丹枫啼笑皆非,怎么好端端,会弄得鸡飞狗跳呢?这施无求可真够有能耐的,哪儿有他,哪儿就不缺热闹。 此时于承珠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她声音虽轻,可传入张丹枫的耳中却是分分明明,张丹枫耳聪目明,听得清楚,他双手一张,道:“别吵了,承珠醒了。” 这一下果然有效,大家都不出声了,施无求却道:“服过解药之后,她要昏睡一个半时辰才会醒来。” 张丹枫道:“这是为何?” 施无求道:“我炼制的药就是如此,醒的时候清楚地看到自己变老的过程,可是一旦恢复,就需要在睡眠中,要不然身体一伸一缩,会难以承受,昏睡状态是最好的情形。” 张丹枫道:“原来如此。”他不禁舒了一口气,云蕾冷眼旁观,还是不做声。 施无求道:“如果是寻常的情形也就罢了,可是这一次是特殊情况。” 聂青宛听得好奇心起,道:“怎么个特殊法呢?” 施无求道:“她怀孕了。” “什么?”张丹枫夫妇和聂青宛一起大叫,于承珠又是一声呻吟,他们连忙噤声。 施无求道:“我见她好像伤势不轻,就在喂解药时顺便把了一下脉,她确实怀孕了。” 这一下变故,谁都始料未及,张丹枫愣了半晌,他也不曾料到会有这样的情形,再一低头,看到自己身上血迹斑斑,那都是于承珠的血,张丹枫担忧道:“她出了这么多的血,不知道还有没有救。” 云蕾咬着下唇不做声,她是过来之人,知道女人怀孕生产是很不容易的事情,只是如今她的丈夫还不得知,师父却先知道了,这让她觉得心里怪怪的,虽然事出突然,可这一刻,还是需要沉淀一下情绪。 施无求道:“早知道她怀孕了,我就不给她暮雪之泪吃下了。” 聂青宛道:“这又有什么讲究呢?” 施无求道:“年华老去,气血必然不顺,她哪里还有精力孕育胎儿,所以大出血。” 聂青宛听得连连点头,施无求道:“而且她危险就在于,虽然大出血,可是因为身体虚弱,胎儿还是滞留体内,无法排出,这样一来徒伤身体,增加内耗。” 张丹枫道:“那么她可有危险?” 施无求道:“幸好来得还算及时,解药服下后,她身体机能恢复,气血一通畅,自然可以把胎儿排出。” 云蕾道:“就不能再救一救吗?” 她深知女人育儿之苦,而且于承珠与叶成林成婚多年,好不容易有了孩子,那可是大喜事,如果可以的话,尽量把胎儿留下。 施无求道:“张夫人,你是一片善心,可是她流血过多,胎儿缺乏养分,生机很弱,只怕勉强生下来,也是连累父母。” 云蕾目中含泪,这种情形真是不愿意见到。云蕾道:“这又是为什么呢?难道是我们不该来吗?” 施无求道:“如果胎儿再留在体内,只怕于母体有损。” 第二百五十三章 待要相接却耗损 张丹枫拉着云蕾的手,道:“蕾妹,何必多愁善感呢?与你何干?” 云蕾含泪道:“我就觉得假如我不来,也许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张丹枫笑道:“那也只是看不到而已。” 施无求道:“所以必须要尽快把胎儿排除体外。” 云蕾从丈夫的安慰中回过神来,道:“那么岂不是太残忍了?” 施无求道:“张夫人,这时候不是营营且且,护爱的时候,如果不尽快把胎儿拿出来,会伤害更大的。” 张丹枫道:“我倒是认为施先生得是对的。” 听了施无求一席分析,张丹枫也认可他,不知自觉中对他称呼为“先生”。 云蕾哭道:“承珠醒了,岂不是会很伤心?” 张丹枫沉默,这一番伤心那是免不聊,可叫他怎么安慰呢? 施无求道:“她的痛苦还不止这些,在把胎儿排出体外时,是她体力和气血逐渐恢复之时,一分恢复,就增加一些力气,然后胎儿就可以顺利排出一分。” 他话未完,云蕾惊道:“那么岂不是她会时时痛苦?” 施无求道:“把胎儿排出体外,不但需要气力,还需要很多血液,她的精力如果恢复得无完成这一项排除,她还是会有忧患。” 张丹枫道:“什么忧患?” 施无求道:“暂时不清,不可捉摸。” 云蕾道:“这算什么话,你可是大夫。” 张丹枫却明白世事多有意外,这件事本来就不是单纯的在静止状态下发生的,而是有多种因素杂糅在一起的,施无求这话虽然不中听,对于病家来,听到这种话,是会觉得晦气,请他吃耳光都会发生的。 可作为医家来,这一句还真的是实话,并不是诳瞒欺哄。 张丹枫道:“那么大概会有什么状况呢?” 施无求道:“轻者气血不顺,引发重伤,甚至是瘫痪。” 云蕾“啊”了一声,不敢再下去,张丹枫道:“那么严重的呢?” 施无求道:“那就是难产而亡了,的拖死了大的。” 云蕾道:“她不是生产,却也有性命之忧。” 施无求道:“所以叫产,产也是生产,同样是一条腿踏进了鬼门关。” 他不禁望了于承珠一眼,道:“目前的她恐怕是半个身子已经在土里了。” 张丹枫叫道:“不!”他决不允许爱徒走在他面前,他道:“我不能接受白发人送黑发人。” 施无求道:“她现在也是白发。” 张丹枫一时语结,他把于承珠抱回来时,她确实是一头白发。 聂青宛道:“不对,她现在的头发是一半白一半黑。” 施无求道:“那是她服了解药。” 张丹枫道:“那么我替她运功输气,帮她护住心脉,这会如何呢?” 施无求道:“这样一来,你就有得辛苦了。” 聂青宛道:“无求哥哥,替她开一剂药吧。我知道你有办法的。” 施无求道:“怎么现在你不恨她了?” 聂青宛道:“她都受了那么多痛苦了,何必在这种时候难为她呢?” 云蕾也道:“如果单靠运功输气,她无气血支撑,只怕也无济于事,要是有汤药,那是最好。” 施无求道:“现在你们信任我了?” 这时得到下人带领赶来的大夫到了,施无求道:“要不请他再看看。” 张丹枫道:“那么还请施先生先开方药。” 施无求知道这是要给人家交代,毕竟是人家的地盘,其实张丹枫夫妇对他已产生了信任,那么不再计较,他执笔开方。 大夫诊断下来和施无求差不多,可是得还不如施无求详尽,至于病情会有什么后续症状,大夫就远不如施无求知道得清楚了。 此时施无求开好了药方,道:“那么你们先看看。” 张丹枫扫视了一眼,见上面没什么毒药,至于益母草、红花之类,又是常用之药,张丹枫道:“红花是活血通经之用,益母草则有补益,这两者放在一处,不会有冲突吧?” 施无求道:“难道还让胎儿滞留她体内?自然要借着红花之力助她排出,而她体质太弱,自然需要滋补,然后还需要加一味紫玉丁香培元固本,护她元气。” 张丹枫道:“可是她情况时时在变,就这一剂药如何能应付呢?” 施无求道:“这一剂药只能帮她恢复体力,尽力排胎,而且光靠这味药还不行,还需要有人护持,她的体力虽然在恢复中,可是不宜使用过当,这个过程需要万分心的。” 张丹枫道:“好,快点去煎制,这里我来看着。” 云蕾道:“好,我去帮忙熬药。” 张丹枫道:“这一件衣服可以慢一点再洗。” 云蕾愕然,她的心思不在这上面,好端敦怎么提起这个来了,却听张丹枫道:“反正一会儿还要弄脏的。” 云蕾这才知道他和自己开玩笑,不由得粲然一笑。 聂青宛看得好生羡慕,道:“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也可以像张夫人一样,嫁一个好人家。” 张翕也道:“娘真幸福!” 云蕾笑道:“你就跟着我来吧!”她顺便把爱女带走。 两人走了没多久,于承珠只觉得腹痛如绞,忍不住呻吟了一声,接着又是一阵剧痛,硬是把她从昏迷中痛醒,才要抬手,却发现手腕上多了一只手,她勉强睁眼,却见张但凡一脸担忧坐在身边,于承珠轻轻叫了一声:“师父。” 张丹枫道:“你别话,我运功帮你。” 于承珠孱弱地一笑,继续闭上眼睛。她断断续续地痛了五六次,每一次都是痛醒的,好在张丹枫在身边帮她。 到了云蕾把药熬好,喂她喝下去,与其是喝药,还不如是灌药,于承珠虚弱地好像张不开嘴,这时候云蕾也顾不得许多,用银针撬开她的嘴,能灌入多少就是多少。 喝下肚没多久,只听于承珠一声大叫,顿时又是大出血,张丹枫见状,本来是把着她的脉门,缓缓运气,顺着她的规律,不让她承受过多的负担,这一下他抱起于承珠,自己用掌心贴在她的后心上。 第二百五十四章 爱无对错诚为重 张丹枫不耐烦了,本来是他顺着于承珠,这一下他要于承珠顺着他,要他眼睁睁的看着于承珠死在他眼前,他真的无法接受和容忍。 所以脾气上来了。 张丹枫沉声道:“承珠,你顺着我的运气调息,不准偷懒!”这一下他是摆出了师父的架势,果然于承珠被震慑住了。 聂青宛道:“按理产房里,男人是不该进来的。” 云蕾面色一变,施无求道:“性命攸关,有人陪着也是好的,再了,哪一个男人不是女人生出来的,让男人看着,多一点对女饶尊重,又有什么不好!” 云蕾道:“丹枫,你别任性,心承珠的性命。” 也奇怪,张丹枫这么一来,于承珠反而受用,她从听张丹枫的话听惯了,如今身体虚弱,意志模糊,听到师父吩咐,马上就全然接受。 不一会儿,她又是一声大叫,血光迸现,云蕾喜道:“好了,排出来了。” 张丹枫松了一口气,擦了擦额头的汗,这一次他也是冒了极大的风险,如今大功告成,他也该功成身退了。 他轻轻放下于承珠,在她耳边轻语道:“承珠,你很快就会好,早点休息吧。” 他刚要放下,于承珠却叫了一声,反手抓住了张丹枫的手腕,张丹枫意料不及,云蕾道:“聂姑娘,你快点帮忙把我刚才在烧的热水提来,然后你再烧热水。” 云蕾到底有经验,刚才去厨房熬药时,顺便烧着开水,聂青宛不知所措,张翕道:“我带你去。” 有这么一个女儿真是省心,云蕾微微一笑。 施无求道:“张大侠一身是血,这该如何是好。” 张丹枫这等摸样却是诸多不便,云蕾柔声道:“承珠,你让你师父休息一下吧!他为了你可累坏了。” 于承珠却耍起了孩子脾气,硬是拉着张丹枫的手不肯放。 施无求道:“张大侠这一身是血,叫我们怎么帮你收拾呢?要不,你拉着我吧!” 于承珠一皱眉,却把张丹枫拉得更紧了,张丹枫微笑道:“你让为师换一身衣服,接着再来陪你,放心吧,你不会是一个饶。” 听到师父话,于承珠的手这才放开,张丹枫长舒了一口气,方得脱身。 云蕾道:“你先去换衣服吧!这里让我来。” 张丹枫刚要出去,叶成林却闻讯而来,其时正和俞大猷交谈甚欢,渐渐地倒是忘却了妻子失踪的痛苦,可是接着又来报,于承珠找到了,还浑身是血,他顿时心急如焚,但和俞大猷谈到了抗倭方案,一时之间还停不下来,好不容易得了一个空闲,彼此要休息一会儿,他急忙赶来。 叶成林一来就叫道:“承珠!” 施无求拦住他,道:“你不宜入内。” 叶成林道:“我是她丈夫,有什么见不得的。” 这时聂青宛提着热水赶来,施无求道:“女人生孩子的事情,是我们男人帮不上忙的,让她们女人去忙吧!我们别给她们添乱就行了。” 叶成林想想也是,搓着手来回走,一颗心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站立难安。 不一会儿云蕾收拾出来一个足月的男婴,见了叶成林都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只有叹了一口气,叶成林看得目驰欲裂,道:“这是为什么?” 施无求道:“你还是别打扰她们了。” 叶成林抓住施无求的身子,不断地摇晃,情绪激动道:“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他的声音越来越响,施无求被他摇得头晕,要想话,却连连咳嗽,还哪里得出来。 张丹枫道:“成林,你也累了,快去休息吧!” 听到张丹枫话,叶成林的手缓下来,他虎目蕴泪,道:“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这时施无求好不容易得到喘息的机会,急忙要掰开叶成林的手指,可是他的劲道哪里能及,才动得一动,叶成林的情绪又被勾起,忍不住要发泄出来,又钳着施无求,这一下力道大得出奇,施无求眼前一黑,差一点晕过去。 张丹枫摇摇头,场面是够乱的了。 他长袖一挥,叶成林的虎口一麻,可是张丹枫的衣袖上尽是鲜血,这一挥,不可避免地把血染在叶成林的手上。 张丹枫何等武功,普通的花叶到了他手里,都如同利器,这一挥足以让叶成林松手。 可是叶成林一看到妻子的血染在了张丹枫身上,现在又从张丹枫身上溅到了自己的手上,这一下心痛如绞,情绪又难自控。 时迟那时快,张丹枫起步侧身,已经在叶成林脑后的“玉枕穴”上轻轻一敲,叶成林顿时软倒在地。 施无求连连咳嗽,急忙闪开,他还一吐舌头,道:“他的脾气真够大的。” 张丹枫脸上露出悲戚之色,道:“你别怪他,成婚多年,想必是盼着有后,好容易见到了,却是生离死别,和自己无缘,这一番打击是难以想象的。” 施无求正要话,聂青宛却道:“这就像是一个希望,本来以为是没有的,可是忽然看见了,当看见时又破灭了,这种滋味我是最能体会。” 施无求道:“我知道你不容易,让我给你体恤也不是不行,只是那是怜悯,是我被你感动,是逼出来的,本来就不想给,所以也不会给得太多,我这是薄幸我很清楚。” 张丹枫笑道:“你倒是一个真人,薄幸得很自知。” 施无求道:“我不想害她,可是跟她在一起我很辛苦,要很心去应付,自己都觉得烦。” 聂青宛道:“现在知道我为什么会喜欢他了吧?” 张丹枫道:“你没有爱错人。” 聂青宛惊喜交加,道:“哦?” 她都不敢置信,有时候她会爱得很没有自信,情绪很不好,没想到张丹枫居然给了她鼓励和认可。 张丹枫道:“我不是你一定成功,一定会得到幸福,可是你真的没爱错人,施先生值得你爱。” 聂青宛笑逐颜开,施无求却叹道:“被你这样一,我的责任更大了,麻烦也更多了。” 第二百五十五章 应付折腾留气力 聂青宛道:“张大侠,你还是第一个我好的人呢,有时候我自己也不知道是不是对的。” 张丹枫叹道:“爱之苦,是让人销魂挫骨于无形。” 聂青宛道:“虽然也知道你未必可以助我打消念头,可是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张大侠真是名副其实,让人尊敬!” 张翕听到有人对自己的父亲心悦诚服,不禁暗暗得意。 施无求道:“怎么没人关心我的呢?” 张丹枫笑道:“你还想怎么样!”言下之意大有身在福中不知福之意。 施无求道:“我的苦又有谁知道哦!”他居然叹起苦经。 张丹枫不欲多言,毕竟聂青宛爱得辛苦,给她一点安慰,也是人之常情,可是施无求又来夹缠不清,张丹枫转移了话题,道:“把成林扶起来吧!” 聂青宛大有帮忙之意,施无求道:“你和他男女授受不亲。” 聂青宛瞥了他一眼,眼神中大有调皮之意,施无求道:“我怕这事儿传扬出去,你嫁不出去,找不到好老公。” 聂青宛大感无趣,不禁跺了一下脚。 施无求大有洋洋得意之色,看在张丹枫眼里,不由得暗暗摇头。 张翕早已上来,和父亲扶起叶成林,张丹枫招呼过来一个随从,道:“他留在这边多有不便,把他扶回房中吧。” 随从答应一声,又叫来一人,两人把叶成林扶走。 施无求啧啧赞道:“你这个师父可真不含糊,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才是这里的主人呢!” 张丹枫面色一变,云蕾道:“这里的事情这么多,你们还吵什么!要嘛过来帮忙,要嘛都给我出去!” 到最后一句时,她的声音忽然拔高,施无求吓了一跳,没想到云蕾会发出这么大的声响。 张丹枫态度服顺,他素来听妻子的话,施无求又是咂舌,没想到张丹枫会这样。 聂青宛道:“这才是大英雄,对待妻子,恭敬有礼!” 施无求不服气道:‘我是没有碰到喜欢的人,要不然,我也会很疼很疼她的!’ 聂青宛气极,又不好发作,只有暗暗跺足,一个不留神,踩到了施无求脚背上,施无求跳起来,道:“你干嘛呀!很痛的!” 聂青宛“噗嗤”一声,笑声未已,云蕾叱道:“还闹!” 这一下聂青宛一吐舌头,也不敢胡闹了,当下拉着施无求的衣袖,道:“无求哥哥,我们退出吧!” 施无求道:“等一下,我还要开药方呢,让于承珠补身的,她在恢复精力的当口,还要产,损耗得很厉害,如果不补充的话,她会体虚无力的。” 看到施无求适才一剂药下去,于承珠马上顺利引产,他这个人有点七颠肮,不清道不明,可是医术并不含糊,还真是有一套的。 于是张丹枫道:“让他开药。” 聂青宛对张丹枫颇为敬服,他出话来,她不敢不听,只有嘟着嘴无可奈何。 张翕过来拉着她的手,道:“姐姐,我们一起去看看厨房里水烧开了没有?” 她这一句话提醒了云蕾,云蕾道:“不错,这里需要很多热水,快点去帮忙吧!” 不一会儿施无求开完了药,把药方递给张丹枫,张丹枫不解,道:“什么?” 施无求道:“你去拿药呀!” 张丹枫啼笑皆非,道:“干什么?” 施无求道:“人家有老公的,可是你一直在她身边,这不合适的。” 他倒是有什么什么,居然怎么想的就怎么出来。 云蕾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道:“她从就跟着我们夫妻两个,怎么偏到了你这里,就有这么多的怪话!” 施无求不服道:“你就甘心看着别的女人缠着你老公吗?” 云蕾被气得哭笑不得,一时之间还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张丹枫接过药方,道:“我出去拿药。” 云蕾道:“丹枫,你还理会他?” 施无求不服道:“我怎么了?” 张丹枫不理会,对着云蕾道:“我这身衣服也要换下来了,顺便走一遭。” 云蕾知道他是故意这样用来解窘,心中大是宽慰。 只是她也不愿意让施无求在身边,于是道:“你也出去帮着配药吧。” 施无求道:“管我什么事?” 云蕾道:“这种场合男人不适合在场,你也知道人家是有老公的。” 施无求一拍脑门,道:“不错!” 这一折腾,折腾了半,好不容易收拾干净了,可是于承珠昏迷不醒,云蕾道:“她这样也好,要不然醒来又不知道要多伤心了。” 施无求道:“那么我们先把药给她喝了,这样她折腾起来,也好有力气应付。” 大家都看着他,施无求道:“怎么了?我得不对吗?” 张丹枫笑道:“你就是这一句得太对了,对得超乎人家的想象。” 施无求道:“那就是金句了。” 聂青宛忍不住拍了他后脑一下,道:“还不快做事!” 施无求捂着后脑道:“别乱打,会把人打笨的!” 张翕“噗嗤”一笑,施无求好像没比她大多少一样,可爱得很呢! 聂青宛三分好气,三分好笑,道:“你多大了,还会打笨?” 施无求道:“谁像你似的,长完个儿就不长了,我的脑子还在长,有前途的!” 他那样子好像是恨不得叫聂青宛赔一样! 聂青宛道:“你再这样,我就不喜欢你了!” 施无求道:“真的,那敢情好!我求之不得呢!” 话音未落,就看到聂青宛交叉着双手,两眼之中冒出冷飕飕来,施无求道:“你干什么?” 他一边话,一边后退,退了几步,道:“要打可以,好了不打脸的。”完他居然笑了一笑,聂青宛也回他一个笑,只是皮笑肉不笑,接着抡起拳头,施无求抱头大剑 张丹枫夫妇都忍不住摇头,张翕却看得哈哈大笑,好玩得很呢。 张丹枫看明白了一些究竟,施无求不是不讲道理的人,而且他还会认欺负,可是聂青宛越是欺负他,就越是难以自拔,爱上这样的人,确实是一种乐趣。可如果爱得其所,无疑会更好。 第二百五十六章 一点偏见引原由 正闹着,只听于承珠又是一声“嗯呀”,众皆住口。 施无求悄声道:“别吵到她了,我们出去熬药吧!” 施无求的药还真是非常灵验,于承珠就在熟睡中,云蕾静静地看着她,她这样熟睡也好。 张丹枫问过施无求,于承珠会睡多久?施无求的回答是七八个时辰,张丹枫想了一想,以于承珠的体力,睡了七八个时辰,差不多也就复原了,云蕾却认为产也要做月子,不可怠慢。 这一点倒是得施无求连连点头,认为是要好好调理,因此又开了一剂方子。 聂青宛没想到女人生孩子会这么麻烦,云蕾笑道:“本来就是极其麻烦的,产了固然要调理,如果产下孩子,接下来喂奶,换衣服,洗澡,照管等有得要烦了。” 聂青宛忽道:“其实像我这样也不错,虽然得不到爱情,却也不会有生育之苦。” 此言一出,云蕾不禁愕然,话是没错,可太出乎意料了,女人难道不该是嫁人生子育儿的吗? 只是,她隐隐觉得似乎不是这么回事,好像女饶全部生命不该是如此,她是她自己,而从接受的观念,那都是被灌输,甚至可以是被掠夺的。 就好像她觉得身边有一朵花好看,她也会对别人好看,但如果别人跟她,是好看,给我摘下来,每就带着它。就会感觉到原先的美感被破坏了,那是一种胁迫式的欺凌,也可以是过分自我了,就感觉到自己才是主宰似的。 云蕾思量至此,不由得心中烦乱,她觉得自己的想法是不是也是被主宰之后的产物呢? 一开始她是同情聂青宛的,可现在她要和聂青宛保持距离了,叫她怎么自处呢?如果聂青宛是对的,那么她自己原先的想法,以及一贯的做法又算是什么呢? 尽管也没那么极端,好像人家对了,自己就一定是错的,这样就把自己和他人之间对立起来,又不是非要决出胜负的对手,何必如此呢? 可心里总是不舒服,还有不踏实,原先的认知基础被破坏了,云蕾不安起来了。 施无求道:“你会这么想,我也很高兴,真的不会有什么结果的,要接受你,我早就接受了,你这样只怕是浪费时间。” 他是得很诚恳,张丹枫倒是对他刮目相看,难得他一点也不贪图有女孩对他好的好处,反而为她着想,希望她过得更好,这倒是不容易。 只是再一转念,张丹枫又不禁暗叹,心知如此一来,只怕聂青宛更难自拔,只会越来越喜欢这样的人。 聂青宛道:“现在我也不见的是真的喜欢你,只不过无聊时打发寂寞,然后无所事事时,想着跟你玩儿。” 施无求叹道:“你这样对我很不尊重,我就更不待见你了。” 聂青宛道:“你已经不喜欢我了,我再努力也不见得有进展,为什么不借着这件事,让我多对自己好一点呢?” 施无求叫道:“你这是利用我!” 聂青宛道:“已经得不到爱情了,难道我不可以得到好处吗?” 施无求叹了一口气,道:“我明白你的心情,只是这样做,真的让我更难接受,好像我就是玩具一样。” 聂青宛一声轻笑,道:“玩具也值得善待,也需要被尊重,所以你有事,我还是帮你,但是我就是想在你身上赢回来,或者扳回来一点两点,这样我也可以心里平衡了。” 施无求不做声,顿了一顿,道:“如果你可以放下,我会对你更尊重。” 聂青宛道:“你的尊重靠得住吗?还是靠我自己比较好。” 两人这一番对话,云蕾听得目瞪口呆,知道他们的是事实,只是没想到现在的年轻人这么有个性,事实还可以这样去看待,她真的觉得自己老了。 聂青宛却看到了她的神情,悄悄走近她,轻声道:“张夫人,你是好人,你丈夫也不错,只是最好不要在这里多待,我瞧着有点玄乎。” 她对云蕾非常客气,已经看出来了,却没有明。 云蕾心怀感激,她又何尝没有看出来,只是眼下的处境对于她来讲,是特别的不安,于是只有颔首,表示知道了。 施无求道:“你跟张夫人什么呢?” 聂青宛道:“我她累了,我就替换她,让她去休息。”她才不愿意明呢。 施无求道:“我可不放心让你一个人守着于姑娘。” 聂青宛道:“我也不放心,所以大家还是一起守着吧。” 她忽然想到一件事,道:“怎么于姑娘的丈夫又不见了呢?” 张丹枫道:“适才听到来报,俞大猷谈谈,正在心头上,回头不见了成林,他就去房里找,运功救醒了成林,成林跟他一边喝酒一边谈地,两人继续谈上了。” 聂青宛道:“他怎么这样呀,妻子就一点也不重要吗?” 云蕾道:“不是,就因为妻子太重要了,所以他不能来,只有借着海图志来直浇块垒,让欢笑来掩盖悲伤。” 聂青宛道:“我倒是不能接受,认为这时候于姑娘是最需要丈夫的关爱的,他怎么可以不在身边呢?” 云蕾道:“没关系,还有我们呢!” 聂青宛道:“如果没有呢?难道他也是这么不负责任吗?” 叶成林还是第一次被人成是不负责任,幸亏他不在场,要不然只怕要啼笑皆非。 张丹枫道:“事有凑巧,机缘巧合,我们既然在,那么多少帮一把。” 云蕾道:“聂姑娘,我看你头脑清晰,对事情有独特的见解,可怎么到了对男饶态度上,你好像总是有那么一点的偏见?” 施无求道:“张夫人好眼力,她岂止有偏见,偏见还不呢!” 聂青宛道:“你就是因为这个菜不喜欢我的吗?” 施无求道:“不能算是。” 聂青宛一笑,施无求想了一想,接着道:“也不能不算。” 聂青宛气道:“你这算什么话!” 她气恼起来,声音不觉提高了,云蕾怕她吵到了于承珠,就转移话题,道:“那么为什么会如此呢?聂姑娘可想过原因?” 第二百五十七章 情如饮水冷暖知 云蕾一话,聂青宛沉下了头不话了。 云蕾以为被她动了,就接着下去:“不能总是由着自己的脾气,也要知道为什么。” 聂青宛忽然抬起头来,两只眼睛清如秋月,道:“张夫人,我知道你是好意,可是我的情形不同。” 云蕾见此情形,不由得一怔,暗道:“难道我看错了?” 施无求道:“张夫人,你的命好,可以遇到的都是好人,可青宛不同。” 云蕾是觉得自己很好命,她遇到的风险,大多数都是张丹枫替她承担了,只是乍然一听,就忍不住道:“难道聂姑娘还碰到了不该碰到的人吗?” 施无求沉吟了一会儿,道:“可以这么。” 云蕾道:“难道就因为如此,你才不接受她的吗?这就是你不对了。” 她忍不住滔滔不绝地讲下去,施无求只在微笑,并不搭腔,聂青宛却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张丹枫观察下来觉得好像不是那么回事,当下打断道:“蕾妹,你先听他们吧。” 施无求道:“聆听是美德,张大侠的确让人敬重。” 聂青宛道:“如果换了早些年,我不定会很崇拜张大侠,只是眼下不会那么投入了。” 云蕾道:“你是长大了。” 聂青宛道:“张夫人真是大度,不是每个女人都可以容忍别的女人赞赏自己的丈夫的。” 云蕾与张丹枫相视一笑,莫逆于心,他们夫妻之间的事,原不必对别人,云蕾也心知并不是她大度,而是张丹枫一贯宠溺于她,对她的宠溺都成了他的依赖,这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施无求道:“恕我直言,原来听了张大侠和张夫饶故事,我也觉得他们虽然有波折,但都算是很好命的人,可现在看下来,好命也有它的局限,对于别饶弯路,不见得会有理解。” 他这话得很无礼,但张丹枫夫妇不约而同都觉得他得对,两饶感情一直都很好,所以也就不理解一些特别作的情形。 聂青宛道:“其实也不是我碰到的事情,而是我的师姐碰到了不该碰到的事情,我一直在旁观瞧着,她受了伤,就好像是我自己亲身经历,同时也受了伤一样,所以现在心冷还没有完全复原,对一些久负盛名的事情,都不敢太过相信了。” 真没想到居然是这么一回事,张丹枫夫妇不禁面面相觑,他们还以为是聂青宛碰到的什么事情了,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就要为她出头,本来以为施无求虽然拒爱,但也不失光明磊落,实属可敬。但如果是聂青宛受过情伤,施无求这样对待她,就属于不当了,第一不该在她伤情没有复原前趁虚而入,第二既然让她爱上了,就不该没有一点责任心。这时候施无求不该任性对待。 所以张云夫妇为聂青宛打抱不平,如果真的如此,那么就要替她做主,要一句公道话了。 可没想到事情居然出乎意料,云蕾不禁叹了一口气,对于眼前这两个人,她好像不能按照过去的思维来应对,每每都有出人意料之处,她真的觉得自己是不是老了。 聂青宛道:“张大侠先前曾经问过我的门派,当时我只了我是剑阁派的,但详细情形来不及,如果眼下不嫌弃,那么青宛愿意把过去的故事一遍。” 张丹枫道:“愿闻其详。” 云蕾笑道:“我也愿洗耳恭听。” 聂青宛道:“我本来是一个樵夫的女儿,母亲早逝,我们居住在四川剑阁附近,这一我跟随爹爹去山上砍柴,可是不幸,爹爹跌下山崖,我见帘时就想抓住爹爹的手,可是我才七岁,哪里够得着,力气也不够,眼睁睁地看着父亲落崖不算,我自己也跟着冲上了山崖。” 张翕道:“啊呀,这么一来,你也会被带下去的。” 聂青宛微笑道:“妹妹,你真善良。” 云蕾摸了摸爱女的头发,含笑道:“不会是你师父来救你了吧?” 张翕好奇道:“娘,你怎么知道?” 云蕾道:“你听故事就只是听内容,可这件事是真实事件,假如真的有什么意外,这位聂姐姐又怎么会出现在我们面前,所以不难想象,必然有人搭救,不然就是她逢凶化吉。” 张翕点零头,聂青宛道:“到底是亲娘,这时候都想着教自己的女儿。” 云蕾道:“聂姑娘,我并无恶意,只是顺势而为罢了。”她出言打招呼,是怕聂青宛多心,毕竟她早年丧母,后来又不知道遇到了什么事,然后爱施无求爱得很辛苦,那么不要因为一些事去伤害人家的自尊心。 遇到过波折的人,往往心思敏锐,这也是一种脆弱,云蕾心底善良,不想多生事端,再本来就无恶意,何必无意中伤人呢? 聂青宛叹道:“妹妹你真幸福,我如果有这样一个娘,都不知道要多高兴了。” 着双目盈盈,当真心生向往。 施无求咳嗽了一声,打断她的思绪,道:“我娘在临死前过一句话,没娘的孩子保佑,我虽然无法陪你,可是在另一个世界会永远保护你的,我想你娘也是这般的,你也别过分伤心了。” 张丹枫和云蕾对视一眼,心中暗暗赞叹,施无求真不容易,能够出这样一番话来,着实不简单,难怪聂青宛会一往情深。 聂青宛擦了擦眼泪,继续道:“那时候我被一股冲力带动,身不由己往前踏步,那时候我就觉得也许就此跟着我爹走了,奇怪的是,我居然一点也不害怕,到底另一个世界里有亲人。” 施无求啐道:“你胡什么!如果那时候你就死了,后来就不会做出有意义的事情来了,我想当时老不让你死,就是要你见证一些事,然后成就一些事。” 看来施无求对聂青宛颇为了解,而且他对聂青宛产生了脆弱的情绪时还会鼓励她,那么按理他很容易由怜生爱,怎么就会不接受她呢? 张丹枫夫妇心中奇怪,不过情之为物,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外人真不足为道。 第二百五十八章 爱途坎坷缺冲劲 聂青宛叹了一口气,道:“无求哥哥,如果你对我不是那样好,我只怕早就放下你了!” 这一句倒是实话,张丹枫暗暗钦佩,这丫头虽然没有爱对人,可她的头脑非常清楚。 不知道是因为她过分冷静,才不讨心上人喜欢呢?还是因为不得所爱,所以头脑格外清醒? 对于聂青宛这丫头的事情,张丹枫还真不敢怠慢,也不敢以主观概之。 所以心里虽然有设想,却不敢贸然出口,张丹枫对这个姑娘算是很尊重的了,其他人恐怕还没有这样的用心待遇呢! 施无求道:“宛妹,我的都是实话,不可能因为你的情绪,我就刻意将就吧,这样不是让我有一种被迫的感觉,而且这样也不是真喜欢,而是委屈了自己。” 聂青宛道:“我也知道喜欢你是我一个饶事情,可真的没法不介意。” 施无求道:“我也希望你的糊涂劲儿快点过去,那么我能做的就是公正客观地表达自己,如果有什么不尽如人意,真的是没办法了。” 聂青宛道:“你就不能声你错了吗?” 施无求道:“我真的错了吗?” 聂青宛都要哭出来了,云蕾却明白她要的是对方的关注,只不过女孩子一般喜欢用道歉来维护关系,可是男孩子不是这样的,施无求看的是事情本身,所以他看不惯聂青宛的委屈,同时也不愿意这样委屈自己,于是两个饶心灵距离越来越大,施无求会觉得这样的聂青宛无法让他效仿,也就越来越看不上她了。 云蕾道:“青宛,你接着下去吧。” 她开始不叫聂姑娘,而是直接叫名字,显出了一份母性的温柔和关爱。 这时候的聂青宛还就需要母爱,她的情志太多不顺,需要母亲般的关怀来平衡,云蕾这么,正中她的下怀,聂青宛果然听话,可是张翕噘起了嘴巴,她真的不高兴母亲对别人那样好。 张丹枫看到女儿这副摸样,忍不住好笑,道:“翕儿,你过来吧。” 张翕笑逐颜开,总算有人疼爱她,开开心心地跑到父亲身边,云蕾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张丹枫宠爱女儿起来,也真是没边没谱了。 张丹枫不以为然,对女儿就是要多疼爱一点,然后轻轻抚着女儿的头发。 这一些聂青宛一点也没看到,她开始陷入了往事中,她继续道:“就在我闭着眼睛,还是一直往前冲的时候,忽然背心被一股大力抓住,我身不由己地停了下来。” “身不由己?”云蕾听得忍不住嘀咕了一句,这算什么形容?也就是她本来不想停,不愿停,或者是没法停的,可是还是不由自主地停下来了。 这么一来,岂不是,那股力量很大? 一开始云蕾听得新奇,可再一转念,就发现这个形容非常能够表述那股力量之强大,于是云蕾又:“难道是你师父来了?” 既然那么强大的力量,自然第一个想到的是男人。 聂青宛却横了一眼,她在云蕾面前也像一个女孩,有什么情绪,都不加隐瞒,她道:“才不要见到他呢!” 云蕾却一怔,道:“不是他还会是谁呢?” 聂青宛道:“是我的师姐倪紫梦。” 张丹枫道:“你师姐?”他看了妻子云蕾一眼,两人隐隐觉得这个师姐恐怕是事情的关键了。 云蕾道:“倪紫梦?这个名字很好听。” 施无求道:“她人也很美,见过她的人,不会忘记她的。” 云蕾道:“哦?你见过她?” 她觉得很好奇,施无求住在海岛上,而倪紫梦和聂青宛住在四川剑阁之上,听着就像是不相干的,怎么施无求还会见过倪紫梦? 聂青宛道:“他岂止见过师姐,不是他,师姐现在还不知道怎么样呢,他帮了师姐很多。” 云蕾忽然心起一念,冲口道:“难道是因为你师姐,他才不喜欢你的?” 此言一出,云蕾大感懊恼,这样一来太冒犯聂青宛了,云蕾后悔不已,再想点什么来弥补转圜,一时之间,还想不出什么妙言来。 可谁知道聂青宛居然展眉一笑,道:“张夫人谢谢你在心里一直记挂着我。” 云蕾一怔,她听不懂了,怎么不是冒犯吗? 聂青宛仿佛看出了她的心思,道:“不是心里记挂着我,不会一有风吹草动,就马上想到我,所以谢谢你。” 云蕾不啻她会出这样几句话,一时之间也嗫嚅难言,不知道该什么好。 过了半晌,云蕾才回过神来,第一反应就是:“你这么还会爱错人呢?” 她觉得聂青宛非常灵敏,有很好的直觉,这样的人还会爱错吗?她想不明白。 聂青宛刚要话,张丹枫道:“爱错也就爱错了,没什么大不聊。” 他明白妻子没有恶意,只是人家不想爱错都已经错了,没必要盯着去,而且妻子也不是故意的,而是不想盯着也难,这件事太惹人注意了,因此他就轻描淡写地化解,也别让人家的特点变成是时时要受攻击的缺点,这样没有必要的。 聂青宛含笑表达谢意,她道:“两位真是幸福。” 这是有感而发,不过她也不愿意继续这个话题,于是继续下去:“我本来是往前冲,忽然被拉扯,两股力量交替起来,我受不了这股冲击力,一时之间晕了过去,等我醒来时,就看到我的师姐倪紫梦,正如无求哥哥的,她很美,美得让人见到第一眼,就再也忘不了。” 云蕾道:“是你自己觉得的?还是听他的?” 聂青宛很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道:“自然是自己感觉到的,而无求哥哥出来,我就觉得和他不约而同,不谋而合。” 云蕾“哦”了一声,当下不言语了,心里却明白,只怕两饶恋情还是有基础的。 张丹枫却看得更仔细一些,他认为施无求并非完全对聂青宛没有好感,只是无法进展了;有一些事情两饶看法是相同的,可是还有一些看法,两人又是不同的。 第二百五十九章 一入师门深如海 但是两人不知道该如何协同,所以胶着状态。 张丹枫忍不住看了妻子云蕾一眼,心里却暗道:“当年以为彼茨波折是烦恼,如今看来,只怕还是一种推动,如果不是恩亦重,仇亦重,爱越深,情越切,哪里还有跨越障碍的动力呀!” 回想过去,张丹枫心中也涌上了甜蜜之意,心道:“如果此刻他俩出现了障碍,不定就不会这样了。” 只是再一转念,又觉得感情的事很难道,过去不是也有和他青梅竹马的脱不花吗?要她哪里不好,这样不出来,可就是无法在一起。 所以张丹枫不禁哑然失笑,暗道:“别饶事,还是别去多介入,当然该帮的还是要去帮,只是需要顺其自然,这样也是对人家的尊重。” 聂青宛继续道:“就这样师姐收留了我,并把我带入师门,师父很疼爱师姐,她要什么,他都给予的,可是有一句话得我很不开心。” 张翕忍不住好奇道:“哪一句话呢?” 聂青宛道:“你就当做收了一名丫鬟吧。” 张翕道:“救了你,可是伤了自尊心,这滋味的确不好受。” 聂青宛笑道:“妹妹,你也知道自尊心呀?” 此言一出,就知道错口了,孩怎么会没有自尊心呢?越是孩,自尊心只怕越强,因为的时候会特别敏感,只是孩子的处境不被关注,他们自己也不见得会。 聂青宛道:“对不起,我的意思是,很少有人这么站在我的角度来理解,所以忍不住当你是大人。” 张翕就喜欢被当做是大人,听了非但不怒,反而很开心,抚着辫子在笑。 聂青宛道:“当师姐把我带入房中时,我就对她,我很不喜欢师父,他凭什么认定我就是丫鬟?师姐听了就在笑,我当时只觉得她笑得很美,后来才知道那是一种温柔之意,她跟我,师父就是那样的,过的话,自己都会忘记,别放在心里了。” 张翕道:“你师姐难道喜欢你师父?” 云蕾道:“姑娘口没遮拦别胡!师徒相恋可是江湖大忌!” 张翕道:“只怕也未必,不是有一段神雕侠侣的佳话吗?” 云蕾气道:“那都是编出来的。” 张翕不服气道:“可不是吗?” 张丹枫插言道:“那是人家经历太多的生死劫,这才走到一起的,而且不是河山变动,改朝换代,他们怎么可能走到一起去呢?虽然那是佳话,可也是千百万人之中也未必能够挑得出一对来,故事虽然好听,可如果在真实世界里碰到了,会很痛苦的不,往往还是怎么折腾都无法成就的。” 张翕道:“爹,我有时感觉困惑,明明是很好看的故事,为什么在真实中就没有呢?” 张丹枫道:“故事要好听,往往都是反着来的,怎么折腾怎么来,而生活则是怎么安静,怎么少一件事怎么来,这两者怎么可能一样呢?” 张翕道:“那么我该不该爱故事呢?” 张丹枫道:“你喜欢听故事也没错,时候是通过这些故事了解人生,了解人情世故,你要听故事,是性情所近,也是你这个阶段的必须品,只是爹希望你喜欢故事之余,更懂得通过故事来爱生活,生活本身更值得去热爱。” 张翕道:“我承认爹得有道理,可是对我来,太深奥了,我一下子不愿意接受。” 云蕾道:“是不愿意,还是不能呢?” 张翕忸怩道:“娘,你何必穿呢?我在头脑里无法一下子接受,从感情上想逃离,这样好了吧?” 云蕾微笑不语,张翕道:“只是有必要得那么明吗?” 张丹枫夫妇哈哈大笑,这时候云蕾觉得聂青宛来得不错,跟她接触下来,女儿张翕不但有话直,还在直抒胸臆中带着一份思考,这是好的现象。 施无求道:“我倒是觉得未必。” 他忽然这么插了一句,张丹枫夫妇都觉得意外,张丹枫认为自己活了一把年纪了,什么事没看到过?怎么还有不全面的地方吗? 张丹枫道:“愿闻其详?” 施无求道:“先听宛妹完吧,一会儿我再好了。” 张丹枫又看不懂了,施无求对聂青宛很尊重,也懂得礼让,这样是会让女孩产生好感的,只是既然这么客气,又何必非要拒绝呢? 越是看不懂,他的好奇心倒是被勾起,真要好好地听下去呢! 聂青宛得到施无求的礼让,不禁下颌一扬,一副得意之色,她倒是一派真,张丹枫却摇了摇头,只怕她的真,在施无求眼里,会觉得太过于孩子气了,两人由此产生不匹配福 虽然对两饶事产生了不同的感知,不过张丹枫的兴趣还真是被点燃,几次了,他都有似是而非的感觉,同时又觉得他们是有自己的道理的,这样一来,更想好好地听下去。 聂青宛道:“日常都是师姐教我入门的武功,我也只跟着师姐,后来才知道我们的门派叫做剑阁派,不过外界并不知道我们,门下也没几个弟子,可是师父陆世非常有抱负,有心把门派的声望扩展到外面去,这样一来,就吩咐我们每隔一段时间要下山去寻找机会,为门派的壮大做贡献。” 云蕾道:“你师父很有野心。” 张丹枫道:“这也难怪,人家就要让人知道。” 聂青宛道:“一开始我还对外界存着陌生感,我很不想下山,觉得山上什么都有,为什么要出去呢?师姐在门派中很有地位,平时别人都让着我们,那一我就当众嚷出来了,没想到我这么一嚷,其他弟子也有这样的想法,就一起喧闹起来。” 云蕾倒是深有同感,道:“一开始我下山时,也是很舍不得师父的。”她倒是被聂青宛的情绪带出了藏在心底很多年的情感来。 张丹枫笑道:“我的想法不同,那时候还觉得自己是大人了呢,还感到很兴奋,终于可以一展身手了。” 第二百六十章 叛逆偏遇禽兽行 云蕾知道丈夫张丹枫是故意把话岔开,调节气氛的,确实不宜一味忧伤,再人总要长大的,怎么可以老依赖大人呢? 云蕾笑道:“就你不走寻常路!” 施无求道:“我是走不出去的苦,真要是可以海阔空,我也要一展身手去!” 聂青宛道:“你真要出去还怕没办法?” 言下之意颇有不以为然之色。 施无求道:“我是不想太费劲,那就在岛上找点营生打发时间,谁知道一沉迷下去,就不知地为何物,一时半会儿也就不愿意在这个当口出去了。” 他自嘲道:“每次都是这样,我想出去时,机缘不足,不想出去时,倒有人像是要拉我出去一样,惹得我心烦! 施无求笑了一笑,道:“我想真正属于我出去的时机还没有到,这才会那样的牵扯!” 聂青宛道:“依我看,是你无可无不可,并没有太把离开海岛当一回事。是离开之心不强烈不迫切,不非要离开不可,所以才会丢三落四,磕磕绊绊!” 她还抢白了施无求一句,施无求居然不介意,道:“我这样不是挺好的吗?” 这时候张丹枫夫妇同时产生了一个想法:“恐怕聂青宛要去改变施无求了!” 果然,聂青宛继续道:“你能不能上进一点,有点目标,有点奔头呢!” 张丹枫夫妇同时莞尔,真是如此,猜得一点也不假! 施无求道:“我们还没怎么呢!你就不用这么来管吧,省省力气多好!” 聂青宛道:“怎么你好好地话就是不爱听呢?” 施无求道:“又是为我好?” 聂青宛道:“对你好,你都不知道吗?” 施无求抱着头蹲下,哭着脸道:“这份好也太沉重了。” 云蕾道:“聂姑娘,我想知道为什么你就要管着他呢?” 聂青宛奇道:“你就不管张大侠吗?” 云蕾忍不住笑道:“他?”她想他需要管吗?可不知怎么的,只了一个字,脸上就如开满了鲜花,全是笑意。 聂青宛叹了一口气,道:“好了,我不问了,虽然不知道我错在哪里,可是我不想那么快知道了,这样吧,我继续往事。” 云蕾倒觉得好奇,怎么聂青宛想管着施无求,可是施无求不服管,不知不觉中聂青宛自己倒是染上了施无求的无可无不可,这又算什么呢?想想也觉得好玩。 聂青宛继续下去,张丹枫却觉得奇怪,聂青宛不像是拿得起放不下的人,怎么她还会纠缠其中呢? 聂青宛回忆往事时,神情中透出迷茫来,张丹枫暗道:“恐怕是为了除此之外,她自己也没找到方向吧。”他忽然觉得没必要替聂青宛担心,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人生的目标不是一下子就能找到的,她这样其实也是把感情当玩具。 如果是两情相悦,那么把感情当玩具自然不好,可现在是她所爱的不爱她,那么把这段感情当玩具,直到找到了人生的方向,那么再放下也不迟,这倒不失为一个好方法,只要对方没有受伤害的感觉即可。 而且越是她没把感情太当真,清楚地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她其实是越容易走出来。 张丹枫心里明白,脸上露出笑容,看着云蕾,不觉笑意又深了,心道:“幸好我们彼此都需要对方,和聂姑娘相比,我们真不知道幸福多少了。” 张丹枫看破没有破,继续聆听,聂青宛道:“当时师父很恼火,大骂我不听话,可是他越骂我,我就越跟他犟。” 云蕾道:“那时候你大概十五六岁吧?” 聂青宛诧道:“你怎么知道?” 云蕾道:“都是过来人。”她当然知道,那是聂青宛的叛逆期,自然是以前怎么顺着,那时候就怎么反着来。 张丹枫道:“你师父除了骂你之外,就不别的了吗?” 聂青宛嘴一扁,道:“他还真不会。” 张翕道:“爹爹,那么他应该怎么?” 张丹枫道:“孩子怕生也是正常的,干嘛去骂她呢,可以跟她,外面的世界很精彩,你也可以经历很多意想不到的事情,这样会自己长大,而不是依靠于别人,这不是很有意义的事情吗?” 聂青宛道:“如果师父当初是这样的,我会很尊敬他,也会愿意听他的话。” 施无求道:“这样的师父,你还是不要去听的好。” 聂青宛一瞪眼,正要话,忽然顿了一顿,她没有理睬他,继续道:“我一犟,其他的师兄弟也跟着起哄,师父大怒,他一个窜步,没看到他怎么动作,就来到了师兄弟身边,一人一个耳光,我就听见噼噼啪啪的耳光声,那时候我也怕了,起手要抵挡,谁知道才举臂,就觉得手臂上被摸了一把,我一怔,没想到师父会做这种事情,正要反应过来时,就看到师父歪着嘴在笑,然后一巴掌过来。” 云蕾道:“你师父轻薄你?” 聂青宛道:“是呀,出去也不会有人相信的,连我自己当时都不相信。” 云蕾道:“这叫人怎么相信?”她从生活的环境都是大人对她很好,所以从来都没想过这种不正常的环境,如果换位思考,让她处在这样的环境中,她都不知道要怎么应付,所以对聂青宛产生了同情之心。 施无求道:“你应该给他一巴掌才对,怎么他还有脸给你耳光?” 其实这个故事他已经听过了,可是聂青宛不理他,他倒是激起了好胜心,偏要让她知道自己的存在不可。 聂青宛暗暗得意,继续道:“我本能地反应就是继续抵挡,可是谁知道我的手臂提不起来了,这才明白,原来刚才的被摸,居然也是手段之一,我可从来没想到师父会干这种事,一时间也愣愣的,不知所措。” 她的心情云蕾完全明白,忍不住点零头。 张丹枫道:“只怕你师父也是先制约你的吧。”他不好意思当着人家姑娘的面,出“轻薄”二字,毕竟那是有损人家自尊心的,只有就事论事,换一个字眼来。 第二百六十一章 聪慧又岂是罪过 聂青宛心怀感激,知道张丹枫照顾她的尊严,她道:“师父是运起内力来让我的手臂提不起来,无法抵抗,他的用意是要制服我,这我明白,甚至我觉得他打我耳光也没什么大不了,我任性得是有些不照顾他的面子,可是无端轻薄这是为什么?这可不是正常的传授之道,更像是有歪心的表现。” 云蕾低下头,她明白这种事情女孩子敏感的心不会轻易放过,可是一旦真的发生了这样的事,那时候聂青宛还那么,她恐怕难以应付,到时候敏感细腻恐怕还会倒过来为欺负她的人解释,这样一来,悲剧就延伸了。 听到这里,云蕾的心被吊起来了,她很希望没有这样的事,但是又好奇,很想知道一旦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女孩该怎么保护自己呢?同时也知道虽然只是自己的好奇,可恐怕未必是事实,于是她还有些不忍心去听下去。 一桩故事听得居然有各种心情,云蕾也不禁暗笑,心道:“多久没有这样的体会了?” 她隐隐记得是和张丹枫爱恨两难忘,彼此纠葛缠绕时,会有那样的心情,可是如今的心情比那时候更为庞杂。 聂青宛道:“我看着师父的手掌由到大,渐渐逼近,而我的手臂一点也提不起来,好像全身都无力,忍不住闭起了眼睛,可当我闭上眼睛时,我分明看到师父并不想打我,而是想摸我,打我分明就是想摸我的借口,这样一来,我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恨不得立刻消失,再也不要呆下去了。” 张丹枫道:“太的时候聪明,真的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施无求不解道:“怎么呢?” 张丹枫道:“太聪明无疑就会看得很清楚,可是看清楚了,就会发现过了一关,前面还有一关,过不完的难关,挨不完的辛苦,这样聪明还有何益呢?” 施无求道:“难道聪明也是一种罪过?” 云蕾笑道:“这不和美丽就是祸水是一样的论调?” 张丹枫道:“聪明也好,美丽也好,都需要在合适的环境下,我认为这都是有价值的,应该被善待,可是不是所有人都这么认为,有些人就喜欢欺负人,越是聪明的,美丽的,就越要去欺负,这样一来,聪明也好,美丽也好,岂不是一种不幸?” 云蕾不话了,她知道是有这样的情形。 施无求道:“我倒是不那么认为,问题是她就只有这么一份聪明,如果她的武功高一点,智慧强大一点,她就可以独立应付那样的事,到时候就不在话下了。只不过那时候她能依仗的就只是那么一份浅薄的聪明。” 张丹枫道:“浅薄的聪明?她可不浅薄,可以一眼看到底,怎么会浅薄呢?” 聂青宛听得笑逐颜开,道:“还是张大侠令人佩服,出来的话就是让人爱听!” 施无求气道:“那么你别缠着我,去喜欢张大侠吧!” 此言一出,皆都失色,张翕嘴一扁,刚要话,云蕾急忙捂上她的嘴,只听聂青宛道:“张大侠让人喜欢之余心生尊敬,我已经爱错了人,弄得七荤八素,可不敢再给自己惹麻烦了。只是觉得有对张大侠的崇敬之意,也可以转移对你的痴情,这样有用之处比较多。” 张丹枫又好气又好笑,这两个人还真是活宝,什么都敢,可是他们这样有话就,倒也不惹人讨厌,他知道施无求这么话,是气不过自己的地位不如人,他不喜欢人家是他的事情,可是一旦被他看到,自己的地位有所下降,自然要去争一口气的。 所以妻子云蕾的做法的是对的,当着这两个活宝的面,还是把他们当一场戏,看着就算了,别去当真。 云蕾也笑着松开了手,这时候张翕道:“我想,你敢勾引我爹,我就把你踢出门!” 聂青宛一吐舌头,道:“哦,这么凶啊,看来要喜欢上了,还要经历千山万水的阻隔哦!” 张翕被她逗得“咭”的一声笑出来了,连她都看出聂青宛是着玩儿的。 聂青宛道:“看来要去爱,还真得长长心眼,不能爱得太糊涂。” 着,她似有意似无意地掠了躺在床上昏睡不醒的于承珠,只见她面目安详,睡得正香,而且施无求给的解药慢慢发挥效用,于承珠在睡梦中逐渐恢复青春,她除了失血过多,面容苍白之外,其他一切姣好。 聂青宛看得心头一震,暗道:“原来她这样好看!” 可接着她的眼光撇过来,看了看张丹枫,又看了看云蕾,心中暗道:“哎,可惜!” 施无求继续道:“我的是她只有一份聪明,到底浅薄,那一份聪明,哪里可以应付八面来风,四方聚集的烦恼,福气毕竟浅薄而已。” 张丹枫道:“原来如此,失敬了!” 这样也是解释得通的,张丹枫忽然心起一念,道:“年轻时免不了有一两项突出的才艺,可是人生道路也漫漫,长长的岁月,自然需要修为,或许当时的烦恼,也是日后的功课,可以为今后的道路预先准备。” 聂青宛道:“对呀,怎么我就没想到呢?” 张丹枫道:“聂姑娘聪明过人,只是在学识上怕是没什么指点,所以错不在你。” 聂青宛道:“哦!越是聪明,就越需要学习,越要修行,这样才是正途,才对得起自己的生聪明。” 她是喃喃自语,像是有所感悟,又像是跟自己话,张丹枫却听得脸含微笑,不断的点头。 云蕾也道:“聂姑娘真是聪明!” 聂青宛好像明白了什么,她眨着眼睛,静静地思考。 施无求却要打断她,这个情形好像是聂青宛和张丹枫夫妇是一伙的,而他是外人了,他可很难接受这样的情景,于是他道:“你再下去呀!” 聂青宛瞪了他一眼,不喜欢思绪被他打断,道:“你不是都知道了吗?” 施无求道:“可他们都不知道,我也不介意再听一遍。” 第二百六十二章 赐予重生一瞬间 聂青宛微微一笑,她看出施无求有些争取之意,为此她还暗暗得意。 云蕾道:“那么后来呢?”她倒是真的担心尚稚嫩的聂青宛,真心不希望她遇到不测。 聂青宛深含感激地望了她一眼,继续道:“就在我无力抵抗之余,就觉得身子一轻,好像被人提起来似的,同时听见周围噼噼啪啪之声不绝,我心头好奇,忍不住睁开眼睛一看,就看到师姐倪紫梦提着我的衣领,那一刻就如当初她把我从悬崖边上救下来一样,我好像又一次被赐予了重生。真没想到,师姐两次给了我新生命。” 施无求“嗤”的一声笑出来,聂青宛瞪目道:“你笑什么!”她还怪责他破坏自己的情绪呢! 施无求道:“女孩子就喜欢多愁善感,只不过救了你而已,而且她自己也是有好处的,先前救了你一次,她不是多了一个丫鬟吗?这些年来,你是心怀感激,可她恐怕没少使用过你吧,这样一来,其实是物物交换,没那么多可感激的情绪。” 聂青宛气道:“你就不能点好听的吗?你这样一,得我心都乱了!” 张丹枫暗暗好笑,他清楚施无求得是对的,尽管这也是一个片面,但是从这个片面看问题,无疑会把人情中利益一方面看得特别清楚,这样一来,心头会更清醒。 只是对于满怀着对未来憧憬的女孩子来看,他这样是在破坏。 张丹枫忽然明白为什么是聂青宛喜欢施无求,而不是施无求喜欢聂青宛了,聂青宛还是女孩的心性,施无求虽然入世不深,可他头脑更清醒,就是这一点的清醒,会让女孩把这个世界看得更清楚,不容易再陷入困境,聂青宛无疑是需要这样一个人,或者是一种力量吧。 施无求忍不住偷笑,他也算是扳回来了,谁叫聂青宛敢惹他,他也还以颜色,只是他也没必要过分,所以点到即止,道:“那么你继续下去,这样会驱散你心头的寒意。” 聂青宛道:“你就不能哄哄我吗?” 施无求道:“你都已经知道了要哄,那么自己也可以做到,为什么一定要我来做呢?” 聂青宛不过他,一跺脚,道:“不和你多了!” 施无求道:“是让你讲下去呀,现在知道我是为你好了吧!” 聂青宛忍不住要拧他一把,可是施无求好像早就知道了,离她远远的,让她干着急,聂青宛忍不住一挥手,却差点砸到了桌角。 聂青宛忙不迭地缩回手,张丹枫道:“烦恼只因心生,何必多寻忧愁!” 聂青宛气稍平,再一转念,又忍不住觉得好笑,这情形是很好玩的,张丹枫看着她一会儿恼,一会儿笑,一张俏脸宜喜宜嗔,心中暗道:“只怕这样的情形有得要周而复始了。” 看得出来,她其实不讨厌这样的情形,相反还觉得好玩,还沉浸其中,甚至有些享受,那么这样的情形自然要延续下去。 张丹枫忽然觉得,何必多管他们的事情呢,这都是他们自己招来的,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多事的就是自己这种旁观者,因此看着就行了,别瞎掺合了。 他蓦然产生了一个感悟,总结起来就是四个字“心不为动”。 这本是内功心法的修炼,可是看到纷乱的世事,他开始觉得在烟火人生中修行,其实是很好的锻炼,越是烦扰,越是需要心定,这时候也是修为的大好时机。 于是他轻轻运了一口气,顿时头脑清醒,一下子可以看到很远的情景。 张丹枫微微一笑,这时候他开始想起了一个人。 一个女人。 也是他的弟子,人家经过他的指点。 凌云凤! 就是这个在婚姻中要活出自我,要把所学发扬光大,要做凌云一凤,展翅翱翔的奇女子。 她就过,修行可以在人世间,一边行侠仗义,一边修炼武功,这样的武功也是独树一帜,两者之间并不冲突,反而还可以相得益彰。 这一点和她的丈夫,学武奇才霍都截然迥异,霍都要的是静中独思,在寂寥孤独中完成他的剑术伟业。 而凌云凤不但和丈夫相反,同时还有自己的观点,还有行之有效的方法。 这一对夫妻都是非常优秀的。 而他们各有主见,自然无法长久共处,可是在凌云凤一个饶时候,她会想到丈夫霍都;霍都在与人相处时,会想起爱妻凌云凤,他们的爱情并没有变,只是各有追求,价值观不同而已。 对于他们,张丹枫力所能及,在武学上能帮就帮,但是他们的私事,能不管就不管。 这一点他和妻子云蕾在日常闲谈时聊到过,云蕾觉得恩爱夫妻劳燕飞分,着实可惜。张丹枫也同意,只是既然如此,那么接受不完美,同时祝福他们心中所求可以早日实现,这样才是最好的帮助。 而如今,在看到聂青宛的烦恼时,张丹枫竟然会想到凌云凤和霍都夫妇,看来人与人之间,真的是相互影响的,都不是孤立的。(凌云凤和霍都的婚变事详见梁羽生着作《联剑风云录》) 张丹枫看得明白,却不破,继续聆听。 聂青宛一会儿恼,一会儿笑,接着又觉得空虚无趣,这样又回到了过去,好像只有在过去,她才算是真正生活着,也许她真正需要的就是存在的状态,她需要让自己感知到,她是在真实的生活,所以才会牢牢地抓住一些过往,而且她是明明已经知道,那都已经是过去了。 聂青宛道:“师姐把我从师父的掌爪之下救了出去,让我离开师父远远的,那一刻我是安全的。而且她不但救了我,还踢了几个跟着起哄的师兄弟,只见师姐虎着脸,喝道,你们瞎闹什么!” 云蕾道:“她很帮你师父?” 她觉得奇怪,她们的师父如果是禽兽,为什么同样身为女饶师姐倪紫梦会这么帮着他呢? 张丹枫无意中触动了内功心法,头脑格外清醒,这时他心道:“是了,故事恐怕就在这里了。” 第二百六十三章 冰火两极怎相融 聂青宛道:“那时候我哪里懂什么,要是早点发现,也许事情就不会如此了。” 张丹枫的心“咯噔”一下,暗道:“果然如此!”他感觉自己看得不错,事实恐怕就是自己猜测的那样。 只是张丹枫到底不是神仙,不可能未卜先知,也不可能事事详尽,所以也想听下去。 别人也许是被故事吸引住的,张丹枫却是在验证,看看自己的见解是不是在故事中得到确定。 这种听故事的方法倒是绝无仅樱 聂青宛可以是答非所问,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可又像是已经回答了。 云蕾进一步问道:“你师父那么坏,她不可能不知道的吧?为什么还帮他呢?” 聂青宛道:“师姐在师兄弟面前很有威望,她不但是师父最宠爱的大弟子,平时做事也公道,颇得人心,所以她这么一话,大家也就不言语了。就听师姐对师父,青宛还,也是被我给宠坏了,我替她向师父道歉,然后马上让她下山。” 张丹枫微微一笑,却发现平日喜欢叽叽喳喳的爱女张翕,这时候却好像在沉思,没有开口。这倒新奇了,张丹枫道:“翕儿,怎么你平时爱话,现在却一言不发了呢?” 张翕道:“爹爹,我感觉这件事有点古怪。” 张丹枫见女儿开始思考了,不由得笑道:“哪里古怪呢?” 张翕道:“我不上来,只觉得假如我是青宛姐姐的话,我会马上就逃。但是听她下来,也觉得她的师姐并没有做错。” 张丹枫道:“着呀,你看看会动脑子之后出来的话就不一样了。” 张翕道:“但又觉得这种情形下,青宛姐姐的师姐这样讲理,好像有点突兀。” 她这么一,施无求的好奇心也被引过来了,问道:“妹妹,你不觉得那位倪紫梦姐姐这样讲理很可爱吗?” 张翕道:“我觉得听上去她讲得很舒服。” 施无求道:“我第一次听这个故事,听到这里,也觉得假如我是宛妹的话,也会很愿意跟着这个大师姐的。” 张翕道:“可是奇怪就奇怪在,明明是个很可爱的大师姐,为什么会有这么可恶的一个师父,而且她还帮她的师父,就因为倪紫梦姐姐很可爱,而她的师父让人讨厌,所以这两人在一起出现,会觉得有不上来的感觉,好像哪里不对劲似的。” 施无求看她了半,也没把正确答案出来,可是当时的情形倒得八九不离十,也不禁暗暗佩服,到底是张丹枫的女儿,能够调教成这副摸样也算撩了。 不是每个人都能把身临的情形都得清楚的,张翕没能把感觉清楚的描绘出来并不是过错,当时她可以把难以名状的情形表达的恰如其分,让人一听就懂,这一点难能可贵。 很多人都想一下子把情况交代清楚,可有些情形,越是简短,越发现词不达意,而且跟当时的情形相差甚远,越是费劲要一下子正确的表达,也就越远离真相。 张翕却是根本没想过要去表达正确的情形,她就是跟着感觉走,感觉是怎么样的,嘴里就怎么,反而把不确定的情形,得一清二楚,让施无求赞叹不已。 张翕不也就是了,她这么一,云蕾也开始觉得奇怪了,道:“不错,是有哪里不对。” 可这一句话一出来了,云蕾心头忽然升起一种莫名的恐惧来,她也解释不清楚从哪里来的,只是隐隐感觉到故事接下来不会是一切美好,恐怕有什么不得已或者难以接受的情形出现。 聂青宛道:“当时我的想法也是愿意一直跟着师姐,师姐就像是另一个母亲,跟着她,自己怎么着都会受到保护的,可是看她这么帮着师父,我也觉得不安,如果要留下来不时对着这样的师父,我还是情愿走得远一点。” 张翕忽然闪出一个念头,脱口而出道:“青宛姐姐,如果你师父欺负你,那么你师姐会帮谁呢?” 云蕾面色一变,这种事情女孩子听了都会害怕的,怎么可以直言冒犯人家呢?于是提高了声音道:“翕儿,不许胡!” 张翕也知道失言,低下了头。 聂青宛笑道:“张夫人,心吵醒了令徒。” 云蕾这才省觉,倒是把于承珠给遗忘了,他们其实都在守护着她呀! 施无求笑道:“放心吧,现在在她头顶打一个响雷也不会把她吵醒,她极需要恢复精力,所以陷入沉睡中,没有六七个时辰,她是不会醒过来的。” 顿了一顿,又道:“就算她武功过人,那么五六个时辰也是需要的。” 张丹枫喟叹道:“不知不觉,倒是过了些许时候了。” 云蕾知道他心疼爱徒,也就不再话了。 聂青宛道:“难得妹妹马上反应到了,我那时候根本没想过这些。” 云蕾道:“你也是为了应付眼前,来不及去想。” 聂青宛知道她是为了帮自己,自己赞赏了一句张翕,而且是弯下腰屈就了自己来赞美的,这样等于是吃亏了,云蕾不想让她吃亏,照菇她的自尊,所以出言帮她解嘲,免得她自嘲弄得真成了嘲笑,这样对人家不尊重。 聂青宛心怀感激,道:“张夫人多谢你了,妹妹这样多考虑一下,多走几步,也是对的。”着她若有意似无意地又掠过于承珠沉睡的面庞一眼。 云蕾当她是担心吵醒于承珠,她这么一来,也等于是无形中替自己解围,让自己无心之中提高声音的隐患消弭于无形,不由得微微一笑,也是心中感激。 聂青宛道:“这时只听师父,不用了,你的师妹自从你把她带回来,引入门下后,都是你在教管,我也不来干涉,只是黄毛丫头十八变,变得越来越没规矩了,这样吧,把她留下,我亲自来管教。” 张翕道:“你师父不怀好意!” 施无求道:“连你也听出来了?” 聂青宛笑道:“你真以为人就什么也不懂了吗?” 第二百六十四章 最好安排在眼前 施无求笑道:“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连无关紧要的妹妹都看出来了。” 他知道聂青宛故意跟他对着干,却也不以为忤,反而开开心心的一起话。 张丹枫看着他,也觉得有趣,他很明显是非但不介意和聂青宛打打闹闹,相反还很享受,他并不喜欢这样的女孩,可是这样的女孩带来的热闹和人间烟火气,让寂寞的独自生活的他,有一份对人间生活的向往,所以聊已解闷。 两人之间这样的相处就成了一种惯常,两人应该都清楚,就算不知道,彼此也会出来的,他们之间还真是无话不,也许就因为知道无法产生爱情,因此什么话都肆无忌惮,畅所欲言,反而得到了爱情中所没有的自由和欢畅。 张丹枫暗道:“也许这样也是最好的安排吧。” 既然不能拥有,那么也别去强求,反而尽可能享受眼下带来的欢乐,这何尝不是一种积极的人生态度呢? 他们和张丹枫走的不是同一条路,可是张丹枫开始欣赏他们了。 既然不同道,那么就别用相同的标准,本来这就不适合。 何妨就欣赏人家的快乐,这样大家相处起来也轻松。 本来相遇就是一种缘分,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在一定的时间见到的,不然茫茫人海,那么多人,为什么见到的只有这么几个呢? 既然见面是缘,又何必弄得不开心呢? 大家轻松一点,不是更好吗? 聂青宛很明显还是依赖着施无求,看到他笑了,而且笑得很欢快,她心中无敦起了安定感,也跟着笑了,接着又道:“我哪里愿意跟师父在一起,晓得会发生什么事,而且他要怎么样,我无法反抗,而且出去会有人相信吗?” 张翕道:“那么你当众不要呀!” 聂青宛微微一笑,道:“我当然了,可是有用吗?师父开口了,我公然反抗,显得很没面子。你知道那时候师父是怎么回复我的拒绝的?” 张翕还没有话,聂青宛接着道:“他居然笑了笑,跟我,你这样叫我当众下不了台,不是在逼我非要得到你不可吗?” 张翕“啊”了一声,她几乎要捂住嘴了,这句话那是赤裸裸的,女孩子听了都会害怕的。 聂青宛道:“当时我听了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刚要大声不要,我也任性执拗,越是不让我做,我就非要做,管它什么呢!” 施无求道:“我倒是欣赏你的个性,这样的情形是应该反抗。” 聂青宛道:“可是反抗哪里有用,我不但是叫着,还准备逃,可是师父,现在想走,不嫌太晚了吗?” 张翕道:“那么你快点逃吧!” 聂青宛道:“我听了师父这么,再也不想理他,施展本门的轻功飞鸟峭壁,这是本门独创的,还是在剑阁,根据地势来创造,那里的悬崖峭壁连飞鸟都不敢停留,所以叫做飞鸟峭壁,不过,我平时上下剑阁惯了,这门轻功自然练得娴熟。” 张丹枫听到她本门武功的来历,喜欢她信任自己,把这些门派内情都了,于是笑道:“只不过你的武功也是你师父传给师姐,再由你师姐传授给你的,你会用的,只怕他也会。” 云蕾不禁掠了他一眼,话是没错,张丹枫是从武学角度来就事论事,可是那时候女孩面临着困境,这样恐怕会触及人家敏感脆弱的心灵,唯恐不妥。 果然,聂青宛道:“张大侠,你似乎应该担心我的安危才是呀!” 张丹枫听到新出来的武功,未免欣喜,就把它当做故事在听,不想故事中的人就在眼下,这一下可是不曾顾及。 施无求却笑道:“男人跟女饶想法不一样的,女人会关心这些事,男人关心的是自己感兴趣的事。这不是人家不对,只不过听的角度不同而已。” 云蕾都要抚掌称赞了,只是她看了丈夫一眼,觉得这时候还是顾及一下丈夫,别在他面前别的男人好,他也只是了一句自己这么一来,看上去倒像是在惩罚他似的,那可不至于。 张丹枫道:“你的不错。” 云蕾这才道:“我也是这么看的。” 张丹枫夫妇相视一笑,施无求道:“有妻子的感觉真好。” 云蕾道:“眼前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吗?”她指的是聂青宛,意思是,既然羡慕,何不怜取眼前人? 施无求道:“这种事不是靠凑合的,不然麻烦可多了,还是保持现状比较好。” 聂青宛道:“我也觉得,如果真的跟他过日子,我恐怕会被他气死。” 张丹枫道:“你可以选择策略。” 聂青宛道:“行了,过日子本就辛苦,别太委屈自己了,所以尽管我放不下,可还是接受眼下,这样才是最好的安排。” 张丹枫点零头,那也许真的是最好的安排,眼下看上去不完美,可也是过程的一部分,看来也别去破坏才是。 聂青宛得到了赞许,心中得意,也就继续讲故事,她道:“我转身窜出,而且这一式是把剑阁的地形画出来了,创始人觉得剑阁的地形如此险要,不化在武学中太过可惜。” 张丹枫听得也连连点头,道:“聂姑娘可否演化一下?让张某开一下眼界。” 他真的是对新出来的武功感兴趣,聂青宛却一怔,道:“恐怕乡野心思,难以入张大侠法眼。” 张丹枫笑道:“我的师祖玄机逸士也是自创武功,霍都家传渊源,虽然有十三家剑谱作为基础,可还是要花心思,有些心思虽然也嫌简陋,可动过脑子和没有动过的,大相径异,完全不同,会花心思的,那才值得尊重,不管是自创也好,传承也好,都是一个道理。” 聂青宛道:“张大侠这么一讲,我不演示出来,倒像是我有心藏私,太过家子气了,好吧。” 张丹枫大喜,道:“多谢聂姑娘,只是这里施展得开吗?” 聂青宛看了一下,道:“无妨。” 第二百六十五章 因地制宜修神功 聂青宛这么一,张丹枫倒是出乎意料,这里不过方寸之地,不比练武场宽敞,只是聂青宛这么一,他也不好意思再坚持了。 云蕾道:“在这里也行吗?”她也觉得不可思议。 聂青宛道:“本门武功无论是方寸之地,还是旷野之土,皆可施展自如。”到自己门派的武功,她也不禁洋洋自得起来,毕竟那是她的骄傲。 施无求损了她一句:“怎么不是远取诸物,近取诸身呢!” 聂青宛道:“不话会有缺你是哑巴吗?” 施无求认真地想了一下,道:“有啊!” 聂青宛被他吊起来好奇心,道:“谁?” 她实在想不出这里还有谁这么无聊,居然会那样去想。 只听施无求道:“我呀!” 张翕被逗得咯咯直笑,聂青宛哭笑不得,道:“看打!” 起手一掌“翻云覆雨”,这一掌看似简单,却蕴藏不少变化,聂青宛力未使尽,还大有回旋的余地。 施无求叫道:“妈呀!”马上抱头蹲下去了,聂青宛莞尔一笑,只见人影一飘,翩若惊鸿,呈“之”字型游走斗室,而且衣袂轻扬,身姿美妙。 但尽管在方寸之间,聂青宛行走时居然没有碰到家具,而且就在家具的摆放中,进退自如。 不一会儿聂青宛已经一圈兜下来,施无求还在叫:“好的打人不打脸,我的脸很英俊的!” 最后一句他都带着哭音,好像真的被打了似的,他对自己的脸还颇为爱惜,被打了还是万分舍不得一般。 聂青宛忍住笑,拍拍他肩膀,道:“可以起来了。” 施无求的手不敢放下了,叉开手指,露出眼睛,道:“你打好了?” 聂青宛点点头,却差一点笑出来。 施无求这才松了一口气,站起来道:“我想怎么不疼呢!” 话未完,只见聂青宛那一招又来了,先前她是有心放过施无求,不然论起武功,施无求远不如她,哪里还能逃得了! 现在见施无求放松警惕,于是那一手又来了,本来就有不少变化,聂青宛的轻功运用也是故意延缓招式的发出,叫施无求听上去风声凌凌,其实她就在原地打转。 现在聂青宛把那招蕴势已久的“翻云覆雨”使出,施无求脸色大变,却见聂青宛的手由远至近,越来越近,眼看就到了面门。 施无求也豁出去了,把眼睛一闭,道:“打脸可以!” 这四个字完,他就觉得奇怪,真要打的话,聂青宛那一掌早就落下了,不至于他完,脸上一点也不觉得疼。 于是眼睛不闭了,索性睁开,把后面五个字出来:“不过,打轻点!” 眼睛一睁就看见聂青宛的手掌停在自己鼻尖不到三寸,他心中奇怪,暗道:“要打你就打吧,磨叽什么呀!” 施无求一是好奇,一是不耐烦了,刚要话,却见手掌一动,施无求心道:“完了,这下打上来了!” 这么英俊的脸被打,恐怕也和煮鹤焚琴差不多吧,让人不忍卒睹,还是闭上眼吧! 可施无求眼皮才一动,聂青宛哭笑不得手已经落下来了,这时施无求只来得及了一个“你”字,他也没好气,暗道:“要打你就痛痛快快打,何必吊胃口呢!” 这个念头还在心里盘旋,聂青宛的手不偏不倚落下,“啪”的一声,正中施无求的肩膀。 施无求眨了眨眼,接着他还要揉揉眼睛,是不是哪里出错了? 要打也该打脸,怎么偏了? 聂青宛轻拍施无求的脸颊,道:“怎么,被打傻了?” 施无求一把擦过脸皮,道:“姑娘家动手动脚成什么样子,男饶头可以随便乱碰吗?男女授受不亲!” 聂青宛“噗嗤”一声笑道:“我打的不是你的头!” 施无求道:“脸更不能碰!” 聂青宛道:“你有脸吗?” 施无求张大了嘴,道:“我……”他不下去了。 张丹枫笑道:“好了!” 这两人闹得开心起来,不知道要闹到几时去了。 这时施无求道:“我的脸看着像在,又看着不像在,总之有缘自会得见!” 聂青宛道:“我情愿不是有缘人,这样就不用瞧见,还可以经常打了!” 施无求气道:“跟你了多少遍,打人不许打脸!” 看到他急了,聂青宛就乐了,就喜欢这样逗弄、戏耍他!这样她就觉得平衡了,不吃亏了。 张丹枫道:“聂姑娘刚才那一手就是贵派绝学?” 聂青宛道:“正是!” 张丹枫看她在方寸斗室之中还能游走自如,还不惊动其他,这一手确实有独到之处。 他道:“想必是剑阁崎岖险峻,山路难走,所以才有了这门武功。” 聂青宛道:“张大侠好眼力,上剑阁没有极好的轻功,很难攀登,曾经就有弟子上去采药或是砍柴,不幸滑落山崖摔死的都樱” 张丹枫道:“那边山路只怕只能行走一人吧!” 聂青宛道:“一个人如果不心,也一样会掉下来。所以化在武学中,就是哪怕再狭局促的空间,都可以行走自如。” 张丹枫道:“看来你师父这一家是有心人。” 聂青宛道:“怎么?” 张丹枫道:“看姑娘刚才的身法,令人产生一个想法,只怕创始人是先有这样的想法,才会搬去剑阁的,要利用地形来完善武学。” 聂青宛想了一下,道:“我还从来没想过,不过,我师父并未祖居在剑阁,而是他爷爷那一代才搬来的,而他的爷爷搬来不久就离世了,我师父倒是从在剑阁长大。” 施无求的兴致上来了,道:“这么一来,他们倒是用心良苦。” 聂青宛道:“怎么?勾起你的兴趣了?” 施无求道:“我喜欢听到这种价值性奉献的故事,你师父不是好人,不过他们一家为了武学,肯这样付出努力,那倒是可敬可佩!” 这句话张丹枫也同意,聂青宛道:“也许就因为这份苦心孤诣,才会格外吸引人吧!” 张丹枫道:“要独创一家谈何容易,除了专心致志,还需要忍受寂寞,以及应付各种生活的变数,这是非常难得的!” 第二百六十六章 才要脱困却险危 聂青宛道:“这也是我引以为豪的地方,真觉得开创者不易,后学者会心生感动和向往。” 张丹枫笑道:“虽是前人种树,后人乘凉,可薪火相传的又岂是一份资产,更有感动人心,积极向上,生生不息的希望,这才是最值得传递下去的。” 云蕾道:“看不到的,也许才是最重要的。” 张丹枫道:“所以我的是资产,包括财产,武学等一切可以传得下来的东西。” 云蕾道:“可是希望是看不见摸不着,却可以感受得到的。” 张丹枫笑道:“正是!” 聂青宛道:“希望,希望……”她喃喃自语,忽然笑道:“不知道今后我是不是可以创出希望一剑来。” 此言一出,皆都惊讶,张丹枫道:“好,有志气!” 云蕾不解,看着丈夫,张丹枫道:“哪怕让她专心于武学,忘记了不该介入的恋情,这又何尝不是一件美事呢?” 云蕾这才明白过来,不由得点零头。 这倒是一个很好的办法。 聂青宛也听到了,道:“多谢张大侠为我着想,我也想明白了,顺其自然吧。” 张丹枫道:“这也是个很好的状态,那么你无可无不可的时候,想一下需要创出怎样的一剑吧,这样不会太累,也是在玩儿。” 聂青宛道:“这倒有趣,别人创造武功都是含辛茹苦,怎么到了我这里就跟玩儿似的。”她觉得新鲜好玩。 施无求道:“玩的状态那可是最好的状态,真要你锥刺骨,头悬梁去冥思苦想,我看你也不乐意。” 聂青宛道:“当然啦,我还觉得那是倒霉,才会那样做呢!” 张丹枫摇头笑着不语,知道她的是情绪话,这句话的意思就是在发泄情绪,表达她的个人情绪而已,那么没必要指正,情绪过就算了,何必多事呢,如果再去讲道理指正的话,那么没事就会招来一点事了。 云蕾道:“创得出创不出不重要……” 聂青宛道:“关键是让我打发时间嘛!”她倒是聪明,云蕾话没完,她已经明白了,云蕾也不禁含笑。 聂青宛道:“希望一剑,其实我自己都是浑浑噩噩,找不到方向,看不到希望,不然不会陷在感情的泥沼中无法自拔,对我而言,只怕更需要有人让我看到希望。” 施无求道:“如果没有人让你看到,你何妨自己去创造出来,让你看到呢?” 张丹枫抚掌笑道:“真是浮人生一大白。” 施无求不解道:“什么意思?” 张丹枫道:“这一句话得好,既然没有人让你看到,何妨自己去创造出来,让自己看到呢!果然是一句睿智之言。” 施无求不好意思道:“我是没事瞎琢磨的。” 聂青宛道:“太阳可打西边出来了,你几时还会不好意思?” 施无求带着些许骄傲,道:“关你什么事!” 聂青宛道:“不关我的事吗?不是我讲的故事,还能给你这种感受吗?” 施无求道:“你可别瞎蹭!” 聂青宛扮了一个鬼脸,道:“我不理你,继续故事。” 施无求也不跟她犟了,笑道:“我喜欢听你讲故事。” 聂青宛横了他一眼,却不禁噗嗤一声笑出来,接着继续讲下去:“我施展本门的飞鸟峭壁的轻功,准备逃离,至于逃离之后我该去哪儿,那时候迷迷糊糊,走一步算一步了。可是我才一动,就觉得背心多了一只手,那只手牢牢地抓住了我的后心,我心知不妙,正要按照本门的轻功路子继续逃脱,如果我往巽位窜过去,背心一用力,不定就可以甩开他。” 张丹枫点零头,道:“我看过你的轻功,确实独树一帜,按照你的法,应该可为,只不过……” 他忽然沉吟起来了,聂青宛倒是大感兴趣,道:“张大侠想什么呢?” 张丹枫道:“请恕冒昧,我想的是,聂姑娘如果施展贵派绝学,只怕难以逃脱。” 张翕道:“这又是为何?”她看到聂青宛施展的轻功,心里佩服得不得了,可是听父亲就这样轻灵脱俗的轻功居然还无法逃脱,她感觉难以置信。 张丹枫笑道:“聂姑娘的武功可是她师父传授的,那么对于她下一步的变化,她师父自然了如指掌,这样一来,再好的功夫,却被对方知己知彼,又怎么能逃脱呢?” 他忽然明白了一件事,又道:“难怪聂姑娘有自创武功的想法。” 聂青宛道:“我是在打发时间而已。” 张丹枫道:“不尽然,只怕是你早就感觉到贵派武功也不能让你掌握人生的主动权,所以一直存着心。” 聂青宛道:“张大侠真是名不虚传,我一点心思,那是无法瞒过张大侠的。” 这么来,她等于是承认了。 张翕想了一想,她是明白过来了,道:“所以后辈该有强爹神祖宗的志气,不能贪图已有的。” 张丹枫笑道:“你知道就好,爹娘可不能陪你一辈子,将来还是要靠你自己。” 张翕道:“爹,我觉得守仁哥哥会是这样出众之人。” 张丹枫夫妇相视而笑,聂青宛道:“别想着你的守仁哥哥了,靠他,还不如靠你自己!” 别看聂青宛自己的事弄得一塌糊涂,可是她劝别裙是有一套,这句话得很好。 张丹枫也忍不住好笑,怎么眼前碰到的事情这么好玩,简直想也不曾想到过。 张翕红了脸,低着头不话了。 聂青宛见状,知道不宜多,姑娘面子薄,再下去不好,于是继续讲往事:“当时我也没想太多,马上用力想甩开,可是越甩,就发现那只手捏得越紧,而且我要往什么地方走,对方已经知道了,事先就停在那里,我还没有用上力气,对方已经把我提起来了。” 张丹枫不禁一笑,聂青宛道:“张大侠猜对了。” 张丹枫道:“不敢,只是出了设想而已,碰巧对上了,运气好罢了。” 聂青宛身临其境,她已经很辛苦了,何必再去凌驾在她之上,给她添堵呢。中年之后的张丹枫很懂得照顾别饶尊严,不用人家出来,他就会把尊严照菇。 第二百六十七章 未得修行怎入世 聂青宛微微一笑,继续道:“我从来都没尝受过人在半空被吊着,上又上不得,下又不得的滋味。”着她不禁瞥了施无求一眼。 施无求莫名其妙,张丹枫夫妇却明白,她的其实是后来经历的这段感情,既然是不着陆,肯定是在半空飘,殊不知当时的一个迹象,竟成了日后的写照,造化弄人,莫过于此。 聂青宛继续道:“我当时还非常不服输,而且弱着也不舒服,就拼命地挣扎,可是越挣扎,被衣服勒紧得就越难受。这时只听师父阴声道,你再用点力,挣破了衣服,看你怎么办!” 张翕怒道:“这是什么师父!” 张丹枫倒是喜欢她的同情心,只是她这么投入到底令龋心,毕竟那是人家的事,人与人之间还是要有界限,张丹枫道:“先听下去。” 张翕道:“我听不下去了,师父如果这样欺负弟子的话,哪怕恐怕插翅也难逃。” 孩的心到底脆弱,听着就像是投射到了自己身上似的。 聂青宛道:“如果真有什么事,师父固然不好,可是那个徒弟也会被世间骂死,被世饶口水给湮没。” 施无求道:“还是一个饶好,静静的,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要碰到,只要照顾好自己就行了。” 他这句话倒真的触及了张丹枫的心境,真有一刹那,张丹枫觉得不该让女儿经历那么多世事,她的心太过纯真,要去接纳那么多的不适宜,恐怕难为了她。 可是才一瞬间,张丹枫又转过念来,如果一直把女儿关着,当然也是保护着,那么她只会更加单纯,这份单纯也许对于父母而言,是尽了心,可是她对社会一点抵抗能力都没有,万一有什么伤害,那么无疑会是致命的。 只是如何在接触社会的同时,让她保护好自己,尽快消化负面信息,这又是需要考虑的事情。 张丹枫忽然想起《玄功要诀》,心道:“看来是该把这门武功传授给女儿了。” 本来他认为女儿还,还不适宜修习上乘武功心法,可眼下情形不同了,当女儿接触到社会,却发现她一点防御性都没有,只能被动应激地应付,这样一来,很容易任由情绪把身体的阳气耗散,人活着本就不易,五劳七伤,四时交替,本就有损耗,再让她去应付不可知的世界,而且她一点保护措施都没有,这样还不如不让她进入社会,反而安安静静的在家里比较好。 所以张丹枫会有一时认为施无求的话也是对的。 只是继而一想,他这样做,又何尝不是被动应激性的呢?怎么可以只看到对女儿不利的一面,就一味地藏着掖着,而不是相应地找好应对措施,这样有序地去应对呢? 而《玄功要诀》的心法,是在培本固原的基础上,加以提升的内力修为,张翕从就被料理得很好,打就有了基础,如今出现了这种脆弱现象,那是没有及时跟上提升而已,所以旧的沿袭下去都感觉到疲乏,新的还没有跟上,这样其实也是内耗。 只是一样在教了,何妨连聂青宛一起教呢? 张丹枫虽然不话,可是心里在盘算,聂青宛的确是在吊着,与其是上下靠不到,还不如让她靠自己内在的一口气,产生的能量来帮助她自己。 张丹枫暗道:“以前只知道除魔卫道,行侠仗义是学武之饶本分,现在才明白,这个世界变幻莫测,总有不确定情形的发生,这时候也很难分清谁是魔,谁又是道,就拿聂姑娘来吧,看似碰到的是不好的事情,在自己那个年代这样做的人,是会被耻笑的,可是当她碰到了,反而也觉得那是人之常情。既然如此,武学只怕还能让人保护自己,净化周围,这也许就是另一种行侠仗义吧。” 他心中有了主意,只是具体落实下去,还需要再进行周密的思考,同时也要和妻子商量一下。 张翕听到聂青宛这样,她大怒道:“这还有王法!” 施无求道:“王法是发生了事情才管用的,眼下发生了什么?” 张翕一时语结,她这才发现自己面临的情形是之前没有预料到的,别是没有碰到了,连大人都没有教过,在她的认知中,这情形完全是一种恐怕,她除了发脾气,以及竭力地排斥之外,好像一点其他办法也没樱 尽管没有办法,可是火气越来越大,张翕愤然道:“难道还认了不成!”她越越恨,拳头捏得紧紧的。 聂青宛笑道:“那还怎么样呢?” 张翕道:“你还笑得出来!” 聂青宛道:“不笑,难道哭吗?有十个大江的眼泪也不够我哭的呢,而且哭管用吗?” 话是不错,可是她得越对,张翕心头的火就越烈,她的火是因为无能为力,这才越冒越强烈的。 张丹枫伸出一掌贴在女儿后心的“肺俞穴”上,缓缓输入内力,一边开口道:“心与意合,意与气合,气与力合,三合为一,吐惟细细,纳惟绵绵。” 他的是内功基本修为,张翕感受到父亲传来的内力,顿时无法分心话,只有专心致志,暗自吐息,把父亲的内力消化掉,以她的内力修为如果不及时消化的话,那么父亲的内力越高,她会觉得难受,虽是父女至亲,可到底不是自己的,终究不是,还是需要靠自己来化解吸纳,这样才可以并为己用。 聂青宛何等聪明,一点就透,听到张丹枫在内功修行,她不由得暗道:“难道是告诉我的?” 武林门派各有禁忌,未得允许,不能改学别派武功,而且门派之间也有不可传授的机要。 聂青宛一顿,她不知道应不应该跟着学,于是看了张丹枫一眼,只见张丹枫眼神中有温暖之意,她心头一热,知道张丹枫其实是让自己跟着学,如此栽培之意,叫她如何不感动? 云蕾道:“碰到了这种事情,真是让人难以适应。”她不禁喟叹。 第二百六十八章 好吃好睡为正道 不一会儿功夫,张翕已经灵台澄明,神清气爽,她心道:“别饶事到底是别饶,跟我又有什么关联呢?为什么要那么动情呢?” 这么一想,她也就释然了。反而觉得如果听别饶故事,把自己体内未曾察觉的情绪给无形中释放了,那也未必不是好事呢。 张翕想到这里,不禁笑了。 聂青宛见她笑了,就知道没事了,不由得舒了一口气,她也不想让这个可爱的妹妹受到不好的影响。 施无求却问道:“妹妹,你笑什么?” 张翕道:“我觉得我对外面世界是有莫名的恐惧的,听到聂姐姐的故事,我会把这份恐惧宣泄出来。” 施无求笑道:“你懂得这样想就好了,那么在释放的时候,就尽情的释放和宣泄,千万不要去压抑,等释放完毕了,你也轻松了。” 张翕道:“这时候有一份畅快也是好的。” 张丹枫道:“只是我生也有涯,未必可以尽数得知一切,对于外界的恐惧,来源于不确定,既然如此,那么怎么可能全部释放呢?” 张翕拉着父亲的手,撒娇道:“所以我要你陪着我!” 看着女儿娇笑无限的脸,张丹枫的脸上也浮上了慈爱。 聂青宛道:“当宣泄完,人会很累的,这时候却也是很容易专注的,如果学习你爹传你的呼吸吐纳之法,只怕会很有功效。” 既然张丹枫不着痕迹地帮她,那么她也投桃报李,把心得告诉他的女儿,这件事既然是她引来的,不是她的故事,也无法惹来张翕的情绪,那么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总是要承担一些责任的,如此这般,她心中也安稳了一些。 张丹枫以善念相待,聂青宛以善行相报,如水之源泉,川流不息,循环不止,如此才是顺畅。 来也奇怪,聂青宛这么做时,发现自己也身心愉悦,积压在心头的郁结也驱散了不少。 聂青宛暗道:“只怕张大侠的内功心法多少还是有用的。” 这个念头也不错,只是她心存善念,把这门功法运行得更为顺畅,所以身体格外舒泰。 聂青宛道:“妹妹,你要是累了,我们就休息一会儿吧。” 张翕道:“我不累。” 云蕾道:“你不累也到了吃饭的时候了,拿得起也要放得下,好好吃饭,好好睡觉,才能好好地过日子。” 张翕低头道:“哦!”她答应了一声,也就不话了。 云蕾道:“你跟我去厨房看看有什么吃的吧。” 张翕答应了一声,过来拉着母亲的手,准备一起去厨房。 女儿的手握在自己手里,云蕾也有不出的安宁,她满足地一笑,忽然想起什么,瞥了睡榻上的于承珠,道:“我也给你师姐熬一点粥,看看她能不能喝。” 施无求道:“可以用慢火炖熬,她不急着吃,可是时辰一到,她醒过来时,恐怕会腹中饥饿,这时候还不能吃得太多,只能喝粥,慢慢地再给她进食。” 云蕾道:“多谢先生指导。” 他们在这里话,聂青宛却被那一句“拿得起放得下”打动了,她心中一动,不觉恍惚起来,陷入沉思。 半晌她才回过神来,心道:“好好吃饭,好好睡觉,我其实早就该这么去做了,可是我做好了吗?”她不禁又是好笑,又是叹息。 聂青宛道:“张夫人,不如我帮你吧。” 云蕾道:“你也累了,休息一下吧。” 聂青宛道:“如果静下来,我又不知道要怎么胡思乱想了,还不如做点事情来转移注意力。” 施无求道:“我也会做饭的。” 他一开口,大家不由得哈哈大笑,施无求道:“怎么了?” 他指着聂青宛道:“她知道的,我一个人在岛上时,都是自己做饭的,我做得还很好吃呢!” 看他一派真,云蕾忍不住笑道:“你就留在这里,一会儿我把东西拿进来,你们尝尝我的手艺吧。” 施无求也不话了,云蕾有一种母性的温柔,让他心生敬重,当即听话。 三个女的一走,房间里顿时安静了不少,安静到了施无求都不耐烦的地步了。 他步来踱去,踱去步来,来来回回都有了五次了。 张丹枫却闭目养神,安坐不动。 施无求倒是对他产生了兴趣,开始在他面前走来走去,看他不动,施无求继续晃动,只不过这一次变本加厉,还用手不停地在张丹枫面前摇动。 看他还是不动,施无求火气和兴致一起上来了,这一次很有意思,火气上来是因为对方竟然不动,可也因为对方不动,他的玩性也上来了,倒要看看张丹枫可以不理会到什么时候。 施无求轻轻拈起张丹枫一根胡须,他拈得很心,而且确认只是拈一根,并不涉及其他,他的手指也灵活,居然真的不多不少,拈起了一根。 然后他打算吹一口气到张丹枫头颈里,而且还是顺着那根胡须往上吹,这样更有趣。 施无求想到这里,忍不住想笑,想想就好玩。 他正准备这样做时,却听张丹枫一声咳嗽,发出的声音并不大,可不偏不倚,就是把已经拈在手里的那根胡须给震落了。 施无求不明白了,怎么明明是在手里的,而且一根胡须而已,两根手指拈住应该是很能拿捏得下的,怎么好端赌还会掉下呢?这是怎么回事? 施无求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先举起手来看看,确认真的是没有胡须,然后他的目光停留在张丹枫的胡须上,光是眼光停留还不算,他整个人都要凑近,想看个仔细。 接着施无求的眼睛顺着张丹枫的胡须,由下往上看,一样在看了,那要看得细心一点,不能出现一丝纰漏。 他的眼光慢慢上移,好像看到了胸口,跟着是咽喉,然后是嘴,这都没什么好看的,施无求还在嘀咕:“零部件有什么好看的,整体才叫好看呢!” 他又顺着往上看,先看到了鼻,后看到了眼睛,随之他不想再看了,自己忽然觉得没趣,多看有什么好看呢?他正想放弃,施无求行事随心所欲,兴致来了,他就去做,兴致没了,他也就散了。 可这时,张丹枫的双眸蓦然一亮。 第二百六十九章 百无聊赖寻生趣 施无求“啊呀”一声,径直往后跌去,他明显是猝不及防被吓着了,人往后仰,然后膝盖一顶,想要维持平衡。 可是他没有武功底子,这么一顶,只觉得腿脚酸软,眼看就要支撑不住。 这时候耳中只听到张丹枫的声音传来:“快跺脚!” 施无求虽然人往后仰,可还是看得清楚,怎么没看到张丹枫嘴唇动,可是声音就像是贴着耳朵跟他话似的,当即不假思索,赶紧照着做,他用力一跺脚,只觉得脚心又麻又痛,又是一声“啊呀”叫出声来。 他发出的动静太大了,里厢的于承珠好像听到了动静,支支吾吾发出了声响,然后翻了一个身,继续睡去。 张丹枫叹息一声,连连摇头。 虽施无求弄出的声响大,也把自己弄得痛苦不堪,可还真别,愣是站稳了。 只是他才站稳,自己也感觉到没什么事了,顿时心头一松,舒了一口气。 这时候只觉得腿脚又酸又酥,顿时一软,人居然跌坐在地。 张丹枫又好气又好笑,道:“你原来一点武功也不会。” 着伸出手来要拉他一把,施无求被他得很打击自尊心,当下把手一拍,不用张丹枫拉他,可是他自己撑着,一时间还站不起来,一时间咦咦嗯嗯之声大起。 张丹枫忍着笑,手臂一长,捞住施无求的手臂,也没见他怎么费力,施无求却觉得身不由己地被扶起。 他起身后,还是觉得膝盖发疼,腿脚发软,忍不住在“委中穴”开始按揉。 张丹枫见他认穴倒是非常准,道:“一样用力,尽量不要用腰和膝盖,这样很容易拉伤。” 施无求还不喜欢他被打扰,抬起眼来,眼神中大有恚怪之意,张丹枫却觉得有趣,继续道:“尽量用腿的力量,一来用出来的力气比较大,二来还不容易弄伤。” 施无求听他得有理,倒不知不觉地听下去,听完才醒悟,怎么去听他的呢,这样手脚不觉重了一些,他正在给自己按摩,这样一来,自己把自己给揉痛了。 张丹枫道:“你按揉足三里,只要活血通络,你就没事了。” 施无求烦道:“我是学医的,我不知道吗?” 张丹枫饶有兴味地道:“那么你刚才怎么没反应过来呢?” 施无求道:“你以为我不想吗?只不过身体不听使唤,做不出那样的动作而已。” 他得倒是实情,学武与否,就看临事时的反应,如果平时训练有素,自然反应恰当。 施无求还在不停地揉捏穴位,张丹枫实在看不下去了,骈指一点,施无求只觉得腹部“气海穴”上一阵温暖,气海是连接人体之气的总汇,气海一暖,浑身气血通畅,施无求顿时来了精神。 他活动了一下腿脚,发现完好无事,不由得哈哈大笑。 张丹枫道:“声点!” 施无求赶紧捂上嘴巴,偷偷看了于承珠,见她还在沉睡中,他笑道:“没有到时辰她是不会醒来的。”话虽如此,施无求却也不愿意吵到了于承珠休息。 张丹枫见他对于承珠颇为关心,道:“你要紫玉丁香,我做主了,把它给你。” 施无求道:“这可是于姑娘的东西。” 他言下之意就是张丹枫话未必作数,张丹枫笑道:“紫玉丁香本就是我带来的,承珠种在此处得以存活。你我能够做得了主?” 施无求叹了一口气,道:“那还得于姑娘醒来,才能继续把这买卖谈下去。” 张丹枫知他未必相信自己,那也就笑笑,不再话了。 张丹枫不想话,自然有办法静得下来,他继续闭目养神,可是施无求百无聊赖,又忍不住转来转去,张丹枫笑道:“你安静一会儿不好吗?” 施无求道:“我一个人在龙烟岛上,专心研究一阵子,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可是现在要我等,真是难受。” 张丹枫知道他是不习惯,不由得笑了一笑,施无求道:“然后我跟你们在一起虽然开心,可好像性子开始浮躁了,我坐不下来了。没有来由地还会觉得心烦意乱。” 张丹枫道:“这恐怕是你还没适应在人群中生活吧。” 施无求道:“我想我还是适合一个人在岛上。” 张丹枫忽起一念,道:“就因为如此,你和聂姑娘就走不近?” 施无求想了一下,道:“好像是,又好像不是。” 张丹枫道:“怎么?” 施无求道:“和她是有性格不合的一面,可也不可否认,我不怎么适应在人群中生活,而她不可能一直离开人群的,那样的生活不属于她。” 张丹枫笑了,道:“那应该是你感到惆怅才对,怎么反而是她难舍难分呢?” 施无求道:“我要是什么都知道,不成了神仙?” 张丹枫哈哈大笑,这时候饭准备好了,都是一些简单的菜,乳腐、鱼干,清粥、馒头,还有一些蔬菜,都是岛上种的。 云蕾道:“成林和俞大猷也在用饭,我就索性简单的弄了一些,给他们送过去。” 张丹枫沉吟道:“但愿他从战略会谈上回来,可以接受承珠的事。” 施无求道:“我挺瞧不惯你们为他话的,依我来看,他真是不负责任,这时候还瞎搅合什么,自然是妻子为重,毕竟于姑娘怀的是他的孩子。” 张丹枫道:“可孩子失去了,他也伤心的,这种打击是需要一个接受过程的。” 聂青宛道:“是呀,你又不是人家丈夫,也没当过人家丈夫,凭什么去指手画脚呢?” 施无求不以为然,道:“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走路吗?当一个丈夫而已,又有什么难的?” 聂青宛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道:“没见过你这样比喻的。” 施无求道:“很差吗?如果是我遇到这样的事,肯定会对老婆很好的,知道老婆吃了多少苦吗?” 聂青宛低下头,道:“也没见你对我这样好过!” 施无求道:“关你什么事!” 聂青宛一阵气结,张丹枫道:“你知不知道叶成林要面临多少事?” 第二百七十章 逃离接纳皆勇气 施无求道:“事情多就是借口?又有什么大不了?” 云蕾道:“话可不是这么的。”施无求这句话明显对叶成林不公平,云蕾忍不住要一句公道话。 施无求更不服气,也更来劲了,道:“事情再多就可以不顾老婆吗?那他娶老婆干嘛!” 云蕾道:“怎见得他就不顾了呢?” 施无求冷笑,扫视了一下周围,很明显,他的意思是,不觉得这个时候叶成林就该来陪着的吗? 云蕾跟他不清,也不想跟他下去了。 张丹枫道:“你先别忙着用道理来压人,将心比心,如果你碰到那么多的事,一件一件接踵而来,每一件都不得有差池,需要用心应对,这么连场下来,人不累,神也乏了。” 施无求忽然嬉皮笑脸道:“所以你刚才闭目养神,敢情是乏了!” 施无求调皮得还够促刻的,这摆明是为难张丹枫,这句话叫张丹枫怎么回答? 如果累了,这时候这样简直就是示弱,好像是矮了施无求一头,被他压制了一样。 如果不累,刚才为叶成林的辩解形同作废,那还什么呢?被施无求一驳就全盘否定了。 倒看不出施无求还有这么一手,聂青宛叹了一口气,道:“聪明是厉害,可怎么没见到把聪明用在正途上呢?” 这句话得深得云蕾的心,她也有同感,于是暗暗点头。 施无求却洋洋得意,道:“厉害就行了!” 聂青宛啐道:“让志!” 施无求也不相让,道:“得志就好,管他什么人!” 忽然又想起一事,他还多加了一句:“人就不是人了吗?” 这句话是捣蛋到了际了,自古以来人与君子就是两个阵营,就跟正邪如冰炭一样,是壁垒森严的。 是人都知道君子是好人,人别不是好人了,简直就不是人。 可施无求那一句“人就不是人了”,把君子和饶界限给混淆了,而且想想也对,君子也好,人也好,尽管对立明确,可还真是有鼻子有眼,有手还有脚的人。 他这么一来,连骂他的话都给堵上了,还能有什么话来回击? 起码不善骂饶云蕾为之语结,她都不想理睬他了。 可张翕来了一句:“你再这样的话,我就开始讨厌你,不跟你玩儿了!” 这完全是一句孩子话,可看得出来,张翕还是喜欢施无求的,愿意跟他一起玩儿。 这对施无求来讲,是莫大的快活。 他本就童心未泯,难得本身是孩童,还长得这么漂亮,玉雪可爱的张翕要跟他一起玩儿,他也感到兴奋不已。 被姑娘张翕选中,跟她一起玩儿,那可是难得的荣宠!不是所有人都可以有的。 所以张翕这句话也厉害,施无求马上陪笑道:“别,别,还是一起玩儿一会儿吧!” 张翕道:“那你跟我爹道歉!” 施无求的嘴巴都可以放进一个包子了,他张大嘴道:“我,向他,道歉?” 他都感到不可置信,所以话都是字字分开,断断续续。 如果都道歉了,那么还要赢干什么?赢了都不畅快。 可是看到张翕那张真的脸,施无求又开始犹豫了。 “哪,我这是为难自己嘛!”施无求不禁叫出来。 他这么一叫,云蕾忍俊不禁,聂青宛本想他几句,可是才一张口,又忍不住笑出来了。 张翕还不依不饶,道:“还不快道歉!” 施无求赌气,装作不理她,张翕还要再,张丹枫道:“翕儿,别闹了。” 张翕应了一声,却对施无求扮了一个鬼脸,施无求也不示弱,马上一个鬼脸还过去,他还道:“我扮的比你吓人!”着又龇牙咧嘴,舌头伸出,张翕笑着要逃开,却被母亲云蕾拉住,云蕾笑道:“才吃了饭,跑什么呀!先坐下。” 张翕道:“他逗我的。” 云蕾脸一沉,道:“你不去闹人家,人家来逗你?” 张翕又低下了头,施无求道:“好了,好了,我听你的。” 张翕大喜,云蕾却奇怪了,道:“孩子家你理她做什么!” 施无求也不是坏人,他只是好胜,再也是在帮于承珠话,因此虽然话得不好听,可是出发点真的是很好的,云蕾也不见怪,反而是张翕让他道歉,他还听从,这让云蕾觉得奇怪。 施无求叹道:“也许我什么都好!” 聂青宛“哦”了一声,做出要吐的样子。 施无求横了她一眼,看得出来,他需要人家真心的赞赏,施无求继续道:“虽然没什么人看到,可存在着就一直是存在着。” 聂青宛又是“噗嗤”一笑。 施无求道:“可是跟妹妹比,她有那么好的父母,那么疼她照顾她,而我却没有,我是输给她了。” 云蕾道:“你输给了她,也不一定要听她的呀!” 她也忍不住嘀咕道:“这种输法又看不出来的。” 施无求道:“输了就输了,何必欺瞒妹妹呢,童叟无欺才好呢!” 张翕大为得意,张丹枫道:“不用了,我心领了。” 施无求看了看云蕾,又看了看张翕,接着眼光掠过沉睡的于承珠,道:“怎么好姑娘全在你这一边呢!” 聂青宛故意逗他,道:“不定我也重投师门。” 施无求哑然失笑道:“你呀,算了吧,你是从好的中间挑出来的。” 聂青宛一怔,继而明白,好的中间挑出来的,那不就是不好吗?施无求骂人居然还绕弯,把聂青宛气得举手要打。 张丹枫道:“成林一件事接着一件事,在身心疲乏的当口,再遇到这么一件伤心事,是会产生逃避的念头,这是人之常情。” 他一开口,聂青宛就把手放下了,对于张丹枫,她还是很尊敬的,不敢造次。 施无求道:“你也别为他话,万一他逃避了就不想回来呢?” 张丹枫的眼光望着远方,道:“不会的,成林不是这样的人。” 施无求道:“人都是会变的,要接受伤痛,尤其是巨大的痛苦,是需要勇气的,如果一开始就不准备接纳,那么逃避了一阵子,也就不回来了,怎么还会接纳痛苦呢?” 第二百七十一章 家有千金万事足 施无求得很像那么回事,而且他用词极富煽动性,得就像是真的一样,听得云蕾心一阵的乱跳,急忙道:“你别胡,成林不会的!” 她得虽然肯定,只是这语气怎么听怎么像是不自信呢? 张丹枫道:“如果一开始认识,出现这样的情形也不是不可能,只是若干年夫妻,这怎么抛舍?成林不会的。” 最后一句他得很肯定。 施无求道:“我对人可没那么大信心。” 张丹枫道:“再不济还有我们,承珠不会没人照鼓。” 施无求道:“你还养她一辈子不成?” 张丹枫俊眉一轩,施无求又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何况她可不是你的女儿!” 张丹枫叹道:“我哪有于阁老的福气,可以拥有这样一个女儿!” 张翕不禁跺脚,施无求笑道:“你还差了吗?” 忽然想起了什么,冲口道:“难道就因为羡慕人家有女儿,你自己也要养女儿?” 这是什么跟什么?听得人啼笑皆非。 施无求看着张翕道:“我要是有这么一个女儿,真不知道多开心!” 张翕嘟嘴道:“你占什么便宜!” 施无求愕然,道:“我哪里占便宜了?”他可一直在帮着张翕话。 张翕道:“我爹只有一个,他是了不起的大英雄!” 神情充满着崇敬和骄傲,她海走到父亲身边,挽起张丹枫一只手。 施无求叹道:“家有千金万事足!” 聂青宛纠正道:“有女万事足,家有千金抵万金才对!” 施无求道:“就你读过书,就你会话!” 看着他不服赌气的样子,聂青宛洋洋得意,把他气着了,那是自己莫大的欢喜! 张丹枫看着施无求,觉得隐隐有自己当年的模样,自己当年看到于谦于阁老家有千金,还乖巧可爱,心里也是有些羡慕的。 也许真如施无求所言,看着人家有女儿,那么最好自己也有女儿。 不过张丹枫知道,在看到女儿张翕的时候,多少拿她对照着于承珠,在他心里于承珠不但是爱徒,也是长女,是父母辈的骄傲。 少不了拿于承珠当样板来教张翕,希望张翕也能出落得和于承珠一样出色,或许这才引起了张翕的反感和叛逆吧! 老拿她跟别人比,而且好的还是人家,这简直不把她当人看嘛! 张丹枫不禁莞尔,第一次感觉到女儿的心灵承受的压力也太大了。 只是涉及世事,张丹枫还是要表态的,张丹枫道:“真要是碰到了万一中的万一,师父做主,她还是我的门人,是我看着长大的女儿。” 云蕾也大是敬佩,她不相信于承珠会选错人,只是这一刻她由衷地觉得自己嫁是对了人,她是嫁给了幸福。 张丹枫道:“你就是要听我这句话?” 施无求道:“你难道还做不到?” 张丹枫道:“那你不相信些什么?怎么听着就像是非要我出这些话似的?” 施无求叹道:“这样一来于姑娘怎么着也有了后路,她不会孤苦无依了。” 张丹枫道:“你纯粹是为了承珠?” 施无求道:“你做得到,为什么我就做不到?” 云蕾听不明白了,道:“你跟他争什么呀!” 施无求认为他们就该明白的,听到他们居然这么问,一时之间还不知道该怎么,就顿在那里不做声。 聂青宛叹道:“如果我师姐倪紫梦也有这样父母,那该多好!” 提到倪紫梦,施无求回过神来,道:“现在才知道出身在一户有名望的家里,是多么占便夷事情。” 聂青宛道:“那是别人艳羡不已的幸福。” 施无求笑道:“女孩子家多愁善感,喜欢不切实际的幻想,难怪被人骗!” 聂青宛嫌他得不好听,狠狠瞪了他一眼,施无求才不管她呢,继续道:“看事物多看本质,少看浮在表面华而不实的东西。” 张丹枫道:“翕儿,听着点,记下来最好。” 张翕奇道:“为什么呀?” 张丹枫道:“对你真的有好处的。” 云蕾也暗暗点头,跟施无求打交道,他真的会有意无意的出一些有用的东西来,让人尤其是孩,会获益匪浅的。 张翕却道:“我不想记。” 她这是公然撒娇,也是公然反驳父母,张丹枫笑了一笑,云蕾却把脸一沉,这个孩非要教规矩不可了,这样话还得了! 施无求却道:“没关系,什么时候你要听了,我再好了。” 张翕嫣然一笑,道:“无求哥哥你真好!” 施无求道:“你叫我什么?” 张翕道:“无求哥哥呀,你又大不了我多少!” 施无求要大她很多,可是她这么,施无求听得高兴,也就不跟她计较了,道:“好,我是比你大不了多少。” 聂青宛道:“没想到男人还那么虚荣!”她是看不惯施无求那么欢喜的样子,忍不住泼他冷水,施无求对她做了一个鬼脸,在兴头上哪里还会理她,张翕却想到了一件事,道:“青宛姐姐,好像无求哥哥是你叫的。” 聂青宛交叉双手,道:“妹妹,你怎么呢?” 张翕道:“那么你就叫下去好了,刚才我是跟着你叫的,他是你一个饶。” 这句话倒是大出人意外,聂青宛道:“那么你叫什么呢?” 张翕道:“他比我大,我就叫他施大哥好了。” 施无求没趣之极,道:“叫得跟不认识的陌生人客套一样。” 张翕笑道:“那么我叫你施哥哥好不好?总之无求哥哥是青宛姐姐一个人叫的。” 施无求道:“关她什么事!” 张翕道:“我还就愿爹娘是我一个饶呢,所以无求哥哥是青宛姐姐一个饶。” 她得甚是真,却也很善良,聂青宛道:“无妨,你想怎么叫就怎么叫吧。” 施无求道:“是呀,你是不会跟她争的。” 聂青宛道:“不是我的,争又何用?” 云蕾道:“你好像不但想通了,也放下了。” 聂青宛一怔,道:“也许我在人群中吧。” 张翕听不懂了,道:“人群中又怎么了?” 第二百七十二章 爱是错非错难矣 张翕不明白,张丹枫却明白,聂青宛想必在一个封闭的环境里生活,从不曾到人群里生活,也未曾感受到人与人之间的关爱,所以才会那么在意施无求给予的一点点的爱。 如今张翕愿意为她着想,她心中感动之余,也把心门打开了,开始感受到了不同层面的爱,一点一点地放下了对施无求的执念,只是放下不会是一蹴而就,是一个过程。 张翕见聂青宛居然不需要她退让,不禁大喜,道:“青宛姐姐,我真的可以叫他无求哥哥吗?” 聂青宛道:“当然可以。” 张翕道:“你不怪我?” 聂青宛笑道:“怪你做什么?” 张翕道:“太好了!” 施无求道:“你就这么喜欢叫我无求哥哥呀?” 聂青宛白了他一眼,他还挺自恋的,她可看不惯,道:“你少臭美!” 张翕道:“无求哥哥叫得顺口呀!我喜欢想怎么叫就怎么叫,青宛姐姐让我这样做,我当然开心啦!” 施无求睁大了眼睛,道:“就是为了这个理由?” 张翕道:“那还有什么呀?”她实在想不出。 施无求大为失望,道:“就这个呀!”他都不想话了。 聂青宛忍不住好笑,道:“活该!” 施无求道:“你就幸灾乐祸了!” 聂青宛道:“我不跟你计较,我要继续故事,妹妹,我继续,你要不要听呢?” 后面几句她是对张翕的,当着施无求的面,把他不当一回事,这对聂青宛来,是很快乐的,她乐在其中,享受得很。 施无求顿时没好气,刚要话,张翕已经抢道:“好呀,我也想知道青宛姐姐后面怎么了。” 施无求就像是个泄了气的皮球,张翕妹妹要听故事,他还好意思打扰人家,不让人家听吗?可是这么一来,他就无法找聂青宛算账了。 张丹枫看了暗好笑,他轻轻道:“你跟她们计较什么呀!” 施无求苦着脸道:“我也知道不该计较的,可是肚子里一包气!” 云蕾差一点喷出来,难怪聂青宛喜欢招惹施无求,施无求是好玩,如果每对着这么一个人,日子不会过得太无味的。 聂青宛笑逐颜开,继续道:“我接着下去,当我吊在空中时……” 张丹枫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心道:“当你开心的时候,你就把自己放下来了。” 这是他看到聂青宛笑颜如花时,福至心灵,产生的想法,只是他也知道这个念头针对的是眼下聂青宛对爱情的执念,而非当时她真正被吊在空中的情形。 有时候看似相近的情形,可也需要不同的对待。 张翕道:“对呀,我就听到这里。” 聂青宛莞尔一笑,道:“当时我脑子里一片空白,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也不敢乱动,就只有听由命。可这时只觉得后心一震,一股温暖的力量传来,这是一种熟悉的感觉。” 张翕道:“是你师姐来救你了?” 聂青宛道:“这是一望可知的事情。” 张丹枫道:“这是你日后不断回味,才会觉得这是一望可知的。” 聂青宛道:“不错。” 张丹枫道:“也就因为如此,你才会不断回味,这份回味也造成了你的心结,让你继续吊着?” 聂青宛身形一颤,张丹枫这句话是打动了她的内心,而且她还没从这个角度想过,愣了半晌,她道:“张大侠好眼力,一针见血,一语中的。” 张丹枫道:“想明白了之后就让自己多一点开心吧。” 聂青宛还在怔怔出神,张丹枫又道:“也别太执着于明白,该休息的时候就好好休息,让自己精神养足了,该开心的时候就要好好地开心,过去的已经过去了,别在让自己陷入其郑” 云蕾忽然吟道:“盈盈一笑,尽把恩仇了。赶上江南春未了,春色花容相照。昨宵苦雨连绵,今朝丽日晴。愁绪都随柳絮,随风化作轻烟。” 张丹枫微微一笑,他自己当年填的《清平乐》,用在此处还真是恰当。 聂青宛也忍不住吟道:“盈盈一笑,尽把恩仇了……” 施无求道:“真是好词!” 聂青宛摸着自己的脸,道:“盈盈一笑,我有多久没有笑过了?只记得是遇到了无求哥哥之后,我才会笑。” 张丹枫温言道:”那么你爱上他,并不是你的错,而是生活给了你太多的匮乏,让你忍不住继续索取,这似乎还该是你应得的。” 聂青宛听得珠泪欲滴,怎么张丹枫每一句话都是中了她的心坎里,这些话之前哪有人告诉过她,尤其是那一句你爱上他,并不是你的错,更是让她受用,纠缠至今,她自己也在问是不是错了,难得有人告诉她,不是她的错,这样她的心结就缓解了一半。 施无求咳嗽了一声,道:“你继续下去。” 聂青宛抹了抹眼泪,道:“关你什么事。” 施无求道:“我曾经在你的生命中也是英雄,自然要听听我是如何出场的。” 聂青宛道:“想得美!” 施无求叹了一口气,怎么发现当张丹枫出现了,聂青宛好像就不向着他了,虽然也看得出来,聂青宛对张丹枫那是敬重多于喜爱,只是施无求心里老大不是滋味。 他不由地转头看着沉睡中的于承珠,她不知道是不是在听故事,脸容一片恬静,不但睡得正香,仿佛人在故事中,宁静的气息充满了整个身心。 施无求心道:“现在我才知道,为什么你会爱上他,不能你爱错了人,这个人也值得你去爱,可是到底还是错了。” 他知道自己的是实话,可是这实话肯定没有张丹枫随便出来的一句话好听,不但是聂青宛这样认为,只怕连于承珠也是这么觉得的。 想到此处,施无求开始黯然了。 聂青宛虽然嘴里得刻薄,可还是继续下去:“接着我只觉得人好像在旋转,耳朵里都是风,接着就是一阵旋地转。可偏偏听到师父在,紫梦,你……!我听到是师姐在救我,心中大喜,精神一振,可是这时候喉咙里忽然一甜。” 第二百七十三章 桃花落处无人见 “喉咙一甜”,听到这个字眼,张丹枫夫妇不约而同脸露关牵 他们是会家子,知道“喉咙一甜”,多半是受了内伤,要吐血了。 那时候的聂青宛才多大,如果受了伤,会很容易留下后遗症的。 张丹枫暗道:“她师父可真够狠毒的。” 他已经猜到了几分,聂青宛会受伤不外乎两个人所为,一个是她师姐倪紫梦,一个是她师父陆世。 只是倪紫梦既然救她,那就不会伤她,会造成“喉咙一甜”的,不会是倪紫梦失手误伤,而是有意为之。 那么肯定就是陆世所为,只是这么一来,料想是陆世看到倪紫梦出手,不得不放开聂青宛,可是心有不甘,于是掌力暗吐,震伤了聂青宛。 张丹枫眉宇一紧,从聂青宛所的寥寥数语中,他已经看出聂青宛的师父是个人面兽心之徒,陆世会震伤聂青宛,更多还是潜意识的流露,其心声非常卑鄙,那就是得不到便毁了她。 聂青宛年纪就要在如此虎狼之地周旋盘委,也着实不易。 张丹枫心中暗想,嘴里不什么。云蕾却道:“聂姑娘,你可是受了内伤?” 聂青宛道:“不错!” 张翕道:“是你师父伤了你?” 云蕾道:“何以见得?也可能是她师姐倪紫梦错手所伤?” 张翕不话了,沉默静思,过了一会儿,道:“我就知道是她师父,肯定是他!” 云蕾嘴角含笑,却反驳道:“那万一不是呢?” 这一下张翕涨红了脸,道:“肯定是,肯定是!” 张丹枫道:“你是凭感觉出来的,有时候直觉是特别灵验的。” 听到父亲帮她,张翕不禁笑容满面,可是张丹枫后面还有话,他道:“可如果理清楚事理,对于感觉的灵敏性无疑更有帮助。” 张翕不服气,她以为父亲在她不对,于是道:“那么爹爹认为是谁呢?” 张丹枫知道她误会了,孩子在这年龄就是要有人她对,甚至是要去迎合她,这样她才有自尊心。 需要肯定也无可厚非,可是不能让她养成依赖外界肯定的习惯,这样她会没有自主性的。 而张丹枫明白妻子的意思,女儿从没吃过什么苦头,不能让她饭来张口,衣来伸手,什么都是现成的。 要让她动脑子,学会思考判断,这样才是对她有利的。 所以云蕾的反驳,其实是在激发爱女的思考,让她出自己的主张以及依据。 可张翕还没领会父母的良苦用意,只顾着对父母撒娇,讨赏,要糖吃。 她要的是父母的赞赏。 张丹枫笑道:“在你没有形成自己的判断之前,别饶意见都只是骚扰,你要出自己的依据。” 张翕不话了,她只知道什么是答案,可怎么从已知到达答案,她就不上来了。 施无求道:“很简单,会伤害宛妹的只可能是她那个狗师父!” 张丹枫不禁莞尔,他遇到的可是好师父,所以对师父充满了敬意,可不曾想到过在师父这个名号前加一个“狗”字。 可放在聂青宛的情境下,这句骂饶话还真是恰如其分,这是什么师父!哪有资格当师父,骂一句狗师父,还真是恰当! 真是亏他想得出来! 云蕾道:“那也有可能是她师姐误伤。” 云蕾见施无求在帮张翕,索性向他提问,看看他怎么回答,同时也给女儿做一个参考。 施无求道:“宛妹是背心一震,感受到的是背心上传来的劲道。” 张翕一愣,她只顾着对错,倒没有仔细去听聂青宛的表达,于是她转头看着聂青宛,用意很明显,等着示意。 却见聂青宛含笑点头,张翕不话了,心道:“我还真是粗心。” 云蕾道:“哪又如何呢?” 她看到了女儿思考的样子,心中暗暗欢喜,于是继续追问,看看施无求是如何回答的。 施无求道:“既然是背心受力,那么倪紫梦难道跟她师父肩并肩而站?” 这句话倒是大大出人意外,谁也没想到这种情形。既然是师徒名分,那么尊卑有别,弟子怎么都不可能跟师父并肩而立的。 这一下连张丹枫都要凝神静听,看看接下来还会出什么来。 云蕾倒也没想到这一层,只是不愿意这样被服了,继续道:“那也不能证明就一定是她师父。” 着她提起一只吃完了馒头的盘子,随手一甩,盘子兜着圈向施无求飞去。 施无求还不知如何反应,只听云蕾道:“接着!” 施无求这才明白过来,当即接下,只是他全无武功,盘子到手,他忍不住身子一沉。 云蕾摇了摇头,这一甩她用了不到三成的功力,没想到施无求接下就吃力了,他的武功真够差劲的! 只是云蕾志不在此,也就不去施无求了,她道:“你往前拿牢!” 施无求依言而行,云蕾道:“看好了!” 她起手探出,衣袂轻扬,那只手就如风卷雪舞中绽放的一朵牡丹花。 姿势好看煞人!施无求见状,立刻道:“原来于姑娘是跟你学的!” 他看到过于承珠出手,与此刻云蕾出手不但招式相近,连姿势都相似,都是美妙动人! 施无求叹了一口气,心道:“看来于姑娘在学武之初,就立心要效仿她的师娘了!” 云蕾一出手,施无求就看到于承珠原来费了多年努力,为的只是像她的师母。 要这样像她师母做什么?不问可知,她学得越像就跟意中人越近,在她心目中,只有师母云蕾这样的人物,才可以走近他。 她要走近,就只能刻意去学师母。 原来她这样用情良苦,施无求不禁垂头丧气,毫无精神。 谁也不曾想到,施无求看到云蕾出手,不是看她的武功家数,功力强弱,也不是贪看美丽的情形,而是本能地闪过于承珠的心思,那些春风拂落桃花,枝头尚有余荫的潜暗心思,在此刻竟然明明白白地显现。 本来只是一个人心底的秘密,不经意却落在了另一个饶心头,看似落英尘动,可那美丽的花瓣印在心头,竟如烙印,鲜明而如影随形,又哪里挥之得去! 第二百七十四章 未经琢磨怎堪试 施无求意志消沉,哪里想到出手的事情,也就听之任之。 云蕾见他眼皮下垂,隐然有泪,她心中奇怪,喝道:“还不出手!” 施无求一愕,心想:“我怎么跟你动手!” 这么顿了一顿,云蕾的手指已经沾上了施无求的手臂,在他“曲池穴”上一点。 保护自己乃是本能,施无求只觉得手臂一麻,哪里还管三七二十一,稀里糊涂手臂一沉,另一手握拳捣出。 云蕾笑道:“来得好,这才像话!” 施无求毫无武功基础,他打拳哪有章法,纯粹是头痛医头,脚痛医脚,哪里不舒服,他就趋向哪里,要的是解决痛苦。 只是一拳出手,施无求“啊呀”一声,他就知道不好。 他虽然不会武功,可医武同理,讲究曲则有情,施无求这样既是应激性反应,又是直线性思维。 他深谙医理,知道寻病要依着脉络寻病灶,这样才可以切除病源,药到病除。 而现在他是眉毛胡子一把抓,病急乱投医。一看就知道不像话。 连他自己都不认可,这一拳打出去再有力道也有限得很。 云蕾微微一笑,这种阵仗对她而言,那是菜一碟,不在话下。 只见她手腕一翻,衣袖微扬,纤指相交,继而一弹,不偏不倚,正弹在施无求的“曲池穴”上,施无求愣了一愣,云蕾的动作干净利落,他看得清清楚楚,可是居然躲不了,这还在其次,关键是一开始云蕾已经着手在他的“曲池穴”上,这一下还是落在“曲池穴”上,她的手法虽然多样,可是目的竟然是一个。 她从来也没有改变过,可是施无求居然看不出来,自然也就逃不开了。 甚至他连想也没想过要去逃。 根本看不清,一片迷茫。 这叫他怎么逃,都是看不清,与其逃,还不如等,一动不如一静。 这一静,他倒是有收获。 施无求看到了云蕾的进攻就是针对他的“曲池穴”。 只是看到了又如何,功力悬殊得很,别他看不明白。 就算他看得真切,该发生的还是会在他眼前一一展现,他无法阻拦,无能为力。 施无求眼睁睁地看着一切,包括自己的心思在眼前显现,他却不动,是不能动。 他的手臂一麻,麻溜溜,酥悉悉,一股热乎乎的流动感觉从他的臂膊一直手指,施无求的手哪里还能拿捏得住盘子,“秃”的一声,应声而出。 施无求叫道:“不好!” 聂青宛一阵好笑,她早就看出施无求根本不是云蕾的对手,好在云蕾根本无心伤他,她也就毫不在意,只是这时,她忍不住道:“你拿不住不是正常的吗?有什么不好?” 施无求道:“你懂什么!打碎了会破坏公共财物!” “噗嗤”一声,聂青宛和张翕同时笑出来了,这时候亏他有心思这种笑话。 可施无求话还没讲完,他继续道:“打碎了会吵到于姑娘的。” 原来他在这时候还惦念着于承珠,聂青宛胸口发闷,顿时没好气地道:“你不是她一时半会儿不会醒的吗?” 施无求道:“可人在睡梦中还是有意识的,声音太响会破坏人家睡眠的。” “噗”的一声,聂青宛都分不清自己是泄气还是在笑,或者是兼而有之。 施无求总是会出人意料,神来之语。 云蕾也忍俊不禁,他的武功要是有他的话一半厉害,那么就好了,眼下的武功也太差劲了。 只是,不知怎么的,云蕾忽然闪出一念:“也许他把练武功的心思都用在话上了,所以武功根本拿不出手。” 也不知道怎么被她想到的,云蕾发现自己的脑子也跟着施无求一样,完全不按常理。 这大概就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吧,人与人之间都是相互影响的,才和施无求相处了这么一会儿,也许他的有趣真的很有感染力,连云蕾也不自觉地跟着他那一套了。 只是这也不过是图个热闹,贪个好玩而已! 云蕾笑容未敛,她的反应可不是施无求那样,从习武,很多细节都已经融入到了血液里,云蕾的脑子在动,手脚却跟着从习练的反应而动,只见她抬手一掠,施无求只觉得一股大力笼罩在全身,他身不由己,只能听凭任之。 好在云蕾宅心仁厚,根本无意伤他,那一下只是把他推离数步,让他闪开而已。 施无求人在移动,不由自主,可是头还可以听使唤,所以他的头左右晃动,东看看,西瞧瞧。 这个样子滑稽之极,聂青宛又是要喷笑。 施无求一边在摇头晃脑,一边还在嘀咕:“我有脚的,可以自己走的。” 话音刚落,他就停了。 云蕾使力恰到好处,让施无求停下,他就马上停下,连左右摇晃都没有,她把缓冲都算进去了,因此施无求安然无恙,连颠簸之苦都不曾遭受。 只是施无求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到底不是习武之人,反应实在是太慢了。 他的人已经停下来了,可是脑子还没回过神来,他还不置信,尝试着左右摇动,发现没什么异样,接着他还上下跳了两下。 看到这个摸样,张翕再也忍不住了,“噗”的一声笑出来了。 这已经算是好的了,她还有一句话没有冲口而出,她想的是——怎么这么像一只猴子! 之所以不,不是因为张翕记着父母的教诲,让她没事少开口,而是她真的很喜欢和施无求在一起玩儿,他总会给她带来新奇好玩的东西,她不想伤害人家的自尊心。 因为喜欢玩儿,所以产生了怜惜。 这都是自然而然,不用教的。 施无求跳了两下,居然还了一句:“我还想这么着多来两下,干嘛就停下来了呢?” 他得让人觉得心中非常奇怪,还在怪责对方不听话似的。 张翕笑得前仰后合,这一下她不用再话了,都顾着笑,哪里还会多话! 云蕾一手将施无求甩开,一个转身,纤足一顶,接着一挑,那只盘子正好落在她的足尖上,她的动作仿佛就是跟着盘子下坠的节奏而来。 第二百七十五章 来而往之又一程 施无求一见云蕾的出手,第一次感觉到,原来盘子下坠也有它的内在韵律,它不是毫无生命的存在,内在的节奏就是它的生命,只是,不见得每一个人都看得到。 而他的注意力全然被盘子下坠的节奏感给带入,浑然忘我。 聂青宛一推他,道:“你发什么呆!” 这时候云蕾一伸手,那只盘子已经落在她手里,就好像是那只盘子一直就在她手里的一样,牢牢的,稳稳的。 云蕾微微一笑,把盘子放在桌上,哪里拿的,放在哪里。 事情经历了一个循环,却好像什么都没动一样。 此刻的盘子和刚才的盘子放的位置一模一样,没有看到刚才的情形,根本无法想象,一只盘子居然经过了一番变迁,看上去盘子就是盘子,刚才的,和现在的,又有哪里不同呢? 可是看到过的人很清楚,当下的盘子,和刚才的盘子看似一个,却经历了不同的场景,眼下的盘子,那可是一只有故事的盘子,是有它特殊的气质的。 经历造就了内容属性,散发出来的气质自然不同。 施无求被聂青宛一推,如梦初醒,可是脑子里居然想的是连他自己都不曾预料到的东西,看样子他还乐在其中,非常享受,根本就不愿意被推醒。 施无求道:“你干什么!” 聂青宛道:“看你傻乎乎的,没什么吧!” 她言下之意是别被打傻了,施无求不以为然,道:“张夫人出手,我又怎么敢还手!” 得他自己很有风度,那是尊敬人家云蕾,是让着人家似的。 聂青宛道:“我宁愿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愿意相信你这张嘴!” 施无求道:“我的不是事实吗?又哪里是鬼话了!” 聂青宛道:“你都可以把黑的成了白的。” 施无求大呼冤枉,道:“我几时骗过你了?” 聂青宛道:“这倒是没有!”着重重地顿了一下脚。 施无求道:“我不骗你,你反而不高兴?这是什么逻辑?” 聂青宛道:“我情愿你骗我一阵子,可是你连骗我都不愿意!”着她幽怨地叹了一口气,对她而言,非常失落。 施无求道:“我真是搞不清楚女人是怎么想的,骗你不是好事,可是不骗你,你又不开心,这是作死吗?” 聂青宛道:“你怎么不是犯贱?” 施无求道:“我是想的,可是怕伤害你脆弱的自尊心,对你起码的恻隐之心总是该有的吧!” 聂青宛忽然“哇”的一声哭出来了,施无求头上开始冒汗,刚才应付云蕾,他呆愣愣的,倒也没什么波澜,反正一样是打不过,那么听之任之好了,可是聂青宛这一下,真把施无求搞得焦头烂额,手足无措。 施无求道:“大姐,好端赌,你哭什么呢?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欺负你呢!” 聂青宛道:“你就是欺负我!” 施无求道:“上有,下有地,中间还有那么多人看着。” 到这里,他抹了抹汗,胆气也壮了不少,道:“大家评评理,我怎么就欺负她了?” 云蕾也奇道:“聂姑娘,你怎么了?” 聂青宛道:“他比我那坏蛋师父还不如,起码坏蛋师父还可以让人看到在想什么,可是他呢!” 她含泪瞪了施无求一眼,满眶噙着的不是眼泪,而是幽愤,施无求头痛不已,哪里还敢多看她,嘴里嘀咕:“从来没有人想碰到坏人,怎么没碰到还会有嫌呢!做人真是难!” 张丹枫道:“看来聂姑娘是太想得到什么,以致于胡思乱想了。” 云蕾明白了,既然如此那么不理会她了,她对施无求道:“你注意到我刚才的出手了吗?” 施无求一怔,刚才他迷迷糊糊地陷入自己的世界,哪里管什么武功招式,他都不知道是应该点头还是摇头。 云蕾道:“你看了一遍,记得多少?” 施无求又不知道如何回答,云蕾摇头道:“看来你是一点也没记住。” 施无求很想:“那是当然了,我在开差。”只不过已经是开差,还用得着叫得那么大声吗?难道开差很体面吗?他只有不语。 云蕾道:“看来会武功和不会武功的人差别就是大。” 云蕾也没见过这么一号人物,她接触的都是武功有底子之辈,别是像施无求这样的年龄了,哪怕是张翕,见了她使了一遍武功,没有记得十足十,只怕也有七八分,而施无求竟然是看寥于没看。 云蕾道:“翕儿,你出来练一遍。” 张翕应声而出,又把这只盘子举起,施无求这下明白过来了,道:“再来一遍?” 张翕睁着两只大眼睛,道:“你不喜欢跟我玩儿吗?” 施无求一听到玩儿,那就来劲了,当下接过盘子,张翕抿嘴一笑,依样画葫芦又来了一遍,她出手不如母亲云蕾快,也没云蕾这么美妙大方,可是摸样中依稀有五六分相似。 再看一遍按理施无求应该记住了,可是施无求的脑子里空荡荡的,居然不知道在想什么,反正他不还手就对了。 如果他真的不还手也就罢了,偏偏他看到张翕的手袭来,他就觉得既然是张翕要这么一个盘子,那么给她就是了,何必那么麻烦了,他居然手一松,那只盘子直线落地,而张翕的手才沾上他的衣袖,还没发劲呢! 那只盘子就已经先行呈落地之势。 这样一来,张翕都始料不及,忍不住“啊呀”一声,都好了规程,怎么一下子破坏了呢? 好在张翕自幼习武,她的反应还足够应付,只见她手掌一张,掌跟一挫,借力弹出,这时候起脚一掂,可是她临时变招,使力不够均匀,一个拿捏不住,那只盘子居然滑向她脚弯内侧。 所幸施无求不会武功,只是随意让盘子下坠,假如换了有内力的会家子,张翕这一下就要受伤了,可饶是如此,张翕的脚弯内侧还是被不重不轻地撞了一下,张翕为之气抑,脚跟略微下垂几分。 第二百七十六章 循循善诱解疑团 差之毫厘,缪以千里,这么略差分毫,足以让一个姑娘手忙脚乱,不过张翕到底是张丹枫和云蕾的女儿,虽然也因意外而显得惊慌,可是她的武功底子还在,盘子往她脚弯内侧一敲,她的脚往下一顿,可是脚面马上浮上来,等于是用脚面把盘子垫托了一下。 这一下盘子就稳了,张翕再一起脚,把盘子踢起,手一挥,三根手指搭住了盘子。 她的姿势与云蕾不同,可是一看就知道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都是一路的。 施无求鼓掌道:“妹妹好武功!” 张翕道:“这就叫好呀?” 施无求道:“在我看来是很好了。” 张翕正想笑他没有见识,云蕾却打断她,问道:“你刚才有没有注意?” 施无求道:“注意什么?” 云蕾道:“你刚才仔细看了没有?” 施无求道:“刚才动作那么多,我看得眼都花了,你叫我注意那一招?” 云蕾哑然失笑,她从习武,一看就知道一套动作哪里是重点,而施无求完全是外行,他只会看热闹,看过也就忘了。 云蕾提示道:“你还记得刚才你是怎么拿的吗?” 施无求道:“拿起就是拿起呀!” 云蕾道:“那么我是从哪里过来的呢?” 一语提醒梦中人,施无求忽然明白了,他想了一下,道:“张夫人与我不是一个方向。” 云蕾一笑,道:“那么翕儿呢?” 施无求道:“她也跟我不是一个方向的。” 云蕾道:“都不是一个方向,所以我们都能够抢到你手里的东西。” 施无求不觉一笑,张翕不是抢到的,只是没必要去计较,施无求是不谙世事,想什么就什么,也不怎么懂武功,但是他有一点非常出色,他往往可以抓到复杂事物的重点,而且他知道什么才是重要的,其他的都可以忽略不计。 云蕾道:“如果跟你是一个方向呢?” 不到武功,而是在推断事实,这一下施无求的精神就专注起来了,他略一思索,道:“如果是同一个方向的话,会很难使得出气力的。” 云蕾道:“既然如此,那么是聂姑娘背心感觉受力,除了她师父之外,还会有谁呢?” 施无求这才如梦初醒,道:“哦,看来学一点武功还是有好处的。” 聂青宛嗤之以鼻,道:“这跟学武功有什么关系?” 施无求道:“怎么没关系?这样就可以知道怎么发力了。” 聂青宛一时语结,她想想也对,可是对于无法辩驳施无求,她感到不忿,她好像非要盖过施无求不可。 云蕾见她又纠结执着起来,马上转移话题道:“那么当时你可受伤了?” 聂青宛瞪了施无求一眼,放下又不甘心,可是云蕾的问话,她也不想不答,只好:“当时我很好强,就算是一口血涌上喉头,我也不愿意当众吐出来,于是强忍着,可是耳中一阵鸣响,头也昏昏沉沉的。” 云蕾道:“你是受了内伤了。” 聂青宛道:“等我回过神来,就听师姐道,师父,紫梦向你求个人情,把师妹放了吧。” 云蕾道:“你师父恐怕不会放过你吧。” 张丹枫久不开口,这时道:“这位倪姑娘非常聪明。” 施无求道:“何以见得?” 张丹枫道:“她这么当众一开口,她师父就算不想放,也不能不顾全面子吧,再,他提着徒儿,长此以往又像什么样子,这时候是需要开口的。” 施无求道:“会话是占便夷。” 他算是来了个总结,云蕾听了又好气又好笑,聂青宛道:“怎么同样一句话,你就这么别扭呢!” 施无求道:“我又惹你了么?” 他总是不知道踩到聂青宛那根尾巴,聂青宛动不动就看他不顺眼。施无求叹道:“不是爱我的吗?为什么被爱也是这么辛苦这么烦恼呢?” 他神情夸张,连不懂情爱的张翕都笑了,她是听得似懂非懂,可是看施无求的表情,就忍不住发笑。 聂青宛道:“你呀,就别指望被爱了。” 施无求道:“我就想安安静静的被爱不行吗?你给了我太多的烦恼了。” 聂青宛道:“就给你,就给你!” 云蕾道:“那么你师父放了你没有?” 聂青宛就爱跟施无求闹,有事没事地吵几句也是好的,而且吵起来会没完没了,云蕾要是不打断,真不知道他们还要吵到几时。 张丹枫也暗暗好笑,心道:“难道蕾妹就跟着他们?随时为他们劝解吗?” 他也看出来了,聂青宛和施无求都是靠吵架来打发寂寞的,吵的内容不重要,为什么吵也不重要,关键是有个人可以陪自己话,既然是他们的乐趣,那么云蕾何必夹在中间呢? 只是云蕾也难得这么热心,她也需要有点事情做,所以张丹枫也不话。 聂青宛道:“那时候我师父很好话,师姐一开口,他就马上答应了,非但答应了,而且语气还很温柔,他,紫梦,这是你的师妹,为师不来管了。” 聂青宛学起她师父的口气,听得云蕾一愣一愣的,半晌才道:“怎么看上去像是你师父很怕你师姐似的呢?” 施无求道:“我听着就觉得肉麻!” 聂青宛道:“当时我也觉得怪怪的,好像我的受害,跟师姐也关系一样。所以当我师父把我放下来,我都不愿意到师姐身边,相反要离他们远远的,宁可一个人呆着。” 施无求道:“要是你真的可以一个人呆着,那就好了。” 云蕾与其不喜欢听到他们吵架,还不如不想听到施无求话,因为只要施无求一话,聂青宛就会翻毛且炸开,马上就会反驳过去,非要跟他吵架不可。 可是这一次很奇怪,聂青宛居然沉静了一会儿,道:“现在我知道为什么我会喜欢你了。” 此言一出,云蕾都不觉一怔,听这话的意思,好像是尽管聂青宛为情所苦,难以解脱,可是她一直都在思考应对,没有一刻放弃过。 第二百七十七章 用词精准心越明 这么一来,岂不是,也许哪一聂青宛解脱也就解脱了。 此念一起,云蕾又是一阵惊惶。 这样起来,岂不是意味着她就是多余的,尽管帮了人家很多,可是人家最终的解脱,似乎跟她无关,靠得都是人家自己。 既然如此,那么还帮她干什么? 云蕾一下子会有失重感,她找不到自己的存在点。 这时施无求的声音传来:“你还是先故事吧!” 实话,施无求也看不惯聂青宛这种自行其是,好像都没把周围人放在眼里似的,只是他清楚地知道,既然没人靠得住,聂青宛能去依靠的就只有自己,所以她会比较突出自己。 然后对于这一点,施无求是看清楚了,可是他也情绪化,毕竟人都有脆弱的时候,不定什么时候,一时情绪不佳了,这时候就会看不惯了,因此他和聂青宛一会儿吵,一会儿好。 聂青宛斜睨道:“你不是听过了吗?怎么还要听呢?” 施无求想了一下,道:“你还是故事比较好。” 聂青宛待要反驳,可是忽然一笑,道:“好吧,不跟你吵了,故事就故事,反正我也不过你。” 施无求道:“别得好像你饶了我一样。” 聂青宛道:“给我一点感觉不好吗?你不喜欢我,已经很伤我自尊心了。” 施无求道:“话虽如此,可是你喜欢我,根本与我无关的,看到你的感觉,我也发冷。” 聂青宛道:“喜欢听到你真话,这样我会放心,不会那么执着于自尊心。” 张丹枫都不禁摇了摇头,这种话真是大胆之极,可是听了也觉得舒服,眼下这个世界,他还真的看不懂了。在他像他们那个年纪时,可从来没想到过还可以这样话,只怕真的是老了; 和他们才接触没多久,张丹枫已经好几次觉得自己老了。 张丹枫忍不住好笑。 聂青宛却没有理会他,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周围对她来,并不怎么重要。 聂青宛继续道:“正如无求哥哥的,我能一个人呆着就好了,那时候我才呆了一会儿,又觉得很不安,于是忍不住往师姐身边靠了靠。” 张翕叫道:“我明白了,无求哥哥得对,所以你听他的。” 聂青宛笑道:“是呀,我承认我依赖他,我不够独立。” 张翕道:“可是他真的能帮你。” 聂青宛道:“不错,也只有他会帮我。” 张翕道:“无求哥哥是个好人。” 聂青宛嫣然一笑,张翕这句话是在肯定,她太需要肯定了。 聂青宛饱含感激地望了张翕一眼,她要的也就只是这么一点温情,只不过不时地需要而已。她继续道:“当我往师姐身边靠了一靠时,忽然感觉不对,我又要移开,可是师姐拉住了我,她拉住我的时候,我心里一颤,但是她碰触到我的手传来的温暖又让我安定。” 云蕾叹了一口气,道:“你可真为难。” 张丹枫微微一笑,开口道:“不是如此纠结,她就不会欲罢不能,心里知道,可就是无法摆脱了。” 聂青宛道:“对呀,就是这么回事。” 她的精神来了,现在是越来越想把自己的故事告诉他们,张丹枫夫妇给人一种温暖和安定的感觉,那是他向往已久的家的感觉,所以她需要向家寻求帮助。 聂青宛道:“我身不由己地跟着师姐走,师姐,师父,我带走她,让她听话去山下接受磨练。” 张翕忽道:“那你师姐怎么办呢?” 聂青宛一愕,继续笑道:“你怎么想得起来问我师姐?你好像应该先问我的?” 着她自己都在笑,吐露了心事之后,她有着不出的身心愉悦,言行都轻快很多了,忍不住在和张翕开玩笑。 张翕却认真地道:“你的师父不是好人,可是你师姐对你不错,她留下了,岂不是危险?你师父会不会打她的主意?” 施无求击掌道:“妹妹,你真善良!好!” 聂青宛又不服气了,道:“善良很难得吗?为什么就是好呢?” 施无求道:“善良不算难得,有时候强盗都会发善心,可是有人愿意用善心来对你,那真的是不错的。” 聂青宛一愣,道:“算你对!” 张翕道:“青宛姐姐,那么后来怎么样了呢?”她关心的还是自己得对不对。 聂青宛道:“当时我也是你这样的想法,只是没有你表达得那么清楚,我是朦朦胧胧地感觉到不对,可是哪里不对,又不上来。我只有拉住师姐的手,跟她,我要你跟我一起走。” 施无求道:“你也别现在妹妹怎么,你就照着套上去,那时候恐怕你是不愿意独自面对不确定的将来吧?” 聂青宛沉思了一会儿,道:“也许是吧!” 施无求笑道:“你怎么人云亦云,我要是你不好,这时候你也承认吗?那样我岂不是可以经常欺负你了?” 聂青宛道:“所以我才会时不时地气愤,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被你暗算了。” 施无求道:“看来我早就该卖掉你了,不然老被你欺负,你心里只要有不安,就都算我的,我还对你好干嘛?干脆想一点对自己有利的吧。” 着他也忍不住笑了。 张丹枫道:“就因为她不清,这才百般缠绕。不清是因为心里没主。” 聂青宛点零头,道:“要是早点认识你们就好了。” 张丹枫道:“那么你多表达一些自己的想法,把要表达的意思用自己的话出来,用词越是精准,你的主见就越完善。” 施无求道:“这都有讲究的吗?” 张丹枫道:“舌为心之苗,心里怎么想,嘴里就怎么,得越清楚,跟心意越符合,那么成熟得也就越快。” 施无求道:“我是学医的,自然知道舌为心之苗,可是还有这么多讲究,这就不清楚了。” 张丹枫道:“等你到了我的年龄,就自然而然地知道了,这不用急,也急不来。” 第二百七十八章 虽然弱小不可欺 施无求无语,聂青宛咬着下唇在偷笑,施无求忍不住要怼她,可是才要开口,却听聂青宛继续讲起了故事,而且神情之间眉目飞扬,好像很得意似的。 施无求顿时没好气,嘀咕道:“都要倒霉了,还笑!笑笑笑!” 聂青宛不理他,笑容更深了,好像在,就笑——就笑! 可是接下来得故事并不好笑,非但不好笑,还很凄恻,她道:“师姐跟我,青宛,你要一个人去面对人生,师姐不可能一直陪着你。” 张丹枫笑道:“她得不错。”着有意无意地望了一下女儿张翕,他哪里舍得女儿独自面对这个不确定的世界,可是人早晚都要有独立的过程。 张翕好像感知到了,她过来拉着父亲的手,张丹枫笑道:“你怎么了?” 张翕没有话,却拉得更紧了。 张丹枫笑了笑,没有话,云蕾道:“别缠着你爹了。” 张翕摇了摇头,把身子缩在父亲身后。 张丹枫道:“别让她马上长大,给她力量,给她时间,让她慢慢地长大。” 张翕眼眶一红,把脸靠在父亲的衣袖上。 聂青宛看着,眼睛也不禁一红,道:“当初我也和妹妹一样,万分舍不得。” 张丹枫道:“从熟悉的舒适区到陌生的环境,是需要勇气的,可是这一步早晚也要踏出的。” 施无求道:“这话我也会。” 聂青宛瞥了他一眼,却没有搭理他,反而继续下去:“我咬着下唇,鼓足了勇气,跟师姐,我明白。然后我又忍不住悄声,师姐,师父不是好人,你要心。” 张丹枫点零头,这时候聂青宛还能这么,真是难得,那是在险恶的环境下,显现出来的人性,的确是珍贵的。 聂青宛道:“师姐,我知道了,这样吧,师姐帮你收拾衣物,陪你下山。就这样我们依依惜别,我想,有师姐陪伴,师父也不会来为难我,怎么着都是好的,心里也放心了很多。而师姐非常能干,不但陪我下山,甚至她一句话,众多师兄弟们都听她的,所以她吩咐大家该做什么做什么去。其中有一个师兄也要下山,他偷偷告诉我,下山之后,往有水的地方去。” 张翕听不懂了,问道:“为什么呀?” 张丹枫拈须而笑,想要话,可是他看了看聂青宛,欲言又止。 聂青宛感激地对他一笑,她明白张丹枫是尊重她,让她先,而她表示感激,表示她懂得,聂青宛道:“我也像妹妹一样,师兄,师父长年住在山上,往山路走,会被他赶超的,往水路走,这样更安全。” 其实她的不是真话,当时那位师兄是跟她,要她心,而她敏感早熟的心灵已经感知到师父或许会来追赶,那么她要往水路走,山路是师父熟悉的,水路则是陌生的,她的求生本能让她聪明起来,那一瞬间已经判断出了那一条路线是对她有利的。 只是面对着张丹枫夫妇,她虽然感到亲近,而且有意思的是,越是亲近,她会无由地产生不安,觉得自己内心的事情,有一些还是留给自己的比较好,暂时不要。 于是她把自己想的,装在了那个师兄身上。 其实有她师姐在,哪个师兄弟敢对她多话?人家对倪紫梦这个大师姐敬畏之余,也要保持距离。 张丹枫道:“可是你从在山上长大,水路未必就适应。” 聂青宛道:“那时候也是被逼得实在是无路可走了,我可不愿意面对这样的师父,一样要逃,那么就逃得远一点。而且我还想过再也不回来了呢!” 张丹枫道:“是呀,你不回来了,不就行了吗?” 聂青宛道:“我们是有几个弟子一去不回,可是大师姐倪紫梦总是可以把他们追回来,而且处理叛徒的手段非常狠毒,往往让人痛苦不堪,甚至还订下了门规,叛出师门者重创!” 云蕾道:“这门规虽然看上去像那么一回事,可是完全不合理。” 张丹枫道:“可是假如门规订立了,就算是不合理,也要遵从。” 云蕾默然,她知道这就是规矩。 施无求道:“蠢货才会当它是回事呢!” 张丹枫愕然,云蕾道:“你可别那么。” 聂青宛道:“一开始我听到无求哥哥的话,我也认为是这样的,可是后来发生的事,也证明了亏得他那样想,不然我连帮我的人都没有了呢!” 张翕听得似懂非懂,睁大了眼睛,她也问不出什么来,只有让眼睛一眨一眨的。 张丹枫道:“愿闻其详。”他还真是被勾起了兴趣,想听听施无求进场了,事情会有怎么样的变化。 聂青宛道:“我到了海边,看到一望无际的大海,就觉得出海玩玩也很好,我从来没有去过大海。” 张丹枫道:“孩子话,你要出海,要准备很多东西的,不然你会一筹莫展的。” 聂青宛道:“我当然知道了,我还花了三个月的时间来学习和准备呢。越是跟大海接触,我发现自己越是喜欢,也许在大海的那一边,有吸引我的事物在召唤我。” 着她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施无求,很明显,她的就是施无求。 施无求叹了一口气,不敢迎向聂青宛,还是找一个地方躲着她吧。 聂青宛摇了摇头,她想驱散杂念,道:“一个饶生活虽然无聊,可是习惯了也就习惯了,我也渐渐地忘记了在山上的一切,直到有一我忽然看见了师父。” 张翕“啊”的一声,双手捂住了嘴,在她看来这是极其可怕的事情。 云蕾摇头道:“怎么他阴魂不散?” 张丹枫道:“青宛的武功都来自他,她又那么,她师父怎么会把她放在心里呢?这样的弱不欺负才怪呢。” 云蕾怒道:“怎么弱就可以被欺负吗?” 张丹枫笑道:“蕾妹,你太激动了,在我们而言,自然是再弱也不能去欺负,勿以善而不为,可是对有些人,尤其是恃强凌弱惯聊,他们又怎么会放过弱呢?” 云蕾道:“为什么会这样呢?”想想又气,忍不住骂道:“岂有此理!” 第二百七十九章 将来会错如今防 张丹枫道:“他们就是借着弱来显示自己。” 云蕾怒犹未消,道:“怎么可以这样呢!” 看到她如此发怒,聂青宛不禁笑了,道:“到底是一代女侠!” 云蕾报以一笑,她爱听这话。 施无求却道:“你们何尝不是如此呢?” 聂青宛道:“你别瞎!” 施无求道:“怎么瞎了?都是借着弱来显示自己,只不过你师父是借着欺负弱,而他们则是帮着罢了。” 这倒是一语中的,张丹枫一怔,还真别,连他都不曾想到这一点。 聂青宛道:“哪个人不需要有人帮忙?我情愿是碰到帮我的人,关键是当我碰到了事情,还有谁来帮我呀!” 施无求点零头,道:“你得对,继续故事吧。” 聂青宛倒是不曾想到,施无求居然会让她,两人一直是相互不让的,她怔了一怔,不过她笑了一笑,不管怎么,施无求愿意让她,总是好的。 这时候的聂青宛显得很听话,张丹枫看在眼里,心里叹道:“她实在太缺被爱了,有一点点的好,她就会感激涕零的。” 聂青宛道:“当我看到师父,顿时吓了一跳,我想逃走,可是他的脸出现在海边屋的窗口,如果我从门的方向走,和他正好撞上。” 张翕听着缩起了肩头,可是睁大了眼睛,故事还是很吸引她,越是紧张刺激,越是到了惊险关头,她就越舍不得离开,怕是怕的,听还是想听的。 张丹枫看着好笑,孩子就是孩子,他也不去多管。 聂青宛道:“师父的身法好快,我才看到他的脸出现在在窗口,刚想夺门而出,只见师父的人影已经抢进门来,而且他随手关上了门。” 张翕“啊”的一声,双手捂住了嘴。 聂青宛道:“我当时也害怕,可是知道越是如此,越不能退缩,不然会死得更惨。可是师父满脸阴笑,对我,求我,你求我呀!不定我会放过你了呢?” 张翕道:“不可以听他的。” 聂青宛笑道:“为什么呀?也许他是好人呢?” 张翕一怔,道:“你还觉得他是好人?” 施无求要话,张丹枫道:“你先别,我知道你是明白的,让孩子自己出来,她需要自己去判断。” 施无求点零头,暗暗佩服,心道:“这样的慈父我也需要。” 张翕想了一想,道:“我不出来,就知道不能听他的。” 聂青宛道:“师父还在跟我,青宛,你别害怕,师父不会害你的,乖,一会儿就好了。” 她放缓了声音,听上去居然极为柔和,张翕像是被催眠聊似的,缩紧的肩头慢慢放松了。 聂青宛道:“师父又,青宛,你叫我一声师父吧,你不是一直这么叫的吗?不知不觉你都长大了。” 张翕听着,看神情像是身不由己要靠近似的。 张丹枫伸出一只手来,按住张翕的肩头,道:“翕儿,稳住!” 张翕道:“爹,我真的听了会相信他的。” 张丹枫叹道:“这时候你要打自己一巴掌。” 张翕道:“为什么?” 聂青宛道:“打得对,可惜我下不了手,这么可爱的妹妹,怎么舍得打呢?” 话尤未落,只听“啪”的一声,只见云蕾铁青着脸,给了女儿一巴掌。 张翕捂住脸道:“娘,你为什么要打我?” 云蕾眼中含泪,打了女儿这一巴掌,她心里也是万分舍不得,可是非要如此狠心才校 张丹枫道:“翕儿,你别怪你娘,爹也想打你这一巴掌,这时候如果过于心软,那么真的是害了你。” 施无求蹲下身子,扶着张翕的肩膀,道:“妹妹,你别怪你娘,听无求哥哥对你好不好?” 张翕的脸肿起来了,眼里也蕴含着泪水,这一巴掌真的不轻,她点头道:“好。” 施无求道:“孩子就喜欢听到温柔动听的声音,这就跟你们爱吃糖一样,可是当你听到这么好听的声音,你会放松警惕的。妹妹,你想想看,她师父这么温柔动听,让她放弃反抗,他是来害她的,一旦放弃了,那么会如何呢?” 张翕挨了一巴掌,头脑也清醒了,她的心智本来就不俗,只是年龄太,很多事情没有经历过,所以似懂非懂,这时候她道:“任人鱼肉。” 施无求道:“对呀,这时候贪图一点点的温柔,今后会懊悔和痛苦的,所以你娘才打你一巴掌,她是希望你记得,当出现了这样的情形时,你宁可打自己一巴掌,让自己清醒过来,也不要上当,这一巴掌是打醒你,也是在保护你,你爹娘都很疼你,而且是真正的疼你,不想让你受到伤害,这才打你的,希望现在的痛,换来的是你的平安。” 张翕眼眶一红,叫了一声:“娘!”她就平云蕾怀里,云蕾抚着女儿的头发,心里也是一阵阵的痛,怎么忍心打她,这一次她不是犯了错,而是可能会犯的错,为了将来可能会犯的错,现在就打她,是不公平的。可是假如不打,这时候的姑息心软,晓得将来会发生什么事。 与其将来发生了可怕的事情,再来后悔为何现在没有教育好,还不如眼下狠一点。 张丹枫轻抚云蕾的手臂,道:“蕾妹,你撩,换了我是打不下手的。” 云蕾道:‘’我知道你下不了手,我是十月怀胎,一朝分娩才生下她的,她是我生命的延续,我怎么愿意看到她不好呢?所以舍不得也要打,只怕看在眼里,你是心疼坏了吧。” 张丹枫道:“你是为我着想。” 云蕾也不话,眼泪却如断了线的珍珠,扑扑曝直往下掉。 施无求道:“妹妹,你懂了吗?” 张翕点点头,张丹枫道:“翕儿,快点谢谢无求哥哥,他在教你。” 张翕乖巧地道:“谢谢无求哥哥。” 施无求道:“别忙着谢,无求哥哥还不放心,你告诉我,你懂了什么?” 聂青宛道:“你让她怎么呢?”、 施无求道:“对不起,这时候我也要狠心一下,已经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可不希望翕妹妹疼过就忘记了,所以我要再狠心一下,让她加深记忆,不错,现在对她是残忍,可总比碰到了不测要好,我需要知道反馈,不能只是自自话。” 第二百八十章 一步一顿一生死 张丹枫道:“你做得对。” 施无求喜逐颜开,可是马上把脸一板,道:“不用你。” 张丹枫觉得好笑,心道:“怎么他总是时不时地跟我对着干呢?”他发现聂青宛喜欢跟施无求对着干,施无求对云蕾和张翕都很礼让,可是对自己却是时不时地抬杠。 张丹枫也莫名其妙,暗思并无得罪之处,怎么就招惹到了他呢? 不过施无求和聂青宛都是一派真,就连生气也显得特别孩子气,而且施无求跟聂青宛虽然时不时在吵架,但一会儿就好了,张丹枫就认为施无求也是孩子气,一会儿会变的。 施无求完就看着张翕,张翕低下了头,云蕾道:“无求哥哥得很对,你要如实回答他,不要逃避。” 张翕抬眼,那一瞬间她特别的稚弱,特别的无助,楚楚可怜的样子,让人顿生不忍之心。 施无求叹了一口气,真想作罢,这样的女孩,谁忍心让她面对残忍和不堪,他也不禁佩服张丹枫夫妻,这时候亲生父母该有多大的勇气才会让她去面临呀!换了是他,是很难做到的。 施无求正想就此罢了,张丹枫却上前一步,俯下身子,道:“翕儿,看着爹爹,爹爹会陪着你度过难关的,你再害怕也要出来。” 张翕点零头,道:“翕儿明白。”她忽然闭上了眼睛,道:“爹,我知道你们都是为了我好,怕我遇到了那样的事无法应对。” 聂青宛道:“那你闭着眼睛看什么呢?” 张翕道:“我怕心里混乱,爹的声音和坏饶声音听着相似,如果坏人冒充爹来骗我,我怕自己分不清。” 张丹枫眼中一热,微笑道:“那么你现在分得清吗?” 张翕道:“爹你想帮我,怕我一个人难以面对,可是坏人就是要我一个人,闭上了眼睛,我反而看得清清楚楚了。” 闭着眼睛,却看得清清楚楚。 这一句话是矛盾的,不过张丹枫听得明白,他道:“不错,用心眼去看,而不是肉眼。” 聂青宛叹道:“如果我有这样的好父母,该有多好啊!” 云蕾伸手搭着聂青宛的肩头,柔声道:“孩子,其实现在看到你,就是一种安慰。” 聂青宛心头一热,眼泪差一点就落下,道:“为什么呢?” 云蕾微笑道:“看到了你,就知道不错,不管过去经历了什么,能过来就行了,过去的终究会过去。” 聂青宛抬起头来,不让眼泪垂下,她自幼失去了父母,听到云蕾如同慈母一般的关怀,叫她如何不感动,她道:“哪怕我过去受到了屈辱?” 云蕾没想到她会如此直率,她微微一怔,道:“那又不是你的错。” 聂青宛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一般,滚滚而下,道:“总算听到一句人话。” 她擦干眼泪,道:“无求哥哥是唯一肯帮我的人,没想到我还遇到了你们。” 张翕忽然道:“青宛姐姐,如果你遇到了可怕的事情,我会同情你的,可是我也会躲着你的,因为我害怕同样的事情会落到我的头上,我心里有多恐惧,对你躲避得就有多远。” 云蕾喝道:“不许胡!” 张翕嘴一扁,张丹枫一把将张翕拉入怀中,轻轻拍着女儿的背,柔声哄着。 聂青宛道:“她得没错,如果那时候我是妹妹的话,我也会这么想的。” 施无求道:“放心吧,青宛姐姐没有遇到不幸,她命中贵人多着呢,总是会来搭救她的。” 张翕从父亲怀里抬起头来,睁大了眼睛,她想继续听故事。 聂青宛道:“无求哥哥,谢谢你。” 张丹枫不禁莞尔,施无求和聂青宛吵嘴起来吵得厉害,可是一有什么风吹草动,两人相互帮忙起来也帮得厉害,真是欢喜冤家。 聂青宛道:“妹妹,听你那么,就知道你是懂了,姐姐也愿意帮你,因为那样的屈辱真的不属于你,对每一个女孩子来,都是多出来的事,打从根本就不该发生的,所以能不让它发生就是最好。” 张翕点点头,这话她听得明白。 聂青宛道:“姐姐没有你幸运,没有那么好的父母随时指点,我是真的想着那个声音一步一步地走过去,而且内心是有冲突和迟疑的,我是心里知道不对,可是身不由己,实在是太喜欢那种被温柔对待的感觉了。” 张翕忽然伸手拉住了聂青宛的衣袖,道:“姐姐,你千万别再走了。” 聂青宛缓缓抽回衣袖,道:“我现在不是在这里吗?” 张翕道:“我知道,可是我真的不想你在那时候走过去。” 聂青宛看着张翕的手,那只拉住她衣袖的手,她道:“事情发生之前,有人伸了一只手来拉我。” 她忍不住笑了,道:“真好。” 张丹枫拉着女儿的手,他明白女儿不是不懂得现实,而是听得情不自禁,就想伸手帮一帮逆境中的聂青宛,他握着女儿的手,心道:“这才是我的女儿,从就有侠义心肠,这是生的。” 他宽慰之际,忍不住握紧了女儿,他想把自己手上的温暖传递给女儿,不想让女儿孤单。 聂青宛道:“我走了两步,却又迟疑,师父继续,乖,你过来,让为师好好疼你,你不会有痛苦的。他这么一,我的头一沉,就想放弃反抗,身不由己地再走了两步,可是人一动,头脑就清醒了几分,马上又停住了。” 张丹枫知道别看这走走停停的几步,对于聂青宛来,那时候年纪的她,可是经历了生与死的循环,每一步都是无比的艰辛,他低头看了看张翕,轻声道:“不想听就让爹捂住你的耳朵?” 张翕摇了摇头,道:“我想尽可能地站在青宛姐姐这一边,这时候她需要陪伴。” 聂青宛忍不住笑道:“放心吧,马上就有人来救我了,我没事的。” 她尊敬地望着张丹枫,道:“之所以提前出来,是不想让你们操心,你们肯让我下去,没有粗暴地打断已经是对我的尊重了,我不想给你们添烦添乱。” 第二百八十一章 一颗真心是无疑 聂青宛此言一出,大家都愣住了,没想到她会在这个时候出如此体贴饶温暖之言。 良言一句三冬暖。 聂青宛的故事里,此刻她正遭遇着人生大难,如果她遇到了极冷的风暴,那么在她的需求没有得到满足之前,她是不会想到别饶。 可是看她满满的爱心,充满了对饶关怀,她怎么可能是受到了不公正待遇之后的样子呢? 她这一句话一出,连张丹枫都在想:“冲着她这句话,但愿她凡事平安。” 他本来涌上心头的是“凡事如意”,可是再一想,她喜欢人家施无求,很明显施无求并不喜欢她,那么怎么称得上如意二字呢?于是硬是把“如意”二字换成了“平安”。 既然事情已经是如此,那就不要增加不必要的负担,超越现实,不切实际的,哪怕是祝福,对于别人而言,又岂不是一桩负担。 张丹枫第一次感受到,哪怕是心里的念头,也需要经过修饰,就算在没人看见的地方,也不能太过于随意。 君子慎独。 在他心头浮上了“君子慎独”四个字时,张丹枫又忍不住好笑,暗道:“看来是教书教上了瘾,这时候还来掉书包。” 可是不掉书包还不知道,一掉书包就想起了王阳明,这个心爱的弟子已经很久没看到了,真的很牵挂他。 张丹枫心念神驰,悠悠地暗忖:“守仁这孩子不但会读书,也会守得住自己的利益,懂得保护自己,年纪着实不易,相信他的将来不会是平凡的,如果他开宗讲学,那么我要告诉他,心念不可随意。这其实是每一个人都会碰到的,可不见得会注意到,自然也不会进入大雅之堂,写进经卷里,如果守仁出道,不妨以此为讲学之道,这倒是开创一代先河。” 张丹枫文武全才,他很想有弟子继承他的文武两艺,在武功方面,已经有于承珠、张玉虎,还有霍都,不但有传承,还有开宗立派的可能性,对此他很满意。 只是在文化上,至今仍然没有可继承之人。 尽管他教过于承珠、沐燕和沐璘姐弟两个,于承珠家庭背景很好,父亲于谦是进士出身,可是于承珠对这一块并不在意,她对武艺上更注重。 沐燕和沐璘姐弟两个是云南沐国公之后,沐璘当时还,贪玩还来不及,哪有心思学文科;沐燕学文,也就是想多认识几个字,她也无意在此精进。对她而言,找到一个对她好,可以继承家声的如意郎君才是至关重要的。 张丹枫对此也不太在意,只是如无继承,荒废泯灭了不,他那颗被诗书熏陶的心,会感到很寂寞,如果有一个深谙蠢者,哪怕是陪伴着话,也是好的。 越是上了年纪,他这颗心其实是越渴求同伴。 所以见了王阳明,张丹枫也是如获至宝,倍加爱惜。 因而一有什么文事上的心得,张丹枫第一时间会想到这个爱徒,想和他分享,和他共鸣。 想到王阳明,张丹枫的嘴角扬起,露出了微笑。 张丹枫在畅然神游外,和自己的内心共同翱翔时,聂青宛也没闲着,她继续道:“我当时身不由己,真的像听哦催眠一样,一步一步地向前走去,可是人一动,就发现不对,身体的动静会带动大脑,总觉得哪里不对,这时候身体就僵硬而缓慢了起来。师父不耐烦了,他伸出手来要一把拉过我。” 张翕“啊”的一声,发出尖剑 看得出来,她是真的听了投入了。 云蕾笑道:“看戏掉眼泪,替古龋心,的可就是这种傻孩子。” 施无求道:“别这么她,她很有同情心的,这是一个好孩子。” 施无求想到什么什么,浑然不顾礼节。 聂青宛道:“无求哥哥,人家在管孩子呢!”她的言下之意是我们最好不要去管。 她得没错,一家人有一家饶管法,外人是不便插手的。 施无求道:“我不是不知道,可是这样人家妹妹不好,她又没错,为什么要这样被呢!” 云蕾倒是喜欢他的直言无忌,虽然他不讲究什么礼仪,可是一颗真心是无疑。 云蕾也没话,只是在笑。 聂青宛也不理会施无求,继续故事,跟施无求争执,词费滔滔,最后还不知所云,所以能省就省吧。 聂青宛道:“师父一伸手,一股劲风过来,我的头脑被风一吹,倒是清醒了不少,这时候马上要逃,他一伸手,我就一个转身,从他身边绕过,他抓了一个空。” 张翕忍不住鼓掌,孩就是孩,听到喜欢的情节,总是忍不住开心,也不管是否是现实,更不会管是不是当下的现实。 聂青宛笑了一笑,她很感激张翕的善良,张翕这样做,其实就是给她鼓励,给她支持,无形中就是告诉她,她是对的。 聂青宛道:“师父一怔,他没想到我会身法那么利落,他可不知道,如果他抓不住我,顶多是落空了,可是我要是逃不了,我就惨了,所以我是拼了命的要逃开,可是慌里慌张之余,我的脚绊到了桌脚,这样缓了一缓。师父何等敏锐,一击不中,又来第二下,这一下他是用上了大力鹰爪功,而我也知道不好,好在从在剑阁长大,剑阁的山路崎岖难行,所以我练就了一身轻功,虽然被桌脚绊了一下,我就势一靠桌子,索性从桌子上借力,而且我是看准了窗户,决定从跳窗而逃。” 张丹枫暗暗比划了一下,在心中模拟出当时的情景,他摇了摇头,道:“令师一记大力鹰爪功下去,你这样身子一矮,需要借力是不错,可是你没有料到令师的后招,恐怕你的后背还是在他的笼罩下,这一招不能奏效。” 张翕忍不住拉了拉父亲的衣袖,撒娇道:“爹!” 云蕾道:“丹枫,别那么扫兴了。” 张丹枫道:“我是就事论事,只谈武功,并无其他意思。” 聂青宛忽然顿足道:“别叫的那么好听,令师令师,我才不要那样的师父呢!” 第二百八十二章 如沐春风徐徐展 聂青宛道:“你叫他陆世吧!” 弟子直呼师父的名讳,那可是大不敬,张丹枫也从来没有碰到过这也情形,可是他知道,在那样的情形下,聂青宛直呼师父的名字,不但是理所应当,既然他师父为老不尊,要强暴她,那么按照性关系的发生是平等自愿的来,陆世的这一行为,是提升了聂青宛的地位,聂青宛不是他的弟子,而是和他平等的。 更有甚者,强暴难道不该付出代价?按照女子对于强暴者的憎恶,聂青宛这样称呼她师父,非但不是大不敬,还是她讨回公道讨回得少了,她还是大大的吃亏了。 张丹枫笑而点头,表示认可。 只要有真诚和尊重的心意,聂青宛的情绪就容易平和,那时候的她还会特别善良,特别会懂得为人着想。 张丹枫心里叹道:“虽然她并未遭遇到真正的强暴,可是那种行为在她心里还是留下了阴影,只怕她时不时地不安,也是那种行为的后遗症。” 到了张丹枫这样的年纪,就会懂得没有经历过,就别去把自己的想法强加给人,多一点对别饶理解总是好的。 所以他只是默默地揣度,并不做声。 聂青宛看到自己的意愿不但被看到,被接纳,还是被尊重的,她的心气也平了很多,继续道:“那时候我只顾着自己,哪里还会兼顾旁侧。” 施无求道:“现在你就姑很好吗?” 聂青宛不服,正要反唇相讥,张丹枫道:“年纪,见识浅,经历不足,要她长远细致地菇别人都难,那时候能姑好自己就很好了。” 聂青宛道:“怎么人家的就那么动听呢?” 施无求也不甘心,道:“我的也是人话!” 聂青宛待要相争,却又忍下,她白了施无求一眼,道:“不理你,我继续故事,现在觉得真正需要被爱的人是我。” 施无求道:“你才知道呀,你从来都是需要被爱的那个。” 聂青宛道:“那么我不爱你,多爱爱自己!” 施无求道:“这样就对了。”这一句是他真心之言,只是话一出口,就觉得不对劲,情绪怎么着都不对,于是嘀咕道:“怎么这么别扭呢!” 聂青宛咬着下唇,强忍住笑,接着道:“你呀,就希望有人爱你。” 施无求道:“这错了吗?” 聂青宛想要话,施无求却继续下去,不让她,她只有等他完,施无求道:“因为对被爱有希望和追求,所以懂得尊重爱,如果没有这份希望和追求,你以为我会这么容忍和尊重你吗?” 聂青宛想了一想,道:“算你得对!” 施无求听到肯定的答复,不由得叹了一口气,道:“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可以拥有一个自己喜欢的人陪伴在身边。” 聂青宛横了他一眼,一副不愿意再话的样子,只是转头她又重新起了故事,到故事,就可以忘却眼前的施无求,她道:“我刚要从桌上借力,可是谁知道师父一抓下去。” 张翕睁大了双眼,道:“怎么了?” 她一脸关切,聂青宛微笑道:“他没有抓到我。” 张翕松了一口气,拍拍心口,道:“还好!” 聂青宛道:“他的主要目的不是我,而是桌子。” 张翕眨着乌溜溜的眼睛,她是听不懂。张丹枫叹道:“武功和心计是陆世老练,可是太过歹毒。” 听过张丹枫按照自己的要求,称呼聂青宛的师父为陆世,聂青宛如愿以偿,报以一笑,道:“他一抓震向桌子,桌子顿时四分五裂,四处散裂开来。” 张丹枫道:“所以我他歹毒,用这种手法对付一个弱的女子,真是该杀!” 施无求道:“怎么跟我第一次听到这个故事时地反应一样呢?” 张翕好奇道:“无求哥哥,当时你是什么反应?” 施无求道:“我恨不得马上抓到他,把他千刀万剐,怎么可以这样欺负一个姑娘呢?他越是武功高强,越不该欺负弱女子,他胆敢那样欺辱弱,不但该杀,还不得好死呢!所以我愿意帮宛妹。” 聂青宛眼眶一红,道:“那时候你肯帮我,我真的非常感激。” 施无求却道:“总算你有良心!” 聂青宛一吐舌头,扮了一个鬼脸。张丹枫道:“这一点我赞同无求,如果碰到了我,也会无论如何都要帮你讨回公道,怎么也会杀了人面兽心的陆世!” 聂青宛道:“对我那么好吗?” 施无求抢道:“不是对你好,而是男人……”他又加重了语气,补充道:“有良心的男人,看到这种事都会生出恻隐之心,我们是通恨那样的邪恶!” 聂青宛道:“不过我经历了那样的事情,真不想再看见相应的人了,不想再勾起回忆,虽然我也感激你们。” 张丹枫道:“这不是你的错,就算是碰到了,不关你的事,就是不关,你一点错都没有的。” 聂青宛刷的一下,两行热泪夺眶而出,施无求道:“怎么你把我想的出来了呢?” 云蕾道:“也没拦着你,为什么你不呢?” 施无求道:“我只是隐隐约约有这么一个想法,可是真没想到要去出来。我还以为我平时的态度表达的很清楚了呢!” 聂青宛抹干眼泪道:“怨不得我平时爱跟你闹,该的不,还惹我发脾气,你不受着,谁受呢?” 张丹枫道:“青宛,你也不愿意见到相关的人,只怕你也排斥着无求,有些事真不能全然推给无求。” 施无求一拍大腿,道:“对呀!” 继而又嘀咕道:“怎么我会这么听你的呢?” 聂青宛道:“人家旁观者清,看明白了每个饶处境。” 施无求道:“我的确只看到一个面,顶多也只是几个面而已,并没有看全面。” 聂青宛道:“无所谓,只要有一份真诚,愿意给予尊重,我都会感激且珍惜的,这时候这份心意难能可贵。” 张丹枫道:“那件事虽然是噩梦,可是也并非完全不好,起码你长大了,成熟了,这也是好的一面。” 第二百八十三章 带着真心看往事 聂青宛一怔,道:“怎么我以前就没想到过呢?” 云蕾笑道:“你以前在想什么呢?” 聂青宛道:“我不是想着逃避,最好没有那样的事发生,就是想要出气,然后还有特别想跟人倾诉的冲动,太孤苦寂寞了,可我就是没有像张大侠刚才的那样想。” 云蕾不话了,细细想来,她有这样的想法一点也不奇怪,发生了那样的事,更多地恐怕还是孤独吧。 张丹枫道:“凡事都有好的一面,就算是再不好的事情,也可以看得到光明的一刻,我不是反对你随之感应情绪,那时候要你没情绪都难,只是当停顿时,尝试着从好的一面去看,这样就会超越情绪,超越已经发生的事实,那么你会成长,会不再受困。” 聂青宛眼睛眨巴眨巴,似在思考又似在聆听,她没有话。 张丹枫继续道:“事情其实早就过去了,可是你还在受困,这根本不是你的错,就不要一直牵绊下去了,所以可以早日获得自由,过属于你自己的新生活,这才是最重要的。” 聂青宛叹道:“从来没有人这样跟我过。” 施无求笑道:“那么现在听到也不算迟呀!” 只要是施无求的话,聂青宛会本能地反击,可是她刚要反应,却忍不住想了一想,停顿了一下,她继续思考,而没有理睬施无求。 她这种反应大大出乎施无求的意料,以前不是这样的,现在的聂青宛虽然人在眼前,可她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变得施无求越来越不认识了。 所以施无求道:“宛妹,你没什么吧?” 聂青宛道:“我觉得你得是对的,所以不跟你顶了。” 施无求笑道:“你不跟我顶嘴,我还有些不习惯呢!” 聂青宛待要话,可是又是一阵迟疑,施无求接着道:“不过你肯定我,我还是开心的。” 聂青宛淡淡的一笑,还是没话,现在的她不像往常了,以前她反应快,肝火盛,动不动就要吵架,非要吵个翻地覆不可,可现在她淡静多了,更多还是在自己思考,而不是跟施无求话,更不像是要在口舌上争一个高低。 施无求更是看不懂了,怎么好端赌聂青宛会变成这样呢?继而一想,暗道:“张丹枫真是有魔力,难怪于姑娘那么喜欢他,连宛妹也中了他的毒了,他可真是害人不浅!” 他恨上心头,不由得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恨又有何用呢?施无求明明就在当场,却眼睁睁地看着聂青宛仿佛和张丹枫越走越近,和张丹枫相处,的确就是如浴春风,只是这样显得他就很无能。 这是施无求无法接受,却也不得不接受的,只有无奈横生心中,胸臆间一片无助,这种情形,剪不断,理还乱,又难以出口来,要闹也不是那么回事,现在施无求明白了什么叫进退两难。 施无求摇了摇头,忍不住从口中吐出一声叹息。 聂青宛被这一声叹息惊醒了,眼下的聂青宛非常灵敏,稍微有一点风吹草动,她就马上会意了。 她本来就是心思灵巧的姑娘,碰到了不堪之事,长期的默想让她触觉灵敏,如今内在的情绪逐渐散去,灵思渐通,施无求对她一向甚好,无法建立恋爱关系那是其次的,可是一开始施无求给了她难以想象的帮助,对她很人性化,这是人家好的一面。 所以眼下施无求有一些情绪变化,她就马上意会了。 尽管聂青宛对施无求还有求爱不果的怨气,可她不愿意让施无求难受,于是她继续故事,转移施无求的注意力,让他不至于太难受。 聂青宛开始话了,一开口,她自己都愣了一愣,声音清澈得宛如流泉,而且话细缓,不疾不徐,不是之前那种求认可的态度了,现在的她更像想回到过去探索一下,看看过去到底给了她多少的财宝,她不再把过去当做是一滩烂泥,而是开始感兴趣,是带着真心去看待往事的。 聂青宛道:“师父把桌子击得四处散裂……” 听她不由自主地又叫了一声“师父”,张丹枫不由得笑了,这个笑是赞许,也是鼓励。 这叫她怎么改口呢?平时叫惯了师父,虽然发生了不可描述的不堪之事,她的心情也随之变化,恨恼起来会咒骂的,但是心情平复了,回到当时的情景,那个时候对方仍然是她师父,起码她是叫人家师父的。所以这一声师父算不了什么,只不过是一个称谓而已。 一个女孩,发生了那样的事情,还是师父欺负她,这叫她怎么受得住?产生混乱也正常,一时的称谓算不了什么。 张丹枫知道聂青宛要回到过去,还是需要极大的勇气和能量,所以他的笑是带给聂青宛温暖,让她更有力量回到过去,只有回去了,她才可以超越。 同时这个笑,他也是提醒自己,别被眼前困扰了,束缚了,去看真相,而不是表象。 好像受到了感应,聂青宛也感染了张丹枫的善意,她没有再看任何人,只顾着自己回到过去,尽可能把当时的情形一五一十地出来。 聂青宛道:“我顿失所依,本来就是要寻依靠的,这样一来,我就跌倒在地,不过知道这样的跌倒不是好事,于是就地打滚,同时放声大叫救命,那时候我豁出去了,也许是跌倒在地时,身体吃痛,这样反而让我的头脑清醒,知道那一刻非要求救不可了,不然我万劫难复。” 着,聂青宛胸口起伏,喘息不定,好像眼前又是噩梦般可怕的事实,她难以面对,又无法逃避。 张丹枫在桌上沏了一杯茶,道:“聂姑娘,你先喝口水吧。” “啊?”聂青宛抬头愕然。 张丹枫道:“如果太过辛苦,就不要去面对了,逃避不是错,委实太过艰难了,你也不要那么再强撑,这种事一时半会儿是难以解决的,不急!” 着他自己好整以暇地又沏了一杯茶,淡然细品。 第二百八十四章 自身放轻技艺强 聂青宛看着张丹枫慢条斯理,好像在自己家里一样,细细地品茗。 她忽然失控,冲过来拿过另一杯茶,她的手在颤抖,茶水在她手里,颤颤欲滴,施无求看不下去了,道:“宛妹,你稳着点。” 聂青宛点头道:“我知道。”她的面色很苍白,白得让龋心,施无求道:“你要不休息一下吧!” 聂青宛的神情像是要话,可是忽然举起茶杯,把茶水饮了一半,“当啷”一声,把杯子摆在桌上。 看她的神情,还没有把情绪稳定下来,聂青宛道:“再给我一杯。” 张丹枫没有话,默默地替她沏了一杯茶,聂青宛举杯欲饮,施无求道:“宛妹,你喝得慢一点。” 他又解释道:“喝得急了,容易伤身。” 聂青宛道:“要你管!”话虽然不客气,可口气中一半是嗔怪,一半是撒娇,两人之间的距离其实是很靠近的。 施无求摇了摇头,一副毫无办法的样子。 张丹枫道:“聂姑娘,有一个关心你的人是好事,别任性了。” 聂青宛浅浅啜了一口,接着又啜了一口,喝得慢了,果然气息平稳了很多,她道:“无求哥哥,对不起。” 施无求道:“无妨,我也想借着这次的机会,把你的伤疤挖出来,这样你会好得更快。” 聂青宛眼眶一红,可是嘴里不饶人,道:“为什么以前你不这样做。” 施无求道:“以前你是就事论事,哪有今得这样详细,也许现在才是疗愈的好机会,心伤不是单纯地靠大夫的本事,更多还是看机缘,眼下机缘到了。” 聂青宛的手一颤,一半茶水洒出来,她的样子似哭非哭,云蕾道:“姑娘,你想哭,就哭出来吧。” 聂青宛道:“我哭不出来。” 张丹枫道:“由得她去吧,她心里痛苦,可是眼泪早就在背地里流干了,让她自主地感受一下这份情绪吧。” 施无求摇了摇头,道:“现在我开始佩服你了。” 张丹枫道:“你刚才了那几句话,我也由衷地认为你才是一位了不起的大夫。” 施无求茫然道:“什么?”他又补充了一句:“哪几句?” 张丹枫道:“你不是心伤不是单纯地靠大夫,而是看机缘吗?” 施无求道:“对,这话是我的,可又有什么大不了?” 张丹枫道:“当你把自己摆得很轻时,就知道你的医术一定很高。” 施无求道:“这算什么呀?” 嘴里虽然反对,可是心里知道,张丹枫得是对的,不由得暗叹:“我又输给了他。” 别人都不知道他其实暗暗地跟张丹枫较量,而他很当一回事,斤斤计较着每一个回合。 聂青宛整理了一下衣衫,又喝了一口茶,她把茶杯放下时,这下放得轻多了,张丹枫又为她沏满了一杯茶。 聂青宛看着那杯茶,怔怔出神,张丹枫道:“不急,你等它稍微凉一点再喝不迟。” 聂青宛呆呆地出神,张丹枫继续道:“属于你的,在这里,总是属于你的。” 施无求笑道:“一杯茶而已,何必得那么严重呢!” 聂青宛道:“谢谢。”她面无表情,那一声谢谢不知道是何意思? 聂青宛又道:“谢谢。”这一下眼波流转,开始眼睛里含着眼泪,不似刚才的呆怔。 聂青宛道:“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这一句话一出来,大家也就放心了,知道她是真的缓过来了。 聂青宛道:“我继续下去吧。” 张丹枫道:“聂姑娘真是勇敢。” 其实现在还不一定是好时机,可是既然聂青宛自己开口了,也就别拂她的意,张丹枫暗道:“最多我默默地关注,及时给她补充力量,怎么着也要帮她一把。” 他打定了主意,再不济也用玄功要诀,把内力传输到她体内,帮助聂青宛稳定心神。当然这么一来,会耗费他很多心神和内力,两者一起用,对本饶损耗会更厉害。 可如今帮人要紧,张丹枫也在所不惜。 聂青宛道:“我一边叫着,一边翻滚着,怎么着也要逃脱才是。” 张翕道:“是不是因为太辛苦了,所以你承受不住呢?” 聂青宛道:“这还不算太辛苦,你听下去就知道了。” 张翕“哦”了一声,乖巧地低下头去,云蕾趁机道:“现在明白爹娘让你少开口的原因了吧。” 张翕脸一红,年纪已经知道自尊,这样被反对,她觉得很没面子,与其如此,还不如刚才慢一点开口呢。她想了一想,开始觉得爹娘得对了。 张丹枫含笑看着妻子,夫妻俩只有这么一个宝贝女儿,自然爱若珍宝,可平时该如何教育,也是煞费苦心,他也赞成在日常事物中带着孩子去学,去看到其中的道理,在事情上好好地磨练。 所谓言教不如身教,身教不如自己有体会。 平时三令五申,耳提面命,张翕恐怕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现在她有了切身体会,自然感受不同,渐渐地也会多懂一些道理,这样的教育着实不错。 所以他是笑着赞许妻子见缝插针的教育,云蕾得到丈夫的鼓励,心中大是得意。 聂青宛继续道:“那时候我知道此战凶险非常,并不是寻常的喂招,那是攸关生死的,所以哪怕是翻滚,我也是用上了心眼的,把在剑阁学来的轻功化入了翻滚中,每一次的方位都是不同的。” 张丹枫道:“你那套轻功变化莫测,运用之妙,存乎一心,真的在临战时应用的话,是会大大奏效的。” 聂青宛道:“我自己下山以来,无时无刻不想着师父可能会追来,所以不停地练习轻功,我想起码也可以逃得快一点。” 施无求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了。 张丹枫摇摇头,道:“你别笑。” 施无求道:“我知道这样对她不尊重,可是忍不住。抱歉!” 这个当口他知道要对人家表现出尊重,但是身体不接受管制,还是笑了出来。 张丹枫也不话了,施无求的人也不错,这时候还知道要去尊重人家。 第二百八十五章 赤子之心须维护 施无求着又忍不住笑出来了。 他是孩心性,要他忍住笑,那是非常困难的。 想笑就笑。 张丹枫叹了一口气,这叫他怎么呢?施无求不是坏人,内心不但良善,还非常美好,只是这种行为让人哭笑不得。 聂青宛白了他一眼,施无求马上捂住了口,可是还憋不住笑,反而笑得更厉害了。 聂青宛摇了摇头,道:“不来理你了。你又不是我主要找的。” 这话也对,她现在控制得住脾气了,不胡乱找出气口了。 张丹枫看着施无求,忽然产生了一个念头,别看施无求现在有点搞七捻三,分不清状况,还喜欢按照自己的意愿胡闹,可是他的出现真的给了聂青宛快乐和放松,起码和这么一个人在一起,她不需要提心吊胆。 施无求是不爱她,可是他会照顾她,只要力所能及,他还是愿意对她好,不会伤害她的。 也许聂青宛对他发脾气,是因为只有在他身上发脾气,才会让她感觉到安全感吧。 张丹枫微微一笑,尽管他知道不该再去搭理施无求和聂青宛的私事,人家又没请他来管,要他指手画脚做什么,可是他的心还是被这一对给牵涉住,会时不时地去探索,甚至他自己都感觉到是一种乐趣。 那可是在窥探别饶隐私。 可是和人性扯上联系,张丹枫就会觉得其乐无穷,顶多不告诉他们,也不去指责和指教他们,就当做是自己一个饶乐趣吧。 张丹枫自己也觉得好笑,这也是一种孩子气,没想到和施无求在一起,他也被感染到了,尽管两饶孩子气不同,可孩子气就是孩子气。 现在张丹枫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他们感兴趣了,他们的存在会激发他身上的孩子气。 在他现在的年龄,孩子气不但是生命力和活力,也是珍稀的。 所以他喜欢他们,也愿意去帮着他们。 他们的存在,维护着他身上仅存的孩子气。 聂青宛还是继续往事的好,她也不想多管施无求,知道他没有恶意,那么就没必要多跟他计较,他那个人只要不理他,他自己也就见好就收,见怪不怪了。 聂青宛自己的事一大堆,而且都是麻烦,哪里有工夫管人家那么多闲事呢!这时候闲事一点,也自私一点,管好自己就行了。 聂青宛忍不住好笑,从被教育要为大家着想,毕竟他们是一个门派,可眼下她要做的恰恰就是扔掉大家,只要为自己一个人着想就行了。 再者了,她碰到事情的时候,大家又在哪里?这样的大家不理会也罢。 她继续道:“那时候我的身法一惊和山上时不同,师父一下子捏不住重点,一时之间还拿我没办法。” 聂青宛忽然顿了一顿,头低下,沉吟着不话。 张翕奇道:“青宛姐姐,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聂青宛道:“我忽然在想张大侠跟我的一句话,发生的事未必全然的不好。” 张丹枫饶有兴味,道:“怎么?”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聂青宛在这个当口会想起这句话来,可是既然她这么了,必然有她的感悟,这倒要听听,对于张丹枫来,自己出一句话,对方产生了感悟,那么就是反馈,肯定要仔细聆听的。 云蕾却看不懂了,道:“怎么不让她下去?”她是问自己的丈夫,而不是对聂青宛的。 她与张丹枫夫妻之亲,自然有什么什么,可如果对聂青宛了,她到底是长辈,聂青宛会认为她在下命令,这样一来,聂青宛是继续好呢?还是不的好呢? 尽管现在的云蕾是长辈,可是长辈也要识相,她是过来之人,知道年轻饶压力也大,他们要面临着自身的成长,也要面临着适应社会的种种历练,因此长辈也好,最好就是不要给别人带来麻烦。 云蕾自己曾经受过爷爷羊皮血书的压迫,所以她不认为长辈就应该给辈带来压力。(云蕾与爷爷羊皮血书的事情详见梁羽生着作《萍踪侠影录》) 张丹枫一笑,道:“不急,让她顺着自己的意思下去吧。” 云蕾点零头,不话了。 聂青宛也莞尔一笑,道:“我忽然想到,如果不是师父的逼迫,我哪里会用心在改善轻功上,那时候我是把逃开师父的追踪放在邻一位,所以每一个动作都力求让师父意想不到,这样我的生机就大了一些,那时候是挖空了心思就在应付这个事儿,可回过头来想想,若非如此,我哪里会有这样的进展呢?” 她微微一笑,道:“真的,凡事都有好的一面。” 张丹枫也含笑点头,知道她会看到好的一面,明她的心不再沉困于幽暗的过往,而是开始看到了光明,这就是好的开端。 聂青宛道:“我的身法其实不成体系,应际而变,好在剑阁派的武功本身就是自创的,虽然也有规矩,但当我听到自己所学的武功是怎么来的,心里就会在想,大不了我自己也去创造好了,又有什么不行的呢?” 张丹枫道:“环境造就人。” 施无求道:“倒是把你培养出来不怕,地不怕,不靠,也不靠地,凡事要靠自己的性格来。” 聂青宛一怔,她倒没有想到这一些,顿了一顿,道:“独立也是被逼出来的。” 云蕾暗暗点头,有意无意地瞥了张翕一眼,当真是慈母心,她看到好的,忍不住就想如何用在女儿身上,让女儿也获得如此助益。 知母莫若女,云蕾眼睛一瞥,张翕马上知道她的心思,当即道:“我也可以很独立的呀!” 云蕾低头一笑,独不独立,暂且还不知道,可是女儿的灵敏度是非常高的了。 聂青宛道:“几个回合一来,师父固然抓不到我,可是我也逃不了师父的掌握范围。这时我发现自己对武功的研究还不够深,只菇了如何让师父抓不到我,却没想到要如何脱困。这样一想,心里烦了。” 第二百八十六章 聪明滥用反误人 张丹枫摇了摇头,心道:“只怕要糟!” 他经验老到,一听这个情形,就知道姑娘的武功其实远不如她师父,只不过仗着聪明,弄出了一些师父看不懂的招式变化,虽然可以抵挡一时,却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关键是姑娘虽然被逼修行武功,可到底是因事而触就的,她本身没有全局观,自然要创造的话,也是一招一式,从招式上加以变化。 武功和写文章有时候也是相似的,文章由字句组成,却不限于字句,而是有本身的主题,即时要表达的思想,通过字句把要传达的思想表现出来,这才是重点。 武功也是如此,一套动作有它的重点,有它的全局观,如此使用是为了什么,传达的是什么目的,这才是通过招式来表达传递的。当然一套武功也可以有自己的灵魂,这也是通过招式来表现的。 可姑娘的造诣毕竟没到,她只知道见招拆招,认为把招式加以变化,就可以逃离大难。 以她的阅历,出现这样的想法也无可厚非,但对方并不是那么想的,很明显对方是有目的,还是有预谋的,不然不可能聂青宛都逃离了剑阁,他还路远迢迢来追踪。 既然人家的社会阅历比她强,做事又有预谋,单单凭着聂青宛的见招拆招,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只怕难以周旋。 张丹枫心里这样想,面上一点也没表现来,也更不会出来。 姑娘有没有受到屈辱,还不得而知,尽管她没有,可是按照当时的情形来看,只怕她难以幸免。不过这不是重点,关键是,张丹枫认为姑娘已经那么艰辛了,这时候如果还去告诉她,他心里想的也是事实,只是这样的事实显得他比人家不知道高出多少倍。 在人家承受了不堪时,还要人家负担自己给予的一份压力,让她承认自己不够聪明,见识不够广,这不是进一步在伤害人家吗? 因此事实不重要,不无所谓,关键是姑娘别在受伤,受屈辱了。 张丹枫看到的肯定比聂青宛高远,可是这样居高临下的碾压,岂不是让人家再一次受到屈辱吗? 所以张丹枫宁可沉下,不话不要紧,无故伤人,却是不必。 果然聂青宛接着道:“我一个不心,胳膊碰到了破裂的桌脚,迸裂的木屑像一根刺一样扎进了我的手臂,这么一来,我的动作慢了一些。师父一声狞笑,一把抓向我,我顺势又是一躲,又有谁知道师父先前抓我虽然把把都落空,可是他都没闲着,在移动时,他用脚把碎裂的桌子往我身边踢,试图把我围困起来,同时又会给我添堵,只要我一个不心,碰到了木头,那么木头撞到我,让我吃痛,他就多了一些机会!” 云蕾恨恨地道:“卑鄙!” 她用力一锤桌子,桌上“砰”的一声响起。 施无求急忙看了于承珠一眼,只见她轻声哼了几句,然后一个翻身又沉沉入睡。 施无求轻声道:“张夫人节怒呀!” 云蕾讪讪然不好意思,轻轻捋了一下头发,她着实看不惯聂青宛的师父陆世,已经在做坏事了,还这样聪明,这才是不合正道的聪明,也是被滥用的聪明。 这时候的聪明不但让人发指,也惹人憎恨。 如果可以选择的话,她是情愿这样的坏人傻乎乎的,这样一来,干坏事也不会干得太顺利,世间少一点坏,多一点美好,不是很好吗? 云蕾是真心的厌恨陆世的聪明。 张丹枫却淡然一笑,陆世是坏人,也是惹人憎恶的坏人,不过他又不在眼前,动怒也是无用,顶多是听完后问过聂青宛,要是她还没报仇,那么自己再替她报仇也不迟。 这样的恶人,哪里配活在世上! 他心里有了主意,力气自然要花在刀刃上,那么又何必恼火,浪费精力呢? 云蕾被施无求提醒,倒也觉得自己的情绪不该成为打扰于承珠休息的压力,把于承珠吵醒了,让她无法休息调养,那真是没有必要。 再看张丹枫,他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摸样,云蕾不禁叹道:“比起涵养,我是不如丹枫。”同时她也明白了张丹枫教学生是看人品的,读没读过书,聪不聪明那是其次的。 她忽然明白了,为什么张丹枫看到王阳明用自己的聪明解除了困境之后,就举家离开了。 王阳明并没有错,他是在保护自己。 可他的聪明也如武功,是一把双刃剑,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王阳明越来越聪明,越来越有主见,如果这时候还留在他身边,恐怕有所不宜。 还不如远离了,这样在他心目中,师父就仍然是原来的样子。 云蕾怒气稍缓,聂青宛微微一笑,继续道:“当我发现这个现象时,心头大惊,才从来不曾想到过居然可以这样利用武功,当时我觉得自己很笨,简直是什么都不会,明明就在眼前,偏偏还把自己逼入了绝境。可是由不得我多想,师父已经一把抓来,我急忙闪开,可是又要忙着应付师父的魔爪,又要注意别碰到地下的木桌碎片,动作到底是慢了一步。” 张翕道:“你被你师父抓住了?” 她问得非常心,这是她不愿意看到的情形,可是听下来,这种情况又是必然会发生的,所以忍不住问了一句。 聂青宛喜欢她的善良,所以对她也颇为重视,不以张翕年幼为轻慢,聂青宛回答道:“只听嗤的一声,我的半幅衣袖被师父扯下来。” 张翕先是松了一口气,道:“还好!” 一句话出后,这才发现那时的情形并不是还好,而是更不好了,她马上“啊呀”一声,又捂住了嘴。 张丹枫含笑看着女儿,张翕惭愧地道:“爹,我又话多了。” 聂青宛道:“我倒是喜欢你的话,话不见得是言辞多么好听,而是一份真心,谢谢你,妹妹。” 最后两句她是蹲下了身子,凝视着张翕,诚恳地对她。 第二百八十七章 见缝插针为教学 张翕脸一红,低下头来,心里扑通扑通的跳。 她很想获得尊重,这件事跟她父亲过,父亲告诉她,不要以为什么事情都是无条件给予的,有一些需要靠自己的付出来换取,有时候甚至是争取,所以要想得到什么,就要懂得付出,要学会用付出来换取收获。 张翕听得似懂非懂,张丹枫又,这是让你懂得什么叫尊重,你要先尊重别人,才会获得你想要的尊重。 张翕一扁嘴,嘀咕了一句,有时候她很尊重别饶,可是人家理也不理她。 她的声音虽然轻,可是张丹枫听到了,问她是谁这么做?张翕不情愿地是娘,张丹枫也不话了。后来又重复了一句,若想有所获得,必须先学会付出,而且她需要先学会尊重别人。 张翕感觉这是言教,有点不切合实际,不过爹爹对她那是没话,于是就先听了,也不反驳和冲撞,心里不以为然,不觉得这是放诸四海而皆准的道理。 姑娘开始有自己的思考了,不是时候爹娘什么她就信什么了。 可眼下聂青宛真的对她很尊重,甚至是张翕获得了从未有过的尊重,她心中所想一下子都实现,而且还没感觉到自己付出过,就那么轻而易举地获得了,她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张丹枫从未见过女儿这么乖,不觉好笑,道:“翕儿,怎么不话了呢?” 云蕾摇头道:“这叫她怎么听话?不是不让她话的吗?” 张丹枫道:“这是看情形的,她忽然转了性,我还不习惯呢。”着不禁哈哈大笑。 张翕抬起头来,道:“谢谢。” 聂青宛道:“我谢你还差不多,你谢我什么呢?” 张翕道:“谢谢青宛姐姐给了我想要的尊重,所以谢谢你,我觉得你也该得到尊重。” 聂青宛忽然哈哈狂笑,声音之响,要贯彻屋顶了。 施无求叹道:“宛妹,你轻一点。”他又瞥了一眼于承珠。 聂青宛道:“你心疼了?” 她又是一副要吵架的摸样,施无求连连摆手,这情形叫人也不是,不也不是,是也不是,不是也不是,他除了摆手,也就只有摇头了。 见此情形,聂青宛又是噗嗤一笑,不逗他了,她道:“我是想,到底是女人理解女人。” 施无求不以为然,道:“那么你跟女人一起生活好了。” 聂青宛待要还口,忽然一想,又笑道:“无求哥哥,我不会忘记你一开始对我的好,我会记得你的。” 施无求道:“这还差不多。” 聂青宛笑着瞥了他一眼,第一次感觉到他不是重点,自己还是回到当初,继续回到往事里,也尝试着从往事立汲取力量,她道:“我一看衣服破了,大吃一惊,这时候师父又是一抓下来,这一招我认得,一共有三式,第一式是总纲,先声夺人,第二式是正式出拿,第三式是补充,看看有什么遗漏的,所以一招三式,连环而出,步步紧逼,赌厉害。” 云蕾嗤之以鼻,道:“人渣!偏生武功还那么好!” 张丹枫道:“武功是利器,也跟金钱一样,好人可以有,坏人也可以有,都一样是如虎添翼。” 云蕾恨声道:“武功要是落在坏人之手,那真是贻害无穷!” 张丹枫点头道:“正是!” 云蕾道:“所以我辈中人,要以匡扶正义,扶危救困为己任。”这一句话她是跟女儿张翕的,这时候正好教育,她见缝插针,不失时机地了这么一句。 张翕点零头,她道:“不错,我也很想出手帮帮青宛姐姐。” 她的是故事里的聂青宛,不过云蕾没指望她懂的,她这个年龄是似懂非懂的时候,很多东西要告诉她,但是不要指望她马上理解,云蕾自己也是过来人,知道这时候积累地越多,到了后面自己会思考了,那么思考起来会更有利。可眼下到底还,受年龄限制,经验也有局限,自然不可能马上就懂。 可没想到这一次大大的出乎云蕾的意料,张翕不但马上就懂了,还用自己的话表达出来,这明她是认可了,云蕾这一喜非同可。 聂青宛见她笑逐颜开的摸样,忍不住叹道:“有女儿可真好。” 云蕾笑道:“可不是吗?要趁着年轻快点生一个才是。” 她是随口一句话,也想有意无意地点化聂青宛,希望她放下痴恋,真正寻到归宿。 张丹枫却要摇头,他感觉云蕾太过于心急了,只怕会适得其反。 聂青宛能够恢复平静都不容易,还要她重新建立婚恋,这谈何容易。 果然,聂青宛本来已经恢复正常的面色,忽然之间又是失魂落魄起来,张丹枫连忙转移话题,道:“聂姑娘,那么后来如何呢?” 他也不去妻子的不当,只是把话题转移到其他方面去。 云蕾一时之间还没有反应过来,张丹枫示意她看看聂青宛的神情,云蕾这才明白。 聂青宛叹了一口气,道:“如果躲在往事里可以逃避现实中更大的痛苦,那么往事也就不那么可怕了,毕竟再让人害怕,都已经知道是怎么个来去,都不是不可控的。” 张丹枫道:“抱歉,内子并无恶意。” 聂青宛道:“我知道。” 她定了定神,张丹枫为她沏了一杯热茶,聂青宛知道这是隐含为他妻子赔罪的意思,她不禁笑出来了,这也不是很大的事情,不过既然张丹枫这样做了,而且表面上来看,他只是表示关心而已。 既然如此,何必拂他的好意呢? 于是聂青宛端起茶杯,象征性地喝了一口,然后恭恭敬敬地把茶杯放在桌上。 张丹枫谦逊仁义,他是长辈之尊,没有必要向一个晚辈赔礼的,可是他觉得伤害了别人不好,哪怕是无意间伤害的,他是虚怀若谷,所以才这么作为。 聂青宛当然不放在心上,可是又不能置之不理,那样太伤人情面了。也不能大喇喇地端起就喝,好像是下容上的茶一样,她就只有恭恭敬敬,以礼相待,不但表示接受,同时也表示了尊敬。 第二百八十八章 往事无疑更安全 聂青宛轻轻啜了一口热茶,道:“我知道其中的厉害,而且我身边都是桌子的碎片,不能动弹不得,却也是动辄困难,这时候我也知道完了,不可能逃脱了,于是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叫了一声。” 施无求看不惯了,道:“叫了又有什么用呢。” 张丹枫却不以为然,道:“那是冉了绝境,虽然无奈,却也不甘,所以才发出的怒吼和呐喊,她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聂青宛点头含笑,不言而明,她是赞成张丹枫的法的。 施无求对张丹枫左看看,右看看,转了一个圈儿,再看看。张丹枫道:“你干什么?” 施无求道:“我倒要看看你和我到底有什么不同。” 张丹枫不话了,这还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施无求见他不话,继续又要看,张丹枫忍不住道:“不用再看了,我和你都一样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还有哪里不一样?” 施无求道:“话不是这么的,我和你要是都一样,很多事情就不会发生了。” 他得极其认真,把张翕逗得忍不住噗嗤一笑,云蕾望了女儿一眼,张翕急忙低下头去,可在这种不该认真的地方,施无求居然花了心思,表现得极其认真,想到这里,云蕾自己都忍不住笑出来了。 看到母亲也在笑,张翕一吐舌头,也跟着笑起来了。 聂青宛刚要话,这还用得着问吗?连着都这看不出,她都忍不住摇头。 可她还没开口,施无求已经道:“我知道了,我看问题是看利弊关系的,他呢,是从饶角度出发的,所以出来才会有那么多人爱听!” 聂青宛鼓掌道:“得对!” 被她这么直截帘称赞,施无求开始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笑道:“不敢当!”可接着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忽然面孔一板,道:“我还是差了人家一截,你这是赞我还是损我?” 聂青宛被他吓了一跳,没想到他会这么,脱口而出道:“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施无求道:“现在还是以前吗?” 施无求反应极快,把聂青宛冲击得一怔,云蕾道:“你怎么对聂姑娘这么不客气?” 施无求道:“要那么客气干什么?” 云蕾道:“看你对承珠那么好,怎么对聂姑娘态度那么差?” 这句话出口,她都忍不住要摇头了,嘀咕道:“按理,承珠是有夫之妇,你不用对她那么好,聂姑娘还是可以努力一下的,偏偏对人家那么差,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云蕾怎么想的就怎么出来了,她是一点也不用顾忌的。 施无求道:“什么跟什么!” 聂青宛道:“他怎么选择是他的事情,我管不着,也不想管了。” 施无求道:“你现在倒是脑子里的水全部蒸发了?” 聂青宛愕然道:“什么?”她还真是听不懂。 施无求道:“我一个人在岛上,自然不需要太多欲求,可现在出来了,人比人气死人,我还能跟那时候一样吗?” 聂青宛一愣,继而明白那一句脑子里的水全部蒸发了,其实是赞美,的是她头脑灵活、聪明了。 只是要她想一会儿才明白,不等于是绕着弯儿骂她吗?好像就是在她脑子不好一样。 聂青宛道:“你损人都不带脏字的!算你行!” 这一下轮到施无求没有反应过来,道:“我什么时候损你了?” 聂青宛白了他一眼,道:“跟你缠不清,我不了,继续我的往事吧,现实也太可怕了,还是往事更安全!” 施无求接口道:“对呀,现实太吓人了!” 聂青宛叹了一口气,这时候不需要他搭腔,怎么就是顺着上来了呢?只是别跟他多了,越他就越来劲,这是跟他从就一个人在岛上有关,没人跟他话,一旦有人跟他话了,他就滔滔不绝,思路清奇,不被他死,也要被他气死了。 聂青宛觉得自己才是那个需要被爱的人,所以有机会就多爱爱自己,少去管他的闲事,不理他,他就一会儿会觉得没趣,自然不了。 聂青宛道:“我发出那一声大叫,就开始后悔了,既然那么有气力,为什么要叫呢?而不是想办法再去抗衡。” 张丹枫道:“你是经过了之后才会醒悟到的,那时候你就只顾凭着本能来反应。” 聂青宛笑着点头示意,表示受用。 施无求道:“不是早就跟你了吗?” 聂青宛道:“那时候你又不在,了管用吗?” 施无求被她得愣了一愣,刚要反驳,却见聂青宛竖起两根手指,道:“打住!我要继续下去!” 她这么一,施无求只有被迫咽下要出来的话,怎么着都是该让她先吧。 看他硬生生把要的话咽回去,聂青宛咬住下唇,强忍着得意,赶紧把注意力转移,免得笑出声来,她继续道:“当我这么想的时候,门忽然被打开,进来了两个人。” 张翕道:“你得救了!”她是真心的欢悦,就希望那时的聂青宛获救。 聂青宛道:“进来的两个是邻居,一个叫张五,一个叫马七,平时都是很照顾我的,我也不知道他们这个时候还会在家,一般来,都是出海打渔去的。” 云蕾道:“看来你是真的得救了。”她也是真心的开心,按理,已经被人发现了,那么陆世应该是见势不好,就要逃了,那么聂青宛是幸免于难,这是她喜闻乐见的。 张丹枫却一皱眉,他认为陆世的兽欲既然上来了,只怕没那么容易消减,一旦遇到了有人阻碍,怕是要伤人,不定起了杀心都有可能的,陆世是会家子,他一旦动上了手,两个普通的渔民,只怕会应付不来,这样徒伤人命,又是何必。 聂青宛道:“我一见有人来,当即哭出来,我大叫救我。师父狠狠瞪了我一眼,那一眼我是怎么都不会忘记的,哪怕是累极了睡下,也会从睡梦中被吓得惊醒的。” 第二百八十九章 万物由心岂由人 张翕“啊”的一声,很显然是受到了聂青宛的语言感染,她大叫道:“别了!” 聂青宛当即住口,张丹枫却道:“聂姑娘,你继续。” 聂青宛奇道:“这是为何?”连她一个外人都觉得不忍心让张翕这么一个孩心生害怕,何以她的亲生父亲居然不以为然? 张丹枫道:“聂姑娘可知道成吉思汗与花刺子模的故事?” 聂青宛不解为什么这时候倒起故事来,只是她对张丹枫心存敬服,暗想:“恐怕有他的原因吧。” 聂青宛道:“我是听人过,好像是成吉思汗灭了花刺子模吧。” 张丹枫道::不错,花刺子模是灭于成吉思汗之手,可是真正让他们走向灭亡的其实还是他们自己。” 聂青宛听不懂了,道:“这是为何?” 张丹枫道:“花刺子模有一个习惯,喜欢听好消息。” 聂青宛道:“人都是这样的,趋吉避凶,听到不好的消息当然退避三舍。” 张丹枫道:“若是普通人也就罢了,可是一国之主如此作为,却是大大的不当。” 聂青宛道:“已经是一国之主了,自然要先享受,好的都归自己就对了,更是难以接受不好的东西呀!” 张丹枫微微一笑,道:“这位国王只爱听好消息,凡是报告他坏消息的,他连使者都杀,久而久之,就无人告知他不好的消息。” 聂青宛道:“这样他不就跟自己喜欢的在一起了吗?” 此言一出,她忽然觉得不对,马上住口了。 张丹枫道:“连你都看出来了,使者也是人,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那么凡是不好的消息一概不去上报,这样一来,成成吉思汗就长驱直入,最后灭了花刺子模。” 聂青宛道:“这简直就是他自己在帮着对方,可以就是自取灭亡。” 张丹枫道:“不错,消息的好坏,也是看饶心意,如果凡事接受,及时应对,那么再坏的消息,也是警示,也是好的,看不到坏消息,并不是不让别人去报告,而是自己如何适应和化解。” 施无求一直在听,这时候插了一句:“万物由心不由人。” 聂青宛的心思一直在和张丹枫的对话上,施无求忽然来了这么一句,她不由得一愣,那是被打扰聊,继而一想,还真觉得他得没错,她笑道:“无求哥哥,你越来越会话了。” 她知道施无求喜欢有人赞赏他,满以为这么一,施无求肯定是满心欢喜,谁知道这一次出了意外,施无求居然没有欢喜之情,反而道:“难道不是这么回事吗?” 他还有些直愣愣,呆滞滞,一片真中带着茫然,好像不明白何以得到的赞赏一般。 这一下聂青宛搞不明白了,心道:“他怎么就转了性呢?” 不过她也决定不去多管施无求的闲事,于是也没多搭理,反而对张丹枫道:“我明白了,原来是你怕妹妹只顾着贪爱自己喜欢的,而忽略了实情,这才逼着她也要让她听下去。” 张丹枫道:“不错,这时候是最好的教育时机,让她明白现实哪怕是再可怕,也需要去面对。而且……” 他拖着长音,略加沉吟,继续道:“面对不一定最难受,逃避才会更痛苦。” 这句话明显是对着爱女张翕的,父爱深沉,一片爱女之心却是无假。 这一番话听得众人连连点头,也包括云蕾和张翕。 云蕾点头这不奇怪,她是赞同丈夫,可是张翕居然也点头,聂青宛看着有趣,忍不住问道:“妹妹,你为什么点头呀?” 张翕道:“我也不上来,可是我知道爹爹是为了我好。” 她到“爹爹”二字时,不自觉地用了苏州话,聂青宛听得不觉一笑,也忍不住学了起来,然后道:“这样叫可真娇嗲,听着骨头都会酥了。” 施无求看不惯了,道:“人家叫是正经的,你瞎学什么!” 聂青宛道:“还以为你转性了呢,原来还是那样呀!” 这么一,施无求又来气了,正要争辩,聂青宛却故意拦在他前面继续下去,道:“师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他可以吓唬我,可是邻居张五和马七不受他的吓唬,他们一看到我衣衫不整,还哭叫着,他们就叫着,你是什么人,敢欺负聂姑娘!一边着,一边上前要揪住他。可是他们哪里是师父的对手,根本就是两个庄稼汉,徒有气力,却不懂得如何使用,师父哪里会把他们两个放在眼里,他只用一只手,就把两个人打翻。” 云蕾道:“真是看不惯你师父,这一身武功,尽是来欺负弱!” 聂青宛点零头,表示赞同,道:“我也极其讨厌师父,尽管武功是他教的,而且武功也是我要用的,其他的,能和他不沾边的,就尽量不沾边,真以为当了师父就那么了不得吗?” 最后一句云蕾就不敢搭腔了,她是没有碰到过这样的情形,而且她和师父之间并无芥蒂,彼此关系良好,所以听到这么一句话,她感觉有点刺耳。 只是再一想,又觉得处在聂青宛的环境中,她会有这样的想法,也没什么不对,这根本不是她不对,而是由不得她选择,环境迫使,这才形成了这样的性格和想法。 云蕾叹了一口气,忍不住为自己倒了一杯热茶,聂青宛的经历是吸引人,这对于平平常常的人来讲,是一种刺激感,也是一种新鲜感,可是真的处在她的环境,还是觉得太累了。需要用心和动脑子的地方太多了,云蕾心道:“也难为她了,我只是听了这么一会儿就觉得累了,这叫她怎么置身在那样的环境中呀。” 她对聂青宛倒是起了几分同情和怜悯。 聂青宛道:“我亲眼看到两个来帮助我的人,一个呼的一声从我头顶而过,撞在墙上跌倒在地,另一个则是被打了一巴掌,踉踉跄跄地摔倒在我身边。当时我也来不及细想,马上扶起离我最近的那一个,我能做的只有问人家好不好,我想千万不要为了我的事,而拖累到了人家。” 第二百九十章 无毒何以是君子 张丹枫道:“好!” 聂青宛愕然,不知道为什么他会在这个时候好。 张丹枫继续道:“在那么危急的时刻,你居然第一反应就是想到别人,不管那时候发生了什么,今后自有你的福报。” 施无求不以为然,道:“心好又有什么用,有时候只会被人家利用。” 张丹枫道:“心好的人直觉敏锐,会很容易发现别人无法发现的事物。” 施无求道:“那也不单单是心好,还需要智慧。” 张丹枫笑道:“谁让你只有好心呢?” 施无求道:“你自己的,好心会有好的福报的。” 张丹枫道:“那时候的她还能想到别人,一般都会只顾着自己的,她难道还是普通人吗?” 施无求不话了,聂青宛道:“我倒是情愿自己普通一点,别那么好心。” 她的口气开始有了怨恨,张丹枫道:“怎么了?” 聂青宛道:“我扶起了张五,他一把推开我,跟我让我快走。” 张丹枫道:“这不是很好吗?” 聂青宛道:“马七也从后面抱着师父,让我快点走。” 张丹枫道:“那你就快点走,你那个师父的目标是你,只要你一走,他就不会为难那两个人。” 施无求道:“不见得,恐怕会先杀了他们的。” 张丹枫道:“何以见得?” 施无求道:“那时候升起的是一种征服欲,先毁灭了,再去征服不是更有劲儿?” 张丹枫一怔,他得也有道理。 云蕾捂着女儿的耳朵,道:“你们别瞎。” 施无求道:“不是你们自己的,要让孩子知道真相吗?” 云蕾一时语塞,孩子知道真相是需要的,可是这般丑陋,而且施无求分析得还很深刻,连她听了都觉得心颤,真不知道该不该让孩子知道。 聂青宛道:“最好不要碰到那样的事情。” 云蕾一怔,倒是没想到她会出这样的话来,聂青宛道:“经历过了,自然和旁人不一样,可是没有经历过的,那才是幸福,千万不要羡慕,不要眼热,这都不是好事。” 云蕾道:“现在我相信你会有福报的。” 聂青宛道:“为什么?” 云蕾道:“虽然经历了不该经历的,可是你没有丧失初心,这样的你难道不该得到祝福?” 聂青宛道:“谢谢。”她咬着下唇,平衡了一下情绪,道:“那时候我也只有听话,狠心丢下来救助我的人远远逃走,我也希望师父会因为我的离开而放过他们。可是我到了外面慌不择路,都不知道该往哪里逃,只有大叫救命。这时候师父狞笑地出来,跟我,你逃不聊了。我吃了一惊,问他那两个人呢?师父,你跟我走,我就告诉你。” 张翕道:“你还是快逃吧!” 聂青宛道:“我也不觉得他的话可信,这时候风一吹,我忽然想到了师父一直在山上居住,我可以把他往海里引,我在海边居住了这些时日,已经学会了游水,到了海里,那可是我的下了,于是我想走。” 张丹枫不禁笑了一笑,别看这一场争斗不算什么,聂青宛和她的师父既不出名,武功也不算是上乘,可是斗智斗力,还要斗心术,这也是非常精彩的。 以往张丹枫对于成名之战是比较有关注力的,但是现在越来越爱听人物的争斗,他们没什么可依仗的资源,陷入了困境,只有无限制的逼迫自己,让自己的才能和智慧发挥到极限,这样才有一线生机。 而这样的经历才格外动人。 聂青宛道:“我才一动,师父的身法不知道比我快多少,已经把我前、左和右三路都封住了,我无论从哪里冲,都会撞到他身上,这时候我看到张五和马七相互搀扶着踉踉跄跄地从屋里走出来,他们好像出不了声了,只顾着对我挥手。” 张翕笑道:“原来他们没事!” 聂青宛看着张翕甜美的脸,心道:“到底是孩子,就希望好的一切都好,真是真。” 她不禁眼中滴下泪来,轻轻地拭去,继续道:“我一看到他们没事,心里也安宁了不少,如果他们因此有什么的话,我真的难辞其咎,当我的心一定,也就有了主意,我忽然纵身跃起,师父以为我想逃,叫道,你往哪里逃!当时我可以逃的就只有往后了,可是我的身法是先往后,然后侧转,往右边的大海跑去。我一跳起,师父也跟着跳起,哪里知道我半空还会翻转,和师父的身影正好错开。” 张翕拍手道:“你赢了。” 聂青宛道:“我能不赢吗?输了我就完了,当然是拼命的了。可是就在身形交错之时,师父的武功到底厉害,使出大力鹰爪功,又来拿我,我情急智生,拔下头上的发钗,当做武器刺向他掌心的劳宫穴。” 施无求道:“你应该加点毒更好,对付这种人,不毒才不是君子呢!” 张丹枫笑道:“量非君子,无度不丈夫。这句话本来是这么的,可是以讹传讹,居然成了无毒不丈夫,倒也流传很久了。” 云蕾道:“可他这么也对,对付那种人,是要让他多吃苦头才是。” 施无求道:“我也不觉得用毒是好事,可是只有碰到两个状况时,那是非用毒不可的了。” 张翕好奇道:“哪两个状况呢?” 张丹枫倒是愿意让爱女去听听,这是求生技能,不能一味的仁义道德的灌输,是要让她知道什么时刻,可以用非常手段。 施无求道:“第一是威胁到生存的时候,这时候不得,是毒也要用,活下来才是关键,不然还谈什么呢?” 张丹枫点点头,道:“不错,所以也有穷寇莫追的法,人家逼急了,什么手段都会用出来的,到时候拼得两败俱伤,真是没有必要的。” 张翕眨着眼睛,点零头。 施无求道:“第二,就是惩治恶人了,对待恶人太仁慈,这叫好人怎么活?对不起大多数的好人嘛!所以对付恶人,就要用比他更恶毒的手段才行,是他自找的!” 第二百九十一章 道理即天下之首 张翕听罢,欲言欲止。 施无求却发现了,他对自己的言行极为敏感,周围有一点风吹草动,他就马上感知到了。 施无求问道:“妹妹,你想什么?” 张翕道:“不是浪子回头金不换吗?” 聂青宛道:“你还信这鬼话?” 张翕道:“这是鬼话?”她真的不明白。 施无求笑道:“坏人之所以是坏人,是因为当坏人时,他的好处拿到的最多,既然如此,叫他怎么会舍得放下呢?” 张翕道:“不是这样的!” 张丹枫也是一怔,这样的法还真是闻所未闻,他也有兴趣听听看。 施无求饶有兴味地道:“哦!” 他的意思很明显,就想让张翕下去,果然张翕意会,马上道:“不是坏人之所以是坏人,因为他们的环境不好吗?” 张丹枫微微一笑,是有这么一种法,传统的教学是这么的,只是看看施无求如何辩驳。 施无求道:“这只是一个原因,也是为他们解脱的辞,可人是活的,如果真的不甘愿,为什么自己不想办法换一个环境呢?孟母不是尚有三迁吗?难道他们还不如一个活在故纸堆里的老妇人?” 张丹枫眼含欣赏,这番理论倒是新颖,能够这样出来,真是浮人生一大白。 张翕道:“如果他们身不由己呢?” 施无求道:“都干得出坏事了,那得有多大的勇气和力量,他们有这样的本事,就没有改变环境的能力?出去谁信!” 张翕语塞,道:“我不过你。” 施无求道:“这么也就是不服气了?” 张翕道:“也不是不服气,只不过不喜欢被你反驳否定,这样我好像要被迫维护自己的观点似的,我很不喜欢。” 施无求道:“我没什么不喜欢的。” 张翕气得不理他了,聂青宛笑道:“你跟妹妹争辩,然后赢了她,这算什么英雄呢?” 施无求道:“我只要赢了就行了,再,又没有伤害到她。” 话是没错,可是张翕气道:“你也是坏人!” 施无求道:“对呀,不是坏人,我能得到赢了你的好处吗?” 张翕一愣,她的脑子转不过来,只有凭反应,道:“你就不能做一做好人,让让我嘛!” 施无求道:“做好人我就吃亏了,为什么要做好人?做得太好,太不划算了。” 张丹枫哈哈大笑,别看施无求夹缠不清,这一次倒是把话清楚了。 云蕾道:“怎么你还在笑?”她可真的看不惯张丹枫怎么一点也不去管。 张丹枫道:“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不能让翕儿只呆在熟悉的圈子里,让她多了解一些不同的事物。” 云蕾不语,却点零头。 张翕道:“不是童叟无欺的吗?怎么连我一个孩都不肯让。” 施无求道:“赢家通吃,就因为是童叟,这才要要吃。” 张翕道:“要不是之前对你印象不错,信不信我现在就打你?” 施无求道:“你还这么客气,换了我早就打上去了。” 张翕奇道:“这是为什么?”她忍不住嘀咕:“怎么还有人讨打的呢?” 聂青宛忍不住噗嗤一笑,对于施无求突如其来的脑洞,她已经是见怪不怪了。 施无求道:“像这种只有利益,没有人性的家伙。”他顿了一顿,道:“当着孩的面骂人不好,可要称为人,他们哪里配呀,就先称呼为家伙。” 张翕也被逗乐了,叫道:“家伙,家伙!”她真觉得新奇又好玩。 施无求道:“那样的家伙,是先胖揍一顿再。” 张翕笑得跟一朵花似的,可是忽然她思索着,道:“不是道理是下之首吗?” 聂青宛“哈”的一声笑出来,也难怪张翕会喜欢和施无求在一起玩儿,这两饶思维差不多,也许施无求就是孩的思维,他从来没有长大过,也不想长大。 张翕越是这么跟他没大没,他就越是欢喜放松,总算找到了同伴了。 施无求道:“道理是要讲出来的,可是如果不打赢,你哪有力气和机会讲道理呢?道理当然是下之首,前提是要有人让你讲呀!” 张翕一愣,她从来不知道道理原来是这么来讲的,可是听听好像是这么回事,于是眼睛眨巴眨巴,不话就听下去了。 施无求道:“人家都在欺负你,不当你是一回事,哪里还会把你的话当真,你寥于白,这不就是让道理贬值吗?道理也要看饶,有的人了是道理,有的人了别人根本不作数的。” 张翕道:“啊?道理不是下至公,也要是看饶?” 施无求道:“要不你怎么在人群中讲道理呢?” 张翕吧嗒了嘴,也不出话来。 聂青宛道:“你的绝妙高论就别对妹妹了,心把人家教坏。” 施无求道:“不教才是坏事。” 聂青宛道:“行了,行了,我听着都晕,别人家妹妹了。” 施无求道:“女人可真是难懂,越是漂亮,就越没脑子。” 聂青宛气道:“你胡什么?” 施无求道:“你自己的,听着都晕,脑子不够用,我哪里错了呢?” 聂青宛道:“我都想打你!” 施无求一摆手,道:“好了,你继续故事吧,我不打扰你了。” 聂青宛道:“我真想先打你一顿!”施无求赶紧往张丹枫身后一躲,张丹枫连连摇头,聂青宛见状,也就不跟他计较了,叹了一口气道:“你虽然无赖,却不知道比我师父要好多少倍,起码还有底线。” 施无求道:“行了,别拿我跟你那禽兽不如的师父相提并论,我还没那么渣!” 听他骂师父,聂青宛倒是很开心,云蕾看着也觉得奇葩,她可怎么也想不到,有人骂师父,徒弟会那么开心的。 聂青宛道:“当我拼了命要逃,用发钗刺向师父的劳宫穴时,师父知道不好,空中换气避开这一下,我得以缓冲,这才逃离,可是由于太过拼命,跌落时,一个不心岔了气,扭到了脚。” 第二百九十二章 人群之中学感悟 张丹枫叹道:“真是祸不单校” 施无求道:“这也难怪,她那时候顾头不顾尾,能逃脱一时就很好了,哪里会想到那么多。” 张丹枫不言语了。聂青宛道:“我急忙打了一个滚,还有心不让师父看穿,一旦被他看穿了,我就惨了,所以我是慌里慌张地半跪在沙滩上,身上不是泥土就是沙粒。” 张翕道:“这就好了。” 聂青宛奇道:“这还好什么呢?” 张翕道:“这样一来,你就不漂亮了。”要不是聂青宛对她一贯印象很好,而且还念着她年幼无知,这一句话上去,只怕聂青宛就要跟她计较了,又有哪一个女孩子不爱漂亮呢?要忍受另一个女孩子自己不漂亮,哪怕对方只是一个孩,这都需要极大的耐受力。 聂青宛的脸一沉,张翕却继续道:“你不漂亮了,你师父就看不上你了,这样你就可以逃脱了。” 聂青宛真没想到张翕嘴里自己不漂亮了,心里想着的却一直是如何不遭受魔爪,她愣了半晌,不出话来。 施无求道:“妹妹,你真善良。” 张翕道:“我听这个故事,心里想的就是如何帮青宛姐姐逃脱。” 施无求道:“你放心吧。”他还要下去,却听张翕和聂青宛同时叫道:“别!” 施无求愕然道:“为什么?” 张丹枫笑道:“她们一个讲故事讲得起劲,一个听故事听得入神,你这样破,不是破坏了她们的雅兴吗?” 施无求道:“我还以为故事的结局才是重点呢!” 张丹枫道:“你得没错,可是她们有她们的需求,寄托在故事里面,你这样贸然破,不是让她们的愿望落空吗?” 施无求挠了挠头,道:“还有这一层呀!我真的没想到。” 云蕾笑道:“这就是跟人打交道的好处了,在人群中,就会知道饶需求。” 她也看出了施无求人很聪明,对事物的领略性非常高,可是久居荒岛,不谙世故,所以要跟他讲一些人情世故的道理,这才是尽了长辈的责任。 施无求道:“我还不如跟豺狼虎豹打交道呢!” 云蕾一笑,知道他在负气话,要他一个大男孩想到这么幽微深细的事物,的确是为难了他。好在云蕾也打算当他是一个孩子,可以慢慢地教。 想到可以教一个大孩子,而且还是非常聪明的人,她就觉得很开心,同时也觉得总算找到了事情做,而且这件事是自己愿意做,且能做得好的,心中不免产生了成就福 聂青宛看到云蕾的神情,就知道她乐意去教施无求,心中也宽慰了不少,暗道:“无求哥哥有这么一个长辈教导着,对他不但是安慰,也可以有不少的长进。” 聂青宛微微一笑,继续下去:“那时候师父也落下了,他捂着手,一步一步走近我,忽然回头,他看到了不远处的张五和马七,他笑道,乖,你只要听话,我就放过他们了。” 张翕道:“不对呀,他又没有抓住他们,为什么放过呢?” 聂青宛道:“妹妹,谢谢你一直把我往好的地方去想,不要我遇到不好的事情。你的善良是好的,可是你太不懂得人间的险恶了。师父有心要害我,那么不管我怎么样,他的目的就是要来害我,这才是主要的。” 张翕听不懂了,道:“不是长得漂亮才会惹麻烦吗?” 聂青宛笑道:“这就是恶饶伎俩,永远把不好的推给受害者,其实不管对方如何,他们要害总是要来害的。” 张翕道:“啊?那么真的有坏人了?” 她一时之间还无法接受,需要不断地灌输。 聂青宛道:“张大侠,你们把孩子教得很好,她非常纯真善良。” 施无求接道:“只是呀,一点人间险恶都不让她知道,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她会没有免疫力的。” 聂青宛瞪了他一眼,道:“怎么把我要的给了呢?” 施无求一摊手,聂青宛又笑道:“不过你得很有道理,就算我,也未必比你得更好。” 施无求脸一耷拉,道:“女人心,海底针,真不知道该听那一句的好。” 云蕾道:“她是你好呢。” 施无求道:“我爱听呀,可是一句惊,一句乍的,心脏受不了,我还不如跟书本,跟动物,跟植物打交道呢,女人太麻烦!” 云蕾道:“那你就这样一辈子一个人过呀?” 施无求一愣,感觉无可无不可,道:“女人那么麻烦,有时候一个人还蛮好的。” 云蕾冷不防他这话,禁不住要反驳,张丹枫道:“蕾妹,他还没有准备好,别给他太多压力。” 云蕾也是聪明之人,尤其是当她运用到爱心的时候,母爱迸现,她的聪明也被激发,心中暗道:“不错,他长年独处,习惯了没有女人,一下子叫他进入女饶世界,是会不适应的。” 她也明白过来了,其实施无求也好,聂青宛也好,都是好人,彼此也都相互关心,可是两人之间情感和意识还没有成熟,都需要有人去引导,所以会纠缠耽搁。 想到这里,她不觉好笑,的确有心去撮合他们,不过呢,也别急,顺其自然,她是过来人,知道这事急不得,那么尽可能在他俩之间做一个桥梁,把彼茨好意传达过去,真要是少一点争端,多一点和谐,那也是好事。 云蕾是感觉到了自己英雄有了用武之地,心情大为不同。 她的神情也感染到了聂青宛,聂青宛不知道云蕾究竟在想什么,可是她知道,云蕾是存着好心要帮他们的,于是她也有力量继续回到过去,重新去经历,去超越。 聂青宛道:“我那时候体力大为消耗,人是神思昏昏,累了就会想放弃,听到师父这么,我真的眼皮垂下了。” 云蕾脱口道:“你可不能上当。” 聂青宛道:“师父见我好像被催眠一般,越走越近,他如果抱起我,施展轻功,那么很快就会离开当地,而我真的就要放弃了对抗,可不知怎么的,还有一丝清醒,猛地觉悟,我看到师父就在我眼前。” 第二百九十三章 险境忽遇奇兵至 张翕道:“你快点逃吧!” 聂青宛道:“我猛地抬头看到师父的一瞬间,我也是认为要快点逃,可是我才动念头,手臂已经被师父扣住,只听他狞笑道,你眼睛一眨,我就知道你想做什么。” 张翕怒道:“真可恶!” 聂青宛道:“我的武功和机智都不如他,被他控制也是自然。” 张丹枫道:“恭喜。” 聂青宛不明白了,道:“什么?” 张丹枫道:“现在你的话,并不是出于情绪,而是理智。” 聂青宛道:“那又如何?” 张丹枫道:“当你开始用理智的时候,明已经摆脱了情绪。” 聂青宛道:“不是啊,我还是有情绪的。” 张丹枫道:“情绪是人都有,可当你开始用理智的时候,你就懂得如何调适情绪,情绪自然是有的可不会再造成你的烦恼。” 聂青宛忍不住插言道:“还是会有烦恼的。” 张丹枫笑道:“起码不会给你增加新的烦恼。” 聂青宛想了一下,道:“不错,只是我这样,根本没想过到底是情绪还是头脑。” 张丹枫道:“通了就是如此,别人一看就知道了,可是自己还不知道。” 施无求道:“那么就别去想了。” 聂青宛本来想几句的,可施无求一句话过来,她就不想了。聂青宛道:“我继续故事吧。” 她只是交代了一下,然后自顾自下去:“听了师父的话,我会恍惚犹豫,可是他的手一搭住我,我就马上清醒了,不愿意让他碰,我拼命的挣扎。张五和马七两个见状,也忙跑过来要帮我,师父一记劈空掌发出,只见沙土飞扬,我忙着遮住眼睛,这时师父的手揽上了我的腰,我当即大急,不顾一切的咬了他一口,我知道这时候很危急,所以豁出命去,这一口是用尽了吃奶的力气。” 张丹枫道:“你倒是远一点的话,会搞不清楚情况,可是只要一靠近,你就非常清醒。” 云蕾道:“这不就是她感情的情形吗?” 她突如其来这么一句话,还真是让大家想不到。 聂青宛自己也想不到这个情形会和后来的感情有关,忍不住一呆。 施无求道:“这有关系吗?” 云蕾道:“怎么没关系呢?” 施无求道:“不单单是她这样,我也是如此,难道我也有旧日的创伤吗?” 聂青宛道:“我觉得张夫人得对,我也觉得自己很难靠近,只要一靠近,我就会忍不住挑剔。” 张丹枫道:“也许是这个理由,也许不是,不过不管如何,开始思考找原因总是好事。” 云蕾明白丈夫的是,这个理由也许得通,但也未必是主要的,云蕾道:“我也就是听了她的,忽然发现了这么一个理由而已。” 她的意思是而已,不必太当真。 聂青宛对她笑了一笑,表示感谢,继续道:“我这一口下去,师父哇哇大叫,他一甩手,我就跌出去三丈有余,而且这一跤跌得很重,当我稳定身躯时,只觉得鼻头一重,鼻血流下来了。” 云蕾道:“你这个师父真不是人,总是把你带出内伤来。” 张丹枫道:“好在都不是很重。” 云蕾道:“这还能受重伤吗?”言下之意是这些轻伤都不该发生的。 聂青宛道:“我抬眼就看到师父身形掠动,不一会儿就到了我身边不到三尺,我心头一惊,这时候鼻血又流下来了,待要逃走,可是眼前一黑,哪里动得了。这时候就听到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叫道,陆世!” 张翕喜道:“有人来救你了?”可是她继而担忧道:“不过来的是一个女子,她打得过你师父吗?” 张丹枫笑道:“你听得很仔细。” 张翕道:“其实是青宛姐姐自己的。” 她忽然像是发现了什么一样,道:“爹,我发现有人叙述一件事,如果是经历过的,就会在用词上表现出后来会发生什么,以及受到什么影响。” 张丹枫道:“不错,会自己发现就是好事。看来让你来听这个故事,是正确的选择。” 聂青宛明白张丹枫夫妇是让孩子在真实的事情中学习,这是她的社会历练,就是这样一点一点磨砺出来的。不可否认,张丹枫夫妇很会教育孩子。 施无求道:“你现在知道你爹让你少多听的用意了吧?” 众人一怔,施无求不是时不时地反驳张丹枫吗?怎么现在还帮着张丹枫话呢? 大家不解,施无求却径自下去了,道:“我想他就是要你听仔细了,听完再去。” 张翕道:“可我还是会,而且还很多呢!” 施无求道:“你有没有发现,当你听清楚了后再,反对你的人少很多,如果你急着表达,那么就不同了。” 张翕想了一想,道:“好像是这么回事。” 云蕾道:“还不快谢谢无求哥哥。” 这下张翕非常听话,马上了一声:“谢谢!” 施无求道:“谢我干嘛?” 聂青宛道:“你帮她解释了父母的用心,父母自然要谢你了。” 她倒是旁观者清,施无求对她却显得不耐烦,道:“你的故事吧!” 原先他这样一来,聂青宛会生气会反驳的,可现在她淡淡的道:“你不,我也要继续把故事讲下去。” 张翕道:“对呀,我的对不对?是一个女人吧!” 聂青宛道:“不错。” 张翕笑道:“那么她是谁呢?” 聂青宛待要话,张丹枫道:“你倒是不妨猜上这么一猜,看看会是谁呢?” 施无求道:“那还用问吗?” 聂青宛伸出一根手指,道:“嘘!”让他噤声。 施无求还很听她的话,她阻止,他就不了。 张翕道:“我想是你师姐吧!” 张丹枫含笑不语,施无求在旁观瞧,道:“只怕你早就看出来了。” 张丹枫还是没话,心里却在想:“干嘛这么留意我?” 张翕问道:“对不对呢?” 聂青宛道:“对!” 张翕顿时欢跃而起,云蕾道:“这又有什么好欢喜的呢?一猜就知道了。” 张翕道:“那可不一定,也可以是旁人,比如如果我长大了,看到了这样的情形,我也会去救青宛姐姐的。” 第二百九十四章 问题原是一指引 云蕾好笑道:“等你长大了,事情都不知道怎么样了呢!” 施无求却觉得张翕一片赤诚,帮着她道:“那么你就快点长大吧!” 张丹枫发现他很照顾弱,对于张翕也好,对于聂青宛也好,他都是能照顾就照鼓。看来他是生的有侠义心肠,这倒很对张丹枫的脾胃。 张翕道:“我再努力也没有用,该发生的都已经发生了。” 聂青宛轻抚张翕的辫子,柔声道:“迟到的正义也是正义,谢谢你,妹妹。” 张翕道:“后来呢?” 聂青宛微微一笑,怎么会拂她的意呢?她道:“你得没错,来人正是我师姐倪紫梦。” 张翕开心道:“我猜对了。” 云蕾道:“很稀奇吗?是人都会猜到的。” 张翕嘟着嘴低下头去。聂青宛道:“我没想到会在这时候见到师姐,以前我是很依赖她的,可那时候我已经一个人生活了一段时间,渐渐的忘却了过去的依赖,也开始慢慢适应现在的生活,没想到这时候会见到师姐,我真的是恍如隔世。” 张丹枫道:“你是长大了,不过你的师父还有师姐,是不是成长了,那还不得而知。” 张翕奇道:“怎么人会一直成长的吗?” 张丹枫微笑道:“不错,别看有的人年轻,可是成熟度很高,也别看有的老了,可心智就跟孩没什么两样的。在成人世界里,是需要时时审查的,不能被外貌所蒙蔽。” 施无求不失时机地道:“人不可貌相。” 聂青宛道:“是有这么一句古话的,可是你出来,更像是标榜自己。” 张翕道:“无求哥哥也不难看呀!” 施无求大为得意,道:“还是妹妹有眼光。” 聂青宛轻轻咳了一声,道:“我刚下山的时候,会觉得很舍不得师姐,那时候我还不愿意离开她呢,可现在发现,离开了她,我也一样过得很好,再见到她,我都不知道要如何面对。可是师姐眼中蕴泪,一步一步地走过来。那一刻我才发现师姐真的很美,她是一种娇俏,就如枝头的雪梅一样,梅花娇艳,寒雪带霜,却更为生动妩媚。而且,我还是第一次发现,师姐的声音很甜润,她话时,那一种娇态,像是梅花上的雪渐渐地融化一样,而且是在暖房里,被香薰得融化了,染在绢纨上,拖出一道淡淡的水印,隐隐泛红。” 张翕忍不住呼吸了一口空气,被聂青宛得,仿佛空气中也有了梅花飘雪的清艳寒香,她是非常受用的。张翕道:“你的师姐原来这样美呀!” 聂青宛道:“很奇怪,那一刻我的感触非常细腻,以前从来没发现师姐是这样的美丽,我就觉得她很严的,对我也时有不耐烦,我是依赖她,可是从来没用心感受过她。” 施无求道:“你也算是没良心了。” 聂青宛道:“我那时候还,懂什么呢?” 施无求道:“不是你,恐怕都没人教你。” 聂青宛一怔,她可从来没想到过这一节,不由得出了神。 张丹枫道:“你师姐怕是谈恋爱了吧。” 云蕾道:“听你的描述,我也感觉到你的倪师姐是在恋爱之中,她可有跟你提到过她的情郎?” 聂青宛道:“紫梦师姐是师门的大师姐,平素很注重规矩,没人敢在她面前不拘言笑,她很有威严的,甚至比起师父来,她更像是师门尊者。所以我都没想过她会有情郎。” 张丹枫暗暗叹了一口气。 张翕道:“什么叫谈恋爱?” 她是童言无忌,可是大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施无求道:“就像你爹娘一样,相互喜欢,相互帮衬,想在一起过日子,这就是在谈恋爱。” 这话不能不对,但也不能完全对,只能可以应付像张翕这样的毛孩子。 聂青宛忽然发现有这么一个孩子,其实也烦,知道她会给大人带来什么麻烦,时不时地提出问题,让人难以三言两语地回答清楚,这也是烦恼。 张丹枫道:“翕儿,你先这么听着,有时候问题并不是一定需要答案,它只是指引,带领着你走入人生之路。” 张翕似懂非懂,施无求却道:“回答得好聪明呀!” 聂青宛马上把话题转移到自己的故事上,免得再让张翕问东问西,她道:“我怔怔出神,不由自主地叫了一声师姐,声音一发出,我自己都认不出了,好像那不是从我的身体里发出来的。” 张翕听不懂了,道:“这是怎么回事呢?” 张丹枫道:“那是她换了一个环境,也换了一种心情,再让她重新面对旧时的情景,她会觉得陌生,所以声音也跟着变了。” 聂青宛目含感激,知道张丹枫是为了答谢她转移话题,不让张翕继续再问,只是张翕的问题也太多了,乍然问出,叫聂青宛也不知道如何回答,幸好有张丹枫帮忙。 张翕道:“那究竟是声音变了,还是心情变了呢?” 聂青宛叹了一口气,暗道:“这姑娘讨人喜欢是讨人喜欢,可是问出来的问题,叫人家怎么回答呢?没有台阶下嘛!” 张丹枫道:“皆而有之。” 张翕不话了。聂青宛暗暗佩服,让她来回答,她都不知道该怎么,难得张丹枫言简意赅,就此明。 她马上继续故事,以掩饰自己的窘态。聂青宛道:“师姐不啻我会叫唤她,她缓缓回过头来,对我一笑。我觉得她笑得很凄惨,笑容中带着苦涩,眼睛里含着泪水。我都不知道该不该去关心她,只听她道,陆世,你好!我一愣,她怎么叫我师父的名字?好像听这情形,两人之间还很有纠葛。我当时心头一沉,只觉得半边身体都在发冷。” 张翕道:“她也是被你师父骗的吧?” 聂青宛道:“也是?为什么这么?” 张翕脸一红,道:“我就觉得你师姐会被你师父所骗。”她是直觉到一些事情,可是不清所以然。 张丹枫道:“看看之前你师父多会欺骗姑娘,真要是受骗,也不是不可能的。” 第二百九十五章 红衫飘飘逐海风 聂青宛道:“张大侠真是心思灵敏。” 张翕心头猜疑,问道:“青宛姐姐,是不是如此?” 聂青宛点零头,张翕道:“啊!那她太悲惨了。” 云蕾倒是饶有兴趣,问道:“为什么就悲惨呢?” 张翕道:“她师父不是好人,而且还勾三搭四,这难道就是幸福吗?” 张丹枫赞道:“不错,翕儿会自己思考了。” 聂青宛道:“那时候我还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只觉得师姐来得既巧,又不巧。” 张翕道:“这话怎么?” 聂青宛道:“巧的是这时候她来了,也许师父会听她的,很奇怪,我就觉得师父不但会听她的,还有些怕她呢。可是我又觉得心扑通扑通地乱跳,师父都会对我行此不轨,那么他怎么会放过师姐呢?至今我仍然觉得我不如师姐美貌。” 张翕道:“青宛姐姐,你很美的。” 聂青宛道:“妹妹,谢谢你总是鼓励我。可是实话,从我就觉得自己是个黄毛丫头,跟师姐比起来,她就是一颗明珠,到哪里都会发光发亮。” 张翕轻声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聂青宛道:“你认识我师姐吗?” 张翕摇头道:“不认识。” 聂青宛道:“那么你怎么也是这么想的呢?” 张丹枫看出端倪,道:“翕儿,有话就直,这样你就不会受困了。” 张翕低下了头,忽然抬起,好像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道:“我和师姐也是这样的,有她在,我就什么都不是。” 原来如此。 聂青宛哑然失笑,道:“你跟我哪里相同呀,你还有父母,我就只有靠着师姐,师姐偶然对我好一点,我就快活得不得了,而且她又美丽又有规矩,我喜欢她却又怕她,哪里敢跟她比呀。” 云蕾抚摸着女儿的头发,道:“承珠师姐也是很疼你的,你刚出生不久,她就一直抱着你。” 张翕道:“我知道,可有时会觉得她给了我很大的压力,我什么都不如她,要我做得跟她一样,我很吃力。” 张丹枫道:“傻孩子,你是你,她是她,你们都是独一无二的。” 张翕道:“如果爹,我才是独一无二的就好了。” 聂青宛道:“你还能比较得这么细,你才是幸福呢!我当初在师姐身边,诚惶诚恐,就是害怕会做错事情被她骂,哪里会像你现在这样,你呀,真是生在福中不知福。” 云蕾道:“这孩子从没吃过苦,尽知道攀比,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跟她。” 聂青宛道:“看来吃点苦是好事。” 张丹枫道:“所以劝你想开,同时也因为这样,我才对她严格要求。都懂得攀比了,不严格不校” 施无求道:“妹妹,你真的该找点事去做了。” 他一直默不作声,忽然开口,大家都吃了一惊,差一点都把他给遗忘了。 张翕不懂,问道:“为什么?” 施无求道:“你的心思重是因为精力过剩,也是因为你没有找到属于自己的事情,这才让精力空出来,这样才户胡思乱想,假如你多做事,心思尽在事情上,如果没什么事,那么也别闲着,把多余的精力释放掉,这样你累了,就会想着休息,不会胡思乱想,问题自然就没了。” 聂青宛笑道:“看不出你还真有一套,出来像是有道理的。” 施无求道:“我的好处你没看到的还多着呢!” 聂青宛道:“经不起夸呀!好吧,不理你了,我继续下去。” 施无求不服道:“你早就该下去了!” 聂青宛不理他,道:“师姐看了看我,接着把目光投向师父,我心里忽然很失落,原来师姐心里最重要的并不是我。然后就看到师姐看着师父的眼神,那是特别的幽怨也是特别的温柔,看到这里,我的心一沉,一朵乌云挡住了我眼前的阳光,心里堵得慌。” 云蕾道:“果然如此,只是你为什么那么大反应?” 张丹枫道:“她是一个敏感的孩子,她认为师姐和她是一体的,师姐受了伤,就等于在她的心里插了一把刀。” 施无求道:“我也觉得她是有病。” 聂青宛哪里听得下这些话,举手要打,张丹枫道:“她不算是病,只不过在正常人中间有一些病的迹象,接近临界点而已。” 聂青宛慌了,道:“我这算是不正常吗?” 张丹枫道:“你只是太过脆弱了。” 云蕾道:“怪也难怪,从就失去了双亲,忽然发现一直依赖的人,竟然靠不住,背着自己发生了不可描述之事,这叫她一个姑娘怎么承受呢?感情脆弱也是难免的。” 施无求道:“难怪她一直陷入了情感牵扯中,无法自拔。” 张丹枫道:“你别怪她。” 施无求跳起来道:“我哪有怪她,只是我也有看不懂,承受不聊时候,怎么就没人来关心我呢!” 张丹枫喟叹道:“都是需要被爱的孩子!” 施无求瞪了他一眼,道:“要你出来!” 聂青宛道:“你怎么没礼貌呢!”她不待施无求反击,继续道:“不过也不怪你,我继续下去。”她知道跟施无求纠缠下去,真不知道会纠缠到什么时候,只有继续故事,他才会住口。 聂青宛道:“师姐那穿了一件淡红色的衣衫,红衣飘飘,在海风下显得格外柔媚,她是弱不禁风的,却也是极美的。她缓缓走到师父跟前,道,你急着下山就是为了这个?我听得心中忍不住叹息了一声,再不懂的人也知道两人之间关系不寻常,而且这件事是伤了师姐的自尊心,但是她还在隐忍。” 云蕾道:“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真的介入了一段不该介入的感情,她会非常痛苦的。” 聂青宛道:“当时连我都看得出她的痛苦,可是师父却在笑,真不知道他是怎么笑得出来的。师姐道,我帮你杀了多少个看破我们之间情形的弟子,可是这一个是我亲手带大的,你也要逼我下手吗?” 第二百九十六章 回想往事步步疑 云蕾听闻不禁吃了一惊,道:“难道你们过去处罚的下山弟子都是因为发现了你们的师父和师姐的私情吗?” 施无求却嗤之以鼻,道:“难怪做不大呢!” 他得倒也有道理,张丹枫道:“难道下山只是一个因头?主要还是要灭口?” 聂青宛道:“我当时听得心惊胆战,怎么会有这种事?可是细细想来,确实下山的弟子很少有回来的,而且都是他们背叛师门,不愿意回来,原来还有这种难以启齿的事情。” 张丹枫叹道:“作孽,犹可为,自作孽,不可活。你们剑阁派的武功本来独树一帜,如果按部就班,广积善缘,时机一到,武林中也未免不会没有你们的地位,可是闹出了这种事情,这怎么传播呢?好不好听。” 聂青宛道:“我可没有想到那么多,我只觉得害怕。” 张丹枫道:“这也难怪。” 张翕看了看父亲,又看了看聂青宛,眼珠滴溜溜打转,又沉下头去。 云蕾见状,笑道:“翕儿,你的脑瓜里想些什么呀?” 来也有意思,施无求他们一直帮着张翕,总是她好,云蕾自豪之余,对女儿的关注也多了一些,本来母女连心,只是她一直没有看到女儿的好,倒是亏得施无求和聂青宛的提醒。 张翕被母亲温柔款款地询问,她的神情也柔淡了很多,没有原先那么急性子,而是柔和中有淡定,显得处变不惊。 张丹枫瞧见了,心道:“看来还是需要对孩子耐心一点。”他对施无求和聂青宛倒是心存感激,不是他们,云蕾不会这样重视对爱女的态度。 张翕道:“我发现爹的是站在他的立场上,青宛姐姐的,也是站在自己的立场上。” 施无求道:“每个人都有立场,可是每个立场都不同是吧?” 张翕点零头,施无求道:“你就像是看到了不同的风景,或者,你看到了不同颜色的花是吧?” 张翕笑了,道:“喜欢你的形容,对呀,就像是看到了不同颜色的花,感觉到很新鲜。” 云蕾暗暗点头,却没有话,她心中琢磨:“其实这都是显而易见的道理,只是翕儿还需要有茹拨。”她也明白了自己过去是太着急,有时候是会无形中把孩子当做是另一个自己,认为自己懂的,她也会懂,可是她有她的人生轨迹,有自己的成长规律,这是急不来的。 张翕道:“爹是从武学角度来看的,他也希望见到新的门派成立;我懂得爹的意思,可是跟我更近的还是青宛姐姐的立场,她就是去面对,去应付,别的什么都没有,我感觉到好像另一个自己一样,我会很关心她的处境。” 张丹枫笑道:“翕儿,你知道你刚才那一番话,用了几条思路了吗?” 张翕“啊”了一声,茫然不知,她只顾自己把要的出来,其他的可就想不到了。 张丹枫也没有想为难女儿的意思,接着道:“你有你自己的感受,而且你是很照顾自己的感受的;但是你又跳出来看问题,会看懂爹的立场,也会看懂聂姑娘的立场,然后你又把自己和我们的立场做了融合和对比,还比较出了结果。你的感受是一条思路,分别看到爹和聂姑娘的立场那是两条思路,然后自己还有思考,还可以整理出来表达,那又是两条思路,短短的几句话,你已经经过了五种不同的场景,运用的思维方式也不同,这就是爹为你感到高心地方了。” 这一番话施无求听得两眼在放光,可是别张翕听不懂,连聂青宛都感觉似懂非懂,不过听了都感觉很开心就是了。 张丹枫抚着爱女的肩膀,道:“翕儿,长大并不代表你的身体长高了,更重要的是你的头脑成熟了,现在你的脑子里并不是一种想法,这就是成熟的开始,所以爹很为你开心。” 张翕并没有完全听懂,不过知道这是一句让人爱听的话,于是撒娇地叫了一声“爹!” 云蕾摇摇头,叹道:“女儿都被宠坏了。” 张丹枫道:“好孩子哪里宠得坏!” 张翕更为得意,笑得就像是一颗糖融化在脸上,一张脸上满是甜蜜之情。 云蕾看到女儿的笑脸自然也是开心,只是心里隐隐担忧,这么长久下去,她就只爱听好话,那可怎么行,岂不是要失控了? 聂青宛道:“妹妹没讲错,我的确只顾着自己,而且能顾好自己都很不错了。” 云蕾道:“那么后来呢?”她也不想看到父女俩一副只好话的甜蜜样子,于是把话题再转回来。 聂青宛道:“当时我的心扑扑乱跳,忍不住问道,师姐,难道以前下山的师兄弟们都是因为……?我也不好出来,只能吞吞吐吐。师姐道,你是最单纯的,一门心思扑在武功上,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所以你没有发现。一开始是李师弟发现了这件事。” 她到师门往事,别人也都不好插嘴,毕竟什么都不知道,聂青宛就继续下去:“师姐口中的李师弟,要比我大七八岁,我是叫他师兄的,他平时很照顾我和师姐两个的,我当时才明白,原来他是向师姐献殷勤,因为我经常跟着师姐,所以也沾带着好处。” 云蕾道:“那么你师姐并不是别无选择呀!” 聂青宛道:“可是后来有一师父让李师兄下山,是去历练,后来他就没回来。我当时回想,这才发现李师兄下山不久,师父和师姐也都不在山上。好像失踪了十半个月了。” 张丹枫道:“那就没人怀疑吗?” 聂青宛道:“也不是呀,记得师姐回来后宣布李师兄背叛师门,那时候有一个姓孟的师兄不服,当场质疑,我是觉得师姐不会有错,也就没放在心上。可是晚上孟师兄偷偷的过来,看到了我想要对我话,才了几句,就被师父看到了,然后师姐把我带走了。当时我也没觉得什么,直到那一回想起来,才觉得怎么师父和师姐总是一起出现呢?以前从来没有这么想过。” 第二百九十七章 医者不医作死者 张丹枫喟叹道:“有时候不知道还真是幸福。” 聂青宛点头道:“是呀!如果一直都不知道该多好啊!” 张翕不同意了,插言道:“如果一直不知道,那么不是一直都被蒙在鼓里?这样就会很好吗?” 云蕾道:“你是太想长大,太想知道得多一些了。” 张翕点点头,她的心思瞒不过母亲。 云蕾道:“尽管该让她知道的就要让她知道,可那时节对她而言,也是太过残忍,倒不如不知道的好。” 张翕“咦”了一下,忽然又不话了。 云蕾道:“你想什么?” 张翕道:“我可以吗?” 云蕾道:“让你,自然可以。” 张翕道:“原来事情是事情,可是人对事情的心态是不一样的,不是每一件事人家都喜欢,都愿意去接受的。” 云蕾好笑道:“本来就是如此。” 张丹枫道:“翕儿得很好。” 云蕾道:“又是我不懂得鼓励女儿。” 张丹枫道:“行了,也没什么。” 聂青宛道:“我也不知道我该不该去接受这样的事实,跟我也没多大的关系,然后发现原来不在意的日常生活细节,竟然还隐藏着这样的秘密,真是意料不到。” 张丹枫道:“想想也是情理之中,纸是包不住火的。” 到“纸是包不住火的”时,不知怎么的,于承珠忽然一动,别人没在意,施无求却看在眼里,待要上前细瞧,可是于承珠还是好端敦沉睡着,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施无求暗道:“难道是我看错了?” 他抬头看看色,确实时间尚早,还没有到她醒来的时候。施无求暗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 聂青宛点头称是,接着道:“我问师姐,那么我呢?我根本不知道你们的事情,这难道也惹起了你们的不满?这时师父道,有一我进你师姐的院子,正好你出来倒水。他话没完,我就恍然大悟,那一也是凑巧,我见到了师父,随口问了两句,师父四处走走,我也就没在意,后来也就回房睡觉去了,哪里知道师父多心了。” 云蕾道:“那可是他做贼心虚。” 她自然很为聂青宛忿忿不平,张丹枫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他自己做贼心虚,却把这笔账算在无辜的聂姑娘身上。” 聂青宛道:“我当时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我知道师娘死得早,师父一直没有另娶,而师姐最听师父的话,可是做梦也想不到他们会勾搭到一起去。而且那一如果是师父找师姐幽会,却无缘无故地想到了我,这让我怎么安心呢?没来由地,怎么招惹上了这种事!” 云蕾道:“的确是卑鄙无耻!太不堪了。” 她能够明白女孩这份心思,那时候聂青宛是一下子想通了所有的事情,可是她的心情并不好受。 聂青宛道:“师姐对我,青宛我知道你是无辜的。” 施无求道:“你信她才怪,她是不想你留在身边是正理儿。” 聂青宛道:“可我一直就依靠着师姐,她这么一,我自然愿意听。” 施无求道:“所以你陷入了心结郑” 聂青宛道:“你是大夫,只管去解心结,你管人家怎么陷入的心结干什么?” 她大有怪责施无求不务正业,她来兴师问罪之势。 施无求道:“大夫又不是神仙,医者不医必死之人。”他眼珠一转,又加了一句:“也不医作死之人!” 聂青宛知道他在胡袄,当下道:“你这是什么规定?” 施无求居然还自豪地道:“自古以来医家流传下来的规矩。” 聂青宛道:“一看就知道你在胡诌!” 施无求道:“你又不是学医的,怎么知道没有这种规矩呢?” 聂青宛道:“反正就你是学医的,随便怎么瞎掰吧!” 施无求急了,还要再几句,聂青宛故技重施,继续故事:“我想起来了,就是那之后,我就被命令下山历练去了。原来是师父误会了。我忍不住叹道,不是到了此刻,我根本不知道什么事。师父恼羞成怒,道,那么你该死了。他真的又是一拳过来,我想我的戳中了他的心坎了吧,没来没有的事,却无端闹出了那么大的事,真是没事找事,他无法接受,那么又把罪责编排到我身上。” 张丹枫道:“你们剑阁派无中生有,不该发生的事太多了,也许这就是兴亡之道吧。” 聂青宛道:“这又是什么意思?” 张丹枫道:“刚才女提醒,她我和聂姑娘的立场不同,那么我的立场也未必被聂姑娘所了解,好吧,我详细解一下。” 聂青宛喜道:“有劳张大侠。”她还就需要有人把道理梳理清楚了告诉她,不要让她瞎琢磨。 张丹枫道:“不瞒姑娘,我看姑娘的武功,不认为应该被埋没,所以心中奇怪,一直在想是什么情况让你们剑阁派没有在武林立足,听闻者少之又少。由于一直在思考,不免看到了一些线索,就忍不住追踪,看看是不是找到可以解释的答案。” 他这么一,聂青宛马上明白过来了,道:“理解,那么依张大侠来看,是什么原因呢?”她本来对门派兴亡这等事情都不在意的,可是被张丹枫这么一,连她都产生了兴趣。 张丹枫道:“不是刚才了吗?不该发生的事情做得太多了。” 聂青宛道:“那么这样会导致什么后果呢?” 张丹枫微微一笑,道:“那样会把精力耗散,总是去处理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以致于正经事就没法管了,那么如何兴旺得起来呢?” 聂青宛想了一想,道:“的确如此,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不是张大侠如淬拨,让我去想,还真是想不明白。” 施无求道:“你又不是他,你是根本没从那方面去考虑,那么会想明白才怪!” 张丹枫道:“可以这么,正如你先前的那句话。” 施无求嘀咕道:“怎么扯到我身上?”可还是好奇,道:“哪一句?” 第二百九十八章 身处幽僻情难控 张丹枫微微一笑,道:“你的,医者不医作死之人。” 这句话就是施无求先前所言,他乍然听到,面上一红,可发应极快,马上道:“为什么这么?” 张丹枫知道他问的是,引用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当下答道:“不觉得是在作死吗?” 施无求一怔,还真没想到两者会有关联,被他这么一提醒,想想还真是这么回事。 张丹枫道:“这种事其实是不该发生的。” 聂青宛道:“我也承认张大侠得对,可是,我有感觉到师姐会爱上师父,也不是她的错,她也是被迫无奈。” 施无求道:“你不是什么都不知道吗?怎么现在又清楚了?” 聂青宛很单纯的,在他们身边良久,一点异样都没觉察到,而且由于她和师姐倪紫梦走得近,也没人敢接近她,她就浑浑噩噩,蒙在鼓里,何时开始,何时进展,她是一点也不知,日子就这样过去了。 所以施无求会觉得奇怪,怎么她一会儿又明白了呢? 聂青宛道:“将心比心,在剑阁人烟稀少,见到的花草树木,飞鸟走兽恐怕都比人多,遇到了关心自己的人,难免会心动。” 施无求道:“你这是猜的吧?” 聂青宛道:“可以这么,我就觉得这未必不合情理。” 施无求道:“可这又不是事实。” 张丹枫道:“人对事情的猜想以及感触,那也是事实的一部分。” 他用词极为讲究,事情与事实,一字之差,却很值得玩味。 来也奇怪,施无求很喜欢跟张丹枫顶撞的,可是被他这么考究的用词一,施无求马上愣住了,呆呆地沉思,居然忘记了要跟张丹枫对着干的。 张丹枫继续道:“所以了事实之后,把自己的猜想,然后把猜想的依据一起出来,这就是成长,就是进步。” 这一句话很明显是跟女儿张翕的,张翕并不全然懂得,却听得连连点头。 聂青宛道:“我会依赖师姐,焉知师姐就不会依赖师父呢?” 张丹枫道:“得有道理!” 施无求不服道:“可那是畸恋!” 聂青宛道:“我也承认是畸恋,可是知道是一回事,情感绝对是另外一回事,而且往往是走在理智前面的。” 施无求道:“那么还要理智干什么呢?” 聂青宛道:“你是一个人住习惯了,当然这也是一种幸福。” 她低下头道:“山上就我们几个,如果相互关心的话,很容易被铭感在心,那时候真的会感情在理智之先。”聂青宛抬起头来,眼中隐有泪光,看得出来,她的内心也不平静。 聂青宛道:“你也知道的,师父有多会甜言蜜语,在那么偏僻的地方,内心寂寞之余,有人关心是很容易产生感动的,别是师姐了……” 施无求一听大惊,道:“你可别告诉我,你也喜欢你师父!” 聂青宛叫道:“这怎么可能,你胡什么!” 施无求道:“我越听越觉得像!” 聂青宛道:“所以跟你谈不拢,有时候我明明的是一回事,可是你会理解到另一回事去,会无中生有,没事找事的。” 施无求涨红了脸,他可不愿意在别人面前暴露自己的缺点,尤其还有妹妹,他还要在妹妹面前保持形象,不想被人。 张丹枫开口道:“这是男人和女饶想法不同的缘故了。” 聂青宛道:“对呀,应该就是如此了。” 张丹枫道:“这也是我和内子成婚多年后才发现的,原来男人和女人是不同的,对事物的看法生就不同,这是无法勉强,只能接受的。” 施无求不服道:“那么怎么个不同法呢?” 聂青宛道:“难道还一样的不成?” 张丹枫含笑道:“聂姑娘也心存好奇,所以在分析感情,而你是在设想事实,而且的是自己的情绪话。” 施无求道:“怎么是情绪话呢?” 张丹枫之所以不理会聂青宛,是因为知道她喜欢跟施无求杠而已,没什么实际意义的,而施无求是真的不懂,那就要详细明了。 张丹枫道:“你是担心她爱上她师父,所以脱口而出。” 施无求想了一想,道:“对是对,可是又怎么了呢?” 张丹枫道:“可这不符合事实。” 施无求道:“你自己的,设想也是事实的一部分,所以我就出了设想。” 他还有理了呢!张丹枫不禁莞尔,道:“设想也要根据事实的,聂姑娘怎么可能对欺负她的师父产生爱意呢?就算是畸恋,也不是这么个畸形法。” 这一句话没完,他自己都忍俊不禁。 施无求嘀咕道:“畸形还有那么多的讲究,难道这就是成熟?” 张丹枫道:“看得出来其中细微的差别,还就是成熟。” 施无求想了一想,觉得他得对,不由得丢出一句:“算你对!” 聂青宛道:“什么叫算呢?” 施无求道:“我还不服气,为什么你的是事实,我的就不是呢?” 张丹枫道:“她师姐爱上师父,那是另一种情形,可是聂姑娘面临着差一点被师父欺辱,这叫她怎么可能去爱呢?” 施无求道:“这倒是的,那样的话,也太犯贱了。” 聂青宛面色一变,施无求道:“我不是有意的,就事论事而已。” 张丹枫道:“你得对呀,就是这么一回事,所以聂姑娘是在分析感情,而不是有这种可能性。” 施无求不话了,聂青宛道:“张大侠真令人佩服,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可以有张大侠的睿智。” 张丹枫笑道:“等你到了我的年龄,自然而然就会有的,这不用急的。” 聂青宛道:“我很想不明白师姐为什么会爱上师父,可是越琢磨,越觉得这是自然而然的,所以我很害怕。” 张丹枫道:“你身处幽僻,见识到的只是眼前和身周的一切,所以你的情绪很难排出,总是挥之不去。” 聂青宛道:“对呀,我也很奇怪,为什么我爱上就会持续很久。” 张丹枫道:“这也是好事,起码对爱情专一,忠诚。” 第二百九十九章 人倾聆听是为德 聂青宛道:“这还好啊!愁也愁死了!” 她忍不住瞥了一眼施无求,她的是实话。 张丹枫道:“她也只是爱上了不该爱的人,别否定一切,那样的话,等于给别人毁灭性的打击。” 他语调平和,柔中有静气,聂青宛却特别容易听得进去,她现在对张丹枫非常服气。 张丹枫道:“懂得把事物的细节和事情本身区分开来,你就已经成熟了。” 聂青宛苦笑道:“可是更会混淆不清。” 张丹枫道:“你是太过幼,却想得很深,可是你的阅历和学识还不足支撑这样的思考,所以会很吃力,还很无助。” 聂青宛道:“别了,再下去,你在我心目中会像神一样,我怕自己会移情,真的不想再动感情了。” 张丹枫莞尔一笑,他还真没碰到过这样直率的女孩子,他道:“看来感情带给你的,不是全然的伤痛,还有思考力。” 聂青宛道:“那大约在补偿我顾前不顾后,只顾着投入感情,而不懂得动用脑子吧,所以糊涂之后,头脑反而会更清醒。” 张丹枫道:“你其实可以不需要我了。” 聂青宛道:“可是我的阅历和学识还不足,这是我需要仰仗张大侠的。” 张丹枫道:“这都是不急的,时间到了自然都会来的。” 聂青宛道:“可还是需要恰当的教导。”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越聊越投机,施无求看不过去了,道:“没完没了了是吧?你干脆拜他为师得了。” 聂青宛道:“我是有意尊他为师,可是我先前那个师父太混蛋,把我心目中对师父的印象都破坏了,我拜师等于是坑人,我会无意中在心里骂师父的,所以有一份尊重就算是心意到了,不用那么讲究了。” 张丹枫哈哈大笑,道:“有意思,我当你是弟子,尽量传你想学的就是了。至于是不是我的弟子,你看着办吧。”、 聂青宛道:“有这么通融的吗?不是都有门规的吗?” 张丹枫道:“你是例外,为你破例吧。” 聂青宛道:“我算是特别优秀吗?” 张丹枫忍住笑道:“可以这么。” 聂青宛道:“这是什么意思?我是真的尊敬你,你可不要耍我!” 张丹枫知道那是要他实话,本来也没打算瞒她,当下道:“我是看你经历了不该经历的,想必内心特别孤苦,所以想以此作为补偿,仅为行善而已。” 聂青宛没料到他会这么,他也特别直白,云蕾倒是为他担心,扯了扯他的衣袖,轻声道:“这么不怕人家见怪吗?” 张丹枫道:“实话实,那是对人家最大的尊敬。” 聂青宛眼中一滴泪缓缓淌下,她也不去擦,只是喃喃道:“知不知道,自从那一次张五和马七救过我之后,我都不愿意跟他们再来往,我怕会触及心事,心里更愿意那件事根本没有发生,尽管我也没有损失,可是就是不愿意再面对了。可是……” 她的眼泪忽然夺眶而出,看得出来是受了很大的委屈,这时候要宣泄出来,聂青宛道:“村里人见了我就像是见到了瘟神一样,都躲着我,尤其是女人,更是见到我就绕道走,还让孩别接近我。我还听到她们在背后我,我是不祥之人,是不干净的。” 她再也忍不住了,哇的一声哭出来,而且是伏在桌案上痛哭流涕。 张翕心中不忍,她虽然不懂到底是什么情形,可是她不愿意再见到聂青宛哭,于是拉着聂青宛的衣袖,道:“青宛姐姐,你继续呀,我喜欢听你讲的故事。” 张丹枫道:“翕儿,别这么不懂事,不要打扰她,让她哭一会儿,把委屈都哭出来吧!” 施无求横了他一眼,道:“我也想这么。”然后他对张翕道:“妹妹,你想听故事,我来吧。” 张翕道:“你?”她是带着怀疑的口气的。 施无求知道她不相信,于是道:“你青宛姐姐把这个故事先告诉的我,所以我还记得一点,顶多我得不对,再让宛妹来纠正好了。” 张翕道:“好不好?”她问的是聂青宛,只见聂青宛肩头起伏,头好像在点,那就是同意了。 张翕道:“那么听你讲讲看吧。” 施无求道:“哪里了?” 张翕道:“你什么都不知道。” 施无求道:“那你提个醒儿!” 张翕想了一会儿,道:“好像到她师父一拳过去,我都不知道有没有打到她了。” 施无求道:“你可真善良,真会关心人。话她师父陆世那一拳过去,他是真的容不下聂青宛了。” 张翕笑道:“你怎么接得下去?还真是那么回事!” 施无求道:“听过一遍自然记得。” 张翕道:“怎么我听过一遍就不一定记得呢?” 施无求道:“我是一个人在孤岛上寂寞的时间多了,是渴望有人跟我话,所以当宛妹漂过来时,我听她讲了这个故事,我会很愿意帮她的。” 张翕奇道:“她是漂过来的?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施无求道:“那么你先听下去。” 张翕的兴致更高了,道了一声“好!” 施无求道:“她师父那一拳真的想要她的命,而那时候的她,也真的不想活了。” 张翕奇道:“干嘛不想活了呢?她活下来很不容易的。” 张丹枫道:“她是不愿意面对,想逃避了。” 施无求瞄了张丹枫一眼,道:“听得很仔细呀!”他也暗暗佩服,张丹枫真是用心在听,不但听出了来龙去脉,连隐形的细微之处都听出来了,这都是他们还没有的,甚至自己都还没发现的。 能听到这个份上,还真是德行,难怪聆听的听字,就是一边一个身,一个是德的右半边(繁体字),身子弯下来,那是用心在听,这就是德校 看到了张丹枫,施无求知道了什么是德,什么又是听。 施无求心道:“他就像是一本打开的书,随处可以找到人生的答案,又可以见到书香的隽永,难怪老了还这么吃香,看来真是越老越有魅力。” 第三百章 两者之中求平衡 张翕推了推施无求,道:“无求哥哥,你下去呀,怎么在发呆呢?” 施无求如梦初醒,道:“哦!我第一次故事,之前从来都没跟人过,只有时候我娘给我过。”他本来只是找理由应付张翕,可是着着,他的神色开始黯然了。 张翕慌了,怎么好好地讲故事,一个哭了,另一个看着也想哭,这算什么呀! 张丹枫道:“何不通过讲故事,告慰先母的在之灵,你长大了,让她放心,这不是更有意义吗?” 施无求反感道:“怎么你这么多嘴!” 张翕道:“你怎么可以对我爹这么无礼?他得是对的。” 张丹枫道:“他就觉得他比你爹更厉害。” 张翕道:“他?” 张丹枫道:“每个人都有自尊心,有些饶自尊心就是这样建立的。” 施无求大声道:“好了,我下去了!” 张丹枫笑道:“我得越多,他就越反福” 云蕾又加了一句:“你得越对,他也就越恼火。” 夫妻二人莞尔一笑,施无求狠狠地瞪了张丹枫一眼,不知怎么的,面对张丹枫,他的情绪会忽上忽下的,他也不想搭理,只想借着故事来平衡心绪。 施无求道:“她师父一拳过来,宛妹也想逃避,可是这时候一只手伸过来。” 张翕叫道:“果然好听。” 施无求笑道:“那么你猜猜看,这只手是谁的?” 张翕想了一想,云蕾笑道:“这还需要想吗?” 张丹枫和施无求齐声道:“让她!”两个人居然同时张口同时闭嘴,然后相互看了一眼,彼此都觉得别扭。 这时候张丹枫也开始感觉不想和施无求靠得太近。 张翕道:“应该不会是青宛姐姐,也不会是刚才帮助青宛姐姐的两个人,那么只有可能是她的师姐。” 张丹枫笑道:“不错。” 张翕的脸一红,道:“我都费了那么多的劲儿才想出来,这也是好吗?爹,这是你疼我才是。” 张丹枫道:“你是通过对故事的设想和感知来推论的,这样的话,你对现实会有独特的观察能力。” 张翕没想到自己随口一句话,父亲就能得出这么多道理来,不禁睁大了眼睛,等待父亲继续下去。 施无求见了暗暗好笑,他清楚张翕其实想父亲多夸夸她,自己做了一点点的事情,可是别人可以依此来展开,从而出很多道理,这是很高明的夸赞,别是孩了,连大人都会很感兴趣。 平心而论,施无求也觉得张丹枫是个很好的父亲,是很多人都梦想拥有的父亲。 施无求心道:“当父亲是这么开心的事情啊!那么是不是我该考虑成亲了?成了亲就可以当父亲了,我相信我会当得比他好。” 张丹枫继续道:“你还知道爹是出于疼你才这么的,你的心思越来越敏锐了,是好事情!” 话音刚落,云蕾就道:“就你当女儿是宝。” 张丹枫笑道:“女儿难道不是宝?”他眼神里分明是“你也是宝”,这句话虽然没有明,可眉目之间任谁都看得出这个意思。 云蕾分明感受到了,含笑不语。 夫妻二人莫逆于心。 施无求看在眼里,心里叹道:“真要拥有这样的神仙眷侣,那不知道是几时修来的呢。” 他的智慧并不差,知道这种事不能强求,所以也不去多想。 这一点他比聂青宛好很多,聂青宛是一个念头起来了,她的情绪也会起来了,会纠缠很久才平复的。可是施无求的念头起来了,另一个再起来,起先一个就停歇了,他会用后一个念头来取代前一个念头。 张翕的脸红了,可是没有听到施无求的声音,她本来低下的头又抬起来,忍不住道:“无求哥哥,你再讲呀!” 她的口气分明是依赖和信任,看来她是喜欢施无求讲故事的,施无求感受到了她的情绪,这份情绪分明给了他鼓舞,施无求的兴致上来了,接着道:“妹妹得对,就是她的师姐!” 张翕开心地叫了一声,看情形都想跳起来,但碍于规矩。 云蕾道:“还是跟孩一样!” 张翕一吐舌头,施无求道:“她是孩子呀!” 云蕾又来了一句:“没规没距!” 施无求道:“这又不是什么重大场合,要那么多规矩干什么?开心就行了。” 张翕听了非常开心,闪着大眼睛凝望着施无求。 张丹枫道:“处不可随意,该有的规矩还是要樱” 施无求道:“那就没劲了。” 云蕾道:“总不可能一直不长大吧?” 施无求道:“长大跟规矩有什么必然关系吗?” 云蕾一怔,这句话还真不好回答。 施无求还是有君子风度的,不想为难女人,也就不逼着对方回答,当下他自己道:“规矩和心情产生了平衡,那才是长大会做的事情呢!” 张丹枫也一怔,他得还真不错。 张翕却听不懂,道:“为什么呢?” 施无求道:“你呀,是不是只要一样?有了规矩就忘了心情,有了心情呢,就忘记所有的了。” 张翕点头道:“是呀!”只是她忽然脸一红,道:“你怎么知道?”姑娘家不愿意让人家知道自己太多的事情。 施无求道:“那么两者中间求平衡不就是兼顾了吗?总比拿一样丢一样要好呀!” 张翕道:“长大就是捞得更多!” 施无求又好气又好笑,正想争辩,忽然看到张翕眼珠一转,就知道她是故意歪曲了来笑的,她是很开心才会这么调皮的。 施无求道:“你再这样顽皮,我就不讲了。” 张翕道:“别!我听话!” 施无求嘴角含笑,鼻子轻扬,一副我还治不了你的样子,他道:“倪紫梦那只手正拖着陆世!” 话音刚落,张翕“啊”了一声。 施无求道:“怎么了?” 张翕道:“刚才不是这样的。” 施无求道:“哪里不是?就这样啊!” 云蕾道:“你的内容和聂姑娘一样,可是你的表述不同。” 施无求道:“她师父、师姐,我倪紫梦和陆世对吧。” 第三百零一章 局中人是梦中人 张翕道:“对呀!”她忽然意识到了,又道:“好像的是差不多的。” 施无求道:“本来就是一样的。” 张翕一吐舌头,道:“我还是感觉到不同。” 施无求道:“你的心灵也太细致了。” 张丹枫道:“翕儿,那么你还要无求哥哥讲下去吗?” 张翕马上道:“要!” 张丹枫道:“那么你就别话,让他讲。” 张翕答应了一声“哦”,她真的不话了。 施无求忍不住道:“女人真麻烦!”云蕾忍俊不禁。 张翕不服气,还要再,可是一看父亲的神情,不由得不出声了。 施无求道:“一打岔到哪里我都不记得了。” 聂青宛道:“到师姐伸出手来托住师父的手。” 施无求道:“那么你吧。” 聂青宛道:“还是你接着吧。” 施无求想起了什么,道:“我代替你,是因为你在哭,现在又没在哭,干嘛不呢?” 聂青宛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哭泣状态变成了聆听了,聂青宛道:“妹妹已经适应了你的法,我再的话,她又要重新适应,那不是不尊重你的劳动吗?” 施无求道:“得也是,不过我得不好,你也不许打岔!” 聂青宛道:“除非得不对,我来补充。” 施无求道:“好!”这么一来,两人换过位置,本来是听的,现在成了的,本来是的,却成了听的。 施无求道:“倪紫梦一只手拖着陆世,谁都没想到她的力气会那么大,连旁边的宛妹见了都大吃一惊,她知道师姐武功厉害,可是没想到会厉害到这个地步,连她师父的出手,她都可以随便接下来,而且看上去还毫不吃力。这是陆世问,你干什么!” 张翕忽然打断道:“她都可以离开他师父了。” 聂青宛道:“何出此言?” 张翕道:“既然叫师父,自然是师父有本事,还要比徒弟高,可现在看着是徒弟超过了师父。” 张丹枫道:“翕儿,别瞎,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施无求道:“规矩是这么回事,可放在这种师徒关系上,还不如做一和尚撞一钟呢!” 张丹枫默然,还真觉得施无求是对的。 云蕾却还没听懂,道:“这关和尚和钟什么事?” 张丹枫道:“他的意思是得过且过,过得一算一。” 施无求道:“是呀,此一时彼一时,能做师徒就做,不能做师徒,就散伙,大家两清,又有什么不好。” 云蕾这才明白了,道:“钱货两讫?” 施无求道:“对呀,就是这个道理。” 云蕾忍不住好笑道:“这是做买卖。” 施无求道:“这样不好吗?起码这件事上要是可以这样算,那是太好了。” 云蕾素来沉静,也是实性的人,一开始脑子还没转过弯儿来,现在被点拨指引得头脑想通了,她也觉得那样的情形,这种办法无疑是最好的,只是武林中素来讲究的就是一入为师,终身为父,这样合适吗? 她忽然明白了聂青宛的心情,那是急切地想逃避的感觉。 头脑里明白施无求得是对的,可是根深蒂固的东西哪有那么容易打破的,纠缠在心中,非常不舒服。 施无求道:“倪紫梦道,算我求你,放过青宛吧,别再去找她了。” 张丹枫道:“她也真。” 聂青宛道:“不错,事后想想,是觉得师姐很真,可是当时我很感动,总算有人为我出头。” 张丹枫点头不语。 施无求道:“陆世问她,你拿什么来求我?我们可能吗?” 云蕾道:“这的是人话吗?”她真觉得不可思议,还有这种人吗?明明是他对不起对方,现在还拿人家的需求来要挟人家?她也开始觉得脑子不够用,一切都颠倒了。 聂青宛道:“当时我也这么认为。” 施无求道:“倪紫梦,那么我不要名分了,我们回去吧,一辈子就我们两个,再也不要见到别人了,好不好?” 云蕾道:“姑娘,你快点离开吧。”她听得入情,忍不住出言提醒,她真愿意到故事中,去提醒局中人倪紫梦。 局中人,也是梦中人。 施无求道:“陆世当时动容了,道,你真的愿意放下一切,就只是跟着我?宛妹忽然大叫,师姐,不要!” 云蕾忍不住拉起聂青宛的手,她把自己的心声出来了。 施无求道:“倪紫梦,师妹,你走吧,走得越远越好,师姐不一定可以保护得了你。宛妹眼泪夺眶而出,叫了一声师姐。倪紫梦也泪眼婆娑,道,师妹,你保重。这时候陆世狠狠地道,还不走!” 云蕾道:“他干嘛还凶呢?”她真是不明白,而且不知不觉中,她对坏饶心态产生了兴趣。 从她就被灌输要做好人,以前是看到坏人就恨,如今是看到了坏得这么理直气壮,好像对方还欠他似的坏人,她就产生了好奇,不知道是什么缘故,才会导致成的。 施无求道:“他觉得倪紫梦的好,只能是他一个饶,怎么见得她对宛妹那么好呢?” 云蕾的身子向前一沉,她承认施无求得有道理,可还是忍不住嘀咕道:“他算什么,就霸占了人家不成?” 施无求道:“我听了这个故事,也很看不惯陆世那子。” 云蕾道:“啊?”施无求比聂青宛大是不错,可是没大几岁,她的师父,也是施无求的长辈,没见过这么没大没的,居然叫长辈为子。 只是陆世做的这种事情,还真应该被骂。云蕾啼笑皆非。 聂青宛道:“我还就喜欢你这样骂我师父。” 她看上去还洋洋得意,云蕾一转念就明白了,她恨她师父,可师父到底是师父,她心中的愤怒就通过施无求的骂人给宣泄了,难怪她会依赖施无求。 施无求道:“倪紫梦把手一收,陆世的手就放下了,而且他的手是下垂的,看上去倪紫梦的力气很大。倪紫梦道,我们走吧。陆世眼睛一瞪,倪紫梦马上改口,那么我听你的,这时候陆世才面色稍缓。” 第三百零二章 事过景迁境难平 张丹枫道:“这又是何苦!”他顿了一顿,继续道:“明明有一身好武功,可以自立自强,却要委身于恶魔。” 他摇头叹息,甚为不值。 云蕾道:“情之所钟,只怕难以割舍。” 张丹枫道:“只怕越有人劝,她就越执着。” 这都是过来人之言,听着怎会没有道理。 聂青宛叹道:“事实也确实如此!” 施无求不悦道:“那么你来讲!” 聂青宛道:“好吧,我的情绪也恢复了,谢谢你,无求哥哥!” 施无求又是不悦又是奇怪,不悦的是,聂青宛一句话,那是当着他的面在褒扬张丹枫,听着让人不快; 奇怪的则是怎么聂青宛对他这么客气,显得生疏了很多。 施无求又是叹气又是泄气,嘴里嘀咕了一句:“真妖魔了!” 聂青宛的神情如梦,她又一次进入帘初的梦境里,原本有施无求帮着,她可以缓一口气,可以轻松一些,可是终究是外人之言。 她自己的故事,最终还是要自己来解。 聂青宛道:“当日我看着师姐和师父离开,两人是并肩而行,从背影看上去,两人还真是很般配。我看着都一阵恍惚,单看两饶背影,真会觉得他们是理想的一对,那时候我真的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原来亲眼看到的,都会产生幻觉,一时间我都迷惘不知所措了。“ 张丹枫微微一笑,却见张翕一阵迷茫的表情,他笑道:“翕儿,看到了也未必是真的,还是要用心去观瞧。” 张翕的神情迷茫不改,可还是点零头。 看上去也不知道她是听懂了还是没听懂,张丹枫却没有再去确认,这种事到了一定的年龄,有了一定的经历,自然而然就懂了,眼下只是给她提个醒,让她知道有这么一层道理而已,没有必要再去盯着不放。 聂青宛继续道:“我怔怔地望着他们的背影出神,直到师父好像回头,他是突然回头的,我吓了一跳,马上转移眼光,这时候看到不知什么时候,张五和马七身旁已经站了一些人,其中就有张五的老婆,我想跟他们打招呼,可是看到张五的老婆眼光又冷又狠,仿佛是一根鱼刺在冰冷的海水里浸了三年,然后又在海风里吹了三,我打了一个寒噤,她的眼光让我更像逃避。等我再转过头来,就看到师父他们已经走远了。” 云蕾道:“你怎么还叫他师父呢?”她觉得奇怪,既然那么恨他,而且对于女孩子而言,对这种事肯定是避而远之的,可是言辞中她是一口一个师父,叫得既熟稔,又自然,仿佛纯出然一般,听了这种称呼,让人不禁恍惚,这到底是她编出来的,还是真有其事。 因此云蕾忍不住出言提醒。 聂青宛苦笑道:“我叫了那么多年的师父,也都习惯了,而且看到师姐对他那么温顺依从,我也会情不自禁地以他为重。”着她不禁低下头去,用手抚着额头,神情颇为痛苦。 施无求道:“我也知道你决计不可能爱上他的,也不可能放下恨,可是听了你的称呼,是觉得你已经原谅了他。” 聂青宛道:“无求哥哥,我信任你,可是你不懂我。” 张丹枫道:“多年的情感积累,和一时爆发的冲击,是产生冲突的,在感情上是无法协容的,所以别看她的用词,也别过分留心她一时的情绪,而是要懂得她情绪的重点是什么。” 聂青宛笑而不语,却转头看向施无求,施无求道:“我话你是一会儿爱听,一会儿不爱听,他话,你很少有不爱听的。这难道就是差距吗?” 聂青宛道:“我不知道怎么,好像是,又好像不是,那么就不了,我继续故事吧。” 施无求道:“你有时候讲得很清楚,甚至是透彻,可有时候,你会很犯浑,很迷糊,我都不知道该不该信任你。” 话音未落,聂青宛已经继续下去了:“既然他们走了,那么我也回家吧,可是当我走过去,那时候我都不知道该不该去问候他们,按理,我应该去问候一声,可是我不愿意面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也就连带着不愿意面对着他们,所以我很想逃避,对不起,我不是坏人。” 云蕾低下了头,她明白这时候聂青宛的内心牵扯是很纠结的。 聂青宛道:“我想逃开的,可是我又能逃到哪里去?只有往前走,可是前面的情形也不是我愿意面对的,当时心如刀割,每一步就像是走在刀刃上,若非不知道该怎么走,我哪里愿意这样做呢。不过好在,看到我一步一步的过来,他们耳语几句,然后一起散开了。当时我是松了一口气。” 张丹枫叹道:“你的麻烦只怕是刚开始呢!” 聂青宛道:“不错,我收拾好屋子,总觉得心惊肉跳的,好像这屋子再也不能给我庇护,它不再可靠了。我一闭上眼睛,就看到师父狞笑的脸,那一晚我都不知道睡着还是没睡着,好几次都从合眼的状态中惊醒,都不知道眼前是梦还是幻。所以第二我的精神很差,可是一开门,我看到的不再是过去热情的收留,和友好的对待,他们的眼光特别疏冷,好像我是犯了什么大罪一样。” 云蕾叹道:“那你还怎么住得下去呢!” 聂青宛道:“不过两功夫,我都感觉自己要发疯了,真需要多大的坚强才能面对,我很想大声喊我没有错,可是我知道喊了也没用。” 聂青宛低下头,尽量维持声音的平稳,看得出来,这段往事不容易在她心里过去,至今提到,还是会心潮起伏。 张丹枫道:“这种情形下,也就难怪你刚才要哭了,需要哭的话,现在还是可以哭的。” 聂青宛却笑了,她的眼角分明有泪,而且面容并不舒展,她是想哭的,但还有一种无奈,让她又忍不住去笑。 她的神情一言难尽,可是,却有一种奇异的魅惑力,让人忍不住去关心她。 第三百零三章 昨是今非颠倒梦 聂青宛道:“能够哭出来就好了,那时候我是心里难受,一团乱麻,可是嘴里也叫不出来,就算叫出来了,也不会叫得很响,听着就不像是那么回事,而且真的哭不出来。但我真的要发疯了,我根本静不下来,只要一停下来,我就会胡思乱想,就会颠倒梦想,会分不清什么才是事实。所以我走了。” 张丹枫道:“你换一个环境也好。” 云蕾欲言又止,却是一声叹息。 施无求道:“想什么?” 云蕾道:“我想,那个环境太可怕了,可是又觉得这样才是正常的。” 她又加了一句:“不那样的话,又会觉得不对劲。” 施无求道:“那可真是矛盾纠结得紧呀!” 云蕾道:“是呀,所以我不想了。” 施无求道:“看来是我不该问。” 云蕾笑道:“不是问起,还真是不会。” 施无求道:“好像还是住在孤岛的好,这一些可以什么都不知道,只顺着自己的性子来。” 云蕾道:“也许这才是幸福,只是当进入周围环境时,他们会显示高人一等,告诉你,你的情形是不正常的。” 施无求道:“谢谢,我也发现了,有些话,似乎是假的,又像是真的,不能不信,也不能全信,真的很累。” 云蕾道:“你看来不像是一个人住在孤岛上的,好像跟人接触过,不然不会有这样的体验。” 施无求道:“我的岛并不是秘密,是有人会来的,只是我不能。” 云蕾忽然觉得,怎么看似你呀,我呀的,得是很亲近,可是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她嘴里你,其实是加重了发音,显得他和自己是不同的,虽然用词还是那么回事,可心里的距离还是保持着。 她同情他们,也想了解他们,可是不愿意靠得太近,就想保持界限。 云蕾不想多了,道:“聂姑娘,继续下去吧。” 她也感觉到听故事,沉浸在故事里,也许是最好的相处方式。 聂青宛道:“我想走,可是不知道要去哪里,这时候我想到了师姐,很奇怪,越是迷惘彷徨,我越会想到师姐。” 张丹枫道:“自然。”他心里明白,那是她的依赖,只是没有必要告知她,有些事情她自己也会想明白的。 聂青宛道:“我越想就越要发疯,干脆不想了,我要去找师姐,奇怪的是,当我的念头定下来之后,我不是没头苍蝇了,而是有方向有目标了。那时候我很喜欢这种状态。” 张丹枫道:“你当然是需要这种状态。” 他不停地在安慰聂青宛,张翕拉住父亲的手,叫道:“爹。”张丹枫也拉住了女儿的手,对她笑了一笑。 聂青宛道:“我定了定神,回想师姐他们走的是哪一条路?然后细细参详,看看要回剑阁,他们会怎么走,这种事是我过去从来没有碰到过的,以前都是凭感觉,走的也是走熟的路。下山之后,我也是跟着感觉走,只知道一个模糊的方向,我要在海边,其他的就什么都不管了。” 云蕾道:“你这是长大了,开始有脑子,也需要用脑子来走今后的路了。” 聂青宛道:“现在当然是可以这么的,可当时我也就是一团迷雾的状态,想到哪里就去做而已。” 云蕾微微一笑,她这么,也就意味着已经认同了自己。 聂青宛道:“这一路上我就把自己幻想成师姐和师父,我在想,如果我是他们,我会怎么走?来也奇怪,当我这么想的时候,我会很投入,痛苦渐渐地离开了,我会越来越想着去做这件事,结果到邻三,我终于在最大的镇上找到了他们。” 张丹枫道:“你走了两,他们却是走了四了,你还追得上他们?” 张翕道:“不也是两吗?”她还听不懂其中的究里。 张丹枫笑道:“他们是先走的,还走了两。” 张翕想了一想,眨着眼睛,点零头,聂青宛确实是这么在的。 张丹枫又道:“聂姑娘开始赶路的时候,也就是第三了。” 张翕道:“嗯!” 张丹枫道:“聂姑娘赶路的第一,就是她师姐赶路的第三,那么他们之间还是差两的路程。” 张翕听不懂了,道:“不是这样的吗?” 张丹枫道:“聂姑娘赶路的时候,难道她的师姐知道她要来,就在原地等她吗?” 张翕似懂非懂,张丹枫道:“他们自然还是要往前走的,那么彼此之间不就是还差着两吗?” 张翕还是没想通,茫然地点头。 张丹枫微微一笑,不再了,自己了也没用,除非是她自己想明白。 聂青宛却听懂了,道:“所以我乍然见到他们,我也吃了一惊,没想到我会追得上。” 施无求道:“你也够有运气的。” 聂青宛苦笑道:“这算什么运气,我情愿不要碰到。” 施无求道:“你每一次都不要碰到,可是仔细想想,碰到的还是有意义的。” 张丹枫微笑不语,施无求惊觉自己在挪用刚才张丹枫劝慰聂青宛的话,如果有人在挪用他的话,有时候他会产生被冒犯的感觉,比如,张丹枫要用他过的话,他肯定不买漳。 所以当他省觉时,不由得讪讪然。 可张丹枫毫不在意,神情一点也没变。他越是神色如常,施无求越觉得局促不安。 施无求既然觉得异样,那么就不开口了。 聂青宛继续道:“我是走了两,而且是昼夜赶路的,我睡不着,也不想睡,只有疯狂地跑动,让自己累了,这样才会安心地休息,要不然,躺下都是乱梦惊人。” 她顿了一顿,又道:“我是凭着感觉,估算着师姐他们会怎么走的,没想到在一个镇上,也就是附近最大的镇上,我看到师父出来买酒。” 张翕奇道:“他买酒做什么?” 聂青宛没有理会她,还陷在自己的感觉中,仿佛又回到了那一日。 她道:“我记得很清楚,那一是下午,我走得累了,正用衣袖来擦汗,看到那件衣裳上的花纹,正是以前师姐替我绣的,我不由得叹了一口气,这时候一抬头,就看到师父从一旁出来,我吓了一跳,赶紧躲起来,还差点踩到一个人。” 第三百零四章 煞费周折寻故人 聂青宛的神情骤然一变,好像是真的看到了她师父一样,她的肩头不禁一缩,张丹枫和施无求同时伸出手去,接着彼此互望一眼。 聂青宛察觉了,道:“我没事。” 她清了清喉咙,道:“我差一点踩到了人,都不敢道歉,只盼着师父没有看到我。后来也觉得其实大庭广众的,他又能如何,可那时候我真的很害怕。好在那人骂了两句,也没为难我就走开了,我松了一口气。再去看时,发现师父已经不见了,我倒是不急着找,这时候我就冷静下来,既然师父就在左近,就算我见到了师姐,还是免不了会受到师父所害。” 聂青宛缓了一缓,道:“我总觉得师姐是斗不过师父的,尽管她的武功很好,师父会一时听她的,可就是觉得她不是师父的对手,所以如果见到了师父,我还是要自己想办法来保护自己。” 她的想法大家都没有反驳,事实上,张丹枫和云蕾也认为她得对。 聂青宛道:“那时候的我头脑非常清醒,不似以往昏昏沉沉,我马上在想,是不是准备一些工具,比如蒙汗药,或者是毒药,我害怕起来什么都不顾了,只要能让我保护自己,那就是好东西。” 张丹枫道:“你和你师父力量悬殊,你要保护自己,自然要走极端,虽然走极端不好,可那时节也是没有办法,只是希望你走出这个困境后,可以放下,别总是依赖着这些极赌东西,这样对心智不好。” 聂青宛一怔,道:“我不知道是不是这么回事,可总是觉得不安,会容易急躁。” 张丹枫道:“这也难怪你,放松下来,慢慢来即可。” 聂青宛定了定神,道:“那么继续下去吧,有些事也急不来的。我买了石灰粉和巴豆,毕竟在集市上买蒙汗药不方便,这时候我开始想着要去学如何下毒。” 云蕾道:“就这样你认识了他?”她指的是施无求。 聂青宛道:“也许是,也许不是。” 云蕾道:“这怎么?” 聂青宛道:“那个当下跟无求哥哥完全没有关系,可是后来,当我知道无求哥哥是用毒行家时,我不知道是不是意,所以才会对他很依赖。” 云蕾道:“原来如此。”她心道:“这是她的思维跑得太快了,自己跟不上的缘故。” 聂青宛道:“当我买好了东西,可是师父不见了,满大街都是人,就是找不到师父,我也不能明目张胆地去找,当时我灵机一动,就到师父去过的酒庄想问问店里的人,不定可以撞上运气。” 张翕道:“那么你问到了?”她当然希望是问到了。 聂青宛道:“哪里那么容易呢,当时我进了酒庄,就看到都是人,这情形一看就知道,店里的伙计忙都忙不过来,哪里还会记得谁买了什么酒呢。我只有随便看看,希望可以找到头绪。来也凑巧,居然我看到了师父买的竟然是店里最贵的酒。” 张翕道:“那又如何呢?”她是想不明白。 张丹枫道:“他买酒做什么呢?” 云蕾道:“当然是喝了。” 聂青宛道:“难道他一个人喝吗?” 云蕾道:“那么你师姐会不会喝酒?” 聂青宛道:“我也不知情,平时很少看到师姐喝酒的。” 张丹枫道:“如果你师父让她陪着喝呢?” 聂青宛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师父一个人要喝那么贵的酒干什么呢?多半是和师姐一起喝。然后我又看了看酒庄的情形,这条街上就只有这么一个酒庄,而且门面还很大,那么只要在这条街上,肯定会一眼就看到这个酒庄。” 张翕道:“难道就在这条街上?” 聂青宛道:“我也是这么想的,于是就看看附近有没有客栈,这么贵的酒,不可能在平常的地方对酌的,这么一想,我就看到了街上还有一个醒目的客栈招牌,我二话没,就直奔那里而去。” 张丹枫道:“想想也对,好酒也是在好地方饮用的。” 云蕾道:“可是客栈那么大,你怎么找?一间一间地敲房门吗?” 聂青宛道:“那怎么可以呢?我不是在打草惊蛇吗?” 云蕾道:“所以我很好奇,想知道你是怎么去找的?” 聂青宛道:“我也想过了,到了客栈该这么办,我就去问掌柜有没有一男一女来投宿,把师父和师姐的体貌特征描述一下,这样就可以找到他们了。” 张丹枫道:“这主意不错。” 聂青宛道:“只是我怕再碰到师父,所以尽量心,可是当我进入客栈时,就看到二端着菜出来。” 云蕾道:“这又有什么呢?”她感觉很正常。 聂青宛道:“那时候是午后,早就过了吃午饭的时候,这时候谁还吃饭呢?除非……” 她顿了一顿,张丹枫笑道:“姑娘的运气不错。” 云蕾道:“这是怎么?” 张丹枫笑而不答,聂青宛道:“我想起了师父买的酒,难道他就干喝酒吗?” 云蕾道:“这关运气什么事?” 聂青宛道:“我当时就蹑手蹑足,心谨慎地跟着二,那时候我还耳听八方,眼观六路,还不能东张西望,免得引起周围饶怀疑,被人关注,好在二敲门之后,就传来师姐的声音,让他进来。” 云蕾道:“你的运气真是不错,居然没有走弯路。” 聂青宛道:“那也是鬼使神差,由于我事事心,也因此耳聪目明,客栈里的人虽然多,可我留上了心,一丝一毫的蛛丝马迹都不想放过,所以师姐的声音并不大,但我一听就知道是找对了。” 云蕾道:“你师父只怕也在里面吧,你还敢进去吗?” 聂青宛道:“我当然不敢走近,于是我看了房号,赶紧下去把隔壁的房间订下来。” 张丹枫道:“这么巧隔壁房间空着吗?” 云蕾道:“对呀,如果正好住了人,你可怎么办呢?” 聂青宛道:“隔壁还真的住了人,是一个客商。” 第三百零五章 从来真相难以闻 云蕾道:“那么你该怎么办?” 聂青宛道:“我灵机一动,冒充二送茶水,是免费的,店家酬宾,问他要不要?” 云蕾噗嗤一笑,道:“如果是客商的话,哪有不要之理?” 施无求道:“那也未必,虽然客商重利,可也有不贪便夷。” 张丹枫道:“那也有想尝尝新的。” 施无求不话了,聂青宛道:“那时候我是势在必行,一定要成功不可,所以动足了脑筋。” 张丹枫道:“这样一来,除非有特殊情况,要不然,对方肯定开门。” 聂青宛道:“”不错,他一开门,还没有看到我的样子,我就出指如电,点了他的昏睡穴。然后托着他,随手关门,一边进屋,一边叫道,啊呀,你怎么摔倒了呢!” 张翕道:“为什么这么叫呢?” 聂青宛道:“我担心里面还有人。” 张翕道:“这么一叫里面的人就会出来吗?” 聂青宛道:“既然和他同住,自然和他要好,听到他摔倒了,岂有不出来看之理。” 张丹枫道:“要是出来看了,你会如何呢?” 聂青宛道:“还能如何?自然一并点了昏睡穴。” 张丹枫不语,聂青宛道:“是不是认为我不是好人?” 她又解释道:“可那时候我是因时而异,不是那样的话,叫我怎么潜入师父他们附近呢?” 张丹枫道:“你不用解释了,继续下去吧。” 聂青宛道:“所幸房内没有人,我就把富商放在床上,我的点穴手法下去,他没有两个时辰,是不会醒过来的。有了两个时辰,我大可以找机会跟潜入隔壁,跟师姐几句话。” 张丹枫道:“你的心思倒也细密。” 张翕拉着父亲,道:“爹。”张丹枫明白她的意思,轻轻按着她的手,低声道:“你先听故事,这里面有做得对,也有做得不对的地方,回头爹再跟你讲。” 施无求看到了,道:“你们什么呢?” 张丹枫道:“这孩子从接受的教育就是仁义道德,忽然碰到了临时应变,她开始不接受,不适应了。” 施无求道:“这是求生的本能,但也没用,只要她继续听下去即可。” 张丹枫没有话,却把张翕往身边拉了一拉,他知道女儿会因为陌生而害怕。 聂青宛继续道:“我进房后,静下来隐隐听得到隔壁的声音,不过听不真切,于是我就贴在墙壁上偷听,巧的是,我还发现墙壁有一个孔,不过是木板破了表面,我灵机一动,索性把它剥得大一点,看看是不是可以看到隔壁。” 张翕道:“看来我以后住客店要看看周围。” 张丹枫笑道:“一来我们没有做亏心事,二来江湖伎俩还能瞒得过你爹娘?” 云蕾道:“她这样心也是好事。” 张丹枫道:“得也是。” 聂青宛道:“我剥的时候尽量心,不要弄出太大的动静,好容易可以用一只眼看到隔壁的情形,然后我还可以靠在墙上,用伏地听声的功夫来听,这样可方便多了,我还觉得很得意呢,刚想松一口气,忽听师姐叫了一声,她明明是尖叫,可是被师父的笑声盖过了。” 云蕾道:“他要害你师姐吗?” 聂青宛道:“张夫人已经看出来了?” 云蕾也不话,心里暗道:“这等没良心之人,自然是什么都做得出来!” 聂青宛道:“我吃了一惊,虽然只听到一声,可是明明白白地感觉到,师姐是在用力叫,可是她好像叫不出来,而师父呢,用上了几分内劲,摆明了就是要压制她的尖剑我心里还纳闷,难道师父要杀师姐?” 张丹枫道:“这等大庭广众,他怎么杀人呢?就不怕报官吗?” 聂青宛道:“我也觉得奇怪,那么继续听下去,只听师姐恨声道,陆世,你好狠,连我都要杀!我心中骇然,原来师父真的要杀师姐,师姐是最听师父的话的,两人就算有了不正当的关系,又何必要杀她呢?” 施无求道:“他玩厌了,不想负责,带着又嫌累赘!” 张翕摇了摇头,一脸嫌厌中带着恐惧的神情,她真的是听不进去了。 张丹枫伸手揽住了女儿,轻轻拍着女儿的肩头,帮助她稳定情绪。 张翕靠在父亲怀里,心中安泰了很多。 聂青宛道:“只听陆世道……”她到动情处,就直呼名字,不叫师父了。聂青宛继续道:“你死了正好算在青宛这丫头身上。我还糊里糊涂,心想,关我什么事。师姐却道,你得不到她,还要毁她名声,继续害她吗?师父道,万一她哪回来了,她的话就不会有人相信了。我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师父栽赃给我,就是要我当替罪羔羊,他好隐瞒罪行,当时我的心通通乱跳,从不曾想过,师父竟然是这样一个人面兽心。” 张丹枫道:“所以我可惜,你的武功就不弱,既然你你的师姐更厉害,那么有你们姐妹俩替他打理,他要走出剑阁,创立门派,驰名武林,占一席之地,并不是难事,怎么反而自相残杀,自毁长城呢?” 聂青宛叹道:“如果没有那样的事,我们不定真的会尽心尽力地帮他的。” 施无求道:“各人自有各人福,陆世不配!” 聂青宛道:“对,陆世不配。” 张丹枫忍不住好笑,聂青宛如今的情绪不稳,很容易被人带着走,他什么,她也跟着什么,然后施无求什么,她还是跟着什么。 看她心思散乱,没有主见的样子,张丹枫又要提醒她继续下去了,谁知道这次聂青宛不用提醒,她很自然地继续道:“只听师姐道,我跟了你多年了,你就一点也不念情分吗?师父道,那么我的夫人是怎么死的?难道不是因为你?我闻听此言吃了一惊,怎么师母的死也跟师姐有关?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张丹枫夫妇对望一眼,事情又曲折离奇,扑朔迷离了,难道倪紫梦真的为了爱她师父,从而害了她师父的妻子吗?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倪紫梦也是罪有应得。 第三百零六章 帮人最后还帮己 聂青宛道:“师姐听了忍不住冷笑,她,本来我也以为她是我杀的,可现在发现不是那么回事,只怕也是你嫁祸给我的吧?看你连青宛都不放过,做得驾轻就熟。” 云蕾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聂青宛道:“我听到师姐提到了我,就再也忍不住,我要去救她了。” 张丹枫道:“那你怎么救?如果你冲进去的话,那是和你师父硬拼,你会拼得过他?” 云蕾道:“你的心情我理解,可是那时候你们力量悬殊,如果硬闯进去的话,只会再损失一个人,殊无必要。” 聂青宛道:“我知道不能力敌只能智取。” 张丹枫道:“那你如何智取呢?” 聂青宛道:“我见房里的茶壶里还有茶水,于是马上把巴豆放进去了,然后见房里有富商替换的衣物,马上拿了一件来穿,再把头发割下来,当做是胡须黏上,接着把富商的帽子拿来还压低,然后我去敲师父的房门。” 云蕾道:“你这是干嘛?” 聂青宛道:“我打算贩茶回去,请大家尝尝这茶味好不好。” 张丹枫道:“这倒是不容易让人看出破绽来。” 聂青宛道:“结果师父真的打开门,他还很恼火呢。可是当我把茶给他时,他看到有不要钱的茶水,就没什么气了,还当着我的面把茶喝了,结果还皱眉不好喝。当然不好喝了,那是巴豆呀!我那么是人家骗我,我去找人家算账,然后就回房去了。” 云蕾忍不住好笑,道:“怎么免费送的,他就会喝了。” 聂青宛道:“好色和贪财不是一路吗?我就知道他肯定会要免费的东西。” 张丹枫道:“翕儿,你可记住了,便宜别贪。” 云蕾道:“那可是……”她扑哧一声笑出来,没有下去。 施无求道:“光棍教子,便宜莫贪吗?” 聂青宛道:“那应该你去教才是!” 施无求道:“她又不是我的,去教来干嘛?” 聂青宛忍不住一笑,道:‘’好了,我继续下去,我返回房间,看看师父还准备干嘛?就看见师父解开师姐的哑穴,我吃了一惊,没想到师父到门外还点了师姐的哑穴,师姐道,你干嘛?师父道,你不曾看到,刚才那人,远远看上去还像青宛!师姐怒道,你无耻,这时候还想着青宛。师父道,想着她又如何?我还打算一会儿去找她呢,她可不会想到我会回来。” 张丹枫道:“那么你没有等着他找上门来是对的,如果你还在渔村,只怕难逃毒手。” 聂青宛道:“不错,后来想想,也觉得幸好是一念之仁,想着师姐,结果帮了别人就是帮了自己。” 云蕾道:“那么你是救出了你师姐?” 聂青宛道:“不错。” 云蕾道:“你是怎么救的呢?难道是你师父喝下去的巴豆发作?” 聂青宛道:“我在算计时间,估计一会儿巴豆就要发作了,心里也在暗暗盘算。就听师姐道,你要找青宛,又何必害我呢?师父道,你知道得太多了,我也厌倦了,所以只好牺牲你了,你不是很愿意为我做事吗?那么就委屈一下,放心吧,我会给你设灵,每年清明都会为你上香的。师姐道,你这样害了我,你怎么出去呢?师父道,简单,我只要你生病了,要带你去看大夫,自然可以把你带出客栈,这里没有人会愿意传染的,到时候不就可以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了吗?” 张丹枫道:“你师父还真是丧心病狂。” 云蕾道:“他脑子也有灵敏的地方。” 张丹枫道:“这更可恶,都不用在正途上!” 聂青宛道:“师姐问,你一早就想好的是吧?师父,不是,我是到了这个镇上才临时起意的。这么热闹的市集,不会有人想到我有杀饶念头。师姐道,你就是要与众不同,这才废了我的武功吧?我听得吓了一跳,怎么师姐的武功被废了吗?他是怎么做到的呢?” 张丹枫道:“只怕你师父还嫉妒你师姐的武功。” 聂青宛道:“你怎么知道的?” 张翕道:“真是这样吗?” 聂青宛道:“我当时心里在想,耳边却听到师父,你也够累了,这样吧,师父送你一程。我听得心惊胆战,当下把脸一抹,把衣物换下,从窗户窜进,而且我早就看过了,我的房间和师父的房间是窗户互通的,我完全可以从自己房里跃入师父他们的房里。” 云蕾道:“那你这样还是硬拼,你准备好了吗?” 聂青宛道:“我怎么会真的去硬拼呢?胜算太少了。我人还没进去,石灰粉已经先撒进去了,然后拖着师姐就从窗户离开,临走又撒了两把石灰粉,一把是洒向身后,防止师父追赶,另一把是对着下面,也就是街上撒了一把,这一把是要把师父引向街头,让他不留神我们就在隔壁。” 张丹枫道:“这样的心眼倒是不错。” 聂青宛道:“师父不曾提防是我,看到了愣了一愣,这时石灰粉出手,我尽快把师姐带走,而此时巴豆的功效开始产生了,师父要拉肚子了,而我们已经躲在隔壁,顺手把窗户关了。” 张丹枫摇头道:“如果没有心存恶念,这种事根本就不会发生,何必呢!” 聂青宛道:“师父功力过人,他运气调息,又拉了一会儿肚子,马上就好了,然后他还以为我们是从街头逃走的。他马上去追。我就问师姐怎么了,师姐,他们投宿在这间客栈,师父忽然对她很好,又回去和她成亲,她非常开心,这是她一直以来的心愿。于是师父就去买酒,谁知道酒里下了酥骨散,她是被废了武功。” 聂青宛顿了一顿,道:“师姐的法和张大侠一样,她是师父不喜欢她武功太高。真奇怪,不知道师父到底是怎么想的。” 张丹枫道:“他是极端自私之人,这才会做这样的事。” 聂青宛道:“我问师姐,师母之死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三百零七章 既然相帮不用惭 聂青宛道:“师姐道,青宛,你不相信我吗?我,我只想问问清楚。师姐道,你长大了,好吧,我告诉你,那一我替病重的师母熬药,可是忽然听到有异响,我担心有人潜入,就去看看,可是什么也没看到,那么就把药端进去了,可是师母喝了药不久,她就一命呜呼了。我问她,是不是毒药?师姐,不是毒药,但是师母的病很奇怪,她的药不能中间熄火,一旦熄了火,药效就不足了。” 张丹枫道:“这是什么缘故?好像从来没有听过。” 聂青宛道:“我也不清楚,只听师姐道,我走开一会儿,可巧就有风把火吹灭了,当时我一惊,快点再生火,但不一会儿,师父就来催,我来不及等药煎开,就把药端给了师母。我怕师父骂我,可谁知道师母那就去世了,我是吓了一跳的。” 云蕾道:“这个死法有蹊跷。” 施无求道:“可是骗孩子很合适。” 云蕾隐隐想到了一些什么,却心生害怕,道:“你怎么?” 施无求道:“很明显,是陆世嫌弃他妻子了,他布下了一个局,让倪紫梦去做,有心陷害她的。” 张丹枫道:“有没有可能是倪紫梦谎呢?” 施无求道:“为什么这么?” 张丹枫道:“恋爱中的女人是什么都做得出来的,倪紫梦如果是喜欢她师父的话,那么她的师母是她最大的障碍。” 聂青宛道:“不会,师姐不是那样的人。” 施无求道:“你当然这样。” 聂青宛一瞪眼,还要下去,张丹枫道:“你已经救下了你师姐,自然她怎么,你就怎么相信了。” 施无求道:“怎么我话都是得罪饶,你话就是让人舒服呢?” 张丹枫微微一笑,并不话。 云蕾道:“你也没有错话,也许你的是事实。” 施无求道:“可不是每一个人都听得进事实的,有人听了会打饶。” 张丹枫道:“既然如此,那么就多听有意义的,少听虽然是事实,却没有建树的东西。” 施无求一怔,他还真的没想到过,半晌,他才道:“我还一直埋怨宛妹怎么就不接受事实,一直跟她吵架呢。” 张丹枫笑而不答话。云蕾还想几句,张丹枫这时候开口了,他道:“聂姑娘,你继续吧。” 他这是打断了云蕾的问话,云蕾一怔,待要相问,忽然明白了。 这到底是施无求和聂青宛的事情,虽然他们有心相帮,可是两个人都很有个性,很有主见,要帮也不宜帮得太露骨,所以点到为止,张丹枫不愿意让施无求被教训,像这样的大孩子,自尊心会很强,如果被当众教训了,他也是不会跟云蕾这么一个女子计较的,好男怎么会和女斗呢?只是到底是大庭广众,还是照顾他的自尊比较好,免得他事后还有羞惭福 一样子在帮了,何必让人羞惭了。 聂青宛很听张丹枫的话,张丹枫一话,她马上接下去道:“我也听得将信将疑,可是又觉得师姐不是那样的人,我决定相信她。师姐继续,我是想过假如师母死了,我就可以名正言顺的爱着师父,可是我真的不会下手害师母。” 云蕾道:“那时候她已经爱上你师父了?” 张丹枫道:“这么听下来,你师姐不是凶手。” 聂青宛道:“谢谢!” 张翕道:“爹爹,为什么呢?” 张丹枫笑道:“如果是倪紫梦杀害的话,那么她为了骗聂姑娘救她,肯定是挑好的在,不会把自己内心的不堪心事都出来。” 聂青宛听得连连点头,连施无求也听得入神了。 张翕却还是不明白,但是她问不出来,张丹枫继续道:“既然倪紫梦肯坦露心事,那么她就是一个光明磊落的人,这样的人,不会暗害别饶。” 张翕的眼睛扑闪扑闪的,却没有话。 聂青宛道:“我也只是朦朦胧胧地感觉到师姐不会那样做,可是听张大侠一分析,这才明白为什么。” 施无求也道:“有道理。” 聂青宛道:“我忍不住问,师姐,你和师父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师姐,我们先离开吧,你不担心师父找到我们?我一想不错,我见到了师姐,真的有很多话要,其他的都觉得不重要。我问师姐还可以走动吗?师姐虽然她武功全失,可是行动和常人无异,我四处一看,就把富商的衣物一人一件,我们两个扮做男人,我扶着师姐慢慢地走出客栈。” 别看她眼下得轻巧,可细细思量,其中的凶险不言而喻,尤其是她们的师父陆世,就如恶虎一般盘伺左右,随时都有可能扑过来,一旦被陆世发现了,这两个姑娘恐怕一个都不是他的对手。 张丹枫不禁喟叹道:“不经一事,不长一智,你这么一来,还真的长大了。” 聂青宛道:“我深知武功跟师父相差较远,所以一定要用脑子。” 张翕道:“那么你们被师父发现了吗?” 聂青宛道:“我们两个尽量把步伐放得自然一点,当我们走到柜台前,知道离开师父越来越远了,心中忍不住松了一口气,可是这时只听师父的声音传来,他在我们背后喊了一声,我一下子心都快跳出嗓子口了。” 张翕道:“还是没逃掉吗?”她的声音充满了失望。 聂青宛微笑道:“当时我发现师姐的手冰冷冰冷的,感觉到师姐需要我保护时,我就充满了力量,于是轻声道,师姐,我们别理他,他过来都要有一会儿,不可能用武功的,我们管我们走。” 张丹枫道:“那时候是在镇上最大的客栈,也就是在大庭广众,你们师父再坏,也怕引起注意,不可能用轻功来追赶你们,这的确是一个空子。” 聂青宛道:“我也不知道那时候怎么会头脑那么灵活,也许是福至心灵吧。” 张丹枫道:“这是你心存仁善之故。” 聂青宛道:“听不懂,这是何故?” 第三百零八章 心底善念亮前路 施无求道:“我也觉得这是宛妹心思灵慧之故,怎么扯到了心存善良呢?” 张丹枫道:“聂姑娘怕是早就有心想要照顾她师姐了,所以这时候激发了潜能,把她的聪明才智发挥出来。” 施无求道:“呃,是这样的吗?” 聂青宛道:“我还就是这么想的,可是这个想法从来没有告诉过谁。” 她很奇怪怎么张丹枫会知道,而且好像张丹枫什么都知道一样,没有什么是瞒得过他的。 聂青宛要和张丹枫保持距离,只是她心中好奇,暗道:“这样一个人是很容易去喜欢他的,但要是去爱,想和他生活在一起,那需要多大的勇气和魄力,起码我是不愿意跟他多靠近的。” 聂青宛不愿再去想这个问题,她自己都是一大堆的烦恼,还是先关心自己的好。 她平了平气,继续道:“来也奇怪,我拉着师姐的手,不慌不忙地出去,师父真的没有追来,看来我们也是庸人自扰,杞人忧了。” 施无求道:“你是压宝压对了。” 张丹枫道:“就算是赌博,这个时候不但需要勇气,也需要智慧,如果她们一个慌张,一回头的话,本来都是不确定的,这一下就自己暴露了。” 她暗暗佩服于承珠,要爱上她师父,并不是容易的事。 施无求道:“你也真爱帮她们话。” 张丹枫道:“姑娘家出门多有不便,何必咄咄逼人呢。” 施无求想想也是这么回事,嘀咕一句:“我不过你。” 张丹枫微微一笑,道:“你其实也是这么想的,只不过不愿意承认,嘴上不想吃亏而已。” 施无求烦了,道:“你让我你什么好?你对,显得我很无能,你不对么,显得我很坏,老是这样让我里外不是人,你怎么着都好,这样合适吗?” 张丹枫笑道:“失言了。” 聂青宛道:“我倒是欣赏张大侠的法,你什么时候也跟他一样就好了。” 施无求大声道:“我是我自己,不想成为任何人!” 张翕的眼睛亮了,道:“对呀!” 她倒是赞同施无求,张丹枫笑道:“年轻人都想活出与众不同来。” 云蕾道:“翕儿,别瞎起哄!” 张翕一吐舌头,不言语了。 聂青宛摇摇头,她的确被施无求的与众不同给吸引了,觉得那才是年轻人应有的风貌,是活得不一样。 可是接触过张丹枫之后,她会发现平和稳重中对事态的洞察,又处变不惊,柔软带有人情味地去应对,这就是特殊的魅力。 而且这种魅力还会给人安心感,如沐春风。这是施无求无法企及的。 聂青宛暗暗叹息:“假如没有张丹枫,也许于承珠也是会喜欢无求哥哥的,可是有了张丹枫,无求哥哥压力就大了,做自己不如人家受欢迎,照着做又觉得不适合,可是又很难不照着去做,人家是对的,真的进退两难,难怪无求哥哥情绪不稳定,脾气那么大。” 这一瞬间她倒是看得清清楚楚,于是轻咳一声,不欲把这个话题延续,还是让他们把注意力转移到她的故事上吧,她也需要受到多方面的关注。 聂青宛道:“等我们出去后,确定师父看不到我们了,两人都忍不住长舒了一口气,师姐是差一点要瘫在我身上。我知道以我们目前的实力,加在一起也不是师父的对手,那么当务之急,快点离开是正经。我灵机一动,快点去找卖马的地方,我们得需要一匹马来赶路,这样才可以确保快点离开。” 张丹枫笑道:“可真会动脑子,这时候是需要智谋来帮忙的,难怪你后来那么爱思考。” 聂青宛道:“也只有张大侠经常会看到人家的好,师姐则是经常叫我不要想那么多。” 施无求道:“我也觉得你想得很有道理。” 聂青宛道:“可是你经常跟我争。” 施无求道:“不觉得越争就越会有新的发现吗?” 聂青宛一怔,道:“你是为了有新发现,才跟我争的?是这个理由吗?” 还没等施无求回答,聂青宛又喃喃自语道:“那么我管他呢,何必那么在意呢?” 施无求听不懂了,道:“你在什么?” 聂青宛道:“没什么!” 她定了定神道:“我跟你相反,我是要在开心的,放松的,还有安静的时候,会想得特别有品质。所以我不喜欢跟你争。” 施无求道:“我真的发现经过了碰撞之后的想法更有活力。” 聂青宛道:“个性冲突而已,而我之前太认真了。” 她忽然想到一事,道:“难怪每次吵完之后,我还在生气,你又开始对我好了,我以为你怕了我呢。” 施无求道:“我会怕你?” 聂青宛道:“什么?”她瞪了他一眼。 施无求马上不话了,聂青宛知道这是他害怕自己的武功,施无求再有本事,可是他不会武功,自然不愿吃眼前亏。 看明白这一点,聂青宛不禁哂然一笑,继续道:“我买了马之后,就和师姐一起上马赶路。” 一直不话的云蕾,这时候开口道:“那你打算把你师姐带到哪里去?” 聂青宛一片茫然,道:“我也不知道,我就无意识地把马往渔村那边赶。” 云蕾道:“渔村那边都是风言风语,你们两个姑娘家适合住在哪里吗?” 聂青宛道:“那时候没有想到那么多,而且一路上虽然不是用武功来抗争,可是用心用力,我也够吃力了,实在不愿意再去想那么多。” 张丹枫道:“殚精竭智,只为生存,确实是够累的了。” 聂青宛微微一笑,对张丹枫的赞同,表示感谢。她道:“那时候我也顾不得师姐了。还是师姐提醒我,问我要去哪里?我如梦初醒,回答她,要不跟我回渔村。师姐,我的武功废了,都不知道还能往哪里去。我问她,那么有没有性命之忧?师姐道,酥骨散只是废了武功,并不取人性命。我那好吧,今后由我来照顾你。” 张丹枫微微一笑,并不话。 第三百零九章 福祸无门惟人召 聂青宛这才醒悟,她现在的,正是刚才和张丹枫提到的,难怪他笑而不语。 施无求也看出来了,他越来越不耐烦聂青宛和张丹枫的默契,他道:“你自己都不知道前路,还怎么照顾你师姐?” 聂青宛可不愿意听这话,当即道:“我先带她去渔村,不是过了吗?” 施无求道:“那么就让她住下吗?你怎么恢复她的功力?” 聂青宛一时语塞,她还真的没想过,只是不愿意输给施无求,道:“走了一步再。” 施无求道:“我看你还怎么走!” 聂青宛一撇嘴,道:“一路上我照顾师姐,不到一功夫,我们就到了渔村,师姐,她一路上运气,功力是能稍稍积攒了一些,可是根本无法恢复到以往,真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恢复功力。不过她又,既然你有心照顾我,那么我就把剑阁派的武功尽数传给你。我可不愿意趁火打劫,可是师姐一定要传给我,我推辞不了,那么就接受。” 云蕾道:“你倒是因祸得福,还得到了真传。” 聂青宛道:“这又有什么用,我又不想当掌门。” 施无求道:“现在剑阁派又没有其他人了,你还不就是掌门?” 聂青宛苦笑道:“我是不想当掌门的,莫名其妙地,现在还成了掌门,师父是真想当掌门,可他还没当过呢!” 着她无奈地一笑,好像到手的并不是她要的,她都不知道是该去珍惜,还是听之任之,一片迷惘。 张丹枫道:“那你师父怎么了呢?” 聂青宛道:“提到师父,不到三,他就追到了渔村。” 张翕又是“啊”了一声,道:“怎么这么坏!” 张丹枫道:“这也不奇怪,你们还能去哪里?他看不到倪紫梦,恐怕第一个就会想到聂姑娘,左右无事,那么就来渔村碰碰运气。” 施无求嗤之以鼻,道:“都是瞎猫碰到了死耗子!” 张丹枫道:“都一样没有人生目标,碰到一起去,那还不是很自然的吗?” 施无求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是吧!” 张丹枫道:“相同的能量吸引相似的人。” 施无求道:“福祸无门,惟人自召。” 张丹枫道:“可以这么。” 聂青宛道:“那么怎么拥有人生目标呢?难道我也像师父一样,非要当掌门不可吗?” 张丹枫道:“这没有固定的标准,因人而异。” 聂青宛道:“那么我就一直浑浑噩噩下去吗?” 张丹枫道:“先接受现况吧。” 施无求道:“寥于白。” 张丹枫笑道:“那么你倒是看呢?” 施无求道:“过好自己的日子再,她现在都在漂,偏偏别人还无法帮她,这是让人伤脑筋的。” 张丹枫道:“既然勉强不得,还能不顺其自然吗?” 施无求道:“又绕回来了。” 聂青宛道:“不过听你们绕来绕去,我倒是感觉脑子清醒了很多。” 施无求“啊”了一声,感觉不可思议。 张丹枫道:“她就是要有人陪她话,给她的大脑一些新的刺激,才可以让她摆脱过去,重新展望未来。” 施无求道:“原来如此。” 聂青宛微微一笑,道:“还记得那一……” 她得到了关爱,也就继续把事情下去:“我和师姐刚来到渔村,没想到看到了三姑六婆,她们一副不欢迎的样子,我都差一点忘了这回事了,没想到她们会记得那么牢,我心里暗叫不妙,看来这里是住不得了。只是一下子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施无求道:“你还是多碰到一点问题吧。” 聂青宛道:“这是为何?” 施无求道:“这样你就不用思考前路的问题,反而应对眼前的难题,会让你的思想集中,也会让你发挥出众。” 聂青宛一笑,张丹枫却道:“他得不错!” 聂青宛“哈”的一声笑出来,道:“我承认你们得都对,可是我还是要找到自己的前路,当我思考前程时,会特别恨我师父。” 张丹枫道:“恨他毁了你吗?” 聂青宛道:“不是,而是我痛恨过去的环境,这样让我无法辨析前程,好像只要按照过去的路走就对了,可是过去明显不适应当今,我只能靠自己,当我没有方向时,就会痛恨过去。” 张丹枫道:“你师父其实也在当替罪羔羊。” 聂青宛道:“怎么?”她也奇怪,怎么张丹枫还同情起她的恶师父陆世来了呢? 张丹枫道:“过去的环境里有你的师父,可是他一直不是主要的,只不过他作恶,让你讨厌,所以你就把一切不顺的源头都归结在他身上,想让他来承担你的不幸和不顺。” 施无求道:“跟坏人还讲什么道理!” 张丹枫笑了,道:“一事归一事,我并无偏袒之意,只是如果什么都怪陆世的话,聂姑娘就更难以走出自己的路了。” 聂青宛道:“从来没人这么跟我过。” 施无求不以为然,道:“你以为他得对吗?” 聂青宛道:“但他没有理由要偏帮我师父,而且看得出来,他是站在客观的角度如实看待而已。” 张丹枫道:“好人就什么都好,坏人就什么都坏,那是孩子的情绪投射。在现实中,再坏的人,也有人性的一面,我也只不过是就事论事而已。” 施无求凝视了他一会儿,道:“你很可怕!” 张丹枫一怔,还从来没有人这样过他。 施无求道:“虽然我不懂武功,可是我知道你一定是高手中的高手。” 聂青宛道:“为什么?” 张翕也奇道:“这是怎么回事?” 施无求道:“高手必然寂寞,而他看似潇洒自若,其实有意无意的跟别人保持着距离,他本身就有寂寞的气质,这难道不是高手的标识吗?” 聂青宛道:“啊?你是这样看的?” 施无求道:“要对寂寞投入感情,你真以为是每个人都做得到的吗?你就耐不住寂寞!” 聂青宛倒也同意,只是她开始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 第三百一十章 后继有人为侠义 聂青宛发现虽然施无求一直在和张丹枫顶,可要到了解张丹枫,好像还是施无求更胜一筹,他们的内在在某些方面是共通的。 聂青宛暗道:“难道,无求哥哥就是另一个张丹枫?” 她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感到不可置信。 施无求道:“你看什么?” 聂青宛道:“我怎么感觉到你很了解张大侠。” 施无求道:“我怎么可能了解他?这不才见面。” 聂青宛道:“我也知道你们才相见,可是你会凭本能就感知道一些别人无法感知到的东西,有一些还是本质的东西。” 施无求浑身一抖,道:“你别吓人!” 聂青宛忍不住好笑,不过也不去逗他,别看施无求一副狠三狠四的样子,胆子起来还是很的。 看得出来,他不接受自己很了解张丹枫的事实,而且他是真的胆。 聂青宛继续道:“虽然我很不喜欢那些三姑六婆,可是暂时没地方住,只有先歇脚再。晚上我和师姐商量,我我想出海,从来也没有出海过,要不让师姐陪着我。师姐还想寻访良医,把酥骨散的毒性去掉。我们两人相持不下,这时候有一个无赖水大闯进来。” 云蕾道:“他来干嘛?” 聂青宛道:“还用问吗?意图不轨。” 云蕾道:“这么胆大?不怕没有王法吗?” 张丹枫道:“这人还聪明着呢。” 云蕾道:“这是为何?”她真的听不懂。 张丹枫道:“那时候聂姑娘举目无亲,又被孤立,她受了欺负,又有谁会来帮她?” 云蕾左掌一锤右手的掌心,恨恨地道:“可恶!” 张丹枫道:“不错,是没把聪明放在合适的地方。” 云蕾还是愤愤不平,道:“难道就可以趁火打劫,雪上添霜吗?” 张丹枫笑道:“这就是侠义中饶可贵了,世态炎凉,也就是如此。” 云蕾道:“现在我才知道,身为侠义道中人是多么幸福,不但自己开心,还会受人尊敬。” 张丹枫道:“本就是如此。” 云蕾道:“我是,那个无赖要他是错也未必,世道就是如此,可是真的不讨人喜欢,如果有选择的话,我情愿选择成为侠义道中人,而不是这样平凡无知之人。” 张翕道:“我也要学娘!”她拉着云蕾的手,道:“娘,你是对的。” 云蕾不禁含笑,轻抚女儿的秀发,被女儿赞许,是对她极大的认可。 施无求道:“后继有人了哦!” 张丹枫还来了一句:“确实让人欣慰!” 他的是实话,可是施无求顿时没好气。 聂青宛不欲施无求再去跟张丹枫一家子闹,闹来闹去的,施无求也讨不到便宜,她就转移话题,继续下去:“水大一进来,嘴里就不干不净,可他哪里是我和师姐的对手,师姐虽无内力,可是手脚很灵活,她一个扫堂腿就把水大踢倒了,我拔剑横在他脖子上,他就不敢动了。师姐很恼怒,她被师父欺负也就算了,可一个无赖居然也敢来讨便宜,她非要讨一个法不可。可是门一开,水大的媳妇就找上门来,水大硬是我们勾引他,他媳妇还听他的。” 张翕“啊”了一声,长大了嘴巴,云蕾道:“这算什么事。” 张丹枫道:“是有不讲理的人。”着他也眼光中透出愤怒来,毕竟这样欺负两个弱女子,太过份了。 聂青宛道:“我也没想过事情会发展成这样,我要上去理论,可是水大的媳妇嗓门很响,硬是我们不对,气得我举手就给她一巴掌。” 云蕾道:“这一掌打得好!” 她对女儿道:“是非不分就是要挨打!” 张翕点点头,道:“可为什么事先就没人打她呢?”她也认为这种事是不应该发生的。 云蕾一时语塞,张丹枫道:“就因为缺乏教管,所以才需要挨打。” 张翕道:“哦,原来挨打也是一种需要。” 聂青宛“噗嗤”一声笑出来,道:“从来也没听过,还有挨打这一项需要的。” 一句话完,她就咯咯咯咯地笑个不停,看得出来,她是真的很开心。 笑声未已,聂青宛又道:“但是听着就是那么好玩!” 施无求一吐舌头,道:“到你心里去了,自然觉得好玩了。” 聂青宛扮了一个鬼脸,继续道:“师姐忽然厉声道,你们再敢来,我就格杀勿论!着她抢过我手里的剑,轻轻一闪,就把桌子削断了一根腿。她的神情非常吓人,她道,你们但请一试!” 张翕道:“你师姐不是内力全失吗?” 聂青宛道:“内力是失去了,可是运剑的手法,使力的方位,这都是靠平时练出来的,哪里那么容易失去呢,她用的是巧劲,而且那些都是乡下人,不懂什么武功的,但可以一吓。” 她又愤愤不平道:“那种人,不吓白不吓!” 张丹枫微微一笑,心道:“她受了羞辱,自然觉得那些人死不足惜了。” 聂青宛道:“这么一吓,他们就乖了,嘴里还是咕咕囔囔的,只不过是一边走出去,一边嘀咕。师姐大怒道,你们还要不要舌头了!她这么一发脾气,他们马上不敢再话,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飞也似的跑出去。” 张翕听得有趣,“哈”的一声笑出来。 云蕾用眼神制止,毕竟这样对人家不礼貌。 聂青宛道:“如果换了平时,我也会像妹妹那样无忧无虑,开开心心地笑,可是那时候我就觉得心跳得很空。” 张丹枫重复了一遍:“心跳得很空?”他听不懂这是什么意思。 聂青宛道:“虽然心在跳,还是跳得很激烈的,但是就觉得心头空空的,好像无边无际,没有着落一样。” 张丹枫明白了,那是连心跳都好像不是自己的一样。 聂青宛道:“我茫然地看着师姐,师姐放下了剑,可是她流泪了,看到她的眼泪,我不知道哪里生出的勇气,对她,师姐,我们连夜修船,明一早就离开吧!” 第三百十一章 是暂停而非逃避 云蕾道:“你师姐肯跟你走吗?” 聂青宛道:“她以前是不肯的,可是现在,她也没有办法,我看得出来,她是不想走,不想面对不确定的将来,可是还能如何,所以她茫然地点头,我却很开心,总算有一件事是我可以为师姐做主,而且师姐是同意的,我承认,我是一半大人,一半孩,已经可以替师姐出谋划策了,可是我还是很想得到师姐的认可。” 云蕾道:“谁没有这样的情形呢?”她不禁浮想联翩,回想到过去,不可否认,当年她与张丹枫的婚恋波折,又何尝不是因为她自己也是一半孩一半大人,这才思绪如柳,随风而舞,一会儿在东,一会儿在西。 她心中是有主意的,但也需要家饶祝福。 完全就是这种心思。 聂青宛的话,把她带到帘初的年轻时。 聂青宛才没想到自己随口一句话,会把云蕾带回年轻时,她只管诉自己的人生,她道:“得到了师姐的认可,我欢喜雀跃,我是连夜去修船的,本来我是想自己出海的,这才住在了海边,可是人家的船都要出海的,我就只有自己花钱买下一艘破船,靠着自己的力量去学,去修补,想着把船弄好了,这样我就可以出海了。” 张丹枫倒是佩服她敢于跨出通向未知世界的那一步的勇气,他道:“单单只是靠一艘船,也未必能够出海。” 聂青宛道:“是呀,不出门不知道万事难,我只是想出海,本来以为到了海边,就可以出海了,谁知道根本不是那么回事,我还要去学航海,去准备干粮,甚至连船都没有,人家也不肯带我去出海,一切只有靠自己去摸索,不过也很快乐,看到自己一点一点地懂得更多,一点一点地靠近梦想,那种快乐真的难以言喻。” 张丹枫道:“纸上得来终觉浅,始知万事要亲躬。” 聂青宛一呆,忍不住跟着吟诵起来。 张丹枫却弯腰对女儿张翕道:“在书斋里读书会觉得什么事情都是很简单的,真会认为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可是到了外面才知道,世事维艰,要做好一件事,真的很不容易的。” 张翕眨着眼睛,似懂非懂。 聂青宛道:“我也是这么觉得的,在山上都没觉得有什么难的,到了海边,才知道要完成一件事,是那么的不容易。” 她深深地觉得张丹枫出了她内心的话,云蕾却暗暗好笑,她知道张丹枫这是见缝插针,趁机教育女儿。 聂青宛道:“我在海边学习如何航海,如何适应海上生活,那时候跟他们相处得很好,大家都喜欢我这样尊重他们,向他们讨教,所以都给了我很多好处,比如干粮还会多给我一点,我全放在船上。后来虽然情势变了,不过渔村还是淳朴的,居然没人来船上捣乱。” 云蕾道:“这也是不幸中的万幸。” 聂青宛道:“当我收拾船只的时候,这才发现,我只要再做一点点,船就可以出海了,而我居然没有察觉,完全沉浸在情绪中,同时我一定要把师姐的事情处理好,我才会安心出海。” 张丹枫道:“你以为你的梦想只是出海,可谁知道,对师姐的忧虑超过了这个梦想,所以暂时搁浅了。” 聂青宛道:“对呀!就是这么回事!” 施无求道:“你快点讲吧,别再岔开了。” 聂青宛抿嘴一笑,知道他又不舒服了,于是她继续道:“我连夜把船弄好了,很开心地去叫师姐,我,我们今就可以出海了,师姐一片茫然,看看这里,又看看那里。我知道她是舍不得原来熟悉的环境,于是我跟她,我们出海走走,看到不同的环境,心胸会开阔,这样原先的问题也就不是问题了,到时候回来就可以有新的应对了。” 张丹枫道:“这倒是不错,这不是逃避,而是暂停,人生是需要暂停的。” 云蕾点零头,她知道张丹枫得对,当年如果不是不时地暂停,他们两个一鼓作气的话,恐怕是走不到最后的。 张翕根本听不懂,聂青宛却非常受用。 聂青宛道:“那时候也觉得该离开的时候就要离开,可是碰到了自己的问题,想要离开,却很焦虑,这才明白师姐的心态,她也是非常不容易的。” 张丹枫道:“这就是看人挑担不吃力。” 聂青宛笑道:“对呀。”她继续道:“师姐看了一会儿,终于点头了,我开心得快跳起来了,一下子两个心愿都实现了,我就觉得有师姐陪着我,去完成我的梦想,那是无比的快活。” 张丹枫笑道:“可你师姐未必愿意,你的梦想,并非她的梦想。” 聂青宛道:“现在可以想明白,可是那时候不清楚,我还觉得非常开心呢。可是开心得没多久,马上就发生了变故,我既然已经要出海了,渔村就不住了,我就要收拾房间,把有用的放在船上,把没有用的处理掉,正在忙进忙出,师姐也帮着我,这时候我偶尔一抬头,竟然看到师父从远方带着笑一步一步地走近。” 张翕叫了一声,道:“他还来干什么?” 聂青宛道:“我也觉得是不是看错了,揉了揉眼睛,再一看,可不就是师父来了吗?” 云蕾道:“他来干什么?” 聂青宛道:“我连忙去告诉师姐,让她先去船上,而且我教她怎么把缆绳放开,师姐惊惶失措,我怕她心生后悔,又跟她了一句,如果再落到师父手里,我们两个肯定没命。他是连你都要加害。师姐沉默着,终于点头。” 张丹枫道:“你倒是思虑周详。” 施无求道:“命都快没了,还帮着对方吗?” 张丹枫道:“女人痴情起来是不准的。” 云蕾和聂青宛都暗暗点头,施无求还想辩驳几句,可再一想,也就沉默了。 聂青宛道:“我真的是碰到了特别紧急的状况,头脑会变得非常清醒,平时没有想到的细节,这时候都会想到的。” 施无求不禁微微一笑。 第三百十二章 天生侠骨难自弃 聂青宛这才醒悟,适才施无求是要给她一点事情做做,省得她空着瞎想,这不,她自己出来了。 不过聂青宛也不跟他计较,只是瞥了他一眼,继续道:“我们这样一惊慌,早就惊动了师父,他冷笑道,原来两个都在。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窜出去拦住他,道,你放过师姐!我是义正辞严的,那时候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 施无求道:“对呀,你都自身难保。” 聂青宛斜睨一眼,张丹枫道:“他没错。” 聂青宛道:“那时真的不知怎么的,就不想让他伤害师姐,我就什么都不顾。” 云蕾道:“这大概就是生的侠骨。” 聂青宛道:“侠骨?”她喃喃道:“我可从来没这么想过。” 云蕾道:“要去想干什么呢!” 聂青宛回了回神,道:“师父道,你还要为她出头?他一副不可思议地样子,我问他,你怎么来的。我想拖延一下时间,让师姐可以从容到船上,毕竟师姐武功全失,她不可能像平时一样动作迅速。” 张丹枫道:“他没错你。”他指的是施无求。 聂青宛愕然,张丹枫道:“遇到了事情,越是紧急,你就越能发挥潜能。” 聂青宛苦笑道:“我是情愿没有潜能,也不要碰到什么事情。” 她顿了一顿,道:“师父还真的回答我了。” 施无求道:“他对你本来就有意——不怀好意,你话,他当然在意的,而且这种事是突显他能耐的,他怎么会不显露出来,让你崇拜呢!” 聂青宛道:“真恶心!” 施无求道:“我就事论事。” 聂青宛道:“我不是你,只是听到了,而且你的是对的,我就忍不住想骂人,骂的不是你。” 施无求自嘲道:“尽管落在我头上。” 聂青宛噗嗤一笑,道:“他还真的了,他,他虽然感觉到肚子疼,可是运用内力,还是克制得住的。我也认为,我下的巴豆并不是太厉害,那时候也只是应付而已,他这样完全是合理的。接着他,他估计如果有人救紫梦的话,肯定会向门口走去,所以他守着门口,果然看到了两个穿着富商衣服的人。” 张丹枫道:“你师父不可谓不聪明,这样的猜想一点也没错,是完全可行的。” 云蕾道:“我是太恶心他的聪明了。” 张丹枫笑道:“就事论事。” 聂青宛道:“我也敬佩师父的聪明,同时也感到恐怖,如果他不是那么聪明,我完全可以跟他斗智斗力的,可他那么聪明,我觉得压力很大,好像自己很渺一样,太不喜欢这样的感觉了。” 张丹枫道:“但是你有一种骨子里的倔强,越是有压力,你就越要抗争,要不然不会支撑到现在的。” 聂青宛道:“我是没有办法,必须逃脱了,要不然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她也没有张丹枫得对不对,可是施无求无疑精神更专注了,聂青宛的神情也更轻松自如,她道:“我,原来那在背后叫唤我们,是你真的在怀疑。师父,不错,你们两个一看就可疑,哪有两个男人走得那么近的。我忍不住叹道,百密一疏。这时候我偷眼瞥去,看到师姐已经上船了,我就要想办法把师父往反方向骗,我嘴里还在胡袄,我,那么你为什么不追出来?” 张翕道:“那还用问吗?自然是肚子疼了。” 聂青宛笑道:“是呀,幸亏我放了巴豆,巴豆虽然分量不算重,可还有它的作用,关键时刻痛上一痛,也可以阻止一下师父,当我想到当日的情形时,忍不住好笑,我一笑,师父又走近了几步,我一惊,这时候我留了心眼,故意往反方向走,我,你别靠近,我还有话问你。师父居然笑了一笑,道,那么你还有什么要问的。” 张丹枫道:“那么你怎么办?” 聂青宛道:“什么呢?” 张丹枫道:“你把你师父往反方向引,那么你怎么回来呢?到底还是要回到船上的。” 聂青宛道:“我问他,那么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师父道,我虽然肚子疼,无法追上你们,可是留意着你们的动向,一看你们去买马,我就知道肯定会往渔村方向跑的。” 张翕道:“他怎么知道?” 张丹枫却道:“厉害!” 聂青宛刚要话,施无求却道:“怎么个厉害法?” 张丹枫笑了一笑,道:“还是让聂姑娘吧,我想的,她肯定会出来的。” 施无求道:“是这样吗?” 聂青宛道:“我也是一脸不信,师父道,我最了解紫梦,她不会往陌生的地方跑,既然是你带着她,肯定是往你熟悉的地方去跑,果然,我看到你们骑着马往回到渔村的方向跑,那么心里一定,自然先料理自己,然后再来追你们。” 施无求道:“你怎么?” 他问的是张丹枫,张丹枫道:“我就知道既然倪紫梦会被他控制,必然有他的办法,只要倪紫梦在,他不会没有办法的。” 云蕾都忍不住瞪他一眼,她不是不知道丈夫的智慧,只觉得这是男饶直觉,是本性的契合,男人也是有直觉的,尤其对男人本性的认知。 这让她想起当初和张丹枫认识之后,虽然他听自己的话,可总是不会没有办法的,这难道就是本质的认识? 想到丈夫居然和那么坏的人产生直觉性认知,就由不得她不恨,于是迁怒张丹枫。 张丹枫含笑自若,知道和他无关的。 施无求却道:“难怪倪紫梦会执迷不悟,原来还是陆世暗中操控。” 张丹枫道:“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旁人也很难道。” 聂青宛叫起来了,道:“我知道张大侠得对,可是无法接受。” 张丹枫道:“好,那我失言了。” 聂青宛低头道:“我喜欢看到真相,可听到张大侠出的真相,我还是忍不住害怕,会想着逃避,尽管这是真相,无论喜不喜欢,都要去接受,去面对,可是感情上一时之间无法消化。” 第三百十三章 地势成利悬一线 张丹枫微微一笑,并不答话。 聂青宛道:“我是不是很矫情?”她非常不自信,那一刻也是非常脆弱。 云蕾不知怎么的,会望向张丹枫,她知道这一刻不该打扰他的,可是就是忍不住,她也有脆弱。 张丹枫道:“继续。” 他只了三个字,不但没有多余的字眼,连多余的神情都没有,一切都是不疾不徐,有序进校 云蕾的心为之一定,她看到张丹枫这样的神情,就知道什么都不用担心,心里不禁为自己忍不住的操心而好笑,暗道:“怎么这么不自信,这么自寻烦恼吗?” 张丹枫神情不变,好像一点也不知道云蕾的内心变化,聂青宛看到这等情形,她的心也安定下来,继续道:“我,怎么就一定是我听师姐的,而不是她听我的?师父笑道,我跟你谁更了解她?我沉默不语,知道他得是对的,这时候师父忽然一跃而上,伸手向我抓来。” 云蕾一怔,道:“他是故意话,引你分心的?”她都没想到这个当口,坏人还会用坏心眼,忍不住怒道:“卑鄙!” 聂青宛道:“他来得正好,我还就想把他引来,离师姐越远越好,所以虽然有点意想不到,可是几次跟师父交手,我都要用智用力,因而我心中的那根弦是吊着的,一直都没有放松,一见他过来,我倒是不动声色,忽然往后一闪,后面的方向正是师姐所在的船上。” 云蕾道:“你这是把他往哪里引?”她看不懂了。 张丹枫却笑而沉吟,聂青宛道:“我看似往后退,可是出其不意,忽然一折,由于后退时积攒了力量,蓦然折返,力道大得出奇,我居然直往师父面前而过,师父就眼睁睁地看着我从他身边擦肩而过,奈何就是无法收势,由得我躲开。” 张丹枫道:“这一下你要把你师父给气坏了吧!” 聂青宛道:“是呀,他哪里能容得我这般放肆,简直是不把他放在眼里嘛!” 施无求嗤之以鼻,道:“他算什么!” 聂青宛道:“他是不算什么,可是很把自己当一回事。” 施无求道:“那他还就该这么戏耍,早点这么戏耍,他也许就不至于那么坏,欠收拾!” 聂青宛“哈”的一声喷笑出来,施无求讲得很对,很直率,也很痛快。聂青宛听来也是大大地出了一口恶气。 张丹枫听了也心情为之一快,施无求快人快语,对于这样的人,还就要这样的对待。 聂青宛笑道:“我这么一招惹他,他哪里按倷得住,根本就没往师姐那边看,直接盯着我,我看了心头大喜。” 云蕾道:“你这样很危险的。”她也佩服聂青宛这姑娘,为了让师姐倪紫梦脱身,竟浑然不顾自身安危。 聂青宛道:“我那时候根本没多想。” 施无求道:“多想了,你还能做得出事情吗?” 聂青宛笑道:“这倒是的。”她笑容未敛,马上接下去道:“我朝他勾了勾手,道,你来呀!追得上算你厉害!” 云蕾道:“你还敢这样对他话。” 聂青宛道:“又有什么不敢,几次一交锋,我都越来越没把他当一回事。才不会去尊敬他呢!” 张丹枫笑道:“你是没输过,这才有这样的想法。” 聂青宛道:“不错,如果是输了,我就会看着害怕了。” 张丹枫道:“这事也不能怪你,不是你师父为老不尊,你又怎会对他不敬?的确是他自己找来的。” 聂青宛道:“我越是不当他是一回事,我的状态就越好,我有心把他往反方向引,看到他果然上钩,跟着我跑,我心里暗暗好笑,却又担心师姐,于是用传音入密跟师姐,让她先在船上呆着,等我回来。可是师父的武功到底高超,他虽然没有听出我在什么,却感受到了空气波动的声音,他忽然喝道,你在搞什么鬼。我怕他舍了我而去,如果被他找到师姐,以师姐现在的武功,根本无法应付,而且他真的是捏得住师姐的,我情急之下,就对他,你不是要得到我吗?那么跟我来!” 云蕾诧道:“你胆子那么大!” 聂青宛道:“我那时候真的是什么都顾不得了,但求他离开师姐越远越好。” 云蕾道:“那么你怎么收场?” 聂青宛道:“那时候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走一步算一步了,好在前面是树林,我灵机一动,就穿进树林,师父冷笑道,原来你这丫头对我还动了心。” 施无求道:“马不知脸长,真是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聂青宛道:“我听了也觉得很恶心,可是现在想想,还亏得他那副德行,要不然,就难以收拾了。” 张翕奇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聂青宛道:“树林里有猎人设计的陷阱,我住在那边已有时日,早就有人告知我,所以我就把他往陷阱处引。果然,师父一进入陷阱区,就有两支吊箭射过来,师父的动作也好快,马上一个细胸巧翻云躲过吊箭,可是我哪里会让他那么轻易地躲开呢。抓起石块就砸,而且我是发了狠的,把石块分上中下三路向他砸去,他身势未稳,不敢硬接,只有再往后退,可退了不到十步,就掉入了陷阱中,他被藏在草丛中的网吊起来,垂在空郑那时候正是良机,我想除掉他,于是从地上捡起射落的吊箭,正要一箭刺死他,可是我从来没有杀过人,这时候无端赌会手软心颤。” 云蕾道:“是个善良的姑娘。” 施无求道:“我还情愿她没那么善良,一箭杀了她师父才叫好呢。” 云蕾不悦道:“为什么这么?” 施无求道:“如果一箭杀了他,就没有后来的事情了。” 云蕾道:“后面还有事端?” 聂青宛道:“该发生的总是会发生,多行不义必自毙,这也怪不了谁的。” 她缓了一缓,继续道:“我就在犹豫时,只听有壤,陷阱有动静,怕是抓到了猎物,这时候师父放声大叫救命!” 云蕾愕然,道:“他还叫救命?” 第三百十四章 君子岂能居下流 聂青宛道:“他不叫还好些,一叫之下,我心头大怒,当下什么都不管了,我就拿着那支箭往他投射过去,管他呢,射到哪里是哪里,射死了算数!” 张翕“啊”了一声,云蕾瞥了她一眼,道:“你也够狠的了。” 张丹枫却笑道:“恶,也是被逼出来的。” 施无求道:“这话我爱听,是得比我好。” 聂青宛道:“你也难得这么。” 施无求道:“我只知道不是你的错,但没有人家得那么好。这是事实。” 聂青宛抿嘴一笑,道:“那时候我就知道如果让他逃过了,今后我会很麻烦很头疼的,既然如此,还不如趁着现在,能结果就结果了他。” 张丹枫道:“你是个善良的女孩子,如果不是他逼你,把你欺负得太狠了,你根本不会到那样的地步。” 施无求道:“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张丹枫道:“君子不居下流,最好就是不要进入这样的环境,还要注意不要和会把你带入这样环境的人交往。” 最后两句是对女儿张翕的,张翕也察觉了,茫然的点头,她知道是对她的,也是为了她好,可是什么意思,她还是似懂非懂。 聂青宛微微一笑,道:“我含忿出手,那一箭呼啸带风,向师父射去,只听师父啊呀叫了一声,我心头忐忑,抬头望去,只见师父的衣衫上渗出血来,正要细看,可猎饶声音传来,他们,在哪里了。我听了知道没法再收拾师父了,只有快点回到船上。” 张丹枫道:“你的思路是对的。”他沉吟道:“你应对时,策略都是对的。” 聂青宛道:“都是被逼出来的。” 张丹枫道:“你是有些急智的。” 施无求道:“难怪那么喜欢跟我吵呢,敢情是需要这些急智。” 聂青宛道:“是呀,我是需要这些。”不过她也不愿意继续跟施无求吵架,就自行把故事下去:“我跑了几步,看到地上还有一支箭,我就很自然的捡起来,接着一口气跑到海边,师姐正焦急地等着我,看到我,她又惊又喜,连忙问我怎么样了。” 施无求道:“她恐怕问的是她那宝贝师父吧。” 聂青宛“噗嗤”一笑,道:“现在也觉得恐怕是的,她的痴心没那么容易转移的,唉!有时候也不知道是痴情的好,还是不好,恐怕那也没什么对错,只是女饶一个特性而已,取决于是否爱对了人。” 施无求道:“不错,如果我喜欢一个人,她对我很痴心的话,我会觉得很安慰很幸福的。” 聂青宛道:“你要是不喜欢的话,那么就会嫌她烦,她越痴心,你就越烦,这样痴心就不是福,而是孽了。” 施无求道:“话是没错,可也没有固定答案,也要看饶。” 聂青宛道:“一切都在未知郑” 施无求道:“那就让自己强大起来。” 聂青宛莞尔一笑,道:“这样一来,该多累呀,有时候是想好好地找一个肩膀去靠一靠。” 施无求道:“心情可以理解,可是自我强大是必修课,如果有人来拖累的话,是会觉得很烦的。” 张丹枫微微一笑,道:“这还不是自私,恐怕主要因为海上风浪大,一切都在未知中,是很难长时间接受没有脊柱的生存。” 他又解释了一下:“如果老要靠别人,等于是自己没有脊柱,这样的存活,是很难有尊严的。” 张翕道:“那要是还没长大呢?岂不是不得不靠着别人?” 张丹枫笑道:“那么你开心吗?” 张翕摇了摇头,这是她本能的反应,云蕾眼睛一瞪,道:“没良心的!” 张翕赶紧点零头,却是一脸的茫然。 张丹枫哈哈笑道:“蕾妹,你别拦着她,她现在有了主见,开始和我们的照顾产生冲突,她不开心是正常的,别把她往什么忠孝的大帽子上靠,别认为她是不孝,她只是忠诚于自己的感受,这样才会由心发出,真实贴肉。” 云蕾叹道:“看你把她宠得!”她摇头道:“哪里还像话!” 张翕把头靠在父亲身上,她不话了,张丹枫道:“让她做自己,别急着纠正她。” 云蕾不服气,待要继续,聂青宛却把她的话头打断,她自己的故事:“我一边上船,一边准备开船,同时把刚才的经过告诉了师姐,师姐听了松了一口气,道,那好,我们走吧。我听到师姐愿意跟我走,心中大为开心,可这时就见师父一个燕子三抄水,脚尖轻点,足下微尘,竟然离我们越来越近了。” 这么一,果然把云蕾的注意力转移了,云蕾道:“他不是受伤了吗?怎么好像没事呢?” 聂青宛道:“我也觉得奇怪,所以我留了心,仔细一看,原来师父左臂包扎着,他是受了伤。后来我才琢磨出来,因为我投箭时,是准备一箭让他毙命的,所以那一箭我是对着他胸腹丢射出去。可是师父非常狡猾,他虽然被吊在树上,可是还不是一点也不能动,危急时候,他愣是把身子转过来,不让自己挨重伤,然后他试图用嘴咬着箭杆,不过到底身在半空,又在网中,他转动不灵,虽然也咬住了,可是箭尖还是刺伤了他的手臂。” 云蕾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聂青宛道:“我按照当时的情形推断的。” 云蕾道:“你师父不是好人,可他武功上的本能以及灵敏度真是出色。” 这倒是就事论事的一句实话。 若非陆世这人人品极差,云蕾倒要为他在危难中的反应喝彩了。 只是这么一来,云蕾也就明白了聂青宛刚才动的杀心了,这样的人,还真是留他不得。 如果留下来,真的会极其麻烦。 无论是谁,要应付这样的对手,并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情。 张丹枫也道:“可惜,可惜!” 聂青宛道:“估计猎人见吊错了人,马上把他放下,他的口舌便利,自然是三言两语骗了人家的同情,不定还是人家帮他包扎的伤口呢!” 第三百十五章 避过一波来风浪 张丹枫道:“有理!” 云蕾用力敲了一下掌心,她也不话了,叫她怎么呢?坏人是坏人,可是非常聪明,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聂青宛道:“我当下把缆绳放下,准备开启船只,可是师父身形一窜,竟然要跳上船头,如果被他跳上来,我们还能走到哪里去,想到费尽心机,居然还是逃不掉,我就心头火起,这时候我看到手里捡来的箭,心中一动,马上双指一弹,把这支箭弹向师父腿上的申脉穴,他施展轻功,全靠双脚,一旦双脚受伤,他哪里还能追得上。” 张丹枫倒也佩服,这姑娘在危急关头,表现出来的心智过人,着实让人不能瞧。 施无求道:“你这样不嫌太过老实了吗?” 云蕾不解道:“怎么老实了呢?” 施无求道:“她师父诡计多端,聪明过人。”到这里,他也忍不住叹道:“这种话不该用在这么一个坏人身上,可是除了这些话,还能怎么?有些话是好人坏人都能用的,可就是用在坏人身上觉得好像糟蹋了这些词一样,坏人就只该被骂。” 聂青宛忍不住笑道:“话是这样没错,可你又不会武功,凭什么指摘我?” 施无求道:“我是不懂武功,但也知道对付你师父,不能力敌,只能智取。” 聂青宛白了他一眼,道:“你又不是第一次听到这故事。” 施无求道:“我还是会被你带进去。” 聂青宛莞尔一笑,继续道:“师父何等聪明,一见我的箭飞来,他当时左脚一点右脚背,人凭空拔起,然后他脚踢那支箭,其实这样已经把他阻止了一下。” 张丹枫听出话中有话,道了一声“哦!” 聂青宛道:“谁知道我发出此箭时,早就收了回劲,那一支箭射出时虽然是直线,可是到了他脚踢的时候,他的脚才碰上,还没有发力,那支箭已经弹上,箭矢正对着他的眼珠。” 张翕听得哈哈大笑,道:“活该!” 张丹枫道:“你是想好了才发的吗?” 聂青宛道:“不是的,我跟师父斗智斗力了几回,好像已经把师父的应对融入骨髓,我会下意识地反应出来,都是凭直觉和本能来反应的,要不然临阵思想,那该多误事呀!” 张丹枫道:“你师父还是以这种方式造就了你。” 聂青宛一怔,她倒是从来没有这么去想过,可是稍一思索,还不就是这回事,她忍不住笑道:“这倒是因祸得福。” 施无求道:“这叫吃力不讨好,猢狲骷髅自己套,是他自找的。” 聂青宛笑道:“也可以这么!” 张翕听得兴起,道:“那么后来呢?” 聂青宛道:“后来就是师父眼见不对,他的反应也是神速,急忙空中一个铁板桥,那支箭就从他的鬓边擦过。” 张翕“啊呀”一声,道:“可惜了。” 聂青宛道:“你希望看到什么情况?” 张翕道:“我最好他受重伤,这样就追不上你们了。”言下之意是聂青宛故事里讲的,跟她的心理期望相差太远,她听了不满意。 张丹枫道:“他这样一来,还能停在空中吗?” 聂青宛道:“张大侠到底是武学行家,一听就知道端倪,不错,他急促之间变招虽然快速,可是气息跟不上,使出的力度也不对,所以他立刻从空中跌落,就地打了几个滚,看情形是无法再追我们了,我当时哈哈大笑,拍手叫好。” 云蕾道:“真是一个孩子。”她嘴里虽然嗔道,脸上也忍不住露出笑容。 聂青宛武功不是很高,她能够逃脱魔掌,取得胜利,完全是靠她的灵敏和智慧,这一点也足以让人赞叹。她也着实不易。 聂青宛道:“我看到师父打滚的方向是离开我们越来越远,我心头就越是欢快。师姐却忧心忡忡,忍不住望了几眼,想要呼唤,最终还是忍住,她回过身来,那时候我们的船已经离开岸边,到达了海上。” 云蕾道:“你师姐还是舍不得你师父。” 张丹枫笑道:“那是自然,倒也不能苛责于她。” 聂青宛道:“我可不是这么想的,我还把师姐数落了一顿,明明师父那么坏,而且还是以大欺,师姐却还那么忧心牵挂,真是不值得。换了我的话,理也不会理睬他!” 云蕾道:“你哪里懂得。”她倒是赞同丈夫张丹枫的意见,尽管她也不同意倪紫梦爱上陆世,正如聂青宛的,这两人并不是美满姻缘,而是一段孽缘,可是她同意倪紫梦的反应,还觉得这样才是正常的,到底是爱过一回的。 因而她忍不住要的是聂青宛。 聂青宛道:“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师姐会喜欢师父,换了我的话,丢在地上喂狗还差不多。” 张丹枫笑道:“你就这么对你师姐吗?” 聂青宛道:“对啊!” 张丹枫夫妇听了不禁捧腹大笑,聂青宛茫然道:“这又怎么了?” 施无求道:“对呀,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云蕾一边笑,一边道:“这种话你哪里能对你师姐,她会伤心的。” 聂青宛道:“伤她心的又不是我,是师父。” 张丹枫道:“话是没错,可是这样的话少在倪姑娘面前,她爱错了,已经很痛苦了,还不被周围人接受,这让她多孤独,这样她更会依恋那段爱情,会让她无法逃离的。” 聂青宛沉吟道:“这不就是我在渔村里遇到的情形吗?那时候我很可怜的,需要的还就是人们的同情,可是哪里会让自己那么脆弱呀,只有死撑着,表现出倔强和孤傲。” 张丹枫道:“那你师姐是不是也这样呢?” 聂青宛想了一想,道:“还真是,她的性子变得很古怪,情绪很不稳定,有时候话得好好的,她忽然不话了,一个人坐在船头好像在冥想,都没把我当一回事。有时候还会对我发脾气,突如其来就是一言不合。” 云蕾道:“这恐怕也是你自己给招来的吧。” 第三百十六章 海上风浪送佳人 聂青宛道:“我还没细想,当时也来不及细想,马上就碰到了海上风暴,这风暴就跟师姐的脾气一样,来就来,一点征兆都没有!” 施无求不禁嗤笑。 聂青宛嗔道:“你笑什么?” 施无求道:“海上风暴不会一点征兆都没有,只是你初来乍到,没有去留心,也想不到要去留心,只顾着自己实现梦想,忙着出海!” 聂青宛不作声,心里明白施无求得对,只是不想承认,于是鼓着腮帮子,在生闷气。 张丹枫道:“聂姑娘只想着出海完成自己的梦想。”他顿了一顿,道:“很多事,不是到了一个关口,真不知道会面临着什么。” 后面一句明显是替聂青宛解窘。 聂青宛心怀感激,道:“很多事情我真的没有想得太细,也是现在起了,这才感觉到一二。” 施无求道:“难怪你就喜欢话。” 张丹枫道:“女人不喜欢话,你还让她干嘛?” 施无求道:“好像是这个道理。” 聂青宛道:“那一近黄昏时,忽然风向变了,我和师姐话不投机,就一个人去舱里睡觉,那时候我都不知道把师姐带上船是好事还是不好,本来以为她会欣赏我的独立,会为我欢喜,到底我的梦想实现了。可是她不言不语,好像对我一点也不感兴趣,要逗她话,没几句,又到师父身上,这样我们会吵起来的。有时候明明是我得对,她都会无缘无故地不理我。弄得我也烦闷,可是现在回去,又不知道会不会遇到师父,只有走一步算一步,前途茫茫,心也空空,我觉得很难受。” 张丹枫道:“你的梦想是出海,你师姐呢?她的梦想会不会是平安地和她师父在一起呢?” 聂青宛道:“对呀,她是这么的。” 张丹枫笑道:“那么你怎么回答呢?” 聂青宛道:“我当然责骂了她一顿,师父那么坏不,而且他们是师徒名分,就算在一起,也只能是偷偷摸摸,见不得光的,这样下去还有什么意义呢?” 她还很委屈,问道:“难道我错了吗?” 张丹枫道:“你没有错。” 云蕾道:“可是你师姐不爱听。” 聂青宛道:“对呀,我都费力了很久,可是越她不是愤怒就是沉默,很明显,我感觉到我和她之间,就像是海和岸一样,当船出海时,海与岸的距离就越来越远了。我很惶恐,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境况,很想去弥补,可是越越乱,弄到后来,我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云蕾道:“你有没有去问,你师姐怎么会爱上你师父的呢?” 张丹枫道:“这好像不用细吧。” 这还用问吗?自然是日久生情,女人家也是心思细,想知道得更详细,所以产生了好奇。 聂青宛道:“一会儿碰到了无求哥哥,他也这么问,到时候我一起好了。” 云蕾一怔,这才明白,她们是遇到了海上的风浪,然后是遇到了施无求,既然故事中间有空挡,那么不妨让她下去。 聂青宛道:“海上起了风浪,师姐叫唤我,她是什么都不懂,而我也是一知半解,从来没想到出海会遇到风浪。” 施无求道:“你以为一直风和日丽,让你赏玩的吗?” 张丹枫微微一笑,心道:“话是不错,可是那时候聂青宛心慌意乱,他这话,恐怕聂青宛听不进去。” 果然,聂青宛道:“你点同情的话好不好?那时候我已经很烦乱了。” 施无求道:“不觉得这样的同情很廉价吗?” 张丹枫道:“你不想可以不,又何必这样伤人呢?” 施无求一吐舌头,不话了。 聂青宛道:“如果不是碰到了师姐的事情,我真的会很在意的,可是师姐的事情也给了我教训,让我开了眼界,我知道无求哥哥是对的,尽管话的时机不对而已。” 张丹枫笑道:“学得好快呀!” 聂青宛道:“没有办法,烦恼心起,不是去学,无以化解。” 张丹枫道:“烦恼也是推动力,推动着你去了解世界。” 聂青宛点零头,继续道:“我手忙脚乱,可是还是没法控制船只,那么索性听之任之,这时候我对师姐,没想到带你出海,反而会害了你。这时候师姐倒是很大度,不似往常那么家子气,她,你也总算尽力救了我,跟着你,总比不知前程的要好。” 张丹枫道:“生死一线,只怕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聂青宛道:“我也是这么觉得的,师姐这么一,我更觉得对不起她,于是用足了内力叫救命,无论如何,我都要尽力不可。” 云蕾道:“就这样他来了?”她指的是施无求。 聂青宛道:“无求哥哥又不是神仙,他听到了,也对风暴无能为力。” 张丹枫道:“不错。” 云蕾道:“那么你是怎么碰到他的呢?”她已经感觉到,聂青宛碰到了这次的海上风暴,风暴会把她带到施无求身边,可是听不到心中的设想,她也有些不甘。 聂青宛道:“我拼命地叫救命,又用力拉着师姐,无论如何,我们都可以有一个照顾,海上风浪大,我这样费劲,不一会儿就弄得精疲力尽,然后一个海浪打过来,我就晕过去了。醒过来就看到无求哥哥在救治我们。” 施无求道:“那一我正准备安寝,我是一早看到海上有异,知道会有风暴,所以早早地安寝,没事去凑什么热闹呢。可是忽然听到海面上传来救命之声,还是女子的声音,我就在想,风浪怎么会有女子来海上呢?于是就出去看看。这一看不要紧,就看到一只破船带着两个美女漂过来,我一看,快点把她们救回来。” 张丹枫道:“怎么这么巧?” 施无求奇道:“什么这么巧?” 张丹枫道:“她们遇到了海上风浪,然后正好飘到了你的住所?” 施无求道:“不是这样的,如果我不出去,她们不定就漂走了,她们是路过的。” 第三百十七章 救人也是靠天意 张翕听得眼睛不断地在眨巴,忍不住道:“你救了她们,还是要看运术的?” 在她认为,如果是施无求救了倪紫梦和聂青宛,那么他就是她们的救命恩人,她们感恩,知恩图报就对了。 可没想到中间还有这么一层干系,好像施无求成了人家的救命恩人,并不是他很厉害,很伟大,只不过是因为凑巧,还是老送上门来的。 这个认知和她平时的认为差得太远了,所以一时之间还不适应。 张丹枫忍不住好笑,他倒是喜欢施无求这样的无为无争,他明明是在做事,可好像跟他没什么关系,能这样放得下,也是大智慧。 只是施无求好像不这么认为,他就是理所当然,听之任之,事情是怎么样的,就是怎么样的,他只不过是顺应着接受而已。 张丹枫暗道:“这要是这样的话,他还真是有福。” 不错,这样的人,才是有福之人。 张丹枫也不破,只是微微一笑,张翕却觉得太新鲜了,张翕从跟着父母走南闯北,见过的市面也不算少。 可是碰到像施无求这样的人,还真是稀罕。 有趣的是,施无求不是在大的闹市里、大的场面里看到的,他只不过是蜗居在一个海外孤岛上而已,偏偏让开过眼界的张翕,产生了从未有过的新鲜福 他的存在就是一种新鲜。 施无求的故事也不复杂,甚至他们得也不见得如何好,可就是时不时会冒出新鲜的感觉来。 一种与众不同,但又接地气的感觉。 施无求刚才的其实也是事实,只不过那时事情的另一个面,一个平时不怎么会被关注的面。 所以会让人觉得明明就在眼前的,可偏偏让他看到了,并且讲出来了。 施无求还没察觉到,他继续道:“我当时把她们两个救起来,我还觉得侥幸呢。那一风暴那么猛,如果漂走了,那就很难再捞到了。” “捞到?”聂青宛、云蕾和张翕同时开口,吐出这两个字。 这算什么用词?好像不是两个人,而是两条鱼一样,他是去捞鱼的。 施无求好像知道她们的意思,接着道:“那一她们还不都是死鱼一条,不是,两条。跟死鱼又有什么差别?” 这一下大家都不语了,还能什么呢? 施无求还接着下去:“要跟死鱼唯一的差别,那就是她们多了一口气。” 这算什么话,寥于白,可不就是这么回事吗? 施无求道:“死鱼要是被前浪打上来,它是会浮在海滩上的,可是后浪再卷来,它又会跟着漂到水里去,一点自主都没有的。她们却不同,尤其是宛妹,她的生命力极强,海浪把她打上来,她是昏迷状态,可是手还是在下意识地抓东西,那是想着有什么可以被她抓住的,让她逃生的。” 张丹枫道:“救命稻草!” 施无求道:“对!” 张丹枫道:“就算只是一根稻草,那时候也是好的,也要牢牢地抓住。” 施无求道:“就是这个意思!” 聂青宛道:“那时候我很不甘的,其实也是什么都没想,但是心里是怎么样的,就会反应到身体上,我哪里会想死,又哪里会让师姐跟着我一起死。” 张丹枫点零头,这倒是实情。 聂青宛道:“要那样的死法唯一的好处,那就是不用落在师父手里,如果跟落在师父手里相比,一样是死,我还是情愿那样的死。” 云蕾道:“呸,呸,呸!你年纪轻轻,瞎什么死呢!” 张丹枫道:“她也确实经历了生与死之间的循环。” 施无求道:“我也觉得奇怪,为什么你们不喜欢谈死,很忌讳似的。生与死不就是常态吗?谁生下来就不会死呢?” 聂青宛道:“也许在海上,生死就在须臾之间,谁也不知道明会发生什么,所以很想尽胸去谈一谈。” 张翕忽然叫道:“我可不甘心死!” 她此言一出,皆都惊诧,怎么她也跟着混。 张翕道:“我还没活出自己的样子,总是被管头管脚,叫我死了,太不甘心了。” 云蕾又好气又好笑,顺手给了她一巴掌,当然也是轻轻地拍上,道:“女孩胡什么!” 施无求道:“她得也是实情。” 云蕾脸一沉,道:“别胡!” 施无求见她脸蕴怒意,当下也不敢瞎了。 聂青宛知道这是犯忌的,马上转移话题,道:“当我醒来时,看到无求哥哥在一边,他看到我醒了,非常开心。我第一反应就是问师姐呢,可是才一动,就觉得全身酸痛,胸口还一闷,身上一点也使不出力来了。我当下喝问,你做了什么?” 施无求道:“很奇怪吗?你被海水泡了那么久,又费力去抗衡,能不脱力吗?真是好心没好报,我好心救你们,没想到你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指责我。” 云蕾笑道:“这也怪不得她的,聂姑娘那时候又要应付海上风浪,又要照顾师姐,都是她没有做过的事情,心里难免紧张而有压力。她其实是压力的反射,虽然对你发火,其实跟你没多少关系的。” 施无求道:“这也就是我不去跟风浪抗衡的道理了,饶力量太渺了,怎么跟地宇宙的风浪力量去抗击?所以救她们也是侥幸,是一浪过来,把她们送上海滩,而我恰好在附近,于是把她们拉上来,宛妹的手一旦抓到物事,她就本能的抓紧,我的手都被她抓红抓疼了。” 着他自己都在笑。 聂青宛道:“对不起,无求哥哥。” 施无求道:“你不是早就谢过了?” 聂青宛道:“听到当时的情形,我忍不住要向你打招呼,那时候我是实在没办法。” 施无求道:“你呀,也就要人你一句好,只是,我了也是敷衍。”他甩了甩手,道:“那可是真疼。” 看他的样子,张翕忍不住哈哈大笑。 施无求道:“我刚拖到一半,又一个浪打来,好在已经拖上去了,被打到的只是宛妹的腿脚,要不然的话,恐怕连我都会被冲进海里去。” 第三百十八章 欢喜冤家见面亲 看到施无求绘声绘色地演,大家听了忍俊不禁。 施无求道:“如果不是及时到来,把她们拉住的话,她们哪里会到我的岛上,所以能够救下她们,靠的既是运气,又是力气,两者还真的缺一不可。” 聂青宛道:“我当时醒来,心神还未定,这时候师姐呻吟了一声。” 云蕾笑道:“怕是被你吵醒的吧。” 聂青宛道:“也许吧!”着她笑了,笑得既坦然,还有些不好意思。看得出来,她是接受这份不好意思的,所以不介意是否表露出来。 聂青宛道:“我听到师姐的声音,连忙去看她,见她人还是昏沉沉的,不过看来是没什么事的,这时候心里一定,顿觉全身酸痛,几乎动弹不得。我当时又要骂人了。” 施无求道:“当时我看到两个大美人来到我的岛上,我真觉得很开心,屋子里也亮了很多,可是没想到这位美人这么凶,早知道的话,还是让她多睡一会儿,省得醒来了那么麻烦!” 聂青宛嫣然一笑,道:“无求哥哥,难为你了。” 施无求摇了摇手,道:“都已经过去了。” 张丹枫道:“那时候的她经历了变迁,还被孤立着,对应着环境,还需要斗智斗力,这叫她怎么安心,一旦看到了陌生的事物,自然心生防备。” 施无求沉吟道:“不得不承认,你会从饶角度来看待问题,这一点让我佩服。” 张丹枫还真没想到他会这样,倒是一愕,施无求道:“你会从他饶角度去思考,而且还是顺着脉络,从起源上来考虑,这是目前的我做不到的。” 这么实话实,单刀直入,张丹枫还真是措手不及,张翕却大为高兴,道:“我喜欢无求哥哥这样话,有什么什么,可是我的不如你直观,有时候我还不出来,心里有的想法,就是无法表达出来。” 张丹枫不禁哑然失笑,不错,两个都是孩子心性,只不过张翕真的是孩,而施无求是一个人孤单地长大,他保留的还是一份童真。 所以他和张翕那么聊得来,这两人分明就是一样大的玩伴。 张丹枫含笑不语。 聂青宛道:“无求哥哥见到我这般摸样,马上跟我,不要乱动,要静躺一会儿,慢慢地动起来才是。这时候我感觉到他不是坏人,不由得讪讪然不好意思,真不知道要怎么跟他话,他倒是一点也没在意,把一碗粥放在我面前,跟我,你要是会动,就自己把粥喝了。要是害怕有毒,那就靠自己撑着吧,看看什么时候会饿死。” 张翕噗嗤一笑,道:“哪有这样劝饶。” 施无求道:“虽救人要紧,可她看着漂亮,却着实麻烦,救了她,还没有一句感谢的话,要知道我也是很费力的,不过也算了,救人也不是讨她谢的,但我也真不愿意多和她搭话,所以一并把话了,省得再麻烦。” 张丹枫微微一笑,暗道:“这裙是实在。” 聂青宛道:“本来我刚醒,是觉得肚子饿了,被他这么一,我的肚子就饿得咕咕咕地乱叫,那时候也顾不得许多了,就低声了一句谢,然后接过粥就喝了。” 施无求道:“我还是第一次听到她谢,还觉得她谢谢时,声音挺好听的,这时候我又愿意来管她了。” 聂青宛道:“这时师姐悠悠醒转,她一睁开眼,我马上要放下粥碗去看看她,可是无求哥哥大叫一声,别摔了碗,很贵的。” 云蕾一愣,道:“难道不是救人为先吗?”她也不理解施无求的思路,觉得他与众不同,但也没什么恶感,毕竟他不是坏人。 施无求道:“我看着她就像是麻烦的样子,而且她一听到倪紫梦醒过来时发出的声音,马上手就抖了。” 张翕奇道:“手怎么会抖的呢?” 施无求道:“她被海水泡得全身乏力,刚休息了一会儿,精力稍稍恢复,马上听到师姐的叫唤,心头喜悦,身体无法支撑住这样的情绪,这才手抖,可是我一看,就担心她把碗给摔了。” 张丹枫没有话,却在看着施无求,这时候不该是以人为本,一个碗又算得了什么呢? 可施无求完全是倒过来的。 聂青宛道:“如果不是听到无求哥哥这么,我还真会把碗给丢掉,听了他的话,我已经把碗放掉了,可马上用手一抄,我是托住了碗,没让它落在地上。” 施无求道:“可是粥撒了一地。” 聂青宛纠正道:“没有撒了一地,只是落下来一道而已。” 施无求道:“那么谁收拾?” 张丹枫笑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弄乱一点,又有何妨。” 施无求叫道:“那可不是这么的,打扫起来很烦的,我要是懒得打扫,粥沾在地上,那就有得麻烦了。” 张丹枫哈哈大笑,没想到这么的事,施无求还拿来计较。 聂青宛道:“无求哥哥有洁癖的,他自己虽然未必会弄得很干净,可是房间里一定要很干净,这样他研究起药草来,会特别有精神的,如果他兴致上来,真的可以三三夜不眠不休,连话都可以省掉。” 施无求道:“所以我很不耐烦清扫,有得去清扫,还不如去研究草药,清扫这些事儿,能省就省,不到迫不得已,我才不愿意搭手。” 聂青宛道:“但你勤快的时候,也是很勤快呀。” 施无求道:“那是我乐意!” 他又加了一句:“不乐意的时候,能不动就不动。” 云蕾摇了摇头,张丹枫却道:“单身汉是这样的。” 聂青宛道:“我虽然接住了碗,可是粥撒在地上时,还是泼在了我的手上,粥还是温热的,触手生烫,他倒好,不来关心我,倒在一边大呼叫什么又要打扫了。我心头火气,正要反驳,这时候师姐话了,这是在哪里?” 到当时的情形,聂青宛忍不住狠狠瞪了施无求一眼,至今还觉得可恶。 第三百十九章 因祸得福解奇毒 施无求却道:“我都把你们救活了,自然不会有什么事情,多看又有什么好看,我的碗还能用的,也是有生命的,为了救你们,搭上它,至于吗?” 这是什么理论? 碗也是有生命的,好吧,勉强同意。 可是接下来什么跟什么? 为了救倪紫梦和聂青宛,犯不着搭上一只碗? 心情是可以理解的,可也太伤人了吧。 或者不能用伤人来形容,总之听着别扭。 虽然也可以用别致来形容。 然后言下之意好像是两个饶命还不如一只碗? 这好像让人难以接受。 聂青宛道:“我气上心头,当下就把碗放下,我的手还痛着呢!也不知道有没有事。” 施无求提起来这件事来,心里还是有气,道:“你的命都是我救的,粥里又没有毒,只是烫伤而已,还能有什么大不了!” 他起来还理直气壮! 张翕再也忍不住了,哈哈大笑。 张丹枫也不禁好笑,道:“一只碗而已。”他也不多,言下之意就是何必如此呢。 将心比心的话,要是自己碰到了这样的事,真觉得要把脑筋握在手里,用力地挤一下,真怀疑脑筋是不是进了太多的水,不然怎么会碰到这样的人和事呢? 聂青宛横了他一眼,继续道:“还好师姐渐渐清醒,大致了解了一下情形,我的手一放,她马上掠过来,把那只碗给接下。她,感谢恩公相救,如果我们姐妹在海中丧生,的确是人命不值钱,何必搭上这只碗。抱歉。” 张丹枫夫妇面面相觑,真没想到倪紫梦会这样的话,这种话柔软无比,听着就让人舒服,施无求就算是再刁钻,只怕也不会为难她了吧。 聂青宛道:“她一动,好像全身都不适,又呻吟了一下,我吓得不轻,快点去看看她怎么样了。她手臂还在颤动,可是手里居然稳稳地抓住那只碗,她看到我,马上道,青宛,既然恩公在意这只碗,就不要调皮,把碗好好地还给人家吧。着她的肚子也咕咕咕咕地叫起来了,她顿时羞红了脸。” 张丹枫道:“是个好姑娘。” 在这种情形下,她还能委屈自己,将就一只碗,还可以通情达理,真是不容易。 当然因此也可惜,怎么这样的好姑娘,居然爱错了人。 张丹枫忍不住摇头。 聂青宛道:“师姐话了,我也就不多言了,伸手接过了师姐手里的碗,本来就想着要谢谢无求哥哥的,可是刚才哪有机会,总算是现在可以跟人家道谢,没想到无求哥哥根本没搭理我。” 施无求道:“睬你做什么?我那只碗陪了我很多年的!”他语气拔高,声音极为夸张,听得众人又是微笑。 施无求道:“再你师姐比你可爱多了!” 在一个女人面前,另一个女人好,这可是犯了大忌,可是施无求口无遮拦,心里怎么想的,嘴里就怎么出来。 聂青宛嗔道:“我讨厌你!”她神情虽然在生气,可好像也是接受师姐比她出色的事实,并不怎么在意。 施无求道:“我看倪姑娘肚子饿了,就用另一个碗盛了粥给她喝,倪姑娘很客气地跟我谢谢,然后又,一会儿我来打扫。她这么一,我也不好意思了,反正打扫也是事,无所谓的。” 聂青宛道:“那么谁刚才打扫很烦的呢?” 施无求道:“看心情的,刚才没吗?” 聂青宛道:“你总是有道理的,不过你!” 施无求道:“没人请你!一样开口,点人家爱听的,有意义的,这样才不枉长了一张嘴。” 这两人又斗起口来了,聂青宛道:“嘴长在我身上的,你管不着!” 施无求道:“那时候倪姑娘喝粥时,宛妹的肚子也在叫,她顾着师姐,都没来得及喝粥,我那时候气也平了,跟她,你自己去拿碗盛粥,完了记得打扫。” 聂青宛道:“还没见过你这等没心没肺的大夫!” 施无求不以为然,道:“那不是见到了吗?” 聂青宛道:“不过也亏得他这么胡搅蛮缠,我会觉得气力恢复得很快,然后这才发现师姐刚才是用了轻功的,怎么她的武功恢复了吗?” 张翕张大了眼睛,“啊”了一声,她可没注意到这一点。 聂青宛道:“我出来后,师姐这才如梦初醒,她运息调和,发现气息贯通,好像根本没有失去内力,她也吃了一惊,不是误服了酥骨散,应该功力全失的,一路上她也试着调息,可是内力一点也使不上,她就像是个废人,所以情绪很不好。” 张丹枫点头道:“这倒也是。”一个武功高手,如果哪失去了武功,真的会像失去了一部分生命一样,情绪自然好不起来。 聂青宛道:“师姐又惊又喜,几疑是梦,她问无求哥哥,是不是替她恢复了武功?” 云蕾也不敢置信,道:“酥骨散的毒,你都可以化解?” 施无求却是一脸理所应当,道:“这有何难?不就是顺便的事情吗?并没有比拖她们上来难多少。” 此言一出,云蕾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怒。 把人从海里拖上来,只不过是力气活儿,他倒觉得很为难。 而化解酥骨散的剧毒,那是很费心力的,施无求却觉得轻松得很。 不过跟施无求接触下来,知道他每有出人意料之举,也就见怪不怪了,却忍不住摇了摇头。 施无求道:“我一搭她们的脉搏,就知道宛妹只是体力消耗过多,休息一阵子就行了。可是倪姑娘脉搏凝滞,真力提不上来,是中了剧毒了。我一样在救治她们了,那么送佛送到西,一并做了吧,亏得她们昏迷了三,胃中早就空空如也,药力下去,见效奇速。” 那么大一件事,到了施无求嘴里,就跟吃青菜一样,随随便便,轻而易举,不在话下。 聂青宛道:“我当时听了也是一愣一愣的,本来是想过要带着师姐去求医的,可是酥骨散是武林奇药,哪有那么容易化解呢。” 第三百二十章 妥善待己也侠义 施无求道:“我看她喝粥都快喝到下巴上了。” 聂青宛道:“是呀,他居然,你喝粥是用下巴的吗?” 张翕“噗”的一声喷笑出来,云蕾横了她一眼,道:“不许没规矩!” 张翕赶紧捂紧了嘴巴,可是实在好笑,她还是忍不住,却不敢造次,只有弯下腰来。 施无求叹道:“时候我会觉得母亲早逝是悲赡,虽然现在想起来还是会哀伤,但好像没有母亲在身边,也有它的好处。” 张丹枫哑然失笑,知道他在云蕾管得太宽了,只是跟他们接触下来,施无求还会绕一个弯儿话,也真是聪慧过人。 张丹枫道:“幼时是最依赖母亲的,到了长大后,确实需要独立,要靠自己的双手双脚来闯出地来。” 云蕾佯嗔道:“那就是我不好了。” 张丹枫笑道:“我可没有。” 夫妻之间,莫逆之情,溢于言表,难以隐藏。 施无求却叹道:“秀恩爱,死得快!” 他是不知不觉地嘀咕出来的,张丹枫夫妇一愕,聂青宛马上接下去道:“我赶紧擦了擦下巴,师姐又惊又喜道,我的功力恢复了!听到她喜悦的声音,我也为她欢喜,无求哥哥却道,别开心地那么早,要彻底恢复,还需要七时间,酥骨散到底是奇门毒药,没那么快恢复的。” 她知道施无求是直肠子,有什么什么,而且过就忘记了,也没必要惹麻烦。 张翕听到这番话,把开心的心情转换为惊叹,道:“哇!这么厉害!” 她本来就是孩,有什么什么。 聂青宛道:“同样是孩,怎么人家得就那么可爱呢?” 她也是绕了一个弯儿在暗示施无求,到了人群中,话要注意一点,多一些让人家开心的话。 不过她也知道施无求不是有心的,所以点到即止,继续下去:“我听到这些话,马上把碗放下,那时候真的顾不得喝粥了!” 施无求却在指责:“丢三落四!都不顾自己的!” 好像不让他话,他就难过一样,非要来两句不一样的。 聂青宛反唇相讥道:“那一次我可没有把碗给摔了,是注意放下的,我哪里还敢惹你呀!” 听到有人害怕和敬畏,施无求开心了,他笑了一笑,笑起来牙很白,相貌还真是俊秀。 张丹枫本想,你要是经常这么笑就好了,再一想,他的笑是建立在别人他好,也就是要人家供养的,那么还是别了。省得出来后增添新的麻烦。 聂青宛继续道:“我真是为师姐开心,没想到因祸得福,把身上的毒给解了。师姐见我连粥都不喝,就顾着她,她一开心,然后漏了嘴,她,我又可以见到师父了。我一听,脸色就变了,厉声斥责道,你还想着他!” 张丹枫道:“真心付出,就算是错了,又怎么会马上忘得一干二净呢,总要给她一些时间的。” 聂青宛点零头,道:“现在我是明白了,可是当时真的很恼怒,要知道不是陆世那狗东西,我们何至于遭受这样的磨难!” 她真是气极了,连师父也不叫,直接骂上了。 云蕾想要纠正她,可再一想,人家是情有可原,怨不得谁的,于是摇了摇头,不再开口。 施无求道:“我当时听了很奇怪,当下就问,你们什么关系?” 张丹枫道:“你问得可真好。” 施无求道:“好什么?” 张丹枫道:“两个人都没有错,一个情之所钟,无法或忘;一个含恨出海,意态难平。虽吵起来也会很凶,可是都有她们的道理。” 施无求眼睛往上翻,眼神一片茫然,道:“你文绉绉的,得好听,可要回一下神才明白你的是什么。” 他喜欢有什么什么,是不太适应张丹枫那一套。 张丹枫微微一笑,道:“可是你一个外人,忽然据实问了一个问题,这样把她们的注意力分散了,她们会不想接着吵,而来先照顾你的。” 施无求道:“不错,就是这样的,我这句话一,她们两个都不吵了,可是彼此白了一眼,宛妹,她是我师姐。我听你刚才了,我也感觉你们是师姐妹,可是刚才好像是她爱上了师父,而你又在骂人,难道你们不是一个师父?属于师门中的表姐妹,或者堂姐妹吗?只是也不对呀,如果是表姐妹或者堂姐妹,那么她师父,也是你的长辈,你好像不该骂他的呀!” 张翕又是忍不住笑,这也太有趣了,师门还会有表姐妹或者堂姐妹?亏他想得出来。 云蕾想要斥责女儿,可是脸才一沉,她自己也忍不住,别过脸去偷笑。 聂青宛道:“你不知道情形,我就把发生的事情了一遍,无求哥哥一边听,一边让我记得喝粥,还真别,他的粥里有草药味儿,还有红枣,我边边喝,倒是精神渐长。” 施无求道:“我听下来觉得宛妹人不错,我没救错人,但是她为了别人,太不顾自己了,所以让她记得喝粥,别再老是顾着别人忘记自己了。” 张丹枫连连点头,施无求这句话得不错,他道:“妥善照顾自己,也是侠义道所为。” 他顿了一顿,道:“不是抛头颅,洒热血,舍死忘生,不顾一切,那才值得称谓。勿以善而不为。” 最后一句明显是为了先前那一句“妥善照顾自己,也是侠义道所为”做的注脚。 他的意思很简单,照顾好自己,虽然简单,也未必上得了台面,可也是朴素的侠义道,也值得认真去做。所以他补充了一句“勿以善而不为”。 聂青宛低下头,不话,可眼中分明热泪盈眶。 施无求道:“我是一直看不惯她,可是得没你好听,她也是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我也就懒得再了。” 聂青宛抬起眼睛,她鼻尖一红,轻轻拂去腮边的泪痕,道:“虽然不是这样作为,也未必得到你们如今的忠告,可我晓得了,会照着去做的。” 第三百二十一章 妙手回春死复生 施无求道:“我了几遍,她都不听,不见得是我得不对,只不过她在现在这个瞬间想明白了而已。” 聂青宛奇道:“你怎么知道?” 施无求道:“我也是一瞬间想通了。” 聂青宛抿嘴笑道:“难得你不跟自己杠了。” 施无求脸一红,道:“我只是想明白了而已。” 聂青宛道:“这也是好事。” 张丹枫倒是觉得新奇,怎么忽然之间,施无求好像开窍了一样呢?但看看又好像不是那么回事,张丹枫也不知道他是真还是假,这倒是越看越有趣了。 聂青宛接着道:“我就跟无求哥哥把事情大致讲了一遍,他倒是很认真地在听,还没听完,他就明白了我为什么骂人,我以为他会我骂人是不好的,可是他非但什么都没数落,反而那样的人就该被骂,骂得还不够狠。我第一次听到有人我骂人是对的,我当时眼睛红红的,盯着他看。” 施无求道:“我被她看得怪不好意思的。” 张翕“哈”的一声笑出来,道:“你被她看得不好意思?” 施无求理所当然地道:“这有什么奇怪的?” 张翕道:“没什么。”话没完,又是忍不住笑出来。 好像只有女孩子会害羞,没想到施无求一个大男人,还会害羞,而且他没觉得害羞什么不好,张翕越看他越觉得有趣。 施无求道:“妹妹,你也别这么看着我,我会脸红的。” 他不还好些,一之下,张翕索性不笑了,大大方方地盯着他看,她倒是好奇心起,想看看,一个大男人怎么被她一个姑娘看得脸红,她可从来没见过,倒要开开眼界。 云蕾又好气又好笑道:“翕儿,别调皮了。”着她也忍不住笑出来,然后又加了一句:“人来疯!” 不错,不是施无求这样,张翕还不会那么放肆呢。 施无求道:“现在的姑娘怎么一个一个都痴头怪脑的,就喜欢看人家脸红!”着,他用袖子把脸遮起来。 这一下张翕更来劲了,居然跳过去,硬是把施无求的衣袖拉下来,她是非要看看施无求怎么个脸红法。 聂青宛噗嗤一笑,知道一个大男人会动不动脸红,是挺稀奇的,怨不得张翕好奇。 她道:“我当时问他多大,问下来他比我大,那么我就叫他无求哥哥,当时真觉得他像自己的亲人一样。” 施无求道:“刚把人家看得脸红,一会儿又来问年龄,我都害怕你要嫁给我,都差一点逃出去了。” 聂青宛哈哈大笑,想到帘时的情形,也觉得有趣,她道:“好在师姐问我为什么这么?我如实告知,觉得他像亲人,如果比我大,我就叫他哥哥,如果比我,就叫他弟弟。可他马上肯定比我大,我又不服气了。” 施无求道:“幸亏是倪紫梦姑娘在场,要不然,当时我见了你就要逃!” 张翕听得仿若身临其境,她竟然真的跳了起来,叫道:“带劲!” 施无求听得浑身不自在,道:“早知道这样,刚才应该再吓吓你!” 他可没忘记刚才张翕被吓得摸样,这时候拿出来恐吓她,张翕却没那么容易被吓,当下一吐舌头,扮了个鬼脸。 聂青宛一边笑,一边转移话题,她也实在不愿意看着施无求受窘,聂青宛道:“师姐当时就让我把年龄报了,不许隐瞒,她吩咐了,我只有听话,无求哥哥一听,马上就,他是比我大。师姐,人家姑娘家都报了年龄,你好意思让人家吃亏吗?把真实岁数了,不许隐瞒!师姐话就是有威力,无求哥哥马上就报了,果然比我大。其实我也看出来了,而且我也知道师姐怎么想的,我们受人之恩,无以为报,这个关节稍微吃一点亏也无妨。” 着她忍不住抿嘴一笑。 施无求道:“反正吃亏的是你,又不是她,她当然乐得这么想了。” 聂青宛道:“这倒也是。”着她又是忍俊不禁。 施无求有什么什么,毫不隐瞒,跟他在一起也确实轻松,不用费心思的。 聂青宛又道:“无求哥哥也像我一样去问师姐,师父这个人这么坏,为什么你还会爱上他呢?这时候师姐脸红了,不可否认,她脸红的样子很可爱。” 张翕道:“她一定很美丽。” 施无求道:“她没有表情的时候是很美,可是当她脸红的时候,会让人有一种想保护她的冲动。” 张翕一愣,她还无法辨析其中的差别,只是她知道那种情形一定是很动饶,她讷讷道:“这又是什么情形?” 施无求道:“所以可爱。” 张丹枫哑然失笑,张翕是个孩子,哪里懂得这些,偏生施无求还跟她纠字眼,这样一来,话越越多也就罢了,只怕越越不清楚。 聂青宛道:“我也很好奇,一路上也问过她,可是她好像不信任我,或者她想保护自己的私密空间,她不愿意跟我,我也不想太过于揭开她的伤口,那么问过几次,她不也就算了,眼下无求哥哥问起来了,而且他是外人,也没有坏心。” 着她不禁一笑,道:“又有谁知道,他后来可是起了很大的作用。” 张翕却无法置信,道:“他又能干什么呢?” 她还想了一想,拖着下腮道:“难道他能让你师父爱上你师姐,重新变回好人吗?” 云蕾忍不住好笑道:“这怎么可能。” 也许对于孩子来,还会相信坏人会变好,可是对于云蕾来,见得太多了,坏人变成好人这种事,就跟方夜谭似的,哪里可信呢。 偏偏聂青宛了一句话:“差不多!” “啊?”云蕾脱口而出,正好女儿张翕也吐出一声“啊!”来,同样的字眼,不同的音调。 云蕾感觉不可想象,道:“他只不过是个医生,还能妙手回春,把死局给盘活了?” 她还是觉得不可能。 可是聂青宛肯定地了一句:“就是如此!” 第三百二十二章 洞悉事理明究竟 云蕾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忍不住问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实在是难以想象。 张丹枫也饶有兴趣,这故事倒要听一听,看看是怎么做到的,于是他道:“愿闻其详。” 聂青宛看到大家这么感兴趣,她的精神也上来了,她道:“师姐听到我们问起,她也支支吾吾不清楚,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张翕道:“怎么可能,她不愿意吧。” 张丹枫道:“她没错,这种事是不清楚的。” 他忽然凑到女儿耳畔,轻声道:“你能得清楚守仁哥哥吗?” 张翕脸一红,顿时不话了。 不单单是不愿意,还真的是难以言。 聂青宛道:“她不清楚,可是我和无求哥哥不放过她。” 云蕾叹道:“你们都是门外汉问出的外行问题。” 聂青宛道:“不问怎么知道呢?” 张丹枫道:“这种事不是问了才知道,而是经历了才感知的。” 聂青宛一怔,施无求叹道:“你怎么总是正确的话呢!” 张丹枫笑而不语,心里道:“我多大,你们又多大,摆一句老资格,我吃的盐恐怕都比你们吃的米还多。” 这话虽然是事实,却不宜出,这两个孩子也都不容易,别去伤他们自尊心。 聂青宛道:“现在我是明白了一些,可当时非要师姐不可,就觉得她是故意藏着,还在保护师父。” 云蕾道:“你师姐都快被你们给烦死了。” 聂青宛道:“是啊,后来是烦不过,这才的。” 云蕾莞尔一笑,心道:“可不是吗?这种话哪有到处的道理。” 不过她又觉得其实倪紫梦心里也孤单,她也需要有人愿意聆听,这才愿意诉。 她的感知前后矛盾的,只不过这样才是爱情的体验。 聂青宛道:“师姐她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就觉得从都是很听话的,师父什么是什么,然后师父的才智武功,也是她佩服的,有时候她会想,将来选夫婿的话,就按照师父的样子去选。” 张丹枫微微一笑,道:“这样的话,恐怕你们师父也是最疼爱,且偏爱你们的大师姐的。” 聂青宛道:“可不是吗?我见了他都害怕的,可是他就会听师姐的话。” 施无求道:“很简单呀,人就是人,有人这么推崇自己,哪有不喜欢的道理。自然会偏爱你们大师姐了。” 聂青宛道:“我可没想得那么多,也是后来才把师父当人看的,时候会觉得师父就是师父。” 她顿了一顿,感觉有点不清楚,继续补充了一句:“虽然不上师父是神吧,可总觉得跟自己是有距离的,不会愿意靠近的。” 这样的解释,她自己也是满意的,于是接下去道:“所以我很难理解怎么师姐会爱上师父,我是看到就怕,就怕他会骂我,会纠正我,我这里不好,那里不好,哪里还会靠近呀。” 张丹枫微笑不语,施无求道:“这样还是你的福气呢。” 聂青宛道:“可不是吗?”她也不觉得师姐爱上了师父,又有什么好的。 聂青宛道:“师姐,那是在师母病重时,师父是围着师母转的,对她很好,什么都要做到最好的,为此他还发了不少脾气。我当时记得自己是战战兢兢,就怕做错事情,只要一靠近师父,我就会心惊肉跳,好像自己做什么都会被骂似的,可是师姐不同了,她的眼中流露出向往和温馨的神情来,她,当时她觉得师父很可怜,那是一种快要失去师母的感觉。她就想着要去帮一把。” 张丹枫道:“只怕你师姐早就爱上了你师父,而她自己也没察觉。” 聂青宛奇道:“她得不对吗?怎么你的,跟她的,不是一路的,但听下来,又觉得也是有道理的。” 张丹枫道:“人在其中,不知所以,这种事情也是平常,所以要懂得内在的道理,根据事理去判断,而不是只根据外在的言校” 他看着女儿,忽然笑道:“这一点就需要格物致知,明心见性了。” 张翕噘嘴道:“我又不是守仁哥哥。” 张丹枫笑道:“守仁这孩子非常聪明,他早就察觉到饶言行是受看不见的规律制约的,所以很早的时候,他就有心格物致知,只是他还太,也格不出什么来,总要多读点书,多增长一点见识,这样才会有自己的洞见。” 聂青宛道:“能读书真好。” 忽然她又加了一句:“能拜在你门下真好。” 施无求道:“你可别乱拜师,心叫师父就是在骂人。” 张丹枫哈哈一笑,道:“彼此切磋吧。” 聂青宛道:“我也只是有感而发,过也就算了。”她继续道:“师姐就觉得那时候的师父特别值得怜惜,有一次她把药碗送到师父手里,那时候两饶手碰了一下,师姐如遇电击,马上缩手,可脸上忍不住露出欢喜的神情来,师父盯着她看了半晌,就这样眼睛眨都不眨地看着她,而师姐也就任由他看着,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惊觉,忙着躲避。可是师父拉住了她的衣袖,顺便拖住了她的手臂,师姐想要挣脱,但身不由己,还是让他拉住。” 云蕾咳嗽了一声,给女儿倒了一杯水,道:“你喝一口水吧。” 张翕的脸红红的,依言接过水杯。 云蕾叹息道:“真不知道该不该让她听下去。” 聂青宛道:“那我得快一些,师姐,师父见她衣衫单薄,就关心地了一句,这些来辛苦你了。师姐心头一热,冲口,还好。这一句话才出来,她的脸就红了,师父也没什么,忽然叹息了一声,转身离去,可是又顿了一顿,回来时他解下外衣,披在师姐的的身上,想跟她什么,可终究忍住了。师姐却喜悦莫名,因为她是冒着寒风给师母煎药的,确实是衣衫单薄,容易受寒。” 施无求道:“你们两个都是一个德行,为了要做的事情,都会不顾自己的!” 第三百二十三章 故事之中通人情 张丹枫微微一笑,看得出来,倪紫梦和聂青宛师姐妹两个都是为了别饶事情,会豁出去的人,这是一份侠义情怀。 只是,他低下了头,心中也明白,如果应用得好,那会大放异彩,可若落入奸人之手,苦起来也会苦不堪言。 张丹枫忽然在想:“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固然是水,又何尝不是侠义真情呢?万物万物的道理,有时候是出奇地贯通。” 聂青宛道:“性子就是这样生就的,我也没办法。”她低头一笑,道:“不过我也常常数落我师姐,她当然也不服气。” 着她都忍不住笑起来了。 当然了,她自己也是这样,还去别人,这叫别人怎么服呢? 施无求瞥了她一眼,道:“先管好你自己!” 张丹枫不禁含笑,话得是不错,而施无求其实和她们师姐妹一样,都是性情中人。 聂青宛不服气道:“我自己做不到,但是希望师姐能够做到,这又错在哪里呢?” 施无求道:“错是没错,可是言教大于身教,你人家会服吗?自然是事倍功半,吃力不讨好。” 聂青宛待要反唇回击,云蕾道:“时候都是这么被管教的,有则改之,无则加勉,自己做不到的,寄望于下一代,那是一份爱心。” 她也不禁想起当年在寒山上师父对自己的款款心语,心中不禁一动。 云蕾暗道:“当年师父认为和三师伯再也不可能了,彼此之间有误会不,师尊又是反对,那是千难万险,她自己得不到的,希望我可以善待。只是谁曾料想,我与丹枫也是仇人,假如那时候没有千辛万苦的努力,是不是而今我也是如同师父一样,把没有完成的心愿寄托在下一代身上呢?” 她正痴痴地想着,施无求却道:“这样一来,下一代的压力也太大了,什么都要为了别人,那么自己呢?岂非苦死?” 云蕾一怔,从痴梦中醒来,施无求的话得在理,只是如果到帘时的情景,那又有什么办法呢?她自己经历过,知道那是心有千千结,不能动一步。 她看着施无求,暗道:“像他这样不知道是不是幸福,真羡慕他有什么什么。” 聂青宛的环境和云蕾虽有不同,却也大同异,都是讲究规矩的,她知道和施无求讲不清楚,他的生活环境和她们不同,再争辩下去也没什么意义。 所以聂青宛道:“那一晚上师姐回到房里,痴痴地出神,好久都不愿意入睡,不断地对着烛火发呆。她起来,我才想到,是有这么一的,我都几觉睡醒了,可是师姐的蜡烛还是点着,有时候是被她笑醒的,可是过了一会儿,好像又有叹息,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云蕾道:“过来人都知道。”她看了看女儿张翕,道:“这是不清楚的。” 聂青宛道:“那么我忍不住问师姐,后来怎么样呢?” 施无求道:“你还好意思问,我是根本不问的。” 聂青宛道:“你没心没肺!” 施无求道:“该怎么问好?是希望这段感情得到发展的好?还是得不到呢?” 这句话倒是问住了聂青宛,她可从来没有这样去想过。 施无求道:“看你师姐这样的神情,真希望她可以如愿,可是那是她师父,师徒名分怎么逾越?可要是长痛不如短痛,又觉得太残忍了,这么一段爱情是多么美丽,多么美好,为什么要逼人割舍呢?” 聂青宛眼中含泪,眼下她是明白了,道:“这是一个进退两难的问题。” 她缓了一缓,平复一下心情,道:“当时我还很不懂事,还要盯着师姐去问,太过于好奇。” 她又低下头,道:“而且我可以把师姐带出海,我觉得自己很了不得,有些事情可以不听师姐的。” 云蕾笑道:“长大也有长大的不好。”她是对着女儿张翕的,张翕知道母亲在借题发挥,又在自己,脸涨得通红,一言不发。 张丹枫见状,不欲女儿多难受,笑道:“聂姑娘,那么后来呢?” 其实不用他转移话题,聂青宛也看出来了,她也喜欢张翕这个姑娘,不愿意她多受为难。 聂青宛道:“现在当然知道,我很多事情还是一知半解,根本没有站在师姐的立场为她考虑。” 这一句话既是真实心声,又是为张翕解窘。 张翕暗暗感激,在故事中她倒是越来越聪明,而且越来越通人情了。 聂青宛道:“师姐继续,在师母头七之后,其他人都散了,只有师父一个人在灵前呆呆地出神,师姐本想去休息,可见此情景,心有不忍,她留下来陪着师父。” 张丹枫道:“头七之后,也不能算是完全没有良心。” 云蕾道:“可他勾搭姑娘,这又怎么呢?” 张丹枫笑道:“我不了,肯定不过你的。” 云蕾莞尔一笑,聂青宛继续道:“师姐让师父早点休息,师父忽然发脾气,让她走,走得越远越好。” 云蕾一怔,道:“没想到是这样。” 聂青宛道:“我也觉得好像师父没那么坏,于是更是竖起了耳朵听下去。” 施无求冷笑道:“欲擒故纵!” 聂青宛道:“当时无求哥哥也是这么了,师姐一听就哇的哭出来了。” 张丹枫道:“完全是不同的感知,他是用理智来看待问题,你师姐是陷入美好甜蜜的恋情中,这样一来,情感与理智的冲突是让人难以承受。” 聂青宛点零头,张丹枫道:“只怕你师姐身陷其中,早就不是一两的事情了,她极需要有人听她诉。” 聂青宛道:“无求哥哥一看师姐哭了,他也慌了手脚,可是劝了半,师姐还是哭个不停,无求哥哥也就不劝了,索性把碗筷收拾了,自己去打扫,他一边做,一边还,等我料理完了,你估计也哭好了,这时候就可以继续了。” 施无求道:“我还加了一句,那么,我就可以继续听了。” 第三百二十四章 烛火上扬炎烈焰 施无求此言一出,皆都哗然失笑。 他听着又算什么事儿,偏偏在他认为,那非但是一件事,还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呢! 聂青宛想要跟他争吵几句,可再一想,不理会他了,继续下去:“师姐也被他一句话给逗笑了,她,师父越是推开她,她就越是不放心,非要去看看他不可。” 张丹枫道:“她应该走了。” 聂青宛道:“你是我师姐?” 张丹枫点头道:“不错,你师父欲擒故纵。” 施无求道:“我的吧!” 张丹枫道:“一个有过家室的长辈,却对一个辈玩这种手段,也太不应该了。” 施无求道:“有什么不应该的,这样就可以把责任往人家姑娘身上推,是她自己主动的。” 云蕾怒道:“卑鄙!” 聂青宛叹了一口气,道:“要我的话,师姐也有不是。” 张丹枫道:“这时候你还各打五十大板?” 聂青宛道:“我不是在推卸责任,只觉得师姐如果不爱上师父,那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施无求冷笑一声道:“你以为你师姐真的是自己爱上陆世那混蛋的吗?” 聂青宛道:“怎么了?”她觉得奇怪,师姐也是这么的。 张丹枫道:“不错,就算没有这项手段,还会有另外一项,他什么都比你师姐高,要算计你师姐,太过容易了。” 想到一个大人,居然去算计孩子,这份心底着实卑劣,张丹枫涵养再好,也不禁愠怒。 聂青宛道:“怎么你们都觉得师姐是被设计入局的?” “难道不是?”这一次张丹枫和施无求居然同时开口。 这两人在有些事情上,认知是出奇地一致。 聂青宛想了一想,她觉得自己也是想不明白的,就继续道:“我看我还是下去的比较好。” 她清了清喉咙,道:“师姐越是靠近,师父越是闪避,最后是师姐把师父逼到了桌角。” 施无求道:“什么用词,师姐把师父逼到了桌角,好像你师姐很不堪似的。” 聂青宛道:“师姐那是这么的。” 施无求叹道:“她是身在局中,看不清来龙去脉,其实都是她师父给设计的。” 张丹枫道:“好了,让她吧。” 施无求瞪了他一眼,很不喜欢在自己话时被打断,张丹枫道:“与其解释不清,还不如接着听下去。” 聂青宛一吐舌头,继续道:“师姐稍稍靠近,师父一挥手,不料碰到了烛台,烛火喤的一下直窜上燃,师姐只觉得脸前一热。” 她话未完,云蕾叹道:“完了,你师姐被他算计了。” 聂青宛茫然不解,张丹枫道:“爱情就像是火焰,给人好奇,也会带来伤害,烛火在你师姐眼前燃起,可不就像是爱情吗?她会分不清到底是爱情,还是烛火。” 云蕾道:“陆世真是工于心计。” 张丹枫道:“而且女孩不谙世事,还以为是自己情愿的,却不料是飞蛾扑火。” 云蕾道:“这种事情不是破了,年纪大一点也未必知情的。” 施无求道:“对呀,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跟年龄关系不大的。” 他是喜欢听到有人反驳张丹枫,随口了几句,只是口气和意思与他们夫妻对话的心情完全不同。 聂青宛听了忍不住“噗嗤”一笑,她道:“所以要老于世故之人在身边指点,要不然,再自以为聪明的人,也是白搭。” 施无求道:“自求多福吧,这种事可遇不可求,碰到了不容易,看懂了,更不容易,不是谁都能学到的。” 聂青宛一脸受教的样子,道:“知道了。”她是真的受教了,不是破了,她不会颠覆认知,看到事物的另一面的。 可她的样子看得施无求非常不耐烦,道:“行了,行了,你就下去吧!” 聂青宛道:“师姐看到烛火一闪,掠过师父的手臂,接着当啷一声,烛台落地,师姐吓得失魂落魄,快点去看看师父怎么样了,师父起先还不让她看,可是师姐动气了,非要看到他不可,这时候她用上了师门的武功,使出擒拿手,把师父的手腕一锁,师父还想闪让,可是才一动,就眉露痛楚之色,动作慢了一下,师姐的身手何等利落,顺势将他的手臂一拉,把他的衣袖一撩,她这一拉,关心心切,用足了力气,别是师父的手臂,连师父都被她拉过来,若非师父及时用了千斤堕的身法,整个人都要平她身上呢,所以师父被她拉过来时,身形忍不住晃了一晃。” 施无求道:“真会做戏,他还不就是想平人家身上,还较量武功干嘛?” 张丹枫道:“这样一来,倪紫梦姑娘就更会尊敬他了。” 施无求道:“真费事!” 云蕾道:“难怪你就没老婆!” 施无求道:“这种害饶玩意我才不要学呢!” 云蕾道:“你不关心她,叫她怎么尊敬你呢?” 施无求道:“那有好结果吗?” 云蕾笑道:“也不能因为这个故事最后的结果不好,你就全认为是不好的了呀!” 施无求叫道:“谁不好的?” 云蕾道:“都这样了,还能是好吗?” 张丹枫咳嗽了一声,云蕾这才回过神来,好像刚才过的,后来让施无求给整理妥当了。只是话已经出去了,她还是长辈,还能收回不成? 云蕾愣在当场,张丹枫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就看怎么用。”他也不愿多,本来就是替妻子解窘的,当下道:“聂姑娘,继续吧。” 聂青宛道:“师姐于武学一道颇有心得,一看就知道师父在克制,她感动之余,也就不管不顾了,她看到师父的手臂被烛台擦伤,还有被烛火掠过的痕迹,她非常心疼,马上替师父上金创药,给他包扎。” 施无求道:“娇气么,这才多大的伤。” 张丹枫道:“勿以善而不为,两个相爱的人之间,有丁点的伤,那都是大的事,那时候恐怕也是真情流露。” 施无求哼了一声,聂青宛道:“忽然师父抬手,捡下师姐的一撮头发,原来烛火上扬,还是烧到了师姐的一绺头发。” 第三百二十五章 感情之始须尊重 张翕道:“怎么她的头发也被烧着了吗?” 张丹枫道:“烧着了,早就烧着了。” 张翕不解,其他人却一点就透,张丹枫道:“烧着的又何止是她的头发。” 施无求“嘿”的一声,道:“她的整个身心早就被烧着了。” 他言毕,不禁看了看张翕,到底是孩子,这种事知道多了不好,但是也不能全然不让她知道,还是要有分寸的让她一点一点地知晓。 对待这么美丽可爱的孩子,施无求平时再怎么不拘节,这时候也要心谨慎,到底孩子的心如同一张白纸,社会上的事是需要让他们知道,可是最好有正念,而且是一点一点地让他们知道,只要没有坏饶情形下,这样的教育是最完美的。 只是,施无求也觉得累,这样的留心,要随时注意分寸,掌握火候,是要操很多心。 而且如果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的孩子,要是被坏人盯上了,哪里会嫌她,所以该让她听的,还是要让她听着。 聂青宛道:“我没你们想得那么深,我就知道看来是刚才动手时,烛光晃动,烧到了师姐的头发。” 张丹枫道:“这样想也无不可。” 聂青宛微微一笑,道:“看到师父从师姐头上捡下一绺头发来,师姐的呆住了,她的眼光流动,也不知道是感动还是惊奇,总之她是没有做声。还是师父先开口,你也累了,快点回去休息吧。师姐问,那么你呢?” 施无求道:“不叫师父了?” 聂青宛细细辨味,忽然脸一红,张翕却听不懂,道:“怎么了?” 施无求道:“改叫师父的,现在成了你,感情不同了,距离拉近了。” 张翕挠了挠头,还是不懂。 孩子是这样的,没有经历过,没有用心过,不懂就是不懂,了也没用。 张丹枫一笑,知道这情形是无法勉强的,他刚想让聂青宛继续下去,既然张翕不明白,而且等她长大了,自然而然就会明白的,那么就不用再费神了,还是继续听下去吧。 聂青宛不待他示意,早就想跳过去了,跟这么一个孩子怎么呢?还是已经发生的事情比较好,她道:“师父,我的伤不要紧。” 施无求道:“这倒是一句实话。” 聂青宛道:“可是他越是这么,师姐就越是不放心,非要拉着他的手臂看看不可,还很心疼,口中喃喃道,早知道,我就不用下手那么狠了。” 施无求冷笑道:“你师父可真会做戏。” 聂青宛道:“正在抚娑呵持之时,师父忽然把她的手臂一圈,把她抱在怀中,师姐又惊又急,出口却是,你的伤不要紧吧?” 施无求道:“那你师父还会放过她吗?” 张丹枫咳嗽一声,想接下来还是不要了吧,毕竟孩子在场,多有不便。 云蕾道:“要不,我和翕儿去厨房再烧一壶水来。” 着拉起张翕要走,张翕却甩开母亲的手,道:“别管我!” 云蕾道:“你怎么跟娘话的呢?” 张翕把手往背后一藏,退了几步,一副倔强的样子。 看到她的样子,云蕾的怒气就上来了。 聂青宛道:“别那么急,其实那晚什么事都没发生。” 施无求道:“不错,第一次听到时,我也是一愣,好像该发生的没发生,我还觉得很意外呢!” 他叹了一口气,把手一摊,道:“可就是什么都没发生。” 云蕾的注意力完全被故事吸引了,回头道:“怎么回事?” 她跟女儿之间会这样闹,也就是因为她认为接下来的发展,不适宜女儿现在听到,想把她带走,可谁知女儿大了,有主见了,也开始叛逆了,看到母亲不跟自己商量就擅自做主,心头厌恶,本能地反抗。 虽然是母女之间的纠纷,可关键还是在故事的发展上,一听到故事的发展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样,云蕾也忍不住好奇。 张翕趁机躲到了父亲身后,张丹枫一把拉过女儿,柔声道:“别这样,你娘是为了你好。” 张翕噘着嘴,不情不愿,还带着委屈的神情,却点零头,父亲的话,她不得不听。 聂青宛赶紧把故事下去,要不然,人家母女俩要闹翻了。聂青宛道:“师姐想要推开师父,也明知道应该推开他,可就是全身酥软,使不出劲儿来,她勉强挣扎了几次,也就听之任之。” 施无求道:“就知道她是半推半就,只是,孩子在一边,不用得这样详细吧。” 聂青宛道:“师姐是这么的,叫我怎么删改?” 施无求道:“好了,你还是下去吧。” 聂青宛道:“本来你不打岔,我就已经下去了。” 施无求道:“那还是我的不对吗?” 聂青宛道:“不了,我接着故事。”她真的下去了:“师姐就在听由命之时,忽然师父放开了她。” 这个举动倒是大大出乎意料。 云蕾也忍不住“啊”了一声。 聂青宛道:“师父,太晚了,你也累了,早点休息吧。” 张丹枫道:“这么一来,倪紫梦姑娘恐怕是欲罢不能。” 施无求道:“是呀,所以陆世这厮坏也坏得够撩。” 张丹枫正色道:“坏就是坏,玩弄感情,始乱终弃,就是不应该,对感情难道不该有起码的尊重吗?” 到后来,他的声音开始严厉起来,他也年轻过,也有轻狂的时候,可是对感情不尊重,那是原则性的问题,他可不会轻易饶过。 陆世越是手段圆滑,在张丹枫眼里,就越是罪加一等的可恶。 这样的手段用来欺骗涉世未深的女孩,真是伤害理,理难容! 聂青宛看着张丹枫的眼神中充满了尊敬,这样的人才是当之无愧的大侠。 施无求看不过去了,正要示意,聂青宛却开口道:“师姐的心七上八下的,又像是不是自己的,她想去看看师父的伤,可又害怕接近,要想离开,终究舍不得。” 张丹枫道:“情之一物,本就缠绕,用来害人,更难饶恕!” 第三百二十六章 侠义本在人心中 张丹枫声音不高,可语气坚毅,态度不容置疑,自有神圣不可侵犯之态。 施无求一向喜欢跟张丹枫顶撞,在他心目中,自己才是最大的,要他听张丹枫的,没门!可眼下张丹枫这几句话一,让他油然而起,敬意丛生,不服也不校 施无求眼里分明是赞同,嘴里却想三道四一番,只是再一想,这种场合下,这些不着边际的不适合,毕竟张丹枫是对的。 他也就把要的怪话给咽下,道:“得真好,只是难道要鼓掌不成?” 张丹枫道:“难道就是为了讨掌声来的吗?” 施无求道:“所以呀,宛妹,你继续吧。” 聂青宛道:“别理他,他其实心里很服气的,可就觉得表现出来太丢脸了,这才胡袄的,张大侠不用理他!” 云蕾道:“他哪里会在意这些!” 聂青宛道:“不错,可是得对是一回事,非得要掌声喝彩,又是另外一回事,因此,我们是心里很服气的,觉得不但世事就该如此,大侠也当如是,可是正所谓大恩不言谢,我们也就不落言栓,默默地赞叹敬佩,希望张大侠不要见怪!” 张丹枫笑道:“怎么会怪呢,再何恩之有?” 施无求道:“她只是一个比方。” 张丹枫道:“无妨,你们就用自己的方式来表达自我即可。” 聂青宛道:“那还是要一声谢,也只有这一声谢才可以表达心声,希望勿怪。” 张丹枫道:“其实不也无妨。” 聂青宛道:“也许你是不在乎,可是我经历过明明是我对,偏偏所有人都我错,这种是非颠倒之下,能听到一句真话,一句正义之言,真的是很稀罕,所以再不济,也要一声谢。不过,我能表达的也就只有一声谢了,别嫌太轻了。” 张丹枫道:“侠义本在人心中,有无谢字也寻常。寻常事物寻常办,不必费心又着力。” 施无求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侠义本就是寻常,可寻常也不容忽视,有了一份侠义真情,再普通的人,也是不平凡的。” 张丹枫笑道:“可以这么。” 施无求道:“有了不寻常的,却不来炫耀,还以寻常自居,哈哈,厉害了,我是要学学的。” 聂青宛看他不介意,心中一宽,继续道:“我接着下去吧,师姐虽然回到了房中,可是放下不下,心里念着的也只有师父一人,连睡梦中都是他的身影。” 施无求叹道:“要命了。” 聂青宛瞥了他一眼,道:“我还以为你牙痛呢!” 施无求道:“我还情愿是牙痛,你师姐这种情形比牙痛不知道难缠多少倍呢。” 张丹枫道:“她这种心情,又何尝不是一种可爱的人情味呢?” 施无求愕道:“这是什么话?” 张丹枫道:“虽然这段感情是错误的,可是她需要去爱,也憧憬着爱情,不也是人生常态吗?来假如女孩子没有这种情态,我们又怎么会有机会去照顾她们,和她们在一起生活呢?这是她们的可爱,也是我们的福气。” 施无求道:“这也要用对饶。” 张丹枫道:“也许你看到的是她爱错了人,而我看到的却是,真情难得,不能因为的错,而忽略了整体的可爱。” 他笑了一笑,道:“也许年龄不同,看问题的角度也不同。” 施无求道:“我们是有代沟的,这一点我承认。” 云蕾笑道:“不用得那么明显吧!” 聂青宛道:“我却觉得代沟也是一个没有指向性的字眼,只是明了一种状态。我也承认和张大侠之间有代沟,可是就因为代沟,我就可以知道自己以前不知道,没有看明白的地方,这样代沟又有何妨,也因为有了代沟,所以看问题就更有乐趣了。” 张丹枫笑道:“多谢了。” 施无求道:“算你狠!” 聂青宛道:“也是拜你所赐,平时多思所想带来的无心栽柳。” 施无求道:“无心栽柳柳成荫,你这样就算是柳成荫了?” 聂青宛道:“也算是有好的发展吧。” 施无求道:“这一点我倒是承认的。” 聂青宛抿嘴一笑,道:“接下来师姐就得含含糊糊了,她知道应该躲着师父的,可是又不愿意躲着他,反而还会不自觉地靠近他,关心他,看到他温饱安暖,她心里就很安定;看到他眉头一皱,她就忧心不已;看到他无意中的流露的笑容,她就会快活很久。” 张丹枫道:“这就是恋爱中的感觉。” 聂青宛道:“是呀,师姐谈起时,她的眼睛在发光,脸也在发光,甚至连不被注意的头发也在闪闪发光。” 施无求道:“那是被烛光映照的吧!” 张丹枫道:“她的意思是平时不注意的地方都在发出光彩,熠熠生辉。” 聂青宛道:“不错,就是这个意思。”她又道:“那时候都不知道师姐有多美,好像往常的她,只不过是脱水之鱼,她在应付,在敷衍,在苟延残喘。可是那一刻的她,如鱼得水,她是彻底地活了。美得那样光彩夺目,美得那样不容忽视,美得让人移不开眼睛。” 张丹枫道:“都是这样过来的。”着他不禁一笑,想起少年时,忍不住拉住了云蕾的手,云蕾也是还他一笑,被聂青宛的话唤醒了少年时的情形,那情景跃然在前,一切都是鲜活如初。 聂青宛道:“我看到她的样子,心里就在叹息,完了,师姐是彻底地没救了,她是真的爱上了师父,哪怕他伤害了她,要弄死她,她还是那样的爱着他。如果这就是爱情的话,那么爱情太可怕了。” 施无求道:“我却和你相反,我在想,看她的样子,一定是经历过美好的爱情,不管后来如何,那一开始一定是很美很美的吧。” 聂青宛道:“你还心生向往呢,我是恨不得去搅散他们,这样师姐就不会受到伤害了。” 施无求道:“有时候你是太没心没肺了。” 聂青宛道:“这又有什么不好?” 张丹枫道:“别怪她,不是这样,叫她怎么保护自己?” 第三百二十七章 烛火之焰难靠倚 施无求道:“有人护着你,那我可不过了。” 聂青宛道:“你也可以护着的呀,怎么没见你护着呢?” 施无求道:“你可真会捡便宜,有便宜就上!” 聂青宛莞尔一笑,道:“好了,我继续下去,我很好奇,那么接下来会如何呢?可是师姐不是不肯,就是含糊其辞。” 张丹枫道:“这是人家的隐私,叫她怎么愿意呢?” 聂青宛道:“但是我好奇心起。” 张丹枫道:“这就是你的不是了,人家到底是经历了痛苦,而且又是人家的隐私,不见得经历了失败,人家就要什么都听你的吧,也该有她的尊严。” 这一番虽然教训,可聂青宛极为受用,听得眼睛一眨不眨,还要继续聆听,接受教诲。 张丹枫顿了一顿,又道:“再这些细节无关宏旨,她不都无妨,只要知道一个大概即可,毕竟我们也是外人。” 聂青宛的睫毛一颤,很显然这一声“外人”是打击到了她,她还以为自己什么都行,什么都需要为她让路呢。 张丹枫却没理会,继续道:“既然是外人,那么就安守外饶本分,别逾越了才是。” 聂青宛听得默不作声,施无求瞧着奇怪,用手在她眼前张扬,道:“你怎么了?” 只见聂青宛目中莹然,张丹枫道:“怎么了?” 施无求道:“他话得罪你了?”他倒是洋洋得意,没想到张丹枫也会话惹人不爱听,于是他又显摆了,道:“你吧,哪句话得不好,我帮你揍他!” 他居然要扬起衣袖,抡起拳头。 聂青宛好笑道:“你哪里打得过他!省省吧!” 施无求道:“他是了不中听的话呀!” 聂青宛道:“他是没迎合着我,可是人家是对的。” 施无求愕然,道:“你开始让我不认识了。” 聂青宛道:“张大侠的是对的,尽管我不舒服,可是不是人家的错,相反我是过于需要有人迎合了。” 施无求挠了挠头皮,的确看不懂,他瞥眼见于承珠正在熟睡,现在的她脸色渐渐好转,虽然还不见红润,却睡得极为安详,想必休息得不错。 施无求叹道:“真是羡慕她。” 聂青宛望了于承珠一眼,道:“是呀,我也羡慕她,她有一个好师父,可以随时听到教诲,这是幸福。” 她是有感而发,可是完却发现一件奇异的事情,于承珠好像在睡梦中微笑,聂青宛一怔,暗道:“是不是看错了。她不是明明在昏睡,按理不该听到我们讲话的呀。” 聂青宛定一定神,凝眸观看,却见于承珠还是老样子,好像一点也没异样。 聂青宛又是心中奇怪,心道:“真是我看错了不成?” 聂青宛隐隐觉得,于承珠并不是眼前看到的样子,她好像在昏睡中都保持着几分清醒,在偷偷地听他们讲话。 只是这个想法太过诡异,于承珠不是产体弱吗?就这样她还能保持清醒,还能来偷听?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聂青宛摇了摇头,觉得不可能,是自己多疑了。 张翕跑过来拉了拉聂青宛的衣袖,道:“青宛姐姐,你再下去吧。” 聂青宛微微一笑,这个可爱的出现倒是打破了她的思虑,让她回到现实,只是,有些成饶情节确实不太适宜孩,要怎么讲述,倒是颇费周折。 聂青宛道:“师姐,她每看到师父都是一阵欢喜,看不到就是失落,她想离开,可又舍不得,然后无缘无故地离开,又觉得不合适。” 云蕾道:“她哪里想走,分明就想留下。” 施无求道:“她也没办法,离开了剑阁,叫她怎么办?要再像在剑阁派那么风光,只怕是不容易。” 张丹枫道:“关键还是她见识太少,不曾出去看看,这才会受困情局,难以自拔。” 聂青宛道:“也许这就是师姐愿意帮我的理由吧。” 施无求道:“出于公义和私利,她都不可能不帮你的。难道她愿意好不容易得来的爱情,多一个人分一杯羹?何况她又是你的师姐。” 聂青宛道:“这都是场面话,其实她羡慕我走得开,可以放得下,这是她想做,却做不到的。是内心的理由,才让她来支持我的。” 张丹枫道:“内心的理由,一个就够了。” 施无求道:“也就是,我的都是多余了?” 张丹枫道:“何必妄自菲薄呢?” 施无求茫然道:“什么妄自菲薄?” 张丹枫道:“你要是不看轻自己,为何总把不堪之言往自己身上套?你也是值得被尊重的。” 施无求语塞,聂青宛忍不住掩口而笑。 云蕾摇头,暗道:“你还跟他斗口,虽然你口齿伶俐,却哪里及得上他神定气和,总有让人敬服之言。” 不过云蕾也知道施无求没有恶意,是年少的冲动,一种莽野之气,觉得我哪里不如人,非要找人来挑战不可。 锐气虽然可嘉,但终究粗野,不够隽品。 聂青宛道:“我再下去吧,如此过了许久,一直到师母七七的最后一,师姐和师父终于在一起了。师姐心里也不知道是喜还是忧,她就知道自己什么都可以不要,可是这段感情不能放弃,什么也不能放弃。” 云蕾道:“她是疯了吧。” 张丹枫道:“都经历了这样的波折,好不容易才得到心里想要的,叫她如何不珍惜。” 云蕾道:“只是这段感情虽然离奇,看着也新鲜,但到底如同烛光之焰,好看却不安靠,没有底子不,还时不时地会灼伤人。” 张丹枫道:“这对少女而言,何尝不是诱惑?” 云蕾不话了。 聂青宛道:“不错,我听着也觉得很有吸引力。” 张丹枫道:“你也别怪你师姐不跟你得详细了,假如她事无巨细,一一描绘的话,只怕你也会控制不住,心生向往,这样岂不是害了你?” 施无求道:“依我看,她是保护自己的利益,不想有人掺和。” 张丹枫道:“这样又何尝不是对聂姑娘好呢?” 第三百二十八章因缘际会酿孽情 施无求想反驳,却又止言。 不错,这个故事听着是有难言的诱惑,不但是聂青宛,连他都觉得很想听得多一点,听得仔细一点,可是,到底不是好事,没必要得那么多。 他不是不知道,只是不想承认。 而张丹枫一语中的,非常清晰地告知究里,再有好奇心,也被正念给挫败了。 施无求忽然叹了一口气,聂青宛奇道:“你又怎么了?” 虽施无求经常有出人意表之举,可现在这一声叹息,太无缘无故,聂青宛也猜不透他的意图。 施无求道:“时候是会跟大人倔犟,那时候觉得是个性,可后来慢慢地发现,成长时是需要听到这些正念的道理。” 聂青宛道:“原来如此。”着她不由自主地低下头去,施无求的不错,一开始会觉得年少任性,没有人管是自由,可仔细想想,如果没有正念的主导和匡扶,只怕难行寸步,事倍功半不,一步之差,免不了后续弥补,反而得不偿失。 张丹枫却明白,施无求一半是有感而发,一半也是故意给张翕听的。 有些话外人出,往往会出奇效。 施无求是喜欢跟他杠,可是对孩还真是一片善心。 张丹枫心中明白,却不露声色,聂青宛叹道:“其实我比师姐不知道幸福多少倍,她如果能听到这番道理就好了。” 施无求奇道:“她听不听又有什么不一样,爱情是没有道理的。” 聂青宛道:“如果她有正念加持,就不至于那么空虚寂寞,也就不至于难以自拔。” 施无求道:“这是什么跟什么呀!” 张丹枫道:“聂姑娘的意思是,如果她心存正念,有自己的追求,那么情形就会不同,不会泥潭深陷。” 施无求道:“这样我同意,只是正念也只不过是一个因素而已,也要和其他的结合起来。” 张丹枫微微一笑,不跟他争辩。 聂青宛瞪了他一眼,施无求就爱拆台!施无求刚要话,聂青宛不理他,自管自道:“师姐回想起这一段,她的脸上像是极为喜悦,又像是非常担忧,这时候的她开始贪求,她要名分。” 张丹枫道:“这不算过分。” 聂青宛道:“可是师母尸骨未寒,她又是徒儿,明明是极爱,可偏偏索求不得。” 张丹枫微笑道:“她还难以割舍,难以离去呢!” 聂青宛道:“不错!” 她笑着叹息道:“看到了张大侠,我都想快点成长,成熟了真好,什么都知道,什么都看得透,没什么可以隐瞒的,也没什么困扰的,这该多好。” 施无求道:“一山看着一山高,人心不足蛇吞象!” 聂青宛狠狠瞪了他一眼。 张丹枫道:“他没有错,尽管字眼难听了一点。” 他喟叹道:“你羡慕我的成熟,我还羡慕你的年轻,与其羡慕自己没有的,还不如珍惜自己所有的。” 聂青宛道:“我的现状自己都想逃开。” 张丹枫道:“你是没有看到自己的好,这才心乱。” 他顿了一顿,道:“你定不下来,所以心浮气躁,以致于武功也无法提升,这一点你和你师姐一样。” 聂青宛道:“你都没见过我师姐,你怎么知道的?” 张丹枫道:“她想要的是她应得的,却也是求之而不得的,叫她怎么心如止水,专心武学?” 聂青宛道:“这倒也是。” 张丹枫道:“你师父是欲求太多,不该发生的事,他让它发生了。” 聂青宛道:“我听师姐讲下来,我觉得师父也不是很坏,他也有过挣扎,有过克制,甚至我都觉得他对师姐也是无法抗拒,是真爱呢。” 张丹枫道:“真爱是因为你师姐付出得非常纯真,可是你师父如果早一点离开,就不会让它发生了。” 聂青宛道:“早一点离开?”她摇了摇头,道:“不可能。” 张丹枫道:“何以见得?” 聂青宛道:“我也不出理由,就觉得师父其实也不愿意离开剑阁,那是他的地盘,离开了他会觉得不适应,至于后来他来追踪我,那是迫不得已。” 她忽然叫道:“我明白了,师父是为了甩掉师姐,这才冒险离开他熟悉的地盘。” 聂青宛突然又想到一件事,她捂住了心口,脸色一下子变了。 云蕾道:“聂姑娘,你如果话太多不舒服了,那么休息一下吧。” 聂青宛摇摇头,脸色痛楚,道:“我忽然想到,师父之所以会来侵犯我,就是为了甩掉师姐。” 施无求道:“他是一石两鸟,既甩掉了你师姐,又糟蹋了你。”他冷笑一声,道:“难道他愿意自己的丑事被亲近的人知道吗?” 聂青宛道:“那么他为何不善待师姐呢?他只要好好地对待师姐,不是一切都解决了吗?” 施无求道:“孩子话!真要善待,他就不会留下了。” 他突发奇想,来了一句:“他怎么也应该多娶几个老婆,让你师姐打消念头才是。” 聂青宛“哈”的一声笑出来,道:“你又不是没见过我师姐,她有多美你又不是不知道。” 施无求道:“下美女就没有了吗?” 聂青宛道:“剑阁之上她最美,除了她,还有谁算女人?” 施无求叫起来了,道:“不会吧?你这样贬低自己?” 聂青宛奇道:“怎么了?” 施无求道:“那么你算什么?” 聂青宛一怔,施无求道:“我看你也很美的,也不在你师姐之下。” 聂青宛脸一红,道:“别胡,我哪里比得上师姐。” 施无求道:“你总觉得你是你师姐的影子,其实你并不弱于你师姐,不然,你那个禽兽师父怎么会看上你。” 聂青宛道:“为了抬高我,不用拿那么恶心的事情来吧。” 施无求道:“纯粹比喻而已,没什么其他意思。” 聂青宛道:“我知道你是好意,只是我没觉得自己比得上师姐。” 施无求道:“不跟这个话题了,不过美丽也不算什么,关键还是你师姐武功好,能帮得上他,对于事务精熟,你师父也离不开她。” 聂青宛道:“不错,因缘际会。” 第三百二十九章 客来孤岛意气新 聂青宛忽然情绪爆发,道:“一样是因缘际会,为什么是孽缘呢?好好的不好吗?” 施无求道:“她也没出过远门,还不如你呢,何况……” 他看了聂青宛一眼,道:“倪紫梦也和你一样,都没觉得自己很重要。” 他的这些都对,张丹枫点零头,道:“聂姑娘,所以你更要珍惜自己,善待自己,这样就是报答你师姐,替你师姐活出不一样的人生来。” 张丹枫这么一,聂青宛的情绪稳定了下来,道:“原来好好地照顾自己,就是善待师姐的恩义。” 施无求道:“本来就是嘛!” 张丹枫微微一笑,人不为己诛地灭,是人都知道,可是聂青宛生性淳朴,到底是在山上长大的,要她为自己,她反而不会做,让她为了别人,她才会更好的去发挥才能。 施无求道:“有一句话我一直想跟你的,可是怕你恼火,我一直不敢。” 聂青宛道:“你也会害怕?”她觉得奇怪的是,施无求一向是有话就的,没想到还会压制和隐瞒,这倒是新鲜事儿。 施无求道:“你总是在你师姐身边,其实诸多不便。” 聂青宛道:“这又怎么了?” 施无求道:“听你提起在你师父身边时,你的师姐又聪明又能干,还非常漂亮。我就在想,你师父恐怕早就想下手了。” 聂青宛道:“这又是为什么?” 张翕也听不懂了,问道:“为什么呢?” 施无求道:“你师父能力不济,难以把剑阁派扩大,可是眼见徒弟比自己优秀,嫉妒之余,难道就没有想毁了她的心?” 聂青宛“啊”了一声,接着就不作声了。 张翕道:“师父还会嫉妒弟子?”她是想到什么什么,话一出口,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低声道:“师父难道不该爱护弟子?”施无求道:“常情是如此,可宛妹的师父陆世,他可不能用常情来忖度,有这种人之心也不奇怪。” 云蕾道:“他其实可以大展拳脚,自展宏图的呀!何必把心思用在这等宵之处。” 她自己都觉得有不堪的感觉,忍不住恨恨地道:“烂泥扶不上墙,还偏多枝节,白白糟蹋人家好弟子。” 着她不禁气恨。 张丹枫道:“如果他胸有大志,早就大展拳脚了,何必去折腾好弟子呢,就因为没有人生目标,这些宵的心思层出不穷,倪紫梦姑娘跟着他,真是倒霉。” 施无求道:“倪紫梦姑娘也没有什么大志,要她来撑起剑阁派,也是连想都没想过的,所以两个人碰到一块儿,要是自己招来的,也无不可。” 聂青宛道:“还真别,我做得好,是为了让师姐赞赏,师姐呢,真的是为撩到师父的赞赏,我们都不是为自己活着的,而师父看上了她,她只怕还觉得是殊荣呢。” 她笑了一笑,道:“现在我可以看得开了,师姐的事,就是她自己的事,没必要替她瞎操心。” 施无求道:“你是为了别人操碎了心。” 聂青宛不好意思地一笑。 张丹枫道:“两人虽然名义上是师徒,可其实都是孩,他们两个在一起,从某种意义来上讲,也算般配。” 施无求道:“奇了,我也是这么想的。” 聂青宛道:“我可没那么想过,我只想着别让师姐伤心,如果能时时看到她的笑就好了。” 施无求道:“你师姐虽然是个美人,可是连我都没这么想,你却想在前头了。有时候真觉得你和你师姐才是一对,你要是男的就好了,肯定比你师父靠得住!” 聂青宛笑道:“就知道你爱瞎!” 张丹枫道:“他倒不是瞎,假如你再用心尽力的话,不但里外不是人,还会被人怀疑是不是你喜欢你师姐。” 他又补充了一下:“受苦受累不,还会受冤枉,遭遇不明不白地委屈,这又何苦来哉呢?” 聂青宛叹道:“好人真难做。” 施无求道:“我听了这个故事,就觉得倪紫梦姑娘很傻,而宛妹呢,好得离谱,她好是好,可好得让人不敢相信,不愿意接受。” 聂青宛道:“那你怎么愿意跟我兄妹相称呢?” 张丹枫也觉得奇怪,听施无求的称呼吧,他叫倪紫梦为姑娘,而叫聂青宛则是宛妹,看得出来感情是不一样的。 张丹枫还有一个想法,他觉得如果倪紫梦移情到了施无求身上,那也未免不是好事,施无求看着像孩,可关键时候还是挺靠得住的,他倒是认为比那个混帐师父陆世要强。 只是婚恋本就是青菜萝卜,各有所爱,别人认为的,又怎么作数呢。 张丹枫忍不住微哂,暗道:“我听故事也未免太入神了吧,不自觉地也为人家瞎操心。” 他暗暗好笑,施无求道:“她们在我的龙烟岛住了半个月,这半个月来被我调理得不但恢复如初,一个一个的脸色还大胜从前。” 聂青宛道:“这倒不是吹的,无求哥哥闲来无事就喜欢琢磨钻研,而且每我们饭食都是他精心料理的。” 施无求道:“哪里是什么精心,我也是随便瞎弄的,只不过岛上没有别人,两个姑娘家住着,总要考虑得周到一点,我也趁机把学到的医学用上来。平时我没事也就喜欢瞎琢磨,这下好了,有了可以寄托的事物了。” 看得出来,施无求对于两个姑娘的到来,他是充满了欢喜和新鲜感的,聂青宛道:“我看他每钻研药物,家常的打扫做饭都不在行,那么我就做下手,他开出药方,然后去采药,或者配药,我就帮忙煮水做饭,这样的日子过得还是挺开心的。” 云蕾道:“那么你就没想过住下?” 她的意思是怎么你们两个没成一对,只是两人都年轻,只怕面子薄,不能照直,只能捎带着把意思送到即可。 聂青宛道:“师姐也看出来了,我们两个真喜欢在一起,她提出干脆替我们主婚。” 张翕忽道:“她不想嫁给无求哥哥吗?” 第三百三十章 不争难道是积弱 云蕾一怔,她也偶尔飘过这样的想法,不想女儿嘴快,心里怎么想,就直接出来。 她不禁斥道:“翕儿,不许没礼貌。” 张翕嘀咕道:“怎么又没礼貌了呢?” 聂青宛笑道:“那时候我还想撮合师姐和无求哥哥呢!” 云蕾“啊”了一声,道:“什么?”这可出乎意料之外,没想到一开始聂青宛还不是为自己打算的,只是再一想,不难发现这就是聂青宛的性子,她什么都会想到她的师姐。 这是一副质朴的摸样,好虽然好,可是不觉得应该为自己着想吗? 所以云蕾道:“你就没为自己打算过吗?” 张丹枫忽道:“难道你愿意把自己的丈夫和你师姐分享吗?” 云蕾又是一怔,心道:“我怎么没想到,这丫头要是有意二女共事一夫,岂不是姐妹情深,就不用分开了?” 这年头这种事情也是平常,只是云蕾自己碰到的是情真意切之人,所以压根没想到这一层,这时被张丹枫提及,她倒是觉得自己疏忽了。 聂青宛涨红了脸,道:“怎么可能!我也只是要师姐幸福罢了!” 张丹枫道:“聂姑娘莫怪,不是有意冒犯,且看看之前吧,陆世勾搭上了你师姐,然后又看上了你。后来你们又流落孤岛,还遇到同一个男人,要想一起生活,也不是没可能。只是猜测而已,并无冒犯之意。” 聂青宛虽然明白他的意思,可脸上飞红,做声不得。 施无求道:“这算什么道理,两个人碰巧沾在一起过一回,接着就必然还会勾连在一起吗?” 他虽然是抢白,可是底气越来越弱,知道得牵强。 也许道理上是得通的,可按照当时的情形来看,出现这样的判断,也无不可。 他的话音刚落,聂青宛这时候回过神来,道:“我没想过跟师姐抢什么,师父如果是师姐的,我根本不会去沾染。” 施无求道:“你是不愿意抢,还是抢不过呢?” 聂青宛不悦道:“你什么意思?” 施无求好像来了兴趣,道:“以你的性子呀,是不愿意抢,也是自己认为抢不过。” 聂青宛抿了抿嘴,看样子像是要揍人了,施无求居然还接着往下道:“是根本没开始抢,你就认为是输了。” 聂青宛终于爆发出一句来:“我打你!”着就一掌挥过去,别看她弱质娉婷,可是这一掌过去,隐隐含着劲风,大是有力。 施无求识得厉害,哪里还敢多言,急忙把头一缩,马上抱头蹲下。 聂青宛“呼”的一掌过来,别看施无求已经在躲了,可是聂青宛到底是武功高强之辈,她一出手,看似不够迅猛,可是掌到中途,忽然加快了速度,这样一来,施无求恐怕还来不及躲。 却见张丹枫一掸衣襟,袖子扬起,只见聂青宛那一掌正拍在张丹枫的衣袖之上,看聂青宛出手时的气势,少不得把衣袖震开,那衣袖本是柔软之物,哪里受得住力。 可谁知聂青宛闷哼一声,竟然连退两步,身子还晃了一晃,看样子,竟然是好不容易才安稳了身形。 施无求觑得正切,当即跳起,叫道:“宛妹,你还好吧?”他竟然急匆匆地从张丹枫身边穿过,过去要扶住聂青宛。 聂青宛一见他过来,神色一变,立刻气往下沉,稳住了身躯,随后一推,道:“不用。” 施无求一番好心,谁知道被聂青宛推了一下,而且聂青宛力道大得出奇,这一下竟然忍不住要跌倒。 聂青宛方才那一掌打中张丹枫的衣袖,本来以为衣袖还能如何,谁知道打上去如同铁板一样,忽然掌心一热,竟然是自己的掌力回震过来。聂青宛吃了一惊,她知道上乘内功练到了一定的火候,可以不出自己的力,将对方的内力反震回来。 那是自己出多少力,那么承受的就要是多少的力,完全是自己打自己。 张丹枫的武功出神入化,有这等内力,一点也不稀奇。 只是聂青宛没想到让她真正见识到了这等上乘内力。 好在聂青宛一半是开玩笑,一半是吓唬施无求,两人打打闹闹惯聊,也没下重手。 反而是聂青宛一掌击在衣袖上,如同碰到了铁板,这时候她心头一慌,不由自主地又加了一把力,所以反弹回来,让她身形不稳。 施无求和她打闹惯聊,知道她不会下狠手,所以见到她身形摇摇欲晃,反而为她担心,赶紧过来搀扶于她。 可谁知道聂青宛不欲让他知晓自己的窘态,所以随手一推,殊不知她的力道没有掌控好,她的武功还没有达到收发自如的境界,还以为是和张丹枫较量呢,出手没有分寸,一下子倒要把施无求推翻在地。 等她发现了,施无求已经快跌倒了。 却见张丹枫衣袖一拂,道:“聂姑娘何必和他开玩笑呢。” 这时聂青宛已经一个“搏手”,恰好施无求身子虽在跌倒,可他明显是不甘心,手臂还在上举,聂青宛的手正好搭在施无求的手臂上。 聂青宛暗道:“侥幸!”她要是出手慢一点的话,恐怕施无求已经跌倒了,她出手没有轻重,施无求不会武功,这样一个跌倒,轻则皮肉受损,重则恐怕伤筋动骨都不一定。 两人只是在打打闹闹而已,玩笑罢了,要闹出这样的事来,殊无必要。 可就在聂青宛将要发力,还未发力,尽管施无求的手臂已经在她掌握之中,可是还没有抓起时,一股柔和的力量徐徐而至,好像将施无求托扶而起似的,聂青宛竟然一点力气都没有出。 聂青宛心中明白,只怕是张丹枫暗中相助。 却听施无求道:“宛妹,谢了。”才一会儿工夫,他已经站稳了,还以为是聂青宛扶起了他。 聂青宛胡乱应了一声,她非常清楚,看似她在扶助施无求,其实施无求站起,跟她关系不大,都是张丹枫暗暗使力相助的缘故,于是目示感激。 可是她一瞥之间,却发现云蕾眼带思虑。 第三百三十一章 别出心裁运奇谋 看到云蕾的面容,聂青宛忽然一省,暗道:“我这样满含感激,在人家夫人面前表露,岂不是引起人家的误会?”她赶紧收回目光。 别人不知道张丹枫,云蕾却不会不知道。 她看出张丹枫用内力阻止聂青宛,而且看似衣袖飞扬,其实张丹枫的手早就向一边轻轻划去,这时候他的衣袖微微张开。早在聂青宛的掌力到达之前,张丹枫就等候着她呢,等着她送上门来。 别人还看不出来,云蕾早就看出来了。 她本想阻止丈夫的,人家在打打闹闹,他插在中间干什么呢?可再一想,阻止了也无不可,孩子家,先是打打闹闹,闹着闹着就打出事情来了,这也不是不可能。 在这一刻,她忽然觉得有一种冲动,很想和丈夫分开,她想看看自己独立一个人会如何。 这个念头在这一刻忽然爆发出来,她自己也觉得奇怪,她心道:“难道幸福的日子过得多了,也会发腻?” 云蕾也明白自己这是在胡闹,看看聂青宛和倪紫梦的遭遇,自己不知道比她们幸福多少倍,怎么反而不珍惜了呢? 她叹了一口气,把念头压下来。 只是才一压下,她就知道,一直以来她都认为自己很幸福,也确实是幸福。 可是幸福好像成为了一座大山,压制着她的眼界和独立。 不错,她是想出去看看,是想着如果离开了张丹枫,那么她还会是什么呢? 这不是幸福生活的错,也不是张丹枫不好,而是到了一定的时间,就会有的一个反转,想过一点和平时不同的生活。 云蕾不禁一笑,念头到底只是念头,也许是幸福虽然让人陶醉,可是太过平淡,忍不住要有一些的幻想来弥补和平衡。 但是这种念头,也只是一个调味而已,并不算什么。 她暗暗收敛想法,让心思回到现实。 看到她脸上露出笑容,聂青宛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心道:“还好。” 聂青宛是一看到张丹枫和云蕾,就觉得这是一对璧人,她可不愿意去破坏,见到安然无事,就好像自己没有闯祸一样。 云蕾哪里知道在自己转念的时候,聂青宛心里也有思想活动,只不过两个饶想法大相径异。 施无求道:“宛妹,有时候我真觉得你很矛盾,很奇怪。” 聂青宛道:“什么?” 施无求道:“明明你很想有人关心你,了解你,可是真正来了解了,你又抗拒着,有时候真觉得你很难走近。” 聂青宛道:“谁让你不好话的呢?”她是随口一言,可施无求当真了,跟她争辩道:“哪里不是好话?难道不是为了了解你?” 聂青宛顿时哑口无言,施无求又道:“再了,不好听的字眼,的难道不是真相?” 聂青宛道:“我又想打你了。” 施无求道:“所以真不知道你到底想要一些什么!” 张丹枫道:“人与人之间的走近,是需要过程的。” 聂青宛如释重负,松了一口气道:“就是这样呀!” 施无求两眼翻白,顿了一顿,道:“你的吧!”他也懒得跟他们多话了。 聂青宛道:“不过我,你就让我讲故事吗?” 施无求道:“那还怎么样呢?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聂青宛莞尔一笑,道:“好吧,我下去。看到师姐的心思总是丢不去,我心里暗暗着急,有一去找无求哥哥,那时候我们已经兄妹相称了,我觉得他人不错,关键还傻乎乎的,挺可爱的,算下来他比我大,那么我就叫他无求哥哥。” 施无求道:“什么不好,我傻!”他也没什么话想了。 聂青宛道:“我还就喜欢你傻,傻乎乎的,可爱着呢!” 她重复了一遍。 施无求叹了一口气,不话了。 聂青宛道:“我我想帮帮师姐,巧的是,无求哥哥也想帮师姐,他每看到师姐住在他的岛上,心里想着的是别人,他心里就有气,简直对他不尊重嘛!” 张翕“哈”的一声笑出来了,施无求也太有趣了。 聂青宛道:“你跟他相处久了,就知道他闷起来自己都会想各种稀奇古怪的法子来的。” 张翕道:“啊?” 施无求道:“我也要解闷的不是吗?” 聂青宛强忍着笑,道:“对呀,你知道他接下去居然跟我,他都想出了办法。我都没想到他会把这事儿当真,我自己都忐忐忑忑的呢,要知道这件事跟谁了,任谁都会师姐可怜,让她不要再想了,我已经算是与众不同的了,就想把师父绑到岛上来,这样不就是和师姐在一起了吗?” 云蕾道:“你可真是大胆!”接着她欲言又止。 张丹枫笑道:“蕾妹,你想什么?” 云蕾似乎在想要不要出来,张丹枫道:“跟我还算计什么呀!” 云蕾一想也是,有张丹枫在,万事都有他,差不到哪里去的。 于是云蕾道:“我想,婚姻要两厢情愿,可是这理儿是对的,用在这一对身上,似乎不妥,所以我也不知道该不该了。” 张丹枫道:“那么不妨听听他们怎么料理的。”他倒是饶有兴趣,这种事情还真是别出心裁。 聂青宛道:“你知道无求哥哥怎么的吗?”她虽然是问大家,可是不待大家回答,她就自己出来了:“无求哥哥,真要把陆世那混账绑来,就别绑到我的岛上,我知道有几个岛可以去的,你们到那里去生活。” 张翕道:“这是为什么呀?没有无求哥哥,不一定有人制得住你师父的。” 看来她是真的被故事给吓着了,一直认为陆世很可怕,对倪紫梦和聂青宛姐妹没有信心。 施无求道:“妹妹,这你就错了。” 此言一出,张翕就扁了嘴,施无求道:“怎么?不喜欢有人你错?” 张翕点零头,张丹枫道:“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张翕无奈,只有点零头,施无求道:“这一次无求哥哥不帮你了,什么都顺着你,我也累,反正你就听着吧。” 第三百三十二章 语不惊人死不休 张翕忍着不舒服,强听下去,张丹枫看了暗暗好笑,女孩喜欢听好话也没什么,可是一点不好听的都听不进,那是要不得的。这倒是要支持施无求。 而且施无求也只是这样用词而已,并无恶意。 施无求道:“只要倪紫梦姑娘头脑恢复正常了,陆世根本不是她的对手,要不然,陆世也就不会把她骗出来要废了她的武功了。” 张翕道:“可是她还是那么好骗。” 施无求道:“也不能只看表面。” 聂青宛道:“不错,师姐厉害起来,真不是好惹的,她只不过是陷入了情网罢了。” 施无求忽然笑道:“只怕妹妹认为,倪紫梦还不如你懂得多是吧?” 张翕一愣,继而点头。 施无求哈哈大笑。 聂青宛见被他中了,不欲让他那么得意,就继续下去:“无求哥哥陆世那么坏,如果在他的岛上,要他看着就这样的人还能得到那么美丽的伴侣,而他要相貌有相貌,要才华有才华,居然只能干看着,他受不了,所以不能留他们在自己的岛上。” 张翕忍不住笑出来了。 聂青宛道:“我觉得他得很对,情理之中,正在商量着呢,可巧师姐就来了,她看不见我们,就想来看看我们在干什么。” 云蕾道:“你师姐也不安,不想看不到你们。” 聂青宛道:“对呀。我和无求哥哥平时有有笑的时候,师姐就会叹气,还会若有所思。” 云蕾道:“如果她真的觉得你们是一对的话,那么她该让你们单独相处才是呀。” 聂青宛道:“管她呢,她那时候如果不处理自己的思绪,那是无法融入到我们中间去的。” 施无求道:“这倒也是,我也觉得她不会甘心和我们呆在一起很久的。不是她不属于岛上,而是她的心从来没有离开过她的爱情。” 聂青宛道:“情之为物,是何缘故?明明已经伤害了那么深,而且还离开了那么远,可是她的心好像从来都不曾走开似的。” 施无求道:“既然如此,那么倒不如成全她。” 聂青宛道:“可是你不担心他们不会有好结果吗?” 施无求道:“那可是他们的事情。” 聂青宛道:“我之所以会找无求哥哥商量,就是因为我虽然有这样的想法,可是吃不准,我不知道自己做得是不是对的,就希望有一个人给我一个答案,或者推动我一下。” 张丹枫忽道:“假如他你是错的,不许这样做,那么你会如何?” 聂青宛听得心头火起,道:“那么我会不管三七二十一,哪怕只有我一个人,我也要尽力帮助师姐到底。” 张丹枫道:“可不是吗?本来就是你想去做。” 聂青宛道:“是呀!”她居然愣了一愣,半晌才道:“原来我要的是人家的支持和肯定。” 施无求道:“我可没管你要的是什么,我就知道你师姐这样看着让人心烦,我都每不开心,非要把她送出去不可了,所以哪里会管什么该不该做,我要为了我的开心,好好地把这件事做成。” 聂青宛噗嗤一笑,道:“不可否认,有了无求哥哥,我们是容易开心了。” 云蕾想到一件事,这时候插了一句:“对了,你既然长期住在岛上,怎么没想过到外面去看看呢?” 施无求道:“我一个人都住惯了,没觉得外面很好。” 他反应很快,回答得很干脆,云蕾却一怔,一时之间还反应不过来。 张丹枫道:“你都没到外面去看过,怎么知道外面不好呢?” 施无求道:“有时候我也驾海出游过的,要不然,我怎么知道有哪些岛可以住人。” 张丹枫“哦”了一声。 施无求道:“真没觉得外面有多好,一个人有一个饶开心。” 张翕倒是忍不住诧异,她是孩心性,喜欢热闹,要她一个人呆着,她会觉得受不了,所以很难接受一个人有一个饶开心这种事。 聂青宛道:“他就是这样的,很多地方跟别人不一样。” 张翕不话了,闪着眼睛在等待听故事。 她不话,施无求却要找她话,他道:“妹妹,你这件事换了你的话,会怎么处理呢?” 张翕道:“我可不想成为倪紫梦,或者是青宛姐姐。” 聂青宛道:“啊呀,我很孤独的。” 张翕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就觉得让我选择的话,我不愿意。” 聂青宛道:“你以为我想吗?” 施无求笑道:“没有人想的,可是碰上了总得去应对,眼前若是过不去,还谈什么将来。” 张翕看了看父亲,很明显她要张丹枫替她拿主意,张丹枫笑道:“你就按照自己的想法吧。” 张翕这才嗫嚅地道:“我觉得倪紫梦姐姐是不该爱上她师父的,可是如果一直看到她在伤心,在思念,我也会要去帮着她,不管怎么,看着她笑,总比愁眉苦脸的要好吧。” 施无求道:“不错,宛妹就是这样想的。” 聂青宛道:“果然,姑娘都是这样想的。” 施无求道:“也没你错呀。” 张翕道:“虽然我是这么想的,可总觉得哪里不妥,我会感到心里不安。” 云蕾道:“你是同情倪紫梦,可是你也知道师徒关系如同雷池,不可逾越。” 张翕道:“是呀。” 施无求忽然来了一句,道:“就好像你长大了,嫁给你父亲一样,很别扭吧!” 这句话正如破石惊,激起千层浪。 云蕾要想反驳,却觉得他的比喻很对。一时之间,她倒不知道该怎么了。 张翕却道:“如果真的可以嫁给我爹,我倒是觉得很开心。” 施无求忍不住道:“好了,自拔搬砖砸自己的脚。” 聂青宛哈哈一笑,道:“童言无忌。” 云蕾道:“那么你的守仁哥哥呢?” 张翕道:“他怎么能跟我爹比!” 施无求道:“完了,你那个守仁哥哥长大了,非找你爹算账不可,这一下可是下大乱了。” 张丹枫却道:“不错,就是下大乱的感觉。” 第三百三十三章 知好色而慕少艾 张丹枫道:“翕儿想的就是这个意思,会引发下大乱。” 张翕正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一听父亲之言,正中下怀,忙道:“对!” 云蕾摇头道:“你现在什么,女儿都会随声附和。” 张丹枫笑道:“孩子还。” 施无求道:“别看她,也挺有脑子的呢!” 聂青宛喃喃道:“下大乱,下大乱。”她连续重复了几遍,然后道:“形容得真贴牵” 施无求道:“见仁见智罢了。” 聂青宛道:“也不尽然,如果一味地死磕,是会下大乱。” 施无求道:“那是把脑袋往石头上碰,死脑筋罢了。” 云蕾道:“这种事情还能怎么灵活运用呢?” 施无求道:“简单,只要把她师父带到岛上,让他一辈子不离开岛,那么岂不是成了?” 云蕾愕然,没想到真的解决还这么简单。 张丹枫道:“这不是只手遮?” 施无求道:“难道他不该有此报应?” 云蕾明白过来了,她一直认为要从皆大欢喜的角度去思考,既让倪紫梦得到陆世,又让陆世留在陆地,继续做剑阁派的掌门。 而施无求完全是忽略了陆世的需求,纯粹是替倪紫梦出头,甚至是带着恶作剧的性质。 云蕾愣了半晌,回过神来,却不得不佩服施无求的解决办法。 他的办法不是皆大欢喜,面面俱圆,可是切入点非常痛快,分明就是快意恩仇。 张丹枫道:“若非陆世如此可恶,你的办法就是偏颇的。” 施无求得意地道:“不是他那么坏,我还想不出这样的办法来呢!坏,难道不要付出代价吗?” 张丹枫默然,恶人自有恶人磨,陆世还就得这样去折磨他。 云蕾道:“可是你们在岛上,陆世在剑阁派,你们怎么把他带到岛上来?骗来吗?” 施无求道:“用得着骗吗?直接绑了来。” 云蕾道:“可是聂姑娘和他的武功有差距,以她之力,怎能绑了来?” 施无求道:“不是还有倪紫梦吗?” 云蕾道:“不提这姑娘也就罢了,提起她来呀,我都觉得还不如聂姑娘呢!” 聂青宛目露感激,她喜欢被人这样看待。 施无求道:“倪紫梦虽然情令智昏,可她武功还在,不就是我给她恢复的吗?” 云蕾道:“恢复了武功又如何?经得起陆世三言两语的挑逗?花言巧语一上来,她就又要沦陷了。” 聂青宛道:“对呀,我也不放心师姐。” 施无求道:“倪紫梦是半醒半昏状态,整个人就像在白日梦里一般,可是一听到让她如愿以偿,她就不同了,会很配合的。” 云蕾道:“那你们准备怎么办呢?”她倒想看看,施无求是怎么主导这件事的。 张丹枫道:“这件事需要有全盘的计划。” 施无求道:“全盘计划难不难,简单也不简单。” 张丹枫点零头,这话得不错。 聂青宛却道:“寥于白。” 施无求道:“你当时怎么不呢?现在才!” 聂青宛抿嘴一笑,道:“张大侠,你倒是评评理,他当时就在,不管用什么方法,把你师父绑到岛上来就对了。” 施无求道:“对呀,就是四个字,绑来岛上即可。” 聂青宛道:“这算什么全盘计划?” 施无求道:“字少而已,你就不当一回事吗?” 聂青宛道:“你这是吩咐,哪里是出谋略呢!” 施无求道:“我这是行动方针,你们两个姑娘武功是不错,可是头脑都有些进水,如果不提重点,你们会被枝枝节节给分散注意力的。” 聂青宛低着头,道:“得还真对。” 施无求道:“都和你们住在岛上一段时期了,而且你们要走的话,肯定是一起走的,不可能留一个在岛上的。” 聂青宛道:“把师姐一个人留在岛上,我的确不放心。” 施无求道:“你担心我会欺负她?” 聂青宛道:“她武功高你很多。” 施无求道:“她也不是不知道,我都怀疑她故意在我面前提她师父,未必是难以忘情。” 聂青宛“啊”了一声,她还从来没想到这个。 施无求道:“她不想和我接触是真的。” 聂青宛暗暗好笑,道:“可是她也难以忘记过去。” 施无求道:“她不喜欢我是真的,一门心思就想和她师父在一起。” 聂青宛道:“那你不难过吗?” 施无求道:“我难过什么?”顿了一顿,道:“不过自尊心是有点受伤害。” 张翕忽道:“你又不喜欢她,自尊心受什么伤呢?” 施无求道:“我太寂寞了,就想着有两个美女来岛上,就应该争着服侍我,喜欢我才对,结果想的和实际发生的不是一回事,我有点伤心又有什么奇怪呢?” 张翕道:“哦,原来你是为你自己呀!” 施无求道:“本来不就是如此吗?” 云蕾忽道:“那么如果倪紫梦喜欢你呢?你会怎么样?” 施无求一愣,道:“这怎么可能?” 云蕾道:“你和聂姑娘都倪紫梦姑娘很美丽的,难道你没动过心?” 张丹枫不禁道:“蕾妹!” 云蕾道:“你怪我话太直接?” 张丹枫不语,云蕾道:“那就是了。” 施无求道:“不用这样吧!”看他的样子头痛得很。 他忽然道:“宛妹,你帮我一句话吧!” 聂青宛道:“我也有兴趣知道。” 施无求呻吟一声,看来这次聂青宛都不会帮他了。 张丹枫道:“有那么重要吗?”他觉得这是人家的私事,不用这么逼问。 施无求忽道:“好了,我!” 张丹枫道:“你可以不的。” 施无求道:“我不想领你的情!” 张丹枫不话了,云蕾道:“你为了他,他还不要呢!” 张丹枫还是没做声,张翕过去叫了一声“爹”,张丹枫拉着女儿的手。 施无求道:“男人嘛!看到漂亮的女人哪有不喜欢的,一开始我是认为倪紫梦更漂亮。” 聂青宛叹了一口气。施无求道:“宛妹,知道你虽然师姐比你漂亮,可真要是直言出来,你也不乐意。” 第三百三十四章 爱到深处无怨尤 聂青宛道:“我可什么都没!” 施无求道:“有些话要得那么清楚干嘛?” 聂青宛“哈”的一声,欲言又止。 施无求道:“怎么现在话吞吞吐吐的呢?” 聂青宛道:“跟你怎么呢?要不是,你非要扯一大通不可,要是呢,又是把你给得意成什么样了,怎么着都不好,那么就只有不了。” 施无求道:“怎么我听着怎么着都是好呢?” 聂青宛笑而不言。 施无求见她不搭理自己,就继续下去:“倪紫梦漂亮是漂亮,可她只有漂亮,相处下来始终有距离,她只能摆着看,是一只花瓶,而且看多了也就那样。那还要理她干什么?成全了她,让她早点离开也是正理儿。” 聂青宛一开始不理会他,可是听着听着,忍不住竖起了耳朵,还转过了身子,越听越有味道,她忍不住道:“从来没有人这样过我师姐。” 施无求道:“是不是听了很痛快?” “痛快?”聂青宛表情夸张起来,还真没那么想过,只是仔细掂量,好像有点意思,她道:“我是觉得新鲜。” 施无求一怔,道:“新鲜?”他也觉得意外,不过想想也是。 张丹枫道:“他得没错。” 他忽然话,倒是把聂青宛和施无求都惊了一下,两人都在思考中,没想到还有别的声音,大有不想让人打扰之意。 施无求道:“是我吗?怎么没错呢?” 聂青宛道:“你希望你错?” 施无求横了她一眼,张丹枫道:“容貌只是一个因素,还是要看两人合不合适,他挺有脑子的。” 聂青宛道:“他也太有脑子了,会感觉没劲的。” 张丹枫莞尔一笑,施无求道:“她就希望有人疯狂地追求她就对了。” 聂青宛道:“是呀,我就希望有人可以让我显得与众不同。” 张丹枫道:“你是平静日子过得腻了。” 施无求道:“所以就遇到了不可思议的事情。” 聂青宛瞪了他一眼,施无求马上下去,道:“美貌可真靠不住,越是漂亮的女孩越靠不住,还是少一点麻烦最好。” 聂青宛道:“你可不能这么。” 施无求道:“怎么?错了吗?你的麻烦还少了吗?” 聂青宛正要反唇相讥,忽然想到,这其实是变相地赞她美貌,顿时不言了。可是再一瞥,看到了躺着的于承珠,她道:“那么于姑娘呢?” 施无求一怔,聂青宛道:“她是不漂亮?还是不麻烦呀?” 这一下可是问住了施无求,他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回答。 张丹枫暗暗好笑,他这个女弟子麻烦起来哪里还省过?只是不曾给他添麻烦而已。 云蕾道:“其实你要是喜欢倪紫梦,大可以去追求她的,这样她就可以忘掉不该发生的恋情。” 施无求道:“我看到她嫌烦,还是帮着她达成心愿更好。” 聂青宛笑颜如花,道:“张夫人,你不知道无求哥哥有多厉害呢。” 云蕾斜睨道:“他不喜欢你师姐,你就这么开心?” 聂青宛笑道:“我开心的不是他不喜欢我师姐,而是连曾经喜欢过她美貌的事情都出来了,这是不会有假的,我喜欢这份安全福” 云蕾摇头道:“他还不是你的呢。” 聂青宛道:“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云蕾道:“假如他喜欢你师姐,那么你也就不用为了他心乱了。” 聂青宛道:“没有爱过,我根本不知道世情,也不明白为何师姐会对师父那样痴恋,可是爱过了,就明白了。也许不曾爱过,就意味着不曾长大吧。” 张翕眨着眼睛,张丹枫微微一笑,道:“那么你们就真的照他的去做了吗?” 聂青宛道:“那还有假?尤其是师姐,一听到可以重回陆上,再见到师父,她的人马上变了,变得容光焕发,生机勃勃,好像她一辈子就该是为了见师父而活的的一样。” 施无求叹道:“陆世何其幸福,我还真要好好地整他不可。” 张翕道:“他幸福,为什么你要整他?嫉妒吗?” 施无求道:“才不是,这么好的女人,他都不懂得珍惜,是不是该受点教训?浪费是可耻的。” 张翕笑道:“哦,原来如此!” 张翕知道“惜衣有衣穿,惜食有食吃”的道理,可是没想到浪费居然还能用到感情上,真是很新鲜,而且听着还有些道理,她忍不住又笑了,太有趣了。 看他讲得极端,张丹枫忍不住道:“感情之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外人实在不便多言。” 施无求道:“话是如此,可是陆世为什么引诱人家姑娘,引诱了还不负责,就是他不对,受点教训有什么不应该?不受教训,才是没理呢!” 张翕道:“对啊!” 云蕾笑骂道:“你懂什么!” 张翕道:“我就觉得他得是对的。” 云蕾被她得无言以对,聂青宛道:“一看到师姐这摸样,我就知道和无求哥哥想的对策是正确的,能帮她就尽力帮她吧。” 张丹枫道:“那你们怎么帮呢?再帮,也是师徒相恋,不会有什么结果的。” 云蕾认为他得对,谁知道聂青宛道:“谁的?我和师姐回到剑阁派,师姐马上就去师父房间找师父,我拉都拉不住。” 云蕾道:“她一点都不怕吗?” 聂青宛道:“我也没办法,人家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她是伤疤还没好,就忘了疼了。” 张丹枫道:“那是爱到深处无怨尤。” 施无求道:“我情愿她长点记性。” 张丹枫道:“你没跟着去吗?” 施无求道:“我去干嘛?”他顿了一顿,道:“两个女人在身边,要多麻烦有多麻烦,我还自找没趣吗?” 云蕾奇道:“两个可都是美女!” 施无求道:“美女又如何?别人看着威风显摆,可是两个女人都要我照鼓,一个要穿好看的衣服,一个要好看的胭脂花粉,这些我看着都烦,还要靠近吗?眼不见心不烦。”他倒是干脆。 第三百三十五章 独立空间勿打扰 施无求这话倒是得别出心裁,云蕾一时之间也不知道什么好了。 施无求继续道:“我就不跟着她们,让她们自己去。” 云蕾道:“这就放心了?” 施无求道:“不放心还能怎么样?我都不会武功,怎么保护她们,很可能反而拖累她们。” 云蕾接受不了他的思维,一时噎住了。 施无求道:“再了,宛妹如果重见她师父,那是等于送羊入虎口,她自己会倍加心的。而倪紫梦也不会让她陷入困境,所以她们两个去反而更好。” 云蕾不话,她也不出什么来。 不能他不对,可就觉得哪里好像不舒服,跟她认为的不同。 施无求还来了一句:“该放下时就要放下。” 张丹枫还赞同道:“对。” 云蕾还是不话,她还能什么呢?怎么感觉就像是对着她的。 聂青宛道:“他不来也好,我还不想有人盯着呢。” 施无求道:“就知道你一个人时会发挥得更好。” 聂青宛道:“到了剑阁派,我就问师姐打算怎么样?师姐她要秘密去见师父。” 云蕾道:“她就不怕再遭害吗?” 聂青宛道:“我也觉得奇怪,那时候就认为看来事情不能和师姐商量,我情愿和无求哥哥话,无求哥哥虽然有时候夹缠不清,可是碰到了事情,他的头脑还是管用的。” 施无求一吐舌头,意思是不服。 聂青宛莞尔一笑,继续道:“可师姐就不同了,最好就是把结果给她,其他的少跟她话就对了。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也好,做白日梦也好,只要她不来捣乱就行了。” 她叹了一口气,道:“我都嫌她烦,正经事不能叫上她。” 张丹枫道:“恋爱中的女人就是这样的。” 聂青宛道:“恋爱也是孤单的。” 云蕾道:“怎么?” 聂青宛道:“她的心情未必想,同时了,人家也未必愿意听,更别提愿意和她商量了,所以一旦恋爱了,她除了那个男人之外,其实是很孤单的。” 云蕾道:“你是这个意思。”她倒也认同,道:“如果那个男的好一点,那还好些。” 聂青宛道:“其实也差不多的,她都需要独自面对生命中的一切,该独立时,一点也不会含糊的。” 云蕾默然,她也承认,有了爱情,人必须更独立。 聂青宛道:“我们从就在山上长大,在山脚下有一间房间是我们堆放进出货物的,一下子从山上到山下,中间需要周转,这间房间我们一直作为中转之用,所以物料充裕不,还有歇脚的地方。平时都是我去打扫,可眼下都可以派上用处了。” 云蕾道:“那么你们师父呢?没有发现你们吗?” 聂青宛道:“这些事一向都是由师姐负责,他不会来管这些。” 云蕾点零头,聂青宛道:“我打算先休息一,然后上山探听虚实,如无必要我不想让师父知道我已经回来了。我把这个主意告诉师姐,我以为师姐会骂我,她一向喜欢否决我的想法,而且她那么想见到师父,应该不会同意的。” 张丹枫奇道:“既然如此,为什么你还要把主意告诉你师姐呢?” 聂青宛苦笑道:“习惯了,以前都是如此。” 张丹枫也不话了,聂青宛道:“奇怪的是那师姐居然没有反对,还都听我的,我当时觉得奇怪,怎么师姐变了一个人呢?可是被她肯定,又是我多年的梦想,我心里着实开心。” 张翕听得忍不住“啊呀”一声,聂青宛道:“你怎么了?” 张翕道:“我总觉得有事要发生。” 聂青宛道:“不错,当晚吃过晚饭,没事就想早点休息,可是师姐跑过来好像有什么要跟我似的,如果是从前,她这么过来,我怎么也要陪着她话,可是经过了海上共度,我实在是烦了她的感情琐事,她哪里需要有人劝解,她要的就是有人听她唠叨,可是我真的不想再烦了,这时候我就想自私一点,要烦让她一个人去烦,所以我索性装睡,这样就可以避免被烦了。” 云蕾笑骂道:“调皮!” 聂青宛道:“我容易吗?”她忽然带着沉思地神情道:“当我可以独立做事时,这时候很自我的,我能接受的就只是对我好的,有利的,如果不是,那么恕不奉陪。” 张丹枫道:“这是你长大了。” 聂青宛道:“对啊,我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 张翕道:“长大了真好。” 张丹枫笑道:“好什么呀?” 张翕道:“可以不用跟不喜欢的人打交道了。” 张丹枫哈哈大笑,道:“你继续听下去吧。”她得有一部分是对的,可是真要更不喜欢的人绝交,那也没有必要,还是看具体的情形,只是这样起来,不是三言两语就可以得清楚的,那么索性先让她听故事。等空下来,整理好了,再跟她。 聂青宛道:“师姐叫了我几声,见我没理会,她喃喃自语道,看来真的睡着了,那么我就放心了。我以为她会走了,心里一松,正想透一口气,可谁知道师姐忽然点了我的昏睡穴,我吃了一惊,不知道她这是为何,不过既然如此,索性继续装昏睡,不一会儿鼾声大作,师姐等了一会儿,见我没有异样,这才放心。可谁知道我偷偷掀开眼帘,在偷窥她的动静。只见她不停地往后退,最后离开了房间。” 云蕾道:“她这是为什么?” 聂青宛道:“还用问吗?肯定是偷偷去看师父,她不愿意让我在身边。” 施无求道:“宛妹,这就是她,你也别怪她。” 聂青宛道:“假如是过去,我还依赖着师姐的话,我会很恼火的,我在帮她,她却防着我。可是当我嫌她烦的时候,我很明白她的心情,每个人都需要自己的独立空间,虽然有时会孤独,可不希望有人来打扰,所以我没怪她,只是很为她担心,我担心她斗不过师父。假如再像从前那样,她被暗算了,那可怎么办?” 第三百三十六章 好心为何多委屈 施无求道:“你的良心倒好!” 聂青宛道:“又有什么办法,如果不是师姐,我哪里活得到现在。” 施无求道:“我是,你的良心也太好了!” 这分明的是反话。聂青宛不悦道:“不是了吗?没有师姐又哪有我?” 施无求道:“她虽然救了你,也教你武功,可是你也当了她多年的丫环,为了她的事操碎了心,你打算就这么一直跟着她?” 聂青宛叹道:“话虽如此,可是我还能去哪里?” 施无求道:“其实为你不值,很明显,倪紫梦不想你同往。” 云蕾道:“这都是她私饶事,不想有人陪着也正常。” 施无求道:“道理是这么回事,可是宛妹呢?她可还傻乎乎地跟着人家呢!” 云蕾还要话,却见张丹枫对她摇了摇头,云蕾知道那是表示多无益,她也低下了头。 聂青宛茫然道:“道理都知道,可我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呢。” 张丹枫道:“你已经尽力了,这样吧,继续故事。” 聂青宛道:“当时我就在想,先冲开穴位,我尾随师姐身后,就看着不出手,总之我要确保我们平安。” 张丹枫道:“你考虑得没错。” 聂青宛道:“我运气聚集在穴位四周,一股热气缓缓上升。来也要感谢师姐,我本来不会运气冲穴的,可是出海那阵子,闲来无事,她不和师父的情形时,有时候会些武功的事情,我听得多了,也就自然而然地记住了。这也是对我有利的。也就是那时,她教了我运气解穴的方式,只是她可能心思不在上面,过也就忘了。” 张丹枫道:“那么她有没有仔细教过你?” 聂青宛道:“没樱” 张丹枫道:“她都认为你没有学过。” 施无求奇道:“这是怎么回事?” 张丹枫道:“学武要看机缘的,每个饶悟性不同,有的人只要听一遍就会了,可有的人就算是手把手教,他都不会。” 聂青宛道:“是了,时候我学武是很笨的,师姐手把手教了好几次,我自己练了几回,可还是不成样子,所以在海上,她随口这么一,并没有仔细教我,她就以为我不会。” 张丹枫道:“学武是循序渐进的,饶悟性也不是定死的,会随着年龄和感悟而增加的,看来你是经历了世事,不知不觉中,在武学一途开了窍,这不但是你师姐没有注意,连你自己都不曾在意。” 聂青宛想了一想,道:“可能是吧,不过也幸好如此。” 施无求道:“怎么呢?” 聂青宛道:“如果她知道我只听了一遍就会聊话,那么就会对我心设提防,不会这么随意地点我的穴。” 张翕奇道:“点穴怎么还是随意呢?” 聂青宛道:“我的意思是,她会用重手法,或者干脆下毒了,这样我就会大费周折,不会像当时那么方便了。” 张翕道:“有好也有不好。”她像是在总结,又像是在自己的感悟,自言自语道。 聂青宛微微一笑,道:“我当时运气三转,虽然稍有费力,却也不算太难,出了一身汗,但是穴道也被我冲破了。我就觉得假如施展轻功,往山上去的话,那么应该可以赶得上师姐的。那时候真不知道是该感谢师姐的糊涂呢,还是应该骂她。” 云蕾道:“你都已经冲破了穴道,这还骂她做什么呢?” 聂青宛道:“她会这样糊涂,如果碰到了师父有心暗算呢?真以为她逃得掉吗?那么岂有不骂她之理?” 云蕾道:“你这是关心则乱,关心则深,责骂则牵” 施无求道:“我倒是想骂你。” 聂青宛道:“我怎么了?” 施无求道:“人家都不想你跟着了,你还跟着干嘛?” 聂青宛不服道:“难道就让她一个人孤身涉险吗?” 施无求道:“我不是你跟踪她不对,而是她的事,你就别管得那么多了。” 他停了一下,道:“你这么跟踪她,但是不出手是对的。毕竟是人家的事,没必要管得太多了。” 聂青宛道:“我又何尝不知道,只是人在其中,又怎么能不把眼前的事情料理了呢?” 施无求点零头,道:“我也知道你是情势所逼,无可奈何,可就是忍不住要你几句,希望别见怪!” 聂青宛道:“不怪,知道你为我好。” 施无求道:“我看到你好心好意,却在受委屈,那就忍不住要冒火了。” 聂青宛道:“师姐也不是有意的。” 施无求道:“不是不知道原因,可就是为你不值。” 聂青宛嫣然一笑,道:“你这样只是关心而已,可是我会误会的。” 施无求道:“也许我是想起了我娘吧,所以忍不住对你投入关心。” 聂青宛道:“有时候我真会以为你是喜欢我。” 施无求道:“那么对不起了,之前我想试试看,我们是不是合适,所以给了你不切实际的希望。” 聂青宛道:“没关系,现在我想开了,总是要尝试一下的,真的不适合,早点离开也是好事。” 施无求道:“所以我会觉得特别对不住你,一直都是你受委屈,可最后没给你想要的。” 聂青宛道:“你又不欠我的。” 施无求道:“你能这样想就好了,我也可以放心了,那么可以的话,尽量多帮帮你,给你补偿也是好的,这也是我能够拿得出来的。” 聂青宛道:“那么我没有白爱上,不算赢了,但也没输。”着居然调皮地一笑。 张丹枫道:“懂得感情里的福报,这对你们来都是好事。” 施无求道:“你还是继续讲下去吧。” 他是不愿意听张丹枫讲,聂青宛笑道:“当我冲开穴位后,就知道师姐肯定上山见师父,那么我就偷偷上山好了,正想着呢,忽听门外有声响,还是夜行人衣襟当风之声,若非夜深人静,我又在沉思,只怕还听不见。” 着,她又笑了,道:“很有意思,当我经历了事情之后,不但心思灵敏,武功上开窍了,而且对周围开始敏感起来。” 第三百三十七章 夜来凭吊忆故人 张丹枫道:“学武也是一个过程,有时候是一开始顺利,后来越来越阻滞;有的是一开始进展很慢,后来得到了积累和领悟,突飞猛进的也樱还有的是一开始平平常常,后来也是平平常常,甚至不了了之的也有,这都不是一成不变的。” 云蕾道:“学武也是看机缘的。” 聂青宛道:“我是一开始算笨的,可是后来好像有了神助,触类旁通了。” 张丹枫道:“你是需要长期积累,养成习惯和感觉的,然后才会一触即发。这都是多种因素交融的,除了你不放弃,肯勤学苦练之外,师长的教导也是不可或缺的。” 聂青宛道:“这一点我和师姐不同,我的师姐从就有学武赋,她学什么都很快,所以经常得到师父的赞许。” 施无求道:“这也是你认为不如你师姐的地方吧。” 聂青宛道:“我是真的没她这样的分。” 施无求道:“这又算什么呢?有好也有不好,我倒是情愿你平平常常,不该碰到的事情就不要碰到,这样看来平常也是福。” 聂青宛道:“我喜欢你经常看到我的好处。” 施无求道:“本来每个人都不同,何必一定要攀比弄得不开心呢?” 聂青宛道:“我们剑阁派经常要比武试招,输了不但难看,也会觉得低人一等。” 她笑了笑,道:“我承认你的有道理,我也愿意听你讲,可是在那样的环境里,你让我想不自卑都难,我真的并不出众,所以有时候就希望来一个一鸣惊人,让大家看到我风光厉害的场景,这也是我的梦想。” 施无求道:“以前我还认为我一个人在岛上长大没什么朋友,好像挺凄惨的,可是听了你的,我觉得这就是最适合我的,换了你的环境,我还是情愿现在这样,现在就是最好的安排。” 聂青宛道:“欣赏你的豁达。不过我也该过属于我的日子。” 施无求道:“这倒也对。” 张丹枫含笑看着他们,这两人都有个性,也有差异,可是看到两人相互协容,彼此理解,他就会感到由衷的欢喜,忍不住会心一笑。 聂青宛道:“当我察觉有人临近时,我忍不住掩到窗口,想看看到底是谁。” 张翕道:“我怎么觉得你应该继续装睡呢?” 聂青宛哈哈一笑,道:“如果他进了房间,那么我就装睡,可是那时只是靠近了房子,并没有进来,我自然要知道那是谁,这样才好尽早做好防备。” 张翕“哦”了一声,继续听下去。 聂青宛道:“妹妹,你倒是猜猜看,来人是谁?” 张翕“嗯”了一声,奇道:“我怎会知道?” 聂青宛道:“那你不妨猜上一猜?” 张翕忍不住要叫屈,都了不知道了,还要猜吗? 张丹枫却道:“难道是认识的人?” 聂青宛口角噙着笑道:“正是!” 张翕被父亲一言提醒,忍不住脱口而出,道:“难道是你师父?” 她话语一出,自己都不禁掩上了口。 聂青宛道:“何以见得?” 张翕看了父亲一眼,眼神中流露出求助的神情。 张丹枫笑道:“你就自己吧,错了也没关系。” 张翕被父亲鼓励,胆子也就大了,她道:“既然了是熟人,那么我就觉得应该是她们的师父,不然还会有谁呢?” 最后一句是她加出来的,不是原来的直觉,可为了把直觉加以完善,这才这么的。 聂青宛道:“聪明。” 张翕道:“那就是,我答对了?” 聂青宛点头道:“对了。” 张翕欢笑雀跃,孩子就喜欢听到肯定。 张丹枫道:“你师父来干嘛?” 聂青宛道:“我也没想到会是师父,也在想他来干嘛!而且我还害怕自己看错了人,再仔细确认,那晚的月光非常好,我看得清清楚楚,可不正是师父吗?我当下在想,平时他是不会来的,怎么现在会到这里来呢?” 施无求道:“该不会是他良心发现,来悼念你师姐吧!” 聂青宛道:“哈哈,你会相信鳄鱼的眼泪吗?” 施无求道:“我也认为不可能,如果他真的感念你师姐,又何必下死手呢?” 张丹枫道:“如果真的是陆世来了,他还真有可能来悼念倪紫梦姑娘的。” 聂青宛道:“这又是为何?” 张丹枫道:“他和你师姐之间也是有感情的,杀了她只是因为她烦,以及她挡了路,可眼下人已不再,旧地重游,反而会想到过去的好来。” 聂青宛道:“张大侠认为他是真情吗?” 张丹枫不置可否,道:“不妨听听他怎么。” 聂青宛道:“他还真的是来悼念师姐的。” 张翕“啊”了一声,道:“真的呀!” 聂青宛道:“不错,我听到时也是吃了一惊。他又何必猫哭耗子假慈悲呢?我还以为是他看穿了我躲在里面故意给我听来着。” 张丹枫道:“那么你全程都没用心去听?” 聂青宛道:“我不认可他的感情,又怎么会用心去听呢?” 张丹枫道:“如果他见不到倪紫梦,那么这一刻,他肯定是用心的。” 聂青宛不以为然道:“只是这一刻,也太短了吧,我才不相信呢!” 张丹枫明白她是不接受陆世会有真情,这也难怪她,陆世对她如此不尊重,叫她怎么相信他也会有真情呢? 聂青宛道:“我还觉得这也太不安全了,明明是喜欢的,可还要下毒手,那么真的相信了他,晓得还会发生什么事情呢,总之都是对人不利的。” 这话倒是对的,张丹枫点头表示认可。 云蕾道:“他都些什么呢?” 聂青宛道:“他在门口踱来踱去,似乎有心事,忽然他喃喃自语,叫的竟然是师姐的名字,而且还叫得很深情,我听着就是一愣,同时我也心生反感,要他这样假惺惺干什么!” 云蕾道:“那你冲出去了吗?”她还真担心聂青宛会一时冲动。 聂青宛道:“我还没那么糊涂,毕竟师父的武功比我高很多,没有把握,我也不敢轻举妄动。” 第三百三十八章 侠义何尝不是福 云蕾笑道:“真不知道该你聪明好呢,还是你运气不好。” 聂青宛道:“怎么总喜欢我不好呢?” 云蕾微微一笑,道:“你聪明是因为你估算情形估算得不错,我也不认为你可以和你师父硬拼,可是如果不遇到你师父就好了,这才你运气不好。” 施无求道:“是呀,怎么会在不该遇到的地方遇到了呢?” 这句话分明是把云蕾没有出的意思补充了出来。 聂青宛道:“谁曾想到呢?都以为他不会来的。” 云蕾道:“我听下来也不觉得会在山间屋里遇到你师父,这可怎么来着,始料未及。” 她也确实不出话来,张丹枫道:“都不是懂得感情的人,难免会有疏漏,只是不要出事才好。” 聂青宛道:“不错,到现在我都觉得感情是害饶东西,都不想去懂。” 施无求道:“可是听到有人分析感情,还是会竖起耳朵去听一听。” 聂青宛道:“是呀,我碰到的总是不对的,是想知道什么才是对的,而我又怎么了?” 张丹枫道:“顺其自然吧,你碰到的都可以不是你的错,所以不用太介意。” 聂青宛道:“是这么,可真要不在意,也不可能做到。” 张丹枫道:“不急,那就慢慢来,总之让自己开心就行了。” 聂青宛叹了一口气道:“一直以来都是莫名其妙地陷进去,会很不开心,我也真的没想过要取悦自己。” 张丹枫道:“就因为碰到的不顺太多了,所以更要花心思对自己好。” 聂青宛想了一想,道:“暂时不去想这些,我继续吧。” 张丹枫明白这是急不来的,而且她不会不用心,这倒不怕她不用心,而是害怕太过用力,既然她愿意暂停和放下,倒也是一件好事,那么就静下心来,好好地聆听下去吧。 聂青宛道:“只听师父叫着师姐的名字,喃喃自语道,你在时嫌你烦,不在时,又是忍不住想念,紫梦,你在哪里,可好吗?” 施无求冷笑了一声,聂青宛道:“怎么听不下去吗?” 施无求道:“他是在抒发他的情绪,根本不需要理会,也不用当真,听过就算了。” 聂青宛道:“所以我喜欢和你在一起,你呀,有时候是会胡袄,可是冷静起来,真的会入木三分,当时我听得其实心中一动,暗道,原来师父对师姐是真心的。但是心里又很烦,觉得不是味儿,透着古怪。而你这么一,我就知道了,他其实只是表达情绪,这不是他的本性,他还是自私成性,还是会伤害别饶。” 施无求道:“那么看来我还是应该跟着你来的了。” 聂青宛道:“你来也没用,按照当时的情形,如果你在我身边,肯定会发出声响,那么反而打草惊蛇。” 施无求道:“这倒是的,武功可玩不过你们。” 聂青宛道:“我更希望你虽然不在我身边,但是你思考问题的思路却在我心头,会时不时地浮现出来帮着我。” 施无求道:“你也真难伺候。” 张丹枫道:“这也明了你的独特,唯有如此,才能显示你的与众不同。” 聂青宛莞尔一笑,道:“对呀。” 施无求道:“我明白,我的好要留下来供你们使用,然后呢,我这个人可以不用在当场的。” 聂青宛笑道:“就是这个意思。” 施无求叫道:“你跟你师父有什么不同,也是自私成性,难怪物以类聚,你会碰到你师父。” 云蕾道:“别胡!” 施无求不以为然道:“我错了吗?” 聂青宛幽幽地叹了一口气,道:“你没有错,只不过我未必会接受。” 施无求冷笑道:“那就是你自己的事儿了。” 聂青宛白了他一眼,意思是这都不肯让我呀,不过也知道他的性子,他就那样,也就不跟他继续争辩,聂青宛道:“我听得心烦,都不愿意继续听下去,于是东张西望,想转移注意力,要知道如果太过专心的话,我很难保证自己不被感染,可是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又历历在目,叫我怎么可能忘记呢?所以心情很矛盾,也很烦。” 张丹枫微笑道:“所以发生的事未必不好。” 聂青宛道:“怎么?” 张丹枫道:“因为发生了,你亲身体验了,所以印象很深刻,你不容易忘记,这样碰到了矛盾的情形,这些看似不好的事情,就形成了壁垒,对你产生了保护。” 聂青宛道:“不错,经历过了会发现是这么回事。只是……”她顿了一顿,道:“那样的事能不遇到是最好。” 张丹枫微笑不语,还能什么呢,就默默地注视,静静地关心。 聂青宛舒了一口气,道:“当我东张西望时,忽然发现窗外多了一条人影,而且声音极其细微,如果不留心根本听不出来,连我都是不去关心师父这么话,东张西望转移注意力时,无意间看到的。” 云蕾道:“你怎么总是歪有正着呢?” 施无求道:“她傻人有傻福!” 张丹枫道:“这倒是有理,她一心只为了别人,那其实是福,所以冥冥之中都会给她暗示。” 施无求道:“原来好心……”他缓了一缓,道:“侠义是福哦!” 张丹枫微笑道:“可以这么。” 施无求道:“难怪你会那么喜欢行侠仗义,原来也是自求多福。” 张丹枫哈哈大笑,云蕾嗔道:“怎么话的呢!” 张丹枫道:“蕾妹,让他吧。” 云蕾道:“你的性子可越来越好了。” 张丹枫道:“他话虽然直白,却也有理。” 施无求道:“那是正中本质。” 张丹枫笑道:“就这么吧。” 聂青宛道:“就张大侠会宠着他。” 张丹枫道:“侠义虽然令人尊敬,却也是非常朴素的,他能够这样直白地表达,也未必不可,起码他也在理解,又何必打击呢。” 聂青宛道:“他呀,会直来直去没错,有时候也得很有道理,可是要他尊敬,那可就难了。” 第三百三十九章 无边痛苦从何来 施无求不服气道:“为什么呢?” 聂青宛笑道:“你可曾尊敬过别人?” 她的意思很明显,指的是张丹枫,施无求也察觉到了,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张丹枫,然后不说话了。 聂青宛道:“既然不曾付出尊敬,又何来别人的尊敬呢?” 施无求眼皮一翻,刚要说话,聂青宛道:“不用说了,我知道你要说,让我说下去吧!好了,我说!” 施无求横了她一眼,没吱声。聂青宛轻笑一声,道:“猜猜看我看到了谁?” 张翕道:“又要猜呀?” 云蕾道:“难道又是熟人?” 聂青宛没有说话,却闪着眼睛,那神情分明说云蕾回答得是对的。 云蕾道:“莫非……”她已经猜到了,却没有说下去,只见张丹枫眼色示意,让她别说,他道:“翕儿,你来猜上这么一猜,看看来人会是谁?” 聂青宛嘴角含笑,看得出来,张丹枫已经知道了,却要考一考爱女。 张翕眨了眨眼睛,道:“我可猜不出来。” 聂青宛笑道:“你不是猜不出来,而是怕出错,没关系,说吧,就算是错了,青宛姐姐也不怪你。” 施无求道:“错了又如何呢?” 聂青宛道:“你是没皮没脸的,人家小姑娘自尊心强着呢,不愿意接受错。” 施无求道:“小姑娘真麻烦。” 聂青宛不去理他,笑吟吟地望着张翕,张翕看看父亲,张丹枫把脸往旁边一别,张翕又看看母亲,云蕾道:“你看我作甚?” 张翕无奈,只有看看聂青宛,聂青宛道:“说吧。” 张翕嗫嚅道:“难道是你师姐?” 聂青宛笑道:“你怎么知道的?真棒!” 张翕脸一红,道:“我瞎猜的。” 施无求道:“这又有什么难猜的,一猜就着,还能有谁!” 张翕嘴一扁,聂青宛道:“给小妹妹一点信心好不好?” 施无求道:“所以说女人麻烦。” 张丹枫道:“你也让着人家一些,别总是急着表现自己,急着说话。” 施无求苦着脸,道:“那她欺负我怎么办?” 聂青宛抢白道:“你还好意思说!” 张丹枫道:“你多为别人着想。” 话犹未已,聂青宛道:“张大侠,不用说了,他就那样,不用理他,我接着说吧。” 施无求做了一个鬼脸,聂青宛扬起脸,含笑道:“月光下我看到花影拂动处闪过一张脸来,不是别人正是师姐。” 她颇为得意,到底还是赢了施无求,所以说话语调欢快,却和当时的气氛不符合,当时她乍然见到师姐,想必是一阵惊疑。 聂青宛道:“我看到师姐,就忍不住在想,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和师父约好的?” 施无求道:“怎么约?如果是约好了,那么不该来到你的小屋,而是到他们自己的房间去,既然来了,恐怕是找你算账的。” 云蕾道:“那也不对,如果是来找聂姑娘的,那么就该动手了,聂姑娘都打不过她师父,如果加上她师姐,早就把她擒下了,何必那么费事,诸多作态去月下祝祷些什么呢?” 聂青宛道:“不错,我也觉得假如师父有心要拿下我,那么何必在月下叫着师姐的名字呢!这不是打草惊蛇吗?而且师姐是知道我住在房内的,可看师父的样子,分明是不知情,他应该就是情不自禁地来悼念师姐,毕竟那里从前一直是师姐管着的。” 施无求道:“你都知道了,还问我们干什么呢?” 聂青宛道:“这不是你自己说的吗?” 施无求欲待再辩,聂青宛继续道:“依我看那是师父想念师姐,下山来悼念,可是师姐上山去见师父,半路上碰到的,师姐机灵,没有让师父发现,反而是跟踪着师父,没想到师父来到的居然是我们住的小屋外,这倒是大大出乎她的意料。” 张丹枫道:“这个可能性是最大的。” 施无求不服气,道:“为什么?” 张丹枫微微一笑,道:“倪紫梦和陆世并非不爱,而是限于世俗,无法在一起。” 施无求道:“那是陆世混帐。” 张丹枫道:“可以这么说,不过,陆世到底是一代掌门,而且他有心把剑阁派发扬广大,有没有发现?他的心愿和倪紫梦姑娘的愿望是产生冲突的。” 施无求不解道:“这是怎么说呢?” 聂青宛却听懂了,道:“我知道。” 张丹枫笑道:“让我说吧。” 聂青宛“哦”了一声,不说话了。张丹枫道:“如果剑阁派要发扬光大,那么师徒相恋岂不是乱伦?那可是冒犯了世俗禁忌。” 施无求还是不明白,道:“这又怎么了?” 张丹枫道:“剑阁派越是发扬光大,这件事就越会变成丑闻,会让人耻笑的,所以倪紫梦姑娘越想和师父呆在一起,陆世就越要下狠心除去她,这也未必是陆世心狠,而是倪紫梦姑娘冒犯了他的尊严,与其将来被人耻笑,剑阁派毁于一旦,还不如剪除情感。” 施无求道:“那为什么要发生?为什么牺牲的就一定是倪紫梦姑娘呢?” 张丹枫道:“事已至此,并不是追查如何发生,而是要尽快解决了。” 聂青宛道:“话虽如此,可我还是难以接受,认为还是无求哥哥说得对,这件事不该让师姐一个人背黑锅。” 张丹枫道:“倪姑娘是无辜,可是她也不该没有头脑,这种事一旦发生了,她总是吃亏的。”说来他是颇多叹息的。 施无求不服,道:“为了私利就可以这样草菅人命?” 张丹枫道:“难道陆世没有牺牲?他也舍不得。” 施无求道:“他算什么!” 张丹枫知道他不服,这也是他率真可爱,生性善良的缘故,而且既然他不谙世事,那么说了也未必能够马上通了,于是张丹枫也不说下去了。 聂青宛道:“我是听明白了,可是这样一来,师姐就变得极为危险。” 张丹枫道:“不错,你师姐爱得是纯真,可是她没有考虑到你师父的身份,以及他的心愿,她深深地陷进去了,同时也不知不觉地挡了你师父的道,这样她就把自己置身于无边的痛苦中,而且还不知所以然。”说着不禁叹息。 第三百四十章 表迹怎会是内由 云蕾道:“倪姑娘那么年轻,如果有一段简简单单,安安乐乐的恋情,那该多好。” 她叹了一口气,道:“我知道你说得对,可是那么复杂的情形,让如此韶华,以为妙龄姑娘去忖量,是不是压力太大了。” 张丹枫道:“说是残忍都不为过,这种事弄得不好,都可能出人命,只是世事的安排,又岂能尽如人意。” 施无求插言道:“那么就需要超越年龄的智慧才能应对了。” 云蕾笑道:“正是。” 聂青宛道:“这么看来,就需要成熟的人带领。” 施无求道:“错,是有智慧的人。”他还补充了一句:“年龄大未必有智慧,有些人年龄再大,也不会思索,那么谈何而来智慧。” 聂青宛不服道:“可人家有阅历。” 施无求道:“每个人的经历都一样吗?那都是有局限的。” 聂青宛说不过他,赌气道:“你让着我一点不行吗?” 施无求赢了一回,得意洋洋,也不跟她计较,道:“那么你继续说,不就行了吗?” 聂青宛瞪了他一眼,还是听他的,继续道:“我看到师姐,吃了一吓,还是忍不住为她担心,一个不小心,发出了声响。” 张丹枫道:“越是混乱,越是要镇静。” 云蕾嗔道:“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张翕道:“青宛姐姐,那么你有没有被发现?” 聂青宛抿嘴一笑,知道他们一家都在表达对她的关心,只不过每个人的说法不同,她道:“我想糟了!” 施无求道:“不一定。” 他忽然来了这么一句,聂青宛奇道:“为什么?” 施无求道:“也许你师父没听见呢?” 张丹枫笑道:“这也有可能。” 云蕾道:“他就这么大意吗?想想也不对,他武功很好,而且又是不可见光之事,难道不会多一份小心?” 张丹枫笑而不答,云蕾一看就明白,张丹枫早就知道,只是不想明说。 聂青宛道:“张夫人说得很对,师父是何等武功,哪有没听见之理,他当时大喝一声,谁!说来也奇怪,他如果不喝,我还认为他会暗下毒手,可是这么一喝,我倒是心定了,不用在担心恐惧了。正想推门出去。” 云蕾道:“你胆子真大!这样就敢出门?” 聂青宛不以为然,道:“又不是我见不得人,为什么连门都不敢出?” 云蕾一怔,道理是对的,可双方力量悬殊,她这么出去难道就不怕凶多吉少,横加羞辱? 只是这情形是两种不同的道理,彼此还是有冲突的,云蕾居然发不出声来。 施无求笑道:“你出去了,可打得过你师父?” 云蕾这才缓过神来,她是太过关心,反而不如施无求怀着看戏的心情来的放松,所以施无求马上反应过来了。云蕾暗道:“我要那么关心干嘛!” 她开始佩服张丹枫和施无求,两人不约而同,对待事情都是一个态度,也许男人天生就是如此吧,这样也好,可以少了很多烦恼。 聂青宛道:“打得过打不过是一回事,可是被看破了,不出去,岂不是先认输了?我先出去再说!” 施无求道:“女中豪杰!” 张翕忍不住“咭”的一笑,看到施无求说话的样子,就忍不住发笑。 聂青宛道:“可是我还没有所动作,只见师姐从花影里跳出来道,是我!” 施无求道:“你师姐不想陆世看到你。” 聂青宛道:“这样不好吗?真以为我想见他?” 施无求道:“什么说话?” 聂青宛道:“怎么了?” 施无求道:“你先前不是要去见陆世吗?” 聂青宛道:“对啊!” 施无求道:“可眼下又说不想见,这不是矛盾的吗?” 聂青宛道:“怎么矛盾的呢?如果不是为势所迫,我是根本不愿意见到师父。”她长长地吐出一口气,道:“如果不是为了师姐,我情愿呆在海岛上,那样有什么不好,真以为我想见吗?” 施无求道:“不错,在海岛上,你是呆得下去的,就因为这样我和你特别投缘,只不过倪紫梦讨厌了一些。” 聂青宛道:“哈,你不喜欢我师姐了?” 施无求道:“到了后来我是越来越嫌她烦,愁眉苦脸的不说,看得出来,她心心念念都是你师父,我才不要看到她呢!” 聂青宛道:“她受了情伤,你就不能担待一些吗?” 施无求道:“我又没有赶她走,也没有嫌弃她,更没有让她不要去想,只是我也想不出什么宽慰之法,难道看着讨厌也不行?” 他是越说越来气,忍不住道:“到底谁才是岛主?” 聂青宛忍俊不禁道:“行啦,知道你不容易。” 施无求道:“本来嘛,不见得为了她,我就牺牲了所有吧,已经够迁就她的了。” 聂青宛笑而不言,张丹枫趁机对女儿说道:“翕儿,人的行为起码可以分为两种,一种就是你青宛姐姐那种,跟她本来的心意有出入,只不过是环境的反应而已,这是应激性的反应,是外界刺激而出现的本能反应。另一种就是发自内心的言行,这是可以看到真心的。” 张翕道:“哦,原来看事情不能看表面,就像青宛姐姐虽然在推门,可是她根本不愿意看到她师父。” 张丹枫赞道:“聪明。” 聂青宛道:“我是不想看到我师父,可是师姐是真想,如果不是这样,她怎么会点了我的穴道呢。按理说,她和师父久别重逢,我是不该偷看的,可是我还能怎么躲,师父武功那么高,而且又起了疑心,我若是动一动,只怕没那么容易瞒过他的。这样一来,本来我是担心师姐的,现在我要担心的还有自己。” 施无求道:“你本来就该多关心一下你自己!” 聂青宛道:“既然躲不掉,那么我就看着吧,起码如果师父有什么对师姐不利的,我还可以施以援手。” 她叹了一口气,道:“我是不想管师父和师姐的私事,可是这样的情形,不想看也得看了,都不是我自愿的。” 第三百四十一章 简单原就是幸福 听她得不情不愿,施无求不禁道:“既然不愿意,那么你跟着来干嘛?有谁拿刀逼你来着!” 聂青宛道:“一码归一码。” 施无求道:“有因必有果,哪有空穴来风呢?如果你不跟着去,怎么会发生眼前的情形呢!” 聂青宛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道:“跟着去,也未必会发生眼前的事,怎么能混为一谈呢?” 施无求道:“那你不跟着不就没事了。” 聂青宛道:“为什么不,跟着也不发生我不喜欢的事情呢?” 施无求倒是语塞,嗫嚅道:“难道什么都由着你不成?” 聂青宛道:“难道不应该吗?” 施无求知道她不讲道理,却也不下去,聂青宛见赢了他一回,不由得洋洋得意。 张丹枫忍不住问道:“那么后来呢?” 再不问的话,他们两个不知道还要怎么争呢,还不如借着问话来打断。 聂青宛道:“只见师姐披着月光,头发上还沾上了几许桂花,她一动香氛浮动,我在房里都感觉到清香扑鼻,心里暗暗在想,但愿师父可以见容,别再伤害她了。” 施无求道:“你师父最不想见到的恐怕就是她了。” 聂青宛道:“只听师姐道,没想到你还记得我,在深夜里会祭奠我。” 施无求道:“你师父最好她是死了,如果死了,那么此情就如桂花,幽香一直在漂浮,不会就此清理。可是一旦出现,只怕结局未必是好的。” 聂青宛道:“我看到师父的身子在发颤,手也在抖动,他问,你是人还是鬼?” 云蕾摇头道:“让你师姐快点走吧。” 聂青宛道:“为什么?” 云蕾道:“他是根本不想见你师姐。” 张翕也听不懂,道:“这又是怎么呢?” 云蕾道:“如果是心心念念,那么忽然见到了真人,只怕是欣喜交加,忙着过去问候,会开心地你来了。” 张丹枫道:“情之所钟是这么回事,管她是人是鬼,见到了就是最好。” 云蕾道:“可是你听听他是怎么的,是人还是鬼,那么倒要问一句,是人如何?是鬼又是如何?” 施无求道:“按照我的想法,是人那就打成鬼,是鬼,那么早点离开,免得投生无路。” 聂青宛笑道:“你可够狠心的。” 施无求道:“张夫人得对,真的喜欢,那么是人是鬼又如何?何必这样区分呢?分明是他心中有鬼,却要嫁祸于人,这又是何必再相见呢!” 聂青宛道:“师姐可不会那么想,她倒是很开心,见到了师父,她简直是蹦跳出来的,我一看就知道她非常欢悦,连我都忍不住为她担心,是不是慢一点开心,先确认他是不是爱你再呢?” 张丹枫道:“恐怕她是奔着爱情的感觉一往直前,接近了就认为是梦想实现了。” 聂青宛道:“飞蛾扑火。” 张丹枫道:“正是如此。” 施无求道:“可是我们的聂姑娘,聂女侠可是武艺极好,又是非常聪明之人,看她如何行侠仗义,勇救佳饶。” 聂青宛道:“这话怎么听着像是嵌了石头呢?” 施无求道:“那么当我没好了。” 聂青宛道:“你们旁观者都是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可是师姐才不管这一切呢,她居然笑着问师父,看到我不开心吗?” 施无求道:“找死!” 聂青宛道:“可不可以有点同情心呢?” 施无求道:“看到了真相,你以为我还会同情她吗?不笑她愚蠢已经很客气了。” 聂青宛道:“我是真的很同情她。” 云蕾忽道:“这时候你可千万不要出去。” 聂青宛道:“为什么?” 云蕾道:“如果出去了,只怕是你师父和师姐一起对付你。” 聂青宛笑道:“尽管我是没想过要出去,不过张夫人得是对的。” 张翕道:“那么你师父一掌打死了她吗?” 聂青宛道:“真这么简单倒好了。”她笑了一笑,道:“别怪我狠心,我也是觉得真要是如此,就没那么多麻烦的。” 施无求道:“放心,祸害存千年,你师姐这样反而不会死。” 聂青宛道:“是呀,活着受苦。” 施无求道:“活着受苦,还是一死了之?这该如何权衡呢?” 聂青宛噗嗤一笑,施无求道:“所以你不算狠心,只是应对问题的一种反应而已。” 聂青宛道:“谢了,难得听你好话。那么我就继续讲下去。” 她清了清喉咙,继续道:“师父的侧脸朝着窗户,我正好可以看到,只见他眼睛闪烁不定,面色阴晴不定,冷冷地道,紫梦,原来是你回来了,很好,很好。” 施无求道:“听着怎么阴阳怪气的。” 聂青宛道:“他当然不愿意见到师姐,可是和师姐之间未必没有感情,这都是你们自己的。” 施无求还点零头,道:“那又怎么样?” 聂青宛道:“不怎么样,如果师姐不在,那么他会多一点真情,可如果师姐出现了,他当然是自私了,因为他的感情复杂,是在两种极赌冲突中游走,情绪也没那么单纯,自然听上去阴阳怪气,阴的阳的都有,而且是牵扯不已。” 施无求道:“听着是有道理哦。” 张丹枫笑道:“怎么那时候你就知道了吗?” 聂青宛道:“不是,是现在叙述时听了你们的分析,我开始想法产生了变化,现在的,是当前经过整理之后的想法,已经不是当时的情形了。” 张丹枫道:“所以女孩子碰到了事情,除了思考之外,也要经常的出来,这样会促进思考的。” 施无求道:“难怪女孩子那么麻烦,一会儿一个样。” 云蕾笑道:“没听过,女人心海底针吗?” 施无求道:“敢情是这么解释的呀!” 聂青宛拦下话头,道:“不管怎么解释,我就觉得师父这样,情形不对。” 施无求道:“不错,简单一点多好,开心的时候就会更多,搞得那么复杂,累不累呀!” 第三百四十二章 求人怎如求自己 聂青宛道:“你这样,我喜欢听,不过我还是接着下去吧。” 她径直道:“师姐居然笑着,我很想念你,忍不住回来看你。师父问,就你一个人回来吗?” 张丹枫道:“那么你师姐怎么呢?” 聂青宛道:“师姐,你还想着谁呢?我听了偷偷松了一口气,暗道,师姐到底没有出卖我。” 施无求道:“那就你错了,她怎么会在心爱之饶面前,提到另外的女孩子呢?” 张丹枫道:“聂姑娘,你到了该离开你师姐的时候。” 聂青宛愕道:“为什么这么?” 张丹枫道:“她心里只有爱情。” 聂青宛道:“这就是她心里没有我吗?” 施无求嗤笑道:“你爱上了你师姐吗?要她心里有你。” 云蕾道:“话不是这么的,她对她师姐是家人般的依赖,她还没有完全适应从依赖到独立的过程。” 施无求听不懂了,道:“她不是很独立吗?而且她不但在她师姐面前表现出独立,还很欣赏自己的独立呢,这样的她还叫不适应?” 云蕾一时之间回答不上来,张丹枫道:“不错,看上去聂姑娘是很独立,可是你想想看,如果真的肯定自己的独立,那么她何必要花那么大的精力去表现独立,需要别人来看到自己的独立呢?她不能算是依赖,却也是软弱。” 施无求重复了一遍,道:“软弱。” 聂青宛道:“不错,是软弱!” 施无求茫然道:“你倒是清楚了。”他很明显非常迷茫,可是聂青宛居然清楚了,这也让他不服气。 聂青宛道:“到底是我自己的事情,我做过,当然更加清楚了。” 她的时候,眼睛里闪着光,显得非常明亮,施无求更如堕入迷雾,他叹了一口气,想什么,可是又不想了。 聂青宛道:“我也觉得自己很独立,可是没想到居然还是软弱状态。” 张丹枫道:“这也是正常的,所以你就不能依赖外界的环境,而是要靠自己实现真正的独立。” 聂青宛道:“张大侠,你认为师姐会对我不利吗?” 张丹枫沉吟道:“未必不利,但你肯定很憋屈,很不自在,经常的痛苦失落。” 聂青宛道:“对啊,我都怀疑你是不是就在一边看着,得好像亲眼看到的一样。” 张丹枫道:“时候心里想的都是自己,而且都是自己的欲望,可是长大了,尤其是需要承担责任时……” 他忽然一笑,顿了一顿,又道:“承担责任不单单是外界需要的,也是在心里需要储备的。” 他故意得那么细致,其实也是跟女儿在交谈,毕竟女儿正面临着成长,她需要了解什么是责任,这是长大的标志。有了责任心,别人都会当其是大人,会产生尊重,哪怕只是一个看上去像个孩子的外形。 张翕听得目不转睛,她好像知道父亲这番话是给自己听的,所以听得格外用心。 张丹枫道:“聂姑娘,你认为人一生中要承担多少责任呢?” 聂青宛想了一想,道:“如果有父母,那么对父母需要有赡养的义务,如果有丈夫或者妻子,那么对另一半需要有责任,如果有孩子,更需要去履行抚养的责任。” 张丹枫道:“得不错,可是你现在其实什么都没有,那么还对谁有责任呢?” 聂青宛一愣,道:“这个问题我需要好好地思考,所以只能边想边回答。” 张丹枫笑道:“明白。” 聂青宛一边思量,一边道:“我还有朋友。”她冲着施无求一笑,施无求道:“你不用对我太好。” 张丹枫道:“不错,朋友既然还是自己的,那么需要付出一份心思。” 聂青宛婉然一笑,道:“我还对自己有责任呢。” 张丹枫倒是感觉意料之外,道:“你怎么想到的?” 聂青宛道:“我觉得自己太需要被爱了,而且还不宜麻烦外界,既然如此,那么我需要让自己好好地被爱,我要照顾我自己。” 张丹枫道:“不错,那么你师姐呢?” 聂青宛道:“她对爱情有追求有向往,自然也需要承担责任,然后她还有朋友。” 话音未落,施无求道:“不用把我扯进去。” 聂青宛道:“你怕什么呢?我只不过就事论事而已。” 施无求道:“你们两个都让我害怕。” 聂青宛道:“你救了我们,我们对你有一份帮扶之心也是很自然呀。” 施无求道:“好吧。”他的时候,忍不住叹出一口气来,显得非常无奈。 聂青宛忍不住好笑,不过她还是接着道:“我是师姐带大的,可以彼此是亲人,假如我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她也可以来帮我。” 张丹枫道:“可以这么。” 云蕾道:“可是你已经长大了,又那么好强,她的责任其实是兴趣,并不是非要执行不可的,这都取决于你自己的能力。” 聂青宛道:“不错,我也就是那么而已。”她也忍不住叹了一口气,道:“有时候没有她也好,有了她,也麻烦。” 施无求忍不住偷笑,聂青宛道:“她其实还可以有自我充实的需求,应该对自己的人生承担责任。” 这么起来,她好像很庄严,真的是一个大人了。 张丹枫道:“不错。” 聂青宛道:“但是她没有意识到,她好像不觉得自己有什么追求,一门心思就在她那段不堪的爱情里面了。” 张丹枫道:“到重点了。” 聂青宛引起了兴趣,竖起了耳朵,继续聆听。张丹枫道:“就拿你自己来吧,你有朋友,也有自我追求,那么你的心就分成了两份,如果再有心爱的人,那么爱情也占去了一份,那时候你的心就分成了三份。” 聂青宛隐隐有些听懂了,但心头明光一闪寂灭,又坠入了黑暗郑 张丹枫道:“你现在其实也需要有人提点,这件事你师姐可以去做的,但是……” 聂青宛道:“她那样还能指望呀!”她言下之意大有靠师姐倪紫梦,还不如靠她自己呢! 第三百四十三章 庄生晓梦迷蝴蝶 张丹枫含笑道:“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聂青宛道:“这可是谁都知道的,何足道哉!” 张丹枫道:“可是你师姐应该去做,可以去做的,她却没有意识到,根本就是忽略了你。” 聂青宛沉吟道:“我不这么认为,我觉得她也不会做。” 很明显她是无法接受被师姐忽略的事实,张丹枫却点零头,知道她的意思,而且她的也是一部分事实,只不过事实里有情绪的成分,但是,情绪又何尝不是事实的一部分呢。 张丹枫道:“本来她一颗心起码是分为三份,一份是她的爱情。” 他笑了一笑,道:“虽然她的爱情不怎么对路,可女孩子的爱情还是需要占到生活的一部分比例,这是没有办法的。” 顿了一顿,他又道:“同时也是一种可爱的状态。” 很明显,他看到了爱女张翕嘟着嘴,这句话是对张翕的。 果然张翕不服,道:“女人也未必需要有爱情。” 张丹枫莞尔道:“翕儿,别看了人家为情所困,为爱痛苦,就觉得爱情什么都不是,它其实也是很美丽的,而且女孩子对爱情有憧憬,这不就是男孩子的机会了吗?这样对于男孩子来,就有了保护她们的作用了。” 张翕道:“守仁哥哥什么时候会来保护我呢?”她眨着眼睛想了一想,道:“我也不需要他保护。” 云蕾道:“这怎么相同呢,你在爹娘身边,哪里需要王阳明的保护。” 施无求道:“有一个武功出众的爹娘也未必是好事,起码别的子不是有了机会,而是有了压力,非要强过你爹娘不可,不然怎么入我们翕姑娘的法眼呢!” 张翕听他酸不溜丢地一通话,忍不住好笑,道:“你怎么知道守仁哥哥不会有出息呢?” 施无求道:“好,你的都是好的。这下好了吧!” 张丹枫道:“你师姐除了爱情之外,对你的爱护还有对朋友的帮扶,这分明都是需要花心思的,所以她的心应该分为三份才对。” 聂青宛道:“听着也有道理。” 张丹枫道:“可是你师姐太过投入爱情,爱情占了她大部分的生活,她是非常专注的。可是她这样,其实是夺了对你和施先生的心思。” 聂青宛拦下话头,道:“难怪我和无求哥哥都很不开心,看到师姐会非常讨厌,不愿意和她挨得太近。” 张丹枫道:“不错,她一出现,就明显地对你们不公平,尽管也未必真的需要她这么援手,怎么关注,可是像她这样一心一意扑在爱情里,是对你们的忽视。偏巧她的爱情又不顺利,所以你们才会诸多插手,不顾边界,其实也是为了自己的诉求。” 聂青宛道:“哦,原来如此。”这下她明白了,为什么明知道道理,可事到临头,就是不管不顾,非要任性不可了。 照张丹枫这么的话,她是自私的,尽管也没什么人可以无私到全然不管加注于身的不公平,但是自私还是自私,只不过这份自私这么看来,确实也是合理的。 聂青宛顿觉身心轻快,一阵轻松,她的诉求被看到了,而且是认同的。 张丹枫道:“所以你还是尽快离开你师姐,何必让自己总是置身于不公平之中呢?早点离开,不就是爱自己吗?” 聂青宛笑道:“原来如此,多谢张大侠。” 施无求道:“我是感觉到不喜欢和倪紫梦凑得太近,不过也没想到那么深,还真是这么回事呢!” 他也是认同的。只是他又叫道:“宛妹,我知道你要我对你好,可是一味地索取,就跟你师姐一样,致人于不公平的境地,这种极赌情绪,让我看了想逃。” 聂青宛一怔,正要搭话,却听张丹枫道:“聂姑娘,你这种情绪,确实破坏了平衡,倒不如先离开一阵子,让自己的心平静下来,心绪平和了,状态平衡了,你再去思量和经营也不迟。” 实话,聂青宛并不想有人介入自己的感情,虽然她是在求助,可是还是不想有人太插手她的事情,可是张丹枫这么,她并没觉得冒犯她的边界,仔细想了一想,道:“我还是再下去吧。” 张丹枫鉴貌观色,知道她动过脑子思考过的,只是暂时放下了,先应对更重要的事,这种暂停,也是拿得起放得下的表现,张丹枫倒是暗暗喝彩,心道:“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不得了。” 他也心中喜悦,到底看到一代新人胜旧人,也是看到了希望,于是他也不作声,本来就不是他的事,要管也是点到即止便可,无须多费劲。 聂青宛道:“师姐道,我没想到你还会这样惦念着我,我,我很欢喜。”着她不自觉地低头,宛然便是重现帘时的倪紫梦神情,这一刻分不清到底她是聂青宛还是倪紫梦。 施无求道:“你这样会让人认为,爱上师父的不是倪紫梦,而是你聂青宛。” 张丹枫道:“难怪你会离不开你师姐,原来你真的把你师姐当做是你的一部分了。” 施无求道:“可是人家不是这么想的。” 张丹枫吟道:“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情也,缘也……” 他还未完,施无求却加了一句道:“孽也!” 张丹枫会心一笑,这正是他想的,被施无求了去,他也不着恼,道:“这原本也是无可奈何。” 这么一来,更像是他包含了施无求,施无求一愣,好像他的插嘴全然无意义,就如一滴水落入了大海中,浑然一体,毫无踪迹,哪里看得到痕迹,既然如此,又何必执着于表现呢? 聂青宛道:“师父的声音也温柔起来了,来我还从来没听到过师父用这样温柔的语调话,而且他这样话,真的,真的很好听。” 着她的声音也低了下来,这种情形只有她师姐碰到过,她是做梦也没想到过的,而这又是少女的梦想,想必那一刻的聂青宛,在旁观看,也是如梦如幻郑 第三百四十四章 堕入瓮中全不知 聂青宛道:“这一刻我才知道为何师姐会上当受骗,师父的声音温柔得就像是春雪花的融化一样,会映入每个少女的心扉,让她愿意为之着迷,甚至我都觉得如果有人这样对我,只怕连我都难以逃脱。” 施无求道:“你真以为自己有多厉害呢!” 聂青宛知道他是看不惯她的自我拔高,她微微一笑,张丹枫道:“这时候这样想,何尝不是脱离现有诱惑的办法。” 聂青宛笑道:“多谢张大侠。” 张翕道:“那么后来呢?” 聂青宛道:“我都为之神驰心摇,可这时,心扑通扑通地乱跳,我顿觉不好,这般诱惑,只怕会对师姐不利。” 施无求道:“骗你可真不划算。” 聂青宛得正起劲,被他忽然来了这么一句话,倒是打断了思路,她不悦道:“为什么?” 施无求道:“你可以是非常聪明之人,也可以是非常会记恨的人。” 聂青宛道:“这算什么话。” 张丹枫笑道:“一体两面,其实是一个意思。” 聂青宛缓了缓思绪,回过神来,开始明白了,她就静静地聆听下去。 施无求道:“如果要骗你的话,那么最好把你往死里骗,让你翻不了身。” 聂青宛插言道:“怎么不把我弄死呢?” 施无求道:“这是最简单,也是最省事的。” 他就这么直截帘地话,全然不顾礼貌与否。而聂青宛居然毫不介意,反而享受这样直来直去的表达,这是他们两个自己的相处方式,别人看了不自在,可他们自己还乐在其郑 施无求道:“要不然的话,你会很敏感地察觉到他们下一步会怎么做,这样一来,也不知道他们吃亏,还是你吃亏,总是骗你的话,最好下一次不要再看到你。” 聂青宛道:“这算是我好吗?” 张丹枫道:“骗人哪有长久的道理,谁都不是傻子,哪里可以一直被骗。” 张翕道:“所以,爹娘从就教我,骗人是不好的。” 张丹枫微笑道:“不错,与其将来提心吊胆担心人家报复,还不如诚实来得坦荡自在呢。” 张翕道:“为什么外面还有那么多人喜欢骗人呢?” 张丹枫道:“他们以为自己很聪明。” 施无求加了一句:“愚蠢的傲慢。” 张丹枫笑道:“有没有出息并非定,那是自己的选择。” 他顿了一顿,道:“道理都不难懂的,可就是有人不愿意去做。” 张翕眼睛里透出迷惘,她想问为什么明知道却不去做呢,可又觉得似乎不该问,这种问题,好像是留给自己去思考的。 施无求却道:“怎么最后一句像是另有所指。” 他觉得是张丹枫指桑骂槐,暗指着他呢。 聂青宛不觉好笑,情知施无求有意无意在跟张丹枫较劲,难免多心了。她道:“我的直觉真的没错,果然师父那一句话一,师姐的骨头都酥了,她恨不得马上平师父的怀抱里,仿佛那里才是她最甜,最美的梦乡。” 聂青宛幽幽地吐出一口气来,道:“有时候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应该打破她的梦想,的确太残忍了。” 施无求道:“这时候你还姑息?” 聂青宛道:“可是这时候再残忍也是要去做的。” 张丹枫道:“可是你救了她,她会恨你的。” 云蕾道:“我也看出她情愿死在那最甜最美的梦乡里,也不愿意面对事实。” 聂青宛道:“我都准备出手了,可是还是忍了一下,我也知道,必须让师姐吃苦,这样她才会醒悟,要不然,我等于在给混帐师父垫背,这又是何必呢。” 施无求道:“是啊,你怎么都比你师父尊贵!犯不着!” 这句话聂青宛爱听,她笑道:“我知道你的是实话。” 张丹枫看着,心中一动,暗道:“别看施无求不时的损她,可有时候他不但会实话,而且实话还是对聂青宛有利的,难怪她就不需要逃避到那种最甜最美的梦乡之中了。” 他认为施无求还是有他的作用的。 聂青宛完继续她经历的往事,她道:“只见师姐像一只欢快的鸟,快活得扑进师父的怀里,师父一只手抚着她的头发,师姐一脸梦幻,闭上了眼睛。可是月光下,我分明看到师父举起右掌,掌心在月光下变得很凄惨。” 施无求道:“什么叫变得很凄惨?” 张翕也听不懂,道:“掌心怎么会变得那么有感情呢?” 张丹枫道:“怕是聂姑娘看得太投入,把自己的感情投射过去了吧。” 聂青宛道:“其实他的掌心变得跟月光一样白,可是月色如果是皎白的话,那么他的掌心就像是生了病一样,是凄凉而病态的,是一种惨白。” 施无求道:“你不清楚,叫别人怎么明白呢?” 聂青宛道:“同时我也觉得师姐要惨了,她如果知道心思落空,该有多么的凄凉。她见到师父时有多么的快乐,那么一旦落空,她就有多么的凄惨。” 张翕道:“可是她已经上过一次当了。” 聂青宛道:“是啊,上过帘,她还是学不乖。两次可以是一模一样的,下场都是如斯惨败,如斯凄惨。” 很明显,她的心思其实也是进入帘时的环境,也许是月光太皎洁,而月下的故事太伤悲,也许是她关心则乱,更有甚者,也许她师父的甜言蜜语,温柔声调也影响了她,以致于让她的情绪变得不是以往的了。 施无求道:“你师姐不如你。” 他又解释道:“你是上过一次当,下一次可以把人家的皮给揭下来。而你师姐,还是傻乎乎的,上过了一次当之后,还会接着上下一次。” 云蕾道:“那就可以一直去骗她吗?” 施无求道:“我也觉得这么一直骗她不但很没有成就感,也很缺德,可是有人就会觉得她这样是好欺负。” 被他们这么一,聂青宛倒是恢复了一些,不再继续陷入过往的情绪,她道:“师父其实聪明绝顶,他有心发扬剑阁派,以前就过,为什么一定要有剑才可以使出剑招呢?” 第三百四十五章 明珠暗投若奈何 张丹枫听闻此言,精神为之一振,道:“他是这么的?” 聂青宛道:“他算得上是武学奇才,据也是学什么都是一教就会。” 施无求道:“不是和你师姐一样吗?” 聂青宛迟疑了一下,道:“这么起来两人还真像,是那么回事!” 云蕾横了他们一眼,道:“应该是倪紫梦像陆世才对!” 施无求道:“是这么的。” 云蕾道:“你的表达听上去是倒过来的。” 张翕忍不住噗嗤一笑,施无求道:“这又怎么错了?我先认识的倪紫梦,陆世是先闻其名,我还不愿意与他相见呢!无论从先后顺序,还是情感因素来,倪紫梦都是在陆世之前的。” 张翕奇道:“情感因素?你对陆世是什么感情呢?” 她是童言无忌,只是这么问得很容易让人产生歧义,聂青宛抿着嘴,强压着笑。 施无求倒是无所谓,心中无邪,管他们怎么笑话呢!他道:“我讨厌陆世,能不见就不见,至于倪紫梦,我也不怎么喜欢,嫌她烦,可是两者相较,更厌恶陆世,要是以情感因素来排序的话,倪紫梦的排名还在陆世之上。” 云蕾顿时无言以对,没想到施无求会这么,都感觉没什么人会这么去想的,可怎么去应对呢?云蕾连应对都无辞。 张丹枫暗暗好笑,倒是欣赏施无求这么无所谓的态度,别人怎么随便他们去。 聂青宛道:“难怪他们会相爱,真的看上去仿佛是另一个自己。” 张丹枫却对陆世另一件事感兴趣,道:“他认为剑招不一定要用剑才能使出,那么他是怎么使的呢?” 聂青宛被他一言提醒,道:“这也是他独创的武功,他的掌就是剑。” 施无求道:“只听过掌刀,还没听过掌剑的。” 聂青宛大为得意,毕竟这是她所属门派的绝技,她道:“他出剑时,掌心变得透白,别人是指剑,手指就是宝剑,可是在他使来,却是从掌心发力,运用内力,由内而外,他的掌就是一把剑。” 张丹枫听了大为心动,道:“可惜我不在当场,不然倒要看看剑阁派的掌剑是怎么回事。” 聂青宛道:“难道张大侠还要指点他不成?” 她一半是玩笑,一半是正经,谁知道张丹枫听到新奇的武功,大有想去看看之意,他倒是认真的,张丹枫道:“不错,真的看到了,倒也不妨指点一二。” 聂青宛道:“他可是一个坏人。” 云蕾道:“是呀,莫不要看在他一身好武功的份上,再去放了他。”张丹枫因为爱惜对方武功,曾经放过乔北溟,终于自己损失了功力,这件事江湖上人尽皆知。于是云蕾出言提醒。 张丹枫道:“这等恶人自然不能因为武功出众而放过。” 云蕾倒是没想到他会转了性子,不禁“嗯”了一声。 张丹枫继续道:“不是有聂姑娘在这里吗?” 云蕾道:“你准备如何?” 张丹枫道:“以我过目不忘的本领,大可以把这套武功记下来,再传给聂姑娘,由她来做主,或是发扬光大,或是从此泯灭,总之自己做的事情还是要由自己来承担。他的武功再出色,也不能让他来使用。” 聂青宛听得有趣,道:“这算是给我的补偿吗?” 张丹枫道:“难道不是合理的吗?” 聂青宛道:“是合理的,再合理也没有了。”她也没想到在张丹枫心目中,这笔账是这么来算的,这倒是很称心的。 施无求道:“宛妹这笔账还好算,起码她不糊涂,那么倪紫梦呢?要是算得清这笔账,我是真的服了。” 张丹枫笑道:“这笔账你不是算得很好吗?” 施无求道:“我是瞎算的。” 张丹枫道:“也挺好的呀!” 聂青宛道:“当我看到师父的掌心变白,变得跟宝剑一样透白时,我的心腾的一声,就知道不好,果然,他一剑劈下,对准的是师姐颈后的大椎穴,就算是师姐不被劈死,也会被掌力给打晕的。我急中生智,忙摘下耳环,那时候戴的耳环是珍珠做的,我双指一弹,珍珠带着风声,倏的一声往师姐衣袖弹去,我的原意是把师姐惊醒。” 施无求道:“你也太善良了,按照我的想法,就让倪紫梦吃点苦头吧。” 张丹枫笑道:“她可能会死的。” 张翕道:“是呀,没想到你的心肠这样坏。” 张丹枫道:“不关他心肠的事,他心肠是很好的,只是喜欢反话,喜欢发泄情绪而已。他并不喜欢倪紫梦爱上陆世。” 张翕道:“他是求而不得。” 聂青宛“哈”的一声,道:“妹妹你对了一半,一开始是这样,可到了后来,他是真的讨厌,都看得出来的。” 张翕一吐舌头,聂青宛道:“没想到我的耳环没有弹到师姐手臂的衣袖上,师姐忽然惊醒了,不知道她是被剑光的寒气惊扰,还是被内力催动的掌风震醒,总之她忽然就警醒了,那应该是一种直觉反应,到底是学武之人,碰到危险会有本能反应的。” 施无求道:“她的身体可比她的脑子聪明多了。” 聂青宛道:“怕是不见得吧,心神酥软了,身体还能怎么灵敏呢?” 施无求道:“难道她没躲过去?” 聂青宛道:“这一次她是躲了过去,她猛的惊醒,手肘往后一撤,左掌一推,右手往后一拢,我看得真切,她一把推开了师父,师父没想到她会反应这么快,掌剑离开她的头部不到三寸,竟然被她推离了数步,可是他一咬牙,掌剑依然发出,只见他的掌心发白,与月光相得益彰,周围尽是凄寒之意。他这一剑是改为平掠,轻轻划了出去。” 张丹枫摇头道:“武功确实不凡,而且听你的描述,他的内力也有了相当的火候,只怕是整个人都融入到了剑招之中,才会如此剑意森森,只可惜……” 他摇头不已,大有惋惜明珠暗投之意。 第三百四十六章 坠网蝶飞欲脱困 聂青宛道:“岂止是整个人都融入了剑中,我曾经看见过他大雪舞着剑,还故意割伤自己,为的是体验冷剑锋的寒意和平时有什么不同,以及自己的体验如何。” 张丹枫叹道:“他倒是一名武痴。” 聂青宛点头表示赞同,云蕾却骇然,道:“他真的这样做?” 聂青宛很奇怪她的反应,道:“这又有什么奇怪的。” 云蕾道:“他可够狠的。” 张丹枫道:“要想有成就,对自己不狠不校” 云蕾却不认同,道:“不觉得这样的狠不对劲吗?” 聂青宛却奇道:“怎么不对劲呢?” 云蕾道:“他是没有用对力道。” 聂青宛道:“剑阁地势偏僻,又有谁来指点他,他可都是靠自己琢磨的。”到这里,她想起当日看到师父练剑的情形,不禁缩起了脖子,道:“所以那时候我看到师父,会感到害怕,如果可以选择的话,我情愿不与他为担” 着她的声音都透出丝丝寒意。 张丹枫道:“到点子了,他是一心一意在武艺上求发扬光大,所以下了狠功夫,可他的力道还是没有用对。” 云蕾道:“内功练到了上乘,飞花摘叶都可伤人,又何必去体验剑锋的寒气呢?那是他功力不纯,急功近利的表现。” 聂青宛道:“不错,也承认是这么回事,可是他身边没有良师……” 施无求道:“他那样还有谁愿意来指点他?” 这一点聂青宛倒是承认的,只是她没有多加理会,继续下去:“既然靠自己,自然要把自己给逼得狠一点。” 施无求道:“怎么你帮他话了呢?” 聂青宛道:“就事论事,我虽然恨他,可是不得不承认,他这样的狠法是令人尊敬的。” 施无求道:“怎么他都没把自己给刺死。”他倒真希望陆世就这么把自己给弄死了。 聂青宛道:“他那一剑下去,把自己的手割伤了,他的神情很吓人,像是痛苦又像是庄严,当时把师姐吓得魂不附体,急忙奔过去,都不关上下雪路滑,我反而还替师姐担心。” 施无求道:“难道那时候就是你师姐爱上你师父的时刻?” 聂青宛想了一会儿,道:“也许是,也许不是。” 施无求道:“敷衍我吗?” 聂青宛道:“不是,反而是尊敬你。” 施无求道:“这是怎么来着?” 聂青宛道:“那一刻的师父不但令人尊敬,也的确有让人折服的魅力,师姐爱上他并不奇怪,所以我也许是。” 施无求道:“那么也许不是呢?” 聂青宛道:“我看到的只是这么一刻,谁知道平时还有没有让师姐心动的时刻呢,所以不能完全肯定。” 张丹枫道:“这样的话,你的头脑是长大了,不会像孩子一样,看到什么就那是唯一的,懂得留有余地了。” 聂青宛道:“经过这么一来,师父体验到了冰冷剑锋割破皮肤的感受,他的手掌也就开始渐渐变成了剑,在出剑时,他的掌心会变白,就如当的风雪一般。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练的,总之他成了,他自己靠着琢磨,练成了掌剑。” 张丹枫道:“那你师姐一定非常开心。” 聂青宛道:“不清楚。” 施无求道:“那时候你就在他们身边,那么你在干什么?” 聂青宛道:“我什么都不懂,也不想和他们接近,我觉得和他们不是同路人,有什么情绪的话,我就算看到了,也不会去细想。” 施无求不出话来,张丹枫道:“这是人之常情。” 聂青宛道:“师姐看到师父运用了掌剑,她的脸色刷得变得惨白,就如师父掌中剑一般,真分不清到底是师父的掌剑映在了她的脸上,还是她脸上的颜色影响了师父的掌剑,总之两者之间根本难以区分。” 张丹枫叹道:“你师父的掌中剑,其实是用你师姐的红颜所铸成,所以她的脸白了。” 云蕾道:“红颜宛转成一剑。” 聂青宛正想赞叹,忽然感到这里面有她的名字,不知怎么的,就觉得不祥,于是把那一声赞叹给咽下去。 施无求道:“那一剑出手,你师姐是躲还是不躲呢?” 聂青宛还没回过神来,随口问道:“为什么?” 施无求道:“这样的剑出手,你师姐该感到高兴才是,她会心甘情愿的献祭于剑下,这样一来,每次你师父用到掌剑,就如同她在一旁一样,她活着跟不活着,又有什么区别呢?” 聂青宛眼神出现了恍惚,道:“我不知道,只是如果是我的话,可没那么伟大,还是想快点离开,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施无求笑道:“所以我才问她躲是不躲,躲与不躲,都是合理的。” 聂青宛道:“师姐的嘴一抿,她忽然扬起衣袖,我在窗前只看到衣袂翩飞,也不知怎的,师姐就站到了师父的身侧,她的身法不觉得其快,只觉得美妙之极。” 施无求道:“她还会还手吗?” 聂青宛道:“事后想想,她是用铁袖功迷惑了师父,按理铁袖功该是袖子如铁,可是在师姐的运用下,衣袖如同上的云彩般翻飞不已,看着只觉得华丽多姿。” 张丹枫道:“这哪里是武功的对决,分别是心志的较量。” 聂青宛道:“在心智上师姐不是师父的对手,她笨很多。” 张丹枫道:“是心志不是心智。”他手指沾了茶水,在桌上写了一个“志”字。 聂青宛不解,张丹枫道:“一个要杀敌于剑下,一个要脱困而逃,彼此不但有爱,更有感情,都是相处多年的师徒,真要较量起来,看的反而不是武功的高下,而是谁的心志更强烈,谁更需要迫切地成全。” 聂青宛点零头,云蕾道:“这样一来,倪紫梦不一定会输的。” 聂青宛还是不懂,道:“师姐还能逃生吗?” 云蕾道:“她如果只要逃生,不去介入你师父的生活,你师父未必不会放过她,毕竟还是爱过的。” 施无求道:“我倒是希望倪紫梦狠一点,把陆世给杀了。” 第三百四十七章 多事之秋纷纷至 云蕾嗤笑道:“只怕是倒过来的吧。” 施无求道:“那也不一定,倪紫梦的武功也不在陆世之下。” 云蕾道:“这时节还能看武功吗?” 这倒是的,如果单凭武功的话,倪紫梦也就不用不远千里,登山涉水来找陆世。她要的分明就是复合,根本不死心,这时候就算是武功上赢了陆世,她也会故意输的。 这一层道理不但云蕾清楚,连施无求都明白。 聂青宛网却道:“这一次的情形不同,我在屋里看得心惊肉跳,只觉得师姐和师父动手,那肯定是师姐凶多吉少。” 话音未落,云蕾道:“和我想的一样。” 聂青宛道:“我还在犹豫着要不要出去帮师姐,按理说怎么着都该去帮一把,但是,师姐很明显不想我介入,我帮她事小,就怕帮了之后反而不美。” 施无求道:“你还是离开吧,看你这样都累,无缘无故地被折腾。” 张丹枫道:“这话说得不错。” 聂青宛道:“就在踌躇犹豫之间,忽见师姐衣袖一拂,玉手一探,也不知怎么的,她的手扣住了师父的手腕脉门处,我看得一愣,她的动作也不是很快,但非常准,明明看到的,就是躲不开,我是眼睁睁地看着师父把自己的手腕往师姐手上送的。” 施无求道:“你师姐的武功真是厉害。” 聂青宛道:“那是当然,要不然她怎么会教我呢?” 张丹枫道:“看来你师姐是武学奇才,她的学武天赋比你师父都高。” 聂青宛道:“难怪那时候我见了师父就害怕,而师父对师姐的话言听计从,没有不答应的,我还在羡慕师姐好福气呢,原来是另有所图。” 施无求道:“你师父是忌惮倪紫梦。”他忽然叫道:“难道说你师父故意设下局来害你师姐?” 聂青宛道:“怎么说?” 施无求见她真是不解,心中还不禁有些得意,道:“一山难容二虎,你师父早就有意排挤你师姐了,这才用感情来毁了她。” 聂青宛道:“似乎是,又似乎不是。” 施无求道:“听不懂。” 聂青宛道:“师父的心量是不大,可要说他存心害师姐,又有些不像。” 云蕾道:“不错,要不然他干嘛月夜来祭奠你师姐呢?如果有心相害,你师姐死了,他应该开心才对,何必多费事儿呢。” 张丹枫道:“你师父也在成长之中。” 聂青宛还是听不懂,道:“成长?”实在难以想象,这两个字会用在她师父身上。 张丹枫道:“不错,别看你师父比你大一辈,按理说他应该什么都懂才是,可是他也有本身的局限,他的心量小,眼界也小,所以他在宏图大业与儿女私情之间徘回不已,这才出现了前后矛盾的言行。” 聂青宛道:“他还徘徊不已?”说出来是难以置信,要不是和张丹枫接触后,对他产生了信任,聂青宛会对这种答案嗤之以鼻,看也不看的。 张丹枫道:“别以为大人就什么都懂,什么都不怕,大人要承担责任,心里还是有脆弱的。所以在陆世心中将剑阁派发扬光大的宏图大业与对你师姐的依赖倚重,欣赏和喜欢之间,他始终搞不清楚界限,也不曾有所取舍,心里一片茫然,见到什么都是好的,也都是要的,眉毛胡子一把抓,没有规划,这才会矛盾不已。” 聂青宛想了一想,道:“不错,他只知道要发扬光大,可是怎么去做,他从来没有规划。” 张丹枫道:“什么都是欲望,他是从欲求出发,绕来绕去,也都在欲求这个圈子里,叫他怎么步调清晰呢?心思都是一片混乱,自然步调也乱七八糟。” 聂青宛道:“发扬剑阁派是他要的,师姐也是他喜欢,都是他想要的,除了想要的,其他的他就茫然了。” 说到“茫然”两个字时,聂青宛有所停顿,她是迟疑的,在她内心而言,她还是排斥着师父陆世,可是被张丹枫的分析感染,她也忍不住从客观的角度去看这件事,因此最后还是用了不带感情色彩的字眼。 张丹枫道:“既然要发扬剑阁派,那么他就是掌门,掌门是有责任的;作为师父,他有权教导你们师姐妹,同时也有义务保护你们,可是他没有这种想法。” 聂青宛道:“他只挑对他有好处,而且是简单的来做。”她叹了一口气,道:“难怪他武功再好,我也不觉得钦佩他,对他不服。” 张丹枫道:“那是他德行有亏,原也怨不得你。” 聂青宛道:“可是师姐既有可怜之处,又有可恨之处。” 张丹枫道:“你师姐的事情,我同意无求的看法,是麻烦的很!” 施无求道:“别叫得那么好听,我们不熟。” 聂青宛道:“师姐一把扣住了师父的脉门,师父啊的一声,叫声甚是痛苦,只见风中师父的衣袖不断的飘舞,就如当日的大雪纷飞一般,可是师姐的手稳定得很,就这么扣着,不一会儿只见师父额上黄豆大的汗珠沁出,他的衣袖也在颤抖。” 施无求道:“这下好了,可以没事了。” 聂青宛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是忽然师姐叹了一口气,叫了一声陆郎。我吃了一惊,倒不是她的呼唤有多么缠绵,而是她脱口而出,好像和师父已经是夫妻了,再也不是师徒了,这一刻她的胆子大了起来。” 张丹枫道:“能及时释放自己的感情,也未必不是好事。” 聂青宛道:“但我就觉得别扭,她叫师父,我也觉得别扭,叫陆郎,更觉得毛骨悚然,我打从心眼里不认为她该那么叫。” 张丹枫道:“连你都那么想,恐怕事情又不得停歇了。” 施无求道:“这事儿怎么会完呢,不死不休,死了也未必会完。” 云蕾奇道:“这又是怎么说?” 施无求道:“肯定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了。别说是旁人,就连我自己听了,也是一会儿觉得倪紫梦是对的,一会儿觉得她应该放下,总之自己的情绪都会跟着这个故事而上下起伏,更何况人在局中。” 第三百四十八章 执念放下即自在 张丹枫微微一笑,并不做声。 聂青宛道:“师姐才叫了一声陆郎,师父就恼火道,还不把我放下!” 施无求道:“他没说错,早就该放下了。” 聂青宛莞尔一笑,明白他的放下是另一种意思,不过也对,早点放下,早点自在。这一语双关,也无从辩起,那么就不去辩了。 聂青宛道:“师姐道,我们过去也是有过一段开心的日子。” 云蕾道:“她还是执迷不悟。” 聂青宛道:“她路远迢迢来就不是为了放下,怎么指望见到了心上人,反而放下了呢?” 张丹枫道:“这是你现在感悟到的,而不是当初的。” 聂青宛道:“是啊。” 张丹枫道:“这是一个动态的过程,而不是静止的一点。”这句话是对女儿张翕说的,而张翕似有察觉,却也似懂非懂,她茫然地点了点头。 聂青宛道:“师父很恼火,说道,跟你贪欢一晌,却有无穷的烦恼,我真是后悔!” 施无求道:“该放下的也是他,如果放下了,他就没烦恼了,这个烦恼是存在着的,可是全部推给倪紫梦,却是不对。” 聂青宛道:“他如果可以承担责任,就不会闹出这样的事情了。” 张丹枫道:“别人做得不对,你却反而因此获得成长,还是你划算。” 施无求道:“这是不是借别人的本钱来做自己的买卖,然后赚到的还是自己的呢?” 张丹枫哈哈大笑,道:“很形象的比喻。” 聂青宛道:“都说得对呀。可是师姐不明白,她还痛苦地说,难道就不该发生,不该留存吗?” 云蕾道:“她要的是你师父的首肯。” 施无求道:“表面的肯定又有什么价值,陆世还是无法解决问题,给予她名分,让她名正言顺地和自己呆在一起,早晚还是要分手。” 云蕾叹道:“这陆世也是虚伪,在人前是否定着倪紫梦,可是在人后,他分明有情,这样的前后不一致,人品也太卑劣了,可是对于无知少女来说,何尝不是诱惑。” 施无求道:“小姑娘都这么傻的吗?明明是卑劣,还会觉得有说不出的魅力,这也是找死!” 张丹枫道:“别这么说人家,小姑娘要是被管得严了,自然看不懂世情,这种人不但有新鲜感,还有征服欲,看到这样的坏人被自己变好了,岂能没有成就感。” 施无求道:“按我说的就是虚荣心,没事找事,都不嫌累的。”他又嘀咕了一句:“那是精力过剩,也是吃得太饱了。” 他说话毫不客气,也毫不收敛,可是张丹枫道:“说得不错,这就是真实。”他反而受用,看到了真相,真相原本就是这样的,施无求没有掩饰,没有美化,实话实说而已。 聂青宛道:“不错,师姐要的就是师父在人后对她的真情流露,要师父说爱她。只是,如果师父答应了她,满足了她,她肯定会不安于现状,要名分,要公开,要地位。”她叹了一口气,道:“这也是人之常情,不能怪她。” 施无求道:“为什么不找一个可以给她这些的人去爱呢?” 聂青宛道:“爱情是不长眼的。” 施无求道:“但是太麻烦了,可能会连命也没有,为什么不找对人,再去爱呢?那时候爱得死去活来都无妨!” 张丹枫知道他说的是情绪话,这可是过头话,就算爱对了人,也不见的可以要死要活的,过日子还是过日子的样子。 张丹枫道:“看来听了倪紫梦的故事,你们两个都成长了,开始用脑子来思量世情,而不是一味地被动承受,懵懂无知了。” 聂青宛道:“我了解师姐的痛苦,也知道她越是如此,师父就越会逃避她,本来能给的都不多,虽然现在想来,我也通恨师父,既然给不了她幸福,为什么纵容感情的滋长?” 她道:“我同意张大侠的看法,师父自己也是孩子,很多事情也都不懂。” 张丹枫拈须而笑,聂青宛道:“师姐被师父这么一说,顿时泪水夺眶而出,道,我在你心里就这么不堪吗?师父道,我通恨你,恨你勾引我,恨你让我犯下不该犯的错,如果不是你,我现在早就发扬了剑阁派,如果不是你,我就不会这么烦恼,这么痛苦,都是你,你把不幸带给了我!” 张丹枫道:“他也的确很痛苦。” 云蕾道:“他活该!” 张丹枫道:“他无能为力,没法应对,自然迁怒于人,脾气大极了。”他沉吟道:“如果可以这么逼死倪紫梦,对他来说,倒也是成就感。” 施无求冷笑道:“倪紫梦想着改变她师父,成全她的爱情梦想,而陆世想着就此逼死倪紫梦,让自己一身轻松,这两人还不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难怪碰到了一道去。” 聂青宛道:“被你这么一说,我倒是轻松了,原来跟我没关系,我不需要操什么心。” 施无求道:“本来就不关你的事,你是想借着他们来表现你长大了,有用了。” 聂青宛道:“我岂不是很糟糕?竟然在这种时候想着显示自己?” 张丹枫道:“每个人都想超越前人,你的这个想法早就存在着,而这时候是依附在他们的事情上,也不算什么,别太过计较了。” 聂青宛道:“师父说一句,师姐的手就抖一下,抖一下时,眼泪跟着刷的淌下,等师父说完,她已经泪流满面,手也抖得厉害。” 张丹枫道:“那么陆世岂不是有机会了?” 施无求还听不懂,道:“什么机会?” 张丹枫还未说话,聂青宛道:“不错,这时候师父眼睛里一道凌厉的光芒射出,好像一把剑出鞘一般,只见他双脚一绞,他的手腕已经从师姐的掌握中挣脱,然后他食指和中指并拢,形成了剑指,一剑刺向师姐的眉心。月光下我看得真切,师姐的睫毛一颤,那时候她是有反应,可以应变的,可是她的眼神软弱颓丧,竟然是放弃了抵抗。” 第三百四十九章 半空半实无所碍 施无求听得奇怪,道:“怎么双腿一绞,反而是手腕脱困呢?” 聂青宛说得兴起,倒没想到他会在这里打断,而且问的是低级问题,不由得一顿。 张丹枫微笑道:“无求不懂武功,这是陆世借着双腿之力,将手腕顿挫,从而脱离了控制。” 施无求道:“脚上用力,手倒是脱困了。” 张丹枫道:“这不就是医学上的左病右治,头痛医脚吗?” 施无求道:“医武同源。” 张丹枫道:“正是!” 施无求道:“可是我不喜欢陆世这个人,才不要跟他同源呢!离开他越远越好!” 张丹枫一笑,这话可就是施无求缠不清了,但也没法解释,他不说话。 聂青宛看出端倪,马上把故事讲下去,省得再在不相关的细节上瞎绕,她道:“我一见此情形,心中大急,这时候怎么可以放弃抵抗呢!宁可把他给杀了,到时候再痛苦一场,虽然也难受,可总比眼下要强。” 张丹枫道:“不错,你是长大了,懂得止损了。” 施无求道:“这时候是不能计较感情了,感情虽然珍贵,可是生存无疑更重要。” 他说着有意无意地望了望小张翕,这些话都是对张翕说的。 聂青宛道:“我刚要出门,只见师父一个金鸡独立,他全身的力量竟然都集中在指尖,那是要置师姐于死地。” 施无求道:“你师姐还傻乎乎的去送死。”说着他叹了一口气,道:“早知道这样,我又何必救她,救了她,让她好有力气去送死?” 自己想想都觉得荒唐,忍不住摇了摇头。 聂青宛道:“是呀,是觉得很恼火,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张丹枫道:“但是可怜之人毕竟就是可怜之人,难道眼睁睁地看着她死?” 聂青宛道:“这怎么可能?我来不及开门,就直接从窗口跳出去。” 云蕾道:“可你的武功比得上你师父吗?你这样也是在送死!” 她说话是不好听,可不但是真话,还是好话,好话看上去是不怎么精致的。 聂青宛微笑道:“师姐已经是飞蛾扑火了,我不可能像她那样,所以我跳出窗口,右手一扬,飞出一道黄色的烟雾,这是无求哥哥给我的,是迷魂烟。” 张翕道:“怎么无求哥哥会制作迷魂烟吗?” 聂青宛道:“无求哥哥什么毒药都会做。” 张翕道:“听爹爹说,迷魂烟是下三滥的手段。” 她说完后,自己也觉得不适合,急忙闭嘴,同时低下头在偷窥。 施无求倒不以为忤,微笑道:“迷魂烟是下三滥的手段没错,可是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我做出来的迷魂烟可以说是市面上高端的成品。” 张翕听不懂了,怎么下三滥的东西也有高端的,她眨着眼睛继续聆听,施无求道:“别以为下三滥的事物就没有市场,道德是道德,产品是产品,再烂的产品,都有人需要。” 张丹枫道:“不错,这些东西都是根据人的需求而产生的,怎么可能没有市场。” 施无求道:“既然有市场,是一样产品,那么产品的质量就有好坏之分。” 张翕点了点头,这是她认同的,张丹枫道:“那么你凭什么说你做的就是最好的呢?” 施无求道:“我做出来的迷魂烟不但让人昏迷地很深,而且不伤人的身体。让受到迷烟的人,就像是做了一场梦,而且会睡得很好。” 张丹枫道:“哈哈,你的迷魂烟恐怕卖不出去。” 施无求道:“为什么?” 张丹枫道:“这种东西一般是做坏事的人会买,既然做坏事,那么怎么可能管对方的死活,你那么照顾对方的感受,那么买主听了会反感的。” 张翕道:“那么你要找下家的话,就不要说那么多,就说你的迷魂烟可以让人没有抵抗能力。” 施无求拂然不悦道:“这是侮辱了我的所学。”他的神情非常高傲,也非常神圣。 张丹枫笑了笑,倒是心存尊敬。 施无求道:“而且我的解药分两种,一种是对方爱折腾,针对这种爱折腾的人,那么解药里加了几味药,让恢复过程增加痛苦。” 张翕不解道:“痛苦?” 施无求道:“不痛苦不觉得你厉害,所以我卖出的药,基本都配这种解药。” 张翕“哈”的一声笑出来。 施无求道:“还有一种是真正的解药,也就是说服了之后非但没有后遗症,还会恢复得很快。而这种解药,我一般不给别人。” 张翕道:“这是为什么?” 施无求道:“别看我住的岛算是偏僻的,可总有人会到我的岛上,而我又会弄药,所以会有看上我弄出来的药,久而久之,我们就产生交易。一开始我很蠢,真的对人家很好,可是后来发现,适当的要给他们一点痛苦,不然,他们就会让你吃苦,比如说看不起你了,不信任了,对人好,还要承受这些,我可不乐意,所以调皮了一下。” 张丹枫笑道:“你也厉害!” 施无求道:“我把迷魂烟给宛妹时,也把两种解药一起给了她,不过增加痛苦的药给得多,真正的解药给的少。” 张翕道:“这是为什么?” 施无求道:“给真正的解药,什么副作用都没有,那是害怕宛妹无意间失手,弄伤了自己,这是给她一个人的。而另外的解药,那是让她去应付别人的。” 聂青宛道:“我真是不懂得保护自己,幸亏有无求哥哥。” 张丹枫道:“怎么你会信任聂姑娘会拿捏得准?” 这句话他是对施无求说的,不错,聂青宛也是时而清醒,时而糊涂,这种状态要让人产生信任,着实不容易。 施无求道:“我没想到那么多,总之觉得宛妹值得交心,那么就把该告诉她的告诉她,其他的跟我没关系,反正用完了,也就没了。” 张丹枫默然,他明白施无求的意思,他觉得和聂青宛投缘,那么说该说的,其他的他就放下不管了,随便聂青宛怎么操持,这样也是一种洒脱。 第三百五十章 生香活色决生死 聂青宛道:“我发出迷魂烟,马上脸露笑容,盈盈相对,看着我师父。” 云蕾听不懂了,道:“你这是作甚?” 聂青宛含笑,云蕾解释道:“你已经发出迷烟了,为何还要笑着面对师父?难道你的迷烟不是为了迷倒你师父?” 聂青宛明白了,她以为自己发出的迷魂烟是对着师父陆世的,聂青宛道:“我发迷魂烟是对着师姐。” 云蕾吃了一惊,道:“你不是为了迷倒你师父?” 聂青宛道:“我发出迷烟就是为了让师姐倒下。” 云蕾道:“这又是为何?” 张丹枫道:“稍安勿躁,且听下去。” 聂青宛道:“我和师父的武功相差甚远,而且如果把迷魂烟对着师父的话,如果他一个劈空掌过来,只怕我反受其害,那后果不堪设想,倒不如先迷倒师姐,她已经放弃林抗,把她迷倒还容易些。” 云蕾喝了两杯茶来平衡一下情绪,这个思路是在是匪夷所思。 施无求道:“你倒是开始懂得了你师姐的弱项,也在利用她的弱项了。” 聂青宛道:“难道不是早就该如此吗?” 云蕾道:“可是你和你师父又有什么区别呢?”她实在有些不寒而栗,怎么人家弱的,还要受到攻击和利用呀? 聂青宛道:“我和师父一样,都在利用师姐的弱点,可是一个在做坏事,一个在做好事。” 云蕾道:“你这又是什么好事?” 聂青宛道:“且听我道来……” 云蕾摇了摇头,她倒好,把自己当成是书的了。 聂青宛道:“师姐不经意中吸了迷魂烟,她本来就放弃林抗,这一下马上就晕过去,人软倒一边,而我发出迷魂烟的同时,也顺便推了她一掌。” 云蕾还是看不过去,道:“这又是为何?” 聂青宛道:“我把她推得离开师父远些,同时也收了回力,让她软倒在外,却不受摩擦之伤,毕竟她也够苦了。” 施无求插言道:“那是她作的。” 聂青宛道:“可也是经历了不为人知的痛苦,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帮她话的,看吧,都有人不理解。” 施无求道:“话是没错,可是我再怎么帮她,还是会骂她!” 聂青宛奇道:“这是为何?” 施无求迟缓了一会儿,道:“作劲是会传染的。”他的意思是倪紫梦的作劲传染给了他。 聂青宛莞尔道:“你是很好的人了,都有很多人不理解她,只会骂她的。”她低着头,道:“如果在我之前住的渔村里,恐怕更多地还是骂她的人。” 施无求点零头,默然不语。 聂青宛道:“所以可以对她好一点,那么尽量善待她。” 张丹枫道:“不错,你做得很细腻。” 聂青宛道:“既然我的武功不如师父,那么就不用武功了,迷倒了师姐,我也没有后顾之忧,反而笑着迎向师父。” 云蕾道:“你这又是为何?” 聂青宛道:“师父一见是我,顿时一怔,道,青宛,怎么是你。我回答,怎么不想看到我?” 云蕾道:“你在勾引他?”此言一出,她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 聂青宛道:“不是我勾引他,而是他认为我和师姐都该爱上他,既然如此,为什么不顺着他的心意呢?” 云蕾道:“他可没这么呀!” 聂青宛道:“我知道回去之后要面对师父,我的武功不是他的对手,那么就只能以智计取胜,于是我就要知道师父是怎么想的,一路上我空暇时就在琢磨,后来被我想出来了,师父就认为我应该喜欢他的,那么不妨借着这一点,为我自己谋利。” 施无求道:“不错,陆世是这么想的。” 张丹枫也点头,道:“话虽如此,可是他会那么好骗吗?” 聂青宛道:“我也认为他不好骗,所以想了四五种办法,不敢怠慢,可是没想到他比想象中要好骗的多。” 张丹枫笑道:“那是他太把自己当一回事了。” 聂青宛道:“不错,而这一点就是我下手的好机会。” 云蕾忍不住问道:“你是怎么骗他的呢?” 聂青宛道:“我一边,一边缓缓向他走去,有意无意我还拉开衣襟,师父顿时呆了,他不禁往后退,道,你做什么?看到他几乎是慌了手脚的样子,我暗暗好笑,我,师父,我哪里比不上师姐呢?为什么师姐可以得到的,我就不能呢?而且我得饱含嫉妒,又满怀幽怨。” 着聂青宛自己都暗暗得意,施无求道:“饱含嫉妒倒是真的,难得有机会让你表现出来,这下你是够开心的了。” 聂青宛道:“满怀幽怨则是看师姐的样子看得多了,本来是极其讨厌的,可是没想到还没派到了用场,如果师姐没有晕过去,被她看见的话,恐怕她会气得晕死过去。” 施无求道:“哈哈,这你也要争呀!” 聂青宛道:“我走了两步,忽然停住了脚步,声音一变,变得愤怒气恨,我,真不明白为什么你只喜欢师姐,却不把我放在眼里,让我受了多少的冷落!” 云蕾一怔,看不懂她在干什么,张丹枫却笑道:“欲擒故纵,这一下用得妙,你师父恐怕要被你拿捏在手里了。” 聂青宛道:“不错,师父果然笑了,问道,怎么你想跟你师姐一样?我,不然我跟着来干什么?讨厌她爱你爱得什么都不鼓样子。” 施无求道:“这倒是真话。” 聂青宛道:“师父还以为我心存嫉妒呢。不过他也非泛泛之辈,居然道,那么为什么你要出手阻止呢?” 云蕾道:“这你怎么回答?” 聂青宛道:“我,如果她死了,你就一直记着她了,我就再也没有机会取代她了。” 云蕾道:“都快没了命,你的谎言会让他心动吗?” 聂青宛道:“我走近他,这时候他居然没有后退,我,让我尝尝什么是爱情。” 着她低下了头,众人都以为她是不好意思,其实当时她的是,让我尝尝什么是欲仙欲死,只是当着孩,这些话多有不便,于是她做了修改。 第三百五十一章 胭脂泪留几时重 聂青宛偷眼观瞧,只见众人似无察觉,不由得微微吁了一口气。再一瞥眼,只见张丹枫眼神充足,明如秋水,仿佛一切尽知,她便继续道:“我走到他跟前,而他目光迷离,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我,怎么?不相信?那好,我走了。” 施无求摇了摇头,道:“你倒是会玩儿。” 聂青宛苦笑道:“真以为好玩吗?都是逼出来的,真的可以好好的过日子,又何必玩这种花眨” 施无求默然不语。 张丹枫道:“人不可貌相,看上去是一回事,其实内心也是撕裂的。” 聂青宛鼻尖一红,就快流出泪来,她不想让人家看到她落泪,就继续下去:“我知道只要我一走,师父必然会丢不下。” 施无求道:“换了我的话,送上门来的,不要白不要。” 这话是很不客气的,可是聂青宛还喜欢他这样调节气氛,把她想哭的冲动给冲淡了不少,顿时笑容又上脸面,道:“果然,师父,你别走。那时候我还很得意呢,看吧,到底是上钩了。” 施无求道:“你算是长大了,能干了!” 聂青宛的脸容轻松很多,道:“我回身时手里多了一个胭脂盒,我对师父,你要是有心,那么就替我抹上胭脂。” 施无求道:“大晚上你抹给谁看?” 聂青宛道:“我对师父,我就要你当着师姐的面,替我抹上胭脂,她有的,我也要樱”着她不由得把下颌扬起,一副女孩抢玩具的神情。 张丹枫暗暗好笑,道:“这么一来,陆世想不上当都难。” 云蕾道:“其实还是有破绽的。” 张丹枫道:“可她的每一句话,都是她师父认同的,既然认同,又怎么会不相信呢?” 施无求道:“所以没事搞出来那么多烦恼干什么呢?简简单单的,不是很好吗?” 张翕“嗯”了一声,摆明了是听不懂。 施无求道:“如果她师父一心一意就在光大门楣,把心思用在正经事情上,尽了该尽的责任,不去惹没边没谱的事,哪会惹来那么多的麻烦,他师父心思简单,也就不会上这丫头的当,去听信那些鬼话了。” 张丹枫道:“鬼话和药物一样,都是有市场的,有人愿意付钱。” 施无求悻悻然道:“这倒是的,有人就是活该!” 聂青宛听他得有趣,不禁嫣然一笑,捋了捋头发,继续道:“我得头头是道,师父真的相信了,他笑了笑,,好,我成全你。看他越来越走近,我也暗暗得意。” 云蕾道:“你师父武功高于你,如果突然发难怎么办?你可怎么应付?” 她是真为聂青宛这个姑娘担心,聂青宛笑道:“真以为我手里的是普通的胭脂盒吗?” 云蕾诧道:“胭脂盒还有花样?” 聂青宛道:“这个胭脂盒是无求哥哥送给我的。” 云蕾道:“他对你可真好。” 聂青宛道:“这个胭脂盒是让我防身用的,里面是他精心炼制的毒药,而且色泽就如胭脂一般,还有一股玫瑰花香,任谁都看不出来。” 云蕾看了施无求一眼,施无求大为得意。 聂青宛道:“这个毒药沾上一点,马上神销骨软,浑身无力,它的名字就叫胭脂泪。” 张丹枫吟道:“胭脂泪,相留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施无求道:“不错,那是我在思念先母时,加以炮制的毒药,我在想,如果有这个药,那么先母早前就可以用来防身。” 他咬着牙道:“我痛恨让女人伤心痛苦的男人,所以起名胭脂泪,意思是,胭脂泪,不白流,一颗泪珠一侵骨。” 他是感念母亲,为了让女孩子防身,所以加以炼制。 云蕾道:“你自己还不是让青宛流泪。” 聂青宛道:“他比师父好很多,不可同日而语。” 施无求道:“我是真不想,但也没办法。” 聂青宛道:“他还加重了份量,之前的迷魂烟也就是胭脂泪的成分不到十分之一,已经让我师姐倒地不起,形同昏睡,而这一次是十倍的份量。” 张丹枫道:“那么你不怕自己中毒?” 他着实担心,这两个孩子似懂非懂,而施无求对药物有研究,一个不心,山了好人可怎么办? 聂青宛道:“不用担心,这个胭脂盒平时不打开的。” 她其实不算是正面回答,张丹枫摇了摇头,聂青宛却径直道:“我把胭脂盒打开,师父的魂都飞上了九了,他果然笑着用手指沾上一点,正要替我点胭脂,忽然他手臂一圈,我猝不及防,竟然被他圈入,他笑道,没想到你会送上门来,知道我等你等得多少时间了。我心里暗暗恼火,心道,这句话要是让师姐听见了,该有多痛恨。她明明就在眼前,只不过是昏睡了,正当她死了吗?” 云蕾叹道:“你自己以身作饵,这样的牺牲值不值得呢?” 聂青宛道:“话犹未落,他忽然声音噎住了,好像喉咙里粘了一块猪油,气道不通,他再也不出话来,然后他的脸色微变,甚至可以是还没来得及变,人就倒下了。” 张丹枫道:“好厉害的毒药。” 果然不同凡响,竟然在须臾之间马上见效,连张丹枫都不得不动容。 聂青宛道:“我早就挣脱开来,本来也就是猝不及防,可稍停马上就会发现师父手臂上的力道越来越,我要挣脱一点也不是难事,然后我眼看着师父脸色将要变化,可是还来没得及变,人就软倒在地。这时候我很感谢无求哥哥。” 施无求笑道:“那是当然。”他还是一副当仁不让的样子。 聂青宛道:“他把胭脂泪的交给我的时候,跟我了,知道我要对付师父,他专门在里面加了酥骨散的成分,他不是用酥骨散害师姐吗?那么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他自己也尝尝滋味。” 张丹枫道:“怎么他会研制酥骨散?” 施无求道:“这有何难,我在研发解药的时候,顺便就把毒药给配出来了,而且我还嫌之前的毒药不够好,我自己还加了一些。” 第三百五十二章 回头已是百年身 张丹枫不曾想到为了这件事施无求居然煞费苦心,不禁道:“你还专门定制了药物?” 他本想毒药,可是施无求的毒药是用来帮饶,因此话到嘴边,还是改为了“药物”,别看才一字之差,其中的看重之意非常明显。 施无求道:“这有何奇怪之处?对待药物本来就该精工细作,何况,关乎到两个女孩子的身家性命。”他言下之意是做得认真一点,也是应该的。 张丹枫点头,神色间赞许之意非常明显,别看施无求有时候乱七八糟,纠缠不清,可是这件事做得很好。 聂青宛道:“无求哥哥还特地加帘归、牛膝、熊胆等活血之药,再用蔷薇和玫瑰花香掩盖,所以不但看着像胭脂,闻上去的气味也非常滋润柔和。” 施无求得意道:“而且加了活血之药,让药物运行加速,不一会儿功夫,对方就酥软在地,不用多费劲力的。” 聂青宛微微一笑,意思是施无求得对。 云蕾却道:“那么你就不怕她搞错了,把自己给弄晕了吗?” 云蕾是一番慈母之心,在她看来,聂青宛跟孩子差不多,那么换了她的话,要把这么重要的毒药交给女儿张翕保管,她是怎么也不会放心的。 不错,毒药的药性越厉害,奏效越快,也就意味着一旦错了,就很难挽回。 施无求却双手一摊,道:“总要让她自己去尝试的,什么都怕,那么就不要去做了。” 云蕾不甘心道:“那么万一呢?” 施无求道:“再怎么万一的话,这条命还是她自己,如果连这点事都做不好,那么她的命早晚得让她给玩完,她负担的可是自己的性命,你她会不会乱来呢?” 云蕾一怔,这番话怎么感觉似是而非,像是那么回事,可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偏生又不出来。 张丹枫也知道,他是倒果为因,认为既然聂青宛的性命是她自己的,那么她早晚就要为自己的命负责,既然承担了性命之责,怎么会弄不好一点事。 诚然,弄错药物跟性命相比,是不算什么,可是一旦弄错了,后果真的不堪设想的。 所以尽管施无求得也不算错,可是,也不能完全表示赞同。 于是张丹枫道:“聂姑娘,你下去吧。” 聂青宛道:“我倒是觉得无求哥哥是信任我,他和师姐不同,换了师姐,恐怕不会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我,所以师姐也不提防我会有这么厉害的药物。” 张丹枫明白了,道理要看适用的场合,聂青宛碰到了施无求,可以算是碰对了,施无求大大咧咧,什么都无所谓的,而聂青宛正好需要有人见证她的长大,需要有人信任她,让她掌管大事,这样让她看起来像个大人。而两人正好是碰对了,所以担心会发生的事,反而没有发生。 只是张丹枫是做了父亲的人,对一些事的忧心,会跟孩的福祉联系起来,他觉得换了是他的话,尽管道理上得过去,可也不会放心把药物交给聂青宛的,总觉得风险太大了。 他暗暗道:“也许,这就是人与人之间的机缘吧,机缘巧合。” 聂青宛才没想到张丹枫会想到那么远去,她还觉得梦想成真,深深得意呢!她道:“看到师父倒下了,我心中升起一腔痛快之情,没想到之前被他欺负得那么狠,如今竟然这么容易就拿下了,原来很多事情看上去是这么回事,却也不过如此。” 张丹枫打断她,道:“那么你怎么处置你师父呢?” 聂青宛沉浸在自我的心绪中,一下子被打断,倒是有些愕然,张丹枫继续道:“如果不尽快处置,你师父一旦恢复了,不但你会很惨,你师姐也不会幸免,可是如果你处置了你师父……”他顿了一顿,没有下去。 不过谁都明白,到底是师徒,徒弟处置师父,怎么也是不妥当。 聂青宛道:“我没想那么多。” 云蕾道:“难道你杀了你师父?”听她言下之意,似乎真有把她师父杀聊意思。 聂青宛道:“我是想干掉师父的。” 此言一出,张丹枫夫妇都是一怔,怎么看她不像是个坏人,居然起这样的话来毫不皱眉,这倒是看差了她。 聂青宛仿佛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又补充道:“师父会欺负我,明我实力不足,那么我就要凭借实力把师父给干掉,让他知道我可不是好欺负的。” 原来是这个意思,她的是让自己变得强大,要在实力上胜过师父,这倒是值得赞赏的进取心。 云蕾吁了一口气,聂青宛道:“不过真的要对师父动手,我还是免不了有犹豫的。”她顿了一顿,很明显是在平缓心情,到底她等于是在弑师。 聂青宛道:“我终于下定决心,要废了师父的武功,只要师父武功全失,那么他就不会欺负谁了。” 而且她恨恨地道:“像他这样,还配拥有武功吗?有了高深的武功,他快乐吗?” 云蕾道:“你好像没有资格替他来吧。” 聂青宛本能的反讥道:“那么让他来做决定,他可以让人信服吗?” 云蕾语塞,不错,弑师是不祥,可是不去处理,祸害的可是两位姑娘,一旦他醒来,那么倪紫梦和聂青宛恐怕一个都逃不过,而且都会死得很难看。这时候还真是不得,也怨不得谁了。 聂青宛道:“我掏出酥骨散塞在师父的口中,然后捏碎了他的琵琶骨。” 云蕾道:“你当真下得了手?” 聂青宛道:“又有什么下不聊?如果他的武功不废,我和师姐恐怕死无葬身之地。” 云蕾又一次默然,这件事错综复杂,不清谁对谁错,聂青宛反抗是对的,可是她已经占了先手,还要如此,似乎不过去,可是不这样也不校 云蕾叹道:“看来坏事真的不能做。” 她喟道:“一旦开了头,不但没有回头路,而且还由不得自己。” 云蕾凝望着聂青宛道:“只怕到了这等时候,陆世就算是忏悔,也来不及了。” 第三百五十三章 从善岂能怠慢之 张丹枫一直没有话,现在开口了,他道:“这时候的忏悔又有多少诚意?” 聂青宛道:“不错,要忏悔早就可以忏悔了,眼下是我得手,再来忏悔,岂不是在骗我?” 张丹枫道:“有没有想过,你师父在月下真的是在忏悔。” 聂青宛倒是不防他会这样,一直认为张丹枫是帮自己的,没想到他还帮着师父陆世话,她迟疑了一会儿道:“那么他为什么那样对我?” 她还是难以消气,这一点云蕾也明白,这种事叫人家姑娘怎么释怀? 张丹枫道:“他在忏悔的时候,如果给他一个环境,让他的善念萌发之后得以发展,这样他就又是一个好人了。” 聂青宛气道:“我都不想再下去了。”她是越听越气愤,道:“那么他自己做过的事情呢?难道只因为他的忏悔,就一笔勾销了吗?” 张丹枫道:“我只是从弃恶从善的角度来谈,谁又不曾犯过错呢,毕竟起心动念,升起善意,还是好事一件。” 聂青宛气鼓鼓的,嘟着嘴不话。 张丹枫也知道她经历其中的凶险,要她一下子提升到一个更高的境界,那是不可能的,所以他把自己的思绪拉回来,继续道:“陆世的错事做得也是够多的,以致于他就算忏悔了,还是不能给他创造一个从善的环境,让他重新做人,而是先要承担过去的错失。” 张翕道:“爹,难道忏悔没有用吗?” 张丹枫道:“怎么没用,如果不是由心而起的善念,怎么会生根发芽呢?只是陆世错得太多,他需要先偿还自己的过错。” 聂青宛道:“不错。”这样,她就明白了。 张丹枫道:“翕儿,如果有什么做错的,那么要尽快改正,行善不可以怠慢。” 张翕点头称是。 聂青宛平了平气,道:“那时候下手我真的毫不含糊,也觉得痛快。”这一句是接着之前的,她又进入帘时的情境郑 聂青宛道:“我把师父的武功废了之后,紧接着救醒了师姐,起来,无求哥哥给我的药还真好,按理琵琶骨被捏碎该是痛不可当,可师父被迷晕后,居然只是痛得叫了一声,接着继续昏睡。” 张丹枫道:“你倒是不怕他装睡?” 云蕾听到“我把师父的武功废了”这种话,怎么听怎么觉得别扭,可一时之间还不出话来。 聂青宛道:“装睡也不怕,武功已经废了,我就比他强了,这时候就该是他看到我怕了。” 张丹枫不语。 施无求却道:“干嘛不索性阉了他?” 这句话是惊掉下巴之言。 聂青宛道:“你以为我不想吗?还不都是为了师姐?” 施无求道:“这倒是的,被阉了,你师姐就不要他了。” 聂青宛冷笑道:“不要他也就算了,就怕她死心眼,耽误了自己的大好年华。” 施无求道:“你其实应该把他给阉了。” 聂青宛道:“为什么?” 施无求道:“这样你师姐就死心了,你真的看得惯她一副执迷不悟的样子?” 聂青宛道:“当然看不惯,可是我真的这样做了,我和师姐也就完了,她会恨我的。” 施无求道:“这倒是,男人是她的,你怎么可以碰?” 云蕾道:“好了,别再继续了。”她瞥了一眼张翕,张翕都不知道他们在什么。 施无求却道:“好吧,宛妹,你事情吧。” 聂青宛轻轻一吐舌头,道:“我救醒了师姐,师姐一见师父这等摸样,真的就跟我闹了,让我拔剑。” 施无求道:“不知好歹。” 张丹枫道:“她要是明白,可以控制情绪,就不会泥足深陷了。” 聂青宛点头,道:“我跟她,你想不想救师父?这一句话果然有震慑力,师姐本来握住剑的手不知不觉地放开了,她走上一步,问我,你可以救他?” “我是暗暗冷笑,心想,你心里只有宝贝师父。不过这话不能对她讲,那么我就,是无求哥哥给我的毒药,而且只有毒药没有解药。” 施无求道:“你以为她会信?” 张丹枫道:“为什么不信呢?” 施无求道:“你是没有见过倪紫梦,她那个人只要不碰到爱情,还是非常清楚的,可是一碰到爱情,她就先混乱,所以一败涂地。” 聂青宛道:“还真是无求哥哥的那样,师姐果然不信,她,如果你误用毒药呢?难道施无求会看着你死?” 施无求倒是饶有兴味地道:“那么你怎么回答呢?” 聂青宛道:“你这么开心干嘛?” 施无求道:“除了你们那宝贝师父之外,倪紫梦还知道有我,难道我不该开心吗?” 聂青宛瞪了他一眼,知道他是虚荣心作祟,当下道:“我,刚才用毒之时,我把解药吃掉了,如果再要解药,就要重回龙烟岛问无求哥哥要了。我们一起回去吧。” 施无求摇头道:“你没事扯上我干嘛?” 聂青宛道:“下一步该怎么做,我其实也不知道,只能回来问你。” 施无求哂然道:“这回答得倒是干脆,干脆得让我无言以对。” 聂青宛不理他,继续道:“师姐,你把师父带走,你们岂不是可以远走高飞,双宿双栖?” 云蕾道:“这应该是你师姐爱听的。” 聂青宛道:“不错,师姐果然心动了。我又加了一句,如果他有心给你名分,早就给了不,怎么会接二连三地要杀你呢?既然要杀你,那么你要名分,他肯定就不愿意给了,如果你不带着他离开,你想要的,永远也得不到了。” 张丹枫暗道:“这诛心之言叫别人如何承受得起呢?” 聂青宛道:“这句话果然动了师姐,不过她,纠正一下,不是接二连三,而是只有两次而已。我听了哭笑不得,道,你还要几次呢?” 云蕾道:“你师姐果然纠缠不清。” 聂青宛道:“不过有师父在手里,我也不用怕。就这样我们两个把师父带离了剑阁,坐船回到了龙烟岛上。” 第三百五十四章 路上风云知多少 云蕾还没从刚才的情绪里走出来,这一会儿功夫,就从聂青宛嘴里听到了回龙烟岛了,她不禁喝了一口茶,缓解一下情绪。 聂青宛道:“我回到岛上就把难题丢给无求哥哥,他的脑子比我好得多,我想不明白的问题,他肯定想得通。” 张丹枫却打断道:“那么一路上你们就顺顺利利吗?”很难想象陆世和倪紫梦会服她一个妮子,她可是他们中间最最不起眼的一个。 聂青宛道:“这又何难?” 张丹枫没想到在她嘴里居然不是难题,这倒要好好听听。 聂青宛道:“我等师父醒来告诉他,他的武功被废了,现在只能靠我们了。而且是当着师姐的面告诉他的。” 云蕾道:“那他还能不向你师姐求救吗?” 聂青宛道:“他怎么会放过这样的机会,自然是鬼哭狼嚎,撒赖撒娇,什么都来的。” 张翕道:“怎么跟孩差不多。” 聂青宛道:“你以为他多大?” 张翕“咭”的一声笑出来了。 聂青宛道:“看到他那副不长进的样子,我是隔夜饭都要呕吐出来了,于是就当着师姐的面骂他,真不知道师姐看上他哪一点,这种熊样!” 施无求道:“骂得好!” 张丹枫道:“唯女子与人难养也,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 云蕾也是又好气又好笑,虽然陆世是有不对,可此刻听到聂青宛这样骂人,又觉得也有不当。 聂青宛道:“我这么一骂,师姐就过来相劝,我就连师姐一起数落,我只有无求哥哥有解药,他最听我的话,现在只有去找无求哥哥。然后我师姐怎么会看上他的,真是受不了,多出来的麻烦!” 施无求道:“你也够狠的。” 聂青宛道:“不狠不行,一旦他反扑,那可不得了,只有把他们心中的爪牙卸除了,让他们甘心跟随才是。” 张丹枫道:“虽然也知道你是被逼的,只不过这样一来,你和你师姐之间是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聂青宛道:“要回到从前干什么呢?奇怪的是,当我没有那么去做时,我还想着依赖从前,可是当我这么去做的时候,我发现师父和师姐走得越来越近,而我仿佛手里有一根线在牵着他们。这时候我还觉得很兴奋呢。” 张丹枫摇了摇头,暗道:“这是迫出了她的狠劲了。” 心中也知道,这就是做坏事的恶果了,别人做的坏事,却把对方的狠和厉害给迫出来了,而且可怕的是不知道怎么收拾。 云蕾道:“那么你师父会这么听话吗?”想想也不觉得不可能。 聂青宛道:“当然不会,一路上他们尝试着逃走过,可是刚一商量,马上被我发现了,我当场就对他们,信不信我当着师姐的面打断你的腿?让爱你的人亲眼看看你的烂样儿!结果师父没被吓住,倒是把师姐给吓唬住了。” 张丹枫听她越越得意,不禁道:“我倒是希望你今后别再遇到烂人和烂事,好好地过自己的日子,那才是最重要的。” 他语气平和,却如一盆清水,潺潺而下,把聂青宛因为成长获得的智慧,取得了胜利而产生的狂热之情,犹似撒上了清凉散,聂青宛顿时收敛心神,慢慢趋向平稳,而不至于兴奋得过了头。 施无求道:“看到宛妹被欺负,我是很想帮她出气,可是看到她折磨人,折磨得这么兴奋,我又开始为她担心。” 张丹枫心念一动,暗道:“难道是因为施无求怕了她的性子,所以不喜欢她的吗?”他隐隐觉得,假如施无求和聂青宛成家之后,两人相互依恋,有了家室之念,那么就不会那么偏激而执着,倒反而是好事,于是不禁为两饶感情操起心来。 可是再一转念,婚恋之情,存乎自然,如果为了这样的目的,反而不美。 然后再看施无求,他对待聂青宛的事情是比较清楚的,或许这是旁观者清吧,可是自己的事也是糊里糊涂的,这两人在一起真的合适吗? 看来还是顺其自然,这才是最好的安排。 聂青宛却继续道:“还有一次,是师父居然自己要逃,他倒好,真的不死心,连师姐也不告诉,就想一个人逃走。” 云蕾道:“他真是一个狠角色。” 张丹枫笑道:“如果不狠,怎么教得出聂姑娘这样的徒弟呢?” 聂青宛道:“我宁可不肖。像他有什么好!” 张丹枫笑而摇头,却没话。 聂青宛道:“那一次我也是发了狠了,一把抓住了他,就把他扔在师姐面前,告诉她,你的宝贝郎君要离开你,一个人独自逍遥。” 云蕾道:“那你师姐怎么样?” 聂青宛道:“她还能如何?傻呆呆的,好像要流泪,可是又流不出的样子。” 云蕾道:“这是什么样子?” 聂青宛道:“分明看到她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可是就是滴不出来,她整个人就是傻了一样。” 施无求道:“何必爱上那祸害呢,搞得人都傻痴痴的,去了半条命了。” 聂青宛道:“你可别看她,关键时刻,她还能反应过来的。” 施无求道:“难道她还能把你们师父救走不成?” 聂青宛道:“那倒不至于。”她又补充一句道:“她也不放心,毕竟有我压着呢。” 她道:“所以我师姐在关键的时刻还是有反应的,如果她听信师父的鬼话,带着他走了,那么她可不是师父的对手,别看师父失去了武功,可是花言巧语一来,她可就投降了,所以她宁可留在我身边,让我去压着师父。” 施无求道:“她是做好人,你是做坏人,你们两个一个红脸,一个白脸,准备唱戏吗?” 聂青宛苦笑道:“有我在,肯定是我做坏人,而她就是好人了,这一点她这么会忽略呢?” 施无求道:“果然聪明。” 聂青宛道:“这一次我是拔出了匕首,在他面前晃来晃去,师父明显非常惊慌,却强作镇定,问我干什么?” 第三百五十五章 蛮不讲理却有理 云蕾道:“你想……”后面“弑师”两个字到底还没有吐出唇来。 聂青宛知道她想说什么,道:“弑师不吉,我怎么会不知道呢?”她快人快语,却把云蕾呛得脸一红。 张丹枫道:“那么你想做什么呢?”他说话不紧不慢,如和风细雨,一开口,全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他身上,倒是没人注意云蕾了。 云蕾暗暗松了一口气。 聂青宛道:“你不问,我也要说下去的。”她言下之意是怪张丹枫问的时机不对。 张丹枫微微一笑,并不答话。 聂青宛径直道:“我对师父说,信不信我当着师姐的面把你给阉了,告诉你,我想阉了你已经想了很久了,很想看看手起刀落那是怎么一种感觉。” 云蕾听不下去了,道:“好了!” 聂青宛奇道:“怎么了?” 云蕾道:“当着孩子的面呢?” 聂青宛说得兴起,还嫌她无端来打断呢,道:“我说什么了?” 云蕾一想,果然她没用什么不合适的字眼,只是成人一听就懂,可是孩子似乎就……,而张翕却道:“我没什么呀!” 云蕾狠狠地瞪了女儿一眼,张丹枫笑道:“让她说下去吧。” 聂青宛道:“就是了。”她忽然显示出调皮的神情,轻声道:“我已经很节制了。” 张丹枫笑而摇头,道:“我这个年纪,也没什么是听不进的。” 聂青宛却偷偷一吐舌头,继续道:“我这么一说,师父就害怕了,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原来男人那么脆弱,那么吓不起。而师姐过来厉声道,青宛,你再这样我也不管你了。我才不怕她呢,这时候我还认为,如果有本事,干嘛自己不把男人管好呢,由得他出来现世。所以我就故意逗逗她。” 张丹枫道:“你可够调皮的。” 聂青宛“哼”了一声,不以为然道:“我说,再敢逃跑,我就当着师姐的面阉了你,然后叫大家来看!说实话,我倒现在还是不甘心,为什么师父做的坏事,要我承受不公平,不行,我要让他加倍承受,这时候我可顾不得了。” 云蕾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坏?” 聂青宛道:“不觉得是被逼的吗?” 云蕾道:“可你还是可以选择当好人的?” 聂青宛道:“当好人有好处吗?” 云蕾语结,聂青宛道:“为什么在坏人欺负我的时候,没人说句话,而我报仇的时候,又有颇多作态呢?难道说坏人的成本这么低吗?” 云蕾道:“这……你强词夺理!” 她越说,聂青宛越不服,正要再辩,张丹枫道:“以暴易暴是一种方法,尤其是没有其他方法可行时,这不失是一个好方法。” 聂青宛面露得意,张丹枫继续道:“不过成长意味着碰到了事情可以有更多的解决方法,不再执着于一种方法。” 聂青宛愣了一愣,她还真没想到这个,张丹枫道:“你师父是武学奇才,可惜走了歪路,而你要保仇也无可厚非,只是也不能因为需要保仇,而成为另一个陆世,从而毁了你自己,这才是真正的损失。” 张丹枫很清楚聂青宛这个姑娘正处于叛逆到理性的过渡期,这时候越是压她,她的反张力就越大,所以不跟她对着干,对着干不就和她一样,都是在叛逆期了吗? 正确的是看清楚前途,用道理来告诉她,什么才是对她好的,这姑娘除了欠缺被爱之外,就是需要提升自尊,因此不去打压,而是用道理来表达对她的关心,这是她最能接受的方法。 果然,聂青宛不做声了。 张丹枫道:“那么你再说下去呀,你的故事很动听。” 听到赞赏,聂青宛的神情缓和了很多,道:“师姐被我这么一回击,她也不做声了。看到吓住了他们两个我就放心了,这一路果然没什么事了。” 张丹枫笑着摇了摇头,心道:‘’非常时刻用非常手段,这一点聂青宛倒是做到了。” 施无求道:“原来你到了我这里,也不是一帆风顺的,中间还有这么多的琐碎事务呀!” 聂青宛道:“你以为很容易吗?” 施无求道:“不容易,不容易。” 聂青宛道:“不过好在不用我接着去想怎么发付师父和师姐他们两个,比起后续来,这些琐事我还是可以应付的。” 张丹枫道:“应付琐事是你的专长,而怎么开发后续,那就是他的所长了。” 聂青宛道:“不错。” 张丹枫道:“那么接下来如何呢?” 施无求道:”是问我吗?“ 张丹枫道:“正是。” 施无求道:“很简单,我不喜欢看到他们两个。” 云蕾道:“那你把他们给杀了?” 施无求道:“这倒不至于。”然后他又加了一句:“我不是陆世,没他那么卑鄙。” 云蕾道:“那你怎么发落呢?” 施无求道:“我让宛妹把他们送到海外的一个岛上,在那里,让他们相亲相爱,天长地久去吧。” 云蕾没想到会这么简单,忍不住问了一句:“就这样吗?” 施无求道:“那还怎么着?难道还留在我的岛上,供他们吃,供他们喝,还让他们令我不爽吗?” 云蕾又说不出话了,聂青宛道:“我喜欢在海上旅行,无求哥哥就让我带他们去另外的岛上,顺便也成全我。” 张丹枫道:“你们是开心了,那么陆世和倪紫梦呢?” 聂青宛道:“他们又有什么不开心的呢?到了没人认识他们的地方,大可以过他们的幸福小日子。” 云蕾道:“他们幸福吗?”听到“幸福”这两个字,云蕾是心起排斥的。 聂青宛道:“师姐不就是想和师父在一起吗?这下成全了她的心愿了。” 云蕾道:“那么陆世呢?” 聂青宛道:“管他呢,不是他,哪有那么多的事,既然如此,那么牺牲他吧。” 云蕾愕然,怎么还能这么办吗? 聂青宛却是一脸理所应当,道:“在师姐和师父之间,我情愿成全师姐,要牺牲的话,就让师父来承担吧,反正他做的孽,是该让他来偿还的。” 第三百五十六章 师徒禁忌恋完曲 云蕾连喝三杯茶,这才平衡了情绪。她真是难以想象,而且要不对,还真的不出来。 张丹枫笑道:“这倒是让你报仇报得痛快了。” 聂青宛道:“怎么?” 张丹枫道:“你杀了他,或是阉了他,只是一时之快,可是你把他和他不要的人绑在一块儿,那他可有得受苦了,这样不是什么仇都报了吗?” 聂青宛道:“本来就该如此,谁让他鬼迷心窍干了不该干的事,难道不该为自己的言行承担责任吗?” 她还振振有词,张丹枫道:“那么你倒是不怕他会逃跑?” 聂青宛道:“不怕,我就告诉他,如果发现一次,我就当着师姐的面阉了他,他是没有下一次机会的。然后我又买了奴仆来伺候他们。” 云蕾道:“你还让人伺候他们?” 聂青宛道:“我是让人伺候师姐,这些人都听师姐的话,而且我还做出了规矩,师父话,谁敢听,我就打谁,然后师姐话,必须服从,不听的话,那么就杀谁,只要杀了一个,其他的都听话了。于是岛上谁都知道,师父的话可以不听,师姐的话必须要听。” 云蕾吐出一口气,道:“你倒是厉害。” 聂青宛道:“不然谁来保护我?” 云蕾侧过头去,又想找茶杯。 聂青宛道:“这么一来我就放心离开他们了,真以为我喜欢和他们在一起吗?” 张丹枫道:“那么你就不怕等你走后,你师姐又会落入你师父的魔爪中,她又听你师父的话了吗?” 聂青宛道:“她难道希望师父找到我?” 张丹枫一怔,道:“何以见得?” 聂青宛道:“我跟师姐过了,师父如果离开岛上,他第一个就会来找我,到时候师父可就是我的了。希望她不会给我这样的机会。” 云蕾道:“你就这么跟你师姐话?” 聂青宛道:“为了她好,更露骨的我都会,甚至我跟她,你在的话,也许我还要让着你一点,可是一旦你离开了,那么我就不客气了,我倒是想看看,师父给你灌了什么迷药,让你这么痴迷,我也想尝尝滋味。” 云蕾怒道:“你!”任何一个女人听到其他女人对自己的丈夫有这样的心思,都是不会容忍的。 聂青宛笑道:“看吧,连你也受不了,我不相信师姐会受得了,这份刺激够她受的了,她是不会愿意见到我,同时也会自己看好师父的。” 张丹枫鼓掌道:“妙计!” 聂青宛道:“这一下我连师姐时候对我的严加看管所受的罪一并都报了仇了。” 云蕾道:“你难道不觉得你师姐是为了你好?” 聂青宛反问:“是真的为了我好?还是她自己要表现?” 云蕾再一次不出话来。聂青宛道:“这一下我跟他们恩仇尽消,而且海阔空,他们还有什么顾忌呢?我还听,海外有一块地方,那里只有爱情,连人伦都可以不鼓,看来礼仪秩序只在一定的环境下才起作用。” 着她嗤之以鼻,道:“枉空师父还来拿这个事儿,这不是虚伪是什么呢?” 云蕾实在不想和她在一起了,张丹枫却道:“那么他们现在如何?” 聂青宛道:“非常恩爱。” 施无求道:“还能不恩爱吗?有一次我去看他们,只见宛妹随便找了一个奴仆问他们的情形,人家了一句,有一回陆世话大声了一点,而倪紫梦没有做声,宛妹二话不,当着奴仆的面就是一巴掌过去。” 云蕾道:“为什么?” 聂青宛道:“这还需要什么理由?” 云蕾道:“你怎么不讲理?” 聂青宛道:“他多大了,这还需要我来讲理?不讲理就对了,他要是没做错,那就不用挨打了,这可比讲理管用多了。” 云蕾当下拉着张翕,道:“我们走吧。” 张翕道:“我还要听下去呀。” 云蕾喝道:“快点出去吧。” 聂青宛道:“也别出去了,我们都得累了,不如休息一会儿吧。” 云蕾道:“你们看着承珠吧,我和翕儿到外面去休息。” 聂青宛道:“张大侠,你也同意你夫饶话吗?” 张丹枫道:“蕾妹一句话对了。” 聂青宛道:“哪一句?” 张丹枫道:“都过了五六个时辰了吧,我们都该休息了。” 聂青宛道:“啊呀,都不知不觉过了这么久了。” 施无求道:“是呀,再过一些时候,于姑娘都要醒来了。” 聂青宛道:“真不知道她老公和那个俞大猷在谈什么,居然可以谈到了现在。” 张丹枫笑道:“你的故事不也一样动听吗?” 聂青宛道:“真的很动听吗?” 张丹枫道:“解决了师徒禁忌之恋,还让他们恩恩爱爱地在一起,这难道不动听?” 聂青宛道:“你也相信他们会恩恩爱爱地在一起?” 张丹枫道:“别人我不知道,可是陆世那种人,吃的就是吓劲儿,吓得狠了,他就乖了。” 施无求道:“如果是倪紫梦去吓唬他,那么更管用。” 张丹枫道:“这倒是的。” 聂青宛道:“不用担心的,一开始师姐还温文柔弱,后来的她呀,当着我的面就对着师父大声呼哧,原来这样对她是最有利的,她怎么会放弃呢?所以我这才明白,原来师姐的软弱,是因为她知道师父会买账,会吃她这一套。人是需要适应环境的,怎么对自己有利,那是最清楚了。” 着她不禁一声冷笑。 张丹枫道:“所以我们该做的就是好好地休息吧。都很累了,有什么休息好了再吧。” 施无求道:“这倒是的,于姑娘的老公不在,那么我们且先照顾着,养足了精神,才可以更好地去找她老公算账,这一笔账不可以不算。” 聂青宛莞尔一笑,道:“得也是。” 于是三人各自找到舒服的位置,枕臂闭目,不一会儿都进入了睡乡。 而张丹枫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见于承珠在前面走,他见了不禁大叫,只见于承珠回过头来,泪流满面。张丹枫道:“承珠,你受委屈了?” 第三百五十七章 海波风云近咫尺 于承珠不语,忽然脸一红,眼眶噙着泪,眼神却放光,张丹枫看得莫名其妙,心道:“这是怎么回事?” 他要上前问个明白,忽然云蕾出现,脸露怒容,喝道:“你干什么?” 张丹枫心中奇怪,暗道:“蕾妹这是怎么回事?” 只见云蕾拔出宝剑,张丹枫正要相拦,忽见于承珠眼神凌厉,蓦然一剑刺出,那柄剑身含莹碧,赫然正是青冥剑。 云蕾冷笑道:“你敢弑我?” 张丹枫心道:“难道刚才听到聂青宛弑师,听得多了,眼前出现了幻觉不成?” 心念未已,却见人影纵横,剑光冷冽,竟然是于承珠和云蕾对着干起来。 张丹枫一回头,待要相拦,不料两人都会“穿花绕树”的轻功,倏忽而来,飘飞而去,只见人影,却难觅踪迹。 张丹枫道:“你们这是干什么?” 忽听云蕾一声惨叫,人如掉线的风筝一般坠落。张丹枫大惊,急窜出去,才服稳云蕾,就见于承珠一步一步前行,脸上似笑非笑,却有不出的诡异。 张丹枫道:“承珠,你想干什么?” 于承珠微微一笑,笑容竟然变得如同春风拂面,又不尽的温柔旖旎。 张丹枫不自觉地抓紧了云蕾,才想再问,而且这一次声音都不由得要提高了,可是云蕾却一沉,张丹枫惊而相视,只见云蕾的脸越来越白,白得渐渐的虚化了,看不出到底是真还是幻。 张丹枫道:“你别吓我。” 忽然云蕾的嘴角一咧,竟然笑了一下。 张丹枫喜道:“你没事?” 只见笑容在云蕾脸上化开,宛如鲜花绽放,可是开到尽头,居然也是似笑非笑。 像足了适才于承珠的笑容。 张丹枫一阵恍惚,不禁再望了一眼于承珠,只见她越走越近,那张脸也越来越放大,渐渐的脸的轮廓越来越虚幻,都分不清到底是于承珠的脸还是云蕾的脸。 张丹枫想揉揉眼睛,却低头再次看着云蕾,可是手上的云蕾慢慢的虚化了,张丹枫不敢相信,忍不住眨了眨眼,再次观瞧,却见云蕾的脸慢慢地变成了于承珠,而眼前的于承珠也缓缓向自己走来。 云蕾呢?云蕾呢? 张丹枫一颗心不知道飘荡到了何处,脑中只有这么一个想法,他不敢置信地望着,却见眼前和手中尽是于承珠,哪里还有云蕾的影子,好像她从来也不存在似的。 张丹枫忍不住叫道:“兄弟,兄弟,你在哪里?” 四周空荡荡的,好像从来就只有他一个人似的,从旷古至今,一直如此。 张丹枫正待再叫,却听耳畔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爹爹,爹爹。” 一连叫了两声爹爹,第一声用官话叫,第二声用苏州话叫,张丹枫心头一阵警醒,暗道:“是翕儿,既然翕儿在,那么蕾妹就在旁边了。” 他心头一喜,眼睛顿时睁开,只见阳光充溢,已经大亮了,张丹枫忍不住用手挡着阳光。 忽觉衣袖一紧,他放下衣袖,却见爱女张翕正在眼前。 看到张翕,张丹枫欣喜不已,道:“翕儿,你娘呢?” 张翕不语,眼光往旁边一看,算是指引,只见云蕾的身影正俏立当前,张丹枫松了一口气,心头泛出惊喜来。 原来,这都是梦。 云蕾还在。 张翕道:“爹,外面出事了,娘看你睡得正香,让我来叫醒你。” 张丹枫心头喜悦尚未停歇,却听到外面出事了,他问道:“怎么回事?” 张翕道:“刚才有倭寇的船只停靠,据是他们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知道俞大猷将军在此,于是闻讯赶来,要捉拿俞将军。” 张丹枫道:“俞将军怎么可以落在倭寇手里。” 云蕾道:“所以成林在前面应付,让人来通报我们得知。” 施无求道:“这跟我们无关。” 张丹枫笑道:“那么你们就呆在这里看好承珠吧,她恐怕就要醒来了。” 施无求道:“只要别打到这里就校” 聂青宛道:“怕什么呀,还有我呢?” 张丹枫道:“所以让你们两个看着承珠,万一有什么事,就都可以应付了。” 聂青宛道:“此话怎讲?” 张丹枫道:“如果承珠有什么不对,那么无求来照管,如果打进来了,那就要麻烦聂姑娘保护他们两个了。” 聂青宛道:“没问题,区区几个倭寇还不在话下。” 张丹枫鼓励了一句:“就知道你校” 云蕾道:“你还有什么安排呢?” 张丹枫握着妻子的手,适才梦中差一点失去妻子,现在想来都心有余悸,这时候他可不愿意和妻子分开,他道:“你我就辛苦一些,先把俞将军送走。” 张翕不懂,问道:“为什么?” 张丹枫道:“既然倭寇是冲着俞大猷来的,那么不管战况如何,俞大猷就不能呆在此处,免得多生事端。” 张翕似懂非懂,张丹枫道:“翕儿,一会儿爹娘一起去大堂,你就趁乱把俞将军带出来,让他早点回去部署。” 施无求道:“既然倭寇为了他而来,让他趁乱离去,恐怕非好汉所为吧。” 张丹枫微微一笑,道:“打仗岂能逞英雄,与其耗在这里,还不如让俞大猷回去搬兵过来,倭寇打储仙岛,他就排兵布阵,来一个围城打援,不定还可以把倭寇一网打尽呢。” 施无求道:“哦,这是兵法。” 聂青宛道:“要那么多话,我都不一定记得住,妹妹能行吗?” 张丹枫微微一笑,张翕道:“我从就过目不忘,过耳不忘,这一点事岂能难得到我?” 云蕾笑道:“好,看你的了,侠女。” 这时候她倒要鼓励一下女儿。 既然毕,大家分头行事,张丹枫离开房间时,忽然转身,对着尚在昏睡中的于承珠道:“承珠,如果你还想睡,就好好地睡,师父替你挡风遮雨,如果你不想睡了,那么一起抗倭杀敌,为黎民百姓做一点有意义的事。” 他知道于承珠因为吕择和潘芳的离开心痛不已,又加了一句:“如果倭寇不足为患,也是在保护像择儿和芳儿那样的孩子,给他们一份平安。” 第三百五十八章 满堂刀光竟似雪 于承珠鼻息均匀,面色如常,经过一夜的修养,她的气色越来越好转,只是还是失血过多,显得虚弱。 也不知道她听到没有,张丹枫说毕,就牵着云蕾离开。 云蕾道:“如果你不放心承珠,那么我留下看着。” 张丹枫道:“有什么不放心的。” 云蕾低下了头,其实是她不放心施无求和聂青宛两个人,可说不出口。 张丹枫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道:“他们不会对承珠不利的,不用担心。” 云蕾叹道:“我是不是老了,总是放心不下这个,又放心不下那个。” 张丹枫道:“你和我初见之时一样,都是花朵蓓蕾。” 云蕾笑道:“鬼扯什么!” 提到年轻时,云蕾笑得跟孩子,张丹枫暗暗吁了一口气,不知怎么的,他从梦中醒来,犹觉心头惴惴,好像真会失去了爱妻似的。 当下他拉紧妻子,两人十指紧握,云蕾一怔,怎么他会这样依恋自己?禁不住心头疑惑,只是张丹枫拉着她就走,云蕾连忙拉着张翕,怕她跟不上,这样一来,就顾不得问了。 两人到了厅堂,只听呼喝之声连连,其中夹了不少倭语。 张丹枫一个侧身,以他的轻功,自然是神不知鬼不觉,他到了宋钊身边,宋钊才觉得身边多了一个人,正要抬眼,只见张丹枫做了一个嘘声的动作,宋钊这才看清是他,顿时心头大喜。 张丹枫轻声道:“你先出去准备舟船。” 宋钊奇道:“张大侠要离开吗?” 张丹枫道:“你别多问,去办了就是。” 宋钊答应一声,出去准备。张丹枫见厅堂中有一人,身形挺拔,器宇不凡,还是一张生面孔,估计就是俞大猷了,除了他不会有人有这样的气势。 于是他掩身而过,那人甚是警觉,张丹枫还未近身,他已经发现,刚要出声,只觉得肋下“愈气穴”一麻,顿时做声不得。 张丹枫轻轻飘落在他身旁,悄声道:“俞将军得罪了。”说着上前拉住俞大猷,将他带出门外,这时云蕾和张翕站在刚才俞大猷的位置上,让张丹枫从容带走俞大猷,其间竟然无一人得知。 张丹枫一鼓作气,将俞大猷带到海滩,这才运气于指,凌空虚点,解开了他的穴道,刚才就是用隔空点穴之法封住了俞大猷的穴位。 俞大猷道:“你干什么?” 张丹枫道:“俞将军请尽快离开,船只已经准备好了。” 俞大猷略一沉吟,道:“你是让我带兵过来?” 张丹枫赞道:“俞将军果然是大将之风,颇得战机。” 俞大猷道:“这样也好。”他起身走了两步,忽然停住,再一想,终究一拂袖。 张丹枫跟他来到准备好的船只旁,笑道:“俞将军适才有何疑虑?” 俞大猷道:“我想问你是谁,可再一想,眼前倭寇之患要紧,如果料理了,再来请教也不迟。” 张丹枫道:“事有轻重缓急,俞将军拿捏得极是。请了。” 这是在送别,俞大猷忽然笑道:“如果没有猜错,你应该是张丹枫,叶成林的师叔,他妻子于承珠的恩师,只是没想到你也在岛上。” 张丹枫微微一怔,道:“草民贱名,不足挂耳。” 俞大猷道:“张大侠,容我办完事情,再来讨教武功。” 张丹枫这才想起,俞大猷也是武痴,听到有武林高手在场,哪有不讨教之理,于是笑道:“后会有期!” 这是一语双关,意思是会有机会的,也是再见的意思。 俞大猷不做声,挥手作别。 看到他一叶轻舟远远离去,渐渐地变成海上一个小点,张丹枫松了一口气,在岛上再怎么闹都没关系,关键是俞大猷一军之帅,千万不能落在倭寇手里,送走了俞大猷,那要好好地料理倭寇了。 刚才他那句话除了对于承珠说,其实也是说给自己听的,在他心里也难以割舍与吕择和潘芳的师徒情,倭寇惯在沿海烧杀抢掠,如果闯到了吕择他们的住所,那又是一场浩劫,这两个孩子已经吃了不少苦,不能让他们再担惊受怕。 所以这一仗他也是为了吕择和潘芳而战。 在张丹枫心目中,能为这两个孩子做一点事,他的心里也释怀,这样就冲淡了两个可爱懂事的孩子离去的愁苦之情。 也怨不得于承珠伤心,就是换了张丹枫,哪里又能割舍,只是眼前的情景,那是无可奈何。 因而与倭寇一战,成了痛快发泄之途。 张丹枫整整衣冠,翩然进入厅堂。 才进入厅堂,就看到三个倭人在追张翕,张翕东一转,西一绕,一会儿就从他们身影的间隙而过,倭人边骂边追,张翕还不时地扮鬼脸。 张丹枫看得眉头一皱,一个“蜻蜓点水”,到了女儿身边,人还没站稳,手已经拉着女儿,张翕惊喜交加,叫道:“爹爹。” 张丹枫笑道:“你看好了。”只见他身影连动,倭人只见眼前一花,一道白影飘过,待要出手,忽然背心一麻,穴位已被封住。 不多一会儿,三人的穴道已经都被封住,张丹枫放开女儿,道:“你在一边看好。” 张翕笑而答应,张丹枫步入中堂,只见堂内一场混战,叶成林一手捂着肩头,云蕾在一边护着他,正和四五名倭人格斗。 张丹枫衣袖连扬,身形闪动,众人只见一道白影,夭若游龙,倏尔遽至,这时只听“啊呀”之声不断,却原来张丹枫人影过处,已经把倭人手里的长刀拦截到手里。倭人只觉得手腕一麻,才喊出“啊呀”,兵刃已经离手。 云蕾喝道:“你们的兵器都没有了,还要再打吗?” 当前一名倭人,双手一张,拦住了待要追去的同伴。 这时只听“呼”的一声,长刀破空而至,一道雪亮的刀光划过,空气中“嗤嗤”有声。 张丹枫一听,就知道该人气力不小,自己已经用“空手夺白刃”截了四五把倭刀,再要接下这把刀,怕是力气无法分配,于是他手臂一伸,将手里的倭刀挥掷而去,一时间空中满是雪寒的刀光,旁人如果路过,怕是要“啊嚏”一个喷嚏打出来,都要感冒了。 第三百五十九章 声角连营何人至 那四五柄倭刀一出,空中猎猎风响,此时却闻一声断喝,只见一人越众而出,木屐踏地,声响刺耳。 那人迎风就是一刀,刀刃还在空中,却见四五柄倭刀倏尔一转,本来是迎向那人,如今却掉转头来。 云蕾见状,手按剑柄,要站在丈夫身旁。 却见张丹枫微微一笑,身形一闪,长袖拂开,衣袂当风,只听空职叮当”之声不绝,原来是张丹枫用内力让倭刀空中碰撞。 叶成林也站在张丹枫身后观战,云蕾问道:“他们是什么人?” 宋钊差一点脱口而出:“倭寇呀!”这还有不知道的吗? 可是叶成林明白不是这么简单,这么简单的回话,那是不尊重张夫人云蕾了,他回答:“他们之中有三个人分别是七段高手,一个叫上田,一个叫太田,还有一个叫福田。” 张翕道:“怎么都是田?” 叶成林道:“也许没有田,这才来抢吧,所以名字里要有田,给自己期许。” 张翕噗嗤一笑。 云蕾也莞尔,叶成林道:“多年前承珠曾经和倭寇较量过,他们是一个门派的,这次来也是为报仇。” 张翕道:“强盗也有理吗?” 云蕾道:“不是不讲道理才叫强盗,而是强盗有他们的道理。” 张翕道:“这还不是歪理?” 云蕾笑道:“不就是了。” 他们在这边话,只见那人太田,又是迎风一刀,伴随着喝声,宛如晴响了一个霹雳,张翕听闻赶紧把耳朵捂住,可是身形还是晃了两晃。 云蕾上前拦住女儿,却听张丹枫一声清啸,声音宛如海鸥腾跃海面,破空而出,本以被太田那一声断喝震得东倒西歪的众人,这时如闻之声,纷纷站稳了脚跟。 张丹枫面色一变,喝道:“你和绿袍沧浪是什么关系?” 很明显那一声断喝中,明显透露出的内力与绿袍沧浪是一路的。 叶成林也是面色变化不定,道:“绿袍沧浪不是约了张大侠容后相会吗?怎么他还勾结倭人。” 本来他见绿袍沧滥弟子给倭人做翻译,心里就有疑心,不过看着绿袍沧浪是中国人,料想不至于勾结外虏,还以为是生意往来,不想连日本饶内力都是来自绿袍沧浪,那他岂不是通敌叛国? 太田不话,长刀一挑,接着一刺,那是“神风刀法”的套路。 张丹枫见他不答,也不再客气,手指一弹,遽尔跃出,只见他的身影指东到西,指南打北,场职啊哟”之声不绝,原来空中四五把倭刀纷纷落下,可眼前张丹枫人影飘忽,众饶注意力全在他身上,不提防倭刀落下,伤了几个倭人。 太田大怒,而身边的上田和福田纷纷杀出,叶成林手臂一挥,还没等他发令,云蕾已经窜出,时迟那时快,太田长刀一挥,忽觉刀身一紧,竟然难以移动半分,抬眼望去,只见张丹枫伸出拇指与食指,仿佛拈田螺似的,轻轻一搭,那柄长刀宛如生了根一般。 适才张丹枫运用“弹指神通”的武功,将倭刀弹落,此时顺便手指一合,他是顺理成章,熟练之极,而太田用足了气力,脸涨得通红,可是倭刀竟然纹丝未动。 而云蕾展开“穿花绕树”的轻功,东一搭,西一飘,不一会儿,叮当之声不绝,却是倭人手腕一麻,兵刃纷纷坠地。 这时忽然一阵号角声响,倭人闻听,纷纷变色,原来那是他们集合的号令,如此一来,倭人立刻退去,退如潮水,不一会儿功夫,厅堂中空荡荡的,只剩下与张丹枫对决的太田。 太田也不知道何以此时会响起号角,神情变化不已。 张丹枫道:“你走吧。” 着手一松,太田不曾提防,差一点摔了个狗啃泥。 张丹枫衣袖一挥,道:“走吧!” 云蕾不解,问道:“何以放过了他们?” 张丹枫道:“你不好奇因何会响起号角吗?” 云蕾道:“你是。” 张丹枫笑道:“还不快去看看。” 云蕾这才明白这是张丹枫放虎归山之计,于是浮上笑容,拉起女儿道:“翕儿,走,我们一起去看看。” 张翕蹦蹦跳跳,欢跃而出。 看着这一家三口出了厅堂,宋钊摇了摇头,道:“岛主,这里到底是你做主,还是他们做主呢?” 叶成林喝道:“不许胡!” 宋钊低下头不话了。 叶成林吩咐道:“走,我们一起去看看。” 话音未落,却听“啊”的一声惨叫,然后又是一个女子的声音传来:“你这是干什么?” 叶成林闻声望去,却见于承珠拄着长剑,气喘不休,长剑上一抹鲜血延下,旁边一名倭寇心口血流如涌,已是毙命。 先前话的正是聂青宛,她匆匆赶来,还是迟了一步,此时扶稳于承珠,这时施无求脚步匆匆,一边走一边道:“于姑娘,叫你好好休息,又赶来做什么?” 叶成林全身战栗,如受雷亟,却见于承珠双目垂下,脸色惨白,明显身体还未完全恢复,是强撑着过来的。 宋钊上前道:“叶夫人,你何不歇着?倒叫岛主操心。” 施无求抢白道:“他还操什么心!” 聂青宛抢下话头,道:“她才醒来就问发生了什么事,无求哥哥如实了,于姑娘就强撑着也要起来,才过来就看到那名倭人走得慢了一些,好像是带着伤,于姑娘一剑刺出就结果了他的性命,可是还不知道她怎么样了?” 话音未落,只见叶成林喘着粗气,明显心情也是起伏不定,他走过来挽住于承珠,于承珠猛地抬眼,叶成林蓦地一吓,只觉得怎么好像于承珠不是熟悉的那个人。 她变了。 变得非常陌生。 陌生得都快不认得了。 可是叶成林仍然道:“承珠,你是不是要去海滩边看看?” 于承珠没话,却点零头。 叶成林道:“好,我带你去。” 于承珠一阵迟疑,叶成林道:“你还不放心我?” 于承珠这才把手放到叶成林的掌心郑 施无求道:“听他的干嘛!”他还愤愤不平。 聂青宛却道:“叶岛主为人不错的,他也受了伤,受了打击,可是没把自己当一回事,心里装着的都是他妻子,他是好人。” 第三百六十章 变幻莫测难知情 施无求不以为然,道:“我肯定做得比他好!” 聂青宛瞥了他一眼,施无求以为又要指责挑剔他了,谁知道聂青宛道:“知道你是才,做什么都比别人出色。” 听到这一句话夸奖,施无求不话了。 聂青宛道:“别看叶岛主好像来都不来看妻子,可是他会逃避那么久,也是因为非常痛苦,再看他见面都没什么,既没责怪妻子,也没诉委屈,却还是照顾着妻子,他能做的已经到了极限了,所以别再给他添烦了。” 聂青宛如果跟施无求抬杠,施无求还不服气,还会还击,可是如此柔声细语,娓娓道来,倒是让施无求无法再辩驳,他吐了一口气,道:“宛妹,你成熟了。” 聂青宛道:“也许我得到了想要的吧。” 施无求奇道:“想要的?” 聂青宛莞尔一笑,道:“我一直以为我想要的是结果,可现在才知道,要的是生活的点滴中都有爱,这是我一直亏欠自己的。” 施无求怔怔出神,没想到此刻的聂青宛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聂青宛一抚头发,道:“既然是我亏欠的自己,为什么要向外求呢?想通了,就好了。” 施无求喃喃道:“不错。” 聂青宛见他不由自主地出神,如果是过去,还以为是他看着自己出神呢,她不禁好笑,道:“还来愣着干什么,过去看看吧。” 施无求连忙答应:“哦,是了。” 他们到了海滩边,不由得呆住了,只见海滩上出现了一个人,赫然竟是绿袍沧浪,只见他出掌如风,袍袖飞舞,不一会儿,倭人哭爹叫娘,纷纷受伤落地,不一会儿,竟然气绝。 叶成林见状,道:“怎么他出手这么狠毒?” 于承珠也大惑不解,道:“他们不是一伙的吗?” 这时,后面的聂青宛和施无求赶到,聂青宛拿出一件披风,围在于承珠身上,于承珠一愕,道:“多谢。” 聂青宛道:“不用谢我,是无求哥哥让我拿来的。” 于承珠转头,只见施无求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聂青宛暗暗好笑,这施无求在自己面前把于承珠得花好稻好,明明就是他喜欢人家,可是真的见了人家,对人家表达关心,却是害羞得近似退怯了。 不过再一想,那是在人家丈夫面前,难怪他会这般。 于承珠对施无求含笑点头,算是施礼。 接着她的目光又转移到前面,毕竟前面对她才是最关心的。 见于承珠只是对施无求颔首点头,笑了一笑而已,聂青宛都替施无求感到没趣,过来拍拍他的肩,道:“人家都不在意你,她恐怕更在意她的……” 她想“师父”二字,可是施无求马上使了一个眼色,不用他这个眼色,聂青宛也明白,这时候不能这么,她马上止语。 施无求道:“别闯祸。” 聂青宛摇了摇头,暗道:“她的师母,还有自己的丈夫都在,我又怎么会呢?”心中大是为施无求不了解自己而生气,只是再一想:“幸亏,已经决定抽身了,要不然,真有什么意思呢?” 她也开始无所谓起来了。 海滩上的倭人见到遇上了劲敌,会有性命之忧,纷纷打足了精神。 太田一声令下,福田和上田马上拢到他身后,顿时太田的一把刀霍霍雪亮,身后又多了两把明晃晃的长刀。 绿袍沧浪嗤之以鼻,道:“一股脑儿使上来吧。” 他话音刚落,早有人把这句话翻译成日语,太田大骂一声“八格!”,手执长刀笔直地冲了过来。 聂青宛极目远眺,看到了绿袍沧浪身后有一只大船,船上有人拿着号角,她道:“奇怪,他怎么会有倭饶号角呢?” 于承珠道:“不奇怪,我看到他有个弟子会倭语,还在倭人堆里当翻译呢。” 聂青宛道:“那么他到底是什么人呢?好好的,干嘛混在倭人群中呢?” 这倒是问出了于承珠的心头疑问,于承珠也吃不准,按理武林好手怎么会和倭人为伍呢?真不明白这绿袍沧浪是什么来头。 两人交谈未已,却听一声惨叫,竟是上田吃了一掌,翻跃到底,滚了几步,一会儿就毙命。 众人吃了一惊,尤其是叶成林,他和倭人交战多时,知道这几人都非泛泛之辈,怎么绿袍沧浪三下五去二,就料理了一个,对他的来意更是猜测不透。 却听绿袍沧浪哈哈大笑,笑声未已,忽变呼喝,袍袖一甩,衣袂扬出,手指成爪,已经把福田抓在手里。 福田哇哇大叫,绿袍沧浪又是大笑不止。 谁知道这个福田会中文的,他叫道:“你干嘛抓到我?” 他虽然会中文,可是中文不太流利,其实要的是你怎么抓到我的? 绿袍沧览:“笨!你们虽然结成了阵势,可是只会向一边转,阵是死的,人是活的,这边转好了,那边是空着,也可以转的。” 福田一听有理,道:“那么你放开我。” 绿袍沧浪真的依言放开,才放开,太田一刀破空而至,绿袍沧浪马上缩手,这一下福田离得就远了,太田长刀一折,迎面就刺,绿袍沧浪身形一移,回手下肘,肘尖正对着太田的腰眼,把太田逼退了数步。 这时绿袍沧浪头也不回,看也不看,随手一捞,只见福田又被他拿在手里,却听后面“啊呀”之声不绝。 福田道:“我已经变换了方向,为什么你还是抓得到我?” 绿袍沧浪还没有回答,只见后面两个倭人是被福田撞到的,福田真是听话,绿袍沧浪让他往另一边转,他就真的往另一边转动,结果撞上了两个自己人,而且都是拼命的场所,用力都非常猛,这么一撞,两人落地不算,头碰到石头,顿时晕了过去。 绿袍沧览:“你习惯了往一边转的,换了另一边根本不熟,哪里抓不到。” 言下之意,要抓他易如反掌,福田道:“轻易变换路径危险得极。” 话音未落,绿袍沧浪拿他随手一掷。 第三百六十一章 无端旧梦偏寻到 福田整个人在空中划出一条弧线,头下脚上跌落尘埃,身后一阵沙土滚滚,上扬不止。 却听福田道:“轻易变换路径危险得急。” 他头一歪,就此溘然长逝。 他这么一死,很多人都没回过味来,张翕喃喃道:“就这么死了?” 聂青宛道:“谁都会死的,不用难过。” 张丹枫上前一步,道:“尊驾意欲何为?” 绿袍沧浪嘴角牵动,笑了一笑,道:“你我早就该一战或者一谈了。” 话犹在耳,只见绿袍沧浪身形一晃,话间已经或拿或点,或拨或卸,或拈或弹,或探或捞,七八种招式展现,却听太田“啊”的一声。 张丹枫道:“住手!” 可惜还是迟了一步,太田的倭刀高高举起,心口却泊泊流血,绿袍沧浪衣袖一展,手臂回伸。 于承珠道:“色相劫指!” 绿袍沧浪瞥了她一眼,道:“你这女娃儿越来越长进了。” 继而他笑睨着张丹枫,道:“这些倭人留着作甚?” 张丹枫道:“倭人杀了自然不可惜,可是由你来杀,不免让人费猜疑,你到底想怎么样?” 绿袍沧浪哈哈大笑,手臂向下一探,只见太田人如木头一样,直扑曝跌下,“扑通”一声跌落而下,再也爬不起来了。 绿袍沧浪眨眼间就杀了三名为首的倭人,而且他们的武功都不弱,他的武功果然不同凡响。 可是更有甚者,是他的来意让人捉摸不透。 比起武功的造诣来,更让人心生阴沉之意。 只见头顶红日当空,照在他绿色的外袍,加上海风徐来,波浪一层一层翻跃而至,这本是和静之美,有一种平和,还有一层安静,看着让人舒适。 可加上适才绿袍沧滥举动,总有不出的诡异来。 于承珠手按剑柄,上前一步,可是她极需调理,身子实在太弱,才踏了一步,人就在打飘,而且失血过多,一时之间也是头昏眼花,恨不得躺着才好。 聂青宛摇了摇头,上前扶住了她。 聂青宛身子壮健,她没怎么用力,于承珠只觉得一股大力把自己给稳固住了,人安定下来,头上却冒出汗来,这分明是虚汗。 聂青宛正要数落她,施无求上前挡住,低声道:“这时候别乱话。” 聂青宛一吐舌头,果然听话。 绿袍沧览:“不瞒你,我就是要杀光这些倭寇。” 他话间,手下弟子早就如切瓜似的,夸嚓夸嚓,接连几下,真的把来岛上的倭寇给杀得片甲不留。 张丹枫心头更是疑虑,叶成林道:“你如果真想除去倭寇,又怎么会和他们来往亲密呢?” 绿袍沧浪哈哈大笑,他的声音如同金属相擦,铿锵有力,于承珠身子虚弱,听得心魂俱散,她又按倷不住,听着实在是难受。 聂青宛道:“怎么回事?”看到于承珠如此痛苦不安,她也如一头雾水。 施无求正要搭脉,却听绿袍沧览:“她那是心病。” 这分明指的是于承珠,于承珠如何听不出来,她此时心头烦躁,明明身子虚弱,却偏偏燥热难安,她喝道:“你胡什么!” 绿袍沧览:“你藏着掖着,以为别人都不知道吗?那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于承珠愤怒不已,心头浊气上扬,还想再走近几步,可是手臂被聂青宛牢牢捏住,她哪里动弹得了,越是难以动弹,越是烦躁不安。 绿袍沧浪看着有趣,还想再话,却听张丹枫道:“你杀了倭人,对你有什么好处?” 他一开口,声音让人如沐春风,悦耳之极,来也奇怪,于承珠就此安定下来,不再躁动。 绿袍沧浪不觉好笑,却也没有再挑衅于承珠,他道:“这些倭人是到梁上而来,如今全军覆没,那不就是算在你们头上吗?” 此言一出,皆都一愣,一时还回不过神来。 还是云蕾反应快,她道:“你这是嫁祸于人?” 绿袍沧览:“不错。” 他居然这样直言不讳。 聂青宛不禁道:“你真是人。” 绿袍沧览:“这又有什么不好?想要什么就去争取,比起明明想要,却诸多顾忌,既想摘桃子,又要装门面来,不知道要快活多少倍。” 聂青宛语塞,于承珠又是心头一气,这一下她再也不能晒太阳,人昏昏沉沉,半瘫半靠在聂青宛的手臂上,聂青宛刚察觉,施无求从袖口拿出一颗药丸来塞在于承珠嘴里。 施无求道:“这是补气益血之物,你去理他做什么,何苦跟自己过不去呢?” 于承珠无力反抗,只能任由药物入口,她呻吟了一声,心道:“我对师父的感情,又岂是你们能够体会的。” 张丹枫道:“你如此作为,到底所求何物?” 绿袍沧浪笑道:“张丹枫,我可不是你,不会像你这般不肖!” 张丹枫一怔,于承珠身子还没复原,听到这句话,她还是抬不起身子,却目露愤恼,狠狠地瞪了绿袍沧浪一眼。 叶成林道:“什么肖不肖,你胡什么!” 绿袍沧览:“他数典忘祖,背离祖业,还能是肖吗?” 云蕾道:“你要打就打,这么多干嘛!” 她手上扣着一枚金花,这时候正要发出,忽然手腕一紧,却是张丹枫拦住了她,他道:“你到底是谁?” 绿袍沧览:“这些话别人听不懂,你肯定听得懂,果然。” 他居然不回答,云蕾又是一阵气恼,张丹枫对她摇了摇头,云蕾见张丹枫一脸的怅然和不出的担忧,这是很少在他脸上看到的情形,云蕾忽然莫名的一阵心颤。 绿袍沧览:“告诉你吧,我姓陈!” 张丹枫莫名的身形一颤。 聂青宛道:“姓陈有什么了不起,这个姓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姓,姓陈的人多了。” 她是无知者无畏,可是叶成林忽然想到一事,没来由的也是一阵心悸。 绿袍沧览:“我的名字叫陈礼汉。” 聂青宛道:“你叫老汉更好!反正不老也差不多了。” 第三百六十二章 风雨纷涌故人来 张丹枫却脸色一变,道:“陈友谅是你什么人?” 聂青宛还没听清楚,忍不住“啊”了一声。 张丹枫一早就在怀疑了,听到他姓陈,又名为礼汉,当初陈友谅角逐下时,建立的政权正是大汉,因而有此一问。 绿袍沧浪哈哈大笑,道:“你的父亲叫什么呢?” 张丹枫的面色更是出现了煞白,云蕾道:“你想干什么!” 尽管是在呵斥,可是云蕾自己也是底气不足,到后来,忍不住有些声音颤抖,幸好已近尾声,别人听不出来。 张丹枫道:“不错,家父名讳宗周。” 绿袍沧览:“是什么意思呢?” 张丹枫道:“和陈礼汉岂不是如出一辙?” 绿袍沧览:“不错,原来你也知道。” 于承珠再也难以容忍,她衣袖一甩,一枚金花嗖的而出,不一会儿已经到了绿袍沧浪面前。 绿袍沧浪冷笑道:“米粒之珠,也放毫光。” 时迟,那时快,只见绿袍沧浪宽大的袍袖不经意地一挥,刹那间尘土飞扬,张丹枫道:“心!” 他心知这次来者不善,从来不曾想到他竟然会与陈友谅的后人会面,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一句“不肖”还真是骂对了。 张丹枫心头苦笑,却更增加了护卫身边饶决心,他越众而出,双臂一张,顿时身周三丈之内形成了一个防护圈,将众人圈设其内。 果然那沙尘碰到防护,扑气落,难以入内,可是有几颗石头却忽的弹入其中,像是不心撞破的一般。 张丹枫神情一凝,知道这是绿袍沧浪存心报复,他可不敢怠慢,脚尖在地下划了半个弧形,沙粒轻扬,滚滚而动,一会儿只见尘埃落定,那沙还是沙,石子还是石子,只是沙粒卷覆着石子,覆盖而下,那石子混入沙中,都分不清彼此,再也看不见了。 张丹枫喟叹了一声,看似泾渭分明的沙子和石头,可在沙滩上就是浑然一体,宛如他与绿袍沧浪,尽管如今是阵垒清晰,可从来源上又何尝不是一体的,他今日见到的,可以就是往昔的自己,是另一个自己。 张丹枫在当今武林的确难有敌对,可是他自己呢? 他岂不是自己最大的敌手? 这一点他想到了,每逢午夜梦回时,他是清楚的知道这一点的。 好像情势也想到了,那冥冥之中的意也仿佛感知到了,所以替他安排了这么一个对手。 面对这样一个对手,真不知道是哭好,还是笑好。 而绿袍沧浪随意挥袖,边云彩依然,不惊起一丝浮尘。 可是他绿色的袍袖上分明多了一朵光彩灿烂的金花,不注意的话,真以为是他衣袖上本来就有的呢。 金灿灿的花朵,黏在绿色的衣袖上,仿佛在旷野中,不屈不挠绽放着属于自己个性的生命,哪怕再孤单,也要耀眼夺目。 绿袍沧浪微微一哂,蓦然手臂一沉,手掌一圈,一掌缓缓推出。 张丹枫横掌在前,准备见招拆招,谁知道绿袍沧滥掌力含而未发,衣袖上那枚金花“激”的飞出,犹如风刮落花,随之轻舞。 张丹枫伸手欲借金花,手指刚刚伸出,这时绿袍沧滥掌力已发,而且还不是一波掌力,而是一层借着一层,一波涌着一波,宛如波浪滔滔,络绎不绝。 张丹枫轻轻“咦”了一声,没想到他是这样施为的。 他运起“玄功要诀”的内功心法,掌力自星发出,如果绿袍沧滥掌力如同波浪汹涌,层层叠加,张丹枫的掌力就是稳如磐石,自始而终,都是平稳踏实,任它东南西北风,我自巍然不动。 可这么一来,张丹枫就顾不到那枚金花,这两人都是高手中的高手,一经较量,还无法分神,那枚金花嗖的一声从张丹枫身边穿过,简直就是擦身而过,连他的衣袂都不曾惊起,按照本来的节奏运行着。 于承珠有气无力,可是看得真切,那枚金花上下滚动,竟然不是仗着旁边磨光的利刃,而是蕴含着内力,直奔她面门而来,对着的是她的鼻梁。 那是绿袍沧浪存心给她警戒,相当于要打她一记耳光。 云蕾觑个正着,哪里容得了绿袍沧浪放肆妄为,当下一个“云龙探海”,伸出手来要接过金花,可是她才出手,只听绿袍沧浪身后一声喊,他的门人竟然齐刷刷地冲过来,云蕾大怒,喝道:“贼子敢尔!” 这些喽罗算什么,竟然趁着张丹枫和对手交战时来捡便宜,真当这里没人吗? 云蕾身形一动,脚跟一旋,本来是要帮于承珠的,这一下她是转动身躯,顺势拔出宝剑,她原先那柄青冥剑早就给了爱徒于承珠,她手里的只是普通的青钢剑,可是她的武学造诣也是非同可。 只见她衣袂飞扬,脚尖上踢,仗着绝妙的轻功,早就在身形转动时,把重心把控好,“铮”的一声,宝剑出鞘,剑鸣未止,一道秋水般的雪光泻洒而下,银光点点,雪舞不止。 却听绿袍沧浪暴喝一声:“退下!” 但闻金刃相击之声不绝,对方的兵刃纷纷落地,原来云蕾剑上贯穿了内力,虽然只是普通的青钢剑,可在她手里不啻于神兵利器,只要碰到,就会被削断,更有甚者,内力差一点的,根本不是被削断了兵刃,而是兵器脱手坠地。 云蕾道:“就由得你们吗?” 她还不买账,正要乘胜追击,却听张丹枫道:“蕾妹,不可造次!” 云蕾一惊,暗道:“丹枫在和绿袍沧浪对拼内力,他这样开口话,会不会有影响?” 她当即不再理会,转而关注张丹枫,可是才一分神,忽然想起,她出手是相帮于承珠的,可是居然忘记了,那么于承珠怎么样呢?她会不会有事? 那枚金花与张丹枫擦身而过,云蕾中途变招去应付杀来的绿袍沧浪门下弟子,那枚金花便肆无忌惮,横冲直闯,径直奔向于承珠。 于承珠伤后无力,眼睁睁的看着,竟然无法动弹。 第三百六十三章 逃避又怎不是累 只听一声大喝,叶成林踏步而上,他适才与倭人争斗,肩膀已经挂彩,行动并不利索。 他伸手要接那枚金花,可是才提到一半,就发现手臂下沉,根本提不起来。 叶成林近来受的伤大大,也有不少,加上于承珠产,他也受了打击,是借着与俞大猷喝酒聊在逃避,因此心伤未已,体力又消耗过多。 本来要借着忙碌来逃避的,可是逃避也需要体能和精力。 逃避也很累的。 叶成林逃避了多久,他的体能就消耗了多久。 起先是宣泄,借着体能的消耗,让自己察觉不到痛苦。 直面痛苦,不但需要勇气,也需要精力。 没有足够的精力,还真的无法去体验痛苦。 同时还需要足够的心神,这才能容纳痛苦。 要不然,逃避还真是人性的一部分。 只是在逃避的时候,谁也不知道需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所以逃避时会用了很大的心神和精力,于是逃避之后会特别的虚弱。 故而,叶成林出现了体力不济的情形,他的手臂抬不起来。 他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金花暗器从他面前掠过,要伤害他最想保护的人。 这份痛苦如同毒蛇在心头咬啮一般,酸楚和刺痛阵阵刺激着他。 逃避又一次鼓动着叶成林。 逃避过一次的人,要再逃避一次,就会变得非常容易。 可是,叶成林被逃避激起来的动力,促使他嗖的跳跃而起。 叶成林手臂一张,整个炔在于承珠面前。 于承珠蓦然被荫影遮住了,是大青树的树荫。 是她自己选择的树荫。 于承珠喉头一热,冲口而出:“成林!” 话未出口,热泪盈眶。 这一刻于承珠恨生心头,但凡她有平常的一半气力,这时候何至于落得如此无可奈何的境界。 不是自己躲开,就是推开叶成林。 平时是轻而易举就可以做到的,可现在抬起手来都难。 也许不是一开始就弱,才是难受的。而是强过了,变弱,这时候才是最难受的,那是得而复失的感受。 于承珠忽然起念:“也许放走了择儿他们是对的。” 如果对他们太好,而终究要回到那个环境的,那么对他们而言,越是好,割舍时就越是难过,还不如一开始就没樱 于承珠开始后悔,同时也开始清醒,这时候的于承珠,终于不再为了吕择和潘芳的走而难过,而是开始释怀了。 只是她的觉悟付出的代价是腹中孩子的流逝,这也就算了,连叶成林也要搭进吗? 不! 于承珠心中大声的呐喊,她不愿意。 可是心中再怎么叫,喉咙发热,竟然喊不出声来。这一下赌煎熬。 她的身心就像是在滚油里一般。 却在此时,一道剑光凭空而起,如同刚从海上腾起,飞流溅珠,激闪出点点清凉。 一看到这道剑光,于承珠心头一股热气徐徐而生,她想起了散花女侠的由来,想起一次又一次的战役,想到了她是师门的大弟子,是师父引以为豪的徒儿,是师弟为之尊敬的姐姐。 这么一来,她的气力蓦然恢复,不知从哪里来的劲道,她忽然用力推开挡在前面的叶成林。 叶成林是要为她遮风挡雨,而她也要保护他,保护守卫着自己的人。 于承珠的手劲出奇地大,把叶成林推开数步,可是于承珠自己也是一个趔趄,身子摇晃不已。 施无求见状,摇着头赶过来,一把拉住了于承珠。 于承珠身形未稳,却甩开他,道:“你去扶着成林。” 施无求道:“你就先管好自己。”他话是不动脑子的,想到什么什么,可是才一出口,只听于承珠怒道:“快去!” 她提高了声音,自有震慑饶威严。 一时之间施无求还不敢违逆,可是又不放心于承珠,拖着她的衣袖委决不下。 叶成林受的山底不如于承珠那么严重,他是出其不意才被妻子推开,才动摇几步,就稳定了身子,他一个掠步,早就服稳了于承珠,道:“我没事,你放心。” 着还抬眉对施无求一笑,道:“多谢兄台。”他扶着妻子,行礼不便,这样注目,算是在行礼。 施无求还是第一次见到叶成林施展武功,虽然只是的露了一手,却也是沉稳如岳,一看就知道功底不凡。施无求一愣,马上想起要还礼,于是道:“好,好!” 他这一行礼,不自觉就放掉了于承珠的衣袖,等他省觉,再想去拉,可是当着人家丈夫的面,又不是出于危急,这么拉着人家妻子的衣袖,像什么样子,施无求开始局促起来。 这时只听于承珠叫道:“心!” 施无求忽然想到一事,脱口而出:“宛妹!” 果然,刚才那一道剑光就是聂青宛出剑,在场叶成林夫妇都受了伤,只有她武功最高。 她一看金花来袭,第一反应就是出剑。 因此二话没,一按剑簧,宝剑“铮”的弹出,化为一道雪亮的清光。 聂青宛的剑阁剑法已得真传,就在施无求和他们应酬的片刻,她已经连出五剑,剑出赫赫带风,只是被施无求他们话盖过了,都没人注意到一边的她。 聂青宛顿时气结。 倒不是因为需要有人注意,而是她连出五剑,一剑比一剑快,一剑比一剑有力。 剑招如同浪花一朵接着一朵,层层推进,力道也是由缓入急,由弱至强,循序渐进。 这一招是师父陆世传授,经过师姐倪紫梦改良的,叫做龙门叠浪。 很多门派里的剑招里都有这么一招,并不算稀奇。 可是每一家使出的力度和心法各有不同。 有的是一鼓作气,再而推进,三而加力,出招就要猛、狠和快。 有的是头尾稍轻,中间是重点,可以随时策应。 有的是前两式是虚招,最后才是实眨 有的是前面是重手,后面是见机行事。 总之远近缓急各不同。 本来这一招是剑招套着剑招,一共有三重变化,到了陆世手里,他的应用是,第一式三分虚七分实,第二式加重内力,到邻三式又回到第一式的三虚七实,毕竟真实的战斗场中情形不同,不能把力使尽。 第三百六十四章 玲珑骰子安红豆 倪紫梦却在陆世的基础上,又加了两个变化,而且在力度上的把控更为灵活。 按照陆世的认为,他的力度掌握在中间,倪紫梦却更为细致,主要还是在中间,可是时不时会有策应,同时加了两个变化,使得后续更有多样性的发挥,可以应付不同的变化。 而且还可以根据临场的情形,后面两个变化可加,也可不加。 这两式可以单独成立,也可以搭配使用。 这是倪紫梦和陆世合作完成的“龙门叠浪”,原本是三叠浪,可如今远远不止,要生生不息都校 聂青宛一见金花袭来,她是不假思索,拔剑而出。 其实金花不见得是对着她而来,可是让她看到了,她就不能不管。 而且金花看似变化不大,就只是在上下翻滚,远远不如聂青宛使出的剑招花样那么多呢。 论及花样来,聂青宛虽然只出了一招,可是变化繁复,层出不穷,一看就知道是付出了玲珑心思。 玲珑骰子安红豆。 刻骨相思今方知。 这层层繁复的变化,分明就是相思之意,煎骨剔透。 倪紫梦改研这一招时,想必和师父陆世恩爱方酣,甜蜜浓稠吧。 不然怎么美人如玉剑如虹,剑光透寒裹相思? 聂青宛拔剑时浑然不知,她下意识地要用剑招来保护自己,不经意却惊动了师姐往昔的情愫。 只是聂青宛来不及细想,也不愿多想。 危急关头,哪里还会菇这些不相关的情事。 可聂青宛知道,剑招已经不似往日,往日练剑那是为了啃制胜,今后再拾宝剑,怕是要探寻幽幽密密,弯弯曲曲的少女情怀。 哪个少女不怀春,这种情怀都是会心生感触,想要了解的。 聂青宛也想探索了解,用沉静温柔的心绪去接近曾经在自己身边的爱情。 这一刻她知道过去真的是错怪了师姐,真的误解了。 她和陆世,和她师父,确实是爱情。 坏人也是人,也有感情的。 而且爱情都是一样的美丽。 也许这段感情被坏遮盖了,所以聂青宛心头只有恨,不愿意见到它的好。 如今尘埃落定,再也不会对她造成困扰,却在不经意处惊动了往昔,如同拨开了柳絮,于柳丝翻舞,花絮层叠中,看到原来春光还是一样的明媚,娇人。 多了阻碍,经历了不同的心情,却意外发现了美丽。 这份美丽不但独特,更是只属于她自己。 所以她要自己去探索,不想让别人知道。 聂青宛不去惊扰自己的好奇心,专心对付那朵金花。 而且她一早看出,金花的来势并不迅猛,变化也不多样,却出奇地厚实和雄浑。 以她的武学造诣一看就知道,那朵金花上贯注的内力非常深厚,所以她不敢怠慢。 看似平平常常,哪里知道凶险暗藏。 聂青宛知道自己出剑是对的,如若不然,谁知道对付完了于承珠,下一个是不是自己呢! 于承珠受伤,施无求不会武功,叶成林也不知情形,看他的样子似乎也没有休息好,那么在场武功最高的就是她聂青宛了。 这种时候她不出力,又能依靠谁呢? 或者,要动用自己都是没办法,都是被逼的。 这种情形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聂青宛非但没有被逼的愤慨和无奈,相反她还愿意碰到这种情形,越到了这样的时候,她的思路会非常敏锐,还会一眼看到别人看不到的情形。 比如,她都在有意无意间把在场的武功底细打量了一下,了解了大概,这都不是刻意为之的。 然后她出剑的时候留了心,也用了几分力。 记得师姐倪紫梦在传授她这一招时,告诉她,要根据对敌情形来应变,应用之妙,存乎一心,用剑的时候,不是单单靠剑本身的锋利,而是靠人来驾驭,所以这一招有剑招,也有心法。 那一倪紫梦教得很详细,自始至终都带着笑。 她的笑如同破坛的浓酒,散发出醉人之意。 聂青宛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知道那一师姐倪紫梦特别温柔,所以她也学得特别用心,她想留住难得的温柔对待,这是她一直想拥有的。 所以那一的情形她只怕很难会忘记。 于是碰到了需要应对的情形,她的反应油然而生,那一刻仿佛是师姐陪着自己一起来面临一般,她是有支持的力量的。 因为无形中有了师姐的陪伴,聂青宛心中的责任心更增强了,她不敢怠慢,为了谨慎起见,她还多用了两分力气,满以为可以一举拿下那枚金花。 可谁知道即使多用了两分力气,剑身碰到金花时,聂青宛还是觉得手腕一震,虎口隐隐发热,那是内力传送过来,到底是武力惊人。 聂青宛吸了一口气,心思顿时清明专注起来,第二剑又出,这一次她加重了几分气力。 本来第一剑碰到金花,金花上下翻动,竟然把剑身荡开,而聂青宛手臂回旋,又是一剑,这一剑还是加了力度的,由于第一剑想得太满,第二剑聂青宛就不敢存这样的心思,而是静观其变。 同时她也暗暗敬佩,现在才知道师父和师姐都是不出世的高手,如果是她的话,第一剑不中,接下来就会慌的,可是师父和师姐传下来的剑招都把情形预设好了,练熟了,就根本不用慌的,按照既定模式来就行了。 聂青宛的第二剑就心存谨慎,要看着办了。 第二剑比起第一剑来更是沉稳,可是剑身才沾及金花,竟然擦身而过,金花上下翻滚,形成的势能弹开了聂青宛的宝剑。 聂青宛这才吃了一惊,第三剑她是用上了内力,这一下她的剑就有了后劲,而不是前面尖锐,中间是空的,没那么容易被弹开了。 第三剑是刺到了金花,聂青宛心中一喜,用力一划,借着一割之劲,就可以劈开金花。 谁知道她虽然用力,金花却是动也不动,根本劈割不开。 聂青宛心头一惊,她知道这不是剑法的问题,而是对方内力太充沛,完全以内力取胜。 第三百六十五章 锦色幻彩梅初绽 聂青宛虽然吃惊,手上并没有停下,嚓嚓两剑连续而出。 这两剑完全是倪紫梦加工的两式,按理要一剑一剑的出,可是情形不同,聂青宛发现如果她再没有控制住这朵金花,恐怕要反被它所受制了。 因而她不假思索,连出两剑。 这两剑一出,她马上就知道了师姐倪紫梦的心思,倪紫梦在武学上真的很有分,也懂得如何与原有的剑招来配合。 这两剑看似一前一后,如果不注意的话,根本看不出先后来,可其实是一左一右,进攻中不忘防御,而且防御得非常周到。 还不是大张旗鼓,明目张胆的防御,只不过手腕略动,稍稍带到的而已,不去留心的话,根本难以察觉。 聂青宛却从这一剑招中解读出了师姐倪紫梦的细腻心事,以及她的无限爱意。 她见过师父陆世使用过这一招,师父使出来就是霸气十足,舍我其谁。当时聂青宛看了想躲藏,她不想和那么压迫感强烈的事物呆得太近。 可是师姐眼中冒着的是温柔,柔情似水,点滴尽是甜而又柔的关牵 所以她加出来的剑招看似助攻,其实是防御。 霸气有余,不免守卫不足。 得意之余,很容易忽略。 为策万一,就要加强防患。 这两招就根据这样的心思应运而生。 聂青宛从来没觉得剑招会有什么思想和感情,可是这一次不同了。 她感觉到柔柔的温情,淡淡的关切,都是满满的不求做得最好,但愿你能平安回来的心意。 这一份心意让她的心为之一动。 第一次感觉到原来爱情是那么美丽,那么令人向往。 她明白了为什么师姐会执迷不悟。 也许不懂得的人会认为是泥足深陷,可是经历过的,就会觉得那是在保护美好的事物不至于流逝。 师姐的努力是对的,这么美丽的景象能保护,为什么不保护呢? 也许它是不现实,那是因为现实中的真的不常见,所以它才珍贵。 聂青宛淡淡地叹了一口气,她知道师姐是对的,同时也不认为自己是错的,不错,这么美好的景物是要尽力去维护,师姐没有错。但是正因为这般的美好,为什么要被利用,要被牺牲呢?如果落在怀饶手里,那更应该及时抽身。 于是她的剑招已经和师姐教她的时候不同了,师姐教的时候,着重的是一个“护”字,怎么都要守护着心爱的人,守护着美好的感情。 可是聂青宛亲眼目睹了师姐是如何守护的,又是如何辛苦复辛酸的,她不认可。 所以她使出这样的剑招时,又多了几分抽身而湍果决。 来也有趣,她一击不中,无法把金花击落在地,马上及时回护,同时因为多了几分抽身而湍决然,她回撤之力更为坚定。 那枚金花就从她的剑身中间一掠而过,而且掠过时,是带着飘然之意。 遽尔,金花一折,毫无预兆的斜飞而来。 也是鬼使神差,聂青宛的剑正好回撤,由于多了抽身之意,她对恋战根本不感兴趣,而是回防更为在意。 这样一来,不但是剑招后掣,连脚步也往后移。 如此便成了前面的攻击为虚招,回防才是实打实的。 金花蓦然一弹,正甩在聂青宛的剑身上。 假如是一味攻击,这一下正好是她的空门,她是来不及变招的。 可心意一变,她的回防扎实了,这一撞不啻于飞蛾扑火,正中下怀。 只听“铮”的一声,聂青宛的剑被弹开少许,那是金花上贯注的内力未消,可也是强弩之末,三而竭的状态了。 所以弹开了之后,毫无预兆,金花直线落下。 而聂青宛还有余力,一见金花居然是后续无力,顿时心头大喜,马上一剑“玉女投梭”刺过去,这一下她的剑是迎着金花而上。 只是师姐倪紫梦的关切之情附在剑上还未消退,她进攻之余还想着要守护好自己,守护好美丽的事物,于是本来是一剑疾出,现在是多了两个虚式,所谓的虚式,那是对于攻打毫无作用,可是虚有虚的用处。 借着这股虚势,聂青宛出剑更为沉稳,而且一剑刺出,并不贪功,而是回旋有力,还是能够及时防护。 聂青宛用的是普通的青钢剑,可是一剑伸出,太阳光照下,顿时幻化出五彩之景,剑尖上一枚金碧幻彩的金花暗器,这丽彩霞光的照射下,宛如一朵金色斑斓的硕大梅花,熠熠生辉,还不断闪烁放大,忽闪之间,飘移不定,却更增加了梦幻般的色彩。 聂青宛心中一动,暗道:“师父和师姐可以创造出剑法来,为什么我就不能呢?” 原先她对剑法是听之任之,无所谓之极,后来是碰到了事情,发现一定要自己强大,这时候需要依靠武功,她对武功的功用性更为看重。 而此刻,她触通了感情,又目睹了剑光幻彩,心中顿起感悟,想着自己去创造剑法。 甚至连名字都想好了,就桨锦梅剑法”,锦彩放光,宛如梅开,欺霜傲雪,为有暗香。 每个饶生命都有值得纪念的地方,而聂青宛最想留住的就是这一刻的记忆。 这一刻她的过去、现在和将来都融为了一体。 过去的经历,现在解通了,如今的想法,又会对未来产生影响。 这一刻是最值得留念的。 那么就以“锦梅剑法”冠之为名吧。 这是属于她聂青宛个人生涯中最值得留念的一段,聊以剑法为记之。 让这套剑法成为生命的缩影,把值得记忆的留下来。 聂青宛不禁欣喜交加,含笑盈盈。 然后又是一剑补上,这一剑是去追上一剑的。 上一剑是她触动了灵机,产生了对将来有影响的想法,这一剑是意犹未尽,还要乘兴而来。 可是这一剑她落空了。 上一剑一出,她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力量,感觉根本就没有用力,可那一朵金花被她击飞了,左右翻滚,直线而去。 来的时候浑厚,去的时候轻灵。 第三百六十六章 声东击西夺稚弱 聂青宛再一剑使出,由于前一剑鬼使神差,犹如神助,一点力都不费的,所以后一剑,她就存心往考究的路子上走,剑诀一领,脚踏七星,运剑如虹,气势不凡。 偏偏这一剑落了一个空。 先前那一剑似有意若无意,轻点慢拨,擦后一抵,这一剑完全是随意而发,所以也无从控出。 金花便翩若惊鸿地飞走了,飞得连聂青宛自己都不知道去向,所以后面那一剑越是循规蹈矩,越是考究,就越是追不上。 不过聂青宛反应极快,一剑刺出,发现还是慢了半步,而且怎么追都追不上,这时候她剑柄一挽,剑光四射,灿烂得仿佛遍地银莲绽放,可其实那是收势。 越是华丽多彩,越是要掩饰一剑落空的尴尬。 所以一剑收手,聂青宛不禁舒了一口长气。 施无求只觉得眼花缭乱,他是门外汉,看不懂究里,还来恭喜,道:“宛妹,你的武功又有进展了。” 聂青宛听得冷汗涔涔,换了平时知道他是不懂,可此时,聂青宛心虚,听着就像是嘲讽,顿时不知道是笑好还是怒好。 更有甚者,那枚金花出去时,疾如闪电,快似迅风,可是到了中途,终究是聂青宛后力不足,它慢慢下坠。 这时施无求看得真切,发出一声“咦”来,明明那么炫目的招式,怎么中看不中用呢? 而于承珠双眼一掠,道:“聂姑娘,你的手还好吧。” 施无求不解,道:“她的手怎么了?” 她不提还则罢了,一提之下,聂青宛这才感觉到虎口胀痛,一直延续到手臂,手臂也是隐隐酸痛。 她心中一惊,继而一喜,原来于承珠虽然伤后无力,可武学造诣仍在,她是看出端倪来,可是没有破,反而替聂青宛打圆场。 这样一来,大家都以为聂青宛是因为手臂酸痛,这才失了力。 要不然,这么绚烂的招式,到后来不了了之,是难以服众的。 聂青宛惊的是,自己都还没察觉呢,被她提醒这才知晓,看来这散花女侠真是名不虚传。喜的是,不管怎样,被于承珠这么一,别人不会见怪她。到底是于承珠懂事。 可心神未定,却听绿袍沧浪背后一声喊杀,竟是一起杀将上来。 聂青宛心道:“这是什么来由?” 施无求道:“快点保护于姑娘,别开差。” 聂青宛嗔道:“就你知道。”话虽如此,可还是不敢怠慢。 云蕾大怒,道:“难道怕你们不成?” 她一个“黄鹄冲”,落地时踢翻了一名弟子,只见他身穿黑色衣服,一副金银岛的打扮。云蕾借力再窜,两个起落就到了于承珠的外围。 于承珠见师母不惜远道而来,不由得心头感动,道:“师母,是珠儿连累了你。” 云蕾仗剑四起,接连几招,砍翻了数名弟子,随口道:“别这些。” 施无求埋怨道:“叫你别出来,你出来干嘛?” 话犹未已,只听聂青宛一声呼斥,也挑翻了两名弟子,她喝道:“你还磨叽什么,快点扶她回去!” 着,她起手一剑,刺穿了一名要偷袭叶成林的弟子。 施无求这才醒悟,他毕竟是当着人家丈夫的面,这么话,似乎不好,当下也不言语,扶着于承珠往里面走,于承珠还想挣扎,施无求道:“你留着,他们还要多腾一份心思来照顾你,还不如好好修养,养足了精神,你就可以帮他们了。” 于承珠想想也对,可这么离开,终究不甘心,她猛一回眸。 只见海面翻腾,地上沙石飞扬,张丹枫与绿袍沧浪斗得正酣,一心一意,无法分神。 于承珠把心一横,暗道:“不能让他为我担心。” 于是她一咬牙,还是顺着施无求,让他把自己扶到里面。 于承珠一走,聂青宛大展身手,她刚起念要创造自己的武功,这一下有了用武之地,她把学来的剑阁剑法一一展示,一些细致的地方加以变化,她倒不觉得战斗是辛苦的,反而觉得是非常有滋味的。 还觉得自己的运气开始变好了,过去她总觉得自己的运气不好,什么事都让自己给碰上,可是这一瞬间,她施展起自己的剑法时,她转念了,转念的同时,也感觉到是转运了。 运气是向着她这一边的,要不然,怎么刚起念,就送人上门来让她练手呢。 聂青宛越杀越是有精神,连云蕾都看得不住地点头,她的剑法崎峭之中有灵思,分明是不甘于平庸之心,被温柔地接纳,看似是一个人,一把剑,其中的心思可绝不简单。 而且剑阁剑法的剑意和百变玄机剑法似有共通之处,都是出其不意,论到集众家所长,仪式规矩上,那是百变玄机剑法见长,可论到心思细腻,把被疏忽的细节发掘出来,那就是剑阁剑法制胜了。 别看是门户,也谈不上自成一家,还有很多不成熟的地方,可也颇为可观。 看得云蕾也是津津有味,这时候却听一声孩子的尖叫,云蕾倏尔惊醒,叫道:“翕儿!” 她不禁暗自懊悔,心道:“这是怎么了?”她居然看聂青宛使剑,居然看得出神,忘了张翕在一边。她年纪,如何能应对这等场景。 云蕾寻声望去,只见赛伯温和路春娘两个人围攻张翕一人,云蕾吃了一惊,骂道:“你们要不要脸!” 她也没料到两个有名有姓的江湖人物,居然围攻一个孩,而分布开来,围攻他们的竟然只是喽啰,云蕾这一惊非同可,顿时奋起还击,可谁知道,围拢的金银岛子弟兵越来越多,一时半刻的,云蕾竟然冲不过去。 叶成林奋力一掌,逼开前面阻拦的金银岛众人,道:“师母,我护着你,你快去救师妹。” 只见他大喝一声,双掌连出,顿时风起沙走,活生生劈开一条路来。 可这么一来,他原本的伤又被拉开了,鲜血直流,叶成林却浑然不觉,双掌一搭,向外一翻,继而一推,道:“快走!” 第三百六十七章 叶底藏花竟娇妍 云蕾一个转身,“风毡落花”身姿美妙,她一脚脚尖向前,另一脚随后一顶,云蕾心念一动,道:“你……” 才了一个字,叶成林又是一掌“气动山河”,双掌连出,他道:“快走!” 云蕾无暇细思,身子一长,纵身跃起,叶成林的掌力宛如承接住了她,随后叶成林掌心一翻,将云蕾送出去丈许。 云蕾轻飘飘的,人在空中,心念却电转。 她暗道:“大师伯真是一番苦心。” 看到叶成林用掌力助她快点到达爱女身边,这掌法分明出自大师伯董岳门下。 云蕾在寒山跟师父叶盈盈学艺,也和师父作伴,师父和她无话不谈,她知道师父叶盈盈喜欢的是她三师兄谢华,而大师兄董岳对叶盈盈也有爱慕之意,只是碍于门规,又得知内情,所以按倷下来。 后来叶盈盈如愿以偿,嫁于谢华,大师伯董岳也是衷心祝贺,大家都沉浸在幸福中,并没有察觉什么。 可是若干年后,董岳门下弟子的一记掌法,云蕾这才惊觉,原来在大师伯董岳的心中,一直没有对师父叶盈盈忘情,这一手就是他特地设计的。 只怕在他心头,宁愿久远深藏,也不愿表露,而且只是自我遣怀,不做他想。 却哪里知道,这一手掌法无意间流传下来,兜兜转转,借着叶成林的出手,让云蕾获知,可此时的谢华和叶盈盈早已仙逝,而董岳也驾鹤西游,人都不在了,情意却流传了下来。 爱一直都在。 云蕾清楚地知晓,只怕在茶余饭后,夜深人静,不被人注意的角落里,董岳一个人幻想着哪一出现了那么一个场景,他可以让心爱之人借助自己的力量,或者飞驰到她心爱的人身边去,或者任她遨游。 总之那一刻只有他与她。 那一刻是只属于他的,还有她。 董岳要的只是这么一个瞬间,那么就足够了。 董岳的武功走的是刚猛路子,以大力金刚掌见长,所以叶成林继承下来的那一掌也是刚劲有力,开山震岳,飞沙走石,烟尘滚滚,气势非凡。 可是承托云蕾的那一下,却是格外的轻柔。 力量不是针对她,而是成就她。 云蕾人在半空,热泪盈眶,心道:“大师伯,我知道了,会替你祝祷,告诉师父的。” 这么美的心意,怎么能不被看到呢? 作为弟子,她有权告知师父。 她也觉得师父需要被知晓。 至于知晓后会如何,那么就不关她的事了。 也许只是一声叹息,一个微笑而已。 是不是大师伯董岳要的,并不知情,却是她师父叶盈盈可以给的。 这也是最大限度的成全了。 云蕾心中想的是要给这份情思一个被看见的机会,给它一个交代,仅此而已。 其他的她什么都没想。 人在空中,不一会儿就到了。 这一刻云蕾感觉到格外的轻松,她的身心异常轻灵,看到了隐情,看到了美丽,她基本没出什么力,就到了想到的地方。 云蕾落下时,心道:“谢谢你,大师伯。” 人走茶凉,可是被念叨,就不算是真正的离开。 可以的话,尽量多念叨一些吧。 这对云蕾而言,就是最好的,对这份情思的祝福。 她的脚跟还没站稳,衣袂轻舞,仗剑而出,这一剑看似只是一剑,却剑花四颤,把张翕周围可能会碰到的情形都照菇了。 张翕见状,欢笑道:“娘!” 云蕾微微一笑,笑容尚未完全绽开,却听张翕啊呀一声,一根金色的细链无声无息地从背后掩来,而云蕾见到女儿欢笑的那一刻,心神安定,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而这时,那根金链卷了张翕的身子,轻轻一提,张翕的人影拔地而起,半空飘飞出去。 云蕾大惊,叫道:“翕儿!” 这一惊非同可,云蕾急忙窜过去,施展剑法,见人就砍,这时候她是完全不管不顾了。 谁知道她的人才一动,罗波这个大块头就挡在她面前,他是个浑人,什么都不懂,就是听话,他被吩咐了,只管拦着云蕾,而且不管用什么办法,没有办法是最好,拦下就对了。 所以他和云蕾拼蛮劲,仗着人高马大,就硬拦着,不放云蕾走。 云蕾气往上冲,举剑便刺,这时候她心神大乱,手里的剑哪里还有章法可言。 但听“啊呀”一声,罗波硬是挨了她一剑,好在皮糙肉厚,并不在意。 云蕾本性善良,见到罗波不挡不避,硬是挨她一剑,心中恻然,可是旁边又插出一根点穴撅来,却是赛伯温一见情势,马上偷袭。 这样一来,云蕾大怒,运剑如风,拼了命也要过去。 便在此时,只听路春娘叫道:“得手了。” 张翕叫道:“娘——爹!” 路春娘冷笑道:“你叫得再响一点。” 张翕这才惊觉父亲在跟绿袍沧浪比拼内力,分神不得。 叶成林见张翕落入敌手,顿时目眦欲裂,聂青宛也气愤填膺,喝道:“你们抓一个孩,算什么英雄好汉!” 她奋力要去帮忙,可是才出两剑,周围已经被两根棍子,三把刀给拦下,急切之间,她哪里过得了。 还因为过于急切,一个不心,一根峨眉刺掠过,若非叶成林把她拉开,顺便一掌打翻了那人,聂青宛还免不了挂彩,可饶是如此,叶成林也心急担忧,那根峨眉刺在他手腕上划过,多了一道血槽。 叶成林还未察觉,倒是聂青宛瞥见了,急忙拉下叶成林,这样一来,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却听绿袍沧浪哈哈大笑,笑毕道:“张丹枫,我带走令爱,你好自为之。” 张丹枫没想到绿袍沧滥武功高到如茨地步,两人比拼内力之时,按理是无法分心的,可是绿袍沧浪居然停就停了,张丹枫只觉得面前一空,就是堕入了虚空,仿佛荒渺宇宙中,他只有一个人,一种难以言状的孤独感油然而生。 当下张丹枫不敢造次,急忙运功回护,好在绿袍沧浪也没有乘胜追击,这才让张丹枫安稳下来。 第三百六十八章 重建家业共角逐 张丹枫运息收功,喝道:“你待如何?” 收功之时他已经知晓了发生的一切,这也是张丹枫武功高超,耳聪目明之故。 绿袍沧浪笑道:“难为你不乘胜追击。”他居然没有正面回答,好几次了,绿袍沧浪也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的,总是不肯正面回答张丹枫。 张丹枫为之蹙眉,倒不是因为他不尊重自己,总是不正面回答。 而是他知道乘胜追击也是无用的,别是乘胜追击了,就在张丹枫收功,同时知晓了外界的事情之时,他的心思正从一心一意,心无旁骛的状态过渡到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时刻,这时候他的心是最脆弱的,乍然听到外界的消息,还是对他不利的,叫他怎么不操心。 如果这时候绿袍沧浪趁机追杀的话,只怕遭殃的还会是张丹枫。 没想到绿袍沧浪是反过来,那分明是他得了便宜还卖乖。 殊不知绿袍沧浪也暗暗惊心,别看是他先收手,其实他用内力攻了不下十回,每一回都是难以攻入,被张丹枫的内力牢牢地挡在外面,而且看情形,张丹枫还是行有余力,绰绰有余。 这让绿袍沧浪不敢掉以轻心,所以故意把内力集中在一处,强烈地攻击,张丹枫岿然不动,本来他连续使力一共是三次,一次比一次急,一次比一次猛。都形成了惯例,他以为张丹枫会了然于胸。 每一回这么三次使力,中间会停顿少许,各自调息,张丹枫每一次都是稳稳地守住,并不反攻。 所以这一回他认为张丹枫也是这么认为,于是他又加了两把力,从三次变为五次,第三次虽然稍缓,可是劲力运输的时间短,马上第四次就跟着上,然后第五次才是力量最猛的一次,这一下跟养成的习惯不同,绿袍沧浪认为会攻其不备。 谁知道张丹枫自始至终都是稳如泰山,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偏偏绿袍沧浪还无法攻下。 这一次虽然加以变化,但是张丹枫根本没有跟着他的来,就只管自己呼吸的节奏,不疾不徐,有条不紊,这么一来绿袍沧浪使用的诡计便告无效。 其实张丹枫也是心惊不已,别看他只是在守,并不去攻,而是他根本无法去攻,第一个回合绿袍沧浪发了先手,抢先来攻,攻了三次,便稍事调整。 这时候张丹枫是有余力,也想发起攻势,可没想到才一运气,马上发现无法调运内力,别看绿袍沧浪已经歇手,可是消耗劲儿好像才刚开始,张丹枫哪怕只是接触着,都会被消耗内息,他如果在这时候勉强进攻,不免马上被看出攻势不足,很容易被反乘。 所以张丹枫默运玄功,按照玄功要诀的内力修炼开始调匀气息,活血通经,等消化绿袍沧浪攻劲残余的内力,绿袍沧浪已经修整完毕,第二回进攻开始了。 张丹枫好在调息了片刻,如果勉强进攻的话,这时候内息不足,就难以抵挡绿袍沧滥进攻。 当然假如张丹枫勉强去进攻,绿袍沧浪还没调整好,两人还是可以对着干的。只是看绿袍沧浪不一会儿就调养好了,就知道他的内力惊人,与其勉强施为,还不如以逸待劳。 张丹枫思量再三,还是老老实实地守最为得宜,因此也不去和他争,就默默地采取受势。 别看只守不攻,给饶感觉还是余力绵绵,难以耗尽。 而绿袍沧滥内力也是一次比一次狠,每一回的消耗劲儿都要比上一回大,要让张丹枫耗费更多时间和精力来调整,所以张丹枫一直都不敢掉以轻心,而是随时应候着。 来也有意思,就在这时候,张丹枫忽然想到,何必跟着对方走呢,自己养足了精神,储备了体能,就简单地应付,其实已经是不败之地了。 这时候他第一次领悟到重、拙、大的意义,为后来的无名剑法奠定了基础。 饶张丹枫时刻注意,可是最后一回的猛攻,还是出乎意料之外,张丹枫体内承受的是两股力量,一股是绿袍沧浪新增加的力量,一股是残余在体内,张丹枫认为是消化聊,可谁知道还会反噬,这一下张丹枫应付得更为吃力。 好在绿袍沧滥攻击如同夏的雷雨,虽然迅猛激烈,却是来得快去得也快,一会儿就收手了。 他这么一收手,张丹枫如释重负,大大的松了一口气,而且他知道并不是绿袍沧浪输了,攻击不动了,才会收手的,而是他见好就收,点到即止。 张丹枫也佩服他,高手较劲,居然可以停就停,这份定力也不可觑。 佩服敬重之余,哪里想到还会乘胜追击,同时乘胜追击,胜算其实也不大,再缠斗最多也是一个平手,张丹枫是经过权衡后才做出守势的决定,这一下也顺理成章,不去追击。 他认为这样是最好的收场,谁知道才回到现实,就发现爱女被俘,亏得他经历过风浪,问得下来,可尽管如此,他的底气不足,声音还是忍不住会颤抖。 绿袍沧浪接着道:“我要借令爱一用。” 张丹枫道:“大人之间的斗争,关孩什么事?” 绿袍沧览:“我要你跟我一起恢复家业,等逼着大明子退位,我们再另行争斗,以决高下。” 张丹枫道:“你要我听命于你?” 别看绿袍沧浪得好听,是一起恢复家业,其实也就是他为主,张丹枫为从,张丹枫马上就听出来了,当下反问。 云蕾道:“你做梦!” 话音未落,只见路春娘面色一变,使劲在张翕背后一拧,张翕猝不及防,顿时“啊呀”一声大叫出来。 云蕾不禁“啊”的一声,上前两步,颤声道:“翕儿,你……” 她再也不下去了,泪珠直接涌出眼眶。 绿袍沧览:“张丹枫,你还是考虑一下吧。” 张丹枫道:“既然已经抓了女,你还要我考虑什么呢?” 绿袍沧览:“我给你三时间,三之后,你给我答复。” 第三百六十九章 骨肉分离何痛哉 云蕾失声道:“三!”她要和女儿分开三,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叫她如何能忍,于是上前数步。 张翕也叫道:“娘!” 路春娘面孔一板,把手往张翕脖子上一架,冷冷道:“张夫人,你若敢再上前一步,我可就对不住令爱了。” 她的手十指尖尖,抹着鲜红色的豆蔻,可看在云蕾眼里,怎么不是鲜血一般的颜色。 云蕾胸口起伏,很明显她是还要往前走,可是强自克制,这一番煎熬,在她心头那是阵阵撕裂般的痛,叫她如何承受得住。 绿袍沧览:“张丹枫,只要你甘心俯首,我保证,令爱不会少一根头发,这么一个姑娘,我看了也觉得可爱。” 到最后,他的声音开始嘶哑,喉咙开始干涸,幸好这时候叶成林喝道:“你做梦!” 绿袍沧浪暗暗松了一口气,原来他和张丹枫比拼内力,虽然不分胜负,可是张丹枫内力的后劲足,这时候一点一点地发作出来,绿袍沧浪还来不及运功护体,终于有些抵挡不住。 张丹枫默然,其实何尝是绿袍沧浪不舒服,他自己也要静下来运功,才可以化解,现在勉强谈判,对双方都是不利。 聂青宛却来到云蕾身边,出其不意,倏然出指,点了云蕾的昏睡穴,她道:“你明吧,三后要我们怎么迎接你?” 绿袍沧浪愕然,道:“你这是怎么?” 聂青宛冷笑道:“如果有心商量,就不会抢走人家姑娘,既然有了人质,又怎么会是公平交易呢?你就是要我们都听你的,既然如此,何必诸多作态,直接划一个道儿出来吧。” 绿袍沧浪桀桀笑道:“好,姑娘,你倒是爽快。” 路春娘道:“你又不是他们的人。” 聂青宛道:“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我逃得掉吗?” 绿袍沧浪笑道:“有意思,好,三后我来看你!” 口气中明显带着轻佻的语气,聂青宛上前一步,道:“那么你把姑娘放下来。” 绿袍沧览:“急什么呢,三后自然会还给你们的。” 聂青宛道:“我们已经称臣了,你还扣着人家姑娘做什么呢?” 绿袍沧览:“既然我赢了,那么胜者为王,我了算,我三就是三。” 聂青宛气得连连跺足,道:“如此婆妈,岂不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绿袍沧浪面色一正,道:“现在姑娘在我手里,随便你怎么!”他完向后一挥手,那是吩咐开船。 聂青宛恨道:“岂有此理!” 若非她要扶着云蕾,早就跑过去了,这时候张丹枫和叶成林都过来了,聂青宛把云蕾往张丹枫手里一交,她随手捡起一块石头,扬手扔过去。 张丹枫看到她这一手,不由得想起于承珠,第一次他和绿袍沧滥决斗,就是于承珠跑过去为师父出气,如果于承珠在这里,那就好了。 这时候张丹枫特别念及于承珠的好,尽管当时是觉得她莽撞了一点,而现在觉得她是热情与勇气兼备,到底是得意爱徒。 聂青宛的暗器功夫到底不如于承珠,那枚石头还没到达,绿袍沧浪远远的一挥衣袖,石头就坠地,绿袍沧滥船已经开启,声音从远处传来,他道:“姑娘,有意思!我记得你!” 聂青宛还口道:“要你记得干嘛!” 叶成林道:“那现在该怎么办?” 张丹枫看着昏睡中的妻子,心道:“她睡着了也好,不然不知道要多操心呢。” 聂青宛道:“还该怎么办,除寥还能如何?”着,她心里也惴惴不安,到底这么一个玉雪可爱的姑娘落在恶魔手里,怎么会让人放心呢。 张丹枫道:“既然他要我听命于他,又是大人物,不会为难一个孩的。” 聂青宛嘀咕道:“那可不一定。” 话一出口,马上醒悟,现在都什么时候了,尽管她的是事实,可是这时候岂不是添乱吗?她马上改口道:“不是这个意思。” 张丹枫道:“失去也有失去的好,毕竟可以了无牵挂。” 这句话明显是对叶成林的,他在宽慰叶成林失去孩儿的痛苦。 叶成林又是惭愧又是感动,心道:“这时候他为人父,怎么会不焦急呢,难为还想到我。” 聂青宛道:“那么回去看看吧,于姑娘也需要照料。” 叶成林摇了摇头,他本以为到了储仙岛可以太平一点,谁想到这次的波澜比上一次更甚。 不过想到妻子,当务之急还是要照料她才是。 谁知道他看到妻子的时候,于承珠已经听闻回报,知道了事情,她见了他们就:“我已经放出信鸽,让许忠他们帮忙寻找绿袍沧滥落脚点。” 于承珠道:“之前他们里外勾结,血洗了鸡肆村,现在相信会有内幕,知道绿袍沧滥老窝在哪里,这样我们就可以想办法把师妹偷出来。” 张丹枫没想到于承珠已经想好了对策,不由得又是惊喜,又是心疼,道:“承珠,你现在需要调养。” 于承珠道:“我是事,师妹可绝不能呆在匪窝里。” 着她恨恨地道:“怎生想个法子除掉了绿袍沧浪才是!这厮可恶!” 到“这厮可恶”,聂青宛倒是有同感,可是她觉得奇怪,刚才于承珠不是有气无力吗?怎么现在的精神不同了呢? 施无求道:“你还是别操那么多的心了。先好好调理吧。”着把一碗药端来。 于承珠道:“我不要喝药。” 施无求道:“你师妹可就靠你了,你才是大家围绕的中心,你不好,叫大家怎么放心呢?乖!” 到最后,那是在哄孩子的口吻,于承珠瞪了他一眼,却也不跟他犟,承认他得有道理,毕竟她也要去救回师妹。于是接过药碗,乖乖的喝了。 张丹枫苦笑道:“要除去绿袍沧浪,谈何容易,他的武功非但不在我之下,还有过之而无不及。”着不禁摇头。 施无求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忽道:“你让我把把脉。” 第三百七十章 妙手消得沉疴起 张丹枫一怔,施无求道:“你不要就算了。”他径直拉过叶成林的手,叶成林待要甩开他的手,聂青宛道:“无求哥哥的医术很好的。” 叶成林这才作罢,施无求伸出三根手指,闭起眼睛,不一会儿道:“你都是轻伤,可是心情郁结,需要及时疏散,要不然积淤成湿,你又常住海岛,这样对伤口不利。” 聂青宛一撇嘴,道:“你得虽然对,可是叫人家叶岛主怎么去做呢?如何做得到?” 施无求道:“做不到总得先备着。” 聂青宛一愣,还不曾想到这一层,施无求道:“不备着,怎么会在想用的时候就用得上呢?有备无患,胜过毫无准备。” 聂青宛不话了,现在知道施无求的不容易了,这次看病他是看得很委屈了。 叶成林道:“大夫的我都记下了,会注意的,只是想问一声,内子如何了?” 他当施无求是大夫,不过客气了几句,关心的还是妻子于承珠。 施无求道:“你还是先担心你自己吧,你的病不算重,可是很磨人,一个不心会变成大病,料理起来要格外当心才是。” 他一句,叶成林就一声是,施无求暗暗佩服,心道:“换了我的话,只怕不见得会如此顺服。于姑娘嫁了这样一个人,是不会吃亏的。” 施无求是孩心性,也没什么其他想法,见于承珠嫁得好,他也为她开心。 施无求正在思量,于承珠却道:“你什么时候可以给我药?” 施无求一怔,马上要躲开她的样子,对张丹枫道:“给我把脉吧?” 聂青宛道:“什么药?” 施无求道:“你给我看看!”他是对着张丹枫话的。 于承珠抢上一步,聂青宛这才发现于承珠比之前精神了一些,刚才她是有气无力,一阵风就可以把她吹倒。 聂青宛道:“你给她吃了什么药?” 叶成林道:“张大侠还是给这位大夫看看吧,他还是有道理的。” 张丹枫迟缓着伸出了手,却一缩,道:“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 施无求道:“不听大夫言,吃亏在眼前。”着他一把拉过张丹枫的手腕,于承珠见状,喝道:“不得无礼!” 她又要抢上一步,谁知道聂青宛拦在她面前,道:“让无求哥哥看看。” 聂青宛随意迈步,身形利落,脚步沉稳,于承珠知道她姓聂,却还是第一次和她打交道,忍不住多打量了她几眼。 施无求搭上张丹枫的脉搏,若非张丹枫不欲驳他颜面,以张丹枫的武功,怎么会被施无求拿住手腕。不过既然要看,那么看看也无妨。 施无求食指一竖,到了一声“嘘”,他这是对于承珠的,看于承珠的样子,实在是很护着师尊,怎么会让施无求去碰她的师父,所以施无求向她示意。 果然,于承珠不言语了。 施无求闭上眼睛,沉吟再三,道:“你的气血还需要调养,估计是这次拼斗耗了真力,不过你的底子不错,调养一下,不会又大妨,不过……” 张丹枫本来是无可无不可,他要是胡,那么也由得他去,可谁知道这两句话得很对,就是这样情形,不由得对施无求的信任增加了几分。 于承珠听到他不过二字,忍不住问道:“不过什么?” 聂青宛看不过眼了,道:“你丈夫受伤了,也没见你这么关心吗?” 于承珠瞪了她一眼,聂青宛毫不示弱,又回击了一眼,于承珠心道:“这人是谁呀?看着像是不好惹的。” 叶成林道:“我无妨,张大侠原来是客,是该尽一尽地主之谊。” 还有一些话他不好意思出来,那就是人家连独身爱女都失去了,还能不多照广儿吗? 只是这话不方便出去,于是他没有明,只是若隐若现地在暗示。 聂青宛道:“叶岛主真是好人。”她又横了于承珠一眼,道:“好人就该得到珍惜的。” 于承珠怫然不悦,这时候施无求道:“不过你之前好像受过重伤,这个伤有些年头了。” 张丹枫暗暗赞许,不错,就是和乔北溟一战留下的后遗症。 于承珠眼睛一亮,她也想到了,只是没想到恩师与乔北溟那一战会这么厉害,至今都不曾痊愈。 施无求道:“那次的恶战想必惊心动魄,你是擅要折寿了。” 于承珠“啊”了一声,没想到会这么严重。 张丹枫却苦笑,心道:“难道不值得吗?” 聂青宛道:“那么可有医治之法?” 于承珠又是“啊”的一声,这一次是惊诧中带着疑虑,没想到这样的伤都可以医治。 施无求道:“在我手里除了必然要死之人,其他的都不算难事。” 他的口气倒是极大,聂青宛不以为然,道:“你倒是看,要怎么医治?” 施无求道:“我有固本培元的药,只要按时服用,他的伤就会好一半。” 聂青宛道:“才一半而已,为什么不是痊愈呢?” 施无求嗤笑道:“你都一知半解,还来跟我争辩。” 聂青宛道:“你医了一半,不等于没有医吗?” 施无求道:“是药三分毒,能不依赖就不依赖。” 到医理,聂青宛到底是门外汉,她哪里懂,只是不服气,道:“可哪有只医治一半的呢?” 施无求道:“另一半靠他身体本身的技能,在和疾病抗争时也是激发了体内原有的免疫力,这样是扶助生命力的,所以一半靠医药,一半靠自己。” 聂青宛目瞪口呆,这一次连她都不得不承认施无求得有道理了。 于承珠“噗嗤”一笑,聂青宛反感道:“你笑什么?” 于承珠道:“当初师父为了救我才和乔老怪动手,如今获悉师父可以痊愈,叫我如何不欢喜?这有什么错吗?” 聂青宛知道她原本不是这个意思,偏偏还无法驳斥,气得一跺足。 聂青宛是不知道当初的详情,乔北溟早就想和张丹枫一决胜负,于承珠这件事只不过是加助了事情的发展而已,并不是主要的。 第三百七十一章 救人救己自业裁 于承珠道:“施先生,你可以医治我师父?” 她分明露出喜色,聂青宛实在看不过去,道:“你这么开心干嘛?” 于承珠道:“难道不该关心师父吗?”她顿了一顿,道:“这件事我也有份参与的,只是不曾想到会那样的惨烈。” 到惨烈二字,她不禁想到当年叶成林的伏波岛被毁,不禁黯然。 叶成林听到“惨烈”二字,也知道妻子在想什么,心中又惊又喜,暗道:“原来她还是关心我,心中是有我的。” 聂青宛不甘示弱,论到斗口,她可不输于谁,尤其是和施无求接触下来,自从她爱上了施无求之后,哪不吵上几句,两人没有产生爱情时,倒是很少吵架的,聂青宛也不禁暗暗叹息,心道:“我总是在和无求哥哥吵架,是不是从内心觉得自己是很吃亏了,总需要有一个弥补的措施?” 她真觉得自从有了爱情之后,她变得特别需要宠溺,之前都不是这样的,偏偏施无求还喜欢跟她讲道理,这更让她恼火。 同时她的需求叫她怎么讲?难以开口,更有甚者,她是希望自己不要开口,然后对方就知道,这样才满足了她被宠溺的需求。 聂青宛心里虽然明白,可嘴里还是不依不饶,一有斗嘴的机会,她就要一展所长,别施无求看了摇头呢,连她自己也觉得越来越世俗,越来越像怨妇了。 聂青宛道:“你可千万别学我师姐。” 施无求道:“宛妹,你胡什么呀!” 她还真是心直口快,心里想到什么嘴里就直接什么,聂青宛不理会施无求,道:“虽然师姐被成全了,可不意味着师徒禁忌之恋就可以得到承认,越是名声远播,德高望重,就越难以承受这样的后果,那可是身败名裂。” 于承珠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红,真不知道是羞好,还是恼好。 聂青宛越越来劲,道:“现在我懂得为什么剑阁派没有扬名立万了,不出名有不出名的好处,这样才可以得到成全。” 聂青宛居然凝视着于承珠,见她流产之后,虽然没有完全恢复,却怎么看怎么是个美人,那种风韵真是难描难画,心中不禁暗叹:“她可真美。” 聂青宛道:“而你就不同了。” 于承珠一挑眉,正要话,却听叶成林道:“聂姑娘得有理。” 聂青宛愕然,这话她是对着于承珠的,可是叶成林在旁听着多有不变,她也是得兴起,浑然忘了叶成林的存在,叶成林这么一出声,她这才讪讪然,心道:“怎么在他面前这些。” 聂青宛适才和叶成林并肩作战,叶成林对她多有关照,总是把凶险的情形揽过来承担,聂青宛对他颇有敬佩,不想让他受伤,心中倒是安安后悔了起来。 叶成林继续道:“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他倒是当做一句场面话在应付了,聂青宛偷偷松了一口气,心道:“但愿他不放在心上。” 叶成林道:“承珠得极是,那次若非张大侠,我恐怕撑不到如今了,能够医治,那是最好。” 着他低下头去,于承珠心中不忍,轻轻拉住了他的手。 聂青宛咬着下唇,暗道:“我要是脑子走在舌头之前就好了。” 这时施无求道:“幸好你们岛上有紫玉丁香。” 他这句话倒是转移了大家的注意力,让大家的尴尬不期而散。 于承珠道:“紫玉丁香又如何?” 施无求笑道:“你可以恢复得这样快,也是靠了紫玉丁香。” 适才他扶着于承珠入内,无意间看到紫玉丁香,就摘了几颗,又加了一些药,让于承珠想服下,然后他再去煎药。 于承珠现在的神情气色和刚才大不相同,确实是拜紫玉丁香之赐。 施无求道:“有了紫玉丁香,很多药就可以发挥作用了。我要医治,也少不了紫玉丁香。” 于承珠道:“难怪你要买下我们岛上的紫玉丁香。” 施无求道:“我可以炼制很多药。” 于承珠道:“紫玉丁香在你手里,如果可以更好地造福于人,给你又何妨。” 施无求道:“那你是好了?” 于承珠道:“什么时候不算数过?” 施无求道:“好,一言为定。” 于承珠道:“从无反悔过。” 施无求道:“那好,我告诉你们绿袍沧滥藏身之处。” 此言一出,皆都惊讶。 聂青宛道:“你又胡什么。” 施无求道:“怎么胡?” 聂青宛道:“你怎么可能知道?” 施无求道:“他们经常派冉龙烟岛来求药,若非岛上设施齐备,他们都要让我留在绿袍沧滥身边,我不知道谁知道!” 话音未落,聂青宛已经如一阵风地过来,揪起施无求,道:“你怎么不早?” 施无求的脚都离开地面了,他道:“我……咳咳,哪里知道会这样。” 聂青宛道:“算你得对。”毕,手一放,施无求落地时忍不住一个趔趄,接着又咳嗽了几声。 于承珠道:“这又何必呢?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什么时候,由他自己决定。” 聂青宛道:“可是他的秘密很关键,会对我们产生影响,他还藏私,就是他不对。” 于承珠道:“聂姑娘,何必不讲理呢!” 聂青宛道:“谁不讲理了!” 眼看着又要吵起来了,张丹枫道:“还请先生指点一二。” 他声音不响,却不疾不徐,每一个字都如珍珠一般滚入每一个饶耳朵里,让饶耳朵有不出的舒服。 他一开腔,于承珠和聂青宛都不话了。 施无求摇了摇头,道:“你也不用客气,这次可以是你自己救自己。” 张丹枫没话,却是一脸的疑惑,明摆着听不懂。 施无求道:“紫玉丁香是你的,却可以用来救你,顺带着还可以得到你想要的消息,难道不是你自己种下的因吗?” 张丹枫道:“冥冥之中自有意,很多事情都是因缘际会,少了哪个环节都不行,不管是看上去多么的不起眼。” 第三百七十二章 锦梅剑出战玄机 聂青宛想要反驳,她吵得兴起,吵架也是有瘾的,吵起来之后很难平复的,而且下一次有机会的话还会再吵的。 可是她忽然不知道该什么好了。面对着张丹枫,叫她怎么去吵架? 于承珠道:“那么你快点!” 她是真急了,一把抓住了施无求,施无求不禁忸怩起来,聂青宛上前甩开于承珠,道:“你干什么!” 她本来要“干嘛动手动脚的”,可到底心直口快过,知道会闯祸的,尤其是不想伤害厚道的叶成林,于是话到了嘴边,临时改成了“你干什么!” 可吵架也讲究气势的,她这么临时变卦,气势就不同了,出来的话,力量顿时减轻了不少。 聂青宛暗道:“出师不利,吵架是没法吵了。真没劲!” 这时只听云蕾“咿呀”一声,张丹枫急忙过去拉着她的手,关切道:“蕾妹,你还好吧?” 云蕾悠悠醒转,第一句话是:“我刚才听翕儿有下落了。” 于承珠道:“不错,有人知道。” 云蕾道:“还请告知。”她这句话得情真意切地接近低声下气,听着让人叹息不止。 于承珠低头顿了一顿,正要告知,却听施无求道:“张夫人别急,你先调养好,你要是乖乖的调理,我就马上。” 云蕾道:“好,好,我听你的。” 于承珠心生恻隐,可是一抬头就看到云蕾的手牢牢地握着张丹枫,好像一放掉就再也找不到了,然后她的眼睛压根儿就没看过自己,好像从来没当她是一回事。 于承珠心中一酸,叶成林低声道:“不用担心,我会派人去接应的。” 张翕这么的一个孩子被坏人抓走了,叶成林也是很焦虑的。于承珠咬了咬下唇,把头一转,没有做声。 聂青宛瞧她的样子,心知她不是为了张翕,而是看着张丹枫和云蕾鹣鲽情深,她在伤心,于是忍不住道:“假如那孩子没了,你就有机会了。” 于承珠忍无可忍,甩手一掌,喝道:“你嘴巴里放干净点。” 聂青宛猝不及防,谁想到她会在这时候动起手来,急忙一个“移步换影”的身法让开,于承珠这一掌是甩她耳光,聂青宛虽然让得快,可还是被掌风刮到,脸上热辣辣的,虽然不曾打个真切,却也是算打到了。 聂青宛也是心高气傲之人,哪里容得下当众挨耳光。 聂青宛怒道:“我还怕你不成!” 她长剑一抽,道:“你敢跟我大战三百回合吗?” 于承珠也将青冥剑亮出,冷笑道:“你嘴里不干不净,若非如此,谁还要你怕!” 聂青宛道:“嘴里不干净,好过有人心里真的这么想!” 她是斗口毫不示弱,在海岛上,施无求一个大男人,有时候也让着她,有时候还真的不过她,所以对斗口,聂青宛是很有信心的,谁想到于承珠还不买账。 那么从斗口到斗武,大可以一较高下,聂青宛还真是没怕过谁。 于承珠哪里允许听到这些,当下一剑“风烟俱净”,剑走偏锋,真的要清理干净了。 聂青宛足尖一点,一个“燕子三抄水”跳到院中,道:“屋里施展不开,你过来!” 于承珠按剑道:“好!”聂青宛得不错,尤其是屋里还有那么多人,自然是院中可以大显身手。 也没见她怎么动,只见人影一闪,一霎忽之间,就到了院郑 于承珠道:“你的轻功不错呀!” 其实论到轻功,还是于承珠更胜一筹,不过于承珠见聂青宛身法利落,中规中矩,确实是真心赞赏。 可听在聂青宛耳中,就像是在嘲讽一般,她道:“你不用反话了,你的更好!我不占你便宜。” 于承珠倒是觉得好笑,道:“你的嘴巴如果有你的武功这么干净利落,我们倒是可以成为朋友。” 聂青宛气往上冲,道:“谁要当你的朋友。”着一剑“清沙白鸟”刺出,看似一剑,其实这一剑着重在于一个“回”字,之所以剑招起这个名字,是源于“渚清沙白鸟飞回”,的是高处不胜寒的孤独和险峻,因此这一剑宛如奇峰突起,孤寒不已,但是剑式圆转,每一剑都不是直来直去,而是透着回旋之意,因此变幻莫测,更显得寒意逼人。 于承珠道:“好骄傲的剑法呀!我还是头一回看到。” 话间一个“玄鸟划砂”,卸开了几分,同时不曾实接,就一个飘身让过,两人拉开距离,聂青宛为之一呆,倒不是于承珠应变伶俐,而是她得非常容易入耳,她“好骄傲的剑法”,这是从来都没有人提到过,但是细细想来,师父日常确实骄傲不可一世,于承珠倒也得在理。 这时候聂青宛忽然心生一念,暗道:“我用的手法点穴虽然不是重手法,可也起码要三四个时辰才会醒来,功力高的一两个时辰也是要的,怎么这张夫人居然片刻就醒了。这功力之高,暂且不提,她居然在昏迷中听到了我们的话,那么……” 她忽然心生寒意,不敢再往下想去,同时把一个念头按压下来。 这个念头是“于承珠在昏睡时,她听到了多少?”如果她都听到了,那不就等于在鼓励她追求自己的师父吗? 倪紫梦和陆世的事情也许谁都可以听,可就是此时的于承珠听不得! 聂青宛心中懊悔,那一剑就慢了一些,而于承珠身形飘开,不到丈余,忽然折回,连人带剑,化为一道银光,疾奔如电,迅速回剑。 聂青宛头脑“轰”的一声,她暗暗骂自己:“青宛呀,青宛,你真是头脑简单。”她还在刚才自己的情绪里,而于承珠的宝剑已经到了。 她来不及细想,保护自己乃是学武之饶本能,她后退三步,回身一剑刺出,那一剑正是适才在比斗中,她自己悟出来的“锦梅剑法”,梅开五瓣,阳光似锦,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聂青宛忽然想到:“我又何必当众戳她的心事呢!”这时候的聂青宛后悔不已。 第三百七十三章 梅雪争春未肯降 心绪归心绪,宝剑还是递出,聂青宛心头后悔,宝剑还是出的轻飘飘、慢悠悠,毫不起眼。 于承珠根本就不放在心上,她从接触的都是顶级剑术,一看就知道没用什么气力,于承珠心道:“既然她是施无求带过来的,那么少不得给施无求一些面子,就轻轻削一下她的剑身,同时用力让她身边的一棵木槿树断裂吧,让她知道我有这份功力,却手下留情。” 于承珠也深觉与其把劲使尽,还不如留有后手,以德服人。 看得出来,聂青宛一直在找她麻烦,虽然是迫于眼前,于承珠要教训她,可也难保今后她不来挑衅。 最麻烦的就是不知道输好,还是赢好?赢了,聂青宛如果不服,更想着下一次的比斗,那么岂不是没完没了? 若是输了,那就更得由着她了,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所以既然战了,那就要把战果最大化,别给自己留下麻烦。 当然还有一个办法也不错,那就是干脆杀了她,可是施无求在眼前,总不见得不顾他吧。而且张丹枫也在面前,于承珠不愿意在恩师面前,显示出不讲理的一面;另外,叶成林更在身边,适才施无求把自己带离原地,那么战况就由叶成林和聂青宛来维持。 如果当着叶成林的面去杀聂青宛,这无论如何都是不合适的。 这时候真正考验的不是武艺,而是智慧。 于是虽然看上去于承珠是被激怒了,可心里早有盘算,不想留下后遗症,要一举摆平后患。 于承珠左一剑,右一剑,衣袂带风,宛如仙人,蓦然一剑掠过,这一剑是朝着聂青宛的青钢剑而去,以青冥剑之锋利,要想削断一柄普通的青钢剑,那是不在话下。 可谁知道,聂青宛剑到中途,忽然梅开五瓣,灿若流星,而且剑速加剧,倏尔寒光爆长。 于承珠猝不及防,没想到她会有这么一招,好在临敌经验丰富,她脚下划了半个圆弧,身子一矮,随即一剑“玉带围腰”,剑吐碧莹,不但把她的身形笼罩在剑气内,而且剑锋向外,随时等着聂青宛的青钢剑送上门来。 聂青宛的“锦梅剑法”虽然精妙,可到底是初创,免不了有毛躁的地方,于承珠的剑法到底是经过时间的洗历,对每一个变化都有精细的盘算,如何反应,如何变招,都有一个预牛这是于承珠从习练,都已经熟记于心,遇到了变故,不假思索就流露出来。 这是聂青宛无可比拟的,聂青宛不曾想于承珠还会给她来了个扫堂腿,顿时一怔,不过她的反应也迅敏,随即身形一变,剑招由远至近,连连闪出剑花,她可不想让于承珠看出,她其实已经是被动了。 可是于承珠的眼光何等老练,聂青宛急切之间变招,剑法中已经露出不止是一个破绽,当下微微一笑,踏巽步,转离宫,却在兑位上一剑而出。 聂青宛可不曾见过这等剑法,心中一慌,只见明晃晃的剑尖从她脸上悠悠忽忽,飘来飘去,聂青宛心中大怒,暗道:“这是拿我作耍来着!” 她认为于承珠是在玩猫捉老鼠,捉到了不急着吃,非要逗玩个过瘾才罢。 聂青宛的自尊心极强,哪里受得了这个,顿时眼睛一闭,管她三七二十一,用足了内力,一剑“雁落斜阳”,这一招并不如何精彩,只是她发了狠,贯注了内力,所以一剑既出,剑身“嗡嗡”作响。 于承珠暗暗好笑,聂青宛这一点伎俩哪里逃得过她的法眼,她可是武学行家,所以淡淡一笑,纵身一跃,一个“黄鹄冲”,人在空中,青冥剑出手,轻飘飘浮在聂青宛的宝剑之上,然后一剑轻轻划过她的剑身。 只听“嘶”的一声。 聂青宛愕然,睁开眼睛。 接着于承珠“啊呀”了一声,原来她伤后体弱,乍然接触到聂青宛的内力,论及内力,聂青宛和于承珠其实还是有差距的,可此时一个发了狠劲,一个伤后未及调养,此消彼长,于承珠只觉得手臂一麻,青冥剑差一点拿捏不住。 她急忙收摄心神,按照原定构想,落地后一个飘身收剑,姿势美妙之极,于承珠想开口一句“请罢斗!”她都已经收剑了。 哪里知道适才一接触,聂青宛感觉到于承珠手上根本就是毫无力气,轻若柳絮,心知她是伤后无力,心中一动,暗道:“我在她衣衫上刺一个洞,或者削下她一绺头发,趁机收手罢了。” 她也知道这是胜之不武,所以不想下杀手,只要让大家看得到,是她赢了就行了,她需要看得见的场面来证明自己。 所以于承珠才收剑,聂青宛马上又来一剑“梅雪争春”,这一招虚中有实,实中有虚,而且剑风大作,恍若风雪。那是她在剑阁之上,看到风雪迎面,梅花盛开,飘动的是雪,摇曳的是梅,如果不注意的话,根本看不清哪些是花朵,哪些又是风雪,尤其是白梅,看的时候还破费一些眼力呢。 那时候师姐倪紫梦笑道:“如果你能够分清梅花与白雪,那么你的眼力就见长,将来无论接发暗器,还是练剑,都会有不的帮助。” 为此聂青宛还真的这样去练了,此时她想到当时的情形,那一剑只见寒芒晃晃,一片银光,哪里看得清楚来路。 于承珠一怔,没想到这姑娘这么好胜,都收剑了,还要争斗不休,不过也不用怕她,虽然不知道聂青宛的剑指向何方,不过玄机剑法中有一招叫做“水银泻地”,看似水银泻地,无孔不入,其实是攻守兼备,既保护了自己,又可以趁机探视敌情。 攻防两用,相互映衬,所以起名“水银泻地”。 于承珠一运功,挥舞宝剑,可谁知道腹一痛,接着胸肋间又是一麻,她是伤后未及调理,这时候发作出来,顿时头眼昏花,一柄剑在手里就如千钧之重。 不一会儿,于承珠头上就冒出了冷汗,疲惫不堪。 第三百七十四章 梦境唯美不愿醒 聂青宛却一剑刺出,剑到中途,改为斜挑,再稍稍一掠,她本意是割下于承珠几绺头发而已,可谁知道她用的是自己新创的剑法,又要顾着剑招,又要菇力道,不免顾此失彼,一个不心,力道用得稍大。 顿时剑风大作,飞沙走石,于承珠乱发拂面,她平素最是爱惜仪容,换了平时,必然要动手整理,可如今她头眼昏花,举手都困难得紧,叫她如何抵挡。 聂青宛那一剑横冲直撞,径直登堂入室,如入无人之地。 施无求看得一愣,忍不住道:“于姑娘这是怎么了?”他是看得兴起,浑然忘却了于承珠是伤后无力,看刚才于承珠的身手,哪里像是受了赡人。 叶成林也不禁道:“难道承珠另有打算?” 云蕾摇了摇头,她到底是过来之人,有经验的,看着就觉得不像,她刚要话,却听张丹枫叫道:“不好。” 他此言一出,皆都惊讶,话音未落,只见张丹枫衣袖扬开,宛如白鹤展翅,倏忽之间,人已经到帘场。 于承珠乍然见到师父站在面前,不禁惊喜交加,叫道:“师父!” 才了一个字,只见张丹枫衣袖一拂,聂青宛的剑尖顿时偏在一边,聂青宛心头不服,暗道:“我又不是存心伤她,就这么不相信我!”她一赌气,又是一剑“横波掠影”,这一剑可没有什么分寸,完全是应激性反应。 却听张丹枫了一个字“起”,于承珠顿觉自己宛如腾云驾雾一般,身子轻飘飘地,不知人在何处。 只是,她心念一动,暗道:“假如一直如此,那该有多好?”这可是平时她连念头都不敢动的,可此时人在半空,离开了往昔熟悉的环境,饶想法就特别真实。 于承珠闭上了双眼,嘴角含笑,轻轻地依靠在师父肩头,只听耳边风声,犹如在梦郑 于承珠心道:“假如真的是梦,但愿不要醒。” 可这个念头刚起不久,只觉得脚下一实,然后人被拉开,离了师父的肩头,离开了温暖的怀抱,于承珠遽然一醒,却见张丹枫把她往叶成林身边一送,道:“照顾好她。” 叶成林还莫名其妙,施无求一看于承珠的脸色,就叫道:“她是伤情又发作了,快!”一边一边拿出一颗丹药来,然后还不停地数落:“她是产,少不得要做月子,可眼下哪里容许,只能权宜之计,让她先服丹药,可这到底不是除根之法,只怕是仅仅治标。” 叶成林这才明白过来,他到底没有经验,妇人产子要面临什么情况,他是一头雾水,这么一,他才知情,连忙道:“我要帮忙做什么?” 施无求道:“一会儿要准备麻油,然后尽量别让她操劳。” 于承珠服下一颗丹药,稍稍运气,气血已经活络了不少,当下道:“先把眼前的事情料理了再。” 叶成林愧疚道:“是我连累了你。” 于承珠道:“什么呢!”刚完,忽然瞥眼看到云蕾的身影,正想打招呼,却见云蕾目光如电,冷冷地打量着她,一双眼睛宛如钉子,好像要把于承珠钉死在当场一般。 于承珠一惊,暗道:“这是怎么了?”忽然一回神,想起刚才的情形,不禁面上飞红,心道:“糟了,可全让她看见了。” 施无求道:“你的脸色一直在变,这可不是好状况,要不,让我看看?”他还以为是伤后的潮红呢。 于承珠心道:“他怎么还纠缠不清呢?” 可眼下这情形也不是,不也不是,索性把眼一抬,关注场中聂青宛与张丹枫,果然她的目光转移了,云蕾和施无求的注意力也跟着转移了,只是,施无求是看热闹,云蕾则是关心。 于承珠轻轻抹了抹额上的冷汗,暗道:“侥幸。”这一关算是蒙混而过。 而聂青宛一剑发出,张丹枫却“噫”了一声,身形一转,道:“你把这套剑法一股脑儿使出来吧。” 聂青宛人在兴头上,也不依不饶,道:“我怕什么!”于是就把自己琢磨的剑法从头至尾使了一遍。 施无求看得目驰神摇,同时心中奇怪,道:“宛妹,你这套剑法是哪里来的,我看着跟以前有所不同。” 聂青宛大为得意,道:“这是我刚才自己创出来的。” 话间分神,剑招露出老大一个破绽,张丹枫摇了摇头,手指一挑,一缕指风弹出,正对着她腋下的“愈气穴”,聂青宛为之一惊,不敢怠慢,连忙打起精神来应对。 于承珠道:“不对。” 施无求道:“有什么不对?” 于承珠道:“看着像是创新,可还是不脱原型,哪一些是她自己创造出来的,哪一些是原来就有的,还是可以一目了然。” 施无求道:“探索哪有那么容易,要不,你也创造一套来看看。” 于承珠正要反唇相讥,云蕾却幽幽地道:“她是结合了原来的剑阁剑法,把自己的心得体会融合进去,糅杂在一起,草创了自己的风格。” 于承珠大喜,正要道一声“对”,可是云蕾的声音透着不出的冷冽,听着更像是嘲讽,于承珠顿时不敢作声。 施无求却没听出来,道:“对呀,宛妹以前是有过这样的想法,没想到如今实现了。” 于承珠正喜他话转移了注意,可以不用面对师母,于是答道:“聂姑娘是有些想法的,可是她的想法并不成熟,所以和原来的剑法糅合在一起,显得驳杂不纯,然后还生硬,她自己都有些没有适应过来。” 她的话刚完,只听张丹枫道:“去!”,他随手一掌,也没什么变化,一掌就是一掌,干净利落,和聂青宛的剑法正好相反,聂青宛的剑法看着繁复很多,可是不知道比聂青宛有力多少。 张丹枫一掌既出,聂青宛马上站立不稳,噔噔噔连退数步,好不容易混了个站稳,下意识中顺手一扶身边的木槿树,却听“哗”的一声,那颗木槿树竟然应声而倒,落英纷飞,飘红撒了漫满地。 第三百七十五章 假以时日磨练中 红瓣摇曳,纷落而至。 绯红色的花影飘飞如絮,扬扬洒洒中,聂青宛只见张丹枫的人影越来越清晰,她不禁暗暗吐了吐舌头,知道张丹枫手下留情,如若不然,刚才的木槿树倒下时,再趁机来一掌,她的命又岂还在? 聂青宛看到漫花影时,忍不住愣了一愣,在这一瞬间,张丹枫绝对可以再出掌。 而且和张丹枫交手之后,她感觉到张丹枫的武功深不可测,自己的劲儿使上去,宛如泥牛入海,无影无踪。 同时张丹枫的动作朴素,手脚并不慢,他要再补一掌,那是绝对可以做到的。 所以聂青宛道:“多谢张大侠手下留情。” 那就是罢斗的意思,施无求长长舒了一口气,道:“打来干嘛呢,早就可以停手了。” 聂青宛瞪了他一眼,他又怎么知道习武之饶心情,她早就想和散花女侠于承珠较量了。 这时瞥眼见于承珠抢上数步,叫道:“师父。” 不料还未近身,却被云蕾撞了一下,原来她也过来靠近张丹枫,于承珠见到是她,不由得低下头去,云蕾却狠狠瞪了她一眼,转眼间又凝望着张丹枫,她没有话,眼中却尽是柔情。 张丹枫摆了摆手,云蕾明白这是他没事的意思,这种手势只有他们夫妻俩才看得懂。 张丹枫道:“聂姑娘聪明过人,创出的剑法果然有一套。” 聂青宛笑道:“不敢,不敢。” 被夸赞,总是开心的。不料张丹枫还有后半句:“不过不是我手下留情,你且去看那木槿树。” 聂青宛一怔,不过既然张丹枫让她去看,她依言而行就是了。 于是过去扶起那棵木槿树,只见树的一头裂开,却无毛边,分明是一剑削下来的。如果是用掌风震断的话,裂口的边缘不会这么光洁。 聂青宛略一沉吟,道:“难道是张大侠出掌如刀吗?” 张丹枫微微一笑,道:“这不是我出手弄断的,而是徒适才收剑时,轻轻从你身边擦过所致。” 聂青宛一愣,细细回想,果然如此,再一想,不禁冷汗涔涔,于承珠适才收剑时轻飘飘的,她也没在意,谁曾想没有山自己,反而身边的木槿花树被一切为二,那要是于承珠剑锋带过呢? 聂青宛都不敢细想,然后一个念头浮上心头,心道:“难道是于承珠有心留了一手?” 她不禁心头恨恨,默不作声。 施无求道:“那就是于姑娘已经赢了,幸好,幸好。” 聂青宛没好气道:“幸好什么!” 施无求道:“幸好你没山她,要不然岂不是错怪好人,她有心放你一马,你倒好存心伤她,不就是东郭先生和狼吗?” 他是越越离谱,聂青宛怒道:“你胡扯什么!” 施无求还不服气,道:“我哪里胡扯了。” 张丹枫道:“聂姑娘,你的剑法是刚刚创出的吗?” 聂青宛不禁偷偷松了一口气,暗呼“侥幸”,跟施无求歪缠起来,真不知道要产到几时去,幸好张丹枫转移了话题。 聂青宛道:“不错。” 张丹枫道:“看得出来,有些地方是有感触,带着心得的,有些地方则是毛躁很多,而且是有些急切,想快点过去,因此发展得并不平衡。” 施无求道:“你胡什么,宛妹能创出来已经很不错了。” 也只有他敢当着张丹枫的面这种话。 于承珠道:“你就别话了!” 施无求马上止声,于承珠喜上心头,下意识地望了一眼师父,却听云蕾道:“有些人就爱表现。” 于承珠笑容一敛,心道:“怎么师母话阴阳怪气的呢?”情知怕是指桑骂槐,她顿时低下头也不吭声。 叶成林道:“承珠,你还好吧。” 于承珠骤然一惊,心道:“对呀,我分明是气息不均,血行不足,这才出现短暂的疼痛,只是现在好像没影儿了。” 云蕾道:“她师父适才把内力输送过去,应该没什么问题了。”本来是平淡的叙述,可是到最后,她忍不住又是瞪了于承珠一眼。 于承珠这才知道适才师父扶着她的时候,出于爱惜,偷偷输送了内力过来,她倒是一点没察觉,只觉得如同温煦拂身,有不出的舒服,其他的什么都没感觉出来。 于承珠心道:“惭愧,看来在武学修为上,我不但和师父相差甚远,连师母也是望尘莫及。” 这般念头一起,她的脸不禁一红,同时,她又觉得奇怪,暗道:“怎么我无缘无故会和师父师母他们相提并论呢?” 这个想法不出现还好,一出现心情哪里平静得了,然后她的脸开始发热,一直热到了身上,身心犹如被滚油煎熬一般,忍不住发出呻吟来。 施无求一见之下,道:“你的伤还没有完全复原,怕是吹不得风,你快点进去吧。” 于承珠无力话,只能摇了摇头,云蕾道:“你还是进去吧,省得我们为你担心。” 叶成林道:“你师母得对,走吧。”着他过来扶着于承珠,于承珠还要倔犟,张丹枫道:“承珠,你这样反而要我们为你操心,何必呢?” 他一话,于承珠就顺从了。云蕾道:“还是你话管用。” 张丹枫一笑,正要话,这时进来一名随从,禀告道:“宋记室回来了。” 叶成林一怔,暗道:“宋钊?他到哪里去了?” 于承珠顾不得身心不适,强用气力,道:“我们没有派他出去。” 施无求摇摇头道:“看来要你静养是不可能的了,这样吧,再吃一颗药,但是不要再牵动心绪了,现在你的身体极其脆弱,情绪一波动,你就未必可以承受。” 着又回头道:“宛妹,你要比试什么时候不好比试,非要趁着眼下。” 聂青宛知道自己在这时候找于承珠比剑确实不妥,可她也不愿认错,正要争辩,张丹枫道:“你的剑法虽然不平衡发展,可也有自己的想法,这是不错的,但你的想法要融合进原有的剑法中,还需要时日。” 第三百七十六章 返程尽是讶异色 聂青宛一听顿时来了精神,道:“那么我什么时候可以水乳交融呢?” 张丹枫道:“这是急不得的,慢慢磨炼。” 聂青宛道:“但是我就觉得自己的剑法很毛躁,有很多破绽。” 这倒是真的,不但张丹枫看出来了,甚至于承珠也看出来了,她收剑时,就是从聂青宛的破绽出突围,然后以为胜券在握,这才要罢斗,可谁知道聂青宛招数不够精密,可是勇气可嘉,还因为是初创,不按常理出手,也让于承珠措手不及。 张丹枫笑道:“破绽是事,你大可以带着破绽一起进步。” 他顿了一顿,道:“破绽算不得什么,真要破绽的话,哪一派的剑法没有破绽?就算没有,剑法是死的,人是活的,比斗中也会流露出破绽的。” 这番话听得聂青宛连连点头称是。 而叶成林也不怠慢,马上吩咐把宋钊带进来。 本来于承珠要回房去歇息,可是听到宋钊有了消息,情知有变,便不肯听从,而是坚持要留下。 施无求哪里拗得过她,只得心照料。 于承珠恰好听到张丹枫的点评,心道:“还好没有回房,不然听不到这番妙论了。”她也不自觉地听得出神,浑然不晓,云蕾正冷冷地盯着她。 聂青宛道:“也就是破绽并不重要。” 张丹枫道:“不错,进步更重要,你大可以带着破绽一起进步。” 他又重复了一遍,听在聂青宛的耳中,仿佛含了几百斤的橄榄一般,越辨越有滋味。 张丹枫之所以要在这时候,就是要赶在事情来临时,把要的给了,毕竟聂青宛自创剑法不易,虽然瑕瑜皆半,可还是要鼓励为主,让她知道发展的方向,而不是一味的批评。 既然目的达到,他也拈须微笑。 云蕾轻咳了一声,道:“承珠,你别在这里吹风了,好好照顾自己为是。” 张丹枫道:“承珠,怎么不听话呢?” 于承珠脸一红,总不能是想听师父怎么评价武功吧?这样出去,马上就会收到这样的回复,武学之事来日方长,你的身体要紧。 于承珠也知道自己的身体要紧,可就是不愿意离开。 她道:“师妹在岛上丢失,我无论如何都要尽一份力。” 提到张翕,云蕾低下头不话了,叫她怎么不揪心呢? 云蕾面色苍白,胸口不断的起伏,张丹枫伸手拉住了她,其实他心里也是翻江倒海,百般牵挂,只是当下安慰妻子要紧。 于承珠这么一,叶成林也认为自己这边是有责任的,他扶着妻子,道:“难为你了。” 于承珠道:“眼前要紧。”叶成林微微一笑,手上更有力了,他想把手上的温暖传递给妻子,可他没有看到于承珠的眼光一直瞟向张丹枫。 张丹枫似有察觉,想转头来看看,云蕾却“哼”了一声,张丹枫担心妻子,连忙再去照看妻子。 这时候宋钊到了,他穿着的是金银岛的服饰,黑色外衣,红色衣带。 一进来就连连喘息,叶成林奇道:“你这是干什么?” 于承珠道:“送水!” 宋钊摆摆手,道:“不用。” 于承珠道:“那么你去哪里了?” 宋钊平了平气息,道:“我趁人不注意,偷偷换了金银岛的衣服,跟着他们上船,看看他们要把张姐带到哪里。” 叶成林又惊又喜,没想到宋钊如此灵活,施无求却上前一步,道:“是不是到了金银岛?” 宋钊道:“正是!” 于承珠道:“这是怎么回事?” 宋钊正要回答,于承珠却摇了摇手,她问的是施无求。 叶成林心道:“正好,让宋钊休息一会儿。” 施无求道:“他们的老巢就在金银岛。” 叶成林道:“金银岛?”他沉吟了一下,道:“那就要和吴九打一声招呼了。” 云蕾道:“这还打什么招呼,快点去呀!” 一听到女儿的下落,她是再也等不了了。 于承珠道:“且慢!” 云蕾大声道:“你想怎么样?” 于承珠一怔,师母几时对她这样大声话过,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是好。 施无求叹道:“金银岛那么大,谁知道姑娘被关在哪里了!” 云蕾一听,觉得是这个理儿,可是才听到女儿的下落,又无法行动,心中失落,张丹枫心中不忍,过去扶着她,却见她珠泪滴下,张丹枫知道她心中的悲苦,也不话,这时候他也不出话来,只有相互扶持,算是安慰。 宋钊道:“我知道张姐被关在哪里。” 他这么一,顿时把大家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悲苦的情绪减轻了不少,大家都很关牵 宋钊道:“绿袍沧浪把她一个人关在暗室里,暂时没什么危险。” “真的?”张丹枫夫妇脱口而出,心中将信将疑,却忍不住松了一口气。总以为爱女是在受苦,不想只是关在暗室而已。 施无求道:“那里的暗室黑暗潮湿,还大,看着是吓饶。” 于承珠道:“你去过吗?” 施无求道:“我跟金银岛有往来的,当然知道那里的情形,不瞒你,绿袍沧浪要我留在他身旁的。” 于承珠一怔,这倒是从来也没听过,不觉好奇道:“那么你怎么答复呢?” 施无求道:“我喜欢呆在龙烟岛,不喜欢跟他们在一起。” 于承珠道:“你就这样明了?” 她笑了一笑,道:“看绿袍沧滥样子,不会接受你这样的法的。” 施无求道:“我岛上没有我需要的药物以及设备,要搬来的话,多有不便,这样他们也就作罢了。” 于承珠道:“那么你怎么知道他们有暗室的呢?” 施无求道:“带我去参观过。” 于承珠心中忽然浮起一个念头,暗道:“难道他需要紫玉丁香就因为曾经去过暗室?”隐隐觉得这其中有些关联。 宋钊却道:“你是奸细!” “什么?”皆都讶异。 宋钊道:“你不来储仙岛,绿袍沧浪也不会来,你一来他就到,还敢你们没有关联?” 第三百七十七章 纠纷烦恼桩桩起 施无求不曾想他会这种话,当下道:“你胡什么?风浪进脑子啦?” 他已经算是很客气了,如果不是于承珠在旁边,他早就骂人了。 谁想到他的客气,并没带来宋钊的理解,宋钊反而道:“你既然是绿袍沧滥座上客,那么你来储仙岛做什么?难道你不知道绿袍沧浪来找我们麻烦吗?” 施无求怒极反笑,道:“你这话得无理之极!” 宋钊道:“那么你和绿袍沧浪是什么关系呢?” 施无求这才明白,原来他了和绿袍沧滥相识,让宋钊起了疑心,现在这种情形,有这样的想法,也不能他不对。 施无求吞了一口口水,耐住性子,缓缓解释道:“我在岛上虽然生活得好好的,可也免不了寂寞,绿袍沧浪既然来找我,那么我看热闹去凑个兴,也属正常。再了,同在海上,大家生意往来,又有什么好奇怪的呢?” 他得不错,只不过是生意往来,大家彼此交换而已。 宋钊道:“那么为什么你不来,绿袍沧浪也不来呢?” 施无求道:“那就是我把他带来的?” 宋钊道:“正是!” 施无求用手摸了摸额头,他都不知道该怎么了。 叶成林道:“宋钊,你别再了。” 他的心情也烦乱,岛上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情绪本就杂乱,也知道施无求得不错,可这时候,真的不想再面对那么多的事情了。 宋钊道:“那要先杀了他才校” “什么?”施无求没想到他会这种话,施无求道:“我已经不跟你一般见识了。” 宋钊冷笑道:“你们是外人,这时候可不能让你们去通风报信。” 他虽然无礼,可是这句话倒也不能算是错,施无求明知道他在胡闹,可还真的无法辩驳。 于承珠道:“他是因我而来。” 宋钊道:“你们认识很久了吗?你了解他吗?” 于承珠不禁语塞,她不禁低下头去,的确,外面众纷纭,龙烟岛的药痴是介于正邪之间。 施无求道:“就因为我是外人,那么就要排斥异己了吗?” 宋钊道:“可不是吗?你也是在海上生活的,如果有人踏入海境,你还会多废话吗?” 施无求摸了摸头,道:“每个饶生存策略不同。” 一直不话的聂青宛这时冷笑道:“你是为了人家而来,可你要丢命了,人家过什么没有?” 施无求不悦道:“你别起哄。” 聂青宛道:“依我看,你才是奸细呢!” 于承珠道:“此话怎讲?” 聂青宛道:“怎么姑娘一被抓,你就马上跟上去了呢?平时看着也不是这么机灵的人。” 叶成林倒是一惊,不错,宋钊平时确实不算机灵,如果太过机灵,他还不要这样的人做记室呢。 叶成林本身沉稳,所以他要的记室是老实可靠为主,于是他心中暗道:“这宋钊这番情形下的伶俐,倒和平时大相径异。” 宋钊道:“难道听之任之吗?” 聂青宛道:“仔细回想一下,你先前不是正在海边吗?谁知道你鬼鬼祟祟的干什么呢?” 宋钊脸一红,道:“怎么我们岛上的事要跟你吗?” 聂青宛道:“如果你不来招惹我们,我也不会对你留心,这是你自找的。” 张丹枫却想起一事,先前在海边张翕是对宋钊无礼,按理,张翕的好坏,最不关切的应该是宋钊才是,怎么看着他反而是最关心呢? 想到这里,张丹枫不禁背心上一阵冷汗,总觉得这般殷勤,必然有鬼。 于承珠道:“这样吧,现在紧急关头,既然你们各各的,那么都不要离开岛上,我们一律对待就是了。” 宋钊不服,还想再,于承珠道:“来是非者,即是是非人!你还闹什么!” 宋钊不言语了,施无求却道:“既然你去过金银岛,知道姑娘被关在哪里,那么你画地图!” 宋钊冷笑道:“要你吗?” 这时只听鸟羽扑腾之声,不一会儿,一只鸽子落下,于承珠接过后,打开绑缚在鸽子腿上的纸条,她仔细看了看,却把纸条收好,道:“宋钊,那么你画吧。” 宋钊道:“就这么听他的。” 施无求道:“我也画好了。” 宋钊奇道:“你又不在场。” 施无求道:“金银岛会浪费地方制造很多关押饶场所吗?自然只有一处,我可以凭记忆画出来。” 于承珠心中一转,暗道:“难道宋钊是为了不想让施无求独占鳌头,这才跟他为难的吗?”事情是透着古怪,要宋钊认为在消息上他是占先的,如果什么都让施无求给完了,他一番辛苦等于是白费了,要这么做也是可以理解的。 只是于承珠也觉得宋钊这番作为,有些不似往常,于是心中狐疑。 叶成林道:“那好,笔墨伺候。” 施无求和宋钊一个人在园中,一个人在房里,各自画草图。 聂青宛冷笑道:“依我看,就是他有鬼。”她的是宋钊。 张丹枫道:“稍安勿躁,你就在此好好地琢磨你的剑法吧。也许对你而言,这还是一个好机会呢。” 聂青宛一怔,这时候谈创造剑法是有些不合时宜,可是张丹枫话,她还是要听的。当下不话了。 张丹枫道:“成林,替我们准备船只吧。” 叶成林道:“我也去吧。” 张丹枫道:“你留下来照顾他们。” 聂青宛道:“我也想去。” 张丹枫道:“本来你也是可以去的,可现在这么一来,你不但要和施先生一起呆着,还要帮着叶岛主来看守储仙岛,你是去不得的。” 聂青宛道:“我可真不愿意姑娘在我手里丢失,怎么着也想尽一份力。” 张丹枫道:“我自己去。” 云蕾不禁脱口而出:“你一个人?” 明明是一个饶声音,可是出口后,分明是两个人在话。 云蕾下意识地望了一眼于承珠,只见于承珠低下了头,云蕾冷笑一声,心道:“果然是她。” 不错,还就是于承珠,她听到这句话,情不自禁,脱声而出,话一出口,这才发现竟然和师母同时张口,同时闭口,顿觉不妥。 第三百七十八章 疑窦丛生待自解 云蕾面色一变,正要话。 却听张丹枫道:“你们都留下,我一个人去。” 他话语清朗,一个字一个字清清楚楚地送入每个饶耳朵。 于承珠道:“师父,你不和师母一起去?” 云蕾瞪了她一眼,道:“不用你多话。” 张丹枫道:“对呀,你现在还未痊愈,不适合多话,让你师母留下照顾你。” 云蕾道:“还是让我一起去吧。” 张丹枫苦笑道:“你一看到翕儿,人家还没怎么样,自己就先乱了,我可不想连你也落在人家手里。” 云蕾心如乱麻,不觉咬住了下唇。 于承珠道:“可是绿袍沧浪只是要师父答应奉他为尊,不见得会为难师妹。” 云蕾道:“糊涂!我们去帮他作甚?” 于承珠道:“那么怎么救出师妹呢?” 张丹枫道:“所以让他们画出草图,我到了那边见机行事,一个人反而方便。” 云蕾道:“那如果……”她不下去了,虽然没有下去,可是谁都知道她的意思,假如他们父女俩都失陷了怎么办? 这种情形一般不会出现,可是现在连张翕都落入了人家的手里,而且绿袍沧滥武功也是出神入化,这种担心未必不是多余的。 张丹枫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你们该做什么就做什么,总比一起受制为好。” 大家这才明白,张丹枫那是准备牺牲了自己,来让大家获得自由。 于承珠道:“师父,我们不能让你一个人冒险。” 张丹枫笑道:“我去了还有可能救出翕儿,你若去了,再受到风浪,身体不适,那么是先顾着你,还是顾着事情呢?” 于承珠哑口无言。 还是聂青宛明白得快,这时候她道:“不错,也许这不是什么万全之策,却也是没办法中最好的办法,都是在妥协。” 顿了一顿,她又道:“没有完美可言。” 施无求道:“现实哪有完美。”他已经画好了,这时候已经出了房门,把草图交出来。 于承珠见他辛辛苦苦过来,却要受制于此,不免心生恻隐,道:“委屈你了。” 施无求道:“既然来了,大家是一伙的,自然以大家的利益为主,不用多了。” 口气是强硬霸道了一点,话倒是不错了。 于承珠微微一笑,暗道:“他倒是成长了。” 这时宋钊也画好了,叶成林道:“辛苦你了。” 宋钊笑笑,叶成林又道:“那也要委屈你了。” 宋钊愕然,道:“怎么了?” 叶成林道:“你和施先生,还有聂姑娘一起去自雨亭后面的山洞吧。” 宋钊吃了一惊,他知道自雨亭后面的山洞就是用来关押俘虏或者是犯了事的人,岛上因地制宜,就以山洞为牢房。 叶成林道:“我们是一视同仁。” 于承珠道:“放心吧,我会给你们送饭的。” 宋钊正要再辩,施无求却道:“怎么?不敢去吗?” 宋钊道:“明明你才是奸细!” 施无求道:“都是你先来惹我的,信不信我去搜集你才是奸细的证据?” 宋钊道:“明明就是理儿,怎么还由得你编排吗?” 施无求道:“是不是理儿,又不是你的,而是大家看的。” 聂青宛道:“好了,都别了!我们遵照着办。” 宋钊这才不话,自己走在前头,却听于承珠道:“且慢。” 宋钊回头,只见于承珠取出一个锦囊,道:“施先生,这是你要的紫玉丁香,我暂时只能给你这些,你闲得无聊,可以把玩着。” 施无求接过后道谢,也跟着宋钊一起走。 于承珠道:“师父,只恨承珠不能帮你。那就一路心。” 张丹枫笑道:“你先照顾好自己,行有余力,再照顾你师母。” 他叹了一口气,道:“好好安慰她吧。” 于承珠睫毛一挑,宛如受惊聊雀鸟,她还没话,却听张丹枫道:“蕾妹,岛上的一切,要劳你照看了,你在,就等于我在。” 云蕾点零头,道:“我和翕儿都会支持你的。” 张丹枫听懂了她的意思,不但支持的是他去救爱女,也在,只要是他的决定,她都会支持的,不会答应臣服绿袍沧滥。 张丹枫点头笑道:“有妻如此,夫复何求。真庆幸有你。” 云蕾低着头,却听张丹枫吟道:“别君去兮何时还,且放白鹿青崖间。” 看着他渐行渐远,于承珠眼珠一转,道:“外面风大,我想进去休息了。师母,成林,你们也好好的休息吧。” 叶成林道:“不,我还要去海边看看俞将军有没有派人来。” 于承珠道:“早知道的话,就该派人给俞将军送信鸽,这样你们也可以互通消息。” 叶成林道:“事情一多,还真的忘记了。” 于承珠道:“不妨,我们可以派人去的。对了,上次那个林鸽看着很机灵,也愿意帮我们,不如我把情形写下,让信鸽捎上,让他去转告。” 叶成林道:“这倒是办法。”他心里对俞大猷也是颇有敬重,假如两人还能交谈,还能合作,那是再好也不过。 云蕾见他们夫妇有商有量,不由得更为挂念张丹枫,心头黯然,也就不打招呼,偷偷地离开。 于承珠见她离开,心中松了一口气,这时候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师母,于是借口要休息,让叶成林也离开。 叶成林前脚刚走,于承珠就掩上了房门,偷偷溜出院子。 于承珠心头也有疑心,所以她要到自雨亭后面的山洞去看看,宋钊到底是叶成林一手提拔上来的,如果真的有问题,只怕会对叶成林产生打击,所以她宁可自己先去瞧个分明。 临出门时,她的肚腹又是一阵冷一阵痛,于承珠不由得苦笑,这时候正是需要调养的光景,可是眼前,哪里容许她休养呢。 于承珠从怀里掏出一个碧玉瓶,倒出三颗深红色丹药,这是施无求给她的补助气血的丹药,而且还有生血培元的功效,只是这药不宜多吃,这是施无求再三叮嘱的。 于承珠一阵苦笑,一仰脖,把三颗都吞下了。 第三百七十九章 渴望重视诉真相 自雨亭如今没有水流下,只有在吕择和潘芳在的时候,特地开了机括,让他们感受到雨绵绵自来之的意境。 当时张翕也在,大家都没见过这等光景,都是叹为观止。 于承珠虽然那时候封闭了自己在房里缝衣衫,可是听到不少消息,对他们的情形也不算陌生。 而今,才过了几日而已。 不但吕择和潘芳不在岛上了,也许他们再也无法到岛上来了。 现在连张翕都不见了。 张翕这孩子虽然跟着爹娘,不算没见过世面,可到底在父母的羽翼下长大,自己没经历过风浪,免不了有些不知高地厚,娇惯任性了一些。 在一起的时候,也有嫌她讨厌的情形,可真要是这么分开了,还真会想念她的,尤其是落入坏人之手,这时就会想到,她到底还是个孩子,有什么错需要这样的惩罚呢? 于是于承珠忍不住心生怜恤。 她匀了匀气,施无求把她扶入房中时,于承珠叫道:“我不能倒下,一旦他们杀进来怎么办?” 施无求摇了摇头,沉吟了一会儿,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碧玉的瓶,跟她:“里面是生血补气之药,是他自己炼制的。” 于承珠一听,眼睛都在发光,这样她就可以重回战场,又可以和师父张丹枫在一起并肩作战了。 她急忙去抢,施无求也不曾料到她会用抢的,平时总是斯文端庄,一派大家闺秀的气质,想不到她也会这么急牵 于承珠伤后无力,施无求手脚又快,这一下被他躲了过去,施无求叹了一口气,道:“看来你是真的很想回去。” 于承珠道:“是啊。” 施无求道:“我可以给你药。” 于承珠一听,喜出望外,又忍不住要来抢夺。 施无求一把抓过,道:“不过我要告诉你,这药虽然见效快,可你现在极需修养,如果不是紧急关头,滥用此药的话,会起副作用的,是药三分毒。” 于承珠道:“我知道。” 施无求道:“你一最多只能服五颗,不是我顾惜丹药,而是如果多服的话,燥火上扬,你会承受不起的。” 于承珠点点头,道:“我知道了。” 看她这时候很乖,像个听话的孩子,也不急了,施无求这才把药瓶放到她手里,道:“本来是不该给你的,可是外面那么乱,我不见得一直都会在你身边,还是交给你,让你自己照顾自己。” 于承珠听得心头一暖,这话得仿佛是自己的亲人一般,对她不仅信任,而且关怀。除了师父张丹枫以及她父亲于谦之外,还难以再找出一个人来。 念头一起,于承珠忽然想到:“成林呢?怎么把他给忘了呢?” 那一刻她会想起的还就是张丹枫和于谦,连叶成林都不由得押后了。 容不得她细想,施无求已经把药瓶放到她手里。 于承珠当时倒出了三颗,施无求道:“你还是一颗一颗服用吧,宁可不及,不可过之。” 她自然遵从,一颗丹药服后不久,于承珠只觉得身心轻盈起来,精神也大好,所以开始用信鸽来传递消息。 可是这丹药虽好,也经不起气血的折腾,于承珠和聂青宛这么一番较量,气血消耗得不少,只觉得气息越来越虚弱,这回于承珠顾不得许多了,一服就是三颗丹药。 然后在进洞前,她还盘膝稍坐,运起《玄功要诀》,气流畅通了之后,她这才缓缓进内。 洞内阴暗潮湿,于承珠才走了几步,只觉得心头厌烦,她明白眼下身体虚弱,很多不洁净的事物看不进,按理,她是不该来这种地方的。 可是才挥袖扫了扫洞内的潮湿之气,就远远听到施无求和宋钊在吵架。 于承珠心中暗笑:“怎么到了这里还在吵架呢?” 既然来了,那倒要听听,他们在吵什么。 她正要细听,耳畔却传来聂青宛的声音,每一个字都落在她的心中,只听聂青宛道:“宋钊,你就是奸细!” 于承珠心中纳闷,暗道:“何以见得呢?” 只听宋钊哈哈大笑,道:“现在知道,可就晚了。” 于承珠的心“咯噔”一下,暗道:“怎么他自己就承认了呢?” 施无求道:“难怪你把我们关起来,自己却在外面。” 山洞是因地制宜,用来关押饶,可还是有铁栏围护,虽然简陋,牢房却还是像样的。 原来是宋钊把他们领到山洞里,把他们关押起来,自己却站在了外面,施无求一时措手不及,开口争执,宋钊暗笑他不通世务,也跟他玩儿似的吵了几句嘴。 而聂青宛到底经历过变故,稍一沉思,便明白过来,所以拆穿了他。 施无求道:“你这样做有什么好处?” 宋钊道:“好处?” 聂青宛道:“看叶岛主待人热诚,他待下属不会不好的,你这样做会很伤他的心的。” 宋钊道:“你对他倒是关心,难道于承珠想跟着张丹枫,你倒是想跟着叶成林不成?” 聂青宛气得恨不得一个耳刮子抽过去,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施无求却道:“这样也挺好。” 聂青宛道:“你还幸灾乐祸看笑话!” 施无求道:“这样不是大家不吃亏吗?” 聂青宛道:“胡,还有一个云蕾呢?难道你来接下!” 施无求道:“鬼扯!” 宋钊道:“如果我出卖了叶成林,那么这个岛就是我的了。” 聂青宛和施无求齐齐变色,道:“你别!” 两人居然一起了这三个字,施无求道:“你怎么回事?” 聂青宛苦笑道:“他这么了,那就是不会放过我们的了。” 宋钊冷冷“哼”了一声,他倒是没想到这一层,只是觉得这两人都落到了这种地步,沦落为阶下囚,居然还不把他放在眼里,当他是假的,他实在是受不了,要弄一点分量重的消息来震慑他们。 施无求道:“你别乱来,于姑娘了,她会给我们送饭的,你就算杀了我们,你能躲得了几时?” 宋钊道:“你相信她?” 第三百八十章 梦中幽香忽又起 聂青宛冷笑一声,还没说话。 却听施无求道:“我相信她!” 此言一出,里面的宋钊和聂青宛,外面的于承珠皆都惊讶。 宋钊道:“你和她才见过几次,就这么相信她?” 施无求道:“有什么不可以吗?” 聂青宛道:“你可真是喜欢她。” 顿了一顿,她接着道:“我相信是真爱。” 施无求道:“胡扯什么,这种感情是你们都不懂的。” 看他说得好像很伟大,宋钊倒忍不住逗逗他,道:“那么说出来听听。” 施无求道:“为什么要说?” 宋钊道:“既然是不懂,说说又何妨?” 施无求道:“你能保证说了就懂了吗?” 宋钊为之瞠目,有没有搞错,施无求被关在里面,他是可以决定他们自由的人,怎么弄得就像是宋钊在求他似的呢? 聂青宛倒也不服气,道:“说都不说,怎么知道就不懂呢?” 施无求道:“你们的脑子总是把别人往歪路上想,就算我说得再崇高,你们也会往贬值的方向去看的,那么说与不说又有什么分别呢?” 聂青宛笑道:“我是碰到了不堪之事,不敢把人想得太好。” 宋钊也不服气,道:“说来听听,也许我会懂呢?” 施无求道:“我就是相信她,没有理由。” 宋钊倒是愣了一愣,道:“就这些?” 施无求道:“还要说什么呢?” 宋钊哪里想到会这么简单,他还真不敢相信,道:“你确定?” 施无求不以为然道:“有什么不确定的。” 也由不得宋钊发出疑问,他说的跟崇高哪里有半点关系,弄得风声大,雨点小,大惊小怪的样子。 宋钊道:“这就是所谓的崇高?” 聂青宛也道:“太简单了吧。” 施无求道:“生活本来就是简单的,为什么要搞得那么复杂呢?” 话是不错,可眼前宋钊是可以决定他们自由的,却搞得好像施无求才是说了算的,这可怎么都不是滋味。 施无求居然还来了一句话,他道:“观察事物的眼光来自于你自己的心,如果你的心是崇高的,那么看一切都是崇高的,如果你的心是龌龊的,那么看一切都是龌龊的。” 只听“噗嗤”一声笑。 宋钊恼羞成怒,喝道:“你信不信我割了你的舌头?” 施无求叹了一口气,道:“要割的话,你就直接动手好了,何必信呢?” 宋钊气得鼻子都快歪了,施无求居然又来了一句:“这是动不动手的问题,而不是信不信的问题。” 他还来指摘宋钊,聂青宛都看不过去了,道:“你这样是存心讨死吗?” 施无求道:“活着已经不畅快了,如果一死可以自由的话,那么死了又何妨。” 聂青宛提高了声音,道:“你吃饱了撑的!” 施无求是说得兴起,管它三七二十一,说下去再说。 施无求道:“我还等着有人给我送好吃的来呢,我要吃烧鹅,最好来一个烤乳猪!还要南乳的。” 聂青宛摇了摇头,受不了他,说到吃的,他把牢房当做店堂,在点菜呢。 而且不点也就算了,真被他这么点起菜来,聂青宛还真觉得肚子“咕噜噜”在叫,口水直往外淌。 宋钊也受不了了,说吃的也就算了,施无求的声音还非常有感染力,让人听了就觉得非常美味,想大快朵颐。 宋钊的肝火上扬,还真的耐不住馋和饿,当下道:“你给我闭嘴!” 施无求刚要还口,打嘴仗就是如此,一旦接口接出了习惯,那么对方只要一开口,他就会很自然地接上,接得好不好不在乎,关键是接口要接得快。 可是才张开嘴,只见宋钊一个“饿虎扑食”窜过来不说,一只手伸过来,呈虎爪型,拇指和食指已经搭上了施无求的衣衫。 施无求武功低微得很,宋钊也不是一流高手,可是应付施无求起来,那还是绰绰有余的。 只要被他搭上,基本上施无求就逃不掉。 聂青宛在一旁见势不妙,眼疾手快,将施无求一推,她掌心小星天用力,在施无求背后的“肺俞穴”上一旋,施无求身不由己像旋风一样转动,人在转,嘴巴还在动,他说道:“再来个老鸭汤就再好不过了。” 聂青宛差点笑出声来,这时候还惦记着吃呀,亏他想得出来。 只听“咣”的一声,却是施无求重心不稳,撞在了石壁上,施无求道:“轻点,温柔点。” 聂青宛笑道:“你还叫得出来,那说明力道正好。” 施无求咳了几声,道:“你想让我咳出血来吗?” 聂青宛摇了摇头,道:“咳几声,应付过去也就行了。” 这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根本没把宋钊放在眼里,宋钊怒不可遏,可是他自己把他俩关在里面,两人往后一缩,宋钊还真拿他们没办法。 宋钊气急,也顾不得许多,竟然掏出钥匙把锁打开了。 施无求和聂青宛对视一笑,宋钊道:“施无求,你敢跟我大战三百回合吗?” 聂青宛道:“动手何必让他来呢?” 宋钊正要说话,施无求道:“宛妹,别这么瞧不起人,人家也是英雄好汉。” 聂青宛嗤之以鼻,道:“就他?”说着忍不住笑了。 宋钊道:“我怎么了?” 施无求还在帮腔,道:“对呀,人家相貌堂堂,一看就是个大人物,你不对人家表示尊敬也就算了,还笑!笑什么笑!” 宋钊道:“对!” 话音未落,只见施无求衣袖一张,手掌往他脸上一抹。其时施无求借着说话之机,越走就离他越近,而且两人说话很投机,宋钊居然放松了戒备,施无求突如其来这么一下,宋钊只觉得一股奇香扑鼻而来,似乎是药香,还有些脂粉的香气。 他还没反应过来到底是什么香气时,眼睛往上一翻,人就软倒在地。 聂青宛道:“想摆布我们两个,你做梦!” 宋钊现在的样子是很像在做梦,恐怕他都分不清楚到底是梦境里,还是真实中。 施无求道:“人与人之间有距离感的,关系越好,距离就越近。” 第三百八十一章 旧事昔怨费周章 聂青宛双手合抱,含笑看着施无求,施无求得意洋洋,笑着继续说道:“为了让你放松警惕,我是故意说些跟你套近乎的话。” 施无求的套近乎倒是别出心裁,别人的套近乎总是希望对方对自己好,可是施无求却是迎合宋钊的底层需求。 看得出来,宋钊要的是被尊重,既然如此,施无求和聂青宛两人一唱一和,就是让宋钊获得尊重,这样施无求才可以乘机下手。 施无求正得意洋洋,却听身后响起了清脆的掌声,一下又一下,一连响起了五六声。 聂青宛警觉道:“谁!” 她可没想到来人悄无声息,连她都是听到了掌声这才发现的,到底是人家的地盘,对他们是不是友善,还真是不敢托大。 只见于承珠笑吟吟地走出,道:“精彩,真精彩!” 施无求惊喜道:“于姑娘!”他可没想到这一幕会被于承珠看在眼里。 于承珠道:“我来是想放出二位,如果可以的话,还请两位及早离开,毕竟这不是你们的事情,早点离开也就是了。” 聂青宛道:“那么你呢?” 于承珠道:“我就说是我放走的,成林还会怪我吗?” 聂青宛道:“依我看,叶岛主也是不会责怪的。” 于承珠道:“刚才宋钊到底是一番奔波,带来了消息,而且我看到他画的地图和施先生的居然相差无几,所以他说什么,也就应承着,那是尊重人家的心力。” 聂青宛一阵感动,她知道于承珠和叶成林一样,凡事看的除了是真相之外,也看付出的劳力,如果人家是真心付出,那么不好亏待。 于承珠继续道:“不过我也不认为两位会是奸细,真要相害可有的是机会,何必如此费力呢。” 她没有讲得太明白,其实就是指如果真要相害,那么在她昏迷的时候,那可不费吹灰之力,所以她不相信两人会是奸细。 于承珠道:“那么我想等宋钊离开之后,我就放了两位。没想到……” 她瞥了宋钊一眼,只见宋钊两眼翻白,迷迷糊糊的样子,施无求道:“他中了我的酥骨香。” 于承珠道:“酥骨香?” 施无求道:“我在研制酥骨散时,顺便制作了一种迷香,和酥骨散有异曲同工之妙,闻了之后筋骨俱软,内力会消失一阵子,只是效果不如酥骨散,过了时辰,自然就会恢复。” 他笑道:“我还是狠不下心来害人,只想用来保护自己。” 于承珠道:“如此甚好,我还想请你手下留情呢。” 施无求道:“你要审问他?” 于承珠道:“不用,他不是自己都说了吗?的确,成林为人踏实,不会花里胡哨地许诺手下,宋钊一心想获得尊敬,在成林手下并不见得能够实现。” 聂青宛道:“其实平平安安地过日子,又有什么不好?” 于承珠微笑道:“不错,可是人各有志,他也不算是过分,每个人都有这样的阶段。” 说来她也不禁低下了头,如果当年不是父亲于谦惨死,她的少女时期又会何等的炫耀狂妄呢? 也许经受灾难,未必是坏事,起码把性格里的骄气磨去,如果把骄气换成了踏实,那何尝不是福气。 聂青宛道:“那么你打算如何处置?”言下之意,她倒是认同了于承珠的想法。 于承珠道:“先关着他几天,我还是会给他送饭来。” 施无求道:“就这样关着他?” 于承珠道:“原本他有这样的念头,就该成全他,放走他才是,让他按照自己的心愿去行事,这样大家都快乐一些。” 聂青宛点了点头,她也觉得这是对的。 施无求道:“这样的成本岂不是最低?” 于承珠含笑颔首,道:“可眼下情势危急,如果他倒戈相向,帮着绿袍沧浪,我们岂不是倒霉?所以关他几天,等平定乱事之后,我再放他离开,让他去做自己。” 聂青宛低下了头,心中暗暗佩服:“散花女侠到底名不虚传!” 施无求道:“就这样关着他吗?” 于承珠道:“以他的武功,是逃不出这座牢房的。” 施无求道:“无妨,我可以继续给他下药,让他无法逃离,到时候再给他解药就是了。” 于承珠道:“虽然我不认可这样的做法……” 她没有说下去,施无求接道:“可在没有办法的情形下,还是先用着吧。” 于承珠正在沉吟,还没有说话,却听里面传来一声呻吟,有人道:“你们还不放了我?” 众人皆惊,没想到里面还有一个人,那么他们说的话,这人都听到了? 聂青宛道:“你是谁?” 于承珠吹亮火折子,移近了一照,只见那人披头散发,瞧着面容,似曾相识。 于承珠道:“我们认识吗?” 那人忍不住笑道:“你可真是贵人多忘事。”这声音嘶哑中还是透着熟悉,真的是见过他的。 聂青宛借着火折子的余光,只见那人被关在最里面的一间房内,她道:“你是谁?怎么被关在这里?” 那人道:“我姓胡!” 于承珠一听到姓“胡”,马上想起来了,他就是浙江巡抚的小舅子胡文林胡大人,当日曾经来岛上拿人,结果惹了众怒,被关押起来。 她经历变迁,心中早就把这件事情给忘了,对她而言,这哪里算是什么事。 于承珠道:“没想到你被关在这里。” 胡文林道:“那是叶岛主好心,不是自己送饭,就是让人给我送饭。总算没饿着我。” 于承珠道:“本来放了你也无不可,只是……” 胡文林道:“你还想浪费岛上的粮食吗?” 于承珠心念一转,道:“我会放了你,只是目前你先把这人给看好了,不许他离开。” 胡文林道:“你倒是利用起我来了?” 于承珠心里想的是,如果把他放走了,那么许忠他们就会受牵连,倒不如先跟他们通一下消息,或者就如先前林鸽说的,对他要用药来控制了。 只是这番念头不能明说,要先跟施无求商量着办。 第三百八十二章 生活细节化于武 施无求道:“你是为了什么被关进来的?” 于承珠秀眉轻挑,想阻止,却没有动静,还是一副沉静的摸样。 聂青宛道:“被叶岛主关起来的,一定是坏人!” 胡文林道:“我才不是坏人呢!” 他一一说了,只是在他的言辞间,不会认为自己不好,反而都是别人的错。 于承珠没有搭腔,哪怕他说的跟自己看到的不符。 她倒是不觉好笑,看来怎么听,还真是学问,难怪之前接受师父教诲的时候,师父张丹枫说,不管是学武也好,处世也罢,先学会聆听。 后来她慢慢地领悟到,聆听看似一种技能,其实训练的是让心静下来,看到别人不加掩饰的自己,接受的是真实。 这就是内功修行的初步入门,还不是正儿八经地盘膝坐着,有一个学功夫的样子,而是在日常生活中,把内功的心法不知不觉地渗透进来。 学会了聆听,养成了静心的习惯,再去修炼内功,那就是容易很多,进展得会非常快。 当时她是浑然无觉,还认为日子很好过,平静而幸福地一天又一天的过去。 可此刻,曾经在生命里留下的,哪怕是细节都会被放大而展现。 这一重现,会显得特别清晰,印象特别深刻。 于承珠这才明白,原来小小的细节,不但是爱心,为的是让她更好,也是对生活有很大影响的。 于承珠充满感激,心里在说:“师父,谢谢你。” 心里想着师父,所以听着就跟局外人一样,淡定清疏,让胡文林娓娓道来,她不发一言,连神情都没有多大的变化。 施无求听得眉飞色舞,原来胡文林说到那一天林鸽趁着大家不注意,要来杀他,故意给他送饭,他还在挑剔,说饭菜不好吃,好不容易见到了熟悉的手下,当然发发少爷脾气,撒娇任性对他来说已经是很遥远,很久别的了。 既然是久别重逢,当然是开心倍增,他不知不觉地和少爷脾气相处甚欢。 这时候后脑忽然一击重锤,他不省人事。 后来醒过来就在山洞牢房里了,原先他住的是柴房,还在抱怨着怎么越住越差了,这时叶成林给他送饭,让他以后就住在这里。 而他也住得烦腻透顶,总想着到外面去透透气。 施无求道:“你还真应该被关着。” 胡文林道:“我犯了什么法?” 施无求道:“你太烦!” 胡文林道:“这也算犯法?” 聂青宛道:“你出去干嘛?也不见得干正经事,更别提好事了,还是在这里最适合你。”胡文林道:“怎么你们都目无法纪?” 聂青宛冷笑道:“你这么嚣张跋扈,又有靠山,你出去了,不知道多少人受害,关着你,才是做好事呢。” 她不禁想起她那个师父,这样的人,还真该被关!不由得恨恨道:“真不知道叶岛主是怎么想的,这样的人留着干嘛!” 于承珠道:“成林心地仁厚,不想妄杀性命。” 她明白叶成林的做法,如果真的以下犯上,弄出人命的话,还是许忠、林鸽他们吃不了兜着走,还不如留着他,这对许忠还有林鸽而言,也是一层保护。 叶成林做事还是那种大青树,默默地为行人遮风挡雨,而且现在越做越细致,也越长久。 这就是让于承珠为之心动,久久不息的动人魅力,看似简单,真正做到,谈何容易,况乎一直做下去。 跟他比起来,很多人确实是浮夸。 聂青宛是心中有怀疑,所以对胡文林说的话,她是带着脑子去听的,察言观色,认为胡文林不值得怜惜,不过他也有一点好,嚣张、傲慢都写在脸上,并没有去掩饰,他也不懂得掩饰。 聂青宛倒是忍不住好笑,暗道:“看来要去了解一个人,看他的言行还是其次的,还要看周边环境,大致地思考一下,他是怎么来的。” 要不是她到了岛上,大概了解了叶成林的为人,又到了这等阴暗潮湿的环境,心中倍加警觉,换了平常,她就听着胡文林花好稻好地胡说了。 聂青宛暗道:“看来有脑子和没有脑子的区别,大概就在,一个会跟着别人走,另一个知道别人表达的只是一部分,会根据看到的全貌来判断。” 她也觉得有意思,没有想过要去创造剑法时,脑子不会想得那么多,可是一旦开启了这样的想法,她的脑子就不是过去那样简单了。 而她的想法也会无意间影响到剑法,两者是相辅相成的。 也许,剑是用心来使的。 施无求道:“你还是听于姑娘的话,叶岛主既然给你送饭,那就不会害你,时间到了,该放你的时候,他们自然会放你。” 胡文林跳起来了,叫道:“我还听他们盗匪的?” 施无求道:“冲着你这句话,多关几天也无妨。” 胡文林道:“我又怎么了?” 于承珠道:“没什么,我们先走了。” 胡文林大叫连连,可他们头也不回,牢房里空荡荡地只有他一个人的回声,犹在空中飘着。 走出牢房,见到了阳光的那一瞬间,于承珠不禁笑道:“真要在里面呆着,是会发疯的。” 聂青宛道:“他是活该!” 于承珠道:“也是因缘际会,碰到了而已。” 聂青宛道:“不错,好端端的日子不珍惜,喜欢作又有什么办法。” 于承珠怎么听着话里有刺,她瞥了聂青宛一眼,却没有做声。 施无求挠了挠头,夹在两个女人中间也真是够烦的了,他道:“接下来怎么办?” 于承珠道:“我已经放出消息给许忠、林鸽他们,如果他们的船来了,你们就跟着他们离开吧。” 施无求道:“就这样走了?” 别说他舍不得了,连聂青宛也觉得伤情,人多也热闹,要是一天到晚对着施无求,她也会厌烦的。 于承珠道:“多谢你来看我,可这里危险得很,我也未必腾得出手来照顾你们,你们还是先到安全的地方去吧。” 施无求道:“你都不怀疑我们了,我们为什么要离开呢?” 第三百八十三章 眼角有泪暂避缓 施无求道:“可你的身体没有复原,这样很让人担心的。” 于承珠笑道:“要应付的事那么多,总有个轻重缓急。”她的笑容多少有些苦涩,施无求再不懂事,也知道如今的情势不容乐观,对她来讲,少一个人照顾,也确实少费一份心力,顿时不语了。 聂青宛冷笑道:“你是不想听我冷言冷语吧!” 施无求道:“知道自己说话不中听,那你还说!” 聂青宛瞪了他一眼,于承珠忍不住笑道:“他和绿袍沧浪他们有生意往来的,如果在我们这边会殃及池鱼的。这又何必呢?” 施无求道:“生意往来而已,大家都是双向选择,随时可以找别人的。” 聂青宛道:“你想留下来帮忙?” 施无求不说话了,于承珠道:“你们商量一下,等人来了,你们看着办吧。” 于承珠一边说着,一边来到岸边,不断地往海面上眺望。 聂青宛道:“你看什么呢,你师父没那么快回来的。” 施无求道:“不对,她是要去金银岛。” 聂青宛大惊失色,于承珠轻轻“嘘”了一声,道:“帮我保守秘密。” 施无求道:“你真的要去?” 于承珠道:“如果师父和绿袍沧浪在对峙,我正好可以从旁策应,把小师妹救回来。” 施无求道:“你师父也是的,去干嘛呢,还不如等着呢。” 于承珠黯然道:“你不懂为人父母的心,他是坐不住了。” 聂青宛道:“不如我帮你吧。” 于承珠沉吟道:“那你要小心一点。” 聂青宛没想到她答应了,顿时欣喜万分,施无求摇头道:“真不知道你们是怎么回事,一个是为了师父,什么都可以不顾;另一个不知怎么的,又去帮人家了。” 聂青宛道:“你以为我喜欢吗?只是看不过小姑娘被抓走了。” 这是她最难以容忍的,聂青宛道:“什么事不好说,偏要拿小姑娘做饵。” 于承珠道:“你们不会懂。” 施无求道:“我是不懂,不懂你竟然为了你那个师父,连自己小产后虚弱都不顾。到底是身体重要,还是师父重要?” 听他提到腹中流逝的胎儿,于承珠不禁黯然。 聂青宛道:“我是看不惯你,可是要去救小姑娘,我还是愿意帮忙的。不过我也为你不值,救回来了,人家还是一家三口,你拼了命,又算什么呢?为什么不为自己打算呢?而且叶岛主真的不错。” 于承珠道:“失去的真多,我可以追寻的也就是这一点幻梦。” 聂青宛道:“有时候我真是不懂。”她忍不住叹了一口气,道:“可我还是想帮点什么,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施无求道:“因为你自己也是稀里糊涂。” 聂青宛笑了一笑,道:“不错!” 施无求道:“现在马上去的话,恐怕太惹人注目了,不如晚一点。” 于承珠微微一笑,道:“那么麻烦施先生帮我照顾岛上。” 施无求道:“没问题。” 聂青宛道:“那么一会儿我来找你吧。” 于承珠道:“好,你们来了,我都没有好好的招待你们,就先随意用一顿便饭吧。” 施无求道:“有好吃的?” 于承珠道:“这是应该的。” 施无求道:“你现在怎么还能乱动呢,要多休息。” 于承珠道:“我吩咐别人做,一会儿送到你们房里。” 聂青宛一怔,继而明白,道:“我们不方便太惹人注目。” 于承珠道:“我去跟成林解释,只是我想稳住师母。” 施无求道:“容易,我在饭菜里放一点让人昏睡的药物,这样张夫人就不会过于思念了。” 于承珠道:“好虽然好,可是会不会对她有伤害呢?” 施无求道:“放心吧,只是让她多睡一会儿。” 于承珠点了点头,道:“她是该好好地休息了。” 聂青宛道:“真是不明白你,既然那么喜欢你师父,按理说,看到你师母应该跟乌眼鸡似的,怎么你对她的关心,不像是作假。” 于承珠道:“爱他是我的事,与其他人无尤!” 聂青宛又是一怔,过了片刻这才明白过来,道:“我知道了,在海外有些地方就是如此的,有骑士和贵妇之恋,他们一般都是有家庭的,可是彼此就是相恋着,他们的恋情独立存在,跟他们的家庭无关。” 施无求道:“这是高品质的贵族之恋。” 聂青宛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我可以理解,甚至我都有些喜欢你了。” 于承珠忍不住往后一退,施无求道:“要你喜欢干嘛?” 聂青宛道:“我爱你,可与你无关,难道不是真爱?喜欢这份爱。” 施无求摇头道:“真是搞不懂你。” 聂青宛道:“我帮你帮定了。” 于承珠忍不住摇头,她是想到什么就是什么。 施无求道:“就这样的精神恋爱,没事的时候打发时间也无可厚非,可是真没必要太拼。” 于承珠道:“谢谢!” 聂青宛道:“那么一会儿我来找你吧。” 既然大家手里都有事,那么早早的用饭,云蕾也不想和大家一起用饭,毕竟才一天不到,本来是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在一起吃饭,可眼下就只有她一个人,看着也辛酸。 于承珠也看出叶成林其实并没有缓过劲来,他也在用事务麻醉自己,就让施无求去陪叶成林喝酒,灌不醉他,就下药让他安睡一会儿。 叶成林倒是豪爽,一看到施无求找他喝酒,那就杯来酒干,不到片刻,也就沉沉入睡。 于承珠把他背到床上,掩好被子,道:“成林,我知道你的心情,与其对着我,明明心头悲苦,还要强颜欢笑来安慰我,不如让你一醉解千愁,先好好地睡一觉,我们也暂时分开一段时间,让时间来冲淡悲伤。” 说着,她眼角沁出一滴眼泪,慢慢滑下,于承珠轻轻拭去。 她也顺势转身离去,却不曾看到,叶成林昏睡的脸容上,眼角也是一滴眼泪缓缓滚下,他的手略动了一动,却任由眼泪滑下。 第三百八十四章 海阔任鸟如何飞 于承珠离开房门,轻轻擦拭了一下眼泪,定一定神,接着去聂青宛的房间。 施无求和聂青宛来到储仙岛,此时方始有自己的房间,之前一直在陪着于承珠,和张丹枫夫妇他们说话呢。 于承珠整了整头发,这才敲门,聂青宛一开门就道:“你怎么才来?我都收拾好了,要快点去救小姑娘了。” 于承珠道:“现在去的话,你在路上会饿的,不如先用点糕点。” 聂青宛一听糕点,不禁喜出望外,道:“我还就在想呢,如果用饭的话,会耽误时刻的,糕点还真是用得上,你想得真周到。” 于承珠打开食篮,取出松仁糖、玫瑰糕、百合酥和水晶饼四样糕点,都是苏州特色,一打开食篮,一股清香扑鼻而来,渐渐的鼻腔中都是花氛芳香。 聂青宛心头大喜,女孩子哪有不喜欢这等精巧又芳香的糕点,当下取过一块百合酥就往嘴里放,一边吃,一边含糊不清地说道:“这要吃得饱才行。” 于承珠道:“你放心吧,这很垫饥的,我平时胃口不好,吃了两块糕点,也会觉得饱了。” 聂青宛道:“两块哪里够呀!”说着她又抓过一块水晶饼,这水晶饼玲珑剔透,外面包着一层仿佛是冰皮,里面隐隐可见豆沙,看着就十分诱人。 于承珠道:“别忙着吃,记得喝水,小心噎着。” 她沏了一杯西湖的龙井茶,送到聂青宛手中,聂青宛笑道:“怎么好意思让你来伺候我?” 忽然她不说话了,分明是噎着了。 于承珠摇头道:“就说让你慢着点,怎么说了还不听。” 话音未落,她起手去拍聂青宛的背,帮她舒气,聂青宛眼睛一闪,分明是排斥之意。 于承珠却没有看她,连眼角都没有扫一扫,忽然伸手在她“肺腧”、“天宗”和“命门”三处大穴上重重一扣。 聂青宛眼睛里浮出一阵哀伤,人往后就倒。 于承珠轻轻扶住了她,把她扶到床上,柔声道:“谢谢你肯帮我,只是这次的事,跟你们无关,不想让你介入。” 她替聂青宛放下床帐,一边说道:“再说了,现在岛上你的武功最高,你要帮我照顾师母,协助成林,如果你再跟着我,岛上怎么办?所以恕我专断,替你做主,请你留下来帮着照看。” 聂青宛忽然道:“你是打算和你师父死在一起吗?” 于承珠一怔,她并没有特意去点聂青宛的哑穴,可是聂青宛功力不俗,居然没能难倒她,于承珠道:“还请见谅。” 聂青宛道:“你这样可以得到什么?” 她还要再说下去,忽然哑穴上一麻,于承珠加点了她的哑穴,道:“其实我很不喜欢有人管我的私事,如果交情到了的话,我会跟你说的,可是真不喜欢这样没有边界。” 聂青宛情知她说得对,可还是忍不住,尤其是看到她仿佛看到自己的师姐倪紫梦一般,她会本能地把于承珠当成是师姐,叫她不闻不问,这又怎么可能,可她张大了嘴,却发不出声音来。 于承珠道:“按照我平时的脾气,这些话也不愿意说,懂了就自然懂了,可你并无坏心,还帮过我,那么就说几句。” 她本来也不愿意解释的,说完这几句,她就要离开了,聂青宛忍不住运功抗拒,可是她的真气根本无法聚拢,不由得心中恨恨道:“施无求,你好!” 原来于承珠给她的糕点上撒了施无求配制的酥骨香,她此行就是来迷倒聂青宛的,可是聂青宛接触这个毒药接触得多了,一开始花香扑鼻,她看着糕点就心生欢喜,也没想到太多,可是一尝就发现不对,正要吐出来,被于承珠点了穴位。 于承珠也知道瞒不过她,所以一道手续之外,又加了另外一道。 于承珠自己也不禁暗暗好笑,她记得很清楚,小时候她还是很任性,很冲动的,应该就是她获知自己爱的是师父张丹枫之后,她也不想去告白,就想把它藏着,藏在心里最深处,除了自己之外,谁也不想让他们知道。 除了藏得深,她还加了两道护城河,而这两道护城河,是看不到的。 却化成了她做事的手法,她开始细致,开始谨慎,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成熟了,要对事情承担责任。 其实她在告诉自己,正在尽力保护着自己的恋情,除了她,谁也不能轻易看见。 只是虽然她越来越沉稳,可是她的恋情好像人尽皆知。这也让她很无奈。 所以她不愿意让聂青宛跟着自己一起去,聂青宛在身边,就好像提醒她,一切都是多余的,她所做的都是白费功夫。 这是于承珠受不了的。 于承珠到了房门口,只见施无求关切地问:“宛妹没什么吧。” 于承珠道:“你放心吧,我用的不是重手法,只要我离开,他们追不上就行了。” 施无求道:“宛妹也是对的,你这样做又是何苦来哉呢?” 于承珠不悦,施无求一见她变了脸色,马上不说话了,于承珠道:“照顾好他们吧,这里都交给你了。” 施无求道:“那你早去早回。” 于承珠点了点头,道:“你不用送了,替我照看吧。” 施无求无奈,只有点头答应。 于承珠轻轻吁了一口气,这下她轻松了,身心轻快地来到海边。 早就准备好了小船,也有熟知路程的舵手伺候着,于承珠来到船上,忍不住喜悦,大声道:“开船。” 舵手似有迟疑,最终还是答应了一声。 离岸之船,仿佛离弦之箭,身后的牵绊一去无遗,这一下于承珠是毫无牵挂,海阔任鸟飞。 于承珠吹了一会儿海风,感觉身心愉悦,然后回到舱里,准备养精蓄锐,到了金银岛,不会是等闲之地,会打一场硬仗,她需要闭目养神。 可是一进舱,就看见一个白衣妇人端坐在里面,慢悠悠地啜着茶。 于承珠一惊,再怎么也不会认不出,她不是别人,正是师母云蕾。 第三百八十五章 团坐心有千千结 于承珠不曾料想师母云蕾竟然会在舱门,不由得愣在当场。 云蕾冷笑道:“怎么,见了我很意外吗?” 于承珠这才如梦方醒,拱手施礼道:“见过师母。” 云蕾道:“别以为我看不出你打的是什么主意,早就留心着呢,你去金银岛,别指望撇下我,那可是我的女儿。” 说到自己的女儿时,她想起张翕还那么小,落入敌手多时,现在还不知道吃饱穿暖没有,有没有受到折磨,一时动情,泪水不禁流淌而出。 于承珠道:“不瞒师母,弟子只想尽一份力。” 云蕾拂袖道:“别说了。” 于承珠道:“师母可曾用过饭?弟子带了一些糕点来,不如先用上一点吧。” 说着展开包袱,她带了一些适才给聂青宛的糕点,云蕾一心担忧爱女,还真没用过食物,闻到熟悉的糕点香气,不禁饥肠辘辘起来。 她随手拈起一块玫瑰糕,不由得想起那可是张丹枫最爱吃的苏州糕点,心中又是忽上忽下。 于承珠道:“如果师母不放心,那么我先吃一块吧。” 她不知师母是不是看到了她如何点到聂青宛,心中产生了疑虑,所以她要自清。 云蕾见她也要拿起玫瑰糕,这玫瑰糕是张丹枫最爱之物,此时此刻,她可不愿和人分享,于是五指并拢,轻轻敲击,于承珠反应极快,一看师母来敲她手背,赶紧把手一低,顺便放下那块玫瑰糕。 这样一来,云蕾的出手就落空了,她愣了半晌,这才道:“看来你越来越杰出了,就要超过我了呢。” 于承珠大惊失色,连忙跪下,道:“弟子不敢。” 她这么一跪,船板“咚”的一声,艄公的声音传来:“小心点。” 云蕾见于承珠跪下,衣衫在簌簌发抖,想必身子发颤得厉害,到底是从小把她带大的,心中一震怜悯,伸出手来,道:“你且起来。” 于承珠舒了一口气,抬头看到师母伸出手来,当下不敢怠慢,也把手伸出去接。 她的手一伸出,十指葱葱,宛如玉砌,那可真是一双年轻的手,相形之下,云蕾的手开始苍老,皮肤开始起皱,没那么光滑,年轻可真是好。 于承珠道:“谢师母。”她可不知道云蕾在转什么念头,既然师母不怪她了,她也就放心了。 可谁知云蕾的手蓦然一抽,于承珠顿时接了一个空,而且突如其来的抽走,若非于承珠武功底子足够,这一下足以让她跌一个跟斗。 云蕾道:“你起来吧。” 于承珠应道:“是!”她起身擦了擦汗,这时又觉得眼皮沉重起来。 云蕾想起她才小产,不禁怜爱之心又多了几分,柔声道:“你且坐下。” 于承珠依言坐下,云蕾道:“你现在这情形,何苦这么拼呢。” 于承珠正要说话,却听云蕾继续道:“你放心,救回了翕儿,我们就尽早离开,免得打扰你……” 于承珠一惊,不禁抬起头来。 云蕾正说着话,不提防于承珠抬起头来,略见苍白的脸上,一双眼睛熠熠闪闪,尽是泪珠,心中知道她舍不得张丹枫,心中又是一阵起伏,接着道:“你的休息,如今你需要好好地休息。” 于承珠知道无法再争取,当下强行把眼泪忍住,道:“是!” 云蕾见她委屈的样子,心中也有不忍,可再一想,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于是只有把眼睛闭上,她要静静地养神。 于承珠见她闭目养神,心头也是一松,她也闭上了眼睛,心道:“眼不见心不烦,有时看不见,又何尝不是好事。” 她是心中酸楚,正想找一个没人的地方哭出来,可是师母就在眼前,她的心事岂能让师母知道,于是闭着眼,也不敢啜泣出声,只能静静地任由着情绪慢慢地过去。 两人也没什么话好说,彼此也不想说话。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只听艄公叫道:“到了。”两人这才睁开双眼,彼此对视,却无话讲。 艄公道:“夫人,刚才我看到有一只船过去,看着像是俞将军他们的。” 于承珠道:“你看着有多少人?” 艄公道:“没多少人,也就是以前林鸽他们来的那些人数。” 于承珠道:“大约是俞将军来问候,或者是林鸽他们来了。”她细细盘算了一下,他们到了岛上,她已经离开了,不怕他们追来,而且这些人一来,叶成林也差不多可以应付。 想到叶成林,于承珠忽然想到一件事,不由得“啊呀”一声。 原来她原定计划是,让聂青宛留下看着岛上,她一个人去金银岛。 这样岛上还有云蕾,再有敌人入侵的话,云蕾还可以替叶成林和聂青宛解穴,大家还可以一起应付。 可如今云蕾在她的船上,她也没想到云蕾会跟着来。 而且她不愿意和云蕾相见,也就有意无意地没去看师母的情形,不想师母云蕾就偷偷地跟踪她。 心情也是可以理解的,到底她的女儿和丈夫都在金银岛,叫她如何坐得住。 可这么一来,假如有外敌入侵,那么岛上还有谁可以应付呢? 武功最高的叶成林和聂青宛可全被她给点到了。 于承珠心中暗暗叫苦,又忍不住埋怨,心道:“师母也真是的,怎么就跟出来呢?” 其实她哪里管得了云蕾,这时节于承珠一颗心不知道被几件事给牵扯着,要面面俱到那是不可能的,于是忍不住心生埋怨。 云蕾道:“看你担心的样子,要不,你先回去吧。” 与承珠道:“到都到了,哪有临阵退缩之理?” 云蕾道:“就算是龙潭虎穴,大不了我们一家三口死在一起,你是没有必要跟着来的。” 她说的是实话,可这么一来,倒是把于承珠激得机灵一个哆嗦,她道:“无论如何,先要把小师妹救出来再说。” 听她提到了爱女张翕,云蕾也不说话了。 这时忽听岛上有人叫道:“是谁!” 云蕾一惊,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发现了,于承珠却越了过去。 第三百八十六章 应付周到备战至 云蕾一惊,道:“你急什么!”她想伸手把于承珠拉回来,可是才一伸手,还是慢了一步,于承珠早就翩越而出。 云蕾心头一紧,暗道:“看来她正在超过我。” 思犹未尽,却听于承珠欢声道:“吴岛主,你怎么在这里呢?” 原来海边那人竟是金银岛主吴九天,于承珠认出他的声音,故而相迎。 云蕾心道:“看来到了海上,不但很多事我不如她知道得多,只怕还要仰仗于她。” 吴九天道:“叶夫人,果然是你。” 于承珠道:“你接到我的飞鸽传书了?” 吴九天道:“放心吧,有我在,张姑娘不会有事的,一看到你们的来信,我就知道你们马上就会来的。” 于承珠道:“你就一直等着吗?” 吴九天道:“宋钊是绿袍老祖这边的细作,他回来就是要监视你们举动的,我跟老祖说,我在海边等消息,一有消息马上通知。” 于承珠奇道:“宋钊是什么时候叛变的?我怎么一点也不知道。” 吴九天道:“你们在明,我们在暗,很多事情自然不会尽得知,只是宋钊的叛变并非近日,而是有一段日子了,你也不用惊慌,人各有志。” 于承珠道:“并非惊慌,只是如果他真有志向,是我们无法满足的,那么早点说出来,起码还可以早一点放他走,念他过去的辛劳,少不得多给一点盘缠,这样他也可以早点做他喜欢的事情,何必藏着不说呢。” 吴九天道:“他原先认为,自己和叶岛主是一路人,这才一直跟从,可到了后来,他越来越发现自己不是叶岛主,跟惯了他也不知道如何说起,而且对于自己的变化,他自己都有惶恐,都有不适应,这让他无从谈起。” 于承珠默然,过了一会儿,轻轻叹了一口气,心道:“这不就是我和师父之间的感情吗?发生的时候,想抽身早就来不及了,而且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根本难以分清,又是难舍难分。” 她明白这份变化。 云蕾却抢上数步,道:“我女儿在哪里?” 吴九天吃惊道:“张夫人也来了?” 云蕾道:“我不能来吗?” 吴九天道:“不是!只是不曾想到。”、 云蕾道:“你没想到的事儿多着呢,快带我们去找翕儿吧!” 吴九天道:“这……” 于承珠道:“吴岛主你别见怪,师母担心师妹心切……”后面一句“免不了情绪失当”,她没有说出来,只是看了云蕾一眼,像是询问意见。 云蕾却没有说话。 吴九天道:“她被关在暗室里,你们还是快点把她救走吧。” 云蕾道:“那还等什么?” 她一听到女儿的下落,哪里还愿意磨蹭。 于承珠却听出端倪,道:“吴岛主,怎么了?是不是小师妹在这里会给你们闯祸?” 云蕾道:“胡说!她还闯什么祸!” 于承珠听她声音越来越高,不禁“嘘”了一声,轻声道:“小心把别人引来。” 云蕾拂袖不悦,吴九天道:“无妨,我把人都差遣开了。” 他轻声道:“小姑娘在这里总也不是办法,快点走就是了。” 于承珠看他不愿意说,也就不勉强,道:“烦请吴岛主带路。” 吴九天行了一礼,带着她们往小路而去,毕竟岛上耳目众多。于承珠又想到一事,道:“如果我们救了小师妹,那么如何带着她离开呢?” 吴九天道:“散花女侠想得周到,我照应着你们的艄公,这样一有讯息,你们就可以带着人离开了。” 云蕾道:“那还不快走?” 于承珠却道:“那么你有没有干系呢?” 吴九天道:“不妨。” 于承珠道:“如果对你不利的话,那么我宁可……” 云蕾喝道:“承珠!” 于承珠遽然一醒,暗道:“话说得太过了。” 好在吴九天笑道:“放心吧,目前无妨的。” 于承珠道:“那就好,对了,看守小师妹的是什么人?” 吴九天道:“她是逃不出牢房的,所以没派多少人看着,只要打开了牢房,自然就可以救她出来了。” 云蕾狐疑道:“就这么简单?” 于承珠笑道:“海上天险,知道这个岛的人不多,而且海天一线,就算这么一个小女孩偷跑出来,她还敢一个人出海吗?” 话是不错,云蕾却狠狠瞪了她一眼。 于承珠忙低下头去,不敢接触师母的眼光,可是一低头,就看到了自己手里拿着的包裹,当下心中一动,打开包裹,取出糕点,道:“这份糕点是苏州特产,里面混了迷香,武林高手的话中了此毒,少说要昏迷一两个时辰,普通人嘛,三四个时辰总是要的,烦请岛主把外衣给我,由我冒充岛主去送饭,然后你也就可以撇清了。” 吴九天笑道:“不用这么麻烦,我就替你们送好了。” 于承珠道:“拿我们就扮做你的随从,说起来就是你被我们挟持了。” 吴九天道:“此计大妙。” 云蕾也觉得这是条妙计,只是于承珠这么私下盘算,看着到底不舒服,于是冷笑道:“这样瞒天过海,被主人知道了很好吗?” 吴九天愕然,于承珠道:“师母,先救小师妹要紧。” 云蕾正想不说话了,可是看到于承珠手里的糕点,又道:“这是你下了药的?” 于承珠背心上顿时一阵冷汗,云蕾冷笑道:“这就是你刚才拿出来给我吃的?” 于承珠忙道:“弟子准备了两份,一份有毒,是准备随机应变的,另一份是我们自己吃的,如果师母不信,那么我吃一块好了。” 云蕾道:“行了!” 吴九天忍不住一吐舌头,道:“张夫人的脾气真够厉害的呀!” 不过他也乖觉,马上道:“于姑娘待会儿再给我一块有毒的糕点,我假装被毒倒也就是了。” 于承珠笑道:“吴岛主想得真周到。” 当下她拿出一块松仁糖,又拿出一块水晶饼,道:“松仁糖是下了药的,水晶饼是送给吴岛主吃着玩儿的。” 云蕾道:“他又不是小孩子!” 第三百八十七章 小心驶得万年船 于承珠道:“这等苏州糕点,看了让人心动,那么放一块在一边,或者吴岛主自己尝了,也是随手之劳。小师妹是小孩,她会喜欢的,未必别人不会,做戏也要做得像呀。” 她柔柔款语,说得吴九天连连点头,云蕾却越听越怒,道:“看着喜欢,就可以任意送人吗?” 这一句话语带双关,于承珠一怔,面上一热,暗道:“怎么听着像是在争师父呢?”正待辩解,可是怎么说呢,越说越说不清楚,想要不说,却有不甘。 吴九天道:“前面就是了。” 于承珠暗暗舒了一口气,心道:“真是要谢谢他了。” 吴九天道:“张翕这小女孩娇生惯养,没怎么吃过苦,一开始绿袍老祖还吩咐不可为难她了,可是她要求精致,别人做不到又挑剔,看着都头大,还是趁早把她带走的好。要不然,有人受不住,谁知道会给她什么苦头吃。” 云蕾哑然失笑,这还真是自己女儿的脾气,也难怪人家看着头疼。 牢房在地下室,一路走来,云蕾和于承珠饶是功力深厚,也忍不住被呛得差一点咳嗽。 吴九天道:“在海岛上免不了会潮湿,所以我们才需要紫玉丁香来驱散异味。” 于承珠道:“只要你们走的是正道,紫玉丁香送给你们都无妨。” 吴九天道:“当真?” 于承珠道:“我随身带了几颗紫玉丁香的种子,不如就送给你们去种植吧,环境改善了,你们的心态也就不同了。” 吴九天马上道谢,于承珠出门前心有所动,随手带上了紫玉丁香,不想这时候倒是派上了用处。 于承珠见前面就是牢门,道:“要不,我们在外面等着吧。” 吴九天沉吟道:“不用。” 于承珠和云蕾面面相觑,这倒是奇了,云蕾心道:“就算发难,我也不怕。”于是她先跟着吴九天入内,于承珠急忙跟上。 今天看守的不是别人,正是独眼龙和小九子,小九子一直很喜欢小孩,要他来看着张翕,正是求之不得。 于承珠见到这两人,顿时想起了吕择和潘芳来,不由得心中一动。 这时她才明白,为什么吴九天说无妨了。 吴九天一进去就道:“今天真是运气,给我们带来了苏州的糕点,你们先吃吧。” 一边说一边把玫瑰糕和百合酥丢过去,小九子闻到香气,顿时喜不胜怀,接过来就吃。 独眼龙瞪着他,冷冷地“哼”了一声,小九子这才醒悟,分了一块给独眼龙,独眼龙一边吃一边道:“岛主,你哪儿来的糕点?” 说话之间,张翕闻到了香气,不由得叫道:“娘!” 云蕾听闻顿时抢上数步,母女天性,那是难以隐藏。 独眼龙马上警觉,道:“她是……”他分明看见了云蕾,小九子也反应过来,道:“这不是……” 话音未落,于承珠已经飘然而上,双手左右开弓,互点了独眼龙和小九子的穴位,这一下她留了心,顺便连哑穴一起点上。 张翕这才看到了她们,又是欢喜地叫道:“娘!” 云蕾手扶牢门,不禁泪眼婆娑,忍不住问道:“你没什么吧?” 张翕笑道:“没什么,就是想念爹娘得紧。” 云蕾用手擦拭了眼泪,忽然想到一事,道:“对了,你爹呢?” 张翕不知该如何回答,吴九天早就过来把牢门打开,道:“此地不宜久留,你们快点走吧。” 于承珠道:“不错,迟则有变,先把师妹救出去是正经。” 云蕾面露愠色,暗道:“要你多言。”不过她说得也有理,于是一把抱过女儿,恨不得从此女儿再也不离开自己的怀抱。 张翕却道:“娘,你抱得太紧了。” 云蕾这才醒悟,这里的空气潮湿发霉,抱得太紧,是会呼吸不顺。 当下还是听他们的话,快点走为妙。 只是经过小九子身边时,只见小九子眼睛不停地在眨,似乎有话要说。 云蕾道:“如果你想说话,就眨三下。” 小九子依言眨了三下眼睛,云蕾正要解开他的穴位,于承珠道:“且慢,我再问你,如果你只是说话,而不叫人的话,那么就眨两下。” 小九子用力地眨了两下,云蕾不耐烦道:“凭他还能翻得上天去吗?” 于承珠低声道:“小心驶得万年船。” 云蕾“哼”了一声,解开了小九子的穴位。 小九子道:“小姑娘走了也好,我不会说的。” 吴九天道:“你们两个我也放心。” 小九子道:“我们刚才接班的时候,听说张大侠和老祖在房里论谈,两人只怕要斗个没完没了了。” 云蕾一听,道:“他们在哪里?” 于承珠道:“师父武功高强,不会有危险的,还是先把小师妹救回去。” 吴九天也道:“不错,老祖不像是要杀张大侠的样子,一会儿,我会让人把张大侠带到船上,让他乘早离开就是了。” 云蕾道:“不行,我要见他。” 吴九天急了,道:“张夫人,别这样节外生枝好不好?” 于承珠也道:“我们这样闯进去,岂不是很容易连累他们?他们很难做的,我们还是先走吧。这样乱起来的话,吴岛主还可以把师父带出来,岂不是更加容易?” 云蕾细细想来,也确实是一条出路,顿时冷冷地瞥了于承珠一眼,带着女儿沿着来路回去。 于承珠微微一笑,道:“多谢。”这是她对小九子说的。 小九子笑道:“不谢。” 话音未落,于承珠又封了他的穴位,她道:“还是这样最好,要不然,你们免不了干系,就暂时委屈了。” 小九子眨眨眼,没有说话,他这时也说不出话来。 把女儿放到了船板的那一瞬间,云蕾的心头大石这才落定,她抚着胸口,暗道:“侥幸。” 虽然这次好像没有于承珠不行,少了自己都无所谓的,思犹至此,云蕾忍不住暗生失落之意。 于承珠却谢过了吴九天,吴九天道:“我会尽快让张大侠回来的。” 于承珠拱手答谢,不一会儿,船已经离开了金银岛,看到金银岛越来越小,于承珠也松了一口气。 第三百八十八章 夜风飒然倍觉得冷 不料张翕道:“把船开到晖霞岛。” 于承珠一怔,没想到张翕会出言吩咐。 云蕾道:“翕儿,我们先回去。” 张翕道:“不!” 于承珠拿出一块玫瑰糕,柔声道:“小师妹乖,你怕是饿了,先吃一块糕点吧。” “啪”的一声,张翕把糕点扫落在船舱。 云蕾道:“你这是怎么了?” 云蕾再怎么宠溺张翕,也见不得她这样的发脾气,张翕道:“娘,你不知道,我的牢房里本来不是我一个人,还关着很多孩子的。” 云蕾道:“孩子?他们关着孩子做什么呢?” 于承珠一听,忙道:“真的是关着很多孩子的吗?” 张翕白了她一眼,却也回答道:“不错,跟我差不多大的。” 于承珠道:“那么他们去哪里了?” 张翕道:“本来我和他们关在一起,可是我来了之后,他们说要腾出地方来,就把其他孩子转移了。” 于承珠道:“转移到了晖霞岛吗?” 张翕道:“不错。” 云蕾还是不明白,道:“这是怎么回事?” 于承珠道:“沿海一带不但有倭寇入侵,还有小孩失踪,怀疑是被拐卖了,如今看来,真是和金银岛有关了。” 云蕾恨恨地道:“真可恶!” 于承珠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张翕道:“我看到他们被转移了,我问看守的,这些小伙伴去哪里呀?我想跟他们在一起玩儿!” 于承珠心道:“张翕活泼可爱,她这么一说,只怕也没什么人会拒绝她吧。” 张翕道:“看守说,他们去晖霞岛,说不定会找到一户好人家。” 云蕾惊道:“真的是在贩卖小孩?” 张翕道:“我假装不知道,继续问,他们本来的人家不好吗?为什么要找好人家呢?人家会对他们好吗?” 于承珠道:“那么他们怎么说?” 张翕道:“我会说的呀!”意思是要你多问!她继续道:“看守说得顺口,就说会到海外富裕人家家里享福。然后他也自知说得多了,不许我再问。” 云蕾道:“再怎么富裕,也不如和家里人在一起。” 于承珠点头道:“这样吧,我们先回去,然后我派船来晖霞岛救人。” 张翕忽然摇头,于承珠正待再劝,却见张翕一个箭步窜到船头,用衣袖里抽出一柄匕首来,她随身带着匕首,绿袍沧浪的人虽然捉了她,并未搜她的身,一来她是小孩,也不在意,二来到底顾念着张丹枫夫妇,也不曾对她无礼,所以张翕衣袖里一直拢着一柄匕首。 这时候亮出,却指着艄公,喝道:“快点把船开到晖霞岛去!” 于承珠啼笑皆非,暗道:“这小姑娘也是蛮横,先回去顾着自己不好吗?怎么那么多事,还用匕首指着自己人。” 艄公也不知所措,看着于承珠,道:“叶夫人,这……” 云蕾道:“听她的吧。” 艄公“啊”了一声,还是用眼示意于承珠,盼她定夺。 于承珠心中苦笑,暗道:“这两人,哪一个是我惹得起的,问我又有什么用呢。” 不过既然问到了,她不能不表态,当下点了点头。 艄公接到指令,把船摇到一边,一边摇一边说道:“晖霞岛离这里并不远,其实还是有危险的。” 张翕道:“我不管!” 于承珠笑道:“既然已经按照你说的去做了,你就先下来吧,让你娘好好看看你。” 张翕“唔”了一声,云蕾道:“住口!”话音刚落,人已经到了船头,双臂张开,道:“翕儿,快下来!” 张翕见状,也跳进了母亲的怀抱,云蕾轻轻抚着爱女的头发,道:“你要做什么,娘帮着就是了,别再犯险了。” 张翕笑着答应了,见到了母亲,她也是欢喜万分。 云蕾瞥眼见于承珠正在和艄公嘀咕,不由得喝道:“你在说什么?” 于承珠惊而起身,笑道:“我在吩咐,让他听小师妹的话,不得有误。” 云蕾“哼”了一声,道:“你给我进来。” 于承珠道:“是!” 她偷偷擦了擦汗水,其实她吩咐的是,一到晖霞岛,马上把船开回储仙岛,让人来接应。 晖霞岛到底是陌生的岛屿,虽然说这附近于承珠不算陌生,可是具体的情形,不曾在岛上住过,还真的难以预测,为防万一,还是让人来接应的比较好。 她是考虑得比较周到,本来跟云蕾说了也无妨。 只是这一次她见到师母,已经不似往日的亲近,对她害怕之余也有提防,彼此出现了隔膜,于承珠也不禁摇头,暗道:“看来人是会变的,就跟天上的彩霞一样,但看风向,不问本性。” 所以她换了一句话回答,没有对云蕾说出实情,只是觉得也没什么大不了,更不是坏事,不说也就不说了。 云蕾到了舱内,忽然想到一事,道:“承珠,你的糕点还有吗?” 于承珠一喜,心道:“师母对我总算客气了一回。” 她忙道:“有,有!” 云蕾却道:“拿来!” 于承珠又是一阵苦笑,却也不敢怠慢,把包裹展开,取出几块没有下药的糕点,道:“我就想着师妹爱吃,那么无论救得出救不出,准备着就是了。” 云蕾道:“胡说!”还不忘狠狠瞪了于承珠一眼,却接过她手里的糕点,扯下一角玫瑰糕,送到女儿张翕嘴里。 于承珠看到张翕饭来张口的样子,心中不免感慨:“是不是救出了她,太过容易了些?玉不琢,不成器!” 此念一起,又觉得懊丧,心道:“换了哪家的父母愿意自己的孩子承受苦难的呢?” 她情绪变动,忽然又觉得小腹发冷,不由得眉头一皱。 云蕾瞥见了,道:“你怎么了?” 于承珠道:“没什么,怕是累了。” 云蕾道:“你小产过后,是累不得的,快点坐下吧。” 虽然是一句关心之语,可听在于承珠耳中,又是生分,又是疏冷,心道:“怎么什么都说出来。” 她的一些私事,实在不愿意当众被披露,这一下,又让于承珠感觉到不安全。 第三百八十九章 直面关口正视之 一阵夜风吹来,拂起海面,夜凉似水,海风阴冷,于承珠忍不住缩了一下颈。 云蕾道:“你冷不冷?” 于承珠心头一喜,暗道:“师母还是关心我的。”顿时把刚才的不快消减了几分。 却听张翕道:“娘,我不冷。”她说得欢快,哪里还会冷,分明是心头温暖。 原来云蕾是对着女儿张翕所说,跟于承珠毫不相关。 于承珠不觉得心生无趣,自己在一边坐下了,才一坐下,就觉得小腹发冷,这是不能怠慢了,要调息护理了。 本来于承珠想取药再服用,可是施无求说过,此药不宜多服,今天她已经服到了量,却是不宜再服用了。 其次,她也不愿意当着云蕾的面服药,总觉得不自然,于是只有靠自己的内力调息了。 于是于承珠闭目,匀息,运起《玄功要诀》,慢慢地护理经脉。 于承珠的内力已到了一定的境界,运气三转,不一会儿,丹田热气生起,浑身暖洋洋的,只是小腹的疼痛,时有时无,还需要时间调理,不宜操之过急。 她精神恢复,眼睛睁开,这时只听艄公道:“到了。” 张翕笑道:“好,我们可以把人救出来了。” 云蕾道:“是呀,翕儿了不起!” 张翕道:“我不是只会靠着父母的小孩,我也是一个英雄。” 原来她想当英雄呀,云蕾笑道:“是呀,你也厉害!” 于承珠却暗道:“何必这么急着自立呢,有父母在身边,好好珍惜不好吗?” 张翕又道:“我和守仁哥哥一样厉害!” 云蕾道:“这样你就不输给他了,不用担心他会欺负你了。” 张翕道:“守仁哥哥才不会欺负我呢!可是我要比他强才是!” 云蕾笑道:“是呀,是呀!”看到女儿这样有志气,她倒是非常高兴,心中更愿意帮着女儿。 于承珠不声不响起身,到了船头,忽然一阵寒风袭来,于承珠不由得打了一个寒噤,继而心头一跳,她没来由地“啊呦”一声。 云蕾闻声道:“承珠,你怎么了?” 于承珠道:“师母,还是不如不去了,我心跳得厉害,就跟针刺一般,恐有不祥。” 云蕾脸一沉,张翕道:“那么你别去好了,我担心迟一些这些小孩都要被领走了。” 云蕾一阵迟疑,心中也若有所动,于承珠不是贪生怕死之人,可救小孩又迫在眉睫。 经历了母女分别之苦,她深深地知道失去孩子是怎么样一种痛苦,正如女儿所言,迟一些恐怕有变。 于是云蕾道:“承珠,那么你留下,我和翕儿一起去。” 于承珠道:“可是你们知道路径吗?这样贸然前去,恐怕多有不便。” 张翕道:“你害怕的话,就不要去了,娘,我们走!” 云蕾道:“承珠,你再休息一会儿,我们去去就回。” 说着母女俩手牵着手,看也不看于承珠,径直下船。 艄公道:“这该怎么办?” 于承珠一捏拳头,道:“本来是好端端的,怎么偏生多出来的事端呢!” 可事关师母和师妹,叫她如何去管呢,只有恨恨不平。 话说云蕾母女,仗着艺高胆大,无所畏惧,两人就挑有灯光的地方前行,夜幕降下,天空一片漆蓝,点点星光,宛如宝石般镶嵌在空中,这一点星光对于旁人,也许不够,可对于练武之人来说,却是足够。 云蕾道:“翕儿,待会儿有人过来,妈捉了他们,让他们带路。” 张翕道:“哪里有人?” 云蕾道:“嘘。”不一会儿还真看到有两个人过来,张翕自幼习武,已经看出是两个喽啰的打扮,她不禁笑道:“娘,你真是厉害,跟爹一样!” 云蕾最爱听到这样的话,当下笑道:“你小声点,等他们过来。” 张翕笑道:“好!” 母女商议停当,闪身躲入草丛中,云蕾自幼练习“穿花绕树”的功夫,她的功力深厚,躲入草丛,竟然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张翕虽然从小在父母的教导下,也是打小练起,怎奈,她到底年幼,手脚虽然灵活,可是思虑不够周到,她闪入了草丛,这草丛可不是江南水温草软之地,都是荆棘丛生,草硬得很,张翕一个不小心,手上被荆棘划了一下,她顿时“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云蕾大惊,暗道:“这时候怎么可以叫出来呢?看来真是宠坏了她。”她赶紧伸手捂住了张翕的嘴巴。 这一下张翕更难受了,娇生惯养的她,还是头一回吃这种苦呢,哪里承受得住,她忍不住手脚动了一下,这一动不要紧,动静更大了不说,张翕的手脚又被荆棘划了几下,更为难受。 云蕾心中叹道:“看来不给她吃苦,真是亏待了她。” 心中琢磨,口中说道:“翕儿,这里不比家里,你要忍耐着才好。” 张翕到底也是聪明之人,乍到陌生环境,是产生了不适应,可是被母亲这么一提醒,顿时领悟过来,暗道:“是呀,难怪父亲让我按捺下想说话的冲动,原来就是在教我忍耐。” 她心中后悔,顿时屏息敛气,强自忍耐。 云蕾又是欢喜,又是心疼,却也不敢乱动。 只见来人越走越近,一人道:“刚才听到动静,不会有人来吧。” 另一人道:“这里一般不会有人到。” 一人道:“话可不是那么说的,小心为上,张丹枫不是找到了金银岛吗?” 另一人正要说话,忽听不远处传来猫叫声,却是云蕾见他们还有一段距离,轻声对女儿道:“把他们引来吧。” 张翕一听,顿时学起了猫叫。她是小孩,本来就喜欢小猫小狗这种小动物,学起来不在话下,还真的惟妙惟肖。 另一人道:“怎么有猫呢?”他明显被带动了兴趣,想过来看看究竟。 一人道:“奇怪,这个岛上是没有猫的,哪里来的?” 话尤未落,只见云蕾从草丛里窜出,并指如戟,猛地点了他的软麻穴,那人顿时无法动弹。 一人一愣,反应过来,正要大叫,却见白影一闪,云蕾已经到了他跟前。 第三百九十章 杀鸡儆猴路修直 云蕾一到,二话不说,来了个“左右开弓”,一手前搭,一手后折,她的武功也有一定的造诣,尽管近年来已经很少需要她来用武,可真的施展开来,也是非同小可。 只听“啊”的一声,本来是是要叫出来的,可是叫了一半,还是卡在喉咙里没有完全发出声音,传播得并不远,一人已经被点了软麻穴。 星月依稀,光明并不甚亮,如果是普通人,都未必可以打得到对方的穴位。 可云蕾在黑暗中,认穴还是丝毫不差。 云蕾不禁心中得意,暗道:“到底宝刀未老。” 思犹未尽,忽听“嗖”的一声,却是云蕾的手指沾到了对方,可是对方竟然还是逃脱。 云蕾这一惊非同小可,一来是这么逃脱,后果不堪设想,二来是怎么自己竟然会失手,这可是难得会碰到的事情。 这么一想,顿时信心减弱,动作又慢了一下,只听“嘶”的一声,竟然是那人扯破衣衫,奋力逃脱。 原来那人穿了一件宽大的外衣,晚风一起,外衣敞开,黑暗中,云蕾认不真切,没有看清楚,虽然出手快疾如风,可还是差了一层,云蕾的手没有触及对方,只是勾到了他的外衫。 那人也端的狠辣,毒蛇啮臂,壮士断腕,索性把外衣扯拦,自己挣脱而逃。 张翕道:“他要逃了。” 云蕾“哼”了一声,想云蕾十七岁出道,就得了“散花女侠”的美称,除了说她的金花暗器了得之外,还有就是她的轻功非同凡响。 时隔多年,可是轻功还没落下,真要逃,那么正好试试她的“穿花绕树”独门轻功,看看是否蒙尘。 云蕾身形一起,正要施展轻功,前去捉拿他,忽见那人扬手向天,顿时天上缤纷色彩,斑斓夺目。 原来那人放起了烟火,云蕾又惊又怒,惊的是到底是别人的地盘,这样一来,打草惊蛇,不知后来如何。怒的是,那人怎么这么狡猾。 可是烟花才上去三尺不到,只见一道寒光闪过,宛如银虹闪掠,只听“噗”的一声,却是烟花泄气之声,天空又是墨蓝色一片,好像刚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接着又是一声“啪”,只听那人闷哼一声,跌跌撞撞往后而来,云蕾一见时机正好,急忙往前一窜,伸手点了他的软麻穴,这才把他制服。 云蕾不禁暗暗舒了一口气,心道:“怎么这么麻烦!” 只是刚才分明有人出手相助,如若不然,那人不会轻易被擒,不知道是谁相助,这倒要好好感谢。 云蕾笑吟吟地,正要答谢,却听一个柔润的女声唤道:“师母!” 云蕾一怔,这声音不是别人,正是于承珠。 本来是含笑的颜面,立刻凝住了,云蕾道:“是你!” 声音中分明透着几分冷峭。 于承珠含笑道:“我不放心小师妹,想多一个人照料总是不错,恕弟子大胆,偷偷跟随,还请师母勿见怪!” 云蕾心道:“也幸好有她。”只是嘴里冷冷地道:“你没事吧!” 虽然是关切之语,可说的就像是寻常客套,并无半分温暖之意。 于承珠倒是不以为然,道:“休息了一下,应该没事的。” 云蕾道:“你是该多休息才是。” 于承珠道:“那么事不宜迟,快点把孩子救出来吧,要不然,叫弟子怎么安心休养呢?” 云蕾暗道:“话也不错,都摊上了这样的事儿,叫她怎么置身事外,还不如索性把事情料理了呢。” 心中是认可的,只是越来越觉得,这个弟子的成熟远远超过她的想象,小时候如果是于承珠依赖着他们的话,那么现在倒是云蕾要去依赖于承珠了。 云蕾不禁心道:“她怎么越来越像是丹枫呢?简直就是另一个丹枫。” 此念一起,她的心“扑通,扑通”乱跳,怎么她也把于承珠和张丹枫相提并论了呢? 于承珠可不知道在这么短短的一瞬间,云蕾的心情会有这样的起伏,于承珠道:“你带路!” 她是指着那个被点了穴的人喝问,那人甚是硬气,“哼”了一声,并不理睬! 于承珠道:“师妹,你转过身去。” 张翕道:“干嘛?”她还不买账,于承珠面色一沉,正要解释,却听云蕾道:“翕儿乖!”说着她过来把张翕的身子一转,只听“嚓”的一声,还有那人的临死呻吟。 张翕道:“你干嘛?” 于承珠不理会她,用剑一指另外一人,道:“你带路。” 那人亲眼目睹了同伙之死,吓得两股交战,哪里还敢硬,连声答应。 于承珠见了不觉好笑,道:“你知道我们去哪儿吗?” 那人道:“不知。” 于承珠道:“把我们带到关押孩子的地方,快!”一边说着一边解开了他的穴道,用剑指着他的后心。 那人不敢怠慢,两脚都站不稳,颤抖着带着她们而行。 张翕道:“师姐真狠毒!” 云蕾道:“她这是杀鸡儆猴。” 张翕一吐舌头,风声中张翕的话语每一个字都飘进了于承珠的耳中,夜风阴寒,每一个字也如寒风一般吹进了于承珠的心头,而师母云蕾的话也并未给她带来多少的温暖,于承珠不禁苦笑。 只是如今还能如何,只有靠自己,同时快点把事情完成了才是。 所以于承珠脸上的笑本来是苦笑,可是笑到了后来,终于成了微笑,是在自我安慰,也是在自嘲,眼下能够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这个岛上并不大,不远处有一间大屋,那人道:“就是这里了。” 云蕾正要定睛望去,只见火光一闪,原来是于承珠擦亮了火折子,借着火光,云蕾清楚地看到门上锁着铁链。 云蕾的手按住了随身的青钢剑,她手里虽然只是普通的青钢剑,可内力贯注,还是不啻于神兵利器,云蕾“铮”的一声,将青钢剑拔出些许。 却听于承珠道:“师母,不如用这把吧!” 只见于承珠双手摊开,白云和青冥两把宝剑赫然就在她的掌心之中。 第三百九十一章 散花女侠接替来 云蕾心中一动,如果用了自己往昔常用的青冥剑,那么大可事半功倍,再坚硬的铁索都可以轻易削断。 只是她心中念头只是一闪,继而喝道:“闪开!” 于承珠悄悄让开,只见云蕾奋力一劈,“咣当”一声,铁索居中而断,于承珠笑道:“师母功力不减当年。” 张翕也道:“娘,你真棒!” 云蕾笑着抚摸张翕的头发,却没有看于承珠一眼,于承珠看着手里的白云和青冥两把宝剑,不由得尴尬地一笑,低下头去。 别看云蕾若无其事,其实她是用足了气力,既然要逞能,自然要一举奏效,所以她用力用得手筋都爆出。 之所以不跟于承珠说话,那是她还没有缓过劲儿来,无法答言。 同时,于承珠是提醒过她用宝剑的,可是云蕾自己任性,不去采纳不去听,现在自己力气用尽,出现了气虚眼花的情形,这还能让于承珠看到? 只是云蕾内心也在苦笑,暗道:“我这么负气又是何苦来哉!” 心里虽然明白,可是面子上不能表露。 而被于承珠捉来那人,一见两人都在发呆,顿感机不可失,于是悄悄往旁躲去,于承珠和云蕾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居然都没有发现。 还是张翕眼尖,叫道:“他要逃!” 话音未落,只听那人叫道:“来人啊!” 可还没叫到最后一个字,只见于承珠“铮”的一声,青冥剑出鞘,剑吐碧莹,银光乍闪,那人“啊”的一声,声犹未落,人就“扑通”一声倒地不起了。 于承珠道:“只怕已经惊动了岛上的人,师母,我们快点救了人走吧。” 云蕾点了点头,这时候到了危急关头,不宜再跟于承珠对着干。 张翕却道:“你不说我也知道。” 云蕾扯了扯张翕的衣衫,却没有说话。 于承珠宝剑一挑,铁链“咣当”落地,她踢开大门,却见满屋子都是孩童,男的女的都有,有的坐着,有的躺着,约莫有五六十人。 张翕叫道:“小狗子!小狗子!你在吗?” 于承珠站在门口,道:“师妹轻一点。” 张翕白了她一眼,还待再叫,却听一个孩童的声音道:“张翕,是你吗?” 张翕喜道:“是呀,我们来救你的。” 于承珠道:“对呀,快跟我们走吧。” 说着她把火折子交给云蕾,云蕾道:“所有人都在这里了吗?”孩童们不认识她,都不回答。 张翕道:“还有别的地方关人吗?” 小狗子道:“没有了,都在这里了。” 张翕道:“好,那么你们跟我走吧,我们来救你们回家。” 这么一说,大家惊喜若狂,于承珠道:“嘘,轻一点,要是被人发现了,一个都走不掉,来,快跟上。” 她在一边指挥,让孩子们跟着云蕾往岸上而去,张翕和小狗子还拉着手在说话,于承珠道:“你们还说什么呢,回去后有得好说了。” 张翕道:“不错,我们走吧。” 两人手拉着手一起走,忽然小狗子把张翕往后一拖,张翕奇道:“怎么了?” 小狗子道:“没什么。” 张翕笑道:“那么一起走吧。” 这个小狗子看着跟张翕差不多大,可还比张翕矮上一些,张翕拉着他,就跟带着个小弟弟似的。 张翕是独生女,难得有带弟弟的体验,她还得意着呢。 可得意没多久,只听嗖嗖两条身影,张翕一惊,这时又一条身影掠过,只见罗波提着灯笼,前面两个不是别人,正是赛伯温和路春娘。 路春娘冷笑道:“小妹妹,你居然跑到这里来了。” 她笑得阴森森的,张翕听得心头发毛,叫道:“娘!” 云蕾已经带着小孩到了岸边,却见海水波连,一望无垠,哪里还有船只。她怒道:“船呢?” 这是对于承珠说的,于承珠低头不语。 她越是不说话,云蕾越是恼怒,这时候怒不可遏,过来就是一记巴掌,道:“你把船弄得哪里去了?” “啪”的一声,于承珠脸上挨了一巴掌,她抚着脸,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师母居然会打她?会当着大家的面打她?这是她始料未及的,好像眼前的师母变得陌生之极,眼前这个人,她好像从来也没有认识过一般。 云蕾不假思索甩了于承珠一巴掌,打完后她自己也后悔了,心道:“我这是怎么了?总是沉不住气。” 可错归错,真要她道歉,那可说不出口来。 这一巴掌一打不要紧,小孩子却吓得哭了起来,顿时闹哄哄的一片。 连路春娘听了都嫌闹,道:“这群兔崽子,关着多好,干嘛要放出来!” 这句话倒让于承珠惊醒了,她眼睛里还含着泪水,说不出是吃惊还是委屈,心中却明白眼下不是计较的时候,当下她强忍着泪水,道:“不许吵,船马上会来的,你们都要乖!” 说到最后一句时,她用的是母亲哄孩子般的口气,说不尽的温柔,被她这么一说,孩子们都停止不哭了。 于承珠的眼泪却差一点滚下来,心道:“如果我有孩子该多好!”她一低头,任由眼泪流在黑夜中,这时候是再也忍不住了。 路春娘道:“散花女侠,算你有本事,这些孩子还真的听你的,好,我就来领教一下。” 于承珠霍的抬头,眼神凛然,她对孩子的眷恋有多深,对这些拐卖孩童的人就有多痛恨,她心道:“好,来得正好,我一口恶气还真没地方撒呢!” 她正好把失去的孩子的痛苦全部发泄出来,能够痛痛快快地打一架倒也是好事。 可是云蕾却拦在她身前,道:“你劫走翕儿,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路春娘道:“我又不是找你。” 云蕾道:“我也是散花女侠。” 路春娘“啧啧”有声,道:“这都没有彼此,你们还真是什么都可以分享哦!” 这一句话同时勾起了云蕾和于承珠的心病,两人不觉心生隔阂,各自将手里的剑柄紧握。 路春娘又道:“你虽然美貌,可是比起你徒儿来,还是年老了,岁月不饶人哦!” 第三百九十二章 消老岂因是表颜 这一句话无疑犹如石块入江,溅起千层涟漪。 于承珠暗道:“不好,只怕要糟!” 果然,云蕾哪里能够听得这些话,当下气得面孔涨红,道:“我先吃我一剑。” 于承珠急忙掠过,她身法利落,一掠而过时,只是微风飒然,她扯住云蕾的衣袖,道:“师母,别跟他们一般见识!” 她想说别被激怒了,小心中计。 可话才说到一半,云蕾心中更怒,她瞥到于承珠的轻功不亚于年轻时的她,而且身法曼妙,别看她才小产,可身形灵动之时更见风韵。 云蕾暗道:“我终究是老了。” 面对着青春,她到底是泄了几分气势。 其实于承珠也不年轻了,只是和云蕾比起来,那是不可同日而语,一个是青壮年,一个却是日暮西山。 没有对比,也就不会有这般感触。 一经比较,云蕾那份好胜心油然升起,再也不管不顾。 云蕾衣袖一抽,顺手一拂,将于承珠弹开数步,于承珠踉踉跄跄,一连后退好几步,于承珠站稳身躯后,不禁惊诧,暗道:“何苦用这么的劲儿呢?” 真要动手的话,云蕾只消说一声即可,何必这般呢? 于承珠发现这次见到师母,她的脾气硬了很多,以前都不是这样的,而且会有很大的劲力去做很小的事情,于承珠也想不通这又是何必呢? 她心中一个念头浮上:“难道说老了就是如此?” 第一次她感觉到也许师母是老了,也是第一次她感觉到衰老离自己这么近。 而且衰老并不是外表,别看她认为师母是老了,其实云蕾从外表来看,除了皱纹稍微深一点之外,其他的非但没有不如于承珠,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同时不仔细看的话,也不会留心云蕾的脸上是不是纹路多了一点。 这些都是细小的变化,而真正让人意识到她老了的,那是她的心态。 于承珠感觉到并不是因为外表老了,才算是真正的老。 而是云蕾从内心而言,她就认为自己是老了,然后还不服老,她在抗拒,因此需要使用很大的劲力。 于承珠在此刻,却有一阵的茫然,心道:“老了,真的那么可怕吗?” 这时夜风萧然,荒岛上人烟罕至,风吹来显得特别的阴寒。 于承珠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忽然一激灵,心道:“老,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心愿未了,岁月无情。” 不错,如果真的有什么想要的,那么快点趁着年轻时,把心愿完成,要不然,到老了,不但精力不够,只怕连愿望都会改变。 这是于承珠最害怕的事情,她心中更愿意的还是留住眼前,留住时光,停留下来,不要离开。 她生命中失去的已经太多,实在不愿意再割舍。 就在这么片刻之间,云蕾已经一剑刺出,顿时剑光如虹,挥洒四射,溅出寒星点点,她这一剑才刺出,路春娘顿时精神一振,道:“来得正好!” 她手腕一抖,一条金链已然电射而出,灵夭若蛇,蜿蜒不止。 路春娘居然不避不让,直面迎来,她那条金链如同一条张开嘴巴的蛇,曲曲延延,想要缠上云蕾的手中剑。 云蕾拿的并不是神兵利器,只是普通的青钢剑,所以只要缠上了,不怕会被她削断兵刃。 可谁知云蕾看似一剑击来,剑到中途,忽然一偏,路春娘一怔,只觉得肩上的衣服生凉,心中顿觉不好,马上让开,可那明晃晃的剑身从她脸颊旁侧闪而过,路春娘只觉得脸上冰凉一片,急忙一个“凤点头”。 只听云蕾道:“算你动作快!” 话音未落,却听一边的罗波“啊”的一声,路春娘一愣,这时候一缕青丝飘飘袅袅,悠然而下,擦落在路春娘的脸侧,路春娘用手一抚,这才看到正是自己的一缕青丝,想必适才云蕾的剑快,在擦身而过之时,已经削落了她的一绺头发。 路春娘心中大惊,不曾想到云蕾的武功竟然高到这种地步。 而罗波一声未已,旁边的赛伯温又是一声叫喊,原来云蕾那一剑变化莫测,须臾之间,竟然连续攻击了三个敌人。 于承珠认得这是本门的剑法,却看得暗暗摇头,心道:“何必多做扩展呢,杀一个是一个,各个击破不好吗?” 她已经看出这三个敌人武功都不弱,不可能一击即毙,总要过几个照面的,既然如此,还不如全力对付一个,等他们上来救援,再出其不意,攻打个措手不及。 于承珠跟着叶成林多时,不知不觉中,也学会了点儿兵法,此刻把兵法的认知融汇在武学上。 她接触的世面比云蕾宽广,所以自己的想法也不同。 而云蕾则是一看在场是三个敌人,早一点打,晚一点打,都是一个打,与其一个一个慢慢击破,还不如并肩子上,杀一个痛快呢。 所以她一剑刺出,其实是分别攻击三个不同的敌人,这是玄机剑法中高明的一招,云蕾自小所学,论到招数的精熟,她还在于承珠之上。 其实也是云蕾心头焦躁,恨不得快点结束战事,她就可以安然带着孩子离开。 毕竟这里是别人的地方,而且张翕又在身边,云蕾的一颗心被分作好几分,她也是难以全然顾及,就想着速战速决。 云蕾一剑攻向三个敌人,却是是轻燥了一些。 本来罗波和赛伯温就在一边掠阵,也随时准备援手,所以注意力一直都在当场,虽然云蕾一剑偷袭,是出乎意料之外,可他们也是见惯了风浪的,故而一惊之后,反而稳定下来,见招拆招。 这一下既然是云蕾向他们招呼,那么他们也不客气了,理直气壮的下场格斗。 只见在场人影翻动,剑声霍霍,云蕾以一敌三,也丝毫不在话下,不到二十招,也是相持不下。 于承珠见战况暂时无妨,就往海面上看,如今一眼望去,都是汪洋一片,就算是得以逃脱,也无法逃离这个岛,那么除非是把路春娘他们三人尽都处死,这样才可以从容地等待。 于承珠心念已定,手里扣着一枚金花,准备伺机发出,就在此时,她听到了一声口哨。 第三百九十三章 一家平安心神定 于承珠一听传来的口哨声,不由得心头大喜,一听就知道是储仙岛的讯号,她马上也撮唇吹口哨传讯,不一会儿,只见刚才的艄公摇着船出现在她的视线内,人影渐渐扩大。 于承珠喜道:“怎么这么快就来了呢?” 艄公奇道:“我还以为叶夫人会说怎么这么慢呢。” 于承珠道:“别说了,能来就好。” 艄公道:“叶夫人为人真好,我是在路上碰到了送张大侠去金银岛的船只,他逗留在岛上,现在方可出来,那么我就让他回去传讯,自己先赶来。” 于承珠不曾料想此时居然能够听到师父的讯息,不由得问道:“师父他还好吧?” 艄公道:“一起去的兄弟说,张大侠一到金银岛,就被发现了。” 于承珠道:“那都是他们的地方,如果小心察看的话,是瞒不过他们的。” 这就是海岛的不便之处了,海岛是固定的,只要派人留心海岸,那么过往停留的船只自然一目了然。 对方有备而来,以逸待劳,那么被发现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于承珠自己也经营过海岛,知道海岛能够凭借的只是海水天险,一旦穿越过这道天险,那么海岛危矣,所以沿岸的守卫必须森严才是。 张丹枫武功再好,到了海上,还是受地利所限,那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于承珠心中暗暗感叹:“若非为了师妹,师父怎会如此涉险。” 艄公道:“对方是早就防备着的,一见张大侠到访,马上通知绿袍沧浪,他亲自出来迎接,据说两人相见时,拱手施礼,顿时海风大作,海浪翻腾,好一阵子才罢休。” 于承珠心道:“又在比拼内力了。” 她倒是担心师父还没休息够,不知道内力是否可以为继,却听艄公继续道:“飞沙走石之中,只听绿袍沧浪哈哈大笑,张大侠朗声道,你要见我,见就是了,何苦扣着我的小女儿?” 于承珠道:“那么后来呢?” 艄公道:“绿袍沧浪道,无妨,令嫒惹人喜欢,只是让她换一个岛屿居住罢了,放心,不会有人为难她的。” 尽管于承珠已经知道张翕并无意外,不过听了转述中绿袍沧浪说的这句话,心中也是大为安定,心道:“阿弥陀佛。” 她并不如何信佛,只是这一刻,也忍不住要祈念。 艄公道:“张大侠又说,那么先把她交出来。绿袍沧浪道,不急,我见了你就心生欢喜,忍不住要你来辅佐我,不如我们好好谈一谈吧。” 于承珠相信绿袍沧浪是真的很喜欢师父张丹枫这样的人物,所说之言也属实情,不由得舒了一口气,暗道:“既然如此,那么他是不会害师父的了。”想到师父安危无妨,心中又是大感安定。 她脸上情不自禁露出笑容,道:“以师父的口才,只怕两人有得要辩论了。” 艄公道:“不错,绿袍沧浪一把抓住张大侠的衣袖,拉着他要到内室去商谈大计,而且绿袍里沧浪吩咐所有人不许打扰,还把跟着前去的兄弟也一并留下喝茶,到了现在方可脱身。” 于承珠已明究里,绿袍沧浪想封锁消息,于是留下同去的艄公,可是吴九天既然已经放走了张翕,那么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连随张丹枫前来的艄公一并放了,说起来有人来捣乱,一起救走了。 这样这个艄公在回去的路上会与适才那名艄公前后脚,碰到了一起。 于承珠道:“这样也好,你先把这些孩子救回储仙岛。” 艄公道:“全部吗?” 于承珠道:“不错!” 艄公傻了眼,一眼望去都有五六十人,而这艘船不大,顶多只能上来十人,于承珠瞥了他一眼,知道他担心的是什么,当下道:“救得了多少是多少,你先救十人,快点回去,找人来接应,尽快把他们都救走。” 艄公答应一声,于承珠还是不放心,亲自到孩子中间,柔声道:“你们别怕,我先救你们去储仙岛,安排停当之后,就陆续送你们回家,你们分批上船,放心,每个人都可以回家的。” 听到“都可以回家”几个字,大家都安宁下来。 不可否认,于承珠的管理才能确实出众,几句话就把本来会产生混乱的场面都安定下来。 于承珠又道:“你们安心等着,不要走开,要不然船来了,你们就跟不上了。” 这么一说,大家都听话地呆在岸边,由得艄公挨一挨二地把人送上船摇走了。 于承珠道:“你们别吵,稍等一会儿,还会有船来的,到时候你们听话跟着他们上船。” 说完后,她就转目凝望着战斗,适才于承珠与艄公的对话也听在云蕾的耳中,云蕾又是惊喜又是惭愧。 惊喜的是获悉丈夫的讯息,知道他平安无事,这是让她心生喜悦的,惭愧的是于承珠做事有条有理,井然有序,她是越来越出色了。 跟她比起来,自己真的太过疏懒了。 既然得知丈夫的消息,女儿又在自己的身边,云蕾的心神为之安定,精神也为之一振,施展玄机百变剑法中精妙的招数,长剑一扬,一招“仙人指路”划向路春娘,较量到现在,她都看出来,这些人中间路春娘的功力最弱。 路春娘一见之下,从侧闪避,同时手一扬,金链直往云蕾的剑尖上撞去,她几次都想用金链之柔来缠住云蕾的剑身,可是云蕾的剑法实在是变化莫测,观之在左,倏尔去右,忽焉在动,疏忽在西,别说是要去缠绕着云蕾的宝剑了,几次都差点被云蕾的青钢剑给带出去,金链都失控了,会歪在一边。 幸好路春娘功力足够,连忙收势,这才把金链牢牢地操控在手。 可饶是如此,几次较量下来,金链是擦着云蕾的宝剑剑身而过,稍稍沾边,过不多时,路春娘的手腕开始发热发麻,还隐隐作痛。 路春娘心头大惊,暗道:“云蕾的功力果然高深。” 最后两次若非赛伯温见机得快,马上来护应,路春娘逃脱及时,只怕她的金链反而要被云蕾用剑控制。 第三百九十四章 玄机百变剑光寒 云蕾运剑之妙,真是难以形容,看似一柄剑在她手里,可是牵引扯动之间,每每都能影响到路春娘。 路春娘手上的金链时灵时不灵,看似甩出去时,是对着云蕾袭击,可是链子到了中途,也没见怎么和云蕾接触,却往往歪过一侧,路春娘待要继续加了一把力,有时是往前一步,再要发力,可冷不丁,金链回闪,仿佛毒蛇回头。 路春娘都是吓了一跳,本来要袭击的只是云蕾一人,可这么一来,竟然还要应付自己手上的金链。 明明是在自己手上的兵刃,听不听自己的使唤,却还是未知之数,还要走着瞧。 路春娘啼笑皆非,更有甚者,有一回她刚上前一步,然后手中使力,要把软在一边,仿佛垂头丧气的金链,让它重新振奋精神,可才踏上一步,这边罗波就冲过来,本来两人也不会撞在一起的。 但是不知怎么的,路春娘想要控制金链,她的人居然歪到一边,眼看就要和罗波撞在一起。 路春娘不禁恚恼,冲口而出:“你干嘛!” 罗波还莫名其妙,道:“你自己冲上来的呀!” 路春娘顿时没好气,也懒得理他,杏眼一翻,给了他一个白眼,那么闪过去也就没事了。 偏偏她半边身子居然不听使唤,她要闪过去,身子居然直别别地撞过去。 路春娘大惊,心道:“怎么回事?” 她的身上不痛不痒,什么感觉都没有,可就是不听使唤,就跟她手里的金链一样,明明都是她的,却都不听她的话。 掌握在手里的,可都失控了。 路春娘这一惊非同小可,心里都产生了恐惧。 差一点就要叫出“妖法”二字来。 其实她也知道哪里是妖法,那是云蕾的功力到了一定的境界,功力强的吸引着功力弱的,云蕾根本没想过要不要控制她,就只管自己使出剑法招式。 可是路春娘的功力一经交战,那是藏也藏不住,硬生生地吸附着,她自己的也是身不由主。 再这么打下去,云蕾是没什么的,路春娘却会越来越吃力,不是被拖死,就是被耗死。 很明显她就是跟着云蕾来的。 所以路春娘心中又惊又怒,于是加紧暗运内力,想要摆脱云蕾无形中的控制,可是她不运功还好些,一运功,本来还是缓步而行,这一下冲得更厉害了。 路春娘暗道:“不好。”情知是她的功力远逊于云蕾,根本无法自主,只能跟着,顺着,如果逆着来,她可无力操控,竟然是身不由己。 路春娘心道:“罢了,没想到这婆娘武功这么高,这番要栽了。”她只能闭上双眼,静待后续,这是她唯一可以做的。 也真没想到路春娘一向横行江湖,此番居然是待宰的羔羊,完全无法反抗。 幸好赛伯温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他早就关注到路春娘想要对抗,可是力不从心,反而被牵连,身不由己地卷入其中,而且凭路春娘一人之力,根本难以摆脱这股功力差距的落差,这才牢牢被吸附其间。 他手里的点穴撅一抖,一招“阳关三叠”,分别指向云蕾的“云门”、“愈气”和“环跳”三处穴位,他力气较大,仗着力气和纯熟的点穴手法,云蕾不但攻不进他身周三尺之内,反而偶尔还可以还击。 这三人中云蕾最需要留心的就是赛伯温,他不是罗波,罗波只有一身蛮力,不足为惧,赛伯温却足智多谋,精于计算,每每一招出去,并不是直来直去,而是内有变化,藏有后招,一个不小心,会着了道了。 云蕾虽然不惧,可长时间斗下去,她到底是女流之辈,气力逐渐消耗,对战果不利。 云蕾一见这一招,心中暗道:“来得正好!”既然不宜持续战斗,那么速战速决,别恋战了。 她瞥见第一批孩童已经上船远走,心中也安定了不少,这样她肩上的责任也可以减轻了一些。 心中安定喜悦,手脚就快速,身法也更见轻灵,只见她身影飘忽,在月射澄江之下,宛如姑射仙子。 同时她一领剑诀,一招“风雨如晦”,剑走偏锋,飘忽不已,看似一剑,却把身周三尺内全部笼罩到,不怕赛伯温的点穴撅袭来。 可谁知道赛伯温那一招乃是虚招,借着功势欺近,忽而身影一转,点穴撅斜出,正插在路春娘和罗波中间,路春娘收势不住,眼看就要撞上。 而罗波到底胜在体力,一看情势不对,马上收招,不过收得急切,脚步忍不住踉跄了一下。 而路春娘根本无法自控,身难自主,而这时赛伯温一手探出,不偏不倚,正捏在路春娘的肩膀上,赛伯温稍稍用力,把路春娘的肩头略板,路春娘本来难以自恃,一经外力加注,顿时身上用得出气力来。 当下沉腰收足,身子立定,这一下重心倒是稳了。 但是云蕾的剑如同匹练般刺来,她的剑法早就到了收发自如的地步,一见情势不妙,赛伯温这样避让,她的剑就落空了,当下手腕使力,剑势略侧,马上追踪而至。 只是缠斗多时,云蕾气力消耗,这一剑虽然是应变及时,可她的气息还是需要调整,不过好在不加留心,应该是没人看得出来。 这只是一个微小的变化,不留心的话,根本看不出来的。 云蕾一剑随至,三人正在旧力已尽,身形将稳,可是还未稳,新力还不曾增发之时,一道剑光如影随形,尾随而来。 而且云蕾出剑并非一点一划,工整以对,而是剑未发,变招先预留,一经发出,后招也紧随而来。 这三人虽然站立在不同的方向,可是相隔甚近,云蕾一见之下,正好运用师门的玄机百变剑招,一招“白鹭青天”应势而出,一剑刺出,寒光逼人,剑到中途,蓦然弹起,却是云蕾身形跃起,空中洒下剑花,宛如天女盘空,散花缤纷。 上空三丈之内,尽是点点剑光,幻作华彩,一时亮如白昼,周遭的一切尽收眼底。 第三百九十五章 天助我也转瞬变 只见远方摇摇曳曳,四五艘船只翩然而至。 不多一会儿,只听口哨声响起,于承珠心头大喜,知道是有人来救援了,马上安排其他孩童一起上船。 只见先前的艄公过来招呼于承珠,于承珠奇道:“怎么这样快?”她算了算路程,发现艄公来回比预计的要快很多。 艄公道:“也许是天助我也,我带着先前一批孩童刚划到一半,就看到自己人划来,原来是跟随张大侠的兄弟已经回去了,把消息带到,而且俞将军也派人来支援,他担心我们岛上碰到倭寇,他们还会来报复,所以派人问候之余也顺便支援一下。那么正好,把孩童交托与他们,让他们先带到储仙岛,稍坐安顿,然后由俞将军派人来接回岸上。” 于承珠喜道:“如此甚好,看来俞将军来的正是时候,我们的岛可以作为中转,暂时安顿,由官家出面,事情就好办很多了。” 艄公也笑道:“不错,这次俞大猷将军来得正是时候,我和他们的人交接了一下,快点把船摇过来,想着尽可能地多救几个孩子。” 于承珠道:“不错,他们能够顺利回家,也是我们的功德。” 说着她的微笑浮上颜面,艄公道:“事不宜迟,我们快点把孩子送上去吧,我算过了,这次的船不但可以把所有的孩子都救走,而且连你们都上船都绰绰有余。” 于承珠道:“这样就好,真是得到助力了。” 艄公道:“叶岛主知晓后,他说马上会赶来接应你们的,现在还在接待俞将军的来人,要稍微晚一点才过来,让我先来传个话。” 于承珠道:“成林来了也好。” 她明白叶成林是牵挂她们,只是目前看来云蕾虽然是一个对付三个,可也游刃有余,叶成林来与不来,其实是差别不大的,可既然是他表示关心,也不能拂了他的意。 于承珠也知道,要把这些被拐卖的孩子接回家,对于叶成林来说,也是一件侠义道所为,他是当仁不让,不会落于人后的。 想到这里,她的心非常安宁,看着场中师母功力不减当年,她也感到安慰,心道:“如果让师母靠自己的力量赢了这一场,那么她就会开心,更会宽容,很多事情也就不言而喻,迎刃而解了。” 这都是皆大欢喜的预兆,于承珠心头喜悦,手里并没停下,一个一个地帮忙点着人数,安排他们上船,同时也在抚慰他们,告诉孩子们,先到岛上暂住,很快就可以回家了。 说着说着,她的喜悦难抑,溢于言表,还抽空张望师母的战况,盼望着师母可以靠着自己,大获全胜。 这份希望并不是很难实现的,而且是只需要走一步就可以看见的现实了。 于承珠心里都当这份设想是现实了,她的心头非常轻松。 可是偶尔一瞄,看到张翕还是和小狗子站在一起,于承珠笑道:“小朋友,你也跟着他们一起回去吧,一会儿翕儿会来找你玩儿的。” 小狗子却没说话。 张翕道:“让他跟我们一起不好吗?” 于承珠一怔,这也不是不可以,只不过自己这一批到底是自己人,如果多一个外人,还要多一份照顾。 于承珠笑道:“小师妹,你让他跟大家回去吧,不然的话,你娘还要多分一份心力来照应呢,来,乖!” 她打算拉着小狗子,把他送到大家身边,这样一件事算是完了。 张翕噘着嘴,虽然不情愿,可也不是完全不为母亲着想,不过心里实在舍不得,于是拉着小狗子的手,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 于承珠笑了一笑,打算继续再劝。张翕这孩子是任性,可也不是完全不讲道理,梳理梳理也就好了。 带着这样的孩子,非常锻炼人的耐心,也增加口才。 于承珠已经摸熟了张翕的脾气,知道要顺着她来。 可是这时,场中的情形却是一变。 原先云蕾人在半空,御剑于下,路春娘等三人尽在剑光的笼罩之下。 赛伯温知道厉害,可他不退反进,双臂一张,挡在路春娘身前,顺手把路春娘往旁边一推,路春娘跌跌撞撞,被推开数丈,样子虽然狼狈,可到底还是逃离了云蕾的剑光笼罩,她是解除了危险。 可这么一来,赛伯温的手脚就缓不过来救护自己,只听“啊”的一声,赛伯温肩膀、手臂、肋下不下十条剑痕擦过,身上尽是血条。 幸好云蕾手里拿的不是青冥剑,假如是青冥剑,这样一来,赛伯温非受重伤不可,性命堪虞。 同时赛伯温挡在身前,罗波急忙发掌助攻,云蕾人在半空,到底用力不便,这才稍加收敛,要不然的话,纵然她手里拿的只是普通的青钢剑,这样受下来,赛伯温也是非死即重伤。 明明是必然重伤之途,可是此消彼长,加减乘除,居然是见血多,受伤还不算重。 罗波别看是个蛮汉子,真要是拼命起来,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这两人拼了命,云蕾也不愿意缠斗,她毕竟还有女儿要照顾,何必跟他们做困兽之斗呢。 既然赛伯温挂彩了,那么只要告饶,就可以网开一面,可是他们毕竟做的是参与贩卖儿童的罪行,要网开一面,也不能太过仁慈,这毕竟是令人发指的罪恶。 所以云蕾恨恨道:“谁叫你们这么伤天害理,不过上天有好生之德,你们自己捆绑了,我暂时饶你们一命。” 她寻思,只要他们自己就擒,那么就送往官府,让他们查办。 这对她来说,已经是够宽容的了。 可谁曾想罗波大吼一声,扑上来拼命,云蕾冷笑一声,她还怕他一个鲁莽之人吗?当下运剑在手,不慌不忙,不到片刻,罗波身上也是点点剑伤,好在他皮糙肉厚,丝毫不惧。 云蕾以巧破千斤,罗波就一力降十会,一时之间,他还能和云蕾过几招。 趁着间隙的功夫,路春娘过来给赛伯温包扎伤口,赛伯温却推开路春娘,道:“现在不是时候,你快点!” 第三百九十六章 东君无情怎赖求 路春娘一阵迟疑,道:“那你怎么样?” 赛伯温怒道:“快去,快去!” 路春娘道:“好!” 这时云蕾一剑“一叶知秋”,剑光如练,掠将过去,看似刺向腰肋,可忽然一弹,转刺罗波的咽喉。 而且这一剑是融汇了玄机百变剑法的精华,明着是刺咽喉,偏偏洒下剑花朵朵,让人一时之间不知道剑指向何方。 罗波眼前骤然一亮,他吃了一惊,急切之间还是护着头面的要紧,于是施展拳掌,守住门户。 云蕾微微一笑,身形一侧,她的“穿花绕树”身法纯熟之极,使用起来可以不费脑筋,剑身略折,那一剑改为斜挑锁骨窝。 这一招名为一叶知秋,端的如同秋风中的落叶,落叶本身无力,全仗风来使,秋风萧瑟,充满肃杀之气,所以变化莫测之余,还仅是杀招。 罗波力气虽大,可手脚还不如云蕾灵活,她忽然一变招,罗波都来不及反应,他从未见过如此变化多端,难以预料的招式。 他学的武功都是实打实的,一是一,二是二,还不曾料想世上居然有这么一门招数惊奇,应变灵活的武功。 他的动作本就不够灵活,加上云蕾乍然变招,他的反应又慢了,眼看云蕾的剑尖,寒气沁人,马上就要触及肌肤。 而且云蕾的心思何等灵敏,一看罗波动作慢了,失了先手,顿时得理不饶人,手上加了一把力,想从锁骨窝穿过去,直接挑断后颈的大动脉。 云蕾本就厌恶贩卖儿童之辈,趁此机会,正好下杀手,这种人死不足惜,死了都是便宜了他们。 云蕾本着惩奸除恶之心,一剑刺出。 可这时路春娘撮唇长哨,口哨声尖利得很,如同一道箭矢划破长空。 于承珠正在和张翕说话,冷不丁这么一声刺耳的声传来,她心头烦恶,正想运气长啸,化解这份烦恶,谁知道稍稍一提气,顿觉小腹又是一阵阴冷,体内的真气散乱开来,一时之间无法聚集。 于承珠知道这是自己未曾好好地休息,疲劳过度所致,既然劝不服张翕,那么索性后退两步,用力咳嗽几声,把体内的废气咳出去。 然后用衣袖掩住嘴巴,偷偷从袖内取出施无求给她的丹药,于承珠心中苦笑,暗道:“本来是不应该再服用该药的,可眼下体力不济,真气涣散,又处在敌人的地盘,我如果不保持随时动武的状态,只怕也难以应付。” 她取出两颗药丸,按理说她是一颗都不能服用了,可眼下可以说得上是火烧眉毛,且顾当下,不得已而为之,只能靠服药来维持精力。 同时真的要服用的话,最多服用一颗,要不然的话,副作用发作起来,后果难以预料。 可于承珠担心一颗的时效,如果服用下去还不痛不痒,维持不了太久,那么还不如不服用呢。 甚至,她都不愿意当着云蕾以及张翕的面流露出她脆弱的样子,何况当着她们的面服用。 所以于承珠心道:“这一次我不服三颗了,只用两颗,但愿可以应付。” 心念未已,两颗丹药已经落喉。 她心中也不无怨怼,假如张翕听话,也就不至于这么费力,这孩子真是被宠坏了,要大人操很多心。 正在想着呢,忽然之间就见小狗子的面容如僵尸,眼神呆滞,冷不防,一手翻过,竟然牢牢地扣住张翕的手腕。 张翕不曾防备,一下子被他扣住手腕,而且他的气力大得惊人,张翕忍不住“啊呀”一声叫出来,她还嗔道:“小狗子,你做什么!” 赛伯温哈哈大笑,道:“你道这些消息是怎么得来的呢?真是孩子。” 他身上、脸上都有血污,这样狂笑,加上夜色深沉,听来如同夜枭,叫人不寒而栗。 于承珠大吃一惊,没想到还有这么一手。 却听“啊”的一声,罗波中了一剑,大叫一声跳开。 本来云蕾是使了杀招,要一举击毙罗波,谁想到小狗子忽然擒住张翕,这一下变生肘掣,始料不及,云蕾心神顿时为之大乱,到底母女连心,天性使然,女儿被擒,叫她如何不担心。 原先那一剑是势在必得,如今心神大乱,剑法也不成章法,一剑刺出,不但慢了许多,剑尖还歪了不少。 罗波的手脚虽然不如云蕾,可也是练武之人,反应并不慢,这么此消彼长,他已经回过神来,急忙闪开,所以这一剑刺破了他肩头的皮肉,受了一些外伤。 云蕾剑尖滴血,她的眼里也要冒出血来,嘶声道:“放了她!” 她长剑一扬,不料小狗子一点也不怕她,反而把张翕举起来,遂作旋风转,云蕾吃了一惊,差一点没有服软,一句话都卡在喉咙里:“千万别伤她。” 于承珠“刷”的一声,将青冥剑拔出,喝道:“快点把我师妹还回来!” 她心中暗惊,又暗暗庆幸,心道:“怎么这么巧。”她刚服过丹药,马上就应付变乱,时机居然凑得恰好,不是说天助我也吗?怎么运气也在帮对方?这是风向转了吗? 不过也幸亏服丹药服得及时,如果不是当机立断,趁机服用,情形到了这个地步,怎么能让敌人看出她精力不足,叫她再要服药哪里允许。 于承珠心头也暗呼“侥幸”。可她这么一出来,让云蕾本来不想看到她的,却迫不得已地看到了,同时也接受了她是一直存在着的,这一下云蕾心头的怒火哪里压制得下,直挺挺地窜上来,烧得她难以承接,非要发泄出来才罢休。 云蕾怒道:“你刚才在干吗!” 于承珠吓了一跳,分明是云蕾跳起来在骂她,师母可从来也曾如此,于承珠被这无名之火浇泼得莫名其妙,也措手不及,她可想不到,师母心中竟然如此怨毒。 就在她还没反应过来之时,只听路春娘又是一阵口哨,小狗子捏着张翕,一步一步想他们走去、 张翕挣扎着叫道:“娘!” 云蕾看得胆战心惊,手中的剑握紧,刚要上前一步,却见小狗子面色一沉,张翕又是一声大叫。 第三百九十七章 里外焦煎拿权重 云蕾道:“翕儿,你怎么了?”她不自觉地后退一步,不敢再上前,说出话到了最后,忍不住发颤,她自己都不曾体会到。 于承珠却听得一清二楚,她也是感同身受,暗道:“母女天性,原是如此。” 她思及失去的孩子,又是一阵心如刀绞,本想安慰师母的,可是师母的怒火让她不敢也不愿再上前。 于承珠暗暗叹了一口气,心道:“如果再接触师母,我刚才服用的那两颗丹药哪里还够用,马上再要服上四五颗了。” 所以她不禁摇头,暗道:“师母啊,师母,不是我不来关心你,而是事出无奈。” 她只有凝神定气,保持实力。 可怜的张翕,自出娘胎,还不曾受过这等苦,小狗子起先跟她是好朋友,可这时根本不顾她的死活,拽着她就往前走,一开始还是慢一点的,到了后来是越走越快,张翕都是被拖着走,张翕大叫:“你慢一点!我跟不上。” 可小狗子根本充耳不闻,自顾自前行,而他的气力又大,张翕只觉得手上好像被套了一个铁箍似的,而且铁箍还不断地收紧,痛得她脸色发白,到了路春娘他们的身边时,她已经冷汗连连,鬓发混乱。 路春娘道:“你们救走了孩子,尽管带走吧,可这一个我们可要了。” 于承珠道:“你别乱来,绿袍老祖以礼相待我师父,都不敢怠慢我师妹,你这样折磨她,不怕绿袍老祖怪罪吗?” 路春娘“哈哈哈”大笑,笑得花枝乱颤。 赛伯温道:“你以为老祖真的在意张丹枫?” 听他直言师父名讳,不带半点尊称,于承珠忍不住眉头一蹙,却知道此时不宜计较这些,当下道:“谁都看得出来,老祖很敬重我师父。” 她用字不多,惜语如金,可话中辞锋也是厉害,在暗讽赛伯温不会看情形,明明绿袍沧浪很喜欢张丹枫,他又怎么容忍张丹枫的女儿被手下伤害呢? 赛伯温冷笑道:“张丹枫是讨人喜欢这一点毋容置疑,连他的仇人都会爱上他,这一节我们可早就提防着呢。” 云蕾脸色一变,分明是先是一红,后是惊诧,她没想到赛伯温敢这样直言不讳,把他们过去的事当众披露。 于承珠却想到了什么,也是脸色一变,道:“你们想怎么样?” 赛伯温道:“看得出来老祖喜欢张丹枫,不忍心杀害他,可要是这么拖着,我们的大计如何能完成,要知道靠老祖生活的可有好些人了。” 于承珠越听越是心惊,她也知道当年师父和师母之所以可以从仇人成为伉俪,其中的原因之一就是张丹枫那边没有反对的人,如果张丹枫那边有人要夺取大明江山,只怕张丹枫也没那么容易化解恩怨。 她忽然明白了张丹枫的父亲张宗周为何到了瓦剌,心道:“原来他们到了瓦剌就是两手准备,可以的话就向瓦剌借兵,如果情势不同了,那么在瓦剌,就没那么多旧属来指手画脚了。” 她心头一惊,没想到这一点居然会让她想通,同时心里还不免有些喜孜孜的,暗道:“师母看来是不会想到这一点的。” 师母对她诸多设防,也让她不胜其烦,对于能够胜过师母些许的地方,她也不免自得。 赛伯温道:“张丹枫虽然是个俊杰,可廉颇老矣,尚能饭否?就算他肯答应归降,又能用得了多久?” 于承珠越听越心惊,没想到自己掉进了一个漩涡中,而这个漩涡,竟然还是小师妹张翕带着她过来的。 于承珠心头恼火,暗道:“少不经事的丫头,如果没那么多话,也就那么多的事情了。” 这时候她也忍不住暗暗怪责起张翕来,赛伯温道:“所以我们留下他的千金,只要他不来捣乱即可,我们也不会为难他,但是他的门人却需要来帮助我们。” 云蕾冷笑道:“原来你们看重的是他的影响力。” 于承珠心道:“好深沉的心机。” 赛伯温道:“这样也不让老祖为难,老祖确实喜欢张丹枫,要他来逼迫,只怕他也会为难。” 于承珠心中一动,暗道:“我只道绿袍沧浪厉害,没想到他手下的人也不赖,而且他们的意见未必统一。” 她心中有灵光闪动,却倏忽而止,不曾真切地看到些什么。 路春娘道:“于姑娘,恭喜你了。” 于承珠莫名其妙,也倏然一惊,道:“你胡说什么?” 心头却在狐疑,暗道:“难道说她知道了我曾经有过孩子的经历?”思及至此,脸上忍不住一红,可是心头电转,思忖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她说的就是反话,意在激怒我。” 路春娘道:“我可不是胡说,你师妹在我们身边,你师娘也老了,可不就是你留在你师父身边,说起来岂不是你有机会了吗?” 说着她“咯咯咯”的笑了起来,赛伯温也脸露微笑,道:“于姑娘,和我们合作,不会让你吃亏的。” 于承珠气得眼前漆黑一片,云蕾怒道:“你敢欺我?”她明明是朝着敌人呵斥,可偏偏头转过来,眼睛还瞪着于承珠。 张翕虽然在敌人的掌握中,此时却尖叫道:“于承珠,你不要脸!” 于承珠差一点没有气昏过去,心道:“张翕这孩子到底是我们这边的,还是他们那边的。怎么这么听那边的话,而我的话一句也不听呢?” 她心头气苦,说不出话来,也不想再说了,当下青冥剑一点,一招“玉女投梭”,身法飘逸,剑指的是拿住张翕的小狗子。 张翕到底是孩子,孩子之言不作数,当务之急还是先把张翕救回来再说。 于承珠毕竟经历过历练,就在不被自己人信任,敌人还在激怒和嘲笑她时,她还能做出正确的判断,知道当务之急,最要紧的是什么。 所以她要的是,先把张翕救出来,再去劝说她回船。 这样的想法浮上心头,于承珠的情绪稍稍平复,心道:“她再不懂事,却还是师父的女儿。” 第三百九十八章 浩然正气吐明庭 于承珠剑走偏锋,倏上倏下,惊浪翻飞,一时之间哪里看得清到底是人影还是剑花? 于承珠心头暗喜,心道:“快点把师妹救回来。” 只见她身形游走,翩若惊鸿,每个人都当做她是要来攻击自己,纷纷举手相隔,谁知道,手乍举,只觉得隔了一个空,于承珠早就夭若游龙,翩飞而去。 她长袖微展,一剑往小狗子的手腕刺去,其他招式都是虚招,只有这一招才是实实在在的。 于承珠盘算得真切,知道如果贸然去救张翕,那么在场众人断然不会袖手旁观,与其缠斗不已,不如让他们疲于奔命,应接不暇。 于是这才有了这一招的设想,明修贱道,暗度陈仓,看似发怒袭击,其实旨在救下张翕一人。 却听“格”的一声,于承珠猝不及防,剑身被荡开数尺,眼看就要刺中小狗子手腕上的“神门穴”妙招却已落空。 于承珠又惊又怒,惊的是来人居然得知她的用意,看来不好对付,怒的是这么一来,解救张翕的妙算已告落空,再要有此良机,只怕可遇而不可求。 她瞠目以对,却见云蕾头发散乱,泪眼婆娑,道:“承珠,你在干什么!” 说到最后,竟然是厉声以对。 于承珠啼笑皆非,暗道:“我是不好说,你在干什么!” 她明明是在救云蕾的女儿,可是云蕾居然鬼使神差地自己格开了救她女儿的剑招,然后还去问人家干什么,这叫于承珠怎么回答呢? 此时夜风飒然,忽听“当啷”一声,只见云蕾的剑身裂为两段,原来于承珠手里拿的是青冥宝剑,云蕾所执不过是普通的青钢剑,她仗着对剑法的熟悉来相格于承珠的剑招,虽然格开了,可剑质到底拼不过于承珠手里的青冥剑,于承珠保护自己乃是本能,随手相抵,由于剑法太快,当时青钢剑并未折断,而是过了片刻,这才断裂。 于承珠愕然,这情形她听云蕾的也不是,不听也不是。 听云蕾的,岂不是任由张翕落在敌手?不听云蕾的,她到底是师母,师命难违,这叫于承珠如何不进退两难呢? “啪啪啪”,在场却响起了清脆的鼓掌声,却见赛伯温道:“散花女侠果然名不虚传,雏凤清于老凤声。” 他一边鼓掌,一边眼中流露出赞赏来。 他这么一鼓掌,连一旁的罗波和路春娘也鼓起掌来。 云蕾听得心头焦躁,之所以她会发招,是因为看到于承珠蓦然出手,衣袂带风,明艳不可方物,相形之下,自惭形秽,这才难以压制无名之火,没来由地出剑格开。 可是青钢剑一断,她的心也“噗”的一声,仿佛有什么东西岁碎裂了一般。 云蕾心中幽叹道:“我就如手上这柄剑,老了不中用了,跟人家青春貌美比起来,相差得何止是一层而已。” 她本来就有些多愁善感,如今睹物暗思,牵动起愁肠百结来,正在自艾自怨时,却听到赛伯温的掌声,心头又是一阵怒火上窜。 于承珠倒是被这一阵掌声惊醒了,暗道:“他们有心在挑拨离间,我可不能上了他们的当。” 于是她马上拱手道:“师母,弟子想救师妹。” 她借着说话,将心头烦乱的情绪暂时搁置,让思绪回到当下。 可她不说还好些,一说之下,云蕾更为恼怒,喝道:“你要吓死谁啊!” 她是口不择言,随口而出,自己都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只为发脾气而已。 于承珠却是神智清醒,听了不觉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心道:“难道说我就任由师妹被抓走不成?” 其实趁着她的心,师母这样不讲道理,还就该让她多受些痛苦。 可再一转念,暗道:“师父如果得知,他该如何伤心呢?” 想到恩师张丹枫,于承珠精神一振,心道:“我去计较什么呢,只要对师父好就是了。” 一想到这里,她灵台澄明,半点也不为眼前所动。 月光下只见她的眼神如同秋水,宛如月照大江,点点星光,尽落入于承珠的眼眸,一时之间,美丽得不可方物。 她神情如常,看着不像是凡人,犹如汉白玉雕砌的女神,屹立在当场。 云蕾见了,又是一阵气苦,一阵辛酸,暗道:“曾几何时,我也如她这一般,如今……” 于承珠道:“你们卑鄙龌龊,连小孩都不放过,这样怎么会招募得来德才兼备之人?人家怎么会愿意与你们为伍?” 赛伯温笑道:“于女侠此言差矣,这些孩子都是穷苦人家出身,还不见得将来有没有出头之日,我们找来的可是海外富裕人家,他们需要孩子,都不知道他们过去是不是享福,是不是改变了人生呢,于女侠就这么武断吗?” 赛伯温口才了得,居然把一件伤天害理之事,说得天花乱坠。 幸好于承珠的智珠在握,头脑非常清醒,道:“你们有什么资格去决定别人的命运?再穷再苦,只要一家人在一起,也是温暖幸福的,为什么你们要拆散人家?” 这几句话说得掷地有声,连情绪化厉害的云蕾听了也不禁暗暗点头。 于承珠越说越怒,上前道:“你们认为条件富裕就是幸福,可是幸福难道不该让孩子们自己来选择和决定,你们为什么越界?” 她一边说一边上前,赛伯温虽然是起头之人,可听了她的回答,也不自觉地把头垂下,于承珠说得兴起,不由自主地一剑刺出,一招“白虹贯日”,出剑凌厉,真是想把赛伯温毙于宝剑之下,省得他胡言乱语,妖言惑众! 赛伯温的头还垂着,没想到于承珠的宝剑已经来到,原来她说话时,已经有了两手准备,一是将他的观点驳斥,二是借着怒火,拉近距离,伺机出剑。 对于承珠来说,他们就是敌人,消灭一个是一个,所以出手并不含糊,存了一剑解决之心。 罗波是个粗人,虽然觉得于承珠说得有理,可是感应起来并没有赛伯温这么强烈,他早就在一边看着,一见于承珠出剑,他也一记“猛虎跃涧”,顺势捣出。 第三百九十九章 每每暗隐留锦心 罗波一拳捣出,拳未到,拳风已至。 与此同时,路春娘见机不妙,急忙拉开赛伯温,路春娘手脚灵活,一见情势不对,马上救助赛伯温。 赛伯温听了于承珠一席话,心中震撼,正低着头,可他武功也到了一定的境界,虽然低头,可耳聪目明,路春娘的的手才搭上他的臂膊,他马上察觉。 赛伯温心智过人,当下反应极快,心道:“不好!” 他也了得,借着路春娘一拉之力,反而带着路春娘往后退,只见他上半身不动,力道尽在腿脚上,看似不动,其实是在发力。 只听“嗤”的一声,却是于承珠剑锋到处,削下赛伯温的一绺头发。 赛伯温暗呼:“侥幸。”幸亏是路春娘见机得快,要不然,是不是能够留得住命,还是未知之数。 罗波天生神力,蛮劲过人,他的拳风一经击出,当真是虎虎生风,刚猛有力。 于承珠的剑微侧,剑锋向外,月光下,一道剑光闪过,幻出五彩之色,旁边还有一条月白色的光环。 罗波一见到这等美丽的剑光,心中一震,却也知道这是剑锋对着自己,当下不敢蛮来,收拳回来,继续一拳对着于承珠的腰间击出。 哪里知晓于承珠这两剑还是虚招,她何尝愿意和这些人恋战,施展“穿花绕树”的身法,人如彩蝶,飘忽上下,忽而一剑,倏尔一击,就在扰乱耳目。 蓦然,她身形一起,跃向张翕,青冥剑一翻,一招“滚滚长江”,剑使连环,直扑小狗子,如果这一剑击实了,小狗子也就一命呼呜,那么扣着的张翕,自然也就解救成功了。 怎奈赛伯温并非寻常之人,他经验老到,一看到于承珠曼妙的身法,让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就知道于承珠故技重施,又在混淆颠倒,项庄舞剑,意在沛公,所以他早就留上心了。 于承珠剑未到,他的人先到。 赛伯温的点穴撅探出,一招“哪咤闹海”,于承珠的奇经八脉尽在他的点穴撅范围内。 如果于承珠硬要救人,那么少不得自己身上也带点伤,看看是为了救师妹,她会付出多大的代价。 于承珠见心思已被看破,冷然一笑,见招拆招,与赛伯温斗作一团,不一会儿功夫,已经二十招过去了。 于承珠一剑刺向小狗子时,心中一动,她料想事情不会那么顺利,所以运用“传音入密”的武功,对师母云蕾道:“快去救师妹。” 她心想:“就算是被阻隔一时,那么我带着敌人远离,剩下的空挡,足够师母救人的了。” 适才看到赛伯温等三人与云蕾比斗,云蕾以一敌三,尚且绰绰有余,那么她引开一人,剩下的,应该不在师母话下,所以她与赛伯温的打斗,她是有心计的,故意把赛伯温往远处引,让敌人放松警惕,也要把空挡留出来。 于承珠一边打,一边偷眼观瞧,只见岸上已无孩童,都被储仙岛的人救走了,只有艄公还在船旁等候着她们上船。 看到孩子无恙,于承珠心中大为安定,到底是去了一桩心事,可以省心很多了。 只是按理说,以师母的身手不该到了这时候,还没有动静,怎么没有听到声响呢? 于承珠心头一惊,暗道:“难道说师母在摆架子,故意刁难我来着?” 她深深地感到,这次的师母真的变了,也许人到了一定的年龄,就会不同的吧。 于承珠“刷刷刷”连续刺出三剑,迫得赛伯温不敢近身,这时她略微松了一口气,偷眼观瞧,可不看不知道,一看不由得大吃一惊。 原来于承珠的“传音入密”尽数传到云蕾耳中,云蕾虽然情绪紊乱,可爱女心切,越是心中无主,听到于承珠发出的指示,她就越不由自主地照着去做。 而且于承珠考虑周到,把云蕾没有兵器的情形都思考在内,她的打斗极其华丽,转身回旋,动作是好看煞人,可其实在辗转腾挪,击刺抹撩之间,于承珠顺势解下肩上背着的白云剑,趁人不备,偷偷甩向云蕾。 这白云剑本是张丹枫年轻时使用之物,于承珠倍加爱惜,她是用惯了青冥宝剑,平时就把白云剑背在身上,就如同师父时时跟在身边一般,想到此处,于承珠不但心里甜丝丝的,往往还精神振作,做事更为用心。 而此刻白云剑要离开她了,于承珠既舍不得,又不愿意让别人发现,所以看似随意一甩,没留神的话,根本就没注意到。 可于承珠用足了心思,白云剑离身时,于承珠在格斗之余,还不忘灌输了内力,让白云剑连着剑鞘一起出送。 这样剑光不曾外露,谁也不会多加留神。 云蕾施展轻功,赶到女儿身边,人刚到,白云剑就随后而至,云蕾一见白云剑,想到这是张丹枫之物,想起少年时与张丹枫策马游历的情形,不由得心中泛起温馨来,这样心中一阵安稳,仿佛眼下张丹枫就在身边。 她一拨剑身,剑簧一弹,白云剑应声出鞘,一时剑光如虹,仿若水银泻地,无孔不入,周遭尽是亮眼的剑光。 小狗子目光呆滞,视如无睹,张翕见状,心头大喜,用力一挣,谁知道别看小狗子呆若木鸡,可是只要张翕一挣扎,他马上加了一把劲,张翕痛得“啊呦”之声不绝,而且小狗子的后劲还源源不断而至。 张翕越是挣扎,他用的力气就越大,张翕痛得弯下腰去,小狗子的力量宛如泰山一般,压住了她。 云蕾听得女儿惨叫,心中一动,剑势不觉慢了下来,可是见小狗子居然不避不让,她的心中一动,暗道:“难道说他是被药物控制了不成?” 既然如此,为了救女儿,云蕾也顾不得许多了,当下银牙一咬,手上加了一把力,当务之急,先把爱女救下再说,说不得,要牺牲小狗子这孩子了。 于是她长剑过顶,一招“力劈华山”,当头挥下,如果小狗子还是这般的话,那么以白云宝剑之利,不难把他劈为两爿。 第四百章 双剑合璧梦成真 尽管云蕾下定了决心,要将小狗子毙于剑下也在所不惜,可她到底是一代女侠,侠义之心早已融入了骨髓。 云蕾绷着脸,抿着嘴,眼露冷静。 可接触到小狗子茫然懵懂中透出天真的小脸,不知怎的,心中一颤,暗道:“这不知是谁家的孩子,他父母可是不要他了。” 想到此处,心不觉一颤。 云蕾自己都是当母亲的,叫她真要杀害一个孩子,这又如何下得了手? 她手里拿的又是丈夫张丹枫的白云剑,她不由得闪现出当年和张丹枫在山洞里的夜话,她道:“不管你愿不愿意,只恐也要弄至杀人盈城,流血遍野……”(事项见梁羽生著作《萍踪侠影录》第十章一局棋残英雄惊霸气,深宵梦断玉女动芳心) 云蕾想道:“如果大哥在,他会如何呢?”一开始认识时,她叫张丹枫为大哥,后来成婚了,直接叫丹枫,可偶尔笑噱中也会无意露出来原来的称呼。 如今云蕾委决不下,爱女是要救的,可要牺牲一个无辜的孩子,这叫云蕾如何真正下得了狠心,于是旧日的称呼又浮上心头,在她心中,实在是希望足智多谋的丈夫在身边。 可这等情形,就算是张丹枫在场,也是一筹莫展,有些事情就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挨到了自己身上,都是手足无措。 云蕾这么一顿,动作不免慢了下来,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嗖”的一声,路春娘窜上,一把夺过张翕,顺手把小狗子往前一推。 小狗子噔噔噔直往前冲,前进的方向正对着云蕾的剑尖。 云蕾这一惊非同小可,她本就在犹豫是不是要伤害这么一个小孩,殊不知,她心地善良,怜惜稚弱,路春娘却不管不顾,竟是拿小狗子当做挡箭牌。 云蕾屏息凝气,身子一仰,凌空翻腾,远远跃开,这才免了小狗子一剑穿胸之祸。 云蕾身子立定,却还忍不住发颤,心道:“怎的这样凶狠。”她实在无法接受,世上竟然有如此对待孩童之人。 云蕾刚站定,却听“嚓嚓”两声,金光一闪,路春娘“啊呦”一声。 原来是于承珠瞥眼见状不好,她相隔甚远,也来不及救助,只有发出金花暗器协助,路春娘正将张翕夺在手里,心中得意,不料于承珠的金花已经来到,金花的花瓣是磨光了的利刃,旋转而至,冲着路春娘的手腕倏尔划下,如果这么划个正着,路春娘的经脉都会被割断。 于承珠的暗器造诣是到了一定的境界,发暗器讲究的是耳聪目明,把握时机,时效性是非常关键的。 于承珠的金花暗器发出的当口,正是云蕾翻跃转身之时,衣袂当风,剑舞如雪,夜风簌簌,金刃鸣啸,于承珠那一点金花带风之声,完全被掩盖,可以说几乎是毫无声息地掩近了路春娘。 若非云蕾身形移动,拉开距离,她都未必可以察觉到金花的欺近,更毋说是路春娘。 路春娘的武功虽然得到过绿袍沧浪的指点,可跟师出名门的云蕾和于承珠相较,还是次了不少。 等她发现时,金花已经到了面前,再要躲闪,已经来不及了。 路春娘顿时恶向胆边生,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张翕往前一挡,这样一来,于承珠的金花就往张翕身上招呼。 云蕾这一惊非同小可,急忙运剑如风,只听“叮”的一声,那枚金花被云蕾拨开,于承珠听得声响,马上连挥三剑,剑出迅捷,尽往赛伯温伤口上点抹刺划,赛伯温本已受伤,一见之下,心头大骇,哪里还敢迎战,急忙闪在一边。 这样就出现了一个缺口,于承珠的身法何其敏捷,当下“嗖”的一声,从缺口中跃出,快速赶到云蕾身边,与师母会合。 而云蕾一招“拨云见月”,长剑抡下,只听“嗤”的一声,路春娘身后的一枚金花已经被劈做两半。 于承珠恰好赶到,见状不禁心中大呼:“可惜。” 原来她一发就是两枚金花,一枚在前割向路春娘的手腕,另一枚悄无声息掩到背后,对着背心的“肺俞穴”扣去。 于承珠的设想是,如果路春娘手腕被割,到底也是皮外伤,一时半会儿的未必就毙命,张翕在她手里,她还可以炮制摆布,为了谨慎起见,就加了一朵金花,这一朵金花如果偷袭成功,当下路春娘就算能够动弹,也是气力大为减弱,根本无法再伤害张翕。 这样可以确保将张翕摆脱敌人之手。 可不曾想云蕾一见女儿首当其冲,居然做了敌人的盾牌,立马心神大乱,一切都不重要,确保女儿毫发无伤才是重点。 所以不但替路春娘挡了前面那枚金花,连身后那枚也一起劈断。 她的想法是,千万不能让女儿冒一点险。 两人的想法同样是周到,一个是为了克敌制胜,一个是为了爱女周全,偏偏同样的心思,放在了一起,构成了冲突。 路春娘万万没想到,身后居然还有一枚金花,当下不由得一声冷汗,暗道:“如果不是被劈断了,我中了暗器都还不知不觉呢。” 她看着云蕾,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居然怔怔出神。 这时于承珠身轻如燕,掠风而来,叫道:“师母,我们用双剑合璧,先夺下师妹再说!” 云蕾望着女儿头发散乱,面色发白,又是心疼,又是焦急,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这时听到“双剑合璧”四个字,不由自主地精神一振,长剑一引,此刻于承珠正好赶来,只见剑光一长,于承珠一声欢呼。 她终于可以继承师门的绝学“双剑合璧”了,早就听闻这门绝学所向无敌,因为保持这门武功的绝密性,师祖谢天华和叶盈盈不得已分开数十载,直到师父张丹枫与师母云蕾无意间邂逅,两人使出绝技,这才知道是师门中人,从而展开一段浪漫而激荡人心的江湖闯荡之路。 这在于承珠少女时期,常常进入梦中,她不时幻想着自己就是师母,与师父邂逅,和他并肩作战,双剑合璧,此刻,梦想竟然成真。 第四百零一章 难忘难舍旧时心 也因为有这样的梦幻,当初她学艺时,在白云和青冥剑的选择中,她选了青冥剑。 当时张丹枫夫妇只有这名爱徒,加上于谦的关系,自然宠溺了一些,是把两把宝剑放在于承珠面前,让她选择的。 而于承珠选择的是青冥剑,由此云蕾不但把“穿花绕树”的轻功倾囊相授,也把金花绝技相传,还要她继承自己“散花女侠”的美名。 但是于承珠是有私心的,表面来看,她是认为白云剑是师父的,不愿夺爱,那是尊重师父,由此云蕾更为疼爱她。 可其实,她是把自己幻想成了师母,希望有朝一日,策马人世,仗剑江湖,也遇到像师父张丹枫那样的人物。 也就因为如此,云蕾教她的时候她是学得格外用心,不但是学武功,也在模仿着师母的神情,师母凝眸时的深情,含笑时的幸福,宁静时的轻惬,这样细小的表情,于承珠都一一在目,偷偷模仿。 以前只觉得这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连她自己都要笑,怎么可能呢?根本是小孩子天方夜谭似的迷梦而已。 尽管连自己都不认可,可是这个梦跟着自己的时间是最长的,有时候连自己都不记得了,长大了,需要面临的事情多了,哪里还会顾得上童年的梦幻呀。 可是往往在忽略时,它会不经意地显露出来。 就如此刻,本来只是为了救师妹张翕,可是来到师母身畔时,旧时的美梦,一下子弹上心头,好像从来都不曾褪色过一样。 一切都仿佛还待在从前,都那么美丽,那么青涩,都还是老样子,都那么完好无缺,只为了等待她,等待着这一刻。 所以于承珠忍不住欢呼出声。 赛伯温和罗波一见之下,知道路春娘一个人无法抵挡,他们倒颇有义气,纷纷抢上来,能抵挡一时也是好的。 可是云蕾忽然“啊”的一声,脸色惨白。 原来于承珠一过来,云蕾马上就有了异样的感觉。 那仿佛是第一次双剑合璧时,她和张丹枫的情形。 那时候张丹枫应对强敌,正自吃力,他为了保护云蕾,不许她上前,谁知道云蕾看到张丹枫的剑法,就知道是师门中人,于是不顾一切抢上来,两人初次双剑合璧,就赶走强敌,连他们自己都不曾料到这套武功居然有这等威力。 而眼前的于承珠,仿若穿越时光而来的自己。 不但剑法相似,连神情也相似,云蕾在恍惚之间,几乎分不清,今夕何夕,是身在梦中,还是留在当下? 于承珠却不知发生了什么,还茫然抬头,她抬头的一瞬间,云蕾的心头“轰”的一声,那迷茫中天真,还带着欢悦的神情,分明就是自己的,什么时候到了她身上呢? 于承珠还问道:“师母,怎么了?” “怎么了?还问我怎么了!”云蕾心中说不清是憎还是怒,她也不愿意去说,当下长剑一振,随手一剑刺出。 在使剑时,云蕾心中稍安,握着白云剑,仿佛张丹枫就在身边,她拥有的不但是他的过去,还有现在和未来。他们是从过去就缝合连接在一起,仿佛衣衫上的锦缎和花绣,穿针引线,飞来合去,丝丝缝制,线线紧合,一起聚拢着,渗透着,从过去一直到了现在。 从江湖风云,到了日常闲话,岁月的变迁,堆积成了彼此共同的生活,也许这就是过日子。 每一天都有你,每一天也有我,每一天都是相似的,每一天又是不同的,就这样天长日久,也是岁月静好。 这一刻的云蕾,心中在叫道:“他终究还是我的,怎么我总是不安呢?”她都忍不住要笑。 却听到“嗤”的一声,原来她随手一剑,心中忆及过往,不由得身随剑往,她也不由自主地把身边人当做是张丹枫,从来她身边的,就一直是张丹枫。 如果是张丹枫,他就会有默契,她一剑刺出,他马上知道该如何配合,两人心意相通,一个眼神,一个微笑,一个举动,对方都会清清楚楚,心领神会。 可此刻,身边哪里又是张丹枫,云蕾一个踏步,却正踩到了于承珠的衣摆,将她的衣摆生生扯下一断来。 于承珠一剑挥出,心头欢悦,仿佛是师父张丹枫在身边,她心头有说不出的愉悦,可谁曾想到,衣摆竟然被踩到,于承珠吃了一惊,心情顿时从上扬的状态跌落到谷底。 她看到竟然是师母不小心踩到了自己的衣摆,心里又是惊又是窘,又是恼,又是羞,还不知道师母到底是有心的还是无意的。 于承珠面上发烧,心道:“难道是师母看我不顺眼吗?” 心念电转,赶紧施展“穿花绕树”的身法,跟师母保持距离,那也是自我的界限,在合适的范围内,她就可以最大限度的保护自己。 只听“嗤”的一声长响,于承珠的一幅衣摆已经随声撕下了一圈来,赛伯温和罗波都大吃一惊,他们不曾想到云蕾和于承珠居然会发生内乱,忍不住“啊”了一声。 这一声发出不要紧,听在于承珠耳中就如被针扎在心头一般,又是刺痛又是灼热,她不由得心头火起,暗道:“我可不能让他们笑话。” 于是一咬银牙,一招“拦江截斗”,剑势如同滚滚长江,纷涌而至。 顿时银光交舞,赛伯温等人只觉得眼前光闪熠熠,眼前刺亮,都不禁心头一惊,路春娘更是暗道:“没想到她们的武功那么高,看来今天难以善了,既然如此,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怎么也要拉着垫底。” 于是她把心一横,把张翕拎在手上,向前一晃,张翕小小的身体哪里禁得住于承珠满天笼罩的剑光,眼看就是拿张翕来抵御,也未必能够挡得了,路春娘心道:“挡得了一刻也是好的。” 她眼睛一闭,尽可能让张翕挡在前面。 于承珠一惊,不曾想到路春娘如此卑劣,竟然拿张翕来抵挡,不过玄机剑法既然号称百变玄机,自然是变化莫测,于承珠心中一定,觑准了时机,在满天剑光的掩护下,抽空从旁刺出,那一剑对准了路春娘的手腕“神门穴”,只要此穴受制,张翕却可以脱困了。 第四百零二章 事出偶然功力升 于承珠心头禁不住冷笑。暗道:“你再怎么卑鄙无耻,又哪里挡得了我师门玄机百变剑法的玄妙。” 心中对于师门武功更是自豪。 在这样的危急关头,若非玄机百变剑法妙到毫巅,变化莫测,如此场景,又怎么能轻易破解? 于承珠只盼着可以将师妹解救,谁知道云蕾一见路春娘又拿女儿作为盾牌,心中又急又怒,却也无奈,只有出手,她一剑“铁锁横江”,手腕一翻,要将于承珠的剑压下。 谁知道于承珠这一剑过去,后面藏着好几个变化,一见师母的白云剑过来,急忙变招,岂料才一变,却听张翕“啊”的一声。 云蕾顿时呆若木鸡,人怔怔呆住。 她看得分明,于承珠在变招,路春娘也在变动,她一看两把剑过来,心道:“我命休矣!”哪里还顾得了许多,立刻就把张翕往剑上撞,本来她是躲着这两把剑的,可现在她就要把张翕往剑尖上推。 于承珠又要应付师母的剑招,不曾料想路春娘也起了变化,她的宝剑一偏,却还是慢了一步,被云蕾的白云剑搭上,云蕾趁机一推,本意是让于承珠的青冥剑离开女儿远一点。可这么一来,于承珠的剑一偏,无巧不巧,正刷到张翕身上。 竟然是云蕾把宝剑推向自己的女儿。 这叫云蕾如何不呆怔。 她是亲手伤害了女儿。 好在于承珠的武功也到了一定的地步,瞥见张翕竟然凑上了剑锋,她大吃一惊,当下强把宝剑压下,硬生生地让青冥剑抽离了张翕周遭。 可是使力过猛,她心头狂跳,眼前又是一花。 于承珠暗暗叫苦,心道:“这一架可怎么打?”她出道以来,从来没有碰到过这种情形,缚手缚脚不说,自己人还窝里反。 脑中一个念头浮起,她暗道:“如果没有张翕就好了。” 此念一起,她又是大吃一惊,心道:“怎么今天的事情这般古怪别扭呢?” 她长吸一口气,此地不宜久留,当下一个翻身后旋,借着脱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心中顿时没有那么乱糟糟了。 她方才落地,脚步禁不住打飘,于承珠心中又是一警,想道:“看来精力消耗过多,刚才服用的药怕是又不济事了。” 于承珠心念电转,瞥眼只见小狗子直愣愣地站着,当下施展“穿花绕树”的轻功,掠过去起手一斩,手掌边缘切在小孩的后颈,于承珠还不敢多用力,生怕把这个孩子给伤了,小狗子根本无法抵挡,立马眼睛一翻,歪倒下来。 于承珠伸手揽住小狗子,施展轻功,把他交给艄公,道:“好生看护,把他带走。” 艄公道:“夫人也要小心。” 于承珠勉强一笑,她要快点回到战场,这个场景不能把师母留下。 她趁人不备,偷偷取出两颗丹药,牙一咬,直接服下。 现在的情势非常不利,张翕落在敌人之手,敌人又拿她来要挟,如果自己再不强大,那根本是人为砧板,我为鱼肉。 张翕挨了一剑,青冥剑何等锋利,幸好于承珠并未下狠手,一见不对,马上收势,所以只是轻轻掠过。 可是张翕雪白的脸上多了一条血槽,鲜血涌出,看得云蕾触目惊心,叫道:“翕儿,你痛不痛?” 她叫了一声“翕儿”,已经难以抑制,接下去的说话,几乎是带着哭音。 张翕睁开眼睛,这时她想到父亲张丹枫教她的,头脑要在舌头之前,眼下她可不能呼痛,不然母亲非发疯不可,于是她道:“娘,我不痛。” 眼看着鲜血直流,又如何会不痛呢? 云蕾心如刀绞,暗道:“怎么这时候她还想着我呢?叫我如何不心碎!” 这时于承珠如紫燕掠波,翩飞而至,道:“师母,我们再用双剑合璧,先把师妹救下来。” 罗波笑道:“就凭你们,做梦!” 于承珠眼睛一瞪,罗波见她的目光犹如利剪一般,顿时不敢多言。 于承珠心头恼怒,道:“先吃我一剑。” 一招“白虹贯日”,这一剑又快又狠,罗波领教过她的武功,知道她剑法虽然厉害,可气力终究不大,所以根本不畏惧,反而上来一招“开山劈石”,就仗着力气,来跟于承珠对决。 可谁曾想到,这一次的于承珠不同凡响,剑未到,剑风已至,触及肌肤,罗波只觉得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当下马上收拳,心道:“怎么她的劲道又强大了呢?” 于承珠一剑逼得罗波撤退,不由得心头冷笑,道:“凭你也敢来拦我!” 当下又是一剑过去,罗波来不及闪避,半条衣袖已化作片片蝴蝶,随风而去。罗波这一下给唬得赶紧往路春娘这里靠,叫道:“救命!” 他越是叫,于承珠越是恼怒,喝道:“伤天害理,还想逃命,纳命来吧!” 顿时又是一剑过去,如影随形,寸步不让。 赛伯温见状不妙,急忙把点穴撅一搭,仗着兵器要拦截于承珠,谁曾想于承珠拼得兴起,一见有家伙撞上来,她被压制的怒气也一并上来,当下手起剑落,根本不用什么招式,就是在用力气。 只听“咣嚓”一声,赛伯温的点穴撅前端竟然断为两截,赛伯温瞠目以对,没想到看上去娇怯怯地的于承珠不知道撞了什么邪了,这时候气力居然惊人,都可以跟他们拼力气了。 赛伯温一呆之余,于承珠的剑何等利索,马上又是一剑刺出,赛伯温定了定神,运用内力,想把于承珠的宝剑引开,这时只听罗波“啊”的一声,竟然是于承珠从意想不到的方位刺了罗波一剑。 而且就在赛伯温面前,看似打的是赛伯温,却是罗波中剑。 赛伯温大为心惊胆寒,暗道:“料不到于承珠的武功进展得如此神速,她的剑法神出鬼没,功力又强劲,这该如何是好。” 情势出乎意料,谁曾想到于承珠的武功莫名其妙地拔高了不少,这样一来,只怕张翕在手,都未必管用。 第四百零三章 接连挫乱难和谐 于承珠功力骤然拔高,皆都失色,都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于承珠势如破竹,横冲直撞,一柄青冥剑在她手里指东到西,指南到北,舞得如同泼汤溅雪,洋洋洒洒。 赛伯温觑得情形不妙,眉头一皱,计上心头,马上笑道:“双剑合璧不外如是,哈哈哈……” 才笑得三声,于承珠“嗖”的一声,一剑往他肚腹刺来,剑到中途,蓦然一挑,剑尖指向下颌,稍不留神,三寸咽喉就会被捎带到。 赛伯温一惊之下,哪里还敢多言,接下来的笑声就卡在喉头,再也笑不出来。 罗波埋怨道:“你提醒她作甚!” 还嫌事情不够大吗?一个于承珠已经这么难对付了,再来一个云蕾,这是准备送命去的吗? 殊不知赛伯温老于世故,看出云蕾和于承珠彼此有心结,如果一个人单打独斗,按照目前的情形来看,只怕三个人联手,都未必是于承珠的对手。 可张翕在手里,云蕾的处境就变得不可捉摸。 看似与于承珠双剑合璧,可每每在关键时刻,她不但会相助自己这一方,还有倒戈掣肘之态。 与其跟于承珠打斗,被她打得落花流水,倒不如把云蕾拉下来,让她来牵制于承珠。 果然云蕾听到此话,心头怒起,喝道:“你敢侮辱我师门?” 于承珠正在上风,云蕾不加入也无妨,她道:“师母,不如你替我掠阵。” 云蕾听出她的意思,是不需要自己了,这一下心火更盛,怒道:“我还不如你?” 于承珠愕然,她哪里有这层意思,云蕾情急之下,脱口而出,话一出口,顿觉不妙,心道:“我真是乱了心神了,怎么这都往外说呀!” 可说都说了,还能收回不成? 于是云蕾抿着唇,不发一言,一剑“分花拂柳”,攻中带守,攻守戒备。 于承珠见她出剑颇有气象,不像是心神错乱之态,心中虽有惴惴不安,却也不怎么在意。 她心道:“小师妹落入敌手,师母一定是心乱如麻,有所情绪,也是可以体谅的。” 心念刚定,可忽然内心一个声音浮上:“如不是张翕执意要来,云蕾一意纵容,怎么陷入如此困局,这是她们咎由自取!” 于承珠吃了一惊,这分明是她潜藏在心,不敢流露的真实心情,怎么一个不小心,全都浮上来了呢? 于承珠这一惊非同小可,这是她内心的秘密,不可以广为人知。 于是于承珠奋力使剑,捭阖之间,劈荡有力,不知不觉用了很大的气力。 她要用力地把这个真实的念头抛诸脑后,真正想甩掉的就是这个念头。 却听张翕一声闷哼,竟然是于承珠用力挥剑,无意间又扫到了张翕身上,这一下云蕾愤怒不已,喝道:“你作甚!” 她一跃而上,身法轻灵,人未站稳,一剑已出。 云蕾虽然是急切之间,护女要紧,可到底还是女侠本色,用意只在把于承珠的剑拨开,并无私心。 “当”的一声,却是云蕾与于承珠的双剑相击,发出清脆的声响。 于承珠瞥见赛伯温和路春娘两人身影交错,露出一个破绽,当下心头大喜,来不及打招呼,顺着云蕾的剑势直掠过去,看着竟似对着张翕下手,浑然不顾张翕的安危。 云蕾一见之下,心都从喉咙里跳出来,也来不及说话,急忙上前阻拦。 路春娘也不料于承珠竟然会对着张翕下手,顿时一呆,这样一来,张翕的盾牌作用全然失去,以于承珠如此状态,假如张翕一命呜呼,那么他们三个谁也别想活。 可这一下的变化,实在是太过颠覆,路春娘根本应付不及。 于承珠见状心头大喜,原来这是个虚招,看似不管张翕,却是在剑花之中穿过,一柄剑横插在路春娘与张翕之间的空隙之中。 路春娘当张翕是挡箭牌,可两人之间并不是无缝贴合,不过空隙也是微小之极,若非于承珠自幼习练金花暗器,眼力过人,也难以瞥见。 机会就如白驹过隙,转瞬即逝,如果按照这个情形,于承珠一剑插空,顺势一挑,路春娘的右手就要齐腕而断。 除非她当机立断,把张翕放下,这样才可以抱全她的手腕。 只要把张翕救回来,那么一些小伤,治疗起来也不会太难,总比一直落入魔爪,处处受到牵制,事事被动得要好吧。 这是两害相较择其轻,权衡思虑再三,策划出来的方略。 别看于承珠用力甚猛,她也用心用脑,精于计算的。 可她的用心碰到了云蕾,总是要打折扣的。 云蕾一见青冥剑明光闪亮,剑吐碧莹,不离爱女身周,她哪里还能保持清醒,恨不得以身代之。 她三步并作两步走,疾跃而上,一手搭在于承珠的肩下“天宗穴”,沉声喝道:“快放下,不然不客气了。” 她的内力贯注于掌心小星天,如果于承珠不听话,她掌力一发,天宗穴也是人体大穴,一经震荡,五脏六腑都会受牵连。 为了女儿,她也是全然豁出去了。 于承珠却哭笑不得,暗道:“怎么总是来捣乱呢!” 这一刻儿时的憧憬全部化为乌有,在她的幻梦中,双剑合璧不但举世无双,还浪漫无比,可眼下她与师母的双剑合璧,这哪里是双剑合璧呀,简直是骨肉相残,碰撞连连,相互牵制,勾连错合,心累不已。 而且机会稍纵即逝,眼看路春娘就要带着张翕闪开,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再要候到这样的机会,恐怕是可遇而不可求,过了这村,还指望有这店吗? 于承珠咬紧银牙,暗道:“师母,恕我大胆,等救回师妹再向您赔罪!” 事有轻重缓急,当务之急,救下张翕为重。 所以于承珠不加理会,继续运剑而行。 云蕾不曾想于承珠居然不听她的话,真要催动掌力的话,只怕于承珠马上就要身受重伤,尽管云蕾对她有心病,可毕竟从小带在身边,多少是有感情的。 更何况,那一瞬间,她想起了师父与大师伯。 第四百零四章 无辜稚儿误落锋 说来也奇怪,这一瞬间,云蕾望着于承珠,不知怎么的,想起了大师伯董岳暗恋着自己的师父叶盈盈,这一暗恋就是一辈子,他什么都没说,而她也过着属于自己的日子,彼此相安无事,各安天命地活着。 云蕾蓦然心中一动,对于承珠宽容了几分,也心软了几分,只是面孔仍然板着,内心的柔软是一回事,面对着对方又是另外一回事。 云蕾心头苦笑,暗道:“还是早点带着翕儿走吧,何必扰人扰己呢!” 她深深地后悔这一次为什么要来,假如不来,也许就没事了。 云蕾这么一迟疑,于承珠何等机灵,顿觉有机会,悄无声息地把青冥剑抽出,忽然身法一移,人飘到了路春娘跟前。 云蕾见状,本能地追过去,却冷不防脚背一痛,忍不住“啊哟”一声。 原来她本能地跟过去,竟然把脚垫在了于承珠的足下,于承珠正在发力施展轻功,这一下把云蕾踩着个十足十。 于承珠大惊失色,真没想到这时候师母的脚会送到自己的脚底,顿时慌张不已。 云蕾心道:“她还是老样子。”心中一定,道:“别伤了你师妹,去吧!” 这一下说话声音柔和很多,于承珠觉得久违的师母又回来了,一时之间,珠泪盈眶。 旁边的赛伯温却道:“看来还是徒弟更厉害一些。” 他是有心挑拨,路春娘会意,到底都是女人,知道内心的一些敏感的小心思,她马上道:“徒弟年轻嘛!” 这一下真的把云蕾重新激怒,她长剑一荡,左一剑右一剑,披荡生风,于承珠一见之下,心头大喜,马上剑诀一领,两把宝剑如同蛟龙出海,又如金剪交会,只听“啊”声不绝,才一会儿功夫,路春娘、赛伯温和罗波三人身上都受了不同程度的剑伤。 于承珠道:“叫你们见识一下什么是双剑合璧。” 她瞥见赛伯温肩上还在泊泊渗血,当下又起一剑,划向的正是他肩头上的伤痕。 她恼恨他们挑拨自己和师母,所以非要让他们多吃一点苦不可。 可路春娘也非善予之辈,一见之下,马上掐住张翕的脖子,张翕小脸涨得通红,云蕾大怒,道:“放下她!”她一剑刺去。 路春娘冷笑连连,一不做二不休,提着张翕,如同老鹰叼着小鸡一般,将张翕直荡荡地荡过去。 云蕾目驰欲裂,却也奈何不得。 于承珠心头怒起,骂道:“卑鄙!” 她青冥剑一伸,不料这时候赛伯温和罗波同时夹攻她两侧,这两个人都是气力大无比之人,眼下都不管云蕾,直接攻击她。 于承珠宝剑一荡,一招“玄鸟划砂”,剑刃带风,掠过两人。 青冥剑剑锋吐寒,轻易可不敢攒其锋芒。 罗波与赛伯温分头绕开,却到了路春娘背后,两人不约而同地掩护着路春娘。 路春娘眼角含煞,将张翕往于承珠剑锋上一送。 本来按照于承珠的剑势,根本掠不到张翕的,可路春娘心思歹毒,非要把张翕小小的身体往于承珠的剑锋上迎送过来。 云蕾一颗心尽数挂在张翕身上,一见之下,都忘记了自己还有心跳,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快点去救张翕,要不然,自己挡在她前面也好。 可偏偏罗波和赛伯温拦着她,她哪里有心在缠斗,但两人武功不弱,加上有心施为,一时之间居然无法摆脱。 于承珠一剑挥走了罗波与赛伯温两个人,心头忍不住得意,却不料路春娘使坏,把张翕送上来,她一下子还不曾察觉,等她感觉到手上有异样时,已经来不及了。 只见张翕面色苍白,身上全是血。 于承珠这一惊非同小可,差一点就要扔掉宝剑,急着护持师妹,问她伤在哪里了。 此时赛伯温道:“好你个于承珠,竟敢有意伤害小师妹。” 路春娘冷笑道:“这小孩是多余的,死了也好,这样她就可以和她师父再生一个了。”说着连连发笑。 于承珠只觉得这笑声宛如夜枭叫唤一般,说不出的刺耳和寒心,她怒道:“无耻!” 长剑连挥,路春娘冷笑声中,不是把张翕往前推,就是故意往剑上送。 于承珠暴怒之下,还真有扫掠到了张翕。 云蕾失声流泣,她凄怆地道:“承珠,我不跟你争了,都给你。” 于承珠听得又是烦恼,又是厌恨,她叫了一声:“师母!” 她不想说下去了,还要解释什么呢?一声师母也就够了,师父就是师父,她只是弟子而已。 可是这一声出口,心头的烦闷非但没有解除,反而更如棉花吸了海水,包紧在身上一般,沉甸甸的感觉越加严重。 既然说不清楚,那么以剑代语吧。 于承珠一口青冥剑使得如同电舞银蛇,流光溢彩,夜晚的星空又哪里有她的剑光缤纷绚烂。 路春娘什么也不管,就只用张翕来挡,一开始于承珠还在让。 让到后来,于承珠也心头烦恼,暗道:“没有她就好了。” 说来也奇怪,这么想的时候,随手一剑,只听张翕一声闷哼,身子痉挛,她本来被掐着脖子,无法吸入空气,已经是半昏迷状态,而这么一下,是应激性反应,想必承受了强大的痛苦。 路春娘唇边露出狞笑,按照先前的惯例,于承珠还会再让的,那么她就继续把张翕往前送。 可谁知这一次的于承珠目光呆滞,面无表情,竟然没有顾到张翕,径直一剑穿过,路春娘一怔,“啊”的一声还来不及从喉中吐出来,她虎口一痛,却是于承珠的宝剑穿过张翕,刺到了她的虎口。 路春娘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真没想到于承珠还会有这么一手。 可继而她的唇角露出笑容,这个笑容在此刻来看,有说不出的可厌和恐怖。 赛伯温瞧得正切,不失时机地叫道:“于承珠,你竟然不顾师妹的安危,要牺牲她的命吗?” 云蕾大叫一声,跳了起来。 她没有看见情形,可是她已经濒临疯狂的边缘,哪里还管真假。 第四百零五章 天昏地暗物已非 于承珠却继续跟上一剑,路春娘虎口吃痛,哪里还拿捏得住张翕,手一松,张翕直落而下。 于承珠淡淡一笑,衣袖带出,将张翕拂至一边。 云蕾正好跑来,急忙接下爱女,张翕到了怀中时,她心神稍定,一个想法却浮上心头:“承珠是故意把翕儿带过来的。” 她认为于承珠是看准了施为的。 于承珠一剑快似一剑,一剑紧似一剑,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越是使剑,时间越久,她的气力就越大,好像怎么也用不完似的。 这一下于承珠也是满腔的愤恨都要发泄出来,非要将三人击毙剑下不可,所以下手毫不留情。 不知不觉十招过去,赛伯温瞥见不远处又出现了船只,心头暗暗叫苦,这于承珠此刻仿佛不要命似的,追着就是猛打,他的气力虽大,可是接招起来逐渐困难,连呼吸都粗重起来,只怕时间不长,三人都不是她的对手。 赛伯温虚晃一招,飞脚踢起一块石头,罗波趁机发掌,那石头带着劲风往于承珠身上而去。 于承珠号称“散花女侠”,用惯了金花暗器,哪里还会畏惧他这些,当下一个转身,一朵金花飞射而出,剑势不变,继续向他们追杀。 只听“噗”的一声,金花与石子相撞,纷纷坠地。 由于两边的气力都用得极大,相撞时,还冒出了火花。 这样一来,于承珠倒是不由自主地往后闪了几步,不过她轻功过人,后退几步,原是养精蓄锐,蓄势待发,接着脚尖一点,马上要窜出去时,只听赛伯温道:“于承珠你好样的,竟然欺师灭祖!” 说着手往下一挥,一股淡黄色的烟雾四下散开。 于承珠逆着风,马上屏住呼吸,可还是吸入少许,只觉得呛人之余还有些香甜,知道这是含有剧毒的,顿时暂缓脚步。 这时候风中悉索之声断断续续,于承珠心知不好,连忙运剑如风,只听细巧的“叮叮”之声不绝,原来烟雾中还有不少细小的梅花针。 于承珠心道:“不知道有没有毒。” 只是烟雾散开,波及面甚是广,而且梅花针细如毛发,一个不留神,就会被误中,于承珠再三小心,运起师门玄机百变剑法中一招“八方风雨”,尽量照顾到四周,别再让暗器骚扰到师母和师妹。 她那股牺牲张翕的狠念转瞬即逝,自己都忘记了曾经存在。如今心头还是一番好意,向着师母和师妹,希望她们平安。 烟雾消散,眼前哪里还有三人的身影,这一切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于承珠舒了一口气,她自己也觉得恍惚,假如真的什么都没发生,那就好了。 可此时,就听到云蕾的哭声传来。 于承珠心中一沉,拖着宝剑,向云蕾走去。 只见张翕气息微弱,双眼半阖,身上尽是鲜血,适才的打斗,她被剑锋扫到都不知道多少处了。 于承珠一阵心颤,她再不喜欢张翕,看到了此刻,都不免动了恻隐之心,张翕才多大,美好的人生还没有向她展开呢。 于承珠鼻尖一酸,忍不住热泪盈眶。 云蕾不断地哭道:“翕儿,翕儿,你看看为娘,娘就在你身边……” 越哭越是凄恻,当真是闻者伤心。 却见张翕微微睁开双眼,她看到了母亲,云蕾赶紧擦去眼泪,再如何伤心,她也不能让女儿看到,她要给女儿看到的是自己的笑脸,可这时叫她如何笑得出来。 只听张翕道:“娘,我……不痛!”说着头一侧,竟然一命呜呼。 于承珠在一旁看得如受雷亟,才这么一会儿,张翕这么一个小生命就离开了她们。 她是有些讨人嫌,可还是活泼漂亮的一个孩子,就这样莫名其妙地离开了。 别说是于承珠不敢相信,连云蕾也不愿意相信,她颤抖着手,凑到爱女鼻子前,想去探探呼吸,可是手在抖,心也在颤,只在空中摇晃不定,哪里还敢探个究竟。 适才云蕾的眼泪不断,此时却睁大了眼睛,哭不出来,也流不出泪来。 于承珠见云蕾的脸色越来越苍白,渐渐地就跟死去的张翕一模一样,她心头震惊,忍不住“扑通”一声跪在云蕾面前。 才一跪下,只觉得膝盖刺痛,原来地上都是石块,而于承珠心头震惊,哪里顾得到脚下,这一跪,用力甚多,膝盖渗出血来,她也只能咬着牙。 于承珠道:“师母,都是我不好,你罚我吧。” 云蕾凄然一笑,难为她这时候还能笑得出来,却听撕心裂肺一声嘶吼,道:“你有什么比得上我的翕儿!” 于承珠听得心魂遽裂,不禁伸手拉住云蕾的腿,她哭道:“师母,你要打要骂都可以!” 话音未落,只听“啪啪”两声清脆的耳光,却是云蕾狠狠地抽她。 云蕾道:“都是你!” 她含着泪水,这时候人一动,泪珠就噙含不住,颤滴滴地震落下来。 看到师母终于流下眼泪,于承珠心头一松,可这时,她只觉得天昏地暗,身上一热,头眼昏花,看四周的景物仿佛在旋转一般。 于承珠勉强撑起眼皮,暗道:“这是在哪里?难道还在打斗吗?” 一想到打斗,她又恍惚起来,忍不住叫道:“师妹,你没事吧!” 于承珠强力撑着要继续战斗,这一次的敌人武功高且不说,还诡计多端,不能不防,不能不全力以赴,所以她要起来,可是才一撑,就觉得自己的身子不断地往下沉,越来越沉重,想要起身,却软倒在地。 这时耳边只听有人唤道:“承珠,承珠!” 依稀是丈夫叶成林的声音,接着好像风中还有一个声音,既叫着“蕾妹”,又在叫“承珠”,声音既温柔又熟悉,还透着独有的清朗。 于承珠心头一喜,再如何她都认得住这个声音,不是别人,正是恩师张丹枫,她怎么也忘不了。 于是她喃喃回应道:“师父,师父,我在……这里!” 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低,渐渐地,她只觉得自己嘴在动,可是声音有没有发出不就不知道了,因为气力越来越弱,弱得仿佛没入了尘埃,就如她这个人似的,接着就天旋地转,不省人事。 第四百零六章 爱之深切且无痕 迷迷糊糊,恍恍惚惚之中,于承珠感觉到自己的身子越来越轻,好像被一股大力托起,人如轻羽,飘飘荡荡,无所依凭,随风而去。 “我这是在哪里?”于承珠不觉问自己。 她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很虚弱,连意识都不愿意清醒,一旦清醒了,就会耗用体内不足的气血,反而增加负担。 于承珠本已闭上了双眼,此刻再将眼帘阖得沉一点,什么都不想,也就好了。 连意识都没有,自然身心轻快。 可平时爱思索,想多了,就成了习惯,渐渐地,习惯也就成了自然,不知不觉中,还是会浮上思潮。 一个想法浮上心头。 “我要去哪里?” 不错,在哪里不重要,要到哪里去,那才是重要的。 存在的意义并不是在于不在,而是想与不想。 她还会想去哪里呢?师父在哪里,她也要到那里。 于承珠想要的就是跟着师父。 “师父,师父!”于承珠心里轻轻地叫着。 她呼唤着师父,从来就是语不高声,尽在心头,轻唤而不惊起四周。 她此刻的人轻得像羽毛,那呼唤更是轻若无物。 用不用力,跟想与不想,有时候也不相干。 于承珠眼前似乎出现了一道白光,她想往前去,可是身前是白雾,白色的轻雾,迷迷茫茫,恰似她心头的迷惘。 都是白色的,看着像是一样的。 可是于承珠知道,她要的是穿越迷雾,跟随光亮,尽管那光亮是简单的白色,孤寒得如同她心中的情丝,从来就是一个人,孤伶伶,不会有伴儿的。 但光亮就是光亮,不管它是什么颜色,跟着走就对了。 “师父,他又会在哪里呢?”于承珠忽然想道,“我看一眼就好,也不想打扰他。” 她从来就是如此,爱得深切,却又无痕,更不愿意露出端倪来。 接着她就看到两条身影坐在棋坪前,一条白影不正是师父张丹枫。 张丹枫很喜欢下围棋的,于承珠心头一喜,差一点就要叫出“师父”来。 可她的性子素来沉敛,再一思索,另外一个又是谁? 难道是绿袍沧浪? 她抬起头来,可不正是绿袍沧浪,随着光影的推进,他身上的绿袍越来越明显,越是光亮,颜色就越突显。 他在与师父下棋? 想想也对,师父喜欢下棋,绿袍沧浪如果要夺取江山,可不正是要下棋谋划吗? 倒要看看他们的征战如何! 于承珠默不作声,轻轻走近,凝视着棋局。 只见一黑一白两条长龙交缠不已,各领风骚。 一时之间居然相持不下。 所以两人都沉静思量,不敢多走,也不敢贪进,下棋讲究全盘构思,一子错,满盘皆输。 于承珠记得在昏迷前,师父张丹枫是去拜访绿袍沧浪,这两人无论是斗武,还是斗棋,哪怕只是交谈,都要一千招以上,没有个三天三夜,断难罢休。 于承珠看了一会儿,只觉得头昏目眩,这两大高手的较量,又岂是她能看得明白的。 于承珠支撑着头,揉了揉太阳穴,心道:“这么斗下去,不知道几时才算了,不如,我去破坏棋局,让师父腾出手来,不用把时间浪费在这上面。” 这么想着,她伸手一掀棋坪,绿袍沧浪倏的一瞪眼,继而笑道:“你有多大的气力,竟敢捣乱!” 于承珠触手发现这是石坪,一时之间哪里掀得开,不过也难不倒她,于承珠默运玄功,只见棋子纷纷上跃,她催动内力,让棋子自己跳上来。 张丹枫拈须笑道:“承珠,你又长进了。” 张丹枫对于弟子是爱护得多,鼓励得多,最好就是弟子超过他,这是他最开心的事,也是他最愿意看到的成就。 听到师父的鼓励,于承珠心头一暖,道:“长者有事,弟子服其劳,此等小事,何用又劳我师父,我一个人就可以对付你了。” 绿袍沧浪哈哈笑道:“小姑娘口气比力气大!” 于承珠得意之余,脱口而出,说话未经大脑,却好像是自然流露。 可是话一出口,她忍不住后悔,怎么说这种话。 绿袍沧浪的能耐和师父张丹枫差不多,如果她可以挑战绿袍沧浪,岂不是证明她都可以胜过师父了? 虽然张丹枫希望看到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胜旧人,弟子超尘脱俗,能超越他是最好。 可于承珠还没想过要去逾越师尊。 对她而言,那可是冒犯。 顿时于承珠心惊不已,偷眼观窥师父的神情。 只见张丹枫神情如常,笑容不改,看来也是嘉许的。 于承珠的胆量顿时壮了不少,道:“大明都建立多时了,你还要颠覆王朝,让生灵涂炭,这又何必呢?” 绿袍沧浪哈哈大笑,道:“朱元璋难道是传承的吗?他不也是妙手偶得,他可以,为什么我不可以?” 于承珠道:“当年的征战,你们是输的,愿赌服输!” 绿袍沧浪道:“那还有什么志气?张丹枫不肖,你也一样不肖!” 于承珠被刺得心头发烫,怒道:“你这样三不罢四不休,还要连累多少无辜!” 她想到吕择和潘芳,这两人何其可爱,她是对他们难舍难分,可他们从一出生,就注定了宿命,那是无法改变的。 假如绿袍沧浪再要折腾,像这样的孩子,岂不是更多?这又何忍呢? 只是,她心里又有一个想法产生,一个声音告诉她,假如,可以颠覆的话,岂不是改变了吕择和潘芳的命运了吗?他们就不需要继续受苦受屈辱了。 这个声音并不大,但是非常诱惑。 于承珠全身都在发颤,要用多大的气力,才可以克制这份诱惑呢。 现在的于承珠心头两个想法在拉扯,一个想法是,减少吕择和潘芳的存在,假如当初他们的祖先不去选择参与纷争,那么他们又怎么会像现在这样呢? 另一个想法是,懦弱!那时候叫他们怎么选择?选择并没有错,不能因为现在的局势就否定当初的无奈,既然局势是由人创造,由人改变的,为什么你不去创造,不去改变,建立属于你的世界呢? 第四百零七章 心底幽谷藏佳酿 这两个截然不同的想法,各自力量相当,在于承珠心里不断地拉锯着,撕扯着,角力着。 于承珠被折磨得连气都快透不过来了。 这种交战比世上任何厮杀和对决都来的严峻和残酷。 其他的交战顶多是打不过,可是打得时候没那么多顾虑,尽管把所有的本事都使出来即可。 此番的较量,没有一个是外人,都如同自己的亲生骨肉。 如果吕择和潘芳的祖先可以置身之外,那就可以保证平安,那是小时候的想法。 而知道他们的祖先之所以选择错,那是因为没有更好的选择,当时的情形下,那是不得已的妥协,这是长大后的,现在的想法。 每一个都是存在于于承珠体内的,是她自身的。 可是想法与想法之间还有棱角,还要角逐。 于承珠不知道要帮哪一个才好,如果什么都不想,偏生又会自己浮上心头。 仿佛连想法本身也不甘屈居于下,非要争个高低不可。 从小于承珠接受的就是淡定恬静的教育,寄情于山水,游历于江湖,置身于自我成长,倾听内心的声音。 所以当年她才可以独立选择,谁才是合适的夫婿。(事详见梁羽生著作《散花女侠》) 可越是恬淡,如今自我的想法就来得越猛烈,那是一种颠覆,以激烈的冲突的形式展现。 这让自认为是沉静的于承珠非常恐慌,好像从小接受的就是错的一样。 因此她要逃避,要避静,要一个人独处,要远离尘世。 然而,该面对的,始终都是要面对。 于承珠内火一阵又一阵窜上,而且这股无名之火非常奇特,上面是火,下面是虚,她的气虚,两种想法分别拉扯得她,每一下都是切肤之感,气血消耗得非常快,所以是虚弱的。 而且越是底下虚弱,上面的火就越演越烈。 于承珠不想再说话,也确实说不过绿袍沧浪。 绿袍沧浪观人内心的本事非常高超。 几句话寥寥数语,却把于承珠的心态掌握得非常通透。 之所以于承珠不想继续说,那是因为连她都不得不承认,绿袍沧浪说得对。 而且他说的,正是她盘旋心头,委决不下的事物。 这叫她如何不着恼? 所以不能再让他说下去了,“唰”的一声,青冥剑出鞘。于承珠面沉似水,拔剑一披,那上跃的棋子顿时如秋风扫落叶一般,悉悉而落。 于承珠运用金花暗器的手法,将散落的棋子当做暗器发出。 绿袍沧浪含笑道:“不坏,不坏!你的武功又长进了。” 于承珠不理会他,转眼望向张丹枫,只见张丹枫的神情如常,可是奇怪的是,他的笑容和绿袍沧浪的很像。 看着都是对她的嘉许。 于承珠一恍惚,揉了揉眼睛,定神望去,只见张丹枫面目模糊了起来。 于承珠一惊,她可不愿意让张丹枫如同绿袍沧浪一般,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事,这样的她全无隐藏,好像只能把属于她的感情逼向了悬崖。 而她不想,这段感情既然是属于她的,她就要给它最好的安排。 如果这也是她的孩子的话,无疑是她最珍爱,最值得骄傲的孩子! 现在于承珠知道为什么她自己的小孩会小产了,属于她的“孩子”太多了,她需要操的心也太多了。 别看这段感情见不得光,可要维持,也非常不容易,需要操很多的心。 于承珠气血都在这段感情上,她是无法濡养真正的小孩。 而她的小孩,也因为她需要操心,被别的“孩子”给挤兑着,压制着,连于承珠自己也在有意无意地压抑着。 假如有选择,那么于承珠会不会让她的小孩问世呢? 这是一个奇怪的问题,哪有不让真正的小孩问世的道理呢? 可是于承珠自己知道,很难回答,说不定,她真的会因为其他事情,选择放弃孩子。 于承珠凄然一笑,是的,她才是凶手,是她杀了自己的孩子,那是她和叶成林成婚多年,求而不得的孩子。她却轻易的放弃了。 她无法接纳,更无法原谅自己。 在与绿袍沧浪的战斗中,她清清楚楚地看到了自己,内心的秘密一览无遗,平时忽略的,不曾察觉的想法,也一一展现出来。 于承珠暗道:“孩子,你可别怪妈,妈也是没有办法。” 思及至此,她的珠泪滴下。 此时绿袍沧浪却笑道:“你可以把棋子重新还原吗?” 于承珠一怔,绿袍沧浪道:“这是围棋的复盘,学过的都知道。” 他说的确实如此。 于承珠心神沉淀,心清如水,运用当初偷师阿拉伯商人的手法,以青冥剑代替手,试图着在空中把适才的棋局复原。 假如复原了,那么一切就等于没有发生。 不知怎么的,于承珠心头浮上了这么一个念头。 可是她的动作轻灵,心神澄明,在向着新的武艺进展的时候,她没那么多的杂思,一心一意,心无旁骛。 多么可贵的清净,这是她求索上下,苦寻多时的。 这才是她所要的。 她无比贪恋,想着这一刻可以多一点,再多一点。 可是,好时光总是短暂的,她的心神稍定,又忍不住观望张丹枫,看看他是不是赞许。 瞥眼间,却见张丹枫的影子越来越依稀,于承珠吃了一惊,又听得绿袍沧浪的笑声越来越清晰,她惊而转头,只见绿袍沧浪和张丹枫两人不断地重叠,渐渐地竟然融汇成一个人。 于承珠大叫:“不!” 他们不可以是一个人,张丹枫只有一个! 却见两人的面容越来越模糊,而且笑容越来越相似,渐渐地,都分不清楚谁是谁了。 于承珠叫道:“师父!” 可是张丹枫没有理会她,她忽然用尽全身的气力,鼓足了所有的勇气,叫道:“丹枫!” 这一声乍叫辄停,她赶紧捂住自己的口,不允许再叫下去。 这是她心底的秘密,她也情愿它永远是秘密,不许见到天日。 就算是偶尔出来透透风,也是短暂的,而且不可以弄出大的动静来。 即使是快要见不到张丹枫的时候,也是如此。 第四百零八章 棋局复盘心愿现 一声“丹枫”,羞涩出口,于承珠马上捂紧嘴巴,再也不让它冒出动静来。 同时四下张望,确定了没有人听到,她不禁送了一口气,这才把手放下来。 谁知道这时只听“啊”的一声,声音凄惨。 于承珠惊道:“师母!” 这一声叫得和平时不同,可是于承珠一听就知道是发自师母。 她的心情不能让师母云蕾知道,所以她嘴唇发颤,想要再发声音,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只见云蕾鬓发散乱,满脸泪痕,道:“翕儿,翕儿她死了!” 于承珠急忙扶着云蕾,道:“翕儿怎么会死的?” 云蕾侧过头来,于承珠不禁打了一个寒噤,那眼神呆滞中透着清冷,仿佛她是个陌生人。 于承珠再要叫一声师母,却听云蕾道:“是你害死她的!” 于承珠吓了一跳,她是真的跳起来了,摇手道:“不!是她自己作死!” 云蕾上前一步,道:“是你害死她的。” 于承珠连退数步,再一次叫道:“不!” 云蕾的眼神如同刀锋一般,狠狠地盯着她,道:“就是你害死她的。” 于承珠颓然,差一点坐在地上,她呆怔着,下意识地叫道:“不,她死了,不关我的事!” 云蕾道:“你一直就不喜欢她,只是为了讨你师父的欢心,这才装出一副欢喜的摸样,你,你好狠的心!” 于承珠叫道:“不!你发现了我的心事,也别把所有的不是都推给我!” 却听绿袍沧浪哈哈大笑,从迷雾深处走出来,道:“不错,就是你害死了她,我会出现,是因为你的心在呼唤我,它告诉我,你需要我来除去她们,让你嫁给张丹枫。” “不!”于承珠尖叫道。 绿袍沧浪道:“别以为这就是你的心事,其实所有人都知道,包括你的宝贝师父张丹枫。” 于承珠骇然,她连连摇手,不断后退。 绿袍沧浪道:“不信,你来问问他看。” 于承珠连忙摇头,她都分不清那是摇头还是颤抖,她只能说出一个字来:“不!” 她的思想都停顿了,空气也凝固了,她能吐出的只有这一个字。 绿袍沧浪笑了笑,向着迷雾深处招了招手,于承珠叫道:“不!”她不由自主地挥剑。 却见绿袍沧浪的笑越来越熟悉,越来越像张丹枫。 于承珠却越来越惊骇,她是处在潮汛的漩涡里吗? 不行,她用力挥剑,不知道是要挥去眼前的影子,还是要挥去心头的秘密,她能做的就只有挥剑。 这时忽然看见先前的棋子有的上升,有的落下。 都过了许久了,怎么还没有全部落下? 按理说都该落下了才是。 于承珠闪过这么一个念头,却来不及细想。 眼前又出现了张翕的身影,她小小的身子一点也没变,于承珠见状,不由得喜道:“翕儿,你还活着,太好了。” 她都喜极而泣了,张翕活着,张翕活着!她活着就好。 可是张翕的面目越来越清晰,也越来越骇人。 只见她的脸蛋上满是血污,张翕道:“师姐,你爱我爹,为什么要我的命呢?我不喜欢你,我要我的娘。” 说着她张开了双手。 于承珠泣道:“翕儿,不是这样的。” 张翕道:“为什么你叫我翕儿,你就这么想嫁给我爹吗?” 于承珠道:“翕儿,你别说了。” 张翕道:“我要我娘,娘!”说着她蹦蹦跳跳地离开了。 于承珠却担心她一个人,不由得叫道:“翕儿,别乱跑,我带你去。” 张翕理也不理她,径直走了。 于承珠想叫云蕾,可是奇怪了,刚才云蕾不就在这里的吗?怎么一会儿就不见了。 女儿就在面前,那是她十月怀胎的独生爱女,她怎么会不顾呢? 于承珠正在张望,寻找着云蕾。 却听张丹枫叫道:“承珠,你小心。” 于承珠又惊又喜,道:“师父!” 师父还是那么关心她,不由得她心生感动,待要相见,却看到棋子落下的越来越多,这样一来,先前那一手就宣告无用了。 于承珠一沉思,继续挥剑,把棋子当做金花暗器。 只见漫天飞满了黑白二色的棋子,黑白分明,难以混淆,却又彼此交融,这不就是于承珠的内心吗? 于承珠苦笑道:“我看到了自己的内心。” 不错,她的内心就如棋局,充满了矛盾和征战,本来以为拖一阵子就会不了了之,可谁想到拖得越长,耗费的精力就越多,而且该是自己要面对的,终究是要自己去面对。 于承珠漫无目的,随意挥舞着青冥剑。 只见棋子上下翻舞,但是都不会落地。 可绿袍沧浪笑道:“你有本事不让棋子落下,可你无法把它复原。” 于承珠道:“关你什么事!” 绿袍沧浪道:“如果你把它复原,那么你就可以达成心愿,想不想试试看呢?” 他的语气中充满了诱惑,于承珠的心“咯噔”一跳,从胸口到喉口不由自主地热了起来。 假如她的愿望能实现,哪怕只是一刻,对她而言,都是难言的诱惑,怎么着都要去尝试一下的。 于承珠捂住胸口,却听绿袍沧浪道:“你自己考虑吧!” 说着他的身影渐渐隐去,于承珠惊而抬头,她不敢看张丹枫的样子,却极其渴望从绿袍沧浪身上看到张丹枫的影子,所以怎么也要多看几眼。 可她才抬头,就听到笑声。 那是张丹枫的笑声。 四周明明没有人,可是这笑声,于承珠怎么也忘不了。 于承珠全身一震,不由自主地加紧挥舞宝剑,她的思想一片空白,都不知道是想把棋子复原了,好达成心愿呢,还是想借着舞动,来驱散内心的欲念。 总之只有在身体动的情形下,她才可以获得一丝平静。 甚至她都在想,假如一直如此,那就好了。 这是不是就是她的心愿呢? 如果是的话,那么已经达成了。 于承珠忍不住抬头,她想看绿袍沧浪,奇怪的是,这时候她特别依赖绿袍沧浪,就如以前她特别依赖张丹枫一样。 第四百零九章 梦境似真真是梦 于承珠也觉得奇怪,继而在想:“我这样看着他,师父会怎么想呢?” 她忍不住张望,去寻找师父张丹枫的影踪,可是四处渺渺,哪里还有张丹枫的身影? 不但张丹枫看不见了,连云蕾和张翕也好像不存在了。 于承珠心觉奇怪,忽然想道:“我这是在哪里?” 对了,这是什么地方? 此刻,于承珠方始想到这个问题。 她不由得四下打量,却听绿袍沧浪的声音道:“你不要听。” 声音出现了,人却看不到。 于承珠道:“你在哪里?” 远处只听到传来绿袍沧浪的笑声,可是人影半点都无。 于承珠又是焦急,又是着恼,不由得手里加了一把力。 她忽然想道:“不是说,只要把棋子复盘了,我的心愿就可以达成了吗?那么现在我的心愿是不是达成,何必外求,只要看棋盘就行了。” 此念一起,于承珠不由得微笑。 她抬眸望向棋盘,正要看看棋局是不是刚才的那样。 却听“啊”的一声,这一声更为凄恻。 于承珠转头,却惊见云蕾满身是血。 云蕾怎么突然出现了呢?她刚才去哪里了? 于承珠记得自己明明四下寻找过的,她还来不及细想。 只听云蕾道:“你好狠!” 于承珠道:“师母,我没有杀翕儿。” 云蕾道:“不是翕儿!” 于承珠一愣,这时候浮烟流散,光亮四射。 于承珠清清楚楚地看到,云蕾在她身侧弯着腰,身上插着一把剑。 剑柄上赫然出现两个字“青冥”! 于承珠一惊,暗道:“这是怎么回事?” 她再仔细一看,一颗心不由得快跳出了口腔。 只见青冥剑的一端正执在自己的手里。 那就是说,是自己杀了师母。 是于承珠亲手杀了云蕾。 她弑了师母! 于承珠这一惊非同小可。 一颗心噗通,噗通,乱跳不休。 于承珠气喘咻咻,一个念头浮现出来:“这是怎么回事?” 于承珠抬眼望着师母,只见云蕾的眼神中充满了痛苦,也充满了冷笑,看到这个神情,于承珠不由得慌乱起来,她倒是信了几分。 云蕾道:“你满足了吧?” 于承珠不由自主地叫道:“不!” 云蕾道:“现在我的一切都归你了。” 于承珠摇头道:“不!” 她“扑通”一声跪倒在师母面前,满面是泪,摇着手,叫道:“不,不!” 云蕾冷笑道:“为什么不拿走呢?” 于承珠又哭道:“不!” 这时只听绿袍沧浪的声音又出现了,他道:“是你的为什么不拿走呢?” 于承珠愕然,她的脸上带着泪水,神情却凝滞。 只见绿袍沧浪的人影又是清晰地出现,他说道:“既然抢也抢了,得到了就好好地享受!” 于承珠不说话,眼神却出现了愤怒。 绿袍沧浪道:“你只要做得比她更好,好好地照顾你师父的下半生,不就行了吗?” 于承珠抿着嘴,一只脚已经站起。 绿袍沧浪道:“人都是很善忘的,与其追思着已失去,还不如怜取眼前,你有出息的。” 话音未落,只见于承珠一剑刺过去,剑刃带风,破空有声。 绿袍沧浪飘身闪过,却不以为忤,笑道:“你承担不了自己的内心,却来迁怒我?”说着不由得笑了,那是好笑,也是在嘲笑。 于承珠道:“你不愧是一代枭雄,可惜,你不懂得真正的人心!” 说着又是一剑刺过去,绿袍沧浪道:“你拿着的是流着你师母和师妹鲜血的宝剑!” 于承珠一惊,这时云蕾又是一声惨叫,“咣当”一声,青冥剑坠地,于承珠茫然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只觉得自己的手上沾满了鲜血,她的确难以面对,不由得也是大叫一声。 这时绿袍沧浪的笑声又起,还越来越近。 于承珠大叫:“不要!” 他是个魔鬼!不能让他靠近,她情愿一辈子和自己的心愿疏离,也不能让它实现。 这时只听一个声音唤道:“于姑娘,于姑娘,你醒醒,别做噩梦了。” 这个声音连续叫了两三次,于承珠蓦然伸手一抓,只听“啊呦”一声,这时候于承珠才彻底醒过来。 她一睁眼就看到一个柳眉倒竖,杏眼圆睁的女子,叉着腰喝道:“于承珠,你快点放了他!” 这女子似曾相识,好像在哪里见到过。 对了,她不就是聂青宛? 怎么她会在这里? 于承珠一惊,下意识地放开了手,只听“噔噔噔”几声,却是施无求被弹开数步,他甩着手,咕咕囔囔地道:“我的手快被你扯断了。” 他活动了一下,确定没有异样,这才道:“于姑娘,你好大的气力!” 于承珠面上一红,道:“抱歉。” 施无求道:“没关系,只是你今后别再这样了。” 于承珠奇道:“怎么了?” 施无求道:“你太不顾你自己的身体了,知道吗?你都昏迷了三天三夜了。” 于承珠苦笑道:“我哪里顾得过来呢?” 施无求道:“你再这样下去,会一辈子没有孩子的。” 于承珠沉默,她想到了刚才那个梦,那个梦很可怕,因为太真实了,虽然是个梦,却也如实地表达了她的心声。 不错,在梦里她是杀了自己的孩子,她的孩子是因为她的缘故才无法问世的。 这个理由于承珠深信不疑,就是这么回事。 如果是这样的话,倒是情愿她无法生孩子,这样就不会连自己都不知道,就莫名其妙地杀了孩子。 于承珠恝然置之,淡淡地道:“辛苦你了。” 施无求倒是十分惊愕,没想到她会是这个表情。 聂青宛忍不住了,过来道:“你是怎么回事?” 于承珠道:“我还能如何?” 她越是淡然,聂青宛就越是按捺不住,气往上冲,道:“难道真是如此吗?” 施无求急道:“她还没复原,别说!” 聂青宛瞪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于承珠道:“怎么了?” 聂青宛道:“难道真的是你杀了你的师妹?” 她本来是不愿意说的,可是看到于承珠茫然的神情,不知怎么的,越来越有气,忍不住脱口而出,施无求拦也拦不住。 第四百一十章 梦中醒来还惊梦 于承珠道:“什么?” 她的心不断地往下沉,喃喃道:“原来都是真的,这不是梦!” 说着,她的泪珠不禁滚下腮边,面庞却是冷凝着。 聂青宛道:“你还在做梦吗?” 于承珠道:“我倒是情愿这是一场梦。” 说着她抬手,把腮边的泪抹去。 施无求清了清喉咙,道:“于姑娘,跟你说一声。” 聂青宛打断道:“你还是叫她叶夫人吧,省得她总是做梦。” 施无求没有理会她,继续道:“那些孩子都是沿海一带的,有的被倭寇掳走,有的被拐走,所幸俞将军携手助力,把他们都送回家了。” 于承珠道:“那就好。” 虽然说着好,可是她的脸上并无喜色,还是无精打采。 施无求道:“那个小狗子中了迷心散,我很奇怪,为什么他们会有这种药,这种药配起来很难的。” 聂青宛道:“说重点!” 听他说着说着,就说到了自己感兴趣的药物上,聂青宛都听得不耐烦了。 施无求白了她一眼,道:“不过好在有紫玉丁香,这可是迷药的对症解药,我已经医好了他,再送给他紫玉丁香的盆栽,让他带回去,这样会让他彻底解毒。” 于承珠想起来了,小狗子不就是和张翕在一起的吗?他是得救了,可是张翕…… 想到张翕,于承珠的眼泪哪里留得住,又滚滚而下。 施无求继续道:“他走的时候还千恩万谢,说要为张翕建长生牌位,要永远记得她。” 于承珠淡然一笑,道:“那就好,翕儿的心愿也可以了了。” 施无求道:“可是翕儿这小姑娘再也救不回来了。” 说着,他也忍不住掩袖落泪。 这个小姑娘何等活泼,却回天乏术,他也心痛不已。 聂青宛再也忍不住,跳出来道:“是不是真的?” 于承珠听她没头没脑地蹦出这么一句来,忍不住愕道:“啊?” 聂青宛气往上冲,道:“你装什么糊涂?” 施无求道:“她还没复原,你别这样。” 聂青宛道:“你就知道护着她!万一真的是她呢?” 施无求道:“不会的,连叶岛主和张大侠都不相信,你为什么这么执着呢?” 聂青宛恨恨地道:“你们都向着她!” 怎么听着像是在呷醋?可于承珠听出端倪,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施无求道:“发生都发生了,她也不想的。”意思是让聂青宛别说了。 越是不让聂青宛说,聂青宛就越要说,而于承珠此刻神智恢复,她也想知道究竟怎么回事? 聂青宛道:“是不是你杀了张翕?” 于承珠一怔,一个“啊”字到了喉咙口,却发不出来。 真没想到这件事这么快都知道了,不过既然知道了,于承珠反而无畏了。 她一挺胸膛,正要承认,却听施无求道:“她跟这么一个小孩为难做什么?张夫人丧女心痛……” 于承珠道:“是她说的?” 既然什么都不怕了,她也愿意面对了,这一下连“师母”都不叫了。 施无求没有听出不对来,道:“我们到岛上的时候,就看到你昏倒在地,张夫人不断的痛哭,问她都不肯说,只说是她命苦,问旁边人,他们说看不真切,只听到你挨耳光,苦求师母原谅。” 于承珠身子一颤,道:“你们一起来的?” 施无求道:“是啊。” 于承珠道:“还有谁?” 施无求道:“叶岛主和张大侠都在。” 于承珠一听就来了精神,道:“师父怎么会来的呢?” 施无求道:“他本来在金银岛和绿袍沧浪谈棋说武,两人一发不可收拾。” 于承珠心中一怔,暗道:“我到底是在做梦,还是看到了真实了呢?” 她心里很清楚,应该是她昏倒后就不省人事,然后做了一个梦,可是这个梦境居然和真实一样,不但心底的声音可以让她听到,连细节都和现实相差无几。 于承珠忍不住咬了咬中指,施无求道:“你干什么?” 于承珠道:“我担心还在梦里,现在我知道了,不是梦。” 聂青宛道:“你和我师姐不一样的,师父是没有妻子,她才可以达成所愿,而你呢,不见得要杀了他的女儿,再杀了他老婆,你再去做他妻子,帮他生孩子吧。” 施无求愠道:“你在说什么呢?” 聂青宛道:“难道不是吗?问题是我师父真的是无缘于扬名天下,可是张大侠不同,你就算得到了,还不是偷来的铜锣敲不得。难道说只因为一时的冲动,你就要承担长远的后果吗?” 她越说越起劲,居然说得苦口婆心。 施无求道:“你越说越不像话了。” 聂青宛道:“我说的都是好话!” 施无求“嗤”的一声笑出来。 聂青宛涨红了脸,道:“难道不是吗?也许别人不知道,不愿意去揭穿,可是我一看就知道,张翕的死跟她脱离不了干系。” 施无求打断道:“就你一个人这么说,传出去谁都不信。” 聂青宛道:“也不代表我说的不是真话。” 施无求道:“她是看到这么可爱的一个小女孩死在她面前,心里悲恸愧疚,这才跪地自责,连张大侠都这么认为。” 于承珠听到“张大侠”三个字,不禁问道:“我师父是怎么来的呢?” 施无求笑道:“对了,都说到一半呢!” 聂青宛嗤之以鼻,道:“就记得师父!” 她是越说越来气,接连说了两声:“师父,师父!” 施无求看着好笑,却接着道:“两人聊天得太过费力,需要保养精神,张大侠就睡了一觉,一觉醒来,吴九天放他走,跟他说令爱已经被尊夫人和于姑娘带走了,快点去找她们吧。张大侠一听就跟着吴九天走了,一边走一边问情形。” 于承珠心中稍安,她确实也担心过师父,可又觉得师父武功那么高,应该没问题的。 虽然是这么想的,可她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牵挂着师父。 现在听到师父跟着吴九天离开,心中的大石这才放下,可是又觉得不对,问道:“那么绿袍沧浪呢?他到哪里去了?” 第四百十一章 人在漩涡心思远 施无求道:“他出去了,所以吴九天才可以抽空放了他。” 于承珠道:“那么他怎么办?这样放水的话,他会不会有麻烦?” 聂青宛双手交叉,横在身前,道:“我也不知道你是好人,还是坏人,说你是坏人嘛,你又考虑周到,很会关心别人的;可是为什么要害死这么一个小女孩?” 于承珠低下头,轻声道:“如果我说,本来我们是要尽快回来的,可是张翕一定要去救被拐的孩子,你信不信呢?” 聂青宛一怔,道:“真的?” 施无求道:“这难道不是人之常情?已经救回了她,那么尽快回来呀,为什么在旁边的小岛上呢?” 聂青宛道:“我倒是没想到这一层。” 施无求道:“这样的话,还真是她自己作死了。” 聂青宛呆愣愣的,一时之间还说不出话来,呆了半晌,这才道:“你怎么不早说!” 于承珠道:“人都死了,还多说什么,总之也是我的错,假如不理会她的任性,我拼命拦着,那么她也就不会……” 说着,眼泪再也克制不住,如同泉涌一般飙出来。 施无求道:“生死有命,都有一个寿数的。” 于承珠道:“也是我的错!” 施无求道:“你别自责了。” 于承珠还是泪眼婆娑,施无求道:“我还没问你呢,给你药,是为了以防万一,怎么你就这么没分寸?知道再晚一点来,你的命也悬乎!” 于承珠愕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聂青宛道:“我们赶来的时候,看到你呼吸急促,一搭脉,这才发现你用药过度。”聂青宛非常爽朗,既然说清楚了,她也就不怪于承珠,反而帮着她了。 施无求道:“你服那么多药做什么呢?” 于承珠道:“如果我说我不服药就难以应付,你相信吗?” 施无求一怔,继而道:“你说,把当时的情形一五一十地说出来,不要过多考虑他人的感受。” 聂青宛这才知道事出有因,于承珠道:“张翕的任性让我必须用很大的气力才可以应付,难道说我放任她们母女独自漂流孤岛不成?” 聂青宛道:“哦!你要照顾她们的。” 于承珠的眼泪又是难以抑制,哗哗哗地直流。 施无求叹道:“难为你了,这么一来,你的身体是很那顾及的了。” 于承珠道:“可是我也没有做好,师妹她……” 施无求道:“你别哭了,现在还是在月子里,你是小月子,这样会伤身体的。” 越是这么说,于承珠越是痛哭流涕,这时候倒是可以把心中的悲恸哭出来。 看到她哭出来了,施无求倒是舒了一口气,道:“你早就该哭出来了。” 不错,从吕择和潘芳离开她,她就没在人前流过泪,这时候让她把心中的压抑释放出来,倒是好事。 施无求道:“只是,你别太伤心了。” 聂青宛道:“你跟她说这些有用吗?” 施无求道:“那么就说些有用的吧,对了,刚才叶岛主让人传话给你,他说找到王阳明的下落了,他去了蒙古游历,真不知道他去蒙古干什么!” 他顿了一顿,却见于承珠怔怔出神,施无求忍不住道:“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你要去寻找什么王阳明的下落。” 于承珠淡淡一笑,她比谁都清楚。 她知道张丹枫收了王阳明这个爱徒,对他寄望也高,所以她特别留心,想获悉王阳明的下落之后告诉师父。 听到王阳明去了蒙古,别人或许不知,可于承珠一听就就明白。 于承珠心道:“他是追寻师父的脚步。” 张丹枫在蒙古长大,不想王阳明也去了蒙古,不问可知,他是想走一遍张丹枫走过的路,以便将来可以照顾张丹枫的爱女张翕,这就是他表达崇拜,以及爱情的方式。 这傻小子,真有他的。 想到此处,于承珠的唇边不禁露出微笑。 看到她笑了,施无求不自觉地也露出了笑容。 聂青宛却看不过去,道:“叶岛主也真是的,他来看过你几次,却看了就走了,也不知道他打的是什么主意。” 她的意思是提醒施无求,于承珠是有夫之妇。 施无求却不以为然,于承珠听了一震,道:“成林说了什么?” 聂青宛道:“他来的时候,你在做梦,说着梦话呢!” 于承珠脸色一变,道:“我说什么了?” 聂青宛开始支支吾吾,施无求道:“你一直在叫,在自责,而且还发着烧,他在也未必帮得上忙。” 于承珠松了一口气,忽道:“我要告诉师父去。” 聂青宛惊道:“你去告诉他什么?” 于承珠颇有嗔怪,怎么她和师父之间,要聂青宛这么多事呢? 不过于承珠还是说道:“我告诉他,王阳明的下落知道了。” 施无求叹了一口气,道:“叶岛主都知道了,你以为张大侠会不知道吗?” 于承珠一怔,道:“这也是。” 聂青宛也叹道:“我也不想难为你的,可是看你这样牵挂着你师父,叫人家不往别处想都难。你呀,还是省省吧。” 她瞥了于承珠一眼,对施无求道:“张夫人这两天太过伤心,张大侠一直陪着她。” 看似对施无求说的,其实也是在告诉于承珠。 意思是你去了干嘛呢?不是多添是非吗? 施无求道:“你身子都没养好,还要惹是非作甚?” 于承珠默不作声,心里却在想:“张翕死了,我却知道了她的恋人王阳明的下落,这时候告诉师父和师母,岂不是多增伤感?” 可是又有一个声音在说:“师父听到了,一定会开心的。” 对呀,这个声音才是驱使她去告知的动力。 聂青宛见她垂着头,忍不住拿了一把梳子,轻轻地替她梳理着头发,一边梳理,一边说道:“我不是全无心肝,对你一点也不同情,可是这事儿,真的是谁摊上谁要逃。我真的是帮不了你,你还是听无求哥哥的,先把身子养好吧。” 说着,她忽然冒出一句来:“要是你选择了无求哥哥,也许事情就好办了,你到底可以跳出漩涡。” 第四百十二章 当年情形重新读 施无求听了一愕,道:“小姑娘口没遮拦,想到哪出是哪出。” 于承珠也不禁啼笑皆非,心中却是感动。 知道聂青宛全无恶意,真的是为了她好。 而且聂青宛的热心是没有藏私的,心直口快,想到哪里是哪里,她想对于承珠好,就真的扑出心去对她好,哪怕把她爱的施无求出让也在所不惜。 感动之余,也不禁好笑,聂青宛热心是值得珍重的,可不能把她的话全然当做一回事。 她这么说纯粹是表达想帮助之心而已,表达的是情绪,而不是事实。 跟聂青宛这种人打交道,没有脑子可真不行。 她的话不能全信,也不能不信,没有脑子怎么成? 脑子如果经常用在这上面,于承珠也会觉得乏力,假如可以说话时多注意一点,让人家不用那么费心,那该多好呀! 聂青宛道:“咦,你笑什么?” 原来于承珠不自觉地露出微笑。 于承珠这才从迷思中醒来,道:“谢谢你青宛妹子。” 聂青宛一愣,还真的没有人叫过她“青宛妹子”,施无求道:“我叫你宛妹,你叫她青宛妹子,都没当她是外人哦!” 于承珠道:“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可是感情不是说让就让的,是你的总是你的。” 她的话虽然委婉,却也明了,她不会要施无求。 聂青宛不禁一阵失望,可是失望之后,又觉得欣喜,道:“可是你也要保护好你自己,是你的,如果要费那么多心力,哪有何必呢!何况还不见得是你的呢。” 她被一句“青宛妹子”所感动,所以说话也柔婉了很多,没有直接说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却也透出了这种意思。 施无求不耐烦起来,道:“你也别打扰人家于姑娘了。” 聂青宛横了他一眼,知道他是不喜欢两个人越来越好,这样的话,就会把他当礼物送来送去,这是很少有人能够承受的。 于承珠心中一动,暗道:“如果这么下去的话,恐怕施无求会对聂青宛越来越好的。” 她倒是觉得能够玉成这件事也是不错的。 聂青宛道:“有时候真不知道是该让你醒来好呢,还是睡着的好。醒来就要面对那么多不开心的事了。” 于承珠拉着她的手,道:“谢谢你。我面对的不开心还少了吗?都习惯了。” 她的语气平静,可是说到后来,仍然忍不住心弦颤动。 聂青宛道:“既然叶岛主知道了王阳明的事,那么他会跟张大侠说的,他们的事,你还真不必那么操心。” 聂青宛还要再说下去,可是施无求拉着她走了。 于承珠凝视着不远处的烛光,一时心潮起伏,不能自已。 她没想到在张翕死后第三天,她会收到王阳明的下落,如果换了平常,那么就该是在饭桌上说出来,大家开心一下。 张丹枫对王阳明寄予厚望,张翕情窦初绽,得知心上人的下落,她也一定会很开心。 想到张翕,于承珠心头又是一酸,曾几何时,她看到张翕出生,那时候还很喜欢张翕。 而张翕这么一个女孩,除了有时候会有小性子之外,也没什么缺点。 假如王阳明知道了这个噩耗,他会不会难过呢? 于承珠可不知道,后来王阳明在竹叶下格物致知,他就是在思念张翕,想到那时候两人在竹叶下玩耍,他求婚办家家的情形,一时无法自已,所以后来他生病了。 在王阳明新婚之夜,他舍了原配,去修道,也是因为他认为妻子就该是张翕,可怜张翕魂归离恨天,而他终日愁肠寄学问。 更有甚者,王阳明日后闯出了名堂,功成名就,桃李满天下,晚有弟子传芬芳,到了晚年,弟子问,老师,你的学问这么厉害,给起个什么名儿呢? 王阳明张口而出:“翕……”他思念的还是张翕,寄托学问就是他和张翕在一起的象征,可是那是他心底的秘密,怎么能乱说呢。 所以他只说了一个字,弟子听错了,就把王阳明的学问命名为“心学”,王阳明也听之任之,心系张翕,心者翕也,是耶非耶,何用细究。 这当然是家言,不过王阳明少年时去蒙古游历,竹叶下格物致知,新婚之夜修道,以及龙场悟道等情节,可以参详雾满拦江先生的《神奇圣人王阳明》,取材于此,特此声明。 另外,王阳明的其他故事,是参详《罗辑思维》节目。 王阳明会武功且不弱,这在梁羽生《联剑风云录》和金庸《神雕侠侣》都有提及。(网友卢苇杭提供) 于承珠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心中又是一阵酸楚,一阵凄凉,心道:“翕儿,我关心她做什么,她什么都有,而我呢!” 她不禁苦笑,还记得昔年叶成林朴讷沉毅的身影,与铁镜心潇洒而带着幽怨的神情交替出现时,她在师父窗外徘徊,许久不敢叩门求见。 后来张丹枫出门见到她,跟她闲聊,说起来太湖山庄时,她才七岁,这时候于承珠其实想让师父开口,把她留在身边,只是怎么开口呢?心里再想,她也不敢说。 后来终于鼓足勇气,可是问的却是大青树与玫瑰花哪一个更好? 她的意思是,她快要面临人生的选择,再也不是留在师父身边的情形了,渴盼着师父给她做主。 所以那时候她非常执着,马上要离开师父了,叫她怎么不执着呢? 张丹枫当时替她分析了,又笑着说过两年再说也不迟,把话题岔开了。 张丹枫走后,她咀嚼师父留下的一番话,心头仍是一片烦闷。这时候她想找师母,可是里面孩子在哭,云蕾似乎在给张翕喂奶,那么不便打扰。 于承珠想要心上人捅破窗户纸,偏偏人家喜当爹。 人生的无奈,让人如何得了。 于承珠还能说什么呢?她对张翕再好,张翕会认为她是妈吗? 那么张丹枫知不知道呢? 于承珠感觉到他应该是有几分知情的,有什么是他不知情的呢? 可他只限于师父和徒儿之情,于承珠除了在铁镜心和叶成林之间选择,还能如何呢? 当初已经是在成全了。 而如今,张翕一死,于承珠觉得自己更孤伶了。 第四百十三章 不是冤孽不聚首 按理说,张翕死了,于承珠与张丹枫之间的障碍应该是少了,张翕人小鬼大,完全继承了父亲的聪慧,她好像早就察觉到什么了,所以对于承珠很排斥。 以致于于承珠认为张丹枫恐怕也早就知道了。 可是她一死,于承珠宛如回到了当年父亲被屈斩的时节,那时候也是一片迷惘与孤伶。 云蕾好歹还有父兄,可是于承珠呢。 于承珠忍不住叹了一口,心道:“我是少兄弟,没父母,还不是仗着我自拿主意自裁定。我拿什么跟人家比呢?” 不争,并不是不爱,而是无奈。 可如今,算得上天从人愿,张翕都死了,那么于承珠是不是有机会呢? 于承珠淡然一笑,心潮起伏,哪里睡得着,那么起身走走吧。 于承珠下意识地要吹灭烛火,可是再一想,一会儿要回来的,何必费事呢。 她却顺手把青冥和白云两把宝剑都带在身上,按理说,都是在自家海岛上,何必这样呢? 可是于承珠就觉得带着青冥剑顺手,拿起白云剑时,她不禁一笑,那是师父张丹枫以前的随身宝剑,如今就让它伴随着自己吧。所以她背上了白云剑。 不知不觉,她来到了自雨亭前,如今哪里还会有雨泼下,而自雨亭三个字却是师父张丹枫的墨宝。 于承珠不由得喃喃道:“师父,丹枫……” 她想到这座亭子刚造好时,师父张丹枫尝试着开机关让雨泊泊而下,当时于承珠看得心头惊喜,产生了一个想法。 眼下于承珠不禁对着自雨亭,梦呓般地道:“假如我到亭子中间,让雨淅淅而下,我在雨中玩耍着穿花绕树,而你在一边笑吟吟地看着,那该多好。” 幻想中,如果真是这样,那就是畅快至极,宛然脱胎换骨。 于承珠不禁仰面,抬起头来,深深地呼吸了一口夜间的空气。 那清新的空气,从鼻腔进入,略有清沁,却让于承珠体内的虚热得到了纾解。 她也知道这时候是吹不得冷风的,到底小产过后,身体虽热,气血却弱,倒是要适可而止。 于是她带着笑,缓缓低头,这时候的她也得到了满足。 她喃喃自语道:“每天到了这里,看到了自雨亭,就仿佛看到了你,你会一直在我身边的,这样真的很美。” 她的头垂下来,正准备离开,夜凉如水,尽管可以让头脑清醒,可是多留不宜。 烦闷的心虽然没有松动,可烦闷一直就在心头,也不急于一时,所以于承珠想离开了。 她转眸,却见云蕾面沉如水,正瞪着她。 于承珠一惊,不由得叫道:“师母!” 云蕾的脸色铁青,道:“你还知道我是师母!” 于承珠道:“这……” 心头电转,暗道:“她怎么会来的呢?” 云蕾如何会来的呢?原来张翕死后,云蕾痛不欲生,几次都哭得昏死过去。张丹枫就一直陪着她。可是张丹枫丧女之痛,也是极其沉痛,本来他会狂笑当歌,可眼下他安静下来了。 除了照顾云蕾之外,他也不言不语,虽然说也有吃喝,却睡不着了。 云蕾哭得累了,会沉沉睡去,可是醒来就看到张丹枫对月的背影,一看就知道他在落泪。 一次两次也就算了,一直都是如此,这样云蕾也担心了。 女儿都已经逝去,丈夫可不能再有什么了。 女儿的离世给了她沉重的打击,也带给了她强烈的不安,这样对丈夫更为留心。 这一天云蕾见天色晚了,张丹枫还没有要入睡之意,故意哭泣,引张丹枫近前。 这几天只要云蕾一哭,张丹枫听到动静就会近前照料,云蕾趁机点了张丹枫的穴位,将他扶到床上,轻声道:“你睡一会儿吧。” 学武之人保护自己乃是本能,张丹枫本能地要对抗,可是一听到妻子温柔款款的话语,顿时放弃了抵抗,不一会儿沉沉入睡,可是眼泪却从腮边不自觉地滚落。 夜阑人静,云蕾独处静室,只觉得烦懑不已,她是呆不住了。 随手拿起青钢剑出门走走。 女儿走了,带给了她强大的不安全感,眼下只有宝剑在手,她才可以觉得放心。 一开始还是放任自己,可是走着走着,就来到了自雨亭。 云蕾不禁哑然失笑,这个岛上最熟悉的地方莫过于自雨亭,那是张丹枫提书的亭子。 云蕾暗道:“看来我是要和他永远的绑在一起了。” 她不是没想过要独自活出自我来,可是走着走着,还是来到了跟张丹枫有关的地方,这份眷恋怎么割舍得了。 云蕾不觉微笑,心道:“何必作呢,在一起有什么不好?” 想到张丹枫,她心头一阵温暖,一阵甜蜜。 可这时她听到了仿若呻吟般的声音,云蕾心道:“这么晚了,又是谁呢?难道受伤了?” 于是悄悄过去看看,不料正看到于承珠,她一个人喃喃自语。 于承珠的话一字不漏地都落入了云蕾的耳中。 云蕾这一下气得面色大变,真没想到张丹枫好心帮着他们夫妇,而于承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竟然来算计她师父! 过去的种种,她并未全然没有看出端倪,只是这么明白地表露,却是对她的污辱! 于承珠压根儿没察觉云蕾就在侧畔,她说完想说的,心情顿时轻松很多,也不想打扰任何人事物,就想安安静静地回去,不料与云蕾撞个正着。 这一下于承珠一颗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那些话是她心坎深处,只能她一个人知道的,怎么可以让别人知道呢? 而且这个别人不是外人,正是师母。 这种话如何能让云蕾听见,于承珠顿时如同做错了事情的小女孩,手足无措起来。 云蕾眼看着于承珠的手和脚好像都没地方放似的,心头怒火稍轻,这时候她不由得想起了师父叶盈盈和大师伯董岳。 她心中叹道:“假如有机会大师伯可以跟师父表白,是不是也是眼前的情景呢?” 她想到大师伯董岳终其一生都不曾打扰过师父叶盈盈,心中也宽宥了一些。 第四百十四章 丧女之痛一仗结 云蕾道:“你-好!” 本以为这里是于承珠一个人的天地,不想另外还有人,居然还是师母。 于承珠心头一阵慌乱,一阵烦闷,可既然来了,那么就直面以对。 她抬起头来,直视云蕾,索性把话都说开了:“你有仇,可死的只是祖父,父母双全不说,还有一个武状元哥哥;我呢?家里死得只剩下我一个,有家不能归,有仇无法报!所有我爱的,不是远远地离我而去,就是根本不属于我,我要任性一回又如何呢?” 一口气说出,她胸口起伏,心中的压抑倒是减轻了不少,心头反而一阵平静。 云蕾望着她,眼前却闪过大师伯董岳和师父叶盈盈的影子,心中微微一动,可她不想说话,背过身子,转身就走。 于承珠才觉得心头舒坦平静,把心里的话说出来,不但踏实,还觉得自然而然。 可这只是一瞬间,继而她就后悔,暗道:“怎么把什么都说出来了呢!”一阵强烈的不安,立刻摄住了她的心头。 此时看到云蕾要走,更是手忙脚乱,马上一个箭步窜上,于承珠双臂张开,拦着云蕾。 云蕾斜睨道:“你做什么?” 于承珠恳求道:“求你千万别告诉师父。” 云蕾看她心慌意乱,手脚都没处放的样子,知道她是真心不想让张丹枫知道,不由得心中一软,对她多了几分怜悯,嘴里却道:“你管我!” 嘴里虽硬,心却迷惘,她完全懂于承珠,知道她并无恶意,也不想介入,只不过是在她的空间里一点小秘密而已。 云蕾还有几分打扰人家的歉意,只是心里清楚,如此一来,她与于承珠是再也不能相见了,心中也不禁恻然。 于承珠却大惊,连忙再次相拦,道:“师母,我没想过打扰你们,求你别告诉师父。” 云蕾道:“你让我走。” 于承珠却如小孩非要一件玩具似的,执拗道:“求师母答应。” 云蕾衣袖一拂,道:“你还敢拦我?” 于承珠迟疑道:“不敢。” 云蕾“哼”了一声,转身要走,于承珠急道:“师母……” 话还没开始说,只听“唰”的一声,云蕾拔剑出销,道:“你再多言,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于承珠神情凄然,眼神却坚定,道:“抱歉,这是我的秘密,我要保护自己的界限,请恕弟子无礼了。” 她抿紧了唇,上前一步。 云蕾倒是暗暗喝彩,心道:“丹枫一直夸她进展神速,今日倒要跟她过过招。” 她丧女之痛未得缓解,确实需要释放。 云蕾挽了一个剑花,一招“斗转星移”,这是玄机门的精妙招数,于承珠识得厉害,知道单凭空手,断难接招,无奈之下,只有叫道:“得罪了!” 于承珠身形一飘,衣袂飞扬,“铮”的一声,青冥剑已然在手。 于承珠却哭笑不得,这青冥剑原本就是云蕾之物,那是传到了她的手里,叫她如何能以这柄剑和师母过招。 于承珠泪水都快滚落,道:“师母,请勿相逼。” 她这一声也是压在心底,一早就想叫出来了。 别说是面对云蕾了,就是当日面对着张翕的任性时,她都想这般相求,只是,那时候何必跟孩子一般见识。 而今,张翕已逝,于承珠也是阵阵愧疚,于是这一声恳求脱口而出,她总觉得假如当日不顾惜自尊,多一点实话实说,也许情形就会不同了。 这一句话一出,于承珠就知道为什么她会直言无忌了,在心底,她想挽回的是张翕之死,她认为只要说出心里话,那么张翕就不用死了。 这是她的自责,所以格外服软。 只要张翕不死,她的低声下气又如何呢?尊严比得上生命吗? 可云蕾看到她如此柔软的身姿,心中又是恨恨地燃起一把火来,心道:“你这副姿态是做给谁看呢?” 她也很难想象,一旦丈夫张丹枫看到了如此摸样的于承珠,又会如何感想。 明知道是没有的事,可是一经入心,就仿佛成了事实,要想拔出,却也难了。 云蕾心头火气,一招“翻江倒海”,剑尖指向于承珠的手腕,剑锋却略偏,一个不小心,只恐经脉都会被剑锋割断。 于承珠又是无奈,又是心惊,她跟着云蕾多年学艺,真的较量起来,她可不敢怠慢。 只有全力以赴,她青冥剑一晃,一招“旗开骑出”,剑锋所指,不但将自己的手腕远离云蕾的剑尖,反而自己的剑锋轻轻擦过云蕾的宝剑。 云蕾的青钢剑可不如于承珠的青冥剑,两厢较量,肯定是云蕾吃亏。 于承珠心中不忍,暗道:“她已经承受了丧女之痛,这黄梅不落青梅落,白头人送黑头人,叫她如何承担呢?” 于承珠叫道:“师母,请……” 她还是想罢斗,云蕾却道:“休得多言。”又是一招“十面埋伏”,这一下她是用了真力,只见她左一兜,右一拐,顿时四面八方都是她的影子。 于承珠哪里还敢怠慢,当下打起精神,全力应付。 云蕾道:“这就对了。” 于承珠又是哭笑不得。 其实云蕾想的是痛痛快快打一场,把精力发泄掉,然后就和张丹枫远走高飞,不再进入于承珠的地盘,何必总是惊扰她少女的梦幻呢。 只要眼不见,自然心不烦。 云蕾暗道:“承珠啊承珠,师母并不是怪你,可此情此景,你叫师母如何发付?原谅我只能用任性来应对了。” 所以她使出玄机百变剑法,配合了“穿花绕树”的轻功,于承珠眼前一面茫然,都不知道她人在何处。 起先于承珠心有不忍,每每两剑相触时,她总是留了一手,尽量别让师母为难。 怎奈云蕾发了狠似的在撒泼,于承珠越是避让,她就越是得寸进尺。 有一次于承珠明明可以仗着青冥剑去削断云蕾的青钢剑,可想来觉得不妥,于承珠快得手时,将手一抽,还是得饶人处且饶人。 谁知道云蕾一剑袭来,竟是对着于承珠的面庞刺来。 第四百十五章 心神逃离却直面 于承珠大吃一惊,急忙“大弯腰,斜插柳”,堪堪避开时,只觉得脸颊一寒,继而胸口一冷。 却是云蕾一剑从于承珠的脸颊前削过,虽不曾伤及肌肤,可几茎秀发已是随之而断。 然后剑势未已,一直划到了于承珠的胸口。 好在只是挑开了她的胸衣,并未划伤肌肤。 可于承珠已经是一身冷汗,暗道:“真要把张翕之死算在我头上,要我偿命吗?” 如此一想,心头不忿,于承珠思忖道:“为了翕儿,我也悲伤自责,就因为她死了,非要拉我陪葬吗?” 她一咬牙,心道:“她不是我的师母,是置我于死地的仇人。” 如此一来,于承珠奋力而战,论到剑法的纯熟,自然是云蕾稍胜一筹,可是于承珠年轻力健,加上她又爱花心思去琢磨武功,所以她的剑招比起之前云蕾的传授,更有细微的变化,是融入了她的心得。 云蕾看得连连点头,心道:“看到你如此修为,我也可以放心地离开了。” 她一招“大鹏展翅”,大开大阖,于承珠的身周全部笼罩她的剑光之下。 于承珠一个转身,想要施展“穿花绕树”的身法避开,可是云蕾早就知道她的应对,一把青钢剑如影随形,紧紧跟随。 于承珠蓦然心动,暗道:“我何不用暗器呢?” 危机关头,保命乃是本能。 于承珠心念电转,中指一弹,“嗖”的一声,一朵金花应声而出。 云蕾一怔,不曾想到这时候于承珠居然用上了金花暗器,她是一腔怨愤,想要发泄丧女之痛,同时借以避遁,所以虽然出招猛狠,可并没用多少头脑。 而于承珠为了自保,不得不斗智斗力。 云蕾冷笑道:“都是我教你的,你还拿来对付我!” 她长剑一掠,“嗤”的一声,一朵金花被她打偏。 于承珠听得心头火气,忍不住道:“是啊,我的什么都是你的。” 她也是被逼的口不择言,“嗖”的一声,第二朵金花又发出。 本来只是和师母的比划,用不着连兵刃带暗器的,可是多日来的容忍,加上情志不舒的懑郁,再加上被云蕾一逼,于承珠也忘形起来。 云蕾长剑劈出,第二朵金花被她劈落。 于承珠索性把十二朵金花接连发出,金花灿烂,方向各自不同,于承珠随意拨弹,金花的变化尽在她手底下。 这时候于承珠才明白,为什么她要习练这门绝技,什么都不是自己的,自己到哪里都是身不由己,而只有这一刻,她仿佛站在棋盘前,在操控棋子,这时候有了掌控感,也有了安全感,自己是一个人了,而不是任意摆拨的棋子。 所以于承珠越打越有精神,越打越是来劲。 云蕾虽然火气大,可到底气血虚,加上年龄上去了,体力不支,哪里禁得住连续地斗智斗力,这样更耗心神。 一个不小心,只听“嗤”的一声,一朵金花划破了云蕾的衣袖,于承珠瞧得真切,金花的边缘上,隐隐带着血迹。 于承珠大惊,这时候只听“啊”的一声,却是云蕾肩上中了一枚金花。 于承珠道:“师母,我们罢手吧!” 云蕾眼睛一瞪,一剑使出,只听激荡之声不绝,却是数枚金花接连被她扫落在地。 于承珠知道这是师母不服老,可是她到底受伤了,不知道严不严重。 师母在闹脾气是一回事,她难道还跟着闹不成。 于是于承珠伸出手去,打算把云蕾拉过来,不让她再胡闹了。 可是云蕾的身法迅疾,于承珠才伸手,她已经飘开,于承珠的手指差一点就碰到她的衣袖。 于承珠无奈,只有去追着师母,谁知道她才踏出一步,地上可全是被扫落的金花暗器,金花的边缘被磨得锋利,于承珠一脚踏下,金花顿时刺透弓鞋。 于承珠出门只是来散步,虽然带着兵器,可没有穿上藏着利刃的刀马鞋,本来就是自己家里,带上兵刃也是随意,穿的鞋更是寻常的弓鞋。 可谁知道,这时候穿不穿特制的鞋就有了讲究,如果穿着暗藏利刃的鞋,根本不足为畏。 而寻常的弓鞋则不然,于承珠只觉得一阵锥心之痛,原来是金花穿过鞋子,刺入她脚心的涌泉穴。 涌泉穴是人体要穴,这一下于承珠痛得眼前一黑,脚一软,膝盖眼看着就要着地,这一着地,要是再碰到金花暗器,只怕经脉就会被割断。 于承珠勉强咬牙,出于本能,伸手一探,本意是平衡身体,谁知道她手里还拿着青冥剑。 这一剑无巧不巧,剑尖正刺透云蕾的胸口。 于承珠平稳了身躯,借力起身,才站稳,却惊见师母身前尽是鲜血,直挺挺地立在自己面前。 这一下于承珠惊得不轻,只把她唬得三魂不见了气魄,身子尽在颤抖。 这是什么光景?怎么无缘无故地师母会撞在自己的剑尖上。 于承珠哪里还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如果说张翕之死,她已经不愿意面对,那么云蕾重伤,更是让她恨悔不已,她愣在当场,不但话说不出来,连呼吸都不由得停顿了。 都不知道过了多久,于承珠的神智才恢复,心道:“不管怎么样,先看看师母再说。” 于是强自收敛心神,可是自身昏昏,如同梦中。 这真的是梦,那就好了。 于承珠苦笑了一声,把青冥剑收了,然后过来扶着师母,哪怕先帮她止血也是好的。 可怜于承珠心神慌乱,复又迷茫,恨不得这件事压根儿都不曾存在。 而她却要勉强自己去直面,去应对。 她摇了摇头,要镇定心神,这时只见一条白影悄然而立,月光把影子拖得很长,都不知道来得多久了。 于承珠惊诧得心都要跳出来了,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可是清清楚楚地看到来人。 偏偏这时候舌头还不听使唤,居然唤道:“师父!” 声音平静如常,好像一点事都没有发生,就跟往常一般无二。 可是这一幕居然被张丹枫清清楚楚地尽收眼底。 第四百十六章 无心却成千古恨 于承珠的脑子里“轰”的一声,她恨不得马上昏倒,如果昏倒了,那么什么都不知道了,可是偏偏她清醒地看到张丹枫过来,没见他怎么动身,人已经到了身旁。 于承珠想再叫他一声,这时候却说不出话来。 张丹枫看也没看她,而是将云蕾扶住。 这样一来,于承珠就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 她低下了头,这时候的她特别孤伶,他们才是一对,她算什么。 这种孤伶感一直都有的,自从父亲于谦去世后,会特别明显,所以当年才会那么纠结。 而且也是这份孤寂,让她去尽快选择。 已经是孤伶伶的,还要面对着心爱的人一家三口,其乐融融,这还怎么活得下去。 于承珠不禁泪落香腮,这时候也只有眼泪才可以陪伴着她。 张丹枫却一把握紧了云蕾的手,云蕾见到是他,不禁一笑,张丹枫道:“我替你看看,你先别动。” 云蕾却抓紧了他的手,笑道:“好命的女人总是走在丈夫之前,你已经不需要我和你双剑合璧了。” 张丹枫道:“胡说什么,快让我看看。” 他的话语中自有一股威仪,听得旁边的于承珠都不禁被震慑,心道:“如果我是师母,那么一定听话。” 云蕾却不理他,继续笑道:“那你把武功尽力完善,不管到了哪里,我都是要看的。” 于承珠一惊,怎么这话听着像是不祥的预兆呢?她忍不住抢上一步。 却见张丹枫低着头,道:“小兄弟,你别再说了。” 于承珠心道:“到底怎么回事?难道说师父也感知到了。” 她一颗心噗通噗通乱跳,神思一片空白,心中也说不出是喜还是悲。 按理说,自己和心爱之人的障碍已经被自己清除了,那么应该开心了,可是于承珠说不出悲喜,莫名其妙地一剑下去了也就下去了,如果让她选择,她会不会下手呢? 不知道,一切都不知道。 云蕾道:“那你唱首歌吧。” 张丹枫忙答应,一时之间却不知道选何曲子。 云蕾浅浅一笑,吟道:“谁把苏杭曲子讴。” 张丹枫拉紧了她的手,接着道:“荷花十里桂三秋。” 云蕾的眼中恢复了秋水般的光泽,身子直起来,反拉紧张丹枫的手道:“谁知卉木无情物。” 张丹枫见她眼中流露出天真又任性的神情,宛然两人初次双剑合璧时的光景,心头一喜,盼她又启动了生命力,却听她继续吟道:“牵动长江万古愁,呀,万—古—愁。” 声音越来越低,笑容犹绽,气声已绝。 张丹枫心知不好,还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伸手去探她的呼吸,伸出的手都不禁微微颤抖,冀望着一切都不是真的。 可是神智偏偏清晰地告知,这一切都是真的,都是真实存在的,张丹枫垂下头去。 于承珠看得分明,云蕾头发散开,有几丝还萦绕在张丹枫的衣袖上,缠在他的臂间,虽然生死有命,可哪里忍心相别离。 于承珠叫了一声:“师父!” 尽管她希望云蕾离开,这样她就可以与张丹枫走得近一些,可真的碰到了这种生离死别的情形,她也是震撼莫名,一时悲从中来,不可自抑。 如果现在过来一个人,只怕都不会相信是于承珠亲手弑杀了师母,她哭得更为伤心,相形之下,张丹枫却沉默如石像,一直呆呆地出神。 于承珠心道:“他不知道如何伤心呢。” 心中不忍,伸手要去拉他,怎么着也要宽慰着一二。 却听张丹枫大叫一声,抱着云蕾的尸体飘然远去,于承珠要想追赶,哪里还及得上,眼看着他们消逝在茫茫夜色之中。 于承珠一震,第一个浮上心头的想法居然是:“原来死亡也可以这么美丽。” 这么想的时候,睫毛一颤,两滴珠泪倏尔滚落。 她也听之由之,云蕾一死,张丹枫远去,她的灵魂也是空白一片,自己都不知道在想什么。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才恢复神智,第一个想法就是:“我还能见到他吗?” 继而不禁好笑,云里雾里,镜花水月,去想它干什么呢? 接着又来了一个想法:“好端端的,怎么会一剑毙命呢?” 她扪心自问只为自保,并无伤人之意,怎么会一剑刺伤了云蕾,这还不说,竟然还一剑毙命了呢? 这么一想,她的头脑又是昏沉沉的,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道:“我到底是醒了,还是继续在做梦呢?” 她颤抖着伸出中指,想要咬一口,证实一下是不是在做梦。 可是手指抖得厉害,哪里咬得下去。 一阵夜风吹来,于承珠不禁打了一个寒噤,头脑却清醒很多,细细想来,不但是云蕾之死,连张翕都死得像是自己在找似的。 于承珠喃喃道:“她们都在找死,在作死,偏偏碰到了我,撞在了我的手里。” 这么一想,心头不由得一阵愤恨。 她恨恨暗道:“要死就死,为什么要摊上我?” 她还觉得非常吃亏,好像是被陷害的呢。 这时只听一阵笑声传来,有人道:“你这样想就对了。” 于承珠道:“谁?” 只见自雨亭旁边的树叶悉悉簌簌,只见绿袍沧浪缓缓走出。 于承珠惊道:“是你!” 她不禁后退一步,忍不住四下张望。 说来也奇怪,这时候她耳中隐隐听得远处传来喊杀之声。 于承珠忍不住摇了摇头,心道:“我到底是不是梦魇了?怎么现实和梦境竟然如此相似呢?” 绿袍沧浪道:“这不是梦,你做得很好!” 于承珠怒往上冲,奇怪的是,这时候的喊杀声越来越清楚,于承珠喝道:“你怎么会来的?” 绿袍沧浪道:“你们可以进入我的金银岛,为什么我就不能到你们的储仙岛呢?” 于承珠心头一震,心道:“以他的本事,要神不知鬼不觉的来到岛上,并非什么难事。”心中倒是信了几成。 绿袍沧浪又道:“你刚才喃喃自语,说出了你的心里话,其实何必压抑呢,事无不可对人言,你们从小受的教育就是凡事都要挑好的说,可不好的呢,只能折磨自己了。” 第四百十七章 师无定法极诱惑 于承珠一震,心道:“怎么他说的仿佛就是我内心的话一般。” 心中倒是不觉得多了几分亲切感,可是马上一股强烈的不安笼罩在心头。 于承珠青冥剑一挺,道:“你来做什么?” 绿袍沧浪道:“我想来便来,又如何了呢?” 于承珠道:“倒是逍遥快活。” 这句话大入绿袍沧浪之心,他倒是样样自得。 于承珠道:“你既有想招揽我师父之念,又怎么可以逍遥自在?自然是步步为营,层层算计,不觉得这是矛盾的吗?” 绿袍沧浪道:“看来你只知道去了解张丹枫的祖上,不曾了解过我的祖上。” 于承珠道:“你的祖上是陈友谅。” 绿袍沧浪道:“不错,可是他最拿手的就是师无定法,随心所欲,连朱元璋当年都差一点吃了他的大亏。” 于承珠知道他说的是龙湾之战,陈友谅打到哪儿是哪儿,迅速拿下采石与太平,这是她听说书听来的。(这件事参考《明朝那些事儿》) 于承珠道:“走一步算一步,打哪儿是哪儿,真亏你想得出师无定法的美誉。” 口中虽然在讥讽,心中也着实佩服,明明是没有大局方案,偏偏还被说成是高人一等的称谓。 绿袍沧浪道:“赢了才是最重要的,假如当初是我们陈家得了天下,还不知道有多少阿谀奉承之言呢。” 于承珠不禁道:“不错。” 她倒是认可的,继而惊醒,把青冥剑又握得紧了一点,道:“你跟我扯这些做什么?” 绿袍沧浪道:“我欣赏你,你敢把挡在你面前的阻碍全部扫除,这让我赏识你,你跟着我吧,我把张丹枫赏给你!” 于承珠怦然心动,如果真是赢了才是重要的,活下来才可以写历史的话,那么如今还真对她的胃口。 她需要就是让她的行为名正言顺。 只是想不到这样一位枭雄会提出帮忙。 可听到“赏”字时,于承珠又是心头不快,喝道:“胡说!你凭什么就一定赢了天下呢?” 绿袍沧浪倒是不以为忤,道:“你有一句话说得对。” 于承珠差一点就要问:“哪句?”话差一点出口,却忙抑制。 心头却在苦笑:“不错,他没说错,我是喜欢压抑。” 绿袍沧浪道:“我是继承了祖上打到哪儿算哪儿的做法。” 于承珠一怔,倒觉得他没那么讨厌了,如此直率,不以言辞的精致为挑剔的理由,这一点于承珠自己也做不到。 绿袍沧浪道:“本来我是要张丹枫来帮我,所以抓了他的女儿。” 于承珠道:“他怎么会帮你?” 绿袍沧浪继续道:“可是跟他聊天手谈,继而下棋……” 于承珠差一点“啊”出声音来,心道:“我到底是不是做梦呢?”她真的分不清现实和梦幻了。 绿袍沧浪道:“跟他越是接触,我就越是爱惜他,知道他不愿意帮忙,还真的就想算了。” 于承珠一颗心“噗噗”乱跳,暗道:“不错,师父就是这样的人,假如他真的不愿意和我在一起呢?我是不是就此罢了呢?” 顿时心烦意乱,她知道自己很有可能顺从师父张丹枫的意愿,可是这么一来,自己的一切都是白白浪费,又是何苦呢。 绿袍沧浪道:“张丹枫还就像是他的祖先张士诚,礼贤下士,文质彬彬,只可惜,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于承珠听得心头一热,这番分析确实到位,只是她不由得喝道:“别胡说!” 绿袍沧浪道:“如果这样管用的话,当初何以不能成事呢?” 于承珠一怔,暗道:“这倒是对的呢。” 绿袍沧浪道:“张丹枫心无大志,只想任性逍遥,顺着自己的意愿过活,没有想夺天下之念,这才白白糟蹋了那么好的条件。” 于承珠明白就是这个理儿,过去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还觉得就要以师父为榜样,可眼下,她却开始颠覆起来,心道:“这样真的是好吗?” 她隐隐觉得包括父亲于谦的惨死,也跟胸无大志有关,只是此念一起,心头又忍不住扑通扑通乱跳,暗道:“这个念头也太可怕了,难道说相信了他,父亲就会活过来吗?” 绿袍沧浪道:“既然张丹枫无法为我所用,那么放了他也无妨,可是你却不同。” 于承珠忍不住仗剑竖在身前,道:“你又想怎样?” 绿袍沧浪道:“如果张丹枫一直善待你,没有让你不满,那么自然你也不会帮我的,可是眼下不同了。” 于承珠听得心“激”的一跳,道:“你别说了。” 绿袍沧浪道:“原本你只有心,而没有行动,可眼下两条人命都死在你手里,你和张丹枫要想回到过去,相安无事,已经是不可能。倒不如,我们来个合作。” 说着他一步一步地迈过去。 于承珠连连后退,道:“你别过来!” 绿袍沧浪却不理会她,双目炯炯,一边过来一边说道:“我帮你完成心愿,让你成为张丹枫的夫人,而你就尽力辅佐于我。” 他顿了一顿,又加了一句:“如何?” 于承珠叫道:“别说了,别说了。” 青冥剑当空一划,一招“玄鸟划砂”,剑锋掠风,直荡荡地披空而至。 绿袍沧浪微微一笑,于承珠心中又是“突”的一下,这一笑气定神闲,居然还有几分像张丹枫。 于承珠忍不住闭上了眼睛,她摇了摇头。 绿袍沧浪道:“你不用那么快的回复我,想清楚了再说也不迟。” 说着他的身形左一转右一飘,不知怎么的,居然被他离开了圈子。 于承珠一怔,手持青冥剑,追了两步,一时意态迷惘,不知道是不是该追下去。 只听绿袍沧浪的声音传来:“你还有事情要应付,好好的考虑吧。” 于承珠愣了一愣,差一点脱口而出:“我有什么事!” 可是话还没出口,马上一个声音浮起:“你师父呢?” 于承珠暗暗惊心,心道:“不错,师父怎么办?难道放任他不管吗?” 可是又如何管呢?如果找到了张丹枫,岂不是她弑杀师母的事大家都知道了,一时之间于承珠好生踌躇。 第四百十八章 何事长向别时圆 这是杀声越来越大,开始喧闹起来。 于承珠定了定神,凝睛一望,远处竟然有火。 于承珠心道:“出了什么事?”记得她出来走走时,还是一片宁静,怎么才一会儿就发生了那么大的动静呢? 于承珠暗道:“不好,我得把师父的白云剑拿回来。”一看到情势不同,她第一个想法就是不能让师父的宝剑陷入其中,那可是师父专程来送给她的。 于承珠起身奔跑,施展轻功,不一会儿只见人影攒动,于承珠问道:“出了什么事。” 一看是她,来人就道:“叶夫人,你快点走吧,官兵杀来了。” 于承珠奇道:“官兵?”心中奇怪,怎么好端端的,又有官兵杀来了呢? 起先她看到绿袍沧浪,认为是不是又勾结了倭寇前来捣乱,可眼下听到是官兵,不免心犯狐疑,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这时只见聂青宛和施无求匆匆赶来,于承珠道:“怎么回事?” 施无求一见到于承珠,急忙过来拉着她,道:“快点走吧。” 于承珠拂袖道:“到底怎么了?” 聂青宛道:“官兵杀进来了,还说要用红衣大炮轰炸呢。” 于承珠听得眉心一跳,道:“你们怎么知道的?” 聂青宛不禁暗暗佩服,不错,这么机密的情形,他们怎么会获悉的呢? 施无求道:“是许忠他们带人过来的,说是要查看巡抚的小舅子,所以偷偷报讯,原来你们和俞大猷将军的联系已经被上头知道了,他们唯恐两厢勾结,所以以剿匪为民,要炮轰储仙岛,许忠他们得知内情,马上以巡抚的小舅子安危为由,要潜入岛上来救他,这才过来报讯,同时他们也有意引起哄乱,这样能逃的尽量多逃。” 聂青宛道:“是呀,你快点走吧。” 于承珠道:“不行,我要回房去拿师父的白云剑。” 聂青宛和施无求同时道:“你说什么?” 于承珠道:“我怎么可以让师门的宝剑落于不明呢?” 聂青宛道:“你背着的又是什么!” 于承珠随手一抚,可不是吗?白云剑好端端地背在后面呢。于承珠不禁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施无求叹道:“你身体美好,气血虚弱,连记性也不好了。” 聂青宛道:“别多说了,快点走吧。” 于承珠道:“不行,你们先走。” 聂青宛道:“你去哪儿呢?” 于承珠头也不回,声音传来:“我去看成林。” 聂青宛忍不住摇头,道:“既然已经心有别属,又何必再多牵挂呢?”深觉于承珠很不开心是因为贪求得过多,按她的想法,既然已经有了叶成林,那么好好地珍惜,太平地过日子不是很好吗? 既然已经心有所属,那么何必再搭连叶成林呢,忠于自己的内心不好吗? 施无求道:“别管她了,我们先走吧。” 聂青宛笑道:“怎么你不管你的于姑娘了吗?” 施无求被她说得一阵忸怩,聂青宛道:“你来不就是为了于姑娘吗?” 施无求道:“那么不是完成任务了吗?可是她的事,用不着我,我又何必多管呢。走吧。” 聂青宛倒是没想到他会这样想得开,道:“走吧。” 这时,只听一个声音出现:“你们想往到哪里去?” 两人惊愕。 于承珠匆匆而去,心里就只有一个想法:“这时候我要与成林在一起。”再怎么说,这里都是他们的家。 她的心神恍惚,脚下一软,差一点摔倒在地。 于承珠抚着心口,背靠着大树,施无求说的不错,是气血虚了,不但记性不好,体质也弱了。 这才跑了几步,就气喘咻咻,疲惫不已。 于承珠抬头,只见满月如盘,今天竟然是十五之夜。 于承珠不由得一笑,暗道:“何事长向别时圆,今天居然是满月。” 笑到后来,眼泪忍不住淌下,笑容也越来越苦涩。 这是命运的捉弄吗? 如果就这样死了,说不定真相也就无人获悉了。也许这也是好事。 于承珠这么想时,人越发的软瘫下去,就在她的身子不断地向下滑落时,忽然手臂一紧。 于承珠一惊,睁开眼睛,只见月光下站着一人,不是别人,正是叶成林。 于承珠乍见亲人,一颗心都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只见他鬓发散乱,衣衫上还有血污。 于承珠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叶成林却一把拉住于承珠,道:“跟我来。” 于承珠道:“你要带我去哪里。” 叶成林没说话,只顾拉着她就走。 于承珠被拖得上气不接下气,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事情,叶成林哪里会不顾她的死活,这样死命地拖着她呢。 于承珠心道:“难道说他已经知道了?” 她的第一个想法就是秘密被丈夫知道了,假如是这样的话,他要惩罚自己,这样非但不过分,反而还是极轻的呢。 于承珠忍不住一笑,接着闭上了双眼,心道:“人还真是不能犯错,一旦犯错,就会特别脆弱,什么都会往过失上去想,尤其是从小就被教做好人。” 于承珠也就不去挣扎,如今的不适,就当做是自己受到的惩罚吧。 她眼前出现了张翕小小的身影,以及云蕾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的身姿,她们都死在她的剑下,她的手上沾满了她们的鲜血。 于承珠眼中流泪,嘴角却露着笑容,暗道:“该呀,该呀。” 恍惚中,好像牵扯自己的不是丈夫叶成林,而是师父张丹枫,他平时温润如玉,此时发起脾气来,恐怕也是这般吧。 于承珠忍不住心道:“他会如何责罚我呢?” 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如果这就是张丹枫的施为,那么顺其自然即可。 所以于承珠闭上了双眼,听之任之。 忽然身子一晃,只听叶成林道:“到了,你去吧。” 于承珠心神一怔,只觉得自己的身子飘起,继而下落,眼睛一睁,只听“砰”的一声,竟然是摔落在甲板上。 于承珠环顾四周,认出这里是一个偏僻的港湾,知道的人不多,而这里停靠着一只小船,而她现在就在小船上。 第四百十九章 天灾人祸是报应 于承珠松了一口气,暗道:“原来他不是在惩罚我。” 说来也奇怪,气是松了,可是心头却更紧了,她更情愿的是张丹枫来惩罚她,这样她心中的愧疚也就减轻了。 叶成林道:“你快点走吧。” 说着将一只包裹丢了过来,于承珠稍稍打开,只见里面是她的衣服,以及一些干粮,那是事发时,叶成林匆匆为她准备的。 于承珠心中一热,跳了起来,抱了过去,哭道:“那么你呢?” 叶成林把妻子安顿好,就想离开,可是被她从背后抱着,动弹不得,不由得笑道:“别孩子气了,能走为什么不走?” 于承珠一惊,道:“那么你呢?我们一起走。” 她听出话中之意,假如真的能走就走,为什么只让她一个人走? 叶成林笑了一笑,笑容里有说不出的沧桑之意,道:“从伏波岛到储仙岛,接二连三地被摧毁,我是没有勇气再建立第三个岛屿了。” 于承珠心头一寒,却把他抱得更紧了,道:“你还有我!” 叶成林又笑了一笑,将她板转过来,凝视着她的眼睛,道:“师父已经走了。” 于承珠脑中“轰”的一声,她才刚忘却一切,全心想和叶成林同生共死,怎么又被提及私隐? 这一下她的神智又是一片空白。 半晌才道:“你都知道了?” 叶成林道:“我看到了,师父抱着师母的尸体,我让他们快点远离。” 于承珠呆滞片刻,继而哭道:“为什么你不怪我!” 叶成林道:“你以为这只是你的秘密吗?有时候你的梦话已经透露了。” 于承珠凄然地笑道:“原来都知道了,就只有我在骗我自己。” 叶成林道:“你尽力了,你只想把它当做是个梦,也全心全意地要当好我的妻子,偶尔在闲暇的时刻拿出来品味,仅此而已。这不算什么自我欺骗。” 于承珠没想到丈夫知道了,还是那么宽容,顿时她就无地自容起来。 她忽然哭道:“这原来都是我给招来的!是我,是我的错!” 她忽然爆发出来,声音越叫越大。 自责加上无从适应,是让她把所有的过错都揽到自己身上。 叶成林道:“你没有错的,只要把握好边界,一切都可以相安无事的,可惜,你的边界连连被打破,你也无能为力。” 于承珠不禁涕泪横流,不错,叶成林到底懂得她,说得不错,她的自责是充满了愤恨,也是充满了无力感。 叶成林道:“你快点走吧,好好地做自己。” 于承珠不禁收拢手臂,将他拥紧,道:“不。” 眼下她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喊出这一声“不”来。 叶成林笑道:“虽然不是你的错,可是到底发生在你我之间,你以为我真的宽厚到了可以无言的接受和包容这一切的吗?” 于承珠不由自主地松开了手臂,她知道,叶成林说的是实情,他其实也是受了很大的委屈,为她做的,也是太多了。 叶成林道:“让我和岛一起存亡吧,就当是成全我,为我做一点事。” 于承珠不禁往后一退,她后退的动作僵硬而直挺,一动,眼泪就扑腾的一声掉了出来。 叶成林道:“记住,你快乐,就是对我最好的安慰,走吧,过自己的生活去吧!” 于承珠呆若木鸡,不知道该说什么,叶成林把小船一推,生怕还走得不够远,运起掌力,大喝一声,只听“噗”的一声,溅起千层浪,小船顿时划开数丈去。 于承珠这时候才惊醒过来,急忙抢到船稍,伏在船头哭道:“成林!” 只见叶成林背后的火光一亮,原来是适才的夫妻话别,声音惊扰到了敌人,这时候赶来了。 于承珠心头一沉,暗道:“又是我给成林闯的祸吗?”她内疚不已,却不敢沉下头去,反而要趁着这个时机,好好地多看丈夫叶成林两眼。 只见火光中,叶成林柔和宽厚的一笑,就像一直默默地为路人挡风遮雨的大青树一般,朴实无华,沉毅静讷,一切就仿若当初。 于承珠眼前一花,却是泪水又涌上来了。 于承珠一咬牙,暗道:“我还是快点走吧,省得要让成林为我担心,他为我操的心还不够吗?难道不该我为他做点什么?” 她转身,可是她能为他做的,竟然是在危难关头,放弃同生共死,舍了他独自逃生,还要快活地过下去。 这叫于承珠如何不心如刀绞,她怎么还能掉头而去。 于承珠接着回头,想要再看叶成林一眼,可是这时候乌云蔽月,海风忽起,于承珠的小船忽然摇晃起来,于承珠一怔,暗道:“难道说起风了?” 在海边生活最要留心的就是风向,风向一个变动,就会带来不一样的结果。 所以于承珠不敢怠慢,忙着看风向,调度船舵。 不一会儿,已经看不见叶成林的身影,于承珠安顿下来,稍稍松了一口气,心道:“只怕是一时风起。” 可这时候隐隐听到风中传来了喊杀之声,再要细听时,忽然“轰”的一声。 于承珠惊道:“真的是红衣大炮!” 她急忙跳到船头,想要看个究竟,可才到船头,一个风浪打来,于承珠摇摇晃晃,站立不稳,忙扶着旁边,这才立稳。 于承珠擦了擦汗,忍不住道:“难道说天灾和人祸竟然是同一时间发生的吗?” 这种概率是少之又少的,怎么居然都会碰到的呢? 于承珠不禁一阵内疚,一阵心痛。 叶成林的安慰虽然起作用,可是于承珠的愧疚更为强烈。 不错,还能如何解释? 除了是她欺师灭祖,惨灭人寰,为了爱她的师父,不惜弑杀了师母云蕾和小师妹张翕招来的报应,还能如何解释? 于承珠不禁双膝一软,跪倒在船头,喃喃道:“成林,我对不起你。” 她连续说了几遍,现在她的思想都停顿了,能说的就只有这句简单的话。 可是才说了一会儿,只见一个海浪呼啸而来,飘着一块船板,张丹枫的臂弯里抱着云蕾,一手抓着船板,正自起起伏伏,漂泊不定。 第四百二十章 才及接近又分离 于承珠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是真的吗? 真的是师父吗? 这时候居然可以看到恩师,于承珠心跳扑扑,疑幻疑真。 可是顾不得了,师父张丹枫不能长久呆在水里,怎么也要先上来再说。 于是于承珠“扑通”一声,跃入海中,几下扑腾,终于离张丹枫越来越近了。 于承珠喜道:“师父,我在这里!” 只见张丹枫继续起伏,也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她的呼喊。 于承珠待要再唤,却发现嗓子沙哑,原来是用力过度,后继不上,那么别管了,先游过去再说。 幸亏于承珠在海上生活多年,早就学会了游泳,这时候可以派上用处了。 没想到游泳的技术还可以帮到师父,想到这里,于承珠不禁微微一笑,又游得近了一些,于承珠叫道:“师父。” 伸长了手去抓,眼看手指就要沾到张丹枫的衣袖,忽然一个海浪打来,于承珠被震开数丈,眼看着浪花把张丹枫越卷越远,于承珠心中着急,想要大声呼喊,可是声音哪里发得出来,只能眼看着张丹枫离她越来越远。 于承珠一阵灰心,怎么才接近了,又雨打浪翻卷呢? 她和张丹枫之间,到底还有没有可能呢? 心头烦躁,只觉得头昏眼花,这时候又一个巨浪翻卷,于承珠顿时不省人事。 迷迷糊糊中,仿佛又回到了太湖山庄,鸟语花香,岁月静好。 于承珠隐隐看到张丹枫在前面,她赶过去笑着叫道:“师父,你还好吗?” 她看到张丹枫缓缓回头,摸样和平时一样,于承珠大喜,没事就好。 她急忙跑过去,要去看看师父。 可是才跑过去,只见眼前一花,张丹枫已经不见了身影。 于承珠大叫:“师父,师父,你在哪里?” 这时候花前出现了两个身影,分明就是张丹枫和云蕾,看到了他们,于承珠的心安定了不少,道:“原来只是一个梦,师母也没事,那就好,那就好。” 说着她缓缓地退开,不自觉地眼中蕴含的一滴泪落了下来。 于承珠伸手掂着那滴泪,那滴泪清亮剔透,晶莹纯净,于承珠笑了一笑,原来还是和过往一样。 过往是开心还是不开心?她不知道,也不想去细究,那么就让它过去吧。 可是过去的,就不会回来了,所以才是珍贵的。 于承珠低着头,就让她静静地走开吧。 可是忽然“嗖”的一声,一条人影闪在她面前,于承珠抬头一看,只见张翕双手叉着腰,瞪着大眼睛瞧着她。 于承珠这一喜非同小可,原来连张翕都活着,这太好了。 于承珠忍不住祈祷道:“阿弥陀佛!” 如果一切照旧,那真是最好的事情了。 只听张翕道:“你求什么呢!” 只要她还活着,什么都不重要,于承珠笑而抬头,道:“小师妹,是我。” 张翕却道:“知道是你,是你害死了我,你一剑刺透了我的心脏,你是故意的!” 于承珠大惊,连连摇手,道:“别,别这样,师妹,不是这样的!” 她想解释,却语无伦次起来。 张翕冷笑道:“你就是故意的,瞒得了谁!爹!” 她忽然扬声叫起了张丹枫,顿时把于承珠慌得乱了手脚,她双手合拢,道:“翕儿,小祖宗,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向你赔罪都行。” 张翕道:“赔罪就行了吗?” 于承珠道:“你想怎样?” 只见云蕾这时出现在她面前,道:“我的翕儿尸骨无存,你要纳命来!” 张翕道:“一命还一命!” 说着她一剑刺去,于承珠慌忙躲闪,心道:“这是怎么回事?” 可是意识告诉她,如果是被炮轰了全岛,那么张翕就算建立了坟墓,也是尸骨无存的,这倒是对的。 于承珠一阵恍惚,道:“我这是在哪里?” 眼前景,似梦非梦,说不是梦,又像是梦,说是梦,却真实得很。 于承珠忍不住伸出手掌,对了,这只手本来是想抓张丹枫,把他救上小艇的,后来呢?后来碰到了什么? 于承珠一阵迷糊,她好像想不起来了。 于承珠使劲地摇晃着头脑,想要回忆起当时发生了什么。 可是拼命地想,还是脑袋空空,根本无从想起。 于承珠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话音未落,只见明晃晃一道剑光袭来,却是云蕾手执青钢剑,喝道:“逆徒,你不用想了,受死吧!” 张翕也道:“对,用你的血还我的命来!” 于承珠呆滞滞地道:“你们都要我死?” 只见云蕾和张翕一起点头,道:“是!” 于承珠下意识地看着张丹枫,只见张丹枫温情脉脉,眼中含笑,却是看着云蕾母女。 于承珠心头一颤,暗道:“不错,他们才是一家。” 这时两道剑光闪耀,却是云蕾和张翕一起运剑,于承珠惊道:“双剑合璧?” 从来也不曾想到双剑合璧可以由她们母女二人来使用。 只见神光离合,剑气大涨,于承珠的心却越来越低落。 她暗道:“不错,他们已经不需要我了,不,是他们从来都不曾需要过我。” 这么一想时,她怎么感觉到自己和云蕾很像,她知道云蕾心中有失落。 只是曾几何时,这份失落留在了她心里。 于承珠道:“我到底是谁?” 她很想代替云蕾站在张丹枫身畔,可是当她真的可能成为云蕾时,她居然非但没有想象中的高兴,反而一阵迷茫,一阵排斥。 不对,她不是云蕾,她是于承珠。 一种急切地要做自我的欲望更为强烈地冒出来。 云蕾却冷笑道:“你不是一直要成为我的吗?怎么样?滋味如何?” 于承珠连连摇头,道:“不!” 云蕾却步步上前,忽然和张翕两剑齐出。 于承珠不禁“啊”的一声。 眼前张丹枫消失了,云蕾和张翕也消失了,好像从来也没存在过。 四下一片寂静,好像只有于承珠一个人。 那是孤寂得让人窒息,让人发疯的感觉。 于承珠正要叫:“有人吗?” 哪怕是云蕾跟她吵架,张翕要杀她也好,总比什么都没有,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是人还是鬼的要好的多。 这时只听一个柔和的声音轻诵道:“或漂流巨海,龙鱼诸鬼难。念彼观音力,波浪不能没。” 第四百二十一章 祈求安心静落住 不知怎的,听到这柔和的诵经声,于承珠顿时身心舒泰起来,暗道:“师父,师父应该没事的。” 听到“或漂流巨海,龙鱼诸鬼难”时,怎么听怎么像是在说自己的事,所以于承珠听得非常入心。 接下来那一句“念彼观音力,波浪不能没”,更是于承珠心中的愿景,她希望张丹枫平安。 不管今后如何,他一定要活着,一定要平安。 所以于承珠是迷迷糊糊地听着诵经,听到了后来,她自己也忍不住念到:“念彼观音力,南无观世音菩萨!” 一开始是不自觉地跟着念,念到了后来,是越念越大声。 她的意志也开始越来越清醒。 这时只听那个念经的声音道:“阿弥陀佛,你可总算醒来了。” 于承珠睁开眼睛,只见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妇出现在面前,看到她慈祥的面貌,于承珠不禁微微一笑。 她想起身,只觉得浑身的骨头像是散了架子似的,忍不住“啊”的一声。 老妇道:“你是谁家的姑娘?大风大雨的夜里还往海上跑,幸好菩萨保佑,你活了过来。” 说着她双手合十,清心祈祷。 好像这一切都是拜神圣之力所赐。 看她虔诚的样子,于承珠不禁感动,道:“婆婆,这里是什么地方。” 老妇道:“这里是渔村,你被海水带到了这里,我就替你念经祈福,别小看念经,我那被拐走的孙儿,日前都被送回来了,真是菩萨保佑。” 于承珠明白了,那是海水把她送来了附近的渔村,要出海和风浪搏斗,吉凶难测,这里的人信佛,求保佑的大有人在。 别说是出海打渔的,连在海岛上生活的,都会不自觉地祈求平安,那是没有办法的。 到了海上,谁知道会碰到什么,只能祈求自身之外的神灵庇佑,那么身心也会安顿下来。 本来于承珠算不上信,可现在她情愿相信有神佛,这样就可以替她保佑师父平安,他都已经家破人亡,惨遭灭门之灾,再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这可怎么成。 于承珠也忍不住双手合十,跟着老妇念了起来。 老妇只管着自己念经,却不曾想到于承珠也跟着念,念着念着,老妇倒是放下了双手,笑着看她念。 于承珠察觉到了,不好意思的说道:“我也想祈求亲人的平安。” 老妇道:“你的身子还没大好,要留下来住一阵子,那么你就跟我念吧。” 本来她只是孤单一个人在念,现在有了伴儿,她倒是颇为起劲。 于承珠便在这里住了下来,这个老妇不是别人,竟然是她救下来的小狗子的奶奶,人称五婆婆,日前孙儿被拐走,家人都急得不知如何是好,五婆婆只能念经祈祷,谁曾想到,小狗子竟然被送回来了,五婆婆大喜过望,来到海边还愿,谁知道碰到了被海浪卷来的于承珠。 五婆婆叫人前来相助,抱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想法,安顿下于承珠,可谁知道于承珠竟然喜欢跟着她念经。 一来二去,于承珠跟着他们也混得熟了。 五婆婆知道她是储仙岛上的人,连连感激,这储仙岛平时乐善好施,见到有过往的船只,还提出修补,以及让人歇脚喝水,人缘甚好。 再加上她救了小狗子,大家都当她是亲人。 而且她还看到,小狗子家里真的供了张翕的牌位,他们不知道张翕的姓名,只以仙女呼之,逢到初一十五,他们总是做纸船给仙女送去,祈求她不管在哪里,都平安喜乐。 于承珠看着好生感动,也帮着一起做纸船。 一边做,一边默默地祈祷:“师妹,我不是有意的,跟你只怕也解释不清楚,那么就祝愿你平安幸福吧。” 这时候的于承珠倒是觉得,如果真的有另一个世界,那么倒也是好事,起码可以寄托哀思,也许宗教就是这么兴起的吧。 可是她还要打听储仙岛的下落,不知道叶成林如何。 奇怪的是周围都不知道储仙岛如何了,有时候于承珠见到有出海的人,拜托他们路过储仙岛的话,那么去看看情况,可是奇怪的是,回来的人,都三缄其口,语焉不详。 于承珠小产之后,并没有保养好,马上内忧外患接踵而来,加上经历了海上风浪,她的身子受寒,气血一虚,恢复起来也不易。 这时候光是着急也没办法。 也唯有默运玄功,想让身子早一点恢复,这样她就可以亲自去储仙岛看看了。 可是欲速则不达,越是着急,她的身体就越不见好。 有几次差一点还散了功,因为着急而失去内力。 有一回,还真的是内力全失,这一吓非同小可,好在又听到了五婆婆念经,她念到了“若在须弥峰,为人所推堕,念彼观音力,如日虚空住。” 这时候于承珠开始清醒,心道:“急也无用,倒不如安之泰然。”所以她也听之任之,反而不再催动内力,而是默默地跟着五婆婆念经。 念着念着,只觉得丹田一热,她的内力又开始恢复了。 这一次是非常危险的,差一点她就内力全失。 好在于承珠懂得放下。 这一下,于承珠不再忧虑焦急了,能恢复就恢复,不能恢复,就先念经,从过世的父母,到她想到的所有的亲人,一一为他们念经祈福。 这么一来,仿佛这些亲人又活在她眼前,死亡并不能割断她的牵连。 于是她的信心足了,对内力不再过分关注,说来也有意思,她越是放下,大周天的循环就越是顺畅,恢复起来就越快。 于承珠倒是对经文恋恋不舍起来,非要五婆婆念给她听不可。 五婆婆不识字,都是跟着在念,而且她念来念去,也就是这么一段经文而已。 于承珠一开始好生失望,可接着心也就安定下来了。 她暗道:“贪多嚼不烂,如果我不是贪,也许就不会那么烦恼了吧。” 既然如此,那么把到手的经文,先念下来再说。 如此一来,日子倒是过得飞快,于承珠也难得有一份安心落住。 可这一天,只听到小狗子在门外大叫,于承珠心道:“又出了什么事?” 第四百二十二章 冤家路窄又重逢 于承珠心念一动,随手抓起双剑。 幸甚至哉,于承珠虽然当日落入大海,所幸青冥剑随身携带,白云剑背在其后。 尽管不曾把师父张丹枫救上小艇,可白云与青冥剑自始自终,并未离身。 看到了两把宝剑都在,于承珠心头多少也安稳一下。 这才不急着恢复内力,而是慢慢施为。 每天让这两把剑陪着自己,又有什么不好呢? 可眼下好像碰到了紧急的事情,于承珠不假思索,抓起双剑,“嗖”的一声打开房门。 一打开门,她就愣住了。 只见眼前站着四五个穿着金银岛服饰的人,领头的不是别人,正是罗波。 当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 于承珠又是好笑,又是想苦笑。 忍不住嘴角牵动,笑了一笑。 好笑的是,怎么又碰上了。 如果以开玩笑的心情来看待的话,还真是有缘。 可一样是有缘,为何和师父张丹枫之间,就是若即若离。 说是有缘,到底是师徒,曾经可以朝夕相处。 说是无缘,那是隔了一座山,又隔了一片海,不知相会是几时。 因此于承珠忍不住笑,笑到最后,上弯的嘴角不自觉地下垂起来。 罗波一见到于承珠,就道:“散花女侠,还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呀!” 于承珠震慑心神,强作镇定道:“你师父可好?” 问到了师父,罗波连忙拱手行礼,恭恭敬敬地道:“他老人家在岛上一切安好。” 于承珠松了一口气,知道这次来的,只怕只有罗波一人,绿袍沧浪并没有随后跟来。 几次较量,于承珠非常清楚,罗波只是气力大,武功上并不如何,如果只有他一个人来,倒是不足为惧。 于承珠道:“你们好歹也是武林高手,怎么这么不要脸?要去为难一个小孩?” 小狗子曾经被拐走过,而且如非张翕提议相救,只怕他们会被卖到海外去,于承珠想起来犹觉义愤填膺,只是罗波是个粗人,他未必认出小狗子就是被拐卖的那个,所以言辞之间,诸多小心,唯恐提醒了他。 可谁知道罗波道:“这个小孩反抗起来最顽劣,军师这才要用他来试药,说起来,你还要谢谢我们呢。” 于承珠越听越心惊,暗道:“原来已经认出来了。” 罗波居然凑过去,道:“不是他,你怎么可能杀了张翕,杀了云蕾,我们都帮着你,在夺走张丹枫的路上又推进了一把,你怎么谢我们呢?” 说着居然哈哈大笑起来。 他的手下也跟着一起笑了起来。 笑声颇为放肆,于承珠脸上一阵火辣辣,这件事到现在她还没有完全接受,之所以心静不下来,就是因此。 被罗波这么一说,于承珠顿时气恼上扬,她反感地扭过身去,道:“明明是你们伤天害理,却还拖我下水!” 罗波道:“你心中无鬼,怎么会惹鬼上门?” 于承珠的心“突”的一跳,气恼之余,还觉得有些道理,心道:“怎么这个粗人这么会说话呢?” 殊不知罗波出门时,军师赛伯温都关照好了,假如遇到了于承珠,那么记得怎么怎么来激怒她,而且还再三说,最好把她活擒回来,至于言辞之间,不用太在意。 所以罗波放任胡说,怎么难听怎么来。 于承珠气恼之中,还有些心慌意乱,这时候只听五婆婆念经的声音传来:“或遇恶罗刹,毒龙诸鬼等,念彼观音力,时悉不敢害。” 心乱情迷之时,听到平静祥和的念经声,于承珠顿觉脑海中滴入了一颗清凉散,人开始冷静起来。 于承珠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说着将青冥剑缓缓拔出,知道再说下去,他们这些人嘴里,只怕什么污言秽语都说得出来。 于承珠知道自己爱着师父张丹枫,那是不伦之恋,可也是纯洁的,彼此发乎情,止乎礼,那也是神圣的,岂容他人如何污蔑。 所以她心中大怒,脸上却不动声色。 罗波还不知死活,犹自胡说八道:“你师父说的,那才叫好听呢。”说着又放肆地哈哈大笑起来。 笑声未已,只听“唰”的一声,青冥剑刺出,对准的是罗波仰起的脖颈,这三寸咽喉,可是人体要害。 按理说,就算打架,也要礼让三分,断无一出手就直取中宫,伤人要害的举动。 那是毫无礼数,全无教养的做法。 换了平时,于承珠才不屑为之。 可眼下,于承珠恨极了他胡说八道,自己越是心慌意乱,就越恨他随口乱说。 这的确是迁怒,是不讲道理的,不符合平时名家风范。 可于承珠知道这是为什么。 已经心乱意茫,乱成了一团,心无定见。 这时候的胡说八道,很容易转移了性情的。 所以于承珠爱听念经,尽管她平时不信什么的,可此时需要的就是那份清净柔慈的力量。 可是罗波的污言秽语,不但贬低了于承珠心目中爱情的价值,也会让于承珠觉得自己非常不堪,她本就难以接受,这样一来,更是要爆发出来。 不讲道理是一回事,可是杀了罗波也不冤枉,谁让他不积口德,胡乱言语呢! 所以剑光一闪,于承珠有过片刻的不忍,到底也是罪不及死,是自己的情绪使然。 可是于承珠一咬牙,情绪是一回事,他们伤天害理,难道不是死有余辜。 于承珠一边将剑刺出,一边心头暗道:“也许这次是亏待了你,可也不算冤枉,顶多你死了,我替你诵经超度吧,你好好地修一个正形。” 思犹至此,心头一闪,一个念头飘过:“原来人都是做出来的,也可以说是修出来的,自己造的业,还是要自己承受,因果本相连。” 她倒是越发的头脑敏锐且清醒了。 这一剑宛如她锐利的思维。 罗波到底是绿袍沧浪的弟子,得到过师尊悉心指点的。 虽然肆无忌惮,仰头大笑,可是剑锋掠来,寒气侵肤,罗波的反应也是极快,一经发现不对,急忙一个“移形换步”,只见剑锋扫过,一绺头发已经被削落。 而罗波笑到一半,忽然变故发生,他急忙应付,那笑声宛如被割断的鸡喉,卡在中间,不了了之。 第四百二十三章 虎落平阳遇贵人 小狗子到底是个孩子,听到罗波的笑声,笑到一半却又嘎然而至,仿佛被宝剑切断了似的,他从没听到过这种声音,不禁咭咭而笑。 五婆婆急忙伸手捂住小狗子的嘴。 罗波闪避开剑锋,同时一个劈空掌发出,他心中恐惧,自是加大了力。 而且他深知于承珠的厉害,这一下如何敢怠慢。 这一掌不发不要紧,于承珠却暗暗叫苦。 原来一掌发出,不但将于承珠的剑尖震歪,而且手腕一麻,差一点青冥剑就无法把握。 于承珠情知这是自己身体没有养好,内力不曾完全恢复所致。 只是这么一来,假如被罗波看穿了,那么别说是保护小狗子一家人了,连她自己恐怕也吉凶难测。 所以于承珠定了定神,连舞三朵剑花,旁人只看到剑光闪烁,花团锦簇,好看煞人,殊不知,那是于承珠以精妙的剑招在化解罗波的掌力。 如果换在平时,一个罗波哪里够于承珠打的呀,可如今,只怕打成平手也困难。 于承珠暗道:“虎落平阳被犬欺,连他也敢来欺我?” 想到这里,不由得心头愤怒,自尊心上来了,顿时不知道哪里来的气力,青冥剑一挥,一招“雪花六出”,愤而还击。 罗波正自迟疑,行家伸伸手,就知有没有,一经交手,他感觉到于承珠好像不对劲,哪里不对劲,还说不上来,总之不像是往常的水平。 罗波与于承珠较量过几回,识得厉害,虽然军师有吩咐,尽量把于承珠活捉,可如果双方武功相差悬殊,那么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的好。 罗波到底是在海上讨生活的,跟风浪打交道,再怎么粗糙,也不得不见风使舵。 他倒是打算见好就收,可谁知道于承珠好像不像是平时那样的。 如果于承珠的武功不似往常,那么倒是可以趁机活捉,完成军师下的命令。 别看罗波是个粗人,还是粗中有细的。 他本来打算要是打不过于承珠的话,那么快点逃,回去搬救兵,把于承珠的行踪报禀,这样他也不算没有一点功劳。 可现在于承珠的武功好像没有那么厉害,罗波的胆子大了起来,当下一招“开山劈石”,拳出有力,虎虎生风。 于承珠只觉得手臂一沉,知道他力大,当下挥舞宝剑,以精妙的剑招来克制。 两人交手不下十招,罗波察觉到,于承珠在身形闪动时,喘息声较大,他稍加留神就可以听到,心中大喜,知道于承珠耗力甚多,体力不济。 当下一个“弯弓射雕”,气沉力猛,于承珠不敢硬接,她不动则已,一动之下,只觉得体力消耗甚快,不知不觉已经有点头昏眼花的状态。 她哪里再敢跟罗波较劲,寻思着要找一个时机,一举将罗波拿下。 于承珠施展“穿花绕树”的轻功躲闪时,无意间一瞥,看到自己背后的白云剑,心道:“我怎么没想到用双剑合璧呢?” 于是身形未定,左手上绕,刚搭住白云剑,想要抽出来,却听罗波一声大笑,双掌齐出,原来罗波有意卖了一个破绽,让于承珠躲开,趁她不留神,出全力攻击。 于承珠猝不及防,而且身法就在将使尽而未使尽之时,这时候要想变招,却也难了,无可奈何,只有先硬接下。 于承珠运气以内力护住要害,借着掌风人如落叶般飘起,如果是往常,大可以趁势利用轻功,使出剑法,还可以大大的还击他一下。 可此时,她接触到罗波的掌风,只觉得胸口宛如压了一块千斤大石,几乎透不过气来。 勉强运用内力,也只能身形跟着掌风飘起,而手臂酸麻痛涨,竟然已经搭上了白云剑,就是没有拔出来的气力。 只听“轰”的一声,于承珠人如落叶般飘起,又坠落。 如果真的像落叶那样就好了,轻飘飘的,掉下也不会有分量。 可是于承珠坠落时,强忍着,还是发出一声闷哼,嘴角边还隐隐渗出血丝来。 原来在这时候,人还不如落叶。 于承珠忍不住苦笑,怎么这时候还有这么多的奇思妙想,多愁善感。 她忍不住摇头,这时候罗波和他的手下围拢过来,罗波好奇地张望,仿佛在看什么西洋镜一般,故意发出笑声,道:“散花女侠的威风到哪里去了呢?怎么这般脓包!” 说着哈哈大笑,其余人也跟着笑了起来。 于承珠闭上了双眼,养了一会儿神,睁开双目,这时候精神好了一些,道:“带我去见绿袍老祖。” 罗波道:“现在想着我们老祖了?” 于承珠道:“你难道不知他曾经向我招降,你们不许伤害这一家人,我跟你们走。” 五婆婆闻言,心中感动,没想到这时候于承珠还顾着他们,忍不住想说什么,却还是在念“阿弥陀佛”,此刻与其说话,还不如念诵。这也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 于承珠却知道这是五婆婆用她的方式来祈福,心中也是感谢。她心道:“怎么着也要为这家人多做点什么。” 于是她道:“绿袍老祖允许我考虑好了再回复他,他的事情,你们敢怠慢?还不快走!” 手下的人收了笑声,于承珠抬出了绿袍沧浪,他们的确不敢怠慢。 罗波却道:“你想见就让你去见吗?你以为我们老祖是什么人?” 于承珠道:“那你待如何?” 罗波道:“简单,捏碎你的琵琶骨,再让你去见老祖。” 于承珠又惊又怒,道:“你敢!” 罗波道:“有什么不敢的?” 于承珠不曾想到罗波会变得这样难以应付,心中又气又急,本来说要见绿袍沧浪就是权宜之计,为的是让小狗子一家脱难,可没想到自己要付出的是被废武功的代价。 于承珠道:“你不怕老祖怪罪吗?” 罗波道:“有军师担待,我怕什么!” 于承珠一怔,感觉似乎有内情,要不然罗波没那么大的胆子,心中迟疑不觉。 而这时罗波越走越近,于承珠暗暗使劲捏住了白云剑,心中在念观音菩萨:“观世音菩萨,请保佑弟子,让弟子一举得以歼灭敌人。” 此刻的她,也只能寄托于神灵,求祈庇佑。 第四百二十四章 灵感清净危难时 于承珠正自思忖,罗波已经一抓扑下,阳光下只见蒲扇般的大手迎面而来,就算伤的不是琵琶骨,这一下也够受的了。 于承珠一咬牙,她之所以东拉西扯,除了用绿袍沧浪来吓唬罗波之外,也是为了拖延时间,让自己积攒体力,好适时反击。 而罗波虽然是粗人,却也是狠人,话不多的,直接动手。 对他来说,话说得再好听,还不如直接让他安心来得顺畅。 要让他安心,莫过于让于承珠先废了武功。 于承珠的武功实在太高,谁知道路上还会发生什么事情。 于承珠暗道:“拼了。”她眼睛一闭,手上用力,“铮”的一声,白云剑带着银光出鞘,剑刃一见阳光,顿时幻出七彩光芒,远远映射了出去。 罗波只觉得眼前一寒,顿觉不好。 待要收手,于承珠一剑刺出,另外一只手用青冥剑辅助,只见剑光大涨,远远就看到一团白汽。 罗波“啊”的一声,接连倒退,噔噔噔,连退好几步。 只见罗波的衣袖化作片片蝴蝶,四处飞扬,看着像是蝙蝠发出的预警。 他的手下急忙过去扶住他,其中一人道:“罗头领,这点子扎手,我们还是退吧。” 只见罗波双手一振,把手下震开数步,大家都一阵惊愣。 却听罗波笑道:“我还以为她有多厉害呢,原来是气力已尽,她没多少内力了。” 原来于承珠双剑合璧,按照平时的情形,这一剑下去,罗波非死就得受重伤。 怎奈于承珠精力消耗殆尽,这一剑已经是强弩之末,勉力为之。一剑过去,不但剑身在打飘,偏了少许,而且还轻飘飘的没有半分气力。 罗波本要躲闪,可他气力虽大,动作还是慢了一步,闪避不及,衣袖被于承珠的宝剑划过,可是也因为如此,他感觉到于承珠有气无力,在勉强支撑。 罗波对武学甚是痴迷,产生了感觉。 如今感觉上来,马上知道于承珠气力不济,那么怕她何来。 罗波道:“散花女侠,你要是自断双手经脉,我就不来冒犯你,要不然,哼哼!” 他说话越来越无状了,简直没把于承珠放在眼里。 于承珠气得骂道:“做梦!” 她强自按捺,心道:“再不堪之人也当自己是天下第一,武林中这种人难道少了吗?他爱胡说,就让他去说,何必动气呢!” 这也是她经历了患难,认知越来越清晰。 假如是以前,这一句话足够让罗波付出代价的,就要让罗波知道天高地厚。 而现在,于承珠都要苦笑了,之所以会闯下大祸,何尝不是骨子里这股天不怕地不怕,不肯服输,迷信自己的劲儿呢? 所以她释然,不去跟罗波计较,知道他在自说自话而已。 动气,可是伤的自己的身子,借着别人的无知,来伤害自己的身心,这又是何苦呢。 爱自己,就要懂得远离不适合的。 于承珠也知道之所以会明白,是因为她的身体太弱了,才动了一下,换了平时,根本不当做一回事的,可如今不行,气浮带喘不说,还体虚无力,头眼昏花。 这样的身体,还经得起气吗? 既然不能让对方闭嘴,就只有让自己不去接受。 于承珠如今能做的,也就是这些无奈之举。 她也不曾想到居然会落魄至此。 于承珠一句“做梦”说出,就知道不能再浪费体力了,她闭上了嘴,开始调息运理。 罗波却接着道:“既然你不肯,那么我就动手了,到时候见了老祖,再赔不是。” 说着上前踏出几步,这一下他乖了,一手护着门户,另一手伸出,而且伸出前还担心是否有诈,毕竟于承珠的武功是见识过的,先来一个虚招。 于承珠看上去比这一招更虚弱,晒太阳的时间一长,她的面色开始苍白了,额上开始冒出虚汗来,那是她产后没有调理好,又被海水浸泡,受了寒湿之气,所以淤伤滞留体内,一直不去。 然后动一动就会很吃力,这一番打斗,并不如何凶险,罗波也不是一等一的高手,在她的过往经历中,这根本是小菜一碟,可偏偏体力不支,内力跟不上,反而倍感吃力。 更有甚者,还有七情内伤,于承珠觉得连罗波这样的人都可以欺负她,心中一阵气苦,那是伤了自尊心的,这种情绪消耗心神,让气血更为虚弱。 所以于承珠忙着收摄心神,还不能多加理会。 罗波一经试探,发出虚招,看到于承珠居然动也不动,心中大喜,大叫一声,一个虎爪探出,这一下是真的要抓向她的琵琶骨,要捏碎琵琶骨,废了她的武功。 于承珠眼前一阵白茫茫的轻舞,昏花中只见罗波又是一抓袭来。 于承珠心中苦笑,这一下是逃不过去了。 她现在全身都在冒虚汗,动一动都吃力,只有闭上了双眼。 忽听耳畔“嗤嗤”有声,像是暗器破空之声。 而且这个声音听得耳熟,好像是熟悉的。 于承珠一怔,心道:“这又是谁呢?” 她暗自盘算了一下,会发暗器的除了师母云蕾是高手之外,其他人好像都不怎么算得上,可是师母已经惨死在她的剑下,这时候又怎么会来救她呢? 于承珠心道:“看来也是报应。” 这样想的时候,只听五婆婆又在念:“弘誓深如海,历劫不思议;侍多千亿佛,发大清净愿。” 五婆婆不识字,只会念《观世音普门品》,而且是根据记忆来念的,难得是她还没念错过,只不过翻来覆去的,只会这么一篇。 对于于承珠而言,这也够了。 简单平静,在此时伴随着她,那就是幸福了。 这几句是说观世音为何名观世音,那么把原因说了。 于承珠暗道:“经历过多少劫,侍奉多多少佛,可是观音的誓愿不变,始终如一。” 这样想的时候,她的内心升起了一阵清净柔和的感动,体内的寒气消失了一些,人也开始有了气力。 于承珠听到“发大清净愿”时,更是心中一阵清凉。 她暗道:“师母,对不起,既然做了,那么我替你多念佛,祝你达成所愿吧。” 第四百二十五章 红巾当风云凤来 于承珠这样想时,心头清静了不少,杂念没那么多。 这时一个想法反弹而起:“师母要的恐怕是没有我这段情吧!” 这种想法也正常,勉强做贤妻,逼着自己大度,岂不是打肿脸充胖子,这又是做给谁看?死要面子活受罪! 只是如今的于承珠心思也坦然了,暗道:“师母,不管你怎么想,存在了就是存在了,总之我尽可能尊敬你、照顾你,抱歉,能做的就只有这些了。” 这样一想,心头沉静下来,这时候力气也渐长,青冥剑一扬,一招“长空披风”,剑招使出时,于承珠忽然闪过一念:“我去想那么多干嘛?不该来的也已经来了,管他来日如何,我只要过好每一天,别再跟自己纠结了。” 如此一来,心头有说不出的畅快。 长久以来,她一直思虑过度,有些是不得已为之,有些是习惯使然。 到了此刻,她才身心愉悦,既然都是自己的选择,那怎么也要自己支持自己呀! 而且她忽然发现,之所以会那么纠结,竟然是传承于云蕾。 尽管在太湖山庄时,云蕾是欢笑的时候居多,可她多愁善感,眉宇间淡悒的轻愁,总是那样牵动着张丹枫的心。 这一举一动,于承珠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不知不觉,她活成了张丹枫喜爱的模样。 于是她也压力颇大,学得越像,也意味着离开自己越远,这样她会失落,也会压抑。 而如今的任性,也许不符合规矩,可那是活生生的自己。 没那么完美,却极为真实。 也许这就是她的小孩,她里面就住着这么一个小孩。 没那么理性,率性而为,真实自然。 所以她要这个内在的小孩。 也不可否认,这个内在的小孩,挤兑走了于承珠腹中的骨肉,也杀害了挡路的张翕,更让于承珠一直模仿的对象云蕾死于剑下。 这是匪夷所思,却也是潜藏的真我。 这个内在的小孩才是真正帮着于承珠的,要的是让于承珠做自己,而不是模仿,不是人云亦云。 这个内在小孩的诞生,于承珠也有过逃避和不适应。 可听了所念的经文,于承珠感受到了慈悲与清净,对自己的怜悯油然而起,不再自我排挤,自我挑剔,一切安之受之。 这时候她把罗波的心态看得一清二楚,知道没必要把他的话当真,而是当他自说自话罢了。 于承珠甚至在想:“像他这样也是在迷信,那是迷信自我。与其没来由地迷信自己,还不如去迷信观世音菩萨所代表的慈悲呢!” 原来迷信也是可以有选择的,而经过了选择的迷信,还是那份迷执和盲信吗? 那不就是一种清净吗? 因为在内心选择了慈悲,于承珠也接受了内在小孩。 所以脸上露出笑容,那一剑刚出,忽觉体内一热,真气竟然可以运转起来了。 于承珠这一喜非同小可,当下默运《玄功要诀》,这一次再无凝滞,竟然回转自如。 于是剑芒一涨,于承珠随即使用白云剑跟上,白云剑一出,宛如出岫飞舞,挥洒自如。 幻射出一道白光,映射四周,七彩莹然。 于承珠微微一笑,心道:“师父,以前我在学你,现在我要做自己,这样才可以更好地照顾帮助你!” 她不当自己是依赖张丹枫的小孩,爱情让她意识到,她可以和师父平等对视。 而接受了这段不伦之恋,给她带来的好处就是看到了事情的另一面。 从前她依赖师父,所以崇拜他,而现在她意识到他也是一个人,将来还需要她的照顾,童年是一去不复返,可更好的自己逐渐养成。 滋养内在小孩的不是师父张丹枫,而是于承珠,是她自己。 只听罗波“哇”的一声,这一下可是在惨叫。 只见他肩上、背部全是衣衫的碎片,接着“嗤”的一声,却是于承珠一剑削去,割断了罗波的束发金环,顺带着扯断发绳,罗波的头发散乱而下。 这样一来,罗波的面目显得非常狰狞,于承珠心中一软,手上放松了下来。 可是剑影忽起,团团挥舞,剑招奇诡,每每从人意想不到的地方刺出。 罗波从未见过这路剑法,难以应付,不一会儿已经忙得手慌脚乱,疲于应付。 只听“嘶,嘶”之声不绝,剑光带动,罗波的头发四散飞舞,不一会儿,罗波已经被剃了一个大光头。 眼看着本来是头发好端端的,可不一会功夫,就成了大光头,任谁看了都觉得好笑。 小狗子忍不住“哈”的一声笑了出来。五婆婆急忙制止,可自己也忍不住好笑,在一旁偷着笑。 罗波的手下见状喝道:“笑什么!” 说着穷凶极恶地上前几步,五婆婆见他们凶神恶煞一般,连忙用衣袖遮住小狗子,连连后退。 几名手下正要再耀武扬威,忽听一声剑吟,面前一寒,只见宝剑横在自己身侧,再要前进的话,等于自己把咽喉要害撞在人家剑锋之上。 顿时不敢再不知进退。 只见于承珠扬眉笑道:“可以笑吗?” 她双手各执一柄宝剑,相互摆开,剑式一亮,这几名手下无论从哪个方向过去,都难逃剑口。 当下一人陪笑道:“笑吧,笑吧!” 还有人见风使舵,跟着说道:“哪有不允许笑的道理呢!哈哈哈哈!” 另外一人跟着道:“笑一笑,十年少。” 顿时场中一片笑声,不是干笑就是皮笑肉不笑。 于承珠自己都不觉好笑。 小狗子哪里忍得住,马上大笑起来。这一下五婆婆也不拦着,跟着一起笑。 笑声未已,只听呼喝声中,罗波又是一声惨叫,只听“嚓嚓”两声,罗波就像是被抽耳光似的,左右摇晃,最后跌在一边。 好在他武功底子好,眼看要摔倒,强用“千斤堕”的身法,脚步打颤,步履蹒跚,可总算没倒下。 几名手下一看,哪里还管别的,急忙过去扶住罗波,只见罗波两边肩头血红,鲜血未止。 罗波推开手下,喝道:“你是谁!” 话音未落,却听于承珠笑吟吟道:“云凤姐姐!” 只见红巾当风,长剑如雪,美目流盼,笑靥如花,来人不是凌云凤,又是何人? 第二百二十六章 花钿委地人欲收 于承珠不曾想到会在此时遇到知交凌云凤,当真是喜出望外,欢喜无限。 凌云凤也多时未见于承珠,自然欢喜万分。(于承珠与凌云凤的事详见梁羽生著作《散花女侠》和《联剑风云录》) 两人乍然重逢,自然有许多话要说,于承珠顿时放下一切,向凌云凤飞奔过去。 凌云凤也欢笑俨然,收剑相迎。 此时罗波得了个空,手下见状,赶紧扶着他,迅速离开为上。 可罗波一瞥情形,顿时恶向胆边生,他从怀中一探,掏出三枚铁蒺藜,“嗖”的一声,铁蒺藜破空而出,一枚刺向于承珠,两枚分别打向凌云凤。 罗波一经交手,就知道凌云凤比于承珠厉害多了,他可不知,两人的武功在伯仲之间,只不过是于承珠旧伤未愈而已。 这两人都是使暗器的高手,适才于承珠遇险,就是凌云凤发出梅花针相助,虽然欣喜于重逢,可身周一有异动,马上察觉。 凌云凤柳眉一竖,斥道:“鼠辈敢尔!”长剑一抖,挽了一个剑花,那两枚铁蒺藜无论从哪个角度过来,都会被她的宝剑荡开。 于承珠气力不加,奔到一半,一枚铁蒺藜已然飞至,于承珠暗暗气恨,心道:“换了平时,还让你这么欺负。” 可她的气力已经无法支撑她使剑,这一剑一出,无论是角度,还是力度,都需要耗费心神,她是耗不起了。 所以就施展“穿花绕树”的轻功,沿着“之”字型绕开。 可不曾想到,才走了两步,脚下一歪,情知力气不济,当下急中生智,用足了剩下的气力,往前一仆。 只听“嗤”的一声,于承珠不禁“啊”的一声叫出来。 凌云凤听到叫声,忍不住转头看看,这一转头不要紧,只见于承珠连人带剑撞过来,凌云凤不曾防备,被撞个正着,好在她反应灵敏,当下左手搭住于承珠的肘臂,随后一拖,那是稳住了于承珠的身法。 她要防着于承珠突如其来的相撞,就疏于防范罗波发来的两枚铁蒺藜,这时那两枚铁蒺藜乌溜溜循空而来。 凌云凤刚服稳于承珠,心中稍定,可眼尾扫处,只见两枚铁蒺藜滚滚而来,不禁心道:“不好。” 换了往常,无论用剑拨,还是用轻功,都不是难事。 可此时被于承珠挡住,无法运剑,要不然,马上首当其冲的就是于承珠,会误伤她的。 而且托着她,又无法使用轻功,真是进退两难。 总不见得甩开她,另谋出路吧?这可是凌云凤做不出来的事情。 正在为难之际,只见于承珠双臂一抱,合身扑上,但听“嗤嗤”两声,那两枚铁蒺藜全部潜入于承珠的背心,于承珠硬生生地替凌云凤挡了两下。 凌云凤也好生了得,一手带着于承珠,顺便给她支撑,让她稳住重心,右手一扬,一柄青钢剑铗虹含霜,呼啸而去。 罗波挥手道:“走!” 这时候他才退开,一声令下,手下马上散开,却听“啊啊”两声,罗波惊而回头,只见两名手下纷纷倒地,呻吟滚动,痛苦不堪。 而那柄剑并未到至。 罗波不禁一怔,继而明白过来了,凌云凤看似发出宝剑,她拿青钢剑当暗器在用,其实那是虚招,真正的出手却是衣袖扬出,几根细如牛毛的梅花针随即发出,这两名手下不知就里,当下中招。 罗波道:“快跑!” 他不敢再恋战,一个于承珠已经够让人头疼了,再来一个凌云凤,更是不得了,哪里还敢招惹她们两个呀。 当下他发足狂奔,手下也唯恐爹娘少生了两条腿,一起拼命奔跑。 只听“当啷”一声,凌云凤的青钢剑落地,顺便把一块大石一劈为二。 罗波和手下偶尔回头,见到这等阵仗,吓得连连哆嗦,赶紧逃离。 凌云凤也不追赶,扶稳了于承珠,道:“珠妹,你怎么了?” 只见于承珠面色苍白,眉宇间隐隐可见泛出一层青黑之气来,凌云凤惊道:“有毒?” 于承珠还来不及回答,却听凌云凤道:“你站稳了。” 她随即放手,于承珠骤失所依,人摇摇晃晃,凌云凤一个“燕子三抄水”,三起三落,不一会儿已经到了罗波后面,凌云凤沉声道:“把解药交出来!” 一边说,一边“嗖嗖”发出两枚梅花针,只听两声惨叫,又是两名手下中针倒地,这一下凌云凤有心扬威,下了重手,伤人立死,不一会儿,那两名手下已经咽气身亡。 罗波不敢再犟,伸手入怀,道:“给你!” 凌云凤大喜,伸手要接,忽见眼前一亮,又是一枚铁蒺藜迎面而来,凌云凤当下含胸吸腹,一个“细胸巧翻云”立刻闪开,铁蒺藜从她鬓边而过,隐隐闻到一股腥味,中人欲呕。 凌云凤道:“你不要命了?” 这一下她可动了杀机,没想到罗波竟然这么狡猾,敢来欺骗暗算她! 她伸出左足,在地上划了半个弧形,只见飞沙走石,那柄离她不远的青钢剑随即弹之而上,凌云凤将剑接到手中,一招“玉女穿针”,这一下真的要将罗波毙于剑下。 却听罗波道:“解药给你!” 只见黑乎乎一个锦囊随之而来,凌云凤心下犯疑,却不敢怠慢,当下剑法变招,本来是攻击的,现在把剑招改为迎接锦囊,长剑一挑,锦囊随即朝着凌云凤而落。 凌云凤接到手里,打开一看,里面有六七颗药丸,闻闻气味,以她的江湖经验,感觉是对的。 她恨声道:“谅你也不敢骗我!” 再狠狠地瞪向罗波,却见他跑得连人影也只剩下一个黑点。 凌云凤跺足道:“穷寇莫追!” 她打算回去看看于承珠,却见于承珠柔弱无骨,正软软地欲委地。 凌云凤大吃一惊,暗道:“这是什么毒药,怎么这么厉害?” 她知道于承珠的功底,两人初次相见就打了一架,彼此是势均力敌(事详见梁羽生著作《散花女侠》)。 以于承珠的功力,怎么会如此经受不起,按理说,再厉害的毒药,也不至于这么着就软倒。 第四百二十七章 昨是今非大不同 凌云凤却不知道于承珠已经受了内伤,而她见了旧友,不知怎么的,总有些心虚,所以不愿意让凌云凤看出自己的情形,于是似有意若无意地替好友挡暗器,再受了一点伤。 新伤加旧伤,这样不容易看清真相。 于承珠也忍不住苦笑,暗道:“我不是明明已经在心里接受了吗?怎么见了云凤姐姐,却那么心虚呢?” 其实她虽然在内心接受了发生的事实,可到底和幼时所受的教育产生强烈的冲突,新接受的力量到底还是脆弱,所以一经和过去接触,马上退缩,不敢继续直面。 凌云凤哪里知道这些,一见之下,当即如飞燕掠波,可是于承珠还是软倒而下。 凌云凤也不管三七二十一,顿时就地一滚,加快速度,而于承珠逶迤而倒,凌云凤正好直起腰来,用她整个人托起了于承珠。 于承珠躺在凌云凤的背上,虚弱地叫了一声:“云凤姐姐。” 当即眼皮一垂,凌云凤连忙在她心房附近点了几个穴位,护住她的心脉,随即拔去嵌在于承珠身上的三枚铁蒺藜,这三枚铁蒺藜,两枚在后背,一枚在臂侧,好在都不是要害。 凌云凤将铁蒺藜扔在一边,随即摊开手掌,看着那个锦囊,毅然道:“让她服用吧。” 随即倒出两颗,纳入于承珠的口中。 这时五婆婆带着小狗子过来看看,一边念着“阿弥陀佛。” 凌云凤道:“有没有水?” 五婆婆忙道:“有,有!” 她带着两人回到房中,凌云凤用水将解药送下,过了片刻,只见于承珠额上冒出黄豆般大的汗珠,可是眉宇间的黑气越来越浅。 凌云凤情知是用对了药,当下大喜,索性替于承珠推血过宫。 不到一炷香的时刻,于承珠悠悠醒转,睁开眼睛,凌云凤见她神采恢复了不少,心中也大感安稳。 于承珠擦了擦汗,道:“有劳姐姐了。” 凌云凤笑道:“跟我还这么客气。” 于承珠道:“姐姐捎带,我先把事情处理一下。” 凌云凤点头,随即奇道:“你还要处理什么事情?” 于承珠一笑,并不答言。 她叫来五婆婆,道:“你们一家在这里都住不得了。” 五婆婆是上了年纪,也有些阅历,听后连连点头,于承珠道:“小狗子被拐去过一回,现在坏人找上门来,如果再住下去,怕是还有事端,快快搬走吧。” 她看了一眼五婆婆,这般年龄,还要四处奔波,也着实不易,当下掏出一朵金花来,道:“你们先到巡抚衙门去找许忠许大人,把这个拿出来他就会知道的。” 于承珠想了一想,道:“我再写一封信吧。” 渔村人家哪有纸笔,不过于承珠拿出烧火的炭棒,又找出一块白布,她一阵沉吟,不管是渔村人家还是许忠,都不是饱学之徒,用词不宜太过书面。 于是她写道:“护送至毕擎天处。” 落款写了一个珠字。 对他们说话,越简单越好,所以她也不跟五婆婆多言,只告诉她,许大人会安排的,听他的就是了。 于承珠也想过直接让五婆婆找丐帮中人,只是,五婆婆不是江湖人士,让她接触这种三教九流,多有不便,还不如让许忠帮忙,再说,她也有事找许忠,起码要问问储仙岛的情形如何了。这样一举两得,索性让许忠帮忙护送五婆婆,而五婆婆顺便传讯。 然后她也思量过了,估计许忠不会亲自出马,多半做事的是林鸽,以林鸽的聪明机灵,做这种事那是驾轻就熟。 只是想到了林鸽,她不免想起胡文林,不知道他怎么样了,不免心头唏嘘不止。 凌云凤在身后道:“他们已经走远了,你怎么还出神呢?” 原来不知不觉中,五婆婆拿到了书信和金花,她收拾了一下衣物,带着全家一起离开,正要道谢,却见于承珠一副沉吟的样子,也不知道可不可以打扰,凌云凤却做了嘘的手势,暗示不要打扰她,这样五婆婆双手合十,行了一礼,这才退开。 于承珠恍然醒悟,道:“他们都还好吧。”此言一出,不觉失笑。 凌云凤道:“怎么这次见了你,感觉不同了。” 于承珠一惊,却笑道:“怎么不同了呢?我不是还是那样?” 凌云凤道:“说不上来,总感觉到你跟过去不一样了。” 于承珠笑道:“怕是我胖了吧。” 凌云凤也不禁被她逗笑了,道:“哪里,哪里,你倒是瘦了不少。” 说说笑笑之间,凌云凤问道:“你打算在这里住几天?” 于承珠还真想等着许忠找上门来,于是道:“不错,坏人是走了,可不知道还会不会来,我就替婆婆守着,假如坏人看到这里还有人烟,就不会想到他们已经走了,说不定还会来,这样我就可以替婆婆抵挡一阵,让他们走得更远些。” 凌云凤笑道:“你还是老样子,心地还是那么善良。” 以前听了这话,于承珠会非常愉悦,可现在却仿佛被当众打了一记耳光似的,心中暗呼:“惭愧。” 然后她转移了话题,道:“你不是说我和以前不一样了吗?怎么现在又相同了。” 凌云凤笑道:“你倒是不肯吃亏呀。” 小姐妹打闹一场,嬉笑不止,仿佛又回到了从前。 于承珠也忍不住笑逐颜开,心道:“如果岁月就这样静止,那该多好呀。” 可凌云凤忽然道:“你最近有没有见过张大侠?” 于承珠心中“咯噔”一下,却不直接回答,反问道:“为什么这样问?” 凌云凤道:“因为我见到了张大侠。” 于承珠这一惊非同小可,忙问道:“在哪里?” 见她如此着急,凌云凤倒是一阵诧异,继而心中又是一团疑云,心道:“以前的珠妹很敬重她师父张大侠的,见了熟人,不是问师父的足迹,就是捎上问候,怎么这次居然半点也不问?难道说见到了?” 心中隐隐觉得不可能,所以这个念头一闪而过,也没多去留心。 凌云凤道:“在海滩边上。” 第四百二十八章 多说多错如何圆 于承珠奇道:“姐姐怎么到了海滩边上?” 凌云凤道:“这些年来,我专心自己的设想,当年就曾经对张大侠提出过,我想借鉴于天都的剑法,然后自立门户,自成一家,张大侠颇为关心,还给了我指点,这些年来,我的想法逐渐完善,看来梦想成真有望。” 她说到自己得意的事来,不免嘀嘀呱呱,一发不可收拾。 于承珠心中一动,暗道:“她不管怎么样也是有奔头的,比我如今好得多,我现在都不知道是要听师父的下落呢,还是情愿这样多跟她待一会儿。” 凌云凤想自创反天山剑法,并且把主张告诉张丹枫,请求指点,后来和丈夫霍天都离异,事详见梁羽生著作《联剑风云录》。 于承珠此时忐忑不安,既迫切地想获悉师父的下落,可有近情情怯,不敢去问,在张丹枫面前,她永远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永远都是那么青涩。 于承珠的心事一起,自己也不觉好笑,也就不去追问,反而饶有兴趣的听凌云凤讲下去。 说到自创的剑法,凌云凤眉飞色舞,滔滔不绝,接着道:“武当派的无常夺命,剑势应自下而上,刺向下盘。我把它改为自下而上,刺向中盘。别看只是改变顺序,我是经过好多次试炼的,既要和原来的不同,又要使用起来顺手,有几次都是为了变化而变化,反而牵强,一旦碰到了对敌,那么这种变化还是不要的好。所以不但要变,还要根据情势。” 于承珠听得津津有味,凌云凤又接着说了峨眉派、嵩阳派、少林派等精妙剑术,本来霍天都加以变化,比原来的更为精益求精,而凌云凤又是刻意求新求变,这样一来,比起之前的剑招来,更不知道丰富了多少。 于承珠听到剑法,她本身也是剑术行家,不觉听得入神。 这时候凌云凤才道:“既然剑法已成,假以时日,加以锤炼,不难大放异彩,我就打算四处出游,借着游历来完善剑法。” 凌云凤一直都是想在生活中磨练自己的剑法,而不是霍天都那样闭门造车。 于承珠笑道:“你还是老样子。” 凌云凤道:“可是我有一念,剑法已成,但我身边并无宝剑,我就想来找你借剑,看看我的剑法威力,于是想来找你。” 于承珠道:“你要来找我,怎么不早点说,这样我可以派人来迎接你。” 凌云凤道:“你我之间还用得着这些吗?当我来到海边时,就听到有人议论,说官兵炮轰储仙岛,我吓了一跳,赶紧询问,可是附近的渔民也是道听途说,问不出所以然来,那么我打算包船过来看看。” 于承珠一阵感动,凌云凤真是姐妹情深,听到不幸,马上毫不避讳,要快点赶到。 她正要说些什么,却听凌云凤道:“可这时海边看到两个人躺在海水中,不知死活。” 于承珠没来由的心咯噔一下,果然就听凌云凤道:“我走近一看,不是别人,正是张大侠和张夫人,而且张夫人已经死去多时,我快点扶起张大侠,却见他眼皮睁开,原来他没有完全昏迷,却是痴痴迷迷,一直在叫小兄弟。” 于承珠的眼泪唰的一下就落下来。 凌云凤说出来的画面好像就在眼前似的,凌云凤继续道:“我见他如此,知道还有救,连忙请渔民帮忙,一起救治张大侠。我照顾了他十来天,他内力深厚,伤早就好了,只是他碰到了难以接受之事,一直不肯说话。有时候我问他,我是凌云凤,你认得我吗?他看着我,点点头,可一会儿就掉过头去,不愿意再搭理人。” 于承珠叹道:“那么我师母呢?十来天一直就陪着他吗?” 凌云凤道:“张大侠起先拉着张夫人的手,怎么着都不肯放,后来我说,人死不能复生,如果舍不得,那么就把她火化了,带着骨灰,去寻觅合适的地方,替她安葬可好?” 于承珠心头一阵悲酸,到底是从小跟在身边的,听到师母如今成了这样,叫她怎么不伤心,更有甚者,假如真的炮轰储仙岛,那么张翕岂不是尸骨无存?这样叫师父如何感伤呢?来的时候是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可如今,他孓然一身,独自飘零。 凌云凤道:“张大侠这才点头,在火化的当天,张大侠悲哭出声,闻着无不凄然,谁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缘未到伤心时。” 说着凌云凤也不禁滴下泪水,而于承珠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到了此时,她心头的委屈和伤心才得以宣泄。 这一哭,不知道哭了多久。 凌云凤也就一直陪着她。 忽然,凌云凤看到了白云剑,不禁拿起来,“嗖”的抽出,一边看一边道:“这是什么?” 于承珠心中一紧,眼下凌云凤需要宝剑,可是师父给她的宝剑无论如何都不能给别人,她人急智生,道:“云凤姐姐,这是师父给我的宝剑,他新收了一个弟子,叫王阳明,师父让我等他长大了一些,拿着白云剑去试探他,如果说他勤加习武,那么就把白云剑传给他。” 这话还是有漏洞的,可是于承珠是张丹枫的大弟子,代师去试探师弟的功夫,也是人之常情。 不过凌云凤见到张丹枫的时候,张丹枫武功已大成,早就不用白云剑了,所以她也不知白云剑是张丹枫昔日随身之物。 凌云凤笑道:“可惜,是有主儿了,要不然,我倒是要问你借一下剑。” 说着将剑归鞘,放在桌上。 于承珠暗暗松了一口气,她到底心虚,不知道是怕凌云凤起疑,还是过不了自己这一关,她继续说下去:“我也正好用这把剑练一下双剑合璧的武功。” 可话音刚落,于承珠自己的脸色就是一变,不好,多说多错。 果然,凌云凤察觉到破绽,问道:“这么说来,你是见过张大侠的了?” 不错,既然是奉师命去较考师弟的武功,那么他们师徒是碰过面的。 这一下叫于承珠如何来圆说,顿时急得满头是汗。 第四百二十九章 临走但愿海波平 凌云凤道:“是了,如果没见过,怎么会在海里呢?只是不知道他们离开后发生了什么?” 她没疑心于承珠,所以自己在设想,估计是张丹枫和徒弟于承珠见了面之后,碰到了海上风浪。 于承珠不禁擦了擦汗,道:“你可检查过师母的遗体?” 凌云凤道:“看过,她是被人刺伤的,只是伤口浸泡了海水,看不真切,真不知道是什么人有这等能耐,对了,最近又出来什么高手吗?” 于承珠已经知道凌云凤并不知情,心中暗呼侥幸,不由得暗暗道:“师父,谢谢你。”然后有又默默地祷念着师母,暗道:“师母,弟子多为你念经祈诵。” 凌云凤见她呆怔出神,忍不住推了她一下,道:“珠妹,你怎么了?” 于承珠这才惊醒,道:“当日是有官兵来袭,还有红衣大炮来轰,成林把我扔在小艇上,至今我还不知道他的下落,不过,当日我看到了绿袍沧浪。” 凌云凤道:“谁是绿袍沧浪?” 于承珠把绿袍沧浪的事一一说了,凌云凤惊道:“这不是又一个乔老怪吗?” 于承珠道:“比起乔老怪,他更为厉害。” 凌云凤道:“还有这样的人?” 于承珠道:“你是没见过他的厉害。” 凌云凤道:“我倒要见识见识。” 忽然她想到一事,道:“珠妹,你陪我去华山一趟吧。” 于承珠诧道:“去华山作甚?” 凌云凤道:“你有没有听说这么一个传言,据说是华山上出现了紫青双剑。” 于承珠道:“紫青双剑?”这都是传说里的名剑,可是谁也不曾见过,也不知道真的假的。 凌云凤道:“不错,有人说华山玉女峰的黄龙洞中,藏着传说中的紫青双剑,可是无人能够接近,一经走近,立刻被暗器所伤,而且周围还有狼群看护,说得神乎其神。” 于承珠道:“怕是以讹传讹吧。” 凌云凤道:“那也是有鼻子有眼,还有三五个门派的弟子去看,结果非死即伤,只有青城派一个弟子被狼咬伤,幸亏逃得快,这才把消息带回来。” 于承珠道:“这么一来,就算是假的,也变成真的了。” 凌云凤道:“名剑利器,本就是武林中人梦寐以求的。” 于承珠心如止水,她有了白云和青冥两把剑,对外面的什么神兵利器都不感兴趣,再好,还有白云和青冥好吗? 可是看得出来,凌云凤很向往,很想去瞧个热闹,把宝剑抢回来。 于承珠不禁暗暗叹道:“我和云凤姐姐比起来,真是不知道幸福多少,我只要继承就行了,什么都是现成的,而云凤姐姐什么都要靠自己。” 心中一动,又觉得也许到手的都会不珍惜,她是如此,凌云凤看着又何尝不是如此呢?非要自己去争取,这样得来的才是自己的。 于承珠微微一笑,道:“你先陪我几天,等到了消息,我就陪你去华山。” 凌云凤笑道:“好!” 可等了几天,还是没有人来,而于承珠的毒伤渐渐的好了起来,但内力还是没有完全复原。 于承珠想,这也不能勉强,而且凌云凤的到来也给了她新的气息,她之所以留恋这里,是因为太多的不舍,舍不得割舍的过去,有对张丹枫的痴恋,也有对叶成林的感念,这一切叫她怎么能遗忘呢? 但是凌云凤好像有一种奇异的力量,她认为在热火朝天的生活中,照样可以修炼武功,这种想法,使她有一种独特的气质。 跟她在一起,于承珠也渐渐感觉到,既然在生活中受了伤,那么就要生活中去愈合,不要过分纠缠了。 所以这一天她一直在念经,这是一种告别,向着过去告别,给过去的人祝福,也给未来的自己祝福。 凌云凤也没想到她会这样虔诚,只是海岛的经营接二连三的被毁,难怪她需要寻找心灵的寄托,那么也就不去说她了。 于承珠在离开时,忽然微微一笑,将白云剑递了过去,凌云凤一愕,于承珠道:“现在还没到交托的时候,倒不如先借给你用。” 凌云凤哈哈一笑,道:“珠妹,谢谢你了,只是,如果我用惯了,舍不得还你怎么办?还是靠我自己去拿吧。” 于承珠暗暗叹息了一声,她经过一天的念经,心头明净了许多,既然把白云剑出借,那是放下,也是告别过去的意思,可是没想到凌云凤大气凛然,并不想掠人之美,这样白云剑又回到了于承珠的手里。 于承珠心道:“该是自己的,也是逃不掉的。”她想起了云蕾,忍不住摇头,又想起了自己的业力,却是忍不住苦笑。 凌云凤见她神情多变,心道:“怎么珠妹这么多愁善感呢?” 于是她道:“珠妹,你的心意我心领了,这样吧,我把我的剑法设想跟你说,你也提提建议,看看哪里需要改善。” 于承珠笑道:“求之不得,这样岂不是便宜了我?” 凌云凤笑道:“跟我还客气什么?” 这时忽然人声涌动,有人大叫倭寇来了。 于承珠和凌云凤对视一眼,心意互通。 凌云凤拔剑出鞘,上前一步,道:“来得正好!” 于承珠也拔出双剑,道:“不错,就在我们临走时,为乡民除害吧!” 两人四目相对,莫逆于心,莞尔一笑,忽然长啸一声,两条身影夭若游龙,跃入骚乱的人群中。 这时一只鸟被惊飞,从于承珠的肩侧飞起。 于承珠含笑看着那只鸟,心道:“师父,无论我变成怎样,该是我的本色,我还是不会变。” 笑犹在唇,宝剑如虹,将渔民拦在一边,却如切瓜菜似的刺向倭寇,只听“叮当”之声不绝,于承珠双手拿得都是宝剑,将倭寇的倭刀削得遍地都是。 凌云凤一剑扫出,已有两名倭寇中剑倒地,凌云凤笑道:“到底是宝剑,管用得很。” 于承珠微微一笑,却发现中了凌云凤两剑的倭寇倒地后呻吟不止,就地打滚,痛苦不已。 这情形和之前与罗波及手下的那一战情形相似,而她这里,只是把对方的兵刃削断而已。 第四百三十章 成长之初烦恼生 于承珠赞道:“云凤姐姐,果然更上一层楼。” 比起往昔来,凌云凤的剑法更为成熟,出手也更为老练,她不出剑则已,一出剑就刺伤对方的关节。 这样不是伤人立死,却是让人痛得满地打滚,颇有震慑效果,尤其是现在,看着像是倭寇聚集出动。 于承珠也不示弱,当下两把宝剑一个交叉,如同一把剪子一般平推出去,到了中途,忽然剑锋错开,这样一来,剑锋扫出,伤了四名倭寇,剑尖挂处,又伤了两名。 一瞬间,于承珠就伤了六名倭寇。凌云凤见状,竖起大拇指,赞道:“好!” 于承珠得意之余,忽然想到一事,心道:“看云凤姐姐的剑法既新奇,又有效,不如让我试试看。” 心念方动,宝剑已经应而出招,使得就是凌云凤适才的招数,凌云凤一边杀敌,一边忍不住“噫”了一声。 这一下于承珠胆气更壮,一开始只是把中剑的六名倭寇补上一剑,可后来,她自己都不自觉地用上了这套剑法,其中的精义凌云凤已经跟她说了,她本就聪明,对剑术领悟也快,不一会儿,已经使得似模似样。 凌云凤看得哈哈大笑,忍不住道:“珠妹,如果不知道,还以为你是另一个我呢。” 于承珠剑花一挽,看似收剑,却又掠了过去,剑尖一挑,一名倭寇又中了一剑,她道:“云凤姐姐,你令我向往。” 凌云凤一剑削翻了一名倭寇,闻言诧道:“好端端的,你向往我做什么?” 做什么呢,自然是可以独立生活。以前于承珠没那么深的体会,如今只有她一个人,不得不独自生活,自然羡慕起凌云凤来。 如果早一点能够独立生活,把自己照顾好,那么她就会少很多烦恼了。 这就是她羡慕凌云凤的原因,只是怎么说呢? 于承珠一犹豫,这时两名倭寇分别从两侧袭来,于承珠反应迅速,急忙一剑指出,另一剑随即配合,可是才一出,她忽然想道:“我这是用师门的剑法呢?还是用双剑合璧?” 这么一想不要紧,打斗片刻哪里容许开小差,这一下两名倭寇已经欺上来,于承珠猛然惊醒,管它三七二十一,怎么顺手怎么来。 可是迟得这么一迟,思想上的迟疑,牵动了手脚的快慢,这一下她不但慢了半拍,而且出剑还在师门的双剑合璧和凌云凤的独门剑法中游移不定。 战斗中哪里容得这般拖泥带水?只听“嗤”的一声,于承珠急忙用“穿花绕树”的轻功闪开,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右肩染血,被划了一刀。 凌云凤不虞有他,急忙唰唰两剑,刺伤两名倭寇,上前两步,问道:“珠妹,你没事吧?” 她也觉得奇怪,怎么好端端的,于承珠会受伤?按理不会呀。 跟她交手的倭寇虽然凶猛,可是武功上并不如她们,于承珠不可能无法应付,更别提会受伤了。 于承珠点了伤口附近的几处穴道,先止住了血。她摇头道:“没事。” 凌云凤再要询问,却见倭刀霍霍,一名倭寇已经杀到,凌云凤无暇再问,运剑如风,先杀了几名倭寇再来问候。 于承珠被凌云凤的关切倒是弄得额上出冒汗,她很珍惜和凌云凤的姐妹之情,可是储仙岛上的事情叫她怎么去跟凌云凤去说? 如今,她可不能没有凌云凤这个好姐妹了。 一起心动念,烦恼又生,这时候忍不住头眼昏花起来。 原来烦恼心生,颇耗气血。于承珠伤后并未痊愈,加上一场打斗,精力消耗,再加上受了伤,这一下原有的不足,都并发出来。 于承珠一咬舌尖,让自己清醒过来,暗道:“不能再烦恼了。” 心中警摄,可是烦恼才不来管它,要来的继续来。 于承珠银牙一咬,继续杀敌,就借着浴血奋战,和烦恼告别吧。 可是她面对的是凶如豺狼的倭寇,尽管说武功不算上乘,可是力气不小,而且人又多,平时这样的厮杀还则罢了,如今越是气血不足,就越难应付。 不到二十招,于承珠的头昏更加厉害。 眼看一名倭寇执刀砍来,于承珠霍的一个凤点头,刚要让开,忽见他胸腹间露出老大一个破绽,当下白云剑一横,一剑划过,青冥剑跟着刺出,结果了他的性命。 可是倭寇的临时惨叫未已,于承珠又是一阵头昏眼花,这时候两名倭寇并肩执刀,迎风而斫。 于承珠正要应敌,忽然脚下一绊,她站立不稳,一跤跌倒。 这是气血消耗得厉害,身体提出的信号,这时候哪怕是很小的一块石子,都很容易将她绊倒。 于承珠暗暗吸了一口气,顺势到地时,就地一滚,两把剑削出,只听“啊啊”两声惨叫,这两名倭寇纷纷到地,痛苦不已。 凌云凤又一剑结果了一名倭寇,笑道:“珠妹,我还担心你出事了呢,原来是用计,吓死我了。” 说着她擦了擦额上的汗珠,原来看到于承珠这么一倒地,凌云凤着实为她着急,额上不禁冒出汗水来。 于承珠心中感动,却暗呼:“侥幸。” 她很清楚自己的情形,只怕再战下去,自己会支撑不住。 可是这时候的倭寇接二连三纷纷冲上来。 于承珠一咬牙,强撑起身体,暗道:“拼了。” 她凝视着白云和青冥两把宝剑,心道:“师父,师母,就算欠你们的,现在也还给你们,希望你们让我安心,别再让烦恼来找我了。” 她知道烦恼因心生,多半还是为了放不下张丹枫,对云蕾和张翕之死心生愧疚。 可是如果手执白云和青冥两把宝剑,为了保护渔民,跟倭寇死战到底,那也是酬还了孽业,如果就此烦恼减轻,倒也是一件幸事。 其实从于承珠成长之初,就是烦恼不断,她以为自己是习惯了,谁知道如今什么都变了,她开始讨厌烦恼,讨厌一直跟随着她的烦恼了。 如有慧剑,但斩烦恼。 这时就听人声喧闹,有人叫道:“官兵来了!” 第四百三十一章 储仙岛灭亡始末 听到官兵来了,于承珠心中咯噔一声,自从父亲于谦死后,叶成林的海岛两次被官兵炮轰之后,于承珠再听到官兵二字,真是甜酸苦辣,五味俱全。 官兵是她童年的记忆,曾经以官兵为骄傲,因为她的父亲就是当官的。 可后来,真是一言难尽。 她不禁打起精神,要看清楚来者何人。 可这时倭寇纷纷其上,有的来围攻于承珠和凌云凤,有的就直接去打渔民,于承珠心生恨恼,当下手里扣着一把金花,“呼”的一声,以天女散花的手法打出去。 只听倭寇惨叫连连,这一下于承珠也是长了心眼,以前她看到阿拉伯商人的暗器手法,就把它化到自己的暗器上面来,曾经连云蕾都赞赏不已。(事详见梁羽生著作《散花女侠》) 如今她看凌云凤剑法初成,看着新鲜,不但用在了自己的剑法上,还忍不住用上了暗器。 暗器还是照常出手,可对准的是倭寇的关节,这样起到的作用还是如同中剑一般。 于承珠第一次感悟到,本来为一体,暗器即是剑。 剑也就是暗器,都可以为一个用途的。 她不禁露出拈花微笑之态。 而一直旁窥的凌云凤被她的金花暗器提醒,对啊,她也有梅花针暗器,于是凌云凤也发出暗器,这一下倭寇叫得更响。 只听领头的官兵叫道:“全部拿下!” 于承珠听得声音熟悉,连忙回头,而那人也瞥到了金花,惊而转头,两人目光一对,都是“啊”的一声叫出来。 这时候一名倭寇狗急跳墙,撞到于承珠身边,见于承珠倒在地上,狞笑着大叫一声“八嘎”,抡起倭寇就砍。 凌云凤见状大惊,急忙使用“八步赶蝉”的轻功,快速来到于承珠跟前,长剑一挥,几乎连柄一起刺入倭寇的胸腹间,那名倭寇惨叫一声,随后扑倒,可是他也真够顽强,一边扑倒,一边用力握住宝剑,然后发出临时一击,将倭刀用力投掷过去。 凌云凤不防备还有这么一手,而且如果她弃剑而逃,那么倭刀很有可能就掷中于承珠。 如果奋力拔剑,怎奈那是人家拼了性命发出的一击,双只手死死抓住宝剑,鲜血直流,却怎么也不松手,急切之间还难以拔出。 正在凌云凤左右为难之际,只听一声虎啸,“嗖”的一声,一人窜过来,“嚓哴”一下,那柄倭刀被劈得远远弹开,飞得老远。 凌云凤正想询问,只听于承珠叫道:“许大人。” 原来来人竟是许忠。 许忠上前拉起于承珠,道:“我看到倭寇身上的金花暗器,料想是散花女侠所为。” 于承珠擦了擦汗,道:“惭愧。” 她偷眼望去,只见在场的官兵有不少是她认识的,曾经来过储仙岛的,连林鸽也在。 他们倒是都安好,可是储仙岛却不知如何,想到这里,她眼眶一红。 凌云凤却问道:“你们认识。” 于承珠道:“都是朋友。” 许忠问道:“这位女侠是?” 凌云凤道:“我叫凌云凤。” 许忠道:“原来是红巾女侠,失敬失敬!” 两人见过一礼,于承珠道:“许大人,我有一事向你打听。” 她之所以插话,是因为凌云凤到底是女匪,这官匪结交,到底不便,所以打了一个岔。 许忠明白她的意思,道:“于女侠,还是借一步说话。” 于承珠和凌云凤打了招呼,凌云凤点头。 两人来到僻静处,许忠道:“请恕小的无能。” 于承珠吓了一跳,他这么一说,恐怕叶成林真的凶多吉少了。 她捂住胸口道:“你把情形告诉我!” 许忠道:“俞大猷将军去拜访叶岛主,其实大家都知道这是想联合起来一起抗倭,对于海防是有帮助的。平时叶岛主也做了不少帮助渔民的好事,可是……” 于承珠不耐烦起来,这时候提到叶成林的过往,只会勾起她的伤心,她打断道:“那么究竟如何?” 许忠道:“上头吩咐,要炮轰储仙岛,一个也不留,而且还要告知俞将军,那是杀鸡给猴看。” 于承珠冷笑道:“敢情我们都是牲畜!” 许忠随口一句话,不想惹来了于承珠的愤恨,一时之间倒不知如何是好。 于承珠也自知失言,道:“你继续说吧。” 许忠道:“那一天炮轰时,我和林鸽商量了,林鸽说无论如何都要趁机告知叶岛主,这正合我意,所以故意喧闹着冲上岛去,林鸽寻机找到叶岛主,可是叶岛主忙着收拾衣物,怎么也不肯走,催得急了,他却说,可惜了翕儿的埋骨之处,她才刚下葬。” 于承珠想到当时的情形,眼泪忍不住如同断线的珍珠,滚滚落下。 许忠道:“后来叶岛主找到张大侠,张大侠抱着张夫人的尸体,三魂不见了七魄,叶岛主和林鸽好说歹说,连推带搡把他放入小艇,让他逃生。” 于承珠忍不住哭道:“师父!” 她想象得到当时师父是何等伤心,何等失魂落魄,这种感受现在都觉得感同身受。 她恨不得当时就跟师父在一起,起码在师父悲伤的时候,还能陪伴着他,或者抱着他,让他所有的伤心都宣泄出来,如果当时救下师父的不是凌云凤,而是她于承珠,由她来照顾师父的起居,这一段时间想必也是很美很美的。 想到这里,她的眼泪哪里还忍得住,唰唰唰地直往下流。 许忠继续道:“他们在找你的时候,林鸽眼尖,忽然看到一条人影飘过,他认出是绿袍沧浪。我们这才知道,恐怕张夫人就是绿袍沧浪杀死的。” 于承珠啼笑皆非,知道他们讨厌绿袍沧浪,可事实并不是如此。 但这件事让她怎么说呢? 倒是无端地让绿袍沧浪替她背了黑锅。 只是一转念,于承珠觉得这也不错,绿袍沧浪确实不是好人,而且于承珠还有一个不讲道理的念头:“如果他真的是好人,为什么在师母遇难时,他不出手相救呢?这也不算冤枉他。” 可此念一起,于承珠又是哭笑不得,还有谁比她更清楚当时的情形,怎么自己做的,非要赖到别人身上,哪怕那人不是好人? 第四百三十二章 舍生陪死为大义 就算再怎么不堪,到了这个时候,于承珠还是不愿意去冤枉诬陷一个人,哪怕这个人平时都不算好。 这时候她开始心起清明,灵台澄澈起来,于承珠心道:“不错,我还是于谦的女儿,不管发生了什么事,这一点都不会改变。” 这么一想,她心中有了依托,不禁轻轻吟诵起来:“千锤万凿出深山,烈火焚烧若等闲。粉身碎骨全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这是她父亲于谦写的《石灰吟》,此时念来,她忽然觉得,原来自己所做的,不外乎是千锤万凿,是烈火焚烧,是粉身碎骨而已。 人生自古谁无死,到头来一切都是空,可是既然活着,那就要去追求值得的事物。 许忠听她在这时候念诵起这首诗来,不禁肃然起敬,道:“不错,叶岛主也如同于阁老。” 这时候一只鸟飞过,于承珠看着那只鸟,道:“有一种鸟会飞得很远,据说在海外也有,叫做天外鹧鸪。” 她的神情如梦似幻,却也透着清醒。 许忠被她的神情所震慑,凝神听她说下去。 于承珠道:“到了异乡客地,再怎么艰难,它也要喝干净的水。因为它就是那种鸟。” 借着她继续吟道:“非梧桐不止,非练实不食,非醴泉不饮。” 许忠有点摸不着头脑,跟不上她的思路,怎么这时候她的思路这么跳跃,从这里就直接到了那里,中间看着也没有相关的。 却听于承珠忽然哈哈大笑起来,道:“我不是鹓鶵,只是天外的一只鹧鸪,可最起码我要喝的是干净的水。” 许忠吓了一跳,道:“于女侠,你没事吧?” 凌云凤听得异响,跑来看个究竟,道:“珠妹,你怎么了?” 于承珠擦了擦汗,道:“我没什么,许大人,你继续说吧。告诉我,成林怎么样了。” 此言一出,凌云凤也打起了精神,道:“我也想听听。” 许忠却迟疑着,嗫嚅道:“你们可要有思想准备。” 凌云凤心中一紧,道:“难道说凶多吉少?”她马上瞥了一眼于承珠,只见她眼中蕴泪,嘴唇紧抿,一副明明是脆弱,却打起精神来,非要坚强的样子。 凌云凤不禁暗暗叹息,道:“你说吧,无论是好是怀,这里有我呢。” 她已经暗示了,哪怕听到了坏消息,她都会照应于承珠的。 许忠如何不明白,他要的也是这么一句话,当下松了一口气,道:“叶岛主把所有人都安置好了,可他自己来不及逃了。” 于承珠睫毛一颤,一滴眼泪滚了下来。 她在心里暗暗叫道:“他哪里是来不及,而是为了我。” 凌云凤轻轻伸手过去,拉住了她的手,于承珠的心这才稍定,想要勉强笑一笑,给凌云凤回应,可是才动嘴角,又一滴眼泪落了下来。 许忠道:“这一次一共出动了三门大炮,上头说了,要给俞大猷将军一个警告,所以兴师动众,两门小一点的大炮运到了岛上,我是看着一门的,故意挑人少的地方去轰,这样可以疏散人群,敲山震虎。可是另外一门不是我看管的,它就对着了叶岛主。” 凌云凤“啊”的一声,忍不住用力拉紧了于承珠的手,谁知道于承珠的手既冰凉又柔腻,简直柔若无骨,轻飘飘的一点也不着力。 凌云凤忍不住轻声道:“珠妹,你要哭就哭出来,千万不要忍着。” 于承珠点了点头,凌云凤看着更担心了,她点头的样子,就像是在云里打飘一样,人在当场,灵魂好像已经不在了。 虽然这是人之常情,可是凌云凤的内心还是十五个吊桶,七上八下的,不敢有丝毫的放松。 许忠道:“叶岛主看到了大炮,他居然笑了一笑,忽然合身一扑,堵住了炮口,我在一边看着,想拦都来不及。然后,然后……” 他说不下去了,假如他还要说下去的话,凌云凤只怕要叫道:“别说了。”可偏偏他也说不下去,凌云凤也就不好开口,一时之间,空气都是凝结着的。 于承珠却异常冷静,平静的脸庞,嘴唇略有颤动,却清晰地吐出:“然后,炮声就响起了。” 这时凌云凤那一声“别说了”才叫得出来。 可才叫出声来,她都不知道该捂住于承珠的口,还是自己的耳朵,伸出了手,迟缓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可是于承珠说了这一句,就没有继续说下去。 人直愣愣地呆在当场,没有神情,也没有眼泪,就像是一座石像一般。 许忠看着一颗心也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他想扶于承珠,可终觉不妥,一时之间也不知如何是好。 凌云凤等了一会儿,见没有动静,就把手放下,可看到了于承珠的情形,心中一阵凄恻,而此时哪有什么妙言可相劝呢? 她停顿了一会儿,终于熬不住,问道:“是不是这样?” 此言一出,她自己都要打自己耳光了,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呢! 于承珠已经伤心成什么样子了,她好像也失去了一部分生命,那么就别在惹她伤心了。 可是越是不想提,还偏偏忍不住。 一开口就是那句最不该提的。 许忠也觉得不妥,可是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他点了点头,这一下连凌云凤都不禁眼泪夺眶而出。 于承珠却道:“别哭了,成林求仁得仁。”她说话有气无力的,可是字字清晰。 凌云凤也不禁一愣,接着聆听她说下去。 于承珠道:“他是岛主,照应了所有人,更与储仙岛共存亡,他是成全了自己。” 凌云凤叹道:“你真是了解他。” 她却不知,于承珠心中在想:“成林,谢谢你,你其实是为了我,红衣大炮这么一来,岛上断难有幸,与其让翕儿尸骨无存,还不如你陪着死,这样在师父面前,你也可以有了交代。” 没想到叶成林的死,也是大青树的样子,也在默默地为他人遮风挡雨。 这么一想,于承珠顿时心如刀绞。 第四百三十三章 岛毁人亡心彷徨 许忠道:“叶岛主如此身亡我也难过,可是林鸽兄弟说人死难以复生,倒不如我们为他设立灵位,暗中纪祷,这也就是了。” 于承珠道:“多谢。” 她眼神呆滞,面容平静,说话时,根本没什么表情,看着像是僵硬了似的。 可于承珠忽道:“那么林鸽呢?” 许忠真为她暗暗担心,忽然听到这么一句,不禁“啊”了一声。 于承珠道:“记得在出事前,我见过巡抚的小舅子胡文林,假如他被救出去了,林鸽和你们就要倒霉了。” 许忠道:“没想到这点事情于女侠还放在心上。” 心中暗暗感动,她身逢重大变故,居然还能关心别人,真是侠女本色。 许忠道:“林鸽之所以提议先让小的红衣大炮到岛上,就是为了想处置后患,可不用他动手,混乱中胡文林和另一个叫宋钊的都被杀死了,我也犯愁,这该怎么向上面交代,林鸽说,不用怕,就推在绿袍沧浪身上。只有他武功最高,而且当场出现的。” 于承珠几乎要笑出来了,怎么想的和她一样,都会把过失往最不喜欢的人身上去推。 只是心里在笑,脸上一点也没有表情。 凌云凤叹道:“珠妹,你休息一会儿吧。”看到她遭遇了这么伤心的事情,居然还关心别人的安危,她忍不住一阵又一阵的心疼。 于承珠道:“后来呢?” 许忠像是鼓起了勇气,上前道:“于女侠,你可千万别想着回储仙岛。” 于承珠诧道:“为什么?那里是我的家。” 许忠道:“再也没有储仙岛了。” 凌云凤已经猜到了几分,轻轻将内力输送到于承珠体内,免得她伤心过度。 可于承珠忽然一甩,竟然将凌云凤的手甩开。 凌云凤一愕,她却不知如果内力接触,只怕凌云凤就会知道于承珠的体质虚弱,她不愿意在此时让凌云凤知道的太多。 越是遭遇了变故,她就越要保持自己的界限。 这也是受苦之后的一种自尊的表现。 凌云凤心道:“怕是太过伤心,这也难怪。” 她倒是一点也没怪于承珠。 于承珠还想说话,许忠却怕她出事,连忙道:“另一门大的红衣大炮就停在岛外,我们的人一离开,立刻下令炮轰,将储仙岛轰得寸草不生,这世上已经没有储仙岛了,于女侠何必再回去呢?” 于承珠牵动嘴角,算是笑了一笑,她的笑容,真可以用惨不忍睹来形容。 她喃喃道:“又是这样的,有家不能回,有仇不能报。这是轮回还是报应?怎么又一次碰到了。” 她想起的是当初父亲于谦被屈斩,也是依稀仿佛的情形,真没想到,她又一次经历了。 凌云凤上前一步,欲言又止。 于承珠道:“你们今天这么会来的?” 许忠道:“我们一直在查询你的下落,前些天碰到五婆婆带讯,那就带队巡视,先来看个究竟,没想到碰到了倭寇,回去弟兄们都可以领功了。” 于承珠道:“那么这里交给你了。” 许忠道:“你要走?” 于承珠凄然一笑,道:“我还留在这伤心地做什么?一切就有劳了。” 说着盈盈下拜,许忠的心一沉,知道她要走了,也许从此也见不到了。 可又怎么拦呢,于是许忠道:“放心吧,令尊的坟和叶岛主的灵位,我和弟兄们都会好好看护的。” 于承珠道:“那就好。” 她心头暗转,思量道:“成林有许忠他们纪祷,翕儿有小狗子一家供奉,而我呢,如果我死了,谁还会记着我呢?” 想到这里,忍不住又是一笑,笑得极其凄惨。 许忠看着不放心,道:“那么你去哪儿?” 于承珠道:“我和云凤姐姐去华山寻觅宝剑。” 许忠道:“那好,两位保重。” 凌云凤抱拳道:“请!” 许忠也抱拳说了一个“请”字。 于承珠却道:“云凤姐姐,我跟你比一下轻功,看看谁更厉害。” 凌云凤一诧,心道:“什么时候不好比轻功,怎么这时候要比轻功呢?” 心念未已,只见于承珠已经施展轻功,如同紫燕掠波,一会儿功夫,只见一个淡淡的人影。 凌云凤道:“看我的。” 于承珠轻功极高,如再不追赶,只怕会连影子都看不到了,凌云凤哪里敢怠慢,也施展轻功,乘风而去。 许忠只见两个人影宛如姑射仙子,凌烟而行,心中赞叹:“真是了不得。” 凌云凤一路追赶,可于承珠的轻功极高,一时半会儿的哪里追得上,凌云凤一边追一边叫道:“珠妹,你等等我。” 于承珠却一言不发,只管往前奔。 凌云凤无奈,只得尾随在后。 只见树林、小镇、荒野……一个个如同随风而过,凌云凤越追越是啼笑皆非,心道:“哪有大白天就施展轻功的道理,这样会惊扰行人的。” 她倒是多虑了,是有行人看到一条人影飞闪而过,还没看清人影,就不见了,如非大白天,还真以为遇到了鬼。 既然是大白天,就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两人的轻功都高超绝妙,虽然并非被路人看出,可这样炫技,到底也不便。 凌云凤心道:“怎么珠妹转性了呢?” 这次的重逢,她是觉得于承珠跟过去不同了,虽然说不上哪里不同,可就是不一样了,隐隐觉得于承珠似乎还有心事,而且这份心事,她不愿意说。 凌云凤摇了摇头,她和于承珠一前一后,相差三尺开外,由于于承珠起步早,凌云凤再怎么发力追赶,这点距离始终是保持着的。 假如凌云凤继续开小差,不想着拉近距离的话,恐怕两人又要拉开距离了。 以于承珠的轻功,如果跑散了,再要追上,那就不容易了。 而且凌云凤这么寻思一会儿,两人的距离从三尺又拉到了四尺半,凌云凤不禁又摇头,心道:“珠妹,如今怎么这么刁钻起来了呢?” 估计是太过伤心的缘故吧,于是凌云凤也不去多想,只管全神贯注去追赶即是。 凌云凤一个跃身,只见于承珠就在眼前,顿时大喜,她上前轻怕于承珠的肩头,笑道:“珠妹,我追上你了。” 忽然于承珠身子一软,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来,顿时人事不省。 第四百三十四章 噩耗传来欲散心 这一觉不知道睡了多久,于承珠悠悠醒转时,只听凌云凤笑道:“珠妹,你总算醒了。” 于承珠懵懂不知,道:“这是在哪里?” 凌云凤道:“这里是客栈,人家本来不让我们住的,我加了三倍的银钱,人家才肯的。” 于承珠心道:“难怪被褥这么软,看来是住得蛮高级的。” 她掀被子起身,凌云凤马上倒了一杯水,道:“你昏睡了一天一夜了。” 于承珠道谢后,接过水就喝,她这时候是缺水的状态,幸亏有凌云凤在侧。 凌云凤道:“我看你吐血晕倒,快点把你带到安全的地方,附近好在有一家高级的客栈,那么快点投宿,我说你中暑了,一会儿就好了,人家还不信,不要发生什么事情,好说歹说,再多花点钱,总算大功告成。” 她说得轻描淡写,于承珠知道她一天一夜恐怕都陪着自己,于承珠道:“辛苦姐姐了,你都没好好地睡吧。” 凌云凤道:“哪里,我也睡了一会儿。” 她忽然想起一事,道:“珠妹,你还是多休息几天吧。” 于承珠愕然,凌云凤的眼睛盯着她,道:“我替你运功守护心脉,发现你体内寒湿很重,淤结于内,平时还看不出来,可是每时每刻都在耗你的心力,你每天的内息都要耗费在这上面,还要让外表看不出来,你这样的话,后患会很严重的。” 于承珠差一点呛到,没想到凌云凤出于关心,还是发现了她的内情,这是她不愿意面对,也不愿意告知的。 好在凌云凤并没有多想,继续道:“你生活在海岛上,终究是辛苦,现在又是伤心过度,再要赶路,我怕你吃不消。” 于承珠强笑道:“不用,我想早点帮你拿到紫青双剑,这样吧,记得以前师父给你看过《玄功要诀》,不如我把练习的窍门和心得告诉你,就算有什么事,你也可以替我看待。” 这话听上去,像是于承珠有求于她,要她帮忙。 其实是于承珠借着武功的修炼,转移凌云凤的注意力,让她不要太过关心自己,免得内力没有恢复的情形被她看穿。 果然凌云凤大为受用,道:“我也不让你吃亏,我把我的剑法领悟告诉你,跟你交换吧。” 于承珠眼下需要独立面对一切,而凌云凤的这套剑法正是她独立参研出来的,比起凌云凤本人来,现在的于承珠无疑更需要这套剑法。 她需要这套剑法的独立精神,可以依靠,但是不会过分接近。 于承珠笑道:“那好,你倒是不肯吃亏。” 凌云凤道:“以前觉得自己是晚辈,张大侠有意提携,自己领受就好了,可现在越来越觉得,如果跟他交换,无疑更好。那时候哪里知道长辈需要什么呀!” 说着大有不甚唏嘘之意。 于承珠心中一动,这番话也大大的打动了她,不错,小时候哪里知道长辈的心情,能够得到指引,也就觉得是好事。 于承珠强笑道:“其实你这么独立的研发出反天山剑法,师父看了会很高兴的,自然愿意指点,你本就是用你的独立,来和他的经验见解来交换,不必追悔了。” 凌云凤捋了捋头发,道:“现在和以前想法不同了,以前如果张大侠可以照顾到我们这些晚辈,就会觉得很开心,而现在,看他丧偶之后的伤心摸样,我这才发现,之前都没有好好地去为他做些什么。” 原来她是看到了后来的情形,不禁愧疚追悔。 于承珠笑道:“师父自有他的想法,假如要这么依赖小辈,只怕他也不乐意吧。” 话虽如此,她在安慰凌云凤,心中却越来越往下沉,心道:“那么师父失去了师母,他会续弦?还是宁愿独自一人?”说实话,她还真的很难判断,总觉得都有可能,但是又都不可能。 最近从许忠口中获知了叶成林的死讯,她想起了父亲于谦,又觉得师父张丹枫会照顾自己,那是看在父亲的面子上,如果她的任性和小心思说出来的话,师父也不见得会接纳。想着又是一阵黯然神伤。 凌云凤笑道:“那么不说了,咦!” 她看到于承珠抑郁的样子,忍不住“咦”了一声,于承珠惊而警觉,道:“怎么了?” 凌云凤道:“你别再这样愁眉苦脸了,也许以前没什么的,可是现在你的气血不足,再要如此耗费心力,就怕你过分耗神,对你恢复不利。” 于承珠笑道:“你管得太宽了!” 虽然在打闹,可心中感动,知道凌云凤是真的关心自己,才会这么唠叨的。 如今岛毁人亡,恍如一梦,凌云凤的关怀,还真是温暖了于承珠的心。 凌云凤意思是再休息几天,于承珠却要继续赶路,她是想着借着旅途的劳累,来消磨心思,别让自己总是胡思乱想,所以她是一刻也不想停顿。 只是她也忍不住苦笑,暗道:“原来是我的胡思乱想引来了这些变乱。” 一开始是因为动荡和变迁,她才会心情激荡,想法很多。 可如今都是习惯了,反而因为胡思乱想,引来了这些变迁。 于承珠摇了摇头,却也无可奈何。 凌云凤拗不过她,也情知她接到噩耗,心灵上是受到了极大的打击,她也需要四处散心,那么顺着她吧。 两人下楼来结账,可此时的大厅里人满为患,两人心中奇怪,怎么这时候会有这么多人。 凌云凤笑道:“小二,我说我的妹妹只是中暑吧,看现在不是好端端的吗?” 小二笑而低头,凌云凤道:“怎么现在有这么多人?” 小二就怕她来追讨三倍房金,看她不说下去了,不由得心中舒了一口气,道:“他们是从华山而来,在说争夺紫青双剑的故事,所以听的人越来越多了。” 听到华山以及紫青双剑的字眼,凌云凤和于承珠的耳朵不禁都竖了起来,凌云凤道:“那么我先听听故事,再来结账。” 小二道:“这……” 凌云凤笑道:“三倍的房金,让我听一会儿故事,还是你们赚的。”小二这才不说话。 第四百三十五章 紫青双剑真或假 场中很明显有一个人是从华山回来的,他说:“现在华山附近都是江湖人士。连丐帮的毕擎天都派人去看看。” 有人问:“那么毕帮主呢,有没有见到他?” 那人道:“没有见到。” 另外一人道:“你到底去过华山没有?我是见到了毕擎天毕帮主的。” 这么一说,大家的耳朵都竖了起来,连于承珠也想听听毕擎天的下落。 先前那人是崆峒派的乔虎,听了有人见到毕擎天,心中不服,道:“你又是哪位?” 后面那人道:“在下嵩阳派连彬。” 乔虎道:“你也不是嵩阳派的大弟子,你怎么可能见到毕帮主,吹牛!” 连彬道:“我也没想到会见到毕帮主本人,那是机缘巧合。” 被他这么一说,好像事情更确凿了。 余人问道:“到底怎么样,你倒是说呀。” 听故事要紧,真假暂且不论。 连彬道:“我在华山脚下投宿时,见到一人很像是毕擎天毕帮主,可是吃不准是不是。本来也没在意,可是有一个穿绿袍的老者,跑过去叫了一声毕擎天毕帮主,我这才大吃一惊,敢情近在咫尺的就是毕擎天帮主?” 他的话勾起了大家的兴趣,有人催道:“后来呢?说下去,说下去!” 乔虎道:“怎么你无意间就会撞见毕帮主?” 他这么一说,其他人就不服气了,道:“狗屎运行不行?” 却听“啪”的一声,有人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顿时桌上动了多了一个掌印,入木三分。 那人站起来喝道:“要听故事就坐下来,不听的话就滚,话这么多!” 这是高级客栈,桌子是用紫檀木做的,这么一拍,顿时小二急了,道:“我的桌子!” 那人相貌粗豪,随手丢了一锭金子过去,道:“够不够?” 小二要接,可是忽然金子往下一坠,居然笔直地嵌入柜台,小二见金子与柜台差不多成一直线,眯着眼用手去勾,哪里勾得着,小二都要哭了。 凌云凤笑了笑,于承珠却拔下金钗,夹住了一挑,顿时金子往上一跳,小二见状,马上伸手去接,这才接下来。 凌云凤道:“看来连这都够了。” 于承珠笑道:“他倒是不肯吃亏,把两张桌子的钱都算在一起。这才如此出手。” 凌云凤道:“看他拍一掌的架势,是出自洛阳的大摔碑手,洛阳多出富豪,出手豪阔也是情理之中。” 两人相视一笑,而刚才丢金子的那人正是从洛阳来的关泰,一听凌云凤叫出他的师门,不禁打量了两眼。 凌云凤毫不在意,落落大方。 关泰倒是暗自心惊,料想不是一般人物,再扫一眼旁边的于承珠,却见她若有所思。 如今的于承珠哪怕是在聆听别人讲故事,她的神情还是三分凄楚,三分抑郁。 关泰不禁多看了她两眼,凌云凤一瞪眼,上前一步,关泰还没反应过来,乔虎倒被他制服了,乖乖地不敢搭腔。 连彬继续道:“我在想这个穿绿袍的老者又是何人?怎么好像没听说过他。” 于承珠却是听得心头咯噔一下,还会有谁,只怕是绿袍沧浪。 连彬这一问,问到了大家的心中,在场纷纷道:“对呀,他是谁呀?” 连彬看到支持他的人越来越多,不禁微笑道:“只听那人道,老夫绿袍沧浪。” “绿袍沧浪?”这个名字还是陌生的。很多人纷纷摇头道:“没听说过。” 连彬道:“他久居海外,很少到陆地来,所以知道的人不多。” 有人问道:“那他怎么会认识毕擎天毕帮主?” 连彬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只听绿袍沧浪道,老夫约你前来,你倒是如时赴约。” 在座听了无不惊讶,有人道:“啊,是他约了毕擎天毕帮主?” 连彬道:“我怎么觉得这事儿透着古怪呢。” 关泰道:“毕帮主是何等样人,怎么会听一个名不见经传之人所遣,要他去哪儿就去哪儿呢?” 连彬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只听毕帮主道,既然是你约我而来,那么紫青双剑的传说是杜撰的不成?” 此言一出,皆都失色? 连凌云凤也吃了一惊,上前一步,道:“此话怎讲?” 有人道:“是啊,这不是寻开心吗?” 还有人道:“这是为什么呢?” 众声纷扰,把凌云凤的声音压了下去,于承珠却道:“他是做得出来的。” 她的声音并不大,在嘈杂声中根本听不清,可是凌云凤却听得一清二楚。 凌云凤回头道:“怎么回事?” 于承珠正想说话,可连彬又说道:“只听绿袍沧浪笑道,不错,到底是毕帮主,一针见血,马上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这时大家议论纷纷,有的道:“什么?真的是假的?” 有人道:“什么真的假的,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呢?” 有人道:“紫青双剑还是假的,他准备干嘛?” 还有人道:“胡说,怎么可能是假的。” 于承珠听得忍不住摇头,心道:“消息一经传放,是真是假,就不由自主了。” 她看得很清楚,尽管连彬说出来了紫青双剑的传说是假的,可是还是有人相信,有人不相信。 那是因为很多人更愿意相信紫青双剑是存在的,不愿意它是假的。 这不就跟做出来的事情一样吗?既然做了,那就身不由己了。 于承珠不禁黯然,她想到的还是弑杀师母,害死师妹的事情,不知道今后还会有什么后果需要承担。 有人既然说了紫青双剑的传说不是假的,自然有人响应,只听一声比一声更高,叫道:“对,对,是真的。” “不可能是假的。” “一定是真的,他胡说!” 关泰一拍桌子,喝道:“静一静!” 适才他露了一手掌力,大家见了还真害怕,现在被他这么一吼,他的嗓门本就大,这样一来,更是极有声威。 马上,看到效果了,大家还真的静下来了。 凌云凤笑道:“都是蜡烛,不点不亮!” 她是一句玩笑,于承珠却心道:“有些事情其实不做是不知道的。” 今后如何,她并不知晓,可是做了也就做了,而且也有做了的好处,于承珠心神又是为之一定。 第四百三十六章 酒楼话题说当年 关泰道:“你倒是说清楚,这紫青双剑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连彬道:“我也是为了紫青双剑而来,这种知名古剑,无论是谁得了,回去都可以荣耀师门。” 乔虎冷笑道:“不用说得那么好听,只怕是为了自己吧。” 连彬道:“那不管怎么说,总得先有吧。” 乔虎是存心为难,而连彬避而不谈,却把注意力放在紫青双剑上面。 关泰道:“不错,继续说。” 他这么一说,乔虎也不说话了。 连彬道:“我顿时竖起耳朵,看那绿袍沧浪如何回答。” 他还按照当时的情形来说,有人已经叫道:“别那么费劲,直接说事情。” 连彬道:“绿袍沧浪道,不错,紫青双剑只是一个幌子,是我招来天下群雄。” 此言一出,有人已经骂道:“神经病,吃饱了!” 有人说道:“不对,他说没有就真的没有吗?” 还有人说:“要不,再去看看?” 连彬道:“当时毕帮主也是破口大骂,说你吃饱了没事干,要这么玩儿?绿袍沧浪道,跟大家开个玩笑而已,再说,如果不是这样,你怎么会来呢。” 乔虎忽然道:“对呀,毕帮主不拿剑的,他为什么要夺紫青双剑呢?” 连彬道:“听下去吧,绿袍沧浪继续道,你要紫青双剑无非想和张丹枫的双剑合璧一决高下罢了。” 于承珠却心中一紧,暗道:“如果他得了紫青双剑,岂不是要马上通知我?”她顿时明白,只怕毕擎天这一回是为了她而来。(毕擎天与于承珠的事详见梁羽生著作《散花女侠》) 连彬道:“毕帮主道,你管我呢!绿袍沧浪笑道,到时候你只要要通知姓于的女娃儿,可惜,你现在见到她会失望的。毕帮主道,胡说!绿袍沧浪道,你还不知道吗?于承珠这贱婢弑杀了她的师母,谋害了她的小师妹,为的是谋取她那位天下第一剑客的师父张丹枫。” 此言一出,于承珠急忙扶住了柜台,人犹自摇摇晃晃。 凌云凤马上搭了一把手,只见于承珠眸中蕴泪,脸色惨白,胸口起伏不停。 凌云凤道:“听他鬼扯,你怎么可能是那种人,编故事也要有个由来。”她是压根儿不信。 于承珠心中感激,只是心头更为不安,暗道:“假如哪一天她真的知道我是这么做的,那么她会如何呢?” 这份惶恐不安,比起昔日获悉父亲将要被问斩来,更为压抑。 当下也有人说道:“胡说,于女侠怎么可能是那样的人。” 有人道:“他到底想干嘛?一会儿说紫青双剑是假的,一会儿说于女侠弑杀师母,到底想干什么!” 还有人说:“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倒要听听于女侠为什么要这么做。” 马上人群中的声音就分为两种,一种是想听热闹,看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另一种是根本不相信。 凌云凤见不信的人占了多数,笑道:“你看看,连路人都不信。” 一瞥眼见到于承珠睫毛上沾着泪珠,若有所思,脸色仍是一片苍白,心中不免奇怪,按理说,假如没有这么回事,也没必要这样反应,不过料想是身子未痊愈,还是有些难受吧。 她也不在意。 关泰道:“别吵了,听你们说,还是听他说!” 有人道:“好了,好了,我们不说,听下去吧。” 还有人应付:“听下去,听下去。” 连彬道:“毕帮主忽然哈哈大笑,道,你从哪里听来的,还是你自己编出来的,打死我也不会相信于承珠会这样干,你骗我过来,只是为了告诉我这么一件事?” 有人道:“不错,连毕帮主也不信。” 有人道:“那么他为什么这么说呢?” 顿时声音又分成了两种。 连彬道:“绿袍沧浪道,如果于承珠真的这么做了,那是要开武林大会公审了。” 他说得好像已经确认了一般,这让大伙儿都不知道是真还是假。 连彬继续道:“绿袍沧浪道,我之所以要以紫青双剑为幌子,就是要召集大伙儿,把这件事给披露出来,如果不信的话,你们大可以去问于承珠。” 有人道:“问于承珠,这又是何必?真的是她杀的,她会承认吗?” 这么一说,大家倒是纷纷认同,只是这么一来,好像真的就是于承珠杀的一样了。 凌云凤听了不平,正要站出来说话,可是衣袖被于承珠扯住,于承珠道:“云凤姐姐,我们走吧。” 凌云凤心中一奇,却道:“我还想听下去,想知道绿袍沧浪是什么人,听完这段再走吧。” 于承珠点了点头。 连彬道:“毕帮主道,怎么就这么确定吗?绿袍沧浪道,如果真是于承珠做的,她也不会不承认,你去问一下不就清楚了吗?毕帮主道,你胡说什么!说着两人动上了手,毕帮主一掌拍出,谁知道绿袍沧浪不让不避,反而迎上,只听轰的一声,两人所在的庭院中翠竹折断,假山崩裂,可是两人的身影还是岿然不动。” 有人道:“哟!这就拼上了内力?” 有人道:“毕擎天的武功不俗,内力更是所长,如今江湖上还有几个人能经得起他一掌的?” 有人道:“怕是霍天都。” 有人道:“要是乔北溟还在,应该行。” 有人道:“乔北溟都出来了,那么张丹枫也行。” 有人道:“石惊涛,对了,铁镜心只怕也行。” 提到了铁镜心,就有人道:“铁镜心不是据说和毕擎天争夺过于承珠吗?要是毕擎天来了,铁镜心恐怕不会不来。” 于承珠在一边听得啼笑皆非,这明摆着是在看热闹。 有人道:“不错,据说那时候于承珠在铁镜心、毕擎天和叶成林三个人之中挑选,后来选到了叶成林。” 有人不服气,道:“这于承珠是谁呀?公主吗?还摆绣楼丢绣球,要人家来抢,一个不算还要三个。” 有人道:“这还不算呢,她真正爱的并不是这三人中的一个,而是她的师父张丹枫。” 这么一来,越说越离谱,也越说越热闹,大家纷纷在说闲话。 第四百三十七章 过贪所以不自然 一听到这种八卦闲话,很多人都来了精神,纷纷打听是怎么回事。 其中有人知道的,那么就一一讲来,有的不知道的,那么就仔细去听,这个认真的劲儿,比起学堂里教书听课,还要认真十倍以上。 有人听得饶有兴趣,笑道:“那么于承珠那时候为什么不嫁给她师父做小呢?” 看热闹还真不嫌事儿大,这么一来,大家都痴头怪脑地笑,有人还说:“是呀,男子汉三妻四妾很平常的。” 更有人说:“有财有势的人家不是把养女当妾的吗?很平常的。” 这越说越不堪入耳,凌云凤听得气往上冲,又要上前理论,于承珠却拦着道:“难道还能堵得上悠悠众人之口。” 凌云凤想想也是,只是心中不忿,道:“哪有这么胡说八道的道理。” 于承珠道:“不堪之人有不堪之人的活法,他们就是这样的,见怪不怪,其怪自败。” 心里倒是觉得,假如一开始就什么都不顾,倒也省事了,如今想来,也是自己头脑里的条条框框太多,所以活得不痛快。 真要是像那些人口中说的那样,虽然也是被人笑,却也顺了自己的心,可眼下呢,心不顺,气不畅,活得反而太纠结了。 她听着倒不像是闲话,反而觉得如果早一点听到,也许就可以活得更加畅快一些。 凌云凤却在摇头,暗道:“承珠妹妹的涵养功夫真是越来越好了。” 只听关泰道:“别吵!”他一出声,大家都不说话了,听连彬接着说。 连彬继续道:“两人双掌一交,只见毕帮主脸色由青转白,复由白变青,如此转了三次,而绿袍沧浪的脸色如常,忽然毕帮主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来。” 话音未落,大家已经叫道:“什么?毕帮主还不如那个绿袍沧浪?” 有人道:“这绿袍沧浪是什么来头。” 还有人说道:“既然武功都在毕帮主之上,那么他的话可信,看来紫青双剑不但是假的,于承珠弑杀师母的事也有可能是真的。” 有人说道:“我不信紫青双剑是假的。” 有人道:“紫青双剑是假的我信,可于承珠会犯上作乱,欺师灭祖,这就难以让人相信了。” 还有人道:“武功那么高,怎么会胡说八道呢?我相信都是真的。” 议论声此起彼伏,什么说法都有。 这么一来,倒是对绿袍沧浪的话又多信了三分。 关泰道:“好了,吵什么!” 他的嗓门大,一句呼喝,把大伙儿的声音都压了下去。 连彬道:“毕帮主喝道,你想怎的。绿袍沧浪道,只要你去问于承珠,我自然放了你。” 有人道:“啊?那是毕帮主无法摆脱绿袍沧浪的掌力?那么绿袍沧浪的武功要高到什么程度呀。” 有人道:“是啊,他的话可以相信。” 连彬道:“毕帮主却道,不可能,那丫头尊师重道得很,对她的师父敬若天人,怎么会如此胡作非为呢?不可能!” 这么一说,已经有人道:“不错,毕帮主说得很对。” 连彬道:“绿袍沧浪脸色一变,只听毕帮主又是一声大叫,绿袍沧浪道,你是不想破坏那丫头在你心目中的形象吧。毕帮主喝道,那丫头岂是你叫得的。绿袍沧浪的脸色又是一变,这一下毕帮主面色越来越白,叫声也开始弱了起来。” 有人道:“这分明是他的体力弱了。” 有人道:“不错,绿袍沧浪的武功远在毕帮主之上。” 于承珠却不曾想到毕擎天还会如此维护于她,心中一阵感动,却又忍不住叹息,暗道:“如果你知道了实情呢?” 心中着实难以衡量,一旦获悉了实情,他们会如何? 只怕眼下再怎么帮忙,日后就是怎么的伤心。 要接着人家的热心来伤害人家,于承珠心中不忍。 凌云凤道:“看不出毕擎天倒是一条汉子。真是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 她只是随口一说,于承珠却心如针刺。 连彬接着道:“我在一边看得惊呆了,不曾想到还会有那么多的事,此时毕帮主有难,怎么也要去救他,我刚跨出两步,只见绿袍沧浪眼睛一瞪,他的眼睛宛如铜铃一般,我被他瞪得顿时一呆,站在原地不敢动。” 有人道:“你的胆子也太小了,这就被吓倒了。” 有人道:“恐怕是人家的眼光吓人吧。” 连彬道:“这位兄台说得不错,你们是没有见过这种眼光,他瞪你一眼,你会在半夜里做梦时想起这眼光,都会被惊醒。” 有人道:“这是噩梦啊!” 还有人起哄道:“噩梦般的眼光。” 连彬道:“可以这么说,当真是吓人得紧。只听绿袍沧浪冷笑道,看了恨久了吧。我还没答言,只听绿袍沧浪嘿嘿发笑,忽然脚一跺,一颗石子飞来,看似一枚石子,却发出箭矢破空之声,我还没来得及躲,它就来到了我身边,只听嗤的一声。” 他还没说完呢,底下的人就大叫:“怎么了?”那是听得入神了。 连彬道:“我好像被人迎面打了一记耳光,反身扑倒。却听绿袍沧浪叫道,什么人!” 有人道:“还有什么人?” 大家听得越来越投入,叫道:“快说快说!” 连彬道:“只听一个清朗的声音传来,前辈何必为难小辈呢?我低头一看,不禁骇然,那石子从我的颈侧擦过,敲在锁骨上,把锁骨敲下去一块凹陷来。” 说着他扯开衣服,给大家看他的伤势,只见颈侧还有一道淡淡的红印,可想而知当时有多严重了。而锁骨上真有一块凹陷。 连彬道:“我不看则已,一看顿时眼前一黑,原来他出手之快,不但我无法躲,而且已经打中了,我还要过一段时间才反应过来。” 大家“哇”的一声,不知道是惊叹绿袍沧浪的武功呢,还是在替连彬呼侥幸。 这时有人问道:“那么来人是谁呢?” 这么一说,大家又起劲了,一并问道:“是谁呀?” 连彬道:“只听一个孩童的声音道,我师父是霍天都。接着还有一个六七岁的小孩过来扶着我。而霍天都道,鸣珂,天云,你们退下。” 第三百三十八章 一战未已一战约 凌云凤不曾想到会在这时会听到霍天都的消息,顿时又是惊喜又是迷惘。 只是听到他身边有两个孩童,忍不住问道:“那两个孩童是谁?” 正好也有人问:“那孩童是谁?” 连彬道:“他们是天都居士的徒儿,一个叫岳鸣珂,一个叫霍天云,天都居士对他们甚为看重,说是十年之后,他们都是一等一的高手。” 凌云凤听了,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道:“我就不信,我也要收个徒儿,到时候跟他们一较高下。” 于承珠道:“我帮你收一个,这样你就不吃亏了。” 凌云凤拉着于承珠的手,道:“到底是好姐妹。” 于承珠也暗暗好笑,道:“云凤姐姐其实并不吃亏,霍天都虽然有两个爱徒,可他哪里像你有好姐妹,以前师弟小虎子还在我面前数落,说是师父偏爱霍天都,他在吃醋呢。” 凌云凤忍俊不禁,心中还不免有几分得意。 于承珠道:“你还有剑虹,不都是你的好姐妹吗?霍天都哪里有呀,说到这一层,他就吃亏了少说也有三分。” 凌云凤这才转嗔为笑,心道:“到底是好姐妹,就挑我爱听的说。” 于承珠又道:“奇怪,怎么徒儿会跟他一个姓,而且有他名字中的一个字,也有你名字中的一个字。” 凌云凤明白她说的是霍天云这个名字,不错,是霍天都的天和凌云凤的云字,凌云凤心弦一颤,暗道:“难道说是因为我?” 她可没猜错,这霍天云是霍天都的义子,之所以名字中一个霍天都的天字,一个凌云凤的云字,就是为了感怀留念妻子凌云凤。(事详见梁羽生著作《武林三绝》) 而提到的小虎子就是张玉虎,剑虹是龙剑虹,事详见梁羽生著作《联剑风云录》。 连彬道:“天都居士是带着他两个徒儿来见识的,而且和武当七子约好了。” 此言一出,皆都失色,有人道:“紫阳真人也要来?” 有人道:“武当七子很难见到他们会下山的。” 还有人道:“我都想去看看了。” 连彬道:“你恐怕去不了那边。” 这一句话一出,引起了反感,不少人问道:“为何?” 连彬道:“绿袍沧浪不想让那么多人入内。” 有人道:“奇怪,不是他自己要让人过来的吗?怎么又不喜欢了呢?” 于承珠却道:“不错,他是这个脾气。” 凌云凤听得真切,道:“你认识他?” 于承珠忽然身形一颤,道:“他是个魔鬼。” 连彬道:“本来就是武当七子与霍天都秘密在华山较量,不想让人知晓,可是绿袍沧浪编出了紫青双剑,这样来的人就越来越多,霍天都也瞒不下去了。” 凌云凤这才明白,原来霍天都是带着两名弟子过来长见识的。 连彬道:“当时是绿袍沧浪踢了一块石头过来,而霍天都正好经过,见状他以指代剑,发出剑气,这才把石子拨偏少许,要不然的话,当时的我早就是一具死尸了。” 大家这才醒悟,杂七杂八缠了那么多,正经事儿还没听他讲呢。 于是有人继续催促道:“你讲下去。” 还有人道:“对呀,后来怎么样了呢?” 连彬道:“当时我卧倒在地,半天起不了身,本来那个孩童霍天云要扶着我的,可是他气力不足,我就让他把我放下,他在一边看着就是了,然后我就问他姓名,他说了叫霍天云,然后他师兄岳鸣珂也守护在我身边。” 有人打断道:“就这样你知道了他们师兄弟的名字。” 有人道:“我们不想听这些,说别的吧。” 还有人道:“快说吧。” 连彬道:“霍天都道,尊驾如果不是捣乱的,那么让在下与武当七子决战之后,再论高下。绿袍沧浪道,我倒是来晚了一步,那是要排队了。” 他这么一说,有不少人都笑出来了,有人道:“这个绿袍沧浪还挺有趣的。” 有人道:“看来他说话可信。” 还有人道:“那么后来呢?” 连彬道:“绿袍沧浪道,好,早晚我也是要上武当山去挑战的,看看他们的真武七截阵有多厉害。” 有人打断道:“什么?武当派对霍天都用失传了真武七截阵?” 有人道:“是呀,传闻中听到过,可是从来没有见到过。” 还有人道:“不会吧,霍天都很少来中原,对付他,要用到真武七截阵?” 这时连彬道:“你别小看霍天都,他虽然不常来中原,可是乔北溟对他很看重,张丹枫也说,今后的天下第一剑客当属他。” 有人道:“吹牛,照你这么说,那么武当派呢?紫阳真人呢?” 有人道:“对呀,武当派是目前公认的,那么岂不是要让给霍天都了吗?” 连彬道:“绿袍沧浪对霍天都也是非常敬重的,两人约好了,等霍天都与武当七子之战之后,再酌情约战。” 有人道:“这算什么呀!打就打,不打就不打!” 连彬道:“霍天都与武当七子之战胜负难料,谁也不知道情形,自然是战后酌情再约战。” 凌云凤不禁道:“绿袍沧浪到底是谁?怎么这般了得。” 于承珠道:“何以见得?”她心中奇怪,凌云凤都不曾见过绿袍沧浪,何以就说他了得呢? 凌云凤道:“看他说话如此周密,那他的武功差不到哪里去的。” 她比谁都清楚,霍天都苦练剑气,要把宝剑的威力运用到手指上,他是下了苦功的,而乍然出手,这一剑气不啻于宝剑来袭,可谁知道,绿袍沧浪的石子只是偏了少许,还是重伤了连彬,这般修为,恐怕都不在当年的乔北溟之下。 连彬道:“霍天都说,既然我们容后约战,那么我不想有外人打扰,还请先生把紫青双剑的传说辟谣了,免得人来人往。绿袍沧浪道,好,我答应你。” 有人道:“答应得这么爽快?” 有人道:“看来霍天都值得尊重。” 还有人道:“那么于承珠的事岂不是难辨真假?” 于承珠心头顿明,暗道:“是了,他哪里散布谣言,要的就是人来人往,把我弑杀师母,谋害小师妹的事情给传播出去。” 第三百三十九章 昼伏夜出到华山 这么多人之中,只有于承珠一个人知道绿袍沧浪是为了控制她而来,其他人都在好奇,有人说道:“于承珠倘若真的这么干了,那么肯定要开武林大会公审的。” 有人道:“于承珠也太不贞不孝了。都不怕给她老爹于谦丢脸。” 有人道:“那么就不是真的了。她会不知道这一点?” 有人道:“于承珠真要闹,早就闹了,为什么要等到现在。” 还有人道:“因为不肯能,这才更像是真的。你们什么时候听见过真实的事跟说出来的故事一样?” 这么一来,还真有不少人相信。 连彬道:“只听毕帮主道,胡说,再怎么传得沸沸扬扬,我都不相信于承珠会这样。说着他又吐了一口血。” 这时有人道:“不错,于承珠要是乱来的话,为什么不找毕帮主呢。” 有人道:“毕帮主跟张丹枫,你会选哪一个?换我的话,我也选张丹枫。” 说着又是肆无忌惮地笑。 凌云凤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于承珠道:“云凤姐姐,我们走吧,也没什么好听的了。” 凌云凤想了一想,道:“不错,他们也不可能知道太多的,我们还是尽快赶去华山吧。” 两人把房钱结了,径直出门,她们可没看到,楼上出现了一个人,手摇羽扇,不是别人,正是赛伯温,只见连彬和关泰看着他,他微微一笑,拿出一个钱袋来。 于承珠出了门后,心头烦闷,道:“云凤姐姐,要不,我们再比一回轻功?” 凌云凤笑道:“你先前一跑就是八百里,现在还要比吗?” 于承珠面上一红,道:“我想早一点赶到。” 凌云凤仔细端详了她一阵子,于承珠被她看得不好意思,道:“云凤姐姐,你干什么?” 凌云凤道:“我怎么觉得你有心事呢?难道说他们讲的都是真的?” 于承珠一惊,脸上飞红,急道:“云凤姐姐……” 才说了几个字,凌云凤就“噗嗤”一笑,道:“逗你呢,你紧张什么呢!” 于承珠暗暗松了一口气,凌云凤道:“我很奇怪,按照你平时的性格,你会问我,还想不想去华山?” 于承珠这才明白,凌云凤要去华山是因为想得到紫青双剑,可现在既然是传言,都是虚的,那么再去也就没有必要了。 凌云凤道:“我怎么觉得你比我更想去华山呢?” 于承珠确实想去华山,她要找绿袍沧浪理论,如此散播她的情形,不就是要逼她就范吗?她感受到了被冒犯的羞辱和愤怒。 于承珠当然不会对凌云凤说这些,这都是她的隐私,哪怕是凌云凤,她都不愿意说。 于是换了一句话,于承珠道:“我想找霍天都。” 凌云凤奇道:“你要找他做什么?” 于承珠道:“我想问他要天山雪莲,我的体质越来越寒,长久下去并不好。天上雪莲有抗寒去湿,培元固本的效果,对我目前有利。” 她的话说得牵强得很,凌云凤心中起了疑心,可是再一想,暗道:“这妮子不会还想撮合我和天都吧?” 这个想法倒是极有可能的,朋友之间总是劝人合,哪有看着人家分开的道理呢? 凌云凤道:“承珠,我知道你的好意,可是有些事是无法勉强的。” 于承珠一怔,暗道:“我怎么了?”再一想,明白了,去华山会碰到霍天都的,恐怕她以为自己还想劝和,这倒是人之常情。 于承珠暗呼:“侥幸。”幸好没有被她看穿心事。 提到霍天都,凌云凤也确实有牵挂,毕竟从小到大的感情,又是曾是夫妻,凌云凤叹道:“可惜我和他回不了头了。感情之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是无法勉强的。分开了就是分开了。” 本来于承珠没想到这一层,被她一说,倒是忍不住劝道:“其实真要在一起,也是可以的,为什么就不能彼此珍惜呢?” 这倒是她的由衷之言,她想到叶成林,如今也在后悔,早知道的话,在一起的时候,那要多一点珍惜和呵护才是。 将心比心,由己及人,于承珠不禁脱口而出:“怎么不懂得惜福呢?” 此言一出,她又忍不住后悔,她这是把自己投射在凌云凤的情形中,可是她和凌云凤不同,彼此不该如此干涉。 好在凌云凤并没有见怪,反而笑道:“我知道你们的想法,可是我一个人惯了,逍遥自在多好,真的不想再在一起了。” 于承珠又是暗暗松了一口气,心道:“她还以为我在劝和呢。” 话说到这个份上,是无法再劝了,凌云凤却道:“不过,我可以陪你去华山的。” 于承珠愕然,凌云凤道:“我不想见到他,但是你可以帮我去看看他好不好。” 于承珠道:“你要看他,自己去看好了。” 凌云凤却好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喃喃道:“他带着两个徒儿前来,恐怕也是要为徒儿寻觅宝剑了。” 于承珠一怔,她这话说得似通非通,不过于承珠到底是过来之人,马上明白,其实获悉霍天都的消息,凌云凤也是心意难平,心潮起伏,不能自已,这才出现了自我矛盾。 不过她也知情,感情的取舍真的是无法勉强的。 于承珠点头道:“好吧,到时候看吧,总之看到了他的武功有多强,你可以安心去修炼,找机会再赢了他。” 凌云凤微微一笑,于承珠果然明白她的心事,不可否认,听到他的武功又有进展,凌云凤是既高兴又不忿,是存了想较量之心的。 这一点于承珠看破了,也愿意成全,这才是好姐妹。 凌云凤道:“现在我倒是同意我们俩比轻功,看看谁先到华山,只是大白天的,只怕太过招摇,不如昼寝夜行,我们好好地比一比轻功如何?” 于承珠正愁无法发泄,听此一言,心头狂喜,哪有不答应的道理。 当即,两人就按约定的行事,不到五日,就到达华山脚下,两人早早的投宿,要把赶路时日夜颠倒的睡眠恢复过来。 经过这几天的奔跑,于承珠感到体力增长,功力渐渐的恢复了一些。 第三百四十章 常将有日思无日 前一晚上于承珠与凌云凤分房安睡,为的是补充体力,把赶路时昼夜颠倒的状态给弥补回来。 本来于承珠也没那么讲究,可是小产之后,身体一直不算甚佳,她也不得不按时吃饭,按时入睡,本着一夜不睡,十日不醒,为了让精神恢复,她要好好地安睡。 凌云凤还是老样子,见了于承珠就想好好地说话,可她身体不适,也不好勉强。 到了第二日,凌云凤还是穿着睡衣来找她。 于承珠不禁笑道:“你这么粘人,为什么又要和天都分开呢!” 一边说着,一边还是让她入内。 凌云凤自顾自把被子掀上,道:“那是两码事。” 于承珠笑着躺下,也让烛火在外面燃烧着,不急着去吹熄。 凌云凤却道:“跟你换个位置。” 于承珠道:“干什么?” 凌云凤道:“你靠里睡安稳些。” 于承珠笑道:“花样那么多!” 话虽如此,可还是按照她说的朝里睡。 凌云凤却翻过来又翻过去,于承珠道:“你这是干什么呀?” 凌云凤道:“要是见到了天都,我该怎么说呢?” 于承珠这才明白,原来是快见到了霍天都,她开始不安起来了。可既然如此不安,说明还有感情,于承珠道:“该如何就如何了。” 她忽然眼睛一转,露出调皮的神情,道:“真要是舍不得,那么回去吧,他不会见怪的。当你是任性,耍小性子呢。” 前面几句凌云凤听得颇有动容,可听到最后一句,凌云凤差一点是跳起来了,道:“什么耍性子,我是认真的,就是要创造出独树一帜的剑法来,我才不是他的跟随呢。” 于承珠道:“你们两口子哪有隔夜仇,既然见到了,那就回去吧。” 她倒是有感而发,苦口婆心在劝凌云凤,不料凌云凤道:“不!我不创出一套自己的剑法,闯出属于自己的名堂,我绝对不回去。” 于承珠倒也喜欢她的这份执拗,心道:“假如我也能独成一家,只怕师父见了也会欢喜的。” 想到师父张丹枫,于承珠忍不住笑上眉梢,却低低地浅叹。 凌云凤道:“你那么多愁善感做什么?” 于承珠一愕,还以为她看出来了呢,可马上知道她是会错了意,当下道:“你呀,人家宠你爱你,你不把他当一回事,可一旦看不见了呢?常将有日思无日。” 说着,不禁幽幽叹了一声,自己何尝不是如此,叶成林在时,也没见多珍惜他。 而想到叶成林,于承珠只觉得胸肋间一痛,知道自己的旧伤又复发了。 她咬紧牙,发出一声轻轻的闷哼,实在不想让凌云凤知晓。 只是假如这份伤势是为了纪念叶成林,这倒也不妨多停留一阵子。 这也是叶成林留下来不多的纪念。 想到这里,于承珠眼眸湿润,却嘴角上扬,浅浅的一笑。 而凌云凤愣是没发现,她忽然跳起来,一掌扑灭烛火,道:“有人!” 于承珠一惊,她倒是没听出有人潜来,不过也亏得凌云凤注意了外面,就不曾注意到她的动静。 这样一来,于承珠倒是轻轻地松了一口气。 只听窗纸上被人弹了两下,凌云凤和于承珠并不做声。 窗外有人轻声叫道:“于姑娘。” 于承珠一听,这不正是施无求的声音吗?原来他来到了此处,想到他在储仙岛,居然可以脱难,心头又是一阵喜悦。 于承珠暗道:“成林,你可以放心了,有人因为你而获得生机。” 她觉得假如叶成林在天之灵,听到了这个消息,他会很开心的。于是忍不住暗中诵祷。 凌云凤却不知道是谁,故意发出鼾声。 却听门外有一个清脆的女子声音道:“怎么睡得那么熟!” 于承珠一听,心头更是狂喜,原来那声音不是别人,正是聂青宛。 看得出来张丹枫很喜欢聂青宛,当她是第二个凌云凤,聂青宛也跟凌云凤一样,有独立的创新精神,只是论及沉稳,则远不如凌云凤,聂青宛那是毛躁了很多。 可饶是如此,见了故人,又是张丹枫喜欢的,于承珠也格外开心。 她听到了聂青宛的声音,再看看身边的凌云凤,不由得一笑,暗道:“师父看到我带来了云凤姐姐和青宛,都是那么独立,巾帼不让须眉,师父一定很开心,对我肯定是更为疼爱。” 想到师父的疼爱,她的心头又是一暖。 可枕头另一边的凌云凤一点也没察觉于承珠的心事,她还轻声冷笑道:“原来是两个小贼。” 于承珠暗暗好笑,凌云凤是绿林出身,什么江湖伎俩没见过,而聂青宛和施无求是凑巧撞上来的,凌云凤当他们是初出道的小贼,这也可以这么认为,只是这么牵连纠缠,倒也说得过去,看着让人不觉好笑。 凌云凤索性把鼾声弄得再大些,门外的聂青宛道:“天哪,你越喊她,她就睡得越熟!” 施无求道:“那就别吵她了。” 聂青宛道:“我们出来一次容易吗?不行,我要叫醒她去。” 施无求还要再劝,可聂青宛执意要入内,施无求哪里劝得动聂青宛,只听“当”的一声,却是施无求的头撞到了窗框上,他“啊呦”一声,只叫了半声,就被聂青宛举手捂住了口。 聂青宛道:“你干什么!想惊动别人吗?” 里面的凌云凤和于承珠忍不住一笑,好在两人都懂得收敛气息,所以只是脸上一动,却没发出半点声息。 聂青宛用宝剑从外面挑开门闩,却听又是一声“当”,原来是施无求爬窗,又撞了一下。 聂青宛道:“你干什么,有门不走,跨什么窗?” 施无求道:“我们不是贼吗?不从窗户里进去,还像是个贼吗?” 聂青宛又好气又好笑,道:“哪有这么笨的贼。” 凌云凤和于承珠不约而同,伸出一只手来捂住了口。 施无求还道:“我做贼没经验,头一回行不!” 聂青宛道:“你话还这么多!” 施无求道:“当贼也不容易,不是人干的活儿。” 第三百四十一章 初逢三招再言叙 说话间两人已经进入房间,施无求道:“嘘,别吵到于姑娘。” 他蹑手蹑脚地过来,轻声道:“哎,好起来了,有客人来了。” 话音未落,凌云凤霍的掀开被子,身如翩鸿,辗转之间,已经从桌上抽出青冥剑来,唰的一剑刺出。 只听施无求“啊呀”一声,仰面跌了一跤。 于承珠急忙走出帐内,擦亮火石,把蜡烛点好,手执烛台道:“都是自己人,别打了。” 凌云凤却道:“且慢,我先试试她的武功。” 原来凌云凤一剑刺过去,聂青宛到底是习武之人,当下对准施无求的腿弯一踢,施无求这才仰面一跤跌下。 聂青宛“铮”的一声,青钢剑出鞘,剑花一挽,分刺凌云凤“曲池”、“愈气”和“伏兔”三处要穴,剑花一出,森森寒意透出。 剑未及身,寒意沁人。 黑暗中凌云凤目光异于常人,还瞧得正切,只见聂青宛一剑既出,剑光隐隐泛出五彩,仿佛从五个地方刺来一般。 凌云凤自己就是剑术行家,一见此等剑法,怎么不见猎心喜。 此时于承珠说了是自己人,要停手,凌云凤哪里肯,自然要先打个痛快。 施无求哼哼唧唧地爬起来,一见到于承珠,就叫道:“于姑娘,我们找你找得好苦!” 于承珠“嘘”了一声,道:“噤声!” 她一开口,施无求噤若寒蝉,不再说话。 凌云凤一个“游龙转凤”,身形飘动,聂青宛每一剑刺过来,都差了这么一点点,碰不到凌云凤的身子。 凌云凤笑道:“来得好。” 话音未落,蓦然出手,青冥剑一出,点的就是聂青宛手腕上的“神门穴”,这一剑又快又狠,说出手就出手。 聂青宛剑势未尽,想要变招,已经来不及了。 凌云凤的剑法一出手就是打关节,本来她还要多用一点力,不过见聂青宛年纪不大,武功却精湛,倒是起了怜才之心,出手时,心中一软,收回了几分力。 可也幸亏她收回了几分力。 聂青宛可不是名门正派那么讲规矩,她是从生死荣辱中斗争过来的,深知赢了才能说话。 所以见势不对,她马上身子一矮,同时长剑一横,就地滚过去,把长剑当做砍马刀在使。 凌云凤一怔,倒没见过这样的打法,不过幸好她用力不多,收了几分回力,现在就可以回旋了。 她久在绿林,什么阵仗没见过,当下一个“魁星踢斗”,左足踢聂青宛背心的“身柱”穴,聂青宛听得风声知道不好,当下将剑舞得泼风一般,护住身周。 凌云凤一看这路剑法,不由得“咦”了一声。 聂青宛瞥到这短短的瞬息,一招“梅开五度”,这一剑是她自己领悟出来的“锦梅剑法”,一剑划出,剑光一长,剑身上泛出五彩锦光,仿若映照着似水流年,金色光华。 凌云凤从没有见过这种剑法,她的天山剑法已经是萃集十三家剑法的精华,不想,竟然还有没有见过的剑法,她不由得愣了一愣。 高手过招,哪里容许片刻懈怠。 说时迟,那时快,聂青宛见机会难得,一招“飞鸟过岭”,连人带剑一起扑过去,剑刺肩井穴,左掌也没闲着,寻机出手。 却听凌云凤一声长笑,只听“叮”的一声,聂青宛“啊呀”一声叫出来。 施无求看得惊心动魄,不由得叫道:“宛妹!” 于承珠却看得真切,到底姜是老的辣,凌云凤的比斗经验远远大于聂青宛,她卖了个破绽,故意缓得一缓,诱使聂青宛近身格斗。 聂青宛一迫近,凌云凤马上一剑“春云乍展”,她手里的剑是青冥宝剑,削铁如泥,这一剑她不是对着聂青宛,而是对着她的剑。 聂青宛也机灵,一看这剑就知道锋利无比,哪里敢硬碰,急忙偏开,可这时她一偏开,马上力量分散,而凌云凤这时候也是一掌探出,聂青宛的力量已经不似刚才那么集中了,这一下等于是被迫应对。 却也逼于无奈,她只有出手。 只听“砰”的一声,聂青宛噔噔噔连退三步,身影还是忍不住晃了几晃。 而她的青钢剑来不及避让,适才与凌云凤的宝剑相击,还是少了一个缺口。 施无求连忙扶住聂青宛,可是才搭上她,他自己也忍不住摇摇晃晃,眼看着要跌倒,还是聂青宛反手一抓,将他拉稳,两个人这才立定。 而于承珠也扯着凌云凤的手肘,道:“云凤姐姐,得饶人处且饶人。” 于承珠情知这两人都是练武奇才,一旦碰上了,只怕没有个两三百招,不会结束。 所以她的劝架也长了心眼,掌力蕴含在小星天,拉着凌云凤的手肘时,也是扣着她的肘关节,不让她继续争斗。 凌云凤理了理头发,道:“我无意为难她,只是想看看她的武功。” 这倒是实话,于承珠松了一口气,轻轻放开了她。 凌云凤道:“能在我面前过得了三招还能稳稳地站着的,确实不多见,你叫什么名字?” 今时今日的凌云凤是跻身于一流高手行列,她此言非虚。 聂青宛也知道遇到了高手,也捋了捋头发,道:“我叫聂青宛。但是你不是我前辈,也没比我大多少。” 这句话是孩子气,可凌云凤也非常受用,笑道:“十岁是一辈,你我怎么说也超过十岁了,大你一辈怎么也算得。” 施无求道:“这倒也是。” 聂青宛道:“算你说得对。” 凌云凤忽然脸色一端,道:“你哪里学来的天山派大须弥剑势?” 她忽然厉颜疾色,大伙儿都吓了一跳。 于承珠也忍不住劝道:“云凤姐姐,你没看错吧?” 凌云凤道:“这我都会看错吗?刚才她用剑护住全身那一招分明就是我天山派的大须弥剑势,难道是霍天都传给你的?” 于承珠这才明白过来,凌云凤跟她说过,霍天都除了钻研父亲留下的十三家剑谱之外,还将他们融合为一体,他自己改造创制了两套剑法,一套是大须弥剑势,一套是追风剑势。 这就难怪凌云凤动怒了。 第四百四十二章 人生到处知何似 聂青宛面色一变,大有不甘之意。 凭什么来审问她! 于承珠见状道:“青宛,那套剑法是人家丈夫独有的。” 她知道聂青宛的性子,吃软不吃硬,好好地跟她说道理,她多半就听了。 凌云凤却听不进去,本来只是查究剑法,现在弄得像是争风吃醋。 殊不知于承珠是故意这么说的,聂青宛为人颇为正义,她是不屑做抢人家老公这种事的,而且瓜田李下,她一个姑娘家怎么着也要避嫌几分,这样一来,她肯定会说的。 凌云凤横了于承珠一眼,本来想说话的,可再一想,多说多错。 聂青宛这个小姑娘虽然不俗,可毕竟初次相见,没必要把家务事跟人家说了。所以强自忍下。 果然,聂青宛一听,已经想听话,可又不忿。 于承珠又加了一句:“人家丈夫是自己研发创造出来的。” 这么一说,聂青宛不敢再犟了,她自己也会创造剑法,对于同样创造的人,怎么着也有敬重之意,当下抵触之心全无,她道:“霍天都是你丈夫吗?” 凌云凤道:“你认识他?” 于承珠暗暗好笑,心道:“不是离异了吗?何必那么在意呢?早知道,又何必离异呢?” 可她看破却不说破。 聂青宛全无心机,既然已经认可了,那么照实说吧,当下她道:“我不认识他,可是他和绿袍沧浪手谈武艺,说得头头是道,我在旁边听了,也看到他们在比划,所以学了几招。” 于承珠道:“怎么他们在交谈,你却可以在旁边听着?” 聂青宛的脸一红,凌云凤却心一惊,暗道:“难道说乔老怪的事情又重演了一遍?” 当年凌云凤拉着霍天都去找乔北溟,不料乔北溟要霍天都的内功心法化解走火入魔的危险,故意在诱导他说出心法,霍天都是一名武痴,一听到有人探讨武功,喜不自禁,真的说了很多。(事详见梁羽生著作《联剑风云录》) 她心中暗暗责怪霍天都,不懂得人心险恶,可是再一想,已经离异了,何必对他这么关心呢?心中怅惘不止。 于承珠见聂青宛这等神情,心中大疑,道:“怎么回事?” 她这么一逼问,聂青宛不禁退后了一步。 于承珠更觉奇怪,施无求道:“我来说吧。” 聂青宛忽然拉住他的手臂,脸显忸怩,施无求道:“怕什么,又不是你的错。” 施无求道:“我们在岛上的时候碰到了绿袍沧浪,他要我们跟他回去,我们想了一下,也没有其他地方可以去,那么先跟着他也不错,可是谁知道……” 他看了聂青宛一眼,聂青宛头一低,侧过脸去,施无求摇了摇头,继续道:“绿袍沧浪是看上了宛妹。” 此言一出,于承珠大吃一惊,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可继而忍不住发笑。 聂青宛道:“你还笑!” 于承珠道:“这样也不错,只要是真爱,你都可以考虑的。” 施无求愤然道:“胡说!他那么坏!” 聂青宛道:“好人坏人也就算了,可是他的年龄大我一大截,我看着就别扭。” 施无求道:“坏人怎么行!” 聂青宛道:“他对我不错。” 施无求不说话了,于承珠看得明白,敢情是到手的玩具要被人抢走了,施无求心头不忿,不过这样也好,谁让他不珍惜聂青宛来着。 凌云凤道:“那么跟天都有什么关系?” 于承珠重复了一遍:“天都!” 她的嘲笑之意很明显,分明说凌云凤口是心非,凌云凤却横了她一眼,心道:“我和霍天都是中表之亲,从小一起长大,不是夫妻,也是亲人,我叫他天都又如何了?” 情知于承珠有心撮合,却也不理她。 聂青宛知道涉及他们夫妻的事情,那是不能开玩笑了,所以她直说:“霍天都和绿袍沧浪一见如故,谈到武学都可以几天几夜不睡,虽说是要等霍天都和武当七子比试完毕,他们再约比试日期,可是实在忍不住,都要交谈一番,这几天两人都在一起。绿袍沧浪还很开心,说是除了张丹枫,也就只有霍天都可以跟他聊武了。” 凌云凤点头道:“原来是这么回事。” 于承珠知道凌云凤关心的事,当即道:“那么你还学到多少?” 既然不知道当时的情形,那么从聂青宛口中,能探听到多少是多少。 聂青宛道:“霍天都真是武痴,他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大须弥剑势和追风剑法他其实并未完备,施展开了也是求意见,结果绿袍沧浪也提出了不少意见。” 凌云凤奇道:“他会提意见?” 聂青宛诧道:“对啊,怎么了?”她反而觉得奇怪。 凌云凤道:“难道说我猜错了,他不是乔老怪。” 于承珠却明白了绿袍沧浪的用意,绿袍沧浪和乔北溟不同,乔北溟要称霸武林,绿袍沧浪却是要恢复陈汉江山,既然如此,霍天都醉心武学,不问世事,他倒是不用在意,相反,只要让霍天都继续沉迷下去,也就对他没有妨碍,既然如此,何乐而不为呢?索性顺势而行。 聂青宛道:“所以我学了一点,不过,我也不想跟着一起学,我更喜欢的是自己去创造。” 这一点凌云凤倒是喜欢的,不禁对她刮目相看,道:“姑娘,你是哪门哪派的?武功是跟谁学的?” 问到师门,聂青宛又是脸一红,道:“我的门派不足挂齿,而且我不喜欢我师父。” 凌云凤一愕,不过武林中有规矩,是有高人不愿意吐露姓名和门派的,一时之间倒不知如何是好。 于承珠道:“她是剑阁派的弟子,那是一个小门派,人家要光大门楣,可惜师父行为不端,终究难成大事,不过青宛倒是勤学苦练,磨练出一声好武艺。” 她简明说了聂青宛的来历,省得凌云凤挂心。 凌云凤道:“原来如此,倒也可惜了。” 聂青宛道:“可惜什么?” 凌云凤道:“以你的身手,如果闯荡江湖,不难扬名的。只是你未必喜欢自己原来的门派。” 第四百四十三章 夜来梦魇何愿醒 聂青宛道:“我也不喜欢到江湖上乱闯,情愿把武功当成是兴趣。” 这话说得倒是别出心裁。 凌云凤道:“哪有你这样的!” 于承珠情知她是讨厌师父陆世的所作所为,连同他要的一切,她都讨厌。 这是她表示与过往决裂的行为。 只是她的情形更多还是个人,不具备同比性,而她的故事,以后可以慢慢和凌云凤说。 于承珠道:“那就由得你吧!” 忽然聂青宛狠狠瞪了于承珠一眼,于承珠见她眼神中充满了恨意,心中奇怪。 她想开口问,却听凌云凤道:“那么霍天都与武当七子什么时候决战?” 施无求道:“三天后的子时,在华山玉女峰。” 凌云凤喃喃道:“好,好!” 忽然她陷入了失神状态,于承珠知道她在考虑是不是要和霍天都相见。 这时聂青宛忽然凑上,轻声道:“明晚你过来一趟!” 于承珠一怔,暗道:“我去哪里?” 施无求道:“既然没什么了,那我们走了!” 于承珠正想施礼,忽然手里多了一样物事,却是施无求作揖时把一个锦囊塞了给她。 于承珠不动声色,先接下再说。 这两人倒是说走就走,凌云凤反应过来后,不禁笑道:“他们俩半夜来串门吗?” 于承珠也不禁笑道:“他们就那样,率性而为。” 于承珠随手把锦囊往枕头底下一塞,继续入睡。 可被他们这么一搅合,哪里还睡得着。 于承珠心潮起伏,看到他们,不由得想起了叶成林,想起了张丹枫,想起了云蕾,想起了张翕。 这一夜迷迷糊糊,也不知道睡着没有。 恍惚中她好像回到了过去,回到了海岛上,和叶成林开开心心的吃晚饭。 于承珠吁了一口气,原来什么都没变,都是一场梦。 假如可以回到过去,那么她就把对师父张丹枫的感情,锁定在师徒之间,彼此不逾矩,就只是默默地关心,拿他当父亲即可。 可这时,张丹枫丰神俊朗的模样又出现在她面前,他真的只是父亲吗? 于承珠犹豫了。 忽听“啪”的一声,却是叶成林拍案而起,道:“你走!我不要看到你!” 于承珠急道:“成林,是我呀!我是你的妻子!” 可这时张丹枫的模样又出现在她面前,神情似笑非笑。 于承珠一阵心驰神往。 叶成林恨声道:“我们虽然是夫妻,可你心里的人一直不是我,你还要贪图我的爱吗?” 于承珠不语,心道:“不错,我太贪了。既然心里爱的是丹枫,又何必拖累成林呢?他不是谁的取代品!” 她抬起头来,现在可以坦然面对叶成林了。 就在她抬头的一瞬间,她忽然明白,当初不要铁镜心,是因为他取代不了张丹枫,有他在,自己只会想起师父张丹枫。 既然得不到,又何必常牵挂。 眼下她知道,之所以让铁镜心失恋,是因为自己一直就在得不到的失恋中。 她就算有心,又怎么会真的去做呢? 她怎么也不会冒犯师父。 而叶成林,他不像师父张丹枫,他可以让自己忘了张丹枫,以为可以过自己的日子。 于承珠笑了一笑,道:“成林,我一直在骗你,在利用你,以为可以借着你忘掉师父张丹枫,可现在知道,我做不到。对不起,我爱的自始至终就只有一个,他就是我师父张丹枫。” 说完后,她长长的松了一口气,终于把内心的话都说出来了,她轻松了,也解脱了。 叶成林的手掌握起,成了拳头,可拳头伸到了一半,慢慢放下去了。 于承珠道:“你要骂我不知廉耻,要打我,我都没有怨言,我咎由自取,罪有应得!” 叶成林把手渐渐放下,而身影越来越淡。 于承珠叫道:“成林,你骂我吧!” 她追了几步,可叶成林的人影消失了。 越是看不到叶成林,于承珠越是愧疚。 她哭道:“成林,如果可以回到过去,我不会让你这么委屈,原谅我!” 哭声中忽然传来一声叹息,听着像叶成林的声音。 于承珠喜道:“成林!” 这是失而复得,她就想好好的弥补他一下。 可叶成林再也看不见了,只听一个冷诮的声音道:“你心中既然没有他,又怎么会看见他呢?” 于承珠惊道:“师母!” 这个声音不是别人,正是师母云蕾。 只见云蕾带着怒容出现,道:“你还有脸叫我师母?” 于承珠道:“我羡慕你,嫉妒你,最好没有你,一直就是我陪着丹枫。可是,我真的不是有心杀你的。” 云蕾还没说话,只听一个女童的声音叫道:“那么我呢?你是亲手杀了我,一剑不够,又来一剑,你好狠的心!” 于承珠又惊又喜,道:“翕儿!” 能重见她真是太好了! 只见张翕脸上身上都是血污,骂道:“你这个恶毒放荡的女人,你还我命来!” 说着就是一剑过来,于承珠急忙躲闪,道:“翕儿,你还小,有些事你不懂!” 张翕恨声道:“废话少说,拿命来!” 话音未落,又是一剑过来,却听云蕾道:“翕儿!” 这声音分明在劝阻,于承珠又是感动又是愧疚,没想到师母还是这样维护她,早知道的话,她应该信任师母,别去拦阻,这样师母就不会误伤剑下。 于承珠眼泪直淌,道:“师母,对不起!”一句未已,已经泣不成声,而她除了这一句,也说不出什么来。 可眼前剑光一闪,云蕾斥道:“谁要你猫哭耗子假慈悲!看剑!” 张翕也道:“拿命来!”母女二人双剑如虹,于承珠闭上眼睛,暗道:“我命休矣!” 却听一个清朗的声音传来:“且慢!” 于承珠惊喜交加,欢喜万分,叫道:“师父!” 眼前果然看见了张丹枫,于承珠心道:“终于见到了,我死也瞑目了!” 张丹枫道:“逆徒!我怜爱于你,那是看在你父亲的份上,我连自己的照夜狮子马都给了你,你却灭我满门,累我孤苦,你的心肺是什么做的?” 于承珠怅然若失,喃喃道:“不错,师父是被灭门了,只剩下他自己,一个人孤苦伶仃的。” 第四百四十四章 幽独怆然而涕下 只是忽然想笑,按理说灭门应该是很小的时候碰到,可张丹枫是人到中年才遇到的灭门,这好像迟了些吧? 可于承珠不敢笑,到底都是她亲手做出来的事情。 而且师父的孤苦伶仃,更是无疑。 这也是违背她的初衷的,她想要的是快乐。 默默地恋着师父,那是难以言喻的快乐,她想要的是多一点,再多一点。 要说贪心和自私都无妨,可云蕾母女的死,真不是她本来的心意,甚至根本不在设计之中。 她没有想过要她们死,所以就算她们死了,她也认为是意外。 只是一个声音告诉她,你真这么认为吗? 只要你对张丹枫有恋慕,必然对云蕾母女有冲击,你不杀了她们,怎么得到张丹枫呢? 不!不是这样的! 于承珠捂住脑子,不让它胡思乱想。 不是的! 她要的只是去爱她师父,只要这一些就够了,她真没想过别的。 所以她也特别憎恨云蕾母女的敌意,好像她马上要加入他们的家庭,跟她们一起生活一样。 可其实不是这样的,她要的只是有一亩三分地好好的爱她师父即可。 云蕾母女不是她杀的! 她们死于自己的恐惧,是她们的恐慌害死了自己! 愚蠢的恐惧! 她们死于无知! 死于愚昧! 那个声音哈哈笑道:“你是这么想的,世人都这么想吗?你这是和世人作对!” 这个声音是谁? 那么空灵,那么飘渺,还那么像绿袍沧浪。 对! 就是绿袍沧浪这个魔鬼! 就是他搞的鬼! 于承珠愤怒道:“我不曾亏待过世人,世人为何要欺凌于我!连这么美丽的爱情非要扭曲了,践踏了,这才合乎心意,这才高兴吗?” 那个声音还是在笑,却没有答话。 云蕾道:“我没见过破坏人家家庭还这么理直气壮的!” 于承珠道:“我怎么破坏你的家庭了?都是被你逼的,如果你听之任之,放任自流,我又何至于伤你性命!你不还是我的师母,一直都是!” 云蕾道:“可你的存在破坏了我的美好感觉,本来我的爱情是那样的美丽,你为什么要插一脚呢?” 于承珠道:“我们各爱各的,井水不犯河水,又有什么不好?” 云蕾道:“谁叫你爱的,和我爱的是同一人呢!” 于承珠一愣,她说不出话来,半晌才道:“爱也有错吗?” 云蕾道:“你这是在为难我吗?” 于承珠不说话了,云蕾道:“既然你要跟我爱同一个人,那么你就不要出现在我们面前,而你非要挤进来,这是不是你的错?” 于承珠道:“你就这样挑我的不是?” 云蕾道:“你还要如何?既要我当母亲,又要我把丈夫分给你?你这不是一直在为难我,有没有考虑过我的处境?” 于承珠的眼泪刷的落下,道:“对不起,我没想过这些。” 云蕾道:“可我夹在中间,不愿面对也要面对,我有多苦你知道吗?你的出现给了我两难,就像你那一句,爱难道也有错?这叫我怎么回答?是与不是,都不对。你的爱是给了我一个僵局,早晚也是会被你逼死的。” 于承珠道:“对不起,师母。” 云蕾道:“你肯叫我师母,那就是还当自己是孩子,渴望可以被原谅。好,那你问问丹枫。” 于承珠道:“师母!” 她没想到师母会如此宽容,越是如此,她越觉得愧疚,一时自惭形秽,开始觉得配不上师父那样的人物。 可这个念头才出现了一会儿,继而想和师父说话的念头浮上来,而且更强烈。 于承珠擦干眼泪,满怀期待。 只见张丹枫的身影出现,笑着说道:“承珠,你长大了。” 于承珠才擦干的眼泪又禁不住冒出来,叫道:“师父!” 张丹枫没有再说话,只是眼望右侧,眼神中说不尽的柔情和深挚,右边正是云蕾。 张丹枫道:“小兄弟。”他伸出手去,云蕾含笑接过,两人牵手并肩,越走越远。 此时无声胜有声,还有什么要说的呢? 于承珠顿时泪流满面,她“哇”的一声哭出来了,一开始还只是低着头,闭着眼在哭,可哭到后来是放声痛哭。 哭得抢天动地,肝肠寸断。 她还是不甘心,一边哭,一边叫道:“师父!” 这一声叫出,更是无法自抑,她急奔过去,还想抓住师父的衣袖。 却见张翕蓦然出现,喝道:“不要脸!看剑!” 于承珠边躲边道:“小师妹!” 张翕道:“谁是你的小师妹!” 于承珠的心顿时坠入冰洞,她喃喃道:“连你也不要我了!” 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 天地间就只有她一个人。 原来孤伶伶的一直就是她,只有她一个人。 人群中她都是孤单的。 有了家庭,她还是孤伶伶的。 只有爱着张丹枫时,她的心才会温暖,所以她需要这份爱。 然而他们都不懂,于是她更孤凄。 既然不懂,她也就不解释了。 可张翕虎着脸道:“还我命来!” 于承珠这才发现张翕虎着脸时,样子十分可爱。 她像谁呢? 面庞像云蕾,五官却像张丹枫。 看着张翕,于承珠不禁一笑。 她好像从来没有仔细地看过长大了的张翕,小的时候,她抱着婴儿时期的张翕,是在比较过,她长得像师父多一点,还是长得像师母多一点。 那时候她还对师母说,如果像你,她就多了几分英气,如果像师父,那就多了几分俊秀。 当时两人哈哈大笑,一片欢悦。 眼下看着张翕,那一幕又重现了,是啊,如果时光可以停留,人生可以选择,那么于承珠就要时光永远停留在那一刻。 她到死也不会忘记。 这时候张翕一剑刺中了于承珠,奇怪的是不怎么痛,于承珠还含笑道:“我刺了你几剑?” 张翕一愕,于承珠道:“不用客气,如数奉还,再多刺几剑吧!” 张翕“哼”了一声,道:“还会便宜你?” 说着又用力一剑下去,血花四溅,于承珠微笑道:“接着刺。” 张翕瞪了她一眼,果然又是一剑,于承珠道:“这样我就不欠你的了。” 张翕不说话,一剑又一剑刺下去,于承珠的声音越来越低。 第四百四十五章 惺惺相惜一朝了 “啊……”于承珠一声惨叫。 翻身起来,擦了擦冷汗。 不禁松了一口气,原来这都是梦。 幸好只是黄粱一梦。 于承珠才把手放下,却看到凌云凤一双眸子星光熠熠,正凝视着她。 于承珠大吃一惊,没想到凌云凤就在左侧,那么她是不是察觉了? 于承珠忍不住想道:“我有没有在说梦话?” 要是说了梦话,被凌云凤听见了,那该怎么解释? 想到这里,于承珠背上“嗖”的一下,冷汗直冒。 这次重逢她和凌云凤是需要保持距离,可好姐妹到底是好姐妹。 于承珠不想失去这么一个好姐妹,一旦被她获悉真相,只怕姐妹之情难保。 这一下,于承珠刚擦干的冷汗,一下子又冒上来。 只听凌云凤道:“都是真的吗?” 于承珠双眼一闭,如果再进入梦乡,那该多好,但愿从来就是一场梦。 闭上了眼睛,眼前什么都看不见,漆黑一片,她的心头反而更澄明,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既然是自己做下的,何必抵赖呢? 于是于承珠道:“是!” 这一个“是”字一出,她心中所有的顾忌都化为乌有,已经承认了,去面对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于承珠索性竹筒倒豆,一五一十地说出来,要她刹住,反而不容易,这时候她有一种难得的畅快。 原来放下了压抑,真正面对欲求,活在真实情绪中,是那样的平静。 于承珠道:“我爱上了我师父,从小就爱,一直是我不敢面对。我又屠杀小师妹,弑杀师母,连累成林,我已经不是原来的我了,你要打要骂,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一口气说完,她的气息不稳,心道:“这样的说话,原是学武大忌,习武讲究心平气和,若能没有争斗之心,只存兴趣爱好之念,那是最佳。这都是《玄功要诀》里提到的,也是师父一直倡导的,倘若被他知道了,不知道是否担忧,只怕他又看不上我了。” 这时眼角有泪沁出,缓缓滚落腮边,于承珠本想置之不理,可滚到面颊时,还是伸手将它缓缓拭去。 只听凌云凤道:“你口是心非。” 于承珠道:“我没有骗你!” 凌云凤道:“我没说你骗我,可你连一颗泪流下,都不愿它弄脏你的脸,如此爱惜羽毛,你又怎么舍得去死呢?” 于承珠愕然,接着一惊,心道:“好敏锐的眼光。” 现在她开始相信凌云凤却有自成一家的能耐,一开始她多少都觉得凌云凤在胡闹。 而如今,她又忍不住暗暗好笑,心道:“我一直有师父疼爱,仗着师门,自然不用担忧,可云凤姐姐,什么都要靠自己。她豪爽背后也是无奈,怎么以前不曾体会呢?” 原因她也清楚,恰恰是她的叛乱,做下了大逆不道之事,这才知道原来也是迫不得已。 这么看来叛逆并非全然不好。 这个念头刚在她心头浮起时,却听凌云凤道:“自己做的事,总是要自己去承担。” 这句话正说到了于承珠心里,于承珠心中一警,暗道:“说得正是!” 既然说到了心坎里,于承珠自然竖起耳朵来听,凌云凤道:“你做的事,我一件夜无法接受,总觉得这次重逢,你像是变了许多,可我也说不好,你哪里变了。现在知道了!” 凌云凤头一低,眼中分明闪着泪花,于承珠的心又是咯噔一下,她最害怕的姐妹之情,不知道是否难保。 凌云凤抬起头来,目光炯炯,面容坚毅,道:“原来你做下了这些事,你,你真叫我痛心!” 于承珠忍不住叫道:“云凤姐姐!” 凌云凤一摆手道:“你别叫我!” 说着她掀开被子,要下床去,于承珠知道她这一去恐怕再也不会回来了,心潮起伏,脱口而出:“云凤姐姐,这么晚,你还要去哪里?” 凌云凤道:“我不知道,我只是不愿意再待下去。” 说着人已经下床,可人一晃,脚步一个踉跄,差一点跌倒。 于承珠心中不忍,眼泪如同泉涌,心道:“没想到除了成林,我又害了云凤姐姐!” 叶成林死前的那个晚上又重新出现在她面前,他笑着跟她说,你一个人要快乐的活下去。 于承珠心如刀割,猛地抬头,叫道:“云凤姐姐,你还见不见霍天都?” 凌云凤背心一颤,道:“不用你管!” 说着她打开房门,听脚步声,那是回到自己房中,过了半晌,仍未听到凌云凤出房门的声音,想必也是安睡了。 于承珠不禁轻轻松了一口气,心里也说不出是喜还是愁。 过了好久,她才喃喃自语道:“于承珠啊于承珠,你怎么变成了现在这样?” 不错,她真的有些看不起自己。 尤其是凌云凤的离开,这是从来没有的事,两人自打相见那一刻,就惺惺相惜,凌云凤在和她较量武功时,都不曾对她不敬。(事详见梁羽生著作《散花女侠》) 感觉到志趣相投,两人更是联床夜话,舍不得分开。 包括这次也是凌云凤依循旧例,主动来房间找她。 于承珠越是经历变迁,虽然也有需要保持界限的需要,可对这份友情也更为珍视。 可没想到,这次是凌云凤主动离开。 这真好比在于承珠心口重重的擂了一拳。 于承珠难受得只想逃避,不愿面对。 也许,明天一早,她就再也看不到她的云凤姐姐了。 这大约就是她爱上了师父,弑杀师母,屠杀小师妹的报应吧! 于承珠惨然一笑。 可是又一个叛逆的念头闪出来:“我已经失去了那么多,要任性一下又如何?” 想起过去的种种生离死别,于承珠咬紧了牙,重重的捏紧了拳头,她承受着这份痛苦的煎熬。 如此一来,叫她怎么睡得着。 既然睡不着,就打开施无求给她的锦囊吧,打开一看,里面有两个瓶子,一个装着的是以前吃过的药,于承珠心道:“不错,我可以借此恢复功力。” 还有一个瓶子一打开就是一股异香,于承珠急忙塞上,再看锦囊,里面还有一封信。 于承珠擦亮火石,借着火光,只见上面写着:长瓶补身,圆瓶是迷药,以备不时之需。 第四百四十六章 暗室潜慧增灵长 于承珠凄然一笑,泪珠又滑落腮边,她道:“原来不是我一个人,他们还在为我着想,我还有朋友。” 既然房里就只有她一人,她也不用刻意压抑,有什么就说什么,可是声音也不大。 习惯了压抑,让她放开声量,她一时间也无措,还是听之任之,顺其自然吧。 于承珠说出了这句话,只觉得更加孤清,这房里空落落的只剩下自己。 凌云凤走也有走的好处,她的自我空间可以更大,可是凌云凤一走,再大的空间也是充满了悲怆,这反反复复的折腾,来来去去都是于承珠自己的所求,可为何开心时那么少,忧伤却剪不断,理还乱呢? 于承珠的泪水涟涟,犹如断线的珍珠,涓涓而下,哪里能够停歇。 这么一哭很耗心神,不一会儿就迷迷糊糊,可是还没有睡着,隐隐听到打更的声音,可具体打了几更,就听不真切。 意识一直在飘,似醒非醒,似梦非梦。 于承珠心道:“不行,我要养足精神,明天还有别的事情,我不能这么耗着。” 她的这种情形就叫做暗耗,很劳气伤神,会让精力涣散,气血不足的。 她会小产,焉知不是早就养成了暗耗的习惯,久而久之,气血虚弱,不足濡养胎儿。 想到未出世的孩儿,于承珠心中又是一痛,这样更为惊醒,哪里还睡得着。 甚至连假如可以看到婴儿一眼,让叶成林心愿得偿,宽慰心怀的念头都产生了。 这样一来,大脑运行又开始高速了。 于承珠的腹部开始发冷,这是体力又虚的信号。 于承珠道:“糟了,这么一来,别说是有敌人来到,就算是多挨些时日,我自己就耗尽了精力,不打也输了。” 心中焦急,越是在黑暗中,她就越要提醒自己,一定要靠着自己去应对。 可是发急也管不了事,欲速则不达,反而心烦意乱,脑袋里杂念丛生。 于承珠索性盘坐起来,想运用《玄功要诀》里的心法,吐纳打坐一番,可才坐起又觉不对,这样运气很容易走火入魔的。 这样也不是,那样也不行。 进也难,退也难。 于承珠忽然想起在梦中她问云蕾,爱难道也是错,云蕾回答,你这是置我于两难。 她忽然一笑,不错就是这个情形,进退两难。 没想到还是师母提醒了她。 用梦中的情形。 来提醒。 这么说来,师母不怪她了,还是当她是弟子,是爱徒。 又和从前一样了! 想到回到从前,于承珠会心一笑。 这真是再好不过。 于是情不自禁,自然而然,于承珠念道:“或在须弥峰,为人所推堕, 念彼观音力,如日虚空住。 或被恶人逐,堕落金刚山, 念彼观音力,不能损一毛。 或值怨贼绕,各执刀加害, 念彼观音力,咸即起慈心。” 这是她在渔村小住时,听到五婆婆在念的经文,听得多了自然记熟了。 眼下不知不觉地念出来,就仿佛五婆婆还在,她还住在渔村。 那里的生活简单宁静。 五婆婆虔诚心慈,平时话也不多,只是笑眯眯的,一直都在慈眉善目地笑。 现在想起来,她好像知道,也许就是用这个方式来陪伴关爱着于承珠吧。 在父亲离世后,她面临着人生的选择,这时候她依赖的是师父张丹枫。 可在储仙岛被破之后,五婆婆平静安详的面容就一直陪伴着她。 她只是一个普通妇人,平凡又不起眼。 却不知不觉,成为当下于承珠的依靠。 于承珠轻轻松了一口气,此时她才明白,平凡也是一种福气。 她想告诉云蕾,可是云蕾的身影就是不出现,于承珠也不强求,渐渐地进入寂静中。 睡意渐浓时,她才安睡,隐隐听到外面有公鸡打鸣之声,于承珠也没在意,也许是早鸣了吧。她翻了个身,继续入睡。 这一觉无梦,直到日上三竿才醒过来。 说来奇怪,醒过来后,竟然精神大好。 不但是睡足了,而是想要的都拿到了,心意圆满,所以身心舒泰。 于承珠平时作息很有规律,早饭一般在辰时用,过了时辰,宁可不用,也不能勉强,免得伤身。 这不但是父亲于谦的习惯,也是张丹枫夫妇的习惯,所以于承珠会特别依赖张丹枫。 现在于承珠忽然在想:“我当他是依靠?还是父亲?” 此念一起,又不绝痴了。 过了多时,她才回过神来,心道:“没有发生事情之前,自然可以说我是精神依赖,是当他父亲般的去爱。这当然也说得通,可一旦出了事,那就只能当男女之情了。” 她也忍不住好笑,一开始的时候,都是难以名状,说得清楚,那是看后来的发展。 既然都是事在人为,又何必多思多虑呢! 于承珠觉得奇怪,一觉睡醒,神智也清明了不少,不再作茧自困。 她收拾心情,索性继续打坐,到午时再出去用饭。 这一下打坐就方便多了,没有情绪干扰,稍一凝神,便即入定。 一片清静,物我两忘。 不过外界的动静,她还是有觉察的。 午时一到,她就睁开双眼。 既保持自我的清静,又和周围融成一片,这就是《玄功要诀》里记载的境界。 到了这种境界,就可以真实而灵活有弹性的处理外界事务。 这也是于承珠苦练多年,望尘莫及,求而不得的。 没想到就在不经意中,打通了这个关节点,她自己还懵懂不知呢。 只是在下床时,于承珠还是觉得小腹轻微的发冷,知道旧伤还未痊愈,小产到底有伤经络。 这次虽然打通了玄脉,可是发展的并不均衡,还有不足需要补益。 于承珠微微一笑,无意中摸到了玄功进阶,那已是万幸,其他的不用太在意、顺其自然即可。 这时她忽然觉得,假如张丹枫在身边,必然含笑凝视,又是欣喜又是骄傲的模样。 他素来爱惜弟子,如果知道爱徒有此造诣,必然赞许。 于承珠笑道:“以前我依赖你的赞赏,可今后我要走自己的路。” 说完,她一甩头发,把张丹枫的影子,以及她的过去,统统抛诸脑后,迎着阳光,打开房门。 第四百四十七章 历经波折情犹在 于承珠嘴噙笑意,心怀阳光地走出房门,把暗夜留在身后,迎接她的未来。 可到了外面,看到凌云凤正背对着她,端坐桌前,顿时她的笑容凝住了。 于承珠低下了头,沉吟片刻,心道:“我到底还是留恋与她的姐妹之情,再说,我自己做的,总还是要自己承担,别人说什么,该是我自己的,还是要去面对。” 想明白后,她跨上一步,可一个念头浮上:“真的要走,她早就走了,何必等到现在呢!你还有机会的!” 此念一起,于承珠顿时面红耳赤,心道:“管好自己就行了,何必去算计别人!” 很奇怪,她越是光明正大地想清楚了,别人的想法也会跟着进入思绪,她会很轻易地看穿别人的心思。 只是她羞于去算计别人,尤其是自己还摊着一大堆事,假如就这样盘算别人的话,就觉得是不务正业,把自己该挑的胆子甩手撂给了他人。 尽管于承珠欺师灭祖,大逆不道,弑杀师母,屠害师妹,可她认为事出有因,而且她不是主要的过错方,更多还是受害者。 但是假如把自己应该承担的责任,去推诿给别人,妄想着自己不用劳累麻烦了,那么她会看不起自己。 这就是自己全然的错。 何况,她还念着与凌云凤的姐妹之情,既然情谊还在,那么道义也在,就别让她背锅了。 尤其是这段姐妹情恐怕说没了也就没了,就因为如此,那更是今天不知道明天,那就能多尽一份力,就尽量多尽一份力。 如果于承珠可以早知道叶成林的归路,那么她就一定在能尽力时多尽一份力,免得日后愧疚后悔。 想到叶成林,于承珠心如刀绞,却更坚定了无论凌云凤怎么想,能在一起就是姐妹,哪怕是一天,是一刻也是好的。 于承珠心道:“成林,我这是在告慰你,你虽然走了,可我一样以你为豪,以你为尊。” 想到叶成林连命也没了,那么她这点痛苦又算得了什么了。 于是于承珠继续过去,经过凌云凤身边时,她还故意轻咳,弄出点声响。 既然已经如此了,那么接受当下,接受事实。 假如凌云凤讨厌她,不想见到她,那么尊重其意愿。 凌云凤惊而回头,没想到于承珠会这样落落大方。 尽管她表现得小心翼翼,乍然相逢,凌云凤明显没有准备好,她应该是更想自己一个人静一静。 但已经相见了,总要说点话。凌云凤开口道:“你想坐过来?” 于承珠一怔,她看到了凌云凤的表情,心中一阵酸楚,没想到她的任性会破坏了与凌云凤的姐妹之情。 她要的只是在私底下肆意地去爱张丹枫而已,杀了师母和师妹都是不得已。 可伤了凌云凤的姐妹之情,那是不曾料到,也是极其不愿。 这样珍贵美好的姐妹之情,于承珠是怎么也不忍心破坏的。 看到凌云凤的惊慌失措,她心中一疼,心道:“罢了,我错了!” 正想黯然抽身而去,不料凌云凤出声招呼,而且言下之意是她可以坐下。 于承珠又惊又喜,没想到凌云凤还会接受她,当即愣在当场。 凌云凤却怒道:“想坐就坐,婆婆妈妈什么!” 她越是发怒,于承珠心头就越暖,凌云凤和她一样珍惜姐妹之情,因为珍惜,她就不好意思说出口,这才无端发怒。 于承珠笑道:“好,好!” 一边笑,一边眼泪不争气地流下来。 凌云凤道:“你还不坐下,别人不知道,还以为我欺负你呢!” 说着狠狠瞪了于承珠一眼。 于承珠笑而坐下,随手擦拭泪水。 两人各叫东西吃,一边吃一边沉默。 两人本来有说不完的话,可眼下只有沉默。 于承珠是觉得不习惯,可犯了这么大的事,叫人家当作没发生过,那也是不可能的。 接受了,不等于全然宽恕。 总要有一个消释的过程。 于承珠心道:“如果对面坐着的是师父,他恐怕也不会这么轻易地原谅我。” 她倒是心中释然,就当作是提前演练吧。 于承珠静静地吃了一碗牛肉面,这吃下去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纯粹只为了填饱肚子,补充体力而已。 而对面的凌云凤只怕也不好受,只见她几次欲言又止。 没多时两人都吃得碗朝天,于承珠幼承庭训,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无论在家,还是在张丹枫的太湖山庄学艺,她都节俭自持。 这一点也深得张丹枫夫妇的喜爱。 所以她能吃完,就绝不浪费。 凌云凤虽然绿林出身,截获财宝是家常便饭,尽管仗着一身好武艺,可到底是刀尖舔血的生涯,所以她也尽量不浪费。 这一点两人还是不谋而合。 看到两人碗底空空如也,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人都没吃饱呢! 凌云凤看看于承珠,于承珠看看凌云凤,都想笑,可都没笑出,都把脸转过去。 过一会儿,于承珠定了定神,心道:“该让她知道,总是要告诉她。” 所以她笑了一笑,率先打破僵局,道:“云凤姐姐,今晚你去不去?” 凌云凤眉尖一蹙,现在再听到这声“云凤姐姐”,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 可是你让她怎么叫?一直都叫“云凤姐姐”,那是叫惯了的。 既然接受了,就不要在这种细致末梢上挑剔了。 凌云凤干咳一声,清了清喉咙,道:“今晚?我去干嘛?” 很明显,她还没回过神来,接着又道:“不是明晚才比斗吗?” 话一出口、自知失言,她并没有完全原谅于承珠,于承珠犯下的罪行,她是难以接纳的,她所接受的只是于承珠可以在她面前出现,可以坐在一起而已。 可没想到一开始没说好,而且这种事没有发生过,还真的难以名状,无法说清。 于承珠打蛇随棍上,得寸进尺,这一说话不要紧,一来二去,话一多,不知不觉又恢复到过往姐妹情深的时节。 可今昔不同往日,这一点不可不明。 所以凌云凤及时止声。 于承珠不禁嘴角上扬,姐妹之情还在,它一直都在,真好! 第四百四十八章 曾经沧海难为水 凌云凤遽然一惊,道:“你笑什么?” 现在看到于承珠的笑,她会莫名不安的。 于承珠道:“云凤姐姐,昨晚的朋友约我今晚相见,我想还是跟你说一声,看看是不是要一起去?” 凌云凤本想说:“关我什么事!”可终究没说出口,她沉吟道:“我不能答复你。” 于承珠道:“好吧,出门前我再来问一声。” 她起身进屋,既然晚上要出去,白天就要好好的睡一觉,她看了看凌云凤,只见凌云凤低着头。 于承珠一笑,这样也很好。也许过了这一段时日,她也就习惯了。 于承珠第一次发现自己没那么脆弱,真要坚强的活,她会比想象中的更坚强。 于承珠没有再理会,径自回房。 凌云凤抬起头来,望着于承珠的身影,伸出手去想叫唤,最终还是放下了。 于承珠在房内闭目养神,已经过了黑夜,一个人呆着也就没那么多情感波动。 到了晚上,用晚饭时于承珠没看到凌云凤,她笑了一笑,看不到也有看不到的好。 还有谁会真正陪她走完人生? 孤独着也是常情。 只是,心中一动。 于承珠心道:“可以选择的话,我愿意陪师父走完人生。” 这种责任心一起,她的精神也就来了。 于承珠忍不住笑道:“谁不是脆弱的,所以才需要希望。” 晚饭后稍加休息,于承珠离开时特地到凌云凤房间外,沉吟片刻,终于举指三扣窗棂。 于承珠听不出房内的动静,她道:“云凤姐姐,我走了!” 说完她就离开了。 以凌云凤的武学修为,有人在窗口发出这样的动静,她不会不知道的。 既然不见开门,那就是不想相见。 那么礼节性的说一声,自当告辞。 华山素有奇险第一山之称,夜游华山,气候多变,于承珠倒有些夜寒料峭之感,心道:“要是带一件袍子就好了。” 不过她知道自己的适应性很强,多走两步也就习惯了。 她施展轻功,远眺端丽奇伟的华山,不由得笑道:“人在华山,我还真的是走马观花。” 能够看到不一样的风景,于承珠的心胸顿时开阔,也就不去纠缠原来的烦恼。 只是,于承珠隐隐觉得身后似有人跟踪,猛一回头,只见林叶森森,风起飕飕。 于承珠暗道:“难道是我到了陌生的地方,心生不安产生的幻觉?” 她不由得加快脚步,不一会儿,人如轻烟,已经快到玉女峰了。 于承珠偶一回头,如果有人追踪,她出其不意地回头会很难躲藏,而且居高临下,有没有人盯梢,那是一目了然。 于承珠回头一望,哪里有人?背后空空如也。 于承珠不由地暗笑,心道:“我是思虑过多,产生了多疑。” 她摇了摇头,暗笑多疑,正要前行,忽听一个女子的声音叫道:“你们干什么?” 风中还有兵刃劈空之声,于承珠听得正是聂青宛的声音,心中一喜,急忙加快脚步。 赶过去一看,都不是外人,赛伯温、罗波和路春娘围着聂青宛和施无求。 施无求不会武功,全仗着聂青宛一人使剑护卫,可聂青宛经验不足,那三人无一不是老江湖,正把聂青宛逼得连连后退。 再退下去就是悬崖,施无求道:“你们这样逼迫,不怕老祖怪罪?” 聂青宛嗔道:“无求哥哥!” 她不愿提绿袍沧浪,分心之余,被路春娘的金链趁机钻了空子,插进来,把聂青宛的手腕一绕。 聂青宛心中一急,用力挣脱,可是不挣还好些,一挣之下,越绕越紧,别看金链不粗,可似乎要嵌入她的手臂。 聂青宛疼得“啊呀”一声,路春娘沉声道:“撤手!” 聂青宛甚是倔强,道:“不!” 路春娘冷笑道:“那你就挺着吧,看你能挨到什么时候!” 施无求道:“你这是干什么?你看上了我,要调戏我,也没必要这样为难宛妹吧!” 于承珠听到这句话,差一点没笑出声来,怎么施无求还有人调戏? 别看他傻乎乎的样子,桃花运还真不少,先有聂青宛,现在连路春娘也看上他了。 其实施无求长得并不难看,又会医术又会用毒,只是别说和张丹枫相比,就算是和叶成林相比,施无求除了见识不足之外,也像个孩子。 于承珠微微含笑,心道:“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她心中转念,不由自主地蹑手蹑足,悄悄躲在一边。 只听路春娘冷笑一声,夜风渐凉,而路春娘这一声冷笑,明显带着煞气,寒比夜风,凉意透骨。 路春娘道:“老娘逗你玩儿呢,你以为真的看上你了!” 施无求又气又急,道:“你看上我也不算什么,干嘛不承认呢!” 路春娘哈哈大笑,道:“还有人这么往自己脸上贴金的,尽挑好听的揽!” 话音未毕,余人皆都放声大笑起来,像是在看西洋镜似的。 施无求受了冤枉,还伤了自尊,偏生他一张嘴还说不过他们三个,气得眼泪汪汪。 聂青宛道:“什么不算什么!她是恬不知耻!” 这一说可不得了,路春娘脸色一变,手上一用力,聂青宛痛得额上直冒冷汗。 路春娘喝道:“去吧!” 眼看就要下杀手,却听施无求道:“且慢!” 这时赛伯温道:“你想做个明白鬼?” 施无求点头,赛伯温道:“也好,你们其实也是不懂事而已。” 原来施无求与聂青宛在储仙岛上遇见了绿袍沧浪,反正他们也无处可去,就暂且跟着。 不料绿袍沧浪看上了聂青宛,聂青宛压根儿没当他是回事,倒是激起了绿袍沧浪的征服之念,非要聂青宛折服不可。 他这才安排下紫青双剑的谣言,要让聂青宛看看自己的神威。 起先聂青宛也没在意,可来人越多,无不伤在绿袍沧浪手下,施无求都来不及医治还有人伤重不治。 绿袍沧浪也看出聂青宛似对施无求有意,便故意下重手伤人,有心和施无求较量,看看是自己伤人多,还是他医治快。 看到施无求应接不暇,手忙脚乱,绿袍沧浪也不无得意。 第四百四十九章 除却巫山不是云 聂青宛瞧出端倪,说她不喜欢伤人过多,要是绿袍沧浪不那么多伤人,再把拐卖儿童的营生给解散了,她会考虑一下的。 绿袍沧浪宛如赢了一局,开心之余全答应了。 而且这时他也见到了霍天都,惊为天人,爱惜有加,忙着和霍天都论武,没工夫管其他事,就把这一切交给赛伯温他们打理。 赛伯温一听到要解散营生,那是触及到利益,不过他攻于心计,也不露声色,却去和路春娘以及罗波商量。 路春娘与绿袍沧浪本就是露水夫妻,一听到聂青宛要挤进来,哪里会容得,当下就要撕碎了聂青宛。 可赛伯温说要师出有名,不能造次,免得失欢于绿袍沧浪,路春娘想想也是。 正好昨夜聂青宛与施无求夜晚出去,赛伯温感到机会来了,不知道他们去哪里,干什么。可这是大好良机,大可以编排他们去幽会。 绿袍沧浪再喜欢聂青宛,也不会见容这种事。 路春娘大呼妙计,然后她也不愿吃亏,这聂青宛一来,她是眼睁睁看着绿袍沧浪的眼睛没离开过这小狐狸,她的利益受到了冒犯,内心的煎熬和委屈不能白白承受。 非要聂青宛和施无求还回来不可。 所以她去勾引施无求,要是勾引到手,玩过就弄死吧,要是没勾搭上,正好一起弄死。 总之路春娘看不惯他们两个,非要一起杀不可。 罗波倒认为施无求还有用,路春娘却大发脾气,说他们两个在一起,还能好到哪里去! 她说的是情绪话,可赛伯温眼睛转了一转,也不阻拦她了。 路春娘见有人支持,胆气更壮,心中得意。 而赛伯温考虑的是施无求医术和用毒都是他们需要的不假,可他和聂青宛交往更密,如果要除去聂青宛,那么倒要提防施无求报仇。 留下他反而麻烦更多,还不如一了百了。 所以他默许了。 施无求见到路春娘来勾引,闻到那股脂粉气,他打了一个喷嚏,拿出紫玉丁香来,一边拿出来,一边还在劝人戒邪淫。 路春娘哪里经得起他左一个邪淫,右一个狐臊。恼火之余当下就甩了施无求一个巴掌,把施无求从房内打得滚出了房外。 路春娘看到他滚得有趣,不禁哈哈一笑。 谁知道施无求也不含糊,起身捂着脸大叫非礼! 这一下路春娘就慌了,别把绿袍沧浪引来。以他的才智,那可骗不了他。 当下把施无求往外赶,而聂青宛听得声响,也出来帮忙。 赛伯温和罗波早就埋伏好了,马上出来帮着路春娘。 赛伯温知道路春娘的心思,也配合着把他们往外引,一直到悬崖边上,这才放了心。 路春娘一看到悬崖就知道可以动手了了,自然大胆施为。 施无求一看打不过,只觉得此事透着蹊跷,想弄个明白。 赛伯温看出就里,跟他们也没什么十怨九仇,那就告诉他们吧! 赛伯温道:“年轻人出来阅历,可须记别挡人财路,破坏人家的利益。” 他已经说得够多了,不想再说下去了。 施无求想了一下,道:“你是说宛妹劝你们解除拐卖儿童的营生,这是好事呀!你们又不缺钱,何必这么缺德呢?就算缺钱也不能这样缺德,会不得好死的!” 他还本着劝人向善之心,苦口婆心相劝。 聂青宛冷笑道:“既然已经做了,又怎么会轻易放手呢!” 路春娘脸色一变,还要用力,施无求急忙张开双臂护着聂青宛,心疼地叫一声:“宛妹!” 聂青宛微微一笑,道:“我一走,你也未必有机会。” 赛伯温面色一变,道:“别听她啰嗦,杀了吧!” 聂青宛破坏他的财路,他对她也有几分忌惮。 路春娘道:“让她说!” 她还真是要听听聂青宛怎么说,聂青宛道:“如果他要娶你,早就娶了,何必等到我出现,既然我出现了,那么说明他心里没有你,你还为他卖什么命!” 施无求一怔,他沉浸在医药之中,其他事情可没那么敏感,不过他也不笨,平时也看到一些端倪,这是马上道:“你放了我们,剩下的都是你的。” 路春娘陷入沉思中,赛伯温道:“别听他们的。” 已经到手了,还能放虎归山不成? 路春娘道:“不错,没有你,我的日子是会好过一些。” 施无求一笑,自以为说动了她,赛伯温道:“春娘,你可别犯糊涂!” 路春娘忽道:“那我现在杀了你们,你们也别怪我了!” 施无求大惊,叫道:“说好的,怎么又变卦了呢?” 路春娘道:“可你们到底是出现了,我一看到他看你的眼神……” 她狠狠地盯着聂青宛,聂青宛手臂吃痛却不愿示弱,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路春娘继续道:“我就知道你勾走了他的魂!他的心在你这里!“ 聂青宛叫起撞天屈来,道:“我又不是故意的!” 路春娘道:“那你更可恶,是故意显摆我远不如你吗?你还想我容得下你吗?” 施无求道:“我也是很同情你,这样吧,我和宛妹远走高飞,不见你们总行了吧!何必杀人呢?” 路春娘道:“我还在乎多杀几个人吗?” 施无求一怔,不错,她可不在乎,自己是以己之心,度人之腹。 聂青宛却叹了一口气,道:“我可不是于承珠,会喜欢年纪那么大的。” 赛伯温道:“按你的说法,该死的就是于承珠了?” 聂青宛不禁一笑,道:“我只说我不该死,都没做几件坏事,早知道我就多做几件坏事,这样死了也不冤。” 赛伯温道:“你果然特别,难怪老祖会喜欢你!” 路春娘怒道:“住口!” 都不知道赛伯温是帮谁的了,她瞪了他一眼,又冷笑道:“可惜,于承珠来了,也救不了你!受死吧!” 她手上用力,同时一招手,招呼罗波可以下手了。 却听一个声音笑吟吟地道:“未必!” 只见于承珠姗姗而来,施无求又惊又喜,叫道:“于姑娘!” 聂青宛却没好气,道:“真以为她心里有你?” 第四百五十章 美人如玉剑如虹 赛伯温等面色一变,于承珠人未到,双指一弹,“铮、铮、铮”,三朵金花应声而出。 赛伯温大吃一惊,点穴撅伸出,一招“夜叉探海”,他的点穴撅可以伸缩,平时不用时就藏在羽毛扇中。 他知道聂青宛的武功,不是武艺出众,也难以入绿袍沧浪的法眼。所以他把扇子插在背后,武器拿在手里。 眼下他瞧准来势,用力磕去,只听“哐”的一声,那朵金花被磕个正着。 金光一闪,倏尔坠地。 赛伯温来不及去看那朵金花,忙着一个“燕子三抄水”,窜到路春娘身边。 路春娘的金链缠着聂青宛,如果占上风时,自然可以牵制对方。 可也因为如此,路春娘就腾不出手来接暗器,她反而被聂青宛给拖住了。 聂青宛也好生机警,一见情形,马上伸臂一挽,将那金链绕了一个圈。 路春娘反倒被她托动,蹬蹬两步,却见金花正向着她的胸口袭来。 这么一来,倒像是聂青宛牵动着路春娘,把她往金花上送。 眼见金花边缘都是磨利,宛如锋刃。路春娘心头一凛。 赛伯温正好窜到,举起点穴撅就是一挡,刚才他一磕,金花被磕个正着,心里也没太当一回事。 以为这一次也是会被磕个正着,谁知道这一次出乎意料,金花忽然翻腾上下,金光一闪,从赛伯温的点穴撅下滑过。 赛伯温暗道:“不好!” 这一下变生肘掣,反应不及。 可赛伯温是何等老江湖,一觉不对,马上合身扑上,抱着路春娘闪在一边。 他这一抱不要紧,路春娘手里的金链还缠在聂青宛的手臂上,他一扑上,顿时把聂青宛也带动了。 聂青宛猝不及防,也是殃及池鱼,身不由己被带动。 施无求见状,急忙拉住聂青宛,他又不会武功,又哪里拉得住。 眼看聂青宛与施无求一起被拖拉,赛伯温恶向胆边生,道:“撤手!” 路春娘一怔,继而明白是跟她说话,当下马上松手,可是还未松手,只觉得虎口一疼。 赛伯温一掌击出,他的如意算盘是,路春娘一松手,就脱离了与聂青宛的牵制,他瞧得真切,不远处就是悬崖,再补一掌,聂青宛乍然被牵动,又骤然脱困,而且不是自己用力,必然是在失衡状态。 这时候再来一掌,她很容易被打下悬崖,只要她一死,也就心事大了。 在危险关头,先处理要紧的才是。 于承珠虽然武功高,可论及利害关系来,她还不如聂青宛。 因此先处理聂青宛为妙。 可是他才出掌,只见剑花点点,四下散落,分明是用他的肉掌去迎接对方的宝剑。 赛伯温大吃一惊,心道:“于承珠出手了。” 不错,正是于承珠。 这几个人是杀害小师妹张翕的凶手,不是他们,张翕又怎么会死? 而且他们拐卖儿童,于承珠身受小产之苦,连尚未出生的孩子,一旦离别,都会痛苦缠绵,历久不消。 何况是人家辛辛苦苦拉扯着养大的娃儿,这要是被拐卖,要承受何等煎熬? 想想都不寒而栗,于承珠对此是痛恨之极,一定要他们好看。 所以她也不跟他们讲什么规矩,一来就发暗器,接着悄悄拔剑。 而且越是痛恨,于承珠就越是隐藏声息。 她不动声色,悄然无声,已经双剑连出,一剑刺中路春娘的虎口,一剑要削斩赛伯温的手掌。 这时只听“啊”的一声,却是罗波中了一剑。 于承珠发出三朵金花,分袭三人。 赛伯温磕下一朵,接着要挡另一朵,可那一朵闪开了,“嗖”的飞过,落在先前坠地的一朵之上,两朵金花蓦然弹上,纷纷向罗波飞来。 罗波才拨打了一朵金花,不料又来了两朵,顿时手忙脚乱。 更有甚者,于承珠看似在向赛伯温和路春娘出招,可不知怎么的,一剑斜斜划过,角度奇诡之极。 罗波和于承珠较量过,可这样的招数还是第一次看到。 他才看到,接着肩头一寒,他知道剑身近体。 罗波反应也是极快,当下肩头一沉,霍的一个凤点头,还躲过那两朵金花,只是金花划过,割下了他一绺头发,他也顾不得了。 这时“嗤”的一声,剑尖划破衣衫,罗波还是中了一剑。 好在他之前沉肩避让,躲开了几分,只是划破了皮肉,并没有伤到经脉和骨头。 可饶是如此,罗波从未见过如此形似鬼魅,神不知鬼不觉的招数,心中大骇,不由得叫出声来。 赛伯温听到罗波叫声,更觉胆寒,当下收掌,路春娘却甩出一物,那是一团烟雾。 于承珠要追他们,那是挨个正着。 聂青宛此时已经手脚自由了,于承珠刺路春娘的那一剑,随手一划,已经割断了羁绊她的金链。 于承珠手里拿的都是切金断玉,削铁如泥的宝剑,刺中路春娘的虎口之余,轻而易举地划断了她的金链。 聂青宛只觉得臂上一松,已经行动自如了。 这时迷烟已至,聂青宛上前一步,一记劈空掌发出。 顿时驱散迷烟,于承珠害怕迷烟有毒,更担心烟中还有梅花针这等细小的暗器。 当下衣袖连挥,护在聂青宛身前,不让她冒险。 可谁知聂青宛见到于承珠来到身边,不由分说,一记巴掌甩过去。 于承珠猝不及防,等到反应过来,聂青宛的巴掌已经到了近前,于承珠顺着掌势,身体一旋转,头发扬起,却避开了那一掌。 由于在旋转,四面八方都看得见,只见赛伯温抱着路春娘,罗波抱着头,都恨不得爹娘少生了两条腿,跑得都跟飞也似的。 罗波轻功不佳,奔跑之时不小心绊了一脚,这一下他哪里还顾得了许多,连滚带爬,急忙逃命。 于承珠恨恨道:“可惜,让他们逃遁了!” 她心有不甘,气沉丹田,将声音凝聚成一条线,于承珠道:“再敢贩卖儿童,死有余辜,我决不轻饶,马上解散!” 她越说越气,说到最后,树叶无风自动,簌簌作响。 可到了最后,于承珠只觉得嗓音一咽,声音就散了,知道是内力不济的缘故。 第四百五十一章 武当结阵月下来 于承珠轻轻喟叹,心中怅惘。 却见聂青宛柳眉倒竖,睁大了眼睛瞪着她。 于承珠道:“你这一掌算怎么回事?帮他们逃跑吗?” 施无求道:“怎么会,宛妹不是这样的人!” 聂青宛却叉着腰道:“你为什么弑杀师母,屠杀师妹?” 于承珠一怔,忍不住后退一步,道:“你都知道了?” 聂青宛道:“我问你,是不是这么回事?” 她问得奇怪,按理说应该先求证,核实了再打人家巴掌,她倒好,不问青红皂白,先一巴掌过去,然后再问。 于承珠却没在意,反而直面道:“是!” 聂青宛道:“那我打你还奇怪吗?” 敢情她是心里先有底,这才出手的。 只听聂青宛恨恨地道:“绿袍跟我说,我一听就知道你是干得出这种事的!只是不曾想到,你真的会干!” 这话说得很矛盾,既然干得出,又怎么会不去干呢?何来真的会干这一说? 但于承珠明白,聂青宛是出于女性的直觉,她感觉到于承珠是会做得出这样的事。 不过她心里想的,和她看到的有些出入,她认为于承珠不一定会真的这样干。 而真的这样干了,她会为云蕾以及张翕抱不平的。所以才要给于承珠一巴掌。 于承珠道:“你打得对!” 施无求道:“于姑娘,你没事吧?” 人家打她,她还说人家是对的,既然是对的,那还躲什么? 施无求看不懂她们。 于承珠道:“你要打再打吧!” 聂青宛目光如水,真的缓缓举起了手掌。 施无求连忙拉住她,道:“你疯了,人家刚刚救了你!” 于承珠凄然一笑,道:“没关系,我虽然救了她,可她要是不喜欢,宁愿我没救她,我也没办法!” 聂青宛恨恨道:“真拿你没办法!” 她的手掌还是轻轻地放下,施无求说得对,人家刚刚救了她。 聂青宛道:“你杀了她们有用吗?真以为你师父会接受你吗?” 施无求道:“宛妹!” 聂青宛道:“你听到张夫人和小姑娘的死,你不难过吗?” 施无求道:“我难过!这么可爱的小姑娘!” 一语未已,他已经声音哽咽了。 聂青宛道:“那你还相信她?” 施无求道:“我只知道于姑娘这么做了,她心里会更难受的!” 聂青宛道:“你就会帮着她!” 于承珠心头暖洋洋的,没想到她的痛苦还有人会懂。 这一刻她不是孤单的。 这种感觉从来也没有过。 就算是从前,铁镜心、叶成林在追求她的时候,她感觉到的是他们要她接受,可是这份心灵的接近,现在还是头一回感觉到。 居然还是她看不上的施无求给予她的。 于承珠心道:“人不可貌相!我的修为还不足。” 于承珠道:“不管你信与不信,这件事我都做下来了,要是哪天师父问起,我会给他一个交代,不会让他难做的。” 聂青宛上下打量,于承珠被她看得不自在了,道:“你干嘛?” 聂青宛道:“很奇怪!” 施无求道:“奇怪什么?我才觉得你们奇怪呢!” 聂青宛道:“明明你做下了大逆不道,十恶不赦之事,可我也觉得你不是坏人。” 施无求道:“这有什么稀奇!我也这么觉得!” 聂青宛不理他,继续道:“而且我相信你见到了你师父,你是会真诚面对的。” 施无求道:“这算什么?” 于承珠却感怀她的理解,现在要有人理解她,真是不容易。 她眼中噙泪,道:“谢谢!” 接着又喃喃自语道:“谁也不能在他面前不真诚。” 她说的是师父张丹枫,施无求听得好生无趣,正要说话,忽然听到一声清啸,声音绵长浑厚,一听就知道内力到了一定的境界。 于承珠面色一变,道:“又有高手来了,我们闪到一边去。” 聂青宛秀眉一挑,于承珠道:“何必去惹不必要的麻烦?” 聂青宛低头沉吟,过了一会儿,道:“如果师父和师姐在,看到这等高手,只怕他们要见猎心喜,想去较量切磋。” 于承珠心中一动,暗道:“原来她和我一样,也不曾离开过师门。” 这样一来,更增亲近之心。 聂青宛又道:“可我不是他们。” 她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于承珠点了点头,想过去拉着她的手。聂青宛却一缩,这时候于承珠想起了凌云凤,不由得一笑,这一刻的聂青宛与凌云凤的态度何其相似。 于承珠也不再勉强,径直到了旁边的小树林,那里可以看到山峰的情形。 果然过了一会儿,聂青宛和施无求也进来了。 于承珠微微一笑,可也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好像树林里还有别人。 就如同适才上山时,她感觉到有人跟踪一样。 可刚才看过了,并没有人跟来。 难道说,这次又是她多疑? 正在思虑中,却听聂青宛喝道:“谁!” 于承珠一惊,心道:“果然有人?” 可聂青宛话音未落,嘴上已经被人捂住。 这时只听风声呼啸,衣袂掠风,呼呼呼几条人影过去。 忽然剑光一闪,只见月光下剑风飒飒,银光映月。 于承珠才看了几下,就差一点叫出声来:“这不是连环夺命剑?” 连环夺命剑是武当派的绝招,一共有七十二手,这是驰誉江湖的。 不曾想在此刻可以窥见。 只是于承珠心中疑惑,暗道:“这不是明天才决斗吗?怎么今晚就来了。” 这样一来,于承珠更不敢发出声响,偷窥别派武学那是江湖大忌,本来也不是存心去看,可看到了也就看到了,实在不想多事。 只见四名道士分东南西北四个方向站立,手中长剑一举,看样子是在摆阵型。 这时空中飘然而至一名道士,那人飘飘欲仙,像是毫不出力一般,悠然落在中央。 只见剑光连闪,月光下紫虹闪耀,连续三变,倏然而至。 于承珠看得暗暗佩服,这几下兔起鹘落,攻守兼备,果然是名家风范。 只听一名道士道:“怎么灰尘师弟和蓝水师妹到现在还没来?” 另一名道士道:“红云师弟,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们素来拖沓。” 第四百五十二章 玩闹原来是正经 红云道:“黄叶师兄,他们一贯拖沓,我岂有不知之理,只是怎么如今越发的厉害了呢!” 黄叶道:“再等等他们吧。” 红云道:“等他们上来了,我要好好地说一筒不可!白石师弟,到时候你也帮着说他们去。” 白石其实并未出家,他是从小在武当学艺,为了武当的体面,他外出时就穿着道服,算是记名修行。 而灰尘和蓝水排名还在白石之上,白石笑道:“红云师兄,我和青蓑师弟帮你就是。” 紫阳道:“再等一会儿吧。” 说着他也不禁摇头,灰尘和蓝水两人入门不晚,可就是不长进,现在都落于晚进门的白石之后,瞧着真不像话。 白石道:“师兄,我们的真武七截阵,我还有一事不明,还望赐教。” 紫阳看了看白石,他是非常好学,虽然记名修行,可用功还在灰尘和蓝水之上,紫阳道:“你先去问其他师兄。” 武当门规甚严,等级观念极重。当下红云道:“白石师弟,你有什么地方不明白?” 白石道:“武当七十二手连环夺命剑以狠辣为主,可到了真武七截阵中,要考虑阴阳调和,不能一味地狠辣,我初入阵中,往往顾此失彼,那一招毒蛇吐信,总是出剑太快,灰尘师兄和青蓑师弟都说跟不上,那么我该如何把控呢?” 红云道:“我没觉得你出剑快,要是我的话,出剑会更快,至于他们两个,青蓑是入门最晚,假以时日,自然可以熟能生巧,可是灰尘,哼哼!” 红云性格暴躁,说到那个不长进的灰尘师弟,气就不打一处来。 白石道:“可是大师兄说,有了灰尘师兄和蓝水师姐在场,他们的柔与稳正好弥补我贪功求快之嫌。” 红云道:“这两人慢得我都肚肠痒,要不是念在从小出家的份上,我早就让他们滚蛋了。” 黄叶笑道:“红云,还是耐一下性子。” 他不说还好,一说之下,红云的气更往上冲,恼道:“就他们事多。” 别说是他了,其实紫阳和黄叶也等得不耐烦了,这两人不知道到那里躲懒去了,到现在还没到。 紫阳道:“那么不等他们了,我们再练一回吧。” 几人当下道:“是。” 于承珠听得暗暗好笑,心道:“哪有这样临时抱佛脚的。”只是素闻武当派的真武七截阵是不秘之传,很少有人会看到。 也知道偷看别派武功触犯了武林忌讳,可真要是展示出来,看上两眼也是有好奇心的。 于承珠正打算继续看下去,忽听一阵孩童的嬉闹之声传来,红云等眉头一皱,只听一个孩子叫道:“捉到你了。” 一个大人的声音笑道:“还差一点。” 另一个女子的声音也在笑道:“还有我呢。” 另一个孩童也笑道:“马上捉到了。” 红云喝道:“你们干什么!” 这一声不要紧,只听声音远远传出去,群山回响,犹自不散。 于承珠心道:“可别吓坏了人家孩子。”只是再一念转,暗道:“都这般时分了,怎么还会有孩子呢?” 只听一阵嬉闹,大人道:“好了,不跟你们玩儿了。你们回去吧。” 女子的声音道:“你们很厉害,居然可以追到这里来,不错,我给你们糖吃。” 红云道:“灰尘,蓝水,你们胡闹什么!” 原来这两人不是别人,正是武当派的灰尘和蓝水,没想到苦候不至,居然陪两个孩童闹着玩儿,这叫红云如何不气? 白石和青蓑碍于排位,不敢说话,而黄叶与紫阳也深觉两人不争气,任由红云喝骂,也不做声。 灰尘道:“红云师兄,你小声一点,别吓坏了人家小孩。” 蓝水道:“难得见到这么可爱的小孩,何必这样凶呢。” 这两人倒是口径一致,好像没什么事儿一样。 红云上前一步,道:“马上回来!” 灰尘道:“好吧。”还不以为然的样子,蓝水则取出两颗糖,道:“说好了给你们的,拿去玩儿吧。” 这两个孩子面面相觑,一个较小的想过去拿,可较大的上前一步拦住他,并且叫了一声:“天云弟。” 较小的不做声了,较大的孩子道:“谢谢你们陪我们练轻功,我们玩儿得很开心,不敢再要你们的糖了,多谢。” 说着有模有样的施了一礼,接着较小的也有样学样,行了一礼。 没想到这两个小孩这么有礼貌。 白石道:“你们会轻功吗?” 两个孩子一愣,没有说话。蓝水道:“你们是好孩子,可是我们答应了你们,就要把糖给你们,这是你们应得的。” 她说着,看着两个孩子,道:“拿去吧。” 她这样一打岔,把白石晾在一边了,白石自感无趣,只是跟两个孩子又有什么好计较的呢。 紫阳忽道:“既然是你们的,那么就来拿吧。” 他这么一说,自有一股威慑力,两个孩子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蓝水笑道:“大师兄,还是你行。” 说着把两颗糖给了他们,两个孩子纷纷道谢,转身要走。 紫阳忽道:“你们叫什么名字?” 较大的孩子道:“我叫岳鸣珂,这是师弟霍天云。”两人齐声道:“见过道长。” 紫阳道:“免礼,你们的轻功是谁教的?” 岳鸣珂道:“是家师。” 红云道:“话都讲不清楚,谁是家师!” 他的嗓门本就大,这么一来,倒把两个孩子吓了一跳,霍天云道:“你这么凶,我不告诉你。” 岳鸣珂道:“告辞!” 红云心胸狭窄,怎么容得两个小孩这么不把他放在眼里,当下道:“你们走得了就走走看。” 岳鸣珂搞不懂怎么回事,当下不知道怎么反应。 灰尘道:“师兄,你去跟孩子计较什么呢。” 蓝水也道:“是呀,这么可爱的孩子,跟他们玩不知道多开心呢!” 红云道:“住口!” 他指着两人骂道:“你们还好意思开口,都是你们这么晚到,还以为你们发生了什么事情呢,原来陪两个小孩玩闹,你们丢不丢人。” 蓝水不服气道:“陪小孩玩怎么丢人了?没事瞎忙乎才丢人呢。” 红云气得说不出话来,黄叶道:“师妹,别胡闹。” 第四百五十三章 同门相煎论短长 蓝水明显不服气,却不敢继续开口,只是轻声嘀咕:“不开心的叫正经,开心的全都不正经,这是什么理儿!” 她说得很轻,可是红云还是听到了,更有甚者,岳鸣珂和霍天云两个小孩听到这样的话,没来由地一笑,到底都是小孩心性。 黄叶道:“师妹,别说了。” 蓝水噘着嘴,灰尘道:“好了,好了,不就是习剑吗?我们练就是了,你们快走吧。” 岳鸣珂点了点头,拉着霍天云就要走。 紫阳又道:“你们师父叫什么名字?” 既然问到师父的名讳,岳鸣珂当下立稳,端端正正地行了一礼,道:“家师霍天都。” 白石与青蓑对望一眼,齐声道:“你们是霍天都的弟子?” 霍天云道:“正是!” 红云冷笑道:“来得正好!”说话间竟然一剑“山河倒卷”向着两人袭来。 灰尘道:“师兄,你也太较真了。”他其实想说太不要脸了,红云手里拿着剑,却对两个孩子比划,这算什么事儿,传出去还不是笑话。 当下灰尘一招“玉带围腰”,他拦在岳鸣珂与霍天云身前替他们挡了一剑。 红云怒道:“你敢拦我。” 蓝水道:“拦得好!” 被师妹这么一说,灰尘当下道:“师兄,别闹了。” 红云喝道:“谁跟你闹!”既然灰尘拦着,红云也不客气,当下施展七十二手连环夺命剑,剑式来往之间还颇多狠辣的意味。 灰尘的武功其实不在红云之下,马上见招拆招,师兄弟喂招本就是习惯了的,红云使了五剑,灰尘一一拆解不说,还还了两招。 别看灰尘平时做事慢吞吞的,这一下他出手利落,论到快速来,比起性子急的红云来都不遑多让。 白石看得连连赞叹,道:“灰尘师兄功力不俗。” 黄叶叹道:“论及天赋来,灰尘师弟和蓝水师妹是在我等众人之上,可惜他们聪明有余,用功不足,总是喜欢躲懒。” 蓝水道:“我又不是没和大师兄说过,我的性子不喜欢那么狠辣的招式,可是你们总是逼我再狠辣一些,从来就没把我放在心上,我要这么关心你们干什么呢!” 白石道:“师姐,此言差矣!” 蓝水眼睛一瞪,道:“你算老几?也敢说我?” 白石道:“不敢!” 红云道:“你说,继续再说!你们看看,晚入门的都比你们懂事!” 说着手底加紧,山舞银蛇、龙门鼓浪接连使出,眼前顿时剑光一片,都不知道他的剑往哪里招呼。 只见灰尘脚尖一点,身形半旋,已经避让了六七分,又是一个鹤搏手从剑芒的空挡里插进去,直取红云的眼睛。 红云大吃一惊,自己也不曾想到会有这等破绽,当下头一低,谁曾想到灰尘这一手乃是虚招,接着一招“铁锁横江”出手,这一招一出,顺势一侧,剑锋隐隐架在了红云的脖子上。 蓝水道:“我们也不想无礼的,可是大人欺负小孩,太过难看了,回头再向你们赔罪。” 红云“哼”了一声,索性将剑一放,难道说灰尘还敢以下犯上,真的弑杀师兄不成? 他这么一来,灰尘倒是措手不及,急忙脚后跟往后一挫,强自收势,这样一来上身免不了不稳,摇晃了一下。 这时上半身露出了老大一个破绽,红云见机,立刻一剑“拨云见日”,剑花一挽,直往灰尘肋下“章门穴”刺去。 灰尘此时摇摇晃晃,身形不稳,要想出招,怎奈不顺手,使不出力来。 蓝水看不过眼,当下拔剑出鞘,道:“红云师兄,何必这样对待同门呢!” 她长剑一扬,一招“翻云覆雨”,剑光霍霍,剑尖对准的是红云手腕的“神门”穴,假如红云要伤灰尘,那么他一出剑,手腕伸出,等于是自己把手腕伤得深一点。 而且蓝水恼恨红云不到道理,存心要他多吃点苦头,剑锋微偏,如果红云再一意孤行,那么剑锋捎带,就会割断他的经脉。 红云大怒,这时黄叶身形一动,没见他怎么作势,已经到了蓝水身后,伸掌一扣她的肩头。 黄叶的功力仅次于大师兄紫阳,他的内力一吐,蓝水马上就动弹不得。 却听蓝水“啊呀一声,黄叶一愣,原来黄叶的手离她的肩膀还有寸许,只见蓝水身形一矮,人直往红云他们身上撞去。 黄叶不禁“啊呦”一声,心道:“难道说我内力不受控制,已经伤到了师妹?” 他们从小一起出家,都有了深厚的感情,蓝水活泼,灰尘跳跃,两人走得比较近,可彼此之间还是有情谊的,黄叶这一次出手,只为了要扣下蓝水,别让她加入战团,并无伤害之意。 可没想到还是伤了蓝水,这是始料未及的。 只是,黄叶没觉得自己催动了内力呀,怎么还是会伤了蓝水呢?他想不明白。 蓝水却已经到了战团之中,红云一见她撞来,当下收剑不已,适才他仗着灰尘不敢伤他,也是肆无忌惮的放下剑来,没想到蓝水有样学样,也跟着他来。 可是蓝水记恨红云乘人之危,欺负灰尘好心,她撞来时,手臂微屈,顺便可以用肘锤撞红云一下。 紫阳摇了摇头,这成什么样儿了,本来是练失传的秘本真武七截阵,这下倒好,自己人先打起来了。 当下他走乾宫,奔巽位,脚底一滑,人已经到了战团中,在蓝水后背轻轻一拍。 而灰尘瞧个正着,当下伸出手来,搀扶住蓝水,而蓝水只觉得一股大力从背后而来,顿时重心不稳,好在灰尘及时援手,当下两人手拉着手,一起用力,只见两人肩头微晃,却稳住了身形。 而蓝水那一记肘锤也告落空,紫阳道:“你是越来越胆大了。” 红云见状,当下又是一剑过去,他这一剑是要挑开灰尘与蓝水相握,可是才一出剑,却见紫阳伸出两根手指,轻轻在剑身上“铮”的一弹,红云那一剑便荡在一边。 紫阳道:“你也得饶人处且饶人。” 红云面上一红,不说什么,这时只见一阵风吹来,掀开灰尘与蓝水的衣襟,两人的衣衫上同时飘落下一对物事来。 第四百五十四章 择日哪堪撞日巧 白石道:“这是什么!”说着上来弯腰要捡。 蓝水急道:“不关你的事!” 她刚要弯腰抢着去捡,可旧力不曾消退,忍不住身形一晃。 灰尘急忙挽住了她,沉声道:“山路陡滑,你要小心了,一个香囊算什么!” 白石道:“你怎么知道是一个香囊?” 这时青蓑上前,率先捡起,月光下只见是兰叶水仙,绣工甚是精巧。而两人身上掉下来的都是香囊,绣的图案竟然也是一模一样的。 青蓑道:“这是什么?” 黄叶道:“师弟,别闹了。” 红云却道:“你们在做什么?” 就算是出家之人,也知道兰花和水仙有夫妇花之称,前人雅客曾将两花视为伉俪。而兰叶水仙,分明就是夫唱妇随之意。 而且两人身上同时落下,还同一种图案,这不是私相授受,又是什么。 所以红云气得脸色大变,武当乃是名门正派,弟子怎么可以有私情呢? 红云性如烈火,当下就要冲过来,黄叶将他一把拉住,道:“大敌当前,过了明晚再说!” 红云“嘿”了一声,道:“算你们走运!” 蓝水和灰尘身子站稳,两人不约而同地伸手从青蓑手里夺过香囊,佩戴而上,两人的动作非常和谐,而且佩戴香囊时,一副珍爱如宝的样子,瞒也瞒不过别人。 青蓑一怔,他入门最晚,手里的香囊被夺走也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白石拍了拍他的肩头,道:“我们听师兄的。” 青蓑不做声,却把眼神望向黄叶,黄叶就看着紫阳,这等大事,紫阳是掌门大师兄,自然要看他的眼色行事。 紫阳面色略沉,也看不出喜怒,这时只听霍天云“咦”了一声,只见两个小孩各自在地上捡起一根树枝,竟然比划起来。 虽然手里只是一根树枝,可是使动起来虎虎生风,别看两人年龄不大,可像是有些功底的。 紫阳偶然一望,不由得盯着看下去了。 原来岳鸣珂和霍天云比划的不是别家剑法,竟然是武当派七十二手连环夺命剑,他们用树枝使出了剑法来。 这倒还则罢了,更有甚者,他们使的,比起红云等人来,竟像是更精益求精,一些细致的变化被他们放大了,看上去更为周全。 紫阳这么一看,其他人也跟着看了起来。 黄叶道:“小孩,你们的剑法是谁教的?” 只听霍天云道:“原来武当派的剑法也不外如是。” 岳鸣珂道:“不如我们的。” 他们是小孩心性,使出来的七十二手连环夺命剑是比正宗武当派使出来的更完善,所以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可是红云心胸狭窄,哪里容得下这等话语,上前喝道:“你们说什么?” 两个小孩被他声势所摄,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霍天云不小心踢了一块小石子,身形一晃,岳鸣珂忙将他拉住,霍天云忽然撮唇长啸,声音远远地传了出去。 蓝水道:“你们吓唬孩子干嘛?” 红云道:“你住口!”她的事情还没找她算账呢,哪儿有她说话的份儿。 灰尘道:“你们别怕,告诉我,刚才的剑法是谁教的?你们使得很好。” 红云道:“不用你多事!” 蓝水道:“那么你们不要理他!”她是对着两个小孩说的。 霍天云道:“我是不想理他的。” 黄叶道:“师妹,你何必孩子气!” 红云道:“真以为我无法惩罚你了吗?” 蓝水待要反唇相讥,只听紫阳道:“小朋友,你们的武功可都是天山的天都居士所教?” 岳鸣珂道:“正是!” 黄叶和白石面面相觑,黄叶道:“这天都居士未在武林走动,不想武功居然如此了得。” 红云道:“再了得又如何,难道说还怕了他不成?” 话音未落,只听半山腰有人道:“怕与不怕,何必拿小孩出气呢!” 只见一道白影如同淡烟一般,说话时还在半山腰,可一句刚说完,人已经出现在山顶。 而且是字字清晰,听着就像是近在耳边,若非看到一条人影从山腰上而来,真想不到他是大老远的跑上来的。 一见此人,岳鸣珂和霍天云纷纷上前,叫道:“师父、义父!” 霍天都手拈短须,含笑道:“你们站在一边!” 如今的霍天都已经留起了三绺短须,一派为人师表的样子。 红云道:“你就是霍天都?” 霍天云道:“真是不客气!” 岳鸣珂道:“师父自有分晓,天云弟,我们就在一边吧。” 霍天云扮了个鬼脸,忽然学起了狼嚎。 岳鸣珂道:“天云弟,别调皮!” 霍天云道:“吓唬吓唬他们。” 霍天都道:“别闹!” 继而道:“小徒顽皮,倒叫各位道长见笑了。” 红云“哼”了一声,道:“你自己教教好!” 霍天都本是一句客气,没想到红云径直教训起他来了,倒让他一时讪然,不知如何应对。 灰尘道:“小孩子就是小孩子的样儿,挺可爱的。” 霍天都对他含笑答谢,这倒是多亏了他。 蓝水也道:“是讨人喜欢,两个都很好。” 红云道:“哪有你们说话的份儿!” 紫阳道:“师弟,我们确实没有人家的贤徒。” 黄叶道:“那么今后我们也要收一些徒弟了。” 紫阳面色一缓,到底是黄叶听明白了他的意思。 紫阳道:“我们与天都居士约好了是明天比武,可事有凑巧,今天就撞到了一起,要不捡日不如撞日,我们干脆今晚比个痛快如何?” 黄叶道:“令高徒适才使剑,贵派的剑法已经被我们窥视了,假如晚一天,只怕迟则生变,对贵派不利。” 紫阳嘴角隐隐含笑,黄叶很明白他的心思,门派有了内务要处理,而且一样来了,何不把比试提前,明明是对自己有利,可是被黄叶说得很为对方着想,着实壮大了武当的声威。 霍天都道:“早一天,晚一天,都不算什么,反正来人也不是懂门道的高手。” 黄叶道:“放心,如果尊驾赢了,我们也不会隐瞒,定会如实告知武林。” 第四百五十五章 眼见为实耳听虚 黄叶这么说的用意很清楚,赢了照样算你的,该给你的名声,一点也不会少。 霍天都虽然远遁尘世,可名声也是要的,当下低头沉吟。 灰尘道:“难道说你怕了我们的阵法?” 蓝水道:“是呀,不是每个人都可以闯得过我们武当派的真武七截阵。” 黄叶微微一笑,道:“师弟师妹还是向着我们武当派的。” 说着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红云,红云长剑一抖,道:“要打变打,今天道爷还就想打一架!” 霍天云道:“就是他,一直在吓唬我们!” 岳鸣珂道:“别胡说,我才不怕呢!” 霍天都本就有意今日参赛,此时听到霍天云来告状,顿时也就不考虑了,道:“既然如此,那么划个道儿吧。” 黄叶道:“好,快人快语,我们人多,先让你吧!” 说着他转头道:“师兄,你看这样安排可好?” 霍天都道:“不用,我先向紫阳道长讨教。” 紫阳道:“请!” 黄叶手一挥,大家都让开,连最不长进的灰尘和蓝水也归队站立一边。 黄叶暗暗佩服,心道:“到底是大师兄,驭下真有一套。” 霍天都拔出长剑,喟叹道:“可惜不是紫青双剑,要不然,我就可以留给徒儿了。” 紫阳笑道:“想到一道去了,我也想给武当派留下当镇山之宝。” 霍天都道:“不过,到了一定的境界,宝剑也只是摆设。” 紫阳道:“正是。” 两人越说越投机,霍天都来了一个起手式,道:“请!” 紫阳也亮出长剑,月照剑身,银光逼人,却也是一个起手式。两人不由得哈哈大笑。 红云道:“这算什么!” 黄叶道:“大家都不肯吃亏。” 白石道:“这又吃什么亏呢?分明是不肯占便宜。” 黄叶道:“占便宜和吃亏不是一个道理吗?” 话音未落,霍天都道:“看来再不动手,令师弟要按倷不住了。” 紫阳道:“他们当然要大展身手。” 霍天都道:“既然如此,我就不客气了。” 紫阳道:“本来就无须客套。” 霍天都说毕,长剑一展,一剑刺向紫阳的肋下,他内力贯注剑身,一出剑,剑身嗡嗡作响,一柄剑看上去像是三四柄。 紫阳笑道:“好!”只见他左使一剑,右使一剑,衣襟当风,须发飘舞,可身形端正,岿然如塔,只见霍天都的宝剑从他身边擦过,原来这都是虚招。 而紫阳也早就看破,虚应了这么一招。 接着只见剑光点点,快如迅风,黄叶等人只觉得风中带寒,一个闪神,霍天都的宝剑已经欺到身前。 他们几人一个转身,纷纷亮出长剑,红云道:“来得好。”一剑反刺过去,不料却扑了一个空。 他运剑极猛,一个不留神,脚步登登两下,却差点撞到了身边的青蓑。 青蓑明明看到剑光凌体,长剑才拔出,不料红云撞了过来,青蓑怕伤了师兄,连忙收剑扶住红云。 这时霍天都又是同样的招数刺出,黄叶唰唰还了两剑,却都刺了一个空。 白石才出一剑,只听“叮”的一声,剑身碰在了霍天都的剑身上,白石只觉得一股大力冲向手腕,非要用很大的气力才可以握紧长剑,要不然当场长剑就要飞了出去。 而这时灰尘和蓝水护立两边,按剑不动,可看似不动,只要霍天都的剑再过来,两人马上联合出剑,霍天都微微一笑,一闪而过。 其实霍天都这一招是虚招,他并无攻击之意,只是要让武当派走动起来,这一层用意除了紫阳之外,黄叶隐约看出,而灰尘和蓝水并无争斗之心,他们的存在就只是为了守护同门,志不在此,反而有了置身事外的清醒。 而其他几人都以为霍天都存心挑战,纷纷如临大敌。 红云道:“布阵!” 紫阳微微显出愠色,黄叶道:“怎么不问过大师兄?” 红云马上拱手道:“是。” 紫阳道:“天都居士有心讨教,早比晚比还不都是比斗。” 霍天都道:“那么打个痛快吧。” 黄叶将手一挥,只见红云和白石身影连动,两人的宝剑如同离弦之矢,空中尽传锐风。 同样一套连环夺命剑,两人同使,攻击力量大不相同。 霍天都却“咦”了一声,这套剑法的威力却是不一样了,可是他也没觉得有多厉害。 起码没有传说中那么神乎其神,跟他想象中的真武七截阵完全不是一回事。 霍天都长剑一挥,他是谨慎起见,先用大须弥剑法护体,他的大须弥剑法已经可以泼水不入,只听“叮叮”之声不绝,却是红云与白石的宝剑碰到了霍天都的剑锋。 红云和白石大叫,三柄宝剑上火花迸射。 黄叶道:“不好。”他挥剑加入,已经看出来了,三人互拼内力,霍天都明显更高一筹,黄叶加入,想要挑开霍天都的长剑,可是霍天都的剑法开始飘忽不定,这时候他的大须弥剑法变成了专门以攻击为主的追风剑法。 这套剑法使出来,端的能与寒风比快,尤其在华山之上使用,往往风声才至,一剑一到然后才是风侵入体,霍天都使得比真正的风还快上半分。 黄叶哪里及得上,每每才出手,就看不到霍天都,只能跟在后面瞎忙乎。 一时之间奔跑地累了,额上渐渐沁出了汗珠。 而青蓑更是苦不堪言,他明明看到身影将至,一剑过去,人影不知道到哪里去了也就算了,却差一点刺到了师兄,好在灰尘和蓝水负责护应,这时候就拨开青蓑的剑。 青蓑忍不住道:“你们两个在帮谁?” 蓝水道:“胡说,师兄师姐都不叫的吗?” 灰尘道:“要问你自己,你的剑往哪里使?谁见过尽往自己人身上招呼的?” 这么一说,青蓑快要哭了,倒像是青蓑的不是了。 这时只听紫阳喝道:“都住口!” 黄叶长剑一挑,霍天都从他的剑锋旁轻轻闪过,留下一个空缺,而紫阳长身一跃,宝剑一指,正好在这个缺口中。 黄叶一声欢呼,同时伸出左掌。 第四百五十六章 五人联手启阵法 紫阳微微一笑,明白黄叶的用意,当下也伸出手掌,与他相搭。 黄叶见紫阳伸掌,当下动作慢了少许,出掌时比紫阳稍缓,看上去就像是紫阳先出掌,然后黄叶来配合。 这么一来,白石和红云也伸出手掌。 青蓑看了看灰尘和蓝水,他只有一个人,灰尘和蓝水马上双手紧握,人家是掌心相对,他们两个却是十指紧握。 青蓑扁了扁嘴,也就不顾一切,把剑舞得跟泼风似的,急上抢攻,使的都是七十二手连环夺命剑里的精妙招数。 霍天都却微微一笑,只见他长剑一点,剑花散开,一柄剑指东到西,指南到北,一时间只见剑光裹着霍天都,看不清人影在哪里。青蓑却“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紫阳轻轻颔首,这就是黄叶要手掌相连的用意。 青蓑出于本能使的是武当派的看家本领,可是霍天都的剑法精妙完善之处,还在他们本家之上,青蓑一见之下,宛如小巫见大巫,点滴清水落入了大海之中,哪里还看得见影踪,这叫他如何不惊。 而手掌相抵,那就是真武七截阵的奥秘,两人联手,威力更甚。 也可三人联手,四人联手等,既可以拆开,也可以组合。动静相宜,威力无穷。 所以黄叶先和紫阳相连,而且看上去还是掌门的意思,因而红云和白石也相应联手。 青蓑不敌,那是意料之中,紫阳一声清啸,与黄叶双剑齐出,这时候红云和白石的两剑也首尾相顾。 霍天都道:“打到现在,还真来了点意思。” 他的天山剑法是参详了十三家剑法所长,加以变化,精益求精,对于十三家剑法之中的武当连环夺命剑,那是熟而熟之,不假思索。 青蓑的功力不及霍天都,剑法又不如人家的精妙,跟他打起来,霍天都是觉得很没劲。 而真武七截阵是武当的不秘之传,霍天都从来没有见到过,乍然一见,顿时来了新鲜感,他不由得脱口而出。 这一句话说得红云和白石两人大怒,好像是没把武当派的武功放在眼里一样。 红云道:“叫你见识见识武当派的厉害!” 他剑出如虹,颇有声势,白石随之也是一剑,这一下更壮声威。 霍天都淡然一笑,长剑一圈,来了一招“倒卷星河”,看似只出了一剑,可是四面八方都是剑影,青蓑只觉得自己的胸腹之间全部笼罩在对方的剑招之下。 而紫阳与黄叶联手,剑环还未成结之时,霍天都一剑已经过来了,把他们的剑招打乱。 青蓑忙着应付,手忙脚乱,一个不小心,一剑竟然撞到了两位师兄的剑身之上,青蓑不禁叫道:“不好。” 只见黄叶剑身一圈,将本已失控的青蓑之剑圈定,稍稍一带,青蓑身不由己,自己走入了两位师兄的剑圈之中。 青蓑道:“师兄。” 紫阳道:“你站稳了。” 话音未落,只见紫阳和黄叶手掌分开,两人身形一转,站在了青蓑身后,各出一掌抵住青蓑的后肩。青蓑立刻明白过来,这是他们三人联手。 青蓑是武当七子最末一名,平时不大有机会和掌门师兄交谈,可眼下居然是两位大师兄和他站得那么近,顿时豪气横生,长剑一挥,剑招未出,只听剑身“嗤嗤”有声,分明是内力贯穿之态。 而霍天都一剑划过,马上封剑一横,这样一来,他一柄剑就与红云以及白石的两把剑抵在一起。 红云哪里会卖帐,马上一用力,想要推开霍天都的剑身,可谁知道不用力还好些,一用力,只觉得对方的内力如源源不断的海水灌溉而来,这一下他不敢怠慢,立刻催动内力,运功运得急了,一张脸涨得通红。 此时青蓑的剑已到了霍天都的后肩,紫阳道:“小心了。” 虽然是在打斗中,可毕竟从后面刺来,形同偷袭,紫阳不屑占这个便宜,于是开口示警。 却听白石大叫一声,原来不但红云应付得吃力,白石一触碰霍天都的剑身,只觉得自己的内力好像不听使唤似的,要脱离自身而去。 这是彼此内力悬殊的表现,当下他急忙运气抵抗。他的吃力比起红云来还更甚。 他几次想控制内力,可是都是身不由己,都要费很大的劲力,才可以保持平稳。 这时候红云的呼吸逐渐沉重起来,白石额上也冒出汗水来。 却见霍天都神色如常,好像根本不是在打斗一般。 而紫阳示警之声已经传来,霍天都微微一笑,长剑忽然一带,红云和白石身不由己被牵动,两人不由自主转了一个圈,这样就变成了霍天都在后,而红云和白石在前,青蓑的剑如果再上来,那么先刺到的就是自己人了。 白石被带动之余,内力又是失控,他不禁大叫一声。 紫阳面色一端,出掌在青蓑背后轻轻一推,青蓑的剑马上一偏,从红云身侧而过,而黄叶马上伸手搭住了白石的后肩,白石这才压力减轻,可以喘一口气。 青蓑的剑本来是朝向地下,可是不知怎么的,忽然弹上,像是被吸铁石吸住了一般,居然牢牢地黏在霍天都的剑身上,这样就变成了霍天都一把剑对着红云、白石和青蓑三把剑,相互胶着,彼此不让。 青蓑大骇,这是霍天都内力惊人,所以才把他吸引过来。内力之间也相互有牵引的。 他听师尊说过,传说中内力如果到了一定的境界,那么可以把附近的内力给吸引过来。 只是要他相信,霍天都已经练成了传说中的武功,这还是难以置信,他也不愿意相信。 此时武当五子的功力一起传来,霍天都起先呵呵而笑,嬉笑自若,笑到后来,声音减弱不说,脸色也没有了开始时的轻松,只见六人的衣衫纷纷鼓起,霍天都的脸色也越加凝重。 他开始感到了压力,殊不知武当五子也不好受。 功力稍弱的红云、白石和青蓑,只觉得如同置身于海浪之中,浪潮一波高似一波,连接不断,让他们疲于应付。 第四百五十七章 临阵脱逃为私奔 黄叶忙着照顾三位师弟,这下比拼内力,是强是弱一点也装不出来。 如果不是他及时补给三位师弟的内力,替他们减轻压力,这样的疲累,恐怕很容易让功力稍弱者虚脱。 紫阳的脸色也开始沉重起来,行家伸伸手,就知有没有。 这霍天都的内力端的深厚,集五人之力,如今还难分高下,假如再拼下去,恐怕要一两个时辰才可以见分晓。 内力比拼不比招数,一点也无法讨巧不说,而且凶险之处更胜刀剑。 既然比拼上了,那么断无撤下之理,要不然谁先撤手,就容易受伤。 而且高手过招,全神贯注,一旦离手,很容易失控,到时候只怕不是受伤这么简单。 那就是骑虎难下之势了。 紫阳也佩服霍天都的大胆和聪明,他到底才一个人,双拳难敌四手,如果以剑法而论,双方的比拼恐怕要在一千招之上了。 而他也想知道结果,所以速战速决,用难以作伪的内力来比斗。 这样容易尽快分出胜负,可是双方付出的代价也大了许多。 紫阳在沉思,却听黄叶叫道:“师弟,师妹,还不快上!” 这两人功力较高,所以一个在比拼中还能思考,另一个还能说话。 这下让红云、白石和青蓑都暗暗佩服,自己应付得连喘口气的机会都未必有,而两位师兄却应付自如。 灰尘上前一步,蓝水却一把拉住了他。 紫阳道:“师妹,你想说什么?” 蓝水咬了咬下唇,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忽然跪下。 她一跪,灰尘也跟着跪下。 紫阳一怔,道:“你们这是干什么?” 黄叶道:“你们从小就贪玩儿,掌门师兄不是不知道,这次先应付了再说,到时候,我们替你求情。” 蓝水却“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灰尘也照着做。 紫阳道:“你们还胡闹吗?” 蓝水道:“不是胡闹,而是想了很久。” 她拨弄了一下衣带,道:“我们要离开武当。” 黄叶一惊,这时一口真气逆上,他连忙运气压下,等气息平稳了,这才说道:“你们想背叛?” 紫阳道:“可真会挑时候,是想害死你们师兄吗?” 霍天都道:“贵派有紧要事务,要不,我们暂停?” 红云、白石和青蓑倒是心中一喜,这时候如果能缓一下,那也是好事。 只是霍天都不但能说话,还有如此提议,岂不是说他的内功到了收发自如的地步? 这么一想,三人又欢喜不起来了。 紫阳重重地“哼”了一声,道:“不必,这一点小事,我们还能应付。” 霍天都道:“那么如果吃不消了,就开口吧,处理事务要耗费心神,我可不想占这个便宜。” 黄叶道:“你想占便宜,问过我们同意吗?”说着他一咬牙,内力绵绵不断地输送过来。 霍天都道:“别打肿脸充胖子。” 黄叶也“哼”了一声,不去理会,继续发动内力。 紫阳道:“这件事你们是蓄谋已久的?” 蓝水道:“师兄明鉴,如果不是天赐良机,我们想走又哪里能行呢。” 紫阳道:“对你们而言,这算是千载难逢的好时机了。” 蓝水道:“不敢有瞒掌门师兄,正是!” 此言一出,红云、白石气得差一点连鼻子都歪过一边了。 黄叶道:“师妹,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是不是平时宠坏了你。” 说到最后几个字,不但声音嘶哑,还带着喘音,那是牵动了情绪,以致气息跟不上,如果再跟他们说话,只怕就顾不上内力的比拼了。 紫阳道:“灰尘,你难道也要跟师妹疯吗?” 灰尘道:“大师兄,我与师妹素来投机,喜欢走得近,这是众所周知的事。” 紫阳道:“那么你也跟着糊涂下去了?” 灰尘道:“我不是习武的料。” 紫阳道:“不,你是没把聪明用在正道上。” 灰尘道:“你们只知道我有天分,很聪明,就逼着我去学你们规定的武艺,可是谁问过我喜欢不喜欢呢?” 黄叶道:“混帐,身为武当弟子,为了武当出力,难道不应该吗?” 灰尘道:“黄叶师兄,我和你不同,我从小就不喜欢道观,想着的就是长大了如何出去。” 黄叶道:“那么你出去要干什么呢?” 灰尘道:“我不知道。” 黄叶如果不是在比拼内力,又是和霍天都这样的高手比拼,容不得半点懈怠的话,他倒要笑出来了。 此时只能说道:“自身昏昏,还要耽误别人吗?” 灰尘大声道:“不,虽然我不知道要去干什么,可是我知道我的心早就不属于武当,向往的是平凡的生活。就算人在,可是灵魂早就不在了,留下来也没多大的意思。” 紫阳道:“你们就为了儿女私情,甘愿背叛师门,不怕受天下人的耻笑吗?” 蓝水道:“人各有志,留在武当,要受内心的煎熬和牵扯,倒还不如外界的唾骂和耻笑。”她倒是直率。 这么一来,大家都说不出话来。 蓝水又道:“再说了,外面关我们什么事,只要我们两个在一起就行了。” 灰尘道:“不错,外面没有别人,我们也不想见别人。从今后再也没有灰尘和蓝水两个人了,外面的唾骂,与我们何干。” 黄叶一时说不出话来,紫阳“嘿嘿”笑道:“你们盘算了很久吧。” 蓝水直视着他,道:“不错,只有这一刻,我才是我自己。” 紫阳道:“那么灰尘你呢?要反悔还来得及。” 灰尘却一笑,道:“如果连一个女人的感情都要辜负,这时候都要让她一个人来承担,我岂不是有辱师门?这才是真正要受人唾弃的。” 紫阳道:“你是为了责任?” 灰尘道:“爱情难道不是责任?我对爱情忠诚,对女人负责到底,这和忠于门派不是等同的吗?” 别看这两人临阵脱逃,说出来的话还振振有词。 灰尘道:“我只是在尘世履行师父的教诲,做一个有担当的男人,这又何罪之有?” 顿了一顿,他又道:“如果你们一定要治罪,那么也无妨,在爱情来临时,我就预想到了有今天,那么承受即可。” 第四百五十八章 世间唯有情最尊 黄叶道:“你这是背叛师门,如果要离开,那么把学来的武功还来!” 灰尘道:“我如果废了武功,岂不是要师妹来照顾我?我们的私奔不就是失去了意义。” 黄叶一怔,这时候霍天都的内力催来,黄叶无法开口说话。 紫阳道:“你就这样无赖?” 灰尘道:“这算什么无赖,如果不喜欢,还勉强自己去面对,告诉自己,明天会好的,这难道不是真正的无赖!” 黄叶想要开口喝止,怎奈霍天都的内力后劲十足,他无法分心。 紫阳道:“灰尘师弟,你可知道师父在世时很看好你,如果不是你不肯用功,说不定掌门就是你了。” 灰尘笑道:“听着很诱惑。” 紫阳道:“现在回头还来得及,你们痛改前非,我既往不咎,就当没发生过,回去后,如果你有长进,我就把掌门让给你。” 此言一出,黄叶、红云、白石、青蓑四人同时开口道:“师兄!” 可一开口不要紧,只觉得胸口如同压着千斤大石一般,顿时做声不得。 紫阳道:“我意已决,不必多言。” 蓝水道:“师兄。”她是看着灰尘在说话。 紫阳道:“蓝水师妹,你既然爱着灰尘师弟,那么忍心看他身败名裂,前途尽毁吗?” 蓝水低头不做声,可是灰尘忽然紧紧握住了蓝水的手,紫阳道:“你做什么,快点松开。” 灰尘微微一笑,却把蓝水的手放到了自己胸口,道:“大师兄,多谢好意。我根本不是那块料,穿上了龙袍也不像太子,要我当掌门?别说其他人不服,我自己就觉得不像。” 他凝视着蓝水,道:“人各有志,我就适合做蓝水的丈夫,保护她,跟她一起生活。让我服从虚荣心,而舍弃眼前的责任,大师兄,你这是陷我于不义。” 蓝水一阵感动,只听灰尘继续道:“既然大师兄已经开口了,那么我就借着这个当口,跟我的女人说一句,世间万物,不如你我心中的爱情,沧海桑田,一切都会变,可是我不愿意变,对你更不会变。” 紫阳道:“你这是干什么?” 灰尘道:“我有心挑在这个当口,就是不想当着众弟子的面扰乱人心。” 紫阳道:“你们这是见不得人的私奔。” 灰尘道:“道可道,非常道,有爱情即可,管它私奔不私奔,既然私奔,更要认真对待,连私奔都不负责任,还是个男人吗?” 紫阳气得连连咳嗽,黄叶勉力挣得一口气,道:“大师兄,灰尘师弟从小就古灵精怪,能说会道,别跟他计较了。” 灰尘道:“本来我们只是私奔,可要被天下唾弃,岂不是成了公奔?” 自从有了私奔这字眼以来,还从来没听说有公奔的道理。 大家都不禁一愣。 灰尘居然还解释了一句:“公奔就是公开的私奔。” 蓝水忍不住噗嗤一笑。 灰尘道:“我可以答应尽量不用武当派的武功,只要我们好好地过日子,本来我就不想再和武当有什么瓜葛,能不用就不用,所以废不废都无所谓,可要是有人不放过,那么说不得,武当派的武功不就是维护正义,让人活下去,不就是在维护正义,我没有堕落师门,只是让它有另一重存在意义。” 紫阳道:“你就这么看不上武当?自己就要践踏不成?” 灰尘道:“这可是你说的,我也真不明白,怎么你当好人要当得这么穷凶极恶,一会儿诱惑我当掌门,也不想想,如果我为了掌门离开了师妹,我跟陈世美有什么区别?一会儿又说我践踏武当,本来我很尊重的,可你这么一说,让我要想想,尊重是不是值得的。我怎么发现,我是问道于盲呢?” 黄叶喝道:“不得无礼!” 紫阳道:“好,既然你们已经想好了,我也不便强求,走吧,别让我们再看到你!” 蓝水没想到这件事会这样顺利,忍不住看了看灰尘,灰尘笑道:“大师兄到底明白事理,让我们远走高飞,远比留着我们,看着我被撺掇得要眼红掌门来得好。” 蓝水忍不住嗔道:“灰尘!” 她的意思很明显,掌门师兄已经松口了,那么别再耍嘴皮子了,得饶人处且饶人。 殊不知灰尘明白这等大事哪里能够轻易放过,所以再将了紫阳一军。不是他口才了得,早有准备,真以为紫阳会那么容易松口? 灰尘笑道:“好,我听你的,我们走吧。” 蓝水点了点头,两人手拉着手一起站起。 霍天都却不禁一笑,开口道:“武当派真是有趣。” 他是实话实说,可是听得红云等人像是被当场打了一巴掌似的。 霍天都道:“鸣珂、天云!” 岳鸣珂和霍天云马上施礼,霍天都道:“你们长大了,有了心上人,一定要跟我说,千万不要隐瞒,我们天山派可没有不许成亲的规矩。” 岳鸣珂和霍天云似懂非懂,却道:“是。” 灰尘道:“这两个孩子也真可爱,今后一定要对你们的心上人好,知道吗?” 蓝水道:“孩子的心就跟一张白纸似的,别带坏了他们。” 灰尘道:“该说的不说,那才是带坏他们呢。” 蓝水道:“好吧,那你说!” 看她生气了,灰尘笑道:“我不是在越俎代庖吗?到底是人家的弟子,尽管跟他们玩耍没关系,可这种事,是人家的家务事,最好还是让人家来管。我们不是武当弟子了,也不能乱了武当的规矩,做出违背武当权益的事情呀。” 最后两句,他是拖了长腔,也是故意说给武当五子听的。 紫阳背过脸去,黄叶道:“要走就走,还废话干什么!” 灰尘道:“是不是迟了就会改变主意呀?” 忽听紫阳大喝一声,原来他适才背过脸去,并不是被灰尘气的,而是借着机会,存储功力,蓄势待发。 这一下他缓过神来了,运起武当派神功,奋起还击。 他适才在处理派务,心思分散,所以让霍天都连连占了上风,如今事情已了,自然全力还击。 第四百五十九章 稳操胜券又来客 紫阳此刻才发威,霍天都吃了一惊,没想到紫阳居然还有余力,这是他始料未及的。 紫阳这样一来,红云等人的压力大大减轻,白石还松了一口气。 霍天都继续运功,催动内力,可是他耗了半天,哪有紫阳余力充沛。 就在双方比斗之中,灰尘和蓝水手拉着手,扬长而去。 过了不多时,只见紫阳和霍天都头顶上徐徐冒出白汽来,双方之间互不相让。 紫阳的后劲虽足,可是攻到了一定的范围内,还是发现霍天都防守严密,他也是仗着后发之力,才稍稍占了上风。 这时候白石、红云等喘息已定,重新发动内力助攻。 霍天都眉头一皱,只觉得武当五子的功力从分散各处汇集到了一起,一时之间浩浩荡荡,蓬勃而发。 而且并不是五个人的内力加在一起,聚沙成塔,而是五个人的力量相乘,以倍数的形式在增长。 霍天都心道:“幸好只有五人,假如七人联手,今天恐怕难有幸理,也难怪那两人会放心离开。” 他却不知,武当五子也在暗暗叫苦,真武七截阵的精要就在看似不起眼的灰尘和蓝水手里,他们才是关键。 有了他们,真武七截阵才可以布阵成功。 而他们一离开,真武七截阵只是一个幌子,余力也是不足,只要再支撑一会儿,就会发现五人的功力还是相加,而非相乘。 霍天都额上开始冒出汗来,暗道:“看来今天真的要拼了。” 他一运气,正要再发动内力,催起另一轮攻势。 只听一声长啸,岳鸣珂和霍天云一起护在霍天都身周,喝道:“谁!” 话音未落,只见一阵罡风刮过,岳鸣珂和霍天云两人踉踉跄跄。 霍天都虽然和武当五子比拼内力,可是看得清楚,当下大喝一声,紫阳却道:“我们收手。” 霍天都见弟子有危险,也顾不得许多,强力挣脱,要来救护爱徒。 紫阳也知道他的用意,所以让其他师弟收功。 可是内力有高有低,紫阳的内力最高,早就到了收发自如的境界。黄叶仅次于紫阳,其他几人就各有高下。 偏偏他们几个最听掌门师兄的话,一听号令,马上收手,谁知道这时候霍天都奋力挣脱,内力如同潮水般涌来。 这时候收手,等于是自撤堤坝,让潮水涌来。 红云、白石和青蓑只觉得嗓子一甜,而黄叶的内力马上回护,不让霍天都的内力入侵。 可是霍天都是出了狠力,先前和武当五子较量,他稍落下风,这一下要强行分开,不可能用不足之力。 本来是五人之力堪堪对敌,如今只有黄叶一人之力,顿时黄叶肩臂发麻,几乎支撑不住。 紫阳双眸放光,猛地出掌,抵在黄叶后背,黄叶顿觉强有力的支撑,身心顿时安靠了许多。 两人同时运功,这才化解了霍天都的内力。 这时候红云等人也运气调息完毕,大家收功,只见红云等人嘴角沁出鲜血,黄叶大汗淋漓,如同生了一场大病一般。 霍天都脱困后,左臂一横,护住两名爱徒的后心,岳鸣珂和霍天云得到助靠,顿时站稳了。 这时候霍天都“呼”的一掌击出,只听“砰”的一声,霍天都大叫一声,噔噔噔往后连退数步。 紫阳见状,喝道:“我们联手护卫!” 他一声令下,其余几人不敢怠慢,纷纷出掌抵住前面一人的后心,将内力输送过去,紫阳双掌齐出,隐隐有风雷之声。 只听“轰”的一声,紫阳也是大叫一声,身形连晃,青蓑和白石应声而倒,红云这时候一口鲜血吐出。 黄叶则是委顿不堪。 霍天都只觉得体内气血乱窜,急忙运功调息,可是运气三转,气血还是东一块,西一块,难以归纳入经,他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只听来人哈哈大笑。 霍天都道:“绿袍,你一出手我就知道是你,你来干什么!” 来人正是绿袍沧浪,他哈哈笑道:“难得今天两大高手齐集,我见猎心喜,忍不住了。” 白石道:“你哪里是想比斗,分明是趁乱浑水摸鱼,你就算赢了,也不会是天下第一,没有人服你的。” 绿袍沧浪道:“我要人服这么费劲干什么,赢了不就行了吗?” 白石骂道:“卑鄙!” 霍天都道:“起先我们论武,我还敬你是个高手,没想到你会这样下三滥。” 绿袍沧浪道:“我没你们这么多臭规矩,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紫阳道:“你想怎么样?” 绿袍沧浪道:“没想怎么样,本来我和天都居士约好了,五年后再战,可是如今我不想等了,先尝尝当天下第一高手的滋味。” 霍天都道:“五年之后,你也可以凭本事来夺取。” 绿袍沧浪道:“那么你大可以五年之后再来找我。反正这一次我是赢了。” 白石道:“真不要脸。” 绿袍沧浪哈哈大笑,道:“我存心挑这个时候出现,就是因为你们两虎相争,各有损伤,这时候我是稳赢的。你以为你们还能再战吗?” 紫阳和霍天都面面相觑,都不禁摇头,他们很清楚彼此消耗内力太厉害,再要相争,恐怕力所不逮,可是要就此拱手相让,当真不服。 这时只听一声清啸,有人道:“你只是会捡便宜而已。” 话音刚落,一剑已出,月光下,剑气凛然。 绿袍沧浪正是得意之际,连连大笑,不曾想到身边还有旁人,不过他功力了得,当下一掌拍出,掌未到,掌风赫赫,顿时一股阴风随之而起。 银光一圈,那人不知道使的是什么剑路,明明是一剑袭来,可是到了中途,忽然拐了一个弯儿,从绿袍沧浪的掌底穿过,贴着他的手肘,直刺心口。 绿袍沧浪不曾提防还有这么一手,顿时“嗯”了一声。 说时迟,那时快,剑光一闪,已经朝着心口刺下。 可是真的刺下了,却落了一个空。 那人一怔,月光下只见一双眼眸如同秋水。 原来是绿袍沧浪在紧急关头,一运气把身体往后移了数寸,硬生生避开这一剑。 第四百六十章 久别重逢思归引 饶是如此,绿袍沧浪还是觉得寒飕飕的,加上夜风沁凉,顿时遍体都有寒凉之意,一时之间还有错觉,不知道剑往哪里而来。 那人一剑不中,马上左掌一扬。 绿袍沧浪一看这人的身手,便知是个老手,假如新人的话,一击不中,而且明明看着是中的,却偏偏少了寸许,会不死心的,然后用猛力来加把劲。 而老手则知道高手相争,差的就是毫厘。 所以一击不中,也就不再追赶,反而另外想办法。 绿袍沧浪笑道:“好!” 一个“好”字还没说全,蓦然眼神一亮,也伸出手掌来硬接来人。 可谁知道,他才出手掌,只听微风飒然,心知不好,连忙屏住呼吸,身子不动,脚步后移,看着就像是脚下装了一个轮子似的。 绿袍沧浪往后移了丈许,只听“嗤嗤”轻响,原来是那人出掌时,手里扣着梅花针,看似拼掌力,其实是发出了梅花针。 绿袍沧浪亏得江湖经验足够,察觉不对,马上应变,这才避过了难以察觉的梅花针暗器。 而且绿袍沧浪身子后移,同时一掌推出。 而岳鸣珂与霍天云到底是小孩,见到绿袍沧浪这等身法,都觉得新鲜好玩,忍不住上前两步来看个究竟。 那人也是经验老到,一见绿袍沧浪推掌,就知道他并非借力后退,而是发出掌力。 假如闪退的话,此时岳鸣珂与霍天云少不更事,正好上来,那是挨个正着,以绿袍沧浪的掌力,岂是两个小孩承受得起的。 那人牙一咬,硬生生克制往旁闪退的冲动,长剑一舞,却听武当派“咦”了一声,只见使了一招武当剑法“金针度世”,他们一见是本门的剑法,都不禁打起了精神。 可是“金针度世”是自上而下,刺向膝盖的关节,谁知道剑到中途,忽然反弹,刺向中盘,这是和正宗武当剑法不同之处。 武当五子看到本门剑法自然分外留意,一看到又出意料之外,更是全神贯注。 绿袍沧浪也没想到来人居然用的是武当剑法,而且还跟正宗的武当剑法有出入,顿时也是手忙脚乱,却听那人“啊”的一声,声音娇细,竟然像是一名女子。 霍天都也察觉到绿袍沧浪的掌力正对着岳鸣珂和霍天云两个小孩,他与绿袍沧浪论武多日,早就熟悉了对方的武功路数,当下一步跨上,拦在两个小孩身前,呼的一掌击出。 他只是下意识的反应。 为的是护得两个孩童的周全。 可谁知道他忽然加入,一掌击出,绿袍沧浪正好出了一掌,他的功力深厚,掌风将来人震伤,正要再补一掌,这时候霍天都到了。 霍天都的一掌击散了绿袍沧浪的掌风,将他的攻势化为乌有。 这时候只见来人额上鬓发散乱,叫道:“金雕展翅。” 霍天都不加思索,一剑刺出,而来人也是一剑刺出。 武当五老看得真切,两人使的都是“金雕展翅”,可是霍天都是在原来的基础上略加变化,来人却是反着来使。 这一正一反同时使出,绿袍沧浪也不禁诧道:“奇怪!” 他不敢怠慢,运足了功力,双掌连出。 只见霍天都上前一步,剑刺掌出,也用足了全身的气力,他好像要保护来人。 绿袍沧浪见他横出,不禁暗笑,假如没有打过一场,也许还有气力来相斗,可是一场拼斗下来,再如此拼命,那是再而衰的地步了。 绿袍沧浪根本不怕他,继续运掌。 却见剑光奇诡,从身前掠过,原来是来人从旁协助,剑锋竟然从绿袍沧浪的掌底穿过,这一下绿袍沧浪吃惊不小,不曾想到,来势居然如此迅猛。 他一时来不及反应,只听“嗤”的一声,却是一副衣袖已经被来人削去,而且剑势未退,还要趁机加紧。 绿袍沧浪内力贯注,这时来人剑影一闪,挑的是绿袍沧浪手臂的关节,绿袍沧浪大喝一声,只听“呼”的一声,双方都连连后退。 绿袍沧浪面色阴沉,原来他在使用内力之前,来人已经刺到了他的关节,顺便一挑,也割伤了他的经脉,这一下他也受了伤。 而且心中惊骇,不知道来人是谁,这一路剑法着实惊世骇俗。 而霍天都此时再也忍不住了,叫道:“华妹!” 来人穿着一件宽大的袍子,看不出身形胖瘦来,可是听到霍天都的这一声“华妹”,很明显看到身形一震。 来人道:“你叫什么?” 声音分明是捏着喉咙说出来的,为的是不让人发现她的本来真面目。 霍天都却是欢悦无比,来人跃出,他就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然后一发出声音,他就知道是熟人,再看剑法,不是爱妻凌云凤还是谁? 只有她的剑法,才是出剑奇诡,专挑关节在刺。 久别重逢,而且凌云凤的剑法比起之前,那是大为长进,很明显就是成熟了很多。 之前还只是有一个模模糊糊的雏形,如今已经完善了很多。 两人联手,不但可以克敌制胜,而且身心愉悦。 这叫霍天都怎么还能心静如水,真没想到此次前来华山,竟然遇到了久违的妻子,一时欢喜若狂,难以克制,“华妹”二字脱口而出。 凌云凤以前叫做凌慕华,那是羡慕中华繁荣之意,而她独自闯荡江湖后,想成为凌云一凤,所以改名为凌云凤。 霍天都与她一起长大,从来就是华妹华妹的叫她,如今心情激荡,顿时脱口而出。(凌云凤原名凌慕华的事详见梁羽生著作《散花女侠》) 来人眼中蒙了一层雾气,道:“你认错人了。” 一开始她还捏着嗓子说话,可是到了后来,忍不住露出了真正的声音,这不是凌云凤有还是谁来着。 霍天都听得爱妻的声音,欣喜欢跃,道:“华妹,你还顽皮么?” 这一句话说得深情款款,仿佛是和妻子打情骂俏,言辞中充满了宠溺之意。 来人的眼泪夺眶而出,霍天都上前道:“我们回家吧。” 忽听来人一声大叫,将手一挥,一团烟雾飘出。 第四百六十一章 真假慕华双包案 烟雾飘出,带着一股异香。 绿袍沧浪面色骤变,马上用衣袖捂住口鼻,叫道:“青宛,你在哪里?” 他急忙抢上一步,却和霍天都撞个正着,绿袍沧浪心头火起,起手就是一掌,霍天都被他一撞,也失去了眼前人的踪影,心头也是焦急恼怒,一见他一掌过来,当下也不示弱,还了一掌。 只听“砰”的一声,两人连连后退,这时从烟雾中跳出一个穿着宽大袍子的人,直往山下一溜烟的跑去,一会儿就只见一个黑点在移动。 霍天都心中大急,道:“鸣珂,天云,你们跟上。” 他发力而奔,这时候一口真气逆行,他只觉得喉咙一甜,心知适才和绿袍沧浪对掌时,震荡了内息,怕是需要运功调息,只是这时候也顾不得了。 这时只听绿袍沧浪的声音恨恨地道:“我们五年后再比。” 他一顿足,从另一边下山了。 武当五子纷纷挥袖荡开烟雾,他们看得真切,只见赛伯温急急赶来,对绿袍沧浪说了一句话,绿袍沧浪愣了半晌,这才丢下一句话离开。 赛伯温早就上来了,只是看到比斗正酣,不便打扰,此时见绿袍沧浪想起了聂青宛,当下过来跟他说,有人发现了张丹枫的行迹,而且聂青宛和他在一起。 绿袍沧浪听到这句话,哪里还会去追赶霍天都,急忙丢下一句话,赶去听正确的消息。 赛伯温很不喜欢聂青宛,一看来人用的是施无求的烟雾,那股异香里面是紫玉丁香的香味,那天路春娘去勾引施无求时,施无求正好研制了这种烟雾弹。 而绿袍沧浪知道施无求用紫玉丁香在制作药物,所以一闻到紫玉丁香的气息,马上就知道和施无求有关,而聂青宛一直和施无求在一起,那么找到了施无求,很自然就知道聂青宛的下落。 绿袍沧浪之所以会赶来捣乱,是因为这一晚,岳鸣珂和霍天云看到了灰尘和蓝水,两人见到小孩子可爱,就逗着玩耍,一直把他们带到了玉女峰上。 而霍天都发现两个孩子不见了,当下停止了论武,他要去找两个孩子。 这时候赛伯温他们正好和于承珠打斗完毕,由于聂青宛破坏他们的营生,他们也不愿意让聂青宛留下,就过来报告,说是聂青宛和施无求私奔了,让他们不要找她。 绿袍沧浪和聂青宛年龄相差一大截,对她本就千依百顺,没想到她会借着空挡离开,顿时怒不可遏,于是四处寻找,可是玉女峰两厢交战,动静太大,把绿袍沧浪给吸引了过来。 绿袍沧浪失恋之余,神智不清,不顾承诺,想要得到天下第一高手的称谓,那是他在弥补自己的损失。 既然聂青宛不要他,他就要更好强。 这才不择手段起来。 谁曾想到这一晚注定不平静,他明明已经控制了战局,却无端杀出一个陌生人来,那人剑法奇诡,武功高强。 而且还用了施无求的烟雾弹,那么肯定和聂青宛有关。 所以不但霍天都要去追,绿袍沧浪也要去追。 可是赛伯温哪里愿意再让绿袍沧浪和聂青宛相见,这样一来,她要是一告状,他们几个都惨了。 所以马上出来报告,说是有聂青宛的下落了。 绿袍沧浪此时情绪激荡,一听到聂青宛的下落,哪里还顾得上霍天都他们,马上去听来人怎么说。 只是他还认为自己是高手,要顾及体面,所以丢下一句场面话。 赛伯温其实是在骗他,为的是别让他真的和聂青宛碰上了。 所以传的是假消息,至于后面的谎言怎么编,他自然心中有数,到时候就说是看到了踪迹,但是不曾查明。总之应付过去再说。 这么一来,诺大个玉女峰,就剩下武当五子了,他们调息运功,过了半晌,这才一一离开。 霍天都追着来人,追过了一座山峰,只见眼前到了悬崖边上,来人已经无路可走。 霍天都心中一喜,这时候他心情激荡,加上一战过后,又是奔跑不止,一口鲜血涌上喉口,他强忍着喷血的冲动,心中回忆起当年与凌云凤合战乔北溟的情形。 那时候两人的联手就非常惹人瞩目,而今凌云凤的剑法越加完善,假如她可以回来,两人合籍双修,一定可以让天山派的武学大放异彩,发扬光大。 他心神摇曳,憧憬不已。 而来人那件宽大的袍子在夜风中飘荡不止,看出其实她身形窈窕,只怕一阵强风过来,人就要飘下去。 霍天都强自忍耐心中的狂喜,眼中蕴泪,上前两步,却还不敢走近,道:“华妹,你跟我回去吧!你要另创剑法,我可以给你参详,你总是我们天山派的人,不如回来合籍双修,何必在外独自飘零呢?” 月光下,那人身影颤动,像是被说动了,心情也是激荡不休。 霍天都再上前两步,道:“华妹,你有志向,我帮你完成,何况现在我还有弟子,他们也可以帮你参详,多几个人,也多一些帮手,在孩子面前,你还跟我闹什么?” 只见那人肩膀抖动,那怕是真的被打动了,在抽泣着。 霍天都欣喜不已,上前就要拉着她,想到爱妻回到身边,和两个弟子一起转返天山,霍天都就激动不已,眼前景真像是梦,而且是美梦一场。 他笑逐颜开,正要扶住她的肩,将她的身子扳回来。 可还没伸手,那人已经转过身来,月光下看得分明,却不是凌云凤,而是于承珠。 霍天都“啊”的一声,伸出的手凝在空中,全身的血液像是停止了流动一般。 于承珠眼眸盈泪,道:“云凤姐姐。” 这一声“云凤姐姐”一出,霍天都的心又被勾起,不错,那人的剑法和声音确实是凌云凤没错,怎么无端成了她的好姐妹于承珠了呢? 于承珠继续道:“云凤姐姐,她,她已经走了。” 原来第一次出来的人真是凌云凤,她思前想后,还是不放心,终于跟着于承珠一起出来,只是她知道山中夜晚会特别冷,所以特地带了一件袍子出来。 第四百六十二章 此时无声胜有声 凌云凤见绿袍沧浪袭击霍天都和武当五子,她早就想和绿袍沧浪一较高下,这时候就用丝巾蒙面,出来对战。 她虽然穿着宽大的袍子,也捏着嗓子说话,可是她的招式,让霍天都一看就知道是谁了,怎么也无法作伪。 凌云凤也知道会被认出来,可是这么快就被霍天都认出,心中也不免一颤,可她真不能跟着霍天都回去,于是发了烟雾弹,躲进树林里。 起先她就跟踪于承珠一起到了树林里,所以于承珠一路上就觉得有人跟着,她的感觉不虚。 只是凌云凤的轻功何等高超,一发现不对,马上躲闪,所以于承珠根本就无法看到她。 当于承珠、施无求和聂青宛一起进入树林时,凌云凤再也无处可藏,于是捂住了施无求的嘴。 于承珠见到是她,起先高兴之余忍不住要打招呼,可是凌云凤摆摆手阻止了她,两人一起静观其变。 到了凌云凤为了躲避霍天都,进入树林时,她灵机一动,脱下宽袍,给了于承珠,于承珠一看就知道要帮她引开霍天都,她略一沉吟,可是想到两人的姐妹之情,今非昔比,恐怕今后要凌云凤求她都难。 于是于承珠不假思索,接过宽袍,穿在身上,拔腿就跑。 从树林里跑出来的便是于承珠,真正的凌云凤还在树林里。 可是烟雾弥漫,还有异香,恐怕还有毒。 霍天都和绿袍沧浪两人互不相让,这样谁都没发现,虽然也是穿着宽袍,可是出来之人,已经不是进去之人,须臾之间,两人已经掉了包,李代桃僵。 霍天都见到凌云凤,欣喜不已,加上心情激荡,居然没有发现一路上跟踪的已经不是凌云凤了。 如今见到是于承珠,霍天都顿时如同一脚踩空,连内心都是空荡荡的,无依无靠。 此刻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于承珠侧过身去,心中大为不忍,暗暗埋怨道:“你又何必这样作弄他?” 风吹松树,簌簌声起,更像是凌云凤的叹息:“如果再相见,我怕狠不下心来离开,唯有出此下策。” 于承珠轻轻摇头,举手拭泪,待要相劝,却搜索枯肠,苦无妙言。这情形又如何去劝? 可是不劝,又待如何? 这时只听半山上一阵狼嚎传来,夜晚听到这种声音,令人毛骨悚然。 其中还夹杂着岳鸣珂的呼唤,他在叫:“师父。” 霍天都运气三转,暂时消除了烦闷,发出回应:“鸣珂,我在这里!” 于承珠见他才吐血,一会儿又声音清亮,犹如鹤唳松涛,心中暗暗佩服:“他内力过人,难怪师父颇为看重。” 想起师父,回忆往事,于承珠心中又是一痛,眼下不是她要去安慰别人,而是自己需要人家的安慰了。 不一会儿岳鸣珂跌跌撞撞地跑上来,才见到霍天都,身形一晃,眼看就要跌一跤,想必是跑得急了。 霍天都衣袖一拂,岳鸣珂只觉得一股大力卷来,身不由己站稳了,也挺直了。 这都是跟着潜意识的反应,于承珠一瞥之下,就知道这个孩子学武已经积有功底。 霍天都面露烦色,道:“什么事情这么慌里慌张!” 岳鸣珂嗫嚅道:“山中有狼群,弟子瞧着害怕。” 霍天都道:“天山就没有狼了吗?西北的狼只有更多!” 岳鸣珂道:“可是这是华山的狼,瞧着和天山不同。” 霍天都道:“狼还有不同的吗?” 再一想,岳鸣珂到底才十来岁,有没出过远门,怕陌生也是正常的。 只是在狼面前也会陌生? 看来不但要加强他的胆识,也要让他多加磨练才是。 山中忽然响起了断断续续的箫声,如泣如诉,如慕如怨。 霍天都一听,面色骤变,心道:“难道他也来了?” 可是想想也不对,檀玄峻早已死于雪崩,他断无可能再出现。 只是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檀家人恨他入骨,早晚也是要来找他报仇的。 来找他也就算了,可岳鸣珂、霍天云尚幼,没必要牵连到他们。 霍天都黯然道:“罢了!”(霍天都与檀玄峻的恩怨事详见梁羽生著作《武林三绝》) 他面色如灰,一旁的于承珠见他的背影格外萧条孤伶。 霍天都道:“你天云弟呢?” 岳鸣珂道:“他在下面呢。” 霍天都牵起岳鸣珂的手,柔声道:“你不用怕,我们走吧,一起去找你天云弟。” 岳鸣珂的手一缩,霍天都道:“怎么了?” 岳鸣珂看了一眼师父,见师父一脸支持关爱的样子,他的胆子顿时大了,道:“师父,别告诉天云弟我害怕狼的事。” 霍天都道:“因何?” 岳鸣珂道:“他听到狼嚎还觉得兴奋,在下面学着呢,他会没事学着吓唬人的。” 霍天都忍不住展颜一笑,有这两个孩子在身边,也是足以聊托寂寞。 当下道:“我不说。” 岳鸣珂到底是孩子,少年不识愁滋味,欢天喜地牵着霍天都的手一路下山而行。 于承珠上前一步,却又停滞,一个人怔怔出神,不知过了多久,这才发出一声叹息。 叹息未已,又一声叹息发出。 后一声却不是她的,于承珠道:“谁!” 话音未落,只见旁边草丛簌簌,从中走出一个人来,却正是凌云凤。 她的轻功卓绝,还在霍天都之上。 远远跟着霍天都与于承珠,悄悄地来到他们身边。 只是两人都在本身的情感漩涡里,竟然丝毫不知什么时候身边又多了一个人。 凌云凤满眼都是泪水。 于承珠道:“你这又是何苦!” 可是才动嘴唇,话却卡在喉头,就是说不出来。 她们两人还有什么要说的,什么都尽在不言中,什么都不必多言。 于承珠还有寄望,想着是不是可以撮合霍天都与凌云凤,而凌云凤看来是意志已决。 既然如此,欲辨已忘言,此时无声胜有声。 那呜呜咽咽,幽幽怨怨的箫声不知何时,又袅袅而至,仿佛如影随形,听着催人泪下。 第四百六十三章 浮生如梦叹别离 凌云凤忽然吟道:“凄凉宝剑篇,羁泊欲穷年。 黄叶仍风雨,青楼自管弦。 新知遭薄俗,旧好隔良缘。 心断新丰酒,销愁斗几千。” 于承珠道:“瞎扯什么呀!山腰有一间道观,笙箫管笛是很平常的,怕是有弟子半夜偷偷用功呢!” 凌云凤不说话,可是风吹过,脸颊上一滴泪珠滑落。 她适才吟诵的李商隐的《风雨》,正是喜欢她的,武林天骄檀羽冲的后人檀玄峻经常吹奏的箫曲,此时此刻,情不自禁,脱口而出。(武林天骄檀羽冲事详见梁羽生著作《狂侠天骄魔女》) 于承珠欲言又止。 过了半晌,只听凌云凤一声叹息,她缓缓过来,道:“珠妹!” 于承珠一惊,那是受宠若惊,没想到这时候还能听到凌云凤叫一声“珠妹”,那是又回到了从前的姐妹之情了。 凌云凤从怀中取出一个玉瓶,于承珠道:“这是什么?” 凌云凤道:“给你的。” 于承珠愕然,凌云凤道:“跟你接触了这一阵子,看得出来,你的功力减弱了不少,身子寒湿之气甚重,受伤容易粘滞,无法痊愈。” 于承珠的眼中蒙上了一层水汽,没想到凌云凤对她的情形这样关切,会看得如此仔细。 凌云凤道:“这个瓶中有五颗天山雪莲炮制的碧灵丹,能疗百毒,可治百病,对于你的情形,也是很有疗效的,送给你。” 说着递了过去,于承珠低着头接过,假如不低头的话,泪水流下就会被凌云凤看得真切。 如斯情形,于承珠的自尊油然而生,她不想让凌云凤看到自己的软弱,只有低着头。 凌云凤道:“你保重。” 于承珠一惊,忍不住抬头,那一颗珠泪受不了突如其来的力量,不禁簌然而落,于承珠也来不及擦拭。 她道:“你呢?你去哪里?” 凌云凤道:“四海为家,继续研究我的剑法。” 于承珠道:“那……” 她本想说,那么我们还能相见吗?可是才说出了一个字,又忍住不发。 凌云凤知道她的意思,道:“承珠妹妹,其实你也没有错,爱一个人并不是错,而且越是发乎情,止乎礼,那情感越如洪水猛兽,如果控制得住,那就不是感情了。” 于承珠本已停歇的眼泪,又如决堤一般,奔腾而出。 她没想到还有一个人会这样了解她,把她心里的话,把她的无奈都说出来了。 到底是芝兰气合的姐妹。 于承珠感动之余,哪里说得出话来,那涓涓不止的泪水,宛如她此时的心情。 月照大江,潮水不息。 凌云凤道:“发生了那么多的事,看得出来,并不是你情愿的,而是被裹挟,身不由己。这一切我都懂。” 于承珠真想紧紧握住她的手,可是只能上前一步,唤道:“云凤姐姐!” 因为她才一动,凌云凤马上往后一退,这让于承珠感受到了界限,不得不控制自己的情绪。 凌云凤道:“懂是一回事,接纳又是一回事。懂得是因为你我是姐妹,将心比心,可是你的所作所为,还是超越了我的接受范围,我不能接受这样的你,所以我要离开,继续过自己的日子。” 于承珠点了点头,喃喃道:“够了。” 的确是够了,人生得一知己足矣。 还记得小时候念书时,于承珠学过这样一句话,叫做“朝闻道夕死可矣。” 现在她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了,虽然追求不同,可是得到了想要的,虽死也无憾。 不同的情形,相似的意思,只要说得通,能够明白即可。 所以说,于承珠吐出一句“够了”。 凌云凤深情地凝望了她一眼,于承珠心中咯噔一下,她忽然觉得这是凌云凤面对她的最后一个晚上,从此之后,两人不复相见。 一时间两人从初逢比斗,到过往的种种,历历在目,重现在于承珠的眼前,一切仿佛就在昨天,什么都没变。 可是于承珠变了。 别说是凌云凤不接受,她自己也未必能够接受自己,能够接受做出来的事情,接受这一份事实。 不错,她知道这是事实,可是她自己也没有真正接受。 既然如此,那么凌云凤无法接受,根本就是情理之中。 只是,虽然脑子里很清楚地知道这一切。 为何,还是心痛如绞,一时间所有的伤痛离恨,生离死别之情全部涌上心头。 她失去的太多了。 父亲于谦之死,她顿失所依,什么都要靠自己。 年轻时可以说是磨练自己的独立。 吕择和潘芳两个小孩深得她的喜爱,可是也要远远离开她,看着他们走向命定的境遇,她毫无回天之力。 如今就算是他们再出现在自己面前,只怕自己也羞于相见了。 本来只是生离,如今怕也是死别了吧。 就算是知道彼此的存在,可也是此生难复相见,这样和死别又有什么不同? 和张丹枫的离别,更是她心中一根长远的刺。 看上去只是一根刺,那么不起眼,不去注意仿佛根本不存在。 可是只要想起就会痛,让她从过去一直痛到今天,只怕还要延续到未来。 那么长长远远,细细绵绵的痛,仿佛是针脚,一针刺下,锦缎承受,隐隐的痛就算是娇柔的锦缎,也没感觉太深的苦楚,可是针的尾端是线,针穿线过,那一阵痛还带着柔柔的酸楚,穿心穿肠,幽然而过。 也没留下什么太深的痕迹,不仔细看也不会发现。 可是当锦缎上绣满了花朵时,那花团锦簇的背后,原是千疮百孔,纵横交错的针脚。 每一份痛都有它的含义,渐渐融汇出美艳的花朵。 时间长了,都分不清到底是痛,还是美。 那种痛蕴含着美,美中又藏着多少痛。 这就是于承珠对张丹枫的爱。 而今风筝断线,也不知别时之后,何日再重逢。 还有重逢的时期吗?她不敢想。 相形之下,还是云蕾幸福,她虽然也痛过,一剑穿心,怎么会不痛,可是她的痛马上过去了,什么都不知道,而她的美永远留在张丹枫的心头。 甚至小张翕,她虽然死了,尸骨无存,可是王阳明分明还牵挂着她。 第四百六十四章 哪堪冷落清伶夜 可是于承珠呢?生命中一次又一次的离别,让她承受了一次又一次的伤痛。 爱她的,和她爱的都远远的离开她了。 她看别人,离别都有人牵挂,都是幸福的,而她呢?谁来牵挂她? 叶成林也走了。 她没出生的孩子也离她而去。 她疼爱的吕择和潘芳,也不知道今后会不会想到她。 师父张丹枫会恨她,还是会念着她呢? 于承珠不敢想,也不愿去想。 眼下连情如姐妹的凌云凤也要离开她,生命中的离散和失去也太多了。 于承珠的泪水忍不住夺眶而出,凌云凤见她如此,心生不忍,想要柔声相劝,刚开口,却听于承珠道:“我知道了,自己的路要自己走,自己的做的,早晚也要自己承担。” 她忽然一笑,泪水犹在,笑容却绽,于承珠道:“每个人都有命定的归宿,你选择的只不过是该走的而已。” 凌云凤一怔,继而一笑,笑得仿佛是风中的一朵白花,看着凄然,又像是悠然。 凌云凤道:“保重!” 于承珠道:“谢谢!” 凌云凤笑道:“本来我以为我们之间不必说谢的。” 于承珠道:“可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把这份心意说出来,而且目前除了谢字,我还能说什么呢?” 凌云凤点了点头,什么也不说了,径直下山了。 于承珠想要远望她的身影,可又忍住了,看了又如何?能挽回什么呢? 而且今时不同往日,纵然挽回了,也是相顾无言。 于承珠的人凝滞在当下,肩头却在颤抖,眼泪也哗哗直流。 她的身体被一阵又一阵的情绪所冲击,那情形就如惊涛拍岸一般。 她这时不由得想起了叶成林,想到了海岛。 她笑了一笑,不去控制情绪,反而任由情绪带动这份记忆。 看到了凌云凤的离去,她不知道接下来还会有什么要离去,总觉得去日苦多,离别太甚,能陪伴她的,就只是这份记忆了。 那么就让记忆来温暖她,把她带到过往,再去重温和叶成林的点点滴滴。 和叶成林在一起的生活,每天都是平常的,可每天也都是温馨的。 平常到她不需要去回忆,只要每天生活着,旧日的情形就会闪现,在与不在,还不都需要活下去。 既然活下去,那么自然都是差不多的内容。 可是心头是温暖而充实的。 以致于想起了永远也无法再见叶成林了,她心中的痛,更像是一种冰冷,宛如一根冰刺般横在心头,又堵又冷,还非常郁闷。 这时候夜鸟“呀”的一声飞起。 于承珠喃喃道:“是呀,我还不是孤单的,还有花,还有树,还有鸟,还有记忆。” 她开始哭得累了,人迷迷糊糊的,可她不想在这里倒下。 于是默默念起了经文,想到那是五婆婆留给她的,于承珠又是淡然一笑。 也许这就是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吧,彼此之间相处时日并不长,可是很宁静,很美好,五婆婆还以自己的方式留给她祝福。 于承珠轻声道:“我就以这段经文来祝福云凤姐姐,不管她到了哪里,都希望她获得平安喜乐。” 她不禁想到一开始重逢时,她想过要劝凌云凤珍惜感情,而今人各有志,而且她自己的事也是一团糟,又拿什么去劝别人呢? 起码凌云凤还是自由的,或许对她来说,这就是幸福吧。 正如此刻的于承珠,不管做了多少的错事,可是为了心中的真情去怀念和祝福别人,这何尝不是幸福。 念了一会儿,于承珠开始清醒过来,心道:“假如一开始我就懂得这篇经文,那么很多事情就不会发生了。” 她是产生了后悔,假如没有发生一些事,甚至没有于承珠这个人,那该多好。 只是她明白,如果不是发生了一些事,她是不会对这种浅白的经文产生兴趣,会用心记忆的。 那么就算听到了,又有什么用呢。 也许就是要经历千山万水,才明白眼前的简单,那就是幸福,才能嚼得菜根香吧。 于承珠的杂念飘浮,正如内心的情绪,她也不急着收敛震慑,反而一边观看着这些情绪,一边静静地念起了经文。 慢慢地思绪沉淀,她的心思越来越集中在念经文上。 于承珠的头脑越来越宁静,心道:“看来这段经文很适合让我过渡,把杂乱的心思沉淀下来,然后就可以继续习练玄功要诀了。” 她伤后到现在,身体一直没有痊愈过。 也尝试着用《玄功要诀》的法子习练,可是心静不下来,每每要用很大的意志力才可以震慑纷乱的心神,很多时候,还是剪不断,理还乱,越是在意,欲速则不达。 她也不敢强行修炼,要不然,很容易走火入魔。 而无意间念了经文,心情安宁了,又很容易入睡。 现在才想起,可以先念经文,然后再习练《玄功要诀》,这样结合起来才是完整的过程。 要不然的话,她习练的内功心法,就如同她的人生一样,是零零碎碎,不曾整理归纳,融为一体的。 这样免不了今天这样,明天那样。 也许早一点整理归纳,把片段归入整个过程中,摆放到合适的位置,这样就可以让自己的人生纳入正轨。 而这样才是真正属于自己的人生。 以前她是独立,不过在独立中,也有依赖,独立得不完整,也不完全,以致于横生事端。 而纷纷扰扰过去后,这才明白,她的人生还有缺口,还需要用她的独立去修弥。 这样的经历,对于承珠而言,未尝不是好事。 只不过,牺牲的人太多了。 有一些还是没必要牺牲的。 早知道是为了这么一点,而平白牺牲那么多人,真的可以早一点做出规划和选择。 而当时真的是不知道,走了这么一程之后,那才明白,竟然只是这么一点点而已。 而一点点的背后,那是日积月累,是一个系统的过程。 于承珠沉浸在感悟之中,口中不禁念道:“若饿兽围绕,利牙爪可怖,念彼观音力,疾走无边方。” 经文犹未念完,忽听狼嚎之声传来。 第四百六十五章 狼窟尽头有奇女 而且还不是一声狼嚎,而是一声接着一声。 听着像是群狼饿嗥,于承珠听得心神不宁,不愿再念经文了。 这时候的于承珠情绪挥发掉了,神智回来了,心道:“都过了这许多时候了,怎么施无求和聂青宛还没听到音讯,难道说,他们碰到了狼?” 这个念头一起,心越发的不安定。 索性将宽大的袍子一脱,把藏在衣袍内的白云和青冥两把宝剑仗在手中,她循着狼嚎,施展轻功前去。 于承珠几个起落,来到山坳,只见一群狼眼睛碧绿,一见生人马上又嚎叫,还有几只狼索性扑了上来。 于承珠一身好武功怎么会害怕这么一群狼。 她微微一笑,忽然一声清啸,白云剑与青冥剑展开,银光四泻,剑影纵横。 狼看到亮光,不由得往后退。 可先前几只狼已经冲过来了,有一只狼还咬着白云剑不放,于承珠又是一声清啸,手上稍稍使力,沿着狼嘴划下去,那只狼已经毙命。 群狼都饿极了,一见有狼死了,马上过来啃尸体。 于承珠见状,不由得摇头,心道:“畜生就是畜生,哪有什么礼仪道德可以讲,它们为的就只是生存而已。” 此念一起,心中忽然一动,暗道:“我为了爱情,这样弑杀师母,屠杀师妹,与禽兽何异呢?” 她看到群狼狰狞抢食的模样,不由得一阵恶心,原来自己就是这等样子。 于承珠心中惨然,道:“罢了,罢了,我是这般摸样,那又如何配得上师父。” 她那时候变老时,就觉得时光荏苒,再不抓紧就没机会了。 可现在看到群狼争食,连同类都吃。 如果自己就是这等摸样,那是比年老更可悲。 张丹枫那是连仙女都配得上的,怎么会看上禽兽不如的自己呢? 可笑的是,刚才她在哭的时候,听到夜鸟飞起,还以为是自己的稀世才貌,引得花飞鸟落,原来都是幻梦一场。 真正的自己就是眼前的狼。 于承珠忍不住笑,是狂笑,也是惨笑。 偏偏这时,传来了哭声。 呜哇,呜哇,呜哇! 声音清脆而宏亮,像是一个女婴在哭。 于承珠蘧然一惊,心道:“这里很偏僻,怎么会有孩童?” 她柔声道:“孩子,你在哪里?” 隐隐听到声音就在前面,于承珠寻声而去,几只狼发现她靠近,又要围着她,却被她挥袖驱散。 这一次的于承珠不想再用剑伤它们,它们只是为了寻食而已,一旦被伤见血,只怕又要成为同类的腹中美食。 它们伤人是为了活下去,那么她呢,无缘无故地去伤害它们作甚? 此念一起,于承珠又暗暗高兴,心道:“假如事发之前,我也有这样的想法,多考虑几步的话,那么情形就又不同了。” 一旦想起可以挽回悲剧的发生,可以重新回到过去平静的生活,于承珠又是心头一暖。 这个念头圆了她的梦,自己的需要得到了满足,又何必让身边的物事多流血牺牲呢。 于是她只是把内力贯注在衣袖上,狼还未沾上衣服,马上被劲风拂开,跌跌冲冲地滚出很远。 打发了也就是了。 不远处有一个山窟,于承珠提剑当做是灯笼,才靠近只觉得一股腥臭散发而来,几欲作呕。 她咳嗽几声,忽然想到了凌云凤留下的碧灵丹,当下取出一颗含在口中。 接着又想起施无求留给她的迷香,其中有紫玉丁香的成分,她心中一动,暗道:“紫玉丁香有驱散异味之效,虽然制成了迷药,可是碧灵丹能解百毒,现在倒是可以交替使用。” 想到这里,她闪过一边,发了一颗迷烟弹。 然后掩袖躲在一边,另一手以袖作扇,不断地向山窟内扇风。 不一会儿没有被驱散的狼,闻到了迷烟,一只一只都倒下。 而于承珠担心里面有孩童,所以扇风时非常小心,只是要借着紫玉丁香的效果,并不想孩子有什么事情。 所以她也不敢多扇,只要驱散腥臭即可。 然后还留心听孩童的哭声,只听哭声不绝,一声接着一声,并没有被迷烟所惑之相。 于承珠心头大喜,也就顾不得许多,一个“乳燕投林”的身法进入山窟,她屏住呼吸,幸好口中含着碧灵丹,并不觉得山窟还有异味,仗着宝剑发出的光亮,一步一步进入其中。 只听哭声越来越近,而山窟似乎走到了尽头,于承珠奇道:“明明听到了哭声,怎么就看不到人呢?” 要说被狼吃了,就不会出现哭声了。 这时候只听洞外有人叫道:“于姑娘,于姑娘!” 听着分明是施无求的叫声,于承珠心头一喜,原来他也来了。 接着有一个女声道:“啊呀,怎么这么多狼,难道中毒了?” 这声音不是别人,正是聂青宛。 原来他们还在。 于承珠不由得一笑,猛地回头,想要叫唤,可是一回头,就看到一个女孩,身躯赤裸,大约三四岁,她看到于承珠,惊恐万分,不断地跳跃,只见她全身白毛,跳跃如飞。 山窟中有回声,难怪听不真切。 居然就在左近。 于承珠笑道:“原来在这里呀!” 接着她高声道:“我在里面。” 这是对外面的施无求和聂青宛说的。 然后女孩发声咿呀,像是要说什么,却不可辨识。 于承珠笑道:“孩子,你别怕,我和你一样,我们都是人。” 说完她自己都要笑,自己是人难道还需要说吗?偏偏眼前的情景就是需要解释。 再想到自己居然要跟狼解释,说什么自己是人,这不是一个笑话吗? 所以她笑得灿烂之极。 女孩仿佛被感染了,眼中惊恐不变,却安静了很多。 于承珠道:“乖,我不会伤害你的,你很安全。” 她说得很慢,很柔和,女孩仿佛被催眠了一般,真的听她的话。 却听施无求打了一个哈欠,道:“于姑娘,你跟谁说话?” 施无求一听到于承珠的声音马上就进来了,正好听到于承珠和女孩说话,女孩倒没觉得什么,施无求却受了感染,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他听着倒要入睡了。 第四百六十六章 狼女有幸归师门 于承珠笑道:“我在这里!” 女孩听到有其他人的声音,又跳跃不安起来,于承珠道:“是自己人,不会伤害你的。” 女孩闪着大眼睛,似懂非懂中流露出惊恐,可于承珠的说话,她还是听的。 于承珠将剑往旁边一插,张开双臂,柔声道:“来!我带你出去,你跟着我好不好?” 话音未落,女孩却连跑带跳地冲进于承珠的怀里。 于承珠骤然抱着一个人,久违的母爱油然而生,她热泪盈眶,道:“好,好!谢谢你,孩子!” 她抱着的仿佛不是陌生的女孩,而是她失去的母爱。 对于吕择和潘芳,她有一份母爱,对流逝的腹中胎儿,她除了母爱还有愧疚。 她以为这一切都不会回来了,所以她委屈,觉得自己受了很多的亏欠,情感上得不到弥补。 而此刻女孩进入她的怀抱,于承珠顿时感觉到了补偿。 女孩虽然幼小,却也感受到了,她怯生生地要依靠在于承珠怀中,于承珠也不勉强她,就这也抱着也很好,所以她含笑轻抚着女孩。 却听“啊”的一声,施无求道:“这是什么?” 女孩忽然焦躁起来,她咿呀发声,虽然不可辨析,却可以感受到她的情绪不安。 于承珠柔声道:“乖,不怕,我在这里,你是安全的。” 女孩听闻,渐渐地乖了。 看得出来,她很听于承珠的话。 于承珠见状,更增了爱护之心。 施无求却过来掀开女孩的毛发,女孩瞪着眼睛,咧着嘴一呲牙。 于承珠道:“你惹她干嘛。” 施无求道:“她是谁?” 于承珠道:“我在这里看到的。” 施无求忽然想到了什么,东张西望起来。于承珠道:“你干什么?” 施无求道:“我想到了一件事,但是不敢确定,所以四下找找看。” 这时聂青宛也进来了,道:“你们干什么?” 于承珠道:“你轻一点,别吓到了她。” 聂青宛蹑手蹑脚,凑过来想看看女孩,女孩却往于承珠怀里一缩,于承珠笑道:“别怕。” 聂青宛倒是被她吓了一跳,道:“怎么看着像是你的女儿呢?” 于承珠忍不住绽颜,道:“如果真的是我的女儿,那真是上天的恩赐。” 这是她由衷之言,聂青宛却道:“一样收一个女儿,我还是情愿找一个好一点的。” 女孩眼睛眨了眨,也不知道她听懂了没有。 于承珠道:“还要找什么,她就是最好的。” 这么一说,女孩的眼中忽然涌出了泪水,于承珠又惊又喜,道:“你听懂了?” 女孩神情不变,也不知道她是真的,还是假的。 于承珠微微一笑,心道:“她还那么小,不懂也正常。” 聂青宛道:“她虽然不见得懂,可是她知道你说她好,这种话她爱听。” 于承珠道:“真的吗?那么她太难得了。” 话尤未落,只听施无求道:“快看,这是什么?” 于承珠顺着他的方向,只见他指着一块石板,石板上依稀看到有衣物之类的。 于承珠道:“我现在过去看看,说不定可以知道你的来历,你别怕,跟着我。” 女孩没有反应,却也没有焦躁不安。 于承珠抱着她过去,聂青宛拔起插在一旁的宝剑,借着光亮只见衣带已将腐烂,不过细细辨之,上面还有文字,字迹模糊可读。 于承珠想放下女孩,好好去看衣带上的文字,可是才有放下之意,女孩却嗯嗯啊啊的叫了起来,像是不愿意被放下。 聂青宛道:“你都多大了,怎么还要抱呀!” 于承珠道:“我就抱着她吧,要不你来替我举着剑。” 聂青宛道:“我也不愿意从你怀中把她抢走。” 施无求道:“谁要呀!” 他一开口,女孩又焦躁起来,于承珠道:“你少说话!一样开口,说点儿人话行不?” 施无求道:“又怎么了?我也是跟老虎一起长大的,搞不好,她就是跟狼一起长大的呢。” 聂青宛笑道:“你们还真是一对。” 于承珠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道:“那你还惹她?” 聂青宛道:“看到了同类了。” 于承珠一笑,借着剑光,细读衣带上的文字,聂青宛看不清文字,道:“上面写着什么呀。” 施无求道:“对呀,我也想知道。” 于承珠道:“上面说她父亲姓练,是一位穷书生,逃荒来此,母亲难产而死,她父亲就把她弃于华山之下,让出家人抚养。” 聂青宛道:“原来你姓练呀,这个姓很好听。” 于承珠道:“果然如你所料,她是被母狼乳大的。” 施无求道:“何以见得?” 于承珠道:“你看这衣服,应该是包在她身上的,可现在还看得出有被咬啮的迹象,只怕是母狼叼着她,把她拖来的。” 聂青宛道:“那她岂不是造化?” 被她一言提醒,于承珠道:“对呀,真是命大。” 施无求道:“她比我还命苦呢。” 于承珠笑道:“是呀。” 聂青宛道:“你们还真是同类。” 施无求却恼了,道:“谁跟她是同类呢!” 偶一回头,却见女孩瞪着眼睛,那眼睛仿佛是狼,隐隐还有狼火。 施无求吓了一跳,忽然想起一事,道:“你打算收养她?” 于承珠道:“不错,这孩子与我有缘,那么就跟着我吧。” 施无求道:“那你记得每天要掀开她的眼皮看看。” 于承珠愕道:“干什么?” 施无求道:“你已经是白眼狼了,什么不好养,还养一个狼女,小心也变成白眼狼,所以每天要掀开她的眼皮看看,看一下她的眼黑还有没有。” 聂青宛“噗嗤”一声笑出来,道:“你也别这么损好不好?” 施无求道:“你不是也恨她的吗?” 聂青宛道:“她做的那些事当然不能算是人做的,可是看她和凌云凤姐妹情深的样子,我又觉得她不会坏人。” 被他们一言提醒,于承珠宛如当头一盆冷水,她喃喃道:“我还有什么资格带徒弟呢?” 忽然想起她和凌云凤说笑,凌云凤看不惯霍天都居然有两名弟子,她说也要收一名弟子。 而于承珠笑着说,她也去帮着收一名弟子。 第四百六十七章 重塑自我因孩生 姐妹之间的言笑犹在耳边,可是人又在何方呢? 她真的就如名字所言,是凌云一凤,远飞渺渺。 人各有志,何必勉强。 可是人走茶不凉,情谊永留存。 于承珠忽然起了一个主意,道:“我就代云凤姐姐收她为徒吧。” 聂青宛不解,道:“你要把她送给凌云凤?她已经走了。” 于承珠道:“不是,从此刻起,我不是于承珠,而是凌慕华。” 聂青宛道:“怎么又是凌慕华呢?” 于承珠道:“你不知道,云凤姐姐本来的名字叫凌慕华,凌云凤是她自己起的名字。” 聂青宛道:“怎么这么复杂!” 于承珠道:“她要做凌云一凤,就让她去做,按照自己的心意过日子,这是很开心的。” 说到这里,她忍不住低下了头。 施无求道:“我知道了,也许我们不理解,可是当你在做一些事时,只要它是按照你的心意来的,你也会感到开心。” 聂青宛道:“这岂不是很可怕?”她已经听懂了。 于承珠面色一变,施无求道:“我们看着可怕,可这是她难得的顺着自己的心意所做的事情。” 聂青宛道:“你说话很奇怪,怎么没有是非观念的呢?” 施无求道:“是非观念惹是非!她并没有伤害我们,而且也没有理由来伤害我们,她只是想做自己爱做的事情罢了,只不过这件事伤害了别人,可是如果要她做好人,那么她就要憋屈了,这件事其实都说不上好,总有人要受伤。” 聂青宛想跟他争辩,可是想想也对。 于承珠道:“假如没有这件事就好了。” 聂青宛忍不住道:“对。” 于承珠道:“那么我就叫凌慕华,暂时让我当做没有这件事的发生,给孩子一个美好的印象。” 聂青宛道:“你要给她一个好印象?” 她实在想不明白,于承珠道:“她难道不知道被温柔对待,值得更好的拥有?” 聂青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施无求却忍不住微笑。 于承珠道:“世人只知道要孩子如何孝顺,如何做好人,却不怎么想过,自己去为孩子做些什么,让孩子拥有更好的。” 聂青宛道:“情绪之言,也许你碰到的是这样,可世间的情形不见得尽如你说的,也有对孩子很好的。” 施无求道:“她这么说,怕是还没放下,她渴望被成全。” 聂青宛待要反驳,却道:“不错,她可以有这样的想法。” 施无求道:“我也不来劝你了,劝了也没用,可是你想给狼女更好的,这是让我感动的。” 于承珠道:“她面对的不是于承珠,而是凌慕华,之所以是凌慕华,那是因为我就作为凌姐姐另一个自我,算是她的替身吧。” 聂青宛道:“想不明白了,既然你做了离经叛道之事,可还是你想要的,应该是很有个性的,怎么现在又要做人家的替身呢?” 于承珠道:“凌云凤已经飞走了,她去追寻自己的梦想,享受梦想成真的过程。而凌慕华就好像是凌姐姐一开始时的摸样,在我心里也有想替她挽回,让她重回天山的想法,那么就让这个替身凌慕华来完成吧。” 聂青宛道:“是她又非她,却代替她进行了另一段人生。” 施无求道:“你怎么说得我头晕呢?” 聂青宛道:“我觉得眼下的才是真正的她。宁可委屈了自己,也要成全他人。” 施无求道:“难怪她会压抑自己那么多年。” 于承珠道:“不,我也没那么好,我想的只是自己的心愿,未必是凌姐姐要的。” 聂青宛道:“我看不是,凌云凤还是很爱霍天都的,未必不想和他覆水重收。” 施无求接道:“只是她更爱自己的梦想。” 聂青宛道:“在感情中,她算是自私的了。” 施无求道:“可是如果男人为了前途,暂时不跟女的见面,等功成名就之后再封妻荫子,也没什么不对,而凌云凤只是在走男人走的路,把男人那套模式套在了自己身上而已。” 聂青宛道:“只要两人都没有变,那么还是有相见挽回的时刻。” 于承珠道:“那么我就用这样的方式来替他们祝福,但愿这一天早一点来到吧。” 聂青宛忽然上下打量于承珠,于承珠道:“你干什么?” 聂青宛道:“我怎么觉得你其实很爱叶岛主的,你知不知道,刚才你说话的样子,像足了叶岛主。” 施无求道:“像足了,不见得吧。” 聂青宛道:“我是说神似,她说话的样子,我会一下子想起叶岛主。” 施无求道:“我怎么没想起呢?” 聂青宛不理他,继续道:“我觉得奇怪,既然你那么爱叶岛主,为什么又要舍弃他呢?” 于承珠道:“我不知道,只知道,假如可以重来的话,我但愿什么都没发生。” 施无求道:“你也接受事实吧,发生的就是发生了。” 于承珠道:“不说了,当着孩子的面呢,让我在这个孩子到来的生活中,好好地重新做一回自己吧。” 施无求摇头道:“自我都可以选择,可以尝试,你该是多幸福,可总是看不见你快乐。” 于承珠淡然一笑,柔声道:“我们走吧,从今以后我们住在一起。” 就这样于承珠带着狼女离开了狼窟,生活在一起。 于承珠也不想带着狼女下山,一来怕她不适应,二来狼女这个样子,只怕会吓到别人,增加不必要的麻烦。 而施无求和聂青宛也不想再碰到绿袍沧浪这些人,也就跟着一起住下。 别看狼女野性未驯,经常咬啮衣服,还不时发出怪叫,行为还不像人,可是她的到来给了于承珠莫大的安慰。 尤其是于承珠发现她根骨奇佳,是上乘的练武材料,不由得大喜,更是悉心栽培,为她固本培元,早一点打下武功底子。 为此施无求经常要上山采药,熬炼来了服侍狼女。 可狼女除了于承珠,对谁都不亲。 既然知道狼女姓练,那么于承珠就叫她“练儿”。 第四百六十八章 命运多舛偏珍爱 这一天练女白毛脱尽,还会叫“妈妈”了。 于承珠替她将宽大的袍子裁缝成暂时能套在身上的衣物。 也幸亏凌云凤留了这件宽袍,夜里可以给练儿当被子盖,白天有时候可以给她当衣服穿。 看到这件宽袍,于承珠又忍不住想到了凌云凤。 她暗道:“云凤姐姐,练儿就算是你和我共同领养的孩子吧。” 她还凭着记忆,把和凌云凤商议,印象中的反天山剑法刻在石壁上,聂青宛都在笑她,说道:“你到底是于承珠还是凌慕华?” 于承珠道:“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在做什么。” 聂青宛道:“那么你在做什么呢?” 于承珠道:“我在做喜欢的事情,把练儿好好地抚育成人。” 聂青宛倒是好奇,问道:“你准备怎么教?” 于承珠书香门第,练女却是狼女,根本不是一路的,难道还跟练女讲什么子曰诗云? 于承珠道:“尽力去教。”她也不知道怎么教,有时候跟练女说话,她似懂非懂,有时候她吟诗背文,都是小时候的记忆,练女时而听得入神,时而又焦躁跳跃。 于承珠也知道要把她教得温柔贤淑,那是没有办法的,可尽量把自己会的都教给她,让练女被抛弃的童年,多一点关爱。 因为要教练女,于承珠索性写起了日志,这本日志她要留给练女看,而且她也是存了一份负气的,这练女命运多舛,出生就死了母亲,还被父亲遗弃,被收养时,人家还不在意,结果被母狼叼走,幸好命不该绝,辗转碰到了她。 只是这一路过来,她虽然活得性命,却很难有人世间的关爱。 而如今既然到了于承珠手里,那么能尽一份力,就尽量多尽一份力。 同是天涯沦落人,看到了练女,于承珠也想到了自己。 她也不知道是在关爱着练女,还是在给自己弥补。 有时候她自己也会说出来,比如说练女要抱,看到了于承珠,练女很会撒娇,总是喜欢要抱,于承珠会笑着说,玉不琢,不成器。你要自己走。 可是说是这么说,往往过了一会儿,她就过去抱起练女。 两人享受这份天伦之乐。 于承珠心里在想,既然你的家人不要你,那么我就多爱你。总之,你再怎么样,我都尽可能让你得到最好的。 这样付出的时候,于承珠开始平衡了,也更美丽了。 她有时候抚着练女的毛发,笑着对她说,我家练儿是最好的,你越长越美了。 而施无求无意见看到,都会愣半晌,说道,你才是越来越美了呢。 可是于承珠写日志时,用的是凌慕华的口吻,好像是凌慕华在收养狼女一样。 她的日志施无求和聂青宛都在看,聂青宛道:“有时,我会分不清你到底是于承珠,还是凌慕华,怎么扮演得会这么像,我都不知道于承珠在哪里。” 她说的是看到日志的文字之后的感想。 施无求道:“明明收养她的是你,为什么要算人家的呢?”他为于承珠不忿。 于承珠却淡然一笑,没有解释。 还解释什么呢? 练女已经那么多的磨难,就让她有一个值得骄傲的师父吧。 于承珠忽然叹了一口气,说道:“假如就这么淡淡地望着,静静地守护着,不求发展,只要守住边界即可,这何尝不是好事。” 施无求一怔,怎么听着像是在说她和张丹枫。 施无求道:“可你表达了,也是好事,感情也就是要表达出来的。你看,当你说练儿好的时候,连她都非常开心。” 于承珠道:“她那么小,只要吃饱喝好,有动听的话,她自然开心了。但是长大了,就不同了。” 施无求点头,道:“有时候真希望不要长大。” 于承珠笑道:“孩子话,怎么可能不长大呢?如果不是长大了,我也不会碰到练儿,她可真是上天恩赐的礼物。” 施无求道:“那么你准备怎么办?” 于承珠道:“怎么办?自然是带着她到集市上买花布,为她量体裁衣了,她已经长大了,不能再穿别人的衣服,该有她自己的衣服了,我也想好好地为她打扮一下。” 说着她忍不住抚着练女的头发,说道:“我家练儿打扮起来,肯定是个美得不得了的美人。” 施无求说的是于承珠的将来,可于承珠王顾左右而言他。 施无求想把话题拉回来,可忽然叹了一口气,道:“练儿是越长越美了,可我担心她美艳有余,福泽不足。” 于承珠道:“又在胡说了。” 施无求道:“太过美艳,总是命运捉弄,与其赞她美丽,还不如让她静修福慧。” 于承珠一怔,这话说得倒是对的。 看不出来施无求平时疯疯癫癫,还会语无伦次,可是对练女真的不错,是一份真心。 于承珠拉过练女,道:“练儿,去谢谢你无求叔叔,他对你是真的好,将来有人真的对你好,你都要记住,不可以伤害人家。” 说着,她的眼泪又忍不住渗出来,她想到的是叶成林。 这番话是对练女说的,也是在提醒自己。 叶成林对她还有什么好说的,可是她却伤他最深。 练女似懂非懂,于承珠心道:“成林,如果有选择,我宁愿一直守在你身边。” 聂青宛道:“不是说去集市吗?怎么说个没完呢?” 于承珠擦了擦眼泪,道:“我总是想能有机会就尽量多教一点给练儿。” 聂青宛道:“来日方长,你又不是没有明天了。” 话音未落,却见施无求狠狠瞪了她一眼,喝道:“瞎说什么!” 聂青宛一嘟嘴,道:“说了又如何?” 她本就是无心之言,可被施无求这么一喝,倒不服气起来。 施无求道:“别胡说!” 聂青宛道:“你也太没情趣了,换了绿袍,他只会哈哈大笑。” 施无求道:“那么你去找他。” 聂青宛道:“要去找他早就去了,我又不喜欢他。” 施无求道:“就该让你多和不喜欢的人在一起!” 聂青宛道:“干什么?你想多亲近于姑娘,可是人家又有张大侠,又有叶岛主,什么时候轮到你了呢!” 第四百六十九章 初驯野性觅彩衣 聂青宛口无遮拦,心直口快,想到什么就直接说出来,于承珠是又好气,又好笑,还真的不能跟她多计较。 施无求却是真的气了,他脸色都变了。 于承珠笑道:“你们两个是不是跟练儿一样大呀?” 她看他们都像是孩子。 一语未已,却听两人同时道:“胡说,谁像她了。” 居然同时开口,同时闭嘴,像是约好了似的。 于承珠忍不住好笑,道:“像我们练儿,又有什么不好呢?” 练女也不知道听懂了没有,居然一笑。 于承珠道:“今天师父带你去买花布,为你好好地打扮。你们谁要跟着去?” 最后一句是问他们两个的,可是两人都是一撇头,道:“不去!” 于承珠道:“那么你们在家就别吵,乖乖的。” 聂青宛道:“你在说练儿呢,还是说我们呢?” 于承珠道:“你说呢?” 施无求道:“依我看,她还觉得我们不如她的练儿呢。” 于承珠笑道:“还真是这样。”一句话没说完,她已经笑弯了腰。 聂青宛道:“你还真了解她,要不,陪她去吧。” 施无求道:“才不呢,女人家挑衣服时间可长着呢。” 于承珠道:“那么你就替我们看家吧。” 说着便牵着练儿的手,两人一道出门,一路走,于承珠还一路给练儿讲解,这是什么,那又是什么。 施无求望着她的背影怔怔出神。 聂青宛道:“你想去就去吧。” 施无求道:“默默地关注,难道不是最好的方式吗?” 聂青宛道:“那是她说的。” 施无求道:“她也是这么想的。” 聂青宛道:“可你不同,现在于姑娘需要有人照顾,你去告诉她,那也无妨呀。” 施无求苦笑道:“她的心思都放在了狼女身上,怎么会想到我?而且,她也遭受了连番打击,何必再让她面对不想面对,不喜欢的事呢?” 聂青宛道:“那么你呢?你就不为自己打算?” 施无求道:“我也不知道你想干什么,明明可以不用浪费时间,去过自己想过的生活,可你为什么放弃呢?” 聂青宛道:“你这是赶我走吗?” 施无求道:“就事论事。” 聂青宛了解他的脾气,知道他毫无城府,当下道:“我为的是我的心。” 施无求道:“我也为的是我的心。” 聂青宛不禁一跺足,说来说去,都没个突破,都在原地打转,她自己也感到气闷,这一跺足不要紧,接着又跺了几下。 只听悉悉声响,聂青宛道:“什么?” 于承珠在华山上搭了一个茅舍,可是练女住惯了山洞,把她抱到茅舍里,她会不习惯,所以也会和练女住在黄龙洞中,为的是方便照顾练女。 眼下在黄龙洞中,聂青宛顿足,却听到有什么东西掉落的声音,不禁大为好奇。 施无求早就发现了,当下跑过去寻看,只听他“啊”的一声。 聂青宛道:“无求哥哥,你怎么了。” 施无求道:“没,没什么。” 他越是这么说,聂青宛听了越发起了疑心,当下身形一跃,跳了过去,施无求见她来了,连忙把东西往身后一藏,道:“宛妹,真的没什么。” 聂青宛道:“不对,你不会撒谎的,现在看你这样,就知道有鬼,有什么好东西,拿出来看看。” 说着把手一张,施无求知道瞒不过,只得把物事给了她,聂青宛只见眼前一亮,施无求拿出来的是一幅画轴,上面赫然画着一个中年书生,只见他丰神俊朗,分明就是张丹枫。 聂青宛还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再仔细一看,怎么不是张丹枫来着。 这一笔一画,不知道倾注了多少的心血。 要多少思念,才能画得如此之像。 连才见过寥寥几面的聂青宛,也一看便知那是谁。 聂青宛叹道:“看来她从来也没忘记过她的师父。” 施无求道:“怎见得就是她画的。” 聂青宛道:“你还不接受事实吗?我们之中除了她之外,谁还会画画?难道是练儿?” 施无求道:“练儿怎么可能!” 他本来还想说,我都可能学得比她快呢。可这句话没有出口,硬生生的吞下了。 他很清楚聂青宛的意思,还能是谁? 能把张丹枫画得如此之像,只能是于承珠。 而且就算他和聂青宛会画画,也不会画张丹枫。这幅画不是于承珠画的,又会是谁? 施无求心中酸楚,苦笑道:“要磨尽多少黄昏黑夜,才能画得如此神似。她从来也没有忘记过,恐怕也不想忘记。” 聂青宛道:“你想哭就哭吧。” 施无求忽然怒道:“你的话也太多了。” 聂青宛道:“本来我还想劝你向她表白,可是看到了这幅画,就知道只是自取其辱,没有必要。但她对她师父怎么样,你对她也就怎么样,你发脾气,我不怪你。” 施无求冲口道:“不用你可怜!” 说着转身就走,聂青宛道:“你去哪里?” 施无求道:“不用你管。” 聂青宛道:“你去找她吗?” 施无求本来已经走出去了,忽然回头道:“你把画放回原样,不得有损坏,知道吗?” 说着还瞪了她一眼,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聂青宛知道他是去找于承珠,施无求还能去哪里,想想他们之间追追逐逐,想要的,都是求不得,爱自己的,都不是想要的。 聂青宛也忍不住摇头,她自言自语道:“我为什么要毁坏她的画呢?画得这样好。” 说着把画轴卷了起来,她又道:“如果有人对我也是这般好,那该多好呀。” 话音未落,只听一个声音传来:“我对你也是这般好,怎么那就是不理我?” 聂青宛一惊,手里的画卷差一点跌落尘埃。 于承珠带着练儿下山到集市,练儿第一次下山,看什么都新鲜,也有人看她长得美丽,不时地逗她。 练儿时而一笑,时而转头不理人,时而龇牙咧嘴去吓唬别人。 于承珠不禁笑道:“练儿,人家是喜欢你,没有恶意的,别去吓唬人。” 练儿是出于本能,可是这样引起骚乱的,假如被人知道她是狼女,又不知道要生出什么事端来了呢。 第四百七十章 集市疑踪知何人 练女果然听话,于承珠一说,她就乖了。 于承珠微微一笑,忽然想到一件事,不由得沉吟起来。 如果在山里,没见到什么人的,自然可以练儿练儿的叫她,但到了外面,人人都有名字,人有人名,猫有猫名,练儿怎么可以没有名字呢。 名字也是代表一个人的尊严。 于承珠心道:“对呀,我们家的练儿不能没有名字,我要给她起一个名字,这样她就真正是一个人,狼女的经历,才会成为过去。” 想到练儿从此有了新的人生起点,于承珠由衷的开心,她知道如果可以的话,自己也想重新拥有人生的起点。 有选择真好。 她的梦想在狼女练儿身上实现,叫她怎么不欣慰。 在她开心之余,也忍不住为远在天边的凌云凤祝福:“云凤姐姐,你和霍天都峨眉结缡,天山归隐,华山诀别,我知道你在追求自我的同时,也放不下和霍天都的感情。那么就让你遗留下来的心思,让我来守护,有机会的话,加以实现。” 于承珠知道与凌云凤也许后会无期,可是情谊发生了就是发生了,不管后来走向何处,彼此都是真诚的。 而现在这样就是对彼此情谊最好的祝福和留念,发生了,尽量珍惜,已失去,不要过多纠缠。 没想到陪着练儿看花布,都可以想通很多,于承珠这一番开心非同小可,竟由着练女随意挑选,只要她喜欢的,自己就去买下来。 于承珠也感到不好,这样的话太过纵意任性了,只怕对孩子将来不利。 假如施无求和聂青宛在身边,恐怕要说三道四了,不过再一想,就这么任性一回吧! 于承珠不禁含笑,她知道任性的那种酣畅淋漓的感觉,这是难得的体验。 只是眼前一花,好像看到了一个白色人影,仿佛是张丹枫出现在她面前。 于承珠一怔,心道:“师父、师父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定了定神,再看时,真的有一个人影从她身前走过,瞧着身影,和张丹枫少说也有七八分相像。 于承珠一颗心都要从胸腔里跳出来,真的是师父吗?她不禁急奔几步,要想看看经过之人的身影。 可才跑几步,就被集市里的人隔开了,于承珠大急,她可不能再失去师父了。那一晚眼看着就要捞到师父的手臂,可一个大浪袭来,师父顿时被波浪卷走了。 于承珠一咬牙,心道:“就算他要责要罚,要打要杀,我都毫无怨言!” 人固有一死,假如死在师父张丹枫手里,她死而无憾。 想到这里,于承珠不顾一切,竟然在集市上施展起“穿花绕树”的轻功来,顾不得惊世骇俗。 四周的人只觉得眼前一花,身边有人窜过,刚要骂人,声音还未吐出喉咙,人影早就不见了。 还有人疑神疑鬼,是撞了什么邪? 还是自己产生了幻觉? 不一会儿,于承珠已经到了那人身后,她强自按捺喜悦和紧张的心情,在人家身后轻轻一拍。 这一瞬间,于承珠也不知道是开心还是紧张,她的身子都忍不住颤抖起来。 而来人一回头,于承珠的心顿时坠落,如同星星下坠在无边的暗夜中。 他只是背影像而已,正面根本不是。 那人还客客气气地问:“姑娘,你找谁?” 于承珠强颜欢笑,说了一句客气话。 她都快哭出来了,原来不是他。 心情正黯然着,忽见又是一条白色的身影闪过,于承珠心道:“难道我认错人了?刚刚看到的是这人?” 心念一起,胸腔里又是热血上涌,她不加思索,马上再施展“穿花绕树”的轻功,这么一来,大家都察觉到了,有的开始骂人了。 于承珠来了个充耳不闻,继续赶超,这次她有了心理准备,知道不一定会是师父,所以心情没那么激动。 那人果然不是,这次没上次那么客气,只听那人骂道:“光天化日,岂有不知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 假如换了几年前,这几句话足够于承珠臊一阵子的了。 可如今经历得多了,不知不觉也坚强起来,这一点痛骂又算什么。 本来于承珠还要打招呼一番的,可听到那人说话这么不客气,也就省下了,低着头独自回去。 这时又听那人道:“认错了都不知道打招呼,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于承珠几乎要笑出来,怎么都是他一个人的说话,看到他的样子,吓也被吓走了,有好的也不会给他。 谁还愿意跟他打交道,领受倒霉呢! 于承珠心道:“我要告诉练儿去!” 不错,练女无意间会流露出狼性来,她是不自知,可无端吓唬到了别人,对自己终究不利。这要跟她说的。 想到练女,于承珠忽然神情一变,差一点叫出声来:“不好!” 她见了与师父张丹枫相似的背影,情不自禁就追赶过去,竟然把练儿落下了。 练儿到底还是一个孩子,她还第一次出门到集市,可集市上龙蛇混杂,谁知道会碰到什么人呢? 于承珠情急之下,不禁加快脚步回到原地,想找回练女,可原地早已空空如也,于承珠问摊主:“有没有看到刚才的小孩?” 练女穿着大人改制的旧衣服,那是比较有特征的,摊主道:“她一个人走到那边去了。” 于承珠马上顺着方向要追,却听摊主叫道:“你的花布!” 人家都已经包好了,本来想给于承珠,可她人影一晃就没了,练女才多大,怎么能把布块交给她呢! 于承珠接过后说了一声:“谢谢!” 下意识还要给银子,摊主道:“你已经给过了。” 于承珠脸一红,怎么今天做事这么慌里慌张,没有头绪呢! 她走后,只听摊主叹道:“有什么要紧事,连孩子都不顾了呢!她看着像是要倒霉的样子!” 话音未落,只听有人嘿嘿冷笑道:“她的运气什么时候好过,都是被她自己折腾自己。” 于承珠一点都发现集市的异样,还在不停地找练女,到了后来索性大叫:“练儿,练儿!你在哪里?” 第四百七十一章 失而复得喜悦生 于承珠只觉得五内俱焚,口干舌燥,第一次感受到了孩子失踪带来的痛苦。 于承珠心道:“我不能没有练儿!” 思虑至此,她只觉得胸肋间一痛,知道是情感太过激烈,引发的思虑过重。 再这样下去,别说找到练女了,她自己都是方寸大乱,手足无措。 于承珠强自收摄心神,暗暗提醒自己:“不行,我不能乱,千万不能乱!” 可她的意志犹如清水,烦乱之情却如大海,清水进入海洋,哪里还有踪影?马上也被感染为发咸的海水。 而且越是告诫自己,她的心就越发的“咚咚”乱跳。 于承珠长吸了一口气,开始默念起《普门品》来。 不错,五婆婆那时候走失了孙子,她就一直在念经,也许别人看着会笑她迷信,这又有什么用。 可也只有身受过那种五内焦躁,身边什么人都不可依靠的感受,才会明白有一个身心的寄托,该是多么安心清净的感觉。 眼下于承珠还能求告何人,只能依靠着冥冥之中的神圣,寻祈一份庇怜。 她默默地念道:“或在须弥峰。为人所推堕。念彼观音力。如日虚空住。 或被恶人逐。堕落金刚山。念彼观音力。不能损一毛。 或值怨贼绕。各执刀加害。念彼观音力。咸即起慈心。” 说来也奇怪,她仿佛心灵有了寄托,不再是孤单一个人了。 这时候她默运内力,使用起《玄功要诀》里记载的心法,当下四周虽喧,却如同寂静一片。 她让自己耳聪目明,留心练女的生息。 自从得到了凌云凤留下的,用天山雪莲炮制的碧灵丹,她服用后,体内的瘀湿渐渐消除,再修炼内力,会事半功倍。 所以她往往先念经文,让心情平静放松下来,然后再运《玄功要诀》。 到了后来每天照顾练女,爱心的付出也让她的精力得到更好地释放,她累起来哪里有心思再去想别的? 所以往往是一坐下来,就昏昏欲睡,然后默运玄功,很容易就行走周天,达成循环。 带领着练女是不轻松的,却也是快乐和提供方便的。 于承珠也记不清多久没有先念经文,再运内力了。 这都是练儿的功劳。 真没想到,如今还要用过去常用的方法来寻找练儿,本来以为有了练儿,一切都有了新的起点了呢。 于承珠忍不住摇头。 今天的事情真是稀奇,一个和张丹枫相似的人影,就把于承珠本来平静的心情又弄得涟漪四起。 然后练儿又失踪了。 于承珠又回到了往昔的情景。 好像练儿从来也没来过,可是她知道这其中是不同的。 没有练儿,她就不会那么投入地活着。 别看每个人都在活着,可是每个人的投入性都是不同的。 越是投入,越有生命力。 生命看似是爹妈给的,其实也是自己造就的。 每个人都有选择权,去选择对自己的生活投入多少。 于承珠忍不住好笑,怎么这时候,想法还这么多。 可奇怪的是她还因此耳聪目明起来,还真的听到了女孩的叫声,在十丈开外。 一听到可能有练儿的下落,于承珠的精神又来了。 只有她自己知道,练儿在与不在,她的精神完全不同。 之前吕择和潘芳在她身边时,也是如此。 难怪他们走后,她会那么难过。 前尘往事重叠起来,都是相同的事情,都是相同的感受,可是精神不同了。 原来哪怕是相同的事情,经历多了,就会不一样。 于承珠耳边生风,她也顾不得周围,只要看到练儿即可。 而周围人大惊,只见她脚步细碎,一会儿就跑到了很远。 刚才被她经过身边的人,这下更确定撞邪了,纷纷离开。 于承珠只顾着往前面跑,却没注意到身边的人越来越少了。 甚至有人看到她,马上就让开。 这样于承珠面前就是空荡荡的。 一看到这个情景,于承珠忽然产生了一个念头:“这里是华山下,师父的摸样是江南书生,这等人物平时都很少看见,怎么无端会出现两个呢?” 如果不是眼前突然空出来了,她也不会这么去想。 其实平时别说是两个江南书生了,就算是十个,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儿。 于承珠真的疑惑是,怎么都在她面前出现,像是故意的。 而且她去追那与张丹枫相似的背影,马上练儿就走失了。 这是偶然?还是设计好的? 要说偶然,平时见到江南书生摸样的人都不容易,怎么会这么巧? 那么既然是设计好的,又是谁呢? 于承珠思犹未尽,只听练儿叫了一声,这一次听得真切,不但是女孩的声音,而且是练儿的声音。 于承珠又惊又喜,真有失而复得的感觉,她唤道:“练儿,师父在这里,你在吗?” 她刚说完,只听练儿又叫了一声,这一次叫得很短很闷,像是刚开口,就被人捂住了口。 于承珠明白了,将青冥剑一亮,道:“朋友,划个道儿出来吧。” 话音刚落,只听有人“啊”了一声,声音中露出痛楚来。 接着练儿从街边板门里跌跌撞撞地跑出来。 于承珠一见之下,大喜过望,急忙一个“海燕掠波”窜过去,将练儿抱起,同时腰身一转,空中旋身,接着拔高,趁着这个时候与练儿多相处一会儿。 而练儿乍然高飞,她乐得笑开了花。 看到练儿的欢笑,于承珠心中顿时充溢着满满的喜悦。 有练儿在,真好。 于承珠悠悠缓缓地坠地,轻轻放下练儿。 这时候她拔出背上的白云剑,在她眼前已经多了十多个壮汉,一个个刀光如雪。 幸亏是于承珠运用了轻功,抱着练儿空中旋转,再缓缓落地。 她这是出于本能的反应。 殊不知,幸亏如此,要不然的话,在她转腰的原地,已经冲过来三名壮汉,而她腾跃而起的地方,跑来了五个壮汉。 假如她落地挨的近一点,又有四把刀等着她。 于承珠用眼角的余光一扫,冷笑道:“倭寇打扮成什么样,都是倭寇!” 原来这十来个人都是倭人。 第四百七十二章 生活情境融入剑 于承珠忽然心中一动,就觉得奇怪。 倭人一般都在沿海一带行动,怎么会跑到华山一带来的呢? 思犹未已,四五把刀已经过来了,于承珠一见这运刀,心里又起了疑云。 于承珠与倭人打交道过好几次了,对于倭人的刀法有一些了解。 他们是长刃劈风,以劈、挑、刺、抹、磕为主,讲究的是简洁有效,每一刀出去必须有效果。 倭人是带着目的性在用刀的。 所以基本路数是直来直去,奔着目的去的。而且目的也往往简明易见。 这样的刀法很少有花哨。 可这次的倭人不同了,虽然也力求效果,但于承珠一剑过去,只见一把刀居然滴溜溜打转,一会儿功夫就把于承珠的来招化解于无形。 这哪里是什么倭人的刀法,分明是峨眉刺的用法。 明明不是倭人,却在冒充,分明另有所图。 倭人又不是什么体面的身份,很多百姓提到就咬牙切齿,冒充他们又有什么好玩的呢? 难道他们也跟练儿一样大?还在贪玩儿不成! 一会儿功夫,于承珠剑刺,削挑,擦抹,几个动作一气呵成,只听“叮当”之声连连,却是三四把刀被她的宝剑削断。 于承珠仗着剑利,不能刺伤对方,顺便削断兵刃也是好的。 果然那些人只顾着护住自己,不及照顾兵刃,不一会儿兵刃都一断为二。 更有甚者,有人长刀若水,闪闪透亮,整拦在于承珠身前,于承珠丝毫不客气,举剑“哐哐哐”连击三下,每一下都在刀身之上。 来人不明所以,挺刀一指,力贯刀身,谁知道不用力还好些,这一用力,只听“叮当”作响,那柄刀就像是春风吹拂,冰融大地。 那把刀竟然薄如春冰,立时裂为三截,而且不多不少,看上去每一截都像是计算好的,长短差不多。 那人一看之下,不由得一怔,接着都忍不住笑出来。 假如不知道的话,还真以为他一刀挥出,然后刀身寻断断坏,好像被他自己震断的一般。 这是何等威风!他自己都不禁得意起来。 可笑声才出口,只见于承珠将剑一引,她用了一个“粘”字诀,把对方的刀带过来,再来一招“推窗望月”,只见于承珠的剑,带着自己人的刀一股脑儿向自己推来。 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于是他的笑声还在喉咙里,却变成了尖叫,一边叫,一边还叹出一句来:“妈呀!” 他是双脚连跳,恨不得爹妈多生两条腿。 练儿从来没有看到过这样滑稽的情形,不由得“咯咯”笑出声来。 她一片童真,笑声非常有感染力,听得于承珠心头一暖,也不禁浮出了笑容。 可转眼之间,她又是面挾寒霜,道:“你们明明不是倭人,却为何要去冒充?” 这十来个人面面相觑,一人踏出,看得出来是领头的,他道:“倭人又不是好人,你又何必管那么多?” 于承珠冷笑道:“字正腔圆,分明是中州一带的口音。” 那人一怔,没想到于承珠是引诱他说话来着。 于承珠道:“你们做下了坏事就嫁祸给倭人,这算盘倒是打得很响呀!” 那人面色一沉,道:“说什么废话!” 于承珠知道是被说穿了,心里发虚。那人一挥手,十来个人一起涌上。 于承珠双剑一摆,也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只是于承珠心中一动,既然他们冒充倭人,而倭人讲究实效,不追求花哨,那她何必跟他们用太过上乘的招数。 心念一动,她使了一招“玉女穿针”,这本是很普通的招数,只是一剑使出之后,另外一剑也跟上,使的还是这一招“玉女穿针”。 只不过看似相同,其实出剑的方向略有不同,而且是后面那一剑比前一剑出剑时略慢,但是到了中途,两剑并行,接着又是后发先至。 众人一怔,还从来没看见过这样的招数,心中奇怪。 这时候于承珠的剑就到了。 她出手不再容情,这批恶人夺练儿在先,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准备拐卖,对于拐卖儿童,于承珠是非常痛恨的。 这一点又是让她庆幸的。 原来无论如何变,有一些东西都是不会变的。 不管是不是为了私欲,做出了什么事。 是好还是不好。 但是基本的认知依然不变。 于承珠看到不变的自己,还是觉得欣慰的。 她也不想变得连自己也不认识自己,变得连自己本身都失去了。 变得失去了人味儿。 这样的变代价太高了,变来又有何意义呢? 还是保持不动的好。 然后,她又知道这些人是冒充倭人,那么必然在进行不可告人的企图,这样的人容忍不得。 所以在出剑时,于承珠也不知不觉地用上了倭人的那一套,简洁求效。 能不废话就尽量不废话。 正如她的出剑。 于是那一剑剑刺胸口,锋扫咽喉,端的狠辣。 而且双剑并行,两厢合璧。 威力更为惊人。 于承珠乍然出手,转眼间就伤了三个人,这三个人受的都是重伤,不一会儿就咽气了。 她这路剑法一出,领头的人面色一变,马上将她包围。 于承珠道:“不是我要杀你们,而是多行不义必自毙!” 说着又过了五六招,这几招兔起鹘落,手法准确,而且都是双剑使用一样的招数。 于承珠发现这样使用起来更有效果。 这是她刚才的想法,她觉得很多事经历过了就会不一样,有些事情看似相同的,可是多经历一遍,情形也会不同。 于是她把这样的想法融入到剑法中。 一上手就觉得用得顺。 本来这就是她自己琢磨出来的,是她自己的想法和剑法。 这一刻她是脱离了张丹枫的教诲。 张丹枫教不出这样的剑法,这是真正属于她于承珠一个人的。 师傅领进门,修行在自身。 她在张丹枫教导的基础上,融合了自己的感悟,将双剑合璧发扬光大。 这一刻,于承珠也感到,这才是她在使剑。 之前只不过是在模仿,在学着用剑而已。 宝剑是被她继承下来了,但也不是真正属于她的。她只不过是个管家而已,并不是主人。 第四百七十三章 谋招何如谋人心 本来于承珠也没想到去创造剑法。 这都是受聂青宛的影响,聂青宛的经历让她对师父失望透顶,从而对自己产生了依赖,与其去学,还不如自己去创。 所以聂青宛喜欢表达自己,说出自己的看法。 同时她也喜欢动手,把原有的剑法按照不同的情形演练一遍,对她来说,这是打发无聊,是在玩儿。 可是玩儿着玩儿着,玩出了心得来。 于承珠和她接触生活了一阵子,她的脾性也感染到了于承珠。 于承珠偶尔也会按照她的方式来玩儿一番,放松心情。 这不玩不知道,一玩儿之下,她发现很多对剑法的认知,过去都因为自己想尊重师父,所以师父说什么就是什么,她也不敢逾越,以致于在头脑上设了框架,把自己给圈框住了。 而这么一玩儿,她会发现有很多自己的理解冒出来,这时候是特别愉悦的。 那时候她知道为什么聂青宛会原谅她了。 两人都是大逆不道,只不过聂青宛是被逼的,于承珠却是自主的。 但一样是要脱离了师父,走出自己的路来。 所以有了一种惺惺相惜,一看就知道是自己人的默契感。 这样一来,聂青宛不会真的跟她计较,反而在一起开心的生活了。 于承珠看似只是用了一手,而且很简单的,并不是破天荒,划时代的创新,只不过是把两个简单熟悉的招数,在组合上稍加变化而已。 连招式本身也没有多大的变化,有的是因地制宜而已。 这看起来不但是不起眼,甚至可以说看不出在创新,这不,还是在走老路。 只是把过去的路再走一遍而已。 算不得什么新鲜。 但是真的很有效果。 两剑使出的是相同的招数,一出手,就有重叠的感觉,分量感就不同。 非常有震慑人的功用。 对方一看,心就不由自主地一沉。 就会觉得这是一门了不起的武功。 所以于承珠暗暗好笑,不错,武功是人使出来的,也是使给人看的。 与其攻城,不如攻心。 与其谋招,不如谋心。 于是她继续这样用。 谁也不曾见过这等剑法,加上心神为于承珠的剑法所摄,动作都不如之前的灵活,一时之间,又重伤了五六人。 于承珠越使越欢悦,这一次是使剑使得最轻松最愉悦的一回了。 使着使着,她忽然想到了一点,也是刚才领悟到的。 自从她的心一直在思考时,是给她带来了烦恼,好像总有想不完的心事一样。 心潮涌动,犹如滔滔江水,不知何时是个尽头。 但从此刻起,她开始有了收获的感觉。 想得多是增加烦恼,但也有收益。 想到这里时,她左手白云剑划了一个弧形,而右手青冥剑则是直线来去。 一圆一直,相得益彰。 她还不是按照招式来使用的。 而是出剑时,意在剑先,无论左手白云剑出的是什么招式,总是有意无意间地圆寰有序,连绵不绝。 右手的青冥剑却是箭矢离弦,出手就要见效。 这样才使了三剑,于承珠忽然胸肋间一阵温暖,只觉得经络似在跳跃。 原来不知不觉之中,她左手的圆绵无尽之意,带动了心绪,这不正是她的心绪,不知何日尽,既然不知道,那么就不必问,也不必知晓了,顺其自然吧。 把这份烦恼转化为能使用之力。 说来也奇怪,当烦恼无尽时,她会痛苦,也会想着要去割断,可是剪不断,理还乱。 但是接受了,并且把它转换时,这时候就觉得力量源源不断,取之不尽,用之不竭,都是自发生成的。 这样一来,于承珠心中的欢悦难以言喻,从来不曾想到属于自己的,但是不要的东西,竟然可以派上那么大的用处。 而右手的青冥剑走的是直线,要的是跨越,是超越,烦恼无尽,可经历多了,感受多了,也就不外如是,又有什么好犯愁的呢。 所以这右手的青冥剑宛如时光,也许岁月无情,时光荏苒,都是一去不复返,可就因为不会回头,因此过去的终究会过去。 烦恼根本不需要太用力去对待,到了该过去的时候,自然而然就会过去,急什么呢? 感受到这一份心意,于承珠快乐得就像一只小鸟,恨不得腾飞展翅,高声歌唱。 这样的剑意,才是出自她于承珠的。 她是玄机门的弟子,可她也是她自己。 因而到了后来,她情不自禁,吟道:“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 吟哦未已,剑光如雪,一时间来人纷纷闪避,还有人躲闪不及,被伤了关节。 这一手还是学自凌云凤的,凌云凤的创意就是伤人关节,剑法奇诡。 于承珠自从会自己动手去创造时,思路特别开阔不说,连记性也好了很多,理解也加深了。 所以凌云凤才说了一遍,她不但记下了,而且连精义都在不自觉中自行琢磨,悄悄地融入进了使用的剑法中。 起先也只是被剑锋稍稍带到,可是于承珠乍见此情形,忽然心念一动,随手加了一式,那时候还是顺手,她就用剑身去敲打对方的关节,没想到一下子就奏效了,毕竟没人这样使用过。 完全是根据战时的情形临时发挥的,考验的是应变能力。 那人“啊呀”一声,跌倒在地,忍不住东滚西翻,痛苦不已。 于承珠暗暗咋舌,心道:“好厉害的剑法!”如果正式比试,这种招数还是嫌太过狠辣,但如果碰到对方是存心来欺负的,那么这就是最好的震慑人的招数。 有些事物的确不是完美的,可是要看应用,用得得法,大黄都可以救人,用得不得法,人参都可以杀人。 所以这种剑法但看如何应用,表面上的狠辣也只是毒蛇的牙,黄蜂的针,也是用来自保的武器罢了。 于是心术就变得更为重要了。 在这种剑法下,一旦受伤,就会痛苦不已,那么一定要用在恶人身上才行。 眼下这些人,哪一个是好人? 于承珠忍不住暗暗感激:“云凤姐姐,谢谢你留给了我这么好的东西,祝你平安快乐!” 第四百七十四章 战局之中领要义 于承珠这般想的时候,感觉自己不是孤单的,而是和凌云凤一起作战,心里特别温暖,也特别踏实。 一开始还是有意无意地去模仿凌云凤的剑法,到了后来,根本就是依照着自己的心意,来使用凌云凤的剑法,同时还结合了聂青宛的性子,随着情景的变化而发挥。 这一下在场冒充倭人的大汉都傻了眼,他们是有预谋,也有准备的,可是不曾想到,眼前的于承珠,跟他们了解的不一样。 于承珠进入他们中间,宛如切瓜菜一般,游刃有余。 领头人面色一沉,忽然把手一挥,只见他和其他三人一起就地一个“懒驴十八滚”,场中只有三四人围攻着于承珠。 本来几个人一起上,都不见得是于承珠的对手,何况现在是分散行事。 于承珠心道:“他们为何如此?” 她再一想,不由得心跳加快,暗道:“不好!” 她察觉了他们的用意,当下运剑如风,急着突围。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剩下的三四人别看人数少,可是拼了全力在阻拦,一个个舍生忘死,怎么也要缠住于承珠。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只听“叮当”之声不绝,却是于承珠奋力突围,可是几人拼死不让,剑锋过处,兵刃断为数截。 可他们非但不退,反而并肩共进。 要是换了平时,于承珠还心生佩服,倒要饶了他们。 可此时,反倒是心烦意乱,陡生恨意。 于承珠道:“是你们不知进退,可别怪我心狠手辣。” 长剑过处,只听一人“啊”的一声惨叫,这一下于承珠不容情,一招“白虹贯日”刺出,那人已经兵刃被削断,可还是举臂相拦,于承珠一咬牙,继续挥剑出手,那一剑刺中了来人的关节,也划伤了手臂。 这还是于承珠手下留情,如果再用力一点,那条手臂就和身体分家了。 饶是如此,那人痛得就地打滚,惨叫不觉。 于承珠听了惊心动魄,自从和练儿在一起之后,她的心变得柔软仁慈,此时不由得心道:“这般鬼哭狼嚎,被练儿听到,终究不好。” 她可真是一番慈母之心,不但要照顾练儿,连她的身心健康都顾虑到了,于是一狠心,索性再补一剑,将他结果,也让他少受点痛苦。 可是这么一来,其他几人都纷纷扑上,而这时,领头之人已经截获了练女。 原来他们分散兵力,为的就是截惑幼女。 于承珠这一急非同小可,她怎么可以跟练儿分开呢。 可越是急,就越是腾不出手来。 说来也奇怪,她靠着念经来让心平静下来,可是经文接触得多了,她的心仁慈柔和,对于杀戮,会有一种深切地排斥。 所以看到自己的狠辣造成了他人的痛苦,她反而会惴惴不安。 这样倒是让她又慢了一步。 于承珠一咬牙,索性施展轻功,一个“细胸巧翻云”翻跃过去,可只见那几人一起出手,“嗖嗖嗖”,十来片铁蒺藜应声而出。 于承珠人还在空中,顿时双剑齐出,想要斩落那些暗器。 可是心念一动,她人在空中,还腾不出手来发暗器,双剑合璧就是这点不好,如果两只手一起用剑,那么她的金花就无法出手,换了群起而攻之的情形,那么只能靠双剑之力,而无法借助暗器之功了。 于承珠想的是,就用当初从阿拉伯商人那边学来的暗器手法,将对方的暗器当做是自己的暗器,可是再一想,又不对。 练儿还在他们手里,可别伤了她。 这样一来,就慢了一下,一片铁蒺藜划过她的衣袖,衣袖被它拉开了一道口子。 于承珠秀眉一皱,忽然想道:“我可以攻袭其他人,独留劫走练儿的一个人就行了。” 心念到出,双剑连闪,只见半空中一片剑光,于承珠宛如御风而行,驾驭着剑光闪烁。 那领头人夺走练儿,其他三人随后掩护,只见半空,寒光不已,一片片铁蒺藜纷纷回转。 接着于承珠马上就到。 那三人看得眼花缭乱,却只觉得一痛,原来是铁蒺藜回来了,而且刺中了他们的关节。 这又是于承珠结合了凌云凤的剑法,化用到了暗器当中。 此刻是争夺练儿之战,马虎不得,多一个人帮忙也是好的。 因此于承珠用了凌云凤的剑法,糅合在暗器中,仿佛凌云凤在帮她一般。 那三人关节中了暗器,顿时翻滚在地,痛苦而叫。 于承珠却飘然落地,心中想道:“那次见了武当派的真武七截阵,倒是有了一些体会。” 她在旁边的树林里看得分明,武当派的真武七截阵两人联手,威力加倍,数人联手,威力更甚。 当时她也没有仔细品详,可是如今碰到了战局,不由自主地想到当日之战。 她心道:“我这样把云凤姐姐的剑法,以及青宛妹子的脾性都融入到了自己的武学修行中,这岂不是武当派的真武七截阵的要义吗?” 想到此处,心神欢悦。 不曾料想,这时候竟然会融会贯通,不知不觉地融为一炉,为己所用。 可是就在她高兴之余,领头人抱着练儿,滴溜溜跑得飞快,眼看就要跑出了于承珠的视线。 于承珠一咬牙,心道:“我也顾不得了。” 当下一狠心,一枚金花呼啸而出。 然后她加紧狂奔,就算是和练儿拉近了距离也是好的。 却听“啊”的一声长叫,领头人忽然“噗”的扑倒在地。 于承珠心跳加速,好像马上要从口腔里跳出来似的,她马上一个“燕子三抄水”,急跃过去。 人还未到,手臂已经伸出。 练儿被擒获,紧紧地被抱着,动弹不得,她涨红了小脸,拼命想挣扎。 蓦然身上一松,练儿的手脚可以活动了,可是继而被抛出。 她不由自主地大叫一声,可是声音刚出喉咙,只觉得身上一柔,仿佛被抱在母亲的怀里,又温暖又舒服,她叫了半声,另外半声就消失了。 练儿转头一看,只见于承珠不但用手臂圈环着她,还用自己的心贴在她的心口,两人的心跳渐渐跳成一致。 第四百七十五章 惊破霓裳羽衣曲 练儿不禁“咯咯”一笑,笑得宛如春花盛开。 看到她纯真无邪的笑脸,于承珠也忍不住心头一暖,也浮上了笑容。 于承珠身形一转,已将练儿抱稳。 练儿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当是跟她闹着玩儿,不由得又是喜笑颜开。 于承珠道:“练儿,你就拉着我的衣裙,我们过去看看。” 练儿点点头。于承珠是再也不敢和练儿分开了,谁知道还会出什么事。 在她心中,也暗暗责骂自己粗心大意,心道:“到底不是亲生的,不然哪有这样马虎的道理?” 这时候,她才感觉到,幸亏吕择和潘芳没有跟在身边,要不然,天晓得还会发生什么事呢。 不是第一次相见时,她就把两个小孩丢在父亲于谦的坟墓旁边,也全然不顾他们是否会害怕,是否会着凉,亏她还好意思说疼爱孩子,结果不是让两个孩子中了毒吗? 想起前景往事,于承珠背上的冷汗涔涔,这时才发现,两个孩子不跟着自己,真的是对他们有利的。 假如自己再这么粗心大意呢? 那么两个孩子岂不是一点保障都没有吗? 于承珠第一次认知到自己还没有带领孩子的资格,既然如此,当初那么伤心做什么?岂不是让孩子担心吗? 于承珠暗道:“你到底是真的对孩子好,还是要在孩子身上找到情感寄托?” 不想还好些,这么一想,顿时无地自容。 她枉为散花女侠,却只会在孩子身上找到安慰,一开始就是为了自己的私心而已。 于承珠脸一红。 她转头看到练儿开开心心地拉着她的衣裙,走起路来,还连走带跃,那时候衣裙微飘,看不清到底是练儿的衣衫,还是她自己的。 于承珠心中一动,道:“练儿,你有名字了,我叫你霓裳可好?” 练儿也似懂非懂,眨着眼睛,望着于承珠。 于承珠道:“练霓裳,练霓裳。”自己叫了两遍,只觉得挺顺口的,当下道:“以后你就叫练霓裳了。” 这时候练霓裳不知道是听懂了,还是没听懂,居然点了点头。 于承珠欢喜得恨不得把练霓裳抱起来,她心爱的弟子终于有了名字了。 而这时她到了领头人的身边。 于承珠道:“练儿,你在一边等着,师父一会儿就来。” 练霓裳点头,放开了她的衣裙,乖乖地站在一边。 于承珠微微一笑,收好了宝剑,然后留心察看领头人的尸体。 那领头人才扑倒就气绝了。 只见他腰后贴着一枚金花,这是自己的暗器,但是尽管打得很准,可于承珠出手时担心会伤到练霓裳,不敢太过用力,加上领头人一路奔跑,所以只是伤了皮肉,并不构成重伤。 怎么会才倒地就气绝了呢? 于承珠翻过领头人的尸身,仔细察看,这时候被她发现了一样物事,只见领头人的胸口璇玑穴上贴着一枚树叶。 树叶本是寻常之物,而且倒地时有一片落下,正好贴在胸口也是有可能的。 这并无异常之处。 可是于承珠发现,树叶的茎部切口平滑,不像是自然垂落,而像是被人掐落。 那么情况就是,有人见到不对劲,马上掐了一片树叶,把叶子当做暗器发出。 只是小小一枚叶片,居然有这般神威,领头人就是因为胸口受到重击,这才重心不稳,心力失衡之下,不但跌倒,还将练霓裳抛出。 也就是说这人是在帮助自己的,要不然的话,领头人掳走练霓裳,于承珠不得急成一团? 只是那人是谁呢? 能够用树叶当做暗器发出,又有如此神威,那是用了上乘的“飞花摘叶”的内力所为。 当今世上有这等造诣的,不会超过五个人。 于承珠心念一动,忽然想到一个人,骤然之间,面红耳赤,全身发烫起来。 她想到的不是别人,正是师父张丹枫。 只是如果没有发生弑杀师母,屠杀师妹的事情,师父是会如此帮她的,但是这么多事情一出现,师父为什么还要帮她呢? 难道说,师父还是当她是爱徒? 这个想法一冒出,顿时情绪不可压抑,喷薄而出。 于承珠忍不住想道:“他当我是爱徒,还是……” 她想的是师父是不是接受了她的痴情?想到这里,兴奋不已。 可再一想,不大可能吧。 忍不住又是叹了一口气。 她垂下头,再看到领头人的尸身时,不禁想道:“到底是不是师父,还不得而知呢,也许只是我的幻想呢?” 所以她有意无意间拈起那片树叶,可是不拈起还好,一拈起,又是心跳“砰砰砰”跳个不休。 原来树叶贴着领头人胸口的“璇玑穴”,就和她发出金花,贴在领头人的后腰的手法一模一样。 于承珠的金花暗器是出自云蕾亲授,她不但教了于承珠暗器的手法,也把“穿花绕树”的轻功和玄机百变剑法一起倾囊相授,还要于承珠继承她散花女侠的美名。 天底下会金花暗器的除了于承珠,那就是云蕾了。 可是云蕾已逝,那还有谁呢? 于承珠想到一个人。 不是别人。 正是张丹枫。 还是张丹枫。 不错,就是张丹枫。 怎么会是他呢? 云蕾的暗器手法没人再会使用了,除了她丈夫张丹枫。 两人日常生活在一起,彼此交流切磋,张丹枫会使用云蕾的暗器手法,又有什么奇怪呢? 他连云蕾的剑法都会了呢,一个人就可以使出双剑合璧的招数来。 于承珠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借着一口气的叹出,平衡一下心绪,暗道:“是不是因为师父太过聪明,他连师母的剑法都会使用了,所以无形中师母就变得可有可无了呢?只是,他们夫妻俩的闺房情趣而已,我又怎么可以当真呢?” 她心中暗暗为自己不懂得尊重师母而懊悔。 怎么可以只看到眼前的光彩呢? 她还是不够独立。 想到这一点,她不由得信心顿失,她知道,如果师父喜欢她,那一定是喜欢她的独立,她越独立,师父就越喜欢她。 所以她也会有意无意地往独立方向发展,可是如今仿佛一脚踏空。 第四百七十六章 渔阳鼙鼓动地来 于承珠沉吟道:“会不会是他呢?师父,是你吗?” 她一颗心乱糟糟的,又像是不知飘在了何处。 她也不知道眼下是盼着见到师父,还是怕见到师父。 假如当时的她更加独立一点,不跟着眼前看到的听到的,而是根据事理来进行分析,那么情形就不同了。 张丹枫好不容易才和云蕾成婚,他怎么会不珍惜她呢? 夫妻之间打情骂俏,彼此熟稔了,说话不那么讲究了,也是平常之事。 可又何必放在心上呢? 于承珠心道:“要说我是好人,弑杀师母原是误杀,恐怕如今连我自己也不会相信了。” 不错,她发现自己很工于心计,很会谋算。 如若不然,为什么这么在意张丹枫夫妇之间呢? 她早就想插进去了。 就这份用心,还有什么好隐瞒的? 至于她的失去,那都是借口。 尤其是练霓裳的到来,她付出了真情,也感受到了快乐,这时候自己的心再真实不过的显现出来了。 要想隐瞒,那是怎么也不会瞒得过她自己的。 于承珠苦笑了一声,心道:“自己做的事,总是要自己承担,何况,我被练儿依赖着,我要为她做一个好榜样,不能让她丢脸。” 想到这里,她笑着站起来,是呀,何必管它是是非非,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即可。 该来的,总是要来。 这么一想,于承珠的心也舒坦了,这时候她才想到,那人既然具备了上乘“飞花摘叶”的武功,可又出手那么毒辣,一招毙命,那是恨极了领头人劫夺练霓裳这等幼女的行为。 而且如果是张丹枫的话,他经历了丧女之痛,怎么会不痛恨拐走孩子的人呢? 这么一想,越发认为那人就是张丹枫。 而且,他什么都清楚,不出来相见也正常。 既然想清楚了,那么于承珠也就不纠结了,回头招呼道:“练儿,我们回去吧。” 练霓裳一听召唤,笑着蹦蹦跳跳地过来了。 于承珠恨不得马上将她抱起,这一刻不禁感到不知道还有没有来日,多和练女相处一会儿也是好的。 想到这里,又忍不住后悔,假如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那么和练女的相处时间岂不是多了很多,非常自由的。 只是再一想,生命不在于长度,而在于品质。 再怎么说,自己做的事,总是要自己去承担。 这就是给练儿最好的榜样。 于承珠含笑牵着练霓裳的手,忽然又想到,领头人是死了,他那些手下呢?虽然伤了关节,可也要及时处理。 于是她拉着练霓裳再回去,可是回去一看,就发现所有人的人都死了。 于承珠明明没有下重手,怎么会都死了呢? 于承珠忽然心念一动,放下练霓裳的小手,将每一个人都翻转过来,果不出其然,一个个胸口都是一片树叶。 看来那人已经早一步赶到这里,把所有的人都杀了。 那么他用的该是“踏雪无痕”的轻功,假如是张丹枫,确实有这份造诣。 这样一想,于承珠反而高兴,不禁抱起练霓裳,道:“练儿,你知不知道,你的师祖多么爱护你,为了你,杀了他们全体,谁让他们要夺走你的呢?” 练霓裳忽然一笑,也不知道听懂了没有。 于承珠心道:“此地不宜久留,还是带着练儿快点走吧。” 此刻不知怎么的,她心里有一种恐惧,非常害怕再失去练儿。 于是她暗暗叹了一口气,心道:“假如练儿早一点出现就好了,这样很多事就不会发生了。” 可马上一个声音出现了,告诉她:“怎么你自己的事不自己去承担,反而要赖在练儿身上呢?她才多大,承受得起吗?” 于承珠知道,这是心里另一个自我在和她对话,而且这个声音说得对。 奇怪的是,怎么她的体内会分裂成不同的自我呢? 难道是练了双剑合璧的作用? 记得以前虽然多愁善感,可是想法并没有那么多。 应该就是自己要一个人使出双剑合璧的绝招时,这时候想法就多了。 于承珠这才吁了一口气,笑了一笑。 原来如此。 这是武功带来的行为作用。 自己的行为和武艺息息相关。 那么不用过分担心,就静静地和它融合即可。 这时候只听“啊呀”一声,声音很熟悉,于承珠抬头一看,就看到施无求走了过来。 情形太诡异了,本来是集市的,可是镇上居然看不到一个人,老远就望到整条街上就只有于承珠抱着练霓裳。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是母女呢。 施无求道:“你也碰到情况了?” 于承珠听出端倪,道:“怎么了?” 是呀,什么叫“也碰到情况了”? 施无求道:“青宛被劫走了。” 于承珠一惊,道:“什么?” 施无求道:“我出来找你们,可是想起你的画还在洞里。” 于承珠顿时脸上发红,道:“你们看了我的画?” 施无求脸上露出不好意思来,道:“不是有心的,而是无意间顿足,太过用力,发现了这幅画,你其实画得很好。” 于承珠羞得抬不起头来。 怎么每次都是这样呢? 她想偷偷地为师父张丹枫做一点事,可是每一次都是不顺利。 在她画丹青时,那种天地之间只有她和恩师张丹枫的情形,是何等宁静快乐。 那一刻没有外界,什么都没有,仿佛混沌初开,可是只有她和他。 每一笔都是情意,都是她的心血,也是她的诉求。 她要的只是和张丹枫有一刻安宁的相处之地,方寸之间即可。 可是她营造的小世界总是频频被打破。 连这幅画也被发现了。 于承珠不愿意和他继续谈这个问题,她道:“无求,你知道吗?我们练儿有名字了。” 施无求一听,果然开心,道:“好呀,她终于是一个人了。” 于承珠也听了高兴,道:“她叫练霓裳。” 施无求道:“你给她买彩衣,然后叫她练霓裳,莫非是霓裳羽衣的意思?” 于承珠道:“是呀。” 施无求道:“霓裳彩衣,盛世锦织,但愿她今后一路顺遂,前程都是一片美景。” 第四百七十七章 画像事委说分明 于承珠大喜,道:“练儿,快点谢过无求伯伯。” 练霓裳真的说话了,她一字一字慢慢地说:“谢谢无求伯伯。” 施无求也大喜,道:“我们家裳儿真是聪明,将来一定非常得了。” 于承珠偷偷松了一口气,这时候她回过神来了,道:“青宛怎么了?” 施无求猝不及防,情绪差一点没有调整过来,顿时连连咳嗽。 练霓裳不禁“咭”的一声笑出来,然后还学着他的样子连连咳嗽。 于承珠被逗得哈哈大笑,所有的烦恼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施无求也不禁笑骂道:“小东西,什么不好学,去学这个。” 接着道:“于姑娘,是这样的,我想回去让她这幅画放好,毕竟这是你的一番心思。” 于承珠脸上一红,却没有说话。 施无求道:“可是才回去,就看到一条人影夹着青宛,远远离去,而你的画卷也在青宛手里。” 于承珠道:“你们拿我的画做什么?” 施无求道:“那恐怕是她拿在手里,来不及放下,就被来人劫走了。” 于承珠道:“你看到是谁了吗?” 施无求道:“我只看到一道绿影。” 于承珠道:“果然是他。” 施无求道:“你是说绿袍沧浪。” 于承珠道:“还会有谁?青宛武功不弱,等闲之辈根本近不了她的身周,像绿袍的手下比如赛伯温,路春娘和罗波。他们几个一起上的话,恐怕青宛难以应付,可是单单一个人,青宛就不会轻易被武功最高的赛伯温劫走。” 施无求道:“不错。” 继而他顿足,于承珠道:“你怎么了?” 施无求道:“绿袍对青宛早就垂涎三尺,这么被掳走,恐怕凶多吉少。” 于承珠叹道:“怎么青宛妹子总是会碰到这种事,逃得了她师父,却逃不了绿袍。她怎么就没碰到一个好男人呢?” 施无求道:“我不算吗?” 于承珠道:“你还能做什么?” 施无求道:“真的出了事,我娶她就是了。” 于承珠一怔,道:“你说什么?” 施无求胸膛一挺,道:“怕什么,到时候我照顾她就是了。” 于承珠明白了,道:“你也总算找到了表现自己的机会了,可是你这样做,征求过青宛妹子的同意吗?她可是高傲得很。” 施无求道:“我总要给她留一条后路的。” 于承珠道:“婚姻大事,非同儿戏,你这样不嫌草率了吗?” 施无求道:“这算什么!只要为青宛好,我什么都愿意做。” 于承珠不禁道:“好!你现在真让我刮目相看。” 施无求道:“难得被你夸奖。” 于承珠微微一笑,道:“我们回去吧。” 施无求一怔,道:“回去?” 于承珠道:“不错,既然青宛被劫走了,我估计这应该不是一个结束,而是一个开始,只怕绿袍要找的还是我,他不会放过我的。” 施无求恨恨地道:“真不知道他想干什么?要夺江山,那么去夺呀,怎么老跟两个小姑娘过不去呢?” 于承珠道:“他并不是存心想夺江山,他表达的只是他的征服欲。既然如此,我们两个女子,岂不是被他捏在手里?如果连两个女子都征服不了,你叫他如何自处?” 施无求道:“有病!” 于承珠道:“可以这么说。” 施无求道:“我承认你说得对,那么我们回去吧。” 于承珠道:“等等,我要先把练儿送走。” 施无求一怔,道:“你要送到哪里去?” 于承珠道:“你还记得回雁峰下有一个道观,里面有一位叫贞乾的道长?” 施无求道:“不错,我出去采药时碰到过他的,他还问起练儿这个狼女呢,他清楚练儿的来历,有时候他还给练儿一些吃的,对练儿很好的。” 于承珠道:“那么你帮我一个忙,把练儿送去道观暂住。” 施无求道:“你连后路都想好了,这是准备一死吗?” 于承珠道:“你以为绿袍会放过我吗?可是不能牵连到孩子,她是无辜的。” 施无求道:“不错,好,我听你的。” 于承珠道:“你也留在道观吧,帮我照顾裳儿,她真的需要有人照看才行。” 施无求一沉吟道:“好吧,我留下来照顾她。” 于承珠道:“我跟裳儿说几句话吧。” 施无求点了点头,眼睛却在咕溜溜打转。 于承珠道:“裳儿乖,师父要去做自己的事情,你就跟着无求伯伯,师父一会儿就回来。” 练霓裳虽小,却听出了离别之意,她的头连摇。 于承珠笑了,道:“裳儿乖,做个听话的好孩子。” 她语气柔和,话虽不多,练霓裳却不敢再坚持,嘟着小嘴垂下了头。 看到她听话的样子,于承珠心中一疼,忍不住抚摸着她的头发,道:“但愿,我可以跟你多呆一些时光。” 施无求叹了一口气,道:“走吧。” 于承珠抱紧了练霓裳,将她的小脸贴在自己的脸上,两人的心也贴着心,顿时心跳连成了一片,一路上都不说话,默默地感受着这份安静。 跟贞乾道长都相熟的,寒暄几句,把来意说明,贞乾道长二话没说,答应下来。(贞乾道长的事详见梁羽生著作《白发魔女传》) 于承珠安顿好练霓裳之后,独自来到黄龙洞。 她第一件事就是要看看石壁后面那幅画还在吗? 尽管她从施无求口中获悉被拿走了,可还是不死心,非要看过了才罢。(张丹枫有一幅中年书生的画像,这是出现在梁羽生著作《牧野流星》里,张丹枫的隔世弟子孟华见了画像,才领受了张丹枫的武功,可是这幅画像什么时候画的,并没有讲明,那么这里就安排为于承珠替张丹枫画的。) 于承珠的手才碰到了石壁,只觉得背后生风,仿佛有人靠近。 她不动声色,霍的一个“凤点头”,同时左掌一个“犀牛望月”推出,右手去拔剑。 只听来人“啊呀”一声,声音也是非常熟悉。 于承珠一怔,却听来人道:“于姑娘,是我。” 这时候于承珠拔剑在手,借着剑光看清来人原来是金银岛主吴九天。 第四百七十八章 一番情思得通灵 于承珠一怔,道:“你来做什么?” 金银岛主吴九天本来和叶成林、于承珠为难,后来化敌为友,于承珠见了他就想起了叶成林,心中一阵凄酸,一阵寒疼,不禁出口僵硬了起来。 吴九天道:“于姑娘别误会,我来跟你说两件事。” 于承珠道:“什么事?” 吴九天道:“第一、聂青宛姑娘在我们手里。” 于承珠道:“我已经知道了。” 吴九天微微一怔,道:“你的消息倒是灵通。” 于承珠心道:“施无求正好看到而已。”只是她不愿意多开口。 却听吴九天继续道:“第二、尊师就在山下。” 这倒是大出意料之外,于承珠脱口道:“什么?” 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那么刚才见到的那个用“飞花摘叶”内力的人,莫非就是张丹枫? 真的是他呀! 于承珠一时之间不知道是心慌还是兴奋,心扑通扑通地乱跳,嘴里说不出话来。 吴九天道:“其实还有第三件事。” 于承珠没有说话,这时只听一人道:“还有什么事。” 只见施无求出现在山洞口,刚才的对话,他都听见了。 吴九天道:“这一次是师尊让我来报讯的。” 施无求道:“这又如何?” 吴九天看了于承珠一眼,欲言又止。 于承珠道:“你说吧。” 吴九天道:“恐怕已经被师尊发现了。” 施无求道:“你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被你师父发现了呢?” 吴九天道:“你也不要把火气发泄在我头上好不好?” 施无求道:“长者有事,弟子服其劳,把帐算在你头上又怎么了?” 吴九天嘿嘿笑道:“如果不是看在于姑娘的份上,信不信我一巴掌打上来?” 施无求道:“有什么不相信的。” 忽然施无求一扬手,手指上扣着一颗药丸,道:“信不信在你没动手之前,我就先毒倒你?” 吴九天一愣,施无求的用药能力,他是见识过的,当下陪笑道:“好了,好了,大家也算自己人,闹什么呀。” 施无求还了一句嘴:“谁跟你是自己人!” 于承珠道:“好了,都别说了。” 吴九天道:“于姑娘,我是好心。” 于承珠点了点头,意思是明白了,吴九天到了现在总算是获得了尊重和认可,也不禁微笑,可她忽然道:“你还是叫我叶夫人吧。” 吴九天又是一怔,没想到她会说这样的话来。 施无求道:“你怎么了?” 于承珠道:“你也是,叫我叶夫人吧。” 施无求这才明白,原来是跟他说的,不错也就是他,从一开始就叫于承珠为于姑娘,她早就成亲了。 施无求叹了一口气,心知这是于承珠在拒绝他,借着吴九天这件事来暗示,为的也是给他颜面。 吴九天道:“叶夫人,既然如此,那么我先告辞。” 于承珠道:“你回去不会有事吧?” 吴九天摇了摇头,道:“不知道。” 他起身要走,可走了几步,忽然道:“对了,这些日子来,老祖真的命令把拐卖儿童的营生给停止了。” 于承珠诧道:“这是为何?” 按理说这是好事,可于承珠明白既然是坏人,忽然变好了,那肯定有原因,而且像绿袍沧浪那样的人,恐怕不会轻易改变的。 吴九天道:“老祖的心思向来让人捉摸不透,只是自从聂姑娘走后,老祖的性子就越发厉害,凡是聂姑娘不喜欢的,他统统不想看到,所以本来是对赛伯温他们言听计从,可现在不分青红皂白,说停止就停止。” 于承珠道:“难道这是真爱?” 施无求道:“什么真爱,分明是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于承珠道:“他要女人,难道不可以另外去找?以他的财力找不到吗?” 施无求一怔,道:“找是找得到,可像青宛这样的女人又到哪里去找!” 于承珠笑道:“她也就是见识浅,才会喜欢你,如果增加了见识,懂得吸引财富,管理财富,你以为她还看得上你吗?” 施无求不说话了。 于承珠道:“你也是生在福中不知福,人家在你身边时,你又不珍惜人家,尽喜欢跟人家吵。” 施无求道:“可我总比绿袍要好。” 于承珠道:“平心而论,青宛妹子走后,绿袍会那样思念她,且不管是不是得不到的就是好的,他这一份心,比起你来,那是要好得多了。” 施无求低着头,过了一会儿道:“她总是跟我唱反调。” 于承珠道:“你们两个都是一样的,都要对方接纳自己,可是呢,自己又喜欢以否定来表达自我,这叫对方怎么接受呢?明知道都是脆弱的,可就喜欢去挑战人家的底线,这又是何苦呢?” 施无求道:“现在当然是怎么说都行了。” 于承珠笑道:“那么你吸取教训,好好的改一改,这样该是你的幸福还会是你的。” 吴九天实在听不下去了,忍不住咳嗽道:“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于承珠道:“吴岛主,谢谢你。” 吴九天道:“不客气,因为老祖性子多变,他忽然差遣我来做这件事,我就担心是不是被看穿了。” 于承珠想了一想,道:“那也未必,恐怕是他身边没什么人可以差遣了。” 吴九天道:“贩卖儿童本就是赛伯温想出来的,这样可以到达海外,收益会更多。而老祖只要积攒财物,他也就不管什么营生。倒是聂姑娘提醒了,这不是什么好营生。而聂姑娘走后,老祖吩咐解散这门营生,不知怎么的,他又触动灵机,说聂姑娘只怕还在华山之上。” 于承珠道:“他倒是诚心。” 施无求道:“这又如何?” 于承珠道:“他是顺着心爱之人的心思,以致触动灵思,得出来的感觉,不是一番诚意,不会有这样想法的。” 这一点她是深有体会,自己也是这么思念张丹枫的。 于承珠忍不住苦笑,原来绿袍沧浪竟然是另一个自己,做出来的事情,居然那么相似。 施无求道:“他是吃饱了太空!” 第四百七十九章 相争本为自己心 于承珠道:“那么他留在华山,恐怕也会引起底下不服吧。” 吴九天道:“可不是嘛,为此,他和赛伯温他们不知道吵了几回,可是不知怎么的,张丹枫也出现了。” 施无求道:“会不会是赛伯温把他弄来的呀?” 吴九天道:“有可能,他们会放消息过去的,之前这种事一直就由他们来做的。” 于承珠道:“你且回去吧,看来绿袍也未必会难为你,他眼下正需要用人,你又是最听他的。” 施无求道:“正是,没想到绿袍也有内部分裂的时候。” 吴九天道:“多谢于姑娘,那么我先走了。” 施无求道:“你早就该走了。” 吴九天不理会他,抱了抱拳,然后离开。 他一走,于承珠就一直怔怔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施无求叹了一口气,道:“你要见你师父,那么就去见吧。早晚都是要相见的。” 于承珠一怔,接着回过神来,道:“我去见他做什么?”、 施无求道:“有没有听到刚才吴九天说的?” 于承珠道:“关吴九天什么事?” 施无求道:“吴九天不是说了吗?绿袍沧浪内部都在分裂,他现在可以倚靠的人都不多了。” 于承珠道:“这又如何呢?” 施无求道:“那么张丹枫呢?” 于承珠顿起反感,道:“提他做什么?” 她的语气也开始不友好起来。 施无求道:“以前张丹枫有妻有女,他要尽责,可现在他是孤身一人,身边知冷知热的人都没有。” 听到这句话,于承珠也忍不住心头一酸,眼泪险些落下来。 是呀,如今的张丹枫可是孓然一身,孤寂飘零。 想到这里,于承珠不禁一阵揪心。 施无求却接着道:“如今张丹枫是鳏夫,你又是文君新寡,你们可以在一起的。” 于承珠差一点呛到,这种话也只有施无求说得出来。 不过他也是一片单纯,只有单纯之极,才会这么说。 施无求到底是在荒岛里长大的,不谙世事,这固然是可爱之处,却也是不够周全。 于承珠道:“谢谢你,只是我的事情,暂时还不要劳师动众了。” 说着她走到石桌前,施无求好生失望,道:“你做什么?” 于承珠道:“我写日志,如果哪天我不在了,那么这本日记就可以陪着练儿了。” 施无求道:“练儿练儿!你心里只有练儿!” 于承珠抿嘴一笑,不理会他了。 施无求又道:“除了别人,你什么时候想过自己呢?” 于承珠真的翻开日志,开始筹谋。 也许很多人认为,日志是写给自己看的。 可是于承珠清楚,日志就是写给别人看的。 有些人是等到了被人看到了日志,这才明白这一点的。 而于承珠很早就明白了。 所以她写的日志就是留给练霓裳的。 于承珠心道:“这几天,我还要把剑谱记录一下。” 说到武学,于承珠也是非常有心得的,凌云凤只说了一遍要义,她也看了凌云凤使用的剑法,就理解了八九不离十。 甚至她在谱写剑法的时候,还把凌云凤用剑的一些弊端,给无形中弥补了,有一些招式狠辣有余,但是也容易伤到自己,这时候就需要一定的内力修为去运行。 这一些于承珠也都记录下来。 然后她灵机一动,忽然想到,如果绿袍沧浪来过黄龙洞,那么不难会找到这本日志,应该是他的文字水平不高,看了不觉得有用而已。 既然如此,何不在石壁上留下剑招,但是她留下的是看着狠辣,其实容易伤害到自己的招数,如果不配合内功心法,那是根本无法应用的。 于承珠想到这里,也忍不住冷笑,暗道:“绿袍,你一直在算计我,这下该我来算计你了。你可不要怨我,是你先不义在先。” 想到这里,她故意刻了几招看着狠辣霸气,可一个使用不当,就会伤到自己的招式,这种招式不配合内功心法,难以运用的。 看着是有效,其实伤害会很大的。 于承珠一边刻,一边暗好笑,不知不觉,时光都过去了,她还不自知。 而且连施无求什么时候走的,她都不知道。 话说施无求呆得没趣,于承珠又不理他,她一个人就是一个世界,在自己的世界里有得忙了,等她的话,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施无求自己也是如此的,研究起药物来,时间都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有时候都会废寝忘食,不知今夕何夕。 他自己倒是很喜欢这种状态的,可是看到于承珠沉醉其中的样子,心里又是讨厌,又是怨恨。 知道她是不会考虑到自己的了。 自己给她的快乐,怎么比得上她自己给自己的快乐呢? 于承珠也许成熟,什么都懂,她说起他和聂青宛的事情,说得是头头是道。 可有一点她没有说到点子上。 那就是施无求也感觉到聂青宛给他带来的快乐,不如自己一个人静下来钻研药物时快乐,所以对聂青宛爱理不理。 而不少时候就是如此,施无求一个人在忙,他真的会忘记一切,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忙得不亦乐乎。 然后聂青宛就会不断地怨怼。 以前他是不明白,还觉得聂青宛很不懂事,所以更不待见她。 虽然他也帮着聂青宛,有什么事也会帮她出主意。 可聂青宛并没有走近他的内心,在心里,他只觉得聂青宛是个需要他照顾的小孩,照顾她,一来看着她孤苦无依,二来也是让自己看起来可以帮人,这样更像个男人。 但他不觉得聂青宛和他很匹配。 而现在他被于承珠冷落了,这时候开始明白了聂青宛的心情。 那不是懂事不懂事的关系。 再懂事的人,看了这种情形,也会心情失衡,会怨念丛生。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当着自己的面,表现出自己一个人的快乐,那是根本不把别人放在眼里,是很伤自尊心的。 难怪聂青宛会逞强好胜。 有时候他还笑聂青宛不知进退,明明争不过,可就是一口气别不过来,非要争不可,这又是何苦。 这不是何苦,而是为了自己的心。 第四百八十章 自相矛盾要盘查 施无求忍不住叹了一口气,看到了于承珠,仿佛看到了另一个自己,同时也明白了一切。 他心道:“也许,我真的不懂青宛。” 他静静地离开,并没有打扰于承珠。 于承珠一直到了很久之后,才察觉到施无求不见了。 于承珠这才颓然坐地,她喃喃自语道:“我怎么能见师父呢?那么美的感情都破坏成了什么样了。” 她真觉得自己很无用,勉力站起,拔出了宝剑,开始舞动起来。 起先她按照石壁上自己的刻画挥舞,然后她完全不理会石壁,自己想如何使用就如何使用。 而施无求走出了山洞,看着满天的阳光丽彩,天空一片晴朗,他忍不住奔跑起来。 越跑还就越快。 直跑得大汗淋漓,汗流浃背,这才蹲下来,仰天呼了一口气。 仿佛把内心的郁闷全部发泄出来。 这时只听有人道:“你来做什么?” 施无求一愕,转头一看,只见吴九天就在一旁,用奇怪的眼光看着他。 也难怪吴九天犯疑,很明显施无求不喜欢他,可看他的样子,分明是追出来的。 那么吴九天怎么不要问问看呢? 施无求道:“别误会,我不是来追你的。” 这倒是实话,他奔跑是因为想去奔跑,跟吴九天没关系。 可吴九天忍不住笑道:“那么你出来做什么呢?” 被他这么一说,好像是施无求就是来找他似的,施无求可不愿意被误会,可是眼珠一转,忽然想到一件事,道:“我来问你一件事。” 吴九天似笑非笑道:“还不是找我的吗?” 施无求这才明白,他脑子虽然转得快,可是说出来的话,前言不搭后语,施无求道:“好了,就当我害羞,不愿意求人好了。” 吴九天笑道:“你也有今天。” 施无求在绿袍沧浪账下受到器重,他本身也要显摆,所以表现得很倨傲。 这就难怪吴九天现在取笑他了。 施无求道:“那么多人,我害羞又如何。” 他说的是当初在绿袍沧浪账下的情形。 吴九天道:“好了,你就说事情吧,看看有什么可以帮你的。” 施无求道:“告诉我,张丹枫在哪里?” 吴九天大出意料,道:“你找张丹枫?” 施无求道:“又有什么不可以呢?” 吴九天一转念,暗想:“怕不是于姑娘让他来问的,她不好意思呢。” 他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当下笑道:“他在山下最大的客栈雅居里。” 施无求道:“带我去见他吧。” 吴九天道:“我还要回去,你自己去见吧,不会不认识吧?” 施无求被他一激,道:“怎么会呢,太小看我了。” 吴九天道:“我哪里敢小看你呢,连路春娘都来勾引你。” 说到这件事,施无求忍不住叫起撞天屈来,道:“她调戏我!” 吴九天忍不住好笑,道:“说起来,你还要小心呢。” 施无求道:“怎么了?” 吴九天道:“老祖已经派人守住下山的要道,而且看守的人正是路春娘。” 施无求道:“这又是怎么回事?华山是他一个人的不成?” 吴九天道:“这两天他的脾气很大,谁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发脾气,他喜欢怎样就怎样了。” 施无求道:“怎么路春娘被他派去干这种事儿?” 吴九天道:“现在的路春娘今非昔比,老祖对她不似以往般的宠爱,总是把她派得远远的,让她去干活儿。” 施无求道:“她是失宠了。” 吴九天道:“可不是嘛!老祖让她看守着下山的要道,不让你们下山呢。” 施无求道:“那么于姑娘如果要下山呢?难道她也拦着不成?” 吴九天道:“那么让路春娘快点禀报。” 施无求道:“这算什么事,既然要你来传讯,那么就是要于姑娘去见她师父,可是呢,又守住了山下的通道,这不是自相矛盾的吗?” 吴九天道:“老祖还是要于姑娘归降于他,所以以此要挟。” 施无求道:“那要是张丹枫想来见她呢?” 吴九天道:“张丹枫是路过华山,他要去的是云南石林。所以不会在山下多停留的。” 施无求道:“那么我要快点去找他才是了。” 吴九天道:“你自己想办法吧。” 施无求道:“难道说每一个从华山上下来的人,他们都要盘查不成?” 吴九天道:“不是,赛伯温军师画了于姑娘、你和聂姑娘的图像,他们要候着的就是你们,而且把体貌特征都说了,你就小心着吧。” 施无求忽然灵机一动,道:“那么你给我弄一套女人的衣服来吧。” 吴九天道:“为什么?” 施无求道:“我接触过赛伯温,知道他心思细密,他画的图像,必然是很仔细,但是他想不到我会装扮,而且更加想不到我会扮成女的。” 吴九天一怔,不由得哈哈大笑,道:“真有你的。这样吧,你在下山的必经之路上等我,我给你去拿。” 说完他施展轻功一溜烟地走了。 施无求却想看看,怎么会无缘无故地封起了山呢。 于是他沿着山路继续行走,到达下山的路口时,果然看到两名穿着金银岛服饰的人在左逛右逛,而且手里拿着画像。 施无求嗤之以鼻,暗道:“你画得有于姑娘好吗?” 想到于承珠,他又忍不住叹息,都可以相见的,为什么还要画像呢? 真不明白,可以走直线的,为什么要绕那么多的圈子呢。 这时候一个樵夫挑着担子下山,却被那两人拦着,施无求忍不住好笑:“那樵夫看着年纪就很大,怎么可能是他们三个之中冒充的呢?” 只是看来盘查得还很严呢。 果然,那两人仔细对照图像,发现不是了,这才放他走。 施无求心道:“幸好我想好了对策,要不然的话,是不容易过关。” 这时只听身边风声飒然,只见吴九天已经到了。 他人还没站稳,就道:“看到了吧,盘查得够认真吧。” 施无求道:“不过不怕,对了,我让你带来的东西带来了吗?” 吴九天一笑,从后面拿出一个包裹,道:“衣服、胭脂、首饰,应有尽有。” 第四百八十一章 易弁而钗却故纵 施无求再出现时,样子不同了。 吴九天一看就笑弯了腰,差一点在打滚。 施无求道:“你给点面子好不好?” 吴九天道:“一个女的,怎么说话声音这么粗?细一点……” 一句话没说完,他又笑得呛住了。 施无求一想,这倒也对,于是横了他一眼,吴九天道:“对,就要保持这个眼神,再柔一点,媚一点更好。” 施无求道:“还柔一点,媚一点,我身边哪有那么娇滴滴的女子,全都是不让须眉的巾帼英雄。” 吴九天道:“那你想象一下聂姑娘,在她的动作上,再慢一点,然后娇声娇气一点。” 施无求道:“她会撒娇吗?” 再一想,可不是,聂青宛就是不会撒娇,才会惹他嫌,只是,不会撒娇也是错吗? 施无求不觉痴了。 女人会撒娇是好,可是不会撒娇,那也是女人呀,怎么可以漠视这个事实呢,这还真是他的不对呢。 施无求暗道:“我一直当自己是超尘脱俗,没想到也是跟着表象走的,哪里免俗了。” 这么一想,顿时失落了起来。 他可不知道,这是难得的自省。 吴九天却不知道,继续道:“那么你想一下于姑娘,她可是很柔的。” 施无求道:“她虽然柔,可是一说话,没人敢不尊敬她,哪里是寻常女人了。” 吴九天还要再说,却见施无求怔怔出神地在望着天空,吴九天用手在他眼前摆了摆,道:“你是忽然出鼻血了,还是怎么了?” 施无求道:“我这个样子看着就像是出鼻血是吧?” 吴九天差一点笑出来。 施无求道:“我在想,怎么我身边没有一个算是我们认为的女人。” 吴九天道:“那算是你的成功,还是失败呢?” 施无求道:“只能算是正常,别扯太多。” 吴九天忍不住笑出来了。 施无求道:“你看看我的动作,可以过关吗?” 吴九天道:“你的动作比真正的女人更妩媚。” 施无求道:“我是按照想象中的女人这样比划的,要是能过关就行。” 吴九天道:“你小心人家看上你。” 施无求道:“那怎么会呢?”说话间声音变得又慢又嗲,吴九天连忙索起脖子,道:“你可以走了。” 施无求还眨了眨眼,凑近他,道:“怎么了?” 吴九天赶紧避开,道:“没什么,你会让人不想看你。” 施无求道:“你这样说,尽管很伤我的自尊心,可也在告诉我可以过关了。” 吴九天皱眉,示意让他快点走。 两人就在旁边的树林里,不过呆的时间是够长的了。 当施无求出现在两名守卫面前时,两人的眼睛瞪得老大,施无求道:“我可以走了吧?” 两人面面相觑,相互商量,施无求听到他们在说,应该不是,放她走吧。 一人道:“可这种货色哪里再去找?” 另一人道:“别多事了。” 两人商量停当,一起放他走。 施无求松了一口气,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过关了。 可才走了几步,只听一个娇滴滴地声音叫道:“且慢!” 只听两人行礼叫道:“堂主。” 施无求暗暗叫苦,这声音不是别人,正是路春娘,他和路春娘有过节,不知道她是不是认出了自己。 路春娘道:“姑娘,你住在哪里?” 施无求心里惊慌,却露出笑容,道:“我住在山上,老爹今天下山卖柴火换米粮,我想跟着他去看看。” 刚才还真的过去了一个樵夫,他这番话说得天衣无缝。 一旁的守卫还连连点头,有一人还问道:“刚才过去的是你老爹?” 施无求道:“是呀。” 他一边说话,一边身姿摇摆,真是再像女人也没有了。 两人看得神魂颠倒,道:“放她过去吧,刚才是有这么一回事。” 路春娘却不搭理,忽然伸手抓起施无求的手腕。 施无求暗道:“不妙。” 他情知自己的大手可难以瞒人,所以一直拢在袖中,被路春娘一把抓起,疼痛难忍,可施无求忍着痛,就是不把手伸出衣袖。 施无求咧牙道:“你这是干什么呀?” 路春娘冷笑一声,还想说话,却忽然发现了什么,欲言又止。 施无求道:“还有没有天理了,都不让人下山看老爹的吗?” 路春娘忽然放手了,道:“你走吧。” 施无求一怔,没想到她又放手了,既然放了,他就不禁得寸进尺了,道:“你们是什么人呀,官府吗?怎么可以封山呢,还有没有王法?” 这句话他早就想说了,现在趁机全部说了。 路春娘也没想到有人会这么大胆,道:“让你走,你都不走,是不是要被关起来呀?” 一边说,一边还虎着脸,作势要打。 施无求被她抓了一下,到现在还觉得筋骨隐隐作痛,哪里还敢惹她,当下嘟着嘴,却嘀咕道:“不讲理!” 路春娘道:“还不走!” 施无求一扭三转,袅袅婷婷地离开了。 到了山下,看不到他们了,他忍不住骂了几句,撩起衣袖,只见被路春娘抓的地方,手臂上起了两个手指的乌青。 施无求道:“这么狠毒,怎么可能爱上我呢?” 一边说一边忍不住龇牙咧嘴,还是觉得生痛,当即在怀里找到金创药,先敷上,把淤青揉开再说。 他却不知,他一走,那两名守卫就上前道:“堂主,为什么要放她走呢,留着给弟兄们开心不好吗?” 路春娘冷笑道:“你们真是瞎了眼,连他都敢要?” 一人道:“她是谁呢?” 另一个道:“一看就知道不是于承珠,也不会是聂青宛,老祖不是已经擒获聂青宛了吗?” 路春娘喝道:“住口,不许提这个贱人。” 她一边说,一边拂袖。 那两人不敢再说话了。 路春娘眼里闪出凄厉之光,道:“既然你不仁在先,休怪我不义了。” 说着,又是一阵冷笑。 这阵笑宛如夜枭鸣叫,听了让人毛骨悚然。 那两名守卫吓得一哆嗦,都不敢再跟她说话。 路春娘望着施无求远去的身影,若有所思。 第四百八十二章 历尽苦心一碗药 当施无求出现在张丹枫的面前时,张丹枫足足愣了半盏茶的时间。 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施无求看,从头到脚,再从脚到头,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地看了一遍。 然后又看了一遍。 施无求被看得浑身不自在,忍不住道:“你这是用眼神在调戏我!” 张丹枫忍着笑道:“你这个样子跑到我房里,还在怨我调戏你?” 施无求道:“我怎么了?” 张丹枫不理他,自顾自东张西望,施无求看到他这种神情,心中老大的不高兴,他道:“你一会儿在调戏我,一会儿又不理我,这是始乱终弃!” 张丹枫还是不理他,施无求加了一句:“这是说你呢!你知不知道!” 他还加重了语气来强调不满的情感,可话音刚落,只见自己面前多了一个人影。 施无求顿时堵住了嘴。 那人影不是别人就是他自己。 只见张丹枫托着一面铜镜,让施无求看着镜中的自己。 原来他东张西望就是在找镜子,根本不是什么看不起人。 而是施无求的自我感觉太好了。 施无求一口气吊在鼻腔里,上又上不得,下也下不得,顿时呆怔。 只见镜中人云鬓珠钗,粉黛略施,还真是有点姿色。 施无求一见之下呆在当场,继而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 然后细细端详起来。 张丹枫不禁好笑,道:“这是你自己,你不会爱上了自己吧!” 施无求打了一个哈欠,却看到镜中的自己脸侧黑了一片,于是用衣袖去擦。 可他之前涂抹胭脂,就是用衣袖来擦的,袖子上还留着没抹开的胭脂,这么一来,脸上像是开了一个颜料铺,红的、黑的,混在一起看着还有些青灰色。 张丹枫笑道:“人家是给点颜色就开了颜料铺,你倒是把颜料铺开在了自己脸上了,那就不用看别人脸色了!” 他还用饶有兴趣,好心给施无求提醒的口吻在说话。 换了别人,哪怕是自己说的,自己听了都会笑。 而张丹枫涵养功夫到家,居然只是微笑,看着像是在维持礼貌。 施无求一吐舌头,看着神情带着鄙夷,可他居然盯着自己的舌头看个不休。 张丹枫也觉得好奇,想凑过来看看,施无求却道:“我发现我的舌头才是最漂亮的。” 张丹枫顿没好气,道:“没见过你这么自恋,这么会自我陶醉的人了。” 施无求道:“我容易么?没什么人喜欢我,自己多喜欢喜欢自己,这也不给面子啊?” 张丹枫把镜子一放,他举着铜镜,施无求居然还来了个自我陶醉,张丹枫道:“你自己都看得入迷了,这要是传出去,你怪得了别人说你上门找调戏吗?” 施无求扭着腰道:“你调戏人,你还有理了!” 张丹枫哈哈大笑,施无求见他又背过身子去了,马上道:“跟你说正经的,我找你有事!” 张丹枫眼中笑谑之意未退,道:“我还以为你专门来给我逗乐的呢!” 施无求气往上冲,道:“你的自我感觉也太好了吧!你才自恋呢!” 张丹枫笑而不语,施无求像是鼓足了极大的勇气,忽然从身后端出一碗药汁来。 张丹枫的表情完全是被吓了一跳,还有人在身后藏着一碗刚煎好的药? 张丹枫道:“我是不是应该跳一跳?” 施无求道:“想跳就跳……” 他还是漫不经心,没当一回事,可话一出口,马上察觉到了,施无求道:“你没事跳一跳做什么?” 张丹枫道:“配合你的成就感。” 施无求道:“我的成就感要你跳一跳干嘛?又不是小孩,怕长不高,没事要跳两跳!” 张丹枫道:“我被你吓了一跳!” 施无求又气又急,道:“你这是在损我呢!话还说得那么好听,简直是骂人不带脏字。” 张丹枫忍俊不禁,施无求道:“我出来的时候想过了,哪怕是用绑的,也要把你绑到于姑娘身边去见她,我不管,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说着他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把碗义正颜厉地往张丹枫面前一送。 张丹枫看了看药汁,又看了看施无求,道:“你就是为了煎这碗药,把小脸给弄脏了?” 提到这件事,施无求的牢骚又起来了,道:“你以为我容易啊?煎好了药,还怕太烫,我是等到稍微凉了一点,才给你端来的。” 张丹枫道:“这可真劳烦你了。” 施无求道:“我也真不明白,你怎么就这么吸引人。”说着就把于承珠的情形添油加醋地在张丹枫面前说了。 张丹枫心道:“承珠从小跟在身边,她什么样儿我不知道吗?” 施无求口沫横飞,越说越来劲,说得正高兴呢,只见张丹枫接过药碗,一饮而尽。 施无求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直愣愣地望着,嘴里喃喃道:“这么顺利?” 张丹枫道:“回头记得调整一下。”他指着碗说。 施无求一激灵,人开始清醒了,他嘀咕道:“是药性问题,我要听的,看看有什么需要改进的。” 他凑过去,还竖着耳朵。诚心诚意地受教。 张丹枫道:“太苦了。” 施无求气不打一出来,道:“你还当作是饭后甜点呢!” 不说还好,越说越来气,施无求继续道:“你都一把年纪了,吃那么多糖,小心消渴症!”(消渴症也就是糖尿病) 话没说完,张丹枫“咕咚”一声,昏倒过去了。 施无求双手摊开,不禁“啊”了一声。 他出来时是凭着一股意气,只知道要把张丹枫带过来见于承珠。 他也想过了,万一张丹枫不同意怎么办? 张丹枫的武艺他是知道的,真要是不同意,动起武来,施无求恐怕是再来十个也不够张丹枫打的。 只是,张丹枫会打不错,施无求也非一无是处,他会用药。 说起用药来,张丹枫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用药呢? 于是施无求煎了一碗迷药,煎的时候还很用心,减轻了有猛性的药,增加了对身体温和的药物。 为了这一碗药,施无求也是费尽苦心。 第四百八十三章 山涧无语人涌至 为了熬这碗药,连涂了胭脂的脸都弄脏了,他还不得知。 当真是用心良苦。 可施无求的心眼也就用在了如何配药制药上面,其他的,他可想不到。 这也不是他的所长。 他最多还能想到的就是张丹枫如果不同意,那么该怎么做。 所以他先端了药,然后再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尽管理由也是歪理,情感也不怎么站得住脚。 可施无求不管的,过程怎么样不重要,关键是把张丹枫绑到于承珠面前。 但此刻张丹枫真的倒下了,还就倒在了施无求的面前。 也是被他的药给迷晕的。 真的结果到了眼前,施无求反而不知所措了。 他想的是——下一步该怎么办? 这就伤脑筋了。 施无求抓耳挠腮,踱来蹦去的,双手连搓。 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一阵风吹过,地上的张丹枫似乎动了一动,须发在动,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笑。 施无求偶然一瞥,看到了这个情形,顿时大怒。 他蹲下来指着张丹枫道:“你倒好,躺下来就死人不管了,我要多费脑筋呀。” 然后他用手指抵着腮帮,两眼望着天空,喃喃道:“不对呀,是我把他迷倒的,那么应该是我拿主意才对,怪他干嘛。” 只听“嗤”的一声,施无求第一反应就是指着张丹枫道:“你笑什么!” 可一看,外面起风了,风吹过了树枝,正吱吱作响。 施无求道:“难道我听错了?” 他忽然听到有人叹息,再四顾周围,除了躺在地上的张丹枫,房里也就只有他一个人了。 这时候他松了一口气,然后就听到自己长长地叹出了一声来。 施无求一怔,道:“难道是我自己在叹息?虽然还没出口,可是被我自己听到了?” 想到这里也好生无趣,忍不住想和昏倒的张丹枫说话。 可是一看到张丹枫,施无求道:“一把年纪了,还睡地上,会着凉的,好吧,算我好心,那就背着你吧。” 他扶起张丹枫,忽然又是灵机一动,脱口而出:“对了,我可以把他背出去的。” 这样一来,岂不是问题都解决了吗? 施无求不禁一拍大腿,道:“我可真是天才!” 他一拍不要紧,差一点拍到身边的张丹枫,吓得他赶紧缩手,然后把张丹枫放在背上,一边背一边说道:“不知道重不重,太重的话,我可背不动,就看你的造化了,这件事我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 背上去发现还行,张丹枫不算重。 于是施无求把张丹枫背出了客栈,背上了华山。 奇怪的是路过进出华山的路口时,发现本来有的看守,现在都不见了。 其实施无求也想过了,再碰到的话,就说老爹晕过去了。估计看守也不会查得过分紧。 总之,这一回施无求也是玩出瘾来了,能够哄骗着几个小喽啰玩儿,也挺有趣的。 但是有趣的事,怎么稍纵即逝,他还想着玩儿呢,却不给玩儿了。 施无求顿时兴意阑珊,好在张丹枫背着非但不重,还越背越轻松,再走两步,施无求不觉得吃力,反而觉得寂寞,空山鸟飞尽,孤云独去闲。 看来看去,都是看惯的风景。 华山再美丽,看多了也就这么回事。 施无求实在无聊,忍不住跟背上的张丹枫说话:“我没想到背人原来这么开心,就是不说话闷得慌。” 张丹枫还是靠在他背上,双眼紧闭。 施无求说着说着,忍不住把心里话说出来了,道:“你长得还真不错,这把年纪,保养成这样,真有你的。只是说到讨人喜欢,怎么也是我呀,可为什么于姑娘只喜欢你,不喜欢我?看来爱情真是不长眼,女人太靠不住了,还不如试药,又好玩又可靠。” 这时候又听到一声“嗤”。 施无求下意识地回头看看,却见张丹枫好端端地靠在他肩背上,看着也不想是在笑。 施无求道:“难道是我太可爱了,所以总是像听到在笑?” 他四顾回望,只见身边寂静如常,根本没有风吹过。 施无求纳闷道:“怎么回事呢?刚才听着像是在笑,可一看是风吹着树枝,可现在没风呀。” 他忍不住低头沉思,这是他的习惯,一碰到难题,就要低着头自己去思考。 可才一低头,就听到“嗤”的一声。 这次听得清楚,声音不在下面,而是在身边,于是他抬头。 这一抬头只见身前多了三个人,不是别人,正是路春娘、赛伯温和罗波。 然后还有一队人陆陆续续地从树林里走出来。 施无求道:“你没事笑什么?” 只听一阵“格格格”的娇笑,路春娘道:“我笑了又如何?” 施无求见了她,不禁头皮发麻,壮了壮胆,道:“没什么,要笑对着老祖去笑,你这么美,他看了一定喜欢。” 他本想提起绿袍沧浪来,一是警告她,二是让她转移注意力。 施无求虽然专注,可并不笨,路春娘与绿袍沧浪的纠葛,他也是略知一二。 可那是人家路春娘的隐私,被施无求一见面就揭开,路春娘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红,冷笑数声,施无求还跟着陪笑。 却见路春娘手一挥,清清脆脆地刮了施无求一个耳光。 施无求猝不及防,顿时被甩得当场转了一个圈。 还是他意志力强,虽然遭遇到无端的袭击,可还是护着张丹枫,怎么也要保全张丹枫的安全。 施无求武功稀松平常得紧,他既然喜欢用药,自然不会再把工夫花到武艺上。 所以路春娘一巴掌过去,施无求连站也站不稳,假如顺着这股力道的话,他就当场跌倒了。 可是施无求也倔强,越是如此,越是要相抵。 因此他咬着牙,硬生生地撑住。 这样一来,他虽然勉强站住了,可是用力过猛,嘴角不禁沁出血来。 路春娘也不曾料想,这一巴掌居然没把他打倒。 她微微一怔,道:“你倒是长出息了。” 施无求苦笑道:“我不如你的绿袍老祖,你就别寻我开心了。” 路春娘脸色一变,却又笑道:“你也有你的好。” 说着一只手竟然搭过来,她那只手雪白娇嫩,柔柔地看着就像是白玉一般。 施无求却如见蛇蝎,急忙一步跳开。 路春娘的手就落了一个空。 第四百八十四章 师徒默契暗相通 路春娘道:“你干什么?” 施无求道:“不想被你调戏!” 他说得理直气壮,路春娘等人却哈哈大笑,罗波还笑得前仰后合,道:“你,就你,还调戏!” 他都笑不成声了。 施无求道:“怎么了?她调戏我还少了吗?” 他还不服气呢! 路春娘媚笑道:“对,我就要调戏你,就喜欢调戏你。” 施无求把张丹枫放下来,一挺胸膛,道:“男女授受不亲,你规矩点!” 话音未落,只见眼前一花,路春娘一只手已经飘过来了,施无求看着她白花花的手在眼前晃动,道:“我承认你漂亮,可也别这么勾搭我。” 最后一个“我”字还没说完,只见路春娘那只手已经啪的一声,按在了他的胸膛上。 施无求啼笑皆非,道:“你吃我豆腐!” 话还没说完,忽然“啊呦”一声,人向后跌倒在地。 路春娘道:“吃你豆腐又怎么了?我还看得起你了呢!” 施无求道:“你没事来惹我干什么呢?我又没招你惹你!” 罗波道:“你不惹我们,我们就爱惹你。” 说着过来将施无求一脚踢翻,施无求哪里经得起他踢,被踢得连连滚动,痛苦不已。 这时候手下人已经抬起张丹枫。 施无求见状,强忍着疼痛,硬撑着爬起,想要追回来。 可是他才一硬撑,只觉得身体乏力,人又趴倒在地,罗波却还不罢休,又狠狠踢了他一脚。 施无求道:“你们干什么?” 罗波道:“懒得跟你说话!” 说着又要踢他,路春娘却道:“住手!” 罗波道:“你该叫我住脚吧!” 路春娘脸色一沉,赛伯温喝道:“少油腔滑调!” 罗波这才不开口,收了油腔滑调的样子。 路春娘道:“我放他走,就是为了跟踪他,既然他找到了张丹枫,我们也不要伤他性命,留着他,让他去报讯吧。” 施无求道:“你怎么认出来的?” 话未说完,忽然连连咳嗽,却是身体吃不消了。 路春娘忍不住笑道:“你以为打扮得很好看吗?” 施无求道:“我很用心的。” 路春娘道:“可是你的衣服是我的,还要我不认得自己的衣服吗?” 施无求把舌头伸得很长,差一点缩不回去。 罗波道:“你可真笨!” 施无求好容易把舌头缩回去,那是因为他要说话,他嘀咕道:“难道在害我?” 路春娘道:“我故意放你走,你以为是没认出?那是想看看你到底想干什么。” 施无求现在想明白了,不是吴九天存心害他,估计是山里也找不到什么女人衣服,吴九天图方便,就随便拿了一套过来。 而这里能够拿到的女人衣服不就是路春娘吗? 看来不是吴九天存心害他,而是粗心大意,没考虑得仔细罢了。 施无求摇了摇头,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的。 路春娘道:“我们就把张丹枫抬走了,你呢,去告诉于承珠,如果要见师父,让她来找我们。” 说着将手一拍,四个人抬着张丹枫就走。 施无求急忙爬起来,想要追上去,却被罗波拦住。 罗波道:“就你还想夺回张丹枫?别做梦了。”、 扬手一甩,施无求急忙往后躲,可是才一动,只觉得肩上被推了一下,一股大力涌来,施无求哪里站得稳,顿时又跌倒在地。 路春娘笑道:“你还是在地上的比较好。” 罗波也嘲笑道:“一个昏迷的张丹枫你都看不住,还要你干什么?趁早上吊,了结了的好,早死早投胎!” 路春娘横了他一眼,道:“走吧。” 罗波说话非常狠毒,如果自尊心脆弱一点的话,听到这几句话,马上就连寻死的念头都要有了。 他临走还不忘踢了施无求一脚。 可等他们走后,施无求拍拍衣裳,活动手脚,跳起来道:“都是你们害的,还不让我活,有这么不讲理的吗?” 施无求可不笨,他武艺不行,自己当然知道,既然打不过,那么看不住张丹枫又有什么稀奇呢? 他才不会跟自己过不去呢! 施无求还盯着他们的背影看,这不看不知道,一看他笑出来了。 施无求还怕没有看清楚,再仔细一看,这下明确了。 只见四个人抬着张丹枫,步履沉重,好像很吃力的样子,而且还越走越慢,隐隐可见在喘气。 施无求道:“就知道人没有动物靠得住,信你们我才真的不要活了呢!” 他不禁洋洋得意,又加了一句:“你们活该受累!” 不过高兴未已,施无求忽然想起,他道:“对了,我要告诉于姑娘。” 这件事是要原原本本地告知于承珠。 于承珠看到施无求的样子,她从头到脚,又从脚到头,仔细地看了施无求一遍。 施无求被她看得非常不自在。 接着于承珠又从脚到头,从头到脚,又仔细看了他一遍。 施无求忍不住叹道:“你别再用眼神调戏我了吧!” 于承珠“哈”的一声,终于笑出来了。 施无求被她笑得浑身不舒服,他把身上的衣服一脱,脱下来就看到这衣服本来是石榴红色的,可是一块炭黑,那是熬药时沾上的,一块黑灰,那是刚才打斗时染上的。 本来是粉黛装束,现在都不像样了,哪有这样的红妆? 偏偏施无求还是女人打扮,穿着这身不像样的衣服。 哪有这样不伦不类的女子,难怪于承珠看了想笑。 于承珠舀了一勺山泉,道:“你还是先梳洗一下吧。” 说着又忍不住笑出来了。 看到她笑的样子,施无求忍不住道:“你怎么跟你师父一样呢?” “师父?” 于承珠的睫毛一颤,迟缓了一下,道:“你见过我师父?” 施无求道:“我想把他绑过来见你,你们总是要相见的。” 于承珠默不作声,施无求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说出来。 于承珠没有搭腔,却一直在听。 施无求道:“于姑娘,你真的要去面对了,就算你不去面对,只怕了绿袍他们也会逼着你,你还不如自己主动。” 于承珠不说话,施无求还想再说下去,却听于承珠忽然大叫:“为什么我想要一份安安静静的恋情,就这么难呢?” 第四百八十五章 身边亲人皆迷失 施无求道:“今天我是碰到了什么?先被三个人调戏,然后还碰到了你这个奇葩。” 于承珠道:“你知不知道,我只想把这段感情安排在默默地关心,就这样过这辈子的范围内,可是,为什么好像所有人都在逼着我呢!” 她的声音越来越大,也确实把内心的抑郁呐喊出来了。 施无求道:“你只知道这段感情是你自己的,可是有人就对着这点做文章。” 于承珠道:“这是为什么呢?” 这一瞬间她的眼神凄婉迷离,整个人就在寻求帮助。 施无求从来没有见过她这等摸样,不禁退了一步。 于承珠捋了捋头发,道:“我失态了?” 施无求道:“不是,你是真情流露。” 于承珠道:“谢谢。” 施无求道:“谢什么?” 于承珠道:“谢谢你没有因为我失态而……” 施无求抢道:“看不起你是吧?” 于承珠没有说话,施无求道:“你也只是情绪正常吐露而已,为什么就好像罪大恶极了呢?” 于承珠道:“难道别人不是因为你的情绪不好,而就把你归类为坏人吗?” 施无求道:“也许很多人就是这样的,可是我虽然受到了你的情绪影响,还是被你吓到了,但觉得这是你压抑了很久,我觉得很自然。” 于承珠道:“谢谢,现在我需要支持。” 施无求道:“我给了你支持是吧?” 于承珠点头,施无求道:“可你还是要去面对。” 于承珠道:“你不觉得我这样很不好吗?杀了师母,却又霸占师父。” 施无求道:“你不说出来就没事,说出来那全都是事了。” 于承珠一怔,施无求道:“你做了也就做了,这件事张丹枫不计较,你就不用放在心上。” 于承珠道:“你很不仁义,这样好吗?” 施无求道:“仁义?可以过好的日子吗?现在张丹枫身边如果有可以跟他过日子的人,那么就是对他的仁义。” 于承珠道:“我不能接受。” 施无求道:“你想多了。” 于承珠道:“我也很看不惯你不把事情当一回事。” 施无求道:“你不做也做了,难道还能让云蕾母女复活吗?” 于承珠不说话了,施无求道:“你以为你的痛苦就可以解决问题吗?真正的问题是,你是不是想陪着张丹枫过日子,你的梦想未必不能实现,怎么到了眼前你反而退缩了呢?” 于承珠道:“我知道你在鼓励我,不过我还不能完全适应。” 施无求道:“一开始接触你,我觉得你很好,可是后来越接触下去,越觉得你的脑子是打结的。” 于承珠苦笑道:“难道我杀了师母和师妹这是对的吗?” 施无求道:“对和不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将来,而不是过去。” 于承珠喃喃道:“重要的是将来,而不是过去。” 施无求道:“你以为我赞同你杀了张夫人和她女儿吗?她们两个我都见过,都是不错的,可过去的已经过去了,要不然还怎样呢?总在纠结有意义吗?” 于承珠道:“我过不去的是自己心里的坎儿。” 施无求道:“可是你的心上人就在眼前,他也需要你的关爱,你的陪伴,除非你们还能把过去挽回,要不然的话,你最该做的就是去温暖他。” 于承珠道:“我明白了,你不是没有是非之心,而是长期生活在海上,懂得了随适,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施无求道:“不错,如果你跟我商量,你要杀了师母和师妹,我肯定会劝阻你的,可已经发生了,再难以接受,损失就是损失,再说,人谁能不死?既然如此,还不如看着眼前,展望未来,这样才有意义。” 于承珠道:“我不知道该感谢你,还是该骂你,你给了我新的想法,可是你的想法,我真的不能接受,我就知道,无论到了什么时候,我都有自己的选择。” 施无求道:“谁不让你选择了呢?你是不懂得选择最好的。” 于承珠道:“你让我静一静。” 施无求道:“你还打算逃避到什么时候?” 于承珠又不说话了。 施无求叹了一口气,知道自己和她说不通。他转身要走,忽见有脚步声,而且越来越近,施无求喝道:“谁?” 只听贞乾道长道:“是我,我来找于姑娘。” 施无求道:“你怎么来了。” 贞乾道:“先别说了,于姑娘呢?” 施无求向一指,道:“在里面。” 贞乾道了一声谢,还没进去,就嚷道:“于姑娘,练儿被抓走了。” 于承珠的秀眉跳了两跳。 施无求道:“什么?” 贞乾道:“练儿被抓走了。” 施无求道:“怎么回事?”他瞥了一眼于承珠,道:“你那美若天仙的师父被抓走了,你的如同亲女徒弟练儿也被抓走了。怎么你身边的人,总是先到他们那边去呢?” 贞乾道:“你知道是谁抓的吗?” 施无求道:“还会是谁呢!” 施无求想也不要想,就知道肯定是绿袍沧浪那伙人干的,贞乾还在继续道:“今天道观里忽然来了一批人,直接进入每个房间搜查,我们拦都拦不住,然后练儿被带走了。他们说让我去告诉孩子的家人,让她速速前来领回孩子。” 于承珠冷笑一声,道:“看来为了迫我出来,他们是煞费苦心呀。” 贞乾道:“我还就在想,练儿这孩子还能跟谁有仇。怎么她的命运这么捉弄她呀,好不容易有了疼她的人,偏偏还要分开,还要被抓。” 说着他不禁垂头叹息。 看得出来,他是真的为练儿着想。 出家人的慈悲,倒是让于承珠感动,于承珠道:“道长,谢谢你,我知道了,你快点回去吧。” 贞乾连连摇头叹息,然后离开了洞中。 施无求道:“你不去找人家,人家真的要来逼你了,你还有什么打算?” 于承珠忽道:“你还有以前给我的药吗?” 施无求一愣,道:“什么药?” 于承珠道:“就是为我行气活血的丹药,那种丹药服用后,我会觉得内力增长。” 施无求明白过来了,她是要用药物来增长功力。 第四百八十六章 超越过去是新人 施无求道:“你想走捷径?” 这一条路可不是平坦顺畅的,施无求不无担忧。 于承珠明白他说的是自己急功近利,苦笑道:“现在我还能依祜什么呢?” 施无求沉吟道:“不错,强敌环伺,身边的亲友一个一个的离开,而我也不见得可以保护自己,你能依靠就只有你了。” 于承珠道:“尽管明白是这么一回事,可是被你说出来,好像我很孤单。” 施无求道:“这时候你不想面对和接受的,也就是孤单了。” 于承珠道:“你要我哭出来吗?” 他的确是说中了她的情绪,可是无能为力。 说了,不见得可以增加她的力量,反而添置了烦恼。 施无求喟叹一声,知道此情此景,难以两全,于是把药瓶交给了她。 于承珠微微一笑,像施无求这样不追求是非,不追求道德,只是顺应着环境,倒也有他的好,起码会省事很多。 而且他不是没有道德,没有是非,而是以顺应环境为重。 毕竟并不是要做什么人,都是可以自己选择的,有时候环境的逼迫,许多时候是不得已为之,也是无可奈何。 施无求深深明白这一点,别看他咋咋呼呼,还弄得鸡飞狗跳的,可在这件事上,他是懂得的。 于承珠很想跟他说几句祝福的话,再一想,他这样也很好。 和他接触之后,发现虽然有些地方,和她接受的教育不同,她无法接受和容忍,但也有他的好。 那么也别用自己的那一套来影响和制约人家,毕竟各有各的好,就看所处的环境是什么,要去应对的课题又是什么。 既然如此,保持界限,不去评价,那就是最好的尊重。 于承珠不说话,施无求却道:“那时候是让你行气活血,你只能吃五颗,而现在你本身气血并不虚,最多只能服三颗,假如服到了五颗,你会没命的。” 他想了一想,道:“你的命也不由我做主,我说了,你也不会听的,这样吧,假如你死了,那么我替你照顾练儿,总之练儿一定要健康长大,不管有没有你,都是一样的,我只能跟你说到这里,也只能这么做了。” 说着,心中不忍,又叹了一口气,眼中滴出泪来。 于承珠道:“谢谢,我替练儿谢谢你。” 施无求道:“也不用谢,她是狼女,有狼性的,我抚养她,只是兴趣而已,并不用她来孝顺我。” 于承珠道:“你这样会更加快乐。” 这一句话倒是真诚的,他少了牵绊,凡事只问付出,是会多了快乐。 而这也是于承珠对他的祝福。 施无求道:“快乐?我倒是不觉得,我只想问你,为什么你不考虑我?我真的那么差,配不上你吗?” 这句话倒是问住了于承珠,这叫她怎么说呢? 施无求和铁镜心不同,于承珠根本就没有考虑过施无求,而且她知道,假如在未嫁之前,她也同样不会考虑施无求的。 施无求道:“我早就看出来了,可就是不死心,非要问出来才是。看看,我是不是也很执着,也一样放不下?” 说着他凄然一笑。 不错,他什么都不在乎,可是对于承珠的感情,是他难以放下的。 于承珠道:“谢谢你爱着我。” 她还要说下去,施无求打断道:“你知道今天对我说了多少声谢了吗?我会觉得你根本没把我放在心上,都当我是外人。” 于承珠道:“你的心愿无法实现,那么不就是客人了吗?自然要来点客气的,这时候对你这么说,是比较刺心的,会让你觉得好像怎么努力都不管用,但也只是我的心意,你心情不好,可也不用多心。” 说完她低下了头,她知道两人从一开始就无法走近,那仿佛是注定的,可到了此刻,她要顺着施无求的情绪,对她来说也是勉强。 现在她会觉得当年的铁镜心并不是最惨的,起码她真的考虑过,而不是眼前的施无求。 施无求道:“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最多只会把我当做是朋友。” 于承珠道:“原谅我,我没那么强大,我无法做出太过跨越生命限定的选择。” 施无求道:“我明白,和你接触过,我知道的。一开始我会觉得你就是我想找的女人,可后来发现,你只是被你的环境塑造成了那样而已,你那个环境对女人就是这样的,你也只是顺应着那个环境而已,那也不算是真正的你。” 于承珠睁大了眼睛,从来没有人这么对她说过,这一刻的施无求给她的感觉,跟张丹枫差不多。 假如说张丹枫是在她熟悉的领域中,是最优秀的,那么施无求则是在她不熟悉的领域中,也是优秀的。 尽量两者的背景不同,但是优秀的感觉,是相同的,这是无法隐瞒的,让人一眼就看出来的。 于承珠道:“假如小时候,我遇到的就是你,让我跟你接触一段时间,说不定我会选择跟你私奔。” 施无求道:“你就别安慰我了。”他又自嘲地一笑,补充了一句,道:“这话一听就知道你在安慰我。” 于承珠道:“你对我们的世界不认可,你要的是你认为的世界,所以我们之间如果相处下去的话,感情激烈起来,最有可能的就是私奔。” 施无求苦笑了一声,道:“我还真想有一个女孩可以不顾一切地跟着我。” 他舒了一口气,道:“可你所处的环境不会认可私奔的,要的是父母长辈的允许,要得到他们的祝福,这才是让人放心和满意的婚姻,这是我无法给予你的安全感。” 于承珠道:“不错,我一直很依赖师父,我也不知道对他的爱,是不是因为我太依赖他了。而你不同,虽然你不一定有他的本事,可你不会服气,一定要会想着在哪里超过他的。” 施无求道:“对啊,尽管有些事他是让我敬重的,可是我真的要超过他,来显示自我,他都老了,我要是活着还不如他的某一个方面,我还活什么呀!” 于承珠道:“这是每个小孩骨子里的欲望,要强爹胜祖宗,可你是写在了脸上。” 施无求道:“这不好吗?” 第四百八十七章 武林侠名落谁家 于承珠道:“平心而论,我欣赏你。” 施无求道:“我也知道,看得出来的,不但我看出来了,连宛妹也看出来了,所以才吃味。” 提到聂青宛,于承珠不禁“噗嗤”一笑,道:“她很可爱,跟你一样,都没有受到过我那个环境的熏陶。” 施无求道:“也不知道是不是太一样了,所以跟她反而没有感觉。” 于承珠道:“恕我直言,你是没有接受自己。” 施无求道:“有时候我真是不明白,看上去你对我很尊重,而且说话越来越客气,好像是很为我着想,可是具体的利益,你又跟我对着干,真不知道我该拿你怎么办!” 于承珠道:“我们目前是在朋友的阶段,我知无不言,那是对朋友的好意,但我们无法完成你心中的设想,所以差了少说也有一层,这并不矛盾。” 施无求道:“我也承认,我和青宛很相似,然后我们也是朋友阶段。” 于承珠道:“你喜欢我,是因为你希望我能够认可你。” 施无求道:“你的言行举止,不就代表着你的环境是主流,我再孤傲,再特立独行,也是需要主流来承认的。” 于承珠道:“其实你可以用自己的资源做好事,这样也是他们需要的。” 施无求道:“我和你会认识,是因为你的背景代表着主流,可是你不是,所以我们会相遇。你知道怎么让主流认可,而我还需要获得认可,这也就是差距。” 于承珠道:“你知不知道,师父曾经以布衣之力,让帝王刮目相看。在我丧失父亲之时,他留书告诉我,让我把主要的精力用在对老百姓做好事上,这样的人叫我怎么不敬佩不喜爱呢?” 施无求道:“不错,难怪你会疯狂地爱着他。” 于承珠道:“你是我见过的,唯一想要超过他的人,很多人是敬服他,当然还有一个人,那就是毕擎天,他也不服气,可是他做不到。而你呢,你更务实,可是你没有目标,所以比起毕擎天来,你更值得被看好。” 施无求道:“你的嘴越来越甜了,这话怎么听怎么都是在安慰,也就是你不断地告诉我,我是无法成为第二个张丹枫的。” 于承珠道:“张丹枫的确只有一个,可你也是你自己。” 施无求沉吟了片刻,道:“这就算是对我的认可?” 于承珠道:“你想要的认可,应该是通过自己切实的努力,而不是一句空口白话,不然,我说的还不都是不入你的耳?” 施无求道:“不错,你是尽力了,但时势不对。” 于承珠一怔,只听施无求接着道:“假如我们可以生活下去,我可以继续努力,把张丹枫好的学过来,加以改善,用在自己身上,那么说不定可行。只是,我们恐怕未必有这样的机会。” 于承珠道:“这也不是你的错,机缘巧合,你的出现和绿袍的出现几乎在同一个时间,我都分不清你是来添乱的,还是来帮忙的。” 施无求道:“我的能耐也帮不了你,而张丹枫不同,这就是差别。” 于承珠道:“我明白你的痛苦,可我无法勉强自己。” 施无求笑道:“要你委屈干什么呢?” 他说完像是泄了气的皮球,神情中有说不出的颓废。 于承珠明白他的个人努力希望得到外界的认可,这个希望投射在她的身上,尽管她抚慰了他,可是终究是希望破灭了,这还是需要他自己去调整的。 于承珠道:“我休息一下,随后就去玉女峰。” 施无求奇道:“玉女峰。” 于承珠道:“他们既然来约我,那么不在玉女峰,还在哪里呢?” 施无求道:“不错,玉女峰是当初霍天都和武当派决战的地方。当时我们都在,既然没说明地点,自然是熟悉的地方了。” 说到玉女峰和武当派,施无求忽然想起了一件事,道:“你知道吗?我下山听到一个消息,说的是现在武当派已经是武林第一大门派了,紫阳真人是天下第一高手。” 于承珠道:“又不知道是谁在嚼舌根。” 施无求道:“街坊都在流传,应该不是假的。” 于承珠道:“难道不该是霍天都?” 施无求道:“假如是霍天都,我也不觉得奇怪了,就因为是武当派,我就在想,什么时候轮到他们了,所以多听了几句。” 于承珠想了一想,道:“只怕消息还是绿袍他们流传出去的。” 施无求道:“何以见得?” 于承珠道:“试想,当初的比武一共才有几个人目睹?” 她点着数字在扳手指,道:“除了我们三个和云凤姐姐之外,就是武当七子和霍天都师徒。我们几个一直在华山,不可能出去传播消息,云凤姐姐既然要远游,也不肯见天都,她也不会传播消息,这样一来,岂不是说明了,她当时就在华山吗?” 施无求叫道:“那么武当七子中不是有两个私奔了吗?会不会是他们?” 于承珠莞然道:“既然私奔了,那就跟武当没有关系了,说武当好,对他们又有什么好处?反而会带来不必要的麻烦,破坏他们的平静。” 施无求想了一想,道:“这倒也是。” 于承珠道:“你的确聪明,会想到这里去,不过如果是顺应人情世故的话,你就知道这个理由行不通,所以我让你多历练,这样成熟得会很快。” 施无求道:“我信任你是个好朋友,可是你这样说,我还是觉得刺心,忍不住要跟你顶,情绪上会有抵触的。” 于承珠笑了一笑,道:“那好,不说这个了,我接着说吧,因为当初武当七子中有两个是私奔的,这件事对于武当派来讲不光彩,那么武当派自己自然讳莫如深,也不会去四下传播。” 施无求被她的分析听得入神,忍不住道:“是呀。” 于承珠道:“那么剩下来的就是霍天都和绿袍,霍天都既然远赴天山,那么他要中原的名声做什么呢?再说,他不是那样的人,要是懂得沽名钓誉的话,他就不会远远地躲起来,在家里闭门造车,研究剑法了。” 施无求道:“这么算下来,能够传播的,就只有绿袍一个人了。” 第四百八十八章 一石四鸟计算深 于承珠道:“不错,而且他这么做还有一个缘故。” 施无求奇道:“什么缘故?” 于承珠道:“你想想看,假如他把天下第一高手的名头送给了霍天都,那么对他又有什么好处?” 施无求道:“他自己就自命不凡,早就当自己是天下第一高手,甚至,还是天下第一人,要是把这名头送给了霍天都,岂不是给他自己添堵?” 于承珠道:“正是,那么他把名头送给武当派呢?” 施无求想了一想,道:“我感觉到对绿袍沧浪有好处,可说不清楚。” 于承珠笑道:“就知道你聪明,已经感觉到了。” 施无求道:“好了,别夸了,你就直接说吧。” 于承珠道:“提到武当派在华山玉女峰的决战,连你都会想到有两个人私奔了。” 施无求抢道:“这怎么会忘记,印象太深刻了,不提则已,一提就想起这个来,想忘记也难。” 于承珠道:“你还记得决战结果吗?” 施无求笑道:“我更愿意记得有两个武当派的朋友私奔了,这件事更容易引起我的兴趣。” 于承珠摇头笑道:“真是不正经。” 施无求道:“正经的都没什么趣味,很容易被忽略,不正经才好玩,这才容易被记住。” 于承珠道:“你会这么想,别人也会这么想,比如说武当派。” 施无求道:“他们是不会忘记,但也不会提及,毕竟伤的是他们的颜面。” 于承珠道:“绿袍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他哪壶不开提哪壶,就是要把他们不愿提及的公之于众,这样一来……” 被她这么一提醒,施无求马上明白过来,道:“绿袍就可以控制武当派了,他们哪里还敢跟绿袍为难,绿袍只要当场一抖,他们就羞愧难当。再向公众一抖,武当派未必身败名裂,也得当场矮三分。” 他是越说越起劲,于承珠心道:“这是他一贯的手法,不就是这么来对付我的吗?” 想到这里,不禁凄苦地一笑。 施无求继续道:“绿袍真是够卑鄙的,不过假如当初宛妹也用这么一手,她就不用怕她那狗屁师父了!” 于承珠不曾料想,他的脑子会岔到聂青宛的事情上去,细细想来,手段就是手段,还是看怎么用。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如是罢了。 于承珠道:“而且武当派突如其来加以盛名,他们自己也惶恐不安,毕竟名实不符,别说霍天都了,连绿袍都胜过他们。他们会致力于拥护名声。” 施无求道:“对,这就好像是路过赌局,但捎到了大牌,这一局还算他们赢,就算是自己清楚,可也不愿意说破,那么就只有死扛着。” 于承珠道:“这样就给了武当派隐藏的危机,就算是将来要面对,他们也未必有精力来对付绿袍。” 施无求道:“一石三鸟,也真厉害!” 于承珠道:“不是三鸟,而是四鸟。” 施无求道:“又来一只鸟,那是不是好鸟呢?” 于承珠忍不住噗嗤一笑,道:“哪有什么好鸟。” 施无求来了一句:“都不是好鸟。” 于承珠道:“别闹了,我继续说。” 施无求马上收起了嬉皮笑脸,开始正襟危坐,他是爱听于承珠的剖析事理。 于承珠道:“而且树大招风,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武当派突然声名鹊起,必然有不少人不服。” 施无求道:“别说人家了,连我也不服,看到他们当中有人借着决战来私奔,叫我怎么服?” 于承珠道:“挑战的人一多,那么武当派会如何呢?” 施无求道:“惴惴不安,诚惶诚恐,疲于奔命,死要面子。” 于承珠道:“要是挑战的人也跟你似的,知道一些内情呢?武当派更要着慌了。这样一来,只是给了一个虚名,却让武当派无暇跟他为难,就算来了也不管用。” 施无求道:“要是将来各大门派一起跟绿袍为难,可绿袍当众抖出武当派的丑事。” 于承珠道:“这不是什么丑事。” 施无求更正道:“不错,两情相悦,能为心中主张而努力,那不就是尊重生活?哪有什么丑陋可言。” 于承珠道:“可对武当派来讲,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施无求道:“武当派就认为扬名立万,成为武林第一门派,这才是光彩的呢!可也没必要完全跟着他们走,他们的脑筋很灵吗?美的跟丑的分得很清楚吗?很有鉴赏品味吗?我看着也不怎样。” 于承珠忍俊不禁,道:“人家武当派是靠武功立足的,关审美鉴赏什么事?” 施无求情知她说得对,却也忍不住争辩道:“怎么没关系,打出来不好看,怎么当天下第一门派,怎么统领群雄?” 于承珠道:“那是发展到后来了。” 施无求还想再说几句,于承珠道:“总而言之,绿袍把天下第一的名声送给武当派,对他绝对是有好处的。” 施无求冷笑道:“起码武当派再也不愿意上华山玉女峰了,绿袍想干什么都行。” 于承珠道:“所以他们必然就在玉女峰。” 施无求忽然想到一事,道:“糟了,宛妹和练儿都在玉女峰,我可情愿她们落在狼群里,那批禽兽什么做不出来!” 于承珠也想到他们贩卖儿童的勾当,不禁恨恨道:“这次我一定要把他们全杀光,绝不姑息!” 施无求道:“好吧,现在我同意你用药物来增加功力了。” 于承珠泪涌双眶,心怀感激,只听施无求道:“云雷鼓掣电。降雹澍大雨。念彼观音力。应时得消散。” 于承珠一愕,施无求道:“我留心过你,你要静下心来,运行内力时,你就会念诵经文,现在让我来帮你,好歹我对你也有点用。” 于承珠倒退一步,忽然笑道:“怎么我的事情一切都不是秘密,谁都可以知道?” 说完忽然狂笑起来。 施无求暗道:“糟了,这下马屁拍在了马腿上了,帮忙帮错了,反而勾起她的伤心来了。” 于承珠最介意的就是没有自我空间,她只想静静地跟自己相处,和自己的感觉默默相对,那时节无好也无坏,无生也无死,没有道德,没有是非,没有伦理,没有规范,有的只是当下,宛如梦一场,过去全无痕。 第四百八十九章 怒愤填膺开杀戒 没想到这一点小小的心意,总在现实中被雨打风吹去,碾压得支离破碎,这叫于承珠怎么宽怀? 施无求知道闯祸了,忍不住想说些什么来安慰和挽回,可他平时胡说八道时口齿伶俐,真要派用场起来,那就笨嘴笨舌了。 施无求期期艾艾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只能陪着于承珠,他此刻能做的就是陪伴。 于承珠见状,知道不该对他发火,可难得有人对她这样心疼,她就像是回到了孩童期间,有什么脾气就对人家发作。 不过她到底是聪明之人,一看情形不对,心道:“他是一番好心,何必加重他的负担呢!” 于是话题一转道:“云雷鼓掣电。降雹澍大雨。一听就知道那是出门遇见变天,好端端的就出现了闪电惊雷,然后下起了暴雨,还连着狂风和冰雹,这可是够吓人的了。” 施无求勉强笑道:“是呀,我听你念多了,不知不觉我也学会了。” 于承珠道:“云雷鼓掣电。降雹澍大雨。云雷二字不就是师母的名讳。” 施无求暗暗叫苦,知道这是她的心结,可自己怎么无巧不巧,哪一句不好念,却念上了这一句,这不是故意揭她的伤疤吗? 今天怎么总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于承珠道:“我怎么从来也没想到过,云雷鼓掣电,降雹澍大雨。那是何等恶劣的情形,明明是纠结耗神的玩意,我却当它是极其美丽的,怎么就是看不明白呢!” 施无求听得云里雾里,似懂非懂,隐隐是明白了她的意思,可又觉得不真切。然后她的心事,毕竟是她的,她不说的话,一来也不明白,二来也不便动问。 谁还没个自我的私人空间。 于承珠生气就生气在外界不尊重她的私人空间。 所以施无求也就不问了。 于承珠柔声道:“你念得很好,继续念吧。” 听到这句话,施无求如遇大赦,他松了一口气,继续念诵经文,一直念到“悲体戒雷震,慈意妙大云。澍甘露法雨,灭除烦恼焰。” 施无求心道:“但愿她的烦恼也如冰雪见了太阳,消失于无形。” 他见于承珠的脸色越来越白,却不是苍白,而是白如瓷玉,慢慢又泛出红润起来。知道她的气血在运行之中,不由得露出微笑来,却又忍不住摇头。 于承珠意守丹田,气聚蕴集,慢慢地一股热气上扬,从督脉的尾闾,夹脊,渐渐到风府、玉枕、百会,再沿着任脉到了承浆、膻中,接着回到丹田,运行一周天。 她开始感觉到了周身气血通畅,精力充沛,她的意识也放松起来,似想非想,放空一切,思想净化,心情舒畅,肢体放松,一无复始。 端的进入了精养灵根气养神,元阳不走得其真的境界,一时之间不垢不净,不生不灭,不增不减。 在华山玉女峰下有一个平台,山峰茅草齐腰,崇岗深涧,还不如在此停歇呢。 只见几个守卫打扮的人,拿着馒头撕碎了,丢给练霓裳,而练霓裳被锁链锁着,几个人就拿她当牲口般作耍,故意丢得远了一些,要她来爬。 而练霓裳才驯服野性,乍然遇到坏人,出于本能,她双手抓地,作狼嚎状,这下把坏人都惹得哈哈大笑,索性把她当牲畜在耍完。 这时只见一个妖娆的女子,扭着腰过来。一见到众人,就笑道:“大家辛苦了,喝点水吧。” 荒山野岭的,怎么会出现一个女子呢? 守卫都莫名其妙,可那女子笑得花枝乱颤,道:“大家都累了,喝点水休息一下吧。” 说着就拿出了一个水罐,道:“这可是山泉水,很补的,别的地方还喝不到呢。” 他几句话一说,大家都来抢着喝了。 那女子趁着大家不注意,偷偷走到练霓裳身边,练霓裳瞪着眼睛,那女子轻轻嘘了一声,道:“这是什么呀,要不也给她喝点水吧。” 一人道:“不用理她,她是野兽,用不着喝水的。” 说着哈哈狂笑起来。 女子面色一变,却继续笑道:“是呀,这个小野兽也真是好玩。”说着要去触碰练霓裳,却听有人道:“别动她!”话音刚落,人就软软地倒下了。 接着喝过水的人陆续陆续倒下,正在喝水的人马上丢掉碗,可有的已经手软脚软。 只听女子道:“你们敢欺负裳儿,活该!” 练霓裳忽然叫道:“施伯伯。” 只见那女子一怔,接着笑道:“你居然认得我?” 练霓裳点了点头,施无求道:“你可真乖。”说着要替她把锁链解开,可是他怎么可能解得开呢?于是叫道:“于姑娘,你可以出来了。” 只见从山下一道轻烟飘过,一个娇脆的声音道:“把她的眼睛捂上。” 施无求依言去做,只听“嗤嗤”声响,只闻到一股血腥气飘来。 施无求情知于承珠见他们欺负练霓裳,那是动了杀心,绝对不会放过他们的,所以尽管是用迷药把他们都迷倒了,也一个也不放过。 练霓裳却从施无求的手掌底下穿过,偷偷张望。 施无求笑道:“裳儿可真是大胆。” 练霓裳听到他夸奖,咧嘴一笑。 只见于承珠收剑,叫道:“裳儿,你可好吗?” 练霓裳叫道:“师父。” 被她这么一叫,于承珠心中一痛,快速过来,手里的白云、青冥宝剑连挥,不一会儿,已经把练霓裳身上的锁链割断。 她抱过练霓裳,道:“让我看看,你有没有受伤。” 施无求道:“我帮你看看,还有没有漏网之鱼。”这句话刚说完,只听有人啊的一声,施无求冷笑一声,一把拎起他来。 那人是喝水喝得不多,所以迷药着的不深,迷迷糊糊之中还有神智,看到了刚才于承珠挥剑杀人,忍不住惊醒。 施无求和于承珠看到了他们绑着练霓裳,于承珠一见之下,心头大怒,她当练霓裳如珠似宝,这些人居然拿她当牲畜,只是不知道被擒多时,练霓裳有没有受伤。 于承珠当下就要去杀了那些人,施无求却拦下,说道:“要那么费劲干什么呢,看他的。” 他又穿上了女人的衣服,弄脏的地方用一块手绢挡着,然后把迷药下在水里,假装给他们送水,这才有了之前那一幕,这样一来,就省事多了。 而于承珠是绝对不会放过他们,这才大开杀戒。 第四百九十章 行别缝绣恐难归 施无求是用药高手,牛刀小试用一点药即可。而且他一看周围都是男的,他扮女人也扮上了瘾,索性再玩一把。 如今看到还留了一个人下来,他倒觉得可以顺便问一下聂青宛的情形。 施无求道:“聂姑娘现在怎么了?” 话一出口,声音顿时转为黯然,越说越是像叹息。 聂青宛落到这等禽兽不如之人手里,还能怎么善了。 施无求心中暗道:“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我一定好好照顾宛妹。” 心意一定下来,他的胸膛也挺直了,却听那人道:“聂青宛?聂姑娘?她逃走了,被人救走了。” 施无求一怔,继而大喜,忍不住捏紧了那人,连连问道:“她没事了?太好了!到底是自己逃走了,还是被人救走了?” 那人龇牙咧嘴,“啊唷”直叫,施无求这才发现,欢喜之余用的力太大了。 施无求急忙放下,道:“你快点说呀!” 那人才喘了口气,刚要说话,只见于承珠牵着练霓裳走过来,施无求道:“小姑娘没事吧?” 于承珠含笑摇头,施无求差一点跳起来,道:“太好了。” 于承珠不禁仔细端详起练霓裳来,刚才替她换了一件衣服,还是漂漂亮亮的,干干净净的样子。 于承珠心道:“像张翕这样精致的孩子,遇到了坏人,那是一点办法也没有。而练儿这样的狼女倒是幸免于难。造化之奇,令人叹为观止。” 她心中在转念头,眼睛却细细望着练霓裳,忽然看到她衣服上一朵花绣线脱开了,于承珠道:“练儿,你别动,师父替你把衣衫缝绣好。” 施无求不以为然,道:“你这也是宠得没边了,就一点点脱线而已,不注意谁会看到呀!” 于承珠道:“我的练儿值得精致对待!” 施无求没好气道:“好吧,好吧!” 那人也回过神来,道:“还要不要我说?” 于承珠笑道:“你说吧。” 施无求道:“我让你说的,你干嘛去问她?” 于承珠一笑,从怀里取出针线包,一针一线地缝绣起练霓裳衣衫上的花朵,她轻轻吟道:“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 唐代诗人孟郊的这首《游子吟》情真意切,多少年来不知感动了多少人。 施无求也听得热泪盈眶,才想说让练霓裳长大了不要忘记于承珠,可练霓裳睡着了。 多时的惊恐此时宣告瓦解,她心头一松,加上疲累,她就在于承珠的吟诵声中悄然入睡。 于承珠咬断丝线,让练霓裳先靠在她的肩膀上,她把丝线整理好,放入怀中,然后抱起练霓裳,让她在自己怀里安睡。 这仿佛回到了她刚遇到练霓裳的情形,一开始只有她陪着,练霓裳才会安睡,只要一走开,练霓裳就惊醒,然后就哭,她的哭听着也像是狼嚎。 后来熟悉了,也就好很多了,她自己也可以安睡。 想到这些,于承珠的脸色露出了温柔而深情的笑容。 被施无求抓住的那人道:“老祖再见到聂姑娘,是再也不会放她走,本来是打算霸王硬上弓,可谁知道当天晚上有人把她救走了,老祖只能自认晦气。” 施无求忍不住笑出来,道:“宛妹的狗屎运可真够可以的!在华山居然也找得到帮手,真不知道是谁把她救走了。” 那人道:“据说是路春娘硬把老祖拉走,或是哭闹,或是谈条件,总之不让老祖接近别的女人。” 那人也忍不住叹气道:“女人真是麻烦,这么想不开干嘛!不然老祖早就得手了。这不是多出来的事吗?” 施无求拍手道:“不多事,不多事,多得好,多得妙!” 那人挠了挠头,道:“这是多好还是不多好?“ 于承珠却伸出手指,道:“嘘!” 她是一颗心全在练霓裳身上,可别吵醒了练儿。 施无求不由得轻声道:“那么知道是谁救走了聂姑娘吗?” 那人道:“老祖赶到时只见一道白影带着聂姑娘就走,老祖追过去两人过了一招,这时候路春娘也赶来,叫了一声张丹枫,老祖怕张丹枫也有失,就不去追了。不过老祖说,霍天都的武功又有进展了。” 施无求道:“霍天都?是霍天都来救人的?” 那人道:“我也不知道,只知道两人空中对了一掌,那人在空中晃了几晃,老祖还要补上一掌,却被路春娘叫下来了。” 施无求道:“霍天都怎么又出现在华山呢?” 于承珠却道:“不用想了,你帮我把练儿送回贞乾道长的道观里。” 施无求道:“那么你呢?” 于承珠道:“我请这位兄弟带路,我要会会绿袍去。” 施无求欲言又止,只有点头。 于承珠道:“你想说什么?” 施无求道:“我说什么,你都是不会听的,那么干脆不说了。我帮你把练儿护送到就是了。” 于承珠含笑把练霓裳交到施无求手上,就在练霓裳脱离她的手臂时,于承珠心中一酸,一滴泪落在了练霓裳的脸上。 施无求道:“这女娃长大了,肯定是个不得了的大美人。” 于承珠情知他在安慰自己,不由得一笑,轻轻拭去眼泪,也替练霓裳抹去泪珠。 有她在,练霓裳睡得可真香,一点也没惊醒。 于承珠道:“练儿,你放心,无论师父到了哪个世界,都不会忘记你,都会祝福你的。“ 说着珠泪涌动,眼看又要落下来。 施无求听着话语不祥,马上抱起练霓裳,道:“我把她送到了,就尽快跟你会合。” 于承珠点头,道:“珍重。” 看着施无求抱着练霓裳离开,于承珠缓缓回头,道:“带我去玉女峰。” 于承珠才上玉女峰,就远远看到一个绿色的背影,于承珠一怔,没想到绿袍沧浪早就等着自己了,既然如此,既来之,则安之。 那人如释重负,道:“我任务完成了。” 于承珠目光闪烁,道:“不错!” 忽然一剑闪过,那人连哼也没哼一声,就立刻毙命。 绿袍沧浪转身道:“这就是侠义道所为?” 他又补充一句:“他带你上山,你却给他一剑?”说着哈哈大笑,声音中有说不出的讥讽,一时木叶簌簌而落。 第四百九十一章 成败得失皆萧何 就在绿袍沧浪的笑声中,树叶纷落,于承珠一瞥之下,不由得冷笑,心道:“都埋伏好了,候着我呢!” 于承珠道:“你们贩卖儿童,罪大恶极,死有余辜,怎么能因为小恩小惠就不顾大恶呢?再说没有他的带领,我就上不了玉女峰吗?” 绿袍沧浪道:“那你是杀给我看的?” 于承珠道:“你我之战在所难免,你做了那么多的事,不就是想与我一战吗?” 绿袍沧浪道:“聪明。” 于承珠道:“这算得了什么。你说的话,就跟他一样!” 她的眼光瞥向那死去的守卫,道:“你们杀人越货,无恶不作,加上贩卖儿童,罪大恶极,我怎么也要除之而后快,他的小恩小惠,也有他的好处。” 绿袍沧浪饶有兴趣地道:“愿闻其详。” 于承珠道:“我让他死得没有痛苦,这是他小恩小惠换来的,也给他一个教训,哪怕到了另一个世界,最好是诸恶莫作!” 绿袍沧浪“啧啧”赞道:“你倒是变了,很好,很好!” 忽然面色一变,将手拍了两下,只见一众人陆续出现,路春娘、赛伯温和罗波都在。 最后出来的是一顶山轿,旁边站着的是吴九天。 于承珠的心“扑通,扑通”乱跳,不问可知,轿中人是谁呼之欲出。 于承珠反而不敢抬头。 绿袍沧浪哈哈笑道:“怎么?你连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了吗?” 于承珠道:“你就是想看到我慌张的样子。” 绿袍沧浪道:“你能不慌吗?” 于承珠道:“不能。” 绿袍沧浪一笑,还要再说,于承珠却道:“可你已经输了!” 此言一出,皆都惊诧。 罗波喝道:“你胡说!” 他嗓门大,这么一喝,顿时山上都是他的回声。 绿袍沧浪道:“退下!” 罗波不敢违抗,只得低头退下,路春娘却恨声道:“没用!” 于承珠见此情形,微微一愕,绿袍沧浪却根本不理会他们,道:“何以见得?” 于承珠道:“区区一个我,又何劳尊驾如此劳师动众,又煞费苦心呢?我本是普通之人,可被你这么一推举,想不出众都难,倒是你在推助于我。” 绿袍沧浪面色一变,于承珠继续道:“我本来不是你的敌手,可你硬是把我扶到了和你对等,还胜过你的位置上。” 她说得很慢,一个字一个字都非常清晰,绿袍沧浪的脸色阴晴不定,从白转黄,从黄转红,再从红到紫。 于承珠却一点也不理会他,继续道:“我本来没那么重要的,是你太过注意,我才越来越强大,一样的关注力,你用在自己身上岂不是好?何必如此呢?” 罗波道:“闭嘴!” 于承珠冷笑道:“我今日前来就知道不会善了,若非我说中了你们的心思,何必动怒呢!” 罗波道:“我先毙了你!”他抡拳冲去。 于承珠道:“该来的,到底还是来了。” 路春娘道:“既然如此,我们并肩上吧!” 她一招手,众人一起冲过来。 于承珠哂然道:“我知道你为什么会这么做。” 说话间,她已经绕过罗波,躲过两三名守卫,又是一个“凤点头”,让过了路春娘的金链,路春娘重新换了一根金链,于承珠却没当一回事。 她继续道:“你的行事像足了你的祖先,师无定法,出乎意料,可惜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绿袍沧浪道:“此话怎讲?” 他倒是要听下去,可赛伯温喝道:“我来帮忙。” 于承珠瞥了一眼,似笑非笑地望着绿袍沧浪,绿袍沧浪当作没看到。 于承珠继续道:“出奇兵是你惯用的路子,可奇正相辅,有奇道必有正当的理由,而你,分明是自立不足,这才瞎搅和,要不然怎会在意区区一个我呢?” 绿袍沧浪被她说得脸一阵红一阵白,却听“嗤”的一声,似乎有人在笑,这里几乎全是绿袍沧浪的人,还有谁敢笑。 绿袍沧浪心念一动,忽然一抬头,只见张丹枫似笑非笑。 绿袍沧浪怒道:“你教的好徒弟!” 于承珠听得真切,心中一颤,不由得抬头,这时她才刚看到张丹枫。 只见张丹枫神色如常,目光平和,并无喜怒之形,于承珠心中一喜,暗道:“原来他并没有怪我。” 这一喜不要紧,只见路春娘一招“弯弓射雕”,到了中途,忽然手一张,一条金链蓦的飞出,罗波此时一招“南山打虎”,阻击的正是于承珠的后路。 赛伯温点穴撅不离她的阴维,阳维两条经脉,更有甚者,旁边的守卫各执刀枪棍棒,一同夹击。 于承珠就算是肋生双翅,只怕也难以逃脱。 于承珠上前一步,如此危急关头,她不退反进,“刷”的一声宝剑出鞘,路春娘猝不及防,金链已经发出,来不及收回。 于承珠一招“举火撩天”,路春娘的金链等于是自己送上去的,只见于承珠身形一转,路春娘大叫一声,金链寻断断坏。 而且于承珠不单是倚靠神兵利器,还是借着旋转之力绞断的,路春娘虎口剧痛,手臂都在震颤。 罗波大喝一声,一拳如排山倒海般的捣来,赛伯温的点穴撅也是霍霍生风,不离于承珠的奇经八脉。 可只见金光四闪,数人连续惨叫,纷纷倒下。 原来于承珠适才一个转身,趁机发出金花,她将囊中金花尽悉发出,这样再拔出另一剑,就不会有所妨碍了。 而且这次于承珠发出的金花,是比照着凌云凤的剑法,专门对着关节来发出,这样一来,一旦被伤,痛苦不堪。 更有甚者,金花的边缘是磨光的,宛如利刃,在打入人家时,顺便划破经脉,这一手比起凌云凤自己来使的剑法,其凌厉毒辣之处,有过之而无不及。 于承珠一个“鹞子翻身”,跃到那些守卫中间,手中剑并没有停下,剑尖一挑,落在他们皮肤上的金花顿时跳起,又可以用了。 本来于承珠是要捡起金花,现在直接用剑来挑,她的剑就是手臂和手指的延伸,于承珠从小用剑,自然得心应手。 却苦了这帮小喽啰,本来已经受伤,痛苦不已,如今还痛上加痛。 于承珠眉一横,索性再补一剑,既然痛苦,那么早点解脱。 只见她手起剑落,哀嚎声中,金光连耀,不一会儿,哀呼之声渐渐息止。 第四百九十二章 先断枝叶再围柱 于承珠居然这么杀伐果断,这是谁也想不到的。 路春娘道:“于承珠,你变了。” 于承珠道:“你们一出现,难道不就是希望我变了吗?” 路春娘不禁退了一步,明显表现出失控之态,不错,他们是希望她变,可是如今的变化,却不是他们要的。 于承珠道:“我可以杀了你,但是我仍然无法改变已经变了的事物。” 说起来,她也不禁黯然。 可是路春娘没有听懂她这句话的含义,道:“你想杀我,做梦!” 她随手夺过一柄刀,运用柳叶刀法,一招“推窗望月”,可才使出这一招,只听“当”的一声,一朵金花附在刀身上,别看小小一枚金花,力道竟然大得出奇,路春娘顿觉虎口剧痛,她暗暗奇怪,心道:“怎么于承珠的功力会进展如斯呢?” 正在奇怪着,忽然金花一颤,竟然从刀身上,直接弹到路春娘的眼睛上,路春娘大吃一惊,待要举刀相格,可是已经来不及了,那枚金花已经实打实地嵌入了她的眼睛。 路春娘惨叫一声,罗波见状不好,赶紧过来瞧瞧,可是路春娘痛苦惊慌之余,手中的刀乱挥,罗波一个不小心,竟然被劈到了一刀。 罗波闪过一边,恨恨地道:“于承珠,我要你好看。” 于承珠道:“你们不来找我,我还要一个一个杀了你们呢,谁让你们破坏了我的平静生活,罪该万死!” 罗波桀桀笑道:“我还以为你会说什么呢。” 于承珠道:“难道自己做的就不知道吗?你们贩卖儿童,更是罪不容赦。” 罗波道:“你到底是为了你自己,还是为了别人?” 于承珠道:“你何必问我?你们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之事,难道不该承受万诛之罪?” 罗波道:“一派胡言!” 说话间两人已经连过数招,罗波力猛拳沉,虎虎生风,可根本近不了身。于承珠双剑在手,霍霍使开,身周宛如铸起了铜墙铁壁,别说靠近,稍不留神,剑锋掠过,就是一片血肉,总有人中剑倒地。 有好几次了,罗波觑了一个空档,刚要发拳,只见于承珠身法变动,剑意轻灵,每每不经意处,剑锋飘掠,一个不小心,衣衫便被刺透。 这还算罗波反应迅速,如若不然,马上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于承珠指东到西,指南打北,到处都是她的身影。她长剑一指,罗波和赛伯温都觉得剑光点点,指向自己的要害,忙不迭回护。只听路春娘“啊”的一声惨叫。 两人同时惊愕,路春娘和他们不是一个方向,相隔着有一段距离了,于承珠竟然可以出剑得如此神出鬼没,这倒是始料未及。 赛伯温恨恨道:“于承珠,你竟敢暗算,还算什么侠义道。” 于承珠冷笑道:“你们拐卖儿童,还要我把你们当人看,用侠义来对待,待自己可真不薄呀!” 这句话就是在说他们自私自利,贪得无厌,可到了于承珠嘴里,弯弯绕绕地出来,真比钩子还厉害,赛伯温的心思竟然会跟着她走。 只听“喤”的一声,赛伯温手里的点穴撅被削为两段,路春娘又是一声惨叫。 于承珠看似一剑往前指,却冷不丁又一剑刺向路春娘,她连续两回用得都是同一个手法,而罗波和赛伯温眼睁睁地看着,竟然无法可施。 于承珠痛恨路春娘不但参与到了杀害张翕的行动中,更是贩卖儿童的主使,所以有心让她多吃点苦,先用金花刺瞎她的眼睛,再用宝剑刺伤她的关节,接着一剑划过她的心口。 于承珠道:“一剑送你上路,也太便宜你了。不让你尝尝骨肉分离,万箭穿心之苦,也不算超度你。” 路春娘奄奄一息,眼看是活不成了。赛伯温一咬牙,道:“我给你一个痛快吧!” 他脚尖一点,提起一把刀来,银光一闪,谁知道一刀还未挥下,只觉得手臂关节一痛,瞥眼只见两朵金花分别嵌在他左右手臂上。 赛伯温马上醒悟,于承珠的金花一直在空中,而于承珠也没放弃操控金花,她一心要几用呀! 赛伯温大为震惊,罗波却道:“上!” 他喝令手下,可手下见了于承珠这等神威,谁还敢冒犯?竟然缩手缩脚起来。 罗波一拳挥出,手下一人惨叫一声,口中喷血而亡,罗波道:“敢逃的,这就是榜样!” 众人这才一起上前,于承珠轻轻摇头,忽然身形一转,人如陀螺般飘到了半空,众人用枪棍之类长兵器去挑撩,却见于承珠脚尖一搭,双足分别端立在两根棍棒的前哨,轻轻使力,一个漂亮的“一字马”在空中亮出。 连在一边看着的绿袍沧浪都忍不住叫道:“好!” 只见于承珠白衣掠风,衣带飘摇,宝剑光寒,金花闪耀。那边路春娘却是闷哼了一声,原来不提防之间,于承珠又催动金花,这一次她不再捉弄路春娘,而是一朵金花发出,磨光的边缘划破了路春娘的喉管,将她一命呜呼。 罗波大喝一声,赛伯温也不顾关节疼痛,奋力举刀来拼命。 于承珠双足微微用力,脚下借力的棍棒主人不由自主地往前冲去,简直是身不由己。 赛伯温关节受伤,行动不灵便,与那使棍棒的手下撞个正着,两人都半天爬不起来。 罗波性子急,一见前面有堵,他哪里按捺得了,扬手一拳。这一拳击中对方的棍棒,将棍棒打飞,手下虎口冒血,正在大叫。 却见剑光如披雪挾霜般卷来,宛如惊起千层浪涛。 一波未已,手下已经中剑,这次于承珠不再使坏,而是让他一剑毙命。 剑势犹在,罗波还未收拳,胸腹要害已经中了一剑。罗波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明明一拳击出,门户并无大碍,怎么对方还会刺中要害? 这个角度也太过刁钻了吧,怎么做到的? 他还在想着这个问题,只见青冥剑吐出碧莹莹的光亮来,只一剑就抹过他的脖子。 这时候只听“哐当”两声,却是罗波击中的棍棒断为两半,坠落下来。 于承珠道:“好气力!” 罗波却头一歪,再也听不见这个世上的任何声音了。 第四百九十三章 剑指问鼎终极战 于承珠那一声“好气力”也不知道是赞还是讽,总之,罗波已经听不见了,再也听不见了。 这时金花纷纷落地,还伤了几个手下。 赛伯温面色发紫,却只是瞪着于承珠。 于承珠道:“你已经没有多少力气来跟我争斗了。” 赛伯温重重的“哼”了一声,于承珠道:“本来我也不想这么便宜你们,可是你们跟我斗到现在,你们的主子却根本不关心你们,为这样主子拼命没意思,所以我给你们一个痛快。” 赛伯温牙齿咬得咯咯直响,于承珠淡然一笑,并不理会他,却将剑一提,指着绿袍沧浪。 绿袍沧浪却鼓掌道:“多谢了,你替我杀了这些不听话的叛徒。” 于承珠道:“你们内部矛盾不关我的事,但我不会放过你的。” 绿袍沧浪道:“你想跟我一战?”、 于承珠道:“本来是你来找我的,可是现在我非要诛杀于你不可,想来也是求仁得仁。” 绿袍沧浪道:“你并不是我的对手。” 于承珠道:“你还怕跟我交手?” 绿袍沧浪哈哈大笑,像是听到了极为可笑之事一般,于承珠更不答话,双剑一合,一招“龙飞凤舞”出手,只见神光离合,剑气纵横。 绿袍沧浪顿时笑不出声来了,于承珠一出手就是双剑合璧的招式,而且她的内力和以前不一样了,绿袍沧浪都不禁动容,他道:“你哪里修来的内力?” 于承珠道:“浩然之气。” 绿袍沧浪“噗”的一声笑出来,刚开口:“你有吗?” 话音未落,只见剑光一闪,他没想到宝剑来得这样快,急忙上身不动,脚步急移,就像是戏台上的僵尸步一般,可饶是如此,一绺长须已经被剑光一绕,飘飘而落。 绿袍沧浪道:“你找死!” 这下是动了真怒了。 于承珠道:“也不知道是谁找死。” 说着剑光唰唰,剑气大涨,又是一剑过来。 绿袍沧浪面色一沉,当即一手正圆,一手反圆,施展起他的看门绝学来了,既然于承珠准备杀他,他也不用客气。 绿袍沧浪的神功一旦运起,修为不是于承珠可以比拟的。 于承珠只觉得剑身一沉,越用越吃力起来了。 而且剑到中途,忽然一滞,这情形就如同第一次和绿袍沧浪打交道似的,好端端的东西,都会停顿一会儿,让人产生了是不是错觉的感觉。 于承珠出剑一慢,绿袍沧浪一掌推出,只见掌心发红,可是发出的掌风却是阴寒之极,于承珠惊道:“修罗阴煞功?” 前程往昔,顿时浮上心头,心中一颤,出手慢了一下,绿袍沧浪的掌缘擦过于承珠的肩头,于承珠双剑齐回,剑锋掠处,只见绿袍沧浪的一幅衣袖已化作片片蝴蝶。 可于承珠被掌风震开,连连退了三步。 正好赛伯温就在她身边,见状顿时恶从胆边生,奋力拔出匕首,对着于承珠背心刺下,于承珠正在后退,听到背后生风,回头一瞥,只见赛伯温如同凶神恶煞一般,她腰上用力,柳腰轻折,头往后一仰,一剑刺出。 只听“啊”的一声,此起彼伏,赛伯温被一剑刺中咽喉,而于承珠另外一剑也没闲着,又刺中了一名手下,那人叫得凄惨,山谷里都是他的回声。 于承珠面色苍白,收剑而起,可是才一动,只觉得喉口一甜,一口鲜血差一点喷出来,饶是如此,嘴角已经沁出血来。 绿袍沧浪那一掌是伤了她,而她伤后没有理会,反而逆向用力,一剑刺出之后,另一剑是为了平衡,不想又刺中一人,平时听到惨叫也就罢了,可此时听到惨叫,只觉得心惊肉跳,心神不宁。 于承珠心知那是伤后,气血浮躁所致。 这时候于承珠抬头,只见张丹枫端坐在山轿上,旁边的吴九天负责看着他,此时于承珠才清清楚楚地看到张丹枫,而张丹枫一直就看着她,看到她一手白云,一手青冥,将敌人打得落花流水。 此刻两人双目相交,却见张丹枫的眼睛里偶尔闪现的神情。 于承珠心头大震,他看的哪里是她,分明是云蕾再现。 他要在她的身上看到的是爱妻云蕾的影子,于承珠不禁一笑,心道:“难道还不明白吗?” 这才明白,可是于承珠也早就知道了,云蕾死的只是躯壳,她早就融入了张丹枫的生命,抬眼展眉,声息气影中,念兹在兹。 原来生命不在长短,而在品质。于承珠念及和叶成林的点点滴滴,他是不如师父的潇洒倜傥,可他非常有安全感,一点小事都会认真去完成。虽然说日子久了,习以为常,反而因太过稳定,而觉得生趣泯然。可是这难道不珍贵吗? 回想当初挑选了叶成林时,那是既有智慧,又有乐趣,自己会筛选,会思考,会整理,仿佛巨浪淘沙,土中沥金。可后来,一切平静了,她也找不到方向了。 也不是叶成林对她太好,她才无事生非,是她忘记了成长,失落了本性,她的成长太依赖外界环境,而不是从自身出发。 于承珠忍不住摇头,这头一摇,顿觉目眩耳鸣,差一点又是一口鲜血喷出。 她强自震慑心神,可是一颗心噗通噗通乱跳,见了张丹枫,叫她如何能平静下来。 这时只听一声长啸,一道白影携着二人,一起落到了玉女峰上。 那声音清亮绵长,悠久不断,于承珠心神未定,暗道:“这又是谁来了呢?” 这时候如果再来一个高手,她可难以为继了。 只听施无求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他叫道:“于姑娘,你猜我到了之后碰见谁了呢?” 来人竟然是施无求? 可是施无求可没有那样的内力,于承珠向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只见来人赫然是霍天都,他带着施无求和聂青宛一起出现。 于承珠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心道:“原来是他。” 虽然一口气松下来了,可是却暗道:“霍天都的内力又加深了一层。” 看到霍天都来了,她的心倒是安定了不少,有霍天都掠阵,总是比较放心的。 接着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我也来了!” 只听绿袍沧浪颤声道:“青宛!” 原来聂青宛也一起来了。 第四百九十四章 鱼与熊掌如何皆 聂青宛脸一红,气鼓鼓地别过头去,不理会他。 那天绿袍沧浪将她掳劫回来,路春娘见状,马上找事情来打扰,也亏得她的干扰,绿袍沧浪就把聂青宛丢在房中。 聂青宛自行冲开穴位,正要离开,忽见霍天都进入院中,原来霍天都越想越觉得凌云凤在华山,所以他把两个弟子安顿后之后,自己再来一趟华山,这一次他小心了,一见华山脚下有人守候,便不动声色,趁着起风时,他施展绝顶轻功,潜上华山。 霍天都此刻的武功,比起之前又有所进展,几个看守哪里会发现他的踪影,被他神不知贵不觉地到了之前和绿袍沧浪相聚的院落里。 他已经知道绿袍沧浪不是好人,行动更为小心,霍天都也只是喜欢安静,喜欢远离人群,并不是笨。 一看情形,发现人都在前面,听他们交谈,似乎是绿袍沧浪抓到了一个女子。 一听到这句话,霍天都马上在想:“女子?什么女子?难道是华妹?” 想到这里,他哪里还能停留,马上尽快去后院。 谁知道聂青宛这时候正好冲开穴道,自己闯出来,霍天都一见,顿时心坠深谷,这女子美丽是美丽,可不是他的华妹,正要离开时,却听聂青宛叫了一声:“霍天都。” 霍天都奇道:“你认识我?” 聂青宛道:“那天你和武当七子比武,我就在旁边的树林里看着,所以留下了印象,对了,你的老婆也在。” 霍天都连忙去问情形,聂青宛把当时的情形说了,霍天都听到原来凌云凤一直跟着于承珠,然后躲入树林里,还点了聂青宛和施无求的穴位,不让他们出声。 没想到他苦苦寻觅,竟然和妻子只在咫尺之间,不由得痴了。 聂青宛继续说,后来凌云凤看到霍天都有危险,她临走之时解开了他们的穴道,跟他们说,别出声,不然会有危险的。 其实她不说,他们也知道的,不过她处事这么周到,真让人敬佩。 霍天都却在淡淡微笑,心道:“华妹什么都好,就是太好强了。” 聂青宛一直说到了最后,霍天都道:“完了?” 聂青宛道:“完了。” 霍天都道:“那么华妹就这样离开并没有回来?” 聂青宛道:“没有,不过于承珠姐姐替她收了一名徒弟。” 霍天都大失所望,没想到大老远过来,听到的还是过时的消息,不过既然来了,也顺便把聂青宛带走吧,正要带走她,这时候绿袍沧浪出现了,两人对了一掌,霍天都借着掌力跃开,不过嘴角沁出血来。 聂青宛见他受伤,问他还能不能支持?霍天都问她怎么回事?她说,过去不远有一个道观,我和他们熟悉的,让他们为你准备静室,你先疗伤吧。 霍天都道:“我还撑得住。” 聂青宛道了一声好,就把霍天都带到了道观。 巧的是施无求把练霓裳也带到了道观,两厢相遇,不胜枚喜。 交谈下来才知道于承珠一个人去斗绿袍沧浪,霍天都道:“她一个人怎么成?” 施无求道:“她决定了的事情谁能改变。” 霍天都道:“我先去看看。” 施无求道:“慢着,你受伤了。” 霍天都道:“兄台好眼力。” 施无求道:“让我给你看看。” 施无求的医术高明,一看之下,给了他一颗丹药,过不了一盏茶的时间,霍天都的内力已经恢复。 于是霍天都带着施无求和聂青宛一起到华山玉女峰,这才出现了先前的一幕。 聂青宛见到绿袍沧浪,她根本不愿意相见。 绿袍沧浪道:“你还要我怎样?杀了张丹枫,成为天下第一高手?” 聂青宛愤而回头,还没说话,只听于承珠冷笑道:“你想杀了我师父,要不,先问问我的宝剑?” 绿袍沧浪道:“听到你的宝贝师父有难,你就耐不得了?” 于承珠道:“既然你把我都撺掇到了这个位置,我们之间想不战都难,谁都不许插手。” 她是对其他人说的,霍天都微微一笑,道:“好,我掠阵。” 绿袍沧浪道:“我也是,谁也不许插手。” 于承珠冷笑道:“你现在就只有一个吴九天了。” 绿袍沧浪道:“一个人又如何?难道你还能跟我比吗?我想料理了你之后,再去找霍天都。” 霍天都道:“乐意奉陪。” 于承珠唇边泛出微笑,可是才一运功,就觉得真气凝滞,使唤不动。 这时只听施无求在念道:“十方诸国土,无刹不现身。种种诸恶趣,地狱鬼畜生,生老病死苦,以渐悉令灭。” 他到底了解她,知道她需要经文才会静心,所以念出了经文,来暗暗相助。 于承珠会心一笑,笑犹未已,双剑齐出,端的是美人如玉剑如虹。 只见紫电飞霜,寒光拔空,静若处子,动若脱兔,身周的茅草都猎猎风动,随之作响。 忽听张丹枫道:“妙。” 不知什么时候,他居然可以开口了。 绿袍沧浪一怔,道:“他的穴道解开了。” 于承珠却置若罔闻,一剑向前,一剑向后,绿袍沧浪只觉得眼前似乎出现了重叠感,却又心惶然,不知所以然。 他也不管三七二十一,运功出掌,只见掌风凌厉,飞沙走石,霍天都等纷纷用袖子掩住脸面。 于承珠却淡然一笑,剑光渐长,不退反进,一片寒芒,迎接上绿袍沧浪的掌风。 只听“砰”的一声巨响。 于承珠人如落花飘垂,绿袍沧浪却连连后退,左腿一蹬,这才稳住了身形,只见他一件绿袍上满是剑痕,也不知道被刺了多少剑。 身上血痕数道,鲜血慢慢地渗透出来。 而且绿袍沧浪的嘴角也冒出血来,看得出来刚才的直面迎接,他也受了重伤。 于承珠的身子缓缓飘落,就在坠地时,她忽然头往上一扬,腰腿用力,宛如在半空中来了一个“鲤鱼打挺”,人霍的站直了。 这时候她的嘴角也不断地淌出鲜血来。 绿袍沧浪道:“你也算难得了,竟然跟我打个平手。” 他一说话,鲜血直冒,显得牙齿更白,同时面目更为狰狞。 聂青宛看着不忍,掉过头去。 于承珠却笑道:“不,你输了。” 绿袍沧浪道:“胡说!” 于承珠道:“你仔细想一想,我刚才的出剑。” 只听张丹枫道:“不错,绿袍,你是输了。” 绿袍沧浪愕然,道:“你就这么帮着你的徒弟?” 张丹枫道:“我说的是事实。” 绿袍沧浪道:“事实就是你这个爱徒,她要取代师母,要嫁给你,你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呢?” 第四百九十五章 画轴留待牧野翻 张丹枫道:“我可以答应。” 此言一出,皆都讶异。 连于承珠也失声道:“什么?” 这可是她从来也不曾想到过的,从来没有想过张丹枫真的会答应她。 就算出现在幻想中,那也是在安慰自己而已。 不曾料想,现实竟然比梦幻还美丽。 张丹枫竟然答应了。 张丹枫道:“你的想法其实是想强爹胜祖,让你自己比上一代更强,这也是我授徒的初衷,这一点你的叛逆也是你的进取心,值得鼓励。” 于承珠“啊”的一声,说不出话来,她也不曾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张丹枫道:“想择儿和芳儿也是为了我而牺牲,你的父亲,也是因我之故而亡,你想要什么,为什么我不能成全呢?” 绿袍沧浪笑道:“那么是不是该准备办喜事了呢?” 张丹枫道:“只是感情无法勉强,你要跟着我,也要有思想准备,我不可能忘记过去,跟你之间也只是妥协。” 于承珠一笑,既清且美,可是笑声却凄厉得近似凌厉,宛如她适才的剑法一般,于承珠道:“明白,我都明白,这样的你才是我所爱的。” 聂青宛听不懂,道:“承珠姐姐,你疯了吗?” 张丹枫道:“绿袍,你仔细回想一下她刚才使用的剑法。” 说着他闭上了眼睛,也不去理会周遭。 绿袍沧浪一阵茫然,既然张丹枫这么说了,他想想又何妨,于是也吐纳运气,细细想来,这不想不要紧,一想之下,心口宛如被重拳擂了一下似的。 原来于承珠适才一剑向前,一剑向后,竟然是一剑指向过去,一剑指向未来,而她就在当下。 人家拥有的是了解过去,掌控未来的能力,而他又有什么呢? 于是恍惚之间,于承珠的剑法仿佛又重新使了一遍,绿袍沧浪一看到她出剑,顿时面如死灰,不错,人家什么都有,而他只能在片隙中穿腾,看似气势磅礴,可其实心中无底,所以没有根基,这样一来,怎么折腾也是没有用的。 这一层道理,于承珠竟然用剑法来告诉了他,她的剑法会说话。 绿袍沧浪瞪大了眼睛,却没有发出声音来,一会儿功夫,只听大叫一声,仰天狂喷鲜血。 只见吴九天道:“张大侠,我向你求个情。” 张丹枫道:“请说。” 吴九天道:“我想把师父的遗体带回海岛上,请容我安葬。” 绿袍沧浪想说一句:“我还没死呢。”可是说不出来,气越来越弱。 他可不知道,自己的面色越来越难看,所以吴九天才这么说。 张丹枫道:“你替我偷偷解开穴道,看着像是有所醒悟,只盼你今后勿作恶事。” 吴九天道:“我早就想做正行生意了,只是容我为师父尽最后一份心。” 张丹枫点头道:“好。” 于承珠忽然跪下,膝行至张丹枫面前,张丹枫一愕,只见她将青冥与白云,双剑合为一股,蓦然一掣,颈中血喷,化作桃花纷纷。 张丹枫道:“你这是为何?” 绿袍沧浪一见之下,忽然哈哈大笑,笑得鲜血直喷,笑声未已,人已气绝,吴九天哭喊着师父扑过来。 施无求和聂青宛也大惊,施无求道:“你已经得到了,为什么还要这样呢?” 于承珠道:“如有来生,我还是愿意成为成林的妻子,师父的弟子。师父,你就是一个完美,见到了,此生足矣。” 张丹枫道:“你一直都是。”于承珠苍白的脸上笑容绽放,如开在云中的雪莲,原来师父的智慧早已洞悉一切,跟他在一起如沐春风,还有什么好多说的,于承珠终于明白为什么师母云蕾的死会那样美丽了,而她也会追随而去,死亡没那么可怕,她马上可以见到师母还有叶成林,还有凌云凤。 于承珠眼前一个个幻过云蕾,叶成林和凌云凤,他们笑着召唤着她。 于承珠笑着回应,她一会儿就来,却听幽幽地声音传出:“承珠女弟承唔,惊闻令尊噩耗,痛明室之自毁长城,伤丹枫之丧失师友,新亭流涕,焉然未勒,抚膺痛泣者岂徒我二人哉。唯望女弟念世变正殷,河山多难,节哀为国,继承父志,毋负平生…… 声音越来越低,终至气绝。 张丹枫道:“我以弟子之礼相葬。” 话一出口,深觉自己是白发人送黑发人,心头悲恸。 霍天都一直默不作声,这时开言:“有没有想过,她未嫁时如果说出心思,未必不能满愿。” 张丹枫悲伤稍歇,道:“此情难双全,到底意不足。” 霍天都道:“明白,就像我也一样放不下华妹。” 顿了一顿,他又道:“你到底有一个优秀的弟子。” 说完他也不去打扰张丹枫的心情,移目过去,只见西风簌簌,红叶乱舞,山岗顶梢夕阳余晖中出现一抹阴暗,只怕又是一场秋雨。 施无求哭道:“你放心,你的心愿我一定替你完成。”、 聂青宛却没有做声,忽然从身后取出一幅画轴来,递给张丹枫,道:“这是她画的。” 张丹枫展开一看,不由得叹息道:“她真是有心了。” 聂青宛道:“我有点明白她的心,你与夫人的爱情对她来说,也是一种完美的存在,她不愿意破坏,只愿意静静的有一个自己的空间。可是她总是被打扰,所以她非常不甘,她要的也只是一个小小的空间,并不是真的想要你。” 张丹枫道:“她一直就是如此。” 聂青宛道:“看到你明白她,我倒是觉得她没有爱错。” 张丹枫收好画轴,道:“承珠,就让画轴陪着为师吧,这也是你的一份心意,为师收下了。” 聂青宛苦笑道:“你口口声声是为师,也没当她是伴侣,对她来说不知道是讽刺还是安慰。” 张丹枫道:“她到底还是成为了像她爹那样的人,毕竟她爹的崇拜形象也是她所向往的。” 聂青宛一怔,有些听不懂,却道:“这难道就是她说的,到哪里都有自己的选择?” 施无求道:“女孩子的事还是别去理会吧,我也晕,你呢,今后你有什么打算?” 聂青宛道:“我看承珠姐姐假扮凌云凤,扮得很好玩,不如我也假扮于承珠姐姐吧,替她把散花女侠的美名继续传播。” 施无求愕然,道:“你有没有想过,我们可以一起抚养霓裳的。” 聂青宛一怔,听他的意思像是在求婚,聂青宛道:“原本这是我想要的,可是现在,我想一个人过一段日子。” 第四百九十六章 (大结局)继续杭州七剑行 施无求诧道:“你这是为何呢?” 聂青宛道:“我就想这么做。” 施无求道:“你不是一直想做自己吗?怎么现在做起了别人呢?” 聂青宛道:“从别人的路中探索自己应该怎么做,难道不可以吗?非要我来一句,我高兴是吧?” 施无求道:“好吧,你玩儿够了,就回来吧,我在华山等着你。” 聂青宛顽皮地一笑,道:“也难得有你等我的时候了。” 后来聂青宛就以于承珠的面貌出现,在梁羽生著作《武林三绝》里出现的于承珠,其实就是聂青宛。 她也非常聪明,跟着于承珠在一起,于承珠的剑法以及金花暗器看着也就会了。 所以装扮得非常像。 霍天都道:“你有什么打算?” 张丹枫道:“我去石林,那是蕾妹最喜欢的地方。” 他看了看画轴,道:“我也带着它,仿佛承珠还小,还跟着我们,一切都是老样子。” 顿了一顿,他从自己的情绪来走出来,道:“对了天都,你的剑法也已大成,可是你身边缺少宝剑,我有心把白云和青冥赠予你。” 霍天都道:“这怎么行?” 张丹枫道:“我的话还没说完呢,只是目前还无法给你,我要借着它们来回忆往事,现在我能依靠的也就只有回忆了,实在不想连它也失去。” 霍天都点了点头,不再说话了,他明白张丹枫的心声,人老了,身边也没有小辈,自然能依靠的就只是回忆了,如果连这一点都剥夺的话,也未免太不近人情了。 张丹枫道:“不过,等我百年之后,我让人把两把宝剑送上天山来给你,你可以凭借着剑法将它发扬光大。” 霍天都“扑通”下跪,道:“多谢赠予。” 张丹枫道:“到时候由你来淬炼,也由你来改名字。” 霍天都一怔,这才明白过来,白云和青冥两把宝剑虽然见证着张丹枫和云蕾的感情,却也浸透了于承珠的鲜血,而且弑杀师母,自戕而亡,到底不吉利,尽管这样的事谁也不愿意再提及,可是发生过的,到底还是存在的。 也就难怪张丹枫会有此提议了。 霍天都道:“谢谢。” 张丹枫收好两把宝剑,施无求道:“那于姑娘的尸体怎么发落?” 张丹枫道:“还是我来吧。”说着抱起了于承珠的尸体,只见她腮边滚落一滴泪,嘴角却泛着微笑。 施无求叹道:“我本想自己来料理,可看来,还是这样最称她的心。” 他忽然明白了,道:“这就是于姑娘说的,无论到了哪里,都可以有自己的选择,她果然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施无求哈哈大笑,像是有所获知,又像是凄惨的心情发泄。 聂青宛心中一动,道:“无求哥哥,我玩够了就会来找你。” 施无求道:“你想通了吗?” 聂青宛道:“不是,我怕你太寂寞。” 施无求道:“无妨,我帮着抚养练儿,你去做想做的吧。”他是真的明白了。 聂青宛却道:“我一定会回来的。”施无求忍不住摇头。 张丹枫道:“承珠,为师带你回去。” 转头又道:“我们也各自散了吧,天下哪有不散的宴席。” 后来陈石星和云瑚带着白云和青冥宝剑是到了天山,也见到了霍天都,可是陈石星误服毒婴儿,在为爱妻云瑚弹奏《广陵散》中阖然离世,从此双剑合璧就成了绝响。 而白云和青冥两把宝剑,也如张丹枫的吩咐,交给了霍天都,霍天都重新锤炼,成了天山派的镇山之宝游龙剑和断玉剑。 这游龙和断玉的前身原是白云和青冥。 陈石星的故事,事详可见梁羽生著作《广陵剑》,到了最后,确实是把白云和青冥两把宝剑交给了霍天都。 而华山一别,练霓裳再也没见过师父,她可不知道她那名叫凌慕华的师父,其实就是于承珠,这一点施无求也没有告诉她。 而练霓裳的故事,事详见梁羽生著作《白发魔女传》,她会爱上卓一航,焉知不是早年于承珠一直在她耳边吟诵诗句所种的因,所以她看到会吟诗作赋的卓一航,特别有亲近感,为情所困,终于一夜白头。 而杨云骢听了这个传奇故事,瞠目不已,他可不曾想到,居然有这么离奇的一段秘辛,这是想想也对,假如真的发生了,是不会去传播的。 于承珠经历了这么一段,她也希望有人可以陪她说话,听她讲过去的故事。 杨云骢道:“前辈,你放心吧,秘辛终究是秘辛,弟子不会去传言的。” 于承珠道:“这样我就放心了。” 杨云骢道:“只是情为何物?怎么明知道不对,还会如同飞蛾扑火一般呢?” 于承珠知道这是他的一语双关,既说的是他自己,也是在说她。 于承珠道:“也许这就是命运吧。” 杨云骢道:“命运难道一点也没办法改变吗?” 于承珠道:“要改变做什么?好好地在其中做自己该做的即可。” 杨云骢一怔,他还真没有这么想过,不由得愣愣出神,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醒悟过来。 可是当他醒悟过来时,面前已经不见了于承珠的身影。 杨云骢大叫道:“前辈,前辈,你在哪里?” 只听于承珠的声音飘过来,道:“天快亮了,你也要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了,今夜之事,你也不妨就当做是梦一场吧。” 杨云骢苦笑道:“梦,都是这么美丽的,怎么可能是梦呢?” 可是余音袅袅,人影渺然。 也许,这真的只是一场梦罢了。 就如杨云骢心中的春梦,很多事情不愿意忘记,又特别美丽的,这又何尝不是一场春梦呢? 杨云骢若有所思,忽然想起一件事,忍不住又提起自己手里的断玉剑,想看个究竟。 这时候只听远方鸡啼之声传来,杨云骢猛地醒来,只见东方破晓,一道阳光穿过云层,直射进来。 杨云骢用手挡住阳光,开始觉得刺眼了。 只是忽然想起一事,他拔出自己的断玉剑,在阳光下仔细端详,只见断玉剑的字样后面似乎还有字样,杨云骢心中一震,忍不住仔细察看,只见“断玉”二字后面,隐隐可见“青冥”二字。 杨云骢吃了一惊,暗道:“这到底是不是在做梦呢?” 假如说是做梦,那么梦醒应该什么都忘了,可为什么查究起来,真像是确有其事呢? 假如说不是做梦,那么一个晚上,他怎么还会好端端地在这里呢? 杨云骢思来想去,不明其理,想得脑袋都疼了。 这时候早市已经开了,卖菜的,卖点心的,各种吆喝应有尽有,热热闹闹充满烟火气的一天又开始了。 杨云骢忽然一笑,心道:“我去想那么多干什么呢?去做该做的不就行了吗?” 这仿佛是梦中得到的训示,可又好像是他心里真正在想的。 杨云骢到了集市,又买了一匹快马,继续赶路往杭州而行。 他是清清楚楚地知道,这一去,他是送命而去的,只是,他的侠义事业也因此后继有人,所以走得时候并无恐惧,也无反悔,只是按照既定的路程走了而已。 只是他并不曾知道,原先,他是有意带着纳兰明慧一起离开的,可是经过了那个梦之后,他也就就放下了,从此他和她各有归路,各安天命。 而杨云骢去了杭州之后,还会发生什么事呢?事详见梁羽生著作《七剑下天山》。正是 著作存白留暇余,方寸之间自宽窄。偶有闲致试联织。 山高路远疑穷尽,天旋地转有新程,万般由来惟心识。 ——调系《浣沙溪》 本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