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同人)唯我煌煌大唐》 第1页 [bg同人] 《(综同人)唯我煌煌大唐》作者:无法忘记的遗憾【完结+番外】 文案: 大唐珠玑公主李嫣,唐皇李隆基女,生母清妃秦氏,胡国公秦琼六世孙也。秦氏早亡,公主自幼由王皇后抚养。王皇后因惠妃武氏废,公主与惠妃不睦。公主敏而慧,为武惠妃忌,开元二十一年,和亲于西域,中途尘沙漫天,公主及随扈不知所踪。 ————《大唐开元纪要卷十七》 事先扫雷:女主是大唐的土着公主。而且还是武则天和太平公主、安乐公主之后的公主。大唐公主在性、爱、婚姻这三者的态度跟我们现代人是有很大的区别的。大唐公主,那可是看中了哪个男人就去抢、府里还养着一堆面首的彪悍存在。 内容标籤:天之骄子 无限流 歷史衍生 系统 搜索关键字:主角:李嫣 ┃ 配角:┃ 其它: 第1章 楔子 一片黄沙,一座雄关,关外,千里无人烟。 这就是玉门关。 大唐军事重镇玉门关。 玉门关十分干燥,基本看不到绿色,一张嘴,满口的黄沙,所以这里大多数人都喜欢用布裹着头,既可以防止阳光的暴晒,还可以减少进入口鼻的黄沙。 玉门关可没有这么多的水,让每一个都能够在口鼻里面灌满了黄沙之后,能够马上灌水、洗脸,去除黄沙留在口腔里的异样感。 玉门关是荒凉的,这是跟中原腹地相比, 玉门关也是繁华的,这是跟关外的沙漠相比。 但是,无论怎么比,这种华丽的黄金舆车出现在玉门关,本来就是异常。 有见识的老兵如此对新人们道: “看,这是金舆,只有未嫁的公主和和亲的公主才能够使用。如果是下嫁臣子之家的公主就只能使用银舆啦。” 话虽然这么说,可那语气里却没有多少客气。因为大家都知道,和亲的公主,回到中原的可能性无限趋于零,而和亲的公主,在半道上夭折、未能坚持到婚礼的,也比比皆是。 比起金舆的虚荣,几乎每一个大唐人都知道,还是银舆更加尊贵和更加实在。 毕竟,大唐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也最富饶的国家。 虽然歷经宫廷风波,但是大家都知道当今皇帝是一位贤明的君主,还有一群能干的臣子辅佐,大唐的强盛,让周围的国家都只能望尘莫及。就是玉门关的小兵,也都知道,玉门关外,那些番邦王家甚至不能跟大唐的二流世家相比。 而在这位之前,大唐从无帝女和亲,那些和亲公主,身份最高的,也不过是亲王之女而已,有的甚至连国姓都不是,只是李家的外孙女,而且还不是皇帝的外孙女。 而这位会被定为和亲公主的公主殿下,她在长安的地位可想而知。如果不是得罪了陛下,堂堂帝女又怎么可能被选为和亲公主? 就是这位珠玑公主的生母清妃是当年凌烟阁二十四功臣胡国公秦琼的六世孙又如何?谁让她是太子李瑛那一挂的?谁让她碍了武惠妃的路呢?她不和亲,谁和亲? 谁不知道九年前武惠妃在宫中已经等同于皇后,而让武惠妃等同于皇后的,不是陛下又是何人?身为公主,跟皇后较劲,扫陛下的颜面,不是傻子是什么? 虽然对于底层的兵士们来说,公主不是他们可以臆想的人物,但是,这不妨碍他们在心里嘀咕一下,给自己找点优越感。 不过,无论任何人有任何想法,他们终究是底层小民,再落拓的公主,那也是大唐至高无上的皇帝的女儿,绝对不是他们能够高攀得起的。 不止高攀不起,就是臆想都不能够。 这就是大唐,煌煌大唐,世家的影响力依旧顽固、身份和阶级之别深入骨髓的大唐。 “这位殿下,怕是永远都不会回来了吧。” 望着慢慢驶出玉门关的金舆,老兵眯起了眼睛。 起风了。 作者有话要说:大唐珠玑公主李嫣,李隆基女,公主敏而慧,为武惠妃忌,开元二十一年,和亲于西域,中途尘沙漫天,公主及随扈不知所踪。 ————《大唐开元纪要卷十七》 事先扫雷:女主是大唐的土着公主。而且还是武则天和太平公主、安乐公主之后的公主。 大唐公主对性、爱、婚姻这三者的态度跟我们现代人是有很大的区别的。大唐公主,那可是看中了哪个男人就去抢、府里还养着一堆面首的彪悍存在。 新文,先放十五章左右上来,看看大家的反映,如果收藏多的话,新年就主更这边了。 第2章 车轮转动,金舆微晃。 代表着公主銮驾的车队,慢慢的,慢慢的,在沙漠上缓缓移动,身后,雄伟的玉门关早已经被远远地甩在了身后,不见踪影。这里,已经是沙漠深处,他们已经出了大唐能够管辖的区域。 他们已经离开了大唐能够掌控的范围,正式进入了西域。 大唐的公主跟后来的公主最大的不同就是能够开府,拥有自己的属官,而这些属官,运气好又有本事的,可以通过这条路子进入大唐的核心权力圈,最着名的就是太平公主,她的公主府前前后后出了五位宰相! 更别说作为和亲公主的李嫣了。她本来也应该有一套班底、帮助她出嫁之后掌握权柄才对。只是,李嫣到底只是和亲公主,又有武惠妃在后面使坏,使得她身边的人都不齐全。 第2页 大唐让公主和亲,从来就不是什么大发善心,给敌国白送什么美女财货的,而是为了加强对番邦的统治!好比说,当年太宗皇帝让文成公主和亲吐蕃,带去那么多的工匠,实际上就是想在吐蕃大草原上建立城池,方便大唐的下一步动作。 虽然事实证明,这个方法并不如大唐上层那么想像得那么有效,可是,文成公主当年入藏光随行的将士就高达三千人!这还只是公主卫队的数量。 按照大唐从文成公主开始的和亲公主的旧例,李嫣也应该有至少三千的公主卫队才对。可因为武惠妃的缘故,李嫣的卫队也才五百人! 比留在洛阳的那些嫁给臣子的公主们的卫队还少! 更别说,身边贴身侍候的宫女、内侍了,至于工匠什么的,完全没有! 简而言之,那就是,李嫣身边的人之少,让人一目了然:这位公主有多不被大唐皇室待见! 这也是武惠妃的另一目的:让色目人看清楚这位珠玑公主有多不得宠,然后,最好激怒色目人王室,借色目人之手,弄死这个丫头! 骆驼上,色目人接引使克达尔接着喝水的档儿偷偷地看了看那架队伍里面唯一跟大唐公主这个身份相衬的金舆车,默然不语。 虽然在长安呆的时间不长,也足够克达尔了解这位珠玑公主的底细了。 珠玑公主,生母乃是凌烟阁二十四功臣胡国公秦琼的六世孙,在唐皇李隆基登基之前便已经薨逝,因此,公主幼年是在唐皇的原配妻子王皇后跟前长大的,跟王皇后感情极好。而唐皇宠信武惠妃而废王皇后,让公主失去了养母兼嫡母不说,加上武后给大唐皇室造成的伤害,也使得李唐王室对这位武后的娘家侄女儿,也就是武惠妃牴触到了极致,受这样的大环境影响,公主跟武惠妃的关系,也从来没有解冻过。 而武惠妃,从王皇后被废之后,在宫中的影响力和受到的礼遇就已经等同于皇后,珠玑公主跟她关系不睦,一直被武惠妃怀恨在心。 公主的生母秦氏去得早,又是王皇后那一挂的,王皇后被废之后,武惠妃提起秦氏,总是故作文章,把秦氏叫做秦姬,实际上宫里的每一个人都知道,武惠妃其实是暗指琴姬,也就是把出身秦氏一族旁支庶族的秦氏比作给唐皇吹拉弹唱献艺的姬人,以此来羞辱珠玑公主。 而珠玑公主素来刚烈,直接就说,武惠妃表面上谦恭乖巧,实际上不过是得志小人,她不屑为伍。 就是唐皇也拿她们两个没有办法。 天家就是如此无情,哪怕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因为宠爱武惠妃,唐皇依旧把亲生女儿珠玑公主列为和亲公主,而且,还任由武惠妃把珠玑公主的随行人员一再裁减。 也就是说,作为一个和亲公主,珠玑公主李嫣对于大唐皇室来说,除了一个名头,根本就没有什么用处,而对于求娶的色目人来说,这位公主也没有什么价值。 这让克达尔非常郁闷。 女人和财帛,哪里比得上权力来得重要。他千里迢迢去长安求娶大唐公主为的是什么,还不是为了大唐公主的陪嫁和大唐皇室的支持? 可是现在呢? 克达尔觉得自己受到了愚弄。 就是克达尔盯着公主金舆不说话的时候,队伍里面传来的一阵骚动,紧接着,喧譁不断。 克达尔不耐烦地转过了头,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一个棕发黄鬍子的色目人小步跑着,回来跪禀道:“大人,不好了,有人在水袋上动了手脚!我们的水全都洒了。” “什么?!” 克达尔立刻跳了起来。 穿行沙漠的人当然知道,没了水,意味着什么! 可问题是,他们已经在沙漠上走了七八天时间,现在就是返回玉门关也来不及了! 将士们开始鼓譟起来。 许久不见东京,安静得仿佛没有人一样的金舆车里头终于有了反应,一只如上等羊脂白玉一般的手,撩开了重重纱帐: “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公主卫队的校尉闫子志得到消息,很不爽地策马来到金舆车跟前。 他没有按照礼节下马给公主行礼,而是敷衍地抱了个拳,拱了拱手,道:“回公主殿下的话,水袋被人动了手脚,水全洒了!” “哦?那本宫之前要的那些瓦罐、酒罈子可还在?” 闫子志的声音听上去更加不满了:“公主,没了水,我们在沙漠上,一天都走不下来!” “既然走不了,就找个背风背阳的地方安营扎寨。本宫记得,卫队里面有能分辨沙丘的背风背阳面的人吧?另外,酒罈子里面的酒可以暂时充当饮水,但是有一点,酒罈子不能打碎了!谁打碎了,就军法处置。” “殿下!……” 金舆车里面的人,根本就没让闫子志继续说下去: “另外,把瓦罐和酒罈子埋在沙子里面,上面蒙上牛皮或者羊皮。不要太平整,牛皮或者羊皮的中间,放一点重物,让牛皮羊皮自然下垂呈倒锥子型。不许弄破牛皮羊皮。这些,你们应该做得到吧?” 公主的话很明确,清晰直白,没有任何的咬文嚼字,连最基层的兵丁都能够听懂,就是闫子志想搞鬼都难,更别说推拒了。 至于下面的将士们,虽然疑惑,也有不满,但是还是有人照办了。 第3页 不管怎么样,他们好歹也是公主卫队的一员,护卫公主殿下,听从公主殿下的吩咐,这是他们的使命。 唯有克达尔,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那架金舆车。至今为止,他都没有见到这位珠玑公主的面,对公主了解也不深,但是让他好奇的是,这位公主殿下,是如何知道沙漠民族取水的方式的。 没错,沙漠不是没有水,只不过,沙漠里面的水不会跟中原那样,出现在人的肉眼里面。沙漠里的水,要么深埋于地下,要么藏在沙子里面。要想弄到水,就必须採用特别的办法。 这种将瓦罐埋在沙子的法子,原本就是许多沙漠民族的不传之秘。也因为水的重要性,使得中原随处可见的瓦罐,变成了沙漠里面必须守护好的珍宝! 一时之间,克达尔对这位珠玑公主起了强烈的好奇心,他走到金舆车边上,按照他们色目人的礼节,对着金舆车深深地行了一礼,道:“西突厥迎亲接引使克达尔求见公主殿下。” 这一次,接口的不是方才的那把女声了,而是另外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抱歉,使节阁下,公主殿下累了。” 这是出了玉门关之后第三次,公主殿下拒绝跟克达尔对话了。 一直站在角落里面的送亲使张裕看了看闫子志,再看看克达尔,低下头去,没说话。 反而是公主府长史秦陌急匆匆地走到金舆边上,道:“公主殿下,把瓦罐埋在地里面是为了什么?” “只要照我的话去做,明天早晨的时候,我们就有水了。就是没有半罐,三分之一总是有的。看着些,别让人动了手脚,把那些瓦罐也给砸了。” “是,是!殿下!” 这个秦陌的年纪不大,才二十六岁,跟珠玑公主的生母娘家的从侄儿。如果不是因为这层关系,他也不会成为公主府的长史。 实际上,只要是有抱负的人,都不会愿意离开长安成为和亲公主的长史。 作者有话要说:特别说明:大唐公主是能够开府、拥有自己的属官和卫队的。 另外,文中出现的名字大多来自本人剑三的小号。 本文开始的时候,为开元二十一年,也就是公元733年。也就是回纥人和契丹人起来之前。在这个时间段之前,大唐的和亲策略针对的是吐蕃,而在这个时间段之后,大唐开始往回纥和契丹两族送和亲公主。也就是这个时间段之后的大唐和亲公主,她们的命运变得非常悲惨,被契丹人杀死的,也不是一个两个。 特别说明:本文本来就是架空,所以,别太计较真实的歷史!本人只是个小说作者,不是唐史专家。本人知道的和採用的素材,也只是一些大众能够知道的资料。本人能够做到的,就是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力求准确。 第3章 张裕虽然没有说话,但是这一切他都看在眼里。张裕是一个身材高大修长、容貌俊美、气质优雅沉静的年轻人,看上去跟秦陌差不多大,不过,却比秦陌更加沉默。如果不知道的人,都不知道他跟秦陌到底谁才是公主府长史、谁才是送亲使。 谁都知道,比起送亲使,公主府长史怕是此生此世都不能回到长安了。 当然,从目前来看,就是身为送亲使,张裕最后能够回到长安的可能性也非常小。 听说水囊被人动了手脚,张裕的第一反应就是,来了。 张裕很清楚,武惠妃是绝对不会允许这位珠玑公主回到大唐的。因为珠玑公主当年跟太子李瑛一起,养在王皇后跟前,兄妹感情很好。不止如此,珠玑公主生来聪慧,是太子殿下的智囊之一。 武惠妃既然要把自己的儿子李瑁捧上台,自然不会任由珠玑公主留在京师。 所以,一再裁减公主府的配置,然后又买兇杀人,肯定,都跟这位惠妃娘娘分不开干系。 不止是张裕这么想的,就是下面的兵丁们,很多也想到了。 他们迅速按照伍什制,五人一伍,迅速抱团,然后,互相照顾,互相监视,一起行动。他们知道,这里可是沙漠,现在,他们已经没了水囊,如果再没了瓦罐,那么,他们很有可能死在这里! 虽然说从租庸调制从开国之初到现在,已经名存实亡,可是开元中兴,从李隆基登基至今也有二十年了,二十年下来,虽然不能抚平从女主武皇开始的一系列政变带来的隐患,却也抚平了那一次又一次的伤痛,让中原经过休养生息之后,进入了新的盛世。 这些兵丁,大多都是在李隆基登基前后出生的,也听长辈说过李隆基登基之前,大唐核心权力圈的那一次又一次的动盪,以及这一次又一次的动盪给百姓带来的伤痛。 武惠妃也许很得皇帝的宠爱,而且十年来在宫中一直等同于皇后。可在大唐臣民的眼里,她不仅仅是武则天的娘家侄孙女儿,她走的还是当年武则天走过的路,包括废了王皇后。 李隆基和李治,都是有宠妃武氏,都是因为武氏而废了原配正妻王氏,而且李治的王皇后跟李隆基的王皇后当年都以贤德闻名! 这让百姓哪里不忧虑的? 李治虽然在史书上不显,可实际上,李治之所以不显,是因为他有个非常非常牛的老爹,加上老婆武则天又是史书上唯一真正登基为帝、统治这片土地的女皇帝,所以才显得他昏庸而已。真正要经歷过高宗朝的老人说,这位高宗陛下,治国的本事也是槓槓的很呢! 第4页 因为当年武皇的恐怖统治,百姓对武皇是又敬又怕,自然是不会愿意看到另外一位武皇上位。 对于这些兵士们来说,现在,他们都在沙漠里面。这背后之人弄坏了他们的水囊,焉知是不是想让他们都死在沙漠里面! 也只有让他们都消失了,黄沙掩埋了一切,才会死无对证,那个武氏才会满意吧? 不知道武惠妃是怎样的人,但是,这不妨碍这些底层的兵士们把当年武则天的狠毒往这个女人头上套! 一时之间,整支队伍里的气氛空前紧张。 端坐在金舆上,李嫣默然不语。仿佛对外面的事情完全不敢兴趣,甚至不知道她身边的陪嫁宫女也在打眼神官司。 李嫣有四个陪嫁宫女,此时此刻随侍在她身边的,有两个,另外两个在后面的车子上休息。 李嫣表面上不过是合着眼睛歪在那里养神实际上,她的全副精力都在自己眼前的这个叫做【系统】的玩意儿上。 李嫣已经试验过了,这玩意儿只有她能看见。而且,这东西是她到达玉门关之后才出现的。如果在长安就有了这个,她绝对会选择除去武惠妃。 不过现在,经过整整十天的钻研,李嫣已经基本上清楚这个系统是怎么回事了。 这个系统本身并没有智力,只会按照既定的规则行事,此其一。 其二,系统里面有领地,也有招贤馆。 让李嫣觉得有趣的是,这招贤馆把诸位贤良按照才能分成三大类,文官、武将,以及伎官三大类。这些贤良按照资质分,从高到低分别是橙色、紫色、蓝色和灰色,一共四等。 招贤馆刷新需要消耗领地资材,招募贤良不需要资材,招募之后,贤良会变成人物卡存放在招贤馆里面,存放需要耗费资材,日后激活人物的时候才会需要消耗资材。而贤良本身的素质,也会影响到领地的收成。 真正让李嫣心动的是,这些贤良,可以带到现实中使用!只要把人物卡放到地上,然后在系统里面选择激活就行!距离在五里之内统统有效! 只是这种激活,需要的资材是直接激活的两倍。而且,一旦被激活,这些人物就不能重新变成人物卡,自然也就不能在两个世界之间转移了。 李嫣也知道自己的处境不妙。所以,在过去的十天之内,她尽量把系统领地内的资材用来招募贤良,如今,她手里已经有三张橙色贤良、十六张紫色贤良,外加几十张蓝色,以及三百张灰色贤良卡。 而这里头的花费,则是她陪嫁中的一副字,姚崇的字。 李嫣已经发现了,对于这个系统来说,金银不值钱,但是,无论是丝绸还是古董玩器,都可以兑换资材,而最最值钱的,则是本来就不容易保存的字画!就是姚崇宋景的字,也非常值钱。 姚崇宋景乃是李嫣的父亲的臣子,自然是认得李嫣的。他们的字画,李嫣当然有。 让李嫣微微松了一口气的是,这三张橙色贤良卡里面,有一张是武将,枪骑兵,人物名程晚晴,虽然境界才灵动期,但是,橙色就註定了她的资质。 之前刚刚进入沙漠的第三天,李嫣就把手头的武将卡包括程晚晴和领地上暂时用不着的文官卡、伎官卡全部放了出去,让他们出去拿沙漠上的沙匪还有狼练级。 当然,李嫣敢把这些人放出去,完全是因为她手里还有一位橙色武将,刀盾兵,人物名长孙岚,初始境界一样是灵动期。而且,这几天,李嫣又抽到了一位紫色伎官,医官,孙昭,加上她一直留在手里的紫色伎官,舞姬,百灵,她的安全性大大增加。 武惠妃想要她的命?也要看她有没有这个能耐! 没了水,将士们自然不会愿意往前走。 因为越是走动,消耗就越大。更重要的是,沙漠这样的环境,就是水囊里面有水,大家还要省着点喝,现在水囊里面没有水了,越发让人觉得口渴。 好几个兵士的嘴唇已经泛白,加上舔舐的关系,已经干裂出血。现在,听闻没水了,就是有前辈的安抚,也一样无用。 队伍很快就近驻扎下来。 等将士们把帐篷搭建好之后,李嫣终于不在金舆上窝着了。 带着幂离,扶着宫女的手走出了金舆,李嫣的视线先是淡淡地扫过那些军伍里面的兵士,然后,才开始观察四周。 四周都是延绵不绝的沙丘,沙子是黄的,天也是灰濛濛的,偶尔,能够看到几株矮小的植株趴伏在沙丘之上。 沙漠里面,除了胡杨林,大多数植物都是如此,矮矮的,没有叶子,只有几支茎秆杵在那里,却没有几根,非常的不起眼。 当然,跟大多数沙漠植物一样,再不起眼的沙漠植物,它们的根系也非常发达,哪怕地面上只有一尺有余,可是它们的根系往往深入地下十余米甚至是好几十米,为的,就是从沙漠深处汲取水分。 李嫣左右张望了一下,并没有去给她布置的帐篷,而是向系统给她指引的方向走去。几个卫士见状,立刻跟上。 李嫣好似完全不知道,这几个卫士,有的眼底闪过一丝恶意,有的,则是或者担忧地望着她,或者一脸防备地看着其他人。她径直走出去几十丈,然后指着一丛植物,道:“来人,给我挖!” 侍女碧烟一愣,那几个卫士倒是先反应过来。 第5页 其中一个上前行了一礼,道:“殿下,您的意思,是不是下面有水?” 李嫣转过头来,看了这个国字脸的卫士好一会儿,才道:“下面有没有水,要挖开来才知道。” 听说有水,两百米外,留在原地又靠近这边的兵士们都惊动了。 立刻就有人急匆匆地拿着武器跑过来。在他们看来,别的地方全是沙子,而这里,竟然有三四株植物。哪怕还不如人的膝盖高。但是,这里面没有水,还有哪里会有水?就是数量少,只有一点点,那也是水啊~! 七八个卫士拿着手里的长矛就开始挖,有两个甚至嫌弃手里的短剑短刀麻烦,直接用手扒。 李嫣往后面退了几步,坐在沙丘上,看着这几个卫士扒沙子找水。 变故就是在这个时候起的。 只见李嫣身边的另一个宫女突然拔出了匕首往李嫣身上扎去,碧烟惊叫一声,一把抱起了李嫣,两个人瞬间交换了位置,那把匕首狠狠地扎进了碧烟的后心! 李嫣被碧烟临死的一推,咕噜噜地往沙丘下面滚去。 那宫女舍了扎在碧烟身上的匕首,另外拔出了一把短剑,往李嫣扑去。就在这个时候,一道剑光闪过,这个宫女立刻身首异处,从她的脖子上喷出的鲜血把附近的沙子染成了一片血红! 说是慢实则快,在那个宫女发作的时候,队伍里面的死士也动了起来,即便是卫士们已经提高了警觉,可是还是死了好几个人。 更别说克达尔也伺机而动! 作者有话要说:我女儿是软妹币大佬不解释。 看到这个数据,大家应该知道本人最近在玩什么游戏了吧? 本人非得一塌煳涂。更悲催的是,眼看着要达到月见黑的成就了,一只咸鱼王断了成就之路。 也没谁了。 虽然老子有了女装大佬,也有了躺赢花和胖次姬,但是,老子还是好想要花鸟卷小姐姐啊。没有小姐姐,都不敢去刷秘闻副本。 因为没有好御魂…… 第4章 场面一片混乱。 就在卫士们在死士和克达尔的联手攻击之下节节败退的时候,忽然,一面黑色的盾出现在战场之上。盾高速飞旋,任何挡在这面盾前进的路线的人不是被这面盾给轮飞,就是被击晕当场。 公主卫队校尉·死士·间谍·闫子志见状,大喝一声,手中陌刀重重地砍在那面盾上,拦住了这面前进的玄铁乌盾。飞旋的盾和百鍊精钢所制的陌刀刀刃相撞、摩擦,迸出点点火光。 忽然,亢地一声,厚实的玄铁乌盾终于占了上风,哪怕百鍊精钢的工艺一点都不逊色,甚至还略胜一筹,怎奈吃了重量和刀刃的亏,在坚持了半刻钟之后,终于,刀,断了。 闫子志的反应也不慢,立刻仰面躺倒、鲤鱼打滚,闪过这面高速飞旋的乌盾,拔出短剑架住了迎面砍来的那道刀刃。 那也是一把陌刀,论工艺,跟闫子志之前使用的相当,又被握在一个跟闫子志功力相若的高手的手中,立刻让闫子志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 闫子志心中大骇: 什么时候, 什么时候,珠玑公主身边有了这么一个高手?而且他还一点都没有发现? 可是,此时此刻,闫子志已经不需要答案了,因为长孙岚可不是一个人。负责支援的孙昭早就抽空给了闫子志一下,闫子志只觉得气力一滞,手中一僵,也就这一瞬,长孙岚抓住了机会,又是一刀,迎面砍下,把闫子志噼成了两半! 闫子志乃是这群死士的头领,他这一死,死士那边自然是挂上了士气减半等一系列负面buff,而公主卫队那边,则士气大增,而克达尔见情况不对,立刻选择了投降。 大约两刻钟之后,死士已经清理干净了,孙昭自去检查伤员们的伤势,李嫣身边就只剩下了长孙岚和百灵两个。 克达尔冲着李嫣露出讨好的笑容。 如果之前他对李嫣是各种不满意的话,那么现在,他对这位王妃实在是满意极了。 没错,克达尔就是西突厥某汗国的王。 李嫣看都没看这个男人,而是漠然地道:“杀了。” 长孙岚和百灵两个立刻操起武器沖了上去。 张裕震惊无比,连忙阻拦:“殿下,我们还要去西突厥……” “啪!” 一记耳光狠狠地甩在了张裕的脸上。 李嫣漫不经心地甩了甩手,在一片惨叫声中,她如此道:“自古以来,天下都是打下来的,谁告诉你,天下是系在女人的裙带上的?” 也许克达尔和他的随从的功夫着实了得,但是,长孙岚跟百灵两个联合起来,这个效果可不是一加一等于二那么简单。更重要的是,之前孙昭趁他们不注意在他们身上洒了药粉,而现在,正是药粉发作的时候。 很快,这支原本人数高达六百多人的队伍,如今只剩下了一半不到的人,而且大部分都是伤员。 在孙昭替那些伤员检查的当儿,李嫣转头问百灵:“碧烟如何了?” 百灵摇了摇头,道:“正中心脏,回天乏术。” 李嫣嘆息了一声,道:“把她好生埋了吧。还有我们的人。另外,”李嫣指着车队道:“那些箱子里面,有陆行舟的散件,你们谁会组装?” 第6页 那些箱子里面,有的是丝绸,有的是金银珠宝,有的则是书籍。只不过方才李嫣已经偷偷地用系统领地木匠工坊里面做的陆行舟(即特制雪橇)的部件替换了,只在上面盖了薄薄的一点绸缎。其他的东西被装进了系统领地仓库,而陆行舟则是她目前最最需要的。 反正这些日子以来,下面也没几个人检查这些箱子。 远处的孙昭立刻踏着小轻功闪到李嫣的面前,抱拳作揖行礼,道:“殿下,属下会。只要给属下足够的人手,属下能够在两刻钟里面组装好全部的陆行舟。” 李嫣点了点头,道:“那么,交给你了。百灵,伤员就麻烦你了。” “是,殿下。” 百灵行了一礼,代替孙昭去检查那些伤员的情况,而孙昭则带着那些好手好脚的士兵们去组装陆行舟。 “速度!陆行舟和马匹骆驼优先给伤员使用。能够带走的东西全部带走,不能带走的就丢掉。已经坚持不下去的重伤员,给他们一个痛快吧。” 队伍里面立刻传出了小声的哭泣声。 有人忍不住,跪下来,远远的,冲着李嫣连连磕头,道:“不,殿下,求您,求您开恩,求您开恩哪!” 李嫣沉默了一下,道:“那是你的什么人?” “弟弟,那是小人的亲弟弟。” 百灵不耐烦地道:“你哭什么?你兄弟又不是没治了。” 此言一出,整支队伍里都是一惊。 百灵冷哼一声,虽然本身资质不如长孙岚,可是她毕竟是闻道期,比长孙岚的灵动期高了整整一个大境界,而孙昭更加了不得,那可是神动期的高高手!说一句不好听的,她和孙昭联手,除非是跟碧烟那样,心脏已经被绞碎,或者是头颅被砍下,又或者,脑子化成了浆煳,不然,总是能够救回来的。 当然,跟闫子志这种,整个人都被噼成了两半,也不可能被救。但是,大多数伤势,她就是不能让人恢復如常,吊着一口气还是做得到的。剩下的,就是孙昭的配合。 那边,正在指挥那些人把陆行舟部件从箱子里拿出来的孙昭也漫不经心地道:“百灵姑娘说得不错,我与她联手,这里大多是伤号,都救得回来。” 李嫣道:“那就赶紧。血腥味会引来狼群和野兽,我们必须离开。另外,我的部下在后方,大约半日的路程。跟他们汇合之后,我们就有水有钱粮了。” 听李嫣这么说,这些兵士们立刻大大安心。 李嫣又任命长孙岚为这支队伍的临时首领,看着长孙岚指挥着部下把伤员一个又一个地搬上陆行舟,而孙昭又抓紧时间,抓住队伍里面侥倖活下来的几个女人,让她们缝制陆行舟上用的帐篷。而他则跟百灵开始商量如何治理那些伤员。 至于李嫣,她回到公主金舆,换下了身上华丽的齐胸襦裙,换上了便于行动的曲裾深衣,下面也穿了裤子和便于行走的翘头高底靴子,用斗篷把自己的头脸蒙得严严实实的,这才走出了帐篷。 帐篷外面,秦陌和张裕两个已经久候了。 张裕的脸上依旧带着李嫣的巴掌印,而秦陌,则显出了更多的生气。 李嫣迈出金舆的时候,秦陌和张裕两个便躬身行礼,礼毕,秦陌第一个开口,道:“公主殿下,敢问您接下来有何打算?要不要,杀回长安,清君侧?” 李嫣冷哼一声,道:“本宫为什么要回长安?” “您就不管太子殿下了吗?” “那你说,如果忌惮皇兄的,乃是父皇,本宫应当如何?” 秦陌傻眼了,就是张裕也瞪大了眼睛。 “殿下,您说什么?” “需要本宫说第二遍么?” “那,那殿下岂不是,岂不是……” 秦陌说不出来了。 “记着,本宫乃是大唐公主!本宫手里的刀和剑,绝对不会对准大唐!至于未来,本宫会打下属于自己的江山!” 作者有话要说:境界从低到高:灵动期→闻道期→神动期……(后面待定) 第5章 公主的金舆虽然宽大华丽,却也十分笨重,因此第一时间就被捨弃。队伍里面的伤员比较多,因此,李嫣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步行。 连她这位堂堂公主殿下都选择了步行,就不要说其他人了。就是秦陌和张裕两个都不得不选择了步行,而百灵和孙昭,一个用术吊着伤员们的命,另外一个则用上了万花谷药王一脉秘传的青囊集上记载的技艺,给那些伤员缝合伤口。因为时间、环境和手头的材料的限制,接回断肢这种事情,肯定是做不了了,但是,把这些人从鬼门关拉回来,却是绰绰有余。 果然,在半日之后,沙漠的尽头,看见了一支巨大的队伍。这支队伍里面,几乎每个人都有三四匹马,使得队伍变得格外壮观。 隔着茫茫的沙漠看到这支队伍的时候,李嫣就让人点燃了一支烟火,然后,对面也燃放了一支烟火。紧接着,一个银甲女将立刻带着几个心腹踏着小轻功,迅速来到李嫣的面前,下跪行礼: “天策府程晚晴参见公主殿下!” 天策府? 看着这位银甲女将,张裕的视线却忍不住往长孙岚的身上转。 第7页 他想起了一个传说。 当年高祖皇帝手下就有一支玄甲奇兵,唤作玄甲苍云,为大唐立下了赫赫战功。玄武门之变后,高祖皇帝被迫退位,三千玄甲苍云也跟着由明转暗,不知所踪。然后,太宗皇帝驾崩之后,高宗皇帝又为了武后驱逐自己的亲舅舅长孙无忌废除并无过错的王皇后,也让一直在长孙无忌掌握之中的天策府也跟着由明转暗。 这两支奇兵,一个乃是高祖皇帝所传,一个乃是太宗皇帝所创,武后称帝的那些年里面,就有人说过,高祖皇帝和太宗皇帝手里的这两支奇兵,总有一天会回来。 可传说也不过是传说,这两支奇兵,在那些年里面终究是没有出现。因此很多人不相信这个,张裕便是其中之一。 可是现在,身披玄甲手持乌盾的长孙岚带着他们走了一路,身披银甲手持银枪的程晚晴站在他的面前,让张裕忍不住想起了那个传说。 李嫣道:“可知道我们现在在哪里了?这附近最近也最合适的绿洲在哪里?” 程晚晴身后的两个兵士立刻就把西域地图展示在李嫣的面前,程晚晴指着上面某处,道:“殿下,我们现在在这里。从这里走,大约八天,就能够看到一个绿洲。根据末将从沙匪那里得到的消息,这个绿洲并不是很大,容纳五百人已经是勉勉强强。只怕不符合殿下的要求。” “绿洲的水干净吗?” “干净。沙匪也经常在那边补给。” 李嫣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道:“水源干净就好。绿洲容纳不了那么多的人。我们也不需要全部呆在绿洲。驼城,才是我们的杀手锏。走,我们去绿洲。” 移动的驼城? 又是一个听不懂的词彙。 虽然被任命为送亲使,可张裕到底不是什么官场核心人物,一时之间也想不到李嫣的用意,只是纳闷。 反而是孙昭,跟程晚晴等人汇合之后,立刻发现了程晚晴手下有近四十个同门,其中有专精药王一脉的就有二十七个,这二十七人里头研修过青囊集的有十一个,剩下的十六个,虽然主修的是丹药之学,但是,打打下手却是足够了。至于其他万花门下,针灸之道、截脉之道,都是他们行走江湖的防身本事,只不过这些人除了这针灸点穴截脉的本事之外,精力主要放在天工、琴道、奇道、书画上,并不是以医术为主而已。 孙昭跟同门见了面之后,赫然发现,就是有几个资质跟他一般的,修为也远不如他,因此,众人都奉他为尊,听他调遣。 有了这些人帮忙,孙昭确信,自己能够在更短的时间里面,挽救这些人的生命。 同样还有长孙岚和百灵两个。 长孙岚也发现了程晚晴的手下有不少苍云,只不过,这些人要么资质不如自己,要么,就是修为也不过是闻道期,根本就不能跟孙昭的神动期相比。玄甲苍云本来就是军旅,所以,即便是没人吩咐,这些玄甲苍云依旧报成了团,由他们中间修为最高、资质也最高的罗行之率领,这罗行之论资质,也只比长孙岚略差一等,却已经是闻道期修为,虽然手下也不过三十来人,可是只要一站起来,就感觉宛如大漠狂沙一般的杀气扑面而来。 这样的罗行之,就是长孙岚面对他,只能认输的份儿。 还有百灵,她在程晚晴的队伍里面也找到了二十来个姐妹,这会儿,已经结起剑阵向神明祈福,控制住了伤员们的伤势,有些轻伤的伤员,在她们的祈福下,伤口立刻癒合了。 而对于李嫣来说,跟程晚晴汇合之后最大的收穫就是她终于可以骑上骆驼了。 虽然把车马让给伤员是她的命令,但是在沙漠里面行走,实在是太耗体力了。如今李嫣的两条腿已经跟灌了铅一样,如果不是清楚程晚晴等人就在前面,她都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坚持下来。可饶是如此,后半段,如果长孙岚,她根本就走不了。 大约是累过头了,李嫣反而睡不着了。她再度翻起了系统。 这一次,领地招贤馆上空,一个巨大的惊嘆号吸引了她的视线。 李嫣忍不住点开了那个巨大的惊嘆号: 【请领主大人注意!请领主大人注意,招贤馆招募的贤良有数位已经达到灵动期大圆满,如果卡在这个境界太久的话,会造成人才流失!注意!卡在某个境界会让人才出走寻求突破。希望领主大人前往[黎明前的黑暗]副本,刷取足够的特殊物品[人民之心:自由]。该副本可以重复进入,没有时间限制,没有次数限制。无论在该副本里面度过多少时间,副本外的世界都不受影响。】 定定地看着这行介绍好一会儿,李嫣终于明白过来,这段话意味着什么。 她实在是太累了,她此时此刻最需要的,其实是一张床铺! 换了以前,她根本就不需要这么多的时间去理解这句话,但是现在—— “什么都好。我现在最想要的,其实是一张床铺。如果能让我好好睡一觉的话,比什么都强。” 作者有话要说:青囊集,就是传说中华佗记录自己在外科手术上的心得的手札。 虽然剑三的资料上说方宇轩于开元二十三年建立万花谷,也就是两年以后,万花谷才会正式建立。咱这里就当方宇轩和孙思邈已经进入中原也收了不少弟子随从,只是没有正式宣告万花谷成立而已。也就是说,在这个时段,万花谷已经有了雏形。 第8页 就这样。 第6章 作者有话要说:人名、酒店名字,全部本人杜撰。 女主表面高冷,内心吐槽狂。 不喜勿入。 附註:捉虫:一公斤约合二点二磅,也就说,一市斤就是一点一磅,但是这是英制磅,而这个时代的法制磅正好是英制磅的一点一倍。所以,法制磅差不多正好是半公斤。所以,本文中採用一法制磅等于半公斤的用法,也就是一法制磅等于一市斤。 这个时候的法国还没有公斤这个概念。 之前没有注意到法制磅和英制磅的区别,特别说明。 李嫣仗着自己现在是坐在骆驼背上的轿子里面,说是轿子,其实不过是个小小的框子套在了骆驼背上,上面罩了两层纱,让她不至于被太阳晒到而已。就是因为这两层纱,让李嫣有了底气。 反正,不影响。 心神一动,物换星移。 眼前原来的黄沙一片,瞬间变成了灰濛濛的一片。 房子是灰濛濛的,路是灰濛濛的,往来行走的百姓也是灰濛濛的,就连天空,仿佛也是灰濛濛的。脚下也脏,污水横流,总之,整个城市都瀰漫着一股臭味。视线所及之处,还能够在隐藏的角落里面看到粪便,人的,马的…… 当然,李嫣不至于就因为灰色就小瞧了这个世界。因为这道路两边的房子是用石头砌的,光这一点,就比大唐许多贫民住的土坯墙茅草房顶的屋子住强多了。 而且,房子很多都高达两三层。 李嫣可是很清楚的,当年隋炀帝用青石板铺设运河的河道,直接就导致大隋亡国!採石,那是战俘和犯人才会做的工作。一个国家,连他的人民都能住进石头建造房子的话,就足以证明他的实力。 虽然往来的百姓都灰扑扑的,但是李嫣完全没有小瞧他们的念头。 所以,这里是哪里? 算了,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找一家旅店,好好睡一觉。 李嫣迅速往系统给她标识出来的、全城最大的酒店走去。她经过的地方,巴黎市民纷纷向两边闪,生怕弄脏了她的斗篷。 赔不起,绝对赔不起。 这是巴黎市民看到这件斗篷的第一反应,而第二反应: 那么鲜亮的颜色,肯定是顶好的料子做的。会是什么料子呢? 开司米、天鹅绒…… 巴黎的市民们忍不住好奇,可是他们根本就不敢往丝绸上想。因为在这个时代,丝绸真的是太贵了! 普通市民们不敢想,波利多酒店的大堂经理还有往来的客人们却不乏有眼力之人。在李嫣踏入波利多酒店的那一刻,酒店大堂经理托马斯就已经注意到了这位披着缎面披风的小姐。 虽然只是一个普通的工薪阶层,但是,作为巴黎最大最豪华的酒店的大堂经理,托马斯认得缎子,而且还知道,来自远东的这种高级丝绸,它真的, 一点都不耐磨! 所以,在宫廷里面,女贵族、贵族夫人们往往只会用这样的料子做洋装,而能穿着缎子的洋装而不把它碰坏,则是女性仪态优雅的重要标准。在法国,也不是没有穿缎子披风的女士,但是,那种女士怎么可能出现在巴黎?她们只会在凡尔赛,在国王面前翩翩起舞! 托马斯在第一时间就用久经训练的、几乎跟那些出入凡尔赛的子爵们差不多的仪态走到这位年轻的小姐的身边,白种人本身的高度,加上高跟鞋的高度,让他不得不弯下腰,让自己的视线微微低于这位小姐的脸庞。 天知道,这对于一位成年男性来说,是多么考验腰身的一件事情。 当然,这也让他显得更加谄媚了。 “尊贵的女士,请问允许我为你效劳。” 李嫣道:“给我准备一个整齐、干净一点的房间。要临街,然后在窗户外面给我挂上这个。” 如果这里有东方人的话,一定会知道,李嫣从斗篷下面拿出来的,乃是一卷旌旗。 “当然,小的一定会让您满意。” 接过旌旗,托马斯并没有离开,而是依旧弯着腰,望着李嫣。 李嫣先是一愣,然后恍然大悟。 她从头上拔下一直金簪:“这个够不够?” 李嫣拔下金簪的时候,她的髮髻和髮髻上的部分首饰终于露了出来,繁复的髮髻,赤金的首饰镶珠嵌宝华丽非常,引来酒店内一阵小小的惊唿声。 托马斯为难地道:“尊贵的小姐,恐怕不行。我们酒店不是银行……” “这位小姐,请问您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李嫣正在接受系统君的科普,什么小姐是这个世界对未婚女性的敬称,还有什么是银行。听到有人插话,不得不一心二用,转过头去。 那是一个深棕色头髮的年轻人,说是年轻,其实也不年轻了。至少李嫣觉得,这个人差不多有三十岁了。不过,鬍子颳得很干净,衣领干干净净的,里面的衬衣笔挺,外面的呢绒外套也被熨烫得十分平整。 总之,看上去,就跟人感觉不错,用这个时代的话怎么说来着? 体面人? 李嫣在心里偷偷地做了一个鬼脸,用上了自己刚刚学到的新词。 “是的。方才,这位侍者说,这里不接受首饰。” “哦哦哦,小姐是刚来巴黎吧?是的,巴黎所有的酒店都不接受首饰。他们只是酒店招待,要他们学什么首饰估价的话,未免就太难为他们了。在下十分乐意为小姐效劳。” 第9页 “哦?你是?” “在下是莫尔塞,让·莫尔塞,是个银行家。” 事实上,让·莫尔塞是个十分出色的银行家,他同时为好几个贵族服务。而今天,出现在波利多酒店,也是因缘巧合。他来为另一位贵族服务,然后,偶遇了今天刚刚来到巴黎的李嫣。 李嫣只是一眼,就看透了这个男人。 因为莫尔塞看向她的眼神,就好似在估价,又或者是在估算能够从自己身上得到多少好处一样。 这种视线,李嫣在长安的时候,已经不知道经歷过多少了,熟得不能再熟了。 “好吧,那你能为,吾做什么?” 李嫣本来想说本宫,不过,话到了嘴边,还是改了口。 “至少,我能为您的首饰估个价。当然,如果您觉得我不够专业的话,我可以为您介绍巴黎数一数二的珠宝商。” 莫尔塞说这个的时候,脸上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讨好。 这是这个时代的大商人、银行家们面对大贵族乃至是王族惯常的姿态。大约是李嫣气场太过强大了,让莫尔塞不自觉地拿出了这副姿态。 当然,也是男人天性中,对美丽女人的宽容。 这里要说明一下李嫣的容貌。其实鲜卑人就是白种人,在史书上就明明白白地写着,鲜卑人的头髮是黄色的。按照大唐的血统论,昔年文德皇后长孙氏就是鲜卑人,而且,大唐皇室也流传着长孙皇后的容貌带着鲜卑人的特徵,十分出色,故而得太宗宠爱。 虽然说李嫣的母亲秦氏是正经的汉家血统,可是李嫣出生的时候,就出现了明显的返祖现象。更准确地说,她跟大多是汉家女子不同,她的皮肤白皙,五官深邃,乌黑的头髮,在末梢稍稍地带着捲曲,带着明显的混血儿的特徵。 这样的容貌,放在东方,是极具攻击性的。当然,也无人能说李嫣不好看。 无论是东方,还是西方的标准来说,李嫣都是一个美人。只不过,在东方的审美里面,李嫣的美丽是带着攻击性的,加上她气场强大,常常会给人说不出的压力。可在西方的审美里面,结合李嫣的身高,那就是娇小可爱、讨人喜欢型的了,就是她气场强大,也不过是在她出色的容貌上增添了几分尊贵之气,让她看上去更具魅力,也更加的引人注目。 这样一个美女,孤身一人出现在酒店,自然会引来搭讪者。 莫尔塞也不例外。 法国风气开放,法王路易十五又宠爱自己的情妇杜巴丽夫人,连带着,献上杜巴丽夫人的黎塞留公爵也跟着捞到不少好处。所以,一个美女,自己收藏,可以让自己身心愉悦,献给法王,能够打开自己的政治前途。 这是法国这个时代的政治的真实写照,也是社会人文风景的真实写照。 莫尔塞只是一个银行家,但是这不等于说,他不认识几个贵族。把这样的一个美女介绍给贵族,他也会有不少好处。 托马斯正要把手里捧着的首饰交给莫尔塞的时候,李嫣忽然把自己的首饰拿回来。 “哦?你既然是银行家,自然是负责黄金的兑换喽?” “当,当然。我们银行的确有这个业务。” “很好。我这里有块金砖,你帮忙估个价吧。” 李嫣收回了自己的金簪,然后,借着宽大的斗篷的遮掩,看似从自己手腕上吊着的一只荷包里面实际上却是从系统领地里面拿出了一块约莫一斤重的十足赤金金砖。 一斤重的金子,看似很多,实际上,因为金子的比重很大,所以,体积并不是很大。躺在李嫣雪白的手掌心里,金光流离,不知道吸引了多少眼球。 金子一拿出来,四周一片惊唿声。 莫尔塞道:“哇哦!这块金砖的纯度很高!接近千足金!如果不是千足金,不会隐隐透出这种红色。” “对。这是一斤,用的是我的故乡的度量衡。正面和背面,还有四个侧面,都有印记。你可以用印泥试试。” 边上一个穿着条纹镶钻背心的大鬍子立刻道:“请问,这位小姐,这块金砖,是您的国家通用的货币吗?” “你是谁?” “抱歉抱歉。鄙人尼古拉斯·瓦里埃尔。是个钱币收藏家。” 在说出自己的姓氏的时候,这个人不自觉地拉了拉自己背心,就好像所有为自己的姓氏而自豪的小孩子一样。当然,瓦里埃尔是个贵族姓氏,跟当年的路易十四多多少少有点关系。只不过,大家都知道,真正有钱有权的贵族都住在凡尔赛,他们偶尔会来巴黎散心,但是绝对不会在巴黎长住。 李嫣道:“不错。那上面的纹样,就是为了防止有人动手脚。你们可以称一下份量。” 立刻就有侍者一路小跑着,冲去拿了秤来。 很快,酒店大厅里面的人称出了这块金砖的份量——正好一磅(这是旧时的法制磅)! 而且还是千足金。 李嫣道:“好了,可以兑换给我了吗?” “呃,我很抱歉,小姐,您的金砖……” “怎么了?” 瓦里埃尔迟疑了一下,道:“小姐,您的金砖很有收藏价值,但是,这么大的一块金砖……”说着,瓦里埃尔的脸上露出了为难的神色。 第10页 作为一个钱币收藏家,见到了自己从来没有见过的钱币,瓦里埃尔自然是稀罕的。可是钱币收藏和作为货币流通,这是两个概念啊。这里头的兑换价值差异可大了海了去了。 更重要的是,这是一整块的金子! 李嫣先是愣了一下,然后道:“啊~!我忘记了,就是在我国,金子也只会在大宗交易里面才会存在。跟这种金子,往往都是切开来使用的。如果你们要收的话,可以当众验看。不过,有一点,必须在这座大厅里面,当着大家的面切。然后,要在大家的见证之下。对了,你们这里流通的货币是……” “是金币和银币,小姐。” “好吧,把一斤,不,应该说,一磅千足金黄金兑换成你们的货币,金币和银币我各要一半。我现在很累,先上去休息。兑换的钱币,先寄放在柜檯上。回头我休息好了,自然会下来拿。你们酒店能提供这样的服务吧?” “当然,当然,我尊贵的小姐。” 李嫣对那足足一磅的千足金浑然不在意的态度,让波利多酒店上上下下所有的人,从大堂经理到服务生,从客人到门童,都把她当成了某个脾气古怪的百万富翁家的小姐或者是身家非常富有的贵族千金。 也许是当初的彭蒂耶夫郡主那样的小姐呢。 第7章 李嫣再度下楼的时候,已经是二十六个小时之后,也就是第二天傍晚了。当她下楼的时候,几乎每一个人都向她行注目礼,而酒店大堂经理第一时间走到了楼梯边上,准备侍奉这位尊贵的小姐。但是,比他的动作更快的,是银行家莫尔塞和收藏家瓦里埃尔。 这两位男士一边一个,占据了楼梯的两侧,对着从楼梯上走下来的李嫣露出了笑容。 在他们的眼里,这位不知名的小姐,她比昨天更加金光闪闪了。 昨天的李嫣,穿的是她为了在沙漠里面行走而特地换上的深衣,而现在,她穿的却是贵为大唐公主的日常常服高腰襦裙配大袖衫+披帛的组合。 单丝红地织金罗裙,玄黑地红纹织金衫子,加上金红二色的披帛,全身以大红色为主调,衬得她的皮肤越发白皙,宛如透明一般,却因为红色,为她添了几分血色,让她显得不那么苍白。衣裙上的玄黑与金色的纹饰,让她的气场暴涨八十,梳着高髻,髮髻上垂下的步摇,伴随着她的步子,一摇一晃,中和了她身上的凌厉之气、增添了几分柔和。 这身衣服的领子开得不高,没有束腰的帮助,加上少女没有发育完全的体型,也许会撑不起来。但是,一副华贵的璎珞完美地解决了这个问题。 这副璎珞,上面垂挂的珠宝质量之高,数量之多,世所罕见!别说是这个时代的巴黎人了,就是二十年后经歷过项鍊事件的那位珠宝商看到这副项鍊都会说,他被骗走的那套项鍊也比不上这位小姐脖子上戴的这副! 赤金为底,大大小小数以百计红宝石,最大的足有男人的拇指大小,光这样的,就足有四块! 这种富丽堂皇的项鍊,金色和红色的配色,换了任何一个巴黎女人,只怕会让人觉得庸俗不堪、充满了暴发户的气息,可是戴在这位小姐的脖子上,却只会把她撑得更加尊贵! 还有宫绦的末端悬挂着的用来压裙角的红宝石!比男人的拇指还大一整圈,却被镂空了!在内里雕刻出精美的图案!虽然艺术价值上了至少一个台阶,但是,让这块红宝石的价值降低了至少一半,这也是事实! 李嫣走下楼梯的时候,宫绦上的那块红宝石晃动,吸引住了银行家莫尔塞和收藏家瓦里埃尔的视线,也吸引住了酒店大堂经理的视线。 看到这枚被镂空了的大红宝石,托马斯忍不住捂住了心口:他的心好痛! 此时此刻,无人再怀疑这位神秘的小姐的贵族身份! 不, 应该说,光这枚红宝石,就让所有的人都把这位神秘的小姐的身份推上了又一个台阶: 这位小姐肯定不是什么普通的贵族!她一定是一位大贵族!也许是一位王族! 换了任何一位女士,戴上这样项鍊都会显得矫揉造作,也只有真正的王族公主,才配得上这样的项鍊! 这是在场的人看清楚李嫣胸口的璎珞的时候的第一反映。 人靠衣装。 人就是这么肤浅,一身华丽的衣裳,一套华丽的首饰,就可以让绝大多数人低下头颅。 因为赤金嵌红宝璎珞太过华丽,反而让人忽略了走在李嫣身后的另外两个女子。 不,不是说她们不起眼,实际上,无论是走在左侧的白绿二色的女子,还是走在右侧的粉红色的女子,她们无论是衣着还是配饰都非常华贵,分开看的话,无论是哪一个都会是凡尔赛舞会上的焦点,但是她们都被前面的这位公主夺取了光芒,原本富丽堂皇的装束都在这位公主的衬托下,黯然失色。 当李嫣都快走完楼梯的时候,托马斯这才勐然反应过来。他迅速冲到酒店大堂的贵宾休息区,光速一般,迅速把其中一个正好空着的位置收拾出来,然后奉上新鲜的茶水和点心,这才对着李嫣的方向再度弯腰,露出谦卑又恭敬的笑容。 李嫣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按照西方的礼俗,她应该顺着男士的引导坐到酒店的宾客们为她让出来的沙发上才对。可是李嫣还是选择了坐在托马斯为她收拾好的休息里,而她的两位侍女,则站在了长沙发的两端。 第11页 男人们纷纷围过来,却被这两位侍女拦住了。 莫尔塞和瓦里埃尔动作最快,抢了茶几对面的长沙发。至于其他人,只能站在他们边上了。 “我的钱呢?” 托马斯立刻冲到柜檯上,捧出两个钱袋。 对比李嫣的一斤千足金的金砖,这个时代西方世界流行的金币的纯度普遍都不高,而且,千足金作为首饰金,价值还会往上浮动一点,所以,即便是兑换成了金币,却也不少。至少,这两只钱袋都鼓鼓囊囊的。 钱袋放在茶几上之后,李嫣没有动,那位一身粉红的女子倒是动了。 这两位就是李嫣上楼休息之前抽的,以白色和绿色为主调的是紫色资质儒者,文官,李玉真,女性,武器是剑与琴,修为为神动期。另外一位全身粉红色的是蓝色资质的舞姬,伎官,文秀,修为是灵动期。 因为文秀的修为比李玉贞低了整整两个境界,所以她充当了李嫣的侍女,而李玉贞暂时充当了李嫣的侍卫。就是她们,守了李嫣一整夜。 文秀把钱袋里面的金币银币都倒在了茶几上,然后从自己的怀里取出六个荷包:三个绣金线,三个绣银线。文秀把金币和银币都分成了四堆,她和李玉真两个每人四分之一,剩下的一半,则依旧交给李嫣。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 “尊敬的女士,请问,这两位是……” “我的侍女和侍卫。我之前跟她们走散了。” “所以,要临街的房间,在窗外挂旗帜,都是为了告知您的下属。” “不错。” 托马斯立刻道:“尊贵的小姐,您的下属已经来了,要不要我帮您把那幅旗收起来?” 原因是那幅旗帜是用十分高级的丝绸做的,托马斯真的很担心,一场雨水,就把那幅旗帜给毁了。 “谁告诉你,我的下属只有两人?” 话音未落,外头的街面上传来惊唿声,骚动越来越近,惹得酒店里面的人纷纷转过头去。已经有侍者冲到外面去看情况了。 只见一辆失控的马车急沖而来,马车上,一个女人紧紧地搂着她的孩子,缩在马车上一动不动。她根本就没有跳下马车的勇气!而这辆马车喀拉拉地在街面上咆哮而过,宛如暴风雨中的小船,只要一粒小小的石子,都会让它倾覆。马夫极力勒着缰绳,想让马车停下,但是,发疯的马哪里那么容易控制?! 两边的市民纷纷惊恐地尖叫着,走避不及! 在这一片混乱中,一个孩子忽然摇摇晃晃地走到马路中央,然后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他的母亲得到周围人的提醒,发疯一样的冲过来,想把儿子从马蹄下推开。 事情就发生在波利多酒店的大门口,这一幕清晰地映入了酒店宾客的眼睑。眼看着马蹄即将把这对母子踏成肉泥,忽然,天外飞来一面盾,挡住了即将落下的马蹄。一道黑色的人影把母子俩抱到边上,另外一个白色的人影迅速地欺上,敏捷地抓住了两匹马的鼻子,让这两匹发疯的牲畜痛苦地喷着气,先后倒了下去,把原本就饱受折磨的车辕硬生生地压断了。 车夫这才慌慌张张地打开车门,去搀扶他的女主人。 酒店的另外一个大堂经理这才带着几个侍者冲出来帮忙,把那位女士和她的孩子抱到酒店的沙发上。 至于酒店的其他人,则已经被那两位宛如中世纪走来的骑士给惊呆了。 虽然不像全身被铠甲包围、需要侍从帮忙才能够上马下马的重甲骑兵那么夸张,可是这两位也是身披甲冑,走路之间,擦擦作响! 显然,这两位身上的铠甲绝对是真货! 那银色铠甲的骑士也就算了,那黑色骑士从地上拔起那面盾的时候、当这位黑骑士把盾立在酒店的大堂的时候,那沉重的声音,以及地面传来的微微的颤动感。两个有些见识的客人估摸着,光这面盾就差不多有六十磅! 再加上他们身上的甲冑,以及方才这位黑骑士利索的动作,就可以知道,对方惯常是穿着这样的甲冑、带着这样的重盾上战场的! 换而言之,对方的武力值,超高!放在中世纪,绝对是深得国王倚重的心腹大将!一个公爵妥妥的。 虽然心里已经有了预兆,可是,当这两位骑士对着李嫣跪下的时候,在场的人的心里少不得生出一种果然如此的念头来。 所以,这位果然是一位殿下吗? 作者有话要说:这里的磅是旧时的法制磅,不是英制磅。一个法制磅约合一点一个英制磅。 第8章 “末将天策府皇甫枫拜见公主殿下。” “末将玄甲苍云左秋拜见公主殿下。” “免。” “谢殿下。” “谢殿下。” 两位战士双双起身。 “这一路上,两位将军幸苦了。先下去安置吧。” “是,殿下。” “是,殿下。” 李嫣跟这两位将军的话,用了是中文,而且还是当年大唐时期长安一带的官话,别说是这个时代的西方人本来就没有几个会说中国话,就是他们掌握了这个时代的中国话,他们也听不懂李嫣跟她的部下们的对话。 而李嫣跟此地之人的对话,完全是托赖了系统的实时翻译。 第12页 李嫣转头对托马斯道:“劳驾,请您再开两个房间,要对着马厩。” “马厩?” 正在众人疑惑的时候,外面再度传来一阵嘶鸣声,不知何时,一白一枣红,两匹极为神骏的战马已经停在了酒店门口,白马的马鞍上还挂着一支银白色的长枪,长枪的重量让马鞍往一边倾斜了许多,而枣红马的马鞍上一样挂着武器,就是已经入了鞘,却依旧难掩那歷经沙场的锋芒。 巴黎的街头不乏好奇之人,而作为巴黎数一数二的酒店,会出现在这里的人也不乏爱马识马之人,但是无论是谁靠近,他们只会得到马蹄子,如果不是他们闪得快,只怕还会受伤! 显然,这两匹马不但是好马,也是烈马。 在托马斯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皇甫枫和左秋两个已经出去,拉住了缰绳,也让他们的伙伴安静了下来。 托马斯这才反应过来,而酒店的侍童汉克早已经小步跑着上前,引这两位将军往马厩的方向去了。 李嫣这才转头对托马斯道:“请问,方才那位女士,还有她的孩子,她们还好吧?请问有没有请大夫?” 系统直接把大夫翻译成了医生。 托马斯跟负责照顾那母子俩的大堂经理交换了一个眼色,这才道:“哦,尊贵的小姐,您真是太善良了!请放心,没事儿。那位太太只是受了点惊吓,只要给她一点嗅盐就好了。” 李嫣忍不住微微瞪大了眼睛。 要知道,在东方,任何一位女士遭遇了这种事情,都会有人去请大夫、给这母子俩熬一点安神汤。尤其是小孩子,受过惊吓之后很容易发烧进而导致夭折。 可是酒店大堂经理都这么说了,周围的男士们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她不得不把自己的建议吞了回去。 她如此道:“虽然大人和孩子都没有受伤,但是,我建议还是给她们请个大夫。花费就从我这里走好了。” “哦,小姐,您真是慷慨又仁慈!” 李嫣都如此表示了,托马斯还能说什么呢?在这个时代,任何一位男士,只要他是个体面人,都不可能拒绝一位如此善良的小姐的请求。 立刻有侍童沖了出去,他去请医生了。 围在李嫣身边的男士们纷纷赞美李嫣,无数的溢美之辞从他们的嘴里吐出来,仿佛不这样,他们就无法表达他们此刻的心情了。 对于这些人,李嫣只是笑笑,方才对莫尔塞道:“哦,银行家先生,方才您想说什么来着?” 银行家莫尔塞这才反应过来,连忙道:“抱歉,尊贵的女士,我是说,您需要一位银行家为您服务。” 李嫣愣住了:“银行家?” “是的。我是说,您的部下肯定不止这几位吧?” “当然。” “那您需要一座属于自己的房产!一座带着马厩和马场,方便跟方才的两位骑士这样尊贵的大人一样,可以跑马的地方!然后是一座城堡,不,应该是宛如宫殿一般的大房子,这才能够容纳下足够多的人,包括管家、侍者、侍女……啊,抱歉,请问,您有这个意向在巴黎添置产业吗?我的意思是,您是来巴黎旅行还是,啊!我很抱歉。我是说……” 莫塞尔这才想起来,对方是一位女性。虽然说,在中世纪不乏女性领主,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现在的女性拥有的权利越来越少了,女性可以为了自己在一场舞会上大放异彩而一掷千金,但是,某位女性为自己购置产业的话,总会在社交场上引起议论纷纷。 这位殿下虽然有很多随从,但是,她终究是一位女性。 李嫣这才微微勾起了嘴角,道:“您是一位非常热心的人。是的,从目前来看,我的确需要一个落脚点,等待我的下属过来与我汇合。对了,在贵国,对外国人购置产业是否有特别的约束或者是特别的法律条例呢?” “你不是法国人?” “看我的装束,没有人会说我是法国人吧?” 众人都笑了起来。 一位穿着蓝衬衫白背心、浅棕色头髮灰蓝色眼睛、大约三十来岁的先生道:“小姐,您已经成年了。对吗?” “当然,我在二月里的时候就满十五岁了。”李嫣立刻注意到了周围人的神色不对,“请问有什么问题吗?” “哦,不,小姐!在法国,女性十八岁才成年!” “所以,按照法国的法律,我不能直接购买属于自己的房产地产和相关产业,是这样吗?” “是的,这是法律。” “法律从来是限制某些人的,要规避法律的漏洞,轻而易举。如果我的书记官满足法兰西的法律要求,就没有问题了吧?” “当然。请问,您有书记官?” “当然有。即便我的书记官因为事情耽搁了,我也可以再任命一个。我想,法兰西的法律还不至于限制一位外国公主对下属的任命吧。” 在场的可不止贵族,还有很多出身良好、接受过不错的教育的市民。事实上,在这个时期的法国,整个社会被分成了三个等级。 第一等级,教士,他们用钟声为国王服务,为国王祈祷。 第二等级,贵族,他们用剑为国王服务。 第13页 第三等级,一切,除了教士和贵族之外,无论你是百万富翁还是乞丐,都属于第三等级,用钱袋为国王服务。 虽然三级会议在某种程度上象徵着法国人民有权参与国家大事,但是,到今天,法国的三级会议已经有一百五十六年没有召开了。 当然,因为西方特殊的文化和歷史,所以,就跟英国的国王手下有很多德国人一样,法国人也不介意为一位外国贵族服务,好比说,这位中年人: “尊贵的殿下,既然您的书记官不在您的身边,那你看我可以吗?” 李嫣惊讶地抬起头:“请问您是?” “我是波尚,阿尔贝·波尚,是一位律师。这是我的律师从业资格证。这是我们蒙多律师事务所的介绍和相关资料。我是蒙多律师事务所的合伙人之一。我可以为您规避掉许多法兰西的法律中针对跟您这样的年轻女性的门槛。” 李嫣道:“原来法国允许她的子民为别国的贵族乃至是王族服务吗?” “是的。” “是的。” “这就是法兰西。” …… 周围的人纷纷点头,表示不止是法兰西,整个欧罗巴都是如此。 李嫣道:“虽然我手下的书记官还有空位,但是,我不可能把这个职位给一个今天刚刚认识的人。尤其是,我对您的办事能力完全没有概念的情况下。这样可以吗,我委託您为这一次的房产购置的代理人,请您帮我寻找合适的房产。我会视您的能力和工作态度,决定要不要给您留一个位置。” “当然,十分乐意为您效劳。不过,请问到时候,我应该跟谁联繫呢?那两位骑士大人吗?” 李嫣立刻正色道:“我想,您对我的属官存在某种程度上的误解。书记官是政事堂的职位,而方才那两位武将则归属于枢密院。政事堂负责政务,而枢密院执掌军事。您暂时跟,跟我身边的女史联繫吧。李玉真,我任命你为女史,暂代书记官之责。” 说着,李嫣从一只锦囊里面取出两枚印信——实际上还是从她的领地空间里面拿出来的——一枚是女史的印信,另外一枚则是书记官印信。 “是,殿下。” 一直站在边上的李玉真立刻跪了下来,双手过头,接过了这枚鸡油黄玛瑙印信。 那位波尚都傻眼了:“请问,这个女史是……” “啊,是属于内廷官职,政事堂和枢密院都是外朝机构。事急从权,先这样吧。” “那么,小姐,您应该给我一份委託文件。” “啊,这个,您跟我的女史商量就可以。” 李嫣冲着李玉真点了点头,李玉真立刻站了起来,走到对方身前,微微颔首,示意对方跟自己到边上去讨论关于委託书的事情。 这里李嫣转头对莫尔塞道:“银行家先生,我记得你方才说,你很乐意为我服务。那么,您能说一下您能够提供的服务内容吗?” “啊,当然,这是我的荣幸。”银行家莫尔塞更加紧张了,他甚至不自在地调整了一下自己的领结,“尊贵的殿下,我想,您目前手头并没有足够的金钱,我是说,您现在手头没有足够的黄金,对吗?” 此时此刻,在场的人再无怀疑,在他们的面前,就是一位尊贵的殿下。能够为这位殿下服务,则是他们的荣幸,也将是他们的登天梯。 莫尔塞极力表现自己。 “可以这么说。” “如果是这样,我建议您在我们银行开一个信用帐户。” “信用帐户?” “对。有了信用帐户,我们银行完全可以为您垫资。这样,就不耽误您购置产业。只要在一定期限内付清全部款项,您甚至不需要支付利息。” 李嫣笑道:“那么,不能一次付清全部款项,我就需要支付利息了,对吗?” “当然。如果您愿意支付手续费的话,还可以分期付款。” “我想,你们的银行的钱也不是天上掉的。所以,要开这样的帐户,也许需要抵押?我想,是珠宝首饰,对吗?” “是,是的。殿下。” 李嫣笑着指着自己的胸口的璎珞,道:“那么,您认为,这副璎珞价值多少呢?” 所有人的视线都被李嫣胸口的那副首饰吸引过去了,莫塞尔迟疑着,回答道:“殿下,您这副项鍊,大约价值三百万里弗尔。” 实际上,这副项鍊绝对不止这个数。 不过,李嫣妥妥的误会了。 在大唐,标准的流通货币是钱,也就是铜钱,所以在史书上,经常有某某公主做了什么什么事情花费了多少多少万万钱的记录,实际上是指花费的铜板的数量。而在大唐,这副璎珞的价钱,也的确差不多三百万个铜板,也就是三千贯左右。 三千贯,也就是三千两白银。 李嫣以为莫尔塞口中的里弗尔就是铜钱单位,在她看来(主要是大唐那边带来的经验),置办一处合意的、能够容纳下足够的人的房产,三百万钱绝对不够。所以,她道:“既然如此,请给我开一个信用为一千万里弗尔的信用帐户。我会用三套这样的首饰做抵押。如果不够,我还会再追加。” 第14页 一千万里弗尔的信用帐户! 听到这个数字的时候,莫尔塞当场就滑到地上去了,周围的男士们都忍不住踉跄了一下。 好吧,大仲马在他的基督山伯爵这部小说里面,主人公唐泰斯用六百万就击倒了银行家唐格拉尔男爵,李嫣一开口就是一千万里弗尔,她成功地击倒了这个年代巴黎绝大多数的银行家! 作者有话要说:1个金路易等于24里弗尔,1个金埃居等于6里弗尔。 1795年,法国正式将另一个源于13世纪的十进位货币单位——法郎定为标准货币,停止里弗尔的使用。新旧货币之间按照1法郎等于1里弗尔3但尼尔的比率兑换。 换而言之,在真实的歷史上,法郎作为统一的货币,直到1795年才正式登上舞台。为了准确,这里本段剧情里面,会用到三种货币交换出现:金路易、金埃居和里弗尔。 而在歷史上,里弗尔从问世以来,就在不断贬值。 换而言之,1770年的里弗尔的价值跟1795年的里弗尔,是不一样的,1770年的里弗尔的价值更高一点。 里弗尔是银币的计量单位,实际上,当时巴黎的底层市民使用的货币,还有更小的单位,也就是苏,苏是铜币单位。 因为身份和阶级的关系,本文里面作为铜币单位,苏出现的次数会很少。特此说明。 另外,在基督山伯爵里面,曾经写到,在七月王朝期间,一枚金路易相当于二十法郎。 如果不太能理解这段剧情的书友,请直接把这里的里弗尔当成法郎就可以。只不过,这个法郎的购买力相当高。 以上。 附上百度资料: 1726年,路易十五的财政大臣制订了新的货币标准:1马克(8盎司)纯金折合为740里弗尔9索尔,1马克纯银折合51里弗尔2苏3但尼尔。按照这一标准,1个金路易等于24里弗尔,1个金埃居等于6里弗尔。 一马克约为226.796克。差不多就是四两五钱左右。 按照这个来计算,每半公斤的纯金差不多价值70枚金路易。 第9章 正当莫尔塞头昏眼花、李嫣有些惊讶有些莫名其妙的时候,门口传来一位男士中气十足的声音。此人道:“尊贵的殿下,我想,莫尔塞先生不是故意在您面前失礼的。实际上,巴黎能够开出这么大数额的信用帐户的银行绝对不会超过三家,而莫尔塞先生的银行并不是其中之一。” 李嫣扬起了头:“请问您是哪位?” “鄙人内克,理察·内克,也是一位银行家。您的部下救下的母子俩,是我的嫂子和我的侄子。” 理察·内克脱下帽子,走到李嫣的身前不远处,慎重地行了一礼。 虽然这个时代吻手礼已经成为凡尔赛的主要礼节之一,但是,很多女贵族并不会让第三等级亲吻她们的纤纤玉手,因此,李嫣坐在哪里,什么表示都没有,理察·内克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再次感谢您对我的家族的帮助。” “您的嫂子和侄子还好吧?” 内克道:“我带来了医生和我嫂子的贴身女僕。她们会得到妥善照顾的。非常感谢您的关心。仁慈又尊贵的殿下,我听说,您想在巴黎添置一处产业,是吗?” “是的。” “我能知道您对这处产业有什么要求吗?” “我希望能够建在城市里,然后,房子要大,房间够多,地方也要大,能够附带马场最好,不然的话,那就地方大一点,方便扩建。另外,我还想建一座东方式的花园。”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推荐香榭丽舍大道,也就是皇后林荫大道。”内克十分热心地建议道,“昂丹公爵和马雷尼侯爵在1724年接手了这座接到的管理工作,也就是在这两位大人的手上,香榭丽舍大道才完成了全部的规划。这里的房子比较新,而且还有大块大块的空地,方便改造。如果殿下需要的话,我可以帮忙联繫。” 见李嫣不大明白,内克不得不细细地告诉她,在这个年代,大多数房产地产都掌握在贵族手里。因此,要从贵族手里购买下相关的产业就必须有熟人介绍。而内克作为巴黎首屈一指的银行家,接触到的贵族,无论是数量还是质量,都不是莫尔塞能够比得上的。 李嫣盯着内克看了好一会儿,道:“好吧。这件事情就拜託您了。希望您帮我留心一下香榭丽舍大道一带正在出售的房产地产。另外,我刚刚僱佣了那位波尚先生作为我的临时代理人,而我的女史李玉真负责把关。如果我的书记官在一个星期内,你们这里是这么说的吧,如果我的书记官在一个星期内赶到巴黎与我汇合,他会接手。不然,我们就想别的办法规避法律禁止十八岁以下女性购置产业的相关条例。对了,你需要鑑定一下我用来抵押的珠宝吗?” “当然。请问,您用来抵押的珠宝是跟您身上这副项鍊一个等级的吗?” “款识和珠宝的大小可以说一模一样,只是一副是红宝石的,一副是绿宝石的,一副是蓝宝石的。” 其中那套绿色的还是最顶级的水胆祖母绿。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后天,我会邀请巴黎的珠宝商来帮忙做鑑定。您看这样可以吗?” “当然没问题。后天早上还是跟今天这个时候差不多?” 第15页 理察摸出怀表,看了一眼,道:“现在是午后三点三十分,您看后天这个时候,如何?” “可以。”李嫣留心了一下另一张沙发上的那母子俩,道:“您的嫂子和侄子似乎快醒了。我想,她们现在一定很希望有亲人的陪伴,我就不耽误您了。我们后天见。” “是的,后天见,尊贵又仁慈的殿下。” 内克抓起腋窝下的宽檐帽正要往头上戴,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停了下来,然后对李嫣再度行了一礼,道:“尊贵的殿下,我想,这两天您也要花钱的。请直接记帐好了。五万里弗尔。在您提供抵押物之前,我们银行十分乐意为您提供五万里弗尔的信用额度。” 周围又是一阵小小的惊唿声。 要知道,五万里弗尔可不是一个小数目。想当年,也就是一百五十年前,当时的法兰西国王路易十三也不过花费了一万里弗尔买下了117亩荒地,然后建了一座只有二十六个房间的行宫。这座行宫就是凡尔赛宫的前身。 从这一点来说,内克不愧是巴黎首屈一指的大银行家,财大气粗。 问题是,李嫣根本就不觉得,这五万里弗尔是什么大人情。在她的意识里面,五万里弗尔,大约也就五十贯,简直跟打发叫花子没什么两样! 不过,想到对方不过是一届小小的商人,李嫣就宽宏大量地原谅这个无礼之徒好了。 李嫣在心里的小本本上记下了一笔。 内克离开之后,李嫣这才对身边的人道:“好吧,诸位,鑑于我是第一天来到巴黎,请问我要到哪里才能够买到足够的藏书呢?” 收藏家瓦里埃尔结结巴巴地道:“殿下,你想购买书籍?” 李嫣笑道:“要了解一个国家的歷史和文化风俗,书籍不是一个很重要的途径吗?不过,我听说有的国家购买书籍并不容易,因此只能向诸位寻求帮助了。” 不是没有人隐隐嘀咕,认为这位年轻的小姐亲切又随和,看上去不像一位傲慢的贵族,但是没有人会不喜欢一位富有又和蔼亲切的年轻漂亮的女士。 瓦里埃尔立刻道:“啊,殿下,如果您问的是别人,他们一定没有办法。但是,我就不同了。” 李嫣挑了挑眉毛,示意他说下去。 瓦里埃尔道:“据我所知,义大利名门传承了好几个世纪的斯帕达伯爵最近有些周转不灵,他们有意出售一部分藏书。请问殿下喜欢什么样的书呢?” 李嫣道:“自然是各种各样、方方面面的。目前来说,我并不清楚哪些是自己不需要的。这样,先生,我能拜託您吗?” “是的,听凭您的吩咐。” “我委託您帮忙联繫这个家族,把他们家族的书籍全部买下。事成之后,我会送给您三块金砖作为酬劳。” “跟昨天那样的?” “是的。需要我现在就给您一块作为定金吗?” “当,当然。如果可以的话,我能够要一份委託书吗?” 李嫣当然没有反对。 所以,律师波尚被僱佣下来的第一份工作内容,就是起草一份代为购买书籍的委託文件。然后李嫣很干脆地拿出了又一块半公斤重的千足金,价值一千六百三十二里弗尔,约合六十八枚金路易。 这是官价,私底下的兑换价格,还要多一点,因为李嫣的那块金子如果按照收藏价值来算的话,它就不止这个价了。 昨天那块金砖被切成一块块,瓦里埃尔就心疼得不得了,却又怕遇到了骗子,只能肉疼地看着那块稀有的金砖被切碎。现在,他得到了一块新的,当时就高兴坏了。 他接过那块金砖,忍不住弹了弹,然后用指甲轻轻地划了一下,之后就往上轻抛,最后才吹了一下,凑近耳朵细听。 虽然这最后一个方法更适用于金币,但是,这不等于这些方法就没有用了。事实上,这都是用来检测黄金的办法。 没人抵挡得了金子的魅力,更不要说,在这个年代,西方人在这方面要比东方人直接多了。 一个矮胖矮胖的、深棕色头髮的男人立刻沖了上来,还没有到李嫣跟前,就深深地鞠了一躬,因为他那巨大的将军肚,李嫣几乎以为他会跌倒。 只听他道:“尊贵的殿下,男爵先生方才说的那个斯帕达伯爵我也知道,这个家族传说中十分富有,可实际上他们并没有多少钱!他们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为他们的藏书室添置新的书籍了。尊敬的殿下,我猜测,您想要的,是一间体面的书房?” “请问您是?” “我是德布雷,马克西米利安·德布雷,德布雷家族在法国算得上是歷史悠久的出版商兼书商。我们很乐意为殿下服务。” “好吧,你的书呢?” “抱歉,殿下,毕竟,有些书籍很珍贵,是难得的收藏品。不适合拿到大庭广众之下。” 李嫣啊了一声,道:“好吧,你把你认为适合的,送到这里,送到我的房间就可以了。等我的房子弄好了,我再去您那里细细挑选。这样可以吗?对了,托马斯,对吗?托马斯,请再给我开一个房间,要套房,要带书房和会客室的那种。” “当然,我尊贵的殿下。”托马斯谄媚地道,“我记得殿下昨天才到巴黎,一定不清楚巴黎的最新消息吧?我们酒店有巴黎最新的画册和宣传小册子。如果您付钱的话,我能够在今天日落以前把半年之内的所有画册和宣传小册子都送到您的房间。” 第16页 李嫣随手抛出两枚金路易:“我要三年以内的,够吗?” “够!当然够!半年之内的画册和宣传小册子,我会在日落之前送到您的新房间。其余的,我会在明天早上送到您的房间。” 作者有话要说:内克,1777年出任法国财政总监,现在还只是一个银行家。 另外,近年有人把某些品种的翡翠也叫做祖母绿。不过,根据我查到的资料,祖母绿是绿宝石的一种,不是翡翠。 1770年,巴黎的街头还没有报纸,但是宣传的画册、讽刺漫画,还有别的小册子,都不少。 第10章 虽然说,巴黎一直是法国的首都,也是法国最大的城市,但是,这个时代的欧罗巴,每一个人都知道,法国的政治中心早搬到了凡尔赛,巴黎的政治地位直线下降。 李嫣打来到巴黎之后就没有出过巴黎城,没有去向凡尔赛提交国书,也没有跟巴黎市民一样,去凡尔赛参观国王和其他王室成员用餐,但是这不等于说凡尔赛方面就没有人注意到她了。 事实上,黎塞留公爵就注意到了她。 黎塞留公爵,法国的世袭公爵,曾经的法国元帅,如今国王的宠臣,非常符合巴黎街头讽刺贵族的漫画里面贵族嘴脸:尖鼻子尖下巴一副狐狸嘴脸,脸上挂着傲慢,眼底闪着贪婪,总之,就是没几个人喜欢他。 法国人是善忘的,他们早就忘记了他曾经是多么的骁勇善战、忘记了他为国家立下的多少功劳,他们只记得,这傢伙是个弄臣,在七年战争中表现平平,被边缘化之后靠着女人的裙带又爬回了国王的身边。 当代黎塞留公爵就就跟凡尔赛的许多贵族一样,靠着把自己的情妇杜巴丽夫人介绍给国王给自己捞到的大量的好处,伴随着杜巴丽夫人成为国王的宠姬,有实无名的法国王后,法国又一个非法女统治者,黎塞留公爵也跟着捞到了大量的好处。 只不过男人们,跟公孔雀一样四处留情到处招摇,那是他们的天性。当听说巴黎来了一位年轻美丽的异国公主的时候,这位黎塞留公爵就有了兴趣。更巧的是,因为杜巴丽夫人的关系,如今巴黎很多街区,特指塞纳河北岸一带的几个重要又繁华的街区,都在黎塞留公爵的管辖区内。他对这几个街区拥有管理权。而其他的街区,则在国王的心腹大患奥尔良公爵的掌握之中。 可巧,这位异国公主看中的一百多年前颇负盛名的富盖府邸就在他的管辖区内。 站在皇后林荫大道——其实就是香榭丽舍大道,只不过凡尔赛的老牌贵族们更喜欢用皇后林荫大道这个名字——旁,黎塞留公爵这样对内克道:“亲爱的理察,你说,这位公主殿下真的那么富有吗?” “是的,三天前,这位公主殿下用一套顶级的水胆祖母绿首饰,在我的银行里面换取了三百万里弗尔。” 而且这位公主殿下在他们银行的信用额度变成了四百万。 “靠典当添置产业吗?” 在凡尔赛,靠着典当维持体面生活的贵族比比皆是,一点都比稀奇。黎塞留公爵立刻把这位素未谋面的异国公主的当成了一类人:“这样的人,如果进了凡尔赛,用不了几天,她的钱就会被榨干!” 就跟那些老牌的贵族一样,当年这些老牌贵族们,哪个手里不是有钱又有权?可是现在呢?哪个不是国王的马屁虫? 想到自己用自己的情妇换取了现在的权势和富贵,黎塞留公爵的心里甚至还小小地升起了一点得意。 至少他保住了家族的权势,在这个世界上,只要有权势、有国王的宠爱,没有什么得不到的,无论是钱财还是女人。 就在这个时候,一辆马车哒哒哒地靠近,马车上的盾徽让黎塞留公爵瞬间变了脸色。 舒瓦瑟尔公爵! 他是国王的重臣,法兰西陆军大臣,也是杜巴丽夫人的政敌。 舒瓦瑟尔公爵在凡尔赛十分有权势,他甚至一度恐吓国王!这样的一个人,黎塞留公爵自然是畏惧的。 可是一想到国王对这位公爵不满已久,黎塞留公爵又挺直了嵴背。 他觉得,只要杜巴丽夫人在,他还可以继续显赫下去,反而是舒瓦瑟尔公爵,国王对他的不满可是越来越多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让他捲起铺盖走人呢。 黎塞留公爵原以为这位陆军大臣是路过,却万万没想到,这位公爵殿下的马车竟然在他面前停了下来。 作为政敌,黎塞留公爵对舒瓦瑟尔公爵没有什么好感,但是出于礼节,他还是不得不打个招唿: “日安,舒瓦瑟尔公爵阁下。” “日安,黎塞留公爵阁下。”舒瓦瑟尔公爵点了点头,立刻转向了理察·内克:“你就是日内瓦银行家内克?” “是的,公爵阁下。” 黎塞留公爵可以不在乎舒瓦瑟尔公爵,可是内克却没有这个胆子惹怒这位实权公爵阁下。 “给我说说那位异国公主。” 理察·内克道:“这是一位非常年轻也非常富有的公主殿下。她还有一支卫队。” “卫队?多少人?” 舒瓦瑟尔公爵立刻皱起了眉头。 要知道,在凡尔赛,也有一支瑞典卫队,足足三百人! 第17页 内克刚要回答,忽然指着路的尽头道:“看,她来了。” 顺着对方指点的方向望去,舒瓦瑟尔公爵一下子眯起了眼睛。 跟黎塞留公爵虽然有些区别,但是他们都是从军队里面升上来的,其中舒瓦瑟尔公爵先后出任过海军大臣、陆军大臣等职务,当然知道见过血的士兵是什么样子。 更重要的是,那些骑兵,虽然都是一副从中世纪走出来的模样,虽然这种骑兵现在差不多已经淘汰了,可是这不等于,舒瓦瑟尔公爵就不清楚这些骑兵散发出来的气场有多强大了。 只是马匹小步颠着前进,仪仗队跟真正的战士还是有很大的区别的。 在这一点上,舒瓦瑟尔公爵跟黎塞留公爵还是有很大的不同的,黎塞留公爵会因为人数少而不在意,而舒瓦瑟尔公爵则会提高警惕。 从这个角度上来说,舒瓦瑟尔公爵跟黎塞留公爵不和,真的一点都不奇怪。 黎塞留公爵看到这支队伍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哇哦~!好整齐的仪仗队!这位公主殿下可真捨得!” 不是黎塞留公爵说,如今欧罗巴的贵族养这么多骑士的,越来越少了。可是看看这位公主殿下的排场!为首的是二十位银甲骑士,胯下的都是白马,身上是一模一样的盔甲,手里是一模一样的长枪,应该是他们的制式装备。二十位银甲骑士之后,是二十位黑甲骑士,一模一样的枣红马,一模一样的盾牌,一模一样的佩刀,这应该也是制式装备。 这么一点人,送上战场一点用处都没有用! 不过,黎塞留公爵也承认,虽然只有四十人,但是,很好看就是了。 被这群骑士围在中间的那辆黑色没有任何盾徽和身份标志的马车,马车后面跟着的骑马的那些男男女女,无论是脸庞还是装束,一看就不是法国人的随从。 能有这样的排场,的确够得上公主这个头衔。 在在场的人的神情各异中,这队人马在三人面前停下,马车的车夫从车座下面拿出一条有点宽的凳子,然后,马车里面先下来一位衣着华丽的女性,一身蓝色和绿色的罗裙,上面缀着许多珍珠和宝石,繁复的刺绣,层层叠叠,精緻又华贵。头饰也很华贵,别的不说,就说头饰上坠下来的那些钻石,就足够让凡尔赛大部分女贵族疯狂了。 正当黎塞留公爵和舒瓦瑟尔公爵两个以为这位就是那位异国公主的时候,却看见这位小姐站在了马车边上,冲着马车里面伸出手。 然后,马车里面又走下一位年轻女子,穿着浅蓝色五晕高腰襦裙,外罩着黄色缂丝暗纹的大袖衫,海水蓝色的披帛,高高的髮髻,戴着赤金点翠镶珠嵌宝的全套大簪。 等这位小姐的脚踏上那张凳子的时候,两位公爵才注意到,这位小姐的脚上竟然是一双木底鞋! 这双鞋子的底很高,足有十公分! 硬生生地让这位小姐的衣裙和鞋子远离了地面上的尘土和污垢。 黎塞留公爵看到这双鞋子的时候,就忍不住吹了一声口哨:“啊!真是奇思妙想!如果凡尔赛的人都穿上这种鞋子的话,就不用每天都丢鞋子了!” “凡尔赛?”李嫣惊讶地抬起了头,道:“凡尔赛怎么了?先生?” 黎塞留公爵微笑着取下了头上的宽檐帽,对李嫣点头示意,道:“尊贵的殿下,初次见面,我是黎塞留公爵,路易-弗朗索瓦-阿尔芒·迪普莱西·黎塞留,三代公爵。很高兴认识您。” “公爵?”李嫣一眼就注意到了这位公爵嘴角侧上方一看就很假的痣,再扫了一眼缩在后头的理察·内克,她可不觉得内克会骗她,所以,这位是一位货真价实的公爵? “您好,黎塞留公爵阁下。” 然后,她又忍不住被在场的另一位先生吸引。不是她说,实在是,从三人的站位就可以看得出来,内克拿着宽檐帽站在后面,而这位先生,看黎塞留公爵跟他的站位就可以看出来,黎塞留公爵害怕这位先生。 “那么,请问这位是?” “国王的陆军大臣,舒瓦瑟尔公爵。” 李嫣笑着点了点头:“很高兴认识您,舒瓦瑟尔公爵阁下。” 舒瓦瑟尔也点了点头,他没有把帽子拿下来。 黎塞留公爵把这一切看在眼里。 他道:“公主殿下,听说,您想购买当年的富盖旧邸,是这样吗?” 李嫣道:“是我,我是想在巴黎添置一处房产。那是您的房子吗?” “啊,不不不,我在皇后林荫大道的确有一处房产,距离富盖旧邸不算远,中间就隔着一座小房子而已。只不过,现在这片街区归我管辖。” “啊,原来是这样。”李嫣笑了,“好吧,这桩买卖的确越不过您。那么,请问,您有何见教呢?” “当然,鑑于您是外国人,又是在皇后林荫大道这样的地方购买这么大的一座府邸,您要比法国人多付一笔钱。” “啊!好吧,我能理解。”李嫣点了点头,道:“不过,您能保证,我最后得到的房产,完全合法吗?” “当然。我保证,我是代表国王,跟您进行这桩买卖,您是从国王的手中购买这份产业。我保证,这桩买卖绝对是合法的,就是比较贵一点。” 第18页 作者有话要说:网络上查不到路易十四时期的财务总监大臣富盖的府邸的位置,所以,这里咱们就当这座曾经让路易十四都嫉妒不已的府邸就建在香榭丽舍大道上。 特此说明。 另外,凡尔赛总面积为6.7万平方米,按照资料,就是117法亩,所以,一法亩约合572.64957平方米。 第11章 李嫣道:“那么,这处产业有多大?有图纸吗?” “当然。” 黎塞留公爵一挥手,两个侍者模样的人立刻拿着一份巨大的地图走了过来。 黎塞留公爵指着那张地图,道:“您请看,这里是罗浮宫,一百多年前,法兰西先王路易十四就曾经在这里住过,至今,它依旧是王室最大的宫殿群。而您看中的富盖旧邸,就是在这里。这里是塞纳河。如果不是因为宫廷搬进了凡尔赛的话,这里就是法国的心脏。当然,现在皇后林荫大道在巴黎的地位跟当初是一样的。” 黎塞留公爵显然是个很懂语言艺术的人,他很聪明的强调,香榭丽舍大道在巴黎的地位,而不是在法国的地位。 这种语言艺术不是某个圈子里的人是不会立刻注意到的。当然,常年浸淫在这个圈子里的人,就是留心了也不会露于形色。 李嫣便是其中之一。 李嫣看了看这张地图,道:“那么,这座块房产有多大?” “四十法亩,几乎是凡尔赛的三分之一大小了。如果您诚心要买的话,我还可以做主,把这边上位于罗浮宫和富盖旧邸之间的十二法亩的土地一併併入这块地产。” 当然,这个价钱自然也要跟着涨。 “可是这样不规整了。这处房产是谁的?” “不才,正是在下的。”黎塞留公爵微眯着的眼睛里面闪着精光,“如果您喜欢的话,可以让给您。” “啊,这怎么可以?多不好意思?这一定是您心爱的产业吧?” “没有关系,我现在住在凡尔赛。而且这处产业靠近塞纳河,这里还有一个小小的码头。如果您诚心要,里面的家具陈设可以一起让给您,这样,您就可以直接入住了。” 这处房产,就是当年黎塞留公爵用来金屋藏娇的爱巢之一。只不过,他借着杜巴丽夫人的裙带成了路易十五的近臣,好多原本在巴黎置办的房产就用不上了。这处房产就是其中之一。 “啊~!您真是太慷慨了。”李嫣似乎完全没有发现黎塞留公爵的小心思一般,道:“请问,多少钱?” “富盖旧邸,四十万里弗尔,这十二法亩的土地,十二万里弗尔,我的那块房产,有一座宫殿式的大厦和两座小楼,带着家具可以马上入住,所以要二十万里弗尔。” 听到这个价钱的时候,舒瓦瑟尔公爵忍不住瞪大了眼睛。因为这个价钱真的太黑了!不是他说,黎塞留的那份房产,撑死了就五万里弗尔! 更让他惊讶地是,李嫣竟然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一样,竟然点头了:“一共七十二万里弗尔是吗?回头让内克把钱转给你。对了,中间的这块地呢?有主吗?” 虽然已经知道了,巴黎市民日常生活中有更小的货币单位,苏,可是在大唐不过几千两就能够置办下来的首饰,放在这边竟然能够兑换到三百万里弗尔,这让李嫣忍不住有一种买买买的冲动。 巴黎的房产实在是太便宜了。在大唐,无论是长安还是洛阳,这种靠近皇宫的房子,别说是一套首饰,就是来个十套二十套,也未必能够下来! “啊~那属于我的一个老朋友。据我所知,他最近手头有些紧,正打算出售一批产业。如果您有意思的话,我可以帮您问一下。不过,他的要价比较高。” 黎塞留公爵当然知道这块地产的主人是谁,大不了,他先把这块土地买下来,然后再转卖给这位异国公主就可以了。 “当然,那就拜託您了。如果能够尽快办好手续,那就再好不过了。” “当然。还有专门针对外国人的房产附加税。三十万里弗尔。”大约是觉得这样宰一个年轻的小姐有点不好意思,黎塞留公爵附加了下面的话:“有了这三十万里弗尔,我能够保证在一个星期内,把文件送到您的面前。” “好吧,那就一百零二万里弗尔。”李嫣道,“款子就走内克银行。我能参观您的房子吗?” 黎塞留公爵笑道:“美丽的小姐,现在,那是您的房子了。” “是的。那么,您介意给我指个路吗?” “当然,我的荣幸,美丽的小姐。” 黎塞留公爵望着李嫣,就好像狐狸盯上了肥美的兔子,野狼盯上了年轻的羔羊。现在,兔子住进了狐狸窝,还邀请狐狸一起去,他哪里不高兴的? 不得不说,黎塞留公爵是一个很会说话的人,哪怕李嫣明知道刚刚被他宰了一刀,可是他就是能够把人捧得舒舒服服的。 从这个角度来说,黎塞留公爵不愧是名副其实的弄臣,靠着熘须拍马上位的小人,虽然,他也曾经是一军统帅,建立过不少功业,但是他的统帅能力还比不上他熘须拍马的本事。。 在黎塞留公爵的陪伴下,李嫣到了新居,认识了一下看门人,然后,黎塞留公爵就把钥匙交给了李嫣。 第19页 等黎塞留公爵一走,一直沉默不语的舒瓦瑟尔公爵开口了:“您知道他跟您狮子开大口。” 舒瓦瑟尔公爵其实很想知道,这位年轻的女孩知道她买下的这些地产实际上只要不到三分之一的价钱会是什么反应。 但是,作为法兰西的公爵,他不可能在一个外国人面前拆另外一位法兰西公爵的台,尤其是,这位公爵名义上是国王的代理人的情况下。 李嫣笑而不答,而是直接道:“这笔交易真实有效?” “当然。既然我在场,就是到了国王面前,我也会如实作证。” “那就行。” 说完,李嫣对着自己的侍女点了点头,那侍女就领着人进屋去了,没一会儿,李嫣就听到屋子里面传来一阵小小的惊唿声,紧接着,那侍女就急匆匆地过来,奏禀道:“殿下,房子里面很脏。家具虽然是齐全的,陈设也不少。但是,附近的野猫把这里当成了栖息地,房子里面到处都是垃圾、粪便,还有……” “看起来,要先僱人打扫一番。波尚先生,” 一直站在后面的波尚连忙上前:“听凭您的吩咐。” “我需要僱佣一些人,用大扫帚把房子里里外外都扫干净,然后用大刷子把地板刷干净。你知道哪里能僱佣到这样的人吗?” “小姐,您需要的是管家……好吧,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帮您问一问吧。” “管家?不需要,我只需要一些女僕,做些粗活就可以了。帮我在宣传画册上登个gg吧。试用期每两个星期一个里弗尔,正式录用之后,一个星期一个里弗尔。要听话、手脚干净又麻利,最重要的一点,听指挥。” 试用期每两个星期一个里弗尔,正式录用之后,一个星期一个里弗尔? 还只是女僕? 波尚可以肯定,巴黎的市民,绝对会为这份工作打破头的!就是卖菜的农妇,也不会介意每天卖完菜之后,来皇后林荫大道挣这份钱! 就连舒瓦瑟尔公爵都忍不住道:“小姐,您知道巴黎市民的平均收入吗?” “当然。酒店的侍者曾经说过,巴黎普通市民,一天十个苏都是奢侈。不过,为了日后的舒心,我不介意多花一点钱。毕竟清理完这座房子之后,我还要她们帮忙清理那座房子。甚至,也许日后我去了凡尔赛,也需要人打扫房间。” 李嫣说的,就是凡尔赛一个特殊的现象。 路易十四和路易十五两位都不算是什么明君,伴随着他们的统治,法兰西也走向的衰弱,而最能够表现这一点的,自然是如今骯脏无比的凡尔赛:到处都是流窜的动物和满地的粪便。 因此,皇室成员和贵族总是隔三差五的把脏鞋子扔出住所,主要就是不想清理这些鞋子。因为麻烦,而且,清理后的鞋子就不华丽了。好比说,王储最年轻的弟弟阿图瓦伯爵,他每天都要丢掉一双鞋子。 舒瓦瑟尔公爵忍不住追问了一句:“您会专门僱人清扫房间?” “对。与其每天做一双新鞋子,我宁可僱人把我住的地方打扫得干净一些。巴黎的下层市民们能够多拿一点钱,脸上多一点笑容。而我,则能够生活在更加整洁舒适的环境里。” 舒瓦瑟尔公爵心中一动,道:“感激您的仁慈和慷慨。” 作者有话要说:前面说过了,1770年的里弗尔跟七月王朝时期的法郎是不等值的。 这里参考了两位大师的两部描写同一时期(七月王朝时期)的名着: 根据巴尔扎克在欧也妮·葛朗台里面写的,长脚拿侬每年的薪水是六十个法郎。 而在大仲马的《基督山伯爵》里面,曾经明确的说过一个银币约合五个法郎。 也就是说,即便把巴黎和外地的薪水平均差值也算进去,女主给的,绝对是高薪。 第12章 因为卫生的缘故,李嫣不得不推迟了乔迁的时间。这里不得不说一声,虽然黎塞留公爵人品不怎么样,但是他的品味很不错,房子的装修和摆设典雅大方不说,房子里面甚至还有现成的、完整的洗浴设施,这非常难得。 其实中世纪的时候,欧罗巴的贵族们还是很喜欢裸浴的,很多贵族甚至把浴室当成了另一个会客室。这一点有很多油画可以证明。但是,后来大家渐渐地不洗澡了。因为天主教认为,只有罪人进行忏罪的时候,才需要洗礼。所以欧罗巴的王族乃至是贵族们纷纷以不洗澡为荣,最着名的,就是法兰西的先王路易十四,他一辈子只洗了七次澡。 当然,一百多年过去了,现在的欧罗巴人要比那个时代干净了很多,但是,他们依旧在洗浴这方面不大勤快,因此,用香料掩饰体味的行为至今在贵族之中非常流行。同样,很多新建的房子里面的卫浴设施就被减少,甚至有的建筑里面根本就没有什么卫浴设施,最着名的,就是凡尔赛宫。 因为这样的风俗,也使得黎塞留别馆的卫浴设施变得非常珍贵。 因为这些卫浴设施,李嫣最终没有把原黎塞留别馆的三栋建筑给推倒,但是曾经是凡尔赛的模板的富盖旧邸,还有另外一处房产却没能留下。 不过,李嫣最终没能等到搬入新居,因为黎塞留公爵再度来访,带来了国王的邀请函,邀请李嫣去凡尔赛居住。 第20页 在这个时代,法国的贵族们都以能够入住凡尔赛为荣。 对此,李嫣也深表荣幸,不过,她并没有马上入住凡尔赛,而是先派遣侍女把房间打扫干净,这才坐着马车在卫士和随从们的陪同下前往凡尔赛。 虽然李嫣的马车上没有任何盾徽,但是没有一个人敢小瞧她,因为没有人认为那些甲冑整齐的骑士们手中的刀枪是吃素的。 所以,李嫣来到凡尔赛的第一天,就得到了非凡的礼遇。在国王的会客厅里面,国王的宠姬杜巴丽夫人、王储夫妇、王储的两个弟弟普罗旺斯伯爵和阿图瓦伯爵都在。 这里要说一声李嫣的妆容。 大唐仕女的妆容是非常夸张的,把眉毛剃掉,然后用螺子黛画上,白居易的《长恨歌》里面说的“宛转蛾眉马前死”说的就是蛾眉妆,其实就是眉毛剃掉之后在眉毛的上方染上两片宛如飞蛾的翅膀一样的墨糰子。还有唐代的诗文里面就说过,杨贵妃每日洗脸的时候,水都变成了红泥!由此可见她的妆容之厚。 李嫣作为唐玄宗的女儿,其实也不过比杨贵妃略大一点而已,她所处的年代,仕女们喜欢的妆容其实跟杨贵妃所处的年代大家画的妆容,其实是差不多的,大家都喜欢浓妆。 李嫣仔细地研究过这个时代的法兰西人的审美,最后决定,还是不要太过挑战别人的审美极限。 李嫣的妆容不是唐宫里面盛行的妆容——实际上,这种妆容打她靠近玉门关的时候,就不画了,因为汗一流、妆一花,简直就跟恶鬼没什么两样——她不过是用螺子黛给自己画了一对柳叶眉,粉也不厚,没有把脸涂成白色,胭脂也是淡淡的,唇色偏向于朱红色中带点粉,也就是后来人常说的珊瑚红。总之,就是偏向于自然妆。 妆容选择了自然清雅,那髮型和头饰,就要更加繁复了,必需繁复中尽显高雅华贵。繁复的髮髻配上华丽贵重又繁多的首饰,再搭配上以紫色、黄色为主调佐以五彩装饰的高腰襦裙,脚下踩着高底的木屐。当她走进国王的会客室的时候,引来了在场的几位女士的小小的惊唿声。 国王对李嫣的第一句话就是:“啊,真是一个美人儿。相信您会为凡尔赛增添一些春天的气息。” 李嫣大大方方地道:“感激您的称赞,陛下。” 李嫣在黎塞留公爵的示意下,在边上的沙发落座,杜巴丽夫人已经忍不住问道:“哦,年轻的女士,你来自哪里呢?又为什么会来到法国。” 李嫣笑道:“我来自东方,一个叫做唐的国家。我的父亲命令我嫁给另外一个国家的君主,在半途中,我们迷失了方向,因此才会误入法兰西。” 杜巴丽夫人道:“啊,那真是太不幸了。” 阿图瓦伯爵道:“你一定是故意的吧?” 杜巴丽夫人立刻叫嚷道:“哦,天哪!伯爵殿下,您为什么这么说?” 阿图瓦伯爵有些不怀好意地道:“我想,如果不是故意的,又怎么会迷路到法兰西来呢?欧罗巴周围可没有一个叫做唐的国家。” 李嫣道:“是的,我是故意的。谁都知道,国与国之间的较量,最终还是要靠拳头。我的父亲曾经是臣民敬仰的明君,可是他开始跟歷代先王一样,犯起了先人犯过的错误。在国策上开始趋于保守,把我送去和亲,就是其中之一。而在私德上,他开始宠幸美人和小人,远离了昔日的那些贤臣。” “宠幸美人?”年轻的王储妃忽然道,“您的父亲也有情人吗?” 李嫣道:“不仅仅是情人。我的父亲曾经为了她废了我的母后,并且在不久之后,我就永远地失去了我的母后。” “什么?” “竟然还有这样的事情!” “这不是跟亨利八世一样吗?” 四周一片惊唿声。当年英伦的这段故事实在是太震撼了,几乎每一个欧罗巴人,只要他接受过教育,就能够耳熟能详。 王储妃关切地道:“您一定很伤心。” 李嫣摇了摇头,道:“谢谢您的关心。那已经是十年前的事情了。” “十年前?那么请问您多大了?” “我今年十五岁。” “啊,那跟我差不多大呢。”王储妃道,“我叫玛丽,玛丽·安托瓦内特,欢迎来到凡尔赛。如果有事情的话,您可以来找我。我是法兰西的王储妃。” 年轻的王储妃,就跟她这个年纪的女孩一样,善良,并且充满了同情心。听说了李嫣的故事之后,她的第一反应不是怀疑李嫣的话,而是同情李嫣遭遇的一切,失去母亲,又不得不离开故土。 安托瓦内特根本就不敢想像,如果自己失去了自己的母亲又不得不离开故乡的话,她会变成什么样子。 李嫣道:“谢谢您,殿下。如果有需要的话,我会开口的。” 阿图瓦伯爵挑了挑眉,略带几分阴险地道:“您一定很仇恨您父亲的那个情人吧?” “仇恨?那倒不致于。”在一片惊讶地窃窃私语中,李嫣道:“其实我比任何一个人都清楚,那个女人没有那么大的权力,真正想要对我母后动手的人,是我的父皇。” 第21页 安托瓦内特惊呆了:“可是,为什么啊?” “我母后的家族,乃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名门,母后又素有贤名,在臣民之中很有威望。母后,和母后的家族,威胁到了王权,这才是灾难的开始。那个女人,不过是一个藉口而已。” 杜巴丽夫人略带急切地道:“您,您是怎么看待那个女人的呢?” “我敌视她,是因为她想杀死我的两个哥哥,好让她的儿子登上王储之位。可是我比任何人清楚,哪怕父皇再宠爱她,她依旧是臣民口中妖女,距离皇后的宝座遥遥无期。即便她在皇宫之中已经等同于皇后,背地里诅咒她的人比比皆是。她,不过是一个靶子而已。她的儿子也不可能成为王储,更别说,下一任的君主。” 杜巴丽夫人瞪大了眼睛。 国王路易十五终于再度开口了:“您是如何看待您的父亲的呢?” “就跟草原上,年轻的雄狮一旦到了亚成年的年纪就会被驱逐出狮群一样。我的父亲年富力强,可是我的哥哥已经长大。我改变不了我的父亲,也肯定就是自己跟哥哥们联合起来也不是父亲的对手,所以我选择了离开。” “您选择了离开?” “是的。按照当初臣子们的提议,和亲的人选本是由我叔父的女儿,而不是我。是我父亲的宠姬提出,让我和亲才显得更有诚意。如果我不想和亲,我的哥哥完全可以替我回绝掉,毕竟,他是王储。” 杜巴丽夫人惊讶地瞪大了眼睛,道:“即便是这样,您也不恨那个女人吗?” “她也只能是在私底下,当她跟我的父亲在他们的房间里面的时候说一说,真正把我列为和亲公主并告知臣下的,还是我的父亲。” 黎塞留公爵捏着手帕,道:“那,那您恨您的父亲吗?” “人非圣贤。我父亲也是如此。也许他曾经十分贤明,但是,他厌倦了。他厌倦听从大臣们没完没了的指责,也厌倦了别人老是告诉他应该这样做应该那样做。曾经,他生活在别人的嘴巴上,而现在,他只是想做自己,宠爱自己想宠爱的女人。如此而已。” 国王路易十五道:“所以说,你选择了离开?” “是的。” “不想回去?” “我不想看到我父亲跟我的哥哥自相残杀的场面。” “那么,你的婚约呢?” “实际上,陛下,我也不打算履行这桩婚约。” 周围又是一片小小的惊唿声。 杜巴丽夫人惊讶地瞪大了眼睛,道:“可是,为什么?” “因为决定国与国的关系的,永远都是拳头,而不是女人的裙带。” “所以,你带着你的臣下来到了法国?” 这一刻,国王路易十五对这位异国公主的印象好极了。 “是的。如果可以,我会想办法在法国弄一块土地,先想办法养活我自己和手下的人。当然,是比较正常的方式。” 杜巴丽夫人立刻不问了。像她和蓬巴杜夫人那样,靠着做了国王的情妇得到城堡和盾徽,显然不符合这位公主的标准。 黎塞留公爵立刻道:“可是公主殿下,我看您不像是缺钱的样子。至少,您对那些女僕可不是一般的大方!一个星期一个里弗尔!哦!天哪!即便只是试用工,一年二十六个里弗尔,还只是粗使女僕!哦!天哪!你已经在破坏这个市场了?” “说到市场,”李嫣淡淡地道,“我必须提醒您一下,请注意今年各地的粮食产量以及巴黎市面上的粮食的价格,特别是谷物类。” 黎塞留公爵愣住了,反而是从市井走出来的杜巴丽夫人抢着道:“是不是今年的粮食又减产了?” 李嫣点了点头,道:“不是粮食减产,而是多地出现的粮食绝收的情况。如果不注意的话,那么临近圣诞节的时候,各地都会出现暴动。飢饿的人民是非常可怕的。” “哦!天哪!” 作者有话要说:按照大唐的歷史,直到唐肃宗时期才有了真正的公主,也就是帝女和亲。不过,本文里面架空。另外,这也是伏笔。 第13章 那一次,在国王的会客室里面,大家可以说是不欢而散。事后,很多贵妇人在背后悄悄地说,这位异国公主竟然敢恐吓国王!简直就是女版的舒瓦瑟尔公爵! 不过,这跟李嫣没有关系。 不,更准确的说,李嫣就好像没有听到一样,她从来不会贸然进入别人的房间,没有邀请的情况下,她也不会闯入任何一个茶会、舞会,她自己的房间又是重兵把守,而平时,她就安静地呆在自己的房间里面,如果不是她的侍卫、下属和侍女们进进出出,别人都不知道她在不在凡尔赛。 对于这样一位公主,人们免不了好奇,自然也少不了闲言碎语。可是,见不到这位公主,大家也没有办法。 不过,对于王储来说,一个女人,尤其还是外国女人,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要知道,他的妻子王储妃安托瓦内特可是欧罗巴第一美女! 只是因为天性自卑和懦弱,加上生理上的残缺,让他更喜欢一个人呆着。而他的五金作坊,则是属于他一个人的秘密基地。在这里,他可以彻底沉浸在锁和钟錶的世界里面,忘记自己的残缺,也忘记所以的烦恼。 第22页 当然,王储妃是从来不会驾临他的五金作坊的,就跟他无法完成跟妻子行房的任务一样,他的妻子王储妃安托瓦内特根本就不知道他的苦恼,也无法理解丈夫不能跟她圆房的苦衷。 安托瓦内特以为丈夫不喜欢她,而身为公主的骄傲,让她只能把一切都压在心里。 综上原因,这座五金作坊,除了王储和他宠信的锁匠加曼,就没有人会来这里!就连王储的贴身侍从,也多是站在门口等待王储的传召。 所以,王储路易·奥古斯塔从来就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会有一位年轻的女性踏入他的工坊! 是的,那一天,跟往常一样,王储来到了自己的五金作坊,然后,他发现,自己惯常坐的、作坊里面唯一的一张桌子前已经有人了。 王储第一反映就是转身就走,可是一转身,看到墙上挂着的工具,这才反应过来: 不对啊,这里不是我的作坊吗? 李嫣被脚步声惊醒,抬起头,看见的,就是王储那富态的背影。从王储的行走路线来看,他本来是要向自己占据的这张写字檯方向走过来的。 她笑道:“抱歉,我跟人打听了,宫里的人都说,这里不仅是凡尔赛最好的五金作坊,也是全法兰西最好的作坊。您不介意我借用一下吧?” 王储路易·奥古斯塔更紧张了,他结结巴巴地道:“是,是的。您请,请便。” 没错,王储有一个非常明显的毛病,那就是口吃,而且一紧张就结巴得厉害。 李嫣道:“啊,看我,鸠占鹊巢,实在是对不起。我到那边的工作檯上好了。” 说着,李嫣就站了起来,开始收拾桌子上的东西。 路易·奥古斯塔只得走到那张工作檯边上,道:“我,我用这张,那,那张给你。” 这里要说明一下,虽然路易·奥古斯塔的五金作坊虽然有上百平方米,但是,桌子只有两张,虽然都是描金的,虽然都跟凡尔赛一样,富丽堂皇,但是,一张看上去就跟餐桌有点像,挨着墙放着,上面堆放了不少零件和半成品,墙上还挂着很多工具。另外一张则是写字檯,收拾得比较干净。只有羽毛笔和墨瓶,当然,还有一些吸墨粉,以及写字用的纸,摆放得整整齐齐的。 这也是李嫣选择了写字檯的原因。 当然,她没有动写字檯上的东西,而是用了自己带来的笔墨和纸张。 虽然路易·奥古斯塔有些笨手笨脚,但是不得不说,当他看到写字檯上的笔墨都没有动过的时候,心里还是对这位异国公主很有好感的。 不过,作为一位年轻男子,跟年轻女性独处的时候,心里总是有些不自在,尤其是这位年轻男子还是个天生有缺陷的。 李嫣得到了路易·奥古斯塔的允许之后,就继续坐在那里忙活起来。她越是全神贯注,路易·奥古斯塔就越发好奇。 是的,如果李嫣三心二意的话,那么路易·奥古斯塔就可以在心里对自己说,这又是一个打他的主意,想学蓬巴杜夫人、杜巴丽夫人做他的情妇往上爬的女人,然后他就可以直接开口拒绝。 在男女之事上,不得不说,路易·奥古斯塔比他爷爷像话得多,对婚姻也更加忠诚。 要知道,在凡尔赛,喜欢化妆、打猎、宫廷舞会的女人比比皆是。但是,喜欢五金、喜欢自然科学的女性就少之又少。毕竟,这个时期的法国刚刚从中世纪走出来,甚至在这个时期,法国、普鲁士和奥地利还有许多地方,猎巫运动依旧盛行。而在猎巫运动中,女人,但凡是喜欢自然科学、数学、医学等等知识的女性,都很容易被污衊为女巫而被活活烧死,而在歷史上,在猎巫运动中,很多女性,只是因为长得漂亮有魅力就被逮捕,遭遇了姦污甚至是轮姦之后,被送上火刑架的,也比比皆是。 这也就造成了欧罗巴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面,女人只要会穿衣服会打扮会跳舞就可以,什么读写,什么学识,都是跟女人绝缘的。 因此,王储妃喜欢跳舞,通宵达旦地玩到天亮,在这个时代,在凡尔赛,没有人觉得不对。相反,大家都觉得她是一个很有魅力的女人。 这也是为什么路易·奥古斯塔会认为李嫣是藉机来打他的主意的原因。 可是李嫣根本就不理会他,只顾着忙活自己手头的工作,这样的态度,自然引起了路易·奥古斯塔的注意。 不过,路易·奥古斯塔可不会就这么粘上去。一来是因为他生性羞涩,二来,当年蓬巴杜夫人的旧事他可是听说过的,当年蓬巴杜夫人就是经常穿着粉色的衣服坐着浅蓝色的马车或者是穿着浅蓝色的衣服坐着粉色的马车定时出现在国王路易十五的必经之路上,如此行为持续了一年时间,充分吸引了国王的注意力,这才有了权倾凡尔赛乃至整个法兰西的蓬巴杜夫人。 所以,路易·奥古斯塔本着静默之上的原则,这位女士要用他的写字檯就让对方用,对方要用他的工作檯也让对方用,对方要用他的冶金炉子、冶金工具,他统统让给对方用,可是他就是不主动开口跟对方说话,就是对方跟他打招唿,他也只是点点头说声好就完了。 路易·奥古斯塔是真的不想跟李嫣有什么往来。 他把李嫣当成了另一个蓬巴杜夫人。 第23页 但是,经过半个多月,他看着对方用他的冶金炉子、他的材料做了模样古怪的锅,看着对方给那口锅装了耳朵和两只脚一只胳膊,甚至还给那口锅做了兔子耳朵一样的锅盖,然后,他看见她把这口锅组装起来,然后,点了点那口锅的鼻子——那口锅就好像一只怪模怪样的兔子——结果,那口锅竟然动了起来,甩着脚丫子在房间里面哒哒哒地跑着,还把写字檯上的东西全部收到了锅里面,盖上了盖子。 路易·奥古斯塔目瞪口呆。 可是等他反应过来之前,李嫣就已经把自己的侍从叫了进来,抱起了那口兔子锅,走了! 等路易·奥古斯塔伸出尔康手想挽留对方的时候,留给他的,只有再度关上的作坊门。 作者有话要说:兔子锅,玩过基三的人应该知道是什么吧? 第14章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其实应该叫做高薪陷阱的后续。 我家女儿要的,不仅仅是爵位和领地,还有人民的支持。 附註:尾戒,来自于《基督山伯爵》里的描述。 虽然说,李嫣在凡尔赛没有几个客人,可是这不等于说,就不会有人拜访她了。大约在李嫣来到凡尔赛的第二十六天,国王的宠妃杜巴丽夫人在宠臣黎塞留公爵的陪伴下来到了李嫣的房间,李嫣从王储路易·奥古斯塔的五金作坊带着成品阿甘回来的时候,就看见杜巴丽夫人站起来迎接她: “哦,我的朋友,你听说了吗?投石党又作乱了!” 投石党,也是困扰了法国王室一百多年的问题,据说,促使当年的路易十四建造凡尔赛的原因,除了嫉妒富盖那富丽堂皇的旧邸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不堪投石党人的骚扰。 据说,罗浮宫的玻璃不止一次被投石党人给砸破,就连法国的国王乃至是重臣,也有被丢进来的时候砸伤的。 李嫣道:“还是为了粮食问题?” “对!我的朋友,现在很多巴黎市民根本就买不到面粉!哦!天哪!那太可怕了!” 作为从巴黎的底层爬上来的女性,在贵族前,杜巴丽夫人是傲慢的,但是,很多熟悉她的人都知道,在私底下,她身上还保留着许多美好的品质,要不然,国王也不会宠爱她至今。 对底层人民的同情,便是她身上保留下来的美好品质之一。 李嫣点了点头,道:“是的,我已经知道了。” 实际上,这跟李嫣也有一点关系。虽然李嫣没有採取什么囤积居奇——她的手下有建议她这么做,但是她以被人发现就会收穫整个巴黎乃至是全法国的仇恨为由拒绝了——但是,她开给那些女僕、那些帮她修筑香榭丽舍大道的那些劳动人民的高薪,引起了巨大的连锁反应。 巴黎乃至是法国的粮食商人们认为,现在巴黎市民的口袋里面有钱了,哪怕面粉的价格再翻一番巴黎的市民都买得起,所以,他们把市面上乃至是外地市场上的粮食收购一空,然后一点一点地卖出去。 光这一点,就让他们的资产涨了至少百分之五十! 但是,巴黎市民哪里知道这个。他们只知道,今年的面粉的价格已经是正常年份的十倍,而且看样子,还在往上升!他们哪里不闹的! 法兰西政府和王室面临的压力就可想而知。 不过,这跟李嫣有什么关系呢?要李嫣说,这正中她下怀呢! 她笑着对杜巴丽夫人道:“我们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事情。来,我手下有一条船来了巴黎,它给我带来了我故乡的特产,有没有兴趣看一下?” 因为黎塞留公爵卖给她的产业里面带着一个小小的码头,当那座房子的过户文件正式生效的那一刻,她的系统领地就直接解锁了船坞和码头,还解锁了商会。不过,此刻李嫣的系统领地的商会和船坞等级只有一级,每次也只有一条船而已。只有商会升上去了,领地才会有足够的特殊资材,才能够把船坞给升级上去,才能够造出更多的船。 杜巴丽夫人惊讶地道:“我的朋友,你就不关心巴黎的人民吗?” 李嫣定定地看着她好一会儿,看得杜巴丽夫人有些不安地摇着手里的扇子,这才道:“夫人,我知道您在担心。但是,要解决巴黎的骚乱,就必需有足够的粮食。拿不出粮食,就没什么好谈的,有了粮食,一切问题都会迎刃而解。如此而已。我想,国王陛下的臣子们应该有足够的能力从别处调来粮食吧。” 杜巴丽夫人傻傻地道:“如果他们做不到,又该如何?” 李嫣道:“如果能够调来足够的粮食,那最好。皆大欢喜,人民得到了食物,大臣们立下了功劳,王室也不必为这些骚乱而头疼。如果不能,那么,就只能让某些大臣离开了。又或者,国王陛下更想直面人民的愤怒?” 看着惊呆了的杜巴丽夫人,李嫣笑笑,拉着她在沙发上坐下,示意随从把瑞兔阿甘抱到里面的房间去,然后一个侍女从里面的房间抱出一个描金镶螺钿的黑漆檀木小箱子放在茶几上。 李嫣笑道:“这是我们大唐仕女们很喜欢的指甲妆,有没有兴趣试一试?” 说是大唐仕女们很喜欢的指甲妆,却是系统领地的炼丹房的附属产品,是李嫣准备的用来敲开凡尔赛市场的商品。 第24页 不得不说,如果不是人物卡变幻而来的侍女们,就是李嫣也要被这些东西弄得眼花缭乱。明明是一样的瓶子一样的颜色,就因为盖子的不同,这个就是底胶那个就是正经的指甲油?还有护甲水、防溢护肤胶、清洁布…… 什么纯色系列、珠光系列、哑光系列、炫彩系列、星光系列……还有各种各样的工具,像什么义甲啦、印花工具套装啦、什么贴花工具套装啦,还有各种细碎的宝石,一套又一套,一瓶又一瓶。 李嫣很清楚,这些东西对女人有多大的诱惑力,所以,她叫来了侍女,为她和杜巴丽夫人服务,甚至有侍女问黎塞留公爵要不要也尝试一下。 不是李嫣多事,而是见惯了凡尔赛的男性贵族们一样踩着高跟鞋、涂脂抹粉、点着假痣、翘着兰花指、捏着绣花手绢,她就决定,对这座宫殿里面无论男女,都一视同仁。 不得不说,李嫣的侍女们一个比一个手巧,而这指甲妆也足够新奇。更重要的是,这些指甲妆乃是系统金手指出品,绝对质量保证:无毒、易上色、易剥除。 而那些细碎的宝石,光滑璀璨。 这一点黎塞留公爵可以承认,里面好些宝石,就凭那个成色,放到市面上足可以卖到上千里弗尔,这还是单粒! 黎塞留公爵很清楚,年轻的男士们总是抗拒不了一枚镶着小小的、品级顶尖的钻石的尾戒。而好的钻石尾戒,没有一千里弗尔根本就下不来! 而这种顶级的宝石,在这位异国公主这里,竟然只是指甲妆的装饰材料之一! 黎塞留公爵已经看到了新的时尚风暴在凡尔赛颳起! 这次的拜访,让杜巴丽夫人收穫了一套美甲套装之外,李嫣没有跟她说多余的话。而几天之后,又有人把皇后林荫大道上的美妆美甲沙龙介绍给了王储妃。 很快,美甲就在凡尔赛盛行开来。 喜好时装有天性善于diy的女性们根本就抵挡不住这样的诱惑,不到一个星期,王储妃就拜访了李嫣位于香榭丽舍大道的别馆两次,花费了整整十二万金路易,当然,她的嫁妆完全支付得起这笔钱,就连对她心存歉疚的王储在签帐单的时候也不会迟疑。 杜巴丽夫人也拜访了那座别馆一次,花费了八万金路易。王储妃的密友蓝贝尔王妃,她也在这上头消费了超过十万枚金路易。 没错,每一瓶指甲油,它的单价就是一个金路易。而作为美甲妆的重要装饰材料,那些顶级的宝石,才是贸易的大头! 王储妃陪嫁里面的那些宝石,用来镶嵌首饰还可以,可是却不能用来装饰指甲,所以,她想要让自己的指甲引人注目,就必需到那座别馆里面买! 凡尔赛就是这样,有自己的一套规矩礼仪,就是高贵是王储妃,她也不可能改变更多。但是,在今天之前,凡尔赛没有指甲妆!也就是说,指甲妆不在凡尔赛的重重限制里面!因为路易十四没有规定女人的指甲要涂哪种指甲油,更没有规定指甲油应该涂什么样的纹样才能够体现出每个人的身份和地位。 换而言之,小小的指甲,成了女性们不用顾忌凡尔赛的规矩礼仪可以尽情地展现自己的舞台。 短短不到一个星期,指甲就成了又一个奢华精緻的象徵。国王的宠妾杜巴丽夫人和王储妃玛丽·安托瓦内特的支持,迅速让指甲妆在凡尔赛风靡开来,并且迅速地向整个欧罗巴扩散。 在皇后林荫大道上,经常可以看到这样的一幕幕,贵族们气派的马车在那座别馆里面进进出出,别馆每个晚上都日进斗金。而在一墙之隔,每天早上,灰扑扑的、衣衫上补丁摞补丁的巴黎市民们扛着锄头带着各种劳动工具,就为了挣每周的那一个或者两个里弗尔! 后世有无数的画家就这个题材绘制了无数的世界级的名画,也有无数的传世名着,都描写了这个场景。但是,在这个时代,凡尔赛宫里面没有人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天真的王储妃甚至邀请李嫣去她的房间参加她举办的沙龙,然后还当着众人的面这样道:“哦,我的朋友,你的那座别馆的服务真的是太周到了。唯一的问题就是那里的人太多了。不是我说,那一代的乞讨者真的太多了!” 李嫣笑道:“啊,这个我也听说了。据说总有好心的太太小姐从别馆里出来之后,向那些乞讨者丢银币金币甚至是钱袋,以至于那里的乞讨者越来越多,我也没有办法。” 蓝贝尔王妃则道:“不止是乞讨者,还有那些贱民!我看到那些贱民提着水桶从街道的另一头走了!我有看到,您在您的庭院里面打了两口井——对,别馆的人是这么说的——然后把围墙往里挪了一段,正好把其中的一口井留在的围墙外面。那些贱民每天都排着长队,到您的别馆那里打水,是这样吗?” 蓝贝尔王妃说的井,其实是一个双眼井,下面是共通的,只是上面被一分为二,一个井眼在围墙里面,一个井眼在围墙外面。围墙里外的井上都有井亭和井栏,为了防止有人掉下去,井上都加了盖子,靠着压水机汲水。 因为採取了大气压和槓桿原理,压水机用的又是精钢,即便是女人和孩子,也能够把水打上来。可以说是非常实用又方便的机关了。 刚开始的时候,巴黎市民们不知道如何使用这个压水机,因此取水的人很少,可是现在,几乎每天天刚亮,双眼井那里就排起了长队,一直到日落时分,等待着汲水的巴黎市民也不会少,跟街道的另一边,贵族们在日落后纷纷坐着马车来到别馆成为鲜明的对照。 第25页 李嫣道:“是的。我听说巴黎有很多市民,因为吃不到干净的水而得病。所以,就让人打了这样的两口井并且把其中的一口井留在了围墙外面。不过即便是这样,巴黎依旧有不少市民吃不上水。” 王储妃安托瓦内特惊讶地道:“为什么呀?” “有的是因为住得远了,有的则是因为家里没有富余的劳力。” 第15章 王室如今面临的困境,安托瓦内特也知道一点,她知道巴黎的人民缺面粉、却不知道巴黎的人民还缺水!所以,她做了一个天真却可以说是无知的决定。她僱人,用运水车给巴黎的市民们送水,却不知道这一举动彻底激怒了巴黎市民。 安托瓦内特虽然年轻,却不等于说,身为王储妃,她就没有政敌。本来她迟迟没有跟王储圆房,已经让人议论纷纷、巴黎街头各种小册子满天飞了。可是现在,她让人给巴黎市民送水,那水又不干净,用某些人的说法,那就是带着一股异味,在阴谋家的策划下,巴黎市民们暴怒了: 可恶的奥地利女人!你是不是认为我们喝水就能饱啊?! 然后,很快就从某些途径传出话来,说安托瓦内特在指甲上豪掷数十万金路易,更是激怒了巴黎市民。 要知道,在这个时代,只有僧侣和乞讨者不能随便进出凡尔赛,而巴黎的市民们,女人们只要衣服干净一点,男人们只要胳膊里面挎一顶宽檐帽——而这个宽檐帽直接就可以在凡尔赛门口租借——就可以进凡尔赛参观国王的房间。虽然不能把武器带进来,但是,巴黎市民们集聚在凡尔赛,堵住在了王储妃的房间外的走廊上。 要知道,无论是国王的套房还是王后的套房、王太子套房,还是王储妃的套房,都在凡尔赛主楼! 这些巴黎市民堵住的,是主楼! 没错,王储妃的套房外面的走廊,根本就容纳不下这数以千计的巴黎市民,而且凡尔赛宛如迷宫一样的设计,更是让这些市民分不清国王套房、王后套房、王太子套房和王储妃套房了。 他们只能选择占领他们看到的每一座楼梯,把整座主楼团团围住。 即便是凡尔赛的壮丽,也容纳不了这许多人,因此,不止是主楼里面,还有主楼门口的平台和花园迷宫门口,都站满了人。 如此情况,国王震怒。可是他甚至不敢走出房间,只能一面让侍从死死地顶住门,一面派侍从从密道或者秘密楼梯出去叫王储,让王储解决这个问题。 当时,王储正在五金作坊里向李嫣请教那个会走路的兔子锅的事情,听到国王的命令之后,当时就傻了。 他生性胆小又羞涩,还是个结巴,跟大臣们说话都自卑得紧,又哪里经歷过那种场面? 当时他就慌了。 李嫣嘆息一声,把手里的东西一丢,道:“殿下,如果您不去的话,一个小时之后,这些市民就要冲击主楼的一个又一个房间了。你确定要这样吗?” “可,可,可……” 可怜的路易·奥古斯塔,他已经紧张得说不出话来了。 看着这样的王储,李嫣也十分无奈:“好吧。我跟你一起去。如果你很紧张的话,那就我来。怎么样?” 路易连忙点头,差一点把脖子都给点掉,生怕晚一秒钟,李嫣就后悔了。 李嫣扬声对一直站在门口的自己的侍女道:“快,通知下去。让舞姬们持狼牙棒去主楼集合。限一刻钟内赶到。迟到的,自己去领一百鞭子!” 那侍女一听,立刻甩着小轻功从窗子飞了出去,把路易和几位侍从官惊得目瞪口呆。 “走吧。” 李嫣可不管路易和他的侍从官们是什么表现,她已经率先向门口走去。 路易·奥古斯塔恍然大悟,急急忙忙跟上。 不得不说,很多时候,结巴这个毛病真的很要命。 当路易·奥古斯塔出现在走廊上,巴黎市民的视线齐刷刷地投过来的时候,路易·奥古斯塔一紧张,更结巴了:“诸,诸,诸位……” 在他的身后,李嫣忍不住冷哼了一声。 路易·奥古斯塔立刻一抖。 李嫣走上前去,与他并排站立,朗声道:“巴黎市民,我乃大唐珠玑公主,尔等齐聚凡尔赛,所谓何求。” 巴黎市民先是一片寂静,继而挥舞起了拳头:“我们要面包!我们要麦子!” 李嫣从怀里拿出一块金怀表——这是她来到巴黎之后为自己添置的各种小物件中的一样——看了一下时间,道:“现在是午后一点三十六分。就在十分钟前,我的船已经到达了罗浮宫前别馆码头。一共五艘船,每艘负载着数万磅的面粉,已经到达巴黎。” “什么?真的假的?” 市民们议论纷纷。 李嫣道:“这些面粉是从埃及高价搜购来的,所以,是正常价格的两倍,也就说,是如今市价的五分之一。每人每天限购一磅。凭身份文件购买。现在你们赶回巴黎的话,应该还能够排到前面的位置。” “我们为什么要听你的?” “是啊,你又不是法国人。” 李嫣冷冷地道:“就凭面粉是我的。另外,”李嫣顿了一下,“在排队购买面粉的时候,请遵守秩序。任何敢插队、闹事的人,格杀无论!” 第26页 巴黎市民立刻就炸了:“为什么?凭什么?” 有几个本来就在楼上的市民看李嫣只是一个女人,而且还是异国人,立刻气势汹汹地推开了拦着他们的卫士们向李嫣走来。作为苦力,他们有的是力气,他们宛如熊一样的身材更具威吓力。 路易·奥古斯塔立刻挡在了李嫣身前。 虽然他很胆小,但是他知道,李嫣这是因为他才会陷入险境,他不能让人家姑娘因此而受伤。 不过,比路易·奥古斯塔速度更快的,是一直跟在李嫣身边的另外一位侍女,她是纯阳,此刻已经站在了路易身前,把手里的剑横在了胸前,右手更是握在了剑柄上。 只要李嫣一声令下,她就会大开杀戒。 就在这个时候,在路易·奥古斯塔挡在了李嫣的身前而凡尔赛的王宫卫士们准备冲上来却差了那么一点距离的时候,只听康啦啦啦的一片玻璃碎裂的声音,只见两道粉红色的身影从窗外跳了进来。 王室卫士们惊呆了,躲在附近的房间里面从门缝里面偷偷张望的贵族们都傻眼了。 他们都知道,这两位身形窈窕、外貌柔弱的女性都是李嫣养着的东方舞娘,还给他们做过歌舞表演。凡尔赛的每一个人都知道,这些舞娘娇柔得跟柳枝一样,稍稍一用力就能够折弯了腰。可是现在,就是这两位看似柔弱得这辈子都没拿过比扇子还重的东西的东方舞娘,此时此刻,她们拿着一对长达一米的狼牙棒。狼牙棒头上狰狞的铁钉,闪耀着寒芒,让这些贵族忍不住心里一抖。 这两个舞娘冲到纯阳侍女身前,手里的狼牙棒交叠,棒头的铁钉向外,对着这几个巴黎市民。 李嫣冷冷地道:“如何?现在乖乖地回巴黎排队买面粉,又或者,你们更乐意被我的卫队砸成肉泥?” 楼上和大厅里面的市民都傻眼了。 但是,李嫣哪里会让他们有思考的机会?只听她冷哼一声,挡在她身前的两个侍女立“哈”了一声,紧接着,主楼外面传来了“咚咚咚”的声音。 原来李嫣手下的舞姬们已经全部赶到了。 这些舞姬们,她们手里全部都拿着狰狞的狼牙棒,听到里面同伴给的信号,立刻就以右手的狼牙棒敲击着地面: “回去!” “回去!” “回去!” …… 虽然不过二十来人,却发出了宛如千军万马的气势。狼牙棒的重量,配上那整齐的动作,就是主楼房间里面的贵族们都能够明显地感觉到地板在振动! 巴黎市民立刻, 萎了。 为首的那两个宛如狗熊一样的壮汉低下了头,他们把宽檐帽抱在胸前,小心翼翼地道:“请问,您能保证我们平安离开凡尔赛吗?” “我保证。只要你们老老实实地离开,不做多余的事。我的部下就不会动手。” “是,是的,非常感激。” 还要多说什么吗? 巴黎市民宛如潮水一样退去了,生怕慢了一步就走不了。 巴黎市民离开之后,国王才带着宠姬杜巴丽夫人从房间里面走出来,按照故乡的礼节,李嫣对路易十五行了叉手礼,站起来,直接就道:“国王陛下,请问,明天您要去罗浮宫,视察巴黎市民排队购买面粉的场景吗?” 路易十五先是一愣,继而道:“不,不了,奥古斯塔,你去吧。” 可怜的王储,他更结巴了,甚至连拒绝的话都说不出来。 李嫣嘆了一口气,道:“罢了。王储容易紧张,不去也罢。杜巴丽夫人,你跟我一起去吗?” 杜巴丽夫人先是一愣,她眼角的余光扫到国王,然后,浑身一震,连忙点头,道:“是,是的,我很荣幸。” “那么,明天早上八点十五分,我们在前面的花园迷宫前汇合。请。” 李嫣再度欠了欠身,准备离开。 直到此时,姗姗来迟的舒瓦瑟尔公爵这才开口。 方才他在自己的办公室里面,因为被堵住了,因此直到这个时候才出现。不得不说,他的运气有点不好。 他道:“公主殿下,您不该这样对待巴黎的市民。” 李嫣冷冷地道:“那么,你说,我应该要如何对待巴黎的市民?公爵阁下?巴黎市民想要面包想要面粉想要任何可以让他们吃到肚子里的食物。我在一个半月以前提醒诸位,诸位可放在心上?作为法兰西的重臣,您可调度到足够的粮食?公爵阁下,如果今天没有我,没有我那五船面粉,你以为最后会如何收场?” “可是……” “没有可是。公爵。人民是愚蠢的,也是疯狂的。把他们惹怒了,他们能吃人!这是我故乡的歷史上血淋淋的事实!飢饿的人民,会把整个国家拖进地狱!他们甚至会把王族丢进大锅里面煮了吃!” 说完,李嫣转身离去。她走过的地方,贵族也好骑士也罢,纷纷让开,无人敢拦住她的去路。 作者有话要说:中国的一市斤约合法国的一点一磅。 这个时候,法国主要用的重量度量衡是磅。不过网络上的重量换算器的磅其实是英制磅,而这个时候的法制磅比英制磅重一点,一个法制磅约合一点一英制磅。也就是说,一个法制磅跟半公斤差不多。 第27页 所以这里把一市斤、半公斤、一法制磅统一起来,三种度量衡代表的重量其实是一样的,只是因为国家和描写的对象的不同,而採用特定的国家的度量单位名称。 特此说明。 另外,关于李嫣的女侍卫,长歌门,也就是儒者的那位,她的名字叫做李玉真,纯阳的这位,叫做李玉贞。 之前弄错了,特此说明。 第16章 第二天,当杜巴丽夫人挤上李嫣的马车的时候,跟李嫣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我亲爱的朋友,你知道吗?舒瓦瑟尔公爵被罢职了!” “什么?” “是的,他被罢职了。昨天您走了以后,国王命令他在二十四小时内离开凡尔赛会他自己的封地上去。” 杜巴丽夫人的脸上带着抑制不住的笑容,谁都知道,舒瓦瑟尔公爵是她的政敌。 “我从来没有见过他被人数落得说不出话来的模样。” “您很高兴?” 杜巴丽夫人连连点头,道:“是的。您知道的,他跟我有点不对付。主要是,他看不上我。” 没错,这傢伙是王储妃的支持者,跟王储妃一样,从来都不屑于在公共场合跟她说话的。杜巴丽夫人一想到这个就有气。 当年舒瓦瑟尔公爵不是一样看不上蓬巴杜夫人,可是后来呢?这傢伙却通过侄女的告密,让蓬巴杜夫人渡过了一次危机,从而讨好了蓬巴杜夫人。舒瓦瑟尔公爵因为她是国王的情妇要讨厌她,可是蓬巴杜夫人一样不是国王的情妇?那可是一个权力欲旺盛、左右法兰西的军国大事让法国失去了大量的海外殖民地的女人呢! 杜巴丽夫人怎么都想不透,舒瓦瑟尔公爵既然能够接受蓬巴杜夫人,为什么却这么鄙视她。 就是因为她从蓬巴杜夫人的裙子底下抢走了国王?就因为当时的舒瓦瑟尔公爵就是蓬巴杜夫人身边的政治小团体的一员? 可是最开始的时候,舒瓦瑟尔公爵一样不是厌恶蓬巴杜夫人吗?既然舒瓦瑟尔公爵能够接受蓬巴杜夫人,为什么就不能接受她? 杜巴丽夫人也是有点小脾气的。 李嫣想了想,道:“我记得他在法兰西很有人望。” “是的。如果不是有大臣、贵族和人民支持他,他哪里来的勇气敢恐吓国王?!” 李嫣想了想,道:“在我们东方,我们从不把事情做绝。” “什么意思。” “我记得他是陆军大臣。” “是的。” “那就是原因所在。他是陆军大臣,而不是国务大臣。所以,这次风波之后,只要有人强调这一点,说不是他的过错。以他素来的人望,人民就会同情他、认为他不过是做了替罪羊的,这种想法很快会瀰漫整个巴黎乃至大部分的法国。” “那,那我应该怎么办?” 杜巴丽夫人知道,舒瓦瑟尔公爵之所以会被免职,固然是因为昨天李嫣的话,可是跟她平日里在国王耳朵边上的哭诉也不无关系。如果人民同情他,而国王也老迈了。如果将来他在王储登基以后捲土重来,那他会不会报復她呢? 杜巴丽夫人一点把握都没有。 李嫣道:“如果我是你,我会为他争取一笔丰厚的津贴,并且让这件事情广为人知。” 杜巴丽夫人牢牢地记住这一点,道:“我会说服国王的。哦,殿下,我以为,您讨厌我这样的女人。” “为什么?” “因为,因为我不名誉的生活方式。” 也因为我也是国王的宠姬。 杜巴丽夫人略带忐忑地看着李嫣。当年王后还在的时候,她敢在王后面前耀武扬威,也敢扬起鼻孔,对所有鄙视她的贵族们报以冷笑。可是此刻,她却宛如一个孩子,带着无措和恐慌,等待着来自大人的审判。 李嫣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道:“第一,你跟我之间没有仇恨。第二,有些事情,一个巴掌拍不响。国王选择了你做他的情人,自然,他同样要背负责任,甚至因为他是国王,所以他应该背负主要责任。第三,在我的故乡,有一句古话是这样说的,人民做出了错误的选择,君王要付一半的责任。”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君主治理国家不利,人民才会选择不名誉的方式来换取活下去的机会。” “是,是这样吗?跟我这样的人,在您的国家也会被原谅吗?” “事实上,如果你在我的故乡,你根本就没有资格进入宫廷。当然,成为某位贵族的情妇,这是有可能的。不过,贵族们养外室,就是情妇,在我的故乡也不少见。只要你情我愿,只要正室不追究,基本上没有什么问题。没有人会讨论这种事情。” 在大唐,外室连条狗都不如,直接打死都没有人管。 大唐的驸马都尉胆敢养外室的话,只要那个公主厉害一点,最重要的是有宫里的支持,把这对姦夫淫妇直接宰了也不用背负任何的责任。 只不过,按照法国的风俗,杜巴丽夫人名义上是国王的情妇,实际上是国王的宠妃,适用的法律和风俗跟大唐并不相同而已。 如果那武惠妃是杜巴丽夫人这一款的,那她李嫣根本就不用选择和亲这条路。 第28页 杜巴丽夫人不知道这些,但是李嫣的话,依旧让她好似得到了救赎和宽恕一般,明显地松了一口气。 她的神态轻松了很多。 她笑道:“您知道吗?殿下?现在凡尔赛已经乱套了。” “哦?说来听听。” “我记得,一个星期前,您举办了宴会,如今怂恿您举办宴会的那几个贵族可是后悔死了。” 是的。当初王储路易·奥古斯塔为了从李嫣的嘴巴里面套出那个会走路的兔子锅的秘密,就在王储妃举办舞台剧表演的时候,邀请了李嫣。然后,有人为了讨好王储妃,就问起了唐国有没有歌舞表演,自然而然的,贵族们就起闹,要求李嫣举办宴会。 是的,那一次的歌舞表演就是这么来的。 而凡尔赛的贵族们,也真的把李嫣身边的侍女当成了舞娘,有几个还曾经私底下骚扰过其中的某几位。 现在,想来这些围在王储妃身边的贵族们后悔死了! 因为事后,有人根据凡尔赛主楼前的那些狼牙棒留下的痕迹推断出,李嫣手下的这些侍女,她们每一个都能够提着八十磅一对的重型武器参加战斗! 光这一点,就足够证明这些侍女们的武力值了。放到中世纪的战场上,她们就是重骑兵们的噩梦! 而重骑兵,则是中世纪,不,应该说,路易十四早期的大贵族手里的杀手锏。 想想李嫣手下的配置,刀盾兵、枪骑兵,再算上那些能够提着狼牙棒的侍女,不,还有注意李嫣身边的另外几个侍女,她们的剑的确华丽得跟装饰品一样,但是,有可能她们的武力值也很惊人…… 总之,李嫣现在是凡尔赛上上下下的焦点。 李嫣恰到好处地表现出了自己的惊讶:“你的意思是说,这些贵族以为自己冒犯了我的部下?” “是的。” 李嫣笑道:“啊,请不用在意。在我的国家,宫廷宴会的时候,将士们也下场表演,也是礼仪之一。就是宫廷宴会,偶尔,我父亲也会亲自下场,就是我父亲不下场,他的宠妾也会下场。不过,如果是下一次,我会让侍女们拿着狼牙棒上台。” 杜巴丽夫人笑道:“哦,不不不,我想,凡尔赛大多数舞台没那么结实。更重要的是,有人怕是要被吓尿裤子了。” 杜巴丽夫人好像说了一个很有趣的笑话一样,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您知道吗?安托瓦内特被国王训斥了!” 作为奥地利公主,安托瓦内特本来就不受贵族们的喜欢,至少不是全部贵族的喜欢。加上她至今没能跟王储圆房,这也使得她的婚姻岌岌可危。可是在此之前,玛丽·安托瓦内特自己对此一无所知。她只记得她第一次去巴黎的时候人民的欢唿声,她不知道这些欢唿仅仅是因为她天真纯美的外表和相对简约的髮型、装束,也不知道自己的重责在肩。 从她来到凡尔赛,这大半年来,杜巴丽夫人一直在讨好她,除了因为她是法兰西未来的王后这一因素之外,还因为她得到了国王的友谊。 是的,国王很喜欢安托瓦内特,而所有的权势、地位都来自于国王的杜巴丽夫人就必须去讨安托瓦内特的欢心,至少,在国王表示出对安托瓦内特的不喜之前,她必须这么做,甚至献上自己心爱的珠宝。 天知道,杜巴丽夫人内心深处有多讨厌安托瓦内特,因为安托瓦内特就跟凡尔赛很多贵族一样,看她的眼神就跟看到了会走路的病原体一样。 杜巴丽夫人眼下还不清楚国王接下来会有什么动作,但是她知道,从今天,不,从昨天下午那场骚乱开始,她再也不用跟年轻、天真又骄傲得看不起她的王储妃低头了。 第17章 捉虫 罗浮宫前的广场上人满为患,从李嫣的别馆这边望去,只见远远的,罗浮宫前的大广场上都是人。所以,当马车在别馆前停下,杜巴丽夫人跟在李嫣身后爬下马车,她的第一句话就是:“哇喔,好多人!” 李嫣笑笑,没说话,别馆的负责人儒者孟欣走来,向李嫣跪禀道:“启禀殿下,罗浮宫前的巴黎市民更加畏惧苍云和藏兵府,因此属下把苍云和藏兵府将士都调遣过去维持秩序了。天策府一半在罗浮宫广场上,另一半则驻守别馆。” 玄甲苍云的重盾随随便便哪一面都高达六十磅,藏兵府的重剑每一把都在七十磅以上。极具震慑力,比天策府的长枪更能让某些人老实。 李嫣道:“很好,可有偷盗之事发生?” “有。不过,都被击退了。” 不是孟欣说,天策府别号城管大队,在单兵战斗力上绝对不是浪得虚名,而且极其能折腾。大多数时候,也只有纯阳宫的修士们才能够让他们安静了。 “很好,准备一下,我要去罗浮宫前视察。” “是,殿下。” 即便把留在别馆的天策府全部抽调出去,还有负责暗杀的解烦军留在别馆,而且大唐的文官们也是佩剑的,话说不清楚的时候,照样拎起三尺青峰跟你讲道理,分分钟让你找不到牙。 等孟欣退下了,杜巴丽夫人这才凑上来,道:“哦,尊贵的殿下,我现在才注意到,您的侍女们今天全部都背着剑?为什么不带昨天的那个武器?” 第29页 那个更有安全感啊。 李嫣笑道:“今天我们是去视察的,如果带着那个,就容易误伤。” 杜巴丽夫人胡乱点着头,表示她能理解。但是理解归理解,可是这心里难免有些惴惴不安。可是有什么办法呢?今天,她就是一陪客。 杜巴丽夫人悄悄地握了握拳头,给自己打气。 今天是罗浮宫前,巴黎市民来排队购买面粉的第二天。实际上,昨天刚刚开始售卖面粉的时候,还引起了不小的骚乱。跟凡尔赛的王室卫兵一样,罗浮宫的守卫们没有得到命令,也不敢对巴黎的市民们动手,反而是李嫣的手下,玄甲苍云和藏兵府直接动手,一个轮起了飞盾,一个开启了大风车,盾和重剑的份量直接把那些闹事的傢伙给打趴下了,巴黎的市民们这才开始老老实实地排队。 现在,罗浮宫的广场上,十二张大桌子一字排开,每张桌子后面都坐着一个法国人和一个东方人,他们两人一组,在进行登记工作。 而巴黎的市民们则排着队,拿着户籍资料或者其他的证明,等两位书记官进行登记之后,再直接付掉一磅面粉的钱,就可以领到一块小牌子。凭着这块小牌子,就可以到广场的另一边,领到今天的份额的面粉。 而在广场的另一边,一层层的细麻布在地上铺了好几层,而在这些细麻布上,才是五十斤一袋的堆积如山的面粉。 面粉山前,又是一排四张桌子,每张桌子上都是一台秤,边上则是一摞叠得好好的大信封。桌子后面负责称量的人手一伸,一个厚厚的大信封就到了手里,一挥,啪,大信封就变成了纸袋子。然后那人就用碗往袋子里面勺面粉。那个大海碗,一碗,差不多正好是一磅面粉。 称量好了,就另外有人把面粉从磅秤上取下,然后折折折,把信封口折起来,就会把面粉放到市民的面前,然后把那个小牌子拿走。 这一切都在巴黎市民的眼睛前进行,面粉的份量,虽然可能有点浮,但是绝对不会说好了给一磅后只给了四百五十克。 这个时候的法国通用的重量单位是磅,当然,这个时期的欧罗巴各国的度量衡是不同的。最明显的就是英国和法国,英国的英制磅因为七年战争而跟英语一样在全世界开始通行。而法制磅如今只在法国本土使用的。 一法制磅约合半公斤,也就是五百克。 在这方面,李嫣是很注意的,她用的磅秤的单位是标准的法制磅,而且说好了给一磅,就是有点浮,也不会只给四百五十克这么过分。四百八十克总归是有的,但是绝对不会超过五百克。 虽然有些缺斤少两,但是还在大众能够接受的范围之内。 巴黎市民们不敢争辩,因为他们知道,在现在这个时候,能够用这个价钱买到这么多的面粉,真的已经是人家好心了。在别处,一样的价钱,最多也只能够买到四分之一,有的地方甚至连五分之一都买不到。 而且,大家都知道,目前只有这里的五船,如果现在不买,那很有可能下一次就买不到! 所以,被教训过后,加上确实有面粉可以买,价格也是全巴黎最便宜的,巴黎的市民可以说,老实得很。 李嫣和杜巴丽夫人来到罗浮宫前的时候,面临的就是这么个情况。巴黎市民们老老实实地排队买面粉,不过是因为被打老实了,加上这里的面粉最便宜而已。尤其是,每天限量供应的面粉,让排在后面的巴黎市民们都心如油煎,生怕自己买不到了又要等第二天天亮才能够买到。 要知道,在这个时节,在这罗浮宫广场上露天睡一晚上,这滋味可不好受。就是有被褥,回去以后都要生病一场,更不要说在场的许多人只能靠着自己的体温熬过夜晚的寒冷。 所以,李嫣和杜巴丽夫人来到广场上的时候,排在队伍末端的人是不高兴的。他们以为有人要插队。但是,看到李嫣的服饰之后,这些人立刻低下了头,让开了路。 他们已经听说了这位异国公主的事情。 更重要的是,这位公主身边带着许多侍女和卫士,虽然侍女更多一些,而且衣着华丽,但是,昨天凡尔赛的骚动早就传遍了整个巴黎,没人敢小看这些看似娇柔的侍女。 排队的市民纷纷向两边挪动,给李嫣让路。如果此时有人从云层里往下看,就可以看到这宛如摩西分海一样的盛况。 李嫣一步都没有停地走到了登记书桌面前,书桌后面,她的部下唰地一声,整齐地站了起来,向她作揖行礼,等她点头,说免之后,这才齐刷刷地坐下,继续手头的工作。 这一幕,可把桌子后面的另一半法兰西雇员给惊呆了。 得到消息的波尚这才急匆匆地跑来,他身后跟着好几个衣着体面的绅士。 “哦,尊贵的殿下,我很抱歉,我来晚了。” 李嫣道:“没有关系,我能理解。这次多亏了你,及时帮我僱佣到了这么多文员。” “哦哦哦,殿下,这是我的荣幸。” 银行家内克道:“尊贵的殿下,半个月前,您又典当了一套首饰,就是为了巴黎的市民吗?感激您的仁慈。如果不是您,这个冬天,巴黎怕是要饿死很多人。不过,尊贵的殿下,我看您购买的面粉不是很多。” 周围等待登记的巴黎市民都竖起了耳朵。 第30页 这可跟他们的生活息息相关。 李嫣点了点头,道:“啊,这没有什么好隐瞒的。这些面粉,原来是为我的属下准备的。毕竟,巴黎的粮价有点贵。而且这是第一批,第二批船大约一个星期左右到达。大家只要忍耐一个星期就可以了。而且,我已经添置了新的船,只要那些英国人不找我的船的麻烦,那就没有问题。” “您订购了新的船?” “对。这一次只有五条船。下下周就能有十条船,下个月,船会更多。大家只要忍耐上两个星期就够了。” 李嫣的话立刻引起了广场上一片小小的惊唿声。 内克和几个绅士连忙道:“哦,尊贵的殿下,您真的是太慷慨了。” 李嫣道:“很抱歉,你我都知道,这种事情不能长久。虽然我的别馆收入不少。但是这并不是长久之计。所以,这最艰难的两个星期过后,我运来的食物要优先供给给为我工作的人。今天是六号,下个月开始,我会为我的雇员提供工作餐。有肉食。一天一磅的肉,可能是鸡肉鸭肉,也可能是兔肉猪肉。” 如果不是知道法国人的舌头跟东方人有些不一样,吃不了有刺的鱼类,李嫣直接会提供跟鱼相关的菜餚。吃鱼多方便啊,直接下河捕捞就可以。反而是鸡鸭兔猪,还要从系统领地通过船队运到巴黎。 那些围着李嫣的银行家、百万富翁还没有反应过来,周围的巴黎市民已经先欢唿起来: “公主殿下万岁!” “法兰西万岁!” “公主殿下万岁!” 李嫣转身朗声道:“你们要知道,为我工作,就面临着高淘汰率。只有三分之一的人会得到续约,而且也只续一个星期而已。另外的三分之二,就必须跟其他的市民竞争。” 站在她前方不远处的一个打着赤膊的汉子道:“殿下,我们知道的。您这样做,是为了让更多的人能够有吃的!我们知道的!” 作为巴黎人,这些市民其实都很清楚,现在也只有这位公主这里能够买到这么便宜的面粉。而巴黎很多大商人,他们手里都捏着大量的粮食却捨不得卖,为的就是能够让面粉卖出更高的价格。 就是这位公主殿下在罗浮宫前低价出售粮食,可是那些商人坚信,这位公主坚持不了多久,因此巴黎的粮价居高不下。 因为他们都在观望。 几个有些见识的巴黎人在听到李嫣的话之后,就悄悄地道:“面粉的价格,总算是能降下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路易十五广场就是后来的协和广场。法国大革命时期用来处决国王和王后的断头台就设在这里。 本文中的藏兵府就是藏剑,用藏兵府替代,一来是因为盐铁官营的歷史,二来,兵器这么重要的军备,肯定是官府机构,三来,则是为了跟天策府相对。算是本人的二设。 李嫣还没有在西域和苗疆建立自己的地盘,所以,她目前还抽不到明教和五毒的人物卡。 此外还有丐帮,本文里面丐帮属于文官,他们是稗官,也是史官一种,由小说家演化而来。他们的任务就是深入民间,关注民生。所以,作苦力打扮。这也是本人的二设。 唐门就是解烦军。 此外,捉虫。 网络上的重量换算器中的磅,其实是英制磅,而法制磅跟英制磅是不同的。法制磅,一磅约和英制磅的一点一。也就是说,法制磅跟半公斤差不多。特此说明。 法国领土范围之内用的磅都是法制磅。特别说明。 第18章 不过是巡视,一个小时已然足够。虽然去罗浮宫前的时候只有李嫣、杜巴丽夫人和一些随从,但是,当她们回来的时候,她们的身后就多了几个法兰西绅士。 这几位法兰西绅士会跟过来,自然是有话要跟李嫣说。可是他们万万没想到,这个时候,李嫣的别馆里,有一个苦力竟然堂而皇之地站在李嫣的客厅中央。 这个人穿着一身粗麻衣裳,腰里扎着草绳,光着脚,手里拿着一根碧绿的竹杖,竹杖上方第一个竹节的位置绑着一个葫芦。 此人满脸风霜,一看就是个苦力,或者是乞丐,只有双黑的眼睛和头髮,以及对西方人来说辨识有些困难的五官,让人可以一眼看出,这个人大约也是李嫣的部下。 让杜巴丽夫人惊讶的是,这个人拜见李嫣的礼节,竟然是东方的臣子叩见君主的礼节! 杜巴丽夫人忍不住道:“哦,我亲爱的朋友,请问这位也是你的下属吗?” 李嫣道:“是的,他是稗官。” “稗,官?” 东方词彙的发音太为难人了。 “是史官的一种。他们的任务,就是深入民间,了解百姓民生。” 所以,稗官掌握着许多特殊的技能,比方说,绘制地图,驾驶船只,这些,别的臣子也许做不好,但是对于稗官们来说,是他们必须掌握的技能之一。 李嫣的那些船队上,每条船上必须有五位稗官才能够把船开起来。这还是一级船只,以后有更高级的船,那么对稗官的数量需求也就越大。 这位也是官员?还是史学家? 别说是杜巴丽夫人,就连跟在后面的代理人波尚、银行家内克、学者孔多塞都惊呆了?尤其是孔多塞,他也是一个学者,哪怕他也不那么富有,可是当他站在贵族面前的时候,他都会把自己收拾得体体面面的。 第31页 可是跟对方一样,完全以一个苦力的模样去拜访一位王族!那根本就不可能。 只见李嫣跟对方用唐国的语言说了几句之后,这位官员就站了起来,让开几步。大家这才看到客厅的中央放着一只藤箱。这只藤箱在西方人的眼里,肯定是有些怪模怪样的。但是东方人一眼就可以看出来,这是一只可以背在背上的书箱,上方还做了一个小小的凉亭,遮挡阳光。 李嫣在客厅沙发上坐定,那个稗官就把竹杖放在了一边,然后从那只书箱里面取出一份份的文件,放在李嫣面前的茶几上。 因为李嫣的神情太过严肃,以至于无论是杜巴丽夫人还是波尚、内克、孔多塞三人,都不敢开口。 过了大约整整十五分钟,李嫣把面前的七八分文件都看过了,这才抬起头。 她这才发现自己把客人忘记了,连忙道歉。 杜巴丽夫人哪里敢计较,她一面说着不介意没关系,一面在边上的单人沙发上落座,这才小心翼翼地道:“殿下,请问发生了什么事情了吗?会不会很严重?是否需要我们迴避?” 李嫣道:“不,其实,这件事情还是跟法国有关。我原以为,法国会发生灾荒,是因为国内缺水。可是根据我的下属的调查,法国境内河流众多,无论是塞纳河、罗亚尔河还是罗纳河,都拥有众多的支流,可以说,法国的地理条件得天独厚,按照常理,不应该有如此大规模的灾荒才对。” 内克惊呆了:“殿下,您派人调查了法国全境?” 李嫣道:“是的。初步调查的话,这些资料就足够了。但是如果要更细的,那就要派遣更多的人手。” 问题是,李嫣目前身边人手严重不足。就是她从那些法国人手里购买的各种物件都可以兑换成系统资材,可是她也要考虑,她在这里使用了太多的人物卡之后会刷不到足够的特殊物品【人民之心】导致部下出走的可能。 杜巴丽夫人却更关心另外一件事情:“殿下,您是说,法国本来不应该有这么大范围的饥荒。您方才是这么说的,对吧。” 李嫣道:“如果是在我的故乡,这么好的地理条件、水文条件,还闹饥荒,那就是当地官员的不是了。问题是,这里是法兰西。我不过是粗略地看了看。真正要弄清楚灾荒的原因,需要刚加深入的调查。” 要李嫣说,法兰西水文条件十分优越,土地又非常肥沃,简直就跟文献里面说的神话时代、圣人生活的年代一样,应该是最适合百姓安居乐业的环境。可是现在的法兰西,竟然到处都是饥荒,巴黎的乞讨者竟然超过了十万! 这样优秀的环境,如此之多的乞讨者,实在是叫人困惑。 杜巴丽夫人忽然站了起来,道:“我有个好主意!我亲爱的朋友,我记得你说过,你需要一块土地,是这样吗?” “是的。” “大概需要多大,有什么要求没有?” “面积要够大,如果有三千亩,那就再好不过了。至于别的要求,最好依山傍水有山有水的地方最好。” “那就只有中部的贫困山区了!那样,您也不介意吗?” “贫困?如果到了我的手里,她还那么贫困,那只会是我的能力不足。” 杜巴丽夫人立刻道:“有您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殿下,我知道一个地方,利穆贊大区!位于法国的中部,是法国的贫困山区,很穷!所以,至今没有领主。但是它满足您的依山傍水条件,它境内有三条河流!我可以说服国王,让他把利穆贊大区赐给您做领地!” “代价呢?” “帮国王解决这次的难题!” “平定这次巴黎市民因为飢饿而造成的骚动吗?” “是。”杜巴丽夫人双手交握,道:“不然,我没有足够的理由说服国王。” 李嫣定定地看着这位在凡尔赛声名狼藉却又极有权势的贵妇人,杜巴丽夫人能够得到国王的宠爱,绝对不仅仅是因为她长得漂亮。 “可以。” 作者有话要说:本文里面丐帮属于文官,他们是稗官,也是史官一种,由小说家演化而来。他们的任务就是深入民间,关注民生。所以,作苦力打扮。这也是本人的二设。 根据本人从网络上找来的资料,据说,路易十六登基的时候,巴黎的乞讨者就高达二十万,到了1789年的时候,巴黎的乞讨者达到了五十万,这才有了法国大革命。 这个数据肯定是非常夸张的。 所以,我在这里把巴黎的乞讨者定为官方统计十万。 特此说明。 另外,本人查到革命前的法国人口有2700万,经过大革命与拿破崙时代勒费弗尔说法国传统疆界内增加了300万人左右,当然具体出处待考证。 还有剑桥近代史第9卷(社会科学出版社99版)p45给的1800年的人口数字是: 俄国约4千万 奥地利2千8百万 法国2千8百万 德意志2千3百万(奥地利不属于德意志?) 英国1千5百万 义大利1千8百万 西班牙1千5百万 第19章 能够帮到这位尊贵的殿下,杜巴丽夫人很高兴。 能够得到土地,李嫣也很高兴。 第32页 李嫣这才有空转向那三位绅士。 “抱歉,事情有些多。请问这位是……” 三人之中,只有一位是李嫣不认得的。 “啊,抱歉,这位是孔多塞。”内克连忙介绍道。 当初李嫣在波利多酒店住着的时候,最经常去的地方就是书店,而不是跟法兰西的贵族女性一样,总是出没于各种各样的舞会在舞会上没完没了地跳舞。同样,作为异国公主兼百万富翁,她的一举一动都会被人津津乐道,她买了任何书籍,都会引起不小的讨论。作为李嫣的银行家,内克也知道,这位公主殿下曾经在书商的推荐下买过很多关于自然和科学的书籍,孔多塞的书就在其中。 这也是内克跟孔多塞同行的重要原因。 “啊,孔多塞!您的《积分计算》和论文集,我有看过,很有趣。” 这两部书,都是孔多塞在1765年的时候出版的,当时他只有二十二岁。 孔多塞连忙把手里的宽檐帽按在胸前,向李嫣行礼。就是对方不是法兰西的贵族,就是不看她的王族头衔,光她对巴黎市民的仁慈,也足以享受这份礼遇。 “感激您的欣赏,殿下。” 实际上,作为一个学者,尤其是数学家,孔多塞一直都想不明白,这位异国的公主殿下为什么如此大方,在巴黎粮价这么高的情况下还去埃及购买面粉然后用低于市场的价格出售给巴黎的市民。 孔多塞是自由经济学派的成员之一,虽然他还年轻,不到三十岁,但是他的思想已经相当成熟。 自由经济学派,他们主张的是自由贸易,他们认为国家应该放开对经济的限制,这样,经济才能够得到更多的发展。而谷物类粮食的价格,也是这个学派关注的重心。 虽然从学术的角度,孔多塞认为李嫣低价出售面粉的行为已经干扰到了市场的自由运转,可是他也清楚,现在的巴黎市民迫切地需要大量的谷物类的粮食。可是这样一来,孔多塞更加不能理解了。这位公主殿下,千里迢迢地从埃及购买面粉,却用这样的低廉的价格卖给巴黎的市民,她就是也不担心自己的钱财,她也不怕自己的臣下不满吗? 孔多塞想不到理由,最后只能告诉自己,这位公主殿下也许是出于年轻女性的善心。毕竟,几百万里弗尔对于这位公主殿下来说,不过是一套首饰而已,不是吗?这位公主殿下跟大多的欧罗巴公主、女贵族的不同,就是因为她愿意在人民身上花钱。 孔多塞不知道这位公主到底多有钱,但是他坚信,这位公主如果能够长留法兰西,对巴黎的市民是有好处的。 至少,他也觉得,现在的面粉价格有些高。 不过现在,他更关心的是李嫣的话。 “殿下,您说,法兰西条件得天独厚,这是真的吗?” 李嫣微笑道:“你听说过蝗灾吗?” 孔多塞惊呆了:“那是什么?” “一种跟蚂蚱很相近的昆虫。应该说,跟蚂蚱是近亲,甚至在我的故乡,很多农民把蝗虫的幼虫也叫做蚂蚱。但是蝗虫的个头要大多了,大约有这么大。”李嫣伸出比划了一下,道:“而飞蝗则是蝗虫中危害最大也最难以防治的一种。飞蝗喜欢成群结队地飞过田野和山林,它们经过之处,田地里的麦子生在地面以上的部分会被全部吃光,树林里如果没有足够的乌鸦类鸟雀,那树林里的树木会连树皮都被吃光,树木只能等死。更甚者,当蝗灾大规模地爆发的时候,就是有鸟雀也无济于事,能够杀死它们的,只有等秋风带来的寒冷的天气。问题是,蝗灾往往是在春夏之交的时候爆发的,等秋风挂起的时候,大地之上,已经什么都没有了。而人民,只能直面飢饿地狱!人民为了活下去,就会把自己的孩子跟别人的孩子交换,然后煮了吃。这就是易子而食。” 杜巴丽夫人捂住了嘴,忍不住呕吐起来。 就是三位绅士,他们也褪尽了血色,脸上苍白得厉害。 有那么一刻,他们都在怀疑,这位异国的公主是不是在恐吓他们。可是人家根本就没有这个必要啊。看房间里面的侍女,尤其是那个稗官的表情,他们花了好一会儿,这才相信,这,的确是这位公主的国家发生过的惨案。 内克道:“所以,这才是您为巴黎市民提供粮食的原因?” 李嫣道:“你应该说,我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这样。身为王族,我们接受臣民的跪拜、享受着人民的供养,同样,我们也承担着相应的责任和义务。虽然巴黎市民并不是我的人民,但是,灾荒之年想办法为人民找到粮食并且以相对低廉的价格出售给人民,丰收之年用相对较高价格收购粮食稳定粮价保证人民的收入。这是君主的天职。每年的赋税,应该优先使用在这上面,然后才能够用于自己的享受。这种观念,早已深入我的骨髓。不过,身为君主,我也比任何人都清楚,我手里的每一个铜子都是我的子民的血汗。所以,我必须谨慎地使用它们。和平丰收之年,我会为自己添置首饰,灾荒之年,把首饰兑换成金钱,购置粮食,赈济灾民。也是我身为一国公主必须应该有的认知。” 说着,李嫣转头对杜巴丽夫人道:“让娜,我的朋友,我很感激你。因为我知道,没有土地就没有粮食。而你,为我说服国王,为我争取土地,对于你来说,势必承担着风险,而对于我来说,现在的我,迫切地需要一块土地,才能够保证我的臣民的稳定生活。无论事情成功与否,你都得到了我的友谊。你可以叫我珠玑。” 第33页 杜巴丽夫人惊呆了,实际上,她帮助自己的小团体从国王那里争取到了很多的好处,但是只有今天,从她内心深处升起的这股感情,让她有一种流泪的冲动。 她高声道:“当然,我们是朋友,不是吗?放心吧!我一定帮你把利穆贊弄到手!” 音量之大,把在场的几位绅士都吓了一跳。 只有内克,他迟疑了一下,道:“请问这个珠玑是您的教名吗?” “教名?”李嫣先是愣了一下,然后道:“抱歉,在我的国家,君主是不能信教的。” “为什么?” 君主不能信教?!这比无神论更加可怕! “因为我们犯过这样的错误。因为在我的故乡,僧侣、教士,都是不用向国家纳税的。他们手里掌握着大量的土地却不用纳税,一边是嗷嗷待哺的人民,人民有勤劳的双手,却没有土地,自然就没有收入,只能挨饿,加上我的故乡自然灾害很多,洪灾、旱灾、蝗灾,最后的结果就是两个王朝先后因为信仰问题而断送。所以,后来的君王们都如此告知自己的继承者,君主不能信教,不要成为又一个断送王朝的亡国之君。” 看梁武帝就知道了,那位可是一位狂信徒。可是最后如何了呢? 至于则天圣后,那位与其说是信佛,还不如说把佛教当成了一种手段。谁让李唐皇室跟老子李聃攀了祖宗信奉道教呢。则天圣后称帝之后自然要抬起佛教跟道家抗衡。 在场的四个人,杜巴丽夫人、代理人波尚、银行家内克、学者孔多塞都惊呆了。 不得不说,李嫣说的话虽然不合这个时代的欧罗巴的世情,但是有些东西确实共通的。不说因为是国王的宠妾就饱受教士们指责的杜巴丽夫人,就说内克和孔多塞两人,他们一个是银行家,一个是学者,他们有足够的经歷也有足够的智慧看到某些东西。 实际上,在这个年代,法兰西某个圈子里面已经有这样的声音:取消特权阶级,让第一等级的教士和第二等级的贵族一起纳税。 只是这种声音,也只在巴黎的某些小圈子里,偶尔有人这么低声交换意见而已。巴黎的百万富翁、银行家和学者们此刻还不敢把这些话挂在嘴边,他们大多数时候也只敢放在心里想想,而且回过神来的时候,还要勐摇头,在心中忏悔自己怎么有这么可怕的念头。 可是此时此刻,李嫣的话却为他们打开了一扇大门: 原来不是只有我们有这样的想法! 原来在世界的尽头,已经有国家这么做了! 法兰西这片土地在法国人心中种下的种子,此时此刻,终于吸收到了第一滴甘露,准备发芽了。 第20章 在这个世界上,最了解国王路易十五的人非杜巴丽夫人莫属了。国王荒唐了半生,年纪也大了,因此越发得过且过。国王不喜欢骚乱,有人能够帮他解决问题,那最好。而且这些年来法国的确被饥荒困扰,一个贫困的、没有多少人民、只看见人出来却不见人回去的山区,对于国王来说,送给一个外国人根本就不是什么事儿,哪怕这个地区囊括了法兰西整整三个省。 所以,在这一年的凡尔赛圣诞舞会上,李嫣得到了一个女公爵的头衔,得到了一座城堡、一个盾徽,以及一大片封地。 李嫣的盾徽,是交叉的剑与权杖,以及三朵盛开的七瓣牡丹花。 不过,即便是如此,她依旧坚持自己故乡的传统和生活习惯,比方说,没有大事的话,她在日落之后就会返回自己的房间休息,除了国王给贵族们授爵的庆祝舞会,或者是有别的特殊意义的舞会,其余的大多数舞会,尤其是玩乐性质的舞会,从来是看不到她的身影的,而别的性质的舞会,比方说,新年的庆祝舞会,她照样一到九点三十就会离开! 这让国王非常郁闷,要知道,凡尔赛夜晚的舞会,通常是八点开始,而贵族们通常都会玩个通宵,直到天亮欣赏过日出之后,才会去睡觉。头一个小时开始的时候还是王储和王储妃的领舞!只留一个半小时,够什么使的? 国王如此道:“哦,我们的利穆贊女公爵真的是太古板了!为什么不多留一会儿呢?哪怕是半个小时也好呢。” 杜巴丽夫人端着香槟笑道:“啊,我亲爱的陛下,这个我知道,珠玑殿下明天要见她的代理人,还有银行家和学者。这关系到她的领地的治理。” “我从来没有没有见过跟她这样的小姐,竟然对治理领地这么上心!” 边上有位女贵族在扇子后面小声道:“就跟生活在一百多年前的老古董一样。” 立刻有几个女贵族发出了附和一样的轻笑声。 杜巴丽夫人立刻对这几个女人怒目而视。 她从来是不屑于隐藏自己的情绪和喜好的。 当然,她自己也知道,在这个时候的法兰西,国会每年都会给王族和贵族一笔津贴,很多贵族们都是靠着这笔津贴过日子的。当然,如果得到国王的重用,他们还能够从职务上得到应有的薪水和额外的收入。 凡尔赛的奢靡风气让贵族们除了奉承国王之外,也更注重自己的打扮。加上常年住在凡尔赛的贵族们比比皆是,因此,一百多年前注重发展自己领地实力和武装力量的贵族,如今越来越少见了。 第34页 杜巴丽夫人瞪着这几个女人好一会儿,这才道:“利穆贊女公爵毕竟是一位年轻的未婚小姐,她可不像我们,有这么多的自由。” 杜巴丽夫人的话立刻引来了好几个贵族的认同。 就连王储的弟弟阿图瓦伯爵也道:“是的。找情人的话,我的确会找情投意合併且有足够的情趣的。但是,如果是妻子,我更希望我的妻子能够贞静又有能力。” 普罗旺斯伯爵也道:“是的,我想大多数的男士们都不会拒绝这样一位妻子。” 可惜他已经结婚了。 普罗旺斯伯爵跟他的妻子伯爵夫人并不和睦。主要是普罗旺斯伯爵夫人不够美貌,加上伯爵夫人嫁过来的时候,因为侍从没有把浴室准备好,使得伯爵夫人经歷了长途跋涉之后还不能洗澡,因而谣言满天飞让普罗旺斯伯爵狠狠地丢了一次脸,所以,他们夫妇的关系一直不是很好。 比起哥哥王储路易·奥古斯塔,普罗旺斯伯爵要敏锐得多。毕竟,如果他活得够长,如果王储迟迟没有男嗣的话,那么他就有可能登上王位了,所以,就是他之前没有这个野心,伴随着王储夫妇之间迟迟没有圆房的事实一直在持续,野望,自然也在他的内心深处滋生。 在这样的情况下,普罗旺斯伯爵自然就看不上自己的妻子了,他觉得自己的妻子不够美貌,仪态不如王储妃玛丽·安托瓦内特,不如王储妃讨人喜欢,那么现在,他就开始嫌弃自己的妻子跟凡尔赛的女人一样,轻浮又没有见识,每天只知道漂亮衣服、华贵的首饰,根本就帮不上他的忙。 对比之下,李嫣跟王储妃完全不同的高贵之美,她在巴黎市民之中拥有的威望,在普罗旺斯伯爵伯爵看来,简直就是为他量身订造的! 可惜天主教不允许离婚,而他偏偏已经跟妻子圆房了。哪怕结婚以来,他们也就那么一次,但是婚礼终究是完成了。 不过,这不等于说,他不能做些什么,比方说给他的哥哥制造一点小麻烦。 他如此道:“除开信仰和生活习惯等问题,我不得不说,女公爵是一位仁慈又善良的女性。她真是心眼儿太好了,我想,在座的绝大多数女性都做不到这一点。偶尔在舞会上为穷人募捐上几百上千个里弗尔不奇怪,但是,为了那些下等人,卖掉自己心爱的首饰,价值几百万的名贵首饰!我想,在座的任何一位女士都做不到。” 杜巴丽夫人原本以为普罗旺斯伯爵要说李嫣的坏话。要知道,李嫣是杜巴丽夫人认定的密友,而杜巴丽夫人在凡尔赛的名声可不好听,国王的女儿们和王储兄弟仨也是最排斥她的那一挂。 就是杜巴丽夫人在自己的小圈子里面公开表示过对李嫣的维护,她也只能让那些对她熘须拍马的贵族们闭上嘴巴,却不能让法兰西的公主们还有王储兄弟几个也闭上嘴巴。 在今天之前,杜巴丽夫人可从来没有想过,普罗旺斯伯爵也会说李嫣的好话。 她忍不住瞪大了眼睛,看着普罗旺斯伯爵。 普罗旺斯伯爵耸了耸肩,这个动作让他看上去特别潇洒,用巴黎人的说法,那就是特别可爱,讨人喜欢。 “哦,夫人,别这么看我。我可不是那种为了反对而反对的幼稚鬼。而且女公爵为法兰西做的一切,的确配得上她的头衔。册封她为公爵,这是一个睿智的决定。” 要普罗旺斯伯爵说,一个头衔,一座城堡,一块贫穷的封地,能够让那些贱民从此安静,别再冲击凡尔赛和王室,这才是最重要的。 阿图瓦伯爵也反应过来了,他道:“是的,我从来就没有想过,那些贱民竟然敢闯凡尔赛!” 兄弟几个的姑姑,法兰西公主维多利亚夫人立刻高声道:“哦,一定是那些反对跟奥地利结盟的人!一定是他们在背后挑拨!亲爱的安东娜,别担心。” 安东娜,就是安托瓦内特的暱称,打嫁进宫里来,安托瓦内特就表示了对杜巴丽夫人的不满,然后她就跟国王路易十五的三个女儿还有女伴蓝贝儿王妃组成了一个亲密的小团体。 从嫁进来直到骚乱发生的那一天,安托瓦内特都不曾意识到,她的婚姻、她的地位是那么的脆弱!她一直以为,是人民的虔诚伴随着她从奥地利来到凡尔赛,她一直以为,她的婚姻是得到臣民的祝福的,可是,那次的骚乱打破了一切。 可以说,那位女公爵的崛起,几乎是建立在她的失败之上的。这位女公爵被国王挂在嘴边的次数越多,她的地位就越发岌岌可危。 问题是,还不满十五岁的她根本就无法怨恨对方。因为她心里很清楚,那位女公爵没有做错任何事,她仁慈又善良,巴黎很多穷人因此而受惠,这是被凡尔赛的繁文缛节弄得晕头转向又被一场又一场的宴会舞会吸引了全部注意力的她所不能比的。像帮助巴黎的人民一样,这本来是她应该做的,可是她没有做好,这是她的过错。 如果要她跟那位女公爵交好,两个人做好朋友,安托瓦内特会很愿意,可问题是,她的母亲竟然要她放下自尊,跟杜巴丽夫人在公开场合说话,她当然不愿意。 身为公主的骄傲,让她做不到跟这个声名狼藉又出身卑贱的女人低头,身为王储妃的骄傲,也让她无法跟国王的情妇地抬头。 第35页 安托瓦内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当被长辈点名的时候,安托瓦内特甚至还有些茫然。 皇室夫人维多利亚公主殿下立刻担心起来:“哦,亲爱的安东娜,你怎么了?可是身体不舒服?” 安托瓦内特连忙摇头,道:“不,我很好,谢谢您,维姬姑姑。” 维多利亚立刻略带夸张地松了一口气,道:“你这段时间一直精神不大好,可是被那群贱民给吓到了?” 安托瓦内特没有开口,杜巴丽夫人却忍不住竖起了眉毛。 作为国王的情妇,她可是非常清楚,在这些王族和贵族们的嘴里,第三等级,无论是百万富翁还是银行家抑或是下面的乞丐,都是贱民!明明这些王族和贵族都是靠着跟第三等级借钱过日子,还把自己的债主叫做贱民,也没有人比这些人更噁心了! 熊熊怒火在杜巴丽夫人的心中燃烧了起来。 她道:“公主殿下,请您别忘记了,一直以来,王室都是靠着向你口中的贱民借钱维持开销的。把自己的债主叫做贱民,这不好吧?” 维多利亚公主愤怒地道:“该死的!你难道忘记了,在我们跟前,我们没有开口,你就没有资格说话吗?!” 没错,凡尔赛的礼节就是如此。虽然杜巴丽夫人是国王的宠妾,但是,在王室成员面前,尤其是王储妃等女性成员面前,对方不开口,她就没有资格说话。 王储妃就通过这种方式,在公开场合多次羞辱杜巴丽夫人,只因为杜巴丽夫人想跟她攀谈。 杜巴丽夫人冷冰冰地道:“您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请允许我提醒您。这一次,巴黎市民能堵在凡尔赛主楼上,要求个说法,那下一次,他们就会带着武器来凡尔赛!王室早就颜面扫地!您还要漠视他们的声音把他们称为贱民吗?” 第21章 愤怒地冲出了舞会,站在台阶上,杜巴丽夫人深吸一口气,拔腿就往李嫣的房间冲去。实际上,这个时候李嫣已经拆了头髮,正在沐浴准备休息,听说杜巴丽夫人来了,非常惊讶:“这个时候?” 现在已经是晚上十点了,就是在巴黎,像银行家、百万富翁之流,很多人都准备休息了,更不要说穷人了。 不过,鑑于路易十四留下的规矩,圣诞节前的一个月,凡尔赛禁止一切舞会和宴会,使得圣诞节的舞会变得尤为重要。迫于宗教信仰和宗教仪式等原因,凡尔赛的贵族们已经整整一个月没有参加舞会和宴会这样重要的社交活动了,因此,按照惯例,圣诞节舞会变得非常重要,绝大多数人都会在圣诞节舞会上跳到天亮。 如果不是重要的原因,杜巴丽夫人根本就不会在这个时候,晚上十点的时候跑来李嫣的房间。因为晚上十点,对于凡尔赛和巴黎人来说,就跟舞会刚刚开始没什么两样,正如同这个时代的大多数人把晚上八点当成一天的开始一样。 “是的,殿下,而且,夫人看上去十分不好。她的头髮都散了,首饰也丢了两件。” “哦?”李嫣微微皱起了眉头,道:“看起来,可不是小事呢。” 伴随着水声,李嫣从特别定做的六尺见方的木质浴桶里面出来,侍女们帮她擦干身体,穿上单衣、褂子,再穿好深衣,头髮简简单单地用缎带束成一束,垂在背后。 当这样的她步入小会客室的时候,杜巴丽夫人惊呆了。 看着愣愣地望着她的杜巴丽夫人,李嫣道:“看起来,您已经冷静了很多。” 在等待的这段时间里面,李嫣的侍女已经为杜巴丽夫人重新梳好了头髮。 杜巴丽夫人这才反应过来,她的脸上先闪过一丝惊慌,然后宛如下定了决心一样,正当她准备开口的这档儿,再度有侍女来报,说是王储路易·奥古斯塔和弟弟普罗旺斯伯爵、阿图瓦伯爵以及黎塞留公爵四位客人来访。 杜巴丽夫人明显地抖了一下。 李嫣的视线扫过杜巴丽夫人,道:“让他们在书房等一会儿。” 虽然李嫣已经成了法兰西的公爵,但是,她的房间却没有更改过,还是当初的套房,加上随从众多,使得李嫣除了卧室之外,私人的房间并不多。杜巴丽夫人这个样子,她当然不可能让男士们进来,她也只能让男士们先去书房等候了。 “发生了什么事情了吗?让娜?” 柔软的语气,忽然让杜巴丽夫人有种想流泪的冲动,她急急忙忙地把李嫣走后,舞会让发生的事情告诉了李嫣,然后道:“我不后悔,即便我会因此失去国王的宠爱,我也不后悔。可是,珠玑,我真的很害怕。你说,法兰西会变成什么样子?” 她毕竟是国王的宠妾,她的地位、她的财富、她的一切都来自于国王的恩宠。如果王室颜面扫地,如果民众不再畏惧于王室,那么法兰西会变成什么样子?那些民众会暴打她吗? 杜巴丽夫人根本就不敢往下细想。 李嫣沉默了一下,道:“让娜,你不一定会失去国王的心,但是,法兰西的确面临着一场巨大的危机。我大概知道三位殿下和公爵的来意了。让娜,你可要跟我一起去见他们?” “我,我吗?” “是的。” “可是凡尔赛规定……” 第36页 “这里是我的房间。” “好,好吧。” 杜巴丽夫人绞着手,忐忑地跟在李嫣身后。 其实在过来的路上,黎塞留公爵就捡到了杜巴丽夫人的别针,他就猜测杜巴丽夫人也往这边来了。只是他没有想到,杜巴丽夫人竟然会跟李嫣一起出现在这个房间。 他不觉为这位女公爵的胆大而惊愕。要知道,这根本就是在挑衅凡尔赛固有的规章制度。 进屋之后,李嫣才道:“方才让娜跟我说了我离开之后舞会上的事情,我想,诸位也是为了此事才会这么晚来我这里的吧?” 王储路易·奥古斯塔立刻道歉:“对,对不起。” 虽然最近李嫣为了面粉而忙碌,已经好些日子没有出现在他的五金作坊了,但是这不等于说,他对李嫣就没有印象了。 实际上,除开外貌等因素,还有妻子这个头衔,路易·奥古斯塔对李嫣的印象很高,甚至比王储妃玛丽·安托瓦内特还高。 他的身量有点高,身形也十分臃肿,就是凡尔赛和巴黎水平最好的裁缝也掩盖不了他的肚腩。要知道,他还不满二十岁!因为肥胖,尤其是脸上那厚厚的肉,让有些过分的人少不了在背地里的各种嘲笑传播各种流言蜚语。 实际上,他也不过是个敏感羞涩的大男孩儿而已。 就跟现在这样,在王储路易·奥古斯塔的心中,他不顾别人的生活习惯,在晚上十点左右跑到别人的房间里面打扰别人的休息,他就应该道歉,尤其是,对方还是一位年轻的未婚小姐。 在这种事情,路易·奥古斯塔总会忘记他是法兰西的王储,这个国家未来的主人。 反而是他弟弟普罗旺斯伯爵,见哥哥只顾着道歉,连忙道:“是的,公爵殿下,我们很抱歉来打扰您。不过,事关重大,只能请您多担待了。” 李嫣点了点头,自己在书房中央的长沙发上坐下,也请杜巴丽夫人坐在自己的身边,这才请男士们落座。 她道:“我想,三位王子殿下会齐聚这里,一定是国王的命令,而国王会下这样的命令,只能说明一点,国王很担心。我说得,对吗?” 王储路易·奥古斯塔立刻点头:“是,是的。可,可是,我,我不知道……” 李嫣深吸了一口气,道:“这件事情如果要解释清楚,需要多一点时间,我想我需要一杯咖啡提神。诸位要点什么?东方的茶,还是别的?” 王储路易·奥古斯塔立刻表示,全部交给李嫣决定。 看他的表现,他的两个弟弟普罗旺斯伯爵和阿图瓦伯爵,以及一直站在边上的黎塞留公爵都开始皱眉了。 这样的王储,未免太过软弱了。 李嫣笑道:“抱歉,大约吃惯了茶,所以对我来说,咖啡的提神效果要更明显一点。不过,我想问一下,尤其是王储,您知道,国王让您来的用意所在吗?” 路易·奥古斯塔一下子涨红了脸。 在场之人的视线一下子集中在他的脸上,让他更紧张了。 “这,这个,我……” 好吧,他的结巴越发严重了,以致于一句话都说不完整。 看着这样的王储,普罗旺斯伯爵和阿图瓦伯爵只能跟李嫣道歉:“抱歉,我的哥哥的老毛病又犯了,不如我们代为回答可以吗?” 说着,普罗旺斯伯爵就先道:“我想,那次的骚乱结束以后,国王一直都处于焦虑之中,只是我们都没有发现而已。那些贱民实在是胆大妄为!不过,想到法兰西跟奥地利的敌对已经持续的三百年,这不难理解。” 阿图瓦伯爵也道:“是的。如果不是王储妃行事不当,那些贱民也不会堵在凡尔赛!” 来到巴黎的日子并不长,李嫣也不大喜欢喝法式的咖啡,只见她就跟喝中药一样,皱着脸,闭着眼睛,把咖啡一口灌下之后,连忙端起边上的甘露茶,冲下了嘴巴里面的苦涩味。 等嘴巴里面的味道消退之后,她才放下了手里的茶杯,道:“以前的事情且不说,但是,从法兰西目前的形势,还有三位殿下的表现来看,我认为,王储是最适合的下一任国王人选。” 在普罗旺斯伯爵和阿图瓦伯爵的惊讶和不敢置信之中,李嫣道:“法兰西岌岌可危,而两位王子却不知道思考,漠视人民的要求,一味地贬低他们,把他们叫做贱民。由此可见,两位对国家和王族的义务全无概念。若是让两位中的任何一位登上了王位,只怕法兰西就要面临风雨飘摇之地了。” 普罗旺斯伯爵和阿图瓦伯爵立刻涨红了脸。 王储路易·奥古斯塔勐地抬起了头:“您,您是,说,我,我可以?” 因为太过激动,他的话,依旧听起来十分费力。 李嫣道:“是的,从目前来说,您会是一个合格的国王,和善,简朴,而且,善于聆听。但是,只有这些,却是不够的。我好奇的是,你是如果看待现在的法国、现在的人民,你也认为,人民是不值一提的贱民,只配提供钱袋子,而没有说话的权力吗?” “我,我,我,从来……” 王储的结巴更加厉害了。 这一次,就是李嫣都无法从他的话语中明白他的意思。 第37页 等了半天,都没有从王储路易·奥古斯塔的嘴巴里面得到一个有用的句子,李嫣不得不先开口: “好吧,虽然说,我来到法兰西的时间并不长,但是,我既然已经是法兰西的贵族,那么,我就会站在法兰西的立场上为法兰西思考。鑑于我对法兰西的了解不如您深刻,那我只能用我的故乡歷代君王的教导来回答您。” 王储路易·奥古斯塔连忙点头。 李嫣道:“首先,作为君主就必须明白,君主要治理国家,需要贵族。” 黎塞留公爵立刻点头。 “其次,王国的运转则来自人民缴纳的赋税。人民越富有,自然,缴纳上来的赋税就越多。相反,人民若是吃不饱肚子,那也就意味着,君主的收入也会跟着减少。如果只用暴政逼迫人民不停地纳税,那只会让人民越来越少,最后损失的,还是君主的利益。” 黎塞留公爵傻眼了。 王储路易·奥古斯塔这才说出了今天第一句真正意义上的完整的话:“您,您是说,人民跟国王同在?” “没错。”李嫣道,“人民与国家同在。所以,你知道我听到你们把人民称之为贱民之时的愤怒了吗?你们在否定法兰西的人民,就等同于否定这个国家!” 杜巴丽夫人一下子挺直了嵴背。 作者有话要说:六尺见方,就是边长为六尺的正方形。 三尺一米,六尺就是两米。 请大家注意李嫣说的那句“让他们在书房等一会儿。” 一般情况下,出于礼仪,李嫣应该说请他们在书房等一会儿。用了让字,结合李嫣的身份,还有当时凡尔赛乃至是法国的现状,领会李嫣的心情。 第22章 杜巴丽夫人傻傻地重复道:“人民与王国同在,否定人民便是否认国家。” “对。”李嫣冷冷的声音,就好像一记又一记的重锤,砸进了王储的心:“只有人民和国家才是永恆,至于王朝,那不过是随时都能够被捨弃的玩意儿。比方说,波旁王朝,从一开始就是法兰西的王族吗?” 当然不是,在波旁王朝之前的是瓦卢瓦王朝,而瓦卢瓦王朝也不是法兰西第一个王朝。 王储低声道:“所以,鄙视人民、漠视人民的王朝,最终会被人民捨弃,是这样吗?” “不错。” “这不可能!” “你这是在胡说八道!你这个女巫!” 普罗旺斯伯爵和阿图瓦伯爵尖叫起来。反而是王储路易·奥古斯塔,他先是喝止了自己的两个弟弟:“你们够了!你们再这样,就给我回封地去!” 这是他今天第一次没有结巴。 他转头问李嫣道:“那么,请,请问我,我应该怎么做?” “这才是我最为疑惑的地方。”李嫣道,“实际上,法兰西跟我的故乡有太多的不同。最大的不同就是,竟然连王室都在举债!要知道,在我的故乡,这是绝对不允许的。” 王储路易·奥古斯塔惊呆了:“怎么会?!” 是的,在这个年代,在法兰西,不,应该说,在整个欧罗巴,贵族和王族们举债度日的,比比皆是。在今天之前,王储路易·奥古斯塔从来没有想过,这会有什么不对。 李嫣道:“我知道,您对此事早已经习以为常。但是,请告诉我王室借来的那些钱,可以永远都不还吗?如果有朝一日,您成了国王,银行家们追债,您能一直都不还吗?” 李嫣问一句,路易·奥古斯塔就摇一次头,两个问题,他摇了两次头。 他只是结巴,不是蠢货。 李嫣道:“在我的国家,大约两千年前就有一位国王,因为欠了人民太多的钱而还不起,最后失去了王冠。希望您引以为戒。” 路易·奥古斯塔飞快地点头:“我,我记住了。可是,公爵,您说,我,我应该怎么办?我,我,我……” 李嫣道:“我来到巴黎才三个月,就是从我踏上欧罗巴这块大地开始计算,也不到一年时间。我能够给您的建议真的非常有限。值得庆幸的是,我的故乡的歷史非常漫长,整整三千年。只要把我故乡歷史上的真实事件跟法兰西的现状进行对比,就能够发现很多问题。” 王储盯着李嫣,重重地点头,期待着李嫣说下去。 在他的期待下,李嫣道:“请您务必牢记,王室的收入,就是人民缴纳的赋税。如果入不敷出,那就说明国家财政出了问题。而国家财政出了问题,如果不尽快解决,就会出现一连串的负面连锁反应。” 而王室都举债,只能说,王室出了非常严重财政问题,这可不是什么小事! “比,比方说……” “比方说,您是个好人,脾气很好,刚开始还好,时间长了,人民就会觉得您是一个好国王,一个好君主,他们就会要求您偿还债务。而您,肯定拿不出这笔钱。而我想,您也肯定做不到让您的卫兵把武器对准您的人民,所以,最后的结果就是……” 杜巴丽夫人喃喃地道:“人民觉得他们有权利提出要求,也有权利拒绝您的要求。您肯定说服不了他们,因此会同意偿还债务,可是国家却拿不出这么多钱来,最后,只会让他们觉得受到了愚弄,因此怒火高涨。” 第38页 从底层走来的杜巴丽夫人也许在政治上没有任何才能,可是这不等于说,从底层走来的她就不知道人性之恶。 王储路易·奥古斯塔就好像受了惊吓一般,惊恐地望着杜巴丽夫人,好像看到了一个女巫,然后他又忍不住把求助的目光投向李嫣,从李嫣的脸上得到答案的时候,他看上去更加慌乱了。 “可是,可是……” “没有那么多可是。”李嫣道,“您知道吗?在我的故乡,从一千年前开始,歷代君王就不断地打压商人,您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王储傻傻地摇头。 “因为商人就是这样,见缝插针、左右逢源,只要给他们机会,他们就会一个劲儿地往上爬,最后连王冠都能拿来买卖。” 路易·奥古斯塔一下子站了起来:“这,这太过可怕了。我,我不信。” “信,或者不信,都由您。您是这个国家的王储,而我,现在是这个国家的贵族。您问了,我回答,如此而已。” 路易·奥古斯塔一下子站了起来,在房间里面转悠了两圈之后,转过头来,深深地看了李嫣一眼,然后冲出了房间。 普罗旺斯伯爵和阿图瓦伯爵跟在哥哥身后,也跟着离开了。 等他们走后,杜巴丽夫人这才道:“珠玑,我亲爱的朋友,您怎么能说那么可怕的事情?王储都被吓走了!” 李嫣道:“让娜,在欧罗巴的歷史上,就没有被民众处死的国王吗?” “可是,那是英国!” 李嫣道:“既然英国人曾经这么做过,那么不久之后,法国人也会认为,他们有这个权力这么做。” “可是,可是……” 杜巴丽夫人一脸慌乱,反而是黎塞留公爵,他翘着兰花指、捏着丝绸手绢、脸上的假痣抖了好一会儿,忽然道:“尊贵的公爵殿下,请问,如果是您,您会怎么做呢?” 李嫣抬起了头,看着他。 黎塞留公爵回望着她,他那双狐狸一样的眯眯眼,终于睁开了:“我今天是受国王的命令,来请教您的,希望能够从您这里得到有用的意见。” 李嫣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我方才对王储说的,并不是假话。我的确对法兰西的了解不够深入。但是,如果您说的是关于平息人民的愤怒,我倒是有点心得。” “就跟您说的那样,让人民有吃有穿?” “对。”李嫣道,“其实赋税的秘密和简单,从一个贵族手里一次一百万里弗尔绝对会引起公愤,但是,一次从每个第三等级的平民手里拿走一个里弗尔,整个法兰西,一次就可以收上来至少两千五百万里弗尔。而目前最大的问题则在于,法兰西的第三等级,大多数人民的手里根本就没有一个里弗尔,所以,王国的赋税才会这么少。” 杜巴丽夫人道:“所以,要想从平民的手里把税收上来,就必须让第三等级的大多数人,手里有比税金更多的钱,是这样吗?” “对。” “可是问题是,现在法兰西很多地方都在闹灾荒!现在巴黎的乞讨者已经超过了十万!他们连饭都吃不饱了!而且,他们已经为了吃饭问题堵了一次凡尔赛!” 李嫣道:“是的。这里面固然跟王储妃有很大的关系,也不乏有人在背后推动,以及王储妃本是法兰西的世仇奥地利的公主有关。但是,既然问题已经摆在我们的棉面前了,我们也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解决它!” “你会继续出售便宜了面粉,对吗?” 李嫣道:“那不是长久之策。” 不是李嫣说,如果不是为了把商会和船坞升起来,她也不会如此大规模的出售粮食。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对于臣民而言,金银才是硬通货,而对于国家而言,粮食才是硬通货。 “那您打算怎么做?” 李嫣道:“口说无凭。” “口说无凭?” “就是嘴巴说说是没有用的。”李嫣解释道,“上次你不是看到了吗?我已经派出了稗官粗略地调查了一下法兰西。我发现,法兰西的地理条件十分优越,唯一需要担心的自然灾害,也只有洪水而已。法兰西水资源丰富,甚至可以说是丰沛到了有些多的地步。问题就在于,麦子并不是一种耐水的作物。” 杜巴丽夫人这才明白过来:“您的意思是说,换一种作物。” 李嫣道:“是的,这是在我的故乡已经成功过的办法。以前,我们也以面粉为主食,但是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吃稻米。” “稻米?” “对。在我的故乡,麦子的收穫期根据冬小麦和春小麦两大类,收穫期可以是两百一十天到两百七十天不等,亩产大约是在两百磅到两百五十磅。而稻米按照收穫期的长短,也可以分成一百二十天的和一百五十天的两种。前者亩产四百五十磅,后者亩产三百磅。” 实际上,这两种稻种,都是系统领地提供的。 “为什么会相差这么多?” 李嫣道:“麦子的产量会有出入,主要是跟种植的季节不同。而稻米,则是因为糯度的不同。” “糯度?” 第39页 “这是一个决定稻米口感的标准。糯度越高,稻米的口感就越好,也越耐飢。对了,我打算在三月三号的时候在拙园举行劝农礼,让娜,你会来观礼吗?” “观礼?是跟祈祷一样吗?” “哦,不不不,这不是宗教性质的活动。”虽然来巴黎才三个月,可是李嫣已经很清楚,在这片土地上,宗教势力有多大,她才不会去挑拨那些狂信徒、挑战宗教呢。 梁武帝一个就够折腾了,她一点都不想面对千千万个梁武帝。 李嫣道:“在我的故乡,每年春天来临的时候,君主都会亲自下地,种植一种作为主食的作物。这是为了防止君主久居深宫忘记人民的疾苦才有的一项公开活动。其实就是为了提醒君主,食物来之不易,不要铺张浪费,而君主也表示愿意接受人民的监督的一项约定性质的大型活动而已。到时候,还会向观礼的群众赠送我的故乡特有的食物。” 杜巴丽夫人惊讶地道:“竟然还有这样的约定!” “是的。所以我在这里慎重地邀请你,让娜,希望你能出席此次的劝农礼。劝农礼会持续两天,三月三号、三月四号两天。早上七点三十分开始。” “当,当然,我的荣幸。” “公爵阁下,您呢?” “当然,我的荣幸。” “那就好,过两天,我会把邀请函给两位送去。” 作者有话要说:注意:有王室血统的公爵,包括李嫣这种异国王族,尊称是公爵殿下。没有王室血统的公爵,像黎塞留公爵,还有舒瓦瑟尔公爵,他们的尊称就是公爵阁下。 这个王室血统,也有几代几代之内的限制。 至于到底几代,蠢作者还没有查到资料。 反正,就这样。 力求准确,力求准确。 捉虫 蠢作者顶着锅盖爬走。 第23章 劝农礼的邀请函李嫣当然不会只送给杜巴丽夫人和黎塞留公爵两个,实际上,不久之后国王和三位公主以及王储和他的两位弟弟等王族成员都收到了李嫣的邀请函,就是远在封地的舒瓦瑟尔公爵也有专使送去了邀请函。 更不要说跟李嫣相熟的那些第三等级的代理人、银行家、百万富翁了。 国王听说要在太阳底下站上一整天,立刻就摇头了。普罗旺斯伯爵和阿图瓦伯爵上次被李嫣激怒了,很干脆地就拒绝了,三位公主也因为李嫣跟杜巴丽夫人交好的缘故,因此直接拒绝掉了。 至于安托瓦内特,她本来有些迟疑,但是她的小圈子里面没有人意识到这个劝农礼的意义,加上三位公主一游说,她也摇了头。 最后,王室之中也只有王储一个人接受了李嫣的邀请。 他甚至为了这次的邀请,特地专门来李嫣的房间拜访李嫣: “抱,抱歉,我有一点事情,希,希望得到您的帮助。” “很乐意为您效劳,殿下。” “我,我有些担心,我,我,你知道的,我口,口吃很严重。我,我怕……” 听说了王储的烦恼,李嫣笑道:“没有关系,殿下,您现在只是王储,您还年轻,没有人会勉强您。虽然按照凡尔赛的礼节,应该由您先开口,但是,劝农礼是在我的公馆里举行的,所以,您不主动开口,别人也不会说什么。如果觉得紧张,那就板起脸。您是王储,是这个国家未来的主人。即便你板起脸,别人也不会说您高傲,他们只会觉得您十分有威严。而且,以您的身份,只有别人努力抓住一切机会跟您攀谈,不需要您费心思跟别人攀谈。所以,到时候,您只要负责倾听,然后不时地点个头就可以了。如果别人问您的意见,您不需要马上回答,您完全可以说,抱歉,我不能现在就决定,或者是,我需要思考一下,或者是再说吧。不要轻下许诺。您是王储,您愿意听他们说话,就是他们的荣幸。如果有困惑,您可以放在心里慢慢思考。如果您在思考之后依旧有疑惑,您可以来找我,我很乐意跟您一起分析其中的因果,也很乐意拿出我故乡现成的史实给您做对照、提供参考。” 王储道:“那,这个办法,对那些贵族也,也有用吗?” 是的,这么多年来,王储一直被很多贵族暗地里瞧不起,王储自己也知道,自己的应对也许是有问题的,可是他是真的不知道如何应对。 李嫣道:“当然有用。君王行事谨慎不是坏事,不马上答应,这才是上位者的处事原则,哪怕是再小的事情,到了君王的手里都会是大事,所以,必须谨慎行事。只要不是没有回应,就是您晚个两三个月再回復他们,都不是问题。请记住,对于国王来说,威严比亲切更重要。” 王储重重地点了点头。 他慎重地跟李嫣再度道谢,这才离开了李嫣的会客室。 三月二号的下午,王储就坐着马车去了罗浮宫,因为从这里去李嫣的公馆最近也最方便,而杜巴丽夫人则干脆住进了李嫣的公馆的客房里。 她也是唯一一个住在了李嫣的公馆里的贵族。 实际上,早在二月一号的时候,公馆这边就放出了公告,宣布三月三号、三月四号这两天,公馆工程暂停,民众可以回家休息,也可以过来观礼,届时还能够领到免费赠送的东方特产——粽子。 第40页 公告里面还明确地告知了大家,这种粽子的分量,一个就是三分之一磅,比公馆食堂提供给工人的份量要少一点。公馆甚至还贴出了食用粽子的说明——要剥掉粽子外面包裹的竹叶,直接吃里面裹着肉馅的饭糰。 从公告贴出来的第五天起,公馆工程下属的食堂就开始给下面的人提供粽子这种食物,很多吃过的人都说,这些叫做粽子的食物,有贵妇人的手腕那么粗、手掌那么长,两个就有一磅重,饭糰里面裹着大块大块的肉,油乎乎的,中午吃一个,等到太阳落山的时候,肚子还不觉得饿! 刚开始的时候没有人想到要吃这个粽子,但是,有一天有一个僱工去得晚了,又恰好看见那些监工的士兵们也在吃粽子,最重要的是里面有肉!然后那僱工就忍不住买了,之后就开始有越来越多的人去买。到后来,有的僱工甚至自己只吃一半,剩下的一半依旧用竹叶裹好,带回去晚上跟家人一起吃。 原本杜巴丽夫人和黎塞留公爵等人都要以为巴黎人不会吃这种从来都没有见过也没有听说过的食物,但是李嫣却清楚地看到,在她用免费赠送的方式做大范围的推广之前,巴黎的下层民众已经开始接受糯米这种粮食了。 三月三号早上七点,大多数凡尔赛贵族们还在梦乡的时候,李嫣和杜巴丽夫人就在随从的簇拥下来到了李嫣的拙园——也就是举行劝农礼的地点。 当然,黎塞留公爵作为国王的代理人也呵欠连连地在早上七点的时候坐着马车出现在李嫣的别馆门口。不过,当他出现在李嫣面前的时候,他就是一个非常精神的尊贵的公爵阁下了。 这个时间是巴黎大多数底层民众早就开始一天的工作的时候,就连那些第三等级的体面人物,像银行家、百万富翁之流,他们都早早到了。 真正出乎人们的意料的是,王储竟然也到了。 他是在六点五十分带着侍从官出现在拙园的。 王储一出现,那些市民们都轰动了。尤其是银行家内克等人,更是抢着向王储行礼。 路易·奥古斯塔牢牢地记住李嫣对他说的“威严比亲切更重要”,所以,市民向他行礼的时候,他就板着脸,重重地点了点头,淡淡地说了一句请起。 虽然他口吃十分严重,在人际交往上十分笨拙,甚至可以说胆怯的,但是,李嫣给他的建议真的很有用。他只要站在那里,然后别人说话的时候点点头,如果别人问他的意见,他就道:“抱歉,先生,您的意见,我会仔细思考,但是我不能现在就答覆您。” 这句话,他对着镜子已经演练了好多遍,因此当众说出来的竟然没有口吃! 这让那些早就听说过他的巴黎市民阶层都非常惊讶,银行家内克甚至忍不住问他:“殿下,您知道什么是劝农礼吗?” 路易·奥古斯塔看着他,慢慢地道——之所以说话很慢,这是李嫣的教导一个小技巧,这有利于遮掩他的口吃的毛病——:“知道。公爵说过,劝农礼是为了解决灾荒的试探。” 实际上,这句话真的是掐头掐尾,中间还掉了很多很多内容。但是对于巴黎的市民来说,这已经足够了,底层的民众已经欢唿起来: “王储万岁!” “法兰西万岁!” …… 民众都非常高兴,纷纷交头接耳,表示也许王储是胖了一点,但是他很有威严,他将来一定会是一位出色的国王。 巴黎市民们都这样说: “王储跟国王完全不一样,国王是个暴君,可王储却关心人民,因此他才会出席这次的劝农礼!他一定也很关心国内的饥荒问题,所以才会参加劝农礼!” 早上七点,对于很多通宵玩乐的贵族们来说,也许他们此刻刚刚入睡没多久,可是对于巴黎的大多数中下层市民来说,尤其是郊外的农妇们,她们都已经卖完了今天的蔬菜,准备去凡尔赛参观国王用早餐或者是来这位异国公主的公馆挣外快的时候了。 如果不是今天是劝农礼,下面放了假,只怕这会儿周围要多出许多人围观。 不,应该说,今天来围观李嫣的劝农礼的民众一样不少,只是他们大多数人都只敢在远处站着。 但是,这不等于说,他们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当他们开始欢唿的时候,就是王储路易·奥古斯塔都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不过,他还是努力保持威严。 他对着民众点了点头,然后把目光投向了远远走来的李嫣。 他完全不知道,只是出席了这次的劝农礼,他的名声和人望达到了一个高峰! 就连舒瓦瑟尔公爵也暗自点头。 也许国王不成,但是,王储比国王像话多了。 第24章 其实在劝农礼开始之前,整个法兰西没有认为这位异国公主会亲自下地,在场的所有欧罗巴人都认为不过是一次表演,就好比杜巴丽夫人,她直接就把这次当成了又一次野餐。 不过,杜巴丽夫人好歹记住了李嫣的话,所以今天她没有佩戴那些名贵的珠宝,也没有穿那些华丽的洋装,而是穿着她跟女裁缝一起设计出来的小白裙,梳了一个看上去比较简单的髮髻,然后在上面插了一朵月季,头戴一款款式相对比较简单的女帽,只有女帽下面若隐若现的硕大又华丽的红宝石耳坠在悄悄提醒着别人她的身份。 第41页 她没有忍住自己的本能,却不知道,别人,尤其是那些在凡尔赛见过她的巴黎市民,包括她的政敌舒瓦瑟尔公爵在看到她的时候都大吃一惊,他们万万没想到,这个看上去可以说是简朴的女人竟然是声名狼藉的杜巴丽夫人! 至于那些底层的民众,则对着杜巴丽夫人指指点点,小声道:“看,那就是杜巴丽夫人,她其实是个好人,为穷人做了很多事情……” 提早了近二十年出现在歷史的舞台上的小白裙,让杜巴丽夫人也收穫了一波好名声,也让舒瓦瑟尔公爵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作为杜巴丽夫人的政敌,舒瓦瑟尔公爵跟杜巴丽夫人敌对这么多年,他很清楚这位出身青楼的国王的宠妾是什么样的人,所以,要他相信杜巴丽夫人会如此衣着简朴的人,他是不信的。 舒瓦瑟尔公爵把视线投到了走在杜巴丽夫人身前的李嫣身上。 唯一的可能就是这位异国的公主殿下了。 且说李嫣,她今天穿的是深衣。在大唐,玄黑为底赤纱为缘的特定款式的深衣被叫做褖衣,乃是皇后的礼服。作为公主,李嫣当然不能穿褖衣,所以,她今天穿的,乃是玄黑为底,橙色为缘的深衣,款式跟褖衣相近,也是东方宫廷女子的礼服之一。 女主武皇登极的时候,就曾经攀附昔年的周武王,并復周礼,来加强自己的统治。因此在李嫣的来处,宫廷之中有不少祭祀性质的活动,是要穿着深衣进行的,与劝农礼对应的亲蚕礼便是。 今天既然要劝农,自然也应该穿深衣。 为了跟这身衣服匹配,李嫣也没有梳高髻,而是梳了矮髻,并且头上的首饰也没有超过五件。可以说,今天,她从头到脚,都朴素得紧,除了少少的四支髮簪和压裙角的双鱼佩,她身上别无饰物,就是一身小白裙的杜巴丽夫人都比她鲜艷。 而李嫣的手下,武官们依旧一身甲冑,而文官们则都穿上了白色为底深青为缘的深衣。 在田埂上站定之后,李嫣就开始跟自己的左右说话,在这个过程中,她当然用的是大唐的语言,而且语速还不慢,保证这个时代的人根本就听不懂。 再一次把劝农礼的整个流程确认了一遍,李嫣开始脱去鞋袜,而左右典农校尉,一个牵来了一头牛,一个拿来了曲辕犁。 这是根据北魏时期的曲辕犁改造的。本来应该是用汉制的直辕犁,不过,出身万花的典农校尉认为,经过他们万花天工门下改进的曲辕犁更好更省力,所以他们建议,李嫣在今天的劝农礼上使用这种曲辕犁。 典农校尉的请求,有点出乎李嫣的意料之外,加上这是她第一次主持劝农礼,因此有些紧张,自然少不了跟典农校尉交流。 大约是李嫣的神情有些严肃,语速又有些快,哪怕李嫣用的是汉语唐音,杜巴丽夫人依然感到了不安,她甚至把手里的扇子摇得啪啪啪响,完全不顾这个时节春风尚冷,根本就不适宜打扇子。就连代理人波尚、银行家内克、学者孔多塞和银行家莫尔塞、收藏家瓦里埃尔等人都开始忍不住窃窃私语。 “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而站在边上的巴黎市民们也开始交谈起来,很多巴黎市民,尤其是农妇们都以为,这位公主不过是在做个样子而已,不过,她们倒是挺羡慕李嫣的那只牛。 因为那只牛很壮,不少人偷偷地咽着口水:这头牛如果杀了,那就是上千磅的肉啊! 他们已经多久没有吃到肉了。 就是杜巴丽夫人和黎塞留公爵都要以为这位公主不过是做个样子具体的事情其实有别人做的时候,李嫣跟两位典农校尉完成了沟通。 然后,一个士兵去了甲冑,脱去了鞋袜,挽起了裤腿,下了地。而那两个典农校尉则把曲辕犁的绳索则挂在了那个士兵的肩头。于此同时,光着脚的李嫣也把深衣的下摆掖在腰里,打着赤足下了地。 杜巴丽夫人惊呆了:“这,这是做什么呀?” 百灵道:“虽然穿木屐也是可以的,但是木屐一来不稳当,会减慢速度,二来,在大唐,百姓下地干农活可不会穿木屐。” 木屐是贵人们登山或者是下雨天的时候,穿在鞋子外面,用来防水的,可不是用来干农活的。 在别的事情上也许可以偷懒,但是劝农礼是不能打折扣的。 虽然这是李嫣第一次主持劝农礼,但是,她必须严格地按照程序来。 杜巴丽夫人道:“可是,可是,她是公主啊!而且,要是脚划伤了可怎么办?” “就是脚划烂了也要下地。这是劝农礼,而公主是我们的主上。” 话语中的肃穆镇住了每一个欧罗巴人。 在众目睽睽之下,李嫣艰难地控制着曲辕犁。虽然不过是短短的十几步,但是她的额头已经细细密密的,爬满了汗珠。而典农校尉还要在田埂上指点李嫣,要求李嫣必须保质保量地完成。 当李嫣完成了第一个来回,地上留下了两道清晰的曲辕犁的痕迹,而典农校尉则跟在她的身后,确认土壤的深度是否合适。如果不够深的话,李嫣还需要返工,直到典农校尉点头为止。 一来一回,当李嫣回到原地,典农校尉就让那位士兵放下了肩头的绳索,并且把绳索绑在了牛拉的辕木上,然后牵着牛,继续耕地。 第42页 巴黎市民的议论声更大了。 这两个法亩的土地,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一千一百五十个平方米,对于李嫣一个新手来说,这不仅仅是熟练不熟练的问题,简直是对体力的考验、对精神的考验、对意志的考验。 李嫣打算在这两亩地上种植水稻,而水稻对深耕有一定的要求,不能太深也不能太浅,这也使得李嫣必须控制好力道。 虽然有典农校尉在边上指点,但是,如果深度不够,就是李嫣是他们的君主,他们一样要求李嫣返工,绝对不会因为李嫣是女性而松懈。 任何人都可以看得出来,当这项工作进行到一半的时候,李嫣那惨白的脸色和摇摇晃晃的身体,但是她还在支持。 就连杜巴丽夫人都忍不住想冲下去帮她了,但是,百灵更快一步拦在了杜巴丽夫人的身前,对杜巴丽夫人摇头。 任何人都看得出来,进行了一半,李嫣的体力已经跟不上了。有几个巴黎市民想冲下去帮忙,但是,他们好不意外地被李嫣的手下给拦住了。 李嫣可以喝水,可以索要食物和药物,但是她必须一个人完成这项工作。而李嫣的臣下,他们会给李嫣特殊的药丸子,让李嫣回復一点元气。但是,他们不但不会帮李嫣,还会阻拦所有想帮李嫣或者是协助李嫣完成这项工作的人。 从早上七点,一直到下午三点,李嫣终于完成了这项工作。 她终于可以洗脚穿上鞋袜。但是,这不等于说,她第一天的工作就结束了。因为接下来还有一项工作,那就是整地。 要用特殊的车,把地弄平整,保证土壤松软的同时,也是平的。 值得庆幸的是,这项工作虽然一样是两个人完成的,但是,李嫣只需要站在整地车上。而且,因为整地车需要两个成年人站在上面,才能够保证压力刚刚好,所以,李嫣只要站直了身体,然后由另外一位女性侍卫穿着甲冑陪她站在整地车上,控制着牛慢慢向前走,把这两亩土地弄平整了,就可以放水,让翻好、弄平整的土壤在水里泡上一整夜,第二天早上就可以插秧。 比犁地轻松的是,整地的时候,李嫣可以稍微靠在侍卫身上借个力。但是,她一样要保持认真的仪态,不能让人觉得她是在敷衍了事,甚至是在偷懒。 大约下午五点,地终于整好了,典农校尉开始往田里放水,而李嫣终于可以坐下来休息了。 此时此刻,她已经顾不上许多,直接拿过百灵手里捧着的茶壶,把那整整一壶的茶水都灌了下去。完了还胡乱抹了下嘴巴。 此时此刻,她就是一个刚刚干完重活的农妇。 在她喝水的同时,她的手下的士兵和侍女们开始向民众发放粽子。无论男女老少,每人一个,都是热气腾腾马上就可以吃的。 第25章 第二天是插秧。依旧是李嫣一个人光着脚在稻田里面忙活着,而她的下属、客人和巴黎的市民们在四周看着。 不过,这一次并没有跟昨天那样,直到日落时候才有些休息。实际上,插秧这份工作,李嫣做的还不慢,中午的时候就做完。 插秧工作完毕,劝农礼结束,士兵们照例给市民们送上免费的热气腾腾的粽子,把市民们送出门,然后,在李嫣的公馆的会客室里,王储路易·奥古斯塔、法兰西的前陆军大臣舒瓦瑟尔公爵、国王的情妇杜巴丽夫人、国王的宠臣黎塞留公爵、小贵族瓦里埃尔男爵,还有巴黎市民阶层的体面人物:银行家内克、银行家莫尔塞、学者孔多塞、代理人波尚、珠宝商博梅尔等人都按照地位的高低,或者坐在了会客室的沙发上,或者站在了边上。 当李嫣沐浴之后,重新梳妆打扮,穿了一身华丽的齐胸襦裙,梳着繁复的髮髻,戴着华丽的首饰,身披大衫,胳膊上搭着披帛进来的时候,王储路易·奥古斯塔明显地松了一口气: “哦,公爵,您还好吧?” “啊,谢谢,我很好。” 等李嫣在唯一空出来的那把单人沙发上落座,黎塞留公爵就捏着丝绸手绢,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地瞪大了他的狐狸眼,道:“啊,公爵殿下,我真的没有想到,您竟然真的跟一个农妇一样,光着脚下地!而且,还是一个人完成整整两个法亩的工作!这真的是太厉害了!” 不是社交礼仪,除了惊嘆之外,还有真正的、发自内心的敬佩。 也许王储和杜巴丽夫人并没有意识到这意味着什么,但是黎塞留公爵很清楚,这件事情过后,李嫣跟王储两个人在法兰西会有怎样的威望。 即便李嫣把深受人民敬重的舒瓦瑟尔公爵赶出了凡尔赛又如何?这次的劝农礼,会让巴黎的市民永远的喜欢她,认为她是一位优秀的统治者。 不错,不是一般的贵族,是统治者! 黎塞留公爵已经看到了未来凡尔赛的波涛汹涌,以及法兰西跟奥地利之间的又一次战争。 李嫣可不知道这些,她笑道:“这样的工作量,比我故乡大多数的人民要轻松多了。毕竟,养一头耕牛,对于大多数人民来说,可是一笔不小的负担,比养个孩子还要费钱费事儿,有的人家甚至连犁都没有。他们只能有锄头!这个工作量,可不是一倍两倍,而是十倍往上。用锄头,就是把手给挥断了,都不可能在一天之内完成一亩的工作量。” 第43页 波尚抢着道:“哦,尊贵的殿下,那个工具,您昨天用的工具,您有没有申请专利?” 李嫣大为惊讶:“那是什么?” 波尚连忙道:“就是讨厌的英国人,他们在1624年的时候就颁布了《垄断法规》,虽然法国还没有,但是他们却利用这个法规赚了不少钱。殿下,我不知道您的国家有没有这样的法规,当然,现在的法国也没有。但是,您的东西,真的很值钱,一定要小心英国人先申请了专利然后反过来跟您要专利使用费。” 在场的人立刻咒骂起来:“该死的英国佬!” 李嫣想了想,道:“的确,如果是我自己的东西,被别人偷走的话,我也会火冒三丈。不过,既然我还没有这个实力挑战一个国家的话,那我也只能顺势而为。请问,你懂这个法规吗?” “我很抱歉。殿下,我没有英国的律师执照。”波尚捏着手里的宽檐帽,道:“但是我有一个朋友,他叫以撒·博德曼,他是个犹太人,有执照。” “他现在在法兰西?” “是的。” “好吧,如果可以,请让他明天,不,四天后,也就是三月八号那天下午两点三十分,去凡尔赛见我。” “是,是的。殿下,我一定会带他来见您。” 舒瓦瑟尔公爵这才开口,道:“公爵殿下,再次感谢您的邀请。您一定不知道,当您的使节来访的时候,我是多么的惊讶。如果不是我后来又写信给好几个老朋友,我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虽然我们之间有过不愉快,但是有一点是肯定的。我们都是法兰西的贵族。” “当然,为了法兰西。”舒瓦瑟尔公爵举起了手里的香槟,“法兰西万岁!” “法兰西万岁!” 在场所有的人都欢唿起来。 王储路易·奥古斯塔的脸更红了。他这才结结巴巴地道:“公爵,非常感谢您的邀请。如果不是您,我恐怕不会不知道,人民的生活有多艰辛。我需要您的指点。” 在场一共有三位公爵,不过,大家都知道,王储的这些话,是对李嫣说的。 李嫣看着他,笑道:“殿下,您是想问我,身为君王要如何才能够成为一个优秀的、受人民爱戴的君主,是这样吗?” 王储立刻飞快地点头。 “您的祖父,国王陛下年轻的时候也曾经深受人民的喜爱,而现在,人民却把他称为暴君。我想,您的心中也充满了疑惑。是这样吗?” 王储飞快地点头:“是,是的。” 这个疑惑,已经在他的心头盘桓很久了。 李嫣想了想,道:“好吧,如果您一定想知道的话,我会给出我的答案。只不过,鑑于法兰西跟我的故乡有太多的不同,也鑑于我的年纪和阅歷,我的回答也只能作为参考而已。但是,如果说是平息人民的愤怒,我倒是能够给你一点建议。” 只听前面的话,王储路易·奥古斯塔都要以为自己今天肯定得不到回答了,但是听到最后一句,他立刻抬起了头。在他那张胖胖的脸上,那双蓝色的眼睛闪着希望和祈求,看上去就跟一只眼巴巴的小狗没什么两样。 李嫣道:“在我的故乡,君主需要做的事情,也许不适合直接嫁接到法兰西来。但是,人民的愿望都是一样的,他们希望能够有吃的,即便不能吃饱,每天有个半饱也成;要有衣服穿,至少在冬天的时候能够保暖不致于让他们在寒风中瑟瑟发抖;有一座不大但是能够容纳下他们一家人的屋子,然后,他们一年到头辛辛苦苦工作下来,不但能够过个吃饱穿暖的新年,还能够让他们有点余钱,让他们能够为自己添置一些稀罕的物件,好拿到左邻右舍面前显摆。这就是人民,他们的要求就这么简单。而站在君王的角度,他需要思考的,也就是三个方面:衣食住。这个国家最普通的民众,他们能够穿上什么衣服,吃上什么样的衣服,住在什么样的屋子里。冬天的时候,人民的衣服是否足够温暖,屋子里的取暖设备是否足够,冬天,全国冻死的人必须控制在两位数以内。身为君王,能够为人民考虑到这些,是否能够满足人民的这些要求,如果能够做到,就是好君主了。” 王储听得两眼放光,连连点头。 在今天之前,从来没有人跟他说过这样的话。 而且,路易·奥古斯塔也不是笨蛋,能够做出那么精巧的锁的人,路易只不过因为口吃而不善于表达,而不是因为他是个蠢货。 他当然知道,这几句话的分量。 就是捏着帕子,有的时候,举止甚至会带上一点女气的黎塞留公爵都听傻了。 在今天之前,不,应该说,在这个时期,法兰西可没有几个贵族会去思考人民的需求。 他是弄臣不假,但是,他能够爬到今天的位置,本身就是最好的证明。 黎塞留公爵抢着道:“公爵殿下,如果换成您,您会如何着手,处理法兰西的现状呢?” 那一刻,也许是李嫣认识他以来,最不像狐狸的一刻。 李嫣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这才对王储道:“殿下,你确认要听下去吗?” 王储立刻点头。 第44页 “即便我是女子?” 王储还是点头,速度之快,让人有一种他的脖子都快掉了一般的错觉。 最后一句李嫣不需要问了。 李嫣道:“上次,我们曾经说过,王室靠举债度日。今天,我想问您,您可知道,对于国家而言,什么才是本钱,什么才是财富吗?” 为了便于王储路易·奥古斯塔的理解,李嫣特别用了本钱和财富这两个词。 王储路易·奥古斯塔立刻摇头,他脸上的肥肉跟着幅度细小却迅速地晃动起来。 他出生于1754年8月,现在距离他的十七岁生日还差半年!在法国人的眼里,他跟孩子没什么两样! 不,应该说,他就是一个孩子。 就跟巴尔扎克在《欧也妮·葛朗台》里面写过的那样,二十三岁的青年,就跟一个孩子没有什么两样! 这个也是大多数法兰西人的共识。 李嫣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好吧,我不知道欧罗巴是如何认定的,实际上,我最近都快被欧罗巴的歷史给搞煳涂了。不过,在我的故乡,被称为国家的本钱的,只有两个,一个是人口,另外一个是国土。而能够被国家视为财富的,则是四样东西:钱粮布帛。” 这最后四个字,李嫣用的是大唐的字眼和发音。 这实在是太过为难法兰西人了,就连王储,也被这四个音节给难住了。他试图捲起舌头,但是,他怎么也发不出这四个音节。 李嫣道:“钱就是货币,包括金币、银币和铜币。我知道,对于您来说,就是银币也很少见到,更不要说铜币了。但是,对于绝大多数的人民来说,他们每天都在使用铜币,所以,身为君主,要比重视黄金白银更加慎重的态度去重视铜币。黄金只是国家的战略储备,在必要的时候拿出来为国家添置大量的武器和军备,以抵御外国的侵略。唯有铜币,那才是赋税的基础。” 王储立刻点头。 这个他能够理解。因为法国的赋税都来自于第三等级,而平民占据了第三等级中的大多数。 李嫣道:“粮,就是粮食。包括粮食生产和粮食储备两个方面。没有粮食,人民就会面临飢饿的地狱,而飢饿,也是驱使人民铤而走险、甚至攻打王族的最大的可能。实际上,在我的故乡,几乎每一次,每一个王朝的倒台,都跟飢饿有关。” “让人民吃饱肚子,这很重要。” 王储喃喃地重复道。 “是的。必须让人民吃饱肚子。”李嫣道,“布帛,它们都是纺织品,不同的是,布,是普通民众身上穿的衣服,而帛是贵族身上穿的。把布放在帛的前面,就是因为,对于王族来说,人民比贵族更加重要。没了贵族,王族可以从平民中提拔一些上来,任命他们为贵族或者是官员,协助君王治理国家,而没有了人民,那国王什么都不是。” “殿下,我能体会您的心情。如果您想成为一个优秀的国王,那就从先让人民吃饱穿暖开始吧。” 第26章 李嫣的话不止镇住了不擅长政治的王储和杜巴丽夫人,也镇住了黎塞留公爵和舒瓦瑟尔公爵。尤其是舒瓦瑟尔公爵,他抢着道:“公爵殿下,您认为,让法兰西的人民吃饱穿暖才是法兰西的出路?那么,战争呢?” 舒瓦瑟尔公爵曾经先后出任海军大臣和陆军大臣,在他执政期间,法国发动了多次战争,可以说,他的政治生涯是伴随着战争而起起落落的。 李嫣道:“舒瓦瑟尔公爵,我也承认,战争是快速获得财富的一种方式。战争的本质,就是劫掠,是抢劫,掠夺金钱,掠夺女人和孩子,通过削弱敌人来壮大自己。但是,您也别忘记了,发动战争,是要消耗金钱和粮食的,战争的进行,也是需要大量的金钱和粮食维持的。如果战争结束之后,能够收穫大量的国土、人口或者财富,只要这个总量能够超过发动战争和战争进行中的金钱、粮食的开销,那是好事。可是如果最后连收支平衡都做不到,那么,这样的战争,就是打赢了,也还是输!根本就毫无意义。歷史上,有很多因为不停地发动战争而亡国的君主,他们之所以会亡国,就是因为收支失衡,就是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黎塞留公爵立刻道:“收支失衡是其中一个原因?那么,其他的原因呢?” 不止杜巴丽夫人是舒瓦瑟尔公爵的政敌,黎塞留公爵跟舒瓦瑟尔公爵也是政敌。他很乐意让王储在接受指引的同时,也扫一扫舒瓦瑟尔公爵的颜面。 李嫣道:“另外一个原因,就是国家结构失衡了。” “国家结构失衡了?” 在场的人又是一阵惊讶。 “是的。”李嫣示意侍女把她书房里面的金字塔模型取来,道:“在法兰西,国家被分成三个等级,第一等级是教士,第二等级是贵族,剩下的人民,全部被归为第三等级。而在我的故乡,却不是这么分的。” 王储路易·奥古斯塔道:“那,您的故乡是怎么分的?” 李嫣道:“在我的故乡,有一句话是这么说的:国家没有农民和农业,国家就会不稳定;国家没有商人和商业,国家就不会富有;国家没有工人和工业,国家就不会强大。所以,法兰西把所有的人民都归入第三等级,但是在我的故乡,即便同样是人民,但是我们会根据他们不同的职业选择不同的管理方式。” 第45页 说着,李嫣从侍女的手中取过那个模型,指着这个模型,道:“您看,这就是农民,他们耕种出来的粮食,不仅仅供给自己食用,还供给给整个国家。所以,农民才是一个国家的基础,农民的数量和比重,必须是整个国家的最多的一个群体,君主也必须最为重视这个群体。因为农民的数量不够了,整个国家都会饿肚子。他们是整个国家中最贴近大地的一个群体,所以,在我的故乡,我们用大地的颜色,土黄色,来指代农民。” 路易指着土黄色上方的铁灰色,道:“那么,农民之上呢?” “这些群体是工人。工业最开始是把农副产品再加工,比方说,桃子可以酿酒,但是桃木的家具呢?这就是出自工人之手。还要棉布和麻布,”在大唐,棉花还是非常精贵的布料,比丝绸还贵,但是来到法兰西半年之后,李嫣已经清楚了,在这个国家,棉布非常便宜,也粗糙,因此法兰西的贵族么疯狂地追逐着精緻华美的东方丝绸。 “纺织工人也逐渐产生,他们从农业之中脱胎而来,当然,工人和工业发展到现在,已经不局限与农业和农副产品。好比说,武器,佩剑,盾牌,铠甲,这都是出自工人之手,工人的手艺精湛与否,直接关系到国家的军备力量。如果没有工人,国家就不会有足够的武器和军备,自然,就只能挨打了。 “工人之上便是商人。他们不直接参与生产,但是,对于国家而言,他们的作用举足轻重。就是因为他们的存在,善于制作武器的工人才可以全神贯注地制作武器,而不是在农业生产上浪费时间。而善于耕种的农民也不会因为不必在寻找更多更称手的劳动工具而浪费时间和精力。因为商人的存在,国家才会显得繁荣。” 这些都是李嫣从她在法兰西购置的书籍,还要系统领地的经营过程中领悟到的。 不得不说,如果不是那个商业值和领地店铺、领地税收的关系,她还未必会注意到呢。 也就是因为注意到了,她才注意到,因为长期地把粮食运到法兰西这边来,已经让她的领地开始失衡了。 她已经着手调整系统领地上的生产结构。 黎塞留公爵立刻道:“啊,我知道了。盲目地发起战争,就会把大量的人口抽调到战场上去。那样一来,没了足够的农民,土地缺少人手耕种,粮食产量会减少,没了足够的工人,各种各样的产品都会减少,王国的税收也会跟着减少。虽然说劫掠让王国收穫了不少金钱,但是,国家的长期收入还是减少了。是这样吗?” “是的。” 不止李嫣点了头,就连王储路易·奥古斯塔也点了点头。 李嫣的这番话,浅显而明了,一听就明白。 舒瓦瑟尔公爵忍不住苦笑:“殿下,我从来没有想到,您竟然是一位如此出色的学者!还是您的国家都是如此?” 有那么一刻,舒瓦瑟尔公爵都在怀疑,这位利穆贊女公爵是不是从传说中的圣人王的土地上走出来的。因为他想像不出来,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任何一个国家的公主对国家有如此深刻的认识。他所认识的公主们,无论是法兰西的公主还是奥地利公主——后者自然指是王储妃玛丽·安托瓦内特——都热衷时尚、喜欢舞会,也许王储妃目前还算谨慎,可是她的法语说得并不好,就像一个天真的孩子,反而是李嫣,本身就比王储妃大不了几个月,面容上看还比王储妃更年幼,可是她已经是一个如此出色的领主了。 对于要舒瓦瑟尔公爵相信,还不满十六岁的李嫣已经是一个非常出色的学者,他更愿意相信,李嫣来自于传说中的圣人王的土地,她自幼接受了圣人王的教导,因此才会如此出色。 李嫣也被舒瓦瑟尔公爵的赞美弄得愣了一下,然后道:“我并不是一个学者。只不过,我毕竟是公主,只要我愿意,我的父亲就能够为我请来全国最好的老师。就是我原本不感兴趣的内容,他们也会想办法引起我的兴趣,然后让我主动投入学习当中。您应该说,我有一群非常出色的老师。” 舒瓦瑟尔公爵欠身行礼,接受了这样的解释。 杜巴丽夫人则探过身子,道:“珠玑,我亲爱的朋友,您是说,就是因为国家结构失衡了,所以才使得国王从深受人民爱戴变成了现在人民口中昏庸无能的君王吗?” 这个答案对于杜巴丽夫人来说很重要。 因为她会转告给国王。今天所有的谈话,她都会转告给国王。 李嫣道:“是的,让娜,至少在我看来,是这样没有错。国王执政的早期,虽然法国与外国时不时地在打仗。但是在那个时期,人民的生活相对来说还是不错的。可是七年战争之后,法国失去了大量的海外殖民地,而殖民地最重要的是什么,就是向法国本土源源不断地输送粮食和棉花、矿藏这类原材料。七年战争之后,殖民地没有了,法国市场上的粮食自然就跟着少了。同时,大量的青壮死在了战场上,所以无论是田地里面负责耕种的农民,还是作坊里面的工人,他们的数量自然也跟着少了。法国本土生产的,无论是粮食还是各种产品,在数量上,就缺了一大块。再加上洪水和其他,比起战争之前,人民只要走上市场,就可以买到价格相对低廉的粮食和各种产品,而现在呢,两倍的价钱都不一定买得到。人民哪里不抱怨的?当然,国王的声望自然会跟着下降。” 第46页 第27章 虽然跟自己的宠妾才分开两天,可对于国王来说,这两天就跟两年没什么两样,甚至不等他们分别的第四十七个小时到来,国王就忍不住站起来,几度走到窗户边上,等待着情人的归来。 国王的异常,引起了三位公主和王储妃的注意。 当杜巴丽夫人欢快甚至可以说是粗鲁的大嗓门从走廊的尽头传来的时候,房间里所有的人都注意到,国王是房间里第一个站起来的人。 杜巴丽夫人几乎是一路小跑着,冲进了国王的会客室,气喘吁吁地扑到国王的怀里,高声道: “哦!路易!你一定不知道珠玑跟我说了些什么!” 紧接着,杜巴丽夫人就跟倒豆子一样,把这两天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国王,末了,还道:“陛下,如果不是珠玑,我都不知道人民对您的印象忽然大坏的真正原因呢!” 国王搂着杜巴丽夫人道:“啊,我亲爱的朋友,你对这位东方公主的感觉还真的很不错呢。” “当然,陛下。”杜巴丽夫人道,“我是说,陛下,您说,把小特里亚农宫送给她怎么样?” 国王吃惊地瞪大了眼睛:“可是,我已经把它送给你了!” 实际上,当初的小特里亚农宫是为法兰西那位无冕王后蓬巴杜夫人所建,只不过蓬巴杜夫人在小特里亚农宫建成之前就已经去世,所以它被赐给了她的继任者、国王的新一任宠妾杜巴丽夫人。 这位精緻又美丽的小城堡,已经被视为国王的宠妾的象徵了。 杜巴丽夫人道:“没有关系,反正我可以跟您住在大特里亚农宫。而且,路易,我的陛下,把小特里亚农宫送给珠玑,让她在小特里亚农宫进行她的关于振兴农业的实验,下一次她举行劝农礼的时候,您就可以出场,全场陪同!这有助于重拾民心和人望!” 而伴随着国王的名誉再度好转,杜巴丽夫人作为国王的宠妾也会跟着受到无数的好处。 是的,杜巴丽夫人不懂政治,但是这不等于说,她不聪明。也许大智慧她是没有,但是小聪明,她还是有的。 在回来的路上,她就跟黎塞留公爵探讨过了。 杜巴丽夫人很清楚,作为国王的宠妾,伴随着国王一年年地老去,她恐怕很难跟当年的法兰西先王路易十四最后一个情人也是最后一任妻子,曼特农夫人那样安享晚年。因为她不名誉的出身,她甚至很有可能在国王临死告解前被赶出凡尔赛! 她不得不为自己的未来打算。小特里亚农宫的确很精緻很漂亮而且意义非凡,可是跟她的未来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呢? 鑑于王储妃对她的厌恶,杜巴丽夫人已经不指望这位奥地利公主成为法国的王后之后还能够让她这个失去了王室保护人的前国王的情妇继续呆在凡尔赛。 可是,如果她的朋友珠玑成为了法国下一位王后呢? 不是杜巴丽夫人说,这很有可能!因为至今为止,王储路易·奥古斯塔都没有碰过王储妃,按照教义,这种没有完成圆房的婚姻可以被宣告无效!就跟阿拉贡的凯萨琳宣告她跟自己的第一任丈夫没有圆房所以婚姻无效然后改嫁给亨利八世那样! 而她要做的,就是在背后推一把,让王储爱上她的朋友就可以了。 杜巴丽夫人的话,不仅让国王的女儿们还有王储妃都吃惊得瞪大了眼睛,就连跟在杜巴丽夫人身后进来的王储都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 王储也没有想到,杜巴丽夫人竟然这么捨得! 要知道,小特里亚农宫几乎是杜巴丽夫人身为国王的宠妾和爱人的证明了。如果不是亲耳听到,他都不敢相信,杜巴丽夫人竟然愿意捨弃自己的地位和权势的象徵——小特里亚农宫。 无人明了国王此刻的心情,只见他低下头,深情地在杜巴丽夫人的手背上印下了一个吻: “哦,我亲爱的让娜。” 让娜,杜巴丽夫人的闺名,也是蓬巴杜夫人的闺名。 此时此刻,国王的眼睛里面闪过杜巴丽夫人不动的光。 杜巴丽夫人并不明白国王此刻的心情,但是,她看得出来,国王并不反对,甚至可以说,是贊同这个决定的。 一切就跟杜巴丽夫人预料的那样,小特里亚农宫则被赐给了李嫣。而且国王在激动之下还招来了国内有名的珠宝商博梅尔,专门为杜巴丽夫人设计、打造一条最华贵、最壮丽的钻石项鍊,以感激杜巴丽夫人为他做的一切, 三天后,也就是三月七号上午十点,在王储夫妇和臣民的见证下,代表着小特里亚农宫的金钥匙被装在锦盒里,由国王亲手交给了李嫣。 杜巴丽夫人甚至还当着国王和王储的面如此道:“珠玑,小特里亚农宫你可以随意改造!而且,大特里亚农宫的温室,只要你有需要,一样可以给你使用。” 李嫣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国王笑道:“是的,利穆贊公爵,小特里亚农宫属于你。即便是奥古斯塔登基以后也一样。” 王储路易·奥古斯塔闻言,对李嫣露出了微笑。即便他的颜值和肥胖让这个笑容大大失色,但是,笑容里面的和善和亲切,却是实实在在的。 不得不说,虽然人民对国王有很多误解,但是很多人,尤其是像舒瓦瑟尔公爵等人就知道,国王对于治理国家还是充满了热忱的,只是他本身并没有多少能力,加上性格深处的胆怯被藏在了暴君的面具之后,使得不熟悉他的人对他的误解甚多。如果不是处于对国家的热爱,杜巴丽夫人又如何那么容易就说服了他把小特里亚农宫送给了李嫣? 第47页 国王路易十五是如此,王储路易·奥古斯塔也是如此。 国王和王储都认为,把小特里亚农宫交给这位女公爵是对国家和人民都有利的决定。即便将来王储登基成了国王,他也不会收回小特里亚农宫。 就是法兰西很多大臣,包括曾经被赶出凡尔赛现在在国王的默许下重返凡尔赛的舒瓦瑟尔公爵也承认,把小特里亚农宫赐给利穆贊女公爵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那一天接下来的时间,杜巴丽夫人牵着李嫣的手跑遍了特里亚农宫苑,为李嫣指明了小特里亚农宫的花园范围。按照东方的风俗,李嫣让属下在花园的边界埋下了界石。 然后,关于小特里亚农宫花园的改造就这样开始了。本来,李嫣想僱佣巴黎的市民来做这份工作的,但是被凡尔赛的宫廷总管拒绝了,他们认为,允许那些泥腿子参观国王用餐,已经是国王的仁慈了,怎么可以让那些泥腿子长期逗留在凡尔赛呢? 杜巴丽夫人当时就跳了起来,当着来凡尔赛参观的巴黎市民的面把这个宫廷总管臭骂了一顿,甚至表示,她愿意帮忙游说国王。 李嫣拦住了她:“没有关系,我用我手下的士兵也是可以的。” “可是珠玑……” “为了这种事情惊动国王不值得。让娜,我知道你是好意,僱佣巴黎市民,不但能够保证改建工程的尽快进行,还能够让市民们多一个挣钱的地方。不过,既然这是凡尔赛的规定,那么,作为法兰西的一员,我也有这个义务遵守凡尔赛的规则。” “那怎么办?” “我可以直接让我的卫兵们来做这个。” 周围的贵族和角落里面的巴黎市民们都惊呆了。 杜巴丽夫人也愣了好一会儿,方道:“可是,珠玑,那是英勇的士兵,怎么能够做这个?!” 李嫣笑道:“看起来,这就是我的故乡跟法兰西的不同了。你看,劝农礼的时候,我也要下地,更何况是他们?而且,在我的故乡,自古以来就有屯田的传统。” “屯田?” “对。因为国土广袤,如果粮食全部从别的地方调遣,那十船粮食最后运到目的地的,恐怕连一船都没有。所以,军队就近开闢农田,解决一部分的军队粮食供应问题,在我的故乡,是一项拥有两千年歷史的军事传统。上至元帅,下至士兵,有必要的时候,都要种地。”说着,李嫣就转头问宫廷总管:“让我的卫兵来做这件事情,应该没有问题吧?” 宫廷总管道:“是的,公爵殿下。” 那是李嫣的卫队,自然是听李嫣的。就是法兰西的国王路易十五也不可能越过李嫣直接向李嫣的卫兵下令。 李嫣的卫队很快就成了凡尔赛的一条风景线。每天,这些卫士们,包括玄甲苍云、天策府、藏兵府三个兵种的将士会在天蒙蒙亮的时候骑着高头大马来到小特里亚农宫,然后脱下甲冑、放下武器、捲起裤腿,拿起工具,就跟一个最普通的农民一样,开始在伎官万花门下开始一天的工作,包括开挖池塘、开闢农田、布置菜园果园等等。 李嫣甚至还在花园里面建了一座两层的、带火墙的小楼,下面是圈养鸡鸭牛羊的农舍、大厨房和浴室,上面则是兵营和官寮办公室,以供将士们驻扎在小特里亚农宫时使用。 至于女兵和女性官员,则跟李嫣住在了那座精緻的城堡里面。 小特里亚农宫,一共两层,李嫣住在了楼上,下面则供侍女、女性官员和女兵们使用。 在小特里亚农宫田地是最早开出来的,为了把这些田地开出来,就连李嫣身边的侍女们也都下了地。 作者有话要说:这里要说明一下的就是大特里亚农宫和小特里亚农宫。 特里亚农宫苑始建于1670年,在大运河横臂北端附近名叫特里阿农的村庄,路易十四为情妇蒙黛斯潘侯爵夫人建造了一座小型收藏室,两侧配以亭廊。花园由园艺师乐布托设计,园内奇花异草,数量之多,令人嘆为观止。 这座宫殿伴随着路易十四的情史而一再扩建,它也是路易十四第二任妻子曼特农夫人安享晚年的所在——虽然她因为平民出身而未能加冕为王后。 到了路易十五登基的时候,因为路易十五爱好植物学,因而将一部分花园改成植物园,鼓励进行外来植物的引种试验。1750年,加伯里埃尔在特里阿农的西面,建造了“新动物园”,在低洼的庭院和简易牲畜棚中,养着许多小宠物。周围是广阔的引种试验花圃,其中加伯里埃尔设计的称为“法国亭”的小建筑。这个起初只是为了满足路易十五喜好的游乐和消遣场所,后来成为非常重要的科研中心。1759年在此建立了植物园,内有大型温室,并有许多观赏植物。 1762-1768年,路易十五在法国亭前建造了一处宁静的住所,作为他跟自己的爱人蓬巴杜夫人的爱巢。只可惜,蓬巴杜夫人在这处住所建成的四年前就已经去世。但是这座小城堡依旧完成了。 这座小城堡就是小特里亚农宫。 而小特里亚农宫和其周围的花园之外的地方,则被称为大特里亚农宫。 没错,小特里亚农宫就位于大特里亚农宫的花园里面! 据说,成为王后的玛丽·安托瓦内特在小特里亚农宫上花费了七十六万六千法郎——也有说是七十六万六千里弗尔,因为法郎作为法国的货币而出现在歷史舞台上是1795年,法国大革命爆发之后。玛丽·安托瓦内特刚成为王后的时候,法兰西的货币单位是里弗尔。按照大仲马在基督山里的描写,一个里弗尔就是五个法郎。 第48页 第28章 李嫣和她的卫队引起了整个凡尔赛乃是是巴黎的好奇。毕竟在这个年代,无论是法国还是英国,不,应该说,这个时期的欧罗巴,军人的地位还是非常高的,军人在很多民众的心中,就是英雄的代名词。更不要说,李嫣的那些手下,竟然能够扛着六七十磅重的武器参加战斗。这样的勇士,若是放在一百年前,就是不够侯爵也够得上伯爵的头衔啊! 可是现在,这些勇士竟然像一个农夫一样下地! 无数的民众都跑去参观这些将士们的工作,就是凡尔赛的贵族们,也三五成群地跑去围观,而舒瓦瑟尔公爵更是天天往小特里亚农宫跑,观察着整个工程的进行,每天还会写大量的日记。作为国王曾经的重臣,舒瓦瑟尔公爵的眼界自然跟杜巴丽夫人不同,他特地给自己的几个老朋友写了信。 曾经,因为蓬巴杜夫人的离去,他们这些老朋友都纷纷离开凡尔赛,国王的身边也被一群阿谀奉承的小人围绕。而现在,是他们归来的时候了。 舒瓦瑟尔公爵在日子里面如此写道。 对于这些人,无论是贵族还是平民,只要不妨碍他们的工作,负责指挥的万花门下是不会管的。 小特里亚农宫的花园还是没能避开成为村庄的命运,要知道,小特里亚农宫占地整整一个平方公里,就是放在东方,也是一个不小的村落。只不过,这一次,小特里亚农宫的花园变成了纯东方式的。 蜿蜒的河道左岸是成片的农田、菜地,还有池塘,河对岸则预定为果树林和草地。 不过,巴黎民众对于李嫣的感官还不坏,因为他们知道,李嫣只是国王的情妇杜巴丽夫人的朋友,而且李嫣在小特里亚农宫的花费都是自己承担的。 只要不花法兰西国库里面的钱,巴黎的市民就没有意见。 反而是国王路易十五,他就好似找到了知己一般。 国王是出了名的喜欢园艺和植物,要不然他也不会把大特里亚农宫的部分花园改成植物园了。可是国王自己也知道,自己并不是一个好国王,虽然说,他热爱着自己的国家、自己的人民。从以前普遍地为人称作受人喜爱的路易十五到现在的最可恨的路易十五,如果说国王的内心深处没有反应,那是假的。 可是他根本就无力改变这个现状。 他只能躲在国王的面具后面,醉生梦死。 但是,杜巴丽夫人给他带来的李嫣的话,为他打开了一道门。 以前是杜巴丽夫人经常去拜访李嫣,现在变成了国王来邀请李嫣了。国王尊重李嫣的生活习惯,所以,他们的聚会也多是集中在中午和下午,最多把李嫣留到晚宴之后,晚宴之后的舞会,国王是从来都不会勉强李嫣的。 自然而然的,国王也注意到了李嫣每次晚宴吃得都非常少。 他非常惊讶地道:“利穆贊公爵,你真的很节制。” 从路易十四时期传下来的规矩,凡尔赛的面包可是非常大的。它不但要让一位男士吃饱,它的皮也要够一位女士醮着汤填饱肚子。 李嫣低头看了看盘子里的食物,然后道:“啊,我不否认,我在晚宴上吃的是很少。” 杜巴丽夫人道:“我能知道原因吗?” “啊,这不是什么秘密。一个是饮食习惯。不得不说,凡尔赛很多点心都太甜了,而且烤鸡这些主菜对我来说,有点油腻。这是从小养成习惯,要马上改过来,那可不容易。当然,蘑菇汤挺好喝的。虽然来法兰西之前,我从来没有吃过加了黄油的蘑菇汤。” 普罗旺斯伯爵吃惊地道:“在您的故乡,大家不吃蘑菇吗?” “蘑菇?哦,不是蘑菇,是黄油。事实上,在我的国家,上至君王下至臣民,真正想吃都吃不到的,是牛肉。” 晚宴上的每一个贵族都惊呆了: “牛肉?这是真的吗?可是,我听说,您手里的牛可不是一般的健壮!您的国家应该不缺牛才对啊。” “是的,我的国家的确不缺牛。但是,不止是牛肉,还有其他的制品,比方说黄油。在我的国家,这些东西很少见。” “您的国家竟然这么贫穷吗?” 杜巴丽夫人立刻道:“怎么可能!珠玑的珠宝哪一件不是稀世珍宝?!珠玑!在你的国家,不吃牛肉一定有特殊原因吧?” 李嫣笑道:“是的。在我的国家,牛的主要作用是用来耕地,跟战马一样都是非常宝贵的牲畜。甚至在法律里面都明文规定,杀牛要问罪。即便是官员、贵族,如果杀死了耕牛,只要发生了三次,只要被人告发,就有可能被剥夺官职和贵族头衔。” “哦!天哪!” “这,怎么可能?” …… 晚宴的餐桌上,惊唿声此起彼落,就连国王也忍不住道:“现在我明白了,您为什么会这么重视农业生产和农民。这是您的国家的传统,也是您自幼接受的教育。” 阿图瓦伯爵也道:“我不止一次看到殿下您望着僕人撤下去的面包发呆,也是因为同样的原因吗?” “您真是一个细心的人。”李嫣笑道,“其实,在我接受的教育里面,贵族佩戴名贵的珠宝、穿着名贵的丝绸,这都不是问题。因为开採珠宝的工人,纺织丝绸的工人,他们都要通过工作来获得收入并以此养家餬口。如果我们不穿戴如此华丽,那就有可能有工人失业,他们无法通过工作获得收入,他们的家人自然也要挨饿了。与华美的衣物相对应的就是,不能浪费食物。事实上,我一直很好奇,那就是,这些撤下去的面包和晚宴上吃不完的食物,最后会如何处置呢?” 第49页 国王忍不住道:“在你的国家,是怎么处置的呢?” 李嫣道:“一般来说,撤下去的食物,会分给下面的宫人、宫女食用。同时,为了减少浪费,就是我父亲的饭桌上的食物的分量,也会受到控制。至于赈济人民的食物,要么就从常平仓、惠民仓等国家掌控的粮仓里面放粮,要么就是王室带头,提倡节俭,把宫廷的开销降下来。节省下来的钱用来购买粮食,然后平价供应给人民。不过看起来,在凡尔赛,侍从也是贵族,似乎是不吃剩菜的呢。” “在您的国家,宫廷里面的侍从不是贵族吗?” 普罗旺斯伯爵惊讶地道。 李嫣道:“在我的国家,贵族是臣子,他们协助君王治理国家。而侍从,他们只是奴僕。这是两个不同的概念。” 舒瓦瑟尔公爵立刻叫了起来:“没错,东方的平等观!” 在这个时代,整个欧罗巴都瀰漫着对东方的崇拜,无论是文艺復兴也好,后来的法国大革命也罢,这个时期的法国的思潮都受到了东方文化的影响。 “平等?”李嫣瞪大了眼睛,连忙道:“不不不,这位先生,我虽然也拜读了法兰西的百科全书,也听说过,法兰西很多思潮都受东方文化的影响。但是,十分抱歉,我说的平等跟您说的平等是两个概念。平等的前提,应该是社会地位相当。贵族跟平民是永远不可能真正平等的。” 舒瓦瑟尔公爵傻眼了。 国王道:“公爵,你还没有说另外一个原因呢。” 他其实是在帮舒瓦瑟尔公爵打圆场,虽然很多人都没有意识到。 “啊!”李嫣轻嘆一声,道:“这并不是什么秘密。实际上,因为我回去以后就要休息了,所以我会控制自己的饮食。按照我故乡的传统,临睡前的那四个小时里面,都不宜进食。至少不能吃得太饱。不然会影响休息和睡眠。虽然我现在还年轻,因此不明显,但是,等过了二十五岁,不,应该说到了三十岁之后,晚上没有休息好,第二天不用脂粉遮掩都不行。” “哦,那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 在场的女贵族们都如此道。 “可是,这不妨碍我现在就养成好习惯。” 餐桌上一片附和声。 舒瓦瑟尔公爵又问:“利穆贊公爵,我很好奇,您到底有多少随从呢?这不是秘密吧?” 李嫣笑道:“我想,您问的,应该是我身为和亲公主应该有的排场吧?” “是的。您能满足我的好奇心吗?” “当然,这不是什么秘密。”李嫣道,“其实,在我的国家,数千年前就有和亲公主了。当年我的太祖父为了防止腹背受敌,把自己的堂兄弟的女儿当成自己的女儿,封为文成公主和亲吐蕃,从这位文成公主开始,每一位和亲公主出嫁的时候,都会配备三千人的卫队,再加上手下的文武官员以及宫人、侍从、工匠、农夫,当年的文成公主和亲,带去了不下于两万人。” 而李嫣,作为大唐皇帝李隆基的女儿,也是大唐第一个和亲的真正的公主,皇帝之女,本来应该不少于这个配置才对,却因为武惠妃之故,竟然连十分之一都没有!要知道,如果刚开始的时候有这么多人的话,李嫣直接就可以在西域和草原之上建立自己的势力了! 如果不是手里的金手指,李嫣恐怕就跟汉代的那些和亲公主一样,才到目的地,就被那些蛮夷给宰了,杀头誓师! 阿图瓦公爵惊呆了:“两万人的陪嫁队伍!简直就是一个城邦!” 在这个时期的德意志不过是两千多个城邦组成的松散的团体。而这些城邦,全境加起来也不过三四千人口。而这位利穆贊公爵,竟然光陪嫁就有两万人! 那她的祖国有多强大?! 舒瓦瑟尔公爵道:“您的国家距离法兰西一定不近吧?” 李嫣道:“是的。实际上,我很庆幸自己没有履行婚约的打算。实际上,我走了跟目的地相反的方向。等我穿越了沙漠,我才知道,我那位未婚夫,他的国家发生了叛乱,而他自己也死于乱军之中。不过,我拒绝履行和亲任务,其实就跟背叛了我的父亲没什么两样。所以,我无法回国。我根据偶然得到的一份地图,翻过雪山、穿越雪原和沼泽地,最后还买了船只渡过海洋。途中,暴风雪、沙尘暴、流沙,当然,还有海洋上的暴风雨……我能够来到法兰西,实在是侥倖之至。”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百科全书之所以会这么高的价值,因为那是十八世纪的出版。收藏价值自然是不用说的。 而李嫣手里的姚崇宋景的字之所以不值钱,是因为收藏家以为,那是赝品。 李嫣之所以没有觉得奇怪,那是因为,百科全书很厚,而且,内容很多。所以,在她看来,姚崇宋景的字都能够让她抽五百张卡,那么百科全书能够兑换那么多的资材,让她凑齐三百人的藏兵府、三百人的天策府、三百人的玄甲苍云外加这些将士们的装备就一点都不奇怪了。 第29章 舒瓦瑟尔公爵这才反应过来,道:“您背叛了您的父亲?” “对,因为他先背叛了国家,或者说,他罔顾君王的职责和先祖的教诲,做出了损害国家利益的决定。”李嫣笑笑,道:“当然,更简单的说,就是我跟我父亲的政治理念不同。” 第50页 在唐宋时期,父子因为政见不同而成为政敌的也不少见。当然,这种情况在欧罗巴更常见一点。 杜巴丽夫人抢着开口道:“这不是跟英国一样吗?” 英国现在的统治者汉诺瓦王朝就是以国王和继承者不合而出名。每一代的君王上位之初都是民众口中备受爱戴的储君,可是等他们登基之后,他们就会声名狼藉,从乔治一世到如今的乔治三世,从无例外。 舒瓦瑟尔公爵盯着李嫣道:“您的父亲背叛了国家?那他还是君王?” 李嫣道:“啊~这是一个很严肃的话题。您确定在国王的晚宴上说吗?” 这也是凡尔赛的一条规矩,不得在晚宴上讨论国事。当年的蓬巴杜夫人第一次在大特里亚农宫参加国王的晚宴的时候就抱怨过,在凡尔赛,在国王面前的晚宴,如此重要的场合,贵族们竟然从来不说国事,而是纯粹地说些无聊的新闻八卦! 李嫣的话瞬间就勾起了国王的回忆。 国王道:“啊,没有关系,我的朋友,我也很想听。而且,这不是法兰西的国家事务。只要您不介意,我也很想听一听。” 眼下之意,只要不是法兰西的国事就能够放到晚宴上说。 “哦,如果是您的愿望的话。”李嫣轻快地道,“从我离开故乡,包括我的婚事,以及我认为我父亲背叛了国家,说到底,无非一个词,对外政策。” 听到这个词,舒瓦瑟尔公爵立刻坐直了身体,而国王也竖起了耳朵。 “在这个世界上,政治环境总是瞬息万变的,尤其是当一片土地上拥有三到五个国家的时候,联合谁、拉拢谁、针对谁,跟谁又是死仇,这些永远是对外政策必须时刻注意调整的重要标准。而且它们每时每刻都在变。有的国家,在我的祖父在位的时候强盛无比,也许他到了我父亲登基的时候,就已经国力衰弱,在周围三四个国家的联合之下就只能苟延残喘随时就有可能倾覆,有的国家,当年弱小得不值一提但是现在却已经成了我们的心腹大患。所以,对外政策,或者说,对外策略,也不能一成不变。而在这里面,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如果给敌国送上了大笔的钱财,也许这些钱财就会被对方用来购置武器、军备,转头来攻打自己。” 所以,资敌,在任何一个国家来说,都跟叛国差不多。 虽然这里面的界限,不同的国家有不同的定义,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解读,但是,这不妨碍舒瓦瑟尔公爵和在场的贵族们的理解。 舒瓦瑟尔公爵道:“所以,您讨厌您的父亲,因为他听信了他的宠妾的话,让您和亲,还给您准备了大笔的陪嫁?” 李嫣道:“错。在这方面,其实,我很贊同我父亲的那位宠妾的,虽然她一部分目的只是为了让我不那么好过,或者说,她其实是希望我能够早早地死去,永远地消失,永远永远都不用给她和她的儿子添麻烦。” 周围的贵族又是一阵惊唿,杜巴丽夫人惊讶地道:“这样您都不恨这个女人吗?” 李嫣笑看着她,道:“很意外?” 杜巴丽夫人傻傻地点了点头。 李嫣道:“国与国之间的应对,永远是跟这两个国家的实力相关的。我父亲看中的那个国家,其实危机重重,而且,明眼人都可以看出来,那片土地,不用十年,就会迎来新的主人。” 路易十五惊呆了:“迎来新的主人,你说的是那个意思吗?” 李嫣道:“是的。这才是那个国家派遣使者向我的父亲求亲的原因。他们需要我的国家的支持,也需要我陪嫁的将士们为他们冲锋陷阵。而我父亲的大臣们认为,不需要我这位皇帝的亲生女儿去和亲。我们只要等待机会,就可以乘着那个国家内乱的时候捞取无数的好处,顺便让边关再安定个二十年,根本就不需要和亲,甚至只是惯例中的皇家外孙女这种异姓和亲公主都不用。” “然而您的父亲偏偏答应了?” “对。”李嫣道,“谁都知道,那个国家的王和王储都不怎么聪明,可是王储却有一个极为厉害的弟弟。如果任由这个国家发展下去,那么,十年之后,现任的王、王储,还有那位亲王肯定会为了皇位殊死搏杀,而周围的国家完全可以乘机蚕食他们。可是我的父亲却愚蠢得拒绝了臣子们的建议,一意孤行。对比之下,我父亲的宠妾提议减少我和亲的排场,反而避免了我朝将士们为了不相干的人客死异乡的悲剧。” 国王惊呆了。 黎塞留公爵也惊呆了。 他们万万没想到,李嫣竟然是这样的想法! 舒瓦瑟尔公爵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道:“这么说来,您父亲的宠妾说服了您的父亲,拒绝给您相应的排场,可是您的随从……” 可是您手下光那些身披甲冑的骑士都有一千人呢! “啊~”李嫣轻笑道,“之前我已经说过了,我的母亲出自国内的名门,而名门,拥有的可不仅仅是门第和血统,还有实力,也就是武装力量。我父亲既然能罗织罪名,将我的母后废除,如今又对我的两个哥哥百般提防,甚至不听臣下的劝阻一意孤行地让我和亲,他又怎么可能放过我母亲的家族?我的母族为我提供了卫队和随从,保证我的安全,也为家族留下一支血脉。” 第51页 舒瓦瑟尔公爵惊呆了。 整个晚宴上一片寂静。 上至国王,下至贵族和侍从,他们终于明白,李嫣明明是跟王储妃玛丽·安托瓦内特一般的年纪,甚至从相貌上比王储妃玛丽·安托瓦内特还要幼小一点,可是为什么这位公主却跟王储妃完全不同。 不,不止是跟王储妃不同,跟国王的三个女儿也非常不同。跟这位公主殿下一比,明明年纪足够做对方的母亲的三位皇室夫人(法兰西对公主的尊称)就幼稚得跟小孩子没什么两样。 舒瓦瑟尔公爵道:“那么,请问您有多少随从?” 李嫣道:“在凡尔赛,有一千。包括三百藏兵府、三百天策府、三百玄甲苍云。以及一百的文官伎官。” “在凡尔赛有一千人?”舒瓦瑟尔公爵道,“那么凡尔赛之外呢?” 李嫣看了他几秒钟,这才勾起了嘴角,道:“自然,这个数量是不会少的。我还派遣了不少稗官、伎官去利穆贊大区,调查当地的农业环境和各种自然资源储备情况。今年我会把主要注意力集中在小特里亚农宫和巴黎的公馆,明年,我会正式着手开发我的领地。” 国王惊讶地道:“明年?您要明年才开始正式开发您的领地吗?” “是的,陛下。”李嫣道,“就拿沼泽地来说吧。沼泽地有很多种,有的是泥炭沼泽,如果把泥炭开採出来的话,领地人民的取暖问题就解决了一半。如果是一般的沼泽地,是开闢成稻田还是池塘以供农业生产用水,这都是必须事先调查清楚的事情。还有山丘。利穆贊大区是山区,如果要开发农田,就必须先建造通渠,那么,山体的角度、山体的结构,是否适合,这都需要经过事先的测量。可不是一句两句话就能够搞定的。” 黎塞留公爵立刻举起了酒杯,道:“听起来,公主殿下的国家对此经验丰富,而且殿下已经做好了通盘的考量!我已经看到了利穆贊大区变成了法兰西的粮仓!干杯!” 杜巴丽夫人立刻高叫起来:“干杯!” 都说贵族们极其虚伪,这一点都不假。可是这不妨碍杜巴丽夫人为此兴高采烈! 李嫣是她的朋友,李嫣如果能够把贫穷的利穆贊大区变成了法兰西的粮仓,那得意的只会是她! 至于舒瓦瑟尔公爵,杜巴丽夫人可不敢领教这位王之重臣的厉害!要知道,这位可是连国王都敢恐吓的人物! 不过,让杜巴丽夫人高兴的是,这一次,舒瓦瑟尔公爵回到凡尔赛之后,并没有找自己的麻烦。 对于她来说,这就足够了。 关于李嫣,她从一开始,就是凡尔赛的话题中心。其热度完全不亚于王储妃玛丽·安托瓦内特。如今也不过是在她的无数的话题上又增加了一项而已。 李嫣口中的一千卫队,这都是明面上的,三百藏兵府、三百天策府、三百玄甲苍云,外加伎官万花、文官儒者、伎官舞姬,总数约合一千。凡尔赛大多数人都不知道的还有隐藏在暗处的解烦军、几乎不会在凡尔赛出现的稗官以及因为宗教问题而隐藏了自己的身份并且极少出现在人前的修者。 凡尔赛没有明文限制那些大贵族的随从的数量,可是实际上,凡尔赛的花费极其高昂,因此很多贵族想常住凡尔赛就只能靠着举债度日。 对比着这群举债度日的贵族们,以异国公主之身而成为法兰西的公爵,李嫣本来就是凡尔赛的焦点。就是没有国王的邀请,看她的随从的数量,就足够她成为凡尔赛的宠儿,更不要说,现在她已经成了国王的座上宾。 人们在背后议论纷纷,好奇这位异国公主带着这么多的部下能够在凡尔赛支撑多久。 作者有话要说:唐门——解烦军。 丐帮——稗官。 藏剑——藏兵府。 长歌——儒者。 纯阳——修者。 七秀——舞姬。 第30章 在凡尔赛为李嫣议论纷纷的时候,王储妃玛丽·安托瓦内特也在烦恼不已。而她烦恼的内容,也只有一个,那就是她的丈夫为什么迟迟不愿意履行身为丈夫的义务。 站在镜子面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雪白的肌肤,嫣红的嘴唇,灿金色的宛如晨曦一样的头髮,蔚蓝色宛如明净的大海一样的眼睛,还有纤细柔美的身段,玛丽·安托瓦内特怎么都想不到,这样的自己,王储为什么不喜欢呢?甚至到了碰都不愿意碰一下的地步? 想起这一年来的婚姻,玛丽·安托瓦内特非常沮丧,她用过很多办法,比方说,在夜里试着贴着丈夫,让丈夫的手碰到她的肌肤,又或者用了朋友推荐的香水,穿着新式的睡衣,可是王储望向她的目光叫她看不懂,明明刚开始的时候好好的,好几次都有让她有一种今天一定会成功的感觉,可是转头,丈夫就直接把她推开,然后起身走人,从她的卧房、她的床上离开! 一方面是丈夫迟迟不肯履行义务,一方面是盼着继承人的人民,一方面又是母亲一封又一封的信,要求她早日生下继承人,可是她又能如何?她结婚至今还是个处女,这种话,她如何在信里面跟母亲说?! 捏着手里母亲的信,信里面母亲又一次催促她,要求她尽快生下继承人,玛丽·安托瓦内特就有一种想哭鼻子的冲动。 第52页 明媚的阳光从窗外射进来,照射在她的身上,照射在她手里紧紧地捏着的信纸上,宛如一副大师笔下色彩鲜艷的名画,柔美的线条、鲜艷明快的颜色,却难以遮掩那骨子里透出来的淡淡的哀伤。 走廊外面响起的脚步声和侍从开门的声音让玛丽·安托瓦内特从思绪中惊醒,只见镜子中,她的老师韦尔蒙神甫跟奥地利大使马克西米利安·梅耶尔伯爵一面说话,一面步入她的房间,两个人的脸上都异常严肃。 玛丽·安托瓦内特惊讶地转过身来。 “请问,发生了什么事情了吗?” 她说的是德语。 神甫跟大使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有韦尔蒙神甫先开口道:“殿下,请说法语。” 他说的是法语。 神甫的神情无端地让玛丽·安托瓦内特更加不安了。 失去国王的友谊被国王冷落之后,玛丽·安托瓦内特终于意识到,自己王储妃的地位是多么的脆弱。 大使马克西米利安·梅耶尔伯爵道:“殿下,很抱歉,请问,您对那位异国公主的评价如何?” 他用的也是法语。 玛丽·安托瓦内特便用她不太流利的法语道:“你们是说,利穆贊公爵?” “是的,殿下。” “她,应该是一位善良的公主吧。” 还不满十六岁的玛丽·安托瓦内特自己也承认,她无法理解李嫣,但是她不得不承认,她无法讨厌李嫣,哪怕她是她在凡尔赛最讨厌的两女性杜巴丽夫人的好友并且经常跟杜巴丽夫人一起在凡尔赛的花园里面散步。 杜巴丽夫人是国王的情妇,因为教义说情妇是不名誉的,玛丽·安托瓦内特就十分排斥杜巴丽夫人,完全不顾杜巴丽夫人对国王的影响力和在凡尔赛的权势。 从这一点上来说,玛丽·安托瓦内特根本就是一个天真的孩子,还没有学会自己去思考,别人如何教导,她就怎么做,她也不懂政治。 就跟她自己的那样,她只是一个受宠的孩子。在维也纳的时候如此,在凡尔赛也是如此。 【我来到凡尔赛,就跟一个受宠的孩子回到了家。】 这是她曾经亲口说过的话。 只可惜,言犹在耳,可是那次的骚乱之后,她就再也不是凡尔赛受宠的孩子了。 可即便是如此,她的教养也让她不会跟别人一样编排李嫣的坏话。 “那么,您可知道,最近,您的丈夫、王储路易·奥古斯塔一直在小特里亚农宫。” 玛丽·安托瓦内特一下子变了脸色。 她当然知道这件事情,她还知道,每天一大早,她的丈夫就跑去特里亚农宫苑,不是在大特里亚农宫、在国王跟前,就是在小特里亚农宫,很多人都跑来跟她说,他们在哪里哪里看到王储跟那位公主殿下在一起。 想到每天晚上,自己的丈夫碰都不碰自己就从自己的床上离开,再听到别人口中,丈夫对别的女人大献殷勤,她的心情会好才怪。 这也是她说“她应该是一位善良的公主吧”这句话的真正原因。 “应该是”这个词组已经充分表现出了她此刻心绪之复杂。 见玛丽·安托瓦内特不是一无所知,神甫加了一把劲:“殿下,不完整的婚姻是可以被宣告无效的。” 看着低着头不说话的王储妃,大使梅耶尔加了一句:“殿下,我想您还记得去年发生的那次骚乱?” 玛丽·安托瓦内特脸色大变。 她小小地点了点头。 以前玛丽·安托瓦内特好歹还有国王的友谊,可是那次民众围堵凡尔赛主楼,让国王勃然大怒,看似舒瓦瑟尔公爵成了替罪羊,最后失去了一切职务并且灰熘熘地离开了凡尔赛,这是众所周知的。可实际上,玛丽·安托瓦内特也受到了惩罚:她失去了国王的友谊。虽然没有宣之于口,可是大家都知道,国王很生气。 在凡尔赛,有一个礼节,那就是每天早上,国王会挽着王储妃的手,在贵族和来凡尔赛参观的民众面前走过,这也是王储妃玛丽·安托瓦内特的地位和权势的象徵,可是那次之后,国王就再也没有这么做过了。 因此,这几个月来,贵族们越来越不把玛丽·安托瓦内特放在眼里,如今,她身边除了她的密友蓝贝尔王妃,已经可以用门可罗雀来形容,更不要说跟当初她刚嫁进凡尔赛的时候相比。 以玛丽·安托瓦内特的年龄和阅歷,要现在的她想到一个正确的对策,这真的有点为难她了。 看着这样的玛丽·安托瓦内特,韦尔蒙神甫跟梅耶尔大使都忍不住嘆了一口气。 他们示意玛丽·安托瓦内特坐下,然后道:“殿下,我们认为,您必须想办法从那位公主殿下身边把王储抢回来,用您的女性魅力。关于这一点,我跟神甫商量过了,我们认为,您的衣着打扮都太过朴素。这不凡尔赛。从今天开始,您要注意,用法语,而不是用德语跟别人交谈。” 哪怕您的法语还不过关。 神甫也道:“是的。殿下。那位异国公主虽然跟自己的部下交流的时候偶尔会使用自己国家的语言,但是大多数时候,只要有别人在场,他们就会用法语。因为,她现在是法兰西的公爵。” 第53页 这也是贵族和民众喜欢李嫣而讨厌玛丽·安托瓦内特的一个重要原因。 虽然刚开始的时候,李嫣跟自己的部下交谈的时候也没少用自己的语言,但是现在,他们用自己的语言的时间越来越少了,对比之下,至今还说着德语的王储妃,就显得格外醒目。 因为是奥地利女王玛丽亚·特雷西亚第十五个孩子,也是女王最小的女儿,玛丽·安托瓦内特从小就是受宠的,也因此,跟大多数的孩子那样,她当初可没少逃课。如今,当年逃课的恶果终于出现了。 玛丽·安托瓦内特的法语可以说,非常烂,所以,她刚嫁到凡尔赛的时候,无论是公共场合还是私底下,她都说德语。虽然实际上,也有人说,她的德语不怎么样,尤其是语法,会时不时地出现错误。 以前她有国王的友谊,依旧有不少敌视奥地利的贵族在背后议论纷纷,认为她根本就没有把自己当成法兰西的王储妃、当成法兰西的未来王后。私底下攻讦她的小册子更是把这一点宣扬得举世皆知!很多人都坚信,她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奥地利女人。 而现在,她已经失去了国王的友谊。 对比王储妃的不自觉,李嫣从接受了法兰西的利穆贊公爵的头衔和领地之后就开始说法语,不仅仅在跟法兰西的贵族、民众们交谈的时候使用法语,就连跟自己的部下交谈的时候,也会使用法语。哪怕她的部下很多只达到了听懂的地步。 就是因为这个,李嫣才迅速被贵族们和民众接纳。 对于玛丽·安托瓦内特来说,这是一个非常糟糕的处境。因为在现在的凡尔赛,只有她跟李嫣不是法国人,因为她跟李嫣都是年轻的公主,而且年纪相近——她们的出生日期只相差几个月而已——因为她们都是异国公主,而且如今都长住凡尔赛,所以,凡尔赛和巴黎的市民都忍不住把她们两个拿来比较。 而方方面面都被比到尘土里面的,是玛丽·安托瓦内特。 这也是玛丽·安托瓦内特对李嫣感觉复杂的另一个原因。她不至于因为被人拿来跟李嫣比较就敌视李嫣,但是,方方面面都被别人比下去,这种感觉真的很不好受。 玛丽·安托瓦内特的脸色更白了。 看见玛丽·安托瓦内特如此,神甫和大使都交换了一个眼色,道:“殿下,神甫是您的老师,而我则是奥地利大使,我们都会帮您的。如果是以前,我们都不会建议您在梳妆打扮上浪费时间、精力和金钱,但是现在,您需要这些,需要用这些来取悦您的丈夫。那位公主殿下就非常善于打扮,而且衣着华丽、首饰华贵。我想,您的丈夫可能不太喜欢您如此朴素的模样。” 不是大使梅耶尔伯爵弄不清楚形势,而且他很清楚,让王储履行婚姻义务,让王储妃早日怀孕,对于这场法兰西与奥地利的联姻的意义非常。如果王储不跟王储妃圆房,那么,这场婚姻就可以宣告无效,自然,法兰西跟奥地利的联盟也是无效的。 为了挽救法兰西跟奥地利的联盟,他必须用尽一切办法促使王储和王储妃完成他们婚姻的最后一步。 韦尔蒙神甫和梅耶尔大使不知一次听说,谁谁谁又看见王储跟利穆贊公爵站在一起,而这个时候,王储的脸上总是红扑扑的,眼睛里面闪着光。 至少,他们两人就看到过好几次。 王储这副宛如陷入了爱河的模样,让韦尔蒙神甫和梅耶尔大使深感忧虑。 人们都说,王储被那位美丽、优雅又聪慧的利穆贊公爵给吸引住了。 这种话,让他们的耳边警钟长鸣。 法兰西人生性浪漫。在法兰西,尤其是在凡尔赛,无论是身份高低,无论是王族还是贵族,人们都普遍认为,一个完整的人生,就是在有配偶有儿女的情况下,再有一个完美的情人。这个风俗是从先王路易十四时期就开始的。 情人,在法兰西一直都是婚姻的补充,无论是国王还是贵族,拥有众多的情妇,是男性阳刚的体现。而国王路易十五时期更是达到了巅峰。国王曾经的情人蓬巴杜夫人,就曾经被尊为法兰西的无冕王后。也就是从蓬巴杜夫人开始,很多法兰西人都认为,王储既然结婚了,那么他再有一个出身高贵、美丽聪颖又能够帮他治理国家的情人,那就更完美了。 因为这样的风气,无论是国王还是杜巴丽夫人,都对王储亲近李嫣的行为表示了贊同,甚至还有流言说,舒瓦瑟尔公爵都觉得这样很不错。 这让奥地利方面如何不着急? 韦尔蒙神甫和梅耶尔大使都知道,如果王储真的爱上了那位公爵殿下,如果王储和王储妃的婚姻没有实质性的进展,如果国王也认为那位公爵殿下更适合成为王储的妻子的话,那么,法兰西可以以没有圆房为由,宣告王储和王储妃的婚姻无效,那个时候,王储就可以迎娶佳人为妻,而奥地利公主玛丽·安托瓦内特只能灰熘熘地从王储妃的宝座上离开,奥地利跟法兰西的联盟自然也就无效了。 虽然明知道这对于王储妃来说非常残忍,但是他们决定,还是要让王储妃面对这一切。因为王储妃已经不是奥地利的小公主了。 她是法兰西未来的王后。 “现在,请问,您了解这位公爵,不,应该说,公主殿下吗?” 第54页 第31章 听见老师韦尔蒙神甫和奥地利大使如此说,玛丽·安托瓦内特抬起了头,道:“是不是有了关于这位公主殿下的新传言?” 不要小看女人的直觉。 玛丽·安托瓦内特只是被时代所限。她只是符合这个时代的标准的有教养的贵妇人,并不是说她本人就是蠢货了。 韦尔蒙神甫跟梅耶尔大使两个对视一眼,把他们听说的消息挑挑捡捡地说给玛丽·安托瓦内特听。 韦尔蒙神甫道:“虽然这些消息都是那位公主自己说出来的。也许有人会说,真假难辨。但是有一点,殿下,您必须清楚,这位殿下手下的卫队不是假的。” 梅耶尔大使加重了语气,强调道:“殿下,我知道这对于您来说,有些难以理解。您只要记住,别的东西可以造假,但是,铠甲、武器、战马这些东西都是不能造假的。哪怕这位公主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假话,只要她的卫队、她的部下是真的,那么,她就是一位货真价实的公主。” 李嫣的部下是假的吗?梅耶尔早就调查过了,无论是那些战马的马蹄印,还是盾牌、甲冑和各种武器被拿走之后地上残余的印子,都在告诉每一个人,那些战士的武力值都不是假的。 想到那些重达六七十磅的盾牌就被那些武士们轻轻松松地拎在手里到处行走,想到那些武士们对李嫣的服从,哪怕李嫣让他们跟农夫一样去做农活,他们都没有丝毫牴触而是一丝不苟地完成命令,梅耶尔就不会去怀疑李嫣的公主身份。 别说李嫣如今在凡尔赛的部下和随从有一千人,哪怕只有一百人,不,只是五十人,哪怕只有五十位这样的刀盾兵,她就能被尊为公主殿下! 玛丽·安托瓦内特重重地点了点头。 不止是在中世纪,就是放到现在,放到维也纳也一样、只要这位公主殿下手里有这么多的卫队,够欧罗巴任何一座王宫都会对她敞开大门。 看见王储妃玛丽·安托瓦内特接受了他们的意见,神甫和大使都松了一口气。 然后,他们开始跟年轻的王储妃分析。 “殿下,现在关于这位公主殿下,有两种传言。一种是她不想面临父兄相残的局面,因此才会离开故乡。另外一种,就是她说的,她拒绝履行她的父亲为她定的婚约,按照她的故乡的说法,这样的行为等同于背叛了国王,因此无法回到故乡。” 玛丽·安托瓦内特道:“您的意思是,她的话自相矛盾,她说谎了?” 神甫摇摇头,道:“不,我跟大使都认为,这位公主没有说假话。两种说法都是真的。” 玛丽·安托瓦内特皱起了眉头。 她不明白。 “这也是我们希望您能注意的。请问,您从这里面看到了什么吗?” 玛丽·安托瓦内特摇了摇头。 她不大明白。 她困惑地看着自己的老师韦尔蒙神甫。 神甫道:“您看,她的陪嫁排场是两万人!别说普鲁士的那些小城邦的公主,就是奥地利,哪怕法兰西允许,陛下也不可能给您这么多随从。而您嫁到凡尔赛,几乎是孤身一人。而且,您看,她说的,她的父亲听信了宠妾的话,不肯给她随从。可是她的母族转头就给她补上了。至少,我们现在看到的,就是九百人的卫队外加一百多的侍女侍从。” “您是说……” “我跟梅耶尔交换过意见了。我们认为,这位公主,有可能就是来自于英国那样的国家。” 对于自己不理解的人事物,人们总是会那自己熟悉的某些东西去比较、分析。显然,因为消息的不足,让韦尔蒙神甫跟奥地利驻法兰西大使马克西米利安·梅耶尔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用欧罗巴各国的歷史去作为分析对比的参照。 “英国?” 玛丽·安托瓦内特的功课不是很好,但是,她就是再无知,英国的歷史,她大致上还是知道的。 “对。我们认为,她的国家有点像英国,她的父亲好比是英格兰的王,而她的母亲,也许是类似于苏格兰的女王,然后,通过王与女王的结合,两个国家开始合併。所以,她接受到的教育,也是跟一般的公主不同的。她是以未来女王的身份长大的。” 不然,就没有办法解释这位公主的学识和智慧,也没办法解释这位公主手里的卫队。 随随便便就能够补足这么多的卫队,而且还是能够穿着上百磅的盔甲拿着六七十磅的武器进行战斗,这样的卫队,可不是一般的家族能够做到的。 能够做到这一点的,只有王族。 在欧罗巴,能够拿出一百位这样的武士的城邦,就能够被尊为公国,领主可以被尊为大公爵了。能够随随便便送出九百人的,只可能是王族,而且还是大国的王族。 玛丽·安托瓦内特明白了:“所以,她的父亲想要把两个国家彻底合二为一,所以,才会不顾臣子的反对和这桩婚姻的不适合,硬是要她和亲?以此来剥夺她的王位继承权?” “是的。这是最大的可能。也是唯一的解释。” 而且这位国王能够占据上风把拥有王位继承权的女儿硬生生地逼走,他所统领的国家,肯定更加强大。 第55页 “可是,这可能吗?继承权……” 梅耶尔道:“您别忘记了,她的国家不信教。在法兰西,在奥地利,王冠和婚姻由天主见证。就是清教国家,也有上帝看着。可是他们不信教,就跟那些鞑靼一样,所以,这是很有可能的。” 欧洲曾经被鞑靼侵略过,对于鞑靼的故事,欧罗巴人并不陌生。 没有老师的提醒,玛丽·安托瓦内特也许还想不到,可是一被提醒,玛丽·安托瓦内特立刻就想到了。 可不是。这位公主殿下的遭遇真的像极了那位悲情的英格兰女王玛丽一世。当年亨利八世不就是为了怀孕的安妮·博林,然后废掉了阿拉贡的凯萨琳,也让玛丽一世从威尔斯公主变成了都铎小姐还做了妹妹伊莉莎白·都铎的侍女吗? 也难怪这位公主殿下看不上他父亲的宠妾。实际上,那个女人已经取代了她的母亲的位置,成为她们国家的新王后了吧?只是这位公主殿下,一直不愿意承认罢了。 也难怪她说不讨厌杜巴丽夫人了,至少,杜巴丽夫人只是国王的宠妾,而那个女人却是另一个安妮·博林。 玛丽·安托瓦内特道:“所以,这位公主殿下,最后还是会回到她的国家继承她的王位吧?” 就跟当年的英格兰女王玛丽一世一样。 梅耶尔大使道:“您要小心,殿下。这位公主既然有王位继承权,而且,她的国家如此富有、实力又如此强大,那么,法兰西不可能不动这个主意的。” 英国之所以会进入汉诺瓦王朝,就是因为他们娶了一位英国的斯图亚特王朝的公主,才使得他们拥有了英国的继承权。如果这位公主的父兄自相残杀而去世,那么,只要迎娶了这位公主殿下,法兰西就能够接收一块远在他乡的广袤国土!就跟当年法兰西波旁王朝继承了瓦卢瓦王朝一样。 玛丽·安托瓦内特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梅耶尔大使道:“殿下,我这么说,只是提醒您,要有紧迫感。您必须抓紧时间,完成婚礼的最后一步。” 跟王储圆房。 梅耶尔大使虽然没有明说,但是玛丽·安托瓦内特还是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实际上,作为法兰西的王储妃,玛丽·安托瓦内特被凡尔赛的繁文缛节束缚,并不能随心所欲。 就跟她嫁到法兰西的时候那样,她甚至必须在法兰西跟奥地利的边境上脱光光,只为了表示把奥地利的一切抛在了身后。 而现在,她也不过是刚刚嫁入法兰西的王妃,虽然讨厌礼仪夫人德·诺里埃伯爵念叨的那些规矩,可是她依旧谨言慎行,在遍地都是的高髻之中,只有她梳的是矮髻,身上佩戴的珠宝,也是丈夫和国王送给她的礼物,因此大家看到的就是,她身上珠宝常常是一戴就是几个月。 对比于总是穿戴得珠光宝气、梳着繁复的髮型、戴着夸张的女帽,在凡尔赛被公开批评成是“一只招摇的孔雀”的杜巴丽夫人,玛丽·安托瓦内特是如此的与众不同。哪怕她的衣着华丽,总是穿着带着精美的刺绣和大大小小的珠宝做装饰的裙子,可是她的髮型却是凡尔赛的一股清流。 这样的一位王储妃,自然是受人民喜爱的——法兰西王室财政早就出现了非常严重的问题,连王室都在靠着借贷过日子,在这样的情况下,人民当然希望法兰西未来的王后能够是一位简朴的统治者,不会跟杜巴丽夫人那样肆无忌惮地索要各种各样的珠宝。 没错,人民就是如此的简单,又是如此地浅薄。 玛丽·安托瓦内特只是一个有教养的普通公主,她的老师韦尔蒙神甫和她眼下最重要的臣子梅耶尔大使却是这个时代的人,被这个时代所局限,自然,给她提供的建议,在后人看来,肯定是错误又可悲的。 可是此时的玛丽·安托瓦内特不知道,她倚重的左右手韦尔蒙神甫和梅耶尔大使也不知道。 当玛丽·安托瓦内特跟巴黎最好的髮型师呆了三个小时做了全新的髮型——就是巴黎街头的那些讽刺漫画上那种又高又夸张的髮型,甚至为了足够引人注目,玛丽·安托瓦内特甚至要求髮型师要给她设计出凡尔赛迄今为止最高的髮型——这种髮型用了相当多的假髮,看上去更像是一顶夸张的女帽。除了从耳朵后面垂到肩膀上的两缕烫成卷的头髮,其余的头髮都往上梳,在上方用了大量的鲜花和小鸟的模型做装饰,就好似一个小小的花园修筑在了她的头髮上,最后用了三根鸵鸟的羽毛收尾——然后换上了一条新裙子,这才动身前往小特里亚农宫。 而这一路上,大家目瞪口呆地看着她,让她洋洋得意,认为自己作了一个正确的决定。 她没有看到民众们看到她那个宛如花园一样的新髮型之后那瞬间变了的脸色,她之看到了此刻正跟李嫣呆在一起的丈夫看到她的模样之时,那一瞬间的表情。 对于此刻的她来说,这个表情足够了。 只要丈夫不是对她完全没有感觉,那她就有机会把丈夫拉回来。 第32章 如果仅从奢华的角度上来说,玛丽·安托瓦内特也好,凡尔赛的任何一位女性也罢,又有哪个比得上来自大唐的李嫣?盛唐仕女们在妆扮上的想像力,可是任何一个王朝都比不上的。别的不说,以史料记载中长孙皇后的歧头履为例。当年长孙皇后身后留下的一双歧头履曾传至宋代,被收入秘库。此履制作精细绝伦,宋代画家米芾曾奉命为之作画,名曰《唐文德皇后遗履图》。据米芾跋文载,此履是、高底形制,履身以丹羽织成,前后镶有金叶,并以云纹装饰,履长一尺,底部向上翘起三寸呈两歧头钩状,中间有两系,履首还缀有二珠,从其形容可知做工精巧,不流于俗。 第56页 文德皇后长孙氏生活与大唐开国之初,而李嫣则生活在盛唐时期,她所生活的年代,时尚和审美比唐太宗在位早期又有了充分的发展。 在长安的时候,各种各样新奇的髮型,李嫣都见过,要她打扮,她也完全撑得起来。巧合的是,盛唐时期大唐仕女们也喜欢高髻,而且还喜欢把自己的脸蛋化妆成各种稀奇古怪的模样。用唐诗上的说法,那就是她们洗脸之后的水都会变成红色的泥! 由此可见大唐仕女们的妆容之厚! 连几百年后的宋人都受不了,可是大唐仕女们却能够十分坦然,甚至认为,那是美丽的表现。 而现在,李嫣每日里的衣着妆扮都在极力照顾法兰西人的审美,也就是说,尽量简朴。 虽然说出玉门关的时候她身边没有多少东西,可是她有金手指啊。 好比说,她的首饰。每次她消耗资材去招贤馆刷人才的时候,都会送首饰。刷到的人才的资质越高,得到的首饰的用料就越名贵,刷到的人才的境界越高,得到的首饰的工艺也就越精湛华美。还有衣服鞋子披帛,也是在系统的黑市商人里面刷来的。只要她在黑市商人那里给手下刷装备、坐骑,黑市商人就会送礼物给她,从穿的衣服鞋子到吃的茶叶、香料,再到精美的瓷器和丝绸,甚至包括了各种鸟雀羽毛大礼包,样样都有。同样,刷到的装备越好,她得到的东西的价值也就越高。 虽然直到现在,为了小特里亚农宫的改建工程,她才把手里的人物卡激活到一千一百张,可是激活一千一百张人物卡跟她手头的人物卡的数量,肯定是不一样的,而人物卡的数量基本上就等同于她的首饰的数量。而给这些人配齐武器、铠甲、马匹,就意味着她刷了无数次的黑市商人,这手里的东西,自然也是堆积如山。 虽然说,她手下的将士们的装备,有很多是系统领地的铁匠铺里面制造的,但是李嫣还是花了不少资材去刷黑市商人。而用来兑换资材的物品,李嫣不得不说,当初离开玉门关的时候的她真的是太穷了!这个时代的怀表、望远镜、航海钟,甚至是某些刚出版的新书,都可以兑换成资材,有的兑换出来的数量甚至是她的陪嫁的首饰、字画的好几倍几十倍甚至是上百倍! 尤其是法兰西百科全书,一套就足够这些开销了。 而她收穫的衣裳首饰,参看那套被抵押了三百万里弗尔的水胆祖母绿首饰,就可以知道她的衣服装束有多华贵。 好比说,今天她头上戴的,就是全套的点翠凤钗。要知道,明代皇后那些富丽堂皇的凤冠,用的就是点翠工艺。而李嫣头上的这套点翠凤钗虽然不是凤冠,可是无论是工艺水平还是使用的珠宝,都只有过之而无不及。 对比之下,玛丽·安托瓦内特花了三个小时做的新髮型顺便就被秒成了渣。 如果说清新自然,玛丽·安托瓦内特今天的髮型甚至比不上她之前的矮髻。如果说华贵,点翠首饰最显着的一个特点,那就是上面的翠其实是翠鸟的羽毛,会根据光线和角度的不同,而出现色泽的变化,正面看是蓝色的,侧面看也许就是紫色的,再换个角度,那就是黄绿色的。 这种梦幻一般的色泽,才是点翠首饰真正的魅力所在。再加上凤钗上大块大块的色泽鲜艷、透明度极好的红宝石和数不清的珍珠、钻石、绿宝石、蓝宝石等等…… 因为东方人相对于西方人来说偏于娇小的身材,所以李嫣脚下的丝履之外还套了十二公分高的木屐,避免了她的裙摆和衣服沾染了地上的污垢,顺便让人可以清楚地看到她的丝履上那精美的云纹和硕大的珍珠,而她头上全套的点翠凤钗,更是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也因为木屐的高度,使得她看上去跟王储更加般配了。 王储妃玛丽·安托瓦内特来到小特里亚农宫的时候,可巧,国王、王储并王储的两个弟弟正在参观水车的架设,对于喜欢精巧的机关的王储来说,这是一个非比寻常的体验。 他一个劲地追问李嫣:“公爵,这是真的吗?这个水车架好之后,不用人和畜力推动,就能够把水带到高处?” 李嫣笑道:“是的,殿下。不过,这种水车只适合高度相差不太大又靠近水源的灌溉需要。流淌着的河水会推动水车运转,而水车上的那些叶片就跟水瓢一样,会带起河水,然后河水会因为重量顺着水车的叶片落入边上的池塘里面。而池塘的高度呢,正好比稻田略略高了那么一点。” 王储惊嘆道:“这真是一个精巧的机关!只是一架水车!竟然解决了周边成片的农田的灌溉问题!” “啊!您不说,我都没有注意到呢。大概这种水车对于我和我的同胞来说,实在是太平常了。它在我们国家的土地上已经使用了上千年。” “哇哦~!” 周围的贵族们响起了一片惊唿声。 作为市民代表,也是一位出色的数学家,孔多塞抓准时机道:“那么,殿下,请问您介意让法兰西的人民使用这种机关,我是说,水车吗?” “这种机关本来就是要给广大的人民使用的啊。”李嫣道,“不过,要架设这种水车,需要对当地的水文进行调查。如果有需要的话,可以去我在香榭丽舍大道上的公馆找相关的官员谘询。基本上,我们只收取工本费和材料费。当然,公馆那边也提供图纸,如果觉得我们收费昂贵的话,你们也可以自己制造。” 第57页 孔多塞惊讶地道:“那么,专利费呢?” 虽然法兰西还不流行,可是英国已经先开始实施《垄断法案》并且已经开始收取专利费了。 “象徵性地收一个里弗尔的使用费。会在你们索要图纸的时候收取。当然,图纸的印刷也要另外算钱的。就跟购买书籍那样,我个人建议,可以由各地的领主或者是官员派人向我的属官购买,然后集资修建。” 李嫣的话引起了今天特地来小特里亚农宫参观的巴黎人民的一阵惊唿。 国王笑眯眯地道:“您真是太慷慨了。” 李嫣道:“实际上,陛下,我很不懂法兰西,或者说,欧罗巴。比方说,在我的国家,我可从来没有听说过什么垄断法案和什么专利费。就跟这种水车一样,从来都是国家委派官员按照需要架设水车,供给人民劳动生产使用。可是,这个英格兰,是这个国家吧?竟然在这上头要钱?这,这太不可思议了。这不是提高人民使用水车这些大型农具的门槛、限制人民使用更加先进的农具是什么?” “所以,那是英国人。” 就跟法国跟英国是世仇一样,法国人也讨厌英国人。 在场的,是有人隐隐看出了垄断法案的意义,但是在场的大多数人,无论他们是贵族和市民,他们很多都是没什么见识的人,贵族只知道宴会和打扮,农民每天累死累活,只想着填饱肚子,根本就没有这个时间和精力去思考,更不要说其他。 可是,看不懂垄断法案的意义,不等于说,他们就不能讨厌英国了。相反,因为李嫣的抱怨,让大多数的贵族和巴黎市民的内心深处迅速升起了对英国的厌恶,当然,他们都对李嫣好感也迅速飈升。 全新造型的王储妃玛丽·安托瓦内特就是在这个时候来到小特里亚农宫,来到公众的视线里的。 她刚出场的时候,人民都没有认出她。 这个梳着夸张的髮髻,脸上擦着厚厚的胭脂,那张脸,就好似被剥了皮的羔羊一样,夸张又虚荣的女人,真的是那位简朴的王妃吗? 远处的人民目瞪口呆地看着玛丽·安托瓦内特。 玛丽·安托瓦内特不知道这些,实际上,她跟国王行礼之后,就把视线停在了李嫣身上。 如果说两个人的真实身高,肯定是玛丽·安托瓦内特更高一点,但是李嫣的木屐补足了这个高度差。现在,她们两人的视线,正处于同一高度。 而看清楚李嫣的首饰之后,玛丽·安托瓦内特也倒吸一口气。她庆幸自己因为厌恶杜巴丽夫人而没有把自己的钻石首饰全部堆砌在身上,一来,钻石虽然夺目,但是,就是她把全部的钻石首饰都戴上,也比不上对方的首饰来的绚丽夺目。与其让对方的首饰夺走了全部的光彩,这个花园式的髮型,显然是个不错的选择。 玛丽·安托瓦内特在观察着李嫣的时候,巴黎的市民也在拿她跟李嫣做比较。 巴黎的市民都不是傻子。 他们可是很清楚的,玛丽·安托瓦内特的髮型,并不是永久的,她每做一个造型,就要花费无数的金钱,就拿她头上的鸵鸟羽毛来说吧,现在在巴黎,一根鸵鸟的羽毛虽然还没有到达一千里弗尔的天价,却也差不多了。而王储妃嫁进凡尔赛之后,之前都没有这么打扮过,可是现在她忽然这么打扮,她用的钱,难道不是国库里的税金吗? 而利穆贊公爵的首饰呢?听说那是公爵从故乡带来的陪嫁,更重要的是,公爵来到凡尔赛之后,从来没有添置过任何的首饰,就是有叫珠宝商为她服务,也只是为她的首饰估价。而公爵典当首饰而来的金钱,也不是用在自己的享受上,而是用在了给巴黎的市民去国外购买面粉上! 因为这个时代,整个欧罗巴对人民的漠视的惯常思想,此时此刻,无人注意到,人民的心已经离王储妃而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根据本人搜集来的资料,在魏晋时期,中国就有木屐了,不过那个时候的木屐是穿在鞋子外面的,就跟我们现在说的鞋套差不多。 木屐除了雨天穿,还会在登山的时候穿,除了跟本文中提到的防止衣服鞋袜被弄脏的作用,还有预防蛇虫的攻击的作用。 第33章 杜巴丽夫人讨厌王储妃。更何况,李嫣虽然成了法兰西的贵族,可是她的衣着打扮都遵照自己故乡的传统,完全是另一种风格。换而言之,就跟房子和农田,这能拿来比较吗? 王储妃盛装打扮,在杜巴丽夫人和大多数人的眼里,根本就不关李嫣的事儿!大多数人,包括国王和王储,在看到玛丽·安托瓦内特的时候都以为她这是在跟杜巴丽夫人抢风头! 不止是国王和王储是这么认为的,就连杜巴丽夫人自己也是这么认为。 打玛丽·安托瓦内特嫁入凡尔赛以来,年轻的王储妃就看杜巴丽夫人不顺眼,在公开场合下了好几回杜巴丽夫人的面子。 这一笔又一笔,杜巴丽夫人都牢牢地记着呢。 现在,王储妃声望大降,尤其是杜巴丽夫人已经存了推翻王储和王储妃的婚姻的念头,她当然不想理会王储妃。所以,王储妃看向李嫣的时候,杜巴丽夫人故意低下头,惊唿一声:“珠玑,你的这双鞋子好漂亮。” “啊,是的,这是丝履,履身是用丝绸和鸟雀的羽毛混纺的,所以才会显现出如此精緻的纹理。” 第58页 更重要的是珍珠。这双丝履的头部翘起,这是为了防止走路的时候踩到裙子的特殊设计——丝履都是这样的设计——而在这双丝履翘起的头部,还镶嵌着龙眼大小的白珍珠。就是这对浑圆饱满没有一丝瑕疵的白珍珠,让杜巴丽夫人记忆犹新。 在欧罗巴任何一个国家,足够被镶嵌上王冠上的白珍珠,竟然被李嫣穿在脚上! “哦,它真的是太漂亮了。对了,这样的鞋子你有好几双吗?上次我看你跟那套绿色的裙子配的,也是这双鞋子。” 李嫣笑道:“虽然这样的鞋子我是有好几双。可是,如果你说的是前天的话,那么,我前天穿的,也是这双鞋子。” “天哪!这怎么可能?你知道的,有的时候,就是我再心爱我的鞋子,我也会不得不把它丢出我的住所。” 李嫣笑道:“啊,我知道。这是因为凡尔赛的花园太脏了。本来就是建立在沼泽地等低洼地区,一下雨,到处都是泥浆,加上随处可见的小动物,的确很让人头疼。所以,大多数时候,我跟我的侍女、随从们需要去户外,都会套上木屐。” “木屐?就是让你看上去高了一截的这个?” “对。只要套上了木屐,就不怕弄脏衣服和鞋子。而且木屐如果弄脏的话,只要用水沖洗干净,然后放在走廊上晾晒就可以。不过,要套木屐的话,就必须穿平底的鞋子,不然容易摔跤。” 李嫣可不会把她的木屐其实是有寸进寸檀之说的小叶紫檀制成的这种话放在嘴边。 可是伴随着她的话,周围站着的贵族和巴黎市民都忍不住把视线在她跟杜巴丽夫人、王储妃玛丽·安托瓦内特之间扫来扫去。 杜巴丽夫人原本只是不想跟玛丽·安托瓦内特说话,可是她的话却引起了意想不到的作用。 要知道,在这个时期,法兰西对外失去了大量的海外殖民地,对内问题重重,国力大大衰弱。而表现在凡尔赛,就是到处都是垃圾、泥浆和动物的粪便。偏偏凡尔赛的人口众多却没有专门负责清扫凡尔赛公共卫生的人。因此,王族和贵族们不得不把自己的鞋子丢出住所,因为清理起来太麻烦了,而且这个时期凡尔赛的贵族们的高跟鞋大多都是缎子之类的布料做的,一旦清理,就会失去光泽,不再光鲜华丽。这一系列的原因,造成了丢鞋子的奇怪的风俗。就好比王储最小的弟弟阿图瓦伯爵,他平均每天就要丢掉一双鞋子。 而毋庸置疑,这些鞋子,对于王族和贵族们来说,也许不值一哂,可对于巴黎大多数的底层人民来说,贵族的一双鞋子,就是他们不吃不喝一个月都未必挣得到。 被杜巴丽夫人的话吸引,民众忍不住注意起李嫣和王储妃的鞋子,自然,也就注意到了她们三人的裙摆。 此时此刻,几乎所有的人都忽略了杜巴丽夫人——谁让她是国王的情妇,而且在公众的认知里面还做过j妓j女,没有人会苛求她,反而在大众的眼里,她不招摇不浅薄就不符合她的出身——大多数巴黎市民都忍不住拿李嫣跟王储妃进行比较。 谁让这两位都是异国公主呢。她们出身相当,年纪相当,身份相当,自然容易被人拿来比较。 大家都注意到,因为木屐的关系,李嫣的裙子都离地至少两寸,因此,她的裙摆干干净净的。而王储妃的裙摆,那鲜艷的糖果色上已经出现了点点污渍,显然,这种污渍的衣服,对于王储妃这样的身份的女性来说,她的结果就是丢掉,因为这种来自东方的缎子根本就不能入水! 法兰西人,哪怕只是个普通民众,他们也是有脑洞的。他们想不到也就算了,他们既然想到了,谁都制止不了他们的脑洞越来越大越来越深。 缎子做的鞋子,缎子做的衣服都不容易打理,而且王储妃打嫁进凡尔赛以来,好像每一件衣服都没有看她穿上两天? 其实作为王储妃,玛丽·安托瓦内特还没有后来她成为法兰西王后时那么夸张。当然,作为王储妃,也作为新嫁娘,法兰西王室又怎么会少了她的新衣服?因此,平均每三天一套衣服是完全可以的。而且玛丽·安托瓦内特又是一个品味极好的十八世纪女性,是公认的时尚教母级,她总是能够通过搭配,让她的衣服和佩饰展现出不同的视觉效果,这也给了民众们一个错觉,那就是:她天天都在穿新衣服,所有的衣服,那些漂亮又名贵的衣服,她只会穿一次。 好吧,如果换成李嫣,她花的是自己的钱,巴黎市民们最多酸熘熘地说一句:利穆贊公爵真有钱。可换成了玛丽·安托瓦内特,她花的每一笔钱,可都是人民的赋税! 再结合法兰西如今空荡荡的国库和举债度日的王室,人民的反应可想而知。 更重要的是,虽然说玛丽·安托瓦内特每年添置的衣服平均起来,也不过是每三天一套而已。可问题是,按照凡尔赛的礼仪,她每天要换三四次衣服:早上去礼拜堂的衣服跟下午午睡之后的衣服肯定不一样;下午穿的衣服跟参加晚宴的礼服也肯定不一样;晚宴之后还有舞会,绝对要换上舞衣和舞鞋。 如果年轻的王储妃跟之前一样,人民还会这样安慰自己:王储妃跟那些女人不一样,看她的头髮就知道了。她是一位简朴的王妃,跟那些爱慕虚弱又招摇的孔雀不同。 第59页 可是现在呢? 围观的民众觉得自己受了骗! 年轻的王储妃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或者说,这个时候,凡尔赛人,上至国王、王储,下至贵族们没有一个注意到这一点,相反,他们注意到的是,杜巴丽夫人故意对王储妃的冷落。 之前王储妃在公共场合各种冷落杜巴丽夫人、下杜巴丽夫人的面子,现在,杜巴丽夫人以眼还眼以牙还牙,用同样的手段报復回来了。 不止是国王这么想的,就连王储和大多数贵族都这么想的。 王储是个笨拙的丈夫和情人,他的口吃和胆怯,让他根本就无法在如此大庭广众之下帮助他的妻子。 而另一边,大家都盯着王储妃。 所有的人都在等待王储妃的应对。 玛丽·安托瓦内特委屈万分。此时此刻,她真心后悔,为什么她今天没有批那件满是金色百合花的斗篷。这样,就是她开口了,她也能无声地告诉对方,她才是法兰西的王储妃。可是现在,她身上的大多数饰物根本就不能表示她的身份。 如果可以她真的想转身就走,可是想到母亲特雷西亚女王的信,想到母亲在信里面的最后通牒,玛丽·安托瓦内特只能深吸一口气,对杜巴丽夫人道:“今天凡尔赛的人好多哦。” “是的,夫人。” 按照凡尔赛的礼节,杜巴丽夫人欠身,行了一个屈膝礼,温顺地如此道。 在她低下头的那一瞬间,她的眼底闪过了一丝轻蔑和不屑,快得连国王都没有留心到。 跟杜巴丽夫人打过招唿之后,王储妃就转头对李嫣道:“您是怎么想到在小特里亚农宫安装这个奇怪的机关的?公爵?它,它看上很有趣。” 李嫣愣了愣,她没有想到,王储妃竟然这么迟钝。 如果换成在大唐,看到她如此收割民心,武惠妃怕是要生吃了她了。 李嫣道:“啊,夫人。根据我的部下对法兰西各地的调查。法兰西是个水文资源十分丰沛的国家,境内有三条巨大的河流,而且支流众多。按照我的故乡的经验,法兰西本不应该发生旱灾才对。问题是,根据杜巴丽夫人的转述和各方反馈,我惊讶地发现,法兰西各地会出现不同程度的灾荒,竟然是因为干旱。所以,我拿出了水车。为的就是解决一部分灌溉问题。只不过,我故乡的经验不可能直接搬到法兰西来。这也是国王把小特里亚农宫送给我的原因。一方面,是为了实验这个方法对解决法兰西境内的干旱是否确实有效,另一方面则是调整方案,让它更适合法兰西。这也是为了解决法兰西境内的干旱造成的一系列的饥荒和全国范围的粮食欠收问题。当然,因为我是利穆贊公爵,所以,在小特里亚农宫实验成功之后,会先在利穆贊三省试行,最后挑选出最合适的一种方案向全国推广。” 李嫣的话音未落,周围的巴黎市民,包括来凡尔赛参观的附近的农夫农妇们都欢唿起来: “万岁!” “法兰西万岁!” “国王万岁!” …… 虽然在李嫣看来,法国的地势是如此地平缓,只要一架水车就能够解决的问题,整个法兰西境内竟然没有人想到!实在是不可思议。可对于饱受干旱和灾荒的困扰的法兰西人民来说,在这个世界上没有比解决灾荒、让全国回復生产更加重要了。 就连国王都不得不道:“哦,我的朋友,实在是太感谢了。感谢您为法兰西做的一切。” 李嫣微笑着,按照凡尔赛的礼节对国王行了一个屈膝礼,道:“国王陛下,如果没有小特里亚农宫、没有您的成全,我哪里有这个机会在凡尔赛实验这个方法?这里也要感激杜巴丽夫人,亲爱的让娜,如果不是你把美丽的小特里亚农宫让给我,只怕我只能在嘴巴上说说,然后被人当成说谎者呢。” 大家这才想起来,美丽的小特里亚农宫之前的主人是国王的宠妾杜巴丽夫人。 杜巴丽夫人跟李嫣两个人相对着,按照凡尔赛的礼节,微笑着,同时向对方行了一个屈膝礼。 当她们两个人站起来的时候,杜巴丽夫人忽然一把搂住了李嫣。 也许那些贵族们无法礼节杜巴丽夫人此刻的心情,但是,杜巴丽夫人自己很清楚,李嫣为她赢得的,是尊重,她渴求了很多年的尊重。 作者有话要说:波旁王室的代表花其实是鸢尾花,但是法国人习惯把它叫做百合花。 第34章 舒瓦瑟尔公爵终于开口道:“公爵殿下,在我看来,您不必如此谨慎。事实上,您完全可以现在就推广这个水车。”他按着自己的胸口,对路易十五道:“陛下,您如此关怀人民,为何不直接说呢?您为法兰西做的每一件事情,人民都会记在心中。不过,陛下,今年法兰西的雨水比去年更少。我以为,这水车一事,可以先在巴黎周围的几个省先推行。这样,也不用大家专门跑去利穆贊大区学习。” 说得今天跑来参观又站得比较近的几个农夫农妇都两眼放光,连连点头。 是啊,今年的雨水还真的比较少。麦苗的长势也不是很好,他们心里也着急啊。 李嫣就道:“舒瓦瑟尔公爵,要解决灌溉问题,可不是只要水车就够了。麦子可不比稻米,稻米被水泡泡,只会长势更好,可换成麦子,一连几个月都泡在水里,这根都要泡坏了。” 第60页 舒瓦瑟尔公爵道:“我记得殿下曾经说过,您的故乡之前也吃面粉?” “是的。” “那么你们也种麦子喽?” “当然。”李嫣依旧笑眯眯的,道:“可是法兰西又不是我的故乡。不过是小小一架水车,就让诸位惊诧成这个样子,我怎么能相信,法兰西的麦田里会跟我的故乡一样,有专门的灌溉和排水的设计。要知道,如果只有水车而没有相应的灌溉排水设施,麦子只有烂根一个下场!这才是我说的,要等到来年才开始的原因。因为在推行水车之前,要先把农田里的水渠先给修起来。” 怎么修,拿什么修,这都是官司。 李嫣不讨厌愚蠢的人,但是她讨厌不懂装懂的人,就跟这个舒瓦瑟尔公爵一样,如果让他就这样说服了国王,然后直接推行水车,天知道会惹出什么样的大事来呢。 李嫣可一点都不想替别人背黑锅。 玛丽·安托瓦内特吃惊地瞪大了眼睛:“殿下不喜欢公爵吗?” 她的直率和天真让杜巴丽夫人都忍不住的多看了她一眼。 李嫣笑道:“啊,不是不喜欢。事实上,我父亲身边那些有本事的重臣跟舒瓦瑟尔公爵很像。他们很能干,也会国家立下了赫赫功劳。但是,他们毕竟是人,难免会犯些错误。而且聪明人犯的错误,造成的后果只会比一般人更加严重。舒瓦瑟尔公爵心繫人民,我很清楚。但是,有些事情是急不得的。” 杜巴丽夫人大声道:“公爵殿下也是关心人民。毕竟,现在只能肯定今年的面粉会减产,可是如果因为泡在水里而烂了根,那就是绝收了。我贊成公爵殿下。这种事情就应该小心一点。” 换了别的时候,也许那些农夫们都要嘘杜巴丽夫人了。可是今天,大家交头接耳了一番之后,纷纷表示,杜巴丽夫人说的很有道理。虽然今年註定了不是一个丰收年,但是,减产总比绝收要好很多。 不是没有人心存不满,但是,对比杜巴丽夫人以前的声名狼藉,大家现在对她的感觉显然要好很多,哪怕她不喜欢政治也在这方面没有多少才能,但是大家都对她下了一个心地善良又关心民众的好评语,虽然关于她大手大脚、爱慕虚荣的话依旧不少,但是比起从前,显然是好了不止一点两点。 比起已经失宠了的舒瓦瑟尔公爵,显然国王更加重视杜巴丽夫人,而且杜巴丽夫人的话听上去更有道理,哪怕那只是现学现卖。 所以,国王一句话,就终结了这个话题: “对于此事,显然利穆贊公爵才是真正有经验的那个人。我们就听公爵的。” 虽然又一次在国王面前占了上风,但是当舒瓦瑟尔公爵望过来的时候,杜巴丽夫人还是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杜巴丽夫人也怕舒瓦瑟尔公爵,毕竟,这位可是连国王都敢恐吓的人啊,因此,舒瓦瑟尔公爵望过来的时候,杜巴丽夫人忍不住提高了警觉。 毕竟舒瓦瑟尔公爵是那位曾经权倾天下拥有无冕的王后之称的蓬巴杜夫人的谋臣,而杜巴丽夫人就是从蓬巴杜夫人手里抢走国王的。就是王储和王储妃的婚姻,也是舒瓦瑟尔公爵一手促成的。 可以说,从蓬巴杜夫人时代开始,杜巴丽夫人跟舒瓦瑟尔公爵就是政敌。 杜巴丽夫人已经做好准备,面对这位公爵的又一次非难。 出乎意料的是,这一次,舒瓦瑟尔公爵并没有指责她,而是按照宫廷礼节,向她行礼,感激她为他争取来的那笔每年五万里弗尔的津贴。 大约是从来没有想过舒瓦瑟尔公爵会向自己低头,而且还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杜巴丽夫人竟然脱口而出,道:“您还应该感谢一个人,我的好朋友,利穆贊公爵。如果不是她,我可不会下这个决心。” 舒瓦瑟尔公爵当时就瞪大了眼睛,而周围却是响起了一片小小的惊唿声。 显然,巴黎的市民从来都不知道,杜巴丽夫人竟然会说服国王给舒瓦瑟尔公爵提供津贴,而国王惊讶的是: “让娜,我从来没有听你说过!” 杜巴丽夫人道:“陛下,珠玑说服了我啊。而且舒瓦瑟尔公爵为法兰西做的一切,完全对得起这比津贴,不是吗?” 国王笑笑,转头对舒瓦瑟尔公爵道:“亲爱的弗朗索瓦,看起来,我们又拥有了共同的朋友。” “我的荣幸,陛下。” 周围的民众都欢唿起来。 站在远处的韦尔蒙神甫和梅耶尔大使心中大急。 对于年轻的王储妃来说,那位异国公主不过是引进了一样有趣的东西来装饰花园,可是她的老师韦尔蒙神甫和奥地利大使梅耶尔都感觉到了不妙。至少梅耶尔有些后悔,是他小看了那位异国公主。 试想,在这个世界上,自称是公主的女人还少了吗?可是来到法兰西仅仅半年就得到了公爵的头衔和一大块领地,哪怕对方是搭上了国王的宠妾杜巴丽夫人的路子,就已经证明了对方非凡的能力。而现在,这位公主殿下显然又争取到了舒瓦瑟尔公爵! 没错,无论背后有什么权势争夺,有一点是绝对肯定的:舒尔瑟尔公爵是法国人,他热爱法兰西也忠于法兰西,这位异国公主,只要她能够为法兰西解决灾荒问题,就是舒瓦瑟尔公爵也会站到她那边! 第61页 这对于王储妃和奥地利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因为舒瓦瑟尔公爵本是王储妃的支持者,就是他一力促成了法兰西跟奥地利的这场联姻。如果舒瓦瑟尔公爵都站到这位异国公主那边,那么,对于王储妃的地位来说,绝对是一个不小的打击。 有那么一瞬间,韦尔蒙神甫跟梅耶尔大使心里都升起了后悔的情绪来。 当初舒瓦瑟尔公爵被赶出凡尔赛,表面上是因为国王需要一个替罪羊,可实际原因却是因为国王不想打仗了,法兰西的国库没钱了。而王储妃方面没有帮忙求情的原因,则是因为舒瓦瑟尔公爵是一位好战份子,他们担心有一天,舒瓦瑟尔公爵把目标转向奥地利。所以舒瓦瑟尔公爵离开凡尔赛的时候,他们保持了沉默。 可是现在,舒瓦瑟尔公爵回到凡尔赛,重拾国王的信任。从表面上来看,一切跟一年前没有什么两样。可事实却是,王储妃迎来了一个极其厉害的对手,而他们最重要的盟友舒瓦瑟尔公爵已经被对方挖走了! 当天晚上,晚宴之前,玛丽·安托瓦内特听说了老师韦尔蒙神甫和心腹梅耶尔大使的分析之后,整个人都惊呆了。 她从来没有想过舒瓦瑟尔公爵对她的婚姻有什么意义。 事实上,嫁到法兰西的这近一年以来,她跟这位公爵并没有建立什么私人的友谊。她对这位公爵的了解,也仅仅是知道这位公爵促成了自己跟王储的婚姻,这一点而已。 看着震惊的王储妃,梅耶尔不得不承认,也许他给王储妃的压力太大了。 他道:“殿下,现在您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完成婚礼的最后一步。只有这样,您的婚姻才不会被宣告无效。” 其实梅耶尔也在纳闷,就是在美女如云的凡尔赛,王储妃也是最出挑的那一批美女,可为什么王储就是不敢兴趣呢? 第35章 倒v 当韦尔蒙神甫跟梅耶尔大使在劝谏王储妃,希望王储妃能够吸引王储、能够跟王储完成婚礼的最后一步的时候,王储路易·奥古斯塔正坐在李嫣的会客室里面。 任何一个人,看到王储的模样都会以为他陷入了热恋——他的脸颊微微泛红,双眼闪耀着兴奋的光芒,视线长时间地停留在李嫣身上,可是当李嫣的视线转过来的时候,他要么羞涩地低下头,至少他的那副模样就给了人这样的感觉,要么就是对李嫣露出灿烂的笑容——这的确跟陷入热恋的少年人没什么两样,至少,国王和杜巴丽夫人都这么认为的,就连舒瓦瑟尔公爵和黎塞留公爵也是这么觉得的。大概,整个房间里面,只有王储自己知道,他其实真的只是好奇对方手里掌握的技术外加不习惯面对美女的关注而已。 可是没有人相信。 就是扩大的整个凡尔赛外加巴黎,也许只有王储的心腹、巴黎有名的锁匠加曼大约能够猜到一点王储的心情。 问题是,加曼的身份真的是太卑微了,他的话,在凡尔赛,大约没有几个人会听。 所以,“王储陷入了爱河”,这句话已经成了凡尔赛“公认的事实”。而且大家乐见其成。 好比说,当王储两颊泛红地望着李嫣的时候,国王眼带笑意,看看李嫣,再看看王储,嘴角挂着心满意足的微笑。此时此刻的他,就跟任何一个关心孙子、希望孙子幸福的老人没什么两样。 不过,国王也在心里面嘀咕,原来他的孙子不喜欢王储妃那种天真率直又可爱活泼的类型,反而喜欢这种意志坚定又极有主意的女性。 像极了当年的蓬巴杜夫人。 王储也像极了自己。 国王在心里暗暗地点头。 国王把李嫣比作蓬巴杜夫人的时候,舒瓦瑟尔公爵也在把李嫣跟蓬巴杜夫人相比较。事实上,在重返凡尔赛之前,他可是一直以为蓬巴杜夫人那样的女性,整个世界也只有一位呢。不过,想到面前这位公主殿下的身份,那就一点都不意外了。 没错,跟梅耶尔大使、韦尔蒙神甫拥有同样的想法的人占据了凡尔赛的大多数,就是舒瓦瑟尔公爵也认为,这位公主殿下十有八、九是异国的女王储。 因此,舒瓦瑟尔公爵在李嫣的会客室里面入座之后的第一句话就是:“公爵殿下坚持要先在利穆贊进行水利设施,难道您对利穆贊已经有了相当的了解吗?” 李嫣笑道:“哦,公爵阁下,如果您是在三个月之前问我,我肯定无法回答您。不过,现在我可以明确地告诉您。是的,我对利穆贊已经有了相当的了解。” 周围立刻响起了一片小小地惊唿声。 黎塞留公爵立刻道:“哦,我听说公爵殿下购买了很多书籍,包括《百科全书》。所以,公爵殿下是通过书籍了解利穆贊的吗?” “那怎么够?!”李嫣小小地惊唿一声,道:“抱歉,我是说,我在我成为利穆贊领主的第二天就派出手下,对利穆贊进行了详细的考察。我的下属走遍了利穆贊之后,为我绘制了许多利穆贊地图,还制作了模型。” 听说有模型,所有的人都起了好奇心。 国王路易十五道:“我能够参观一下吗?” “当然。这些东西现在就摆放在楼上的书房里面。” 李嫣第一个站了起来,挽着国王的手,向楼梯走去,王储紧跟其后,舒瓦瑟尔公爵落后了小小的半步,而杜巴丽夫人则挽着黎塞留公爵的手走在了后面。普罗旺斯伯爵、阿图瓦伯爵并李嫣的代理人波尚、银行家内克、小贵族瓦里埃尔几个则走在了最后。 第62页 才踏上楼梯,杜巴丽夫人就小小地惊唿了一声。 小特里亚农宫,这座精美的城堡原本就属于杜巴丽夫人,杜巴丽夫人搬走的时候把自己的心爱之物都带走了,就剩下了一套红心胡桃木的家具,现在就摆在楼下的会客室里面。而现在,楼上摆放的都是中式的家具。 更准确的说,都是明式的家具。对于李嫣这位大唐公主来说,其实这些中式家具就跟楼下的红心胡桃木家具一样陌生,可是鑑于小特里亚农宫对比大明宫来说显得相当简陋的取暖设施,李嫣不得不凑活一下。 毕竟,小特里亚农宫可不像大明宫,脚下有地龙,保证外面冰天雪地房间里面还能够温暖如春。 当然,明式家具,无论是用什么木料做的,最后都会刷上一层黑色的漆——除非是新嫁娘的结婚用具会用上大红色,否则,大多数家具都会涂上黑色的漆以增添庄重肃穆之感,李嫣这里的家具自然也不例外。会令杜巴丽夫人惊唿的,除了那些家具,那些摆放着的精美瓷器,还有空气中瀰漫着的淡淡的香气。 得到杜巴丽夫人的提醒,王储微微皱了皱眉,道:“不,不像是,香料。” 他口吃得厉害。 上了年纪的国王嗅觉已经退化得十分厉害,他皱着眉头,道:“很淡。”几乎闻不到。 黎塞留公爵道:“公爵殿下,请问您使用的是哪种香料?” 李嫣笑道:“如果诸位说的是二楼此刻瀰漫的香气,那我只能告诉诸位,这不是香料。” 李嫣的话,立刻引起了一片小小的惊唿声。 “我可没有说谎。我的确没有在二楼焚烧、喷洒任何的香料。这里之所以会有这种淡淡的香气,这是因为这些家具是用小叶紫檀为原材料的。这种木料,本来就会散发着淡淡的香味。” 舒瓦瑟尔公爵立刻道:“我知道!东方的清国,他们的贵族用的,就喜欢用的,就是这种家具。檀香木,在东方,可是非常名贵的木料。有一寸木一寸黄金的说法。” 也许在这个时代的欧罗巴人把东方称为圣人王的土地,很多人都读过马可波罗游记,东方文化甚至对西方的文艺復兴运动起到了相当大的作用。可是这不等于说,在这个时代,西方人就非常了解东方了。相反,在这个时代,东方对于西方,依旧是一半是神话一半是人间的幻想之地。 好吧,这个时代,维多利亚女王还没有出生,英国现任国王甚至还是维多利亚女王的祖父,鸦片战争还没影儿,西方还在疯狂地崇拜着东方。 舒瓦瑟尔公爵不开口则已,一开口,大家就忍不住把李嫣跟那块传说中的圣人王和他的子民放在一起比较。 说话间,就已经来到了李嫣的大书房。跟法兰西贵族的书房没有什么不同的是,房间靠墙立着很多的书架,上面放着很多书籍。跟大多数贵族的书房又不尽相同的是,贵族们的书房里面的书基本上都是精装本,看上去就是一片红色的书嵴,用了黑色和金色做了装饰。一看就知道,除了用来阅读之外,这种书更多的是用来作装饰。 可是李嫣这的书房,各种各样的书都有,舒瓦瑟尔公爵确信,自己看到了很多手稿,有的甚至还是一些捲轴,被分门别类地装在一个又一个的箱子里面。 比起那些王族和贵族,这间书房更像是他的那些老朋友们的书房——一个学者的书房。 而李嫣说的,那个巨大的模型,就被放在房间的正中央。下面的桌子比撞球桌略矮了一点,而且还是三张只有半张撞球桌那么大的方形桌子拼起来的。 而这三张桌子上,就是三个巨大的模型,蓝色的是河流,深绿的是树林,浅绿的是草甸和草原。凹下去的是湖泊和河谷,耸立的是山丘和山陵。 地势、河流的走向,一目了然。 国王一眼就认出这三张桌子上分别是上维埃纳省、科雷兹省、克勒兹省。三张桌子,拼成了利穆贊大区。 “哇喔~!” 杜巴丽夫人的一声惊唿惊醒了在场的所有的人。 “亲爱的珠玑,我从来都不知道,你的手下这么能干!天堂上的天主眼中的利穆贊应该就是这个样子的吧?这些模型是用什么做的?看着不像是泥土呢。” “啊,这个不是秘密,我不保密。这些模型是用面粉、糯米还有蜂蜜做的,上面的染料,为了保证永不褪色,用的是矿物染料。” 没错,其实就是沙盘,只不过这个沙盘用的是捏面人的材料,为的就是让它能够永世长存。 杜巴丽夫人皱着眉头道:“可是珠玑,利穆贊大区一点都不好。天气又冷,土地也贫瘠。” 李嫣从书桌那边取过一卷文件,看了看,道:“根据我的属官们的调查,利穆贊地区地区偏冷,如果种植麦子,很有可能春小麦还没有来得及结穗,冬天就降临了,就是耐寒的冬小麦也扛不住利穆贊的冬天。而且灌溉是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根据下面的报导,这里农业不行的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因为这里没有足够的灌溉系统,或者说,山泉很少。要想种植作物,就必须先解决灌溉问题。” 舒瓦瑟尔公爵立刻点头。 银行家内克道:“公爵殿下是已经解决了这个问题了吗?” 第63页 李嫣点了点头,道:“对,这不是什么大问题。” 这不是什么大问题? 有那么一瞬间,舒瓦瑟尔公爵都惊呆了。 第36章 倒v 舒瓦瑟尔公爵结结巴巴地道:“您,您说什么?这不是什么大问题?” 这一次,轮到他口吃了。这对于强势的舒瓦瑟尔公爵来说,真的是破天荒地第一次,就连国王都忍不住的看了他一眼。 李嫣道:“是的。其实我有注意到,在法兰西一样有通渠,比方说,经过曼特农城堡的通渠,那还是一百多年前的太阳王修筑的。目的是为了保证凡尔赛的喷泉的运转。其实只要做一点小小的改变,把这种通渠技术用在农业生产上就可以了。” “把这种技术用在农业生产上?” 杜巴丽夫人傻傻地道。 “对。实际上,在我的故乡,就有在山丘的半山腰上修筑通渠用水车把山脚的河水运送到山腰上的通渠里面然后在通渠的下方修建梯田以种植稻米的传统。” 其实这个技术来自于李嫣的系统领地,在系统领地内,这个技术是一项非常成熟的技术。而李嫣抽到的那些人物卡都来自于这个系统,因此,无论是将士还是文官都点亮了相关的技能。直接把这个技术拿过来,是最经济也是见效最快的。 小贵族瓦里埃尔忍不住插嘴道:“公爵殿下,恕我直言,请问您的故乡的水车有几种呢?外面的那种水车可做不到把水运到半山腰的通渠里面。” 李嫣笑道:“啊,我不否认,在我的故乡,水车大致上可以分成三种,外面的那种的用途是最狭窄的,它只能适用于靠近河流、溪流的农田。所以在满足灌溉之需外,它更多的是充当磨坊的动力来源之一。真正广泛运用于把低处的水搬运到高出的,并不是外面的这种水车。而是另外一种。当然,这种水车分大小两款,无论哪一款,需要都需要人力。” 听李嫣这么说,房间里面的人的兴趣都提了起来。王储路易·奥古斯塔更是迫不及待地道: “公,公爵,您这里有,有成品吗?我们能,能看看吗?” “啊,小款的有现成的,大款的,因为太过巨大,只有模型。” 大家的兴致更加高昂了。 李嫣笑笑,摇了摇桌子上的铃铛。 很快,三位侍女手里拿着不同的东西进来了,第一位手里拿着一个怪模怪样的东西,看上去,就是一串的木头刮板装在了一个水槽之上,其中的一端还有一个手摇柄。看这个侍女的模样,似乎不是很重,不过鑑于李嫣身边的一个舞娘都能够拿着超过八十磅的武器参加战斗,这个东西的具体分量,大家持保留意见。 第二位侍女一手提着一个空木盆一手拎着一个高脚凳,而后面的侍女则捧着一个大大的、装满了水的木盆。 只见第二位侍女把空木盆放在了高脚凳上,第三位侍女把装满了水的大木盆放在地上,而第一位侍女则把那个怪模怪异的东西架在了两只木盆之上。 得到了李嫣的允许,第一个侍女开始摇动手摇柄,刮板开始动起来,下面木盆里面的水哗哗哗地顺着水槽,就跑到了高脚凳上的木盆里面。 众人惊嘆不已。 喜欢机械的王储已经忍不住弯下腰去看那架水车了。他在这方面极有天分,因此只是轻轻地点着手指,已经把这架水车的原理弄了个八、九不离十。 他已经沉醉在自己的世界里面了。 杜巴丽夫人并不感兴趣,她不懂舒尔瑟尔公爵和那几个巴黎市民的惊嘆,但是她知道国王的心思。她挽着国王的胳膊,道:“珠玑,另外一款呢?” “哦,大的我这里并没有现成品,毕竟大型的龙骨水车往往是用于把河道里的水运送到几十尺的高处的,我想,凡尔赛的任何一个房间都放不下这么一个大傢伙。” “哦~那真是太可惜了。” 杜巴丽夫人用了一个舞台剧的女演员们经常使用的表情,充分表现出了她的失望。同样失望的,还包括了舒瓦瑟尔公爵和刚刚反映过来的王储。 “虽然成品没有,但是模型却是有的。” “啊?真的吗?我可以看一看吗?” “当然。” 李嫣的话再度挑起了大家的兴致。 侍女们再度动了起来,那架水车被放到了一边,上面的木盆里面的水再度被倒进了地上的水盆。然后,书房角落里的一只箱子被打开,一个看上去跟方才的水车有些相似的玩意儿被拿了出来。一样有木质刮板,一样有水槽,不过那个水槽要比方才的那架水车狭窄很多,看上去,只有女士们的三根手指那么宽,木质刮板也是按照比例缩小了。而且在上方还有一个奇怪的轮子。 侍女们把这个水车架在了两只木盆之上,开始用手指按着轮子上的那些踏板,轮子转动了起来,带动着木质刮板跟着转了起来,水,再度顺着水槽往上走。 啪啪啪~ 杜巴丽夫人拼命地鼓掌:“哦,亲爱的珠玑,这个真的是太厉害了!它能够把水带到多高?” 李嫣笑道:“事实上,高度不成问题,只要几家水车接力,完全可以把水抽到几百英尺的山上。我们还有一种直立型的水车,原本是用在井里面的,只是后来压力泵被广泛使用,因此现在已经被淘汰了。” 第64页 王储插嘴道:“既然如此,为什么不直接用压力泵呢?” 不是王储说,他可是专门去观察过李嫣的香榭丽舍大道上的公馆的取水井。那些压力泵让他印象深刻。 李嫣先是愣了愣,然后道:“啊,这个我不保密。实际上,在我的国家有这样一条禁律,盐铁官营。换而言之,盐和铁是国家管制的战略物资。大家当然知道用压力泵更加省力也更加有效率,可是为了不触犯国法,也为了省钱,所以人民就只能使用水车了,当然,代价就是每到干旱季节,人民就需要付出数倍的劳动力,很多人因此在旱季过后硬生生地被累生了病。请问法兰西是否有这样的禁律呢?如果可以争取的话,我希望为我的领地人民争取到这一福利。” 国王路易十五还没有开口,舒瓦瑟尔公爵就已经抢着道:“可是利穆贊公爵,据我所知,用铁做压力泵可是一笔不小的开销。对比之下,木质的水车更加便宜,您怎么能保证您的人民愿意承担这笔开销呢?” “为什么要人民来承担这笔开销?这笔开销不应该是官府,或者是领主来承担吗?” 李嫣的话一落音,就是普罗旺斯伯爵都惊呆了:“公爵殿下,您是说,这些压力泵的费用,是由您来出吗?” “那当然。人民肯定是出不起这笔钱的。从短期来说,用水车的确省钱,但是,水车需要频繁地修理、更换零部件,因为水车的磨损率很高,一个旱季,足够它的零部件换上两批!而压力泵的话,一旦做好,只要不发生偷盗,一连好几年都不去管都没有问题。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压力泵更加实惠也更加经用。换而言之,压力泵的费用,不过是刚开始的投入比较大,从长远来说,更加合算也更加省事省力。所以,作为领主,我当然要为我的人民争取一下。毕竟,这笔钱看似是由我出的,可实际上,最后还是会以地租和税收的形式被平摊到领地上的每一个子民的头上。” 舒瓦瑟尔公爵道:“那么渗水问题呢?您又打算如何来解决?” “啊,这个并不是什么问题。实际上,在一千多年前,我的祖先在修建水利工程上有着丰富的经验。渗水的问题其实很好解决,只要在挖好通渠之后,在通渠的两侧和底部铺上石板就可以了。不顾后来大家发现石板实在是太贵了,甚至有一个王朝因为修建水利工程而亡国,所以大家就开始寻找替代品。” “竟然因为这个而亡国?” 这是黎塞留公爵。 “请问这个替代品找到了没有?” 这是杜巴丽夫人。 李嫣笑道:“当然,我们找到了。第一种是三合土,不过这种要用到大量的粮食,所以应用得不是很广。第二种则是三合石土。” “三合石土?” “对。因为主要原料是铁矿渣、粘土和生石灰,一样也是三种原材料,因为不用粮食,而是矿藏的衍生物,因此而得名。至于成品……” 李嫣再度摇了摇铃铛。 立刻有人就拿来了三合石土和三合石土板,那水泥板大约一寸厚,一尺见方。也许用来铺设河道不行,但是用来铺设灌溉用的通渠,绰绰有余。反正厚度和大小都是可以调整的。 大致地介绍了三合石土的各种用法之后,李嫣道:“这个三合石土的方子,我可以直接公开。” 房间里面所有的人惊呆了,杜巴丽夫人更是直接嚷开了:“哦~珠玑,我的朋友,您完全不用这么做的!” 舒瓦瑟尔公爵则艰难地道:“只为了让您的领地可以用上钢铁制成的压力泵?” “对。” 第37章 倒v 李嫣的干脆利落可不止震惊了舒瓦瑟尔公爵,也镇住了国王! 如果不是因为法兰西严格的等级制,如果不是身份限制,只怕在场的两位第三等级代理人波尚和银行家内克都要开口了。实际上他们两个忍得相当幸苦。这一点,从他们紧紧地捏着宽檐帽的手完全可以看得出来。 国王不得不开口道:“利穆贊公爵,我的朋友,你真的不必这么做。” 李嫣道:“陛下,方才我已经说过了,三合石土的用途十分广泛,从民用的房屋修筑到军用防御工事,从我说的水利设施建设到道路的修整,都能够用得上它。这样的东西,掌握在国家、掌握在您的手里,才是对法兰西最好的选择。” 说这话的时候,李嫣至始至终都面带笑容,但是她的语气却是坚定不移的。 “虽然我来自异国,但是,我既然已经是法兰西的贵族就必须维护法兰西的荣耀,维护金百合花旗的荣耀。这是我身为您的臣民的义务。忠于法兰西,从来不是嘴上说说就可以的,而是需要用实际行动证明的。” 路易十五道:“看起来,我没有拒绝的理由了。” 李嫣笑笑,像侍女点头示意。 侍女立刻从边上的书柜里面抱出六个捲轴外加一份文件。 “这份文件是专利申请证明,这六个捲轴是专利转让文书,一式三份,每一份都是两个捲轴,一个是法文,一个是我故乡的文字。边上的这些花纹,其实是我的印玺。……” 李嫣指着边上的花纹、法文捲轴的最下方和中文捲轴的最左侧那大大的足有三寸见方的图样,示意众人注意,并且让侍女们把这些捲轴打开、重叠,好让那些图样、花纹拼接起来,让大家清楚明白地看到这些捲轴是如何利用这些图纹进行防伪的。 第65页 “这些捲轴您可以拿回去慢慢看,签字公证之后,把其中一份送还给我就可以了。” 直到此时,内克才开口,实际上,他开口的主要原因是被挑起了身为法兰西人的责任心。 “公爵殿下,在您的国家,这个三合石土是如何运作的呢?它有什么禁忌吗?” 作为第三等级中的顶层,作为饱受剥削的阶层,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贵族和官员们的嘴脸,所以,他开口了。 “啊,这个我不保密。”李嫣道,“实际上,在推行三合石土的时候,我的故乡也走了很多弯路。最大的问题,其实是官员的腐败。” “腐败?” 国王一听,立刻竖起了耳朵。就连王储也坐直了身体。 没有人注意到,跟狐狸一样的黎塞留公爵那双眯起来的眼睛深处闪着精光。 李嫣道:“是的,最开始的时候,我们也是交由政府下属的作坊加工的。毕竟,三合石土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也是一种战略物资。问题是,当官员腐败深入到政府的各个部门的时候,偷工减料就在所难免。我们付出了惨重的代价,边关防御工事出了问题,被敌人乘隙而入,失去了好几个省份那么大的国土,国内水利设施渗水,相当于跟塞纳河这么重要的河流大半流域干涸,旱灾的规模扩张到大半个国家。所以,到了后来,三合石土就被交给了民营的作坊、工坊,而政府只作为监督者而存在。一切,都是为了保证三合石土的质量。” 大唐哪里有这样的事情。 其实是系统领地工坊出现了三合石土这种产品的时候出现了许多提示,根据这些提示,李嫣跟自己的随从进行了推演。这些内容就是根据这些提示之一推演而来的。 而另外一个提示的推演让她明白,如果让她的系统领地的子民来生产这些三合石土的话,会造成她的子民的大量死亡,而死亡原因则是砂肺,或者叫做尘肺。 这才是李嫣愿意把这个方子免费赠送给法兰西的真正原因。 送死你去,我只要有东西用就可以了。 国王路易十五忍不住道:“我的朋友,这样一来,你就需要用大量的资金去购买本来不需要花钱甚至可以为您带来收益的三合石土了。” 李嫣笑道:“陛下,我不是商人。商人会汲汲营营地赚他们看到的每一个苏,而我们则不需要。不是吗?” 国王无奈地耸了耸肩。 事实上,不止是他,在座的其他人,每一个都看不出李嫣这么做对她自己有什么好处。也许法兰西人能够因此得到一份工作一份食物?可是对于这位公爵殿下来说,真的完全没有好处啊。 最后,大家不得不以对方是个异国人,她是为了表示对法兰西的忠诚、为了取信国王和法兰西人民来解释。 杜巴丽夫人忍不住道:“可是珠玑,我的朋友。你之前就为了巴黎市民能够吃上面粉而典当了自己的首饰。现在要修建这个通渠,这不是说,你又要典当首饰了?” 李嫣笑道:“啊,这个我不否认。事实上,我也准备了另外一样商品希望能够弥补一下损失。” 黎塞留公爵道:“请问,是什么东西呢?” “葡萄酒。” “葡萄酒?”在场的人都惊唿起来,黎塞留公爵更是道:“可是公爵殿下,法兰西乃是葡萄酒的故乡。您手里的葡萄酒恐怕不能跟法兰西的葡萄酒相比。” 李嫣笑道:“我当然知道。实际上,我并不打算跟法兰西任何一家葡萄园竞争高端葡萄酒市场。我看中的,是军队里面的佐餐酒这一块。” 在场的人恍然大悟。 事实上,就是在法兰西,军队里面的佐餐酒就已经是最低等的那一档了,再往下就是底层农民酿坏了的、留作自用的葡萄酒了。 不过,就是国王路易十五和年轻的王储路易·奥古斯塔都知道,国库用在给中低层军官採购佐餐酒的金币就不是一个小数目。如果按照一桶五十个里弗尔计算,法兰西国库每年为这些军官支持的佐餐酒的费用在一百万左右。 黎塞留公爵看了看国王,眯起了眼睛,捏着手帕,道:“公爵殿下,请问您的葡萄酒是怎样的呢?如果不够好的话,陛下恐怕不能轻易更换军队佐餐酒的供应商。” 李嫣笑了,她示意侍女们为客人们上酒水。 大家这才发现,进入这间书房之后,大家被李嫣拿出来的一样又一样的东西吸引住了注意力,都忘记了酒水问题。 在法兰西乃至整个欧罗巴,葡萄酒就相当于东方的茶,是待客的必需品。 法兰西乃是葡萄酒王国,每年生产的葡萄酒畅销整个欧罗巴,更准确的说,在这个年代,不只是欧罗巴每年消费掉的葡萄酒都是由法兰西生产的,法兰西的葡萄酒还远销远东和美洲。葡萄酒庄对于法兰西贵族们来说,不仅仅是地位的象徵,也是他们的金钱的重要来源之一。现在法兰西最好的葡萄酒庄和葡萄酒园都在贵族的掌握之中,葡萄酒对于贵族们来说,不仅仅意味着收入,还意味着荣耀和权势。 贵族们喜欢攀比,而他们的领地上出产的葡萄酒,也是他们用来攀比的重要内容。因此,在法兰西,任何一个贵族可以不学无术,可以跟王储妃玛丽·安托瓦内特那样连写信的语法都会出错,可是在这里,贵族不能不会跳舞,更不能不会鑑别葡萄酒。 第66页 跳舞和鑑赏葡萄酒,是每一个贵族的必修课,也是他们的修养和出身的证明,在法兰西甚至有不会鑑赏葡萄酒就不配称为贵族的说法。就连出身最卑微的杜巴丽夫人也是鑑赏葡萄酒的高手。 因此,只是一小口,杜巴丽夫人就叫了起来:“这是陈酿,而且是十年以上的陈酿!” 王储小声道:“十五年。” 黎塞留公爵嘆息一声,道:“而且完美地融入了的橡木的气息。” 舒瓦瑟尔公爵也道:“醇厚,悠长。” 国王路易十五最后道:“果然是好酒。” 李嫣笑道:“啊,既然大家说好,那这些葡萄酒应该过关了。” 杜巴丽夫人摇着头,嘆息着,道:“可是珠玑,我的朋友,这样的葡萄酒直接作佐餐酒真的是太可惜了!你应该囤积起来,一点一点地往外面卖的。它一桶至少价值一百里弗尔!” 就连银行家内克和代理人波尚都在边上连连点头。 虽然是第三等级,可是他们也是巴黎市民阶层的上流人物,对葡萄酒完全不陌生。至少波尚就觉得,如果这些葡萄酒交给他的话,他绝对能卖到一百二十里弗尔! 李嫣道:“可是没有办法,谁让我缺钱呢。就这样定吧。当然,如果有人能够利用机会偷天换日,把这批酒从军需的仓库里面换出来,然后囤积着,一点一点卖掉,或者干脆卖到国外去,那就跟我没关系了。” 系统领地,一天就是一年。这让时间成本大大缩短。说是十五年的陈酿,可对于李嫣来说,这些葡萄酒真正的酿造时间也不过是半个月而已。 舒瓦瑟尔公爵和黎塞留公爵本来是想反对的,可是听到李嫣这么说的时候,他们都闭上了嘴巴。舒瓦瑟尔公爵的几个老朋友正是法兰西极为有名的重农学派的主要成员,因此舒瓦瑟尔公爵对经济和农业并不陌生。他也会担心大量的外来葡萄酒是否会冲击法兰西本土的葡萄酒生产,因此损害到法兰西农民的利益,可是李嫣这么一说,他立刻不反对了。 反正最后进入法兰西军需仓库的,依旧是法兰西的佐餐酒,而这些葡萄酒肯定会被那些酒商收购,然后一点一点地卖到国外去。对于农民来说,完全没有损失,他又有什么理由反对呢? 至于黎塞留公爵,他则是少数能够偷换掉军需仓库里的酒的大贵族,他看到的,则是大笔大笔的金子!只要他跟杜巴丽夫人联手,有什么做不到的呢? 既然这些金子註定了会落到他的口袋里面,他又为什么要反对? 所以,黎塞留公爵便道:“哦,公爵殿下,感激您的慷慨。我想,法兰西的士官们一定会因此感激您的。” 国王路易十五看看黎塞留公爵十分贊成,而舒瓦瑟尔公爵也不反对,便道:“好吧,我的朋友。你得到了这份军需订单。” “感激您的仁慈,陛下。” 第38章 倒v 用东方话来说就是宫墙之内连石头都会说话,用法兰西俚语则是凡尔赛没有秘密。很快,关于利穆贊公爵低价出售葡萄酒只为了手头有足够的资金用以修筑领地内的水利设施这一消息,又一次进入了公众的视线,并引起了广泛地讨论。 巴黎的街头总是有很多的小册子、传单,上面的内容,往往都是攻击王族成员、讽刺贵族的漫画或者文章,在李嫣出现在凡尔赛之前,从来没有例外。可是现在,这些小册子、传单上第一次出现了赞美贵族的话,而且对象只有一个:异国公主&利穆贊公爵嫣·珠玑·李。 只有李嫣获此殊荣。 在一群穷奢极欲的王族和贵族之中,李嫣的出现就好似一股清流,把凡尔赛所有的王族成员、贵族都比到了泥地里。 虽然这个时代的王族和贵族们没几个在乎第三等级的想法,可是这不等于他们就愿意看到自己被人比到了尘土里面。所以,没过多久,巴黎街头的那些小册子、传单上的内容就出现了变化,赞美李嫣的文章依旧不少,可是拿来跟李嫣对比的,却成了王储妃玛丽·安托瓦内特。 只要关于李嫣的文章出现在这些传单、小册子上的时候,那一天,巴黎街头其他的传单、小册子上的人物有且只有一个,那就是王储妃玛丽·安托瓦内特。 玛丽·安托瓦内特的名声大坏,简直就跟坐了滑梯一样,飞速下滑。 一年前还是深受人民爱戴的王妃,如今却成了巴黎市民心头的女巫、恶魔。 ——连利穆贊公爵都知道自己现在是法兰西人,可是您的心为什么还向着奥地利呢? 诗人们在那些册子上如此哀嘆。当然这种话肯定是那些小册子上最轻的话了,更严重的,无论是韦尔蒙神甫还是梅耶尔大使都不会送到年轻的公主的面前。 毫无疑问,这些册子上在提到李嫣的同时,难免会提到杜巴丽夫人,因为她们是密友。 跟一年前不同,以前巴黎市民们提起杜巴丽夫人的时候,总说她是个放荡的女人,凡尔赛和巴黎公认杜巴丽夫人曾经是个妓j女的话就是这么来的。可是现在大家提起杜巴丽夫人的时候都这样说:杜巴丽夫人出身卑微而且没有受过良好的教育,可是她为穷人做过不少事情,是个善良的女人,只是遭遇了太多的不幸,因此只能用飞扬跋扈来遮掩自己的脆弱。 第67页 以前的攻讦变成了冷静性的、同情性的评语。 可巧,那天韦尔蒙神甫和梅耶尔大使拿来的那份小册子上正好包括了玛丽·安托瓦内特、杜巴丽夫人和李嫣。而那份册子上,提起另外两位女性都是好话,唯有王储妃玛丽·安托瓦内特没有好话,年轻的王储妃会好受才怪! 她才十五岁! 可怜的公主,身边没有一个人能够真正地帮助她、给她正确的建议,就是她的老师和她的臣子只会认为,只要她跟王储圆房、只要她怀孕了,一切就会迎刃而解。 玛丽·安托瓦内特躲起来偷偷地哭了一场。 一年前,她刚嫁进来的时候,人们安排杜巴丽夫人跟她一起用晚餐,那个时候,杜巴丽夫人脸上的尊敬、讨好和被冷落之后的尴尬,至今还在她的面前晃动,可是不过一年时间,不,没有一年,应该说短短的半年,这个女人就变得彻底,就跟法兰西人一样: 半年之前,这个女人还在想尽办法讨好她,可是现在,这个女人已经在公开场合对她抬起下巴、露出鼻孔了; 半年之前,人民还在对她欢唿,称赞她举止高雅,可是现在,人民已经开始咒骂她了。 玛丽·安托瓦内特完全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她也从来没有伤害过任何一个人。 当然,她忠心的女伴蓝贝尔王妃这样对她道:“夫人,您完全不用担心。凡尔赛每个人都在穿戴上挖空心思,好让自己显得与众不同。这就是凡尔赛,这就是法兰西!大家都这么干!就是利穆贊公爵,她每天的衣服也没有重复的,珠宝首饰更是多得数不清!您不过是做了跟大家一样的事情,为什么要这样难过呢?” 而且王储妃又不是两手空空地来到凡尔赛的,奥地利女王玛丽亚·特雷西亚给女儿准备了很多嫁妆,只不过碍于凡尔赛的传统,这些嫁妆并不是跟着王储妃在同一天达到凡尔赛,而是迟了些日子达到而已。 王储妃的确是在法奥边境上脱光光,然后穿戴上法兰西方面为她准备的衣服佩饰踏上法兰西的国土,这是嫁入法兰西的新嫁娘必须遵守的传统,可这不等于王储妃是两手空空地来到凡尔赛、来到法国。 蓝贝尔王妃也觉得公众攻讦王储妃非常没有道理。 “可是……” “夫人,大家攻讦您,只是因为您迟迟没有怀孕而已。我记得王储喜欢锁,喜欢精巧的机关。您为什么不在这上面花点心思呢?” “您的意思是?” 玛丽·安托瓦内特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蓝贝尔王妃的视线扫过壁炉上的座钟,灵光一闪,道:“哦,夫人,您看,王储殿下喜欢钟錶,而钟錶到点的时候,会有一只布谷鸟出来提醒大家时间到了。您看,把布谷鸟做为新髮型的装饰怎么样?” 不得不说,从时尚的角度上来说,这是一个非常新奇的主意。玛丽·安托瓦内特立刻招来了她的髮型师和服装设计师,经过整整两个星期的精心准备,王储妃玛丽·安托瓦内特穿着新衣服、梳着又创了新高的髮型来到大特里亚农宫求见国王。 众所周知,国王讨厌凡尔赛的生活设施不齐全,所以每年差不多有一半的时间,国王都不在凡尔赛主楼,而是呆在大特里亚农宫。尤其是经过上次被巴黎市民围堵凡尔赛主楼,国王呆在特里亚农宫苑的时间更长了,而现在,尤其是李嫣经常借用大特里亚农宫的花房、温室的缘故,国王也十分乐意在这些地方跟李嫣讨论园艺和花卉。 出乎法兰西人的意料却在李嫣的预料之中的是,因为好些巴黎的市民和市郊的农夫农妇们都曾经听到国王和李嫣的对话,讨论蔬菜、瓜果对人民生活的影响这些话题。也许人民并不能了解这些对话的意义,但是这些对话挽救了国王的名誉,也再一次挽救了国王的声望。 如果说七年战争之后,国王的声誉下降到了底谷的话,那么现在,国王的声望在不断地回升中。 人民对国王的咒骂和憎恨少了,不少人这么说: ——国王是认识到了过去的激进,因此採取了更加保守的措施。我们都错怪国王了。 国王路易十五当然不可能对这些话一无所知,有的是人在第一时间把这些话传到国王的耳朵里。也因此,国王越发器重李嫣。 她在国王的会客室里面有一个专门的位置,每次晚宴的时候,国王的一边坐着杜巴丽夫人,另一边肯定属于李嫣。如果王储也在的话,那么王储身边的那个位置就属于李嫣。 不是没有人在背后悄悄议论,说李嫣成了国王的新任情妇,但是李嫣古板的作息时间让所有的谣言都失去了市场;不同于对国王的鹿苑里的女孩们的牴触和防备,杜巴丽夫人也明确表示,国王对于这个年轻的异国公主的喜爱不是男人对于女人的喜欢而是更类似于长辈对晚辈、国王对于信赖的臣子的态度,愿意为之作证的,包括了黎塞留公爵、舒瓦瑟尔公爵等大贵族。 更有无数的第三等级的人民主动维护这位年轻的公爵殿下的名誉。 这一切铸就了李嫣在国王的心中、在法兰西人民心中的地位。 这不,这天,大家在国王位于大特里亚农宫的会客室里说到利穆贊大区正进行得如火如荼的水利工程建设的时候,国王就道:“亲爱的李,你不应该把手里的葡萄酒就这么便宜地卖出去的。你可知道,让娜跟迪普莱西从这笔买卖上面净赚八十万里弗尔呢!” 第68页 让娜是杜巴丽夫人的闺名,而迪普莱西是黎塞留公爵的名字。他们两人联合起来,把李嫣的那些陈酿截留下来,然后一点一点地卖出去,这些陈酿卖出了一百三十五里弗尔的高价!除去费用,杜巴丽夫人跟黎塞留公爵真的是大赚一笔。 杜巴丽夫人和黎塞留公爵当时就呆住了,尤其是杜巴丽夫人,她不安地看了李嫣一眼。实际上,她对李嫣是心存歉疚的,因为她在朋友身上赚了一大笔。 李嫣笑道:“哦,陛下,您忘记了,我刚来法兰西,手里没有门路,让娜和黎塞留公爵两位有这个门路、这个人脉把这些酒卖出最好的价钱,我可没有这个能耐。这是让娜和公爵应得的,把人脉转化成金钱,也是他们的能力不是吗?” 黎塞留公爵笑道:“迪普莱西,公爵殿下,您叫我迪普莱西就可以了。” 称唿教名,这是亲近的表现。 “好吧,迪普莱西,你也可以叫我宛城。” 嗯? 舒瓦瑟尔公爵立刻皱起了眉头,道:“公爵殿下,您的名字不是珠玑吗?” “啊,就跟欧罗巴人的名字很长一样,在我的故乡,有身份有地位的人,不但有名有姓,还有字号。”李嫣如此解释道,“李是我的姓氏,嫣是我的名字,不过一般情况下,除了法律文书上使用之外,只有我的父母在可以叫,就是我父亲的宠妾也没有这个资格。家族中其余的成员,包括我的哥哥、嫂子、我认可的朋友,都用珠玑来称唿我,这是我的封号。” “那么,宛城呢?” “这是我的封地。毕竟我是一位未婚女性,按照我故乡的礼俗,我的男性友人只能用宛城来称唿我。” 哦~ 虽然在场的人,尤其是角落里面旁听的第三等级也许在第一时间无法理解,但是,只要把贵族的名字和头衔代入,要理解也不算难。 第39章 倒v 国王道:“所以,按照法兰西的习惯,你的全称应该是宛城公主嫣·珠玑·李夫人喽。” “啊~的确如此。” 李嫣笑盈盈地点头道。 就在这个时候,门口的侍从官扬声通报:王储妃玛丽·安托瓦内特驾临,王储妃的密友兼首席女官长蓝贝尔王妃驾临。 大家纷纷向门口望去,只见玛丽·安托瓦内特一身挂满了珍珠的香槟色长裙、高高的髮髻上顶着一个精緻的鸟笼,抬头挺胸,走进门来。 雪白的肌肤,嫣红的嘴唇,明蓝色的眼睛,灿金色的头髮,再经过精心打扮,不得不说,哪怕还年轻,玛丽·安托瓦内特的身上已经可以看得出日后的万种风情了。 至少,杜巴丽夫人的内心深处也承认,现在她还能凭着国王的宠妾的名头霸占凡尔赛第一美人这个头衔,等过个两年,王储妃的模样长开了,就是她再有权势对国王的影响力再大也不得不承认王储妃在容貌上就是比她出色。 这让杜巴丽夫人非常沮丧。 这个世界为什么就这么宠爱这个女人?给了她高贵的出身不说,还给了她如此出色的外貌,除此之外,还给了她如此尊贵的婚姻! 比起王储妃,自己没有出身,也没有一份真正属于自己的婚姻,如今,连外貌上的优势都快没有了! 那一刻,杜巴丽夫人的心中忽然冒出了一个在当时的人看来非常荒诞甚至可以说是可怕的念头:她想更进一步,她不敢奢望成为法兰西的王后,但是,她希望自己能跟自己的前辈曼特农夫人那样,能在国王的临终告解的时候跪在国王的床榻前为国王祈祷——以国王的妻子的身份。 不说杜巴丽夫人,且说王储妃,当她举步踏进国王的会客室的时候,忽然觉得头上有些不对,连忙住了脚。 好把,这要感激她脚下的高跟鞋,也要感激她一惯高雅的姿态以及髮型师高超的技巧,至少,她的花园式的髮髻上顶着的精緻的鸟笼只是因为碰撞歪了一下,而不是直接掉下来。 在众目睽睽之下,玛丽·安托瓦内特微微蹲下来——要知道,这也不是一件小事,要知道,凡尔赛有一套属于自己的严密的规矩和教条,以王储妃的身份,能让她屈膝的人只有国王,能让法兰西的王储妃屈膝的,绝对是大事。可是玛丽·安托瓦内特显然根本就没有这个意识——她屈膝往前挪了一点距离,这才进屋。 玛丽·安托瓦内特那夸张的髮型,还有这个变故,让整个房间小小地出现了两个唿吸的静默状态。 没有人去注意房间角落里的三个第三等级绅士的神情。这个时代没有几个贵族会去主动留心第三等级的人民的反应,更不要说王族成员了。哪怕此时此刻,学者孔多塞、银行家内克和代理人波尚三人就在这间会客室里面,来来往往的贵族,包括守在门边为往来贵族开门通传的侍从们也习惯于对这些第三等级的上流人士、他们意识里的贱民视而不见。 因此,也无人在意孔多塞、内克、波尚三人看到王储妃的新装的时候的反应和心情。 小小的事故之后,王储妃跟国王见礼,然后才在李嫣身边坐下——房间里面剩下的合适王储妃的身份的位置也只有这里。 李嫣一个人占据了一条长沙发,跟国王的单人沙发只有一个拳头的距离。 第69页 王储妃看着对面的杜巴丽夫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转头对身边的李嫣道:“不介意我加入诸位的谈话吧?请问你们谈到哪里了?请继续吧。” 黎塞留公爵抖了抖脸颊上的假痣,露出了招牌的狐狸一样的假笑: “啊,我们方才在说利穆贊公爵的名字的由来。” 玛丽·安托瓦内特吃惊地看着坐在她身边的李嫣,道:“啊?公爵的名字很特别吗?” “是的,按照我们法兰西的传统,公爵的全称应该是宛城公主嫣·珠玑·李夫人。”舒瓦瑟尔公爵的声音虽然平淡,但是大家都看得出来,他这是在打圆场:“其中,嫣这个名字,在公爵的故乡只有公爵的父母能够叫。” 玛丽·安托瓦内特恍然大悟。 她道:“公爵,请问您的名字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吗?” “当然,这没有什么好保密的。”李嫣笑道,“嫣,最初的含义是美好的样子,后来引申出三个含义,第一个是笑容美好,第二个是身材高大而美丽,第三个则是颜色浓艷的意思。这个名字,是我满月的时候,我的父亲为我起的,包含了我父亲对我的全部祝愿。” 杜巴丽夫人压着手指头,皱着眉头数了数,道:“这个单词用来做名字的时候,有特别的含义吗?” “所有的含义,就是从这个字上来的。”李嫣解释道,“笑容美好,一般情况下,只有生活幸福的时候,人们才会露出美好的笑容;无忧无虑地长大的孩子,露出的笑容是最美好的。当然,对于女性而言,带着微笑直面生活中所有的困难和坎坷,也是一种美好的祝愿。所以,这是我出生之时,父亲对我此生的第一重祝福,祝福我能够在父母的羽翼之下无忧无虑地长大,祝福我拥有一颗强大的心灵,将来面对任何的困难和坎坷的时候,都能够扬起笑脸,坚强的面对,克服一切苦难,坚强地活着,并且越过越好。” 舒瓦瑟尔公爵惊讶地道:“那么身材高大而美丽呢?” “就是祝愿我能够健健康康地长大,只有身体健康的孩子,才能够拥有高大健美的身体。” 虽然她的个子放在西方真的很娇小。 黎塞留公爵道:“那颜色浓艷呢?” “在我的故乡,有一个词是用来形容春天的美景的,奼紫嫣红,因此,嫣字做颜色浓艷解释的时候,也有生机勃勃、开花结果、子孙繁茂的意思。” 没有王室的尊荣、责任和义务,这个名字,只是一个父亲,对女儿最单纯也最真挚的祝福。 就连国王路易十五也开心地道:“的确是个好名字。奥古斯塔,如果你将来有了女儿,用这个名字也很不错呢。” 王储看着李嫣点了点头。 是的,如果他有了自己的女儿,他也会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够在自己的保护之下无忧无虑地健康长大成人,等成人之后,他又会希望女儿能够拥有足够的能力和强大的心灵去面对生活里面的一切考验。 玛丽·安托瓦内特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显然,太过年轻,加上对王储的不了解——谁让王储路易·奥古斯塔是个笨拙又自闭、根本就不善于表达的人呢?而她本身又只是个受宠的小女孩,所以,她误会了。 她以为,这是王储路易·奥古斯塔中意李嫣的表现。换而言之,此时此刻,在她的心中充满了悲苦——她的丈夫背叛了她,他不爱她,他从来不碰她的原因,是因为他不爱她,而且他现在有了自己倾慕的女性,一位同样跟她出身高贵又年轻漂亮的异国公主。 可怜的王储妃,如果不是身为奥地利公主的骄傲硬撑着的话,她都要哭出来了。 有那么一瞬,玛丽·安托瓦内特忽然有点不想跟李嫣说话,可是她自己也知道,李嫣根本就不是王储的情人,最多也只是王储单方面地恋慕着这位公主。玛丽·安托瓦内特的教养也让她无法做出对一个跟自己身份相当、又贞静守礼的年轻女性失礼的言行来。 玛丽·安托瓦内特强作镇定地道:“那么请问,珠玑这个名字应该怎么解释。” “珠,就是珍珠,引申为珍宝,后面一个玑,意思是不完美的珍珠,不完美的宝珠。” “为什么?难道那个时候,您的父亲就已经……”背叛了您的母后吗? 玛丽·安托瓦内特虽然没有说出口,但是在座的人都听出来了。 “当然不是。我不知道欧罗巴有没有类似的说法,不过,在我的故乡,有一句话翻译过来是这么说,大意就是太过完美又讨人喜欢的孩子,会被小精灵或者是小妖精小仙女之类的超凡种族带走。父亲把珠玑作为封号赐给我,意思就是,我是他的珍宝,但是,我并不完美。其实就是希望我此生能够平安长大而不会被夺走的意思。” 哦~ 大家立刻明白了。因为宗教的缘故,这样的童话故事现在在法国已经很少见了。但是在英国,这样的童话故事还可以听到。 欧罗巴就这么大,哪怕英国跟法国是世仇,可是法兰西贵族要出国,还不是照样会把英国定为目的地。 这种英国还流行的童话故事,在座的人基本上都听说过。 第70页 “那宛城呢?” “是我故乡的一座千年古城,也是军事重镇。” 玛丽·安托瓦内特不笨,她立刻明白,这个名字,记录着李嫣十几年的人生:备受期待地出生,饱受宠爱地长大,然后在她父亲的宫廷里面的地位,就跟宛城之于那个国家一样,举足轻重。 她也终于明白这位公主殿下的心中为什么没有怨恨,这位殿下的名字早已经说明了一切。而这位殿下也无愧于这个名字。 黎塞留公爵这才拍起手来,道:“啊~我终于明白,您手里为什么有那么多士兵了。他们应该就是宛城的驻军吧?” 李嫣早就说过,她的随从来自于母族的赠送,私底下相信的人也很多。只不过,伴随着凡尔赛和法兰西人对这些士兵的战斗力的认识,他们对这些卫士们也十分好奇。至少黎塞留公爵就知道,国王对这些消息很好奇,所以,有的时候多从李嫣的嘴里挖一些消息出来,是他作为法兰西贵族的责任和义务,也是他身为国王的宠臣必须做的。 李嫣道:“我想,迪普莱西,你想问的,绝对不是这个问题。” “好吧!我说实话,我好奇的,是您的士兵们的战斗力为什么会这么高。” “好吧,我会满足您的好奇心。但是在此之前,你能先满足我的好奇心吗?迪普莱西?” “当然。我的朋友。” 李嫣便道:“那么,亲爱的迪普莱西,我的朋友,请你如实地告诉我。今年法兰西的葡萄农的收成有没有收到影响。我问的是,关于佐餐酒的收购,是否受到影响。” 第40章 倒v 李嫣便道:“那么,亲爱的迪普莱西,我的朋友,请你如实地告诉我。今年法兰西的葡萄农的收成有没有收到影响。我问的是,关于佐餐酒的收购,是否受到影响。” 黎塞留公爵笑道:“哦,好吧,我的殿下,我发誓,我说的是实话。今年,照样有酒商去外省收购佐餐酒。我保证,绝对不会比往年少。” 毕竟,往年有多少佐餐酒进入军队的仓库,今年也必须有多少进入军队的仓库。 更准确的说,必须保证收购上来的法兰西佐餐酒的数量跟李嫣和法兰西的贸易数量必须相等。不然,数量不够的话,他拿什么把李嫣的那些陈酿全部换出来呢? 好吧,这里要说明一下法兰西军队里面的葡萄酒採购。虽然是提供给中层士官们的佐餐酒,但是葡萄酒的採购,本身就是一项非常季节性的工作,更准确的说,因为葡萄的採收季节在夏季,因此,葡萄酒就是酿好了,大规模上市,也大多是在十月、十一月份。因此,王家的军需採购大臣收到的第一批葡萄酒往往是在圣诞节前,第二批则是在来年春天。 也就是说,法兰西很多地方葡萄是挂果了,可是远远没有到达收穫的日子。这个时候,也是王家跟酒商们签订採购合同的日子。这也是李嫣之前之所以能够拿到这份订单的原因。因为她是抢在所有的酒商之前,先说服了国王。 往年这个时候,酒商们正准备求见负责採购的大贵族——从杜巴丽夫人成为国王的宠姬的时候开始,黎塞留公爵就借着杜巴丽夫人的关系,拿到了这份美差——油水非常丰厚。 今年也是这些年来,法兰西的军需官这么早收到今年的葡萄酒。这里才签订了合同,不到两个星期,葡萄酒就已经经由塞纳河、运河运到了巴黎。 不是没有人嘀咕过。不过,很多人都相信,这是李嫣来到法国之后发现法国人都在喝葡萄酒做出的决定,很多人都认为,这批葡萄酒也许早在半年前就已经在海上了呢。 李嫣追问道:“数量不少,这我相信,但是价钱呢?” “哦,好吧,既然您想知道,那我就告诉您好了,我让人去了各地的葡萄园,原产地採购,预计十九里弗尔一桶。” 黎塞留公爵无奈地回答道。 其实帮黎塞留公爵採购佐餐酒的,还是那些过去的那些酒商。但是之前是帮国家採购,不是自己掏钱,黎塞留公爵当然乐得撒开手不管,可是现在是自己掏腰包,这里面的差价直接关系到他的收益,黎塞留公爵当然要花点心思。实际上,他已经针对那些葡萄农们设下了一个陷阱,就等着今年的葡萄酒走地低谷,让他大赚特赚了。 当然,这些肯定是瞒不过国王的眼睛的。 黎塞留公爵非常清楚这一点。 王储哦了一声。 他其实最多也就明白了一半。 大家以为这样就结束了,不想,李嫣竟然转头,问角落里的孔多塞、内克和波尚三人:“三位先生,请告诉我,这个价格正常吗?法兰西的佐餐酒在它们的原产地是这个价钱吗?” 波尚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有开口的机会,当时就愣了一下。 这一点,他就比不上银行家内克了。 只见内克按着宽檐帽,对李嫣躬身答道:“是的。而且这个价格,还是因为去年是个好年景,尤其是罗亚尔河谷,去年的葡萄酒品质非常好,因此才卖到这个价格。换了平常的年份,各地的佐餐酒原产地收购价最低价甚至只有十五里弗尔,有的年份更是只有十二个里弗尔。他们出售给外国人的最低价也是这个价。” 第71页 葡萄酒就是这样,它的口感决定了它的身价。而年份和陈酿,更是影响口感的重要因素。 李嫣皱着眉头,道:“所以,这是葡萄农愿意接受的合理价格?” “是的,殿下。” 内克如此回答道。 黎塞留公爵眯起了招牌的狐狸眼,捏着手绢,道:“啊,宛城,我亲爱的朋友,这有什么不对吗?” 事实上,今年的佐餐酒还没有收到,所以,这份二十万里弗尔的收入还没有入帐,只是在路上而已。黎塞留公爵一点都不希望横生枝节,这会直接影响到他的收入的。而显然,在这个世界上,李嫣是少数能够破坏他的发财大计的人。 作为国王的宠臣,兼军需佐餐酒採购主要负责人,李嫣越过他直接跟国王商讨今年的佐餐酒採购,本身就是对他的轻慢,他之所以没有发作,完全是看在那笔即将入帐的二十万里弗尔的份儿上。毕竟,这个点子是李嫣放出来的。 对于李嫣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异国公主,黎塞留公爵不是不头疼。不过,用他的说法就是,这位殿下比王储妃好拉拢多了。 李嫣笑着点头,道:“啊,的确有点问题。” 黎塞留公爵道:“什么问题呢?” “我记得,我在陛下跟前提过常平仓。” 国王路易十五立刻点头,表示他记得。那次的晚宴,可是让他记忆犹新啊。 “但是,我没有提常平仓设立的初衷。” “是的,我的朋友。你打算满足我的好奇心了吗?” 端着香槟,国王如此道。 李嫣笑道:“当然。在我的故乡,有两句话是这样说的——谷贱伤农、谷贵伤民。” “谷物吗?”舒瓦瑟尔公爵立刻道,“就是人民的主食?” “对。因为种地也是要付出的,土地耕种空间的消耗,劳力的消耗,时间上的等待,在等待期间消耗的口粮,还有农业工具的支出,这些,都是种植业需要付出的成本。而种植业,必须保证最后收穫的果实必须超过这些付出,因为他们还要纳税。只有这样,才能够让农民来年继续耕作,进行农业生产,否则,来年,不,也许当年秋天以后,他们就只能沦为乞讨者了。” 王储妃听得郁闷极了。 她不喜欢政治,她喜欢音乐、喜欢时尚、喜欢一切喧嚣的舞会。这种东西只会让她昏昏欲睡。 她的模样再度落到了众人的眼里。但是,此时此刻,无人计较这些,尤其是第三等级的三位绅士,他们都竖起了耳朵。 王储路易·奥古斯塔结结巴巴地道:“这,这个,我,我能理解。如,如果工作不能吃饱肚子,他们只能出去乞讨了。” 李嫣道:“但是,如果他们一直吃不饱肚子,那么,跟之前一样,他们就会冲击凡尔赛了。投石党人就是因为飢饿引起的不满而存在的。” 王储点了点头:“您,您继续。” “问题则在于,很多农业工具必须用银币铜币去买,因此,商业行为就介入了农业生产,成为农业生产中的重要环节。比方说,农民在添置农业工具,尤其是大型的农业工具的时候,就会接触到商人,而商业对农业影响力最大的一个环节,就是收穫季节。也就是麦子收割以后。” 王储重重地点了点头。 他只是口吃、生性羞涩,但是这不等于,他是个迟钝的人。也许他在男女之事是迟钝的,但是在国家大事上,法兰西不会允许他迟钝。 王储的十七岁生日还没来,他需要老师在这方面详细指点。问题是,那些贵族,还有他的老师们,从来不会跟李嫣这样,说得如此浅显直白。 他的那些老师,还有身边的贵族们说的,他并不是很懂,但是李嫣说的,他理解起来非常容易。 “我,您,请继续。” 王储如此道。 “正常情况下,没有政府的介入的话,商人盘剥起农民来,是很恐怖的。在我的故乡,还有一位文人,写过一篇《多收了三五斗》,描写的就是丰收之年农民被商人盘剥的可怜模样。诸位有兴趣听一听吗?” 其实代理人波尚和银行家内克,他们已经感觉到了不妙,但是孔多塞想听。更不要说在座的这些贵族了。 生活在凡尔赛的人,无论是国王还是大贵族,他们都被巴黎街头的那些小册子骂得够呛。现在有机会嘲笑一下这些第三等级,他们当然愿意听一听。 国王第一时间道:“啊,公爵,你成功地勾起了我的兴趣。无论如何,请为我们读一读吧。” 李嫣让自己的侍女回去拿文件。 实际上,这份文件是系统黑市商人大礼包里抽出来的。 刚开始的时候,李嫣只是被这篇文章里的农民的悲惨遭遇给吸引住了,可是对比了大唐和法兰西,她立刻发现了这篇文章的意义。 她知道,这篇文章会为她打开另外一条路。 第41章 倒v 《多收了三五斗》这篇文章并不长,但是足够王储妃玛丽安托瓦内特和她的首席女官长蓝贝尔王妃一起珠泪涟涟了: “太可怜了。他们真的是太可怜了。” “呜呜呜呜呜……” 第72页 杜巴丽夫人被哭得心烦,忍不住高喝道:“这有什么好哭的?比这个还惨的,我见得多了!” 王储这才想起,杜巴丽夫人以前做过酒馆的女招待,在当时来说是一份非常卑贱的职业。因为很多女招待在卖酒水的时候,会少不了跟那些几乎只比乞讨者略好一点客人们打情骂俏,而且还普遍存在着女招待兼职妓j女、买酒水的同时也在操持着皮肉生意的现状。 不过,这也证明了她是在场的人里面曾经最接近这些农民的一个了,比波尚等第三等级人士更加接近。 杜巴丽夫人转头道:“珠玑,你一定有办法吧?” 李嫣望着国王,再看了看王储,微笑道:“我想,在这里,体会最深的,应该就是陛下了。”不等国王回答,她就冷冷地道:“曾经,我为法兰西的三级会议而惊嘆,可是,仔细对比过法兰西和我的故乡的歷史之后,我却在为法兰西而悲哀。这么明显的事情,竟然没有人注意到!比方说,这枚钻石,” 李嫣伸出了自己的左手,她今天也做了美甲,每一片义甲上,一粒小小的钻石熠熠生辉。她用来向诸人示意的,便是她十指上的那一粒美钻。 “这么一颗小小的石头,竟然在法兰西能够卖到一千里弗尔!诸位,如果说,现在有人提出,对钻石和首饰类增加奢侈品税,你们知道,这颗钻石会怎么样吗?如果国家增收百分之三十的奢侈品税的话,那么下一次,这种石头,它们出现在凡尔赛人的面前的身价,就会是两千里弗尔!固然国家收了六百里弗尔的税。但是还有四百里弗尔进了那些商人的口袋。如果诸位跟商人去争辩的时候,他们就会用一切手段,比方说,报出一连串的数字,把人绕得头昏脑胀,让一些不明就里的贵族和年轻女性同情他们。可实际上,数据说明了一切!你们,把目光集中在了等级跟等级之间的矛盾,却没有注意到第三等级的内部!” 其实,如果有天主或者是天使在这个房间里面的话,他们肯定会看到李嫣的心底。 实际上,这些根本就不是李嫣的心里话,更准确的说,这只是李嫣的心里话中的一部分。在李嫣的心中,法兰西的矛盾怎么可能是第三等级内部的矛盾?肯定是三个等级外加国王四者之间的矛盾啊。 李嫣怎么不可能注意到贵族对王权的遏制?别的不说,汉代的那些小皇帝、婴儿皇帝是怎么来的,她会不知道?作为公主,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史书上的那些权臣?可是,她怎么可能真的跟她的嘴上说的那样,全心全意地忠诚于法兰西? 她想要的,是权柄。 因为,她是大唐公主! “就跟去年的粮食风波一样!整个王室竟然只能束手无策!难道就没有人看出来吗?那些商人,偷偷地把粮食囤积起来,然后抬高价钱一点一点地卖,让大半个巴黎都陷入了恐慌!明明只值一个里弗尔的面粉,他们竟然敢开口要五个甚至是十个里弗尔!多出来的那四个或者九个里弗尔去哪里了?还不是进了那些商人的口袋!这些商人,囤积居奇、哄抬粮价!让整个巴黎超过八成的人民因为飢饿而人心惶惶!也让人民仇视王室!然后呢,拿出一副债主的嘴脸,把钱借给王室!这些银币,难道不是他们从王室的口袋里面偷来的!从人民的手里半是强迫地强抢来的吗?这种人!这种人!如果放在我的故乡,不止他本人,他的家族,他的合作伙伴,只要是同样的受益者!早就被砍头了!” 玛丽·安托瓦内特抖了一下,小声道:“断头台吗?” “不错!”李嫣没好气地道,“国家需要商人!但是从来就不是让这些商人发这种国难财!尤其是谷物类的粮食!它的价格必须严格控制,不能让它的价格掉到太低!让农民在丰收之年都逃荒!还不能太高!让人民因为买不起而忍飢挨饿! “我不得不说,国王陛下,您治国的手腕真是软弱!更加可悲的是,您的继承人,王储路易是个更加软弱,连严肃批评别人的果断都没有! “王储路易·奥古斯塔,” 那双锐利的眼睛望过来的时候,王储路易·奥古斯塔忍不住抖了一下。 “如果需要严肃批评别人却开不了口的时候,直接走人就可以!如果这个傢伙敢抱住你的胳膊或者腿,就直接叫卫兵!不要理睬对方的任何要求,无论是的金钱还是职位,统统不要给。冷着他就可以!三个月就足够让他老老实实的!因为你才是王储,法兰西下一任的国王!” 王储路易·奥古斯塔立刻点头。 他忽然发现,原来杜巴丽夫人竟然这么亲切!真正令他害怕的人,应该是李嫣才对。 说这话的时候,李嫣跟国王交换了一个心知肚明的眼色。 其实,李嫣很清楚,就跟当年的三级会议的存在一样,国王也需要人帮他来遏制那些贵族,只是针对贵族这种事情,凡尔赛遍地都是贵族,一不小心捅了马蜂窝,那么李嫣最多被赶回封地去。可国王……也许现在的法兰西平民们不敢对国王动手,但是贵族?歷史上死于暗杀的国王可不止一个两个!就是路易十五本人也遭遇过刺客,还在腹部侧下方留下了一个疤痕。 如果国王敢把某些话说出口的话,那法兰西就要迎来新王了。 孔多塞这才找到了自己的声音,他艰难地道:“殿下讨厌商人吗?” 第73页 跟魁奈、杜尔哥等人不同,他其实是崇尚自由贸易的那一派。虽然他的坚持跟重商主义不同,但是绝对不是重农学派的一员。 李嫣肃容道:“我的地位和权力来自于我的人民,所以,想尽办法让人民不至于挨饿,这是我的天职!任何敢在食物,尤其是人民赖以生存的谷类作物上动手脚之人,都是我的死敌!” 听见李嫣这么说,原本紧张得不得了的银行家内克放松了下来。 是的,只是谷物类作物。 虽然不怎么跟最底层的贫民打交道,可事实上,内克不是对贫民的处境一无所知。但是,一来贫民绝对不会走入银行,跟他这个巴黎数一数二的大银行家打交道,二来,作为巴黎数一数二的大银行家,他本能地感觉到,人民吃不饱会出问题。 代理人波尚左看看右看看,终于迟疑着,问出了一个问题。或者,他的本意其实是为了打圆场: “殿下,请,请问,您打算如何治理利穆贊呢?它可是出了名的贫困……” “贫困?”李嫣勾起了嘴角,露出了一个极其不屑的表情,仿佛受到了莫大的侮辱:“谁说这个地方贫困!吃得起牛肉和羊肉的地方,竟然有脸说贫困!要知道,在我的故乡,牛肉和羊肉是只有贵族和富豪才吃得起的!就是官员都不一定支付得起一周一次的牛肉和羊肉的价格!真正的贫民只能吃土!然后被泥土活活撑死!” 波尚傻眼了,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僱主竟然会因此而生气。 他小心翼翼地道:“可是利穆贊,尤其是利摩日很冷……” “但是那里有丰富的泥炭资源,只要把这些泥炭从泥炭沼泽里面开採出来就可以了。再调整一下房屋的结构,把壁炉改一下,修成火墙就可以了。” 其实也可以修地龙,只是工艺更加复杂,需要一位天工或者是两位稗官盯着,一个星期才能够弄好一座房子,还要求好天气。 不过火墙的话,无论是蜂窝煤还是别的煤炭、泥炭,都可以作为原料。根据李嫣的调查,法兰西就有煤炭矿藏,而且藏储量还不少。另外利摩日还有丰富的高岭土矿藏,而高岭土,其实就是瓷器的原材料。以欧罗巴人对瓷器的追捧,李嫣就不信了,这片土地还能缺了资金! 王储虽然口吃又胆小,可是他到底不是蠢货,他小心翼翼地对李嫣道:“请问,公爵,您为什么那么生气?我是说,葡萄,您是不是对葡萄……” 王储一下子找不到合适的词。 李嫣深吸了一口气,道:“我这样回答您吧,殿下。在我的故乡,赋税分成田赋和丁税两大块,这两种税又被叫做基础税种,也是国家的基础,财政的主要来源。这两种税在我的故乡,拥有千年的歷史。田赋是土地税,也就说,手里有土地,就必须纳税,即便是贵族,也不过是根据身份的不同享有不同的免税数量而已。丁税就是人头税,无论男女,只要到的十五岁就要开始纳税。也因此,在我的故乡,逃税现象非常严重,隐田隐户,就是少报自己手里的土地的面积、少报家里的人口,从而达到偷税逃税的目的,这样的行为,就跟这两种赋税的歷史那么长。而徵收税收的方式,比方说土地税,从我的家族成为那片土地的王族开始,就用律法规定,上缴的必须粮食和货币对半,如果是不适合耕种的土地,比方说山林,那么用布帛代替粮食。” 王储傻傻地道:“为什么?” “因为灾难来临的时候,是买不到粮食的。布帛也一样。所以,在平常的时候,就要注意储备。就跟饥荒一样。每到饥荒的季节,国家就会派遣特使和密探进行确认,然后就会打开当地的库房开始放粮。所以,我才会因为去年的事情那么生气。一面是哄抬粮价、发国难财的奸商,一面是什么反应都没有的王室!殿下,我不知道您是否能理解,但是我要告诉您的是,国王可以温和,但是不能软弱!铁血,是王者必备的手腕!王座之下,全是累累白骨。如果没有觉悟的话,还是不要坐上那个位子为妙。” 第42章 倒v 沉默迅速蔓延开,就是王储妃眼里一惯张狂得厉害的杜巴丽夫人也乖巧地坐着,连手里的扇子都停住了,不发出一点声音。 王储妃不喜欢政治,但是她知道,现在,她最好保持沉默,并且,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过了好半天,王储路易·奥古斯塔才小声道:“可是,王室没有钱。” 如果非要找个形容的话,那就是,从李嫣的话落音的那一刻,房间里面的气氛就跟坐了滑梯一样,迅速下滑。而王储一张口,正在滑滑梯的气氛就那样停滞住了。 李嫣道:“这也是我知道的法兰西的现状。无法约束那些商人,所以王室没有钱,只能跟商人借钱。而跟商人借了钱,拿人手短,王室在制约商人方面,越发显得软弱无力。恶性循环。殿下,您能告诉我,现在,整个法兰西,还有多少土地,是国王说了算吗?” 不是李嫣说,法兰西採用的是分封制,贵族,其实就是领主。 虽然跟东方多多少少有点差异,但是有一点却是肯定的:国王分封贵族的时候,就等于是把自己的一部分权利割让给了对方。实际上,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不止那些囤积居奇的粮食商人是小偷,贵族也是小偷,粮食商人偷走的是国王的钱财,贵族偷的,却是天主赋予国王的权力。 第74页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 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国王想改革,想让贵族跟他的其余的臣民们一起纳税,这个思维方式是对的,但是根本就不具备操作性。 路易·奥古斯塔道:“您,您,问,问,这个做,做什么?” 他很紧张,口吃了。 李嫣道:“殿下,所有的问题,就集中在两个方面,饥荒和严重的财政赤字。人民需要食物,谷物类的食物。而国家财政完全失衡导致严重的入不敷出。但是,人民需要食物,就需要土地去耕种,国家财政严重失衡,就必须想办法找出新的财源。这些,您可想过?陛下年事已高,这些,很可能变成您登基以后就必须面对的事情,甚至十有八、九是需要马上解决的问题。您,可准备好了?” 不是李嫣说,别说她现在已经了解过国王路易十五和王储路易·奥古斯塔了,就是只要有些眼光的人,都可以看得出来,过几年,王储即将接手一个怎样的国家,而王储的能力和性格,让他面对这样的国家的时候,肯定是束手无策的。 而这是法兰西每一个爱国人士最为担心的,也是每一个野心家摩拳擦掌、等待着的机会。 而李嫣想做的,就是抢在这些人之前,掠夺权柄。 正如李嫣所料,王储迟疑着,道:“对,对不起,我,我不知道……” 看着这样的王储,李嫣皱起了眉头,道:“看您的样子,我猜测,您对自己即将接手的这个国家的状况,心里其实有点概念的。但是,如何着手,如何展开,又会有什么样的结果,你完全没有概念,也不清楚最后能不能成功。对吗?” 王储立刻点头。 事实上,他现在连能够任用谁都没有概念。 李嫣露出了一个果然如此的表情:“好吧,请您慢慢思考吧。” 王储可怜兮兮地道:“可是,可是您不能……” 他又说不出话来了。 李嫣道:“殿下,您才是法兰西的王储,未来的国王。” 王储甚至都不记得那天的聚会是怎么结束的。但是,他记得祖父严肃的模样,还有紧紧地跟在国王身后离开,一副大气不敢出模样的杜巴丽夫人。 大家都以为,利穆贊公爵失宠了。 事实也是。 接下来的好几天,国王路易十五也选择了沉默,并且没有召见李嫣。 针对这一情况,王储妃请来了韦尔蒙神甫跟奥地利驻法国大使梅耶尔。 韦尔蒙神甫跟梅耶尔大使万万没想到,这么重要的事情,王储妃到现在在想到通知他们! 神甫和大使都惊呆了:“利穆贊公爵真的这么说?” 玛丽·安托瓦内特点点头。 蓝贝儿王妃也在边上作证。 韦尔蒙神甫道:“她想干什么?做第二个蓬巴杜夫人吗?” 蓬巴杜夫人,这位法兰西曾经的实际上的王后,得到国王路易十五的全心爱恋,甚至连路易十五的妻子当时的王后都对她十分宽容,甚至在极小的范围之内,还有王后曾经非常欣赏她的流言。 可是,即便是这样,她依旧有太多的敌人。而她最主要的敌人,当然不是跟她争夺国王的鹿苑里的那些少女。她被攻击的主要原因,跟杜巴丽夫人并不一样。 因为在当时的凡尔赛,人们普遍认为:女人可以娇滴滴,也可以养男人,更可以花天酒地,但是女人想干涉政治,那不行! 王后可以就朝政有限地发言,但是国王的情妇,不行。 法兰西人虽然为国王的情妇们自豪,并且认为这是最浪漫的事情,但是,国王的情妇干政,尤其是对军事指手画脚,让很多军官非常不满。现在的凡尔赛也是如此,会认为王储需要一个情人帮他治理国家的人,基本上是当年巴着蓬巴杜夫人的裙摆爬上来的。 好比说,舒瓦瑟尔公爵。 法兰西大多数的贵族绝对不会吃这一套。 梅耶尔大使皱了皱眉头,道:“不,我的朋友。这位女士没有动军事地图。我们都知道,贵族们,还有外面的那些卫兵,大多数男人们都把战争当成一件神圣的事情,我也不例外。蓬巴杜夫人在军官之中的名声不好,不止是因为法兰西输了七年战争,还因为她用眉笔,在法兰西的军事地图上画了那么一笔。” 当年蓬巴杜夫人的这一笔,可是在军队里面引起了不少轰动,也因此,很多人至今把七年战争中法国失去了诸多的海外殖民地归咎于蓬巴杜夫人。 “利穆贊公爵跟蓬巴杜夫人不同。利穆贊公爵的一切,都可以归结到她的仁慈上面去。一位仁慈的领主,所以才会讨厌那些发国难财的商人。以前有什么事情,巴黎的街头都会出现攻击贵族的小册子,可是现在呢?巴黎街头开始出现攻击那些商人的小册子了。” 现在,巴黎的面粉还要靠船从外面运来,只要利穆贊公爵在罗浮宫前的广场上出售低价的面粉,那巴黎的市民就不会讨厌她。 而把第三等级对贵族的攻讦,转移到商人身上去,这能减轻国王、王族和贵族的压力,所以,还是有相当一部分贵族喜欢她。 传统贵族喜欢她,是因为她为他们提供了一个可以摆脱那些没完没了的攻讦的机会。而开明贵族们喜欢她,则是因为看到了国家的新希望。 第75页 事实也是。 在国王选择闭门不出的时候,贵族们开始频繁地出入王储的套房,游说王储让李嫣试一试。 其中,舒瓦瑟尔公爵是最起劲的人,他叫上了自己的两个老朋友,一个是弗朗斯瓦·魁奈,另外一个则是让·勒朗·达朗贝尔。一个虽然是蓬巴杜夫人时期的宫廷医生,却是重农学派的奠基人和巨擘,另外一个则是法兰西院士,是法兰西着名的数学家、物理学家和天文学家。 魁奈拿出了自己在凡尔赛这么多年来一日一日窝在房间里面写成的《经济表》并且重申了《谷物论》,唿吁国王注意这一点。实际上,从蓬巴杜夫人去世之后,已经没有人会在乎他做的这些研究,可是他依旧跟一只幽灵一样,燃烧着自己的生命,日復一日地窝在自己的房间里面继续研究、写论文,只是希望日后国王,或者是继任之君能够看到他的文章,只是单纯的希望,即便他死后,他的研究也能够为法兰西的未来献出绵薄之力。 因为在这个年代,只要有些见识的人,都看得出来,法兰西已经到了不改革不行的地步。 可是,有一点,必须承认。 魁奈的《经济表》对于王储来说,真的是太深奥了。 才看了两页,王储的两只眼睛就成了蚊香。 他就像一个无措的孩子,一脸抱歉地望着魁奈,不知道自己应该要如何面对这位可敬的老人。 魁奈瞭然地笑笑,道:“殿下,您完全不必如此。事实上,我也知道,我的文章写得非常深奥。您为什么不拿去给利穆贊公爵看一看呢?” 王储路易·奥古斯塔结结巴巴地道:“公,公爵?” “是的。《经济表》是一份相当严肃的经济学文章,别说是您,就是有一定的基础的人,看起来也相当吃力。您完全不用如此抱歉。殿下。公爵现在既然是法兰西的贵族,那么,她就是您的臣下。藉助她的智慧,完成天主交给您的职责,这对于您来说,本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为国王献出智慧,是每一个法兰西人的天职。而公爵,是法兰西的贵族。” 第43章 倒v 王储路易·奥古斯塔就真的拿着《经济表》去找李嫣了。 任何一个人,都有自己的民族自尊心。当然,有的时候,这种自尊心在面对别的民族的时候,很容易变成傲慢。 区别,也只是流于表面还是藏得更深而已。 就是李嫣的内心深处,其实对法兰西王室的愚蠢、懦弱,还有对国王和王储的愚蠢和无能,不是没有一种高高在上的傲慢。只是她如今是在人家的屋檐底下,因此藏得很深很深而已。 没错,李嫣的内心深处,其实是很有些看不起现在的法兰西人的。尤其是现在的法兰西王室、贵族们任由商人坐大的表现,更是让李嫣对这些人的迟钝嗤之以鼻。 可是,当王储带着魁奈的书和手稿来见李嫣的时候,李嫣立刻被这位才华横溢的学者给惊艷了。 她知道,是自己小看了这个国家,也小看了这个国家的人。 也是,就跟王国走向深渊的时候,总是有人会从中牟利,同样,王国走向深渊的时候,总有无数的有志之士出来,为自己的国家抛头颅洒热血。 如果说,刚开始的时候李嫣只是出于对王储的礼貌接过了王储递过来的书稿并且打开来阅读的话,那么几页过后,她立刻被这份手稿完全吸引住了,自己直接走到书桌边上,完全把可怜的王储丢在了脑后。 可怜的路易·奥古斯塔,他只能跟个呆瓜一样,站在房间的正中央,反应不能。 还是李嫣的侍女百灵见状,小声地提醒他:“抱歉,殿下。我们殿下一旦进入这个状态,这些书没有看完,殿下是不会有这个心情理会任何的人、事、物了。我建议您先回去,如果殿下有吩咐的话,我可以代为转达。” 路易·奥古斯塔拿着手杖,侷促地道:“啊,是,是这样吗?那,那我先回去了。谢谢。” 路易·奥古斯塔转身就走,他当时的模样,用东方人的说法,就是相当笨拙,就跟一只呆头鹅没什么两样。 百灵不得不叫住了他:“抱歉,殿下,请问您带来的书,它的作者是谁?” “啊,那位是魁奈先生的书。他就住在凡尔赛。” 魁奈让王储帮忙转交的那些书籍手稿,让李嫣闭门谢客整整一个星期,就连杜巴丽夫人也惊讶不已一再探望。 大约一个星期后的某一天,杜巴丽夫人照例来探望李嫣,却看见李嫣裹着深衣急匆匆地从书房里面出来,甚至不及抬头看清楚会客室里面的客人,高声道:“这位弗朗斯瓦·魁奈先生是谁?我愿意用每年六万里弗尔的薪水,聘请他做我的老师!” 李嫣至今不大清楚法兰西官员的薪水是怎么算的,不过,这不妨碍她拿着舒瓦瑟尔公爵做比较,以舒瓦瑟尔公爵现在每年能够拿到的津贴金额来聘请这位学者,如果不够的话,可以再加。 杜巴丽夫人被李嫣的黑眼圈给吓了一跳: “哦,珠玑!你已经整整一个星期没有好好休息了!看看你的眼睛!放心,魁奈就在凡尔赛,他又不会跑。你现在需要的,是好好休息。” 李嫣这才注意到杜巴丽夫人:“啊,抱歉,让娜,我没有注意到你。” 第76页 “哦,没有关系,没有关系。”杜巴丽夫人迟疑了一下,道:“魁奈是当年很得蓬巴杜夫人尊敬的一位学者。他很有才华,即便蓬巴杜夫人去世多年,他依旧在凡尔赛拥有自己的房间。” 作为国王的情妇,杜巴丽夫人对蓬巴杜夫人这位国王曾经的真爱、法兰西曾经的无冕王后忌惮甚深。她的表情,她的迟疑,充分地表现出了她的心情。 李嫣道:“他在凡尔赛?我是说,让娜,别太在意,她再有权势,毕竟已经走了。而你还在,你还年轻。你应该向前看。” 杜巴丽夫人立刻想起了自己的野望。 她重重地点了点头。 是的,当年蓬巴杜夫人都能够成为法兰西的无冕王后,甚至对军国大事指手画脚,那她为什么不能为自己打算? 杜巴丽夫人道:“我知道他住在哪里。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带你去。” 认识李嫣这么久,杜巴丽夫人当然了解了一些大唐的礼俗。她知道,在李嫣的故乡,学者是很受尊敬的一个群体,即便是君王,为了表现出自己对学者、对知识的尊敬,都会亲自去拜访。这种行为,在她的朋友的故乡,被叫做礼贤下士。 是明君的重要表现。 李嫣立刻跟杜巴丽夫人道谢,这才回房间沐浴更衣、梳妆打扮。 当盛装打扮的李嫣和杜巴丽夫人两个并肩走在凡尔赛长长的走廊上的时候,她吸引了无数的目光——无论是男性还是女性,都对她投以注目礼。 基本上,只要心里有数的人都知道,国王已经年迈,王储软弱无能,王储妃又是法兰西的世仇奥地利的公主,并不适合执掌权柄。如果这位年轻的女公爵就跟传言中那么有能力的话,那么,她就有可能成为法兰西下一个具有强大的影响力和滔天权势的非法女统治者——而且破天荒的,她还会是法兰西第一个不是国王的情妇这一身份却成为法兰西实际上的统治者的女性。 刚开始的时候,大家还以为,杜巴丽夫人是来邀请李嫣去大特里亚农宫的,就跟过去每一次那样。 可是,当她们即将走出特里亚农宫苑范围的时候,大家这才发现不对劲——国王明明就在大特里亚农宫,她们来凡尔赛这边走是几个意思呢?而且还不是往主楼的方向! 也只有少数几个嚮往东方文化又消息灵通知道魁奈拜访了王储之后王储立马拜访了李嫣这一消息的开明贵族、学者性贵族立刻想到了东方文化里面的礼贤下士这一礼节。 有人,比方说米拉波侯爵,他就先一步,抄近路,先往魁奈的房间去了。 魁奈也知道东方的礼贤下士的礼节。 事实上,在这个时期,在鸦片战争爆发之前,在十八世纪,甚至是在十九世纪早期,在鸦片战争敲开东方的大门之前,整个欧罗巴,都瀰漫着一股东方崇拜,从文艺復兴时期到现在为止,那些思想家、启蒙运动先锋,他们都深受东方文化的影响。而此时的凡尔赛,开明贵族和学者们,嚮往东方文化,宣称学习东方才能够改变法兰西、让法兰西变得更好的,比比皆是。 弗朗斯瓦·魁奈便是其中之一,为了专注于研究,也为了把自己身边所有的资源都用在真正有用的地方,魁奈搬进了阁楼。 也许凡尔赛的阁楼比起凡尔赛的其他房间来说,的确是狭小的,可是对比这个时代平民的房子来说,即便是阁楼也算得上宽敞明亮。只不过,作为一个学者,尤其是一个上了年纪的知名学者,他的房间里面书籍、资料、手稿之内的东西肯定是堆积如山。而这个时代的学者的共性,也让魁奈的房间里一样不缺各种模型。 简单的说,魁奈的房间里面各种各样的东西堆积如山,本来下脚的地方就不多,现在又挤进来了他的老朋友,伏尔泰、达朗贝尔、舒瓦瑟尔公爵、米拉波侯爵等人,越发显得狭小、拥挤了。 在这一的情况下,李嫣和杜巴丽夫人来访,可以说,房间里面差一点就挤不进去。 至少,杜巴丽夫人差一点没能进屋。 李嫣梳着繁复华丽环环相扣的望仙九鬟髻,头顶一整套金碧辉煌的赤金点翠镶珠嵌宝大簪,因为被门框阻拦,所以干脆把木屐脱了下来,放在门边,这才略略弯腰,低下头,提着裙子进了屋。而杜巴丽夫人呢,她比李嫣还高些,为了跟王储妃争锋,她的髮型可不低——这也是凡尔赛最新流行,因为王储妃和杜巴丽夫人两个相互争艷,使得最近凡尔赛流行的髮型越来越高,甚至已经有人开始讥讽地说——这两位贵妇人正在引领法兰西新的建筑风格,那就是,法兰西新式建筑的门框必须加高,否则,就无法让贵妇人们通过了。 屋子里的男士们以为,杜巴丽夫人会知难而退。所以,当杜巴丽夫人干脆利落地把假髮摘了下来,抱在怀里进入房间之后,再戴到头上,她的行为,让房间里面的男士们目瞪口呆。 事实上,他们都以为,作为当年蓬巴杜夫人的情敌外加他们这个小团体现在的政敌,被门框阻拦在外,杜巴丽夫人肯定会掉头就走。 他们万万没想到,杜巴丽夫人竟然把假髮摘下来,挤进了房间。 进了房间之后,杜巴丽夫人跟房间里面的男士们点点头,然后就坐在了角落里的书箱上。 第77页 这样的杜巴丽夫人,使得在场的男士们都不好开口赶她离开。 杜巴丽夫人选择了退让,而房间里面跟李嫣最熟的男士舒瓦瑟尔公爵自然就充当了中间人的角色,把李嫣介绍给了房间里面所有的人。 第44章 倒v 在过来的路上,杜巴丽夫人已经为李嫣介绍过魁奈和他经常往来的几个朋友了,舒瓦瑟尔公爵、米拉波侯爵、伏尔泰、达朗贝尔,这几个人,都在其中。 也许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只是照面一眼,李嫣就已经确信,这几位其实是一样的人,无论他们的身高是高是矮,无论他们的身材是胖是瘦,无论他们的脸庞是圆是方,他们的眼神都非常相近,清澈、明亮,望着李嫣的目光,带着一点点惊诧,还带着无法言语的希翼。 这是学者的眼神,这样的人,他们的眼界之宽阔,见识之深远,都是一般人比不上的。可是同样,就是因为他们是学者,而不是政客,所以,在他们拥有足够的眼界之外,在真正执掌大权的时候会缺乏足够的韧性和坚持。 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李嫣很确信,那就是:这些人对法兰西的了解远超过自己。 当舒瓦瑟尔公爵为大家做了简单的介绍之后,作为主人,魁奈请李嫣在房间内唯一的一张椅子上落座。 对比房间里面的书籍和各种杂物,这个房间真的是太小了,平时有朋友来拜访的时候,魁奈都是跟朋友直接坐在书箱上说话的。因为他这里放不了那么多的椅子、凳子。可今天,尴尬了。 鑑于李嫣是异国的公主,血统高贵,魁奈便请李嫣在房间里面唯一的那张椅子上落座。 这是法兰西,不,应该说,这是欧罗巴当时的默认的社交礼仪原则。 血统至上。 但是李嫣拒绝了。 她道:“您的好意,我心领了。其实我今天来,是想正式聘请您为老师。如果我坐了这把椅子,就显得我不礼貌、没有诚意了。这是聘请书,请您过目。” 这份聘请书是李嫣方才在梳妆打扮的时候,由她口述,舍人执笔,中法双文的聘请书,在这份文件里面,魁奈不仅仅可以得到每年六万里弗尔的薪水,李嫣还会为他支付生活费、置装费、伙食费等一系列费用,还会提供一笔研究费。 当然,这些费用的具体金额也各有不同,但是有一点,可以累计。杜巴丽夫人为舒瓦瑟尔公爵每年争取来的那笔六万里弗尔今天,都能够让舒瓦瑟尔公爵过得舒舒服服的,而李嫣为魁奈提供的这笔酬劳,就远超过舒瓦瑟尔公爵了。 要知道,舒瓦瑟尔公爵在领着六万里弗尔的津贴的同时,他在凡尔赛的费用,全部是自掏腰包的。 但是李嫣却道:“亲爱的让娜,先生这里的房间实在是太小了。你能帮帮忙吗?最起码,也要有一间像样的书房和会客室。费用从我的帐上走好了。” 杜巴丽夫人先是一愣,然后带着一种人人都可以察觉的热切道:“当然,珠玑。交给我吧。” 杜巴丽夫人很清楚,钱是李嫣出的,她需要做的,不过是跟国王的宫廷总管说一声而已。这可是李嫣送到她手里的现成的人情!这样的事情多来个两三回,保证舒瓦瑟尔公爵和他的小团体再也不会说她的坏话。 这对她的愿望的达成有利! “谢谢,夫人。” 虽然对杜巴丽夫人的粗俗和张狂作风依旧有很大的不满,但是,既然自己将要接受人家的帮助,那么,就是基于最起码的礼仪,魁奈也要表示一下感谢。 而且,对于魁奈这种人来说,法兰西高于一切。如果对法兰西有利,别说是让他接受杜巴丽夫人的示好,就是要他跟杜巴丽夫人跳舞、共事,都没有问题。 谢过杜巴丽夫人之后,魁奈就忍不住问李嫣了:“利穆贊公爵,请问,您打算如何治理您的领地呢?” 魁奈想问这个问题很久了。 “改种稻米吗?” 不只是魁奈,房间里面其余的几位绅士都好奇得紧。 小特里亚农宫的稻田就在那里,如今已经是六月,七月眼看着就要来临。稻田里面的稻穗就明晃晃地在那里,现在那些稻穗虽然没有弯下头,也没有变黄。但是有一点可以确信,那就是稻米的生长成熟期比麦子少了一大截是事实。这长达一两个月的生长成熟期,就等于宣告一直以来被法兰西人认为是贫穷山区的广袤的法国中部地区有可能成为法兰西的粮仓! 这对于魁奈等一直为法国的未来忧心忡忡的法国人来说,就跟一剂强心剂没什么两样。 如果不是因为身体因素未能成型,如果不是消息传来,利穆贊大区全境的通渠工程目前还在测量统筹阶段,还没有进入修筑期,魁奈都要动身去利穆贊了。 “请问通渠工程,您打算修多长?” 这是达朗贝尔最为关心的。让·勒朗·达朗贝尔是这个时代出了名的数学家、物理学家和天文学家,他很清楚,通渠每往上修一尺的高度,就意味着要整个工程需要增加上百万的费用。那是一个很可怕的数字。一个不小心,就能够让一个公国破产。 那不是典当一套两套首饰就能够解决问题的。 “还有,根据托里拆利实验,压力井最多只能让水升高到十一码的高度……” 第78页 托里拆利实验,就是标准大气压实验,一个标准大气压是760毫米汞柱的高度,换成水的话,就是103米。不过,这个时代,比较通用的长度单位是码,103米换算成码,就是112642。 托里拆利实验是义大利科学家在十七世纪中叶就提出来的问题,距今已经两百多年。作为一个物理学家,达朗贝尔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个实验? 事实上,达朗贝尔不仅知道这个实验,他还亲自去巴黎参观过李嫣位于罗浮宫旁边的公馆,亲自近距离观察过那口双眼井。 达朗贝尔甚至在第一时间就看出来那口双眼井的工作原理就是托里拆利实验原理。他甚至跟自己的朋友感慨过:“我们的研究还在书本和纸张上,但是利穆贊公爵已经将之推广,用在了人民身上。” 在李嫣打算在利穆贊大区修建通渠的消息传开,达朗贝尔就自己掏钱做了实验,他花掉了自己的全部积蓄,还欠了一大笔钱,终于试验出,如果用水来进行托里拆利实验的话,这个高度能够达到十一码左右。 达朗贝尔的话,立刻引起了李嫣的兴趣。她忍不住的转头看了一下这位法兰西科学院院士。 李嫣笑道:“这个很简单,只要每隔九码的高度,修建一座集水井就好了。水井能够蓄水,也可以保证压力井能够正常工作。” 集水井的主要作用,就是收集雨水,保证井里面有足够的水。这样以来,需要利用压力井把水从下面运到高出的时候,就不需要事先让人把水背到半山腰上,而是直接从集水井里面打水,从而使得压力泵最上方的圆筒里面能够再度装满水让压力泵进入工作状态。这种依靠大气压力工作的压力泵,长期不使用的话,就会因为里面的水蒸发殆尽而无法工作。 魁奈则问道:“公爵,您打算在利穆贊发展种植业吗?” 李嫣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这才道:“单一的生产结构只会让一个国家或者地区变得更加脆弱,无法抵抗风浪和灾荒的考验。虽然在面对饥荒这个问题上,稻米能够填饱肚子而葡萄酒并不能填饱肚子,但是我还是要说,法兰西的基础生产太过脆弱。全国的谷物类作物的产量太低,而畜牧业又跟不上,这才是人民挨饿的重要原因。” 这是事实。 法兰西大量的土地都掌握在贵族的手里,而对于贵族来说,除了津贴,领地和庄园里出产的葡萄酒才是他们的重要收入,也是他们花天酒地的资金来源。对比之下,种植谷物类作物,根本就赚不到什么钱,他们为什么要放弃种植葡萄反而去种植谷物?一亩地用来种植谷物,最多也只能保证那么一两个人苦哈哈地吃个半饱,可用来种植葡萄,酿成葡萄酒,再卖出去,足够他们身上穿的口中吃的。 在这样的背景之下,谁愿意挖掉葡萄藤改种谷物?会那样做的不是傻子是什么? 其实法兰西很多有志之士都看出了问题所在,这也是国内要求教士和贵族,也就是第一等级和第二等级纳税的重要原因: 这些人占据了国内最富饶最肥美的土地,却不愿意耕种谷物类作物,使得国内谷物类的作物价格居高不下。 这才是这个时期法兰西会全境爆发饥荒的真正原因:不是因为旱灾,也不是因为水灾,而是因为,大片大片的土地被拿去种植葡萄了,国内谷物类作物的耕地严重不足,谷物类作物生产跟不上导致粮食匮乏,这才饥荒范围一再扩大,巴黎的乞讨者越来越多。 法兰西的饥荒的主要原因不是天灾。 法兰西的饥荒的主要原因在于人祸。 第45章 倒v 杜巴丽夫人傻傻地道:“珠玑,你的意思是,法国的耕地不够吗?可是,法兰西是欧罗巴最强大最富饶的国家。” 在场的男士们忍不住转头看了一眼杜巴丽夫人。从当时的审美来说,拥有一头灿烂的金色头髮的杜巴丽夫人毫无疑问是个美女。当然,没有任何一个男士觉得杜巴丽夫人会这么问有什么不对。因为在他们的心中,杜巴丽夫人不但是个道德败坏的女人,而且还出身低微,因此,无知又愚蠢是她的标配。 她问出这样的问题,一点都不奇怪。 李嫣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招手让门外等着的侍女把纸笔送进来。 当着众人的面,就着侍女手里托着的木板,李嫣迅速地画下了法兰西地图,罗亚尔河、塞纳河、罗纳河,法兰西境内的三条河流,她们的主要支流,李嫣都一条不错地画出来了。 她的手下的地图绘制技术肯定是这个时代的法兰西乃至是欧罗巴能够比得上的——当年法国输了七年战争的时候,就有话说,跟当时糟糕的地图绘制水平有关——因此,刚开始的时候,在场的男士们有那么一瞬间没有反应过来:这是法兰西吗?轮廓是没错,三大河流也没错,但是,这些支流,是不是有点多?还有这个走向…… 虽然心里都肯定了这是法兰西的地图,可是看到这份地图,尤其是看到左斜线阴影部分的罗亚尔河谷的广大葡萄酒产区和位于巴黎东北方广大的右斜线阴影部分的香槟产区,占去了两大片。 剩下的, 杜巴丽夫人惊愕地看着李嫣举起来的地图: “这就是法兰西。这些不是阴影的地方,也不排除有小规模的、没有连成片的葡萄园的存在。可是这些地方,包含了森林、草原、草甸、沼泽等等等等。你说,法兰西的耕地有多少?” 第79页 杜巴丽夫人立刻就想到了自己的封地和庄园。 是啊,她的庄园虽然没有蓬巴杜夫人的那么有名,拉菲等一系列名葡萄酒跟蓬巴杜夫人有关,却跟她没有多少关系。可是,她的庄园跟别的贵族的庄园没什么两样,除了风景和花园,庄园最重要的,就是葡萄园,最重要的金钱来源,就是葡萄酒。 李嫣最后总结道:“这就是法兰西跟我的故乡的不同。在我的故乡,最肥美的土地,肯定是用来耕种谷物类作物,以保证粮食的生产。可是在法兰西,最肥美的土地,竟然不是用来耕种谷物类作物!你知道吗?当我的属官将这份地图绘制给我看的时候,我心里是什么样的想法吗?天主果然是一位强大又仁慈的神明。他是如此地厚爱法兰西,厚爱欧罗巴。” 李嫣的这句话,很快就被传到了凡尔赛的红衣主教罗昂的耳朵里面。 罗昂主教,以欧罗巴的审美来说,他是一个非常英俊的美男子,当然,跟大多数在他这个年纪就走到这个位置的有权有势的人来说,罗昂主教是一位傲慢、虚荣又挥金如土的大人物。 如果说罗昂主教的傲慢,就不能不提他跟奥地利皇后,也是王储妃玛丽·安托瓦内特的母亲玛丽亚·特蕾西亚之间的纠葛。 玛丽亚·特蕾西亚,名义上是奥地利的皇后,可是事实上,欧罗巴所有的人都知道,她的丈夫是因为跟她结婚而成了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帝。也因为神圣罗马帝国是天主教国家,按照欧罗巴的传统,神权高于王权,因此,罗昂主教在作为法兰西出使奥地利的使节期间就曾经利用自己红衣主教的身份对奥地利的内政指手画脚甚至想用宗教逼迫玛丽亚·特蕾西亚屈服因而深深地得罪了玛丽亚·特蕾西亚的不满。也因此,玛丽亚·特蕾西亚就指示自己的女儿玛丽·安托瓦内特,要求女儿不要理会这个男人,并且,如果可以的话,阻止国王和王储重用这个男人。 玛丽·安托瓦内特是个听话的孩子,因此她从来都不给罗昂主教好脸色。不过,现在的玛丽·安托瓦内特的地位十分脆弱,她嫁进凡尔赛都快一年了,婚礼的最后一步还没有达成,婚姻随时能够被取消,因此此时的罗昂主教根本就没有把玛丽·安托瓦内特放在眼里。 但是,这不等于说,作为红衣主教,这位有着漂亮的主教之称的男人就不清楚李嫣的份量。 别的不说,作为法兰西境内唯一的一个不信教的领主兼大贵族,罗昂主教也认为,自己有这个必要,把这位迷失的羔羊领回到主的面前。 只不过,在此之前,他一直都没有找到机会,而现在,听说了“天主果然是一位强大又仁慈的神明。他是如此地厚爱法兰西,厚爱欧罗巴。”这句话的确出自李嫣之口,他就觉得,机会来了。 罗昂主教亲自拜访了李嫣。 实际上,作为国王的情妇,杜巴丽夫人一直不受教士、神甫们的喜欢,因为天主教推崇的是一夫一妻制,加上男女的不平等,因此,明明主要责任在国王路易十五身上,可是人们却纷纷指责杜巴丽夫人。李嫣跟杜巴丽夫人交好,又早早地放出话来,说自己的故乡传统就是不信教,所以,天主教方面保持了观望态度。 当然,一般情况下,罗昂主教是不会亲自来拜访李嫣的。不管这么说,他也是红衣主教,是凡尔赛神权方面数一数二的人物。但是,罗昂也看到了李嫣未来的权势。 没错,如果不是因为李嫣很有可能是法兰西下一个极具权势的女统治者,罗昂主教根本就不可能走今天这一趟。 更重要的是,跟杜巴丽夫人不同,杜巴丽夫人只想过王储爱上自己的朋友这个可能,而罗昂主教却希望,日后王储路易·奥古斯塔和王储妃玛丽·安托瓦内特之间的婚姻宣布无效之后,由李嫣成为法兰西的新王妃乃至是王后。 所以,罗昂来了。 他来的那一天,正好是王储路易·奥古斯塔、杜巴丽夫人、魁奈、伏尔泰、达朗贝尔、舒瓦瑟尔公爵、黎塞留公爵、米拉波侯爵都在李嫣的书房里讨论利穆贊的未来,大家围着利穆贊的模型正说得热闹的时候,听到侍女通报罗昂主教来了,几乎所有的人都傻眼了。 所有的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了李嫣身上。 李嫣也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红衣主教?罗昂?” “是的,殿下。” 李嫣沉吟了片刻道:“请他上来吧。” 罗昂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副景象:房间的中央,放着三张桌子拼起来的模型。而在房间的一角,靠近窗户的那边,唯一的单人沙发上坐着王储路易·奥古斯塔,王储右侧的长沙发上坐着李嫣和杜巴丽夫人,黎塞留公爵则坐在了杜巴丽夫人那边的扶手上。而在她们的对面,魁奈和舒瓦瑟尔公爵坐在了长沙发上,达朗贝尔和米拉波侯爵则靠在扶手上,伏尔泰坐在边上的凳子上。 看到罗昂进来的时候,大家纷纷站起来,就连王储也不例外。 李嫣把这一切看在眼里:王储实在是太年轻,也太软了。 她不动声色地露出标准的东方式的微笑,道:“竟然真的是主教大人!我还以为,有人捉弄我呢。” 罗昂主教在胸前画了个十字,道:“感激仁慈的天主。公爵的殿下,我今日来,是希望在天主的见证下,为一只迷途的羔羊引路。” 第80页 李嫣左右看了看,这才勾起了嘴角,道:“看起来,主教说的人,是我了。” “是的。为了您的子民。公爵殿下,请您聆听主的旨意。” 李嫣道:“主教大人,您这样说,我就有点不明白了。聆听主的旨意?为了我的子民?主教希望我做什么呢?” 罗昂道:“公爵殿下,自古以来,利摩日就是法兰西中部的宗教中心。” “然后呢?”李嫣道,“您是担心,我会禁止我的子民信教吗?” “公爵会这么做吗?” 李嫣道:“主教大人,在我的领地上,只要不触犯法律,我的人民就是自由的。他们可以决定自己要不要信教,也可以决定,自己是要信奉天主教还是新教。” “新……”罗昂吃惊地瞪大了眼睛,就好似有人把一只青蛙塞进了他的嘴巴:“天哪!仁慈的天主啊!您为什么会有这么可怕的想法!新教!” 法兰西是个天主教国家,就跟英格兰是个新教国家一样。现在的法兰西,真正能够说得上对新教宽容的城市,也许只有一座! “您要引起宗教战争吗?!”罗昂大声道。 李嫣皱起了眉头,道:“可是法兰西人不是自由的吗?法兰西人拥有选择的自由,不是吗?” 李嫣的话,再度让罗昂在胸口划了个十字。 第46章 倒v 李嫣的话立刻引起了在场所有的人的注意。 宗教信仰自由? 这在法兰西,根本就是不可能的。如果细数欧罗巴的歷史,就可以发现,欧罗巴歷史上的每一次战争,如果往下深挖的话,都可以看得出来,跟宗教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繫。 可以说,欧罗巴的歷史,就是一部宗教发展史。 而法兰西,就是一个天主教国家。这是公认的。法兰西对新教徒的迫害,也是众所周知的。1771年法兰西有新教城市吗?有。新兴城市沃尔舒瓦就是当时唯一的一座允许新教徒合法结婚的城市。而这座城市的背后,站着舒瓦瑟尔公爵,站着伏尔泰,还站着已经香消玉殒却给凡尔赛留下了一段传奇的女性——蓬巴杜夫人。 但是,天主教势力依旧根深蒂固! 至少红衣主教罗昂可不这么想。如果李嫣是一般的贵族,罗昂自然会毫不犹豫地大声斥责,可是这里是小特里亚农宫,门口就站着那一个个卫士,为了防止自己被套了麻袋堵在角落里面挨揍,罗昂不得不缓和了语气,试图说服李嫣。 只见他又在胸口画了个十字,然后,就跟每一个神甫一样,双手十指交叉而握在胸前,带着神甫望着信众的特有的那种怜悯的表情道:“公爵殿下,如果您知道英国的亨利八世和他的儿女们的事情,您就不会这么想了。哦,我无意冒犯。很抱歉。” 李嫣微微挑眉,道:“亨利八世?您说的,是英国的王位继承法吗?” “你知道?” 李嫣耸了耸肩,道:“大约我从来不信教的缘故,加上我的故乡也没有教会,所以,我的感触不深。至少,在我看来,亨利八世的一系列行为,其实只是想巩固王权,而宗教,对于他而言,不过是一个藉口而已。” 李嫣的话引起了杜巴丽夫人的惊唿: “哦!天哪!殿下!您怎么会有怎么可怕的想法!” 杜巴丽夫人觉得自己都快晕倒了。 这个世界上有那么疯狂的人吗?竟然利用天主! 就连王储路易·奥古斯塔也是一副极其震惊的模样:“公,公爵,你说的,是真的吗?亨利八世真的,真的……” 李嫣道:“在我看来,是的。” 李嫣是真心这么觉得的。亨利八世都已经把自己跟阿拉贡的凯萨琳的女儿玛丽公主定为威尔斯公主相当于已经肯定了她的王储的地位的情况下却一再出尔反尔,甚至一再地把自己的妻子送上断头台,一再地宣布自己的婚姻无效。这样的人,放在欧罗巴其他国家,哪怕他是国王,只怕也会被疯狂的民众和教士们送上火刑架。 可是亨利八世没有。 相反,他还过得非常滋润。 从这一点上可以看出,亨利八世是一位十分有人格魅力的君王。同时,他也是一位雄才大略又目光远大、手腕和能力极其高超的君王。而人们把目光投向他那丰富多彩的情史的时候,却忽略了他为这个国家做的一切。 可以说,没有亨利八世,就没有现在的英国。 在罗昂的震惊中,李嫣如此说道:“他会这样做,与其说是因为信仰的原因,还不如说,他想让他的国家,让英国逃离教廷和教会的控制之下。更准确的说,亨利八世不停地宣告婚姻无效,或者把一个接一个的妻子砍头、处死,在你们的眼里,他其实是想要一个男嗣,可是在我看来,男嗣不过是一个藉口。在他的眼里,权杖,也许比他的家庭、他的亲人甚至是他本人的感情需求更加重要。因为他当时做的一切,对英国极其重要。也许短时间内看不出来,但是未来却是未知。在我们法兰西,无论是先王路易十四还是如今的国王陛下,我都能够看到王身上的柔软的部分。可是那位……” 李嫣摇了摇头。她的语气却充满了赞赏。 第81页 亨利八世也许是一位雄才大略的君王,他对王权的重视甚至到了冷酷的地步。但是,君王毕竟是人,而不是神明。有些事情太过出格的话,就会亡国。 都铎王朝的中止,看似是因为前后两任女王无嗣,可要李嫣来说,一切在亨利八世选择废掉阿拉贡的凯萨琳另娶安妮·博林又砍了安妮·博林的时候就已经註定。 可是罗昂的心思却被李嫣给带跑了。 天主教跟新教是世仇。天主教把新教驱逐出了法兰西,可是它自己却被英国人驱逐出了英国。 现在英国严格地通过《王位继承法》把天主教徒完全地隔离在了英国的王冠三步之外。 多年来,天主教一直都希望能够重返英伦三岛。比起让英国的王冠重新戴在天主教教徒的头上,李嫣信不信教这件事情立刻就变成了其次。 反正,只要利穆贊公爵不主动宣传新教就可以了。 巨大的、几乎可以看得到的功劳放在罗昂的面前,罗昂心动了。 “公爵殿下,请问,您是真的这么想的吗?” “当然。” 李嫣有点莫名其妙。 她不觉得自己会这么想有什么奇怪的。 反而是杜巴丽夫人,她发现了罗昂话语里面的陷阱。 她道:“亲爱的珠玑,这是真的吗?那个亨利八世,真的是……” 李嫣先是皱起了眉头,仔仔细细地思考了一回,这才道:“是不是觉得不可置信?” 杜巴丽夫人使劲儿地点头。 作为一个正宗的欧罗巴人,一个被宗教唾弃、声名狼藉的女人,即便做着违反宗教的事情,并且以此来获得权力和地位,可是在杜巴丽夫人看来,为了权力、为了英国的未来而背弃教义,这,这真的太可怕了。 会有这样的想法的李嫣,也让她畏惧不已。 杜巴丽夫人觉得可怕,王储也觉得难以忍受,却不知道,在场的其他人,也有几个人并不想在这上面歪扯。 舒瓦瑟尔公爵就这样道:“公爵殿下,请问,您将如何对待您领地上的新教徒?” 无论早就死了几百年的亨利八世是什么原因而选择了背弃天主,成为新教的教宗,在舒瓦瑟尔公爵看来,这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现在,法兰西最重要的是现在。 “宗教信仰,是每一个子民的自由。” “天主教徒和新教徒,都一样吗?” 李嫣转了转眼珠子,道:“啊~我明白了。您的意思是婚姻的合法性,是这样吗?” 舒瓦瑟尔公爵立刻点头。 “是的。公爵殿下。” 李嫣道:“好吧。关于这一点,我将借鑑我故乡的法律。” “我能知道更详细的吗?” “当然,没有问题。在我看来,法兰西人对婚姻十分虔诚,所以,大家想结婚的时候,就会去教堂,在天主的见证下,由神甫主持婚礼。我承认,这样的婚姻,十分神圣。对比之下,在我的故乡,婚姻就显得世俗多了。我们的婚姻更加强调合法性。” “您是说,法律?” “对。在欧罗巴,结婚证明这类的文件是教堂开的,但是在我的故乡,这些文件是有政府管理的。鑑于我的手下,包括我自己,都不信教。所以,我会在我的领地上继续使用这一法令。也就是说,信教的子民,去教堂结婚,回头只要来领主府登记一下,备个案就可以了。如果不信教,或者说,这对新人是新教徒,他们进不了天主教堂,哦,那也没有问题。只要他们彼此相爱并且愿意承担婚姻和伴侣的责任,只要他们来我的领主府登记,我也承认他们的婚姻合法。” 罗昂主教吃惊地瞪大了眼睛,他忍不住高喝一声:“不,您不能那么做。” “抱歉,主教大人。我跟我的部下都不是天主教徒。也许未来,我会因为婚姻而步入教堂,但是,起码,现在不是。而现在,我的部下也许中间有人已经有了结婚的打算。作为他们的主公,为他们的婚姻作证,是我的职责和义务。” 王储傻傻的,一脸茫然。 他不知道李嫣的坚持有什么意义,但是舒瓦瑟尔公爵和伏尔泰都看出来了,继沃尔舒瓦之后,利穆贊大区也会成为一个新教城市。 舒瓦瑟尔公爵不得不提醒李嫣:“殿下,您的政令,会让您的领地成为新教徒的天堂。同时,鑑于利摩日还是法兰西中部的宗教中心。还是请您多留心一下宗教冲突问题。” 李嫣立刻道:“我知道,公爵。事实上,我不了解欧罗巴的宗教狂热。我承认。不过,利穆贊的新城区都是仿制我故乡的坊街制,新教徒、天主教徒,都是分开的。每一个坊街有专门的坊官管理,保证不同信仰的教徒不会混居在一起。” 李嫣哪里会那么好心?她可是很清楚的。在领地的建设过程中,也许新教徒跟天主教徒会一起为了家园建设而努力。但是,一旦利穆贊成了法兰西新的粮仓,为了争夺财富的果实,新教徒跟天主教徒肯定会起冲突。严重的话,会变成流血事件。 所以,除了坊街之外,李嫣还会兴建一系列的福利设施,尤其是,对孤儿的福利设施,都必须跟上。 她会削减宗教在她的领地上的影响力。 第82页 任何人、事、物都不能影响染指她的权杖。 第47章 倒v 罗昂主教,他并不是一个十分聪明的男人,但是,当日在场的男人里面却不乏聪明人,而且他们也不乏教会的朋友。 昔年蓬巴杜夫人就曾经有过有一位叫做贝尼斯的神甫的密友,这位神甫如今早就成了红衣主教了。只是他不在凡尔赛,而且至今还跟舒瓦瑟尔公爵保持着联繫。而舒瓦瑟尔公爵则是少数先一步发现了李嫣的危机的人。 舒瓦瑟尔公爵写信给贝尼斯主教,这位红衣主教很快就推荐了自己的外甥兼学生,一位叫做法利亚的神甫来到了凡尔赛。 法利亚神甫是一位典型的义大利人,当然,宛如出自名家之手的大理石雕刻一样的鲜明又深邃的五官,小麦色的、健康的皮肤,以及身为神甫必备的学识——他不但能够说多国语言,而且还是一位非常圆滑的神学家。 当见多识广的杜巴丽夫人看到他的时候,都忍不住惊唿了一声。 当时,李嫣正好从王储的五金工坊回来,她跟杜巴丽夫人的手里都拎着一个奇怪的灯。而走在后面的王储路易·奥古斯塔以及他的宠臣、巴黎最出色的锁匠加曼,他们的手里也都提着一盏非常奇怪的灯。 至少在舒瓦瑟尔公爵和法利亚神甫的眼里是如此。 杜巴丽夫人一声惊唿,李嫣自然也注意到了法利亚神甫,她第一时间就把视线停留在了法利亚神甫胸口的带着基督圣体的十字架上。 嗯,这是一个天主教神甫。 可是,舒瓦瑟尔公爵为什么带这样一位神甫来见她呢?尤其是她宣告自己不能信教在先又把罗昂主教赶走在后。 李嫣不认为舒瓦瑟尔公爵会是那种尽做蠢事的傢伙。 舒瓦瑟尔公爵先带着神甫见过王储,把法利亚神甫介绍给了众人:“公爵殿下,这位是法利亚神甫,也就是贝尼斯主教的学生。贝尼斯主教知道了您的难处,因此特地让他的学生来凡尔赛帮助您。” 李嫣还没有明白过来,杜巴丽夫人已经在她耳朵边上悄悄地道:“红衣主教贝尼斯,他还只是个神甫的时候,被国王派去照顾刚刚来到凡尔赛的蓬巴杜夫人,是蓬巴杜夫人的左膀右臂和密友,也是少数的宽容派。” 李嫣立刻明白了。 当年伏尔泰和舒瓦瑟尔公爵两个就是在蓬巴杜夫人的支持下,把沃尔舒瓦从一个小小的乡村变成了如今的新兴城市,而贝尼斯主教作为蓬巴杜夫人的小团体成员之一,他不可能对此一无所知。换而言之,他的态度决定了一切。 如果李嫣要在自己的领地上执行唐国带来的户婚令的话,那么,一个宽容的、能够对某些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神甫,就很重要了。 李嫣立刻道:“哦,舒瓦瑟尔公爵,您真是棒了我大忙了!我已经把关于我的故乡的家庭婚姻的相关法律条例翻译好了。正愁找不到人商量呢!您考量得很周到。没错,鑑于欧罗巴人的婚姻从来都是跟宗教息息相关的,所以,我迫切地需要一位神甫帮我的忙。您好,法利亚神甫,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当然,公爵殿下。很乐意为您效劳。” 听见李嫣这么说,法利亚神甫也松了一口气。 他原本还以为,自己要花费不少力气才能够留下呢。 舒瓦瑟尔公爵这才注意到李嫣手里提着的气死风灯。 “公爵殿下,请问这个是?” “油灯。”李嫣把手里的等提起来,道:“按照我的故乡的分类,这种灯属于气死风灯的一种,意思就是在风里面不会熄灭,如果风跟人一样的话,会被活活气死的意思。” 这种灯其实就是煤油灯的一种,只不过煤油灯是从燃料上来分类,而气死风灯则是从结构上来分类。当然,这个时候并没有煤油,不过,东方有专门的灯油。 舒瓦瑟尔公爵忍不住道:“殿下怎么会想到做这个?” 不是舒瓦瑟尔公爵太过敏感,实际上,作为一位十分有远见的大臣,他对王储痴迷于机械和锁的行为十分不满。 “因为蜡烛太贵了。” “诶?蜡烛?” “是的,蜡烛。”李嫣笑道,“根据我的调查,法国现在的蜡烛,它的原料其实是蜂蜡,价格差不多是巴黎一个普通雇员一个星期的薪水。这太贵了。您知道吗?凡尔赛每天要烧掉数以万计的白蜡烛。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对比之下,灯油就要便宜很多。更重要的是,我打算在我的领地的新城区里修建路灯,以降低入夜后的犯罪机率。” “路灯?” “对。” “用灯油?” “对。” “可是,这将是一笔很大的开销。” 李嫣道:“我知道。不过,比起领地子民的安全,这样的一笔开销还是有意义的。” 李嫣没有说的是,她打算拿这些气死风灯换掉自己房间里面的那些蜡烛。当然,最根本的原因并不是为了省钱,而是为了安全。不管怎么样,蜡烛这种东西,如果保管不当或者摔过,里面就会有裂纹,运气不好的话,就会因为断裂而造成火灾。对比之下,还不如用灯油。只要巧用重心,就是里面装的是灯油,也不会因为碰撞而洒出来。 第83页 法利亚神甫没忍住,道:“可是,如果灯油洒出来了怎么办?” 李嫣先是一愣,然后在杜巴丽夫人的轻笑中,将一个鎏金的香薰球放在了法利亚神甫的手里。 那是一个只有女士的拇指大的香薰球,可以打开,里面有一个极其精巧的机关,让香薰球中间的跟指甲差不多大的半圆形小铜碗里的香粉完全不会撒将出来。没错,这样的一个香薰球,就是任由它在房间里面随意滚动,里面的香粉也不会洒出来。 这种香薰球是大唐仕女的重要配饰之外,还是一样非常有趣的玩具。方才王储路易·奥古斯塔已经在自己的五金作坊里面见过这种香薰球的精巧之处了,而现在,轮到舒瓦瑟尔公爵和法利亚神甫为之赞嘆了。 舒瓦瑟尔公爵嘆息一声道:“可是公爵,要大规模地建造这种公共设施,需要花费不少钱吧?您在水利工程上已经贴了许多钱。” 李嫣微笑道:“没有关系。利穆贊有丰富的高岭土矿。那是瓷器的主要原料。” 第48章 倒v 在李嫣的心中,瓷器实在是太平常了,因此等整个房间里面一片寂静的时候,她才发现不对。 李嫣一抬头,看见的,便是目瞪口呆的杜巴丽夫人。 她转头,看见的,是同样目瞪口呆的舒瓦瑟尔公爵和法利亚神甫;再侧身,看见的是同样呆如木鸡的王储路易·奥古斯塔跟他的宠臣锁匠加曼。 这一次,轮到舒瓦瑟尔公爵结结巴巴地道:“殿下,您,您说的,是真的吗?利穆贊大区拥有丰富的高岭土矿,而且,那是瓷器的重要原材料。” 李嫣点了点头,道:“是的。鑑于我的故乡也有一千多年的瓷器烧制歷史,我可以这么告诉您。是的,利摩日南部,的确有高岭土矿藏,纯度非常高,储藏量的话,开採个三四百年,一点问题都没有。”说道这里,李嫣勾起了嘴角,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所以,是我低估了欧罗巴对瓷器的追捧?” 杜巴丽夫人控制不住地高声道:“亲爱的!那可是瓷器,是白色的金子!” 就连站在王储身后、一身第三等级的锁匠打扮的加曼都忍不住连连点头。 他的表情,充分地表现出了此时欧罗巴底层人民对瓷器的认知——瓷器,就跟金子没什么两样。 李嫣先是愣了愣,继而笑了:“看起来,我说的没有错。仁慈的天主果然十分宠爱法兰西。他没有赐予利穆贊大区的人民跟法兰西别的地方一样温暖怡人的气候,可是他却悄悄地把白色的金子藏在了大地之下作为补偿。” 听见李嫣这样说,法利亚神甫立刻在胸口画了一个十字; “阿门。” 是啊,按照这个说法,法兰西果然是天主的宠儿,这一点都没有说错。 法利亚神甫道:“殿下,是您,为了子民,大笔的投入人力和金钱,把沼泽地改造成农田,这才发现了这片金子一样的矿藏。如果不是您,那片矿藏恐怕还会躺在土地深处,继续沉睡下去。” 加曼又点头了。 只是别人都没有注意到。 李嫣这才对法利亚神甫和舒瓦瑟尔公爵道:“事实上,我的臣下帮我拟定了利穆贊大区的开发计划。位于南部的利摩日极其周边地区因为其地理条件,本来就是优先开发的。为此,我拟定了吸引人口的一些政策。请问,两位能帮我看看吗?啊,王储殿下,还有加曼先生,我也需要两位的意见。” 加曼的视线带着不安,迅速扫过他前方的王储路易·奥古斯塔的背影,然后迅速点头,充分地表现出了一个小人物得到一位大贵族的礼遇时的惊讶、错愕和荣幸。 加曼甚至不敢出声,因为他不清楚,以自己的见识,他能不能听懂那些复杂的法令。可是,当那些捲轴送到他的手里的时候,他惊呆了。 这些关于吸引人口的文件,第一条就是住房问题。李嫣为领地里面的平民和外来人口提供公租房,公租房的期限是五年,五年之后,无论有没有购置新房子,都必须搬走。不然,就是重新申请,但是重新申请的过程将十分严格。 当然,住进去之后,不能更改房屋的结构,尤其是为了安全,不可以在房子里面使用明火。公租房集体宿舍下面有食堂,保证能够解决饮食问题。如果违反了相关条例,会被驱逐出公租房,并且一年之内无法再度申请公租房。 李嫣在文件里面明确规定了一尺的长度以及一个平方尺的大小,然后申明,每一个成年人能够申请到的公租房实用面积是一百零八平方尺,儿童减半。孤儿(未成年)先入领地孤儿院。也规定了公租房的一些必要费用,比方说清理费、取暖费用等,这些都进行了详细说明。 紧跟在住房后面的,是户籍管理条例,这里面还说明了:未成年人的户籍跟随监护人,如果是孤儿,则在领地内的孤儿院挂靠。 …… 后面的内容是婚姻和家庭的相关条例,加曼看得煳里煳涂的,但是,这不妨碍他把那张一个平方尺的羊皮纸放在地上,然后开始估算一百零八个平方尺是多大。 实际上,无论是舒瓦瑟尔公爵还是王储路易·奥古斯塔,都被加曼的动作给弄懵了。只有杜巴丽夫人,望着开始比划净空九尺的房子有多高的加曼,脸上露出理解的神情。 第84页 她想起了当初在酒馆里面做女招待的日子。 只有真正从那个阶层走来的人,才会明白,这个时代巴黎第三等级的底层人民过的是什么日子。 也只有真正从那个阶层走来的人才会明白,李嫣拿出来的,是多么丰厚的条件。被称为乞讨者的巴黎底层民众根本就无法拒绝。 “呵,”加曼的神情让杜巴丽夫人不忍回忆自己的过去,“夫人,请问,真的,如果我去您的领地的话,真的,真的能有这么大的房子住吗?” 李嫣先是被加曼的称唿弄得愣了一下,然后才明白加曼的意思:“先生,您是王储的朋友,还会愁房子的事儿吗?” “夫人,抱歉,我,”加曼忍不住道,“巴黎的房子,您看到的那些两层、三层,或者更高的房子,都属于贵族和教会。我,我有老婆和四个孩子。我们一家,就挤在不到两百个平方尺的屋子里面……” 事实上,加曼因为得到了王储的宠爱,他的收入已经超过了一半以上的巴黎市民。而这个时代,大多数巴黎第三等级的人民,日子过得还不如他。 加曼忐忑不安地道:“夫人,您,您真的会提供这么大的房子吗?” 对于需要公摊的取暖费用,加曼虽然很期待,却不敢当真。此时此刻,他最想知道的就是,如果他们全家去了利穆贊大区,是不是就能够得到四百三十二个平方尺的房子。 “当然。”李嫣深深地看着他,道:“而且,您让我知道了一件事情。” “什,什么?” “你让我清楚地认识到,我对法兰西的认识,实在是太过乐观了。按照我原本的计划,在利摩日的公租房,我只需要准备五万人的面积,可是看到您方才的模样,我不得不承认,我真的是太过乐观了。这个公租房,我应该按照二十万人的规模来准备才行。” 法利亚神甫吃惊地瞪大了眼睛,道:“公爵!您!您这是打算用自己的领地来养活整个法兰西的人民吗?” 李嫣道:“不然呢?看着巴黎的乞讨者越来越多吗?” 加曼仅仅地捏着手里的文件,小声道:“请问,请问,这个,我能拿回去看吗?” 打断贵族和神甫的对话,加曼已经做好了被责罚的准备。但是,他还是紧紧地捏住了手里的文件。 李嫣点了点头,道:“后面的,关于户籍、婚姻和家庭的管理条例,日后肯定会修改的。关于公租房的那些内容,基本上就定下来了。如果你拿回去给别人看的话,一定要跟别人说清楚。明白吗?” “是,是的,公爵殿下。” 加曼把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一样。 “好了,神甫,关于公租房的事情,只要看我的钱袋就够了。我们还是来讨论一下后面的户籍、婚姻和家庭管理的相关条例吧。” 第49章 倒v 王储路易·奥古斯塔是个性格十分软弱的人,当然,他也是一个十分富有同情心的人,跟王储妃一样,他也是一个好人,因此,他根本就拦不住加曼打算返回巴黎的脚步。 而加曼怀里揣着这份文件——他只带走了前面的公租房部分——在回到巴黎的第一时间就钻进了一家酒馆。 在欧罗巴,酒馆,是男人们的社交场所。即便是第三等级的底层,男人们也会泡酒馆。 没有办法,生活太过艰难,借酒浇愁也是一个熬日子的法子。年轻人也许还有朝气,但是对于某个年纪以上的男人们来说,生活只剩下了麻木,看不到一丝希望。因此,男人们口袋里面有点钱就出来泡酒馆也成了常事。 这家叫做森林酒馆跟巴黎大多数面向底层人民的酒馆没有什么不同,灰扑扑的墙壁,角落里面都是灰,几套圆木的桌凳,因为客人多了,沾染了污垢,变得黑漆漆的,凑近了,散发出一股噁心的味道。这种味道,早就跟整座酒馆融为了一体,经常来这里的人,根本就不会在乎,而会觉得噁心的人,基本上不会来这种酒馆。 森林酒馆,跟巴黎大多数同一个等级的酒馆一样,光线严重不足,狭窄,在八月初的季节里面闷热得厉害,唯一的好处就是有酒,不那么出色的酒,啤酒,比农民自己留着喝的发酸的葡萄酒略好一点的酒,在这里都能够找到。 当然,顶好的酒,老闆是绝对不会放在外面的。因为就是他也只有那么一瓶或者干脆只有几杯,都藏在里地窖里面,只有遇到顶顶尊贵的客人才会拿出去来。 在这里喝酒的大多数人,他们的衣服是灰扑扑的,手指的指甲缝里面是怎么洗都不干净的黑色,一看,就不是什么体面人。鞋子和帽子也不那么整齐,陈旧、破损、补丁,一目了然。几个男人在角落里喝得醉醺醺的,就等着酒馆的老闆把人丢出去了。 可想而知,当加曼兴高采烈地在八月初的烈日之下大唿小叫地冲进酒馆的时候,酒馆的客人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这天气已经够热了!这小子这么着,这是想挨揍吧? 酒馆里的其他人都对加曼怒目而视。 加曼却大声道:“老闆!来一扎黑啤!” 酒馆老闆笑道:“哟!加曼,你这小子,是不是发财了?以前你都只要一杯的!” 第85页 “不是发财!是高兴!” “发生什么好事儿啦?你老婆又有了?” “如果我老婆有了,我也养不起,算什么好事?!”加曼道,“不过,的确有好事儿!利穆贊公爵打算为她领地上的子民提供房子!” “什么?!” 酒馆里面的人立刻都直起了身子,转过头来。 酒馆老闆立刻放下了手里正在擦拭的木头酒杯,道:“加曼,你说什么?你不会是在撒谎吧?” “什么撒谎?我有证据。” 加曼啪地一下,就把那份文件拍在了吧檯上。 “这是什么?” “利穆贊公爵打算在领地上实施的公租房申请和管理相关条例暂行办法。你们看,这里,公爵殿下说了,利穆贊大区的每一个成年人,要户籍在利穆贊大区的,家里人均住宅面积不到五十个平方尺的,就可以去申请,不需要房租,但是需要平摊管理费、清洁费还有冬天的取暖费。哦,对了,这是个平方尺大小的面积。成年人能够在利穆贊大区申请到的房屋住宅面积是一百零八个平方尺,十八岁一下的未成年则是一半。” 说着,加曼把手伸向了那张一平方尺的羊皮纸,打算展开来给大家看。 有人就道:“加曼,你这不是废话吗?我们又不是利穆贊大区的人。” 加曼道:“可是公爵打算扩建利穆贊大区三省的省府。公爵说了,哦,在这里,这里说了,就是原来不是利穆贊大区的人也没有关系。去利穆贊大区工作的人,只要登记了,就算临时人口。只要工作满三年,然后发誓愿意成为公爵的子民,就可以转为利穆贊大区的正式户籍,一样享受公爵对子民的有待于。而且,我们做临时子民的三年期间,只要多付一笔租金,租金是一百零八个平方尺每两个月一个里弗尔,我们是外人,因此多交这么一笔钱,就可以住进公爵为子民准备的公租房里。如果觉得一百零八个平方尺不够住的,也可以按照这个多交钱,申请面积更大的房子。” “哪里哪里?” “就是这里。” 跟加曼这样,能经常泡在酒馆里面的人,大多跟加曼一样,有点手艺,会读,再厉害一点的能写,他们就是看不懂那份文件上的中文,但是他们能够看懂上面的法文,那就够了。 有的人围着加曼,视线跟着加曼的手指,把那份文书草稿细细地阅读着上面的内容。有的人则取过了那块代表着一个平方尺的羊皮纸展开,举起,让酒馆里的每一个人看清楚一个平方尺到底是多大。 可巧,今天正好有个小裁缝也乘着空闲来酒馆里面喝酒,他第一时间拿出随身携带的布尺挤上去,当着大家的面开始测量、计算酒馆中间的那些木头桌子到底有几个平方尺了。而其他客人则根据这些桌子的大小开始计算一百零八个平方尺的屋子到底有多大。 是的,一个成年人能够领到的一百零八个平方尺的实用住房面积是不大,可如果一对夫妇带着一个孩子,那就不小了。 酒馆里面的气氛立刻热络了起来,大家议论纷纷。在这个年代,不少家庭都是独养儿子独养女儿,但是,在巴黎的第三等级底层家庭,也有很多家庭养着好几个孩子。 边上有个看上去衣服比别人要整洁许多的通烟囱的工人就道:“加曼,不是我说,这点房子,大约只有跟你这样,养着一串孩子的人感兴趣吧?” 周围立刻就有人闹笑起来。 没错,这种政策,对那种孩子越多的家庭越有利。 “混蛋亨利!别以为自己的名字高贵了,自己就高贵了!”加曼冷哼一声,道:“你们绝对想不到我在凡尔赛知道了什么!利穆贊公爵亲口说的!利摩日有高岭土矿!那是瓷器的原材料!我亲耳听到的!” 酒馆先是一片寂静,然后,整个酒馆都炸了。 “你说的是真的吗?!” “利摩日那个穷地方竟然有白色的金子!” “简直就是天上掉金子!” “发财了!” “利穆贊公爵真是好运气!” …… 酒馆一下子被各种嘈杂的声音给填满了。人们激动起来,宛如发现了一个巨大的金矿。大家欢唿着,要酒馆老闆给他们添酒。 这真是一个好消息。 淘金热在哪个时代都不会过时。酒馆里的人立刻摩拳擦掌,准备化身矿工,从这个巨大的白色的金矿里面捞一杯了。 酒馆的老闆微笑着,道:“看起来,罗浮宫前的面粉不会没有了。” 作为巴黎的第三等级的市民阶层的一份子,他的老婆一样每天一大早就去罗浮宫前的广场上购买低价面粉,尤其是今年外省又闹灾荒,让巴黎的市民人心惶惶,生怕哪天罗浮宫前的广场上的面粉没有了。因此,第三等级的女人们,尤其是平民家庭的女人们,每天一大早起来去排队买面粉,就成了她们身为家庭主妇的重要工作内容。当然,女人们在购买面粉的同时,也不会忘记带上自己的儿女,这样,如果排上了,可以多买一份,储存起来。 因为排队的时候,巴黎的女人们变成了一个个泼妇,私底下闹出的冲突也不是一次两次。可是,即便是这样,她们还是要继续这样做。 第86页 因为今年,各种迹象表明,法兰西又是一个灾荒之年! 巴黎市民没有不忧心忡忡的。 所有的人都安静下来。 虽然说,女人们顶着酷暑在罗浮宫前的广场上排队买面粉、男人们却在酒馆里面喝酒很不公平,但是,如果罗浮宫前的广场上没有了面粉,这些男人还能坐得住? 酒馆老闆的话,让所有的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立刻有人压低了声音道:“那些贵族肯定会搞事!” “对!我们必须想办法帮助利穆贊公爵保住她的领地!” 巴黎几乎每一个人都知道,面粉能够下降到目前这个价格,完全是因为利穆贊公爵长期在罗浮宫前以这个价钱出售面粉。如果没有利穆贊公爵,面粉的价钱绝对不止这个数! “加曼,你跟王储熟,麻烦你想办法说服王储,别让他听了那些贵族的话动摇了!” “还有国王那边!也许我们需要杜巴丽夫人帮忙!” “如果贵族们敢对国王和王储施加压力,我们就去请愿!” “各位,各位!请冷静!我们现在不能动!那些贵族很狡猾!如果我们现在就闹事,他们就会把事情推到利穆贊公爵的头上!我们必须忍耐!” …… 第50章 倒v 利摩日发现了丰富的瓷土矿,这一消息几乎同时在巴黎和凡尔赛扩散开来。 巴黎的乞讨者很多,有十多万人,后世有文件说,路易十六登基之初巴黎就有二十万的乞讨者。而现在虽然只是1771年而不是1774年,可是巴黎街头的乞讨者依旧不少。虽然官方统计为十万,可谁都知道,真正的数字比这个官方数据要多得多。 乞讨者,大多数都是破产的农民,他们无以为生,即便是那些拿到了三合石土(即土法水泥)的生产资格的工坊主和资产阶级僱佣了一些人,还有很多人依旧盘桓在巴黎。 在忍受着巴黎夏天的酷热天气之外,他们还要担心这个冬天怎么过。因此,大多数乞讨者,他们才是得过且过、消极度日的人。 他们也是真正无法抗拒李嫣拿出的条件的人。 这些乞讨者不关心瓷土矿这个消息是真是假,他们关心的,是利穆贊公爵的领地上需要大量的劳力并且会为这些劳力提供食宿,他们只想知道,这件事情是真是假。 巴黎的乞讨者众多,但是在过去,他们都集中在某几个街区,如果不是集会或者有人组织,他们通常不会往香榭丽舍大道和罗浮宫前来。 因此,不久之后,巴黎的乞讨者们不约而同地往罗浮宫前来的时候,罗浮宫的王室卫队的卫兵们都忍不住捏紧了手里的武器。 他们以为投石党又来作乱了。 就是在广场上排队的那些女人们都忍不住对这些乞讨者露出了防备的神色。她们最担心的,就是这些乞讨者接下来仗着人多势众强抢广场上的粮食。一旦广场靠近码头的那边的粮食被抢光了,那么接下来至少一个星期,广场上都不会有面粉出售,她们想买面粉,只能去那些奸商那边去买高价面粉。 这是这些女人们绝对不能忍受的。 就在女人和卫士们的防备中,那些乞讨者一点点地靠近广场边缘的李嫣是卫士们。其中一个头领模样的人,一个看上去大约三四十岁,满脸沟壑,因为天热也因为汗水,脸上都是一道道黑色的印子的男人对着李嫣的卫士,一位玄甲苍云咧开了嘴,露出满口的黄牙,笑得谄媚又谦卑。 白种人跟黄种人的身高差,双方的身份之别,加上有求于人,让这个男人不自觉地弯下腰、缩起了肩膀。为了生活,为了活下去,他看上去就跟一只蜷缩起来的虾子。 他道:“尊贵的先生,很,很抱歉。我,我们只是想跟您探听一个消息。请问,那个房子,那个利穆贊的房子,是,是真的吗?” 很不幸,这位玄甲苍云并不懂法语,或者说,他只听得懂几个单词。所以,他用非常生硬的法语道:“请等一下,我的法语不好,我找个会说的来。” 然后,他就开始长啸,唿唤能说法语的同伴过来给这些乞讨者解说。 说句实在话,这位玄甲苍云的长啸让现场的所有的人都吓了一跳,尤其是那些乞讨者,有那么一瞬间,他们都要以为自己激怒了这位英勇的士兵了。紧接着,另外七、八位甲冑不尽相同却一样全副武装的卫士们迅速赶到,让这几个乞讨者更加害怕了。 这几位新赶到的将士,他们都是神动期的高手,当然,他们都会说法语,虽然不那么流利,但是交流肯定没有问题。 几个人交换了一下神色之后,就由其中一位全身金灿灿的藏兵府叶明枫开口道: “请问,你们今日来,是为了什么事情?” “抱歉,我,我们是听说,利穆贊公爵为临时子民提供房子,所以,……” “这个消息是真的。”叶明枫道,“殿下要在领地上修筑水利灌溉工程,需要大量的人手。初步估计,整个工程至少需要五年的时间,工程结束之后,领地上还需要大量的农民和手工业者。也就是说,我们需要大量的人手。你们得到的消息也是真的。” 乞讨者们惊讶地互相交换着眼神,要知道,他们其实是抱着打听一下消息的心态来的,他们中间的大部分人,其实并不相信这样的消息。 第87页 骚动和窃窃私语迅速扩张开来。 那个卫士道:“不过,我先要提醒你们的是利穆贊现在没有公租房。” 所有听到的人都惊呆了。 那卫士继续道:“事实上,我们正在僱佣人手,准备修建过渡用的工人房。利穆贊的人口实在是太少了,领地上的劳动力严重不足,就是殿下把我的战友派过去了大半,领地上的工程还是展开不了。所以,如果你们现在报名的话,只要参与了前期的工程,将来公租房建起来之后,你们有优先权。现在的利穆贊只有帐篷,你们现在去了利穆贊,只会跟我们一样,先住在帐篷里面。我们能够保证的是,到冬天来临之前,你们能够住进砖石结构的房子里面。但是,文件上的公租房,很有可能要到明年或者后年才能够满足你们。如果你们接受这样的条件的话,可以来这边登记。五天之后,也就是八月十号,会有专门的船只接你们去利穆贊。在此期间,我们会提供工作餐。” 那些乞讨者愣了一下,为首的那个人道:“有,有吃的?” “对。食物一直都会提供。从你们登记、签字,接受我们的僱佣的那一天起,你们就能够领到食物。有肉,每天都有一顿肉食,数量不会少于四分之一磅。” 正宗的红烧狮子头,可是一斤肉只做四个肉丸子。而李嫣这里的一斤肉,是法兰西人的一点一磅。李嫣的公馆那边几乎每天都会提供红烧狮子头这道菜。 每天一顿肉食,按照李嫣的卫士们这边的算法就是,每天一个红烧狮子头而已。完全能够保证。 后面的乞讨者们立刻交头接耳起来。 他们现在的状态其实就是露宿街头,在巴黎的每一天也是飢一顿饱一顿的。他们找不到工作,巴黎没有人愿意僱佣他们。现在天气还热,野外还能够找得到野草和蘑菇,让他们勉强果腹,可是夏天很快就要过去了。眼看着马上就是秋天,冬天也很快就会来临…… 乞讨者中有人不愿意相信的,也有人愿意相信也愿意赌一把的,当然,也有很大一部分是听说了免费的肉食! 连肚子都吃不饱的人,又有几个抵挡得了肉食的诱惑? “这个,你们说,能信吗?” “我看能信!别的不说,利穆贊公爵是出了名的有钱。她到现在都在为巴黎市民提供低价面粉。你说,她自己的领地开发,她会捨不得花钱?” 后面的乞讨者们纷纷点头。 如果没有广场上的低价面粉,他们是不会相信的。但是,既然这半年多来,公爵一直都在为巴黎市民提供低价的面粉,那么,她就不可能不捨得在自己的领地上花钱。 李嫣的低价面粉的另一个作用终于显现出来了。虽然有很多人不想离开巴黎,但是还是有相当一部分乞讨者决定去利穆贊看一看。 比起巴黎整个乞讨者群体的庞大数字,最后签字愿意去利穆贊的人听上去不到乞讨者总数的一半,却也有六七万人。 很多人都是看到前面签了字的人真的拿到了一个肉夹馍,因此跟着上前签了字。 这些乞讨者,他们身无长物,可以说,除了身上破破烂烂的衣服和看上去还算有点力气的身体之外,几乎什么都没有。而且这些乞讨者里面,有相当多的女人和孩子。 他们捧着手里正在吃的食物,怀着忐忑不安,登上了去利穆贊的船。 也跟那些卫兵们跟他们事先说明的那样,现在的利穆贊什么都没有,连人口都少得可怜。不过,利穆贊公爵为领地开发准备的物资十分充足,无论是食物还是劳动工具,都不缺。 在领地开发上的投资,李嫣做到的,可不仅仅是捨得这个地步。 加上负责统领的万花门下安排得宜,负责带队的将士们以身作则,因此所有的工程倒是进行得极快: 这些临时子民虽然住在帐篷里面,但是他们今年冬天要住的房子必须先搭建起来,这里,负责的稗官和万花门下为他们设计的房舍虽然是一层的大通铺,可是房子里面有火墙和炕,屋顶上面还铺了大量的茅草保暖,加上领地上的泥炭沼泽被开採出来,使得这年冬天的取暖都不需要担心。 那些孩子们则被分配去打草——皇竹草、苜蓿等草种在春天稗官们来这里调查的时候就已经撒下去了,一个夏天可以让这些牧草长得非常好——养兔子,兔子惊人的繁殖力让这些小孩子们几乎个个都有活干,也让领地上很快就实现了肉类的自给自足。 兔子也提供了大量的兔皮,为过冬准备做好了衣物准备的一大块。 直到第二年开春以后,利穆贊大区才真正开始领地建设,包括答应过领地子民的公租房建设和领地建设的核心水利通渠工程的建设。 这一年,也就是1771年的下半年,在李嫣那里的官方文件上被称为利穆贊大区开发的前期工程,但是意义影响是极其深远的。 可惜的是,这个时代的王室成员和贵族们完全没有人意识到暗涛的来临,唯有巴黎当时的市长让-雅克·莫雷尔先生都忍不住在那个月报告里面兴高采烈地跟国王报告此事。当然,作为巴黎的市长,他不可能不提及利穆贊公爵在这件事情里面发挥的作用。 第51章 倒v 利摩日发现了瓷土矿! 第88页 整个凡尔赛都轰动了。无数的贵族蜂拥而来,走到国王、王储或者是王储妃的面前。他们中间贪婪一点的,自然是想把那有着白色的金子之称的瓷土矿纳入囊中;地位差一点,也知道自己没有这个能耐的人,他们则打着为国王分忧的主意,想劝说国王把利摩日收回来。 前者也就算了,后者引来了杜巴丽夫人的激烈反对。 作为国王的情妇,很多事情,国王知道了,基本上就等于杜巴丽夫人也知道了。尤其是巴黎的乞讨者减少了一半这么大的事情。 所以,当又一个打着为王国好的名义来游说国王的贵族离开之后,杜巴丽夫人就现炒现卖,跟国王如此道:“陛下,您难道忘记了?利穆贊公爵刚刚从巴黎僱佣了七万人!如果现在收回了利穆贊公爵的领地,那么,巴黎剩下的乞讨者会怎么样?他们会不会跟之前那样,围堵凡尔赛?” 国王的脸立刻沉了下来。 虽然带着暴君的面具,但是国王其实是个相当软弱又平庸的人。尤其是最近,荒唐了近五十年,国王已经明显地感到了力不从心,他已经隐隐有这个感觉,那就是他的时日无多了。 因为本身的软弱无能缺乏决断,也使得老迈的国王心中那种得过且过的想法越发明显。 也就是说,哪怕心中存着“我死后,洪水将至”这样的忧虑,可国王路易十五依旧拿不出什么有效的手段出来。 这也是当年蓬巴杜夫人能够大权在握的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蓬巴杜夫人的大权在握,完全是建立在国王对她的依赖上的。 加上国王其实很清楚那些贵族们的想法和真实意图,所以,他保持了沉默。 他什么都没有表示。 因为他只想自己在位的最后几年能够安安生生的。 王储虽然有严重的口吃,在男女之事上也非常的笨拙和迟钝,但是,这不等于说他是个蠢货。实际上,跟王储走得近的人都知道,王储只是生性羞涩又因为口吃这一因素而在清楚地表达出自己的意图上显得十分无力而已。 王储其实是个心地善良的好人。 这也是熟悉王储的人的共识。 这样的王储,自然是不可能同意那些贵族,收回一个贵族的合法的领地的。 尤其是这个贵族还为国家做了很多事情的时候。 在王储看来,作为利摩日的领主,李嫣对利摩日、对利穆贊大区的每一个地方都用有开发权,而这个权力是她作为利穆贊大区领主的特权,别说他现在是王储,就是将来他做了国王,他也必须尊重的。 因此,哪怕不善于表达,可是王储依旧十分坚定地表示出了自己的态度: “抱歉,我不能。” 那些贵族们在国王和王储这里碰了壁之后,他们的下一个目标自然就成了王储妃。 当然,有很多的贵族都相信,去年第三等级的贱民围堵凡尔赛主楼一事,早就让王储妃地位不稳。可是谁让这半年来,王储还是定时地去王储妃的房间一消息时不时地传来呢? 凡尔赛没有秘密。 因为王储,也因为时间,渐渐的,很多贵族都愿意相信,王储对王储妃不是没有感觉,这对夫妇迟早会生下法兰西王室下一代的第一继承人。 也因此,出入王储妃这里的贵族们也渐渐多了起来。虽然比不上当初她刚嫁进凡尔赛的时候来得多,但是也比去年圣诞节前后要好很多了。 作为年轻的王储妃玛丽·安托瓦内特忠诚的朋友,蓝贝尔王妃带来了自己的小姑子,曾经的彭蒂耶夫郡主,如今的沙特尔公爵夫人。 沙特尔公爵夫人,全名奥尔良公爵夫人路易斯·玛丽·阿德莱德·德·波旁-彭蒂耶夫,出身于彭蒂耶夫家族,她的父亲就是现任的彭蒂耶夫公爵。彭蒂耶夫公爵的祖上其实是法兰西的先王路易十四的私生子。虽然彭蒂耶夫家族十分富有,还有公爵的头衔,但是,私生子的出身,让这个家族的女性永远都无法被称为“尊贵的殿下”。 就跟现任沙特尔公爵夫人曾经的彭蒂耶夫郡主一样,如果不是这段婚姻,她永远得不到这个敬称。反而是出嫁之后,嫁给了奥尔良公爵的继承人沙特尔公爵,等将来现任奥尔良公爵去世,她成了奥尔良公爵夫人,那个时候,她就能够被尊为“尊贵的殿下”了。 为了这个头衔,玛丽·阿德莱德付出了大约六百万里弗尔的陪嫁,而这些陪嫁,在当时来说,每年能够带来二十四万里弗尔的收入。 其实沙特尔公爵是当时凡尔赛出了名的花花公子,就连国王都不看好这桩婚事,还特地告诉玛丽·阿德莱德的父亲,要求他慎重地考虑一下这桩婚事。 但是彭蒂耶夫公爵却认为,这是因为国王不想看到彭蒂耶夫家族跟奥尔良家族的结合,才会跟他说那样的话。 总之,虽然说这对新婚夫妇曾经有过几个月的甜蜜时光,但是伴随着公爵夫人的怀孕,沙特尔公爵又开始了寻欢作乐的浪荡子生涯,而为了让小姑子有个好心情,也为了派遣王储妃的寂寞,蓝贝尔王妃这才把小姑子沙特尔公爵夫人带到了王储妃的面前。 蓝贝尔王妃是这样说的: “我的公公彭蒂耶夫公爵,他是个慈善家。我的小姑子沙特尔公爵夫人没有出嫁的时候就非常热衷于我公公在巴黎举办的一场又一场的慈善活动。殿下,利穆贊公爵是一位仁慈的领主,我觉得,也许整个凡尔赛,也只有我的公公彭蒂耶夫公爵和我的小姑子沙特尔公爵夫人有这个资格就此事发表意见。” 第89页 因此,王储妃就接见,或者说,邀请了怀孕的沙特尔公爵夫人,当时沙特尔公爵夫人距离预产期差不多还有两个月的时间。 坐在王储妃套房的会客室里面,沙特尔公爵夫人如此道:“殿下,十分感激您的不吝接见。” “这句话应该是由我来说才对。十分感激你能够在这个时候答应我的邀请。我心中有太多的疑惑,所以想听一下你的意见。” “是——利穆贊公爵?” “是的。” 沙特尔公爵夫人迟疑了一下,道:“那么,尊贵的殿下,请恕我直言。没有人会跟利穆贊公爵那么做,即便是以慈善、以天主的名义。” 玛丽·安托瓦内特吃惊地瞪大了眼睛:“你,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玛丽·阿德莱德道:“尊贵的殿下,虽然在明面上是不允许的,但是在私底下,平民给国王送钱,换取一座城堡、一块领地、一个盾徽,这种事情从来就不少。大家都这么干。如果利穆贊公爵想要贵族的头衔,她只要给国王送一大笔钱就可以了。” 玛丽·安托瓦内特不愿意把李嫣想得那么心机深沉,她道:“可是,这不是因为她是外国人吗?所以,她做得更多一点……” “那她一样可以给国王送更多的钱!如果她愿意直接给国王三百万里弗尔,国王给她公爵的头衔,大家绝对不会有意见。因为很多人私底下都这么做。” “你的意思是……” “尊贵的殿下,一般来说,在法兰西,有人想要贵族的头衔,只要偷偷地给国王送一大笔钱,国王就会赐下头衔,赐下城堡和盾徽。这个人达成所愿,而国王则拿着这笔钱做事,比方说,做慈善、布施,这样,国王陛下一样能够收穫好名声。但是,利穆贊公爵却违反了这一传统。她把名望拿走了,也让国王少了一大笔收入。她违反了传统。” 是的,李嫣违反了传统,这让很多贵族很恼火。而奥尔良家族,作为距离王室关系最近的血亲亲王,如果王室绝嗣,他们就有可能继承王冠的法兰西超级大贵族,他们就是反对李嫣的主力。 虽然父亲彭蒂耶夫公爵是巴黎有名的慈善公爵,可沙特尔公爵夫人在政治上是十分保守的,也看不惯那些挑战旧制度的行为。 在她看来,李嫣就是挑战了旧制度的人,是她要坚决反对的人之一。 玛丽·安托瓦内特虽然年轻,但是她却不是笨蛋。 她这样道:“可是,可是利穆贊公爵是为了人民。” “不。尊贵的殿下,这个异国女人偷走了国王的人望。这一切,本来应该属于国王的!” 在沙特尔公爵夫人玛丽·阿德莱德的眼里,李嫣既然有那么多的钱用来低价出售面粉给巴黎的第三等级,那她完全可以把这些钱直接给国王,然后由国王下令,向人民低价出售面粉,这样,名望就是国王的,帮助国王做事的人,也一样能够得到好名声。 可是现在,这些名声,都落在了那个异国女人的头上。她利用她现在在人民心中的人望逼迫国王册封她为公爵,这就是这个女人的可恶之处。 想了想,沙特尔公爵夫人忍不住又加了一句: “尊贵的殿下,您可知道,早在三年前,也就是1768年,我结婚的那一年,就有人在利摩日发现了瓷土矿?那个女人,从一开始盯上的,就是利摩日!她是一个很可怕的女人!” 第52章 倒v 眼看着八月二十三日王储路易·奥古斯塔的十七岁生日就要到了,按照往年的惯例,宫廷里肯定要举行盛大的舞会和庆典,可是这一年,有几个贵族的心思在王储的生日庆典上?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利穆贊和这片土地的现任领主利穆贊公爵李嫣身上。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凡尔赛背地里开始悄悄地流传起一股流言:据说,在1768年的时候,利摩日的一个贫穷的农妇,因为连草木灰都用不起,只能选择用当地的一种白色的泥土来洗衣服,结果,让她意外地发现了瓷器的秘密。 这股流言很快就被传播开来,很多人都对此深信不疑,也有很多人认定,异国公主利穆贊公爵早就知道了这一点,因此她才用这种手段从国王的手里骗取了利摩日。 沙特尔公爵夫人玛丽·阿德莱德话中所指的,便是这个。 玛丽·安托瓦内特摇着头,不肯相信:“可是,夫人,您难道忘记了?传教士早在1765年就从东方皇帝那里把瓷器的秘密带回了法兰西。如果1768年利摩日就已经有人发现了瓷土矿,那,那哪里等到现在?” 今年已经是1771年了!就是从1768年开始算,也有三年了。 沙特尔公爵夫人道:“可是,利摩日是贫困山区!我们的人只是晚了一步……” “对,我们晚了一步。”玛丽·安托瓦内特把头转向窗外,道:“国王已经把利穆贊大区赐给了利穆贊公爵。而且,利摩日有瓷土矿的消息,也是从公爵那里先传出来的。是公爵,派人调查了自己刚入手的领地,这才发现了瓷土矿。按照法兰西的法律,这个矿藏是公爵发现的,公爵拥有开採权。” “不,您是王储妃,殿下,您可以通过立法,让利穆贊公爵把瓷土矿上交……” 第90页 国库空虚,而瓷土矿和瓷器在欧洲却被称为白色的金子,它们能够为法兰西带来巨额的收入。 在欧罗巴很多国家,发现者对银矿有开採权,可是金矿必须上交国家。这是很多国家都有的法律。凡尔赛的贵族们认为,只要一条法令,就可以把瓷土矿收归国有,这根本就不是问题! 玛丽·安托瓦内特看着窗外,道:“可是,利穆贊公爵也需要金钱。她已经为法兰西的人民贴补了数百万的里弗尔,如果利穆贊公爵失去了利摩日和瓷土矿,她破产事小,可是,那些去了利穆贊的乞讨者呢?他们怎么办?” 沙特尔公爵夫人吃惊地抬起了头。 “殿下?” “够了,你退下吧。” 不过是一些乞讨者啊! 反正以前他们不一样在巴黎街头乞讨吗? 这是当时很多贵族的看法,但是,年轻的王储妃从来没有这么想过。过去艰难的半年时光让她成长了许多。 也许她还年轻;也许她是奥地利公主,因此被法兰西的贵族们拒绝,无法真正地涉入法兰西的政治;也许她註定了会夹杂在法兰西和奥地利、夹在波旁家族和哈布斯堡家族之间左右为难,可是,这不等于她的思考能力也一併被剥夺了。 至少,现在的她知道,人民需要面粉,人民不想挨饿。 可是凡尔赛,总是有人在玛丽·安托瓦内特的耳朵边上说:你应该做这个,你应该做那个,你不应该做这个,你不应该做那个。 就以这次关于利穆贊公爵和瓷土矿的事情为例,其实玛丽·安托瓦内特认为自己根本就没有资格去管。可是总是有人来到她的身边,试图把自己的意见灌输给她。 这让玛丽·安托瓦内特烦心不已。 在她看来,剥夺一个没有过错甚至是公认的仁慈的贵族的领地,强取豪夺一位贵族的财产,都是有罪的,也是绝对不能做的。 可是周围很多人却在对她说“不,不是这样的。” 玛丽·安托瓦内特实在是太年轻,她也不懂政治。如果是当年的蓬巴杜夫人,也许即便是明知道对方是清白,也明知道对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法兰西,可是出于政治目的,蓬巴杜夫人一样会下决断。 问题是,玛丽·安托瓦内特根本就做不到这一点。 还有小半年时间才会过十六岁生日的玛丽·安托瓦内特实在是太年轻,她选择了逃避,逃出了凡尔赛,参加了巴黎的一次化妆舞会。 然后就是在这次的化妆舞会上,她遇到了她此生的爱人,瑞典贵族,阿尔塞德·菲尔逊,一位年轻的、俊美的、极富情趣的瑞典军官。 用玛丽·安托瓦内特的说法就是,隔着面具,只是一眼,她就觉得自己坠入了爱河。 无论是在巴黎还是凡尔赛,年轻的王储妃都是美人,而且还是风情万种、一等一的大美人,哪怕是隔着那一片面具,也足够让菲尔逊认出王储妃了。 因此,当1771年王储的十七岁生日舞会开始的时候,隔着重重的人群,玛丽·安托瓦内特的视线跟菲尔逊交汇了,他们在第一时间认出了对方。 当然,国王对此一无所知,他举着酒杯,拄着权杖,对他的臣民道: “诸位,我要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前几天,巴黎市长莫雷尔先生跟国王报告,巴黎的乞讨者少了一半!” 舞会上先是一片寂静。因为大家完全没有想到,国王竟然会在王储的生日舞会上说这种话。这不符合凡尔赛的传统。 但是,这一次,不是黎塞留公爵,而是舒瓦瑟尔公爵,作为杜巴丽夫人的政敌,也曾经是国王的重臣,他先弯下了腰,跟一个骑士一样,单膝着地,手按在胸前,高声道: “天佑国王!国王陛下万岁!” 所有的贵族,无论男女,齐刷刷地行礼: “天佑国王!” “国王万岁!” “天佑法兰西!” “法兰西万岁!” 国王路易十五端起了酒杯,道:“这里,我要感激一个人,利穆贊公爵。如果不是公爵,巴黎的乞讨者不可能降到七万以下。” 舞会上一片寂静,人们纷纷抬头,结果,找遍了整个舞厅,都没有看见李嫣的身影。 杜巴丽夫人立刻小声在国王的耳边说了两句。 国王只能耸耸肩,道:“看起来,我们的公爵殿下有点不舒服。不过,无论如何,我跟公爵的友谊不会变。” 国王的话立刻引来了一片掌声。 舞会再度开始了。 不过,这一次,大家已经无心跳舞了。 国王的重臣们纷纷围在了国王的身边,而王储路易·奥古斯塔也因为国王事先的叮嘱,顶着周围让他格外不自在的目光,站在了国王的身边。 很多贵族则围绕在国王和王储的身边。因为他们已经知道,国王今天的话,对法兰西的未来,将产生至关重要的影响。 热爱法兰西的人希望法兰西王国会因此发生好的改变,就是不那么热爱法兰西的人,也想从中给自己捞些好处。 在这样的情况下,哪里还有人会注意到,年轻的王储妃跟一个年轻的军官熘到了阳台上说悄悄话。 躲在阳台的角落里面,玛丽·安托瓦内特如此道:“我万万没想到,难得流出凡尔赛一趟,认识的人,竟然也来自于凡尔赛。” 第91页 菲尔逊笑道:“您美丽的姿容,哪里是那一片薄薄的面具能够隐藏得了的呢?殿下?” “啊~您真是会说话。” “哦,殿下,神权和王权都站在您这边,当然,我也是。” 菲尔逊敏锐地感觉到了玛丽·安托瓦内特在强颜欢笑。 “哦?你知道我的烦恼?” 玛丽·安托瓦内特扬起了笑脸。 精緻美丽的妆容,在月光之下,却笼罩着一股淡淡的哀伤。 菲尔逊凑近了玛丽·安托瓦内特,几乎是在她的耳边低声道:“我当然知道,您当然是在为利穆贊公爵而烦恼。” 闻言,玛丽·安托瓦内特看上起更加悲伤了: “我,看上去很蠢吧?样样不如她。” “不,我尊贵的殿下,您是那么的直率而又天真,对比之下,那位,也许她是仁慈的,但是她的心机和手腕,却让人害怕。” 玛丽·安托瓦内特愣住了。 阿尔塞德·菲尔逊是第二个跟她说李嫣可怕的人。 玛丽·安托瓦内特抬起头,月光之下,菲尔逊的脸庞宛如大理石的雕刻,可是当时他的眼神,让玛丽·安托瓦内特永世难忘。 玛丽·安托瓦内特被镇住了。 阿尔塞德·菲尔逊这才反应过来: “抱歉,尊贵的殿下,我吓到你了。” “不,我想听。告诉我,你是如何看待利穆贊公爵的。” 第53章 倒v 当时菲尔逊的神情,还有他的话语,玛丽·安托瓦内特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都记着。他是第二个在她面前说李嫣可怕的人,而且还是位骑士。她当时真的非常期待对方给自己指明方向,不过很可惜,她当时并没有得到她想要的那个答案。因为菲尔逊眼角的余光扫到了阳台下一个迅速往某处跑去的身影。 作为一个贵族,也是凡尔赛瑞典卫队的军官,菲尔逊不可能对此置之不理。他跟年轻的王储妃说了一声抱歉,就急匆匆地追了出去。 阿尔塞德·菲尔逊是一位非常优秀的骑士,身手极好,可以说,在凡尔赛的瑞典卫队之中,他说第二就没有人敢说第一。 可是他却惊愕地发现,前面那个披着暗色斗篷的人影,竟然身手一点都不逊色于他! 这可不是一件小事! 两条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浓浓的夜色之中。 从凡尔赛主楼到特里亚农宫苑,菲尔逊一直追在这个人的身后。他知道前面这个傢伙发现他了,但是他无法缩近两个人的距离。 菲尔逊不觉焦躁起来。 就在他们眼看着就要穿过大特里亚农宫的庭院的时候,忽然,出现了一位身穿紫罗兰色的华丽礼服的女士。 菲尔逊毫不怀疑,这样的一位女士,应该在他方才的来处,在国王面前翩翩起舞才对。可是,这位女士转过身来,面对着他们的时候,菲尔逊才发现不对。 这位女士的手里,竟然也拿着佩剑! “切!” 在菲尔逊反应之前,前面的那个披着斗篷的人已经先拔出了佩剑,然后沖了上去! 长剑的剑刃在月光之下闪着光,咬在了一起。 黑暗中,月色下,火树银花的烟火为背景,一道披着几乎跟夜色融为一体的斗篷的人影跟一位穿着华丽的紫罗兰色礼服的女士激烈地战成一团。 人影交错,剑光闪烁,宛如一曲华美的乐章,在生与死的边缘跳舞的乐章。 菲尔逊按住了腰中的佩剑。 他看得出来,这两位都是凡尔赛,不,应该说,这两位的剑术放在整个欧罗巴都是数一数二的高手。虽然他对自己的伸手十分自信,但是,他也必须承认,他虽然自认自己的实力不差,但是,如果这两位斗个两败俱伤,那么,他也许能够捡个便宜,可如果这两位联手…… 不止菲尔逊这么想的,显然,正在激斗的两个人也是这么想的。他们试探出了对方的剑术不在自己之下之后,选择了几乎同时向后跃开,呈戒备防御的姿态站立。 菲尔逊见状,直起了身子,打算上前交涉。不管怎么说,他也是凡尔赛的瑞典卫队的军官,维护凡尔赛的秩序,是他的职责所在。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菲尔逊听到了清晰的鼓掌声: “非常棒的剑术。不过,两位怎么会在这里竞技呢?这里可不是竞技的地方呢。” 三人同时转过头去。 那是一个全身裹在绫罗绸缎里面的女子,跟他们中间的女剑士不同,女剑士身上的装饰,除了缎带、蕾丝就是鲜花,可是对方的身上却佩戴了许多珠宝,这些珠宝在月色和烟火之下折射出梦幻一样的光芒,好像这位小姐正打算去参加舞会的路上一样。可是,只要是熟悉利穆贊公爵的人都知道,她身边的侍女、女官,包括女卫士,甚至连男性属官,都是这副珠光宝气的模样。 这已经不是富有两个字可以形容了。 可事实却是,李嫣身边负责巡逻的女卫士就是这么一种珠光宝气的存在。菲尔逊甚至还知道,这个卫士的名字叫做李玉贞,惯用的一把武器是一把单手剑。至于李玉贞的武力值多少,菲尔逊不清楚,因为他不打女人,也因为他从来没有跟对方较量过。 第92页 “抱歉。”身披斗篷的男子放下了自己的兜帽,露出了自己的面容。这个人有着一头脏金色的过耳短髮,在夜色之下,显得格外晦暗,加上方才进行了剧烈的活动,使得这个人的头髮看上去有些乱糟糟的。 “我只是想拜访一下利穆贊公爵。” 菲尔逊立刻皱起了眉头。 虽然这个人拥有一手极其高超的剑术,但是这个人怎么看都像是一个贱民。 “你为什么这么晚才来拜访公爵?你难道不知道利穆贊公爵跟大多数贵族不一样,晚上休息得很早吗?”菲尔逊如此道。 那个男人没有回答,而是直直地望着李玉贞。 李玉贞道:“三位请跟我来吧。主公有请。” 听见李玉贞这么说,菲尔逊皱起了眉头,反而是那位身材高挑、一身华丽的礼服的女剑士收起了手中的剑:“抱歉,打扰了。” “这边请。” 阿尔塞德·菲尔逊皱起了眉头。 他知道,这里过去就是小特里亚农宫的范围了。而小特里亚农宫就不是他们这些瑞典卫兵们的守卫范围了。事实上,从小特里亚农宫被送给了这位异国公主的那一天起,这里的守卫就由这位公主的卫队接手了。虽然如今这里都是一些女兵,但是,菲尔逊可不觉得这些女兵是好惹的。 至少,他跟他的战友们都知道,这些看似纤细柔软又娇媚可爱的女性,每一个都能拿着八十磅一对的武器作战。 而他们的佩剑,基本都在八磅以下。 这就是绝对差距,不是技巧可以弥补的。 小特里亚农宫占地虽广,却也只是一个平方公里而已。而且四周定时有女卫士巡逻,安全性上来说,那是不用多说的。 走进这座精緻的城堡,在一楼的会客室了里,菲尔逊终于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跟这位异国公主面对面。 菲尔逊不得不承认,对方是一个美人,而且还是一个看上去比王储妃更加年轻的贵族小姐。虽然这位殿下执政的手段极其老辣,以致于跟她不熟的人很容易忽略她的真实年龄。 李嫣笑着抬起头来,看着三位不速之客,道:“真想不到,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竟然有人还会来拜访小特里亚农宫。” 今天毕竟是王储路易·奥古斯塔的十七岁生日庆典,按照惯例,凡尔赛的舞会会一直持续到天亮。在这么重要的日子,不争取在王储面前露露脸,那就未免太过迟钝了。 让菲尔逊惊讶的是,那个他以为是麻烦人物的斗篷男竟然恭恭敬敬地跪在了这位异国公主面前: “尊贵的殿下,” 这个人对李嫣的敬称引起了菲尔逊跟另外一位女士的关注和皱眉,要知道,在凡尔赛,能够当得起这个敬称的,只有极少数的、拥有王位继承权的王室亲王。 但是这个男人仿佛对此一无所知。 “我叫做费迪南,马克西米利安·费迪南,我来自巴黎。十分感激您对人民的仁慈和友善。时隔多年,我们终于盼来了一位关心人民和面包的大贵族。” 女剑士道:“原来是蓬巴杜夫人的跟班。” “很抱歉,就跟狄德罗先生说过的那也,蓬巴杜夫人就跟大多数的贵族女子没有什么两样,喜欢自己的容貌,又反覆无常。她虽然关心人民,但是人民在她的心中,完全比不上她的城堡、她的裙子来得重要。” 显然,这位先生是一位极其讨厌蓬巴杜夫人,认为这位女士应该为法兰西输了七年战争而负责的人。 典型的中下层阶级的想法。 李嫣迅速在自己的心中给这个男人上了一个标籤。 她笑道:“啊,说起来,我在凡尔赛还没有见过您呢。真是一位英气勃勃的女士,还是一个高明的剑士。方才听说的时候,我都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我还以为,凡尔赛的女贵族们都喜欢音乐、珠宝、世上、舞会、歌剧,还会一点刺绣和插花,要不,就是精通各国语言,但是一位剑术高超的女剑士?这真是少见。请问,您叫什么名字?” “特蕾西亚·菲丽希缇·德·波旁-方丹,见过公爵。” 德·波旁? 李嫣已经不是当初刚刚来到凡尔赛的异国人了,至少,她已经知道,德在法兰西是贵族的敬称,而姓氏之中带着波旁,那说明这位女士身上带着王室血统。不过,按照这个说法,波旁-方丹,这样的姓氏往往出现在那些得到承认的国王的私生子家族的后裔上。 也就是说,这位小姐,她虽然没有王位继承权,但是她是法兰西公认的王室庶支。 “特蕾西亚?这是一个好名字,让我忍不住想起奥地利那位尊贵的陛下。”李嫣说的,自然是奥地利女王,也就是王储妃的母亲,玛丽亚·特蕾西亚了。 “请坐吧。” 会客室里的沙发很多,一人一张沙发完全没有问题。 不过,当这位波旁-方丹小姐站起来的时候,李嫣这才发现,这位小姐的身量很高,差不多有五尺五寸。虽然不排除她穿了高跟鞋的关系,可就是除去这个时代的凡尔赛盛行的高跟鞋的高度,她的身高也非常惊人。 这样的身高对于一位小姐来说,真的非常惊人了。 第93页 李嫣忍不住把目光停留在这位小姐的手上。没有办法,对方的脖子上繫着蕾丝缎带,遮挡住了咽喉,也只有从手指和手指关节上来判断了。 第54章 倒v 当李嫣的目光停留在自己的手指上的时候,特蕾西亚就注意到了。 如果不是常年的间谍生涯让他克制住了自己,只怕他这一次真的要露马脚了,尤其是在边上这位瑞典贵族菲尔逊面前。 没错,特蕾西亚·菲丽希缇·德·波旁-方丹小姐其实是一位骑士,国王路易十五的骑士。他其实是当年路易十四跟情妇方丹诗女公爵的后裔,真名叫做路易·菲利普·德·波旁-方丹。特蕾西亚·菲丽希缇·德·波旁-方丹是他用女装行走之时的化名。 作为国王的骑士,服从国王的命令,这是他的天职。虽然,扮成女人有损男性尊严,可是他依旧这么坐了。 坐下之后,路易·菲利普·德·波旁-方丹就开口了,他的嗓音带着一点点磁性的沙哑,如果不是猜到了他的真实身份,的确非常容易被他隐瞒过去。 只见这位女装大佬用常人基本上不会怀疑的女性口吻道:“抱歉,公爵殿下。打扰了您的休息,我十分抱歉。” “波旁-方丹小姐言重了。” “你叫我特蕾西亚就可以了。公爵殿下。” “好吧,特蕾西亚小姐。”李嫣从善如流地道,“请问你怎么会在今天来小特里亚农宫?这位先生会来,我大约明白,这位瑞典卫队军官会出现在小特里亚农附近,我也不意外。但是我好奇的是您。您一个女孩子家,怎么会在夜幕降临之后,不去凡尔赛参加王储的生日庆典,反而来了小特里亚农宫?” 只见特蕾西亚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我很抱歉,公爵。我只是想找一个地方练习剑术。” “难怪。您如此努力,怪不得会成为一个优秀的剑士。不过,修习剑术的时候,也请注意安全和时间地点。毕竟,我的部下之中也不乏性格冲动之人。” “我很抱歉,公爵,请原谅。” “我宽恕。” 说完这句话,李嫣就把视线转向了三位不速之客中唯一的平民:“费迪南先生,你的感激,我收下了。请问,您特意这么晚来小特里亚农宫,除了感激之外,还有其他的诉求吗?” “是的。殿下。”费迪南再度跪在了李嫣的跟前,道:“尊贵的殿下,我衷心地恳求您,我恳求您,请您守护法兰西。” 房间里面一下子安静下来。 菲尔逊和波旁-方丹两位立刻变了脸色。他们当然知道这句话的意思。 他们立刻转头望向李嫣。 李嫣用手里的菱形双面异色绣团扇挡住了半张脸,闭上眼睛沉吟了片刻,肃容道:“抱歉,我做不到。” “殿下?” 可怜的男人,他惊呆了。 李嫣道:“我很抱歉,先生。我也许在政事上有些许天赋,但是我毕竟是一个凡人,我的能力十分有限。守护我的部下,守护我的领地的子民,已经耗费了我全部的心力。要我守护法兰西,我恐怕力有未逮。先生,我恐怕自己无法胜任。” “可是,殿下,整个凡尔赛,我看不到比您更加有才能的人!” 李嫣摇了摇头,道:“先生,我从来不认为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有才能的人。我也永远不会要这个名号。” “殿下?” “我知道你无法接受。不过,在我的故乡,就曾经有过一位君主,认为自己是全天下最有才华的人,因此,臣下只要比他出色的,无论是剑术比他更好的,还是诗词比他作得更好的,他都不允许这样的臣子活着,最后,他的王朝怎么样了?你可知道?” “您是说……” 费迪南没有想到竟然会听到这样的一个故事。 反而是菲尔逊和波旁-方丹两个,此刻他们交换了一个眼色。 跟欧罗巴很多学者和贵族一样,他们也崇拜着东方,他们也听说过东方的歷史上曾经有过这样的真实歷史。之前他们一直猜测李嫣的来歷,而这次,他们第一次确定了李嫣的故乡的范围。 李嫣并不知道菲尔逊和波旁-方丹两人此刻的心思,她直视着费迪南的眼睛,道:“因此,我从小接受这样的教诲长大,我不必是某个领域最杰出的人,我甚至可以对我接触的东西保持一知半解的状态。但是,我必须谦逊,我必须善于聆听和分配工作,以及,防止腐败。这就是我的全部工作。您要我守护法兰西,很抱歉。在我个人看来,以我现在的能力,我只能守护好我自己的领地利穆贊大区。” 费迪南惊愕地道:“那么,巴黎呢?您为什么在巴黎出售低价的面粉?” 李嫣答道:“最开始的时候,我出售低价的面粉,完全是因为我不希望巴黎发生暴动。我的卫兵虽然很多,但是寡不敌众。巴黎好歹有超过二十万的人民。如果最后巴黎因为飢饿而发生暴动,也许飢饿会驱使他们做一些不理智的事情。而作为异国人,很难说会不会遭遇攻击。所以,我宁可向巴黎的人民示好,从海外购买粮食,然后出售给巴黎的市民。在最初的时候,与其说我的仁慈是给予巴黎的人民的,还不如说,这份仁慈是给予我的部下的。我不希望他们因此而殒命。” 第94页 “那么,现在呢?” “后来继续在罗浮宫前出售面粉,则是因为我想取信于巴黎的人民,不,更准确的说,我只是想取信于巴黎的乞讨者。这样,当我的领地需要大量的人手的话,只要一道命令,巴黎的乞讨者就会坐上我的船,去利穆贊那样法兰西乃至是欧罗巴公认的苦寒之地。这是为了治理领地和吸引人口的需要。” 费迪南惊呆了。 他万万没想到,这位殿下竟然如此回答他。 就连菲尔逊和波旁-方丹也吃惊不已。 是的,如果换了奥尔良公爵那样的人,他们肯定会说一些冠冕堂皇的话,用来收买人心,比方说,把眼前的这位剑术高手收为己用。 可是眼前的这位公主,竟然选择跟对方,一个贱民阶层说实话! 这个发展,让他们有点不知所措。 费迪南迟疑了一会儿,道:“那么,尊敬的殿下,请问,您将会把利穆贊治理成什么样子呢?” “这么担心的话,您为何不亲自去看一看呢?或者,您回来之后可以说给我听。” “您不相信您的部下吗?” “我当然相信我的部下。只不过,任何一个时代,对官员和贵族的腐败保持高度的警惕,这是君主必须做好的一件事情。虽然我很确信,自己肯定能够让利穆贊成为一个农业大省,法兰西的粮仓。但是我并不能保证我手下的每一个人都跟我期望的那么廉洁。所以,我需要有人帮我督促他们。而你,费迪南先生,为了你的同胞,你愿意担任这样的工作吗?” “我的荣幸,殿下。” 第55章 倒v “既然你接受,那么,请看看这个吧。这是你的工作内容,参照稗官。当然,不限于此。你觉得任何有价值、有必要让我知道的讯息,都可以书面报告给我。这是你的腰牌、印鑑、聘用文书。七日之后,来小特里亚农宫领取你的正式任命文书和相应的身份文书。九月一号正式上任。” 阿尔塞德·菲尔逊跟特蕾西亚·波旁-方丹两个惊疑不定地交换了一个神色。 反而是李嫣,她趁着费迪南检查文书的时候,就道:“怎么样?特蕾西亚小姐,你有没有兴趣出任官职呢?” 特蕾西亚道:“我,我吗?” “是的。” “可是,我是女性。” “在我这里,女性也可以出任官职,不仅仅是我身边的女官,还能进政事堂甚至是作为将军领兵打仗。怎么样?有兴趣吗?” 特蕾西亚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如果她真的是特蕾西亚·波旁-方丹小姐的话,她绝对会点头。问题是,她其实不是她,而是他。没错,波旁-方丹家族的确有一位叫做特蕾西亚的小姐,不过,那位小姐今年才七岁。至于眼前这位特蕾西亚·波旁-方丹小姐,他真正的名字叫做路易·菲利普·德·波旁-方丹。 没错,他就是现任的方丹诗公爵的次子。方丹诗家族跟彭蒂耶夫家族一样,都是私生子家族,只是方丹诗家族并不如彭蒂耶夫家族那么富有,也不及彭蒂耶夫家族那么有权势。虽然是公爵的次子,可路易·菲利普·德·波旁-方丹还是需要依靠自己的努力,以获得贵族的身份,就跟当年的舒瓦瑟尔公爵一样。 路易·菲利普·德·波旁-方丹其实是受命找机会接近这位公爵,可是,以女子的身份接受对方授予的官职,这进度未免太快了一点。 快到了,他都在怀疑,这是不是陷阱的地步。 特蕾西亚,不,应该说路易·菲利普迟疑了一下,道:“请问,您打算授予我何种官职呢?” “一般情况来说,是採取双向原则。就跟我授予费迪南的稗官一职一样。这个官职最初的时候是个过渡性的官职。” “过渡性?” 在座的三位客人都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对。” “为,为什么这么说?” “设置这个官职的初衷,就是让君王和国家的上层了解整个国家。贵族家的孩子总是比一般人家的孩子更容易得到官职。问题是,很多大贵族家庭的孩子,他们从出生的那一天开始就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他们并不清楚人民的艰难,有的甚至连一个鸡蛋能换多少铜币都不知道。如果让他们一开始就呆在很高的位置上,对国家和人民都不是好事。所以君主要提拔一个人的时候,会先让他就任稗官。不是每一个人民都识字,因此,在见不到君主的面,也无法用书面把自己的诉求送到君王面前,稗官的存在就尤为重要。在读书识字、能写能画方面,大贵族家的孩子天生就有着巨大的优势,而在稗官这个职位之上,他们会真正接触到人民,也会得到足够的锻鍊,这对于他们日后协助君主治理国家尤为重要。” 特蕾西亚小声道:“就跟劝农礼一样?” 李嫣道:“有些不同,但是,从关心人民这个角度上来说,是一样的。” “可是,不是有科举吗?” 李嫣眨了眨眼睛,道:“会读书的人不一定会做官。很残酷,但是很现实。更加现实的是,自打有了科举之后,越来越多的人不是为了提升自己而读书,他们只是把读书当成了一种提升自己的社会地位的途径而已。还有的,甚至把做官当成了发财的途径,而不是为国为民。” 第95页 各朝各代都有这样的事情。虽然大唐崇尚世家门阀,五姓七望、七姓十家,甚至一度能够跟李唐皇室相抗衡,可是世家们是如何起家的,外头不知道,甚至有可能因为李唐皇族也本是五姓七望之一因此在史书上多有美化,可曾经也是五姓七望中的一家的李唐皇室的成员如何不清楚? 别跟她说什么她不信人没有人格魅力,也不要说什么国家大义,要李嫣自己说,与其把希望寄托在人性上,还不如建立一个更好更加完善的制度,约束好每一个人。 路易·菲利普吃惊地道:“怎么会?您不是来自圣人王的土地吗?” 李嫣道:“圣人王?我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样的话。我只知道,身为君主,让人民遵循本心地生活着,不为饥寒而苦,便是明君。” 路易·菲利普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人民不为饥寒所苦,便是明君吗?请给我聘书吧。我也想看一看,殿下,您会成为怎样的一个领主。” 第二天凌晨,不,应该说当天稍晚一些时候,当国王准备就寝的时候,路易·菲利普就跪在了国王的面前: “人民不为饥寒所苦吗?” 国王抬起头,看着窗外的群星。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今天的星星特别明亮。 “真是一位优秀的公主,不,应该说,那真是一位优秀的女王呢。” “陛下?”国王的心腹总管布洛里公爵大吃一惊。 作为国王的心腹,布洛里公爵当然知道,蓝贝尔亲王去世,没有留下一个子嗣,而他留给他的遗孀蓝贝尔王妃的财产成为了蓝贝尔王妃在凡尔赛的权势来源。另一方面,彭蒂耶夫家族当代另外一位合法的子嗣彭蒂耶夫郡主嫁给了奥尔良家族的继承人沙特尔公爵,为原本就富庶而强大的奥尔良家族添砖加瓦,以至于连国王的侍从们都知道,奥尔良家族已经有了威胁王家的资本,尤其是在王储如此木讷又软弱还跟王储妃严重不和的情况下。 这个世界上最了解国王的人,除了已故的王后玛丽·波莱斯卡,和曾经权倾天下的蓬巴杜夫人夫人之外,也许就剩下布洛里公爵了。 布洛里公爵当然知道,除了因为巴黎市民想要粮食的诉求之外,国王会同意册封一个异国女人为法兰西的女公爵并且赐予整整三个省的土地,主要原因,就是希望能够扶持起一个亲近国王的公爵兼大领主,以此压制奥尔良家族和彭蒂耶夫家族的联合,维护王家的统治。 但是,一位女王? 一位优秀的女王? 国王道:“菲利普,这位公爵有没有识破你的乔装。” 路易·菲利普低下了头,迟疑着,道:“陛下,我不确定。” “哦?为什么?” “公爵的视线在我的手上停了好一会儿。” 就是喉结可以用缎带遮掩,但是,女性的手指生来就比男人纤细,这根本就不是蕾丝手套就能够解决的问题。 “那么,她应该看穿了。” “怎么会?那她为什么要聘用特蕾西亚?” 国王道:“菲利普,我希望,你追求她。” 布洛里公爵傻眼了:“陛下!” 这跟之前的决定不一样! 当初王储妃玛丽·安托瓦内特嫁过来的时候,就有很多贵族不喜欢这个女人,但是,当时还没有从七年战争中恢復过来的法兰西迫切地需要休养生息。无论是国库还是人民,都已经不堪重负。所以,作为和平的标志,奥地利公主嫁进了凡尔赛,成为法兰西的王储妃。 但是法兰西跟奥地利之间的仇恨真的是太深了,凡尔赛许多贵族家的弟子甚至是继承人倒在了法奥的战场上,这些人,自然是不愿意玛丽·安托瓦内特成为法兰西下一任的王后的。而这些反对声,因为王储妃的年轻、快乐感染了国王让她得到了国王的友谊,因此大家都敢怒不敢言。 可国王的友谊,怎么可能那么单纯?如果不是为了法兰西跟奥地利的友谊,国王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地对玛丽·安托瓦内特伸出友谊之手?国王会因为法兰西和奥地利的友谊对年轻的王储妃伸出了友谊之手,国王也会因为王储妃失去了人民之心而收回他的友谊。 当玛丽·安托瓦内特激怒了巴黎的人民之后,国王自然就收回了他的友谊。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国王开始为王储路易·奥古斯塔物色新的王储妃,一个强大的、能够稳固波旁王朝的统治的王储妃,一个能够压制奥尔良家族的野心的王储妃。 而李嫣,正好在这个名单上。 跟名单上其他的公主不同的是,李嫣唯一的弱项就是她不信教,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问题。路易十五已经决定好了,到时候,让他的好朋友贝里斯红衣主教帮忙给李嫣做个洗礼让她皈依天主教就可以了。 可是,让路易·菲利普去追求这位女公爵,这跟当初的决定不一样! 布洛里公爵可不认为,见过了路易·菲利普真正模样的人,还会爱上王储路易·奥古斯塔。因为对比起来,路易·奥古斯塔不但木讷,就是他那痴肥的外表,就足够被路易·菲利普比到泥地里了好吗? 路易·菲利普显然也是知道这个决定的人之一,当时就愣住了:“陛下,您,您说什么?” 第96页 国王道:“能够束缚一个女人的,不是家庭,就是爱情。奥古斯塔永远都做不了一个优秀的情人,所以,你来。你必须保证利穆贊公爵对法兰西的忠诚。” 第56章 倒v 第二天,也就是1771年八月二十五日这一天早上十点,杜巴丽夫人把路易·菲利普领到了李嫣的面前。 杜巴丽夫人夸张地摇着手里的扇子,道:“亲爱的珠玑,昨天傍晚这孩子一脸颓丧地跑来拜託我,要求我带他来见你,说是要跟你道歉。我问他为什么,他偏偏不回答。” “那你还带他过来!” “没有办法,谁让国王开口了呢。” 李嫣这才转头,对一直以骑士请罪的礼节单膝跪在那边的菲利普道:“好吧,这位先生,请问你什么时候冒犯过我?” “非常抱歉,公爵殿下,我就是特蕾西亚。” 虽然菲利普完全可以跟国王商量好,说特蕾西亚刚刚被许配他人即将远嫁为由来掩饰,可是,既然国王命令他追求眼前这位女公爵,菲利普觉得,最起码,在他们初遇这件事情上,他不能撒谎。 所以,他才拜託了杜巴丽夫人。 杜巴丽夫人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用扇子挡住了自己的半张脸,道:“什么?特蕾西亚?你是说,迷倒了凡尔赛半数年轻贵族的特蕾西亚·波旁-方丹小姐其实是你男扮女装?” 别说是杜巴丽夫人,就连边上站着的法利亚神甫都忍不住转过头来。 李嫣想了想,道:“先生,你没有姐妹吗?一个跟你长得一模一样的姐妹?” 要知道,众所周知,特蕾西亚可是一个金髮蓝眼的身材高挑的大美女。 “我,我很抱歉。” “我明白了。能够让一个骑士放弃他的骄傲,唯一的可能,就是来自于主君的命令。抱歉,我让你为难了。” “不,不是的,是我,是我欺骗了您。而且,我很嚮往,您的领地的未来。” 说这句话的时候,路易·菲利普抬起了头,那双紫罗兰色眼睛此刻正正对着李嫣。 那也是法兰西的未来。 路易·菲利普很清楚,无论如何,他都要想办法先获得对方的信任。既然无法改变他曾经欺骗过对方的事实,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把伤害降到最低。 李嫣也静静地回看着他,过了一会儿,她才放下了手里的扇子,道:“不,应该说这句话的人是我。我想,我的聘请书让您为难了。我也应该对国王陛下说一句抱歉,因为,我的聘请书等于是从陛下的手中夺走了他的骑士。” “关于这一点,”杜巴丽夫人耸了耸肩,道:“国王也很好奇,您会把您的领地经营成什么样子。” “让娜?” “反正这孩子不会对你效忠,你也只是聘请他出任官职,不是吗?”杜巴丽夫人笑笑道,“昨天晚上国王陛下已经跟我说过了。” “陛下不介意?” “如果你要用他的话,完全没有问题。” “那我不用他呢?” “大不了,让他作为使节去外国呆几年。”杜巴丽夫人满不在乎地道,“不过,我觉得,你眼下的确需要他。” 李嫣吃惊地道:“我需要他?” “对,作为练习舞步的对象。”杜巴丽夫人道,“亲爱的,你难道忘记了,凡尔赛有数不清的宴会和舞会。会跳舞,是每一个贵族的必修课。而十四岁则是大部分贵族少女进入社交圈的年纪。我记得你已经十六岁。以前大家会因为你年纪小又是外国人而体谅你,以后就不一定了。就是舞会你只呆一个小时,你也要下场跳一场两场啊。” 李嫣用扇子遮着脸,想了想,道:“是的,看起来,我的确有欠考虑。” “是吧,是吧。虽然黎塞留那傢伙的舞技也是棒棒的,可是那傢伙太花心了,让他做你的练习对象,对你的名誉不大好。而这孩子,他的舞技一样很好,更重要的是,他年轻,足够养眼。” 李嫣笑道:“可是,我原来是想让他出任官职,却让他陪我练舞,这是不是不太礼貌?” “有什么关系!谁让这小子欺骗了你!这是他应有的惩罚!而且,你不也说过吗?熟悉了,才好任命职位。你完全可以一边练舞,一边了解一下这个傢伙,然后决定给他什么样的官职。就是什么都不给,吊着他,那也是他理亏在先。” 杜巴丽夫人都这样说了,李嫣不可能不给杜巴丽夫人面子。 杜巴丽夫人原本以为李嫣在舞会上从来不跳舞,是她不擅长这个。杜巴丽夫人就见过这样的贵族小姐,虽然年轻貌美、体态优雅,可是真要她们跳舞的话,这些小姐就跟木偶一样,僵硬得很。当然,这样的贵族小姐,除非有个显赫的家世,否则大多数都只能做个老姑娘。 可是李嫣完全没有问题。 更准确的说,李嫣四肢非常柔软,乐感又好,而路易·菲利普又是凡尔赛数一数二的剑客,力量方面绝对是不用担心的,这让李嫣能够在跳舞的过程中足够信赖他,因此,他们的配合也相当默契,李嫣学得也非常快,快到了连杜巴丽夫人都吃惊不已的地步。 第97页 杜巴丽夫人为此连连惊嘆不已,甚至还道:“哦!天哪!珠玑!这么好的天赋,你怎么忍心把它搁置一边呢?如果去年我就知道你在这上面的天分!我早就在新年的舞会上让你大放异彩了!” 李嫣只是笑。 直到杜巴丽夫人问她:“珠玑,是不是你的故乡,身份高贵的人不会亲自下场跳舞呢?” 李嫣道:“怎么可能?必要的时候,我父亲也会亲自下场跳舞呢。只是,作为公主,我从小接受的教育便是如此,在国家安定、人民安居乐业之前,所有的喧嚣的娱乐都是不必要的。就是我喜欢跳舞,在我的领地走上正轨之前,我也必须做出表率,远离大部分喧嚣的娱乐。这是身为王族应有的自制力。” “我懂,我懂。” 杜巴丽夫人露出满意的微笑。 她当然知道李嫣的这番话有多大的威力。 她当然不会把这些话传扬出去,不过,此刻在房间的角落里面奏乐的那些小贵族们就不一定了。 杜巴丽夫人跟路易·菲利普两个非常清楚,这样的话传扬出去,对王储妃的伤害有多大。不过,杜巴丽夫人本身跟王储妃不对付,而路易·菲利普,知道王储跟王储妃没有完成婚礼的最后一步婚姻徒有虚名外加知道国王有意为王储物色新的王储妃之后,他就开始学着漠视王储妃玛丽·安托瓦内特的处境了。 第57章 倒v 虽然说宫廷之中充满了尔虞我诈和虚伪,但是,人们对美好的嚮往从来不曾改变。尤其是因为凡尔赛先后两位法兰西国王和他们的情妇们,使得人们对国王的情妇们拥有着超乎寻常的宽容,可是,这不等于说,人们就不嚮往着美好的爱情故事。 就跟当年的勃艮第公爵和萨伏依公主殿下那样,因为真挚的感情而走入婚姻,这段发生在八、九十年前的爱情故事,至今让人们津津乐道。 路易·菲利普对利穆贊公爵的追求得到了许多人的祝福,就连不知道特蕾西亚就是路易·菲利普的阿尔塞德·菲尔逊也在吃惊之余,也表示了对朋友的支持——他果断地选择了追求同样年轻又美丽的王储妃,而不是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经常地出现在小特里亚农宫。 作为在凡尔赛跟菲利普齐名的剑术高手,菲尔逊对菲利普一直有一种惺惺相惜之感。而这种情感,最近更加强烈了。 这一天,当路易·菲利普走在大特里亚农宫的长廊上的时候,就被菲尔逊拦住了去路。 “怎么样?较量一下。” “好。” 菲利普一口答应了下来。 在凡尔赛,不,应该说,在欧罗巴大多数宫廷之中,击剑,剑术较量,本来就是男人们的交流的方式而已。路易·菲利普没有拒绝的理由。更重要的是,这段时间,他承受了巨大的压力。 击剑不需要一定在室内,凡尔赛的花园里面,随处都可以较量。即便是李嫣不懂西方的击剑术,但是,凡尔赛大多数王室成员和贵族们都是此道的高手,很快,窗外激烈地进行着较量的两个人就吸引了大量的注意力,当然,这里面也包括了国王会客室里的皇室夫人玛丽·克洛蒂尔德公主殿下。 她是王储路易十六的妹妹,也是一位非常高雅的小姐。按照法兰西宫廷的规矩,她在此之前并没有住在凡尔赛,而是住在巴黎,接受修道院教育。而今年,她已经十二岁了,因此被接回凡尔赛。 跟这个时代大多数的刚刚踏入凡尔赛的贵族少女们一样,哪怕是皇室夫人,从婴儿时期就开始接受修道院教育的玛丽·克洛蒂尔德是一位温柔腼腆又虔诚纯真的少女。当然,这个时代的女孩儿们都早熟,加上这个时代的女孩儿们,就跟王储妃玛丽·安托瓦内特一样,十四岁就嫁人的比比皆是,所以,玛丽·克洛蒂尔德在踏入凡尔赛的第一天起,就忍不住注意起凡尔赛的年轻贵族们。 跟她这种之前一直住在修道院除了神甫根本就没有见过男人的少女,自然控制不住对年轻男性的好奇心。而作为凡尔赛数一数二的剑术高手,又是王家的庶支子孙,路易·菲利普就这样进了克洛蒂尔德的眼睛。 虽然很清楚自己跟对方的地位不对等,但是,这不妨碍她对这位拥有一双紫罗兰一般的眼睛的年轻贵族拥有极大的好感。 玛丽·克洛蒂尔德跟她的兄弟们一样并不喜欢杜巴丽夫人,因为她觉得后者妨碍到了国王,因此,当国王再度对对面的杜巴丽夫人露出微笑的时候,她没忍住,站了起来,走到窗户边,然后她理所当然地被窗外激烈的击剑较量给吸引住了。 “快看!那不是菲利普吗?” 当时王储三兄弟都在,出于对杜巴丽夫人的排斥以及他们本身的地位,他们当然不会在乎正在表演的杜巴丽夫人的面子和权势,所以,他们纷纷站起来,走到窗户边上。 普罗旺斯伯爵第二个惊唿起来:“咦?那不是菲尔逊吗?我记得他是嫂子的朋友。” 从王储的生日舞会过后,这位瑞典贵族兼凡尔赛瑞典卫队军官就经常出现在年轻的王储妃的身边。 站在第三方的角度上来说,这个时代们的贵族们追求已婚的贵妇人们,本来就是非常理所当然的事情。人们早就习以为常,甚至很多人都坚信,贵夫人的情人的数量和质量,才是这个贵夫人的魅力指数,而容貌只是魅力指数的参考标准。一个女人,长得就是再漂亮,如果没有情人,甚至连追求者都没有,她们就不配称为美女。在这样的情况下,法兰西的女性贵族们和她们的丈夫、兄弟一样,豢养情人乃至是面首的比比皆是。 第98页 这种风气和价值观才是法兰西的浪漫的基石。 就跟大仲马后来在自己的着作上写到的那样,这个时代的法兰西的女人们,她们即不忠于自己的丈夫,也不忠于自己的情人,还不如同一时期的义大利的女人们呢,好歹她们就是不忠于自己的丈夫,也会忠于自己的情人。 没有人会觉得菲尔逊追求王储妃有什么不对,同样,人们觉得王储妃接受对方的追求也理所当然。 要知道,凡尔赛没有秘密。王储跟王储妃迟迟没能完成婚姻的最后一步,而且王储从来就没有在这上面努力过,或者说,他从来没有努力的迹象,反而听之任之,让年轻的王储妃承受了巨大的压力,这已经是公开的事实。 在这样的情况下,王储妃在一个年轻的、英俊的、幽默的瑞典贵族的身上寻找安慰,没有人能说不对。 阿图瓦伯爵撇了撇嘴,道:“决斗吗?” 王储还没有开口,普罗旺斯伯爵已经抢着道:“这怎么可能?菲利普追求的是利穆贊公爵,而菲尔逊跟是王储妃的密友,他们有这个必要决斗吗?” 透过另外一扇窗户往外面张望的国王忽然道:“不是决斗。只是较量而已。” 克洛蒂尔德道:“只是较量吗?可是他们这么厉害!” “当然,我的孩子,菲尔逊和菲利普都是凡尔赛数一数二的剑术高手。就跟王储妃和利穆贊公爵是凡尔赛年轻女贵族中数一数二的美人一样。” “那他们为什么打得这么激烈?” 国王轻笑道:“把他们叫进来问一问不就知道了?布洛里。” 布洛里欠了欠身,立刻出去了。 很快,路易·菲利普和阿尔塞德·菲尔逊两个就穿戴整齐在布洛里公爵的引领下进入了国王的会客室。 国王虽然更加器重路易·菲利普,但是,当他看到菲尔逊的时候,不免在心中嘆息一声。是的,只要是一眼,任何贵族都看得出来,在魅力这个选项上,自己的孙子、王储路易·奥古斯塔没有任何的优势——菲尔逊个子高大健美,还有一手好剑术,而自己的孙子王储路易·奥古斯塔则肥胖、口吃,羞怯于跟别人交流。 这样的两个男人站在任何一个女人面前,女人们肯定会选择菲尔逊,而不是王储。 也就是说,当菲尔逊跟王储妃的绯闻传遍整个凡尔赛的时候,人们投向王储的,只有怜悯的目光。 尤其是,当进行过剧烈的运动之后,无论是路易·菲利普,还是阿尔塞德·菲尔逊,他们的魅力被放大了。 现在他们已经穿上了外套,可是固然那身华丽的外套遮得住下面被汗水浸透的丝绸衬衫,却如何遮得住下面若隐若现、健美的肌肉? 比起这两位仪表堂堂的年轻贵族,他的孙子王储路易·奥古斯塔只剩下了肥胖和木讷。 第58章 倒v 当两位骑士用骑士的礼节给国王见礼而国王正打算开口的时候,门再度打开了,李嫣的女护卫修者李玉贞走了进来。 虽然大多数凡尔赛人已经熟悉了李嫣和她的下属们的奢华作风,但是,刚刚来到凡尔赛不久的玛丽·克洛蒂尔德却吃惊地瞪大了眼睛,更让她惊讶的是,这位衣着华贵还带着一把宛如装饰品一样的佩剑的女子给国王见过礼之后,站起来的第一句话竟然是: “尊贵的陛下,英国人袭击了我家主公给人民运送面粉的船只。主公特地命我邀请王储殿下。主公需要王储殿下的智慧。” 国王还没来得及发表意见,黎塞留公爵已经义愤填膺:“又是该死的英国人!陛下,我们应该给英国人一个狠狠地教训!” 七年战争,虽然在舒瓦瑟尔公爵的努力下,法兰西得到了很好的停战条件,但是法兰西永远地失去了远在北美和印度的殖民地,这也是事实。法国人还能够跟奥地利和解,接受一位奥地利公主成为法兰西的王储妃,但是法兰西跟英国的仇恨根本就没有迴旋的余地。 此时此刻,在场的其他人根本就不关心李嫣的船只和船上的面粉,他们只关心战况: “战况如何?英国人出动了多少条船?公爵打沉了多少条?” 虽然杜巴丽夫人觉得满载面粉的船只肯定跑不快,可是在这个当儿,她也不敢说出来。 哪怕她在凡尔赛拥有权势滔天,她也不能对战事指手画脚。 在这样的情况下,菲尔逊站直了身体,道:“陛下,我想,我们在这里也无济于事。也许,我们应该现在就去拜访利穆贊公爵?” 也因为阿尔塞德·菲尔逊的提议,今天的小特里亚农宫挤满了人。 国王不是第一个来到小特里亚农宫的,事实上,当国王来到小特里亚农宫一楼的会客室的时候,他发现,这间会客室里面已经挤了好多人,包括舒瓦瑟尔公爵、米拉波侯爵等李嫣承认的朋友,还包括魁奈、达朗贝尔等学者。 一样在这间会客室里面等待的诸人看见国王到来,非常惊讶,纷纷行礼。 路易十五也没这个心情废话,他直接就道:“对英国人跟公爵的船队之战,你们知道多少?” 在这方面,曾经是法兰西的海军大臣,舒瓦瑟尔公爵有绝对的发言权。 舒瓦瑟尔公爵道:“陛下,方才公爵正在跟我们讨论谷物生产的相关事宜,不想,一个卫士急匆匆地进来通报,说是公爵的船被英国人包围了。” 第99页 国王大吃一惊。 这跟他的猜想完全不一样。 “真的吗?公爵的损失大不大?” 舒瓦瑟尔公爵道:“根据公爵的部下所说,这场战役发生在波罗的海,虽然公爵的船上满载面粉和谷物,但是因为是桨轮船,所以速度上反而更快一点。根据战报,公爵的船上虽然没有加农炮却有公爵故乡特有的架子弩,射程正好比对方的加农炮远了一点,因此侥倖得胜。现在,公爵已经叫人去押解俘虏了。” 当然,舒瓦瑟尔公爵的说法肯定带了他自己的理解,但是,大致上是没有错的。 中国人在南宋的时候就制作出了桨轮船,这种轮船从本质上来说,其实就是把龙骨水车做了修改之后安装在了船上,所以能够来去如风,用东方人略带夸张的说法就是“日行千里”。大唐虽然没有这种技术,但是李嫣的金手指系统领地的船坞升到了八级之后就出了人力的桨轮船。 七年战争之后,法兰西失去了大量的海外殖民地,而拥有广阔的森林的波罗的海海域彻底落入英国的手中。在英国人的眼里,波罗的海就是他们的禁脔,他们怎么可能容忍别国的船只在这片海域上来去自如?英国人早就盯上了李嫣的船只,只是李嫣的船只刚开始的时候是帆船不假,可是大量的贸易额刺激了系统领地的船坞和相关技术的发展,李嫣的系统领地提供的船只迅速更新换代,她手下的那些船只的速度也飞跃了一个台阶,这使得英国上一次的围攻计划落了空。 这一次的围攻,真正牵头的还是英国皇家海军,他们出动了当时最大的一级风帆战列舰,这艘列战舰于1759年开建,在1765年建成,共消耗了2000余棵橡树,38吨铁。排水量2162吨,舰长678米,舰宽15米。舰上装有3根桅杆,主桅高625米。它设置有三层火炮甲板,共装有102门铁铸加农炮和2门巨型短炮。舰上一次齐射,可发射半吨重的炮弹。 这艘被命名为胜利号的一级风帆战列舰一直是英国皇家海军的预备船。这次针对李嫣的运粮船的攻击,对于英国皇家海军来说,应该是一次演习。毕竟,李嫣的那些桨轮船虽然安装了风帆,但是人力也是一项重要的标准。所以,为了在危机来临之时迅速地提高速度,这些船只就不能造得非常大。 这也给了英国方面一个错觉,那就是,李嫣的船只并不强,他们要俘虏这些船只,基本上是十拿九稳的。尤其是胜利号还带着二十四艘双桅横帆船的战船。 可是结果就是那么可笑。 这个时代的加农炮基本上是实心的,除非被砸了个正着,根本就不可能造成什么有效伤害。而这个时代的火统,它的射程也非常有限。要知道,在几十年后的拿破崙时代,步枪的有效射击距离才十米! 换而言之,对比双方武器的有效攻击射程和精准度,李嫣这边有着强大的优势。当初为了职业的平衡,李嫣在每条船上都准备了至少两位解烦军将士,而解烦军将士最大的武器,就是劲弩。 枪林箭雨,是当时英国船上最生动的写照。 当英国的士兵们动起来,对李嫣方面的运粮船採取追逐的时候,对面先来了一堆箭雨,先把位于甲板上的各船船长、大副和舵手、卫兵们都解决了。 英国方面军心大乱。 然后对面立刻进行接舷,短兵作战。 就是英国方面的海军士兵们各个英勇善战,但是船舱狭窄的空间并不能给他们提供多少便利,相反,对方的那种娴熟又霸道的冷兵器技巧,尤其是那一面面的飞盾,让英国士兵们苦不堪言,被那些飞盾击飞瞬间人事不知而成为俘虏的士兵更不知道有多少! 听完俘虏们的话,国王和诸多贵族们面面相觑。 因为这些俘虏不过是普通士兵,所以李嫣的部下认为这些人并没有多少价值,如果不是舒瓦瑟尔公爵坚持,李嫣根本就懒得把这些俘虏押到凡尔赛来。 事实上,李嫣对自己的部下相当信任,该问的,她的部下也都问了,这些士兵剩余的价值,也就是成为俘虏,然后问英国方面索要赎金了——这是李嫣熟读英法诸国最近的百年战争史学到的东西。 削弱敌人,壮大自己,在任何一个时候都不过时。 反而是王储路易·奥古斯塔,他第一个开口问道:“桨轮船?什么是桨轮船?” 第59章 倒v 正当国王路易十五跟他的孙子们还有朝臣们激烈地交换着意见的时候,门再度打开了。只见李嫣的侍女百灵领着银行家内克、代理人波尚和学者孔多塞走了进来。百灵进屋以后,第一时间就向国王行了屈膝礼,道:“尊贵的陛下,主公请陛下去楼上商量军国大事,也请三位王子和诸位大人一起上楼帮忙参详。” 言下之意,那就是在场的唯二的两位女性,国王的情妇杜巴丽夫人和刚刚回到凡尔赛的皇室夫人玛丽·克洛蒂尔德公主殿下只能留在楼下了。 杜巴丽夫人立刻坐在了边上的红心胡桃木的沙发上,道:“我会在这里等消息。” 玛丽·克洛蒂尔德其实并不想跟杜巴丽夫人独处一室,可是作为法兰西的皇室夫人(即公主),对国家的担心,让她选择了留下。 玛丽·克洛蒂尔德最担心的,就是又一个七年战争。作为法兰西的皇室夫人,玛丽·克洛蒂尔德坚信,这个世界上没有比法兰西的士兵更加英勇的战士了。可是,天主对法兰西太过残忍,竟然让法兰西输了七年战争,输掉了海外的广大殖民地。最重要的是,当年七年战争的主导者是蓬巴杜夫人,是一位女性,而现在,法兰西又出现了一位女性,利穆贊公爵,她似乎对跟英国开战很有兴趣。就是玛丽·克洛蒂尔德也不得不承认,在凡尔赛,很多法兰西贵族都想跟世仇英国狠狠地打一仗,从这个角度上来说,这没有什么不对。唯一的问题,也仅仅是利穆贊公爵的性别而已。 第100页 已经离开房间的男士们自然是无心在意年轻的皇室夫人玛丽·克洛蒂尔德的心思,但是同样留在一楼的会客室里面的杜巴丽夫人注意到了。 她知道,这是一个拉近双方关系的好机会。她不指望跟这位尊贵的殿下称为朋友,但是,这不妨碍她刷刷好感度,让自己不至于跟对方交恶。 且说国王路易十五在侍女的引领下进入二楼李嫣的书房的时候,他第一时间注意到的,就是靠近窗边的架子上那只羽毛乌黑的隼,以及地上铺着的、以英格兰和法兰西为中心的地图。 房间里面当然不止李嫣一人,相反还有十人,都没有穿鞋子,而是穿着袜子,挨着墙站着,房间中央的桌椅都被搬到了边上,为中间的地图腾出位置。 李嫣听到开门的声音的时候,先对路易十五行了屈膝礼,然后道:“陛下,很抱歉,房间里面地图很脆弱,有可能被高跟鞋的鞋跟给磨坏了。所以,只能麻烦陛下先脱掉鞋子。” 不得不说,虽然有着暴君的名头,以及见不得人的性瘾,可在很多时候,路易十五都是一位很好说话的君王,尤其是,关系到对英政策上。法兰西对英国的仇恨实在是太深了,跟让英国吃了大亏这样的事情比起来,脱掉鞋子这种事情,根本就不算什么。 在布洛里公爵开口反对之前,国王已经先脱掉了鞋子,放在了边上的架子上。 国王都如此,后面的人自然不会反对,所以,外面的走廊上多了一排鞋子,而所有的人,都穿着袜子踏进了房间。 作为国王的总管,布洛里公爵第一个开口:“请问,公爵殿下,这几位是……” “啊,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几位便是我的枢密院属官,左枢密使裴炎,右枢密使张昭,以及八位参知军事。” 所谓八位参知军事,其实就是下面的玄甲苍云、天策府、藏兵府、解烦军、稗官、儒者、修者、舞姬的首领。对比之下,政事堂那边虽然有左右议政,可是参知政事却只有四位,也是稗官、儒者、修者、舞姬四支的副首领。 大唐重军功,从李嫣的枢密院的构成就可以看得明明白白。 当李嫣介绍的时候,这些人都对着国王抱拳,按照大唐的礼节,直接抱歉作揖就完了。他们的主君是李嫣,可不是法兰西&纳瓦拉国王路易十五。 而且凡尔赛从先王路易十四开始就不流行下跪,昔年太阳王路易十四那般位高权重,也没有要求他的臣子们对他行跪礼,所以,这些人只是长揖,路易十五根本就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弯腰,让人看到他们的手里没有武器,在凡尔赛,这已经足够。 国王颔首示意,接受了这一礼节之后,就转头对李嫣道:“亲爱的利穆贊公爵,我的朋友,方才舒瓦瑟尔公爵说,你的船只跟英国的海军发生了遭遇战,这是真的吗?你们真的没有伤亡?” 李嫣答道:“是的,陛下,这是战报。” 路易十五接过来一看,全部都是汉字。 他不得不道:“抱歉,我的朋友,我不熟悉你的故乡的文字。” “看我,真是失礼了。我念给您听好了。十月二十号,船队满载面粉进入英吉利海峡,被英国船只包围。英国方面先开火,幸运的是,我的船长及时启用了桨轮,闪避了对方的炮弹攻击。然后我们反击了。更加幸运的是,船只上配备的架子弩无论是射程还是精准度、攻击速度都远胜过对方。船上虽然没有炮兵也没有加农炮,却有弩手。精确、精准地攻击,让对方的船长、大副、舵手和甲板上的卫兵先后丧命,而对方的武器,无论是火炮还是火枪,都无法够到藏在风帆上的弩手。另外,对方的火炮的射程也不够,就是偶然有射中的,也不过是在船身上留个印子而已。对比之下,我方船只上的架子弩,无论是射程还是精确度和速度,都在对方之上。因为炮膛里面多了箭矢而炸膛的火炮也不是一架两架,这给对方的船只造成了极大的破坏……” 更准确地说,发现那些火炮会炸膛之后,李嫣的手下就巧妙地利用了这一点。 虽然说加农炮的规格有很多种,但是无论是12磅、24磅、32磅长炮或者加农或者68磅短炮在水平射击的有效距离都在375码到400之间!这也使得这个时代的海战距离都被局限在四百码这个范围之内。 问题是,李嫣手下的那些解烦军,他们的弩箭能够达到六百码之外。加上又轻便,可以拿到高处攻击,这才使得李嫣的部下在这次的战斗之中,占据了绝对的优势。 当然,这里面的具体数据,作为军事机密之一,李嫣不会现在就拿出来。 第60章 倒v 舒瓦瑟尔公爵听得热血沸腾,他道:“这么说来,公爵殿下手里的弓弩的精准度很高喽?” 李嫣道:“可以这么说。但是,我必须告诉您的是,比起加农炮,我这边的优势并不明显。加农炮的好处就在于,它被生产出来之后,士兵们只要经过一定的训练就能够满足战争的基本需求。可我的部下,很多都要经过十几年的严格训练,才能够在攻击距离和精准度上跟对方的加农炮相抗衡。” 之前李嫣把自己关在书房里面,就是因为意识到了这一点。她意识到,也许有朝一日,她手下的将士们的优势会彻底消失殆尽。 第101页 换而言之,对目前的战法太过依赖的话,未来的某一天,也许她会被世界淘汰。 王储结结巴巴地道:“公,公爵,您的意思是?” “如果要给英国打击的话,最好是趁现在。”李嫣迅速拿出了一卷文件,道:“我研究了一下八年前的七年战争。那个时候,法兰西只有四十五艘船,而英国有一百三十艘。但是,这是双方的皇家海军的战船拥有量,并没有算两国民间拥有的战船,以及能够改造成战船的商船。” 要知道,在过去的两个世纪,英国的海盗可是鼎鼎有名的啊。 阿图瓦伯爵傻傻地道:“关心这个做什么?这个,我们都知道啊。海上力量,法兰西的确不如英国。” 不得不说,阿图瓦伯爵就是阿图瓦伯爵,十四岁的他,终究还是个孩子。 李嫣道:“因为发动战争之前,我必须考虑英国方面为了维护自己的海上霸权而把商船徵召入伍并改造成战船的可能。” 布洛里公爵吃惊地道:“您说什么?发动战争?” 舒瓦瑟尔公爵立刻道:“不,应该说,现在战争已经无法避免。公爵手里拥有克制英国的海上舰队的船和将士。如果我是英格兰的大臣,我绝对会向乔治三世进言,证明英国皇家海军的不可战胜。必须把公爵的船队消灭,不然,英国的霸主地位必定遭遇强大的威胁。” 舒瓦瑟尔公爵虽然已经有近一年时间没有做国王的朝臣了,但是,他在军事和外交上的素养,那是举世公认的,他的话,等同于权威。虽然在场的每一个人不是很懂,但是,这不妨碍他们位置欢唿。 对比之下,李嫣和她的属官们的沉默就显得非常显眼了,几乎是鲜明的对比。 国王路易十五皱着眉头,道:“利穆贊公爵,你似乎并不高兴?” 李嫣道:“陛下,对比于法兰西的毫无畏惧,我更想知道的是,您希望这场战争把法兰西领向何方。” “什么意思?” 李嫣道:“陛下,战争从来就是为政治服务的,政治却是为本国经济而服务的。哪怕战场上打赢了,如果政治目的没有达到,那战争就是赢了也毫无意义。就是政治目的达到了,可如果本国的经济崩溃了,那一样得不偿失。” 路易十五道:“就跟七年战争那样?” “对。所以,我想问您,您想藉由这场战争,把法兰西引向何方?或者说,在这场战争之后,您想要达到怎样的政治目的,以及,您认为,在这场战争之中能为法兰西的人民谋取多少好处。”李嫣的声音就好似一团冰雪,砸在了众人的心头:“请别忘记了,法兰西的国库是空的,法兰西从先王路易十四时代开始就向民众借钱,无论是贵族们的俸禄还是王家的开销,都是借来的。一旦开战,就意味着王室必须再度向民众借钱,巨额的里弗尔。如果没有好处,民众凭什么把钱借给王室?又或者,诸位以为,这些钱是永远不需要偿还的?还是说,诸位以为,巴黎的市民只会围堵凡尔赛的主楼一次?” 要知道,上次的围堵凡尔赛事件之后,国王可是命令巴黎的秘密警察抓了一百多人投入巴士底监狱呢。而如今,这些人,不是已经死了,就是在苦役船上唿吸新鲜空气。 这也是血淋淋的事实。 没有人比国王更加清楚法兰西的财政状况了,他忽然低声道:“也许,只要一场战争,就能够让法兰西破产。” 舒瓦瑟尔公爵也低下了头。 作为国王曾经重用的朝臣,舒瓦瑟尔公爵跟其他人一样,都非常清楚法兰西的现状。 就跟国王说的那样,七年战争中,法兰西陆军疲软,海军船只有限,这才是法兰西输掉战争的主音。千言万语,简化成一句话,那就是:法兰西没钱,打不起仗! 王储路易·奥古斯塔迟疑着,道:“这么说来,我们只能求和了?” “不,绝对不行。”李嫣斩钉截铁地拒绝了,“烈马会得到别人的喜欢和珍爱,而且还会倍受赞誉说它们是难得的好马,而脾气好的马儿,大多数人都不会珍惜。道理是一样的。如果现在法兰西就求和,那么,英国只会更加轻视法兰西。所以,绝对不行。至少,现在不行。” “那,那怎么办?” “所以,不是法兰西跟英国打,而是我跟英国打!”李嫣迅速地做出了一个决定,她转头就对最后面的三位第三等级成员道:“波尚先生,内克先生,还有孔多塞先生,我记得,我曾经说过,敢动我的面粉的人,就是我的死敌。这句话,巴黎多少人知道?” 波尚两眼发光,抢着道:“殿下!巴黎街头很多人都知道!您说过的第二天,巴黎的街头就有无数的宣传小册子了!” “那么,英国伦敦有多少知道这句话,圣詹姆斯宫又有多少人知道?欧罗巴各国,又有多少城市知道。” 波尚傻眼了。 舒瓦瑟尔公爵吃惊地道:“您,您的意思是……” “对,谴责英国国王乔治三世,同时在各国制造舆论,让各国人都知道,英国人袭击我的运粮船,造成了严重的后果。巴黎的市民在挨饿。” “可是巴黎还是有面粉……” 第102页 “未来的一个月,我会减少罗浮宫前的面粉的销售量。数量减半。” 第61章 倒v 李嫣的话让在场的法兰西人都惊呆了。虽然贵族们奸诈又虚伪,但是,年轻贵族们总是赤诚又热血的,因此他们常常被上位者利用。但是,跟李嫣这种直接挑拨巴黎市民的行为,简直可以说无耻,让在场的两位年轻的骑士路易·菲利普和阿尔塞德·菲尔逊非常不适应。 他们是如此的年轻,以至于他们现在只是骑士,而不是政治家。 但是,国王已经听出来了。 他的脸上不自觉地带上了一抹微笑。 国王静静地听李嫣道:“陛下可以当作不知道,不,直接告诉臣民,国库已经空了,因此国家拿不出那么多的钱去国外购买谷物类的粮食,而一直以来,英国封锁着法兰西的港口,因此法兰西的船队无法为市民们从海外运来粮食,这才导致了巴黎的粮食价格全线走高。总之,一句话,把全部的责任都甩给英国。” 舒瓦瑟尔公爵灵光一闪,道:“您的目的,是海峡群岛!” 海峡群岛,位于法国科唐坦半岛西北、圣马洛湾入口处的英吉利海峡中,位于法国海岸附近,最近的不到12海里(里),而北距大不列颠岛80海里,虽然由泽西岛、根西岛(又名格恩西岛)、奥尔德尼岛和萨克岛等岛屿组成。其中,最北端的奥尔德尼岛还在法兰西的治下,其余各岛都在英国的手中。 海峡群岛本是诺曼第公国的一部分,伴随着当年诺曼第公爵入主英格兰而称为英国的领土。也从那个时候起,英国就在法兰西的脖子上套了锁扣,让法兰西根本就喘不过气来。 没有办法,海峡群岛距离法兰西真的是太近了,只要有点见识的人都看得出来,这片群岛对法兰西的意义。当年的七年战争,从某种角度上来说,跟海峡群岛有很大的关系。只可惜,法兰西并没有达成所愿,反而丢掉了广袤的海外殖民地。 可以说,夺回海峡群岛,一直是法兰西人的夙愿。李嫣提出这一点,基本上没有人反对。 舒瓦瑟尔公爵想了想,道:“您打算怎么做?” 李嫣顿了一下,道:“消息和其中的几位俘虏是我的部下用快船送到巴黎的。而从英国人手里抢来的那艘风帆战舰这会儿应该已经到达诺曼第了。我的意思是,舆论和战争相配合。” “配合?” “对,把我的运粮船遭遇攻击一事告知法兰西的人民,有那艘战舰为证,人民会相信的。所以,我减少在巴黎出售的谷物类粮食的数量,也能够被巴黎的人民理解和接受。然后制造舆论,谴责英国国王,主要目的,就是防止英国跟普鲁士、葡萄牙各国的再度联盟以达到孤立英国的目的。不需要永久,只需要这次英国被孤立就好。然后,发动奇袭。我记得英国皇家海军的船只是一百三十艘?” 舒瓦瑟尔公爵道:“殿下,您刚刚消灭了他们一支船队,如果您的战报没有错误的话,那么现在,英国皇家海军只有一百零五艘战船了。” “但是,也难说他们的军港里面没有新船,而且他们还能够从殖民地得到源源不断的补给,也许英属殖民地也在建造战船战舰。所以,从双方的战力变化来看,我宁可相信他们还有一百二十艘战船。” “然后呢?” 王储听得出神。 “然后,就是跟这次一样,当外界客观条件合适,尤其是各国答应不介入这次的战争的情报送达凡尔赛,我就会命令部下奇袭英国皇家海军,从英国人的手中抢夺船只。这需要法兰西驻各国的大使帮忙……” “呜哇啊啊——!” 欢唿声遮盖了李嫣最后一句话。 从英国人的手中抢夺船只! 这句话点燃了在场每一个法兰西人的眼睛。 对于法国人来说,这个世界上,没有比这个诱惑更大了。 没有船,直接抢英国人的! 布洛里公爵欢唿道:“真是太棒了!我们可以以此逼迫英国交还美洲和印度的殖民地。” 李嫣皱起了眉头,道:“不对,应该是要求英国割让海峡群岛。” 布洛里公爵傻眼了:“公爵,您,您说什么?” “这次战争的第一个目的,也是最初的目的,就是要求英国割让海峡群岛。别忘记了,我们先告知民众,因为英国封锁了英吉利海峡使得我们无法从海外运送更多的粮食,巴黎的粮食价格才会一直走高。既然我们的口号是为了人民,就必须给人民一个交代。换而言之,我们必须拿到海峡群岛等靠近法兰西这边的岛屿,只有这样,只有保证法兰西的船只在英吉利海峡上的航行,才能够解决英国方面对法兰西的封锁,才能保证法兰西通往大西洋的海路顺畅。不然,这些岛屿只要有一座在英国人的手里,他们就会在上面建立军港,然后,我们通往大西洋的海路就随时会被封锁。” “那,那美洲呢?殖民地呢?” 李嫣道:“据我所知,在更早一点的年代,远东的船只,就从埃及,就是这里。”李嫣用手杖在埃及的苏伊士运河位置画了一道线,“我从斯帕达家族的藏书里面找到了证据,证明了早在十二世纪十三世纪的时候,远东的船只就从这里进入地中海,到达了义大利。” 第103页 舒瓦瑟尔公爵吃惊地道:“您的意思是……” “如果是为了远在东印度和非洲东部的殖民地的话,我们完全可以想办法疏通这里的古河道,这样,我们的船就不必走好望角,从欧罗巴到东方的距离将会大大缩减。我们将拥有独属于法兰西的一条,专门的、通向远东的航道。” 李嫣的话立刻引起了一片惊唿。 在场的人显然都知道,一条有法兰西把持的航道意味着什么。 国王立刻道:“我的朋友,您确定吗?” 李嫣道:“我已经派出了下属去非洲进行勘察,快的话,明年春天就有消息。” 国王立刻道:“我的朋友,作为法兰西&纳瓦拉国王,我感激你为法兰西做的一切。无论未来如何,你将永远获得我的友谊。我不知道如何感激你,所以,我打算把除了伊夫岛以外的弗留利群岛的其他岛屿都赐予您,以表彰您对法兰西的贡献。” 不仅仅是为了这条看不见的航道,还因为接下来,李嫣将以法兰西的贵族的身份,独自对抗英国皇家海军。 这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任务,这场战争,关系到法兰西的未来。国王也看得出来,也许整个法兰西,也只有李嫣能够做到。 当然,如果成功了,那李嫣绝对会成为法兰西数一数二的大公爵,她都地位也会发生翻天覆地地变化。而如果失败了,就是国王也不得不把李嫣驱逐流放到国外或者是海岛上去。 “感激您的慷慨,陛下。” 这道命令一旦下达,那么,日后李嫣的头衔就要变成利穆贊-弗留利公爵了。 第62章 倒v 国王都这么说了,就是布洛里公爵都只能暂时闭嘴,但是,这不等于说布洛里公爵放弃了。作为国王的心腹兼无可替代、连黎塞留公爵都要讨好的宠臣,布洛里公爵在凡尔赛的权势是不可察的,也是异常惊人的,就好比说,国王就是通过他向下面的骑士们下令的。因此,布洛里公爵给了路易·菲利普一个深邃的眼神。 不过,没等路易·菲利普开口,普罗旺斯伯爵就先开口了:“请问,您的面粉,是从埃及运来的吗?” 李嫣答道:“最开始的时候是。后来我的船多了,才开始从美洲购买粮食。” 其实最开始的时候也不是,不过,到现在,谁还在意这些? 普罗旺斯伯爵跟弟弟交换了一个眼色,又道:“那么,公爵的船只是哪里来的呢?” 李嫣沉默了一下,道:“其实殿下想问的是,这种桨轮船是在哪里建造的,以及,这种技术有没有落到英国人的手里。是吗?” “是,是的。如果不介意的话。” “当然。”李嫣微笑着,道:“我记得我曾经说过,我穿越了沙漠,渡过海洋,途中还遭遇了暴风雨,歷经无数的考验才来到法兰西。这句话,您还记得吧?” “当然。” “在这段旅途中,我跟我的部下失散,他们有的人就滞留在大西洋的某些海岛上。我是后来才跟他们获得联繫。” “后来才获得联繫?” 李嫣把事先投向那只隼。 王储路易·奥古斯塔先是一愣,继而恍然大悟:“我听说,远东的贵族们有豢养鹰犬的习惯。他们用鹰捕猎,也用鹰传递消息。您的国家也是一样吗?” 李嫣道:“是的。我手下的稗官,他们几乎每人都养着隼。” “为什么?” 王储吃惊地瞪大了眼睛,虽然肥胖让这一动作显得非常艰难,但是,只要忽略他的肥胖,就能发现他的真诚和友善。 李嫣道:“稗官经常深入民间,也因为职业的原因,他们不能随身携带类似佩剑这样的武器。因此,如果只是一些地痞无赖也就算了,可如果是遭遇穷凶极恶的匪徒的围杀的话,飞在天空的隼能够及时发现并且传递消息,让附近的同僚及时给予援助。这是为了保障他们的安全。” 同样,因为隼飞行在天空之上,所以,只要李嫣行走在蓝天之下,那些隼绝对会发现她的行踪,并且通知她的部下,而她的部下也可以通过隼在天上留下的印迹迅速往李嫣这里靠近。就是迷失在茫茫大海之上,只要隼能够飞上蓝天,他们就能够向位于千里之外的同僚传递消息。 这是一条非常简单有效的消息传递系统。 阿图瓦伯爵兴高采烈地道:“原来,这些船只是您的部下在大西洋上建造的!而且就是通过这些鹰,您的部下找到了您!” 李嫣点了点头,道:“是的。” “所以,这些技术,依旧掌握在您的手中?” 李嫣道:“是的。这种造船技术掌握在我跟我的部下的手中。只是,我不确定这些优势能够持续多久。因为我跟我的部下不熟悉热武器。我想,接下来,我需要补课。” 李嫣现在有点明白那个系统为什么要把自己放到这个世界来了。让自己先拥有一点点的优势,同时也让自己处于危机之中,如果自己盲目自大的话,那么,这个世界的热武器最终会让自己饮恨。同样,如果自己注意到了这个世界有而大唐没有的热武器并且将之学到手的话,那么,将来她回到大唐的时候,将拥有无以伦比的优势。 第104页 李嫣深深地看了一眼王储路易·奥古斯塔,这才对国王路易十五道:“尊贵的陛下,鑑于我跟我的枢密院属官们在热武器方面的零了解,我希望您能给予我一项特权。” 拄着国王的权杖,路易十五道:“什么特权?” “为了让我和我的部下能够更快更早地了解现在英国使用的各种武器,以避免在接下来的战争中发生指挥错误,我希望,能够尽快亲眼见识到各种热武器,从加农炮到火枪的威力。” “你是说,演习?” “是的。陛下。” 只是区区几次演习而已,比起一直是法兰西的心头刺的英国皇家海军,路易十五还是很乐意提供这项便利的。 “可以。这件事情,你跟布洛里商量吧。” 这种事情,布洛里公爵都可以直接决定,由此可见布洛里公爵在凡尔赛的权势! 李嫣对国王行了屈膝礼,又跟布洛里公爵点头示意:“感激您的慷慨。布洛里公爵,接下来要麻烦您了。” “我的荣幸,殿下。” 至始至终,舒瓦瑟尔公爵望着脚下的地图皱眉。他一句话都没有说,因为他无法确定李嫣的船坞到底在哪座海岛上。 路易·菲利普这才开口道::“公爵殿下,如果我没有弄错的话,您并不贊同把法兰西位于西印度的殖民地要回来。我能知道为什么吗?” 七年战争以及后来的《巴黎条约》让法兰西永远地失去了美洲殖民地,也奠定了英语成为世界性语言的基石。 失去海外殖民地,也是法兰西人的耻辱。绝大多数法兰西人,甚至是连一部分政客都对法兰西位于西印度的殖民地念念不忘,更不要说路易·菲利普这些年轻贵族了。 李嫣视线的余光扫过国王和布洛里公爵,方才道:“在回答我之前,菲利普,请您告诉我,您是如何看待那片土地的呢?您认为,那片土地上的人们是以何为生的呢?最重要的是,您认为,法兰西应该如何把那片土地牢牢地掌握在手里。” “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就连国王都竖起了耳朵。 在场的每一个人都集中了注意力。 国王道:“公爵,说吧,告诉我,你对殖民地的理解。” 第63章 倒v 李嫣嘆息一声,示意裴炎从边上的架子上帮她拿来了两份捲轴。 “在我看来,殖民地之于国家,它的作用分为两大块,一块,是国王和总督能够在这片土地上收税,当然,没了殖民地,就意味着国库少了一大笔收入,这一点毫无疑问。另外一块,就是各种廉价的粮食和原材料,前者,可以影响到巴黎的面粉的价钱,而后者,” 李嫣顿了一下,道:“这也是我目前最为关注的。原材料,从咖啡豆、可可豆,再到棉花乃至是羊毛,这些,都可以用钱买到。更准确的说,即便是英属西印度殖民地,只要给得起价钱,他们更愿意把自己的产品卖给外国人。好比说,这一年来,我从美洲买到的一船又一船的粮食。这也是殖民地跟宗主国之间矛盾不断的真正原因。而这份文件,就是有关西印度的冲突简报。” 李嫣晃了晃其中的一个捲轴,然后递给了国王。然后又晃了晃另外一个捲轴: “这是我对英国的调查。英国有很多工厂,纺织工厂,美洲殖民地的棉花被运到英国,会在最短的时间里面进入工厂,然后变成布匹,销往世界各地。金钱的力量把英国跟它的殖民地牢牢地绑在一起。可是法兰西呢?我没有看到工厂。法兰西如果有工厂的话,那巴黎就不会有那么多的乞讨者,因为他们能去工厂工作,挣到工钱,然后为自己购买口粮。也许少了那么一点,但是,好歹也是一个希望,用底层人民的说法,那就是一个盼头。而工厂主和国家也可以从纺织业中得到丰厚的利润和税金,税金可以充实国库,国家也会有金钱为人民购买粮食。最起码,不给人民购买粮食的话,也可以清偿国家的债务。而法兰西,除了那座新城市,我没有看到哪里有工厂。” 王储路易·奥古斯塔道:“纺织工厂,很,很重要?” 李嫣道:“殿下,我曾经说过,钱币、粮食、布匹、丝绸,自古以来,对于国家而言都是财富的代名词。而且,如果国内的人口够多的话,那么,布匹上能够得到的利润和税金,甚至会超过丝绸。” 普罗旺斯伯爵跟阿图瓦伯爵以及两位年轻的骑士惊呆了,反而是国王和王储的眼里闪过一丝瞭然。 沃尔舒瓦这座新教城市每年给法兰西带来多少税收,国王和王储清清楚楚。 年轻的王储结结巴巴地道:“所以,所以,公爵,您的意思是,我们也开工厂吗?” 李嫣道:“可以这么说。从军事的角度,我会在时机达成的时候,也就是说,在未来的一年里面合适的时机奇袭英国皇家海军徜徉在大西洋的舰队。当然,不会只有一次。从经济的角度,我会学习英国,然后,用金钱的力量,让西印度的各国殖民地优先把自己的产品,棉花、麦子、咖啡豆、可可豆等一系列产品优先卖给法兰西,而不是英国。最理想的状态,就是让英国个工厂因为没有原材料而停工。” 第105页 李嫣话还没有说完,房间里面的年轻人们已经先欢唿起来了。从军事和经济两个方面给与英国足够的打击,这真的是太酷了。 就连国王也道:“好吧,宛城,我的朋友,请按照您的想法去做吧。我会通知各国大使配合您的。” 什么让国王脱掉高跟鞋非常没有礼貌,这种小事情没有人会在乎,包括国王本人。如果真的能够让英国吃个大亏,哪怕只是给英国皇家海军一个教训,大部分法兰西人都能够从睡梦中笑醒,更别说是因为七年战争而声名狼藉的国王路易十五。 李嫣笑道:“陛下,我还要感激陛下把路易·菲利普这样年轻又英勇的骑士送到我的跟前呢。我的计划之中,有很大一部分,需要路易·菲利普这样的年轻骑士的帮助。” 路易·菲利普当时就尴尬了。 他万万没想到,李嫣竟然点破了。 “哦?说来听听。” 论政客的脸皮的厚度,这个世界上大概没有人比得上国王。 李嫣笑道:“就跟这次在英吉利海峡的遭遇战一样。陛下,我的部下人手不够,因此,只能把英国的船只击沉而不是把它们开回来。因此,在未来的战争中,我需要法兰西的年轻贵族们帮忙,帮我开这些从英国缴获的船只,进行辅助攻击,对英国船进行骚扰。” 国王微微皱起了眉头,道:“可是,您也说过,法兰西没钱,不适合开战。” “所以,需要路易·菲利普这位王室庶支的年轻贵族帮忙穿针引线。只是我的追求者为了讨好我自愿帮忙,跟您、跟王室有什么关系呢?就是有些年轻的贵族们并不是出于对我的爱慕,可是对国家的忠诚,让他们自愿掏腰包,支付僱佣水手的费用,一切只是为了法兰西的胜利。而我事后才知道他们的付出,所以,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后,我把手里从英国缴获的战船折价卖给法兰西,换得里弗尔,为这些可敬的年轻人偿还了这笔债务。” “折价?” “对,半价。造价的一半。” “好吧,我的朋友,您是波旁家族永远的朋友。” “我的荣幸,陛下。” 老狐狸对小狐狸,相视而笑。 第64章 倒v 无论时光轮转,很多东西依旧不会变,比方说,对女性的歧视。虽然很多人都知道,沃尔舒瓦这座城市跟蓬巴杜夫人关系匪浅,可是人们说起来的时候,往往只会提到两个人,舒瓦瑟尔公爵和伏尔泰,人们强调着这两位的功绩,却对蓬巴杜夫人只字不提,仿佛这样就可以把那位女性的贡献一笔抹除。 同样,从国家的层面来说,无论在哪个时代,赋税都是不公平的,因为有权有势的富人总是有办法规避掉一部分的赋税,让自己的应缴的赋税一直都处于一个较低的水平。而负担着国家的赋税的,永远都是穷人。 这是无比残酷的事实。 就以十八世纪下半叶的波旁王朝来说,哪怕王储有着大志向,可是他设想中的赋税改革是那么的不切实际又是那么的理想化。如果国王路易十五没有注意到也就算了,可受到李嫣的启发,国王如何不会注意到自己的继承人。 路易十五这样对自己的心腹布洛里公爵道:“布洛里,我的朋友,我后悔了。我不应该把菲利普送到利穆贊公爵身边的,我应该让奥古斯塔多多陪着利穆贊公爵的。” 有路易·菲利普这样一个美男子在,哪个女人还会注意到王储路易·奥古斯塔? 布洛里公爵道:“陛下,虽然我不敢肯定。不过,从目前来说,利穆贊公爵并不是十分中意菲利普。” “是啊,一位饱受宠爱的公主殿下,见惯了各色各样才华横溢的美男子,只是靠着皮相是不能入她的眼的。菲利普还太年轻,跟她比起来,就跟刚学走路的孩子没什么两样。” 国王看得清清楚楚,李嫣是一个合格的政治家,而且她在政治上的才能,远超过当年的蓬巴杜夫人。在政治这个方面,凡尔赛的任何一个女贵族都比不上。对比之下,在政治上,他的骑士路易·菲利普就跟一个刚刚学走路的婴儿没什么两样。从政治这个角度上来说,王储路易·奥古斯塔跟李嫣的距离更近一点。唯一的遗憾就是王储路易·奥古斯塔的外表不那么吸引人,就是王储有全巴黎最好的裁缝帮他,也只是在白天的时候修饰一下王储的外表,让他看起来不那么胖而已。 “让奥古斯塔多陪陪公爵吧。” 国王的一道命令,几乎等同于剥夺了王储的狩猎时间,或者说,他把王储跟李嫣绑在了一起。 在这个时代,狩猎之于男人就跟舞会之于女人一样。波旁王室的每一位男性都热衷于打猎,除了征服女人,打猎也是当时表现贵族的阳刚的重要标志之一——也就是因为王储对打猎的热衷才使得几百年后的人们都在怀疑他到底没有被生理问题所苦而导致不能跟王储妃圆房——因为后世很多男性医学专家都公开表示,如果王储的生理问题严重到了必须要用手术才能够解决以达到完成婚礼的最后一步的话,那么,他根本就不可能那么热爱打猎!因为那对他也是一种折磨。因此,很多人都相信,王储不跟王储妃圆房,甚至在他们婚姻的头七年他都不从这方面做任何努力,唯一的原因也只有一个,那就是:政治因素。 第106页 因为王储妃是奥地利公主,所以,路易十六没办法也不能让妻子早早地生下他们的孩子,所以,即便为了出于善良的本心,让王储几乎每天都出现在妻子的卧室,可是他依旧不跟妻子做任何事情。 因为他是法兰西的王储。 王储妃对于国王的命令也没有反对的资格,因为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在法兰西的波旁王朝,王后的权势是受到严格的限制的,而是情妇的权势是没有边界的。最好的证据就是情妇一词。在法语中,情妇一词“maitresse”,就包含了女主人、女主宰的意思。 法兰西是天主教国家,严格实行一夫一妻制。而情人则被视为婚姻的补充,在法兰西,不止男性贵族们有情妇,相当数量的女性贵族一样养着情人,而国王公开养情妇授予情妇贵族头衔和领地并且让情妇介入国家的政治生活,这已经是法兰西的传统了,就连波旁王朝的歷代王后都无法动摇这一传统。好比说,国王路易十五的妻子波兰公主玛丽·波莱斯卡,作为国王唯一合法的妻子兼王太子的生母却活得跟个摆设一样,就连她的寝宫也要蓬巴杜夫人帮忙说好话才能够得到修缮。 这就是血淋淋的事实。 玛丽·安托瓦内特很清楚凡尔赛的贵族有多不喜欢自己,哪怕她纯真甜美、绝代风华。她也很清楚,即便是为王储生下了继承人,在政治上,她最好保持沉默。因为将来有朝一日,哈布斯堡家族跟波旁王朝起了冲突的话,她会是第一个牺牲品。 所以,玛丽·安托瓦内特保持了沉默,或者说,她跟阿尔塞德·菲尔逊保持了一种友人以上的亲密关系,以此来派遣寂寞、获得一点点安慰。对比之下,李嫣顶 matresse n\est pas matresse也就是“不是情妇的情妇”的头衔跟着她的丈夫出席无数的公开场合,包括去军队、去炮兵团视察,并且得到了凡尔赛的贵族和巴黎的人民的一致欢唿,不得不说,这对玛丽·安托瓦内特来说,简直就跟凌迟没什么两样! 有一次,看着丈夫带着侍从们从她的阳台下走过,走向小特里亚农宫的时候,玛丽·安托瓦内特站在窗户边上看着丈夫渐渐远去的身影,忽然喃喃地道:&ldquo matresse n\est pas matresse吗?” 菲尔逊立刻抬起头来,道:“殿下?” “不,没什么。” 玛丽·安托瓦内特立刻回神。 礼仪夫人德·诺里艾斯伯爵夫人也看了一眼窗外,道:“matresse。” 玛丽·安托瓦内特立刻放下了脸,道:“诺里艾斯伯爵夫人,我们都知道,利穆贊公爵是一位纯洁的小姐,请不要这么说她。” 德·诺里艾斯伯爵夫人立刻道:“殿下,您误会了。我是说,凡尔赛继无冕王后蓬巴杜夫人之后,终于迎来了一位女主宰。真正意义上的。” 无论是玛丽·安托瓦内特还是凡尔赛的贵族们,甚至连远在奥地利的玛丽亚·特蕾西丫女王也毫无办法,因为他们每一个人都知道,李嫣跟王储的关系非常纯洁,纯洁到了每一个宗教人士都说不出一个字来,可是这些人也很明白,李嫣在凡尔赛的权势和影响力也是扎扎实实的。 也许,用不了多久,这位女公爵会成为法兰西歷史上第一个靠着自己的才华和权势而不是不正当关系来执掌法兰西大权的女主宰! 第65章 倒v 蓝贝尔王妃连忙打圆场:“菲尔逊先生,听说英国人袭击了利穆贊公爵的运粮船,这是真的吗?” 沙特尔公爵夫人追加了一句:“不是海盗船吗?” 英国皇家海军的厉害,凡尔赛每一个贵族都耳熟能详,毕竟,那可是法兰西用七年战争证明了的。当年法兰西倾国家之力,结果却得到了惨败,在海军方面,法兰西不如英国,英国人的海军才是世界第一,对于很多法兰西贵族来说,虽然很不甘心,但是,这个观念已经根深蒂固。 也就是因为刚刚过去才八年的七年战争,让沙特尔公爵夫人更倾向于英国人的海盗船,而不是英国的皇家海军。 “哦,夫人,的确不是海盗船,也不是武装民船。是英国皇家海军的战列舰!真正的军舰!”阿尔塞德·菲尔逊道,“已经得到了诺曼第方面的确认,被俘虏的英国皇家海军的军舰和士兵都能够作证!他们出动了整整二十五艘船!其中的胜利号是当世最大的战列舰。” “天哪!那不是整整一个舰队吗?利穆贊公爵的部下赢了?” 菲尔逊道:“是的,夫人。英国方面的确出动了整整一个舰队。而利穆贊公爵方面只有十二艘满载面粉的运粮船。” “那不是说,公爵的船根本就跑不快?”玛丽·安托瓦内特也被吸引了注意力。 “是的,殿下。” 德·诺里艾斯伯爵夫人带着半是骄傲半是犹豫的口气道:“可是,利穆贊公爵依旧赢了。还俘虏了英国的战舰。” 她也听说了,利穆贊公爵的部下遭遇了英国皇家海军的偷袭之后,俘虏了三艘船。作为一个法兰西人,德·诺里艾斯伯爵夫人很高兴英国吃瘪,尤其是英国皇家海军偷袭了法兰西大贵族的船结果没有捞到好处反而全军覆没甚至连战列舰都落入了法兰西贵族的手中,没有比这个消息更加令法兰西人解气的了。 第107页 可另一方面,德·诺里艾斯伯爵夫人也知道,李嫣的崛起是伴随着王储妃的民心大失以及大权旁落。 换而言之,对于她侍奉的王储妃来说,李嫣是一个强劲的敌人。 玛丽·安托瓦内特沉默了一下,忽然道:“我,一旦我加冕为王后,我会让利穆贊公爵成为我的女侍臣。” “殿下?” “殿下!” 就连德·诺里艾斯伯爵夫人都惊唿道:“可是殿下,这不符合礼仪!” “不,这完全符合礼仪。”玛丽·安托瓦内特道,“我们都知道,当年尽管蓬巴杜夫人对王后陛下各种讨好,可是王后依旧拒绝接受她成为女侍臣,是因为蓬巴杜夫人是国王的情妇。她跟国王存在着不正当的关系。但是利穆贊公爵不是。她是一位纯洁的小姐,她为法兰西做的一切完全配得上这份荣誉。” 王后的女侍臣,这是为那些没有丝毫过失的公爵夫人们专门保留的一种荣誉。 菲尔逊道:“可是殿下,那太遥远了。您为什么不试着现在就跟利穆贊公爵交朋友呢?” 王储妃玛丽·安托瓦内特的地位不稳,已经是凡尔赛,不,应该说是欧罗巴公开的秘密。而种种迹象表明,王储的不配合彻底堵死了王储妃靠着子嗣稳固自己的地位的这条路。所以,王储妃只能选择用别的方法来稳固自己的地位。 “现在吗?” 玛丽·安托瓦内特都跟国王的情妇低头了,李嫣又不是王储的情妇,她又有什么理由不能跟对方交好呢? 只是短短地迟疑,玛丽·安托瓦内特就做出了决定。她在鞋子外面套上木屐,带着侍从和女官们跟在丈夫后面往小特里亚农宫而去。 凡尔赛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王储路易·奥古斯塔带着侍从们前往小特里亚农宫,所有的人都不会觉得惊讶,反而认为是理所当然、应该祝福的,但是,王储妃玛丽·安托瓦内特前往小特里亚农宫,就是一桩大新闻了。 几乎所有的人都对玛丽·安托瓦内特的到来而吃惊不已,就连她的丈夫路易·奥古斯塔也一样。 路易·奥古斯塔是第一个起来,并且走过来迎接她的人。 跟大多数的夫妇那样,玛丽·安托瓦内特给了丈夫一个眼神,这才对一样站起来迎接她的李嫣道:“抱歉,利穆贊公爵,冒昧来访,您不介意吧?” “当然,殿下驾临,蓬荜生辉。请坐。” 玛丽·安托瓦内特一抬头,就看见对面的杜巴丽夫人对着她冷笑。玛丽·安托瓦内特心中别提有多不舒服了。但是,她比任何人都清楚,现在的她没有资格任性。 以前的玛丽·安托瓦内特就是不得贵族们的喜欢,也知道自己拥有人民虔诚的心,可是现在,她比任何人清楚,现在的法兰西,不但贵族讨厌她,就连人民也不喜欢她,而杜巴丽夫人偏偏对国王拥有很大的影响力。换而言之,如果杜巴丽夫人说服了国王,那么,她跟王储没有圆房的现在,这段婚姻随时都可能被取消。 她虽然出身于强大的哈布斯堡家族,可是在这方面,她的娘家根本就不可能给她带来什么有效的帮助。 最后,玛丽·安托瓦内特还是选择了退让:她对杜巴丽夫人点点头,然后坐了下来。 王储妃的退让并没有用,实在是当初王储妃刚嫁过来的半年多时间里面,杜巴丽夫人受够了她的漠视和轻蔑,因此,新客人落座之后,杜巴丽夫人就用一种格外兴致高昂的语气道: “珠玑,你知道吗?现在,你已经是凡尔赛新的时尚风标了!” 李嫣还没有回答,皇室夫人玛丽·克洛蒂尔德已经先开口了:“真的吗?让娜?” “当然,尊贵的殿下。”作为皇室夫人,玛丽·克洛蒂尔德完全够得上这个敬称,只是,在王储妃面前,刻意称唿她的小姑子为尊贵的殿下,杜巴丽夫人的态度已经显而易见了:“最明显的,凡尔赛以前可没有木屐!我们有高跟鞋,但是我们没有木屐。所以,跟您的兄弟阿图瓦伯爵这样的贵人也不得不每天丢掉一双鞋子。可是有了木屐之后,我们完全不用为花园的泥泞而苦恼了。而且,现在木屐也成了考校仪态的一项新标准。” 第66章 倒v 皇室夫人玛丽·克洛蒂尔德笑道:“的确,这种套在高跟鞋外面的木屐的确很考验仪态,就是步子迈得大一点都不行。不过,我穿这种鞋子,并不是因为仪态,而是因为,我听说巴黎的市民吃不起面包。我打算把这项支出省下来,为巴黎的市民购买面粉。珠玑,巴黎的面粉的价格又涨了,是吗?” 李嫣道:“是的,殿下。” “哦!那真是太可怜了!”克洛蒂尔德道。 玛丽·安托瓦内特忽然道:“请问,我们现在能为巴黎的人民做些什么吗?” 玛丽·安托瓦内特的话,让杜巴丽夫人忍不住瞪大了眼睛看了她一眼。在杜巴丽夫人的眼里,玛丽·安托瓦内特是一位骄纵任性又反覆无常的殿下,喜欢舞会、音乐和时尚。可是关心巴黎的人民?杜巴丽夫人从来不认为,这位殿下是值得期待的。 杜巴丽夫人还没有开口,黎塞留公爵已经抢着道:“那些该死的英国佬!他们竟然袭击了公爵的运粮船!” 第108页 玛丽·安托瓦内特道:“可是,不是说公爵的运粮船没有损失吗?” 杜巴丽夫人没好气地道:“没有损失不等于没有影响。这次英国佬吃了亏,他们肯定会派出更多的海军,为了保证粮食能够安全抵达巴黎,珠玑就不得不在那些运粮船上安排更多的士兵!这样一来,船上的人多了,能够装载的粮食自然就少了!” 因为跟黎塞留公爵关系密切,所以很多事情,杜巴丽夫人已经听黎塞留公爵说过了。现在也不过是现炒现卖而已。 不过,对于杜巴丽夫人而言,能够压王储妃一头,无论是在哪个方面,都是她能够炫耀的事。 黎塞留公爵对着李嫣行了一礼,道:“公爵殿下,我,路易-弗朗索瓦-阿尔芒·迪普莱西·黎塞留三世公爵很乐意为您效劳。如果您要跟英国人开战的话,请一定不要忘记我。” “哦,迪普莱西,我的朋友。我怎么可能忘记你呢!你可是法兰西的元帅!不过,我现在手里的船实在是太少了。而且,我的武器对英国并没有多少优势。” 黎塞留公爵当年可是法兰西元帅,可惜,他得罪了蓬巴杜夫人,于1757年以在西线作战中没有大作为为名被撤换了下来,第二年就不得不退役。虽然黎塞留公爵把杜巴丽夫人献给了国王巩固了自己在凡尔赛的权势和地位,而且在蓬巴杜夫人生命的最后几年里面,杜巴丽夫人就已经成为了国王的宠姬,可是黎塞留公爵在凡尔赛的名声和形象已经毁了。 他如今以国王身边的一个弄臣的形象而闻名,而不是一个英武的军人。就连巴黎街头的讽刺漫画也没少了他。可是在黎塞留的心中,他依旧想回到战场上。 这是每一个军人的梦想。 房间里面的人万万没想到李嫣竟然这么说,玛丽·安托瓦内特更是脱口而出: “可是,您的运粮船对英国皇家海军,几乎是无损获胜啊!难道这个消息是假的?” 李嫣道:“我的部下研究过胜利号上的各种火炮、枪枝等武器之后,得出了一个结论,那就是,也许射速上热武器还比不上我部下配备的弓弩,但是,在射程上热武器远胜过弓弩。” “什么?” “怎么可能?!” 就连王储也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唯有黎塞留公爵,他顿了一下,道:“您的意思是,燧发枪的有效射程能够达到五百码,而火炮的有效射程全部都在一千码以上,而弓弩的射程,六百码已经是极限。是这样吗?” 李嫣还没有开口,玛丽·安托瓦内特已经先惊唿起来:“这怎么可能?那公爵的部下是怎么赢的?” 黎塞留公爵道:“殿下,有效射程跟水平射程是两个概念。无论哪种炮,只要它被装在了船上,它的有效射程就变成了水平射程。而所有的炮,它的水平射程就只有四百码。而且比起弓弩,炮又大又笨重,不能移动不说,光这个填充速度就比弓弩慢了一大截。如果能够抓住这个优点,在海战上,弓弩还是有相当的优势的。” 玛丽·安托瓦内特毕竟是王储妃,所以,黎塞留公爵耐心地解释道。 站在角落里的几位骑士,包括路易·菲利普、阿尔塞德·菲尔逊两人,听到黎塞留公爵这么说,也明白过来。 李嫣道:“目前来说,我不知道英国国内有没有更多更先进的热武器,也不清楚热武器的更新换代周期是怎样的。但是,战争,肯定是推动武器更新换代的动力。所以,我认为,弓弩对热武器的优势不会长久,如果要削弱英国人的海军,就只能趁现在,未来的一年,不,也许是半年之内。迪普莱西,我的朋友,虽然我也很想把胜利号交给你来指挥,但是,你毕竟曾经贵为法兰西元帅,如果您出现在英国人的面前,只怕英国人要认为这是法兰西针对英国的阴谋了。所以,我的朋友,我只能希望您留在我的身边,跟舒瓦瑟尔公爵一样,做为我的参谋,为我出谋划策。” “好吧。”黎塞留公爵也知道,虽然再度走上战场是他多年来的梦想,可是他不作为军舰的指挥官,才是为法兰西争取到更多好处的选择。他走到李嫣身边,对李嫣行了一个吻手礼:“亲爱的利穆贊公爵,为了法兰西。” “当然,为了法兰西。” “这么说来,我要跟弗朗索瓦那傢伙再度共事了?那傢伙的脾气可不好啊。” 黎塞留公爵口中的弗朗索瓦就是舒瓦瑟尔公爵,当年,他们一起反对蓬巴杜夫人,但是,舒瓦瑟尔公爵很快就跟蓬巴杜夫人服软了,通过自己的侄女的告密让蓬巴杜夫人躲过了一次危机而被蓬巴杜夫人接纳。而黎塞留公爵因为一直在外领兵打仗,自然没有这个机会。 也就是因为蓬巴杜夫人,黎塞留公爵跟舒瓦瑟尔公爵站在了不同的阵营里面。他们不但是老朋友,也是老对手,彼此熟悉,也知道对方的才华。 “虽然这么说,但是我还是要说,在对外政策上,他的眼光绝对是凡尔赛第一。” 第67章 捉虫 玛丽·安托瓦内特关切地道:“可是公爵,跟英国开战,您有必胜的把握吗?” 不是玛丽·安托瓦内特杞人忧天,而是她很清楚,如果这一战输了,李嫣有可能背负起全部的责任甚至被剥夺贵族的身份和头衔。 第109页 李嫣笑道:“看起来,我必须给殿下一点信心。” 说着,她就站了起来,请大家都到窗户边上去。 小特里亚农宫的设计非常精巧,从西面看,这座精緻的城堡只有两层,但是,西面没有入口,只是搭建了一个平台,从而在视觉上达到了一个平衡,而实际上,它的入口在南侧,这一面有三层。只不过,无论是用这个时代的英国人的说法,还是在李嫣看来,南侧这边多出来的这一层,应该用地下室更合适一点,哪怕这里才是小特里亚农宫的入口。 这是因为小特里亚农宫的地势而採取的建筑方式。 而李嫣向客人们示意的,就是靠近西侧的窗户。 在客人们向窗户靠近的时候,李嫣的侍女百灵出去了,过了一会儿,客人们就看见,李嫣的部下开始集结,除了一惯隐身行动的解烦军和以医术、工匠闻名的万花门下,其余的六个职业,每一个都出动了三位,分别是灵动期、闻道期、神动期各一。 十八位部下,全部身披战袍,站成了三排六列,对着李嫣的方向行了一礼。 看到部下准备好了,李嫣这才对阿尔塞德·菲尔逊道:“怎么样,让你的部下跟我部下较量一下?“ 阿尔塞德·菲尔逊道:“哦,公爵殿下,如果比刀剑,我的部下肯定不如您的部下。可是如果您的意思是允许我的部下使用枪,那恐怕对您的部下就很不公平了。而且,我不会让我的部下把枪口对准国王的敌人以外的人。” “您果然是一位优秀的指挥官。”李嫣笑道,“看起来,这只能让我的部下们来了。” 李嫣笑笑,做了个手势。 立刻就有侍女下去通知了。 过了一会儿,万花门下和解烦军们都穿着常服出来了,足足二十八人,他们甚至还拉了几辆平板车,那些平板车上堆放着好些武器。 菲尔逊眼尖,他立刻就认出来了:“燧发枪、火绳枪!哦!天哪!公爵!这些武器,应该是从英国人那里缴获来的吧?公爵!您,您难道打算……” 李嫣道:“没错,考校一下这些武器的速度,也考校一下我的部下们的反应速度。” 说着,李嫣做了一个手势。 外面的解烦军和万花门下迅速动了起来,其中一人走到了边上,一会儿,他就是临时指挥,指挥其余的人齐射,而其余的人则从第一架平板车上一人领了一支枪,开始做准备。火枪的使用办法,他们早就学过了。 而另一边,第一排第一位,一位神动期的玄甲苍云一手提着陌刀一手提着盾牌走到了草坪那边。 然后,解烦军和万花们就背对着李嫣这边,举起枪,对着那位玄甲苍云齐射。 屋子里的人都惊唿起来,玛丽·安托瓦内特一下子抓住了边上的阿尔塞德·菲尔逊,几乎尖叫着,道:“他们,他们要做什么?!不会是射击吧?” 菲尔逊的两只眼睛根本就没有离开过窗外。 他答道:“是的,是的,殿下,看起来是的。而且,这是燧发枪,这种枪枝的有效射程高达五百码。另外一种滑膛枪的有效射程也达到了四百码。而现在,他们的距离不超过一百码,这样的距离实在是太近了。不过,值得庆幸的是,这位士兵手里拿着盾牌。我知道他们的盾牌,足有七八十磅重!子弹不可能击穿这么厚的盾牌!” 话音未落,万花-解烦军组就开始了。他们一样分成了三排站立,然后採取了交替射击的方式。第一排射击之时,后面两排准备,第一排射击之后迅速退到后面进行准备,而第二排变成了第一排开始了射击。第二排之后是第三排。 这种轮番射击的方式,大大缩减了火枪的射击空隙,无论是黎塞留公爵还是阿尔塞德都知道,这种战法一旦传扬出去,很有可能改变世界的战法。 但是,更加令他们吃惊的是李嫣的部下。他们原以为,这个刀盾兵会用盾牌抵挡。可是他们万万没想到,对方竟然是用自己手里的刀抵挡! 有那么一瞬间,阿尔塞德·菲尔逊和路易·菲利普两个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眼睛出了问题,或者是对面的刀盾兵是不是魔法师!因为身为凡尔赛数一数二的剑士,他们自己根本就做不到这一点。 当然,这跟欧罗巴剑术以刺击为主要攻击方式分不开的。 可是在在场的那些女士们的眼里,无论是皇室夫人玛丽·克洛蒂尔德、王储妃玛丽·安托瓦内特,还是杜巴丽夫人、蓝贝儿王妃,尤其是王储妃玛丽·安托瓦内特,第一次齐射的时候,她都没忍住,惊唿一声“不~!”可是当那位玄甲苍云把手里的陌刀耍成一片刀影,而所有的子弹都被击飞之后,她就忍不住拍起手来。 不止是玛丽·安托瓦内特。 就连皇室夫人玛丽·克洛蒂尔德也一样。 她们一个劲儿地惊唿“好厉害”一面高兴地直跳。几乎李嫣方面每一个战士出列,她们都会担心得抱成一团,等李嫣的部下把那些子弹都击飞之后,她们的欢唿声甚至超过了外面的枪枝的齐鸣声。 玛丽·安托瓦内特的双颊泛红,她兴奋地抓住李嫣的手,道:“公爵!看到您的部下,我对这次的战争充满了信心。您的部下不仅仅是英勇!他们本领高强!英国人绝对不是他们的对手!我现在都要忍不住替英国人祈祷了,虽然士兵为国捐躯是荣誉,但是我还是希望他们的家人不要太伤心。” 第110页 李嫣笑道:“殿下,十分感激您的认可。不过,战场瞬息万变,不能一概而论。别的不说,战船就那么一点点空间,可不像这里这么能施展得开。更重要的是,流弹在战场上可是防不胜防的。” 说着,李嫣又对边上一直侍立着的李玉贞道:“回头让这些将士们对这些武器做个评估,给份报告给我。” 李玉贞立刻应了。 李嫣的这次公开表演,在凡尔赛捲起了新的风暴,也让国王和贵族们对她充满了信心。在这样的情况下,路易·菲利普很快就凑齐了人手,带着人去了诺曼第。 不得不说,在吸引英国人的仇恨方面,李嫣真的做得很好。哪怕是当时的乔治三世根本就不想打这个仗,觉得英国的胜算不高,可是当时的英国跟法国一样,都十分崇尚骑士精神,尤其是当时英国是海上霸主,英国皇家海军的强大也是有目共睹的。在这样的情况下,英国人更加不能容忍有人挑衅他的海上霸权。 他们不顾国王的反对,对英国皇家海军和接受英国指挥的海盗船发布了命令。不少西班牙、荷兰的商船上的船员和旅客都纷纷表示,他们都亲眼看见过英国皇家海军追击法国人的船,却被法国人给跑了! 而且这些法国人跑得还十分有技巧,当然,在这些人的口中是十分惊险——他们的速度就比英国人的船快了那么一点点,以致于英国皇家海军要追出好几里才会不得不放弃。也因为这样的行为,让英国皇家海军有了一个错觉,那就是李嫣的部下真正能够克制他们的海军的优秀战士并不是很多,因此只有少数船只上有那么厉害的战士,除非是运气非常不好,否则,这位法国公爵的船遇到他们的时候,就只能望风而逃。 这一情报,给了英国的主战派非常充分的理由。就是乔治三世想反对,最后他还是不得不在数月之后,也就是次年的三月初的那份文件上签了字。 乔治三世甚至如此对执掌内阁的诺斯勋爵道:“我的朋友,这份文件也许会让我从此背负骂名,但是我还是国王,而你,只能离开。” 乔治三世用的词,是go away。 这个情报,很快就有人送到了李嫣跟前。而李嫣立刻做出了反应:她在凡尔赛做了演讲,公开表示对英国的谴责,表示她绝对不会退让。然后通过那一只只隼,迅速地向自己位于海上的将士们下达了命令。 三天之后,位于北大西洋上的所有英国皇家海军的战舰,都遭遇了奇袭。为了这一战,李嫣又变成了抽卡狂魔,又典当了一套《百科全书》才凑齐了人手和装备。而战果也是丰厚的,因为李嫣从英国皇家海军手里整整俘虏了三十二艘战舰。 没错,是英国皇家海军的正式战舰,而不是跟胜利号这样的预备船。 而更让大多数凡尔赛人跳脚却在少数人的意料之中的是,就连西班牙和葡萄牙也乘机浑水摸鱼偷袭英国皇家海军,给自己的国家捞了不少好处。 英国诺斯勋爵领导的内阁宣告解体,威廉·皮特(这里是老威廉·皮特)临危受命,被任命为首相,这位再度出山的老首相,在七年战争中的卓越表现已经证明了一切,而他这次会被任命为首相,就是因为乔治三世需要他帮忙渡过这次危机。 第68章 威廉·皮特,这位在七年战争之中逼得当时的英国国王都不得不退步的英国首相,当他要出使法兰西的消息传来,李嫣的部下立刻忙成了一团,各种情报,纷纷送来到了李嫣的书房里面,李嫣甚至特意请教了舒瓦瑟尔公爵。 舒瓦瑟尔公爵这样对李嫣道:“公爵殿下,您要知道,在七年战争刚开始的时候,英国可是落于下风,英国的内阁乱成了一团,而扭转这一切的人,就是威廉·皮特!因为他,英国首相纽卡斯尔公爵成了摆设,也因为他,英国赢得了七年战争。” 杜巴丽夫人道:“他是个英国的绅士吗?” 英伦绅士,虽然是因为十九世纪的维多利亚女王的丈夫而广为人知,可是在十八世纪下半叶,英国已经有了绅士和淑女的说法了。《傲慢与偏见》就是最好的说明。 “不,夫人,他不是您想的那种绅士。据说他患有痛风症和狂郁症,因此脾气很不好,在七年战争之中,他尽显专横之本性。他挑选所有的重要人物——海军将领、陆军将领、驻外大使——并支配战争战略。他甚至说过:‘我确信,我可以拯救这个国家,别人谁也拯救不了。’” 李嫣道:“而且,他做到了。” “是的,所以,七年战争又被称为英国的威廉·皮特和奥地利的考尼茨之间的较量。” 李嫣道:“不是您?也没提法兰西?” 舒瓦瑟尔公爵苦笑道:“是的,法兰西被自己的盟友抛弃了。” 李嫣眯起了眼睛,开始了思考。 虽然杜巴丽夫人还有很多疑问,当然,她不够聪明,甚至在后人的眼里,她可以说是愚不可及的,可是在这个时候,她选择了乖巧的坐着。 她甚至这样恭维舒瓦瑟尔公爵:“哦,公爵阁下,请原谅,我从来不知道,原来那个时候法兰西被自己的盟友给抛弃了,也不知道那个时候,法兰西在大西洋航线上的船只有四十五艘,而英国有一百三十艘。我很抱歉,轻信了流言,把七年战争全部都归咎到您的身上。” 第111页 舒瓦瑟尔公爵笑道:“哦,夫人,这都过去了。让我高兴的是,我们有公爵!我感觉得到,这次对于我们来说是个好机会!绝好的机会!” 从去年下半年开始,舒瓦瑟尔公爵就一直忙于工作。法兰西驻各国的大使、外交官的工作,他需要安排好。而今天之前,他已经做到了自己的极致,别的不说,就跟荷兰人、西班牙人忽然袭击英国皇家海军,这里面没有舒瓦瑟尔公爵的手笔,谁都不信。 要知道,财富来自海洋,危险亦来自海洋。 英国成为海上霸主,就等于说,在海外贸易的这块大蛋糕上,英国切走了一大块。 别说是法国了,无论是荷兰还是葡萄牙西班牙,大家都不甘心拿英国吃剩下的。所以,法国驻各国大使谴责英国,大声宣扬,英国攻击运粮船的行为让大量的法国贫民处于飢饿的边缘。其实,对于这些国家来说,包括法兰西自己的不少贵族,法国的人民会如何,他们根本就不关心,法国的饥荒有多少严重,他们也不在乎,他们在乎的是,法国有再度挑起跟英国的战争的打算! 所以,各国都选择了提高注意力。如果法国输了,反正法国在七年战争中连自己的海外殖民地也失去了,法国身上已经没有什么油水了,他们也只能那样儿。 可如果是英国输了,那好处就不是一点两点! 所以,英国皇家海军位于大西洋上的一百三十艘船被法国人俘虏了三十艘的消息一传开,西班牙人跟荷兰人就先动手了,然后,葡萄牙人也紧跟其后,他们都是老牌的海上强国,看英国这个海上新霸主已经不爽很久了。 当然,得到这三十艘英国战舰的补充,法兰西在大西洋上的船只随时都可以补充到七十艘!也就是说,海上贸易这块大蛋糕,迎来了又一个能开口要求分蛋糕而且是分走份量不小的一块的人。 更重要的是,李嫣。 这位手里掌握着那个克制目前所有的海上战舰的法兰西女公爵,也许这个时代对女性的歧视非常普遍,但是,没有人不好奇李嫣手里的那些战船技术,他们迫切地希望能够得到这种技术。 在这样的情况下,英国的临时首相威廉·皮特会来凡尔赛,真的是一点都不奇怪了。 不过,比威廉·皮特更早来到凡尔赛的,竟然是奥地利女王玛丽亚·特蕾西亚女王的心腹、当年跟威廉·皮特齐名的考尼茨! 这位人物来到凡尔赛的时候,让大多数人的下巴都掉了下来,就连王储妃都对母亲的这位重臣出现在凡尔赛觉得非常不可思议。 “天哪!竟然真的是里特贝格亲王!” 七年战争之后的第二年,也就是1764年,考尼茨就被受封为里特贝格亲王,他也是玛丽亚·特蕾西亚女王最为信赖的臣子和左膀右臂,所以,当他踏出马车的时候,年轻的王储妃甚至没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直接扑到了他的怀里。 对于年轻的王储妃来说,考尼茨不但是母亲的重臣,也是一位非常可靠的老师,一位值得依赖的长者,她有很多问题想请教他。 考尼茨也一样。 在跟国王以及那位女公爵接触之前,他也想向王储妃打听一些事情。 今年六十一岁的考尼茨跟他的老对手威廉·皮特非常不同,这傢伙虽然是奥地利女王的重臣,但是他容光焕发,更重要的是,他很时髦! 当然,在大多数数代,时髦跟奢侈几乎是可以画等号的。因为时髦也是需要大量的金钱作后盾的,没有金钱,任何一个人都时髦不起来,最多也只能说时尚。 而考尼茨就是这么一个时髦的人! 杜巴丽夫人甚至道:“珠玑,我的朋友,你知道吗?当我从窗户里面看到他的时候,我都要以为他是个法国人而不是奥地利人了!” 李嫣道:“亲爱的让娜,你为什么这么说?” 杜巴丽夫人道:“这还用说吗?当然是因为他穿着巴黎今天夏天最时髦最新款的外套!无论是镶嵌了钻石的背心,还是缂丝暗纹的缎子,这都是你的货物呢!而且还是高端货!去远东的商人从来就没有拿到过这种缂丝的料子,只有你的别馆有!可是这个里特贝格亲王就穿了一件缂丝料子的镶嵌了钻石的背心!” 杜巴丽夫人怨念,那是肯定的。要知道,即便是她,有着国王的宠爱和李嫣的友谊,一年能够抢到的料子也不过是六块而已!可是这位公爵竟然也有!要知道,这种料子因为太过稀有,用的基本上都是竞价销售的方式,就是杜巴丽夫人抢到的六块,那还是换季的时候,李嫣特别帮她留的! 李嫣笑着看了看边上坐着的国王,道:“以这位亲王的财力,他应该支付得起这样的开支吧?” 杜巴丽夫人道:“是这么说没有错,不过,他很不一样。” “哦?说来听听,怎么不一样了?” 杜巴丽夫人道:“你大概没有听说过吧?据说他在奥地利的官邸有一间专门的扑粉厅,专门给他的假髮扑粉用!” 李嫣立刻明白了。 扑粉厅,其实就是专门往假髮上扑面粉和香精的混合物——当时叫做发粉的玩意儿的房间。通常情况下,要先在扑粉厅将数量不少的粉撒得瀰漫全屋,然后走进6名僕人,拿着手帕站好两排,这时主人戴着假髮从他们中间走过,僕人们便有节奏地对着他的假髮摇动手帕,这样就可将发粉均匀地扑撒在假髮上。 第112页 当然,在凡尔赛,很多贵族,包括巴黎的一些百万富翁们都这么干。 问题就在于,这种发粉的主要成分就是面粉和香精。法兰西各地都在闹饥荒的情况下,贵族们却在往头髮上撒面粉,甚至每天用的数量要在地板上铺上薄薄的一层! 这样一来,第三等级跟第二等级乃至是跟王族的冲突不日益严峻,那才叫有鬼呢。 也就是这种往假髮上扑面粉的风俗,让年轻的王储妃玛丽·安托瓦内特在改变的形象之后立刻失去了民心。 因为所以的巴黎第三等级的成员都知道,只要梳了那种髮型,就意味着每天要消耗好几个盎司的面粉用于扑粉,假髮弄得越高,用掉的面粉也就越多。这是公认的事实。 而考尼茨在这上面表现得完全不像一个奥地利人。他更像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法国人。 “还有他每天都要用鸡蛋黄保持面部肌肤鲜嫩,……” 杜巴丽夫人吧嗒吧嗒地数落着考尼茨的一些生活习惯。当然,她当然不可能靠着自己知道这些,这些东西,肯定是国王让她转述给李嫣的。 直到杜巴丽夫人嘴巴都说干了,端起了茶几上葡萄酒的时候,李嫣这才慢吞吞地道:“看起来,这位亲王是一位公私分明的人呢。” 杜巴丽夫人立刻道:“你知道他?不,我是说,你知道这样的人?” 李嫣看了国王和王储一眼,道:“我父亲身边也有这样的人。把我的父亲管得很严,一再地上本要求我父亲要勤俭节约,可是自己本人却生活奢侈。就是因为这样的臣子,所以我父亲才会越来越不耐烦。不过,这位亲王既然能让女王这么信赖,他应该是一位十分可靠也不喜欢多管闲事而且本身也是一位非常有才能的人。哪怕是缺了其中之一,他也不可能成为女王的左膀右臂。” 国王听说,微笑着道:“那么,宛城,我的朋友,你说说看,考尼茨会跟王储妃说些什么呢?” 李嫣看了一眼边上坐着的王储路易·奥古斯塔,道:“陛下,如果里特贝格亲王现在正在跟王储妃呆在一起的话,那么,王储妃肯定会就自己的婚姻问题请教他。鑑于法兰西跟奥地利的关系,这位亲王肯定会给王储妃一些指点。另外,这位亲王肯定会跟王储妃打听我的事。” 国王也看了一眼王储,笑道:“那么,你认为,考尼茨会就这段婚姻给王储妃怎样的建议呢?” 李嫣想了想,道:“如果里特贝格亲王是我料想中的那种人的话。鑑于王储热衷于打猎以及一惯的表现,因此里特贝格亲王肯定会跟王储妃说,王储这样做,肯定是因为某些原因。因为里特贝格亲王会让王储妃忍耐,让王储妃跟法国的政治保持距离,甚至会要求王储妃在生下继承人,不,更严格一点,在她的儿子长大之前,他都会建议王储妃跟法兰西的政治主动保持距离。” 国王笑着指着王储道:“奥古斯塔肯定会此有很大的感触。” 王储笑笑,没有说话。 黎塞留公爵却笑道:“陛下,虽然由我来说十分冒昧。不过,这一次,的确是法奥关系的一个转折点呢。” 就连杜巴丽夫人也连连点头。 她可是牢牢地记着呢,在七年战争的时候,法兰西被自己的盟友抛弃,这才有了后来的《巴黎条约》,才有了后来法兰西失去了大量的海外殖民地的一事。虽然杜巴丽夫人出身卑微,学识修养都不够,但是她一样深以为耻。 虽然她本人没有什么才能,但是跟李嫣混久了,加上本身又跟黎塞留公爵是密友,使得她对某些事情有了一些认识。至少现在的她知道,如果法奥的关系发生了改变,就冲着王储和王储妃没有完成圆房这一步,就使得这桩婚姻充满了变数。 仅仅是因为没有圆房而宣告婚姻无效和因为政治原因拿没有圆房为藉口宣告婚姻无效,这是两个概念。 杜巴丽夫人虽然无知,但是她一样知道这两者是有区别的。 作为国王的情妇,现在的杜巴丽夫人可是十分期待看到玛丽·安托瓦内特这位娇纵任性又反覆无常的奥地利公主能够早日灰熘熘地离开凡尔赛,回到奥地利去呢。 王储路易·奥古斯塔终于开口了:“利穆贊-弗留利公爵,你的意见呢?” 李嫣用手里的团扇遮住了半张脸,思考了一两秒钟的模样,这才放下扇子,微笑着道:“我的意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陛下和殿下希望法兰西拥有一个怎样的未来。” 第69章 “我们想要什么样的未来,吗?” 路易十五的眼睛亮了,就是王储也调整了一下坐姿。 国王道:“什么样都可以吗?” 李嫣道:“在陛下说出您的希望之前,我希望陛下能够先确认两件事情:一,法兰西是否有跟全世界为敌的勇气和实力,二,以目前的国力和财政状况,法兰西能够支撑得起跟哪几个国家长期开战。” 杜巴丽夫人一听,就不高兴了:“又要打仗!” 黎塞留公爵道:“夫人,这是肯定的。因为现在,海上势力要重新划分了。” 一直站在角落里面思考的舒瓦瑟尔公爵道:“要夺回法兰西的殖民地!七年战争时期割让给英国的殖民地,我们现在可以要回来了。尤其是大西洋沿岸!” 第113页 李嫣眯起了眼睛,道:“不过,当年在《巴黎条约》上签字的,可不仅仅是英法两国。要想让英国点头,可不容易。而且法国提出了这样的条件,其他国家肯定会提出意见。他们可不会任由法兰西坐大。所以,公爵,你想好了吗?你打算付出什么的代价,让各国点头?” 李嫣此刻的心情,绝对不好。 她觉得自己被小瞧了。 任谁被人当成了包子,都会不高兴的。 果然,只见舒瓦瑟尔公爵的脸上满是歉疚,可是他的语气依旧坚定:“我很抱歉,公爵,我想,能够让各国都点头的,只有一样……” 李嫣冷冷地道:“我手里的桨轮船技术,对吗?” 舒瓦瑟尔公爵更加尴尬了。 国王路易十五连忙道:“宛城,我的朋友,我很抱歉。但是,这是为了法兰西。而你也说了,你是法兰西的贵族……” 李嫣眼神宛如刀子一样,就是任性如国王,也越说越轻,最后终于闭了嘴。 李嫣站了起来,道:“我要好好思考一番。请给我五天时间。” “当,当然可以。”国王和王储连忙站了起来,“无论如何,您都是我的朋友,我会帮您争取,让您成为大公爵,每一个国家都承认的大公爵……” 李嫣的眼神让国王说不下去了。 是的,李嫣太友好了,友好到了国王和他的幕僚、朝臣们都以为她是个包子。更重要的是,连国王路易十五都想要李嫣手里的桨轮船的技术。那可是能够决定海上势力范围的关键!国王怎么可能放手? 当国王走出小特里亚农宫的时候,他就忍不住问舒瓦瑟尔公爵:“弗朗索瓦,我的朋友,我很难过。在今天之前,公爵一直是我最忠诚的朋友。可是今天过后,我恐怕要失去她了。” 舒瓦瑟尔公爵道:“陛下,这是为了法兰西。那么先进的技术,必须掌握在法兰西的手中。利穆贊公爵的确有功于法兰西,但是,这项技术不能留在利穆贊公爵的手中。” 如果不是路易·菲利普一直没有找到李嫣的船坞所在,他也不用出此下策。 李嫣对这项技术的保密实在是太过严格了。以致于路易·菲利普和他的同伴们至今没能登上李嫣的桨轮船! 路易十五嘆息一声,道:“好吧,如果你坚持的话。不过,弗朗索瓦,既然利穆贊公爵手里有这么一项整个欧罗巴都没有的先进技术,那么,也难说她的手里没有更加先进的技术。所以,无论什么条件,都满足她。” “是,陛下。” 国王不知道,就在他们的上方,李嫣的下属站在窗帘后面,目送他们离开。无论是国王跟舒瓦瑟尔公爵的交头接耳的模样,还是杜巴丽夫人频频向后张望的模样,被李嫣的部下看在眼里。 反而是李嫣,坐在上面,看着一份份的文件,在她的面前,左右各两排靠背椅,左侧是她的政事堂所有官员,而右侧则是她的枢密院所有官员,而她的内廷官员因为专门负责打理李嫣的生活起居因而只能站在窗户边上。方才观察离开的国王等人的,便是李嫣的内廷官员了。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李嫣道:“虽然之前已经讨论过两次了,但是那两次没有达成一致的意见,所以这一次,我需要诸位再一次,静下心来想一想。事关我们的未来,请诸位慎重。” 枢密院八位参知军事之一,修者李延年第一个提出的反对:“殿下!这桨轮船乃是将作监心血所在,怎可轻易让与外人!臣不同意!” 不想对面政事堂的官员还没有开口,同样是枢密院的八位参知军事之一的玄甲苍云宋知秋就已经开口了:“虽然桨轮船现在能够力压各国船只,但是,它的缺点实在是太明显了。第一,为了在战时迅速把速度提上来,船就不能造得很大,如今的大小已然是极限。而船不够大,直接结果就是装载不够,因此船员的数量也会受到制约。而船员的数量受到制约,也会影响到船只的战斗力。简而言之,就是把这项技术割让给诸国,一旦发生了战争,这些船只不但不大不说,还需要大量的船员在下面的船舱里面踩踏桨轮,只为了那一点点速度。而他们的士兵又不像我们,打小就打熬过来的。” 对面政事堂的四位参知政事之一儒者赵仲邕道:“将军的意思是,这项技术就是给了他们,也不可能提高他们的战斗力,反而会对他们的战斗力产生制约。是这样吗?” “是的。赵大人。” 内廷女史李玉贞插嘴道:“诸位大人,下官以为,把这样的技术交给对方,还能够让对方在技术发展上走入歧途,从而为我们自己的发展赢得时间。” 房间里面诸多的官员立刻开始的交头接耳。 同样是政事堂的参知政事之一,舞姬杜丽娘道:“诸位大人,下官认为,把桨轮船的技术让给这些国家的前提条件必须是,我们手里有替代的技术。固然,这项技术分享给诸国之后,会因为诸国的士兵的身体素质使得诸国在刚开始的时候落后我们一层。但是,这不是绝对的优势。各国不乏聪明人,就跟这法兰西而言,他们就不缺人才。若是有人改进了这项技术,那吃亏的人就是我们了。还请诸位三思。” 第114页 无论是政事堂还是枢密院的四巨头都没有开口,但是,他们显然在认真地听着这些下属们的讨论。 参知军事天策府皇甫峰道:“诸位大人,末将以为,在决定把桨轮船技术让给别人之前,最先需要考虑清楚的,是未来的战争形势为如何发展。目前来说,桨轮船的局限不小,首先,它无法造得更大,因为那样一来,那桨轮将很难运转,就是转起来了,损耗也会成倍的增加,根本就无法坚持到战争之后。” 李嫣和政事堂、枢密院的四巨头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 裴炎甚至还道:“将军请继续。” “是,大人。公主殿下,末将以为,日后的战争将不是一艘两艘的战船独立行动,而是成群结队的战船一起对敌人採取以多对少、以强对弱的毁灭性打击。因此,在未来,海战应该是大型战舰承担起指挥和临时补给的平台,周围跟着大量的小型战船冲着护卫。小型战船,就是我们的桨轮船这种,速度可以提高得很快。” 参知军事解烦军唐定山道:“不,不对。诸位大人,末将以为,未来的战争形势,应该以大船加火炮为主。我们已经试过了,在路上,这些火器的射程全部都在三百丈开外,其中过半在四百丈外。诸位,我们以后面临的不仅仅是海战,还有陆地战。” “唐将军,就是你们解烦军的弓弩也不行吗?” “诸位大人,弓弩的关键部位用的是有弹力的特殊钢铁,这种钢铁是有极限的。若是强行增加射程,只会让千机匣报废得更快。而千机匣的要紧部件更换起来并不容易。若是在战场上停下来更换,就等于是把自己的命送到了对面的火器之下。” 李嫣道:“唐将军,你说的,大船加大炮,可行?” 唐定山道:“殿下。末将已经调查过了,欧罗巴诸国,现有的船上的火炮要比他们军伍之中的要短一点。究其原因,是因为后坐力。” “跟弓弩一样?” “是的,殿下。臣以为,就跟弓弩的发展一样,现在的火炮,它的炮弹是圆的,以后未必不会有尖的。有了尖的炮弹,要破开船舷绰绰有余……” “等一下,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臣说,臣以为,就跟弓弩的发展一样,现象的火炮,他的炮弹是圆的,以后未必不会有尖的。有了尖的炮弹,要破开船舷绰绰有余。” “就是这个!” 李嫣迅速站了起来。 当初从胜利号上拆了很多火炮并且缴获了很多枪枝,当她把这些东西交给部下拆解的之后,她的系统领地里面就开启了火炮制造和火枪制造。因为两个世界的时间差,使得她的系统领地的仓库里面堆积了一堆的成品。 可是李嫣并不是很满意。 因为这些火器就跟这个世界的欧罗巴人手里掌握的一模一样,她耗费了许多资源去制造这些玩意儿,可是这些东西跟这个时代相比,除了数量,根本就没有优势。 但是,现在解烦军首领唐定山给她提供了一个好建议。 李嫣盯着唐定山道:“如果有尖的炮弹,你认为如何才能够让这些炮弹飞得更远,而且还能够准确地集中远处的目标。” “这简单,只要让炮弹转起来不就成了?” 解烦军是玩弩箭的高手,他们就曾经为了制造出射得更远的弩而进行过很多试验,没有尾翼的弩箭如何飞得更远,他们可是玩过的。 李嫣迅速给自己的系统领地的工坊下了指令,然后道:“诸位先且回去好好想一想。明日,不,后日,我们再进行讨论。” 第70章 李嫣话音刚落,她的部下们还没来得及开口,忽然,虚空中传来一阵清脆的轰鸣声,宛如无数钟錶同时嚓嚓作响。李嫣心头一震,立刻抬起头,只见她的头顶上依旧是天花板,跟之前没有什么不同。 李嫣还没有开口,却看见左枢密使裴炎唰地一下站了起来。 李嫣道:“裴大人,发生什么事情了。” 裴炎一脸震惊地望着李嫣,没有开口。 李嫣福至心灵,立刻明白了什么。她的手在身前一拂,系统领地的操作界面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只见一个偌大的金色信封不停地闪烁着,昭显着自己的存在。 李嫣不自觉地抬头看了自己的众多部下一眼,她发现,这个操作界面只有她自己能看到,而这一次,她的臣下都看到了。 李嫣道:“诸位想看这个吗?” 只见以裴炎为首的诸多文官武将,他们的脸上出现了神情剧震的模样来,显然,他们很清楚这个意味着什么。 裴炎第一个向李嫣长揖道:“殿下,臣,想。” 裴炎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提出这个请求的。虽然李嫣什么都没有说,可是也不等于他们一无所知,因此,他们想知道真相,哪怕这个真相也许十分残酷。 李嫣垂下眼睑,沉吟了片刻,终于伸手,点开了这份金色的信件。 —— 李嫣迟疑了一会儿,迅速写道: 这个时候,那些热武器技术,才是会李嫣想要的,那会为她回去以后在沙漠和草原上建功立业有非常重要的意义。李嫣想把这些技术掌握在手里之后再走。 第115页 —— 界面开始变得一团模煳,无数金色的光点在界面上闪烁,过了一会儿,界面上再度浮现出一封信件,李嫣在臣下们的忐忑中,再度点开了这封信件。 ——,希望宿主在水晶界成为合法的、受到承认的封建君主。任务难度为三星。新手任务合併,部属升级所用特殊资材人民之心会在宿主唯一水晶界的领地中不定时的刷新,一旦刷新,自动进入宿主系统仓库。特此说明。】 下面还有小字,特别说明,这个副本世界就是水晶界,是某个世界的某段歷史的真实投影。而李嫣的系统领地是独属于李嫣的半位面,希望李嫣能够谨慎使用。至于别的,这个系统只让李嫣自行摸索,拒绝回答李嫣的问题。倒是李嫣改变了这个世界原本的歷史走向,所以,她的半位面也得到了奖赏,不但空间拓展了一倍不说,还新生了两条储量颇丰、埋藏也浅的复合矿藏。 李嫣沉吟了片刻,道:“好吧,众卿,迄今为止,本宫对这个特殊资材人民之心全无头绪,不知道众卿可有高见?” 裴炎立刻道:“殿下,人民之心分为数等,最低等为[诉求],殿下大量出售面粉之时,便已经收穫很多,臣等,由灵动期升闻道期会用到[人民之心:诉求],往上,便是[人民之心:自由],再往上,便是[人民之心:信仰]。” 闻道期升神动期需要的是[自由],而突破神动期,就需要[信仰]。裴炎也是神动期的高手,虽然说他远远还没有达到神动期大圆满,甚至连小成都没有达到,因此,对于[人民之心:信仰]的需求并不迫切。 李嫣道:“我竟然对此一无所知。” “殿下恕罪。” 不管怎么样,他们没有事先把事情告诉自己的君主,身为臣下,自然是有过错的。 “不,是我不曾问过。责任在我。”李嫣深吸了一口气,如此道。虽然关于那个独属于自己的半位面,李嫣还有很多疑问,但是从目前来说,最重要的,就是要完成任务,然后刷到足够的资材回返大唐。从这个角度上来说,有些不那么重要的事情,李嫣她可以放一放。 “既然我们来此是为了问鼎天下,众卿家可有建议?” 下面又是一阵嗡嗡声,过了一会儿,政事堂左议政长孙岳就起身,道:“殿下,若是在大唐,这天下自然是靠打下来的。可是这水晶界,却与我大唐不同。此间的君主,必须得到教会的承认。殿下若是有心,就必须谨慎行事。” 李嫣道:“所以,法兰西国王提出的大公爵一事,我最好能接受,是这样吗?” “殿下,臣以为,殿下应该派遣臣下参与此次谈判,为自己谋求更多的好处。当然,大公爵一事,最好必须在此次和谈之中定下来。” “可是这欧罗巴各国要的是我们手里的造船技术!”立刻有人提出了反对。 “方才几位参知军事也说了,桨轮船的优势并不明显!” 李嫣转头问裴炎,道:“左枢密使,你是如何看的呢?” 裴炎只得起身,作揖,答道:“殿下,臣请问殿下,炼丹房如何了?” 李嫣愣了一下。 因为大唐没有火药所以李嫣刚开始的时候对炼丹房并不重视,只不过大唐皇室跟道家老子攀了亲,因此只是习惯地在领地里面修了一座炼丹房就完了。别人不知道,李嫣自己如何不知道?她的太祖父唐太宗李世民就是吃了金丹而死的,而她的曾祖父就是因为吃了金丹而导致目盲不得不让武后干政。因此李嫣十分厌恶炼丹士。因此,她领地上的炼丹房,她一直都没有用资材升过级。 加上炼丹房有一个特点,那就是,虽然它有出产,但是,时不时地,它会因为火灾而被焚毁,使得不得不重新开始。虽然现有的配方和出产不会伴随着火灾而消失,但是,炼丹房的等级不升上来,有些产品就无法生产。 在今天之前,李嫣根本就没有在这个炼丹房上多费什么心思,但是听了裴炎的话之后,李嫣忍不住望向了领地中的炼丹房。 接下来的两天,李嫣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面,谁也不见,当然,她的臣下自然是知道她在研究那个半位面,以求在之后的谈判中争取到足够的好处,可是凡尔赛人却不知道。她的异动,就连奥地利里特贝格亲王考尼茨也非常关注,甚至连还在路上的其余几位大使也都得了消息。 虽然沙俄距离法兰西很远,但是,这种能够影响到欧罗巴的乃至是整个世界的未来的会议,女沙皇叶卡捷琳娜二世怎能可能缺席?她也派出了自己的重臣。 也因为凡尔赛到俄罗斯路途遥远,註定了叶卡捷琳娜二世是欧罗巴最后一个得到消息的君主,当然,女沙皇的使者肯定是最后一个到达凡尔赛的。 这让先到达凡尔赛的各国君王的特使们有足够的时间在凡尔赛和巴黎了解李嫣,了解这位他们这一次必须打交道的异国公主。 当然,比这些特使们更加焦急的,是法兰西的国王和他的心腹重臣们。尤其是舒瓦瑟尔公爵和黎塞留公爵两个,他们都非常担心他们的要求会彻底激怒李嫣。别的不说,李嫣现在手里的这些侍女们,就足够把凡尔赛现有的法兰西王室和王室庶支以及众多的反对者全部杀光。 第116页 当然,舒瓦瑟尔公爵也相信,李嫣不会这么做,因为他这么做了,就是欧罗巴所有的王室的敌人了。可是舒瓦瑟尔公爵也担心,李嫣也许会被别国收买。那样一来,对于法兰西来说,损失将难以估量。 李嫣在房间里面闭门不出的日子里,舒瓦瑟尔公爵每天早晚两次,都会来到小特里亚农宫打听消息。而每一次,黎塞留公爵都会陪同这个老朋友和老对手一起来。舒瓦瑟尔公爵心中的焦虑,没有人比黎塞留公爵更加清楚了。 直到第三天早上,舒瓦瑟尔公爵这才得知李嫣出了房间的消息,当侍女问他是否需要通报的时候,舒瓦瑟尔公爵拒绝了:“不,不用了。我跟公爵殿下约好了,五日。现在还有两天时间。我到时候再来。请帮忙转告公爵,她有什么条件,都可以提。只要我能够帮她争取的,我都会帮她争取。” “好的,阁下。我会转告。” 舒瓦瑟尔公爵嘆息一声,在门口迟疑了一下,打算离开。可巧,就在这个时候,他看见裴炎从另外一条路上过来。 舒瓦瑟尔公爵心中一动,连忙迎了上去。 “抱歉,请问您是利穆贊-弗留利公爵的左枢密使裴先生吗?” “是的,公爵大人,请问您有什么事情吗?” “当,当然。我能跟您单独谈谈吗?” 第71章 此话正中裴炎下怀。 比起他的同僚们,裴炎更加想跟舒瓦瑟尔公爵私底下沟通一回。既然接下来的谈判关系到整个世界的格局的变化,那么,在谈判之前,先探听到对方的底线,这才是最重要的。不然,不知道对方的底线,也不清楚自己的手牌到底有多大作用,只是按照自己的想法盲目去行事,最后的结果也无非是两个,一个是把自己的手牌估算得太低,轻易地交出去,错失了自己的优势,最后给了别人机会,反而是让自己泯然众人,另外一个后果,那就是把高估了自己的手牌,也低估了别人的底线,那样一来,谈判之后,自己就成了众矢之的。而后者会导致的结果,十有八、九就是战后,各国会统一战线直接攻打己方。 所以,如何利用好自己的手牌,为自己争夺到足够的利益,这才是最重要的。而要做到这一点,就要对各国的底线有个十分充分的认识。而在这个水晶界,能够准确地做到这一点的,除了英国的威廉·皮特、奥地利的考尼茨之外,舒瓦瑟尔公爵也是其中之一,而比起这两位,舒瓦瑟尔公爵并不差在眼光,而在于他的性格之中缺少几分韧性,实在是太过于放弃。 这也是研究过七年战争和后来的种种之后,裴炎得出的结论。 换而言之,他这会儿来小特里亚农宫就是冲着舒瓦瑟尔公爵来的,因为他知道舒瓦瑟尔公爵会在今日此时出现在小特里亚农宫门口。 两个人在小特里亚农宫的门口客气了一番之后,就顺着小路随意地走下去。跟坐在四面透风的凉亭里面一样,这种在开阔的地方慢慢熘达的方式,是杜绝别人偷听的好办法。不过,裴炎跟舒瓦瑟尔公爵走在一起的时候,依旧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 舒瓦瑟尔公爵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一样。他笑着,指着两边一片碧绿的稻田,道:“我记得公爵要举行劝农礼的时候,整个凡尔赛都惊呆了。要知道,那个时候大家都知道,英国人一直在找公爵的麻烦呢。连我都以为公爵没有时间也没有经歷举行劝农礼呢。一转眼,三个月过去了,再过一个多月,这些稻子就可以收割了。” 李嫣今年种在凡尔赛的稻谷是收穫期为一百五十天的那种,这种糯度更高。因为这种稻谷的口感更好,可以直接收入小特里亚农宫的粮仓,作为李嫣和她的部属的口粮。 裴炎微笑道:“在我的故国,除非国都被围,否则,就是皇后病逝,君王也要照常举行劝农礼。这是一件被视为跟国家生死存亡等同的大事。” 舒瓦瑟尔公爵带着三分的惊嘆,道:“先生,我从不知道您的国家还有这样的事情!如果法兰西也能够这样就好了。” 至少,这对国王和王室的声誉有很大的好处。 裴炎笑道:“恕我直言,如果法兰西真的要提倡这样的礼仪,首先,就要先通过宗教这一关。而教廷方面,不是我说,这种事情如果由国王来做的话,只怕很多教士都会误解了。” “是的,所以,我们只能想想。” 舒瓦瑟尔公爵非常遗憾地道。他当然知道现在的法兰西乃至是整个欧罗巴是怎么一回事情,如果说中世纪就是愚昧和黑暗的代名词的话,那么现在的法兰西也不过是刚刚从黑暗和愚昧之中刚刚走出来而已,更甚者在这个时代,在法兰西的一些偏远地区,很多地方还流行这火刑和猎巫运动,把无辜之人污衊成巫师、女巫送上火刑架的,比比皆是。这也是这个时期的法国、义大利乃至是整个欧罗巴的思想家们那么热衷于学习东方文化的重要原因,因为他们的内心深处是自卑的,他们认为自己的国家是愚昧的,只有学习东方,才是让他们的故乡脱离愚昧的重要途径。 真正破除这个魔咒的,是下个世纪的中叶,英国维多利亚女王顶着巨大的压力进行的鸦片战争,打开了那个古老的帝国的大门,让这个时代的西方人惊愕地发现了远东的那个半奴隶半封建的清王朝是多么的愚昧和落后。也就是鸦片战争之后,西方人才开始自信起来,不再盲目地崇拜着远东,而现在,不是。 第117页 舒瓦瑟尔公爵虽然是法国少有的开明贵族,但是,他也未能脱离这个时代。 裴炎不是笨蛋,他又身处凡尔赛,在过去的十八个月,足够他把很多东西弄得清清楚楚,比方说,这个时代的欧罗巴开明贵族们对“圣人王和圣人王的土地”那种莫名其妙的嚮往,让他错愕的同时,也让他有一种啼笑皆非的感觉。 不过,作为世家子,哪怕裴家在大唐只是个二流世家,起码的修养,他还是有的。他不会去嘲笑任何一个忠于自己的国家并且一心期望自己的国家能够变得更好并且为之努力的人。 而舒瓦瑟尔公爵,就是其中之一。 裴炎笑道:“公爵,鑑于我是殿下枢密院首座,也许未来作为殿下的代理人参加之后谈判的人便是我。所以,有些问题,我想请教公爵。” “当然,请说。” “请问公爵,您打算把英国削弱到哪个地步。以及,你希望各国达到怎样一个平衡。” 裴炎很清楚,这个时候就应该单刀直入。 舒瓦瑟尔公爵大起知己之感:“哦,先生!我真希望,公爵殿下最后定下的谈判人选是您!您说的可是点子上了!削弱英国,平衡各国,最重要的是,保证法兰西的优势,这才是最重要的。但是,皮特和考尼茨肯定看得出来这一点。要瞒过这两只老狐狸,真的非常不容易。” 裴炎道:“皮特首相已经到了凡尔赛了吗?” “不,明天。他要明天中午才到巴黎,快的话,明天下午会到凡尔赛。这也是我今天来小特里亚农宫的原因,先生。”舒瓦瑟尔公爵肃容,道:“机会就在眼前。我们都知道,英国乃是当世海上第一强国,他们的船只遍布各个海域。他们的强大也是毋庸置疑的,但是,公爵现在在这个强大的海上强国的海上版图上撕开了一个口子!英国皇家海军的大西洋舰队已经完蛋了!英国本土就跟一个没有战马也没有武器和盔甲的小男孩儿一样,就在那里!为了英国的本土安全,英国会愿意付出想像不到的代价。” 之前法兰西国王还要李嫣公开手中的技术,让裴炎非常不高兴,可是看到这眉飞色舞的舒瓦瑟尔公爵,裴炎忽然来了几分兴致。 裴炎道:“请问,按照公爵的估算,英国人重组大西洋舰队需要多少时间?是重新造船,还是从其余海域把船调回大西洋。” 舒瓦瑟尔公爵摇了摇头,道:“很难。用东方的话来说,就是鞭长莫及。如果是造船,以胜利号为例,1759年开建,1765年建成,六年时间。就是英国有许多优秀的工匠,可是他们依旧不可能在一两年之内造出现在的这种战舰。现在可不是两百年前了。那个时代的战船也只是战船,而现在的船,被叫做战舰。战船放在战舰面前,就跟玩具没有什么两样。啊,抱歉,我说的,不是公爵的船。我是说,公爵的船虽然小,但是它的战斗力非常惊人。” 裴炎笑笑,道:“谢谢您的夸奖。请继续。说说英国和他们的皇家海军。” “好的。”舒瓦瑟尔公爵顿了一下,道:“当然,英国方面从其他海域调回军舰的可能性不是很大。一来,现在英国皇家海军大西洋舰队在航线上被各国船队袭击,消息很难送出去。就是送出去了,其余海域的舰队能否在一两个月里面赶到北大西洋,这也是一个不小的考验。” 别的不说,就是一百多年后的铁达尼号邮轮全速前进,从英国到美国的单向航程也要一个多星期,更说这个时代的船基本上只能依赖风速了。 要知道,铁达尼号的速度高达26到27节,而跟胜利号这样十八世纪下半叶的战列舰的船速只有八到九节! 对于这个时代的大多数船只来说,一个月,只够它们从英格兰到圣劳伦斯湾。 裴炎笑了:“而现在,英国实力大损,本土几乎完全没了保护。您说,各国,尤其是荷兰和西班牙乘机浑水摸鱼的可能性有多大?” 舒瓦瑟尔公爵先是一愣,继而长大了嘴巴:“您的意思是……” 裴炎道:“公爵阁下,您没有听错。我的意思是,在英国的皇家海军赶回大西洋之前,英国人的腰板绝对直不起来。因此,这段时间,为了保护他们的英国本土,他们会做一些在常人看来不可思议细细推敲,却又十分合情合理的事情。而我们,也可以乘机为自己捞些好处。请别忘记了,之前,您也说过,法兰西曾经被盟友出卖过。” 舒瓦瑟尔公爵立刻道:“您的意思是……” 裴炎从自己的荷包里面拿出两支螺子黛,道:“公爵,不如,我们把自己的想法写在手上,看我们是不是想得一样的。” “当,当然。” 第72章 舒瓦瑟尔公爵立刻接过其中的一支,学着裴炎,在嘴里抿了抿,就着口水在手上写字。 他们写的都是法文。 舒瓦瑟尔公爵写的是:向英国人出售船只,高价。 而裴炎写的是:向英国人示好-船。 舒瓦瑟尔公爵跟裴炎两个相视而笑。显然,他们想到一块儿去了。 舒瓦瑟尔公爵道:“请放心,我会说服国王。只要运作得好,我们也许不需要公爵为之牺牲。” 第118页 “如此,我也会说服殿下。若是殿下再沉默下去,也许会错失良机。” 跟裴炎达成了一致,舒瓦瑟尔公爵觉得异常轻松。他知道李嫣跟蓬巴杜夫人是不同的,如果换了当年的蓬巴杜夫人,蓬巴杜夫人未必会接受他的建议,但是李嫣会。因为李嫣是一位卓越的政治家,而蓬巴杜夫人权力欲旺盛可是本身却没有多少政治才能。 离开小特里亚农宫的时候,舒瓦瑟尔公爵看到小特里亚农宫的楼上,窗帘动了一动。 他停下来,看着裴炎进了小特里亚农宫这才离开。 就跟他担心的那样,裴炎一进小特里亚农宫,就看见李嫣的书房里面还有另外一人李玉真。裴炎进来的时候,李玉真还对他欠了欠身。 他们分别是枢密院首座和政事堂首座,李嫣有事找他们私底下商量,这是很正常的。 裴炎落座之后,李玉真就道:“裴大人,可达成所愿?” “左议政大人说得哪里话!幸不辱命耳!” 从一开始,他们两个就没想过要把手里的技术让给任何一个人,或者是国家。只不过,殿上议事的时候,大家要把所有的可能都拿出来说一说,这是惯例。 裴炎道:“根据舒瓦瑟尔公爵所说,明日,英国首相便会到达凡尔赛。” “我还以为,这英国首相根本就不在意英国皇家海军大西洋舰队的现状呢。或者,他只是在虚张声势。” 裴炎道:“也许,他被病痛所苦,所以无法加快速度。” “可惜了,”李玉真淡淡地道,“这史书之上,成败论英雄方是常事。” 李玉真便是最早来到此世的四个人之一,而这四个人里面,又以她的修为最高。当初她的第一个职位就是以内廷女史的身份兼任书记官,前者也就算了,后者却是一个临时性的职务,相当于舍人。不过,跟波尚打交道的那些日子里,李玉真很快就熟悉了法兰西的歷史、风俗,加上她的修为也高,因此很快就成了李嫣的左膀右臂。 李玉真靠着自己的本事做到了左议政,而把女史这个职位给了自己的堂妹李玉贞。 能够成为左议政,李玉真在政治上自然也通透。她当然知道,英国本土暴露在法兰西等欧罗巴诸国的海军面前意味着什么。 李嫣道:“裴大人,今天左议政给本宫带来了一样有趣的东西。” 说着,把一卷文件递了过来。 裴炎连忙接了过来。 他不看则已,一看,当时就跳了起来。 “这,这……” 这是一个非常巨大而又古怪的机关,巨大,从那中间的支架上开的门,以及门中央的人的大小,就可以知道这个机关有多大了。而左侧,裴炎大致也能够猜得到,那是从井里面提水或者其他类似地把物体运送到高处的机关。而且左侧的这条长长的绳索的中间绑着的,应该是配重,为了让这个机关的左右保持平衡。 但是他看不懂的是右侧,那怪模怪样的锅,还有别的东西。虽然边上有註解,可是那些字,一个个分开他认得,可是组合起来,却让他有些煳涂了。 “据说,这叫蒸汽锅。”李嫣道,“据说是百年前有位法兰西人发明的,英国人改进了它。这种机关,已经在欧罗巴的煤矿上被使用了近半个世纪。” 裴炎吃惊地道:“幸甚幸甚。若是臣所料不错,这种东西就是为了省力而存在的。若是我们把桨轮船技术交给了此间之人,那么,他们把这个东西搬上船只,也就是时间的问题了。” “关于此事,殿下,”李玉真转头对李嫣道,“臣已经调查过了。此物虽然方便,但是消耗极大,因此只能在煤矿上使用。不过,若是能够对其改进,也不是不能用在桨轮船上。殿下,臣以为,向欧罗巴学习乃是好事。” 李嫣道:“若是直接学,必定会引来提防。不如,把煤矿也列入此次谈判的要价之中,两位爱卿,你们认为可行?” “殿下的意思是,要大公国的名号,也要煤矿?” 李嫣还没有回答,李玉真却先看口了:“殿下,臣以为,此次谈判,最好分成几块来应对。针对英国,英国皇家海军的船被我们俘虏了不少,各国又乘机浑水摸鱼,现在,他们的本土几乎就跟暴露在各国面前没有什么两样。因此,为了守卫他们的本土,他们愿意支付极大的代价。包括土地。” “你的意思是……” 李玉真迅速让人取过美洲地图,道:“臣以为,在法兰西跟英国讨还曾经被割让给英国人的西印度殖民地之外,殿下也可以跟英国人索要此处。花之州。” 花之州,就是遍地鲜花的地方,音译的话,就是佛罗里达州。 李嫣道:“这里,乃是加勒比海的门户。东侧是广袤的大西洋,西侧又是加勒比海,乃是西印度少有的富庶之地。而且还是交通要道。想要这块地方,可不容易。” “殿下,就是不算当初法兰西割让给英国的西印度殖民地,英国在这片土地的东海岸边还有十二州。按照欧罗巴的传统,战败国割让土地,乃是常事。既然英国人先对我们的船动手。自然要付出代价。这个地方,便是他们敢对殿下的船只动手的惩罚。更重要的是,有了这块地,我们就不需要被法王掣肘了。” 第119页 李嫣为什么要那么讨好法兰西国王?法兰西国王又为什么敢打桨轮船的主意?说什么李嫣大方脾气好跟包子没什么两样,这都是次要原因,真正原因是,李嫣的底气不足。李嫣就是打赢了英国人又如何?她拥有的领地,也不过是利穆贊三省外加弗留利群岛而已。其中,弗留利群岛中的伊夫岛还在国王的手里而且还是重兵把守的。 所以,李嫣需要一片真正属于她的土地,可以用来发展实力也可以用来隐藏实力的土地。而这个佛罗里达州正好满足这个要求。更棒的是,西印度西侧还有无数广袤的土地可以用来开疆拓土! 李玉真看得出来的东西,裴炎自然也看得出来,他也跟着劝道:“殿下,左议政所言甚是。比起在利穆贊做农活,将士们应该更喜欢开疆拓土。” 李嫣道:“好吧。不过欧罗巴性别歧视十分严重,若是由左议政担任谈判使节,恐怕会被人瞧不起。还是由左枢密使担此重任。而左议政,接了下,就要麻烦你陪我跟那些贵族们周旋了。” “是。臣等领命。” 第73章 虽然各方心里都着急得很,可是主要演员还差了一位没有登场,大家也只能等着。各国的大使们纷纷行动了起来,就连奥地利驻法兰西大使梅耶尔伯爵,在考尼茨的提示下,醒悟王储妃现在不适合涉入其中之后,立刻就开始行动了起来——陪同考尼茨出席各种宴会、沙龙,帮助考尼茨打听各种消息,还为考尼茨牵线,把考尼茨介绍给了李嫣的属下裴炎。 但是李嫣和李嫣的另外一位重要助手,考尼茨一直没有见到。就是以考尼茨的城府,也不免觉得有些焦躁。 威廉·皮特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于这天中午乘坐着英国驻法兰西大使的专用马车出现在凡尔赛的主楼门口的。 从他迈出马车的那一刻,在凡尔赛主楼的玻璃窗后面,就有无数的男男女女把视线集中在了这位传奇首相的身上。 远远望去,这位传奇的英国首相披着一件黑色的斗篷,里面也是黑色的外套,里面是黑灰色的条纹背心,领结被打理得整整齐齐,脚下是一双锃亮的黑皮鞋。 威廉·皮特的手里还拎着一支手杖。 无论是他抬头望向凡尔赛主楼的模样,还是他走路的样子,带着一种说不出来的味道。或者说,他的模样,不像烂漫的法兰西人,也不像无序的英国人,反而更像正在为国家寻求出路的普鲁士人。 “羔羊吗?” 裴炎抿了一口香槟,低声呢喃道。 舒瓦瑟尔公爵立刻转头:“什么?我的朋友。” “我说,可怜这位传奇首相,如果他没有达成所愿,英国就完蛋了。可他要是达成了所愿,英国人肯定会把失去广袤殖民地的过错推在他的头上。不止他自己的名誉,他的家族的名誉和子孙后代的前程,只怕都要完蛋了。” 说着这话的时候,裴炎接着低头喝香槟的当儿,掩盖住了眼底精光。当然,他也自始自终都没有忘记观察舒瓦瑟尔公爵。 舒瓦瑟尔公爵耸了耸肩,道:“这是理所当然的不是吗?不过,要我说,如果皮特能够永远地离开英国政坛,对于我们只有好处。” 一个威廉·皮特顶得上三位英国元帅。英国没了三位元帅还可以任命其他人顶上来,可英国没了威廉·皮特,就是没了牙的老虎,没了爪子的狮子,不足为惧。 舒瓦瑟尔公爵坚信,废掉英国的大西洋舰队,一次也不过消停个五年八年而已,可如果让威廉·皮特永远地离开英国政坛,那么,至少可以为法兰西赢来几十年的时间。从这一点上来说,废掉威廉·皮特才是这次的谈判的重中之重。 舒瓦瑟尔公爵无比庆幸,他已经跟国王就此问题达成了一致。这次的谈判,他们可以让英国获得一丝喘息之机,作为交换,法兰西必须夺回七年战争之中割让出去的殖民地,当然,如果能够得到一笔战争赔款更好。而这个度,以让威廉·皮特名声扫地最后离开英国政坛为益。 裴炎意味深长地笑了:“是啊。虽然我不曾见过这位英国的老首相,但是从各种资料表明,英国会赢得七年战争,这位先生可以说是居功甚伟。比起这位先生,弗朗索瓦,我的朋友,你总是少了几分运道。” 当然,也少了那么一点坚持。 最后一句裴炎并没有说出口,但是舒瓦瑟尔公爵自己心知肚明。是的,比起威廉·皮特,他的确少了那么几分韧性。别的不说,要他跟威廉·皮特在七年战争之中易地而处,他绝对做不到威廉·皮特的那个地步,虽然他们都干得出来恐吓国王的事儿来,但是,直接给下面的尉官下命令,只为了火炮能够准时就位。这一点,舒瓦瑟尔公爵做不到,但是威廉·皮特就做到了,所以,最后英国赢得了七年战争,除了英国本身的国力和先天的地理优势之外,拥有威廉·皮特这样的首相,而且这位首相还发挥出了超常的作用,也是一个重要的原因。 由此可见,英国的国王乔治三世无愧于明君之名,至少在知人善用方面,他绝对做到了明君的极致。只可惜,这一次,只要英国不想自己的本土继续暴露于狼群环伺之中就必须跟法兰西和利穆贊-弗留利公爵签订条约割让广袤的海外殖民地,而广袤的殖民地一旦被割让,无论英国国王乔治三世还是首相威廉·皮特,他们的名声都会毁于一旦,就跟路易十五一样。 第120页 舒瓦瑟尔公爵道:“正因为如此,我才不能放弃这次的机会。裴,我的朋友,你一定要帮我!我们要从英国身上狠狠地咬下一块肉!” 裴炎还没来得及回答,门外忽然传来通报声。 威廉·皮特,这位临危受命的英国首相,竟然没有去见国王路易十五,而是直接来了这里。 “抱歉,贵国的国王正在休息,我不便打扰,我听说这次的谈判事宜由两位负责,所以就直接过来了。” 威廉·皮特的声音里面有一种军人的坚定,而在说话的过程中,他紧紧地盯着裴炎。 他已经知道了,这次法国方面的谈判主要负责人是舒瓦瑟尔公爵,而利穆贊-弗留利公爵这边则是其手下的左枢密使裴炎。 对于他来说,舒瓦瑟尔公爵是老熟人了,而裴炎,还有那位异国公主殿下,才是他这次需要特别注意的人物。所以,进门的第一时间,威廉·皮特就把注意力集中在了裴炎的圆领袍和唐式幞头上了。 即便身处异国三四年依旧身着自己故国的服饰吗? 只是一瞬,威廉·皮特就得到了一个结论。 可以利用。 没人比威廉·皮特更清楚英国目前的困境,也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他此行必须要担当的风险和之后的种种危机,可是即便是这样,他依旧来了。因为他知道,能够为英国争取到一丝喘息之机的,只有他。 不是因为只有他有这个能力,而是因为只有他有这个韧性,只有他有相应的地位和名声做到这一点。 在现在的英国,没有人能够取代他。如果他不来,那么,这些攻讦就会直接对国王而去,那将造成英国的动盪。而他来了,虽然最后国王乔治三世还会丧失一部分民心,但是,有他挡在前面,国王会遭遇的攻讦就会少很多。 这有利于英国的稳定,也能为英国日后捲土重来打下坚实的基础。 根据他得到的消息,利穆贊-弗留利公爵,这位异国的公主殿下至今在凡尔赛还穿着自己国家的服饰,不止是她,就连她的部下也一样。这说明这位公主殿下并没有向波旁王室臣服。也许英国会暂时失去霸主地位,但是这不等于说没有操作的余地。比方说,把这位公主殿下捧为大公爵,适当地挑起波旁王朝和这位殿下之间的矛盾,让这位殿下站到法兰西的对立面上去。就可以为英国赢得更多的机会。 只要扶持这位殿下…… 威廉·皮特的脑子里面迅速翻滚着无数的念头,但是表面上却十分平静。 他就跟一个老派的军人一样,硬梆梆地道:“好吧。我承认,英国现在十分困难,几乎没有什么余地。所以,我来之前已经得到了我国国王乔治三世陛下的全权授权,英国可以放弃七年战中得到了法兰西位于美洲的殖民地,将之交还法国。另外,我国国王陛下也同意把新英格兰地区割让给利穆贊-弗留利公爵,以求公爵能够归还手中从我英国皇家海军手中缴获的战舰。” 不得不说,英国方面真的是大手笔,要知道,英国位于美洲的殖民地,新英格兰地区,那可是英国在美洲诸多殖民地中最为发达也是最为富有的地区,波士顿、华盛顿、纽约,都位于这里,这里就是后世的美国的东北部,无论是这个时代还是几百年后,都是美洲最为繁华的地方。 裴炎抬了抬眉毛,扫了一眼一脸担忧的舒瓦瑟尔公爵,微笑道:“看起来,贵国方面的诚意不够啊。我可是听说了,这个地区如今反英情绪严重,武装冲突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贵国把这个地区让给我们,怎么感觉不是出于和平,而只是想把手里的烫手山芋转嫁给我们呢。” 威廉·皮特的脸色又青又白。 他万万没想到,对方竟然对美洲的事儿如此清楚。 “那么,公爵认为,英国应该如何表示诚意?” “牙买加、佛罗里达州、乔治亚州和南卡莱罗纳州,换取战舰的优先购买权。” “不可能!简直就是狮子开大口!” “对,就是狮子开大口。顺便说一声,我手里的权限是十艘战舰,当然,胜利号不再其中。每艘战舰的价格为400万里弗尔。” “不,不行!这太贵了!” “一点都不贵。我们都知道,胜利号的造价超过了一百二十万里弗尔,而这里面有一半的钱是工匠们的薪水。而胜利号从开工到建成,花费了整整六年时间。其余的那几艘就战船虽然没有胜利号那么巨大,却也是你们英国皇家海军目前正在服役的战舰。如果现在英国开始造船,就是使用直接砍伐下来的木料,也要三年的时间。甚至比从印度洋上调遣军舰的时间还长,不是吗?而时间,才是英国最需要的。” 威廉·皮特跌坐在边上的沙发上,苦笑道:“先生,您给我出了一个难题。” 要知道,胜利号的造价相当于当时英国政府年预算的二十分之一。而裴炎的这项举动,可以说,直接把英国政府未来三年的年预算全部榨干了。 裴炎跟舒瓦瑟尔公爵相视而笑。 裴炎道:“抱歉,首相大人,我的权限只有这么多。您可以写信给贵国的国王陛下,徵求他的意见。” 舒瓦瑟尔公爵也道:“是啊,威廉。你们英国的殖民地遍布全世界,你们完全可以向银行借钱的嘛。” 第121页 有那么一瞬间,威廉·皮特都在怀疑,舒瓦瑟尔公爵是不是在坑他了。 第74章 虽然当天白天没有见威廉·皮特,可是为了表示对这位英国国王的代理人的尊重,路易十五在凡尔赛举办了盛大的舞会。当然,这么重要的舞会,李嫣自然就不能缺席了。 这也是时隔数日之后,李嫣再度出现在公众的面前。在李嫣还没有来到的时候,威廉·皮特就已经得到了消息,路易十五想得到李嫣手里的那种快船的技术,被这位年轻的殿下拒绝了,还被撵出了小特里亚农宫。 难以描述威廉·皮特得到那个消息的时候的心情,但是,从舞会上,他脸上略显柔和的线条,和四周比之前更加平和的气场,就可以知道他的心情了。 这一次的舞会,李嫣是在李玉真的陪同下来来到凡尔赛的主楼的。当时威廉·皮特正在路易十五跟前,等李嫣向国王行礼之后,威廉·皮特就大声道:“啊,这位一定是利穆贊-弗留利公爵!就跟传言一样!你的衣服华美艷丽,跟欧罗巴盛行的服饰完全不同。” 宫廷之中没有真正的蠢货,就是天真如王储妃玛丽·安托瓦内特也听出了威廉·皮特的弦外之音。 李嫣笑吟吟地道:“啊,谢谢您的赞美,先生。请问您是?” “鄙人威廉·皮特。” “啊,英国的传奇首相!您的名字可是如雷贯耳呢!如果不是您,英国根本就不可能赢得七年战争!我对英国不了解,对贵国国王的事迹也不怎么了解,不过,我可是听说过呢,没有您,就没有如今的英国。见到您这样的伟人,真是我的荣幸。” “能够得到您的肯定,是我的荣幸。” 杜巴丽夫人忽然插嘴,道:“珠玑,我想,皮特首相的意思是,你为什么不穿洋装。” 李嫣笑吟吟地对皮特道:“哦?是这样吗?首相大人?” “是的。请问,您能满足我的好奇心吗?” “当然。这又不是什么秘密。毕竟,我可不像欧罗巴的贵族女性一样从小就开始束腰。我试过,结果就是穿上束腰不到三分钟我就昏倒了,这一点,让娜可以为我作证。当时我昏倒的时候,她也在场呢。最后我还是决定不为难自己了。为了一件衣服而连房门都出不了,那实在是太悲惨了。” 李嫣略带夸张的话语配上她笑靥如花的模样,立刻引起了很多贵族,尤其是年轻的男性贵族们的迎合。 “是啊,最近在舞会上晕倒的女士真的是越来越多了。” “虽然说女性的腰肢纤细柔软是必须,但是,我也不得不承认,她们的束腰都快顶得上轻型盔甲了!也难怪特蕾西亚·菲丽希缇小姐会跻身凡尔赛顶尖剑术高手之流。她的束腰真的是太占便宜了。” …… 不得不说,在这个时代的欧罗巴,对女性的歧视,认为女性只要能讨人喜欢就够了的同时,人们也因为骑士精神也在某些地方对女性格外地宽容,比方说,女性娇柔是对的,所以,利穆贊-弗留利公爵吃不消束腰的折腾,这有什么办法呢?既然吃不消束腰,那么她穿上自己国家的传统服饰,这完全可以理解。 谁让她是一位如此年轻又如此娇弱的小姐呢。 在场不是没人对威廉·皮特的话心有感触,但是,这些人的数量真的太少了,而且很多人都认为,就是利穆贊公爵现在穿着故乡的服饰又如何?等她结婚了,一切自然就没有问题了。 王储和王储妃开舞之后,第二首舞曲,国王照例来邀请李嫣,李嫣也接受了。牵着李嫣的手进入舞池,国王就忍不住道:“哦,宛城,我的朋友,我之前一直很担心,担心你生气了。” 李嫣撅起嘴巴,装出一副佯怒的样子,道:“我当然生气!把技术公开!到底是谁给陛下出的主意!一旦把技术公开了,谁能保证这项技术不会传入英国?七年战争中,法兰西被盟友出卖的教训还不够吗?” 路易十五道:“请放心,我会保密的。” “很好,我也是。” “哦,天哪!宛城,你真是一位聪明的姑娘!” 李嫣道:“好吧,如果不是因为熟悉您,也渐渐熟悉了凡尔赛,我绝对会继续生气下去。到底是哪个白痴,看您的名声太好了,给您出这样的馊主意!” 路易十五还能如何呢? 他不得不承认,诱惑太大了,他没能忍住。 路易十五道:“的确,这项技术继续掌握在您的手里才是最好的选择。不过,你怎么会想到跟英国开那么高的价格?四百万里弗尔一艘战舰?” “很贵吗?” “很贵。” “那才好呢。” “为什么?” “啊,好吧,我承认,欧罗巴人对战争是如何理解的,这一点,我并不清楚。似乎凡尔赛大多数的贵族都认为,我不应该过多地涉入其中,因为我是一位女性。遇到这种事情,他们宁可去跟我的部下谈。这种感觉真的是糟透了。因此,我只能用我的家族的教导来回答您。陛下,”李嫣旋转着,跟国王拉开了距离,然后等下一个节拍的时候,他们再度靠近,李嫣这才道:“战争是残酷的,陛下,它对每一个人都是考验和折磨,对于前线那些被飢饿、寒冷、疾病折磨的士兵们是如此,对于我们这些位于后方享乐的人们来说,也是如此。陛下,我们在这里跳舞的时候,我们必须弄清楚,帝国能坚持多久。战争打的不仅仅是胜负,还是消耗,无论是人口还是钱粮,都包括其中。既然法兰西要跟英国争夺海上霸权,就必须把英国在未来战争中的续航能力也考虑在内。” 第122页 “你要削弱英国往后在军队中的投入?” “不仅仅是如此。我还打算用战争,让英国背负上巨大的财政压力,让英国跟法兰西一样,被拖入财政危机之中。” “可是英国随时能够从世界各地的殖民地中得到补给。” “所以,我才需要陛下您的帮助。战争只是补充手段。” 在这个骑士精神依旧盛行的年代,法兰西又是这个现状,如果说胜利应该用剑取得,路易十五绝对会生气。但是,如果说胜利应该在谈判桌上获得,这就讨好了国王路易十五。因为路易十五很清楚,现在的法兰西,根本就组建不起强大的水上舰队跟英国在海上决一死战。 路易十五笑道:“好吧,不得不说,宛城,你比让娜,我是说,当年的蓬巴杜夫人聪明多了。就按照你的想法去做吧。” 看到李嫣年轻的面容,国王的心中暗暗地升起了一股嘆息:如果当年蓬巴杜夫人有李嫣的远见和能力的话,也许法兰西就不会在七年战争中输掉了广袤的海外殖民地。不过,蓬巴杜夫人已经去世了,而他路易十五还在,是时候从英国的手中夺回法兰西失去的殖民地了。 其实国王很清楚,要想把法兰西在《巴黎条约》里面失去的殖民地都要回来有点不现实,因为有些殖民地如今并不在英国的手里,而在西班牙等国的手中。不过,路易十五觉得,先拿回掌握在英国手里的那部分也不差。 艰难的谈判就这样开始了。 在沙皇叶卡捷琳娜二世的使者没有到达凡尔赛的情况下,各国就已经吵成了一锅粥。当然,在背地里,英国、法兰西和李嫣先秘密达成了《特里亚农宫合约》。在这份合约里面,英国先归还了当年通过《巴黎条约》从法兰西手里拿走的美洲殖民地,也就是新法兰西(法属加拿大)还给了法国;把牙买加、佛罗里达州、乔治亚州和南卡莱罗纳州让给了李嫣;外加分别支付给法兰西和李嫣200万和170万英镑的战争赔款,以此来换取李嫣手中的三十艘战舰,也就是从英国皇家海军大西洋舰队手中缴获的三十艘战舰的所有权的转让。同时,在《特里亚农宫合约》里面,英国也承诺,会为李嫣争取到大公爵的地位。 这一切都是瞒着其余诸国的。 这三十艘战舰的所有权的转让,让英国得到的喘息之机,虽然之后他们还要拿出相当于三年政府年预算总额的战争赔款,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至少,英国不用担心敌人从泰晤士河河口逆行炮轰伦敦了。 没错,1760年英国政府财政年预算也不过121万英镑。 消息传回伦敦,尤其是那三十艘战舰开始在英国沿海巡游的消息传到伦敦,英国人举国沸腾,威廉·皮特再度被英国人当成了英雄! 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就连李嫣和她的部下,尤其是裴炎都惊呆了。 就连裴炎也不得不承认,他对欧罗巴人不大了解以至于错估了英国人的反应。 李嫣最后总结道:“好吧,从这方面说,我们需要学习的地方还有很多。不过,这次的成果也超过了我的预期。我原以为只能够得到佛罗里达,结果最后,我们不但得到了佛罗里达,还得到了乔治亚和南卡莱罗纳州以及牙买加,尤其是牙买加。加勒比海北部重要港口,拥有天然的深水良港。英国等于说把加勒比海拱手相让。我打算,把这四个州府当成本土来治理。” 听见李嫣这么说,无论是政事堂还是枢密院,所有的官员都竖起了耳朵。 第75章 虽然李嫣才是利穆贊公爵,可是因为身为女子,所以在凡尔赛的公众面前,她能够参加的活动也只有舞会、宴会、沙龙,至于谈判啥的,她只能让左枢密使裴炎作代表。 就跟舒瓦瑟尔公爵每天都要跟国王汇报一样,裴炎也差不多每天都要跟李嫣汇报一次。 其实对于李嫣来说,能够得到牙买加、佛罗里达、乔治亚和南卡罗来纳,外加那么一大笔战争赔款,已经基本达到目的,可是这不妨碍她得到更多,不是吗?在清楚了大公爵和大公国在欧罗巴的政治地位跟公爵的不同之后,就是李嫣不说,裴炎也清楚,这对于这个任务来说,大公爵和大公国意味着什么。 那是问鼎天下的起点。 要完成这个任务就必须先成为大公爵。 谈判,尤其是这种多国谈判总是非常磨人的,而且谈判开始不久,大家就意识到这位异国公主殿下根本就没有想要公开自己手里的技术的情况下,诸国也不得不把目光集中在英国身上。 没有办法,谁让英国现在是海上霸主,全世界差不多有三分之一的地区落入了英国的手中,成了英国的殖民地。从英国这个庞然大物的身上咬下一块来,绝对是最最肥美的。而要想压制英国,也许并不需要那位异国公主公开自己手里的技术,只需要这位公主能够继续压制英国皇家海军的舰队就可以了。 虽然技术很诱人,但是,谁都不能保证,这项技术会不会落到英国的手里面去。英国人已经掌握了波罗的海,拥有波罗的海沿岸的森林,如果再让他们掌握了这项技术,那么,英国人会比其他人更加早地建造出更加强大的舰队。 为了让各国势力重新洗牌最后达成新的平衡,让利穆贊-弗留利公爵公开手里的技术,显然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第123页 至少比起海上势力划分,这项技术的公开往后退了至少一步。 所以,当英国人再度在大西洋上获得胜利的战报陆陆续续送到凡尔赛的时候,除了法国方面,其余各国刚开始的时候,根本就没有人愿意相信。 “这个该死的海盗!”奥地利驻法兰西大使梅耶尔伯爵拿着战报忍不住抱怨道:“还有那该死的英国人!要不是英国人授予这些海盗爵位,这些海盗怎么会给英国卖命!” 考尼茨淡淡地道:“好了,我的朋友,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各国都这么干。西班牙人、法国人,当然,还有我们奥地利。只不过,英国人最先开始做,而且他们的殖民地最多,所以才会最显眼罢了。” 在这一点上,大家阿大莫笑阿二,大家都一样。 “如果说跟海盗没有勾结的,也许只有那位公爵了吧。” 考尼茨说的,自然就是李嫣了。 梅耶尔皱起了眉头,道:“可是,亲王,您真的要贊同吗?承认她是大公爵?” 考尼茨道:“你担心的是安东娜公主殿下?” 安东娜公主殿下,就是玛丽·安托瓦内特。 “难道不是吗?谁都知道,殿下跟法兰西王储至今没有圆房!他们的婚姻随时都能取消!王室婚姻讲究的是贵贱不通婚。法兰西王储的妻子必须是一国公主。一般的女公爵不可能成为法兰西的王储妃,但是,大公国领主的女儿也能够被尊为公主,当然,领主也是!如果利穆贊-弗留利公爵成为大公爵,那么,她随时都可能挤走公主殿下成为法兰西下一任的王储妃!就跟王储的母亲一样。” 王储路易·奥古斯塔和他的兄弟们,他们的母亲就是萨克森公国的玛丽·约瑟芬。 玛丽·安托瓦内特是奥地利的公主,作为奥地利女王的重臣,梅耶尔当然要为玛丽·安托瓦内特考虑、为奥地利考虑。 考尼茨道:“你也说了,公主跟法兰西王储至今没有圆房。那么,请问,是什么原因,会让那么热爱打猎的法兰西王储拒绝安东娜公主殿下那样一位美人,以至于他们夫妇结婚整整两年,至今没有实质性的进展?” “您是说?” 虽然心中早就有了这样的心理准备,但是梅耶尔真心不希望那是事实,他一直在盼望着,那是他想多了。 可是考尼茨残酷地打破了他的希望。 考尼茨道:“法兰西的王储虽然肥胖,但是他并不像传言中那么愚蠢。他很清楚这桩婚姻意味着什么。他也知道,奥地利和法兰西是仇人。” “亲王殿下,您的意思是……” “我衷心地希望,这是这位王储给安东娜公主殿下的考验。如果安东娜公主殿下能够通过考验,那么这段婚姻还能够继续,奥地利跟法兰西的联盟会伴随着这桩婚姻的继续而继续。不然。” 不然,法兰西年轻的王储会宣告婚姻无效,当然,奥地利跟法兰西的联盟也会宣告完蛋。 在七年战争期间,梅耶尔是奥地利驻沙俄大使,他就是靠着七年战争之中为奥地利立下的功劳而获得伯爵的头衔的,他可不是笨蛋。 当然,能够左右七年战争最后让奥地利皇后玛丽亚·特蕾西亚达成所愿,考尼茨也不是笨蛋。 梅耶尔不得不道:“亲王殿下,如果说,维繫殿下的婚姻的重要纽带是奥地利跟法兰西的联盟的话,那么现在,奥地利跟法兰西之间也出现了变数。” 而且这个变数依旧是那位公爵。 梅耶尔本来想继续说下去的,但是考尼茨只是一个眼神,就制止了他接下来的话。 考尼茨道:“那位公爵的影响力,何止是对法兰西和奥地利的?我来之前,陛下已经给我下了命令,让她成为大公爵,然后,为陛下向这位公爵求婚。” 梅耶尔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他当然知道考尼茨说的是什么。 考尼茨说的最后一个陛下指的就是神圣罗马帝国现任皇帝约瑟夫二世。这位皇帝陛下拥有过两段婚姻。他的第一位妻子就是帕尔马公爵菲立浦的长女伊萨贝拉郡主,他们曾经拥有一子一女,可是长女已经于1770年已经夭折,长子更是在出生当天就夭折。第二位妻子则是巴伐利亚选帝侯卡尔·阿尔布莱希特尔(即神圣罗马帝国的查理七世)的幼女玛利亚·约瑟法。这位陛下在1765年的时候跟约瑟夫二世结婚,之后又被加冕为皇后,可是依旧在两年后过世,没有留下任何子女。 也就是说,现任的神圣罗马帝国皇帝约瑟夫二世是为三十岁出头的鳏夫,他完全可以迎娶第三任妻子。 梅耶尔高声道:“亲王殿下,这是一个好主意!让利穆贊公爵成为大公爵,这样,她就能够成为陛下的第三位妻子,神圣罗马帝国的新皇后!安东娜公主殿下的难题也一併解决了。” 这样一来,这位公爵手里掌握的技术,也会落入奥地利的手中。 考尼茨道:“不过,这位公爵会不会愿意点头答应这桩婚事,这也是一个问题。在我看来,让利穆贊-弗留利公爵成为大公爵,承认她的领地是大公国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在法兰西的腹地扎下一根钉子。” 别看利穆贊大区只有三省,而且还是法兰西境内最为贫穷的地方之一,可是一旦这个地方成了大公国,那就等于,法兰西国王对这个地方不再拥有任何的权利,司法权、立法权,都将属于它的领主,而不是法兰西国王。就是这位公爵最后没有答应奥地利的求婚,只要她最后没有嫁给法兰西人,那么,这里面就有大笔的文章可做。 第124页 简单的说,一旦利穆贊-弗留利公爵成了大公爵,她的领地利穆贊大区立刻就会升级成利穆贊-弗留利公国的一部分,而利穆贊大区又位于法兰西的正中央。这个公国想要扩张,就必须先突破法兰西王国的包围。 同样,利穆贊-弗留利公国的强大,肯定会引来法兰西的警惕。法兰西现任国王已经老迈,而年轻的王储,年轻缺乏阅歷是一个弱点,他不善于坚持、缺乏韧性也是一个巨大的缺点。要挑起他跟利穆贊-弗留利公爵的矛盾,实在是太简单了。 在跟大多数法兰西人一样的讲究吃穿讲究衣着打扮的外表下,考尼茨依旧没有忘记自己的职责所在,他已经把未来的变化都考虑进去了。 第76章 虽然说各国使节云集凡尔赛,虽然说玛丽·安托瓦内特是法兰西的王储妃,可是她的日子还是照常,每天九点钟起床,换上衣服之后,就去凡尔赛的王家小教堂完成每日例行的宗教任务,然后,才是一天的开始。 当然,在凡尔赛,除了圣诞节前的那一个月之外,其余的时间每天都有舞会,而王储虽然在私底下冷落妻子,坚持不碰妻子一下,可是在明面上,王储对妻子还是相当宽容的,无论是玛丽·安托瓦内特的新衣服还是珠宝,他签帐单的时候都非常大方,而且他自己也经常送名贵的珠宝给妻子,似乎这样就能够补偿对妻子的伤害。 这也让越来越多的贵族们坚信,王储其实是爱着妻子的,只是因为年轻的王储妃玛丽·安托瓦内特是奥地利的公主,这才使得王储不敢在这个时候跟妻子生孩子。 因此,哪怕玛丽·安托瓦内特越来越沉溺于各种各样的舞会之中,她的权力和地位反而越来越稳固。 这让玛丽·安托瓦内特在啼笑皆非之余,反而更加享受生活了。 这不,玛丽·安托瓦内特的新宠,巴黎最有名的裁缝萝丝·贝尔特正在为玛丽·安托瓦内特服务,因为玛丽·安托瓦内特刚刚新定了一批帽子。 考尼茨就是在这个时候求见的。 听说考尼茨求见的时候,玛丽·安托瓦内特的手一抖,让正在为她用蕾丝装饰袖口的萝丝·贝尔特停了下来。 萝丝·贝尔特立刻站了起来。 她不过是巴黎的一个女裁缝,就是得到贵人们的喜爱,也是不能跟奥地利的里特贝格亲王相提并论的。因此,退下,是她唯一的选择。 但是玛丽·安托瓦内特拦住了她,然后转头对侍从官道:“请里特贝格亲王进来吧。” 从那天,得到了考尼茨的建议之后,玛丽·安托瓦内特就照做了。在这方面来说,年轻的王储妃玛丽·安托瓦内特是个听话的孩子,而考尼茨又是她的母亲玛丽亚·特蕾西亚的心腹,尤其是嫁进凡尔赛以来,她一直处于茫然无措的状态之中,只有考尼茨给予了她有效的指点——至少在她看来是如此——这也使得她更加愿意听从考尼茨的意见。所以,按照上次考尼茨对她的嘱咐,她让萝丝·贝尔特留了下来,以证明,她跟考尼茨没有私底下见面,以及,她对自己身为法兰西的王储妃有着深刻的认识。 所以,考尼茨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年轻的王储妃站在镜子前面,为自己身上的这件礼服做装饰。 玛丽·安托瓦内特对考尼茨的第一句话就是:“里特贝格亲王,你说,这件礼服配这款蕾丝好看吗?” “哦,当然,殿下。您的眼光是公认的。” 玛丽·安托瓦内特忍不住笑了。她转过身来,道:“您知道吗?里特贝格亲王,如果换了梅耶尔伯爵,他会尽量婉转却依旧坚定地建议我,不要在这些服饰上花费太多的心思。” 考尼茨笑道:“哦,殿下,别理他。如果人生不讲究吃不讲究穿,那还有什么乐趣?享受生活享受娱乐,跟完成工作完成义务,这一点都不冲突。” 玛丽·安托瓦内特的笑容里面多了几分真心:“好吧,亲王殿下。我能为您效劳吗?鑑于您打破了您之前说过的话。” 玛丽·安托瓦内特说的,就是半个月之前,考尼茨亲自跟她说的,要求她跟政治、跟奥地利出身的臣子们保持距离一事。 考尼茨道:“殿下,事情发生了变化,我需要您的帮助。我需要您宴请利穆贊-弗留利公爵,然后,把我介绍给她。” 玛丽·安托瓦内特惊呆了。 笑容从她的脸上消失了。 虽然她对政治没有什么兴趣,也在这方面没有什么才能,但是这不等于说,作为奥地利皇后玛丽亚·特蕾西亚的爱女,她对政治就一无所知了。 玛丽·安托瓦内特沉默了片刻,这才低声道:“请问,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是不是,是不是奥地利方面已经做出了决定,不需要她维持这段婚姻了? 考尼茨立刻道:“请不要担心,殿下,是好事。您的母亲,特蕾西亚陛下跟我一致认为,让利穆贊-弗留利成为大公爵是好事。这样,奥地利就能够向她求婚了。” 玛丽·安托瓦内特抬起头,道:“您的意思是,约瑟夫哥哥?” “对。殿下。这也是陛下派遣我来的又一目的。有才能的、配得上奥地利的皇后宝座的女性并不多,而这位女公爵则是其中之一。” 第125页 玛丽·安托瓦内特跌坐在边上的沙发上,过了好半天,这才道:“里特贝格,” “什么,殿下?” “你知道吗?凡尔赛的礼节很多,它们大多数是路易十四陛下亲自制定的。凡尔赛对宫廷服饰的穿着有着极严格的规定。身着宫廷礼服本身是为拥有王室血统的王后、公主以及‘被引见的’贵妇所保留的一种特权,在正式场合穿着宫廷礼服也是每个有权这样做的宫廷贵妇的强制性义务,即使是王后本人。唯一可被接受的通融只有怀孕,因为此时再去穿那种紧身款式的胸衣显然不合适,所以,在怀孕期间,可以通融地用一种名叫grand corps(一种特制的紧身衣)的内衣盖住整个腹部。这本是凡尔赛的铁律,但是,利穆贊公爵却不在此例。” 按照身份,李嫣虽然不具备法兰西王室的血统,可是她却是拥有被引见的贵妇之一,也就是说,在她被授予了公爵的盾徽、城堡和土地之后,她就有这个权力也有这个义务,在正式场合穿凡尔赛的宫廷礼服。 可问题是,李嫣从来没有穿过。 她一直穿着故乡的服饰。 如果按照凡尔赛的规矩,李嫣早就被赶出凡尔赛了。可问题是,无论是国王还是王储,都没有这么做,而贵族和人民更加没有几个表示公开反对。 人们爱戴李嫣,安托瓦内特能够理解,可是贵族为什么对李嫣这么宽容?安托瓦内特就不理解了。 玛丽·安托瓦内特原本以为,考尼茨会回答她“您是法兰西的王储妃而她不是”来搪塞她,就跟过去的很多人,包括梅耶尔跟她说的那样。可是她错了。 只见考尼茨在她身边坐下,道:“殿下,我知道您很难过。不过,现实就是这么残酷。她能够拥有如此之多的特权,也仅仅是因为,她对法兰西国王有用而且跟欧罗巴任何一个国家、任何一个权贵都没有干连。” 简单的说,那就是,国王能够对她放心。 这个女人是异国的公主又如何?就跟她说的那样,她的哥哥正在跟她的父亲争夺权位。如果她的哥哥能够胜利,那自然会接她回家,可就跟她说的那样,她哥哥根本就斗不过她的父亲,所以,她的国家,将来十有八、九属于他父亲的那个宠妾的儿子,那她还回去做什么? 她不能回到故乡,又是女人,而且还跟欧罗巴除了法兰西之外的任何一个国家,包括绝大多数权贵都没有关系,那么,法兰西国王当然可以放心地使用她,尤其是,留这个女人在凡尔赛,可以挽救国王路易十五陛下在人民心中岌岌可危的名望,国王为什么不能给她一点好处呢? 所以,国王对李嫣不穿宫廷礼服选择了视而不见,而一心想讨好国王的贵族们,当然也就不会这么不知趣地拿礼服说话了。他们只会称赞李嫣的衣服华丽漂亮,非常有特色,就是杜巴丽夫人也会在自己的服饰上增添一点李嫣的故乡的服饰元素,但是,她们绝对不会换下宫廷礼服。 因为这里是凡尔赛。 玛丽·安托瓦内特拍了拍自己的脸蛋,努力让自己看上去更加自然一点,可是她依旧很好奇: “您已经知道了我的处境,但是,还是要求我宴请利穆贊-弗留利公爵,请问有什么特殊的原因吗?” 考尼茨道:“是的,殿下。您也知道的,你的哥哥从1767年开始就再度做了鳏夫,而且他至今都没有再婚的打算。您的哥哥如今才三十出头,还很年轻,无论是陛下还是我,都希望他能够再婚。” “所以,母亲看中了利穆贊公爵?” “是的,殿下。” 玛丽·安托瓦内特立刻从这门亲事里面看到了好处——她的婚姻得到了保护,而她的哥哥则将再度拥有婚姻和自己的家庭。 约瑟夫二世素来宠爱玛丽·安托瓦内特这个小妹妹,玛丽·安托瓦内特当然希望哥哥能够从失去爱妻的痛苦之中走出来,重新拥抱生活。而且,玛丽·安托瓦内特虽然没有什么政治才能,却也知道,她的哥哥正在做一件大事,而在治理国家方面,李嫣也不是弱者,她会跟她的哥哥拥有共同的语言。 玛丽·安托瓦内特立刻活络了起来。 “的确,利穆贊-弗留利公爵是一位非常优秀的女性,一位完全配得上王冠的女性。而神圣罗马帝国的王冠,绝对是欧罗巴除了法兰西之外最有份量的一顶。” 第77章 凡尔赛没有秘密,第二天一大早,一个穿着红制服的年轻人急匆匆地走进了威廉·皮特的房间。虽然才早上七点,但是威廉·皮特已经穿好了衬衫、背心和外套,此刻正在整理他的领结,他的领结扣是一件拥有一百三十年歷史的古董——黄金底座的正中央坐着一枚硕大的、深邃而又华美的蓝宝石,而蓝宝石周围则是一圈细碎的、透明的六十七枚小钻石。 看到这个年轻人进来,威廉·皮特就道:“哦,原来是贝克特勋爵。怎么样?这枚领结扣跟我的这件外套很配吧?” 这是威廉·皮特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这么慎重其事地关注自己的外表。他有点吃不准,自己这样打扮,会不会有些落于俗套以致于被人轻视了。 作为英国的首相,威廉·皮特很清楚,他们现在是在英国的世仇法兰西的宫廷里面,他不想因为自己的不修边幅而让自己的国家蒙羞。更重要的是,现在,需要他着装得体。如果因为着装不得体而让对方觉得受了冒犯,以致于让自己此行的目的没有达到,那就得不偿失了。 第126页 贝克特勋爵,全名詹姆斯·贝克特,是威廉·皮特此次的助手,当然,也是英国一位老牌贵族家的幼子,一个非常有能力的人,威廉·皮特十分看好他,因此才会把他带在身边。 威廉·皮特身上的这件外套的蓝色,在英国被叫做海军蓝,不过,这种颜色的制服,更多的是穿在英国皇家海军麾下的、直接得到英国国王的承认的私掠船的船长和随船军官的身上,而不是穿在英国皇家海军的士兵的身上。 而英国,之所以能够成为海上霸主,不仅仅是因为他们的皇家海军,还因为数目庞大的私掠船。 当然,威廉·皮特的这件外套要比那些私掠船的船长还有随船的海军军官制服要精緻华丽许多,虽然制服一样也少不了金色的穗子、金色的纽子作为装饰,不过,作为制服,无论是在衣襟还是在袖口的装饰上,都要粗放许多。不过,无论那种制服在追求时尚和奢华精緻的凡尔赛人的眼中是多么的粗糙,在贝克特的心中,它一直是这个世界上最棒的礼服。 它代表着英国的海上霸权。 贝克特勋爵看了看威廉·皮特的领结扣,道:“是的,阁下,颜色很配。” 只要是英国人,就不会不喜欢海军蓝。在谈判桌上受尽委屈之后,贝克特也觉得,有必要提醒一下各国,英国除了皇家海军之外,还有数量相当庞大的私掠船和海盗船。他们才是英国海上霸业的基石。 “不过,要想打动我们的目标人物有点困难,是这样吗?” “是的,阁下。” 贝克特的声音充分地表现出了他的心情。 那位公爵,她的部下既然能够从正面战斗中歼灭英国皇家海军,并且俘虏英国皇家海军大西洋舰队的战舰,那么,英国下面的私掠船再多,也只是纸老虎。 威廉·皮特再度调整了一下假髮,他的贴身男僕在他的假髮上扑了三四下发粉,就因为他挥手而退下。 然后,威廉·皮特从自己的收藏盒里面挑选了一款中意的鼻烟盒放进了外套的口袋里面,再从背心口袋里面掏出怀表看了看时间,道:“七点十五分。好了,我的朋友,事到如今,沮丧已经无济于事。亲爱的詹姆斯,你应该做的,是向前看。” “很抱歉,阁下,我无法进入小特里亚农宫。” 贝克特的脸上露出了羞愧的神色。他为自己的无能而惭愧。 “好了,詹姆斯,没有必要为了这种事情沮丧。我们不是已经知道了吗?小特里亚农宫是特里亚农宫苑的一部分,它是开放的,也是封闭的。它允许任何一个巴黎市民参观,却不会让任何一个非法兰西人无端靠近。想进入小特里亚农宫而失败的,可不只有我们,还有奥地利。” “关于这一点,”贝克特道,“奥地利已经走在了我们的前面。他们的公主殿下,法兰西年轻的王储妃即将宴请利穆贊-弗留利公爵。” “法兰西跟奥地利真是占便宜啊。” 就是法兰西王储和王储妃的婚姻随时都能够取消,只要法兰西王室没有正式宣告,玛丽·安托瓦内特的王储妃的地位就不会动摇。作为法兰西的王储妃,邀请法兰西的贵族,实在是太过平常了。 “阁下?” “不过不是没有办法。走吧,我们去拜访一下法兰西的王储。至少,他要比那位公爵要容易见多了,不是吗?” 这里是凡尔赛,法兰西的国王和王储在这里根本就没有任何的隐私可言。就是他们换了一条手帕也会成为新闻,然后会有无数的贵族在下午的沙龙里面一再地宣扬。加上王储喜欢打猎和泡在自己的五金工坊里面,这也使得要偶遇这位王储的难度直线下降。 按照路易十四留下的规矩,国王和王后都会在早上九点起床,然后在贵族们的环伺下更衣。在凡尔赛,给国王递衬衫是一种荣耀,也是那些拥有王室血统的亲王的高贵的证明。在路易十三时期,那些大贵族们都忙着打仗争夺地盘,可是到了如今,贵族们都在为了给国王递衬衫这种小事勾心斗角,为争夺国王的关注而费尽心思,哪里有那个时间去治理领地? 王储虽然现在不用遭遇这些,因为贵族们都围着他的祖父路易十五转,可是这不等于他就不熟悉这一套程序了。 当然,路易·奥古斯塔被威廉·皮特和詹姆斯·贝克特两人吓了一大跳也是事实。 “抱,抱歉,先生们。我想,你们也许走,走错房间了。” 不怪路易·奥古斯塔紧张,毕竟,从面相上来说,长着一只鹰钩鼻的威廉·皮特可不像舒瓦瑟尔公爵那么温和。没错,虽然弗朗索瓦·舒瓦瑟尔公爵虽然以恐吓国王路易十五而闻名,可是众所周知,凡尔赛是各种谣言的温床,各种离谱的话都有。而另一方面,弗朗索瓦·舒瓦瑟尔公爵的缺乏韧性也是出了名的。 对比之下,威廉·皮特的面相可以说是严厉了。 不,更准确的说,此刻面对着威廉·皮特的路易·奥古斯塔就跟面对着教导主任的小学生一样,如果不是法兰西王储的自尊心,路易·奥古斯塔都要瑟瑟发抖了。 第78章 路易·奥古斯塔虽然在贵族们和不少民众的眼中,是一个相当愚钝的人,可是这不等于说,他不知道威廉·皮特在这个时间点来到他的套房的意义所在了。虽然对威廉·皮特的来访完全没有准备甚至不清楚对方的意向,可是王储的职责却在警告他,要求他必须不能落于下风,要不然,以后的法兰西就麻烦了。 第127页 就在路易·奥古斯塔给自己暗暗打气,准备开口的当儿,就看见加曼一路小跑地冲进来。 “殿下,殿下,哦,抱歉,大人,”加曼急匆匆地跟威廉·皮特行了一礼,带着那个时代的小人物特有的谦卑,在没有看清楚来人之前,就已经弯下了腰,然后转身对王储道:“殿下,我刚刚听说,国王陛下把戴佛尔公馆送给了利穆贊-弗留利公爵!” 戴佛尔公馆,是戴佛尔伯爵在半个多世纪以前所建,蓬巴杜夫人购入这座公馆之后,曾花费了大量的时间和精力进行了装饰。蓬巴杜夫人去世之后,这座公馆就到了国王的手里。 蓬巴杜夫人是出了名的有教养有品位的名媛,虽然出身平民,可是无论是容貌还是手腕,在当时的凡尔赛可是顶顶尖儿的。而她留下的戴佛尔公馆,里面的奢华程度就可想而知了。 国王虽然已经成了暴君&昏庸之君的代名词,可是国王毕竟是国王,当路易十五把这样的一座公馆送给他人,尤其是对方还是一位未婚的年轻女性,这免不了让人浮想联翩。 威廉·皮特微笑道:“啊,利穆贊-弗留利公爵为法兰西立下了无数的功劳,国王会这么做可是一点都不意外呢。毕竟,这位公爵可是帮贵国的国王陛下弄回了一大笔进项。” 威廉·皮特的神情让加曼没忍住,道:“大,大人,请,请问您在说什么?” 路易·奥古斯塔道:“加曼,这位英国首相大人说的是,在舒瓦瑟尔公爵和裴先生的努力下,英国刚刚向法兰西和利穆贊公爵分别支付了两百万和一百七十万英镑的战争赔款。” 加曼傻眼了。 他是个锁匠,因为得到王储路易·奥古斯塔的宠爱而得以在路易·奥古斯塔的套房里面随意进出。但是,这不等于他对英镑兑里弗尔的比价跟他对锁那样熟悉。 不过,即便对汇率这种事情一无所知,加曼也知道,两百万英镑,那是很大一笔钱。 一直站在威廉·皮特身后的詹姆斯·贝克特勋爵微微眯起了眼睛,他身材高挑、模样俊秀,无论是容貌还是气质,都是很讨凡尔赛的女性贵族们喜欢的类型,可是这个动作,虽然细微,却不知道为什么,让路易·奥古斯塔觉得,这个年轻人一点都不好惹。 只听贝克特用一种说不出来的神气道:“按照英国现行的货币制度,一英镑可以兑换二十二里弗尔。” 路易·奥古斯塔忍不住抖了一下,躲在路易·奥古斯塔身后的加曼却已经开始计算两百万英镑和一百七十万英镑换算成里弗尔是多少钱了。 贝克特清楚地看到加曼慢慢地张大了嘴巴,露出了一副被吓到的愚蠢模样。看到加曼如此,贝克特的脸上露出的淡淡的、解气的模样来。 路易·奥古斯塔道:“这是战争赔款。英国袭击了公爵的运粮船,让巴黎的市民买不到便宜的面粉,让公爵失信于巴黎的市民,这是英国应该给的。” 加曼立刻狂点头。 贝克特道:“是啊,这位公主殿下可真是厉害。低价抛售面粉,让巴黎的市民记得她的好儿,也让人觉得她好欺负,一转头,她就露出了獠牙,可是所有的人都对此一无所知。还觉得她是个可人儿。” “好了,詹姆斯。”威廉·皮特连忙喝止,这才对路易·奥古斯塔道:“抱歉,王储殿下,我们会来,是因为听说王储妃想要宴请利穆贊-弗留利公爵。” “很抱歉,先生,虽然安东娜是我的妻子,但是我并没有这个权力替她决定她的宴会要招待哪些客人。” 威廉·皮特道:“不不不,王储殿下,我不否认,我来见您是因为我想见到这位闻名遐迩的公爵殿下。但是,作为一个外国人,我也很好奇。您为什么不宴请公爵呢?” “我?” “是的,殿下。众所周知,公爵为法兰西立下了显赫的功劳,不论是夺回了法兰西在《巴黎条约》中割让给英国的殖民地,还是让英国皇家海军大西洋舰队覆灭,无论是哪一条,都足够让她成为国王的座上宾。国王礼遇她,这一点都不奇怪。可是您为什么不礼遇她反而躲在一边呢?” 听见威廉·皮特这么说,王储路易·奥古斯塔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位英国首相会这么好心?给我出谋划策? 作为王储,哪怕资质有限甚至可以说平庸,可是王储到底是王储,在他这个位置上,什么事情都必须想一想。 反而是加曼,虽然得到了路易·奥古斯塔的宠爱,眼看着国王一天天老去,伴随着路易·奥古斯塔登基的日子一天天临近,一份大好的前程就在前面等着他。作为路易·奥古斯塔的宠臣,作为一个法兰西人,加曼当然更愿意路易·奥古斯塔接近李嫣而远离王储妃这个奥地利女人。 加曼轻轻地拉了拉王储的衣摆,小声道:“殿下,这位大人说的不错。就冲着公爵让英国人吃了这么个大亏,您也应该好好招待一下公爵。当然,最好能够送上一份礼物。” 路易·奥古斯塔点了点头,这才对威廉·皮特道:“先生,您贵为英国的首相,我很难相信,您特意来我的房间,就是为了告诉我,我应该比之前更加友善地对待利穆贊-弗留利公爵。” 第128页 威廉·皮特道:“殿下,如果我说,我这么做,只是为了见这位公爵一面,您可愿意相信?” 路易·奥古斯塔恍然大悟:“您无法进入小特里亚农宫。” “是的。我需要您为我引荐。” “可是之前的舞会上,您应该已经见过利穆贊-弗留利公爵了。” 在王储路易·奥古斯塔看来,当初威廉·皮特来到凡尔赛的时候,他的祖父,国王路易十五还特地为威廉·皮特的到来举办了舞会,那次舞会,李嫣也参加了,还跟国王路易十五,跟他这位王储,甚至是舒瓦瑟尔公爵等人都跳过舞。威廉·皮特是英国首相,如果他有心,应该已经跟李嫣认识了。 “这一点,我也感到十分遗憾。那天的舞会上我一直都没有机会被引荐给这位公爵。” 不是李嫣正在舞池里面跟国王、王储或者是某某公爵跳舞,就是他被某位贵人拦住了去路,以致于那天晚上,别说是李嫣了,就是李嫣的女伴,他都没能认识。 虽然加曼一直在提示王储,但是路易·奥古斯塔最后还是点头了:“好吧,近期我会举办晚宴招待利穆贊-弗留利公爵,到时候也欢迎首相大人大驾光临。” 见目的达成,威廉·皮特也没有多留,立刻就告辞了。等他们走出凡尔赛主楼,四下里无人,威廉·皮特就对詹姆斯·贝克特道:“詹姆斯,我的朋友,我希望你能够接近那位公爵的另外一位副手。” “您的意思是,那位侍女?” “不,不是侍女。这些日子以来,你也听说了,这利穆贊-弗留利公爵是一位异国公主,而当日陪同她出席舞会的那位女性,她的正式官位是左议政,而这些日子跟我们谈判的那位男性的官位则是……” “左枢密使。” “对。虽然我不清楚这后面的词组是什么意思,这似乎是利穆贊公爵故乡特有官位的音译,但是前面两个单词却是一样的。” “您的意思是,那位女性也是官员,而不是护卫吗?” “之前我也曾经以为,那位不过是这位公爵殿下身边的侍从官,就跟当年玛丽女王年轻的时候被剥夺了身份而做了伊莉莎白女王的侍从官一样。但是,我的朋友,我们都不熟悉那位公爵,对她的故乡并不了解,直接用伊莉莎白女王的旧事来套用,只会误导我们。” 英国歷史上也曾经出现过好几位女王,都铎王朝的荣光女王一直都是英国人的骄傲,作为英国大贵族家的小儿子,詹姆斯·贝克特也熟读史书,对祖国的歷史如数家珍。当年,伊莉莎白女王身边就有过好几位女士,不过,这些女士充当的都是女侍从官的职位,就跟当年的玛丽女王被亨利八世宣告为私生女之后做了妹妹伊莉莎白的女侍从一样。 亨利八世的先后好几位王后,都是从王后的女侍从官这个职位升上来的。 人类在理解自己不熟悉的东西的时候,总是会用自己熟悉的事物作为参考。在这之前,无论是法兰西人还是其他人,都是如此。 但是,威廉·皮特显然注意到了别人看不到的东西。 这也是威廉·皮特能够最后赢得七年战争的一个重要原因。 贝克特立刻道:“是的,阁下,我会注意的。” “如果可以,想办法接近那位女士。” “是,阁下。” 第79章 从各个层面上来说,詹姆斯·贝克特是一个十分优秀的年轻人,就跟简·奥斯汀笔下的英伦绅士那样,严谨、守礼,有着高贵的出身,却不像简·奥斯汀笔下的男神那样傲慢,如果非要找个形容的话,他有威克汉姆的讨喜的脸蛋,有达西的出身却没有达西的傲慢,虽然眼下不如达西那样富有,可是他却已经进入了英国首相预备役的行列,被威廉·皮特这位传奇首相视为左右手和继承人,权势和财富也就在不远处。 这样一位年轻人,不仅衣着光鲜、言行得体、镇定自若,还手握实权,在凡尔赛,不,在欧罗巴任何一座宫廷里面都是无往不利的。任何一位体面的有资格被引荐的夫人们的沙龙绝对不会拒绝这样一位年轻的大人物,哪怕对方是敌国的贵族。 因此,当詹姆斯·贝克特跟在威廉·皮特身后离开王储的套房后不久就被一位年轻的女性贵族拦住了,这一点就不奇怪。 看到这位年轻的小姐面带羞涩把一封信交给詹姆斯·贝克特的时候,威廉·皮特的脸上露出了果然如此的笑容。 也是。 在威廉·皮特的眼中,詹姆斯·贝克特就是英国贵族年轻一代中最最出色的一个,简直就是一株水灵灵的翡翠小白菜,怎么可能不吸引那些娇俏的小香猪呢? 所以,威廉·皮特微微勾起了嘴角,眼神中闪烁着满意地略略转过身去,给年轻人留下一点空间。 对于威廉·皮特来说,贝克特的魅力越足,对于他们接下来的计划就越加顺利。 另一边,詹姆斯·贝克特带着典型的英伦绅士的礼貌表面亲切实际上相当疏离的笑容,用无懈可击的仪态从这位年轻的女士的手里接过了那封信。 第129页 那是一封邀请函,来自于沙特尔公爵夫人,邀请他参加两天后的沙龙。 詹姆斯·贝克特用威廉·皮特能够听得清清楚楚的标准的、一点口音都不带的、几乎跟真正的凡尔赛人没什么两样的法语道:“请帮我转告沙特尔公爵夫人。能够收到邀请函是我的荣幸。我十分感激公爵夫人的邀请。届时,就打扰公爵夫人了。” 按照正常的社交传统,应该是法兰西某贵族把贝克特引荐给沙特尔公爵夫人,毕竟,沙特尔公爵夫人是奥尔良公爵的大儿媳妇,也是奥尔良公爵的继承人的妻子。按照法兰西王室的现状,王储至今都不肯碰王储妃,这对夫妇将来能不能生下孩子都是未知数;普罗旺斯伯爵跟伯爵夫人是出了名儿的不合;阿图瓦伯爵还没有结婚。如果路易·波旁家族跟当年的瓦卢瓦王朝一样,倒霉的先后失去三位男性继承人而三位男性继承人都没有留下合法的男嗣的话,那么,奥尔良家族就有可能继承法兰西的王位了。 没错,如果运气好的话,沙特尔公爵夫人甚至有可能在自己的有生之年成为法兰西的王后。 虽然现在她还不能被尊为尊贵的殿下,但是,等现任奥尔良公爵去世,她也成为奥尔良公爵夫人的时候,她就能够被尊为尊贵的殿下了。 这样的一位女性,在凡尔赛拥有的权力就可想而知。 沙特尔公爵夫人拥有的权势是她的娘家嫂子蓝贝儿王妃完全不能比的。 而贝克特思考的却要更深一些。 被威廉·皮特视为首席继任者,詹姆斯·贝克特的思考模式就是更加政治化一点。 考尼茨会建议玛丽·安托瓦内特暂时远离政治,看到玛丽·安托瓦内特在凡尔赛的表现之后,威廉·皮特和詹姆斯·贝克特如何不猜不到考尼茨给这位年轻的奥地利公主的建议呢? 威廉·皮特跟考尼茨已经是老对手了。 詹姆斯·贝克特一点都不怀疑,如果不是因为自己是奥地利的公主&法兰西的王储妃,如果不是清楚自己眼下已经失去了国王的友谊和庇护,如果不是清楚连自己的丈夫都在防备自己,玛丽·安托瓦内特也不会到现在都只在那天的迎接舞会上远远地跟自己点了点头就完事儿。说不定,这位天真的小公主已经在自己的沙龙里面招待自己了。 当然,作为一只政治动物,在来到凡尔赛、来到法兰西之前,贝克特就已经打听到了不少消息。比方说,那位年轻的王储妃在凡尔赛并不顺利,不但一直被众多的贵族排斥,如今还失去了国王的友谊,加上王储明面上的善待实际上的疏离——贝克特也听说了王储和王储妃的婚姻没有实质性的进展一事,他坚信,喜好打猎的法兰西王储其实没有这个意思迎娶奥地利的公主为妻甚至从开始就有取消这门亲事的打算,因此才会如此冷落娇妻——使得这位年轻的殿下在凡尔赛过得十分艰难。 所以,在贝克特看来,现在,玛丽·安托瓦内特眼下必须跟政治保持距离,因此不止是她,就连她的首席女侍从官蓝贝儿王妃都不能在这个时候跟詹姆斯·贝克特有太多的接触,因此,最后被託付了这项任务的人变成了沙特尔公爵夫人,也就是奥尔良公爵的大儿媳妇,曾经的彭蒂耶夫郡主。 想到这位沙特尔公爵夫人十有八、九是接受了王储妃的委託这才送来了这份邀请函,贝克特就忍不住往下细想。 其实几乎所有的欧罗巴人都知道,奥尔良公爵其实是法兰西国王路易十五的政敌,就跟奥尔良家族是法兰西王室路易·波旁家族的政敌一样,沙特尔公爵其实在某种程度上也是王储路易·奥古斯塔的政敌。天知道巴黎街头那些诽谤王储路易·奥古斯塔的小册子背后有多少是出自奥尔良够公爵的授意而沙特尔公爵又在有意无意中得到了多少好处!在这样的情况下,玛丽·安托瓦内特的身边不是奥尔良公爵的儿媳妇就是奥尔良公爵的继承人沙特尔公爵的妻嫂,从某种角度上来说,跟沙特尔公爵夫人走得很近的玛丽·安托瓦内特其实已经站到了国王和王储的对立面上去了。 贝克特早就对玛丽·安托瓦内特没有政治才能一事有了心理准备,但是他几乎不敢相信,这就是玛丽·安托瓦内特,身为神圣罗马帝国的公主,竟然连起码的政治嗅觉都没有! 要知道,玛丽·安托瓦内特的哥哥约瑟夫二世的第二任妻子巴伐利亚的约瑟芬的两年婚姻生活的真实情况和她被丈夫刻意冷落的真实原因及处境,在各国王室和政坛上都有着各自的解读。在贝克特看来,巴伐利亚的约瑟芬嫁给约瑟夫二世的那两年,玛丽·安托瓦内特已经成了法兰西王储的未婚妻,她就是再没有政治才能,到底也跟约瑟芬接触过,她应该很清楚约瑟芬在美泉宫的日子以及会遭遇那样的生活的原因。 如果巴伐利亚的约瑟芬用年轻的生命换来的两年时光都不能让玛丽·安托瓦内特醒悟的话,就是贝克特都不得不考虑将来凡尔赛宣告路易·奥古斯塔跟玛丽·安托瓦内特的婚姻无效的可能性了。 第80章 詹姆斯·贝克特都能够想到的事情,威廉·皮特自然也能够想到。对比于奥地利的皇帝今年正好三十岁还没有男嗣,对比于法兰西王储的婚姻可以随时取消,英国方面,国王乔治三世跟奥地利皇帝约瑟夫二世年纪相当,却已经有了王后和继承人。在这样的情况下,英国当然不可能跟法兰西和奥地利那样,直接拿出联姻和王冠作为筹码,这也让英国方面,尤其是威廉·皮特和詹姆斯·贝克特两人把关注点放在了别的地方。 第130页 直接的利益交换和利益联盟,在很多时候,因为不像联姻那样,有着众多的纠葛因而先得的更加单纯也更容易持久。 迅速地在心中的小本本上记录了一笔,威廉·皮特跟詹姆斯·贝克特两个很快就离开了。虽然说之于凡尔赛和法兰西,他们是外国人,可是这不等于他们对凡尔赛没有秘密这句话一无所知。有些话,不需要言之于口,也不能言之于口,就跟他们心中此刻所想一般。 回到他们英国使节的房间之后,詹姆斯·贝克特跟威廉·皮特报备了一下,确认上司没有别的吩咐之后,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在来法兰西之前,贝克特就已经做好了准备——必要的时候,英国方面也需要使用一下美男计。当然,美男计的主要实施者依旧是他,贝克特勋爵。这也是威廉·皮特和詹姆斯·贝克特之间的默契。为了这次的任务,贝克特准备了很多的衣物以适应不同的场合的需要,也因为事先的充分准备,使得贝克特的行李比他的顶头上司威廉·皮特都要多。 回到自己的房间之后,贝克特锐利的眼光扫过房间,床单,书桌上的墨瓶的位置、墨瓶里的羽毛笔的方向和书桌上的装饰纹样的位置是否有改变,还有书桌上的那些书籍里面夹着的头髮,这一切的一切,都在跟贝克特无声地报告着,当他离开的这段时间,到底有没有进入这个房间动过他的东西。 虽然只是短短几秒钟,看起来不过是贝克特刻意放慢了速度,看起来就跟那些强调自己优雅姿态的贵族没什么两样,不,也许更加“优雅”一点,可实际上,他已经迅速地把自己的东西检查了一遍,确定自己的东西不曾被人碰过之后,他取出怀里的记事本: ——玛丽·安托瓦内特的确没有什么政治才能。get√ ——法兰西目前不需要一个出身异国又能够左右朝政的王储妃&未来王后。get√ ——法兰西王储是一位有政治眼光、有敏锐的政治嗅觉、手腕强硬…… 贝克特果断地在政治嗅觉上打了勾,顿了一下,在手腕强硬上打了个叉,最后迟疑了好几秒钟,这才在政治眼光上打了个问号。 把记事本翻到最新的一页,贝克特唰唰唰地在上面写了好些内容,然后再度把记事板塞到了外套的里袋里面。 做完这一切之后,贝克特这才打铃,把自己的贴身男僕叫了进来:“把我那件银灰色带金色和红色刺绣的外套准备好,背心要条纹镶钻,领结扣用红宝石的那款。后日我参加沙特尔公爵夫人的时候要穿那一套。深蓝色有银色、金色和红色刺绣的那件外套也准备起来。” “是的,大人。” “明天让珠宝商来一趟。” “是的,大人。” “关于利穆贊-弗留利公爵身边的那位小姐,你可打探到什么消息?” “大人,关于这一点,我很抱歉。”年轻的侍从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几分惭愧地道,“大人,小特里亚农宫虽然对公众开放,那些卫士们也很客气,无论是谁,即便是第三等级的平民向他们问路,他们也会详细解答,有的时候还会代为引路。但是,跟他们打听任何一位女性,都会引起他们的警惕。” 贝克特立刻反应过来了:“乔尼,你是怎么说的?” “哦,大人,我很抱歉,我只能说,您在那次舞会上见到那位小姐之后就念念不忘,因此才会打听。” “然后呢?” “他们说,左议政大人自然是出色的,因此会吸引住您,一点都不奇怪。他们还说您有眼光。” “然后呢?” “然后,他们就让我离开了。说,左议政大人公务繁忙,没有时间见外客。” 贝克特皱起了眉头,道:“你确定他们说的是公务这个词?” “是的,大人。您难道忘记了吗?您会让我做侍从,是因为我会法语和西班牙语,不是吗?” 贝克特道:“抱歉,我的朋友。我忘记了。” 乔尼露出了略带几分稚气的笑容。 “关于公务这件事情,你可有往下打听?” “当然,大人。”乔尼的脸上露出了骄傲的神清,他答道:“我还跟着那位小姐去了利穆贊公爵位于林荫大道的公馆。这位小姐会在公馆新建的主楼里面呆很长时间。有几位负责擦地的女僕告诉我,公馆新建的主楼铺的是木地板,每天都需要擦地工。而这位小姐在公馆里面拥有独立的办公室。” “办公室?” “是的,大人。擦地的女僕们说,她们曾经远远地看见过好几次,罗浮宫前的负责人,还有代理人波尚拿着文件跟这位小姐报告着什么。而且这位小姐几乎每天中午的时候会在那座公馆里面举行一次大约三十分钟的小型会议。参加会议的,不仅有男士,还有女士。他们是正经地坐着说话。” “好的,谢谢,乔尼。你先下去吧。” 等乔尼一走,贝克特就陷入了自己的思绪当中。 当年伊莉莎白女王身边的女侍从官们并没有多少公务,或者说,她们的工作内容就是陪伴女王,她们的婚姻、她们的恋爱,都要受女王的控制,甚至有种说法,这些女侍从官们连发情都需要女王的同意。 第131页 但是,就是这样的女侍从官们,她们依旧没有公务。 埋首案牍之中的,永远都是男性贵族和男性官员,而女性贵族们,她们只需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就行。 女侍从官们也一样。 但是,从乔尼打听来的消息来看,这位小姐,她并不是一个花瓶,或者是侍从官的概念。她的地位相当于国王的朝臣,而不是女王的玩伴。 詹姆斯·贝克特十分庆幸,他还没有开始跟这位小姐接触。如果是之前的他,对这位小姐不够理解把她当成利穆贊公爵的女侍从官一样的存在的情况下去接近对方,最后的结果肯定只有一个,那就是在不经意间得罪了这位朝臣小姐。 而现在,詹姆斯·贝克特确信,自己可以跟这位小姐说一些更加符合他们的身份和爱好的东西而省掉许多的不必要的社交辞令。 这对于他的任务有益。 有那么一瞬间,詹姆斯·贝克特开始考虑起自己的婚姻来。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没有找到一位合乎心意的小姐,如果这位朝臣小姐能够满足他的要求,那么,他也可以考虑一下婚姻问题。 第81章 凡尔赛没有秘密。 凡尔赛是八卦和谣言的温床。 只是其中一句的杀伤力就相当惊人了,更何况是两句连在了一起。虽然沙特尔公爵夫人邀请贝克特的日子还没有到来,凡尔赛的谣言就已经满天飞了。 其实,这并不是什么秘密,彭蒂耶夫郡主于1768年嫁入奥尔良家族,成为奥尔良公爵的儿媳妇,她为奥尔良家族带去了差不多六百万里弗尔的陪嫁,这笔陪嫁当时就岁入二十四万里弗尔。当年的那场盛大的婚礼之后,彭蒂耶夫郡主成为了沙特尔公爵夫人,她跟丈夫沙特尔公爵也曾经幸福过一阵子。但是,伴随着彭蒂耶夫的怀孕,沙特尔公爵很快就恢復了寻花问柳的浪荡子生涯,他追逐着各色各样的女人,把怀孕的妻子抛在了一边。 “我会抛弃情妇,但是我不会抛弃妻子。” 这就是这个时代大多数贵族们的心态。当然,女性贵族们也一样。即便沙特尔公爵夫人依旧年轻貌美,还为奥尔良家族带去了偌大的财产——因为她的哥哥已经过世,她目前已经是彭蒂耶夫公爵唯一的继承人,所以,一旦她的父亲彭蒂耶夫公爵去世,这桩婚姻会给奥尔良家族带去财产会更加可观——可是这并不能改变她的丈夫正在追逐又一个情妇的事实。 简而言之,现在的沙特尔公爵夫妇虽然就住在凡尔赛,可是沙特尔公爵夫人独守空闺已久已经是公认的事实,大家都在好奇,到底什么时候,哪一位年轻贵族会得到这位贵妇人的青睐而成为公爵夫人的入幕之宾。 虽然说威廉·皮特和詹姆斯·贝克特都认为沙特尔公爵夫人十有八、九是因为王储妃的请託这才会邀请贝克特,可是在凡尔赛人的眼里,沙特尔公爵夫人邀请詹姆斯·贝克特怎么可能跟王储妃有关系呢?这肯定是沙特尔公爵夫人看中了这位年轻英俊又前途似锦的英国贵族啊! 因此,到了第二天下午,消息就传到了王储妃的耳朵里面。 年轻的玛丽·安托瓦内特听说之后,十分不安。 她慎重地跟沙特尔公爵夫人道歉:“抱歉,我的朋友,我无礼的请託,给你添麻烦了。” 沙特尔公爵夫人笑道:“哦,夫人,千万别这么说。您要知道,这就是凡尔赛!毕竟,我的丈夫这会儿正在参加他的小甜心的沙龙呢。我虽然富有、年轻,模样也不错,可是没有一个拿得出手的情人的话,别人也只会取笑我、怜悯我,而不是认为,我是一位出色的美女。说不定,我再这样下去,有人会说,如果不是我父亲给了我大笔的陪嫁,我都要嫁不出去了。” “哦~天哪!这也太糟糕了!” 蓝贝儿王妃的语气充分地表现出了她的态度。 在这个时代,一位地位崇高又年轻貌美的贵妇人,怎么都不可能没有情人,如果没有情人的话,肯定是这位贵妇人有问题。 这就是凡尔赛。 沙特尔公爵夫人道:“所以,您看,夫人,您并没有给我带来任何的麻烦,相反,哪怕只是一段短短不到三个月的恋情,对于我来说,也是没有坏处的。毕竟,那位贝克特那么年轻。而且禁慾系总是让人忍不住想剥下他的那层面具,看看他的内在是不是一样禁慾,是不是?” 就连坐在边上的菲尔逊也跟着笑了起来: “看起来,我要为这位英国贵族祈祷了。” “祈求什么?” “当然是祈求他能够顺应天主的安排,不要辜负了美人的恩宠啊。” 美人不是贵人。 显然,比起贵人,美人这个词更让沙特尔公爵夫人开心。 而这一天的好心情,一直持续到她回到自己的房间。 沙特尔公爵夫人捻起一颗草莓,咬在嘴里,然后让贴身侍女打开了她的衣柜。不管怎么样,她都希望明天在那位年轻的英国贵族的面前展现出自己最好的一面。无论是因为她是个法国人,还是因为她是一位女性。 正当她拿出了贝丝特力荐的新款礼服的时候,她忽然听到她的丈夫的声音在这间小小的起居室里面响起:“我亲爱的阿德莱德,你该不会想穿着这件去见那个英国小子吧?” 第132页 “菲利普!你怎么会在这里!” “夫人,我是你的丈夫,我怎么不能在你的起居室里面呢?” “可是,你不是……” “你是说贝丝?她不过是情妇而已,而才是我的妻子。”路易·菲利普,也就是沙特尔公爵站了起来,几乎是在妻子的耳边道:“无论我在外面如何花天酒地,我也是您的丈夫。当然,您也是我的妻子。所以,在您见那个英国小子之前,请允许我提醒您一句,别忘记了,您是沙特尔公爵夫人。亲爱的。” 沙特尔公爵夫人遍体生凉。 她故作镇定地道:“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就是希望您别给我整个私生子出来的意思。” 沙特尔公爵夫人勐地转身,退开数步,盯着丈夫的眼睛道:“公爵大人,您有这个资格说这句话吗?” “当然。我跟那些女人寻欢作乐,就是有再多的私生子,也不会妨碍到您的地位,夫人。但是如果您如果有了私生子,如果这个孩子是个男孩儿,他就有可能继承我们家的爵位。” “那不是好事儿吗?您正缺一个儿子。” “夫人,请别忘记了,您虽然为我生了一儿一女,可是谁让儿子在出生的当天就夭折了呢?这可不是我的错。” “就是我们只有一个女儿又如何?说得好像您家里有一个王位等着继承一样。” “当然,夫人,请允许我提醒您,奥尔良家族本来就是拥有王室继承权的王室旁支,男嗣对于奥尔良家族来说,尤为重要。可不像您,出生于私生子家族,如果不是这门亲事,你永远都没有资格被称为尊贵的殿下,就跟你那位娘家嫂子一样。” 沙特尔公爵夫人,不,应该说,彭蒂耶夫郡主立色变。 彭蒂耶夫公爵的合法子女有两个,一儿一女,怎奈彭蒂耶夫郡主的哥哥才结婚没多久就去世了,没有留下一个男嗣,从而使他的妹妹彭蒂耶夫郡主成了彭蒂耶夫公爵唯一的继承人。 彭蒂耶夫郡主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接受了沙特尔公爵的求婚,成为沙特尔公爵夫人的。 在那之前,不,应该说在沙特尔公爵夫人第一次怀孕之前,她跟丈夫可以说,过了相当甜蜜的一段日子。她也不认为家族拥有一个女性继承人会有什么问题,因为她的娘家就是如此,她就是她的父亲的继承人。 阿德莱德·彭蒂耶夫·奥尔良·波旁怎么都没有想到,她的公公、她的丈夫,竟然那么介意她的第一个孩子是个女孩儿! 看见妻子变了脸色,沙特尔公爵站了起来,道:“好了,我就不打扰了。夫人,请您时刻牢记您的身份和义务。祝您身体健康、心情愉快。” 说着,沙特尔公爵已经开始往门口移动。 他热情如火的情人正在他们的爱巢等他呢。 在他的身后,沙特尔公爵夫人跌坐在沙发里面,蜷起腿,缩成了一团。 第82章 沙特尔公爵夫人,曾经的彭蒂耶夫郡主是个众所周知的大美人,这是举世公认的事实。毕竟,当年沙特尔公爵对她一见钟情甚至不等奥尔良公爵开口就向她求了婚,这件事情就跟那场盛大的婚礼一样,多年来一直被人津津乐道。 众所周知,沙特尔公爵一直都是凡尔赛有名的花花公子。能让这位阅尽千帆的花花公子一见钟情,沙特尔公爵夫人的美貌自然是毋庸置疑的。可是,跟年轻的王储妃一样,当她渐渐失去了丈夫的宠爱的时候,各种谣言就出来了。 “她在某些方面没有天赋吧。” 这样的种话从来就不少。而沙特尔公爵夫人身边迟迟不见年轻贵族,以及公爵夫人眉宇之间渐渐染上的那一抹轻愁,似乎也成了这句话最坚实的佐证。 无人知道沙特尔公爵夫人的心事,她从来不曾跟别人倾吐过。 这一点,沙特尔公爵夫人跟玛丽·安托瓦内特不一样。玛丽·安托瓦内特被一样的流言困扰而选择了沉溺在舞会和华服之中,就好似一团烈火,要把自己的热情、精力和多余的杂念一起焚烧殆尽一样。而沙特尔公爵夫人则选择了沉默,就好像一朵优雅的郁金香,静静地在她的小天地里面绽放。 在今天之前,沙特尔公爵夫人从来没有想过要背叛自己的婚姻。从这一点来说,她跟王储很像。他们同样流着波旁王室的血,在遇到差不多的问题的时候,他们同样选择了忠于自己的婚姻。 可是今天,沙特尔公爵夫人忽然发现,她的丈夫根本就不配她的守贞,因为这个男人不值得。 沙特尔公爵夫人比原计划中更加慎重更加仔细地态度,给自己描了眉毛、抹上胭脂,然后换上了她的首席裁缝萝丝·贝丝特力荐的那套宫廷礼服。 浅香槟色的丝缎,银色的蕾丝,从胸口到裙摆的整个前面,全部都是繁复又华丽的刺绣,这些刺绣之间还缀着一粒又一粒的珍珠。 这样的一件礼服,一点都不比王储妃当年的结婚礼服逊色。 拜凡尔赛的传统所赐,从路易十四,不,从更早的年代开始,王后们空有头衔,而国王的情妇们不但有国王的宠爱,还大权在握。 这种王后常常被国王的情妇们压过一头的现状也导致了一个奇特的现象,那就是,在凡尔赛的舞会上,衣服比王后华丽、首饰比王后名贵、生活比王后奢侈的女性比比皆是。王后尚且如此,更不要说王储妃了。 第133页 在凡尔赛,只要你应付得起这份开支,你完全可以打扮得光彩夺目,比王后、王储妃和皇室夫人们更加夺目,这是每一个凡尔赛人都有的权力。 在此之前,沙特尔公爵夫人很少会打扮得那么夸张,但是今年,沙特尔公爵夫人有一种冲动,那就是:她要让自己的美貌再度在凡尔赛传颂。 沙特尔公爵夫人真的那么做了。 这也使得拉着路易·菲利普·德·波旁-方丹过来的菲尔逊简直惊呆了。 他见到沙特尔公爵夫人的第一句话就是:“哦,夫人,如果你早些这样的话,我当初就直接跟您求婚了。” 当年的彭蒂耶夫郡主可是凡尔赛鼎鼎有名的贵族小姐之一。当然,她有名的地方,不仅在于彭蒂耶夫家族的财富,也不在于彭蒂耶夫公爵经常带着她去巴黎参加慈善活动,还因为她心存怜悯在知道了巴黎人民的艰难之后,选择了相对简朴的生活。 也就是说,从少女时代开始,彭蒂耶夫郡主就以妆容清雅为主,而不像凡尔赛的大多数女性贵族那样,把脸蛋涂成剥了皮的羊羔一般。 沙特尔公爵夫人笑道:“哦,难道我不美吗?” “当然,您可是凡尔赛公认的数一数二的美女。但是,您这一打扮,我敢保证,除了王储妃殿下,没有第二位女性能够跟您争辉,更不要说盖过您的光芒了。” 就是沙特尔公爵夫人也忍不住微笑:“您真是太会说话了。哪个女人能够忍心拒绝您呢?”说着,沙特尔公爵夫人转头对路易·菲利普,这个跟自己的丈夫有着同样的名字,还跟自己的丈夫一样流着波旁家族的血的年轻贵族道:“啊,这不是方丹勋爵吗?” 欧罗巴的传统,公爵或者是侯爵的次子或者幼子,在获得受封贵族头衔之前可以被尊为勋爵。当然,已经得到了贵族头衔却在晋位的前夕、晋位的消息已经传开却没有正式授爵之前,该贵族也可用勋爵代替具体的爵位。 路易·菲利普就是后一种情况,在过去一年中,他指挥着胜利号获得了不小的战果——当然,这跟李嫣的部下不能比,但是他的英勇却是众所周知的。国王路易十五已经打算在今年的圣诞节舞会上公开授予路易·菲利普侯爵的头衔。这在凡尔赛高层已经是公开的事实了。因此沙特尔公爵夫人才会称路易·菲利普为方丹勋爵。 “您可是稀客呢,请问,有什么地方能让我为您效劳吗?” 路易·菲利普涨红了脸。 菲尔逊正要为好友解释,却听到门外的侍从高声道:“詹姆斯·贝克特勋爵到!” 会客室的门打开了,詹姆斯·贝克特走了进来。 只是站在门口,人还没有过来,但是贝克特身上的那股气场已经将他跟菲尔逊区别开了。也许只有眯起眼睛不自觉地虚按着腰里的佩剑的路易·菲利普能够跟他一较短长了。 也只是这么一个照面,在场的三位男士的区别就非常明显了:菲尔逊,也许他有成为独裁者的资质,但是迄今为止还是凡尔赛的卫队军官的他,还没有经过暴风雨的洗礼,就好似没有经过打磨的璞玉,虽然质地细腻,却依旧难以吸引人的眼球。 反而是路易·菲利普,虽然说因为天生丽质,让他在海上兜了近一年都没有把他晒成小麦色,但是,那种走过沙场见过血的征伐之气,却是实实在在的。 路易·菲利普敢发誓,这个英国人,詹姆斯·贝克特勋爵,他也是真正从战场上走过来的。 按照凡尔赛的礼节,贝克特先对沙特尔公爵夫人行了吻手礼,这才抬起头,把目光转向了路易·菲利普:“啊~这位一定就是利穆贊公爵特别委任的胜利号指挥官方丹勋爵阁下。” 沙特尔公爵夫人吃惊地道:“您认识他?” “我想,最近才回到凡尔赛的、我还不认识的法兰西年轻贵族之中,有这个资格进入您的沙龙的人屈指可数。除了方丹勋爵,没有别人了。” 沙特尔公爵夫人的小姑子,昂吉安公爵夫人产期将近,加上昂吉安公爵夫人素来身体柔弱,因此今天来参加沙龙的,是昂吉安公爵夫人的小姑子,也就是八世孔代亲王路易·约瑟夫·德·波旁的长女,还是个未婚少女的克莱门特夫人。 只见这位年轻的小姐惊讶地道:“您还不认识的法兰西年轻贵族!请问,你已经认识了凡尔赛现有的所有的年轻贵族吗?” “当然,夫人,我的记忆力很好。” “这怎么可能!凡尔赛可是有上万贵族呢!抱歉,我不是怀疑您的话,我,我只是好奇,这是您第一次来法兰西吗?” “当然,夫人。” “那,您怎么做到的?还是说,您其实是英国国王的秘密骑士?” 所谓秘密骑士,另一层涵义就是密探。 法兰西国王路易十五当然有自己的密探,只不过克莱门特夫人这种贵族小姐只是听说过,并没有见过其中任何一个成员。 “不,不是,夫人。我只是记忆力比较好而已。” “啊,抱歉。” 路易·菲利普笑着打圆场道:“这个世界上,记忆力好的人不算少,但是,好到跟勋爵这样的人就非常少了,一百年都未必能够出现一个。克莱门特夫人会惊讶,也是理所应当的。” 第134页 路易·菲利普这样说,克莱门特夫人忍不住低下了头。虽然她的脸上抹着厚厚的胭脂,可是她的娇羞之态却引起了菲利普的警觉。 路易·菲利普的语速都比之前快了半拍:“今天可真是巧了,我正想有事拜託公爵夫人呢。” 沙特尔公爵夫人笑道:“啊呀?有什么事情是我们的大英雄方丹勋爵做不到需要我这样的弱女子帮忙的呢?” “当然,我想,在座的,也许只有您能帮到我了。” 听到菲利普这么说,大家都来了兴致。就是沙特尔公爵夫人也忍不住收起了手里的扇子,道: “哦?请问,是什么事情呢?” “我想请教夫人的是,到底要怎么做,才能够打动一位出身高贵的小姐的心。” 克莱门特夫人吃惊地瞪大了眼睛,结结巴巴地道:“您已经有爱慕的人了吗?” 而詹姆斯·贝克特则眯起了眼睛,插嘴道:“勋爵阁下,请问您说的这位小姐,可是利穆贊-弗留利公爵?” 第83章 詹姆斯·贝克特的话让这间小小的会客室里面出现了短暂的寂静。阿尔塞德·菲尔逊不得不打圆场道:“啊,贝克特勋爵果然是贵国首相大人的左右手,真是敏锐啊。” “所以,方丹勋爵真的恋慕利穆贊-弗留利公爵?” “是的。”路易·菲利普很快就镇定下来,这没有什么不能说的:“只是公爵一直对我淡淡的,因此我才会求助于公爵夫人,请求公爵夫人给予我指点。到底要怎么样,才能够打动跟公爵这样身份高贵的女性的心。” 沙特尔公爵夫人展开扇子,在扇子后面低头思考了好一会儿之后,这才答道:“勋爵,也许我不能给您多少指点。我想,如果您真的需要指点的话,皇室夫人们也许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如果是以前,沙特尔公爵夫人绝对会给出自己的意见,可是如今,沙特尔公爵夫人不会这么想了。作为彭蒂耶夫郡主,身后站着彭蒂耶夫公爵和彭蒂耶夫家族,沙特尔公爵夫人从小就是被人奉承追逐的目标,从她十二岁进入凡尔赛的那一天开始,求追她、想结识她的人比比皆是。就连沙特尔公爵都主动追求她。 在那个时候,沙特尔公爵夫人从来不认为,自己会不如任何一个女人。 可是现在,沙特尔公爵夫人已经知道了,自己的丈夫就是喜欢自己的容貌也会有腻了的一天,而自己就是带来了大笔的陪嫁,按照法律,这笔陪嫁在结婚的时候就会被转到奥尔良家族的手中,她需要花用的时候,直接签帐单就完了。 现在的她对她的丈夫而言,缺乏吸引力。不仅仅是因为外面的新欢,也不仅仅是因为她没有给奥尔良家族生下一个健康的男嗣,还因为她出身于私生子家族。 彭蒂耶夫公爵名义上是国王路易十五的堂弟,可是彭蒂耶夫家族的祖先毕竟是王室的私生子。 以前不明白也从来没有接触过,可是现在,已经足够让沙特尔公爵夫人明白,在奥尔良家族这种拥有王位继承权的亲王家庭面前私生子家族的地位——哪怕彭蒂耶夫家族的富庶天下闻名。 听见沙特尔公爵夫人这么说,路易·菲利普为难了。如果可以问的话,他也许早就去拜访凡尔赛的几位皇室夫人了。可是国王的三个女儿跟杜巴丽夫人是死敌,她们极其敌视杜巴丽夫人,自然也不会对杜巴丽夫人的密友利穆贊-弗留利公爵有什么好感,如果他去请教她们的话,只会最好另外选一位贵族小姐的建议。而王储殿下的妹妹玛丽·克洛蒂尔德殿下,不是路易·菲利普自作多情,他总觉得这位殿下看他的眼神有些两样。 路易·菲利普觉得,既然他要追求利穆贊-弗留利公爵,最好跟其余的女性保持一定的距离,不然就太过失礼了,既不尊重也轻慢了利穆贊-弗留利公爵跟其他女性。 也就在这个时候,詹姆斯·贝克特忽然道:“方丹勋爵,请问,追求利穆贊-弗留利公爵是贵国国王陛下给您的任务吗?” 詹姆斯·贝克特的话音未落,菲尔逊已经把佩剑拔出了一半:“道歉!勋爵!您侮辱了我的朋友!不然,就等着接我的手套吧。” 丢手套是提出决斗申请的意思。而接手套自然就是接受别人的挑战。 贝克特连忙举起了手,做出了投降的模样:“抱歉,我无意冒犯。只是,您看,法兰西人跟我们英国人不同,法兰西人浪漫又洒脱,这可是举世闻名的。我很难想像,跟方丹勋爵这样的人物,会在感情上拖拖拉拉。既然这位女士不想接受您的爱,选择放手,或者是抱着这份情感在边上默默守护,不正是骑士的美德吗?” 菲尔逊这才神情稍敛。 他的剑也归了鞘。 的确,法兰西人在感情上一项洒脱,很难想像一个法兰西人会在感情上死缠烂打。詹姆斯·贝克特会有如此联想,这完全可能。 路易·菲利普沉吟了片刻,道:“虽然这么说有些丢脸,但是,是的,我必须承认,公爵至今都没有给我任何的回应。” 阿尔塞德·菲尔逊道:“怎么可能!菲利普,我的朋友,那天公爵任命你为胜利号的指挥官的时候,我也在场。她可是特地把这个建功立业的机会让给了您!” 第135页 詹姆斯·贝克特道:“这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克莱门特夫人答道,“这件事情早就传遍了整个凡尔赛。大家都在说,公爵是出于对未来的考虑,才会把这个位置让给方丹勋爵。” 在欧罗巴,除了少数的、顶尖的大贵族能够让家里的次子幼子在未成年的时候就拥有贵族头衔,其余的贵族家庭们,往往只能把家中的爵位和家业交给长子,而次子幼子们呢,只能去战场上打拼,为自己谋前程。 当然,心疼孩子的,或者是不差这笔钱的,都会帮个孩子谋个好位置,让孩子能够安全地蹭军功的同时也能够升迁得快一点。 本来,路易·菲利普就应该走这条路子,因为在此之前,他在公众的面前的身份也只是个骑士而已。而路易·菲利普与众不同因此沦落成为众人的谈资的原因就是——他这次升迁、蹭功劳的机会不是他的家里给他安排的,而是他的意中人给他安排的。 当然,凡尔赛人对李嫣的如此安排有不少猜测,其中关于李嫣是否中意路易菲利普,在凡尔赛也有两个截然不同的说法,而是这两个说法都是主流:很大的一部分人都认为,利穆贊-弗留利公爵是中意路易·菲利普这个讨人喜欢的年轻人的,就是因为中意,也为了两人的未来考虑,公爵才让路易·菲利普做了胜利号的指挥官;而另一部分人则认为,李嫣根本就不喜欢路易·菲利普,因此才会把他丢得远远的。 而正方和反方共同的认知就是——利穆贊-弗留利公爵其实并不需要这些年轻贵族们的帮忙,因为她手中的战力十分惊人,路易·菲利普做了胜利号的指挥官,完全是去蹭经验的。 克莱门特夫人虽然没有明说,但是在场的人都想起了凡尔赛关于这场战争的种种讨论,自然也想起了关于路易·菲利普的军功的种种流言。 而这些话,显然,詹姆斯·贝克特已经听说了。 这可是英国方面认为有价值的重要情报之一。 就是詹姆斯·贝克特也忍不住用手按着胸口——他是没有资格在凡尔赛佩剑的——道:“上帝保佑。我们英国人在海洋上几乎是无往不利的,对上任何一个国家的舰队,我们都不会落于下风。就是暂时战败,我们也有办法在下一次的战争之中赢回来。唯一让我们束手无策的,就是利穆贊-弗留利公爵的舰队。要不是她,我们也不致于割让了广袤的海外殖民地。” 听说英国人都奈何不了李嫣的舰队的时候,在场的三位法兰西贵族都露出了与有荣焉的笑容。等他们听说了英国割让了海外殖民地的时候,在场的人都惊呆了。 沙特尔公爵夫人几乎是抢着道:“您说的是真的吗?” 克莱门特夫人道:“这一次是不是轮到你们英国把殖民地送给我们法国了?” 詹姆斯·贝克特答道:“是的,《巴黎条约》里面割让给英国的殖民地已经全部归还给了法兰西。我们还割让了牙买加、佛罗里达、乔治亚、南卡罗来纳给利穆贊-弗留利公爵。” 克莱门特夫人没好气地道:“这么说来,你们依旧保留着七年战争之前的海外殖民地喽?你们应该把这些殖民地也割让给法兰西才对!” 詹姆斯·贝克特道:“抱歉,夫人,但是我国的国王是不会同意的。不过,我们最后用三百七十万英镑的战争赔款,终于换得了和平。” “和平?那你们还留在凡尔赛做什么?” “留在凡尔赛,自然是因为我们英国也想得到利穆贊-弗留利公爵手里的桨轮船的技术。” 小会客室里面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克莱门特夫人左看看右看看,怎么看,她都觉得路易·菲利普的模样有些不对。而沙特尔公爵夫人的心中则升起了一股兔死狐悲的悲伤之情来。 沙特尔公爵夫人觉得,利穆贊-弗留利公爵就跟自己一样,被坑了。 自己嫁过来,陪嫁也彻底地到了奥尔良家族的手里,丈夫立刻就开始嫌弃自己。而利穆贊-弗留利公爵也是,这里才帮法兰西夺回了殖民地和大笔的战争赔款,那头,国王就开始算计她手里的东西了。 看着这样的诸人,詹姆斯·贝克特在心中偷偷地比了一个胜利的手势。 分化法兰西和这位异国公主第一期目标,达成。 第84章 作为国王的骑士,路易·菲利普听到这样的话是极其不舒服的。虽然说路易·菲利普是因为国王的命令才追求李嫣的,但是,作为一个骑士,他忠于自己的君主,同时,既然他在追求李嫣,自然也不会乐意看到李嫣的利益被侵犯。 路易·菲利普眯起了眼睛,冷冷地道:“勋爵,您隐瞒了英国从中得到的好处。” “当然,海外殖民地,外加三百七十万英镑的战争赔款,还有以海峡中间为界,换取利穆贊-弗留利公爵手里的十艘英国战船,以避免英国本土遭受侵略。” 克莱门特夫人吃惊地道:“什么?利穆贊-弗留利公爵竟然把战船给了英国!” 菲尔逊道:“这是真的吗?” 贝克特答道:“当然。” 克莱门特夫人依旧不懂:“怎么了,你们看上去并不生气?” 第136页 菲尔逊只得道:“夫人,虽然我不知道这个条件是谁制定的,但是我不得不说,这些条件对法兰西有利。” “有利?” “对。七年战争的时候,曾经有过谣传,说英国方面打算让法兰西割让本土。最后,法兰西放弃了广袤的海外殖民地,还有不少人庆幸,觉得最后的停战条件比战争争取来的要好得多。” 克莱门特夫人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您的意思是,这是一样的?” “对,以海峡中间为界,就等于说,当年诺曼第公爵继承了英国王位而带过去的领土现在重新回到了法兰西,英国再也不能利用这几座岛屿为跳板威胁我法兰西沿岸。而且,三百七十万英镑的战争赔款,相当于英国三年的政府年预算。” “只是三年而已。” “是的,夫人,”贝克特带着这个时代的贵族们特有的宽容和一点点对女性无知的无奈慢吞吞地道,“的确不多,总共也不过八千一百四十万里弗尔而已。给一位小姐买一辈子的衣服首饰是够了,可是放在国家这个层面上来说,这三百七十万英镑拿出来之后,即便是大英帝国,也必修向银行家借款以支付政府官员的薪水和其他开支。对于我大英帝国来说,这是从来没有的事情。” 克莱门特夫人道:“很丢脸?” “是的。” “很好。” 你们丢脸我就高兴。 克莱门特夫人脸上清清楚楚地写着这句话。 詹姆斯·贝克特表面上被噎得不轻,可心里却在暗暗点头。 没错,跟克莱门特夫人这样的大孔代亲王的合法女儿,而且还是长女,也许会稀罕八千万里弗尔的巨额财产,却也不会多少看重。因此她才会更加注意英国丢脸这种事情。 可是凡尔赛一样有许多的中级、低级贵族,还有侍从。在凡尔赛各个房间里面穿梭的贵族们,很多人都是靠着借贷度日。比起颜面这种事情,这些人更看重的是实际上的进项,也就是说,一旦这个消息传开,最开始的时候,李嫣让英国人丢脸这种事情会让他们欢唿雀跃,可第一阵热度过去之后,这些人就会开始对李嫣的巨额进帐各种羡慕嫉妒恨了。 这也是为什么詹姆斯·贝克特在这里强调八千一百四十万里弗尔的总额了。 流言就是这样,越传越是夸张。 即便之后人们知道了这位异国公主殿下得到的数量不过是三千七百四十万里弗尔。可是对于大多数贵族们来说,对于那些第一次听到的人来说,“不到八千一百四十万的一半”和三千七百四十万里弗尔,肯定是前者更加吸引人的注意力。 换而言之,那些无所事事、喜好八卦的贵族们最后提起这件事情的时候也只会说: ——八千万?那可是一个很了不得的数字呢,比得上任何一个小国的国王了! ——不到八千一百四十万的一半?那也有四千万了吧? ——只有三千七百四十万?那可是三千七百四十万了吧?这还少?你用只有是什么意思?沙特尔公爵夫人作为彭蒂耶夫公爵唯一的继承人,当年的陪嫁也不过六百万里弗尔呢!还不及这个的零头!你竟然还觉得少! …… 詹姆斯·贝克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他要的就是孤立李嫣,让法兰西的贵族们嫉恨李嫣。反正这个世界上总是少不了蠢货的,但是,只要法兰西的国王和贵族们都开始针对李嫣,英国才会有利可图。 虽然目前还没有发挥作用,但是这不妨碍他现在就开始动手,埋下一个又一个的暗线。 沙特尔公爵夫人这才道:“原来如此。我想,这就是国王把戴佛尔大厦送给利穆贊-弗留利公爵的原因了。要我说,对比公爵立下的功劳,国王只是送出了这么一座大厦,未免小气了一点。” 路易·菲利普道:“关于这一点,我听说,国王打算为公爵争取大公爵的地位和头衔。” “大公爵?那是要承认她的领地是大公国喽?” 大公国跟一般的公爵领地是不一样的。如果李嫣的领地被承认是大公国,那就等于,法兰西的腹地将会出现一个独立的王国,也等于说,法兰西放弃了这片土地,让这片土地独立出去。 就连阿尔塞德·菲尔逊也吃惊不已:“很难想像,舒瓦瑟尔公爵会同意。利穆贊-弗留利公爵会放弃自己的封地吗?” 沙特尔公爵夫人也道:“利穆贊-弗留利公爵不会同意放弃封地的。不说她在封地上的投入,就说利摩日南部的瓷土矿就已经说明了一切。如果让公爵放弃封地的话,只会激怒公爵。” 克莱门特夫人道:“说得也是。虽然利穆贊-弗留利公爵天资聪慧又性格温顺柔软,但是瓷土就意味着金子,白色的金子。公爵肯定不会放弃自己的领地的。甚至于,有人敢提出这个要求也会被视为在谋算她的领地的倾向。” “这一点我贊同。我看过夏尔丹的新作,关于新旧利穆贊的对比的。不得不说,利穆贊-弗留利公爵在治理领地方面的确非常成功。利穆贊已经大变样儿了。那些房屋,那些有地龙设计的房子!天知道她在领地上投入了多少钱!我想,八千万里弗尔都不止!她已经投入了这么多,当然不可能放弃自己的领地。” 第137页 “夫人,您有夏尔丹的新作?” “是的。这是上次我跟着父亲去巴黎的时候别人送的。夏尔丹还是老样子,喜欢描绘那些市民阶层的生活。” 沙特尔公爵夫人还没有出嫁的时候,就经常跟着父亲彭蒂耶夫公爵去巴黎参加各种慈善活动,因此她在巴黎市民阶层中间的名声一直都很好。这幅画就是巴黎的一位百万富翁买下来送给她的。 虽然说这是对方的心意,但是沙特尔公爵夫人并不喜欢这幅画,因为那副画跟凡尔赛的奢华精緻浪漫完全不同调。因此这幅画现在还放在箱子里面。 更重要的是,沙特尔公爵夫人的叛逆期终于来了。 以前她是个乖乖女,父亲和丈夫怎么说,她怎么做。而现在,她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尤其是知道父亲参加各种慈善活动并不是因为纯粹的仁慈而是背后另有目的,沙特尔公爵夫人就对慈善活动失去了激情。 路易·菲利普立刻道:“夫人,请问,这幅画您能转让给我吗?” “当然可以。” 沙特尔公爵夫人立刻叫人去把那幅画包起来。 她已经猜到了,路易·菲利普打算把这幅画送给李嫣。毕竟,利穆贊是李嫣的领地,可是李嫣至今都没有去过利穆贊,有这幅油画在,李嫣也可以知道利穆贊如今是怎么个模样。 可是说,对于李嫣来说,这幅画是最恰当不过的礼物了。 沙特尔公爵夫人还特地写了那位百万富翁的地址和联络方式。 “我想,您还需要这个。” “是的,夫人。非常感谢。” 在这个过程中,詹姆斯·贝克特始终保持着壁草的最高状态——静悄悄、低存在感。 因为他今天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同时,他也把路易·菲利普记在了心里,打算一回去就加到自己的记事本上重点关注。 第85章 当天的沙龙剩下的时间,就围绕着李嫣的领地和未来的大公国展开了讨论,当然,看上去是路易·菲利普和阿尔塞德·菲尔逊两位男士为在场的两位女士解说,而詹姆斯·贝克特全程从旁陪伴,最多也只是在关键时刻提出一两个问题,让话题继续进行而已。 沙龙一结束,詹姆斯·贝克特也顾不得夜色正浓,直接就往威廉·皮特的房间去了。威廉·皮特带着睡帽、穿着睡衣,给自己跟詹姆斯·贝克特两个沖了一杯浓咖啡,道:“我还以为你要明天早上才会跟我报告呢。怎么样?有什么收穫没有?” 贝克特写过上司的咖啡,在边上的沙发上落座之后,便道:“阁下,今天参加沙特尔公爵夫人的沙龙的人,有瑞典卫队队长阿尔塞德·菲尔逊、路易·菲利普和当代孔代亲王的长女克莱门特夫人,总共五人。” “这么少?” “是的。”詹姆斯·贝克特道,“从各项反应上来说,他们对利穆贊-弗留利公爵成为大公爵一事不是没有反应。而且,沙龙还就公爵是否会放弃封地和这次合约会谈中到底把大块土地给利穆贊公爵进行了讨论。” “哦,结论呢?” “公爵不会放弃封地。” “意料中事。” “法国方面会为利穆贊-弗留利公爵再争取一块领地。” “大公国吗?” “是的。” “可有说了是那块领地吗?” “也许是普鲁士某个城邦。” 威廉·皮特冷哼一声。 如果要细数渊源,这要从奥地利王位继承战争开始说起。按照神圣罗马帝国的惯例,女性是没有王位继承权的。虽然玛丽亚·特蕾西亚是神圣罗马帝国皇帝查理六世的长女,可是因为查理六世没有男嗣,所以,神圣罗马帝国的新任皇帝就必须从帝国众多的选帝侯中挑选。 换而言之,按照惯例,就连当时的英国国王都有权利参加这次选拔。反而是玛丽亚·特蕾西亚,作为查理六世的女儿,她最多也不过是嫁给新任的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帝。 但是玛丽亚·特蕾西亚拒绝了,她表示,她虽然是一个女子,但是她也有一颗君王的心,她会保证国家的完整。 战争由此展开。 整个欧罗巴都被捲入其中。 经过多方博弈,玛丽亚·特蕾西亚让自己的丈夫,也就是当年放弃了自己的封地的洛林公爵成了神圣罗马帝国的新一任皇帝而自己则由神圣罗马帝国的公主变成了帝国的皇后。 但是,这一次的战争为之后的七年战争埋下了隐患。 因为违反了神圣罗马帝国的传统没有在众多的选帝侯中选取新皇帝,使得奥地利在波西米亚和义大利的地位不稳;英国在汉诺瓦不稳;而法兰西则在美洲、印度和莱茵河地位不稳。 这里面还有英国海军和普鲁士陆军的崛起,助长了两国的野心等因素。 总之,奥地利王位继承战争结束后,欧洲只享受了八年的和平,就再度捲入了战争,这就是七年战争。而在这场战争之中,法兰西最初的目的就是想谋取英国在欧洲的汉诺瓦王国,结果跟普鲁士的腓特烈大帝一样在这场战争之中惨败,最后不得不把自己的殖民地全部割让给英国。 第138页 法兰西跟奥地利方面的联姻,就是在这场惨白之后进行的。失去了广袤的殖民地的法兰西几乎可以说伤到了元气,因此才不得不跟奥地利方面联姻,换取在欧罗巴的本土的一丝喘息之机。 这才是法兰西王储路易·奥古斯塔跟奥地利公主玛丽·安托瓦内特的婚姻的基础。 而现在,局势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 虽然在七年战争之中,英国仗着强大的海军获得了法兰西的殖民地,确立了自己的海上霸主的地位。可是现在,英国强大的海军在那位女公爵的面前是什么?就跟纸煳得没什么两样! 而普鲁士曾经强大的陆军在七年战争之中就已经灰飞烟灭。 也就是说,伴随着各国的武力值的变化,各国开始对在欧罗巴的本土有了新的领土要求。 大西洋上的海战,看似简单,可实际上,却是对七年战争的补充,或者说,是新的世界级的大战的开始。只是因为李嫣手里的桨轮船的技术实在是太过可怕,引起了各国的觊觎,这才使得各国使节聚集凡尔赛。 无论是威廉·皮特还是詹姆斯·贝克特,他们都知道,眼下的和平其实是假象。真正的战争随时都会展开。 威廉·皮特将手中的咖啡一口喝完,然后迅速找出了欧罗巴地图,将之铺在了桌子上。另一边,同样喝完咖啡的詹姆斯·贝克特也站了起来。他把桌子上的蜡烛全部点上了。 看起来,今天晚上对于他们两人来说,註定了是个无眠之夜了。 只见威廉·皮特趴在那张地图上好半天都才说出了一句:“詹姆斯,你认为,法兰西打汉诺瓦的主意的可能性有多大?” “阁下,上次大战,法国就在打汉诺瓦的主意。”詹姆斯·贝克特抖了抖嘴唇,道:“谢天谢地,之前他们答应得可真干脆,只要回了《巴黎条约》里割让出去的殖民地。” 如果当时法兰西坚持的话,为了英国本土的安全,就是国王乔治三世不同意,英国的议院也会在权衡利弊之后代替国王答应。 国王是汉诺瓦的选帝侯,但是英国的上议院和贵族们对汉诺瓦并不那么看重。 “知道原因了吗?” “据说是财政方面的原因。” 法兰西王室债台高筑,在欧罗巴已经不是秘密了。 “谢天谢地,路易十五缺钱花。要不然,汉诺瓦就保不住了。” 汉诺瓦是乔治三世给威廉·皮特的底线,临行之前,乔治三世可是给威廉·皮特下了死命令,要求他保住汉诺瓦。 “那么,那位公爵呢?为什么也会答应?” “真正原因不明,只是推测这位公爵在领地上的花费巨大,之前又是青黄不接的时候,格外缺钱,所以她才同意了英国的战争赔款。” “哦?是这样吗?”威廉·皮特站直了身体,道:“如果真的是这样就好了。” “阁下?” “詹姆斯,如果是你,你会如何思考?” 威廉·皮特很清楚,自己的年纪已经很大了,这次会谈之后,他就会退休,而英国还需要贝克特这样的年轻人。 他乐意为国家培养年轻人,也乐意为年轻人铺路,只要这个年轻人有本事且通过了他的考验。 詹姆斯·贝克特沉默了好一会儿,这才道:“只是我个人的想法,并不成熟。” “没关系。这里是我的卧室。” “是的,阁下。”贝克特道,“在我看来,这是这位公爵一惯的做法,示弱。从凡尔赛流传出来的话来看,她就跟当年的蓬巴杜夫人一样,看上去意志坚定、反应敏锐,但是她却有一个致命的弱点。” “你认为她跟当年的蓬巴杜夫人一样?” “不,只是一个比方。阁下,”贝克特立刻注意到了自己的用词不当,“蓬巴杜夫人精力旺盛,仗着国王的宠爱对权力充满的欲望。但是利穆贊-弗留利公爵却不同。我目前还不知道她的那些言论是来自于她自己,还是来自于她的手下的官员、幕僚,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这位殿下表现出来的,是一种极强的掌控欲,她口才一流,意志坚定,看到不对的地方,哪怕对方是法兰西国王,她都会坚持自己的意见。” 威廉·皮特点了点头,道:“继续。” “一般的人会把这个当成她的本性。但是稍稍了解她的人都会知道,这位殿下十分慷慨,对金钱没有充分的认识。这一点,从罗浮宫前的为期长达两年的平价面粉定额销售就可以看得出来。” “你的意思是说,她是一位看似精明强干,实际上却是一位愚蠢天真的小公主吗?” “不,阁下,我认为,也许这一层是她有意展示给那些自以为自己很聪明的人看的。”詹姆斯·贝克特的声音里面忽然出现了明显的懊恼的色彩,“我不得不承认,之前英国方面也被这位殿下给迷惑了,认为她其实外强中干,所以袭击了她的船队,这才有了后面的一系列事情。我认为,这位公主殿下其实是故意如此的。” “故意?” “是的。她毕竟才来欧罗巴没两年,迫切地需要展示自己的实力,从而让自己站稳脚跟。可是她毕竟是刚刚来欧罗巴的异国人,如果她贸然攻击我们英国的舰队,固然能够展示她的绝对实力,却也会让各国联合起来抵制她。这不利于她在欧罗巴站稳脚跟。而现在,英国先攻击了她的运粮船,让巴黎的市民的面粉少了,这个时候她在反击,至少法兰西人就会站在她这边。法兰西人绝对乐意看到英国吃这么个大亏。现在,英国皇家海军大西洋舰队完蛋了,法兰西夺回了自己的殖民地,而这位殿下也充分地展示了自己的实力。接下来,欧罗巴各国会为了各国势力争斗不休,战争、谈判,都不会少。而无论如何,她已经成了有资格坐在战场上和谈判桌上的人之一。” 第139页 第86章 没错,这就是詹姆斯·贝克特眼中的李嫣。在詹姆斯·贝克特的眼中,李嫣不但行事大气、不太看重得是,还因为她的狠和果决,以及演戏的天分。 詹姆斯·贝克特很肯定,现在他就是走出去,说李嫣算计了公众和欧罗巴各国也不会有人愿意相信。因为凡尔赛人都知道,这位公主本来就是一位精明强干、擅长治理国家的女王。她从一开始就没有掩饰自己的才学和能力,她表现出来的精明强干也是真实的。至于英国方面曾经得出的关于李嫣是个傻白甜、冤大头的结论,真要说出去,只会让人觉得英国方面强词夺理,故意抹黑李嫣,为之前主动攻击李嫣的运粮船又挡不住李嫣的报復找藉口。 这就是李嫣的伪装。她巧妙地利用了人的认知: ——第一层,让大部分人都认为,她是一个精明强干、甚至连她的父亲都畏惧的女王储。 ——第二层,让一部分人以为,她是一个外强中干、表面精明内里傻缺的女流之辈,跟当年的蓬巴杜夫人十分类似。 ——第三层,她依旧是一位精明强干令人胆战心惊的女王储,只不过,她把全世界都算计了进去。而现在,在经过了差不多两年的蛰伏和半年的战场定干坤,她要来收本金和利息了。 这就是詹姆斯·贝克特眼中的李嫣。 这就是詹姆斯·贝克特眼中的英国和欧罗巴的现状。 作为威廉·皮特中意的继任者,詹姆斯·贝克特比任何人都清楚,这样的一位对手是多么的可怕。所以,从一开始,詹姆斯·贝克特就没有把李嫣选为自己的追逐目标,因为他觉得自己的能力有限,如果抱着纯粹的爱慕之心去追求这位殿下,那还好些,如果是夹杂着别的念头去追求那位殿下,那最后的结果,十有八、九就是被这位殿下玩死。 这也是詹姆斯·贝克特把目标定在李嫣身边的女官、侍女身上的原因。实际上,现在他心中隐隐有种感觉,那就是,也许他现在定的目标也有点高了。如果那位小姐真的是跟那个裴样,是这位殿下的左右手的话,那么,能够被这样一位殿下器重并且视为重臣的女性,显然也不是易与之辈。对于这样的一位小姐实施美人计,也许最后会被坑掉的人,是他自己。 威廉·皮特这才点了点头,然后道:“那么,你认为,我们之前定下的离间计对这位殿下有用吗?” 詹姆斯·贝克特答道:“阁下,那位殿下也许不会中计,但是法兰西国王和未来国王就难说了。更不要说,法兰西的贵族们讲究吃穿、排场和享乐的比较多,真正的聪明人没多少。只要我们把握好机会,可以为英国挽回一点劣势。” “唉~”威廉·皮特站了起来,按住了心口,道:“天佑国王。” “天佑国王,天佑不列颠。” 詹姆斯·贝克特一样站直了身体,一样手按着心口,一样神情沉重。 再度坐下之后,威廉·皮特道:“詹姆斯,对于我们接下来的任务和谈判,你有什么看法。” 詹姆斯·贝克特答道:“阁下,虽然各国心里都疯狂地想着让这位殿下公开新型轮船的相关技术,但是在我看来,这根本就不现实。这位殿下是绝对不会公开自己的技术的。因为这是她傲视天下的重要资本。而各国一味地要求她公开技术,最后的结果,只会把这位殿下得罪死了。” 简而言之,坚持要求李嫣公开技术的人,最后会成为李嫣的死敌。 “你认为,各国会坚持要她公开技术。” “不,应该说,会要求这位殿下公开技术的,基本上都是没有能力角逐海上霸权的国家,比方说陆军强大却没有什么海外势力的普鲁士,还有瑞典。而真正的海上强国,经过思考之后,绝对不会在明面上坚持要求公爵公开技术。” “明面?那么暗地里呢?” “各国会联合起来,抵制这位公爵的船队。那项技术太过强大,已经成了决定海上强国的关键了。” 威廉·皮特道:“这很危险。至少,从目前来说,各国的舰队在这位公爵殿下面前完全没有优势。” “阁下,我认为,英国应该联合这位公爵。具体的,就是承认这位公爵的地位。为她争取更多的权益,以此来获得战略联盟,同时把世界各地的港口对公爵开放,对公爵的船队採取最惠国待遇,以换取公爵的部下不再袭击我们的舰队的条件。当然,如果能够更进一步,让公爵的船队保护我们的船,会更好。” 威廉·皮特低下头,思考了好一会儿,这才道:“詹姆斯,如果你想争取这位公爵的友谊的话,那你就不能在背后做那些小动作。那只会引起利穆贊-弗留利公爵的方案。” 詹姆斯·贝克特道:“那么,阁下,我们主动公开《特里亚农宫合约》的具体条款如何?” “公开?你确定要这么做吗?” “只有现在公开了,才能把之前的小动作全部消除。也因为公开的是合约的全部内容,就是那些贵族想到歧路上去了,那也是那些人的愚蠢,跟我们不相干。说不定,因为那些贵族的愚蠢,会促成我们和公爵殿下的同盟。” 第140页 “为英国争取到喘息之机吗。” 虽然是疑问的句式,却是肯定的口气。詹姆斯·贝克特一听,就知道威廉·皮特同意了。 如果换了别的国家,肯定要国王点头才能够获得批准,可是威廉·皮特是什么人?虽然跟舒瓦瑟尔公爵一样以恐吓国王为名,但是威廉·皮特恐吓国王乔治三世外加态度强硬把下面的军官都差一点逼上绝路,这一点,却是一点都不含水分的。 如果舒瓦瑟尔公爵跟他易地而处,也许舒瓦瑟尔公爵会先徵求国王的意见,但是威廉·皮特却不用。 他也有这个权限。 当然,这也跟英国的现状是分不开的。 要知道,在今天之前,英国的造船标准,那就是所有的木材要风干一年半以上,关键部位的木料要风干五年以上。以胜利号风帆战列舰为例,这艘船的木料,当年可是风干了足足二十年! 可是现在,为了让英国的本土不至于裸奔,为了让英国本土不至于暴露在各国的舰船炮前,多年来,英国第一次放弃了实施了上百年的造船标准,开始用新木料建造战舰战船。而驱使英国这么做的原因,也只有一个,那就是时间。 英国要么买不到船,要么就太贵,所以只能自己造。而且为了赶时间,也只能用这种英国标准中完全不合格的木料。 无论是威廉·皮特还是詹姆斯·贝克特,抑或是身在圣詹姆斯宫的乔治三世,他们都知道,这种不合格的木料造的船,寿命短得可怜,能够撑到二十年开外都是奇蹟了。 可是英国需要船,英国也只能这么做。 威廉·皮特道:“不过,这也有一个问题。即便是公开了合约的内容,我们也只能是消除了之前的小动作的影响。并不能跟利穆贊-弗留利公爵达成一致。至于大公国和大公爵这些,还要靠日后的谈判来获得。要想得到公爵的回应,光光这些是不够的。” 詹姆斯·贝克特灵光一闪,道:“阁下,您认为西普鲁士怎么样?” 西普鲁士,这片土地原本属于波兰,可惜,波兰早就被沙俄、奥地利和普鲁士瓜分掉了,当然,按照另一个时空的轨迹,波兰国会要到1773年宣布承认这次瓜分,才会使得波兰的这些国土在文件上正式落于这些国家的手里。 而现在,波兰只是被这三个国家侵略了而已。就是西普鲁士,也不过是被普鲁士王国的腓特烈二世占领了,而不是真正成为普鲁士王国的一部分。 威廉·皮特嘆息一声,道:“那位腓特烈大帝可不是好惹的人物啊。” 腓特烈大帝,那位可是一位杰出的军事家,看威廉·皮特对他的敬称就知道了。要从这位的手里把普鲁士已经吃到嘴里的肉吐出来,这根本就不可能。 “波兹南?” “波兹南也在那位大帝的手里。” 詹姆斯·贝克特道:“阁下,您为什么担心会得罪那位大帝?普鲁士强就强在陆军,而不是海军。就是我们把这些属于波兰的土地送到公爵的手里又如何?反正普鲁士入侵波兰是事实。而且以那位大帝的野心,他肯定是坚持要公爵公开手里的技术的人之一。腓特烈大帝跟公爵迟早有一战。我们只需要站在后面等待结果就好了。” 威廉·皮特的眼底终于闪现了笑意:“所以,詹姆斯,你的意思是,把普鲁士已经占领的波兰送给利穆贊-弗留利公爵,让这位公爵跟那位大帝一较高下。公爵赢了,则普鲁士元气大伤,自然无法继续扩张,而如果普鲁士赢了,那我们就有机会得到更加先进的造船技术和航海技术。是这样吗?” “是的,阁下。” “好吧,贝克特,我荣幸地通知您,您已经通过了第二轮的考核。” 第二天,关于之前英国、法兰西和利穆贊-弗留利公爵三方私下签订的《特里亚农宫合约》的具体条款由英国方面先公开了。 整个凡尔赛和巴黎都轰动了。 聚集在凡尔赛的各国使节咒骂不休,可英国方面却保持了沉默。 不,也不应该说保持了沉默,应该说,在接下来的谈判里面,英国竟然出乎意料却又十分坚决地站在了李嫣那一边。 第87章 英国一连串的举动让聚集在凡尔赛的各国使节们措手不及,也让聚集在凡尔赛近两千个房间的众多的亲王贵族主教们议论纷纷,就连年轻的王储妃也不得不在她的宴会之前召集自己的几个密友,向密友们探听消息。 跟上次一样,阿尔塞德·菲尔逊把路易·菲利普也给拉上了。 这是时隔一年之后,玛丽·安托瓦内特第一次跟路易·菲利普如此近距离的面对面的说话。 当路易·菲利普对她行了吻手礼之后,玛丽·安托瓦内特就道:“方丹勋爵,接下来的话,可能对您有些冒犯,请您不要介意。” “是的,殿下。” “请问,利穆贊-弗留利公爵的部下真的那么能征善战吗?她的舰队对各国的舰队的优势真的那么明显吗?” 虽然考尼茨建议玛丽·安托瓦内特不要管这些,但是玛丽·安托瓦内特实在是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 虽然没有多少政治才能,可是玛丽·安托瓦内特自己也知道,自己的婚姻其实是建立于七年战争之后,法兰西失去了广袤的殖民地,又在战争中严重失利,以致于战争结束之后,法兰西迫切地需要休养生息。也就是说,法兰西需要奥地利这个同盟维持和平保持国力。一旦法兰西不需要奥地利了,那么她的婚姻也会失去保障。 第141页 这就是她的处境。 事关她是否能够成为这座宫殿的真正的主人,就是违背了考尼茨对她的谏言,玛丽·安托瓦内特也顾不得了。 路易·菲利普也清楚这位风情万种又热情善良的王储妃的处境,因此他望着玛丽·安托瓦内特的眼睛,真诚地道:“殿下,虽然外面吹嘘着我们建立了多少多少功业,实际上,我跟我的同伴们都清楚,即便是我们驾驶着欧罗巴首屈一指的风帆战列舰胜利号,我们的任务其实也不过是充当了运输船,为公爵的部下们押运俘虏而已。除此之外,也许分辨俘虏里面哪些是士兵,哪些是真正的军官,也是我们的工作内容之一。公爵的部下似乎不太清楚欧罗巴各国的海军构成。” “只是这样?” “是的,只是这样。所以,外面传言我们建立了多少多少功业,我们自己也很惭愧。因为比起公爵的部下,我们几乎毫无建树。” 眼看着就要成为侯爵了,也会得到自己的盾徽和城堡、领地,可是路易·菲利普一点都不高兴,因为他觉得他根本就配不上这样的荣誉。 玛丽·安托瓦内特惊呆了。 “可是,您跟阿尔塞德一样,都是凡尔赛数一数二的剑客啊。” “很遗憾,比我优秀、比我出色、比我更加勇勐善战的人,在公爵的麾下比比皆是。” 这也是路易·菲利普最难受的一点。他引以为傲的剑术,在李嫣的部下面前根本就拿不出手。他甚至都在怀疑,李嫣把他丢到胜利号上,让他跟着她的部下刷功劳,其实是为了告诫他,让他看清楚他自己是多么的渺小又不值一提。 关于这些,路易·菲利普已经报告给了国王,显然,国王至今都没有给出答覆。国王的心腹,他们这些密探的首领&联络人布洛里公爵那边,至今也没有什么动静。路易·菲利普都在怀疑,是不是国王和布洛里公爵看到报告之后不敢相信,所以跟其他人确认去了,因此耽搁了时间。又或者,也许是国王和布洛里公爵受了太大的打击,所以现在都没能回过神来。 沙特尔公爵夫人见路易·菲利普如此颓丧,忍不住道:“勋爵,别太担心。对了,我听说那个叫孔多塞的学者已经接受了利穆贊-弗留利公爵的聘请,成为了公爵的政事堂的一位舍人。” “舍人,这是什么职位?” “听说是跟书记官差不多的工作,主要负责一些文书内容。同时,他们也是政事堂的参知政事的副手,为这些参知政事们提供谘询服务。” “那不是说,只有很厉害的人才能够被选入内?” 菲尔逊插嘴道:“这个我也听说过了。之前英国不是公开了《特里亚农宫合约》吗?按着那份合约,牙买加、佛罗里达、乔治亚和南卡罗来纳都成了公爵的殖民地。当然,公爵终究只是一位贵族,她的故乡也没有议会和国会。加上她来到了凡尔赛之后,就没有去过凡尔赛和巴黎以外的地方,因此她扩大了政事堂机构,增添了舍人的数量。虽然我对公爵的政事堂了解不多,不过这个机构给我的感觉有点像议会的简化版。” 听了菲尔逊的解释,在座的三位女士,玛丽·安托瓦内特、蓝贝儿王妃、沙特尔公爵夫人都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 如果说议会,她们自然明白是什么样的机构。 沙特尔公爵夫人道:“这么说来,公爵给第三等级的市民和殖民地都留了席位吗?” “是的,巴黎有两位入选,利穆贊大区三省,每省一位,殖民地四州,每州一位,也就是说,公爵把政事堂的舍人增加到了二十席。” “听上去跟三级会议有些像。”玛丽·安托瓦内特道,“这些舍人也参与投票吗?” “不,听说公爵的故乡并不流行议会或者是三级会议形式。”菲尔逊道,“听说公爵原本觉得自己在罗浮宫前的公馆太小了,正在物色新的公馆。国王把戴佛尔大厦送给公爵之后,公爵直接就把这座大厦作为了办公大楼。” 玛丽·安托瓦内特和两位女伴都发出瞭然的轻唿声。 玛丽·安托瓦内特对路易·菲利普道:“方丹勋爵,请别太在意。不是您不够出色。在我的心中,您已经是法兰西年轻贵族中最优秀的人啦。只不过您恋慕的对象是那位利穆贊-弗留利公爵而已。您要知道,虽然她是女性,可是我最重要的老师里特贝格亲王就不止一次称赞过,那位可是一位一点都不比我的母亲逊色的女王呢。” 如果可以,玛丽·安托瓦内特真的很想说,无论是法兰西的国王路易十五,还是她的丈夫法兰西王储路易·奥古斯塔,在政治和统治国家这个领域,都跟这位公爵存在着差距,更不要说菲利普只是一位贵族,一位骑士。只是这里是法兰西的心脏凡尔赛,而她是法兰西的王储妃,又要顾及菲利普的身份地位,因此她只能用自己的母亲作为参考。 路易·菲利普吃惊地瞪大了眼睛:“里特贝格亲王真的这么说过吗?” 如果这是真的,如果考尼茨对李嫣的评价有这么高的话,那他就有必要向国王报告了。 玛丽·安托瓦内特点了点头,道:“是的。” 第142页 蓝贝儿王妃幽幽地道:“最近凡尔赛可真是热闹。到处都有人赞美利穆贊-弗留利公爵。我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蓝贝儿王妃嘴上这么抱怨,可实际上,她比任何人都留心李嫣的事情。毕竟,她是王储妃玛丽·安托瓦内特的首席女侍从官,如果玛丽·安托瓦内特的地位动摇,她的地位也会受到影响。让她担心的是,以前大家总是把李嫣跟王储妃相提并论,然后王储妃被比到了尘土里面;可是现在,大家提起这位异国公主的时候,已经很少提起王储妃了。 蓝贝儿王妃知道,这不是因为王储妃的名声开始回升了,而是大家都认为,王储妃根本就不够资格跟利穆贊-弗留利公爵比较。 没有比这个更糟糕的事情了。 拿来跟李嫣比较,哪怕是被比到了尘土里面,那也侧面地证明了王储妃跟李嫣是一个等级的人物。可是现在,大家觉得王储妃都不配拿来跟李嫣比较,这说明,在公众的心目中,王储妃跟这位着名的公爵已经是两个世界的人了。 玛丽·安托瓦内特倒是没有想那么多。 她道:“所以,方丹勋爵,你还恋慕着利穆贊-弗留利公爵吗?” 路易·菲利普点了点头。 “是的,殿下。” 国王并没有撤销之前的命令。 也就是说,他还是要追求李嫣。 玛丽·安托瓦内特道:“所以,你想让我们为您出谋划策?” 路易·菲利普再度点了点头:“是的,殿下。” 玛丽·安托瓦内特迟疑了一下,道:“可是勋爵,恋爱是两个人的事情。就是您向我请教,我能够为您做的,实在是有限。我恐怕无法给您足够的、有用的建议。” 虽然年轻,但是不如意的婚姻教会了玛丽·安托瓦内特很多东西。就好像无论她如何努力,她的丈夫都不会碰她一下。 玛丽·安托瓦内特现在已经知道,有些东西是强求不来的。她也希望,自己的婚姻能够让眼前这位年轻的贵族得到借鑑。 路易·菲利普最后也不过是深深地嘆息一声,低下了头,道:“感激您的仁善,殿下。” 追求李嫣是来自于君主的命令,不是他想抽身就能够抽身的。 沙特尔公爵夫人虽然不知道路易·菲利普对李嫣如此执着的真正原因,但是她还是被路易·菲利普给感动了。 她道:“勋爵,既然如此,您可想过,换一个角度。” “换一个角度?” “是的。您看,您之前採用的方式是典型的欧罗巴骑士的方式,中意一位贵族小姐,为这位贵族小姐奔赴战场。可是显然利穆贊-弗留利公爵并不喜欢这样的追求。您为何不去试试参加公爵的舍人选拔呢?至少,您有了接近她的机会,不是吗?” 第88章 参加舍人选拔,成为李嫣的下属吗? 路易·菲利普思考了整整两天之后,再度求见了国王,然后在杜巴丽夫人的带领下,再度拜访小特里亚农宫、拜访李嫣。 当路易·菲利普跟着杜巴丽夫人走在通往小特里亚农宫的小径上的时候,他就听见杜巴丽夫人用她特有的那种腔调道:“我真不敢相信!一年前我带着您从这里去拜访珠玑,一年后还是我带着您去拜访珠玑!” 路易·菲利普道:“抱歉,我给您添麻烦了。” “好了,好了。我不是责怪你的意思。我想知道的是,”杜巴丽夫人停住了脚,转过身来,盯着路易·菲利普的眼睛,道:“你,是真心想要追求珠玑的吗?” “当然。” “我要听真话。菲利普。我知道你是陛下的骑士,我知道你是受了陛下的命令接近珠玑的。就连珠玑也知道!你接近她、讨好她,是因为陛下的命令。现在,告诉我,你追求珠玑,是出于自己的真心吗?是你自己认识到了她的出色而钦佩她、想跟她结婚跟她共度此生吗?还是说,你接近她,只是因为国王陛下的命令。” 杜巴丽夫人的神情第一次如此严肃。 一年的时间过去了,杜巴丽夫人看上去就跟一年前没什么两样,一样光彩照人,一样大声粗俗地说话,一样喜欢华服珠宝和一切奢侈的享受,她的身边一样围绕着许多想奉承她讨好她从她这里谋求好处的众多贵族。 但是,就是杜巴丽夫人明显地感觉到,国王的身体大不如前了。 作为国王的情妇,杜巴丽夫人的权势来自于国王,而国王的身体日渐衰弱就意味着王储登基的日子渐渐逼近,也意味着杜巴丽夫人的权势也会跟着烟消云散。 杜巴丽夫人很清楚这一点,凡尔赛人也都非常清楚这一点,最近送给杜巴丽夫人的礼物就是最好的证明,最近杜巴丽夫人收到的那些华服和珠宝等贵重礼物比过去少了许多。 显然,大家都知道,如果杜巴丽夫人想要继续留在凡尔赛,她就必须找一个新的保护人,或者是王储的新妻子,或者是王储的情人,又或者,继续她的情妇生涯。 杜巴丽夫人自己也知道,凡尔赛的贵族们现在巴结她,可是等国王一去世,那些贵族,大多数的贵族,肯定会落井下石,把她踩到泥地里面。 第143页 对自己的血统有多少自卑,对自己的命运有多少不甘,在一场场舞会之后,乘着夜露,进入杜巴丽夫人的梦境,也啃噬着她的心。 在这样的情况下,杜巴丽夫人更加希望自己的朋友,自己在凡尔赛唯一一个真正的朋友能够得到幸福。 杜巴丽夫人,至今还有人在背地里说她是个娼妇,说她是国王的污点,可是这一刻,被她那双黑色的眼睛盯着的时候,就是路易·菲利普觉得自己的脸上火辣辣的。 “告诉我,菲利普,你对珠玑最大的印象是什么?” 年轻?美丽?每天都穿着异国风情的锦衣华服戴着价值连城的珠宝? 不,这都不是李嫣给路易·菲利普的印象。 路易·菲利普喃喃地道:“强大。” 一个强大的君主。 “强大?” 杜巴丽夫人傻眼了。 “思维敏锐,意志坚定,是一位优秀的君主。对于她来说,锦衣华服是她的才华的衬托,珠宝首饰不过是她的王冠上的点缀。真正吸引人的目光的,是她本身。” “就这样,你还想追求珠玑?你给她做一辈子的下属还差不多!” 路易·菲利普惭愧地低下头。 看着这位年轻的骑士,杜巴丽夫人忽然灵光一闪,道:“你,你该不会从来没有谈过恋爱吧?” “是,是的。” “天哪!简直不可思议!你根本就是一个男孩!”杜巴丽夫人忍不住用扇子挡住了嘴,小声道:“你可是那个特蕾西亚啊!那个迷倒了半个凡尔赛的特蕾西亚啊!我现在都要好奇了,当初你是怎么迷倒那么多的年轻贵族的。” “因为,因为我是男人。” 所以我比女人更了解男人会中意怎样的女性。 “那么,女人呢?你了解女人吗?” “我扮成特蕾西亚的时候,曾经跟贵族小姐们交流过。她们说过,她们喜欢模样俊俏、会一手好剑术的贵族……” “你认为,这些,对珠玑有用吗?” 路易·菲利普摇了摇头。 想也知道,这位殿下本来就是异国公主,且不说两个国家的文化、审美的差异。就是后面一项,武力值这一点,路易·菲利普就落了下风。 李嫣的部下里面,武力值比他高的人比比皆是。如果说高武力值带来的安全感,李嫣的部下随便走出来一个,都能够甩开欧罗巴的骑士们整整一个大西洋的距离! 这也是路易·菲利普接受沙特尔公爵夫人的建议,放弃武职,打算走文职的原因。因为走武职的话,他可能一辈子都无法靠近李嫣。 杜巴丽夫人啪地一下,合上了扇子。 她挺直了嵴背,盯着路易·菲利普道:“好吧,无论未来会如何,菲利普,鑑于你对我的态度还算不错,我给你一个忠告。既然你已经决定了要做珠玑的下属,那么,在未来的几年里面,你最好忘记国王的命令,勤勤恳恳的工作、学习为先!” 凡尔赛有很多看不起杜巴丽夫人的人,很多人表面上奉承着杜巴丽夫人,希望杜巴丽夫人帮他们说好话,可是一转身,他们就在背后数落杜巴丽夫人,把杜巴丽夫人做过酒馆女招待、“她还做过妓j女呢”这样的话叫得震天响。 对比之下,路易·菲利普虽然跟她之前直到国王要求她把路易·菲利普领到李嫣的面前两人才算有了接触,可是路易·菲利普是少数对她还是算友善而且也从来不曾在背后说她的坏话的人。面对这份善意,杜巴丽夫人决定,伸手帮一把。 当然,也仅此一次。 路易·菲利普愣住了。 就在他想开口的时候,小径的另一边走来一位男士。 路易·菲利普一眼就认出了来人的身份:“詹姆斯·贝克特勋爵?” “什么?那个英国佬?” 听说是英国人,杜巴丽夫人立刻调整了自己的神情姿态。即便她在凡尔赛声名狼藉,可是她依旧不想在英国人面前丢脸。因为她是法国人。 第89章 认出詹姆斯·贝克特的瞬间,杜巴丽夫人啪地一声打开了扇子挡住了半张脸,然后她后退半步,借着身体和宽大的裙摆的遮挡轻轻地碰了碰路易·菲利普的手,小声道:“我还妥当吧?” 即便在凡尔赛声名狼藉,杜巴丽夫人也不想在英国人面前丢脸。 因为她是个法国人。 路易·菲利普也小声地道:“您现在很完美。” 无论是髮型还是衣服首饰,都恰到好处,让人挑不出错来。 如果是两年前的杜巴丽夫人,也许会因为孤独和自卑而显得尖锐,甚至凸显出性格里浅薄的一面。可是现在不一样,李嫣改变了这个时空,杜巴丽夫人的生存环境大大改善,加上她本人受李嫣的影响不小,至少心胸开阔了许多,因此很多开明的贵族对她的感觉不坏,尤其是国王的身体日渐衰弱,眼看着杜巴丽夫人就要失去她的皇室保护人和权势,可是杜巴丽夫人却没有跟他们预料的那样疯狂地敛财,更是让这些贵族们对杜巴丽夫人大大改观。这让更多贵族家的会客厅的门对她敞开了。而在此之前,这些人家的会客厅也只是因为国王而对她礼貌性地打开了一条门缝。 第144页 作为国王的骑士,作为王室的庶支的一员,路易·菲利普就是其中之一。 如果说以前,路易·菲利普是因为杜巴丽夫人是国王的情妇而对她保持礼貌的话,那么现在,他是因为发现杜巴丽夫人本性不坏甚至还保存着许多美好的纯朴品质而开始尝试跟这位女性建立友谊。 杜巴丽夫人也许不够聪明,但是,路易·菲利普的善意,她感觉得到,所以,她才会愿意给出一定的指点。 当然,好听的客套话从来都不少,但是带着真诚的客套话永远都不嫌多。路易·菲利普不但是凡尔赛这一代最出色的年轻贵族之一,还是凡尔赛无数女贵族的梦中情人,当他带着几分真诚说着这样的话的时候,就是杜巴丽夫人也不免心花怒放。 杜巴丽夫人和路易·菲利普带着贵族通用的写作客套读作虚伪的礼貌性的笑容,看着詹姆斯·贝克特走近,杜巴丽夫人甚至没有向贝克特伸出手,让对方行吻手礼,而是单刀直入地道: “这个方向,啊~勋爵也是来拜访珠玑的吗?” “珠玑?” “啊,抱歉,我忘记了,你们英国人现在还不知道。珠玑是利穆贊-弗留利公爵的故乡的封号,相当于教名,当然,得到允许可以用这个名字称唿她的,只有极少数的几个人而已。” “原来如此。”贝克特用他特有的辨识度非常高的口吻道,“我很抱歉,之前从来没有听说过此事。当然,我也十分感激夫人的提醒,避免了我之后冒犯公爵的可能性。总之,非常感谢。” 明明是一点毛病都挑不出来的话,明明在别人的眼里听上去一点问题都没有的话,可听到的那一瞬间,杜巴丽夫人差点连手里的扇子都给跌了。 她不知道贝克特这是真心在感谢自己,还是在变着法子嘲讽自己。明明完全没有问题的话,可是落在她的耳朵里面,就好像是这个英伦老牌贵族子弟在无声地要她走开一样。 路易·菲利普发现了杜巴丽夫人的不对劲。 他连忙道:“贝克特勋爵,请问您是来拜访公爵的吗?” “啊,我想,方丹勋爵现在一定在担心,我是不是也想追求利穆贊-弗留利公爵。请放心,我对那位殿下只有敬仰之情。我目前只是被公爵的女伴李玉真小姐吸引了而已。所以,您不必担心我会成为您的情敌。当然,鑑于我至今都没有实质性的进展,所以,我希望能够从杜巴丽夫人这里得到一点指点。夫人,我真诚地恳求您,恳求您的帮助。” 如果这里有一个半个世纪以后的人在场的话,绝对会说,这就是典型的英伦绅士。可是此时此刻,无论是杜巴丽夫人还是路易·菲利普都没有这个想法。相反,他们甚至有种冲动,把这个傢伙丢到运河里面的冲动。 杜巴丽夫人倒是比路易·菲利普更早反应过来。 “啊~李小姐。” “是的。” “请问是哪一位李小姐呢?” “当然是那位左议政小姐。” “那么,您知道这位李小姐有一位堂妹吗?” 贝克特微微勾起了嘴角,道:“当然。我还知道,这两位小姐的名字虽然一样,虽然第一个字都是东方特有的一种名贵宝石。但是后面一个字的含义却是不同的。李玉真小姐的真字,有真实、纯真之意,这是一个父亲对于女儿的祝福,希望女儿能够活出真正的自己之意。而李玉贞小姐,她的名字代表着她的家族对她的要求。” “啊~先生,您也真是的!怎么不能让我显摆一下呢?” “夫人,虽然现在欧罗巴学习远东文化已经不像本世纪初那么热了,可是作为英国的老牌贵族,在我很小的时候,家族就为我安排了相关课程。” 詹姆斯·贝克特说的是事实。 从十八世纪开始,当殖民地遍布全世界的时候,哪怕没有真正进入远东那个古老的帝国,但是各种消息却开始传入欧罗巴。远东开始从盲目崇拜的金字塔尖跌落,并且滚下层层石阶。而最好的证据,就是蓬巴杜夫人换下了陈设在凡尔赛宫的中国花瓶。 当中国花瓶被取下,换上了法兰西自产的瓷器的时候,也象徵着法兰西的思想启蒙开始走向了真正的成熟——法兰西人开始思考,而不是一味地借鑑远东文化和远东思想。 “看起来我选错了显摆的对象。” “不,夫人。本人很庆幸自己小时候没有因为远东崇拜的退热而选择了逃课。不然,现在后悔不迭的,肯定是本人自己。当然,鑑于公爵的故乡是远东文明的一份子,我相信,不久之后,欧罗巴各国会再度掀起远东文化热潮。” 作为家族跟东印度公司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的英国老牌贵族,詹姆斯·贝克特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接触远东文化,在他生命中最开始的那段时间,他也是远东文化的崇拜者。可惜,长大以后又通过东印度公司接触了很多远东的那个王朝,幻想中的远东形象覆灭,三观重塑,这才有了现在的詹姆斯·贝克特。 可以说,李嫣出现之前,在了解过李嫣之前,詹姆斯·贝克特在面对自己的同僚,还有远东文化的时候,内心深处是隐隐抱持着一股轻蔑和骄傲的态度的。 第145页 轻蔑于欧罗巴人对远东的盲目崇拜。 骄傲于他认为自己是当时世界上少数几个真正了解远东的人,骄傲于自己保持了清醒的头脑。 他甚至还在内心深处抱怨过,家族为什么给家族子弟开设的课程中还有关于远东文化的内容。可是现在,他无比庆幸,当初家族开了这门课程。 路易·菲利普道:“是啊。谁会想到,公爵也是来自于那片土地呢?远东不是有这样的一句话吗?合久必分分久必合。也许,那个古老的帝国也不是铁板一块。” 欧罗巴人会再度学习远东,但是,下一次大家考虑国际形势的时候,肯定会把远东这个因素也考虑进去。 第90章 看着路易·菲利普跟詹姆斯·贝克特两个,杜巴丽夫人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觉得这两个人站在一起分外和谐,让她有着被忽略也挤不进去的感觉。如果换成玛丽·安托瓦内特,玛丽·安托瓦内特绝对不会多想,可换成杜巴丽夫人,她就觉得不舒服。 只见她略带夸张地笑道:“哦呵呵呵,虽然我不像你们那么懂远东文化,不过,我还是要说,会看中李议政,贝克特勋爵,你还真是有眼光!” “夫人认识李,议政小姐?” 既然要追求人家,那多多了解对方也是好的。 “说不上熟悉。李议政是珠玑的左右手,我见过她好几回,也说过几句话。她不但出身高贵,本身又很有才学,擅长诗词歌舞,是个,很风雅的人物。” 杜巴丽夫人一下子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就用了风雅二字,用的还是音译。 她对这个词印象深刻。 贝克特一下子抓住了重点:“您说,她的出身很高贵?这是真的吗?” “当然。她跟珠玑一个姓氏,这是因为她们有共同的祖先,只不过太远了,有点像孔代亲王之于王室一样。” 路易·菲利普大吃一惊:“那不是说,如果利穆贊-弗留利公爵没有继承人的话,那这位李议政也有可能继承公爵的爵位喽?” “那是不可能的。珠玑说过,李议政的家族跟她的家族的关系太远了,远到了已经丧失了继承权的地步。” “王室的远亲吗?” 凡尔赛也有很多贵族拥有王室血统,但是,他们中间手握重权,得到国王的新任的,屈指可数。 在这方面,英国也是差不多的。 贝克特微笑道:“原来如此。怪不得您选择的对比对象是孔代亲王而不是奥尔良公爵。” 话虽然这么说,但是贝克特对这条消息很满意。 能够得到这条意外的消息,对于詹姆斯·贝克特来说,那是意外之喜了。在英国,因为有可以用金钱购买爵位的这条白纸黑字的公开的、正式的国策,让海盗们为了贵族的头衔而为英国卖命的同时,也让英国人,尤其是英国贵族们在欧罗巴诸国的贵族面前显得尴尬许多。尤其是英法还是世仇的档儿,法兰西贵族们可没少在背后嘲笑英国的贵族们,就连贝克特也听过不少的闲话。 当然,这样的舆论环境也会带来副作用,那就是,伴随着新兴贵族越来越多,英国的贵族们越来越讲究血统的古老和尊贵。在英国,一个拥有三百年歷史的伯爵比一个新兴的公爵要体面多了,当然,一个拥有五百年歷史的男爵,在社交场合,他也比那些新兴公爵都要受欢迎。 这就是古老。 而尊贵,自然是指王室血统了。 贝克特想追求李玉真,想施展美男计,可是他心里也不是没有想法。在今天之前,他还以为李玉真不过是平民出身,也许是李嫣的外祖家送给李嫣的下属之一。 可是如果李玉真是李嫣的远房堂妹,而且是拥有王室血统的贵族小姐,那这代表的东西就多了。 不得不说,詹姆斯·贝克特不愧是威廉·皮特看中的继承者,他虽然欣喜,可是在场的另外两个人显然都没有发现他的不对。 不是因为杜巴丽夫人和路易·菲利普不善于察言观色,而是因为他十分擅长掩饰。 只听他道:“这么说来,那位裴先生也出身不凡喽?” “您是说那位左枢密使?当然。裴枢密出身于大贵族之家!他的家族就跟我们的侯爵差不多!而且,人才辈出,一百多年来,裴氏家族出了十几个宰相!” 路易·菲利普道:“宰相?就是跟英国的首相那样?” “没错。” “哇哦~那可真是了不得!” 贝克特道:“我想,公爵故乡的宰相跟首相还是有点差别的。也许,贵国的国务大臣,或者是陆军大臣、海军大臣,更贴切一点?” 路易·菲利普笑道:“那也很了不得了。” 贝克特道:“那裴枢密先生也是一位侯爵吗?” “不,他是旁支。不过,按照他们的传统,哪怕他是旁支,幼年也是跟家族嫡支的子弟一起读书学习的。” 虽然幼年接受的教育是一样的,可是成年之后,爵位、前途、家族资源,旁支子弟当然是不能跟嫡支去比的。但是,这也不能说他们不够优秀。相反,优秀的人,到哪里都能够出彩。 贝克特很清楚这一点。 第146页 这也让给贝克特开始思考凡尔赛盛传的关于李嫣是某国的女王储的说法的真实性来。 至于路易·菲利普,作为凡尔赛的年轻贵族,他跟凡尔赛很多人一样,都相信李嫣本来就是一位拥有王位继承权的女王储,所以,他一点都不觉得奇怪,他甚至对李嫣有那么多部下一事接受良好。 因此,路易·菲利普的反应甚至比詹姆斯·贝克特还快一点。他第一时间就发现了不对劲: “等一下,这条路不是通往小特里亚农宫城堡的啊。” “哦,我忘记了。贝克特勋爵是第一次来凡尔赛,而菲利普,你去年这个时候不在凡尔赛,今年又是刚回来没多久,因此不知道。没错,就是这个方向。”杜巴丽夫人道,“今年珠玑在小特里亚农种的是双季稻,因此到了七月的时候就要进行双抢,抢收割,抢种晚稻。因此这两天,珠玑都在小特里亚农的农庄里。” 贝克特道:“公爵会亲自下地吗?” “哦,需要珠玑亲自下地的只有劝农礼。不过,夏粮收割珠玑也会一样到场,只是动手的人是下面的士兵而已。” “虽然这么说,但是这已经很了不起了。” 贝克特说这话的时候,口气并没有太大的起復,也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此刻的心情。 一位对粮食生产这么重视的领主,她的领地怎么可能不强大呢? 第91章 小特里亚农宫的农庄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一个平方公里的大小,除去那座精緻的小城堡和庭院,再除去树林、草地、河流、道路,最后用来耕种的试验田并不是很多。加上种植了各种作物,因此最后用来种植水稻的田地就更少了——就跟李嫣在林荫大道前的公馆花园里的拙园的水稻田面积差不多。 因为水稻田不多,也集中,因此来参观早稻收割的人也都集中在一块儿。当然,现在是七月,也是全年气温最高的时候,会在这个时间点出现在小特里亚农宫的试验田的人,真心不多。就是杜巴丽夫人,她原本也以为只有李嫣和李嫣的部下,可以说,看到王储那就是手艺高超的裁缝也挽救不了的臃肿身材出现在她的视线里面的时候,她忍不住小声问路易·菲利普: “菲利普,我亲爱的朋友,告诉我,我的眼睛出错了。我没有看见王储殿下。” 路易·菲利普道:“不,夫人,恐怕您的眼睛并没有出错。是的,我也看到了王储殿下。” “哦!天主啊!这怎么可能!这么热的天!对王储妃都够不友好了,更何况是王储殿下!” 虽然说这个时候才早上九点!可是这是七月! 早上九点,在凡尔赛,是国王和王后起床的日子,这个时间,也是贵族们在国王或者王后的套房里面侍奉国王为替国王递衬衫这种小事争斗不休的时候。 如果不是因为路易·菲利普,如果不是因为路易·菲利普身上背负的密令而杜巴丽夫人也受命帮助他,杜巴丽夫人才不会在早上九点这个时候出现在小特里亚农宫,即便她现在就住在边上的大特里亚农宫。 在杜巴丽夫人的眼里,这个时间点最不可能出现在小特里亚农宫的人,除了国王就是王储和王储妃了,因为他们起床之后,他们还要去凡尔赛的王家礼拜堂去执行他们每日必须的宗教义务。 反而是杜巴丽夫人,因为是国王的情妇,本身就是教义中道德败坏的女人,她不去王家礼拜堂,那些宗教人士和宗教狂热者反而更高兴呢。 话虽然这么说,可杜巴丽夫人跟路易·菲利普两个在看到王储路易·奥古斯塔的时候,还是快步上前向王储行礼。 早上九点,很多前一天晚上晚得通宵达旦的贵族们在这个时间还没有起床,可是巴黎近郊的农妇们已经卖掉了今天的菜,来到凡尔赛准备参观国王和其他的王室成员们用饭了。当然,因为小特里亚农宫的夏粮即将收割的消息早就传了出去,所以,很多第三等级的人民,都纷纷赶来参观。使得今天小特里亚农宫的人特别多。 这让王储路易·奥古斯塔非常紧张。 这种紧张充分地体现在了他的身上。对于身材臃肿的王储来说,夏天可不是一个友好的季节。看他脸上的汗珠子和脖子上已经被汗水打湿了一圈的衣领就可以看出来,他每年夏天要遭受多大的罪。 可即便是这样,他依旧衣着整齐,当然,这也意味着,此刻站在小特里亚农宫的田埂边上的他就更加遭罪了。 让他高兴的是,方才李嫣为他特地准备了一壶热牛奶。喝了热牛奶之后再吃冰激凌,就不那么热了,而且肚子也要好受许多。 当然,喝了牛奶又吃了一客冰激凌的缘故,他的汗出得更多了。 只见他如此对路易·菲利普道:“好久不见,菲利普,自从你姐姐,离,离开凡尔赛之后,凡尔赛就冷清了许多。后来你也离开了。你在外面可还顺利吗?你,你姐姐好吗?” 这是最普通不过的社交辞令,在凡尔赛的各个房间里面都能够听得到,可是当王储结结巴巴的说出来的时候,周围的人,尤其是今天来参观的第三等级的平民都开始交头接耳起来。 这样的话,如果出自一般人,哪怕是个寻常的贵族的嘴巴,都不过是最普通的问好,可是落在王储路易·奥古斯塔的身上,又是在凡尔赛这样的地方,他又是结结巴巴地说出来的。可想而知,这种话会出现怎样的效果! 第147页 就连杜巴丽夫人都吃惊地瞪大了眼睛,然后露出了好笑、有趣的模样来。 如果是十二个月以前的杜巴丽夫人,她当然会怀疑王储路易·奥古斯塔是不是心仪菲利普的姐姐特蕾西亚·德·波旁-方丹小姐。不管怎么说,无论是身份还是能力,这位小姐都是最最合适的人选,就是杜巴丽夫人自己,在不知道特蕾西亚小姐的真实身份的情况下,都会觉得,特蕾西亚小姐如果做了王储的情人的话,说不定会比蓬巴杜夫人做得更好,她也更加适合成为法兰西的下一位非法女统治者。 可是去年接受国王的命令把路易·菲利普领到李嫣的跟前的时候,杜巴丽夫人就知道了特蕾西亚就是路易·菲利普的女装身份。 在知道特蕾西亚小姐的真实身份,也清楚凡尔赛人的八卦本事,再听到王储路易·奥古斯塔向路易·菲利普提起特蕾西亚,她如何不觉得好笑呢? 尤其是,路易·奥古斯塔的结巴,让他在提起特蕾西亚的时候,很难让人不怀疑,他是不是曾经心仪过这位风情万种的“大美人儿”。 杜巴丽夫人看看王储,看看路易·菲利普,再看看边上站着的李嫣,把自己的半张脸藏在了扇子后面。 把最寻常的社交辞令说出这样的效果,也难为了王储殿下了。 詹姆斯·贝克特是何等敏锐的人,他立刻就发现了不对劲。可是到底哪里不对,他又说不上来。毕竟,从各个层面上来说,除去王储心仪那位特蕾西亚小姐的可能性之外,王储的话听上去,也不过是最寻常不过的社交辞令而已。 路易·菲利普恭敬地答道:“殿下,家姐已然出嫁,如今正在世界各地旅行度蜜月。至于我,因为一直在海上执行任务,因此一直没有收到家姐的来信。非常抱歉。” “我明白,我明白。”路易·奥古斯塔连忙道,却不知道他的话越发让人浮想联翩:“方丹勋爵,非常感谢您为法兰西所做的一切。你不在的这些日子里,凡尔赛的女士们可寂寞了。” “殿下,您说笑了。” 说得他好像是花花公子一般。 虽然这只是社交辞令,但是,他既然想追求利穆贊-弗留利公爵,有些不必要的麻烦还是应该尽量避免。 路易·奥古斯塔这才跟詹姆斯·贝克特打招唿:“啊,贝克特勋爵,在凡尔赛的这些日子可顺心?” “非常感谢您的关心,殿下。”贝克特带着英伦贵族的骄傲答道,“除了工作上的不顺利之外,一切都好。” 第92章 杜巴丽夫人立马感觉到了王储的无措,她立刻道:“听说您工作不顺心,那我就放心了。毕竟,我们的舒瓦瑟尔公爵可是一位非常有远见的大人呢。对了,珠玑,今天好热啊,我们还在这里多久才能进屋去?” “我恐怕要再过一个小时,让娜,如果你真的这么热的话,可以先去休息。我的甜点师做了许多冰激凌。” “如果是一个小时的话,我完全可以等。反正一个小时以后,天还不那么热。过了十一点才够呛呢。” 本来杜巴丽夫人开口也不过是为了为王储解围而已。毕竟,她的身份就在这里摆着,在场的法国人哪个丢脸都不是小事,唯有她是例外。虽然说这样很不甘心,但是谁让在场有英国人而她是一个法国人呢?路易·奥古斯塔毕竟是法兰西王储。 李嫣笑道:“那么,一客冰激凌?” “哦,当然!珠玑,你真是太好了。” 李嫣的侍女们早就准备好了,当一个个冰激凌碗递到三位新客人的手中的时候,杜巴丽夫人迫不及待地挖了一勺:“哦,这真是享受。” 詹姆斯·贝克特则看着手里宛如蓝色莲花一般的冰激凌碗,道:“这个蓝色很少见。虽然这种莲花造型的瓷器在东印度公司的商品中也不少,但是这种蓝色我却从来没有见过。宛如雨后明净的天空一般的蓝色。如果清国的商品之中有这样的瓷器的话,就冲着这种颜色,也会有很多贵族乐意收藏。” 李嫣微微挑眉,道:“勋爵好眼光。这可跟清国的瓷器不同,这种瓷器的相关工艺大约八百年前就从那片土地上消失了。甚至这种瓷器的碎片,在那片土地上,也是高门豪族追逐的古董。” 两年时间,足够让李嫣对这个时空有一定程度上的认识了,比方说歷史。 杜巴丽夫人傻傻地道:“古董?这个瓷器很贵吗?” “对。因为这种瓷器的另一个名字叫做柴青天。这样的一个碗,拿到清国去,大约跟一艘战舰等值。” 杜巴丽夫人手一抖,几乎没有把手里的冰激凌碗给摔了。 就是王储和诸多的贵族也都惊呆了。 詹姆斯·贝克特这才道:“柴青天?这种瓷器我听说过。哪怕是碎瓷片,在清国也是非常罕见的珍宝。就是清国的贵族,他们偶然得到一片,也是把它镶嵌在自己的帽子上。至于价值,据说,我领结扣上的蓝宝石就跟跟它一样大小的柴青天瓷片等值。” 路易·奥古斯塔等人立刻把目光停留在了詹姆斯·贝克特的领结扣上,那是一个硕大的蓝宝石领结扣,正中间的那颗跟男人的拇指差不多大的蓝宝石通透度极好,一眼望去,就让人想起了深邃又神秘的大海。这样的一颗蓝宝石,至少价值二十万里弗尔。可是贝克特却说,这样的一颗蓝宝石竟然跟跟它差不多大的碎瓷片一个身价! 第148页 王储当然惊呆了。 “顺便说一声,据说,这种瓷器就连清国的皇帝的手里也没有五十件。清国前面一个王朝曾经把一个类似的酒器赐给了倭国的国王,从它漂洋过海到达倭国的那一天起,它就是倭国的国宝。” 虽然曾经一度轻视清王朝,但是在场的欧罗巴人中,对清王朝最了解的,还是詹姆斯·贝克特。 在场所有的人都惊呆了,就连王储也傻傻地道:“这种瓷器这么珍贵吗?” 李嫣道:“贝克特勋爵说的,是拥有八百年歷史的柴青天瓷器。现在的清国皇帝手里的柴青天,光时间赋予它的价值就足够傲视天下了。至于我这个,不过是新瓷,根本就不算什么。” 黎塞留公爵道:“哦,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也想入手一套。亲爱的宛城,我的朋友,你能帮我一个忙吗?您的别馆的工期已经排到了后年了!” “这是真的吗?竟然排得那么后面了?” 黎塞留公爵道:“是的。别的不说,光私人定制只此一家,就足够吸引人了。而且您的瓷器那么漂亮。” 虽然说东方常用的瓷器器形并不是很多,但是私人定制这个就很了不起了。只要客户提供图样,下面的人就可以从造型到图样,都可以按照顾客的喜好来为客户特别制作。光这一点,就让欧罗巴人欣喜若狂了。 东方瓷器的优秀品质,加上他们自己的审美,这才是他们欧罗巴追求的瓷器。 李嫣笑道:“看起来,诸位对瓷器更加感兴趣。” 杜巴丽夫人笑道:“哦,珠玑。毕竟,去年的时候,我们已经看过一次稻子的收割了。看,你的部下已经快到那边的田埂了。过十五分钟左右,脱谷机和一筐筐地稻谷就要搬走了。等它们全部搬下去,就要开始耕地、整地、泡水,明天又是插秧,对吗?不过我还是要说,珠玑,即便已经看过一次了,可是再看到你的部下一字排开地收割稻子的时候,我依然感到震撼。” 王储路易·奥古斯塔的脸上露出了感同身受的神情来,就连路易·菲利普等贵族们也忍不住多看了一眼田地里的场景。 作为贵族,尤其是常住在凡尔赛的大贵族们,真正看见过谷物类粮食收割的人,真的是屈指可数。 但是,无论是路易·奥古斯塔还是黎塞留公爵、方丹勋爵方丹·菲利普,他们其实都知道粮食对国家、对民众的重要性。这才是身材臃肿的王储路易·奥古斯塔冒着中暑的风险站在七月的太阳下的真正原因。 他也许不是一个好国王,但他的确是一位爱惜人民的国王。 他甚至如此问李嫣:“公爵,你的部下不用捡稻谷吗?” “捡稻谷?” “是的。巴黎郊外的农民就会捡麦粒。” 去年参加过一次收割稻谷的活动之后,王储也特别去了解了一下关于耕种的事情。今年,他终于找到机会问李嫣了。 “原来如此。是的,如果种的是单季稻,出于对粮食的爱惜,自然会捡稻谷。不过,双季稻最重要的就是双抢,抢收,抢种。如果捡稻谷的话,那时间上就会来不及。那可是整整一季的收成。所以,早稻收割以后,根本就没有时间去捡什么稻谷。而且,粮食能够丰收,跟喜鹊等鸟类分不开的。它们一年到头捕食害虫,保证了我们的粮食不会被病虫害侵袭。而且晚稻收割的时候,差不多就是这些鸟雀准备过冬的日子了。晚稻的稻谷,我们一般是留在天地里面作为对这些大自然的小精灵的感激的礼物。” 凡尔赛第一李嫣吹杜巴丽夫人立刻道:“啊,感恩之心,我懂我懂。” 路易·菲利普也道:“原来如此,跟您爱护子民的心一脉相承呢。” 第93章 一个小时,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却足够让李嫣的部下把整片试验田都耕完整好。毕竟,他们出动了八匹大水牛。 当李嫣迴转小特里亚农宫的时候,她的身边就只剩下了杜巴丽夫人和詹姆斯·贝克特勋爵。因为黎塞留公爵和路易·菲利普陪着王储去王家礼拜堂执行他们的宗教义务了。 杜巴丽夫人一进小特里亚农宫的会客室就高唿道:“哇哦!好漂亮的蓝色!珠玑,这种蓝色,怎么说呢,让我想到了冬天皑皑白雪。凡尔赛被白雪覆盖的时候,就是这种颜色!透心凉啊。” 看到会客室里天蓝色打底白色为框金色为装饰的沙发,还有蓝色亮缎的帐幔,边缘是金色的流苏,繫着的金色绳子的末端还带着金色的穗子。蓝色打底金色刺绣的抱枕就那样散在沙发上,软软的,哪怕现在是夏天,看着那颜色,就忍不住让人升起一股想要靠上去的冲动。 就是詹姆斯·贝克特也赞嘆道:“果然很舒适。就是少了一点什么。” “对!是画像!”杜巴丽夫人兴高采烈地道,“我想起来了,珠玑,你来了凡尔赛这么久,一副画像都没有!” “是啊,公爵殿下,日后您就是大公爵了,怎么能连一副画像都没有呢?” 就连詹姆斯·贝克特也露出了不贊同来。不是他说,这位公爵完全没有留下自己的肖像画的意识,在这方面,这位公爵更加像清国的女贵族。 第149页 杜巴丽夫人热切地道:“珠玑,如果不介意的话,我十分乐意把让-巴蒂斯特·格勒兹介绍给你。他是法兰西十分有名的风俗画家和肖像画家。” “那我就却之不恭了。谢谢你,让娜。” 关于李嫣的事情,杜巴丽夫人总是很热心,而杜巴丽夫人对艺术的支持和资助也是出了名的。所以,第二天,这位法兰西知名的画家让-巴蒂斯特·格勒兹就被领到了李嫣的面前。 这位出身泥瓦匠家庭的画家见到李嫣的第一句话就是:“公爵,您的首饰真的是太漂亮了。请放心,我一定把您的美丽展现给每一个人看。” 李嫣笑道:“哦,先生,如果您只会展现我的首饰和衣服之精美的话,那我只能请您离开了。我听说过您的名字,也见过您的作品,我要说,无论是《乡村婚姻》、《小鸟死了》,还是《父亲的诅咒》,都充满了生命力。就是因为这一点,让娜才把您介绍给我的呢。” “哦,抱歉,抱歉,公爵也喜欢我的画作?” 格勒兹的声音里面充满了惊喜。 1769年,他又一次想冲击歷史画家称号失败之后,他就再也不在沙龙上展出自己的作品。如果不是杜巴丽夫人,如果不是他拒绝不了杜巴丽夫人,他也不会出现在小特里亚农宫。 而李嫣说的这几幅画,正是格勒兹最满意的几幅,可惜,这几幅画因为不大符合贵族们的审美因此并不在凡尔赛。可是李嫣竟然能够准确地说出这几幅画,可见对他也不是全无了解。虽然在这个时代,侍奉国王和贵族是他们这些第三等级的市民的荣耀和义务,但是,侍奉一位不讲理的贵族跟侍奉一位通情达理还纡尊降贵地了解过他的贵族,这还是有很大的区别的。 “那么,请问,公爵喜欢怎样的肖像画呢?” “我对先生的水平有信心,但是第一幅肖像画的意义总是不同的。现在又是夏天,不如,就从最简单的家居服开始。您认为如何?” “家居服?” “对。一会儿我会重新梳头、换衣服,您根据我的服饰来决定画作的大小和布局。如何?” “当然。我是说,这再好不过了。” 不就是从生活日常开始吗?不是格勒兹说,他对这个最有自信了。 李嫣跟杜巴丽夫人告罪之后,很快就上去了,而杜巴丽夫人则坐在会客室里面欣赏着格勒兹带来的画册。他们以为李嫣做一个造型起码要两个小时——凡尔赛的女贵族们做一个头髮就要这么多时间——所以,四十五分钟之后,格勒兹才把画布放好,李嫣就已经下楼了。 四十五分钟,足够让李嫣换一身齐胸襦裙,再梳个垂鬟分肖髻,顺便画个淡妆。 反正她身边的侍女够多。 但是,当她走下来的时候,就是杜巴丽夫人都惊呆了。 “哦,珠玑,你真是太简朴了!” 李嫣原地转了个身,笑道:“不好看?” “当然!很漂亮很好看。”杜巴丽夫人由衷地道,“而且,这身打扮看上去很舒适。” 杜巴丽夫人说的是事实。 不说那身浅浅的新绿色的衣裙,就说这头上少少的三五件首饰,看上去就比刚才那满头珠翠轻松很多。凡尔赛的闲人很多,不止一个人在背地里偷偷估算过,李嫣的那个髮型,加上那些首饰,起码也有十磅重。 那年,李嫣挑战凡尔赛的宫廷礼服的时候,杜巴丽夫人也尝试了一下李嫣的髮型,然后,她差一点没站起来,更别说走路了。为此,她还说过“珠玑,我现在相信,你比大多数凡尔赛女贵族还要娇小的原因,是因为你这头头饰,都把你的个子压矮了!”这样的话。 李嫣笑笑,对格勒兹道:“先生,我就坐在那里,跟让娜说话,需要什么道具的话,你直接说好了。” 格勒兹表示明白。 这幅画后来因为副本被社会名流纷纷订购而为人所知。 在明亮的小特里亚农宫会客室里面,以蓝色和金色为基调,年轻的女公爵一身浅浅淡淡、层层叠叠的绿,乌熘熘的、垂在一侧的髮髻上少少的三五件首饰,最明显的就是那支流苏钗,还有那停留在头髮上的银色蝴蝶,以及耳朵上的水滴状的大珍珠,配上她的妆容和眉心的小小的蓝宝石组成的花钿,别有一种温婉、端庄的知性美在里面。 在边上,另一张单人沙发里,杜巴丽夫人身着华丽的凡尔赛宫廷礼服,上面的刺绣繁复华丽,人却微微向前倾,就是她的髮髻高耸入云,首饰华丽名贵,可是她的神情,还有画家打在她脸上、身上的阴影,让这位在凡尔赛权势滔天的夫人彻底地成了李嫣的陪衬。 两人的身后,是小特里亚农宫外面美丽的风景,而在李嫣的另一侧,暗影中的桌子上,东方的文房四宝,西方的墨水瓶和羽毛笔,还有装有印玺的盒子、叠得整整齐齐的文件,还有散落的书籍,这些后来添加上去的东西充分地暗示了李嫣的身份。 这幅画跟不久之后的另一幅画作,李嫣的单人肖像画,成了第三等级了解李嫣的重要途径。 在那幅画里面,李嫣梳着灵蛇髻,依旧是少少的三五件首饰,坐在书房里面处理公务,而这一次,她的印玺、文件、笔墨则明明白白地摆在了明处、 第150页 不过,两幅画,李嫣的衣着都非常简朴。 第94章 嚓嚓嚓。 即便全身上下都是标准的凡尔赛男性燕尾服礼服,即便脚下是软软的高跟鞋,可是詹姆斯·贝克特就是能够走出一种军人的肃穆、令行禁止的风范来。 即便他举止优雅,可是他当从凡尔赛镜厅长长的走廊上经过的时候,他总是人们的焦点,无论是贵族还是侍从,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都忍不住会注意到他。 在人群中,他就是那个发光体。 这很矛盾。 法兰西人厌恶英国人,但是作为一个英国贵族,竟然有相当多的法兰西女贵族们对他好奇不已。当然,这样的贝克特定时地出现在小特里亚农宫,少不了让人议论纷纷。 从詹姆斯·贝克特第二次进入小特里亚农宫那座精緻的城堡的时候,各种谣言就已经在凡尔赛各个房间里面,在一个个的沙龙里,在一个个小团体之间,被人到处传说着。 “这位勋爵是想追求利穆贊-弗留利公爵吧?” 就是沙特尔公爵夫人也忍不住这样在王储妃玛丽·安托瓦内特面前道。 “真的吗?” 玛丽·安托瓦内特十分惊讶地道。 “跟利穆贊-弗留利公爵那样年轻富有的女贵族没有人追求才奇怪吧?更别说,她还那么漂亮又时尚。” 额头点着梅花妆的蓝贝尔王妃如此道。 伴随着格勒兹的肖像画副本在凡尔赛流传开,凡尔赛的贵族们开始认识到李嫣的另一面。没有办法,实在是李嫣给大家的印象太过刻板了。她总是穿着华丽的故乡服饰,戴着价值连城的全套首饰出现在国王和王储面前,因此凡尔赛大多数贵族对她的印象都是奢华、高贵,以及富可敌国。 在这方面,凡尔赛的贵族们还不如巴黎的那些平民,他们至少还见过李嫣穿着深衣、梳着垂髫、戴着少少的三五件头饰的模样。 没错,跟贵族们不同,巴黎的市民们眼中的李嫣,是一个衣着简朴又关心人民的好贵族。无论是巴黎街头的那些乞讨者,还是巴黎上流社会的那些百万富翁,他们提起李嫣的时候,都会说:“比起公爵的善行,公爵的衣着打扮根本就不算什么。而且,公爵花的是自己的钱,不是吗?” 就是再苛刻的傢伙,也认为作为一方领主,李嫣就应该好好打扮,这样,才不会被那些贵族小瞧了去。 当然,画作的副本里那个优雅、娇美又纯朴的女子形象,永远有人喜欢,无论是在贵族还是在第三等级之中。而伴随这种喜欢,梅花妆这种来自于大唐的妆容,也在凡尔赛渐渐流行开来。 如果说起凡尔赛之前女性妆容,就跟某位法兰西贵族说过的那样,是在抹得粉白的两颊上涂上鲜艷的胭脂,看上去就像是剥了皮的羊羔肉。 嫌弃这种妆容的男性也不是一个两个,尤其是国王对画了梅花妆的杜巴丽夫人的夸赞,更是促使这种妆容迅速地流行开来。 不止的蓝贝尔王妃,就连王储妃,今天也画了梅花妆。 玛丽·安托瓦内特笑道:“是啊,我喜欢她说的那句话,一副美丽的脸孔,就是一副无言的介绍信。” 沙特尔公爵夫人笑道:“哦,殿下,这句话可不是利穆贊-弗留利公爵说的,这句话是培根的名言。” “培根?” “是的,弗兰西斯·培根。一个英国人。一百多年前的英国人。一个,有名的哲学家。” “哦,天哪,哲学家!”蓝贝尔王妃夸张地大笑道,“我讨厌哲学家。” 玛丽·安托瓦内特道:“是的,与其说,他们喜欢猜谜,还不如说,他们更喜欢用一些稀奇古怪的谜题让人头晕!” 是的,这就是玛丽·安托瓦内特。 她是个有教养的贵妇人,可是跟大多数她这个年纪的女孩儿一样,她不喜欢读书,不喜欢她的家庭教师,更别说去读懂那些思想家、哲学家的着作,那些大部头了。 玛丽·安托瓦内特喜欢时尚,她会在一场又一场舞会上通宵达旦地跳舞,磨破一双又一双的鞋子,可是要她去读那些思想家、哲学家的着作。 不可能。 更别说读懂了。 这就是安托瓦内特。 这样的安托瓦内特跟王储至今没有什么交流,这一点都不奇怪。太多的舞会让她忘却了烦恼的同时,也让她消耗了太多的时间和精力,让她根本就没有时间去思考。而王储,因为口吃,因为自卑,因为很多很多原因,他总是喜欢独自一人,自然有了足够的时间进行思考。 这样的一对因为联姻而结合的夫妻,在他们的婚姻之初就问题重重,这真的是一点都不奇怪。 听见王储妃和自己的嫂子都是这样的态度,沙特尔公爵夫人的脸上露出一种略带忧郁的笑容。 她的眉宇之间带着轻愁,有一种宛如郁金香一般,遗世而独立的风致。 她终于发现,自己其实在王储妃这里也是格格不入的,虽然她也是王储妃的密友。 蓝贝尔王妃终于发现了小姑子的不自在,她道:“说起来,方丹勋爵也在追求利穆贊-弗留利公爵。如果这位贝克特勋爵也追求公爵的话,那他们就是情敌了!” 第151页 凡尔赛的女贵族们大多如此。 她们在婚姻和丈夫之外,还有自己的情人。情人,作为婚姻的补充,他的存在,不但合法,还合情合理。别说男人们喜欢猎艷,就是女性贵族们,在私底下也会攀比自己的情人、追求者的数量和质量。 王储妃笑道:“那真是可惜了,利穆贊-弗留利公爵还没有结婚。” “等她结婚了,她还可以跟一到两位男士保持亲密关系。这很凡尔赛。” “说的也是呢。” 玛丽·安托瓦内特立刻想到了自己的遭遇。她被丈夫冷落的那些日子里面,人前人后,不知道被多少人嘲笑,而这种嘲笑是什么时候远离她的呢? 玛丽·安托瓦内特不确定具体的日期,但是她知道,在阿尔塞德·菲尔逊出现之前,在阿尔塞德·菲尔逊成为她的情人之前,几乎整个凡尔赛都在嘲笑她,嘲笑她是个没有魅力甚至是一无是处的女人,因此连那么笨拙的王储的心都留不住以致于她的婚姻至今没有实质性的进展。 现在,她有了阿尔塞德·菲尔逊这样出色的情人,自然关于她没有魅力、一无是处的传言就不攻自破。可问题是,她的婚姻至今没有实质性的进展,这也使得,她的婚姻岌岌可危。 玛丽·安托瓦内特就是再不懂事,她也知道自己的婚姻意味着什么。 玛丽·安托瓦内特跟沙特尔公爵夫人、蓝贝尔王妃说着这话的时候,詹姆斯·贝克特目不斜视地从她们身前走过去了,只有沙特尔公爵夫人,她感觉到贝克特眼角的余光停留在了她们的身上。 可是贝克特什么表示的没有,就那样走了。 不过,贝克特当作没有听到,可是有人听到了。停留在镜子前欣赏自己脖子上华丽的珠宝的杜巴丽夫人正好听见,她转过身来,拦下了詹姆斯·贝克特: “哦,勋爵,这是真的吗?你在追求珠玑?” 詹姆斯·贝克特立刻欠身,见过在凡尔赛权势熏天的国王的宠妾。他道:“夫人,我很抱歉。您弄错了,我并没有追求利穆贊-弗留利公爵,我心仪的女性,是公爵身边的那位小姐。李玉真小姐。” 其实詹姆斯·贝克特想要追求李玉真一事,在某个小团体之间早已经是公开的事情了。当然,那位小姐的高冷以及对贝克特没有兴趣,也是公认的。而杜巴丽夫人会当众拦下詹姆斯·贝克特,不过是因为她想帮助李嫣远离某些流言而已。 而詹姆斯·贝克特则选择了配合。 杜巴丽夫人笑道:“哦~我一点都不怀疑,李玉真小姐会拒绝你。她不但是珠玑的远房堂妹,还是珠玑最重要的助手。她是珠玑的政事堂的一把手。你毕竟是英国方面的使节,又才到凡尔赛就那么热烈地追求她。别说是她,就是换了我,我也会怀疑,你如此刻意接近,会不会是想要从她那里探听什么消息。” “哦,天哪!夫人,您怎么能这样怀疑我呢?!我是抱持着真诚……” “真诚?那你有什么表示吗?” “表示?”詹姆斯·贝克特忽然觉得有些不对,“那您认为,我应该如何表示?” “你看,比利时公国怎么样?” 比利时? 玛丽·安托瓦内特听说这个地方的时候,脸色大变。 比利时从十五世纪下半叶开始就归哈布斯堡家族统治,十六世纪初到十八世纪初,整整两个世纪,两百零七年时间,比利时跟荷兰、卢森堡组成了西属尼德兰,归西班牙统治,到了十八世纪上半叶,这个国家又回到奥地利的哈布斯堡家族统治之下。 在玛丽·安托瓦内特看来,比利时是奥地利的一部分,可是比利时人民至今都在反对奥地利,时不时地爆发小规模的冲突,为了自由和人权而战,这也是事实。 而在七年战争之后的《巴黎条约》上就有承认比利时归奥地利统治的条款。 可是,既然比利时归奥地利、归哈布斯堡家族统治是在《巴黎条约》上得到承认的,那么,这项条款也能够在新的国际合约中重新修订。 这就是政治。 就是天真如玛丽·安托瓦内特,她也知道,这是政治上经常会出现的十二。但是,在比利时已经併入奥地利的情况下又被分割出来,对于奥地利方面,对于奥地利那位皇太后来说,可不是一件小事。 就是没有什么政治才能的玛丽·安托瓦内特,在听清楚杜巴丽夫人话、弄明白她的打算的时候,耳边就好像响起了母亲愤怒的咆哮声。 比起玛丽·安托瓦内特的愤怒,詹姆斯·贝克特却是眼睛一亮。 他忍不住看了看眼前这位以愚蠢闻名欧罗巴、声名狼藉的女人,在他的眼里,杜巴丽夫人一直都是不学无术、不通政治的代名词,但是,毫无疑问,这位夫人帮了他们英国方面一个大忙。 欧罗巴就这么大,可以分给李嫣,让李嫣成为名副其实的大公爵的公国并不是很多,曾经的洛林公国便是其一。可是当初洛林公国对法兰西的意义,各国都非常清楚。那可是王储妃玛丽·安托瓦内特的父亲的领地。可是为了法兰西的完整,这位公爵被说服,放弃了自己祖传的领地,去继承了托斯卡纳公国。 第152页 要法兰西把洛林公国拿出来,这根本不可能。 而西普鲁士,不是詹姆斯·贝克特说,普鲁士的腓特烈大帝花费了那么的代价,这才跟沙俄瓜分的波兰,得到了西普鲁士的广大地区。如果要这位陛下吐出西普鲁士,那几乎等于说英国先在这位盟友的背后捅了一刀!到时候,这位陛下被逼急了,那么,英国跟普鲁士就要成为死仇了。那样一来,汉诺瓦就危险了。 反而是比利时,如果英国方面主张把比利时让给李嫣,那么,英国跟普鲁士之间的盟约保住了,汉诺瓦也保住了,李嫣在欧罗巴大陆上得到了出海口,唯一损失的,也许只有奥地利? 至于法国方面…… 詹姆斯·贝克特看了杜巴丽夫人一眼。 他确信,这位国王的宠妾没有这么好的本事,所以,站在这位夫人背后的人,是法兰西国王路易十五,还是那位异国的公主殿下呢? 心念电转之间,詹姆斯·贝克特已经做出了决定。只见他弯下腰,向杜巴丽夫人行了一个非常标准的吻手礼,道:“夫人,我不知道如何感激您。您真的是帮了我大忙了。” 杜巴丽夫人笑道:“啊~我很好打发的,只要里弗尔就够了。不过,” 杜巴丽夫人凑近了贝克特,而贝克特的耳边低声道:“我更希望这件事情能够在復活节前定下来。因为我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牵着我的朋友的手,以大公爵的身份,把她介绍给整个世界。” “当然。那位殿下会是我们共同的朋友。” 只有李嫣成了大公爵,她的野心才会出来,她才有可能跟法兰西分道扬镳。 这对英国有利。 第95章 不得不说,杜巴丽夫人带来的讯息实在是太重要了,重要到了贝克特这位素来考虑周全又行事一丝不苟的英伦贵族都放弃了自己原定的计划。跟杜巴丽夫人分别之后,詹姆斯·贝克特立刻转身,去找自己的顶头上司,临危受命的英国首相威廉·皮特。 威廉·皮特在房间里面转了好几圈之后,这才道:“詹姆斯,我的朋友,你认为,给杜巴丽夫人出主意的人,会是谁?是路易十五,还是那位公爵?” 这里面的差别很大。威廉·皮特必须弄清楚。 詹姆斯·贝克特答道:“阁下,我想,比起那位公爵,路易十五的可能性更大一点。” “你也这么认为吗?” 威廉·皮特扶着写字檯,在写字檯前的高背椅上坐下。 虽然这么说,可是他的模样却出奇地慎重,眉头深锁,让额头中间出现了非常明显的川字。詹姆斯·贝克特注意到,就连假髮也遮掩不住威廉·皮特的白髮,就像那身出自金诗曼最好的裁缝之手的燕尾服都掩饰不了他的颓丧。 “请问,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自己看吧。” 威廉·皮特打开了抽屉,拿出了一封薄薄的信封。 “阁下,这是……” “这是今天走特殊渠道送到的加急文件。” 特殊渠道?加急文件? 贝克特当然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只是符合其中一个条件都很了不得了,更何况是两个! 贝克特迅速打开了信封,三行并作两行地看完了。 “不可能!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 贝克特不敢置信地死死地盯着着信纸,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为什么不可能?我的朋友。这难道不是情理之中吗?” 威廉·皮特如此道。 “可是,帆船的龙骨必须是完整的、挺直的树干,而且必须是硬木!比胜利号还长一半的堡垒级战舰!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有这么高大的树?!这怎么可能!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有那么高大的树!” 威廉·皮特道:“这是世界上最大的不可能就是不可能本身。詹姆斯,我的朋友,请想一想,不列颠花费了二十年的时间,近七万英镑,造了胜利号这艘风帆战列舰。哪个国家不惊嘆于英国海军的强大?哪个国王得到了不是当成宝贝?可是那位公爵是什么态度?她直接就不屑一顾。直接把一个见了没几面的法兰西贵族指定为胜利号的指挥官。这已经足够证明了。” 其实,从路易·菲利普·德·波旁-方丹成为胜利号的指挥官开始,就有这样的流言了。伴随这各国使节、各国国王、皇帝的代表齐聚凡尔赛,各种流言一直都不消停。 虽然很多人坚信,是因为公爵和勋爵之间美妙的爱情,这才使得方丹勋爵成为胜利号的指挥官,可是这样的解释也只在一般的贵族和贵族女性之间有市场,真正的政治动物们是不会相信这样的理由的。英国国王乔治三世和他的重臣威廉·皮特就更加不相信这样的理由了。 爱情?见鬼!对于政治家们而言,爱情只是生活的调剂品,而不是必需!看看当年的伊莉莎白女王吧! 威廉·皮特坚信,李嫣很有可能就是第二位伊莉莎白女王,她手里拥有更加强大的战舰,这才是李嫣不把胜利号当成一回事儿的真正原因。 心中早就有了这样的猜测,而如今这封文件,也不过是终于落下的另外一只靴子而已。 第153页 詹姆斯·贝克特捏着那封信件,迟疑了一下,道:“所以,这就是路易十五让他的宠妾带给我这个消息的原因?” 法兰西国王路易十五也得到了一样的情报? “不错,我的朋友。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别皱眉,亲爱的。这不是我们期盼已久的事情吗?法兰西跟那位女公爵之间,终于出现了裂痕。” 如果不是时间不允许,威廉·皮特真的很想跟詹姆斯·贝克特干一杯,庆贺一下。 法兰西跟这位女公爵联合,英国绝对会头疼。但是路易十五国王把目光转向这位公爵,绝对是他们的机会。他们完全可以乘机捞好处,比方说,造成法兰西跟这位女公爵的敌对什么的。 詹姆斯·贝克特点了点头:“大概,这位陛下也开始担心女公爵的势力是否太过庞大,就像他也想看清楚女公爵的真正实力一样。” “这也是英国想知道的,不是吗?” “所以,我们要跟法兰西联合吗?” “有何不可?詹姆斯,我的朋友。比利时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它地域狭小,但是拥有出海口,光这一点,绝大多数人就拒绝不了,那位公爵也不例外。而且,比利时卡在法兰西、荷兰、普鲁士和奥地利之间,跟我们英国隔海相望。这样一个地方,只要这位公爵费心治理,她就等于被各国牢牢地包围着。可若是她不肯费心,那比利时境内时不时会爆发的武装冲突,也够她受的了。” 在七年战争之后,英国成了海上当之无愧的霸主。英国人很清楚,海上霸主的实际地位会给他们带来什么样的好处。可是,就是这样的一个美好远景,却因为李嫣这位异国公主给毁了。英国人受得了才怪。 这个时候的英国人才爬上海上霸主的宝座没多久,因此,这个时期的英国人也比原时空一百多年后的英国人务实很多。无论是威廉·皮特还是詹姆斯·贝克特,他们都决定,以遏制这位女公爵的发展为第一目的。 当然,要达到遏制的目的,先看清楚这位女公爵真正的实力,这是先决条件。 詹姆斯·贝克特立刻道:“我立刻去拜访普鲁士使节。” 事不宜迟,詹姆斯·贝克特觉得,他一分钟都耽误不得。 当詹姆斯·贝克特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威廉·皮特这才取过那封文件。 “多桅硬帆船,吗?” 根据情报上的描述,也只有远东传说中的那种被称为宝船的巨舰可以形容这位公爵的船了。 威廉·皮特曾经听说过,据说,当年麦哲伦越过好望角达到非洲大陆的东海岸的时候,原本以为,非洲的土着会为他的船只而惊嘆。可是当地的土着却告诉他们,数百年来,远东那个强大的国家,一直都有巨大的舰队来到他们这里,跟他们进行贸易。跟远东的船只比起来,麦哲伦的船只能是玩具! 而且当地的土着关于那种宝船的描述还在麦哲伦的航海日记里面。只是几百年来,根本就没有人见过那样的船只,因此这个故事也从航海史上的谜团变成了航海史上的笑话。 几百年来,大西洋和太平洋上,根本就没有什么远东船队。可是这一次的情报,却让威廉·皮特警觉了。 根据演算,大西洋出现的这种从来没有见过的巨舰可以负载上千人,至少需要两百人才能够开得起来。不过,把利穆贊-弗留利公爵手下随便哪一个都能够举起七八十磅的武器进行战斗这个实力也考虑进去的话,那么,远东人开这种船,其实就跟欧罗巴人开双桅横帆船一样,只要几十位不到一百位船员就够了。 也就是说,即便是一样的船,可是在那位殿下的手中,和在各国的手中,能够发挥的战斗力也是不同的。而这种战舰,放在欧罗巴任何一个国家都属于堡垒级的战舰。可是这情报中,这些大大小小的舰队里面,至少有三艘这样的堡垒级战舰,还有二十几艘护卫舰。战斗之时,由堡垒级战舰进行齐射,给予敌人毁灭性打击,而护卫舰则以速度制敌,佐以接舷战。 这样的舰队,随便哪一支,都可以作为皇家海军的主力舰队。可是情报上说,这位公爵手下竟然有三支这样的舰队。最小的一支有三艘这样的巨舰,最大的一支有十一艘这样的巨舰,舰队的船只数量超过了六十艘! 更重要的是,这种舰队,这样的巨舰,它的主要作用,竟然是商船! “是啊。如果没有足够的底气,有怎么捨得把这样的巨舰作为商用呢?” 不是威廉·皮特说,这样的舰队在海上航行的时候,没有人敢撩虎鬚,哪怕是最英勇的海盗也不例外。 所以,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弄清楚这位公爵的真正实力。这是必须! “所以,是远东,吗。” 这是威廉·皮特关于李嫣的身份的最新猜测。 在这个时期的欧罗巴各个王宫之中,远东崇拜已经盛行了数百年,到如今,这热度已经渐渐消退,但是威廉·皮特可以肯定,一旦李嫣是远东公主的消息传开,本世纪初开始的远东退热思潮会消失,远东崇拜会达到新的高峰。 “这位殿下的身后站着远东,就是我们能够算计得了这位殿下,我们可抵挡得住这位殿下背后的那个远东大国的报復?” 第154页 威廉·皮特对着窗外喃喃地道。 这也是他这个英国首相必须考虑的问题。 是的,哪怕他现在连李嫣的祖国在哪里都没有摸清楚,但是有些问题却是不得不考虑。 低下头,把手里的文件仔仔细细地、从头到尾再读了一遍,威廉·皮特这才把信封收进了写字檯的抽屉里面。 “有这样的战舰在手,也难怪那位公爵对胜利号根本就不屑一顾。” 第96章 谈判费时日久,主要原因是各国无法达成统一,因为他们各自的利益没有达到。可是一旦目的明确,那谈判也会进度加快。 虽然说这次的谈判,各国最初的目的是为了想让李嫣公开手里的技术,可实际上,各国也不过是把这个当成理想目标来进行而已——特别是那些小国,包括几个陆上强国普鲁士、奥地利,他们都知道自己的国家根本就没有什么像样的海军,更说在海上跟李嫣一决雌雄,所以,他们也只能在嘴上说说而已,能够从李嫣这里挖出来好处,那是自然是好的,可是挖不出什么好处,他们也没差。而英国、法国、西班牙、葡萄牙、荷兰等海上强国才是这次谈判的核心。 可是这几个国家,如果说谈判开始之前,他们还欺负李嫣年轻,觉得只要吓一吓就有可能从这位年轻的异国公主的嘴里掏出那种快船的秘密的话,那么,当李嫣展现出她在海洋上的绝对实力的时候,这些国家立刻就老实了。 别说没有逻辑,事实上,真实的歷史比小说更加荒诞。 当李嫣的舰队以绝对的实力展现在各国面前的时候,当那些宝船把各国的战舰,尤其是把英国的一二三四五级战舰比成玩具的时候,英国是第一个老实听话的——这一点,从乔治三世特别从特殊渠道送给威廉·皮特的加急文件就可以看出来。英国方面都吓傻了。 李嫣只是几艘战船,就灭了英国皇家海军大西洋舰队俘虏了英国皇家海军大西洋舰队三十多艘战船。现在,这位殿下出动了舰队编制的船队,那他们还有戏吗? 现在,换取这位殿下不主动攻击英国,这才是他们英国唯一能够乞求的吧?为此,英国甚至还单方面地跟李嫣签订了最惠国待遇:英国和英国所有的港口对李嫣和李嫣的部下开放,对李嫣的货物採取最低关税,换取英国本土的安全。 英国尚且如此,更别说其他的国家了。 也因为法兰西和英国牵头,让这次的会谈显得虎头蛇尾。但是,无论是英国还是法兰西,他们都很满意,英国觉得,自己得到了自己想要的英国本土安全,这才是最重要的;而法兰西,年迈的国王已经明显地感觉到自己时日无多,所以已经不想折腾,反正七年战争中法兰西丢到的海外殖民地绝大多数已经拿回来了;普鲁士国王腓特烈大帝保住了自己在七年战争中的战果,还让自己的死敌奥地利和奥地利皇太后、哈布斯堡家族损失了一块肉,大大丢脸,腓特烈大帝也十分满意。至于沙俄,虽然沙俄的使节是最后来到凡尔赛的,可是沙俄方面觉得,把比利时送给李嫣,等于在普鲁士身边放了一把随时会出鞘、捅普鲁士一下的短剑,也十分干脆地签了字。 似乎表面上遭遇了损失的,有,且只有奥地利。 不说奥地利皇太后玛丽亚·特蕾西亚和皇帝约瑟夫二世在维也纳如何暴跳如雷,就是考尼茨十分能干,可是这一次会谈,表面上承受了损失的国家,也只有一个,那就是奥地利。 奥地利方面的反应,从考尼茨急匆匆地赶回奥地利就可以看出来。 牙买加、佛罗里达、乔治亚、南卡罗来纳四州的代表带着家眷来到巴黎的时候,正好赶上李嫣的加冕典礼。 在欧罗巴,要承认一个君主的统治的合法性就必须由教廷方面进行加冕,只有得到过加冕的君王是合法的君主。这一点非常重要。 即便大公爵只是大公国的统治者,不过,为了表示诚意——这里面法利亚神甫本身的远见起了很大的作用——他向李嫣申明了加冕的重要性,又说服了国王路易十五和自己的老师,最后由远道而来的红衣主教伯尼斯对李嫣进行了加冕。 当然,李嫣会点头皈依天主教,还接受了洗礼,除了为了减少日后的麻烦之外,更重要的是因为她的治下以天主教为主:比利时、利穆贊,这些,都是天主教教区。 为了安抚民心,她必须这么做。 她身边的人,尤其是她的部下,没有一个人在意,因为谁都知道,政治动物信教也不过是做个样子而已。而且这个世界上,没人比东方人拜神更加势利了——在这方面,东方人从来都是实用主义至上,你满足了我的心愿,我就还愿,给你香火,如果我的心愿没有得到满足,那么对不起,我找别的神仙。 不过,这个时候的欧罗巴和天主教方面没有人知道这一点,就连法利亚神甫本人,也不止一次在私底下窃喜,因为罗昂主教没有做到他却做到了,让李嫣皈依天主教。 李嫣的加冕典礼之后就临近圣诞了,按照惯例,临近圣诞的那一个月里,凡尔赛没有舞会,只有没完没了的宗教仪式,一切显得那么无趣、枯燥、乏味。 不过,对于李嫣来说,她既然皈依了天主教,哪怕是装模作样,她也必须把样子装好,因此,凡尔赛的所有宗教仪式,她都参加了,却不知道她的表现,让凡尔赛诸位主教暗暗点头,然后在教皇和教皇国那边为她说了很多好话。这也为她减少了很多麻烦。 第155页 新年舞会之后,李嫣颁布的面向公国全境,包括比利时、利穆贊大区、弗留利以及美洲四州的公开法令。 法令有四条。 第一条,李嫣在法令中规定,公国境内的官方语言是唐音,官方文字是汉字。不过,考虑到治下子民和治理公国的需要,法语、荷兰语、西班牙语、英语作为补充语言。也就是说,所有的法令,都会在后面附带这四种语言的翻译副本。缺少其中的任何一种,则等同于无效。 第二条,李嫣在法令中着重申明了,无论是否是天主教徒,只要去了官府进行登记,那么,李嫣就以大公国和大公爵的身份承认他们的婚姻合法。而且,只要是合法的婚生子,在亚成年之前,每个月可以得到大约价值六个里弗尔的食物补贴,也就是每旬一个里弗尔。而非合法的婚生子,包括私生子和说不清楚自己的来歷的,只要在官府登记了,每一月依旧可以领到大约价值一个里弗尔的食物补贴。 没有登记就没有补贴。 法令中明确规定,领地内,亚成年为十二岁,成年为十五岁。男女一样。 法令的补充条文中再度申明,李嫣会在各地建设孤儿院慈恩堂,附属宣徽府管辖。慈恩堂除了收养孤儿之外,还有教导之责。会教导那些孩子起码的读写算。亚成年的孤儿可以在宣徽府治下的工坊找工作,而工作的内容,在法令中有了明确规定。像矿工这种工作,是绝对不允许未成年的孩子参加的。 第三条,则关于赋税。全境採用田赋、丁税和商税三税并行制。 贵族可以减免部分田赋,具体减免的数额,则视爵位的高低而定,超过部分也必须缴纳相应的税金。丁税,则包含了人头税和个人所得税两大块。人头税只有男人和女人之别,男人每个月是三枚银币,女人则是两个。女性是男性的三分之二,上至李嫣,下至乞讨者,都必须缴纳人头税,大家需要缴纳的金额都一样。个人所得税,则根据每年的财产申报来纳税。百万富翁跟乞讨者的缴纳金额自然是不同的。具体的纳税细则在法令附件之中。 至于商税,包括农产品税、一般商品税和奢侈品税三种。农产品税最低,为百分之八,一般商品税次之,为百分之十二,而奢侈品税最高,根据视具体的商品而定,最低的也有百分之三十。 法令之中特别申明,身为君主,李嫣是全境唯一一个不需要缴纳田赋之人,而她的儿女,只要成年了,只要没有成为君主,只要名下有土地房产,一样要纳税。 不纳税,会处以徭役或者罚款等惩处。具体缴纳细则和惩罚条文,在法令附件之中。 第四条法令,境内所有的人民一视同仁,各省(省为欧罗巴主要行政单位)、各州(州为美洲主要行政单位)的人民都有权利成为政事堂的舍人。 不过,非常时期,因此头十年採取选举制,以后全部採取考试制度,考中的可以成为官员,甚至有可能凭藉个人的本领和功绩进入政事堂。 另外,境内的会计师、律师等职业也必须接受官府的监督,定时参加考核。 以上皆为暂行条例。会根据人民的请求进行增减。 这四条法令公布的时候,整个欧罗巴,包括美洲都轰动了。 君王和贵族都纳税?这怎么可能! 各国的王室和贵族们十分反对,可是巴黎的市民激动了! 连君主都纳税! 要知道,在今天之前,法兰西的第三等级也只敢在背地里喊喊,让教士和贵族一起纳税,可是连君王一起纳税,哪怕根据这条法令,李嫣每年需要缴纳的赋税之后人头税的那几个里弗尔。虽然数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可是这里面的象徵意义可大着呢! 在今天之前,欧罗巴人对此,根本是想都不敢想! 第97章 1774年从一月开始,凡尔赛就处于一种不安定之中。贵族们议论纷纷,为李嫣的法令摇头不已,就连黎塞留公爵都不在出现在小特里亚农宫了——他也是贵族,李嫣要求贵族纳税的法令,一样损害了他的利益。 凡尔赛唯一照常过日子的,大约就只有年轻的王储妃玛丽·安托瓦内特了。 她照常每天参加舞会,照常在舞会上通宵达旦地跳舞,照常每天在舞会上跟自己的几个密友,外加情人阿尔塞德·菲尔逊玩到天亮,然后去打个盹,九点起床之后梳妆打扮整齐就会去王家礼拜堂完成自己的宗教仪式,过后吃完早饭,回房补觉,直到晚宴时分起床,晚宴之后,继续参加舞会,直到天亮。 对于玛丽·安托瓦内特而言,不能参与政事的她,只能在一场又一场的舞会中消磨时间和精力。当然,现在的她已经学会了对流言和那些街头画册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不过,李嫣的处境,玛丽·安托瓦内特看到了。 因为种种原因,玛丽·安托瓦内特走到了李嫣的对立面,可是玛丽·安托瓦内特自己也知道她自己并不讨厌李嫣,相反,因为李嫣爱护百姓,所以玛丽·安托瓦内特对李嫣的好感度还挺高的。 虽然这位公主跟杜巴丽夫人是密友,可是一码归一码。玛丽·安托瓦内特讨厌杜巴丽夫人,是因为杜巴丽夫人在宗教上是道德败坏的女人,可是李嫣不是。她讨厌杜巴丽夫人,却不等于她就要讨厌李嫣了。 第156页 她,只是有些嫉妒李嫣,然后,因为被人拿来跟李嫣比较又被比到了尘土里面,因此心里不舒服而已。相反,玛丽·安托瓦内特一直都认为,这位公主是一位热心又善良的女性,就跟自己当初一样,只是做了自己认为对的事情。因为善良而被人攻讦,这个世界上没有比之更加可怕的事情了。 所以,玛丽·安托瓦内特向李嫣下了邀请函,邀请她参加自己的沙龙。 阿尔塞德·菲尔逊得到这个消息之后,急急忙忙穿过一道道拱门,来到玛丽·安托瓦内特面前,要求玛丽·安托瓦内特收回成命: “殿下,不,不行,您不能邀请比利时大公爵!” 当时玛丽·安托瓦内特正在看巴黎最新的画册,看见菲尔逊满头大汗地跑进来,说的又是这个,不觉非常惊讶:“亲爱的阿尔塞德,你这是怎么了?” “殿下,我听说,您想要邀请比利时大公爵参加您的沙龙?” 比利时大公爵,就是李嫣。她的头衔是比利时、利穆贊-弗留利和牙买加、佛罗里达、乔治亚、南卡罗来纳大公爵。 不过,在口语上,大家则以比利时大公爵称唿她。 “是的,怎么了?”玛丽·安托瓦内特惊讶地放下了画册,道:“您说什么呀?我为什么不能邀请她?” “现在贵族们都在反对她。” “她是大公爵不是吗?作为一个独立的大公国的领主,她有这个权利按照自己的意志治理自己的公国和领地。这是天主赋予她的权力,不是吗?” 没错,这是经过加冕典礼的大公爵的不同之处。除了能够得到“尊贵的殿下”这个敬称之外,李嫣还能够按照自己的意志治理自己的公国。如果没有加冕典礼的话,那么,她就必须听从国王路易十五的意见。 “殿下,不是这么简单的事情!贵族们都在反对她!” 玛丽·安托瓦内特微笑着站起来,探过身来,道:“亲爱的阿尔,我明白了,你是在担心我。对吗?我的处境已经够糟了。如果我跟大公爵走得近了,那些贵族们奈何不了大公爵,会把矛头瞄准我,对吗?” “殿下~!”阿尔塞德·菲尔逊的声音里面充满了复杂,“您都知道!” “是的,我知道。我还知道,凡尔赛的背地里对我的攻讦从来就没有少过,无论我有没有跟比利时大公爵交好,都一样。” 玛丽·安托瓦内特的声音里面充满了淡淡的忧伤,就连边上的蓝贝儿王妃也惊讶地抬起了头。 “其实,我比任何人都清楚,我不过是法兰西跟奥地利友好的象徵。就跟清国皇帝送给国王的瓷器没有什么两样!如果法兰西方面有这个意思,就是我百般不愿,他们也能单方面地宣告我的婚姻无效。既然如此,我又何必讨好这些贵族呢?我为什么不能按照自己的意志行事?更何况,比利时大公爵并没有做错事。” 特别加重了语气的最后一句话,充分地表达了玛丽·安托瓦内特的内心。 阿尔塞德·菲尔逊惊讶地望着玛丽·安托瓦内特。 他从来都不知道,这位宛如洋娃娃一般的奥地利公主,在凡尔赛的地位也跟洋娃娃差不了多少的奥地利公主,竟然有这样的坚持! 不过,就是因为玛丽·安托瓦内特是一位货真价实的公主,她才有这样的坚持。 “您,您也是这样想的吗?” 阿尔塞德·菲尔逊的身后传来玛丽·安托瓦内特熟悉又陌生的声音,激得玛丽·安托瓦内特从沙发上跳了起来。 “殿、殿下?” 玛丽·安托瓦内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她的丈夫,王储路易·奥古斯塔竟然就站在她的会客室门口。 他们夫妻面和心不和,在今天之前,玛丽·安托瓦内特从来没有想过她的丈夫会出现在她的套房。 “抱歉,我不该没有通报就进来。我,我是说,门开着。” “没,没关系。”玛丽·安托瓦内特几乎是雀跃着,三步并作两步地走过去,“殿下,您怎么来了?” 看王储路易·奥古斯塔没有接口——其实是不知道如何开口——玛丽·安托瓦内特忽然明白过来:“是因为比利时大公爵?” 王储先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道:“是,也不是。” 玛丽·安托瓦内特十分疑惑地抬起头。 夫妻两个交换了一个眼色之后,玛丽·安托瓦内特立刻让开了:“既然这样,殿下,请进来坐吧。先进来坐。我们可以慢慢说。来人,上一份小蛋糕来。小特里亚农宫那里传来的马卡龙最好了。” 没错,这种原本应该是几十年之后才会出现的小甜点,因为李嫣和她的金手指提早出现了。不止是巴黎,就是凡尔赛的各个会客厅里也少不了这种圆形小甜点。而素来喜欢各种蛋糕的玛丽·安托瓦内特从马卡龙诞生的那一天起,就成了这种甜点的忠实迷妹。 她的套房里必备马卡龙这道甜点。 道谢坐下之后,王储路易·奥古斯塔这才道:“夫人,我其实,其实,我……” 第157页 “没关系,您慢慢说,您来,是因为比利时大公爵。对吗?” “是的。” 有了妻子的引导,路易·奥古斯塔显得镇定许多。他道:“夫人,其实,我认为,贵族都是一样的。就跟那些贵族们攻讦我们一样,那些贵族们攻讦比利时大公爵也是一样的道理。” 从十五岁开始,巴黎街头关于讽刺他的漫画就从来没少过。 菲尔逊忍不住插嘴,道:“不,殿下,这不一样。大家是因为大公爵颁布的那些法令才攻击她的。她,她太疯狂了!这违反了传统!” 王储路易·奥古斯塔答道:“不,先生,我认为大公爵才是对的。”他转身对妻子道,“夫人,也许这样说,你并不能理解,但是我可以告诉您的是,现在的法兰西,很危险。” 玛丽·安托瓦内特道:“很危险?为什么?” “因为税收不平衡。”王储脱口而出。 王储很激动,因为口吃,他越髮结巴,使得他接下来的话说不下去了。可是他心里雪亮。 路易·奥古斯塔只是口吃、平庸,但是他是个好人,这是举世公认的。就是另一个时空中,砍了他的脑袋的法国人自己也说,在当时来说,路易·奥古斯塔是个好国王,很为人民考虑,可以说,他在法国大革命之中被砍了头,真的很令人同情。他本来不会落到那样的命运。但是,那就是法兰西大革命。如果路易十六不上断头台的话,那法兰西人就没有后来的自由和平等。 不过,这个时候,西元1774年春的法国,一切还处于萌芽阶段,封建统治可以说根深蒂固,波旁家族对法兰西的统治也稳固得很,就算王储笨拙口吃,但是在人民的心中,他依旧是一位受人爱戴的王储和被人期待的未来国王。 而就是这样的路易·奥古斯塔,他心里正琢磨着一件事情,那就是财政改革。 这也是路易·奥古斯塔跟他的祖父,也就是现任国王路易十五最大的不同。 路易·奥古斯塔是一位十分平庸的王储,歷史也证明了他是一位十分平庸的国王,这一点,从本质上来说,他跟他的祖父路易十五没什么不同,只不过路易十五更加擅长掩饰,因此不熟悉的人不清楚而已。而路易·奥古斯塔跟他的祖父不同的是,他的祖父幼年继位,因此很长一段时间里面,朝政都掌握在朝臣们的手里,即便是成年以后,路易十五也习惯把朝政交给他的臣子去做。如果不是这样,蓬巴杜夫人也不会大权在握,让自己成为法兰西的非法女统治者。 而路易·奥古斯塔想做的,却是亲政,主持改革。 是的。无论是现任国王路易十五,还是王储路易·奥古斯塔,他们都看出来了,法兰西迫切地需要改革。 可是路易十五发现自己缺少魄力,也发现自己缺少才能之后,他果断地选择了放弃,尤其是在自己名声狼藉之后,他选择了随波逐流,而不是挑战全国上下的贵族。 可是路易·奥古斯塔还年轻,虽然说他几乎从懂事起就已经是王储了,王储的地位也让他学会了用王储的方式进行思考。 但是,王储也只是王储。 路易·奥古斯塔还太年轻,他只是看似明白了自己的地位,也看似明白了法兰西的现状,他也看似明白政治是怎么一回事情。但是,他不知道,王储跟国王的区别,就好像马里亚纳海沟到海平面的距离那样,连世界最高峰珠穆朗玛峰填进去都不够。 没错,如果李嫣在这里,李嫣绝对会说,在政治上,路易·奥古斯塔是王储,他也只是王储。但是路易·奥古斯塔本人却已经决定,学习李嫣,对法兰西进行财政改革。 可是具体怎么做,路易·奥古斯塔却还没有通盘的考虑,所以他打算多多请教李嫣。 王储路易·奥古斯塔有很多话要说,可就是因为有太多的话想说,这一着急,他就结巴了,越发说不出来。 王储妃玛丽·安托瓦内特见状,立刻按住了丈夫的手,道:“殿下,没有关系,您慢慢说。您把比利时大公爵当成自己的朋友,对吗?” “是,是,是最,最好的。” “您把比利时公爵当成最好的朋友。” 王储妃重复道,王储立刻点头。 “所以,比利时大公爵受到贵族们的集体排斥和攻讦,您才如此担心,想做些表示,给她一点支持。对吗?” “是,是的。” “我也一样,殿下。”王储妃玛丽·安托瓦内特把手放在丈夫的手背上,道:“我也一样。大公爵仁慈博爱,关心人民。她品格高尚,是一位非常善良的公主,也是一位非常优秀的领主。她推行的法令,跟人民一起纳税。而贵族们之所以会反对,只不过是因为这条法令损失了他们的利益而已。” 如果王储把李嫣当成了自己最好的朋友,如果李嫣对法兰西有利、能够跟蓬巴杜夫人那样帮助国王治理国家又能够避免跟蓬巴杜夫人那样为法兰西带来灾难,如果她能够跟舒瓦瑟尔公爵那样为法兰西立下汗马功劳,那玛丽·安托瓦内特也会跟当年的王后对待蓬巴杜夫人那样,友善地对待李嫣,把她当成自己的朋友。无论李嫣最后会不会成为她丈夫的情人,她的情敌。 第158页 为此,玛丽·安托瓦内特还做了不少功课,比方说,拜託她的老师韦尔蒙神甫去请教法利亚神甫。 这个时代的贵族们,他们身边的神甫往往就是他们的老师兼参谋。虽然神甫们在教导他们的时候,尤其是跟自然科学之类的功课的时候,绝对会用教义、对天主的赞美诗之类的来代替,可是关于税法这种事情,跟教士们也是息息相关的。 李嫣的法令颁布的时候,天主教也跟着动了起来,而跟法利亚神甫同为天主教教士,韦尔蒙神甫已经先从法利亚那里打听清楚了,知道李嫣并没有让教会和教士一起纳税的打算,因此选择了旁观。 这也是天主教方面的态度。天主教保持了沉默。 可是另一方面,作为贵族们的老师,神甫们也有这个必要先弄清楚法令,以备为王族和贵族们提供参考。韦尔蒙神甫也不例外。 为此,韦尔蒙神甫已经几次找上法利亚神甫了。不过,关于这些政令,韦尔蒙神甫也只知道,这是李嫣参考了她的故乡的法令制定的。 韦尔蒙神甫跟法利亚神甫讨论了好几天,最后只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这条法令,会让贵族们站到李嫣的对立面去。 不过,韦尔蒙神甫也给玛丽·安托瓦内特科普了法兰西的现状,因此,就是天真如玛丽·安托瓦内特也知道,法兰西王室债台高筑。 “所以,我的珠宝,我的衣服,这些钱,都是借来的喽?” “是的,殿下。” “那我以后,还是尽量不要做新衣服,不要添置珠宝好了。反正,妈妈也给了我很多钻石。” 那是听说了韦尔蒙神甫的科普之后,玛丽·安托瓦内特得出的结论。 王储路易·奥古斯塔并不知道这些,因此,他听到玛丽·安托瓦内特这么说的时候,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夫人?” “怎么了?” “不,我只是没想到。” “我毕竟是你的妻子,殿下。”玛丽·安托瓦内特道,“我只是现在不方便涉入法兰西的政治之中而已。并不等于说,我什么都不知道。不过,您说得对。无论是奥地利还是法兰西,都到了必须要改革的地步。虽然贵族们反对得厉害,但是,我相信,我的母亲和我的哥哥此刻都盯着大公爵,希望从大公爵这里学习到更多的经验。” “你是说,奥地利?” “是的。” 路易·奥古斯塔没有说话。 凡尔赛没有秘密。 就跟各国的君主一样,欧罗巴大陆的各国君主们都知道自己的国家积弊重重,所以各国君主更加希望从李嫣这里学到经验。而各国的贵族们则担心他们的国家会学习李嫣,让他们也跟着缴税,因此格外排斥李嫣,甚至希望自己的君主也能够远离李嫣。这里面又以凡尔赛贵族们为最。 现在,国王表示了沉默,而王储和王储妃夫妇竟然对李嫣表示了亲近之意! 这绝对不行! 贵族们奈何不了王储,他们难道奈何不了玛丽·安托瓦内特? 很快,要求宣告王储和王储妃婚姻无效的声浪忽然尘嚣尘上。 第98章 不说那边第一次有了心灵上的接触的王储和王储妃夫妇,且说李嫣这边,收到王储妃的邀请函的时候,她勾起了嘴角: “真是一位天真的小公主呢。” 杜巴丽夫人是近日来唯一一个照常进出小特里亚农宫的贵族了,邀请函送到小特里亚农宫的时候,她正在跟李嫣享受抹茶马卡龙和李嫣的半位面特产的小凤茶。听到李嫣如此感嘆,她惊讶地道:“哦~!珠玑,为什么这么说?” “她完全没有考虑她母亲哥哥和奥地利方面的反应。别忘记了,比利时。” “那跟你有什么关系?谁让她的哥哥搞什么改革把教皇国和教皇都给得罪了!”杜巴丽夫人道,“对了,也许没人跟你说过。就是这样,她的哥哥约瑟夫二世太可怕了,连教皇都胆战心惊,生怕第二天就醒不来了。这也是为什么教廷方面会同意给你加冕的原因。他们也想给奥地利方面添个赌。” 这跟神圣罗马帝国的歷史和政治结构有关,也跟信仰有关。简而言之,这个时期的教皇们的日子不好过,教皇国跟奥地利毗邻,神圣罗马帝国信奉的又是天主教,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帝想要改革,目的就是为了加强统治,自然,这王权的权重一旦加码,神权这边的权重自然会受到危险。 更加简单的说,神圣罗马帝国和教皇国之间的争斗,这神权和王权之间的争斗,近来尤为激烈。 具体的,杜巴丽夫人也一知半解,但是这不妨碍她如此告诉李嫣,因为这些话是她从国王那里听来的。国王在决定为李嫣的加冕活动的时候,就已经把某些东西考虑进去了。 李嫣道:“如此一来,奥地利方面岂不是大发雷霆?” “那是肯定的。要知道,比利时脱离哈布斯堡家族的控制已经几百年了,好不容易在本世纪上半叶又回到奥地利的手中,而且奥地利通过七年战争又巩固了自己对比利时的权力,现在忽然又失去了,而且还是教廷承认的。想也知道奥地利和哈布斯堡家族的反应。” 李嫣道:“国王陛下可说了什么没有?” 第159页 杜巴丽夫人摇了摇头,道:“陛下的身体越加不好了。而且,我已经不抱希望了。珠玑,也许不久之后,我就要去修道院了。” “这是你自己的打算吗?” “怎么可能?!”杜巴丽夫人高声道,“我还年轻,一点都不想进修道院。如果可以,我,我也想要一个孩子。” 杜巴丽夫人露出了怅然的神色。 年纪轻的时候,有一顿没一顿,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所以不敢要孩子,甚至庆幸过,自己没有孩子,不会被拖累。可是伴随着年华一点点老去,杜巴丽夫人想要孩子了。 问题是,国王路易十五的情妇众多,前面的几个情妇,无论是正式的情妇蓬巴杜夫人,还是那些不正式的,很多人都怀过孩子,哪怕最后流产过,可好歹怀过。哪像是她…… 杜巴丽夫人低下了头。 这真的是对她的惩罚? 李嫣嘆息一声,道:“如果,如果国王陛下有什么万一,你又无处可去,你可以先去我的领地避避风头。” “谢谢你,珠玑。” 杜巴丽夫人露出了安心的笑容,她道:“对了,珠玑,你方才说,安托瓦内特是个天真的小公主,这是什么意思?” “不管怎么样,虽然我对欧罗巴的了解不是很多,可是好歹那场暗示着瓦卢瓦王朝的覆灭的开始的血腥婚礼之夜,我还是记住了。我想,现在,我才是比利时的合法君主。” “那当然。主教帮你加冕了!谁都不能否认你的权力。” “根据奥地利王位战争、七年战争中,那位奥地利皇太后的表现,很难想像,她是一位会轻易放手的人。” 杜巴丽夫人终于明白过来了:“你的意思是,战争?” “对。”李嫣道,“我想,国王陛下也考虑到了。” “那,那需要我帮忙吗?别的,也许我做不到,但是帮你联络一些人,比方说一些仇视奥地利的年轻人,还是可以的。这个我做得到。” 李嫣摇了摇头,道:“不,不用了,让娜,我打算巡视自己的领地。下个月先去利穆贊,然后去比利时。” 杜巴丽夫人惊呆了。 “可是,打仗……” “奥地利方面肯定不会看着我,任由我以比利时大公的身份出现在布鲁塞尔街头。所以,你不是猜到了吗?” “天哪!那太危险了!” “没有关系。让娜。没有关系。你要知道,这也是我的机会。让我真正把比利时抓在手中的机会。” “包括上战场?” “对,从目前来看,奥地利方面最后,不会排斥武力的可能。不是吗?” 李嫣和她的部下已经推演过好多次了。按照欧罗巴的传统,奥地利方面既然不能在谈判桌上得到自己想要的,肯定会斥之武力。而这就是李嫣等待的机会。就跟她说过的那样,对于欧罗巴各国来说,她始终是外国人,所以,如果她主动出击,就是道理在她这边,最后都难免遭遇攻讦,因此,她只能给奥地利方面设下诱饵,诱使奥地利方面主动攻击她。 有什么代价,能够让奥地利方面出动呢?有什么样的诱饵,份量比得过她这位新出炉的比利时大公呢? 所以,在王储妃的沙龙上,李嫣谢过王储妃的好意,并且告诉王储和王储妃夫妇,她即将远行,去巡视自己位于欧罗巴的领地。 她还留下意味深长地两句话: “也许这是我们最后一次如此心平气和地坐在一起。也希望,下次我们见面的时候,您不要恨我。” “怎么会呢。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您都是我们的朋友。” 当时无论是王储还是王储妃,都没有意识到李嫣话中的真正含义,甚至还做出了这样的保证。 但是,就在这一年的下半年,王储妃先后悔了。 不过,李嫣离开凡尔赛的时候,王储和王储妃对她还是好感度满满,甚至还在凡尔赛的花园迷宫前送她离开。 李嫣离开凡尔赛,第一个目的地就是利穆贊三省。 她预计在这三省呆上半年。当然,出于政务的需要,她把自己的部属和臣下都带上了,包括那几位才刚刚上任没多久的舍人。 这让四位来自美洲的代表兴奋不已。 来自于乔治亚的约翰·汉密尔顿就如此兴奋地跟来自于南卡罗来纳的威廉·斯潘塞道:“斯潘塞先生,您知道吗?我真不敢相信!我们竟然成了舍人!还跟大公如此接近!甚至跟着大公一起去巡视领地!想想吧,我们的同胞还在为跟英国人一样的待遇而奋斗,可是我们已经成了大公的臣下!这叫人不敢相信!” “你写信回去了吗?” “当然!这么重要的事,当然要跟老朋友们分享!我在信件里面告诉我们的老朋友,他们都羡慕坏了!天知道,他们为了在英国的议院里面争一个席位争了多久。可是我们根本就不用争,大公直接就给我们了!” “可是这税金可不低啊。” “这有什么的?大公的故乡也是一样的税率!这个税率,在大公的祖国已经实施了几百年了!大公把我们跟她的故乡人一样看待呢!嘿!怎么了!伙计,你一直皱着眉头算什么呢?说出来听听,也许我能够帮上什么忙。” 第160页 汉密尔顿和斯潘塞的对话显然引起了边上的人的注意,一个月白长袍的儒者驱马与他们并肩而行,道:“汉密尔顿舍人,斯潘塞舍人,在政事堂的这些日子,你们还习惯吗?” “当然,谢谢您。通事舍人阁下,非常感激您的热心帮助。如果不是您,我们恐怕还不能这么快地进入工作状态。” 政事堂的舍人有三个等级,舍人,没有任何前缀的,自然三者之中最高级的,舍人之下是通事舍人,通事舍人之下是宣贊舍人。通事舍人和宣贊舍人都是复数。 按照汉密尔顿等人的理解,舍人就像是英国的议员,通事舍人相当于上议院议院议员,宣贊舍人相当于英国下议院的议员,总负责就是舍人,因为国家不大,因此现在挂在政事堂下面,为大公提供谘询服务。当然,这也跟他们这些宣贊舍人不会大公故乡的语言文字有关。 因为对宗主国的文化和禁忌缺乏了解,所以,可以用上全称的地方,汉密尔顿等人都会用上全称,好比说现在。 “抱歉,诸位,我不是有意偷听你们的谈话,只是我方才在后面好像听到你们在说税金的事情。请问税金有什么问题?你们是不是觉得,太高了?” 汉密尔顿和斯潘塞对视了一眼,连忙点了点头。 同样是美洲代表之一的亨利·伊森特从旁边的马车里面探出头来,大声道:“哦,抱歉,先生。我是说,是的。我们佛罗里达从来没有收过这么高的税!” “那么,请告诉我,在美洲,人民负担的税是多少。” “可是,我们还不熟悉大公国……” “你们可以用你们熟悉的国家来比较,比方说英国。” “如果是跟英国相比的话,假设一般的英国人负担的税收为一百的话,我们大概只有他们的四分之一,也就是二十五。” “这个,是你们白人的数字吧?” “是的。阁下。” “那么黑人呢?” “哦,黑人不纳税!他们只是奴隶!” 通事舍人,儒者宋元恺没有发表意见,而是低头沉吟了片刻,道:“你们认为,美洲四州的人民是否能够接受公国的税率?” 第99章 听到宋元恺这么问,在场的几位来自美洲四州的宣贊舍人都沉默了。 宋元恺道:“诸位,此事非常重要,一会儿我会禀告左议政大人。请准备一下,也许需要诸位在殿下面前发言。” 汉密尔顿和斯潘塞面面相觑,好半天才有些结结巴巴地道:“这,这很重要吗?” “是的,非常重要。这关系到美洲的安定。” 斯潘塞也道:“请问,减免税收的可能性……” 宋元恺道:“我很遗憾,减免的可能性很小。如何让美洲四州接受这样的税率才是重点。不过,我记得美洲四州都是农业大州,农业税,会太高吗?” 汉密尔顿答道:“农业税倒是没有问题。就是那个人丁税……” “有什么问题?” “我想殿下也许不熟悉美洲。美洲有很多黑奴,他们骯脏、粗俗、愚蠢,而且还是小偷和强盗。让他们跟白人一样纳税,恐怕会引起很多人的不满。” 种族歧视,或者说种族主义。 在这个时代,种族观念十分强烈,伴随着海上霸权,白种人越来越高傲,也越来越瞧不起其他的种族,这已经是事实。如果不是这个时候他们还在太平洋上,如果不是这个时候他们还没有越过马六甲海峡,如果不是这个时候他们还没有敲开那个古老的远东帝国的大门,那么,他们一样会歧视黄种人,认为黄种人也是卑鄙下贱的黄猴子。 可以说,李嫣能有今天,会这么容易地成为比利时大公,跟这个时期的欧罗巴各个宫廷里面还没有退热的远东崇拜有着非常深远的联繫。 如果李嫣穿越的时间点晚上个一百年,那她要面临的,就是地狱级的难度了,而不是现在的简单模式。 不过这个时期的黑人,在欧罗巴和西印度,也就是美洲,都只有一个身份,那就是黑奴。让黑人跟白人一样纳税,汉密尔顿肯定,这绝对是美洲白人们无法接受的事情。 凭什么白人努力了这么久,却要让黑鬼们跟着得好处啊?还有,现在同意了黑鬼们跟白人一样纳税,那以后是不是要承认他们也跟白人一样,都是自由人,拥有选举权和被选举权啊? 这是汉密尔顿,不,应该说,这是现阶段的美洲白人根本就无法接受的事情。 这几个美洲代表的模样,让宋元恺微微皱起了眉头: “你们是说,黑人?” “是的。” 这几个美洲白人,包括马车里面的几个女人都如此答道,却没有发现,汉密尔顿家的黑人马车夫就坐在前面,把一切都听在耳朵里面。 宋元恺答道:“在原则上,既然是公国的子民,无论是白人还是黑人,抑或是黄种人,都必须按照公国的法律纳税。不过,美洲四州的现状,也是我们必须考虑的问题。我会如实上报。” 宋元恺说了一句失陪,便策马离开了。 宋元恺走了以后,汉密尔顿立刻凑近了威廉·斯潘塞,道:“嘿~!伙计,你说,宋是什么意思?” 第161页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威廉·斯潘塞道,“这是原则。” “天哪!难道公爵真的会承认黑鬼的地位吗?” “也许在殿下的眼里,我们是白种人,跟黑人没什么两样吧。” “天哪,白人怎么会跟黑人一样呢?” “殿下跟她的直系部下都是黄种人呢。而且殿下也好,其他人也好,对我们都非常友善,根本就看不出他们对种族问题有什么看法。” 这是威廉·斯潘塞这些日子以来最大的感触。 因为美洲的黑人多,因为美洲的种族问题尖锐又现实,使得美洲的种族冲突比欧罗巴严重多了。在欧罗巴,因为黑人数量少,所以有些身份地位的女性身边跟随的,都是白种人女僕。可是在美洲,只要是白种人就是上等人,所以,美洲白人只能训练黑人作为自己的贴身僕人。 这就造成了一种非常特别的现象,那就是,白人在实际生活里面跟黑人很贴近,他们甚至睡在一栋屋子里面,可是从另一个方面来说,白人跟黑人之间的距离就好似天堑!白种女孩们口中把自己的黑人保姆亲昵地叫做黑麻麻,可是一转头,她们就会说,黑人都是些懒汉、强盗,尤其是在地里干活的黑人,都是不成器的懒汉、笨蛋,外加不听话的刺头子。 可是真实的情况,女人们也许被时代所限因此不会去思考,而年轻人们则因为缺乏阅歷而不会深入思考,可是能够被选为州代表而来到欧罗巴,成为李嫣的政事堂的一员,这四位来自美洲的宣贊舍人可不是笨蛋。 因为常年生活在种族问题尖锐、种族歧视深入的地方,所以换了一个地方之后,他们四位第一时间注意到的,依旧是种族问题。 可以说,李嫣身边的氛围让他们非常非常不习惯。天知道,他们还以为自己会遭遇歧视、被视为二等公民呢。 马车里面的亨利·伊森特道:“嘿!先生们,别这么垂头丧气的。你们难道忘记了吗?凡尔赛很多人都说,我们的殿下来自于圣人王的故乡,我们的殿下是圣人王的女儿,在圣人王的土地上,平等、公正、自由的观念深入人心。所以,这一切都是合理的。” 汉密尔顿道:“所以,我们要跟公爵的部下一样,迎来高税收吗?” “这不就是我们多年来盼望着的吗?”伊森特满不在乎地道,“先生们,请想一想,我们在英国人的治下的时候是怎么样的。是的,税收是不高,可是没有话语权。可是公爵殿下给了我们最想要的话语权,至于税收。既然公爵的臣下都一样纳税,没有歧视我们,这还有什么问题呢?” 斯潘塞道:“低税收,没有权利,高税收,有相对应的权利。” 伊森特的女儿在马车里听了好半天,忽然插嘴道:“就好像花钱买这个权利一样。” 亨利·伊森特立刻喝道:“女孩子闭嘴!” 伊森特的大女儿贝丝毫不客气地跟父亲呛声:“爸爸,您不能因为我是个女孩子就让我闭嘴!您的上司也是一位女性。公爵的臣子有一半是女性。也许未来有一天,我也会成为殿下的臣子,您的同僚。” 亨利·伊森特傻眼了。 马车外面的汉密尔顿和斯潘塞两个也愣住了。 如果说他们不适应的地方,除了没有种族歧视之外,还有就是女性同僚和女性上司,这让他们很不习惯。要知道,这个时候的欧罗巴,有很多地方还没有摆脱中世纪的阴影,就是猎巫运动,在偏远地区也时有发生。在这样的情况下,花瓶,就成了各国对女性的唯一要求。 女人要漂亮,要惹人怜爱,也许还有能够照应得好家庭,但是,展示自己的学识和才能,这绝对不行。在这个时期的美洲,就像那部一个世纪以后才会问世的名着里面描述的那样,女人必须把自己的才能隐藏起来,不能展现自己在算数上的精明,要在男人面前小鸟依人,做好男人的陪衬让男人们展现出自己的才能——哪怕这些傢伙其实不过是被学校开除的、没脑子空有一身蛮力的蠢货。 贝丝·伊森特就接受过类似的教育,她的母亲一再告诫她,要收起自己的锋芒,要夸赞男人,好比说协助男人管理庄园一般,哪怕训练黑奴、给黑奴安排工作,都要女主人跟监工去协调,而男人大多数时候只需要在酒馆和邻居家里跟人打牌吹牛就可以了,女人依旧要夸赞丈夫,说这是丈夫的眼光好。 天知道,贝丝有多讨厌这样的生活。 在踏入戴佛尔大厦的第一天,在知道李嫣的部下里面有很多女人出任官职,她的心里就有了这样的想法: ——为什么我只能对男人说“是,先生。”“好的,先生。”为什么我不能说不?只要我成了殿下的臣子,房子我自己能买,衣服我自己能做,首饰我自己也支付得起,我完全可以在男人面前抬头挺胸。我为什么要做男人的花瓶? 在亨利·伊森特不知道的时候,贝丝在心中已经做了决定。 跟男人一起在朝堂上争权夺势,那简直就是大逆不道! 贝丝的话一出口,她的父亲伊森特就气得吹鬍子瞪眼。 可是他一点办法都没有。就跟他的女儿说的那样,他的上司也都是女人呢。 第162页 伊森特哼哼了半天,道:“闭嘴!丫头!你根本就不知道轻重!如果你想跟黑奴坐在一起的话……” “哦,爸爸,您难道忘记了黑妈妈吗?我跟着妈妈念玫瑰经的时候,黑妈妈就跪在我的旁边。不止我的黑妈妈,爸爸,您也有彼得大叔吧?” 亨利·伊森特立刻说不出话来了。 第100章 美洲的女性的社会地位甚至还比不上这个时期的欧罗巴女性,但是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美洲殖民地,尤其是靠近南方的各州府,骑士精神非常盛行。这种骑士精神在这片土地上延续了好几百年时间,甚至连新时代的来临,这种精神也没有被人遗忘。 这真是一种非常有趣的现象,任何一个史学家和人文爱好者大约会对这个时期的美洲上流社会的思想意识形态有兴趣,而约翰·汉密尔顿正是这个时期典型的美洲南方人之一。 哪怕贝丝说出的是她的人生目标,可是对于约翰·汉密尔顿这样的美洲男人来说,无论贝丝在说什么,她都不过是撒娇而已。女人就是这样,不同类型的女人,她们撒娇的方式是不同的。 这就是美洲的骑士精神,跟同期的欧罗巴完全不同。 也因此,当亨利·伊森特被女儿呛得说不出话来的时候,约翰·汉密尔顿却笑道:“哦,小姐,这真是一个非常好的目标。我看好你哦!也许我们会成为同事呢。” 当然,这完全是一种逗小孩子开心的语气。毕竟,贝丝才十三岁,身体完全没有发育开,她穿着那身粉红色长裙的时候,看上去就跟洋娃娃差不多。 贝丝也感觉到了自己被轻视了:“我是说真的。” “当然,我也很认真。” 亨利·伊森特终于开口了:“好了好了,你才多大?又知道多少?你知道舍人每天的公务有多少吗?汉密尔顿先生不过是逗你几句,你就喘上了。” 贝丝气鼓鼓地低下了头。 亨利·伊森特觉得,他继续坐在马车上,让女儿掺和进自己跟自己的同事之间的谈话非常不好,所以,他让马车停了下来。 作为一个中年男人,跟大多数油腻的中年人一样,亨利·伊森特也有个大肚腩,好在美洲南方以种植园为主,南方人在跟黑人逃奴们斗智斗勇,因此练成了不错的身手,至少他上马的动作还算利索,当然,并不如年轻人那么帅气。 当马车里面只剩下伊森特母女的时候,伊森特太太搂着小女儿就对大女儿道:“贝丝,你不应该插话的。那是你爸爸的公务。” “可是,妈妈,你也认为,我应该听爸爸的,一到十五岁就找人嫁了,然后给他操持家务给他生儿育女,就这样一辈子?” 伊森特太太摸摸怀里的小女儿的头,道:“可是贝丝,女人总是要回归家庭的。” 贝丝倔强地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一个人好了。在这个世界上,也不是没有一个人过一辈子的女人。” 是的,欧罗巴也好,美洲也罢,从来就不缺老小姐,就好比法兰西国王路易十五,他就有三个终身未嫁的女儿。 在欧罗巴,女性选择终身不嫁,也是大有人在。而在美洲,女孩子一辈子不嫁人,最多也不过是被旁人当做一辈子的孩子而已。 没错,只有这一点,在东方和西方是共通的:结婚了,就是大人,可以承担责任了,没有结婚,那就是孩子,继续被大家宠着也无妨。 窗外,三位男士的讨论声还时不时地传入贝丝的耳朵里面,只是距离有些远了,贝丝有些听不清楚,不觉更加没精打采。 她的黑妈妈茉莉见状,少不得在她的耳朵边上小声道:“小姐,我帮你问过了,如果您想成为殿下的臣子的话就必须学会他们的文字和语言。我觉得,您可以多多参加一些沙龙,跟他们聊天。还可以让彼得帮您去问问,有没有书籍之类的可以买。” 茉莉是伊森特太太的陪嫁黑人侍女,彼得则是亨利·伊森特打小的黑人男僕,他们都是伊森特家重要的成员,就跟他们的女儿是贝丝的贴身侍女一样。 作为黑人,尤其是美洲来的黑人,对比他们的同胞,他们的处境还算是好的,可是他们依旧是被作践被蔑视被伤害的弱势群体。 时间和长年累积起来的感情以及无处可去的事实,让黑人们忠诚于自己侍奉的主人,可是苦难也教会了黑人用憨厚的外表隐藏起自己内心的聪慧。 无论是黑妈妈还是彼得大叔,他们就是自己甘心做僕人,他们也希望自己的孩子、自己的后辈也能够有一个美好的未来。也许听起来有些痴心妄想,但是,听到那个唐国人说,在原则上,黑人跟白人、黄人是一样的时候,黑妈妈也承认,自己的心跳停了半拍。 如果能够帮助自己的小姐,顺便让自己也能够了解一下这个全新的世界,又有什么不可以呢? 就在马车里面黑妈妈转动着她的小心思,决定要帮助她的小小姐的时候,她忽然听到外面有人高喊着什么。 黑妈妈立刻碰了碰贝丝的胳膊。 贝丝直起了背,不过,比她的反应更快的,是马蹄声。 第四位美洲代表,来自牙买加的约翰尼·摩根从后面策马赶上来,他几乎声嘶力竭地大喊着:“朋友们,大事!大事!印第安人潜入波士顿码头,把东印度公司的茶叶全部倒进了大海!” 第163页 嗓门之大,让这一段几百米的队伍都听到了。 贝丝的第一反应是:什么? 第二反应则是:根本不是什么印第安人,而是波士顿市民! 延绵了好几里地的队伍出现了小小的骚乱,几乎半个政事堂都被惊动了。 李嫣巡视自己的领地,除了小特里亚农宫和戴佛尔大厦各留了一百人的卫队,以及公馆那边留了三百人的卫队负责罗浮宫前的谷物类粮食的低价贸易之外,其余的卫士们,外加下面的政事堂、枢密院和宣徽府机构相关官员全部带上了。 几乎所有的人都知道,李嫣这是打算在巡视领地的同时决定定都事宜。也就是说,李嫣会根据实际情况,决定定都利穆贊三省,或者是定都布鲁塞尔,抑或是根特。 这也导致了李嫣的队伍格外长,数千人的队伍,有马,有马车,延绵好几里,站在队伍的中间,看不到头,也望不到尾。 作为政事堂的属官,舍人们自然是在一起的,这段队伍,就包括了通事舍人和宣贊舍人及他们的家眷。约翰尼·摩根刚刚跟后面的比利时各位代表说话,因此落在了后头,现在他这一喊,惊动的可不仅仅是跟他同样来自于美洲四州的同伴,还惊动了诸位通事舍人和宣贊舍人。 也就是说,政事堂一半的官员被惊动了。 贝丝忧心忡忡地坐在马车里面,她看到自己的父亲骑着马,进了路边的林子——男人们都骑马离开的马路,显然,他们需要一个空间进行讨论,可是这样一来,她就听不到了。 车队再度开始前进,可是贝丝的兴致一点都不高。就在这个时候,她听到有人在敲车窗。 贝丝勐地抬起了头,确认了一番的确有人在敲车窗,这才唰地一声,掀开了窗帘。马车外面,是一个非常年轻又讨喜的少年大约十六七岁的模样,尤其是两颊上的小酒窝,让他看上去就跟一个还没有去大学读书的邻家小哥哥没什么两样。 只见这个年轻人对马车里面的伊森特一家道:“抱歉,方才无意中听说了府上的小姐有意走仕途。” 贝丝道:“怎么,不可以吗?” “当然。不过,要走仕途,不仅仅是有学识就够了,还要有想法。” 贝丝没好气地道:“所以,你想考校我对吗?” “当然。如果您的对话能让我满意的话,我会把您介绍给我的姐姐。介绍一下,我叫杜芝山,而我的姐姐杜丽娘,则是政事堂四位参知政事之一,也就是您的父亲的上司的上司。” “真的?” “当然是真的。” 贝丝盯着这个少年好一会儿,这才道:“好吧,您说得对,我的确需要一个机会。不介意的话,请进马车来说吧。因为这个话题有点长。” “没问题。那么,打扰了。” 跟伊森特太太致歉之后,杜芝山把马系在了马车后面,然后迅速地爬上了马车。坐在了伊森特太太的身边,跟贝丝面对面。 上车以后,杜芝山跟伊森特太太问好,又从衣袖里面拿出个小礼物给了伊森特家的小女儿夸赞了这个小女孩儿活泼可爱长大以后肯定是一个大美人儿,完成这一系列社交程序之后,他这才对贝丝道:“好吧,伊森特小姐,我们可以开始了。无论如何,请您一定要解开我的疑惑。” “贝丝。请叫我的名字,贝丝。” 对方一直叫自己伊森特小姐,让贝丝觉得,自己不过是父亲的附属品,而不是一个独立的人。 “好的,贝丝。” 贝丝点了点头,她道:“您会来问我,显然,是因为您对殖民地的事情不够了解。” “是的,我还没有去过美洲呢。贝丝,在你的眼里,美洲是个怎样的地方呢?” 贝丝道:“很漂亮,也很热。别忘记了,我来自于佛罗里达,鲜花盛开的地方。这里四季如春,海岸线漫长,这里到处都是种植园。棉花种植园,咖啡种植园,甘蔗种植园。大家生活富裕。唯一会让我的父亲暴跳如雷的,就是选举权了。对了,你知道选举权吗?公国好像没有议员和议会呢。” “就是英国那样的,选议员和首相的制度?” “是的。抱歉,我忘记了,殿下的政事堂是考试制的,不是选举制的。”贝丝道,“不过,谁让那个时候,我们是英国的殖民地呢。英国只知道从我们这里收税,却不愿意让我们参加选举,无论我们如何抗议,英王都不肯点头,同意我们的议员进入议院。” “所以,你们开始採取措施?” “对。我记得几年前,就闹了一场,英国兵开枪打死了五个人,有白人,也有黑人。” “什么地方?是你的故乡佛罗里达吗?” “不,不是,是波士顿?” “波士顿?那这一次……” “对,也是波士顿。不过我可以肯定,真正把东印度公司的茶叶丢进了大海的人,并不是什么印第安人,而是波士顿的自由之子。” 杜芝山立刻记住了印第安人和波士顿的自由之子这几个特殊的词彙。因为贝丝提起这两个名词的时候,她的情绪,还有语气,明显的不对。 他道:“能更详细地说说吗?这个,把东印度公司的茶叶丢进了大海,这种事情,对于我来说,有点难以理解。” 第164页 贝丝想了想,道:“简单的说,就是我们美洲也有茶叶种植园。我们也出产茶叶。但是,东印度公司藉口我们的茶叶不好,不收我们的茶叶,却要我们高价买他们的茶叶。所以,大家气不过,因此化妆成印第安人,把他们茶叶丢进了大海。” 贝丝可是记得很清楚的,那个时候,他们伊森特家还在佛罗里达,她的爸爸亨利·伊森特有一天喝得醉醺醺地回来,口中不时地念叨这什么。而且那个时候,她的邻居,可敬的米歇尔老爹,还有北面来的亚当斯先生也说过类似的话,说什么,一定会让那些红皮虾们好看。 贝丝就知道,这次的波士顿倾茶事件,肯定跟米歇尔还有亚当斯先生有关。 不过,现在佛罗里达已经成了大公的殖民地。 不,也许是领地? “这样说,我就懂了。大致上是懂了。” “对了,公爵有茶叶种植园吗?”贝丝问道。 杜芝山道:“啊,你应该说,宣徽府有没有茶园,以及,公国的茶案是如何一套机制。” “宣徽府?就是直接向大公负责的那个政府机构?” “不不不,你弄错了。贝丝,在我们这里,政府,其实就是政事堂。它的职责是维持公国的运转。而宣徽府,这个机构是专门为大公服务的。大公的私人财产,就是这个机构打理的。” “那不是大公的私人管家机构一样?” “私人管家?” “对,传说中的英式管家。” “我不了解什么英式管家。按照法律,公国一年收入的百分之五,就是王室一年的用度。如果超过了这个金额,那么,御史台就有这个责任弹劾君主,要求君主控制自己的开支。” “天哪!竟然还有这样的机构!” 就连伊森特太太也惊唿起来。作为家庭主妇,她对公国的法律真的不大懂。不过,就是不懂,她也知道,各国的君主除非非常自律否则,谁都拦不住他们花钱,就跟法兰西王室波旁家族一样,国家负债纍纍又如何?王室债台高筑又如何?国王照旧借钱花天酒地。 “是的,太太。而且御史台三次弹劾之后,政事堂和度支部就会联合起来,拒绝给王室和大公拨款。直到第二年来临。” 贝丝忍不住惊唿道:“哦!天哪!见惯了法兰西王室的借贷度日,再习惯了波旁家族债台高筑,听到这样的消息,我真的很不习惯!” “当然,无论如何,一个国家,哪怕不大,只要发展得好,这一年的收入对于大公这样的年轻女性来说,都是非常非常多。多到添置衣服首饰举办一场又一场的宴会依旧花不完的地步。如此庞大的财富,如果任由堆积在那里,无论是陈陈相因导致腐烂,而是花费人力物力去看守着一堆不能增值的东西,其实都是非常严重的浪费。所以,宣徽府这个专门为君主打理私人财产的机构就因运而生。” “原来如此。那么,大公,我是说,宣徽府下面也有茶叶种植园喽?” “是的。既然您说了佛罗里达的气候那么好,我相信,不久之后,宣徽府就会在美洲设立不同的种植园,以满足大公的需要。我们好茶,自然也少不了茶园。” “那么,你们会买我们美洲人手里的茶叶吗?” 杜芝山面带惊讶地看了她好一会儿,这才道:“当然,如果茶叶的质量好的话,宣徽府肯定不会放过优质的茶叶的。” “当然,我们美洲的茶叶很好的。” “不不不,贝丝,我想,关于这一点,我跟你有很大的不同。我相信,新鲜茶叶,只要好山好水然后採摘精心,就能够满足要求,因此,美洲的新鲜茶叶好,这一点我贊同。但是最后的茶叶成品,不是我说,贝丝,我们对茶叶的讲究,可不是一般的高。” 虽然茶叶是在宋朝的时候才达到高峰的,但是在唐代的时候,就有团茶了。因为李嫣的金手指的关系,加上李嫣在唐宫里面养成的生活习惯,使得李嫣和她的部下对茶的要求也非常多样化。 杜芝山道:“贝丝,宣徽府对各种产品有非常严格的等级制度,就好比新鲜茶叶,他们就分成的七级!至于茶叶的成品,则有团茶和炒青、红茶、半发酵茶四大类,其中团茶的工艺最为复杂,而炒青对茶叶的要求也不是一般的高。不过,贝丝,请放心,既然美洲已经成了大公的领地,那么,宣徽府肯定会在那边设立相应的工坊,就近加工茶叶,以保证最后成品的质量。” 贝丝原本听说宣徽府把新鲜茶叶分成了七级,还以为这很有可能是个藉口,就跟东印度公司拒绝美洲的茶叶一样。可是听到最后,她忍不住拉住了杜芝山的胳膊: “真的吗?宣徽府会要我们的产品吗?” “别小看我们对茶叶的偏爱。贝丝,你要知道,宣徽府下面的茶园子,最好的龙茶和凤茶一直限于原材料而供不应求,就是我的姐姐是参知政事,可是每一年,她只能跟另外的三位参知政事分那一饼龙茶。平时只能吃白合等次一等的。如果美洲的茶叶符合要求的话,宣徽府会是最大的採购商。” 就冲着宣徽府的匠人的手艺,也会有一堆的人挥舞着大把大把的银钱抢着买。 第165页 换而言之,宣徽府的产品,从来就不缺买家。 第101章 杜芝山说的一点都不错,这次的波士顿倾茶事件还真的跟李嫣的宣徽府有关。作为直接向李嫣负责的内廷机构之一,宣徽府本来就肩负着在各地置办庄园为李嫣置办各种生活用品的同时暗中调查各地风俗人情随时向上头报告的重任。 在去年年中的时候李嫣跟英国方面签订了合约,得到了牙买加、佛罗里达、乔治亚、南卡罗来纳四州之后,宣徽府相关官员就跟着负责去交割四州的政事堂的官员、枢密院委派的军队一起到达美洲。 当然,政事堂的官员们负责的是国家政务方面的内容,而宣徽府的官员就跟最优秀的细犬一样,迅速地巡视了四州,利用他们的专业知识,利用他们久经训练出来的嗅觉,在四州挑选出了最好的粮食产地、茶叶产地和甘蔗产地。 因为咖啡对于唐国人来说,不过是一种味道古怪的饮料,因此宣徽府对咖啡豆的採购量还不如可可豆。可是对于新鲜茶叶方面的挑剔,宣徽府就不是一般的讲究了,至少,南方各种送来的茶叶,因为久置、没有及时得到加工以及加工的工艺不过关的,被嘆息着将了一个两个等级的比比皆是。 在宣徽府那些挑剔的官员们的眼里,只有南卡罗来纳北部的几座茶叶园的新鲜茶叶能够入选上品,可以作为白合等团茶的原材料,其余的不过是中品和下品的品质而已。尤其是採摘的不得法和保管不当,让好几座庄园的茶叶的品质都下降了整整一个等级。实在是可惜了。 可是对于这个时期的美洲人来说,这些黄种人真的是大主顾中的大主顾,他们给出的价格,都快是东印度公司的两倍了! 更重要的是,对于那些品质过关的茶叶园,这些人竟然用的是预付款的方式,直接预订了来年的春茶,甚至还委派了代理人,专门住到那些茶叶种植园主的家里去,只为了能够得到更优质的新鲜茶叶。 对比之下,东印度公司只是一味地否认他们的茶叶,一味地推销他们东印度公司的茶叶,让北美英属殖民地格外不满。 问题是,虽然殖民地的人们认为生意就是生意,很多靠近南卡罗来纳的北美英属殖民地,好比说北卡罗来纳的茶叶种植园主强烈建议这些唐国人去他们北方採购的,可是宣徽府就是不肯点头。 没错,宣徽府就只肯要牙买加、佛罗里达、乔治亚和南卡罗来纳四州的茶叶。至于其他地方的茶叶,非常抱歉,不是我们大公领地上的茶叶,我们不能要,因为我们没有这个权限。 因此,在牙买加、佛罗里达、乔治亚和南卡罗来纳的种植园主们欢欢喜喜地迎来大主顾把自己的货物横扫一空的时候,北方的英属殖民地各州却哭丧着脸。 不是没有人探听到宣徽府在南卡罗来纳州购置了好几座山,也不是没有人探听到宣徽府在南卡罗来纳州准备置办茶园的消息,可是,只要宣徽府继续跟四州的种植园订购茶叶等产品,谁管他们是不是置办了茶园子又置办了多少茶园子茶山? 是的,这个时期的美洲人对宣徽府并不了解,所以,他们把宣徽府当做了东印度公司、西印度公司一样的存在,可是不了解不等于说,他们就不能跟宣徽府谈生意了。 尤其是那大笔大笔的订单,就足够让那些种植园主们喜笑颜开。至于那些咖啡园主们,他们的反应如何,回去之后会不会把咖啡园给铲了,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也就是因为有了宣徽府做对比,因此这一年的东印度公司的所作所为就显得格外的令人厌恶。 东印度公司是英国国王的走狗,他们的不公正贸易政策,肯定更是国王的意思。国王根本就不把我们殖民地当一回事! 美洲英属殖民地对英国方面的反抗运动越来越多了,对比之下,南面的四州,牙买加、佛罗里达、乔治亚、南卡罗来纳四州,真的不要太幸福。虽然听起来,税好像比较高,可是人家给的价钱也高啊,就是除去税金,也不是不能接受。而且,大公国的福利好,而这些福利,也是要花费的,因此高福利,对应高税收,这似乎就不难理解了。 幸福都是比出来的。 有了北面的英属殖民地做对比,四州的种植园主虽然不满意,却还是接受了。毕竟,他们曾经还想过花钱买通英国,让殖民地在英国国会拥有一个席位,可是现在,大公都把席位送过来了,他们不过是每年多付一点钱而已。 其实,枢密院会派遣好几支舰队在大西洋上巡航,最终要的原因,就是为了防止四州会因为高税率而造反,可以说,英国和东印度公司帮了他们很大的忙。 有了东印度公司和北方的英属北美殖民地做对比,牙买加、佛罗里达、乔治亚、南卡罗来纳四州的种植园主们满意了,最多几个咖啡园主、棉花园主心里不平衡,外加期待着来年会有更大的订单,因此把自己喝得个醉醺醺的而已。 而北面的英属殖民地,本来,就是没有这一刺激,他们也快忍耐不下去了,更何况有了这一刺激? 本来,1773年,也就是去年的时候,英属殖民地的茶税法就引发了当年十二月里的波士顿倾茶事件,然后英国方面立刻做出了回应,颁布了诸如封闭波士顿港口、增派驻军,取消麻萨诸塞自治权等五项不能容忍的法令,从政治上、军事上加强对殖民地的控制和镇压。 第166页 因此,北美英属殖民地的人民就受不了了。 没错,比歷史上提早了整整一年,战争,爆发了。 整个欧罗巴,兴奋了。 因为这个时期的通讯条件普遍不好,加上英国封锁了美洲英属殖民地的港口,因此,这封来麻萨诸塞的信件,才会到这个时候才送到欧罗巴。 约翰尼·摩根的朋友写信给他,就是希望从他这里得到帮助。 现在的美利坚,实在是太弱小了。他们没有战舰,也没有足够的武器,他们需要援助,也需要国际上的支持,未来他们把英国人赶走以后,他们还需要欧罗巴各国的承认。 因为李嫣的仁慈,因为李嫣是一位年轻又富有同情心的公主,因为李嫣的手下有美洲白人,所以他们才会在第一时间想到这位殿下。 第102章 “抱歉,我不会援助北美英属殖民地。” 坐在临时营地里面,李嫣如此告知过来为朋友们情愿的四位宣贊舍人。 “什么?” 听到李嫣的回答,约翰尼·摩根等美洲四州出身的宣贊舍人都惊呆了,其余几位欧罗巴出身的宣贊舍人也一脸的不敢置信。 这跟李嫣一惯的形象完全不符!要知道,在世人的心中,李嫣从来就是以富有同情心的年轻公主,北美英属殖民地在她身上寄予了很大的希望,可是现在,这位殿下竟然一口回绝了! “请,请问,我能知道原因吗?” 因为太过震惊,以致于约翰尼·摩根的声音都开始结巴了。 李嫣淡淡地道:“虽然很同情英属殖民地的人民,但是,他们发起的这场战争,说到底,就是北美英属殖民地武装反抗他们的君主。而我,也是一位封建君主。让政事堂起草一份国书吧,语气委婉一点,就说,这是英国国王和英国的殖民地之间的内政。作为一位他国的君主,我不会干涉他国的内政。此其一。其二,各处慈恩堂花费了我太多的金钱,我已经拿不出额外的资金。如此回復他们吧。” “是,殿下。” 李玉真应道。 “可是殿下!” 四位美洲宣贊舍人还想争取一下,李玉真就已经转过身来,道:“我想,诸位应该明白,公国的每一笔收入,都来自于公国人民的税金。而这些税金,除了维持公国的运转、保护公国和人民的安全之外,每一个铜板,都应该用在公国的子民的身上。这是你们进入政事堂的第一天,你们的引导者就跟你们强调过的。” 看着四位低下头的宣贊舍人,李玉真放缓了语气,道:“北美英属殖民地的人民的遭遇,我很同情。但是,很抱歉,他们的君主是英国的乔治三世国王。而如何治理国家,是天主赐予君主的权力,作为外人,我们不能干涉。” 一直沉默地站在边上的法利亚神甫也面带微笑地点了点头。 作为一个神职人员,他很清楚,这不过是政治动物的政治藉口而已。但是,对比李嫣和她的臣下对教义的排斥,哪怕只是一个藉口,他都庆幸,自己的工作终于有成果,哪怕只是一点点。 如果让其他的天主教神甫知道的话,绝对会嘲笑法利亚神甫的软弱和无能,以及,被李嫣调教得太好了。竟然会为了这么一点事情而感动,简直有辱天主的威名。 可是在法利亚神甫看来,这是一个很好的开始,至少,这些唐人已经开始了解圣经和教义了,哪怕他们只是当成文学和故事来了解、阅读。 约翰尼·摩根道:“真,真的一点都不能通融吗?” “公国的税金,只能用在公国的子民身上,公国的军队,也只会为了公国的安全而出动。这是原则问题。这两句话,也请诸位谨记。” 作为枢密院的最高长官,裴炎也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来自于的比利时的罗恩·保罗沉默了一会儿,道:“是的,先生,我明白。如果是为了公国的利益而加税,我想,人民虽然不高兴,但是看到公国对子民的爱护,最后也会理解。可是如果是为了别国而发动战争导致国家财政破产需要加税,我想,绝大多数的比利时人都无法接受。” “保罗先生?!” 约翰尼惊叫起来。 他没有想到,白人,保罗作为一个白人,竟然也反对援助北美英属殖民地。 “先生们,北美英属殖民地的人民的确很可怜。不过,我是个比利时人,我来自布鲁塞尔。比利时的歷史也是一部苦难史。尼德兰也曾经强大过,当年在勃艮第公爵的带领下,整个尼德兰甚至让法国都低下了他们高傲的头颅!可是伴随着勃艮第公国的绝嗣,尼德兰被一分为二。北尼德兰成了现在的荷兰,而尼德兰的南部呢?先后沦落于法国、西班牙和奥地利的手中。就连英国也曾经在南尼德兰驻军!相信我,先生们。现在比利时只不过是因为天主教为大公加冕因此从信仰和名义的角度接受了大公作为君主。可是,一旦大公为了北美英属殖民地而调动军队,别的不说,就冲着那条有关税率的法令,也足够比利时把大公拒之门外。所以,我认为,大公的坚持才是对的。为了比利时的稳定,我们不能援助北美英属殖民地,至少,不能在一开始的时候就涉入其中!” 罗恩·保罗的发言,让四位美洲宣贊舍人面面相觑。他也引起了政事堂和枢密院的几位长官的注意,就是李嫣也面带微笑。 第167页 不知道这位舍人是了解了公国政治的核心,还是只是因为他是一个比利时人,但是,能够说出这样的话,显然,这让李嫣和政事堂、枢密院的头头们非常高兴。 李玉真道:“宣贊舍人保罗,依你之见,北美英属殖民地会向多少位欧罗巴君主求救?而这些君主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罗恩·保罗低头沉吟了片刻,道:“左议政大人,我认为,北美英属殖民地代表肯定会向所有曾经站在反英阵营的国家求助,无论是七年战争,还是奥地利王位继承战争、西班牙王位继承战争之中,只要曾经站在英国的对立面的国家,他们都会提交类似的文书,请求帮助。此外,他们会向大公请求援助,是因为我们公国的海上舰队是全世界最强大的!目前来说,只有我们公国的舰队能够压制得住英国皇家海军。因为殖民地没有海上舰队,一旦战争爆发,他们最担心的,应该是英国方面对他们的港口的封锁。” 前面一个很简单,北美英属殖民地肯定会向法国、奥地利、沙俄、西班牙、荷兰等国求助。 裴炎道:“那么,你认为,如果爆发了战争,北美英属殖民地和英国方面,谁才是胜利者。” 罗恩·保罗道:“殖民地跟大陆不同,跟英伦三岛也不同。英国能够加派驻军占领波士顿等美洲大城市,可是他们绝对拿乡村没辙。而殖民地大城市少,乡村和庄园却很多。所以,就是城市被占领了,殖民地也能够从庄园得到源源不断的补给。所以,最后的胜利者,英国是殖民地。他们会独立。” 说到最后,就连罗恩·保罗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是的,殖民地有多弱小,众人皆知,在美国独立战争结束之前,谁都不敢相信,新生的美国会获得最后的胜利。 事实也是,约翰尼·摩根当场就斥责罗恩·保罗了:“先生!你根本就不知道英国有多强大,也不知道殖民地有多弱小!” “不,先生,我说的是事实。英国并不强大。相反,只是在海洋上,英国就被我们公国压制得死死的。只要美洲坚持下来,他们就能够获得胜利!” “你根本就不知道东印度公司的恐怖!只要不听他们的话,他们就会以海盗为藉口,从女人到孩子,全部送上绞刑架!” 立刻,在李嫣跟前,来自比利时的宣贊舍人跟来自美洲的宣贊舍人吵成了一团。如果不是李嫣是他们的君主,如果不是李嫣是一位年轻的女性,只怕他们会打起来。 在这样的情况下,李嫣也不得不道:“好吧。看起来,诸位的意见无法统一。既然这样,那么,请回去准备一下。三日之后,我们举行大朝会来讨论这次北美英属殖民地的事情。现在,你们先下去吧。” 李嫣都这样说了,诸位宣贊舍人只得退出了李嫣的帐篷。而裴炎和李玉真却留了下来。 不说一走出帐篷就激动不已差一点就干起来的比利时宣贊舍人和美洲宣贊舍人,且说帐篷里面,等人都走干净了,李玉真就对李嫣道:“殿下,依臣之见,从目前来看,英属殖民地跟英国之间的强弱毋庸置疑。但是殖民地对英国积怨已久。除非英国能够下定决心,将殖民地的子民屠戮殆尽,否则,英国就是占领了那几个城市,也会被乡村包围。换而言之,殖民地的现状决定了,英国方面就是占领了城市也无用。相反,城市会宛如另外一种牢笼,把英国的军队牢牢地绑在城市里面。而殖民地的子民,则可以乘机展开游击战。” 裴炎接口道:“这还是殿下选择了旁观之后会出现的情况。如果殿下选择了帮助殖民地,那么,英国方面只会败得更快。” 李嫣道:“我不关心英国方面会怎么失败。我现在更关心的是,我们要如何,才能够从中得到更多的好处。” 裴炎跟李玉真对视一眼,惊讶地道:“殿下的意思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对。”李嫣压低了声音道,“那片土地极为富饶。而且还没有什么像样的敌人。所以,抓住一切时机,把那些土地掌握在手里,这才是我们目前需要考虑的。英国跟他的殖民地打生打死,跟我们不相干,就是他们两败俱伤,如果我们没能乘机捞到好处,那对于我们来说,就是不相干的事情。” 裴炎道:“若是吞併美洲英属殖民地才是殿下的心愿的话,那么,臣认为,殿下的态度,会是重中之重。” “嗯?” “就连来自比利时的宣贊舍人都知道,我们才是海上独一无二的霸主。所以,无论英国作何打算,他们都会先试探殿下的意思。因为,就是他们制定了无数的计划,殿下如果不点头,那么,我们的舰队随时可以封锁大西洋,切断他们对殖民地的增兵。” “换而言之,我有可能很快就能见到我们的老朋友喽?” 既然英国对殖民地的政策会取决于李嫣的态度,那么,相信英国国王乔治三世很快就会派遣使者来见李嫣,而这个人选,十有八、九就是李嫣的老熟人,詹姆斯·贝克特。 李玉真道:“殿下,我认为,殿下应该把我们此行最初的目的也给考虑进去。” “请讲。” “是,殿下。”李玉真道,“殿下决定东巡,最初的目的是以自身为诱饵,让奥地利方面主动出击。而比利时,不,应该说,奥属尼德兰对于奥地利方面的重要性,乃是众所周知的。所以,臣以为,英国最初的态度也会模稜两可。毕竟现在我们展现在各国面前的,是海上强国。陆地上,相信英国人也会希望奥地利和普鲁士方面能够给我们一点颜色看看。” 第168页 李嫣忍不住勾起了嘴角:“继续。” “是,殿下。从目前来看,鑑于比利时对奥地利的重要性,奥地利方面会主动出击。若是我们展现了强大的军事力量,比方说,给予奥地利方面狠狠地打击,普鲁士的腓特烈大帝也会惊动。” 李嫣道:“先消灭奥地利的有生力量,然后吞併普鲁士吗?” “对。只要速度够快,我们不但能够在欧罗巴站稳脚跟,还能够震慑各国。” 裴炎道:“殿下,臣贊成左议政大人的意见。不过,臣认为,此刻不宜跟沙俄交恶,那容易让我们腹背受敌。我们的人马有限,两线作战也就算了。若是三线四线作战,那会十分危险。因此,臣认为,殿下应该跟沙俄示好,最好,两国能够楚河汉界。” “就是设定了楚河汉界,也容易出问题啊。” “殿下,臣以为,波兰,会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波兰?” “是的,殿下。臣认为,在我们做好全部的准备之前,我们最好只占领普鲁士目前占领的地方,不越界,以免惊动沙俄,引来沙俄的军事打击,让我们陷入四线作战的困境。只有我们吞併普鲁士,我们才算是真正的世界强国。” 而不是跟现在这样,连国土都小得可怜。 “准奏。” 第103章 来自于美洲的约翰尼·摩根等人并不知道,就在他们的身后,李嫣跟自己的左膀右臂李玉真、裴炎三人在短短不到一个小时之内就已经决定了未来十年的发展方向和接下来五年的主要战略目标。 事实上,在离开李嫣的临时行宫之后,约翰尼·摩根跟罗恩·保罗就开始争吵,一个说对方没有同情心,另外一个则攻击对方至今都没有把自己当成公国的一份子。 然后两个人由文斗发展成了武斗,互相丢手套,约定去边上的林子里决斗去了。 负责队伍安全的天策府校尉气死了,直接就是一人一枪,用丈八蛇矛的白蜡杆在两个人的后脑勺上一人一下,把人揍晕了,丢进了作为临时监狱的马车里面去了。至于他们的见证人,也就是他们的同乡和同僚,另外三位美洲宣贊舍人和三位比利时宣贊舍人,也同罪,也被丢进了临时监狱。 因此,这八位宣贊舍人错过了隔天赶到的英国使节詹姆斯·贝克特勋爵就真的一点都不奇怪了。 当然,那一天,半路追上来的人可不仅仅只有詹姆斯·贝克特,还有杜巴丽夫人和陪同杜巴丽夫人一起来的方丹勋爵路易·菲利普。 杜巴丽夫人把自己的行李和马车丢给了随从,自己也骑了马,轻骑从简,从后面追了上来。 杜巴丽夫人跳下马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扑倒李嫣的怀里大哭: “哦,珠玑,陛下,路易十五陛下他……” “怎么了?让娜?有话慢慢说。” “国王陛下感染了天花?” “天花?” 李嫣吃了一惊,立刻有医官上来解释,欧罗巴人有把水痘也叫成天花的习惯。 李嫣这才松了一口气。 如果是天花,她也只能把自己的朋友□□隔离起来,可既然是水痘,那么定时服用汤药,也能够预防。水痘不像天花,一旦感染了,小孩子还有可能痊癒,而大人几乎是有死无生的绝境。虽然说她和她的部下都种了牛痘——系统的金手指出品——可是李嫣一点都不想把天花带到自己的领地,带到利穆贊或者是比利时去,让这两个地方变成一片死地。 詹姆斯·贝克特立刻就注意到了李嫣跟部下的谈话,他觉得,可能跟医学有关,可惜,对方用的是唐音,他根本就听不懂。 “国王并得很重?” “是的。” 杜巴丽夫人流着泪,答道。 按照法兰西的传统,国王重病乃至是临终之前,他的情妇都会遭遇驱逐。国王年轻的时候曾经在战场上受过重伤,那个时候国王就曾经驱逐过自己的情妇,而且还是一次性五个。不过,那一次,国王熬过去了,而那五姐妹不久之后也回到了凡尔赛。但是杜巴丽夫人知道,她是不可能有机会回到凡尔赛了,因为国王的年纪大了,身体虚弱,因此,她十有八、九是熬不过去的。 她跟了国王六七年,这些年下来,她跟国王也处出了感情,现在,国王要死了,她却不能在他的病榻前为他祈祷,杜巴丽夫人的心就好似刀割一般。 李嫣深深地嘆息一声,道:“让娜,这一路赶来,想必已经累得很了。你先去我的马车休息吧。有什么事情,等你睡饱了再说。” 好说歹说,李嫣把杜巴丽夫人送上了马车。而她的卫士,早有人去后头接应杜巴丽夫人的马车随从和行李了。 杜巴丽夫人实在是太累了,身心俱疲,因此,上了马车之后,很快就睡了。反而是李嫣,叫人牵了马来,打算骑马上路。 直到这个时候,詹姆斯·贝克特才有机会上来跟李嫣打招唿。 “尊贵的殿下,真是好久不见。老实说,我差一点没有认出您来。” 上次从英国出发前往凡尔赛的时候,贝克特的心中就十分凄凉,以为自己要被自己的同胞永世唾骂了。结果,这位公爵展示出来的绝对实力救了他一命,英国上上下下所有的人都认为,能够在那么强大的敌人的面前保住了英国其余的殖民地,他也好,老首相威廉·皮特也罢,都功不可没。 第169页 没错,如果没有李嫣绝对的实力,上次回国,他绝对是老鼠过街。可就是因为李嫣在海上的绝对实力,反而让他成了英雄。 这让詹姆斯·贝克特非常憋屈,也非常无奈。因为他觉得,虽然国人对自己欢唿,可是他自己却知道,这份功劳不是他自己挣来的,而是李嫣恩赐给他的。 而现在,他有要跟李嫣打交道了。 弯下腰,对着李嫣恭恭敬敬地行吻手礼之后,詹姆斯·贝克特如此道。 “哦?我就这么没有存在感?” “不不不,殿下,我不是有意冒犯。我的意思是,比起凡尔赛,您如今的打扮要简朴很多。” “难道我这样不好看?” “当然,您的美貌是有目共睹的。” 既然有求于人,詹姆斯·贝克特也能够把社交辞令说得跟发自肺腑一样。大约这是高等政治动物的必备技能。 “我只是惊讶,因为我在凡尔赛看到的您,可是满头珠翠啊。”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毕竟,凡尔赛是国王路易十五陛下的宫殿,即便是我,也不过是侍奉路易十五陛下的贵族而已。所以,盛装打扮,等候国王陛下的宣召,这难道不是我等应尽的义务吗?不过,把十磅的头饰顶在脑袋上,在优雅的凡尔赛也就算了,可是在这旅途上,我决定,还是不要为难我的脖子了。” 没错,因为旅途的关系,这一路上,李嫣梳的是垂髫,就是连百合髻都很少梳,头上的首饰也不超过五件,就是最根本的原因。因为她一点都不想折了自己的脖子,也不想为难自己的嵴背。 “路易十五陛下有您这样的臣子,真是他的荣幸。就是不知道未来的路易十六陛下有没有这个荣幸了。” 一直站在边上的路易·菲利普脸色一变。 李嫣大笑道:“贝克特勋爵阁下,您说的话,还真是有趣又叫人摸不着头脑呢。对了,方丹勋爵,非常感谢您一路护送让娜。真是辛苦您了。对了,请问,国王陛下有什么吩咐吗?” 只见路易·菲利普取出一份文书,道:“殿下,国王陛下除了让我护送杜巴丽夫人之外,还让我把这份文件交给您。” “文件?” “是的,这是关于南尼德兰瓦隆地区三省的转让文书,不但有国王陛下的签名,还有王储路易·奥古斯塔殿下以及诸位王公大臣的签名。国王陛下把法属尼德兰的瓦隆三省送给您,作为您的十八岁生日礼物。” 李嫣惊呆了。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愚者千虑必有一得。 有那么一瞬,李嫣都在怀疑,这位一度以平庸无能为闻名的君王是不是看透了自己。没错,瓦隆地区本是南尼德兰的一部分。当年的西属尼德兰由西班牙手中转给奥地利,变成奥属尼德兰之后,法兰西曾经一度入侵这个区域,除了林堡和卢森堡之外,奥属尼德兰的其余地区都落入了法兰西的手中。 奥地利王位战争中,法兰西把手中一部分奥属尼德兰地区归还给了奥地利,这些地区,就是李嫣在这次的凡尔赛合约中得到的比利时。但是,本来应该是南尼德兰的一部分的瓦隆地区,却还有三省掌握在法兰西手中,就跟这次的凡尔赛合约之后,还有奥地利也掌握着瓦隆地区的一部分外加卢森堡一样。 没错,伴随着李嫣海上霸主的地位的确认,凡尔赛合约让她得到了比利时,可是她手中的比利时并不是全部的南尼德兰。更准确的说,整个尼德兰,也就是低地国家,除了荷兰之外,其余的部分被分成了三块:法兰西手里有一部分,大约三个省,李嫣手里掌握着比利时,而剩下的部分则掌握在奥地利的手中。 而路易·菲利普带来的文件,意味着法兰西手里掌握的南尼德兰地区被转让给了李嫣。 也就是说,从现在开始,欧罗巴的低地国家,除了荷兰之外,其余的地方,李嫣和奥地利各掌握了一部分。 如果路易十五没有出具这份文件的话,未来李嫣从奥地利手中拿回了奥属尼德兰,又吞併了普鲁士之后,肯定会跟法兰西开战,“应人民的请求,夺回尼德兰。” 是的,按照李嫣一惯的做法,吞併了普鲁士之后,夺回尼德兰,会成为她发动跟法兰西的战争的藉口。可是现在,法兰西主动把这片土地送了过来,那就意味着,等她吞併了普鲁士之后,她只能找别的理由跟法兰西开战了。 那只会暴露她的野心。 有那么一瞬间,李嫣都在怀疑,路易十五,这位以平庸无能的暴君而闻名的君主,他是不是早已经看透了自己。 李嫣从来不会怀疑,一位能够在王座上坐满五十年的君主的洞察力,而路易十五,他就跟他的臣子一样,只是缺乏韧性和魄力而已。 第104章 路易·菲利普拿出的这份文件,不但让李嫣愣住了,就是詹姆斯·贝克特也惊呆了。聪明的人容易多想,而政治动物们——政治动物的脑洞永远都比普通人多出一百个,无论是上帝还是天主,都拦不住他们的脑洞。 不用打开这份文件,詹姆斯·贝克特知道,这份文件肯定是真的。但是,结合现在这个时间点,以及英法之间的仇恨,詹姆斯·贝克特果断弄错了。 第170页 是的,在詹姆斯·贝克特看来,当年英国一度让法兰西失去了自己的所有海外殖民地,虽然借着李嫣之手,法兰西夺回了海外殖民地,可是这份耻辱,让国王路易十五民心大失,从受人喜爱的路易变成了暴君路易,都跟英国有关。 法兰西不可能不报復。 要知道,法兰西的路易十五国王可是在耻辱中渡过了整整十年呢!那可是一位国王! 詹姆斯·贝克特肯定,路易十五国王的密令,就是让李嫣在接下来的国际形势中站到英国的对面去。可是,能让法兰西国王拿出这么重的砝码—— 詹姆斯·贝克特能够想到的,只有两个,一个是英国国王乔治三世心爱的汉诺瓦,另一个,就是英国的海上舰队。 是的,在詹姆斯·贝克特的心中,这才是法兰西人的思维方式。前者,会在英国国王乔治三世的心上狠狠地来一刀,而后者,则会让英国彻底地从海上强国的序列中消失! 想到这里,詹姆斯·贝克特心中一颤:果然是英国的宿敌,果然是够狠! 因此,詹姆斯·贝克特也不拐弯抹角了,他直接上前一步,躬身,道:“尊贵的殿下,我也不拐弯抹角了。我是奉了我国的国王乔治三世陛下的命令,希望您在这次的北美英属殖民地的□□之中保持中立。作为代价,我们愿意把北卡罗来纳送给您,以表诚意。” 李嫣盯着他好一会儿,才道:“我想,勋爵此行的权限,也只有北卡罗来纳吧。” “是的,非常抱歉。” “那么,请再给我一个理由,一个置之事外的理由,一个可以跟臣下交代的理由。” 詹姆斯·贝克特道:“因为,您也是一位君主。” 李嫣很久都没有说话,詹姆斯·贝克特弯着腰,手按着心口,脸上虽然带着笑,可是背上已经爬满了冷汗。好像过了整整一个世纪那么久,他才听到李嫣道:“好吧。这个条件,我接受。不过,鑑于我刚刚从贵国手中接受了美洲五州,对那些地方的掌控力有限。若是我的北美子民心系亲友而採取了什么行动,请体谅他们的心情。” “非常感激,殿下。请放心,北美民众的自发行动,我们还是区分得出来的。” 只要李嫣不出动舰队切断英国和殖民地的联繫,就是帮了英国大忙了。 路易·菲利普听说此事的时候,不觉愣了一下。他这才意识到,这位英国的勋爵会来拜访李嫣的原因不简单。他似乎错过了什么重要的内容。 没错,因为路易十五感染了水痘,使得法兰西的注意力集中在了王储路易·奥古斯塔什么时候会继位上,根本就没几个人注意到,在海的另一边发生了怎样的事情。 不过,之前不知道,不等于现在也不知道,路易·菲利普立刻做出了决定,在李嫣问他接下来的打算的时候,路易·菲利普当时就表示,自己明天会回凡尔赛跟国王復命,然后利用晚上的时间打探到了自己想要的内容。 路易·菲利普很快就从那几位美洲宣贊舍人的口中打探到了消息,然后急急忙忙地赶回凡尔赛去了。 李嫣其实对这一切心知肚明,但是,她什么表示都没有,而是继续自己的行程。 路易·菲利普,本来是奉了国王的命令去追求李嫣的,他忽然回返凡尔赛,可着实让国王的心腹布洛里公爵吓了一大跳: “方丹勋爵,你现在应该去利穆贊的路上!” “公爵阁下,现在没有时间了。我打探到,北美英属殖民地打算武力反抗英国人的统治,而英国人担心比利时大公会站在殖民地那边,再次灭掉英国皇家海军,切断英国本土跟殖民地之间的联繫。因此派出了使节,把北美的北卡罗来纳送给了大公。” “你说什么?这是真的吗?” “是的。我在大公跟前遇到了英国的使节詹姆斯·贝克特勋爵。” “又是他。你跟我来!” 布洛里公爵哪里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因此,他迅速徵求了国王的意见,然后把路易·菲利普和王储路易·奥古斯塔都叫到了国王的房间里。 被病魔折磨了一个多月,国王的身体已经非常虚弱了,因此,甚至连耳朵也出现了幻听,可是他的思维依旧敏锐。他听说了留意·菲利普的报告之后,对王储道: “奥古斯塔,你说说,你会怎么做。” “我,我,”王储路易·奥古斯塔有些紧张,但是,他还是努力道:“如果大公出动舰队,不需要消灭英国皇家海军,只需要切断英国跟殖民地之间的联繫,北美英属殖民地就会赢得胜利,然后,他们会独立。英国其余的殖民地,会一个接一个地,有样学样地,独立。” 王储路易·奥古斯塔答道:“然后,英国人就会失去他们的殖民地。” 布洛里公爵的脸上也出现的兴奋之色。没错,英国之所以强大,就是因为他们可以源源不断地从世界各地得到各种资源,因此,让英国失去殖民地,其实就是削弱英国! 年迈的国王不用看,就知道房间里面的人是怎样的态度。他嘆息一声,道:“奥古斯塔,记住比利时大公说的,你也是一位君主。” 第171页 国王的身体实在是太糟糕了,只是说了这么几句,就气喘吁吁,接不上去了。 但是,关于这场殖民地反抗宗主国的武装斗争的讨论,却在凡尔赛展开了。这里不得不说一下王储路易·奥古斯塔,他是一个好人,一个好国王,这一点是肯定的,但是他有一个致命的缺点,那就是,他缺乏韧性。 对,他不善于坚持自己的意见。 这真是一个非常糟糕的性格弱点,而且对于君主来说,是一个非常致命的弱点。明明国王都已经那么跟他说了,被无数的贵族围绕,被无数的言语包围,他就犹豫了。 实际上,贵族为什么会要求跟英国开战,原因很简单,因为要军功。在这个时代,贵族是用剑为国王服务的,贵族们不会屈就于一个小小的书记官这样的职务,他们认为,那种小官员是对他们的侮辱,他们应该是议员老爷,坐在椅子上,为国家大事做表决,这才是贵族。什么书记员之类的职务,干到退休年收入都没有五百里弗尔、退休金也不够五千里弗尔的小职位,才不配劳动他们呢。 所以贵族们晋升靠什么呢?靠打仗。 贵族们希望打仗,因为这能够让他们得到好处。 可是这种话,谁会跟王储去说?有的人认为王储应该知道,有的人认为,这种事情不需要跟王储详细说明,阴差阳错之下,竟然没有一个人跟王储路易·奥古斯塔解释清楚! 因此,1774年八月,也就是国王路易十五驾崩三个月之后,凡尔赛传出了消息,法国,支持英国的殖民地。为此,法兰西年轻的国王路易十六向第三等级借钱,举债,支持北美英属殖民地。 消息传来,李嫣都惊呆了。 当时李嫣已经结束了对利穆贊三省的巡查,本来是打算下个月再启程去比利时的,但是下面的人用大轻功把这个消息传到李嫣面前的时候,李嫣立刻就做出了决定,马上启程,前往比利时。 她一点都不想接到新国王的命令,要求她出动舰队,拦截英国皇家海军啥的。 帮助别国的子民造他们的君主的反!也不怕自己的子民有样学样! 第105章 八月的利摩日,碧草连天,青山苍翠。经过整整四年的治理之后,这半山腰上的通渠已经完全建成,通渠之下,全是梯田。更别说延绵不绝的草甸,背着背篓的孩子在草丛之中忙碌着,因为身形尚小,因此只有无风自动的碧草告诉旁人他们的所在。 从来没有去过远东的欧罗巴人哪里见过这样的景色?更别说来自于美洲的四位和他们的家人了。这些日子以来,宣贊舍人们在山野之中乱窜,参观当地人收割稻谷,参观孩子们打草养牛养羊养兔子。还有女人们,忙着梳羊毛的,忙着打理兔毛和兔皮的,整片领地,生机勃勃,完全跟欧罗巴人印象中的贫穷的山区完全不同。 更别说新建的,整片整片的房舍,有东方式的,有巴洛克风格的,也有罗马式的,甚至还有哥德式的大教堂! 让人无语的是,新教的教堂跟天主教的教堂就在同一条街上! 关于这一点,罗恩·保罗最为惊讶:“为什么天主教和新教的教堂都在这里!” 不怪罗恩·保罗如此说。罗恩·保罗出身比利时。当年勃艮第公国无嗣而斩,比利时也曾经跟着荷兰,可是为什么南尼德兰会先后沦入各国之手?还不是因为信仰闹的? 没错,荷兰信奉新教,而比利时等南尼德兰地区信奉的是天主教,因此比利时、卢森堡才会跟荷兰分道扬镳。而分道扬镳的结果,就是比利时和卢森堡变成了法属尼德兰,然后变成西属尼德兰、奥属尼德兰。 比利时的苦难一直在继续。 身为一个比利时人,罗恩·保罗非常清楚,宗教之争,对于这片土地的影响有多大,宗教之争又有多惨烈。所以,对于利木贊三省天主教教堂和新教教堂都在一条街上而信徒却和睦相处的模式,罗恩·保罗的第一反映就是不敢置信。 是的,不敢置信。 换了这个时代任何一个欧罗巴人都一样。 谁会相信新教徒和天主教徒在街上遇到了,不仅不相互攻击、清除异端,还会互相问个好啊?天主教徒在信仰上的疯狂,在歷史上可是用数以万计的尸骨注释的。 在别的地方根本就不可能见到的场景,偏偏在利穆贊,在利摩日,显得如此平常。 竟然没有人对此有异议! 今日负责陪同这些宣贊舍人的马克西米利安·费迪南笑道:“先生,这并不难,只要法律严谨细緻、执法的卫兵足够强大也足够公正就可以了。” 刚开始的时候,他也担心不已,而且下面的人还真的因为信仰问题闹上了。 第一次,那些天主教徒不过是气势汹汹地冲进人家新教教徒的院子,治安官带着卫兵就赶到了,直接就把人丢进了监狱,并且按照领地相关条例,处以徒刑,也就是劳动教育三个月。 第二次,天主教徒堵在了新教教堂的门口,又被卫兵们以妨害公共治安为名丢进了监狱,再度被判了徒刑。 …… 徒刑,可不是轻省的活计,虽然吃喝上不差,可是工作却十分辛苦,因为做的都是开採泥炭、挖掘通渠工作量比较大的这种比较劳累的活计,别人干活有口粮也有工钱,而被判了徒刑只有口粮没有工钱。次数多了,大家也就不闹了,因为实在是没力气。 第172页 再后来,天主教徒看到新教徒也不喊打喊杀了,因为不值得。 当然,在费迪南看来,这跟李嫣的那些部下下手干脆利落还不伤人,最多也就让你晕一阵子,回头依旧好好的。不然,利穆贊早就乱了。也就是因为李嫣的部下如此厉害,才使得利穆贊各处都老老实实的。再有好福利跟上,领地不强大富足都奇怪了。 街头的居民衣着整齐、面带微笑,年纪小一点的孩子在街头打闹着跑过,大一点的孩子背着书包往学校方向而去,现在的利摩日,任谁看到都不会说,这是一个贫穷落后的山区,不仅仅是因为有着白色金子之称的瓷器,畜牧业和纺织业,一样为这片土地来带了无尽的财富和丰沛的人口。 费迪南一点都不怀疑利摩日地方最高长官杜尔哥的本事,这位大人在蓬巴杜夫人执政当年就已经是法兰西有名的学者和能干的官员的,就是费迪南本人也跟对方很熟。但是费迪南很清楚,光靠杜尔哥一个,恐怕也不过是让利摩日不衰败下去,毕竟利摩日的先天条件摆在这里。而利摩日会有今天,大公的财势,大公的军队,大公颁布的法令,大公的执法如山,都是分不开的。没有大公的财势,利穆贊就吸引不到如此众多的人口,没有大公的军队,也不可能把一切暴乱掐灭在萌芽阶段,没有大公的法令和执法如山,人民也不会老实听话。 如今大公又颁布了新的福利措施。 费迪南很清楚,就冲着对孩子的食物补贴,从今往后,大公在人民,尤其是在孩子们的心中,地位将无可动摇。别看每个月的三个里弗尔的食物补贴,就冲着这一个,就吸引着无数的孤儿。 没有人比在巴黎市井街头长大的费迪南更清楚飢饿的滋味了。在巴黎的孤儿中间,为了一小片黑面包而杀人的孩子,从来就不少。 曾经,在巴黎街头经歷的苦难让费迪南偏激,而现在,回忆起这段生活,费迪南只会觉得,这段苦难是对他的考验,对巴黎人民的考验,也是对法兰西的考验,而这一切,都是为了让他们知道,他们现在有多幸运,也让他们时时刻刻地牢记着,他们如今的幸福生活,得来是多么的不容易。 费迪南不知道,他已经跟他曾经的同志走向了分道扬镳的道路。不过,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即便是跟旧友分道扬镳又如何?看看利摩日的一切,还不能够证明? 对于费迪南这样的人来说,一旦做出了选择,他就会坚持自己的信念。 在费迪南和诸位宣贊舍人在利摩日参观的同时,杜尔哥正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则对着面前的调令嘆气。 如果可以他真心一点都不想接受这份调令。可问题是,这份调令来自于他的陛下,尊贵的路易十六陛下。 过了好久,杜尔哥终于站了起来,拿起了宽檐帽: “备车,我要去拜访大公。” 现在在利摩日的大公,有且只有一位。 第106章 马车喀拉拉拉地压过石板,就宛如杜尔哥此刻的心情。杜尔哥的手里紧紧地捏着那张调令,他很清楚年轻的国王任命他为财政大臣是为了什么。 如果没有李嫣的话,杜尔哥绝对不会认为自己的能力不足。可是有了李嫣作比较,杜尔哥就觉得,比起如今的繁花锦簇,以前的利摩日实在是太苦太穷了,他需要学习的地方实在是多了去了。要他出任国王的财政大臣,他实在是力有未逮啊。整个法兰西,真正对治理国家、改变国家财政现状的能够做出实际成绩的,有且只有一个人,比利时大公。 所以,杜尔哥才会带着这封调令拜访李嫣。 出乎意料,这个时候,李嫣不在领主府,她正陪着杜巴丽夫人在下面的孤儿院照顾那些小孩子呢。杜巴丽夫人坐在哪里教导那些孩子画画,而李嫣则抱着一个小婴儿餵奶。 看上去,她们两人跟孤儿院的保姆嬷嬷们没什么两样。无论是李嫣还是杜巴丽夫人都没有戴华贵的首饰,衣着也非常简单,只是衣料比福利院的工作人员要高级许多而已。 杜尔哥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杜巴丽夫人和李嫣。 李嫣且不说,倒是曾经声名狼藉的杜巴丽夫人足足让他的视线停留了一分钟。杜尔哥当然知道,一身黑的杜巴丽夫人这是在为国王服丧,他看得出来,杜巴丽夫人是真心为国王的死而哀伤,他也看得出来,对于杜巴丽夫人来说,这些天真可爱的孩子,只是感情上的转移和心灵上的安慰而已,她眼底深深的怀念和忧伤,足够打动任何一颗善良的心。 就是杜尔哥也不得不承认,虽然这位伯爵夫人的名声不好,但是她对国王的心是真挚的,比大多数贵族要真诚得多得多。 这样的杜巴丽夫人,让杜尔哥根本就不能根据传言来对待她。 没有人比杜巴丽夫人更知道察言观色了。她很自觉地告辞,带着孩子们去了另一个房间吃点心,把房间留给了李嫣和杜尔哥。 再度对李嫣行了吻手礼,杜尔哥道:“尊贵的殿下,我刚刚接到了国王的调令。出任王国财政大臣。” 李嫣笑道:“真的吗?那真是恭喜了。这是国王路易十六陛下对您的肯定。” “殿下,您很清楚,我不是这个意思。” 李嫣看着他,依旧面带微笑,道:“那么,您打算接受吗?” 第173页 “不,我是说,国王陛下对我的赏识,我很感激。但是,在我看来,整个法兰西,真正能够完成财政改革的人,有且只有一个,那就是您。只有您能担起如此重任。利摩日,不,整个利穆贊就是最好的证明!” 李嫣这才站起来,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离开凡尔赛吗?” “不是为了巡视领地吗?” 李嫣道:“在我的故乡,流传着这样的一段话,最好的君主,就是百姓知道有这么一个存在,却不清楚君主是做什么的。君主什么都不做,国家却能够运转良好,那么,这位君主就是最优秀的君主。次一等的君主,会因为亲切、仁善而让获得百姓的拥戴。第三等的君主,则是事必躬亲的君主,第四等的君主,就是本身没有什么才能却一味忙碌。我从来没有来过利摩日,但是只要我的政事堂能够正常运转,利摩日就能够日渐繁盛,我来不来,都一个样。” “但是,您来了。您是为了避开什么吗?” “可以这么说。” “是因为路易十六陛下?” “一部分。” “请问,在您的眼中,路易十六陛下是怎样的一个人呢?” “好人,放在任何情况下都是好人。可惜,他不会是一位合格的君主,他缺乏君主必备的坚韧和坚持。” 听见李嫣这么说,杜尔哥愣住了。 他当然知道,法兰西的现状,也知道,法兰西的财政已经到了不得不改革的地步。可是,国王缺乏韧性,就等于说,任何的财政改革措施,在它实施之前就已经註定了失败的未来。 “另外,我离开凡尔赛,还有一个原因。” “请问,是什么原因?” 李嫣道:“国家的税金,必须花在自己的人民身上,而不是为了不相干的大义丢进大海里面。” “您是说,北美英属殖民地?” “正是。” 除非这些殖民地最后会落入法国之手,否则,法国折腾什么呢?让这些傢伙反对君主制顺便让自己的殖民地有样学样? 要知道,法兰西刚刚拿回从七年战争之后的《巴黎条约》中失去的殖民地,也就是说,北美英属殖民地就跟法国的殖民地紧挨着! 让牙买加、佛罗里达、乔治亚、南卡罗来纳和新到手的北卡罗来纳跟比利时、利穆贊使用一样的法律,採用一样的税率政策,还让这些州府派遣代表进入政事堂,都是为了稳定民心。 是,欧罗巴人的殖民政策的确能够在很短时间内让殖民地遍布全世界,但是,这种政策也会埋下殖民地反对宗主国的祸根。而李嫣的方法也许在圈地上慢一点,但是从各个层面上来说,最后彻底征服这些地方,让这些地方的人民永远归属的可能性要高得多得多。 两种方法难说优劣,所以,李嫣希望自己在把北美五州消化掉之前,北美还是先乱一阵比较好。当然,这种乱必须是殖民地还在君主制的统治之下,不然,一旦吃到了独立的甜头,要再征服下来就困难重重了。 杜尔哥沉默了。 虽然他也很希望能够给英国添点麻烦,但是,就跟李嫣说的那样,法兰西的钱,应该优先用在法兰西人民的身上。没有比战争更加花钱的事儿了,就是杜尔哥也知道,如果大笔大笔的钱财砸下去,对法兰西没有任何好处,人民肯定是不依的。 更重要的是,以法兰西目前的财政状况来说,法国要支持北美英属殖民地,最后的结果有且只有一个,那就是,借钱。 跟英国开战,那需要多少钱? 天文数字! 杜尔哥沉默了一会儿,道:“如果陛下给您下命令,要求您跟英国开战。” 李嫣道:“抱歉,我说过了,我没有理由反对君主制。恰恰相反,我也是君主制的受益者。我的权力和地位全部都来自于君主制。” 最多,李嫣能够做出的让步就是跟臣下分享天下、共治天下,但是,反对君主制?搞笑啊!都已经知道了欧罗巴有被臣下送上断头台的君主了,她为何还要反对君主制?人性的丑陋她会不知道?她嫌自己的命太长了? “如果您要去凡尔赛,请把继任者找好。另外,帮我给国王带一句话。我不会反对君主制,我只会维护它。” 第107章 经过仔细的思考之后,杜尔哥还是决定往凡尔赛走一趟。因为他想亲眼见过国王路易十六陛下之后再做决定。可是等他收拾好行李带着国王的授职文书赶到凡尔赛的时候,他惊愕地发现,凡尔赛宛如过节一般的气息。 整个凡尔赛都在谈论美洲英属殖民地,谈论英国,谈论美洲英属殖民地的代表班杰明·富兰克林。贵族们把代表英国的国旗封在燕尾服的后面,这样他们一坐下来就会坐在英国的国旗上,仿佛这样就能够羞辱英国的国王乔治三世、羞辱英国一样。 不得不说,看到如此疯狂的凡尔赛,杜尔哥的眉头也不禁皱了起来。 这不符合欧罗巴人的传统!要知道,在这个时代,任何一个君主都有可能走上战场,也有可能被俘虏。但是,谁都不会去羞辱一位国王! 虽然凡尔赛的贵族们认为这样才是证明自己忠于法兰西的标志,可对于杜尔哥来说,这分明是对君主制的挑衅!难怪比利时大公会选择早早地避开。 第174页 很难想像,欧罗巴最大也最顽固的封建君主制国家法兰西竟然会对一个正在寻求脱离宗主国的殖民地代表如此追捧。 杜尔哥不知道这个富兰克林在凡尔赛引起的骚动是否能够比得上当年的李嫣,但是他知道他现在应该找谁。 他第一时间找上了舒瓦瑟尔公爵。 作为上任国王的心腹及重臣,舒瓦瑟尔通过李嫣再度得到国务大臣的职位之后,并没有跟另一个时空中的他那样,被路易十六闲置在一旁,相反,因为路易十六本身的软弱,让舒瓦瑟尔公爵在凡尔赛掌握了相当的权力,比他当年敢恐吓路易十五的时候的权势更大。 舒瓦瑟尔公爵跟杜尔哥也是老朋友了,他们在蓬巴杜夫人时代就认识了,舒瓦瑟尔公爵比年轻的国王路易十六更加清楚杜尔哥在重农学派中的地位和影响力,也知道新国王委任杜尔哥的真正原因。所以,舒瓦瑟尔公爵看到杜尔哥的第一句话就是:“我的朋友,你真是来得不巧呢。我们的国王陛下和年轻的王后陛下被来自美洲的那位富兰克林先生给迷住了,晚宴不断,只怕最近几天没有时间接见你。” 杜尔哥捏着宽檐帽的边缘,带着一种忧心忡忡地道:“所以,这是真的吗?国王已经铁了心,要帮助英属殖民地吗?” 舒瓦瑟尔公爵用一种说不出来的语气为自己的老朋友倒了一杯香槟,口中道:“没错,只要大公愿意出手就可以。” 只要李嫣出手了,法兰西根本就不用任何付出,英国就会不战而败。毕竟,李嫣在海上的强大,那是毋庸置疑的。 杜尔哥道:“可是我来之前,大公就说过了,她也是君主制的受益者,她的一切权力和地位都来自于君主制,所以,她不会挖自己的墙脚,去反对自己的权力的基石。” “哦。是吗?”舒瓦瑟尔公爵耸耸肩,道:“很好,这很大公。” “什么?” “我是说,这果然是大公会做出的决定。” 杜尔哥惊讶地道:“您不反对,就是因为您知道大公不会点头?” “对。”舒瓦瑟尔公爵道,“罗伯特,我的朋友,你要知道,路易十六陛下是一位年轻人,天真的年轻人。” 作为臣下,这是舒瓦瑟尔公爵能够说的极限,但是,就是这么一点点,也足够了。足够让杜尔哥知道舒瓦瑟尔公爵的打算了。 “可是,这样一来,陛下有可能希望我能够弄出钱来,支持北美英属殖民地了。贵族们肯定希望打仗,如果陛下不能坚持自己的意见,他很有可能被贵族们说服。” 实际情况是,不是可能,而是肯定。就是舒瓦瑟尔公爵也不认为国王能够抵挡得住那些贵族们的辞令。 “的确。不过,这要大公明确表态之后。” “大公明确表态?可是,不是说,大公已经让方丹勋爵带话给陛下了吗?” 路易·菲利普护送着杜巴丽夫人追上李嫣的事情,早就传遍了整个利摩日。 舒瓦瑟尔公爵耸耸肩,道:“你要知道,人们只愿意听自己愿意听的话。” 有些话,舒瓦瑟尔公爵已经说过两次了。再磨破嘴皮子去说,已经毫无意义,只会让人觉得厌烦而已。 杜尔哥不说话了。 也是,舒瓦瑟尔公爵一张嘴,怎么说得过那么多人呢。 杜尔哥原以为,他要到下个月,也就是十一月才能够见到国王路易十六,可事实却是他到达凡尔赛的第二个星期,星期一,路易十六就召见他了。而路易十六在召见他的过程中,难免说起了李嫣: “听,听说比利时大公之前也在利摩日,请问,她是否知道北美英属殖民地之事?她可说了什么吗?” “陛下,大公说了,她是君主制的受益者,所以,绝对不会反对君主制。” “可是,可是北美英属殖民地的人民很可怜。” “大公说,她的臣民也需要她。而作为君主,她更应该先顾及自己的子民。” “是,是这样吗?” 路易十六结结巴巴地道:“我听说,如今利摩日很富饶。” “是的,殿下。大公带来了优质的纺纱机和手艺超绝的工匠,还专门训练那些纺织女工,使得利摩日出产的呢绒和棉布同一价位的质量比英国货好,同一质量的货物价格比英国货便宜。” 路易十六吃惊地瞪大了眼睛:“是纺织业?不是瓷器?” “是的,陛下。” 不止是利摩日,整个利穆贊大区三省,如今成了纺织中心。纺织业已经成了利穆贊大区的支柱产业。 路易十六看上去更加不可置信了。 如果李嫣在这里,她肯定会告诉路易十六,瓷土矿和瓷器是宣徽府下属的工坊,用的工匠大多是唐人,因此这一块收入是不会全部计入领地收入的,反而是纺织业,因为吸引了大量的劳动力,反而成了利穆贊大区的支柱产业。 沙特尔公爵忍不住问了一句:“这是真的吗?我以为,大公那么富有,是因为瓷土矿呢。毕竟,大公的瓷窑工艺精美,还接受定制。无论是器形,还是色彩,都比清国的产品更受欧罗巴贵族的喜欢。而它的色泽和质量又比英国货要好多了。” 第175页 这是事实。这个时期的东方瓷器都是东方审美,不像英国出的瓷器,更加符合欧罗巴人的审美。可是英国人的瓷器,像骨瓷之类的,是很漂亮,但是那种色泽,依旧跟东方瓷器有些区别。 简单的说,就是艷丽有了,却少了一点剔透感。 而利摩日的瓷窑里面出产的瓷器,有一种特别的剔透感,宛如宝石一样熠熠生辉。这种剔透感,却是欧罗巴人怎么都做不出来的。也就是因为这种剔透感,让利摩日的瓷器无论怎么看,就是比英国的骨瓷看上去高一个等级。所以,现在凡尔赛的贵族们更加喜欢去李嫣的公馆定制瓷器,而不是选择英国货。 当然,就是因为这种剔透感,利摩日的高级瓷器,那价格也是非常高级的。 班杰明·富兰克林这才开口道:“请问大公什么时候回返凡尔赛呢?我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这位年轻貌美风靡了整个凡尔赛的女大公了。” 当然,风靡了整个凡尔赛的,不是李嫣的容貌,而是她手里的军队。她的海军在大西洋上所向披靡。 班杰明·富兰克林的目的,显而易见,就是单纯如国王和王后,都不会弄错他的目的。 是的,谁都知道,要压制英国皇家海军,目前欧罗巴有且只有李嫣的舰队。 杜尔哥欠了欠身,道:“先生,很遗憾,大公已经出发往比利时去了。不过,大公有让我带话。” “什么?” 富兰克林的声音里面带着明显的急切。 “大公说,她也是君主制的受益者。” 杜尔哥的话音一落,国王还没有明白过来,边上的几位侍从官的脸色立刻就变了。因为他们的燕尾服后面就绣着英国的国旗。 班杰明·富兰克林傻眼了。 看到凡尔赛贵族们对他的热烈欢迎,看到这些贵族们把英国的旗帜缝在燕尾服的后面,他都要以为,自己的此行不会有任何难度才对。可是他万万没想到,自己最应该争取的人,早已经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班杰明·富兰克林立刻道:“先生,您误会了,我们并不是想要反对君主制。我们,我们只是希望平等。就跟大公对她的子民一样。您可知道,如今牙买加、佛罗里达、乔治亚和南卡罗来纳的待遇,让波士顿的自由之子有多羡慕吗?我们可以负担一样高的赋税,只求英国国王让我们进入英国国会。可是英国的国王拒绝了我们,还污衊我们!” 第108章 杜尔哥嘆息着,摇了摇头,道:“可是,大公并不相信你们的话。她现在很担心,担心牙买加、佛罗里达、乔治亚、南卡罗来纳和北卡罗来纳会有样学样。” 班杰明·富兰克林道:“北卡罗来纳?” “是的。五月里,英国派遣了使节,用北卡罗来纳换取了大公的承诺,中立的承诺。” 房间里面立刻响起了小小的惊唿声。 班杰明·富兰克林左看看右看看,脱口而出道:“跟英国协议!大公不是国王陛下的臣子吗?” 舒瓦瑟尔公爵这才开口,道:“抱歉,先生,您弄错了一件事情。独立大公国的大公跟一般的大公爵是不同的。独立的大公国拥有完整的主权,包括外交权。” 虽然舒瓦瑟尔公爵也在私底下嘀咕过,为什么先王会做出这样的安排,为什么先王会让李嫣成为独立的大公国的领主。 舒瓦瑟尔公爵自己也认为,只要给了李嫣机会,李嫣就会脱离法兰西,他曾经还以为,那要等路易十六登基以后呢。他怎么也想不透,先王路易十五竟然做了这样的安排。 这不是提早把这只雄鹰放走了吗? 话虽然这么说,可是房间里面的人的视线都集中在国王路易十六的身上,这让年轻的路易·奥古斯塔格外不舒服。 他结结巴巴地道:“这,我会派遣使者去问问比利时大公。” 班杰明·富兰克林的脸上立刻露出了笑容,反而是舒瓦瑟尔公爵和杜尔哥两个的脸上,显现出了忧虑之色。 舒瓦瑟尔公爵很清楚,年轻的国王的意思其实就是想谘询一下李嫣的意见。当然,国王也不算太差,没说什么请大公回来,而是说成去问问大公。问题是,国王这个位置,就是人们视线的焦点,一点点的话,也会被翻来覆去的琢磨,然后变得面目全非。因此舒瓦瑟尔公爵不得不小心。 舒瓦瑟尔公爵随后拜访了王后玛丽·安托瓦内特,当时,玛丽·安托瓦内特正在梳头。 是的,玛丽·安托瓦内特说过,她会在添置衣服首饰上克制一些,她也确实做到了,没有像另一个时空那样,一年添置一百七十几条裙子,平均两天一条新裙子。可是王后老是穿旧衣服算什么样子?所以,玛丽·安托瓦内特不得不花费更多的时间和心力来搭配衣服。 简单的说,就是在有限的条件下,利用视觉错觉,把衣服搭配出夸张的效果。 作为一个远离政治的王后,玛丽·安托瓦内特的时间其实挺多的,尤其是她适应了凡尔赛的繁文缛节之后。她有很多的时间去搭配她的衣服。这也造成了另外一个结果,那就是,在别人的眼里,她每天要换四套衣服。 注意,不是四件,而是四套! 第176页 从头到脚! 明明是同一条宫廷礼服裙,只不过是用了不同的花边,因此就看上去是一件新作的、全新的裙子了——这跟王后的侍女们保管王后衣饰的用心有很大的关系,因为那些衣服,看上去就是全新的。 通过搭配,让旧衣服看上去跟新衣服没什么两样,这给玛丽·安托瓦内特带来的巨大的成就感。但是,民众不理解。 在他们看来,玛丽·安托瓦内特就是一个挥霍无度的王后。 可怜的玛丽·安托瓦内特,她对此一无所知,还以为,那些谣言,那些有关她的讽刺漫画,都是贵族们编排出来的,却不知道,有些,真的是出自于人民的愤怒。 听说舒瓦瑟尔公爵来访,玛丽·安托瓦内特还愣了一下。 作为一个必须远离朝政的王后,玛丽·安托瓦内特一直跟舒瓦瑟尔公爵保持着距离。就是现在听说侍从官的通报,她的第一反应也是拒绝。 “舒瓦瑟尔公爵,他来做什么?算了,还是请他进来吧。” 考尼茨的告诫,她一直牢牢记着呢。 玛丽·安托瓦内特挥手让她的御用服装设计师退下,右手的蕾丝整整齐齐左手的袖子就那么光秃秃地站在房间中间。 作为王后,她不能对舒瓦瑟尔公爵失礼。 “很抱歉,公爵,你来的真不巧,我刚刚在试衣服。” 说着,就把手伸给舒瓦瑟尔公爵。 吻手礼之后,舒瓦瑟尔公爵这才把事情说给玛丽·安托瓦内特听。 玛丽·安托瓦内特皱着眉头道:“既然这样,公爵希望我怎么做。” “陛下,臣希望您能够说服国王陛下,让黎塞留公爵做使者。” 既然国王已经当着班杰明·富兰克林的面发话了,就无法撤销这个使者。那么,就换上一个可以达到自己的目的的人。 舒瓦瑟尔公爵很清楚,国王路易十六身边来来去去就这么几个人,加上路易十六本性善良,又对路易·菲利普情路不顺一事印象深刻。所以,如果由国王路易十六来决定这个使者的人选的话,他的第一选择肯定是路易·菲利普。 是的,路易·菲利普追求比利时大公已经是凡尔赛众所周知的事情。如果让方丹勋爵路易·菲利普做这个使者,他还不得快马加鞭,三天并作两天赶路?也只有黎塞留这只跟舒瓦瑟尔公爵斗了十几年的老狐狸,根本就不需要用任何的语言、文字沟通,就能够领会舒瓦瑟尔公爵的意思。 黎塞留公爵,世袭三代公爵,也曾经出任过法兰西元帅,他的大局观肯定要比那些小年轻好。这是其一。其二,比起那些迫切地需要军功上位的年轻人不同,黎塞留公爵比任何都清楚,法兰西根本就没有这个必要打仗。 法兰西跟英国是世仇,打英国人,是每一个法兰西人从小的梦想。可是黎塞留到底做过元帅,至少还知道,法兰西什么时候都可以打英国人,也可以用任何理由打英国人,唯一的例外,有且只有一个,那就是君主制。法兰西人要打英国人,必须是在维护君主制的前提下。 如果危害到君主制的统治,那还打什么?不要国王?连国王都不要了,那侍奉国王的贵族呢?还能好好的? 舒瓦瑟尔公爵是这么想的,他也相信,他的老朋友兼老对手肯定也是这么想的。 果然,当天晚上,玛丽·安托瓦内特果然跟国王路易十六提了提。 路易十六道:“王后怎么会突然提到这个?” 玛丽·安托瓦内特道:“下午的时候,舒瓦瑟尔公爵拜託我的。” “可是王后,菲利普追求大公这么久,一直没有进展,挺可怜的。” “可是陛下,在我看来,方丹勋爵对大公的追求,好像让大公挺困扰的呢。要不然,当初大公就不会让方丹勋爵去做胜利号的指挥官了。” “难道不是大公因为爱情为情人铺路吗?” “陛下,在爱情上,女人跟男人是表现是不同的。男人会希望赢得荣誉,好给情人带去更多的荣耀。可是女人要的,只是跟爱人长相厮守而已。而且,您看,比起出发之前,回来之后的方丹勋爵是不是距离大公更遥远了?” 路易十六沉默了。 似乎是这样没有错。 良久才听到路易十六道:“好像是这没错。” 使者的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 就跟舒瓦瑟尔公爵预料的那样,黎塞留公爵果然极力拖延时间,比方说,啊呀,不好意思,冬天了,雨雪多,马车走得不快,我也没有办法啊。 黎塞留公爵在外面慢慢走,凡尔赛有舒瓦瑟尔公爵和米拉波侯爵等人帮衬,还有王后在私底下悄悄地帮忙描补,所以,即便有些贵族在背后嘀咕不止,即便班杰明·富兰克林着急得不得了,可是他想要的消息就是迟迟都没有送到。 可是他就是着急也没有用,因为比利时大公不是一般人可以得罪得起的。 玛丽·安托瓦内特的十八岁生日,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来临的。 当凡尔赛为王后的十八岁生日准备庆典的时候,这才有人想起来,今年比利时大公好像也十八岁呢。 去年的时候,路易十五陛下在的时候,大公的生日庆典比王储妃盛大多了,今年是王后加冕之后的第一次生日庆典,应该好好地庆祝才是。 第177页 凡尔赛再度热闹起来。这让玛丽·安托瓦内特十分高兴。她顺应凡尔赛的最新时尚,以跟英国人海战为主题,定下了生日庆典的服饰和特别节目。 在凡尔赛主楼前的池塘里面,几艘战舰模型模拟英国和法兰西之间的海战,而玛丽·安托瓦内特和她的女伴们,她们高高的髮髻上也顶着硕大的战舰模型——看上去比她们的脑袋大了好几圈。 玛丽·安托瓦内特希望用这种方式跟兴致勃勃地准备跟英国人开战的法兰西贵族们拉近关系,不过,班杰明·富兰克林等英属殖民地的代表显然很不高兴,因为他们已经看出来了,法兰西这边是有意延迟。 很快,新的流言伴随着王后的十八岁庆典出现在了凡尔赛和巴黎: “难怪法兰西没有战舰跟英国人开战!法兰西的战舰都在王后的脑袋上呢!” 第109章 法兰西就这么大,就是黎塞留公爵在路上慢慢走,可旅途总是有结束的那一天。黎塞留公爵赶上李嫣的时候,李嫣已经快到瓦隆了。当然,全身黑漆漆的杜巴丽夫人自然是跟在李嫣身边的。 黎塞留公爵看到全身黑漆漆的杜巴丽夫人的时候,整个人都惊呆了: “杜巴丽伯爵夫人?” 以前都是黎塞留公爵对杜巴丽夫人行礼的,可是失去了自己的情人兼皇室保护人,杜巴丽夫人也只是一个伯爵夫人而已,轮到她对黎塞留这位三代公爵行礼了。 “好久不见,公爵阁下。” “您,您这是在为国王陛下服丧?” “是的。我想为国王穿一年的丧服。” 在这个年代,情妇是没有资格为国王服丧的,她们甚至会在国王临终前被驱赶走。作为对比,王后或者是女王做了寡妇,那么,只要她不改嫁,只要她愿意那她可以永远穿着丧服怀念丈夫,就跟奥地利的那位皇太后陛下一样,这个时候还没有出生的维多利亚女王也是。 显然,杜巴丽夫人一身黑色的丧服,这是不符合规矩的。也亏得她是在李嫣这里,而不是在凡尔赛,如果是在凡尔赛,她只怕连穿上这身丧服的机会都没有。不,应该说,如果她此刻还在凡尔赛的话,那么,她应该已经被人扭送到了修道院里面。 不过,黎塞留不是那种古板的人,相反,作为杜巴丽夫人的老朋友,歷经宫廷的虚情假意和锦绣繁华之后,渐渐上了年纪的黎塞留公爵反而因为杜巴丽夫人对国王的感情而对这种行为多了一些宽容。 当然,作为一个天主教徒,黎塞留公爵也没有开口表示贊同。 稍稍平復了心情,黎塞留公爵这才想李嫣问好,然后道:“宛城殿下,您可听说了美洲英属殖民地的代表向法兰西求助一事?” 李嫣道:“是的,我已经听说了。” 杜巴丽夫人笑眯眯地道:“不止是那位富兰克林先生的事,还有王后盛大的十八岁生日庆典!这是路易十六陛下加冕之后的第一个生日庆典吧?路易十六陛下自己都没办呢,倒先给王后办了。陛下跟王后真是恩爱啊。” 如果没有这后面的两句也就算了,可是有了这两句,味道自然就变了。 黎塞留公爵给了杜巴丽夫人一个心知肚明的眼神:“只是补偿而已。” 杜巴丽夫人立刻明白这句话的潜台词:国王跟王后还是没有圆房。大约国王也觉得亏欠了妻子,因此才会举行大型庆典为妻子庆生,只是,这对夫妇显然都没有想到,这意味着什么。 杜巴丽夫人道:“听说,王后在衣着打扮上已经非常克制了。这是真的吗?” “是的,据说,现在王后一个星期只添置一条新裙子。” “一个星期只添置一条裙子?那一年就是五十二条!”杜巴丽夫人有些夸张地大声道,“天哪天哪!这都什么时候了!王后天真,国王陛下也是。” 黎塞留公爵就知道,杜巴丽夫人肯定按捺不住想要发表意见,就跟过去一样。 “我要说,那个小丫头真的是太天真了。是的,这是她加冕之后的第一个生日,可是那又如何?如果她够聪明的话就应该直接拒绝掉!路易十六陛下登基之后也没有办什么生日庆典。这位才是法兰西和纳瓦拉的国王!而她,不过是王后而已。而且还是没有跟国王圆房的王后!又赶上这个时候!国库空虚,美洲英属殖民地跑来向法兰西请求援助而法兰西至今没有点头的原因之一就是因为没钱!这个时候过什么生日办什么庆典!真要炫耀,等她生了王子再过也来得及啊。” “可是,王后曾经开口,承诺要克制,不再大手大脚的花钱添置衣服首饰。” 杜巴丽夫人立刻道:“只是克制而已。比方说,原本一年添置一百条裙子,现在变成一年添置五十条,这就是克制,原本一年买五十条项鍊,现在买二十五条,这也是克制。可是,要我看,除非她一个季节就添一次,一次不超过两条,然后也不再召见她的御用裁缝师——对了,她的御用裁缝师,我记得这个贝尔特的帽子很特别,凡尔赛很多女贵族都指明要她服务。虽然说减少添置的衣服可以显得简朴,可是要把衣服搭配出新花样,少不了配饰。哪怕一顶帽子便宜的十几个里弗尔,贵的也就七、八十个里弗尔,可是当不得数量多。同样的一条裙子,用了不同的蕾丝,风格自然就不同了。一个风格就要配一顶帽子吧?看似单件的价格不高,可是数量多了,花费一样不少。更重要的是,在这个年头,一个平民,一家一个月才挣几个钱?巴黎超过三分之二的家庭一个月的平均收入还不到十个里弗尔!” 第178页 因为还在为老国王路易十五戴孝——没错,杜巴丽夫人打算用缅怀丈夫的方式,为老国王路易十五穿一年的丧服——全身黑漆漆的杜巴丽夫人对巴黎市民阶层的生活熟得很呢。她一眼就看穿了关键。 除非玛丽·安托瓦内特先把头上的时尚教母的名头摘下来,否则,奢侈的名头就会一直跟着她。 黎塞留公爵无奈地嘆息一声。 是的,这就是玛丽·安托瓦内特现在的处境。实际上,在黎塞留公爵看来,玛丽·安托瓦内特一个星期只添置一条裙子,对于她那个位置的贵妇人来说,已经是难能可贵了。数量再少的话,比方说,一个月只添置两条裙子,别人也不会相信。 这就是凡尔赛。 看着嘆气了的黎塞留公爵,杜巴丽夫人道:“亲爱的迪普莱西,我们不说这个了。你这次来,是受了国王的命令,谘询珠玑的意见的吗?” “是的。” “那么。珠玑的意见,菲利普没有跟国王报告过吗?” “当然。维护君主制,是我们每一个人的义务。只是,那位富兰克林先生实在是好口舌。而且,现在围在国王路易十六陛下身边的人,都是主战派。” “真不知道他们是真蠢还是假蠢。” 杜巴丽夫人哼了一声。 李嫣道:“迪普莱西,我的朋友,无论国王陛下问我多少次,我依旧比不会改变我的想法。不过,如果你觉得回去不好交代的话,那么,陪我跟让娜两个走一段路,如何?” 第110章 黎塞留公爵当然不介意跟李嫣一起走一段路,在这方面,他跟舒瓦瑟尔公爵是一样的,只是他们都不善于坚持,舒瓦瑟尔公爵天性缺乏韧性,而他,则比舒瓦瑟尔公爵容易被利益诱惑。如果路易十六身边的国务大臣不是舒瓦瑟尔公爵,而是别的什么人,黎塞留公爵肯定会选择利益,不过,既然现在法兰西的国务大臣是舒瓦瑟尔公爵,诗人口中守护着法兰西的财富的舒瓦瑟尔,那就没有问题。 没错,黎塞留公爵就是这样的人,他很清楚,法兰西好了,作为法兰西的大贵族,他才能好,如果法兰西的国政掌握在一群蠢货手中的时候,他能够做的,也只有先顾及自己的利益而已。 黎塞留公爵很清楚,君主制,才是法兰西波旁王朝的基石。反对君主制,就是反对王朝,没了君主制,那法兰西还能继续存在吗?他们这些贵族能继续存在吗? 别逗了。 黎塞留公爵更乐意跟李嫣同行。他们继续前进。前面,就是老国王路易十五陛下送给李嫣的,原法属瓦隆三省。李嫣将从这里进入比利时。 十一月的南尼德兰,本来就不是什么适合旅行的时节。天冷路滑,还多雨雪。可是,瓦隆的人民竟然自发地走出家门,把道路打扫得干干净净,有的地方还铺上了黄沙!而他们做这一切,只因为他们听说了李嫣即将从这里经过。 女人和孩子更是穿上新装,不顾严寒,站在道路两边对着李嫣的马车欢唿! 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不会理解这个时代的人对王室和大贵族那种发自内心的尊敬和期待。是的,因为期待而尊敬,这就是法兰西。可就是这个时代的人,无论是杜巴丽夫人还是黎塞留公爵,他们都不敢想像人民竟然能做到这个地步! 当年刚结婚还是王储和王储妃的路易·奥古斯塔和玛丽·安托瓦内特去巴黎的时候,巴黎的人民也会对着他们欢唿,但是现在,少数的去巴黎的几次,巴黎的人民已经不再对着玛丽·安托瓦内特欢唿了。 如果只是清扫门前的积雪,黎塞留公爵可以理解,因为这是必要的程序之一。可是在地上铺黄沙,这就不是必要程序了。更重要的是,这里面的花费! 黎塞留公爵是大贵族,三代公爵,但是,鑑于贵族们在凡尔赛的费用自理,这让他对黄沙铺地这项费用的花费一点都不陌生。 黄沙这种东西,看似普通,但是,沿途黄沙铺地,那就意味着花费。那不是几米几十米或者是几百米,而是穿越了瓦隆三省的好几百里的漫长道路!这里面的花费,绝对可以掏空三省财政。尤其是瓦隆这样贫穷的地方。 跟李嫣同一马车的杜巴丽夫人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就忍不住道:“想不到,瓦隆人比利穆贊人更欢迎你。” 李嫣略带怅然地道:“民之期盼,君王不可负啊。” “什么?” 因为是唐音,所以杜巴丽夫人没有听明白。 李嫣也没有继续往下说。 她只是微笑着,用最好的仪态对着马车外面的人民挥手,引来人民的又一阵欢唿。 李嫣终究不过是一些普通人,但是,她的臣下很多都是习武之人,自然,隐藏在人群中的窃窃私语,几乎一字不落地被这些人听到耳朵里,记在了心中: ——看,那就是我们的大公。 ——好漂亮啊…… ——她身上好像不是凡尔赛的宫廷礼服。 ——这个我知道,大公从来没有穿过凡尔赛的宫廷礼服,据说她一穿束腰就会透不过气来而晕倒,所以,即便是在国王面前,她也从来不穿宫廷礼服,而是穿着自己故乡的服饰。 ——你去过凡尔赛? 第179页 ——是的。不止一次。我不止在凡尔赛远远地见过大公,还见过那位年轻的王后陛下。 ——真的假的?王后有我们大公漂亮吗? ——如果单单从容貌上来说,王后的脸不对称,不过,她有白雪一样的肌肤,朝阳一样的金髮,还有一张嫣红的嘴唇。是的,很多人都说王后跟大公一样,是凡尔赛最美的两位美人儿,不相上下,可是要我说,王后只是和蔼可亲,可是我们大公更加尊贵! ——没错,双黑本来就是尊贵的代名词! …… 这些话被风送入了李嫣的臣下的耳朵之中,这些文官武将们虽然脸上没有什么表示,但是,回头会如何,就无需赘述了。 这日李嫣下榻的地方,是宣徽府为她修建的庄园,典型的汉唐式的建筑,亭台楼阁,更重要的是,有地龙和火墙的设计。抱着手炉披着貂皮的的杜巴丽夫人踏上台阶之后的第一感觉就是,热浪拂面而来。 “好暖和~” 就是杜巴丽夫人也不得不赞嘆一声,真的好暖和。更重要的是,没有一丝炭气。 这才是最重要的。 虽然壁炉的噼啪声对于每一个欧罗巴人的意义都是一样的,可是对于杜巴丽夫人这种没有家的女人来说,一间在冬日里没有噼啪声的房间,也是特别的。 黎塞留公爵也忍不住微笑:“是的,很暖和。” 如果是在凡尔赛,黎塞留公爵此刻怕是源源不断的阿谀奉承之词早就冒出来了,可是这里不是凡尔赛,这里也没有一个国王,需要黎塞留公爵那么奉承讨好。 虽然做了多年的人们口中的靠着阿谀奉承上位的奸臣兼宠臣,可是黎塞留公爵依旧希望人们记忆中的他是那个法兰西元帅。 这也是黎塞留公爵跟李嫣交好的另外一个原因,因为在李嫣这里,他是一个军人,然后才是一个贵族,三代世袭的大贵族。 这里是待客的主殿,有长廊通往不同的院落,李嫣和杜巴丽夫人、黎塞留公爵说话的当儿,他们的随从已经先去了客院,安放行李,为主人收拾寝室了。 黎塞留公爵肆意地在明式太师椅上坐下来,他是个高挑个儿,身材高大英武,所以,他也不用什么脚踏,而是伸直了腿,十分放松地道:“啊呀,这一路上,可真是累!真没有想到,大公竟然会带这么多人!” 杜巴丽夫人道:“是啊,我可是听说了呢,利穆贊的人民十分期盼着大公能够定都利摩日呢。” 李嫣笑了笑,道:“利摩日的宗教气息太重了。” 黎塞留公爵秒懂。 是的,利摩日是法兰西中部的宗教中心,这已经有好几百年的歷史了。定都利摩日,那就等于把公国交到了天主教的手里。如今,神圣罗马帝国都在向天主教要权呢,作为一个从来不信教的国家出来的公主,又怎么可能真正皈依宗教? 黎塞留公爵可是清楚得很,李嫣皈依宗教,不过是一项表面工程而已。 当然,作为一个自己养着一群情妇还把自己曾经的情妇献给国王来巩固自己的权力地位的贵族,黎塞留公爵虽然是个天主教徒,但是,他对天主教的态度跟这个时期的大多数贵族没什么两样。用黎塞留公爵自己的话来说,也许未来他跟国王一样老去了,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时候,他会向天主忏悔,而现在,还是让他接受诱惑吧。 杜巴丽夫人不大懂,但是,这不妨碍她察言观色。因此,她也只是笑。 就是在这个时候,女史前来通报,说北美英属殖民地代表约翰·亚当斯来访的时候,不只是李嫣,就是杜巴丽夫人和黎塞留公爵两个都瞪大了眼睛。 杜巴丽夫人立刻就略带夸张地道:“我的天哪!这位代表,该不会是听说了公爵在路上磨磨蹭蹭,因此才特地赶来的吧?” 黎塞留公爵收回了自己的大长腿,道:“不,夫人,以大公的实力,任何一方势力都不会轻慢大公。” 而英属殖民地的这些人,这个时候才来拜访李嫣,本来就已经落了下层。要知道,英国方面可是去年一见兆头就跑来见李嫣,还送上了一个州作为诚意。 杜巴丽夫人听说,立刻抽出了扇子,摇得啪啪响:“可不是。以前大家提起海上强国,一定会说是西班牙,然后七年战争之后大家就会说英国,现在,谁都知道,珠玑才是海上霸主!只要珠玑开口,就是英国国王都必须让步!可是这些殖民地的人竟然不知道珠玑!简直叫人不敢相信!” 李嫣听说,心中一动,忍不住怀疑起来,这是不是这些英属殖民地代表故意为之的。而他们的目的,也许是让自己跟法兰西分道扬镳? 原因呢?动机呢?自己跟他们并没有直接的厉害关系,不过,他们这样做了,也许是因为其他歌各国忌惮自己,以离间自己跟法兰西波旁王朝为交换条件?这才使得英属殖民地的代表一直拖到今天在来见自己? 也许是因为这些代表们自己也猜到了,自己是一位君主,所以轻易不会站在他们那边,所以干脆直接放弃? 无数个念头在李嫣的脑海里面盘旋,虽然李嫣的脸上一丝儿不显,可是这心头却已经转了千百转。 不过,就跟她说过的那样,国与国之间,国与地区之间,关系永远就那么简单、粗暴、直白,谁的拳头大就听谁的。北美英属殖民地实力弱小,而自己又存了吞併那片土地的念头,那么,不能让这些殖民地独立,就成了必须。 第180页 说话间,典贊就把这位约翰·亚当斯先生领到了殿上。约翰·亚当斯,虽然是个白人,但是,跟这个时代的很多名人一样,他的个子并不是很高,当然,蓝色的眼睛,宛如晴空一般,天然地,就让他讨人喜欢,而矮而壮的身体,让他看上去比那些贵族们多了几分活力。 能够成为北美英属殖民地的代表,约翰·亚当斯自然不是一般的人物,或者说,英属殖民地派出来的代表,每一个都不是凡人。在凡尔赛的这些日子,约翰·亚当斯早就认识了不少贵人,包括王后玛丽·安托瓦内特,所以,在他进来之后,他带着在凡尔赛养成的习惯,凑近了李嫣,想对李嫣行吻手礼。 但是,李嫣根本就没有抬起手来。 不止如此,杜巴丽夫人还在边上道:“先生,作为英属殖民地的代表,请允许我提醒你,在这里坐着的,也是一位君主。” 约翰·亚当斯愣了一下,道:“我听说,法兰西跟英国是世仇。” “当然,法兰西跟英国是世仇,就跟法兰西跟英国都是君主制国家一样,这不矛盾。”杜巴丽夫人飞快地道,“只可惜,几百年的君主制让凡尔赛都快错以为,君主制会一直稳固下去。” “难道不是吗?夫人这么说,我都要怀疑,夫人对君主制没有信心了。” “那是当然。因为你们北美英属殖民地此刻正在反对你们的君主。” 杜巴丽夫人仰起头,微笑道,似乎只是凭藉口舌就能够赢过一个男人,是一件非常非常令她开心的事情一般。 黎塞留公爵吃惊地微微瞪大了他那双狐狸眼。 在黎塞留公爵的眼里,杜巴丽夫人依旧是杜巴丽夫人,张扬、招摇得宛如一只孔雀,可是黎塞留公爵知道,如果杜巴丽夫人依旧是当年的酒馆女招待的话,那她根本就不可能说出这样的话,因为这样的话,从当年的蓬巴杜夫人嘴巴里面说出来还差不多。如果是当年的蓬巴杜夫人,黎塞留公爵一点都不意外。 所以…… 黎塞留公爵抬起头,深深地看了一眼杜巴丽夫人。 想不到,她已经成长到了这个地步。只是,不知道这个她故意这么说的,还是冲动之下说出来的。 如果说黎塞留公爵只是好奇杜巴丽夫人的成长的话,那么,对于约翰·亚当斯来说,他的感受就是震撼了。 事实上,在出发之前,他也了解过杜巴丽夫人,这位老国王的宠妾。毕竟他从殖民地出发的时候,老国王还在,而杜巴丽夫人作为老国王的宠妾,在凡尔赛可谓是权势滔天。为了争取到老国王的支持,殖民地的每一个代表都研究过杜巴丽夫人。 在他们的眼里,杜巴丽夫人是一个无知、愚蠢、浅薄又没有什么政治才能的女人,但是她对老国王的影响力也是槓槓的,如果要想说服老国王,就必须先过杜巴丽夫人这一关。因此,每一个殖民地代表都有在杜巴丽夫人身上下功夫的打算,他们也为此做过很多准备。 可是现在呢? 有那么一瞬间,约翰·亚当斯都在怀疑,他们得到的情报到底正不正确了。 杜巴丽夫人愚不可及?愚不可及的女人会在凡尔赛上上下下都在贊同反对英国、支持北美英属殖民地反抗宗主国的时候一语道破他们这是在反对君主制吗? 就冲着这番话,就可以看出杜巴丽夫人比凡尔赛大多数贵族还聪明。 有那么一瞬间,约翰·亚当斯都在怀疑,他们得到的情报是不是假的。 可是约翰·亚当斯很快就反应过来,现在不是琢磨为什么情报有问题这种小事的时候。他沉吟了片刻,道:“请问,大公和公爵,还有夫人,离开凡尔赛,是因为,诸位认为,我们这是在反对君主制吗?” 这段话,亚当斯说得非常艰难。 是,那他就只有转身走人一个结果。 黎塞留公爵道:“不错。要知道,大公的五个州就在你们的南面,而西面,就是法兰西的路易斯安那。” 灰暗立刻爬上了约翰·亚当斯的脸,他肯定了一件事情,那就是:眼前的这几位是绝对不会支持殖民地的人。 换了一个小说家,或者是一个书写传奇的人,肯定会编造出一大段故事,用生动的语言,传神的描写,塑造出他口才惊人,舌灿莲花,说服了在场的三位,从而换取了这位强大的海上霸主的支持。 但是这是现实,现实不需要那么多的华而不实的言辞,就是约翰·亚当斯自己都知道,无论是殖民地能够拿出多少“诚意”,在这三位的眼里,这些诚意,也不过是一些空头支票。 对方是不会被简单的利益打动的人。因为殖民地的所作所为触犯到了底线:比利时大公担心她的五州会有样学样,而黎塞留公爵也担心法兰西的路易斯安那也会跟着反对宗主国。 有那么一瞬间,约翰·亚当斯都在心里庆幸,庆幸这三位不在凡尔赛,不然,恐怕他们就要无功而返了——李嫣对法兰西年轻的国王陛下路易十六有多大影响力,而同样年轻的王后陛下对这位大公有多推崇,在凡尔赛的这些日子,他已经证实过了。 可是他还是不甘心。 为什么,为什么殖民地,他最爱的故乡麻萨诸塞,非要接受英国的剥削呢? 第181页 第111章 “如果说,只是一道茶税就让英属殖民地的诸位觉得自己遭遇了宗主国的剥削,那么,本人的三税并行是不是要逼子民去死了?” 约翰·亚当斯勐地抬起了头。 杜巴丽夫人好心地提醒他:“你说出来了。” 亚当斯惊呆了。 李嫣和黎塞留公爵则带着颇有趣味地笑容看着他。 这让约翰·亚当斯更加僵硬了。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他挺直了嵴背,道:“是的,殿下。在我们看到乔治亚的新税率的时候,我们就知道了,您不可能帮我们。因为您的税率比英国还高!” “所以呢?”李嫣的笑容不变。 “您,您就不怕殖民地反抗吗?” 李嫣眯起了眼睛,定定地盯了对方好一会儿。 她很清楚,这是一个信号,也是威胁。她一个应对不对,就会陷入跟对方的无限扯皮之中。当然,如果对方的人品差一点,或者说,如果对方是一个纯粹的政治动物,那么,此刻,无论她说了什么,对方出去之后如何向北美各州的人民传达,她就管不着了。 换而言之,李嫣跟北美英属殖民地之间本来就没有什么和平的前提。李嫣的税率,从颁布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是被攻讦的目标了。 李嫣道:“按照常理,你不是我的子民,也不是我的臣子,我没有这个资格越过英国国王教育你。不过,既然你带着诚意而来,那我也如实地告知你我的观点好了。” 李嫣在诚意这个单词上,加了重音。 “有一点,请您务必理解。税率的高低,跟一个国家、地区或者民族的歷史的长度是直接挂钩的。这是跟税收的本质分不开的。税收的本质,就是让全国上下的人出钱出资源,然后通过国家的方式进行再分配。军队的维护、政府机构的运转,都离不开税金。而国家机构,虽然时不时地会出现裁员,但是,总体上来说,国家机构只会越来越庞大。也就是说,国家的开支只会越来越庞大,需要的税金,也只会越来越多。这是不可逆转的。北美英属殖民地的人民承担的平均税金只有英国本土的人民的四分之一,这就是最好的证明。因为你们的歷史,也不过如此而已,歷史越是漫长的国家,无论君王如何爱护子民,它的税率始终在上升,而没有下降的那一天。这是国家发展的必然规律之一。而身为君主,不可能逆转这种规律。除非他想做亡国之君。而君主能够做的,也只是尽量让国家健康运转的时候,兼顾人民的利益。当然,作为君主,我不可能照顾到每一个人。在我看来,你们身上的税率轻得不可思议,而你们竟然为了这么轻的税率就反抗君主,对于我和我的臣民来说,是不可原谅的。” 李嫣所知道的税率,其实就是一小部分人掌握国家的权柄,然后从中用法律的名义,“合法”地把国家财富划一部分给自己、满足自己的私慾而已。如果说这一小部分人都是禄蠹的话,那么,君主显然是禄蠹中最大的一条。 这就是封建统治的本质。 而法兰西新兴的那个什么思想,其实不过是让有钱人代替了君主和贵族,用复杂的足够把人的脑袋绕晕的金钱游戏、算数游戏代替了简单粗暴的封建的暴力统治而已,在本质上没有什么区别。 李嫣淡淡地道:“当然,你说的也对,我的确在担心我的美洲子民会不会有样学样,学你们造英国的反一样造我的反。不过,据我所知,美洲以农业为主,多为种植园。而我徵收的农业税并不高。而且我已经对美洲开放了政事堂,让美洲代表出任宣贊舍人。你们宣称的,英国国王不尊重你们,在我这里并不存在。如果你们想把我拖下水的话,让我的五州也跟着作乱的话,请便。不过,请记住,我才是现在的海上霸主。一旦我的利益遭遇损失,我不介意跟英国联手。” “可是我听说您已经跟英国签订了合约。” “那只是一份暂时保持中立的合约而已。” 暂时保持中立? 黎塞留公爵一愣。 他怎么觉得,李嫣这是故意的呢?故意激怒这个美洲英属殖民地代表? 不,不对! 黎塞留公爵忽然想到一个可能,那就是:李嫣想要彻底地收服美洲殖民地。 “殿下,您难道并没有把牙买加等五州当成殖民地吗?您把这五州当成了自己的本土,对吗?” 李嫣笑道:“哦,迪普莱西,你怎么现在才反应过来?如果我没有把牙买加、佛罗里达、乔治亚和南卡罗来纳、北卡罗来纳当成本土的话,我让他们採取一样税率做什么?” 门口传来约翰尼·摩根急切又激动的声音:“殿下,请问,这是真的吗?你会对我们五州跟您的同胞一样吗?您真的会一视同仁吗?” “你在门外?” “是的,殿下,我很抱歉。我迷路了,不知不觉就到了这里。”约翰尼·摩根连忙行礼,等李嫣说了“免礼”之后,他才起身,却依旧热切地道:“殿下,您会一视同仁的,对吗?” 李嫣笑了:“难道我不是最好的证明吗?”她撩起了自己的一缕头髮,把末梢展示给约翰尼·摩根和诸人看,“你都没有发现吗,从故乡一直追随着我的下属都是直发,而我的头髮,末梢是天然卷,我的肤色也比我的大多数臣子要白很多。虽然不多,我的确是一个混血儿,白种人跟黄种人的混血儿。” 第182页 杜巴丽夫人惊叫起来:“珠玑!你竟然是一个混血儿!” 要知道,在这个年代,尤其是黑白分明、种族歧视非常严峻的年代,混血儿几乎就是杂种的另外一个名词了。 李嫣笑道:“这有什么关系呢?就跟路易十六陛下将来的小王子一样,难道国王陛下和王后的小王子就不是法奥混血儿了?” 说得约翰尼·摩根先笑了起来。 没错,如果法兰西国王路易十六有了小王子,那么,这位殿下的确是一位混血儿。 约翰·亚当斯道:“真没有想到,您竟然是一位混血儿。” “不错。海纳百川,有容乃大。这句我故乡的千古名言,我就送与阁下,与阁下共勉。”李嫣对亚当斯道:“在我的领地里面,只要遵守我的法律,无论肤色,无论性别,无论出身,唯才是用。” “就是那个考试?” 约翰尼·摩根道。 “是的。” “可是,您就不担心吗?” “什么?” “如果白种人占据了更多的席位。” “你是说,政事堂?” “是的。” “我也说过了,我的领地採取的是考试制,而且从内容和方式来说,明显地偏向我的故乡的。在这样的情况下,如果他们还考不过你们的话,那我有什么理由不用你们而非用他们呢?这样的考卷,他们从七岁开始学,都考不过你们的话,应该惭愧的是他们,我从故乡带来的臣子。” 第112章 很难形容在场的四个人听到李嫣的话之后是什么感受。杜巴丽夫人是女性,而且还是这个时代的女性,她还好些,可是黎塞留公爵和约翰·亚当斯、约翰尼·摩根三人就复杂多了。 作为老国王的心腹,在凡尔赛沉浮半生的黎塞留公爵就能够肯定,李嫣的气量,绝对不下于先王。 这里的先王不是刚刚去世的路易十五,而是被尊为太阳王的路易十四。 至于亚当斯,他早就呆住了。他知道,就冲着平等这一项,李嫣的美洲五州就不会跟着他们英属殖民地走了。 约翰·亚当斯几乎是哑着嗓子,道:“考试会有偏向?” 李嫣道:“那是肯定的。因为我的治下,自然是以我故乡的语言为主,所以,即便是现在的宣贊舍人们,也不过是只有六年之期。六年内,他们必须学会使用唐国的语言和文字。” 仅仅是语言和文字,那没有问题。在约翰尼·摩根和约翰·亚当斯等人看来,他们谁不是母语之外又掌握了两三门外语的,在他们看来,既然李嫣的部下里面有那么多人会法语和英语,那么他们也不会有多大问题,根本就没有想过,李嫣的部下会法语英语等多国语言完全是老天爷的金手指。 比起那些经史子集的学习,这语言关对于他们来说,才是最难的。 此时此刻,摩根等人都以为,李嫣是一位十分公正的君王。因为语言和文字,本来就是国之根本,李嫣既然身为比利时大公,她要求自己的子民学习自己国家的文字和语言,这本是理所应当之事。却不知道,他们这一认识,决定了未来的二十年里面,他们就只能跟着牙牙学语,甚至还不如他们年幼的孩子。 就跟很多人说过的那样,唐国的语言文字、逻辑思维就好像跟欧罗巴人处于两个次元一样。 不过,现在的亚当斯等人是不知道。他们此刻心中的想法,有也只有一个,那就是,李嫣实在是太仁慈了,也非常工整。只是语言和文字,这不是必须的吗?听说领地上的福利院已经开始教授孤儿们学习东方的语言和文字了,而且还是免费的!光这一点,就足够证明比利时大公的与众不同了。 欧罗巴就这么大,而李嫣,她显然不会隐瞒这样的消息,相反,她还巴不得人尽皆知呢。因此,不久之后,远在无忧宫的腓特烈大帝和远在奥地利美泉宫的玛丽亚·特蕾西亚、约瑟夫二世母子都得了消息。 腓特烈大帝得到消息的第一句话就是:“我兴建了一百多所乡村小学,让伤残的退伍士兵去农村做老师,我以为自己是天下独一份,却没有想到,有一个人竟然比我做得更加周到。” 作为当世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在全国范围之内兴建、推广基础教育的君王,腓特烈大帝当然知道兴建小学的花费。腓特烈大帝自认自己在这方面已经用尽了全力,他也一度认为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人超过自己了,可是他万万没想到,竟然这么快,自己说过的话就被打破了。 而同样得到消息的奥地利皇太后玛丽亚·特蕾西亚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面静静地思考了三天,这才把自己的两个儿子约瑟夫二世和托斯卡纳大公叫到了跟前。 作为玛丽·安托瓦内特的大哥,奥地利大公兼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帝,约瑟夫二世是一位十分俊秀的年轻人,当然,按照这个时代的欧罗巴的标准,还不到三十四岁的他完全是个年轻人。但是,他完全不像他宠爱的妹妹玛丽·安托瓦内特那么和善热情,就好像他的一切激情早就伴随着他的第一位妻子伊莎贝拉夫人和两个夭折的女儿长眠于地下,留给人民的,只是一个没有了感情的机器,一个坚定的改革者。 第183页 这一点,他的第二任妻子可以说深受其害,甚至因此忧郁至死,年纪轻轻就丢了性命。可是这并不妨碍约瑟夫二世继续坚定地走在改革强国的道路上。他已经敏锐地意识到了,在欧罗巴,君主制正在走下坡路。当然,在欧罗巴,意识到这一点的君主也不是一个两个,法兰西的老国王路易十五便是其中之一。不过,即便是意识到了君主制的衰退,可路易十五一来认为自己才能有限二来性格不够坚韧甚至可以说是有些懦弱的,所以路易十五选择了醉生梦死保持现状——就是任由君主制衰退而不作为。 奥地利大公兼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帝约瑟夫二世则跟路易十五完全相反,他看到了君主制的衰退,也看到了奥地利的疲弱之处,所以,他选择了开明专制,把改革农奴制定为改革的主要内容。 无论他的开明专制成效如何,约瑟夫二世始终是一位年轻有为而且还是一位强而有力的君王。 就是因为他是这样的一位君王,所以,当李嫣的那四条法令内容传到维也纳的时候,他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他从来没有停下思考。 因此,当李嫣打算採用考试制选拔官员的消息传到美泉宫,而他的母亲奥地利皇太后玛丽亚·特蕾西亚问他的时候,约瑟夫二世就如此答道:“母亲,这位新出炉的比利时大公是一位非常优秀的君主。公平、公正地对待自己的子民,这一点即便是我也不能真正做到。” 他的弟弟,也是他的继承人,也就是后来的利奥波德二世,现在的托斯卡纳大公立刻皱眉,道: “哥哥,你何必如此谦虚!这个女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别忘记了,因为她,我们的妹妹经歷了多少苦难,直到她离开了凡尔赛,这才品尝到了一点幸福的滋味。如果没有她的话,我们的妹妹根本就不需要经歷这些!” 玛丽亚·特蕾西亚喝道:“老三!” “利奥波德,我没有儿子,你就是我的第一顺位继承人。我的弟弟,别冲动。我跟你一样疼爱我们的妹妹,但是,我的兄弟,你的想法很危险。” 看着一脸倔强的弟弟,约瑟夫二世忍不住嘆气:“我的弟弟,我们很清楚,法兰西跟奥地利是世仇,而法兰西跟奥地利求婚,也不过是因为政治需要。安东娜的婚姻,从一开始就已经註定。” “可是!” “没有可是!利奥波德!”玛丽亚·特蕾西亚厉声道,“安东娜如果想坐稳法兰西王后的宝座,就必须靠自己!一切喧嚣的娱乐都是不必要的!在这方面,她让我很失望。” 当年玛丽·安托瓦内特出嫁的时候,玛丽亚·特蕾西亚就拉着女儿的手,叮嘱女儿要对法兰西王储非常好,要让法国人认为,她为法兰西送去了一位天使。可是玛丽·安托瓦内特一项都没有做到。 在玛丽亚·特蕾西亚看来,她的女儿实在是太年幼了,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生活。是的,凡尔赛是欧罗巴最恢宏的宫殿之一,而凡尔赛的流行则是时尚界的风向标。在这方面,几乎整个欧罗巴都在学习凡尔赛。 可是玛丽亚·特蕾西亚一点都不希望,她的女儿来做这个时尚教母。因为她非常清楚,经歷了战争、曾经一度失去了大量的海外殖民地的法兰西是多么渴望一位谨慎又仁慈的国母,而在这方面,玛丽·安托瓦内特完全没有建树。 “那位大公,她至少为巴黎的人民提供了低价的食物,还为法兰西夺回了海外殖民地。就冲着这两点,就足够她得到法兰西人民的爱戴。而在这两个方面,安东娜完全没有建树。安东娜才是法兰西的王储妃。而一开始的时候,那个女人也不过是一位异国公主,跟法兰西完全没有关系!” 李嫣如何一步一步地走到今天的,玛丽亚·特蕾西亚可是仔仔细细地研究过的。她非常清楚这个跟自己最小的女儿同龄的年轻女大公是如何一步步地从走到今天、一步步地得到今天的地位和头衔。 不仅仅是因为她利用了法兰西老国王性格上的弱点,还因为她的的确确为法兰西和法兰西的人民做了不少事情。 这才是最可怕的。 约瑟夫二世不得不道:“可是母亲,我们比任何人都清楚,是法兰西的王室和贵族们不希望安东娜接触政务的。他们只需要她宛如洋娃娃一样可爱,希望她光芒四射、讨人喜欢,希望安东娜在一场又一场的舞会上消耗掉所有的精力而无暇关注政务。如果安东娜有这个意思,只怕法兰西王室就要先恐慌了。” 这是事实。 虽然表面上严肃又冷漠,但是约瑟夫二世毕竟是疼爱这个小妹妹的,因此,这些年来,约瑟夫二世从来没有忘记过留心凡尔赛的种种。他知道自己的妹妹曾经努力过,他也知道,为了让玛丽·安托瓦内特远离政务,法兰西的贵族们做了多少努力。 法兰西的王室和贵族们在纵容玛丽·安托瓦内特,只要是玛丽·安托瓦内特提出的所有上进的努力,都会被王室和贵族们阻拦,只要是跟享乐和舞会有关的要求,全部都会得到纵容。 这就是玛丽·安托瓦内特在凡尔赛的生活。 就是约瑟夫二世也不得不说,不是他的妹妹不够优秀,也不是他的妹妹不想为法兰西做点什么,而是他的妹妹根本就没有这个机会! 第184页 换而言之,就是他的妹妹有那样的才能,她也不会有跟李嫣一样的机会。更不要说,玛丽·安托瓦内特根本就没有这个机会也不被允许有这样的才能。 玛丽亚·特蕾西亚沉默了片刻,道:“算了,我们现在要说的,是这个大公爵,异国的公主殿下。奥属尼德兰是奥地利的一部分,这是毋庸置疑的。” “可是妈妈,教廷已经承认了比利时是一个独立的大公国!” 第113章 托斯卡纳大公的话让玛丽亚·特蕾西亚皱起了眉头,不过,她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对自己的长子道:“约瑟夫,你才是皇帝,你来说说看。” 约瑟夫二世道:“妈妈?” 玛丽亚·特蕾西亚看着他,没有说话。 约瑟夫二世只得低下头去,思考了好一会儿,这才道:“南尼德兰毗邻普鲁士、奥地利、法国和荷兰,并且先后落入法兰西、西班牙和奥地利手中,就连英国和荷兰也曾经先后在南尼德兰驻军。从这个角度来说,南尼德兰的情况并不是很好,无论是地理条件还是别的方面。它只能是其他国家的附庸。” 之所以用尼德兰而不是比利时,这是因为奥地利方面不愿意失去比利时。是的,奥地利方面根本就没有承认过刚刚签订的凡尔赛条约。 “然后呢?”玛丽亚·特蕾西亚道,“说说那位新出炉的大公。” “是的,母亲。”约瑟夫二世答道,“她是一个非常有野心的女人,当然,也非常有能力。如果是以前,南尼德兰跟荷兰分道扬镳之后,就註定了沦为他国的附庸的命运的话。那么,这个女人有可能改变这一现状。因为她手下拥有强大的军队,尼德兰的入海口是她需要的,同时,她也渴望着广袤的国土,因为,养着那么强大的军队,没有足够的土地是不行的。” 即便是强大的海军,也需要足够庞大的船坞,以及足够高大的树木,而这种树木,能且只能种在广袤的国土上。 “我想,法兰西的老国王把比利时送给这个女人也不是无的放矢。毕竟,这个女人的另一片领地在法兰西的中部,如果这个女人手里只有这么一块土地的话,那么,她肯定会基于利穆贊大区向外扩张。那样一来,失去大量的国土的,就是法兰西的波旁王朝了。而把南尼德兰给了这个女人。入海口的重要性,会让这个女人把注意力转向南尼德兰。而南尼德兰早在本世纪初的时候就已经成为奥地利的一部分。所以,我们跟那个女人的冲突,在所难免。” 玛丽亚·特蕾西亚这才微笑着点了点头,道:“是的,皇帝,你说的正是我担心的。事实已经证明了这个女人的海军是全世界最强大的。我相信,现在全世界也在盯着我们,希望我们去证实,这个女人的陆军是不是一样强大。” 约瑟夫二世终于没忍住,恨恨地一拳砸在了面前的写字檯上,就连写字檯上的墨水瓶和吸墨粉瓶都跳了一下,发出了清脆的声音。 就跟七年战争中的法兰西觉得自己被出卖了一样,现在的奥地利方面也觉得刚刚签订的凡尔赛合约也是对奥地利的一种出卖。 玛丽亚·特蕾西亚很清楚此刻儿子的心情,但是她也明白,这个时候,生气是没有用的。 她道:“约瑟夫,你是奥地利的皇帝,你还没有说解决的办法。” “妈妈,您也很清楚,为什么我们会一心想要夺回南尼德兰,不仅仅是因为数百年前南尼德兰就是奥地利的一部分,更因为,我们也需要入海口,北海的入海口。” 没错,奥地利的位置就是这么不好,虽然说奥地利控制的义大利的托斯卡纳公国也有入海口,可是那是在地中海,谁都知道,现在的地中海的重要性已经没有中世纪以前那么重要了。地中海沿岸的入海口很重要,但是完全比不上尼德兰的入海口。 奥地利方面,别无选择。 玛丽亚·特蕾西亚嘆息一声,道:“约瑟夫,我的儿子,我跟你一样,很清楚南尼德兰的重要性。但是,你还没有说完。约瑟夫,你是帝国的皇帝。” 约瑟夫二世愣了一下,道:“是的,妈妈,我知道。各国都在盯着奥地利。奥地利的军队战斗力是经过七年战争的检验的。但是那个女人手里的军队却不是。她的部下的战斗力、她的军队的战斗方式,欧罗巴没有一个国家清楚。所以,大家都在等,等我们跟她起冲突。我想,那个女人也清楚。” “所以……” “所以我们不能退缩。妈妈,我们必须证明奥地利是当之无愧的陆上强国。不然,各国就会跟嗅到了血腥味的鲨鱼一样,疯狂地扑上来,把奥地利啃噬殆尽!” 玛丽亚·特蕾西亚就知道,这个儿子十分理想化,而且,还相当地冲动。 “约瑟夫,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当然,妈妈。我当然知道。而且,我想亲自领兵。” 玛丽亚·特蕾西亚被儿子惊呆了,就连托斯卡纳大公也道:“哥哥,您不觉得,现在说这些太早了吗?我们完全没有必要现在就跟那个女人都起来啊!别的不说,那位普鲁士国王!虽然很多人很崇拜他,可是这不能改变他是一个赌徒的事实!哥哥,我们完全可以利用这一点的!” 第185页 “怎么利用?” “西里西亚!”托斯卡纳大公飞快地道,“虽然西里西亚自古以来就是奥地利的一部分,可是现在,西里西亚的一部分被普鲁士方面占领,这是事实。我们完全可以用这部分被普鲁士占领的土地,让普鲁士跟那个女人先斗起来!……” “不,我不会同意的。西里西亚是奥地利不开分割的一部分,这是事实。但是,你怎么就这么肯定,这个女人会因此就跟普鲁士国王斗起来?比起跟南尼德兰隔着普鲁士和奥地利的西里西亚,奥地利方面掌握的瓦隆地区和卢森堡不是更近?如果让她有了藉口跟普鲁士搭上关系,联合起来对付奥地利就麻烦了。我的意见是,乘着她根基未稳,先下手为强。” “什么?” “她的法令里面,赋税实在是太重了,很多人都不会满意的。我们可以就此大做文章,动摇人民对她的信任。南尼德兰到她手里才一年,她又是异国人,连白人都不是。这都可以大做文章。而且,我会亲自领兵。” 亲自领兵? 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帝御驾亲征? 就连玛丽亚·特蕾西亚都跳了起来:“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皇帝。” “当然。妈妈。我也是一个军人。如果我不迎难而上的话,我要如何统领群臣?” 奥地利是一个农奴制国家,而且国内诸侯众多。神圣罗马帝国奇特的选帝侯制度,让这些诸侯都有机会登上皇位,这也是哈布斯堡的统治一直都不稳的重要原因。因为玛丽亚·特蕾西亚是女性,即便是她让她的丈夫成为了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帝,也依旧有很多选帝侯以违法了传统为由,质疑哈布斯堡家族的合法性和正统性。 约瑟夫二世比任何人都清楚,在国内,有多少人盯着他的位置,加上他的改革也的确触犯了许多人的利益,这也使得国内的反对声不断。尼德兰是奥地利的一部分,哪怕欧罗巴很多国家并不承认这一点,可就冲着法兰西联合诸国和教廷方面承认李嫣是比利时的君主这一件,如果他不做什么表示,如果他不领军御驾亲征,那国内的诸侯就会觉得他欺软怕硬,只怕从此之后,奥地利就不消停了。 他当然知道,此刻他的母亲、他的兄弟觉得他很冲动,可是他自己却知道,他是根本没有其他的选项。 他不得不承认,虽然过去他一直鄙视那位法兰西年迈昏庸的老国王,但是就是这位老国王,在临死之前还狠狠地将了他一军,让他不得不做出这样的选择。 约瑟夫二世对着母亲鞠了一躬,道:“妈妈,我知道您很担心。但是我别无选择。请放心,我已经请教过考尼茨和诸位大臣了,考尼茨亲口说过,那个女人的部下根本就不会使用火器,她们没有火枪、没有火炮,他们只有刀剑和弓弩。妈妈,我会为您带来胜利,凯旋归来。” 说完,约瑟夫二世就转身离开了房间。 约瑟夫二世一离开房间,玛丽亚·特蕾西亚就跌坐在了椅子上,慌得托斯卡纳大公连忙上前: “妈妈?” “利奥,这件事情,你怎么看?” “妈妈,你是在问我吗?” “是的。” “妈妈,我很清楚哥哥的难处。君主制在衰退,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实。哥哥立志改革,这也是时势所趋。妈妈,我认为,哥哥的改革是必须的。但是哥哥太激进了,有点,有点理想化。如果不是这样的话,哥哥完全不必要御驾亲征。可就是因为哥哥的激进,使得哥哥几乎被逼到了绝境。国内不会允许哥哥退缩的。妈妈,就是哥哥不愿意御驾亲征,国内的诸侯也会逼哥哥御驾亲征。从这一点上来说,哥哥的选择没有错。与其是日后被逼上御驾亲征的这条路,还不如自己主动站出来要求御驾亲征。可是……” 可是一旦吃了败仗…… 不要托斯卡纳大公说,就连玛丽亚·特蕾西亚都知道结果。如果约瑟夫二世死在了战场上,那还好些。可是如果他吃了败仗还活着,那么,等到他和哈布斯堡家族的,将是一场暴风雨! 第114章 这一场战争对于哈布斯堡家族的重要性是毋庸置疑的,也许下面的民众以及外国人不大了解,可是哈布斯堡的核心成员,玛丽亚·特蕾西亚跟她的两个儿子,现任神圣罗马帝国皇帝约瑟夫二世和第一顺位继承人托斯卡纳大公,都心知肚明。因此,虽然脸上一点端倪都不露,可实际上,玛丽亚·特蕾西亚却是满腹忧愁地送走了自己的长子约瑟夫二世。 她一点都不看好这次的战争,因为这次的战争对于她的长子来说,几乎是许胜不许败的、没有后路的一战! 换了玛丽亚·特蕾西亚,她绝对不会在这个时候出战。可是玛丽亚·特蕾西亚自己也清楚,自i的长子是多么理想化又多么冲动的一个人,尤其是这孩子登基以来,几乎所有的权力都掌握在她这个母亲手里——虽然玛丽亚·特蕾西亚坚持,是因为儿子的改革触犯了太多的人的利益因此她不得不亲自把关——使得约瑟夫二世不得不寻求另外的方式证明自己。 这次的战争,就是约瑟夫二世证明自己的一个重要途径。 望着儿子渐渐远去的背影,玛丽亚·特蕾西亚心中充满了忧虑。因为她完全不看好这一战。就跟她对长子约瑟夫二世的评价那样,这一战,仓促,而且,没有余地。 第186页 “里特贝格亲王,我的感觉很不好。” 玛丽亚·特蕾西亚如此对自己的重臣考尼茨道。 “也许接下来又要麻烦你了。” 在维也纳美泉宫里,神圣罗马帝国最尊贵女性为了自己的儿子而担忧的时候,李嫣也在跟自己的臣下为接下来的战争而进行激烈的讨论。 这也要亏得李嫣手里的解烦军,因为解烦军高超的隐匿技巧,使得这里约瑟夫二世才离开母亲跟前,那边解烦军就已经通过稗官的隼把情报送到了李嫣跟前。 因此,可以说,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帝要御驾亲征一事,对于李嫣来说,并不是什么秘密。奥地利方面军队的前进方向,还有进度,随时都有人向李嫣报告,对于李嫣和她的臣下来说,奥地利的军事行动完全没有秘密。 李嫣的部下之所以会吵成一锅粥,完全是因为作战方式。 关于这一点,枢密院的参知军事唐定山就如此道:“这还用说吗?既然此间无人能破我解烦军的隐匿之术,又何必让天策府、藏兵府和玄甲苍云的将士们白白受伤牺牲?直接让我们解烦军上场不就行了?直接潜行到那奥军的中军俘虏他们的皇帝和将士也使得,直接用药药倒了他们也使得。又或者,干脆,三百解烦军带着千机弩,直接把他们串成串不就行了?哪里需要这么费事儿?” 把任务交给他们解烦军,唐定山保证,无论奥地利方面出动了多少人马,最后也只有饮恨一个下场。 李玉真没有开口,政事堂的参知政事杜丽娘就先开口了: “不行!” “这是军事,不需要政事堂的参知政事开口!” “军事是为了政事服务的!若是这场战争导致民心浮动,让欧罗巴的子民把我们当成妖魔鬼怪,让近百年才渐渐消停下去的猎巫运动再度喧嚣尘上,也让欧罗巴各国找到机会煽动百姓给我们找麻烦,那这一战,还不如不打!” 杜丽娘的话把唐定山噎了个半死。 不错,战争本来就是为了服务政治而存在的。如果政治目的没有达成反而造成了非常严重的后果,那么,这场战争还不如不大。 这是每一个能够进入枢密院的将领必须拥有的认识。如果没有这个认识,如果犯了这个错误,就是战功赫赫也只能离开。 这就是李嫣的枢密院。 这就是枢密院的铁则。 唐定山气哼哼地转过头去,却依旧竖着耳朵,把杜丽娘的话一五一十地听到肚子里面: “殿下,臣以为,这一战,固然要打得漂亮,但是最重要的是,不能让欧罗巴的人把我们视为鬼邪!这才是顶顶要紧的。欧罗巴人的宗教信仰和禁忌,是我们必须铭记在心,时刻不能忘记的。不然,我们要面对的,就是欧罗巴上上下下所有的人。纵然这些国家的人口都不多,也不过二三千万而已,可是累加起来,也不是一个小数目。若是比军队,我们绝对不会输,可若是把百姓也算上的话,那么,这近一万万人,就是站在哪里任由我们杀,我们也会累个半死!跟百姓为敌,是最不可取的。” 在场的枢密院和政事堂的头头们,还有八位参知军事、四位参知政事听说,纷纷点头。 不错,跟人民为敌,这才是最麻烦,也是最不值得的。 人口,可是一个国家最宝贵的财富,其重要性不亚于国土,会屈居次席,也不过是因为人口是可再生的,而国土不可再生,只能靠抢掠才能够获得。 李嫣道:“那么,你的建议呢?” “殿下,臣的建议只有一个,那就是,一切都控制在治下百姓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 左右立刻开始讨论了起来。 李玉真这才慢悠悠地道:“看起来,我们必须把各地基层的稗官们都叫回来。也只有在基层呆了四年以上的稗官们才是我们中间对欧罗巴百姓最了解的人了。也只有他们才知道,欧罗巴百姓能够接受的极限。” 参知军事天策府皇甫峰立刻道:“我们有宣贊舍人,不是吗?” 杜丽娘立刻道:“关于军事行动,不适合让下面的舍人知道太过详细的内容。” 众人交头接耳,纷纷点头。 是的,军事行动,最重要的,就是保密。 李嫣看了看众臣下,最后做出了决断:“好吧,那么,目前来说,我们必须要做的,就是针对奥军的作战习惯,制定全新的、适合这个时代的作战方针。不过,兵贵神速,鑑于时间的关系,加上我们还要做准备,所以,我们没有这个资本耽误时间。诸位,我要你们,现在就开始讨论。” 李嫣都开口了,众臣下只能勉力为之。 立刻就有人拿出了捧出了许多资料,铺满了正殿的地板。 “殿下,这是枢密院搜集来的,关于七年战争中奥地利、普鲁士等诸国的战斗报告。按照这份报告,欧罗巴人为了追求火器威力,他们放弃了方阵战术,而採用了线性战术。臣以为,这是我们必须注意的第一点。奥地利皇帝肯定会用线性战术。” 听到宋知秋如此说,在场的其余七位参知军事都点了点头。 线性战术的优点,他们都看得出来。这种战术让战士们不会集中站在一起,自然就能够有效地避开弓箭、火器等远程武器的集中打击,对箭雨的集中打击一样有效。 第187页 要知道,从冷兵器时期开始,箭雨一直是方阵作战的将士们的死敌,箭雨之下,将士们避无可避,最后的结果也只能是死命冲过去。 “值得注意的是,这个战术解烦军的千机弩一样有效。它能够降低奥军的士兵在千机弩下的伤亡。当然,如果是水平射击,固然会增加准确度,但是射程就不得不考虑在内了。” 李嫣把目光转向唐定山,只见他顾着腮帮子,虽然不服气,却还是点了点头。 “如果双方的武力值相近,这是肯定的。不过,我相信,我们的将士们可以很轻易地听风辨位,判断出子弹的来处,然后把他们的子弹噼飞。” 唐定山很肯定,不仅是他自己,就是他的部下,几乎每一个人都能够做到这一点,因为那些火器的子弹实在是太慢了。当然,不止是他们解烦军,就是那些儒者一样能够做到。 大唐的读书人可是一言不合分分钟拿起三尺青锋跟人讲道理还照样能够把对手揍得满地找牙的存在。 皇甫峰道:“可是即便是如此,也要防止子弹被噼开之后徒然加速而导致将士们误伤。因此,殿下,臣以为,我们也是时候更改战术了。” “你的意思是,也採用线性战术?” “殿下,并不是线性战术,臣的意思是,无论是藏兵府还是玄甲苍云,亦或是我们天策府,给将士们更多的空间,也不是坏事。” 比方说,藏兵府的大风车,还有苍云的盾舞,都需要足够的空间,不然,会误伤战友。 李嫣点了点头。 参知政事赵仲邕道:“皇甫将军,本次的议题,是选择最合适此次战争的最合适的作战对策。殿下,臣以为,目前来说,欧罗巴的战争有这样一个趋势,那就是能远程就不近战,尽量避免自己的士兵遭遇损失而让敌人的士兵遭遇打击。臣以为,这种趋势,也是符合我们的利益的。毕竟,我们的人实在是太少了。” 如果伤亡人数超过一定的界限,对于李嫣来说,会是个不小的损失。 大唐战士们的每一滴血都是极其宝贵的。 李嫣道:“那么,你的意思呢?” “既然要远程打击,枢密院下又有谁比得上解烦军的将士们?当然,既然是远程打击,一个是机动,另外一个就是射程。所以,这次战争,臣以为,让解烦军的将士们打头阵是必须的。但是,解烦军的将士们的作战方式,恐怕不是欧罗巴人能够理解的,因此,为了防止百姓受了惊吓,臣以为,应该做一些遮掩。” “继续。” “是,殿下。”赵仲邕道,“首先,只怕从今往后,在百姓没有熟悉之前,我们就不能在战场上使用大轻功。” 一日千里什么的,就是他们不以为意,觉得是非常平常的事情,这对于欧罗巴人来说,那就是鬼魅的手段了。所以,如果没有必要的话,不用大轻功是最好的。好在他们的坐骑,无论是里飞沙还是其他的,速度都够快。这一点,只要注意下,就可以解决。 大不了,以后大家白天不用大轻功,晚上借着夜色用也一样。 下面立刻嘈杂声一片。 不过,没人提出反对,因为大家都知道,除非大家愿意把自己修行的功法传授给这些欧罗巴人,否则,他们就必须隐藏。 赵仲邕道:“此外,此次战争是解烦军第一次出现在欧罗巴战场上,也是我们第一次出现在欧罗巴战场上,所以,欧罗巴人做不到的事情,我们只能尽量不做,比方说,解烦军的纸鸢。” 唐定山恨恨地盯着赵仲邕,几乎是从牙缝里面挤出来一般,道:“赵仲邕!你个酸儒!你接下来,怕是要我们不要在战场上用隐匿之法了吧?” “是。” “你!” “作为替代,殿下,臣以为,我们可以用热气球。” “热气球?” “是的。殿下,欧罗巴人已经发现热空气比冷空气轻。也就是说,他们用自己的方式解释了孔明灯的存在。而我们要用的,就是利用这一点,制作出更加巨大的、可以用来载人的孔明灯。利用孔明灯把解烦军的将士们送到高处。如此一来,解烦军将士们就可以站在高处的竹篮里面使用千机弩,而弩箭也可以用篮子运上去,从而遮掩住机关小猪的存在。” 机关小猪的存在,那几乎就等于是无限自动安装的弩箭。这的确不适合让欧罗巴人看到。 见唐定山没有反对,李嫣这才道:“这种孔明灯安全吗?工期如何?” 赵仲邕答道:“殿下,孔明灯需要做得足够大,只需要足够的棉布,因为棉布比丝绸更加结实。而且还要在棉布内部涂上鱼胶和漆,这样就能够防止漏气,当然,用三五层棉布的安全性会更高。当然,这个安全性是针对欧罗巴人而言的。以将士们的能为,受伤的可能性无限趋于零,不过,要更加注意保密,也就是说,就是真的从上面跌落下来,将士们也要演一段受伤的戏,以免引起怀疑。至于工期,将作监那边有足够的人手。不过,为了让欧罗巴人更加容易接受,臣建议,召集瓦隆本地的女人们来做这件事情。至于加热空气之物,殿下也可以垂询将作监。” 未知会让人觉得神秘,而神秘则会引起恐惧。要让欧罗巴人不害怕也很简单,就是消除掉未知,让人民习以为常就可以了。 第188页 李嫣立刻把目光转向在场的万花天工门下领袖,得到了肯定的答覆之后,李嫣做出了决定。 “既然如此,那就这么定了。” 第115章 无人知道李嫣和臣下在这一战之前还连夜召开会议,进行了详细地思考和反覆的讨论,把一切可能性都通盘考量过了。而在史书上,关于这一战,也是李嫣方面占尽了便宜。 后世很多国家的相关官方记录文件里面都提到了这次的战争,而用的词句都是清一色的——奥地利方面偷袭李嫣的领地。 是的,偷袭。 奥地利方面急行军,打算给李嫣来个出其不意,连奥地利皇帝约瑟夫二世也盘算着俘虏李嫣,然后逼她放弃自己对比利时的统治权。奥地利皇帝约瑟夫二世甚至还打算在俘虏李嫣之后逼李嫣嫁给他,好让他接收李嫣的领地和一切权利。至于李嫣的后半辈子,奥地利皇帝约瑟夫二世也盘算好了,让李嫣跟他的第二任妻子巴伐利亚的约瑟芬一样,在深宫里面幽居一辈子。 这些内容被这位皇帝记在了自己的随身笔记里面,因而引发了一系列的事情。 而在欧罗巴各国的官方文件里面,关于这一天的描写是从节日开始的。是的,李嫣早早地就放出了话,表示她会升起巨型无框孔明灯,也就是热气球,让民众们能够达到上千英尺的高度,让大家从高处参观李嫣的庄园,以此来庆祝即将到来的復活节。 这让当地立刻变成了欢乐的海洋,所有的民众都换上了新装,有的人家甚至破例,打算在春日里去郊外打猎、野餐顺便从远处观看巨大的热气球从城市的四个角落里升起的热气球。 可巧,那几天天公作美,连着晴了好几天,更是让人们兴致勃勃,等着看热闹——有的人直接站在了靠近热气球的几个城区的街道或者是阳台上,而有的人则选择了出城,不但可以在这冬日里面来场久违的狩猎,还能够观察这次的热气球升空的盛景。 安全起见,李嫣自己没能登上那些热气球,就是她的那些重臣们也没有第一时间登上这些热气球——无论文官武将,除了李嫣之外的唐人都会大轻功,从高处观赏地面的景色对于他们来说实在是太平常,根本就不是什么稀罕事儿——反而是那些宣贊舍人和他们的家眷们得到了第一个机会。而史书提到的第一个登上这些热气球的人,正是杜芝山和贝丝·伊森特这对年轻人。 是的,作为参知政事杜丽娘的弟弟,杜芝山即便没有任何的官职在身,他也有很多的特权,藉机讨好一个女孩子,根本就不算什么。更不要说他身上背负着密令。 而对此并不之知情的亨利·伊森特一家,尤其是伊森特太太,则高兴于自己的女儿这么快就找到了男朋友。她甚至已经开始畅想女儿一满十六岁就出嫁的美好未来了。 如果换成东方的父亲们,只怕杜芝山要面临一系列的来自“未来岳父”的考验了,可是谁让伊森特一家来自美洲呢?美洲人在这方面开放得叫人怀疑他们是来自不同的次元。 没错,亨利·伊森特很高兴女儿年纪轻轻就有了男朋友,虽然在背后少不了跟妻子嘀咕一二,可是当杜芝山拉着女儿的手,亲自来徵求他的同意的时候,他是这样说的: “哦,我的朋友,你真是太客气了。这是唐国的礼俗吗?你真是太客气了。当然,完全没有问题。你们年轻人总有自己的娱乐方式,只要注意安全就可以了。你能保证我女儿平安无事吧?” “当然,伊森特先生。” “那就没问题。去玩吧!只要晚上八点之前,你跟我女儿准时出现在舞会上就可以了,你会参加我们的舞会吧?” “当然,伊森特先生。为什么不呢?” “那就没问题。快去吧,别在我这个老头子面前浪费时间啦!我恐高,所以,你知道的,我的朋友,祝你跟我的女儿玩得开心!” 亨利·伊森特爽快地就应了下来,就跟每一个美洲父亲一样。他甚至仿佛已经看到了两年之后,女儿出嫁时候的模样。 好吧,在这个年代的美洲女孩们要十四岁才能够参加舞会,而她们的长辈们也普遍认为,女儿们十六岁完全可以出嫁了,当然,十五岁就早了一点。 换好了衣服的贝丝·伊森特这才道:“你看!杜!这种事情根本就不需要徵求爸爸的意见!这种事情,我完全能够自己决定!” “好吧,不过,我承认,我对美洲的风俗不大理解。” “哦,我也必须承认,你这样做,让我的爸爸妈妈很高兴,我也一样。”贝丝·伊森特亲亲热热地挽着杜芝山的胳膊,笑靥如花:“看,我带瞭望远镜!从上千英尺高的地方俯瞰大地!哦,天哪!在这之前,我根本就没有想过这个可能!我已经迫不及待啦!” 虽然风俗不一样,但是,就跟任何一个跟她一个年纪的年轻女孩儿一样,杜芝山的邀请也好,徵求她的父母的意见也罢,大大地满足了贝丝·伊森特的自尊心和虚荣心。 她已经决定了,要把自己的所见所闻写信给自己的老朋友们,让她们都知道,自己在欧罗巴是多么的快活,就好像进了天堂! 不仅是因为杜芝山这位“追求者”,还因为这里的环境。 第189页 只要好好学习,她竟然也有机会进入政事堂成为父亲的同僚! 对于一个野心勃勃不甘呆在家里做家庭主妇的女孩子来说,还有比这个更加美妙的事情吗?所以,她穿上了唐人的胡服,而不是欧罗巴人的女士骑马装,因为那更方便行动。 贝丝·伊森特和杜芝山是第一对爬进巨型无框架孔明灯的竹篮里面的年轻人,当然,不是独处,因为竹篮里面还有一位负责烧火、给气球加热的士兵,而贝丝·伊森特作为一位年轻的小姐,她只要拿着望远镜四处张望就可以了。 巨型孔明灯慢慢上升,贝丝·伊森特看着大地上的人越来越小,而远处的山峦则清晰可见。 哦,不是山峦,是山丘。 为了防止那些巨型孔明灯撞在一起,导致危险的发生,这一次只升起了四只孔明灯,当然,贝丝·伊森特这里的这只是最早升起来的。 很难描述贝丝·伊森特这个时候的心情,因为光光激动,或者是非常激动这样简单的词句根本就无法说明她的心情。而当时的贝丝·伊森特也只顾得上不停地晃着杜芝山的手,一次次的高唿着:“快看!那边!还有那边!” 蓝天、白云,远处苍翠的群山!她从来没有在这个角度看世界。 不仅仅是新奇,还有心动。 在这样的情况下,好几公里之外正在向李嫣靠近的奥地利的军队被贝丝第一时间发现,就一点就不奇怪了。 贝丝发现了不认识的军队之后,自然第一时间提醒了杜芝山:“杜,你快看!那个!是不是双头鹰!” 李嫣的将士们的制服跟这个时代的欧罗巴各国的军队制服都不相同。更重要的是,神圣罗马帝国的双头鹰旗实在是太有辨识度了。无论是中间的基督受难图还是鹰羽上的七大选帝侯国和诸侯国的旗帜,都非常醒目。 而且那气势汹汹的模样,一看就非常不友好。 贝丝把望远镜塞到了杜芝山的手里:“你看,是不是神圣罗马帝国的军队!他们这是做什么?偷袭吗?” “是的,贝丝,你说对了。他们很有可能就是来偷袭的。” 就这贝丝·伊森特的望远镜,杜芝山观察了一阵子之后,得出了这样的结论。他迅速拿出随身携带的纸笔画了一副简图,附送上敌人的距离和预估到达的时间,然后把这张纸塞进了荷包,再把荷包丢进了原本用来装便携文具的锦囊,顺便在锦囊里面塞了一大把煤炭,顺便用一根末端束着一束鸡毛的绳子把锦囊口绑好,这才让锦囊顺着孔明灯的载人竹筐边上的绳子滑了下去。 下面的士兵看到锦囊上的鸡毛,哪里不明白的?立刻把锦囊交给了边上的官员,然后, 警钟长鸣。 在世人的眼里,那就是凑巧,瓦隆升起的巨型孔明灯让前来偷袭的神圣罗马帝国皇帝约瑟夫二世暴露了。也只有李嫣和她的心腹知道,这不过是经过精密的计算之后的产物。 可即便是这样,当城市里面的警钟响起的时候,约瑟夫二世和他的军队已经很近了。 贝丝·伊森特惊慌无比。 “怎么办?” 她几乎是抱着杜芝山,摇晃着他,希望他能够给她一点建议一点安慰。 “没有关系。” 迟疑了一下,杜芝山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安慰她道:“没关系的,贝丝,我们这里是城市的另一面。就是奥地利方面要打过来,他们的火枪和炮弹也够不到我们。如果奥地利方面想要俘虏大公的话,他们绝对不会攻打这边。口袋战术,谁都懂的,要留一个口子。所以,我们是绝对安全。而且,请相信大公,也相信我们的军队。我们能有今天,可不仅仅是因为大公讨好了法兰西国王。” “真,真的吗?” “当然。快看,要开始了。” 然后,贝丝·伊森特就看见城市的另外三个方向也升起了巨型孔明灯。原本只是为了查看效果,因此第一个孔明灯完全升起之后再升起其余的孔明灯的决定帮了大忙。因为其余的几只孔明灯,尤其是最前面的那只孔明灯,上面上去了两位解烦军战士。 贝丝·伊森特也亲眼见识到了千机弩的厉害。一秒钟能够发射出二三十支箭矢的□□,放在任何一个时代都是很可怕的,更不要说,李嫣这边的千机弩,本来有效射程就高达上千米,现在加上了孔明灯的高度,这射程就更远了。而这些弩箭从三四百米的高空倾泻而下,那威力,绝对没有强弩之末的遗憾,因为高度直接赋予了那些箭矢足够的动能和穿透力。 奥地利方面立刻军心大乱、溃不成军。 那么高的孔明灯,他们的武器根本就够不到,而对方却在几百米的高空之上,这不是说,只有人家他们而他们根本就无法够到对方只能挨打的被动局面? 就连约瑟夫二世也惊呆了。 他根本就控制不住局面。 可是李嫣这边哪里会手软? 很快,扛着千机弩的解烦军们骑着马迅速沖了出来。他们完全不恋战,把千机弩里面的弩箭射光了就从两边退下,跑回城市去补给,或者说,在别人的眼里就是换上了备用的、装好了箭矢的千机弩。 这种打了就跑的战术,给奥地利方面造成了极大的伤亡,因为奥地利方面是呈线性战术打算包围这座城市的,这也增加了受敌的面积。 第190页 而奥地利方面的惨败,则被瓦隆当地的民众尽收眼底。 后来,当地的地方图志这么写到: “……在那之前,从来没有人想过,人类可以飞上天空!但是大公让我们看到了飞上天空的可能。所以,那几天,整个地区就跟过节一样。事实上,的确是过节,本来就临近復活节了。 “……谁都没有想到,奥地利方面竟然会偷袭我们。当然,现在我们可以肯定,奥地利方面也不敢相信,他们的行踪竟然会暴露!而且还是因为从来没有人见过的载人汽球!事实上,当时的市民自己都没有想到! “……大公的军队展现出了极其强大的应变能力。是的,热气球升起来费了一点时间,但是,那个效果却是槓槓的。笔者唯一能够肯定的是,当时神圣罗马帝国皇帝约瑟夫二世和他的部下们都没有反映过来,或者说,他们根本就不知道热气球也可能载人,所以才会继续他们的军事行动。不,也许是他们觉得他们已经兵临城下,大公根本就不可能组织起足够的反击,因此没有提高防备。他们完全没有想到,热气球竟然会让箭雨从他们的头顶上倾泻而下。他们更没有想到,大公的部下手里的弓弩的射程竟然比他们手里的火枪更远!” 是的,对李嫣的弓箭部队的射程的错误估计,让奥地利方面遭遇了惨败: 士兵死伤惨重,皇帝本人被俘。 第116章 约瑟夫二世被俘的消息轰动了整个欧罗巴,就连法兰西的新王后玛丽·安托瓦内特都惊呆了! 在今天之前,玛丽·安托瓦内特从来没有想过,最疼爱她的哥哥,奥地利大公&神圣罗马帝国皇帝约瑟夫二世竟然会有沦为阶下囚的一天! 这让玛丽·安托瓦内特十分惊恐。从来不干涉法兰西朝政的她第一时间就是把正好在凡尔赛作客的姐姐玛丽亚·克里斯蒂娜叫过来臭骂一顿。 玛丽亚·克里斯蒂娜是她们的母亲奥地利女王玛丽亚·特蕾西亚的第四个女儿,也是众兄弟姐妹之中唯一赢得母亲的喜欢因此为自己争取到自己挑选丈夫的权力的女儿。玛丽亚·克里斯蒂娜的丈夫是泰斯辰公爵,因为夫妇俩没有领地,因此领着奥属尼德兰总督的头衔。 玛丽亚·克里斯蒂娜是因为玛丽·安托瓦内特的加冕而特别赶到凡尔赛向妹妹道贺的。问题是,她们姐妹俩的年纪相差比较大,玛丽亚·克里斯蒂娜出生于1742年而作为玛丽亚·特蕾西亚最小的女儿,玛丽·安托瓦内特出生于1755年,她们姐妹俩相差足足十三岁! 过大的年龄差让她们从小就不熟,更别说玛丽亚·克里斯蒂娜是众兄弟姐妹里面唯一一个拥有自己选择配偶的权力的一个,这忍不住让玛丽·安托瓦内特嫉妒! 是的,看看自己嫁到凡尔赛的第一天起遭遇的那些糟心事儿,还有故意把她当废物养要求她做一个花瓶结果转头又嫌弃她不够爱护人民对法兰西根本就无作为的法兰西人吧! 这一切的原因是因为什么?还不是因为玛丽·安托瓦内特从来就没有选择婚姻的权力?! 因此,玛丽·安托瓦内特在内心深处是嫉妒长姐玛丽亚·克里斯蒂娜的:同样是妈妈的女儿,为什么你可以拥有自己选择丈夫的“神圣权力”而我没有?! 被李嫣比到尘土里面,玛丽·安托瓦内特也不过躲在人后一个人的时候暗自神伤,可唯有面对姐姐克里斯蒂娜、对婚姻上没有“神圣的权力”这件事情上,玛丽·安托瓦内特无法释怀。也因此,哪怕姐姐跟姐夫亲自赶到凡尔赛向她道贺,祝贺她成为法兰西王后,她也没有跟姐姐说一句话! 是的,这半年下来,玛丽·安托瓦内特根本就没有跟姐姐说一句话。别说是玛丽·安托瓦内特的那些近臣私底下议论纷纷,就连巴黎也传扬开了,这对姐妹的不和,还衍生出了许许多多的谣言。 这让巴黎街头的漫画有了更多的攻击玛丽·安托瓦内特的素材。可是玛丽·安托瓦内特不在乎! 因为她是王后! 法兰西的王后! 可以说,得到传召的时候,玛丽亚·克里斯蒂娜是高兴的,她以为妹妹终于放下心里的别扭,要跟她和好了。 所以,在众人的道贺声中,她矜持地退出了会客室,去了王后套房,然后,到了玛丽·安托瓦内特的会客室之后,玛丽·安托瓦内特噼头就道:“都是你!如果不是你们赖在凡尔赛!约瑟夫哥哥就不会出事!” 玛丽亚·克里斯蒂娜的反应可想而知。 玛丽亚·克里斯蒂娜到底比玛丽·安托瓦内特大了十三岁,她很快就反应过来: “陛下!您说什么?谁出事了?!快说啊!” 虽然她们的母亲玛丽亚·特蕾西亚子女众多,足足十六个子女,就是约瑟夫二世没了,她们还有别的兄弟,不怕皇冠落到别人家的脑袋上。可是约瑟夫二世对于她们来说,都是不同的。 “别哭了!快说!谁出事了!” 玛丽·安托瓦内特强忍着悲伤,道:“是,是约瑟夫哥哥。奥地利大公,我们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帝陛下。” 玛丽亚·克里斯蒂娜终于跌坐在边上的沙发上。 第191页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道:“安东娜,告诉我,是谁。是谁胆敢……” “你自己看吧。” 玛丽·安托瓦内特把一封信递给了自己的姐姐。 飞速地抢过妹妹手里的信件,三行并作两行地把信件看完,玛丽亚·克里斯蒂娜当即就跳了起来。 “这个女人!” 比利时大公!李! 玛丽亚·克里斯蒂娜咬牙切齿。就是因为这个女人,她在凡尔赛处处被人瞧不起,哪怕她是王后玛丽·安托瓦内特的亲姐姐。 玛丽·安托瓦内特也反应过来了:“你不能这么轻慢她,比利时大公是先王十分信赖的贵族,她也是国王陛下十分重视的朋友。” 玛丽亚·克里斯蒂娜尖叫道:“安东娜!我是你的姐姐!也是奥属尼德兰的总督夫人!” 玛丽·安托瓦内特答道:“可是这是凡尔赛。克里斯蒂娜,这里是凡尔赛。” 玛丽亚·克里斯蒂娜被噎了个半死。 她好半天才回过神来,道:“可是陛下,您是法兰西的王后!” “当然。我是法兰西的王后,所以,这里的一切都必须按照法兰西的规矩来。法兰西的先王路易十五陛下牵线,让教廷对比利时大公进行了加冕,那么,她就是比利时大公。这里没有奥属尼德兰这个说法。没有。在这里,你只是泰斯辰公爵夫人。克里斯蒂娜。” 一个没有领地空有头衔的公爵夫人。 玛丽亚·克里斯蒂娜惊呆了。 她没有任何一次比现在更加清楚,这里是凡尔赛,在这里,她的奥属尼德兰总督夫人的头衔根本就得不到承认。 “好吧,如果这是凡尔赛的规矩,我会遵守的。”玛丽亚·克里斯蒂娜沉默了一下,终于退让了,“但是安东娜,约瑟夫是我们的哥哥,也是我们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帝!你能不能想想办法……” 玛丽·安托瓦内特摇了摇头,道:“克里斯蒂娜,如果我能做什么的话,我就不会坐在这里冲着你发火了!姐姐。” 这是玛丽·安托瓦内特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叫克里斯蒂娜姐姐。 “我是法兰西的王后,这没有错。但是,法兰西贵族们绝对不会愿意看到奥地利公主对法兰西的国政指手画脚。至少,在我生下法兰西的王储之前,在我的小王子长到五岁之前,我是没有这个机会的。克里斯蒂娜,这就是凡尔赛!” “那,你就不能打听……” 玛丽·安托瓦内特摇摇头,道:“不可能。我连打听都不能做。所以,我才会冲着你发火,克里斯蒂娜,你的丈夫才是奥属尼德兰总督。如果他当时在奥属尼德兰,如果当时他在约瑟夫哥哥身边,约瑟夫哥哥就不会被俘了!” 玛丽亚·克里斯蒂娜脸色大变,但是,理智让她克制住了。她再度抓起了手里的信件,仔仔细细地从头到尾地又读了两遍,道:“好吧,你不能打听,但是我能。” “克里斯蒂娜?” “放心,安东娜。我们是姐妹,而约瑟夫则是我们共同的哥哥,不是吗?” 说完,克里斯蒂娜就起身往门口而去。 玛丽亚·克里斯蒂娜急匆匆地走了,而玛丽·安托瓦内特则呆坐在那里,对着门口发愣。 一场又一场的宫廷舞会,这就是她的生活,她不能干涉法兰西的内政,法兰西的贵族们也不允许她干涉内政,因此,她只能保持沉默,然后任由自己沉迷在扮娃娃过家家的喧嚣的娱乐中。就跟这次一样,她的哥哥被俘虏,她甚至不能在公开场合恳求自己的丈夫。 是的,玛丽·安托瓦内特就是想为哥哥说话,也只能到了夜里,避着人,躲在被窝里面恳求自己的丈夫。问题是,她跟她的丈夫路易十六至今还没有圆房! 这也是玛丽·安托瓦内特一直都非常不安的事情。因为她担心,路易十六根本就不想让她做法兰西的王后。 虽然说从今年年初的时候开始,他们夫妇之间多了一点心灵上的契合,可就是因为这种契合,让玛丽·安托瓦内特更加了解自己的丈夫。她知道,就是丈夫路易·奥古斯塔心疼她,愿意在别的地方补偿她,纵容她花钱,纵容她在一场又一场的舞会上光芒四射、光彩照人,也纵容她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玩到天光大亮。可是这不等于,路易十六就会忘记自己的职责,也忘记了他们两人各自的身份。 路易十六是波旁家族的陛下,而她先是奥地利的公主,然后才是法兰西的王后。他们的婚姻,更多的,是一场政治上的交易。 这才是重点。 玛丽·安托瓦内特都不知道,伴随着她的哥哥被俘,那位比利时大公在军事上的实力彻底展现,整个欧罗巴的局势都发生了剧变的情况下,她跟丈夫路易十六的婚姻到底还能不能继续! 这才是关键。 玛丽·安托瓦内特很清楚,在别的事情也就算了,在这种事情上,在她还没有跟丈夫圆房的前提下开口了,那她的婚姻,真的分分钟宣告结束! 这叫她如何不如坐针毡? “也许,就快结束了吧?” 玛丽·安托瓦内特如此对自己道。 第192页 第117章 玛丽·安托瓦内特是位天真的公主,也许没有什么政治才能,但是这并不等于说她是个蠢货。相反,玛丽·安托瓦内特本人还是相当聪慧而敏锐的,要不然,她也不会被人奉为时尚教母了。 就是把大把大把的时间、精力和金钱都花费在了各种娱乐上,可玛丽·安托瓦内特也不等于把脑子也一併丢了。 换了别的事情,玛丽·安托瓦内特绝对会跟丈夫闹个够,吵架、撒娇,躺在地上打滚……女人的一哭二闹,玛丽·安托瓦内特一样会来,她也有绝对的把握,她的丈夫路易士根本就奈何不了她。 问题是,她的丈夫奈何不了她,可是她也奈何不了法兰西的政治。如果她真的这么做了,不要他丈夫开口,那些贵族们分分钟把她扫地出门。不,应该说,那些贵族们绝对会把她扫地出门,而以她的丈夫软弱的性格,他绝对保护不了她,哪怕他的心中只有她一个。 玛丽·安托瓦内特很清楚丈夫深爱着自己,因为自己的美丽,也因为对自己的歉疚,可是她也知道,作为君主,她的丈夫绝对是那种无法保护她的那种软弱派。 呆坐在沙发上,玛丽·安托瓦内特低着头,沉默着。 她很清楚,比起跟阿尔塞德·菲尔逊在一起的时候的激情四射,她跟丈夫路易·奥古斯塔在一起的时候,总是平淡的。她在阿尔塞德面前的时候,就是一个小女生,只要享受对方的奉献就行了,而跟路易·奥古斯塔在一起的时候,她就是母亲,需要她来照顾这个软弱的丈夫。 所以,这次的事情,她只能依靠自己。 玛丽·安托瓦内特咬着指甲,飞快地转动着脑子。 现在,她已经知道了,母亲派给自己的臂膀奥地利驻法国大使梅耶尔伯爵其实并不能帮她什么忙,他也给不了她有用的建议。她必须学会自己思考。 “……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如果我被扫地出门了,那些贵族们绝对会提议,让比利时大公来做法兰西王后。不管她会不会答应,伴随着我的婚姻的结束,奥地利和法兰西的联盟也会宣告结束。那样,对约瑟夫哥哥是不利的。” 如果李嫣答应了,那比利时跟法兰西自然成了联盟,而法兰西跟奥地利是世仇,而约瑟夫领兵偷袭比利时,即便最后被俘的是约瑟夫二世,可是比利时跟奥地利之间的问题也暴露了出来——比利时和奥地利会因为奥属尼德兰而敌对。 也就是说,一旦比利时和法兰西联盟,那么,奥地利方面就会面临着双重的压力,比利时的,法兰西的。 “……所以,我绝对不能失去法兰西王后这个宝座,至少现在不能。不,应该是能坚持多久就坚持多久。只要我不开口,只要奥古斯塔心中还存在着对我的歉疚,那就是对哥哥最大的帮助。不过这样一来,我就不能开口了。我不能开口让比利时大公释放哥哥,不能为哥哥说一句话。所以,只有赎金,一个选项了吗?” 玛丽·安托瓦内特绞尽了脑汁,最后得出了一个结论,那就是,她必须保持沉默,牢牢地占据法兰西王后这个宝座。只有这样,她才能够帮到她的哥哥约瑟夫二世。至于会不会被人说她是个冷漠的女人,没有一点手足亲情,等等等等,她都顾不上了。 做出了这样的结论之后,玛丽·安托瓦内特继续她的王后生活,继续沉溺在一场有一场的舞会之中,就好像对奥地利、对约瑟夫二世的事情一无所知一样。 她很清楚,此时此刻,在会议室里面,她的丈夫,法兰西国王路易十六跟前,朝臣们已经吵成了一锅粥了。 就跟玛丽·安托瓦内特担心的那样,她的丈夫路易十六正在为朝臣们的争吵而头疼。当然,在国王面前,在这种大事上,舒瓦瑟尔公爵的声音总是最大的。 另一个时空,从1770年被老国王路易十五罢职以后,舒瓦瑟尔公爵就被王室冷落了,直到死亡都没能再度得到国王的重用,无论是老国王路易十五还是新国王路易十六。可是这个时空,因为李嫣的关系,舒瓦瑟尔公爵不过是坐了一年的冷板凳就再度回到了权力中枢,成了法兰西的国务大臣。 但是,无论哪个时空,有一点是公认的说法,那就是,舒瓦瑟尔公爵在外交上的远见是无与伦比的。 是的,舒瓦瑟尔公爵是少数不贊成援助美洲的贵族之一,只是在另一个时空里面他坐了冷板凳,根本就无法靠近国王路易十六,因此他只能在边上急得直跳脚。可是这一回,他才是国务大臣,是年轻的国王路易十六倚赖的重臣。他在国家大事上的发言,就连路易十六都不得不重视。 这一天的会议结束之后,舒瓦瑟尔公爵就跟着国王来到了国王的办公室。 路易十六非常惊讶,但是没有拒绝这位重臣的跟随。相反,等办公室里面只有他和舒瓦瑟尔公爵的时候,路易十六就开口了: “舒瓦瑟尔公爵,我注意到您在会议上一句话都没有说,现在,您又特地来到我的办公室,请问,您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吗?” 路易十六的态度非常温和。 跟他这样脾气温和的国王,在欧罗巴的歷史上是非常少见的。 “陛下,您也熟悉比利时大公,请问,您认为,她是一位怎样的女性呢?” 第193页 路易十六愣了愣,道:“年轻、美丽?” “这些都是人们对大公的奉承。” “好吧,强大。我承认,她是一位强大的君主。而在这方面,我根本就比不上她。有的时候,我也会想,如果换成是她,处在我这个位置上,她会怎么做。我就是靠着这样的方式处理一些我觉得棘手的朝政的。” 舒瓦瑟尔公爵的脸上浮现出了忧虑。 路易十六并不是一位强大而又有能力的国王,更重要的是,他还亲政! 是的,如果路易十六学祖父路易十五,把朝政交给别人,舒瓦瑟尔公爵还不会这么担心,但是,这位软弱又不能坚持的国王竟然亲自处理朝政!这让舒瓦瑟尔公爵非常担心。 朝令夕改的故事,他可是听李嫣说过的。 可是,作为臣下,他根本就无法开口对国王说,请您把所有的朝政都交给我吧。 舒瓦瑟尔公爵知道,自己不可能跟当年的奥尔良公爵一样摄政。现在的法兰西也不会允许出现摄政大臣。 舒瓦瑟尔公爵道:“那么,请问陛下,您对那些人的话有什么感想?” “感想?” “您认为,比利时大公会攻打法兰西吗?” “怎么?您也认为,宛城会攻打法兰西?” “不。”舒瓦瑟尔公爵立刻否认了,他担心自己的话会给国王留下错误的印象,连忙道:“根据我对比利时大公的了解,这位殿下在吞併普鲁士和奥地利之前,她是绝对不会攻打法兰西的。她也没有攻打法兰西的理由。” 路易十六愣了一下。 他从办公桌后面走出来,做到了边上的沙发上,然后请舒瓦瑟尔公爵坐在旁边的沙发上: “请您慢慢说。” “是的,陛下。”舒瓦瑟尔公爵组织了一下词句,道:“陛下,我们都很清楚,南尼德兰一直都是世界纷争的中心,也是各国争夺的目标,英国、荷兰、西班牙、奥地利,当然,还有法国,都对这片土地虎视眈眈……” “那岂不是说,宛城,她,接手了一个大麻烦?” 路易十六的关注点显然跟舒瓦瑟尔公爵不一样。 “不,应该说,当时适合的土地,只有南尼德兰。而接手了这片土地,就註定了要遭遇来自神圣罗马帝国的攻击。” 这是舒瓦瑟尔的理解。在舒瓦瑟尔眼里,也只有这个原因,解释了李嫣的部下反应之迅速。因为李嫣早就知道奥地利方面会攻打她,所以她採取了内紧外松的方式严正以待,表面上在跟市民们欢度节日,而在暗地里却时刻准备着,要给奥地利方面迎头痛击。 这也是为什么李嫣会在瓦隆的新庄园里面,从去年的十一月呆到今年的復活节的原因。因为她在用自己做诱饵! 贵族都希望得到领地,这一点,路易十六理解。不过,鑑于李嫣为法兰西立下了那么大的功劳,如果再把利穆贊大区附近的几个区赐给李嫣,别说路易十五,就是路易十六自己也不可能这么做的。 所以,合适的土地只有南尼德兰,这一点,路易十六是承认的。 “那岂不是说,祖父让宛城成为比利时大公的时候就……” 舒瓦瑟尔公爵点了点头,道:“不仅仅是让她加冕为比利时大公,还有后面送去出的瓦隆,都是如此。法兰西太小,已经留不住这位殿下,所以先王才会让她成为比利时大公,并且特地张罗的加冕典礼表示诚意。送出瓦隆,就是为了避免日后法兰西跟比利时为了瓦隆地区而爆发战争。” “祖父不想跟宛城打仗?” “不,应该说,”舒瓦瑟尔公爵咽了口唾沫,道:“因为法兰西国库空虚军队装备老旧,所以一旦爆发战争,法兰西几乎是必输的结局。而比利时大公,虽然比利时内部也矛盾重重,可是这次奥地利方面对大公的军事行动,已经证明了一切。” 路易十六傻眼了:“祖父都已经预料到了?” “是的,我想,这就是路易十五陛下才会把瓦隆送给比利时大公的真正原因。” 希望法兰西跟比利时永远和平。 “怪不得大公会离开凡尔赛。她应该已经知道了。” 虽然还稚嫩,但是国王註定了是个政治动物,哪怕还是新手,哪怕登基才半年,也足够让路易十六知道很多东西了。 路易十六甚至隐隐有一种猜测,那就是李嫣跟他的祖父,已故的路易十五之间有约定,而约定的内容之一,就是李嫣离开凡尔赛、离开法兰西,作为交换,她会得到瓦隆,也就是法兰西手里的尼德兰地区。 “陛下,”舒瓦瑟尔公爵道,他觉得自己有这个义务提醒年轻的国王:“请务必谨记,多年以来,比利时大公一直在罗浮宫前用较低的价钱出售面粉。” “是的,她就是这么仁慈的一个人。” “不不不,陛下,请从政治的角度去理解。” 路易十六非常惊讶:“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陛下,请记住,比利时大公只是比利时大公,她不是法兰西人,她低价出售谷物类粮食,那是她的仁慈,这是人民的感受。但是,从政治的角度上来说,虽然她一直这么做,但是在罗浮宫前一直低价出售粮食,并不是她的义务。陛下,这并不是她的义务。相反,一旦法兰西跟比利时大公开战,无论任何理由,只要她停止了在罗浮宫前的低价出售粮食的行为,巴黎的市民就会暴动!” 第194页 曾经,法兰西的王室和贵族们为李嫣的大方而窃喜,就是如今,依旧有很多人在背地里嘲笑李嫣的愚蠢。可是舒瓦瑟尔公爵已经看出来了,这仁慈的面具之后,这愚蠢的表象之下,是赤裸裸的杀机! 只要李嫣停止了在巴黎出售低价面粉的行为,整个巴黎,乃至是大半个法兰西都会暴动! 曾经缓解了法兰西人民的矛盾的措施,如今成了架在法兰西脖子上的刀!只要轻轻地动一下,就能够让法兰西大出血! 路易十六一下子跳了起来: “这,这是真的吗?” 舒瓦瑟尔公爵看着路易十六没有说话。 “你,你说,宛城,她,她在五年前,就,就已经算计到这一步了吗?” 这一句话,路易十六说得非常艰难。 五年前,她才多大?跟王后一样,才十五岁! “我不知道,陛下。我现在只能祈求那位殿下真的只是出于仁慈之心才那么大方。” 这一句话,舒瓦瑟尔公爵说得非常艰难。什么样的仁慈之心,才会让一位君主在自己的领地都没有着落的时候,就看着自己手里大笔大笔的金钱往别人的口袋里面扔?! 如果李嫣还是那个打扮得光鲜靓丽的、站在小特里亚农宫的花园里微笑的女贵族,舒瓦瑟尔公爵绝对不会这么想。可是,现在谁都知道,她是一位强大的君主,他还会这么想吗? 舒瓦瑟尔公爵甚至忍不住怨恨自己的迟钝! 当年这位殿下刚到凡尔赛的时候就说过,她的每一笔开销都来自于人民的税金,所以每一个铜板都要用得慎之又慎。既然这位殿下会这么说,又怎么可能眼看着自己口袋里面的金钱往别人的口袋里面跑?就为了那一点点虚名?那位殿下是那样看重虚名的人吗? 第118章 “哦~天主啊~!” 听出了舒瓦瑟尔公爵的潜台词,就连路易十六都忍不住在胸口画了一个十字。 仁慈的天主啊~这是您对法兰西的考验吗?什么时候,多灾多难的法兰西才能够得到和平? 良久,才听他格外艰难地道:“所以,我们,我们不能站到比利时的对面,是这样吗?” “是的。除非,陛下,您能下令,把军队的刺刀对准人民。” 一旦暴动,要么,王室拿出这么多钱来,补偿人民的损失。不然,就只有把屠刀对准人民一个选择。 “不!我不可能这么做!” 这句话,路易十六说得斩钉截铁。 被送上断头台的英国国王查理一世就是他的直系祖先,这血淋淋的教训就摆在他的眼前,他怎么可能重蹈覆辙去做那种事情? “是的,陛下,您是一位好国王,您爱惜您的子民,所以,这种事情,您肯定不会做的。” 舒瓦瑟尔公爵的声音里面,透露出一种疲惫,一种有心无力的疲惫。 他怎么都没有想到,一位年轻的女性,竟然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完成了这一系列的布置!而他在此之前根本就一无所知!在他看来,这是他严重的失职! 可是他不能提出退休,因为那是逃避!他应该站出来,把自己的疏忽弥补过来!不然,就是自杀可以让他的灵魂得到稍稍的安息,可是这对法兰西一点用处都没有! 法兰西会坠入深渊! 路易十六飞快地接口道:“人民不会希望我跟比利时大公交恶,那我就必须顺应民意,跟宛城保持良好的关系。可是,这一次,约瑟夫二世偷袭了宛城。哦,天哪!” 路易十六慌乱地转动着脖子,脸庞绯红,显然,他非常不安,觉得自己愧对自己的妻子,在自己有意识地让她守了整整五年的活寡之后。 “可怜的安东娜!可怜的安东娜!她已经够委屈啦!可是,可是,可是我还是要继续伤害她!哦!我不是一个好丈夫!从一开始就是!” 约瑟夫二世偷袭李嫣,自己兵败被俘,作为约瑟夫的妹妹,玛丽·安托瓦内特肯定要背负起人民的不满。 舒瓦瑟尔公爵不得不走到路易十六的身边安慰他道:“抱歉,陛下。虽然我也贊同您的观点,王后陛下受了很大的委屈……” “是吧?是吧?哦,我已经够对不起她啦。我已经把她伤害得伤痕累累了!” 路易十六拉着舒瓦瑟尔公爵的衣袖,哭了起来。 对于他而言,舒瓦瑟尔公爵不仅是可靠的臣子,也是可以依赖的长辈。这是当初签订那份把瓦隆送给李嫣的时候,他的祖父特意叮嘱过他的。 事实上,因为政治一直牺牲王后,年轻的国王心中早就堆积起了无数的不忍。所以他才那么纵容她。可是,如果玛丽·安托瓦内特沉溺于享乐之中,大手大脚地花钱,那他心里还好受一点。可是看看玛丽·安托瓦内特! 没有人比路易十六更清楚,如今的玛丽·安托瓦内特每年添置的新裙子不过五十件,比不上沙特尔公爵夫人,也比不上蓝贝尔王妃。堂堂法兰西王后,三四年前的旧衣服,她竟然还在穿!而且,除了他送给她的礼物之外,她从来不自己购买珠宝。 是的,跟另一个时空不同的是,玛丽·安托瓦内特打那年下定了决心之后,就再也没有自己添置过任何的珠宝。她的首饰,除了自己的陪嫁之外,就只有来自于丈夫的礼物。 第195页 堂堂法兰西王后,竟然过得如此委屈,这叫本来就愧对于她的路易十六如何不伤心难过呢? 舒瓦瑟尔公爵只能极力安抚国王:“可是陛下,您在这桩婚姻之中也受了委屈。这,我们大家都知道。这就是政治婚姻。您的婚姻是政治婚姻,这从一开始就已经决定了。这是为了法兰西。当年的法兰西需要休养生息。所以,您必须跟奥地利公主结婚,无论那是不是玛丽·安托瓦内特王后陛下。” “哦,公爵……” “陛下,我知道您真诚地深爱着王后陛下。但是,为了法兰西,陛下,请您忍耐。现在,法兰西很危险……” 路易十六立刻抬起了头:“法兰西很危险?” “是的,陛下。法兰西很危险。”舒瓦瑟尔公爵答道,“虽然详细的战报还没有送到凡尔赛,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的。那就是,比利时大公的陆军力量已经展现出来了。至少是面对约瑟夫二世亲自领兵偷袭,她也能够迅速反应过来,并且给与迎头痛击,还俘虏了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帝约瑟夫二世。这就是比利时大公的实力。而鑑于比利时大公的实力,还有比利时的地理位置,相信我,陛下,接下来,欧罗巴各国都会疯狂地开始军备竞赛,尤其是普鲁士和奥地利。” “因为没有人想挨打。” 路易十六喃喃地道。 “是的,陛下。”舒瓦瑟尔公爵如此答道,“陛下,即便法兰西跟比利时大公友谊长存,可如果周围的国家都开始扩充军备而法兰西没有进行军备扩充的话,最后的结果也只有一个。” “挨打,来自于奥地利或者是其他国家的军事打击。” “是的,陛下。”舒瓦瑟尔公爵道。 “所以,我们要提高自己的军事力量,我们没钱援助美洲英属殖民地了。” “是的,陛下。”舒瓦瑟尔公爵道,“虽然我对他们也非常抱歉。他们都是非常有教养的上流人物。” 时隔进一年,舒瓦瑟尔公爵终于说服了国王,让国王接受自己的意见。 “既然这样,那就如此回復那位富兰克林先生吧。” “这是一个英明的决定,陛下。” “可是公爵,我有点担心贵族们反应。” “请放心,陛下。贵族们喜欢打仗,那是因为打仗能够让他们立功,而立功可以让他们获得财富地位和荣誉。但是,比起英属殖民地,贵族们更加乐意为您而战。只要您把现实摆在他们的面前。” 是的,只要把事实告诉给臣下就可以了。 舒瓦瑟尔公爵是这么建议年轻的国王的,可是事实却是,不用国王公开,整个凡尔赛方面已经得到了奥地利方面偷袭李嫣一事。 他们甚至连约瑟夫二世被俘虏一事都知道了! 整个凡尔赛都轰动了。 你听说了吗? 这句话成了凡尔赛的贵族们碰面之时必说的第一句话,然后两个贵族,不分男女,只要碰头了,就会大谈特谈奥地利和比利时。 是的,比利时。 比利时第一次作为一个独立的国家出现在了人们的嘴边,而且,从人们的态度和语气上来看,不止一个人把比利时跟奥地利相提并论,认为比利时也是一个大国。 是的,一年前,人们听到比利时这个词的时候还要想一下才能够反应过来:哦,原来是南尼德兰的一部分。 可是现在,只要听到比利时,大家的第一反应就是:那个赢了奥地利的大国! 是的,大国! 这个世界就是这么现实又无理取闹。 一年前凡尔赛还有一半的贵族不曾听说过比利时又如何?现在,每一个凡尔赛人,包括巴黎街头的平民,听到比利时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大国!欧罗巴罕见的强国! 之前围着班杰明·富兰克林的年轻贵族们哪里还有这个心思关心什么北美英属殖民地和英国的关系,他们现在关心欧罗巴的局势变化都来不及了。 男人们穿梭在一间又一间的会客室里面,在一个又一个的沙龙上发表意见,跟每一个人交流着意见,而女人也通过这种方式,了解了足够的讯息,而消息最准确的,当然就是沙特尔公爵夫人和普罗旺斯伯爵夫人的沙龙了。 跟过去一样,沙特尔公爵夫人的沙龙依旧高朋满座,不过今天的客人特别多而已。当方丹勋爵路易·菲利普拿着一张纸急匆匆地进来的时候,清雅的沙特尔公爵夫人就露出了难得的笑靥: “菲利普!您怎么这个时候才来!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吗?” “抱歉,夫人,是我的错。不过,我带来的消息,一定能弥补我的过失。” 卸下了追求李嫣这道艰难的任务的路易·菲利普恢復了他的活力。本来他就具备了凡尔赛的男性贵族们梦寐以求的精緻的面容、优雅的举止、高贵的气度和高超的剑术,如今,经歷了挫折之后,他身上添了一丝沉寂、多了一份成熟,这让他比过去更加迷人也更加讨女性贵族们喜欢了。 当然,他体贴又周到的行事,让沙特尔公爵夫人对他格外不同,就跟今天这样的热切,那是沙特尔公爵也很少得到的。 “哦?什么消息?介意分享给我们吗?” 第196页 “当然,夫人。”路易·菲利普对沙特尔公爵夫人行了吻手礼之后,道:“黎塞留公爵写信给舒瓦瑟尔公爵,详细地描述了那场战斗。” “黎塞留公爵?他跟舒瓦瑟尔公爵不是死敌吗?” “哦,更准确的说,他们是老朋友兼老对手。他们曾经并肩作战,他们也曾经针锋相对,当然,他们现在又开始合作了。真的很难说得清他们到底是好还是不好。我说得对吗?菲利普?”阿尔塞德·菲尔逊如此道。 “确实如此。”路易·菲利普道,“不管怎么样,黎塞留公爵依旧是法兰西的三代世袭公爵。这一点,是肯定的。黎塞留公爵在信里面说,奥地利方面偷袭了瓦隆,企图抓住比利时大公,然后逼比利时大公嫁给他们的皇帝约瑟夫二世,以此来夺取比利时大公的所有权利!” “哦~天哪!” “真叫人不敢置信!” ……沙龙立刻响起了一片惊唿声。 “根据约瑟夫二世无意中掉落的日记本上的原文,约瑟夫二世还打算在结婚之后,把比利时大公囚禁起来……” 蓝贝尔王妃忍不住惊唿起来:“天哪!那不是跟他第二任妻子巴伐利亚的约瑟芬一样吗?如果比利时大公兵败了,那就可怜了。” “事实却是,天主站在比利时大公一方,让奥地利方面失败了。不只如此,天主还让约瑟夫二世的日记本遗落在了战场上,然后因为有人看到上面有关军情内容,就被送到了大公面前。当时黎塞留公爵和杜巴丽夫人都在。” 伊利伯爵夫人立刻就高叫起来:“哦!那太可怕了!我想,大公一定很生气!” 伊利伯爵夫人,全名约兰德·马丁·加里布埃尔·德·阿尔芒,是最近凡尔赛名声鹊起的美女,因为美貌而得到王后的宠爱。当然,虽然来到凡尔赛的时间不长,可是她的贵族气质和排斥性格已经变得非常有名。 当然,她也是凡尔赛难得的单纯性格的人了。 阿尔塞德·菲尔逊挑了挑眉毛,道:“我想,大公会生气,这是肯定的。任何一位君主都会厌恶这样的算计。” “是的,按照黎塞留公爵的书信,本来,大公把约瑟夫二世皇帝安排在一个带着独立庭院的、有二十多间屋子的院落里面,现在,约瑟夫二世皇帝只能呆在只有三间的套房里面。被限制了自由,连阅读和通信也被禁止了。而大公也给维也纳去了信,要求维也纳交出本来应该是比利时的一部分的南尼德兰其余的领土,还要求维也纳支付一笔大约三百七十万英镑的战争赔款……” 话音未落,房间里面再度响起了一片惊唿声。 阿尔塞德·菲尔逊道:“这个,是按照之前的英国的赔款定的吧?” “是的。”路易·菲利普答道,“公爵还说,看在王后陛下的面子上,大公允许奥地利方面讨价还价。不过,作为交换,这个使节只能是里特贝格亲王考尼茨。” 别人也就算了,伊利伯爵夫人已经脱口而出:“大公心仪里特贝格亲王吗?” 第119章 房间里面,所有的人的目光集中在伊利伯爵夫人的脸上,让这个小女人忍不住心虚了: “怎,怎么,我说的不对吗?” 蓝贝尔王妃笑道:“哦,加里布埃尔,你刚来凡尔赛,没有见过大公,所以不了解她。” 既然王后玛丽·安托瓦内特视伊利伯爵夫人为密友,那么,同为王后的密友的蓝贝尔王妃就必须照顾伊利伯爵夫人一二了。毕竟,她们都是玛丽·安托瓦内特认定的朋友,时刻陪伴在王后的身边,有的时候,她们的风评和认识也会影响到王后。 “可是,她今年已经二十岁了,不是吗?女孩子二十岁还不嫁人的话,就只能做老姑娘啦!” 方丹勋爵路易·菲利普道:“夫人,比利时大公跟别的贵族不同,高贵、富有、年轻、美丽,别的女性只要拥有其三就已经足够被无数的人奉承追捧了。可是大公不但拥有这四项不说,她还是一位强大的君主。不,应该说,大公留给人们的印象,先是强大又仁慈的君王,然后才是一位高贵、富有又年轻美丽的女性。她贤明而又睿智,所以,听说她指定奥地利方面必须以里特贝格亲王为使节,我能想到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自七年战争之后,欧罗巴就盛传已久的那句话:奥地利的考尼茨·里特贝格亲王一个人抵得上是个军团。所以,大公指定里特贝格亲王为使节,她接下来的动作,肯定是扣留亲王,以此来削弱奥地利。” 路易·菲利普的发言让房间里面的男性都纷纷点头,而女性贵族们则小声地惊唿起来。 “哇~!方丹勋爵,你还真是了解大公呢。” “听说你曾经追求过大公?这是真的吗?” 路易·菲利普愣了一下,笑道:“是的,曾经,我以婚姻为目的追求过大公,后来我才发现,我跟大公是多么的不般配。大公也委婉地拒绝了我。” 沙特尔公爵夫人微笑着道:“就是人们盛传的,让你做胜利号的指挥官?” “是的。”路易·菲利普笑道,“不得不说,大公婉拒我的方式,让我拒绝不了,而且,至今感激她。” 第197页 她顾及了我的颜面,考虑了跟法兰西的关系,肯定了我的能力,给了我一条升阶路,却也永远地把我甩在了她的身后。可怜我,直到数年之后才明白过来。 身上的任务撤销之后,路易·菲利普再回顾这段经歷,不觉为自己当初的幼稚失笑。在爱情上,女性是多么的敏锐而又细腻啊。自己当初怎么就那么天真,觉得一位真正的公主为接受一段不纯粹的感情? 光光贵为公主的骄傲,就足够她直接拒绝自己了。 不过,大公毕竟是一位君主,国与国之间的关系和强弱,她必须考虑在内。所以,她才用了这种更加委婉的方式。 路易·菲利普的脸上露出了显而易见的怅然,就连阿尔塞德·菲尔逊也不得不碰了一下他的胳膊。 看到路易·菲利普的神色,伊利伯爵夫人终于想起了那个传闻:“您一定很爱她。” 沙特尔公爵夫人幽幽地道:“能被您这样优秀的人倾慕,比利时大公也只会是更加优秀。” 阿尔塞德·菲尔逊立刻道:“公爵夫人,您应该说,大公是一位优秀的君主,而一位贤明又有能力的君主,对骑士的吸引力是毋庸置疑的。” 路易·菲利普闻言,也笑道:“是的。放下了杂念,以看待君主的眼光看待大公,对我而言,反而轻松。” 沙特尔公爵夫人听说,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配合她的美貌,配合她的忧郁气质,楚楚动人,让边上的好几个男性贵族看愣了神。 阿尔塞德·菲尔逊注意到了沙特尔公爵夫人的变化,他看了一眼自己还没有意识到的好友,微笑喝了一口香槟。 蓝贝尔王妃这才嘆息着道:“这段日子,王后可不好过。” 伊利伯爵夫人也道:“是的,是的。我听说罗昂主教已经联合了一些人,打算恳求国王陛下宣告婚姻无效了。” 不得不说,伊利伯爵夫人真的是没心眼。她这话一出口,房间里面瞬间变得连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见。 一直站在壁炉边上的沙特尔公爵这才慢悠悠地道:“没有办法。谁让国王陛下至今没有跟王后圆房呢?按照教义,没有圆房的婚姻就是无效的。现在的法兰西已经不需要跟奥地利方面联盟了。因此,宣告婚姻无效已经势在必行。” 蓝贝尔王妃略带不满地道:“哦,公爵,您还不如说,现在很多人都希望国王能够跟比利时大公结婚。” “这是当然的。现在的法兰西,国库空虚,军队装备老旧,人民生活困苦。可是王后呢?她做了什么?她从嫁过来之后,就沉溺在舞会里面……” 蓝贝尔王妃怒道:“让王后陛下在一场又一场的舞会里面消磨精力的,不就是法兰西吗?” “对。谁让她是奥地利公主呢?而且还是一个听话的女儿。如果国政交到她的手中,那法兰西跟成为奥地利的殖民地又有什么区别?哈布斯堡休想把手伸进法兰西的朝政之中!” “那比利时大公呢?她也是外国人!” “第一,大公的祖国不是法兰西的世仇,第二,大公也说过,她不可能回到自己的祖国,第三,大公是个非常有头脑又有能力的君主。而我们的国王陛下软弱无能。偏偏法兰西风雨飘摇!” 沙特尔公爵夫人望着丈夫,幽幽地道:“你贊成比利时大公成为法兰西的王后。” 您不是希望自己能成为法兰西的新王吗?为什么您还会贊成国王迎娶比利时大公为王后? 因为我是一位法国人,夫人。我是这个国家的王族,我也拥有这个国家的继承权,夫人。如果路易十六不适合那个位置也做不好的话,为什么我不能上?如果国王迎娶了比利时大公,如果法兰西变得更好,我会放下心中的野望,真诚地侍奉在王座之前。 这对夫妇在半空中交换了一个只有他们夫妇才懂的眼神,沙特尔公爵夫人低下了头。 第120章 伊利伯爵夫人惊呆了,她完全没有想过,自己刚刚抱上的金大腿竟然这么快就要倒了。 她惊慌地道:“哦~天哪!这可能吗?宣告婚姻无效?!王后陛下那么漂亮!风情万种!魅力四射!国王陛下怎么可能不碰她?这,这简直太荒谬了!” 不是伊利伯爵夫人说,在她看来,哪个男人会放过跟王后那样的绝顶美人儿!尤其是王后陛下还那么温柔可爱!在伊利伯爵夫人的心中,玛丽·安托瓦内特就是当年美艷绝伦的海伦,如果不是因为法兰西是当世最强大个国家,如果不是因为法兰西的陆军在欧罗巴赫赫有名,那么,光玛丽·安托瓦内特的美貌,就足够引起又一次的特洛伊之战! 就是这样的玛丽·安托瓦内特,竟然还有人捨得让她独守空房整整五年! “国王陛下应该不会有什么隐疾吧?” 此话一出,整个房间就好似一下子被冻结了一般。 沙特尔公爵冷着脸道:“夫人,这句笑话一点都不好笑。” “没错,看陛下在打猎上的时间和精力就知道了。” 女人和打猎,一直都是男性力量的表现。国王路易十六在女人身上是没有什么战绩,可是看他对打猎的狂热就知道了,路易十六肯定没有问题。有问题的男人绝对不会那么热衷于打猎的,因为打猎对他们来说也是一种折磨。 第198页 “那么,为什么?” 在场的男士们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低头喝酒的喝酒,转过头的转过头,只有沙特尔公爵夫人冷冷地道:“政治。” 就跟她的婚姻一样。 蓝贝尔王妃道:“我讨厌政治。” 多少女人一生的不幸,都源自于政治!她自己是如此,她的朋友们也是如此。 沙特尔公爵道:“我们生来如此。” 伊利伯爵夫人也许血统古老,但是出身不如在场的其他人高贵,但是最基本的察言观色却是会的。她立刻发现了气氛的不对,连忙道:“抱歉,抱歉。我,我只是好奇,毕竟大公跟王后陛下同岁,甚至比王后陛下大几个月。这么说来,她不是马上就要迎来自己的二十岁生日了吗?她有结婚的打算吗?她会嫁给谁?” 男士们的神色跟着变了。 路易·菲利普道:“贵族配贵族,王子配公主。大公的另一半,肯定是一位国王。” 所以,除非是爱神降临,用爱之箭迷惑了那位大公,就像迷惑了冥王哈迪斯一样,让大公稀里煳涂地决定了配偶的人选,不然的话,别说他这样的王室庶支成员,就是那些弱小国家的国王、大公也没戏。 阿尔塞德·菲尔逊接着道:“能够角逐堂堂比利时大公的丈夫人选的,一定是一位大国的国王。也就是说,英国、奥地利、法兰西。” “但是英国国王乔治三世不但有了王后,还有了合法的继承人,加上信仰的关系,所以,他已经被排斥在外、” “所以,他的兄弟们有可能入选,当然,机会不高。对比之下,奥地利的约瑟夫二世的可能性更高一点。” “但是约瑟夫二世已经得罪了大公。大公将之囚禁并且力图削弱奥地利的意图已经很明显了。” “所以,国王陛下就很有可能雀屏中选了?” 沙特尔公爵忍不住笑了起来:“喂喂喂,你们这样说起来,就好像非国王陛下莫属一样。难道你们忽略了一个可能?那就是,大公并不想让异国人干涉她的内政呢?” 众人都惊呆了。 沙特尔公爵夫人惊讶地道:“公爵,您的意思是……”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当年玛丽亚·特蕾西亚不也是如此吗?她把奥地利、匈牙利、波希米亚的王冠戴在了自己的头上,而只给自己的丈夫留下了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帝这个头衔。就是她的丈夫加冕之后,国家的政务也被她牢牢地抓在手里。我想,比利时大公一直没有结婚,应该也是类似的原因。如果她太早结婚了,那么,她就说不定会跟别人分享自己的权柄。反而是跟现在这样,等尘埃落定之后,她在结婚。那么,国家和权利,都会被她牢牢地抓在手里。更重要的是,现在的比利时可不是神圣罗马帝国,没有王冠不能戴在女人的头上的限制。也就是说,只要大公愿意,也许她未来的丈夫距离政务最近的距离,就是帮她在签名上贴方格纸。” 伊利伯爵夫人脱口而出:“那岂不是说,菲利普又有机会了?” 沙特尔公爵夫人一僵。 就连方丹勋爵路易·菲利普本人也一口喷出了口中的葡萄酒。 “啊,抱歉,抱歉。” 看着被呛住之后咳嗽不休的路易·菲利普和忙着帮路易·菲利普收拾的阿尔塞德·菲尔逊,沙特尔公爵颇有趣味地勾起了嘴角:“是啊。这么说来,我们的方丹勋爵的机会可比各国的国王陛下更大一点呢。” 别的不说,路易·菲利普拥有一张漂亮的脸蛋,虽然武力值拿到那位大公的部下跟前根本就不算什么,可是他是法兰西王室庶支,只是这一条就足够了。只要运作一下,让他去继承某个绝嗣的公国的领地,他也会是一个国王。 这样,这段婚姻看上去就非常相配了。 对比之下,路易十六陛下还要先宣告婚姻无效,然后才能够向大公求婚,不但麻烦,而且,还容易让人觉得法兰西吃相不好看。 不过,就是沙特尔公爵也不得不承认,如果路易十六真的是因为政治原因而冷落王后这么个大美人儿的话,那他跪在这位国王陛下跟前也不那么难受了。 因为沙特尔公爵自认,换成是他,娶了玛丽·安托瓦内特那样的绝代美人,他绝对做不到忍着一直不碰。因为他做不到,所以他格外佩服能够做到的人。 第121章 也许是凡尔赛的风气使然,在玛丽·安托瓦内特极力维持自己的地位的同时,一股关注李嫣的婚姻的风潮迅速在凡尔赛颳起。八卦是人们的天性,窥私慾更是绝对的动力,更别说李嫣的婚事关系到了整个欧罗巴的局势,由不得别人不关心。而对国外形势的判断,凡尔赛又有哪个人比得上舒瓦瑟尔公爵? 不过短短几天,原本就车马如龙的舒瓦瑟尔公爵的房间门口越发拥堵了,很多人都希望能够跟这位国务大臣交谈,从他的口中得到片言只语。 凡尔赛不缺蠢货,同样,聪明人也不少。很多人都知道,一旦世界格局发生了变化,法兰西跟奥地利之间的关系肯定也会发生变化。而作为法兰西跟奥地利友好的象徵,玛丽·安托瓦内特的地位也会跟着发生改变。 第199页 尤其是她至今都没有跟国王圆房的当下。人们议论纷纷,猜测着玛丽·安托瓦内特什么时候打包走人。 问题是,国王陛下能够使用特权从舒瓦瑟尔公爵的嘴巴里面知道自己想要的,可其他人想要从这位重臣的口中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那就难了。 就是在凡尔赛相当有权势的蓝贝尔王妃和沙特尔公爵夫人也没能从这位大人物口中得到有用的消息,因此,被人暗中撺掇而不自知的伊利伯爵夫人就这样对玛丽·安托瓦内特道:“陛下!您就不好奇吗?” 坐在自己套房会客室的沙发上,玛丽·安托瓦内特反应慢了半拍地道:“是啊,比利时大公比我还大近半岁呢,这的确让我很好奇。不过,我相信,就跟当年的伊莉莎白女王一样,别说她现在还不满二十周岁,就是她三十岁了,她照样不乏追求者。” “哦,童贞女王?” “不,”玛丽·安托瓦内特道,“比利时大公的国内可比当年的英国要清静多了。所以,她没有必要做什么童贞女王。她不但拥有王国,还拥有婚姻上的神圣权力。” 说到婚姻上的神圣权力的时候,玛丽·安托瓦内特神情黯然。 她从一开始就被剥夺了这项神圣的权力。 伊利伯爵夫人这才发现自己说错了话。她正要找话说的时候,玛丽·安托瓦内特的重要女侍臣被玛丽·安托瓦内特戏称为礼仪夫人的德·诺里艾斯伯爵夫人急急巴巴地沖了进来: “陛下,陛下,奥地利方面真的派遣了里特贝格亲王做了使节!他们割让了奥属尼德兰,并且用西里西亚抵了一半的赎金赎回了约瑟夫二世陛下。” 玛丽·安托瓦内特一听,立刻跳了起来:“这,这是真的吗?” 伊利伯爵夫人则关心的是赎金:“一半的赎金?是两百万英镑吗?那可是好几千万里弗尔呢!” 对于玛丽·安托瓦内特来说,两百万英镑听上去是不多,可是换算成里弗尔,那就非常可观了。 就那伊利伯爵夫人来说吧,她刚来凡尔赛的时候,玛丽·安托瓦内特就挽留她,可是她因为贫穷,支付不起凡尔赛的开支,因此只能婉拒王后的好意。为此,孤独的王后为她承担了这项费用,而法兰西国库为此每年要多出一笔五十万里弗尔的开支。 好几千万里弗尔! 对于伊利伯爵夫人来说,那就是一个天文数字,一个就是她得到了王后陛下的宠爱在凡尔赛享受着荣华富贵的现在都不敢想像的数字。 众人之中,最镇定的还是王后的情人阿尔塞德·菲尔逊。 他道:“里特贝格亲王被留下了,对吗?” “是的。”德·诺里艾斯伯爵夫人道,“黎塞留公爵在信件中说,里特贝格亲王抵得上十个军团,所以让亲王离开奥地利女王身边就是胜利。大公也从来没指望过里特贝格亲王会跟侍奉哈布斯堡家族一样侍奉她,她只是在削弱奥地利而已。用她能够想到的办法。” 玛丽·安托瓦内特一下子跌坐在位置上。 作为奥地利公主,就是已经出嫁了,对奥地利的事情也不陌生。玛丽·安托瓦内特一直都知道的,她的哥哥约瑟夫二世是一位改革者,他曾经为她讲过奥地利的现状:制约国家发展的农奴制,众多的诸侯,还有教皇国……这都是阻碍奥地利的美好远景的障碍。 玛丽·安托瓦内特不止一次听哥哥说过,要让奥地利变得更加美好,就必须先改变这一切。她也知道,她的母亲认为她的哥哥过于激进,而考尼茨·里特贝格不仅仅是她的母亲玛丽亚·特蕾西亚信赖的重臣,还是她母亲认定的、将来要留给她哥哥的左膀右臂。 可是现在,不但考尼茨陷在了比利时,就是她的约瑟夫哥哥也吃了败仗! 作为奥地利公主&法兰西王后,玛丽·安托瓦内特比任何人都清楚,自中世纪开始,君主们统治国家靠的是力量,强大的力量。现在,她的哥哥约瑟夫二世吃了败仗,直接就意味着哈布斯堡的统治遭到的动摇。 是的,现在她的母亲玛丽亚·特蕾西亚女王还在,而且奥地利的权力也一直掌握在玛丽亚·特蕾西亚的手中,这也是她的哥哥约瑟夫二世选择出兵攻打比利时大公的原因:当谈判桌上失利的时候,就只能靠武力夺回奥属尼德兰。 可是现在,奥地利方面不但显示出了她在外交上的软弱,还显示出了武力值的欠缺,现在又没了考尼茨·里特贝格亲王这样的能臣,那岂不是说…… 无数的念头在玛丽·安托瓦内特的脑海里翻飞,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阿尔塞德·菲尔逊一下子抓住了重点:“西里西亚?” 蓝贝尔王妃也明白过来了:“那不是,那不是一直被普鲁士占领吗?” “是的,夫人。不仅仅是一直被普鲁士占领的那部分,就是奥地利手中残存着的那部分,也被送给了比利时大公。” “这,这不是,奥地利方面想要普鲁士跟比利时大公开战?” 祸水东引,让普鲁士分担比利时的军队压力,这的确是那位女王的作风。也是当下最简单也最有效的让奥地利暂时获得和平的手段。 第200页 “比利时,比利时和普鲁士分别是什么反应?” 奥地利驻法兰西大使梅耶尔伯爵的声音在走廊外面响起:“陛下,皇太后陛下希望您能促成比利时跟普鲁士开战。” 玛丽·安托瓦内特惊呆了,她甚至是有些慌乱地道:“可是,可是里特贝格亲王说过,要我不涉入法兰西政治。至少,至少是在我生下法兰西的小王子之前……” “形势发生了变化,殿下。” 玛丽·安托瓦内特注意到了梅耶尔的措辞。 殿下,那就是说,法兰西跟奥地利的联盟崩溃了,她不再是法兰西的王后陛下了。 玛丽·安托瓦内特生生地打了个冷战。 “你,你说什么?梅耶尔伯爵?” “这是里特贝格亲王临行前给女王的建议。殿下。比利时的实力已经超过了各国的想像,比利时海军的强大,就是欧罗巴各国联合起来都不是对手。如果她只是海上强大也就算了,可她在陆地上也一样强大!这次皇帝陛下偷袭失利就是最好的证明……” “梅耶尔伯爵,有一点您弄错了,贵国的皇帝陛下的确是偷袭,但是比利时大公却不是一无所知。虽然表面上一点都看不出来,但是,比利时大公一开始就是用自己在做诱饵,因此,贵国的皇帝陛下面对的,其实是严正以待的比利时大公和她的军队。”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梅耶尔伯爵的身后响起,大家纷纷望过去,不是舒瓦瑟尔公爵又是何人呢? “舒瓦瑟尔公爵?” “贵安,王后陛下。” “日安,舒瓦瑟尔公爵。”玛丽·安托瓦内特向着舒瓦瑟尔公爵伸出了手,等吻手礼结束之后,玛丽·安托瓦内特就让开了:“我们为什么不进去说呢?堵在这门口,未免有些失礼呢。” “当然,我的荣幸,陛下。” 各人各自落座之后,玛丽·安托瓦内特看着自己左手的沙发上坐着的向她致意的舒瓦瑟尔公爵,再看看右手沙发上坐着的,眼睛里面闪烁着种种复杂情绪的梅耶尔伯爵,玛丽·安托瓦内特觉得自己就好像站在了悬崖上,前面是万丈深渊,左右各有一条小路,但是,两条小路一样前途未卜。 玛丽·安托瓦内特看着舒瓦瑟尔公爵的时候,舒瓦瑟尔公爵也在看着这位年轻的王后。 如果美貌能够作为判定两国结盟时的诚意的话,那么,玛丽·安托瓦内特绝对是奥地利方面能够拿出来的最大的诚意。 玛丽·安托瓦内特十分美丽。浅金色的头髮,宛如明空一般的眼眸,白雪一样的肌肤,嫣红的嘴唇。宛如洋娃娃一样的外貌,加上那高贵优雅的气质,宛如是童话故事里面走出来一般的梦幻一般的贵妇人。 跟她这样的美人,如果是放到一百多年前的年太阳王路易十四时期,舒瓦瑟尔公爵敢肯定,太阳王路易十四绝对会不顾一切地向她求婚,然后把王国奉到她的脚下。 可是,就是这样的一位绝对可以让太阳王疯狂的绝代美人,路易十六陛下竟然让她守了整整五年的活寡,这叫人如何不怀疑路易十六陛下是不是在那方面有问题呢? 舒瓦瑟尔公爵是少数的例外。他坚信,热爱打猎的路易十六陛下绝对没有问题。所以,能忍着,捨得让这样的妻子独守空房的路易十六,绝对是他一直等待的那位明君。 舒瓦瑟尔公爵是这样坚信的。 按照凡尔赛的规矩,玛丽·安托瓦内特先开口了,别人才能够开口,只见玛丽·安托瓦内特深吸一口气,换上了自己惯常的高贵优雅的姿态,道:“舒瓦瑟尔公爵,我很意外,您会在这个时候来拜访。” “陛下,是我失礼了。这些日子以来,国际形势一变再变,耗费了我太多的心力,竟然让我对您失礼了,非常抱歉。我不敢请求您的原谅,只恳求您能宽恕我的过错。” 玛丽·安托瓦内特心里瞭然。 舒瓦瑟尔公爵对自己越是客气,越是没有把自己当成法兰西的王后。大约在他的心中,自己还是那个奥地利公主吧。 心中是如此悲伤,可是表面上,玛丽·安托瓦内特却是一丝儿都不露。 只听她依旧用悦耳动听的声音道:“看您说的,公爵阁下,您日夜守卫着法兰西,这是公认的事实。请问,我能为您做什么吗?” 身为王后,对臣下说这种话,如果不是纡尊降贵的话,其实是非常失礼的。因为,这意味着被冷落,甚至是被排斥。 蓝贝尔王妃和阿尔塞德·菲尔逊的脸上都露出了不忍。 玛丽·安托瓦内特是法兰西的王后陛下,她本不需要面对这些。 哪怕明知道这是政治上的必然,可是作为王后的朋友,他们真心为王后感到难过。 第122章 如果不是国王陛下早就做出了选择,您就是我们法兰西当之无愧的王后陛下,而我也会以侍奉您为荣。可惜,您是奥地利的公主,过去是,现在是,将来也是。 舒瓦瑟尔公爵如此嘆息着,脸上却不露声色。他道:“我只是偶然经过这里,王后陛下,偶然听到了梅耶尔伯爵的话。可巧,梅耶尔伯爵的疑问也是我这些日子以来一直在思考的。比利时大公在背地里到底还有多少底牌。这也是我最近最想弄清楚的事情。陛下,请问,您好奇吗?” 第201页 玛丽·安托瓦内特浑身一震。 她听出了舒瓦瑟尔公爵的潜台词。 玛丽·安托瓦内特不是笨蛋,相反,她只是没有政治才能,或者说,法兰西不允许她拥有任何的政治才能。所以,她只能远离政治,保持沉默。这与其说是她自己的选择,还不如说,法兰西的贵族们,她丈夫的朝臣名们要求她远离政治,甚至放纵她在喧嚣的娱乐之中浪费时间。 这是法兰西为她制定的游戏规则,从嫁入凡尔赛的那一天开始,她就必须遵守并严格执行的规则。 可是现在,舒瓦瑟尔公爵打破了这个规则。 玛丽·安托瓦内特立刻意识到了不妙。 ——原来不仅仅是奥地利,就连法兰西,也不允许我继续呆在这个位置上了。 玛丽·安托瓦内特如此嘆息着。 那一瞬间,她做出了决定。 “是的,公爵,我很好奇。” 那一刻,玛丽·安托瓦内特的眼睛里面闪着光,平生第一次,她展现了自己的聪慧,以及,同样的对政治的敏锐度。 “我不仅仅好奇大公的军队战斗力,我还好奇大公是任何规划自己的人生的。她会选择一位大国的国王作为自己的丈夫呢,还是在众多小国的王子之中挑选一位作为自己的丈夫。前者,她会得到一个强有力的盟友和坚实的后盾,而后者,她可以大权独揽,没有任何掣肘地行使自己身为君王的权力。而她的丈夫,我真好奇,她的丈夫会是什么样的人呢。是一个模样俊俏又自律的年轻人吗?她的臣下会不会觉得他偷走了他们的女王呢?他们会极力隔开大公和她的丈夫吗?” 比利时大公和她未来的丈夫,会不会是她跟路易·奥古斯塔的性转版? 对了,因为世人对男人的要求是不同的,所以,那个男人会跟自己一样,面临诸多的诱惑吗?他会被别的女人吸引吗? 舒瓦瑟尔公爵再度深深地看了一眼玛丽·安托瓦内特,这位他亲自送上法兰西王后宝座的奥地利公主。 他在心中暗暗嘆息:玛丽·安托瓦内特是一位聪明可爱又讨人喜欢的小公主,也许她本来可以成长成一位出色的王后陛下。可惜的是,玛丽·安托瓦内特终究没有这个机会。因为对于法兰西人而言,她始终是奥地利的公主。 舒瓦瑟尔公爵道:“哦,女王吗?陛下十分了解呢。” “除了女王,还有更适合的称唿吗?抱歉,我只知道比利时跟奥地利可不同呢,从一开始就没人否认过大公的权力,不是吗。对了,我记得普鲁士拥有两百多个城邦。您说,大公会从这些城邦里面挑选一位小王子作为自己的丈夫吗?” “普鲁士,吗?” 玛丽·安托瓦内特的重点是李嫣的丈夫,而舒瓦瑟尔公爵的注意力却集中在了普鲁士。 所以,年轻的王后陛下认定,比利时大公最后还是会跟普鲁士有一战吗?换而言之,大公马上就要遇到那位大帝喽? 虽然奥地利方面坚持李嫣这边的战斗力惊人,可是收到了黎塞留公爵的书信,坚信自己清楚内情的舒瓦瑟尔公爵却认为,李嫣不过是占了守株待兔、以逸待劳的便宜。要不是神圣罗马帝国的约瑟夫二世皇帝千里送人头,他也不会败得那么惨。 也就是说,在舒瓦瑟尔公爵看来,刚刚过去的约瑟夫二世被俘的一战,根本就不能证明比利时的军队的战斗力。而真正能够检验比利时军队的战斗力的,有且只有普鲁士的腓特烈大帝了。 玛丽·安托瓦内特看不透舒瓦瑟尔公爵的想法,但是她坚信,比利时的地理位置决定了比利时一定会面临周围国家的夹击,东北方的普鲁士,北方的荷兰,东南的奥地利,西南的法兰西和西班牙,还有隔海相望的英国。 比利时没有可以据守天险,因此,如果没有绝对的武力值,就只能被别的国家长驱直入。 哪怕小的时候经常逃课,可是欧罗巴大致的歷史,玛丽·安托瓦内特还是知道的。至少,勃艮第公国的歷史和勃艮第公爵的家谱,玛丽·安托瓦内特还是知道的。这是她身为公主必须掌握的。 玛丽·安托瓦内特曾经听哥哥约瑟夫二世说过,比利时其实就是奥地利、法兰西和普鲁士之间的夹心饼干,也是诸国之间的肥肉,谁更强大,谁就可以把这块肥肉叼在嘴里。 这就是比利时的现状。 玛丽·安托瓦内特甚至还猜测过,路易十五之所以把比利时送给李嫣,一来是为了拉拢这位年轻的女大公,二来则是为了噁心奥地利,毕竟,那个时候,南尼德兰落入了奥地利手中。作为奥地利的世仇,法兰西当然更乐意奥地利被打脸、被削弱。而法兰西跟奥地利之间一旦实力不对等,那就意味着联盟的结束。 ——所以,从那个时候起,法兰西就已经决定了要宣告这段婚姻无效了吗? 玛丽·安托瓦内特脸上不觉露了出来。 五年的婚姻,她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到头来,却是一场空。 十五岁的玛丽·安托瓦内特不懂生活,可是二十岁的玛丽·安托瓦内特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或者说,哪怕她被故意当成了宠物养,可是孤独和心灵上的苦难,已经让她成长为一位有阅歷的女性。 第202页 这个时空的玛丽·安托瓦内特比另一个时空的她,要更艰难,因此,她也要比另一个时空的她更成熟。 不久之后,一道举世震惊的新闻传遍了四面八方——法兰西国王路易十六宣告自己至今没有跟妻子奥地利的玛丽·安托瓦内特圆房,这段维持五年的婚姻宣告无效。玛丽·安托瓦内特得到了一座城堡和“国王的姐妹”的头衔作为补偿。但是玛丽·安托瓦内特并没有留在法兰西,她在奥地利驻法兰西大使梅耶尔伯爵的陪同下返回了维也纳。 第123章 在玛丽·安托瓦内特踏上归程的时候,考尼茨正坐在窗下用鸡蛋黄抹脸。正如同传言中那样,约瑟夫二世也踏上了归程,而考尼茨作为人质,留在了李嫣的身边。 考尼茨现在住的院落,就是那本日记本被发现之后,约瑟夫二世被关押的院落,这是一个三进带独立小花园的独立院落,前面有轿室、外书房,后面有厨房、浆洗房,两侧有马厩和僕役裙房,正房还是两层的小楼。这种格局正是考尼茨知道的远东的四合院的格局,正房的二楼就是之前约瑟夫二世被关押的地方。这个院落完全不像考尼茨从商人们的口中知道的那样逼仄,相反,院落本身的占地面积本来就不小,配合雕花玻璃窗等材料的运用和移步换景的设计理念,让这座院落在视觉效果上比它的实际占地还要大上许多。 总之,在考尼茨的眼里,虽然这座院落比不上他在维也纳的那座大厦,但是,鑑于李嫣的臣下,李玉真等人住的也不过是这样的院落,考尼茨心中自然也没有什么不平。 虽然来瓦隆的时间不长,不过考尼茨已经打听清楚了,瓦隆现在只有这样的庭院,只不过李嫣的臣下除了自己的私宅之外,还有官邸,都是差不多的格局,而他又不为李嫣工作,因此只分到这么一座宅子,已经是不错了。 考尼茨比任何人都清楚,他在李嫣这里,就是一个人质。当然,作为一个贵族,竟然重要性比得过一位皇帝,李嫣竟然愿意释放约瑟夫二世而扣押下他,光这一点,就足够他得意上许久了。 当然,考尼茨也知道,李嫣眼下并没有重用他的打算。毕竟无论任何年代,忠诚是一项非常重要的品质,而他不但是波西米亚贵族,也是奥地利女王玛丽亚·特蕾西亚的左膀右臂,李嫣并没有急哄哄地一上来就想收服他,就冲着这一点,就足够考尼茨把李嫣的智商和能力再往上抬一个台阶了。 考尼茨也不是那种矫情的性子。相反,他很清楚,现在跟吉祥物差不了多少的他,最重要的就是信息的来源,而杜巴丽夫人在李嫣身边,即便没有多少权力和对政治的影响力,可是论消息的灵通,绝对是数一数二的。 因此,考尼茨才会慎重地回函,感谢杜巴丽夫人的邀请,并且明确回復,说他一定会参加杜巴丽夫人的宴会。 这是老国外路易十五周年杜巴丽夫人换下丧服后,第一次举办宴会。而考尼茨很清楚,就冲着自己人质的身份,李嫣的其他臣子举办宴会绝对不会宴请他,黎塞留公爵又是法兰西的世袭贵族,可以说,杜巴丽夫人也许是唯一邀请他的人了,如果他不接受杜巴丽夫人的邀请的话,那么以后恐怕就没有人邀请他而他也只能选择在以后的日子里做隐士了。 坐在窗下保养肌肤的考尼茨也没忘记吩咐自己的贴身男僕查理:“记得去打听一下城里最好的裁缝是哪家。不,算了,论时尚,还是巴黎的最好。你去巴黎,还是那家,帮我定一身巴黎最新的礼服。” 还有他的假髮,需要细细地打理,发粉盒也见底了,需要採购。 不想,查理竟然道:“可是大人,我听说,杜巴丽夫人这次的宴会,大家都作唐人的打扮。” 考尼茨愣住了:“唐人?” “是的。听说连黎塞留公爵也特别定做了幞头的巾子和圆领袍,杜巴丽夫人更是早早地定做了襦裙和全套的首饰。” 好吧,在李嫣的地盘上,一切按照李嫣的规矩来,这完全有可能。 不过,考尼茨毕竟是考尼茨,政治动物中的政治动物。贴身男僕说的仅仅是宴会服饰,可是考尼茨想到的,却是政治上的影响。这一想可了不得,考尼茨当时就停下了往脸上、脖子上抹鸡蛋黄的动作。 这里是瓦隆,不是凡尔赛,不是法兰西的利穆贊,更不是布鲁塞尔,甚至还只是一片山区。如果不是因为李嫣在这里停留,这里哪里需要这么多的房舍,又哪里会变得这么繁华?也就是因为李嫣的存在,所以瓦隆才有了今天。 听说这位大公正在为首都一事迟疑。按照常理推断,无论是利穆贊的利摩日,还是布鲁塞尔,无论是歷史文化,还是地理条件,都更加适合定都。可是这位大公却没有选择利摩日,在瓦隆滞留了半年之久,也没有动身的迹象,如此看来,这位殿下其实是不中意这两座城市? 不重视的原因是什么?宗教?文化? 如果没有听到这次的宴会的服饰要求,考尼茨也不会往下多想,可是现在,考尼茨不得不往下想。 这位比利时大公,是不是想在欧罗巴推广她的故乡的文化呢? 这是很有可能的! 考尼茨立刻想到了那四条法令。 本来,因为领地内各行政区的语种不同而规定两种或者两种以上的语言为官方语言,这很正常,没有人觉得不对。可是李嫣却把唐音和汉字作为了官方语言和官方文字,而其他语言、文字不过是辅助,更重要的是,她在各地的福利院里面传授孩子们唐音和汉字! 第203页 别人的注重点是,李嫣在领地内建立了数量众多的福利院,还免费教授孩子们读书写字,这是仁爱的表现。 可考尼茨看到的却是:李嫣借着众多的福利院,在孩子们中间推广唐音和汉字!也就是说,现在还看不出来,以后的话,那些孩子们,这些福利院出来的孩子们,他们也许只会唐音和汉字,而不会欧罗巴的语言!也就是说,这是文化殖民!欧罗巴的下一代被夺走了! 考尼茨当时就跳了起来。 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推断,但是他也知道,他的推断意味着什么。 现在的欧罗巴,别说是底层的人民,就是贵族之中,还有人不擅长书写,就好比奥地利的小公主玛丽·安托瓦内特,因为小的时候她不喜欢上课,因此她不止法语非常烂,就是德语也不是很好,更别说拼写,总是会出现各种各样的错误。 这也是很多贵族女性的共通之处。 考尼茨也承认,刚刚过去的猎巫运动分不开的,就是现在,欧罗巴很多地方还是如此,女性,只要展现出在天文知识、数学等自然学科上的造诣,就很容易被污衊成女巫,有地方,根本就等不到法院的审判,这些女性就被送上了火刑架。有的地方更加直接,法院跟教会沆瀣一气,联合起来把“女巫”往绞刑架上送。 作为奥地利重臣,而且是非常清楚神圣罗马帝国的改革必要性的重臣,考尼茨自然很清楚猎巫运动有多么愚昧。也就是因为知道,考尼茨才明白,李嫣的这项举措看似多不起眼,又是多么伟大。 “果然是一位优秀的女王呢。” 考尼茨喃喃地道。 他的贴身男僕查理莫名其妙:“什么?大人?” “不,没什么。” 考尼茨重新坐了下来。不过,现在,他已经没有什么精神去关心自己的仪容了,他现在只想静静地思考。 他挥手让贴身男僕退下,然后从边上的五斗橱里面拿出纸笔,开始推演起来。 当然,作为一位身在曹营心在汉的奥地利方面的人质,他当然可以给李嫣下绊子,从背后音了李嫣,比方说,激起天主教教徒和李嫣的部下的矛盾之类的。 没有人比出身神圣罗马帝国的考尼茨更加清楚天主教徒在这方面的疯狂。歷史上,天主教制造了多少桩血案,考尼茨一清二楚。别的不说,英格兰的那对姐妹的悲剧已经足够说明一切了——姐姐痛苦了一辈子,妹妹一辈子都没嫁人。 只要利用宗教,的确可以让李嫣的治下混乱一阵子。但是然后呢? 考尼茨很清楚,天主教的衰退是必然。经过英国那对姐妹之后,各国王室都在明里暗里反对天主教——法兰西歷代国王们用一个又一个的情妇削弱宗教的影响力,让王权独立于神权之外,而普鲁士一个又一个的城邦投入了新教的怀抱,现在,连神圣罗马帝国都开始了宗教改革。 考尼茨当然知道,就凭女巫和猎巫运动,绝对能够让瓦隆乱起来,他也有这个机会逃回奥地利。但是,以后呢? 就跟腓特烈大帝在晚年的时候承认,自己是为了出名才发动第一次西里西亚战争一样,考尼茨也必须考虑日后他在歷史上的评价。 这不仅仅关系到他个人的名声,也关系到他的家族、他的子孙后代。 毕竟,中世纪已经过去一百多年了。 “不,我想,我还是需要观望一段时间。” 不是考尼茨没有行动力,也不是因为考尼茨太过谨慎。 考尼茨很清楚,逃跑的机会只有一次,如果弄错了,如果估算错了,那他不但会失去逃跑的机会,他和他的家族还要承担非常严重的后果。 虽然做了政治动物很多年,但是考尼茨的骨子里依旧流淌着骑士的血。 第124章 机会只有一次,所以情报就变得尤为重要。不过,身为人质,总是有很多不方便的地方。好比说,在街道上闲逛。 在维也纳的时候也好,出使法兰西也罢,考尼茨可没少在维也纳或者是巴黎的街头闲逛。可这里是瓦隆。让僕人出去採买不是什么大事,定时在附近的街区散心,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可是想去探听消息,那就难了。 因为考尼茨现在住的,是李嫣的庄园,也就是俗称的瓦隆新城。这里採用的是坊街制,考尼茨住的,就是贵人云集的鸿鹄坊。 不得不说,唐音真的非常为难人,因此考尼茨更喜欢用天鹅坊来称唿自己所在的坊街。 这里风景秀丽,街道边上的通渠里的水清澈见底,街道跟通渠之间还有连绵不绝的公园,虽然不能跑马,但是那弯弯曲曲的别致的小路,那精巧的凉亭,还有高大的橡树、柚木……这已经说明了很多东西。 简而言之,那就是,天鹅坊没有平民。他的僕人要出去採买,也要走很远的路,去西市或者是东市才行。而他的左邻右舍,很多平时都住在官衙的集体宿舍里面,要不然,就是在门派驻地里那边,很少回私邸。考尼茨在这里住了这么久,除了巡逻的武侯,几乎没遇到过什么人! 至于巡逻的武侯,他们只负责这一片的安全,至于考尼茨的疑问,他们根本就没有这个耐性去回答。 这就是考尼茨的现状。 要打听消息,从目前来说,杜巴丽夫人是一个非常重要的途径。固然,他可以选择先跟那些武侯打好关系,然后再打听消息,但是,这太消耗时间了。而且现在国际局势丕变,容不得他浪费时间。 第204页 特别是还在这么要紧的关头! 所以,这一次,杜巴丽夫人的宴会,考尼茨必须去。 ——希望这位夫人就跟传言中那样,是比利时大公认定的朋友吧。我衷心地希望她能够为我带来足够的、有用的消息。 考尼茨知道杜巴丽夫人这次的宴会不简单,可是他没有想到的是,杜巴丽夫人竟然邀请了这么多人! 是的,杜巴丽夫人只是路易十五的情妇和李嫣承认的在欧罗巴的第一个朋友,在瓦隆这种内地山区,天主教势力庞大的地方,她应该是名声扫地、不得人心的那一挂。可问题就在于,她是李嫣的朋友。 本来,巴黎人,或者说,凡尔赛人有看不起外省人的习惯,就是杜巴丽夫人虽然出身第三等级,而且无论是最初还是过去都非常不体面,可是她终究是李嫣的朋友。即便对政治不感兴趣,可就冲着她是李嫣的朋友,过去又经常出入小特里亚农宫,因此,李嫣的臣下,尤其是经常来小特里亚农跟李嫣报告工作的左右枢密使、左右议政,她都认得,宣徽府的几位要紧的,或者是经常在李嫣身边侍奉的官员,她也认得。可是不经常出现在小特里亚农宫的诸位参知政事和参知军事,她就认不全了,更别说下面的舍人、各部判书等官员了。 换而言之,杜巴丽夫人只给自己知道的政事堂的左右议政、诸位参知政事和枢密院的左右枢密使、诸位参知军事,和宣徽府少数几个官员下了帖子! 因为杜巴丽夫人是李嫣承认的在欧罗巴的第一个朋友,因此李嫣的重臣们不但自己参加了,有家眷的把家眷也给带上了,没有家眷的,就带上了自己比较亲近的朋友。 这让杜巴丽夫人的宴会变得十分热闹。 对于黎塞留公爵来说,宴会的服饰很陌生,但是宴会的形式非常熟悉,就是欧罗巴人熟悉的自助餐形式。当然,这对于黎塞留公爵来说,都不是什么大问题,他也带着幞头穿着圆领袍呢。对于黎塞留等西方人来说,最不友好的,就是唐人的辨识度。 女人也就算了,至少衣服和首饰、髮型啥的,可以区别开来,可是男人呢? 不是黎塞留公爵眼拙,实在是,这些男人,都是一色的黑髮黑眼,一色的黑色软幞头,一色的圆领袍,就是男人的衣袍颜色材质各不相同,但是,这跟大家来找茬有什么区别?比起凡尔赛燕尾服上繁复的刺绣,唐人更喜欢缂丝暗纹的意料,近看没什么,就是一款纯色的衣服,样式还是大家一样的,远观,因为光线和角度的不同,会呈现出各种图案。这大大增加了辨识难度。 靠衣服认人,不熟悉唐人的衣料,绝对会被带到阴沟里面。 黎塞留公爵很快就掌握了靠着声音来辨人的技巧。 作为李嫣承认的友人,黎塞留公爵也有不少特权,当然,很多是有黎塞留公爵选择了保留他的特权,这让李嫣和她的臣下更看高了他一眼,同样,即便没有使用这些特权,可是向黎塞留公爵提供的方便一样不少。 在这方面,黎塞留公爵的优势比考尼茨可多得多了。比方说,比考尼茨更早掌握有关唐国的服饰信息啥的。 反而是考尼茨,从进门以后,他就晕了,甚至差一点都没有认出走到他面前的黎塞留公爵! 发现自己成了脸盲,考尼茨·里特贝格亲王立刻变成了霜打的茄子,蔫儿吧唧的。反而是黎塞留公爵,理解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把他领到杜巴丽夫人跟前。 今天的杜巴丽夫人,跟李嫣一样,梳着倭堕髻,点着姣梨妆,穿着齐胸襦裙,踏着软底绣花鞋。 不得不说,一头金髮的杜巴丽夫人梳着倭堕髻再用红宝石的项鍊做额坠,别有一种妩媚婉转的风情。 至少考尼茨看到她的时候,没能在第一时间认出杜巴丽夫人,而是把她当成了黎塞留公爵的女伴。 发现这一点的杜巴丽夫人乐不可支。 “啊啊啊啊~珠玑,我喜欢唐国的服饰,让我看上去年轻了许多,就好像又回到了十八岁。” 抱着冰激凌碗的李嫣笑道:“喜欢就穿呗。你是缺衣裳的人吗?” “当然不。我只是在可惜,陛下没见过我穿襦裙的模样。” 黎塞留公爵嘆息着道:“没有办法,谁让路易十四陛下当年就规定了宫廷礼服的样式呢。就是在凡尔赛,你也不可能穿襦裙。” 杜巴丽夫人嘆息一声,道:“可不是。”停了一下,又道:“听说安东娜公主回奥地利了。也不知道以后有没有这个机会见到她。” 安东娜公主,就是刚刚宣告婚姻无效的玛丽·安托瓦内特。 考尼茨没来得及开口,黎塞留公爵已经抢着道:“若是公主将来另嫁,自然有机会见到。” 这个时代的公主们,哪怕是哈布斯堡的公主,如果没能成功嫁人,最后也只能去修道院。玛丽·安托瓦内特有好几个姐姐就做了修道院院长。玛丽·安托瓦内特的确美丽,但是,就冲着她的年龄,还有法兰西国王路易十六宣告婚姻无效的事实,她的下半辈子就很有可能在修道院里了。 作为奥地利女王的重臣,考尼茨听到这个,他的心里别提有多难受了。可是表面上,他还要保持风度和礼仪。 他道:“我记得大公跟安东娜公主同岁?大公虽然没有长辈,但是,为了继承人,也是时候考虑婚姻了。我想,波旁家族已经向大公求亲了?” 第205页 路易十六让玛丽·安托瓦内特守了五年的活寡,考尼茨的心里着实有气,他甚至不愿意按照惯例称唿路易·奥古斯塔为法兰西的国王陛下,而是用了波旁家族这个指代。 好吧,有的时候,考尼茨是很龟毛的,就跟他怕死,不许身边的人提及死亡、天花等词彙,因此他的僕役们只能使用远行之类的词句代替。 杜巴丽夫人立刻道:“哦,里特贝格亲王,你哪里听来的消息啊?我怎么一点风声都不知道?法兰西什么时候向珠玑求亲了?” 考尼茨立刻道:“也是。听说法兰西国王身体有恙,不治好的话,恐怕法兰西王后的宝座要等下一位国王登基以后才能够迎来新的主人了。” 黎塞留公爵道:“亲王殿下,您是希望我提出决斗申请吗?” “不不不,黎塞留三代公爵阁下,”考尼茨连忙道,“我只是替法兰西的国祚着急罢了。迟迟不见王储,放在任何一个国家,都是一件大事。” 黎塞留公爵道:“这一点,请您放心,路易十六陛下迟早会有新王后,也会有小王子的。也许路易十六陛下生性软弱,但是在大事上,他绝对不会煳涂。如果不是安东娜公主深爱着奥地利,陛下也不会任由自己被人误解。” 杜巴丽夫人道:“是的,里特贝格亲王,路易十六陛下也是一位明君呢。” 考尼茨立刻道:“您这么说,可有什么依据?” “当然,陛下已经任命杜尔哥为财政大臣,着手国家财政改革。” 第125章 李嫣笑盈盈地道:“哦~天哪!又是改革!你们都不会累吗?” 不知道的人,看到她这副模样,还以为她就是一个普通的贵族小姐,年轻、富有又容貌出色,因此容不得别人的注意力不在她的身上。也只有真正熟悉她的人才知道,她不过是不喜欢在私人时间的时候也没玩没了地跟别人讨论这种问题。尤其是谈话的人,他们在这方面的思考无论是深度还是广度都不如她的情况下。 杜巴丽夫人笑道:“珠玑,改革如今在欧罗巴可是个时髦的词儿!不仅仅是路易十六陛下,就是刚离开没多久的那位皇帝陛下不也是一个改革派吗?你也说过,君主制到了必须改革的时候。” 李嫣答道:“咦?我怎么记得我当初说的,似乎是改变?难道因为不是欧罗巴人,所以我当时用错了词?” 作为李嫣的好友,尤其是本身就不懂什么政治的杜巴丽夫人当然分辨不出改革和改变两者之间的区分,可是骨子里流淌着骑士精神的两位男士,他们就更加不可能拆李嫣的台了。 考尼茨也端着香槟,道:“看起来,大公跟我国的女王陛下一样,对国家有着深刻的理解呢。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得知大公对改革的认识。” 黎塞留公爵笑眯眯地端着香槟,也没有说话,可是他的视线依旧停留在李嫣的身上。 显然,他也在等待李嫣的回答。 李嫣耸了耸肩,放下了冰激凌碗,换了一碗水果拼盘,这才道:“是的,我说过,法兰西到了改革的边缘,不,这里更准确的用词应该是改变。但是,这里面还有一个问题,那就是,国王陛下是否真的清楚改革一词的内在。” 改革的内在? 那是什么? 黎塞留公爵道:“您对路易十六陛下的改革并不看好?” “不错。财政乃庶政之母。而赋税改革,表面上是为了收税,可实际上,赋税改革直接体现了国家和地方的关系的定义。我不知道路易十六陛下是否有这样的认知,也不清楚他思考到了哪一步。不过,如果仅仅以为改变一下税率改变一下税种就能够完成这一任务的话,那么,还不如不要进行改革、直接维持现状比较好。” 考尼茨和黎塞留都愣住了。法兰西跟奥地利两国都需要改革,这一点,他们都知道。可是他们从来没有从这个角度上来思考过这个问题。 国家和地方的关系? 考尼茨立刻想到了奥地利,不,应该说神圣罗马帝国的选帝侯制度。 作为奥地利重臣,他当然知道选帝侯制度对哈布斯堡家族的统治的影响。可以说,当年的奥地利王位继承战争就是因为这个制度。而伴随着这个制度的,就是神圣罗马帝国境内的诸多邦国。而这些邦国,很多至今还在用农奴制。而农奴制,显然把人口牢牢地束缚在了土地上,也就是说,农奴制让那些邦国掌握了大量的人口,从而影响到了哈布斯堡家族的统治。 换而言之,约瑟夫二世想着手改革,加强自己的权力,那么,他就必须先取消国内的农奴制。而要取消农奴制,他就要先面对来自其余的选帝侯的反抗,因为取消农奴制直接损害了各位选帝侯的利益。 但是,这仅仅是改革的一项内容! 考尼茨很清楚,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帝约瑟夫二世陛下的改革,并不只有这一项。 那么剩下的内容呢? 那一瞬间,考尼茨甚至生出了一种冲动,那就是留下来,把事情弄清楚了,这样,他回奥地利之后,就能够更好地辅佐他的陛下。 不是因为他的才学不够,也不是因为他对自己缺乏自信,而是改革这种事情,弄得不好,就是一败涂地的节奏,因此,为了王权的稳固,就是再小心一些也是不妨的。当然,能够从别人那里吸取更多的经验和教训,那也是必须的。 第206页 不止是是考尼茨,就连黎塞留也想到了这一点。作为法兰西的三代世袭贵族,即便之前黎塞留公爵走的是军官路线,最后一个正经的职位是法兰西元帅,可是这不等于他就不知道改革对于法兰西的意义。 所以,从李嫣的嘴里得到更多的讯息,对于法兰西是有好处的。 黎塞留公爵是这么想的,他也相信,自己的好朋友舒瓦瑟尔公爵知道之后也会拜託自己这么做。 这是为了法兰西。 黎塞留跟考尼茨交换了一个神色,立刻做出了决定。 黎塞留公爵立刻给了杜巴丽夫人一个眼神。 在成为老国王路易十五的宠妾之前,杜巴丽夫人就是黎塞留公爵的情妇之一,他们是老朋友了,也非常熟悉,杜巴丽夫人不会不懂黎塞留公爵的这个眼神的含义。 不过,杜巴丽夫人到底是这个时代的女性,跟这个时代的绝大多数女性一样,她没有接受过什么像样的教育,她会去了解改革,也不过是因为她是一个法兰西人,但是,更多的,更深入的思考,对于她来说,实在是太为难她了。 也许杜巴丽夫人在凡尔赛的时候非常任性而且嚣张,但是从底层爬上来的她,察言观色这个本事却是学得非常到家,也比一般人更加善于审时度势。 因此,即便是收到了黎塞留公爵的信号,鑑于她已经听不懂李嫣的话,鑑于李嫣已经做出了表示,她也做出了决定: “珠玑,你方才说的话,一个单词一个单词的,分开了,我还能听懂,但是组合在一起,我就听不懂了。我们快别说这个无聊的话题了,我们去跳舞吧。你听,绿腰已经响起来了。” 绿腰,这支在唐宫里面盛极一时的舞蹈,因为李嫣而被带到了欧罗巴。在凡尔赛的时候没有机会,可是到了利穆贊,第一次看到绿腰的时候,杜巴丽夫人就被这种由慢而快的展现女性之美的轻盈舞蹈给吸引了。 杜巴丽夫人踏着舞步跳了起来,然后顺利地邀请了李嫣。 伴随着渐渐加快的节奏,应邀起舞的人也越来越多,最后,整个宴会会场变成了一个巨大的舞池。男人邀请女人,女人邀请男人,女人邀请男人,衣香鬓影,觥筹交错,宴会瞬间变成了欢乐的海洋。 而在这片欢乐的海洋之中,一直站在边上的黎塞留公爵和考尼茨就非常显眼了。 考尼茨左右看了看,凑近了黎塞留公爵,道:“公爵阁下,您看起来,似乎对大公非常在意。” “当然。大公是一位如此迷人的女性,如果我年轻三十岁,我绝对会追求她。”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公爵阁下,您很在意大公对改革的看法。” “哦,亲王殿下,您这么说,就好像您不在意一样。” 说这话的时候,黎塞留公爵的眼睛一直对着舞池的方向,根本就没看考尼茨。 考尼茨被噎了一下,道:“我当然在意。因为奥地利已经到了不能不改革的地步。法兰西也一样吧?就跟大公说过的那样,法兰西王室靠着借贷过日子,这可不行呢。我听说,现在法兰西快连连利息都付不出来了?” 黎塞留公爵终于转过脸来了。 没错,虽然没有完全说对,却也相差不远了。因为国家背负了巨大的负债,所以,现在的法兰西每年的税收,差不多有一半都用在了偿还利息上面。而国家的收入大部分用来偿还利息了,使得王室不得不继续借新债以维持开销。 换而言之,法兰西早就进入了债务的恶性循环之中。如果不做改变的话,那么法兰西迟早被债务拖垮。这就是法兰西的现状,也是众所周知的事实。 “我相信路易十六陛下,他必定会为法兰西带来荣光。” “不不不,公爵阁下,您很清楚,就连大公也说过,贵国的路易十六陛下并不善于坚持。” 黎塞留公爵被噎得半死。 他气哼哼地把手里的香槟一口喝完,道:“您也弄错了一点,法兰西夺回了广袤的海外殖民地。有了殖民地,源源不断的粮食、各种资源,都会进入法兰西,让法兰西的人民有面包吃,有衣服穿。对于人民来说,只要有吃有穿,他们就够了。只要陛下满足了人民的需求,人民就会站在陛下那一边,支持陛下改革。” 考尼茨淡淡地一笑:“但愿如此吧。” 考尼茨已经听出来,黎塞留公爵对改革的思考真的是非常肤浅。如果法兰西对改革的思考不过如此的话,那么,他就可以放一半的心了。 黎塞留公爵没好气地道:“亲王殿下,与其担心法兰西,还是请您多多担心奥地利吧。大公也说过,奥地利的农奴制会制约奥地利的发展。而其改革的难度甚至比法兰西还高。一个不小心,也许现在就是奥地利最后的荣光了。” 第126章 跟黎塞留公爵两看相厌,可是考尼茨却开始思考另外一件事情,那就是,他到底是抓紧时间逃跑,还是留下来了解一下改革。 这让考尼茨有些犯难。逃跑的机会只有一次,而一位对改革有着深入的理解并且真正做到的君王,在考尼茨看来,除了普鲁士的那位腓特烈大帝,也只有李嫣了。 ——等一下,比利时大公有进行改革吗? 第207页 考尼茨忽然发现自己似乎忘记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那就是,李嫣这里到底是即将面临改革,还是改革进行中,还是改革已经完成? 现在,君主制在欧罗巴已经显露了它的弊端,虽然大多数贵族依旧醉生梦死,但是考尼茨绝对不是其中之一。即便是背后被叫作娘娘腔,即便被绝大多数人认为缺乏男子气概,但是奥地利女王在内政外交上依赖考尼茨也是事实。这样的考尼茨,他对政治、法令的理解,也绝对不是黎塞留公爵能够比得上的。 毕竟,黎塞留公爵是法兰西的元帅,除了世袭贵族这个身份之外,他也只是元帅,一个军人,而不是一个政客,更不是什么政治家。 考尼茨烦躁地一口喝光了手里的香槟,然后拿着手里空空的杯子出神,直到宴会的侍者过来请示他是否有别的需要。 “不,谢谢。”就在这个时候,考尼茨听到过去一点,距离自己大约三四米外,有个年轻人被人叫做枢院,他立刻就明白过来,那是李嫣的左膀右臂之一,也就是上次在凡尔赛负责跟诸国使节谈判的裴炎。 考尼茨立刻挤了过去,用波西米亚人特有的热情的语调道:“哎呀,这不是裴吗?我没有认错吧?” “是的,里特贝格亲王,您没有认错。” “那就好,那就好。”考尼茨笑道,“您知道吗?今天我一进宴会,看到无数个你的时候,整个人都懵了。您跟您的同僚都是黑髮黑眼,这对于我来说,太难了。几乎无法辨识!” “你没有学过油画?” 这跟裴炎了解到的讯息不同。他知道的是,这个时代的很多贵族对自然科学不感兴趣,甚至连拼写都有问题。可是就是这样的欧罗巴贵族,他们很多人在绘画、音乐上有着不错的造诣。 “这跟绘画有什么关系?” “我只是听说,欧罗巴的歷史上,很多画家对人体的骨骼十分有研究,很多人甚至是医生。” 言下之意,对于一般人来说,辨识东方人是有些困难,但是,只要是学过油画的人,基本上不会有这个困难。 “哦哦哦!千万别提医生!” “为什么?” “我不喜欢医生。” “为什么?”裴炎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好吧,我无意冒犯。如果您确实不想说的话,不用说也是可以的。” 话虽然这么说,可是裴炎的眼睛却在告诉考尼茨,他真的是好奇得不得了。 考尼茨犹豫了一下,道:“好吧,在告诉您之前,我想问您一个问题。您是不是从来没有请过医生?” “如果是我们唐国的医生,我有定时请药王门下请脉的习惯。如果说是欧罗巴的医生,抱歉,我还真没有接触过。” 虽然说裴炎出身儒门,本身是个内家高手,又精通药理,看得懂脉案,必要的时候他也可以冒充一下大夫,但是,有些精细的调养啥的,裴炎觉得还是交给药王门下比较好。毕竟,人家是专业的。 “原来如此。好吧,我就这样告诉您好了。欧罗巴的医生,他们只会放血!放血!放血!哪儿不舒服他们就在哪里动刀子,手痛就在手上动刀子,脚痛就在脚上开刀子。有的时候我都要怀疑,如果不是脑袋不可以砍,他们也许会把病人的脑袋砍下来,只为了医治头疼这种病。” 裴炎当时就呛住了,连连咳嗽。 好吧,这种医生真的很强大,在裴炎的眼里,就是匈奴那边的赤脚大夫都不会这么干。 “哦,我的朋友,您不要紧吧?” “不,我不要紧。我只是在惊讶,您竟然是如此看待医生这个职业的。” “虽然夸张,但是,事实却不远。” “好吧。如果他们只能这样为病人看病的话,那么,在我看来,他们更加适合仵作这个职业。” “仵作?” “是的。”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职业。” “仵作,他们的工作对象是死者。” 听到死者这个词,考尼茨倒抽一口凉气,就好像是面对大灰狼的小姑娘。他明显地被吓到了,裴炎连忙道歉:“抱歉,吓到您了。” “您,您是说,那个,那个也需要医生?” 考尼茨说这话的时候,无论是声音还是表情,都可以说是怯怯的了。 裴炎愣了一下,这才想到考尼茨怕死的传闻,他答道:“是的。这个世界上从来就不缺谋财害命之事。因此,很多时候,死者也需要人帮他们声张正义。仵作,就是帮助法官确认死者的死亡时间和死亡方式,从而帮助死者伸冤的一个职业。” “听,听起来,好像很了不起。” “当然,这是一个很了不起的职业。他们需要掌握的专业知识,绝对不会比我这个枢密使在我的位置上需要掌握的来得少。” “可是,在我看来,您是一位非常出色的官员。对了,我听说大公身边最初的左议政是一位男性,姓左,对吗?您看,曾经跟您平起平坐的他都被打发到美洲去了……” “哦,里特贝格亲王,您弄错了一件事情。按照我们的传统,政事堂也好,枢密院也罢,要进入这两个部门,首先就必须要有出任地方官员的资歷。详细说来有些复杂,您只要知道,迟早我们这些人,无论是左右议政、左右枢密使,还是下面的参知政事、参知军事,以后都会去美洲出任美洲各州的地方最高长官。左大人不过是先行一步而已。” 第208页 所以,这不是对左大人的轻慢,左大人也不是失去了殿下的宠爱,相反,这是得到重用的表现。 这最后一句,裴炎虽然没有直接说出来,但是他的神情却是明明白白的。 可巧,跟着家人一起来参加宴会的贝丝·伊森特正好过来取小蛋糕,把裴炎的话听了个正着。 贝丝几乎是脱口而出:“这是真的吗?抱歉,我不是有意偷听。我只是……” “您只是担心,美洲各州是否能够跟别的省府一样,拥有同样的权利。是吗?伊森特小姐?” “是,是的。您知道我?” “当然。及时发现了前来偷袭的奥地利军队,挽救了整个公国的女英雄,我怎么会不知道?非常感谢。” “不,这是我应该做的。我也是公国的一份子。所以,这是真的吗?殖民地会跟欧罗巴各省一样,拥有同样的权利?” “伊森特小姐,请别用殖民地这个词。这个词本身就是一种歧视,对美洲各州府的歧视。在公国之内,只要美洲各州跟其他各州府一样承担同样的责任和义务,那么,美洲各州的人民就会跟其他的各州府一样,享受同样的权利和福利。” 从开疆拓土的角度上来说,以英国为首的欧罗巴各国在过去採用的殖民地政策和态度是正确的,因为这能够让他们在短时间内,迅速地把触手伸到世界各地。但是,殖民地政策在政治上本来就是对殖民地的一种无视和伤害。如果要在这些地方长久地维持统治,就必须做出改变。 这也是政事堂和枢密院的一致结论。公国治理海外领土的方式在这个时代,在开疆拓土方面肯定是比不上欧罗巴其余诸国的,甚至会因为这种政策而导致被那些土着反噬。相反,公国的法律,对于那些已经有了百年歷史、当地人民已经有了政治上的需求的老牌殖民地有着相当的吸引力。 不过要保持这种吸引力,那就必须维护君主制,让殖民地都意识到君主制的优秀和强大才行。 换而言之,如今欧罗巴各国已现端倪的新思想,对于君主制、对于公国的扩张是不利的。 不是裴炎瞧不起那些新思想,而是在他看来,唿吁着“自由、平等”的口号的人,他们中间的绝大多数并不清楚这两个词意味着什么,他们不过是人云亦云,而会喊出这样的口号的人,他们中间的大多数要的也不过是温饱两个字而已。至于什么自由和平等,绝大多数人根本就不理解。只不过,如果採取暴力的手段,直接对上这种思潮,反而会上这种思潮坐大,因此,公国能够採取的手段,就是润物细无声。 既然大多数人是因为温饱问题才会跟着那一小部分野心家高唿自由平等的口号,那么,就从根本上解决问题——解决人民的温饱问题,让那些野心家再也没有作乱的根基! 政治体制是什么形式不重要,重要的是:人民有饭吃、有衣服穿,幼有教、老有养就行了。 第127章 贝丝·伊森特并不清楚这背后的深意,作为一位生活在十八世纪七十年代中期的少女,她能够为自己的故乡争取利益和平等的地位已经很了不起了,因此,当她听完裴炎的解释之后,立刻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她高声道:“是的,先生。能够成为公国的一份子,是我的荣幸,也是殖,……也是美洲各州府的幸运。我也想成为公国的官员。” “那您需要非常努力才行。首先要过的一关,就是阅读和书写。虽然这样说对您的父亲有些不大礼貌,但是,我还是要说,您父亲在唐音和汉字上的掌握,实在是一言难尽。” 如果只是用异体字代替也就算了,可连笔画也弄错以至于缺胳膊少腿,让上官不得不联繫上下文进行猜测,这就太糟糕了。这严重地耽误了公务的进度。 这个问题不仅仅出自于来自美洲的诸位宣贊舍人身上,也出现在了诸位出身欧罗巴的诸位宣贊舍人身上。 贝丝·伊森特立刻道:“关于这一点,我正想说呢。我应该到哪里请家教呢?公国的确建立了很多学堂,但是我更喜欢家教,可以一对一地针对学习。我听杜说过,他在唐国的时候,也是请家教到自己家里授课的。” 裴炎先是愣了一下,继而笑了:“家庭教师?原来如此。” 贝丝·伊森特立刻发现了不对劲:“怎么了?我说的有什么不对吗?” “伊森特小姐。我听说,欧罗巴的家庭教师其实就比家里的女僕地位高一点。甚至还有人说,家庭教师的身份地位,其实就比黑奴略微好一点儿而已。如果这种情况是真的话,如果您和您的家人也是抱持同样的态度去请家庭教师的话,那么,伊森特小姐,我只能告诉您,没有人会去府上应聘。” “为什么呀?” 就连考尼茨也瞪大了眼睛。 “因为态度,对老师的态度。按照我们的传统,老师是学生的另一个父亲,比起传授知识,老师还肩负着塑造学生的人格的重任。而这一点比传授知识更加重要。因此,在唐国,父子、兄弟姐妹之间成为政敌的,很平常,可是老师和学生绝对不会是政敌。这就是文化差异。就跟你的朋友杜芝山那样,他的启蒙老师是他祖父的兄弟。这位老大人从政坛上退下来之后,就回归了家族肩负起了教育家族子弟的重任。即便是我,如果以后我离开了朝堂,回家之后,我也要担负起教育家族子弟的责任。” 第209页 贝丝·伊森特傻眼了。她结结巴巴地道:“您,您说什么?您,您将来也会,去,去做老师?” 在唐国,老师是这么重要的职业吗? “是的。伊森特小姐。孩子关系到家族的未来,而无数个孩子,那就是国家的未来。” 考尼茨正想开口,贝丝·伊森特就已经抢着道:“那么女孩呢?在您的家族里,女孩儿也能够读书吗?” “当然。无论是政事堂还是枢密院,女性占据了一半,这不是最好的证明吗?” 考尼茨动了动嘴唇,不说话了。 贝丝·伊森特停了一下,这才道:“那么,请问,我应该去哪里学习唐音和汉字呢?” 贝丝不是笨蛋,她自然听得出来,按照这个说法,既然连枢密院的高官退休之后,也会回家教育家中的子弟,那她肯定是请不到这种超一流的老师了,她只能退而求其次。 “各地的福利院边上都建有学堂,教授各种基础知识,包括唐音的发音和汉字的书写。从这些蒙学堂卒业之后,学堂的先生会根据您的表现以及您的个人意愿,为您推荐不同的学府。如果不想继续深造,也可以,基本上,蒙学堂教授的内容,可以让大多数合格的卒业生找到一份养家餬口的工作。可如果想要成为官员,就必须继续深造。” 考尼茨道:“这个学堂要学几年?” “一般来说,只是学习一些基础知识的话,在蒙学堂里学五年就够了。如果要进更高一级的学府就必须再读两年的少学。不过,各人的天赋不同,蒙学堂的先生会根据学生的进度进行调整。” “请问这个少学是……” “现在还没有。毕竟,现在福利院的孩子们去年才开始上学堂呢。从各地的反映来看,小学生们的进度落后了至少半年。” 毕竟是从说话开始学,进度落后真的一点都不奇怪。 考尼茨道:“贵国对教育的重视程度,让我想起了普鲁士的腓特烈陛下。这位陛下也非常重视基础教育,在王国境内兴建了许多小学。” 裴炎道:“啊,您说的是腓特烈二世国王陛下吗?是的,我听说过他。重视农业,重视教育。再结合他年轻时候的种种,有的时候我都忍不住怀疑,他的老师之中是不是有我们唐人。毕竟,从他父亲坚持的国王和王储不需要读书这一点上看,他完全不像是布兰登堡家族能够培养出来的国王。” 一个不重视儿子的教育,甚至一再烧掉儿子的书籍的国王,竟然会培养出一位重视国家教育建设的继承人,这怎么看怎么令人觉得不可思议。可事实却是,腓特烈二世的父亲就是这么一个蔑视教育的国王,而腓特烈二世本人就是这么一个重视教育的国王。 歷史没有逻辑,在这对父子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可怜后人还要替歷史去寻找理由。 考尼茨笑道:“欧罗巴崇拜远东文明由来已久。腓特烈二世陛下身边就是没有东方来的老师,光从他熟读孟德斯鸠等先哲的着作,就足够他受用不穷了。对了,说起来,我听说魁奈先生在不久前去世了。” “是的。大公很难过。魁奈先生上了年纪,身体一直都不大好。本来大公还邀请魁奈先生一起巡视领地,也方便大公随时向先生请教。可是不想因为先生的身体状况,最终魁奈先生没能跟我们同行。不只是魁奈先生,就连米拉波侯爵,也因为国王路易十六陛下的挽留而留下来帮助国王陛下推动改革。” 达朗贝尔则留在了利穆贊。 总之,现在这些先生们一个都没有留在李嫣身边。 考尼茨还想说什么,忽然,大门口那边传来了骚动,众人纷纷抬眼望去,只见站在宴会的入口处的,不是年轻的方丹勋爵路易·菲利普又是哪个。 第128章 在离开凡尔赛之前,作为王室的旁支,方丹勋爵路易·菲利普得到了国王路易十六的接见。他们两个人到底说了些什么,大约除了他们自己,还有布洛里公爵,没有人知道具体的内容。 方丹勋爵路易·菲利普一路疾驰,这才在今天赶到瓦隆。 老实说,在进城之前,如果不是他向人问了路,如果不是指路之人言之凿凿告诉他绝对没有走错,他绝对会掉头! 谁会相信,在瓦隆这样的山区,竟然会出现一座比巴黎还大的新城市呢? 方丹勋爵的到来,引起了很多人的热议,就连退到边上的贝丝·伊森特都听说过他: “杜,是不是他?那个曾经追求过大公的年轻贵族?” 杜芝山答道:“是的,就是他。我不得不承认,他的眼光很好,竟然看中了殿下!可惜,他也太不幸了。竟然看中了殿下。” 贝丝·伊森特非常惊讶:“杜,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说,他们不相配吗?可是方丹勋爵年轻又俊俏,还是一个骑士。” 即便已经下定了决心,要成为公国的官员,可是贝丝·伊森特终究只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孩儿,爱情,对于她这个年龄的女孩子来说,份量可着实不轻。 “贝丝,在我们这里,年轻俊俏,根本就不是什么资本。至于骑士……不是我说,这个头衔,真的很一般。” 第210页 “很一般?” “对。如果你指的是他的身手不错的话,那么在这里,大多数人都能够做到把他揍得满地找牙。如果你指的是忠诚的话。我们每一个人都忠于殿下,而他,却忠于国王。” 贝丝先是没听懂,等她听懂的时候,她忍不住凑近了杜芝山,压低了声音道:“忠于国王?杜,我的朋友,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贝丝,你要知道,他是国王的骑士。” 贝丝先是愣了愣,还是没有明白。 贝丝·伊森特没有听明白,但是在场的人里面,其他人明白就好。 李嫣跟前没几个蠢货。是不是发自内心追求李嫣,大家都看在眼里。无论路易·菲利普现在是什么心态,他一开始接近李嫣就心存不良,这是事实。所以,看到路易·菲利普风尘僕僕地出现在这里的时候,很多人的第一感受就是:这傢伙这次是自己来向殿下献殷勤的,还是替他的主子向殿下献殷勤的? 不得不说,从迷倒了半个凡尔赛的特蕾西亚小姐到现在的方丹勋爵,路易·菲利普可以说,老尴尬了。 大唐的风气其实跟这个时代的法兰西还是有些相近的,尤其是对待婚姻和情人的态度上。 大唐的人考虑婚姻,尤其是上层社会,他们的婚姻绝大多数是因为需要而政治联姻,这种婚姻首先就是考虑双方家族的身份地位,新婚夫妇之间是否存有感情,那只能是其次。因此,因为政治联姻而结缔的婚姻,夫妇二人结婚之后养小妾的养小妾养面首的养面首,各玩各的。这种夫妻也着实不少。 另外一种婚姻,就是有了足够的身份地位,也有足够的权势手段,因此不需要通过联姻的方式来结盟。这种婚姻,自然要更加纯粹一点。 如果是在大唐的时候,李嫣的婚姻肯定是前一种,而现在,她的婚姻却属于后一种。 跟幸福是比较出来的这句话类似,就是因为政治联姻的婚姻太多了,所以,无论男女,当自己可以选择自己的婚配对象的时候,就会变得格外慎重,也格外珍惜。 更简单直白地说,那就是,李嫣曾经没有婚姻的自主权,所以,如今有了婚姻自主权,她当然要瞪大了眼睛好好挑选。而路易·菲利普,他因为老国王的命令而接近李嫣的行为,从一开始就被李嫣划掉了。 因为手里的婚姻自主权来之不易,所以李嫣会更加珍惜。 因为路易·菲利普的到来,大家纷纷停了下来,一个个转头望着他。那一道道目光,就好像要把他的身体烧出一个洞一样。 路易·菲利普就是顶着这样的目光,走到李嫣跟前,跪下,捧出一个礼盒,道:“比利时大公殿下,国王陛下祝您生日快乐。这是国王陛下送给您的生日礼物。” 那是一颗非常硕大又精美的深蓝色钻石,色泽极其出色,甚至可以说,是一种极具侵略性的深蓝色,给人一种无形的压力。当然,它也是法兰西王室秘藏的少数几颗可以跟李嫣的首饰相媲美的珠宝之一,足足6903克拉。 李嫣并不知道那是后世有名的厄运宝石,但是,她一样只是扫了一眼就丢到了一边:“如此厚礼,陛下必有所求。说吧,还有什么原因。” “是,陛下希望大公能够回返凡尔赛,支持改革。” “哦,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就请您回去吧。方丹勋爵。” “怎么?您不同意吗?您不是最仁慈,最怜悯巴黎的人民的吗?” 李嫣答道:“我仁慈,不是我必须背锅的理由。只是单纯地怜悯巴黎的人民并不会让我把法兰西的贵族全部得罪干净,但是,如果是支持国王陛下的改革的话,就等于说,我自己站到了所有的贵族的对立面。勋爵,我虽然人在瓦隆,可是这不等于说,我对巴黎的事情就一无所知了。请转告国王陛下,对于杜尔哥的那些改革措施,我不会公开表示反对,也不会公开表示贊成。当然,从那些法令条文上来说,他的举措的确对法兰西的未来有利。只要国王陛下不头脑发昏,又开始怜悯不是法兰西的人民的英属殖民地的人民,为了不是自己的子民的人债台高筑,让法兰西的财政状况雪上加霜就好了。至于我,我是比利时大公,我需要先顾全我的臣民的利益。至于这颗钻石,请替我归还给国王陛下。” 第129章 李嫣拒绝得如此干脆又利落,让所有的人都呆了一呆,就连黎塞留公爵都愣了好一会儿。 跟很多人一样,黎塞留公爵也认为,在法兰西,唯一能够完成改革这件事、为法兰西带来强大和繁荣的,当世有且只有一个人,那就是李嫣。 没错,虽然国王路易十六任命了杜尔哥为新的财政大臣,可是在黎塞留公爵的眼里,真正适合职位的,是李嫣。只可惜,李嫣身为女性,註定了不能出任任何官职,所以,退而求其次,黎塞留公爵觉得,让李嫣成为法兰西的王后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能够得到一位强大又睿智的王后,还能够为王国注入新的血液,还能有比这个更好的事情吗? 黎塞留公爵万万没想到的是,李嫣竟然一口回绝了。 黎塞留公爵大急:“大公殿下,您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吗?” 李嫣道:“我说过了,改革的核心,是如何处理国家和地方的关系,不是简单地调整一下税种和税率就够的。如果陛下连这个都不明白的话,那他还是维持现状比较好。” 第211页 这是李嫣第二次这么说了,就连考尼茨也留上了心。 “大公殿下,请,请原谅我的冒昧,也请您满足我的好奇心。请问,您说的,国家和地方的关系,指的是什么?” 回答他的,只是李嫣一个淡淡的眼神。 考尼茨和黎塞留两个立刻就注意到,李嫣的那些臣下中的黄种人都露出了那种心知肚明的神色,而白种人们,显而易见,他们都毫无例外,都是一头雾水。 李嫣左右看了看,道:“看起来,是我疏忽了。左议政,让舍人尽快给宣贊舍人们讲一讲分封制和郡县制吧。” “是,殿下。” 李玉真应了,可是黎塞留和考尼茨的兴趣却被提了上来,更别说下面跪着的路易·菲利普了。 作为国王的骑士,路易·菲利普只是年轻,经验不足,因此他真正的职务还只是国王的密探。他为了国王到处奔波,除了展示自己的能力之外,还有累积经验、增广见识之意在里头。法兰西到了必须改革的地步,可是法兰西的未来在何方,他不知道,他还知道,连年轻的国王陛下也不清楚。 对于改革,法兰西就跟一个懵懂的孩子一样,完全处于一个摸着石头过河的阶段。 这是共识。 在这方面,各国都是一样的。法兰西是如此,奥地利也是如此,因此,一听到分封制和郡县制,考尼茨、黎塞留和菲利普几个都是心中一震。分封制,说的不就是现在的法兰西奥地利吗?那么,什么是郡县制?这个郡县制,是不是改革的关键? 这个时候,哪里还有人关心什么宴会不宴会?当然是科普比较重要啊! 杜巴丽夫人立刻就道:“珠玑,哪里需要另外挑什么时间?反正你从唐国带来的臣下肯定是懂的,不懂的,也只有我们这些欧罗巴人和美洲人而已。就是另外找了时间,可是我今天的宴会,你的宣贊舍人们可是带了家眷来的呢。还有在场的侍者和音乐家!如果要讲课,不如赶巧,就今天吧!我也想听!” 李嫣见状,也不反对。 很快,侍者们就拿来了一张张椅子,一条条春凳,分尊卑宾主落座,就见李玉真向李嫣行了一礼,这才面向众人,道:“本官,左议政大臣李玉真,见过诸位。” 考尼茨、路易·菲利普几个迅速反应过来,跟着其余的人一起答礼,然后齐刷刷地坐下。 李玉真这才道:“本官相信,在座的诸位对分封制不陌生。的确如此。因为欧罗巴大多数国家如今採用的,便是分封制。对,国王赐予贵族领地,就是分封制。关键词是,领地。公爵有权利在自己的领地上任命伯爵,这就是分封制的一个重要特徵。这种特徵,导致了领地的管理层变成了纵向,如果国王想要治理这片土地的话,他就要面对来自于领地领主和领主任命的贵族们的重重阻拦。我想,对于这种形式,诸位应该并不陌生。” 何止是不陌生,简直是熟悉得要命。 无论是法兰西的奥尔良家族,还是奥地利的巴伐利亚,不都是靠着领地作耗,威胁到路易-波旁家族和哈布斯堡家族的统治的吗? 路易·菲利普脱口而出:“阁下会这么说,是不是,是不是在您的故乡,早就发现了这种制度的弊端?” “是的,大约一千多年前,我们的祖先就发现了这种制度的弊端,因此,九百年前,出现了一位君王,提出了郡县制。所为郡县制,那就是身为君主直接向地方派遣官员,这也使得国家的结构从纵向变成了横向,也就是说,国家境内的土地,都直属于君主。” “那贵族呢?唐国没有贵族吗?” “贵族?九百年下来,世易时移,千年前的贵族拥有领地,对自己的领地也拥有绝对的权利。可是现在,我们只保留了贵族的头衔,但是领地这个概念则被取消。也就是说,国家范围之内所有的土地,无论是田地、还是山野,都属于君主。臣民,上至贵族,下至寻常百姓,拥有的只有使用权。当然,比起平民的话,贵族拥有一定数量的免税田地。同时,贵族的头衔能够用来赎罪。如此而已。在我们的律法里面,所谓的土地买卖,并不是土地所有权的转移,而是土地在一定期限里面的使用权的转移。请记住,土地所有权,土地使用权,土地经营权,这是三个完全不同的概念。如果有异议的话,请参见公国法典的相关条令。” 李玉真道:“如果是分封制和郡县制的优劣,迄今为止也难说高下,具体的,也只有适用和不适用之别而已。比方说,在治理地方上来说,绝大多数领主都知道,领地是自己的,所以,只要不是太过煳涂,都会知道领地才是自己的财富和权力的源泉,他们会比官员更加爱惜领地、爱惜领地的子民,因为领地是领主的根。而在这方面,郡县制就不如分封制。因为对于官员们来说,铁打的衙门流水的官,他们不过是地方上的过客。因此,伴随着时间的流逝,为官千里只为财就成了郡县制的阴影。当然,从君主的角度来说,郡县制可以让王权更加稳固。” 下面一片嘈杂声,人们纷纷交头接耳。 考尼茨道:“这么说来,您并不认为郡县制一定比分封制更加优秀?它只是比分封制更加符合王权的需要?” “是的。分封制造就了无数强大的诸侯国,当某一诸侯国把自己的领地经营好了,他就不会满足于现在拥有的土地,那么,战争就开始了。最显着的例子就是如今的普鲁士国王腓特烈二世。当然,分封制一直进行下去,那王国最后也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封无可封,因为除了国都之外,其余的土地都掌握在了贵族的手中。这就是分封制的末路。” 第212页 众人又开始交头接耳。 路易·菲利普喃喃地道:“怪,怪不得。可是,那你们呢?你们没有领地……” 没有领地,就不能被称为贵族。 至少在欧罗巴是这样的。 “方丹勋爵。如果您认为,没有领地就没有贵族,那未免太过浅薄了。是的,跟你们说的那样,手里有军队有领地的贵族是消失了,可是这并不等于权贵这个群体也跟着消失了。只不过是换了一个游戏方式而已。君王需要人帮忙治理国家,其中有才能的人自然就会因为君王的重用而掌握权柄。而这个世界上的每一个人都不是独立存在的。每一个人的背后都有着各自的家族,婚姻又让不同的家族有了交集,联姻成了一张密密麻麻的网,围绕在君王的身边,成为君王手里的工具的同时,也在藉由君王的权力吞噬王国的财富。换而言之,换汤不换药,有些东西变了,但是还有一些东西,本质上还没有变。只不过变得更加灵活也更加容易调整而已。” 分封制进行到最后,就会跟当年的周天子一样,把国都三十里之外所有的土地都分给了臣下,这根本就是跟根基上削弱了王国的实力,而且还是不可逆的。而郡县制,只要不停的扩张,只要不停地进行微调,国家还能挣扎着延续下去。 这就是本质上的区别。 只要是明白了这一点的君王,肯定会选择郡县制。至于贵族,没了分封制,他们还有别的方式攫取国家的财富和权势。 所以,郡县制是必然,分封制被淘汰也是必然。 考尼茨惊呆了。 他从来没有想过,李嫣的手下竟然直接从利弊这个角度说明了这一点。更重要的是,李玉真说的,竟然是从分封制和郡县制的缺点而不是从两者的优点来入手,说明郡县制更适合国家的发展。 可就是因为李玉真直接把分封制和郡县制的缺点直接摆放在他的面前,让他无比清楚地知道,在这个问题上,唐国人比他们走得远了多少。 是的,决定一只木桶装多少水的,不是看它的长板,而是决定于它的短板。木桶的短板越高,装的水就越多。 自然,制度的优劣也是如此。 第130章 作为国王的密探,路易·菲利普曾经一度在巴黎的各种沙龙上出没,把无数的消息传到凡尔赛,传到国王的面前。但是,没有任何一次,跟今天这样,给路易·菲利普如此之大的震撼。 是的,关于法兰西的现状,关于法兰西的未来,凡尔赛的开明贵族们在背后没有停止过讨论,巴黎的第三等级也在积极探索,巴黎的沙龙上的各种激烈的争论,更是从来都不少。可是,无论是凡尔赛还是巴黎,那些沙龙上对改革后的国家的描述都是各种美好。至于缺点,从来都不存在的。 可是,这个世界上哪里会存在着没有缺点的制度? 路易·菲利普很清楚这一点。但是,巴黎的第三等级的沙龙上,那些鼓吹着自由、平等的甚至连新兴的资产阶级这个名称都没有正式出现的资产阶级代表们,却已经把他们意识里面的乌托邦已经描绘了一次又一次。似乎只要按照他们的说法改革了,那么幸福和美好就会降临在法兰西,降临到王国的每一个人的头上。 如果是早两年的路易·菲利普,他当然会被那些激昂的演说吸引而热血沸腾。可是这一次,听了李玉真的发言之后,他就好似在寒冬里面,被一桶冰水从头到脚浇了个透心凉。 可透心凉之后,他开始思考。 不只是路易·菲利普等贵族心里哇凉哇凉,在场的男士们都差不多,就连贝丝·伊森特都忍不住狂拽杜芝山的胳膊,道:“杜,如果说取消贵族的领地就等同于取消了贵族的特权的话,那么,你的国家是不是早就完成了改革。” “可以这么说。不过,要让贵族接受这一点可不容易。在我国的歷史上,那位陛下就是雄才大略,可是他的国祚也只维持了十五年,十五年后,旧贵族们復辟了,分封制又开始兴盛起来。如此兜兜转转,这才有了九百年后的我们都对贵族们不需要领地这一认识的发自内心深处的认同。而这一点,是基于贵族们从另一个角度找到把握国家命脉和财富的事实。” “那,那是什么?” “是世家。” 是的,世家,始于西汉,而鼎盛于隋唐的世家。 杜芝山比任何人都清楚,世家既然已经达到的鼎盛,那也就意味着世家也即将遭遇改革。也许,大唐是世家门阀势力辉煌的最后一个朝代了。 已经知道他们错过的时间又了解过了这个时代的远东的杜芝山比任何一个人都清楚,下一个九百年,是士大夫的天下。而按照正常的歷史走向,在这个跟大唐相隔了整整九百年的时间点,也是士大夫的最后一个辉煌点。 不,如果没有异族入侵的话,那么,这个时期的确是士大夫最后的辉煌。可是,远东的歷史进程被异族的铁蹄给腰斩了。 不,也许这一段歷史从另一个角度说明了士大夫把持国家大权的弊端。 那么,最适合执掌国家的体制,到底是哪一种呢? 谁都说不好。 这也是政事堂和枢密院经过一系列的交流之后,得到的结论也只有一个:管它什么体制什么形式,最适合当下的,就是最好的。 第213页 李玉真在宴会上的发言很短,只有几分钟,影响却非常深远。宣贊舍人们也许不敢轻易去打扰李玉真、杜丽娘等政事堂的高官,可是这不等于他们不能堵住了杜芝山这个少年,从他的嘴巴里面打听他们想知道的消息。 第二天,伊森特家的客厅里面就召开了一次规模更小的沙龙。但是宣贊舍人们都带着他们的家眷出席了,就连考尼茨和黎塞留公爵、方丹勋爵也得到了消息,不请自来。 黎塞留公爵是带着方丹勋爵一起来的,他的女伴是杜巴丽夫人,而考尼茨就比他慢了一步达到伊森特宅。 看到在主院门口迎接的伊森特夫妇,黎塞留公爵的第一句话就是:“哦,亲爱的亨利,我们的朋友杜来了吗?” “十七。” “什么?” “我是说,您是第十七位一进门就问他的客人。” “我想,您现在这里一共来了十六波客人。” “是的,公爵阁下。”亨利·伊森特笑道,“杜现在正跟我的女儿正在后花园里散心,一会儿沙龙开始了,我们就能够见到他了。” “事实上,我真的很好奇,杜这么年轻,是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 走在后头的考尼茨接口道:“我想,这应该是大公的故乡,改革已经完成,贵族们已经放弃了自己的特权、人人都接受了国王之下人人平等的观念,因此很多内容都被写进了教材,当成常识一样被传授给了每一个孩子,这才会有跟杜这样的年轻人都对之一清二楚。” 黎塞留公爵嘆息道:“原来大公的领地已经比我们先进了这么多了吗?” 路易·菲利普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按照昨天左议政大人的发言,大公麾下对现行的郡县制的弊端如此清晰明了,这是不是意味着大公这里也在考虑,郡县制是否也到了改革的时候了呢?” 路易·菲利普的话立刻引起了杜巴丽夫人的一声小小的惊唿。 黎塞留公爵苦笑道:“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么,不止我们面临改革,连大公的领地也面临着改革。” 一直站在庭院里,竖着耳朵注意这边的约翰尼·摩根见状,走过来道:“大公的领地需要改革?我看未必。因为从我们的同僚的表现来看,他们对郡县制的发自内心的喜爱的。他们完全没有觉得郡县制有任何的不够先进的地方。” “的确。这一点,作为政事堂的属官,我们比任何人都清楚。” 考尼茨道:“在我看来,大公的故乡用郡县制代替了分封制,让贵族们放弃了权力的源泉,他们的世袭领地,达到了平等。那么,现在,他们会不会要求大公也放弃特权呢?” “放弃王国吗?” “这一点都不好笑。” “是的。所谓君主制,核心就是君主就是王国。要君主放弃特权,这是不可能的。” 路易·菲利普答道:“但是有一点可以做到,那就是限制国王的权力。” 杜巴丽夫人立刻道:“这个我知道。珠玑说过,她每年的开销是国家立法规定了的。如果御史台弹劾说她生活奢侈又被证实了的话,那么她在这一年接下来的时间里面,就不能从国库里面支取费用,直到第二年的到来。” “也就是说,从一开始,大公的特权就在臣民的监督之下吗?” 路易·菲利普的眼睛亮了。 作为法兰西的王室庶支,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法兰西的王室现状。法兰西的国库没钱,那很简单啊,只要去借钱就可以了。 所以,法兰西是贫穷的,可是国王和贵族们却穷奢极欲。对比之下,同样身为君主,李嫣的开销竟然接受臣民的监督! 这样的国家,如何不强大! 第131章 在考尼茨等人在前面迫不及待地开始讨论的时候,杜芝山和贝丝·伊森特正在欣赏伊森特家后花园里的布置。 虽然说这一片的屋子的格局都是一样的,可是这后花园歷来是主人家展现自己的个性和品味的地方之一,这在东方和西方都是一样的,当然,伊森特家也不例外。 作为李嫣的臣属,跟着李嫣来到瓦隆,伊森特和其他人一样,都在瓦隆呆了半年多了,甚至伊森特太太都要以为,李嫣打算定都瓦隆了。在这样的情况下,又打听了官邸和私邸的区别之后,伊森特家就开始布置庭院了。 大约是这个时代的风气有关,虽然李嫣跟她的部下不喜欢赊帐布置自己的房舍——他们也没有这个必要这么做,毕竟,无论是李嫣,还是其他人,都是有钱的主儿——但是李嫣和她的部下把大唐奢华的风气一样带到了欧罗巴。看到李嫣和她那些来自唐国的臣下都在布置房舍和庭院上不吝钱财,因此,伊森特太太跟其他的几位出身欧罗巴或者是美洲的太太一样,在家具和庭院布置上都花费了不少的钱财。 比方说,价值好几百里弗尔的郁金香,还有唐人很喜欢的牡丹,当然,还少不了各种各样的玫瑰。 虽然被唐人把玫瑰分成了玫瑰、蔷薇、月季等等,好几个种类,把这些太太们的头都搞大了,但是,这不妨碍诸位太太们用不同的玫瑰布置庭院。伊森特家的后花园便是如此,东方人装饰庭院的必备植物竹子,在伊森特家这里是没有的,小小的后花园里面,倒是不缺各种蔷薇,而且还被做成了各种造型。 第214页 贝丝·伊森特此刻就跟杜芝山在伊森特家后花园里的小小玫瑰迷宫里面穿梭。 她今年已经十四岁了,在美洲,正是可以参加社交舞会,认识男朋友,为结婚做准备的年龄。当然,虽然杜芝山没有什么表示,但是在她的父母和亲友的眼里,杜芝山就是贝丝的男朋友,虽然他没有告白。 杜芝山的态度让贝丝有些难受。因为杜芝山没有告白,所以她有些担心自己的家人自作多情,毕竟美洲和唐国的风俗不一样,如果误会了,那就尴尬了。更重要的是,贝丝自己也难以决定。毕竟她才十四岁。且不说这个年龄谈恋爱、结婚有些早了,就说她自己,她自己也不想太早结婚。因为在她的印象里,女人一旦结婚了,就必须回归家庭,照顾自己的丈夫、家庭和未来的孩子。 这让贝丝非常犹豫。 如果她坚持自己的理想的话,那么,她就有可能错过杜这么好的结婚对象。可如果一满十五岁就结婚,她又不甘心。她不甘心就这么放弃自己的理想。 所以贝丝非常纠结,她甚至不知道应该怎么跟杜芝山开口。 杜芝山倒是没有想这么多,毕竟,在他的印象里,十四岁还是小姑娘。不过,他也不是对伊森特夫妇的态度一无所知,只是他也不知道如何开口。即便是他对贝丝的印象还不错,可是在他的眼里,贝丝实在是太小了还不到结婚的年龄。 只是他也不知道如何开口,生怕伤了贝丝的心,也让贝丝下不了台。 所以,这对年轻人走在这座蔷薇迷宫里的时候,两个人之间都出现了小小的尴尬。 “你……” “你……” 贝丝立刻道:“还是你先说吧。” 杜芝山笑笑,道:“虽然这话有些早。不过,我要从军了。” “从……就是参军吗?” “是的。奥地利把西里西亚割让给了我们,可是这片土地,从第一次西里西亚战争之后,就有相当多的一部分被掌握在普鲁士手中,那是普鲁士国王腓特烈二世不惜挑起战争也要握在手中的土地。而奥地利那位女王也不是吃素的,就是我们没有表示,她也会挑起战争,更何况这次是她的儿子被俘虏,奥地利方面还割地赔款。所以,就是为了转移政治和军事上的压力,她也会把普鲁士拖下水。” 简单的说,奥地利方面发现自己打不过李嫣这边,又不甘心把奥属尼德兰白白地割让出去,所以选择了祸水东引,把已经落入了普鲁士手中的西里西亚送给李嫣。 别说是政事堂和枢密院了,就是杜芝山这样的半大的孩子都知道,除开这些表面现象,奥地利方面肯定会向无忧宫派遣使节,挑起普鲁士那位国王陛下的危机感,从而促使比利时和普鲁士之间的战争爆发。 这样一来,李嫣一旦跟普鲁士那边对上,奥地利方面可以先观望一段时间。如果普鲁士输了,那就算了,如果李嫣这边落败了,那么,奥地利绝对会第一个挑起瓜分比利时的国际谈判。 所以,表面上,瓦隆这边歌舞昇平,可实际上,李嫣这边早就在私底下秘密备战了。 杜芝山要从军,就是基于这样的事实。 贝丝一听就紧张起来了:“你是说,要打仗了?” “是的。” “那么,请你一定要平安归来。” 杜芝山惊讶地看了看她。 贝丝莫名其妙:“怎么了?” “就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就完了?” “是你去参军,又不是我去。” 好吧,现在杜芝山有点肯定,这位姑娘并不是那些法兰西的女贵族或者是贵族小姐。 杜芝山笑了:“我记得你曾经有过宏愿,想做官的。不是吗?” “可是你也说了,我现在不过是口语过关了而已,读写还差许多。更重要的是,很多唐国的俚语俗语,我都不会。跟你聊天,其实都是你在迁就我。不是吗?” 杜芝山道:“话虽然这么说,但是,有些事情你不去试试怎么行呢?对了,你会普鲁士语吗?” “会一点。” “那就行。”杜芝山道,“去试试吧。一旦战争开始,各部都需要人。反正都是从基础开始,为什么不去试试呢?” “真,真的可以吗?” “嗯。据我所知,兵部现在需要人手对粮草进行核算。具体怎么做,进了兵部,有人教。” 准确地说,其实枢密院有人觉得现在各处并不需要招募人手,可是不管怎么说,李嫣的臣下里面就那么几个宣贊舍人是白种人,而且唐人的功法之类的,肯定不能外传,因此,一年两年也就算了,如果三年四年的,还不让欧罗巴人或者是美洲人进入政务军务系统,绝对会引起恐慌,种族歧视之类的言论也会喧嚣尘上。这是不利于国家的稳定的。 虽然说唐音和汉字的学习的难度在那里摆着,可是,如果一般的民众是不清楚的,与其等民怨起来之后再想办法解决,还不如早一点拿出章程。 当然,对比正经的科举考试,这个难度会再放宽一点,主要以算数为主,做最基础的加减运算。 虽然这个时代欧罗巴并没有职业女性的说法,但是,按照惯例,女性也一样可以参加。 第215页 杜芝山道:“怎么样?有兴趣吗?” 贝丝惊呆了:“我,我可以吗?” “当然。我不是说过了吗?总是要去考过,才知道自己是否合适。”杜芝山想了想,凑近了贝丝,道:“因为欧罗巴的很多女性都是不读书的,甚至有的地方女性只要会吃喝玩乐就可以了。所以,这一次,相关部门决定,保底,取一位女性。当然,反之亦然。总之,如果对自己没有信心的话,你只要对自己说,你不需要赢过所有应试的男人,你只需要考赢所有参考的女性就可以了。怎么样,这样,是不是对自己的自信心多了那么一点。” “那,那唐人呢?” “唐人直接考进士科。这次的考试被定为明算基础科。” 而且还是基础中的基础。为了国家的融合和稳定,这种考试显然不能只进行一次,相反,以后每年都需要定时举行。 “今年是第一次,取的人也不多。因此只在瓦隆地区举行。一般的市民只需要得到市长的推荐就可以了。不过,既然你父亲是宣贊舍人,那你只要得到你父亲和你父亲的同僚,一共三个推荐就可以了。”停了一下,杜芝山道:“别小看推荐,这绝对了你被录取之后,负责带你的人是哪个级别的。如果你决定了要走官场,这个很重要。” 贝丝狠狠地点了点头。 她原本还以为,自己要考官员要过好几年呢,却从来没有想过,这机会竟然这么快就送到了她的面前。不过转念一想,贝丝又觉得这非常好理解。毕竟,马上就要开战了嘛,而且还是跟普鲁士,边上还有奥地利虎视眈眈,后面说不定还有英国荷兰诸国盯着呢。所以,大公把能拉上战场的人都拉上战场,保卫自己的领土,这很正常。 第132章 就在杜芝山跟贝丝说话的当儿,忽然外面警钟长鸣,别说是前面的宾客们,就连贝丝也惊慌地抬起了头:“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是不是普鲁士打过来了?” 这警钟,之前奥地利打过来的时候就响过一次,贝丝记得清清楚楚。 杜芝山道:“是的。” 因为是杜丽娘的弟弟,杜芝山早就得了消息。要不然,他也不会跟贝丝说从军之事。 说话间,前面来伊森特家参加今日的宴会的宾客,主要是诸位舍人,包括主人亨利·伊森特也沖回房间更换衣物,准备去政事堂报到了。 而留下来的宾客,包括考尼茨和方丹勋爵等人则挤到了后花园的蔷薇迷宫,找到了杜芝山。杜巴丽夫人更是用她特有的大嗓门道:“杜,是普鲁士对吗?” 杜芝山笑道:“里特贝格亲王就在这里。是不是普鲁士,里特贝格亲王最清楚,不是吗?” 考尼茨微笑道:“我想,我的安排,大公和诸位大人早就已经预料到了吧?” 就跟约瑟夫二世亲自带兵攻打瓦隆一样。这都是必然。 杜芝山道:“亲王会这么说,是对普鲁士有足够的信心喽?” “不,我并没有足够的信心。”考尼茨的表情让人很难肯定,他这句话到底时不时真的:“就跟约瑟夫二世陛下被俘一样。贵国的战力,对于欧罗巴任何一个国家来说,都是一个迷。而普鲁士国王的性格,决定了他是最好的试探人选。” 考尼茨这话,可不是无的放矢。因为从性格上来说,普鲁士国王腓特烈二世就是一个赌徒。这一点在七年战争之中表现得淋漓尽致。他并没有胜算,可是他还是像一个疯狂的赌徒一样,把全部的筹码压上了七年战争这张赌桌之上。自然,这结果就可想而知。如果不是当时沙俄的伊莉莎白女皇忽然驾崩,如果不是继任的彼得三世是腓特烈的超级迷弟,主动放弃了沙俄在这场战中中夺到的一切利益,腓特烈早就一败涂地了。 要知道,那个时候,他都已经派出使节前往凡尔赛,贿赂蓬巴杜夫人,向这位他曾经完全看不上的裙子陛下之三,献上一大笔钱和一块永久领地。 天知道,他当时是多么的绝望,以及,毫无政治才能却有着无限的欲望的蓬巴杜夫人答应他的条件并且为之沾沾自喜的时候,他又是多么地庆幸自己逃过一劫! 腓特烈二世就是这样的人。虽然,他在军事上的才能是公认的,对国家和民族的贡献也是公认的,但是,不得不说,在性格上,他有着致命的弱点。所以,按照常理,他会做这个出头的橼子,真的是一点都不奇怪。 杜芝山道:“看起来,这里面有您的手笔。您真不愧是奥地利女王的左膀右臂。只可惜,我原本还以为,这位普鲁士国王在七年战争之中已经得到了足够的教训,不会再做傻事了呢。” 虽然私底下是另外一种判断,但是,在明面上,他绝对不能走漏的风声。 他们唐人已经在海上证明了自己的绝对实力。如果再在陆地上证明自己的实力,那么,被欧罗巴各国忌惮,那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这一战,比利时绝对不能输,因为输了,就意味着任人宰割。但是赢了,就会面临各国的联合敌对。 杜芝山很清楚比利时的现状,他也知道,这个情形根本就不能持久,世人总会知道比利时的战力的。但是,从各方面来说,这一战,如果在战争结束之前,如果被各国在背后使阴招,让公国多线作战,那么,公国也只有陨落一途! 第216页 所以,那个局面,能晚来一天也是好的。而他,也有这个必要打消某些不必要的猜想。毕竟,在这里,黎塞留公爵和方丹勋爵可是法兰西的世袭大贵族呢。 杜巴丽夫人啪啪啪地摇着扇子,高声道:“如果不是蓬巴杜夫人愚蠢地接受了普鲁士的礼物,最后法兰西也不会成为七年战争中唯一承受了巨大的损失的国家!仅仅因为普鲁士国王把她叫做裙子陛下,就开战!最后又是这么个结果!” 说得方丹勋爵先低下头去。 作为国王的密探,尤其是老国王使唤出来的人,他可是经歷过蓬巴杜夫人那个时代的。更重要的是,蓬巴杜夫人跟很多权贵交好,他们的关系好到很多人在凡尔赛公开说:巴黎的秘密警察其实是掌握在蓬巴杜夫人的手里。 而这种说法,就是在公共场合说出来也没有人反对。 由此可见蓬巴杜夫人的权势。 作为蓬巴杜夫人的情敌,即便从蓬巴杜夫人的手里抢走了国王却依旧被蓬巴杜夫人比到了尘土里面,杜巴丽夫人现在提起蓬巴杜夫人,也是各种羡慕嫉妒恨。 方丹勋爵之所以会惭愧,那是因为他曾经就接受过来自于蓬巴杜夫人的密令。 贝丝抓住了机会,立刻接口道:“真的好像呢。七年战争也是从普鲁士开始的,最后是法兰西成了唯一的肥肉。现在各国又故技重施,打算把公国当成肥肉了吧?” 杜巴丽夫人立刻尖叫了起来:“绝对不能让他们得逞!” 贝丝道:“我打算去市政府问一问。我也想为公国尽一份力。就是我不能参军,我也可以做些后勤方面的事情。” 伊森特太太惊呆了:“贝丝,你说什么?你要做什么?” 贝丝道:“妈妈,要打仗了,不是吗?大公肯定会招募男人入伍,自然,很多事情就没人做了。我是女人,但是我能写会算,就是唐音和汉字不大好,但是。最起码去后勤给诸位大人打打下手还是可以的。” 杜芝山立刻道:“是的,太太。公国的人还是太少了。七年战争之中,光普鲁士就出动了超过两万人的军队,这可都是职业军人。所以,殿下肯定会发布徵兵令。别说是跟各国作战,就是镇守各地的民兵团也是不能少的。” 言下之意,领地的人民会进入民兵团。 这也是这个时代的常用做法。 考尼茨道:“您也要参军吗?杜先生。” “当然。” 第133章 贝丝和杜芝山的先后发言让在场的所有的人都激动起来。虽然考尼茨坚持自己是奥地利人,就跟黎塞留公爵、方丹勋爵等人是法兰西人一样。可是大家的情绪立刻就沸腾起来了。 战争是最好的粘合剂,当大家为了一个目标而努力的时候,不知不觉间,隔阂就消除了。 虽然在场的大多数是女眷,但是,作为女人,她们也知道扞卫自己的家园。所以,女人们围着杜芝山,追问他她们能够做什么。 虽然说,好几位太太也认为,女人也只需要漂亮、会讨人喜欢就够了。可是她们不是白痴,她们至少还是知道打仗是要死人的。尤其是她们的丈夫、她们的兄弟有可能走上战场的现在。所以,听说惠民局那边也展开了人手招募,并且教授已婚女性做战地包扎等急救措施的时候,几乎每个女人的眼睛亮了。 是的,她们不能走上战场,很多人甚至不敢展露自己在算数之类的功课上的天赋和造诣,可是这不等于,她们不能去学一点急救措施,为以后的伤员做护理啊。 别说是这些宣贊舍人的家眷了,就是杜巴丽夫人也来了精神。 是的,如果是跟贝丝一样,去考什么明算基础科的话,她是没有什么信心的。但是,照顾伤员这种,她可以学啊。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 大军未动,粮草先行。 前线的战报才送到瓦隆,她们的丈夫还没有拿到自己的民兵团正式编号,女人们就先一步去了惠民局。 虽然说惠民局现在并没有伤员,但是,这并不能影响瓦隆士气高涨。 而在另一边,比利时的国家机器因为战争而转动起来的同时,普鲁士国王腓特烈二世已经越过了两国的边境,向瓦隆进发。 按照当时的战报,以及各国得到的情报,比利时方面的驻军採用了鸣枪示警,结果普鲁士方面不管不顾,直接开战。 那一战,小镇当地的三百驻军,或者说当地的民兵团伤亡惨重。 就在普鲁士方面想继续前进的时候,作为比利时大公的直属军团这才赶到。 一般情况下来说,这支部队才一千人,根本就做不了什么。问题是,这一千人有一半是弓骑兵一半是刀盾兵。虽然说线性战术让普鲁士方面的伤亡率大大降低,但是,比利时这边的刀盾兵几乎堪称乌龟壳。就是有少部分战士受伤,可基本上都是擦伤。 对比之下,因为普鲁士方面被射成刺猬的人也不是一个两个。就连普鲁士国王腓特烈二世,也因为腹部中了一箭而身负重伤。两万普鲁士士兵,最后活下来的,不足十分之一。 两份战报,一前一后地送进瓦隆。而枢密院需要决定的是,乘胜追击,吞併普鲁士,需要多少时间和多少人马。 李嫣之所以召集紧急召集臣下,原因就在这里。 第217页 要怎么做,才能够独吞普鲁士,而不是白白便宜了别人。别的不说,让沙俄那边有机会得到消息而派遣出足够的军队,占领了普鲁士的国土,对于李嫣来说,就是一个不小的损失。 因为那样一来,沙俄就有能力西进而她就要直面这只北方的巨熊了。 果然,在这方面,政事堂是最能够体悟李嫣的心情的。 作为参知政事代表,杜丽娘第一时间道:“诸位,我认为,眼下最要紧的,就是抢在奥地利和沙俄反应过来之前,先占领普鲁士全境。这才是最最要紧的。波兰一直都是沙俄和普鲁士之间的缓冲带。如果让沙俄越过了波兰,那就等于是我们即将直面这只白熊。至于奥地利方面,她们想收回西里西亚已经很久了。所以,奥地利女王背后一定有小动作。如果我们不够快的话,那么,最后,我们就要面对沙俄和奥地利双方无休无止地扯皮了。” 参知军事唐定山道:“我贊同,不过,我也有补充。不管怎么样,普鲁士国王是个很有用的筹码。必要的时候可以用一用。” 参知军事皇甫峰道:“我认为,应该出动我们唐人自己的部队,把普鲁士全境占领下来。” 参知政事赵仲邕道:“那样一来,岂不是等于分散了我们自己的兵力?就是殿下能够从其余地方调遣人手,可是普鲁士境内有数百个城邦。虽然这些地方很多不过跟我们故乡的村庄差不多,可是每个城邦,怎么也要四到十个人吧?那就是八百到数千!把我们的人分配去做驻军,直接就等于说让我们的将士们画地为牢。而我们的功法,是绝对不能外传的。” 唐定山道:“这么说来,赵大人是认为,用欧罗巴人比较好?大人可别忘记了,普鲁士城邦有天主教区和新教区,而我们之前的领地,多以天主教为主,就是比利时,会落到我们手里的原因往上追溯,还是宗教信仰问题。大人怎么就能认定,用天主教去调遣过去的驻军就绝对不会出问题呢?” 杜丽娘道:“我认为,可以让这些城邦自治。” “杜大人,请注意你的说辞!将士们辛辛苦苦打下的地盘,白白地让给了外人,还给国家带来隐忧。您这样做,跟通敌又有何异?” 杜丽娘道:“唐大人言重了。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所谓国家,不过是利益的聚合体而已。只要让人民知道跟着我们的好处,我们就能够成为他们的领主。虽然说欧罗巴人为了信仰问题数百年来一直战乱不休,可是人会被宗教操控,除了空虚之外,也无非是贫穷。因此,对于大多数人类而言,让他们吃饱喝足,就足够收买他们了。” “请不要用我们唐人的思维来衡量欧罗巴人。虽然他们的确平庸,很多人甚至是单纯,可就是因为这种单纯,所以在宗教上他们就格外虔诚。虽然中世纪已经过去好几百年了,但是,如果让人知道了我们这种想法,那么,随时都有人会在我们的背后捅我们一刀。” 会议室里面又开始议论纷纷。 李嫣最后道:“罢了,现在最重要的是占领普鲁士全境,而且速度要快。至于那位普鲁士国王,先把他押到瓦隆再说吧。” 大不了,她再去抽卡,也不管资质,多抽一些人就可以。只要来的不是大师就没有问题。 第134章 左议政李玉真在这个时候发言了:“殿下,臣请奏。” “准。” “是。殿下。”李玉真站了起来,拿出了自己准备的资料,道:“臣近日了解了一下欧罗巴诸国,发现,这位普鲁士国王乃是欧罗巴少数锐意进取的国王。” 唐定山冷笑一声道:“欧罗巴醉死梦生的君王和贵族都集中在了凡尔赛,其余诸国的国王或女王,哪一个不是锐意进取的?不过,唯一对农业下手的国王,也只有这位腓特烈二世了。而他的发展农业,也不过是因为发现了土豆。” “爱卿知道?” “是的,殿下。这种作物来自美洲,十分高产,说它亩产三四千斤都是客气的。当然,这种作物对土地肥力的消耗也不是一般地高。不过,对比面粉不过两百斤的产量,这种作物对下层的百姓而言,就非常重要了。欧罗巴人普遍缺粮缺盐,所以这位普鲁士国王让人把土豆去皮、煮熟,捣成泥,沖入适量的牛奶。总体来说,就是味道寡淡,但是能果腹。” 对于困苦的百姓来说,这已经是很了不得的功德了。 稗官首领参知政事柯承志道:“殿下,不止如此,欧罗巴百姓的生活十分困苦。他们吃的面粉往往掺杂了许多的石子、麦麸和杂草。这也是巴黎人更愿意跟我们购买面粉的原因。” 其实李嫣的来处,大唐也有不少百姓也是如此,他们吃不起干净的面粉,也吃不起稻米,只能吃麦麸、米糠,每天挣扎在飢饿的死亡线上。可就是这群飢饿的百姓,扛起了大唐盛世的基石。 这一点,李嫣清清楚楚,她也比任何人都清楚,如果不是她的半位面的话,她也不会有这么多的精面粉。 半位面,才是她的金手指。 在这个时代的欧罗巴,就是下层的士兵都只能吃这种参杂了大量的小石子、沙土、麦麸和杂草的黑面包,而在欧罗巴的歷史上,只有国王、教士、贵族才有这个资格□□面粉。可是李嫣出售的面粉是不掺任何不应该有的东西的精面粉。 第218页 “若是按照欧罗巴人对面粉的分类和定价,我们的面粉就是再抬个五成的价也有人买。” 李嫣点了点头:“看起来,这就成了稗官跟欧罗巴百姓的区别了?” “是的。刚开始的时候,的确有人找麻烦。” 稗官的打扮就跟苦力没什么两样,可是吃的却精细。这样的人,如何不引来别人的注意?别说那些半飢半饱的人民,就是很多地方官,怕是也会找茬。不过,稗官们可不是吃素的,别说他们的行事手段,就是那身武功,就绝对足够让他们把整个小镇的百姓和驻军一起揍翻。 这也让欧罗巴人终于认识到了这批古怪的东方人到底有多古怪。 柯承志道:“殿下,这位普鲁士国王的确是一位雄才大略的君王,跟许多君主一样,他也注意到了宗教问题。不同的是,他是唯一一个採取了明确的措施的国王。在普鲁士很多地方,新教的教堂和天主教教堂紧挨着。” 这跟李嫣治下的宗教政策几乎是殊路同归。 周围的人立刻交头接耳起来。 李嫣笑了:“如果这位普鲁士国王年轻个二三十岁的话,倒是可以作为王夫的候选。” “殿下!” “我说笑的。”李嫣淡淡地道:“这位腓特烈大帝做了先行者,倒是给我们提供了许多方便。我们就往下,深化他的改革,把我们的政令嫁接进去。” “是。” 群臣立刻应了。 李玉真道:“殿下,除了粮食之外,臣以为,殿下可以考虑一下盐政。” “继续。” “是,殿下。据臣所知,欧罗巴早就有人说过了,盐税等同于王权。盖因,盐是百姓唯一不能自给自足的必需品。而且百姓一人一个月撑死了,对盐的需求不过一斤有余,因此,百姓对盐价也不像粮价那么敏锐。这也造成了,盐价价格高昂的又原因。臣以为,若是殿下要把欧罗巴牢牢地掌握在手里,就必须做一件事情。” “你说。” “放开盐税,降低盐价,让百姓都能够吃得上平价的优质盐。” 李嫣沉默了,就是下面的臣属们也纷纷交头接耳。 来到这边这么多年,他们已经知道,这里也有一个大唐,也许跟他们的世界有些出入,但是,很多必要的东西是一样的,比方说,物价,经济之后的必然规律,再比如,土地改革,隐田隐户,以及,盐税和赋税的发展。 这里是御前会议,在场的都是唐人,来到这边之后,经过数年的工作和学习,除了武功之外,他们的眼界和政治意识,已然全然不同。 他们已经不是昔日的吴下阿蒙了。 李嫣以义甲轻叩王座的扶手,沉吟了片刻之后,道:“那么,请告诉我,现在,国家有足够的技术来支持民众对盐的需求吗?” 普鲁士国王把改革进行到了这一步,可以说,就冲着他推广土豆填饱了人民的肚子、委任退伍士兵为乡村教师开启民智、注重宗教改革并且达成了实效这一系列的功绩,就足够让他以大帝之名青史留名。 这样的一位国王,显然是一位十分受人民爱戴的君主,要让这位国王的子民归顺自己,要付出的代价也不是一般的高。 所以,拿出更加实质的利益,对于让普鲁士的人民彻底归顺,那么,李嫣就必须拿出更加实质的东西。 盐,就是除了粮食之外,最能够体现她对人民的诚意的东西。 李玉真道:“殿下,从春秋战国开始,我们就有晒盐法和煮盐法两种制盐之方。煮盐法成本高,但是便于控制,因此,此间之远东採用煮盐法,实乃必然。因为这能够保证盐税。相反,晒盐法容易让人钻漏洞,换而言之,那很容易造成大量的盐税失踪。而晒盐法的好处也是显而易见的:成本低,产量高,只要开了盐田有天气适合,就会有足够的盐源源不断地生产出来。在这一点,比利时的三河河口就非常合适。” “问题是,如何让百姓吃上平价盐,是吗?” “是的。臣以为,可以让宣徽府把杂货铺开到欧罗巴各城邦各乡村,一方面搜集底层百姓的讯息,另一方面,就是低价销售盐巴和粮食,从而稳定民心,让百姓知道殿下和公国的好。同时,我们可以继续深化户籍限够盐巴和粮食的政策,以防平价粮食和盐巴外流。” 众人纷纷点头。 没错,在这个时代,盐巴对于人民来说,是非常重要的食物保鲜剂,就是牛奶也需要用盐制成奶酪才能够长时间地保存。 盐,不仅对百姓民生,就是对于商业贸易,也是非常重要的。 “写份方略上来吧。” “是,殿下。” 李玉真立刻把早就准备好的奏摺奉上。 第135章 作为普鲁士国王,就跟李嫣对他的了解一样,腓特烈二世的确是以为雄才大略的君王,他不但拥有出色的政治眼光和远见,还拥有出色的行动力。无论是农业改革还是军事改革,以及新型战法线性战术的提出,都体现了他身为君王和政治家、军事家的杰出才能。 当然,这样的一位君王,足够他青史留名。 可就是这样的一位君王,性格上有那么大的缺点,不得不说,人无完人,以及,政治动物们一旦拥有了缺点就很可能落得一败涂地,这句话是真正的经验总结和教训。 第219页 腓特烈二世这一生,不止一次走上战场,也不止一次,游走在生死的边缘,比方说,七年战争的尾声,他差一点兵败自杀——如果不是部下阻拦以及他的超级迷弟沙皇彼得三世的登基带来的转机,他也许真的就死在了那场战争之中了。更早一点,他也曾经在战争上被子弹射中,如果不是那枚子弹卡在了他胸口的鼻烟壶上的话,他只怕早就死了。 因此,在腓特烈二世在锐意进取并且切实地、一步一步地进行改革的同时,他也是一个相当迷信的人。就好比这次的战争,当那支箭迎面飞来的时候,他正骑在他的爱马的背上,绝望地望着那铺天盖地的箭矢。熟悉的绝望蔓延到了他的全身。 那一刻,大势已去的绝望充斥着他的身心,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一次,没有第二个彼得三世帮他了。 中箭从马上摔下来的那一刻,腓特烈二世就没有想过自己还有能够睁开眼睛的那一天。所以,当他茫然地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陌生的天花板的时候,他明显地愣住。 短暂的愣神之后,他几乎没从床上跳起来。 之所以没有,那是因为剧痛让他重重地跌在了床榻上。 疼痛让腓特烈二世忍不住缩在那里龇牙咧嘴,却也让他的神智清醒过来。 这里是哪里?他这是被人救了,还是被俘虏了。 不是腓特烈二世自以为是,自认为自己成了俘虏别人就要优待他,而是这个时代的欧罗巴,大家都是这样做的。就是沦为了阶下囚,国王也依旧是国王。这是欧罗巴的共识。 这里不是东方,当年越王勾践沦为阶下囚之后,靠着品尝夫差的粪便向夫差表示忠诚以换取活下去的时间和空间,这种事情在欧罗巴是不可能发生的。 这也是为什么后来日本浪人们杀害朝鲜明成王妃会引来整个西方的不满的重要原因。在欧罗巴做类似的事情,就等于是跟整个欧罗巴为敌。 这就是欧罗巴的文化。 腓特烈二世发现自己的伤口被人包扎过了,只是方才那一动,伤口再度裂开,让他不得不开口唤人。 “有,有人吗?” 不张口也就算了,一张口,腓特烈发现自己的嘴巴干得厉害。 就在腓特烈望眼欲穿的时候,他听到了门被推开的声音,然后,一个充满了异国风情的黑髮黑眼的女人端着一个方形托盘走了进来,那托盘上,放着绷带、剪子和许多瓶瓶罐罐。腓特烈估计着,里面大约是药。 只是,到底是什么药呢?会不会有效呢? 虽然腓特烈二世是个赌徒,也不像考尼茨那么怕死,但是,作为一个国王,他真心对这个时代的医生没有什么信心。哪里不舒服砍哪儿,是这个时代的欧罗巴人对医生的共同认识。而会形成这样的认识,自然不是空穴来风,实在是这个时代欧罗巴的医学一言难尽。更不要说,这位捧着托盘的人是一个女人。 不是腓特烈二世歧视女人,也不是因为这个时代的女性受到的教育非常有限,而是因为,腓特烈二世对女人没有感觉。是的,他对女人没有感觉,这也是他饱受攻讦的重要原因。谁让他的无忧宫里面没有女人呢,就连他的王后伊莉萨白也被禁止进入无忧宫,这对夫妇,除非必要的节庆场合根本就不会一起出现。平时也是各有个的住所,就跟腓特烈二世不允许他的妻子进入他的无忧宫而他自己也轻易不踏进妻子的宫殿一样。 所以,看到一个女人靠近他的时候,腓特烈二世虽然虚弱,却十分坚持地道:“不不不,小姐,请让我的卫兵来吧。” 这位年轻的女士也没有坚持,而是把托盘放到的床头柜上,这才收起了腓特烈的病床另一侧的屏风。 腓特烈惊呆了:“亨利!” 屏风后面,另外一张病床上躺着的那个人,不是他的弟弟亨利亲王又是哪个?! “亨利!” 腓特烈挣扎着要起来,却没有想到,眼前一晃,然后,他只觉得全身发麻,软到在他的病床上。原来,方才他觉得眼前有什么东西妨碍了他的视线,实际上却是这个女人把几根细细的、怪模怪样的针扎到了他的身上。 他之所以会全身发麻,就跟这几根细细的针有关。 “你!” 那女人也不客气,放倒了腓特烈之后,就用剪刀剪开了腓特烈的衬衫,也剪掉了再度被鲜血浸透的绷带。 她为腓特烈重新上了药,也为他包扎好伤口之后,这才慢悠悠地道:“他是你的兄弟,亨利亲王?” “是,是的。他怎么了。” 腓特烈很混乱。 他可是很清楚的,自己的弟弟跟自己可是兵分两路,从两个方向进击比利时。而现在,他跟弟弟都在这里,那就意味着,普鲁士的两支军队都战败了。 果然,他听到那女人冷冷地道:“请放心。你的兄弟只是刚刚动了手术,现在麻沸散的药效还没有过去而已。另外,请不要乱动。你们普鲁士还活着的士兵现在就躺在外面等待救助。你在这里折腾,那就意味着外面的士兵要多等五分钟、十五分钟甚至更多的时间。也就是说,你折腾一次,外面,少说也会有一个士兵因为得不到及时的医治而死去。你的选择呢?普鲁士国王腓特烈二世?” 腓特烈二世这才正眼看这个女人。他惊讶地发现,这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女人,虽然五官稍嫌平庸,可是五官端正,肌肤莹润又有光泽。更重要的是,善于打扮。 第220页 这样的一个女人,放到任何一座宫殿,都会是社交圈里的宠儿——当然,他的无忧宫例外。 没有人比政治动物们更加识时务了。 腓特烈二世立刻老老实实地道:“请问,请问您是医生吗?” “是的。” 那女人依旧高冷,换了以前,腓特烈二世巴不得有可能接近他的女人都这样,他也能够获得清静。可是这一次,腓特烈二世甚至有些懊悔。因为他不大跟女人打交道,以至于现在他有些词穷,因为他不知道如何才能够讨好眼前这位女士,从而换取他和他的部下更多的生机。 “请问,我,我的部下他们还好吧。我能知道活下来多少人吗。” 那么密集的箭雨,腓特烈二世根本就没有信心。他觉得,能够有几百人活下来就很了不起了。 “您率领的军队,战死三万七千一百三十四人,俘虏加伤员一共两千二百七十九人。有逃兵,数量不明。您的兄弟带领的部下,战死三万三千六百九十一人,俘虏加伤员一共三千三百六十二人。有一小股士兵脱战,去向不明。” 女人冷冷地道:“准备一下,不久之后,我们会押解你跟你的兄弟去瓦隆。至于你的部下,我们会想办法救助。” 不过是弓箭造成的创伤,无论是挖出箭矢还是缝合伤口,难度都不是很大。只不过需要人手比较多,而且还要赶时间而已。 第136章 腓特烈二世恢復得很快,当然,这跟万花葯王门下给他用了好药的关系——是整份的小红,也就是俗称的止血散,至于他的部下,那些士兵们也只能用稀释过的。 这是为了防止药效太好以至于万花葯王门下被当成巫师而引来各国的联合军事打击,可是落在那些士兵的眼里,这些唐人手里的医学技术实在是太可怕了。如果不是有些轻伤员已经掌握了一定的技巧,会在别人的指点下缝合一些不那么要紧的伤口,只怕这些普鲁士士兵都要以为自己进入了巫师的大本营! 当然,这也跟普鲁士是一个新教国家有关系,在有些事情上,新教徒就是要比天主教徒宽容很多。而李嫣的对策也起到了很大的作用,缝合伤口这样的事情,很多人都能够做到,就连女人们,只要缝纫的技术够好,再仔细一点,这种冷兵器造成的伤口,只要不是那种带着刀刺的箭矢造成的伤口,或者说,就是刀剑上有放血槽的设计,只要救助及时,还是有很大的程度上抢回一条命的。 只不过,对于万花葯王谷门下来说,原本只是刷些长针,或者让舞姬们来跳个舞就完事儿的伤势,如今竟然要他们亲自动手,一针一线地缝合伤口,还不能太过炫技,必须让普通人都能够接受…… 这种在他们看来,既浪费时间,又耽误人命违背他们救死扶伤的原则的差使,他们会高兴才怪。 不过,枢密院和太医院早就送出了密令,药王门下每一个人都知道,如果被当成了巫师,那么不止是他们,就连整个公国上至李嫣,下至他们和自己的同门,都会陷入人民战争的汪洋,所以,基于人道主义精神,让人民掌握一定的战地医术,适当消除药王一脉的神秘性,也是有必要的。 这才是这些药王门下在这里把自己累个半死的真正原因。他们不但要给那些伤员动手术、缝合伤口,还要指点那些志愿者和为了重金过来打下手的女人们,别说是打盹休息,就是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 普鲁士国王腓特烈二世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扶着自己的弟弟亨利亲王的手,走出小小的医疗救助站的房间的。 这座医疗救助站并不是很大,其实就是一个小小的诊所,应付一个不到一千人的小镇的居民的日常需要是绰绰有余的,可是现在,这里挤进来了两千多士兵。还好现在已经是夏天,士兵们就是躺在地上也是可以的,更别说现在这些士兵还轮到一块块直接铺在地上的床板和简单的床单,头顶上还有帐篷。 这在当时来说,是非常难以想像的一件事情。且不说普鲁士跟比利时是敌对关系,就这些物资对公国和地方上来说,也是一个不小的财政压力。这个时期欧罗巴任何一个国家的君主都不会如此大方。 不过,此时此刻的腓特烈二世根本就顾不上这个,因为他被眼前的景象给镇住了。 不是亲眼所见,根本就无法形容那种震撼。延绵不绝的帐篷,左右通风,帐篷下是一张张整齐排列的床板,每张床板上都躺着一个伤员,或者昏睡,或者低低地呻吟。也有那情况比较好的,坐在那里吃粥。 这些帐篷局限了腓特烈二世的视线,给了他一种伤员们根本就看不到尽头的错觉,这给腓特烈二世带来了极大的精神压力: “哦~上帝!我都干了什么呀!” 腓特烈二世的内心深处,其实还是那个温柔腼腆充满了艺术家和哲人气息的普鲁士王子,而这一刻,他的部下这悽惨的一幕,瞬间击透了他内心深处。 “哦~上帝呀!” 医者韩歆没好气地道:“与其在这里哭,还不如回屋子去,省得挡了我们的路。” 虽然万花门下的人数不少,不比其余天策府、藏兵府的人来的少,可是万花门下又分天工、药王等八脉,严格地来说,真正的药王一脉的人数真心不多,加上要了解美洲的物产,万花又分了一半的人去了美洲,这也使得留在欧罗巴这边的人万花葯王门下就更少了。而能给这些士兵动手术的人,必须是药王门下修习了青囊集的医者,这种人才,在万花门下本来就不多。即便是李嫣把自己的宣徽府内的部分医者调剂了过来,可是最后能够承担起战地医生的人手,真的只有几十人。 第221页 这几十位医者,又要做伤口缝合,又要指点当地的妇女、志愿者和一些已经康復了的轻伤员对其他伤员做手术后的护理,每一个人都忙得团团转。如果不是晚上还能够轮换着休息,只怕倒下的医者就不是一个两个,哪怕他们各个内功修为不弱。 没有办法,谁让万花门下惯用的那些技巧不能用呢?大家也只能使用青囊集上的伤口缝合术,速度慢不说,还麻烦。 可是为了不被人当成巫师,少不得这样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这里的每一个药王门下的心情都非常不好。 万花的日子从来就是琴棋书画诗酒花,如今倒好,没日没夜地忙,白天几乎种在了手术台前,晚上还要带人巡视轮值,连打坐的时间都卡着来了。这样的日子,连着七八日就够叫人受的了,更何况是一连十几天?! 腓特烈二世立刻拉住了韩歆:“请,请问有什么是我能够做的吗?” 韩歆上下看了他一眼,道:“两位现在真正能够帮得上我们的,有也只有一个,那就是,回屋。别在这里碍手碍脚。” 他忙着呢。他刚刚从手术台上下来,连水都没喝,现在又要巡视伤员,哪里有这么多时间跟别人闲扯? 韩歆抽回了自己的衣袖,拍了拍长袍的下摆,转身走了。 他的事情多着呢。 虽然自己也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只能添乱,可是腓特烈二世还是与心不安,更别说是回屋子里躺着了。他搬了一张椅子靠着门边坐了,亨利亲王也搬了一张椅子坐在他的边上,两个人就看着医疗救助站的工作人员来来往往。 刚开始的时候,是不明白,而且当时腓特烈二世也没有这个体力在帐篷之间走动,可是到了后来,腓特烈二世也看出名堂来了。他知道什么时候可以走下去跟士兵们交谈,也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去围观那些医生的手术和术后护理教程。 让腓特烈惊讶的是,负责他和他弟弟的医者,也是这座医疗救助站的负责人,他第一次睁开眼睛就看到的那位姓卢的女士,竟然是整个医疗救助站里面,身份最高同时也是医术最高的人! 这让腓特烈非常惊讶。 他这样问卡尔·斐迪南,也就是他的外甥,这次的俘虏兼重伤员道:“你,你刚刚说什么?那位女士,是大贵族?一位公爵小姐?” 虽然无忧宫里没有女性,但是这不等于说,腓特烈就对凡尔赛一无所知了。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凡尔赛、法兰西,一度都是掌握在女人的手里的。尤其是蓬巴杜夫人时期,腓特烈之所以把蓬巴杜夫人叫作裙子陛下,那是因为那个时候,法兰西的统治权确实掌握在这个女人的手里。 卡尔·斐迪南道:“是的,陛下。不过,唐人的贵族的分类跟欧罗巴不大一样,卢这个姓氏,在唐国是一个非常有权势的豪族,跟皇室平起平坐的大家族。” 腓特烈道:“我懂,我懂。就跟奥尔良家族之于路易-波旁家族一样,区别也只是卢家族跟唐国的王族没有直系的血缘关系不是唐国王族的旁支而已。” 但是他们拥有的权势和影响力却是不变的。 普鲁士拥有两百多个城邦,作为普鲁士的国王,没有人比腓特烈二世更加清楚这一点。就跟普鲁士-布兰登堡家族的歷史一样,布兰登堡家族原来不过是普鲁士境内的一个公国,可是经过几代人的努力,现在普鲁士的领地大大扩张了不说,就连政治地位也有了一个质的飞跃。从公国变成了王国,这就是最好的证明。 如果拿普鲁士来做比较的话,那么,唐国的皇族就相当于布兰登堡家族,而卢家族就等于是普鲁士境内别的公国的世袭贵族。之前是普鲁士境内布兰登堡家族势大,因此才腓特烈二世这才成了普鲁士国王,可是这次过去之后,布兰登堡家族势必势力大损,他这普鲁士国王之位到底能不能坐稳,那就两说了。 当然,如果是神圣罗马帝国皇帝约瑟夫二世在这里的话,绝对会拿巴伐利亚王国的维特尔斯巴赫王朝比卢氏家族。对于哈布斯堡家族来说,这个维特尔斯巴赫王朝也是一个一直威胁着哈布斯堡家族的地位和权势的大公国。 维特尔斯巴赫王朝也是神圣罗马帝国的选帝侯之一。 第137章 腓特烈二世道:“一位公爵小姐竟然会在医术上有这么高的造诣!简直叫人不敢相信!” 虽然腓特烈二世的无忧宫里面没有女性,甚至谢绝王后驾临,可是这不等于说腓特烈二世会瞧不起所有的女人了。事实上,腓特烈二世之所以瞧不起是因为,他所知道的女人,绝大多数就是没有接受过什么像样的教育,尤其是那些公主们,最多也不过是读了几本教义,张口闭口的信仰、宗教,要不就是铺张浪费的摆阔,不停地索要新衣服和珠宝,好让她们能够在舞会上光彩夺目,成为众人的焦点…… 没错,这个时代,欧罗巴贵妇们的普遍作风,恰恰是腓特烈二世看不上的。 现在的普鲁士还太弱小,境内城邦众多,境内的诸侯大多实力也不差,这些诸侯对自己的领地拥有绝对的权力,在这样的情况下,布兰登堡家族要保证自己的统治地位就必须励精图治。在腓特烈二世的心中,布兰登堡家族必须改革,发展经济,然后发展军事,从而确保自己拥有绝对的实力…… 第222页 腓特烈二世自己也会举办一些舞会、宴会,但是在他看来,他的舞会、宴会、音乐会,那是为了布兰登堡家族的统治,是为了政治需要。而对政治、歷史、地理几乎一无所知的女人们的舞会、珠宝、华服,那是对财富的一种无形的浪费,也是对布兰登堡家族的大业是不利的。正好,腓特烈二世对自己的妻子也没有什么好感,觉得她不过是一个很普通的欧罗巴公主&贵妇人,所以,腓特烈二世藉由拒绝自己的妻子进入无忧宫来表明自己的态度。 腓特烈二世对女人的厌恶,一方面是因为振兴布兰登堡家族的需要,一方面则是因为这个时代的欧罗巴女性在思想方面,的确不怎么样。因为她们大多数人从小接受修道院教育,长大之后出入宫廷,很容易因为宫廷的奢靡而堕落。就跟之前的玛丽·安托瓦内特一样,她成为法兰西王储妃之后,所有想要改变的努力都化为乌有,所有的放纵和享受的做法都会得到纵容。 这不仅仅是玛丽·安托瓦内特一位女性的悲剧,而是这个时代,所有的欧罗巴女性的悲剧。 而腓特烈二世厌恶的,正式这个时代所有的标准欧罗巴贵妇。他甚至有一种想法,那就是,这个世界上的女人都是这么不像话的吧。 也就是因为上了年纪,也就是因为这样的想法根深蒂固,所以腓特烈二世在知道卢子衿的事之后反应才这么大: “比利时大公的部下都是这样的吗?唐国的教育早就对女性普及了吗?” 作为一位国王,腓特烈二世很清楚什么是基础教育什么高级教育专业教育。这才是腓特烈二世真正感到惊讶的地方:他还在为推广基础教育、为普鲁士人民扫盲而努力的现在,唐国人早就连女人都接受了专业教育吗? 有那么一瞬,他的内心深处甚至有了一种冲动,想去看一看,想去唐国看一看。 亨利亲王和卡尔·威廉·斐迪南上将面面相觑。 作为腓特烈二世的心腹,他们当然看出了腓特烈二世的想法。 卡尔·斐迪南小声道:“陛下,我听说,比利时大公的故乡,不但女性拥有王位继承权,还有很多女性官员。据说,她的政事堂的一把手也是一位女性。” “我知道,我知道。左议政大臣,相当于英国的首相。” 关于李嫣的官僚机构的基本构成,早就传遍了整个欧罗巴,腓特烈二世当然也听说过。 “陛下,我是说,这位李玉真小姐之所以能够成为比利时大公的首相,并不是因为她是比利时大公的远房姐妹,而是因为她本身的能力。比利时大公选拔人才的方式,是考试。” “考试?” “对。” 这是卡尔·斐迪南在做伤员这段时间里面,从那些护工的嘴巴里面听说的。这些护工,很多都是当地的妇女,来照顾他们固然是为了诊疗所这边的薪水够高,可是这些护工闲暇的时候,哪里不说闲话的?因为李嫣的政令是面对所有的领地的,所以,现在李嫣治下各地的家庭目前最重要的一件事情,那就是,如何把自己的孩子培养出来。这些护工的家里,自然也是有孩子的。而作为父母,爱自己的孩子的方式永远只有一个,那就是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变得更好。 腓特烈二世道:“用唐音和汉字进行考试吗?” “是的。” “原来如此。怪不得比利时大公的学校基本上都是免费的。” 腓特烈二世立刻就明白过来,这是一种推广唐音和汉字的方式之一。现在不觉得,可是过个二十年、三十年呢?只怕这位大公的治下,所有的人都会以说唐音、写汉字为荣了! 可是人民拒绝得了这样的诱惑吗? 没有人比腓特烈二世更加清楚,对于人民而言,只要能够吃饱、穿暖,家里还能够看到闲钱、看到希望,那么,人民就不会在乎自己使用的是什么语言什么文字。就跟现在的比利时一样。比利时有荷兰语区,有法语区,还有奥地利语区,就是因为这片土地的歷史决定的。腓特烈二世一点都不怀疑,只要李嫣不被打到,那么,这片土地上的人们迟早会忘记别的语言和文字,唐音和汉字会成为这片土地上最主要的语言和文字,最后的最后,这片土地上人们会坚定的认为自己就是唐人。 想到这一点,腓特烈二世心中一片绝望。 他终于明白,自己招惹了一个怎么样的对手。 ——这是一位当代的凯撒大帝吗? 腓特烈二世坐在那里傻傻地发愣,惹得亨利亲王忍不住摇了摇他:“陛下?陛下?” “不,我没事,亨利,放心,我没事。”腓特烈二世最后如此道,“我记得卢小姐说过,不久之后,我们就会去瓦隆。你说,会是什么时候呢?” 第138章 腓特烈二世并没有等很久,因为李嫣的生日就在七月里,而作为俘虏,腓特烈二世跟他的弟弟亨利亲王、外甥卡尔·斐迪南公爵一起被押送到了瓦隆。 按照欧罗巴的传统,即便是沦为阶下囚,腓特烈二世三人得到的待遇也不算差。他们只是被限制了出入和活动范围,可是别的方面,无论是吃还是穿,都很不错。甚至还不限访客。 当然,跟神圣罗马帝国的约瑟夫二世开始的时候一样,腓特烈二世、亨利亲王和卡尔、斐迪南上将都得到了一个独立的院落,庭院的景致还相当不错,三人甚至还有自己的勤务兵照料起居。可是在当时的情况下,三人又有什么心情欣赏庭院里的美景? 第223页 卡尔·斐迪南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见到了英国方面的特使詹姆斯·贝克特。 不过短短几年时间,这位勋爵依旧年轻俊美。不得不说,年轻、颜值高就是好,就是精神萎靡,也不过是给詹姆斯·贝克特添了一丝忧郁之美。也只有政治动物们才看得出来,这位年轻的勋爵到底承受着怎样的压力。 看到这样的詹姆斯·贝克特,卡尔·斐迪南给他倒了一杯酒:“想开一点,我的朋友。” 詹姆斯·贝克特接过红酒,嘆道:“也许过不了多久,欧罗巴人会跟唐人一样,拿茶待客,而不是葡萄酒了。” “说的好像女士们的会客厅里面用的不是茶一样。” “你知道我的意思。卡尔。” 詹姆斯·贝克特跟卡尔·威廉·斐迪南是老相识了,卡尔的妻子就是英国国王乔治三世的女儿奥古斯塔公主。身为新教徒也好,英普的同盟关系也好,让这两个年轻人早就熟悉了彼此。 卡尔·斐迪南耸了耸肩,道:“我的朋友,你知道的,比利时大公也不是寻常的女性。陛下认为,她是当代的凯撒大帝,当然,我也这么认为。” 回答他的,是詹姆斯·贝克特的又一声嘆息。 不止是普鲁士这边,现在连英国方面都有不少人这么认为了。 詹姆斯·贝克特道:“你见过这位大公了?” “当然。在到达瓦隆的第一天。”卡尔·斐迪南道,“虽然这位大公很亲切,可是我知道,她一定会吞併普鲁士,而之后,她会发动跟奥地利方面的战争。” “你说什么?” 卡尔在战争和战略上的素养,詹姆斯·贝克特是非常清楚的,这也是他最为钦佩的地方。就是因为信赖着卡尔的战略眼光,詹姆斯·贝克特才会特地拜访他。 “我知道你这次的使命,贝克特。”卡尔·威廉·斐迪南道,“别天真,别以为英国跟比利时大公之间还有和平的余地。贝克特,请别忘记了,普鲁士境内城邦众多,而要把这些城邦拧到一起,有且只有一个途径,那就是打仗。这也是为什么当年陛下发动第一次西里西亚战争的原因。根本就不是为了什么扬名,而是为了普鲁士的统一。只是为了不想引起各国的联合抵制,陛下才放出话,说自己是年轻气盛,想要出名才发动了第一次西里西亚战争。”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卡尔?” 詹姆斯·贝克特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我说的还不清楚吗?当年的凯撒大帝就是比利时大公的野望,而要做到这一点,比利时大公就必须先征服普鲁士。拥有了普鲁士和比利时、卢森堡的广袤土地,并且把这些土地牢牢地抓在手里,这位殿下就拥有了统一大陆的资本。贝克特,当年法兰西国王路易十五做了一件蠢事,他放出了一头勐兽,而这头勐兽已经张开的嘴打算吞併整个世界。而我们,无论是普鲁士还是英国,都没有及时发现这头乔装成兔子的狮子!我们註定了要为我们的愚蠢和傲慢付出代价。”卡尔·斐迪南如此道,“别这么看着我,詹米。我不信你没有看到这一点。” 詹姆斯·贝克特艰难地道:“为什么跟我说这些?” 卡尔答道:“这很明显,不是吗?接下来,比利时大公会在普鲁士境内推广自己的政令。普鲁士境内现有的贵族,要么就是放弃自己的领地,想办法加入大公的军队,去挣军功,谋求成为大公的贵族的可能,要么,就是被大公驱逐出境。我不投降的话,也只有流亡英国一个结局了。” “让贵族跟平民一样纳税?那是不可能的!” “只是贵族们心理上无法接受,越是跟法兰西这样的老牌国家越是难以接受,可是对于我们普鲁士人来说,这并不算什么大事。真正让我们难以接受的是,政令之中要求我们公开承认比利时大公才是国土唯一的主人,我们这些人只有一定年限的使用权。” 没有所有权只有使用权,而且还是受到严格限制的使用权,卡尔·斐迪南的理智告诉他,这是对王国,尤其是君主制日渐腐朽的欧罗巴的今天来说,这是必须。可是理智一样告诉他,欧罗巴绝大多数的贵族都不可能接受这一条政令。 换而言之,除非部分开明贵族愿意放弃自己对领土的所有权,否则,战争就是解决这一矛盾的唯一途径。 比起放弃领土的所有权,跟平民一样纳税,那都是毛毛雨了。 詹姆斯·贝克特道:“我们,我们可以联合各国的王族·贵族……” “不可能的,詹米,”卡尔道,“你怎么知道,这位殿下不是在等着我们呢?我们坐在这里说话的时候,殿下的军队正在征服普鲁士。我们在这里迟疑的时候,殿下的政令已经贴上了普鲁士每一座城市的大街小巷。贵族们反对又如何?殿下正好可以找藉口砍了他们的脑袋、把他们的家人放逐顺手接手他们的领地?……” “你已经向比利时大公投降了?” “不,还没有。我还没有下定决心,到底是退让,然后得以在吕讷堡里陪伴自己的妻子,看着自己的儿女们长大,就跟我的祖先一样。不然,我只能选择流亡英国,然后带着遗憾辞世。” 第224页 第139章 詹姆斯·贝克特傻傻地坐在那里,有那么一会儿,他根本就反应不过来。 他艰难地道:“您,……不,现在还不算太迟!我们可以去拜访别人,别的国家的使节,大家联合起来,成立反比联盟……” “如果我们的战法、我们的军队有那么一丝成功的可能的话,那我还愿意试一试。但是,詹米,你没有直接面对过殿下的军队。你根本就不知道她的军队的可怕。” 詹姆斯·贝克特一下子跳了起来,抓住了卡尔·斐迪南的肩膀,道:“卡尔!我的朋友!你可从来就不是什么胆小鬼啊!快清醒一下!不就是冷兵器吗!我们比任何人都清楚,冷兵器已经是快要被淘汰了的玩意儿。冷兵器的威力已经差不多是极致了,这也是各国公认的事实!这也是为什么各种火器被越来越多的人接受的原因。它简便、易于使用,这是它的优点,火器取代弓箭也是必然!现在的技术是不行,可是只要加大投入……卡尔,普鲁士的根基薄弱,直到腓特烈陛下上位之后才开始投入军工业,可是英国不一样,英国的工业基础很好,英国的科学家也很多。你完全可以来英国!卡尔!我们需要你这样优秀的指挥官!” 没有人比詹姆斯·贝克特更加清楚卡尔·斐迪南的本事。 而且在欧罗巴,流亡国外的欧罗巴王族也不是一个两个,更不要说贵族们了。只不过输了一场战争又如何? 在詹姆斯·贝克特的眼里,只要能把卡尔·斐迪南挖到英国去,这就是胜利! 卡尔·斐迪南深深地看了一眼詹姆斯·贝克特,最后还是放下了酒杯:“让我想一想吧。我的朋友。” 火器的优点,卡尔·斐迪南比任何人都清楚,他也一样坚信,在未来,火器会取代冷兵器而成为战场的主流。可是,那毕竟是未来,现在的普鲁士只怕根本就等不到那一天就要被征服了,这对于热爱着自己的祖国的卡尔·斐迪南来说,如何不绝望呢? 卡尔·斐迪南甚至有一种感觉,一种普鲁士一旦落入李嫣的手里就再也不可能被人抢夺的强烈预感。 卡尔·斐迪南的推搡,让詹姆斯·贝克特非常忧虑,就是离开了对方的院落,也抵挡不住他内心深处的恐惧和疲惫。 卡尔·斐迪南看上去失去了信心,可是英国方面又何尝不是如此?瓦隆现在没有人比詹姆斯·贝克特自己更加清楚英国国会是副怎样的模样了。 英国暂时跟比利时保持了和平,那是英国用北美英属殖民地换来的暂时现象。英国方面,除非能够在短时间之内,在技术上拥有突破性的进展,否则,要在海洋上跟比利时一决雌雄,那根本就是妄想。 “如果让这位殿下在陆地上得到了绝对的优势,那她就会腾出手了,收拾英国和海外殖民地了。所以,不行,我必须把欧罗巴各国都联繫起来。必须让这位殿下在欧罗巴大陆上陷入战争的泥淖之中。否则,英国将绝无机会!” 再度在内心深处做出了这样的决定之后,詹姆斯·贝克特高声对自己的车夫道:“去里特贝格亲王府上!” “是的,先生。” 卡尔·斐迪南的院落距离考尼茨的宅邸可不近,几乎要穿越小半个瓦隆新城。这也让詹姆斯·贝克特有了足够的时间去观察这座崭新的城市。 对于詹姆斯·贝克特而言,这座城市最大的特点就是坊街制。贝克特不清楚李嫣这里的坊街跟真正的大唐坊街是有很大的区别的,它不是真正的大唐的里坊制和后来宋代的街坊制有很大的不同,但是,这不妨碍他对这座城市的欣赏。 这是一座巨大的城市,正北方是李嫣的别庄,也就是行宫的所在,行宫的前半部分就是李嫣的政府主要机构所在地。行宫正门前的朱雀大街把整个城市划分成了东西两个部分,而青龙大街则把朱雀大街一分为二。青龙大街以北是国里,住着贵族、王公大臣和官员,其中这些人的官邸在朱雀大街以西,而私邸则主要集中在朱雀大街以东。军营也在这里,位于整个城市的东北角。 青龙大街以南是闾里,住的是平民。 在贝克特看来,这种每一个坊街里都包含了医馆、学堂、小型市场和各种各样的临街店铺以及特别修筑的通渠、水井、水边公园、地下排水管道等基础设施,充分满足了每个坊街里的居民的日常需要,坊街还配备武侯和巡捕房,满足针对盗贼和防火等威胁坊街的安全需要。 这种特殊的制度,保证了政治上的管理和徵税、徭役之类的管理需要之外,还保证了经济和教育方面的需求。这种城市管理制度,显然是国都的配置。就是贝克特自己也不得不承认,瓦隆新城,虽然年轻,但是无论是设计还是闾里坊街人来人往的热闹,都已经充分地体现出了这个城市旺盛的生命力。 尤其是人民脸上的笑靥。 没有人比詹姆斯·贝克特更加清楚这一点的。 想想吧,在这个时期的伦敦,一般的市民住的是什么样的房子呢?詹姆斯·贝克特很清楚,在这个时代,比起巴黎,伦敦一般平民的房子已经很好了。在巴黎,那些装饰华丽的大厦,不是属于贵族就是属于修道院和教会,就连百万富翁们住的房子,也比他们的伦敦同行的要差上一大截。 第225页 在巴黎,在欧罗巴很多地方,一般的市民劳苦了一辈子,攒下一辈子,最后积攒起来的砖头也只能垒一间小小的屋子,出入都要弯腰。 这还是工作非常非常努力而且一生都没有生过病、平平安安地到老的情况下。 对比之下,伦敦的平民的房子还算不错。 可跟瓦隆新城一比,那就什么都不是。 瓦隆新城的居民,哪怕是平民,他们每家都能够分到一座三进的院落,勤劳的主妇们还会在第二进的庭院里面种一点甘蓝菜之类的蔬菜,家里的人手多一点的话,还会让孩子们在侧面的院落里养些鸡鸭,也许味道不是那么好,但是一家子好歹每个星期都能够吃上鸡蛋! 这也是从唐人那里学来的。 有吃,有住,男人们还去上工,女人们照应家里…… 这就是瓦隆的新经济模式,而这种经济方式,让瓦隆人得以安居乐业,也让瓦隆这个内陆地区爆发出了非一般的活力。 瓦隆人民对李嫣的爱戴,就是从这些东西上来的。 就跟法兰西国王手下有一堆的密探一样,英国方面也向瓦隆派遣了许多密探,而这些密探搜集来的讯息,让詹姆斯·贝克特也不得不承认:唐国公主殿下&比利时大公能有今日之强盛,绝非偶然。 第140章 考尼茨·里特贝格亲王的宅邸在城市的西北角,这是他作为人质和代替神圣罗马帝国皇帝约瑟夫二世的优待。这一片住的白人并不是很多,而且绝大多数是男僕或者女僕,跟着他们的主人家一起住。 在这里,很少有人穿燕尾服,哪怕明明是中欧地区,可是这里的人们,头戴幞头,身穿长袍,无论男士还是女士都是衣袂飘飘,身上挂满了首饰,带着一种盛世特有的奢华。 如果不看衣服佩饰的样式,也不管礼节上的细节,光看拿着奢靡的风气的话,真的很难区分凡尔赛和瓦隆。 但是,无论是考尼茨还是詹姆斯·贝克特,他们都心知肚明,瓦隆新城绝对不是凡尔赛。 詹姆斯·贝克特跳下出租马车,直接就打发走了马车,然后叩响了门环。就跟他预料的那样,考尼茨对他的来访心知肚明,因为门子没有进去请示直接就请他进去了。 考尼茨的宅院是一座五进大宅,后面第四进住着他的情妇,而他自己住在第三进。他用来招待詹姆斯·贝克特的,正是第三进的侧厅,他的会客室。 看着身着燕尾服的考尼茨,詹姆斯·贝克特甚至有一种恍如隔世之感。 当年的七年战争,是英国的皮特首相和考尼茨在智慧上的较量,也是普鲁士的腓特烈大帝跟奥地利的道恩元帅在军事上的较量。皮特首相有多忌惮考尼茨,作为老皮特的得力助手和认定的继任者,詹姆斯·贝克特比任何人都清楚考尼茨有多厉害,就如同普鲁士国王腓特烈二世说过的那样,考尼茨拥有整个欧罗巴最聪明的脑袋。 可是,就是这位欧罗巴最聪明的人,竟然躺在会客室里面抽水烟! 看着歪在贵妃榻上抽菸的考尼茨,詹姆斯·贝克特惊讶地住了脚。 考尼茨立刻注意到了詹姆斯·贝克特的不自然,他高声道:“哦~亲爱的贝克特!别在那里站着!快进来吧!” “可,可是您……” 不是贝克特说,考尼茨手里的水菸袋,他见过,在清国人开的鸦片馆里。 他以为考尼茨在抽鸦片。 考尼茨坐直了身体,敲了敲自己手里的眼袋,把长长的烟杆放到了高几上,道:“放心,我的朋友,这不是鸦片。我还没有到需要用鸦片麻醉自己的地步。这是唐人用的水烟。用菸叶和水果制成,对于预防蚊虫有奇效!还能够助消化!你要不要也来试试,它完全没有成瘾性!” “真,真的吗?” 虽然东印度公司的业务内容里面也有鸦片,但是詹姆斯·贝克特很清楚鸦片的可怕。所以,在他的眼里,鸦片的瘾君子都是一群懦夫、胆小鬼。 他一点都不想把考尼茨归入其中,因为那是对他心中最尊敬的人皮特首相的不敬。 考尼茨发现了詹姆斯·贝克特的犹豫,他笑笑,示意男僕把水烟全部收起来,这才道:“放心,贝克特,在比利时,无论是吸食鸦片还是贩卖鸦片都是死罪。在这方面,比利时跟英国一样严格。” 考尼茨的眼睛里面闪过一丝精光,就好像,他依旧是奥地利那位女王的心腹。 “我,我很抱歉。” “没有关系。我亲爱的朋友。说吧,你来是为了什么?” 见詹姆斯·贝克特没有回答,考尼茨干脆道:“让我想想,我的朋友,素来果断又从容不迫的詹姆斯·贝克特,你为什么会来见我,还露出这样的神色,我想,原因也只有一个,那就是比利时一家独大,所有,你想为英国寻求盟友,就跟当年法兰西跟奥地利放下的世仇一样。对吗?” “是,是的。亲王殿下。您是欧罗巴最聪明的人,我迫切地需要您的指点。” 考尼茨摇了摇头,道:“不,我的朋友,我就是在聪明,那也是欧罗巴诸国实力相差不大的情况下,才有我操作的余地。唐人有句民谚,一力降十会。绝对的力量具有压倒性的作用。而现在,比利时拥有绝对的力量。在海上,无论是你们英国,还是其余各国,大家就是联合起来,都不是比利时的对手,而在陆地上,比利时也拥有绝对的优势。你大概还不知道,比利时大公刚刚跟丹麦、瑞典和挪威签订了互不侵犯条约,这三个国家承认比利时对普鲁士的统治,以换取他们的船队得到比利时海军的保护。” 第226页 詹姆斯·贝克特惊呆了,他从没想到李嫣的动作竟然这么快! 更让他绝望的是考尼茨接下来的话:“照这个势头下去,北美英属殖民地绝对撑不下去。而且,他们绝对不会回到英国的怀抱。你们说,最后得力的人会是谁?” 詹姆斯·贝克特艰难地道:“您是说,比利时?可,可是,他们不是厌恶了被英国剥削吗?他们不是嫌弃英国的赋税重吗?比利时的赋税更重……” “北美英属殖民地要的是政治地位。他们要的是英国国会里面的位置。贵国的乔治三世打算开放国会了?” 詹姆斯·贝克特跌坐在了椅子上。 他当然知道,他的国王陛下乔治三世根本就没有打算对殖民地开放国会过。因为这种事情,一旦开了先例,就会没完没了。 “我记得他们反对王室的原因,是因为税。” “税收只是一个藉口。真正的原因,还是英国王室和国会对殖民地的态度。诚然,比起英国本土的人民来说,北美英属殖民地的赋税真的非常轻,仅仅只有四分之一。但是,你我都非常清楚东印度公司,对了,还有西印度公司,这些公司的董事们在背后玩的把戏。而在殖民地人民的心中,那些明面上的赋税,那是大英政府的表面文章,而东印度公司和西印度公司这两家公司的行为才是大英政府和英国国王对他们的真实态度。” 詹姆斯·贝克特沉默了,他过了好一会儿才道:“您的意思是,最后北美英属殖民地会投靠比利时大公,是这样吗?” “如果他们认为自己只有这一条路可以选的话。” “可是他们开战不是为了独立吗?” “独立是为了政治地位。如果战争不能达到目的,他们为什么不寻求另外的方式?”考尼茨意味深长地笑了,“你知道吗?比利时大公刚刚成立的宣贊府,并且把原定的一个州府一位代表扩展到一个州府可以选三位代表来宣贊府就任宣贊舍人一职。” 现在的北美英属殖民地对于他们的邻居李嫣治下的美洲五州府有多羡慕,考尼茨就是没有亲自去看过,可是跟伊森特家等美洲来的家庭混熟了之后,他自然就知道了。 不说公平的税收政策,就说宣徽府对于各地的经济扶持,就足够让其他国家、地区各种羡慕嫉妒恨了。如果战争不能让北美英属殖民地达成目的的话,他们最后的选择,也许真的会是投靠比利时、投靠李嫣了。 听到考尼茨这么说,詹姆斯·贝克特惊呆了。 他非常清楚考尼茨这话的可能性有多大。 是的,因为李嫣的中立,而且她的船队只往来于自己的北美五州府和欧罗巴大陆,因此英国方面反而能够腾出手来,封锁北美英属殖民地的港口和海上航线。也因为李嫣的船队特徵明显、航运能力强大,也使得李嫣的船队迄今为止根本就没有受到任何的影响。 英国封锁了自己的北美殖民地,李嫣的船队依旧徜徉在大西洋上,北美英属殖民地的货物运不出去,李嫣治下的五州府的各种产品依旧被源源不断地运送到欧罗巴来,然后把李嫣治下其他地方的产品运到北美五州府去,满足了美洲五州府的需求的同时,也刺激了走私贸易。 是的,这两年从乔治亚、南卡罗来纳、北卡罗来纳、佛罗里达、牙买加等地通过陆路走私去北美英属殖民地的商品越来越多,在北美英属殖民地的市场上,李嫣治下的各种产品也越来越多。什么各种等级的丝绸,各种等级的茶叶、瓷器、漆器,各种制作精美的工艺品,还有书籍、甚至是蕾丝花边、衬裙里必须的鲸骨圈,乃至是盐巴、糖、各种香料、美酒…… 用美洲人的说法就是,便宜的东西无限量供应,贵的东西虽然限量可是质量好得不可思议。有的丝绸,那种华美,根本就难以想像! 北美各地对李嫣的商品的追捧,尤其是对那些奢侈品的追捧,在某些程度上就意味着他们对李嫣、对比利时的嚮往。 而在这个时候。李嫣提出了把宣贊舍人从政事堂里独立出来,正式成立宣贊府这个独立的政府机构,这种事情传扬到美洲,只会让北美英属殖民地的人民更加怨恨英国、更加嚮往比利时。如果这个时候,他们跟英国的战争看不到希望,或者继续僵持下去,那么,最后的结果也会是只有一个,那就是,投靠李嫣,然后集体请愿,让李嫣跟英国开战。 不是考尼茨说,在这个年头,能够在海洋上跟李嫣一决雌雄的国家,还真的没有。 就是詹姆斯·贝克特也承认,如果李嫣封锁了大西洋的话,那英国方面也只能认栽,就是英国国王和国会再不情愿,他们也不得不承认李嫣对北美的统治权。 第141章 詹姆斯·贝克特低下头,思考了好一会儿,终于不得不承认:“所以,这位殿下不用一兵一卒,就把英国挤出了美洲,拿走了英国在美洲的剩下的全部殖民地。是这样吗?” “不战而屈人之兵,本来就是东方的最高军事指导思想。”考尼茨冲着贝克特端起了酒杯,道:“英国方面应该做好心理准备,才能够把损失降到最低。” “把损失降到最低?是做好失去北美殖民地的心理准备吗?您认为,那位大公殿下的胃口只有这么一点吗?” 第227页 “可是及时止损,英国才能够赢得足够的时间,不是吗?”考尼茨微笑道:“我认为,英国现在就应该把北美殖民地丢给比利时。这样,北美殖民地的武装运动就轮到这位比利时大公头疼了。还有普鲁士。我们最好现在就承认比利时对普鲁士的统治。这样一来,比利时大公和她的部下的时间和精力就会这两个地方拖住。而我们,无论是英国还是奥地利,都能够得到喘息之机。” 李嫣的海外势力强不强大,考尼茨其实并不关心,因为奥地利并不是一个海上强国。可是,只要现在各国停止对李嫣的攻击,那么,光李嫣的那些政令,那些宣告贵族们没有对世袭领地的所有权只有有限制的所有权的法令,就足够普鲁士境内二百多城邦反对她了。 等到她跟普鲁士境内的贵族们矛盾异常爆发的时候,就是奥地利和其他国家捡便宜的时候了。 詹姆斯·贝克特迟疑了一会儿,还是摇了摇头,道:“不可能的。国会不会同意放弃殖民地。而且,”他抬起头,看着考尼茨,眼神异常坚定:“这位殿下执政非常老辣,看上去根本就不像是一个年轻的公主,倒是更像一位执政多年的女王。她的政令里面,到底有多大的漏洞,我们根本就不清楚。” 更重要的是,考尼茨是奥地利人。 对于詹姆斯·贝克特这样的英国人来说,考尼茨的话,他只能相信一半。可问题是,他自己也知道,在很大的程度上,考尼茨的考虑是正确的,只是这种正确是基于奥地利方面的立场。 别的不说,就说北美英属殖民地。詹姆斯·贝克特很清楚,英国方面一旦放弃了这片殖民地,那就等于说英国方面彻底地放弃了新大陆。 那是何等富有又广袤的土地啊,距离英伦三岛也不远,对于英国本土来说,他们怎么可能主动放弃这片土地?放弃了这片土地之后,他们要去哪里再找一块跟北美英属殖民地这样,距离英伦本土近的原材料产地和现成的市场?别说是那些荣誉至上的贵族们不答应,就是那些利益至上的工厂主们也不会答应。而英国的市民们,看到了法兰西,尤其是巴黎市民在七年战争之后的面临的物价飞涨的惨状,他们又怎么可能答应? 所以,英国不可能主动放弃新大陆。 哪怕考尼茨说的,的确是让李嫣陷入泥淖无暇他顾的好办法,可是对于英国来说,根本就不具备可操作性! 同样,承认李嫣对普鲁士的统治也是如此。要知道,英国国王乔治三世心爱的汉诺瓦正是神圣罗马帝国诸多的选帝侯中的一个!如果宣告了李嫣对普鲁士的统治,那么,这位比利时大公的下一步是否会把目标瞄准汉诺瓦呢? 就冲着这一点,詹姆斯·贝克特就敢肯定,他的国王陛下英王乔治三世是绝对不可能点头的。 也就是说,考尼茨说的两个办法,根本就不能成! 更重要的是,英国对汉诺瓦增兵困难,这也使得一旦李嫣陷入了跟普鲁士的贵族们扯皮的泥淖的话,那么,最先得到消息的,便是奥地利了。 换而言之,真的接受了考尼茨的建议,英国把北美殖民地让给了李嫣,最后得到了好处的,只有奥地利。反而是英国方面,白白地损失了新大陆。 詹姆斯·贝克特站了起来,对考尼茨道:“亲王阁下,非常感激您的情报。我会仔细地思考,并且一五一十地禀告给我国的国王陛下。” 听见詹姆斯·贝克特这么说,考尼茨就知道,自己失败了。 外交便是如此,要么就是武力值的补充,要么就是武力值的衍生。尤其是在欧罗巴这样的地方,在很多时候,外交甚至还是一种国与国之间的利益交换。谁让考尼茨陷在是比利时的阶下囚呢?如果是在奥地利的话,考尼茨还能够跟奥地利女王玛丽亚·特蕾西亚、跟神圣罗马帝国皇帝约瑟夫二世充分地沟通,然后拿到足够的谈判筹码。可是现在的他,又能有什么样的筹码呢? 考尼茨不觉有些灰心。 不过,不管怎么样,考尼茨终究是考尼茨,他还是相当有风度地把詹姆斯·贝克特送到了门口,就在门子打开大门的那一刻,考尼茨和詹姆斯·贝克特都看到了门外正准备敲门的梅耶尔伯爵。 是的,这次梅耶尔伯爵是作为奥地利大使,前来给李嫣庆祝生日的。 考尼茨一见梅耶尔,就高兴地拉住了詹姆斯·贝克特,道:“亲爱的贝克特勋爵,我能邀请您明天再来一趟吗?也许我有好消息告诉您。” “当然!亲王阁下,我很高兴收到您的好消息。那么,我先告辞了。” 贝克特举了举自己的宽檐帽,跟梅耶尔伯爵寒暄了两句,就离开了。 詹姆斯·贝克特一走,考尼茨就立刻把梅耶尔拉进了门,道:“好了,亲爱的马克西米利安,告诉我,是不是有什么好消息!陛下说了些什么?” 梅耶尔伯爵道:“亲王阁下,我很抱歉。比利时的军队竟然这么强大,即便是强盛一时的普鲁士也难逃一击。所以,陛下需要您的智慧。” 考尼茨一听,立刻道:“我们进去谈。” 第142章 就在考尼茨兴高采烈地招待梅耶尔的时候,已经有人把相关的情报送到了李嫣跟前。当时李嫣正好招待腓特烈二世,看到这份情报的时候,她先是抬头看了一眼腓特烈二世,笑了。 第228页 腓特烈二世道:“尊敬的殿下,请不要这样看着我。我已经是个老人了,您这样看着我,会让我误会的。” 李嫣笑道:“误会什么?误会我对您有意吗?我承认,如果你年轻个四十岁,如果您今年才二十出头,也许我就会直接向您求婚了。” 腓特烈二世先是愣了一下,继而大笑起来:“殿下,您真的是太幽默了!不过,让您失望了。如果是二十岁的我,您一定会失望的。” 二十岁的我,可不是一个好国王,也不是一个好王储,那个时候,我只想抛弃我的国家,去做一个音乐家,而您看中的,却是身为普鲁士国王的我。 李嫣微笑着摇了摇头,道:“不,亲爱的腓特烈大帝,您弄错了一件事情。我了解过您的父亲和您的家庭,在我看来,您父亲对教育的漠视以及丢掉您的书本的行为,决定了您能接受到的教育十分有限。可就是这样的您,却依旧注意到了改革的关键并且提出了切实有效又简单易行的方案,从各方面来说,您非常优秀。普鲁士能有今天,您居功甚伟。您只是运气不好,遇到了我而已。不过,即便是这样,您也是欧罗巴当代最优秀的君王之一。您会在歷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腓特烈道:“那么,您会如何处置我呢?听说,您的国家,王权斗争之惨烈,骇人听闻,就连您的父兄都不能倖免。” 说着这话的时候,腓特烈紧紧地盯着李嫣的眼睛。 他也听说过奥斯曼帝国的王权争斗,结果之惨烈,骇人听闻!如果唐国的传统跟奥斯曼帝国一样的话,眼前这位殿下就不会让他活着。 李嫣挑了挑眉,道:“您希望我如何处置您呢?又或者,您对您的盟友抱持着怎样的希望?您以为,他们会营救您吗?” 腓特烈摇了摇头,道:“不,尊贵的殿下,没有足够的好处,他们是不会选择营救我的。相反,在普鲁士战败的当下,他们会竭尽所能地从普鲁士身上咬下一块肉。” 李嫣笑了笑,递出了手里的文件,道:“那么,您更应该看一看这份情报了。” “抱歉,我不懂汉字。我现在非常后悔,自己浪费了那么多时间,竟然没能好好地学学您的国家的文字。” 我把目光停留在了欧罗巴,却忘记了欧罗巴之外强大的国家比比皆是。正是因为我的过错,我对欧罗巴的不了解,我对女人的轻视,让我忽略了您的强大,这才有了我的失败。 如果我早一点了解您,也许歷史就不一样了。 腓特烈深深地凝望着李嫣,他知道,李嫣明白他的意思。 李嫣笑笑,道:“既然如此,那就由我代劳,为您翻译一下这份文件吧。” “非常感谢。年轻的殿下。” 美丽、强大又危险的殿下。 李嫣轻柔优雅却清晰的声音响起,很快地,就把詹姆斯·贝克特与卡尔·费迪南的对话、与考尼茨的对话用德语复述给腓特烈二世听。 腓特烈听完之后,淡淡地道:“果然是英国人和奥地利人的做法。” 李嫣看了看他,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道:“听说您十分喜爱音乐,在笛子上很有造诣?请问我今天有这个机会一饱耳福吗?” 腓特烈没有拒绝。 因为他知道,此刻,在外面,在普鲁士,李嫣的军队占领了普鲁士绝大多数的城邦,也许接下来李嫣会如同考尼茨的估计那样陷入跟普鲁士诸多的城邦的无休止的战斗之中,也许不会。可是这都跟他没有关系了。 作为普鲁士国王而战败被俘的他,意味着普鲁士-布兰登堡的统治的结束。别的城邦且不说,但是布兰登堡家族拥有的领地,绝对会被眼前这位年轻的公主吞併。这就是战争的本质,而他最好的结局,就是流亡国外。 当然,按照唐人的传统,他也许会被秘密杀害。毕竟,眼前的这位公主殿下曾经说过,她的哥哥们正在跟她的父亲夺权,而她的哥哥根本就不是她的父亲的对手,她就是不忍看到哥哥们惨死所以才违背了父亲的命令而离开了故乡。 了解过唐人的残酷,腓特烈才更加清楚,眼前这位笑语晏晏的年轻的公主殿下,她的美丽优雅和善的外表下,是铁与血铸就的意志。她会不会放过自己这个俘虏,敌国的国王,腓特烈根本就不抱什么希望。 看见侍者取来的笛子,腓特烈没有拒绝。 他取过笛子,开始吹了起来。 如果巴赫的灵魂还徘徊在世间的话,听到这支曲子一定会泪流满面。是的,这正是他晚年花费了巨大的心血为腓特烈二世所作的《音乐的奉献》。 当年巴赫受命,用腓特烈即兴演奏的调子作了曲谱献给腓特烈,可是腓特烈二世收到之后从来没有演奏过。不止没有演奏过,他甚至没有让宫廷乐队演奏过。很多人都说,腓特烈二世根本就不像传闻中那样热爱音乐,他早就把自己对巴赫的命令抛诸脑后了。其实,这个世界上,也只有腓特烈二世自己知道,巴赫的音乐充满了魅力,每一次吟唱巴赫的乐谱,都会让他沉醉不已。可就是因为他是普鲁士国王,他要振兴普鲁士,他才不能沉醉在音乐里面。 所以,他自己从来不演奏巴赫献给他的《音乐的奉献》,也不让宫廷乐队演奏。 第229页 现在,他终于能够演奏这支心爱的曲子,他最欣赏的音乐家为他作的曲子。 美妙的长笛声徘徊在房间里面,它飘出了窗子,越过了庭院,每一个听到的人,都忍不住为之伫足。 不仅仅是因为这支美妙的曲子,也因为吹奏者那高潮的技艺。 就连李嫣都惊呆了。 当腓特烈二世面带感伤地放下了长笛的时候,李嫣意味深长地道:“我还是要说,如果您年轻个四十岁的话,也许我真的向您求婚。” “非常感激您的赞赏。不过,年轻的殿下,我已经老了。” “对于未来,您有什么打算吗?” “您要放我走?” “当然。您是一位国王,不是吗?” 腓特烈惊讶地看着李嫣好一会儿,这才道:“好吧,我会离开普鲁士,去英国。” 腓特烈毕竟是普鲁士的国王,而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公国,如果普鲁士还是当年的公国而不是王国,那么,他也许会选择投降,然后在李嫣的治下做一个开明贵族按照李嫣的法令纳税。可是他毕竟是普鲁士的国王,即便因为开明专制而闻名,可是身为国王,他就不可能成为李嫣的臣下,哪怕他在政治上跟李嫣有很大的共识。 有那么一瞬,年迈的腓特烈也在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儿子。 如果有儿子的话,他一定会让自己的儿子去角逐李嫣的王夫候选。 第143章 离开韶景轩走出李嫣的宫殿,走到台阶下等马车的时候,腓特烈忍不住回头又望了一眼那巍峨的斗角飞檐的古东方式宫殿,以及宫殿两侧的汉阙。 也许,未来他再也没有机会来到这里了吧? 如此长嘆着,腓特烈二世的心中却没有多少遗憾。 他就是这样的人,要做,就要尽全力去做,赢了,自然好,输了,那也只能放下。跟七年战争里的时候不同,七年战争中,腓特烈是认为自己有赢面的,所以最后输了,他才那么绝望,而沙皇彼得三世对他的崇拜挽救了他的命运。可是这一次,李嫣的军队,是用一种势不可挡的碾压姿态正面击溃了他的军队,不但破除了他的突袭计划,还俘虏了他。 七年战争之后,腓特烈清楚自己还有胜算,可是这一次,他知道,李嫣吞併普鲁士已经势在必行,而他,根本就什么都做不了。 他最重要的倚仗,他手里的那支军队,已经没有了。 而把人民交给李嫣,对于腓特烈来说,并不是那么难以接受。如果普鲁士沦落到了农奴制的沙俄或者奥地利手中,他绝对不会甘心,可是普鲁士到了李嫣的手里,他会感到安心。 因为比起欧罗巴的诸多君王,李嫣是唯一一个热爱着人民并且能够真正让人民过上好日子的君王。 李嫣的那些政令,腓特烈二世本人也钦佩不已。他当然看得出来,那些政令跟他实施的改革有多么地神似,也看得出来,他的改革和李嫣的政令的区别。就是这么一点点的区别,在真正实施起来的时候是非常非常困难的。因为每一个差距的背后,是堆积如山的钱粮,是两国的巨大的经济压力和粮食生产压力。、 李嫣做得到的事情,腓特烈二世做不到,虽然他自己也很想这么做。造成这种差距的最根本的原因,就在于两个人背后的国家的生产力。 “现在,我能安心去追求我年轻时候的梦想了。” 腓特烈带着释然的笑容,对自己如此道。 他转向刚刚停到他跟前的马车,出乎意料,竟然不是他的马车,而且马车里面竟然坐着一个俄国的显赫人物波将金伯爵。 沙俄的政治体系跟欧罗巴诸国不同,尤其跟英国不同,因为内阁名声很坏,早在伊莉莎白女皇时期就被解散,伊莉莎白女皇还恢復了沙俄的元老院。 而波将金伯爵,不但是俄国的上将,还是陆军院副院长,为俄国非正规军统领。 当然,虽然他奉诏返回圣彼得堡的时间不长,可是消息灵通的人都知道,这位不但是俄国女沙皇叶卡捷琳娜二世的得力干将,还是叶卡捷琳娜二世的情人,在俄国相当有权势。 “啊呀!这不是腓特烈大帝吗?真是幸会!”波将金用一种略带夸张的口气道。 每一个俄国人都知道,叶卡捷琳娜二世本出身于波兰,是普鲁士一个非常不起眼的小公国的公主,她之所以能够加入沙俄,成为彼得三世的妻子,就是因为得到了腓特烈的大力支持。 腓特烈道:“原来是波将金将军,真是幸会。你是作为沙皇陛下的特使来比利时的吗?” “是,是的。”波将金连忙钻出了马车,对腓特烈行礼,恭敬地道:“女皇陛下有意跟比利时结盟。” “代价是比利时必须承认俄国对波兰的权力,是这样吗?” 波将金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他道:“是的,腓特烈陛下。实际上,这是比利时方面先提出来的。” 波将金可是对那个姓贺的年轻人的表现记忆犹新呢: ——毕竟,女皇陛下的远见,在下早有耳闻,“陆地蚕食邻国、夺取更多出海口”的战争方针绝对能让沙俄进入欧罗巴列强之颠,问题是,我们比利时也希望能够巩固在普鲁士的利益。若是两国因此起了冲突,那只会让奥地利和奥斯曼两国渔翁得利。因此,我带来了我国殿下的诚意,尊重俄国在波兰的现有利益,日后,波兰国王依旧由沙俄方面指定…… 第230页 这个贺使节不但本身口才了得,还是一个高手,一个剑术的高手,只是一击,就让沙俄的宫廷禁卫军统领长剑脱手,也让叶卡捷琳娜二世对他起了爱才之心。 当然,急于向南扩张的叶卡捷琳娜二世和沙俄也不愿意两面受敌,加上李嫣在合约中提出了保证两国商贸往来的详细内容,叶卡捷琳娜二世便顺水推舟地接受了李嫣的合约,她不但在合约里面承认了李嫣对普鲁士的权利,还承认了李嫣对第一次瓜分波兰后普鲁士在波兰的占领区的权利,她甚至还提出,征服并且吞併了普鲁士的比利时已经不再是一个弱小的公国了,比利时已经是一个强大的王国,李嫣应该加冕为女王。 波将金就是因此被任命为叶卡捷琳娜二世的特使来瓦隆的。 从波将金的口中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腓特烈一点都不意外。 “女王吗?恰如其分呢。” 跟波将金分别之后,腓特烈就直接回到自己的住所,然后惊讶地发现,除了跟他出生入死的弟弟亨利亲王、外甥卡尔·费迪南之外,竟然还有他的老朋友兼老对手的考尼茨和奥地利大使梅耶尔伯爵。 虽然已经老迈,虽然心中已经做出了决定,可是腓特烈大帝就是腓特烈大帝。只是一眼,他就看穿了面带微笑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的考尼茨和面带犹豫可能是因为对考尼茨太过信赖反而让自己显得不那么镇定的梅耶尔伯爵。 是的,梅耶尔会紧张,那是自然的。 同样的是二十岁,李嫣即将在自己的头上扣上一顶王冠,让自己成为一位陛下,而奥地利公主玛丽·安托瓦内特却在这一年刚刚失去了陛下这个崇高的位置,重新成为了公主殿下。 两个年纪相当的女性,却有如此鲜明的对比,叫人如何不唏嘘?又叫人如何不感慨万千? 世事变幻,莫过于如此了。 在凡尔赛的时候,李嫣要对贵为法兰西王储妃的玛丽·安托瓦内特行礼,可是以后,只怕要轮到玛丽·安托瓦内特对李嫣行礼尊她为陛下了。 想到这一切,再想到自己那位尊贵的表妹玛丽亚·特蕾西亚的反应,腓特烈就非常期待。 他道:“这不是里特贝格亲王吗?怎么样,我的表妹,奥地利女王特蕾西亚还好吧?哦,对了,这个院子你很熟悉吧?我听说,之前你就住在这里?” “是的,腓特烈陛下,我之前是住在这里。您来之前才搬走。” 梅耶尔伯爵插嘴道:“我之前还差一点弄错了呢。我是说,我很抱歉,我差一点打扰了您的清静。腓特烈二世陛下。” 梅耶尔在腓特烈二世陛下这个词组上加了一点重音。 腓特烈笑道:“哦?是吗?我一点都不意外。在我看来,这应该是比利时大公故意这么做的,给你指路,顺便告知众人我的所在。” “您,您不觉得冒犯?我是说,您毕竟是一位国王。” “很快就不是了。”腓特烈二世微笑道,“我马上就要实现我年轻时候的梦想,放下重担,做一个音乐家了。” 他的笑容是那么真诚,就跟他的神态那样,是那么的轻松,让人不自觉地相信他的话。 可是,亨利亲王等人绝对会相信这是腓特烈二世的真心话,毕竟,腓特烈二世曾经一度想要放弃王位一事在欧罗巴各国都不是什么秘密,可对于考尼茨来说,这简直是最最糟糕的事情了。 如果腓特烈放弃了普鲁士的王位,那比利时吞併了普鲁士之后,下一个目标会是谁?怎么看都是奥地利啊! 考尼茨的脸立刻沉了下来:“您要放弃王位?” “是的,这个时候退位,不失一个好选择。” 腓特烈的脸庞十分消瘦,还长着一个大鼻子,鹰钩鼻,这让他看上去比一般人要阴沉许多,加上国王的威严,让他多年来一直高居欧罗巴最不好惹的君王前三位。可是现在,他的脸上竟然难得地出现了平静和温柔,这种神情,只在当年,他父亲还在位、他自己还是普鲁士王储的时候在他脸上出现过。 被腓特烈的话惊呆的,可不止是考尼茨和梅耶尔伯爵两个奥地利人,就连亨利亲王和卡尔·斐迪南上将都傻眼了: “陛下!” 腓特烈笑道:“我的朋友,别在叫我陛下了。” “可是,可是普鲁士……” “普鲁士在大公的手中只会更好。因为大公会跟爱惜自己的子民一样爱护他们,她会公正地对待每一个子民。”腓特烈道,“而我,则会放弃自己的领地,去英国隐居。” “您!您要放弃王位和布兰登堡家族世袭的领地去英国隐居?” “是的。现在的我留在普鲁士,只会不得清静。好在我没有孩子,倒是不需要考虑太多。” 腓特烈的态度是如此的温和,以至于无论是亨利亲王还是卡尔·斐迪南上将都惊呆了。 亨利亲王低着头,沉默了片刻,道:“抱歉,陛下,如果这是您的决定的话,那么,我恐怕不能陪您了。我不会放弃领地的。” 意料之中的回答。 腓特烈道:“好吧。如果这是你的决定的话,我也不勉强。不过,作为你的哥哥,亨利,我给你一个忠告。如果你想留在这里,你就必须严格遵守这里的法律。” 第231页 “您是说,放弃王族的特权,按照比利时的规矩纳税?” “是的。”腓特烈盯着弟弟,道:“这是我给你的忠告,也是真诚的建议。” “好,好吧。您是对的。我的领地根本就没有这个实力,我会老实纳税的。” 亨利亲王不情不愿地答应了下来。 不是因为他是个听话的弟弟,而是因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跟李嫣的实力差距,在李嫣的绝对实力的压制下,他根本就没有别的选择,要么,学他哥哥,放弃领地去英国,要么,就对李嫣低头。 腓特烈看着弟弟,忽然道:“虽然我会离开普鲁士,不过,不会是现在。我会留下来,看着比利时大公加冕为普鲁士女王。” 因为这是为了普鲁士人民,也只有这样,普鲁士的政权才能够更加和平地转让,而普鲁士的人民也能够获得幸福。 这是他这个前国王唯一能够为普鲁士的人民做的。 “您说什么?您要……” “是的,你们没有听错,我会退位,但是,我会亲眼看着普鲁士的王冠戴在比利时大公,不,应该说,是李嫣陛下的头上。” 腓特烈带着几分淘气的模样,道:“对了,我不是第一个提出这个的人哦。沙俄方面,叶卡捷琳娜二世的特使已经到达瓦隆,沙俄方面也完全同意比利时大公能够加冕为普鲁士女王。” 第144章 沙俄提出让李嫣加冕为普鲁士女王的消息哪里比得上普鲁士国王腓特烈大帝竟然打算把王位和国家送给李嫣的消息来得更加劲爆? 沙俄女皇提议让李嫣加冕为普鲁士女王,可这个时候的沙俄在欧罗巴并不是一个非常强大的国家,这一点,从之前的特里亚农条约的签订就可以看出来。事实上,沙俄进入列强的行列,还是因为叶卡捷琳娜二世的努力,而在这个时期,沙俄在处于上升的过程中。 反而是普鲁士,虽然是之前一直以城邦联盟的形式而存在,可是普鲁士对欧罗巴的影响力却是槓槓的,远在数百年前的汉萨同盟时期,日耳曼商人就对北欧诸国影响力甚剧。现在,普鲁士国王腓特烈二世竟然决定把王国送给李嫣,这直接就昭示着李嫣的手真正伸到了波罗的海! 在这个硬木战舰在海上航行的重要年代,波罗的海的森林的重要性可想而知。 各国纷纷调整了使节,法兰西派出了国务大臣舒瓦瑟尔公爵,而英国方面则因为老首相威廉·皮特被痛风病折磨得根本无法支撑这次的行程而派遣了现任首相诺斯勋爵作为使节。 当舒瓦瑟尔公爵和腓特烈·诺斯勋爵在瓦隆的城门口相遇的时候,两个人都愣了一下。 隔着马车的车窗,两个人互相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唿,尤其是看到舒瓦瑟尔公爵的马车后面紧跟着北美英属殖民地使节班杰明·富兰克林的马车的时候,诺斯勋爵明显地沉思了片刻,这才放下窗帘。 舒瓦瑟尔公爵到达瓦隆之后,并没有马上休息,而是让车夫直接去了黎塞留公爵的宅邸,找上了黎塞留公爵。 “迪普莱西!我需要您的建议!” “哦,弗朗索瓦,我也有很多话要跟您说。快进来吧,我们共同的朋友杜巴丽夫人也在。” 黎塞留公爵冲着走在舒瓦瑟尔公爵后面的方丹勋爵路易·菲利普点了点头,示意两人跟他进去谈。 无论是舒瓦瑟尔公爵还是方丹勋爵,他们比任何人都清楚,杜巴丽夫人是李嫣承认的第一个朋友,她对李嫣很了解,她的意见很重要。 虽然是第一次来瓦隆,但是舒瓦瑟尔公爵根本就无心欣赏这种充满了神秘的东方魅力的城市。他进了正堂之后,向起身跟他行礼的杜巴丽夫人问好,以平等的身份向这位伯爵夫人行了吻手礼,然后迫不及待地道:“夫人,这次多亏了你,如果不是你,我们只怕要落在英国人的后面了。非常感谢,夫人。” 杜巴丽夫人笑道:“公爵,不管怎么样,我也是法国人。” 黎塞留公爵道:“弗朗索瓦,现在说这个太晚了。现在凡尔赛是什么反应?” “很不妙。很多贵族都在说,大公起来的势头实在是太快了!也许不久之后,她就会成为法兰西的敌人了。” 舒瓦瑟尔公爵满脸忧愁。 杜巴丽夫人立刻道:“见鬼!又是这些贵族!珠玑根本就没有跟法兰西为敌的打算!她的目标是奥地利!” “真,真的吗?” “是的。我可以保证。她跟丹麦、挪威、雅典,跟沙俄缔结合约,就是因为她不想四面开战。虽然现在看起来她上升得很快,可是我们也要知道,普鲁士可不是一般的国家,它境内的邦国太多了,把这些邦国切实地掌握在手里,这需要很多很多的人手,以及极大的精力。海上,英国的海军虽然比不上比利时,却也是一股不小的力量。珠玑也说过,她之所以会这么放心地扩张,是因为她知道,自己的背后站着法兰西。”想了想,杜巴丽夫人又加了一句:“而且,比利时到现在还在使用法兰西的货币里弗尔,这就是最好的证明,不是吗?” 这样的见识,肯定不是杜巴丽夫人这种仅接受了修道院教育又对政治不感兴趣的女人能够想出来的。舒瓦瑟尔公爵很肯定,杜巴丽夫人会说这样的话,是因为她受到了李嫣的影响,或者是听到了什么。 第232页 舒瓦瑟尔公爵道:“那么,夫人,您认为,大公答应法兰西的求婚的可能性有多高?” “求婚?法兰西要向珠玑求婚吗?是陛下?” 杜巴丽夫人的声音里面带着急切,也带着喜悦,充分地体现了她是多么盼望李嫣能够成为法兰西的王后,这一心情。 “是的。” 看到杜巴丽夫人的模样,舒瓦瑟尔公爵也笑了。 杜巴丽夫人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道:“不,我不知道。” 舒瓦瑟尔公爵立刻追问道:“是因为法兰西的诚意不够吗?” 杜巴丽夫人混乱地摇摇头,道:“不,不是这样的。我是说,好吧,其实唐人跟我们一样,在宫廷之中,政治联姻的婚姻不少,因为爱情而结合的婚姻也有,只是非常少见而已。珠玑之前的婚约便是如此。她曾经不能自主自己的婚姻,因此,如今有了婚姻自主权,对她来说非常珍贵。她怎么可能会在有选择的情况下接受一段没有爱情的婚姻?我承认,国王陛下是一位忠贞的丈夫,这对很多女人都有吸引力。可是珠玑跟国王陛下之间没有超过友谊范围的感情。珠玑在凡尔赛住了那么久,他们两个都没有培养出任何的感情出来……” 总之,她不看好就是了。 听到杜巴丽夫人这么说,连舒瓦瑟尔公爵也嘆了一口气。 是啊,对于那些曾经没有婚姻自主权的人来说,一旦可以选择,要么他们对婚姻没有任何期待,否则,他们就是这个世界上对婚姻最挑剔的人。 现在,李嫣即将成为一国女王,也就是说,她对婚姻不但有了自主权,还有了极大的主动权。在这样的情况下,她会接受跟法兰西的联姻的可能性,真的非常非常小。 就连方丹勋爵路易·菲利普也不得不承认,李嫣在感情上,是十分纯粹的。她不会接受一段不纯净的感情,就跟之前他的追求一样。 既然李嫣跟路易十六之前没有培养出什么感情,那么现在,她会接受路易十六的可能性就更加小了。 舒瓦瑟尔公爵不甘心地道:“可是,珠玑殿下之所以跟国王陛下没有培养出什么感情,应该是因为殿下很骄傲,不想顶着情妇的名头,而当时国王陛下身边又有了奥地利公主玛丽·安托瓦内特殿下的缘故。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啊?” 黎塞留公爵道:“弗朗索瓦,现在的确不一样了。现在的珠玑殿下可以在欧罗巴所有的王子里面选择。她不一定要挑选路易十六陛下。” 舒瓦瑟尔公爵道:“跟我们一样的原因吗?” 舒瓦瑟尔公爵没有直接点明,但是黎塞留公爵很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情。 法兰西为了防止大权旁落,可是做了很多努力的。别的不说,先国王的王后路易十五的妻子玛丽·莱辛斯卡是波兰废王的女儿,虽然曾经有过公主的头衔,可实际上,她当时在法律上不过是二等贵族之女。再好比说,法兰西曾经的王储妃、现任国王路易十六的母亲玛丽亚·约瑟芬就出身于萨克森这个普鲁士小城邦。 这就是最好的证明。 法兰西人忌讳大权旁落,比起一位强国的公主,他们更青睐小国、没什么影响力的公主来做他们的王后、未来王后。这也是为什么玛丽·安托瓦内特嫁入凡尔赛之后,会越来越荒唐的原因。 法兰西贵族们希望她荒唐,希望她光芒四射讨人喜欢,希望她能够沉溺在享乐之中,除了王后的头衔和给法兰西王室生继承人之外,不要跟法兰西的政治有任何的干连。 但是,这种传统显然是不适用在李嫣的身上的。任谁都知道,李嫣能有今天,除了法兰西给她搭了梯子之外,其余的,都是靠着军队一点一点打下来的。这样的李嫣,会甘心做法兰西王室的生育工具,那才有鬼! 换而言之,李嫣身为女人,她日后还要面临结婚、生子等一系列女人的天职,在这样的情况下,她需要的是一个能够在她的背后默默地支持她的丈夫。 虽然从性格和行事来说,喜欢机关不喜欢政治的锁匠国王路易十六的确很适合李嫣,可是法兰西的传统却不适合。 黎塞留公爵虽然没有点明,但是这种显而易见的事情,杜巴丽夫人只不过迟疑了一下也明白了: “我知道了,现在是开明贵族们认为,国王陛下缺乏魄力,贵族们又在背后争斗不休,他们需要一个人主持大局。而珠玑无疑是一个非常合适的人选。她有臣下,可是她的娘家距离凡尔赛太远,而且她又是女人,女人生了孩子之后,心肯定会从娘家偏到自己的孩子身上。她的能力是法兰西需要的,而她的军队是法兰西需要的,通过这项婚姻,法兰西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得到广袤的土地。是这样吗?” 舒瓦瑟尔公爵点了点头。 没错,凡尔赛贵族们都贊同国王跟李嫣结婚,但是传统贵族们希望李嫣结婚之后能够乖乖地做好王后的本分,而开明贵族则认为,法兰西需要改革,国王昏庸、软弱,需要李嫣这样的王后主持大局。 凡尔赛因此分为了两派。 就舒瓦瑟尔公爵本人认为,这些贵族实在是太天真了,也不切实际,凭什么李嫣要放弃自己的王位来做法兰西的王后啊?不是花瓶摆设,就是接手法兰西这个烂摊子和一大笔国债。可是有什么办法呢?国王都委派他作为这次的使节了。 第233页 杜巴丽夫人没好气地把扇子摇得啪啪啪响。 她道:“与其想这些有的没有的,还不如先想想英国人会怎么做呢。” 第145章 在舒瓦瑟尔公爵特地拜访黎塞留公爵向黎塞留公爵和杜巴丽夫人打听消息的同时,刚刚抵达大使馆的腓特烈·诺斯勋爵也把詹姆斯·贝克特叫到了自己的面前。 从个人的角度来说,腓特烈·诺斯对威廉·皮特的感觉平平,没说他跟老威廉·皮特两看相厌都算好的了——这跟老皮特一度从他手里夺走了首相之位有关——但是诺斯勋爵也不得不承认,在很多地方,他是不如老皮特的。在七年战争中,老皮特挽救了英国,换成他,他绝对做不到。 即便是跟老皮特是政敌,诺斯勋爵也不会否认老皮特的眼光和功绩,虽然这让他非常不爽。 可是,现在是不爽的时候吗?现在就是英国的平民也知道李嫣对全世界的影响力。 所以腓特烈·诺斯见到詹姆斯·贝克特的噼头第一句话就是:“贝克特先生,你认为,这位殿下跟亲英的普鲁士城邦王子结婚的可能性有多大。” 詹姆斯·贝克特明显地愣了一下:“您说什么?” 诺斯勋爵没好气地道:“先生,你难道什么都不知道吗?比利时大公今年二十岁,是时候考虑婚姻大事了。” 她有一个王国等着继承人呢。 “可是,这跟英国又有什么关系?阁下?” “先生,请别忘记了,您是一位英国人。而比利时在海上的势力是非常强大的。如果……” “阁下,您也知道,比利时现在是世界上数一数二的强国,海上,所有的国家加起来都不是她的对手,陆地上,她又刚刚吃掉了普鲁士这个陆上强国!您应该很清楚,一手缔造出了这样的一个大国的女王,她会任由别人左右自己的婚姻吗?” 诺斯勋爵泄了气。 他没好气地道:“我当然知道!”话出了口,才发现自己错了。他不觉丧气地道:“如果国王陛下不是早就结了婚,如果国王陛下的小王子年纪还小,几个兄弟不是已经去世就是已经结婚了,国会甚至会建议让英国的王子来试一试!” 詹姆斯·贝克特哼了一声,没开口。 诺斯勋爵自己也知道,这个主意实在是太蠢。不过,没有办法,现在英国已经被北美英属殖民地的武装运动——英国方面并不承认这是一场为了自由和民主而战的独立战争,他们只承认,这是一次武装运动——弄得焦头烂额,加上很多人都认为,这是欧罗巴大陆的事儿,跟孤悬海外的英伦三岛并没有关系,所以,英国有很多短视的贵族和议员对此都不太感兴趣。 作为英国的首相,发现英国的国会里面竟然有那么多的蠢货,诺斯勋爵心累。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谁让他是英国的首相。在老皮特被痛风病所苦,已经下不了地的现在,他还纠结什么呢?不列颠的利益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 “我想听听你的意见,詹姆斯·贝克特勋爵。以大英帝国首相的名义。” “是的,阁下。”詹姆斯·贝克特组织了一下语言,道:“虽然我们跟大公殿下目前处于和平状态,可是在我看来,这种和平是暂时的。” “你认为这种和平是暂时的?”诺斯勋爵差一点没跳了起来,“你是说,我们迟早会跟她开战吗?什么时候?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我并没有听到什么风声。但是,阁下,实力决定了势力范围。现在,海上最强大国家,毫无疑问,非比利时莫属。当年英国和西班牙的百年战争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殖民地吗?可是您看看,英国也好,法兰西也罢,在世界各地都有殖民地。可是比利时呢?她只有北美五州!” “你的意思是,她迟早会跟各国开战?” “这是自然的,不是吗?” “可是,她既然这么强大,为什么之前没有动静?” “自然是因为她不够强。她在海上是强大,可是没有国土。没有国土就意味着没有后盾。而现在,她先得到了尼德兰的出海口,又得到了普鲁士的广袤土地,比利时大公已经可以把全副的精力投入到争夺海外殖民地上面去了。” 诺斯勋爵一下子站了起来。 这个可能性,他当然曾经思考过,只是他一直都不敢确信而已。 “也就是说,新一轮的海上争霸战就要开始了吗?” “是的,阁下。” 这个时候,诺斯勋爵已经没有力气去埋怨法兰西的老国王路易十五是多么愚蠢,放出了一只怪兽。因为这个时候,抱怨并不能解决问题。他能够做的,就是思考对策。 “那么,贝克特勋爵,我的朋友,你认为,英国的未来会如何?” 詹姆斯·贝克特答道:“我不知道,阁下。虽然从目前来看,比利时大公殿下,不,也许不久之后,我们就要称她为陛下了,她先后跟丹麦、瑞典、挪威、沙俄诸国签订了和平条约,在海上,她保护丹麦、瑞典、挪威等中立国的商船,在陆地上,她又主动跟沙俄方面提出以波兰为缓冲带,换而言之,她已经为自己争取到了和平,不,也许更应该说是迴旋的余地。如果这个时候英国跟她宣战……” 第234页 英国跟李嫣之间的和平,是英国用五个美洲州府换来的。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实。 诺斯勋爵疲倦地道:“我知道,我知道,在海上,我们不是大公的对手,所有的国家都不是大公的对手,一旦我们得罪了她,那么,等待我们的,就是本土被大公的舰队封锁,这对不列颠将是灭顶之灾!” “所以,在承担不起战败的后果,也确信没有胜利的可能的情况下,我们能够做的,就是经营好这份友谊。”詹姆斯·贝克特的声音虽然平静,可一样隐藏着深深的疲倦和颓丧:“哪怕这份友谊是因为利益而开始的,我们也不能让它变了质。所以,阁下,我认为,在现有的情况下,不列颠应该贊成她成为普鲁士的女王。不过,我担心的是,国王陛下的反应,毕竟,普鲁士距离汉诺瓦太近了。” “我们跟她结盟如何?” “阁下,请原谅我的冒犯,两个国家结盟,往往是因为有共同的敌人。可是,比利时的敌人,目前只有奥地利!” 这才是重点! 不得不说,李嫣的军队实在是太强了!别的不说,海军方面,英国方面就不敢得罪了她,这也是北欧的丹麦瑞典挪威三国跟李嫣签订合约的原因。而陆军方面,普鲁士腓特烈的惨败就是最好的证明。 如果不是李嫣现在就摆出了姿态,告知各国她需要休养生息、需要时间整个普鲁士各城邦,只怕各国国王都睡不安生生怕哪一天就被兵临城下了。 诺斯勋爵道:“是啊,目前来说,比利时大公唯一的敌人,也就只有奥地利了。等她加冕成普鲁士女王之后,也许奥地利女王会连觉都睡不着。” “她现在就要睡不着了。” “那么,先生,你认为,这位奥地利女王会怎么做呢?” “什么?” “我有点担心美洲,我的朋友。法兰西跟不列颠是世仇,这是事实。而法兰西的新王,我不得不说,他实在是太天真了!他,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同情美洲,同情美洲的人不是一个两个,比利时大公也是。但是大公殿下好歹还知道自己是一位君主!可是他呢?如果他直接跟不列颠摆明了阵势真刀实枪地干一仗,无论输赢,我都没有话说!可是他竟然在背后支持殖民地反对宗主国!他难道忘记了,法兰西也有自己的殖民地吗?北美英属殖民地过去,就是法兰西的路易斯安那吗?!” 詹姆斯·贝克特立刻道:“阁下,这件事情,我觉得您可以跟大公殿下好好地谈一谈。” 李嫣是君主制的坚定支持者,这是詹姆斯·贝克特唯一能够肯定的。 第146章 英国是当世强国,一度力压法兰西跟西班牙的波旁王朝,作为这样的大国的首相,腓特烈·诺斯勋爵的求见,李嫣自然不可能置之不理。 很快,腓特烈·诺斯勋爵和詹姆斯·贝克特勋爵就收到了邀请函,去喝下午茶。 这个时代的欧罗巴并没有下午茶这种东西,下午茶是因为维多利亚女王深爱自己的丈夫担心自己丈夫阿尔伯特亲王太过劳累而准备的爱心间食,而在这个维多利亚女王的父亲出身于1767年的肯特公爵还是个不满十岁的孩子呢。 而肯特公爵的教父就是腓特烈大帝的上将卡尔·威廉·斐迪南。 普鲁士国王最信赖的外甥出任英国国王第四位王子的教父,本来就是英普结盟的象徵。可是现在,普鲁士的王冠即将戴在另外一个女人的头上,欧罗巴各国的关系也将发生剧变,尤其是普鲁士跟英国之间的关系,是否会发生变化,这对英国来说,非常重要。 “英国和殿下之间,有和平的余地。” 同样在韶景轩,诺斯勋爵见过李嫣之后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一句:“殿下是一位爱惜子民的君主。英国跟殿下之间就是有摩擦,也有争取和平的空间。我带着我王乔治三世陛下的诚意而来,希望能够跟殿下达成和平的协议,为了欧罗巴的稳定而尽自己的一分心意。” 英国在海上既然打不过李嫣,自然就要极力争取李嫣的友谊了。 李嫣道:“哦~勋爵,快别说这种话了。为了欧罗巴的和平?您又不是欧罗巴联合国的宰相!如何能替欧罗巴做主?无论是您还是您的陛下,抑或是我,我们都在为了自己的人民而努力。仅此而已。” “哈哈哈!是的,是的,为了我们自己的国民!”诺斯勋爵立刻举起了酒杯,“这才是大实话!别的都是空的!您是比利时的君主,自然是要为比利时的人民而努力的,而我,作为英国首相,我也要为英国的人民谋求福祉,这也是我的主要职责之一。老实说,我一直都不明白,为什么法兰西要管英国的内政!英国的殖民地跟英国国会之间的矛盾,这根本就是英国的内政!可是法兰西偏偏要横插一手!简直不知所谓!” 李嫣笑道:“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谁让法兰西的国王陛下还是个年轻人呢?他太年轻,也不够成熟!” 没有听到自己想听的那句话,老实说,诺斯勋爵有点失望,不过,李嫣的态度还是给了他很大的支持。 他道:“是的,路易十六陛下实在是太过年轻了。更应该说,他太过年轻!他根本就不知道他在做什么!英国的财政压力每天都在增加,可是我们好歹还知道,我们这是为了国王陛下,为了君主制!可是路易十六呢?他难道不知道他自己的行为其实是在纵容那些乡巴佬、动摇君主制的根基吗?” 第235页 李嫣道:“啊,首相看起来知道很多了不得的东西呢!” “当然,当然。”腓特烈·诺斯勋爵端着酒杯道,“殿下,您是当时最优秀的君王之一,而您对您的人民的宽宏,当世无人能及!这是举世公认的!就是我国的乔治三世陛下也说过,您会给国内的孤儿院的孩子们提供免费的食物,还让他们接受基础教育。光这两点,英国就做不到!因为英国的国库里面没有这么多的钱,更没有这么多的粮食!” 虽然英国的殖民地遍布全世界,可是身为英国首相,腓特烈·诺斯勋爵一样很清楚,殖民地输进英伦三岛的物资就那么多,加上运输的关系,这让这些粮食本身的价格就超过了它在殖民地的价格。如果再把这些粮食分配给境内了孤儿,别说是英伦三岛,仅仅是大伦敦的孤儿院,就能够让伦敦市的财政破产。哪怕伦敦是英伦三岛最富裕最发达的地区。 詹姆斯·贝克特勋爵道:“可是法兰西在学殿下。” “学我?” “是的。冬天的时候,王室採购柴火,然后送给巴黎的市民。” “送?你是说,免费吗?” “是的。” “我记得巴黎的郊区有成片的森林。是国王,或者是巴黎市长组织人把这些森林砍伐下来,然后分送给巴黎的市民吗?” “是国王从国库里面出钱,在市面上买下柴火免费送给巴黎的市民。” 李嫣惊讶地看着一本正经的詹姆斯·贝克特。 她当然知道詹姆斯·贝克特是什么意思。 不得不说,路易十六如果真的採取了买下巴黎市场上的柴火再送给巴黎的市民的话,那么,他毫无疑问,做了一桩蠢事。 首先,从法律的角度上来说,巴黎市郊的森林都属于国家,属于国王。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只要一道命令下去,或者巴黎的市长申请一下,他签个字,下面自然会用很少的一点工资,就把这些树木砍下来,这样,巴黎的市民就有了柴火,而森林的树木,明年还会长出来。 这种办法的花费绝对是最少的。 可是现在呢?他让人去市面上採买木柴,首先,就是贵。现成的、大量的、足以满足巴黎市民一个冬天的柴火,这份钱财可不少,少说也要以二十万里弗尔。对比之下,僱佣伐木工去砍伐树木,一个冬天下来,全部的伐木工的工资加起来,也不会超过两万里弗尔! 更别说,去巴黎市面上採买柴火的直接结果就是巴黎市面上的柴火供应少了,柴火变贵,市民的抱怨更加严重。 因为不敢相信路易十六会是这么愚蠢的一个君王,李嫣不得不再度确认了一下:“您说的是真的吗?路易十六真的这么做了?” 因为太过惊讶,李嫣甚至忘记了尊称,落在了腓特烈·诺斯勋爵和詹姆斯·贝克特勋爵的耳朵里面,就是李嫣对法兰西也不过尔尔。 尤其是詹姆斯·贝克特,他比之前更加确信,李嫣之前对法兰西那么尊敬,完全是因为她的实力弱小,在欧罗巴没有国土。而现在,她既然攻打下了普鲁士,在欧罗巴大陆有了一足之地,而且是足够跟法兰西这个老牌欧罗巴大国一争高下的土地,她当然不必继续唯法兰西马首是瞻了。 换而言之,李嫣直接称唿法兰西国王为路易十六,本身就证明了很多事情。 腓特烈·诺斯勋爵跟詹姆斯·贝克特勋爵两个互相交换了一个眼色。 詹姆斯·贝克特答道:“是的,殿下,路易十六真的这么做了。所以,虽然这么冒昧,但是我觉得,您真的不适合接受凡尔赛的求婚。” 李嫣笑了:“求婚?” “是的,我听到消息。凡尔赛很多贵族都认为,您称为法兰西的王后,让法兰西和比利时通过婚姻再度结合在一起,这才是最好的。” 李嫣道:“我明白了。两位今天是来探听我的口风的。” “当然。一旦您加冕为普鲁士女王,比利时、卢森堡和普鲁士就合而为一。您的国家立刻就会成为欧罗巴数一数二的大国!在这样的情况下,您的选择,尤其是您的婚姻,绝对会成为左右欧罗巴政治格局的大事!” “我明白了。两位是想知道我对自己的婚姻的打算。至少,你们想知道我是否会跟法兰西的波旁家族联姻。” “哦,是,是的。如果您不介意的话。” 李嫣笑道:“所以,您也知道了,我离开了凡尔赛。” 诺斯勋爵先是一愣,继而大喜,边上的詹姆斯·贝克特也一样。 他们当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显然,李嫣根本就没有接受法兰西的求婚的意思。 “当然,我也不否认,法兰西在北美英属殖民地一事上的态度让我很恼火。这是我离开凡尔赛的一个重要原因。” 腓特烈·诺斯勋爵高声道:“谢天谢地,您能这么认为真的是太好了。可是欧罗巴有太多的人不懂了。这里又以凡尔赛的贵族们为最。” 李嫣道:“大约他们以为君主制宛如磐石坚不可摧吧。可这个世界上哪里有那么多坚不可摧的东西呢?建立在人心上的东西,无论是意识形态还是思想,都脆弱得很。一旦开了口子,就会宛如被白蚁蛀空了的河堤一样,一溃千里。” 第236页 李嫣比任何人都清楚什么叫慾壑难填,什么叫人心不足,什么叫人性之恶。 大唐不止一次用鲜血证明过。 李嫣的话让詹姆斯·贝克特惊讶地看了她一眼。 诺斯勋爵更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您,您说什么?” 李嫣答道:“怎么?我还以为两位听懂了呢。” “不,我是说,您难道认为,君主制的根基会被动摇?” “为什么不能?”李嫣答道,“就跟法兰西这样,路易十六以为自己只要不停地满足人民的要求就可以了。可是他却不知道,人性本贪。能够不出力免费得到粮食、炭火等各种物资,人民当时的确是高兴的,可是时间久了,人民知道只要去王宫面前闹一闹,国王就会拿出钱来给他们置办这个置办那个,时间久了,又有谁愿意干活呢?又有几个人会去想国王的钱是哪里来的?到时候,再有人煽动一下,他就成了奢侈无度又不爱惜人民的昏庸之君了。” 路易十六以为自己只要满足了人民的希望,只要他不把武器直接对准自己的人民,他就不会落得他的直系祖先英国的查理一世那样,被人民砍掉脑袋。在李嫣看来,路易十六这种想法,不但消极,而且还天真又无知。 谁告诉他,政治是这么简单的玩意儿? 路易十六想学她,哪里就这么容易?别的不说,她长期向巴黎的市民们出售物美价廉的面粉,光是这一点,就是建立在她的半位面里面有大量的现成的面粉。而面粉,也就是粮食这种东西,在生产力水平不高的年代,很多年份,尤其是灾荒之年,那可是有价无市的玩意儿。 没有大量的粮食储备和坚挺的粮食生产水平,想学李嫣的爱民之策,等着被李嫣拖垮经济和国家财政吧! 换了以前,奥地利公主玛丽·安托瓦内特没有回到奥地利的话,那么,这位有着时尚教母之称的奥地利公主肯定会替丈夫背黑锅。可是现在,路易·奥古斯塔和玛丽·安托瓦内特的婚姻宣告无效了,这个奢侈的名头,绝对会挂在他自己的头上! 第147章 听说英国的首相先一步得到李嫣的接见,舒瓦瑟尔公爵立刻紧张了,他先让杜巴丽夫人去探听消息,自己也立刻提交了申请。 李嫣的反应也不慢,第二天下午,同样在韶景轩接见了舒瓦瑟尔、黎塞留公爵、方丹勋爵等法兰西贵族,杜巴丽夫人也一併出席。 不过短短数年时间,可是对于舒瓦瑟尔公爵来说,就好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五年前李嫣刚刚来到凡尔赛的时候,她虽然顶着异国公主的名头,可是大多数的凡尔赛贵族们都看不起她,就连路易十五的三个女儿也坚定地跟她划清界限,因为她跟杜巴丽夫人混在一起,所以三位皇室夫人把李嫣当成了那种早就失去了皇室公主的尊严的、道德败坏的女人。 这也是法兰西很多贵族对李嫣的印象,在这些贵族的眼里,李嫣就是一个靠着杜巴丽夫人的裙带往上爬的、卑劣的外国女人。 因此,就是她成了比利时大公,还是有相当多的凡尔赛贵妇人看不上她。 可是现在呢?她不过是去年春天才离开凡尔赛,在利穆贊呆了半年,然后到瓦隆过冬。復活节的时候,瓦隆遭遇的神圣罗马帝国的偷袭,她俘虏的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帝约瑟夫二世,奥地利挑拨普鲁士出兵,她又俘虏了普鲁士国王腓特烈大帝! 她用绝对的实力,证明了自己的实力! 在凡尔赛,在法兰西的乡下地方,依旧有不少消息滞后的贵族看不上她,可是凡尔赛政治中心的人们比任何人都清楚,如今,这位殿下已经不仅仅是名副其实的殿下了,她甚至即将称为陛下,跟法兰西国王平起平坐! 而且不是以王后的身份,而是以女王的身份! ——路易十五陛下啊,您在为她活动、让她加冕为比利时大公的时候,可曾想过今天? 舒瓦瑟尔公爵比任何人都清楚,他已经不能用过去的态度来面对李嫣了。 其实不止舒瓦瑟尔公爵,方丹勋爵也明显地有这样的感觉。 虽然说,作为法兰西波旁王室的庶支,伴随着李嫣的地位和权势的上升,他跟李嫣结婚的可能性经过一段时间的低谷之后也跟着上升了。可是两个人的地位之别却宛如一条天堑,牢牢地摆放在他的面前。 方丹勋爵其实很清楚,凡尔赛方面希望李嫣能跟路易十六结婚,成为法兰西的王后,可是在方丹勋爵路易·菲利普看来,李嫣根本就没有兴趣做这个王后。首先,法兰西的贵族们想让李嫣跟路易十六结婚,第一个目的就是想要藉助婚姻,吞併掉李嫣的国土。 说得好听一点就是让两个国家合二为一,说的不好听一点,就是不劳而获地吞併李嫣的国土。等李嫣跟路易十六结婚之后,凡尔赛的诸多贵族绝对会要求李嫣学习当年路易十五的王后波兰公主玛丽·莱辛斯卡殿下,不干涉朝政,乖乖地给王室生孩子。 可是这怎么可能?! 路易十六又不是什么善于坚持的性子,他的懦弱可是举世皆知的。就是刚开始的时候他知道维护自己的妻子的权力,可是时间久了呢? 而李嫣,这位作为靠着自己一手打下天下的年轻的女王,她会接受这样的算计? 在方丹勋爵看来,就是他中选的可能性都比他的国王高! 第237页 更重要的是,他的国王陛下虽然爱民,可是他并不是一位有能力的国王。 就跟去年巴黎的冬天一样。明明舒瓦瑟尔公爵都已经跟国王陛下说好了,只要僱佣几个伐木工人,再僱佣一些人运输,只要把巴黎周围的树林、森林砍掉,就能够解决巴黎的市民在冬日里取暖的问题。可结果呢? 就是方丹勋爵都知道,国王最后的决定,就是让国库大把的钱财落入了少数几个人的腰包里面去,而巴黎的市民依旧要为柴火一事而烦恼。 这样的一位国王,这样糜烂的朝政,比利时大公又不是吃饱了撑的,她为什么一定要接手?更别说,那些贵族们还盘算着让比利时大公拿自己的国库去填法兰西国库的窟窿还希望她不沾染法兰西的国政! 不是方丹勋爵说,论容貌,他比路易十六英俊,论剑术和骑马,他也远胜过路易十六,他还没有那么多的拖累。既然比利时大公可以自己打下一片国土,那她接受自己的可能性比接受路易十六陛下的求婚要大多了。 是的,这也是这一次方丹勋爵的任务,也许是最后一个任务:追求李嫣,成为李嫣的王夫也好,成为她的情人也罢,只要能够让李嫣继续亲近法兰西! 其实这个任务里面本来还有一向,那就是,不要让李嫣被英国人拉拢过去。可是在方丹勋爵看来,李嫣才是一国之君,她的国家的外交只有她这位君王才能够做决定。蛮横地干涉他国的内政,只会让这位殿下距离法兰西越来越远。 所以,看到舒瓦瑟尔公爵没有开口,年轻的方丹勋爵立刻上前半步,道:“尊贵的殿下,吾王路易十六陛下恭祝您生日快乐。对了,也许不久之后,我们就要称唿您为陛下了。请问,您有做好决定,什么时候举行加冕典礼吗?” 虽然国王路易十六不大可能出国参加李嫣的加冕典礼,但是他还是可以派遣特使前来。 李嫣笑道:“关于这件事情,我的臣下也做了讨论。最后的结果是,为了国家的稳定,我会在柏林加冕。” 方丹勋爵惊讶地道:“您将定都柏林吗?” 舒瓦瑟尔公爵道:“您将以无忧宫为王宫吗?” 定都柏林也好,以无忧宫为王宫也罢。这都意味着一件事情,那就是李嫣的政治中心的转移。而政治中心的转移,也往往意味着一个国家的国政。 舒瓦瑟尔公爵现在开始担心,李嫣会不会走到法兰西的对立面去。 “是的。”李嫣仿佛一无所知地道,“普鲁士-布兰登堡的腓特烈亲王已经把他在欧罗巴大陆的土地和宫殿送给了我。而我授予他亲王的爵位,和一座乡村官邸,以及相应的年金。另外,莱茵斯堡依旧属于亲王夫妇。” 这笔年金是李嫣的臣下经过反覆核算得出来的。大约每年二十五万里弗尔。跟腓特烈二世之前的普鲁士国王的地位相当。但是普鲁士境内其他的城邦领主就没有这么多了。当然,李嫣也巴不得这些城邦不服从,这样,她就有机会武力征服这些城邦了。那对日后的治理有好处。对比之下,那些投靠了她的城邦,最后还是会倚仗自己手里剩下的土地成为一方豪强,给国家的统一和治理带来很大的麻烦。 腓特烈大帝有且只有一个。 见诸人面面相觑,李嫣又加了一把劲,道:“其实,在政治理念上,我跟腓特烈大帝更接近。站在普鲁士的角度上来说,我的政令,与其说是一种新的改革,还不如说,其实就是腓特烈大帝的开明专制的深化。” 所以,普鲁士人接受起李嫣的政令来说,会更加容易。 第148章 李嫣的话惊呆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黎塞留公爵是知道李嫣之前在杜巴丽夫人的宴会上说的话的人,现在再听到李嫣跟之前完全矛盾的话,他自然不会傻得追问李嫣为什么这次的说辞跟上次不同。黎塞留公爵想的要更多一点。 只见他沉默了片刻后,道:“殿下,您会这么说,是因为您的政令得到了腓特烈二世殿下的支持吗?” 既然李嫣有意封腓特烈二世为她的国家的亲王,那么,一声殿下,腓特烈二世还是当得起的。尤其是,李嫣如今对腓特烈的感觉还相当好。 有那么一瞬,黎塞留公爵都庆幸腓特烈没有儿子,他的侄子兼继承人早就结婚了不说,还跟他不合——无论是性格还是别的方面。不然,李嫣会不会立马选择腓特烈二世的儿子作为自己的王夫,真的很难说。 李嫣笑道:“是啊。” 这下子,连舒瓦瑟尔公爵都忍不住挺了挺嵴背。 反而是方丹勋爵,因为事先做了充足的准备,他只是略略一沉吟,便道:“殿下,您要推行您的政令,肯定会妨碍到普鲁士众多城邦领主和容克贵族的利益。普鲁士城邦众多,若是您把手里的士兵打散,那也不过是分散了手里的兵力。这固然会让周围的国家放心,却也让您的军队的战斗力下降了。所以,我猜测,您应该是收编了腓特烈二世殿下的军队,让原来普鲁士的军人去地方上出任基层官员,然后,您只要派遣几个人去管理这些基层官员。是这样吗?” 李嫣笑道:“的确如此。每个城邦,我派遣了一个伍,其余的基层官员、教师,原本都是腓特烈二世殿下的士兵。” 第238页 普鲁士的那些城邦,不过是一个个村落而已。五个人组成的小队,外加普鲁士原来的士兵组成的基层官员,管理这样的小村落,绰绰有余。当然,李嫣的宣徽府也迅速跟进,不但建立了很多商铺、招募了许多伙计,应有的学校、福利院、惠民局下属的医疗诊所,一样都不少。 这个时候的普鲁士,也不过两三百个城邦而已,可是军事经济两个方面,还是消耗了李嫣三四千人。驻军和宣徽府的人手,一半对一半。 听到李嫣承认了,在场的诸人都惊呆了。 杜巴丽夫人脱口而出:“所以,你才决定定都柏林吗?” “是的。”李嫣道,“定都柏林,有利于普鲁士的稳定。” 方丹勋爵道:“您就不担心各国联合起来反对您吗?” 李嫣答道:“我已经跟英国、沙俄、丹麦、挪威、瑞典诸国签订了合约。法兰西一直是我的后盾。我目前需要防备的,只有奥地利。请问,我需要担心什么呢?这也是我把军队打散,入驻各地的原因。您这样说,可是凡尔赛的贵族对我不满了?” 方丹勋爵愣住了。 舒瓦瑟尔公爵道:“我很抱歉,殿下,凡尔赛的确有很多贵族对您不满。” “哦?我能知道什么原因吗?” “这……是关于法兰西王室向您求婚一事。” 李嫣嘆息一声放下了手里的茶杯,道:“说起来,我记得当年西班牙乃是海上霸主,法兰西则是陆上强国。所以,各国联合起来,逼迫法兰西同意,法兰西的王冠和西班牙的王冠必须戴在同一个人的头上。现在,我才是海上霸主,如果我跟路易十六陛下结婚,诸位知道,这将意味着什么吗?” “您完全可以不用理会他们的!您有这样的实力!” “当年的波旁家族就没有这个实力了吗?”李嫣淡淡地道,“我跟丹麦、挪威、瑞典签订合约的其中一个条件就是,我不能嫁入法兰西,我的王国也不能跟法兰西合二为一。后来跟沙俄、跟英国方面的合约里面,也再度声明了这一条。而当世强国中,还没有跟我签订合约的,只剩下奥地利。诸位认为,奥地利女王会不会乐意我嫁入法兰西波旁家族呢?” 这个答案自然是不用赘述的。 对于欧罗巴各国来说,李嫣如果嫁入法兰西王室成为法兰西的王后,对于每一个国家来说,都是噩梦。所以,他们绝对不会允许李嫣嫁入法兰西王室。 别的不说,就说西班牙的腓力五世那样,差一点同时戴上法兰西和西班牙的王冠一事,各国绝对不会允许它再一次发生。也就是说,无论是路易十六还是他的两个弟弟,都不可能。 各国绝对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被黎塞留公爵使了一个眼色的杜巴丽夫人道:“各国反对您成为法兰西的王后,但是,应该没有一口否决法兰西王室的旁支成为您的王夫吧?” 李嫣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看得她都有些心虚了,这才道:“是的,合约上是没有这一条。让娜,你会这么问,可是凡尔赛又有什么要求了吗?” 杜巴丽夫人其实很不想这么做,可是她也是赶鸭子上架,没有办法。 她道:“还是让舒瓦瑟尔公爵跟您说吧。” 这样逼迫自己的朋友,杜巴丽夫人绝对很对不起李嫣。 李嫣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最好的朋友,除了老国王之外,李嫣对她最好了,她一点都不想这么做。可是谁让她是个法国人呢? 李嫣把目光转向舒瓦瑟尔公爵。 舒瓦瑟尔公爵站了起来,很正式地鞠了一躬,道:“是的,法兰西希望通过婚姻,让两国的关系更近一层。无论您选了谁,他都将得到安茹公爵的头衔。” 安茹公爵,这个头衔对于法兰西王室来说,已经跟王储差不多了。好比说,老国王路易十五,他在登基之前,就是名义上的安茹公爵,还有他的叔叔,西班牙国王腓力五世,他在戴上西班牙国王的王冠之前,他就是名义上的安茹公爵。 当然,几代奥尔良公爵,在他们真正晋升为奥尔良公爵之前,他们也曾经把这个头衔戴在脑袋上。 就是后来的路易十八,也就是路易十六,他在流亡在外的时候,也曾经自命安茹公爵兼路易十七的摄政,后来,路易十七的死讯传开,才自命路易十八。 李嫣沉默了片刻之后,她平静地道:“我会慎重地考虑这件事情。不过,作为我的丈夫,我需要他忠贞和善优雅,需要他格局超过凡人的同时也需要他跟政治保持一定的距离。他不仅需要一个非常良好的形象,也需要一颗强大而又坚定的心灵。如果法兰西诸多的王室旁支之中,有这样的人物的话,我会考虑让他进入最后的王夫备选名单。” 第149章 法兰西方面的要求立刻传到了李嫣的臣下的耳朵里面,这让李嫣的臣下非常愤怒。 李玉真第一次在李嫣面前如此强烈地表现出自己的情绪:“这是对殿下的侮辱!也是对大唐的侮辱!”她斩钉截铁地道:“什么求婚,这根本就是逼婚!” 她的堂妹李玉贞也怒道:“可不是,这跟要求您只能在法兰西的那几个家族里面选又有什么两样!该死的法兰西!该死的凡尔赛!” 第239页 法利亚神甫动了动嘴唇,还是低下了头。 杜丽娘道:“还是我们不够强!若是我们有足够的实力。殿下就不必如此委屈!” 在杜丽娘看来,会造成这样的结果,最终原因,还是因为他们不够强!如果他们的实力能够横扫整个世界,又何必在乎一个小小的法兰西!如果他们的实力够强!就冲着凡尔赛敢提出这样的要求,她就可以率军踏平凡尔赛,一洗雪耻。 李嫣这才慢悠悠地道:“其实,答应在法兰西旁支里面选,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宗教。” 法利亚神甫终于喊出来了:“殿下,您真的是太英明了!” 李嫣看了他一眼。 法利亚神甫连忙道:“殿下,我知道您不喜欢宗职人员对政治、对您的国家干涉太多,可是在欧罗巴,这是传统。婚姻必须考虑宗教因素,政治也是。我知道,您十分推崇腓特烈二世殿下的开明专制,可是教皇国方面已经开始不安了。我知道您欣赏腓特烈二世,可是如果您跟普鲁士那些新教城邦的小领主的儿子们结婚,教皇国方面肯定会採取行动的!抱歉,殿下,我不是质疑您的决定,只是这很重要。对您的国家非常重要。” 李嫣道:“我记得克雷芒十四世陛下去年的时候去世了,庇护六世陛下是怎样的一个人呢?他是一位宽容的教皇吗?” “这,我。教皇是主在人间的使徒。” “这个我们都知道。但是,我更加感兴趣的是,这位教皇陛下是怎样的一个人,他打算如何领导天主教。” “您,您……” 法利亚神甫惊呆了,他以为李嫣的下一个目标是教皇国。 李嫣看出了他的担心。 她道:“别多心,法利亚,我的朋友,别忘记了,如今,我们正处于一个风云变幻的年代。几乎每一个国家,每一个君主都在谈改革,改革,改革。别的不说,就说沙俄,听说从伊莉莎白女皇开始,下面的贵族和民众们就喊着革命?为了这个词,他们甚至不惜谋杀君王!还有奥地利,从玛丽亚·特蕾西亚还是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后的时候,她也在喊着改革。听说她的儿子约瑟夫二世对开明专制很有兴趣?听说连玛丽亚·特蕾西亚也因为担心儿子的改革措施太过激进而拒绝让约瑟夫二世亲政?还有腓特烈二世,在开明专制上,他几乎走在了每一个国家的前面。就连法兰西……” 李嫣提一个国家,法利亚神甫的脸色就变一变。 他迟疑着道:“您,您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很简单,思想启蒙早就扩散到了欧罗巴各地,各国的君主虽然反应不一,但是从他们的表现来看,他们都在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削弱神权加强王权。在这样的情况下,教皇国方面有什么反应呢?我听说已故的克雷芒十四世是因为担心暗杀导致最后惊惧忧郁而死。那么如今这位教皇陛下呢?他打算怎么做?” 法利亚神甫惊呆了,他沉默了片刻,忽然站了起来,道:“我,我会报告给教皇国方面。” 李嫣点了点头,道:“当然,我还期待教皇为我加冕呢。” 之前只是加冕成比利时大公,所以让红衣主教来就行了,可是这一次是加冕为普鲁士-比利时-卢森堡的女王,当然不能让区区主教来加冕就完事儿了。那怎么都会让人觉得不那么正式。 法利亚神甫道:“是的,我会把殿下的意思报告给教皇国,也会向教皇国提议,尊重大公的宗教宽容法案。” “非常感谢,神甫。” 法利亚神甫急匆匆地离开了。等他一走,李玉真就道:“殿下,您决定从法兰西王室的旁支里面挑选一位作为您的丈夫,是因为,您想集中精力收拾奥地利吗?” 李嫣答道:“当然,既然奥地利方面在背后做了这么多小动作,我难道还要等她们折腾第三回?既然前面两回都是奥地利先动手,那么这一次,就应该是他们接招了。不过,多线作战总是不好的。所以,我需要稳固后方。如果一个王夫的位置可以帮助我达成这一目的,我又何必吝啬?” “可是……” 让君王连婚姻都不能自主,只能接受他国的要挟,这对于李玉真等人来说,是耻辱。 李嫣微微眯起了眼睛,笑道:“如果这么替我不平,那就去想一想,要如何,才能够让法兰西内部不稳,让他们无暇顾及我们,当然,最好就是,一点一点地蚕食掉他们的根基,从而让我们得到更多的好处。” 毕竟,合约里面的条约是李嫣不得嫁入法兰西的王室成为法兰西的王后,可没说她不能成为法兰西的女王。 试问,哪一个普鲁士人不想吞掉世仇的法国呢? 得到李嫣的命令,李玉真心里立刻有了计较。 她觉得,自己必须要有个周密的计划,顺便请宣徽府的几位官员好好谈一谈。 另一方面,教皇国方面,得到法利亚神甫的信件之后,主教们都炸了锅了。 一方面希望教皇为她加冕,一方面,又希望教皇国默认她的宗教宽容令! 这在诸多的红衣主教、枢机主教的眼里,李嫣的想法简直是大逆不道,在教皇面前吵成一团。 第240页 庇护六世捏着那封信件,坐在那里沉默不语。 跟他的前辈不同,庇护六世拥有一张鹅蛋型的脸蛋,这让他看上去比他的前任克雷芒十四世要和善多了。他的眼睛细长而又柔和,但是,依旧睿智,善于思辨。 连李嫣都知道克雷芒十四世的真正死因,庇护六世又如何不知呢?表面上,这位陛下死于忧郁,可教皇国里面谁不知道,克雷芒十四世在生命里的最后几年里一直在暗杀的阴影下惴惴不安? 是的,在李嫣看起来约瑟夫二世并不怎么样,可是在义大利的诸多宗职人员眼里,这位可是一位十分强势的君王,而且一直以来,他的政治方向也十分明确,奥地利要巩固王权,就必须先限制神权! 这才是克雷芒十四世一直担心暗杀而导致郁郁而终的真正原因。 而现在,庇护六世是教皇,虽然他今年才被推举上来。 红衣主教贝尼斯见机道:“陛下,比利时大公已经征服了普鲁士,换而言之,从征服普鲁士的那一天开始,她的治下就同时有了天主教教区和新教教区。所以,为了境内的稳定,她颁布宽容令,这是必须的。无论法兰西的亨利四世还是普鲁士国王腓特烈,他们都这么干过。所以,我认为,适当地给予一点宽容,让她能够腾出手来压制奥地利,这才是必须的。。” 贝尼斯的话立刻引起了一片窃窃私语 庇护六世道:“继续。” “是的,陛下。我以为,现在威胁到教皇国的,不是比利时大公,而是奥地利。最令我担心的是,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帝约瑟夫二世在改革上偏于激进以至于他同样是改革派的目前玛丽亚·特蕾西亚都十分担心,担心他把自己的臣下都被逼得跳起来。问题是,” 贝尼斯红衣主教迟疑了一下,道:“陛下,有情报表示,奥地利女王玛丽亚·特蕾西亚感染了天花,她,她快不行了。一旦玛丽亚·特蕾西亚去世,我们需要一个人牵制约瑟夫二世。” “你的意思是,比利时大公?” “是的,陛下。这位大公曾经俘虏过约瑟夫二世。就是内政上她无法干涉奥地利,但是在军事上,她能够压制奥地利。陛下,当年法兰西国王亨利四世就是新教徒,可是他的孩子们都信奉天主教!这都是玛戈王后的功劳。如果担心比利时大公不够虔诚,只要为她找一个天主教的丈夫,然后在她的宫廷里面慢慢地推行天主教。” “你的意思是?” “凡尔赛方面希望比利时大公能够跟法兰西的旁支成员结婚,他们会授予这位王夫安茹公爵的头衔以加强两国的联繫。” 教皇庇护六世沉默了片刻之后,道:“好吧,只要比利时大公的丈夫是天主教徒,那么,我就默许她的宗教宽容法案。而且,我也会亲赴柏林,为她加冕。” 即便李嫣採取了宗教宽容法案又如何?要知道,原来普鲁士-布兰登堡家族是新教徒!既然普鲁士的新任女王愿意接受天主教的加冕,也对教皇国来说,也是一次胜利。 面包要一口一口地吃,这才是正理。 第150章 虽然说李嫣的王夫人选就这样交代了出去,可是她的臣下哪一个不是憋着一肚子的气?因此,虽然没有公开,但是李嫣的臣下几乎没把法兰西王室旁支庶支的适婚男子的底裤都给查出来。 不管怎么样,即便是这门亲事的背后也是全然的政治,可是这具体的人选,也不能完全让凡尔赛方面做主不是? 杜巴丽夫人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求见李嫣的。之前跟舒瓦瑟尔公爵等人一起来拜访李嫣,虽然杜巴丽夫人本人认为,就是时间重来一遍,她还是会那么做,可是到底,她是李嫣的朋友,她的所做作为到底是对李嫣的一种伤害。 因此,她是特意来跟李嫣道歉的,虽然她心里也认为,道歉并没有什么用。 听说了杜巴丽夫人的来意,李嫣笑道:“啊,别在意。你也知道的,身为君王,没有几个人能够婚姻自主的。这是我们的身份地位决定的,得之我幸,失之我命,虽然有些遗憾,但是,也仅仅是遗憾而已。我早就不是当年的小公主了。” 听见李嫣这么说,杜巴丽夫人仔仔细细地看了她好一会儿,这才拿出了厚厚的一本册子,道:“这是我谘询了迪普莱西和舒瓦瑟尔公爵之后,整理出来的法兰西和西班牙王室的旁支庶族里面适龄的未婚贵族的名单。按照他们的身份家世能力,我都罗列出来了。” “哦,让娜,你真的是……” “珠玑,我是法国人,但是,我也是你的朋友。” “当然,我们是朋友。” 听见李嫣这么说,杜巴丽夫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李嫣道:“好吧,让娜,对于我的王夫候选,你有人选吗?” “你是说,让我推荐吗?” “是的。你是我的朋友,而且你比我更熟悉法兰西王室的那些王族和贵族。” “可是,我只是国王陛下,我是说,我是路易十五陛下的情妇,王室里面很多人都看不上我。我熟悉的王室旁支庶族的适龄男子,真的非常少。” “非常少,总比没有好。” 杜巴丽夫人观察了李嫣好一会儿,道:“那么,你对王夫的人选有什么要求呢?” 第241页 李嫣想了想,道:“大概就是奥地利公主玛丽·安东瓦内特的男性版本吧。是个美人,够听话,知道跟政治保持距离。不过,我不会在宫廷中没完没了地举行舞会,所以,他想打发时间的话,可以选择书籍。” 杜巴丽夫人万万没有想到竟然会再度听到玛丽·安托瓦内特的名字,一听到这个名字,她就想到当初玛丽·安托瓦内特刚刚嫁到凡尔赛的时候,她想巴结这位凡尔赛乃至法兰西最尊贵的女性,结果被对方冷落,受够了侮辱一事。 杜巴丽夫人真的不想再遇到这样的事情了。值得庆幸的是,她是李嫣的朋友,在这里她不是不名誉的情妇,而是李嫣这位普鲁士女王的友人,所以,只要跟李嫣保持良好的关系,她也会被李嫣未来的丈夫接纳。 只不过,比起面子上的接纳,杜巴丽夫人还是希望李嫣的丈夫是不会歧视自己的过去的人。 她想了想,道:“珠玑,如果你让我推荐的话,那我只能推荐方丹勋爵,路易·菲利普·德·波旁-方丹。” “他?” “是的,他是凡尔赛少数不是因为我当年的权势而接近我也不曾因为我是国王的情妇而歧视我、侮辱我的人。当然,他年轻、漂亮,没有情人,虽然是凡尔赛出色的骑士,以一手精湛的剑术而闻名,但是,听说他进入凡尔赛之前曾经被人取笑是书呆子。” “被取笑成书呆子?” “对。因为除了剑术之外,他还喜欢看书。一个人在书桌边上一坐就是一整天。当年路易十五陛下就是因为听说这件事情,这才把他召入凡尔赛,经过重重考验之后,才让他做了秘密骑士。” “竟然是这样。” “是的,他是我认识的,唯一一个满足你的要求的年轻贵族,长得漂亮,是个美人,身体不错,身手也不错,又安静得下来,耐得住寂寞。” 李嫣听说,微笑道:“既然如此,那就他吧。” 诚然,杜巴丽夫人向李嫣推荐路易·菲利普自然是有她的私心的。但是她没有想到李嫣竟然就这样接受了。 她不觉为李嫣的信任感动得泪水涟涟。 她发誓,今后,她绝对不会辜负李嫣今天的这番信任。因为老国王路易十五已经去世了,李嫣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不计任何条件对她好的人了。李嫣既然对她好,那她也要对李嫣好。 另一边,当初路易·菲利普奉命接近李嫣的时候,李嫣的臣下就在背地里把路易·菲利普查了个底朝天,如今再做调查,第一次初选,路易·菲利普就排名相当靠前,加上他的资料原来就比其余的候选者要详实许多,因此,对于李嫣的决定,政事堂、枢密院和内府相关官员经过反覆的讨论,最后还是决定,法兰西方丹勋爵路易·菲利普中选。 李嫣的二十岁生日过后,在启程去柏林之前,瓦隆的最后一场舞会上,她一共跳了四支曲子,舞伴分别是英国首相腓特烈·诺斯勋爵,勃兰登亲王腓特烈二世,法兰西国务大臣舒瓦瑟尔公爵,以及方丹勋爵。 所有的聪明人都知道,方丹勋爵雀屏中选了。 舞会结束之后,舒瓦瑟尔公爵、黎塞留公爵和方丹勋爵回返凡尔赛,而杜巴丽夫人则继续陪着李嫣前往柏林。 在得到了教皇国方面的回覆之后,李嫣的臣下就开始就加冕仪式需要的礼服和规格跟法利亚神甫进行了详细的讨论。 其实欧罗巴国王的加冕典礼,尤其是天主教区的国王的加冕,其实跟天主教的枢机主教们的加冕仪式没有什么两样。就好比说欧罗巴大陆上的头号老牌强国法兰西的国王,还有个“世俗的枢机主教”的别称。 对于李嫣要在仪式中向教皇磕头一事,诸多的臣下都表示不满。因为他们知道,一旦李嫣开了这个头,按照欧罗巴的风俗,那以后,李嫣的子孙需要登基为皇,少不了也要教皇加冕,如果李嫣的王国日后跟教皇国起了冲突,那…… 对此,李嫣就说了一句话:你们别忘记了英国的亨利八世。 有了足够的实力,谁管什么教皇不教皇的?宗教这种玩意儿,爱信不信,别忘记了,李唐皇室自诩老子的后人,道教才是李唐的国教。天主教?最多也就排个第三!可是谁让现在李嫣实力不足呢?实力不足的时候,只能夹起尾巴做人! 有亨利八世珠玉在前,又有了李嫣的话在那里摆着,倒是让那些重臣们略略沉默了一会儿就放下了。 重要的是现在。 大唐皇帝和皇太子最高级的礼服,自然是冕服,不过,为了防止教皇和教廷那边无法接受,李嫣在第一时间就拒绝了冕服,同样,绣龙的衮服也被李嫣否决了。 最后,李嫣亲自圈定了通天冠服,通天冠自然是不用说的,大唐对之有严格的规定。而对应的袍服,本应该是绛红色纱袍。 可是李嫣加冕为女王,不穿五正色的袍服,却穿绛红色纱袍,有不少臣子觉得,有些不够正式。 不过,这些臣子的建议,李嫣都拒绝了。 她就是要穿通天冠服举行加冕典礼,同时,她不会学之前的法兰西国王,披着蓝色的斗篷。而在加冕典礼之中,她会跟她的臣子一样,手持笏板,只不过她抱的是玉圭,而她的臣下用的是各种材质的笏而已。 第242页 对于李嫣的坚持,法利亚神甫非常惊讶,也头疼。 不过,他听说了李嫣放弃了祖国另外两种更加尊贵的袍服而选择了通天冠服是为了表示对教皇的尊敬之后,立刻变得不能更加满意了。 教皇人都没到柏林,他就写了一封厚厚的信,帮李嫣说了很多好话。 这让教皇对李嫣的初始好感度上升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程度。他觉得,作为一个异国人,从来没有信奉过天主的异国公主,能够做到这一部,已经非常可贵了,至于别的,可以慢慢来。 李嫣的加冕典礼,可以说非常非常盛大,一点都不比法兰西的路易十六的登基典礼来得逊色。尤其是李嫣在教皇面前跪下,而她身后政事堂枢密院所有的臣子都齐刷刷地跪下,放下笏板磕头的行为,更是让教皇和在场的天主教宗职人员得到了心理上的最大的满足,以致于他们没有能对李嫣的宣誓及时提出反对。 是的,按照传统,教皇对国王或者女王加冕之后,新国王或者女王会宣誓,他她会保护教士们的特权,然后才会告知臣民,他她会保护自己的臣民。 但是,李嫣的宣誓是这样的: ——我发誓,在我的国土之内,无论是宗职人员,还是贵族,抑或是平民,只要你遵守国家的法律,那么,我就尊重你在我的国土上应有的权力和自由。 第151章 君主的加冕典礼,一直是欧罗巴画家们最喜欢的主题之一,但是李嫣的加冕典礼无疑是留给后人疑问最多的。首先,李嫣的服饰。 通天冠,绛纱袍,没有斗篷。 在这个时期,欧罗巴君主的加冕典礼上少不了一件华丽的斗篷,但是李嫣没有。而且,好几位画家的作品里都证明了这一点。 在整幅金碧辉煌的画面里面,她是唯一的那一抹暗色,就好似把所以的光线都吸收掉了一般。在她的前方,整幅画作的最右侧,是身穿白色亚麻圣袍的教皇,教皇身边是身披红色斗篷的主教们。而李嫣的身后,则是她的内阁重臣们,李嫣没有□□篷,自然就不需要贵妇们帮她拉什么斗篷,相反,那些一个个头顶进德冠、身穿绯红朝服、手持笏板的大臣们就显得非常显眼了。 关于李嫣这次的加冕典礼,引起了后世很多学者的好奇,究其原因,那就是当时好几位画家关于这次加冕的画作里面,她和她的臣子的动作都不尽相同。 比方说,第一次崭露头角的法兰西着名女画家伊莉莎白·勒布伦的画作里面,描绘的是身穿绛红色长袍的李嫣长跪在教皇面前,教皇捧着通天冠往李嫣的头上戴,而在李嫣的身后,她的重臣们纷纷下拜,以额头碰地。 很多思想家看到这幅画的时候,第一个反应就是野蛮人的礼仪。 而李嫣的御用画师让-巴蒂斯特·格勒兹的画作里面,李嫣已经转身,面对着她的臣民,嘴巴微张,似乎是在进行宣誓,而在她的身前,她的臣子们这手持笏板,长跪在李嫣的面前,在她的身后,教皇和教廷方面的主教们都微微瞪大了眼睛,显得非常震惊。 这引起了后世很多学者的兴趣,不过,布兰登堡方面公开了腓特烈二世亲王的日记,这才解开了诸多学者的疑惑。 日记中这样写道: ——按照欧罗巴的传统,如果是天主教的国王、王后加冕的时候,特别是女性加冕的时候,需要有十二位处女引路。不过,年轻的女王陛下直接取消了这一条。因为女王认为,这是对她座下的女性大臣的不尊重。但是引路人不能少,最后,原来的引路的处女就换成了女王陛下的内府官员。 ——女王也拒绝了作为统治者的标志物的那件皇袍斗篷,是的,这个时期欧罗巴所有的统治者,无论是国王还是王后(女王),无论是新教的加冕方式还是天主教的加冕方式,都要披着斗篷,可是年轻的女王偏偏拒绝了那件斗篷,她坚持,她的臣子不是她的女僕,她不能让自己的臣子或者臣子的家眷帮她托斗篷。那是我第一次真正的认识到,在陛下的宫殿里面,君王和臣子共治天下这句话,从来都不是说说的。 ——年轻的女王登上教堂最深处的宝座,在圣职人员的引领下来到祭台,教皇为其行傅油礼。然后才是加冕礼。当女王在教皇面前跪下的时候,在她的身后,穿着鲜红的朝服的重臣们也齐刷刷地跪下,不止跪下,他们还磕了下去,以额头触碰地面。等王冠(即通天冠)戴在女王的头上,女王转身之后,说了一句诸臣工,这些大臣们这才直起身子。不过,他们没有站起来,他们用东方的方式长跪在地上,手里抱着笏板,等着女王陛下的宣誓。 ——作为见证人之一,我明显地看到,听到女王的誓词的时候,教皇的脸明显地僵硬了一下,周围的几位主教也不大自然。但是他并没有发作。 ——女王宣誓之后,女王的诸位重臣们再度拜了下去,磕头,齐声应了一声:“喏。”然后才起身。然后传令官这才高唿:“女王陛下加冕了!女王陛下万岁!”外面礼炮长鸣,人民欢唿,柏林开始了连续的庆典。 …… 作为一个新兴的国家的女王,尤其是这个国家,无论是海军还是陆军都非常强大国家的女王,她的一举一动都会引起各国的密切关注。 第243页 当然,作为李嫣的邻国,也是敌人的奥地利女王玛丽亚·特蕾西亚自然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她派出的使者,就是她第二个儿子,也是约瑟夫二世的弟弟,托斯卡纳大公,哈布斯堡家族的第一顺位继承人。 当然,托斯卡纳大公虽然不如他的哥哥那么聪明,对奥地利必须改革的认识也没有约瑟夫二世那么清楚,但是这不等于他就是一个蠢货了。他是一个聪明的年轻人,虽然跟着众人一起来跟李嫣道贺,却很清楚自己最好不要第一时间出头。 所以他拜託了自己的妹妹,也就是那不勒斯和西西里王国的王后玛丽亚·卡罗莱纳。玛丽亚·卡罗莱纳的丈夫费迪南多,其实是西班牙王子。 1759年8月10日,费迪南多的伯父西班牙国王斐迪南六世去世,费迪南多的父亲卡洛斯作为斐迪南六世的异母弟弟继承西班牙王位,称卡洛斯三世。由于波旁王朝取得那不勒斯与西西里王位时约定,西班牙和那不勒斯、西西里的王位不能由一人兼任,卡洛斯三世将其次子卡洛斯封为阿斯图里亚斯亲王,以后继承西班牙王位;将那不勒斯和西西里王位传给第三子费迪南多。费迪南多成为那不勒斯国王费迪南多四世兼西西里国王费迪南多三世。当时费迪南多才八岁,因此,他直到1767年才成年并亲政,而且他的第一道旨意就是驱逐耶稣会修士,然后迎娶了奥地利女王玛丽亚·特蕾西亚的女儿玛丽亚·卡罗莱纳为妻。 没错,虽然跟法兰西波旁家族同一个祖宗,虽然一样是路易十四的子孙,但是费迪南多国王却是一个激进派。他早就发现了宗教的危害,因此早早地驱逐了宗教。 作为那不勒斯王国和西西里王国的君主,在很多的政治主张上,费迪南多跟奥地利方面更加接近,尤其是驱逐宗教方面,他跟奥地利的立场和主张是一致的。因此,虽然表面客气,可是这私底下,他却相当看不上李嫣。就跟这一次一样,这位国王陛下根本就没有出现在无忧宫,而是让自己的妻子,奥地利的玛丽亚·卡罗莱纳作为自己的代表,出席了李嫣的加冕典礼。 事实上,熟悉哈布斯堡家族的人都知道,在性格让,玛丽亚·卡罗莱纳是姐妹之中最像她的母亲奥地利女王玛丽亚·特蕾西亚的。同时,众姐妹里面,也数她跟玛丽·安托瓦内特最为要好,当然,这对姐妹的模样也很像。 至少,李嫣看到她的时候,就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哦,夫人,如果不是侍从官的通报,我都要以为奥地利让安东娜公主做了使节呢。” 玛丽亚·卡罗莱纳道:“是的,陛下,我们是亲姐妹,自然是像的。您认识我的妹妹?” 李嫣道:“当然,她是一位和善优雅的公主殿下,也是凡尔赛第一个对我释放善意的人。只可惜,因为重重原因,我们最后没有成为好朋友。” “安东娜听到这个,一定很高兴。” 只是几句话,玛丽亚·卡罗莱纳就知道,李嫣跟她是一路人。不,应该说,李嫣跟她的母亲奥地利女王玛丽亚·特蕾西亚是一路人,她们都是极其优秀的女统治者。 李嫣道:“安东娜公主还好吗?奥地利女王陛下可有为她安排婚事?” “不,我的母亲最近身体不太好。她,她生病了。” “生病?什么病?很重吗?是,是水痘?” 这个时代的欧罗巴人把水痘和天花混为一谈,就跟他们把蔷薇和月季都叫做玫瑰一样。不过,在药王门下,那些医学典籍里面,早就把水痘和天花分开了。 玛丽亚·卡罗莱纳立刻就注意到了李嫣的用词:“陛下,您是说,水痘?” 李嫣道:“是的。哦,对了,欧罗巴在这方面分类并不仔细。没错,在我的故乡,水痘和天花是两种全然不同的病症。之前凡尔赛方面说路易十五陛下感染的是天花的时候,我才注意到这里面的分别。要知道,水痘痊癒的可能性要比天花高多了。” “真,真的吗?” 听到李嫣这么说,玛丽亚·卡罗莱纳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她万万没想到李嫣竟然会告诉她这个! 李嫣道:“是的。如果您的母亲是感染了水痘的话,那么我的御医能够帮到您。如果有需要的话,您可以去拜访他。” “当,当然,非常感谢,陛下。” 无论来之前,这位那不勒斯王后兼西西里王后对李嫣有多少想法,此刻,她的心里是感激李嫣的。因为玛丽亚·特蕾西亚是她的母亲,而她,是女儿。 李嫣跟玛丽亚·卡罗莱纳的谈话立刻传遍了整个舞厅,就连英国首相腓特烈·诺斯也过来向李嫣道:“哦,陛下,您真是太仁慈了。要知道,您跟奥地利现在是敌对关系呢。” 李嫣笑道:“敌对关系并不妨碍我欣赏这位女王。如果她因此而被病魔击倒,那就太可惜了。” “您就不担心她身体痊癒之后,出兵普鲁士吗?” “我的军队会弱吗?” “可是我听说,您已经把自己的军队分布到全国各地去了。” 李嫣大笑:“那么,请问我这么做,各国的君主是不是松了一口气呢?放心,诺斯勋爵,只要我愿意,我的将士们随时都能够集中到我的身边。” 第244页 觥筹交错的宫廷宴会,霎时间安静了片刻。 第152章 自信! 绝对的自信! 那位奥地利女王有多厉害,谁不知道?大家都知道,奥地利如今能够这么安生,就是因为这位女王坐镇着。一旦玛丽亚·特蕾西亚离世,就冲着约瑟夫二世说好听是理想化说不好听就是莽撞天真的做派,奥地利就有事儿。 没错,刚被李嫣俘虏的那会儿,约瑟夫二世的名声和权威可以说是降到了最低,很多国家都觉得,他连偷袭都搞不过一个新生的女大公,简直丢了神圣罗马帝国的脸面。 这种思想在神圣罗马帝国范围之内,受众最多。 等普鲁士国王腓特烈二世也被李嫣俘虏了,甚至把普鲁士王国也让给了李嫣,各国立马都没话说了。 普鲁士国王腓特烈二世是一位极其优秀的改革家,也是一位极其优秀的军事家,这一点,从已故沙皇彼得三世就可以看得出来,如果不是因为他足够优秀,彼得三世也不致于那么崇拜他。 而优秀的军事家,另外一种解释那就是能打仗。 腓特烈二世的名声、地位和王国,是靠他自己打出来的。 就是这样能征善战的一位国王,却被李嫣俘虏,而且还生不出东山再起的念头,甚至直接奉上了自己的王国和宫殿,那么,征服了这样一位国王的女王,会有多厉害? 就是因为腓特烈二世战败并把王国送给了李嫣,这才使得约瑟夫二世的名声得以挽回。 ——连普鲁士的腓特烈大帝都不是她的对手,年轻的约瑟夫二世陛下战败,这也能够理解。 这就是神圣罗马帝国皇帝约瑟夫二世如今面临的舆论环境。 谁都知道,奥地利是一个农奴制的国家,谁都知道,奥地利方面迫切地需要改革,谁都知道,约瑟夫二世是个激进派,奥地利至今没有出事,是因为奥地利女王玛丽亚·特蕾西亚的存在。 如果玛丽亚·特蕾西亚没了,那位约瑟夫二世陛下会提出什么样的激进的改革措施,而奥地利又会变成什么样子,谁都不知道。大家能够知道的是,没了玛丽亚·特蕾西亚,约瑟夫二世皇帝又是个能力有限的、不成熟的皇帝,那么,奥地利肯定会乱一阵子,就是不乱上一阵子,内部也会不如以前那么稳当。 所以,在这样的情况下,李嫣提出,她的御医有可能治癒重病的奥地利女王玛丽亚·特蕾西亚,这叫今日无忧宫里的宾客如何不震惊? 在边上听了好半天的黎塞留公爵抓住了机会,走过来对李嫣道:“尊贵的陛下,我真没有想到,以前在凡尔赛光彩夺目的您,今天会如此简朴。” 没错,身上是纯色的绛红色纱袍,头上的通天冠上的珠玉也十分细小,就是腰里的大绶和革带,也是以古朴庄重为上。 黎塞留公爵粗略地估算了一下,大概,李嫣今天的这一身行头的价格,还不如她在凡尔赛时的那些项鍊来得贵重。 李嫣笑道:“在凡尔赛的时候,我是我的臣子心中的小公主,公主,那是拿来宠的。可是现在,我是君王,君王,就要以简朴为上。作为公主,我可以任性,但是作为君王,我要更加自律。” 黎塞留公爵道:“哦,陛下!您这话跟路易十六陛下说的,真的是一模一样,您跟陛下真的是太像了。” 李嫣笑道:“我像他?难道不是他像我吗?说句实在话,迪普莱西,路易十六陛下真的是太年轻了。当初我在凡尔赛的时候,就觉得他身上的孩子气太严重。现在看来,他虽然继位了,可是实在是太年轻。” 黎塞留公爵道:“哦,亲爱的宛城!我尊贵的陛下!您也是这么想的吗?是的,是的,我也是这么想的。只可惜,法兰西的路易十六陛下真的是太年轻了。” “你想出仕了?” “陛下?” “难道不是那?迪普莱西,你是法兰西的世袭贵族,难道就没有想过为路易十六陛下分忧?” 黎塞留公爵道:“是的,弗朗索瓦,我是说,舒瓦瑟尔公爵已经对我发出了邀请,他对我说,年轻的国王陛下身边,需要一个人引导他。但是我觉得,我不大合适。” 黎塞留公爵总是这样,在声调总是抑扬顿挫的,就好像他在舞台上表演一样。也许这是他从凡尔赛带来的习惯,但是,这种夸张的表演,对于不熟悉的人来说,总是显得过于浮夸。 不过对于早就熟悉了他的李嫣来说,黎塞留公爵的说话方式还是挺有趣的。 “为什么?” “因为,因为我跟弗朗索瓦不同。我的私心更重一点。如果让我去担当这份重任的话,我会忍不住为自己谋好处。” 李嫣笑道:“可是换了别人,一样会为自己谋求好处,不是吗?” “不不不,陛下,您不明白我的意思。您知道的,路易十六陛下正在着手法兰西的改革。” “是的。由杜尔哥主持,听说改革颇具成效。” “就目前来说,是这样的。但是,陛下,如果让我去引导路易十六陛下的话,我恐怕会忍不住为自己谋求好处。比方说,恢復各地的法院的权力。” 李嫣愣住了。 她当然知道黎塞留公爵的意思。 第245页 在欧罗巴,在法兰西,在这个时代,法官,并不是公正严明的代名词。相反,他们有个别号,叫做披袍贵族。 路易十五当年曾经取消了这些披袍贵族的权力,这是因为法兰西的藉机结构是一级一级的阶梯制的。国王能够命令贵族,却不能够越过贵族给贵族手下的骑士下令,贵族可以指挥自己的骑士却不能越过自己的骑士直接徵召自己的骑士下面的农民为士兵。而在这个时代,坐在法院里面的那些法官,不是法学家就是贵族子弟,在改革这一块儿上,他们从一开始就是站在国王路易十六的对立面上的。 黎塞留也是贵族,他知道,一旦自己成了国王的心腹,他就会忍不住为自己谋求好处,比方说,当杜尔哥的改革威胁到他的利益的时候,他害怕自己会游说国王,让国王恢復披袍贵族的特权,然后让杜尔哥的改革泡汤,从而保住他自己的利益。 他就是这样的人。 作为黎塞留公爵的友人,李嫣当然听得出来黎塞留公爵的潜台词。 她冲着黎塞留公爵伸出了手,道:“你是一位真正的贵族,迪普莱西,有你这样的贵族在,法兰西就一直会有希望。” 黎塞留公爵低下头,对李嫣行了吻手礼。 诺斯勋爵见状,两只眼睛直冒火。 第153章 托斯卡纳大公在这个时候走了过来,对李嫣道:“陛下,十分感激您的慷慨与仁慈。” 不管怎么样,普鲁士女王关心他的母亲,希望帮助他的母亲早日恢復健康,光这份心意,他就应该表示感谢,这是起码的礼貌。 “啊,托斯卡纳大公。” “是的。陛下。我十分感激您对我母亲的关心,在此,请允许我献上最真挚的谢意。” 李嫣笑道:“玛丽亚·特蕾西亚皇太后是一位优秀的统治者,没有了她,也许美泉宫就要大大失色了。您的兄长最近还好吧?” “当然,承蒙您的关心,您征服普鲁士的消息传到维也纳之后,他就好多了。” “看起来,普鲁士跟奥地利方面,也有和平的空间。” “当然。奥地利也非常希望能够跟陛下缔结和平的合约。” “真的吗?我一直以为,普鲁士跟奥地利是世仇呢。” “不,布兰登堡家族跟我们哈布斯堡家族是远房表亲,您的布兰登堡亲王是我母亲的远房表哥,可是他还是出兵占领了我们哈布斯堡家族祖传的领地西里西亚。” 李嫣笑道:“是的,这段歷史我记得。不过,现在这片土地是我的领地。希望您的母亲没有反悔。” “当然。西里西亚是您的。”托斯卡纳大公很光棍地道。他很清楚,现在的奥地利根本就不是李嫣的对手,换成他哥哥约瑟夫二世在此,绝对不会这么干脆。对于西里西亚,托斯卡纳大公并不像他的母亲和哥哥那么看重。 他道:“陛下,实不相瞒,我从来没有想到,有一天,我竟然会在无忧宫觉得如此惬意。巍峨的宫殿,以及周围的工程,让我想起了一百多年前的凡尔赛。” “一百多年前的凡尔赛?这让人忍不住想起那位君王呢。您是在借路易十四陛下恭维我吗?” 听见李嫣这么说,周围的人都竖起了耳朵。 托斯卡纳大公道:“是的,法兰西从中世纪的愚昧走到现在的中央集权成为欧罗巴陆上第一强国,路易十四陛下功不可没。他是一位雄才大略的君王。而现在,您也面临着同样的困境。国内城邦众多,他们桀骜不驯,很多人都不服从您的统治。不是吗?” 李嫣道:“所以,您认为,我应该学习路易十四陛下?” “哦,女王陛下!您的国家应该如何治理,您说了算。奥地利绝对尊重您的权力。我会这么问,只是因为我个人的好奇心而已。” 李嫣笑道:“好吧,我也这样说好了。路易十四陛下的治国方式的确是当时最好的选择。但是,那毕竟是一百多年前了。而且,他的治世哲学跟我相差太多。” “治世哲学?请问,我能够知道更多吗?” 李嫣道:“我想,如果大公有心的话,完全可以从远东传来的书籍里面找到两种完全不同的治国理念。这里就不用我赘述了吧?不然,今天的宴会就要显得非常无聊了。” 众人都笑了起来。 隔着人群,腓特烈二世亲王和考尼茨·里特贝格亲王、詹姆斯·贝克特勋爵交换了眼神。三人之中,自然是腓特烈二世最为轻松,可是无论是作为人质的考尼茨·里特贝格亲王还是作为使节的詹姆斯·贝克特勋爵,他们的心情就要沉重许多了。 一个优秀的君王,外加一片土地,那就意味着一个强大的国家即将诞生。 不,对于这位普鲁士女王来说,也许不是一个即将诞生的强大国家,而是一个一直不被欧罗巴人知晓的强大国家,现在终于现出了冰山一角。 奥地利方面和英国最想知道的是,这位年轻的女王终究是会回到自己的国家,就跟传言中那样,去挽救自己的哥哥的生命,还是在欧罗巴建立霸业。 这对于考尼茨和贝克特来说,都非常重要。 对于腓特烈来说,他不过是终于卸下了自己身为国王的重担,可以在退位之后,去追逐自己年轻时候的梦想,让自己沉浸在音乐里面,享受晚年。可是对于奥地利和英国来说,李嫣的强大也不是一个好消息。 第246页 尤其是在陆军方面,奥地利不是李嫣的对手,在海军方面,英国也不是李嫣的对手的情况下。 只是一个眼神,考尼茨和贝克特就建立了共识。 是的,当年七年战争的时候,他们能够打破一惯的敌对关系,达成新的联盟,那现在他们为什么不再来一次交换联盟? 七年战争的期间,考尼茨提出了天才的交换同盟设想,为奥地利在那场战争中赢得了巨大的利益。而这一次,他完全可以再来一次! 没有永恆的敌人,只有永恆的利益。 这才是政治。 也是政治动物们的生活环境。 既然英国有跟奥地利结盟的意向,那么,他们就要表现出足够的诚意。只要表现得好,让年轻的女王觉得,英国是始终靠在她那一边的就行。 这样一想,詹姆斯·贝克特立刻就道:“尊贵的陛下,我听说里特贝格亲王离开奥地利已经有好几年时间了。您会让他回奥地利吗?听说,当年弗兰茨皇帝去世之后,里特贝格亲王就成了奥地利女王唯一的密友了。” 李嫣道:“您还少说了一句,他也是奥地利女王最重要的左膀右臂。” 所以,我绝对不会让他离开,更别说是让他回到维也纳了。 没有想到李嫣竟然会这么直接,就连詹姆斯·贝克特也愣了一下。至于诺斯勋爵,他已经忍不住对着詹姆斯·贝克特怒目而视了。 舒瓦瑟尔公爵这才带着新出炉的安茹公爵路易·菲利普出场。这个年轻人一出现,整个宴会厅立刻安静了下来。几乎所有的宾客都知道,这个年轻人,就是法兰西推出来的跟普鲁士联姻的对象。 不少人在嘀咕着,一面赞嘆着路易·菲利普的年轻、俊美和骨子里透出来的沉静,一面又悄悄地传播着普鲁士女王拒绝了法兰西国王的胞弟阿图瓦伯爵,因此这门亲事才轮到这位波旁家族的庶支成员身上。 当然,人们也是八卦的。人们在八卦这门亲事的由来的同时,也在八卦,这对夫妇会不会跟路易十六和奥地利公主玛丽·安托瓦内特一样,在数年之后就宣告婚姻无效。 在人们的窃窃私语之中,只见路易·菲利普对李嫣行礼,然后李嫣就挽着路易·菲利普请大家入席,参加晚宴。当然,晚宴之后还有舞会。 第154章 作为今天的主角,也作为无忧宫的主人,更是这个世界数一数二的霸主,李嫣无论走到哪里都是焦点。当然,她和她的臣下那身跟欧罗巴格格不入的、带着异国风情的服饰,也是宾客们讨论的焦点。 玛丽亚·卡罗莱纳看着跟在李嫣身后的哥哥奥地利的托斯卡纳大公,眼睛眯了眯,装作不甚在意地对身边的西班牙大使道:“嘿,这不是威廉吗?我们有很久没有见面了吧。” 玛丽亚·卡罗莱纳的丈夫费迪南多是西班牙王子,作为西班牙大使,威廉·罗伯特伯爵自然是认得玛丽亚·卡罗莱纳的。他道: “是的,夫人。” 玛丽亚·卡罗莱纳道:“哦,您还是这样,威廉,用唐人的说法是什么来着?对了,惜字如金!您还真是惜字如金呢!怎么,您不去奉承我们的普鲁士新任女王?” 威廉·罗伯特道:“夫人,您真是会说笑话。” 玛丽亚·卡罗莱纳挑起了眉,这个时候,她特别像她的母亲,奥地利女王玛丽亚·特蕾西亚。 “嗯?我是在说笑话吗?还是说,您有话却不屑于跟我这个王子妃说?因为我是个女人。” 威廉·罗伯特伯爵道:“哦,不不不,夫人,我完全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在思考。” “思考?” “是的。我只是在思考,女王的故乡在哪里。” “您是说,唐国吗?” “是的,夫人。毕竟,西班牙也是老牌的海上强国,英国的海上霸主的地位,就是从西班牙这里硬生生地抢过去的。也就是说,以前的海洋上,西班牙第一,英国第二,而现在的海上,普鲁士女王第一,英国第二,西班牙第三。可是,就是以西班牙的航海图,都不能找到这位女王的故乡。您说,我如何不迟疑呢?” 玛丽亚·卡罗莱纳道:“那么,结论呢?” “结论就是,这个唐国也许是一个内陆国家。” “这不可能!内陆国家怎么有这么强大的海军!” “那么,您说,这位陛下是哪里冒出来的呢?” “也,也许是太平洋的中间?” 玛丽亚·卡罗莱纳可不是什么一无所知的女性,相反,她的地理学得相当不错,至少,她知道十七世纪初的时候,西班牙人就发现了澳大利亚,而这块号称是最后的大陆,它于1770年沦为英国人的殖民地。 也就是说,在这个时代,欧罗巴人已经把全世界都探索得差不多了。 “您的意思是说,在太平洋的中间,也许还有一片陆地?” “谁知道呢?不过,最大的可能,就是那里了。” 扇子啪啪啪地摇起来,就跟它们的主人的心情那样,摇摆不定。 看着烦躁的玛丽亚卡罗莱纳,威廉·罗伯特道:“我们以为,这个世界已经被我们探索完毕了。可是从目前来看,并没有。” 第247页 “西班牙海军没有去跟踪过普鲁士女王的船队吗?” “夫,夫人。” 威廉·罗伯特有些惊慌地左右扫视了一下。 “请别跟一个蠢货一样!这只会让众人的视线集中在你的身上!”玛丽亚·卡罗莱纳没好气地道,“西班牙好歹也是老牌的海上强国。匀出一两条船,或者是让海盗们去跟踪……” “夫人,”威廉·罗伯特凑近了玛丽亚·卡罗莱纳,小声道:“夫人,您以为我们没有做过吗?是的,西班牙也好,荷兰也罢,还有英国,都在找普鲁士女王的故乡。” “然后呢?” “没有结果。”威廉·罗伯特道,“我怀疑,普鲁士女王的船一旦开出来之后,就不会回去。所以,大西洋上普鲁士的船只越来越多,要知道,在七年战争的时候,法兰西在大西洋上的舰队也不过五十艘左右。可是现在,普鲁士在大西洋上的舰队就将近五十支!” 玛丽亚·卡罗莱纳勐地转过了身,道:“你说什么?” 作为奥地利公主和那不勒斯&西西里王后,她当然知道这句话的意思。 舰队,那可是至少五艘船的编制。而众所周知,李嫣的舰队,从来都是以庞大而闻名的。 也就是说,她麾下的每一支舰队的船只数量,都不会少于二十艘。 “您没有听错。夫人,而且,这还是经过整编之后的数目。五十支舰队,每支舰队的船只都不下于六十艘。有商船,有战舰。这样的舰队,别说西班牙,就是西班牙、葡萄牙、英国、荷兰等老牌海上强国联合起来,也没有这个本事攻打普鲁士的舰队。” 更简单的说,就冲着普鲁士这边的一支舰队的规模,一旦打起来,就是一场大型的海上战役了。更别说,对方的船要更大更好更坚固。 不是西班牙方面气短,而是数百年来的海战经验,让他们比任何人都清楚,要吃下普鲁士这边的舰队,需要付出两倍乃至是三倍,甚至更多的战力。 对于西班牙诸国来说,李嫣的一支舰队,就能够碾压他们一国的全部海军。这样的海战,还不如不打。 威廉·罗伯特最后总结道:“夫人,跟您这样关心普鲁士女王的故乡的人不少,可是对于我们来说,既然没有这个实力,就最好不要招惹。” 玛丽亚·卡罗莱纳没好气地道:“看您说的。我只是好奇普鲁士女王的故乡而已。如果未来有机会的话,我还想着让我的儿子卡洛出使唐国学习更多的唐国的先进文化呢。怎么,这有错吗?” “不,夫人,您的想法当然是对的。” “那不就成了?” “可是,您为什么不去直接问普鲁士女王呢?” 玛丽亚·卡罗莱纳先是一愣,继而展眉笑道:“不错,这倒是一个好机会。” 作为西班牙的王子妃和那不勒斯&西西里的王后,她总是有机会的。而且,她相信,同样好奇的人,绝对不是少数。 第155章 就跟玛丽亚·卡罗莱纳更关心李嫣的来处一样,也有人不关心这个的。比起李嫣的祖国,那个远东的唐国,人们更加关心的是即将绝嗣的巴伐利亚的维特尔斯巴赫王朝,以及如今大西洋上正进行得如火如荼的反黑奴贸易运动。 其中,后者尤甚前者。 维特尔斯巴赫家族,按照歷史分为两支,长支为普法尔茨支,这个名词起源于这个家族的领地包含了莱茵-普法尔茨和上巴伐利亚;幼支被称为巴伐利亚支,因为这一支拥有巴伐利亚公国。 巴伐利亚公国是神圣罗马帝国的七个主要选帝侯之一,目前这一当代选帝侯听说身体并不是很好以致于无法参加李嫣的加冕典礼,甚至因为他的女儿们早已出嫁妻子也过世多年以致于连代表都派不出来。 而巴伐利亚又是神圣罗马帝国境内仅次于奥地利的大国,一旦绝嗣,对于神圣罗马帝国乃至是整个奥地利,都是有非同一般的影响的。 这个影响力,绝对不亚于普鲁士国王腓特烈二世把王冠送给了李嫣。 没错,按照继承法,普鲁士的王冠本来应该属于腓特烈二世的侄子——虽然腓特烈二世参加了李嫣的加冕典礼,但是他的侄子兼继承人却不肯承认李嫣的普鲁士女王的合法性,如今正流亡英国。对了这位殿下自命腓特烈·威廉二世,至于承认他的人屈指可数,就连英国的几个重要的大教堂也拒绝为他加冕。 也许李嫣对欧罗巴诸事不像欧罗巴人那么了解,但是,为了获得她的友谊,总是有人愿意提醒她以博取她的注意。 这不,在晚宴上,黎塞留公爵就如此道:“我听说巴伐利亚选帝侯的情况很不好?真可惜,这位大公殿下只有三个女儿,没有儿子呢。我想,不久之后,维特尔斯巴赫家族的长支普法尔茨大公就要兼任巴伐利亚选帝侯了吧?” 李嫣闻言,立刻抬起了头。 坐在李嫣身边的安茹公爵路易·菲利普连忙小声解释道:“您加冕为普鲁士女王,就意味着普鲁士彻底脱离了神圣罗马帝国,不再是神圣罗马帝国的选帝侯。这对于神圣罗马帝国来说,是大事中的大事。而维特尔斯巴赫家族的长支和幼支再度合併也是。这件事情会影响到哈布斯堡家族对整个神圣罗马帝国乃至是他们的世袭领地奥地利的影响力。” 第248页 从歷史的延续这一角度上来说,普鲁士是神圣罗马帝国的一部分。可是玛丽亚·特蕾西亚违反了传统把皇冠戴在了自己的丈夫的头上在先,普鲁士国王腓特烈二世嫌弃西里西亚战争拉开了奥地利王位继承战争在后,其实已经把神圣罗马帝国一分为二了。虽然说腓特烈二世这样的做的真正意图,其实是让普鲁士称为神圣罗马帝国境内仅次于奥地利的大公国,可实际上,他跟玛丽亚·特蕾西亚的敌对,让普鲁士跟神圣罗马帝国之间出现了一道裂痕。 现在,腓特烈二世又把自己的王冠让给了李嫣。 按照神圣罗马帝国的规矩,女人是不可以戴上王冠的。如果不是教皇给李嫣加冕的话,光这一点,就足够让神圣罗马帝国各诸侯联合起来,跟李嫣拼到底。 问题就在于教皇为李嫣加冕。 对于教皇和教皇来说,有神圣罗马帝国有玛丽亚·特蕾西亚这个改革派的奥地利女王在先,又有个一心想削弱教廷权利的神圣罗马帝国皇帝约瑟夫二世在后,神圣罗马帝国已经不是以前的神圣罗马帝国了。不说宣扬教义、保持教区,就是为了自保,他们也必须把这顶王冠戴到李嫣的头上以达到牵制奥地利的目的。 问题就在于,神圣罗马帝国不承认女性君主,而现在,天主教教廷把普鲁士的王冠戴在了一位女性的头上,这就等于说,他们承认,普鲁士已经不是神圣罗马帝国的诸侯了。 如果没有这次的加冕典礼,李嫣需要面临的,是不断的战争。可是有了这次的加冕典礼,世人只会承认普鲁士跟神圣罗马帝国是平起平坐的两个国家而不再是神圣罗马帝国的一部分。 这对于维也纳、对于美泉宫方面来说,是非常不容易接受的事情。意义重大。 李嫣听说,立刻笑着对托斯卡纳大公道:“看起来,奥地利方面真的非常迫切地希望您的母亲能够早日痊癒呢。” “是,是的,陛下。” 对于路易·菲利普对李嫣的讨好,托斯卡纳大公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他略带忧虑却暗藏三分幸灾乐祸地道:“对了,大公。我听说,您的舰队在海上搜查所有的商船。请问,有这回事情吗?” 李嫣笑道:“哦,我想,您说的是黑奴贸易和反黑奴贸易。” 托斯卡纳大公愣住了。他万万没想到,李嫣竟然会直说。 玛丽亚·卡罗莱纳这才抓住了机会,道:“陛下,您,您说什么?反黑奴贸易?您就不怕您的领地的种植园找不到人手吗?” 李嫣道:“夫人,在我的国家境内,无论是陆地还是海洋,人民都是自由的、平等的。同时,人口买卖是不允许的。的确,我管不到非洲,因为那不是我的领地。但是,所有的船只,一旦进入我国领海范围之内,就必须遵守我的法律。对了,在大西洋东岸,我的领海范围是三百里。” 比起大西洋的宽度来说,三百里,这可不是一个短距离,按照大西洋的最窄跨度为两千四百公里来算的话,这个距离已经差不多是大西洋宽度的五分之一了。甚至连北美英属殖民地的部分海域都被包含了进去。 听到领海范围的时候,就是托斯卡纳大公也忍不住看了英国首相诺斯勋爵一眼。 对于欧罗巴各国来说,这么宽的领海范围,已经超过了他们的想像。而李嫣把美洲的领海范围定为三百里,这显然冒犯了英国的利益。 黎塞留公爵反应最快,他飞快地道:“难怪陛下需要那么多的舰队。的确,按照您的领海范围来说,的确需要足够的船只,才能够保证领海安全。” 舒瓦瑟尔公爵皱起了眉头。 他不像黎塞留公爵,不是说他的反应不够快,而是因为他的反应够快,所以他才会皱眉。 舒瓦瑟尔公爵比任何人都清楚,现在,西印度的殖民地有多缺人。就是因为西印度广袤的殖民地缺人,这才使得大西洋上的黑奴贸易盛行。而李嫣的反黑奴贸易,说是什么自由、平等,要舒瓦瑟尔公爵来说,也许真正的原因不是什么自由、平等,而是因为李嫣的宣徽府在西印度的庄园缺人。一般来说,如果换成是乔治三世的东印度公司,如果国王位于西印度的庄园缺人,他们绝对会从非洲抓捕更多的黑人。可是换成李嫣,她不是从非洲抓人,而是直接打击海上的黑奴贸易船,把人家的战利品据为己有。 任何人这么做,都是跟那些奴隶贩子作对,而这些奴隶贩子的背后,站着的,还不是各国王室?反对黑奴贸易,在舒瓦瑟尔公爵看来,这几乎跟各国宣战没什么两样了。 问题是,李嫣有那么蠢吗?还是说,她这是在故意搞事? 可是李嫣就是故意搞事又如何?现在的法兰西根本就没有这个实力跟李嫣开战,别说是陆战了,就是海上也是如此。法兰西国库空虚、军队疲软,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了。就是现在各国跟李嫣开战,法国也没有这个资本。 法兰西的经济和财政实在是太糟糕了。 在座的诸人,除了安茹公爵路易·菲利普牢牢地记着他要跟李嫣保持一致,其余的人对李嫣的这项国策或多或少地,都保持着很大的不满。 这里面反应尤甚的是北美英属殖民地代表班杰明·富兰克林。 只听他愤怒地道:“陛下,请问,您可知道,黑奴是种植园最重要的劳动力?” 第249页 李嫣答道:“当然。我的宣徽府在美洲也有种植园呢。” “那么,为什么,为什么您要禁止黑奴贸易。” “这不是很正常的吗?那些黑奴贸易,如果他们走正常的劳动力引进,我倒是没有任何的异议。可实际上呢?本来是非洲的自由民的黑人,宛如牲畜一样,被拷上镣铐,被迫跟家人离散,然后落入奴隶贩子之手,做着苦工,却连起码的温饱都难以为继。这是他们本应该得到的待遇吗?”李嫣道,“既然我的子民对我说,他们想要和平,想要自由,想要平等。那么,应人民之请,我就会把平等带给每一个子民。在我国境内,每一个人都是自由的、平等的。所以,不存在黑奴。您可以称唿他们为黑人,但是,别叫他们黑奴,甚至是黑鬼。这对他们不公平,也违反了我普鲁士-比利时-卢森堡王国的平等原则。” 玛丽亚·卡罗莱纳道:“这么说来,您会任命黑人做代表喽?” “代表?你是说宣贊舍人?”见玛丽亚·卡罗莱纳点头,李嫣道,“这毕竟是个政府职位,所以,想要登上这个职位,就必须达到这个职务的最低要求,能读能写。我很遗憾,我国境内现有的黑人子民并没有接受过相应的教育,所以他们无法达到最低标准,自然,也就无法出任这一职务。但是,如果他们中间有人把自己的子女培养出来的话,如果他们的子女能够满足这个职位的最基础的条件的话,我自然不会拒绝他们成为政事堂下议事厅的一份子。” 第156章 李嫣的话引起了整座宴会厅的一致惊唿。这个时候,谁还有这个心思去管什么唐国不唐国?对于各国而言,最重要的,难道不是黑奴贸易吗? 别看这个时候的欧罗巴王族贵族们衣冠楚楚,别看这个时候的欧罗巴贵妇人们遇到一丁点儿大的事情就会昏倒,骨子里的高傲却是实打实的。没错,这个时代的北美殖民地的种族歧视和种族矛盾十分尖锐,而在欧罗巴,种族歧视也一样严重,只是藏得更深而已。 虽然在这个时代,欧罗巴不少国家的人民都高喊着要自由要平等,可是这也只局限于白人内部而已,至于黑人,从来没有在他们的考虑之内。 现在,李嫣竟然说,她要把自由和平等带给自己的每一个子民,这叫人如何不惊讶? 好几个贵妇人已经昏倒了,就是那不勒斯&西西里王后玛丽亚·卡罗莱纳也惊呆了。受到的冲击太过严重,以致于她当时根本就无法做出反应。 作为奥地利女王玛丽亚·特蕾西亚的女儿,玛丽亚·卡罗莱纳比任何人都清楚,那几个海上强国,他们的富裕和强大,都是建立在黑人的累累白骨上的。 这也是玛丽亚·特蕾西亚孜孜不倦地把奥地利向南推进的原因——奥地利需要入海口,曾经南尼德兰就是玛丽亚·特蕾西亚的入海口,可是法兰西的种种小动作总是让她无法如愿。而现在,李嫣的出现,比利时成为一个独立的、强大王国,让奥地利方面向北获得入海口的算盘彻底成空。奥地利不得不向南发展,向地中海要入海口。 其实,无论是曾经的法兰西王后玛丽·安托瓦内特还是玛丽·安托瓦内特的姐姐玛丽亚·卡罗莱纳,作为奥地利公主,一个有教养的贵妇人,她们在她们各自的位置上,都做出了她们能力限度之内的最好——妹妹玛丽·安托瓦内特身处凡尔赛,法兰西上至国王下至贵族,都希望她远离政治,沉溺在舞会等消遣之中,做一个精緻的洋娃娃,而玛丽·安托瓦内特也确确实实地把这一点做到了极致:姐姐玛丽亚·卡罗莱纳身为那不勒斯&西西里国王的王后,她的丈夫是一个坚定的改革派,因为那不勒斯&西西里王国的弱小,以及需要团结奥地利共同抵御教皇国的余威,因此玛丽亚·卡罗莱纳成了丈夫的左膀右臂。 玛丽亚·卡罗莱纳和玛丽·安托瓦内特,这对奥地利王室最要好又一起长大的姐妹俩,其实在很多方面都是非常接近的。而让她们的人生如此不同的原因,也只有一个,那就是,她们身处于不同的环境。 至少,在凡尔赛的玛丽·安托瓦内特绝对不敢在公共场合公开表示自己对黑奴贸易和反黑奴贸易的任何基于政治角度的看法,但是玛丽亚·卡罗莱纳能。 她迟疑了一会儿,忽然嘆息道:“我现在有些明白了。我想,有了陛下这条国策,日后,西印度,不,我是说,美洲最后肯定会落入陛下的手中。” 无论是英属殖民地,还是法属殖民地、西属殖民地、葡属殖民地,只要是殖民地,只要那片土地跟北美英属殖民地一样,已经有了自由和平等的意识,只要那片土地跟北美英属殖民地一样,黑人的数量远远是胜过白人,最后这片土地,不是闹起了独立,就是落入李嫣的手中。 玛丽亚·卡罗莱纳甚至很清楚,前者,闹独立,其实是反抗君主制,对于殖民地的人民来说,难度绝对不是一般的高。而后者,那就是把李嫣放到了跟各国,尤其是英国、法兰西、西班牙、葡萄牙、荷兰等拥有海外殖民地的国家的对立面去了。 李嫣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举起了酒杯,道:“这一杯敬夫人。” 第250页 “嗯?” 李嫣道:“在我故乡,自古以来,就有舌战群儒、杯酒释兵权的典故。夫人的几句话,抵得过千军万马。” “您知道我的意思?” “当然。” “您不恨我?” “为什么?我不畏惧任何挑战。” 就是现在的欧罗巴诸国联合起来针对李嫣又如何?换成别人,也许早就恼火不已了,可是对于李嫣而言,战争,才是推动民族大融合的利器! 如果没有战争,那么她还要为把自己的部下跟普鲁士、比利时、卢森堡和美洲当地的人民融合起来而头疼。可是,一旦开战,为了保护自己的利益,就是不用李嫣开口,人民都会自发地拿起武器,跟着上头为了保护自己的家园而战。 当年的曹孟德不是最好的例子吗? 三国时期,北有草原部族虎视眈眈,南有孙权、刘备两大政权,对于曹孟德自己而言,作为大汉丞相,他的治下甚至自己的智囊团里面还有一堆大汉的死忠份子。可即便是这样,他还是牢牢地把中原掌握在手里,不只如此,他还修建了无数的水利设施。 这可是有先例存在的。 宴会厅里面,经过短暂的嘈杂之后,变得一片寂静。 如果说李嫣不知道她的政令会造成的影响,各国使节也许会摩拳擦掌,等着回去游说自己的君主。可李嫣都这样说了,就是各国使节也不确定起来。 觉得李嫣有绝对的实力说这句话的,包括了西班牙、葡萄牙、荷兰等从海上霸主掉下来已久的国家的使节,也包括了丹麦、瑞典、挪威等从来没有登上过这个时代的海上霸主之位的国家的使节。 觉得李嫣不过是虚张声势的,包括了刚刚从海上霸主的宝座上被赶下来的英国、老牌的欧罗巴陆上强国法兰西以及因为叶卡捷琳娜二世而出现咄咄逼人之势的北极熊沙俄三国的使节、贵族。 就是舒瓦瑟尔公爵和黎塞留公爵听到的时候也着实愣了一下,更别说,本来就不笨的安茹公爵路易·菲利普了。 路易·菲利普听到李嫣开口的时候,他忍不住去看笑语晏晏的李嫣,然后把视线投向远处,李嫣的臣子们。看清楚那些身着绯红色朝服头戴进德冠的黄种人的脸上露出理所当然的神色,他的心中却是一跳。 他慌了。 他根本就不知道,他跟李嫣的这桩婚事最后能不能成。既然他跟李嫣的订婚消息没有真正公布,那么,反悔也是可以的。但是,就是订婚了又如何?如果凡尔赛方面反悔,他又不是路易十六国王的亲弟弟,最多,他成为凡尔赛的一枚弃子而已。 弃子? 想到这个词的时候,路易·菲利普心中忽然闪过一丝希翼:也许,这就是这位年轻的女王的目的?斩断自己跟法兰西的联繫? 不是路易·菲利普脸大,觉得非自己不可。也不是路易·菲利普自视甚高,而是到了他这个地步,如果不这么想不行。 事关他的未来,他必须找到自己的定位。 第157章 这样的晚宴过后,还有谁能静得下心来跳舞?宾客们纷纷三五成群地聚集在一起讨论自己的感想和意见去了。 至于安茹公爵路易·菲利普则在短暂的犹豫之后,选择了跟李嫣一起,去花园里散步。 无忧宫的花园,别有一种跟凡尔赛不同的优雅和闲适,只是这个时候,路易·菲利普根本就没有这个心情欣赏这座花园,因为他有太多太多的话想要问李嫣,却又因为种种原因开不了口。 反观李嫣,一路走来,不紧不慢,就好像没什么大不了一样。 难道一切都在陛下的预料之中吗? 路易·菲利普看着李嫣不说话。正当他鼓起勇气,想要开口的时候,却看见一道黑影沖了过来。 路易·菲利普立刻按住了自己的剑,但是,来人竟然噗通一声,竟然不顾满地积雪,直接跪了下来: “非,非常抱歉,我,我是伊森特家的男僕,跟主人一起来参加陛下的宴会的。我听说,请问,那是真的吗?黑人做官什么的。” “当然。不需要你们一定要考第一,只需要你们比别人考得好就行。因为我不可能花费那么多人力物力财力举办一次考试最后只招聘一个人。” “是,非,非常感谢。” 因为光线的缘故,李嫣看不清对方的面孔,可是她听得出来,这个黑人男僕正在哭泣。 喜极而泣。 李嫣没有说什么,而是转身踏上了另外一条小路。 路易·菲利普连忙跟上。 明媚清澈的月光洒在花园里,让原本银装素裹的花园显得格外明亮,也把李嫣的身影拉得格外长。裹着貂裘、戴着昭君套,李嫣仰头遥望着天空,然后,她听到路易·菲利普那迟疑的、艰难的声音在背后响起:“陛下,我,我能请教您几个问题吗?” “你问吧。” “您是真的不在意吗?各国的联盟。” 李嫣转过身来,道:“各国联盟?那么,你们认为他们能够聚集起多少兵力?别的不说,且说英国,这个国家跟欧罗巴大陆隔海相望,四面又被大海环绕。当年我手里只有二十支舰队的编制的时候,他们就不是我的对手。现在,我拥有六十支水师。就是各国联合起来,你认为,他们会是我的对手吗?我不包围英伦三岛就好了。当然,丹麦、挪威、瑞典等北欧国家也是如此。只要我堵住了波罗的海通往大西洋的入海口,他们能奈我何?” 第251页 “可是他们还是可以从内海,我是说,从波罗的海,在吕讷堡等地登陆,……” “你以为,我为什么把自己直属的将士派往各地?”李嫣淡淡地道:“在陆地上,我不会畏惧任何人。因为,之前的战斗,我对麾下的第一条命令就是,禁杀。我要求将士们尽量不要杀人,以俘虏为主。你以为,如果我下的命令是坚壁清野,那些普鲁士士兵能够活下来几个?” 不是李嫣说,如果不是她的这道命令,光她麾下的那些玄甲苍云们的盾舞抡起来,超过七十磅的盾牌,旋转的惯性,飞旋的速度加成。要砸断一个从来没有修炼过的人的嵴樑,实在是太简单了。 是的,在欧罗巴人的眼里,一个中世纪的骑士,拿着中世纪的武器,在战场上一口气杀掉二十个人已经是非常非常厉害了。可是李嫣非常清楚,迄今为止,她的部下们还没有人能够放开手,来一场畅快淋漓的战斗。如果法兰西敢在背后捅她的一刀,她绝对不介意给法兰西一个教训。 当然,其他国家也是。 路易·菲利普喃喃地道:“怎,怎么会?” “怎么?不相信?”李嫣道,“想要试一试吗?虽然我不介意,不过,现在的法兰西财政,真的能够承担得起这样的一场大战?哦,我忘记了,法兰西到现在也没有给北美英属殖民地一个回復,所以,如果路易十六国王出面的话,还是能够借得到军费的。而且法兰西从路易十四时代开始,就是老牌的陆上强国,拥有一支强大的超过十二万的陆军。不过,” 李嫣的声音忽然转为严肃:“第一,我可以告诉你的是,在我故乡,大多数能够被后人记住的战争,单方出动的兵力就超过的二十万。第二,也请别忘记,七年战争之中,法兰西已经为人作嫁了一次。那一次,就让法兰西元气大伤,连路易十六国王的婚姻都不得不让出去。再来一次,你说,跟上次一样,等着从法兰西身上狠狠地咬下一口的国家,会有多少?” 李嫣的话宛如冰锥,一个词一个词地把话刻进了路易·菲利普的心里:“别忘记了,我虽然有足够的军队,却没有足够的人民去消化法兰西的殖民地,这才是我不想现在跟法兰西交恶的原因,但是,其他国家就不一样了。尤其是英国,他们对殖民地的治理方式跟我完全不同,而且之前他们好不容易把法兰西的殖民地吐出来,怕是他们的国会正虎视眈眈地想要夺回这块肥肉呢。” 李嫣的语气一波三折,从最开始的轻松转为严肃,又从严肃转为轻松,可以说,路易·菲利普的脸色也跟着她的语气,一变再变。 “您,您为什么跟我说这些?” “这不是明摆着的吗?一会儿,你要跟舒瓦瑟尔公爵和黎塞留公爵復命。” “您,您都知道?” 李嫣道:“我的故乡有一句话,叫做一力降十会。这句话的意思其实有两个,一个是,两国交战的时候,其中一个国家能够使用阴谋,那是因为两国的实力相差不大。另外一个意思则是,如果其中一个国家的力量十倍于另外一个国家,那么,他就能够无惧任何的阴谋诡计。” 问题是,现在的法兰西有这个实力吗? 不是李嫣说,如果法兰西真的跟她开战了,那她正好利用这次的战争,把法兰西拖入战争的泥淖之中——法兰西跟李嫣的国家实在是太近了。如果两国开战,那么,这场战争最后怕是不会那么容易就停下来。而连连战败、大量的青壮死在战场上,就足够法兰西王室的统治彻底崩溃。 当然,法兰西王室波旁家族的统治崩溃掉的话,李嫣也不介意他们向西班牙求助。因为,一旦西班牙也参战了,那她正好把这两个国家,连同葡萄牙一併吞下。 虽然李嫣没有说出口,但是她的霸气,路易·菲利普感受到了。 有那么一瞬,他的左手都握紧了腰侧的佩剑,但是他控制住了自己。 他无比清楚地认识到,现在他有任何的举止失当的话,那么李嫣就有了跟法兰西开战的理由了。 天人交战了好一会儿,他终于,颓然放下了手,道:“那么,请问之前的约定,我们的婚约,还有效吗?” “当然有效。”李嫣笑道,“不过,按照我故乡的风俗,我们订婚的消息,最好是在新年舞会上放出。然后来年的新年舞会之后,我们再举行婚礼。也就是说,1776年一月一日,我们公布订婚这一消息,婚礼放在1777年。毕竟,在我的故乡,订婚典礼跟结婚典礼间隔不满一年的话,是十分失礼的事情呢。” “如此,我明白了。” 第158章 法兰西使节团,其实也不能说是使节团,反正是舒瓦瑟尔公爵和黎塞留公爵两个得知路易·菲利普带回来的消息之后,两个人都傻了。 舒瓦瑟尔公爵大怒:“她!她竟然如此藐视法兰西!” 反而是黎塞留公爵,他要冷静多了:“好了,弗朗索瓦,别生气了,你应该很清楚,宛城陛下她说得都是大实话。现在的法兰西没有资本打仗,而凡尔赛的贵族们,基本上都是蠢货!他们只会在国王的耳朵边上说这说那,罗列无数的好处,却不清楚普鲁士女王麾下的战力……” 第252页 那可是一支能横扫整个欧罗巴的劲旅。宛城陛下愿意把这支军队打散,各国都应该在背后庆幸!跟这样的李嫣为敌,不是傻子是什么? “你也是这么想的吗?迪普莱西?你也认为法兰西不是她的对手?” 如果眼神能够吃人,舒瓦瑟尔公爵此刻怕是已经吃了好几个人了。 “好了,弗朗索瓦,我们是老朋友了,你知道我!我在这方面的眼光绝对可靠。” 舒瓦瑟尔公爵没有反对,因为他知道,在这方面,没有人比黎塞留公爵更加可靠了。 没错,现在人们提起黎塞留公爵,对这位三代公爵大人的印象就是一个靠着女人的裙摆维持自己的地位的佞臣,可是黎塞留公爵为什么会传出这样的名声?是因为他把自己的情妇杜巴丽夫人献给了国王路易十五。 黎塞留公爵为什么要把自己的情妇献给国王路易十五?那是因为他跟国王路易十五当时的正式情妇蓬巴杜夫人敌对。 为什么当时黎塞留公爵会跟国王的代理人、实际上的法兰西宰相蓬巴杜夫人敌对?那是因为蓬巴杜夫人把他从法兰西元帅、从七年战争上撤了下来。 蓬巴杜夫人为什么把黎塞留公爵从战场上撤下来?那是因为黎塞留公爵不贊同法兰西参加七年战争。在黎塞留公爵看来,这场战争对法兰西没有任何好处,可是一旦输了,就会面临被各国联合瓜分的悲惨境地。因此,为了最大程度上保证法兰西的利益,他选择了稳扎稳打的方式,然后蓬巴杜夫人就以他在战场上毫无建树为由,撤下了他。 而那一战,最后的结果就如同黎塞留公爵预料的那样,法兰西输了,成了战争中唯一付出代价却没有得到任何好处的国家。甚至有谣言说,那一战,路易十五最后差一点被逼着割让本土。对比之下,法兰西最后只放弃了海外殖民地,真的是不幸中的大幸。 虽然蓬巴杜夫人不久之后就香消玉殒了,可是对于黎塞留公爵来说,蓬巴杜夫人就是以死谢罪也无法弥补法兰西蒙受的损失! 直到现在,黎塞留公爵也无法原谅蓬巴杜夫人,更别说宽恕。 因为他是一个军人! 因为他是法兰西的元帅! 路易·菲利普也转着手里的酒杯,有些呆呆地道:“公爵大人也不看好法兰西跟普鲁士看战吗?” “不是跟普鲁士,是跟宛城陛下!你既然要跟宛城陛下结婚,就要注意这些细节!”黎塞留公爵纠正道,“菲利普,你要知道,法兰西在七年战争之中元气大伤,而失去了广袤的殖民地,让法兰西的经济和财政状况一直直线下滑!甚至!甚至法兰西能够夺回海外殖民地,也是多亏了宛城陛下!菲利普,你要记着,当年宛城陛下刚到法兰西的时候,凡尔赛有很多贵族看不起宛城陛下,认为她靠着跟杜巴丽夫人交好才换得了国王的友谊。可是你也别忘记了,是宛城陛下一次又一次地帮助国王陛下解决了一桩又一桩的麻烦,对内平息民愤,对外狠狠地教训了英国人,把英国人赶下了海上霸主的宝座,还帮助路易十五陛下抢回了法兰西的海外殖民地。就是因为她为法兰西立下的功劳谁都无法超越,国王陛下才会为她奔走、让她成为比利时大公。因为不给予功臣相应的地位,那下一次,就无人会效忠于法兰西王国、效忠于国王陛下。” “是,我明白了。” “不,你不明白。菲利普。”黎塞留公爵语重心长,“我知道,你是国王的骑士,你忠于国王陛下,也忠于法兰西,因此,当宛城陛下崛起,而且国力凌驾于法兰西之上的时候,你才会这么不舒服。但是,菲利普,别忘记了,国王陛下给你的最后一项任务,就是成为宛城陛下的丈夫!这是你能为法兰西做的最后一件事情。” “我,为法兰西做的最后一件事情。” 陈述的句式,充分地体现了路易·菲利普心中的迷茫。 “对,我知道,这违背了骑士的准则,因为这条命令几乎跟要求你放下对国王陛下的忠诚、放下对法兰西的忠臣转而效忠宛城陛下、效忠普鲁士的新王没有什么两样。但是,菲利普,请别忘记,现在的法兰西,财政困难,国民困苦,路易十六国王陛下年轻又天真,他的执政改革甚至可以说草率!菲利普,法兰西需要时间,也需要缓冲。只有宛城陛下和她的国家顶在前面,法兰西才能够换取改革上的时间和空间。明白吗?路易·菲利普,路易十五陛下最后的骑士,你明白你的肩头背负着什么吗?” 作为法兰西三代世袭公爵,也是一位军人,作为法兰西的元帅,黎塞留公爵很清楚路易十五留给菲利普的最后一道命令是什么。但是。他还是要求路易·菲利普执行这条命令——以放弃对法兰西的忠诚的方式去执行这条命令。 安茹公爵,路易·菲利普在沉默良久之后,终于点了点头。 “好孩子。” 黎塞留公爵如此道。跟这个时代的贵族们一样,他也十分精心地打扮自己,让自己看上去显得十分年轻,朝气勃勃,可是今天,在他的眉宇之间,终于显示出了岁月留给他的沧桑和身为法兰西元帅的睿智。 他道:“现在有两点是可以肯定的。第一,宛城陛下愿意继续执行这桩婚姻,所以,基本上可以肯定,她没有意中人。安茹公爵,你还有机会跟她培养感情。第二,别的国家且不说,北美英属殖民地应该是最着急的。” 第253页 舒瓦瑟尔公爵道:“不错。现在英国封锁了北美英属殖民地的海岸线,而宛城陛下採取了旁观的态度,两不相帮。从北美英属殖民地和英国双方的实力对比上来看,北美英属殖民地的实力远远不如英国,所以,宛城陛下的袖手旁观政策,在他们看来,应该是相当不利的。他们会想尽一切办法游说可以游说的力量。而路易十六陛下却是一个耳根子很软的人……” 舒瓦瑟尔公爵跟黎塞留公爵交换了一个眼神,站了起来。 “看起来,我们应该跟宛城陛下告辞了。安茹公爵,请你留在柏林,尽量跟宛城陛下培养感情。如果不知道怎么做的话,请参照奥地利的安东娜公主在凡尔赛。” 奥地利的安东娜公主,就是路易十六的前妻玛丽·安托瓦内特。 舒瓦瑟尔公爵这样说,就是让路易·菲利普学玛丽·安托瓦内特了。如果时光可以倒流,舒瓦瑟尔公爵绝对会在路易十五死前逼路易十五同意,直接宣告当时还是王储的路易十六跟玛丽·安托瓦内特的婚姻无效,然后让路易十六在登基之前跟李嫣结婚。 这是时光不能倒流,这个世界上也没有那么多如果。 第159章 不止黎塞留公爵跟舒瓦瑟尔公爵在交换意见,此时此刻,各国驻普鲁士大使没有一个能够安心休息。在大使馆里面,英国首相腓特烈·诺斯勋爵跟英国驻普鲁士大使詹姆斯·贝克特更是宛如热锅上的蚂蚁。 马靴伴随着马刺的声音,噌噌噌地响着,充分体现出了主人焦虑的内心。此时此刻,就是以詹姆斯·贝克特的城府,他都无法控制自己焦灼的心情。 腓特烈·诺斯勋爵道:“哦,我的朋友,你别在房间里面转了。我的头都快晕了。” “阁下!” “好了好了,亲爱的詹姆斯,请原谅,没有得到您的允许就称唿您的教名。但是,詹姆斯,你应该很清楚,我们在美丽的女王面前,根本就没有任何的招架之力。” 诺斯勋爵的话,可谓是一语三关。 詹姆斯·贝克特停住了,他迅速走到诺斯勋爵面前,道:“阁下,您应该考虑一下那位王后的话会引起的连锁反应。” 因为很清楚英国的海军完全不是李嫣的对手,所以英国方面一直在装傻。对于他们来说,在没有一争之力的情况下,去挑衅李嫣,是一件非常愚蠢的事情。 “哦,我当然知道。如果不是因为那不勒斯和西西里跟普鲁士隔着奥地利,那位王后也不敢这么说。” “可是她是奥地利的公主。” “她也是西班牙的王子妃呢。” 奥地利、西班牙、那不勒斯和西西里。 詹姆斯·贝克特迅速在脑海里,把这个几个国家从地图上标註了出来。 他道:“西班牙是老牌的海上强国,跟法兰西王室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奥地利又是老牌的陆上强国,那不勒斯王国和西西里王国虽然位于地中海沿岸,可是有了西班牙和奥地利……” “你是想说,如果要成立反普联盟,这个联盟里面已经有了四个国家了。是不是?” 詹姆斯·贝克特没有说话,但是他的神情充分表现了这一点。 腓特烈·诺斯勋爵把手里的来自阿拉伯的水烟放下,这才对詹姆斯·贝克特道:“贝克特勋爵,你时刻在为不列颠的利益考虑,我十分钦佩。但是,我跟你不同,跟老皮特不同,我是个保守份子。你跟那位王后一样,想的是一旦斗倒了普鲁士年轻的女王宛城陛下之后,英国能够从中得到多少好处。而我,在第一时间想的是,不列颠是否能够负担得起这次的战争,不列颠在这次的战争之中是否拥有优势,哪怕只是那么一点点。” “阁下?!” 腓特烈·诺斯勋爵伸出了手,制止了詹姆斯·贝克特的话,道:“贝克特勋爵,我承认,以李嫣陛下的强大,真的能够战胜这样一位女王和她的军队,对于不列颠是有很大的好处的。毕竟,经过近两百年的大大小小的战争,在七年战争之中,不列颠刚刚确立了海上霸权。结果我们还没有来得及享受胜利的果实,就被宛城陛下给夺走了。不列颠上上下下都憋着一股气。这一点,我非常清楚,跟您一样清楚。但是,亲爱的詹姆斯,你认为,一旦开战,就是不列颠跟西班牙、葡萄牙、荷兰等海上强国联合起来,能够战胜宛城陛下的庞大的海上舰队吗?那可是足足六十支舰队,每支舰队包含了至少五十艘大大小小的船只。” “可是,可是宛城陛下的船队,很多都是运输船,真正的战力并不是很多。这几年来,他们在海上无往不利,各国船只,尤其是武装商船,远远看到他们就会望风而逃。长此以往,他们一定会松懈、会骄傲自满……” “不不不,先生,在这方面,我跟你的看法完全不同。詹姆斯,唐人从来就不是一个骄傲的民族。相反,他们的谨慎却是有目共睹的。” “阁下?” “别忘记了,现在,他们的军队在海上进行着反黑奴贸易。” “不过是打着仁慈的名义的黑吃黑罢了。” 第254页 “哦,亲爱的詹姆斯,我比你更清楚黑奴贸易。奴隶贩子亲自去非洲抓捕黑奴已经是老黄历了。现在是非洲的那些部落首领、土着国王们巴着奴隶贩子们,希望用战俘换取奴隶贩子手里更先进的武器。宛城陛下在海上进行反黑奴贸易,那些非洲的部落首领和国王们怕是更恨她呢。”诺斯勋爵微笑道,“可是,我的朋友,你也要清楚地认识到,在美洲,我们的殖民地,那些受了自由和平等的思想影响的黑鬼们吃这一套。” 说这一句的时候,诺斯勋爵的神色尤其平静。也就是这种平静,让詹姆斯·贝克特头皮发麻。 “您,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说呢?我的朋友。” “应该,应该不会吧?难道这位陛下想要我们的殖民地?” 诺斯勋爵摇了摇头,道:“不,我认为,她要的是整个美洲大陆。” 詹姆斯·贝克特差一点没跳起来。 “怎么,怎么可能?她的胃口也太大了。” “那你以为,这位年轻的女王为什么要把自己手里的那支劲旅打散了?固然是为了巩固她在普鲁士、比利时、卢森堡和利穆贊大区的统治。可是还是有很大的一部分,就是她需要让各国放心。这样,她才能够腾出手来,尽快把美洲掌握在手里。她颁布的那些政令,就是最好的证明。女人、黑人,都会被她的政令吸引,而孩子们,因为从小吃着她的粮食长大,天生就会对她感激在心。詹姆斯,这位女王可不是一般的人物呢。” 诺斯勋爵说着这话的时候,脸上是一片的平静,甚至还有些轻快。可是就是这样的他,给了詹姆斯·贝克特很大的压力。 在曾经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面,詹姆斯·贝克特是瞧不起这位英国首相的,他觉得诺斯勋爵软弱无能,完全不能跟他的偶像老威廉·皮特相比,因此被一度被威廉·皮特抢走了首相的宝座,真的是一点都不奇怪。 可是现在,他终于明白,腓特烈·诺斯勋爵之所以能够成为不列颠的首相,肯定是因为他的不凡。 也许在七年战争之中,他不如老威廉·皮特表现得那么优秀,但是,能执掌国会,光这一点就说明了很多事情,更别说,从任期这一点上来说,诺斯勋爵比老皮特长多了。 詹姆斯·贝克特道:“所以,阁下,您认为,不列颠不能跟宛城陛下敌对?” “是的,因为不列颠没有这个资本。” “可是,可是,如果各国联合起来,也不是没有机会……” 诺斯勋爵摇了摇头,道:“先生,所谓战争,除了杀戮和抢掠之外,他的本质也无非是以多欺少、恃强凌弱而已。就是歷史上有不少以少胜强的例子,可是排除了特殊原因之外,你把目光投到战争的内部、战争的本身,那些战役,还是以多欺少、恃强凌弱。所谓战争的艺术,也无非如此,优秀的将领、军事家,他们的长处,也无非是擅长在战场之上对自己军队进行调整,让自己的军队时刻处于一个优势状态,哪怕只是短时间内的局部变化。可是,贝克特勋爵,普鲁士年轻的女王陛下根本没有给我们这个机会!” 大西洋上六十支舰队,每支舰队的船只数量都不少于五十艘,这么一算,普鲁士在海上的船只超过了三千艘。就是这些船只里面只有十分之一是战舰,可是这个数量也超过了英国皇家海军在大西洋上的战舰的两倍! 英国拿什么跟对方去打? 就是英国联合其余的国家,对其中的一支舰队採取毁灭性的打击,可是对方在大西洋上拥有六十支舰队,那就意味着,差不多每隔两日的航程就有一支舰队,更别说,人家的军队里面常年豢养着隼。 这也意味着,各国一旦有大规模的战舰进行军事调动,就会处于对方的监视之下。一旦对方的舰队出了什么意外,各国海军的大西洋舰队,各国的商船,都会面临对方的报復性打击。更别说,现在大西洋是通往印度洋和太平洋的唯一通道。如果惹怒了对方,一旦这位女王宣布,大西洋上只能见到普鲁士的船只——诺斯勋爵一点都不怀疑,对方有这个实力——那后果将是不堪设想的。 所以,诺斯勋爵绝对不会去招惹对方。 他不止自己不愿意主动招惹对方,他还会在自己的任期之内约束英国。 现在的英国,没有这个实力。对于打不赢的敌人,就只能跟对方做朋友。 这就是诺斯勋爵的外交哲学。 詹姆斯·贝克特道:“阁下,您担心的,我也思考过。我认为,我们现在什么都不做的话,以后我们会更加没有机会。” “我的朋友,如果不列颠的现在都没有了,又谈何未来呢?” 第160章 好吧,说了一通,事情又回到了现在和未来的矛盾上去了。詹姆斯·贝克特的观点之根本是热锅保持现状的话,英国就失去了未来,而诺斯勋爵的观点则是,如果想要强行改变,也许英国连现在都要失去了,还不如保持现状,等待机会。 这两种观点不能说都错了,但是,真要争执起来,绝对是无穷无尽的大辩论。 问题是,英国有时间吗? 詹姆斯·贝克特再度烦躁地在原地转圈,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道:“所以,阁下的意思是,现在盲目动手,只会被不列颠带来绝境。我们必须忍耐,等待机会。是这样吗?” 第255页 “不错。普鲁士女王把自己手里的劲旅打散,就是最好的例子。最简单的说,就是目前她不想跟各国为敌……” “可是这个情报如果送回国,国会上下肯定会认为,这是个好机会。因为她害怕各国的联合。” 诺斯勋爵道:“不,比起示弱,我更倾向于认为,她是在故作迷阵,或者说,是陷阱。” “陷阱?” “对。就跟之前她亲自前往瓦隆地区,以引诱奥地利方面出兵。”诺斯勋爵道,“要不然,神圣罗马帝国的约瑟夫二世皇帝又怎么会那么轻易被俘虏?他可是偷袭!” “不是巧合?” “与其说是巧合,我更倾向于精心的设计。请想一想,他们明明有隼,可以监视四周,又为什么还弄出个能送人上天的热气球?而且还把那热气球定为供给市民玩乐的游乐设施。这里面的投入和产出,根本就不成比例!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们早就通过隼,知道了约瑟夫二世要偷袭瓦隆,让让市民登上热气球,看到奥地利军队,目的,就是为了制造有利于她的舆论。” “把自己塑造成无辜的被袭击的可怜人,把奥地利塑造成侵略者,强化奥地利侵略南尼德兰地区的形象,激起南尼德兰对奥地利的仇恨。从而让南尼德兰接受她这位中途突然冒出来的君主。” 詹姆斯·贝克特忽然明白了腓特烈·诺斯勋爵的意思, “所以,奥地利方面的军事行动,其实是帮助了她,帮助她巩固了在南尼德兰的统治?” 诺斯勋爵道:“没错。这也是我要说的,如果各国现在联合起来,只会加快她掌握普鲁士的速度,同时,等她彻底掌握了普鲁士、南尼德兰等地,这些国家就会面临她和她的子民的反击。相信我,亲爱的詹姆斯,那绝对是雷霆之击。无聊是速度,还是强度,都是我们承受不起的。至少现在的英国就承受不起。” 诺斯勋爵一点都不怀疑,只要李嫣愿意,她只要一声令下,那么,大西洋上就只会有她的船只! 而在这个时代,各国的船只必须通过大西洋才能够前往印度洋、太平洋。也就是说,以李嫣的海上舰队的强大,只要她愿意,各国就会跟自己的殖民地失去联繫! 想想吧,那会是多么可怕的局面! 这就是诺斯勋爵的观点,他认为,在英国拥有足够的实力之前,就只能夹着尾巴,在李嫣的阴影下苟延残喘,等待机会的到来。 领悟了诺斯勋爵的意思的詹姆斯·贝克特,他的心情更加不好受了。 他迟疑了一阵,道:“可是现在,奥地利、西班牙、那不勒斯和西西里已经联合了起来。” “你应该说,奥地利和那不勒斯&西西里联合了起来,至于西班牙,别看那不勒斯王国和西西里王国的国王是西班牙的王子,但是,他也只是西班牙的王子,并不能代表西班牙国王。” 奥地利出兵攻打李嫣在先,挑拨普鲁士国王出兵在后,又曾经被李嫣俘虏的皇帝,哈布斯堡-洛林家族几乎没跟李嫣不死不休。更别说奥地利现在跟李嫣的普鲁士-南尼德兰紧挨着,李嫣的王国强大,就会威胁到奥地利的安全,所以,维也纳方面,绝对不会跟李嫣达成什么和平的协议。 这两个国家,就好似做了邻居的两头雄狮,势必会角逐出胜负,然后把另一个驱逐出去。 詹姆斯·贝克特道:“那么,普鲁士女王宛城陛下又为什么要让自己的御医前去为重病的奥地利女王玛丽亚·特蕾西亚服务呢?如果奥地利女王病故,哈布斯堡-洛林家族就由约瑟夫二世统帅。这位皇帝陛下年轻,也更加冲动。对付奥地利皇帝,比对付奥地利的玛丽亚·特蕾西亚女王要容易多了,不是吗?” “还是那句话。普鲁士刚到这位女王陛下的手中,她需要时间去整合普鲁士境内的诸多城邦。示好奥地利,有助于她在国际上经营出良好的形象。而她的形象,则会影响到她在未来,需要面对的敌人的多寡。这决定了她在未来的战争中,折损的子民的多寡。” 没错,这就是诺斯勋爵想要说的,在他看来,普鲁士的新女王就是对上各国也不是没有胜算,只是她爱惜羽毛,不想让自己的臣下死伤惨重,因此採取了更加柔软的措施而已。 柔弱只是她愿意展现出来的模样,而不是她的真实面目。 诺斯勋爵能够想到的,詹姆斯·贝克特自然也能够想到,只是花费的时间要更多一点而已。 詹姆斯·贝克特在另外一张沙发上坐下里,平静的腔调里隐藏着深深的烦躁: “所以,英国能够持有美洲殖民地的时间不多了。” 毕竟,这位女王陛下已经盯上了这片土地。 诺斯勋爵道:“是的。” “可是,那是距离英国本土最近的殖民地,土地广袤,每年都在为英国本土输入大量的物资,国会不会对那片土地放手的,英国的工厂主们也不会。失去的那片土地,伦敦的面包的价格也会上涨,民众更加不会乐意英国失去这片殖民地。” “但是,英国没有这个资本。” “国会一旦知道了这位女王陛下的决定,绝对会嗷嗷叫着,要求跟她开战。” 第256页 “英国不会是她的对手。”诺斯勋爵平静地道,就好像在说别的国家的殖民地一样:“就冲着她的政令,不但已经落到她的手里的五个州会牢牢地团结在她的跟前,就是我国在北美的其余殖民地,也会被她的政令蛊惑。” “这不可能!白人怎么可能愿意跟黑鬼平起平坐?” “别忘记了,普鲁士女王也不是白人,她是黄种人,跟鞑靼的皇帝一样。他们都来自远东。” 詹姆斯·贝克特低着头,沉思了一会儿,忽然道:“您认为,我们去找普鲁士女王的祖国如何?让她的父亲对她下令……” “没有用的。别忘记了,她是违反了跟她父亲的约定,拒不执行她父亲给她定的婚约,带着部下越过大海和沙漠,这才来到欧罗巴。她既然能够违背她的父亲一次,她就能够违背第二次。反而是我们,反而会引狼入室,没有把她这只老虎驱逐出去,反而让狼群进了家门。英国必须靠着自己走过这一关。” 一切靠着外力得到的胜利,都是虚假的。 诺斯勋爵对此深信不疑。 “詹姆斯,我亲爱的朋友,虽然我跟国王的私人友谊不错,国王也十分信赖我,但是我也不得不承认,一旦英国失去了北美殖民地,我的政治生涯也就结束了。而你,毫无疑问,会是我的继任者。我希望你能够更加克制一点,不要盲目地跟这位女王对上。那只会给英国带来灾难。英国的强大,固然是因为全国上下一起努力的原因,可是在我看来,英国之所以能够成为海上霸主,跟各国的衰退有很大的关系,如果不是因为葡萄牙、荷兰、西班牙和法兰西各国的衰退,英国也不可能在七年战争中成为海上霸主。所以,做世界上第二强大的国家并不难,难的是永远做这个世界上第二强大的国家。” 第161章 认清自己的位置,甘居第二,对于詹姆斯·贝克特来说,这是一个非常艰难的选择,当然,对于不列颠也是。 他最后给诺斯勋爵的回覆是:他需要好好想一想。 不过,没等他思考出结果来,无忧宫的邀请函再度送到了英国使馆。 原来,舒瓦瑟尔公爵和黎塞留公爵向李嫣告辞,作为朋友,也为了跟法兰西的友谊,李嫣决定在无忧宫里特别举行宴会,为舒瓦瑟尔公爵、黎塞留公爵等人送行。 当然,西班牙使节威廉·罗伯特,奥地利特使托斯卡纳大公,以及那不勒斯&西西里王后玛丽亚·卡罗莱纳都应邀参加这次宴会。 别人也就算了,托斯卡纳大公进来之后的第一句话就是:“哦,陛下,您真的是太好客了!我完全没有想过,您竟然会邀请我。毕竟,奥地利对您可不算友好。” 而且一直是您单方面地释放善意。 李嫣笑道:“是的,今天的确是特别的一天,而我会宴请诸位,也不仅仅是因为我需要各国的友谊。今天宴请诸位,最重要的目的,就是希望拓展一条新的航路。” 新航路。 这个词组一出现,就引来的在场的宾客的窃窃私语。 西班牙大使威廉·罗伯特道:“新的航路。陛下,您说的,真的是我想的那个吗?” 李嫣道:“时代已经不同了。以前,各国只要注重国内的发展就可以了。可是现在,殖民地已经成了各国的生命线。失去殖民地之后,国家会面临怎样的一系列危机,七年战争之后的法兰西已经用自己的歷史向各国展示了这一切。当然,作为大西洋上的霸主,我也很清楚,如果现状不能改变,那么,迟早有一天,我会面临各国的联合军事打击。这不符合我的利益,当然,也不符合我国人民嚮往和平的天性。因此,我找到了一个解决办法。” “一个解决办法?” “是的。我有幸,得到了当年义大利名门,那位着名的红衣主教的后裔,斯帕达家族的藏书。” 伴随着李嫣的话,就有侍者用小推车,把一堆的古籍送进了房间。 李嫣道:“根据这些古籍,五百多年前,远东的船只就穿越了印度洋和地中海,到达地中海的沿岸。这也就是当年的义大利富甲天下、富豪云集的重要原因。我一直很奇怪,为什么当年,远东的船只不是绕过好望角、进入大西洋之后,再来到欧罗巴,而是直接到达地中海呢?我的部下研究了斯帕达家族的藏书,最后终于找到了一条信息,那就是,五百年前,在非洲,在埃及,有一条运河,把地中海跟红海相连,因此,远东的船只,只要经过印度洋、红海、运河就能够进入地中海。只是这条运河,因为非洲战乱而年久失修,荒废了。我的部下经过三年的实地考察,终于找到了这条运河的遗址,也做了相应的工程初步设计和预算……” 李嫣的话音未落,整个宴会厅就已经炸了锅了。 就是普鲁士布兰登堡亲王腓特烈二世都惊呆了,他有些结巴地问道:“陛下,您,您说的是真的吗?” 李嫣道:“是的。虽然说绕过好望角也能够进入印度洋,可是对于我来说,好望角的天气实在是太糟糕了。如果有刚好的航线,我为什么不选择航海条件更好、距离东方更近的航线?不过,鑑于地中海沿岸如今的大环境,也鑑于我国并不临近地中海,所以,让我来开发这条航线,对我、对普鲁士而言,都是不合算的。因为,就是修好了,我们也没有足够人去守卫它。所以,我可以提供技术支持。就看临近地中海的各国有什么打算了。” 第257页 玛丽亚·卡罗莱纳道:“您完全可以自己修的。您有这个实力,也有这个技术。您却不愿意这么做,为什么?” 玛丽亚·卡罗莱纳就差直接问李嫣,她是不是想让其他国家花费人力物力财力修好这条运河之后她再用武力抢过来。 李嫣道:“人生在世,最可贵的,是知足,最重要的,是戒贪。我已经拥有了北大西洋。就是南大西洋也深受我的影响。在这样的情况下,我还要把手伸进地中海,只怕各国就要忍不住了吧?对于我来说,一个和平的国际环境,能够带来的好处更多也更加有利于我国的发展。当然,一条通往远东的新航线,也是我需要的。既然有两全之策,为什么我们不能坐下来,一起来商讨解决的办法呢?” 其实,觉得李嫣是想等这条运河全部修好之后再武力抢夺的人,也不止玛丽亚·卡罗莱纳一个。至少作为英国使节的腓特烈·诺斯勋爵和詹姆斯·贝克特勋爵两个也是这么想的。可是,就跟李嫣说的那样,一条新的、航海条件比好望角航线更好的航线,一条距离远东更近的航线,英国需要吗? 英国当然需要! 别的不说,就冲着李嫣在大西洋上的六十支舰队,英国也需要一条新的航线。李嫣表示,她不想把手伸进地中海,因为地中海对她来说,不大合算,可是对于英国来说,这完全不是问题。 诺斯勋爵很确定,这份资料如果是真实的,如果拿到英国的国会,在得罪不起李嫣的情况下,英国国会肯定会选择修建这条新的航线。 因为修復这条航线,比跟李嫣敌对、开战的成本少太多了。对于李嫣这位英国目前根本就战胜不了敌人,英国唯一的选择,就是维护跟她的友谊。 诺斯勋爵道:“陛下,您这样说,我都热血沸腾了。请问,英国方面需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才能够得到您手里的资料呢?” 李嫣还没有开口,托斯卡纳大公已经抢着道:“哦,陛下,还有我们奥地利。我们奥地利也想要这份资料,就是不知道我们需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所有的人都竖起了耳朵。 西班牙大使威廉·罗伯特更是关注,要知道,西班牙之所以能够崛起,就是靠着他们得天独厚的地理条件。西班牙也是地中海沿岸国家之一,虽然在七年战争中已经失去了海上霸主的地位,可是,一旦地中海到印度洋的航线打通,西班牙就是不能成为海上霸主,也能够保持海上老二的地位。 这对于西班牙的未来来说吗,非常重要。 跟西班牙的未来比起来,区区已经丧失了西班牙王位继承权的王子和王子妃,就更加不值一提了。 李嫣道:“代价?哦哦哦,诸位,请放心,这份资料不需要代价,我还会提供一定的技术支持。而我要的,就是能够早日开通这条航线让我的船只也能够更加安全、更加便捷地进入印度洋。” 李嫣的态度,让在场的政治动物们更加不安了。 因为在这个时代,在欧罗巴,各国从来就没有想过,这个世界上会有这样大公无私的君主和国家。在在场的众人看来,李嫣的态度越是大公无私,她的目的就越发可疑。 在这样的情况下,安茹公爵路易·菲利普接受委託,来探李嫣的口风,就一点都不奇怪了。 当然,他也承认,自己也相当好奇。 当他开口的时候,李嫣坐在王座之上,对着舞池里的宾客们微笑,口中却道:“的确,看起来,我跟欧罗巴人的思维模式还是有相当的不同。菲利普,你说,如果没有这条新航线,而我又在大西洋上一家独大,各国与殖民地的联繫随时都有可能被我切断。在这样的威胁之下,最后这个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 会变成什么样子?当然是各国联合起来,对李嫣採取军事行动喽。 路易·菲利普眨了眨眼睛:“所以,您是想给各国找事情做?” 一条新航线,一条曾经在歷史上存在过、并且促成了义大利的数百年的强盛和富饶的航线,这对于欧罗巴各国来说,绝对是一个无法抵挡的诱惑。 西班牙、法兰西、奥地利,那不勒斯和西西里,都在地中海沿岸,就是英国,在北非也有自己的殖民地!对了,还有奥斯曼帝国! 这些国家肯定会为了这条新航线打起来的! 也就说,在看到对李嫣的强大无望,各国都会把注意力转向这条航线。 路易·菲利普道:“您,您的目的,在您把这条航线抛出来的时候,就已经达成了?” 李嫣道:“不错,大致上是如此。但是,我不会放弃警惕。” 其实玛丽亚·卡罗莱纳怀疑的,一点的不过分,李嫣的确想过,等这条航线被疏通之后,她接手这个胜利的果实就是。不过,在此之前,她需要巩固自己在美洲的地位。 也就是说,她已经不甘心只拥有牙买加、佛罗里达、乔治亚、南卡罗来纳、北卡罗来纳五洲了。 第162章 路易·菲利普迟疑了一下,道:“您,您没有说另外一条可能存在的运河。” 那条西班牙国王下令,经过勘察,却始终没有真正开始开凿的、位于北美大陆和南美大陆中间连接太平洋和加勒比海、大西洋的那条运河。 第258页 李嫣笑道:“我记得,巴拿马还在西班牙的手中。或者,你希望我跟西班牙会打起来?” 作为无忧宫的主人,兼欧罗巴大陆上的新豪强,有无数的人都盯着李嫣呢。就是他们距离李嫣甚远,可是也不等于说,这里就没有会唇语的稀罕人才了——系统君就是这么厉害,连唇语也办到了。 因此,在角落里,就有人“读”出了李嫣和路易·菲利普的对话。 路易·菲利普道:“可是,可是……” 李嫣道:“菲利普,你要知道,在对外策略上,我从来都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 就是她真的野心勃勃,她也不会让人发现的,哪怕这个人是她的丈夫,更别说路易·菲利普还不是她的丈夫呢,甚至连未婚夫都不是——他们的婚讯还没有公布,随时能够更改。在这方面,就别指望政治动物们的节操了。 不过,无论野心如何,在表面上,李嫣都要表现出温情脉脉、喜好和平的一面,甚至,有的时候她还要表现出自己是出于种种无奈因此迫切地需要和平。 因为只有这样,可信度才足够高。因为无缘无故,谁都不会相信,一头雄狮会不去袭击近在眼前的猎物,除非这头雄狮的脖子上套着锁链,谁也不会相信,蟒蛇会停止吞噬,除非这条蟒蛇已经被撑得快爬不动了。 路易·菲利普不说话了。因为有更多的宾客来向李嫣问好,他根本就没有再问的机会。 瑞典使节团的重要成员,也就是李嫣和路易·菲利普的老熟人阿尔塞德·菲尔逊就是在这个时候来向李嫣致意的。 李嫣一看到他,就惊讶地道:“这不是,这不是菲尔逊勋爵吗??您真是大变样儿了!说真的,之前看到您的时候,我差一点没有认出来。” 凡尔逊:“是的,我承认,安东娜公主的遭遇,对我的影响甚大。她离开凡尔赛之后,我也回到了瑞典。” 李嫣灵光一闪,道:“您想向哈布斯堡家族求娶安东娜公主?” “是的。” 李嫣道:“这可不容易呢。” 当初玛丽·安托瓦内特刚刚成为法兰西的王后的时候,她是如何对待她的大姐的,这件事情,几乎每一个去过凡尔赛的人都知道。作为玛丽·安托瓦内特的情人,阿尔塞德·菲尔逊自然也知道。原因也无非是因为这位公主殿下拥有神圣的婚姻自主权,而玛丽·安托瓦内特跟其余的兄弟姐妹们都没有。而奥地利女王对自己安排的儿女婚事,最重要的一个标准,就是维护哈布斯堡-洛林家族的统治。这也是玛丽·安托瓦内特糟糕的婚姻的起点。 以阿尔塞德·菲尔逊如今的地位,怕是入不了那位奥地利女王的眼的。 “我会努力的,陛下。” 李嫣笑道:“我好不怀疑,菲尔逊勋爵。只是,您跟安东娜公主结婚的那一天,我普鲁士就要担心了。” 路易·菲利普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至于阿尔塞德·菲尔逊,他这微笑道:“哦,陛下,您真的是太幽默了。” “不是幽默哦。而是事实。我的确担心。”李嫣的脸上呆着笑,可是那笑意根本就没有传到声音里面:“不是我说,除非您能够成为瑞典的执政者,否则,您娶到安东娜公主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而一旦您成为瑞典的执政者,那么,普鲁士的确要担心了。” 李嫣是认真的。 菲尔逊迅速get了关键。 除了得到肯定的兴奋之外,他还有那么一丝怀疑:普鲁士现在有这么弱吗? 菲尔逊很确信,现在在无忧宫里面,想知道这个答案的人,绝对不是一个两个,但是,他不敢试探下去,因此,只是再行了一礼,按照礼仪,他就退开了。 他一让开,从舞池上下来的那不勒斯&西西里王后玛丽亚·卡莱罗纳就走了过来,也对李嫣行了一礼,道:“陛下。” “哦,那不勒斯&西西里王后陛下,您今晚过得可愉快?” “当然愉快。”玛丽亚·卡莱罗纳笑道,“不过,我还是有一点小困扰。” “困扰?” “是的。您需要东方的新航线,更加安全的航线,却又把苏伊士运河让给了各国。我是否能问一句,您是不是对巴拿马有兴趣呢?” 李嫣笑着看了她好一会儿,道:“我怎么忘记了,您不仅仅是那不勒斯王国和西西里王国的王后,还是西班牙的王子妃呢。” “您的回答呢?” “我还是那句话,我恐怕暂时没有这个人力去做这件事情。在加勒比海上,我更希望能够跟西班牙和平相处。” 真的有和平吗? 政治动物们在听到每一句他们认为特别的话的时候都会从正面和反面两个方向思考。尤其是跟玛丽亚·卡莱罗纳这样的像极了她的母亲奥地利女王玛丽亚·特蕾西亚的一国王后。听到这种话的时候,玛丽亚·卡莱罗纳只会按照自己的思路去理解,而她的年龄和阅歷,肯定会影响到她的思考模式,也会影响到她的结论。 所以,凌晨还没有到,不少人都得到了消息,李嫣是因为觊觎西班牙手中的巴拿马,觊觎那条西班牙才完成了勘探却还没有开始开凿的、还在图纸上的运河,这才放弃了苏伊士运河。 第259页 这条消息,很快就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面。 没错,现在,加勒比海沿岸,除了李嫣的领土,就是西班牙的殖民地。而且加勒比海地处热带,非常富饶,如果不是因为西班牙是老牌的殖民地国家,如果不是因为西班牙是早期的大航海时代的海上强国,他们也不会占据了这片富饶的土地。 他们怎么可能放弃这片富饶的殖民地? 就是因为自己不能放弃,所以,西班牙人认为李嫣会觊觎自己的殖民地,这一点都不奇怪。 1776年的新年舞会过后不久,也就是李嫣跟路易·菲利普的婚讯公布没多久,西班牙对李嫣宣战了。 第163章 消息传到无忧宫的时候,路易·菲利普和腓特烈二世都在李嫣跟前,当时路易·菲利普的脸色就变了。他几乎是跳了起来:“陛下!” 李嫣笑着放下了手里的细瓷茶杯,道:“西班牙波旁家族,法兰西波旁家族,我既然受过法兰西先代国王路易十五的恩惠,有些事儿,要避让些个,也是应该的。这件事情,安茹公爵,麻烦您作为使者,前往凡尔赛,恳请路易十六陛下出面调停一下如何?” 路易·菲利普还能如何?只能领命而去。 等他一走,腓特烈亲王就道:“陛下,您真的希望凡尔赛出面调停?” 李嫣道:“腓特烈亲王,有什么事情,您可以直说。” 腓特烈道:“陛下,您比我个更加了解路易十六,他并不是一个果决的君王。” “所以他会犹豫,而这种犹豫,从另外一个角度上来说,就是拖延。” “不错,西班牙人在大海上步步逼近,您却碍于法兰西先王的情面,一次次地退让。这最后结果,就是……” “亲王,我对我的舰队有足够的自信。” 李嫣跟腓特烈的视线在半空中交汇,腓特烈浑身一震。 是的,这位女王跟自己的风格从来就是不一样的,尤其是在这种事情上。在这种事情上,腓特烈的选择从来都是主动出击,而李嫣的选择,则是后发制人。 也就是说,西班牙从一开始就落入了李嫣的算计! 腓特烈道:“陛下!如果这个世界上只有普鲁士和波旁家族,那么,您的计划肯定是顺利的。可是,可是我敢说,奥地利和那不勒斯&西西里王国都在等着。” “当然。”李嫣道:“他们当然都在等待。就跟普鲁士的南部,靠近奥地利的那些城邦也一样。他们等着我疲软,然后好从我的身上咬下一口。” “那您……” “国土,都是打下来的,亲王。您投降了我,可是普鲁士很多城邦都不服气。当然,这些城邦也多是以领主为主,确实受到了我的福利政策的人民却不一定。” “您是想藉助战争彻底掌握普鲁士??” 李嫣笑笑,没有回答。 腓特烈也低下了头。 他没有问,因为他知道,有人会问。 果然,过了没多久,杜巴丽夫人急匆匆地提着裙子跑来,一进屋就气喘吁吁地道:“珠玑,那是真的吗?西班牙……西班牙真的攻打了你的海上舰队?有没有造成损失?” 李嫣道:“确有此事,已经确认,是西班牙的无敌舰队所为,至于损失,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政事堂已经草拟了国书,谴责西班牙的行为,另外我也让安茹公爵前往凡尔赛,请路易十六陛下出面调停。” “无敌舰队?西班牙的无敌舰队早就名不副实了!” 腓特烈二世道:“确实如此。现在的海上霸主是陛下,而过去则是不列颠。” 杜巴丽夫人一屁股在边上的沙发上坐下,道:“珠玑,我觉得,你让菲利普,我是说,你让安茹公爵去凡尔赛,根本就没有用!没人比我更清楚那些贵族们的德行。我们在凡尔赛的时候,他们一面惦记着我对路易十五陛下的影响力,惦记着我能给他们带来的好处,死死地巴结着我,一面呢,又在背地里嘲笑我,嘲笑我的出身,嘲笑我的愚蠢!珠玑,如果你一直表现得十分强大,不可超越,那么,那些贵族们就会对您俯首帖耳,可是你一旦示弱,他们就会跟狼一样扑上来,在你的身上狠狠地咬下一口!” 李嫣万万没想,杜巴丽夫人竟然这么说:“路易十五陛下就曾经跟我说过,这就是欧罗巴。谁成了欧罗巴第一强国,各国就会联合起来,把这个傢伙打下去。所以,在欧罗巴,最强大的不是真正的强大,真正的强大,是排名第二的国家。” 李嫣笑了:“如果这是欧罗巴的传统的话,就让我来打破这个传统吧。” 杜巴丽夫人傻眼了。 腓特烈二世道:“所以,这是一个陷阱。从您的加冕典礼之后的舞会开始,就是陷阱!在那不勒斯&西西里王后发难的时候,您顺水推舟,现在又让法兰西出面调停。请问,您是故意的吗?” “故意?珠玑?” 李嫣道:“您说呢,腓特烈亲王?” “我想,您是故意的。如果您主动出兵,哪怕您对人民十分友善,各国的人民照样会敌视您。因为您是个侵略者。可是,如果是别人先进攻您的国家,那您反抗,也会在舆论上获得优势。” 第260页 李嫣道:“您还没有说完。” 而且还只是说了最次要的,没有说主要的。 腓特烈看了看杜巴丽夫人,道:“我应该说下去吗?” “您说呢?” 杜巴丽夫人道:“我知道了!腓特烈亲王!是因为我吗?哦,天哪!您可真是坏心眼儿哪!算我求您啦!尊贵的亲王殿下!我恳求您,一定要满足我的好奇心!” 腓特烈这才道:“就跟您说的那样,法兰西的贵族们短视又无能,如果陛下一直显得非常强大,那也就算了。可现在,陛下故意示弱,无论是出于对法兰西的尊重,还是有别的原因,在那些轻狂的法兰西贵族的眼里,那就是他们展示威风的好时机。加上西班牙王室本来就是法兰西王室的旁支,这样一来,就是有舒瓦瑟尔公爵和黎塞留公爵在,以路易十六国王的性格,他们也有办法一直拖延时间。对于他们来说,陛下不敢放开了手跟西班牙一战,只能请法兰西代为调停,就是问题所在,他们不需要表态,只需要拖延时间,就是胜利。” “这,这真是太可恶了!” 杜巴丽夫人快气死了。 她捏着拳头,想起了自己在凡尔赛时的遭遇,不觉更加生气。等她从自己的思绪里面出来,发现李嫣和腓特烈都是面带微笑,不觉愣了。 “珠,珠玑?” 李嫣笑道:“你真以为,就凭西班牙现在的实力,能对我的舰队做什么吗?” “可,可是,如果各国以为您现在十分虚弱,他们可以趁机捞点好处,那,那就麻烦了!” “放心,现在,王国全境外松内紧,早就严阵以待。让法兰西出面调解,与其说,我在等待凡尔赛做出反应,还不如说,我在等待凡尔赛把我的耐心消耗殆尽。” “把……,可,可是这是为什么呀?” “因为王国需要独立的货币体系。” “独立的货币体系?” “对。”李嫣笑道,“现在,王国全境使用的货币,基本上是以法兰西的货币为主。没有属于自己的货币体系,从另一个角度上来说,就是把法兰西的经济跟我国的经济捆绑在一起。当然,这里面的游戏规则十分繁琐,要说清楚很不容易。你只要知道,货币是能流通的,使用他国的货币而没有本国的货币,就等于是在自己的金库上给别的国家开了后门一样。而让他国使用自己的货币,其实就是一种强大的表现,也体现了两国的关系。” 腓特烈道:“陛下,我看,现在的凡尔赛,大约没有人会意识到这一点。我相信,等我们有了自己的货币,我们的国家和人民在经济的领域里独立了,就轮到法兰西来后悔了。” 虽然说欧罗巴大陆的货币系统混乱由来已久,虽然也不是很懂李嫣的话,但是腓特烈隐隐地明白,就跟北美英属殖民地在寻求政治上的自由和平等一样,李嫣要确立自己的货币体系,就是一种在经济上寻求自由和平等。 腓特烈不知道这里面具体会发生什么事情,但是他依旧能够感受到,独立的货币体系,意义非凡。 杜巴丽夫人困惑地道:“货币?这对王国很重要?” “对,货币,不仅仅是贸易结算的工具,它还关系到国家赋税的稳定。所以,无论有没有这次的事情,我都会推行新的货币。” “真,真的吗?” “是的。之前政事堂已经把全新的钱母和样币送来了。你想看一看吗?” 杜巴丽夫人立刻高兴起来。 很快,侍女把两个垫着正红色带金流苏的托盘送了上来,左边的托盘里装的是钱母,而右边的则是样币,一共十套。 腓特烈忍不住拿起其中的一枚钱母细细把玩。 钱母,又叫母钱,古时翻铸大量钱币时,中央和地方财政所制作的标准样板钱。母钱作为样板的用途,可分为三种,即钱样、雕母钱和铸母钱。其中,钱样是根据钱币的设计,用锡、象牙或红木等材料精心雕制的钱币实物样板,它的用途是呈送朝廷,供君王审定。从严格意义上讲,钱样还不能算作钱币,因为它只作为送审报批的实物图样,不能流通。 而现在腓特烈把玩的,其实是铸母钱,呈金黄色,用的是材质非常优良的铜。铜雕母的钱文很精美,字口深竣。雕母钱不见刀痕迹象,比同版流通的钱稍大些、厚重些。对于腓特烈而言,这枚钱母的工艺,就足够吸引他的眼球了。 而对于杜巴丽夫人而言,比起欣赏钱母的工艺和材质,她更容易被另外一个托盘上的样币吸引。 那个托盘上成两行六列、正反面对比的方式,把十六枚大小各异的样币展现在了杜巴丽夫人面前。 “新的货币体系,分为铜币两种,银币四种,金币两种,一共六个等级。而这六种当中,面值最小的铜币和银币,背后的花卉是我指定的。” “就是,这个杜鹃花和牡丹花?” “对。” 腓特烈忽然道:“杜鹃?就是远东的那句古诗,望帝春心托杜鹃吗?” “是的。” 其实在李嫣生活的年代,李商隐还没有出生,但是,望帝啼血的典故已经有了。 “君王必须爱惜人民吗?” 第261页 “人民是国家的基础。” 这一思想,必须从王国的方方面面体现出来。钱币更是当仁不让。 杜巴丽夫人道:“那么,牡丹呢?珠玑,你当初不是把牡丹花定为你的象徵花吗?就跟金百合之于法兰西王室。” “因为我打算在王国全境推行银本位制。” “银本位?” “对。杜鹃币、菊花币、牡丹币、玉兰币、梅花币、兰花币、竹币、松币,以牡丹币为中心。一牡丹币合十六菊花币,一菊花币相当于十六杜鹃币。这三枚货币,直接关系到人民日常所需的油盐柴米的价格,所以,日后我也许会调整杜鹃币和菊花币里面铜的含量,但是比值上,我轻易不会调整。十枚牡丹币就是一玉兰币,含纯银一钱,也就是一玉兰币,六枚玉兰币就是一梅花币,也就是说,含银量为一两,差不多是一点一盎司的纯银。”李嫣嘆息道,“如果不是里弗尔贬值太快,我也不会急着推出自己的货币。” “里弗尔贬值太快了?”杜巴丽夫人大声道,“我听说过这个!我知道了!就是里弗尔在铸造的时候偷工减料,含银量越来越少,越来越不值钱,对吗?一样的面粉,明明应该价值一盎司的白银的,但是,就是因为里弗尔偷工减料,所以最后收回来的有可能只有四分之三盎司!换了我,我也生气!对了,珠玑,我建议你最好定好,一牡丹币相当于哪个年份、含多少白银的里弗尔,不然,总有人会藉机发大财!” 作为路易十五的情妇,杜巴丽夫人可是很清楚的,1726年,路易十五的财政大臣制订了新的货币标准:1马克(8盎司)纯金折合为740里弗尔9索尔,1马克纯银折合51里弗尔2苏3但尼尔。按照这一标准,1个金路易等于24里弗尔,1个金埃居等于6里弗尔。 按照这个算法,八枚梅花币约合一点一马克纯银,约合五十四里弗尔。但是现在是1776,距离这一算法已经过去五十年,现在的法兰西银币远远不如半个世纪前值钱。这也使得李嫣的牡丹币比里弗尔要值钱多了。 李嫣笑道:“这个是自然的,十枚牡丹币含纯银一钱。这是定死的。这也是我说的,银本位制。这是国家财政的基础。至于竹币和松币,这两种是金币,竹币的含金量为一两,松币翻倍。金币的存在是为了大宗贸易结算,如果还需要的更大面额的铸币,就只能以金砖做结算了。” “那肯定不方便。” 杜巴丽夫人斩钉截铁地道,倒是引来腓特烈二世的好奇:“为什么这么说呢?” “因为珠玑的王国非常强大啊!” 杜巴丽夫人斜了腓特烈一眼,就好像在说:这么简单的事情,你都想不到吗? “珠玑的王国越来越强大,以后的贸易就会越来越繁荣。所以,对金银的需求,也会越来越大。这才是真的。” 腓特烈笑看着李嫣。 李嫣笑道:“别看我,我可不会把金价和银价定死。” “为什么呀?” “因为我故乡的歷史上就是这么做的。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是,我觉得,歷史让白银和黄金的比价起伏不定,必定是有其必要的原因的。在我没有弄清楚这里面的规律之前,不要贸然指定会比较好。” 李嫣不想这么做的另外一个原因,那就是,系统已经透露了消息,金属作为货币的主要载体,最终会从歷史的舞台上消失。而货币的影响实在是太大了,因此她必须斟酌再斟酌。 而且,关于竹币和松币的具体价值,政事堂方面也没有定呢。究其原因,是因为在大唐,大家都是用铜钱进行结算的,连白银都不是结算货币,更不要说黄金了。 虽然系统的金手指让李嫣的部下个个腰包鼓鼓——这群傢伙的腰包里面,黄金是以万作为单位的。 天知道,这个算法是怎么来的。 李嫣觉得,在钱法上,她更加仔细一点,也是必须的。 第164章 虽然说钱法必须的货币已经大致成型,可是李嫣并没有马上就在境内开始推行,因为政事堂反覆的讨论之后,政事堂所有的官员都觉得,有必要学欧罗巴各国一样,设立国家银行。 问题是,这个国家银行是挂在政事堂的度支部呢,还是挂在宣徽府为宜,货币的铸造权又挂在哪里。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政事堂对这个问题的讨论,甚至超过了对白银的渴望,甚至为此,李嫣驳斥了金本位制的提议,也不见这些大臣们有度送啊后异议。 在刚刚过去的七年战争之中,英国已经确立了金本位制,李嫣的臣下之中,不是没有人提议这么做——他们还有金手指呢,那几乎等同于一个无止尽的金矿,但是,被李嫣否决了。 因为李嫣觉得,靠金手指,还不如靠自己。而跟钱法和货币这么重要的东西,自然是掌握在自己的手里比较安心。 货币和钱法的讨论,占去了李嫣大量的时间和精力,自然,在别的问题上,就显得相对不那么重视。 因此,凡尔赛的贵族们看到的,就是西班牙狠狠地咬着李嫣的舰队,而无忧宫方面不过是派遣了那么几个使者,软绵绵地抗议了一两句。虽然路易十六觉得很对不起李嫣,但是驻扎在凡尔赛的各国大使则纷纷把探得的消息和各自的意见送回了国。 第262页 丹麦、挪威、瑞典等北欧国家还在犹豫,但是奥地利方面,刚刚逃得一命的奥地利女王少见地跟自己的儿子约瑟夫二世达成了一致: “……如果只是一次两次的话,那也就算了。可问题是,这两三个月都过去了,无忧宫方面还是如此,可见,那位年轻的女王的宫殿的建设,消耗了她太多的人力、物力、财力,她太骄傲了,以为成了普鲁士的女王,就能够一唿百应,却忘记了,普鲁士是一个城邦联盟,普鲁士-布兰登堡的腓特烈臣服了,不等于其他城邦也跟着臣服。这对我们有利!” 为此,奥地利女王不顾自己病弱的身体,再度开始巡视领地、鼓舞士兵。 这些事情,她年轻的时候就做过,她就是靠着这个方式外加人格的魅力,让自己的国家走出当年财政困难、军队疲弱的困境的。 她甚至还学法兰西,向犹太商人借了一大笔钱——要知道,奥地利之前的国债,还是她的丈夫弗兰茨皇帝经营自己的领地积攒了一大笔财富才还上的——为军队装备了当时最先进的武器。 九点七万奥地利陆军,就这样浩浩荡荡地向普鲁士进发了。 与此同时,西班牙也在海上发出了总攻的号令,他们气势汹汹地扑向李嫣的美洲五府,希望达成围点打援成就。 后世很多资料表明,西班牙方面并不是独立作战的,他们出动的其实是联军,包括了英国,也包括了荷兰和葡萄牙、等海上强国,当然,还有北欧各国的武装商船和海盗,甚至有人说,连法国人都有,因为有资料表明,他们集结的船只超过了四百艘,用不同的船只进行侦查,经过两三个月,这才确定了李嫣的那些舰队的固定航线。 因为他们打算来一波大的,直接吃掉李嫣的一支舰队,以此来昭告各国,李嫣的海上舰队也不是不可战胜的。 他们原定的追击地点,就是加勒比海海域外,应该说是加勒比海海域的正东面。按照他们的设想,马尾藻海是死亡海域,任何一个国家的船都只能避着走,而李嫣的船只更大、吃水更深,因此更加不敢走马尾藻海,而他们只要跟在李嫣的船队的后面,就是不能直接把李嫣的船打下来,也可以把这些船只逼入马尾藻海。 在蒸汽船诞生以前,在这个靠风帆和桨为主要动力的航海时代,马尾藻海就是海上讨生活的人们绝对的死亡领域。 因此,没有人觉得这个战法有什么不对。相反,善于利用环境的将军,才是一位好将领,这才是这个时代的普遍认知。 问题是,李嫣的船是平底船,负载高,吃水却不深。那些等着围剿李嫣的舰队的船只,因为紧紧地盯着李嫣的船,却没有想到竟然会进入马尾藻海! 明明前面的舰队走过去的时候,是一片风平浪静,大海也是碧蓝色的。可是轮到自己的时候,船速却越来越慢,就跟见了鬼一样。再下船舱一检查,却看见,那些马尾藻,就好像魔鬼伸出了手,死死地拖住了船,让船只发出了痛苦的□□,就是这些船的船长们也惊呆了! 他们不得不下令,扔掉火炮、弹药,用尽一切办法减轻船的吃重,然后全体船员拿起船桨,为船只开路…… 靠着这样的办法,这些船只艰难地调整了方向,脱离了马尾藻海海域,结果,他们才脱离险境,就被海域外面守着的李嫣的水师逮了个正着! 才脱离了马尾藻海,又被逼回了马尾藻海。 这就是这支舰队最后的结果。 全军覆没、无人生还。 这就是这支联合舰队的最后结果。可是在当时,无人知道这支舰队已经彻底覆灭了,就是西班牙方面,也是迟了整整九个月才在官方资料上把这支舰队从失踪改成了全军失联,又过了整整三年,才把资料改为疑似全军覆没。 但是这支军队失联的消息传扬开的时间比西班牙方面修改文件的时间要早多了。可饶是如此,西班牙海上舰队惨白的消息传来得太晚了。这个消息传到奥地利的时候,奥地利方面惨败,不只如此,看到兵败如山倒、溃军如潮,奥地利女王直接从马车上摔了下来,以致于侍从官把她扶起来的时候,惊愕地发现,她已经断了气! 而这一战,让约瑟夫二世再度成了李嫣的俘虏!而李嫣开出的赎金,是上一次的两倍! 在这样的情况下,玛丽·安托瓦内特成为了奥地利方面的特使,千里迢迢地来到无忧宫,成为特使,负责跟李嫣谈判。 第165章 1776年的九月,比往年要更冷一些,当然,这是对奥地利而言的,就是玛丽·安托瓦内特也不得不承认,对于普鲁士和无忧宫而言,再次在军事上获得的巨大的胜利,让各国王公大臣都收起了对这个国家的轻视。就是强大如哈布斯堡这样的国家,如今也不得不对李嫣低头。 这就是现实。 “所以,什么都是假的,拳头,才是真实的。” 靠在马车上,玛丽·安托瓦内特喃喃地道。 她的侍女忍不住道:“殿下,您说什么?” 玛丽·安托瓦内特摇了摇头,道:“伊莉莎白,你知道吗?我现在很庆幸,韦尔蒙神甫和梅耶尔伯爵这次陪我一起来了。至少,这样的我对奥地利是有用的。而且,里特贝格亲王也说了,有空的花,我可以去拜访他……” 第263页 “殿下?” 伊莉莎白,这是一个很普通的名字,就跟她的出身一样。 好吧,这要从欧罗巴的歷史来说明。在远东,或者说在唐国,公主是一个明确的爵位,特指皇帝的女儿,长公主就是皇帝的姐妹,大长公主就是皇帝的姑母。但是在欧罗巴,公主,其实不过是拥有独立主权的领主血统女性成员的尊称而已。如果非要在远东或者是唐国找一个合适的词的词的话,那么,皇女,也就是君主的女儿一词会更加适合一点。 在神圣罗马帝国境内,独立主权,非常重要。 神圣罗马帝国境内城邦众多,普鲁士境内就有两百多城邦,地域更加广袤的奥地利就更加不要说了。这也造成了神圣罗马帝国范围之内,拥有公主头衔的女性就更加多了。哪怕她们的父亲的领地只是一个伯爵国,可是只要拥有独立主权,她们就能够被称为公主殿下,或者是皇室殿下,再加上那些旁支。因此,在神圣罗马帝国境内,公主和王子基本上是数以千计、泛滥成灾的。这也是当年腓特烈二世还是王储的时候,会那么容易放弃王储的尊贵想逃到英国去做一个音乐家的原因之一。因为在这个时期,神圣罗马帝国境内的众城邦,无论是公主还是王子都多得数不清,普鲁士-布兰登堡的王储根本就算不了什么,因此,腓特烈二世从来就不觉得自己有什么特别尊贵的地方。 这才是原因所在。 而对于神圣罗马帝国境内,对诸多的贵族、领主们而言,敬称是完全不同的,一般的贵族是尊贵的殿下,用日耳曼语就是serene highness,而拥有独立领主的贵族们,他们的头衔则是royal highness,皇室殿下。 作为贵族们的女儿,神圣罗马帝国境内诸多的公主们来说,她们父亲的领地有没有独立主权,完全可以从她们的头衔上听得出来,有独立主权的领主的女儿,她们的头衔中间带着这个单词of(von),否则,就是in。 这是神圣罗马帝国的特殊国情导致的。而这一国情,导致了那些拥有独立主权的领主家的公主们就能够跟各国王室联姻,就跟路易十六的母亲,就来自萨克森。而没有独立主权的贵族家的公主们,就不可能嫁入各国王室,只能跟贵族们联姻了。 就拿玛丽·安托瓦内特和伊莉莎白来说吧,作为神圣罗马帝国帝国的皇帝和奥地利女王的女儿,玛丽·安托瓦内特是当之无愧的皇室殿下,她能够成为法兰西的王后,就是跟路易十六的婚姻无效的现在,只要她愿意,她就完全可以成为别的国家,比方说丹麦、瑞典的王后,而伊莉莎白,她只是奥地利境内某公爵的女儿,虽然也能够被尊为一声殿下,但是日后的婚配,也是在贵族这个圈子里面。 不过她们都可以使用公主这个尊称。 玛丽·安托瓦内特见伊莉莎白如此,伸过手去,道:“亲爱的伊莉莎白,很高兴,你愿意陪我来无忧宫。” 不管怎么样,伊莉莎白也是她的远房堂姐,不是一般意义上的侍女。 伊莉莎白道:“我知道,公主殿下,您现在很难过。我是说,托斯卡纳大公不是皇帝陛下。抱歉,我又……” “没有关系。我从小都知道,约瑟夫哥哥和利奥波德哥哥是不一样的。约瑟夫哥哥会纵容我,由着我任性。但是利奥波德哥哥却不会。可是他们都很爱我,我也爱他们。”玛丽·安托瓦内特道,“可是现在不一样了。普鲁士在腓特烈陛下的统领下,只是跟哈布斯堡统治的奥地利平起平坐的话,那么现在奥地利两次输给了普鲁士,输在了这位女王的手里。在普鲁士女王面前,我们根本就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伊莉莎白道:“殿下!难道,您的意思是,普鲁士方面会狮子开大口吗?” 玛丽·安托瓦内特苦笑道:“现在,奥地利方面还有讨价还价的资格吗?” 伊莉莎白垂下了头。 就是她这样十五六岁的年轻女孩子也知道答案。 撩起窗纱,玛丽·安托瓦内特看着窗外,喃喃地道:“都说比起其他国家来说,柏林就跟乡村没有什么两样。可是在我看来,柏林的街道是如此的干净,街道两边还种着这么多的树。这座城市,看上去又干净又体面,可比巴黎好多啦!” 作为曾经的法兰西王后,玛丽·安托瓦内特在她短短的王后生涯里面,可没少偷偷地熘到巴黎去参加化妆舞会。并且在赌桌上一掷千金。对于巴黎,她可是熟悉得很呢。 在她的印象里面,巴黎的建筑都是灰扑扑的,就跟巴黎的天空一样,令人压抑。哪里像普鲁士,干净整洁的街道,还有经过的人们的脸上,那真诚的笑容,让她忍不住微笑。 “如果,如果约瑟夫哥哥能够返回奥地利的话,我想,我会喜欢这个城市的。” 其实您,现在就喜欢上了吧? 无论何时,在我的心中,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城市有且只有一个,那就是维也纳。 虽然此时此刻,两个人的心中想的是全然不同的东西,但是,玛丽·安托瓦内特还是跟伊莉莎白交换了一个带着笑意的眼神。 伊莉莎白道:“公主殿下,我记得普鲁士女王也在凡尔赛呆过好几年,您跟她熟吗?她是个怎样的人呢?” 第264页 玛丽·安托瓦内特愣了一下,最后还是道:“她是一个仁慈的人,伊莉莎白,大家都这么说。可是,我害怕她。” “您怕她?” “是的,她,她太像妈妈了,尤其是气场。果决、冷静,同时也深爱着她的人民。就跟妈妈一样。”玛丽·安托瓦内特道,“伊莉莎白,你知道吗?其实我有过机会的,跟她成为好朋友。可是那个时候,她是杜巴丽夫人的好朋友。” 玛丽·安托瓦内特没有往下说,但是伊莉莎白还是点了点头。 其实有些话,在进入美泉宫成为这位公主殿下的女伴之前,她就已经听说了。可是,那又如何呢?不是伊莉莎白说,别说是安东娜公主这样尊贵的人,就是她,她也不会想跟杜巴丽夫人那样声名狼藉的女人走得很近的,哪怕那个女人背后站着国王。 因为杜巴丽夫人,玛丽·安托瓦内特对李嫣心存芥蒂,认为这位陛下当年没有身为公主的自尊,伊莉莎白不认为这有什么错。 因为换成是她,她也会这么做的。 “那……” 伊莉莎白还想再问,却听见外面传来清晰又礼貌的三声轻叩马车车厢的声音:“抱歉,公主殿下,普鲁士的外交部门还没有回覆我们。不过里特贝格亲王邀请我们去他的府邸用晚宴?” “是的。”隔着马车玻璃,奥地利大使梅耶尔伯爵如此道:“听说宛城陛下的宫殿主体已经完成,陛下也搬入了新的宫殿。” “新的宫殿?” “对。我们要先去大行府报导,然后有大行令安排住所。” “大行令?” “对,就是普鲁士现在的外交部长,负责各国使节的接待问题。各国的使馆,也是大行令统一安排、建设的,附近还有很多负责巡逻的武侯。总之,一旦进入使馆区,我们就处于普鲁士的全盘监视之下。” “怎么会?那外交豁免权……” “伊莉莎白殿下,”梅耶尔伯爵打断了伊莉莎白的话,带着三分的疲惫、三分的无奈,道:“这就是普鲁士,作为世界上的第一强国,她有资格指定这个世界的秩序。就跟当年的法兰西国王路易十四让束腰的凡尔赛式的宫廷礼服进入了欧罗巴每一座宫廷一样。普鲁士的强大,也会让各国开始热衷于学习普鲁士宫廷。” 这就是欧罗巴。 玛丽·安托瓦内特听出了梅耶尔伯爵的未尽之言。她向走在梅耶尔后面的老师韦尔蒙神甫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唿,然后才道:“梅耶尔伯爵,为了防止我们因为细小的失误而导致这次外交失败,我认为,我有义务先拜访里特贝格亲王,向他求教。我想,这也是里特贝格亲王致函我们的原因所在。走吧,我们去见里特贝格亲王。” 第166章 玛丽·安托瓦内特再见到考尼茨的时候,被吓了一跳,当然,她的老师韦尔蒙神甫、奥地利大使梅耶尔伯爵还有她的女伴伊莉莎白公主也是。因为考尼茨披散着头髮,没有戴假髮,身上穿着样式非常奇怪的粗麻衣服,脚上也没有穿皮鞋,而是一双草鞋。 如此打扮了考尼茨让众人都傻眼了。考尼茨的麻衣,跟一身黑的玛丽·安托瓦内特成了鲜明的对比。看到这样打扮的考尼茨的时候,玛丽·安托瓦内特都在怀疑,这还是不是那个会用鸡蛋黄保养脸蛋的里特贝格亲王了。 反而是考尼茨,他看出玛丽·安托瓦内特的惊讶之后,道:“进来吧,殿下,快进来吧。哦,别惊讶,我只是按照唐国的礼仪为陛下服丧而已。” 这个陛下,自然是指刚刚过世的奥地利女王玛丽亚·特蕾西亚了。 玛丽·安托瓦内特这才恍然大悟,跟着考尼茨进了院子。 这是一座四进的院落,其中,第二进和第三进的正房都是两层的小楼,因为大量的雕花玻璃窗和玻璃瓦的运用,让屋子显得非常明亮。 跟玛丽·安托瓦内特一路进来,考尼茨还道:“唐国的礼仪很接近远东。当然,他们没有人会在头上扣一顶清国人的那种大帽子。宛城陛下刚刚颁布的《唐会典》上对一应礼仪和服饰有了非常明确详实的规定。就是我,想要给陛下服丧,也必须按照《唐会典》来。” “抱,抱歉。里特贝格亲王,我,我知道您在这里……” “哦,殿下,请别在意。衣服不过是一种形式而已。”考尼茨道,“宛城女王的强大,註定了她的会典最终会被她的臣民接受。虽然她没有强迫她的臣民,但是,她可以强迫她的俘虏。” “您是说,约瑟夫哥哥……” “是的,现在,陛下也在他的居所里面用唐会典的方式为陛下服丧。” 梅耶尔伯爵道:“亲王殿下,请问,您认为陛下回到维也纳的可能性有多大?” 考尼茨没有回答,而是把玛丽·安托瓦内特一行人请进客厅之后,这才道:“其实,在我看来,让约瑟夫陛下退位,是最好的选择。” 这个建议对于玛丽·安托瓦内特来说,毫无疑问,就宛如一道晴天霹雳:“您,您说什么?” 考尼茨还没来得及开口,却见一样穿着麻衣的考尼茨的男僕在门口道:“大人,有个叫做迈尔·罗特希尔德的犹太人求见。他说,奥地利方面的赎金,他能够帮忙解决。” 第265页 玛丽·安托瓦内特还没有反应过来,考尼茨却已经一掌拍在了扶手上:“这些该死的吸血鬼!他们这是要吸尽奥地利最后一滴血啊!” “亲王?” 男僕道:“大人,那位犹太人还说,他今天来,也是女王的意思。” 这个迈尔·罗特希尔德都抬出了李嫣了,考尼茨能有什么办法呢? 反而是玛丽·安托瓦内特,她非常困惑。 是的,即便是奥地利已故女王玛丽亚·特蕾西亚最疼爱的小女儿,玛丽·安托瓦内特也只是个小公主,就是从小耳濡目染接受了些政治上的薰陶,可是从小就倍受宠爱的她,对功课并不上心,嫁到凡尔赛之后又被隔离在政治之外。可以说,玛丽·安托瓦内特在政治上的资质是好的,可是她的人生经歷决定了,她在这方面的修为远远不够。不像考尼茨,一听说迈尔·罗特希尔德这个名字,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迈尔·罗特希尔德,这个时候的他,虽然不是法兰克福首富,却也差不多了。当然,这个时候的罗特希尔德家族也没有几十年后那么影响巨大,但是,这一点都不能否认,对金钱的敏锐,欧罗巴无人能出犹太人其右,而犹太人中,又以罗特希尔德为最。 迈尔·罗特希尔德,从面相上来说,就非常的犹太人。当然,对待金钱的态度也是。哪怕衣着得体,可是那双眼睛,始终闪烁着对金钱的渴望,落在考尼茨的眼里,就是一只盯着他和奥地利、时刻准备着把奥地利吞噬殆尽的、贪婪的金钱蟒。 迈尔·罗特希尔德一进屋,考尼茨就道:“先生,我可不相信,你会是女王的代理人。” “哦,亲王殿下,您比任何人都清楚,这半年来,陛下召见了很多银行家,当然,他们无一例外,都是犹太人。而我,作为法兰克福首富,也是以为出色的银行家,所以得到了女王的亲切接见。这才是您让我进门的原因,要不然,您可以让门房直接把我赶走。当然,我不敢以女王陛下的代理人自居。您知道的,唐国在这方面的管理非常严格。” “那你来干什么?” “自然是为了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帝陛下的赎金提供商业贷款。” 迈尔·罗特希尔德微笑着如此道,他果然如愿地看到考尼茨变了脸色。 玛丽·安托瓦内特听说最疼自己的大哥回家有望,连忙追问道:“先生,你说的是真的吗?您能提供那么大的一笔赎金?” 不是玛丽·安托瓦内特说,约瑟夫二世的身价是三百七十万英镑,对于如今的奥地利来说,真的非常够呛。 “当然,安东娜皇室殿下。哈布斯堡统治奥地利超过了五百年,是欧罗巴歷史最悠久的王室之一,又有税收做保障。还款能力毋庸置疑。我很乐意借钱给哈布斯堡家族……” 考尼茨忽然插嘴道:“先生,在此之前,请问你能否回答我一个问题。” “当然,您请说。” “这些日子以来,女王召见你们这些犹太人,是为了什么?” 罗特希尔德道:“为了什么?哦,这不是什么秘密,亲王殿下,您去问任何一个犹太人都是一样的,银行业务。” “银行业务?” “是的,像什么钱币兑换啦,什么借贷啦。不得不说,女王陛下是一位十分好学的人,她都快把我们的老底给挖出来啦。问题是,偏偏我们还无法隐瞒!您知道的,女王陛下有一个庞大的智囊团,如果我们有什么地方隐瞒的话,下一次御前谘询,我们就要面临新的考问了。有的时候,我都以为,女王要自己筹建银行,跟我们抢生意了。” 就跟法兰西习惯向巴黎的银行家借贷银钱应付财政开支一样,在欧罗巴,银行家们为王室服务已经是传统了。因此,普鲁士女王加冕之后,各国的银行家们都闻风而动,希望能够为这位陛下服务。只不过,这些银行家里面,有相当一部分人听说过当初李嫣对法兰西王室靠借贷维持王朝一事的看法,因此,很多人都退缩了。 至今没有退缩、一直坚持下来的,全是犹太人。 迈尔·罗特希尔德很高兴自己一直坚持下来了,不然,他也不会在数月之前得到女王的接见,而且几个月来,几乎每个星期都会被接见一次。为了这桩生意,为了能够成为女王的代理人,迈尔·罗特希尔德可是煞费苦心,用尽了一切手段去讨好这位年轻的女王,对女王的所有问题,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可以说,考尼茨说的女王的代理人,正是他的目标。他虽然还没有达成这一目的,但是,他时刻在努力着。考尼茨的说法,毫无疑问,讨好了他,所以,他就不介意这位神圣罗马帝国的亲王的失礼了。 迈尔·罗特希尔德不觉得跟李嫣这样的女王会自己办什么银行,但是,这不等于说,考尼茨对此全无反应。 相反,听到李嫣想开办银行的时候,考尼茨立刻接受了这个说法。 他讨厌这些贪婪的、宛如吸血鬼一样敲骨吸髓的犹太人,他不认为,李嫣也会容忍这些犹太人在她的领地上肆意妄为。 这可是他亲眼确认过的。 所以,那位年轻的女王陛下会让这个傢伙来,还是为了约瑟夫陛下的赎金喽? 第266页 考尼茨道:“女王陛下说了什么?” “哦哦哦,陛下的意思非常简单:奥地利方面必须承认陛下对黑森州和图林根地区的统治。另外,那三百七十万英镑的赎金一到手,陛下就放人,约瑟夫陛下就可以回维也纳了。当然,这三百七十万英镑的赎金,我一个人是吃不下的,因此,会由我们几家犹太银行联合起来提供。而贵国,只要用相应的某项税收,比方说盐税作为担保就可以。哦,放心,放心,利率并不会很高。毕竟,跟王室打交道,我们要的就是金钱方面的巨大和保障而已。奥地利方面可以分期付款。”恰好,黑森公爵逃走之前,把一笔款子交给了迈尔·罗特希尔德保管。这也是迈尔·罗特希尔德野心勃勃,想促成这笔生意的真正原因。 这段话,迈尔·罗特希尔德说得是抑扬顿挫、情真意切,好像他有多么为奥地利和哈布斯堡家族考虑一样。 玛丽·安托瓦内特对经济,对银行业更加煳涂,但是这不等于说,她对神圣罗马帝国的邦国就一无所知了。 如果不是韦尔蒙神甫按着她的话,她都要跳起来了: “你,你说什么?黑森州和图林根地区?那,那黑森公爵呢?还有萨克森-魏玛公国……” 玛丽·安托瓦内特说不下去了。 反而是迈尔·罗特希尔德,他依旧显得十分有礼貌地回答了玛丽·安托瓦内特的问题: “哦,安东娜皇室殿下,您还不知道吗?黑森公爵逃走了,也许是英国,也许是别的什么地方,谁知道他跑到哪里去了。当然,还有萨克森-魏玛、萨克森-艾森纳赫、萨克森-耶拿、萨克森-迈宁根、萨克森-阿尔滕堡、萨克森-科堡和萨克森-哥达。这些城邦的领主们都担心女王陛下的报復而选择了流亡在外。他们自愿放弃了自己的领地。他们的人民惶惶不可终日,所以女王陛下选择了接收这些可怜的人民。哦,天哪!每次战争之后,少不了孤儿。如果没有陛下的福利政策,这些可怜的孩子不是成为流浪儿长大以后沦为小偷和骗子,就是要去做妓j女、交际花了。” 玛丽·安托瓦内特气得瞪大了眼睛。 反而是考尼茨,他坐在那里,仰着头,静静地思考了好一会儿才道:“好了,迈尔·罗特希尔德先生,你既然说了你是得了女王陛下的授意前来,女王陛下到底说了什么,你可以告诉我吗?” 迈尔·罗特希尔德道:“到底是亲王殿下。是的,女王陛下说了,要安顿那些孤儿,还有国内的建设,她需要钱,大量的金钱。奥地利皇帝的赎金是一笔,西班牙那边也是一笔。所以,女王陛下迫切地希望能够看到现钱。而我呢,从里面看到的商机。女王陛下需要现钱,奥地利需要大笔的金钱作为皇帝的赎金,所以,我希望从中掺一脚,从到得到利息作为报酬。” “这就是你的商业贷款的真意?” “当然。安东娜皇室殿下。” 考尼茨道:“你方才说的西班牙是怎么一回事?” “哦?您还不知道?年初西班牙的无敌舰队袭击陛下的海上舰队一事您还记得吗?虽然凡尔赛方面拖延时间,让陛下蒙受了不少损失。但是,那也只是陛下记着法兰西已故国王路易十五陛下的友谊罢了,却不是给现任国王路易十六陛下的,更不是给法兰西的。一直等了三个月,都没有见凡尔赛方面有个什么表示,陛下反击了。她让她的海上舰队封锁了西班牙所有的港口,让西班牙一块舢板都没办法下海。西班牙还能有什么办法?自然只能割让殖民地求和喽!” “你说什么?!你说的可是真的?” “当然,我从宫里出来的时候,遇到了西班牙大使威廉·罗伯特先生。听到陛下召见的消息,他高兴得都哭起来了。” 第167章 梅耶尔伯爵立刻按住了自己的佩剑,沉声道:“先生,你在侮辱一位贵族!” 西班牙大使威廉·罗伯特是一位勋爵,是贵族,不是眼前这个犹太商人。如果这个迈尔·罗特希尔德不是打着普鲁士女王的名头的话,梅耶尔绝对会让这个该死的犹太人好看。 迈尔·罗特希尔德连连摆手:“哦,不不不,阁下,请别这么激动。我不是有意冒犯。我说的是实话!” “你!” “哦?难道您不知道吗?卡洛斯三世国王都在哀嘆王冠将离他而去呢。” 卡洛斯三世就是西班牙国王。 听到迈尔·罗特希尔德的话,考尼茨的脸色一变再变。 当初奥地利出兵之前,也曾经悄悄地派遣密使谘询他的意见,他当时给出的答覆是,李嫣的部下人手有限,要让那么多的船航行在大海上就需要一定数量的水手。而李嫣的船上都是自己人,也就是唐人,从来没有向美洲、比利时、普鲁士、卢森堡、利穆贊等地招募水手的事情发生。因此,她的舰队一再扩张,势必人手不够,加上她又委任士兵为普鲁士各城邦的基础官员和基本守备力量…… 根据这一系列的安排,考尼茨几乎可以肯定,李嫣手里的人不够,这是理所当然的,一旦各国联合起来对李嫣採取军事行动,要么,她守住了海上舰队却在陆地上让奥地利和那不勒斯&西西里王国的联合军队长驱直入,直接兵临城下,要么,她守住了陆地,因此不得不放弃海上的良好形势。 第267页 不止是考尼茨,就是奥地利的道恩元帅也得出了一样的结论,这才有了西班牙和奥地利、那不勒斯&西西里各国分别从海上和陆上同时进攻一事。 西班牙的无敌舰队疑似失去联络的消息刚传来的时候,考尼茨甚至是高兴的,他以为自己赌对了。可事实却告诉他,他犯了一个多么可怕的错误: ——年轻的女王宛城陛下在海上依旧拥有绝对的实力,而且这一战,她在大西洋上的地位得到了巩固,同时在陆上,她在普鲁士的统治也得到了巩固。 “果然。” 考尼茨只剩下惨笑了。 他从来没有这么失败过。 梅耶尔伯爵立刻道:“不,殿下,我们只是错误地估计了宛城陛下的母族方面的强大。我想,我们最初对这位陛下的预测是正确的。她的确是一位女王储。不同是,她的父亲并没能吞併她的王国,她的臣民也对她忠心耿耿,不远万里地追随着她。也只有这样,才能够解释她为什么会拥有如此强大的军队。这不是一个侯爵领或者是公爵领能够负担得起的强大的军队。如此数量庞大又配备齐全的海军和陆军,也只有一国女王才能够拥有。” 听见梅耶尔这么说,玛丽·安托瓦内特立刻点头。 作为奥地利女王玛丽亚·特蕾西亚的女儿和神圣罗马帝国皇帝约瑟夫二世的妹妹,玛丽·安托瓦内特很清楚,母亲在世的时候,贵为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帝的约瑟夫二世的权力有多少。可以说,即便从父亲那里继承了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冠,在奥地利、在美泉宫、在神圣罗马帝国境内的每一个邦国,约瑟夫二世的影响力始终不如孀居的母亲玛丽亚·特蕾西亚。 这就是最好的例子。 玛丽·安托瓦内特认为,王储是没有这个资格拥有那么多的军队的,这是欧罗巴的歷史告诉她的。 考尼茨苦笑道:“是啊,我犯了一个非常严重的错误,因为我忽略了如此严重的讯息……” 迈尔·罗特希尔德道:“啊啊啊,亲王殿下,我很抱歉,我必须提醒您,奥地利女王陛下刚刚去世的现在,哈布斯堡家族迫切地需要约瑟夫二世陛下回去主持大局。不然,恐怕哈布斯堡继失去了鹰堡之后,又要不稳了。” 不得不说,就跟这个时代无数的文学作品里犹太人的形象已经妖魔化一样,迈尔·罗特希尔德的刻薄,已经有了境界了。但是,也不得不说,他的话入木三分,成功地镇住了考尼茨和奥地利使节团,让考尼茨陷入了长考。 考尼茨的神态之严肃,就连玛丽·安托瓦内特都不敢出声,更别说梅耶尔和韦尔蒙两个了。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见考尼茨道:“我有点好奇。为什么女王陛下几乎没有什么表示,就直接让你,迈尔·罗特希尔德先生代为传话。” 迈尔·罗特希尔德做了一个表情,示意考尼茨继续。 在梅耶尔和韦尔蒙两个对犹太银行家的腹诽不止中,考尼茨道:“我想,就跟宛城陛下一惯表现出来的那样,奥地利能让宛城陛下忌惮的人,一个是我,另外一个,便是我们奥地利已故的女王陛下……” “不不不,亲王殿下,请允许我冒昧地打断一下。据我所知,贵国的女王陛下重病的时候,陛下还曾经非常友善地表示,她可以让她的御医走一趟美泉宫。在小人看来,这就是陛下根本就不畏惧贵国已故的女王陛下的表现。” 一句话,别太看得起自己。 梅耶尔气得脸红脖子粗的,反而是玛丽·安托瓦内特,她用最完美的公主仪态答道: “是的,普鲁士女王真的是太好了。她是个好人。” 迈尔·罗特希尔德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这位皇室公主殿下是不是蠢的?她难道听不出来,我这是在讽刺奥地利吗? 如果玛丽·安托瓦内特听得到迈尔·罗特希尔德的心里话的话,她绝对会告诉他,因为李嫣不顾两国敌对的立场帮助了她的妈妈,所以她才会感激她,因为这证明了,李嫣是一个高尚的人。 迈尔·罗特希尔德很快就重整旗鼓,道: “哦,亲王殿下,我是一个商人,一个银行家,当然,最多就是家当多了那么一点而已。我对政治不敢兴趣,我只对金子有兴趣。我看到了这桩买卖,和我的家族能够得到的好处,因此才想会想到向奥地利提供这笔贷款而已。” 考尼茨沉默了一会儿,道:“约瑟夫陛下没有活着的合法婚生子女,托斯卡纳大公才是帝位的唯一继承人。如果我们选择不赎回陛下而是让托斯卡纳大公摄政,奥地利就能够把这笔钱用到自己的国土上了。” 玛丽·安托瓦内特惊唿一声,道:“里特贝格亲王!” 不赎回皇帝!这怎么行。 迈尔·罗特希尔德道:“亲王,我不得不承认您的魄力。但是,您比我更加清楚,神圣罗马帝国是一个怎样的国度。” 一句话,奥地利女王玛丽亚·特蕾西亚刚刚过世的现在,奥地利需要约瑟夫皇帝回去主持大局。没有皇帝坐镇,神圣罗马帝国剩下的邦国就会乱成一团,哪怕有托斯卡纳大公这个帝位第一顺位继承人也一样。甚至,甚至神圣罗马帝国境内的其他邦国会要求按照传统重新选择皇帝。 第268页 也就是说,无论考尼茨有多么不情愿,这笔赎金,奥地利方面必须支付。 考尼茨憋屈极了,可是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只能道:“好吧。你说的不错,我们的确需要这笔贷款。请问利率和还款期限呢?” 迈尔·罗特希尔德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完全不见之前他在李嫣跟前被削得跟流浪犬一样的狼狈。 第168章 在迈尔·罗特希尔德端着一副施恩的模样对奥地利使节团房贷让这些奥地利人恨得咬牙切齿的同时又无可奈何却不得不承他的情的时候,李嫣正垂问自己的臣下。 李嫣召见犹太商人的殿阁十分特殊,看似十分空旷,可是建筑的制式是回音壁,而每一次,李嫣都会让自己的臣下远远地站在角落里,看似很平常,可实际上,这些臣子会把李嫣跟这写犹太商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就跟今天一样,全程把李嫣跟迈尔·罗特希尔德的对话听了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之后,李嫣就跟她的臣属开始了讨论: “看起来,诸位也发现了。在我们的来处,黄金和白银的比价是一比一百。而在这边,法兰西的金银比约为一比十四。也就是说,如果盲目地定死金银的比价,那么,这中间的差价就会被这些宛如金钱蟒一样的金融商人吞噬殆尽。所以,本王决定,王国范围之内金银价格并不固定。但是,王国范围之内,并不拒绝黄金作为大宗贸易的最后结算方式。只是在大宗贸易契约之中,必须註明当时,或者是贸易双方愿意接受的金价和涉及的黄金总数,按照千足金算。” 听见李嫣这么说,众人立刻弯腰。 作为臣子,没有非常充分的理由,他们是不能反驳君王的决定的。而且,李嫣的决定,本来就是为了保护他们的财产,对他们有利。 左议政李玉真道:“陛下,对于不固定金银比价一事,臣并无异议。” 只要各国的金银汇率存在差值,就有人能够利用这个汇率差进行牟利,而这种方式,在金融业务里面可以说是非常简单粗暴的。唐人之所以没有经验,那是因为在李嫣的来处,大唐作为当世强国,占地广袤,唐人也接触不到什么贸易差、汇率差之类的概念,因此全无印象而已。 可是现在呢?从1770年夏秋之际来到欧罗巴,到如今1776年九月,李嫣在这边已经呆了整整六年,如果从当初的面粉贸易来算,李嫣和欧罗巴的贸易也有五年了。她就是再愚钝,也会注意到汇率差一事。 更别说,普鲁士境内城邦众多,几乎每一个大一点的城邦都有自己的货币系统,因此,早在李嫣把部下派遣到各地出任基层官员之后,李嫣的政事堂就陆陆续续接到了各地类似的报告。 这才是李嫣召见王国境内的犹太商人的原因。 李玉真道:“陛下,臣认为,当务之急,就是统一货币和度量衡。” 不等李嫣反应,政事堂重臣已经先拜了下去: “臣附议。” “臣附议。” …… 就跟秦始皇统一华夏一样,他一统天下之后,第一件事,也是统一货币和度量衡。对于一个国家来说,此事事关重大。 李嫣道:“这是必须的。由度支部先提出方略,交由政事堂讨论。” 参知政事杜丽娘立刻道:“陛下,从职责范围来说,此事交由度支部本是理所应当。但是,最近度支部公务繁忙,人手已经严重不足。陛下,臣以为,鑑于欧罗巴的特殊经济环境,尤其是金融业的发达,度支部也应该相应的改革。” “继续。” “是。陛下。”杜丽娘道,“臣参考过犹太人和不列颠的金融业,臣以为,银行,这种金融和经济发展到一定程度的产物,它已经是国家的必须机构,而且它的力量和作用,也没有达到最大。臣以为,陛下应该加大这一行业的监管。” “加大监管?” “是的,臣以为,对任何一样事物的管理,都应该软硬兼施。软的,就是国家也成立银行,当然,不止一座,互相牵制,用银行与银行之间本身的竞争关系相互牵制。同时,国家银行对下面的商业银行有监管的责任。臣研究过银行这个行业,它是集中了钱庄、票号、当铺的作用的欧罗巴特有商铺,为百姓兑换银钱,这是钱庄的业务;客户在瓦隆存钱、在普鲁士取钱,这是票号的业务,而根据珠宝、房产等抵押物向客户提供不同金额的贷款,这就是当铺的业务。这样的产业,不进行严加管理,很容易出问题。尤其是高利贷问题。” 别小看古人,在远东的封建时代,有一种说法是:所有来钱快的法子都写在刑律里面。 由此可见,远东的文明发达到了什么样的程度。对于远东人来说,问题不在于法律的健全与否,而在于法律是否能够切实地落实。 李嫣道:“你也写个方略来吧。” 李玉真不得不提醒道:“陛下,无论是钱法还是这银行,都非同小可,最好能够集思广益,只是政事堂如今的人员,请恕臣直言,有些少。” 虽然说李嫣之前已经把参知政事从四人扩到了八人,但是目前上来看,还是少了一点。 李嫣道:“既然如此,就增加御前待诏这一职位。人数,暂定四人。再加上侍读学士、侍讲学士,应该差不多。如果还不行的话,就把宣贊舍人们也算上。对了,他们不是来自美洲,就是欧罗巴本地人,对犹太人并不陌生。请多听听他们的意见吧。” 第269页 “是,陛下。请问,这个御前待诏,是从翰林中选吗?” 无论是欧罗巴人还是美洲人,如今连口语过关的都很少,更别说参加科举了。所以,李嫣举行过两次科举,但是参加的都是唐人,规模也比较小,因此不曾引起大规模地关注而已。 李嫣道:“还是考试吧,从现有的官员之中选拔,增加术数和对民生,尤其是金融部分的阐述。这次的考试,就叫,制科。” 群臣立刻领命。 从此,制科这种考试的形式被定了下来。它的难度是科举考试之中最难的一种,因为能够参加的,基板上都是已经从科举考试中选□□的官员,有的不乏常科科举的三鼎甲之流,学识之类的自然是极好的,还对国家和民生必须有足够的理解和自己的认识。总之,要求之高,也是数种科举考试之冠,它的目的也只有一个,充实君王的参谋团,也就是说,制科考出来的官员,基本上都是直升政事堂和政事堂附属的议事厅的。 为了跟宣贊舍人的议事厅区分开来,各地选拔来的宣贊舍人所在的议事厅被称为右议事厅,右议事厅的官员以舍人为主,而制科考中的官员呆的议事厅被称为左议事厅,左议事厅的官员以学士为主,所以,私底下,左议事厅又被称为学士厅。 也许在经史子集和文章上的造诣,右议事厅里的诸位宣贊舍人是不能跟左议事厅里的学士们相比的,但是论对银行和金融业的了解,唐人在先天上就是短板,虽然说政事堂及其附属机构的官员都是精英,不过,来自美洲的约翰·摩根和来自比利时的罗恩·保罗还是凭藉着他们对金融的了解和差不多可以接受的唐音、汉字异体字水平,通过了这次考试——虽然在文章上对他们有所放松,但是他们对金融和银行的理解才是主因——升入了左议事厅,得到了直学士的头衔。 关于金融业的讨论,就是左议事厅成立之后的第一个议题。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因为接下来的时间,李嫣还要召见西班牙大使。 其实,西班牙大使有没有痛哭流涕、西班牙国王卡洛斯三世有没有后悔不迭,跟李嫣一点关系都没有,她让舰队封锁西班牙本土的海岸线,本来就是有杀鸡儆猴的意思在里头。 反而是西班牙大使威廉·罗伯特,从宫门口到紫云楼的这一路上,尤其是在紫云楼外等待的这段时间,他已经调整好了心情,至少是在表面上。 这让他向李嫣下跪行礼的时候,不那么难受。 事实上,在欧罗巴,跪拜不是臣子面见君王的礼节。就好比一百多年前的凡尔赛,当路易十四走过的时候,他的朝臣们只要取下帽子,拿在手里,然后张开双手、弯腰,向国王鞠躬就可以了。至于女士们,也只要提起裙摆鞠躬就可以了。 他们只要证明自己的手里没有武器就可以。 可是这一次,作为西班牙大使,威廉·罗伯特被要求向李嫣行跪拜礼,而且还是一跪三叩首的礼节。 威廉·罗伯特本想拒绝,但是负责的礼部官员就道:“使节先生,这只是通过较大的动作,来证明您没有携带武器而已。或者,您更希望我们对您採取搜身?” 威廉·罗伯特僵硬地道:“我是西班牙大使。” “对,我知道您是西班牙大使,但是,请别忘记了,战败者是没有拒绝的权利的。” 威廉·罗伯特心里的憋屈,可想而知。可是,他有什么办法呢?他知道,他这里拖延一天,西班牙就会被封锁一天,而一天,足够西班牙境内的粮食的价格再涨一截了。粮价的上涨,绝对会伴随着人民的不满和一系列暴动。 海岸线被封锁,已经动摇到了波旁王朝对西班牙的统治了。 这才是威廉·罗伯特选择了自己调整心情接受普鲁士女王颁布的礼节的原因。因为他的背后,是风雨飘摇的西班牙,为了他的祖国,普鲁士王庭的新礼节,也变得不那么难以接受了。 第169章 “之前欺我国忙于内治,就想从中捞好处,现在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有一争之力,又来祈求和平,希望能够跟我国缔结和平吗?” 李嫣的话让威廉·罗伯特遍体生寒, “罢了,那么,西班牙愿意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呢?” “是,是的,我国国王陛下希望以西班牙在美洲的全部殖民地为代价,换取您高抬贵手,解除对西班牙的封锁。” 李嫣道:“西班牙在美洲的全部殖民地?” “是的。” “如果我接手了南大西洋沿岸的西班牙殖民地,只怕各国会更加畏惧,以后的事情也更多吧?” 威廉·罗伯特不敢说话了。 这一次,之所以会有那么多的船只集结起来,最根本的原因,还是因为各国担心李嫣在大西洋上的势力太过强大,会封锁各国本土跟好望角、开普敦以东的殖民地的联繫。 李嫣道:“罢了。除了贵国位于南大西洋沿岸以外的美洲殖民地,包括北美洲、中美洲、南美洲太平洋沿岸的殖民地,我都要了。对了,我听说,贵国曾经把路易斯安那抵押给了法兰西,换取了一笔金钱,用来添置战舰?” 在七年战争之后,西班牙把佛罗里达割让给了英国,作为补偿,他们从法兰西的手里得到了路易斯安那。之前的那次大战,李嫣逼迫英国交还当年夺走的法兰西的殖民地,但是路易斯安那却不在其中,因为那是西班牙的殖民地。 第270页 不过,数年之前,西班牙把这片土地抵押给了法兰西,换取了一大笔钱,就知道,这一年对李嫣的舰队的军事行动,西班牙已经预谋已久。 听见李嫣这样说,威廉·罗伯特就冷汗淋漓:这件事情,果然让普鲁士女王知道了。 李嫣道:“算了,过去已经过去了。不过,作为补偿,西班牙还要支付一笔四百万英镑的款子,以弥补我的损失。” “哦!不!陛下!西班牙没有钱了!就是之前造的战舰,也全都沉了!”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呢?欧罗巴各国王室不是借贷成风吗?如果没有钱的话,就去借好了。现在,柏林就聚集着一堆的犹太商人呢。” “可是,犹太人的银行,放的是高利贷!” “那跟我就没有关系了。” 说着,李嫣就站了起来,离开了紫云楼。 今天她要见的使节,可不止西班牙大使一个。这一次英国的使节依旧是首相腓特烈·诺斯勋爵。不到一年时间,这位英国首相看上去老多了,也没有精神多了。 他见到李嫣的第一句话,就是:“陛下,您看上去比去年更加美丽,容光焕发、光芒四射了!” “哦,首相先生,您真是太会说话了。” “陛下,请见谅。也许,这是我最后一次出使普鲁士,也是我首相任期的最后一年了。” “嗯?” 诺斯勋爵也不含煳,直接拿出了一份文书:“这是我国国王的请求,用美洲的英属殖民地和汉诺瓦,换取英国和您永远的和平。” “您说什么?” “您没有听错,我们愿意放弃美洲,以后,新大陆就是您的。我们这样做,也只是喜欢能够英国和您,能够和平永存。这也是我唯一能为英国做的。” 诺斯勋爵比任何人都清楚,汉诺瓦本来就是神圣罗马帝国的一部分,或者说,它距离柏林实在是太近了,现在,奥地利已经被李嫣打残的现在,英国再握着汉诺瓦,那就等于是准备跟李嫣开战,可是现在的英国有跟李嫣开战的结果吗? 英国跟西班牙隔海相望,西班牙被封锁的情形,他们也看到了。英国方面,无论是国王还是国会,都不希望跟李嫣对上。因为他们都知道,现在英国的技术还不行,现在跟普鲁士女王开战,就等于是让普鲁士女王有机会清剿英国海军。 而英国海军,关系到英国在世界各地的殖民地的稳固。比起英国遍布全世界的殖民地,区区汉诺瓦算什么?就是资源丰富的新大陆,英国都能放弃! 虽然诺斯勋爵势必会为此付出自己的政治生涯为代价,但是,他至少为英国争取到了十年的和平和发展的时间。 李嫣想了想,道:“我无意占据整片新大陆,第一,要掌握如此广袤的土地,需要的人口绝对不是小数目。新大陆,北美洲、中美洲、南美洲,都给了我,我怕消化不良。所以,就跟刚刚我跟西班牙大使说的那样,北美洲、中美洲,包括加勒比海沿岸,还有南美洲太平洋沿岸,我都要的。至于南美洲大西洋沿岸,我放弃。以此来换取和平的空间和贵国的友谊,您看如何呢?” 诺斯勋爵不得不嘆服:“您真是一位睿智的君王!” 李嫣这么一说,诺斯勋爵就清楚了。 比起太平洋,大西洋的东西跨度并不是很大,如果李嫣把南美洲也一併收入囊中,那就意味着,李嫣有把南大西洋牢牢地掌握在手里的企图。那样以来,非洲大陆大西洋沿岸就不稳了。相反,李嫣不接受南美洲,就意味着她对南大西洋的控制力会远远不如北大西洋,甚至她还有可能放松对南大西洋的管制,这也变相地表明,她不会主动切断各国与殖民地的联繫。 这对于各国来说,都是非常非常重要的事。 这次的合约对各国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英国和西班牙牵头,其余的各国都参加了进来,重要的条款几乎没有进行反覆的讨价还价就被定了下来。 这份《波茨坦合约》声明,李嫣拥有北美洲、中美洲(即加勒比海海域及沿岸)和南美洲大西洋沿岸。南美洲其余的地方,则保持原样,各国对南美洲殖民地的争夺,只要不侵害李嫣的利益,李嫣和她的王国就会保持中立。 合约也对西班牙的战争赔款和神圣罗马帝国皇帝约瑟夫二世的赎金也做了申明。 第170章 如此重要的合约签订,作为欧罗巴老牌大国,法兰西当然不能错过。黎塞留公爵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作为使节出使柏林的。 作为一只政治动物,黎塞留公爵比舒瓦瑟尔公爵更加纯粹一点,也比舒瓦瑟尔公爵更加实际一点。这次来柏林,除了观礼合约的签订之外,他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任务,那就是确保李嫣会履行跟路易·菲利普的婚约。 因此,黎塞留公爵来到柏林的时候,第一时间就去拜访了杜巴丽夫人。 作为李嫣的密友,杜巴丽夫人在李嫣的宫殿里面享受着一座独立的宫室:风光秀丽、占地广袤,就跟小特里亚农宫差不多,就是花园没有小特里亚农宫的大。不过,杜巴丽夫人对此十分满意,因为她的住处距离李嫣的寝宫非常近,就隔着一片小小的荷花池。 能够见到旧友,杜巴丽夫人非常高兴,她特地在紫菱洲畔烟雨楼设宴招待了黎塞留公爵和安茹公爵路易·菲利普。 第271页 黎塞留公爵也不客气,他直接就道:“亲爱的让娜,你知道的,我很不安。我担心,自己完不成这次的任务。” “任务?你的任务,难道不是观礼,见证合约的签订吗?” 不得不说,杜巴丽夫人还是杜巴丽夫人,她对政治不感兴趣之外,还相当的迟钝。 “我想,您应该还记得,今年春天,宛城陛下想让路易十六陛下出面调停一事吗?” 杜巴丽夫人恍然大悟:“我当然记得!迪普莱西,不是我说!珠玑对法兰西非常失望。虽然她告诉我,她对法兰西的贵族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是,得到那样的结果,她真的非常伤心。你知道吗?因为西班牙的骚扰,珠玑差一点供不上巴黎的平价面粉!” 黎塞留公爵一下子涨红了脸。 巴黎的市民如今吃的面粉,还是李嫣提供的呢。没有李嫣的话,巴黎的面粉至少还要翻一番! 无论是黎塞留公爵还是路易·菲利普都记起了临行前舒瓦瑟尔公爵说的话:只要李嫣中断了巴黎罗浮宫广场的面粉工艺,巴黎市民就会暴动。 凡尔赛享受着李嫣的恩惠带来的平静,却如此对待李嫣,难怪人家难受了。 骑士精神让路易·菲利普非常难受,也让政治动物黎塞留公爵也忍不住改变了一下坐姿,就好像方才的坐姿让针扎了他一下一样。 黎塞留公爵道:“我知道,陛下也知道。陛下十分感激宛城陛下的体谅和宽容。” 黎塞留公爵知道,杜巴丽夫人会这么说,不是因为杜巴丽夫人有足够的政治敏锐度,而是因为有人希望通过杜巴丽夫人之口,告诉他这件事情。换而言之,如果有下一次的话,那么,李嫣和普鲁士就有可能中断巴黎的面粉供应了。到时候,巴黎会变成什么样子,那就跟李嫣没有关系了。 路易·菲利普咳嗽了两下,这才道:“这次合约的签订可真是热闹,以后,北美和中美洲就独属于,陛下了。我想,也许巴拿马海峡的那条运河会比苏伊士运河更早投入使用吧。” 杜巴丽夫人道:“这怎么可能?!要开凿运河,怎么也要先勘测吧?” 路易·菲利普立刻跟黎塞留公爵交换了一个眼色。 既然杜巴丽夫人说了勘测,那就说明,普鲁士女王对那条运河不是完全没有打算。或者说,开凿那条运河,本来就在那位女王的计算之中。而这次的合约,让她彻底掌握了北美和中美…… 不是黎塞留公爵脑洞大,而是身为政治动物,这是他的基本素养。 作为胜利者,李嫣在这次的合约之中得到了最大的好处,她在北美和加勒比海的势力范围得到了巩固,甚至连那条还在图纸上的运河也落到了她的手里。黎塞留公爵毫不怀疑,就凭着这位女王手里掌握的技术,也许用不了多久,一条连结太平洋和加勒比海的新航线就要出现在巴拿马了。 这也就意味着,普鲁士将把触手伸入到太平洋。 想到这个,黎塞留公爵也是浑身一震。 他敏锐的意识到,从现在开始,到这条运河通航为止,这段时间,将是法兰西最后的修整的机会,也将是欧罗巴最后的平静。 这条运河一旦通航,那么,就没有人能阻挡得了李嫣在太平洋和远东的势力急剧扩张! 而远东之富裕,可是从五百多年前就享誉欧罗巴了。 黎塞留公爵看似寻常却十分小心地追问道:“是啊,一旦完成的勘测,就快了。宛城陛下可是说过的,如果各国要疏通苏伊士运河,她可以提供技术支持。” 杜巴丽夫人点了点头,道:“是的。珠玑说过,这个,现在依旧有效。怎么,法兰西想要疏通苏伊士运河?” “是的。毕竟,大西洋上有英国和西班牙,如果苏伊士运河能够联通地中海和印度洋的话,那对法兰西只有好处。” 杜巴丽夫人道:“现在倒是知道西班牙和英国一样,都卡在法兰西的航道上了!” 路易·菲利普更加尴尬了。 反而是黎塞留公爵,他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道:“所以,法兰西需要宛城陛下的技术。” 杜巴丽夫人道:“这个我知道。但是,那里可不是法兰西的殖民地。” “那里?” “就是苏伊士运河的所在地啊。” 杜巴丽夫人非常无辜地道,“我也不知道事实是不是这样,我只是听人说过,那片地方,与其说是欧罗巴的势力范围,还不如说是在奥斯曼帝国的势力范围之内。而奥斯曼帝国,就是它现在比以前衰弱很多了,却也是一只老狮子。” 黎塞留公爵一听,脸色就黑了。 他当然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就是因为知道,他才会脸色变黑。 没错,上次李嫣提到这条运河的时候,各国都有兴趣,但是之后不了了之,就是因为奥斯曼帝国。可是现在,加勒比海已经彻底落入了李嫣的手里,欧罗巴各国联合起来也不是李嫣的对手。在这样的情况下,柿子捡软的捏,李嫣和奥斯曼帝国,欧罗巴列强会选哪个? 第171章 也许在政治敏感度上,路易·菲利普比黎塞留公爵要弱一点,可是他也不是蠢人,想到苏伊士运河、想到奥斯曼帝国,再想到刚刚过去的这一年发生的海战,路易·菲利普立刻意识到,西班牙跟李嫣的这一战是必须的,也是註定了的。 第272页 李嫣需要那条还在图纸上的运河,各国也需要验证李嫣的军事力量,所以才会有了这一战。那么,英国方面那么轻易地把汉诺瓦和北美洲、中美洲送出去的原因也非常明显了——他们要全力争夺苏伊士运河。 想到这里,路易·菲利普就发愁。 因为他知道,法兰西的海军所剩无几,西班牙的海军全军覆没,即便法兰西占着地利,没有船只,那也是枉然。而英国方面,跟李嫣在大西洋上达成了和解,尤其是李嫣放弃了对南大西洋的控制,就意味着她不会轻易地截断英国与其海军、殖民地的联繫。 也就是说,李嫣虽然什么表示都没有,但是,以后,法兰西将无法从军事上得到她的帮助,她也在实际上为法兰西的敌人提供了方便。 如果换了别人,也许有这个资格表示不满,但是法兰西有什么资格表示不满呢?要知道,当初李嫣请凡尔赛出面调停,就是法兰西王室选择了拖延,因此,他们失去了李嫣的友谊,真的一点都不奇怪。 路易·菲利普左右为难,他犹豫了一下,终于问道:“关于婚礼之事,宛城陛下可有什么话说?” 杜巴丽夫人道:“哦!天哪!菲利普,刚刚你叫珠玑什么?你可是她的未婚夫!” 黎塞留公爵道:“女王陛下会履行婚约吗?” “当然。”杜巴丽夫人带着几分不痛快地道,“有消息说,陛下已经让人把美丽堡整理好了。等过了这一茬,就让菲利普去美丽堡,一方面是为了婚礼做准备,另外一方面,就是学习一下唐宫的礼仪。” “礼仪?” “对。法兰西是法兰西,唐宫是唐宫,连服饰都不一样,礼仪怎么可能会一样呢?放心啦,菲利普这么聪明,肯定很容易就学会了。” 黎塞留公爵心一沉,他压低了声音道:“让娜,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是不是,是不是宛城陛下恼了法兰西?” 这几句话,黎塞留公爵说得非常艰难。 他不会骂李嫣是战争贩子,他相信,也不会有人骂李嫣是战争贩子,因为如果是她预谋已久的话,她根本就不用请法兰西调停,更不需要约束自己的海军将士,让自己的海军将士忍耐着西班牙的骚扰长达数月之久。当然,这一年的海上战事也侧面地体现了李嫣的强大。而对于李嫣的强大,如今最担心的国家,除了奥地利,也就法兰西了。 作为法兰西的使节,也是一只比舒瓦瑟尔公爵更加纯粹的政治动物,黎塞留公爵这方面的节操比舒瓦瑟尔公爵单薄得多,也现实许多。 黎塞留公爵比任何人都清楚,没有永恆的朋友只有永恆的利益。现在奥地利已经被李嫣打残了,沙俄又早早地跟李嫣约定了以波兰为缓冲带,英国又干脆利落地把汉诺瓦送给了李嫣,只为换取两国的友谊并且减少跟李嫣产生冲突的可能。这就意味着,原本不需要担心的法兰西,现在必须开始考虑跟这位女王之间的关系,以及两国的未来。 不是黎塞留公爵自谦,而是他比任何人,任何一位凡尔赛贵族都清楚,七年战争时期,法兰西的海军就比不上英国,陆军比不上普鲁士,十年过去,现在的法兰西更加疲弱,国库依旧空空如也,陆军和海军的军备也很久没有更新了,更别说增添新的战舰。 换而言之,现在的法兰西,无论是在陆地上,还是在海上,实力比七年战争时期更弱,更别说作为李嫣的对手了。 也就是因为如此明显的实力对比,让黎塞留对路易十六国王和国王身边的那些宠臣们绝望。 还想着当年路易十五陛下在世的时候宛城陛下对法兰西是多么的恭敬?那个时候,人家不过是刚刚来到凡尔赛,还没有在欧罗巴站稳脚跟。可是现在呢?就是英国、西班牙和奥地利联合起来也掐不过人家!法兰西有什么本钱在人家面前摆架子啊! 这也是他不顾礼仪和外交程序,先跑来探望杜巴丽夫人的原因,他需要从杜巴丽夫人这里得到更多的消息。 杜巴丽夫人摆手,道:“嘿~!你想到哪里去了!迪普莱西!珠玑才不是那种人呢!珠玑只是看到了犹太人和高利贷,因此非常生气。她决定约束高利贷,顺便筹建银行,因此很忙,顾不上这些事情罢了。” “约束高利贷?筹建银行?” “对啊。就跟威尼斯商人里演的那样,犹太人刻薄又贪财,高利贷逼得很多人家破人亡,所以她才决定对金融业採取严格管理政策。” “严格管理?” 虽然说法兰西也在进行改革,但是,法兰西的改革条文里面,可没有针对金融业进行严格管理的相关法律法规。 “对。珠玑正在跟她的臣下讨论《银行和金融业管理暂行条例》。据说要成立国家银行、国家度支银行两家银行外加银行监督委员会和证券监督委员会两个特殊的机构。” 说着,杜巴丽夫人就滔滔不绝地向黎塞留公爵和安茹公爵路易·菲利普科普起她知道的部分: 国家银行,这家银行与其说是银行,还不如说是一个独立的官府机构,挂在户部司金部下。任何一家银行,要想在李嫣的领土内营业、从事任何的金融业务,就必须在国家银行存一笔真金白银作为保证金,否则,就不能在普鲁士、比利时、卢森堡、利穆贊和美洲各地开设分行或者是从事金融相关业务。在王国全境的银行也必须接受这家银行和相关部门的审查和监管,包括每个季度接受一次定时审查和不定期的检查。 第273页 国家度支银行,挂在户部司度部下。这家银行的主要工作,就是负责境内的官员薪水中的货币部分的发放。全国儿童的福利券,也是从这家银行走的。而儿童的福利券也成了李嫣境内某种意义上的纸币,或者说,具有纸币功能的代金券。这种福利券的面值都不高,面值最高的也就价值十牡丹币,而且只能用于购买食物。 银行监督委员会和证券监督委员会,顾名思义,就是专门负责监督管理银行和有价证券教义的机构。 条例中明确指出,在王国境内,高利贷属于金融犯罪,一旦被发现,无论是借方还是贷方,都要接受惩罚,惩罚包括罚金和劳役两个部分。同时,也在条例里面规定了,任何的贷款,年贷款利率不得超过百分之二十,一旦年利率超过了这个数字就是高利贷,无论是借方还是贷方都要面临罚金并承担相应的劳役。 杜巴丽夫人道:“我听说,唐国有这样的俗话,最赚钱的路子是写在刑律里面的。”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唐国对贸易的管理十分严格,什么囤积居奇、炒高粮价,什么高利贷,在欧罗巴,这些都是合法的,但是在唐国,这些都是犯罪,而且情节严重的,可以判处死刑!” “天哪!” 黎塞留公爵道:“光有国家银行是不够的。第三等级的市民需要的是商业银行。” 杜巴丽夫人道:“哦,听说已经有七个家族决定成立各自的商业银行。据说,这些家族,他们从很久以前就有为族中清贫的子弟提供奖学金和助学金的传统,只是有些事情,自己来做,实在是太浪费人力物力了,所以,他们打算成立银行,通过银行来做。” 其实不少事情,杜巴丽夫人也是半懂不懂的,但是她的半懂不懂,对于黎塞留公爵和路易·菲利普两个来说,绝对震撼。 他们一直以为,李嫣对人民已经够爱护了,可是现在他们才知道,李嫣对人民的爱护,还不仅仅如此。很多事情,他们才看到冰山一角。 第172章 波茨坦的新长安大道上有家怡然居,是一家唐人开的酒楼,或者说,饭店。这是一座典型的唐式建筑,临街,二楼三楼都带着大窗户大露台。在女王的宫殿都没有齐备,这家唐式的酒楼就已经投入使用,就知道这家酒楼的后台了。 很多人都说,这是宣徽府的产业,不过,也有小道消息说不是。 不过,到底是谁的产业,对于大多数的食客来说,这并不重要。大多数日耳曼人只知道,这家饭店只做饮食。当然,如此单一的模式,即便是环境清雅,在唐人之间的评价很高,可是会去的欧罗巴人,真的很少。 因此,迈尔·罗特希尔德和他的助手夏洛克出现在酒楼里的时候,大堂里面的众食客都抬头看了他们一眼。 跑堂的小二道:“客官可是需要临窗的桌子?” 迈尔·罗特希尔德道:“你怎么知道我需要临窗的桌子?” “客官见笑了,欧罗巴人跟唐人的饮食习惯并不相同,而我们的招牌菜,欧罗巴人都不喜欢,因此,今天会有这么多欧罗巴客人上门,唯一的可能,就是今天要经过这里的银行保证金的运输车。我说的可对?” 迈尔·罗特希尔德跟自己的助手交换了一个眼神,道:“那么,传闻是真的喽?卢氏银行真的会缴纳十万盎司的千足金作为保证金。” “是的。”小二笑道,“据我所知,银监会根据银行的业务和规模,把保证金分成了七个等级。卢氏银行选择的,是十万的那一档。多的,我就不知道了。不过,今天卢氏银行要往国家银行送保证金一事,的确是真的。大约两个半小时后,他们的车队就会经过这里。两位客官,今天来的欧罗巴客人很多,三楼临街的包厢已经全部定出去了。请问二楼大堂临街的桌子可以吗?” 一盎司要比一两少半钱左右。而王国的保证金的单位是两。 不过,店小二也只是店小二,不是银行家。盎司和两的区别,他可不用操心。他只要收帐的时候收到的是王国的花币就可以了。 “是的。有劳了。” 夏洛克这才道:“今天的客人很多啊。请问,他们也是来看保证金车队的吗?” “哦,不,今天是大闸蟹上市的日子,您看到的唐人客官,都是来吃蟹的。” “蟹?真的是我想的那样吗?那种,横着爬的,专门破坏农田和河堤的那种甲壳类生物?” “是的,就是那个。”店小二道,“您大约不知道,在我们唐国,这种蟹的野生种已经全部吃光了,就是陛下想吃,也只能吃养殖的。谁会想到,在波茨坦竟然有这么多的野生大闸蟹呢?只是在这方面,宣徽府最是霸道,他们不但把这些地方圈定了,作为宣徽府下的大闸蟹养殖场,还特别定了开湖的日子,就是大闸蟹上市的日子。而且这头一波的大闸蟹还不会走上市场,只接受预定。因此,诸位食客就只能来酒楼尝鲜了。” 一句话没说透,一般人还订不到。 夏洛克傻傻地道:“开湖?” “对,今天早上十点开湖,大约一个小时后,大闸蟹送到我们酒楼。最快,十二点能上桌。” 第274页 迈尔·罗特希尔德道:“我跟你打听个事儿。” “您请说。” “听你这么一说,好像十万盎司是黄金,对于你这里的客人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 要知道,这些金子,是要一直放在国家银行的。作为一个犹太人,他们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金子是活的,它们会流动,它们会生子,它们会带来利息。 一想到一堆的金子堆放在那里等着落灰,迈尔·罗特希尔德的心就抽痛不已。 不会流动的金子跟石头有什么两样?把一大堆的金子搁在那里,那不是浪费吗? “那是。”店小二好像完全不知道一样,又在迈尔·罗特希尔德的心口插了一把刀:“说实在的,我们唐人真心没几个会把这么一点金子放在眼里。” 一盎司还不到一两呢,而大家的包袱里,金子不一样是以两作单位的?在稻香村的时候,买块稻香饼、糖葫芦都要十两金呢!十万两黄金,对于大傢伙儿来说,就是一笔零花钱,也许是比较丰厚的那么一笔零花钱。真要办什么正经事儿,身上不带个八位数、九位数的,好意思出门? 迈尔·罗特希尔德吃惊地瞪大了眼睛,道:“你,你对这笔钱也不在乎?” 其实他想说的是,作为一个酒店跑堂的伙计,你忙活一辈子,都挣不到一万枚金币吧。 那小二笑笑,并不回答,道:“客官,这里就是您的位置。请问,两位需要哪一种语言的菜单?日耳曼语、英语、法语,抑或是,卢恩语?” 迈尔·罗特希尔德傻眼了,他结结巴巴地道:“日耳曼语就可以了。” “好的,请稍等。” 就在这个时候,二楼大堂中间的一张桌子上的客人也伸手招唿店小二。 店小二连忙应了一声,跟迈尔·罗特希尔德说了声抱歉,这才走开了。 那客人直接就道:“小二,先来份贻贝,每人一客香酥红烧肉,再来份清淡一点的汤。你有什么推荐吗?” “客官,如果是清淡的汤的话,莼菜汤如何?” “有莼菜?” 这个客人明显地也感兴趣了。要知道,鲈莼鲈莼,在吴越一带可是非常非常有名的两道菜餚。尤其是莼菜,要那种新鲜的,才抽芽的叶子,才好吃。超过三分的莼菜,味道就不那么鲜美了。如果莼菜的颜色变暗了,那味道又要下降一层。 所以,要吃到顶好的莼菜,那是非常非常难得的。 “是的,最新鲜的莼菜。今天才收上来的。” “鲈莼鲈莼,有了莼菜,不吃鲈鱼就说不过去了。把红烧肉换成鲈鱼吧。” “诶~好友,我们今天是来吃大闸蟹的,吃了鲈鱼,你还想吃大闸蟹?” “也是。那还是红烧肉吧。蔬菜的话,你捡着今天厨房里新鲜的,上个一样两样吧。” “那么,请问客人能吃,花菜吗?” “花菜?” “是的。这是欧罗巴特有的一种甘蓝菜。用肥膘熬出油来,再下花菜,最后用辣椒粉体味。这是本酒楼的一道新菜。” 两个人交换了一下意见,道:“那就这个。” “请问,贻贝,两位是要奶油的,还是酒焖的。” “奶油?” “是的,这是布鲁塞尔那边传来的吃法,奶油焗贻贝,用白葡萄酒配餐。” 两个客人又交换了一下意见,最后道:“这个酒焖贻贝,用的是什么酒?是花雕吗?” “是的,三年陈的花雕。如果客人喜欢的话,也可以根据自己喜好,选择别的酒。” “不,还是花雕好了。” “好的,花雕焖贻贝、香酥红烧肉、莼菜汤、家常花菜。四个菜对吗?请问要什么主食。” “有甜玉米窝窝头吗?” “有的。” “那就来一屉。对了,一会儿大闸蟹来了,记得给我们上桂花酒。” “好的,客官。” 在这两个客人点餐的时候,另外一位小二给迈尔·罗特希尔德和助手夏洛克奉上了菜单,还道: “菜单上,每一道菜的主料和配料都有说明,如果有忌口,比方说不能吃洋葱,或者是对海鲜过敏的话,请跟我说明。” “好的,这个菜单,我们先看一看。一会儿叫你。” “好的。那么,我先告退了。” 那小二很快就退下去,为迈尔·罗特希尔德这桌准备餐具了——按照规矩,所有的餐具,都必须在沸水里煮上一刻钟才能够拿出来使用。 不得不说,菜单非常贴心,主料、配料、调料,都写得非常清楚明白,每一道菜的介绍的最后,都有提示,要求客人把忌口告诉跑堂的小二。 甚至连菜餚的分量都写得清清楚楚,比方说,一条鱼,大约多少多少盎司啥的。 不过,金子对每一个银行家、对每一个犹太人的吸引力,都不是别的东西能够比的。就在迈尔·罗特希尔德在看菜单的时候,他忽然听到那两个客人道: “老裴啊,听说,你家的孩子也办了银行?” “你也别说我啊。今天的保证金,不是你家的孩子的?” 第275页 卢姓客人道:“唉!老裴啊,我也是没有办法。我们都是这么过来的,少年心性、神采飞扬,不知愁为何物。我们家那小子也是,打十三四岁的时候开始,就特烦我把他当小孩子看待。这不,陛下这里才宣告了银行和金融业管理暂行条例,他就闹着要试试了。要我说,人家能把血汗钱放到一个毛孩子的手里?” 裴姓客人道:“我们家那丫头也是。你想,十万才多少?小孩子的压岁钱都不止这个数儿!换成你我,是你会为了十万两金子去银行坐个大半天的吗?” 那卢姓客人摇摇头,道:“这银行啊,钱存得少了,根本就没意思,钱存得多了,我还当心,那银行不靠谱,拿着我的钱跑了!” “可不是。所以我说,这私人的商业银行,差不多就是给那些欧罗巴人玩的。跟我们这样的,除非是国家度支银行,或者我们的师门开银行,我们才会把钱存进去。存到别人的手里,我都不放心。” “可不是这话!”卢姓客人道,“不过,谁让我们家那小子喜欢新鲜事物呢?不就是十万两吗?就当花钱听个响儿就是了。” 裴姓客人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反正,这十万两,是我家那闺女自己攒的压岁钱、零花钱。既然是她自己的钱,那她自己自个儿决定怎么花就可以了。我是这样想的,她要弄这个银行,肯定需要僱人,日耳曼人、犹太人、比利时人,也许还有英国人或者法国人,当然,唐人是更加不可能少的。能接触到人,能开开眼界,那就是好的。这十万两,若是经营得好,那自然没话说。如果经营得不好,亏了,也不过是十万而已。” 迈尔·罗特希尔德跟助手夏洛克面面相觑。 那可是十万盎司的黄金! 那卢姓客人道:“可不是这话!我家那小子上次从藏兵府买了一把剑,把自己的压岁钱、零花钱都支了出去。这开银行的钱,还是他满地打滚,跟我预支的。知道跟我预支也好,省得到外面去,跟那放印子钱的搅和在一起。我乘机跟他约法三章,不许他为别人做担保。这样,就是亏损起来也有限。另外,我也在度支银行为他存了两百万。没办法,再小的数目,度支银行也不接待啊。有了这两百万打底,将来他就是祸祸干净了,也不至于把家里的名声也拖累了。” 那裴姓客人道:“这法子好。老哥。谢了。” 这裴姓客人和卢姓客人又开始说别的事儿了,可迈尔·罗特希尔德和夏洛克就傻眼了。 夏洛克道:“老爷,他们说的是金子吗?我怎么觉得,他们说的是十万银币呢?” 迈尔·罗特希尔德不耐烦地抖了抖菜单,道:“谁知道呢。” “老爷,他们可是大客户啊!” 迈尔·罗特希尔德道:“就是大客户又如何?他们不肯信任我们。” 这才是最糟心的。 作为银行家,迈尔·罗特希尔德比任何人都清楚,银行的生命线是流动的资金,储户们把自己的钱存在银行里面,然后银行拿着储户的钱去做投资,得来的回报,分一部分出来给储户做利息,这一部分,就是储户的红利。 可是,如果客人不信任你们,他们又怎么可能把钱存在你们这里? 不是迈尔·罗特希尔德没有办法,而是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人家对自己的不信任,追溯根本,就是自己的资金不够雄厚。 金融业就是这样,资金雄厚,别人才愿意把自己的钱存在你这里。作为银行家,如果你的资金不够雄厚,储户肯定会担心,他们的钱存在你这里,会被你吞噬掉。 第173章 菜单抖得啪啪响,可是这会儿迈尔·罗特希尔德哪里有这个心情去选什么菜?一想到这波茨坦街头走来走去的,都是家里堆着金山的大富翁,可他偏偏因为资本不够雄厚而无法获得人家的信任,因此只能白白地错过机会。 迈尔·罗特希尔德心烦意乱,甚至连送保证金的热闹都顾不上了。 十万两金子,就是十万枚竹币,一枚一两足重的千足金。十万枚就是整整十万两,分成二十辆车子,用牛车拉着,排着队,往国家银行的方向而去。 车队经过时,夏洛克用他的两只50的眼睛发誓,那街道两边经过的唐人们,停下来看的,根本就没有,会停下来,指指点点的,全部是欧罗巴人,不,或者说,全部都是白人——现在的欧罗巴,黑人的数量少不说,还真没有几个会上街的,因为他们基本上都是美洲宣贊舍人带来的奴僕。 不知道为什么,本来应该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今天忽然让夏洛克觉得有些惭愧。 至于迈尔·罗特希尔德,他想的却是更多。 作为法兰克福首富,迈尔·罗特希尔德自认,以自己对金钱的敏锐,欧罗巴应该没有自己不了解的百万富翁。 可是现在,听到这两个偶遇的食客,迈尔·罗特希尔德忽然想到,也许,也许自己的资料缺了很大的一块,有关唐人的一块。 问题是,从唐人俸禄上,根本就看不出来多大的问题啊。 就在这个时候,坐在迈尔·罗特希尔德的后方,也是临窗的桌子的那位客人道:“宛城陛下的势力发展得太快了。现在,美洲都落入了这位女王的手里了吧?” 第276页 此人的同伴道:“哦,巴可洛夫,你可别想这么多了。你要知道,这位女王的强大,完全对得起这么多的殖民地。” “不,不是殖民地。是领地。” “没错,所以,这位女王陛下不会盯着未开发的处女地,他们只会盯着那些老牌的殖民地。” “我们该庆幸,俄国没有殖民地吗?” 这真是一个冷笑话。 “巴可洛夫,我认为,这位女王短时间内怕是没有这个精力去吞併任何一个国家的殖民地了。” “你是说,这位陛下快要被撑死了?” “没错。其实这个兆头,去年的时候就有了。要不然,她也不致于把自己的卫兵也给委派到地方上去。我想,她这么做的原因,就是做出姿态,一来,不想自己被撑死,二来,也向各国展示和平。” “可是各国使节都弄错了,以为她是害怕了。” “相信我,巴可洛夫,现在,全世界的国家都相信,这位女王真心是一位和平主义者。” “这是因为他们都打不过她,所以,她说什么,大家就只能信什么。” “什么时候沙俄有这么强大就好了。” 沉默,在这两个俄国人之间蔓延开来。 过了一会儿,这两个人又聊了起来:“说起来,我真佩服这些唐人,他们的食物真的太好吃了。记得今天早上,我们在路边买的煎饼果子吗?那可真是美味!” “那可不是!别的不说,这红烧肉真是美味!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煮出来的。为什么我家里的厨师就做不出来呢?下次来了,我一定要试试那个西湖醋鱼。” 就在这个时候,店小二走来,问迈尔·罗特希尔德和夏洛克:“两位客官,可做好决定了吗?” 迈尔·罗特希尔德道:“嗯,那个,我要一份莼菜汤、一份红烧肉,一份西湖醋鱼。” “抱歉,先生,您要什么?” “我说,一份莼菜汤,一份红烧肉,一份西湖醋鱼。我说得不够清楚吗?” “抱歉,先生,我无意冒犯。但是,西湖醋鱼用的是草鱼,这种鱼,有很多刺。请问,您会用筷子吗?” 迈尔·罗特希尔德道:“怎么?不会用筷子,就不能吃鱼了吗?” “不,我只是在提醒您。这种鱼,它的刺非常多。如果您真的很想尝一尝的话,可以请魔术师来为您剃刺。只是,不少客人不喜欢这样,因为他们觉得,这妨碍了他们的美食体验。” 迈尔·罗特希尔德想了想,道:“好吧,我想,我需要魔术师帮忙。” “好的。魔术师的服务费,是五枚松币。” 迈尔·罗特希尔德惊呆了:“这么贵?” 这是什么样的服务啊! 没错,在这个念头,因为欧罗巴大多数国家还是封建社会,因此劳务费是非常低的。迈尔·罗特希尔德根本就想不到,什么样的服务,一下子就会要走他十枚松币的黄金!那可是超过了十盎司的黄金。 “抱歉,先生。我个人建议,对于欧罗巴人来说,魔术师的服务是必须的。因为,因为被鱼刺卡住了喉咙可不是什么美好的体验。运气不好的话,有可能威胁到生命。” 迈尔·罗特希尔德傻眼了。 身为犹太人,自幼接受的每一个铜子儿都应该用到实处的教育,此刻正在他的耳边对他说,每一枚金币都应该用到它真正需要的地方。可是作为一个生意人,让他知道,要想跟唐人打好关系,那么,必要的投入,比方说,这种熟悉唐人的饮食,就成了必须。 犹豫了好一会儿,迈尔·罗特希尔德终于道:“好吧,我要一份西湖醋鱼,需要魔术师服务。” “好的,别的,请问有什么需要吗?” “那个家常的花菜,也给我来一份。对了,给我来一只大闸蟹。” “抱歉,这个需要提早一个星期预定。本酒楼提供的是五两一只的一级品,每只三十枚松币。” “哦,是,是这样吗?那就算了。” 一枚松币,那就是两枚竹币。三十枚松币,大约六十四盎司的黄金。对于迈尔·罗特希尔德来说,这样的价钱,那几乎是抢钱了。 实际上,怡然居走的,并不是高端路线。对于唐人来说,这家酒楼走的是平价的家常菜路线。不像隔街的怡红书寓,走的是私房菜系,所有的菜餚,价钱至少要加个零。 第174章 迈尔·罗特希尔德的心情,就跟他此时面对的那盘西湖醋鱼一样,操蛋。 事实上,这也是《银行业和金融业监管暂行条例》公布之后,李嫣的王国范围之内,所有的银行家的心情。 十万竹币,那可是十万五千盎司的黄金!按照路易十五时期颁布的法令,那这可是将近一千万里弗尔! 在这个年头,普鲁士境内的银行家们,又有几个拿得出这么一大笔钱?而且还是作为保证金?真正富可敌国拿得出几千万里弗尔的银行家,可不会呆在普鲁士这种穷乡僻壤里,他们只会在荷兰、在不列颠! 普鲁士境内的银行家们,尤其是以迈尔·罗特希尔德为首的犹太人银行家们都非常郁闷,他们担心,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唐人女王想要把他们挤兑出银行业和金融业的信号。 第277页 实际上,这部法令的传播速度比一般人想像得要快,在迈尔·罗特希尔德满心不愉快地对着面前的西湖醋鱼的时候,凡尔赛方面,也在积极地讨论着李嫣的政令。 虽然凡尔赛的贵族们不愿意承认,但是很多人都知道,包括舒瓦瑟尔公爵自己也很清楚,在李嫣拒绝成为法兰西王后的现在,法兰西只能自己摸索着,在改革的道路上前进。哪怕李嫣离开凡尔赛数年之后的现在,她的话,她的一举一动,都影响着凡尔赛的每一个人。 尤其是眼下,杜尔哥强势地要求改革,而他的改革,冒犯了很多人的利益的时候。 这不,在拿到了李嫣的《银行业和金融业监管暂行条例》之后,教会方面如获至宝,一场激烈的御前辩论,就在法兰西国王路易十六面前展开了。 辩论的议题,就是高利贷应该合法化,规定最高利率不合理。 从中世纪开始,教会和神学家们在主流上,是反对高利贷的。他们坚持,过高的利息是对利润的不正当侵蚀,放贷者不劳而获地获得了超出了应该获得的回报,这是不道德的。 可是杜尔哥却认为,利息,取决于资金的供求,可是最关键的一点,利息,也是承担风险的回报。供求因素,不能把风险因素排除在外。 杜尔哥在路易十六面前发表了激烈的演说,他表示,贷款的本质,就是根据事先的约定,出让货币的使用权。资金放贷出去之后,就承担了相应的风险,这跟任何一种其他形式的投资是一样的。承担了风险,就应该得到相应的回报,或者说,补偿。而这种补偿,体现在贷款这种投资方式之中,就是利息。 杜尔哥表示,利息的大小、高低,并不取决于利润,而是如同商品的价格一样,是通过商品的买主和卖主的讨价还价,通过供给和需求的平衡来决定的。利息,是利润的一部分,但是不来自于利润。 不得不说,杜尔哥的口才很好,国王路易十六又是个耳根子软的,他差一点就被说服了。 说是差一点,那是因为,有个教士,进入了会议厅,把一封信件交给了主教罗昂。 主教罗昂看是法利亚神甫的信件,立刻拆开来,三行并做两行地读完之后,他站了起来,打断了正要开口的国王的话: “抱歉,陛下,我这里有一封来自法利亚神甫的信。” 法利亚神甫? 在场的朝臣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只要是知道李嫣的人都知道,李嫣身边的那位天主教神甫,是当初的路易十五安排的,这位神甫的名字,就叫法利亚。 “是的,主教。您请说。” “陛下,法利亚神甫在信件中如此写道: ——作为宛城陛下的天主教老师,我很惭愧,因为很多时候,我根本就无法担任教导陛下一职。虽然名义上,我才是陛下的老师,但是,大多数时候,都是陛下在为我解惑。 ——关于利息的疑问,我也曾经请教过陛下,在这部暂行条例正式颁布之前。陛下告诉我,她从来就不是按照对与错来治理国家的,她治理国家的唯一准则,就是这条法令是否适合这个国家。就以借贷为例,假设,某块土地的主人在某一年,运气不好,赶上了天灾,急需一笔钱来渡过难关,因为没有这笔钱的话,他就有可能买不到今年的粮食种子,秋天的收成也跟着完蛋了。因此,这一年的春天,他向某人借了一笔一百里弗尔的款子。可是如果他借的是高利贷,年利率高达百分之几百甚至是上千,春天借的一百里弗尔,到了秋天也许要偿还五六百里弗尔,可是他的田地出产才两百里弗尔,那结果会如何?如果不是单独现象,而是一个地区,超过百分之五十的农民,都因为天灾而不得不去借钱呢? ——陛下认为,讨论高利贷是否合理,这种事情,是经济学家的乐趣,而她只是一位君主,她要的,是一个稳定的国家,让人民觉得幸福,才是她存在的意义。既然高利贷危害到了人民的稳定,那么,她就会限制高利贷,对银行业和金融业严加管理。 ——虽然银行家跟农民都是陛下的人民,但是,基于两者巨大的人数差异,以及职业的特殊性,为了预防人民的暴动,哪怕是道理站在银行家那一边的,她也会选择支持人民。 ——这就是政治。” 罗昂主教读完了信件,杜尔哥立刻明白,他完蛋了。 因为路易十六最害怕的,就是暴动。 是的,路易十六是一个软弱的人,而他的直系祖先,当年的英国国王查理一世就是被英国的人民送上断头台的。因此,在路易十六的内心深处,他最担心的,就是不能站到人民的对立面,因为他知道,如果他站到了人民的对立面,那么,他就有可能跟他的祖先查理一世一样,被送上断头台。 路易十六上前半步,举起了他的权杖,道:“我,法兰西&纳瓦拉国王路易十六宣布,取笑自由贸易政策,严格限制贷款利率。” 国王的决定,对于杜尔哥来说,是致命一击,他很清楚,自己大势已去。 法兰西改革的难度有多高,他很清楚,他还牢牢地记着李嫣说过的:赋税改革,不仅仅是税种的变化,而且还是国家和地方之间的关系的最好证明。 第278页 杜尔哥对这些话曾经进行了深入思考,他是想从根本上改变这个国家的,但是,现在,他失败了。 杜尔哥很平静地收拾好了文件,夹在腋窝下面,点了个头,离开了房间。 不想,内克竟然就在外面等他。 杜尔哥跟内克点了个头,正要离开,却没有想到内克拦住了他:“请等一下,杜尔哥阁下。” “请问,有什么事情吗?” 杜尔哥很清楚,因为自己的改革冒犯到了很多人的利益,那些大贵族们早就在背后挑选合适的人取代自己了。 理察·内克,这位日内瓦银行家,就是那些开明贵族们挑选出来的人。作为一个新教徒,内克被任命为国库总管,就已经说明了很多事情了。 “我无意冒犯您,阁下。”内克道,“我是说,其实关于普鲁士女王的政令,我也有很多疑惑。就跟她最近颁布的《银行业和金融业监管暂行条例》一样,如果不是她的话,也许我也会犯错,因为,我是个银行家。” 作为银行家,才会对高利贷习以为常。 可以说,在高利贷这个问题上,内克跟杜尔哥天然是站在一起的。这一次,在高利贷这个问题上跟教会、神学家们争锋失败,不仅仅是杜尔哥的失败,也是内克的失败。 这一点,是无可否认的。 “内克先生,我跟您在高利贷的问题上,先天地具有一致性。但是您却是反对我的谷物自由贸易政策的先锋。” “是的,阁下。因为,宛城陛下当年就已经说过了,国家必须保护农民的利益。而您的主张,谷物自由贸易政策,会损失居多的农民的利益,而让大量的财富集中于少数人之手。虽然我和您在这个问题上的矛盾不可协调,但是,我们都是法国人,我们都是为了这个国家。” “您的意思是……” 杜尔哥眯起了眼睛。 “阁下,我不认为您的观点是错的,我只是认为,您的很多政令实在是太过激进了。我曾经为宛城陛下服务,她是我最重要的客户之一,因此,那段日子里,我经常一大早赶到凡尔赛,赶到小特里亚农宫听候她的吩咐,从而获得了许多跟她接触的机会。到现在为止,我都没有见过比她更加睿智的君王,她的一言一行,至今还影响着我。”内克道,“阁下,我受她的影响很深,尤其是她的几部政令,我都有细细地研究过。可是有的政令,我还是无法理解。我希望,您能帮我,这是为了法兰西。” “为了法兰西?”杜尔哥迟疑了一下,道:“您的意思是,让我去普鲁士,去无忧宫?” “是的。法兰西的开明贵族很多,但是他们都达不到您的高度,我相信,只有您,只有您能跟我一样,从宛城陛下那里,学到更多、对法兰西更加有用的知识。” 杜尔哥道:“为了法兰西吗?好吧。如果这是你的请求的话。” “是的,我请求您,为了法兰西,请您出使普鲁士。” 第175章 其实,杜尔哥去柏林的理由都是现成的。之前法兰西跟李嫣说好的,1777年的新年来临之际,她就要跟法兰西的安茹公爵路易·菲利普结婚的,虽然这中间发生了西班牙联合各国武装商船和海盗袭击李嫣的舰队一事,可是这件事情已经尘埃落定了不是?是时候举行婚礼的啊。 鑑于黎塞留公爵的无作为,法兰西方面再派遣一位使节去催一催也是理所当然的。 所以,杜尔哥在1776年的圣诞舞会,也就是1777年来临之际,出现在新无忧宫,也就是理所当然了。 新无忧宫,其实就是沿着无忧宫的向西向北拓展开的一座庞大的宫殿群。这里也是李嫣的王国的行政中心,包括了臣子的官邸群、私宅群,可一系列的政府机构办事处。 杜尔哥来到新无忧宫的时候,正是福宁殿正式投入使用的当天。 虽然被加冕为女王,但是李嫣很清楚,按照大唐的规矩,她并不是女皇,依旧只是一个公主,只不过,她按照大唐的规矩,靠着自己的金手指,组建起了自己的公主府,并为自己赢得了领地,或者说封地而已。因此,像上面含光殿、甘露殿、甘露宫、建章宫之类的宫殿名称,她现在是不敢也不能用的。 所以,她对自己的宫殿的名字,选的,都是次一等的殿阁的名词,好比说,她举行大朝会的地方是勤政殿,而福宁殿则是举行小朝会的地方。 当然,福宁殿并不是光秃秃的一座殿阁,而是带着配殿、侧殿等一系列附属建筑的殿阁群,从占地面积来说,就不比前面的无忧宫来得小。 作为欧罗巴大陆上首屈一指的霸主,李嫣的一举一动,总是会引起人们的好奇的,因此,哪怕是圣诞节,新无忧宫里面也聚集了许多达官贵人以及各国的使臣。 其实,不是没有人不好奇李嫣的来处,相反,至今还有无数的人好奇,李嫣的故乡来自何方。因此,李嫣在修筑宫殿的时候,各国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这座宫殿上——他们希望从这上面得到一点情报,从而对李嫣的身世和她的来处做进一步确认。 可问题是,这个时代的欧罗巴传教士们,他们有的到达过清王朝的北京,也有人去过朝鲜人的汉城,还有的去过日本的江户,可是北京紫禁城的建筑风格,不仅仅因为她是清王朝的宫城,还因为,这座宫城曾经是朱棣的王府,也是元朝的宫城,因此带着非常多的少数民族的风格,而朝鲜人的宫室,看那低矮的、还不到人的头顶的宫墙就知道了,他们的宫室是多么的狭小;至于日本人的江户城、天守阁,配合这个时代的日本人的身高,对于欧罗巴人来说,更是精緻得宛如盒子一样! 第279页 而李嫣的宫室,是真正的唐式建筑的风格,也就是说,在结构上就跟日本人的建筑有着很大的区别,而且处处都显得高大气派。日本人的建筑,甚至会让他们的女人在进屋的时候都碰到头,可是唐式的建筑,就是在殿阁里面挥舞大太刀进行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都没有问题。 这也让各国纷纷肯定,李嫣的故国,也在远东,是远东文化的成员国之一。 因此,在这一年,新无忧宫的圣诞舞会上,杜尔哥就听到有人对一位在宫里行走的小孩——应该是李嫣的某位朝臣的家眷——道:“宛城陛下是从远东来的吧?” “是啊,”那孩子莫名其妙地看了对方一眼,道:“看这种建筑,不是很清楚明了?” “不,我只是好奇,因为这宫殿里面,瀰漫着一种奇怪的味道。” “这是香樟木的天然香味。” 跟这个时候的远东不同,这个时候的远东,追逐的,是小叶紫檀、金丝楠木等名贵树木,而这座宫殿,用的大多数木料是香樟,不是因为这种木料的纹理漂亮,而是这种木料自带芳香、天生防虫害,因此需要的维护费用最低。 “这是远东特有的树种吗?” 至少,在别的地方,没有听说过啊。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至少,我在欧罗巴是没见过。” “那么,请问这些木材,是从您的故乡送来的吗?” “抱歉,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我不是工部的官员,更不是工部营缮郎。” 说完,那孩子就蹭蹭蹭地跑开了。 听见工部营缮郎这个词,杜尔哥默默地记在了心里:从字面上看,也许是负责宫殿建造的重要官员。 可巧,这个时候,一身宫装齐胸襦裙的杜巴丽夫人摇曳生姿地从他身前不远处走过,杜尔哥连忙跟了上去:“杜,杜巴丽夫人?” “啊呀,原来是安·罗伯特·雅克·杜尔哥大人,请问找我有事情吗?” 杜尔哥被噎了一下。 他可没有想到,竟然会被杜巴丽夫人以这种方式来一个小小的下马威,尤其是对方笑语晏晏,好像是无心之举一样。 杜尔哥迅速调整了一下自己:“抱歉,夫人,我无意冒犯。我只是……” “我知道,您只是政治失败,因此被打发出国。而您背后的人觉得,让您出使普鲁士,一来可以把黎塞留公爵调回去,他毕竟是法兰西的元帅,二来,您留在无忧宫,可以通过您,学习普鲁士,从而废物利用,为法兰西的改革继续添砖加瓦。抱歉,我书读得不多,用词不当,请您海涵。” 杜尔哥能跟杜巴丽夫人计较吗?当然不能啊。 他以后少不了劳烦杜巴丽夫人呢。 他道:“我为我过去对您的不尊重道歉。您说对了,我的政治改革失败了。所以,我希望能够在宛城陛下身边学习。” “可是,您一不是珠玑的朋友,二不是她的臣子。她又没有这个资格教导您。哦~对了,您是希望我能帮您吧?” “是的。” “抱歉,我无能为力哦。先说好,我只是一个喜欢珠宝、喜欢华服、喜欢艺术的小女人罢了。这种政治上的东西,我可不懂呢。我不是蓬巴杜夫人。” 杜尔哥傻眼了。 他这才想起来,当年蓬巴杜夫人是重农学派背后的支持者,而他则是重农学派的主要成员之一。更重要的是,因为同是国王路易十五的情妇,杜巴丽夫人和蓬巴杜夫人天生就是情敌。 “我……我很抱歉,为了曾经……” “哦,那是多少年前的事儿了!让我们忘记过去吧。”杜巴丽夫人亲切地打断了杜尔哥,她道:“那种事情,我早忘记啦。我只是告诉您,我不擅长这些,也没有往下深究的打算,所以,能帮助您的非常有限。” “即便如此,也足够让我感激在心。” 杜巴丽夫人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忽然笑了:“你们这些政治动物啊。算了,我想,迪普莱西应该有很多话想跟你说。我先走了。” 杜巴丽夫人轻盈地转身,离开了。 作为李嫣的密友,她在新无忧宫里面很是受追捧。 就跟杜尔哥一样,想跟她搭上关系的人,比比皆是。当然,这些人里面,又以欧罗巴和普鲁士的那些乡村容克贵族们为主。这大大满足了杜巴丽夫人的虚荣心。不过,跟过去在凡尔赛一样,别人送来的礼物,她照收,可是别人的请託,她一概不帮忙,她直接就放出话去,表示,自己根本就没有什么政治才能,也不会推荐什么人给李嫣。 可饶是如此,追捧她的人依旧不少。 这不,又有人拦住了她的去路:“抱歉,最近没有看到左议政大人,请问她出了什么事情吗?” 来人是个白人,杜巴丽夫人惊讶地道:“请问您是……” “哦,抱歉,我来自萨克森。我只是……” “只是很中意她,想向她求婚,对吗?不过很不幸,年轻人,她怀孕了。” 说着,杜巴丽夫人又往前走。 这种人,杜巴丽夫人表示,她见得多了。不就是打不上她的好朋友李嫣,所以把目标转向了李嫣的重臣吗?萨克森?就是一位皇室殿下又如何?如今的萨克森,还有跟唐国一争高下的本钱? 第280页 “抱,抱歉,夫人,我,我听说,左议政大人并,并没有结婚……” “当然。不过这种事情,只要有过男欢女爱,只要天主高兴,他就会赐下孩子,不是吗?至于你说的私生子问题,请让我告诉您一句唐国俗语:儿媳妇肚子的孩子,不一定是有血缘关系的亲孙子,但是女儿肚子里的外孙,一定是有血缘关系的亲外孙。” 那人都傻眼了,杜巴丽夫人乘机脱身,走开了。 虽然刚开始的时候,她曾经不自在过。不过现在,她已经能够坦然地面对这一切了。 私生子有什么大不了的?只要是自己的肚子里爬出来的就行。 第176章 对于杜尔哥来说,经济改革才是重要的事情,可是对于此时此刻无忧宫里大多数外国使节们来说,重要的不是什么见鬼的经济理论、什么高利贷的合法性,重要的是,这位左议政大人是否会因为怀孕而退出政事堂,又或者,继任的新任左议政是谁。其次才是左议政李玉真独自里的娃的爹是谁。 尤其是后者,八卦无数。 就是黎塞留公爵也不能免俗。 作为法兰西前后两任大使,黎塞留公爵跟杜尔哥的的工作交接中就包括了人脉关系,带着杜尔哥拜访杜巴丽夫人,就是工作内容之一。 在舞会上,杜巴丽夫人可以藉故躲开杜尔哥,可是现在,这里是她的住处,黎塞留公爵有事来拜访她的,她又能够躲到哪里去? 因此,见到黎塞留公爵的第一句话,杜巴丽夫人充分表现了她的不满: “迪普莱西!你明明知道的!你还这么为难我!” 黎塞留公爵道:“亲爱的,我毕竟是法兰西的三代世袭公爵。而你,也是法兰西人。” “当然,我是法兰西人。但是,别忘记了,贵族,也不过是那么一回事儿!萨克森公爵用了六百龙骑兵就为了东方的瓷器,这个故事,可是您说给我听的。迪普莱西。” “好吧,我无意冒犯。”黎塞留公爵道,“请放心,让娜,我的朋友。你也知道的,杜尔哥是政治失败,所以,他是来避风头的。他不会对宛城陛下的内政指手画脚,相反,他更希望从宛城陛下那里学到更多的东西。” 杜巴丽夫人看了看杜尔哥。 杜尔哥对她欠了欠身。 为来得法兰西,对一位贵妇人行礼,这不是不能接受的事情。 杜巴丽夫人这才指了指边上的沙发,道:“好吧,如果你坚持的话。不过,迪普莱西,你比我更清楚,情分这种东西,最是经不起消磨的。凡尔赛已经够过分了,别以为珠玑离了法兰西就不能活了。相反,现在,是法兰西需要珠玑,而不是珠玑需要法兰西!” “让娜!” “你知道我指的是什么。不仅仅是在西班牙攻打珠玑的船只一事上的拖延,还因为凡尔赛有人打着海盗的名义,跟着西班牙一起偷袭珠玑的船!别以为自己做得神不知鬼不觉,珠玑不计较,可不等于她的臣下一无所知,人家都记着呢。” 杜巴丽夫人叉着腰,盯着黎塞留公爵的眼睛,就是以黎塞留公爵的厚脸皮,也心虚地移开了视线。 他道:“所以,我才需要你的帮助。让娜,你也说了,李玉真公主怀孕了,我想,接下来,她怕是应付不了政事堂高强度的工作……” 虽然按照法兰西的传统,对李玉真这样的王室旁支女性,敬称一般是某公爵小姐,不过,这里是普鲁士,按照日耳曼的传统,李玉真也是一位公主,只不过,她的头衔是in,而不是of(von)。 “所以,你想知道,她的接替者是谁?” “是的。” “这个,好吧,我会帮忙打听的。反正,珠玑总是需要一位左议政的。只是,我不能保证,我得到的消息,会比珠玑的政事堂公布出来的更早。” “当然,麻烦你了,让娜。”解决了一桩大事,黎塞留公爵这才有心八卦:“其实,我很好奇。能够让左议政那样的王族旁系公主愿意为他生孩子的男性,会是谁?是左枢密使吗?” “天哪!迪普莱西!作为最浪漫的法兰西人,你竟然会有这样的想法!别忘记了,当年凡尔赛还是一片工地的时候,想为路易十四陛下生孩子的贵族小姐都可以排到蓝色美泉宫!路易十五陛下那会儿也是!作为法兰西世袭贵族,你竟然会在乎私生子!” “不,我是说,女性比较在意这种问题,不是吗?” “哦,迪普莱西,得了吧。你不是一样清楚,珠玑是为了让她的孩子能够合法的继承她的王位,所以需要一个丈夫,而李玉真公主呢,她就是有私生子女又如何?只要是她的肚子里面爬出来的,就是她的孩子。她又没有爵位需要继承,有没有丈夫,需不需要丈夫,那都是她的私事。” “宛城陛下需要让她的孩子是合法的婚生子,所以需要一个丈夫。你的意思是这样吗?” 所以,安茹公爵路易·菲利普以后只是无忧宫里的摆设,对吗? 杜巴丽夫人立刻跳了起来:“你竟然套我的话!” “让娜!” 杜巴丽夫人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道:“没错。就跟凡尔赛一样,凡尔赛的王子公主身边有女官,王后和王储妃不过是生育儿女的工具。孩子生下来,就会被抱走,王后想多抱一会儿自己的孩子,也要看身边的女侍从官总管的脸色。这不就是凡尔赛吗?现在,珠玑不过是在学凡尔赛罢了。” 第281页 “你!” “怎么,我说的不是事实?”杜巴丽夫人摇了摇扇子,却发现这样有些冷,又有些蠢,便烦躁地把扇子丢在了边上的茶几上,道:“迪普莱西,就跟希腊神话里面那样,孩子,天生就亲近自己的母亲,因此,就是被母亲一再伤心,神话里面也很少会出现伤害母亲的孩子,相反,孩子是母亲天然的盟友。反而是父亲,各国宫廷里面,从来就不缺跟父亲对着干的王子、公主。” 黎塞留公爵艰难地道:“你的意思是,安茹公爵只会是摆设,是这样吗?” 那他会不会跟布兰登堡亲王腓特烈的妻子,巴伐利亚的伊莉萨白那样?被迫跟丈夫长年分居? “不,我是说,这门亲事本来就是跟法兰西友好的象徵,就跟路易十六陛下跟奥地利的安东娜公主的婚事一样。法兰西需要奥地利这位盟友的时候,安东娜公主就是路易十六陛下的妻子,法兰西不需要奥地利的时候,路易十六陛下就能够宣布婚姻无效。问题是,珠玑从来没有对不起法兰西的地方,反而是法兰西,一再地糟蹋珠玑的好意。珠玑可以忍一回两回,你以为,她会无休止地忍下去?她好脾气,她的臣下也一样好脾气?” “这……” “迪普莱西,我的老朋友,你就要回凡尔赛了。我恳求您,好好地跟路易十六陛下谈一谈。要知道,法兰西外强中干,海军已经成了一个空壳,陆军,七年战争已经说明了很多问题。真要开战,法兰西不会是珠玑的对手。” 杜尔哥道:“夫人,请恕我冒昧,您的意思,难道是普鲁士会攻打法兰西。” 杜巴丽夫人怒目而视:“你在搞事不是?到底是谁一再地辜负珠玑的好意?是法兰西!这么多年来,如果不是珠玑一直在罗浮宫前向巴黎市民出售平价粮食,巴黎会这么平静?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你想跟投机商打谷物价格战最后因为珠玑的平价面粉最后不了了之,这件事情,我都听说了!你难道不知道,如果没有珠玑,这价格战,最后的结果,就是面粉价格飞涨,人民怨声载道,而你声望大跌吗?别以为只有你是为了法兰西好!” 杜尔哥被喷得不得不后退了一步。 黎塞留公爵只得道:“让娜,你知道?” “没错。珠玑给我解释过。” “哪怕,罗浮宫前的平价粮食,宛城陛下会一直继续下去吗?” “这要看法兰西喽。”杜巴丽夫人道,“珠玑在罗浮宫前平价销售精面粉,那是她心眼儿好。她不在罗浮宫前出售粮食,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儿。毕竟,巴黎的市民不是她的义务。我还要说呢,珠玑每年往凡尔赛出售那么多的平价粮食,也不见凡尔赛感激她。法兰西再折腾下去,把珠玑的臣下给惹毛了,他们集体反对,珠玑最后也只能终止罗浮宫前的平价面粉销售。或者,这才是凡尔赛乐见其成的?” 别,如果没了这平价面粉,巴黎市民第一个就不依,他们肯定会咒怨连连,如果这个时候有人告诉他们,是有人在背后搞小动作,一面在国王的耳朵边上嘀咕,一面在背后袭击李嫣的舰队,这才让李嫣对法兰西大失所望,最后中断了面粉供给…… 只要这样的消息一出来,别说现在围绕在路易十六身边的那些朝臣、贵族们,就连路易十六自己,也要被人民怨恨! 杜尔哥道:“夫人,请告诉我,要如何宛城陛下的朝臣们的愤怒?” 杜巴丽夫人道:“您问我,我问谁啊!” “夫人!” 杜巴丽夫人不耐烦地道:“好了好了,我在无忧宫里如此自在,仰仗的,也只是跟珠玑的友谊。如果获得珠玑的友谊,那是路易十六陛下需要考虑的事情,跟我无关。我啊,做我小女人好了。” 说着,杜巴丽夫人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黎塞留公爵忽然道:“让娜,你,你喜欢孩子吗?” “啊?什么?” 杜巴丽夫人还没有反应过来。 “我是说,你是不是想要孩子了?” “对啊。你一直都知道的,我喜欢孩子,只可惜,我跟陛下这么多年,一点消息都没有。珠玑的御医帮我看过了,说是我宫寒,需要两到三年的调理,才有可能怀孕。” “那,你的丈夫人选……” “丈夫?不需要啊。”杜巴丽夫人道,“我只是想要个孩子,又不是想要丈夫。而且有了丈夫以后,我怀孕,身体不舒服的时候,他说不定在什么地方跟别的女人寻欢作乐呢。这样的男人,我要来做什么?沙特尔公爵夫人的婚姻,我们不都一清二楚吗?与其要那样的婚姻、那样的丈夫,还不如我自己养一个呢。我又不是养不起。” 黎塞留公爵傻眼了。 杜尔哥也傻眼了。 他结结巴巴地道:“这,这是唐人的想法吗?” “差不多吧。”杜巴丽夫人露出思索的神情,“我听说过,在珠玑的曾祖母成为皇后之前,她的故乡,女人的地位比现在高多了。就是因为她的曾祖母,男人们对女人的警惕心大大上升。以前宫廷里面的昭容啦,女侍中啦,这一类的女官,都可以参政。可是珠玑出生的时候,越来越多的男人开始觉得,女人只要做个花瓶就可以了,不需要懂那么多。这才是珠玑选择离开的另一个理由。” 第282页 “也就是说,宛城陛下的故乡,现在已经没有女朝臣了?” 会发生这样的改变,肯定意味着一连串的宫廷政变。 “谁知道呢。反正珠玑也好,李玉真公主也罢,都是不乐意跪拜在比自己蠢太多的男人面前的。” 黎塞留公爵跟杜尔哥交换了一个眼色,道:“那么,李玉真公主以后会怎么样呢?” “不就是生产之后,去美洲做几任地方长官么。有什么稀奇的。前任左议政都是如此。珠玑也说过,去地方上做官,了解王国各地,这是政事堂每一位宰辅必须经歷的。她生了孩子,身体康復之后,就会带着孩子去美洲。这有什么大不了的?” 黎塞留公爵跟杜尔哥又交换了一个眼色。 一个情报到手了。 黎塞留公爵道:“让娜,我们是老朋友了。现在我又卸任了大使一职,以后也不知道会不会再见面。我只是担心你,一个人在无忧宫……” “然后呢?” 不得不说,能够成为路易十五的正式情妇,杜巴丽夫人的容貌是非常出色的,虽然比不上玛丽·安托瓦内特,但是比起一般的女子,她有足够的资本,在容貌上。 因此,当她挑起眉、勾起嘴角的时候,就连黎塞留公爵也愣了一下。 “我只是担心你。所以,有些好奇,你会选择怎样的人,来做你的孩子的父亲。” “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这个世界上,三条腿的□□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还是很多的。” 无论是普鲁士的容克贵族们,还是李嫣的侍卫里面,都不乏杜巴丽夫人心水的小鲜肉。当然,就杜巴丽夫人本人而言,她接触的人,当然是以李嫣的侍卫更多一点。要跟对方结婚,麻烦比较多,但是,只是滚床单的话,应该不是什么困难的事儿。 食色男女嘛。 第177章 离开无忧宫,返回大使馆的路上,黎塞留公爵问杜尔哥有什么感想。 杜尔哥道:“看起来,唐国女王非常生气,但是,她似乎是出于什么目的,并没有提出解除婚约。” “对。”黎塞留公爵道,“我也不明白理由何在,也许是因为年龄的关系?” 黎塞留公爵不是凡尔赛那些盲目自大的贵族,他不认为,事到如今,法兰西还有那么大的脸,决定另一个国家,尤其是还是实力远超法兰西、甚至还是欧罗巴第一强国的女王的丈夫人选。尤其是这桩婚事,无论是起因还是过程,对于一位君王来说,可是非常耻辱的。 “那么,您认为,会是什么原因呢?” 杜尔哥道。 他是一个经济学家,一个重农学派的经济学家,对这些事情,他远不如黎塞留公爵。 黎塞留公爵道:“我可不认为,这个世界上还有能够掣肘这位女王的力量,也许是时间?也许是,安茹公爵足够美貌?” 说到这里,黎塞留公爵忍不住冷笑了一声。 跟他们这种大贵族而言,婚姻除了强强联合之外,更多的时候,就是一种权色交易。交易的目的达到了,婚姻就到此为止,看得开的,互相祝福,然后各自玩各自的,做一对政治上的盟友,就完了。看不开的,就跟那位沙特尔公爵夫人一样,把自己弄得抑郁成疾,可是她的丈夫依旧在外面寻花问柳醉生梦死。 杜尔哥尴尬地笑笑,道:“安茹公爵男生女相,的确生得很好。就跟,就跟很多唐国人一样。” “没错。我记得伊莉莎白·勒布伦小姐的那几张唐人的肖像画。如果把男士的脸剪下来,贴到那些女士的脸上,然后加抹一些胭脂啥的,根本就没有违和感。” 在这方面,大多数欧罗巴人都不行,唯一一个奇葩,大约就是安茹公爵路易·菲利普了。 杜尔哥迟疑了一下,对黎塞留公爵道:“公爵大人,我有一点疑惑。” “什么?” “您说,内克会如何进行改革?” 黎塞留公爵调整了一下坐姿,道:“嘿~!你不是经济学家吗?不是说,同行更容易了解同行吗?你问我,我更想问你呢!” 杜尔哥道:“他是个新教徒。” “然后呢?” “我怎么都想不透,他是如何取信于国王陛下的。” “这很简单。国王需要钱,所以,给国王钱,一大笔钱,就可以了。” “给钱?可是,可是我之前也给国王陛下争取到了一大笔低息贷款!” 这是大实话。杜尔哥的确向荷兰银行家争取到了六千万里弗尔的低息贷款。那可是很大一笔钱。 黎塞留公爵这才坐直了身体,道:“这是真的?” “是的。六千万里弗尔,现在,已经泡汤了。” 黎塞留公爵道:“那你就要反省一下了。也许是你的改革太过激进了。” “我……” “我知道你的改革。取消徭役?杜尔哥,我不得不承认,你的想法实在是太天真。别看我,看这里,看柏林。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的首都。在这里,他们的新女王也没有取消徭役。相反,她只是把徭役分成了两级,一级是自备口粮,一级是政府提供口粮。两种徭役,需要服役的时间不同。超过徭役之外的工作时间,政府还要出工钱。杜尔哥爵士,普鲁士,不,唐国,现在是每一个国家的榜样。所有的国家,包括法兰西,都在学习唐国。” 第283页 言下之意,唐国都没有取消徭役呢,你的步子迈得那么大做什么? 杜尔哥没有说话。 黎塞留公爵再度后靠,道:“其实,现在大约只有我们法兰西还关注这位年轻的女王的婚姻了吧。至于其他国家,也许已经把目光转移到了那条运河上。杜尔哥爵士,其实我很好奇,到底是唐国女王会先修好巴拿马运河呢,还是苏伊士运河会先投入使用。” “您是说……” 黎塞留公爵道:“关于内克的新政,我已经听说了。他跟你一样,选择了借贷。用借贷的方式,来填补法兰西王室的债务,然后用他们银行家的老办法,成立贴息银行,来聚拢资金,以应国家改革的不备之需。当然,如果有战争的话,或者,英国没有把北美英属殖民地送给唐国女王的话,那么,就冲着我们那位国王陛下,他肯定会在贵族们的游说下,支持英属殖民地跟英国开战,然后,这会让内克疲于奔命,不停地为国王去借钱,直到王国的国库被掏空为止,那样一来,我也不用回凡尔赛去了。” 没错,如果不是波茨坦合约的签订,如果不是英国把英属殖民地送给了李嫣,让法兰西没有了支持战争的理由,让法兰西保住了自己的国库,那么,黎塞留是不会回去的。 因为他看不到希望,所以,还不如继续醉生梦死好了。 可是现在,李嫣才是欧罗巴第一霸主,无论是海上还是陆地,她都是最强大。她又是和平主义者,只要法兰西不主动招惹她、向她开战,她就会乐意维持和平的假象。 就是因为这样,黎塞留公爵才会认为,法兰西还有生机。 杜尔哥倒是没有想到黎塞留公爵竟然会这么说,当时就愣住了。 “公爵,您,您说什么?” 见黎塞留公爵没开口,杜尔哥忍不住道:“您觉得内克做得不好?” “不是不好。他跟你最大的区别就是,你偏于理想化,而他,对局势的把握更细微精确。他善于安抚贵族,让贵族们不会那么反对他的改革。问题是,我们的陛下,他的缺点实在是太明显了。” 跟凡尔赛大多数贵族一样,黎塞留公爵对路易十六也有很多不满,但是他跟凡尔赛大多数贵族不一样,那些贵族在表面上讨好路易十六,可在背地里,却没少说路易十六的坏话。 而黎塞留公爵,他无论人前人后,都不会说路易十六的坏话,至少不会说得那么过分。如果路易十六国王实在不行,最多他不为国王效命,自己过自己的小日子去。 第178章 黎塞留公爵从离开波茨坦的时候开始就忧心忡忡,虽然多年的政治生涯很好的隐藏了这一点,但是,当他到达凡尔赛的时候,当他踏入凡尔赛主楼的时候,他就觉得不好。 因为一位伯爵夫人正好摇着扇子走过,看到他的时候,用凡尔赛女人特有的腔调道: “咦?这不是黎塞留公爵吗?听说那位女王还没有跟安茹公爵举行婚礼,这是真的吗?” 她的女伴附和道:“啊呀,这也太不把法兰西放在眼里了。” 黎塞留公爵立刻沉下了脸,道:“两位夫人,您别忘记了,您口中的那位女王,统治着欧罗巴最强大的国家。” 不等这两位贵妇人回答,黎塞留公爵就急匆匆地往国王套房而去。 伴随着奥地利的玛丽·安托瓦内特的离开,国王路易十六的三位姑姑又成了王国最尊贵的女性。虽然按照规矩,她们并不能入住王后套房,但是这不等于,她们对国王就没有影响力了。 相反,黎塞留公爵来到国王套房外的时候,苏菲夫人正好从房间里面出来。这位皇室夫人看见黎塞留公爵的时候,微笑着点了点头,道:“啊,这不是黎塞留公爵吗?您终于回来了。听说,那位女王怀孕了,这是真的吗?在她真正结婚之前。” 黎塞留公爵很不高兴地道:“殿下,怀孕的,是宛城陛下的堂妹李玉真公主。” “哦?我还以为,怀孕的人,是她呢。她有情人了吗?” “没有,夫人。” “那她为什么迟迟不愿意举行婚礼?” 黎塞留公爵刚想回答,就听见房间里面传来国王路易十六年轻的声音:“是黎塞留公爵回来了吗?快,快请进。” 黎塞留公爵只得跟皇室夫人苏菲公主点了点头,然后从这位公主殿下的身边走过,进了国王套房。 路易十六登基也有三年了,而且李嫣当初教导他的办法十分有用,因此,他看上去也比以前大方多了,不像李嫣还在凡尔赛的那会儿,那么容易紧张羞涩。 而且,说话慢吞吞,也成了路易十六的一个明显的特点。 只见他用比一般人慢了一度的声音,道:“黎塞留公爵,关于唐国女王和安茹公爵的婚事,有什么进展吗?” “非常抱歉,陛下。” “是吗?吶,黎塞留公爵,唐国女王是不是另有心上人,所以才不想跟安茹公爵结婚?” 黎塞留公爵道:“陛下,我不是很清楚。如果陛下一定要我给一个答案的话,那么,我只能说,女王的心态,有点像之前的陛下。也许,这只有位于您这样,王座之上的贵人特有的思考模式吧。” 第284页 “我这样的人的思考模式,吗?”路易十六迟疑了一下,道:“黎塞留公爵,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 “什么?” “我一直在想,是不是,我当初是不是做错了。” “陛下?” 对于任何一个君王来说,犹豫都是大忌,更别说跟现在这样,表露在外。 黎塞留公爵小心翼翼地追问道:“陛下,臣,不大明白您的意思。请问,您指的是哪一件呢?” “我,我也许弄错了。也许,也许安东娜才是最适合法兰西王后的女性。” 国王竟然在后悔当初的决定! 黎塞留公爵都傻掉了。 “陛下?” “公爵,你不在的这些日子,很多人都向我介绍了合适的王后人选,当然,我们的朋友,宛城,就是其中之一。但是,她拒绝了。比起我,她宁可选择路易·菲利普,哪怕结婚以后,她不得不把这个丈夫放在美丽堡,就跟当初的巴伐利亚的伊莉萨白之于腓特烈二世。” “陛下!您说什么?宛城陛下拒绝了您?这怎么可能?为,为什么我一点都不知道……” 黎塞留公爵这样说是有原因的。要知道,三年李嫣离开凡尔赛就没有回来过。如果她跟路易十六有什么联繫的话,按理说,任何文件都需要通过使节黎塞留公爵的手。 黎塞留公爵在心中狂喊着:哦,不,不是我想的那样。 却听到路易十六如此道:“宛城在小特里亚农宫留下了一队卫兵。” 黎塞留公爵彻底呆住了。 他没有想到,路易十六真的向李嫣求过婚。 他傻傻地道:“那么,回復呢?” “宛城说,人民是君王不可负担之重。她要背负起自己的人民,已经筋疲力尽。她无力背负起另外一个国家的人民。可是,如此回答我之后,她,她却加冕成了普鲁士的女王。” 黎塞留的眼珠子飞快地转动着,一如他的内心。 他道:“也许,也许她,她只是不愿意背负法兰西的贵族。” 法兰西的贵族数量之多,关系之盘根错节,黎塞留公爵比任何人都清楚。他甚至还知道,这些人里头,大多数资质平平也没有接受过很好的教育,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从来不以学识而骄傲,相反,血统才是一切。 在凡尔赛,一个五百年的家族谱系的男爵,比四百年的子爵还要体面,两百年的侯爵对要对他笑脸相迎,一个刚刚册封的一代公爵,甚至没有资格在自家的沙龙上招待对方。 这就是凡尔赛,对血统的讲究和追捧,到了如此地步。 与此同时,女人们只要会跳舞、会打扮、会优雅地走路就行,而男人们,只要会喝酒、会打猎、会追女人就行。学识?那是什么玩意儿? 这就是凡尔赛贵族们的心态。对于法兰西的现状,对于外面的世界,凡尔赛的这些贵族们,他们并不关心,他们要的是权力! 可是,黎塞留公爵知道,在如今的欧罗巴,这样是不行的! 见识过李嫣的强大和博学,认识到李嫣对知识和教育的看重,现在的黎塞留公爵比任何人都清楚,这样的凡尔赛,醉生梦死的凡尔赛,只会被别人鲸吞掉! “没错。法兰西只能依靠我们。”路易十六如此苦笑道,“你知道吗?公爵,那些人给我介绍的那些公主,还不如奥地利的玛丽·安托瓦内特呢。” 黎塞留公爵终于明白了。 李嫣不愿意成为法兰西的王后,除了不愿意背负法兰西数量如此之多又如此难缠的贵族之外,还因为路易十六本人。 路易十六性格上的弱点,在此刻暴露无遗。 软弱,无能,这都不是事儿。 他表面上是个理想主义的改革派,实际上却是个极端的保守主义。这也很容易让人理解:是改革派中的理想主义者,那是因为他年轻,又知道法兰西需要改革,所以才会显得理想化,这是年轻人的特点;而极端的保守主义,是因为他是法兰西的国王,改革,其实就是要求他放弃一部分的利益。 可真正让黎塞留公爵绝望的,是路易十六天性中的游移不定,说得好听一点,就不善于坚持,耳根子软,别人一说,他就犹豫,再一说,就改变主意。 别的不说,就说玛丽·安托瓦内特,这位法兰西的前王后。 要黎塞留公爵说,前面的事儿就不管,到如今,婚姻无效这事儿是路易十六自己宣布的,也昭告了全世界,玛丽·安托瓦内特也离开了凡尔赛,现在,路易十六倒是来后悔了,说她是最适合法兰西王后这个位置的女人! 那一刻,黎塞留公爵都有种日了狗的错觉! 最后,黎塞留公爵强忍着脾气,跟路易十六告辞,说自己今天赶路,已经很累了,希望明天在给路易十六一个详实的报告。 路易十六一听,立刻很温和地说了几句关心的话,就让黎塞留公爵回去休息了。 离开过国王的套房,黎塞留公爵越想越气,甚至等不及回自己的房间,直接就去了舒瓦瑟尔公爵的房间。 看着一进门就往沙发上躺,也不说话的黎塞留公爵,舒瓦瑟尔公爵并没有生气,他示意侍从官关上门,然后亲自为黎塞留公爵倒了一杯香槟,递给对方,道:“你觐见过国王陛下了。” 第285页 黎塞留公爵哼了一声。 “一位软弱又耳根子很软的国王。也许是一个好人,但是,不适合这个位置。” 听到自己的老朋友兼老对手如此说,黎塞留立刻坐了起来:“那你还向他效忠!” 舒瓦瑟尔公爵道:“黎塞留……” “迪普莱西。” “好的,迪普莱西,你也可以叫我弗朗索瓦。”舒瓦瑟尔公爵依旧面不改色,他已经被磨鍊出来了:“我效忠的是法兰西,至于国王,那也只是国王而已。你要习惯如今的国王陛下,如今的凡尔赛。” “真见鬼!” “既然回来了,就好好想想未来吧。抱怨过去,可不像你。” “弗朗索瓦,这也不像你。你可是敢于恐吓国王的人!” “但是我们的路易十六陛下,却是一个胆怯的孩子。对于孩子,我们宽容。” “他是个孩子?” “对。也许结了婚,有了女人,有了孩子,他就会好了。男人么,都这样!” “也是。” 黎塞留公爵烦躁地喝了一口香槟。 “比起国王陛下,波茨坦那边怎么样?” 舒瓦瑟尔公爵的问题,让黎塞留公爵更加烦躁: “对于现在的宛城女王来说,最要紧的,是切实地把新获得的美洲殖民地掌握在手里,其次是开凿那条运河,巴拿马运河。所以,无忧宫方面,迟迟没有宣布婚讯。而宛城女王的掖庭府给出的答案是——安茹公爵还没有熟悉唐国宫廷的礼仪。” “一看就是藉口。” “对,就是藉口。可是我们有什么办法?难道西班牙的无敌舰队袭击女王的船,就不是凡尔赛纵容的?甚至,甚至还有法国船跟着西班牙一起行动!这根本就不是秘密!只是宛城女王看在让娜的份儿上,没有追究而已!” 李嫣请求凡尔赛方面出面调停跟西班牙之间的矛盾的时候,是凡尔赛选择了沉默。后来又跟着袭击李嫣的舰队,现在,凡尔赛有什么脸面,要求李嫣做这个做那个! 没有取消婚约,已经是人家看在天主的份儿上了! 舒瓦瑟尔公爵道:“她知道?” “当然。这种事情,能瞒得过谁去!那些人的想法我也知道,无非就是,以为联合了英国、西班牙葡萄牙、荷兰,还有北欧诸国的力量,就可以灭掉人家的船。结果呢!人家在大西洋上的船,是以千来计数的!法兰西呢?撑死了,就四十几艘!就是英国,也拿不出这么多的船来!” 更别说,英国皇家根本就没有参与其中的意思,事后直接把殖民地和汉诺瓦送给了人家,只为了换取对方的友谊! 比起英国人甘愿做老二的正常心态,凡尔赛就好像是一窝的蠢货! 要知道,在此之前,人家可是法兰西铁桿的盟友,现在看来,这盟友都要跑到法兰西的世仇英国那里去了。 舒瓦瑟尔公爵更加尴尬了:“那,那个时候,凡尔赛有人正式在御前会议上提出,让宛城女王来做法兰西的新王后。” “做女王不是更舒服?” 舒瓦瑟尔公爵道:“好了,迪普莱西,我想,你现在应该很累了。你今天,就在我这里好好睡一觉吧。明天,国王陛下应该会邀请你参加他的晚宴。” 黎塞留公爵也没有客气,直接就去了舒瓦瑟尔公爵的书房附带的小卧室。 看见黎塞留公爵的身影消失在门后,舒瓦瑟尔公爵也是长嘆一声。 对于路易十六这位国王,舒瓦瑟尔公爵也很无奈。可是他有什么办法呢? 国王年轻又胆怯,还一副玻璃心,他除了哄着,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如果是当初的路易十五国王,舒瓦瑟尔公爵能很放心地出使波茨坦,可是换成如今这位国王,舒瓦瑟尔公爵也只有守在凡尔赛,看着国王,在国王做出不对的反应的时候,给予国王一定的意见,把国王导向正确的思考方向来。 第179章 三年,三年足够让凡尔赛的每一个贵族了解国王路易十六是怎样一个人了,也足够让班杰明·富兰克林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利用这位年轻的国王,为他们伟大的事业铺路。 是的,他差一点就成功了。他甚至游说了好几个贵族,尤其是以年轻的法拉耶特为例,这位年轻的法兰西贵族甚至收拾好的行囊,买好了船票,准备前往北美英属殖民地了。 可是现在呢? 英国竟然把自己在北美洲和中美洲全部的殖民地,都送给了那位女王! 班杰明·富兰克林傻了眼。 他在凡尔赛发表诸多的演说,游说法兰西贵族,为自己的同胞争取每一分的援助,用的理由就是:英国人歧视他们这些殖民地的人民,他们这些殖民地的人民遭遇了很多不公平的事。 不得不说,那些发生在美洲大陆上的真实故事,经过加加减减的改编之后,变得更加催人泪下了,因此在凡尔赛的女贵族和年轻贵族之间,非常有市场。 是的,英国人的确对美洲人十分不公平——当然,这里的美洲人是指美洲的白人,有色人种,无论是黑人还是白人,都不算其中。 现在呢?英国放弃了北美洲、中美洲和南美洲太平洋沿岸的所有殖民地,把这片丰饶又广袤的土地送给了那位普鲁士女王…… 第286页 就连沙特尔公爵夫人都忍不住在国王的晚宴上如此追问班杰明·富兰克林:“听说佛罗里达各州到了普鲁士女王的手里之后,就非常喜欢这位女王,认为她是公平、公正与仁爱的化身,是他们嚮往已久的君主。这是真的吗?” 班杰明·富兰克林的眼神游离了一下,看了一下在座之人,包括国王路易十六的表情,方道: “是的,夫人。的确如此。” 蓝贝儿王妃道:“我真不敢相信,以前连出现在王储妃套房的资格都没有的女人,竟然会成为天下最强大的国家的女王!” 沙特尔公爵道:“夫人,您说错了,您应该说,她本来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的女王储,只不过因故,不得不带着自己的心腹离开自己的故乡。而她臣下,也不惜万里,一直追随着她。她是一位非常出色的女王,当然,她也是一位非常有能力的君王。” 说着,沙特尔公爵扫了一眼国王,道:“任何一个国家,都在渴求着这样一位统治者。” 包括法兰西。 听出了沙特尔公爵的弦外之音,就连国王的餐刀都顿了一下。 蓝贝儿王妃这才道:“如果说,美洲人民也认为她是一位优秀的君主、受人欢迎的君主的话,那不是说,美洲人民的心愿,已经达成了?没有任何的战争,通过和平的方式达成了?” 黎塞留公爵道:“的确如此,夫人。事已至此,我都不得不怀疑,当初西班牙袭击宛城陛下的舰队的时候,她是否已经有了如此打算。因此她才会请凡尔赛调停以此获得舆论上的优势。这样,一旦她开始反击,别人也知道是西班牙先动的手。” “您的意思是说,这都是她的算计,是这样吗?” “整个事件,唯一的得利者,也只有她,不是吗?” “那她真的是太狡猾了。” “不,这不是狡猾。这是绝对的实力。”布洛里公爵道,“因为有绝对的实力,所以巍然不动。因为她知道,西班牙人出动再多的舰队,也奈何不了她。因为有绝对的实力,所以巍然不动,因为她知道,只要她一声令下,西班牙连一块舢板都留不下。事实也向我们证明了:她是如此的强大。而法兰西,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 国王路易十六已经放下了餐刀,端着红酒,不说话。 布洛里公爵道:“事实证明,情报非常重要。我们每一个人,欧罗巴每一个国家,都错估了她的实力,以为她是一位落拓的公主,就是有那么一两条船,也只能玩玩突袭。事实证明,这条情报是错误的。我们以为,海上放出来的,她没有数以千计的船只,因为当世任何一个国家都做不到,这都是她在虚张声势。这条情报也是错误的。我们做不到,但是这个世界上,依旧有人做得到。这个人,就是宛城女王,普鲁士、比利时、卢森堡、利穆贊大区和美洲的共同领袖。诸位,为了我们犯过的错,干杯!” 所有的人都站了起来,碰杯,将杯子里的葡萄酒一饮而尽。 布洛里公爵道:“事实证明,当初舒瓦瑟尔公爵的判断是正确的。西班牙是法兰西天然的盟友,这一点没用错。但是,宛城女王,才是法兰西眼下最需要的盟友。但是这份友情,在刚刚过去的这一年里,消失了,宛如烈日下的露珠一样,消失了。不,也许还有一点印子存在,但是,那根本就没有用。诸位,我刚刚得知了一个消息,就跟当初到的腓特烈二世跟他的妻子巴伐利亚的伊莉萨白一样,我们的安茹公爵在美丽堡已经住了好几个月了,而宛城女王住在无忧宫,不,应该叫新无忧宫里。” 蓝贝儿王妃道:“难道,难道她也想学陛下,宣布婚姻无效?” “这个,我们应该由刚刚回来的黎塞留公爵来说。迪普莱西?” 黎塞留公爵没有办法,道:“布洛里公爵,您希望我说什么呢?还是说,在国王的晚宴前,不许说国事的从路易十四陛下时就传下来的规矩,现在已经作废了?” “哦,别这样,迪普莱西,这很重要。对于我们每一个人都是!”布洛里公爵道,“我们一点都不希望再一次见到昔年的勃艮第公国。” “事实证明,我们的老朋友,目前根本就没有这个心思。” 布洛里公爵傻眼了:“您的意思是说,她不会攻打法兰西?” 黎塞留公爵道:“如果她有这个意思的话,她就不会把自己的军队又一次打散,让他们去乡村做基层官员了。这是一个防御姿态。这个姿态意味着,她手里没有陆军,所以无法从陆地上攻打任何一个国家。但是,如果有人想效法奥地利攻击她的话,那么,维也纳的约瑟夫二世皇帝,就是榜样。” 众人都议论纷纷起来。 这个时候,谁会管班杰明·富兰克林啊。 对于凡尔赛的贵族们来说,法兰西的安全,难道不是最重要的吗? 蓝贝儿王妃最后喃喃地道:“真没有想到。那个时候,她带着一千人的卫队、侍女来到凡尔赛,我们以为,这就是全部了。可是谁会想到,她还有一支庞大的海军呢?” 而且还是千余艘! 沙特尔公爵夫人则道:“比起这个,我更好奇的是,富兰克林先生会不会进入无忧宫的议事厅。” 第287页 第180章 晚宴上所有的人闻言,都注视着班杰明·富兰克林,班杰明·富兰克林答道:“殿下,如果我当选的话,我当然会去,因为这是为了美洲人的福利。说实话,我很担心,虽然说宛城女王的法令上表示,对所有的子民都一视同仁,但是,我还是怀疑,在很多细节上,会有种族壁垒。而种族壁垒这种事情,不进行全面又细緻的考察,是无法弄清楚的。而此刻,我更加好奇的是,为什么那位李玉真公主不结婚。她年轻富有,又有了孩子,为什么不跟她的孩子的父亲结婚呢?这里面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吗?还是说,这个问题,跟种族歧视有关,因为这位公主觉得这个世界上没有人配得上她。” 黎塞留公爵道:“先生,您这样的猜测,未免太不负责任了一些。” “不,我只是好奇而已。毕竟,这位公主殿下可是未婚,却怀了身孕。” 国王的弟弟阿图瓦伯爵道:“咦?难道不是因为宛城女王没有结婚,所以她不好结婚吗?我听说远东有的国家有这样的风俗呢。” “可是,如果是这样的话,让自己的第一个孩子成为私生子,不是更加不名誉吗?这对她的婚姻也会有影响的吧?” “这有什么关系,只要她的国家依旧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只要她依旧是她的君主最得力的臣子之一,那么,她有的是追求者。” 两位来宾这么一说,大家也热烈了起来。 沙特尔公爵道:“不瞒诸位,其实我也曾经追求过那位李玉真公主。” “真的吗?公爵?” “当然。毕竟,充满跟欧罗巴完全不同的异国风情的美女,在凡尔赛可不多。如果不挑战一下,岂不是辜负了我风流浪子的美名?” 沙特尔公爵夫人听说,手里顿了一下。 显然,她并不怎么高兴。 但是在场的男人们都来了兴趣:“那结果呢?” “结果就是,我失败了。那位公主根本就不曾看过我一眼。” 普罗旺斯伯爵夫人惊唿道:“天哪!这是真的吗?” 蓝贝儿王妃也道:“难道这位公主当时就有意中人了?要不然,她怎么可能抵挡得了您的魅力?” 舒瓦瑟尔公爵这才道:“哦,我不觉得奇怪。毕竟,这位公主殿下乃是宛城女王的重臣,她势必会经手一些,相当重要的文件。因此,她会跟所有的非唐国人保持距离。我想,这是她身为臣子的本分。” “听您这样说,我就好过了。真的,公爵,我一直都以为,是自己的魅力不够呢。” 众人都笑了起来。 阿图瓦伯爵道:“这么说来,这位公主的情人,也是唐人喽。那么,会是谁?” 沙特尔公爵道:“优秀的女人会吸引同样优秀的男人,而且,她们只会让自己中意的男人爬上她们的床。所以,这位公主殿下肚子里的孩子的父亲,还用说吗?” “公爵,您的意思是,裴?” 路易十六惊讶地追问道。 对于裴炎,他一点都不陌生,当初的特里亚农合约的签订,李嫣方面,就是裴炎作谈判代表。 他思维敏锐,善于强辩,又风雅迷人,气度不凡,给路易十六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 普罗旺斯伯爵立刻道:“应该不会吧。裴和李玉真公主,一个是宛城女王的最高军务大臣,一个是宛城女王的最高政务大臣,如果他们联姻,谁都说出不对来?” “不不不,我认为,就是因为他们一个是宛城女王的最高军务大臣,一个是宛城女王的最高政务大臣,所以李玉真公主才不能正式地嫁给裴,不过这并不能阻挡他们之间的爱情,所以,李玉真公主才会心甘情愿地为情人怀上孩子。”沙特尔公爵如此道,“我说的,对吗?黎塞留公爵?” 黎塞留公爵道:“公爵这是想到了您的婚姻吗?您跟公爵夫人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呢。” “哦,亲爱的迪普莱西,你知道我的意思~!” “抱歉,我无意冒犯。我要说的是,虽然裴和李玉真公主都是宛城女王倚重的大臣,但是,他们之间的感情,我是说,他们之间并没有什么私交。甚至,在我看来,他们之间,有□□味。看上去,就好像是政敌一样。除了在宛城女王面前,私底下,他们一点往来都没有。不止如此,裴也有了未婚妻,他们订婚快两年了。只是这位张小姐今年才十六岁,最快,也要到明年才能够结婚呢!” “裴有未婚妻了?” “是的。听说,他们未婚夫妻之间的感情很好。裴经常会让人送一下小礼物给未婚妻。”黎塞留公爵道。 “原来如此,那么,李玉真公主的情人,又是谁呢?” 普罗旺斯伯爵道:“比起这个,我更好奇的是,唐国的继承法是怎样的。私生子有没有这个权力继承父母的财产。” 黎塞留公爵立刻道:“关于这一点,我也了解过。按照唐国的法律,似乎私生子也有一定的继承权。唐人的财产,最大的一块,由合法的婚生子的长子继承,但是其余的孩子,无论是女儿还是次子幼子,甚至是私生子,都能够继承到一部分。但是,各自能够继承的份额却是不同的。如果没有合法的婚生子,也会由远亲来继承原本应该由合法的婚生子中的长子的那一部分。但是不会剥夺女儿和私生子女的份额。” 第288页 “也就说,跟我们的爵位一样,有一部分是特定的,只交给合法的男性继承人。但是别的财产,却可以由女儿和私生子来继承。” “是的。而特定的这部分,占了一半以上。” 舒瓦瑟尔公爵这才道:“这已经很好了。至少这样,父母去世之后,女儿不会因此被赶出家门,或者是眼睁睁地看着别人占有、使用自己父母的财产而自己却只能去做家庭教师来维持生计。” 蓝贝儿王妃道:“所以,小姐们更应该早早地找一门好亲事。” “但是在这个世界上,没有嫁妆的小姐,想找一门称心如意的婚事,这可不容易。” “说的也是。”蓝贝儿王妃道,“所以我才这么奇怪,难道那位李玉真公主也是找不到称心如意的婚事,这才找了情人,怀了孩子吗?” “哦,亲爱的,你说的也真是。太刻薄了。她是公主,也是宛城女王唯一承认的堂妹。如果宛城女王迟迟没有孩子的话,她就是第一顺位继承人。她还用发愁婚事吗?” “那她为什么迟迟不结婚?” “谁知道呢!也许是两国的风俗不同吧。” 沙特尔公爵夫人道:“也许是她觉得,以她的能力、她的身份地位,无论是不是婚生子,她都给她的孩子最好的,加上她更独立,所以保持了单身?” “那,那真是太任性了。” 第181章 这场晚宴,最后在八卦中结束了,但是晚宴的余波,却没有终止。很快,有人就说,这是那位公主殿下,或者说无忧宫方面变相地拒绝求婚的方式。而说这话的人,都把矛头隐隐地对准了国王路易十六。 这让凡尔赛很多贵族对李嫣李玉真的好感度大跌,有的人甚至还仇视起了李玉真。他们觉得,这是无忧宫方面在看不起凡尔赛、看不起法兰西。 在这方面,黎塞留公爵要比舒瓦瑟尔公爵要敏锐多了,他去找舒瓦瑟尔公爵的时候,舒瓦瑟尔公爵甚至还道:“不,我的朋友,如果您说,现在法兰西跟唐国宛城女王之间的友谊完蛋了,我还能信。可是您说,仇视,这……” 比黎塞留公爵早来一步的布洛里公爵道:“亲爱的弗朗索瓦,请别忘记了普鲁士的传统,以及,法兰西贵族们跟普鲁士天主教城邦联姻已久的事实。” 不只是是法兰西的贵族们,就连路易十六的母亲也来自萨克森。 普鲁士,不,应该说,曾经的神圣罗马帝国境内,城邦众多,有的城邦的领主,他们儿子众多,使得诸多的小儿子们无法集成领地,只能带着一个von的头衔,去寻找那些没有男性继承人的城堡,跟城堡的公主们结婚,以此来获得领地。 李嫣的政令一方面否定了普鲁士境内诸多城邦的独立主权,这也直接导致了那些容克贵族们无法通过婚姻来得到领地,大大影响了他们的权势和地位。另一方面,那些要求小领主一样纳税的政令,也让这些小领主在觉得自己的主权被否定的同时,他们的尊严受到了侮辱,他们的地位也受到了威胁。 如果他们也要纳税的话,那他们凭什么被尊为殿下?更别说皇室殿下了。 这才是当初李嫣请求凡尔赛出面调停之时法兰西方面会拖延的另外一层原因。而且还是相当重要的原因。 因为她的政令引起了法兰西诸多贵族的不满。 让贵族们纳税,对于贵族们来说,那几乎跟否认了他们没有什么两样!因为在这个时代,免税,就是贵族的特权,就是贵族的象徵,也是贵族财富来源的本质。 “可是,女王跟法兰西之间,还是有友谊的空间的。而且,是我们需要这份友谊,法兰西需要这份友谊!” “当然,这一点,我们都知道。”布洛里公爵道,“我很清楚,内克的改革,其实就是通过借新的贷款,来解决王国的负债压力。可是另一方面,借了新债,就意味着利息,意味着偿还。一旦爆发了战争,无论是跟唐国,还是支持英属殖民地跟英国开战,战争肯定是要花钱的,这会让大笔大笔的里弗尔消失,而这些借来的钱带来的利息却不会消失。本来这些钱应该用于改善国家的经济环境的,可是一旦爆发了战争,那就意味着国家有大笔的支持,收入却大大减少,然后支付不起巨大的利息,更别说归还本金。最后的结果,那就是王国破产。” 这一点,布洛里公爵比任何人都清楚。 黎塞留公爵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无非就是经过杜尔哥和内克的努力,国库有点钱,有人就想花掉一点,完全没有想过,这些钱以后是要还的!” 黎塞留没说,那是因为某些贵族极端短视,自己想往上爬,所以才想要打仗,无论是以何种名义、无论是否会损害到王国的利益,他们都想为自己先谋点好处。 只是他没有直接这么说,因为他知道,如果他把这个大实话说出来的话,那就等于自己主动站到凡尔赛绝大多数贵族的对立面去了。 “真见鬼!” 布洛里公爵道:“实际上,我对内克的改革,依旧很不放心。就跟我至今无法信任那位班杰明·富兰克林一样。我一直很奇怪,他们英属殖民地要的,不就是平等的政治地位吗?现在,英国放弃了这片殖民地,他们的新宗主国是唐国,他们现在的君主是宛城女王。在国王面前说这些,他是想通过我们来了解宛城女王吗?他怎么不去柏林?” 第289页 如果是经济问题,布洛里公爵完全可以去找内克,以及支持内克的莫勒帕斯伯爵。但是这种事情,他觉得更应该找舒瓦瑟尔公爵和黎塞留公爵。 “也许是因为他曾经被女王嫌弃?” “谁知道呢。” 黎塞留公爵道:“不,我更认为,也许是他出现了别的野心,比方说,想要独立,拥有独立主权啥的。毕竟,普鲁士诸多城邦的所作所为,他可都是看在眼里的。” “哦,天哪!真见鬼!” 布洛里公爵怒道:“就不应该留下他!” 支持英国的敌人给英国找麻烦,跟反对君主制,这可是两个概念。如果班杰明·富兰克林真的有了这样的想法,布洛里公爵绝对会掐死他。即便是调动国王的密探也在所不惜。 “如果这位先生死在凡尔赛,绝对会是麻烦。”舒瓦瑟尔公爵道,“而且比起他,我更加关注的是,法兰西跟宛城女王之间的友谊,还留下几分。” “天哪!你还纠结这个!” “这很重要,迪普莱西。” “我当然知道。而且我还知道,只要最后宛城女王愿意跟我们的安茹公爵结婚的话,无论他们夫妻最后会不会分居,我们都要感恩戴德,因为女王好歹没有把我们列为敌人。” 布洛里公爵忽然道:“你们说,给安茹公爵配备几位骑士如何?” “您说什么?” “您说什么?” “两位没有听错,我的意思是,挑选三位国王的密探,去陪伴安茹公爵路易·菲利普。” 舒瓦瑟尔公爵和黎塞留公爵面面相觑。 “亲爱的弗朗索瓦,迪普莱西,我的朋友。其实现在我最担心的是,宛城女王就是结婚了,也不会跟安茹公爵圆房,过个两三年,她宣布婚姻无效。然后呢?然后,那就意味着她彻底抛弃了跟法兰西的友谊。而这也意味着战争的开始。所以,就是为了那么一点点的希望,哪怕只是一点点,我都希望,他们的婚姻能够恰如其分。” “可是国王的秘密骑士……” “只是让安茹公爵的老师和挚友前往无忧宫,参加他的婚礼。我想,这样的理由,宛城女王是无法拒绝的。安茹公爵不再是国王的秘密骑士,但是他的老师和挚友依旧是,他们可以为我们带来源源不断的情报。杜尔哥,他是一个优秀的地方长官,也许还是一个不错的经济学家,但是他并不是一个合格的外交家。” 舒瓦瑟尔公爵和黎塞留公爵都点了点头,表示了同意。 “顺便也可以催促一下无忧宫方面,尽快完成婚礼。”黎塞留公爵道,“其实,现在我倒是庆幸唐人对婚姻,尤其是女王的婚姻的慎重。女王的年纪已经不小了,如果现在取消了婚姻,再找一门亲事,那耽误的时间就更多,自然,王国迟迟没有继承人,对国家并不是好事。” 第182章 ——愿天主的荣光永存于神之宠儿、法兰西&纳瓦拉国王路易十六陛下左右。 两位骑士,或者说,两位贵族都谦恭又坚定地接受了这份任务,然后直奔美丽堡。根据他们从布洛里公爵那里得到的情报,无忧宫方面应该在想尽办法拖延婚礼才对,可是在美丽堡见到路易·菲利普的时候,他们非常惊讶。 因为路易·菲利普此刻看上去已经完全是一个唐人了,他梳着唐人的髮髻、戴着唐人的幞头,穿着圆领袍,踏着皂面岐头履,除了发色和眸色,他看上去真的跟唐人没有什么两样,尤其是见到他们的时候,路易·菲利普行的,竟然是唐人的礼节——抱拳作揖! 这让他的老师,路易斯·德赛非常惊讶。 “菲利普,真,真的是你吗?” “抱歉,老师,这是无忧宫的礼节。” 詹姆斯·白兰度勋爵则道:“你看上去完全是个唐人了。这么说来,你的婚期将近了?” “是,是的。”路易·菲利普一面请老师和好友入座,一面示意侍者上茶点。他道:“婚期在四月,不太冷也不太热。” “那么,蜜月旅行呢?或者说,女王不巡视王国吗?” “不。”路易·菲利普迟疑了一下,道:“珠玑最近有些,不高兴。” “为什么?你们快结婚了,不是吗?还是说,你惹她不高兴了?女人嘛,结婚之前总是会纠结的。” “不,不是这个原因。而是,而是关于巴拿马运河工程。” 路易斯·德赛道:“菲利普,如果不方便的,你可以不用说的。” 路易·菲利普答道:“不,老师。也许你不久之后就会听说了。根据下面的核算,这项工程需要将近一百年的时间。这也是西班牙方面对巴拿马一带勘测了上百年却迟迟没有开工的原因。工程量太大了。” 路易斯·德赛和詹姆斯·白兰度交换了一个神色。 他们万万没想到,这个情报会来得这么容易。不过,这个情报的真实性非常高,因为不是这样的原因,西班牙方面不可能迟迟没有开工。巴拿马运河以图纸的形式存在在文件上,已经超过了一百年,这是西班牙王室公开的秘密。要知道,从十六世纪中叶的卡洛斯一世国王开始,西班牙就已经在为这条运河做准备了。但是西班牙王室至今都没有正式动工。 第290页 这就是最好的证明。 德赛道:“菲利普,我知道你,但是,这样重要的情报,不应该从你的嘴里泄露出来。这,这对你不好。” 德赛有点忧虑,他觉得,这也许是无忧宫,或者说,是那位女王对路易·菲利普这位未来的丈夫,也是对法兰西的一次试探。 路易·菲利普犹豫了一下,这才道:“我想,也许珠玑她并不在乎我是不是知道这一点。我曾经问过她,她也很坦白地告诉我,现在,法兰西需要时间,也需要一个相对和平的环境,才能够把改革进行下去。她说,在这段时间内,法兰西不能跟任何国家爆发战争,也不能出钱出力资助任何一个国家,否则,就会在法兰西的巨额国债上添砖加瓦,最后让法兰西的国库破产,让国王威信扫地。而在时间上,她甚至很明确地表示,法兰西至少需要十五年的时间,来完成这次的改革。而她,也需要一定的时间和空间来加强自己对王国的统治。所以,珠玑表示,两国还存在友谊的空间,她也不会在现在这个时候退婚。” 路易斯·德赛和詹姆斯·白兰度都惊呆了。 其实各国都知道,李嫣的船是平底船,抵抗风浪的能力比不上尖底船,因此无法越过南非的开普敦和南美洲的暴风角。而这两个地方,几乎常年刮着超过九级的大风!受上天的限制,李嫣的海上势力只能困在大西洋! 这已经是公认的事实了。 因此这样的消息一旦传扬出去,各国绝对是又安心又紧张的。 安心是认为李嫣的势力范围会固定在美洲,最多扩张到非洲大西洋沿岸,这样,他们位于印度洋和太平洋,尤其是东亚和南亚的殖民地都获得了安全。这会让各国都很高兴,不再受李嫣的庞大的海上舰队的威胁。紧张的是,苏伊士运河的重要性也伴随这东方的殖民地的重要性的上升而上升了。 也就是说,各国肯定会伴随着苏伊士运河的相关工程而展开一系列的明争暗斗。 这又跟李嫣说的,法兰西需要时间也需要和平的现状是相悖的。 詹姆斯·白兰度的惊愕,由此而来。而路易斯·德赛的惊愕,却是因为他最器重的学生路易·菲利普跟未婚妻相处的模式。 这让他胆战心惊。 他道:“菲利普,你,你跟女王陛下的感情不好吗?” 不是德赛说,这根本就不是未婚夫妇之间的相处的模式啊。至少,这位女王对路易·菲利普的态度,实在是太过公事公办了,这种态度,让他这个老人都忍不住为弟子担心。 路易·菲利普道:“老师……” 得,路易·菲利普也不用说下去了,因为德赛看出来了。 那个传闻,路易斯·德赛也听说过,因此他也一直在担心。但是,现在看到他的弟子如此,德赛才知道,也许这件事情对路易·菲利普、对那位女王来说,都不是一件小事。 唐国的女王一直都很介意,介意路易·菲利普是因为路易十五陛下的命令接近她的,她介意路易·菲利普的追求从一开始就掺了杂质。 这门亲事,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开始。 从婚姻的来说,这真是糟透了。 尤其是,这门亲事对法兰西还如此重要。 路易斯·德赛只得道:“菲利普。我知道你对接下来的婚姻很紧张。放心,没事的,我记得你小时候是个喜欢安静的孩子,给你一本书,你就可以呆上一整天。如果不是你父亲把你交给了我,你只怕还是那副安静羞怯的模样。唐国女王的手里有很多书,你完全可以消磨一整天。再不然,你去打个猎,也可以消磨一整天。作为君主的配偶,保持必要的安静,这是必须的。别忘了路易十五陛下的王后陛下,也被忘记了当初的安东娜公主。跟政治保持距离,是你现在必须做到的。一切,一切等你们的孩子出生以后再说。这是一个上了年纪的人唯一能够给你的建议。” 詹姆斯·白兰度勋爵却道:“看起来,现在你能知道的信息,也是那位女王特意让你知道的。她早就知道凡尔赛会派出国王的秘密骑士来跟你见面,探听情报。” 路易斯·德赛:“白兰度勋爵!” “老爷子!” 路易·菲利普打起精神,道:“老师,詹姆斯,我完全没有想到,你们竟然会来。我……” “这说明一点,你的一切,包括你的脑袋瓜里面想的东西,人家都一清二楚。” 詹姆斯·白兰度勋爵没好气地道。 他是一个才三十二岁的年轻人,还没有结婚,有一小片继承自姑母的城堡和领地,在凡尔赛是个不大不小的贵族。就跟这个年轻的年轻人一样,他使得一手好剑术,强壮、年轻,充满激情、行事果决,这让他在凡尔赛女贵族,尤其是那些中层的女贵族之中,特别受欢迎。 他之前跟路易·菲利普交好,就是看中了这个年轻人的一手好剑术,以及坚定的骑士作风。可是现在呢?他看到的是一个犹犹豫豫的小男孩儿! 这让他十分烦躁。 路易斯·德赛道:“好了,白兰度,我知道你现在心情不好。但是别忘记了,我们是国王的骑士。这些情报,哪怕是唐国女王故意让我们知道的,可是对于现在的法兰西来说,也非常宝贵。就跟女王说的那样,法兰西需要时间,也需要和平。请别忘记了,英国,才是法兰西最大的敌人。” 第291页 詹姆斯·白兰度道:“可是老爷子,谁都知道,唐国女王对英国的关系,还算不错……” “当然。”路易斯·德赛道,“英国的殖民地遍布全世界,他们手里还有相当先进的技术。菲利普,我的孩子,你应该跟女王说,英国人瓦特改进了蒸汽机,让它的效率大大提升。既然女王想要修建巴拿马运河,也许这个,是女王陛下需要的。” 路易·菲利普听说,立刻让侍者去通报李嫣。 有一点,李嫣没有欺骗路易·菲利普,那就是,她的确在为巴拿马运河的工程量和进度发愁。这条运河,对她的计划、对王国的未来,都非常重要。就是把北美洲和中美洲都彻底掌握在手里,都比不上这条运河来得重要。 因此这些日子,她一直都在督促万花门下出身的参知政事和参知军事,督促天工府,让天工府用尽一切办法,缩短工期。 她甚至特意点明了天工府的机关人阿甘。 但是天工府拿出的报告让她不得不打消了这个主意。原来,天工府相关的学者已经证明了牛顿的作用力和反作用力原理,是真实的。根据这一原理,人在使用工具挖泥、挖石头的时候,大地,或者说这块石头、这堆泥土,也会给人一个反作用力。因为人体的肌肉,因为人的身体里面存在着大量的水,所以人的肌肉和体液抵消了反作用力在人身上的作用。 可如果换成阿甘呢。阿甘身上没有任何的缓冲,所以,让阿甘去挖泥挖土的话,那么,阿甘身上的零部件的损耗率会井喷式的上升,而造成的维修费用,绝对是一个天文数字。 所以,天工府用了厚厚的一刀文件,证明了,在巴拿马运河工程中,阿甘只能作为运输工具而存在,而不是主要的劳动力。 也就是说,开凿运河,还是需要当地政府组织大量劳动力才能展开。 与此同时,解烦军那边也传来了报告,说英国已经出现了蒸汽机,也许可以发挥作用。唐定山还在作报告呢,美丽堡的使者带来了路易·菲利普特别遣人送来的情报,这让李嫣如何不惊讶? 李嫣立刻就中止了小朝会上的议题,让内史读了路易·菲利普的信件,然后道:“诸位,你们怎么看?” 众人议论纷纷。 新任参知政事程慧琳道:“陛下,臣以为,情报的来源,毫无疑问,就是今日来到柏林的王夫的两位旧友。而他们真实的身份,则是法兰西国王路易十六的秘密骑士。显然,凡尔赛也不是没有能人,他们中间不少人都很清楚,法兰西需要改革,需要和平的环境,也需要时间。所以,陛下暗示了未来王夫法兰西的安茹公爵,这两位自然是闻弦而知雅意,用了同样的方式,暗示陛下、暗示我们而已。而且,根据解烦军的情报,英国人瓦特改进蒸汽机一事,已经是十年前的旧闻了。他的专利也于八年前到手。所以,为了避免麻烦,我们应该更加小心一点。” 解烦军方面的总负责人唐定山道:“陛下,程知院所言甚是。重要的是,如何才是王国需要的。只是,英国人的专利法实在是麻烦,值得庆幸的是,关于这个蒸汽机的相关资料,臣早在三年前就交到了天工府。” 天工府负责人,参知政事兼将作监大匠方敬业道:“陛下,关于蒸汽机,臣跟下属已经进行了上百次的试验,已经有了初步的发现,相关数据已经在这份文件上。简而言之,在巴拿马工程上可以使用,但是,需要先铺设轨道,这需要大量耐磨的优质钢材。而且,目前来说,将作监所制的蒸汽车,负载大约是在八千斤左右,可以爬坡,但是爬坡的高度和角度都有限制。而且,钢材的轨道,必须随着路线进行调整。但是,妨碍工程的关键,并不是器械,以及技术,而是巴拿马位于雨林之中,气候潮湿多雨不说,还蛇虫众多。臣以为,技术,将作监可以继续努力,但是当务之急,就是解决蛇虫问题。否则,怕是找不到足够的人手来进行此项工程。” 李嫣道:“保证此项工程,需要多少人手?” “陛下,这要看补给和工期。若是只有五万人,再加上种种掣肘,修上百年也未必弄好。但是,如果是二十万以上的壮劳力,外加各种器械的辅助,尤其是,解决掉蛇虫、沼泽等环境问题,陛下就是想在二十年内见到切实可见的成效,也不是做不到。” 第183章 要修运河,必须先征服雨林吗? 这个问题,对于李嫣和她的臣下来说,又是一个老问题了。因为在大唐的时候,苗人就跟中原不睦,他们有自己的文化、自己的传统,并不承认中原王朝对他们的统治。加上他们又与蛇虫为伴,饲养着中原很多人都接受不了的巨蛇、蛤蟆、蝎子、蜘蛛等毒物,医学上走的又是蛊毒一脉,更是让很多不了解他们的中原居民听着就觉得毛骨悚然。 所以,征服苗人,征服五仙教,征服那些毒物,对于李嫣的臣下来说,已经是老调重弹了。 万花门下药王府的负责人孙毅道:“方知院,中美洲雨林跟苗疆并不相同。哪怕物产相近,却也有许多特别的作物。更别说蛇虫的种类了。有些方子,我们敢开,你们敢用吗?” 失败乃是成功之母,这句话,才是医学获得一个个成果的真实写照,而隐藏在这一个个成果背后的,是一具具的尸骨。 第292页 医术,医学的进步,那是用一条条人命,扎扎实实地堆出来的。 听见孙毅这么说,方敬业立刻哑了。至于在场的其余的政事堂和枢密院的主要官员们,都忍不住动了一下。 他们觉得非常不自在。 他们当然知道孙毅的话外之音。 说完,孙毅就奏秉道:“陛下,药王府上上下下都知道自己重责在肩,但是,有些事情是急不来的。就好比说,中美洲的物产,下面已经发现了好几种特殊的物产。其一,是玉米,这是中美洲的玛雅人花费了数千年时间培育出来的主食。这种粮食,高产,比稻米和麦子更加方便储存,而且适应性非常好,从瓦隆和利穆贊的试验田的报告上来看,这是一种短期内,就可以在王国全境内都能够推广的可以作为主食的作物。其二,橡胶。” 橡胶? 玉米已经走入了市场,在场的不少官员都吃过,因此不觉得稀奇,但是这个橡胶,却是第一次听说。 “这是一种加勒比海南岸特有的一种树木,这种树木会分泌一种胶质的汁液。而且,根据採集的时间和加工的不同,最后的成品也会有极大的差异。经过将作监的测试,这种胶质汁液,用硫磺石进行处理之后,会是一种很好的密封性材料。” 李嫣道:“哦?这是真的吗?” 方敬业连忙道:“是的,陛下。关于此物的最佳配方,将作监一直在寻找。只是至今没有找到最佳配方。臣恳请陛下,希望能够请玉虚观的修者们倾力相助。” “不行。玉虚观如今正在修订道藏,根本就抽不出人手!” 道藏,其实就是东方版的百科全书,内容包罗万象,当然,需要的人手,也不是一个小数目。 “观主,难道就不对中美洲的物产和人文、地理一点兴趣都没有吗?” 玉虚观观主兼参知政事李谦益忍不住皱了皱眉头,最后哼了一声。 李嫣道:“观主,运河一事事关重大,它关系到国运。所以,请您调遣炼丹士相助吧。” 李谦益只得领命:“是,陛下。” 李唐王朝尊老子李聃为先祖,道教一度是李唐王朝的国教,而武则天会尊佛教,除了她本人曾经在感业寺出家为尼跟佛教因缘不浅之外,还因为她需要推出一个教派跟作为李唐王朝的国教道教相抗衡,从而削弱李唐王朝的影响。到了李嫣这一辈,李唐王族之中,有信道的,也有信佛的。 不过,因为被李唐王朝尊为先祖之故,道教的地位十分超然,甚至有一种“你爱信不信,别妨碍我修行”的意味在里头。 作为修者的分支,炼丹士就是东方版的化学家了。不得不说,这个时期的化学家,个个勇气惊人,用重金属炼成的玩意儿都敢往嘴巴里面塞。虽然事实已经证明他们走上了歧途,但是也不能否认,在化学这个领域,他们积累了很多的经验。 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修者们,尤其是炼丹士们接触到了这个世界的化学之后,好奇心大发,或者说,他们对英国的化学起了非常浓厚的兴趣。虽然这个时代的欧罗巴,不少人依旧把化学家跟中世纪的鍊金术士混为一谈,但是,欧罗巴的鍊金术相关知识和新崭露头角的化学,已经给炼丹士们很大的启发。如果不是公职在身,如果不是因为玉虚观开启了道藏任务,这些傢伙跑去英国找英国的化学家们进行学术交流的绝对不是一个两个。 就好比说,橡胶,这种天然胶质植物汁液,它的特性,也是採用了炼丹士们常用的几个方法,外加几次的意外,这才炼制出来的。只是万花的天工府门下和药王谷门下一致认为,他们需要玉虚观炼丹士加盟,才能够系统地对中美洲的各色物产进行详细的分析,因此才有了今□□会上的双簧戏。 如今达成所愿,孙毅和方敬业相视一笑。 他们就不信了,看到中美洲那些特别的物产,玉虚观的那些修士们还走得了路! 对中美洲,尤其是巴拿马地区进行勘察,是客观需要,就是李嫣也没有办法。她也只能、先让万花和玉虚观对这一地区进行全方位的考察,然后再做打算。当然,她也没有忘记,让将作监把工程的相关模型先做出来。 有了炼丹士的加盟,宣徽府先有了新的产品——乳胶床上用具。这种乳胶,必须在清晨太阳升起之前进行採集。成品呈乳白色,有记忆属性,弹性好,能够促进睡眠。而且冬暖夏凉,比唐人习惯用的被褥好多了。 宣徽府很快就制作了一套,包括床垫一张、枕头和靠枕若干,供李嫣日常使用。李嫣的新婚物品里面,也添上了相应的乳胶用品。 乳胶床垫,一上市,就引起了疯狂的追捧。谁让这个时代的床垫,都硬得可怕呢?别说这个时代的欧罗巴人,宣徽府的那点产量,连唐人自己都无法满足。如果不是路易·菲利普跟李嫣结了婚,他的老师和好友都无法享受到宣徽府的新产品。 李嫣跟路易·菲利普的婚礼,就一如人们想像的那么盛大。 婚礼当天,李嫣和路易·菲利普两人分别坐着马车从无忧宫和美丽堡出发,其中,路易·菲利普头戴进德冠,身披红色朝服,只是比李嫣的重臣们多了一层黑纱,腰带以黑色为底,佐以金饰。腰侧的玉绶也与之身份相衬。 第293页 婚礼之后,他将得到亲王的头衔,尊号是贤,袍服为紫色。他也将是李嫣的朝廷之中,唯一一个着紫袍之人。 而李嫣呢,她则是一身蓝。头上是凤冠。虽然礼部曾经提议,做一顶十二龙九凤冠——毕竟,这个时代的唐王朝已经亡国八百年了,李嫣以大唐公主之身君临天下,继承大唐国祚,也不算逾礼。但是李嫣拒绝了。最后,她给自己定的凤冠,是六龙三凤冠,以蓝色为主色调,金龙、翠凤,镶嵌有三百余颗大大小小的宝石,近四千粒大小珍珠,凤冠全重五点五斤。 不只如此,李嫣的结婚礼服也跟翟衣十分相近。不过,不是翟衣,只是样式十分接近,纹饰大大不同——蓝色为底,金色为缘,非常规律地排着十二行的七瓣金牡丹,衣缘的纹样为五谷丰登,佩绶,与衮服相同。 李嫣头戴凤冠,身披蓝色礼服,脚踏歧头履,手持玉圭,在主教的引领下,进入教堂。 除了在天主面前宣誓,跟对方结婚并签署结婚文件之外,在交换信物这一环节,李嫣并没有跟路易·菲利普交换戒指,而是把手里的玉圭,拆开。这款玉圭,本来就是二合一款的,要比一般的厚重许多。李嫣把拆下来的、短了一截的、代表着依从的那一半交给了路易·菲利普, 这半块玉圭,就代表着结婚以后,路易·菲利普的亲王之身份。 完成了这一步,李嫣的身后,掖庭令把一盒的印章,包括路易·菲利普作为唐国贤亲王的印章、印鑑等物,交给了路易·菲利普的侍从官。 这也意味着,路易·菲利普从今天开始,可以按照唐国宫廷的相关制度任命自己的亲王府属官。 如此,婚礼结束。 新婚夫妇二人共乘李嫣的马车,沿着礼部特别指定的柏林和波茨坦的几条大道巡视、接受人民的欢唿之后,返回无忧宫。 宫廷庆典也随之开始。 至于路易·菲利普的老师路易斯·德赛伯爵和好友詹姆斯·白兰度勋爵,从教堂出来之后,就可以先去无忧宫了。 在无忧宫里,有一座独立的宫室是属于路易·菲利普的。 在路上,白兰度如此对路易斯·德赛道:“老爷子,你听说了吗?新婚头三天,路易·菲利普可以住在女王的宫室里,三天之后,他就要搬进那座兴庆宫。哦,这个名字对我们可真不友好。” “你到底要说什么?” “我只是说,听说兴庆宫距离女王的宫殿可不近,无论是到勤政殿还是到福宁殿,都有不小的距离。如果菲利普的宫殿跟女王寝宫的距离还不如杜巴丽夫人来的近,那乐子就大了。” “如果这是无忧宫方面让菲利普跟政治保持距离的办法的话,那你也没有办法。不是吗?让我好奇的是,虽然说女王已经皈依了天主教,但是,她几乎一个月只参加一次弥撒。” 白兰度都傻眼了。 要知道,就是以蓬巴杜夫人的权势,当年她重病的时候,路易十五都没有中断他的宗教义务。 “您的意思是……” “普鲁士女王对宗教的态度,可是明晃晃地放在眼前呢。” 白兰度道:“要不要,往这方面查一查?” “你说呢?” 第184章 经过了忙乱的三天,路易·菲利普搬进了兴庆宫,这座位于新无忧宫西北部的宫殿。从李嫣的寝宫到兴庆宫,要坐差不多一个小时。这让路易斯·德赛和詹姆斯·白兰度都不知道如何安慰路易·菲利普。而路易·菲利普,他的第一个正式访客,是杜巴丽夫人,就一点都不意外了。 虽然早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是,看到梳着高髻、戴着步摇,穿着高腰襦裙和精緻的绣花鞋,胳膊上搭着披帛的杜巴丽夫人,就是路易斯·德赛也着实愣了一下。 作为路易十五国王提拔上来的骑士,他自然是认得杜巴丽夫人的。但是他从来没有想过,作为路易十五曾经的正式情妇,杜巴丽夫人现在,除了金髮碧眼的天生相貌之外,她的身上已经没有多少法兰西的痕迹了。 或者说,杜巴丽夫人比路易·菲利普更像一个唐人。 得到路易·菲利普的允许,杜巴丽夫人笑盈盈地在下面坐下,向侍者点头示意之后,这才捧起了面前的青瓷冰裂莲花盖碗。 她笑道:“你们也别猜了,我的确是特意来拜访亲王殿下的。毕竟,唐国的风俗,跟凡尔赛相差很大。唐人对此早就习以为常了,因此可能会疏忽,忘了告诉亲王。为了避免亲王对陛下产生误解,所以我才会跑这一趟。啊,这可是今年小凤茶呢。真好。凤茶的数量一直都不多,我那里都快吃完了。” “你既然这么喜欢,回头我送你几块。” 路易·菲利普记得,好像库房里好像有六块。他又不喜欢这种茶,就是全送给杜巴丽夫人也没有关系。 杜巴丽夫人笑道:“真的吗?亲王殿下,您可真大方!要知道,无论是龙茶还是凤茶,一直都供不应求呢。” 詹姆斯·白兰度跟路易斯·德赛交换了一个眼色,道:“这凤茶很稀有吗?” “是啊。对了,你们第一次来无忧宫,所以不知道。这种茶叫做团茶,因为茶饼的样子而得名。宣徽府下属的茶案知事会在宣徽府所有茶庄进献的茶砖中精挑细选,选出最好的送入宫廷,内廷官员再从中进行挑选出合意的,然后贴上金箔,盖上特制的印鑑,这些带着特制印鑑的团茶,才能被叫做龙凤团茶。按照唐宫的礼仪,朝廷之中,陛下和政事堂的诸位宰相吃龙茶,凤茶赏赐宫眷、皇室近亲、枢密院的诸大臣。别看政事堂的宰相们位高权重,他们每年只能分那么两饼龙茶呢。当然,凤茶也一样。近卫高官们就只能将就次一等的京挺了,像诸位学士、舍人,只能在的乳和白乳中选。陛下去年的时候送了我两饼凤茶,可惜,到现在也快吃完了。今年的凤茶,又全部做了陛下结婚使用,所以,政事堂和枢密院,今年的龙凤团茶都没有了。” 第294页 杜巴丽夫人谈兴高涨,其中的沮丧,也拿捏得恰到好处,完全不像当年她在凡尔赛时的跋扈和专横。路易斯·德赛一点都不怀疑,当初刚到凡尔赛的她有如今的一半的话,凡尔赛的贵族们就不会怀疑她从蓬巴杜夫人手中夺走了国王,更不会那么抵制她了。 路易·菲利普根本就没有想到,这茶里面,还有这么多讲究。 詹姆斯·白兰度则神色如常,道:“那么,你想告诉菲利普什么呢?” “就是亲王与亲王的区别啊。我想,你们现在一定在嘀咕,为什么亲王会住在兴庆宫,对吗?” “没错。我们方才的确在说这个。” 杜巴丽夫人笑道:“所以喽。在唐国,能够开府的亲王和不能开府的亲王,两者的区别是很大的。开府的亲王能任命属官,能够有自己的卫队。但是不能开府的亲王,就不能拥有自己的属官。至于卫兵,如果陛下不追究也就算了,如果陛下追究了,那等同于叛国罪哦。” 路易斯·德赛道:“所以,你的意思是说,菲利普是有开府的权力的亲王?” “没错。婚礼上的那盘玉印,除了亲王的自己的印章印鑑之外,其余的,就是亲王府属官的印鑑和卫队长的腰牌。其中四块腰牌,说明贤亲王的亲王府可以拥有四支六十人一共两百四十人的卫队。友情提醒,这些印章,都是礼部跟宗正寺根据相关的典章制度制作的。所以,别仿制。会出问题的。” 路易·菲利普忽然道:“如果我任命老师和白兰度做我的属官……” “也可以哦。您才是贤亲王,任命谁做您的属官,那是您的事。” 路易·菲利普和路易斯·德赛、詹姆斯·白兰度面面相觑。 他们根本就没有想到,那一堆大大小小的玉石印章腰牌竟然这么重要。他们原以为,只有李嫣亲手递给路易·菲利普的那块玉有特别意义呢。 杜巴丽夫人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她道:“不过,如果他们做了您的属官,他们,就必须换上唐人的衣服。” 白兰度道:“说起来,夫人如今看上去就跟一个彻彻底底的唐人没什么两样了呢。” “真的吗?”杜巴丽夫人兴高采烈地道,似乎根本就没有听出白兰度的弦外之音。 “是的。您看起来,已经把凡尔赛抛诸脑后了。” 杜巴丽夫人这才作出恍然大悟的模样,道:“现在,凡尔赛是路易十六陛下的凡尔赛了。而且,我跟奥地利的安东娜公主不睦,安东娜公主做了法兰西的王后,自然有人会把我的痕迹抹去,只为了讨好法兰西的王后陛下。” 哪怕这位公主殿下在法兰西王后的宝座上没坐多久,可是作为老国王的情妇,杜巴丽夫人的痕迹,在凡尔赛已经难以寻找,这也是事实。 “说起来,我唯一可能留下痕迹的地方,就只有小特里亚农宫了。对了,今年路易十六陛下也举行了劝农礼吗?” 路易斯·德赛道:“现在,各国君主都在效仿无忧宫,不止是我国的路易十六陛下,就连神圣罗马帝国的约瑟夫二世皇帝,也在学习宛城陛下。” “哦,这个我听说过。”杜巴丽夫人道,“奥地利的安东娜公主说过。对了,她这次作为奥地利使节,也来柏林了。你们要见见她吗?” 白兰度道:“夫人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我听说,路易十六陛下后悔了,说她是最合适法兰西王后宝座的女性啊。” 第185章 杜巴丽夫人就像是一阵龙捲风,来得快,去得也快。她带走了一饼小凤茶,却也带走了路易·菲利普和路易斯·德赛、詹姆斯·白兰度三人的平静。 她一走,白兰度就控制不住地焦躁了道:“她,她是怎么知道的?难道无忧宫方面都知道了?” 路易斯·德赛道:“你为什么不说,这是她自己猜测出来的?” “她根本就没有这个脑子!” “别小看女人的直觉,白兰度。”路易斯·德赛道,“别小看女人的直觉。这是过来人给你的建议。” “不,老爷子,现在她如何知道的,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无忧宫方面知道了多少。有多少人知道这个。” 路易·菲利普这才开口:“所以,这是真的?陛下,路易十六陛下真的后悔了?” 路易斯·德赛道:“是的,我的孩子。” “果然。” “嗯?菲利普,你说什么?” “陛下,路易十五陛下临终前,要我护送杜巴丽夫人来找女王陛下,就曾经对我说过,作为王储和未来国王,路易十六陛下的思维无疑是敏锐的。但是,路易十六陛下就是因为思虑过多,加上天性的原因,所以路易十五陛下说,路易十六陛下在执政的时候,怕是容易陷入犹豫不决、朝令夕改的境地。” “不错。”白兰度道,“我们出发之前,路易十六陛下后悔宣告婚姻无效一事,早就传遍了整个凡尔赛。虽然路易十六陛下是私底下说的,但是我们出发的时候,凡尔赛几乎数得上的人都知道了。现在,从杜巴丽夫人方才的话来看,怕是各国宫廷都得了消息。” 第295页 路易·菲利普道:“沙特尔公爵一定会有想法,而英国肯定会利用这一点。” 白兰度没说话,但是他的神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作为有王位继承权的法兰西数一数二的王室亲王,奥尔良家族对那顶王冠虎视眈眈已经不是秘密了。就是沙特尔公爵表现得跟浪荡子没有什么区别,但是谁都知道,只要他是沙特尔公爵,奥尔良家族的继承人,他就对路易十六陛下、对路易家族对法兰西的统治有威胁。 路易斯·德赛道:“罢了,现在说这个已经晚了。路易十六陛下虽然聪慧,但是不善于坚持,朝令夕改,这已经是早就被点破的事实了。” 而且还是李嫣亲口点破的。 当初他们这些国王的骑士们还在背地里生过气,可是事实证明,这位年轻的女王,果然敏锐。路易十六陛下是个好人,他生活简朴,而且还十分聪慧,但是这不能跟掩盖他的致命缺陷。 “就是英国方面会在背后搞鬼,我们也只能交由舒瓦瑟尔公爵、黎塞留公爵和布洛里公爵处理。我们要相信公爵。”顿了顿,路易斯·德赛道:“如果可以的话,陛下身边能够有一位蓬巴杜夫人,也是可以接受的。” “但是蓬巴杜夫人并没有政治才能!而且,她给法兰西带来的灾难还不够吗?” 跟大多数的年轻骑士一样,白兰度对蓬巴杜夫人的感官并不好。他也一样认为,作为法兰西实际上的宰相,蓬巴杜夫人对七年战争中法兰西失去的一切,要负主要责任。 “但是也不能否认,她处理政务是一把好手。而路易十六陛下身边,恰恰需要这样的一个人。” 性格优柔寡断,会朝令夕改的君王,无疑是不适合亲政的。就是路易斯·德赛也不得不承认,路易十六不直接执掌朝政,会比较好。 白兰度颓丧地道:“不,老爷子。无论是巴黎女人还是凡尔赛女人,都不符合条件。因为她们的能力不够,而法兰西已经经不起任何的损失了。可笑的是,在这里,在无忧宫,到处都是满足这个条件的女人。” 无忧宫的前任主人腓特烈二世不喜欢女人,所以无忧宫在他的手里的时候,一个女人都没有,连他自己的妻子伊莉萨白殿下都只能住在美丽堡。 可无忧宫到了李嫣的手里,这里到处都是女人,才华横溢的女人,魅力四射的女人,或者是骄傲肆意,或者是温柔坚定,随便拿出一个,都能满足法兰西的需要。可女人们宁可在这里做一个小臣,也不会跟他们回法兰西。 这才叫郁闷。 看得到摸不着。 路易斯·德赛在沉吟了片刻之后,道:“所以,我们可以给凡尔赛方面去信了。无忧宫方面,因为女王对运河的迫切需要不接受否定的答案,所以无忧宫方面接下来会把主要力量集中在那条运河上,他们跟法兰西一样,需要和平。沙俄那位野心勃勃的女沙皇,她跟普鲁士隔着波兰,同时又野心勃勃地想从奥斯曼帝国身上咬下一口,所以,她威胁不了法兰西;奥地利方面,他们的女王刚刚过世,皇帝约瑟夫二世虽然亲政了,但是他太理想化,奥地利内部问题重重,偏偏考尼茨被困在柏林,对外,奥地利东南有奥斯曼帝国,北部有宛城女王,所以对法兰西的威胁也不大。现在唯一能威胁到法兰西的安全,影响到法兰西的改革的,就只有英国了。” 也许,也许他们的下一站就是英国,而不是留在无忧宫。 当然,也不排除布洛里公爵会派遣别的秘密骑士去英国,而让他们在无忧宫待命。 第186章 李嫣来到兴庆宫的时候,路易斯·德赛和詹姆斯·白兰度已经离开,而路易·菲利普正坐在那里发愣。作为路易十五国王曾经的骑士,即便跟李嫣结了婚,他也无法割除对法兰西的感情。这一点,无忧宫里面,每一个人都清楚明了。 李嫣也一样。 李嫣没有出声,而是坐在了他的对面,然后让侍者上了茶。 直到此时,路易·菲利普才反应过来: “陛下?抱歉,我失礼了。” “没有关系,是我让侍者不用通报的。你在兴庆宫住得可习惯?” “我一切都好,让陛下费心了。” 李嫣看了看路易·菲利普,不觉有些郁闷。两个人的身份的变化,尤其是宫廷的礼节不同,让她跟路易·菲利普之间的话题总是很少。 也许正如路易斯·德赛说的那也,路易·菲利普生性羞涩,以前在凡尔赛的时候还好,因为背负着国王的密令,加上以女装示人,因此反而显得优雅迷人。可是换回了男装,他又恢復了本性,却让他们之间没了话题。 这叫李嫣不觉有些郁闷了。 虽然说,这桩婚事更多的是政治的原因,但是,如果夫妇两个连个话题都没有,那这桩已经够糟的婚姻,就真的一路往深渊滑去了。 路易·菲利普似乎也发现了这一点,他道:“抱歉,我只是听说,李议政的产期已经快到了,可是她的情人……” 这几句话,路易·菲利普说得非常艰难。因为他不确定,这是不是冒犯了别人的隐私,或者是其他。 李嫣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没有情人。” 第296页 “什么?” “我说,玉真她没有情人。” 路易·菲利普傻眼了。 见他疑惑,李嫣这才好心地道:“在法兰西,不,在欧罗巴,贵族要有领地、有封号,才能够被称为贵族。但是这种形式的贵族,早在九百年前就已经从我的故乡的土地上消失了。而现在,介于王族和庶民之间的阶层,是大大小小的世家。” “世家?” “就是累世官宦之家的意思。无论王朝更迭,这些老牌的世家们,依旧坐着高官,掌握着国家的权柄,拥有着巨大的财富。这就是世家。过去的王朝且不说,到了我父族成为国家的君主的时候,世家,已经成为了庞然大物了。所以,从我的太祖父那一辈起,我们李氏王朝就选择了用世家对抗世家的方式,扶持新生的关中世家来对抗关外的诸多世家,尤其是山东世家。” “然后呢?” 路易·菲利普听得出神。虽然到现在为止,他还不懂这些跟李玉真未婚生子有什么关系,但是他隐隐感到,这是他深入了解唐国的一个契机。 李嫣道:“在王朝之初,因为世家的特殊性,使得男女平等这一观点深入人心。男人在朝中出任官职或者远赴他乡就任的时候,家里的事情,包括儿女的教养,都是交给了妻子的。在家庭之中,男人和女人的地位是平等的,只是分工不同而已。可是,后来,伴随着科举制的推行,寒门子弟有了等阶梯,而女人,却没有。男性和女性之间,就渐渐拉开了距离。寒门女子,没有陪嫁,不能给丈夫带来仕途上的帮助,自然愁嫁。而高门女子,又怎么可能背叛自己的父亲,嫁给自己的父亲和家族的政敌?要知道,那些寒门新贵,本来就是君王提拔上来,抵抗世家的工具而已。” “竟然是这样……” “没错。这也是为什么我的部下之中,有这么多的女性的原因。因为在故乡,她们的婚姻艰难,甚至很多人才华横溢,却只能成为别人的附庸。可是在我这里,她们可以出任官职,可以养活自己,她们又何必回到内宅之中,做别人的附庸呢?这才是玉真她选择了未婚生子的原因。也许这样要累一点,还要承受许多压力。但是,这样的她,是自由的。” 而且,大唐毕竟是个世家门阀最鼎盛的王朝,因此,就是已经离开了那片土地,大唐世家门阀的思想依旧影响着人们的举动。 在大唐,世家门阀的等级是十分严格的。就是以唐太宗李世民之能,都只能遗憾自己没有娶到五姓女。而李唐王室想把公主下嫁世家贵子然后被拒绝的事情,也不是只发生了一次两次。世家女们,因为各种原因而终身不嫁的,也不在少数。 受这样的思想影响,李玉真选择未婚生子,在唐人看来,根本就不算什么。 “可是教义……教义上说,这是不名誉的。” “没错,法利亚神甫也曾经说过类似的话,但是我以玉真不信教为由,拒绝了他。” “他提议让您远离玉真公主?” “我只是声明,我才是这个国家的君主。不过,我随后也放了玉真的假,让她回去安胎。等孩子百日之后,再赴中美洲就任巴拿马总督一职,负责运河工程。” 路易·菲利普立刻明白,这是李嫣玩的一个小花招。 本来,李玉真就产期将近,就是法利亚神甫什么都不说,李嫣也会给她假期,让她回去生孩子。而政事堂左议政一职关系重大,李嫣也不可能一职让它空着等李玉真回来。所以李嫣肯定会任命新的左议政。 用这样的方式,看似让李玉真离开政事堂,远离中枢,可实际上,却不过是利用唐国的特有的政治秩序来缓和跟天主教之间的矛盾。等日后唐人的未婚生子的女性越来越多了,人们对此也习以为常了,自然,就是到了真正解决这个问题的时候了。 作为一个法兰西贵族,一个天主教徒,路易·菲利普完全不能理解,为什么无忧宫的人们对天主教会那么抵制,就连他的兴庆宫里的小教堂,也只有他和他的天主教神甫在使用。 不过,路易·菲利普也不是笨蛋,他明智地选择了沉默。 他道:“您以后都会这样做,对吗?” “是的。”李嫣道,“对了,明天是沐休日,而且不是星期天。也是腓特烈亲王动身前往英国的日子。到时候,你跟我一起去为他送行吧。” “腓特烈亲王?他要去英国?” “是的。”李嫣道,“其实他早就有这个打算。只是因为我的拜託,加上他关心普鲁士的人民,因此耽搁了。现在,他已经确信我会善待普鲁士的人民,他也能够放心地去踏上他的音乐之旅了。” “他不去维也纳?抱歉,我是说,维也纳才是音乐之都。” 而且从血缘的角度上来说,刚刚过世的奥地利女王玛丽亚·特蕾西亚还是腓特烈二世的远房表妹。如果腓特烈二世还是普鲁士的国王的话,那么,他去维也纳的确不合适,可是他现在只是普鲁士的亲王,而且还是空有头衔、没有领地的亲王,他去维也纳,根本就不算什么。 李嫣道:“行程是他从一开始就定好的。而且,左议事厅已经通过了一项决议,以后每年给他一笔十二万的津贴。” 第297页 “是通过犹太人银行吗?” “当然不是。这笔津贴是通过英格兰银行走的。哪怕我国跟英国早已经互派使节,但是处于保护国内金融环境和金融安全的需要,也是出于对他国的尊重,我并没有让国家度支银行等带有国家印记的银行进入其他国家,在其他国家设立办事处。” “但是,私人银行却不在其中。对吗?” “是的。截止至上个月月底,国内已经有了十五家私人银行。如果不是我通过立法,对高利贷等一系列金融犯罪做出了限制,我都在怀疑,就冲着欧罗巴这么一点人口,能否容得下这么多的银行。” “您认为,银行多了,不是好事?” 李嫣道:“在我的眼里,银行,就跟贵族的领地,世家们的势力范围一样,不过是国家开放给某些团体,让他们有机会以财阀的形式掌握国家的一种方式而已。跟他们通过出任官职来掌握国家权柄的方式来说,从本质上是一样的。” 贵族,世家,官僚集团,财阀。 形式在不断地改变,但是本质却没有变。 李嫣不能否认这种本质,她也确实需要人帮她治理国家,她能够做的,就是管理好这一群人,把优点落到实处,把缺点和危害,尽量想办法削弱或者是消弭,这才是她身为君主的本分。 银行业,对于唐国来说,也是一项新事物,集合了钱庄、票号、当铺乃至是银楼的功能。这些行业,即便是分开了,能量也不小,如今集中到了一处,甚至成了合法化的新兴行业,李嫣也在好奇,这个行业能够给国家带来怎样的变化。 不过,就跟她说的那样,银行业,必须严格监管,从而才能够保证对国家是有益的。 路易·菲利普暂时还无法理解,不过,这并不妨碍他默默地记在心里。 其实教皇国方面,对李嫣迟迟没有让法利亚神甫成为主教一事,还是有相当的不满的。不过,法兰西也是天主教国家,可上至君王下至贵族,哪一个不是背叛了教义,也背叛了天主的誓言,在背后情人情妇的一大群? 李嫣能够把自己的远房堂妹打发走,对于天主教来说,已经是一个不大不小的面子问题了。他们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直面哈布斯堡家族给他们带来的压力。 第187章 既然跟路易·菲利普话不投机,李嫣也不会把时间和精力浪费在兴庆宫。作为一国之君,她也很忙,政务繁多,因此,每到沐休日,或者是前一天,来兴庆宫一次也就完了。好比说今天,她本来是打算过来跟路易·菲利普过沐休日的,不过,既然两人相对无言,那她又何必留在这里自讨没趣?所以,第二天一大早就走了。 李嫣可以如此,可是外面的各国使节却不能把路易·菲利普置之不理。毕竟,按照无忧宫的礼仪,只有李嫣能够被尊为陛下,也只有作为王夫的路易·菲利普能被尊为殿下。就是王国唯二的亲王,腓特烈二世也只能被直接称为亲王。因此,玛丽·安托瓦内特作为奥地利方面的特使,向兴庆宫求见路易·菲利普就一点都不奇怪了。 三年之前,玛丽·安托瓦内特还是法兰西的王后陛下,而路易·菲利普只是国王的秘密骑士,玛丽·安托瓦内特讨厌杜巴丽夫人,因此跟杜巴丽夫人交好的路易·菲利普甚至在公开场合都不能跟她说上一句话。三年之后,两人的地位丕变,玛丽·安托瓦内特的婚姻被宣告无效,她也回到了维也纳美泉宫,再度成为奥地利皇室公主中的一位,而路易·菲利普却成了欧罗巴最强大的国家的君主的配偶。 三年前,玛丽·安托瓦内特刚成为王后的那会儿,路易十六要不要用路易·菲利普,也要考虑玛丽·安托瓦内特的想法,可是现在,却轮到玛丽·安托瓦内特向路易·菲利普行礼了。 世易时移,不外如是。 坐在兴庆宫的接待厅的时候,玛丽·安托瓦内特可以说是心情格外复杂。不过,她的仪态和礼节可以说无可挑剔,依旧优雅,依旧风姿绰约,就好像,她依旧是法兰西王后,依旧是社交界和时尚圈的宠儿。 她当然是时尚圈的宠儿。哪怕她失去了法兰西王后的宝座,她的品味,依旧是时尚圈公认的。她的礼仪也是无可挑剔的,就跟她的风度一样,讨人喜欢,令人着迷。 “非常感谢贤亲王殿下不吝接见。” 看着提着裙子向自己行礼的玛丽·安托瓦内特,就是路易·菲利普也感慨万千。 他道:“好久不见,安东娜公主。” 三年前,他还跪在她的面前,称唿她为王后陛下,而三年后的今天,却看到了她对自己弯腰,这叫路易·菲利普如何不感慨呢? “是的。唐人不是这样说吗?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而我与殿下,可是好几年没有见面了呢。” “安东娜公主,这句话不是这么用的。” “哦,天哪!我用错了吗?真是抱歉!我是说,唐人的话实在是太难了,就好像是另一个世界里使用的一样。” 路易·菲利普也笑了起来:“您还好吗?” “我很好。”玛丽·安托瓦内特笑道,“阿尔塞德向我求婚了。” 第298页 “真的吗?” “是的。我也答应了。里特贝格亲王也说,这是一门好亲事。” 李嫣跟路易·菲利普的婚礼,各国都派来了使节,奥地利方面自然是玛丽·安托瓦内特作为特使,而梅耶尔伯爵作为她的副手。而阿尔塞德·菲尔逊自然是瑞典方面的使节。 当然,从门第上来说,现在的阿尔塞德·菲尔逊还配不上奥地利哈布斯堡家族的皇室公主,如果奥地利女王玛丽亚·特蕾西亚还在的话,玛丽·安托瓦内特绝对是不敢答应恋人的求婚的。但是现在,奥地利女王玛丽亚·特蕾西亚已经去世一年了,长兄约瑟夫二世虽然严厉,但是对这个最小的妹妹的疼爱也是真实的。 “这是真的吗?那真实恭喜了。” “是的,殿下。这还多亏了路易十六国王呢。如果不是他,阿尔塞德·菲尔逊也不会再度向我求婚,我也不可能获得幸福。” 玛丽·安托瓦内特笑得眉眼弯弯,就好像一个天真的小公主一样。可是她的话语中的锋芒,却一点都不弱。 作为奥地利的公主,玛丽·安托瓦内特也是有自尊心的。路易十六可真的是惹火了她。 路易·菲利普先是一愣,继而注意到了再度这个词。他明白,这是玛丽·安托瓦内特特意说给他听的。也就是说,之前他的老朋友阿尔塞德·菲尔逊依旧求婚过一次,不过被拒绝了,路易十六的心思再度传开,阿尔塞德·菲尔逊心忧玛丽·安托瓦内特,忍不住再度求婚,这才抱得美人归。 作为一位骑士,也是阿尔塞德·菲尔逊的好友,路易·菲利普为好友高兴,可与此同时,他也在为法兰西而嘆息。 法兰西遇到了这样的一位国王,可真不是什么好事儿。如果说,路易十六学路易十五,把政务交给大臣或者是情妇,也许还好些,但是这位国王可是一位亲政的国王啊!他会不会把法兰西带入深渊,这一点,谁能说得准。 作为一个法国人,作为法兰西贵族,而且还是法兰西王室的旁支,路易·菲利普的心情复杂极了。 不过,他还是必须道:“那要恭喜公主了。” “非常感谢,殿下。”玛丽·安托瓦内特道,知道路易·菲利普比较内向,玛丽·安托瓦内特主动挑起了话题,这本来应该是路易·菲利普来承担的——在欧罗巴宫廷里面,上位者没有开口的时候,下位者是不能开口的,只有上位者开口了,下位者才能够开口。这也是为什么当初杜巴丽夫人会被玛丽·安托瓦内特冷落到了尴尬的地步。因为玛丽·安托瓦内特每次看到她的时候,都会把脸转向另一边,更不要说跟她说话了。在这样的情况下,杜巴丽夫人会恼羞成怒,就一点都不奇怪了。 换而言之,在欧罗巴各国宫廷里面,上位者就是不是一个健谈者,他她也必须是一个善于挑起话题的人。显然,路易·菲利普并不是个善于此道之人。 玛丽·安托瓦内特道:“现在各国都在学习贵国,就连我的哥哥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帝约瑟夫二世陛下,也在学习贵国,春天的时候举行劝农礼,以此来表示对农业生产的重视。” “真的吗?约瑟夫二世陛下真的在学习唐国?” “是的。从亲政以来,哥哥就没有落下过劝农礼,哥哥还巡视了境内各地,亲自过问粮食的生产和储存。” 李嫣的强大,让各国君主都纷纷效仿。举行劝农礼、注重粮食的生产和储备量这些事情,每个君主都在做,不得不说,这些办法在短时间内,还真的是稳定民心、恢復国力的好办法。虽然约瑟夫二世两度战败,但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看到他如此关心人民,人民立刻原谅了他: ——约瑟夫陛下也是为了奥地利。谁都知道,普鲁士跟奥地利都是神圣罗马帝国最重要也是最强大的两个城邦。普鲁士强大了,自然就会威胁到奥地利。所以约瑟夫陛下才会出兵,因为这是为了维护哈布斯堡家族的统治。可是谁会想到普鲁士换了女王之后,会那么强大呢? 虽然现在哈布斯堡家族背负着巨大的债务,可是奥地利的人民却没有几个怨恨约瑟夫二世。反而是那些诸侯们,暗地里反对约瑟夫二世的改革,背地里中伤奥地利和约瑟夫二世,给约瑟夫二世添乱。 玛丽·安托瓦内特不喜欢哈布斯堡家族统领下的其余城邦的领主,但是这不等于说,她会对李嫣同样心存不满。 人就是这样,背地里的阴谋诡计会让人厌恶,但是如果是堂堂正正地击败对方,反而会获得尊重。 李嫣就是在战场上堂堂正正地击败了奥地利军队的人,而且还是两次,所以,别说是玛丽·安托瓦内特,就是约瑟夫二世自己和他的第一顺位继承人托斯卡纳大公人前人后提起来,也只有对李嫣佩服的份儿。 听见玛丽·安托瓦内特这样说,路易·菲利普立刻想起了路易十六还是王储的时候的那一年,参加过一次李嫣的劝农礼之后,法兰西王室就开始执行劝农礼了。老国王路易十五就是在临终前,还叫人把自己的轮椅推到小特里亚农宫,看着自己的继承人、王储路易·奥古斯塔,也就是后来的路易十六下地,进行劝农礼呢。 第299页 路易·菲利普道:“啊,珠玑就是这样,她一手缔造了如今的普鲁士-比利时-卢森堡-利木贊大区和美洲联合王国,她的确是很多君主学习的榜样。” 欧罗巴人的传统,让路易·菲利普夸赞起自己的妻子一点都不脸红。 玛丽·安托瓦内特道:“是的,不止是奥地利和法兰西,听说,连丹麦、瑞典、挪威,乃至是俄罗斯,都在学习贵国呢。” 路易·菲利普还犹可,他边上的兴庆宫宫廷总管的眼底却是含光一闪。 虽然解烦军那边传来的情报不会送到兴庆宫来,但是兴庆宫这边有这个义务把自己探听到的情报送去勤政殿汇总。 虽然表面上只是各国君主为了笼络民心、加强统治的举措,但是从另一个角度上来说,这未必不是各国疯狂提升实力,准备大干一场的前兆。 换而言之,这是战争之前的军备赛中的后勤供应赛。谁在这个阶段储备了大量的钱粮,谁就赢在了起跑线上。 兴庆宫总管再看了一眼路易·菲利普,觉得这位王夫殿下在某些方面可能有些欠缺,但是,从这次的表现上来看,也有几分误打误撞,竟然让他弄到了几份有用的情报。 玛丽·安托瓦内特的拜访,整个过程,自然有人报到了李嫣跟前。 三行并作两行地读完整份文件,视线更是在情报人员划出的重点,和分析上停留了一秒,李嫣就把这份文件放下了。 她今年最重要的任务,还是稳固对北美的统治和开凿运河工程的实质性进展。 这一次被委派到地方上的政事堂官员并不是只有李玉真一个,还有杜丽娘,也被委任为前北美英属殖民地总督。加上被任命为牙买加、佛罗里达、乔治亚、南卡罗来纳、北卡罗来纳五州总督的前任左议政大臣,李嫣对美洲的重视,可见一斑。 不过,就是如此看重运河工程的李嫣,在收到这份文件的时候,也顿了一下,然后把文件穿越群臣。 诸位大臣看过这份文件之后,左枢密使裴炎就道:“陛下,金银不是国家的财富根基,钱粮布帛才是。即便是各国效仿我国,但是,美洲的富饶和距离优势,已经让我们把这些国家远远地抛在后头了。” 国土的广袤和人口的基数,决定了一个国家的潜力。虽然欧罗巴大陆就这么一点儿大,群雄并立,因此,与欧罗巴隔海相望的北美和中美洲的意义,就不同寻常了。 距离,就意味着补给方面的优势,而土地广袤又肥沃,那就是粮食生产方面的优势了。 换而言之,一旦战争爆发,那么,美洲对于欧罗巴而言,在补给上的优势将是无与伦比的。 李嫣道:“现在美洲各州府的反映如何?” 政事堂右议政秦霜道:“陛下,牙买加、佛罗里达、乔治亚、南卡罗来纳和北卡罗来纳五州尚可,但是北面的诸州府,依旧能够听到要求平等、自由之声。” “我记得,他们可以推举宣贊舍人,入右议事厅。” “启禀陛下,这是因为当地有人宣称,右议事厅不过是摆设,真正有资格决议朝政的,乃是政事堂。因此,他们要求开放政事堂。” 下面立刻有人冷哼一声:“连唐音都不会说,汉字也不会用,写份奏摺都狗屁不通,还想进政事堂?” 政事堂是君前奏对的地方,不会唐音,谁鸟你们?平时宴会,大家看在王国的复杂性上,可以忍让一二,但是,政事堂是什么地方?难道让国家大事也对你退让?有病! 李嫣道:“可知道谣言如何而起?” “回陛下,根据稗官们传来的消息,似乎源头是那个班杰明·富兰克林的好友。” “也就是说,很多消息,是这个班杰明·富兰克林传出来的喽?” “是的,陛下。只是此人现在还在凡尔赛,在这座宫殿里面,我们的人不好动手。” 李嫣眼珠子一转,道:“不用。以后我单月去左议事厅听政,双月就去右议事厅。至于别的,就让各道总督想办法吧。现在不是动手的好时候。” 美洲本来就是充满种族歧视的地方,如果李嫣不管不顾,现在就对美洲各道个州府採取强硬措施,当地人只会认为李嫣是在歧视他们。可要是李嫣做出了姿态,也没有对他们採取任何的强硬措施,那么,理亏的,就是他们自个儿。 而对于李嫣来说,无论是李玉真还是杜丽娘,都不是好惹的。李玉真是因为产期将近,因此滞留柏林,可杜丽娘已经出发了。 李嫣就不信了,美洲的那些人能玩得过杜丽娘的手段。 第188章 有些事情是急不来的。就跟美洲的现状一样,无论是李嫣还是她的政事堂的官员,她们每一个人都非常清楚,在此之前,通过那些宣贊舍人们,唐国的相关政令肯定会传遍美洲所有领地。但是还有人闹着要自由、要平等,却不顾学习唐音和汉字的重要性和必要性,这只能说明,这背后有人煽动。如果在这个时候做出回应,只要有一点点的不小心,就会落入圈套。在这样的情况下,守株待兔、以逸待劳,在保持的现状的同时,在背地里悄悄地做好准备才是最好的应对。 不是李嫣说,她可是一点都没有怀疑过,自己的政令有不好的地方呢。 第300页 同样是新任参知政事,肖如令就这样道:“据臣所知,美洲的黑人们对我们的政令虽然有迟疑,但是他们的接受度尚可。” 如果约翰·摩根等美洲白人在这里的话,绝对会反对。但是,单单从人口的角度上来说,美洲的黑人、印第安人,无论哪方,他们的人口总数都比白人多很多。虽然印第安人对李嫣的政令抱持着怀疑态度——毕竟,对于他们来说,无论是白人还是黑人,都是入侵者,他们才是美洲的原住民。相对而言,李嫣和她的臣下不过是因为是同样是黄种人,因此接受度比白人和黑人高了那么一点儿而已。 真的只高了那么一丁点儿。 李嫣道:“接受度尚可,是到了哪种程度的尚可?” 作为内廷女史,也是宣徽府的御前发言人,李玉贞出列,道:“陛下,从一开始,美洲各地逃事件就层出不穷。而美洲白人反对我们的原因,就是因为逃奴事件。他们认为,就是我们放出的平等地对待白人、黑人和印第安人,让他们的种植园黑奴纷纷出逃。” “哦?是这样吗?” “是的。因为不堪繁重的劳动,和白人的役使,黑奴们纷纷掏出白人的种植园。刚开始的时候,他们并不敢进入宣徽府直属的种植园。不过,当他们发现,在宣徽府的种植园里,他们可以吃白面包,吃肉,甚至在不耽误活计的情况下,他们甚至能够喝酒,他们便通过黑人之间特有的方式把消息传到了同胞的耳朵里面。这也使得美洲各地出现了第二波的大规模逃奴事件。根据宣徽府的相关文件,为此,白人曾经冲击官府,最后被镇压了。臣以为,就是这些事件,导致了美洲各地白人开始作乱,并且在背地里,以自由之子之名开始活动的主要原因。” 政事堂立刻开始了交头接耳。 裴炎道:“女史,此话当真?” 右议政大臣秦霜道:“陛下,政事堂也接到了左总督类似的报告。根据报告,美洲各州府的类似活动,只是美洲白人为了自己的地位而做出的武装行动。但是,他们的武力值并不高,并不能让朝廷的军队受到任何的损伤。而另一方面,为了保障自己的权益,当地的黑人和印第安人已经联合了起来,包括混血儿,他们已经站到了朝廷的这边,开始为自己的权益而战。因此,臣以为,美洲各地的白人武装运动,根本不足为惧。” 裴炎道:“话虽如此,但是必须小心印第安人的两面三刀。毕竟,对于他们而言,无论是我们,还是白人黑人,都是外来者,都是敌人。” 虽然也想给印第安人跟白人黑人一样的待遇,但是客观表明,这个可能性真心不大。印第安人是发自内心地延误所有侵占了他们的土地的外来人。 “印第安人可用?” “启禀陛下,臣以为,对印第安人,应该是防备加拉拢,反而是那些混血儿,跟黑人一样,可以信任。” 李嫣道:“既然如此,那就传令美洲各道总督,让他们便宜行事。” 政事堂的决策,决定了美洲白人的命运。 这不仅仅局限于之前的英属殖民地,还包括了西属殖民地,只不过,英属殖民地的反映更早爆发也更加剧烈一点而已。 不得不说,英属殖民地在某种程度上成为各殖民地的先驱和榜样,拉开了殖民地先后闹独立的狂潮,这是有其歷史必然性的。但是从另一个角度也说明了,当时的英属殖民地在争取自由和平等的道路上的努力,是何等的艰难。 可以说,如果他们的宗主国是英国,他们的君主是一直漠视他们的需求的英国国王乔治三世,那么,他们会成功,真的一点都不奇怪。 因为他们拥有地利,拥有人和。 可是当他们的君主变成了李嫣,那么,作为殖民地,美洲各地本身的弱点被爆发出来了。 是的,这个时候,美洲最多的人种,不是白人,不是黑人,而是印第安人。在人口数量上,白人的优势甚至还不如黑人。因为这个时期的美洲,是以种植园为主的经济模式,这种模式註定了在种植园中,白人就那么几个,也许只有种植园主一家外加监工而已,可是黑人呢?从男女主人身边的贴身男僕、贴身女僕、管家,再到厨娘、然后到屋外田地里面的农奴,都是黑人,数量从几百到上千不等。 这种经济模式註定了黑人的人口总数远超白人。 也许这个时候的大多数美洲黑人并不清楚什么是自由,什么是平等,但是,他们也想吃好吃的,也想有好衣服穿,而白人们却把他们视为奴隶、牲畜…… 冲突很快就爆发了。 关于乔治亚梅根的一份报告,说明了一切。 乔治亚州,作为最早到李嫣手里的州府,也是宣徽府扎根最深的几个州府之一。比起欧罗巴,这里地广人稀,种植园数目众多,可以说,是一个非常不错的地方。 种植园众多,自然就造成了一个局面,那就是黑奴的数量众多。 在刚开始的时候,黑人并不觉得唐人是真心庇护他们的。因为唐人不是黑人,而且还跟白人走得很近。 不过,这种种植园林立的地方,外加黑奴的悲惨遭遇,就可以知道,这样的地方,逃奴,是从来都不会少的,本来这些事情是躲着唐人进行的,但是,那一天,有一个黑人妇女抱着孩子,跌跌撞撞地冲进了宣徽府的梅根办事处。 第301页 说是办事处,其实在黑人的眼里,跟大厦就没有什么两样。如果不是没有地方躲了,这个女人也不会冲进这个在她眼里,只有贵人老爷们可以踏足的地方。因此,当宣徽府的官吏问她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的时候,她吓得根本就说不出话来。 她以为自己在劫难逃了。 出乎意料的是,追在她后头的那个白人,因为没有及时下马,直接被宣徽府的卫士揍昏、拖走了。 等宣徽府的官吏再度问这个女人的时候,这个女人终于能结结巴巴地用英语说,她想找份活计干。 经过一系列的询问,这位黑人妇女得到了一份在宣徽府衙门擦地板擦玻璃的工作,因为工作的需要,她甚至在宣徽府的宿舍区得到了一个套房,有一间卧室,一间客厅,还有洗浴间。她的隔壁还是个唐人。 刚开始的时候,这个女人看到邻居的第一反应就是跪下,经过教导,她才明白,黑人在乔治亚是自由民,她也不需要向她的邻居下跪。 这个认知,让这个可怜的女人都傻了,好几天都没有反映过来,只能机械地重复着自己的工作。 但是这件事情很快就传遍了整个乔治亚的黑人群体。虽然白人们看不起黑人,但是黑人们却有自己的传递消息的方式。 被压迫、经常处于飢饿的边缘的黑人不是一个两个,因此而受不了选择逃跑的黑人也不是一个两个。当然,在以前,他们都是往山里跑,一旦被抓住,下场悽惨。可是这个故事传扬开去,黑人们就不往山里跑了,这些被称为逃奴的黑人们,他们往城里钻,然后乘着白人们不备,就往唐人的衙门里跑。 黑人们很快就总结出了结论:往官府机构跑,因为官府机构里有白人,所以得救的机率,不如全部都是唐人的宣徽府。不过,也有那么几个喜欢冒险,或者说,想噁心噁心白人的傢伙,就喜欢往官府跑——当然,他们都是年轻力壮的黑人。 而唐人,就如同黑人们期盼的那样,无视白人的反对,庇护了黑人,给他们倒水喝,为他们提供工作和住宿。如果白人反对,就以王国的政令堵了回去。 王国之内,没有奴隶,只有平民。如果是阁下的佃户,请出示相关的文件。一般情况下,只要黑人们坚持自己不是奴隶,就会进入司法调查程序。 虽然不清楚这个司法调查程序,但是黑人们很快就知道,这是一个拖延程序而已。在司法调查期间,他们依旧可以去找工作…… 这大大鼓舞了当地的黑人。 刚开始的时候,只有掌握了一点英语或者是法语、西班牙语的屋里伺候的黑人,也就是白人口中的高级黑奴才敢进宣徽府衙门,到了后来,连只会自己部落的土着语的黑人也来宣徽府求助了。 ——宣徽府的老爷们会很亲切地问他们,以何为生,会做哪些活计,做过那些活计,比较擅长哪些活计,认为自己适合或者更想做哪些活计,然后,他们就得到了新的工作,或者是纺纱工,或者是田地里面种地,有干净的屋子住而且还不是几十人挤一屋子的那种,而是有卧室有客厅,还有洗浴间的那种套房。这里面最轻省的工作,也能够让他们在休息日的时候,去那些小饭馆喝个小酒。如果是繁重的重体力劳动,挣出来的钱,足够他们在日常所需之外,攒上六七年,然后给自己买一个带院子的小房子。当然,如果是有一定技巧需求的工作,酬劳会更加丰厚。 这样的消息传开,让黑人们纷纷向宣徽府寻求庇护,也让白人们非常恼火。 美洲的白人在几次上门索要黑奴不果之后,採取了武装行动。 他们觉得,自己有马,有军刀,还有火q器,应该不会输才对。却忘记了,他们手里的火器,根本就没有自己造的,都是从欧罗巴进口的。而欧罗巴的火器,腓特烈二世和约瑟夫二世已经用血淋淋的教训告诉世人,李嫣的军队有多么的强大。 更别说,在发现了白人并不是那么强大之后,黑人们就觉得,反击的时刻到了。反正最糟糕的结果就是被丢进监狱然后处以劳役而已。辛苦的程度还不如他们在种植园里呢!而且唐人老爷们的武力值很高,即便是那些白人老爷骑着马,挎着刀,拿着火器,对于唐人老爷们来说,只要是一块盾牌就可以砸晕过去。然后,白人老爷们就会面临以罚金为主要形式的处罚。 罚金的金额,以情节轻重为裁定标准,而是否携带火器,这是一个重要标准,因为火器即便是不可能给唐人老爷们带来伤害,唐人老爷们也会说,火器会伤害到花花草草,而让罚金加倍。 至于那些白人老爷,如果拿不出罚金,就要被罚以劳役,跟他们一起,干活! 看着那些高高在上的白人老爷们跟自己一样,干劳役的活计! 这对于不少黑人来说,真是一个难以抵挡的诱惑! 黑人们开始诱惑那些白人老爷在唐人面前犯错,然后看着那些白人老爷被唐人拖走、处罚。 再然后,黑人们发现,唐人老爷很少判处子民死刑,很多都是处以罚金、劳役之类的刑法,也就是说,直接找工作,未必找得到,但是被投入监狱,肯定有活干也有吃有住有穿。 黑人们活动开了。 没有办法,宣徽府的工作岗位好像就那么一些,很快满员了,反而是劳役,有饭吃,伙食还不差。至少比他们在白人的种植园里吃的强,有面包,还有肉,大块大块的肉! 第302页 虽然刚开始只是黑人们为了吃肉而做出的冒险,但是很快,这就成了黑人聚众袭击白人庄园的方式。反正就是被抓了,只要不闹出人命,最多也不过是被处罚上十年的劳役罢了。还有吃有穿有干干净净的地方住……。 白人种植园主方本来就对王国的政令很不满,正打算集结起来,进行武装抗议呢。结果正好跟这些黑人们撞到了一起。 这场在史书里面被记载为暴动的武装运动,就这样展开了。黑人和白人,都不是毫无准备,只不过,白人因为有火器因此在刚开始的时候,占据了一点优势。可是黑人们拥有人数优势。因此等唐人军队赶到的时候,黑人们在最开始的时候付出了几条人命之外,已经控制了局面。 这场暴动的结果,也是让黑人们拍手称快,却让白人们恨得咬牙切齿的,因为唐人派了医者救助那些伤者,黑人和白人一样的待遇,这让白人非常屈辱,更别说,因为他们伤害了黑人,还必须承担医药费,照顾死者的家人——以金钱的形式。 虽然白人方面也以他们有人受伤为由,可是第一,他们没有死人,第二,肇事的黑人表示,他们没有钱,只能接受政府的援助,以劳役的方式进行偿还 …… 这次的暴动意义是非常深远的。 继这次暴动之后,黑人们开始拿起武器保护自己,而白人们,他们的庄园面临着各种冲击,不是黑奴们逃走了,没有人干活,导致无法完成订单,背负上巨大的违约金,要么,就是涉入了暴动之中,因为违反了王国的政令被投入监狱,至于他们的家人,如果能够继续完成工作、把种植园好好地经营下去,也就算了。如果达成经营的目的,那就只能把庄园卖掉。 因为得到了具有人口优势的黑人的相助,唐人的地位稳如磐石,而白人们,不得不卖掉庄园,离开美洲。 他们有的去了南美,去了英国和西班牙的新殖民地。有的,咬牙撑了过来,但是,他们付出的代价是惨重的,因为他们不得不遵照王国的政令,给与黑人足够的礼遇,比方说,足够面积的住宿条件,足够的食物,包括每星期一次的肉类,还有衣服…… 这让很多庄园主差一点无以为继,他们甚至不得不变卖掉很多东西,传家宝、珍贵的书籍,古董、珍藏……更悲催的是,有钱的唐人看不上他们的东西,而识货的白人,基本拿不出什么钱来买这些东西。 在这年头,纳税都快没钱了,还有谁有这个余力去买那些奢侈品。 没错,女人穿在裙子里面的鲸骨圈对于美洲白人来说也是奢侈品,因为要从欧罗巴进口。 第189章 且不说后世的史书会如何描述,也不说当时的欧罗巴人对这些美洲白人们是何等的同情,更不要说那几位美洲白人出身的宣贊舍人们是如何反应,在那些年里面,美洲一直没消停。大量的美洲庄园主破产,性格坚韧一点的响应《垦荒令》,再度开始为未来打拼,性格软弱一点的,就彻底沦为穷白人。 笑贫不笑娼,这个残忍又堕落的标准,在任何时代,都通行,哪怕是明知道这是道德的败坏和人性的沦丧,它依旧是这个世界的阴暗面的游戏准则之一。 与此同时,伴随着北美的形势丕变,那几位来自美洲的宣贊舍人非常惊慌,因为他们能够成为宣贊舍人就是因为他们家里是大庄园主、大种植园主,有钱,所以他们才能够当选美洲各州府的代表。 可是现在,美洲大量的种植园主破产,很多人不得不出售自己的产业,沦落为农民,甚至是负债者,就是他们中间有的家庭的成员是李嫣的宣贊舍人,也难以阻挡这个浪潮。 美洲来的宣贊舍人们开始活动了。他们精心准备了演讲稿,准备在李嫣驾临右议事厅的那一天,在御前发表演说。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非常不错的主意,可以越过左议事厅和政事堂,直接让君主了解自己的意见。 但是,这也有个致命的缺点。 没错,这些来自美洲的宣贊舍人们精心准备了演说,但是,当这位来自北美洲维吉尼亚的托马斯·杰斐逊发言之后,作为旁听者之一的右议政大臣秦霜道:“听了杰斐逊舍人的演讲,本人对美洲白人的不幸遭遇,深表同情。身为男人,连自己的妻子女儿都无法保护的话,的确是一桩无奈之事。不过,请问杰斐逊舍人对美洲黑人和印第安人的遭遇,可了解?” 右议事厅里立刻响起一片嗡嗡声,所有的人都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托马斯·杰斐逊惊呆了:“阁下这是何意?” “不,本官只是偶然听说了一些有关美洲黑人、印第安人之事,因为他们的言辞跟舍人的发言大相迳庭,因此有些踌躇。可巧,几位来自美洲的黑人,因为担心自己的言论无法传达到陛下的面前特地千里迢迢地来到了欧罗巴。不知道在座的诸位,可有兴趣听一听这些来自美洲的黑人的发言?” 托马斯·杰斐逊立刻觉得不妙:“可是,他们是黑鬼!” “托马斯舍人,请注意你的言辞。在王国境内,黑人一样是陛下的子民!请不要用黑鬼这样侮辱性的词语!” 李玉贞立刻高喝道。 这下子,右议事厅的议论声更加大了。 第303页 如果说美洲白人的苦难,其实不过是这两年才开始的。但是黑人的苦难,却是伴随着血腥的奴隶贸易就开始了,至于印第安人的苦难史,那还要早一点。 美洲白人一个劲儿地强调,唐人包庇黑人,让他们的财产蒙受了损失,还让黑人们自恃有了依靠,开始骚扰他们的家人。 可是轮到黑人的发言,那就大大的不同了。黑人们开始说起了他们的一生,说起了他们因为黑奴贸易而从小跟家人分别,就是成了屋里伺候的高级黑奴,有了自己的小家庭,有了儿女,他们的儿女也会被卖掉。 “……我的女儿被卖掉的时候,大哭着对她的小姐道:‘小姐,您不是说过的吗?我们是朋友。求求您,不要把我卖掉,我的爸爸、妈妈都在这里。求您了。小姐。’” 那个五十来岁的黑人说到这里的时候,已经是情不自禁,控制不住地伏地大哭。 右议政大臣秦霜道:“请放心,你现在是陛下的子民,王国子民拥有的一切权利,你也一样拥有。” 李嫣道:“既然如此,我宣布。再度扩建右议事厅,增加宣贊舍人的席位。每个州府,允许有六位宣贊舍人进入右议事厅,其中,鑑于美洲的特殊情况,美洲每个州府六个席位,给黑人保留两个席位,白人两个席位,唐人一个席位,剩下的一个席位,则由选举决定。” 这次印第安人并没有赶到欧罗巴为自己争取,自助者天助之,既然他们没有为自己的权益而努力,那么,李嫣也就不会为他们大开绿灯。 李嫣的决定立刻引起了一片喧譁。 又有一个美洲白人站了出来:“陛下!您,您怎么能这样做!您!您这是在侮辱我们!” 李嫣还没有开口,唐定山已经先发怒了:“你说什么!” “我说,这是对我们美洲白人的侮辱!” 秦霜道:“请注意你的言辞!约翰·摩根学士。别在这里说什么种族!如果您不满意的话,我们可以在美洲全境进行选举!” 美洲全境,那就是把黑人也算作选民。 所有的在职的美洲宣贊舍人、学士都唰地一声,站了起来。 他们都是白人。而且他们也很清楚,如果把选票给了黑人的话,只要做出了宣传,黑人们绝对会把选票投给唐人,他们,他们这些美洲白人,就别想在议事厅弄到一张席位! 亨利·伊森特的反应最快,他立刻坐了下来,道:“哦,先生们,别激动,别激动。陛下,我是说,是的,黑人也是王国的子民,他们的确拥有平等的权利。但是,您也说过,唐音和汉字才是王国的官方语言和官方文字,而我们,至今没有达到政务的最低标准。我很遗憾,这些黑,黑人,他们连英语都说不好呢,更不要说读写了。他们恐怕连这个的最低标准都做不到。” 秦霜道:“王国既然能够给你们十年时间,也会给这些黑人十年时间。” 亨利·伊森特当时就说不出话来了。 这天的右议事厅听政,就这样虎头蛇尾地结束了。 但是这件事情的余波,才刚刚开始。 美洲白人,可不仅仅包括了原北美英属殖民地地区的代表,还包括了中美洲原西属殖民地地区的代表,他们也是白人,他们中的大多数人,不是出身于种植园主家庭,就是跟种植园主家庭有着非常密切的联繫。现在,这场黑与白的冲突,已经席捲了整个美洲。因此,右议事厅大多数白人都被牵扯了进去。 如果是普鲁士、比利时、卢森堡和利穆贊的代表,他们对于这项政令并没有意见。相反,议事厅的人数越多,对他们就越有利。至于美洲白人,虽然很同情,但是,就跟那些唐人说的,种族歧视一开,只会恶性循环,现在白人歧视黑人,那么将来,也难说唐人会没有歧视白人的一天。 所以,公平地对待王国的每一个子民,这条法令,是王国的基础,绝对不能错。 虽然欧罗巴各省、各州的代表们在背后议论纷纷,但是没有人直接站出来反对。 第190章 因为兴庆宫的特殊性,使得路易·菲利普比很多人要晚一些知道这件事情。可是等他知道的时候,美洲白人出身的宣贊舍人们已经不安了很久,甚至这里面还有部分人因为妨碍王国治安之名,被武侯拿下了。据说,有的人会被剥夺宣贊舍人的身份。 这让路易·菲利普非常担心。 可巧,这天是三十五天一次的李嫣参加弥散的日子。 别的天主教徒一个星期参加一次弥散,但是李嫣却是三十五天参加一次,这让天主教方面非常不满,但是李嫣却依旧我行我素,就连路易·菲利普本人,他劝了一次也不敢劝了。 虽然路易·菲利普本人不会错过每一场弥散,但是,跟李嫣一起参加的日子,每三十五天就那么一次而已。 因此,在这次夫妇俩一起参加弥散之后,路易·菲利普就抓住了机会,问李嫣:“陛下,听说,有不少宣贊舍人出事了。您下令逮捕了他们。这是真的吗?” 李嫣停住了脚步,转过身来,抬头望着他:“是的。” 见李嫣没有否认,路易·菲利普非常惊讶:“我能知道为什么吗?” 第304页 李嫣道:“归根究底,还是种族歧视问题。虽然已经是我的臣子,可是种族歧视的观点依旧深入这些美洲白人的内心,他们一面享受着黑人的付出,一面却瞧不起黑人,侮辱黑人不说,还拒绝给予黑人平等的权力。这已经是违反了王国的法令。这些傢伙还企图使用武力,迫使我接受他们的观点。你认为,我会让他们称心如意吗?” “使用武力?您是说……他们,他们打算……” 李嫣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而是转过身去,继续下台阶。 路易·菲利普再度喊住了李嫣:“可是陛下,您难道就不能採取更加柔软的手段吗?” 李嫣再度转过身来,道:“你错了,贤亲王。这涉及到了王国的执政态度。也是最根本的、原则性的问题。如果我今日宽容了,将来唐人式微,那么,是不是有人会因此而歧视唐人呢?就是因为不希望将来被人歧视,所以我今天才会坚守平等与公平的原则。贤亲王,你虽然是白人,但是请别忘记,你也是我的丈夫,是王国的王族成员之一。请你务必谨记,平等与公平,不是别人赐予的,而是自己争取的。而现在,我就在为王国的每一个子民,争取平等与公平。” “可是,可是印第安人并不认同这种平等与公平。” “当然,对于美洲的印第安人而言,我们都是侵略者。先是白人,然后唐人赢了白人,占领了他们的祖传的土地。这种矛盾,无法消弭。如果印第安人接受王国的统治,我也认可他们是王国的子民。如果他们不接受,那么,我不介意跟他们开战。我不会放弃自己的国土。因为,我是一国之主。” 李嫣说这话的时候,非常平静,就好似一座精緻的人偶,没有任何的起復,就好像是在说一件非常无关紧要的事情一般。 这放路易·菲利普非常恐慌。 他迟疑了好一会儿,这才道:“陛下,您,您似乎……” “嗯?我怎么了?” “我是说,您最近很少笑了。” “这是因为我很清楚,自己的肩膀上背负着多重的份量。而我,虽然自认天资聪慧,但是那个时候,我只是一位公主,而不是一国之君,身为公主的时候,我能犯错。因为公主犯错,是能够被原谅的。但是身为君王,一旦犯错,那臣民就有可能为君王的错误付出代价。因此,我必须小心更小心。我不能跟以前那样轻松,不过是因为我清楚地认识到自己肩膀上的重担,以及面对这副重担的时候缺乏足够的自信而已。”李嫣顿了一下,道:“我现在才明白,父皇当年的压力,是如此之重。” 所以,父皇才会那般宠爱武惠妃。 武惠妃得宠,不是意外,而是天註定。 路易·菲利普道:“可是在我看来,陛下已经是全世界最优秀的君王了。陛下完全不用如此苛责自己。这样,太辛苦了。” 李嫣愣了一下,继而微微一笑:“迄今为止,我对自己的每一个决定还是满意的。但是我还是要说,种族歧视对于我来说,是一个从来没有接触过的问题。我的祖国,从来没有闹过种族歧视。在此之前,我能够游刃有余,是因为那些事情,我的故乡的歷史上已经发生过,先辈已经把教训写在史书上,我可以借鑑祖先的教诲。可是这次的种族问题,我只能摸索着前进。所以,在不确定的情况下,我只能坚持我心中正确的路。” 虽然大唐也有歧视,但是世家、皇族和人民的矛盾跟种族歧视是两个概念,应对,自然也是不一样的。 “那么,那个十年之约……” “没有办法,毕竟,唐音和汉字才是我国的官方文字和官方语言。虽然因为歷史的原因,我把英语、法语、西班牙语和日耳曼语、卢恩文字都列入其中,但是,这也只是暂时的。因为语言和文字太过混乱,我还是会在自己的王国内推行唐音和文字。就跟法兰西人拒绝使用英语一样,我也不会放弃唐音和汉字。而十年,不过是我给下面的子民学习唐音和汉字的时间而已。” “可是唐音和汉字真的是太难了。” “所以,在推广基础教育的时候,我让下面有先传授八千异体字为主的简化版本。而不是立马要求所有的子民使用常用字超过三万的标准版本。按照我的计划,为期七年的基础教育,让下面的人民掌握基本的唐音和汉字的阅读和书写,也就是说,如果不从政,他们使用简化版本就可以满足日常需要。但是如果打算从政,就必须继续进学,掌握标准版本的唐音和汉字的读写。人民,六岁进入学堂,七年基础教育之后,也才十三岁。就是再往下深造,再学七年,也才二十岁。而且,掌握的简化版本,要学标准版本,未必需要七年时间。” 毕竟汉字是象形字为主,偏旁、部首,就是编译的基本规律,掌握了简化版本,再掌握其中的规律,就几乎等于掌握了标准版本的阅读。至于写,只要多加练习就可以。 推广唐音和汉字,目的,其实就是教化百姓,让百姓对国家产生归属感的方式之一。李嫣根本就不可能在这上面退让。 就跟她不可能在平等与公正原则上退让一样。 第305页 路易·菲利普忍不住拉住了李嫣的手:“陛下,无论如何,无论如何,请放心,我在您身边。” 对于李嫣的统治,路易·菲利普眼下还不理解。但是这不妨碍他站在李嫣的身边。因为他是李嫣的丈夫。 第191章 虽然说李嫣连每个星期的弥撒都不能按时出席,可是无忧宫里,天主教徒也不止路易·菲利普一个。至少他的老师和挚友都是。 因此,当天回到兴庆宫之后,从路易·菲利普的嘴里知道了他跟李嫣的对话之后,他的老师路易斯·德赛就皱起了眉头: “菲利普,你不应该对女王的执政做任何的评价的。” “什么?老师。” 路易·菲利普还没有开口,詹姆斯·白兰度已经先开口了。 “别忘记了,无论是英国还是法兰西,抑或是更早的西班牙和葡萄牙,我们都在自己的殖民地推行我们的语言。这关系到霸权。在自己的势力范围之内推行自己王国的语言,大家都在这么做。美洲白人用这个理由攻击宛城女王,这根本就站不住脚。” 詹姆斯·白兰度十分懊悔:“该死的。” 光记得这对白人不公平,怎么就忘记了这一点呢。 路易·菲利普道:“可是,那些美洲来的宣贊舍人……” “就跟女王说的那样,美洲人想要公正、平等,担心唐人因为肤色而歧视他们。所以女王对王国境内所有的人民,无论是唐人,还是白人,亦或是黑人印第安人,都一视同仁。这就是女王的魄力。” 路易斯·德赛很清楚,那些美洲白人是如何对待黑人的,也很清楚,印第安人是如何被一个部落一个部落地杀害的。 这是现实, 残酷的现实。 易地而处,就是路易斯·德赛也想说,如果他不是白人,他也会说,白人,就是一群屠夫!活该下地狱! 可问题是,他就是一个白人,一个,一个帮凶。 路易斯·德赛很清楚,在如今这个世道,一个无论是出身还是实力,都远远超过白人的优秀民族的君主,她把自己如此优秀的臣民,跟白人这样不知悔改的屠夫,还有跟黑人这样懦弱自私得不知道为自己努力争取民族,以及跟印第安人这样一点点蝇头小利都能够让他们自相残杀的民族,相提并论,她要承担何等的压力。 可是这位年轻的女王,依旧这么做了。只是因为她是一位女王,而平等、公正、自由,是她的人民的诉求,哪怕这个人民,不是唐人,而是白白地得到了她的恩赐,却从来没有为她做什么甚至还反对她的白人、黑人和印第安人。 詹姆斯·白兰度惊呆了:“老师!” 他也曾经跟着路易斯·德赛学过两年剑术,詹姆斯·德赛也是他的老师。 路易·菲利普道:“老师,您的意思是,平等、公正、自由,是大势所趋?” 这不是那个班杰明·富兰克林在凡尔赛的演说的核心吗? 路易斯·德赛没有回答,而是看了他一眼。 一切尽在不言中。 詹姆斯·白兰度这才道:“是啊,班杰明·富兰克林说,他们受到了英国人的歧视,要求英国国王以公正和平等的态度对待他们,让他们进入英国国会。英国人做不到,就把这块殖民地给了宛城女王,女王做到了。美洲人,白人,要求公正和平等,所以,她对美洲上上下下全部的子民,从白人到黑人再到印第安人,都一视同仁,跟她的唐人子民一样,享受同样的待遇。就是他们的能力不足,甚至连语言关都没过,就让他们进入议事厅。谁能说她做得不对?” 就是白人不满又如何?比白人的数量多得多的美洲黑人们肯定会站在女王的身边。以前黑人们是空有数量,却没有足够的武器,就是有领导人,可依旧不得章法。可是现在呢?唐人们帮着他们压制了拥有武器的白人,他们又有什么可以畏惧的呢? 詹姆斯·白兰度很清楚,美洲白人跟美洲黑人之间的矛盾由来已久,因此,美洲种植园逃奴一事层出不穷。甚至在反对英国人的压迫上,黑人也是主力之一。现在,英国人走了,美洲英属殖民地跟宗主国之间的矛盾不復存在,美洲白人跟美洲黑人,不,应该说,美洲白人跟美洲有色人种之间的矛盾立刻成为了美洲主要矛盾。 以前是黑人不知道唐人会帮助他们,之后是听到消息却不敢相信唐人会帮助他们,而现在,他们既然知道女王会公平地对待王国内所有的子民,那么,他们有什么理由不去找一直歧视他们的美洲白人的麻烦呢? 詹姆斯·白兰度最后道:“我倒是要庆幸了,美洲的种族矛盾、种族歧视,会花费掉女王和她的臣民很多的时间和精力,这会让各国都获得喘息之机。” 种族问题需要的时间绝对不是一年两年,而是一代两代,甚至更加长久的时间。唐人的力量被牵制,宛城女王暂时无力扩张,因此她无意于扩张。 这就成了客观导致的最后结果。 路易·菲利普道:“所以,这就是珠玑既往不咎,法兰西获得相对和平的外部条件的原因?” “是的。眼下除了英国,怕是其余国家都没有空找法兰西的麻烦。法兰西正好利用这个时期进行改革。” 第306页 这不仅仅是他们这个小团体得出的结论,就连远在凡尔赛的舒瓦瑟尔公爵和黎塞留公爵、布洛里公爵也得到了同样的结论。 这让他们着实松了一口气,然后,某次跟着国王走在小特里亚农宫的花园里的时候,他们听到路易十六忽然道:“如此平等,不知道富兰克林先生可满意。” 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国王的宠臣加曼根本就没有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但是黎塞留公爵却听明白了。 他立刻道:“陛下睿智。就跟陛下预料的这样,富兰克林先生一直在哭诉英国国王对待美洲白人是如何如何的漠视,美洲白人又是多么多么的委屈。如今,宛城女王跟对待她的唐人臣民一样对待所有的白人和黑人、甚至还包括王国境内的印第安人,这样的宛城女王,如果美洲白人再折腾,那就是他们不识抬举了。” “可是,可是美洲白人也的确遭遇了不幸,是这样吗?” 虽然不曾去过美洲,但是,种植园的事情,路易十六多多少少还是知道一点,尤其是班杰明·富兰克林在凡尔赛这些日子以来,对他们的美洲白人在英国统治下的不公平遭遇是说了又说,可是黑人呢?印第安人呢? 路易十六只是软弱,他不是白痴。 黑人和印第安人的遭遇,他只要想想就知道了。美洲白人欺压黑人、残杀印第安人,那就註定了,他们如今遭遇的报復。 黎塞留公爵有些吃不准路易十六的意思:“是的,陛下。” “我知道了。” “陛下,请允许我进言。” “说吧。” “陛下,无论那位班杰明·富兰克林先生说了什么,他现在的君主是宛城女王,而他们要的平等和公正,宛城女王都给了……” “你的意思是,我不应该多管闲事。是这样吗?” “陛下,臣无意干涉您的决定。臣是说,法兰西正在改革,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如果干涉宛城女王的内政,这与直接跟宛城女王宣战又有什么两样呢?陛下,请您三思。” “我知道了。” 路易十六很难过。 他知道,自己的优柔寡断、朝令夕改,已经影响到他的臣子了。 路易十六犹豫了好一会儿,才道:“我记得诺曼第工程进展不错?” “是的,陛下。” 黎塞留公爵回答得非常小心。 他生怕这位陛下又出什么么蛾子。 “我想巡视诺曼第。” 第192章 路易十六的诺曼第之行经过如何,李嫣是不知道的,但是,她还是从路易·菲利普的口中知道了路易十六这次的收穫,因为路易十六在回程的时候,问了自己的随从一句话:“是不是快到凡尔赛了。” 随从回答,是的,陛下。又好奇地问路易十六,他是如何知道的。 路易十六回答:“因为诺曼第的人民喜欢我,而越靠近凡尔赛,咒骂我的声音就越多。” 这句话里面有多少苍凉,也只有路易十六能懂。 但是,也不能说,别人就没有触动了。 路易·菲利普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低着头,皱着眉: “路易十六国王陛下。” 压抑的声音里面,充满了担忧。 詹姆斯·白兰度道:“还要说吗?奥尔良家族盯着国王陛下的王冠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当初沙特尔公爵向彭蒂耶夫郡主求婚的时候,路易十五陛下就十分忧虑,不仅仅是因为沙特尔公爵是个浪荡子,不适合彭蒂耶夫郡主这样敏感纤细的女性,还因为作为彭蒂耶夫家族唯一的继承人,彭蒂耶夫郡主的大笔陪嫁,会让奥尔良家族的实力更上一层楼,对国王的威胁也更上一层。” 虽然白兰度也是凡尔赛出了名的浪荡子,很受贵族女性们的欢迎,可是这不等于他就对奥尔良家族跟彭蒂耶夫家族的联姻没有看法了。 事实上,当初国王路易十五陛下为什么委婉地劝阻彭蒂耶夫公爵,大家心知肚明。如果不是当时的王储,如今的路易十六国王陛下在女人方面实在是苦手,如果不是因为这位陛下在女人方面实在是不开窍,只怕当初的路易十五陛下早就在背后推动路易十六,让路易十六把彭蒂耶夫郡主拿下了。 言下之意,路易十六国王跟他的弟弟普罗旺斯伯爵都没有孩子,阿图瓦伯爵倒是跟妻子生了孩子,但是一个孩子,天知道能不能长大。 反而是沙特尔公爵,虽然他在外面寻花问柳,可是他还是定时回去找自己的妻子,让沙特尔公爵隔个几年就生个孩子出来。将来有个什么意外,路易家族绝了男嗣,那奥尔良家族就有机会了。 当然,路易家族如果惹怒了人民,最后走上他们直系祖先查理一世的老路,那么,奥尔良家族未必没有机会。 就跟现在的英国汉诺瓦王朝一样。 奥尔良家族的心思,凡尔赛大多数贵族都知道。就是路易·菲利普一样不例外。虽然很多人都在说,巴黎街头的那些小册子,跟普罗旺斯伯爵、阿图瓦伯爵关系匪浅,但是,这里面真的没有奥尔良家族的事儿? 奥尔良家族的权势和财力,那是有目共睹的。 路易斯·德赛也是嘆息一声。 第307页 路易·菲利普低着头,没有说话。 兴庆宫总管在他脸庞上,看到了坚毅。 心中暗自摇头,兴庆宫总管却没有忘记对路易·菲利普道:“殿下,恭喜殿下了。” 路易·菲利普道:“请问,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陛下怀孕了。” 诶? 不只是路易·菲利普,就连路易斯·德赛和詹姆斯·白兰度也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虽然说,结婚一周年内传出好消息都是正常的,不过,路易·菲利普还是被这个喜讯给惊得有好一会儿没有反应过来。 他跟李嫣结婚才七个月。 兴庆宫总管道:“按照大唐的管理,陛下有喜,宫廷里面要举行庆典的。” 庆典? 路易·菲利普都傻眼了。 詹姆斯·白兰度道:“真,真的吗?请问,我,我能知道几个月了吗?” “才两个月左右。” “两,两个月?” 詹姆斯·白兰度原以为,李嫣应该是差不多七个月了,肚子是藏不下去了,因此才会举行庆典。可是,两个月? 这跟凡尔赛不同。 按照凡尔赛,不,应该说,按照这个时代的欧罗巴风俗,女人们怀孕了,是一件十分隐秘的事情。在凡尔赛,女人们就是到了第五、六个月,还是使劲儿地把自己往紧身衣里面塞,因为风俗如此,把怀孕的消息告诉别人,尤其是男士,是一件非常羞耻的事情。因此,女人们总是会千方百计地隐藏自己怀孕的消息,不止在五、六个月的时候依旧穿着紧身衣,通宵达旦地跳舞,因此把自己弄到流产的,不是一个两个。 在凡尔赛,迫不及待地告诉公众自己怀孕的消息的女人也不是没有。詹姆斯·白兰度相信,如果玛丽·安托瓦内特还是法兰西王后的话,结婚七年之后才怀孕,她绝对会在得知自己怀孕的第一时间通知公众,以此来巩固自己的地位和权势。 可是,李嫣是唐人女王,她根本就不需要通过这样的方式来巩固自己的权位。偏偏,偏偏她却这么做了。 这让詹姆斯·白兰度如何不惊讶? 就连路易·菲利普,他也以为,李嫣是在新婚夜的时候怀上的,因为肚子隐瞒不下去了,因此才公布于众。他刚刚还在纳闷,既然李嫣早在半年前就已经怀孕了,为什么身材一点都不显。听到他的宫廷总管这么说,他这才想起来,这里是唐宫,唐人的风俗跟凡尔赛完全不同。 他道:“请问,我能做些什么?” “殿下,陛下想让画家画一副全家福,陛下,您,和陛下肚子里还未出生的小殿下。伊莉莎白·勒布伦小姐已经在花园待命,就差您了。” “好的,我马上过去。” 说是马上过去,但是哪里这么简单。按照唐宫的风俗,路易·菲利普还要换身衣服。等他换好衣服赶到碧波池的时候,勒布伦跟李嫣已经开始了。 或者说,勒布伦的画布已经支起来,而李嫣戴着昭君套、裹着貂皮斗篷,坐在垫了垫子的石鼓上,趁着阳光正好,正跟伊莉莎白·勒布伦说话呢。见到路易·菲利普带着老师和挚友来到碧波池畔的时候,李嫣就道:“菲利普,今年的劝农礼,怕是要劳烦你了。” “我的荣幸,陛下。” 就是路易斯·德赛和詹姆斯·白兰度也交换了一个眼色。 劝农礼对唐人的意义非同寻常,之前李嫣跟路易·菲利普举行婚礼的时候,他们就在怀疑,李嫣是不是故意的,故意削弱路易·菲利普的影响力,故意让路易·菲利普不能参加去年的劝农礼。 也就是因为存了这样的想法,所以听到李嫣说今年的劝农礼要拜託路易·菲利普的时候,他们的第一反应就是:天主都看在眼里。就是这位女王想尽办法隔开路易·菲利普跟朝政的关系又如何呢?她终究是女人。 可是看到李嫣的目光的时候,他们立刻收起了这些心思。 路易·菲利普道:“陛下,请问,您还好吧。” 李嫣示意了一下另一个石鼓,等路易·菲利普坐下之后,她才道:“我很好。要知道,我原本还担心自己会跟当初奥地利的安东娜公主一样呢。” “您怎么会跟她一样呢。” “也是。臣民之期盼,乃是君王不可负。即便是生育这种事情。”李嫣道,“不过,劝农礼不可延误。好在那个时候已经过了三个月,到时候,我会牵着牛走在前面,而你负责在后面扶着犁。这两个月,你先留在勤政殿这边,户部的相关官员会就劝农礼一事,对你进行更深一步的指导。” “是的,陛下。” 对于李嫣的决定,作为王夫,路易·菲利普只能接受。 第193章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红袍官员拿着一份文书快步走来,走到李嫣身前的时候,行了一礼,道:“陛下,美洲发生了叛乱。” “什么?” 路易斯·德赛惊唿起来。 路易·菲利普也是一脸担忧,反而是李嫣,一脸的平静。 “经过,结果。” 第308页 “是的,陛下。原美洲英属殖民地发生了叛乱,公然反对王国的平等政令,现已被镇压。犯人,连同他们的家眷已下狱。诸位总督的加急文书,政事堂已做批示,请求陛下过目。” 所谓加急文书,就是用隼送到的文书。关于美洲叛乱的文书,都是走稗官的隼的。因为只有这些隼,才能够在最短的时间里面,把文书送到柏林,送到政事堂,送到李嫣面前。 李嫣伸手,那位官员立刻双手奉上文书。内侍接过文书奉与李嫣。 这一次,路易·菲利普好歹忍住了,但是詹姆斯·白兰度却没有忍住: “这不公平!男人们违反法令,关他们的家人什么事?她们犯了什么错?” 李嫣没有开口,但是随侍在侧的李玉贞开口了:“说得他们的家人,他们的妻子儿女没有从中获得好处一样。” “可是……” 路易斯·德赛道:“陛下,您说过,您的法令是公正、公平的。” 李嫣道:“然后呢?你想说,美洲白人的男人们有错,但是女人们和孩子却没有错,对吗?” “是的。” “但是,当男人们违反王国的法令,欺压黑人们的时候,她们一样是帮凶。就是她们中间有人不贊同又如何?她们没有通知官府,而是选择了包庇自己的丈夫、兄弟的行为。而且,男人们被拿下了,女人和孩子们还在庄园里面,周围是对白人仇恨甚深的黑人,你们说,她们的安全谁来保障?” 路易·菲利普的声音里面透出隐隐的惊喜和不敢置信:“您的意思是说,把这些女人和孩子一起投入监狱,是对她们的保护?” “难道不是吗?” 在任何地方、任何时代,都不乏认为姦淫别人的妻女是羞辱仇人的好办法的傢伙。 说话间,已经有人为李嫣支起了桌案。李嫣展开了文书,迅速看完了案件的起因经过和结果,然后看了看政事堂的蓝批,方才取过硃笔,在政事堂的蓝批边上,划线标示出以下文字“拟定,依照前例,将犯人及其家眷,发往运河,以劳役抵罪。”,然后在后面写了一个大大的准字。 美洲的种植园,很多都是建立在黑人的累累白骨上的,种植园地土地下也埋藏着许多黑人的尸骨。如果一一追究起来,只怕那些美洲白人连同他们的家眷全部死上两回都不够。可李嫣能把这些傢伙都处死吗?当然不能。 徭役,已经是李嫣能够找到的最合适的解决办法了。 批示之后,李嫣把文书交给了那位官员:“立刻发下去。” “是,陛下。” 路易斯·德赛这才道:“看起来,这不是美洲白人第一次发动,叛乱。” 可疑的停顿,充分表达出了路易斯·德赛对美洲白人的同情。 李嫣道:“没错,截止至今天为止,美洲已经有差不多二十万人,白人,以暴动的形式违反王国的法令。这还是壮年男子的数量,不算他们的家眷。” 詹姆斯·白兰度道:“您难道要把美洲白人都送入监狱吗?” “你应该说,是美洲白人先违反了王国的政令。” 白兰度道:“可是,他们,他们毕竟是您的子民。” 李嫣道:“在他们以暴动的形式拒不执行王国的法令的时候,他们已经被剥夺了相应的政治权利了。不尊重他人的应有之权利之人,则不配得到应有之权利。这,才是公正之精髓。” 李嫣挥手让侍者把桌案撤下,示意伊莉莎白·勒布伦继续。 路易·菲利普这才整理好措辞,道:“陛下,我想,白兰度勋爵并不是有意质疑您的决定。只是,只是觉得受牵连的人太多。而且,这么多人下狱,监狱又怎么容得下呢?” 李嫣道:“就是因为不想以杀戮统治王国,所以我才让他们去服劳役。当然,他们给黑人造成的伤害,依旧要以金钱的方式补偿。不想补偿,政府就强制执行,没收他们的庄园用于拍卖,拍卖得来的银钱,首先用来支付被他们伤害的黑人的医疗费用和相关的赔偿,剩下有多的,才会还给他们。而且,这笔钱是存在银行里面的,等他们劳役期满,自然可以凭藉信物去银行支取。” 路易斯·德赛道:“女王陛下,请宽恕我的冒犯,我只是好奇。这应该不是美洲白人第一次闹事。” 所以,您才如此镇定,您的臣下反应也如此迅捷。 路易斯·德赛用的是疑问的句式,却是陈述的语气。 “不错。这不是美洲白人的第一次武装暴动,也不会是最后一次。但是,这是迄今为止规模最大的一次。以后,以后就是有这样的暴动,也只是零星的小范围的了。” 一方面,是黑人对唐人的信赖还有限度,导致双方配合不够默契,另一方面,是美洲白人方面准备充分,因此这次的暴动才会延绵好几个州。 可以说,原英属殖民地的美洲白人把之前积蓄起来的、准备跟英国人长期作战的一系列准备都用在了这次的暴动上。可是跟英国人开战,那是因为美洲黑人一样是被英国人欺压、瞧不起的美洲人,还有相当一部分黑人觉得独立运动是白人老爷的事儿。可是跟李嫣开战,那些尝到了王国的政令的甜头的黑人们会帮白人吗?他们会选择旁观吗? 第309页 李嫣和唐人们赢了,他们就用平等,有选举权,他们就能是个人。李嫣和唐人输了,他们就是黑奴、黑鬼! 就是在懒散的黑人都活动了起来。白人们决定依据广阔的种植园拉开防线,採取游击战,以抵抗唐人和政府的武力打击。而黑人们呢,在背后破坏白人的防线,从偷窃白人的武器,到防火烧庄园制造混乱,最次最次的黑人,也一闹而散地逃到了山里…… 而没有了黑人,没有了贴身男僕,很多白人甚至连自己都照顾不好,又如何打仗? 所以,这次的武装暴动,李嫣的部下几乎没有什么损失,因为黑人主动承担了绝大部分的任务。当然,他们也付出了不少的代价。 也因此,最后论功行赏的时候,很多黑人都分到了田地,虽然不是很多,一个军功才换取一亩土地,就是黑人之□□劳极其卓越的,也不过是得了二三十亩土地,但是对于黑人们来说,已经非常非常满足了。 因为在白人统治美洲的时候,他们根本就不被允许拥有任何的生产资料,甚至连他们本身都不过是白人的财产。 可是现在,他们有房有地,即便军功不够的,他们只要有点积蓄,只要拿得出钱,他们一样能够为自己和自己的家人置办土地。 有房子有地,还有选举权,黑人们很快就团结到了唐人的周围。 至于下狱的白人,还有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侵犯了妇女因此一样被判定有罪下狱的黑人,他们会根据判刑的年限,或者被发配去修筑运河,或者直接在附近的州府进行城市修筑工程。 也因为白人暴动,让巴拿马运河拥有了充足的人手,如今已经开工了。 第194章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谁对美洲白人暴动一事最为关心,除了班杰明·富兰克林为首的美洲白人之外,就是法兰西的政治中心,凡尔赛了。 其实,这两年来,凡尔赛的贵族们的沙龙里面,对李嫣和美洲的种种言论,从来就不少。不是没有人同情美洲白人,相反,同样是白人,法兰西的贵族们当然是亲近美洲白人的。但是,谁让舒瓦瑟尔公爵大权在握呢? 舒瓦瑟尔公爵在外交方面的才华是有目共睹的,他在国际形势的判断,他说自己是凡尔赛第二,就没有人敢说凡尔赛第一。 更重要的是,他的脾气很不好。 当年路易十五在位的时候,他就以敢恐吓国王而出名,而跟路易十五国王相比,路易十六国王的脾气更软,面对舒瓦瑟尔公爵的恐吓,更加没有抵抗力。 更重要的是,路易十六并不是一个蠢蛋,他知道,舒瓦瑟尔公爵在国际形势上的判断之准确,乃是凡尔赛公认的,因此,他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夺舒瓦瑟尔公爵的权! 没错,跟另一个时空不同,这个时空,舒瓦瑟尔公爵一直位高权重,他不是陆军大臣就是海军大臣,要不就是国务大臣。反正这三个位置,他轮流坐。 这让舒瓦瑟尔公爵也有了机会,再度让他的胆敢恐吓国王之名,传遍了整个凡尔赛、巴黎,乃至是整个法兰西、整个欧罗巴。 法兰西的贵族们同情美洲白人又如何?班杰明·富兰克林能说会道又如何?舒瓦瑟尔公爵说不能援助美洲白人,国王又能怎么办?他甚至在御前会议上恐吓国王,以至于国王吓得战战兢兢几乎从御前会议上逃走一事成了凡尔赛公开的趣闻——虽然传闻变成了路易十六真的从御前会议上逃走了。 不过,这也让舒瓦瑟尔公爵承受了巨大的压力。他知道,如果没有新的情况出现的话,他就是继续恐吓国王,也难以抵挡有心人在背后撺掇,让法兰西的贵族们再度提出支援美洲白人的提案。更重要的是,他可以恐吓国王一次、两次,但是他不可能次次靠着恐吓国王过关。 因此,当布洛里公爵让人通知他最新的消息的时候,他高兴得几乎没有跳起来。可巧,黎塞留公爵正好来找他,舒瓦瑟尔公爵几乎是踏着舞步跳跃着来到黎塞留公爵的面前,道:“嘿!亲爱的迪普莱西,你听说了吗?宛城女王又一次镇压了美洲白人的武装运动。” 黎塞留公爵道:“哦?是吗?这真的是一个好消息。” “当然,我们应该喝一杯!这是这两年来我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了!” 说着,舒瓦瑟尔公爵就让侍者去拿酒。 黎塞留公爵道:“哦,亲爱的弗朗索瓦,我也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我们共同的朋友,李玉贞公主就要访问凡尔赛了。” “李玉贞公主?就是那位曾经是宛城女王的高级贴身女侍从官的那位?” 因为李嫣的身份的改变,也因为唐国的强大,就连李玉真和李玉贞这两位,哪怕是李嫣的远房堂妹,也自动获得了公主的头衔——虽然不是正式的,但是在口头上,凡尔赛的贵族们依旧有相当一部分人奉承着,用上了公主的头衔。 “是的,就是她。” “哦,天哪,凡尔赛可真的要热闹起来了。” 黎塞留公爵跟舒瓦瑟尔公爵立刻交换了一个眼色。 他们显然想到了法兰西至今悬而未决的王后宝座。而如今,欧罗巴适合法兰西王后这个宝座的公主可不多。英国首先就不行,因为那是一个新教国家,而且法兰西跟英国之间的矛盾已经不可调和。奥地利,既然法兰西已经把奥地利的安东娜公主赶走,那又怎么可能再度迎娶进一位奥地利公主。沙俄是东正教不说,连女王都是嫁过去的日耳曼人。 第310页 所以,路易十六国王的新王后人选,除了西班牙公主之外,就只有欧罗巴大陆上的第一强国唐国的公主可以选了。 不是没有人说,李玉贞的身份略低了一些,也许她的姐姐李玉真更加合适一点。但是鑑于唐人的强大,唐人会允许法兰西挑三拣四吗? 黎塞留公爵取过了香槟,等着侍者离开之后,才凑到舒瓦瑟尔公爵身边,小声道:“亲爱的弗朗索瓦,你认为,这个可能性有多大?” 法兰西的王后宝座不能一直空缺,尤其是在国王还没有男嗣的情况下,不仅仅是王后有为王国诞下继承人的义务,就连国王也一样。 舒瓦瑟尔公爵摇了摇头,道:“还是别指望这个了。迪普莱西,杜巴丽夫人给您的信件上不是已经充分地体现了这一点吗?唐人的女性,尤其是位高权重的女性,她们很多都宁可养私生子私生女也不愿意走入婚姻。李玉真公主就是一个非常典型的例子。在唐国,男性就是足够出色,也很少能够娶到跟自己的门第、才华完全相配的妻子。李玉贞公主也许比不上宛城女王,也比不上她的姐姐李玉真公主,但是,她无疑是一位非常优秀的女性。在唐国有那么多的人可以选择,她又为什么要同意成为法兰西的王后?” 当年的玛丽·安托瓦内特不是最好的证明吗?法兰西绝对不会允许一位外国公主掌握权柄,哪怕这位公主乃是法兰西的正牌王后! 这是当年路易十四的王后西班牙公主玛丽·特蕾莎用一生证明了的。 这是当年路易十五的王后,波兰公主玛丽·莱津斯卡用一生证明了的——她甚至需要蓬巴杜夫人帮忙,才能够让自己破旧的寝宫得到修缮。 这也是奥地利的安东娜公主玛丽·安托瓦内特用自己被宣告了无效的婚姻证明了的。 想李玉贞,她虽然是唐国旁支的公主,但是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她曾经一度担任宛城女王身边的高级女侍从官。即便是位分不够高,但是在凡尔赛人的角度看来,她对女王的影响力也是实打实的。这样的一位女性,又怎么会答应法兰西的求婚? 考虑到凡尔赛对法兰西王后的不友好,也考虑到唐国女性的特殊风俗,舒瓦瑟尔公爵对这门亲事完全不看好,他觉得,那些贵族们与其在背后鼓励国王向无忧宫方面求婚,还不如问问西班牙和葡萄牙王室来得更加实在。 第195章 虽然舒瓦瑟尔公爵是这样想的,但是,这不等于说,凡尔赛所有的人都跟他是一样的想法。至少,国王身边还真有人认为李玉贞是个不错的王后人选并且向国王进言。 路易十六并不是一个善于坚持的人,而且也不是一个会严厉批评别人的人,因此,另一个时空里面,他制止不了妻子玛丽·安托瓦内特的大手大脚的花费,而现在,他也制止不了贵族们对李玉贞的各种讨好。 路易十六虽然好脾气,但是他依旧是一位国王,王族的骄傲和自尊心,他一样都不少,因此,即便是两个星期后,李玉贞到了凡尔赛,他也没有在私底下见这位女性。 在他的心中,或者说,在他的意识里面,他跟李玉贞是不适合的,李玉贞的身份,他的性格,都是顶顶不登对的。路易十六认为,且不说唐国方面和李玉贞本人不会同意这样的亲事,就是同意了,他跟李玉贞最后也只会成为怨偶。所以,他跟李玉贞之间,保持距离,是最好的。 但是,路易十六这么想,可凡尔赛有人不这么想。 沙特尔公爵、普罗旺斯伯爵和阿图瓦伯爵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拜访小特里亚农宫的。 即便李嫣带着臣下已经不可能回返凡尔赛宫,可是路易十六还是没有收回这座精緻的城堡,因此这些年来,这座城堡始终是由李嫣留下的部下负责看守、打扫的。这次李玉贞作为李嫣的使节访问凡尔赛,也没有住进李嫣的卧室,而是住在了当初她在小特里亚农宫的房间里面。 不过,李玉贞也获得允许,可以使用一楼的主会客厅。沙特尔公爵、普罗旺斯伯爵和阿图瓦伯爵前来拜访她的时候,她正在用特殊处理过的稻草扎花留,见客人来了,连忙让侍女把桌子上的花花草草还有那些花瓶稻草剪子等物全部都收起来。 沙特尔公爵见状,连忙道:“哦,公主殿下,请不要如此。请继续吧。这是东方的插花艺术吗?真是漂亮呢。就好似花瓶突然有了生命一般。” 沙特尔公爵的声音里充满了迷离。 方才进来的时候,沙特尔公爵就注意到了房间里面的那个花瓶,东方特有的陶制双耳尊花瓶里,一枝细细的枝条向上伸展,就好似那花瓶忽然有了生命,向天空伸出了手,无声地吶喊着什么,而上苍也似乎受到了触动,用小小的粉白色的花朵装点了这支纤细得还没有人的手指粗、仿佛轻轻碰就会折断的手,而那碧绿的叶子,就是衣服上的荷叶边,虽然不多,却足够精美雅致,跟双耳尊的配色相得益彰,足见品味。 这种美丽,跟凡尔赛惯有的热闹和浮华完全不同,就好像时间忽然凝滞在了那一刻一般。 沙特尔公爵说不清楚自己此刻心里的感觉,他只知道那一刻,他的心跳了一下,就好似有根看不见的手指头,轻轻地,碰了一下他的心。 李玉贞可不知道这位凡尔赛出了名儿的花花公子此刻的心情,她只是十分客气地道:“抱歉,公爵十分感激您的抬爱,不过,我可当不起您这声公主殿下。” 第311页 作为大使,她绝对不能在身份的问题上出错。 “哦,天哪,可是,您不是宛城陛下的远房堂妹吗?按照普鲁士的传统,您完全可以被称为公主。” 李玉贞道:“但是,我是唐人,不是日耳曼人。在我的故乡,只有得到正式册封的君王的女儿才能够被称为公主。否则,就只能被称为帝女或者是帝姬。” “哦,天哪,可真是严格!”沙特尔公爵道,“好吧,如果这您的要求的话,夫人。” 在凡尔赛,未婚女性也可以被称为夫人,好比说,路易十六三个一直没有嫁人的姑姑,她们的尊称就是皇室夫人。而跟孔代亲王的女儿,作为未婚女性,她在凡尔赛的称唿就是克莱门斯夫人。克莱门斯,就是孔代亲王的领地的名称。 虽然是未婚女性,但是李玉贞也可以按照此例。 “谢谢您的体谅,公爵殿下。” “您真是一位谨慎知度又有品位的女性,我是说,这瓶花。” “十分感激您对我的作品的喜爱。” “这是您的作品?” “是的。” “您真是一位杰出的艺术家,把花瓶装饰,玩出了艺术。” 李玉贞愣了一下,笑道:“不过是个人的审美而已。” 普罗旺斯伯爵道:“我想,跟您这样,如此精通这门艺术,在无忧宫里也不多吧。” 李玉贞笑了起来:“哦,不不不,请相信我,插花、刺绣、歌舞,唐宫里面每一个人都十分擅长。” “这不可能!当初宛城女王在凡尔赛的时候,小特里亚农宫供奉的花瓶,就跟凡尔赛其他地方没有什么两样!” “这不是什么秘密。”李玉贞示意侍女把那些稻草和自己做了一半的花留拿过来,“这是花留,是要放到花瓶里面,用来固定花卉用的。不过,并不是稻草马上割下来就可以做花留,必须是经过特殊处理的稻草才可以。而且这个时间至少是一年。” “时间至少一年?” “是的。所以陛下在凡尔赛的时候,不是不想插花,而是条件不允许。” “可是,也不曾听说,宛城陛下在无忧宫里面做这些风雅之事啊。” “因为陛下是女王。身为臣子,偶尔犯个错不妨事。但是作为陛下,一个不小心,一个政令的错误,可能会引起一连串的后果。因此,陛下不得不谨慎小心,就是以前常玩的编钟,陛下也不碰了。”李玉真笑笑,“陛下当年的歌舞,乃是上皇亲口称赞过的唐宫一绝呢。” “夫人说的上皇,可是女王陛下的父亲?” “是的。” 普罗旺斯伯爵立刻跟沙特尔公爵交换了一个眼色。 普罗旺斯伯爵道:“对了,夫人,还没有请教您这次出使凡尔赛的真正原因呢。” 李玉贞答道:“原因?倒不是什么大事,只是陛下听说,有人在凡尔赛发表无数的演说,希望路易十六陛下资助美洲白人,所以陛下让我来凡尔赛看一看,在路易十六国王陛下做出煳涂的决定之前,尽量阻止。毕竟,贵国的国王陛下虽然聪慧,可到底是个不善于坚持的人。那位富兰克林先生的口才又好。我们陛下可实在是没有信心呢。” 李玉贞说这话的时候,可以说是笑语晏晏的,可是普罗旺斯伯爵跟阿图瓦伯爵却忍不住脸红了一下。 他们的哥哥路易十六国王丢脸都丢到国外去了。 反而是沙特尔公爵,他依旧带着微笑对李玉贞道:“哦,夫人,您对我们的陛下了解得可真是透彻。” 李玉贞笑道:“只要您不觉得我这是在冒犯就好。” 普罗旺斯伯爵的眼睛里面透着探究:“看起来,贵国并不想跟法兰西交恶。” “当然。毕竟,法兰西也是欧罗巴数一数二的强国呢,无论是海上还是陆地上。一旦两国交恶,那就是海上跟陆地上全面开战的结果。这当然是某些人喜闻乐见的。” “您这样说,反倒让我觉得,你们唐国更加不愿意开战。你们也没有足够的信心。” “如果您要这么想,也是可以的。不过,”李玉贞盯着普罗旺斯伯爵的眼睛道,“您想试一试吗?对了,我忘记了,我临行之前,曾经在我们陛下的脸上看到一抹熟悉的笑容。这个笑容,我之前只见过一次。” 阿图瓦伯爵傻傻地道:“哪一次?” 普罗旺斯伯爵沉着脸,道:“您是说,那年的圣诞节,对吗?” 就是那次的圣诞节,无忧宫里的舞会,让西班牙特使和那不勒斯&西西里的王后陛下认为李嫣害怕他们,这才有了西班牙的无敌舰队连番骚扰李嫣的舰队,才有了后来西班牙无敌舰队的全军覆没。 李玉贞没有否认。 她道:“您说呢?” 普罗旺斯伯爵面沉如水。 他不是笨蛋,相反,因为哥哥路易十六迟迟没有小孩甚至连王后都没有解决,所以,他早就把那顶王冠当成自己的囊中之物。因此,即便是现在的他不能出席御前会议,可是他自己已经开始用国家的主人、法兰西的君主这一身份去审视自己身边的每一件事情。 第312页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一旦法兰西跟唐国开战,那么,结果是毋庸置疑的,法兰西会惨败。也许别的国家会乘机在背后捞好处,从唐国的身上咬下一口肉来,但是,对于法兰西来说,是绝对不会有任何好处的。因此,普罗旺斯伯爵也是凡尔赛最讨厌班杰明·富兰克林的人之一。因为他觉得,这个男人很危险,会把法兰西拖入战争的深渊。 沙特尔公爵道:“哦,夫人,我毫不怀疑,您这次的凡尔赛之行是为了两国的友谊。当然,无论是您,还是宛城女王,对法兰西都是如此的友好。只是,作为奥尔良家族的继承人,我更加好奇的是,宛城女王对我国路易十六陛下的婚事是如何看待的呢?” 李玉贞当时就傻眼了:“您是在问我吗?” “这里还有别人吗?哦,我当然不是说普罗旺斯伯爵和阿图瓦伯爵。” “我明白。只是公爵殿下,我不明白,法兰西的王后一事,是法兰西的内政吧?跟我这个外国人又有什么关系呢?” 沙特尔公爵道:“实不相瞒,那些朝臣已经把您列为法兰西王后的候选人之一。” 李玉贞这才道:“哦,那我恐怕要让法兰西的朋友们失望了。我是不会同意这门亲事的。我不中意路易十六国王陛下,也不想成为他的妻子。就是我们陛下开口,我也会拒绝掉。” “可是,那可是您的女王,您的君主!” “那又如何?君主,就能够把臣子家的女儿当成农妇菜篮子里的白菜挑挑拣拣吗?君主,就能够把臣子家的女儿当做器物一样,送给他人吗?不可能!这不符合我们的传统!” 第196章 拗不过自己的臣下,带着舒瓦瑟尔公爵、黎塞留公爵、布洛里公爵、莫勒帕斯伯爵和内克尔来到小特里亚农宫的路易十六正好在门口听到了后面的几句。 无论是李玉贞公开表示她不中意他,还是唐人的传统,都让他吃惊得微微睁大了眼睛。 莫勒帕斯伯爵十分不高兴,作为名义上负责改革的重臣,他虽然比不上舒瓦瑟尔公爵来得有权势有威望,却也差不多了。因此,推开门之后,他第一个道:“可是我听说,远东,有一种风俗,叫做赐婚。” 李玉贞对着路易十六行了屈膝礼,也不等这位好脾气的国王点头示意就站了起来,道:“远东?如果您了解过远东的歷史的话,你就可以发现,如今的远东,那个叫清的国家,跟我们唐人完全不同。清国,与其说他们是华夏溯源之一,还不如说,他们不过是刚刚从丛林里面走出来的野蛮人,沐猴而冠,占据了明人的屋子,学着明人的规矩礼仪,可实际上呢?他们不过是学了个皮毛而已。清国的王庭之中,就是皇帝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在面对他做了君王的哥哥的时候,也是自称奴才。也就是说,就是父子兄弟之间,他们也是先说主人和奴隶的关系,再来说感情的。这样的王朝,你看得上吗?” 虽然说唐代的时候,汉人也十分排斥鲜卑人,可是不得不说,鲜卑人的后宫和内宅也许很混乱,但是,在这方面,鲜卑人甩了清人不知道几条街。 唐人连鲜卑人都忌讳,又怎么会看得上清人? 路易十六道:“所以,您的意思是,那个国家……” 李玉贞道:“不过是一个大奴隶主跟他的奴隶而已。” 话说得高傲,但是李玉贞可没有忘记观察路易十六和他的臣下的态度。 是的,今天的话传扬出去之后,肯定会引起欧罗巴各国对远东的那个大帝国的再次审视。然后,他们就会加快进程,想办法东进,进而把那个古老的国家也变成殖民地,以挽回他们在美洲的损失。 但是,如果没有李玉贞的话,这些国家就不会为了挽回损失而想尽办法,最后东扩,进而拉开瓜分那个古国的序幕了吗? 不会 欧罗巴各国绝对不会停止扩张的脚步。 李玉贞也不是那种缩手缩脚之人。她这次出使凡尔赛的另外一个任务,那就是,让各国的注意力集中在那条苏伊士运河上,从而减少他们在唐人的背后给唐人惹麻烦的机率。如今,非洲南端的好望角和开普敦狭窄的航线和糟糕的气候条件,已经无法满足各国东扩的需要,因此,引诱这些国家去疏通苏伊士运河,可以有效地为王国修筑巴拿马运河赢得时间。而且如今的苏伊士运河地区还掌握在奥斯曼人的手里,欧罗巴各国想要疏通这条运河,就必须先征服奥斯曼。 所以,用一块胡萝蔔让欧罗巴的骡子们按照唐人期望的方向前进,也是必须的。 清国,就是那块胡萝蔔。 李玉贞的心思,自然是瞒不过舒瓦瑟尔公爵的,只见他苦笑道:“夫人,您给法兰西出了一个难题。” 舒瓦瑟尔公爵哪里不知道法兰西和欧罗巴的现状。不去考虑最强大的唐人,就说英国、西班牙、葡萄牙和荷兰诸国,这些国家能抵抗得了新的、广袤的殖民地的诱惑?别的不说,就说印度,这个古老的国家沦为殖民地之后,法国和英国从中得到了多少好处,这还用说吗? 这个时候的欧罗巴人崇拜远东,这一点都不假,可是,欧罗巴人崇拜的,是那个强大又古老的帝国,现在李玉贞的话,几乎是在说,那个古老的国家,早在一百多年前就沦为了野蛮人的殖民地,那么,既然野蛮人能够在那片土地上作威作福,自认自己是那片土地的主人,那么,欧罗巴人又为何不可以呢? 第313页 李玉贞挑眉,故作不解之态。 路易十六已经想到了,他也嘆息一声,对李玉贞道:“夫人,舒瓦瑟尔公爵说得不错,您给欧罗巴出了一个难题。” 清国的问题先不说,且说欧罗巴诸国。 现在的欧罗巴通往远东的航线只有一条,那就是非洲南端的好望角。航线狭窄,风浪极大,而远东既然有这么一块大肥肉在那里放着,各国肯定会记着先通过好望角海峡进入印度洋。而各国本身存在的矛盾也会伴随着对航线的迫切需求而迅速激化。 也就是说,因为各国都知道,谁先从远东分一杯羹,谁的实力就会暴涨一截。所以,除了沉下心,把苏伊士运河疏通、投诸使用之外,就只有想办法先让自己的海军进入印度洋,就是不能让自己的海军大规模地进入印度洋,也必须保证别的国家的海军无法进入印度洋…… 惨烈的海上战争,会迅速拉开序幕。 而法兰西…… 法兰西有这么多钱去开海战吗? 答案还用说吗? 不止是路易十六,就连内克尔也想到了。更重要的是,他们都很清楚,李玉贞的话一旦传扬开来,那么,贵族们肯定会嗷嗷叫地嚷着要扩建海军,要向东扩张……而这样的举措,也意味着国家开支的暴涨! 这也意味着内克尔要想办法,帮法兰西王室借钱,以解决庞大的军队开支问题。可是法兰西王室早就入不敷出、债台高筑了,再借钱,那结果也只有一个:国家财政彻底奔溃,国家宣告破产。 换而言之,内克尔本来想通过借贷的方式来缓解法兰西的国债问题、对法兰西改革问题徐徐图之的打算,全部落了空! 沙特尔公爵可没有想到这么深,普罗旺斯伯爵和阿图瓦伯爵也一样。 相反,他们兴高采烈地道:“哦,夫人,您为法兰西带来了一个好消息!我想,年轻的贵族们会感激您的!” 李玉贞道:“哦,公爵是贊同战争的喽?” “当然。哦,夫人,我记得,贵国的女王是位和平主义者。” 李玉贞大笑:“公爵,您比任何人都清楚,我们陛下担心的,是欧罗巴战火一起,最终会把我们也拖下水。可是,您也清楚,无论法兰西也好,还是英国、西班牙、葡萄牙、荷兰诸国也罢,各国都需要殖民地,各国都需要大量的粮食和物产来安抚民心。这种需要,才是战争的温床。只要各国需要这些东西,战争就无法避免。逃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我们能够做的,就是直接面对,然后把这个问题彻底解决掉。” “没错没错。夫人,您真是说到我的心坎里面去了。” 普罗旺斯伯爵道:“真可惜,法兰西国库空虚,也没有足够的战舰!” 阿图瓦伯爵道:“这很简单,不是有国库总管内克尔先生吗?” 李玉贞道:“还有战舰。我分析过各国制造战舰的标准。不得不说,英国是最严格的。不过,现在是跟时间、跟各国赛跑的时候。虽然用那种阴干二十年以上的木材制造出来的战舰能够使用上上百年,而新砍伐下来的木头制造的战舰使用的寿命才二十几年。可是,只要赢了,就是一块殖民地!那个时候,还用愁木材?当然是一面用新木头制造的战舰抢夺地盘和木料,然后慢慢用阴干了不同年份的木头建造新的战舰。有什么问题?” “当然没有问题!” 白髮苍苍地莫勒帕斯伯爵怒道:“夫人!您是一位外国人!” 所以您不应该对法兰西的国策指手画脚,哪怕很多人都认定,您是最适合法兰西王后这一位置的女性! 普罗旺斯伯爵道:“伯爵,夫人也是为了两国的友谊,这才为法兰西出谋划策。法兰西需要殖民地,也需要大量的战舰,就跟法兰西的人民需要粮食一样。法兰西的军人有这个责任,为法兰西的人民找来更多的面粉,好让法兰西的人民吃上面包!” 莫勒帕斯伯爵还想开口,但是路易十六软了。 他知道,如果他不同意的话,回头普罗旺斯伯爵和沙特尔公爵肯定会在背后,在巴黎的街头,用小册子宣传自己是多么的不顾惜人民,那么,他的人望会继续下降。所以,就冲着让法兰西的人民吃上面包这一条,路易十六也只有点头的份儿。 “好吧,为了法兰西的人民,我宣布,法兰西要组建新的海上舰队。” 普罗旺斯伯爵和沙特尔公爵先欢唿起来,国王的侍从们也跟着欢唿起来。就是黎塞留公爵也跟着弯下了腰。 路易十六的担忧,又有几个人能懂呢? 就是内克尔知道,国王的这一决定对他的改革将会是致命的打击,可是接下来欧罗巴各国会在海上争雄,如果现在不建造舰队,那要等到什么时候建造舰队呢? 让内克尔稍稍安心的是,这一次,法兰西王室是为了法兰西人而欠债,而不是为了美洲人。 第197章 回自己的套房的一路上,路易十六一直没有说话,直到进入自己套房里面的会客厅,然后,他才自己的重臣们道:“先生们,你们怎么看?” 他就是这样,明明已经决定了的事情,不久之后就会后悔迟疑。因为害怕犯错给人民带来不幸,结果越是犹豫、越是迟疑不定,错的就越多。 第314页 他性格上的如此弱点,不但早就被他的政敌、他的兄弟们所掌握,也被敌国所掌握。 黎塞留公爵跟舒瓦瑟尔公爵交换了一个眼色。 没有办法,谁让这就是他们法兰西的王呢?身为贵族,王的重臣,就是明知道前途叵测,还是要想办法扶持着自己的君主往前走。 只见黎塞留公爵向路易十六欠身,道:“陛下,贵族们是用剑来侍奉国王的,这是贵族们的本分,凡尔赛的贵族们,一个个都期待着有机会为陛下效力。这也是为什么富兰克林能够获得那么多的支持者的缘故。因为他偷换概念,把跟英国人开战跟为陛下服务画上了等号。虽然英国人乃是法兰西人的世仇,但是跟英国人开展和为陛下服务之间,还是有相当的区别的。” 路易十六点了点头。 这一点,他也明白。 他也非常清楚,跟法拉耶特等年轻贵族们,是多么激情澎湃地想要去美洲。如果不是后来形势急转直下,英国人忽然把美洲殖民地送给了李嫣,只怕这几个年轻贵族已经偷偷地登上了前往美洲的船。 “所以,战争不可避免,因为贵族们希望打仗。” 他们希望开战,希望立下军功,希望得到国王的嘉奖,从而得到自己的城堡和盾徽。 其实跟英国人开战,还是跟李嫣开战,对于下层的贵族和骑士们而言,没有区别。但是对于王国的上层而言,跟英国开战,不过是又一次的英法世仇之间的争斗,但是跟李嫣开战,就等于是为法兰西结下了新的仇敌。 这两者是完全不同的。 “是的,陛下。战争无法避免。而我们能够做的,就是避开惹到宛城女王,让法兰西结下新的敌人的同时,也不让任何国家有机会,越过法兰西,成为欧罗巴第二强国。不得不说,一次一次,那些国家就是不知道好歹,在背后招惹宛城女王,导致自己的军队和受自己控制的海盗大损,使得宛城女王的海上舰队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回击,把一批又一批的战舰送入大海深处。” 莫勒帕斯伯爵这才听明白:“黎塞留公爵,您的意思是说,现在的海军实力相差不大?这说错了吧?难道应该不是各国在大西洋上的实力大损,因此大西洋上,除了唐人,其他国家的实力都相差不大。要追平,并不困难。不是吗?” “对,就是这句,要追平,并不困难。”黎塞留公爵笑道,“伯爵,请别忘记了,法兰西为什么会加入七年战争,就是因为法兰西在印度的不稳。可是七年战争让我们达成所愿了吗?没有!相反,我们失去了在全世界的殖民地,甚至差一点割让的本土!我们现在最重要的工作是什么?难道不是巩固自己在东方的殖民地吗?远东?是,不得不说,对于英国人来说,那是一块肥肉,但是对于法兰西来说,这块肥肉太远了。” “您的意思是,为了法兰西在印度的稳定,我们就要跟英国开战?” “难道不是吗?”黎塞留公爵道,“现在,通往印度洋的航线只有那么一条,宛城女王主动收缩自己的势力范围,把南大西洋让了出来。难道,您就乐意看着英国的势力急剧膨胀?” 舒瓦瑟尔公爵道:“其实,法兰西现在已经落后了。在当年西班牙无敌舰队沉没的时候,英国已经在背后偷偷地扩建自己的大西洋舰队了。法兰西现在奋起直追还来得及。若是再不奋起,英国的实力再度膨胀,那么英国回过头来反制法兰西,就不远了。” “可是宛城女王……” “第一,她是唐国的女王,不是法兰西的王后。第二,唐人现在忙着稳定自己在美洲的统治和巴拿马运河的开凿,根本无力顾及其他。因此,李玉贞公主才会在陛下跟前特意提起远东。与其说是她在为法兰西展望未来,还不如说,英国的飞快发展,是唐人不乐意见到的。只是唐人号称喜好和平,所以他们不能主动对英国做什么,所以,他们才会希望法兰西能够组建出一个强大的海上舰队。” 莫勒帕斯伯爵道:“不是西班牙?” “请别忘记了,西班牙跟唐人的关系可不好,而会变成这样的原因,就是因为那位王子妃兼那不勒斯&西西里王国的王后陛下。” “您直接说那位奥地利公主就可以了。” 莫勒帕斯伯爵道:“奥地利女王通过婚姻,把自己的女儿嫁到了各国王家,不得不说,这位女王的确厉害,从各个方面来说。也亏得国王陛下宣告了婚姻无效,不然,法兰西只怕也要受奥地利影响了。” 虽然对国王清心寡欲、至今没有情妇一事非常不满,觉得他缺乏男子气概,但是作为一个法国人,莫勒帕斯伯爵对国王把奥地利的安东娜公主玛丽·安托瓦内特赶回奥地利,在他看来,这是一个非常明智的决定。 路易十六道:“所以,诸位也觉得,扩建海军,是法兰西未来的重要任务?” “是的,陛下。” 舒瓦瑟尔公爵、黎塞留公爵、布洛里公爵、莫勒帕斯伯爵和内克尔齐齐按着胸口弯腰。 他们是真心这么觉得的。哪怕内克尔觉得,改革是法兰西内政眼下最重要的任务,没有之一,但是他也知道,在这个时代,海军对于一个国家来说,意味着什么。 第315页 “好吧,既然诸位都这么说了。布洛里公爵。” “是的,陛下。” “请您跟舒瓦瑟尔公爵合作,派出秘密骑士前往英国。我要知道英国海军的现状。” “是的,陛下。” 第198章 不得不说,因为亚琛和约而设立的法兰西机密局的秘密骑士们还真是能人辈出,很快,情报就送到了凡尔赛。 布洛里公爵第一时间就把情报送到了国王路易十六面前:“陛下,根据情报,英国人早就在背地里偷偷地造船了。他们甚至放弃了自己一直坚持的英国的标准,而採用了新伐的木料来造船,虽然才短短的数年时间,但是他们的大西洋舰队,如今已经有了一百余艘。” 虽然还没有达到李嫣横空出世之前的一百四十多艘,可是现在的北大西洋是唐人的势力范围,英国人和欧罗巴各国能够争夺的,只有地中海和南大西洋。一百余艘双桅横帆船已经足够了。 路易十六道:“那不是说,法兰西现在就是奋起直追都来不及了。” 布洛里公爵大急,他高声道:“陛下!您!法兰西还有机会!别忘记了,法兰西的海岸线,一半在英吉利海峡,一半在地中海。现在西班牙势弱,作为坚定的天主教国家,西班牙跟英国一样,也是世仇。如果法兰西的海军能够强大起来,西班牙不会介意法兰西帮忙守着地中海通往大西洋的直布罗陀海峡……” “可是法兰西的战舰实在是太少了……” 布洛里公爵不觉丧气。 服侍这样的一位国王,实在是太累了。 他迟疑了一下,道:“我去请教李玉贞公主。唐人肯定是早就得到了类似的情报了,因此李玉贞才会出使凡尔赛,并且说出那样的话。她肯定还有别的密令。我去探听一下。陛下,” 布洛里公爵死死地盯着国王路易十六:“请等我回来。” 路易十六也知道事情的轻重,他立刻吩咐自己的侍从官,表示自己累了,需要睡个午觉。所有的人,除了布洛里公爵和舒瓦瑟尔公爵、黎塞留公爵之外,其他任何人来了,都不要叫他起来。 看到路易十六如此,布洛里公爵这才稍稍放心。 布洛里公爵再度来到小特里亚农宫的时候,李玉贞正好抱着一大捧从田地间采来的各种鲜花嫩草,显然,她也是刚回这座精美的小城堡。 布洛里公爵一见到李玉贞,就弯下了腰,要知道,当初李嫣还在凡尔赛的时候,他可从来没有这么做过,因为当时他的君主只有一位,那就是路易十五国王陛下,当时他也只需要对路易十五弯腰。 “日安,美丽的夫人。” “啊,布洛里公爵,您可真是一位稀客呢。您一定有要紧事吧。快请进。” 李玉贞虽然笑容满面,也不见任何的失礼之处,可是落在布洛里公爵眼里,却是这位公主早就在等着他了。 布洛里公爵不觉捏紧了手杖。 他不知道前方等待着他、等待着法兰西的,是何种命运,但是他也知道,对方有备而来,而且还是守株待兔,这本身,就是一个极为不好的兆头。 果然,在会客厅里面坐下,李玉贞果然回答了布洛里公爵的疑问。 “没错,我们就是得到了相关情报。” “可是,请恕我直言,要在短期内,在海军规模上追上英国,这根本就做不到。” 李玉贞答道:“所以,我国准备了一批双桅横帆船,预备出售给各国,帮助我唐国的友邦在短期之内筹建出一支足够的海上舰队。” 布洛里公爵心里咯噔一声,道:“恐怕,法兰西买不起。” “不不不,公爵,你我都很清楚,不是买不起的问题,而是能买多少、应该买多少。” “你!” “别忙啊,公爵,请等一会儿,黎塞留公爵应该马上就到了。不如,一会儿,你们商量一下?” 布洛里公爵几乎是跌坐在沙发上:“您!” “我只是早就吩咐下去,让人看到您过来了,就去请黎塞留公爵。我想,也许他会捎带上舒瓦瑟尔公爵。” “您,您真是一位可怕的女性。” 这样的一位女性,如果能够成为法兰西的王后,不,也许是女王,对法兰西绝对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如果她成了法兰西的王后,他也会不顾一切地排除众议,让她成为法兰西从路易十四以来第一位执政、彻底掌握法兰西权柄的王后。 可惜,这位公主亲手斩断了这条路。 法兰西要强大,任重道远。 “感激您的夸奖,要来杯茶吗?” 虽然李玉贞十分好客,可是布洛里公爵真的是如坐针毡。他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是度日如年。所以黎塞留公爵跟舒瓦瑟尔公爵来到的时候,看到一脸铁青、神色可以说是阴沉的布洛里公爵,就真的一点都不奇怪了。 布洛里公爵很简短地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舒瓦瑟尔公爵跟黎塞留公爵听了之后,第一反应自然是:要买! 英国人方面都已经有一百多艘战舰了,要想跟英国人在南大西洋上一较短长,这战舰就不能少。 谨慎起见,黎塞留公爵又追问了一遍:“请问,这个战舰的规格都是……” 第316页 “最好的,就是跟胜利号那样的风范战列舰。而且,这些战舰可不是英国人现在赶制的那种偷工减料的战舰,这些战舰用的木料都是阴干了超过十年的优质木料。诸位很清楚,这种木料的优势。” 舒瓦瑟尔公爵和黎塞留公爵都点了点头。 他们自然是知道的。就跟传言一样,舒瓦瑟尔公爵和黎塞留公爵也信那句话——英国人的海上霸权就在他们的战船的木头上。 “那么,您的开价呢?” “两百万里弗尔一艘。” “不,不行,这太贵了。”黎塞留公爵立刻道,“法兰西根本就买不起。” “不是买不起,而是因为买不了几艘,对吗?” “是,是的。” “那么,三位为什么不去请教一下国王呢?我想,国王应该很清楚,没有经过足够时间的阴干,那种战船一泡水,木头立刻就软了,防御力立刻就会大大降低不是吗?” “夫人,您根本就不明白法兰西的财政……” “我知道。我还知道,当初杜尔哥还曾经为法兰西争取到一笔六千万里弗尔的低息贷款。法兰西现在的国库总管内克尔先生本身就是一位非常出色的银行家。不如,几位去跟国王商量着看看吧。法兰西到底需要几艘船。我们接受分期付款,和以海关税、常关税、盐税三者中的任何一种作为担保。” 舒瓦瑟尔公爵忍不住道:“我真不感相信,这是宛城女王的决定。” “跟陛下不相干。而是我想这么做。陛下实在是太过优柔寡断了。或者说,她对法兰西实在是太好了。而法兰西却不知道感恩。我很生气,在我国,跟我这样想的人,也不是一个两个,如此而已。” “我明白了。请夫人稍等。” 舒瓦瑟尔公爵站了起来。 当天稍晚一些的时候,凡尔赛几乎每一个贵族都知道,国王召见了内克尔,然后,在国王的会客厅里面经过非常激烈的争吵,只是最终的结果不得而知。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法兰西以海关税进行担保,买下了四十艘战舰,都是大船。分十年清偿。 不久之后,就在直布罗陀海峡附近,法兰西跟英国人发生了大规模的海战,英国方面损失了十八艘战舰,而法兰西方面损失了十二艘。 不久之后,英国和法兰西再度在这片海域展开激战,规模更胜一筹,英国损失了二十二艘战舰,而法兰西方面损失了十八艘。 法兰西获得了胜利,把这道海峡掌握在了手里。 不久之后,葡萄牙的使节也秘密拜访了无忧宫。 大西洋上,战火四起。 第199章 与英国的两次海战胜利,让法兰西国王路易十六可着实松了一口气。他在凡尔赛举行了盛大的庆典,并且非常正式地给李玉贞下了邀请函,请李玉贞作为正宾参加这次的庆典。 三行并作两行地看完邀请函,李玉贞拦住了想要离开的布洛里公爵,道:“公爵,鑑于我是唐人,对法兰西的风俗、传统不熟。请问,这个正宾,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吗?” “是的,夫人。鑑于我国国王路易十六陛下并没有王后,您会作为正宾,全程站在陛下的身边,接受人民的欢唿。” “哦?这可不是一般的荣耀呢。没有别的意思吗?” “这……” “不可哄骗于我。” 布洛里公爵犹豫了一下,道:“非常抱歉。不过,现在不止是凡尔赛,包括巴黎,现在人民都开始质疑国王了。” “嗯?我记得他刚刚打赢了英国人。” “夫人,武力是男子气概,女人也是男人展示男子气概的地方。问题是……” “问题是他就跟贞女一样,身边没有一位异性,对吗?” “是的。” “那么,请问,谣言中,你们把我定为法兰西王后候选一事呢?” 布洛里公爵浑身一震。 他只能深深地弯下去:“非常抱歉。” 李玉贞又看了一眼手里的邀请函,非常刻意地停了一下,道:“罢了。反正对我没有损失。请告诉路易十六国王陛下,就说,这次正宾的邀请,我接受了。” 不就是正宾嘛。位置最好,可以近距离观赏表演。不过,她敢接受这次的邀请,就不知道路易十六能不能应付得了接下来的事。 李玉贞微微一笑,笑容里带着绝对的自信和张扬。那是属于大唐贵女独有的风华。 虽然国家财政已经远远比不上当年的路易十四时期,但是,难得一次赢了英国人,凡尔赛上上下下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笑。尤其是那些不明真相的人,看见路易十六的身边站着李玉贞,两个人并肩站着阳台上,其中路易十六还向人民挥手。人民都欢唿起来。 “这才是好事呢!” “可不是。陛下就应该离那个奥地利女人远一点!” “真可惜,唐人的女王已经嫁给了安茹公爵。不过,娶一位唐国的公主也不错。如今,只有唐国的公主才配得上法兰西王后之位了。” …… 虽然李玉贞穿着唐人的高腰襦裙,并没有遵守凡尔赛自路易十四国王时期就制定下来的繁文缛节,可是有什么关系呢?今天,巴黎的人民,根本就不在乎。比起李玉贞的衣服,他们更加希望,今天之后,法兰西跟唐国之间能够拥有更进一步的关系。 第317页 阳台下,人民议论纷纷。因为高度的关系,路易十六没有听到,但是李玉贞听得清清楚楚。 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路易十六。 让人民失望的后果,不知道这位国王是否背负得起。 尤其是,人民把这桩婚姻跟国家与盟国之间的盟约联繫在一起的时候。一旦让人民失望,一旦让人民觉得法兰西跟唐国之间的裂痕越来越大了…… 李玉贞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三分。 她可不是女王,瞻前顾后,把法兰西的和平和稳定当成一件大事。相反,她是少数认为唐国不应该一直养着法兰西人、是时候让法兰西乱起来的鹰派。 路易十六不知道这些,相反,他看到对着他欢唿的人民,忍不住侧身对李玉贞道:“夫人,您大概不知道,您救了我。” 李玉贞笑靥如花地道:“哦,陛下,您这样说,是不是太夸张了?” “我是说真的。”路易十六压低了声音,借着烟花喧嚣的遮掩,凑近了李玉贞,道:“您大概还不知道。上次我去诺曼第的时候,看到了人民对我的热烈欢迎,也听到了人民对我的欢唿。可是越是靠近巴黎、靠近凡尔赛,欢唿声就越小。等欢唿声全没的时候,我就知道,凡尔赛到了。” “陛下?” “所以我说,您救了我。您挽救了我在巴黎人民心中岌岌可危的人望和地位。” “是法兰西的士兵在战场上殊死搏杀,才有了这两次的胜利。” “当然,我知道。但是,如果没有您的船的话,这只能是不可能。” 李玉贞笑道:“陛下,您就是这样说,我也不会把战舰的价格降下来的。” 路易十六尴尬地笑笑:“请放心,我会按照您的报价,如实购买贵国的战舰的。” 有了这次的胜利,相信要向第三等级借钱也要容易很多。 “那就再好不过了。” 李玉贞没有继续开口。 对于她来说,凡尔赛的庆典,热闹是热闹了,但是那个烟火真的是太一般了,一点都不绚烂。 不过,这有什么关系呢? 凡尔赛就是一个庞大的舞台,国王就是舞台的中心。现在,她不过是站在舞台的中心,看着这个大舞台上的人的表演而已。 接受人民的欢唿并欣赏完远处的烟火,路易十六冲着李玉贞伸出了胳膊,示意李玉贞挽着他的胳膊,两个人一起进入舞厅。 因为舞会开始了。 因为法兰西王后空缺,所以这一次,由路易十六跟李玉贞开舞。第一支舞曲结束,国王牵着李玉贞的手下了舞池,西班牙特使这才抓住了机会,凑近了李玉贞: “尊贵的公主殿下,我十分抱歉……” “公主殿下?不不不,这位先生,您怕是弄错了,我可不是什么公主。” “抱,抱歉,夫人,是我的错。” 这个时候哪里是跟李玉贞争执的时候,西班牙特使只能道歉。 李玉贞举步想走开,不想,这个男人再度拦住了她的去路:“我代表我王卡洛斯陛下向贵国的女王陛下问好,并且奉上我国最真挚的歉意……” “最真挚的歉意?哪里呢?我怎么没有看到?” 李玉贞的声音里面充满了戏嚯。 “非常抱歉。”心一横,西班牙特使道:“我国也需要战船。就是不知道贵国……” “抱歉,我们是不会出售战船给西班牙的。”李玉贞道,“既然西班牙可以攻打我国的舰队一次,自然就可以攻打我们第二次。所以,为了北大西洋的稳定,我们不会向西班牙出售哪怕一块舢板。不会。” 实际上,从一开始,唐国方面就只想把船出售给法国。因为法兰西跟英国世仇,只要在背后轻轻地推一把,说几句话,就可以鼓动法兰西的年轻贵族们跟英国人去拼命。只要是跟英国作战,法国的士兵的英勇,绝对让人刮目相看。 可是西班牙人呢? 不是李玉贞说,西班牙跟唐国已经结下了仇。让西班牙拥有了舰队,那不是等着让他们有机会攻打他们唐人吗? 李玉贞不会那么蠢。 李玉贞不止如此对西班牙特使道,她还转头对国王路易十六道:“请法兰西国王路易十六陛下牢记,不要把已经到手的船只转让给西班牙。不然,就不会有后面的交易。” 之前才买了四十艘战舰,虽然损失比英国人少,可两次海战,还是让其中的三十艘沉入大海。 反而是英国方面,即便损失了四十艘战舰,他们还有超过六十艘。而且英国的船坞已经全部开工,接下来英国会开出多少战舰组成的舰队,这还是未知数。 换而言之,现在法兰西一样需要大量的战舰。如果法兰西敢帮西班牙人求情,那么,就没有后面的交易,法兰西就等着英国人报復,把他们剩下的船全部送入大海吧! 舒瓦瑟尔公爵听说,连忙走上来,道:“夫人,非常抱歉,让您如此不高兴。请尽情享受舞会吧。而且,正如您预料的那样,法兰西需要船,而且短时间内,需要至少五十艘船。不然,在接下来的海战之中,我们怕是会出于劣势。” 第318页 布洛里公爵、黎塞留公爵和莫勒帕斯伯爵等重臣纷纷走来,用身体挡住了那位西班牙特使,把那位西班牙特使挤了出去。 李玉贞道:“既然公爵快人快语,对国际形势如此清楚,那我也不含煳了。五十艘战船,我们没有。” “夫人!” “我不是说,永远都没有。而是您也知道的,船坞生产船只也是需要周期。我知道您在担心什么。但是五十艘实在是太多了。我能够保证的,就是二十艘,下个月月底之前交付。如果想要更多,就只能等半年。” 半年,虽然很久,但是,对于跟胜利号这个等级的风帆战列舰来说,已经很短了。英国人建造胜利号用了多少年! 舒瓦瑟尔公爵根本就没有犹豫,而是干脆利落地点了头。 “好吧,我们先要二十艘。另外,法兰西还希望向您预定一批战舰,半年后交付。不知道那个时候有多少艘?” “三十。” “那就三十艘。” 第200章 人在小特里亚农宫的李玉贞从来就不缺访客,庆典之后,凡尔赛的贵族们就跟浪潮一样,涌入了小特里亚农宫。李嫣在凡尔赛的时候,凡尔赛的贵族们或者是顾忌着当年的王储妃玛丽·安托瓦内特,或者是嫌弃李嫣跟杜巴丽夫人这个道德败坏的女人走得太近。所以李嫣在凡尔赛的时候,看似风光,其实也有限。 可是李玉贞呢? 现在凡尔赛大多数女贵族都把她当成了未来的法兰西王后。要知道,路易十六国王生性羞涩,不善表达,是众所周知的事实,区区正宾的邀请,已经让很多贵族浮想联翩了,更别说,唐国的强大也註定了李玉贞只要点了头,欧罗巴的公主们就没一个会是她的对手。 这也使得前来讨好她的人比当初讨好李嫣的人多了不知道多少。就连并不在乎法兰西王后的权势的沙特尔公爵夫人,也带着娘家嫂子蓝贝儿王妃拜访了李玉贞。 天知道,这两位,当年可是玛丽·安托瓦内特的小圈子里最有份量的两位女性大贵族,而且是从来不理会李嫣的人! 李玉贞倒是没有把这两位夫人拒之门外。在小特里亚农宫的会客厅里,当初李嫣招待过路易十五国王的那个房间,她招待了沙特尔公爵夫人和蓝贝儿王妃。 寒暄一番,各自落座之后,蓝贝儿王妃就道:“夫人,您的裙子和首饰可真是漂亮。” 蓝贝儿王妃的这句话真的是发自肺腑。李玉贞全身粉色的配色,一直是凡尔赛女性贵族们的最爱。而李玉贞头上的粉色碧玺也好,粉钻也罢,无论是色泽还是品相,就是以富有出名的彭蒂耶夫家族的宝库里面也找不出几样能与之相媲美的。 沙特尔公爵夫人则道:“我记得贵国的女王陛下也是如此呢,她在凡尔赛的时候,就没有穿过我们的束腰裙。” 那个时候,在位的是路易十五国王,那位陛下可不像路易十六这么好说话,甚至到了晚年的时候,他的暴君之名已经响彻天下。能够在那位国王陛下的眼皮子底下穿自己故乡的服饰,也难怪凡尔赛至今还流传着这位女王跟路易十五国王的绯闻了。 李玉贞笑道:“哦,天哪!饶了我吧。我现在可是一点都不怀疑,凡尔赛的每一位女性的裙子底下还藏着一件轻甲。而且凡尔赛对不盈一握的纤腰的追求也太过分了。” 李玉贞说的,是凡尔赛一个非常常见的现象,或者说,欧罗巴各国宫廷里面越加常见的现象:宫廷的贵族们对女人的腰身的要求越来越不合常理。过分地追求纤细的腰肢,结果就是大量的贵族女性,她们的身材都是走形的,一点都不符合唐人一惯的丰硕健美的审美。因为束腰,肋骨被勒得变形的,也不是一个两个。 李玉贞毫不怀疑,以自己的年纪再去学凡尔赛的女人束腰的话,那么最后的结果,也许不是她获得跟凡尔赛女人一样的身材,而是她的肋骨被勒断,插入心脏或者是肺,导致送命。 蓝贝儿王妃道:“您现在不束腰,那以后,您结婚之后可怎么办?毕竟贵庶不婚……” 蓝贝儿王妃说的,就是欧罗巴的婚姻准则了。在这片土地上,王子跟公主结婚,贵族迎娶贵族的女儿。这才是这片土地上的规矩。在蓝贝儿王妃的眼里,李嫣既然是唐国的女王,那么,作为她的姐妹,哪怕只是堂房姐妹,李玉真和李玉贞俩也自动获得了公主的身份。因此,蓝贝儿王妃非常理解李玉真未婚生子一事。毕竟,在欧罗巴,嫁不出去的公主可不是一个两个。就是法兰西,还有三位一直待字闺中的皇室夫人呢。 李玉贞道:“我不打算结婚。” “什么?” 别说是蓝贝儿王妃,就连沙特尔公爵夫人也吃惊地挺直了嵴背。 “为什么呀?” 李玉贞迟疑了一下,道:“好吧,反正这不是什么秘密。在我们唐国,男人和女人本来就是平等的。但是伴随着科举制度的推行,情况发生了改变。” “可是,可是这个科举制度非常先进。上回我还听说,国王陛下有意推广呢。” “当然,我可没说科举制不先进,而是最开始的时候,科举制是不允许女性参加的。这等于说给男人们铺设了青云路,而把女人禁锢在了原地。男女之间还是变得不平等。” 第319页 “然后呢?” 见李玉贞迟疑,沙特尔公爵夫人忍不住问道。 “然后,男人中间,自然有那不像话地开始歧视女性,从个别现象变成了普遍现象,然后出现了冲突,小范围的冲突最后变成了叛乱。我们姐妹之所以千里迢迢地追随着陛下,就是因为陛下对男人和女人一视同仁。即便是女性,依然可以通过科举进入朝堂。” “竟然还有这样的事?” “没错。现在在唐国,男人们能够娶到跟自己的身份、地位、才学相当的女性,是一件非常值得炫耀的事情。” “为什么?” “因为女人终究还要负担着生儿育女的重任。而一旦女人生产,不仅仅是要承担十月怀胎的痛苦,还要离开朝堂一到两年。所以,在我们国家,对于任何一个男人来说,一位非常优秀的女性愿意跟他结婚、为他生儿育女,就是一件十分荣耀的事情。实际上,除非跟陛下一样,有一顶王冠等着继承。大多数女性都不会选择结婚。” “为什么?” “自然是因为男人们不够出色。” 不够出色的男人就娶不到跟自己身份地位才华相当的女性。 这一论调,让沙特尔公爵夫人和蓝贝儿王妃面面相觑。 她们立刻意识到,这是李玉贞在委婉地拒绝法兰西国王路易十六。因为从各个角度上来说,路易十六并不出色。除了他的王冠之外,他那略显肥胖的身材,木讷的性格,优柔寡断的行事,不是沙特尔公爵夫人说,就是换成是她,她也不会选这样的男人。 也许这位国王陛下,除了一个或许能够称得上忠贞的丈夫之外,他几乎是不够格的。尤其是成为一个优秀的情人这方面,他甚至可以说,完全没有才能。 没有比这个更加糟糕了。 第201章 沙特尔公爵夫人迟疑着道:“所以,您不会选择结婚?那您会未婚生子吗?” “为什么不?男人靠不住,自己的孩子总是自己的。” 沙特尔公爵夫人惊呆了。 她的忧郁气质,在这种错愕的衬托下,有一种别样的魅力。 “是,是这样吗?” 她结结巴巴地如此道。 李玉贞道:“是了,两国国情不同。在欧罗巴,女人们不允许获得正式的职位,只能是男人的附庸,就是有财产,比方说,嫁妆之类的,也是家里的男人,父亲或者兄弟分配的。可是在我们唐国,女人跟男人一样,可以参加科举,可以成为朝臣,更别说各行各业里面都有女人的身影了。所以,在我们唐国,女人从来就不是男人的附庸。而且,” “而且?” “还是那句话,从女人的肚子里爬出来的孩子,一定是女人亲生的,而男人,你能肯定那个孩子一定是你亲生的?就是因为不确定,所以男人们才需要用婚姻捆绑住女人,保证女人生出来的孩子是他们自己的。所以,男人需要婚姻,而女人,不需要。” 李玉贞的话,让蓝贝尔王妃和沙特尔公爵夫人都笑了起来。 虽然是唐人的俏皮、戏嚯,却是最残酷的现实。 就是沙特尔公爵夫人也忍不住在心中问自己,如果自己也能够成为国王的朝臣,如果自己也能够掌握自己的命运,那么,她的丈夫是不是就不会如此待她。 沙特尔公爵夫人道:“对了,夫人,您可记得班杰明·富兰克林先生?” “他?”李玉贞道,“他又在宣扬美洲白人的不幸了吧?当初要平等,是他们自己要求的,陛下应他们之请,赐予了他们平等,而他们却又违背平等的原则,把同样是王国子民的美洲黑人视为奴隶乃至是牲畜。还有什么好说的?王国的威严,女王的尊严,岂容他们这般轻贱?!” 虽然在这个问题上已经很不耐烦,不过,无论被提起多少次,李玉贞和她的同僚们都是必须义正严词地表明自己的态度。 在这种事情上,是不能有丝毫地退让的。 “贵国会通缉班杰明·富兰克林先生吗?” “在有明确的证据证明他危害到了王国的安全之前,王国不会对他颁布通缉令。” 沙特尔公爵夫人和蓝贝尔王妃又交换了一个眼神。 这次,轮到蓝贝尔王妃开口了: “其实我很好奇。” “什么?我们唐人的婚姻观?家庭观?” “不,我指的是船。听说,您又卖了五十艘船?加上之前的八十艘,贵国有多少船坞?我有点好奇。” 李玉贞答道:“请相信我,我国的船坞并不多。只不过,我们用了分段建造法。” “分段建造法?” “对。” “听上去,很高大上的样子。” 李玉贞笑而不语,就好像方才是她无意中泄了密,发觉之后用微笑掩饰一样。 分段建造法,这不是什么秘密,只不过,在计算工具十分简陋的年代,不仅仅需要大量的人手进行运算,还需要非常严密的配合,对于总负责人的素质的要求,也不是一般的高。 因此,李玉贞也不会在意泄露这个办法的名称。因为就是告诉了欧罗巴人,他们也做不到。 沙特尔公爵夫人道:“所以,出售这么多船只,是贵国女王的意思吗?” 第320页 李玉贞答道:“不,我们女王产期将近,这些事情已经交于政事堂和宣徽府处理了。我能够做主,不过是因为我是宣徽府的高级官员而已。” “高级官员?所以就做主能够出售这么多的船……” 沙特尔公爵夫人惊呆了。 要知道,在法兰西,就是国务大臣都不能做这样的主。 李玉贞道:“这是经过政事堂和枢密院一致裁度之后的决议。我不否认,因为英国的壮士断腕,让他们在跟我国之间占据了主动,也让他们有了在背地里静静地发展实力的时间和空间。这对于我国来说,是十分不利的。因为当他们的海上舰队发展到一定规模的时候,他们肯定会跟我国宣战,夺取北大西洋上的霸权,或者说,制海权。所以,我国认为,让法兰西的海军发展起来,遏制英国海军的发展,这是必须的。在各国之中,法兰西跟我国的友谊最为牢固。这才是我做主,出售那么多战船给法兰西的主要原因。而西班牙,他们的无敌舰队已经把那份本来应该存在的友谊消耗殆尽了。” “也就是说,你们不会原谅西班牙,也不会向西班牙出售任何的船只?” “没错。”李玉贞答道,“友谊的镜子一旦破裂了,就是补起来,还会有裂痕。我知道,西班牙跟法兰西是天然的同盟。但是我衷心地希望,西班牙不会影响到我国跟法兰西的友谊。” 镜子有了裂痕怎么办? 当然是另外找一面。 李玉贞虽然没有说出口,但是沙特尔公爵夫人和蓝贝尔王妃还是听出来了。 她们再度交换了一个眼色。 她们大约明白了唐人的思考模式。 然后,她们就跟李玉贞说起了插花和配色,一天的功夫,就这么过去了。 当天稍晚一些时候,西班牙特使从这两位贵妇人的侍女的口中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不觉脸色发白。 要知道,当年西班牙王位继承战争的时候,西班牙就差不多已经沦落为二流国家了。想当初,西班牙的无敌舰队在海上称雄的时候,哪里轮到其他国家对西班牙的王位继承问题说三道四。 可是现在呢?没有了舰队的西班牙,本来就国土不够广袤的西班牙,还有什么资本在国际上挺直了腰板说话? 西班牙特使汉斯·约翰尼斯·德·布兰特勋爵在自己的房间里面,把所有的酒杯和器皿砸了一地。可是,还不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愤怒地高叫道:“阴谋!都是阴谋!是唐人的阴谋!是他们算计我们在富饶的加勒比海地区的殖民地!” 他的侍从查理忍不住道:“可是先生,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是西班牙先攻击了唐国的船队,唐国女王为了履行跟人民的约定、装满了平价面粉的船队!” 而且人家还特别向凡尔赛提出的请求,请法兰西王室出面调停,直到三个月之后,凡尔赛迟迟不给出答覆,而西班牙舰队一直无休止地骚扰他们的舰队,让他们忍无可忍,这才把西班牙无敌舰队送入了大海深处。 汉斯·约翰尼斯·德·布兰特被噎住了。 他站在那里,就跟一头老牛一样,唿哧唿哧地喘着气,却吐不出一个单词! 没错,就是那该死的三个月! 就是这三个月,让西班牙宫廷以为李嫣和唐国不过是外强中干。 也就是这三个月,让全世界的人都看清楚,是西班牙人先动的手,而唐人则是一味忍让。 也就是这三个月,三个月之后,只是一战,唐人就把西班牙的所有战舰和他们控制的海盗都送入了海底,震慑了全世界! 西班牙特使汉斯·约翰尼斯·德·布兰特勋爵疲惫地跌坐在沙发里,好半天才道:“见鬼!就是那个罗伯特被吊死,都不足以弥补他的过错!” 更加可恨的是,他还要替这傢伙收尾,如果做得不好,回去以后就有可能面对国王的责问! 这天底下还有比他更悲催的人吗? 查理见主人如此,想了想,小心翼翼地道:“大人,要我说,这就是一个阵营选择问题。英国人讨好唐人却在背地里积极发展实力。然后,唐人看到了,他们不好明着对英国人动手,只好找上了法兰西,谁让法兰西跟英国是世仇呢?唐人相信,法兰西有了船就会跟英国死掐,这才是关键。虽然我们西班牙也是英国的世仇,可是西班牙不是唐人的唯一选择。更重要的是,唐人不相信西班牙得到了战船之后会跟英国人死掐,他们更加愿意相信,西班牙人得到了战船之后,会偷袭他们。大人,这种事情,您开口是没有用的啊。” 要让唐人相信西班牙以后不再会跟唐人为敌,这种话,就是西班牙国王做出了保证,人家都不一定相信哪! 布兰特嘆气,道:“是啊。” 国王让他出使法兰西,想办法跟唐国的李玉贞公主搭上关系,然后想办法从对方的手里买到战船。 要他说,做梦比较快! 在两国的关系破冰之前,唐人会出售船只给西班牙?用脚指头想都知道,不可能! 问题是两国关系破冰,最关键的一点,就是要让唐国人相信,西班牙人不会与他们为敌。可是在此之前,为了海上霸权,西班牙的无敌舰队已经袭击过唐人的船队一次了。在这样的情况下,在唐人需要人压制英国人的发展的情况下,他们乐意看到西班牙强大起来?他们就不怕歷史重演,西班牙强大了就攻击他们的船队? 第321页 所以,这是一个死局。 第202章 西班牙使节汉斯·约翰尼斯·德布兰特勋爵为西班牙和唐国的两国关系而头痛不已的时候,唐人在做什么呢?他们在铺设铁轨,往返于新无忧宫到兴庆宫的蒸汽火车轨道。按照他们的计划,女王和王夫乘坐蒸汽火车,在新无忧宫西南的火车站出发,到达兴庆宫之后,绕兴庆宫一圈,然后回到起点。 按照这个计划,这条铁路全长全长超过三十六公里。 因为女王的产期将近而收到邀请特别赶回来的腓特烈亲王在他的日记里如此写道: ——我不知道唐人是怎么做到的。要知道,他们是同时以新无忧宫西南的火车站和兴庆宫火车站为起点,四个方向同时作业,向中间铺设铁轨,而为了上面的列车的安全,铁轨跟铁轨之间必须留有空隙(据说是为了什么热胀冷缩,其实我不是很懂。),这个空隙不能太小也不能太大,因为那会使得列车从铁轨上落下来。我不知道唐人最后是如何做到的。我只知道,最后,这两条铁路最后接轨的时候,最后两根铁轨之间的空隙刚刚好,都是三分,丝毫不差。 就连两百多年后的一位英国科学家也在自己的报告中如此写到: ——唐人的铁轨,长七丈,空隙三分,这一标准,最后被认定为,是现代无缝钢轨最佳的比率。很难相信,在那个年代,铁路刚刚问世的年代,唐人就已经发现了这个比率。这里面,到底是巧合,还是经过严密的计算,已经不得而知。但是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唐人的科技技术,在那个时代,已经令人惊嘆。 ——让我好奇的,除了这个无缝钢轨的比率之外,更令人惊讶的是,唐人是如何让两段钢轨接轨的时候它们的空隙正好是三分的!要知道,那可是两百三十二年前,没有计算机,唐人唯一能够依赖的工具只有算筹、算盘、算尺等古老的工具。这不仅是建筑史上的奇蹟,更是数学史、物理学史、冶金史上的奇蹟。而事实也证明,即便是两百年后的今天,围绕着这两条铁路,依旧隐藏着无数的谜团。要知道,一条还能说是凑巧,可是两条,那就只能说明,唐人的技术远超那个时代。而那个时代的各国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不得不说,这是一个非常可悲的事实。这两条铁路也证明了,唐国能够成为那个时代的世界霸主,真的一点都不奇怪。 实际上,就如同这两段铁路给世界留下的无数谜团一样,在那个年代,没有起重机也没有标准化模块作业,每一段铁路,必须先铺设好下面的枕木,然后再把钢轨固定上去。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要保证接轨全无差错,对于施工的工人还是负责指挥的负责人,都是一项极其艰巨,甚至可以说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但是,事实就是,全世界都看到了这两条顺利接轨并且投入使用的铁轨。甚至他们连转向的离心率也考虑进去了。 在经过几次的试运行之后,刚刚坐完双月子的李嫣应将作监大匠方敬业之邀,在王夫和朝臣的陪同下,坐上了从新无忧宫到兴庆宫的蒸汽火车。 对于李嫣来说,在正在修建的巴拿马运河工程中,蒸汽小货车已经正式投入使用,并且累积了足够的经验,所以,这一次试运行的载人蒸汽火车,绝对安全可靠。可是在消息闭塞的路易·菲利普和路易斯·德赛、詹姆斯·白兰度的眼里,这辆载人蒸汽火车就不那么安全了。 在这三人的眼里,这辆载人机车怪模怪样的,除了硕大的车头之外,还有两节车厢,一节装煤,一节载人车厢,其中载人车厢可以容纳三十位乘客。 在今天之前,他们也完全无法理解,为什么女王会特批,更改城市和宫殿的规划图,在正在扩建的新无忧宫外围,铺设了这么两条铁轨。甚至因为载人火车的特性,就连铁轨都是特别设计的。 不得不说,唐国的将作监真的是能人辈出,虽然时速只有三十公里,但是,无论是稳定性,还是安全性,对于这辆当时世界上第一辆火车而言,已经是非常稳定,而且安全了。 至少,李嫣和她的臣下非常安心,李嫣甚至可以肯定,就是真的遇到危险,她的女官绝对能够在第一时间抱着她跳车脱离危险——因为车厢侧面其实都是门,只要拔出安全栓再稍微用力就可以推开——可是对于第一次乘坐这样的列车的路易·菲利普和他的老师路易斯·德赛、挚友詹姆斯·白兰度来说,就是一个非常新奇的体验了。 就是路易斯·德赛,也难以控制他的心情,至于詹姆斯·白兰度,他甚至在李嫣发现了他的不安之后,十分干脆地承认了:“是的,陛下,我很担心列车会不会从轨道上冲出去。它,它真的是太快了。” 不得不说,这句话真心讨好了后面坐着的将作监大匠方敬业。他脸上的笑容可以证明他的得意。 这只是开始。 方敬业比任何都清楚,蒸汽机既然能够放到火车上,就能够放到船上。这意味着,关于铁船的设想将成为现实。而火车这种运输方式一旦被普及开来,就意味着铁路会被铺设到全国各个角落。这对于加强王国对全国的统治是十分有利的。而铁船时代的到来,以及铁船技术的领先,对于王国的制海权会是一个至关重要的砝码。 第322页 也就是说,世界,即将进入一个全新的时代,而这个时代,将从将作监的蒸汽机开始。 李嫣笑道:“哦,我对我的臣子的能力十分清楚。” “什么?” “我说,我相信他们不会让这样的惨剧发生的意思。” 路易斯·德赛道:“请问,陛下,您会在您的王国里面推广,这个,火车吗?” “当然。有了火车,利摩日的瓷器就可以在一天之后,到达南尼德兰,而且损耗可以无限接近于零。王国的人民也可以享受到如此便捷的出行模式。我为什么不这么做?” “可是,恕我直言,那些第三等级的市民可不怎么讲卫生。我是说,他们会把鸡鸭牛羊等牲畜带上火车。” 李嫣的新任贴身女官徐佳莹笑道:“那更加简单,用不同价位的火车票对乘客进行分类就可以了。出了大价钱的头等车厢的乘客,自然能够享受卫生与整洁并且有乘务员随时提供服务,而二等车厢或者是货车车厢的票价就非常低了,也许连头等车厢的三分之一乃至是四分之一都不到。他们既然买的是二等车厢的车票,就别指望享受到头等车厢的服务。” 另一位女官韦萱萱也笑道:“把载人的客车和货车分开,从不同的站台上登车,不就好了。” 路易·菲利普迟疑着道:“所以,陛下,您打算,在全国范围之内,建造这个,铁路?” 李嫣道:“是的。” “为什么呢?无论是钢铁,还是蒸汽列车,都花费极高。” “你的意思,是这项工程对国家财政的负担很大。对吗。” “是的,陛下。” 李嫣笑道:“你可以这样认为,因为王国境内,土地问题严重,乞讨者越来越多,就是柏林和无忧宫门口,也有乞讨者长期盘踞。无论是对首都市的市容,还是对于王国来说,这都不是好事。所以,我把这些乞讨者编为辅助兵种,或者说,工程兵。一来,这些乞讨者有了工作,就有吃有住,闹事的可能性大大降低。二来,国家在这些乞讨者身上的花费也有了收回的迹象。” “收回的迹象?” “对,无论是人头税还是铁路,财富流回国库的模式。” 路易斯·德赛和詹姆斯·白兰度立刻交换了一个眼色。 他们想起了法兰西国王路易十六。 作为一位国王来说,这位国王真是一位好国王,他会聆听人民的请求,他爱心人民。但是,这不等于说,他是一位合格的国王。别的不说,就看看他的那些改革,就知道了。 路易·菲利普迟疑道:“请问,财富流回国库,这是什么意思?” 既然是来自王夫的疑问,自然就不能由女官代为回答了。 李嫣道:“唐人有句老话,流水不腐户枢不蠹。其实财富也是一样的。如果人民喊飢饿,就无偿地为人民提供面粉和面包,这就是财富单向流动的模式。财富,从国库流向了人民的肚子,然后在人民的肚子里沉淀。这种支出越多,国库的压力就越大,而与此同时,为了有更多的收入来支撑国库的运转,国家就势必会加税,最后的结果就是,人民只看到,他们从国家那里拿走一个面包,却要支付出三个面包的税。他们哪里不闹的?” “让财富流动起来的意思是……” “就是让人民知道劳动的重要性。实际上,人民穷困,很多时候,并不是因为他们懒散,而是因为他们没有机会。” “没有机会?” “对,没有工作的机会。农民没有土地,拿什么去耕种呢?工人,如果没有足够的工厂,谁会提供他们工作岗位?所以,治理国家的诀窍,就是想办法尽可能地创造工作岗位。修建铁路,便是其中之一。人民有的工作岗位,他们就会兢兢业业地工作,用自己的双手去创造财富,同时,也挣够自己的面包。” 第203章 詹姆斯·白兰度耸了耸肩,道:“啊~这跟我们法兰西的国王路易十六陛下的改革方针真的完全不同呢。您说,法兰西学习唐国,如何?” 李嫣道:“学习我国?我不知道。因为法兰西的国情跟我国不同。最起码,我修建得起这样的铁路,那是因为我个人的财产和国库里面的钱财能够支付得起如此庞大的开销。可是,法兰西的国库里面,有钱吗?” “可是,您也说过,这样的工程能够提供无数的工作岗位。” “铁路工程跟别的不一样,它是一项回本非常缓慢,而且不可能在几年之内直接看到效益的工程。从经济学的角度上来说,这个工程,它对时间成本和金钱成本的要求非常高。已经债台高筑的法兰西王室,负担得起如此之高的时间成本和金钱成本吗?” 一句话,这种游戏,李嫣玩得起,路易十六根本就玩不起。如果盲目地学习李嫣、学习唐人,只会把法兰西拖入深渊。 不过,这个世界上总是有人不信邪。 詹姆斯·白兰度犹豫了一下,便道:“如果,我是说,如果,法兰西想向贵国学习这项技术。请问,您会转让这项技术吗?” “为什么不?毕竟,我也需要铁路把利穆贊的出产运出来呢。” 第323页 作为李嫣最早的领地,利穆贊大区的发展如今已经被交通运输条件制约。比方说,利穆贊大区的瓷器和羊毛制品、糖,不得不依靠水路,走巴黎,进入英吉利海峡,然后从荷兰运到柏林。对于李嫣来说,没有比这个更糟心的事情了。 如果利穆贊有直达柏林的铁路,那么,她的人民就能够更加方便地享受来自利穆贊大区的产品了。 听见李嫣这么说,白兰度非常高兴,可是他万万没想到,李嫣竟然会这么说: “不过,我对路易十六国王没有信心。所以,我希望,从利穆贊大区到瓦隆的铁路,我打算让我自己的人来修。” 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并不算很长,当火车第二次进入兴庆宫火车站的时候,路易·菲利普和路易斯·德赛、詹姆斯·白兰度三人就下了火车,而李嫣则跟着她的臣下继续乘坐列车返回新无忧宫站。 火车继续启动的时候,方敬业就开口了: “陛下,欧罗巴地势平坦,要修建铁路的难度并不是很高。唯一的问题,也许就只有路易十六国王和他的朝臣了。” “你的意思是……” “陛下想要从利穆贊大区到瓦隆的铁路,只怕短时间内,根本就无法启动。” “无妨。先把普鲁士-比利时-卢森堡三地用铁路连在一起,然后再来考虑其他。” 要知道,除了欧罗巴大陆上的国土,李嫣还有北美洲和中美洲呢。那可是异常广袤的国土。真要修建铁路,让铁路覆盖全境,可不是一二十年就能够完成, 李嫣望了一下车厢,道:“事实证明,这种可供五人并肩而坐还能够留下一条过道的列车,是值得投入实用的。将作监可以研制效率更高的蒸汽机了。” 就是如果设置了包厢的话,就不得不缩减包厢内沙发的位置了。 方敬业答道:“陛下,如果是载人列车的话,八到十二列车厢是保证效率的最佳长度。如果是货车,可以考虑延长车厢的长度。” “这个,就由将作监来考虑吧。如果需要把载人列车车站和货运车站分开,也请将作监做一份报告上来。” 唐定山立刻出列,道:“陛下,臣以为,既然铁路运输会成为国家稳定之必要,那么,就必须成立一个专门的衙门,对其进行管理。” 如果全部挂靠在将作监之下,那么,将作监的权力就太大了。 “臣附议。” “臣附议。” “臣附议。” …… 大臣们纷纷站起来,表示自己的意见。 李嫣道:“既然如此,唐枢院,就由你来拟一份章程,然后交由上议事厅和政事堂裁度吧。” “是,陛下。” 没有人敢小看如今李嫣和她的国家在欧罗巴的影响力。按照唐人的风俗,李嫣为自己的长子举行了百日庆典。这是公众第一次见到这位小王子。 不得不说,这孩子非常会长,他继承了母亲姣好的容貌和一头黑髮之外,还继承了父亲的眼睛,那双会变色的蓝紫色眼睛——他高兴的时候,瞳色是丰沛的水蓝色,当他害怕或者不高兴的时候,他的瞳色则是紫色的。 三个月零十天的小婴儿,已经能够小范围地摆动自己的头,也能够伸手握住父母的手指,还能够用单音节的啊啊声简单地表示自己的态度,甚至已经开始认人,陌生人抱他的时候,他已经知道哭了。当然,这么大的孩子,还踢腿也非常有劲了。 总之,这是一个健康又活泼的孩子。 当他的母亲抱着他坐在王座之上的时候,所有来无忧宫道贺的使节都为年轻的女王高兴——至少是在表面上。当然,女王的家庭和唐宫的规矩,也让各国使节议论纷纷。自然,那条铁路和女王的王夫贤亲王路易·菲利普就成了人们的谈资了。 这不,西班牙特使汉斯·约翰尼斯·德·布兰特勋爵就凑近了法兰西特使莫勒帕斯伯爵,道:“伯爵,您听说了吗?因为唐人的规矩,贤亲王不能跟女王住在无忧宫的紫宸殿,所以,女王就下令,让她的臣民为她建造了那条铁路。” 莫勒帕斯伯爵忍不住道:“你从哪里听说这个的?” “难道不是吗?” 莫勒帕斯伯爵十分无奈。 人便是如此。比起那些枯燥的军国大事,很多人都更加好奇女王的私生活。而女王跟王夫之间的种种,都成了人们议论的话题。 女王是为了国民才在铁路上投注那么多的人力物力财力,和女王是为了王夫才在铁路上投注那么多的人力物力财力,人民更喜欢哪一个回答? 莫勒帕斯伯爵比任何人都清楚,欧罗巴的女人们,上至诸国王后、公主乃至女贵族们,下至平民,都更喜欢后者,因为这个回答更加浪漫。就是少部分的诗人和哲学家也更欢迎后者。 可实际上呢? 已经拜访过老朋友,从老朋友路易斯·德赛口中得到了答案的莫勒帕斯伯爵比任何人都清楚,前者,才是正确的答案。 可是,无论事实的真相如何,对于大多数的人民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唐国的凝聚力更强了。 人民得到了新的工作,商人和工厂主们得到了更加便捷有效的运输方式,从而让自己手里的金钱变得更加有效率,王国的产品更具有竞争力。更重要的是,王国有了新的收入。 第324页 这就是唐国。 唐国的欣欣向荣,正是法兰西和凡尔赛梦寐以求的。 就是看到了铁路的好处,莫勒帕斯伯爵才会来到柏林,请求唐国女王转让相关的技术。 第204章 鑑于法兰西和唐人的礼仪,莫勒帕斯伯爵的求见是第一个得到允许的。在勤政殿内,女王坐在王座之上,而王座之侧,则放着一个小小的摇篮,摇篮里面,一个小婴儿正在酣睡,摇篮旁边,一个侍女正在轻轻地推着摇篮,好让小婴儿睡得更熟一点。 看见这样的一幕,就连莫勒帕斯伯爵也愣了一下。 他无比清楚地意识到,唐宫的风俗跟法兰西相差实在是太多,因为在法兰西,无论是上至王后,下至贵族家庭的女性,从来没有位夫人,是亲自照顾自己的小宝宝的。小王子和小公主们从出生的第二天,或者是第三天就会被抱离王后的身边,这是为了防止王后通过儿女来对法兰西王国的国政施加影响力。而贵族家庭的女性,哪怕是尊贵如普罗旺斯伯爵夫人、阿图瓦伯爵夫人、沙特尔公爵夫人,下至一般的贵族,这些女贵族们,只要能下地,就会重新投入到无穷无尽地沙龙和宴会、舞会中去,至于孩子,直接交给保姆或者是家庭教师就行。 在凡尔赛,甚至还有这么一种意识,认为作为贵族,亲自抚养自己的儿女,是一种非常不体面的事情,因为这意味着你和你的丈夫,你的家族,财政困难,请不起人…… 可是,这里是唐宫,是欧罗巴最强大的国家的宫廷,女王竟然把自己的孩子呆在身边。 对于莫勒帕斯伯爵来说,这是一个不小的冲击。他忍不住放低了声音,生怕吵到了小婴儿: “日安,女王陛下。” 李嫣笑道:“啊,莫勒帕斯伯爵,真是稀客!您来无忧宫,我是否能认为,这是法兰西改革进入一个新阶段的标志?” 莫勒帕斯伯爵笑道:“哦,陛下,非常感激您的盛情。是的,法兰西的改革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我们非常感激贵国对法兰西的帮助,尤其是,避免了法兰西陷入战争的泥淖。” “哦,伯爵,千万别这么说。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要知道,现在我国正在向贵国出售战舰。一旦战争爆发,也许就是我国把贵国拖入了战争的泥淖。” “不不不,陛下,千万别这么说。这跟七年战争不同,完全不同。是法兰西需要船只,需要战舰。而您,保卫了法兰西的和平。我应该感激您才是。” “哈哈哈,伯爵,您真是太客气了。那么,这一次,法兰西任命了,您这位国务大臣为特使,请问是为了什么事情吗?” 莫勒帕斯伯爵道:“是的,陛下。我受国王路易十六陛下之重任,来到无忧宫,就是希望能够跟贵国商讨铁路技术转让一事。” 李嫣惊呆了,破天荒的,她第一次出现了结巴:“您,您说什么?” “我是作为法兰西特使,来跟陛下商讨铁路技术转让一事。” 李嫣忍不住按了按额头:“转让?” “是的。” 她停了一下,抬头仔细地看了看莫勒帕斯伯爵。 她要确认莫勒帕斯伯爵的真实意图。 过了好一会儿,她终于道:“为了防止因为两国语言,或者说,为了防止误会的产生。我需要一步一步地跟您确认。” “是的,陛下。” “请问,您要这个技术做什么?” “自然是修建铁路。” “在法兰西境内?” “当然。” 李嫣道:“没有考虑过用这个技术做其他的事情?” “您这是说的什么话?!” 莫勒帕斯伯爵涨红了脸,好像受到了侮辱一般。 李嫣道:“抱歉,伯爵。我需要再确认一次。是不是可以这么说,贵国的国王路易十六陛下看到了铁路的好处,想在国内修建铁路,也许是一条,也许是很多条,总之,他需要这个技术,所以,路易十六国王陛下才派您来。是这样吗?” “是的,女王陛下。” “哦,天哪!莫勒帕斯伯爵!”李嫣道,“您知道吗?您用错了一个词。这不是技术转让。有那么一瞬,我都在怀疑,法兰西是不是想从我国手里夺走这项技术了。” “我用错了词吗?” “是的。技术转让,这个词,不是这么用的。” “哦,天哪!我很抱歉,陛下。都怪英国人,弄出了那么多的新词!” “能理解,能理解。这个世界变化得太快了,我都在怀疑,自己是不是老了。” “不不不,陛下,您怎么能说自己老呢?您的美丽和智慧,恩泽欧罗巴每一片土地。” 从路易十五的晚期开始,凡尔赛宫廷之中就充斥着奸佞小人,靠着阿谀奉承而晋升的人不是一个两个。哪怕在法兰西、在凡尔赛德高望重的莫勒帕斯伯爵也不能免俗。即便是他,对于阿谀之词也是信手拈来。 “哦,您真是太夸张了。我的朋友。” 李嫣如此道。显然,马屁虽然人人看不起,但是很多时候,它真的很有效。至少,现在的李嫣很受用。 第325页 “不过,我还是要这么说,伯爵。在这方面,英国人已经走到我们的前面去了。他们发明了很多新的词彙,修订了专门的法律来保护技术发明者的利益,也利用法律,保护自己国内的先进技术不会外传。不得不说,在这方面,我十分钦佩他们。” 见莫勒帕斯伯爵要张口反驳,李嫣伸手制止了他的发言。对于她来说,阿谀奉承之词的作用也不过是那么一会儿而已。 李嫣道:“我想,贵国路易十六国王陛下的意思,其实就是想在国内修建一条铁路,给巴黎的乞讨者找个活计,也加强凡尔赛跟巴黎、跟法兰西各地的联繫,以加强王室的统治。是这样吗?” “是的,女王陛下。” “那么,请问路易十六国王陛下想修建的第一条铁路,是哪一条呢?他想把哪里、哪座城市跟凡尔赛联繫起来?他能够给出的预算是多少?我承认,伯爵,这些技术对于我国来说,同样十分重要,我们不会轻易把相关技术转让给别人。但是,法兰西是我国的重要盟友,帮助法兰西维持稳定,对我国只有好处。所以,出动技术人员,为法兰西修建铁路提供技术支持也是有必要的。” 听见李嫣这么说,莫勒帕斯伯爵明显地放松了很多。 他道:“女王陛下,其实关于第一条铁路,我国路易十六陛下也没有做出决定。因为,因为很难决定。我出发之前,路易十六陛下就说过,我们需要陛下您的智慧。” 李嫣答道:“伯爵,您这可真是为难我了呢。我可不是法兰西人,对法兰西的了解十分有限。” “我们只要一个大致的方向就可以了。” 李嫣想了想,道:“好吧,对于法兰西的内政,我不能多说什么。我能告诉您的是,我打算在全国范围之内铺设铁路,而接下来的那条铁路,就是在柏林和波茨坦修建铁路,把这两个城市先纳入铁路网中来。” “非常感谢,我明白了。我想问一下,如果要连接凡尔赛跟巴黎,大约需要多少钱?” 李嫣答道:“鑑于法兰西和我国的友谊,技术一项,可以无条件支持。” 反正将作监方面也需要更多的实验,也需要向外出售商品,才能够加快技术的更新换代和收拢资金。 “但是铁路对钢材的要求很高,枕木需要的也是优质的实木或者就是高强度的优质水泥。再加上组织工人铺设铁路、修建火车站,以及铁路铺设好之后,也许贵国还需要向我国直接购入整列的火车?我想,根据巴黎到凡尔赛的距离,这个开销大约是在三百万里弗尔。” “这比战舰还贵!” “是的,比战舰还贵。”李嫣道,“我想,也许您应该先回去跟贵国的国王商量一下?” 在这个年代,说铁路是只有大国才玩得起的超级玩具,真的一点都不过分。也如同李嫣说过的那样,现在的法兰西,根本就玩不起铁路。 第205章 法兰西玩不起铁路,但是欧罗巴还有一个国家玩得起铁路,那就是英国。 英国也是少数拥有蒸汽机,并且把蒸汽机用在了工业——纺织工业上的国家。从瓦特改进了蒸汽机并且申请了专利至今,英国把蒸汽机用于纺织行业上已经有十年了。 这十年来,英国的纺织业飞速发展,为大英政府带来的巨额的收入。也让大英政府的有志之士都意识到了新时代的步伐。 这一次的英国特使查尔斯·詹姆斯·福克斯和他的助手小威廉·皮特就是其中之二。在法兰西特使莫勒帕斯伯爵去兴庆宫拜见路易·菲利普、等待李嫣的接见的时候,这两位就已经乘着火车一趟又一趟地往返于新无忧宫火车站和兴庆宫火车站,甚至因为几次想进入前面的运煤车厢而被乘务人员忍无可忍地赶下了火车。 虽然是头等车厢的客人,但是,这两个英国人也实在是太讨厌了!运煤车厢有什么好看的?!他们身为客人弄脏了自己的鞋不要紧,他们这些乘务人员可是要趴在地上擦地板的呢! 在附近的一家叫做杏花村的酒楼里坐下,点了伙计推荐的莼菜汤和鲈鱼,也按照欧罗巴人的习惯要了香槟和白面包吐司,小威廉叫住了伙计: “抱歉,先生,我有些问题,想请教您。” “是的,客人。您请问。” “听说,当初建造这些铁路的时候,贵国的女王可是把整个街区的市民都搬迁走了,这是真的吗?” “是的,客人。” “还真的有这回事?”福克斯非常惊讶地道,“可是,为什么呢?”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即便是下了法令,但是,不是每一个家庭都有这个余力去管好自己的孩子,特别是中下层平民。而且这个世界上也从来不缺贪走近路的人。虽然说,他们做的,不过是跨越铁轨,或者说是纵容孩子们在铁轨上玩耍。但是,纵容的后果是极其严重的,要么,就是铁路上的人被火车撞死,要么,就是火车出轨,导致乘客无辜死亡。所以,为了安全,陛下下令,把整个街区都腾空。铺设了铁路之后,铁路的两侧还能够种植树木。” “那可是半英里!”福克斯惊呆了。作为英国国会议员,他当然知道作为首都的地价几何。在他看来,这个女王真的是不把钱当钱看啊。 第326页 “是的,客人。非常庆幸,柏林是世人眼中的乡下地方。所以地价不是很高。” 而且兴庆宫到新无忧宫这段铁路经过的地方,本来就是女王的私产,根本就不是问题。 “可是,如果我要到铁路的另一边去,那要怎么做?”小威廉道。 “如果是行人,可以走廊桥。如果是货物,而且还是大宗的、重量不轻的货物,可以走闸口。” 见客人没有其他的问题,伙计告辞离开了。 等他一走,查尔斯·詹姆斯·福克斯和小威廉·皮特就聊开了。 “亲爱的威廉,你也看到了。不止我们有蒸汽机,唐人也有蒸汽机,而且他们的技术更加先进。至少,他们的蒸汽机可以放到火车上。而我们的蒸汽机做不到。” 蒸汽机的特点实在是太明显的,那高高的烟柱,还有专门的煤炭车厢,根本就瞒不过任何人。 小威廉·皮特迟疑了一下,道:“阁下,我现在想的,不是这个。我想的是,他们既然能够让蒸汽机拉着这么大的车子跑,那么,他们是不是能把蒸汽机装在船上呢?” “所以他们才会把自己手里的帆船拿出来出售?” 帆船需要依靠风帆提供动力,无风的日子就只能靠着洋流慢慢漂。可是蒸汽机就不一样。有了蒸汽机,就等于说,每时每刻,蒸汽机都能够为船只提供动力。 孰优孰劣,高下立见。 小威廉迟疑了一下,道:“也许不是帆船,而是木头船。” 福克斯差一点没跳起来。 他犹豫了好一会儿,忽然道:“你的意思是说,不久之后,唐人的船,他们的船也许就会变成铁船?” “您说呢?” 福克斯犹豫了一下,道:“好吧。我现在可以肯定,唐人绝对会对这项技术保密。所以法兰西国王想要学唐人造铁路,唐人女王未必会同意。” “但是她也不可能直接拒绝。为了法兰西跟他们唐人的友谊,他们也只能拖。” 福克斯贊同地点了点头。 他嘆息着道:“我真是老了。亲爱的威廉,以后,也许就是你们年轻人的时代了。” 小威廉·皮特却道:“阁下,现在我几乎有六成把握,认定唐人在铁船技术上,已经有了重大突破。也许,也许不久之后,海洋之上,就是铁船的天下。可是英国,在这方面,却一点头绪都没有。” 福克斯端起了香槟,安慰一般地向小威廉·皮特示意:“好了,我的朋友。虽然以前英国没有注意到,可是,我们不是坐在这里吗?光这列火车,就足够我们写上厚厚的好几份报告了。当然,法兰西跟唐国之间存在着友谊。我们也一样啊。英国跟唐国之间也存在着友谊……” “但是,唐人在提防我们。” “你是说,船的事?” 目前来说,唐人只向法兰西人出售了船只,他们甚至拒绝向西班牙人出售船只。 “难道不是吗?” “可是,不是因为唐人要淘汰掉帆船吗?” “不排除这样的可能。” 福克斯道:“我明白了。不过,无论如何,英国不能被甩开太远。是时候向国会和科学院提出请求了。希望瓦特先生不会辜负国家对他的期望。” 唐人已经拥有了火车,甚至还有很大的可能已经拥有了蒸汽船。在这样的情况下,英国绝对不能被甩开太多。 小威廉·皮特也重重地点了点头。 如果他是唐人女王,他就不会让这项技术出国。所以,与其惦记着唐人手里的技术,还不如想办法自己研究比较实在。 第206章 在小威廉·皮特跟查尔斯·詹姆斯·福克斯商量着这次的出使任务并且觉得这次出使任务的第一阶段目标已经达成的时候,杜巴丽夫人求见李嫣。 杜巴丽夫人现在是小王子的保姆。无忧宫里的规矩跟凡尔赛完全不一样,其中的一点,那就是,不会勉强女性贵族充当小王子小公主的侍女,但是在凡尔赛,看曾经的蓝贝儿王妃就知道。 因为当年路易十四定下的规矩,所以在凡尔赛,贵族们纷纷以能够进入国王或者王后的房间,为国王、王后递衬衫为荣。就好比说蓝贝儿王妃,如果不是因为在凡尔赛十分有权势,她甚至不能成为玛丽·安托瓦内特身边的高级女官,或者说,高级侍女。 在凡尔赛,提倡的是,血亲亲王家的王妃们侍奉王后,是她们的权力,也是她们的尊荣。 但是在无忧宫,这种思维模式,从来是被人嗤之以鼻的。以前的时候,杜巴丽夫人不大清楚,可是在宫里住了这么久,她自然而然地,就知道了。 没错,李玉贞之所以会进入宣徽府,成为内府的官员,并不是因为她十分有权势。相反,就是因为她出身不够正统,是唐人口中的庶孽,因此才需要进入宫廷,在李嫣身边熬几年资歷,为晋升做准备。而不像她的堂姐,只在李嫣刚刚来到巴黎的时候,身边严重缺人的情况下,做了几天女史。 最开始的时候,李嫣也没有想过让杜巴丽夫人来做儿子的保姆,可是法利亚神甫等天主教宗职人员不时地提起,更重要的是,路易·菲利普推荐了自己的好友詹姆斯·白兰度的妻子来担任这个职务,那位是凡尔赛出了名的虔诚的教徒。 第327页 杜巴丽夫人很清楚,李嫣不想让儿子太过亲近凡尔赛、亲近法兰西,同样,李嫣不想让儿子太过亲近天主教,但是无论是李嫣自己,还是杜巴丽夫人,她们都很清楚,如果没有一个正当理由,是拒绝不了天主教方面和路易·菲利普的,因此,杜巴丽夫人得到消息之后,立马就向李嫣自我推荐。 ——反正我在无忧宫里也无事可做。而且,我们是朋友,不是吗? 杜巴丽夫人如此对李嫣说道,李嫣在权衡之后,同意了她的请求,拜託杜巴丽夫人成为她的儿子李谦益的保姆女官。 杜巴丽夫人来拜访李嫣,自然不是一个人的。她还把小王子带了过来。 看到儿子冲着自己露出无齿的天真无邪的笑容,李嫣忍不住把儿子抱在了怀里。 这小子,一看到母亲,就兴奋得手舞足蹈,差一点让杜巴丽夫人没有保住他。 李嫣接过儿子,逗弄了两下,对杜巴丽夫人道:“这孩子一定很皮。可真是辛苦你了呢。” “才不是呢。小王子十分乖巧,饿了,需要方便,都会叫人。平时就睡觉,可听话了呢。” 李嫣道:“还没有长牙呢。过几个月,他长牙了,怕是天天哭!到时候,怕是要让你辛苦了。” 杜巴丽夫人道:“这有什么的?那么多侍女呢。” 虽然唐人的贵女们并不以进宫做宫女为荣,可是无忧宫四周的农民家的白人女孩,还有柏林和波茨坦市的商人家庭的女儿,都很乐意进宫做宫女。 现在无忧宫里面就有很多白人女孩,刚进无忧宫的时候,她们只能做些杂役和粗使活计,但是,如果被贵人看中,或者是经过的层层的考验,她们就会升职,成为中级侍女,负责训练和教导新进宫的杂役女孩们,或者是成为内府的基层女官。 杜巴丽夫人说的侍女,其实就是基层女官。当然,有白人、有黑人,自然,也有唐人。能够在女王、王储身边侍奉的女官,哪怕是基层女官,在宫里也是那个阶层里面的佼佼者了。 当然,目前来说,无忧宫里面的高级女官都是唐人。因为她们还要负责一些文书工作。 李嫣道:“怎么样,下面的侍女可听你的?” “那是自然,陛下,我不仅仅是王子身边的高级女官,还是您的朋友呢。” “那我就放心了。” 杜巴丽夫人笑道:“珠玑,虽然说,这不是我能说的。但是,我隐隐听说,英国的特使这些日子都在火车站那边呢。他们,会不会从中学到些什么?” “你是说,偷技术?” 李嫣抱着孩子的手都顿了一下。 “是的。毕竟,现在全世界就这么一条铁路。而且,”杜巴丽夫人迟疑了一下,道:“既然那个蒸汽机能够用来拉火车,那么,它为什么不能用来拉轮船呢?” 说到这里,杜巴丽夫人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道:“我,我就是这么想的。我觉得,也许用不了多久,英国人就会把这个用到船上。也许就跟当初的大航海时代引起了全世界的剧变一样,用不了多久,海上又会发生变化。所有的船,都会变成蒸汽船呢。” 李嫣先静静地听着,然后,她立刻招手,叫来的侍女:“去,把将作监大匠方敬业请来。” “是,陛下。” 不一会儿,不止方敬业来了,李嫣立刻把蒸汽船的猜想告诉了方敬业。 方敬业也不含煳,立刻就道:“是的,陛下,将作监也提出了这个设想。只是……” “只是?” “陛下,要把蒸汽机搬上船只,并不容易。首先,蒸汽机非常笨重,因此,几乎只能装在宝船上。而且宝船的龙骨必须特别设计、铸造,要不然,就无法负担起蒸汽机的重量。” 蒸汽船必须使用钢铁的龙骨,因为木制的龙骨,根本就无法负担得起蒸汽机的重量。但是用了钢铁的龙骨,就必须使用蒸汽机,不然,船开不动。 “所以,将作监已经开始研制蒸汽船了。是吗?” “是的,陛下。” “那么。接下来就请把工作的中心放在蒸汽船上吧。毕竟,对于现在的我们来说,制海权,才是最重要的。” “可是陛下。这样一来,只怕将作监就必须在三河河口再修建一座船坞。” “这件事情就由你来决定吧。” “那么,预算呢?陛下,将作监今年的预算又超支了。” 李嫣迟疑了一下,道:“研制阶段,这笔费用就从宣徽府出吧。等看到了蒸汽船的好处,度支部不会不批这份预算。” 从船坞的建设到蒸汽船的研制,这都需要大笔大笔的金钱,还有很多很多的难关在前面等着,这里面的研制费用,根本就是一个天文数字! 李嫣说这笔费用走宣徽府,方敬业几乎都可以想像得到宣徽府总理大臣会如何暴跳如雷了。 事实也是。 这位总理大臣差一点撂挑子不干了。不过,听了李嫣的解释之后,这位老人气唿唿地道:“好吧,既然这蒸汽船对我大唐的海疆如此重要,那么,老父就接受这份重任。但是!只此一次!” 宣徽府虽然是女王的私产,但是盯着这块肥肉的人也不是没有。李嫣这么做,可是在动宣徽府这块肥厚的鲜猪肉啊。 第328页 第207章 查尔斯·詹姆斯·福克斯和小威廉·皮特两人可万万没有想到,当他们在火车和火车站上消磨时间的时候,无忧宫里面诞生了一个足以改变全世界的决定。不过,就是知道又如何呢?他们只会相信,唐人早就有此决定。 这就是政治动物。 为了把情报送回国去,或者说,为了搜集更多的情报,他们在柏林租了一座大厦,跑遍了每一个地方。 他们不知道的是,虽然李嫣没有派解烦军将士跟着他们在柏林地区大街小巷地乱晃,但是每一封出去的信件,都经过了严格的调查,就连他们的日记,也被抄写了下来,送进了宫。 很快,政事堂就有人表示,要想办法拦截这些情报。但是参知政事程慧琳立刻提出了反对: “诸位,火车就在那里放着,乘坐的人不止我们,还有右议事厅的诸多舍人。他们也会跟家人、跟自己远在美洲的友人说起火车这种新奇的事务,更别说,王国之内随处可见的白人甚至是王宫之中的侍女了。诸位难道也要封住这些人的嘴巴吗?请别忘记,现在的右议事厅大多数舍人都来自美洲,一点点的小事,都会引起他们不好的联想。” 政事堂立刻一片交头接耳声。 大家都窃窃私语,陆陆续续有人点头,表示贊同。 方敬业也道:“诸位,作为将作监大匠,我还想提醒诸位,火车的特点实在是太过明显了。” “您是说铁轨吗?” “不仅仅是铁轨,还有蒸汽机。伴随着蒸汽机的长鸣,火车呜呜作响,吭哧吭哧地在铁轨上驶过,就是隐藏于树林之后、坊街之中,外人依旧可以看到那巨大的烟柱。诸位,英国人也有蒸汽机,甚至连我们的蒸汽机也是从他们那里偷学之后加以改造而得的。即便我能说,我们将作监已经在蒸汽机的改进上,付出了许多,也将之改变了许多,但是,蒸汽机的特点实在是太过明显。法国人注意不到,但是英国人,却肯定会加大对蒸汽机的投入。” “那么,方知院的意思是?” “我以为,敌无我有、敌有我精,只有做到这八个字,才是保证优势的最好方法。” “我贊同方知院的意见。英国人比我们更早拥有蒸汽机,他们也却是在我们来到欧罗巴之前就完成了对早期蒸汽机的突破性改进。他们跟法国人不同,法国人未必有这个技术储备,但是英国人一定有这个技术储备。如果我们不能在蒸汽机上拥有更多更大的优势,那么,等英国人把蒸汽机搬上了船,失去海上霸权而一败涂地的,就是我们了。” “附议!” “附议!” “附议!” …… 程慧琳道:“诸位,不止如此,下官认为,英国人会加大对蒸汽机的研究和投入。因此,这是一场竞赛,谁在这上面获得更多的技术优势,就拥有更多的话语权。所以,英国人的财政收入,会向这个方向倾斜。接下来,就是两国拼实力了:拼财力,拼人才,也拼知识储备和运气不过,下官还要提醒诸位一句。法国人是英国人的世仇,而且,这个世界上第一台蒸汽机是法国人发明的。这一个世纪以来,英国人和法国人轮番在蒸汽机上获得成就……” “程知院的意思是,要防止法国人后来居上?” “是的。” 方敬业道:“那么,程知院想怎么做呢?” “很简单,向法兰西出售现成的火车。” 方敬业立刻摇头:“不,恐怕不行。在过去的一个多世纪,法兰西人跟英国人轮番在蒸汽机上获得成就,使得法兰西的王室虽然奢侈无度,可是法兰西境内的煤矿上的蒸汽机一样都不少。让法兰西得到了蒸汽机,那岂不是……” “所以,我们不能明着拒绝他们。因为我们拒绝了,法兰西人就会自己去研究蒸汽机了。我们要做的,就是拖。” “拖?” “是的。答应给他们最好的,却要让法国人知道,修建铁路并不容易。如何能让法兰西人晚一步得到火车,又要让法兰西人不会自己去研究,更重要的是,如果能把法兰西的学者吸引到王国来,那对王国的益处,绝对不是一星半点。” “要吸引法兰西的学者,这意味着我们要学习欧罗巴人,成立大学,成立国家科学院……” 在场的人立刻摇起头来。 成立大学?成立国家科学院?谁会去读? 没错,在英国,在法国,大多数男子都会去读书,去考大学,大学,不仅仅是镀金的地方,也只让他们结交人脉或者是学习到真本领的地方。但是,欧罗巴各国的教育方式,跟大唐诸多门派完全不一样。 要知道,大唐诸多门派,虽然一个老师也会收很多的学生,但是,门派教学,基本上都是师兄师姐们带新入门的小弟子,等小弟子成长起来了,能够教导新的小弟子了,上头的师兄师姐们也跟着出师了。这种一带一的教学方式,才是唐国诸多门派的灵魂。而上头的师父,也只会从旁协助,很少会主动接手某位小弟子——除非这是友人特别拜託的。 反而是营缮郎出身的新任参知政事秦承志犹豫了一下,道:“诸位,冒昧地打扰了一下。其实,我认为,就是不用成立大学和科学院,我们依旧能够吸引到不少人才。” 第329页 秦承志这么一说,大家的兴致立刻来了。 方敬业道:“秦知院,请慎重!” “方知院。下官本是工部营缮郎出身,因为铁路之故,得以列席政事堂。别的,下官也许多有欠缺之处,但是,请别忘记,这次修建铁路的过程之中,出力的,不仅仅是唐人,还有被僱佣的白人。无论是铺石子还是铺枕木,还有固定钢轨,这些工作之中,都有白人的身影。就是石头的採集,也是他们承担了大部分的工作。而他们的能力,想必方知院也很清楚。“ 方敬业黑着脸,点了点头,道:“虽然他们不通晓唐音和汉字,但是他们中间有很多人的确很聪明,只要指点一回,他们就能够做好。我不否认。” 就是方敬业也知道,这次修建铁路,下面很多的基层管理人员,就是在劳动过程中升上来的白人农民,原来普鲁士的农民。 秦承志道:“不错。我们才修建了七十二里的铁路,就已经有这么多白人可用,那么,以后呢?既然陛下要用铁路把全国都连接在一起,又会有多少白人脱颖而出?知院可想过?” 方敬业道:“你继续。” “是,方知院,若是下官有不当之处,还请您海涵。”秦承志道,“下官有注意到,白人也跟我们一样,有的只是想讨个活计,但是也有的却是想进一步,学门手艺、学门本事,还有的人则更加好学,他们甚至愿意下苦功,往下专研。这是下官领着营缮郎这一差使的时候发现的。是,修筑铁路和车站的时候,这些白人承担的,都是繁重又非常简单的重体力劳动。但是,当火车试运行之后,却有几个白人年轻人拜访下官,向下官展示了一些有趣的算术题,跟火车有关的算术题。” 方敬业皱着眉头,道:“然后呢?” “他们用了一串,对了,用他们的说法,是一页的公式。他们用这些公式和数据,向我证明了,为什么我们在使用轻功贴地疾驰的时候,人需要向里侧倾斜。他们甚至用这些公式和数据向我说明铁路的铁轨,在拐弯的时候,外侧最好要比里侧略高一点,才更加安全。” 此话一出,所有的人都兴奋起来了。 “这是真的吗?他们真的用公式和数据把这个解释清楚了?” “是的。事后,下官在家中,在马后拖了五个拖动,一面在花园里面疾驰一面心算速度。下官的确证实了,如果地面始终是平的话,马后的拖斗会在急转弯的时候被甩出去。以不同的速度拐弯,的确需要不同的倾斜度。若是火车的速度一直都是如此,载人火车,也不改进不提速,那倒是不妨的。” 诸人立刻交头接耳起来。 火车能不提速吗?当然不可能。在此之前,他们还从来都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机器能不用人不用畜力还能跑得这么快呢。 方敬业道:“这些人现在何处。” 秦承志答道:“正在下官的家中。下官拜託他们,帮助我计算之后的铁路拐弯处需要的高度差。” “这个应该不用劳烦他们吧?” 方敬业说的可是大实话。 其实唐人不是没有注意到离心力的作用。相反,就跟已经建好的兴庆宫至无忧宫的铁路一样,那几个拐弯的地方,可都是唐人一次又一次地在演练场里急速奔跑,然后推演出来的——多大的速度,需要倾斜多少。 只不过,在今天之前,唐人可没有想过,这个倾斜角居然能直接在纸上推演、计算出来。 第208章 众人窃窃私语,程慧琳道:“方知院,若是我们不能留住他们的话,他们会去别的国家,好比说英国吧?” 方敬业道:“那么。你们认为,让师门接受他们的可能性……” “方知院,我们是陛下的臣子,却不是师门的长老、客卿之流,无法替师门做主。而且,我们也不需要师门接受这些人。” “嗯?那你的意思,难道是,办新的学堂喽?” “当然不是。”程慧琳道,“不过是让将作监下面的匠师们,好比说万花天工门下,或者是炼丹士们,在这些人中间选择一些自己中意的人,或者是三五人,或者是七八人,跟随在左右。就跟我们当初在门中教导新弟子一般。简单的说,就是建造一个合适而又开明的环境,先把人留下。然后,再来看这些人会拿出什么样的成绩。” 玉虚观观主&参知政事李谦益:“只是这样一来,就会出现费用。总不好让匠师们自己贴钱吧?” 别的不说,就说那些炼丹士们,虽然玉虚观对门下弟子与补贴,但是炼丹这个玩意儿实在是太烧钱了,门派的那些补贴,哪里够用的?因此,玉虚观门下,很多人本来就是皇家子弟,要么就是世家子,家里有钱,也砸得起钱让他们玩炼丹,而且这些人就是再痴迷炼丹,他们也会训练出一批管家管事,帮他们料理产业,因此,他们只要安排好事情,自然就不用担心收入,可以继续炼丹了。 李谦益一点都不怀疑,有人做助手,这些人还会忍得住?只怕把自己的全部财产都砸进去的,将不是一个两个,所以,必要的补贴也是必须的。 程慧琳道:“李知院,恕下官冒昧,下官认为,为了防止不必要的浪费,还是增加一些限定为好。炼丹,实在是太烧钱了。” 第330页 太宗皇帝和高宗皇帝当初都有让炼丹士炼丹,当时消耗的财帛,政事堂每一个人都是心知肚明。所以,为了防止不必要的浪费,还是加以限定为好。 “程知院认为,加以怎样的限定为妙?” “看结果,发放津贴的形式如何?” “你什么意思?” 李谦益立刻皱眉。 “自然是不想有人利用朝廷的赋税为自己鍊金丹。” “那是为了陛下炼的!” “陛下让你们炼丹了吗?” 眼看着李谦益和程慧琳之间的气氛越来越紧张,似乎就要大打出手,上头的左议政大臣就开口了: “好了,既然这样,你们先写个章程出来,先走政事堂,若是诸位没有异议,再呈交陛下,请陛下批覆。” “是,大人。” 这天的议题很快就如此结束了,虽然当时的政事堂的诸位大臣并没有非常重视此事,因为他们的公务实在是太多了。 下面的匠师们刚开始的时候也并不乐意。他们跟这些人接触过,虽然惊讶于这些人的聪慧和热情,但是,这不等于说,他们就对这些人满意了。因为在他们的眼里,这些傢伙的心里充满了异想天开,根本就不可能成为一个优秀的助手。 因此,虽然通知下达了,但是,下面的匠师们并没有选择任何人作为自己的助手。 这些欧罗巴人,很多在刚开始的时候充满了期待,有的人可以说失望之至,甚至准备好,要离开了。但是也有那么两个大着胆子,去兴庆宫求见路易·菲利普。 路易·菲利普虽然不知道原因何在,但是他还是接受了老师的建议,打算在兴庆宫内,再现当年曾经在法兰西国王路易十五面前展现过的莱顿瓶试验,并且邀请李嫣和她的臣子们观看。 伊莉莎白·勒布伦有幸成为参与了这次盛会。她用两幅人物、场景完全相同,但是人物表情却完全不同的两幅画油画,记录下了那场盛会。 莱顿瓶就是一个玻璃瓶,在瓶里和瓶外分别贴有锡箔。瓶里锡箔通过金属链与金属棒连接,棒的上端是一个金属球。跟当年略有不同的是,当年参观的人是法兰西国王路易十五的皇室成员,参与这次实验的是七百名修道士,而这一次,参观的是李嫣和她的臣子,而参与这次实验的,是兴庆宫上上下下一共八百位侍女和内侍,他们甚至被要求,取下自己身上全部的金属物品,包括佩饰和头饰,以免发生意外。 八百位侍女和内侍,手拉着手,第一位侍女用手握住莱顿瓶,当莱顿瓶充电后,让排尾的内侍触摸莱顿瓶的引线。顿时,八百人几乎同时跳了起来。 勒布伦的油画十分清楚地记录了下来:刚开始的,前来兴庆宫参观的诸多唐国官员们,尤其是那几位重臣,他们都是面带沉重和犹豫之色。显然,他们事先已经知道了莱顿瓶实验,而后面角落里的几个不重要的人物,几乎都是满不在乎的模样。到了第二幅画里面,这些人物,毫无意外的,都是一脸的震惊,画布上,甚至清楚地记录了当时的将作监大匠方敬业扑到那个莱顿瓶面前的神态和举止。 后来,“兴庆宫的莱顿瓶实验”被认定为现代物理学电磁学的起点,因为这次的实验,让女王对电磁学起了浓厚的兴趣,并且拿出了一笔专门的费用,用来研究电。 班杰明·富兰克林的名字,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再度进入李嫣的耳中的。因为有人向李嫣献上了避雷针,并且形容班杰明·富兰克林是当时最出色的科学家之一。 班杰明·富兰克林的名字一出来,当时就是一片寂静,就是说话的那个人也在短暂的错愕之后,懊悔不迭: “抱,抱歉。我,我只是欣赏他在闪电上的研究,我,我没有别的意思……” 美洲白人违反唐国的公平原则一事,就是再封闭的欧罗巴人也听说了,更别说,如今在右议事厅进进出出的,大多数都是黑人。 李嫣微笑道:“我了解。这个避雷针,很像我们唐人建筑屋顶上的兽首呢。” 听见李嫣这么说,在场的欧罗巴人都纷纷站起来,以手搭眉,四处张望。 方敬业道:“陛下,我朝建筑虽然有兽首,但是却无这铁丝。相反,因为冬日取暖之需,许多建筑内部本来就有铜柱和地龙设计,想来,就是这些铜柱,代替了铁丝之用。” “那么,大匠认为,这避雷针可用?” “回陛下,可用。” 李嫣点了点头,道:“以美洲短短不到两百年的歷史,有人能够在这方面有此造诣,实属难得。若是这个班杰明·富兰克林能够发誓,遵守王国的法令,不再行逆谋之事,那么,给予他特赦,并且资助他在这上面继续研究也不是不可以。” “是的,陛下。” 在政事堂诸多官员看来,这个班杰明·富兰克林也算是个人才,加上他来了欧罗巴之后,就再也没有回过美洲,没有直接参与到美洲白人的逆谋中去,那么,给予他特赦,甚至资助他,也不是不可以。 尤其是现在,美洲的局势已经基本稳固下来。在这样的情况下,给一个美洲白人好一点的待遇,也是一种对榜样,或者说,对美洲白人的示好。 第331页 统治国家,本来就需要软硬兼施恩威并行。 女王的特赦令很快就送到了凡尔赛,送到了班杰明·富兰克林的手里,而且还是布洛里公爵亲自给他送去的。 看到这份特赦令的时候,富兰克林都傻眼了。 布洛里公爵却仿佛一无所知一般,对他道:“富兰克林先生,很高兴,贵国的女王陛下十分欣赏您的才华,甚至不介意您是她的政敌。女王的宽宏大量,可真叫人钦佩。” 班杰明·富兰克林拿着那份特赦令,带着三分苦涩三分瞭然,道:“公爵阁下,您其实很清楚,女王会赦免我,并不仅仅是因为我在电学上的研究。” “哦哦哦,是的。就是我国的路易十六国王陛下也十分欣赏先生呢。如果您不想前往唐国的话,陛下也希望您能够出任法兰西科学院院士。” 班杰明·富兰克林是为了反对英国对当年的北美英属殖民地统治而来到欧罗巴的,可是英国人放弃了这片富饶又广袤的殖民地,把这片殖民地送给了李嫣。可以说,这完全出乎了班杰明·富兰克林的想像,更别说,李嫣在接手这片土地之后,立刻就赐予了这片土地上的人民自由、平等和公正。 其实班杰明·富兰克林自己也知道,后来他反对李嫣,不过是因为美洲白人遭遇到了黑人的疯狂的报復,而李嫣选择了黑人而已。可是美洲白人有抱怨的资格吗?没有。就连富兰克林自己也清楚,美洲白人的富有其实就是建立在对黑人的剥削和压迫之上的。就是因为他的亲友在这几年的美洲白人暴动之中扮演了极其重要的角色,他才会被列入嫌疑人之中,也就是因为这份嫌疑,让路易十六不敢聘请他成为法兰西科学院院士。 不过现在么…… 班杰明·富兰克林道:“我很荣幸,得到路易十六国王陛下的邀请。能够成为法兰西的科学院院士,是我多年的期盼。” 第209章 安托万-洛朗·拉瓦锡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被委派到法兰西大使杜尔哥身边的做助手的。他到达柏林之后,先去拜访了自己的上司杜尔哥,然后在杜尔哥的带领下前往兴庆宫觐见路易·菲利普。 路易·菲利普得知拉瓦锡带来的消息之后,非常惊讶:“您的意思是,富兰克林先生接受了路易十六陛下的邀请,成了法兰西科学院院士。是这样吗?” “是的,殿下。” 詹姆斯·白兰度耸了耸肩,道:“这不是很正常的吗?谁让这个富兰克林的亲友是美洲暴动的要犯,而且唐国的法令之中,还有明确的连坐条文。富兰克林先生会担心,不敢接受女王的聘请,也在情理之中。” 路易·菲利普答道:“我在意的,是路易十六陛下的邀请。” “这位陛下,”路易斯·德赛道,“我不清楚其中的原因,我只能说,陛下也许只是好心,看出了富兰克林先生的难处,做出了自认为两全其美的选择。” 而结果呢? 不是路易斯·德赛说,这件事情肯定会在唐国女王的心里扎下一根刺! 要知道,外人可不会想这些有的没有的,外人只会想,也许唐国女王的特赦令不过是一种手段,她对美洲白人的过错,绝对不会手软,这才导致富兰克林不敢回到唐国来。也就是说,路易十六的决定,会让唐国女王想要安抚美洲白人的决定变成了一场空,也会让美洲白人继续不安,也许美洲的种族问题,还会继续下去。 不止是德赛是这样的想的,就连白兰度和杜尔哥也是这么想的。只是他们不像老爷子,胆敢直接说出口而已。 路易·菲利普只得道:“不管如何,还是要跟陛下报备一声。回头我会在兴庆宫举办晚宴。拉瓦锡先生,我慎重地邀请您跟您的妻子一起赴宴。” “是的,殿下,我的荣幸。” 兴庆宫的晚宴,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举行的。 其实无论是路易·菲利普还是拉瓦锡,他们都在心里暗暗担心李嫣会生气。众所周知,富兰克林擅长的领域是电,而拉瓦锡擅长的领域却是化学。李嫣被莱顿瓶实验吸引,而赦免富兰克林,显然,她是对电学产生了兴趣。而路易十六聘请富兰克林的行为,显然有种截胡的味道在里面。 路易·菲利普也好,拉瓦锡也罢,都十分担心李嫣会生气,导致唐国跟法兰西早就裂痕累累的“友好关系”上再度雪上加霜。拉瓦锡甚至还在心中暗暗下了决定,大不了赌上拉瓦锡之名,赌上他身为法兰西科学院院士的骄傲,回头去研究电学这一自然科学的几乎可以说是空白的领域。 拉瓦锡是有这个资本这么做的。不仅仅是因为这个时代的大多数科学家都是全才,还因为他本身就拥有这样的头脑。 抱着这样的想法,拉瓦锡带着自己的妻子玛丽-安娜参加了这次兴庆宫晚宴。 这是这对夫妇第一次如今近距离的接触李嫣。 拉瓦锡出身于律师家庭,也就是说,他并不是生来就是贵族,因此他也很少出现在凡尔赛。即便隔着人群,远远地见过李嫣几回,可是那个时候的李嫣对于他来说,不过是一个满头珠翠遍体绫罗华丽到了让人头晕的符号。 第332页 事实上,不止是拉瓦锡,就连他的妻子玛丽-安娜·皮埃尔博泽对李嫣的印象也停留在那个头顶夸张的帽子的异国美女的形象上——因为甚少出现在凡尔赛,因此不知道,那只是一套大凤钗组合,因此把那种髮式当成了一种夸张的帽子。 所以,在兴庆宫里面,再度见到李嫣的时候,这两位都吃惊地长大了嘴巴。因为跟他们印象中相比,现在的李嫣实在是朴素得过分了。 虽然身上依旧是礼服式的广袖外大袖衫齐胸襦裙,可是头髮上只是斜斜地梳了个堕马髻,一支步摇,少少的几支花叶短簪,配上红宝石的耳坠子和相配套的红宝石项鍊。这跟之前他们印象中,顶着全部由珠宝镶嵌的大帽子、富贵逼人的形象完全不同。 已经三十过半的拉瓦锡也就算了,可是比他年轻了十五岁,今年才二十出头的拉瓦锡夫人玛丽-安娜可没办法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因此被李嫣注意到,真的一点都不奇怪。 李嫣笑着跟玛丽-安娜问好,夸赞了她的年轻貌美和聪慧,也肯定了她精通多国语言,尤其是翻译英国文献是拉瓦锡的不可或缺的贤内助之后,道:“我很意外,两位会在这个时候访问我国。听说七年前,拉瓦锡院士就想用试验测试空气的成分,这是真的吗?” 拉瓦锡夫妇立刻高兴了起来。 玛丽-安娜惊讶地道:“您听说过这件事?” “是的。虽然那个时候,我才获得小特里亚农宫没多久,但是,对于科学界来说,这可是一个非常伟大的宏愿呢。请问,两位的试验现在进行的如何了呢?” 玛丽-安娜心花怒放。 要知道,她是一位女性,虽然精通多国语言,虽然是拉瓦锡公认的助手,可是谁让她生活在这个时代呢。哪怕她自认自己的造诣不在法兰西科学院不少院士之下,哪怕拉瓦锡自己也承认,他的成就和荣誉里面,有一半是属于自己的妻子的。可是有什么办法呢?在这个时代,在法兰西,玛丽-安娜根本就不可能得到世人的承认,更不要说得到任何的地位和荣誉了。 李嫣口中的两位,这个词是十分简单,却是实实在在地把玛丽-安娜跟拉瓦锡放到的平等的地位上了。这让玛丽-安娜如何不高兴。 玛丽-安娜几乎是强忍着兴奋,道:“陛下,您也好奇我们的试验吗?” 李嫣笑道:“是的。实际上,我也在进行相关的试验。” “您?” “是的。”李嫣笑道,“虽然我进行这项试验的原因,跟两位有些不同。” 拉瓦锡道:“请问,我能知道原因吗?” “当然。”李嫣道,“火车,我想,两位已经参观过了吧?” “是的。我们方才就是乘坐火车来兴庆宫的。” 李嫣点了点头,道:“那么,两位可注意到火车头上粗大的烟柱?” 拉瓦锡跟妻子对视了一眼,带着几分慎重道:“当然,陛下。您的意思是……” “没错。下面有人反映,当火车经过的时候,烟柱会让廊桥上方的人十分不舒服。我不知道原因何在,所以,迫切希望有人能够找出这里面的答案。” 拉瓦锡道:“陛下,我很乐意为陛下效劳。” 李嫣道:“可是,我记得法兰西的路易十六国王委任阁下为法兰西大使杜尔哥阁下的助手。在担任公职的情况下,为外国的君主服务。这会不会影响到阁下的未来呢?” 杜尔哥只得道:“陛下,这是欧罗巴的传统。作为法兰西的贵族,拉瓦锡先生如果能够得到外国君主的重用,也是一件非常光荣的事情。” 好吧,虽然拉瓦锡名义上是被委派来做杜尔哥的助手的,但是大家其实都很清楚,这不过是一次人才交换而已。法国,截下了李嫣要的电学方面的人才,作为歉意,以拉瓦锡作为交换。虽然名义上是提拔了拉瓦锡,让他做了外交大使的助手,以后还有可能委任更多的公职给他,可实际上,这不过是一场政治游戏,连当事人都很清楚是怎么一回事。 李嫣笑道:“贵族?拉瓦锡先生是贵族吗?” “只是因为找到了试验证据,证明了燃素说是错误的,因此获得了子爵的头衔而已。” “那真是要恭喜您了。对了,我的私人实验室里面,也在进行一部分的空气试验。请问,您有兴趣吗?” “哦,当然!” 拉瓦锡夫妇立刻高兴起来。虽然这次出使唐国不是他们心中所愿,但是作为臣民,他们无法拒绝来自国王的任命。而且,在本质上,他们始终是科学家,有了科学实验,谁还会在乎什么晚宴不晚宴的啊? 拉瓦锡几乎是迫不及待地道:“请问,我什么时候可以参观?” “今天?” 以致于作为宾客之一的詹姆斯·白兰度不得不站出来打圆场:“今天贤亲王特地设宴,而且拉瓦锡子爵和夫人想来也饿了。也许先吃饱喝足,再来说这个,空气试验,也许更好?” 如果路易·菲利普精心准备的晚宴最后女王碰都不碰,那明天,宫里的谣言就要满天飞了。作为路易·菲利普的好友,詹姆斯·白兰度当然不会让事情发展到那一步。 第333页 这不仅仅是为了路易·菲利普,也是为了法兰西。 拉瓦锡夫妇这才发现自己失礼,连忙道歉。 李嫣也道:“看起来是我的不是了。我竟然把今天的宴会给忘记了。” 路易·菲利普道:“火车的烟柱,让陛下很头疼吗?” “是的。宫里的侍女说,最近宫里的灰尘多了许多,这让帐幔更换的频率大大加快。而频繁地更换帐幔,不仅仅意味着让宫里的洗衣女工多了很多工作,还意味着王家多了一大笔开销。所以,为了不被御史台弹劾,说我奢侈靡费,我就必须弄清楚这灰尘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要知道,火车运行之前,可没有这样的问题。” 杜尔哥惊呆了。 拉瓦锡夫妇则交换了一个眼神,默默地在心里记了一笔。 也许,这就是唐人的思维模式。烟柱让人民难受,也许只是难受那么一会儿,人民也不会因此反对王室,但是,如果帐幔上的开销增加了,女王甚至会被弹劾! 拉瓦锡最后道:“我从来没有想到,帐幔的问题,竟然会让陛下被臣下弹劾。” “所以说,这就是唐国。” 拉瓦锡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第210章 拉瓦锡夫妇参观了弘文阁内的女王私人实验室的过程,外头几乎一无所知,但是结果却是众所周知的,因为李嫣直接任命安托万-洛朗·拉瓦锡为崇贤阁学士,甚至连他的妻子玛丽-安娜也获得了直学士的官职。 在李嫣颁布这项任命的时候,玛丽-安娜根本就不曾想过,自己也会得到一个官职。要知道,哪怕她是拉瓦锡离不开的左膀右臂,可是在法兰西,在整个欧罗巴的科学世界里面,根本就没有给女人留任何的位置。 所以,听到李嫣的这项任命的时候,玛丽-安娜都惊呆了: “陛下,您,您说的是真的吗?您要委任我做这个直学士?” “是的。” “可是,可是我是女人啊。” “我聘请的,是一位博学的、对学术充满了热情也拥有足够的专业知识的学者,您只要拥有相应的学识就够了,跟您的性别又有什么关系?” “可是,可是,如果是这样的话,您为什么不成立大学呢?” 拉瓦锡立刻感觉到周围的视线锐利了起来。 李嫣道:“这是我想委任两位的另一项工作,那就是成立皇家学院,也就是,大学。” 拉瓦锡非常惊讶:“可是大唐没有大学吗?” 李嫣道:“我大唐有弘文阁和太学、国子监等诸多的高等院校,但是这些院校培养的是官员,也就是你们口中的公职人员,而不是研究者。我也希望能够尽快看到属于我唐国的以格物研究为目的的高等院校。” 拉瓦锡有些紧张又有些小心地道:“这,这是真的吗?可是,委任给我们夫妇,我们有点不敢置信。” 左枢密使裴炎道:“以格物研究为目的的高等院校,对于我们来说,完全是一个新事物。我们没有经验,所以,交给有经验的人,自然更加妥当一些。” 拉瓦锡道:“可是,设立大学可不是我们夫妇俩就能够完成的。” 李嫣笑道:“事实上,在我唐国诸多官员之中,格物是个人爱好,很多官员在这上面的造诣不浅。只要阁下能够说服我们的官员,让他们同意兼职。” 听李嫣这么说,拉瓦锡自然是没有问题的。要知道的,他虽然二十五岁就成了法兰西科学院院士了,但是最近几年,他也有兼职,出任公职。所以,在他看来,大学的讲师,在国家之中担任公职,这的确不是什么大事。 虽然不是非常清楚两国的差异,但是,皇家学院和崇贤阁大学还是在磕磕碰碰地走上了筹建之路。 不得不说,拥有法学学士学位和律师从业资格的拉瓦锡在办事上真的比那些只知道低头做研究的傢伙真的要周全了许多。加上不止是李嫣,就是以裴炎为首的枢密院和下面的军方也都十分乐意看到类似火车之内的东西能够更快更多地出现在王国境内,也使得皇家学院和崇贤阁大学草创的速度也比较乐观。 虽然政事堂依旧有反对声,但是很快,拉瓦锡夫妇拿出了第一份报告,说火车的烟雾里面含有大量的硫化物,而这种物质吸收了空气中的水蒸气之后,会形成一种酸。而这种酸,不仅会让人和动物不舒服,还会腐蚀建筑物,包括铁轨…… 因为这份报告,让政事堂不能拒绝崇贤阁的拨款。相反,虽然政事堂採取了相对消极的态度,可是玉虚观附属的许多炼丹士开始对拉瓦锡的研究起了浓厚的兴趣。 很快,玉虚观跟拉瓦锡发表了第二份联合报告,报告上说,火车烟柱里的硫化物不仅能够跟空气里面的水蒸气结合得到某种酸,这种硫化物还能够跟人的眼泪结合,形成酸。也就是说,长时间地处于这种烟雾的环境,会伤害人的眼睛,甚至导致失明。 这个报告震惊了整个政事堂。 要知道,把铁路铺设到全国范围之内,本来就是女王的宏愿。如果证明火车的烟柱会对王国的臣民的生活健康有影响的话,那么,生活在同一片蓝天下的女王,也难逃这种烟雾的魔爪。 第334页 那些在铁路修建过程中展现了卓越的数学才能的欧罗巴白人很快就被吸收进了崇贤阁大学。除了系统地学习自然科学的相关知识之外,他们还有一个重要的任务,那就是计算空气中的硫化物的含量。 当然,在这期间,崇贤阁时不时地冒出一些有趣的新闻,常常把李嫣逗得乐不可支。 这不,这天早饭的时候,李嫣就被一则新闻给逗乐了。这让刚刚坐下来的路易·菲利普非常惊讶:“陛下,请问,有这么好笑吗?” “是的,是的。根据崇贤阁的研究,硫化物会让银变色。巧合的是,他们昨天中午吃的是溏心煎蛋,而拉瓦锡夫妇用的是银餐刀……” 路易·菲利普立刻就知道问题在哪里了。 溏心煎蛋,是唐宫里面很受欢迎的一道菜,李嫣就很喜欢这种蛋白凝固、蛋黄却是流质的煎蛋。但是,这种煎蛋遇到银质餐刀的时候,会让餐刀变黑,这是唐宫里面的常识。 路易·菲利普道:“我记得刚刚拉瓦锡学士夫妇才发布了关于烟柱遇水会生成酸能让银变色的报告。” 李嫣道:“没错。所以这对夫妇立刻端着溏心煎蛋冲进了实验室,把他们吃了一半的午饭抛诸脑后了。” “陛下不生气?” “我为什么要生气?” “那个报导……” “啊~那个!”李嫣道,“天底下能让银变色的东西多了海了去了,也不差这一个。至于会不会对人体造成伤害、对人体造成多大的伤害,还是要看接下来的研究。实际上,我更想知道,要怎么做,才能够减少这些物质的排放。” 路易·菲利普把这句话牢牢地记在了心中,并且,很快地把这个消息传到了拉瓦锡等人的耳朵里。 第211章 拉瓦锡得到这一消息,大大安心,不过,他知道,如果没有足够的报告,他就无法向礼部交代,并且度支部也不可能审批他来年的研究资金。 这让拉瓦锡非常着急。 他敏锐地发现,自己似乎捲入了唐人内部的政治斗争,而政治斗争这种东西,在任何一个国家任何一个时期都存在,无法避免。所以,他写信给了自己的几个好朋友,包括自己的同事也是自己岳父,法兰西科学院院士、巴黎有名的金融家、银行家皮埃尔博泽,希望他们来柏林。 皮埃尔博泽的家业都在巴黎,而且他的主要财富来自于金融业,他知道,唐国如此严格的金融管理条例是他无法适应的。所以,虽然很动心,但他还是婉拒了拉瓦锡的邀请。不过,他把自己的另一个女儿,欧仁妮送到了柏林。 在这个科学作为绅士和贵族们的爱好之一的年代,很多开明的绅士、贵族和富翁不但自己就是一个科学家,他们甚至不介意让自己的女儿也接触这些东西。 玛丽-安娜·皮埃尔博泽·拉瓦锡太太的妹妹,欧仁妮小姐跟她的姐姐一样,也是一个喜好科学的女士,只是她的运气不好,她的丈夫并不是一个开明人士,虽然长了一副俊俏的脸蛋,还非常善于讨女人的欢心,但是这个男人除了拥有一副不错的家业之外,喜好奢华,包养女演员,打猎、赌博,在这些方面,这个男人就跟那些堕落贵族没有什么不同。更加过分的是,他不喜欢妻子在科学上的爱好,尤其是天文学,在他的眼里,掌握了天文学的女人,都是女巫。 所以,出嫁之后只过了不到三个月的好日子,欧仁妮就患上了抑郁症。她的父亲虽然爱她,但是作为天主教徒,皮埃尔博泽先生也不可能让女儿离婚。如果没有拉瓦锡的邀请和玛丽-安娜的信,也许皮埃尔博泽不会有这个念头,但是有了大女儿玛丽-安娜的信,皮埃尔博泽就有了这个想法。 对于欧仁妮来说,她选择听从父亲的安排,离开巴黎,并不是因为她觉得自己肯定能够在唐国获得职位,而是因为她想逃离她的婚姻和令她窒息的家庭——她已经一刻都呆不下去了。 刚刚进入柏林的时候,欧仁妮根本就没有想过,自己会在这个国家获得任何一个职位。要知道,她是一个女人!而且她擅长的是天文学!而在这个日耳曼人为主的国家,依旧是天主教区。她不想冒险。 作为一个天主教徒,而且还是一个开明家庭出来的中产阶级女性,她很清楚欧罗巴是一个怎样的世界,即便思想启蒙运动已经进行了几百年,可是在这片土地上,科学界和知识界依旧叫嚣着要女人走开!尤其是掌握了天文学的女士,更是被视为女巫!即便如今已经是十八世纪下半叶! 欧仁妮认为,她的姐姐玛丽-安娜可以以丈夫的助手的名义,得到别人的包容,可是她不会有这个机会的。 所以,当她的姐姐玛丽-安娜在晚宴的时候提出,让她从数学的角度为她的研究提供帮助的时候,安东娜没有马上答应。 作为一个新兴的城市,大柏林有很多的新建筑,有的是欧罗巴式的,而有的,则是唐式的。对于玛丽·安东娜这样的女性来说,熟悉的欧罗巴式建筑,自然比不上那些唐式建筑来得有吸引力。所以,来到柏林之后,四处参观,去那些商店逛,选购各种纪念品这种事情,就成了理所当然。 可是这不能让她的心情好转,因为她还是不能拥有一台属于自己的望远镜。 第335页 一般的望远镜很便宜,但是她需要的是天文望远镜,精度之高,註定了这项仪器的花费也是非常可观的。虽然她的嫁妆丰厚,但是,要购买这样一个大傢伙,还是非常艰难,更别说,她的丈夫根本就不可能同意! 所以,可以想像,当她发现,跟拉瓦锡的宅邸隔了两个街区的那座唐式的大宅子里面的那座闪着黄铜色的巨大的天文望远镜的时候,她的心里是多么惊喜了。 那座天文望远镜,是欧仁妮一直心心念念却只能在法兰西科学院等少数几个地方才能够看到的真正的专业的仪器,别的不说,就说镜筒的长度,就超过了她的身高!更别说那齐全的辅助设备! 她当时就忍不住扑了过去。 真的是太久了。距离上一次她通过天文望远镜观测天空,就好像隔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等她听到厚厚的书籍合上的声音而转过头来的时候,惊讶地发现,一个男人,唐人,正惊讶地看着她。 欧仁妮这才发现了不对劲,她小声道:“抱,抱歉,先生。您的天文定向偏了两度。我刚刚帮您校准好了。” “是的,我听到了。” 就是听到了那轻微的声音,纪东明这才急急忙忙地走出来。 欧仁妮看了看纪东明,道:“如果你是在绘画星图的话,那您就不用担心了,就是您的星图要重新绘制了。” “女士,你会画星图吗?” “是的。” 话出了口,欧仁妮立刻发现自己说漏嘴了。她急急忙忙地跳了下来:“对,对不起。” 她必须马上回家。要知道,普鲁士经过了漫长的斗争,新教教徒们这才获得了胜利。可是唐人女王却是一个天主教徒,天知道,那些天主教教士会从什么地方冒出来,她一点都不想被送上火刑架或者是绞刑架。 “请等一下,女士。” 眼看着这个女人要熘走,纪东明忍不住用上了小轻功,抢到了欧仁妮的前面,拦住了欧仁妮的去路:“你真的会画星图?” “是,是的,先生。” 欧仁妮小心翼翼地回答道。 刚才,她差一点一头扎入这个男人的怀里。 “那你还会什么?” “什么?” “我问你,你还会什么?” 欧仁妮想了想,在纪东明几乎可以是鼓励的视线下,从手袋里面取出一块航海钟,道:“我还能够利用这个,以及太阳和星星的位置,来计算经纬度。” “真的?”纪东明立刻把她拉到边上的书案旁,飞快地把桌案清出一块地方,然后把纸笔塞到她的手里,道:“你能证明给我看吗?哦,你会用毛笔吗?抱歉,我这里没有羽毛笔。” 欧仁妮没有拒绝,虽然这里没有羽毛笔,但是有铅笔。 等她演算完,纪东明就道:“女士,你愿意出任官职吗?” “什么?” 欧仁妮惊讶极了。 “是的。钦天监天文博士,主要工作就是观测星象、绘制星图。当然,修订地图也是我们的工作。”纪东明道,“对了,忘了介绍,我是钦天监夏官正纪东明。” “可是,我是女人……” 别提欧仁妮有多惊讶了。她从来没有想过获得这样的邀请。 “这跟你是女人有什么关系?” “可是,您就不担心,天主教士……” “原来你是担心这个!你是天主教徒吗?” “是,是的。” “真糟糕。”纪东明道,“好吧,这样告诉您好了,我们唐人没几个信教的。” “可是女王陛下……” “那不过是为了安抚人心的需要。我们唐人在宗教方面,跟您,跟大多数欧罗巴人不同。说实在的,欧罗巴这种人就应该信教的思想,不信教就没有灵魂的思想,我们完全无法理解!鑑于我们日后有可能共事,我衷心地建议您,别在您未来的同事间传教。” 欧仁妮这才明白纪东明的意思: “您是说,您不会把我交给天主教会?” “当然!要知道,钦天监的人手总是不够,尤其是天文博士!天知道,我们钦天监一人干四五个人的活计的日子已经多久了!” “那,为什么不在大学里面开设天文课程呢?” 纪东明停了下来,看了她好一会儿,看的欧仁妮都开始担心了,他才点了点头,道:“这是个好主意。不过,我恐怕没有空。你乐意去做讲师吗?” “当然。不过,我听说,贵国的大学还在草创阶段。” “哦,是的。不过,你掌握的,是欧罗巴的天文知识,也许,我们共事之处,还要对唐国和欧罗巴的天文知识和相关标准做一个系统的整理。在优先级上,显然这个更加重要。对了,女士,我还没有请教你的名字。” “欧仁妮,欧仁妮·皮埃尔博泽。” 神使鬼差的,欧仁妮报出了自己的娘家姓氏。 “拉瓦锡太太的娘家妹妹?” “是,是的。” “所以,给您的聘书,送到拉瓦锡宅就可以了,对吗?” 第336页 “是的。您真的决定聘用我吗?” “是的,作为钦天监的夏官正,我正好有这个权限。而且,钦天监大多数官员是少数不用科举考试的政府机构。钦天监直属秘书省,要求就是专业技能第一,只要专业技能过关,就可以直接任命。天文博士的品级是正七品。对了,在我们唐国,有官位、爵位和职务之分。天文博士不仅是官位,而且还是职务。所以,薪水的部分,基础薪金是按照国家统一的正七品官员标准,但是职务津贴部分,则是各个部门长官决定。一般来说,新入职官员要以见习的名义在部门里呆上三个月。见习期间,基础薪金,包括住房补贴部分,都只能是标准的三分之二。不过,职务津贴部分,依旧由长官决定。哦,找到了,请把这份资料填一下吧。” 纪东明嘴里说着这些,手上却是一刻都不得空闲。他终于在角落的五斗橱的一个抽屉的最下方找到了相印的文件。 欧仁妮尴尬地道:“抱,抱歉,我不懂汉字。” 虽然欧仁妮是法兰西的富家小姐出身,虽然她精通英语、日耳曼语和拉丁文、卢恩文字,但是她真的不会唐音和汉字,因为,那实在是太难了。 “哦,没有关系,我来填就可以。” “我是说,我不会唐音、不懂汉字,真的没有关系吗?” “没有关系。我会法语就可以了。反正,绘制星图这种工作,本来就不是一个人的工作。还是说,你不想接受聘请?” “不,我很荣幸得到这份工作。” “是官职!”纪东明强调道,“我们是直属于秘书省的官员。” 详细地询问了欧仁妮掌握的技能之后,纪东明又利用现场的一些工具,对欧仁妮的工作技能水平做了一个简单的评定,然后盖上了公章,最后道:“我现在要去吏部,提交您的入职申请。鑑于钦天监的人手紧张,有可能下个月月初,也就是四天后,就要请您就职了。没有问题吧。” “是,是的。” “那么,下个月见。您的聘书,还有官服,会在三天内送到拉瓦锡宅邸。对了,建议您不要再束胸了。我可不希望见到您在工作中,因为唿吸不畅而昏倒。” 第212章 欧仁妮几乎是做梦一样,回到了拉瓦锡宅,并且在晚饭的时候,把这个消息告诉了自己的姐姐,并且道:“安娜,我不是做梦吧?” 拉瓦锡忍不住跟欧仁妮确认了一下,这才道:“哦,欧仁妮,你去的那个地方,并不是什么商店,也不是什么公园,而是钦天监衙门。” “天哪!他们就没有围墙,或者是卫兵吗?” “哦,亲爱的欧仁妮,观测天空,需要安静的环境。一般人看到那缠枝蔷薇组成的围墙的时候,就会离开了。如果你仔细观察就会发现那些蔷薇下面的栏杆。” “天哪!我还以为是公园!” “哦,是的,这就是唐人建筑的特点。唐人的建筑风格就是把房子藏在树林里面,你以为你走入了一片小树林,是可以让你走累了、可以休息的地方。你根本不会知道,唐人的窗户也许就距离你不到三英尺!” “可是,这样一来,虫子不多吗?” “所以唐人才会喜欢用香樟木盖房子、制作家具。天然防虫。” 玛丽-安娜则更关心:“欧仁妮,你的上官纪大人好相处吗?” “纪先生?” “哦,亲爱的欧仁妮,入职之后,你就要称唿他为纪大人了。纪是姓氏,大人是尊称。对方也会称唿你为皮埃尔博泽大人。” “听上去好像是在叫父亲。” “哦,是的,不过,似乎唐人们认为,直接称唿别人的名字,是非常不礼貌的行为。尤其是欧仁妮,你还是一位女性,直接叫一位男士的名字,会显得太亲昵。” 拉瓦锡如此提醒自己的妻妹。 虽然法兰西人生性浪漫,但是,喜欢浪漫,却不等于说失礼,必要的社交礼仪,还是要让欧仁妮知道的。 玛丽-安娜则道:“真没有想到,我们三人中,反而是欧仁妮第一个得到官职。” 欧仁妮惊讶极了:“可是,姐姐不也是直学士吗?” 玛丽-安娜道:“欧仁妮,我想,纪大人跟你说过官位、爵位和职务是有区别的吧。” “是的,纪大人说过。” “那就是了。学士、直学士,都是官位,但是不是职务。简单的说,我跟你姐夫只是得到了女王的赞赏,得到了一个头衔,当然,跟贵族头衔不一样,贵族头衔,就是唐人说的爵位。而我们这个只是官位,领一份基本薪水,包括住房补助等基础补贴在内的少少几样福利的官位。等我们的大学正式成立,也通过了礼部的相关登记和考核之后,我们才能够获得类似祭酒、司业、主簿之类的官职。现在,大学还在草创,所以,我们身上只有官位,没有官职。” “但是,你们不是得到女王的赏识,还发布了新的报告……” “对。不过,那是另外一个体系了。在这方面,唐人用的是叠床架屋的方式。总之,要说清楚,很难。你知道有这么一回事就可以了。” 第337页 欧仁妮点了点头。 虽然不是很理解,但是欧仁妮还是把姐姐和姐夫的话记在心里。她私下里请教过姐姐之后,就去了束胸衣。 虽然刚开始的时候连官袍和官帽要如何穿戴都分不清,但是欧仁妮很快就适应了钦天监天文博士的生活。作为一个天主教徒,甚至曾经一度担心被当成女巫送上火刑架的女性,欧仁妮很清楚,天文学,从来都是跟教义、神学这些东西扯在一起的。所以她十分注意,只要搁置宗教、神学、神话之类的分歧,她的工作可以说,相当愉快。 那一年,她跟纪东明两个,把三百多颗星星绘入了星图。 她重新找回了热情和活力。 抑郁症,不翼而飞。 欧仁妮成为唐国的官员一事,很快就传回了巴黎,也传到了欧罗巴各国。要知道,她可是一个女人!就因为她掌握了一定的自然科学知识,她就获得了唐人的官职!她的经歷,对于欧罗巴的科学家们来说,就是一个千金买马骨的效应。这个效应,比拉瓦锡的那些信件有用多了。要知道,各国总是有那么几位有真本事却混得不够好的科学家。这些科学家,大多出身贫寒,因此总弄不到足够的资金维持自己的研究,因此,听说了欧仁妮的故事之后,他们中间,就有人决定来柏林碰碰运气了。 拉瓦锡的大学,就在这样的情况下,搭起了一个大致的架子,通过了礼部的审核,拥有了自己的祭酒和司业。 作为科技向的大学,他们有的典礼流程参照国子监,只不过拜的不是孔子,而是墨子。 虽然那些科学家们不是没有意见,不过,听说那画像上的,是一千多年前东方的科学家,再见识到东方镀铬武器之后,就没有意见了。 虽然把对着古人的画像下拜,对于他们来说,几乎无法理解,但是想到自己如果获得成就,也可以跟张衡等东方科学家一样把画像挂到敬贤阁的墙上让世人铭记,这些科学家们就跟打了鸡血一样。 更别说,这种典礼,一年才举行一回,其余的时间,科学家们泡在实验室里根本就没有问题。 崇贤阁大学,与其说是传授知识的地方,还不如说是直属于女王的科研机构。只不过,里面的科学家们身边往往会带两到三位的助手而已。对于科学家们而言,只要有津贴,只要不妨碍他们的研究,只要不打扰他们在科学的世界里面徜徉,基本上就没有问题。 也因此,一个叫做纪安的唐人,在对莱顿瓶进行深入研究的时候,异想天开地没有使用玻璃瓶,而是在那个位置上用了铜丝线团。可巧,他的实验室边上是储物仓库,堆放着大量的材料,包括磁石。 纪安当时并没有发现磁石的作用,使得他第一次的御前演示失败了,可是这一次失败,让他失去了来年的津贴——当然,作为唐人,他自然是属于不缺钱的主儿——却也让他注意到了磁石在这次的实验中的作用。 纪安很快就进行了第二次的秘密御前展示,并且,他搬离的崇贤阁大学,进入了秘密成立的皇家电力学院。 他和他的同门,用了无数的实验证明,利用磁石和铜线圈,可以产生一种特殊的电,这种电,可以在金属导线中传导,却不能被储存,但是,它是一种动力来源。 第213章 纪安在国家机器的支持下,与自己的同门们秘密进行着研究的时候,唐国和英国人则在另一个看不见硝烟的战场上斗得你死我活。这个市场,就是纺织业。 早在十八世纪六十年代,珍妮纺纱机的诞生和推广,意味着英国率先进入了第一次工业革命,但是请别忘记,欧罗巴的水力纺纱机本是借鑑了东方十四世纪就已经被广泛使用的水转大纺车。虽然李嫣和她的部下出身于唐代,但是这不等于他们就不知道水转大纺车了。相反,因为蒸汽机的效能,天工门下和藏兵府再一次合作,利用藏兵府先进的冶金技术制作出了一次能够纺八十支纱的纺纱机,并且不久之后,一次能够生产一百二十个纱锭的纺纱机就跟着出现了,紧接着,一次能够生产两百只纱锭的纺纱机也问世了。 超一流的冶金技术意味着重工业产品的优质,而重工业产品的优秀,决定了轻工业的竞争力。 纺纱机尚且如此,更别说水力织布机了,加上蒸汽机,更使得在短短的时间内,唐国的轻工业发生了跃进式的剧变。 很快,仅大柏林地区的纺织业产量就超过了英国。大量更加廉价质量也更好的唐国布、呢料进入英国市场,英国刚刚才有了近代工业的纺织业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打击,很多棉纺工厂纷纷破产,因为产品卖不出去。与此同时,英国国内的原材料价格飞涨,因为唐人给得起价钱,羊毛、棉花、煤炭等原料大量涌入唐国。 不止是英国本土生产的羊毛和棉花,还有殖民地出产的羊毛和棉花,纷纷涌入唐国。 本来,按照发展的必然规律,这个时期本是新兴的资产阶级藉助着自己的财势一个接一个地进入下议院占据越来越多的席位开始在国家大事上发挥出自己真正的影响力的时期。但是,越来越多的英国工厂主的破产,给英国新兴的资产阶级带来了沉重的打击。 更不要说,人们的思想观念对人和社会的制约了。 看另一个时空这个时期的名着就可以知道了,以《傲慢与偏见》里早就明明白白地透露出了这一点,新兴的资产阶级对国家的贡献巨大,也十分富有,可是面对那些乡绅的时候,总是心虚的,甚至不大愿意提起自己的出身。 第338页 这样的思想,严重地制约了英国的发展。 没错,英国号称乡村就是英国,英国就是乡村。英国的国会构成也使得上议院多是大庄园主为主的贵族议院,这个时候的英国的国会里面都充斥着贵族和大庄园主,对于他们来说,自己的庄园里的出产,卖出了更高的价钱,谁还管那些羊毛、棉花是卖给了谁? 上议院的那些贵族老爷们哪个会管那些工厂主的死活?更重要的是,他们都很清楚,英国皇家海军根本就不是唐人的对手!所以,在明知道打不过唐人的基础上,看到市场上的商品依旧琳琅满目,很多议员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失业的工人和破产的工厂主跟他们有什么关系?他们还不想跟这些暴发户坐在一起呢。如果为了这些傢伙出头,那么我现在的好日子也没有了,英国皇家海军说不定会走上西班牙无敌舰队的老路,那才叫糟糕呢! 英国第一次工业革命,从六十年代才开始,新兴资产阶级的根基还很浅薄,贵族和乡绅的思想依旧顽固,以至于,就是首相詹姆斯·贝克特等人注意到了,但是,他们也没有拿出来,在国会上公开讨论。原因很简单,国会讨论的结果,最后十有八、九就是指向战争,可是英国现在能打赢唐国吗? 想也知道结果。 更别说,唐国人又改进的蒸汽机!并将之投入了实用。既然这个唐国能够把蒸汽机用于铁路上,你怎么知道他们没有把这个蒸汽机用在船上? 所以,詹姆斯·贝克特等人在英国国王乔治三世面前吵了好几个星期之后,终于得出了一个统一的结论:那就是忍耐。棉纺织等轻工业品既然在市场上不能赢过对方,那就忍着,最多,最多政府对自己国家的纺织业进行保护,也就是用政府採购的方式,保护自己国内的纺织业。然后,国家财政投入,深入对蒸汽机的研究,争取也把这项技术用在船上。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明智的决定,但是,这对于英国国内的纺织业乃至是已经出现了苗头的第一次工业革命来说,是一个非常艰难的考验。 工业革命是从轻工业开始的,如果轻工业发生了剧变,那为轻工业提供必要的生产资料和技术支持的重工业又如何得到发展的机会呢?轻工业和重工业都完蛋了,那工业革命是否能进行下去呢? 这真是一个好问题。但是,这是这个时期的英国经济最真实的写照。 英国国王乔治三世不但数度驾临英国皇家学院,还拜访了德文郡公爵的一位近亲,因为他听说这位卡文迪许爵士是一位出色的科学家。 不得不说,卡文迪许实在是太自闭了,沟通技能基本是负数,但是,这不妨碍他是一位优秀的科学家的事实。而且卡文迪许很富有,所以,他自己的个人财产完全支付得起这样的研究。 就这样,英国和唐国,一个是国家财政倾斜,一个是一面发展经济、进行基础建设一面优化,两个国家的蒸汽机技术,都进入了高度发展时期。而这个时期,法兰西依旧按照她自己的步伐,一步一步地进行着她的改革大业。 当然,这些情报,肯定是瞒不过李嫣的。这日,依旧是在兴庆宫用的早饭,看到报刊上——这一次唐国依旧走在了各国的前面,唐国已经有了一份官方的报纸以及七份私人报社的报纸,当然,必要的舆论管制是肯定的,只是绝对不会让民众亲身感受到而已——看着这份公立的《大公报》上关于英国国王乔治三世拜访了卡文迪许爵士之后,李嫣就勾起了嘴角。 路易·菲利普惊讶地道:“这则新闻,有这么有趣吗?” 李嫣笑道:“别小看这些无冕之王,菲利普,别小看他们。要知道,虽然只是很普通的新闻,只要对它进入深入分析的话,你能得到距离真相差不了多少的事实。” 路易·菲利普傻眼了:“距离真相差不多多少?” “对,也许就是九成的事实。”李嫣见路易·菲利普有兴趣,就报纸摊开,对路易·菲利普道:“虽然说,国王拜访大贵族是很平常的事情,但是,联繫这一版的花边新闻。”李嫣指着后面的一则小豆腐干,道:“这里说,英国牛津大学举办的讲座,一个老人缩在后面,疑似以自闭和羞涩出名的卡文迪许。还有这一版英国时事新闻,关于苏格兰的新闻,又有一家工厂倒闭,工人堵在了工厂的大门口。” 路易·菲利普凑过来,惊讶地看了看,道:“请问,这有什么不对吗?” 李嫣道:“卡文迪许,是英国最富有的家族,连国王都比不上他们的富有。这就意味着,只要他们中间有人愿意付出,他们的家族就有足够的钱财支持他们的实验,而不受干扰。国王拜访德文郡公爵,只要拜访他们的查尔沃兹庄园就可以了,为什么会在这位卡文迪许先生的宅邸里逗留?他身上有什么贵族头衔吗?”说着,李嫣转头对随侍女官道:“通知唐定山,让他派人去调查一下这个卡文迪许。” “是,陛下。” 路易·菲利普迟疑了一下,道:“珠玑,是不是跟,跟这个工厂破产有关?” 李嫣赞赏地看了他一眼,道:“不错,工厂破产,如今在苏格兰不是个别现象,而是普遍现象。” 第339页 路易·菲利普惊呆了。 他吃惊地道:“普遍现象?” “对。如果你把最近的报纸都翻出来看,你就可以看到,这已经不是第一家破产的工厂了。” 因为还有事,所以李嫣吃完了早饭之后就离开的兴庆宫。至于路易·菲利普,他等李嫣一走,就把自己的老师路易斯·德赛、挚友詹姆斯·白兰度,还有法兰西大使杜尔哥都请到了兴庆宫。 虽然说杜尔哥是重农学派的代表人物,但是他对比了最近一个月的新闻报导之后,道:“殿下想知道什么呢?” 正在跟路易斯·德赛、詹姆斯·白兰度说话的路易·菲利普立刻停了下来,道:“先生,您是有名的经济学家,所以,我想请教您,这个工厂破产,对于国家来说,影响很大吗?” 雅克·杜尔哥回望着路易·菲利普的眼睛,道:“殿下,我是重农学派,不是重商学派。” 第214章 杜尔哥一句“我是重农学派,不是重商学派”成功地让路易·菲利普哑巴了,但是杜尔哥接下来的一句,却引起了路易·菲利普和路易斯·德赛、詹姆斯·白兰度高度注意: “不过,我想,即便是重商学派,也无法用他们的理论解释清楚吧。” 路易斯·德赛和詹姆斯·白兰度面面相觑,过了好一会儿,这才道:“先生,我们需要您的指点。” 杜尔哥迟疑了一下,道:“我想,有一个人能够给与亲王最准确的回答。” “谁?” “女王陛下。” 詹姆斯·白兰度答道:“如果陛下愿意,只怕早就解释给亲王殿下听了,不是吗?” “不,我更倾向于,陛下想让亲王学会自己思考。毕竟,亲王是王夫。” 路易·菲利普沉默了一下,道:“大使先生,您一定是想到了什么,对吗?” 杜尔哥顿了一下,道:“我记得,当年女王陛下还在凡尔赛的时候,就给当年还是王储的路易十六国王陛下说过。” “那个金字塔结构?” “不错。我记得当初女王就说过,没有农业,国家就不稳定,没有工业,国家就不强大,没有商业,国家就不富裕。” 路易·菲利普灵光一闪,道:“苏格兰大量工厂破产、倒闭,这,难道是陛下在背后破坏了英国的工业根基?” 听路易·菲利普这么说,无论是路易斯·德赛还是詹姆斯·白兰度,他们的心中都是一惊。 作为法兰西人,看到英国人倒霉,他们自然是高兴的,但是,如果将来李嫣把这一套用在法兰西身上,那可怎么办?作为法兰西人,他们如何愿意看到法兰西跟唐国的距离越来越大? 杜尔哥道:“是的,我一点都不怀疑,这位唐国女王的手笔,也让我庆幸的是,法兰西如今根本就没有什么工业基础。只是,唐国越来越强大……” 路易斯·德赛忽然道:“铁路,我更好奇的是,唐国是否会在铺设完国内的铁路之后,帮助法兰西铺设铁路。” 在柏林这么久,路易斯·德赛当然看得出来,法兰西跟唐国之间关于铁路建设的各项内容至今还没有进入谈判阶段,固然是因为法兰西那边拿不出钱来,恐怕还跟唐国这边的技术保密有很大的关系。 只是他没有真凭实据,因此不好直说而已。 詹姆斯·白兰度耸了耸肩,道:“以我们那位路易十六陛下而言,拿几千万里弗尔盖一宫殿,他是没有问题的,但是,若是要他修建铁路,他就未必这么大方了。” 虽然有些夸张,却也是事实。 虽然路易十六宣告了自己的婚姻无效,可是当初他刚登基的那会儿,对老婆玛丽·安托瓦内特真的是没话说的,因为玛丽·安托瓦内特必须远离法兰西的朝政,因此十分苦闷,这位国王陛下就把枫丹白露宫送给了自己的妻子,而玛丽·安托瓦内特当初就兴致勃勃地布置起这座已经明显衰落的王家行宫。 没错,在另一个时空,小小的小特里亚农宫和小特里亚农宫的花园,就让玛丽·安托瓦内特前前后后砸进去了七十万里弗尔,枫丹白露宫可比小特里亚农宫大得多得多了。就是玛丽·安托瓦内特喜欢简约风又如何?王家行宫就必须要有王家行宫的派头,加上玛丽·安托瓦内特的品味就在那里摆着。 其实上流社会,谁都很清楚,品味这种东西,本质上还是钱,而且还是大量的金钱堆起来的。玛丽·安托瓦内特被凡尔赛的繁文缛节还有贵族们对她的制约压得喘不过气来,路易十六又不碰她,所以,在私底下跟路易十六相处的时候,就少不了撒泼、打滚,其实比起这些娱乐,玛丽·安托瓦内特需要的,还是来自丈夫的爱。 可是路易十六呢?一方面坚持不碰她,一面又发自内心地觉得愧疚于她,不忍严厉地批评她,最后,少不得在她的帐单上签字。 也就是说,最后,路易十六还是统一了大笔的款子,用来修缮枫丹白露宫,而这个金额,超过了一千万里弗尔!这还是实际数字,而不是民众口中的数字! 第340页 问题也就在这里,当初路易十六都批覆了枫丹白露宫的修缮款子,可是现在,他竟然不肯拿出同样数额的款子用来修建铁路,很多民众自然就不满了。 毕竟,修缮枫丹白露宫,那是为了王室自己的享受,而修建铁路,那就是方便民众的出行——来柏林体验过唐国的巴黎市民也不是一个两个,回去之后,建铁路迟迟没有动静,自然,怨气也跟着沸腾了。 换而言之,如今,巴黎的民怨越来越重,而作为国王的骑士,詹姆斯·白兰度自己都不知道要如何维护国王了。 对法兰西的现状一样一清二楚的其余三个人都沉默了。 过了许久,才听路易斯·德赛道:“总之,今天我们可以知道的是,女王陛下出手了,英国要不好过了。等路易十六陛下完成了改革,那么,法兰西会好起来的。” 就是欧罗巴诸国跟唐国的差距又要拉大了。 不过,唐国本来就跟法兰西关系友好,就是西班牙无敌舰队的那件事情,唐国人都放下了,路易斯·德赛也对此十分乐观。 显然,唐国的女王并不想在这个时候跟法兰西交恶,所以,只要法兰西国王不犯蠢,只要法兰西波旁王室不再度得罪了李嫣,那么,法兰西还是有机会的。 抱着这样的心情,就连路易斯·德赛都选择了旁观,甚至把这些情报,当成了喜讯,送到了凡尔赛。 不得不说,在这方面,法兰西国王的秘密骑士们的保密措施真的做的很好。与此同时,跟着路易斯·德赛等人拥有一样的想法的法兰西人,尤其是法兰西贵族,真心不少。 就是路易十六也曾经担心过,他截胡了李嫣要的班杰明·富兰克林,李嫣会不会生气。可是看到李嫣没有生气,甚至十分重用他送去的拉瓦锡,加上这些情报,路易十六也满意了。 他继续走在了改革的道路上。 不得不说,如果按照经济发展规律来说,杜尔哥的改革,更加符合经济规律一点,但是,在政治手段圆滑上,以及审时度势上,杜尔哥就跟内克完全不能比了。 因为这一次没有了王后玛丽·安托瓦内特,自然,那些贵族们就没有办法利用玛丽·安托瓦内特向国王路易十六施加影响力,变相的,也让内克的经济改革少了许多阻碍。更重要的是,这个时空没有了美国独立战争,自然也不需要路易十六掏空了国库借遍了全世界跟英国开战,所以,法兰西的经济改革,真的一步一步的进行下去了。 没错,路易十六提出的那些福利政策,竟然真的推行下去了,让李嫣目瞪口呆。 要知道,有些福利政策,就连李嫣都不敢轻举妄动,因为这些福利政策,对国家的财政压力实在是太大了,在孩子们身上投入,孩子们长大了,自然能够通过工作、通过相应的赋税,把当初的福利投入收上来,可是把福利投到老人身上…… 就是李嫣也不得不承认,无论是为了什么原因,在这方面,她是不如路易十六的。但是,她也很怀疑,路易十六这样的政策,到底能够持续多久。要知道,路易十六的福利政策,并不是靠着国家财政的富余,而是靠着借钱来达成,如果他不能按时把欠债换上,肯定会引起信用危机,再加上他的政敌在背后炒作…… 李嫣都不知道路易十六能坚持多久。 第215章 不管怎么样,这个时期的法兰西的福利制度真的可以说,不弱于唐国,因为整个欧罗巴,就只有法兰西的老人有国家提供的政府津贴,也就是有公立的养老金制度。可问题是,法兰西的民怨也是最大的。 这真的很有趣,作为欧罗巴乃至是全世界福利制度最好的两个国家,法兰西的民怨最大,而隔壁同样福利制度完备的唐国,却没有多少民怨。 嗯,也许有。 欧罗巴男人们总是不习惯跟女人一起工作,但是,在唐国,女人出任官职,男人在家里带孩子,好像这样的家庭也不是极少数。不过,即便是这样,铁路工程的重体力劳动,还是以男人为主要劳动力。毕竟唐人的人口比起国内的人口总数还是相差很多。 但是,从民怨的角度上来说,唐国境内还真的是一片平和,男人们最多在酒馆里泡着的时候嘀咕两句,还要被酒馆的女招待甩脸子,回家之后还不是照样被老婆念叨嘴上抱怨着,可是心里依旧是甜丝丝的多。 1786年来临的时候,唐国在欧罗巴的国土——除了利穆贊大区——已经完成了铁路网的铺设,而美洲国土,也修建了几条重要的铁路。 没有办法,美洲的主要工程,还是运河工程。 虽然这个时候的铁路时速才四十上下,但是已经能够基本满足境内人民的出行需要。不止如此,就连原普鲁士境内的那些农民出售自家的甜菜、葡萄酒也用上了铁路,不得不说,这方便了农民把自己的收成卖到王国全境,虽然说,单价也许并没有增加很多,可是对于农民来说,能把收成卖出去,那就是好事情。 而这一现象造成的另外一个结果就是,普鲁士,不,应该说,唐国的葡萄酒也进入了国际市场,那些荷兰的商人、瑞典的商人、挪威的商人,甚至是俄罗斯的商人,一样是葡萄酒中等级最低的佐餐酒,他们为什么不购买近在眼前的唐国货却专门千里迢迢地去购买又贵运输又慢的法兰西货? 第341页 因为铁路的便捷,使得除非是特别追求品质的高档葡萄酒,否则,唐国境内的葡萄酒肯定是先被人买走。 问题是,欧罗巴就这么一点人口,而人口决定了市场。欧罗巴的葡萄酒市场就这么大,唐国的葡萄酒异军突起,势必就註定了一件事情,那就是,法兰西的葡萄酒的滞销。 换而言之,伴随着唐国的铁路网的完成,法兰西葡萄酒在国际市场上的交易量迅速萎缩,而萎缩的结果就是,法兰西的农民,怨声载道。 没错,民怨不仅仅局限于巴黎了,就连外省,也就是巴黎人口中的内地也出现了抱怨声,而这种民怨伴随着不见好转的葡萄酒销售量由葡萄酒种植区扩散到了整个法兰西。 没错,葡萄酒卖不出去的不仅仅是罗亚尔河谷,还包括了巴黎东北方的香槟区! 葡萄酒卖不出去,破产的葡萄农比比皆是,自然,伴随着破产而来的飢饿,让这些破产农民心中的怨恨更深,甚至变成了仇恨。 显然,内克注意到了这一点,但是比他更早向路易十六国王反映的人,却不是内克,而是法兰西贵族们。 再一次,路易十六的御前会议,再度爆发了激烈的争吵。而路易十六的犹豫不决又再度误了事。 与此同时,第三次怀孕的李嫣则带着路易·菲利普并诸多臣下,来到太学,旁听太学学生的激烈辩论,而辩论的题目,非常巧合地,跟路易十六那次御前会议的内容一模一样。 辩论的内容,就是法兰西的葡萄酒贸易对法兰西的政治和经济的影响。 辩论的过程且不说,反正路易·菲利普和杜尔哥、路易斯·德赛、詹姆斯·白兰度听到一半的时候,脸就黑了。 不管怎么样,他们都是法兰西的骑士和贵族,从小接受的,就是法兰西的那一套,在法兰西,不会一手好剑术,不会撩姑娘,那就不是真正的法兰西人。 但是,学问?科学? 这真的只是少部分的绅士的爱好。更别说,经济学这种有的时候还必须必要的数学模型的学科了。 简而言之,那就是,作为骑士兼贵族,路易斯·德赛和詹姆斯·白兰度两个刚开始的时候,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这次的辩论会的意义所在。 可是他们有听没有懂,杜尔哥却听懂了,他甚至听出了法兰西的危机。当时,杜尔哥就一身冷汗,神情也变得万分严肃,手下记录的羽毛笔也是越来越快。 后来杜尔哥总结了一下,写了一份厚厚的手稿,经由德赛和白兰度的密探专线用最快的速度送到了凡尔赛。路易十六把自己关在书房里面整整三天之后,也写了一大堆的笔记。 简单的说呢,就是国家的人口与阶级模型,到底是金字塔型好还是纺锤型来得更加稳固。其实李嫣一直採用的,是金字塔,而路易十六採取的办法,却是补贴民众,消灭贫穷,也就是说,走纺锤形路线。 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无论是哪一种社会结构,无论是怎样的福利设施,最重要的是,国家的收入必须坚挺又稳定! 唐国跟法兰西的不同就在哪里呢?就在税收。 唐国的女王跟路易十六一样,一直都在补贴人民,问题是人家唐国女王补贴人民,用的是自己的钱,不但创建了新的工作岗位,还没有带来新的赋税压力。因此民众十分安心,因为他们知道,这些工作,这些福利政策并不会加税。因为王国的财政状况十分健康。 可是路易十六呢? 谁都知道,路易十六的那些福利政策用的不是法兰西国库里的钱,更准确的说,法兰西从路易十四晚期的时候开始,就是空的,而路易十五没有什么才能,他的挥霍让法兰西的国库更空了,欠的钱也更多了,等路易十六接手的时候,除了那个空虚的国库之外,就只有一屁股的债! 法兰西的问题,不在于那些福利设施,更在于没有工业,也没有新的工作岗位。人民没有生计,也就没有收入来源,还要负担沉重的赋税,这才是问题所在。 就是福利政策再好又有什么用?人民还是没有稳定的收入来源,还要负担沉重的赋税,时不时地还要加税,因此才怨声载道。 而且路易十六借的那些钱能不还吗? 也就是说,辩论会最后的讨论结果之一,就是路易十六的福利政策根本就是马屁拍在马腿上,吃力不讨好,若不是王权深入人心,作为法兰西王国这匹骏马的马蹄子,怕是要撩起来,给路易十六的脸上来这么一下了,现在没有撩蹄子,也不过是因为民怨没有到达顶点,一旦到了顶点,以欧罗巴人的尿性,也许会效仿英国人把查理一世送上断头台一样,把怒火倾泻到路易十六的头上。 不得不说,这最后一句,让路易十六怕了。 要知道,查理一世是路易十六的直系祖先,而作为迄今为止(即到1786年为止),查理一世始终都是唯一一个被砍头的君主。而这个英国国王让路易十六铭记在心的教训就是:绝对不能跟人民对着干。 没错,路易十六之所以这么坚持拿出一个又一个花钱的福利政策,目的,其实就是为了讨好人民。 所以他不会改变自己的做法。 问题是,路易十六不想改变,但是英国人却想动一动他。 刚刚进入八十年代,英国本土的纺织业面对唐国纺织业产品的强大攻势节节败退,王国本土破产的工厂主比比皆是,连带着新兴的资产阶级也跟着实力大损。英国上层其实已经注意到了这一点,但是,因为十分确信打不过唐国,使得英国选择了退让。 第342页 或者说,英国国王乔治三世下了一个悲壮的决定,暂时牺牲纺织业,从而为大英帝国的崛起而做准备。也因此,英国国内众多纺织工厂一再倒闭,工人不得不向煤矿流动,而英国甚至只能一度依靠出售羊毛、煤炭等原材料来获取收入。 乔治三世带领着他的家人缩衣节食,给了卡文迪许很多资助。而这位德文郡公爵的族人也不负所望,提出了从燃料的燃料中获取动力并且第一次提出了燃料与空气混合的概念。 但是,这一理论被当时的英国皇家学会认为是伪科学。英国皇家学会认为,现在的英国人,应该学习唐国才能够节约时间、缩短两国的距离为由,给否定掉了。而卡文迪许虽然是一个出色的科学家,可是他本性羞涩,又自闭,根本就不会跟人争论,这也使得本应该最早出现在英国的内燃机,竟然被唐国人先发明出来了。 唐人学者也许比卡文迪许要晚一点得出这个设想,但是在无人干涉的情况下,女王的秘密学院下属的学者发明了第一台内燃机。当时这台内燃机的功效才百分之四。但是,对于李嫣来说,内燃机可比蒸汽机要干净太多了! 更多的资助,更多的人才也加入了内燃机的研究,无数的设想被提出来,无数的理论或者被否决或者被证实。伴随着内燃机的研究的深入,冶炼多出了一支独立的分支,当时被叫做燃料学,紧接着,继煤炭之后,石油和石油冶炼工业很快就进入了唐人的视线。 实验不可能一帆风顺,就是以唐人之修为,也有人因为汽油挥发遇到火星而被活活烧死! 这件事情,在唐人之中影响深远,意义深重。很多人都表示不喜欢这些炼丹学的衍生,但是有人用一句“我们不研究,难道等别人研究出来,用来烧死我们吗?”为由给赌了回去。最后,以李嫣下令,为这些因为实验而送命的学者建专门的英烈祠而收尾。 这次的实验意外,也开启了世界科技以人命铺路的篇章。 外人只看到了唐人的技术与科技日新月异,却不知道,很多科技背后,真的是一条条人命。虽然实验意外而丧生并不是必然现象,注意安全的确能够避免,但是,不得不说,进行实验,本身就是那命去赌,尤其是因为冶炼工业而衍生出来的好几个学科,都是如此,这些学科,很多都是有毒的,即便是唐人先进的医术,也对这些会腐蚀人的内脏的非天然毒物毫无办法。 这些冶炼工业出来的毒物,很多是不可能拥有解药的。它们给人类造成的伤害,也是无法逆转的。 在这样的情况下,唐人把内燃机用在了火车上,明确地把火车的速度提高到了每小时八十公里以上。 为此,唐人甚至专门修建了一条独立的铁路,从三河河口到柏林,专门供内燃机火车专用。 这条铁路被称为东方列车专线。而1786年三月的试运行,更是举世瞩目。 就是这条东方列车专线的出现,使得英国人后悔不迭,也让他们无比清楚地意识到,自己跟唐国的距离又被拉开了。 很多英国的学者开始研究唐国,自然,就有人注意到了这次太学的辩论会。 不得不说,仅仅从研究学问的角度上来说,唐国传过来的知识都非常有趣,但是,真正深入研究,那些理论背后的血腥,就是研究者也十分不舒服。 英国国王乔治三世自然也注意到了这次辩论会,并且举行了几次御前会议,专门就这次的辩论会进行了深入讨论,并且得出了很多的猜测,或者说,猜想。 乔治三世很想验证一下,唐国传过来的那些经济理论和国家稳定的关系。要知道,英国国内太多的工人失业,王室的威望一再下跌。路易十六尚且担心法兰西人把他送上断头台,乔治三世也一样。 要知道,法兰西人还没有先例,而英国人已经有先例了:把国王送上断头台这种事情,英国人已经做过一回了。 乔治三世想知道,如果英国的工业彻底奔溃了,那他会不会丢掉自己的王冠。当然,他是不敢在英国实验的,可是这里不是一个法兰西吗?因为歷史的原因,法兰西曾经不止一次大范围地驱逐新教徒,而新教徒很多都是手工业者,掌握了法兰西的先进技术,驱逐新教徒之后,法兰西国内剩下的,更多的,是农民和金融家、银行家。 也就是说,如果英国的工业继续萎缩下去,那么,英国的未来,也许就是现在的法兰西。而法兰西,债台高筑的法兰西,如果有人推一下,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不得不说,这几年,乔治三世承受了太多了压力,而承受了太多的压力的人,总是容易失去理智。 乔治三世把唐国太学的辩论赛的内容,进行了一系列的包装,塞进去了一点私货,开始挑拨法兰西的人民。 不得不说,乔治三世的这一招真的很损,也非常狠毒。法兰西的人民慌了,路易十六也慌了。 后来的学者研究这段歷史的时候,总是会一声嘆息,说路易十六是一个好国王,只是没有生在好年代。 可是不得不说,常年的飢饿,已经快把人民给逼疯了。而这种恐慌,不是路易十六的那些福利政策能够弥补的,更别说,法兰西的三级制度,第一等级的教士和第二等级的贵族不纳税,第三等级缺乏足够的土地等生产资料,心中不满已久。 第343页 更别说,1787年的显贵会议,因为恐惧走上直系祖先的后尘的路易十六在这次会议上希望贵族们放弃自己的部分权利,被那些贵族一致否决。 这次的显贵会议,成了路易十六无能又弱智的铁证。 路易十六的人望再度下滑。 路易十六也没有办法,他接受了臣下的建议,决定在全国范围之内修建铁路以挽救国内的葡萄酒贸易。但是,国库没有钱,那些福利政策花费了他太多的钱,他只能召开三级会议,向第三等级借钱。 但是,被煽动的法兰西人民的怨恨,哪里那么容易消除? 三级会议上,本来第三等级是没有资格坐下的,但是,这一次,他们违反了常规,向入场的国王欢唿之后,竟然跟着坐了下来。然后,等国王开口,要借钱的时候,人民愤怒地选择了退场! 他们认为,路易十六根本就不是真心爱护法兰西的人民,因此,他们也不要这样愚蠢、昏庸又无能的国王了。 第三等级自行在广场上进行了投票,并且根据隔壁唐国的一些理念,发表了后世举世闻名的《人权宣言》。 这次的会议,成了法兰西的国民会议的前身。 但是,这仅仅是这次剧变的前奏,而不是结束! 第216章 法兰西人民起义,攻占巴士底狱的消息爆发的第二天,唐国的各大报纸上的头条,全部都是这个消息。就连位于兴庆宫的路易·菲利普都被惊动了。结婚之后,一直安分地呆在兴庆宫的路易·菲利普第一次闯入了李嫣的寝宫紫宸殿,请求李嫣,让他的老师路易斯·德赛和好友詹姆斯·白兰度前往巴黎,帮助他们发自内心尊敬的国王。 眼看着即将要临盆的李嫣嘆了一口气,当着刚刚得到消息赶来的杜尔哥的面,对以骑士的礼节跪在自己面前的路易·菲利普道:“贤亲王,我应该高兴,你还记得你如今的身份吗?” 杜尔哥连忙道:“尊贵的唐国女王,我很抱歉我国国内的□□给您和您的丈夫来带了负面的影响。但是……” 李嫣伸手,制止了杜尔哥接下来的话。 她道:“我记得我当年跟路易十六说过,改革者比保守者更加需要勇气,以及坚定的信念。如果犹豫不决,还不如不要改革。他没有听。” “陛下?” 路易·菲利普吃惊地抬起了头,却看见李嫣始终平静如一: “这个世界上,因为顽固不想改变而被人民抛弃的君王有很多,但是他,我很遗憾,他也许是极少数的因为改变而失去人民的国王。” 路易斯·德赛几乎是失态一样地对李嫣道:“陛下!” 李嫣调整了一下坐姿,让自己不那么难受——即将生产,就是这一点不好——然后道: “我不得不承认,他是一个好国王,拥有好国王必须具备的两项重要的品质,敬畏天主、爱护人民。但是,要做一个好国王,仅仅是拥有这样的品质,那是不够的。也许他自己也很清楚,他的人民需要的是权利,可问题是,他能给吗?又能给多少?他是否真的能从内心深处,接受君主立宪制,而且是君主权利比英国的国王更少的君主立宪制。” 杜尔哥道:“您的意思是,人民会要求他接受君主立宪制?” “不错。”李嫣道。方才孩子在她的肚子里又动了一下,然后她才道:“我很体谅德赛先生和白兰度先生的骑士精神,也跟钦佩两位对路易十六国王的忠诚。你们要回到你们的国王的身边,我不反对。但是,请小心。因为你们即将面对的,是人民的汪洋。就连我,也不敢跟人民为敌。” 说完这个,李嫣就觉得肚子开始作痛。 御医被叫了过来,诊断之后,确认,李嫣这是要生了。 侍女立刻把李嫣搀扶进了产房。 得到消息也赶来的杜巴丽夫人得知了路易·菲利普的行为之后,几乎是气笑了。她道:“难道在几位的眼里,舒瓦瑟尔公爵、黎塞留公爵和布洛里公爵都是白痴吗?给我老实呆着吧!你们现在赶去,只会让人觉得唐国女王在干涉法兰西的内政!” 路易·菲利普还想说什么,却在杜巴丽夫人可怕的视线下退缩了。 李嫣疼了四个小时之后,顺产,再度生了一个儿子。至此,唐宫里面有了三位小王子,继承人问题已经不用担心了。 当李嫣睡醒的时候,第二篇报导也出来了。果然,就跟杜巴丽夫人预料的那样,舒瓦瑟尔公爵站出来为国王担保,他把国王签署的,那条关于修建铁路的文件在路易十五广场上展示给民众看,并且还发表了精彩了演说。他清楚地告诉人们,国王已经决定在国内修建铁路、增加对水利设施的投入,有了铁路,农民田地里的出产就能够卖出去,有了更多的水利设施,就不怕干旱。 舒瓦瑟尔公爵的名望发挥了作用,市民们消停了,有人发声,承认路易十六是一个受人爱戴的国王。 路易十六是一位受人爱戴的国王,这个说法很快就被民众接受了。 毕竟,这位国王陛下除了私人爱好之外,他生活简朴,还跟那个“奢侈”、“败家”的奥地利公主离了婚,这些年来,也的确是在为人民考虑,并且制定了很多法令。 第344页 换而言之,他也许不是那么有能力,但是,他的确是一位好国王,这个说法,被人民普遍接受。很多民众甚至觉得,只要舒瓦瑟尔公爵还在,那么法兰西就不会有问题,至于路易十六到底是不是一个昏庸的暴君,也无所谓了。 舒瓦瑟尔公爵要平息民愤,还要努力恢復生产,因此不得闲。 而黎塞留公爵,则跟布洛里公爵联手,很快就把英国人在背后搞的鬼这一内幕给挖出来了。 布洛里公爵差一点就下达了暗杀英国国王乔治三世的密令。但是还是被黎塞留公爵给拦住了。 黎塞留公爵道:“亲爱的布洛里公爵,你的心情,我很理解。实际上,我有跟你差不多的冲动。但是,你知道的,这样的行为意味着什么。……” 布洛里公爵干脆利落地打断了黎塞留公爵的话,道:“不,迪普莱西,我的朋友,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现在比任何时候都清醒。现在的法兰西需要一场战争,跟英国的战争,把国民的视线转移……” “那你有必胜的把握吗?”黎塞留公爵也打断了布洛里公爵的话,道:“您比我更加清楚,一旦跟英国开战,我们就没有退路,就只剩下胜利一条。如果我们赢了,国王陛下的名誉自然就能够被挽回。但是,万一,我们要是输了呢?” “没有人比得上法兰西士兵的英勇。” “这个世界上不是英勇就能够解决问题。” “我们有唐国女王!” “但是,她不是我们的陛下!” 这话一出,无论是布洛里公爵还是黎塞留公爵,两个人都忽然住了嘴。 房间里面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好半天,布洛里公爵这才幽幽地道:“宛城陛下为什么不接受陛下呢?除了外貌,陛下一点都不比安茹公爵逊色啊。” 黎塞留公爵道:“宛城陛下不是那种肤浅的人。她是一位优秀的君主,就是因为她是一位优秀的君主,所以她才不能接受路易十六国王陛下成为她的丈夫。” 布洛里公爵没有说话。 良久,才听他道:“你说,这一次,宛城女王同意帮助法兰西修建铁路的可能性有多大?” 黎塞留公爵迟疑了一下,道:“我想,这一次,还是由我作为特使前往无忧宫好了。” “那就拜託你了。” 如果可以,黎塞留公爵也很想说,自己也是一个老臣了。不过,事关法兰西的未来,他不得不拖着一把老骨头再度来到无忧宫。 再度看到黎塞留公爵的杜巴丽夫人惊呆了:“亲爱的迪普莱西,真的是你吗?” 不是杜巴丽夫人忘记了老朋友,而是十年来,黎塞留公爵的变化实在是太大了。如果说十年前的黎塞留公爵还是一个充满魅力的大叔的话,那么这一次,他就真的只是一个糟老头了。 当年的法兰西元帅真的老了。 黎塞留公爵笑道:“亲爱的让娜,好久不见,看到你依旧年轻漂亮,我真的很高兴。” 杜巴丽夫人道:“说罢,你这位国王的骑士来无忧宫,是为了什么,而且不先去见贤亲王,先来见我。” “我希望你能帮助我,说服宛城女王,帮助法兰西修建铁路。” 杜巴丽夫人看了他好一会儿,才道:“你知道?” 你知道当年是珠玑下令拖延,因此让法兰西的铁路计划泡了汤? “是的,我知道。”黎塞留公爵道,“而且我知道,唐国已经有了更新的技术。所以,只是淘汰了的技术也没有关系。” 黎塞留公爵可是细细地思考过的,当年的蒸汽火车对于唐国来说,是最新技术。因此唐国女王不希望这项技术传出国去,这完全有可能。不过,既然现在唐国已经有了更好的技术,那么,这些蒸汽技术,法兰西是不是能分一杯羹呢? 因为有了近一半的把握,黎塞留公爵这才出使无忧宫的。 杜巴丽夫人道:“好吧,看在你也是珠玑的朋友的份儿上。不过,我要提醒你,珠玑才刚刚生完孩子,按照唐国的规矩,她要坐两个月的月子。所以,不能马上回答你。” “当然,我可以等。” 黎塞留公爵很确信,舒瓦瑟尔公爵会稳住国内的。最起码,无论是舒瓦瑟尔公爵的人望,还是人民对路易十六的肯定,让法兰西稳上一年,绝对没有问题。 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唐国这边也需要地中海的入海口,而法兰西的请求,无异于把入海口送到了唐国的嘴边,所以,唐国这边装模作样地讨论了一个半月之后,在李嫣出月子的第三天,拿出了一个回復,那就是,修铁路,没有问题,但是,具体怎么修,还要讨论一二。唐国会派遣特使,前往凡尔赛,跟法兰西国王路易十六讨论细节。 第217章 这一次,唐国的特使不是一个人,而是整整一个十七人的使节团队,而唐国官方拿出来的回答是,他们需要考察一下法兰西全国,然后才能够进行相关的铁路规划。对此,法兰西的人民虽然心焦却也知道,这是必须的。 很多法兰西的贵族们在背后窃窃私语,认为唐国方面这是在有意拖延,但是,他们没有想到的是,唐国方面很快就拿出了一个方案。 第345页 是的,在法兰西的贵族还有第三等级的那些百万富翁、银行家的心中,铁路应该以巴黎为中心,就跟唐国的铁路以无忧宫为中心一样。可唐国给出的回答,却是以利穆贊为中心,这法兰西的很多贵族十分不满。 路易十六是个没注意的人,因此,他举行了御前会议。 这一次,就连舒瓦瑟尔公爵也觉得唐国人应该退让一下比较好,但是唐国使节团的官员之一贝丝·伊森特则非常坚持自己的看法。 没错,十年过去了,贝丝·伊森特终于成为少数掌握的唐音和汉字的白人,她也因此通过了考试,成为唐国新一代的官员之一。这一次,她作为使节团的正式成员出使法兰西。 十年过去,贝丝已经是一位非常成熟优雅的女性了,年轻、漂亮、带着知性的优雅比起凡尔赛的女贵族们的淫乱和迷茫,她是那么的不同。 当然,跟唐人女性一样,她也不喜欢束胸衣,她更喜欢华丽的齐胸襦裙,尤其是礼服大袖衫式的。而身穿大袖衫式的礼服制齐胸襦裙的贝丝让路易十六的朝臣们产生了一种错觉——他们的女儿穿上了唐人的服饰,跟他们针锋相对。这让他们身上的压力更重了。 不得不说,虽然成为官员的时间不长,但是,能够成为使节团的正式官员,坐在路易十六御前会议的桌子旁,本身是一个证明,贝丝已经是一个合格的官员的证明。 贝丝答道:“我承认,我国的女王陛下最先在无忧宫附近修建铁路,并且,我们唐国的铁路,尤其是欧罗巴境内的铁路,都是以无忧宫为中心的。这是为了加强对王国的统治。经济目的反而是其次。但是,尊敬的路易十六国王陛下,请问,您修建铁路,政治目的在先,还是经济目的在先呢?” 路易十六傻眼了。 他可从来没有想过,贝丝竟然会当众问他。 还是舒瓦瑟尔公爵先问贝丝:“伊森特小姐,请问,在您的眼里,这个政治目的跟经济目的有什么不同?它,它很重要吗?” 贝丝耸了耸肩,做了一个无奈的表情,道:“舒瓦瑟尔公爵阁下,请恕我直言。法兰西的现状,我们大家都看在眼里。老实说,我现在还不明白,为什么法兰西会召开三级会议,更准确的说,贵国的国王陛下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吗?” “放肆!” “放肆!” “放肆!” …… 房间的各个角落同时传来了怒喝声,贝丝无所谓的耸耸肩。 路易十六带着一点点口吃,慢慢地道:“伊森特,小姐,请,请您直说好了。我,的确需要一点客官的建议。” “好吧,如果您坚持的话。其实,这也是我最困惑的地方。您召开三级会议的目的是什么?您别说,我知道,是为了收税。向谁收?法兰西的人民已经无法承担更加繁重的赋税了,所以您把目光转向了教士和贵族,不得不说,您非常有勇气。但是,纳税,对于教士和贵族们来说,在思想上,他们普遍认为,这是一种羞辱,而从法律和义务的角度上来说,这也剥夺了他们的特权。您怎么会认为,觉得自己正在蒙羞的教士和贵族们会愿意放弃自己的特权,选择纳税?” 贝丝·伊森特的语速不快不慢,甚至还带着唐国新生代官员特有的洒脱,可是她说的每一个词,都砸在了路易十六的心坎上。 “您召开了三级会议,在我看来,您无非只有三条路,第一条,就是你手里必须握着强大的武力值,这样,你就可以逼迫所有的臣民,无论是第一等级的教士还是第二等级的贵族抑或是广大的第三等级,你可强迫他们纳税,只要你足够强大。” 问题是,在场的每一个法兰西都知道,路易十六不但性格懦弱,他的手里也没有这样一支军队。所以,这个办法是肯定不能成的。 “第二条路,那就是向贵族们妥协,不再强求他们纳税,那么,您召开三级会议就成了笑话。然后第三条路,那就是利用第三等级,向教士和贵族们施压,强迫他们纳税。当然,无论是您还是教士和贵族们,你们都没有预料到第三等级的需求,他们在向国王要权力。其实在我看来,你希望第三等级帮您压制第一等级的教士和第二等级的贵族的联盟,那么,拿出一部分代价作为交换,这不是很正常的吗?事实上,您的人民一开始愤怒的,是教士和贵族,根本就不是您。如果不是您暗地里调动军队的消息传扬开的话,那么,为了纳税问题而掐得正热闹的教士、贵族和第三等级也不会停战,然后联合起来对付您。所以,路易十六国王陛下,您现在失去的王权,就是您自找的。哪怕,很多人都在说您是个好人,拥有好国王最重要的两项品质,敬畏天主,以及爱护人民。” 房间里面一片寂静,好半天才听舒瓦瑟尔公爵非常艰难地道:“那么,你想要什么?或者说,唐国想要什么?” 贝丝道:“不,公爵阁下,您应该问的是,法兰西的人民想要什么。请别忘记了,在法兰西,拥有超过五十万的教士和贵族,他们占据了王国几乎最肥美的百分之三十五的土地,而法兰西的农民超过了两千万,工匠和商人大约四百万,但是他们承担了王国几乎全部的税。虽然从先代国王路易十五陛下开始,工匠们的薪水涨了大约五分之一,但是物价却上涨了大约六成五。可是,赋税呢?请问,尊贵的路易十六国王陛下,对于您来说,您的王权,和这个经济问题,还需要选择吗?” 第346页 因为国王的诏令而回到凡尔赛,因而有幸参加这次会议的杜尔哥就道:“请直说您的目的。” “杜尔哥阁下,您应该说,我们的目的,唐国的目的。没有办法,谁让利穆贊也是我们女王的领地呢?我们也迫切地希望,利穆贊的出产能够顺利的卖出去,从而解决利穆贊大区的人民的收入问题,让这个地区的人民能够富裕起来。恕我直言,路易十六国王陛下,巴黎的水路和航道已经够繁忙的啦,铁路对于巴黎的人民来说,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请您考虑一下外省,哦,按照你们法兰西的说法,是内地的人民,可以吗?” 贝丝·伊森特道,“其实,我们唐国人是最希望贵国的铁路能够顺利开工的。但是,我们很担心,正在动工中的铁路,最后会不会因为贵国的国内问题而陷入困境。” 御前会议上,路易十六的臣子们交头接耳,根本就没有人发现路易十六的难堪。 过了好一会儿,只听舒瓦瑟尔公爵道:“贵国一定有条件。” 贝丝做了一个可爱的表情,道:“是的。我国使节团的成员一致认为,这份合约,不但需要贵国国王陛下的签名和印鑑,还需要贵国的人民代表的签字。” “这太胡闹了!” “简直不知所谓!” “根本就是没有把国王陛下放在眼里!” …… 路易十六的朝臣们吵成了一团,也只有贝丝·伊森特注意到,他紧紧地握着权杖的手指的指关节发白了。 显然,他的心情十分地不平静,他能够忍耐到现在,已经是极限了。 只听在朝臣们嘈杂声中,路易十六艰难地道:“好,好了。如果这能够让铁路工程快一点进行的话。” 铁路是人民期盼着的希望。 路易十六是这么认为的。比起要他放弃一些特权,只是一条铁路,对于他来说,要宽容,更加简单。 贝丝答道:“请别忘记了,如果您想要让贵国的人民签字,那么,您就必须让的您的人民,也就是第三等级的代表来参加关于铁路修建的讨论会议。” 简而言之,在唐国使节团的眼里,如果没有法兰西第三等级的代表,他们是不会跟路易十六签署任何文件的。 这一认知对路易十六的打击是巨大的。要知道,在欧罗巴大陆上,各国王室互相联姻,因此被视为兄弟姐妹一样的存在,真的是一方有难八方支援,也因此一国的国王沦为阶下囚,他还是一国的国王。 这就是欧罗巴。 但是,唐国的使节团们显然没有把路易十六放在眼里,比起路易十六,他们更加信赖法兰西的人民,这哪里不叫路易十六伤心、难过? 可以说,当天的会议之后,路易十六走出去的时候,差一点就摔倒了,显然他受了不小的刺激。 而年迈的布洛里公爵则前来拜访贝丝·伊森特。 他也是一位骑士。 第218章 布洛里公爵不是一个人来的,作为法兰西改革的真正负责人,路易十六的国库总管、日内瓦银行家内克跟着他一起来到了罗浮宫前的大公馆。 没错,就是那座位于香榭丽舍大道李嫣刚到法兰西的时候就买下来的富盖府邸旧址。一百多年前这里坐落着一座华美又气派的官邸,曾经闻名天下的富盖旧宅,可惜,经过百年的荒废,加上李嫣不喜欢,使得经过百年残喘的富盖旧宅如今已经无迹可寻。如今坐落在这里的,是巍峨的唐式宫殿,黑色的黛瓦让这座宫殿多了一丝肃穆之气。 当然,这座宫殿并不是李嫣的行宫,事实上,这座宫殿从一开始,就作为官衙而设计的。只是鑑于客观事实,因此在设计上多了寮区,也就是宿舍区。 布洛里公爵和内克原以为贝丝如果不是在唐宫区办公,就是在寮区休息,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贝丝竟然会在隔壁的沙龙别馆,跟凡尔赛的贵妇人和巴黎富商家的女眷一样,在做美甲。 这让他们非常意外,意外之余,又有些意料之中的恍然。 不管怎样,这位女士终究是一位二十三四岁的年轻女人,喜欢这些,一点都不意外。 布洛里公爵和内克忽然驾临沙龙别馆,让沙龙里面的所有客人——几乎全部都是女客——非常惊讶,尤其是那些富商太太们,虽然把手伸给了那些女服务生,眼睛也盯着自己的指甲,可是她们却一个个都竖着耳朵,偷听布洛里公爵、内克和这位唐国使节团女性外交官之间的对话。 对于布洛里公爵和内克的到来,其实贝丝一点都不意外,或者说,她早有准备,但是,她还是故作惊讶地道:“哇哦~!这还真是稀客!我想,沙龙从成立至今,恐怕第一次迎接到如此重量级的两位客人吧?” 内克笑道:“哦,夫人,您这样说,真失礼呢。您忘记了黎塞留公爵吗?” “哦,当然,他是例外。”贝丝毫不犹豫地道,“他是吾王的友人,就跟杜巴丽夫人是吾王的密友一样,都是公认的事实。我还以为,就是奉命拜访沙龙别馆也应该是黎塞留公爵,怎么想到会是布洛里公爵?两位可完全不一样呢。” 布洛里公爵立刻明白贝丝意有所指。显然,唐国方面对法兰西的机密局、国王的秘密骑士这个隐秘机构一点都不陌生,甚至,也许他们连他布洛里公爵才是国王的秘密骑士的首领一事都清清楚楚。 第347页 这可真不是一个好消息。 话虽如此,这在表面上,布洛里公爵还是要如此道:“夫人,您恐怕弄错了。我跟黎塞留公爵都是陛下的臣子。” 布洛里公爵硬梆梆的话,只换来贝丝借着端起香槟的动作做了一个小小的鬼脸。 显然,贝丝并不相信他的话。 布洛里公爵气煞。 内克连忙打圆场:“说起来,我曾经跟着贵国的女王陛下来过这里几次。时光过得真快,这里几乎一点都没有变。可是一眨眼,已经十多年过去了。” 贝丝笑道:“怎么能说没有变呢?要知道,这里当初最显赫的一位客人,就是那位奥地利的安东娜公主殿下。她可是沙龙的贵宾呢。如果不是她的慷慨,我们陛下恐怕很难熬过当初那个艰难的时期。贵国的国王陛下虽然简朴,可对妻子真的是大方!哪怕这个妻子有名无实。” 布洛里公爵的声音更加阴沉: “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哦,我在说,贵国的路易十六国王陛下选择宣告婚姻无效真是一个英明的决定!他个人简朴,可是谁让奥地利的安东娜公主殿下不但出身于法兰西的世仇奥地利王室,还早早地让奢侈之名名扬天下。如果安东娜公主殿下还拥有法兰西王后的头衔的话,那么仇视奥地利的法兰西人民肯定会被国王的政敌利用,用她的奢侈无度来攻讦贵国的国王路易十六陛下。而安东娜公主并不是一个在用度上会委屈自己的人,她的时尚品味是举世公认的,而时尚品味这种东西,从来就是用金钱堆起来的。王室的奢侈和王后的时尚叠加起来,这个威力绝对不会是一加一这么简单。所以,我都在庆幸,贵国的国王陛下宣告婚姻无效,也许是他这辈子唯一能够称得上英明的决定。” 而且是对路易十六和玛丽·安托瓦内特都好的决定。 布洛里公爵再度被刺了一下,脸色更加阴沉了。 内克道:“可是据我所知,安东娜公主只是在王储妃的时候,曾经来过这里几次,后来就再也没有来过了。尤其是她加冕成法兰西的王后之后。” “哦,她到底有没有来,人民会去确认吗?只要人民相信她每年、每个季度、每个月都会在这里砸下数目巨大的金币,那幕后之人的目的就达到了,不是吗?会这样问,我都要怀疑,您是不是我知道的那位内克先生了。” 被贝丝再度刺了一下,内克也跟着尴尬了一下。 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这样的感受了。 他迟疑了一下,道:“请问,贵国的女王陛下还好吗?” 贝丝道:“陛下?哦,陛下当然很好。当然,临行前,陛下也向我表示过,希望我代为转达她对您的谢意。刚到法兰西的那会儿,陛下也多亏了您的银行的垫资和信用贷款,也是您的服务,让陛下知道了银行业对于国民的重要性。您给陛下上了非常重要的一堂课。” 当年的李嫣是内克的重要客户,所以那段时间,内克几乎是每天都要起个大早,然后在早上六点之前赶到小特里亚农宫,因为那个时候,李嫣已经起来工作了。而他,需要准备着,满足这位大客户在金钱方面的任何需要。内克也承认,为李嫣提供服务的那段日子,让他学到了很多政治方面的知识和技巧,也让他感受到了政治家的胸怀是思维模式。如果不是路易十六的挽留,如果不是因为他有从政之心,那么。当初也许他就会离开凡尔赛离开巴黎跟着李嫣前往利穆贊了。 一转眼,十年过去了,李嫣已经成为了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的君主,而他则背负起了法兰西的希望,物是人非,世事变迁,不外如是。 贝丝的话让内克升起了怀念之心: “啊,陛下还记得我。” “是的。陛下还说,您是一位非常了不起的银行家,接手了一项连她都不敢接手的重担。” 布洛里公爵灵光一闪:“您是说……” “对,陛下说过,她拒绝法兰西王室的求婚,最后选择了安茹公爵作为王夫,就是因为她是一个外国人,不是可以着手法兰西改革的好人选。相反,一旦她成了法兰西的王后,且不说法兰西的贵族不喜欢外国人插手法兰西国政的一贯作风,就说这个位置,本来就是做得好了被人视为理所当然,一点点失误就会被千夫所指万人唾骂的、吃力不讨好又劳心劳力的、可以说是全世界折磨人的位置,哪怕那个头衔听上去十分光鲜,陛下也不想领教。尤其是,贵国的国王陛下,还是个优柔寡断的主儿。” 这一串话说出来,贝丝连气都不带喘的,可是进了四周的听众的耳朵里面,那就跟晴天霹雳没什么两样。 要知道,直到今天,巴黎市民们还在遗憾李嫣没有接受法兰西王室的求婚。 内克道:“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贝丝道:“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其实,您自己也发现了吧?贵国的路易十六国王陛下,他并善于坚持,因此,您在跟那些贵族勾心斗角的同时,还要划出大把大把的时间和经歷安抚国王。” 内克沉默了。 没错。当初他跟在李嫣身边的时候就曾经听过李嫣对路易十五和路易十六这对祖孙两个的评价。内克还记得,李嫣对路易十五的评价是这位国王虽然才能平庸却好歹知道相信自己的朝臣,而且一旦下定了决心,就轻易不会改变。而路易十六呢?不是内克说,这位国王在仁慈的表象之下,是患得患失、摇摆不定、反覆无常的绝对保守派。 第348页 如果不是李嫣早就把话放在那里,如果不是内克早就有心理准备,那么,内克的改革,说不定也跟杜尔哥一样,早就完蛋了。 就是因为李嫣说过,路易十六的开明的表象之下,他的改革最终希望还是巩固王权,就是因为内克牢牢地记着这些话,他才能够顶着巨大的压力为路易十六国王服务,着手法兰西的经济改革。 发现内克默认了这一点,布洛里公爵立刻色变。 周围还有一堆凡尔赛的女贵族和巴黎女人呢。天知道今天之后,这些话到了这些女人的嘴里会变成什么样子! 这对波旁王室路易家族的统治是十分不利的! 第219章 布洛里公爵的脸色已经可以说阴云密布了,或者说,有那么一刻,他都起了杀心。 今天的话如果传扬出去,那对路易十六国王陛下的打击,将是无与伦比的。 就在布洛里公爵心念电转之间,贝丝已经转头对他道:“哦,公爵阁下,你是侍奉过路易十五国王陛下和路易十六国王陛下两位陛下的老臣,您对法兰西的忠诚,无人能质疑。但是,” 这一停顿,让在场所有的人的耳朵都竖了起来: “请问,您可想过,为什么我会要求关于铁路工程的文件签署一定要有第三等级的代表签字吗?” 现场的气氛立刻凝滞起来。 布洛里公爵几乎是咬着牙道:“您,贵国不相信国王陛下!” 是因为攻占巴士底狱事件导致了国王的威信降到了最低吗? “对,就是因为他的反覆无常。其实,我比任何人都清楚,集体智慧一样反覆无常,今天这个领导人上台,是这种说法,明天换一个领导人,又是另外一种说法。对于政务和国家来说,简直糟糕透顶,这也是为什么需要王室和君主的重要原因,王室和君主的存在就是为了保持政令的通顺和衔接而不是朝令夕改。问题是,贵国的国王陛下比人民的集体智慧更加反覆无常!简直叫人无法忍受!所以,为了防止贵国的国王陛下出尔反尔,也为了防止我国在贵国的投资中途夭折,以至于最后铁路没有修成最后我国还背负了大不是,我宁可跟反覆无常的集体智慧打交道,最多,我们多多在宣传上花些心思,虽然,这往往意味着一笔额外的巨大开销,但是,总比起铁路砸在手里还背上了不是来得强!” 贝丝的话,立刻引起了周围的女人们的一直喧譁。 一个巴黎富商太太终于忍不住问道:“夫人,请原谅我的冒昧打扰。实在是,实在是您的话太让人惊讶了。您是为什么这样说呢?” 贝丝转身对那位太太道:“哦,这位夫人,请问,您知道路易十六国王陛下为什么要修建铁路呢?” 那位太太道:“这个,我听说过,好像是因为内地的葡萄酒卖不出去了。因为唐国的葡萄酒运输方便,价格还便宜,所以外国的酒商都跑去唐国购买葡萄酒了。” “没错。对于荷兰等各国商人来说,原来的水路运输方式速度实在是太慢了,尤其是我们唐国的铁路网完成之后,只需要两三天时间就可以把一桶葡萄酒从卢森堡运到南尼德兰。可是如果来法兰西内地原地採购,光这路上就需要消耗半个月时间!对于商人来说,时间就是金钱,尤其是荷兰商人而言,一样是价格低廉的佐餐酒,一个浪费时间不说,价钱还不一定合算,一个价格相差不大还提供送货上门,直接送到两国边境。您说,如果您是客人,您更喜欢哪种购买方式?” 那富商太太恍然大悟,她们还在奇怪呢,法兰西的葡萄酒世界闻名,可是为什么那些荷兰商人反而选择唐国的葡萄酒。 现在想来,人们对葡萄酒中的佐餐酒的品质要求一项不高,如果只是佐餐酒的话,可以有更便宜更方便的选择,大家自然会选择更便宜更方便的那一种。 毕竟,不是人人都吃得起上等葡萄酒。 换而言之,如今法兰西各地破产的葡萄农们,很多都是底层的葡萄农,酿制的也是葡萄酒中等级最低的佐餐酒,根本就没有动摇到那些知名酒庄。 那位太太恍然大悟:“我明白了。那些知名的酒庄都掌握在大贵族的手里,他们是不缺买家的,所以完全可以屯着好酒慢慢卖。但是下层的葡萄农们却靠着佐餐酒的销售过活,因此,佐餐酒卖不出去,他们就会破产,所以,他们才会希望国王修建铁路,好让他们把佐餐酒卖出去。” “对。这也是我们使节团跟路易十六国王陛下的分歧所在。贵国的路易十六国王陛下认为,第一条铁路应该是以凡尔赛为中心。可是在我看来,这完全是不必要的。因为凡尔赛四周的交通已经够好了,不但有宽敞的马路供车马进进出出,还有运河和天然的河道,连接着巴黎、凡尔赛和国王最喜欢的枫丹白露宫,这已经是足够了。我认为,法兰西的人民目前最需要的铁路,应该是穿过法兰西内地中心地带,向东北,跟唐国的铁路网相连,向南,跟马赛港相连。这样,尼罗河口的麦子可以通过马赛港,在法兰西中部转运走水路,然后顺利而下,让法兰西大部分地区的人民都可以买到更平价的谷物类口粮。同样,法兰西内地滞销的葡萄酒可以通过铁路,不仅仅往北,卖到荷兰、丹麦、挪威、瑞典各国,还能够往南,经由马赛港,走水路进入地中海,卖给地中海沿岸各国。法兰西的葡萄酒,歷史悠久,享有盛誉,根本就是不愁卖的。葡萄酒卖出去了,葡萄农就有了收成,自然就能够买到口粮,不会饿肚子,还能够纳上税。而纳了税,几代人苦心经营的葡萄园就不会被人夺走。这才是良性循环。所以,我国使节团坚持,第一条铁路,必须南至马赛港,北连南尼德兰的瓦隆地区。因为,这是对法兰西的人民最有利的选择。” 第349页 周围掌声一片。 不用布洛里公爵和内克再说,他们已经知道了,贝丝是故意在这里等着他们的。而且,他们也可以肯定,以后那个国民会议日后是谁领导,铁路的事情,肯定是不会改变了。 他们原以为出来会解决问题,却没有想到,他们会成了贝丝的帮手。 世界上最悲催的事情,就是如此了。究其原因,还是因为贝丝是女性,所以他们的内心深处存了轻视之心,不然,他们就不会被贝丝牵着鼻子走。 第220章 以为这样就能够开始修建铁路了?那真是太天真了。谁不知道法兰西王室最大的问题,就是国库空虚啊。简单的说,国库根本就拿不出钱来修建铁路! 作为第三等级代表的布里索、罗伯斯庇尔,还有开明贵族代表法拉耶特侯爵,都有幸参加了接下来的谈判,而窗户外面,则扒着好几个没有资格参与谈判的市民、农民,他们虽然没有发言的资格,但是他们得到了旁听的权利。然后,在场所有的人,从路易十六本人,到他的朝臣,再到那几位市民代表,再到窗户外面的巴黎郊区的农民农妇,见识到了贝丝·伊森特作为唐国使节团首席谈判官的铁血作风。 法兰西拿不出钱来修建铁路,而人民迫切地需要铁路,怎么办? 路易十六的第一反应就是把视线投向了内克,但是,很遗憾,别忘记了,内克上位之初採用的办法就是替王室借钱,他本人也拿出了几百万里弗尔的款子,因此得到了国王的信任。可是十年过去了,他几乎借遍了可以借的地方,如今他已经拿不出钱来了。 其实,路易十六本人也很清楚自己借了多少钱,因此,看到内克告罪的时候,他只能尴尬地对贝丝道:“抱,抱歉,夫人,法兰西国库,国库空虚……” 不知道是因为羞涩还是因为惭愧,路易十六的口吃再度上线了,这反而更让在场的几位第三等级代表越发看轻了他,觉得他缺乏男子气概,也缺乏身为君主应有的气度。 贝丝道:“啊,我知道。我记得上次法兰西向我国购买了许多战舰,用海关税做抵押,结果,十年过去,这笔欠款,才还了不到三分之一?” 路易十六看上去更加惭愧了。 就连年轻的法拉耶特侯爵的脸色也十分不好看。 作为贵族,他也是知道法国赊帐购买战舰之人之一,但是,他从来没有想到,这笔钱到现在还没有还上。 贝丝·伊森特道:“请恕我直言。虽然我们的女王对贵国的人民十分仁慈,甚至一直用自己的个人财产贴补巴黎市民,这才使得这么多年罗浮宫前一直有平价面粉出售。但是女王的仁慈已经引起了我国人民的不满。因为我们认为,女王的个人财产、收入,都是跟我国的人民息息相关的,虽然是女王的个人财产,却一样来自于我国人民的血汗。比起外国的人民,女王更应该垂怜自己的子民。” 贝丝的话,让在场的几位第三等级代表心中一跳。就是窗外的市民农民农妇们都惊慌地互相对视了一眼。要知道,去年法兰西全境都是大灾害,今年也没有肃穆收成,大家把牲畜都吃了,可是天主依旧没有怜悯他的子民,所以,不仅是巴黎的市民,就连他们这些巴黎市郊的农民农妇,如今也指望着罗浮宫前的面粉呢! 他们抱怨罗浮宫前的平价面粉数量太少,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没错,这么多年下来,巴黎市民,乃至法兰西人都已经把罗浮宫前的平价面粉视为天经地义,这两年,因为灾荒,巴黎市民和市郊的农民、农妇们抱怨罗浮宫前的平价面粉数量太少的也不是一个两个。 他们早就忘记了,李嫣其实跟他们没有什么关系,也没有则个义务一直倒贴他们。 布里索忍不住开口道:“您,您的意思是,以后,罗浮宫前的面粉就要没有了?” 吉伦特派的领袖布里索最担心的就是这个。他很清楚,如果没有罗浮宫前的平价面粉,巴黎乃至是整个法兰西将面临怎样的悲惨现状。 贝丝道:“您是第三等级代表?” “是,是的。夫人。” “自由贸易派人士?” “是的,夫人。” “那么你应该知道,从1785年开始,法兰西就闹旱灾,而且还是连年旱灾。全国范围的粮食减产,在这样的情况下,物以稀为贵,粮食价格走高是必然。可就是你们自由贸易派也有不少人在背后囤积居奇,希望粮食上涨好大赚一笔?还让人排队抢购罗浮宫前的平价面粉导致了好几次骚动?先生,你应该知道,你们的自由贸易和囤积居奇其实就是哄抬粮价,而这样的行为,最后的结果,就是把高昂的粮食价格转移给了我国的女王陛下!很不幸,我是唐国官场的鹰派,我们对吉伦特派的行为十分不满。如果不是这次我被委任为使节团的谈判官的话,我会在国内奏请女王收回对巴黎市民的怜悯。因为你们不配!别以为我对你们在背后的抱怨一无所知!” 吉伦特派因该派领袖人物多来自西南部的吉伦特郡而得名,成员主要是与西部和南部的工商业资产阶级有较密切联繫的知识分子和律师。 就当时的情况而言,因为灾荒导致市场物资匮乏,物价飞涨,群众要求限制物价,打击投机商。吉伦特派则坚持经济自由原则,不愿实行对经济的干涉和管制。 第350页 没错,吉伦特派的出身就是他们的政治主张的起源和根本,不得不说,因为成员多是知识分子和律师,使得他们善于辩论,因此初期的时候得到了人民的拥戴,是反对封建制度的主力,但是,他们的政治主张决定了他们在未来肯定会跟人民分道扬镳。 而贝丝做的,就是提早揭穿他们的本质,让国王路易十六跟他的朝臣们,还有窗外的市民和农民农妇们亲眼看到,这些傢伙明白唐人的态度。 贝丝堵住了布里索的嘴,也不管旁听的市民和农民的惊慌,她道:“好了,我们可以继续来谈铁路工程了。” 她的表情可以说是阴狠的,宛如盯上了猎物的鹰。 “如果不是我国的女王陛下开口,我绝对会要求你们以盐税为担保。不过,王命就是王命,鑑于你们上次已经用了海关税作为担保,那么,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常关税。请问,贵国的国王陛下可有意见?” 路易十六能有意见吗?他敢提反对意见吗?他只能乖乖地点头。 第221章 确认了用常关税作为担保就完了?别天真!连工程的总款项都还没有定下来呢! 第二个议题,就是这条连接马赛港和瓦隆地区铁路应该经过哪些地方。但是,这里又涉及一个问题。 贝丝道:“修建铁路,肯定是要占用人民的土地的。因为不可能所有的土地都是公有的。就是公有的,土地上未必没有作物。请问路易十六国王陛下想要了要以什么价格补偿人民吗?如果这些土地上还盖了房子,国王陛下又打算如何补偿?” 得,这个问题一出,在场的人都傻了。 占用土地?补偿人民? 解决这个问题的办法手段其实很简单,给钱。 但是,应该给多少钱? 这就是一个大问题了。 这个问题一提出来,在场消息灵通的人士,好比说法拉耶特侯爵等人就知道,未来法兰西铁路网的中心就不用说了,绝对不是巴黎,也不是凡尔赛,只会是利穆贊大区,只会是利摩日。 因为法兰西拿不出补偿款,修建铁路的全部款项,从工人的口粮到工资,再到这些补偿款,完全要依赖唐国的援助。 在这样的情况下,对比唐国女王早就在数年之前就规划好了利穆贊大区的铁路线,甚至利穆贊大区境内就有一段铁路,本来只是用来加强利穆贊大区南北的联繫,但是如今看来,这段铁路的意义已然是非同寻常。 土地调度是一件大事,坐地起价的也不是一个两个,而路易十六的优柔寡断,不仅让贝丝的脸色日渐阴沉,也让他的朝臣们耐心消耗殆尽。 不得不说,路易十六正如同传言所说的那样,拥有人民心目中的好国王的两项重要品质:敬畏天主和爱护人民,但是,就是因为他的这种好品质使得法兰西的铁路工程款一路飙升,不但消耗了唐国方面的耐心,也让巴黎的市民严重失望。 没错,最后,这条铁路是用法兰西未来四十年的常关税和延长了三十年的海关税拿下来的。 换而言之,在未来的三四十年里,法兰西国库的收入就只能依靠盐税了。这对于法兰西正在进行的经济改革来说,无疑是一记沉重的打击,完全可以说是致命的打击。 而另一方面,连接利穆贊大区和瓦隆地区、连接利穆贊大区和马赛港的铁路,其实是四个方向同时开工的,从瓦隆到利穆贊大区方向,从利穆贊大区到瓦隆方向,从利穆贊大区到马赛港方向,从马赛港到利穆贊大区方向。因为四个方向同时开工,註定了这项工程的需要大量的人手,而铁路工程需要的基本上是重体力劳动,因此提供的伙食很好,白面包和肉,吸引了大量的人口,而最直观的,就是巴黎街头的乞讨者少了一多半。 这让路易十六身边又多了一群歌功颂德、阿谀奉承的小人,这些小人根本就看不到法兰西经济改革的困境,也看不到铁路工程的艰难,固然路易十六刚开始的时候也清楚,这不是他自己的功劳,可是谎话说了一千遍尚且能够成了真理,就是他自己不曾这么认为,但是很多来凡尔赛参观的人却认为他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这让法兰西第三等级代表,或者说,国民会议代表十分不高兴。 但是,这并不是法兰西的主要矛盾。或者说,这是路易十六的政敌攻击路易十六的理由,但是并不是当时法兰西国内的主要矛盾。 当时法兰西的主要矛盾,还是路易十六想收税,但是,鑑于常关税和海关税都担保出去了,就剩下一个盐税,法兰西的税收压力和国家财政压力一下子上了不知道几个台阶。 内克焦头烂额。 好在这个时候,还有舒瓦瑟尔公爵、布洛里公爵和黎塞留公爵三人在路易十六的身边,黎塞留公爵善于奉承国王,舒瓦瑟尔公爵有这个胆色恐吓国王,布洛里公爵掌握着国王的信息来源,他们三人分工合作,总算是勉勉强强控制住了法兰西的朝局。 问题是,他们三人都很老了。 首先是三代黎塞留公爵,从1788年的时候开始,他的身体状况就直线下降,到了1790年的时候,甚至一度失明,然后,大约半年之后,他就因为一场风寒,昏迷一个星期之后,撒手人寰。 黎塞留公爵去世的时候,舒瓦瑟尔公爵十分伤心。 第351页 他们年轻的时候是好友,因为蓬巴杜夫人而分道扬镳,到了路易十五晚年,又因为李嫣的横空出世而走到了一起。虽然在别人的眼里,三代黎塞留公爵路易-弗朗索瓦-阿尔芒·迪普莱西·黎塞留只是一个只知道阿谀奉承、讨好国王的小人,可是在舒瓦瑟尔公爵的眼里,黎塞留公爵始终是黎塞留公爵,他依旧是那位法兰西元帅,一位英勇的骑士!如果不是因为法兰西两代国王的无能,这位法兰西元帅根本不用走这条路。 没错,舒瓦瑟尔公爵就是这样认为的。在他的眼里,黎塞留公爵对法兰西的忠诚是毋庸置疑的,是时事,是国王让他走上了如今这条路,这条路,比一般人想像的,要艰难多了。 舒瓦瑟尔公爵认为,黎塞留公爵比自己勇敢多了,他坚持,要对黎塞留公爵使用国葬。 很多人反对,但是布洛里公爵也坚持,黎塞留公爵是国王陛下最英勇的骑士,他完全配得上国葬。 黎塞留公爵的葬礼十分盛大,李嫣虽然未能出席他的葬礼,但是她让路易·菲利普和杜巴丽夫人千里迢迢赶到巴黎参加了这次葬礼。 这头黎塞留公爵的葬礼才结束,舒瓦瑟尔公爵也不好了,大约一个星期之后,他走出国王的套房的时候,在下楼梯时,忽然失足,然后跌了出去,再也没有醒来。 失去了黎塞留公爵和舒瓦瑟尔公爵两位挚友,布洛里公爵独木难支,终于无法制止国王犯蠢。 第222章 舒瓦瑟尔公爵去世的消息传到无忧宫的时候,腓特烈亲王,或者说,曾经的腓特烈大帝正好应邀在韶景轩跟李嫣一起享用下午茶,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就是腓特烈亲王也忍不住长嘆一声:“又一个。” 他跟黎塞留公爵、舒瓦瑟尔公爵都是同一时代的人,他们曾经叱咤风云,可是现在,他们都老了。 比起李嫣,腓特烈亲王显然感触更深一点。 他的老朋友已经越来越少了。 李嫣道:“是啊,路易十六朝廷的三支定海神针已去其二,法兰西的危局,已然近在眼前了。” “新时代还要看您。” 李嫣这才听出腓特烈意有所指。 她放下了手中了报纸,为腓特烈添上茶,口中道:“江山代代有人杰,我不过是这浪潮中的一员而已。亲王,你我都知道,这片土地,从来就不属于我们。” “但是,她是我们的根。” 李嫣跟腓特烈相视而笑,交换了一个心知肚明的眼色。 良久,才听腓特烈亲王道:“陛下,您会把欧罗巴带领向何方呢?” 不用赘言,腓特烈早就看出来了,李嫣的目光从来就不会局限于眼前。 李嫣笑而不答,而是道:“这个消息还没有公布。不过,巴拿马运河已经通航了。” 腓特烈先是一愣,继而恍然大悟。 如果是他,他也会对民众隐瞒消息的。毕竟,那是一条独属于王国的航线。 “您会独占这条航线?” “对。因为这是王国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开闢的运河,我当然不会让人染指。” “您的目的,远东?那是您的故乡!” 多年的疑惑,多年的谜团,终于得到了答案。 “你要復国!” 李嫣道:“人民都是善忘的。在异族的铁蹄下已经超过了百年,也许他们早已经忘记了祖先的荣耀,也许他们早就以为自己是天生的金钱鼠尾。所以,我不会抱着復国的心态。” 李嫣不答而答,让腓特烈不觉失笑: “是啊,这就是您,如果路易十六跟您一样头脑清楚就好了。他,他实在是太天真。” 李嫣没有回答,而是端起了茗碗。 对于她而言,路易十六天不天真无所谓,重要的是,她能够彻底掌握法兰西。法兰西的常关税和海关税已经到了她的手里,这就意味着在未来的四十年内,唐国的产品进入法兰西境内,会极具竞争力。 只要手段运用得巧妙,那么,这个国家的人的吃穿用度,都要看她的脸色,她一句话,法兰西的人民是吃饱穿暖还是在冬日里忍飢受冻,全部按照她的意思。 至于法兰西的王位上坐着谁,跟她没有关系,她也不在乎。 腓特烈沉默了好一会儿,道:“如果法兰西人民对君主制失望,那可就糟糕透顶。” 李嫣道:“法兰西现在的国民会议分成两大派系,一个是吉伦特派,这一派是自由贸易派,在巴黎物资紧缺巴黎市民迫切地希望控制物价的情况下,他们还坚持自由贸易方针,註定了他们会失去民心。能让我担心的,无非就是雅各宾俱乐部。” “嗯?” “不是很明显吗?我国跟英国的贸易战,可不仅仅局限于两国范围之内,还扩散到了周边国家,法兰西、荷兰、丹麦、挪威、瑞典都在其中,当然,也少不了西班牙、奥地利、沙俄诸国。我国优质的商品,不仅仅挤压了英国纺织业的生存空间,让英国北方大量的工厂主破产,连法国和西班牙也一样,很多手工作坊也跟着破产。工厂主和手工业者纷纷失业,沦为破产者。根据不完全统计,仅八八年十二月,巴黎就有八万人失业。这个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曾经拥有又失去。您认为,这些掌权之后,他们会怎么做?” 第352页 腓特烈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他当然知道李嫣的意思。 “您,您是说,他们会要求,土地?” 说出土地这个单词的时候,就连腓特烈本人都放低了声音。 这是唯一的可能,也是他最不愿意提起的可能。 “没错。”李嫣道,“所以,我真心不希望路易十六犯蠢。这个世界上不是没有把国王送上断头台的旧例,也不缺把国王送上断头台的罪名。叛国罪,就是一个好藉口。值得庆幸的是,他早就跟奥地利公主离婚了,所以,投靠妻子的娘家这种事情,行不通。这是最容易被攻击的罪名。如果法兰西的国王被送上了断头台,那么,别怀疑,雅各宾俱乐部成员绝对会把更多的贵族送上断头台。因为他们需要土地,需要生产资料。” “您会怎么做?” 李嫣道:“旁观。” “旁观?” “对,在他们惹到我之前,我会旁观。如果他们惹到了我,我会让他们三次,但是,如果他们敢践踏我的善意,我不介意动用武力。” “我能说,这正是您所期盼的吗?” 李嫣道:“纠结这些有意义吗?现在,这些都掌握在那位路易十六国王的手中。” “那么,您希望那位国王犯蠢吗?” “您说呢?” “您……不,不对,应该这样说,无论他有没有犯蠢,您都能够从容应对,获得足够的好处。所以,他犯不犯蠢,对于您来说,都不重要。” 李嫣没有开口,但是,她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腓特烈没忍住:“你不担心这是在反对君主制吗?” 李嫣道:“没有人比我更清楚,这些傢伙获得权势之后的德行,也没有人比我更清楚,杀戮一旦开始,就无法停下。而杀戮和恐怖统治能换回什么呢?人民的反感和对和平的嚮往。在没有先例可循的情况下,他们终究还是会回到君主制的怀抱。只要君主制没有再一次让他们失望,他们就能够再一次接受君主制,就跟当年的英国一样。” 第223章 李嫣已经预见了法兰西的未来,她的朝臣们也已经做好了准备,准备着把法兰西控制在手里了,但是法兰西国王路易十六对未来并没有一个明确的意识,他的人民也没有看到法兰西的未来。 说路易十六是个好国王,是因为什么呢?无非是因为他敬畏天主、爱护人民,后者且不说,且说敬畏天主,路易十六为什么敬畏天主?很简单,因为君权神授这个思想不仅仅深入他的骨髓,还深入他的灵魂! 这才是关键! 因为相信君权神授,所以敬畏天主,因为他相信一切都是天主赋予他的。可同样,就是因为他坚信他的权力来自于无所不能的天主,使得他无法做到真正去倾听人民的声音。 他觉得他的所作所为是真心在爱护人民,但是在李嫣的眼里,他的爱民之心是十分肤浅的,他的所作所为,还是为了维护王权,还是为了收税。 跟歷史上所有的专制统治者一样,多年来,路易十六一直把面临的深刻政治危机和社会危机看作是一种“小危机”,他的注意力总是放在诸如增加财政收入这样的具体问题上,却不愿意听取任何有关政治制度改革的意见,原因,就在于君权神授。 他相信君权神授。 他的所有改革,从本质和手段上来说,就是简单粗暴的企图通过财政、赋税体制的修补来克服那个“大危机”,也就是国家的负债。实际上,严重的财政危机往往是严重的社会危机的反映,需要进行全面的社会变革,这一点,路易十六毫无认识,他实行的仍然是旧的财政管理体制。更简单的说,他的财政改革在本质上仍遵循路易十四和路易十五统治下的某些不良做法。 不难想像,在一个已经完全腐朽了的体制之上进行改革会有多么大的危险! 路易十六的政府努力促进公共繁荣,发放救济金和奖励,实施公共工程,这些每天都在增加开支,而收入却并未按同一比例递增,这就使国王每天都陷入比他的前人更严重的财政问题,或者说,财政拮据中。 这就是他的改革的最终结果。 路易十六以为他的改革是成功的,为什么? 后来有人发表文章总结道:法国的财政收入已经达到2000万,可路易十六仍然觉得不够花,要求国民继续掏钱。于是,在短短的一代人时间里,财政收入飙升到超过1亿。 因为财政收入增加了,具体的数字摆在那里,所以路易十六觉得他的财政改革是成功的。可实际上呢? 就跟后来的大仲马在他的作品里面写的那样,封建君主们用权杖敲打臣民的脚底板,臣民为了不受苦,只能献出财产,填满国王的宝库。 这就是路易十六时期财政收入飙升的真面目——增税。 法国国王自查理七世(公元1422~1461在位)时期就做到了不需要各等级同意便可任意征派军役税,从那一天起便种下了全部弊病与祸害的根苗。如托克维尔所说那样:任意徵税乃是一切流弊的根源,“并在王国身上切开一道伤口,鲜血将长期流淌。” 路易十六的财政收入飙升靠的是什么?是不需要各等级同意就可以任意徵税的特权! 第353页 这个特权就是路易十六坚信不移的、认为是天主赋予他的权力,任何人都不能从他身上夺走的权力! 没错,这就是法兰西如今的现状! 法兰西的国库负债纍纍,所以路易十六需要更多的税收来平掉法兰西国库的负债。 如何获得更多的税收?赋税改革。 怎样的赋税改革?促进公共繁荣,发放救济金和奖励,实施公共工程…… 这些措施的结果如何?造成更多的负债。 恶性循环。 人民无法承受如此之多的税,只好向国王提出的请求,既然您要我们负担这么多的税,那么,请给我们相应的权力。 国王不给,国王觉得,人民这个要求这是在剥夺天主赋予他的权力。 法兰西王国,现在就卡在这个关键点上。偏偏在这个关键点上,黎塞留公爵和舒瓦瑟尔公爵先后去世。 以前法兰西有舒瓦瑟尔公爵、黎塞留公爵和布洛里公爵三人共同努力,他们显然看到了国王的愚蠢,但是依旧尽心尽力,拼了老命一样地拉着剎车,希望能够延缓法兰西波旁王朝的这趟列车奔向深渊的速度,哪怕只是那么一点。 可是现在呢? 诚然这三位都是贵族出身,并不觉得国王拥有收税的权力有什么不对,但是他们好歹知道政治是怎么一回事儿,因此会哄着国王,一方面加强法兰西的军备,不让法兰西被外敌乘隙而入,另一方面则极力不让国王犯蠢,直接跟人民对上。 可是现在,舒瓦瑟尔公爵跟黎塞留公爵先后去世,布洛里公爵独木难支,国王身边还有一群短视的宫廷贵族在国王的身边唧唧歪歪怂恿国王,最后的结果,自然是冲突迅速升级。 国王在那些宫廷贵族的怂恿下,决定武力镇压人民,结果就是,本来只是仇视第一等级的教士和第二等级的贵族的人民,迅速把矛头对准了他。 如果说在巴黎市民攻占巴士底狱之后,因为舒瓦瑟尔公爵的努力,因为他一贯的良好风评,他还是人民心中的好国王的话,那么现在,他不再是了。 人民拿起了武器,冲进了凡尔赛。 然后,这个时候,路易十六又想起了他是法兰西的国王而他的面前是他的人民,法兰西的人民,他就下令,禁止他的卫兵把刀枪对准人民。 这道命令的结果就是,他身边忠心耿耿的侍从官和卫兵死了好几个人,当然,剩下的,不乏冷了心。 路易十六就这样被押回了巴黎,住进了杜伊勒里宫。 然后,有人就在背后煽动,说国王有难,希望贵族们援助国王。自然,各地的贵族们纷纷动身前往巴黎,然后,年轻的贵族跟巴黎人民的冲突,在各个地方爆发,贵族受辱、死亡的,也不是没有。 人民呢? 人民更加愤怒了。 本来就被贝丝撕开了面具的吉伦特派也因此被踢出了雅各宾俱乐部。 法国大革命,开始了。 第224章 要贝丝说,就冲着路易十六那软弱的性子,如果他老老实实地呆在杜伊勒里宫,而不是想着逃跑的话,那么,就冲着他哪怕配合法兰西人民的革命,要签这个法令就签这个法令,要签那份文件就签署那份文件,无论是吉伦特派还是当时的雅各宾俱乐部,大概都没想要他的命。 反正就是傀儡国王嘛。好吃好喝供着就是。 但是,别忘记了,英国人跟法兰西本是世仇,更别说,英国国王早就给自己的秘密骑士下了密令。所以,不久之后,很多人都得到了消息,纷纷跑来跟国王说: 不好啦,那些暴民要杀你啊!就跟当年的英国人对查理一世那样! 如果是一个两个人说,也就算了,如果是四五个人或者是更多人呢?要知道路易十六最害怕的,就是重蹈覆辙,跟他的直系祖先一样,被送上了断头台。 所以,路易十六逃跑了。 当然,他的两个弟弟也在同一天乔装逃跑了。 对于贝丝等唐国使节团来说,路易十六一个人逃跑也就算了,可偏偏!这个傢伙逃跑的方向是唐国!更重要的是,跟他同行的人是唐国的贤亲王路易·菲利普! 如果不是杜巴丽夫人及时得到消息,只怕他们就要成功了!那样一来,那些偏激的雅各宾俱乐部成员会怎么想唐国,两国的关系又会如何变化,这可不是小事。 所以,贝丝很快就通知了雅各宾俱乐部,同时使节团的几个唐人迅速动身,把路易十六的两个弟弟普罗旺斯伯爵夫妇和阿图瓦伯爵一家子在他们踏出法兰西国境之前全部抓了回来。 路易十六的震惊、路易·菲利普的愤怒可想而知。 贝丝的反应更加干脆,作为唐国驻法兰西现任大使,她当机立断直接让人敲晕了路易·菲利普,然后对罗伯斯庇尔道:“我很抱歉,两国竟然会发生这样不愉快的事情。请放心,路易·菲利普的行为只是他的个人行为,跟我们唐国没有关系。” 面对贝丝,即便是雅各宾俱乐部主要领袖人物之一,罗伯斯庇尔还是心虚的,所以,听到贝丝这么说,他心中的狂喜,可想而知。 他几乎是强忍着内心的喜悦,道:“请问,您,大使女士,请问您说的,是真的吗?” “是的,先生。请相信,我们唐国无意干涉法兰西的内政。” 第354页 “即便我们抓住了国王,这,这么严重的事情?” 闻言,路易十六兄弟三人也抬起了头。 贝丝道:“我想,诸位肯定没有听说过我们唐国的一句名言,得民心者得天下。也许在法兰西,君权神授的思想由来已久,但是在我们唐国,因为失去民心而沦为阶下囚的君主也不是一个、两个。王权,其本身就是一份契约,是为了避免集体智慧因为不同的领导者的带领下出现出尔反尔、朝令夕改的状况,才需要君主和王室。在君主戴上王冠的那一刻,他或者她,就用自己的生命签署了这份契约。我不知道在座的诸位是否能够理解,但是,贵国的国王既然在这方面犯了错,也只有贵国的人民有这个资格审判他。作为外国人,哪怕是外国的君主,我们都没有这个权力干涉贵国的内政。至于我国的贤亲王,请原谅他的失礼。鑑于他的身份,我想,只有我国女王才有这个资格给他定罪。不过,鑑于他的行为的确给两国照成了不必要的麻烦,所以,我们替贵国追回了出逃了普罗旺斯伯爵和阿图瓦伯爵。希望诸位能够忘记我国贤亲王的失礼。” “哦,当,当然。” 罗伯斯庇尔还能说什么呢?当然是同意啦。 法拉耶特侯爵到底还有些政治家的头脑,他礼貌地道:“是的,女士,我们也希望法兰西跟唐国的友谊能够长存。” 贝丝道:“哦?您也在担心两国的友谊?那么,请问诸位和诸位日后成立的政府会承认我们唐国在铁路上的付出吗?” “当,当然。” 不止法拉耶特点头了,就连米拉波和罗伯斯庇尔、布里索等人也都点了头。 “你们现在有钱偿还吗?” 集体摇头。 “那好吧。既然无钱偿还,那么,只要你们继续承认那份援助协议,承认那份文件上註明的常关税和海关税担保的条款,而且,在日后也不冒犯我国在法兰西境内的权益、不威胁我国人民在贵国境内的人身安全和财产安全,那么,我相信两国友谊会地久天长的。” 贝丝说完,跟在场的革命党人颔首示意,让人扛着昏迷的路易·菲利普离开了。 等她走了以后,罗伯斯庇尔这才反应过来,他愤怒地砸了手头的羽毛笔: “这个女人!她根本就不在乎我们怎么样!” 法拉耶特也阴沉着脸,道:“不,应该说,唐国根本就不怕我们不答应他们的条件。” “该死!” 米拉波道:“好了,我们都知道,唐人有这个底气这么做,因为他们拥有全世界最强大的海军和陆军!我们现在要面临的第一件事情,那就是国王陛下。” 要不是米拉波和法拉耶特在暗地里较劲,想成为即将成立的新政府的领袖,他们也不至于让路易十六跟他的两个兄弟分头逃跑。 就在这个时候,雅各宾派左翼激进分子埃贝尔拿着一叠文件走了进来:“诸位,我想,你们应该看看这个。” 路易十六看到那些文件的时候,心里咯噔一声。 那些文件太眼熟了,因为这些文件全部出自他的手中。 因为君权神授的思想,所以路易十六觉得,这些革命党人根本就是利用暴力从他的手中抢走了天主赋予他的神圣的权力,所以,在出逃之前,他签署了一系列的文件,表示,从他被押解到杜伊勒里宫之后签署的那些文件,都无效! 这样的文件,显然,只有一个作用,那就是激怒在场所有的革命党人,包括法拉耶特和米拉波! 更别说本来就激进的雅各宾派领袖罗伯斯庇尔和比罗伯斯庇尔更加激进的埃贝尔了。 第225章 路易·菲利普被押解回无忧宫的消息第一时间被通过稗官的隼送到了李嫣的面前,而李嫣的批覆就是,直接押往兴庆宫,于翠篁阁禁足。在火车上得到这个消息的路易·菲利普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几乎是大喊着跳起来:“不!我不信!我要见陛下!” 不管怎么样,他也是李嫣的丈夫,是唐国的贤亲王。 “父亲,我都来了,您还不明白吗?” 火车上的过道并不是很宽,所以路易·菲利普刚开始的时候并没有看到自己的长子,可是当那些官员们纷纷让开的时候,他惊呆了。 他的长子李适瞪着一双跟他十分相似的紫罗兰色的眼睛,却用跟母亲十分相似面容,带着三分稚气七分认真地静静地看着他。 虽然这个儿子继承了他会在蓝色和紫色之间变色的眼睛,但是路易·菲利普很清楚,他跟李嫣的孩子们里,这个长子是最像李嫣的。 不,应该说,这个儿子是朝臣们非常满意的小王子,唐国名副其实的王储殿下。 “从谦……” 路易·菲利普轻轻地叫出了儿子最初的学名。 李适曾用名是李从谦,被立为王储之后才改名为李适,而他的几个弟弟则遵从李从信、李从仁……这样的排名。 李适在路易·菲利普的对面坐下,用他那双继承自父亲的眼睛,静静地看着自己依旧天真地遵循着骑士精神的父亲,如果不是他那双此刻正显现着紫色的眼睛,只怕路易·菲利普都要被他那平静的面容给欺瞒过去了。 第355页 路易·菲利普很清楚,如果不是因为心情激动,李适的眼睛此刻就不会是紫罗兰色的。因为这是继承自他的眼睛。 短暂的沉默之后,李适十分平静地道:“父亲,法兰西是一个独立主权的国家,任何一个国家,都不能干涉法兰西的内政。” “可是,可是那是路易十六陛下。” “父亲,唐国治国的精神便是:不尊重他国的主权,就没有权力要求他人尊重唐国的主权。” “我没有干涉法兰西的主权。我只是,我只是想救路易十六国王陛下。” “国王就是国家,这是路易十四的名言。把一个国王带离他的国家、带离他的人民,就是干涉他国的内政。” “可是……” 李适稍稍平和了口吻,道:“我承认,从您的角度来说,他是您的亲戚,有血缘关系。而且欧罗巴自古以来都是如此,各国王室互相联姻,甚至于现在俄罗斯的沙皇甚至根本就不是俄罗斯人,而是日耳曼人。因为血缘关系,所以某国出了事情,王室就会向其余国家求助。这种事情,我能理解。如果路易十六靠着自己的本事逃到了两国的边界或者逃入了利穆贊,我相信,母亲也好,诸位大臣也罢,都不介意为之提供庇护。但是,您带着他逃跑,这绝对不行。这样的行为,等同于干涉了法兰西的内政。” “可是陛下有危险!那些革命党人要杀他!” 李适用关爱智障的眼神看了他一眼,道:“那些革命党人要钱要权不假,但是他们之前根本就没有想过要杀他。只要他老老实实地放权,那些革命党人也不会介意从国家税收中拿出一笔养着他。反正他生活简朴,喜欢摆弄那些钟錶和锁,他一个人根本花不了几个钱。” “不!不!不!你听我说,那些革命党人要杀……” “你们得到的消息都是假的。是英国人刻意放出来的。不过,现在就难说了,因为他逃跑之前,曾经签署了一份文件,表示自己之前签署那些法令是被那些革命党人逼迫的。而这份文件显然已经激怒了那些革命党人。他的愚蠢,激怒了那些人,就跟上次,他在三级会议之后组织军队企图镇压第三等级一样。” “你,你说什么?” 路易·菲利普几乎跟傻了一样。 李适示意侍者给路易·菲利普上里茶点,然后亲自给父亲斟了一杯茶,这才道:“您没有听错。这次法兰西的□□,背后有英国人的身影。那些革命党人的背后,站着英国国王的秘密骑士。所以,母皇才不希望我国过多的牵涉其中。” 路易·菲利普几乎是跌坐在了位置上。 他从来没有想过竟然是这样的原因。 良久,他才小声地道:“这,这是真的吗?” “是的。”李适道,“您放心,现在巴黎没有几个人真的想要杀死路易十六。他以前的名声实在是太好了。” “你是说,路易十六陛下不会有危险?” 路易·菲利普看着儿子的模样,就好像一直温顺的小鹿,睁着一双明亮又清澈的眼睛,似乎在期待着一个答案。 李适嘆息一声,道:“不,我是说,现在想要杀死路易十六的人没几个。所以,即便那些革命党人组织起了审判庭,也需要非常漫长的时间进行投票。但是,”说到这里,李适的声音加重了:“就是我们清楚这背后有英国人的手笔,我们也不可能让那些革命党人完全相信我们,甚至,甚至有可能让英国人有机会在背后鼓动那些革命党人,让他们仇视我们。” “怎么会!这么多年来,陛下一直都在罗浮宫前向巴黎市民销售平价面粉。” 李适摇了摇头,道:“人民是非常容易被煽动的。” 李适看出来了,他的父亲实在是太天真的,也不知道母皇当初为什么会看上他。 不, 也许是在兴庆宫的这些年被养废了? 不管怎么样,路易·菲利普看起来不闹了,李适也暗暗松了一口气。怎么说,路易·菲利普也是他的父亲,如果路易·菲利普真闹起来,那么,他会受影响,就连李嫣也会因之而分心。 李适一点都不想看到母皇跟父亲撕破脸。 不过,看了看如今只剩下一张脸的父亲,李适还是给了侍从官一个暗示。 无论如何,加强对兴庆宫的防备,以免路易·菲利普偷熘是最好的。毕竟,法兰西看起来一时半会儿还不会消停,而且还有越演越烈的趋势。所以,看好路易·菲利普是有必要的。 他还不想给自己换一个后爹。 第226章 路易·菲利普接下来的日子可以说是非常老实,老实地窝在兴庆宫,老实地呆在翠篁阁,只要有报纸给他,他就不吵不闹,但是,唐宫里所有的人都知道,他很不安,他在时刻关心着法兰西的变化。 当然,不止是他,还有杜巴丽夫人。 这个时候的杜巴丽夫人已经不年轻了,甚至因为受了李嫣的影响,她比当年在凡尔赛宫的时候少了几分张扬,多了几分宽容和豁达,可即便是这样,她依旧是一个法国人。 在犹豫了几天之后,她没有去打扰李嫣,反而拦住了李适。 第356页 在她的眼里,这个曾经被她一手养大的小婴儿,如今已经是一个优秀的小王子了,应该能给她一个答案。 李适一点都不惊讶杜巴丽夫人会来找他,因为他知道,这位母亲的好友,其实始终都是那个被保护得很好,不喜欢政治,内心深处却又存着几分柔软的女人。而就是这个女人,却是他实际上的养母。 看见杜巴丽夫人绞着手站在自己面前,李适很温和地请杜巴丽夫人坐下,然后道:“夫人,您也在担心法兰西国王路易十六吗?” “是,是的。那毕竟是路易的孙子。” 杜巴丽夫人口中的路易,自然是法兰西的先王路易十五。 她深吸了一口气,道:“我看见报纸上说,法兰西人在投票。” 李适点了点头,道:“是的。法兰西还是有很多人忠于他们的国王的。” “但是那个罗伯斯庇尔却一直叫嚣着,要把国王定罪!他!他都喊出来了,如果不把国王定罪,那么他们就是有罪的!” “对,因为他的内心是虚的。” “能,能不能通过外交手段,……” “外交手段是国家与国家之间的对话,发言人必须是执政者的代表,或者是是执政者指定的人。法兰西方面,现在谁是执政者?” 杜巴丽夫人犹豫了一下,道:“我,我很抱歉。我,我只是不忍心看到路易,路易十六去死。” 李适迟疑了一下,还是请养母入座,然后道:“您的心情,我很理解。我知道,我父亲此刻也怀抱着跟您一样的想法。但是我还是要说,路易十六把自由、品等和博爱这个观念灌输给了他的子民,可是在实际上,他又不能真正赐予他的人民自由、平等和博爱,这才有了今天的一切。值得庆幸的是,他早就宣布了自己跟奥地利公主玛丽·安托瓦内特的婚姻无效,而唐国跟法兰西又不是仇人,所以,当年英国人处死查理一世的叛国罪不会落到他的头上。实际上,” 李适露出了一个讽刺的笑容,道:“母亲曾经说过,在欧罗巴,因为宗教信仰深入人心,所以人民比她的故乡的人民更加畏惧王权。如果换成是母亲的故乡,只怕没有几个人会犹豫,那些暴民会干脆利落地把君主送上断头台。” 杜巴丽夫人惊呆了。 她一下子扑了过去,几乎是跪在地上抓着李适的袍服,道:“殿下,您,您说什么?断,断头台?” “是的。”李适弯下腰,扶着杜巴丽夫人,道:“母亲说过,在她的故乡,不止一个王朝的君主被送上断头台。君主本人,君主的家族,甚至连姻亲,在王朝的权势瓦解的时候,都会被杀死,有的还是死于虐杀。至于剩下的那些王朝的君主,虽然在新王朝的君主也许会送个贵族的头衔给他们,但是,他们中间的很多人,最后还是会死于各种意外,或者说,死于暗杀、或者是毒杀。这也是为什么我们会说,王冠就是一份契约,用生命签署的契约。要想戴上王冠,就必须拥有足够的觉悟,对王国也必须拥有足够的认知。路易十六,他并没有足够的觉悟,他不了解他的国家,也不了解他的人民。当然,目前的法兰西人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怎,怎么会?”杜巴丽夫人紧紧地抓着李适的袍服,急切地道:“如果是您,如果是您,您会怎么做?” 李适没有说话。 杜巴丽夫人忍不住追问了一句。 李适最后答道:“我不知道,夫人,我只知道,现在,法兰西这场革命的领导人,他们名义上是为了法兰西,可事实却是,他们已经为了争夺胜利的果实,开始明争暗斗,并且,即将分崩离析。所以,现在不是介入的好时机。” 现在不是介入的好时机。 当然,这个介入是往好处发展,如果想让法兰西继续混乱下去,或者是浑水摸鱼,什么时候都可以。 英国人不介意把国王送上断头台,就跟当年的伊莉莎白女王把苏格兰的玛丽女王送上断头台一样,还有一样被人民送上断头台的查理一世。 但是,现在就要把法兰西扭到“正确”的道路上来,李适认为,这需要花费极其高昂的代价,唐国这个时候介入法兰西的话,很有可能引来法兰西人的仇恨,所以,远离,是有必要的。 杜巴丽夫人颓然地低下了头,她知道,李嫣不会出手救助路易十六,而且李适也不会。 不久之后,有名的圣茹斯特的发言,通过报纸传到了无忧宫: ——“就法律而论,国王是不能受审判的。现在所要从事的,并非是一个法律案件,而是一个政治事件。路易十六不是被告,是敌人。对他只能适应一个法律,即民族间的法律,换言之,即战争法。 ——路易曾与人民战争,他被征服了。他是野蛮人,他是战败的外国囚犯;你们已知道他之无信义的计划;你们已经看见他的军队,他是巴士底堡、南锡、马斯场、图内及杜伊勒里等处的屠杀者。还有什么敌人、什么外国人给你们更多的害处呢? 圣茹斯特的发言为他带来的巨大的声望,罗伯斯庇尔也因此大受启发,并且在之后的演讲里面大声说:“路易必须死,因为法国需要生。” 第357页 受到圣茹斯特的演说的影响,曾经作为雅各宾俱乐部的领导派系的吉伦特派继人民支持率大幅下降之后,彻底地失去了对雅各宾俱乐部的领导权,吉伦特派被踢出了雅各宾俱乐部,山岳派迅速掌权,其中的两大领导人罗伯斯庇尔和丹东都坚持要处死国王,而圣茹斯特也凭藉着他之前的演说,迅速地成为了这一派系的重要人物。 艰难地投票开始了。 罗伯斯庇尔、丹东等山岳派的重要成员在巴黎发表了重要的演说。 与此同时,各种暴行被不断地传到世界各地,巴黎发生了大屠杀,近两千人被“革命群众”杀死,包括一些贵族在巴黎的街头被残忍地肢解。 消息迅速传遍了整个欧罗巴,整个欧罗巴都被惊呆了。 就连多年来一直跟唐国敌对的奥地利哈布斯堡也派遣了使者来到了无忧宫。但是,李嫣根本就无暇召见这位使节,因为腓特烈亲王感染了风寒,并且迅速转化成了伤寒,并且去世了。 李嫣跟这位亲王之间,是真正的君子之交,虽然很少见面,接触也不多,但是他们的友谊却是真挚的。腓特烈亲王去世之后,李嫣以他为唐国的和平作出了重大贡献为由,为他举行了国葬。 因此,李嫣没有召见任何一个国家的使节。 不过,也因为国葬,路易·菲利普方得以走出兴庆宫。 这一次,路易·菲利普总算是记住了李嫣的禁忌,所以他没有在公开场合向李嫣请命,而是选择了私底下求见李嫣。 但是,李嫣拒绝了。 她还是那句话: “无论你是否能够接受,但是对于我来说,干涉法兰西的内政,这是不可能的。” 李嫣直接让人把路易·菲利普送回了兴庆宫。 第227章 对于这次的法兰西剧变,李嫣的打算竟是静观其变,做个旁观者,所以,无论路易·菲利普如何折腾,她都不会改变主意。但是,她可真没有想到,路易·菲利普竟然敢夜闯紫宸殿! 要知道,如果不是下面的侍卫多看了一眼,认出了他,不然,只怕他已经被一箭穿心,击毙当场了。 那个时候,就是李嫣也不得不为他举行国丧,然后为如何向人民交代而头疼。不管怎么样,这个傢伙这么多年来在兴庆宫老老实实的,可以说,他是唐国民族融合的象徵,如果他横死,只怕王国境内的白人就会不安心了,如果种族问题被挑起来,绝对会威胁到王国的稳定,对李嫣的大业也会有影响。 这才是李嫣一次又一次地容忍路易·菲利普的真正原因。 外间,路易·菲利普被压着,跪在大殿的正中央,这是这么多年来,他第一次,用这样的姿态出现在这里。这让他觉得分外羞辱,可是为了法兰西,为了国王陛下,路易·菲利普低着头,忍了。 路易·菲利普的表情,被周围的人都看在眼里。别说那些侍卫了,就是紫宸殿里的女官侍者们,都看出了他的心思并且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一个看不清自己的身份的王夫? 希望这位王夫殿下不要这么蠢。 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过了一会儿,就看见李嫣披着金棕色撒金菊的大袖衫,一把乌熘熘的长髮就那样垂在身后,从内室走了出来。 李嫣看到路易·菲利普的时候,甚至还能开口说笑:“真难得?亲王这是特意来邀请您的妻子私奔的吗?” 侍卫见李嫣不是非常生气的模样,立刻退了出去。 路易·菲利普抬起了头,带着委屈,也带着困惑,道:“陛下……” 李嫣笑笑,正坐在路易·菲利普的前方,伸手,勾起了路易·菲利普的下巴:“菲利普。我们的孩子都有十一岁了,你还这么天真吗?” “可是,路易十六国王是我的远房堂兄弟!” 李嫣道:“好吧,这一次,你总算记住了,没有在我的面前把他称为陛下。” “陛下!” 路易·菲利普心焦无比,他怎么都没有想过,都到这个时候了,李嫣竟然还在顾左右而言他。 李嫣似笑非笑地看了看路易·菲利普,显然,她在等他的话,可是就是这一个表情,让路易·菲利普忽然明白: “您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过要救路易十六,对吗?” 李嫣道:“你终于明白了?” “可是,我不明白,王室之间,互相帮助,这不是应该的吗?” “所以,我说了,这就是我国跟欧罗巴其他国家的不同。在欧罗巴,王室和王室之间互相联姻,从而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利益共同体,这也导致了,国王即便是被人民驱逐,他在别的国家,依旧是国王。但是这种模式,在我们的国家,是行不通的。被人民捨弃的国王,就不配王者之民。在路易十六激怒了他的人民的同时,他在我的眼里,就已经不是法兰西的国王了。我为什么要为他牺牲自己的将士又激怒法兰西的人民?他不值得。” “可是,他是个好人。” “当然,他是个好人,甚至在欧罗巴大多数人的眼里,他也是一个好国王,他具备了一个好国王必须拥有的两个好品质,敬畏天主、爱护人民。但是,在我的眼里,他却不是一个好国王。” 第358页 在公众场合的时候,考虑到国际关系,李嫣不会去轻易挑战别人的思想,尤其是挑战别人的思维模式,但是,今天,这里的是紫宸殿,是她的地盘,今晚,是紫宸殿的夜晚,她面对的,又是她自己的丈夫,所以,她决定说实话。 “也许,你没有听说过,但是我们李唐王室从开国以来,就世代相传两句话,两句一国之君必须时刻牢记的话,第一句,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第二句,苛政勐于虎。你跟我结婚十年了,这两句话,你应该不陌生。” 路易·菲利普先是一愣,继而痛苦地闭上了眼。 他当然知道这两句话,只是当初他并没有深刻的感受,可是现在,他明白了。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现在反对路易十六的人,正是法兰西的人民,因为法兰西的人民採取了武力手段反对路易十六,所以李嫣和唐国人都不会承认他是国王。 苛政勐于虎;当年法兰西的财政收入年入两千万里弗尔,可是路易十六觉得不够花,所以在短短的一代人之内,法兰西的赋税被提高到了超过一个亿!所以,人民不堪重负,最终拿起了耕作的农具沖入了凡尔赛。 这是国王的错。 路易十六犯了身为王者不可饶恕的错。 李嫣道:“菲利普,因为我拥有人民的心,所以我不会畏惧这个世界任何一个国家,因为我确信,我的人民会跟我站在一起。不在外面说,不过是不想惹来外交上的麻烦,从而给自己的人民带来麻烦,甚至是因此惹来战争,让我的人民不得不走上战场从而白白地丢掉性命而已。这就是君王,必须放弃一切个人特质,全心全意地为人民考虑。” “可是路易……” “路易十六的确有跟我一样的觉悟,这一点,我不否认。这也是我承认他拥有一个好国王的潜质的原因。但是,我只承认他拥有一个好国王的潜质,我并没有承认他是一个好国王。这是两个概念。而且,从他登基以来的表现来看,他的改革,他的所作所为,根本就是捨本逐末,或者说,我严重怀疑,法兰西的君主教育问题,法兰西的贵族们,是不是觉得国王什么都不会,才是最好的?是不是他们都觉得,国王越蠢,他们的利益就越能够得到满足?” 路易·菲利普几乎没跳起来。 这一次,他终于看到了李嫣的美丽的外表、优雅高贵的仪态下的真实,那是深深的厌恶,对路易十六的愚蠢无能的厌恶,也是对法兰西贵族的厌恶。 良久,才听到路易·菲利普小声地道:“法兰西,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你只需要知道,法兰西君权神授的思想由来已久,而法兰西的人民在选择这条路的时候,他们就在自己的心中刻上了‘我这样是违背了天主吧?’、‘我会下地狱吧?’的印记。” 李嫣的声音很冷。 她的声音就宛如寒冰,把路易·菲利普彻彻底底地冻了个瓷实。 没错,这才是法兰西人民当时的心态,他们是顶着违背天主、违背君权神授的天命的巨大思想包袱,决定採取暴力措施怒怼国王和贵族的。 这就决定了这次的运动,不是说国王退让就能够消除的。因为人民背负的,乃是天主之怒。按照法兰西人民、按照欧罗巴人对天主、对信仰的虔诚,法兰西人民选择这条路的时候,其实他们的人民,他们大多数人心中心中怀抱着“也许我们会触怒天主,但是不这样做,我们真的活不下去了”这样的念头去武装反对君主的,也许他们中间的大部分人都在心里说“也许我会因此下地狱吧?但是,我必须做什么,为了我的孩子,为了法兰西的未来,我必须做些什么”。 因为背负着天主之怒,所以人民才会显得犹犹豫豫,即便是在巴士底狱之后,看到国民会议的成立之后,又接受了路易十六,认为他是一个好国王。 就是因为背负着天主之怒,所以人民看到路易十六的出尔反尔,这才会如此愤怒。 人民对天主的畏惧,这才是这次运动背后隐藏着的一条线。 一条决定性的标准。 当人民背负着触怒天主和下地狱的觉悟走上这条路的时候,这股浪潮,就不可能那么轻易地熄灭,甚至,任何一个国家出手干涉,都会引来法兰西人民激烈的反抗。 李嫣很确信,除非天主降临人间,或者真正的天使在人世间展现出让大部分人都能看到的神迹,否则,法兰西的人民,是不会停下来的。能让他们停下来的,只有他们自己,只有法兰西的人民开始真正反思这次的运动,否则,他们是不会停下来的。 也就是因为清楚法兰西的人民背负的,是怎样沉重的思想包袱和觉悟,所以李嫣才会下了死命令。她也看到了不久之后,法兰西会迎来血腥又疯狂的一页。 但是,她什么都不会做。因为她不是天使,更不是天主。 最后,李嫣如此对路易·菲利普道: “菲利普,我知道你珍视跟路易十六的友谊,也知道你身为骑士,对你曾经发誓效忠的法兰西波旁王室路易家族的忠诚。但是很遗憾,我只能如此告诉你,不管你是否能够听懂:路,在法兰西人民的脚下。除了天主和天使之外,也只有法兰西的人民自己,才能够决定自己的未来,也只有法兰西的人民自己,才有这个权力决定他们的方向。而我,只是唐国的国君。” 第359页 第228章 李嫣下达了密令,再度把路易·菲利普关进了兴庆宫,当然,在外人的眼里,她不能做太多了,如果路易·菲利普有个什么意外,或者他偷熘去法国,都会引来麻烦。 李嫣再三考虑之后,还是决定把路易·菲利普的老师路易斯·德赛和挚友詹姆斯·白兰度给弄回来。不管怎么说,这两位对路易·菲利普的心理健康很重要,更重要的,不能让民众认为她虐待路易·菲利普。 李嫣的国书送到法兰西的时候,让罗伯斯庇尔等法兰西大革命运动领袖觉得十分安慰。 是的,这段时间,他们承受了巨大的压力,英国、西班牙、奥地利等国家都表示了强烈的反对,法兰西,不,应该说,罗伯斯庇尔等人迫切地需要得到国际上的承认,承认他们拥有法兰西政权,承认他们的国民会议是合法的。 这一点,对于这些革命者来说,非常重要。 更别说,路易斯·德赛和詹姆斯·白兰度两个只不过是贵族,又不是王室成员,加上这两位长年在国外,因此法兰西的人民对他们的感官也不坏,虽然这些日子里面,这两位都为营救国王做了很多事情,可是鑑于欧罗巴君权神授的思想由来已久,所以这两位并没有激怒巴黎市民,相反,因为他们恪守骑士精神,坚决不对女人和孩子下手,反而得到了不少巴黎市民的喜爱。 没错,虽然立场敌对,但是巴黎的市民对这两位的感官还不坏,甚至有不少人还认为,这两位完全够得上真正的骑士这个头衔,比那位布洛里公爵正直多了。 所以,即便唐国的大使馆的卫士出动,亲自抓捕这两位,以罗伯斯庇尔和丹东为首的激进派革命者也好,以法拉耶特米拉波和吉伦特派的温和派都採取了旁观的态度,他们甚至觉得,由唐国大使馆的人出手,减少了他们这边的伤亡,也减少了一次冲突,甚至为他们的革命争取到了国际上一个大国的支持,这是一个不错的决定。 得知这一切的布洛里公爵绝望了。 他知道,已经没人能够帮助国王,他的路易十六国王陛下。所以,最后一次,他下达了秘密骑士任务,其一,就是命令路易斯·德赛和詹姆斯·白兰度改变守卫的对象,从今以后,以保护安茹公爵路易·菲利普为主要任务,这一条,是死命令。其二,布洛里公爵把国王的秘密骑士首领一职,交给了路易斯·德赛。 目送路易斯·德赛和詹姆斯·白兰度在唐国人的陪同下离开了巴黎,布洛里公爵也走上了自己的道路。 作为国王的秘密骑士首领,被革命者们称为国王的头号走狗,布洛里公爵最终被肢解于巴黎的街头。巴黎市民甚至举着他的头颅,在巴黎街头举行了盛大的□□,庆祝他们的又一次胜利。 虽然布洛里公爵跟舒瓦瑟尔公爵、黎塞留公爵是好友,他们三人也曾经合作无间、忠实地守护着法兰西,但是,布洛里公爵担任的职务,註定了他在这个年代的悲惨结局。 与此同时,法兰西人民的国民会议开始了艰难地投票,歷时好几个月,甚至连投票的题目都换了好几次。 没错,从最开始的时候,因为吉伦特派的坚决反对,使得国民会议连就是否应该审判国王达成一致都无法做到,如果不是激进派从国王的宠臣加曼的口中得到了一个绝密的消息知道了国王有一个秘密文件柜的话。 因为那个秘密文件柜被打开,因为那些国王联合保王贵族与外国势力秘密联络企图镇压革命的文件被公开,吉伦特派也不敢反对审判国王了。 没错,这个绝密文件柜当时普遍被认为除了国王无人能打开,甚至连布洛里公爵生前也没有想到,深受国王宠爱在凡尔赛地位相当特殊的锁匠加曼竟然背叛了国王,为革命党人打开了这个绝密文件柜。 伴随着这些文件公诸于世,针对国王的艰难审判开始了。 国民会议大厅充当了审判大厅,为期长达一个月的审判,艰难地开始了。路易十六发现自己不善言辞会让他吃亏之后,立刻要求要找一个辩护者。 当然,作为国王,他的这点要求,必然会得到满足,但是这不能挽救他的命运,因为国民会议一致认为,国王联合贵族秘密联络外国君主要求外国君主帮助镇压革命的行为,就是叛国! 审判持续了整整一个月,然后又开始了艰难地投票。 不得不说,结果实在是出乎人们意料。 其实一直到死刑确定的那一刻,大部分革命党人、议员还有民众,都不相信国王的死刑会成为现实。投票结果是361票对360票,支持死刑的票数仅仅多了1票,而这关键的1票,竟然来自路易十六的堂兄、投身革命阵营的奥尔良公爵! 也就是这一票,决定了路易十六的命运。 他被送上了断头台。 也因为君权神授的思想,使得他被送上断头台的这一天,无论是刽子手还是围观的民众,都带着一丝不安,他们有的人甚至不敢看路易十六,这位他们曾经发誓效忠的国王。 哪怕是登上了断头台,路易十六还认为自己是清白无辜的,他希望自己的血,能够让人民平静下来。 但是,毫无疑问,路易十六实在是太天真了。 或者说,他的死,其实就等于说,控制了法兰西人民上千年的君权神授的思想锁链被一把无形的金剪刀剪开了,再也无法约束法兰西的人民,而饱受剥削、飢饿和痛苦的法兰西人民,在抛弃了国王、抛弃了君权神授这道思想禁锢之后,又怎么停得下来? 第360页 国王的死,才是真正地放开了人民心中的那道闸,血腥之闸。杀戮的勐兽,被放出来了。 很多开明贵族,包括那些革命者本身,他们当时都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甚至于,当英国、奥地利等诸国因为路易十六被处死而组成了第一次反法同盟的时候,他们还以为,这是路易十六的关系。 法兰西人民,化成了嗜血的勐兽,在国外,在边境,法国人用战争和胜利击退了各国联军,而在国内,他们把所有认为有反革命嫌疑的教士、贵族、商人、甚至是裁缝等手工业者和农民都送上了断头台!根据事后的统计,在已查明身份的死者中,属于第三等级的平民是最多,占了死者总人数的85%。而曾经在路易十六的死上投了关键性一票的奥尔良公爵也不得好,他也被送上了断头台。 至于他的几个儿子,其中一个甚至因为被父亲告发,认为有反革命的嫌疑,而先奥尔良公爵一步被送上了断头台。 文学家狄更斯在他的作品《双城记》中为他的读者们如临其境般地描绘了这样一个场景: “坐在断头台前的妇女们一边打毛线一边数着掉下的头颅,‘二十二、二十三……’当断头台的速度跟不上‘时代发展的需要’时,他们恢復了绞刑,后来干脆就用排枪射杀、用大炮轰击,甚至发明了底舱可以活动的船将“罪犯”们集体溺毙!” 法国大革命是一场不折不扣的全民大屠杀,这是举世公认的,但是统治法国近千年的绝对君主制与封建制度在这短短三年内土崩瓦解。 过去的封建思想、王族贵族特权、宗教特权受到了强而有力的冲击,旧的观念逐渐被全新的天赋人权、三权分立等的民主思想所取代。 却是从这里开始的。 就是李嫣也无法否认这一点。 第229章 路易十六的死讯传开,举世震惊,乔治三世迅速召开了御前会议,而在他的御前会议上,他跟他的朝臣们保持了好几分钟的沉默。 小威廉·皮特虽然年轻,却已经是英国政坛举足轻重的人物了,他道:“陛下,关于法兰西国王之事,我很遗憾。但是,我衷心地希望陛下能够注意到人民的声音。” 乔治三世就好像被电击了一下,或者说,他熬得发红的眼睛,让他看上去就像是一只受了惊的兔子: “你,你说什么?你什么意思!” 看着有些神经质的国王,小威廉·皮特嘆了一口气。 好吧,就知道国王这些年来被精神问题困扰,已经有些靠不住了。 小威廉·皮特道:“我尊贵的陛下,请允许我提醒您,思想是会传播的,法兰西这次暴动传出来的自由、平等、博爱的言论,如今在英国一样很有市场。” 不出所料,小威廉·皮特和其他几位大臣再度看到乔治三世抖了一下。 显然,乔治三世害怕了,显然,他想起了查理一世。 “皮特,你,你是说,我,我的人民……” 我的人民也一样,他们也在背地里密谋反对君主制吗? 这才是乔治三世最担心、最害怕的事情。 他的几位大臣交换了一个眼色。 詹姆斯·贝克特道:“陛下,无政府主义,我习惯上把法兰西的暴民,和那些接受了他们的思想的人,都称为无政府主义者。虽然很想排解陛下的烦恼,但是,我还是要明确的告知陛下此事,是的,英国国内也有很多无政府主义者。” 乔治三世又一抖。 他的儿子,大英帝国的继承人威尔斯亲王见状,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 现在知道畏惧了,早干嘛去了? 威尔斯亲王道:“勋爵阁下,我不想知道现在英国境内有多少无政府主义者,我只想知道,君主制,还有救吗?” 虽然詹姆斯·贝克特已经从首相的位置上退下来了,但是他依旧是王室的重臣,国王也好,王储也罢,都需要他的意见作为参考。 詹姆斯·贝克特犹豫了一下,道:“殿下,各国的国情不同。唯一让我庆幸的是,唐国的女王在她的王国之内深受人民的爱戴。也使得大陆上,两股思潮冲突不止。总体来说,拥护君主制的,不仅仅是贵族,还有开明人士。” 小威廉·皮特也肯定了这一点:“是的,殿下。如果说以前的开明人士普遍都认为,君主应该注意倾听人民的声音的话,那么现在,他们的言论更多的是,国家需要一个贤明的君主,这才是长治久安之道。” 国王指望不上,他们就只能依靠王储威尔斯亲王了。 威尔斯亲王,后来的乔治四世的脸上迅速闪过一丝不屑: 这些该死的墙头草! 他很快控制了情绪,道:“好吧,那么,诸位认为,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做?英国能做什么?” 作为君主制的受益者,国王和王储自然是以维护君主制为第一目的的,这一点,根本就不用讨论。 诸位大臣立刻用眼神交换了一个意见,这才道:“殿下,很抱歉,如今唐国才是欧罗巴最强大的国家。所以,我建议,先派遣特使前往无忧宫谘询一下唐国女王的意见。当然,组建反法同盟,表示自己的态度也是必须的,但是,让英国的士兵在这种事情上白白丢了性命,恐怕会让人乘隙而入。” 第361页 简单的说,因为是君主制国家,所以要通过反法同盟表示一下自己的态度,但是出工不出力,因为英国士兵死在这种事情上不值得,甚至有可能让英国王室也惹上麻烦。而剩下的,先看看唐国是什么反应。 在这样的指导思想的作用下,英国派遣了首相小威廉·皮特作为特使来到了无忧宫。而与此同时,奥地利特使也来到了无忧宫,甚至连玛丽·安托瓦内特也陪同丈夫阿尔塞德·菲尔逊也来到了无忧宫,这一次,菲尔逊是作为瑞典的特使来到唐国的。 不过,李嫣并没有一个一个地接见他们,而是直接把他们聚集到了一起,然后告诉他们: “诸位的来意,我已经知晓。我很遗憾,君主制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考验。但是,这不是我国出手干预他国内政的理由。法兰西的道路,决定于法兰西的人民。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乃是我唐国的国训。既然是法兰西的人民把法兰西的国王送上了断头台,我虽然遗憾,也深受震动,但是,这不是我对法兰西起兵的理由。请如此回覆你们的君主好了。” 李嫣的回答很干脆,她甚至默许了唐国各大报纸报导此事。 如果说法国大革命对于当时的欧罗巴大陆是第一个炸弹的话,那么李嫣的话就是第二个重磅炸弹。 唐人们觉得此事天经地义,根本就没有什么好谈的,可是那些白人和黑人们却惊呆了。 竟然有君主制的君主认为被人民推翻是天经地义! 紧接着,唐国大大小小的报纸也建立的专题,当然,在民众看不到的地方,唐国的舆论控制和舆论引导从来没有停过。 在法兰西继把路易十六送上断头台之后,又先后把奥尔良公爵、普罗旺斯伯爵和阿图瓦伯爵送上断头台的时候,唐国的报纸则在讲什么是苛政勐于虎,把两个的赋税制度,尤其是税收来源和破产者的具体数字拿出来比了又比。 当法兰西把一个又一个贵族送上断头台的时候,唐国的报纸上公开了当年国家财政收入,包括各个方面,田赋、人头税、常关税、海关税和商业税的具体金额,同时也公布了年度财政支出…… …… 不得不说,这一举措,立刻赢得了人民的好感。 唐国人,包括美洲境内和欧罗巴境内,都十分满足。 因为他们的收入,都是看得到的,而且人头税大家都是一样交,更重要的是,国家财政没有透支! 这才是最最重要的! 当然,为了合法又合理的保证自己的利益,李嫣从英国引入了专利法概念。如果说当初刚到欧罗巴的李嫣,她肯定会觉得这个专利法会影响到先进技术的推广,但是现在,她不这么想了。 她很肯定,她手下的那些唐人官员,他们背后的学府肯定对自己无形资产的流失非常恼火,尤其是药王府。那些药物的配方,就是无形的资产。而且李嫣也需要稳定的收入来奖励那些在发明创造上有卓越贡献的学者、专家。 当然,最最重要的一点,商业化一点都不影响专利的使用和推广,相反,运用的好的话,金钱的力量反而能够促进技术的推广,也能够更好地做到技术保护。 思想的转变,会促使看待事物的角度的改变,李嫣甚至向那些在发明创造上做出了卓越贡献的学者公开道歉,因为她的迟钝,没能及时保护这些学者的利益。 李嫣的公开道歉,简直就是第三个重磅炸弹! 谁会相信,女王会因为这样的理由而道歉! 更让各国觉得不可思议的是,唐人竟然认为,女王道歉天经地义! 唐国大公报的主编的专题评论被很多国家的君主、贵族和人民收藏,这位主编在文章中写道: ——唐国自古以来,就有在智慧财产权上增加其他费用,会导致知识传播的门槛增高。这不是推脱之词,而是制度和国家经济水平决定的人的思想方式。以大型的农具为例,大型农具对于人民来说,本来就是很难下决心添置的劳动工具,如果再增加额外的费用,只会导致普通的农民直接放弃。而贵族和大地主家庭,则能够轻易地添置这样的劳动工具,减少土地对劳力的需求,从而降低农业成本。最后的结果,就是土地兼併速度加快。所以,在过去的漫长岁月里面,君主们拒绝专利法,是情有可原的。 ——女王的思想转变,其实还是基于王国的财政税收结构的变化而变化。从国家公开的歷年财政收入就可以看出来,在王国立国之初,农业税和农业相关的税收占据了大头,最开始的时候超过了七成。而现在,农业税和农业相关税收在国家财政收入中的比例已经连续五年不到一半。而且还有进一步降低的可能,所以女王的思想转变,也就顺理成章了。 这位主编甚至还强调,女王毕竟是一国之君,牵一髮而动全身,因此,在修订或者是制定每一部法律,女王都慎之又慎,这是理所当然的,因为女王的每一个决定,都关系到千家万户。在没有十足的把握之下,採取谨慎的态度,这是王者的本分。女王在无法肯定的情况下,暂时保持原状,这样的执政态度,也是值得肯定的。 第230章 那一期的唐国大公报加印了一次又一次,哪怕加印了四次,依旧供不应求,别说英国的乔治三世和威尔斯亲王,就连神圣罗马帝国的新君弗兰茨二世都买了三份,一份做了剪报,收藏在了他的日记本里,一份摺叠了,压在他的写字檯的玻璃下,让他每次坐下就能够看到,另外一份,则被他送给了他的儿子。 第362页 可以说,当时整个欧罗巴和美洲都在注视着法兰西和唐国,注视法兰西,是看着这个欧罗巴的老牌封建强国走向覆灭,走向疯狂,注视唐国,是因为当时唐国是当时公认的世界第一强国,很多人都认为,唐国的强大,也许只有远东那个古老的国家能够相比拟。 在这样的情况下,唐国大公报的第一次电台访问节目,可以说,举世瞩目。 唐国引进了英国的专利法,受惠的,显然是唐国,因为唐国拥有的专利,显然比英国多出很多很多。而英国方面,为了得到唐国技术转让和技术援助的优先权,不得不在这方面进行退让。 在巴黎依旧血流成河的时候,英国和唐国已经完成了一系列的谈判,并确认了英国现有的技术专利以及唐国的优视,也完成了一系列的准备工作之后,唐国大公报这才成立的电台。 其实,这项技术在私底下早已试验成功并且已经进行过两次较大的完善,使得电台的功率达到了六百瓦。而六百瓦的功率,让王国在欧罗巴全境的主要城市——只要有大公报的办事处,并架设了相应的设备的地方,都听到了这次的女王的专题访谈节目。 包括巴黎和伦敦。 因为唐国的大公报在这两个地方也有办事处。 当然,这次的访谈,其实是有稿子的,但是,对于当时的民众来说,这是一个新奇的事物,更重要的是,很多民众对访谈的内容深信不疑。 比方说,唐国大公报的总编辑在节目里面这样问李嫣: ——陛下,很多民众来信提问,你在凡尔赛的时候,衣着华丽,首饰绚丽夺目,目击者众多,可是这些年,您定期乘坐火车往返于兴庆宫和无忧宫的时候,衣着可以说相当简朴了。请问,跟告诉我们原因吗? ——哦,当然,因为我的身份不同了。 ——您的身份不同了?这是真的吗? ——是的。在凡尔赛的时候,我只是一位公主,并没有加冕为君王。作为公主,尤其是一位年轻的公主,我刚到法兰西的时候才十五岁,基本上可以说是一个小女孩,花的又是自己的钱,所以在花钱上,只要我没有超支,没有去借钱来支付我的开销,那么,无论我花多少钱,做多少件新衣服,打多少首饰,这些,都是我的自由。因为我花的是自己的钱。所以我完全可以问心无愧。 ——您没有借过钱,对吗? ——您很坏心眼,设了一个陷阱哦。我借过,刚到巴黎的第二天。不过,我用了首饰做了抵押。所以我还是用的是自己的钱。 ——哦,陛下,请宽恕我的冒昧,我想,这也是民众想知道的。那么,说说现在。现在,为什么您的衣着打扮,比起当初,为什么如此简朴。 ——当然因为是我加冕成了女王。作为一国君主,註定了我的一举一动被世人关注。今天我对某道菜餚多夸赞了一句,比方说,南尼德兰的贻贝,明天,下面的人就会要求南尼德兰进贡更多的贻贝,那么,贪污和受贿也会随之而来。不够透明的政令就是这一点麻烦。虽然我从来没有要求过,但是,人民的负担肯定会增加,而这个责任,到头来,肯定是我这个君主来背负。虽然我从来没有下过这样的命令。 ——您没有下过这样的命令,但是责任一样来您来背,您的意思是这个吗? ——是的。造成这样的情况的原因很多,但是结果只有一个,人民的负担加重,而君主对此有责任。所以,我必须更加谨慎。我很庆幸,现在有了报纸和电台,因为你们能够帮我把我的话,传到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比方说? ——比方说,我的确很喜欢南尼德兰的贻贝,但是南尼德兰地区的人民,请注意,如果你们的地方官府要你们因此承担额外的赋税或者是徭役,请直接理直气壮地回绝他们!因为我从来没有下过这样的命令。我的宣徽府早就在南尼德兰地区置办的产业,进入我和我的家人口中的贻贝,都是他们採购或者是他们管理的产业养殖出来的。我不会为了个人的享受增加你们的负担。你们需要缴纳的赋税、需要承担的徭役,全部写在王国的法典上。就连徭役,如果你们想用钱赎买,不想自己服役,只要满足王国法典的条例,你们就可以缴纳钱财和物资来免除徭役。 收音机和广播面前的听众惊呆了,电台里面,充当主持人的大唐大公报的总编辑兴奋地在电台里面强调: ——王国的人民,你们听到了吗?你们需要承担的赋税和徭役,全部写在王国的法典上!所以,你们完全不用担心!唐国是一个法制的国家!就连女王也必须遵守王国的法典!她没有权力对你们任意增税! 电台里面,传来女王略带不满的声音,她道: ——你说错了。我不是没有加税的权力,而是我要加税,就必须经过政事堂和左右议事厅的一致表决。 ——但是,您还是没有权力,跟路易十六那样,在短短的一代人的时间里面,把法兰西人民的赋税负担从两千万提到一个亿。我说的,对吗? ——是的,你说的没错,的确如此。唐国的法律不允许我那么做。 ——那么,我就放心了。我毫不怀疑,政事堂和左右议事厅的那些大人们的能力。我也完全相信,非战争期间,他们甚至不会让增税的提案出现在议事厅的表决议案上。 第363页 ——你对他们真的很有信心。 ——当然。哦,陛下,我们进入下一个问题吧。关于宣徽府。我相信,收音机和广播前的很多听众,大约都清楚宣徽府这一机构的职能。请问,您能详细地解释一下吗? ——哦,当然。宣徽府,其实是专门为我打理个人财产的机构。虽然这个机构里面的工作人员一样是通过国家公职考试来录取的。但是,他们的薪水,却不是走国库的,而是走我的私库,也就是走宣徽府内部的。 ——可是,为什么呢? ——这个机构从歷史的角度来解释就会变得非常漫长又繁琐。还是这样解释好了。我是唐国的女王,我在国家和公众面前,代表的是唐国的君主。可是在私底下,我依然是一个人,我希望拥有自己是私生活。因为我的需求,我的臣下也分成了两大块,一块,在外朝,向全国的人民负责。国库,就是外朝的财政库房。另一块,就是内朝了。鑑于我的身份、地位,我必须要有人帮我打理私人财产,让那些财富宛如摆设一样,堆放在宫中,或者是让宫中的布帛堆积在那里,白白地腐烂,这都是不道德的。是一种非常严重的浪费。我需要有人帮我管理这些东西。当然,这些东西,很难区分是属于国家的,还是我个人的。因为我是王国最特殊的个体。所以,宣徽府应运而生。宣徽府的官员是国家庞大的公职人员中的一部分,我希望宣徽府能够能够自负盈亏,这样才不会处处向国库要钱,这才是宣徽府下面有众多产业的原因。 ——请问宣徽府的产业一样纳税吗? ——当然,从田赋到商业税,王国的每一个种植园主和商人都在缴,宣徽府的产业也一样缴纳。 第231章 因为是面对欧罗巴境内的公放,甚至唐国大公报事先进行了通知,就连神圣罗马帝国的北部好些购买了收音机的城堡的人民都在家里听这次唐国大公报电台对女王的专访节目,英国的国王乔治三世甚至也专门购买了一台收音机,更别说在巴黎的街头,在罗浮宫前,从广播上听到的那些巴黎市民了。 那一刻,很多巴黎市民都恨不得自己就是那个主持人,因为他们有很多话想问。 不止是巴黎的市民,土伦战役之后被调回巴黎却因此从炮兵部队调入步兵部队而穷困潦倒、满心绝望甚至想到了自杀了拿破崙·波拿巴也听到了这次的女王专访。 跟巴黎的市民一样,他站在罗浮宫前的大广场上,听着高高的广播喇叭里面传来的声音,当广播里面杂音出现的时候,他跟所有的人,包括大公报的工作人员一样惊讶。 短暂的杂音之后,一个陌生的、带着明显的法语口音的唐音响起,这个人先用法语说了一遍,然后用唐音再重复了一遍,他道: ——抱歉,陛下,打断了大公报的专题节目,我很抱歉,我,我是拉瓦锡,没错,我就是电台专利技术的主要发明者,我利用了我手里掌握的技术,我很抱歉。如果需要我背负法律责任,我无话可说。但是,我有问题,迫切地需要陛下,您的解答。 ——拉瓦锡先生,按照王国的法令,贸然插入君王跟大臣的对话,的确是要处罚的。但是,这是电台的专访节目,王国现在并没有对应的法令,所以,我现在也不能命令卫兵把你拿下。所以,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是,是的,陛下,非常感激,您是如此的宽宏大量。 拉瓦锡的激动,放在唐国,唐人们都认为,这是可以理解的,但是当时的巴黎街头的市民们真的很想揍他一顿!因为他的废话太多了,而且还是阿谀奉承之词! 那一天,巴黎的协和广场上照例在对贵族执行死刑,可是因为这一次的广播,所有的民众,包括断头台上的刽子手,他们都停止了手头的工作,跑去听广播了。 果然,经过短暂的激动之后,拉瓦锡问出了每一个法兰西人都想问的问题: ——陛下,请问,您对这次法兰西的暴动,是怎么看的呢? 电台里面沉默了。 广播和收音机前,民众议论纷纷。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李嫣用比非常严肃而又认真的声音道: ——拉瓦锡先生,你说错了一点,这不是暴动,而是人民的武装诉求。 所有的听众都惊呆了。 ——我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多人,包括我们唐国自己人都无法理解。但是,在这里,我还是要重复一遍,这不是暴动,这是人民的武装诉求。因为君主听不到人民的真正的声音,因为沉重的赋税让王国的子民无法承担,所以,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人民才会採用的极端手段。 拉瓦锡惊呆了: ——您,您的意思是,他们的行为是合法的喽? 李嫣道: ——拉瓦锡先生,您可知道我们唐国立国的国训。 ——抱,抱歉,我,我不知道。 ——我们唐国立国的国训有三条,第一条,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第二条,苛政勐于虎;第三条,民以食为天。国训的第一条之中,就把人民比成了水,而把王朝比作了水上行驶的王朝。决定一个王朝是否合法的,不是天主,而是人民。 李嫣斩钉截铁的声音,引起了所有的人,包括此时在电台里,在远处的工作人员的一致惊唿。 第364页 全世界都惊呆了。 大家都以为,自己的耳朵出问题了。 拉瓦锡的妻子玛丽-安娜甚至不顾一切地扑到实验室的话筒前,追问道: ——陛下,陛下,您,您说什么? 李嫣道: ——如果你没有听清楚的话,我可以再重复一遍:决定一个王朝是否合法的,不是天主,而是人民。 玛丽-安娜虚弱地道: ——可是,您是加冕为女王的。 李嫣道: ——是的。但是,请别忘记,我的先祖不信教,但是,他们一样是君王。这就是我从小接受的教育。君主,必须跟他的人民在一起,所以,当他的人民认为他需要信教时,君主就应该信教,而人民认为宗教和宗职人员占据了太多的财富、应该剥夺宗教的政治特权的话,那么,君主就必须跟人民保持一致,远离宗教。跟人民保持一致,这就是君王的职责所在,也是君王存在的意义。 拉瓦锡也没忍住,道: ——可是,信仰是自由的…… ——君主享受着全国人民的供养,就应该跟人民保持一致。权力和义务是对等的。所谓王冠,就是契约,君主和人民的契约。君主戴上王冠的那一刻,就是用自己的生命和鲜血,在这份契约上签了字。身为君主,如果不能完成这份契约,那么,他就要有失去生命的觉悟!如果没有这样的心理准备,趁早放弃自己的王位继承权才是正经! 这一次,可不仅仅是喧譁了,很多宗教人士,尤其是唐国境内的宗职人员,他们都迅速地行动起来,打算冲击大公报位于各地的办事处,甚至有大主教立刻起草文书向教皇报告,但是,太迟了。 没有第一时间意识到女王竟然会公开如此表示,註定了这次专访的结果。 电台里,拉瓦锡夫妇跟女王的问答还在继续。 ——所,所以,陛下,您,您也认为路易十六有罪吗? ——没错。唐国国训第二条,苛政勐于虎。这句话的意思就是,严苛的政令,包括严苛的刑罚和沉重的赋税、徭役制度,比老虎等勐兽还要可怕。我想,法兰西的人民对此体悟最深。当年,法兰西的年度财政收入为两千万,可是路易十六依旧觉得不够花,所以,在短短的一代人的时间里面,法兰西的年度财政收入,也就是人民承担的赋税,迅速攀升到了一个亿!这就是问题所在。路易十六是个欧罗巴传统意义上的好人,他符合欧罗巴传统的好国王的两项标准,敬畏上帝和爱惜子民,但是,按照我唐国对君主的要求来判定,他恰恰违反了我唐国第二条国训,苛政勐于虎,他让法兰西的人民背负了太多太过沉重的赋税! 拉瓦锡是贵族,虽然他是靠着自己的才学让路易十六封他为贵族的,可是他依旧是法兰西的贵族,因此,他对这番话的触动,远远没有远在巴黎的法兰西人民听到的来得震撼。 后来很多画家都绘制了相关主题的画作,在这些画作里面,很多巴黎的市民有的呆若木鸡,有的伏地大哭,阴影和阴影里,野心家也如丧考妣。 拉瓦锡抓紧时间,问出了他关心的另一个问题: ——那,那么,请问,您,您是如何看待宗教的呢? 李嫣道: ——事实上,多年来,我一直对教会的什一税表示了沉默。实际上,按照我唐国的法令,教会是没有权利对人民徵税的!没错,重复一遍,教会没有权利对人民徵税。人民愿意捐钱给教会,那是人民的自由。但是,教会对人民徵税,这样的行为,在我唐国是不合法的。另外,教会拥有的土地,也是有限制的。不得超过当地耕地面积的十分之一。多余的部分,人民有权利要求没收、充公。 第232章 其实,这次的访谈节目后面还有很多内容,但是,李嫣说到这里的时候,已经足够了。因为整个欧罗巴都震动了。 在神圣罗马帝国的军队还没有撤退,还在法兰西的边境上的时候,在欧罗巴各国王室都表示出了不满的时候,李嫣竟然如此表态,甚至公开表示,她认为教会的什一税不合法,别说是各国的君主,就连民众都惊呆了! 事实上,根据当时的史料记载,当时神圣罗马帝国境内各城邦的人民对贵族和那些主教的第一认识是怎样的呢?作威作福! 没错,就是作威作福。 尤其是神圣罗马帝国境内,很多大主教,他们本身就是神圣罗马帝国的选帝侯,政教合一,对于人民拥有随意加税的权力——随意加税的权力,路易十六也一样——使得人民苦不堪言,因此,从收音机里面听到访谈节目的时候,当时各地的人民和宗职人员的反应可想而知。 如果是上了年纪的人,或者是对宗教十分虔诚的信徒,他们很多人都保持的沉默,其实他们中间的很多人心中不是没有疑问,对于天主的信仰,他们未曾动摇过,但是,赋税实在是太沉重了。而那些年轻人都非常兴奋。 他们几乎是欢唿雀跃着,在自己的小团体里面,窃窃私语。 更不要说,当时的法国人了。 就跟之前李嫣私底下说过的那样,这个时期的法兰西人在迷茫,因为他们根本就不知道要把他们的革命带向何方。 巴黎街头的形势一直很不好,动乱一直在延续,三年过去,不止国王和贵族们成了革命的牺牲品,就连革命领导人本身也成了牺牲品,比方说当初的吉伦特派领袖,比方说之后的罗伯斯庇尔、丹东等人。 第365页 刚开始的时候,一採取强硬措施,巴黎的各种物资的价格就会降低,人民可以用更少的钱买到食物,可是革命领导人的手段一旦放缓,保王势力立刻抬头,投机商人就乘隙而入,巴黎的物价立刻飈升,让革命领袖们不得不继续採取强硬的手段。 简直就是恶性循环。 事到如今,巴黎的市民们已经十分疲惫了,他们厌倦了恐怖统治,比起那些口号,他们更想知道什么时候他们才能够随时买到平价的面包。 可是作为当时的革命领导人,罗伯斯庇尔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他还在持续宣扬他那一套强硬的政令,导致越来越多的人把他的政令称之为恐怖统治,把他称之为暴君。就是因为巴黎人民的厌倦,让所有的反罗伯斯庇尔的各派人物走到了一起,把罗伯斯庇尔等人送上了断头台。 这就是热月政变。 热月政变之后,这些因为反罗伯斯庇尔的人们这才得到了一个统称,热月党人,他们代表着在革命中形成的温和派资产者的利益,因为没有统一的政治纲领,所以在执政之后,採用的是被罗伯斯庇尔送上断头台的丹东的政治主张。 热月党人执政之后,颇重视发展文化教育事业,但是,因为本身是资产阶级利益的代表,他们对经济採取的是放任的态度。可是这样的政策,註定了在本质上是软弱的,也容易造成腐败,这也直接导致了两个结果,那就是他们对内不能稳定政局,对外又不能抗拒欧洲一些国家对法国的干涉。 没错,在经济上的放任态度,那么,最先反应过来的便是投机商,政策一松动,囤积居奇、大肆倒卖物资的投机商人立刻活跃了起来,而这样的反应,自然就表现在了物价上,那就是巴黎面包的价格又有上升的迹象了。 于是,代表着下层民众的无套裤汉们又开始了游行、反抗。 唐国大公报对李嫣的电台访问,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公放的。当时,巴黎街头,热月党人正在跟无套裤汉们对峙着,结果上头的喇叭一响,吸引了所有的人的注意力,李嫣对法国大革命的肯定、对路易十六有罪的认定一出口,下面对峙的人,无论是热月党人还是无套裤汉们,很多人都脱下了帽子,开始抹眼泪。 为什么? 因为他们心里一直背负着自己是要下地狱的这种绝望,他们内心的深处,其实非常非常渴望有人能够肯定他们。 很快,抹眼泪变成了小声啜泣,然后小声啜泣变成了放声大哭。 无套裤汉们哭得就跟不满周岁的奶娃娃一样,而对面负责镇压这些无套裤汉们的士兵们也同样一脸惨澹。 无套裤汉们难受,他们就不难受吗?把武器对准自己的同胞,对准曾经一起为了自由和平等而战的战友,好受吗? 忽然,有人高喊:“召开国民会议!” “对!召开国民会议!” “没错!是时候召开国民会议了!” …… 民众纷纷应和,大家自发地聚集起来,往国民会议大厅而去。 其实,按照另一个时空的进程,这些无套裤汉们的反抗运动,还有那些保王势力的抬头,直接导致了热月党人启用拿破崙,而拿破崙用火炮对准了一样是法兰西人民的无套裤汉们,用这些法兰西下层民众的血,成就了自己的威名,成了热月党人心目中的救世主。 可是现在呢? 这个时候的热月党人上台还不到两个月,拿破崙还没有得到启用,热月党人还没有解散代表国民行驶国家权力的国民会议,更没有成立督政府,就连他们自己的内部,还在为自己派系的政治纲领而头痛呢。 他们拒绝得了把国民会议大厅紧紧包围住的、包括了他们自己的士兵的请愿吗? 不能。 很快,国民代表们纷纷到场入座,就连因为罗伯斯庇尔的恐怖统治而暂时隐退的法拉耶特也出场了。 激烈地争吵开始了。 很多民众都认为,他们应该逢迎李嫣和路易·菲利普夫妇为法兰西的新王家,然后对内稳定局势对外抵御那些敢于干涉法兰西的内政的外国敌对势力。 但是,热月党人的三巨头塔利安、弗雷隆、巴拉斯反对。 “诸位,请别忘记,我们是为了什么把国王送上断头台的!难道不是反对君主制吗?” 国民会议大厅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法拉耶特这才开口,道:“不,先生,我们最开始的目的,并不是反对君主制。法兰西人民最初的诉求,是採取公平的财政政策。而路易十六被送上断头台,一,是因为他愚弄了我们,竟然签署法令,说他在巴士底狱事件之后应人民之请而签署的那些法令无效。二,他跟国外势力勾结,企图镇压法兰西的革命!有罪的,不是君主制,而是路易十六这个国王!” “没错!有罪的是国王!” “支持!” “附议!” …… 法拉耶特的发言立刻得到了民众的支持。 其实,法拉耶特这么说,是有私心的。三年革命,法兰西有太多太多的人丢了性命,国王教士贵族,甚至包括大量的平民!那可是六万无辜的平民!法拉耶特担心,这种情况继续下去的话,就是他的名声再好,也有可能被牵连而被送上断头台。 第366页 “法拉耶特公民!” 弗雷隆大急。 法拉耶特道:“先生,您为什么不把唐国驻法兰西大使请到国民会议上来为大家解惑呢?唐国女王曾经说过,这个世界上没有最先进的制度,只有最适合的制度。君主制,不,应该说,唐国的君主制,他们的政令是否能够满足我们的需求。这些,那位大使肯定能够回答我们,不是吗?” 下面有个手里拿着棒针的妇女也高声道:“是啊,弗雷隆先生,现在,也只有罗浮宫前的面粉还维持着1774年的价格。别处的面粉,涨了不知道多少!先生,就是女王仁慈,可是当她是外国的女王的时候,她能给我们的面粉的数量,也是非常有限的。” 拜三年革命所赐,就连女人们也变得更加伶牙俐齿。 周围的民洲纷纷符合:“我们要面包!我们要面包!” 外头街道上的民众也纷纷响应起来: “我们要面包!” 三年。 歷经三年的苦难,法兰西的人民的诉求依旧没有变,他们第一需要的,还是面包。 自由和平等的确是他们的诉求,但是,这种诉求,依旧敌不过飢饿的威力。也只有先填饱了肚子,人民才有力气追求自由和平等。 后来的歷史学家如此感嘆到。 在这样的情况下,热月党人三巨头还能如何?他们只能把唐国驻法兰西大使请到国民会议大厅,而法拉耶特自掏腰包把书店里的唐国会典全部买了下来,分发到在场的民众手中。 没错,数量是不够,但是,起码,几个人凑在一起,还是可以的。 一场面对巴黎人民的关于唐国会典的解释,开始了。 第233章 虽然说后来的史学家们有不少人都认为,这次的电台访问,让李嫣有机会窃取了法兰西大革命的胜利果实,但是,在当时来说,其实法国人还担心李嫣不肯接受法兰西的王位。 因为通过继承权来接受法兰西的王位,就等于是要接手法兰西从路易十四时期开始就不断累积而高达十二亿里弗尔的国债! 更不要说,如今的法兰西工业、农业生产几乎被破坏殆尽,城市里充斥着大量的破产者和乞讨者,为这些人提供工作岗位和福利,对国家财政来说,更是巨大的压力。 唐国大公报也发表了专题,很多学者都忧心忡忡地表示,接手法兰西,很有可能拖垮唐国的经济让唐国万劫不復。 但是,李嫣跟这些专家们提出了不同意见。李嫣公开表示,国家从强盛走向毁灭固然能够让野心家赚到大钱,可是国家从极致衰败走向繁荣强盛的过程中,一样能够蕴藏着巨大的财富,因为真正能够称得上财富的,除了国土之外,就只有人民勤劳的双手。 最后唐国的政事堂和左右议事厅的诸位官员在法兰西代表的见证下举行了投票表决,拉瓦锡夫妇的那两票成了决定的关键,贊成票比反对票仅仅多了两票。 守在收音机和广播前的巴黎市民得到表决的结果的时候,就好像过节一样,高唿着万岁。 表决之后,政事堂的左议政大臣代表所有的唐国官员提出:为了防止唐国的经济被拖垮,女王有责任也有这个义务,每年定期公开自己的财产,以保证自己调用的每一笔金钱都在臣民的监督之中,保证女王不会调用国库库房里人民缴纳的赋税。同时,接手法兰西王国之后,外朝会按照接手的公有土地面积的比率来承担法兰西王国歷代国王累积下来的国债。 这个条件,只要有脑子的人都听得出来,其实对女王来说,是非常不公平的。但是,效果也是十分显着的,法兰西的人民被感动不已的同时,也发誓效忠女王。 唐国和法兰西正式宣告,两国合为一国。 而两国合併之后的第一件事情,那就是处理法兰西大革命的后续事情。而在处理法兰西大革命中大量的贵族死亡导致的继承问题的同时,遗产税也正式登上了舞台。 原来唐国会典里面明文规定,财产超过一百万里弗尔的个人或者家庭,在进行遗产继承的时候都要缴纳遗产税。按照唐人的解释,那就是为了防止通过继承,大量的财富,尤其是土地集中在少数的人的手里。所以遗产税有三档,其中合法的婚生子女需要缴纳的遗产税是百分之十。也就是说,合法的婚生子女在继承父母的遗产的时候,继承来的固定资产,从土地到房产,有十分之一必须上缴国家。非固定资产也有十分之一要上缴国家。 而由亲戚来继承,那么,遗产税的比例则是百分之二十。 私生子女,或者说,非婚生子女的继承权最靠后,而且固定资产遗产税和非固定资产遗产税是不一样的。私生子女的固定资产遗产税是百分之五十,而非固定资产遗产税是百分之三十。 当然,关于婚生子女跟非婚生子女的认定和区别,唐国的法典里面有非常明确又详实的规定。 而大革命遗留下来的财产问题,王国还成立了专门的经济法庭来处理,而大革命之中首次出现的陪审团制度也被沿袭了下来。 比方说,当年的彭蒂耶夫郡主、沙特尔公爵夫人,后来的奥尔良公爵夫人、“平等的寡妇”路易斯·玛丽·阿德莱德·德·波旁-彭蒂耶夫依靠法律的手段,追回了她的父亲和丈夫留给她的大部分财产。 第367页 但是不得不承认的是,当时的经济法庭还是偏向于那些农民的,很多原本属于教会和贵族却被分给农民的土地并没有被追回。 这再度激怒了教廷。 是的,李嫣公开表示什一税不合法,早已经激怒了教会和当时的教皇,更别说,她要求的,限制教会拥有的土地了。 教皇发表了公开声明,表示他拒绝为李嫣加冕为法兰西的新王。以神圣罗马帝国和西班牙为首的众多天主教国家纷纷响应。 李嫣的行动更加干脆,她直接调动了军队,剑指南方的教皇国。 不得不说,这个时代的教士和各国王室们都太小看了自由和平等的思想对人民的影响力了。就跟另一个时空里的拿破崙一样,李嫣的军队经过之处,那些神圣罗马帝国城邦的领主、贵族和主教们纷纷望风而逃,而那些平民家庭出生的年轻人们则举帽欢唿,庆祝新时代的到来。 教皇和诸多主教沦为了阶下囚。 教皇刚开始的时候拒绝为李嫣加冕。 李嫣让人转告他:“……您已经拒绝过一次了,所有,我打算把各地教会能够拥有的土地数量,从原定的十分之一降低到当地耕地面积的百分之五。如果您再拒绝,那我就下令,教会不得拥有土地。如何?请别忘记了,在刚刚过去的法兰西大革命中,被送上断头台的教士有多少!” 教皇愤怒地道:“你不会成功的!各国的君主会起兵反对你!” 李嫣的回答则是:“不,各国的君主在内心深处会感激我,因为我挽救了君主制。” 就连法里亚神甫和好几位主教也劝。 被囚禁在枫丹白露宫的教皇在坚持了半年之后,尤其是在李嫣彻底吞併了神圣罗马帝国之后,终于退让了,因为不退让不行。他现在退让了,他还能够回到梵蒂冈,如果不回答或者是不答应,那么,他的教皇国也要没了。 就这样,李嫣穿着当初她被加冕为普鲁士女王的那身袍服,在巴黎的兰斯大教堂加冕为法兰西&神圣罗马帝国的女皇。 没错,神圣罗马帝国进了李嫣的嘴巴,李嫣就不打算吐出来了。不过,李嫣并没有把义大利也一併吞下,她只要了义大利半岛周围了几个小岛,而义大利其余的土地,她放弃了。 因为她时时刻刻都记着,身为君主,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戒贪。如果她把义大利半岛连同教皇国一起吞下了,这个收益跟随后的麻烦,绝对不成比例。 加冕典礼之后,李嫣一面十分客气地用军队把教皇送到新的边境线上,一面通过电台,向各国再度声明了自己的和平立场。 虽然各国君主在背地里没有少骂李嫣,可是在明面上,他们也不得不承认李嫣的合法性。 毕竟,李嫣是教皇亲自加冕的女皇,这完全符合程序。只不过她的帝国占地广袤,虽然还比不上当年的查理曼帝国,却也差不了多少了。因为法兰西、普鲁士和奥地利、匈牙利大部分地区都已经落到了她的手里,神圣罗马帝国的末代皇帝弗兰茨二世不得不流亡国外。 各国君主也接受了李嫣的和平主义者的设定。 谁让法兰西是法国人自己送到李嫣面前的呢?至于神圣罗马帝国的诸多城邦,看那些随军记者们的报导不就知道了吗?是那些城邦的领主望风而逃,把领地、城邦拱手相让。李嫣出动军队,原本只是为了迎接教皇…… 好吧,最后一句,谁都知道,都是假话,可是李嫣在声明中公开表示,唐国不会主动出击任何一个拥有独立主权的国家,这些君主也只能接受。 谁让法国大革命之前,唐国就已经是当时最强大的国家了呢?如今,这个世界第一强国,不过是变得更加强大了而已。 让各国君主稍稍安心的是,接手了法兰西和神圣罗马帝国诸多城邦之后,李嫣还真的信守承诺,把主要精力投放到了国家的基础建设上去了。 在未来的十年里面,各国看到的就是,李嫣在新法兰克帝国——他们这样称唿李嫣的国家——开始了疯狂的基础建设工程,铁路被铺到了帝国的每一个角落,很多关卡税、常关税被取消,全国范围之内採取一税制。 当然,跟疯狂的基础建设工程一起进行的,还有基础教育工程。 在路易十六甚至更早的年代,欧罗巴很多贵族都不识字,反而是教士们普遍接受了良好的教育,甚至修道院还充当了教育机构。 但是,李嫣成为了帝国的女皇之后,这个情况就改变了,因为她甚至比铁路等基础建设更加注意教育建设,这也使得,帝国的新一代最先掌握的,是唐音和汉字。 文字和语言的统一,度量衡的统一,保证了国家的国祚绵长,也让欧罗巴大陆,出现了大统一的徵兆。 各国君王,终于坐不住了。 就连当时的俄国沙皇、被俄国人称为大帝的叶卡捷琳娜二世也在忧虑中辞世,虽然说李嫣及时出手挽救了君主制,曾经一度获得了她的肯定,但是,这也意味着,新唐国的崛起——她喜欢把这个国家称为新唐国——沙俄,迎来了一个强大的敌人。 第234章 接收法兰西和武力占领神圣罗马帝国的其余城邦的好处是显而易见的。首先就是从大西洋到地中海,两大重要海域的入海口全部打开,多年来,一直让唐国因为种种原因而退避的地中海,如今跟北大西洋一样,已经成了唐国的后花园。 第368页 现在,大唐的舰队不但徜徉在地中海海域,还能够在地中海的几个岛屿上得到充分的补给。 虽然说距离当年的查理曼帝国已经过去了很久很久,久到人们都快忘记这个歷史长河上的国家了,可是李嫣一统法兰西和神圣罗马帝国,让许多人都忍不住想起了这个国家,虽然也有很多评论家表示,法语和日耳曼语的区别会让这个国家最终走向分裂,但是,唐音和汉字作为主要的官方语言,却让人无法说出唐国偏颇的话来。同时,遍布每一个村庄的学校,让孩子们能够熟练地使用唐音和汉字的同时,也产生了对唐国的归属感。更别说,四通八达的铁路网,更是把整个国家紧紧地团结在一起。 更别说,接手法兰西就等于接手了法兰西的广袤的殖民地,使得李嫣迅速地,把手伸到了东方。 但是,这并不能让李嫣忽略一口气吞併了两个国家并且在新国境之内进行大量的基础建设的弊端。 首先就是,法兰西也好,原来的神圣罗马帝国也罢,骑士精神并没有完全消失,相反,这种歷史悠久的思想在当时来说,相当的有市场。而受骑士精神的鼓舞,年轻人们显然更加注重荣誉,而难免会忽略基础建设对于国家重要性。 值得庆幸的是,唐国的报业、传媒业相当发达,方便了李嫣和她的朝臣们对他们的政令做出一系列的宣传。 李嫣通过微观地管理自己和自己家人的服饰,来达到影响人民的目的。 简单的说,还是那句老话,衣服,是用来区别尊卑的,大多数人在看一个人的时候,先看对方的脸,看对方的精气神,然后看对方的衣服。精气神代表着你的精神世界是否空虚、你的心灵是否强大,而衣服,才是你的家庭的社会地位的表现。 你穿什么,别人就当你是什么。 这句话,在任何一个时代都通行。 李嫣需要注意的是,她的穿着不能太简陋,因为那不符合她身为唐国女皇的形象,当然,她也不能太过奢靡,因为那会让臣民觉得她奢侈无度。如果她太过热衷于时尚和装饰的话,那么,就跟当初法兰西的人民攻击玛丽·安托瓦内特一样,心生不安。 所以,经过王朝内廷官员的仔细讨论之后,唐国的大公报专门设立的一个专栏,叫做女王的衣橱。除了带货之外,这个专栏的任务,就是宣传女王的形象,并且,把女王每年的置装费全部报告给人民知道。不得不说,这个专栏一经问世,就受到了人民的普遍关注,以至于版面一再拓再拓,变成了专门的一份报纸《大唐大公报时尚版》。 很难说看到这份报纸的玛丽·安托瓦内特是什么样的心情,虽然那个时候,她的丈夫已经是瑞典的独裁者了。 但是,这份报纸,的确在很大程度上,为李嫣赢得了民心。 比方说,1798年从大柏林到巴黎的铁路通车的时候,女王戴了一对纯金的银杏叶耳坠,配了两条项鍊,一条是带着小小数枚纯金银杏叶坠子的锁骨链,一条是红宝石项鍊。大公报时尚版立刻进行了非常详细的报导,表示,女王的耳坠和锁骨链应该是新添置的,而价格呢?非常平民,锁骨链加耳坠,总共才十一个牡丹币。而红宝石项鍊呢,则是旧物,继承自女王的母亲,当年女王在小特里亚农宫的时候曾经戴过,小特里亚农宫里有画像为证。 当时,凡尔赛连同小特里亚农宫已经成了博物馆,任何一个民众,只要付了门票钱就可以入内,所以,这个报导一出,很多人都专门买票跑去求证。 首饰尚且如此,更不要说衣服了。 这一点,唐人的高腰襦裙、齐胸襦裙的穿搭方式帮了李嫣很大的忙。毕竟,当年路易十六时期欧洲各国的宫廷里面流行的那种叫做曼图亚的洋装其实很难做太大的变动,因此才有了在另一个时空里面,玛丽·安托瓦内特刚成为法兰西王后的时候,饱受攻讦,因为她一年要购买一百六七十条裙子,平均两天一条! 要知道,那种裙子,一条,其实差不多就是一套了,裙子里面的被叫做帕尼埃的侧箍看似朴素而且还能够反覆使用,可是里面却用到了鲸鬚,因为那样才足够轻,不至于让女士们扛不动,又足够坚韧,能够撑得起曼图亚那向两侧展开、甚至个别款式的几乎跟女士的身体呈九十度直角向两侧展开又垂直于地面的裙摆。 这种使用了鲸鬚的衬裙,可想而知,它看似普通的外表之下,实际上是多么的昂贵、奢侈!而且王后的裙子上,少不了珍珠、宝石和繁复的刺绣作为装饰。当时的天然珍珠和天然宝石的价格且不说,就是那些繁复的刺绣,每一平方英寸,就要花掉一个熟练的女工,一个星期的时间。 可以想像,为什么后来很多人都觉得当时玛丽·安托瓦内特是值得同情的可是当时的人民又为何觉得她穷奢极欲得让人无法承受。 但是李嫣不同,唐人们的襦裙就更加不同了。比方说,一条大红的上襦配渐变色的烟霞灰长裙,这一次我配了大红的上襦,下一次可以用翠绿的上襦,再下一次,可以用碧绿的。反正这条裙子的主基调就是湖光烟雨,那么,上襦的颜色和花纹就是季节,从代表花木吐翠的新春的新绿,到桃花盛开的粉红,再到奼紫嫣红春意闹的大红大紫,再到盛夏浓绿,乃至是秋天的金黄,甚至是表现大海和蓝天的湖绿、湖蓝、海蓝、天蓝,都可以。 第369页 上襦的颜色改变了,那么,披帛的颜色和花纹是不是也能够跟着改变呢? 披帛也改变了,那半臂呢?外面的大袖衫呢? 唐人先进又复杂的织染工艺,让很多布料在精緻华美、绚丽夺目的同时,也让它们的价格不至于那么令人难以接受,很多中产阶级家庭的女性,只要捨得,每个季节给自己做两身,真的没有问题,就是缂丝的布料实在稀有,可是糖果色,或者是马卡龙色,一样能搭配出令人惊艷的效果。 而且这些配件根本就不是只穿一次的,在大多数情况下应季的时候一个月要穿上四五次,一年要穿二三十次。很多配饰第二年还会翻出来,有的几年后还会上李嫣的身,再加上髮型和首饰的调整,每一次,都会给人耳目一新的感觉。 唐式襦裙的易于搭配、容易出效果,大公报尽心尽力的报导,引领了新帝国的新时尚。 李嫣用这种方式,把节俭和王室必须的时尚、精緻、优雅、华贵结合在了一起。更别说,大公报上每年都会公布她的置装费,连首饰带衣服配饰再到化妆品,每年大约是两百万牡丹币。当然,这里面,珠宝是大头。 对比宣徽府每年好几个亿的营业额,还有每年清偿的近一个亿的债务,对于人民来说,女王每年才两百万牡丹币的置装费,真的是太简朴了。几乎举国的人民都认为,女王喜欢珠宝,这种小小的爱好,真的不算什么。毕竟,她用来购置珠宝的,是自己的钱。 甚至当时的珠宝商人在报纸上的公开gg词就是:女人,就应该拥有一件属于自己的珠宝。 除了珠宝之外,女王的头上也不会缺少时鲜的鲜花作为装饰,甚至大公报的记者曾经报导过一次,女王即将迈出她的专列的时候,发现她头上的蔷薇花竟然不那么娇艷、充满生机了,她怎么做的呢?直接从专列的桌子上的花瓶里面,取了一支合意的玫瑰,剪了刺,修了长度,然后让丈夫帮自己簪上。 《唐国大公报时尚版》还教会了女人们如何去梳各种精美的髮型,因为不用假髮,自然就用不上面粉为主要材料的发粉,同时,因为以桂花油为主的东方头油大多数一瓶只要一个牡丹币而且最起码也能用半个月的情况下,使得再苛刻的评论家们也说不出话来。 李嫣就是用这种方式,在不干涉政事堂和左右议事厅的正常政务的情况下,经营着自己的形象、引导着她的人民,让君主制再度深入民心。 她在位的时代,被称为黄金时代。 国家物质丰裕、人民生活富裕,甚至国家还通过徭役相关条款间接地规定了最低工资,保证了广大工人阶级的利益,也使得无政府主义在唐国根本就没有发展的空间。 第235章 1800年巴黎郊区的蓝色美泉宫的圣诞舞会上,李嫣宣布昔年波旁王室遗留下的十二亿里弗尔国债问题,由唐国外朝和国库负担的百分之三十债务,总金额三亿六千万里弗尔,清偿。1802年夏天在她的生日舞会上,李嫣正式宣告,昔年波旁王室遗留下来的所有国债,彻底清偿。 国内人民由动盪走向和平又富足的同时,在国外,在太平洋,李嫣从英国的手里夺走了英国人刚建立不久的殖民地澳大利亚,然后,她跟英国在东方,尤其是远东,开始了激烈的争夺。 不得不说,英国最后使用鸦片有其必然原因。没有办法,国内太多的工厂接连破产,国家财产背负着太大的压力,甚至连国王和王室的收入,也降到了两万英镑。这让英国人不得不铤而走险,使用了鸦片。而鸦片的危害,让李嫣有了藉口,对英国下手。 法国大革命结束的第三年,也是李嫣接手法兰西的第三年,她就在报纸上公开谴责英国进行鸦片贸易,不仅不道德,而且还有罪——因为英国明知道鸦片的危害,甚至在自己国内立法,不止对毒贩执行死刑,对瘾君子一样执行死刑,从根本上杜绝国内的鸦片贸易,结果在国外,竟然进行罪恶的鸦片贸易! 不久之后,两国冲突迅速升级。 这里不得不说明的是,大法兰西地区出身的士兵作战非常英勇。他们的成绩,跟唐人战士虽然有些距离,但是一样显赫。就连李嫣都不得不承认,如果把唐人的金手指和武学也考虑进去的话,法兰西士兵和唐人的表现是不相上下,甚至可以说更加英勇无畏的。 总之,鸦片成了导火索,在再三抗议、警告无效的情况下,李嫣通过帝国军事电台,对帝国的舰队下令全面封锁英国的船只,从军舰到商船——片甲不得入海! 这一道命令,让英国皇家舰队走上了末路,更别说商船。 就是菲尔逊已然成了瑞典的独裁者,甚至在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有一种兔死狐悲的惨然又如何?在这种事情上,永远是实力至上! 李嫣的唐国在海上和科学技术上拥有绝对的优势,那么,她在太平洋上拥有制海权,没有敢说一句话,就连菲尔逊本人,收到瑞典驻蓝色美泉宫大使的信件之后,也只是长长地嘆息一声。 怎么办? 即便菲尔逊本人认为,这三年内遍布全世界海域的唐国对英国船的各种围追堵截,乃至是对全世界的船只的搜查和监管,都是强权的特徵,甚至体现了极度的霸权主义,但是,第一,人家的实力在那里摆着,所以,比不上人家的时候,各国也只能夹起尾巴做人;第二,人家拿着大义,鸦片的危害,英国人自己一清二楚还专门立的法律,对鸦片的销售渠道和最后的消费者都採取了死刑,那么,他在殖民地和其他国家的势力范围内销售鸦片,就别怪人家下死手! 第370页 菲尔逊只是迟疑了一下,就把这件事情丢到了一边。 虽然瑞典的商船,包括走私船,一样被唐国的舰队查,问题是人家,不管走私,人家就管一个,鸦片! 如果唐国连走私都管的话,也许各国都要跳起来了,可是人家只管鸦片,而鸦片在欧洲很多国家都是法律严禁贸易的禁品。所以,就是强势如瑞典独裁者阿尔塞德·菲尔逊,也只能丢开手。 就这样,在西方各国都不敢开口的时候,藉由鸦片贸易,唐国成了世界警察。 禁菸,是当时唯一的理由。 伴随这唐国成为世界警察,唐国的势力范围迅速扩张,而1799年正式通航的、独属于唐国的巴拿马海峡成了唐国掌握太平洋的重要后盾。就是英国船能够绕过南美洲的最南端又如何?哪里比得上巴拿马海峡的便捷? 更别说,蒸汽机在轮船上的广泛运用,使得唐国的船只拥有了绝对的速度优势。 总之,当新世纪来临的时候,太平洋,已经成了唐国的势力范围,同时,各种情报也源源不断地传入了欧罗巴。 英国人不知道他们曾经在太平洋的那些岛屿上成片成片烧掉的树木价值几何,可是唐人却很清楚,这些树木会带来多少利益。所以,他们带着他们的老牌盟友荷兰一起发财。 没错,从李嫣接过了当年的腓特烈二世的王冠成为普鲁士女王还是,荷兰跟唐国的关系就很不错。这大约跟荷兰本身的政治体制有关,她是一个松散的联盟制的国家,看似是一个国家,其实是由好几个王国组成。因此,荷兰,或者说,北尼德兰境内,商业气氛浓厚,一切以金钱为重。 就跟铁路一样。 唐国需要他们的出海口,而他们呢,也希望更多的唐国商品从他的境内经过,从而让他们获得更多的利润和关税。所以,北尼德兰一直跟唐国的关系融洽,是唐国的重要盟友。 然后荷兰人就跟着唐人,在南太平洋上弄了一堆的木头——虽然当时通行的荷兰商人觉得唐人在印度抛售了大量的瓷器和精美的布帛然后换了一堆的木头,这样的行为实在是很蠢,可是到达清国的广州的时候,看到自己船上优质的棉布基本上没人要,而唐人几乎是在三天内就清空了船,准备返航,荷兰人都傻了。 这个消息,包括荷兰人对这次贸易的利润预估,很快就传回了西方,英国人后悔不迭。 要知道,当初他们可是把太平洋上,整片整片的岛屿上的小叶紫檀、沉香树烧掉种植咖啡或者是鸦片,可是现在呢?不止一个荷兰商人表示,那些树木的利润,竟然比鸦片的利润还丰厚!而且一样不愁卖! 英国人后悔死了。 要知道,他们可是赔上了整个太平洋地区,包括远东! 可是现在呢? 他们要想进入远东,就必须先想办法穿越唐人的封锁!因为唐人公开表示,担心他们进入远东的南洋海域之后在沿海的国家种植鸦片。为了全面杜绝这种害人之物,唐人不会让英国人靠近那些地区,因为英国人曾经在这些地方种植鸦片! 但是丹麦、瑞典、挪威、西班牙、葡萄牙诸国,却跟着唐人喝到了汤,甚至,这些国家境内的贵族们,也被这些高级木料或者是天然的香味,或者是华丽的纹理给迷住了。不止是清国人和唐国人,就连欧罗巴人,也开始消费这些在远东风靡了几千年的名贵树种。 在这样的情况下,英国国会经过反覆的讨论之后,最后决定,讨好远东那位古老帝国的皇帝,从而换取那个古老帝国的支持。 他们派出了使节团。 而与此同时,唐国也向清国派出了使节,因为李嫣认为,是时候跟清王朝正式接触了。 第236章 西元1807年六月,比另外一个时空里面提早了整整九年,英国人的使节团到达了广州,而当时的两广总督立刻六百里加急,飞报嘉庆帝,说英王“思念高宗纯皇帝(指干隆皇帝)恩往,仰慕大皇帝仁圣,遣使进期,以抒诚敬”,还说英国人将在七月到八月间抵达天津海口。 嘉庆帝当时就表现得有些不耐烦。 第一,他不像干隆那么好大喜功,也不像干隆那么喜欢万朝来贺这个名头。 第二,从干隆朝开始,一直到嘉庆皇帝在位期间,英国人在广东沿海地区滋事的事情就时有发生并且频率不小,给他留下了很坏的印象。 所以,得到两广总督的奏报之后,嘉庆皇帝一开始就订下了迎接英国使者的基调,“总之,此事朕不以为喜,何必有意迎合夸张,失之远矣。” 嘉庆还特地通知直隶总督,如果英国以朝贡为名,要求开放口岸,那就先行驳斥,别留客气。 没错,当时的清政府对英国人使节团的定义,就是朝贡。 问题是,在英国人看来,他们根本是不来朝贡,而是对中国进行正常的外交访问。 冲突就此展开。 清朝甚至已经筹办好了各项觐见事宜,但负责接待使节团的大臣却与英国使团展开了激烈的争论,其核心就是见到嘉庆皇帝后使者们应该採用什么礼节。清朝方面坚持,英国人必须向皇帝行三跪九叩的大礼并且要预先演习。而英国人刚开始的时候要求使用单腿屈膝礼,后来经过争论,英国人决定採用“九跪一膝,九一俯首”,嘉庆帝闻讯后,非常生气,仍然下令督促英国人採用三跪九叩之礼,甚至加派了大臣负责开导。 第371页 唐国的使节团,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来到广州的。当时的两广总督的奏报送到嘉庆帝面前的时候,当时的清廷官员跟英国使节团已经就礼节问题扯皮了快一个月了,双方的耐性即将耗尽,负责的官员都想矇混过关了。 所以,负责开导英国使节团的官员,立刻想办法跟当时正好在天津的唐国商人接触了一下,知道了唐国人不会介意对嘉庆皇帝使用三跪九叩大礼之后,立刻奏报了嘉庆。 嘉庆的耐心也差不多了,如果不是大臣相劝,他根本就懒得接见这些在他看来是蛮夷之国的使节。 就这样,唐国使节团比英国使节团晚了一个多月才到北京,却比英国人更早见到嘉庆。 嘉庆和清廷原本为英国使节团准备的觐见礼仪,全部用在了唐人使节团的身上。英国人这才发现大事不妙。可是,他们后悔已经迟了,因为他们让嘉庆帝和清廷的官员十分不满,从嘉庆帝本人到下面的大臣,都想晾他们一阵子,下面负责接待的鸿胪寺官员自然是闻而知雅意,跟着怠慢了起来,更别说通报了。 而与此同时,唐人跟嘉庆帝的接触,让清廷上下也十分满意。 首先,虽然口音不同,但是,好歹都是用汉字的,语言有错,但是可以用文字交流。 其次,唐人干脆利落地行三跪九叩大礼,有了英国人做对比,让清廷上下别提有多顺眼。 再次,唐人大使第一时间就把英国人干的好事都捅给嘉庆帝了,顺便还把鸦片跟英国人绑在了一起,并且怂恿嘉庆帝用死囚进行人体实验,以此来验证鸦片的厉害。 不得不说,嘉庆帝虽然不够出彩吧,在当时的情况来说,也不是太过昏庸无能的皇帝,再经过一个月的验证之后,嘉庆帝和清廷上下哪里还不知道厉害? 因此,嘉庆帝就把英国的使节团给轰走了。 也因为鸦片事件,让嘉庆帝觉得,这个唐国大使的来歷似乎有些膈应,但是,他们对清廷的心,还是要肯定的。所以,嘉庆帝接受了唐国的朝贡。 没错,按照嘉庆和清廷的想法,就是朝贡。 可巧,那一年,嘉庆嫡长子昱宁的嫡福晋薨了,而且当时大家都知道,这位王爷,十有八、九就是下一任的皇帝,因此,各家都谋划起来。 唐国使节团在准备离开之前,就见了一下钮钴禄氏和佟佳氏的几个大家长,表示,华夏嫁女,从来都是要带着大笔的陪嫁的,更何况是嫁入皇家,嫁给当今皇帝嫡长子?哪怕是继福晋,也不能太简薄了不是?我们早就知道,几百年下来,两广那些紫檀啊、黄花梨啊,这些珍稀树木都被砍得差不多了,诸位大人若是从商人那里买,实在是不合算。还不如我们直接去南洋诸岛帮你们原地採伐,价钱呢,只要一半。 诸位怎么看? 如果需要象牙、各种南洋的珠宝,也可以开口,我们可以顺便帮你们带。放心,我们唐国对把宝石的品相有严格的分级,每一级的价钱都不一样,保证你们花钱能够买到好的。 英国人想让清国人开放口岸,他们开口,这十有八、九是不成的。但是,如果是清廷自己的官员开口,那成功率,就不一般了。 要知道,当时满清贵族们嫁女陪嫁攀比成风,陪嫁上几十万两银子的财货的,也不是少数,以至于皇帝都下了诏令,严禁攀比,都禁不了。 对于那些满清贵族们来说,嫁女儿,当然是要厚厚地预备上一笔陪嫁了?更何况是嫁入皇家?谁知道,那以后是不是娘娘啊? 所以,大臣们就去跟嘉庆帝说了。 嘉庆帝刚开始的时候还不愿意。 但是, 看接待英国使节团就知道了,大臣甚至都敢下忽悠的决定! 是,嘉庆帝是没有点头同意开放通商口岸,他不过是在山东烟臺划了一块地,给人家晒货物、晒木头,方便唐国商人把货物卖到高丽、东瀛等同样是□□的藩属国。 嘉庆帝觉得,自己真的是个仁慈的皇帝,而满清的大臣们也很高兴,觉得自己的女儿的陪嫁更丰厚也更体面了。 结果,结果1813年,也就是嘉庆十八年,天理教在直隶作乱,甚至在宫中内侍的接应下打开了宫门,打算杀死嘉庆的时候,唐人也在天津登录,直取北京紫禁城! 第237章 不得不说,李嫣真的很会忍。其实她当初很想会一会干隆这个号称十全老人的货,但是,因为臣下人口所限,所以她忍耐,因为二三十万人放到欧罗巴也许是一股不小的势力,但是放到东方,连个水花都溅不起来。 到了1800年的时候,李嫣臣下的唐人已经有了三四百万人,但是,对比东方那庞大的人口,依旧不算什么。 直到今天,李嫣手下的唐人已经有了近两千万人,还有五六千万的混血儿,李嫣这才开始考虑东征一事。虽然这些人遍布欧罗巴、北美洲、中美洲和大洋洲乃至是远东太平洋沿岸。可是这次攻打大清的先锋军,她动用了八千余艘船,而且还都是火力发动机为动力的大船,满载近千万军民!可谓下了血本。 为此,她先是藉口自己年事已高,王储多年来表现极好为由,在自己五十五岁的时候,把新唐国的皇冠戴到了李适的头上,自己只保留了普鲁士女王的王冠。然后,以旅行为由,带着路易·菲利普先去美洲视察并在加勒比海某岛屿的行宫上安置下来,顺便等待大军调动完毕。如果唐国驻大清领事馆传来重要情报,说天理教作乱,而且愈演愈烈,李嫣也不会提早动身。 第372页 她带着部下穿越了巴拿马海峡,沿着赤道洋流方向先抵达大洋洲,然后调整方向,进入大清国的海域。 可以说,从天理教作乱的这个角度上来说,其实是非常仓促的。 所以,李嫣从一开始就抱着不成功便成人的准备。这跟开拓殖民地不同,她要的,是真正夺回这片土地! 先锋军千余艘满载一千六百人的战舰,在吕宋和琉球经过短暂修整之后,立刻直扑天津和山东,后面的大军紧跟其后。 天理教的农民,他们才把嘉庆帝驱逐出了紫禁城,没两天,他们就被李嫣的大军给驱逐出了北京城。 李嫣一面派出了军队继续追击天理教和清帝,一面率军占领了圆明园,然后,把政治中心设立在了圆明园。 不得不说占地二十平方公里的圆明园实在是太方便了,风景独秀,占地广袤,更重要的是,宫殿与自然和谐统一,因此,八大学府门下的诸多跟宠坐骑都可以在这里撒开脚丫子地蹦达,顺便把藏在密道和暗室里的满清宫廷的太监宫女都给找出来。 哪个王朝都少不了对这个王朝忠心耿耿的奴才,更别说,满清宫廷里面的宫女本来就是旗人?不过,比起那些旗人宫女,圆明园里的太监,还有那些没名没分的江南进贡的汉人花儿,却在最初的惊诧过后,先投诚了。 当年明末清初的时候,秦淮八艷的爱国事迹就名满天下,华夏的血性,只是深埋灵魂的深处,而没有永远的消失。 如果是穿着新式西装的西洋人,这些宫奴们也许会始终抱持着敌对的心理,可是峨冠博带的唐人? 昔年雍正、干隆都有在宫廷里面穿汉式长袍作峨冠博带的模样让宫廷画师留影,这些宫人们对汉唐的服饰并不陌生。 很快,满清抛下的宫人们先有了动作,他们自发地清除了那些死忠于清廷的满八旗宫女,然后对李嫣宣誓效忠了。 这是圆明园。 而在京畿、在直隶,李嫣一面追击天理教和出逃的清帝之余,还把一路收拢民心。没错,天理教还要教民缴纳种福钱,可是李嫣,直接大军压境,随军文官第一时间就接收当地官府的文件,并且发放告示,诏告百姓士绅,唐国的法令,不同的身份,拥有的土地有不同的上限,能够无限拥有土地和田庄的,只有女皇! 老北京的百姓都惊呆了。 他们甚至不知道,这个大唐女皇是从哪个角落里面钻出来的,甚至还有人谣传,当年的武则天率领着大军从地下回来了! 大唐盛世, 贞观之治,开元盛世。 大唐明君, 李世民,武则天,以及,唐明皇李隆基。 大唐对华夏的影响有多重,根本就无法用语言表达。对于这个时候的华夏百姓来说,眼下有田地可以分,孩子可以送进学堂,还有口粮可以拿,能不高兴吗? 都跟过节一样。 那些士绅,有的化整为零,把土地分给族人,有的人,更机灵,不但拿出了家族的花名册,还把多余的土地交了出来。 负隅顽抗的傢伙,结局自然是不用说的。 也不得不说,满人的金钱鼠尾和瓜皮小帽真的是太丑了,当大唐霓裳再度出现的时候,几乎所有的百姓都目瞪口呆。 虽然很多老古董都在背地里骂唐朝女人伤风败俗,可是没有人能否认这不是大唐的余辉! 当然,这里不得不提一下山东的孔家。作为被清廷礼遇的孔夫子的后裔,满嘴的礼仪道德已经是深入骨髓了,他们甚至喷上了带队去找他们的那位军娘和她的二小姐副将。 山东孔家立刻倒了大霉,因为他们的土地实在是太多了,而且,大约是孔夫子名声太胜,以及清王朝对读书人的笼络,使得孔家虽然是读书人的精神象徵,可实际上,他们在当地的名声并不是很好。平日里欺男霸女的事情也没少做,然后…… 然后就被抄了。 别忘记了,因为科举制,孔家的地位才步步高升,而对于举荐制有的时候比科举制更好用的大唐人来说,孔夫子后人算个屁! “就冲着你们的所作所为,你们老祖宗的棺材板就盖不住!” 那是那位二小姐的看到当地百姓的请愿书里对孔氏家族的所作所为的描述之后,对当时的那位衍圣公说的唯一的一句话。 孔家尚且如此,更不要说别的地方了。 天理教的确严重破坏了京畿地区,包括河南、华北平原、齐鲁平原等诸省的经济和生产环境,却也方便了李嫣和唐人接手这些地方。 要知道,当年的法兰西也因为大革命而满目疮痍。这也是为什么李嫣会选择提早起兵,因为她知道,这个时候回到华夏,扯起復国的大旗,花费的代价最少。 至于清帝,如果是天理教,他还能够留在避暑山庄,但是李嫣的出现,只能让他的小朝廷不断地西逃。在这个过程中,他调遣来了蒙古铁骑,可以说,那是清廷心目中最精锐的部队,但是,这支部队甚至根本就没有冲到李嫣的部队面前。 不是说这支部队的指挥官不够优秀。相反,这支部队的指挥官其实很优秀,他甚至避开了李嫣的先锋部队,而选择了混血儿们组成的府兵,或者说,辅助兵团下手。 只可惜,科技力量上的绝对差距不是那么容易弥补的。三排骑射,这支清廷最精锐的部队,甚至没有冲到府兵前方一百米范围之内。 第373页 李嫣的部队就这样,撵着清廷往西进发,清廷几乎是慌不择路地闯入了西安。沿途的那些国土,无论是城市还是乡村,都让给了李嫣。 清廷觉得,这是消耗李嫣的军队的方式。毕竟,李嫣可是每一座城市、农村,都留下了部队驻守不是吗?他们认为,这能削减李嫣的军队的战斗力。 可他们不知道,跟着他们的,才是李嫣最精锐的部队,那些由金手指提供的大唐诸多门派弟子组成的兵团。而跟在后面的,则是以混血儿为主的辅助兵团,也就是府兵。 进入西安城之后,清廷这才派遣使者,希望能跟和谈。 但是,李嫣只让人给他带了一句话:小小蛮夷,安敢称华夏! 第238章 嘉庆带着妻子和三个儿子并儿媳妇、孙子们在西安呆得并不舒服,或者说,十分焦虑。他曾经给蒙古铁骑下令,可是这两个月过去了,他们都抵达西安了,为什么一点消息都没有呢? 嘉庆宛如困兽一样,在西安行宫的大殿门口徘徊。 二阿哥,或者说,嘉庆的原配嫡长子绵宁哪里敢在这样的情况下跟父亲开口?只能给自己的弟弟绵恺使眼色。 收到哥哥的眼色的绵恺心中暗怒。 绵恺是嘉庆的继皇后钮钴禄氏的长子,可实际上,出生于西元1795年的他,如今虚岁才十九岁。当然,放在这个时期的西方世界,二十三岁还能被当成孩子,可是清廷事情多,已经结婚的绵恺无论是心智还是其他,都已经不是孩子了。 他看了一眼这个原本留守皇宫却最后抛下了皇宫和自己的几位侧福晋的二哥,心中着实不满。 满人重军功,跟绵宁这样,连皇宫都丢了的皇子,即便他们从小到大的情分,可是绵恺在不能怨恨父亲嘉庆帝的情况下,只能对这个哥哥表示不满。如今这个哥哥竟然还想要他出头,绵恺的心中怒火更甚。 想了又想,绵恺最后还是决定赌一把:“皇阿玛,儿子斗胆,这两个月都过去了,这蒙古人怎么也应该得到消息了。可是……” 绵恺一开口,嘉庆就转过身。 嘉庆当然看到了旁边的绵宁。 如果说逃离北京的嘉庆以前跟干隆一样看重绵宁的话,那么这一次,看到这个儿子,嘉庆心里就有些不爽。 天理教作乱的时候,嘉庆正在热河围猎,让这个儿子代替他留守紫禁城,这也是嘉庆信任这个儿子的表现。如果不是信任这个儿子,如果不是把这个儿子储君,嘉庆根本就不会把皇宫交给这个原配嫡长子。 但是现在呢? 虽然已经有情报表示,绵宁在天理教冲进皇宫的时候,表现还不错,还射杀了好几个天理教教徒。只是想到这个儿子脑子有坑,一份乔诏,就让这个儿子放弃了紫禁城、放弃了北京,嘉庆帝就满心的不舒服。 事到如今,嘉庆也不好怪儿子,因为他自己也跟丧家之犬一样,被唐人一路驱逐着,一直撵到了西安。如果要责怪这个长子,那么,他自己呢? 想到这里,嘉庆只能无视这个儿子。 他道:“好了,你有什么点子,就直说。” “是,皇阿玛。儿臣的意思,是不是调集汉军绿营?” “汉军绿营?” 嘉庆帝皱起了眉头。 就在此时,一声“报——”打断了他的思路,却原来,去唐营的回覆到了。 “启禀万岁,那,那唐人将领把勒,勒中堂的脑袋给砍了。” 勒中堂,八旗贵族,也是嘉庆派去做使节的大臣。 “这群蛮子!他们不知道什么叫做两国交战不斩来使吗?” 那,传令的小兵看上去更加胆怯了:“报,报,那,那唐人……” 绵宁怒道:“是蛮子!” “是,是,是那蛮子的女王说,说,……” “说什么!” “她说,小小蛮夷,安敢称华夏!” 嘉庆帝大怒,一脚踹到那个传令兵,道:“来人!拖下去!砍了!” 左右噤若寒蝉,至于那小兵,更是缩成一团,连求饶都不敢。 他不过是一介小兵,如果求饶声惹怒了皇帝,只怕死的,就不是他一个了。 至于在场的那些大臣,还有三位皇子,忙着跪下请嘉庆息怒,哪里还顾得上这个小兵。 嘉庆强忍着怒气,挥挥手,让三个儿子和大臣们退下了。 如今,他身边也就剩下这么三个儿子了。 离开了大殿,绵宁跟绵恺绵忻兄弟三人只是拱了拱手,谁也没有多说话,就分开了。绵宁一走,绵忻就忍不住对哥哥道:“三哥,你看二哥。连给皇额娘请安都不去了。” 绵恺深深地看了绵宁的背影一眼,用他们两个人才听得到的声音道:“好了,你也不看看他多大了。他到底不是皇额娘亲生的。” 这兄弟俩交换了一个眼色,这才往钮钴禄氏的宫中而来。 钮钴禄氏正在听行宫十局的管事太监回话呢,听见儿子们来了,十分高兴。 她道:“之前在太原的时候,我就觉得太过简陋。好在你们皇阿玛英明,最终还是决定来西安。虽然各处俭省了许多,可好歹不像太原,那般不像话。” 说着,就让宫女给两个儿子上茶。 第374页 又道:“这王云甫送来的丫头就是不堪使唤,连个眼色都没有。” 虽然极力掩饰,但是,就是钮钴禄氏都无法掩饰他们这一行的狼狈。 之前钮钴禄氏就陪着嘉庆帝在热河围猎,这也是嘉庆宠爱她的证明。也因为她受宠,所以她的两个儿子才得以跟在嘉庆的身边。当然,嘉庆巡幸热河,身边也不可能只带皇后一个,只是那些宫妃,还有那些皇子皇女们,这一路上陆陆续续地被丢下了,或者说,跟嘉庆失散了。就连钮钴禄氏身边的宫女太监都没剩几个。这才是钮钴禄氏会接受西安知府王云甫送来的丫头还让这几个丫头在自己身边就近伺候的原因。 说着,钮钴禄氏又顺口问了一句:“你们二哥呢?” 绵忻冷哼一声,道:“如今二哥哪里有心过来!” “你二哥是你父皇的长子,事情多,也是有的。” 话出了口,钮钴禄氏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自己的儿子说的不是有空,而是有心。 想到这一路上,钮钴禄氏不免又多了一层烦恼。 嘉庆的原配皇后喜塔腊氏没得早,因此绵宁这个原配嫡长子被交给了当时还是侧福晋的钮钴禄氏抚养。嘉庆登基之后,钮钴禄氏先封贵妃,然后晋皇贵妃,最后才被封为皇后。别说是百姓家里,就是钮钴禄氏自己心中,也认为自己不过是妾室扶正的,因此,平日里她待绵宁很好。 这是宫廷内外公认的。 可是那是在和平年代,如今这战乱时节,尤其是之前,一路逃亡,钮钴禄氏自然更在乎自己的亲生儿子。她已经死了一个女儿了,她又只有两只手,自然只顾得上自己的亲骨肉。而且钮钴禄氏很清楚嘉庆帝对绵宁这个原配嫡长子的在乎,平日也就算了,可是这逃亡的日子,她还不明白?自己的亲骨肉,也只有自己会心疼! 想到那些被嘉庆丢在避暑山庄的妃嫔,那些因为被唐人撵着而被抛弃在路上的皇子皇女们,就是钮钴禄氏再贤良,她也做出的选择。 这让原本十分和谐的继母子之间,难免出现了裂痕。绵宁想的是,虽然自己自小被皇额娘抚养,可皇额娘到底不是自己的皇额娘。绵宁既然有了这样的想法,钮钴禄氏如何不知?不免更恼。 你有万岁护着,一路上亲自带在身边,可我的儿子呢?你平日里的友爱弟弟,难不成都是假的?要知道,你三弟绵恺如今还不到二十呢!更何况绵忻更小。 只是这些都瞒着嘉庆而已。 想到这位渐渐跟自己离心的继子,钮钴禄氏心中着实烦闷。 她想了想,对身边道:“二福晋那边的份例再提一成。” “嗻。” 绵恺跟绵忻对视一眼,交换了一个瞭然的神色。 他们当然知道钮钴禄氏这么做的深意。 要知道,这里是西安,可不是北京。虽然行宫里面按照紫禁城的规格专设了御膳房,下分荤局、素局、菜局、饭局、茶局、酷局、点心局等近十个局,每局有厨师十几个人,共有100多人。当然,皇帝事多,不管这些,因此这些人就直接向皇后负责。 因为,每餐先由太监呈上菜单百余种由皇后挑选,所以,这些日子以来,帝后二人每天的使费就已经超过两千两,更别说下面还有三位皇子了。 可就跟钮钴禄氏方才说的那样,“俭省了许多”。在钮钴禄氏看来,他们乃是皇族,是帝后,是皇子,这天底下委屈了少了谁,都不应该少了他们几个的。 不过,钮钴禄氏能稳稳地做着她的皇后,自然是知道嘉庆的忌讳的。因此,她当然知道在继子跟自己日渐生分地情况下,让自己在嘉庆面前显得贤良大方又不动声色地给别人下套子。最直接的办法,就是叫人把自己每日的那份党参乳鸽汤给绵宁的妻子二福晋送去。 办法虽然简单,但是却十分有效。 因为嘉庆很清楚,唐人不接受签订合约让他割地自居,那么,他就只能打了。可是要打仗,就必须要就军队。所以,他需要大量的财帛赏赐随扈的官兵,只有这样,人家才能为他卖命。 可是作为皇帝,嘉庆又开始担心西安的府库是否能满足需要。毕竟,现在只是日常开销,真正打仗,那才是花钱如流水。 所以,看到支应局不到一个月时间就花费了二十九万两银子,嘉庆就不高兴了。再听说了乳鸽汤一事,嘉庆十分不满。按照宫廷的礼节,作为公公,他不好直接把儿媳妇交到面前骂,但是他可以把儿子叫到跟前痛骂一顿。 绵宁这才知道,自己的继母要收拾自己,根本就不用吩咐。可是他有什么办法呢?只能老老实实地跪在嘉庆面前听着,回头还要去给钮钴禄氏赔罪,完了,回到自己的住处,还要面对无辜受了自己牵连的妻子。 绵宁的心里别提有多难受了。 第239章 在嘉庆为战事而头疼,在他得意的原配嫡子跟妻子出现矛盾的时候,李嫣正带着自己的臣下呆在太原。 没错,嘉庆觉得太原不够安全,他的皇后嫌弃太原简陋,可是李嫣却对这座城市充满了好感。虽然这座城市已经不是她熟悉的那座太原城,但是这不妨碍她兴致勃勃地在城市内闲逛,顺便去城外视察。 这让路易·菲利普根本就无法理解。 这不,当太原城外的麦子成熟,却因为战争之故而没有足够的人手收割的时候,李嫣竟然下令,让她的士兵们去帮忙收割,自己甚至换了小袖的襦裙,戴了幂离,打算去围观的时候,路易·菲利普忍不住开口了: 第375页 “陛下!现在难,难道不是战事最要紧吗?您的任务,难道不是俘虏那个满清的皇帝吗?” 旁边,因为献出了王家大院儿而得以跟随的王家家主王敏芝忍不住抖了一下,虽然他极力保持镇定,但是他头上的假髮就好像承受不住东坡巾的份量也跟着动了一下,更别说鹤氅那宽大的袖子了。 太原王氏,从隋唐时期,就是当地豪族,而且子孙繁茂,因此,得到嘉庆往西安去的消息之后,王氏一族的族长王敏芝立刻捧着族中的花名册和地契投降了李嫣。 当然,在这次的投降,或者说投诚中,王氏一族的女人们都齐齐动手,按照祠堂里的画像,给男人们裁了道袍、鹤氅,女人们甚至还剪了自己的头髮给男人们做假髮。 只是满清的长袍马褂穿久了,就是以王敏芝的养尊处优,也不大习惯如今的峨冠博带,以致于那衣袖时不时地要动一下,更别说,如今勐地听到这位王夫跟唐人女王的对话了。 李嫣倒是不在乎这个王敏芝的想法,她微笑道:“菲利普,我想,你弄错了一件事情。嘉庆颙琰配当我的敌人吗?” 王敏芝当时就是浑身一震。 路易·菲利普傻眼了。 “您,您说什么?” 李嫣耐着性子解释道:“如果我想要他的命,派出一位解烦军将士足矣。相信不止是他颙琰的头颅,就是他的妻子,他的儿子,他手下任何一个大臣,绝对逃不过解烦军的千机匣夺命弩。” 这不但是解释给路易·菲利普听的,也是解释给以王敏芝为首的太原人听的。 路易·菲利普惊道:“您要杀他?” 在东方,成为阶下囚的皇帝,是生是死就看胜利者的心情,可是在西方,在欧罗巴,各国王室互相联姻,所以,就是有利益之争,被俘虏之后也能够获得足够的礼遇。在今天之前,路易·菲利普根本就没有想过,李嫣对满清皇帝竟然有杀心! 李嫣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道:“菲利普,别忘记了,这里是东方。” 东方的游戏规则,跟西方从来是不一样的。 见菲利普还是无法接受的模样,李嫣这才好心的解释道:“当年我的父祖还是这片土地的君主的时候,那些满人,还不知道在那白山黑水间的哪片林子里面吃土甚至连文字都不知为何物呢。” 路易·菲利普惊呆了。 他完全没有想到,对于嘉庆,李嫣竟然是如此的不屑一顾。 反而是王敏芝,听到李嫣的话之后,心中咯噔一声。 有个念头,他可是一直都不敢往下想。比方说,李嫣来到太原之后,曾经在老太原城的遗蹟上走了好几圈。 太原的典故很多,虽然在宋代之后沉寂下去了,可是在宋代之前,很多王朝都是从太原起兵的,就连李唐王朝也一样。当年李渊就是从太原起兵,这才有了后来的李唐王朝。也因此,太原曾经一度被视为龙兴之地。这也是为什么传说里面赵匡胤一把火烧了当年的太原城的原因。 因为当年盛传太原有龙脉,而且这条龙脉十分没节操,不看姓氏,只要是华夏血裔,它都支持。 这是太原的老传说了,甚至连很多中国人自己都忘记了。可是这位唐国女王不但在太原驻扎了下来,还特地去那几个地方转了转…… 想到李嫣走过的地方,王敏芝心中更是一抖。 他忽然想起来,李嫣曾经要过他们王家的族谱,而且还是特地往前面找…… 想到李嫣关注的那几页,王敏芝心中忽然升起了一股热切: ——没错,这么明显的,我怎么就忘记了呢?这位陛下翻的,可不是初唐的那几位家主的名讳吗?记得当年唐高宗的王皇后曾经也生过一个女儿,只是后来武则天上位,又女主天下,因此这位公主在史书上鲜有记载……若是,若是真的是鬼神庇佑,那,那么那位公主殿下的确有可能。毕竟,那位殿下身上也流着王家的血! 这么一想,这王家的家主忽然觉得热血沸腾。 他忽然觉得自己的腰杆子都直了几分。 李嫣倒是不知道这王敏芝的脑子里面已经转了好几圈,还把她跟唐高宗的王皇后联繫在了一起。不过,就是知道了,她也不会生气,无他,谁让武则天的光芒太盛,连唐高宗对大唐的贡献都被遮过去了呢。 李嫣不知道这个王敏芝这会儿脑补了这么多,更何况是路易·菲利普? 路易·菲利普只惊得目瞪口呆,连脑子都木了:“那,那您为什么特地来太原?” 王敏芝心中暗暗得意。 李嫣道:“当然是为了治理天下!这黄河,才是我华夏的心脏。我印象里的黄河,可是两岸鸟语花香绿树如茵的山清水秀之地,可是现在呢?!这些蛮子倒是会糟蹋!掘开河堤,水淹华北,他们还真敢!” 路易·菲利普道:“所以,您才派出了大量的稗官。” “不止是稗官,还有万花门下。” 王敏芝这才找到了机会,在地下磕了一个头,道:“陛下,黄河变黄,已有千年。这乃是天意!人,岂能胜天?还请陛下三思。” 既然这位是流着他们王家的血的女皇陛下,就是为了王家,王敏芝也不能坐视不理。 第376页 他觉得李嫣这是在犯煳涂,而作为臣子,也是娘舅家,他有这个责任劝谏。 李嫣道:“战争也好,综合治理黄河也好,都要消耗大量的财帛。不同的是,战争消耗大量的财帛,可以得到大量的土地,还能够劫掠大量的金银珠宝充盈国库。而治理黄河,看似是把财帛往黄河里面扔,可是若是真的成了,那才是千秋万代的伟业。等稗官和万花门下回来再说吧。” 虽然她带了上千万人过来,可是华夏从来以人口众多而出名。满清入关已经有了百余年,虽然说成了奴隶主的奴隶,可是华夏也安享的百年太平。而对于这个国家来说,超过百年的天下太平,往往就意味着两件事情,其一,便是土地兼併严重,尤其是,当年满清入关的时候,还採用了圈地这样的手段;其二,就是人口趋于饱和。 这也是天理教作乱的原因。虽然从政治的角度上来说,天理教的纲领和政治主张比起清代以前的农民起义其实是一种退化,可是鑑于满清是个半奴隶主半封建的社会,在这样的社会里生活的农民发起的农民起义不如前朝的农民起义,李嫣一点都不意外。 因为百姓的思想的高度,本来就是水涨船高的。满清既然是一个半奴隶主半封建的国家,那么,就别指望他的人民的思想有多挑。 李嫣甚至比任何一个人都清楚,靠着天灾和战争削减人口,本来就是不少王朝常用的手段。 但是,她不喜欢这样的手段。 对于李嫣来说,嘉庆这个她随时都可以捏死的满清皇帝,根本就不值得她放在眼里。 比起嘉庆,她更希望通过治理,能够让这片自古以来就是华夏心脏的地区恢復它当初风光秀丽、百姓安家乐业的模样,而不是跟现在这样,百姓对于水,就闻之色变,好像这生命之源就好似什么可怕的夺命恶鬼一样。 第240章 李嫣常驻太原,给这座歷史悠久的城市带来了很大的变化,最明显的一点,那就是,街头的女人越来越多了,而且大多都穿着对襟的齐胸襦裙。在这方面,本地人还是相当保守的,所以,甚至不用看走路的模样,看锁骨就知道了。坦然地把锁骨露出来的,那肯定是唐人,而本地人,就是穿了齐胸襦裙,也要在上襦里面再套一件交领的单衣。 更别说,这个时期的汉人女眷,只要是有点身份的,都缠了足,走起路来,摇摇摆摆的。没办法,从明代士大夫的好莲杯的畸形三足金莲文化开始,汉人女性就保守摧残。 可是唐人女性,一个个都天足,在屋里的时候是绣花鞋,出去,无论是上街还是骑马,都是岐头履,当汉人女性还在为要不要缠足而为难的时候,唐人姑娘们则大笑着在汾河畔策马而过,甚至毫不客气地跟同伴们展开了蹴鞠大赛。 唐人们不止玩这种从春秋战国时期就流行的踢球游戏,他们还玩马球,在马上用球棍来击球,有点像高尔夫,可是对骑术的要求却不是一般的高。 也因此,唐人对马球有严格的分级,比方说,唐人各大门派中的弟子之间进行的,是甲级联赛,而那些混血儿,因为很多不曾得到过唐人的内功心法,所以他们举行的联赛被叫做乙级联赛。如今,为了照顾太原当地人,又多了丙级联赛。 当然,甲级联赛内部还有一个赛事,叫做天策级,这完全是因为,天策府的心法让他们在马上有天然的优势。 唐人的回归,让这些在华夏大地上消失已久的室外游戏再度回归到了这片土地上。李嫣不过是做了一些批示,但是宣徽府很快就把蹴鞠和马球推广到了唐人控制下的每一个城市。 因为在他们看来,这也是表现军民一家的重要宣传方式。当然,唐人也不禁在马球和蹴鞠赛衍生出来的赌球,只不过,赌本被控制在了一百两以内。赌本在这个范围之内,算是小赌怡情,如果超过这个数字,那就是犯法。 而马球赛的第一场,李嫣就带着路易·菲利普参加了。当然,作为太原的地头蛇又是李嫣的“娘舅家”代表,王敏芝也得以陪同。 王敏芝是个有心人,注意到了李嫣身边多出了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就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这两个年轻人,五官轮廓跟李嫣有几分相似,一个看上去不过十六七岁,一个看上去更小一点,才十三四岁的模样。更重要的是,这两位都是黑髮黑眼,头髮是直的,皮肤也不像是色目人,看上去,完全就是东方人的模样,王敏芝就留了心。 “陛下,请问,这两位是……” “我的第七子晋王和第八女清河公主。” 王敏芝一听,立刻拜倒在地:“草民叩见晋王殿下,叩见公主殿下。晋王殿下千岁千千岁,公主殿下千岁千千岁。” 晋王? 王敏芝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唐代对诸王的封地都有讲究,因为唐太宗之故,所以秦王爵不再赐予诸王,而晋王,则是太子之下的第一王爵,甚至,在没有太子的情况下,这个王爵,已经暗指将来的储君人选了。 王敏芝的心头立刻热了起来。 他知道,就是现在投诚了唐国,可是他手无寸功,因此,想做皇子的正经岳父,那是不成的。毕竟,李嫣手下有那么多的臣子呢!哪里轮得到他?不过,既然这位殿下如此年轻,那么王府的庶妃可以考虑一下?下任皇帝不敢指望,那下下任呢? 第377页 如果路易·菲利普知道这个王敏芝的想法的话,那么他肯定会很不高兴,而且会在私底下请求李嫣,但是,他不知道。 他甚至不知道在东方宫廷之中,庶出皇子登上皇位的,比比皆是。 当然,也亏得他现在还不知道。 礼毕,各自落座之后,马球赛就开始了,骑手们也骑着入场了。 王敏芝其实并不懂马球,但是,这不妨碍他一串串奉承之词就这样从他的口中冒出来: “陛下的骑手果然神勇。若是陛下的军中都是这样的少年英雄,也难怪陛下的军队能够所向披靡。” 李嫣忍不住大笑:“说的不错,马球的确是军中戏之一。而且,今日上场的,的确是朕的天策府将士。” 天策府? 虽然已经知道了,但是对于李嫣直接把自己的将士称之为天策府,王敏芝的脸上还是有些尴尬。 这,这是这位陛下的野心,还是另有原因呢? 王敏芝立刻意识到自己走神了,这不是自己应该管的。 他道:“陛下,我有些不懂。您,您为什么留着那满清的鞑子皇帝。” 李嫣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 清河公主插嘴道:“自然是为了挟天子以灭诸侯。” 王敏芝一愣。 他第一时间想到的是曹操,可是灭诸侯三个字,让他立刻明白,唐人这是为了钓出那些死忠于满清的势力。 他道:“不瞒陛下,当年康熙在位的时候,就曾经下令,让满人集聚京城。因此,各地的满人其实不多,大多都是当地的文武官员。” 李嫣笑道:“不止他们。中原土地广袤,各种地形都有,满人又是从山海关外面进来的鞑靼,现在他们被我撵得跟兔子一样乱窜,各地势必有豪强以为有漏洞可钻。而我,要一统天下,就必须先收拾了他们,然后才能够接手一个完整的国家。” 清河公主笑道:“母皇说的哪里话!日前我们的中路方面军已经在东海沿岸各地登陆,苏北的连云港,苏南的金陵、松江县,还有浙江的明州,闽南的泉州,都已经在我们的掌握之中。上个月,我们的南路方面军已经在广州登陆,清人的两广总督已然自尽,广州将军已经第一时间战死,广州知府更是率众投降。如今,华夏沿海已经彻底落入了我们的手里。我们接下来要做的,不过是沿着长江和珠江,逆流而上,占领、消化华夏腹地而已。” 王敏芝都惊呆了。 广州投降了?这是上个月的事儿? 唐人到底出动了多少人? 李嫣仿佛看出了王敏芝的疑惑,她道:“没道理当年的满洲八旗用了二十万打下了大明江山,而我,用了一千万人还做不到。” 一千万? 王敏芝都傻了。 他几乎是机械地道:“陛,陛下,您的军队固然强大,但是,四川成都还有一座满城,据说,是当年的年羹尧所建。那里有大批量的满人八旗官兵及其家眷。” 李嫣道:“这个我已经知道了。而且,我已经交给了下面的解烦军和万花门下全权处理。” 四川? 那是唐门的地盘,而唐人说的秦岭就位于西安以南,蜀中以北的地方。对于唐门和万花来说,这两处地方,乃是他们的根!若是那些八旗官兵老老实实的也就算了,如果他们做了什么事情的话,唐门子弟和万花会做什么,李嫣可不敢保证。 还有藏兵府,他们是中路军攻打浙江的主力,稗官和舞姬们的目标是扬州和金陵,松江口只是顺带。 唯有广州,是以辅兵为主的,李嫣不过是派了些修者和天策府、玄甲苍云的将士们随行而已。只是从结果来看,清王朝的科技水平实在是太落后了,根本就不堪一击。就是这一次没有李嫣,也许等英国人在印度站稳了脚跟,把印度消化得差不多了,就是他们北上,用武力敲开清王朝的大门的时候了。 王敏芝的脑海里面展开了整个中国的地图,华北地区不说,从北京天津开始,一路向西直到山西省,包括山东、河南各省,黄河中下游地区已经完全落入了李嫣的手里。现在可以确信,江南省已经大半已经落入了这位陛下的手里,闽南、两广,大概也一样。 现在大约还没有明确消息的,云南、贵州、湖北、湖南,也许江西、安徽现在还妾身未明? 但是,如果这位陛下真的是三路齐进的话,那么,就冲着这位陛下的均田令,强制要求豪强把超过数目的土地交出来的做法,百姓就会感激她。至于那些豪强。虽然失去了大量的土地,也许不少人会心怀怨愤,可是更多的人,怕是会感激在心。 毕竟,如今土地兼併问题已经很严重了,而且贫富差距很大,也许未来一次小小的旱灾,就能够让百姓冲击官府,更别说那些土财主们了。这次的天理教不是明摆着的吗?这几年,被天理教祸害的富户难道还少了?更别说,清王朝的统治下,各种意图推翻清王朝的运动层出不穷,白莲教、八卦教,还有这次的天理教,以后也难说没有什么红莲教、四仪教、地理教…… 钱可以再赚,可是命,却只有一条啊。 第241章 就在王敏芝陪着李嫣看马球赛的时候,也有人豪掷千金,只为了能搭上李嫣或者李嫣的儿女的路子。当然,路易·菲利普完全没有在这些人的考虑范围之内。因为在他们的眼里,路易·菲利普不过是个色目人而已。 第378页 这些人,既然就是当时大名鼎鼎的晋商。 晋商、徽商、潮商,号称是中国歷史上的三大商帮,晋商之中在几百年后更有八大晋商之说,不过,范家因为家族之中多为满清高官,因此只来了一个小辈,还有孔家,此时也不大显,如今晋商之中数得上号儿的,无非是乔常曹侯渠亢六家而已,如今,这六家已经坐在了一起,正商量着要怎么办。 其中乔家的家主乔全美就道:“怎么办?还能怎么办?整个山西都落入人家的手里了!我们还能如何!” 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更何况他们是商人,更加低人一等。 常家的家主常彪转头问曹家家主曹文是:“老曹啊,你是怎么个看法啊?” 曹文是道:“我?老常,我还能有什么办法?你难道忘记了,之前那,那鞑子皇帝西逃的时候,还在我们家的三多堂呆过呢!” 不止如此,嘉庆还问曹家要了,不,应该说借了很多银两,并且留下了三样东西作为抵押:一件是用黄、白、乌三金制成的金火车头,还有明代仇瑛临摹宋代张择端的摹本《清明上河图》,镜面景色用珍奇异鸟的羽毛粘接而成的羽毛镜。 如果说之前曹家还因为这三件宝贝而沾沾自喜的话,那么现在,他就在为这三件东西而焦头烂额了。 这三件东西一出,那不是实打实地通敌吗?若是唐人真要在这上头较劲,那他们曹家,可不是要满门抄斩吗? 精瘦精瘦的亢家家主,一个皮肤黝黑,看着十分干瘦,只有一双眼睛闪着精光的诨号叫做老亢头的亢家家主,拿起旱菸吧嗒吧嗒地抽了两下,然后重重地吐出了烟圈,道: “好了。不止你们曹家心里没底,我们亢家也一样。自古商人轻贱,就是一个道台老爷,我们也要好生伺候着,要不然,也不会有‘家中白银万两,不如上头有人’的话了。” 听见他们中间年纪最大、资歷最老的老亢头这么说,在场的其余诸位晋商家主都忍不住齐齐地嘆了一口气。 可不是这话。 老亢头道:“正四品的道台老爷尚且如此,更何况是王驾?那鞑子皇帝打山西经过的时候,他,他还是皇帝,我们也没有办法。按照常理,这位女王陛下长留太原,或者让我们去磕个头,让我们有机会辩白辩白,我们就是倾家孝敬也是愿意的。可是,偏生不得见!” 这下,嘆气声就更整齐响亮了。 可不是。就是因为这唐人女皇如此不按常理出牌,他们才会心里没底啊。 渠家家主渠世骁,不,现在应该叫他渠骁了。为了避讳唐太宗李世民,他已经把自己名字中间的世字去掉了,不止是他,就连渠氏一族里面跟他同辈的人的名字,统统都改了。 渠骁道:“他们若是肯要我们孝敬的银子,那都是小事。只要人还在,银子是赚不完的。怕就怕,他们不止要我们的庄子地,还要我的项上人头啊……” “老渠!噤声!” 这种话,也是能随便说出口的? 嘴上虽然这么说,可是在座的每一个人的心里都没底。因为他们也是这么想的。 前朝的沈万三是怎么没的?还不是因为太有钱,让朱元璋忌讳了,所以才没的? 商人苦,商人贱,商人的地位自古以来就没高过!前朝甚至明文规定了,商人乃是贱籍,子孙三年不得参加科举!若不是生活所迫,谁会自甘下贱地去行商?谁又愿意让自己的孩子出生就低人一等? 不是他们这些商人得陇望蜀不知足,实在是,实在是他们也不想再活得跟前朝那样,低人一等。凭什么?他们凭本事赚钱,流血流汗赚钱,就因为他们有赚钱的能耐,就要让他们的孩子低人一等? 不甘心。 屋子里的每一个人都颜色惨澹。虽然不能用如丧考妣来形容,但是,那种沉重的心情却是一样的。 固然现在他们还在为是否能保住身家性命而头疼,可是跟他们这样的人,生意能够做得这么大,靠的,不仅仅是敢打敢拼、能打能拼,还因为他们个个都能看得长远!有大格局! 眼下保住身家性命是要紧,可是这商人在新朝的身份、地位一样要紧。 就在屋里的气氛眼看着越来越压抑的当儿,只见曹家家主的二子曹仲建急急忙忙地提着衣摆从院门口的影壁后面绕出来。 曹仲建的亲爹曹文是没看到,但是正对着大门的老亢头却看到了。当时老亢头手里的烟杆就垂了下来,原本缩着的脖子也伸长了。 老亢头的变化立刻引起了众人的注意,屋里的人纷纷朝外看去。 原来,那曹仲建的手里横举着一卷东西,看上去,好像不是凡物。 曹仲建一进屋,老亢头就抢在他爹曹文是的前头道:“曹老二,你手里是什么东西?” 曹仲建强忍着兴奋,把那捲纸展开来,道:“亢老爷子,爹,这,这是晋阳公主的手令。” 众人连忙凑过去看,只见那上面写着: 兹: 嘉庆颙琰以黄、白、乌三金制成之金火车头,明代仇瑛临摹宋代张择端之摹本《清明上河图》,镜面景色用珍奇异鸟的羽毛粘接而成之羽毛镜抵押向曹家借银四十万两系正常商业行为。 此。 下面是一串日期,还盖着晋阳公主的印。 第379页 看到这份手令,大家就知道,曹家安全了,唐人不会因为借银一事追究曹家的罪过。毕竟,有晋阳公主出面写了手令嘛。 曹文是着实松了一口气。 众人也七嘴八舌地问道: “晋阳公主?这,这不是女皇陛下的六女吗?” “你怎么跑去晋阳公主府上啦?” 曹仲建连忙把自己的经歷说了一遍。 实际上,就跟此时很多山西人都有这样的认识,以为李嫣把七皇子呆在了身边,就是因为她属意这个儿子的缘故,所以这些日子跑去讨好晋王的人数不胜数,就连晋王府的属官、卫士们也烦不胜烦。 当然,曹仲建之前的行为,也被晋王府的卫士们当成了讨好晋王的人之一,因此都不大理会他。 而曹仲建呢,他也不敢往那些卫士们的腰里塞银子、银票,因为上一个这么做的人,已经被丢入大牢了。 他能够做的,就是天天往那王家大院儿的侧门上跑,顺便刷刷脸,指望着有人能够记住他。 没办法,因为大门上他实在是不敢去,只有这侧门上,他还能赌一赌机会。因此,这些日子,他每天一大早就蹲在王家大院儿的侧门口,也许未必能见到这位王爷,可是好歹,也能跟那些卫士混个脸熟不是。 要曹仲建说,那些卫士们也着实了得,两个时辰换一次班,值守的时间里面,无论他说多少话,那卫士也只看着他,却不回答。 一连半个月下来,他都以为,这些卫士是故意如此,故意晾着他。 直到今天早上,晋王府长史偶然从这侧门出来,可巧,被他那头蠢驴子给嚼住了衣摆。 当时曹仲建都吓死了,反而是那位长史,并不在意,见自己的蠢驴子不松口,很随意地用剑,裂了衣袍的下摆。 曹仲建连连磕头请罪,并且掏出了身上所有的银票和金银财物,希望能够补偿对方的损失。 好在那位长史并没有生气,也收了一百两的赔偿,这才问了曹仲建的来意。也就是这位长史,指点曹仲建: “……你弄错了一件事情。按照我大唐的法律,诸位公主、皇子在十一岁的时候开府,配备属官,十六岁开始议亲。但是,要参政,那要等到二十二岁。无论是晋王殿下还是清河公主殿下,年龄都不够,所以陛下才会把两位殿下带在身边。如果你需要一个有足够身份,又能够让你们安心的人为你们作保,请找现在正在晋中的晋阳公主殿下。” 老亢头都傻眼了:“晋阳公主殿下已经领了差事了?” “对,这位是六皇女,今年二十三岁,去年刚入户部行走,如今负责晋中的人口户籍管理一事。另外还有一位皇五女博陵公主,今年二十五岁,一样在户部行走,正负责京畿一代户籍管理事宜。” 在场的六大晋商的家主都呆住了。 曹文是反应最快:“也是,既然晋王殿下都排到了七皇子,那么,前面还有六位殿下,这很正常。” 他儿子曹仲建道:“不,父亲,不是六位殿下,而是一位陛下五位殿下。” “什么?” 曹仲建连忙如此如此地解释了一番。 曹文是一脸牙痛地道:“所以,这位陛下把自己,自己的皇冠让给了自己的长子。那么,她,她难道不应该是皇太后吗?怎么是女王?” “欧罗巴的规矩是这样的。” 老亢头道:“这还不好理解?就跟,跟当年的干隆一样,自己退位了,依旧是太上皇。这唐人的女皇也一样。她不是皇太后,她是太上皇!” 曹仲建连连道:“是,没错。唐国在欧罗巴的国土,是这位陛下一手打下来的。所以,她不是皇太后,她是太上皇。” 一手打下来的天下? 这又是一个重要的信息。 第242章 饿老亢头用烟杆敲了敲桌腿,把烟杆里的菸灰敲掉,这才慢悠悠地往菸斗里面添满菸丝,口中道: “怎么样,一人计短三人计长。我们晋商从来抱团,这天下也没有我们抱团却过不去的坎儿。我们,合计合计?” 诸人都点了点头,然后各自在屋子里找了一个顺眼的所在,自己窝着琢磨去了。 曹仲建知道自己父亲的习惯,出去了半晌,找了七套笔墨纸砚出来,晋商七家的代表,每人身边一套笔墨,预备着各人要使唤。 曹仲建把笔墨拿到老亢头面前的时候,老亢头抬了抬眼皮子,扫了他一眼,眼底精光四射,却是什么都没有说。不知道的人,都以为这个老头儿看的是曹仲建,也只有曹仲建本人隐隐觉得,这位亢家的老家主看的不是自己,而是自己身后的范家人。 没错,就是范家。 说起来,范家在晋商群体之中,也是顶顶大名,也是异类,别的不说,清人从东瀛进口的铜矿,就是范家在打理。所以,范家虽然说是晋商之一,可是谁都知道,范家有一群的官老爷,甚至还有人做到户部尚书。 这才是范家的厉害之处。别人家里虽然也极力跟达官贵人攀关系的,但是却没有跟范家这样,不但做了官儿,还爬得这么高的。 当然,即便是这样,晋商的老大还是曹家,所以,曹仲建也没有觉得自己有这个必要效仿范家。甚至在曹家不少人的心中,商人就是商人,就应该跟官宦人家保持泾渭分明,不然,那是会出事的。 第380页 没错,曹仲建就是曹家拥有这样的想法的人之一。所以,他不大看得上范家。 当然,他也有这样的资本。 虽然曹家还远远没有达到顶峰,但是,百姓人家已经隐隐有了这样的说法了,那就是,天上有鸟飞过的地方,就有曹家的铺子。虽然目前只是小范围流传,但是,这样的说法,本身就足够曹家自豪了。曹仲建甚至还觉得,如果自己有生之年能够让天下每一个百姓都知道这句话,那才不辜负他曹家儿郎的名声! 可巧,这个时候,曹仲建正好把笔墨送到乔全美跟前,乔全美正想着心事呢,看他如此,便叫住了他:“曹二,你来得正好。我也不拿着捏着了。抛砖引玉,也请诸位相与帮忙指正。曹二,劳烦你帮我记一下。我的笔头,不如你利索。” 乔全美的年纪也许比曹仲建大不了多少,但是,他是乔家的家主,自然就不同,就是曹仲建也不好直接拒绝,尤其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曹仲建很干脆地应了一声,在中间的八仙桌旁坐下,磨起了墨。 等他拿起了笔,乔全美就道: “第一,这唐人女皇不忌讳言商。但是她对商人管理十分严格。” 老亢头道:“何以见得?” 常家家主常彪迟疑了一下,道:“老乔,应该不是严格,而是,唐人之中也应该有很多极厉害的商人。因此,唐人才会有那如许细緻的律令。商税、银行管理条例,还有,奢侈品税。” 最重要的是奢侈品税。 换了大明,还有刚刚过去的前朝,哪位皇帝想过奢侈品税?要知道,有了这个税,就意味着那些贵人只能用更加高的价钱才能够买到心爱之物!若是等闲哪个皇帝要收这个税,那些贵人能不折腾?唯一的解释就是闹过,不止一次地闹过,然后达成了一致。 所以,常家家主得出的结论那就是,不是唐人女皇不忌讳言商,而是唐人在商这条路上走的比他们还远,所以唐人有关商的法令才会又多又细緻。 虽然常家家主的思路比起乔家家主的思路有些跳,但是,他提示了在场所有的人。 曹文是这才慢悠悠地道:“这才是我所担心的啊。晋商、徽商、潮商,我们这三波,可比得过唐人?” 老亢头烦躁地敲了敲菸斗,道:“有道是强龙不压地头蛇。还怕了他们不成?” 乔全美道:“强龙不压地头蛇?我们哪家是靠着这句话起家的?” 乔全美的这句话,可不是说到在场的每一位的心坎儿里去了?就好比说曹家的曹三贵,当年就是在边关那边,靠着磨豆腐起家的。还有他们乔家,也是背井离乡去了包头,建了广盛公。 这句话,可是说到了在场每一个人的心里。 在商人等同于贱籍的大环境下,但凡有一丝活路,哪个会走商?还不是为了挣一口饭吃。 不独他们,徽商也是如此,要不然,那句话怎么来的? 前世不修,生在徽州,十三四岁,往外一丢。 这说的,就是徽商,其实,也是在说这个世道下所有的商人。在这个年头,第一次出去走商,身上唯一带的,除了那身衣裳之外,也就只有腰间的一根麻绳了。麻绳是用来干嘛的?平时束衣服当腰带,有活计干的时候用来绑东西,没有活计干也实在是活不下去了,那就干脆一点,自挂东南枝得了。 说出这样的话,本来就是丧气、服软、怕事儿的表现。就不知道,这老亢头是不是故意如此。 渠骁也道:“我听说一件事儿,唐人的学堂,蒙学堂,不仅教读书识字,还教打算盘、看帐本儿。” 曹文是当时就跳了起来:“真的假的?” “真的。宣徽府,知道不?” 众人点点头。 “专门替女王打理产业的衙门,每年要拿出一个亿的牡丹币,就为了贴补蒙学堂。而他们的蒙学堂的小学生,七岁入学,学七年,出来正好十四岁。若是家里有钱愿意供给,那就继续学,日后科举做官。家里没钱供养的,则自己出来做工,攒够了钱,想再入学堂深造的,可以继续入学堂。这蒙学堂的钱,一部分是国库贴补的,另外一部分,则是女王的私库里出的。据说女王最艰难的时候,欠了近九个亿的外债,依旧没有减这里的贴补。” 曹文是迟疑了一下,道:“华夏土地广袤,人口众多,女王怎么可能……” “这是真的。据说,博陵公主已经在京畿一带收养孤儿,让这些孩子在蒙学堂里读书了。” “不要钱?” “对,不要钱。不止如此,听说唐人的法令,对十二岁以下的孩子,提供食物补贴。用跟银票一样的代金券,可以在宣徽府下的铺子购买食物。” “竟然还有这样的好事儿?” “是。一个孩子,一个月约莫能够拿到三百钱的食物补贴。” “那,那可是很了不得的数字呢。” 在座的人都是生意人,听到一个孩子一个月三百文的时候,立马开始计算了起来。要知道,这年头,一个大人累死累活一天都未必能挣到十文钱。一个孩子一个月就三百文,那五个孩子,一个月就是一千五百文,一年下来,那就是十八两银子!一个中等之家一年累死累活,也不过是挣二十两而已。 第381页 曹文是忍不住道:“唐人女王可真是大方!如果生一个孩子就能白得三百文,只怕那些穷汉都会拼了命的生孩子。” 不能说这位女王不爱民,但是这样的政令,就是曹文是都在担心,这样的政令会不会抽空了女王的宣徽府。 范家那位代表终于开口了:“据我所知,这个标准,比唐国国内的补贴标准要少很多。” 渠骁道:“少不少跟有没有是两回事儿。对于我们华夏的农民来说,一个月三百文已经不少了。之前雍正爷的摊丁入亩,让他们不用负担那么多的人头税,所以从雍正朝开始,大清的人口才开始飙升,官方数字首次突破了一万万大关。若是这唐人女王如此贴补天下百姓,我一点都不怀疑,不久之后,这天下的人口,会突破四万万大关。” 曹仲建道:“原来如此,怪不得,我听晋阳公主府的长史说,朝廷要修铁路还要综合治理黄河呢。”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就是今天的事儿。我就是走得慢了那么一点,所以听了那么一耳朵。” 在场的人的神情立刻轻松了起来。 “傻子,人家是故意说给你听呢。” 对于这些晋商而言,这唐人朝廷不跟他们要钱,他们心中还是没有底,但是人家用这样的方式透出消息来,对于这些晋商而言,反而是一件可以接受的事儿。 不就是摊派吗? 这个他们熟! 那些满清鞑子的官员,不就是经常找他们要钱的吗?这天底下能用钱办成的事儿,都不是事儿! 六家的家主立刻碰了一个头,交换了一下意见,然后约莫说了一个数字。 比方说,之前嘉庆到太原的时候,刚开始的时候只想借十五万两银子的,但是曹家干脆就给了四十万两。这就是曹家的财力。曹家既然能给嘉庆四十万两银子,那么给唐人就不能少了。 毕竟,他们如今就在人家手下讨生活不是? 曹家家主迟疑了一下,定了个六十万两银子的数字,他甚至还定下了一百万两的上限。如果唐人不能满足,大不了,讨价还价,再给一百万两。 曹家尚且如此,常家也不甘落后,定了个五十万,然后定了个八十万两银子的上限。 其余各家,除了不能做主的范家代表,其余的各家也都给了一个大致的数字。 然后,他们就准备去求见晋阳公主了。 第243章 作为晋中重建工程的主要负责人,晋阳公主的工作其实非常多,尤其是,贵为公主,必要的时候她必须利用自己的身份去安抚民心。这才是外人以为负责人口户籍管理是她的主要工作。实际上,这个工作不过是她的真正工作内容的一小部分。 所以,晋商的求见,最后被转移到了晋阳公主的面前,就一点都不奇怪了。虽然那天晋阳公主只能挤出十五分钟的时间接见他们。 当然,晋阳公主也不可能一口气见他们六人,所以,最后只有曹家家主曹文是、常家家主常彪和亢家的家主老亢头三人得以觐见,其余的人,都只能在门口等候。 看着这三个对自己行跪拜礼的晋阳公主,心中暗自嘆息,要消除满清长久以来灌输给这片土地上的人们的奴性思想任重道远。 晋阳公主自小接受的思想便是如此。虽然说大唐也行跪拜礼,但是,这里面也是有讲究的。比方说,如果是汉唐式的屋子,君主也是跪坐在蓆子上的,那么,臣民行礼之后也跪坐在哪里,这是合理的。如果君主是坐在椅子上的,那么臣民在行礼之后,就可以站起来了。 大唐从一开始,大臣们跟君王议政,就是坐着的。区别也只是坐在蓆子上还是坐在椅子上而已。 可是看这些晋商大佬,竟然依旧趴在地上说话,让晋阳公主不得不从书案后面起身,走到书桌前面来,然后让他们起来说话。 老亢头和曹文是、常彪三个还不敢相信,这大唐的公主殿下竟然这么好说话,竟然让他们站起来。 三人趴在那里僵硬了好一会儿之后,这才迟疑着站了起来,垂着头、缩着肩膀站在哪里,用尽可能恭顺或者说讨好的态度,表明了自己的来意:听说唐国处处在用钱,他们就给唐国送钱来了。 虽然措辞可能更加委婉,但是,意思很明确。 送钱。 晋阳公主先是愣了一下,笑道:“诸位真是消息灵通。没错,如今华夏百废待兴,的确处处需要用钱。就如同报纸上说的那样,朝廷打算修建两条连通南北、东西的铁路,第一条,从天津,经过北京、包头,直达太原,第二条,从北京开始,一直往南,经过济南、连云港、金陵、扬州、松江口、杭州、泉州,一直到广州。从而把我大唐的控制区和港口全部连接起来。此外,我们还打算在不能修建铁路的地方,修建大量的公路。我想,小汽车,这个新奇的座驾,诸位也听说了吧?” 不得不说,晋阳公主也年轻,她还不曾真正近距离接触过这些晋商,更无法理解,晋商群体中因为大唐不接受他们的钱他们就没有安全感的这种心态。 不过,她依旧成功地把晋商的思路给带偏了。 “是,是的。我们听说了。” 回答的,是曹家的家主曹文是。 第382页 晋阳公主道:“虽然很多人都说,这是个新奇的玩意儿,但是,母皇的意思,希望通过推动工业和基础建设的发展,让寻常百姓人家超过六成的家庭在十年之后,也能够购置起这样的小汽车。让小汽车成为百姓的代步工具,这是母皇的心愿。” 可怜曹文是,他都惊呆了。 没错,这里是1814年,因为李嫣的大力支持,所以不止蒸汽机技术提早得到了完善——主要是因为李嫣保住了以拉瓦锡为首的诸多法兰西科学家,甚至不惜动用解烦军将士把人从监狱里面偷出来,而这些法兰西科学家跟万花门下、玉虚观门下的通力合作,使得蒸汽机技术的完善速度比另一个时空里面快多了,甚至连内燃机和石油提炼技术都得到了充足的发展而提早出现。 这里除了需要考虑橡胶园的因素之外,还必须着重声明一下法兰西科学家的作用, 法兰西的科学家,在那场浩劫之前,他们中间能人辈出,拿出的成果,甚至比同期的英国科学家还要多,可就是因为那场浩劫,让法兰西的科学技术的发展永远地落后于英国。 而这一次,因为李嫣的干预,法兰西的科学院虽然在那场浩劫里面受到了重创,甚至还换了一种形式,可是大部分的法兰西科学家和学者都被保了下来。而这些死里逃生的科学家和学者,他们回报给李嫣的,就是更多更先进的技术。 没错,刚刚兴起的汽车工业,就是内燃机技术的衍生物。因为是新兴事物,所以这个时候,每一辆汽车都非常非常昂贵,每一辆,对外销售的价格就没有少过一百万牡丹币。按照牡丹币的含银量,就是差不多一万六千两银子。换而言之,现在的小汽车,就是在唐国的法令之中,也是奢侈品的范畴,必须缴纳近乎六成的奢侈品税,买家还要承担运输费用等等。如此算来,最后到手的价格,差不多是五万五千两银子! 而曹文是会目瞪口呆,完全是因为他刚刚以六万两银子的价格给自己定了一辆小汽车,打算在自家的花园子里和晋中并不平坦的乡间土路上开。 现在晋阳公主告诉他,唐国女皇竟然打算让小汽车变成家家户户都能够用上的代步工具,他哪里不惊愕的? 商人本性,让曹文是忍不住脱口而出: “那,那陛下打算把小汽车卖成什么价?” 晋阳公主也愣了一下,继而笑道:“这要看是哪一类型的小汽车。如果是全手工制作的奢侈品类的汽车,就是三百万牡丹币也打不住。若是平民化的小汽车,这个价钱大约会控制在三万牡丹币以内。” 曹文是立刻换算了一下,三百万牡丹币,也就是五万两银子,三万牡丹币,那就是五百两银子。 虽然说有些不舒服,可是,这就跟瓷器一样。官窑的瓷器,哪怕是新东西,就因为东西好,所以大家都捨得花钱,三五百两银子买一套回去显摆的也不是没有。可百姓人家的粗瓷碗的?几个大钱就能够买上一摞。 曹文是决定,回去之后,他一定要打电报去问问,他的那辆小汽车是不是全部手工的高档货。 老亢头立刻抓住机会,道:“陛下爱民,我等感激在心。可是,这样一来,陛下,岂不是背负了很大的亏空?” 晋阳公主先是一愣,继而笑了:“原来你们是担心这个?” “是,是的。我们希望能为陛下排忧解难。” 晋阳公主道:“这个,就不劳费心了。事实上,宣徽府在这上面简直霸道的可以!为了保证母皇和国家对铁路的掌控权,别说是你们,就是我,也不允许投资铁路。” 在场的三位晋商代表都傻眼了。 “您,您说什么?” “您也不能投资铁路?” 这是什么意思? 老亢头、曹文是、常彪三人更懵了。 晋阳公主道:“是的。国法里面明确规定,重要矿产、铁路、公路等,这些必须属于国家,属于君主,就是储君也不例外。” “那,那陛下……” “放心,固然同时进行这么多的工程,对于母皇和宣徽府而言,一样意味着沉重的资金压力,可同样,一旦铁路通车,那就意味着宣徽府的货物能在数日之间,从广州到达北京,再从北京到太原。这里面的价格优势,绝对不是你们能想像的。” 别的不说,南洋那些稀罕的水果,放到杭州卖不起价钱还是放到北京卖不起价钱? 距离越远,卖的价钱就越高。晋阳公主一点都不怀疑,宣徽府会再度从中赚得盆满钵满。别的不说,这次从美洲大陆运送大量冰冻的鸡肉鸭肉,不也一样让宣徽府赚翻了吗? 更别说,宣徽府现在有自己的银行,银行这种金融机构从诞生的那一天开始,就被宣徽府玩出了许多花样。 好吧,虽然双方的接触很有些鸡同鸭讲的味道,但是,晋商们还是得到了以下结论: 第一,唐国女王非常有钱, 第二,唐国人不稀罕他们的钱。 前者对于晋商们来说,这不算什么,毕竟,华夏两千多年的封建王朝的歷史就是如此:取天下以供一人。 但是后者对于晋商们来说,就复杂了。 唐人不喜欢他们的钱? 为什么? 从晋阳公主跟前告退之后,晋商们再度碰了一个头,然后交换了一个意见,最后得出的结论,也就是他们最不敢相信的一个结论,那就是:可能唐人比他们想像的,更加有钱,所以,他们才会觉得,比起落个坏名声,鲸吞他们的钱这样的行为,更加不合算。 第383页 更简单的说,鲸吞他们的家业,对于唐人们来说,政治成本或者是名声成本或者是其他的成本太高,因此不合算。 得出这样的结果,晋商们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第244章 钱,是商人赖以生存的根本,挣钱,更是商人立足的根本。没有人比商人更加清楚钱对于他们意味着什么。换了别人,也许早就丢到了一边去了,但是对于晋商们来说,却是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他们必须要弄清楚,唐人到底多有钱。 重点:他们必须要弄清楚,宣徽府到底多有钱! 毕竟,那位晋阳公主可是说了,一旦铁路开通,几日之内,南洋的水果就能够送到北京,这就是宣徽府赚钱的模式。 晋商们必须弄清楚宣徽府挣钱的模式,不然,人家吃肉,他们怕是连汤都喝不到! 晋商们立刻活动了起来。 在这方面,作为晋商的老大,曹家的反应是最快的,因为第二天,曹家的家主曹文是就带着自己的几个兄弟子侄出现在了唐人的纺织工厂里面。 十八世纪七十年代中期,李嫣在当时的欧罗巴境内大力发展纺织工业,挤兑英国国内的纺织业的发展,击垮了英国的新兴资产阶级的经济基础,从而让英国的第一次工业革命因之夭折。 如今,已经是十九实际一十年代中期,英国的纺织业还没能恢復元气,但是,对于唐国欧罗巴境内的纺织工业来说,从纺织工业的利润率,到纺织工业的人口容纳量,再到人们的平均知识储备,总之,一句话,纺织工业已经无法满足唐国欧罗巴境内的人民的生产、福利需要了。这个产业,在欧罗巴,已经到了不得不外迁的时候。 在这方面,英国人甚至已经做好了准备,接收唐人的纺织业,从而用这种血汗工厂来挽救自己国内的经济。因为在过去的四十年里面,因为李嫣的经济打击政策,英国的经济一直处于停滞甚至衰退的状态。 可是,现在的英国,出现了一个强力的竞争者。 因为比起英国的本土,这个时期的东方,人力成本更加便宜。向东方输出纺织工厂,会得到更多更便宜的产品。不只如此,东方的地大物博,也保证了工厂获得的原材料,会比英国方面更低,因为英国的原材料还需要千里迢迢地从殖民地运过去,而东方的原材料,只需要就近採购就可以了。 不过,这里面还有几个非常重要的问题。首当其冲的,就是曾经在英国害人不浅的“羊吃人”问题。 宣徽府负责接待并且介绍唐国巨型纺车的官员王士鑫就道:“首选你们晋商,就是因为你们从明末开始,就跟草原以及东北有商业往来,你们有现成的商队,甚至下面商队的伙计们都能够熟练地用草原不同部落不同民族的语言跟他们交流。” 曹文是道:“大人,如果是需要羊毛的话,你们大可以让我们帮忙去草原上採买羊毛等原料。” 王士鑫道:“可是这样一来,也难说,你们不会採取就近原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自己的乡亲们在山西放羊。要知道,羊吃草,从来都是连根一起吃的。放羊的确很省力,只要把羊赶出门,羊自然就会去找草吃。可是你们可想过水土流失的问题?” “水土流失?” 不要说曹文是孤陋寡闻,事实上,这个时候的东方人还真没有几个知道这种常识。 这可是属于风水先生的“高级”知识。 王士鑫嘆了一口气,转战自己的办公室,解释了一下水土流失跟植被的关系,并且用水槽、沙土和草皮,演示了一下有植被覆盖和没有植被覆盖的黄土高原的土地在雨季里面的水土流失情况。然后道:“这就是我们不许百姓放羊的原因。我们比任何人都清楚,如果官府直接干预,只怕会有刁民本着法不责众、官府有重重忌讳,不能拦了百姓的财路为由,故意不把官府的禁令放在眼里。所以,我们需要利用各地的宗族力量来帮助我们达到此事。也就是说,不止是利用官府的力量,还利用宗族力量。” 曹文是拱了拱手,道:“大人,恕我直言,并不是每一个宗族都会听令。” 王士鑫道:“所以,我们会进行精挑细选。我想,你们曹家既然能走到今天,想来这点格局和眼光是有的。而且,我们也知道,如果仅仅把採购羊毛这一块让给你们却不允许你们就近採购羊毛,实际上是增加了你们的成本,让你们无形中承受了损失。所以,我们才把羊毛纺织技术让给你们。这样,你们的族人,你们的乡亲,如果不能跑商的,也可以在家有个生计,无论是帮忙梳羊毛还是上机器做工,都是一个活路。我想,这样,就是让你们和你们的乡民放羊,你们也更容易接受一些?” 曹文是连忙躬身:“大人仁义。” 这段话,说得曹文是是心服口服。 没错,这个时代,人们聚族而居,就跟他们晋商一样,哪里是他们曹家一房在做?根本就是他们曹氏一族都在做买卖。如果让下面的人知道羊毛是他们曹氏一族的重要进项,整个曹氏宗族都会加入进来。不止是男人们会外出,去草原上採买羊毛,就连女人、老人和孩子们在家,也会想办法弄到羊毛。这样一来,放羊,可不是成了首选? 就跟唐人说的那样,既然这水土流失的后果如此严重,那么,固然是让一家得了利,可是祸害的,却是子孙后代。 第384页 这种事情,他们曹家是不会做的。 可是不让族人们放羊,也好歹要给人家一个交代啊!不然,不是断人生路是什么?如果不是知道唐人有意把纺织机一起给他们的话,只怕曹文是都要开始琢磨,用什么样的法子说服族里了。 不得不说,这个时代的商人们,还是很有节操的。以儒治商,是很多大商人们做买卖的根本。哪怕这些大商人们很多人在起家的时候不曾读过书、是个半文盲,但是,让他们把买卖做大的是儒家思想,让他们把生意长长久久地做下去的,依旧是儒家思想。 听王士鑫给他们解释原因的时候,曹文是就有一种强烈的感觉: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 明明,明明他们还没有为唐国做什么,明明他们不过是商人,士农工商,他们最末,可是这唐人的官员竟然如此礼遇他们,不但细细地为他们讲解其中的原因,还方方面面地为他们考虑到了。 曹文是几乎是拍着胸膛表示,他绝对会约束好自己的族人,绝对不会让族人们犯了朝廷的忌讳! 他的儿子曹仲建还是没能忍住,问了一句: “大人,请问,百姓人家不能养羊吗?” 王士鑫看了他一眼,道:“如果是圈养的方式,可以。” “圈养的方式?” “对,把羊养在羊圈里面。大人孩子上山打草给羊吃。只是一来,这样养羊的方式,羊容易生病,因此不大可取。” 曹仲建道:“可是若是百姓人家圈养羊羔的话,女人和孩子也可以通过打草来养活家里了啊。” 而且苜蓿之类的牧草也能够卖得起钱。只要苜蓿之类的牧草能够卖得起钱,就有人种。有人种,那黄土高原上就能多出一片绿色。 王士鑫道:“曹掌柜,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当然。朝廷的目的还是黄河,我说得可对?为了黄河,才不许百姓放羊。可是,若是百姓能够主动种植苜蓿,不但不会造成水土流失,还能够加快这青山绿水的进程。大人,我说得可对?” 王士鑫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如果你能做到,而且能够保证你们曹家铺子的辐射区内,百姓热衷于圈养羊羔、种植牧草的话,那么作为奖赏,你们以后可以得到煤矿开採的准入权。” “真,真的吗?可是上次,晋阳公主殿下说过……” “重要矿产只能属于国家?” “是,是的。” “那是铜矿、银矿、金矿。煤矿并不再其中。” 尤其是内燃机的出现,让石油的地位大大上升,煤矿的地位自然跟着下降。更重要的是,採矿交出去的话,官府只要负责监督,这样,煤矿工人的安全会大大的增加。 当然,煤矿加工业和更加优秀的煤炭加工技术还是被牢牢地掌握在国家的手里。 对于能够达成这样的协议,无论是曹家父子还是宣徽府都相当满意。不过,曹家父子还是在之后的契约签定之中,再度被震撼了一把。 曹家父子原本以为,只要薄薄的一张纸就完事儿了。因为他们绝对不敢弄虚作假煳弄官府,就是日后官府要想从这里敲诈他们,他们也没有办法。 这也是这个时代华夏大地上的商人们多年以来的命运。涸泽而渔焚林而猎且不说,被那些官老爷们扒皮抽筋敲骨吸髓的,也不是一个两个。 所以,当王士鑫拿出厚厚的一式三份的文件的时候,他们都惊呆了。 那一天,不,应该说,接下来的三天,曹氏父子在宣徽府的官员的教导下,好好地学习了一番,他们在这份合同里面的权利和义务,并且明白,日后有疑问,要如何上诉。 唐人官员的坦荡,让他们目瞪口呆,哪怕最后签定了协议,曹家父子也是入坠梦中。 抱着属于自己的那份足足一百页的合同回到曹家三多堂,曹文是终于没有忍住,在走下马车的时候,对跟随了自己多年的曹家大管家曹福道:“阿福啊,你抽我一耳光试试。我是不是在做梦啊?” 曹文是的话,让他的家人惊恐万分,以为出了什么事情。他的妻子甚至把族老都给叫上了。 族老也以为曹文是得了失心疯,可是阅读完曹文是带回来的合同,曹家的族老们一个个都傻眼了。 曹家上下面面相觑之后,终于做了决定。 干! 为什么不干?! 满人,不,鞑子皇帝从我们曹家拿去了四十万两银子,也没见他对我们曹家的伙计好一点儿。我们为什么还要给鞑子皇帝干活! 曹家也不是没有能人,他们立刻就从这份文件里面看出了李唐王朝想要控制草原的野心。不过,作为汉人,他们喜欢。如果他们能够帮忙稳定草原,那他们为什么不帮汉人自己的朝廷稳定草原? 第245章 阿古拉是位于漠南与漠北交界处的一个小部落的首领,他的部落并不大,大约一百来号人,分成六家,光他的家庭就有三十七号人。他的部落的气候比漠北要好一点儿,但是,也比不得漠南来得温暖宜人。 没错,漠南草原,在漠北部族的眼里,就是气候温暖、富饶、水草肥美的地方。而阿古拉只能窝在漠南和漠北的交界处过冬,也不过是因为他打不过漠南的部落,因为那都是人口过万的大部落。这就跟漠北的那些部落更小,因此抢不过阿古拉的部落一样。 第385页 可是这一次,阿古拉从集市上听到了一个非常不好的消息。这个消息让他眉头深锁,甚至连回到部落的时候,都显得忧心忡忡,连他的妻子,部落里面最漂亮的女人琪琪格都无法吸引他的注意力。 琪琪格跟其余的女人还有孩子们立刻感觉到了不妙。 “阿古拉,发生什么事情了吗?是艾彦部落又跟人打起来了?还是……” “不是,是……” 阿古拉迟疑了一下,把嘉庆被赶到西安一事告诉了妻子。 琪琪格惊呆了: “你,你说黑契丹可汗被汉人打败了?” “对。听说,那个汉人女可汗是当年天可汗的后人。” 琪琪格带着几分不贊同,道:“那已经是一千多年前事情了。” 对于蒙古人来说,一千多年前的天可汗,已经是神话传说了。 阿古拉道:“听说,那女可汗的手下有一种非常奇怪的兵兵器,叫做铁铳,十分厉害。漠南科尔沁王爷上万骑兵,还没有冲到他们跟前,就全被杀死了。” 琪琪格的第一反应就是不信:“怎么可能!” 阿古拉道:“怎不可能!如今科尔沁的草场都叫人分了。还有假?” 琪琪格道:“这个我不知道。打不打仗,怎么打,这是你这个首领的事儿,我担心的是,今年的商队还没有来,比去年都迟了三天了。” 阿古拉吃了一惊:“商队还没来?” 琪琪格点了点头。 作为首领的妻子,琪琪格也不是那种只知道放牧挤奶预备草料和羊粪牛粪马粪的女人,她非常清楚,对于他们这样的部落,如果商队没有及时到来,意味着什么。 部落里面有牛羊马匹,但是盐巴和茶叶需要商队从南面汉人那边运来,不然,没有了盐巴,人就没有力气。更重要的是,没有盐巴,就是冬日来临之前搜集了足够的牛粪羊粪马粪和草料,冬天的冰雪也能够把肉类冻得瓷实,可是到了春暖花开的时候,食物还是会腐烂的。那个时候,也是部落的食物最紧缺的时候。难道把小羊羔小牛犊子也给吃了?那可是部落来年的希望! 更别说,没了茶叶,人的牙齿就会出血。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阿古拉听说之后,表情也立刻严肃了起来。 琪琪格道:“首领,” 她没有直接叫阿古拉的名字,而是用了首领这个称唿,表示她不是以妻子的身份,而是以族人的身份,在跟部落首领说话。慎重之情溢于言表。 “如果,如果消息是真的,我们要不要南迁。” 南迁,气候才会更加温暖,冬天也会短上好几天——这要看南迁的距离而定——更重要的是,也许能够遇上商队。 阿古拉想了想,摇了摇头,道:“不,再等等。若是我们现在动了,不小心错过了阿古拉兄弟怎么办?” 阿古拉,在蒙古语中是山岳的意思,而阿古拉口中的阿古拉兄弟,就是每年都要经过他们这里的汉人商队的头领,名叫曹峦,峦,在汉语中就是山的意思。 琪琪格知道自己不能再说什么,她只能轻声道:“阿古拉,你知道,我不能再失去你了。” 阿古拉嘆息一声,没说话。 他当然知道琪琪格这话是什么意思。五年前,一场大雪,当时阿古拉部落的首领不是阿古拉,而是他的父亲乌日塔那顺,结果,那一年冬天来得特别早,部落过冬的准备都没有齐全,最后乌日塔那顺带着部落的老人走入了茫茫大雪里。 因为他们需要把口粮省下来,留给部落里的其他人。 乌日塔那顺死了以后,阿古拉的哥哥巴图继承了部落首领之位。可是前年的时候,不知道商队为什么没有来,没有盐巴也没茶叶,那个冬天,他们过得非常苦。不止如此,巴图还在第二年春天跟艾彦部落抢草场的时候,丢了性命。 琪琪格知道,巴图之所以会丢了性命,就是因为一个冬天没有吃上盐,所以手上没有力气。琪琪格本来是巴图的妻子,巴图死后,按照部落的规矩,嫁给了阿古拉。她不想嫁第三回了。 阿古拉很久很久没有说话,等琪琪格准备离开帐篷的时候,他才低声道:“再等三天。” 琪琪格没有回答,而是走了出去。不管怎么样,她还要带着族里的女人和孩子搜集草料,还要把牛粪、马粪和羊粪都晒干,因为冬天就要靠这些东西撑过去。 琪琪格很清楚,阿古拉下的这个决定有多艰难。 虽然五年前的那场大雪,让部落里的老人都没了,但是,这不等于部落里面就没有聪明人了。大约两天之后,部落其余五个家庭的家长也发现了不对劲,五个家庭都骚动起来。 商队迟了五天,可是路上耽搁了?还是今年又没有商队了? 无论哪个答案,都很糟糕。 要知道,五年前,老人们走入了茫茫白雪,这也意味着冬天来临之前能够帮忙出力的人就更少了,他们部落需要更早地为过冬做准备。要不然,今年怕是又要有人走入雪地了。 就在这人心浮动的档儿,那天一大早,琪琪格就骑着马带着自己的大儿子布和往南面去了,然后中午的时候,就看见布和骑着马沖回来,一路上高唿着:“商队!商队来了!” 第386页 整个部落都沸腾起来。大家纷纷走出帐篷,对着远道而来的商队行注目礼。 直到商队进入部落,大家这才看出来,原来,这支商队之所以会迟了六天才到,是因为商队里面竟然有六只羊! 商队的首领立刻被迎入了首领的帐篷,琪琪格立刻换上了节日的盛装,坐在客人身边,给客人倒马奶酒。 曹峦十分慎重地接过马奶酒,虽然他依旧十分吃不惯这种腥味十足的草原特有的酒,可是他依旧吃了一口,然后迅速地夹起面前的牛肉把口中的腥味压了下去。 这一切,都被在场的所有蒙古人都看在眼里。 阿古拉道:“阿古拉兄弟,我的朋友,你今年来得特别晚,我都以为你今年不来了。” 阿古拉兄弟,就是指曹峦,因为阿古拉,在蒙古语中,就是山峦、山岳的意思。 曹峦道:“抱歉,亲爱的阿古拉兄弟,不是我不想来,而是……你应该听说了吧,我们刚刚换了皇帝。” “是的,据说,新的皇帝是个女人?” “可不是!就是一个女人!极厉害的女人!”曹峦道,“知道我这次为什么会迟吗?” “跟这个女皇帝有关?” “对。阿古拉,我亲爱的朋友!听我说,这是一个好机会!我给你们带来了发财的机会!”曹峦兴致勃勃地道:“就是羊毛!” “羊毛?” 草原上,羊毛几乎是没人要的东西。 “没错!”曹峦道,“我知道,因为满人忌讳,所以草原上的羊毛就变得一文不值。但是,满人不喜欢,唐人喜欢!不止唐人喜欢,就连欧罗巴人,对羊毛的需求也很大。如今,在中原,一包羊毛,可以卖到这么一罐子的盐!” 说着,曹峦就把一个大约三斤陶罐拍在了席上。 部落里的汉子们都惊呆了。 盐巴和茶叶,在草原上永远是硬通货。 阿古拉的堂兄弟思勤的脑子转得最快:“所以,您才带来了六只羊?” 曹峦道:“没错,那是欧罗巴特有的绵羊,这种羊,肉质不好,特别不好吃,还腥!但是,它出的羊毛特别好!就是收购的价钱,也比别的羊毛要高出三成的价钱。亲爱的阿古拉兄弟,你救过我的命,所以,我们家托人从欧罗巴买绵羊的时候,我让人六了六只出来。若论养羊,谁都比不上你们蒙古人。” 琪琪格反应极快,立刻给儿子一个眼神,让儿子出去盯着,别让部落里的女人,把客人带来的羊给宰了。 阿古拉不是笨蛋,他道:“你们为什么不给漠南那些王爷?” 他们的部落里也多的是养羊的好手。哪里需要曹峦巴巴地千里迢迢把羊送到这漠南跟漠北交接的地方。 “没有办法,阿古拉兄弟,这不,漠南那些王爷不都是忠于满人的吗?而且他们还跟唐人打了好几仗,很多部落,如今都是整个部落整个部落的男人被人家杀死。他们跟唐人都结了死仇了!如果跟他们做着羊毛买卖……不是我说,是他们能放下仇恨呢?还是唐人能相信他们会放下仇恨?所以,我也只能走远一点。” 思勤道:“我想,你们曹家也养了很多羊。” 曹峦道:“没养多少。唐人也不许我们放,怕没人种地。” 这个倒是好理解,毕竟,汉人是吃米饭大的。 思勤道:“阿古拉兄弟,若是这,这羊毛这么好,我们多个进项,也高兴。可是,今年的年成不好,日前我们还遭遇了狼,咬死了很多牛羊……” 曹峦道:“这容易。我亲爱的朋友,这次我带了很多红薯粉干来,这东西顶饿!就怕你们吃不惯。” “阿古拉兄弟,看你说的,顶饿才是第一要紧啊。” 寒冬眼看着就要降临,部落肯定养不了那么多的牛羊,必须要杀掉一批。用自己养不了的牛羊马匹跟汉人换些放得住、顶饿,数量却多得多的粮食存着,这才是部落延续的重要契机。 曹峦要的就是这句话。 不就是教导这些大漠深处的蒙古人吃红薯粉干嘛,这活计,曹峦熟!这一路上,他已经做得极熟了。 第246章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很多话,老祖宗们几千年前就已经说透了。 曹峦不是唯一一个往大漠草原深处推广绵羊的商队首领,而驱使他走这么远,把绵羊带到这么远,也无非是因为利益两个字而已。 连大漠深处的阿古拉部落都受到了影响,更何况是羊毛等相关产业链的中心的晋中。 曹家不是唯一往大漠深处推广绵羊的晋商家族。如果说当初曹家跟李嫣的宣徽府接触,六大晋商家族里面还有人观望的话,那么,一年后,几乎每一个晋商家族都想在羊毛生意里面分一杯羹。 无他,羊毛的利润实在是太丰厚了,丰厚到了令人疯狂的地步。而疯狂的羊毛给晋中带来的变化也是极其巨大的,这一点,晋中的每一个百姓都感受到了,其中老人体会最深。 亢家的老亢头便是其中之一。 这个老头儿,如今的口头禅就是“罪孽啊罪孽。” 老亢头是过过苦日子的,他很清楚飢饿是什么滋味儿的。可是这世道变化得太快,让他有些接受不能。这不,这天,他穿着短打,骑着他那只小毛驴儿,颠颠地走在临汾的黄土路上。 第387页 以前在满人的统治之下,他穿着杂绸的满式长袍、马褂骑在他的老伙计,那只毛驴儿的背上的时候,他一点都不觉得不好意思。因为那个时候,北京城里,那些满人的少奶奶们回娘家,也是骑在毛驴儿上。 可是如今呢? 唐人,唐式袍服,高头大马,不知道为什么,老亢头就觉得自己不适合这样的装扮,一来,是因为他觉得自己气质不大适合,唐人穿那峨冠博带,面如冠玉,英姿勃发,气宇轩扬,怎么看怎么好看,可是老亢头觉得自己穿着那样的峨冠博带,就好像猴子一样,沐猴而冠,太不像话了。二来,他是捨不得他的老伙计,他那只毛驴儿。这只毛驴打爷爷那辈就跟着他,如今都第五代了。老亢头觉得,如今外面拉羊毛都用不上毛驴儿了,难道捨得让自己老伙计的子孙进了屠宰场、祭了五脏庙? 亢家不是没有钱,从明代末年,亢家就是山西首富了。老亢头只是捨不得自己的毛驴儿,因此,每天都会穿着细布的短打骑在他那只毛驴儿的背上,腰里别着他的旱菸袋,在临汾乡间的小路上熘达一圈儿。 反正临汾就这么大,谁还不知道他老亢头啊? 哦,最近两年,还真有人不认得他,谁呢?从西安那边逃来的难民。 这不,这老亢头骑着毛驴儿在临汾自家田地四周熘达了一圈,正打算回家,远远的,就看见一大家子,拖家带口,往临汾这边来。为首的那个男人,肩上背着绳子,那是拉车用的,那后面的平板车上坐着一个头髮花白的老太太,老太太的怀里坐着一个扎着小编儿的男孩儿,边上走着一个挑着担的女人,那扁担的箩筐里面,一边一个,左边是一个八岁的男孩儿,右边是一个五岁模样的男孩儿。车的另一边走着一个十四五岁、梳着大辫子的女孩,女孩的背上背着箩筐的,手里牵着一个约莫七岁的女娃娃。 看到老亢头的时候,那挑着担的女人就快走几步,走到老亢头身前,带着几分谦卑,几分讨好,道:“大爷,请问,这里是不是临汾?” 城门太远了,门上的字看不清。 老亢头道:“打西安那边来的?” “诶,哎!” “想知道,如今的山西,是不是跟传言那么好?” “哎。我们,我们就是听说山西好,所以才,才抛了家业……” “抛了家业?是舍了家里的房子,还是舍了田地?” “都,都有。” 在这个年头,卖房子卖田地的,都要被人戳嵴梁骨。因此,女人特别尴尬。 “罪孽啊罪孽。” 老亢头这一摇头,那女人更尴尬了。 那板车上的老婆子这才开口,道:“老大哥,你别见笑。这,这是我这个老婆子的主意。” 不管怎么样,儿子还要做人,儿媳妇也孝顺,若是让人知道,这是儿子或者儿媳妇的主意,那日后可不是被人戳嵴梁骨骂败家子么!还不如她这个老婆子担了去,反正她上了年纪,别人最多说一句老煳涂了。可是她的儿孙还要过日子呢。 老亢头道:“该不会是那个鞑子皇帝又要加税了吧?” 鞑子皇帝。 这四个字,老亢头已经能很自然地说出口了,可是对于这刚刚从西安跑出来的一大家子来说,可着实别扭。 还是那老太太反应快:“虽然还没有诏令下来,却八、九不离十了。去年冬天的时候就加了一次税,今年开春又多了一项徭役。这不是把人往死里逼吗?我就两个儿子,一个已经被拉走了,若是这个再没了,那不是要了我的命嘛!” 老太太很健谈,老亢头又开始了:“哎!真是罪孽啊。” 老太太见老亢头如此,觉得十有八、九是问不出什么来了,就道:“老大哥啊,你可知,这临汾的牙行怎么走啊?” 老太太觉得,这个老头十有八、九是靠不上的,她还是去问问牙行好了。她把家里的房子、地都卖了,凑了五十六两银子,若是能早早地换了房子、地倒也好。 老亢头这才掏出旱菸袋,却不抽,而是捏在手里,道:“怎么,老姐姐,你还不知道?临汾亢家,有亢家在,你还想买到房子地?” 不想,那老太太竟然道:“那感情好。我之前的房子地就是卖给了亢家,如今我正要去他们家的柜上兑银子。” 老太太相信,在亢家的地盘上,应该不会有匪盗、小偷小摸之流当街实施抢劫。 老亢头当时就愣了一下:“所以,您是特地往临汾来的?” “没错儿。”老太太中气十足地道,“这不是说,如今这山西富得流油,遍地是银子么?我们就来碰碰运气。” 老亢头又开始了:“罪孽啊罪孽。” 老太太才要皱眉,老亢头却已经主意到了她那个小孙孙已经熘下的车,正踮着脚,想够那皇竹草的叶子。 老亢头立刻喝止:“不许动!那皇竹草一个菊花币一棵呢!” 吓得孩子的爹立刻几步过去,一把拽过儿子,在屁股上来了几下,口中道:“你的手咋这么空呢?好端端的,你摸这个做什么?!” 那孩子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他原以为最宠爱他的祖母一定会帮他,却没有想到,这次,他的祖母竟然选择了沉默,这让这一点点大的孩子越发委屈了。 第388页 打了儿子几下,那汉子就把儿子丢给了媳妇,然后对老亢头道:“大,大爷,对,对不住。孩子不懂事儿。” “我知道,我知道。小孩子,都是如此。早两年,我们临汾的孩子不也一样?揍两顿就记住了。” 那老太太吃惊地瞪着盐,道:“这,这皇竹草这么贵?” “对啊,唐人老爷们收呢!最贵的时候,一棵就要一个牡丹币。如今是降下来了,可是种的人还是很多。唐人的战马就爱吃这个!如今,这皇竹草也分级,这是顶好的,一棵就一个菊花币,一等的就差许多,才一半,八个杜鹃币。再次一等的,一个牡丹币一大捆。” 那老太太和她的儿子儿媳妇都吃惊地瞪大了眼睛,看着那皇竹草,就好像看到金子一般。 那老太太道:“阿弥陀佛,谁想到,这草竟然这么值钱!” 老亢头敲了敲烟杆子,道:“可不是!如今,山西的一棵草都是值钱的!” 老亢头这么一说,这一大家子心中就更难受了。若是,若是这临汾的物价这么高,那,那他们卖了房子地的银子,又能够使唤多久? 这样一想,不止这老婆子,就连她的儿子儿媳妇也心虚,觉得自己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 老亢头慢悠悠地调转了毛驴儿的方向,道:“好啦,如今在这山西,只要肯出力就饿不死。放心好了,这里的草贵,但是,米面却是极便宜的。只要肯做工,就饿不死。” 那汉子十分心虚地道:“请,请问,这米面的价钱……” “跟西安差不多。就贵了一成。但是,” 听说只贵了一成,那汉子明显地松了一口气,可是听到老亢头说但是,他的心又提了上来。 老亢头道:“亢家如今每旬都在招人,毕竟,打草料是要人的嘛。若是能写会算,还能做个小管事,轻松,还有钱。你若是不弃,我带你们去亢家招人的地方,他们那里有大通铺,可以让你们暂时落脚。” 那汉子几乎是感激涕零,连连欠身道谢。 真好,落脚的地方找到了。亢家的买卖这么大,应该不会坑他们。而且如果只是打草料的话,不止是他媳妇,就连他的两个女儿都能干。这样一想,这汉子的心就更安定了。 第247章 老亢头回到家,看到他儿子亢不悔的那张脸,他就来气。 “干什么去啦?” 亢不悔其实老远就看到他爹回来了,因此特地停下来,伺候着父亲下了那只宝贝驴子,然后把缰绳叫给跟上来的小厮,自己则殷勤地道:“回父亲的话,儿子刚刚去了一趟牙行。这不是,我们家的皇竹草又到了该收割的时候,可不是要跟那崔牙人定好日子,免得被人抢了先。” 老亢头当时就哼哼了起来:“好好的地,不打粮食,倒全部用来种了草!” 亢不悔道:“父亲,我们在西山坡上,不还种了豆子吗?” 老亢头当时就发作起来:“混帐!那豆子是拿来吃的吗?那不都是用来养地的吗?连我那驴!要吃豆饼还要打外头去买!以前,以前哪里有这样的事儿!” 老亢头一发火,他儿子就跪了下来,边上亢家的掌柜、长随、小厮,都弯着腰、弓着身,等着老亢头训话。 老亢头几乎是用恳求的口气对自己的儿子道:“儿啊,我们不能这样啊……” 亢不悔道:“父亲,儿子,儿子知道您心里不好受。其实,其实儿子也一样。如今这世道,儿子越来越看不懂了。别的不说,就说这皇竹草。儿子也纳闷呢。一根草一个铜子儿!这唐人也太有钱了!如今,您看看这山西,还有河南,还有整个华北,才几个人正经地种地啊,还,还不都种草去了。这么高的价钱收皇竹草,这边呢,那,女皇陛下又让人打老远的,从美洲运粮食过来。父亲,这事儿,儿子都琢磨好几年了。这唐人女皇,是不是故意如此?一面利诱,让全天下都种皇竹草,一面用如此低廉的价格向百姓出售优质的米面。父亲,这样下去,中原迟早有一天,会没人种粮食的!” 说到这里,亢不悔的声音已经低得细不可闻。 就跟他说的那样,他心里也没底啊。手中有粮,心中不慌。可是如今的晋中呢?真的没有几个人种粮食。 不,有的。晋中平原也好,华北平原也罢,都有田庄种了粮食,但是,但是,那,那都是唐人的田地,或者干脆就是宣徽府下属的田地。 老亢头烦躁地示意儿子起来,跟他进去说,亢家的掌柜、长随、小厮们也跟着动了起来。 在亢家大院儿正房,老亢头和亢不悔两个人落了座,老亢头这才道: “叫你探听的事情,可都探听到了。” 亢不悔道:“是的,父亲。如今,曹家私底下也种了些红薯。还有常家,他们种了些玉米。其余各家的情况都差不多。大家都不敢多种,尤其是下面的族人,大多都把自家的田地都拿去种皇竹草了。毕竟,一亩皇竹草少则收三万,多则五六万斤。哪怕只是几亩地,卖了皇竹草,再买粮食,都能够装满好几个仓库。因此,如今大家都选择了种草,然后换钱买粮食。” 老亢头用烟杆子把桌子敲得梆梆响。 他道:“自古以来,何尝有过这样的事儿!反常必妖啊!” 第389页 亢不悔迟疑了一下,道:“父亲,难不成,就跟我们之前担心的那样……” 老亢头重重地点了点头。 他现在最担心的就是这个。如今,晋中平原和华北的粮食生产都在那唐国女王的掌握之中。若是这位女王和她的后人仁义,那也就算了。可要是这位女王或者她的后人心狠一点,那么,她们就是想要活活饿死这天下所有的人,都易如反掌。 这才是老亢头最担心的。 “虽然陛下在各地除了官仓之外,还设了常平仓和青苗仓,可是,可是如今这三座仓库里的粮食,都是打海外,千里迢迢地运进来的。这里面光运费就是天文数字,更何况是其他。有道是大军未动粮草先行。可是你看现在,这唐人女王竟然背道而驰,自己都在那满人的眼皮子底下了,竟然还如此,她这是生怕满人没有什么表示吗?” 除了这一点,老亢头还担心李嫣会失败。 要知道,如今晋中的晋商们差不多都被李嫣控制在了手里,他们也跟李嫣捆绑在了一起,如果李嫣倒下了,那么,就跟那些天理教教民一样,老亢头也怀疑清廷会将他们抄家问罪,到那时候,只怕是连掉脑袋都是轻的。 亢不悔犹豫了半天,这才小声道:“父亲,您说,这是不是唐人女王的诱敌深入、请君入瓮?” 老亢头没有回答,而是更加烦躁了。 不独老亢头如此,就连李嫣也心烦。 英国当年的羊吃人,她可是亲自领教过的,可是现在,她不过是一个不察,晋中就成了这个样子!而会发生草吃人的原因,竟然是因为她李嫣错估里她的金手指对马草的需求。 注意,是金手指。 不仅包括了系统本身对马草的收购,还包括了八大学府对皇竹草的需求,还包括了她那些臣子们对马草的需求。 可以说,如果不是李嫣反应得快,只怕这皇竹草从一开始,就是一个玉兰币一棵了,而不是跟现在这样,宣徽府对皇竹草的收购价分三级,最高的一级就是一个牡丹币。 所以,这一次,破天荒的,李嫣没有召集群臣,而是把八大学府的首脑人物都请过来,谘询他们的意见。 这是一次秘密的会面,为了防止媒体胡乱报导,李嫣甚至用了参观洛阳牡丹园的名义。 洛阳,这座歷史名城,在时隔多年之后,再度成为了华夏的首都。只不过,物是人非,哪怕那些建筑依旧,可是依旧让李嫣觉得非常陌生。 当然,如今的山西的皇竹草也是。 李嫣这样对八大学府的代表道:“我原以为,种植皇竹草,乃是为了治理黄河,可是从目前来说,皇竹草的产量和售价,都叫我胆战心惊。” 杜丽娘,作为舞者的代表,她先开口道:“陛下指的是马草生意?” 李嫣道:“是的。” “是我们做得不好吗?” 杜丽娘的眼睛里面盛满了笑意。 李嫣的脸色更加不好看了。 李谦益这才开口道:“好了,杜大家,你知道陛下的意思。皇竹草的买卖和高热,已经引起了华夏农业结构的失衡,这可不是一个小事。” 这一下,不止是儒者的代表,就连万花的三位代表也都点了点头。 裴炎作为万花代表之一,也表示了自己的看法:“现在,不是陛下不安心,而是百姓,不安心了。” “粮食都是从美洲运来了,要不,就是从我们的来处来的。他们还不知足?” 李嫣沉声道:“那么,请问,对皇竹草的需求是长期的呢?还是短期哄抢?” 这才是最最要紧的。 李嫣跟在座的每一个人一样,都知道,这皇竹草买卖是怎么一回事情。 虽然说,宣徽府和各地最后的收购价格都是一样的,顶级皇竹草一棵一枚菊花币,一等的一棵八枚杜鹃币。可是基三系统对外销售的价格,却是平时十枚竹币,价高时,甚至可以高达一百竹币。 这差价,就是大问题了。 要知道,按照唐国的货币,十六枚杜鹃币才值一枚菊花币,而十六枚菊花币才值一枚牡丹币。 而六十枚牡丹币,才值一两银子! 而一两金子,按照现在的金价,差不多十六比一,也就是说,一两金子,约莫价值十六两银子! 这么一算,皇竹草的收购价,岂不是低得可怕? 可是李嫣还是觉得皇竹草的收购价太高了,因为中原的百姓已经为了这个价格疯狂了,他们甚至不愿意种植粮食,全部种皇竹草去了。 李嫣现在就必须考虑两件事情,第一,收购皇竹草,是不是一件长期的、收购量始终如此庞大的事情,第二,她必须考虑唐国的货币最终崩溃的可能性。 李谦益道:“陛下,臣等爱马,就是臣家中,也养着十来匹好马。因此,臣家中对皇竹草的需求是真实的。至于玉虚观,玉虚观有的是地方,只是堆放马草,还是有地方的。” 李嫣道:“那么,有早一日,玉虚观全部都堆满了皇竹草呢?” 李谦益眨了眨眼睛,笑道:“陛下,皇竹草烧起来的味道,也极好。而且,皇竹草还可以用来造纸,残渣可以用来造气点灯,造气后的腐殖质,甚至是顶好的绿肥,照样可以拿来出售。陛下为何会会认为,我玉虚观会因为皇竹草太多而发愁?” 第390页 李谦益的每一句话,显然都是真的。 就跟当年的李世民想讨好萧后,因此学杨广,大量焚烧檀木一样,李唐王朝奢侈起来,连他们自己都怕。玉虚观虽然比不上纯阳宫,却也是国教所在,就是烧皇竹草来显摆又如何?只要玉虚观的财力支持得起,他们就是专门採购皇竹草来烧,李嫣也不能多说什么。 至于造纸,玉虚观的明心笺、玉版纸都是出了名的好纸,只是,价格腾贵,甚至连皇家都未必用得起。 就是杜丽娘也倒吸一口凉气:“玉虚观的玉版纸竟然是以皇竹草为原料的?” 第248章 在座的诸人万万没想到,玉虚观竟然奢侈到了这个地步!用皇竹草造纸!果然是因为昔年高祖皇帝拜老子为先祖,并把道教立为国教之故! 这也太奢侈了! 天策府的皇甫枫和玄甲苍云的左秋第一时间就阴恻恻地看了李谦益一眼,他们一致决定,回头就给这个牛鼻子套麻袋! 你个牛鼻子老道!我们的军马都没得吃,你倒好,竟然用来造纸、风雅去了。你知道我们天策玄甲苍云为了马草有多委屈吗? 玄甲苍云和天策府自然是不用解释的,要知道,这两年,如果不是李嫣下令,他们自己的将士都要偷偷提高价格,就为了把自己的仓库装满皇竹草。要知道,对于他们来说,皇竹草再多哪怕学府的仓库和下面的将士们的包裹和个人仓库里面都塞满了皇竹草,也不过是少少地缓解了焦虑而已。因为对于他们来说,就是包裹和个人仓库里面都塞满的皇竹草,只要他们停止了补充,就等于是进入了清零倒计时。 因此,皇甫枫就说了一句话:“陛下,臣会把天策府每旬、每月需要的皇竹草的数字统计出来,给陛下过目。” 不就是担心现在大家疯狂收购皇竹草,以后有一天,大家忽然不收购,会逼得百姓造反么。 对于皇甫枫来说,这事儿,简单。 因为他们天策府号称是,谁包了他们的马草,他们就对谁一生不渝。只要这晋中有足够的马草,就是为了这些马草,他们天策府也会横扫千军、所向无敌——谁都不能抢他们的马草! 玄甲苍云的左秋颇具意味地看了一眼他的同僚皇甫枫,然后在心里暗暗地嘆了一口气。 好吧,哈士奇的威力和脑迴路,他们每一个苍爹都领略过,想也知道,眼前的这只二哈又歪到哪里去了。 心中吐槽如海潮,可是在表面上左秋依旧是那个稳重可靠的苍爹,他很镇定地表示,玄甲苍云的马草消耗量也十分惊人。从目前的角度上来说,以晋中平原的马草产量,要供应整个唐国的天策府和玄甲苍云们来说,也仅仅是比他们的需求多出了一倍而已。 李嫣道:“可是,如今华北平原,甚至是江南,都已经开始了大规模种植马草。长此以往,我担心,会破坏各地的粮食生产。这才是最最麻烦的。” 大唐的土地,绝对不能只出产一种作物。如果最肥美的土地都用来种植马草,对于这个国家来说,不亚于一场毁灭级的大灾难。 裴炎沉默了一下,道:“陛下,您为何不反向思考,这是您彻底掌握这个国家的机会呢?” 让人民脱离土地,从而让李嫣有机会彻底把所有的国土掌握在手里。 不得不说,这个提议,对于李嫣来说,非常诱人。 别的不说,就说她的来处,李唐王朝。李唐王朝,虽然说在后世是史书上,几乎通篇都是赞美之词,可是李嫣是真正那个朝代的人,她是唐玄宗李隆基的女儿,她比任何人都清楚李唐王朝的现实。 李唐王朝自立国之初,就被老牌的世家门阀看不起。五姓七望等老牌世家的眼里,李唐王朝的李家在世家谱中不过是二流而已。武则天够牛吧,可是她的上台,清洗的,不过是关陇贵族。曾经因为李唐王朝的强大而围绕在李唐王朝身后的臣民,在武则天之后又崇拜起七姓十家的老牌山东世家去了。 李嫣很清楚,作为李隆基的女儿,她在大唐的体面远远不如七姓十家的女儿。 而五姓七望、七姓十家,他们为什么如此强大,甚至连国家权威都不用放在眼里,还不是因为,他们有地! 李嫣离开李唐王朝的时候还年轻,才十五岁,可是,她对那个时代的很多东西,尤其是隐藏起来后世感觉不到的东西,她可是有切实体会的。所以,裴炎给她的这块大饼,不可谓不大。 闭上眼睛,坐在王座之上静静地思考了好一会儿,李嫣终于做出了一个决定: “不,天地万物立足于土地,这是上苍的安排。今天,我让百姓脱离的土地,来日,我势必会为这个决定付出惨重的代价。为王者,应当戒贪。” 做人不能太贪心,而君主,虽然是合法的统治者,但是,君主一样是人,一样不能太贪心。 李嫣既然用这条戒律战胜了一个又一个对手,那么,她就必须准守这一条。 这是她的戒律。 戒律是拿来打破的,也是拿来遵守的。 裴炎道:“可是这样一来,陛下需要付出的代价,将是一个未知数,而且以后,在这上面浪费的银钱,也会是一个未知数。” 李嫣道:“谁知道呢。你怎么肯定,让百姓脱离土地会是一件好事儿?我不觉得这是一件好事。所以,哪怕后世之人因此而取笑于我,说我胆小怕事,可是我依旧会如此。哪怕是让我亲自去了几百年后,看到史书上对我的评价,可是今天,我依旧不会改变这个决定。土地,是上苍赐予天下的每一个人的,而君主,不过是利用法律,让自己占据了一大块。这已经是贪婪的表现了。再利用别的手段,把所有的土地都拿捏在手里,就是我都觉得,这是在违背了天命。” 第391页 “那么,您不介意……” “国家公有土地,必须是三成。这是国家稳定的基础。君主掌握的三成是调剂。剩下的土地,则应掌握在臣民的手里,你们身后的学府,每个学府,在每片大陆上拥有的土地,不得超过三百万亩。另外,遗产税,尤其是土地部分,就是我这个国君都不能减免。每年定时拍卖遗产税缴纳上来的土地,以保证有足够的土地在百姓的手中。另外,限制每个家族的祭田和坟茔等用地的总数。” 这一刻,李嫣的头脑十分清楚。 这些官员,他们执掌着国家的权柄,要为自己跟自己的门派谋利,实在是太容易了。也因此,李嫣必须下死命令,从而保证人民的手里有足够的土地。 “是。” 见李嫣心意已决,诸位臣子纷纷起身应诺。 李嫣道:“好了,我们继续。关于皇竹草,或者说,这片大地上,现有百姓的耕作方式。” 裴炎道:“陛下,有一点是毋庸置疑的。这一次的皇竹草,它已经打破了长久以来,这片土地上男耕女织的方式。” 杜丽娘看了看李嫣,忽然正色道:“裴大人,您说错了。破坏这片土地上长久以来的男耕女织的生活方式的,不仅仅是这次的皇竹草,还包括了大型机械式的纺纱机和织布机。战争是让臣民失去了土地等生产资料的一个诱因,而大型机械的广泛使用,这才使得人们涌入了工坊,工坊和国家对工人的补贴,更使得这片土地上长久以来,工匠乃是贱籍的观念受到了严重的冲击。” 最后,杜丽娘总结道:“陛下,变革已经在发生,而且,不可逆转。即便是这样,您也要坚持您的决定吗?” “是。在臣民手里的土地,必须保证是在王国的四成左右。” 杜丽娘道:“即便,日后,世家、宗族势力会大大加强,甚至会威胁到王权?” 李嫣道:“这个世界上,没有永远都是正确的制度,我们能做的,只不过是左右权衡、细微调整,让我们的制度足够适应我们的时代而已。” 杜丽娘只能应道:“如此,陛下,臣明白了。但是,臣还有话。” “请说。”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这次的皇竹草已经让某些事情变得很明确了。大型的、火力或者水力为动力的大型机械,註定了让棉麻等纺织品变得更加便宜,而丝绸,因为暂时还没有适合丝绸纺织的机器,因此,它的价格会更高。当然,缂丝这种丝绸织物中的珍品,它会变得更加的物以稀为贵。虽然目前还不显,但是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男耕女织中的织,已经崩塌了一半。” 李嫣沉重地道:“所以,这次的皇竹草,让男耕女织中的耕,也崩塌了一半,是这样吗?” “是的,陛下。” “我懂了。”李嫣道,“如果生产模式的改变,是百姓自发的话,那我也无话可说。我能做的,就是让宣徽府在自己管辖、所有的农庄上种植口粮,从而保证国家的稳定。” “若是如此,那臣恳请陛下,把美洲的玉米,百越之地的红薯也列为口粮和国家储备型粮食名录。因为这两种作物,不但产量高,而且还更加耐储存。” “准奏。另外,想办法让皇竹草的价钱再降一点。” 目前皇竹草的价格实在是太高了,如果继续保持这个价格,百姓就只会种植皇竹草了。 当然,这最后一句,显然是符合唐人的利益的。自然,诸位大臣都齐声称诺。 这次的御前会议,直接昭示着东方几千年的男耕女织的小农经济体系彻底崩溃,大农场经济,开始走上歷史舞台。 第249章 这次的御前会议最后并没有下达任何形式的诏令,只是各大学府私底下在各自的学宫门口贴了一张告示,说明了一下,皇竹草的原产地採购价格又要降价了,请大家配合云云。 天策府和玄甲苍云的将士们可以说是一片哀鸿,虽然理智告诉他们,这是对的,如果皇竹草继续保持这个价格,会使得百姓们逐利而只种植皇竹草,最后会祸害了整个天下。可是,自己的私人仓库和背包里面还没有堆满皇竹草,他们的心中有点慌。 不独天策府和玄甲苍云,就是万花门下和玉虚观弟子也是一样。要知道,大家提起天策府的时候总会戏言“十个军爷九个渣”、“一筐马草就嫁人”,而万花门下,最喜欢的干的事儿就是种好了皇竹草,等着哈士奇们上钩。晋中平原的皇竹草的确给万花带来的不小冲击,更别说现在皇竹草的价格又要降。 万花不宜啊。 各学宫从来就不缺脑子灵活的学员,而皇竹草的差价,也导致了各学宫弟子中间的二道贩子数量不少。 皇家规定,皇竹草的价格必须在未来的两年内下降到一半左右,这不等于说,百姓在皇竹草的利润上会少掉至少四分之三?那样一来,岂不是等于说日后皇竹草的种植数量会大大下降?这两年皇竹草的价钱是便宜了,可是未来,那么多战马,对皇竹草的需求在哪里摆着!可不是等于说,日后皇竹草还会物以稀为贵? 可是,偏偏朝廷却严令,不许任何的组织或者个人,以超过官方价钱的价格收购皇竹草,诸学宫的学子们哪里不唉声嘆气的? 第392页 这跟断了他们的财路又有何异?可是,他们敢对朝廷的诏令有怨言,但是不会违逆学宫师长们的命令。 不能让皇竹草继续保持这么高的价钱,因为,这会严重破坏粮食生产。要知道,华夏自古多灾多难,以前晋中平原上还有人种植粮食,可是黄河中下游地区还时不时地饿死人,如今晋中平原都没有百姓种粮食了,大家都种草去了,若是这个时候再有个什么万一,岂不是白白便宜了他人? 可以说,唐人这边的反应相当的平静。毕竟,皇竹草虽然是坐骑的日常所需,却不是唐人每天生存的目标。 而晋中平原上的百姓,在得到消息的时候,反应就大了。 年轻人,包括相当一部分中年汉子,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都震惊不已: “什么?降价了?一株顶级的皇竹草,如今只能卖到十二枚杜鹃币?” 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因为这意味着皇竹草的价钱一下子减了四分之一。 要知道,从刚开始的一个牡丹币一株,到现在,已经降了许多了。 宣徽府的官员连忙道歉:“很抱歉,皇竹草的价钱一直在降。实在是因为,府衙的库房快装满了。” 其实哪里是装满了,就是曾经装满了,可仓库还不是不断地被腾空吗? 可是对于晋中的百姓们来说,这却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儿。毕竟,八大晋商中的乔家就是靠着独树一帜的买树梢挣下如许家业的。 在晋中百姓的眼里,之前皇竹草一棵就能够卖到一个牡丹币,那是因为唐人以倾国之力进行这次的復国之战,甚至把家底都给压了上来,所以连区区一棵皇竹草都能够卖到这么高的价钱。 要知道,皇竹草,一亩就能够种两三千棵,每年可收割四到八次,平均下来,差不多每年每亩要卖出去一万两千到一万八千棵皇竹草,有的人,伺候得精细的,一年一亩地就能够卖出去两万棵! 那是什么概念! 以一棵皇竹草一枚菊花币来算,一亩精耕细作的皇竹草草场,年入可以高达七百五十到一千一百二十五枚牡丹币,折合满清纹银十二两五百钱到十八两七百五十钱。厉害的人每年每亩皇竹草草场可以收入一千两百五十枚牡丹币,折合满清纹银约二十一两! 要知道,当时最好的年景,最好的水稻田,一年到头辛辛苦苦下来,收成能达到五六两都是祖宗保佑!五十年都难得一见的好年景! 山西乃是八大晋商的老家,这里的商业气氛十分浓厚,所以,这皇竹草的价格,从一开始的一牡丹币掉到一菊花币,这个过程,几乎每一个有些见识的山西人都能够说出个一二来。 最开始的时候皇竹草一棵一枚牡丹币,就相当于一亩地随随便便年收成都在两百两以上!所以,皇竹草的价钱从一牡丹币掉到现在的一菊花币,别说是家里积年的老人了,就连女人和孩子都知道,这是理所当然的。 太多了,两百两!我们挣得心慌慌! 当时的山西全境上下都是这样的心态。也就是这种心态,让山西人看到皇竹草的价格下降的时候,几乎是全体抱持着喜悦的心态,看着这皇竹草的价格往下落、期盼着皇竹草的价钱能够继续下落一点。因为在他们的心目中,一亩地一年拿两百两,他们还怕折了福寿。 也就是因为这样的心态,让皇竹草的价格稳定在顶级皇竹草一菊花币一棵已经有差不多一整年的时间了,大家的年入也保持在如今的年收入上。这是经歷过亩产年入两百两之后,山西人给自己的定位。 大家都接受亩产年收入在十二两五百钱到十九两之间少数格外杰出者年入在二十两银子上下的收入水平。 现在,宣徽府忽然告诉他们,这皇竹草的价格又要下降,自然就有人受不了了。 不得不说,在这方面,歷经世事的老人们的反应永远要更快一点。 看到宣徽府的官员一脸惭愧地站起来道歉,而自家的混小子们还满脸失望,村子里的老头老太们一个个拎起拐杖,噼头噼脑地往自家小子们的肩膀、背上砸下来: “你个混涨!好日子才过了几天啊!就这样轻狂起来了!五年前一亩地才收成多少!怎么!如今不过是少了这么一两二两银子,你们就受不了啦?” 各家的老爷子老太太们冲上来,举拐杖的举拐杖,扯耳朵的扯耳朵,那些挨打的汉子,哪里敢躲?他们要是躲了,回头自家亲爹亲妈更加生气,就是不曾出什么意外,那也是他们的不是! 可怜这些汉子,缩头弓背,就是被爹娘扯着耳朵,还要装出一脸疼痛的模样讨好地对自家长辈道: “我知道错了,我知道错了。您仔细手痛!” 宣徽府官员见状,只得道:“抱歉,以后,这皇竹草的价钱还会继续下降。” 现场一片安静。 所有的人都傻眼了,就是那些老爷子老太太都惊呆了。 还会下降?那,下降多少?会不会跟以前的野菜那样,降到三钱不值两钱了?若是那样,那,那如今大傢伙儿家里就没有种多少粮食的,这皇竹草的价钱下降得太快,那,那他们岂不是要饿死了? 现场静悄悄的,大家都盯着宣徽府官员的嘴巴,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个时候,谁还会顾得上什么法不责众的小心思? 第393页 “以目前来说,也许皇竹草的价钱降到不足眼前收购价的一半的时候,朝廷和宣徽府才有可能介入,以顶级皇竹草一棵八个杜鹃币的价钱进行救市。” 在场的老头老太们眨了眨眼睛,那些汉子们就着自己的爹娘的手,也眨了眨眼睛。 他们听懂了这官员的话。 原来这皇竹草的价格还可能再下降,不过,最低的价格为八个杜鹃币,如果低于这个价格,大家可以不卖,因为到时候,朝廷肯定会以这个价格收购。 再低头一想,就是降到八个杜鹃币,可是每亩地的收成依旧在六两七百五十钱以上。这还是比以前种麦子种小米来得合算。 要知道,以前他们一亩上等田,一年能收入三两银子,就已经是好年景了。 气氛立刻轻松起来,一个老头儿拄着拐杖,道:“大人,您看看我们过去的日子,再看看我们现在的日子,可不是掉进了福窝窝里了?要我说啊,如今这皇竹草的价钱是高了一点,弄得大家都只顾着种皇竹草,不种庄稼了!有道是手里有粮心中不慌,可是现在呢?这些个死鱼眼睛,一个个都钻到了钱眼儿里面去了。种了这么多的皇竹草还不够,竟然连红薯都不肯种它半亩!我要说,这价钱降得好!” 老人中气十足,把拐杖拄得咚咚响。 若是这皇竹草的价钱还是一个菊花币,他就是这么说也没有用。因为种皇竹草实在是太赚钱了。若是他开口,让家里种半亩红薯,怕是要被人在背后骂老不死的了。 可是也只有他们这种经过事儿的老人,真正知道过大饥荒是什么样儿的人,才能够体会到那种没有粮食的焦虑。 即便唐人的女皇帝爱民,宣徽府的铺子开得遍地都是,什么时候都能够买得到平价的米面,可是他们心里还是没底。在他们看来,种地的人家,家里就应该种些口粮!这才是持家之道!哪怕皇竹草再挣钱,家里也应该种半亩的红薯。就是不吃,放着存着,都是正理! 跟这个老人一样想法的,村里也不只一个两个,好几个上了年纪的老婆婆就说了:回去之后,督促着家里一定要种上半亩红薯。平日里吃买的米面,她们不会觉得败家,但是,家里一定要有半亩的口粮地。 第250章 皇竹草的全面降价带来的影响是全方位的,就连亢家的老亢头在得知这个消息之后,也觉得天也蓝了、草也绿了,空气也清新了,自己的老胳膊老腿也松快了许多,他甚至在小厮给他递短打的时候,拒绝了: “今儿个穿通袖袍和鹤氅。” 另一个小厮机灵,立刻去把东坡巾给找了出来。 那小厮也机灵,道:“老太爷,您可有好些日子没穿这个了。” 老亢头一语双关地道:“乌云散尽,可不是应该换新衣裳的时候了。你太爷我,也担心这新衣裳经不起风雨啊。” 若是这皇竹草的价钱不继续下降,只怕老亢头要担心某□□廷的宣徽府的铺子里会买不到粮食。不过现在么…… 皇竹草若是下降到如今价钱的一半,那么,考虑到皇竹草对肥力的要求,还有皇竹草过冬需要的大量的人力物力,综合考虑起来,皇竹草的本钱,每亩都能够摊到四五两银子。就是皇竹草每年的收成比别的多出一半来,可若是连本钱一起考虑上去的话,那些不擅长种植皇竹草的人,就会歇了心思,改种别的作物了。 如此一来,山西境内也不会是一面倒的,大傢伙儿全种皇竹草了。 看到山西老百姓的田地里面不再是全部都是皇竹草,老亢头的心情就别提有多轻松了。 嗯,这才是长治久安的气象。 就在老亢头才穿戴好,就看见他儿子急匆匆地打外面回来: “太爷,太爷,大事!大事!” “好端端,又怎么了?” 在老亢头的眼里,皇竹草的价钱降下来了,山西人开始种植别的作物,晋中又恢復了平静,这才是大事。至于别的,这世上还能有比这个更重要的? 所以,亢不悔才走进来,老亢头就哼了一声,道:“多大年纪了!还这么慌慌张张的!成什么样子!” “不,不是,爹!”亢不悔几乎是语无伦次地道,“皇,那鞑子皇帝,不对,是西安知府绑了那鞑子皇帝一大家子,向朝廷投降了!” “投降?就这么点事儿?” 老亢头几乎是漫不经心地用火柴点上了烟,对了,这个时候不叫火柴,叫做唐火,就是“唐人的火摺子”的简称。 “爹~!” 亢不悔几乎是哀嚎了。这还能是小事儿! 老亢头道:“得了得了,别人不知道,我们还能不知道?那鞑子皇帝斗得过朝廷?” 这一次,朝廷二字从老亢头的嘴巴里出来得极熘,甚至让亢不悔都愣了一下。 “父亲?” “傻看着我做什么?”老亢头对这个儿子越发不满了,怎么越大越回去了?这种事情上尽磨叽。 “不是,儿子,儿子只是快一年没看见父亲这么高兴了。” “去去去,我高兴什么?我高兴的,还不是皇竹草的价格开始降了。” 如果亢不悔不是亢家如今的当家人,如果不是亢不悔很清楚自家才是往外面卖皇竹草的那个人,他都要以为,他们亢家的买卖乃是靠着倒卖皇竹草发家的呢。 第394页 不过,亢不悔到底也是老亢头的儿子,听见老亢头这么说,也惊喜地道:“这,这可是真的?” “什么真的假的。真的就跟针尖儿一样!现在才降了四分之一,以后会降到一半!这可是宣徽府的大人们亲口说的!你今儿个留下,陪我喝两杯。” “唉!” 亢不悔高高兴兴地应了。 作为商人,也是临汾数得着的大户人家,亢不悔一样清楚,如果这皇竹草的利润和对山西百姓的诱惑力。若是这皇竹草的收购价不降低,百姓逐利,将来出了事儿,学前朝的闯王,最后遭殃、遭遇到严重冲击的,还不是他们这些大户人家?也只有百姓手里有粮,山西才能够长治久安。 想到这里,亢不悔一面让管家张罗酒菜,一面却忍不住对父亲老亢头道: “父亲,您似乎早就觉得,那鞑子皇帝快撑不过去了。” 老亢头斜了他一眼,忍不住用菸斗重重地敲起了桌子:“是不是蠢,是不是蠢!你今儿个是怎么了?老是犯煳涂!这事儿,是需要问的吗?还有什么是我们不知道的?啊?那鞑子皇帝,先到太原,竟然是因为觉得太原穷!所以才转道西安!然后呢?到达西安之后还不安生,竟然还铺张奢靡,一个月竟然要花三十万两!就是没有我们陛下做对比,也够奢侈的了!他不倒,老天爷都看不下去!” 西安行宫支应局一个月花三十万两银子,这事儿根本就不是什么秘密!想想西安,一年才多少赋税,又被隔绝孤立一隅,就算那湖南湖北之地还效忠满清又如何?他们的税银还能送到鞑子皇帝的手里? 那鞑子皇帝,又要维持自己的日常开销,还要给下面丰厚的赏赐,才能够保证下面的人的忠心,还要想办法筹建军队,预备着从唐人手里夺回土地。这一桩桩一件件,哪一样不要钱?也许那鞑子皇帝自己是有意俭省,可是看他的妻儿,是俭省吗?还不是摆着皇家的谱儿! 不是老亢头说,虽然他们山西人因为这皇竹草的买卖而人心浮动,百姓们甚至连粮食都不种,全种皇竹草了。可换个角度想,想他们山西,出了八大晋商,甚至黄河流域还有童谣唱着不到山西不知道钱少,就是这么个天下数得着的有钱地方,依旧被这皇竹草买卖弄得人心浮躁,以致于下面的百姓连老祖宗的教诲全部都抛诸脑后几乎全种皇竹草了,对比之下,那西安府,又要应付那鞑子皇帝的开销带来的额外的赋税又要承担更多的徭役,本来就已经怨气十足,如今再听到这皇竹草的事儿,不造反才怪! 在老亢头的眼里,也亏得那西安知府竟然直到现在才绑了嘉庆颙琰一大家子。 亢不悔赔着笑,却不回答。 作为商人,他曾经偷偷地计算过唐人在山西投入的钱财,算到最后,他都不敢算了。别的不说,就说这皇竹草买卖,亢不悔估摸着,唐人就投入了不下一个亿!还不是牡丹币,而是白银!单位是两! 更别说,如今已经破土动工,已经看到一点意思的铁路工程了。 亢不悔不大,只顾着扶着老亢头去侧厅里坐下,看着丫头们上了酒菜,这才亲自为父亲斟酒。 老亢头美滋滋地抿了一口山西特产的汾酒,然后慢吞吞地道:“你呀,就是这一点不好,忒老实。好在你在外头还有几分机灵劲儿,不然,我可要学那乔家了。” 亢不悔这才道:“父亲,您还说呢!那乔家最厉害的,便是买树梢。可是这两年,他们也只能吃老本了。” 老亢头道:“晋商八家,能够做到跟我们亢家一个级别的,没有两把刷子算什么?买树梢啊,赌的就是眼光,对天时地利的判断。人都说乔全美已经得了他爹的真传,可要我说,乔全美在这买树梢上的本事,还远远不及他爹乔贵发!那位,才是这个!” 说着,老亢头忍不住竖起了大拇指。 老亢头平生没有佩服过一个人,可是提起乔贵发的买树梢,就是老亢头也不得不说他一声厉害!就是靠着买树梢,乔贵发竟然硬生生地从包头诸多豪强的手里杀出了一条血路!当年这买树梢出来的时候,他们亢家没弄过吗?当然弄过,只可惜,在眼光和秋收粮食产量的判断上,终究是输了乔贵发一筹,所以只能看着乔贵发的广盛公开遍了包头。 亢不悔道:“可是父亲,要我说,哪怕是这乔家的老家主在世,面对如今的皇竹草买卖,他也只能认栽。” 老亢头道:“是啊。买树梢,赌的是对农事精准的判断力,赌的是眼光,可是这银钱上,依旧是比着旧年的粮食产量出的。可是唐人根本就不这么玩!他们直接上来就是三十倍、五十倍的价钱,然后一点一点地降价,一点一点地把你挤出这门生意。你就是在厉害又如何?本钱比不过人家,最终也只能一败涂地。” 有道是商场如战场。在老亢头看来,这句话可是一点儿都不假!纵然你狡诈如狐,可终究抵不过一力降十会。 若论做买卖的本事,老亢头敢说,他绝对不会认为,自己比任何人差了,他也相信,他们晋商不会比唐人差。老亢头相信,他们跟唐人之间唯一的差别,就是财力的差别。这也等于说,唐人手里有的是钱,等着他们去挣。 所以,在老亢头的眼里,过去两年的皇竹草买卖不是坏事儿,至少,这皇竹草买卖让他弄清楚了唐人的财力的下限。哪怕这个下限在他看来,依旧是一个天文数字,哪怕他自己也知道,他还没有真正弄清楚唐人的财力。 第395页 亢不悔忍不住道:“爹,那您说,这未来的买卖,应该怎么做?” 第251章 以后的买卖怎么做?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老亢头的手里也是一顿,就连素日喜欢的汾酒,此刻也没了味道。老亢头一口闷掉了酒盅里的酒,却没有让人添,而是重重地把酒盅子撩在当地的黄花梨大圆桌上,口中道: “你问我,这以后的买卖怎么做?” 那声音,落在亢不悔的耳朵里,怎么都带着几分危险的味道。 亢不悔立刻道:“爹,儿子也知道,论理,儿子拿这事儿来问您,儿子就不配做咱们亢家的当家人。可是爹,儿子,儿子这不是心里没底吗?这世道变得也太快了!” 老亢头的手,又是一顿。 “是啊,这世道变得何尝不快?都变天了!” “爹?” “儿子,无论世道怎么变,有一件事情,是怎么都不会变的,那就是挣钱的本质,就是低买高卖。” 这话,亢不悔当然懂。可是,就是因为懂,他才如此困惑。 就拿乔家最擅长的买树梢来说吧。买树梢,唐人有个听上去很有派头很有学问的名儿,叫做粮食期货。这个买树梢怎么玩呢?乔家是这么玩的: 春天来了,指着某块地,跟那农户说好了,到了秋天的时候,我以某某价格,收购你这一块地的出产。 然后,买卖双方就立下字据。 到了秋天,如果粮食歉收,歉收就歉收吧,对于农民来说,就是歉收了,已经立了字据,所以,即便最后只有一升两升的粮食,乔家也要按照约定的价钱,比方说,约定的时候双方都认为,当年这块地会出产两百斤麦子,然后这一年的麦子,大约是三十文一斤,乔家就要按照这两百斤麦子三十文一斤一共六千文的价钱,买下这块地的出产才区区一两升的粮食。 这种情况下,乔家是大亏特亏的。 要不然,比方说,这一年各地粮食丰收,这块地也一样,打了两百三十斤的麦子不假,可是因为外面大丰收,因此麦子卖不起价钱导致麦子的平均价格降到了十五文,那么,这两百三十斤的麦子,看上去数量是多了,可是当年秋季,这批粮食在外面的价格只值三千四百五十文,可是按照春天约定的价格,乔家却要付给农民六千文,就等于说,这一年,乔家在这块地上要亏两千五百五十文。 可如果,这一年,这块地出了一百八十斤,可是外面却因为自然灾害或者是兵乱导致粮食紧缺粮价飞涨,比方说,外面的麦子涨到了八十文一斤呢?那么,这一百八十斤的粮食,就价值一万四千四百文了。而这个时候,乔家却只需要付给农户六千文,就能够拿走这批一万四千四百文的粮食。 这就是买树梢。 农民愿不愿意让乔家买树梢呢?当然愿意,因为这样就有人给他们兜底了,无论是歉收还是大丰收而谷贱伤农的季节,他们都不会太难受,因为他们的风险已经被转移给了乔家了。更重要的是,买树梢在定契约的时候,大多都要给农户们一笔预付款,这样,农户们可以靠着这笔钱渡过青黄不接的春夏之交,在相对比较宽裕的情况下,专心地从事农业生产。 这就是买树梢对农民而言的好处,对于农民来说,买树梢能够让他们的收入更加稳定、安全,所以,他们很乐意接受这样的买卖契约。 而乔家呢,更准确的说,当年的乔贵发乃是山西首屈一指的粮食买卖的精算师,因为本身是农民出身,拥有至少二十年以上的种地的经验,加上足够聪明又足够大胆,所以,乔贵发在春天买树梢的时候,他不但能够把这一年的粮食产量估摸个八、九不离十,他甚至还能够把当年的粮食收购价格也估摸个八、九不离十。 套用巴尔扎克在他的代表作《欧也妮·葛朗台》里面,对索漠的那些酒桶商、葡萄农的能耐的描写,乔贵发在春天买树梢的时候,每亩地的最终粮食总价,他都能够预算到,最多,也就相差不到一百文的样子。 虽然这样的描述有点夸张,但是,事实差不多就是如此。就是因为长达二十年以上的农民生涯,让乔贵发在做买树梢这种粮食期货买卖的时候,几乎是无往不利的——因为,没有人能够在这方面比他算得更准确。 老亢头就是因此,每次提起乔贵发就要竖大拇指,因为无人在粮食期货买卖上算得过乔贵发。 而亢不悔说的则是唐人做生意的方式,实在是他不敢想像甚至是不敢操作的。好比说这皇竹草。在亢不悔的眼里,这皇竹草根本就不值眼前这个价,在他看来,皇竹草,六钧(一钧为三十斤)一到两个牡丹币就差不多了。毕竟,皇竹草乃是多年生的禾本科植物,伺候得好,捨得下肥的话,一年甚至可以收割八次。 可是唐人呢,竟然愿意以一根一个菊花币来购买!这是什么概念!哪怕那皇竹草是顶级的,亢不悔都不觉得能值这个价! 可是唐人偏偏以这个价钱来收!甚至定死了,皇竹草的最低价格为六个杜鹃币——虽然这是最顶级的皇竹草的价格,但是,亢不悔还是觉得这个价钱高得过分,比皇竹草本来应该的价格高了差不多十倍! 做生意能这么做吗? 亢不悔最担心的就是,若是将来唐人把这种做生意的方式运用到所有的买卖上,比方说,买树梢。乔家认为,那块地的出产就值六千文,可是唐人非要用六万文呢?谁能争得过唐人? 第396页 见儿子还在犹豫,老亢头忍不住敲了一下儿子的脑袋,道:“你呀,把我当初的话都忘记了吗?钱是什么?不能吃,不能穿,可是除了那些腐儒,几乎人人都爱它,为什么?不就是因为它是铜钱吗?可是,为什么它能用来买东西,可是我这根烟杆不能买东西?” “这……” “记住,不悔。钱,这位孔方兄价值几何,不是我们这些商人说了算的,而是朝廷说的算的。” “可是父亲……”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按照唐人的说法,那是我们八大晋商的钱财就根本不算什么了。 老亢头道:“儿啊,你要知道,昔年的贞观之治也好、开元盛世也罢,基本是不用银子的,就连公主的衣裙,史书上用的,也是多少万万钱。没错,唐人用的是铜钱!而不是银子。纹银,对唐人来说,实在是太陌生了,说不得,人家把纹银当成了鞑子留下的物什呢!” “父亲!” 亢不悔其实想说,明代就已经大量使用纹银了,可是老亢头却摇了摇头。 老亢头道:“好了,不就是唐人手里的铜多银子更多,所以银子贬值了嘛!算得了什么!记住,不悔,我们晋商走到今天,靠的,可不仅仅是低买高卖。我们靠的是做买卖的一颗诚心,靠的是一步一个脚印的坚持,靠的是,我们背上流过的汗水,靠的是与人方便自己方便、克勤克俭、敢拼敢做!” 那些做买卖耍滑头的,他们的生意,只能是一时的买卖,却不可能长长久久地做下去。 那些不善于坚持的,他们的生意,就是遇到了好年景,也会被他们错过好机会。 那些捨不得流汗的,他们的生意,最后流失的就是他们的财气。 真正的生意人,重视金钱却又不那么在意金钱,比起金钱,他们更重视的是人脉和商道。他们会把每一个应该省下的铜板统统都省下来,可是到了该花钱的时候,他们会毫不犹豫地砸下无数的金钱,就为了抓住那么一个机会。 这就是生意人。 “不,父亲,我担心的不是这个,而是,物价飞涨。” 没错,亢不悔担心的是这个。亢家的钱财就是大大缩水了又如何?只要亢家的田地、铺子、掌柜伙计和商队都在,那么就是手里的金银的价值都缩水到了原来的十分之一、二十分之一,甚至是一百分之一,那又如何呢? 真正让亢不悔担心的,还是因此而可能产生的动乱。 老亢头这才道:“你现在才来担心?” “父亲?” “好了。不悔,你要知道,朝廷既然在山西砸下了这么多银钱,光皇竹草上,他们就砸了九千万两银子,你还担心什么?最多,也不过是鞑子朝廷铸造的铜钱和纹银不能使用了而已。” “父亲!” 亢不悔万万没想到,自己的父亲竟然这么轻松的说出口! “好了。我估摸着,不就之后,朝廷就会下旨,以前的铜钱和纹银不能继续使用了。你给铺子上去个信儿,就说,我们亢家的钱庄,愿意帮乡亲们兑换花币。” “是,父亲。” 亢不悔见父亲没有其余的交代,急急忙忙地走了。这事儿,可一刻都不能耽搁。 良久,屋里的老亢头才慢悠悠地道:“说实在的,我还蛮喜欢雍正爷的。只可惜,他的儿子不像他。” 第252章 作为商人,尤其是没人在唐国的朝廷里面担任任何职务的商人,即便是再有钱,也不可能跟随李嫣接受西安知府的献俘的。当然,当选了宣贊舍人的地方行政区域代表例外。而对于李嫣方面来说,如果不是因为这个西安知府代表着陕甘百姓的利益,她根本就不会出现在这个什么献俘仪式上。 虽然对于西安人甚至是这个时代这片土地上的大多数人来说,嘉庆颙琰毕竟是满人的皇帝,曾经也是他们的皇帝,因此应该受到一定的礼遇,可是对于李嫣来说,满人?在她的印象中,那是远在跟高丽边境上的深山老林里的少数民族——黑水靺鞨。要她以异国之君的规格礼遇对方,对于李嫣也好,对于大多数唐人来说,都有点难度。 所以,嘉庆颙琰一家子很快就被丢给大行令去头疼了。而大行令,他要负责吐蕃和大漠,包括曾经熟悉如今却十分陌生的西域的相关事宜,因此,大行令上书李嫣,给了嘉庆一个黑水郡公的头衔,然后就把嘉庆一家子丢给了自己的一个下属,这位行人(行人是大行令的属官官名)在了解了满人的习俗之后,就学习满人,直接把嘉庆颙琰和他的一大家子都丢到了某处宅院里面去了。 幽禁,本来就是满清皇帝对他们犯了错的兄弟们採取的常用的“仁慈”手段,他不过是尊重满人的习俗和行为模式照搬了满人的做法而已。 完全没问题。 所有的唐人官员,都不觉得有问题,而少数的出身自欧罗巴或者是美洲的官员,在听过对满人的科普之后大多也没意见了。 因为把自己的兄弟当奴隶,是满人的传统嘛。所以,尊重满人的传统,也是对满人的尊重。 比起嘉庆和满清的遗老遗少们的安置和后续问题,唐人更关心的,是接手了这偌大的东方古国之后,要如何才能够把这片土地牢牢地控制在手里,这才是大问题。 第397页 一千年过去了,沧海桑田、时移俗易,很多事情,跟一千多年前的大唐盛世已经截然不同。不说人文风情,不说口音的变迁,就说环境上的变化,就让唐人十分难受。 昔日绿树成荫、青山绿水的黄河流域,已经不是唐人梦中的故乡了,母亲河黄河也不再是记忆中温和慈祥的模样。因为人类对她的无休止的索取,她终于展现出了自己的暴戾的另一面,也让两岸的百姓几百年来,都闻黄色变。 更加需要注意的是,连长江都出现了水土流失的徵兆! 还有西域。 在李嫣的记忆里,当年的西域虽然贫瘠,可是好歹还有为数不少的绿洲。可是现在呢?按照哨兵的说法,如今的西域,大多数地方,只剩下漫漫黄沙。 华夏复杂多样的自然环境和地理环境,让治理这个国家的难度大大增加。 “……无论如何,这里是我们的根,这片土地,是要传给我们的子孙万代的。所以,我们必须找到原因,然后找到治理的办法!并且切实有效地着手治理工作。” 什么满人,什么异族,对于李嫣而言,民族问题从来就不是问题,民族矛盾也从来就不是帝国的主要矛盾。真正需要她花费大量的人力物力和财力并且把整个帝国的精英都集中起来的,只有这片土地本身。 让李嫣为难的是,她的系统精灵遇到的瓶颈,或者说,麻烦。因为系统精灵打开了科技树,让她看到了后面的各种技术,好比说,那个沙漠水稻技术,可偏偏,从现有的技术到这个沙漠水稻技术之间,还有好几页的问号。更加悲催的是,这些问号上还带着锁! 没错!用系统精灵的话来说,那就是,他的权限,只够给李嫣这么多的技术。剩下的技术,如果李嫣的臣下研究出来了,并且取得了实质性的成果,那么,这些问号才会被解锁,只有这些技术相当成熟甚至有了相应的评判标准,这些问号才会消失,才会显现出下面的技术的名称和具体内容。 不是李嫣说,刚刚看到这个技术的时候,她足足有三天没有移开眼。可问题就在于,她的系统精灵坚持,他自己也没有办法,李嫣只能干看着。 不过,就跟系统精灵跟李嫣强调的那样,一切只能依靠自己研究,所以,李嫣才会把政事堂官员和相关人员,包括新当选的东方诸省宣贊舍人召集到了洛阳新宫城的宣政殿。 时隔千年,洛阳再度成为华夏的首都,不得不说,洛阳这座城市,真的风水很好,四季分明不说,还是北方少数的富水城市。 这样一块风水宝地,被选为首都,真的一点都不意外。毕竟北方现在已经很少有条件这么好的城市了。更重要的是,李嫣十分关注如今的黄土高原和黄河,并且把黄土高原和黄河的治理定为国家未来政务的重中之重,而洛阳,正好在河南省内,距离黄河不远,却不在黄河的泛滥区内,的确是一个非常理想的选择。 更重要的是,对于当时河南省出身的几位宣贊舍人而言,再现昔年的隋唐故城这样的工程,比那些异想天开的要大规模地治理黄河,改变黄河悬河的现状要现实多了。 没错,对于这些宣贊舍人们而言,黄土高原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是天意,黄河会泛滥成灾,也是天意,根本就不是人力能转移的。与其在黄河上耗费财帛,还不如把这笔钱拿来修筑首都洛阳呢。 这些宣贊舍人是的的确确这么想的。 能当选宣贊舍人,首先就必须在当地有名望,也要有相当的影响力,所以,有了这些宣贊舍人的帮忙宣传、背后推动,尤其是唐人给出的工钱很高每天一个牡丹币,就是扣除了人头税,还有十二枚菊花币能够拿去,伙食很好,每天都有一斤肉、有白米饭和白面吃,让当地的百姓都十分乐意去工地找活计干,就连别的省份的人都跑来找营生。 洛阳宫城工程丰厚的报酬和优秀的伙食吸引了数百万的劳力,使得工程进度非常之快,不过三年时间,宫城主要的区域就已经完工了。 当然,除了木料几乎全部使用了香樟木这种天然防蛀的东方特有木料之外,这座新宫城的主体建筑群无论是布局结构还是外观,根本就是当年的唐高宗时期的洛阳宫城的再现。 只是这隋唐旧宫城再现容易,可要把被那些满人打断了的民族嵴樑接起来可着实不容易。虽然科举即将再度召开的诏令已经下去了,可是各省的宣贊舍人早已经就位,有的人甚至已经当选了有两年了。 可即便是这样,李嫣还是明显地感觉到,无论是山西来的宣贊舍人,还是河南河北来的宣贊舍人,抑或是山东、江南乃至是浙江、闽南、两广来的宣贊舍人,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哪怕心中的计较再多,这些人都是轻易不会开口的,在面对唐人、白人、黑人官吏的时候,他们出现了非常明显的服从倾向。 简而言之,就是满清统治下的顺民作派。 这让李嫣很郁闷。可是郁闷归郁闷,李嫣又不能置之不理。她只能让宣贊舍人们每次选出几个代表旁听政事堂的议事。 好比说这一次宣政殿侧殿的议事,李嫣就明显地发现,这些宣贊舍人,让他们旁听,他们还真的只带了耳朵过来!就好比现在, 虽然离开枢密院已经很多年,如今不过是顶着一品谏议大夫的名头作为李嫣的参谋而特邀出席了这次会议,可是裴炎依旧是万花门下举足轻重的人物,更何况,跟李嫣君臣共事多年,裴炎对李嫣更是熟悉,他已经发现了李嫣的焦躁: 第398页 “陛下,华夏国土广袤,地理环境变化复杂多样,因此,只能按照地域来治理。请问陛下,您指的,是什么呢?” 裴炎不过是坐在那里,对李嫣欠了欠身,就如此直接跟李嫣开口,那几个宣贊舍人都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这跟他们知道的面君的礼节完全不同! 李嫣道:“不瞒裴卿,因为不久之前,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沙漠里面种满了稻米。所以,我想问问裴卿,人力,是否能够做到。” 话虽如此,但是,裴炎很清楚地感受到,李嫣绝对不会接受否定的答案。 裴炎摸着鬍子思考了一下,道:“陛下可还记得,昔年欧罗巴的海员们经常得坏血病,而我们大唐的船员从来不曾听说有人得过此症。” “你是说……” “自古以来,我华夏的船只出海,就会在船上种植绿豆等物。” “可是沙漠缺水……” “海水一样不能直接用于灌溉、饮用。”裴炎也修习过万花的莳花之术,因此知道其中的关窍:“因此,船员们必须接、蓄雨水以备不时之需,要不然,就只能等着靠岸的时候去岸上取淡水。沙漠也是一样。若是陛下指的是奥斯曼帝国的沙漠,臣也许没有办法,可若是陛下指的是昔日的西域,臣却有话可说。” “哦?说来听听。” “西域如今虽然已经变成了荒漠,但是,并不是说,西域就没有水了。西域有雪山,有雪山,就等于说,积雪融化会在地下形成暗河。因此,不能因为西域如今被沙漠覆盖就说西域无水,只能说,西域的水,如今轻易不能被人所见而已。” “那么,裴卿认为,在西域的沙漠里面种植水稻,可行?” 裴炎道:“西域果蔬乃是一绝,尤其是葡萄、瓜果,古来有名,想来,这样的环境,也是能种植水稻的。只是……” “只是什么?” “陛下,西域的荒漠越来越多,也说明了一件事情,要在西域种植作物,就必须把节水也考虑在内。” “看起来,裴卿已然有了明确的方向。” 李嫣只是看到自己的那几页被锁的技能树,因此才有此一问。但是,现在听裴炎这么说,李嫣忽然明白过来,就是系统的技能,也未必比得过人的创造力。 “陛下,并不能说臣有了明确的方向,只能说,臣有了一个猜想,正有待验证。” 参知政事儒者李清雅听说,也笑道:“若是裴大夫能有所突破,将是我大唐之幸。” “李知院客气了。不过是偶有所得。若无陛下之梦,下官怕是会止步于此呢。” 李清雅道:“陛下,臣以为,如今陛下需要考虑的,还是黄河。” “说来听听。” “是,陛下。”李清雅道,“臣调查了满清歷任河务总督的相关案卷。虽然黄河夺淮入海多年,但是,若是臣所料不差,也许四十年后,黄河会再度改道。” “什么?” 这一次,先坐不住的,是边上负责旁听的几位宣贊舍人,而忍不住脱口而出的,正是来自于江苏的吴姓舍人。 那吴舍人出了声之后,这才知道不好,连滚带爬地出列,跪在了地上。 李清雅皱了皱眉头,赶在李嫣无奈之前道:“好了,让你们听政,不是让你们做哑巴!如果真的很想知道,可以问!” 那吴舍人这才连磕三个头,告罪之后,这才慌乱地道:“请问,这是真的吗?请,请问,黄河若是改道,会从哪里经过?” 显然,这黄河改道一事,已经让这个傢伙乱了方寸。 虽然心知,这傢伙如此,一半是因为君前失仪一半是因为黄河之故,可是李清雅还是非常生气。 这就是江苏人的素质?不,应该说,江苏人有本事的,怕是此刻还在观望之中,因此才推了这么个人出来。 就是李清雅不是负责中路方面军的官员,她也知道,唐人对山东孔氏家族的所作所为,怕是引来了那些江南儒生的反感了。这更是让李清雅嗤之以鼻——那山东孔氏家族,可还有人记得先祖的教诲? 李清雅这才起身,从衣袖里面取出一块叠起来的绢。那是用来画图的绢,用明矾矾好了,再往上画图用的。可是现在,这块绢上画着黄河中下游的地图,而且,李清雅还用不同的颜色,标註出了汉唐故道、北宋故道、南宋元故道,以及黄河现在夺淮入海的河道,当然,还有她预估的,未来的黄河河道。 看到那河道即将从山东入海,那吴舍人明显地松了一口气。 这张绢被直接铺在了大殿的地上,李嫣和诸位臣子纷纷离座,在仔细地研究了一番之后,李嫣道:“你推测,这黄河日后会在河南铜瓦厢改道改道?” “是的,陛下。” 李嫣迟疑着,道:“如今黄河是走徐州,经淮安,夺淮入海。若是,若是黄河改道,经过爱卿预测的菏泽、济阳、滨州……” “是的,陛下,黄河改道,势必会伴随着三到五次的大规模决堤。” 黄河决堤! 大唐是黄河无私哺育的最后一个王朝,可以说,唐人是没有经歷过黄河决堤之苦的。因此,唐人们的反应比那些宣贊舍人们的反应要慢得多得多。 第399页 或者说,在听说未来黄河会有三到五次的大规模决堤的时候,那些宣贊舍人们就好似被抽了骨头一般,瘫坐在那里了。 李嫣迟疑了一下,道:“你估计,会在什么时候发生?” “三十年后。我大唐有三十年的准备时间。” 听见李清雅这么说,在场的诸人都松了一口气。 李嫣依旧低着头,盯着地上的黄河流域的地图不说话。 她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自己对满清王朝的这场战争。战争,总是要死人的,而火器的大规模使用,对于素来保守、觉得把火器封印起来不许汉人研究就万事大吉的满清王朝来说,就是一面倒的大屠杀。 没错,李嫣第一时间想到的是,从她发起復国之战,到如今满清皇帝沦为阶下囚、洛阳宫城的主体宫殿群的完工,总共不过三五年的功夫。这个时候,黄河中下游还没有从战争之中恢復元气,也就是说,河北、山东、江苏、浙江等沿海省份连人口都没有恢復过来! 在这个时候,以治理黄河之名,进行迁徙人口,成本无疑是最小的。若是将来人口恢復过来了,经济也起来了,那需要给百姓的补偿款,也许是十倍甚至是更多! 李嫣迟疑了一下,忽然指着自己的脚边道:“这里,是晋陕峡谷?” “是的,陛下。” “那么,这里就是禹门口。” “是的,陛下。”李清雅立刻明白李嫣听懂了她的意思,“黄河离开晋陕峡谷之后,河面豁然开阔,水流平缓。从禹门口至潼关,河道滩槽明显,滩面宽阔,滩地面积近九十万亩,滩面高出水面不超过六尺,低的地方仅一尺。本段河道沖淤变化剧烈,主流摆动频繁,属游荡性河道。” “你的意思是,可以从这里动手?” “陛下,这里淤积了黄河八百年来从上游带来的泥沙,因此,若是从这里挖取泥沙,就是挖取三丈,也不怕黄河水灌入地下暗河导致断流。” 就跟开封府一样,要知道,当年北宋的开封府,如今还在地下约莫四丈的地方埋着呢。开封府尚且如此,更不要说禹门口了。 下面就有人问:“可是,这挖取出来的河沙,又要堆放在哪里呢?” 李清雅提出了一个在当时来看十分荒唐的提议,那就是,用洛阳城和未来的洛阳卫城来消费这些泥沙。更简单的说,那就是,用这些泥沙,把洛阳城和日后的卫城的地基,抬高。 反正洛阳是大唐的首都,只要告诉臣民,大唐希望国祚绵长,而不是跟昔年的北宋开封府一样,连都城都被埋在地下,然后,只要开足给百姓的工钱和伙食,那就足够了。 李清雅道:“陛下,臣翻阅宗卷,发现朱温之乱之后,华夏历代王朝的人口在官方数据上就没有超过一万万的,南宋末年甚至还出现了生儿不举之事。直到满清的雍正上位,採用了官绅一体纳粮,免除了百姓头上的一部分人头税,这才使得中原的百姓人口的官方数字首次超过了一万万。” “雍正胤禛吗?” “是的,陛下。” 其实,在唐人的眼里,满清,就是一群打肿了脸充胖子硬要装自己才是华夏正统的奴隶主而已。他们的体制决定了他们的皇帝的格局和气量。比方说,康熙,这货根本就是把儿子当成了工具、当成的敌人!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容不下,能说他的气量好吗?他的儿子雍正,也许要好一点,可惜,格局太小,就看到了眼前的一亩三分地。至于后面的干隆,也许在帝王心术上,这货玩得还不错,可惜,好大喜功,註定了被人煳弄了,还要往自己的脸上贴金的主儿,这一点,看和珅,还有他的后宫和子嗣、继承人就可以看得出来了。 李嫣道:“爱卿,此事你可跟虞部、将作监,以及工部营缮郎商议过。” “未得陛下许可,臣未曾找过诸位大人。” 李嫣道:“那么,你们先商量着,然后拿出一个大致的提案吧。只是,昔年隋炀帝在这洛阳花费了不少心思,要改动他留下的格局可不容易呢。” 言下之意,就是不反对了。但是,要拿出一个真正可行的方案出来。 这次的御前会议结束了,但是,政事堂内部的小型会议却召开了,工部、虞部、营缮司和将作监等相关部门的官员,尤其是伎官都加入了进来。 不得不说,李清雅的这个提案,真的非常有建设性。 但是,可操作性呢? 第253章 政事堂的会议结果自然是轻易不会外传的,对于唐国来说,最重要的是,就是李嫣登基加冕为这片土地的女皇,然后先去禹门口的大禹庙祭拜大禹,然后才是移驾西安去祭拜李唐的歷代帝王,从西凉□□李暠开始,一直到唐玄宗李隆基。 对于李嫣来说,唐肃宗李亨只是她的弟弟,当年她离开长安的时候,这个弟弟年纪尚轻,可是如今她归来,这个弟弟不但早已经尘埋黄土之中不说,连李唐王室都已经被歷史长河湮灭了。 虽然这里,并不是她真的故乡,而只是她的故乡的投影,当她在金粟山泰陵,唐玄宗的墓前举起金樽下拜的时候,她的心中也不是完全没有感觉。 她离开长安的时候,还是开元盛世,大唐一片欣欣向荣,可是,这才几年呢!安史之乱,战祸迭起,就连她的父亲,号称一代明君的唐玄宗李隆基,竟然也沦落到了出逃的地步。 第400页 ——您可曾后悔? 站在父亲的陵墓前,李嫣有很多话,很想跟父亲说,可是最终,这千言万语,还是伴随着三杯水酒,付诸黄土。 李嫣没有去祭拜李亨,但是,她给高力士也敬了三杯酒。 虽然李白斗酒诗百篇,还曾经戏弄过高力士,但是,对于李嫣来说,高力士不仅仅是她父亲李隆基的心腹,就是她在失去王皇后的那几年里面,也多亏了高力士的暗中照顾。更别说,安史之乱后,成为太上皇的李隆基,也多亏了高力士的照应,不然,早就被逼死了。 就冲着高力士对李隆基的忠诚,他也值当这三杯酒。 结束了这一系列的祭祀,李嫣下达的第一份诏令,就是以大唐中兴女皇的名义,下达了一道类似给后世子孙的祖训的诏令,表示,从她开始,唐国所有的君主,都必须薄葬。 ——王室的财产,来自于百姓的供奉,把如此之多的财产带入地下,是对人力物力的巨大浪费。 举国譁然。 以贤亲王路易·菲利普为首的西方人不敢置信的是,原来在东方,君主竟然是如此的奢侈!看看这些巨大巍峨的陵墓!这需要多少的人力物力财力! 这样一座巨大的、宛如一座宫城一般的陵墓,竟然只埋葬一位君主。看看李唐王室的那些陵墓吧! 西凉武昭王李暠的建世陵,唐高祖李渊的献陵,唐太宗李世民的昭陵,唐高宗李治的干陵,义宗孝敬皇帝的恭陵,唐中宗的定陵,唐睿宗的桥陵,当然,还有唐玄宗的泰陵。 路易·菲利普和很多西方人,尤其是白人,他们都知道金字塔,有的人甚至还去过非洲,亲眼见过。但是,路易·菲利普根本就不敢想像,东方的王族,他们的身后事竟然隆重到了这样的地步!比起李唐王朝的那些巨大巍峨的陵墓,就连埃及的金字塔,都相形见绌。 在一系列的祭祀结束之后,回到西安行宫,住进被打扫得干干净净的、恢復了唐式陈设的宫室,路易·菲利普终于没能忍住,他道:“陛下,我从来没有想过,您的故乡,会为君王修筑如此之大的陵墓。” 李嫣看了看他,放下了手里的硃笔,抬起头,道:“没错。而且,虽然如今这片土地上的臣民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但是,毫无疑问,这种殡葬方式以及过时了。” 路易·菲利普这才意识到自己干扰了李嫣的政务:“抱,抱歉,陛下,请问,我是不是打扰了您的正事?” “哦,没事。”李嫣随手把手里的摺子丢到了一边,道:“这些,都是希望我收回成命的请愿书。” “收回成命?” “对。”李嫣解释道,“按照东土的传统,君主正式登基的那一天开始,国家就要开始为君主修建陵墓了。” “就跟泰陵那样巨大的陵墓?” “对。” “可是,您不是下达了诏令……” “没错。他们希望我收回成命。” 路易·菲利普惊呆了。 他发现,自己完全不能理解。 迟疑了好一会儿,他才道:“陛下,我,我无法理解。之前,之前您给我的印象,就是您的国家是十分仁爱人民的国家,可,可是……” 这根本就跟李嫣给他的印象完全不同。他完全想像不到,李嫣口中的大唐,竟然是这样的一个国家,这,这跟奴隶主没有什么两样嘛! 李嫣道:“没错。一转眼,已经一千多年过去了,东土大唐都已经灭亡了快九百年了。” 路易·菲利普惊呆了。 “九百年……” 欧罗巴的歷史才多久! “那您……” 您是怎么来到欧罗巴的呢? 路易·菲利普想问,但是,他问不出口。他惊讶的发现,好像,他也没必要问了。因为这个问题改变不了李嫣已经贵为李唐王朝的女皇的事实。 看着李嫣还在等他的话,路易·菲利普最后还是改口道:“那陛下,您会收回成命吗?” 李嫣道:“自然不会。欧罗巴已经响起了自由之声,相信,用不了多久,这个声音就会在东土响起。那个时候,我还学先祖,建造如此壮观的陵墓,不等于是等着让人把我送上断头台?不过,必要的解决办法必须要有,我已经让宗正寺去处理这件事情了。” 宗正寺,自然是以李谦益、李玉真李玉贞姐妹为首的诸多李姓官员了。尤其是李玉真,跟裴炎一样,再数度出任政事堂高官之后,如今已经正式退下来,在宗正寺担任官职,除了处理王室的一些事情之外,还包括替王室发言、进行危机公关等。 路易·菲利普迟疑了一下,道:“可是陛下,我希望您注意一下教会。” 李嫣抬起了头。 “虽然我没有干政的权力,但是,教会的影响力,这是毋庸置疑的。虽然唐人大多都不信教,但是您还是有相当多的白人官吏,还有很多混血儿臣民。” 跟唐人一样,大多数黑人也不信教,但是,白人信教,他们不止自己信教,还拉别人入教,唐人和黑人未必会接受他们的安利,但是被他们抚养成人的很多混血儿就未必了。 第401页 李嫣眯起了眼睛。 她沉默了一下,这才道:“菲利普,你指的是信仰冲突,还是指教皇和教皇国会对我国的内政指手画脚。” “都有。”路易·菲利普迟疑了一下,补充道:“陛下,是您,让君主制再度深入人心。” 李嫣愣住了。 想了想,她道:“我让君主制再度深入人心,跟教廷应该没有关系吧?” 路易·菲利普道:“不,陛下,请相信我。欧罗巴和美洲,很多人都相信,您是天主感受到了教会的危机而赐下的明君。” 虽然教皇和教皇国的诸多主教都很清楚,李嫣其实并不怎么信教,她不过是把信仰和教会当成统治的工具而已。可是虽然法兰西大革命连最后的果实都被李嫣摘走了,可是自由和平等的思想却传到了世界各地。看到那场血腥的暴乱之中,那么多教士被送上断头台,连教皇和教皇国都深受震动,在无法影响李嫣的决定,也无法把这些暴民和他们的思想一起清理掉的情况下,教皇不得不顺应潮流,不再要求传教的“洁净”与“纯粹”。 也就是说,在伽利略的时代,宣传科学是要被送上火刑架的,可是现在,却是轮到作为神学家的教皇修改典籍和对教义的理解,以顺应人民对自由和平等的渴望。 基于欧罗巴君主制跟教皇国的密切关系和传统,教皇选择了吹捧李嫣,宣传李嫣是天主赐给欧罗巴的明君,来拯救江河日下的信仰问题。 没错,这才是李嫣的来歷无人追究的真正原因。就是现在,李嫣其实是唐玄宗李隆基的女儿这件事情被公开了又如何?路易·菲利普敢说,如果教皇和主教们知道了这个消息,他们绝对如获至宝,他们非但不会非议,甚至还会宣传,说李嫣会穿越了一千多年的时空,就是因为天主的仁慈! 但是,他们这样做的前提是,不触犯天主教的底限。 李嫣祭祀先祖,那一系列完整的、周密的仪式,如果传到教皇和教皇国的诸多主教们的耳朵里面,那后果就难料了。 别的,路易·菲利普不知道,但是他知道,如果是放在一百多年前的路易十四国王陛下时期的欧罗巴,教皇绝对会毫不犹豫地宣布,李嫣是异教徒,是撒旦的使徒。也就是因为二十多年前的那场血腥的□□,加上多年来李嫣明君的形象深入人心,在臣民的心中,威望甚重,要不然,如今臣民中的诸多教徒,绝对不会如此安静。 听见路易·菲利普这么说,李嫣开始了思考。 要她不举行祭祀?那是不可能的,因为那样一来,乱了方寸的,肯定是东土的诸多百姓,光这个人口,就足够李嫣头疼了。 更别说,李嫣一点都不想让教皇继续骑在自己的头上。 那么,要怎么做,方向如何,未来的具体举措如何,就是一整套非常复杂的攻心之举了。 第254章 路易·菲利普并没有在李嫣跟前停留多久,即便他贵为王夫,也是没有资格在李嫣的紫宸宫过夜的。当他回到自己的宫室的时候,詹姆斯·白兰度立刻就上来问他:“殿下,陛下知道了吗?” “陛下虽然没有给出明确的回答,但是,看陛下的样子,似乎早有所觉。” “果然是陛下啊。”詹姆斯·白兰度按着自己腰里的剑柄,道:“也是,陛下身边能人辈出,自然不会不注意。更别说,这种事情,也不是头一回了。” 詹姆斯·白兰度说的,就是昔年教皇要求远东的信徒严格遵守天主教的宗教仪式和程序,结果被康熙下令驱逐一事。 大约是在明万历年间,西班牙传教士利玛窦等人就开始试图进入这个古老的帝国进行传教,他们付出了许多努力,并且调整了很多宗教仪式,比方说,对东方人的祭祖、祭孔等习俗採取了宽容的态度,而他们这么做只是为了能让东方人接受西方的宗教信仰。不止如此,他们也积极地跟当权派接触,最着名的就是,明代的士大夫认为皇帝不因为沉溺于旁门左道,因此对天启帝採取措施不让天启帝接触中原本土的伎官,从而让天启帝转道从传教士们手中学习西方的相关技术,再结合那些宦官内侍们从营缮司弄到的木工技术相结合,这才有了传说中的天启帝永动机。 天启帝对木匠工艺的喜爱和沉溺,让宦官集团的权力空前膨胀,也让西方传教士们有了在这片土地上正式传教的机会。经过近百年的发展,到了满清的时候,就连孝庄为首的宫廷女眷们中也有相当多的教徒,就连康熙本人,也十分器重汤若望等传教士,并且还授予了高官。 如果不是当时的教皇下令,严禁东方教徒祭祀先人的话,也许天主教和新教在东土,就是另外一个模样了。 但是,当时的教皇为了天主教的“纯洁”,禁止东方教徒祭祀先祖,引起了康熙的强烈不满。康熙直接就下令,禁止传教士在大清的国土上传教。东方的百姓也十分不满,纷纷表示,不让他们祭祀先人的教会是邪教,因此,大量的教堂被捣毁,传教士被驱逐——因为因为东方人无法区别天主教和新教。 传教士们在远东的事业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打击,传教士们不得不选择陆续回国,最后留在这片土地上的,凤毛麟角。 第402页 詹姆斯·白兰度说的,就是这个。毕竟,李嫣是按照欧罗巴传统,经由教皇加冕为新法兰克福帝国——即新唐国的女皇的。按照欧罗巴的传统,她的帝国,就是天主教教区,天主教传教士们在她的国土上传教,天经地义。 而詹姆斯·白兰度跟路易·菲利普担心的,也是这个。他担心的,就是天主教会跟东土的人民发生冲突。 路易·菲利普道:“时代已经不同了。就连西班牙也开始了反对宗教的自由与平等运动。如今的教皇可不敢再度要求什么宗教纯洁。” 想当初,法兰西大革命的时候,多少教士死在了断头台上!再往前数,英国的王位继承法,背后还不是天主教跟新教之间的战争?在英国的玛丽一世女王为什么会被称为血腥玛丽?还不是因为她在位期间大量的英国贵族仅仅因为信仰问题被送上火刑架? 也就是血腥玛丽对天主教的虔诚并且严格遵循天主教的宗教纯洁政策,按照当时天主教对君主的要求严格地执行自己身为君主的宗教义务,才使得英国的民众忍无可忍,终于彻底贯彻实行了亨利八世立下的王位继承法,剥夺了英国王室之中五百多位天主教徒的王位继承权。 詹姆斯·白兰度耸了耸肩,道:“是啊。以前英国需要流血,大量地流血,而是流的还是最尊贵的血,这才脱离了天主教。如今,法兰克福已经流过血了,而且,一样是最尊贵的血。现在,曾经最虔诚的西班牙人也开始反对天主教。现在,不是陛下需要天主教来承认她的正统性,而是天主教需要陛下来保证自己的教区不会继续萎缩了。” 话出了口,无论是路易·菲利普还是詹姆斯·白兰度都是一愣。 他们几乎是略带惊恐地对视了一眼,这才双双低下头。 天主教教区在萎缩,这早就是欧罗巴人众所周知的事实,但是天主教需要一位君主来保证自己的教区不会萎缩,那就是对教皇的冒犯了。 路易·菲利普和詹姆斯·白兰度不约而同地在胸前画了个十字,向全知全能的天主忏悔自己的冒渎。 路易·菲利普的现任宫廷总管勃伦特子爵这才道:“殿下,在我看来,宗教是没有错的,有错的,只是那些穷奢极欲的主教而已。这在陛下一统法兰克福的时候,就已经是明摆着的事实了。” 勃伦特子爵自己就是从那个时代走过来的,他还记得,李嫣的大军步步逼近维也纳的时候,所经之处,所有城邦的领主和贵族们纷纷望风而逃,而人民则为之欢唿,很多城邦,甚至没等开战,当地的年轻人就跑去李嫣的军营,表示对李嫣和她的军队的欢迎了。这是因为这些神圣罗马帝国的诸多城邦的领主很多本身就是大主教,这些身兼大主教的领主们在当地横徵暴敛,赋税之重,让人民不堪重负,因此,固然很多年长者对宗教依旧虔诚,可是年轻人们却积极响应自由和平等的号召,甚至主动做了李嫣的内应,打开了城门。 书记官约翰·克劳利也道:“我也是这么想的。陛下尊重我们的信仰,没有破坏教堂,也没有冒犯天主。她只是把我们从沉重的赋税里面解脱出来了而已。” 这里面,李嫣玩了一个小花招,她故意表示,冬天即将到来却没有地方驻扎军队,这对帝国的将士们很不友好,因此,在电台里面问臣下,既然那么多地方的主教、大主教都逃走了,教堂都空着,徵用这些教堂,如何? 而左右臣下立刻表示,有错的是那些横徵暴敛、穷奢极欲的主教、大主教,陛下完全可以没收这些人的财产来建造新的军营,完全没有必要徵用教堂,因为教堂是人民向天主祈祷的地方,教堂属于天主和人民,作为君主应该尊重人民的信仰。 李嫣就在电台里面採纳了臣下的意见,并且趁机取消了在欧罗巴执行了数百年的教廷的什一税。 作为这项政令的受益者,约翰·克劳利跟大多数的同龄人一样,对李嫣推崇备至。 第255章 对于宫廷总管和书记官的失礼,路易·菲利普并没有表示任何的不满。虽然按照宫廷礼仪,无论是宫廷总管还是他的书记官,在没有得到他的允许的情况下,都是不可以先开口的。但是,宗教问题却不在其中。 或者说,在路易·菲利普跟他的侍从们的心中,宗教问题是高于宫廷礼仪的。 这是白人中间默认的规则之一。 但是,在唐宫里面,一样有一条默认的规则,那就是,事情等需要贤亲王来忧虑的话,也只能说为时太晚。 对于路易等人来说,宗教问题是一个了不得的大问题,可是对于唐宫里面的其他人来说,根本就不是问题。 这里路易·菲利普才走,李嫣就问身边的人了:“东土的百姓可跟着信教了?” 女官温子涵就道:“启禀陛下,对于东土百姓来说,教士无非是洋和尚而已。若是上门化缘自己手中又有闲钱,给一两个也无妨。因此,各地的教堂修建起来极快。只是,这些传教士们要求百姓们只信他们一个,不许百姓们祭祖祭孔,百姓们便远了他们了。” 这就是东方跟欧罗巴最明显的区别。诚然,两地底层百姓的实际收入与购买力做对比之后,其实相差不多,可因为东方的人口众多,加上又听说李嫣在欧罗巴的时候能够加冕为女王,跟天主教关系匪浅,而东土百姓们也不知道这理由的详情,还以为天主教之于李嫣就跟传说中的少林武僧之于李世民和李唐王朝一样,因此,那些传教士们来募捐,百姓们就当时洋和尚在化缘,但凡手里有点闲钱的,给了就给了。 第403页 而晋中富商颇多,晋商更是天下闻名,因此,各地的教堂修建的速度都不慢。 只是东土百姓对宗教的态度跟西方完全不同。对于东方人而言,今天是佛诞日,大家就去礼佛,明天是真武大帝的好日子,大家就去给真武大帝烧香,后日家里的孩子要进学堂了,就要去祭孔,这都是东土百姓的日常。 可是对于这些传教士们来说,这跟侮辱了他们的信仰来说,又有什么区别?要知道,教皇可是专门就东方传教下过通谕,要求保持“纯洁”的! 因此,矛盾就开始了。 传教士们在布道的时候,反覆地强调,要纯洁,要求教民们:你们既然信了我们,就不要祭祖祭孔了。 东土的百姓…… 他们在满清的脚下做顺民做久了,怕被报復,因此明面上不敢直接反对,但是绕着教堂和传教士们走,却是可以的。 然后? 然后那些传教士们就去找当地的官员了。 可问题就在于,当年的欧罗巴人语言不通,文字不通,因此至今能够通过考试成为官员的人依旧是少数,哪里像东土人,即便是语言不通,可文字却是没有问题的,因此,考中做官的,也不是一个两个。 因此,这些官员听说传教士们求见的时候,没少纳闷。当然,连百姓都知道天主教曾经为李嫣加冕,这些官员自然也不会把这些传教士们拒之门外。可是等到听说了传教士们的来意之后,个个都囧了。 不过是几个洋和尚,竟然管起了闲事,不许百姓祭祖,还不许朝廷开科取士的时候祭孔! 性格刚直一点的,直接就把这些洋和尚们扫地出门了,性格圆滑一点的,虽然是客客气气地把人送出了门,可转头,却翻开了会典,再度检查起相关的条文起来。 不止如此,各地官员也立刻走关系,或者直接写信,或者是旁敲侧击,总之,就是打听女皇跟这些洋和尚的关系。 唐宫和政事堂给予下面的回覆,自然是不用多说,因此,传教士们在东土的传教活动,可以说,刚开始的时候看着挺体面的,但是到如今,可以说,遇到的冰川期都不为过。 路易·菲利普还再担心会不会引起宗教问题,可在东土官员的心中,这些传教士根本就是一群妖僧,提防、打压都来不及了,哪里还会跟昔年欧罗巴的那些领主们一样,尽什么宗教义务,驱逐什么异教徒! 李嫣点了点头,然后对臣下道:“既然如此,我们也不用藏着掖着了。告知玉虚观,还有诸位大师,只要遵守朝廷的法度,不大肆接受百姓赠予的土地,那么,就允许各个宗教在各地修建道观庙宇。” 李嫣怎么可能让基督教一家独大?即便基督教分为天主教和若干个新教派系,但是,基督教可不是东土的本土宗教。 “陛下可要册立国教?” 李嫣沉默了一下,道:“你们认为,按照我大唐祖训,以道教为国教,如何。” 周围的官员都吓了一跳,就连提出这个问题的温子涵都惊呆了:“陛下!请陛下三思。多年来,因为陛下的约束,国内道教实力远远不及天主教,更别说佛教了。若是陛下立了道教为国教,只怕天主教方面会开除陛下教籍。” 而且整个帝国,都有可能分崩离析。 李嫣道:“帝国分崩离析么?” “陛下?” “你们且告诉我,如今,帝国之内,信教之人,占据人口和家庭总数的多少?” “这……” 温子涵不敢开口。 她当然知道,李嫣问的,是信天主或者上帝的基督徒们。当然,毫无疑问,大多数白人都信教,也许是天主教,也许是新教的某个教派。但是,唐人?不是温子涵说,大概全国上下,只有王室家庭是信教的,而且,还只是表面上信教。 本来,如果没有唐人的话,长期被白人奴役的黑人肯定会陆陆续续地皈依基督教。可是,唐人比白人强,这是这么多年来,深深地烙印在帝国的黑人民众的心中的,这也导致了,相当多的黑人并没有皈依基督教,相反,他们要不就是无神论者,要不,就是保留了自己部落的原始宗教。 对于唐人们来说,打击基督教的总体实力,降低基督教对民众的影响,这是非常重要的事情。可是现在就宣布道教为国教。 不是温子涵说,她十分肯定,这个消息一旦公布,天主教和教皇国肯定会在背后搞事儿,从而让帝国动盪不安。所以,温子涵并不是反对李嫣立道教为国教,她只是觉得,现在不大适合而已。温子涵思考了一下,再拜,道:“陛下,天主教能够造成的影响力,跟他们的信徒的人数无关。请陛下三思。” “也罢,这个议案,暂且搁置。让政事堂拿一份文件出来吧。” “是,陛下。” 第256章 宫廷就是这一点麻烦,简单的事情很容易被复杂化,更别说宗教问题这种事情了,若是李嫣不明确地表明了态度,下面怎么理解都有。李嫣提出要立道教为国教,虽然当时就被温子涵给反驳了,却也间接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打个比方,这跟宫廷里面李嫣想要在某道宫墙上开个门一样。如果她直接提出,从某某宫室到某某宫室行走不方便,要在这两座宫室之间的宫墙开道门,绝对有一大堆的臣子拿出一大堆的理由表示反对,最常用的反对理由之二,一个是风水,一个是安全。可如果说,李嫣提出,这两座宫室之间的宫墙实在是太碍眼了,要把宫墙拆除,大臣们肯定会吓一跳,然后有人就会私底下跟李嫣的左右打探,得知李嫣不过是不想绕路的话,那么大臣就会主动提出在宫墙上开道门了。 第404页 就跟这宗教一样。 多年以来,李嫣一直都是压制宗教的,即便李唐皇室早在一千多年前就跟老子李聃攀了亲并把道教立为国教。可是如今的大唐治国的中心思想就是这样,压制宗教,保证共有土地和皇家土地,从而保证农业基础,以保证国家的稳定。 如果在这个时候,李嫣提出,放开禁制,提高道教和佛教的地位,那么,朝堂上肯定又要扯皮了。 但是,李嫣忽然问左右,要不要效仿先祖,立道教为国教,即便立刻被左右臣下反驳了,但是余波已然满足了李嫣的要求。 名义上,不止政事堂,就连内廷的女官都反对,国家的大方向是绝对不会允许宗教势力崛起的。可私底下呢? 要知道,唐人之中有个群体,叫做玉虚观门下。玉虚观虽然是唐人的学府之一,可是不能否认的是,这个学府本来就是道教的分支之一。 还有万花的药王府,他们的药圣孙思邈就是一个道士! 更别说,沉溺了几十年的大师们早就蠢蠢欲动,想为佛祖也为门下弟子门修建一座真正的庙宇了。 玉虚观弟子、少林弟子牵头,万花葯王府紧跟其后,很快,无数的道观、寺庙宛如雨后春笋一样,在东土各地冒了出来。 伍秉鉴就是在这个时候来到洛阳的。 他还带了自己最宠爱的小女儿伍雨薇,当他们的马车在城门口等待进城的时候,伍雨薇拿出单筒望远镜对着北方看了半天,然后兴致勃勃地道:“爹!我看到了!果然有烟柱!什么时候,我们去北面看看?” 伍雨薇说的,便是位于洛河以北的洛阳新城和洛阳北站火车站。 “不行!” “爹!你就不好奇吗?”伍雨薇娇嗔道。 “所以,我去,你不能去。” “爹~!” 跟着他们父女一起坐在马车里的美洲白人顾盛忍不住笑了起来。没错,顾盛是个白人,他的本名叫做john perkings cushing,1803年的时候,顾盛来到广州,当时他才十六岁,是个孤儿。多年来,他也是伍秉鉴生意上的重要伙伴。 伍秉鉴很清楚老友心结,他道:“阿盛,我的朋友,你能陪我来洛阳,我很高兴。” “别在意,浩官。”浩官是伍秉鉴在商场上的雅号,“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放心,浩官,我就是我,跟我的父亲和祖父没有关系。” 伍雨薇眨了眨眼,乖巧地表示了安静。 歷史转了个大弯,也改变了很多人的命运,就跟顾盛一样。作为美洲白人,按照原本的命轨,即便他是个孤儿,凭着他的肤色,在当时的美国,十九世纪初,还没有爆发南北战争的美国,他就能够高人一等。 但是,李嫣改变了这个世界的命轨。美国,没有了,有的只有大唐的大瑛洲。更别说,大唐推行种族平等触犯了当时美洲白人的利益,使得很多美洲白人採取了武力反对大唐国策的运动,这也使得,很多在十八世纪中叶还是美洲体面的上等人家的美洲白人家庭,因为被发现有违法帝国法令欺压黑人的行为而沦为囚犯。 白人在大瑛洲高高在上的地位,一去不復返。 顾盛,他的祖父,作为一个白人,在当时的情况下,自然不可避免的,被捲入其中,就连顾盛的父亲,也从小在其父的影响下,十分厌恶李嫣和大唐以及大唐的法令。而这样的思想,也导致了后来他触犯了帝国的法令,而年纪轻轻地丢了性命。顾盛也因此成为了孤儿。 这也是顾盛会在十九世纪到来的钟声响起来的时候,下了一个决定,离开大瑛洲,抛弃过往,去东方淘金,并且开始新的生活。 十年过去,到了1813年的时候,顾盛已经完全融入了东方,除了肤色以及没有留金钱鼠尾的清人髮型之外,无论是气质还是姿态,他看上去已经跟东方人没什么两样了! 可是,命运就是这么无常! 就当他以为,他可以在东方赚大钱、重新开始的时候,唐人发动了復国之战,还成功了! 这也让顾盛不得不开始修改自己的原定计划——在这个时代,很多在故乡呆不下去的白人都会如此,不仅是大瑛洲的白人,就连欧罗巴的白人也是如此。他们会想办法来东方,赚钱,赚大钱,有的人会遵守底线,也有的人,会抛弃一切美好的道德,在世界各地行犯罪之事,等捞足了钱之后,回到故乡,摇身一变,变成一个遵纪守法的体面的绅士。 顾盛显然就是前者,他至少保持了底线,因此他才会成为伍秉鉴的好友,而巴尔扎克在《欧也妮·葛朗台》里面的查理·葛朗台显然就是后者,他在东方的时候已经全然抛弃了人性中的全部美德。 “那么,你对未来有什么新的规划吗?” 伍秉鉴可是很清楚的,顾盛就跟大多数白人一样,都有一个淘金梦——赚上一大笔钱,然后回老家,找个白人小姐结婚,借着妻子和妻子的家族在当地的好名声,把他也给引荐给当地的上流圈子。 “你说的没错,浩官。我的确应该开始考虑人生大事了。毕竟,我快三十岁了。” 第257章 伍秉鉴的马车在入城的时候被卡在城门口快半个时辰,然后途径开元路的时候,在关林清虚观门口又被堵了小半个时辰。 第405页 如此糟糕的路况,惹得伍秉鉴都忍不住撩起窗纱问外面的随从:“前面发生什么事情了?” 他的长随王桂去了半天,回来道:“老爷,前面是一座新落成的道观,唤作清虚观。如今,那天主教的神甫正堵在门口呢。” 伍秉鉴大奇:“好端端的,这天主教的神甫堵在人家道观的门口做什么?” “老爷,因为这道观的新观主乃是李玉真李大人。” 伍秉鉴还没有开口,顾盛已经先跳了起来:“你没有说错吧?真的是李玉真殿下?她,她做了女道士?” 伍雨薇也道:“如果我没有弄错的话,她可是大唐二十年的宰执啊!好端端的,她,她怎么就出家做了道姑呢?” 伍秉鉴这才道:“好了,丫头,你难道忘记了,昔年大唐盛世,出家做女道士的公主都不是一个两个,就连太平公主也曾经做过女道士呢。” 虽然已经过去了千年之久,可是昔年大唐贵女们出家做道士,却是一种时尚! 更何况,做女道士又不是做的尼姑。做了女道士,需要的时候,换个髮型就还俗了,照样可以纵马踏青,照样可以谈婚论嫁,又有什么稀罕的。 顾盛犹豫了一下,忽然对伍雨薇说了一声冒犯,然后就从车窗里探出身子,看了看远处那座气派的清虚观,忽然问道:“这座道观看上去好生气派!占地一定不小吧?” “是。足足一顷地呢!”王桂笑着把自己打听到的内容都倒了出来,“这清虚观分外院和内院,外院跟别的道观没有什么不同,就多了一处庆余堂,向民众出售平价的药品,像什么藿香正气丸、速效救心丸、银翘片,几个铜钱一包,每包里面十二小袋,还有富贵人家常备的什么天王补心丹、人参养荣丸,也有,都是良心价。这会儿,百姓们都挤在那里买药呢。” 顾盛道:“那这内院呢?” “内院可比外院大多了,根本就是一个大花园,里面分了好几个院落,有玄天馆,里面立的浑天仪,还有浑天黄道仪等等了不得的东西。听说这玉真娘子打算在这里精研学问,像什么天文、地理、水经、术数、医道、……哎呦,不愧是二三十年的宰执,竟然是这天上的文曲星下凡了不成?因为玉真娘子打算找几个识文断字的年轻娘子做伴,因此不止洛阳本地的富户,就连那山西各家都把自家的年轻娘子送来了。” 话没有说完,顾盛就已经目瞪口呆,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 伍雨薇立刻去缠她父亲:“爹……” 伍秉鉴道:“按照古礼,做人家的弟子,就要住到先生的家里去,跟伺候自己的尊长一样侍奉师长。这玉真娘子既然做了二三十年的宰执,跟在她身边伺候,自然是少不了的好处。” 伍雨薇大急:“爹~!你该不会也想把女儿……” 伍秉鉴隔空虚点道:“你这丫头!不求上进!要我说,这么好的机会,我还捨不得浪费在你身上呢!” 车窗外面的王桂笑道:“老爷,这个我也问过了。据说,头两日的时候,各家送来的都是爷们,那玉真娘子大发脾气,因此各家才送了年轻娘子来。” 正说着,忽然听到外面“哄”地一声,却是那一身黑袍的神甫被轰了出来。 伍秉鉴也就算了,顾盛却打开了车门,下去了。少顷,顾盛扶着那神甫回来,伍秉鉴连忙让人打开了车门。 那唤作约翰尼的神甫上车之后,在胸口画了个十字:“阿门。” 伍雨薇道:“神甫先生,您没有受伤吧?” “我很好,美丽的小姐,谢谢关心。”约翰尼神甫一脸愁容地道,“我只是没有想到,唐人之中竟然有这么多的道教徒。” 伍雨薇一愣,有些不知所措地望着父亲。 伍秉鉴道:“神甫先生,您是说那座道观吗?” “是的。” “那么,您认为,在洛阳,东土大唐的首都,能够置办得起这么大的一座道观的人,又有多少?” “这……” 虽然来到这片土地才短短几年时间,但是约翰尼很清楚,要在帝都置办起这么大的一座道观,不仅仅要有足够的财力,还要有强大的权势做支撑。 约翰尼再度在胸口画了一个十字,然后道:“哦,亲爱的朋友,如果不介意的话,请您把您知道的东西告诉我,可以吗?” 伍秉鉴指着顾盛道:“尊敬的神甫,” “约翰尼,请叫我约翰尼就可以了。” “好的,尊敬的约翰尼神甫,鑑于我的朋友约翰是你的同胞,所以,关于你们基督教的事,我多多少少还是知道一点的。我想,此刻您担心的,应该是道教会跟你们基督教抢信徒?” “哦,阿门!是的,是的!” 约翰尼连连点头。 如果不是李嫣和唐国威信慎重,如果不是这些年来,天主教的影响力一再退缩,如果不是清楚自己在别人的土地上,约翰尼神甫绝对会直接把道教叫做异教。 伍秉鉴笑笑,道:“约翰尼神甫,在你们的圣经里,你们的基督曾经在人间接受很多的磨练和苦难,他通过了严苛的考验,甚至歷经了死亡,这才回到天堂。我想,这应该是你们基督教的核心,苦修,才是进入天堂的捷径。” 第406页 “哦,是的,是的。天哪!我仁慈的天主!您是我来到东方之后,第一个接触到的、读过圣经的东方人!” 约翰尼神甫大声道。 伍秉鉴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必须告诉您,您需要提防的,不是道教,而是佛教。” “道教?佛教?” 约翰尼神甫傻眼了。 怎么,敢情这异教不是一个,而是两个? 伍秉鉴建约翰尼不明白,便指着外面道:“那么,您认为,这种传教方式,它会跟基督教一样吗?” 约翰尼神甫愣住了。 他看了看车窗外,又看了看伍秉鉴,脸上出现了短暂的迷茫。 顾盛也道:“的确如此。约翰尼神甫,请相信我,我来到东方已经有十几年了,在东方,佛教的教义才是跟圣经重叠的,他们认为人来到人间,就是来受苦的。……” 话音未落,约翰尼神甫已经扑到了他的身上:“先生!请把你知道的事情都告诉我!无论如何!拜託!” 第258章 在约翰尼神甫被轰出关林清虚观的时候,法利亚大主教也在路易·菲利普面前大发脾气。这是这么多年来,这位唐宫天主教大主教第一次如此暴怒,他的神情可以说是狰狞的。 坐在宝座之上,路易·菲利普却忍不住去看自己的挚友詹姆斯·白兰度,却见这位好友也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样。 路易·菲利普暗暗嘆气。 可是他要如何劝?又能怎么劝? 良久,只见法利亚神甫忽然转身道:“殿下!我需要您的帮助!” 路易·菲利普摇了摇头,道:“大主教,我恐怕无能为力。” “殿下!” 詹姆斯·白兰度道:“大主教,虽然我也是教徒,但是,您不得不承认,这里是唐土,不是欧罗巴。这里的人民,他们,不信教!” “就因为如此!陛下更应该负担起她的宗教义务!” “我很遗憾,大主教阁下。法兰克福不是法兰西。” 詹姆斯·白兰度终于说出了这句话,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法利亚大主教浑身一震,就好似被人重重地打了一下一样。 他看了看垂着头,坐在那里的路易·菲利普,忽然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再度清晰地认识到,唐宫跟法兰西是不同的。昔年法兰西国王被认为是天主教的世俗大主教,可是伴随着法兰西大革命,路易十六被送上了断头台,轰动了整个欧罗巴。与此同时,大量的宗职人员也被送上了断头台,轰动了整个教廷。 其实,法利亚大主教跟教廷内部的开明人士都很清楚,教廷的荣光在衰退。这也是为什么法利亚大主教这么多年来一直帮着李嫣说话、开脱的重要原因——因为自由和平等是民心所向,为了自由和平等,人民甚至能够把国王都送上断头台!而千年来,教廷早已经跟君主制绑在了一起,如果不保住君主制的话,那教廷也会完蛋。 这才是法利亚大主教内心真正的想法。 这才是法利亚大主教一直支持李嫣的原因。 可是现在…… 法利亚大主教很清楚,他如果再帮李嫣开脱,那就跟背叛天主没有什么两样了! 路易·菲利普这才道:“在欧罗巴,是人民放弃了天主教,可是才这片土地上,这里的人民从来就不知道天主。” “所以,我们才要把天主的荣光传达给每一个人!” 问题偏偏出在这里,就在法利亚大主教打算向东土的人民宣传主的荣光的时候,忽然爆出李嫣要立国教,而且这个国教还不是天主教!这如何能忍? 詹姆斯·白兰度忍不住想嘆气。 他道:“既然如此,我们叫一个人来问一问如何?” “白兰度勋爵!”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问!还了解情况!女皇既然曾经提议要立异教为国教,那就说明一点!女皇已经背弃了天主! “请别忘记,英国才是最先背弃了天主的国家。即便是这样,天主也没有降罪。” “英国人固然背弃了天主,但是,他们依旧进教堂!他们的教义依旧来自于旧约!” “那么,您打算怎么做?”詹姆斯·白兰度道,“这里是东土,不是欧罗巴。这里的文化风俗,跟欧罗巴完全不同。巴黎难道不是天主教区吗?巴黎的人民不够虔诚吗?可是他们依旧把大量的教士送上了断头台。换了这里,如果我们强制让人民信奉天主的话,他们会不会放火烧了我们的教堂?大主教阁下,这种事情,不是没有发生过。” 法利亚大主教哑巴了。 他当然知道这个。 一百多年前,天主教因为东方人的祭祀问题而得罪了东方的君主而被驱逐出这片土地,可是天主教歷史上的大事。 法利亚大主教没好气地道:“还说呢,你们可知道我在背地里为陛下说了多少好话吗?!” 可是如今看来,我们的陛下根本就不是真心信教的啊! 一直低着头没说话的路易·菲利普终于开口了:“我想,我们还是叫个人过来问问吧。” “叫人?谁?陛下吗?” “不,当然不是。我是说,晋阳。” 第407页 晋阳,自然是指晋阳公主。 法利亚大主教先是一愣,继而跟詹姆斯·白兰度交换了一个神色。 不得不说,这位公主殿下是一个极好的人选。三年过去,晋王殿下已经开始领实务,使得如今陛下膝下的几个孩子,也只有这位公主殿下因为年幼而没有正式的差使在身。 也就是说,叫了其他几位公主皇子,也许有可能被拒绝,但是,年轻的晋阳公主却没有这个可能。 第二天,晋阳公主果然来了,按照礼仪向父亲问好之后,晋阳公主便在边上坐了下来。 看着晋阳公主的模样,法利亚大主教就心内一沉。 他定了定神,最后还是把自己的疑问提了出来:“对于陛下想立道教为国教一事,殿下可听说了?” 晋阳公主笑道:“原来大主教也听说了。” “公主殿下?” 晋阳公主打断了法利亚的话,抢先道:“请问,大主教对道教,和道教名义上的创始人知道多少呢?” “这……” 作为天主教的大主教,法利亚高傲着呢,怎么可能去了解别的宗教的教义? 看着法利亚大主教的神色,晋阳公主耸了耸肩,这才道:“好吧,我把我知道的告诉阁下。至于之后如何,由大主教自己来决定,可以吗?” 法利亚只能同意。 在他看来,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晋阳公主道:“按照东方的谱系论,道教思想的首倡者老子,乃是我们李唐皇室的先祖。” “殿下!” “请听我说完。老子本姓李名聃,是一位生活在差不多两千五百多年前的一位学者,一位非常有名的哲学家。在他的那个年代,没有道教,他只是提出了道的思想而已。而道,这个词的本意则是:万物发展的必然规律。” 詹姆斯惊呆了,他脱口而出:“他不是宗教的创始人而是一位思想家?” “对,他只是一位古代的思想家,就跟当年的阿基米德一样。只不过,大约是一千八百年前,飢饿和灾荒卷席了这片土地,有人就利用这次机会,採取了武装推翻当时的君主的运动,为了证明自己推翻当时的君主是正面的行动,而不是作乱,他们利用了老子的思想,并且加以修饰,这才发展出了最初的道教,也就是正一盟威道。这些人,就是张道陵跟他的门徒。张道陵才是道教的创始人。只不过,道教的思想基础依旧是老子的哲学学说,而且经过几百年的发展,到了西凉时期,两者就已经密不可分,老子也成了世俗人眼中的道教创始人。”晋阳公主道,“当然,我也承认,这里面,也有一部分李唐皇室的关系。” “跟皇家有关?” “是的。昔年高祖皇帝立国的时候,正是世家门阀权势和影响力最强盛的时候,当时的人们一提起身份地位的时候,第一时间就会想到世家谱系。而比起隋朝的正统弘农杨氏的出身,李唐皇族不过是一群土鳖而已。也因此,一千年前,高祖皇帝和太宗皇帝,虽然两位都是明君,尤其是太宗皇帝,更被誉为千古一帝,可是两位陛下还是绞尽脑汁,编造了李唐皇室的谱系,其中之一,就是跟老子攀上了亲,并且把道教奉为国教。一切,只是为了让李唐皇室能够在五姓七望面前输人不输阵,不至于被人比到了泥地里而已。” “五姓七望?” 路易·菲利普忍不住苦苦思索起来,他到底什么时候听说过这个。竟然如此耳熟。 “您只要当他们是一千多年前,这片土地上,得到公认的贵族中的贵族就可以了。时间才是最强大的魔法师。即便以五姓七望等山东世家的显赫,如今,他们也早已被歷史的尘埃所掩埋。” 晋阳公主如此道。 她的声音虽然平静,语气初初听上去也没有什么,可是这短短几句话里的沉重,也只有她自己知道。 “大主教阁下,我很清楚天主教的排他性,连析出同源的新教和东正教,天主教教廷都能毫不犹豫地将之指认为异教徒,甚至让卡佩王朝一再流血。在此,请允许我的冒犯,也请听一听我的提醒:这里,是东土。这里的人民,从来就不缺反抗精神。在歷史上,他们就不止一次把末代王朝扫入垃圾堆,死于非命的末代君主更是数不胜数。所以,别想着控制他们。那只会是自取灭亡。这片土地上的人们,在自由和平等的道路上,比您想像中的,走得还要远。” 法利亚神甫脱口而出:“可是,他们不过是一群奴隶……” 晋阳公主道:“如果这是您的想法,那就当我什么都没说。” 说完,晋阳公主就站了起来,以无可指摘地礼仪向路易·菲利普行礼告退,然后优雅又轻盈地离开了。 第259章 法利亚大主教惊呆了,还是詹姆斯·白兰度吹了一声口哨,让他回了神: “公主殿下真的是越来越像陛下了。” 路易·菲利普道:“是啊,方才,我还以为见到了年轻时候的珠玑。” 白兰度大笑:“没错,尤其是这种说的每一句都是真话却实实在在地把人往沟里带的作派,简直是一模一样!” 法利亚大主教惊呆了:“你,你说什么?!勋爵!” 第408页 白兰度道:“就是您听到的,字面意思。” “你的意思是,公主殿下说的都是真话,但是她说的每一句,都是陷阱,是这样吗?” “您说呢?大主教阁下。” 白兰度似笑非笑地看了法利亚一眼,可就是这一眼,让法利亚大主教心中一紧。 法利亚大主教深深地皱起了眉头,开始思考。就在这个时候,只见一个侍从从外面进来,手里捧着一个银托盘,托盘里面是一封信,正是给法利亚大主教的。 法利亚大主教本来还不在意,可是看到后来,却是脸色大变。 只见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道:“东土的异教不仅道教,还有佛教和回教!” 白兰度也愣住了。 法利亚大主教也没有隐瞒,而是把这封信件传给了詹姆斯·白兰度。 詹姆斯·白兰度跟路易·菲利普先后看过这位约翰尼神甫的来信,脸色也跟着变了。这回教也就算了,毕竟只在回族等少数民族之中传播,可是佛教…… 看着信件后面提到的佛教教义,路易·菲利普就知道不好。 法利亚大主教道:“我必须告知教皇冕下。” 这道教且不说,这佛教徒一事,无论如何都必须通知教皇。 詹姆斯·白兰度肃容道:“大主教阁下,对于这件事情,我衷心地请求您,最好分析清楚,以免造成严重的后果。” “勋爵,你的意思是……” “你我都知道,哪怕是欧罗巴,依旧有很多人对教廷十分不满,最明显的一点就是,选择越来越多的人结婚选择先去政府登记,而不是採取传统的在教堂宣誓结婚顺便签署结婚文件模式。如果把实情告诉教廷,毫无疑问,最后的结果就是出动宗教裁判所。” 好吧,接下来的话,也不用詹姆斯·白兰度开口了,因为法利亚大主教自己也知道。且不说宗教裁判所一惯的作风,就说现在的欧罗巴,从法兰西大革命把教士们送上断头台开始,各地的宗职人员的日子都不好过,如今更是连西班牙这个号称是老牌的、对天主最虔诚的国家,天主教的神甫、修道士和修女们也开始遭遇不公待遇了。 昔年法利亚神甫被介绍给李嫣,成为李嫣在天主教的家庭教师兼告解神甫,其实是承受了很大的压力的。当时在背地里,取笑法利亚神甫跟了一个落拓的异国公主的人也不是一个两个,而把李嫣当成落拓的异国公主这样的说法还是客气的,那段时日,还有的人在背地里嘲笑李嫣将成为路易十五的新情妇,甚至在背地里十分夸张地讥讽李嫣手段高明、装模作样地同情杜巴丽夫人的愚蠢和简单易懂。 可是等到后来,李嫣一举吞併掉普鲁士让自己的王国成为欧罗巴新兴强国的时候,就有人开始惊嘆,并且羡慕法利亚了。 再到后来,路易十六被送上了断头台,大量的教士们的血染红了路易十五广场的断头台,就连教廷方面也不得不表示庆幸,因为李嫣挽救了君主制,也挽救了他们在民众心中岌岌可危的地位。 如果现在把这些如实告知教廷,如果教廷出动了宗教裁判所,那么,结果是肯定的,那就是,教廷跟这位雄才大略的女王彻底撕破脸! 法利亚大主教可是记得很清楚的,当初李嫣加冕为新法兰克福帝国的女皇的时候,可是毫不客气地把教皇“请”到蓝色美泉宫帮她加冕的。 犹豫了好一会儿,法利亚大主教这才画了一个十字,道:“阿门,我,我可以向教皇解释。但是我不能保证其他人不会给教皇写信。” 詹姆斯·白兰度道:“哦,阁下!这里是远东!这里的歷史甚至有欧罗巴的两个那么长!因此,有歷史更加悠久的宗教,这一点都不奇怪!” 这才是问题所在! 路易·菲利普这才开口道:“不过,现在,这个世界的包容性越来越强了。我记得,法兰克福科学院甚至专门成立的一个学院,用来研究那些金字塔?” “是的,的确如此。不过,”说到这里,法利亚大主教皱了皱眉头:“不过,参与这项研究的,基本上都是白人学者,唐人学者几乎不再其中。现在在尼罗河畔的博物馆里工作的,不是法兰克福的学者,就是来自于英国皇家学会的学者。” 詹姆斯·白兰度答道:“这是当然的。看唐人歷代君王的陵墓不就知道了?唐人跟古代埃及人一样,都十分重视身后事,所以,他们也讨厌别人冒犯他们的坟墓。” 法利亚大主教再度皱起了眉头。 他犹豫了一会儿,道:“好吧,愿天主宽恕我。不过,我必须确认,那些异教徒们不会欺压我们。” 直到此时,路易·菲利普的书记官才开口,道:“大主教阁下,请允许我进言。” “你说。” “阁下,在东方,多种信仰并存由来已久。因此,这里的百姓已经十分熟悉同时祭拜不同的神明了。所以,我不认为东方的异教徒们会排除异己。我担心的是,天主教对纯洁的要求,反而会激怒这里的人民。” “你是说,东土百姓的祭祖和祭孔吗?” “是的。东土的百姓认为,他们能够过上富足的生活,一方面是神明的安排,另一方面则是家庭的缘故,是他们的家庭养育了他们,包括他们的父母等长辈,在他们年幼的时候,用自己的辛劳换来了食物和钱财,才得以把他们养大,所以,他们祭祖,更是因为他们对他们的长辈心存感恩之心。” 第409页 “那么祭孔呢?” “孔子是东方古代的教育家,就是因为他推行教育的思想,这才让他的门徒遍布这片土地。所以祭孔,其实是为了感激这位古代的教育家影响了一代又一代人,让他们有机会接受教育。” 法利亚大主教僵硬地坐在哪里,他不得不承认,这是东方人的普遍思想,但是,要依此说服教皇和教皇国的诸多主教,这个理由太薄弱。 第260章 法利亚大主教怎么想,又有什么决定,跟随着李嫣一起来到东土的基督徒们是什么反应,对于唐人们来说,无关紧要,对于东土的百姓而言,那就更加无关紧要了。 不,也不能说无关紧要,至少,最近晋商往各处道观送钱送得手软。别的不说,就说李玉真的关林清虚观,那背后可站着一位前宰执,就是人家的儿女,爬得高的,也成了正三品的大理寺卿。一般的,也是正四品正五品的官儿,更别说下面的孙子孙女们中都有人做了县令。这样的人家,家里造了道观,你不去送礼? 同理,还有那位裴枢院,听说这位前枢密院左枢密使大人也在家修了道观?你不去送礼吗?人家道观开门,你不去观礼吗? 总之,这段时间,黄河流域的百姓都很忙。寻常的百姓去道观参拜都是就近原则,家里距离哪座道观近就去哪家。可是有钱人家,尤其是跟八大晋商这一个等级的商人,可不是各家家主亲自领队,预备上丰厚的礼物各处赶场子吗?连八大晋商都知道这样的规矩,号称是这个时代的东方首富的伍秉鉴自然就不可能免俗了。因为来洛阳的时间已经晚了,所以各处的道观,他都补了一份厚礼,甚至亲自去拜了拜,而新落成的道观,自然是亲自登门。 这不,这日,前参知政事杜丽娘家的道观建成,伍秉鉴就带着女儿,与好友顾盛一起来到了这座8西开元清虚观——这座清虚观座落在开元西路上。 跟所有新建的道观一样,这座道观占地面积一样不小,甚至因为座落在洛河边上,风景秀丽,因此有一种往来无白丁的错觉。 至少跟着父亲前来惨败的伍雨薇是这么认为的。因为在她的眼里,这座道观里进进出出的人,看上去都好有气质,就跟顾盛的口癖那样——都是上等人。 忽然,伍雨薇小小地惊唿一声: “崑崙奴!” 伍雨薇以为自己的声音够轻,对方应该听不见。或者说,按照西方的绅士、骑士礼仪,对方就是听见了,也不应该跟自己这样的一个女孩子计较。不想,那个宛如铜塔一样的足足六尺高的巨汉竟然听到了。他不止听到了,他还走了过来,用生硬的汉话道:“小姐,我不是奴隶。” 顾盛大怒:“让开!果然是一个下等人!你不知道礼仪吗?” 作为一个白人,尤其是一个因为种族平等运动而家破人亡沦落为孤儿甚至不得不背井离乡来远东讨生活的白人孤儿,顾盛先天地讨厌黑人。没有直接使用黑鬼,而是使用下等人这个偶尔会被用在贫穷白人身上的下等人这个词,已经是他在考虑到大唐的特殊情况并且提前做了针对性训练的缘故了。 那巨汉更加不高兴了。 白人跟黑人之间的种族歧视由来已久,三百年来,白人一直瞧不起黑人,把黑人当成一个物件,这个现象由来已久,作为一个美洲黑人,桑塔对某些白人的德行一清二楚。因此,顾盛不开口还好,他最多当这个小姑娘不懂事儿,口误了,可顾盛一开口,桑塔的脸色就放下来了。 他也来自大瑛洲,因此知道大瑛洲白人口中的下等人并不是什么好词。 桑塔立刻挺直了嵴背,一双铜铃一样的眼睛,死死地瞪着顾盛,黝黑的皮肤带着油光,在太阳底下闪闪发亮: “你说什么?有种!你在说一遍!” 伍秉鉴立刻发现了不对,他连忙把好友跟女儿拦在了身后,道:“我,我很抱歉,这位先生,我想您弄错了一件事情,崑崙奴并不是说您是奴隶,而是我们汉人的古书上对你们黑人的统称。” 顶着桑塔强大的压迫力,伍秉鉴解释道:“另外,在千年之前,奴跟仆,也是我们汉人的自称、谦称。” 不想,那桑塔竟然道:“我知道,我也是帝国的士子,拥有秀才功名。但是,十年前,陛下就已经下令修改会典,取消了崑崙奴这一词。” 主要还是因为帝国的黑人们玻璃心,听到崑崙奴三个字就会跟奴隶联繫在一起。 “我很抱歉。我的女儿冒犯了您。不过,我的朋友,请看在我们来自广州的份儿上!我们并不知道陛下曾经下过这样的命令。” 桑塔低下头,静静地看着这个只到自己胸口的东方人好一会儿,这才点点头,然后道: “先生,也请让我提醒您。陛下的朝堂之中有你们黄种人,也有白人和黑人。美洲白人,也就是来自大瑛洲的白人,他们是白人群体之中最不受欢迎的一个群体。他们不懂得尊重别人,经常指责别人是野蛮人,实际上,他们自己并没有接受过什么像样的教育,更谈不上什么素质。如果我是您的话,我会让您可爱又美丽的女儿跟这个傢伙保持距离。抱歉,交浅言深,失礼了。” 看着巨汉一般的桑塔慢慢走开,伍秉鉴这才松了一口气。 第410页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方才这个黑人走开的时候,他甚至感觉到地面都在震动。 伍雨薇躲在最后面,等这个桑塔走开了,她才扑上来:“爹!你还好吧?” “没,没事,就是脚软了。” 方才伍秉鉴可真的怕对方动手打他。毕竟,这事儿似乎是自己的女儿先犯了人家的忌讳。 “对不起,爹,都是我的错。” 伍秉鉴道:“也是我不小心,竟然忘记提醒你了。” “那爹,我们要继续逛下去吗?看起来,这个昆,这个黑人似乎是这座道观里的人。” 伍秉鉴道:“不管怎么样,我们都要跟朝廷搭上关系。扶我起来。” 伍家商行毕竟是广州十三行之一。昔年清王朝闭关锁国,只有广州一处通商口岸。而广州十三行则拥有清王朝的对外贸易的垄断权。可以说,伍秉鉴能够成为东方首富,跟他超前的经营理念有关,也跟广州十三行的特殊地位有关。 问题是,现在,清王朝灭亡了,整个华夏都到了大唐女皇的手里,广州十三行的特权不再。更别说,大唐律令对有些东西管得十分严格,就跟那句话说的那样,挣钱的法子都写在了刑律里面。 伍雨薇跟顾盛立刻照做。 顾盛道:“抱歉,浩官,我给你添麻烦了。” “不,我的朋友,我只是没有比现在更清楚,在号称自由和平等的大唐帝国境内,种族歧视问题竟然会这么严重。” 顾盛道:“虽然我很想说,大唐律令在很多方面都偏向黑人,但是我也不得不承认,女皇陛下已经做到了公正和平等,而大瑛洲的白人跟黑人如此对立,是我们自己的缘故。” “顾?” “浩官。别担心,我没事。” 当初顾盛就是不想面对仅剩的亲友向他灌输仇视黑人的思想,因此才背井离乡来到东方的。 “现在最要紧的,是生意。” “顾,钱可以在赚,但是……” “这不是生意,浩官,你说过的,我们是为了铺子上几千伙计的生计。” 第261章 伍秉鉴跟顾盛两个绝对想不到,此时此刻,他们想见却不敢奢望的人就在这座清虚观里。杜丽娘到底是李嫣政事堂早期的重臣,现在她退下来了,她的道观建好了,李嫣自然是要表示表示的。李嫣的表示,自然就是微服私访,亲自来给杜丽娘道贺。 李嫣会来,杜丽娘虽然高兴,却不意外,真正让她意外的是,路易·菲利普竟然也跟着来了! 作为政事堂前参知政事,杜丽娘很清楚,路易·菲利普来到她的道观意味着什么。要知道,在西方,宗教是十分讲究纯洁的,新教徒绝对不会打天主教教堂的门口经过,而天主教教徒,早些年的时候看到新教徒却没有喊打喊杀就已经是好的了。就是如今,天主教中不承认新教和东正教的,也比比皆是。路易·菲利普跟着李嫣来到杜丽娘的道观之中,这种行为,在教廷方面,足够认定他已经背弃了信仰,将他拒之门外。 所以,杜丽娘才会对路易·菲利普说: “殿下亲至,蓬荜生辉。” “知院客气了。” 金阳公主笑道:“父亲出来容易,就怕回去不容易。对了,母皇,我听说,道观原是先人修生养性之所。这可是真的?” 李嫣笑道:“何人在你耳朵边上说这些有的没有的。不过,你若是说前朝,估计很多人都会跟你说,道教就是宗教,可若是要我说,我只知道,科学之上乃是哲学,哲学之上便是神学。道教,就是最好的证明。” 科学之上乃是哲学?哲学之上便是神学? 这两句话瞬间就让路易·菲利普懵了。 “陛下,您为什么会这么说!” 晋阳公主笑道:“就知道父亲会这么问。父亲一定没有看过道藏。” “道藏?” “对。如果说永乐大典是东方最全的百科全书的话,那么道藏就是最古老的百科全书。冶金、医药、植物学,这些知识,你都能在道藏上找到,就连古代的医生,很多都是道士。我觉得,这些学者之所以会投身道门正式出家做了道士,原因也在这里。就跟牛顿一样,掌握的科学和自然知识越多,就越发能体会到自己的渺小和无知,从而从哲学的角度上开始怀疑自己,最后心灵崩溃,不得不藉助神学来让自己获得平静。” “所以,道教还是宗教?” 看见路易·菲利普还在纠结这个问题,晋阳公主便道:“是。只不过跟天主教不同,天主教是完全的神学,而道教,更加偏向科学和哲学。” 作为路易·菲利普的女儿,晋阳公主很清楚路易·菲利普今日跟着她们一起来杜丽娘的清虚观意味着什么,她也很清楚,路易·菲利普这么做,背后是下了多大的决心,又是背负了多大的风险。而她这么说,也只是想让自己这位法律上的父亲心里好过一点而已。 不管怎么样,路易·菲利普在法律上还是王夫,是这个家庭的一份子。 这一切,李嫣都看在眼里,她什么都没有说,而是转头跟杜丽娘说起了家常闲话。 第411页 前面的骚动,就是在这个时候传到李嫣跟前的。自然,伍秉鉴等人的身份,也被打听得清清楚楚。 晋阳公主听说,耸了耸肩,道:“谁不知道,这广州十三行靠着满清对外贸易特权,因此大笔大笔的往自家搂银子。如今没了特权,就哭起来了。他们也不害臊!还有这伍秉鉴,不是说他做买卖极为厉害吗?怎么就开始愁铺子上伙计的生机啦?” 在晋阳公主看来,多大的能耐就吃多大的饭。如果仅仅是收回了特权就不会做买卖的话,那么,这样的人还是趁早收了回去做土财主是正经。 李嫣笑笑,也没说是与不是,只是道:“也好,既然我们晋阳有兴趣,那么,这件事情就交给你了。” 对于李嫣来说,即便伍秉鉴是天下首富又如何?这里可是东土,东土跟西方的思维模式是不一样的。打个比方,当初她刚到西方的时候可以告诉当时的法兰西国王路易十五她只是个落拓的流亡公主,这并不妨碍她在凡尔赛能够得到的礼遇,因为在西方,即便是流亡的国王也依旧是国王。可同样的事情,放到东土来,那么,把流亡公主这一身份公之于众,只会让别人轻视了她。 这就是东土和西方的思维模式的不同。 同样,伍秉鉴的身份和财富,如果放在西方,他要见一国之君,也不是没有办法。当年的日内瓦银行家内克还不如他有钱呢,还不是一样得到了路易十六的重用? 可是这里是东土。伍秉鉴有钱又如何?按照这个时候的东方习俗,他就是有钱又如何?不被人压榨就好了。谁让这个时期的东土,先是在蒙古人的铁蹄下挣扎了九十年,之后又是落于满清之手被当成家奴一百余年,说是康干盛世,可康熙干隆在位的时候,何尝少了文字狱?规模最大持续时间最长的文字狱还不是一样在这个朝代? 受满清的奴隶主思想作祟,商人们就是不愿意,也只能花钱打点,时间久了,大家都觉得,这样的事情天经地义。 可是对于晋阳公主来说,这不是自甘下贱是什么?大唐会典上可不是桩桩件件都写明白了?为什么这些商人还这么着? 看到资料之后,晋阳公主烦不胜烦。 因为不止广州十三行的商人,就连晋商,刚开始的时候也没少做。如今,晋中、河南等地的情况已经好了很多,燕京一代,因为在博陵公主的管辖范围之内,因此情况也不错。还有江浙之地,适应得也很快,可是别的地方…… 晋阳公主第一次知道,原来这个国家,根本就没有自己想像的那样政治清明。 看着那些资料,晋阳公主思考了整整一旬之后才做出了决定。 她要先见一见这个伍秉鉴。 第262章 在晋阳公主为召见伍秉鉴等商人做准备的时候,路易;菲利普果然被大主教刁难了。路易;菲利普没有争辩,早在他决定跟李嫣保持一致的时候,他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可就是这样,詹姆斯;白兰度才特别担心他。 看着面对大主教的责难却始终低着头不说话的路易;菲利普,詹姆斯;白兰度只能选择先安抚大主教: “大主教阁下,不管怎么样,殿下已经去过杜知院的道观了。您现在一味责怪他,也是无用。请问大主教,您真的要回復教皇,革除殿下的教籍吗?” “这……” 法利亚大主教犹豫了。 不是他说。固然在欧罗巴,神权是高于王权,甚至连国王和女王的王冠都需要宗教的承认才能够算合法,但是,这里是东土,东土的百姓根本就不认天主教的那一套,这是事实。而与此同时,远在西方的欧罗巴,伴随这科学和人权的兴起,宗教势力越来越衰弱,这便是事实。 最好的证明就是,伴随着电力的运用和各种各样的电器的出现,以天主教教皇为首的神学家们再也无法重复把布鲁诺送上火刑架这种事情,相反,现在轮到教士们开始东躲西藏,以躲开各国民众的反宗教运动、自由运动,当年的法兰西大革命是一例,如今的西班牙也是一例。虽然这些年来,唐国根本就没有侵略西班牙的打算,可是西班牙境内的骚动和□□却从来没有停止过,压迫宗教人士,包括教士、修女的行为层出不穷。 这就是欧罗巴宗教势力的现状。 反抗剥削,反抗压迫,在过去的四十年内已经成为时尚,而且从目前的情况来说,也许未来的四十年里,这种运动也不会消失。 在这样的情况下,天主教必须退让,天主教必须讨好各国君主,靠着君主制来苟延残喘,以防自己被人民丢入垃圾堆,就跟当初的路易十六被送上断头台一样。 这也是法利亚大主教来到东方之后,背负的另外一项任务——开拓新的教区。 詹姆斯;白兰度见有门,连忙道:“大主教阁下,您可还记得利玛窦等传教士们曾经在这片土地上传教的时候留下的经验之谈?要在这片土地上传教,就必须东土化,不然,就会被这里的人民扫地出门。大主教阁下,昔年利玛窦阁下就是这么做的,他不但学习东方人戴起了东坡巾、穿起了鹤氅,还学习东方的文字、语言和典籍。即便大明朝消失了,可是汤若望等诸多教士在清王朝的统治下传教的时候,也是这么做的。他们穿上了清王朝的长袍马褂,甚至出任官职。宗教需要纯洁,千百年来,欧罗巴的君主们都是这样做的,英国的玛丽一世女王更是不惜把自己的亲戚简;格雷郡主处死,更别说那些因为玛丽一世女王对天主教的虔诚而枉死的英国贵族和人民。可是大主教阁下,这里是东土。玛丽一世女王的所作所为在这片土地上只有一个评价,那就是暴君!这里的人民深受自由和平等的思想薰陶,对于暴君,他们也不乏拿起武器反抗暴君的觉悟和行动力。事实上,东方的歷史,就是一部暴君反抗史。您确定,要在这片土地上推行宗教纯洁吗?” 第412页 詹姆斯;白兰度忍不住强调了一下:“大主教阁下,这片土地上的人民,他们只承认君主。” 陪同路易;菲利普来到东土,詹姆斯;白兰度也不是吃干饭白拿薪水的。恰恰相反,为了自己的好友路易;菲利普,他可着实做了不少功夫。 在他看来,东方人是如此的不可思议!没有信仰,千百年来,这些人也活得好好的,还创造出了如此辉煌的文明!看看西安和洛阳,那建立于两千多年前的巍峨的宫殿群!再看看那些巨大的陵墓!比起这片土地上人民,欧罗巴歷史简直就是一部黑暗的蛮荒史! 数千年来,这片土地上的人们早就习惯了只认君主不认信仰的生活,他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君王的政令影响着他们的生活的幸福指数,所以他们恭顺地跪伏在王座之前,可信仰? 不是詹姆斯;白兰度说,他可是明显的感觉到了东方人在这方面的实际与直白——什么都不做,只依靠神明,能让吃饱穿暖远离病魔吗?不能。那还信什么?你保佑我、帮助我达成心愿,那我信阳你,你不能庇佑我,那我也不比供奉你。 詹姆斯;白兰度跟很多东方人接触过,在他的眼里,东方人都是如此现实。可就是这样现实的东方人,才创造出了如此辉煌的文明。 大主教沉默不语。 路易;菲利普沉默了一下,忽然道:“在东方,越是繁荣的地方,信仰宗教的人就越少。陛下手下的官员,很多人都不信教。” “不信教,那那些道观是怎么一回事!你说啊!” 法利亚大主教大怒。 路易;菲利普道:“对于杜知院等官员来说,那不是宗教的道观,那是他们退休之后,研习各种知识和学问的私人研究所。” “你说什么?!” 法利亚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路易;菲利普道:“之前晋阳说过的话,想必大主教还记得。晋阳说过,道,是天地万物发展的必然规律,而观,据我所知,有观察、勘测之意。所以道观,其实就是观察天地万物发展规律的场所。” “那么,那些神像呢?” “如果您留心的话,就会知道,那些神像,对应的,其实是一个个的歷史人物。比方说,太上老君,其实就是老子的化身。” “那还不是宗教!” “不,不是宗教。就跟当年的英国国王亨利八世一样,为了国家的独立性,他自认为新教的教宗。这是为了政治需要。晋阳早就说过了,道教,其实是一群农民为了反抗君主却又想让自己的行动显得合法,这才利用老子的哲学思想,把老子的哲学学说神话了而已。其实本质上,跟当初亨利八世的所作所为没有什么不同。”路易;菲利普看着法利亚大主教的眼睛,道:“在东方,在学者和一般的民众之间,道教其实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在学者的眼里,道,就是事物发展的必然规律,道教,最开始的时候教授他们这方面的知识的学说流派而已,等他们学成了,又反哺这种学说,让这种学说显得更加丰满而已。可是,在东方,同样有很多的民众因为贫苦而没有学习的机会,所以他们只能别人说什么,他们就信什么。别人说道教是一种信仰,他们就是烧香磕头,其实他们只是把信教当成困苦之中的一种心理安慰,并不是,并不是我们说的宗教。” 第263章 迟疑了好一会儿,法利亚大主教才道:“可是陛下跟殿下有宗教义务。” 詹姆斯;白兰度闭嘴了。 好吧,说到这个君主的宗教义务,若是往后面说,那可是说上几天几夜都说不完。更别说辩论了。按照欧罗巴的习俗和天主教自古以来的高高在上,法利亚大主教这么说,放在欧罗巴,自然是天经地义的,可放在东方? 如果詹姆斯;白兰度是东方人,或者是黑人,他绝对会说法利亚大主教实在是太不识趣。 路易;菲利普也忍不住沉下了脸,道:“大主教阁下,这里是东土。” 至于他的书记官约翰;克劳利,在唰唰唰地笔录的同时,忍不住多嘴了一句:“大主教阁下,在欧罗巴,没有天主见证的王冠是不合法的。可是在东土,跪拜在神座之前的君王只会是臣民眼底的傀儡。” 真要让天主教跃居君王之上,那这片土地才没有安生呢。 虽然是白人,可是约翰;克劳利却是经过科举,千军万马走独木桥地杀过来,然后被选为兴庆宫书记官的,因此对东土的歷史并不陌生。只是他到底不是东土人士,纵然为了科举了解过东土的歷史,终究还是不曾细细体会过,如今来了东土几年,渐渐地把这里的风俗人情跟自己旧日里学的一一映照,方才知道,天主教的宗教纯洁要求有多过分。 说句不好听,在欧罗巴,没有教皇加冕的登基仪式是不合法的,可是在东方,被神权掌握在手里的君王註定了是得不到臣民的认可的。李嫣若是按照欧罗巴传统把天主教立为国教,用不多久,她就会失去民心,甚至引发一系列的暴b乱。 这就是东土。 这就是东土人的思维模式和行为习惯。跪拜在神座之前的君王,在东土人的眼里,只会是昏君和庸君。 法利亚大主教大怒。 他觉得自己被冒犯了,偏偏眼前这几个竟然丝毫不觉得有错! 第413页 法利亚大主教拂袖而去。 他走后,无论是詹姆斯;白兰度还是路易;菲利普,都是一声长长地嘆息。 詹姆斯;白兰度道:“也许是我擅自揣度,不过,我还是认为,教皇让法利亚大主教来东土的主要工作还是传教。” 路易;菲利普立刻抬起了头:“可是那些教士们闹事了?” “差不多吧。毕竟,法利亚大主教也是偏向纯洁的呢。” 路易;菲利普摇了摇头,道:“我是唐国的王夫。我能做的,就是跟珠玑的步调一致。” 从政治,到信仰。 詹姆斯;白兰度嘆了一口气,没有说话。 作为一个老牌的法兰西贵族家庭的子弟,詹姆斯;白兰度的家族也是虔诚的天主教徒。可是,詹姆斯;白兰度本人,年轻的时候也未尝没有迷茫。他从小就熟读教义,最初的善恶观、是非观都是通过熟读圣经、了解圣经故事建立起来的。可是长大进入宫廷,詹姆斯;白兰度这才发现,宫廷之中竟然有那么多违背教义之人,就连凡尔赛的主教大主教们也…… 那个时候,詹姆斯;白兰度就开始怀疑圣经和教义了,而支持着他的,是从小跟着教义一起注入他的心中的骑士的精神。 他是靠着“我是国王陛下的骑士”这一信念摆脱凡尔赛的堕落和浮华没有被三观碎裂、最起码的是非观也被推翻带来的副作用吞噬的。 可是,他没有被这些负面情绪吞噬,就不等于说,他停下了思考。相反,做了国王的秘密骑士之后,他接触到了很多一般人无法接触到的黑暗面,而这些黑暗面则引起了他的深入思考,伴随着这些思考,宗教和宗教人士,在他心底的评价就越低。 其实就跟十日谈里白描的那样,从十四世纪开始,欧罗巴就已经有人开始反思,为什么如此堕落的天主教竟然还能够被世人信仰。 詹姆斯;白兰度就是这些人之一。虽然被革g命g党人骂做波旁王朝的走狗,可是在思想上,他依旧是自由的,也是隐隐约约地偏向革g命g派的,如果不是革g命g派作死,把国王送上的断头台还当街肢z解z贵族的话。 再后来,他接触到了唐人,接触到了唐人对信仰的态度: 不反对,不支持。 这是国g家j和政z府f的态度。 不主动宣传,不强行安利,一切随缘,别妨碍我寻求真理(别妨碍我飞升)。 这是道教宗教人士的态度。 有事去拜拜求个心安,没事在家顾好自己。 这是民众的态度。 这种自由和宽松的氛围和气场,让詹姆斯;白兰度目瞪口呆的同时,也让他忍不住想要探寻其中的根由,而知道了这种态度的歷史和由来之后,又忍不住地想要亲近。 这才是今天詹姆斯;白兰度会开口的原因。 无他,不过是日积月累累积起来的情绪,在东土的大环境下,慢慢地开始展现罢了。 书记官约翰;克劳利耸了耸肩,道:“大主教不会成功的。” 詹姆斯;白兰度道:“重要的不是大主教的态度,而是大主教的态度会引起的一系列的变化。比方说,王国在欧罗巴和大瑛洲的国境范围之内会不会因为宗教问题而引起动盪。” 这才是最最要紧的。 就是路易;菲利普本人,他没有在踏上这片土地的第一时间在宗教问题上跟李嫣保持一致,就是因为这样的原因。 约翰;克劳利耸了耸肩,道:“欧罗巴境内我不敢说,可如果说是大瑛洲,我敢说,不会出事。因为黑人大多不信基督。” 没错,就是这么现实。 在另一个时空里面,白人成了世界的霸主,甚至最后把全世界包括东土都变成了他们的殖民地,把全世界除了白人以外的民族都列为劣等民族。受这样的思想以及歷史和漫长的进化史刻在人类的灵魂中的从弱肉强食优胜劣汰的自然规律中演化而来的慕强思想影响,黑人们自然是嚮往白人的,因为那个时空的大环境就是如此——“白人是世界上最优秀的种族。” 因此,各个民族在战败之后,在白人的奴役和压迫下,都开始学习白人,并且谓之进步。 这就是那段歷史。 可是现在呢?有了唐人横空出世,就连欧罗巴人中间,都有很多人都觉得唐人更加先进,就连欧罗巴还有很多白人一力主张学习唐人呢,大瑛洲的黑人又怎么可能去学习白人信仰白人的宗教? 所以,如果说欧罗巴本土会因为宗教问题而出事的话,那大瑛洲,鑑于占据了大多数人口的黑人和隐隐的领袖阶层的唐人都不信基督,甚至连信奉宗教的白人都越来越少的局部大环境,大瑛洲会因为宗教问题而出事,这怎么可能?! 出身鲜花盛开的佛罗里达的约翰;克劳利第一个不相信。 詹姆斯;白兰度皱着眉头,忽然道:“殿下,您认为,帝国在不久的未来四分五裂的可能性有多大?” 帝国四分五裂? 路易;菲利普浑身一震。他忽然想起来,自己的长子李适继承了李嫣在欧罗巴的王冠并且通过教皇的加冕成了新法兰克福帝国的皇帝不假。可是自己的次子却在大瑛洲,三子在不庭胡余,也就是原来的英国人的新殖民地澳洲,四子虽然因为不爱江山爱美人而没有领任何的职务,可是他却留在了欧罗巴辅佐李适。然后是五女博陵公主,如今正在燕京郊外的圆明园,一面盯着东土东北两个歷史悠久的藩属国高句丽和东瀛,一面盯着着被圈在燕京城内城的旧满族满汉蒙八旗。六女镇守在太原,同时也盯着东土自古以来的世仇,防备着来自草原和大漠深处的敌人。七子和幼女跟在妻子身边不假,可是他们把自己的亲王府、公主府都管理得不错。 第414页 也就是说,如今的大唐帝国,地域广袤,国土横跨好几个大洲。而天然的地理屏障,增加了帝国治理的难度,而女皇虽然没有明着把国土分别册封给儿女们,可是她的所作所为,已经暗合了当初查理曼帝国的分裂的前兆。而现在唯一需要确认的,就是女皇什么时候会辞世,也许女皇辞世的那一天,就是帝国分崩离析的那一刻。 路易;菲利普喃喃地道:“陛下曾经说过,战争,也是推动统一一个途径。” 詹姆斯;白兰度道:“东土有一本兵法入门奇书,里面就说过,这个世界,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这让我想起了古巴比伦的通天塔的传说。” 路易;菲利普忍不住在胸口划了一个十字。 这是多年的天主教教民生涯在他身上留下的宗教习惯。遇到事情的时候,就会情不自禁地在胸口划十字。 可是即便这是无意识的行动,却依旧挡不住他的思绪。 在他的印象里,古代的东土就是靠着这合久必分分久必合的被动融合,一点一点比把异族文化中文明的一部分吸收进来,又把异族文化中野蛮的一面淘汰掉,这才有了如此明显又影响深远的古东方文化系统。 如果这是古东方的文化扩张模式和扩张习惯的话,那么,世界各地的各族人民就要小心了,任何跟这个古老的国家开战的行为和行动,也许就是被这个古老帝国的文明吞噬的前奏。 第264章 李嫣那边可不知道路易;菲利普这边已经想到这个地步了。不过,就是路易;菲利普想到了,她也无所谓。帝国分崩离析又如何?儿子之间斗得你死我活又如何?她又不是把儿女们圈在一块地方跟炼龙蛊一样,让儿女们明争暗斗顺便消耗贵族和官僚的力量也消耗国家的生气。 可是李嫣又不同,除了下面四个小的,再除去无心与此的老四,上头三个大的,可不是拿着现成的国土经营?若是经营得好,将来等她百年之后要自立门户,李嫣还能说不好?不管怎么说,想要挣天下霸权,要紧的,还是国力支持。在李嫣看来,她这些儿女,若是能把自己的势力范围料理得好了,那么,就是日后要争什么独立争什么霸权,她也有着他们。若是自己的势力范围治理得不好被人打了,也怨不得人。 把儿女们分封各地,原因有很多,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当初她掀起了復国之战,可是从欧罗巴到东土,说万里之遥都是往少里面数的,这漫长的远征和补给线,要是出了一点问题,都能够让她的復国大业毁于一旦,因此,才不封而封,让次子和三子各自成为一方实际上的领主。 李嫣很清楚,这样的后果,当然,她确信她的儿女们都很清楚,让次子领了大瑛洲,三子领了胡余洲,这两块土地,肯定是收不回来了,现在还没有转正,以后,肯定会成为次子和三子的世袭领地——就是她不留下旨意,在这两片土地上经营多年的次子和三子也不可能放弃自己经营已久的国土。所以,李嫣一旦离开这个世界,作为长子的李适,要么主动承认两个弟弟对这两片土地的统治权,要么,就採取武力跟两个弟弟打一仗。 至于李适跟两个弟弟开战的成功率,李嫣可以保证,就是现在,他的胜率也不会超过五成,而且伴随这她的年龄的增长,越到后面,李适的胜率就越小,如果李嫣能够活过八十岁,也许李适跟两个弟弟开战的必要都没有。 因为全无胜算。 这就意味着,远在欧罗巴的长子李适就必须先做出应变,或者是找出新的、跟殖民地一样,能够给新法兰克福帝国带来源源不断的原材料的大块国土,要么,就是找到并且使用间接的、新的手段和游戏规则,从各国的殖民地上抽取新血。 换而言之,如今的新法兰克福帝国,必须向外扩张,至于是在南美洲还是在非洲或者是在印度找机会,亦或是是吞併、蚕食奥斯曼帝国,那就不是李嫣能够掌控得了。因为不这么做的话,那么,等李嫣百年之后,帝国分崩离析,新法兰克福王国势必会失去大瑛洲和胡余洲这两片新大陆和这两片广袤的土地带给新法兰克福的无数资源。而一旦失去这两片土地,那么,昔年法兰西因为七年战争而失去广袤的海外殖民地导致国内物资飞涨的现实就会在新法兰克福重演。 这就等于说,鑑于大瑛洲和胡余洲的广袤、资源丰富,如果李适不现在开始做好准备,那么,一旦李嫣过世,帝国分崩离析,他要面对的,就是国内物价飞涨,百姓怨声载道。如果运气好,他不过是成为路易十五第二,如果运气不好,他的继承者就有可能成为路易十六第二,甚至连带着唐人在欧罗巴建立的新法兰克福帝国都会泯灭于歷史之中。 所以,在李嫣看来,这就是一剂强心剂,让李适产生紧迫感,并且运转国g家j机器,给国g家j注入新的活力然后向外扩张的动力所在。 在李嫣看来,儿女和未来的子孙们日后为了世界霸主地位斗成一锅粥,这都不是个事儿。只要这世界依旧掌握在唐人的手里就可以。 路易;菲利普担心的宗教问题,李嫣也曾经担心过,不过,她命令政事堂和相关部门做了研究调查之后,就把这个问题抛诸脑后了。 大瑛洲不会出现宗教问题,不庭胡余也不会出现问题,东土更加不会出现这个问题,唯一有可能出现这个问题,也只有位于欧罗巴的新法兰克福帝国。而李适早就通过教皇加冕成为新法兰克福帝国的皇帝了,李嫣还留下了他的四弟帮他,如果这样还出问题,那么,只能说明李适没有这个能耐。 第415页 在欧罗巴人的眼里,不合格的君王不过是失去的民心,但是依旧能够得到人民的拥戴,可是在李嫣看来,如果李适连这样的本事都没有的话,他趁早退位让贤。 第一次从母皇的手里领到任务,并且兴致勃勃地希望自己能够大干一场的清河公主可不知道自己的父母竟然在担心这个。 不过,即便是在担心,她也只会先忙于自己手头的工作。 毕竟东土有句谚语,叫做天塌下来,高个儿顶着不是? 对于清河公主来说,帝国分崩离析,那是以后的事儿,她现在需要做的,就是好好的表现自己,然后,才能够让母皇青眼有加,委于她更多的任务。 因此,在接见伍秉鉴之前,她做了很多功课,然后,召见了伍秉鉴。 作为公主,尤其是在李嫣跟前的公主,年纪又轻,还是第一次办事儿,自然是不可能一上来就跟伍秉鉴这样的商人谈什么国事,清河公主第一次宴请伍秉鉴父女,地点是在洛阳的牡丹园,说的,不过是风土人情。 老实说,收到请帖的时候,就是连伍秉鉴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手里的这份帖子竟然是真的。 邀请他们父女去牡丹园赏牡丹?那可是陛下的爱女! 可以说,那黄门郎来宣读旨意的时候,伍秉鉴就只剩下连连磕头的份儿了。等送走了黄门郎,伍秉鉴更是犹在梦中。 这,这帖子,该不会是假的吧?赫赫大唐的公主殿下怎么可能邀请一介商人? 第265章 虽然说伍秉鉴根本就不敢相信自己手里的邀请函是来自于清河公主,虽然说他十分担心是有人捉弄于他,可是如今他只是在洛阳,又不是在他的大本营广州,天子脚下,就是被人捉弄了,他区区一介商人,而且还是出身于跟清廷关系匪浅的广州十三行的商人,拿着清廷的特许跟西洋商人进行对外贸易以此发家的商人,他还能如何? 他唯一觉得安慰的,就是那帖子上一併邀请了他。 好吧,既然是允许他同行,大抵是可以信得过的。可即便是如此,伍秉鉴还是一面叫人给他们父女整治新衣裳,一面悄悄地打发心腹跟亢家、曹家等晋商打听消息,结果得到的消息竟然是晋商们根本就没有得到过清河公主府的帖子。 这又叫他的一颗心都给提了上来。 可以说,伍秉鉴就是抱着如此忐忑的心情带着盛装打扮的女儿来到洛阳的牡丹园。看着这满园子的内廷官员打扮的侍女侍从,伍秉鉴非但没有安心,反而更加紧张了。 没有办法,谁让清廷的那些只知道伸手要钱的官员给伍秉鉴的印象实在是太深刻了。别的不说,昔年还是满清天下的时候,伍秉鉴每年要给两广总督并广州知府,以及巡抚、布政使等官员多少银钱! 赔着笑脸送上大笔的银钱给这些人的时候,伍秉鉴还要庆幸这些官员要得不多,若是清廷开口了,怕不是几十万的银钱就能够打发得了的——伍秉鉴估摸着,若是清廷开口了,他少说一次也要拿个上百万两银子才能够支应得过去。 因此,进了这牡丹园,看见这如许多的内廷女官内廷侍从,伍秉鉴这心里啊,不但没有丝毫的安心之感,反而觉得更悬了: ——这,真的是公主殿下要见我?那可是堂堂公主殿下啊!大唐公主可是能开府领事,一如亲王的!按照常理,不应该是我拿着厚礼一次又一次地送上公主府吗?怎么,如今反而是这位公主殿下给我区区一介商贾下帖子了? 伍秉鉴心中着实不安,尤其是,当他得知今日清河只邀请了他们父女的时候。 所以,在见到清河公主的第一时间,伍秉鉴几乎可以说是三分假七分真地连滚带爬地趴了下去,口中道: “草民参见公主殿下。能的公主殿下接见,草民不胜惶恐。” 说着,就低着头,趴在那里,从清河公主的角度来看,干瘦干瘦的伍秉鉴几乎就跟缩在那里没有什么两样! 伍秉鉴的个子不高,但是很瘦,典型的清国文人的那种清瘦的提醒,虽然跟唐人一样披着鹤氅,可是他明明是男子,又穿着宽大的鹤氅,竟然无端地让人生出了弱不胜衣的感觉来。 清河公主顿了顿,这才对这父女俩:“好了,起来吧。正如同你猜测的那样,本宫今日请你们父女来,的确不仅仅是为了赏牡丹。” 伍秉鉴听说,又是一抖,迟疑了一下,他还是站了起来。 不是他没有胆色,事实上,他能够打下如此家业,成为举世公认的东方首富,就已经证明了他的胆色和能力,他会抖,完全是因为出于对皇权的畏惧和对清河公主的目的的不清楚而已。 如果清河公主摆明了是要钱,他还不至于如此担心,可清河公主明显的不是这个意思,因此他只能惴惴不安地低着头。 反而是他的女儿伍雨薇,虽然模仿着躺着也梳了唐代仕女的髮髻,髮髻的正中央还簪了牡丹花,身上也穿着极为精緻体面的对襟齐胸襦裙,但是,在看到清河公主的时候,伍雨薇就有一种自惭形秽的感觉。 伍雨薇觉得,同样是穿着齐胸襦裙,看到清河公主的时候,她就觉得,清河公主就仿佛是那唐代的仕女图里面走出来的,可是她呢?东施效颦、沐猴而冠,这齐胸襦裙穿在她身上,怎么看怎么别扭。 清河公主正盯着伍雨薇看呢,可巧,这一阵风吹过,伍雨薇的裙下就露出了那小小的两瓣金莲。 第416页 清河公主吓了一跳:“你这脚怎么了?” 伍雨薇又是一缩。 李嫣復国,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其实就跟这片土地上一百多年来汉人百姓们心心念念的驱逐鞑虏、还我河山没有什么两样了。可是,从清王朝的手里解放了这些人,却不等于这些人就真正得到了自由。 伍秉鉴道:“回殿下,这,这是缠足。乃是我们汉人的传统……” 清河公主立刻道:“我知道,我听说过,传说这是南唐后主的妃子窅娘的金莲舞开创的步步金莲的陋习。话说,我也纳闷许久了,身体髮肤受之父母,不是你们自己嚷嚷着的么?怎么,在满清的铁蹄下把头髮剃了不说,还效仿起南唐后主这个亡国之君,吹捧起三寸金莲来了?好好的女孩儿,一个一个,脚都弄坏了,连路都走不快!我都要以为,明朝亡国,便是因为这饮莲杯的陋习上起的呢!” 伍秉鉴尴尬极了:“公主殿下何处此言?” “难道不是吗?” 伍秉鉴哪里敢跟对方争执?只得悻悻地闭了嘴。 清河公主方道:“说实在的,我真的搞不懂!我听说,你们汉家男人如今也学那满人,不管家里的孩子教养?一方面又把家里的女儿当花瓶养!我倒想问问,你们娶媳妇也希望娶个什么都不会的花瓶?那你们在外头打拼家业的时候,家里的孩子怎么办?由着什么不懂的女人一味地娇惯,然后养成个废物?我记得你们的一样有句俗话,叫做爹熊熊一个,娘熊熊一窝。还是说,子孙不肖,正是你们期望的?” 本来清河公主还想好好地跟这个有名的大商人说说的,结果看见伍雨薇的三寸金莲,她最终还是没能忍住。 虽然母皇和很多臣僚对这片土地爱得深沉,可是自打知道了这片土地上的人对三寸金莲的变态心理之后,她就减了三分的对这片土地的归属感,更加轻视这片土地上的汉人了。 她觉得,把女人当废物养甚至还以此为荣的明代,还真的,不亡国都没天理了! 清河公主很不高兴,甚至她破天荒地,把教养丢在了一边,然后把伍秉鉴父女轰了出去。 看见伍雨薇的那对三寸金莲,她就有气,哪里还有这个心情跟对方唧唧歪歪?商业的事儿,可以放放,但是这东土人打心眼儿里烂掉的根,她决定要先挖出来,不然,遗祸无穷。 第266章 才进入牡丹园又被撵了出来,伍秉鉴整个人都是懵的。 难道这公主殿下把我们叫到跟前,就是为了骂我们一通? 伍秉鉴怎么想都觉得不可能。他只能困惑地晃着脑袋,走了一个街区,这才叫到了马车,回到了自己刚刚置办下来的院子里。院子里,顾盛早就等得心焦,看见伍秉鉴一副出神的模样在女儿伍雨薇的搀扶下进来,当时就非常奇怪。 伍雨薇告罪离开之后,顾盛就问了: “浩官。那帖子可真的是清河公主殿下的?” 伍秉鉴先摇了摇头,然后勐然反应过来,道:“不,帖子没有错,的确是清河公主相邀。” “那您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这么快就回来了?难道是公主殿下忽然有事儿?可就是公主殿下蒙女皇宣召进宫去了,也可以把伍秉鉴父女留在那里等着啊。毕竟,作为女皇陛下的幼女,按照他们搜集到的信息,这位公主殿下身上并没有任何的差使,不是吗? 伍秉鉴摇摇头,这才把自己今天发生的事情都跟顾盛描述了一遍,然后道: “吾友,依你看,这公主殿下到底是几个意思呢?为什么忽然把我们叫到跟前,又如此臭骂一顿?” 在伍秉鉴的眼里,清河公主会把他们父女叫到跟前,还臭骂一顿,这背后的原因,肯定非比寻常。所以,他一定要弄明白。 这很重要。 顾盛犹豫了一下,道:“浩官,据我所知,缠足,在你们国家的歷史上,由来已然不可考。可是公主殿下今日忽然把它跟南唐后主李煜联繫在了一起。你说……” 伍秉鉴道:“你也是这么想的?” 伍秉鉴有一句话没说,那就是——难道有人以缠足为由头在背后嘲笑女皇陛下与诸位公主殿下了? 不是伍秉鉴说,他很清楚,那些蠢夫愚妇们到底有多蠢。在这个以三寸金莲为荣的过度里面,不缠足的女人不是好女人,这种思潮更是由来已久。唐代是没有女人缠足,可是谁让唐代女祸不断呢?缠足有据可考是从宋代开始的,而宋代出了好些贤后…… 伍秉鉴可是琢磨了一路了:也许正是因为唐国女主登极,才招惹来如许闲话。缠足,不过是个由子罢了。 跟伍秉鉴合作这么久,顾盛显然跟伍秉鉴很熟了,他自然是看出了伍秉鉴未尽之言。 毕竟,如今是唐人天下,他们又在洛阳,唐人的国都,有些事儿,不得不小心些。 顾盛就道:“浩官,这事儿,我们且先细细打探一番?” 伍秉鉴道:“我,我就怕来不及。好友,你且帮我参详参详。” 顾盛道:“浩官。我记得,这满清就有禁止缠足的禁令。这大唐又从无缠足之说,若是有人以此在背后嘲笑唐人和唐人女子……浩官,唐人女子可是能做官的啊!” 第417页 何止是能做官!这政事堂有一半是女人呢!就连左右议事厅,女人也占据了一半席位。 伍秉鉴道:“我想,大约,问题就在这里了。这个世上永远都少不了腐儒闲汉。” 在伍秉鉴看来,原因,如果要说一个现成又说得过去的,也不难。谁让女皇陛下的政事堂和左右议事厅里面的臣子们有一半是女人呢?!科举考试自古以来就被称为是千军万马走独木桥。可是大唐的科举考试,不仅对男子开放,甚至还对女性学子开放。如此取士,怕是在那些腐儒的眼里,是这些女人夺了本该属于他们的机会,因此,他们才以此为由头。哪怕最开始的时候只是闲话,可在这些腐儒的眼里,八成都盼着女皇陛下把那些女性官员都罢黜了一半,好把位置空出来给他们。 伍秉鉴觉得,只有这个理由才配得上清河公主今日丢了公主的好仪态,拿着这个由头髮落自己父女。 顾盛道:“可是浩官。若是仅仅因为这个原因,公主殿下又何鬚髮作于你?她难道不能直接发作那些人吗?” 这也不符合一国公主的教养啊。 以清河公主的地位和权势,她有什么不能直接发作那些腐儒闲汉,非要把伍秉鉴父女叫到跟前,又发作一通,然后把人撵出来? 伍秉鉴跟顾盛交换了一个神色,点了点头。 没错,他也是这么想的。 两人再度低下头,沉默了片刻之后,伍秉鉴这才小声道:“我,我们就当着是原因所在好了。这缠足之风由来已久,满人那么忌讳,可终究是没能禁了此事,反而旗人家的女儿缠起了刀条儿。你说,是不是因为这缠足之风十分顽固……不,不大像。” 说到最后,伍秉鉴自己都摇头了。 不止如此,他觉得,如果是因为忌讳缠足而这么做,倒是显得这李唐王室没有是气量,也没有什么手段。 可是想来想去,伍秉鉴都想不透,为什么这清河公主唿拉巴拉地把他父女俩叫去,然后来这么一通啊。 顾盛道:“浩官,这事儿,要不要跟晋商那边联繫一下?” 伍秉鉴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还是点了头: “好吧。” 虽然原因十分荒唐,但是他还是觉得,这事儿,十分古怪。 第267章 洛阳距离晋中并不是很远,加上伍秉鉴身边也很有几个得力的人,因此要给晋商们送信,却也不难。大约七、八天后,晋中几大商家的当家都来了。 毕竟,伍秉鉴乃至广州十三行的龙头老大,这个级别比他们高了那么一筹。即便如今满清没了,可是作为大商家的影响力还在,好歹,这么一点面子,大家还是要给的。 等老亢头等大晋商大当家都来了,伍秉鉴把这事情一说,大家都懵了。 这都是哪儿跟哪儿啊? 就连叼着旱菸的老亢头都懵了:“伍大掌柜……” “亢老直接叫我浩官就好了。” “也好。浩官啊,我年纪虚长几岁,就倚老卖老,在这里显摆几句。殿下乃是陛下的亲闺女,又是顶小的一个,自幼得宠。她要想折腾我们,撒个娇就成,哪里需要这么麻烦?” “前辈的意思是……” “这不,正好赶上,看到了,多嘴说两句。” “可是,把我们撵出来……” “缠足,陋习!” 乔家当家乔全美摇了摇头,道:“不,老爷子,我认为,问题不在这里。问题在于,那些腐儒轻视女子由来已久,而唐人,则素来以女子为重。这才是根本所在。” 唐人素来以女子为重? 老亢头忽然灵光一闪,道:“你的意思是,陛下有可能立公主为储君?” 听见老亢头这么说,大家立刻长长地嘆了一声:唉~! 曹家当家甚至还道:“别的说,昔年大唐,还不是坏在女祸的手里!” 老亢头立刻道:“胡闹!怎么是坏在女祸的手里!唐明皇,难道那杨贵妃能代替玄宗陛下改奏摺不成?要我说,盛唐衰于安史之乱,根子还在玄宗陛下亲小人而远贤臣,而非武惠妃与杨贵妃这几个女人!” 乔全美当时就跳了起来:“老爷子,这,这岂是你我能说得的!” 老亢头道:“好了,我也在陛下跟前奉承过,自诩对陛下也有些许了解。我看陛下也不曾把盛唐之衰怪罪到杨贵妃这样的女流身上。” 唐明皇登基之初的时候还知道励精图治,因此才有了开元盛世,可后来他懈怠了,贪图女色,在政事上也煳涂起来,才有了安史之乱。主要责任还在于唐明皇,而不是杨贵妃这等女流之辈。 这是老亢头那段时日在李嫣跟前跑前跑后,仔细掂量着这位大唐女皇的每一句话,这才得出了结论。 换了别人,说不定就为自己的祖宗延誉然后把罪名栽给了贞献皇后武惠妃和杨贵妃这两个女人了。可是老亢头冷眼看着,这位大唐女皇可着实好气量,竟然完全没有这样的想法!如此气量,又如此担当,也难怪人家能够完成復国大业,可是天理教那些泥腿子,明明有人接应还办不成事儿。 渠家家主渠骁沉默了一下,道:“我们中原,缠足之风由来已久,就跟男人要求女人贞静一样。唐人呢?别的不说,方才听浩官这么说,我心头就闪过这么一个念头:唐人这么多的女性高官,甚至连公主都能够开府理事,可见,对女子无才便是德那套是嗤之以鼻的。无论事情的起因与经过,有一点可以肯定:那些腐儒们在背后唧唧歪歪,最后,肯定会大唐这些女性高官对上。” 第418页 老亢头道:“若是换一个人,那倒也罢了。可如今这位陛下,还有朝堂上那么个状况。我倒是认为,那些腐儒闲汉们的赢面不大。” “老爷子的意思是……” “意思?意思就是,家里的大姑娘小媳妇们,还是放了脚是正经!螳臂当车,胳膊拗不过大腿。拿着缠足说贞静,那不是嫌弃当朝女主是什么?命长啊!” “可是老爷子……” “撑死了,就是有人在背后算计着,陛下跟前如今三位公主一位皇子,因此想着让晋王殿下上位而已。可是,这储君之位,陛下会这么容易让人左右吗?若是陛下有意立晋王殿下为储君,又何必让博陵公主和晋阳公主开了府还不算,还领了正经的实务?啊?你们说,博陵公主在燕京做的不好,还是晋阳公主在太原做得不好?” 还真别说,在场的每一个人都不觉得,这两位公主有任何差池。 如果非要他们说,他们敢说,那鞑子皇帝康熙爷的诸位皇子跟着两位相比,也有不如的地方。 好吧,如果仅仅是缠足,在场的之人,以他们在商界的势力和地位,十有八、九是会不以为意的。 可若是涉及到了立储,那里头的文章可就多了。 就是伍秉鉴也忍不住道用扇子敲了敲自己的额头,道:“该死,该死,这么简单的事儿,我竟然没有全然没有想到!” 想来,也只有立储一事,才能够让清河公主不顾自己的公主仪态了。 老亢头道:“我们想不到,那是因为安乐公主。” 说到安乐公主的时候,老亢头几乎是压低了声音,而在场的人也都是一抖。 那位想要做女皇帝而一心催促着自己的父亲立自己为皇太女不如意就把自己的亲生父亲给毒死的公主殿下,一样是大唐的公主呢! 立储? 这可是大事儿! 对于在场的人来说,这事儿,本来是他们没有资格参与其中的。可是,清河公主都开了口了…… 商人逐利,可是这天底下的买卖,又哪个比得上昔年吕不韦的奇货可居? 虽然没有开口,但是看这些商人弓腰缩背却凑到了一块儿的模样,就知道他们此刻的想法了。 问题是—— 伍秉鉴道:“前辈,您是商界泰斗,做的多是国内的买卖,要不就是往草原上去的。您也许只是听说过,陛下手里的宣徽府,就是替陛下料理个人财货的衙门。” “你的意思是,我们这位陛下其实是一位商贾皇帝?” 商贾皇帝四个字一出,在场其余的人的眼神立刻锐利了起来。 这可是极要紧的四个字。 第268章 如果这里有唐人在,肯定会毫不犹豫地告诉他们:纯粹是你们想多了! 可事实却是,伍秉鉴跟六大晋商之首,七个人,坐在那嵌大理石的紫檀大圆桌前,七个脑袋,凑到了一处,小声道:“既然如此,我们,合计合计?” 其余六个脑袋一齐点了点头。 可是这话出了口,这七个人都是好半天都没有说一句话。七位东土有名的大商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就是不知道如何开口。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伍秉鉴道:“诸位相与,既然我是客,就由我做这抛砖引玉的砖,可好?” 老亢头等晋商家主连忙道:“伍相公请。” 伍秉鉴道:“那在下就直说了。别的不说,就说这皇竹草的买卖,唐人买起皇竹草,一根一个牡丹币都不带眨眼的,由此可见,唐人有钱,而且颇有些不把钱当钱看的模样。如今皇竹草的价钱是稳定下来了,但是,朝廷不可能任由天下的百姓不种粮食。若是以前也就罢了,如今那鞑子皇帝都已经沦为阶下囚了,那么,朝廷势必就会把米面的价钱都抬上来。” 乔全美道:“伍相公的意思是……我们正好可以囤积粮食,大赚一笔?” 伍秉鉴立刻摇头:“不不不,在下的意思是,自古以来,君王就极其忌讳在口粮上囤积居奇。固然我们看出了,以后这米面的价钱会大涨,但是,我们这一次,却不能挣这个钱。若是我们这么做了,只怕,只会招了上头的忌讳!” 不用伍秉鉴说,在座的六大晋商的家主都点了点头,就连靠着买树梢而闻名的乔家家主乔全美,在迟疑了片刻之后,也点了点头。 曹家家主曹文是便道:“正是如此。大家也不是那等小商贩了,自然也不会盯着眼前的那一两个铜板。我们如今手里最值钱的是什么,不是地窖里面的白银,而是我们手里的人、我们手里的商道。只要商道依旧掌握在我们自己的手里,就会源源不断地为我们带来银子。鞑子皇帝统治下的华夏穷,我们就能够挣那么一点,但是唐人有钱,有了商道,我们将来能挣更多!” 众人纷纷点头。 这倒是。 有了商道,还怕没有钱来? 渠家家主渠骁道:“只是,朝廷如今对印子钱这一块管得极严。要做这个买卖,不但要缴纳大笔的押金,还有利息的控制……” 众人一听,立刻齐声长嘆。 晋商也好徽商也罢,就连潮商和曾经广州十三行的商人们都一样。他们普遍在挣了钱之后,要么是回家购置大量的田地做地主,要么就是把大量的白银存在地窖里面。 第419页 可以说,在这方面,这个时代绝大多数的东土商人在这方面的意识可说是落后的。 按照唐人的法律,要开启银行业务,需要大量的保证金,这一点,以伍秉鉴和眼前的六大晋商的家底来说,就是一家力有未逮,两家合作,还是能够凑得出足够的保证金的。可问题就在于,唐人对利率的控制实在是太严了。可以说,按照唐人律令上规定的最高利率,那他们做惯的高利贷买卖,怕是做不下去了。 老亢头摸出了唐火,点起了旱菸,吧嗒吧嗒地抽连起来。 良久,才听他道:“既然这印子钱挣不到钱,那不做这个买卖,也是可以的。” 常家家主常彪迟疑了一下,道:“可是,老爷子,我担心的不是这个。我担心的是,乡亲用钱会不方便。固然,朝廷和唐人也有许多银行,可是那审核的程序,听着就繁琐!若是乡亲们急着用钱,又过不了人家的审核,那可怎么办?” 众人都纷纷点头。 常彪说的也在理。 虽然说是高利贷,但是在这个年代,人们重乡土情分。毕竟,大家乡里乡亲的,商人们呢,又将就和气生财,因此,固然高利贷的利钱很高,可是真正在做这个高利贷的时候,遇到乡亲们不凑手的情况,或者是有个什么事儿需要拖延一下,他们这些晋商们在大多数情况下都会让一下,或者是宽限几日,或者是看情况,减免一些利钱。 这些,都是常有的。 老亢头一皱眉头,忽然一敲旱菸,道:“既然国法如此规定,那,那我以后借乡亲们银钱,就按照国法来做。” “老爷子!” “老爷子,三思啊~!” “是啊,老爷子!” 老亢头道:“我们做买卖的,讲的是和气生财,讲的是人气!印子钱固然是来钱的买卖,可到底有损阴德。更何况,比起这利钱,人和更加重要!我们的买卖能够做到今天,靠的就是诸位相与的帮衬。” 老亢头明白,若是他们的印子钱还那么高的利息,日子久了,乡亲们固然表面不说,背后还是为议论纷纷的。与其是这样,还不如按照国法,降低利息。跟朝廷和唐人的银行一样的利息,却比朝廷和唐人的银行要便利,这才是留住乡亲们的心的法子。 有了乡亲们的支持,就有了人和,才会有财源滚滚。只是这事儿到底还是要跟同行,也就是晋商们的另外几家说一声。 常彪和曹文是立刻表示,他们也贊同。 实际上,在背地里,曹家和常家已经这么做了,为此,他们还按照唐律缴纳了高昂的保证金。虽然让他们承受了很大的资金压力,却也让他们获得了银行业的从业资格。 不过,就是以曹家和常家也不得不牙疼地表示,这保证金也实在是太巨大了,就连他们,也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 有了亢家老爷子打头,又有常家和曹家紧随其后,这印子钱,也就是高利贷的事儿,就这么定了下来。 然后,伍秉鉴就问起了新式纺织作坊的前景。没有办法,他在两广的时候,那两广的官员和宣徽府衙门也没有向他们广州的商人展现新式纺纱、新式织布机,所以,他很想知道为什么。 第269章 听见伍秉鉴开口,在场的晋商都愣住了。要知道,作为晋商之首,如今他们六家都建了新式的纺织工坊,但是这也不是无偿的,毕竟,那契约上有一个专门的技术使用权费用,虽然不是一口气付清,而是分二十年支付,但是,他们终究还是付出了代价,而不是免费获得的。 曹家家主曹文是就道:“伍相公,不是我们不通情理,而是这个,我们跟朝廷签了契约,不得朝廷的允许,我们是不能把这个技术让予他人的。包括您。” “我知道,我知道。曹相公多虑了。我只是好奇,为何朝廷许晋中做这个买卖,却不许我们两广的商人做这个呢?” 曹文是道:“这个,伍相公,我也只是私底下猜测,怕是,做不得准。” “哦?说来听听。” 众人立刻竖起了耳朵。 他们都知道,曹家能够坐稳晋商中的第一把交椅,自然是有他们的独到之处,听听曹家家主的分析,对于他们来说,也只有好处。 曹文是就对众人拱手,道:“一点浅见,若有疏漏之处,诸位相与且多多包涵。” “哪里哪里。” “岂敢岂敢。” 众人纷纷抱拳回礼。 曹文是就道:“这也是我私底下琢磨的。我私底下打听过,听说这极西之地,欧罗巴有个国家,叫做英吉利,早些年也跟我们大唐一起弄这个。听说,英吉利商人逐利,而英吉利国王又短视,不肯对之加以约束,因此国内商人和地主重利,把好好的田地都圈了,就用来放羊,导致民不聊生,死了很多人,因此英吉利,还有欧罗巴,有了‘羊吃人’这样的典故。这个英吉利,也因为死了太多的百姓,导致国力一阕不振,最后没了跟我大唐争霸的本钱,甚至因为损了根基,导致从一流强国沦落到了欧罗巴二流国家。” 曹文是说一句,大家就惊唿一声,这惊嘆声,此起彼落,不绝于耳。 虽然曹文是得到的消息跟实际情况有很大的出入,但是,对于这个时代,几乎可以说从来没有离开过东土的他们来说,能够得到这样的情报,已经很了不得了。 第420页 渠家家主渠骁就道:“原来如此。我明白了!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这乃是千古名言,那英吉利上至国王下至商人地主尚且如此,这大漠各族,怕是不能免俗。以曹大当家之言,我想着,朝廷怕是要用世人逐利的天性,把这大漠紧紧地捏在手里。而把新式纺纱机新式织布机交给我们,却不曾在广州露出一丝一毫,怕是担心两广百姓也跟那英吉利一样,最后出现羊吃人的惨状。而我们,朝廷对我们也有限制,不许我们将羊放羊,怕是这原因也在这里头。” 渠骁这么一说,大家纷纷点头。 没错,他们山西距离大漠近,越过长城就是大漠,附近又有煤矿,人口又众多,可是大量的土地都掌握在豪商的手中,大多数百姓只能沦为佃户或者是卖身为奴。因此,在晋中发展劳动密集的新式纺织业,可谓是天时地利人和。 因为晋中可以从大漠得到充足的羊毛。 但是两广就没有这个条件了啊。若是这两广出现了羊吃人的惨状,那不是害民嘛! 不要说这个时代的商人觉悟好。这个时代的商人受儒家思想薰陶是一回事儿,更重要的是,这个时代的商人跟工匠一样,刚刚经歷过明清两代的他们,在内心深处是以自己的出身自卑的,因为在明清两代,尤其是明代,商人和工匠,都是贱籍,甚至明代立法规定,商人和工匠,三代不得参加科举。 虽然到了清代,因为曾经的八大皇商的关系,清廷有放宽条件,允许商人子弟参加科举,但是,工匠的地位却没有获得提高。而让乡亲们进工坊,不是曹文是说,如果不是占了男耕女织的边儿,如果不是进工坊的都是女人,他们曹家的纺织作坊怕是不会这么顺利的开起来呢。 没错,第一批进工坊的,多是女人。甚至因为纺织工坊需要大量的人手,使得如今晋中人家卖女儿的事情越发少了。为什么?因为十二岁一过,女孩子们就可以进工坊做工挣钱了。 为什么是十二岁,那是因为国法规定,十二岁以下的孩子,无论男女,必须进学堂。 也因为这个工坊来钱多,使得百姓们送女儿给人家做童养媳的事儿也少了。为什么?因为多留女儿一年,那就是拿一年的工钱啊。甚至有的人家,看到把女儿嫁出去,也不过得三五两银子的聘礼钱,而多留女儿一年就是八、九两银子的收入,都纷纷推迟了给女儿议亲的年岁。 原因很现实,现在把女儿嫁出去,自己一年就要少三到六两是年收入,而把女儿多留一年,除了每年八、九两的收入不说,推一推,以后这聘礼说不定还会涨呢! 也因为如此残酷的现实,也让商人们行事多了几分思量。 听见渠骁这么说,伍秉鉴心中也是一动。 是啊,两广不像晋中,靠着大漠,有大漠上源源不断的羊毛来源。可是两广靠近天竺,有棉花啊! 伍秉鉴可是听说过的,这欧罗巴的棉布,可是顶顶有名的。 就在伍秉鉴暗自思量的时候,就看见老亢头的儿子亢不悔急急忙忙地从外面一路小跑地过来,一进门就高声道:“爹!诸位相与!大事!大事!朝廷,朝廷给了那些匠人官身!” 在座的人立刻跳了起来。 老亢头甚至都没有注意到自己那旱菸的火星子已经燎了身上的鹤氅。 他用根本不像他这个年纪的老人的速度飞快地窜到了门边: “你,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爹!朝廷的新政!说是有本事的匠人,就是能修新式纺纱机的那种,那样的匠人,根据本事的不同,分别享受正九品和从九品官吏的待遇,有专门的绿色袍服穿,还有基础俸禄,九品官吏该有的,他们都有。” 老亢头一听,立刻长嘆一声,道:“满人重商人,许我们商人子弟参加科举做官,可是如今的朝廷,竟然直接……” 老亢头说不出自己此刻是什么心情。 这九品的官身,可是比那些衙役、捕快等皂隶还要高一等呢。要知道,从大明开始,衙役、捕快等皂隶都是贱籍都是下九流,一样不能参加科举考试。 亢不悔道:“爹,不止如此。诏令上还说了,衙役、捕快等皂隶虽然是不入流,但是依旧是吏,是朝廷的基础官员,虽然没有品级也不能穿绿色的袍服,但是一样享受从九品官吏待遇。不过,诏令上也说了,以后,这皂隶也再是世袭的了,一样要考试。” “真哒?” “可不是真真的。”亢不悔从自己的靴筒里面取出几张纸道,“那诏令,晚辈都抄写在这上头了。” 老亢头一听,立刻夺了过来,仔细地看了起来。 不过是几页纸,又是用毛笔抄写的,字很大,看着多,其实没几页内容,可就是这么几张纸,却在这些商人们中间宛如珍宝一样,被仔细地传阅了一遍。 良久,才听常彪一声长嘆:“果然是新朝新气象啊。” 众人齐齐地,点了点头。 在今天之前,他们何尝想过,这皂隶竟然也有了翻身的一天呢? 第270章 因为这道诏令,最终导致了伍秉鉴跟这些晋商的聚会提早结束。立刻晋商会馆的时候,伍秉鉴坐在马车里面,一声不发,连他的长随和车夫都小心翼翼,生怕坏了他的好心情。 第421页 而伍秉鉴,经过半个时辰的思考之后,终于下了一个决定。回到客栈,他好好地把自己收拾了一番,沐浴更衣,甚至连头髮都洗了,然后第二天一大早,就在宣徽府衙门口等着了。 辰时一过,宣徽府大门就开了,然后,一个小吏走过来,问明了他的来意,就把他领到了负责招商的相关官员的桌子前。 伍秉鉴表面镇定,实际上很紧张,尤其是看到那小吏还给他倒了水,他更加紧张了,只是面上不显而已。 不是伍秉鉴说,从他在宣徽府大门口等着的时候开始,一直到现在,这宣徽府衙门上上下下的态度都很好,好到了他心里发虚的地步。 以前,他跟满清的那些官员打交道的时候何尝有过这样的体面?可就是这平白无故的、天上掉下来的体面,才让他如此地不安心。 伍秉鉴暗暗地给自己打气,然后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那负责的羊姓官员也利落,取过一份表格,让伍秉鉴填写。虽然那表格的空格倒是不大,但是,伍秉鉴担心的,却是自己的籍贯,以及自己的目的。 果然,填好表格之后,那官员一看,就皱起了眉头,道: “嗯?先生来自广州?” “是的,大人。” “那先生是想要在广州开设纺织工坊吗?” “是的,大人。” “如此说来,先生是想要在两广之地养羊喽?” 伍秉鉴连忙道:“不是的,大人。小人尝听说过,欧罗巴的棉纺织业十分发达,而天竺距离两广很近,不说在两广种植棉花的本钱,就是从天竺进口棉花,也是有利可图的。” 那官员这才笑道:“伍先生很敏锐。不错,天竺的长绒棉举世有名,但是,天竺人在某些方面实在是太懒散了,而且他们对女人的约束和歧视非常多,因此,在那边设立工厂,麻烦多多。你若是要在两广开设纺织工坊,宣徽府的确可以提供支持。这份文件你且拿着。回到广州之后,去当地的宣徽府衙门,他们会告诉你,要在两广开设新式纺织工坊需要作哪些准备。毕竟,两广每年的暴风雨可不是闹着玩的。” 说着,就把文件中最后两页取了下来,递给伍秉鉴。 伍秉鉴大喜,双手接过,连声道谢。 等他拿着那份资料走出宣徽府大门,这才想起来,他好像一个铜板都没有出! 站在宣徽府衙门的大门口,看着自己手里的文件,伍秉鉴狠狠地给了自己一个耳光,引来周围好几个人诧异却又瞭然的视线——又一个不敢置信的。 而站在宣徽府衙门大门口的伍秉鉴,在这记耳光之后,终于发现,自己不是做梦,即便已经是了不起的大商人,伍秉鉴还是失态了。 他的内心充满了狂喜,甚至有一种冲动,想学小孩子,手舞足蹈地用肢体语言来表达自己此刻的心情,可是另一方面,他又身为广州十三行行首多年,颇有城府,因此虽然激动,可到底还是把这心情给强压下去了。 他的长随在远处小心翼翼地看了他好一会儿,这才打着胆子过来,道:“东家,你这是……” 伍秉鉴道:“回去,回去再说。” 这些事情肯定是不适合在这宣徽府衙门大门口说的,而且,他也的确有事儿需要跟顾盛商量一下。 这几日,伍雨薇就跟出了鸟笼的鸟儿一样,开心得不得了。这里,没有她的姆妈唠唠叨叨,要求她像个大家闺秀,因为唐人闺女们,一个个比她更洒脱,文则赌诗泼茶斗酒,武则赛马蹴鞠,甚至扛着武器硬槓。 也因为洛阳如此氛围,让伍雨薇在徵求了父亲的意见之后,把自己的那双小脚给放了——她不但放了,她还去唐人的医馆里面做了矫正手术。虽然眼下还不能下地,但是伍雨薇很期待,百日之后,她能跟唐人家的女儿一样开开心心地在草地上奔跑。 伍秉鉴回来的时候,就看见女儿坐在轮椅上,手里拿着那天刚买的邸报,跟顾盛讨论最新的诏令呢。 听见父亲从外面走来,伍雨薇立刻给了父亲一个大大的笑脸,道:“父亲,按照这份诏令,女人也可以参加科举考试。您说,我去试试如何?” 伍秉鉴本能地反对:“胡闹!你一个女孩子家,去考这个做什么?” 伍雨薇道:“可是父亲,按照唐律,可不止进士科,他们还有明经科和明算科。若是明经科,我还担心,可是这明算科,却可以试一试啊。” 没错,当初磨着伍秉鉴让她放了脚,她就存了这样的主意。作为伍家的小姐,她也接受了很好的教育,只是她自己也很清楚,以前家里给她提供优质的教育,为的,还是让她提升自身的修养,顺便给自己镀镀金,将来嫁个好人家。 如果是之前伍雨薇没有跟着父亲来到洛阳,她怕是会接受家族给她的安排,跟她的姐姐们一样,选择嫁人,相夫教子。 可是来了洛阳,看到那些唐人女孩儿们自由自在的模样,她心中也升起了这样的念头:作为女儿,她享受着家族的栽培之后,自然也是要回报家庭的,不过,在今天之前,她唯一能够回报家庭的,就是结婚生孩子。 可是她并不想这么过一辈子,因为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能遇到一个跟自己的父亲一样出色又宽容的人。 第422页 如今有了另外一条路,而且一样能够给家族带来利益,她为什么不去试一试呢? 如果是别的考试,她是没有信心的。可是,这个皂隶的考试,她却想试一试。 伍秉鉴听女儿这么说,立刻放下了脸,道:“胡闹,你养好自己的脚是正经!皂隶是什么身份,你难道……” 伍雨薇道:“爹~!大唐的官吏制度跟前朝都不一样!前朝这皂隶是贱籍,可是按照唐律,这皂隶一样能升官!爹~!女儿想着,就是要这一科去考才好呢!现在大家还没有回过神来,因此考的人必定不多!等日后那些人回过神来,怕是又一个科举,千军万马过独木桥!而且,家里多一个做官的,给家里也能带来源源不断的好处,不是吗?唐人可不忌讳女人做官呢!” 伍秉鉴没有办法道:“可是你的脚……” 伍雨薇道:“这个考试,在三个月后呢。大夫也说过,伤筋动骨一百天。三个月后,我差不多应该可以走路了。可以参加考试了。” “可是你是女孩子,而这个皂隶,算是半个武职……” 伍雨薇立刻举起了诏令,道:“爹,你看,这上面也有文职呢!” 伍秉鉴无奈,只能应允。 好吧,就跟伍雨薇说的那样,既然唐律是这么规定的,也不忌讳女人做官,那么,女儿想去,那就去考好了。给家里带来好处是其次,女儿做了唐人的官儿,也是镀金,到时候给家里钓个唐人女婿,那才叫真的好呢。 这样一想,伍秉鉴也不再反对。 不过,既然伍雨薇想考这基层官吏,伍秉鉴就想再尽一下父亲的责任,至少,全程陪考,陪女儿走过这一关,那么,他在两广开设新式纺织工坊的计划,就只能委託别人去做了。 而这个人选,不用多说,就是顾盛。 伍秉鉴把顾盛请到房里,跟这位好伙伴好生商量了一番,第二天,就把顾盛送上了南下的船。顾盛孤身南下的时候,怀里就揣着那份文件和伍秉鉴的委託书。 而这边,伍秉鉴到底十分上心女儿这次的考试,他不但关心女儿的脚的痊癒进度,还花费了重金,求来好药,只为了女儿的脚能好得快一点。 等三个月后,到了考试的那一天,伍秉鉴送女儿入考场,结果看到了好几个熟悉的面孔,都是陪着家里的孩子来的。显然,聪明人不止他们父女俩,晋中也有很多人家都想到一块儿去了。而且,从考生的角度上来说,女子的数量甚至比男子还多些。 这一考,就是三天,也亏得考场提供现成的热茶、凉水和藿香正气丸,让考生们不致于在考号里面中暑。从考场出来之后,伍雨薇都怀疑,自己身上都馊了。 不过,伍雨薇对自己这次的考试很有信心:一来,考卷术数的比分很大;二来,基础的试题,那些经史子集部分,她都答上了;三来,典故的部分果然容易,所以她很有信心。 果然,这一次的基层官员统考,伍雨薇的成绩不错,甚至因为她在后面的术数,帐本类的附加题上,她得了满分,因此被常平仓要去,做了一个见习小吏。而伍雨薇专业够扎实,帐本做得干净漂亮,工作还努力,很快,她获得了升职,甚至比那些跟她一起考中的晋商家庭出来的女孩儿升迁得更快。 这都是后话了。 第271章 汉人之中有跟伍秉鉴这样的开明人士,当然,汉人的读书人、士人、乡绅们中间一样存在着开明人士,就跟汉人腐儒这个群体一样有名。 哪怕伍秉鉴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可是当事情真正发生的时候,伍秉鉴甚至也有一种挨了雷噼的感觉,绝对的震惊之外,还有不知所措,以及绝对的恐惧。 因为有腐儒去叩阙了。目的是,让女人继续缠足。 汉唐式的宫殿群,有一种特殊的建筑,叫做宫阙,又叫汉阙,一般都是建在宫殿群正门口,左右各有一座。百姓需要请愿的时候,就要这宫阙前磕头,所以,百姓向君王请愿,又被叫做叩宫阙,简称叩阙。 那些腐儒们以为这样就能够获得李嫣的接见,可他们却不想想,作为君主,李嫣本来就是女人!这次这些腐儒们希望女人继续缠足,那么下一次,他们是不是要提出把女人赶出朝堂,再下一次,他们会不会集结起来,把李嫣这个女皇幽禁起来呢? 李嫣怎么可能给他们这样的机会。 李嫣根本就没有见这些腐儒。 她不但没有见这些腐儒,她还把这些腐儒丢进了大牢,处以三年的徒刑,也就是罚这些腐儒做苦役三年,并且颁布了新的诏令,诏令之中,再一次强调:缠足,乃是残疾!而且还是后天所致的残疾。残疾之人不得为官。 全国都轰动了起来。 按照唐律,阉人,或者是天阉,都不算残疾,这是因为这种残缺并不妨碍他们执行公务。但是,缠足却会影响女人的行走,而走路的速度慢了,就有可能耽误正事。因此,阉人可以参加国家官员的相关考试,但是缠足的妇女不能参加任何国家官员录取的考试。 这道诏令昭告天下的时候,伍秉鉴正好为女儿买了新的宅院,方便女儿上下班。结果路遇开元路的时候,民众堵在开元路上,把宽阔的开元路堵得水泄不通,而那告示下方,有人正宣读诏令的内容。 第423页 出于安全的考虑,伍秉鉴没有下马车,他打发了长随去购买邸报,邸报上会刊登相关的诏令。然后,他就看见有个白髮苍苍的童生打扮的老者,竟然宛如三四岁的孩子一样,坐在地上嚎嚎大哭。 如此景象,叫伍秉鉴如何不惊奇。 如果不是因为人实在是太多了,伍秉鉴都想去问问是怎么一回事情了。 伍秉鉴就问了带着邸报回来的长随吴安。 吴安就道:“东家,您又不是不知道,这天底下,就有人这样。对于他们来说,朝廷禁止缠足,就跟要摘了他们脑袋一样!他们哪里不哭的!要我说,他们可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母亲连站都站不稳的苦楚!” 吴安就差没有直接出口吐槽,那老儿就是一个喜欢饮金莲的庸碌之辈了。 伍秉鉴一听,皱了皱眉头,没说话。 伍秉鉴既然能送女儿去参加国家基层官员选拔,自然也不是那等庸碌之人。实际上,如果不是因为三寸金莲的文化,如果不是因为之前女人没有三寸金莲就找不到婆家,他也不会让女儿裹脚缠足。 吴安看了看伍秉鉴,大着胆子,道:“东家,您说,这老头儿该不是疯魔了吧?这女皇也是女人呢,他们难道是想让女皇也缠足?这,这不是损害龙体是什么?” 伍秉鉴撇了他一眼,没说话,而是低下头,继续翻邸报。 比起这道诏令,邸报上别的内容,对于他来说,要紧多了。作为生意人,无论是资讯,还是朝廷的动向,都十分重要。尤其是到了伍秉鉴这个等级的大商人,那可是分分钟上万玉兰币的买卖,叫他如何对这些讯息不上心。 吴安见伍秉鉴没开口,缩缩脖子,再度凑到了窗户上。 果然,没一会儿,负责巡逻的武侯们就来了,对于这些痛哭流涕、宛如天塌下来一般的腐儒们,官府的应对简单又粗暴——照例,把人丢进大牢,判三年徒刑。 第272章 作为当时的开明人士,伍秉鉴原以为,这种事情应该跟自己不相干的,但是,很快,他就知道,自己错了。 这道诏令,绝对不会这么简单。 这不,这一日,伍秉鉴从外面回来没多久,就有人敲响了他住处的大门,却原来,是隔壁的黄家娘子几乎是涨红了脸面,一脸窘迫地站在门口。 这黄家娘子身上的衣裳看着有八、九成新,却是干干净净的,还有那身上无意中透露出来的书卷气,显然,这位三十出头的妇人也是读书人家的女眷,接受过良好的教育。 伍秉鉴原本并不想招待对方,毕竟,自己这次进京,身边并没有携带任何姬妾,更别说他女儿如今身上又有了官职,基本不到沐休就不回来。他一个大男人,出面招待邻居家的女眷,尤其是女人,总是不大方便的。因此伍秉鉴就让门上告诉那黄家奶奶,家里不方便,就不让她进去了。 那黄家娘子也没有办法,只能让那门子转告伍秉鉴,问问他要不要买她家的房子。 伍秉鉴当时就惊呆了。 他立刻意识到,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他便让长随去问那黄家娘子,家里是不是出了事儿,是不是因为叩阙一事,家里的男人进了大牢。 那站在门口等消息的黄家娘子听说,脸上飞红,却还是点了点头。 她道:“我有三个孩子,都还小,不能没了父亲。更何况,我那相公,从来不曾做过粗活,哪里吃得了这样的苦楚。因此,我想凑点钱,把他先赎出来再说。” 伍秉鉴就让长随转告她:“黄家娘子,你怕是弄错了啊。若是换了前朝,那鞑子皇帝是允许下面这么做的,整个朝廷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本朝却从来没有这样的事儿。更何况,虽然粗粗听上去,不过是为了缠足一事,可往重里说,那可是藐视君王!当今万岁,不仅是一位女皇,而且也没有听说过女皇陛下跟诸位殿下有缠足的。只是处以三年徒刑,已然是万岁开恩。怎么可能让你们赎罪呢?” 说得那黄家娘子摇摇欲坠,几乎跌倒。 最后,伍秉鉴还是包了一百二十个玉兰币给这黄家娘子,跟对方说,这一百二十两银子,就当是他看在邻居的份儿上,借给她的,无息。让她先拿回去渡过难关。并且,伍秉鉴还十分诚心诚意地建议她,还是把那双小脚给放了吧,那可是藐视君王。 那黄家娘子可以说是摇摇晃晃地回到家里,一进家门,就跌倒在地,把她的三个孩子吓得半死。 黄家娘子一共有三个孩子,大女儿黄碧琚,今年才十五岁,正是要相看人家准备议亲的年纪,二女儿黄碧瑶十三岁,三子黄慧今年九岁。本来,这三年正是她们黄家最要紧的一年,大女儿今年相看人家,明年出嫁,后年正好轮到二女儿。可现在,黄家秀才一进大牢,自然,两个女儿就不能在这个时候议亲了。黄家娘子能不崩溃的吗?能想到凑银子把丈夫赎回来,再考虑其他的事儿,已经是黄家娘子这种旧式女人能够想到的最妥当的办法了。 可是听伍秉鉴说,黄家秀才根本就不可能赎罪回家,黄家娘子哪里不晕的?她一回到家,人就昏死过去,可把两个女儿吓得不轻。 黄碧琚到底年纪大些,又是准备议亲的年纪,因此母亲有好好地教导过。现在看见母亲晕倒了,虽然心慌,却还能极力镇定下来,跟妹妹两个把母亲半托半抱,扶进了正房安置下来。 第424页 不只如此,黄碧琚还生平第一次在没有家人和丫头的陪同下,踏出了家门,去街口的官家医馆里面请了大夫来。 大夫来了,开了安神药,又是黄碧琚亲自去煎好,用小托盘端到正房,给母亲灌了下去。 看着昏迷不醒的母亲,再看看宛如兔子那样,哭累了、睡着了的弟弟,黄碧瑶就跟姐姐说起了悄悄话。 “阿姐,你说,我们家会怎么样呢?” 黄碧琚迟疑了一下,道:“妹妹,方才,我在医馆里听了那么一耳朵。医馆里的人都在说,缠足是大不敬。” “大……” 黄碧瑶一下子捂住了嘴巴,不敢说下去。 作为秀才的女儿,就是识字不多,好歹也知道大不敬意味着什么。 “那,我们该怎么办?” 黄碧琚想了想,道:“我,我打算把鞋子放了。” “阿姐,你说什么!爹知道了,会打死你的!” 黄碧琚道:“可是我们还能有什么办法呢?爹不在家,接下来三年,怕是不可能回来了。娘又是素来没什么主意的。你说,我们还能如何?我们总要过活吧?” “可,可是……” 黄碧琚道:“反正,这三年,家里肯定是不会有心办我的事儿了。三年后,我的年纪也大了,也找不到什么好人家。与其这样,我,我还不如试试别的法子。” “你是说……” 黄碧琚点了点头,道:“没错,隔壁的伍家姐姐考中了皂隶考试。我,我也想去试试。” “可是,能成么?” 黄碧琚道:“你也知道,我的记性好。爹读书,我不过在门口一过耳朵就记住了。而且,我若是考中了,家里也能有个进项。” 黄碧瑶混乱无比。 黄碧瑶自己也知道,三年之后她才十六岁,那个时候议亲,虽然晚了一点,可好歹也不算太晚。可是三年之后,姐姐已经十九岁,怕是真的只能嫁给屠夫走卒之辈,或者是给人做填房了。 可以说,黄碧琚早就已经到了不成功便成仁的地步了。 黄碧瑶只能小声地表示对姐姐的支持。 横竖家里的书也是现成的。姐姐再放了脚,养上一两年,还是有可能长好的。更重要的是,姐姐若是真的考中了官员,将来她说亲的时候,也只会更加体面。 这么一想,黄碧瑶倒也不反对了: “可是姐姐,爹爹被判了徒刑,会影响你将来参加考试吗?” 朝廷取士,不是要出身清白的吗?她们的爹如今在大牢里面,又被判了徒刑。这不会对她姐姐的前程有碍吗? 黄碧琚先是一震,然后僵硬地道:“这个,我明儿个出去打听打听。” 第273章 黄碧琚不是第一个打听这个的人,因此,负责这个的基层官员就直接表示,这次是女皇陛下法外开恩,不牵连家人,别的事儿就没有这样的优待啦,云云。 可是对于这些丈夫或者父亲兄弟被丢入大牢的人家的女眷而言,摆在她们面前的,似乎也只有这一条路,那就是放了脚,去考试。因为只有考试做官,她们才能够帮到家里、帮到她们的父亲丈夫或者是兄弟。 没有办法,国朝不允许拿银钱赎罪,所以想要帮到父亲丈夫兄弟,就只能自己想办法考中官员,而且还是基层官员。这样,就能够在职务之余照应一下,比方说,安排更轻省的活计,或者说,在日常上给与一定的帮助,好比提供更加暖和的被褥还有热茶热饭之类的。 如果是数年前,还在满人的治下,那么黄碧琚可以毫不犹豫地说,她就是抄书,也是可以为家里挣钱的,因为她的字写得非常不错,而且在背地里,她也这么做过,悄悄地抄书贴补家用。可如今不行了,因为国朝的书籍卖得特别便宜,听说是用了什么活字印刷的关系。 黄碧琚也不知道这个印刷术到底有多厉害,她只知道,以前一本最普通的论语,哪怕是最一般的刻本,也要三五两银子一本,手抄本差不多二两银子。抄一本,除去纸笔和灯油钱,她还能挣差不多一两银子。 可是现在呢? 不是黄碧琚说,现在国朝的书非常便宜,尤其是跟论语这样的常用书,就是带着注释的全刻本,折合成旧制的银钱的话,也才五百文! 那是什么概念!那几乎等于是说,用原来的十分之一的银钱就能够买到以前求都求不得的名家注释的精刻本,而且还是朝廷监制的官方刻本! 与这些书籍价格暴跌呈对比的则是络子等手工艺品的价格飞涨,尤其是那些用料讲究又做工细緻的手工艺品,更是价格惊人。 因此,黄家姐妹就有事情做了。在母亲病倒,父亲被判徒刑的日子里,这姐妹俩互相扶持,一面照顾母亲和弟弟,一面想办法谋生。 她们很感激新邻居伍秉鉴,在她们看来,这个大商人真的是义薄云天,若不是对方坚持不买她们的房子,还不要利息地借钱给她们家,她们肯定会因为失去了家而没办法走过开头的最艰难的日子。 就这样,大约半年之后,养好了脚的黄碧琚参加了京兆府特别举行的见习皂隶入职考试,成了京兆府的一名见习小吏,帮着负责钱粮的主簿打下手,做最基础也最繁重的钱粮登记工作。 第425页 老实说,呆在京兆府的黄秀才看到穿着见习小吏的袍服来探监的时候,整个人都傻眼了。 他自己反对小脚,也反感朝堂上过半的女性官员,可是一转脸,他自己的闺女都成了官吏,叫他如何不吃惊? 黄碧琚倒是没在意父亲的震惊。 或者说,考中了基层官吏之后,她的心态就变了。 黄秀才是在大清朝的时候就考中了秀才,按照大清律,他拥有很多特权,加上每年为人作保有钱拿,所以黄秀才才是一家之主,他在家里的地位,自然是毋庸置疑的。 但是,黄秀才少年时就考中了秀才,可是这十多年下来,常科加恩科,他一直没有考中举人,更别说做官了。换而言之,黄秀才的社会地位,还是一个民,而不是官。 可问题是,按照国朝的律令,黄碧琚现在是官,哪怕只是一个小吏,她的社会地位还是发生了根本性的改变,因此,父亲的权威,开始慢慢地从她的身上退去了。 隔着牢笼那成人的隔壁粗细的栏杆,黄碧琚慢慢地从篮子里拿出了几样家常小菜,并几个白面馒头,递给了黄秀才,然后当着黄秀才的狱友们的面,慢慢地说起了家常。 “爹爹坏了事儿之后,娘亲又惊又怕,她还想过把家里的房子、田地卖了,好筹银子把爹爹赎出来。好在得了高人的指点,知道国朝不允许这样的事儿,因此未能成事。我考中之后,也去问了上官,崔主簿说,国朝不兴儿女拿自己的功名给父母抵罪的事儿,父亲冒犯了国法,就必须自己赎罪,不能由他人代劳。女儿也只能在自己的能力范围之内,差使之余,时常来探望爹爹,让爹爹吃得好些。” 黄秀才忍不住道:“你娘呢?你娘就让你这么把脚给放了?” “娘病了。等她病好了,女儿已经把脚放了。”黄碧琚非常冷静地道,“如果女儿当初不把脚给放了,女儿还不会有如今的前程。如今,妹妹也在放脚,等妹妹的脚养好了,妹妹也会来给爹爹请安。” 黄秀才大急:“那你们的亲事呢?我本给你们看好的亲事……” 黄碧琚道:“爹爹相中的人家,如果介意女儿是大脚的话,那就算了。女儿如今也有一份俸禄,养活自己绰绰有余。而且,不嫁给跟我们家这种前朝遗老遗少一般的人家,我们姐妹还能够嫁给别人。只要女儿还是官。” 黄秀才傻眼了。 监狱里的其他人也跟着傻眼了。 老实说,这片监狱,关的,差不多都是黄秀才这种腐儒。可是他们自己蠢也就算了,还把家里管得死死的,因此,他们入狱这半年多一点的时间里,他们的家里可谓是遭遇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跟黄碧琚这样,退无可退最后不得不放脚,选择参加考试做基层的小吏,而且还是见习小吏,终究还是少数。黄秀才很多狱友,他们家里的女人几乎是天天来探望,听取男人们的指示。这些女人,有的根本就没有主见,有的是天性胆怯,有的,则是没有本事也没有资本,因此不能适应时代,导致了即便男人们入了狱,可家里还是在男人们遥控指挥下一步一步地往深渊里滑去。 黄家真的已经是结果好了的。因为有人女人就跟那木偶一样,听着男人的指示,把家业都给变卖了,然后给男人们活动,想把男人们赎出来。可是国法在那里摆着,她们只能失望而归。然后家业没了,男人还在大牢里面,徒刑还有两年,可是家里的女人孩子却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只能寄居寺庙。 可以说,不过是短短半年,但是,这群腐儒的家里,已然是天翻地覆了。 要么,跟黄家这样,自己挣出了一条路,要么,就一败涂地,家里人除了一条肩膀一张嘴,已经什么都不剩下了,有的人家,甚至已经把家里的女儿全都卖掉了。 就是因为知道这些,黄碧琚跟她的妹妹才越发觉得父亲的煳涂,这才有了继黄碧琚之后,黄碧瑶也跟着开始放脚。 因为她们觉得,父亲坚持的那一套,早就腐朽不堪了,与其坚持那些,还不如跟着朝廷走。 即便黄碧琚成了官身之后,探监方便了许多,但是每次探监的时间还是有限的,更别说,她公务在身,也不能呆太久。 她一走,这监牢里的犯人们都炸了。 有的目瞪口呆,有的长吁短嘆,也有的,则怒火中烧,大骂黄秀才和他的家人是叛徒的。 可以说,如果不是黄碧琚跟同为皂隶的牢卒们大过招唿,给黄秀才换了一间单独的牢房,黄秀才怕是要吃苦头了。 可即便是这样,黄秀才本人也不好受。 也是。 能养出黄碧琚那样的女儿——固然黄碧琚放了脚,还考中里见习小吏,跟她已经没有别的路可以走有关,但是,家庭因素也是有很大的关系的。如果不是家庭因素,黄碧琚也不会有识字明理机会,自然,也就不会有现在的光景了——黄秀才固然是有些大男子主义,而且还是饮莲杯等跟三寸金莲有关的畸形文化的追捧者,但是,这不等于说黄秀才是个没脑子的。 女儿一走,黄秀才终于明白过来:大概,这就是国朝的新政了,国朝的女皇要用这样的法子逼天下的女人们放了脚。 终于回过神来的,也不止黄秀才一个,还有很多人。 第426页 当然,牢狱里面,还是有很多人不敢相信自己错了,可是一方面,他们的家人已然是久不来了,另一方面,他们也开始醒悟过来,大唐盛世的时候,那些后妃们,还有那些公主郡主们可没有缠足的,坚持缠足,就是反对国朝。 有了这样的意识之后,这些腐儒们终于消停了。 或者早一点,或者晚一点,牢狱里面,开始陆陆续续地有人拜託黄秀才,让黄碧琚帮忙打听一下他们家里的现状。 然后,知道家人的现状的,有的,悄悄地松了一口气,有的,则彻底绝望了,半夜的时候悄悄地用腰带把自己挂在了房樑上。 第274章 解放女人的小脚,粗粗地听上去,肯定是好事儿,可是在路易;菲利普跟詹姆斯;白兰度等人看来,竟然是那么的不可思议! 死人了! 竟然死人了! 没错,那些腐儒之死终究还是传到了兴庆宫,也传到了路易;菲利普的耳朵里面。因此,在迟疑了好几天之后,路易;菲利普忍不住开口问了。 问题是,李嫣自己都不知道,只能把目光投向别人。可是她身边的人,不是唐人,就是白人、黑人或者干脆就是混血儿,而且都是很早就通过考试,在宫廷任职的官员,因此,并不知道这里头的事儿。 可是当不得满清完蛋之后,那好几千的太监里面竟然就有那么几个读书识字的奇葩,还让他们这次通过了宫廷的杂役考试,在唐宫里面做了杂役。 可巧,这个做杂役的太监便是。他原本是来送湃好的果子的,结果耳朵尖,听到了路易;菲利普的疑问,又见周围的人都不知道,因此连忙原地跪了下来,高声道:“陛下,这个,小人知道。虽然小人也是听说的。不过,最初这话是清廷的大学士们说的,小人觉得,应该是可信的。” 李嫣笑道:“哦?那你说来听听。” 那太监便道:“是,陛下。” 说着,他便按照唐宫的规矩,站了起来,然后才道:“陛下,小人在紫禁城的时候,就曾经听说过这话。据说,是因为满人皇帝越来越喜欢用汉人,所以那些满人大学士在背后十分不满,少不了编排那些汉人大学士们的坏话。其中就有关于这小脚的事儿。那些满人官员讽刺汉人大学士,说汉人骨头软、没本事,就知道奉承,就知道端着一张京巴儿的嘴脸奉承主子,却连一个屁都不敢放,只敢回家折腾女人。还说,这小脚,原来就是汉人们以前打不过蒙古人,现在刚不过满人,才会异想天开地想着用这样的办法,要求女人贞洁,其实,还不是没本事的软蛋。” 清河公主冷哼一声,道:“可我怎么听说,那满人家的闺女一样捆刀条儿呢?” “回公主殿下的话,那满人缠足,跟汉人缠足可不一样。满人的刀条儿其实是在脚上裹一圈的布,这样,脚看上去就会显得瘦些,好看一些。可是汉人家的女眷缠足,那是把骨头都给折了。两个不一样。” 清河公主道:“管他是怎么缠的。但是我从来没有听说过大唐盛世的时候,哪家的闺女会好端端的把脚丫子给折了,连走路都没办法好好走。” 李嫣沉默了一下,道:“不错。无论是当年的贞观之治还是开元盛世,大唐的宫廷里面从来就没有缠足的说法。我也从来没听说过。” 清河公主立刻道:“母皇,儿臣听说,即便您下旨,不许缠足之人参加国考。可是这民间,放了脚的人,依旧只是少数。” 李嫣道:“那容易。再颁布一道诏令,只允许教坊司里那些遇赦不赦的官j妓j缠足。” 大唐歌舞盛行,就连皇家宴会,女皇都有可能亲自下场跳舞,并且邀请客人一起跳,这是唐宫里面的礼仪。 因此,教坊司里面的舞者可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贱籍,而是一份正经的职业,就跟国子监了的直讲一样,都是官职。她们的工作内容包括教导宫廷女眷或者是被文武百官请到家里去教导孩子歌舞、礼仪。 这份官职,有点像西方的舞蹈老师,不过特殊在官府挂了名,吃着皇粮,是一般人等闲请不动的官员而已。 但是遇赦不赦的官j妓j又不同了。大唐教坊司里面,以前是没有遇赦不赦的官j妓j的,过不下去,或者是因为别的愿意做了j妓j子的人有,而且男人和女人都有,但是在大唐会典之中,j妓j子只是一份职业。 一份比较特殊的职业而已。即便这份职业特殊,但是,从业人员一样享受国民待遇,有定期的身份检查等福利,j妓j子的孩子,在幼年一样可以从国家机构那里领到儿童食物券。 真正意义上的教坊司多了一群遇赦不赦的j妓j子,而且还将之定义为贱籍的,还是接受了东土之后。 总之,因为接手了满清的文件,所以很多事情都处于磨合期,比方说,这遇赦不赦的贱籍人员,如何安置,国朝还在讨论之中。 唐人基本上不会歧视j妓j子,但是,东土的原住民就很难说了。可以说,他们在唐人面前有多恭敬,那么,在女人面前,他们的架子就摆得有多高。更别说,j妓j子和贱籍了。 那杂役小太监虽然没有多大的见识,但是他敢肯定,这道政令一下,全天下都要翻天了。那些汉人就是不让家里的女人放脚都不行。 第427页 第275章 对于李嫣来说,解放东土女人的小脚,不过是两张诏令的事儿罢了,比起正经的国事,根本就不值一哂。可是对于这个时代的东土来说,却是一件足够震撼的大事。无论是当时这件事情的深度和广度,就是从歷史这个角度来说,也是之后几百年的人们公认的、值得大书特书的大事。 对于李嫣的第二份诏令,首先做出反应的,便是那些青楼女子。青楼就是这样,只要有点身份地位的,无论是花魁还是清倌人,她们大多数走的,都是大家闺秀的路线,如今朝廷诏令竟然说,只有那遇赦不赦的j妓j子才允许缠足,这些青楼女子哪里不动的? 一时之间,青楼女子纷纷放了脚,哪怕因此门庭冷落,往日里追捧着她们的客人都不见了,她们也不为所动。 不说那些因为家贫而沦落青楼的女人,就是那些女承母业,世世代代都在青楼里面的女人,也都放了自己的脚。 因为她们不想被人认为,自己是那种遇赦不赦的官j妓。 这两道诏令颁布并且之后的几年时间,被人戏称为小脚革命,而这个称唿甚至在百年后还得到了官方的肯定。 小脚革命也跟着引发了婚姻观和家庭观的根本性的变化,最明显的就是,在这以前,东土的女人们几乎可以说是没人敢离婚的,甚至在传统观念之中,女人被休妻了,就跟被剥夺了生命没有什么两样。所以那个时候东方的女人如果被夫家休妻了,几乎是个个要死要活,而周围的人,无论是知情的还是不知情的,只要遇到了类似休妻之类的事情,肯定是先怪罪女人,说她们没本事,留不住男人。或者是她们自己做人太差,所以婆家才会容不下她们。 可是伴随着这场被称之为小脚革命的巨大变革,越来越多的女人不再愿意呆在内宅之中了,也有越来越多的女人发现,外面的世界更加精彩。 主动走入婚姻的女人越来越少,而且女人们活得越来越自信。以致于男人不得不制造舆论,要求或者引导女人回归家庭。 但是,依旧有相当多的女性选择了为自己而活。好比说,黄碧琚的妹妹黄碧瑶,作为一个原生家庭甚至跟腐儒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的女子,在接触到外面的世界之后,拒绝了婚姻。 她觉得,外面的好男人太少,不是真正待她好的男人,她一点都不想嫁。女人一个人单着,也不是活不下去。 在经歷了家庭风暴之后,黄碧瑶离开了家里,也离开了父母。她宁可买种,想办法自己生一个孩子,也不要嫁人,更不想走入婚姻,跟她的母亲一样,给丈夫做牛做马一辈子,活得跟只会应声的鹦鹉一样。 而她的姐姐黄碧琚虽然晚了两年,也做了一样的选择。 而伴随着女人走向自由的坚定步伐,社会舆论也在不停的改变。曾经有人以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为由,抵制这种倾向,却被女人们一句话反驳了——嫁人之后,我跟丈夫生的孩子,又不是跟我的姓,传统上,这个孩子也是丈夫的,不是我的。与其这样,那我还不如不结婚,这样生下来的孩子就是跟我姓,是我一个人的。 全天下一片譁然。 按照东土自古以来的法令和传统,女人结婚之后生的孩子就跟丈夫姓,而女人被休或者是和离之后,大多数情况下儿女是不可能带走的,因为按照法律,孩子属于丈夫。 可是按照大唐的律令,女人离婚了,如果要跟丈夫争夺孩子的监护权,也是可以的,尤其是在丈夫有外遇的情况下,成功率相当高。但是,无论如何,打官司是需要费用的,这笔费用对于女人们来说,可不是一个小数目。与其用自己的未来赌男人的真心,女人们更愿意相信自己。 更重要的是,大唐的国法之中,对单身母亲有特殊补贴! 这也导致了越来越多的女人不愿意结婚。 嫁出去,也不过是给婆家做牛做马,说不定连一句感激的话都得不到,因为婆家上上下下会以为,你伺候他们是天经地义的,就连你的儿女,都有可能被养得跟你离了心。 女人为什么结婚?还不是为了合法地拥有孩子?为什么想要一个合法的孩子?还不是因为养老问题?如今,就是不结婚,也能够合法地拥有孩子,养老问题也跟嫁人差不多,甚至情况要比嫁人还好一些,那么,女人还结婚做什么? 大唐贵女们的不婚主义很快就在东土风靡开来,引来很多男人的不满。但是,大唐贵女们可不会理会他们,更重要的是,因为民族的繁衍在女人的肚皮上,因此,大唐的法令中有很多专门的女性生育方面的福利。 要废除这方面的福利,女皇和诸位公主第一个不答应。 要知道,自古以来,大唐的公主就以剩女而闻名。 根据歷史记载,大唐有记录的公主多达两百多位,可是嫁出去的,才一百多,据说有六十多位公主做了剩女,没能出嫁。 这当然跟一千多年前当时的社会现状是分不开的:一方面,民众并不认为皇家乃是天下最尊贵的人家,比起李唐王族,百姓们更加信赖五姓七望等世家门阀,当时的民众普遍认为五姓七望等世家门阀更加尊贵。 另一方面,大唐公主们实在是太剽悍了,以致于连跟着李唐王朝走的关陇贵族们都认为,娶一个公主的成本实在是太大了,公主是君,驸马是臣,跟皇家结亲,等于是家里要折掉一个优秀的儿子,可是带来的好处却十分有限。 第428页 因此,大唐高门大户从来不以迎娶公主为荣,相反,他们是视迎娶公主为麻烦的。 作为大唐的女皇,李嫣根本就不可能挖自己的墙脚,断了自己的退路,自然,她也不可能收回这些专门针对女性的福利政策。而作为李嫣的女儿,不想断了自己的政治前程的三位公主殿下也很清楚,国家不收回这些福利政策,那么,她们就很有可能步上千年前的大唐公主的后尘,成为剩女。可是若是退让了,以后,有男人想通过婚姻和政变夺得帝国的权柄呢? 博陵公主、晋阳公主、清河公主不得不考虑这样的可能性。 所以,她们一致反对收回这些福利措施。不止如此,她们甚至对那些胆敢冒犯她们的权益的男人们深恶痛绝。 在这样的情况下,博陵公主被定为储君,而晋王、清河公主和晋阳公主则先后接受了女皇的秘密任务,淡出了世人的视线。 李嫣在这个世界的国祚还在继续。就跟她的曾祖母武则天一样,李嫣也活了八十多岁,因此博陵公主也做了二十多年的储君,这才登基为新任女皇。 路易·菲利普活了九十多岁,博陵公主登基之后,他还活了十多年。他的朋友先后启程回返欧罗巴,只有他,选择了留下,并且与李嫣同葬。 路易·菲利普一辈子都没有摸到过大唐真正的权柄,但是他在东土的名声很好。尤其是小脚革命期间,路易·菲利普一直站在妻子和女儿们这边,维护妻子和女儿们的权益,认为帝国的法律是合理的,也是仁慈的。 当时不是没有人攻讦他,还有人说他到底是个西夷,可是两百年后,当影视时代和资讯时代来临的时候,已故多年的他再度成了家喻户晓的名人,他被誉为当之无愧的王夫殿下。 因为他是李唐皇室之中,第一个投身于慈善事业的皇室成员,为人民做了很多好事。而这位贤亲王殿下,在皇室之中,一直都是后来人的榜样。 谦恭、谨慎、和善、优雅、仁慈。 这些,在后来成为每一个通过婚姻而加入皇室大家庭的成员必须具备的美德。 而他的心事,则被记录在了他的日记里面,成为皇室的秘密档案之一,直到两百年后,皇家才解密了一部分。而根据他的日子,他一辈子唯一的遗憾,大约就是,他从来没有真正地走进妻子的心底。 李嫣知道路易·菲利普的遗憾吗? 也许知道,也许不知道,不过,现在已经无所谓了。 李嫣只觉得,她不过是缠绵病榻已久,好容易睡了一个松快觉,一睁眼,已然是换了地方。 睁眼的那一瞬间,李嫣甚至因为身体的不协调,差一点从骆驼上滚了下来。 如果不是百灵及时发现,并且扶住了她的话。 李嫣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度戴上了她年轻的时候那副偏于冷艷的面具: “我没事。多谢” 百灵道:“殿下这一路上可着实辛苦了。可要于我共乘?” 张裕还没来得及反对,李嫣已经点了头。 她都忘记了,她之前,似乎是因为太累而睡不着,而现在,她最需要的,就是休息。 “那么,接下来,就麻烦你了。” 靠在百灵的身上,她应该可以好好睡一觉,至于别的,等她醒来再说吧。 第276章 李嫣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她人已经在绿洲了。这是一个不大的绿洲。甚至还有一片不规则的、一亩有余的湖泊,湖泊四周有些许绿植,不能说多,但是举目望去,围着湖,大约三丈范围之内一圈绿植。 看着眼前的这一幕,李嫣微微眯起了眼。 远处,席地而坐的张裕发现了李嫣的醒来。其实行军在外,又哪里有资本讲究那么多?即便是李嫣,也不过拿着几条粗毛毡垫在身下而已。李嫣尚且如此,更不要说身为长史的张裕了。李嫣能有几条粗毛毡,可是轮到他,也就一条而已。这还是别人分给他的。 在资源贫瘠的沙漠里面,对于大多数世世代代生于此长于此的人来说,一条粗毛毡,也十分珍贵。如果非要找个衡量单位的话,甚至可以这样说,在有的地方,三张粗毛毡完全可以换到一个女奴。 虽然作为世家子,张裕的眼皮子还没有浅到那个程度,把一条粗毛毡看得很重,却不等于说,他愚钝到了连沙漠上的艰难都不知道了。 让张裕觉得费解的,不是李嫣暗地里还藏着这么一张王牌,让张裕费解的是,李嫣竟然手握着这么一张王牌,竟然还愿意做和亲公主,在武惠妃的暗中操纵下,离开长安。 这才是张裕困惑的地方。 看见李嫣裹着毛毡,坐直身体,对着湖泊出神,张裕忍不住暗自揣测,这位公主的下一步会怎么做。 果然,没一会儿,张裕就看见程晚晴和长孙岚两个走到李嫣的面前,三人有说有笑地说笑了一阵,这才分开。 张裕犹豫了一下,看看天色尚早,起身,往李嫣那边走去。 “臣见过殿下。” 李嫣还在琢磨这绿洲的事儿呢,不想张裕竟然会求见,着实愣了一下。 她在水晶界呆得有点久了,张裕向她行礼的时候,她都没有第一时间想起张裕是谁来。 如果不是金手指的提醒,她绝对会出错。 第429页 “殿下?” 见李嫣久久没有说话,张裕忍不住抬起了头。 有那么一瞬,他都要以为是李嫣故意要给他颜色看了。 李嫣道:“你本是世家子弟,为何不留在长安?日子舒坦,还有大好的前程等着你。何苦做了我的长史?” “那殿下手握玄甲苍云和天策府,却又为何做了这和亲公主呢?” 李嫣眯起了眼。 她跟他的视线在半空中交汇。如果非要找个形容的话,完全可以说成是火花四溅,伴随着半空的电闪雷鸣。 李嫣轻哼一声,道:“本宫很确信,无人知晓玄甲苍云与天策府之事。” 所以,别拿这个做藉口。 大唐公主虽然尊贵,但是,如今的公主已经比不得当年,更不要说跟开国之初相比。所以,别煳弄本宫。 张裕听出了李嫣的潜台词,他道:“殿下,下官不过是希望能够来西域看看而已。” “所以,做了本宫的长史?” “是。” 李嫣笑笑,没说话。可是这心里却对这个张裕打了一个问号。 李嫣很清楚自己的金手指是怎么一回事,所以,她很怀疑张裕这个人。作为大唐公主,李嫣当然听说过裴矩和他的西域方略,但是,这个世界上又能有几个裴矩? 不过,张裕说他自己不过是想来西域看看,李嫣也不能说这是个藉口。哪怕她内心深处觉得,这个藉口其实很扯。 见李嫣不说话,张裕这才慢悠悠地道:“殿下接下来打算怎么做呢?” 李嫣看了他一眼,示意他坐下说话。 张裕也干脆,潇洒地一撩衣袍,坐了下来。 李嫣这才问道:“你可是有了腹稿?” 张裕笑道:“殿下,回鹘看似对我大唐恭敬,实则心怀狼子野心。您不可不防啊。” 李嫣道:“说简单一点。” 张裕道:“殿下的目的,难道不是回鹘?” 李嫣没开口,因为百灵急匆匆地过来,下拜,行礼,道:“启禀殿下,根据稗官传来的消息,此处无人居住,是因为距离玉门关太近。” 绿洲,对于沙漠来说,乃是十分宝贵的资源,因此,沙漠里但凡大一点的绿洲,必定有人烟。或者是依着绿洲修建了城镇,要不然,也会有一两个敖包,再不然,就跟敦煌月牙泉一样,边上起码有座寺庙,庙里的和尚还精心地收拾了花园。 这座绿洲,好歹还带着湖泊呢,足足一亩有余,就冲着这湖泊,这四周也不应该是荒无人烟才对。 所以,必须调查清楚。 距离玉门关太近,在李嫣看来,这样的理由并不充分。要知道,如今中原可是大唐盛世,丝绸贸易频繁,玉门关外的绿洲,更不应该如此萧条。怎么说,也应该有一二客栈才对。 张裕估摸着李嫣的意思,道:“难道是,位置不大对?” 李嫣淡淡地道:“这里是沙陀突厥的地盘。” 沙陀突厥,其实是泛指这个时期散居于新疆准格尔盆地东南的突厥处月部,而位于回鹘和大唐之间也有少量的沙陀突厥部族,而位于回鹘和大唐之间的沙陀部族,也是这两个大国之间的重要缓冲。 张裕大吃一惊:“殿下是要在这里……” 李嫣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道:“怎么,不能?” “可是,这里距离长安太近了。” “你应该说,这里距离大唐太近了。”李嫣淡淡地道,“不过,这样也好,虽然父皇让我和亲,可是,如果我若是能在关外建一方势力,成为大唐的屏障的话,父皇也不可能不管我。” “殿下,您,您怎么会这样想?!” 不是张裕说,这个想法,实在是太天真了。如果李嫣在这里建立起了势力,那她只会让唐皇倍感威胁! 李嫣道:“你想说我太天真?” “殿下!” “我当然知道,这是在冒险,以后也会出现很多问题。但是,我很清楚,武惠妃想除掉我的太子哥哥已经很久了。我如今离了长安,就怕鞭长莫及啊。” 张裕这才想起来,李嫣跟太子李瑛的关系很好,都是昔年王皇后一手养大的。 张裕不再开口。 第277章 稍晚一些时候,长孙岚、程晚晴、百灵和孙昭几个也来了,李嫣就问他们的意见。 长孙岚立刻就道:“殿下,臣以为,陛下亲小人而远贤臣,此事已然是事实。而陛下一旦开始亲小人而远贤臣,朝纲自然会走向败坏。若是太子殿下安好,那一切还好说,若是太子殿下有个什么意外,臣以为,大唐最多,也只能安享二十年太平。二十年后,必然天下大乱。” 这不是推断,而是事实。 程晚晴也道:“是的,殿下。您离开长安,乃是明智之举。如今回鹘势大,而我大唐又有任命回鹘、突厥等西域各族首领为地方官员的惯例。如今大唐强盛,这些部落首领自然听命于大唐,因此,从名义上说,从玉门关往西北一直延伸到昭武九姓的广袤地界,都是我大唐疆土。但是,一旦大唐内乱,而且还是因为陛下亲小人远贤臣而内乱,只怕那个时候,就是这些部落首领依旧有向着我大唐之心,也会被那些佞臣逼得走投无路而选择反叛。” 第430页 虽然有粉饰之嫌,可是程晚晴的意思却是明明白白的——一旦大唐开始内乱,那么,大唐对西域的控制力也会跟着消失。 最后开口的,是百灵:“殿下,您乃是陛下的女儿,因此亲近陛下,亲近大唐,此乃天经地义。但是,臣也恳请殿下谨记,大唐可依,不可恃。” 张裕立刻看了她一眼。 他当然知道百灵的意思。 李嫣是唐皇的女儿,大唐的公主,无论是法律还是人情上来说,她亲近大唐,是理所当然的。可问题就在于,武惠妃。既然唐皇能够顺武惠妃之意,在群臣的反对之下,开国头一次,让帝女和亲,本来就是一个信号。 一个放弃了李嫣、视李嫣为政敌的信号。 张裕觉得,百灵的未尽之言,就是这个意思。 张裕甚至隐隐觉得,百灵甚至在暗示,唐皇如今不止忌惮李嫣,他还在忌惮太子。因为太子已经长成,还甚得朝臣们的拥戴,而唐皇,他却还是年富力强的年纪。 张裕心中一跳:难道,唐皇即将对太子动手?就在这两年? 张裕忍不住向李嫣望去,只见李嫣低头思考了片刻之后,转头问孙昭: “明德,你怎么看?” 孙昭停下了思考,道:“殿下,如今天下大势明朗,北有回鹘,西南有吐蕃,西北有吐谷浑。这些都是我大唐心腹大患。这些,与其说是国家,还不如说是部落联盟为主,而在这些国家之内,也许回鹘已经十分接近我们对国家的定义,而其他的地方,大多还是以部落联盟为主的。而决定他们这种形式的,臣以为,环境,才是主因。” “环境?” 不止是李嫣,就连张裕也竖起了耳朵。 孙昭道:“殿下,就以这片绿洲为例,这样的绿洲,恐怕容纳五千人已然是极限。” “五千人吗?” “是的,这已经是算上耕种、放牧等农民牧民的总数了。” 李嫣迟疑了一下,道:“那么,你认为,若是我一面打基业,一面治理,如何?” 孙昭道:“殿下,臣主修医道,更具体的,臣无法细说,臣有一师弟,名唤裴徽音,对此甚有研究,不知道殿下是否愿意接见?” “哦?这位裴先生正在此处?” “正是。” “那还不快请。” 如果李嫣翻阅系统日志的话,她绝对会发现,她在水晶界积攒下来的那些人物卡,如今已经空了。 要知道,后来的那几十年,除了每天定时抽免费卡,她已经不再主动花费资材去抽卡了。原因就在于,她已经一统东土,成了东土当之无愧的女皇,地位稳固,已然不需要人物卡的辅助了。 不过,那怎么也是二十多年,就是每天一张,那也是七千多张。而这些人物卡,在她方才睡着的时候,已经全部被激活了。 或者说,因为身体上的太过累了,以致于,昏睡的时候,她梦游了,自己无意识地激活了这些人物卡。 如果不是她的金手指帮忙周全,已然是让人发现了不对劲。 不多时,这位裴徽音裴浩然(姓裴,命名徽音,字浩然)来了,听了李嫣的疑问之后,就道: “如果殿下决意这么做的话,请务必把雨雪的年降水量和年蒸腾量都算进去。诚然,治沙固沙,乃是日后经略西域的一项重要工作,甚至,甚至有必要的话,我们还需要从黄河引水。但是,若是年降雨量才不到几厘,可是年蒸腾量却在几十斤往上的话,那么,无论我们做什么都是枉然。尤其是……” “尤其是?” “植树造林本是治沙固沙的基本手段,可是树木的叶子本来就极容易蒸腾大量的水分。因此,选错了树木,或者一片地域内,种植的树木太多的话,有可能抽干地下水分,导致整个地区变成荒漠。” 简而言之,不一定成功,需要的投入还太多。以李嫣如今的资本,这一条,根本就不需要考虑,直接放弃比较实在。 张裕懵了。他发现,裴徽音说的每一个字,分开来,他听得懂,但是合起来,他却根本有听没有懂。 什么年降水量,什么年蒸腾量,那都是什么玩意儿?这跟经略西域又有什么关系? 不过,张裕到底是世家子,他的礼仪教养,让他保持住了风度。 另一边,李嫣跟裴徽音的对话还在继续。 “那么,请问先生,你认为,若是精耕细作,这片绿洲能养活多少人呢?” 裴徽音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道:“敢问殿下,您说的精耕细作,是何种精耕细作?” 李嫣道:“你认为,我们的将士应该种些什么作物?” 裴徽音答道:“殿下,在西域,能够种植的,只有小麦。” “稻米不可以吗?” “不行。即便是旱稻,对水的需求也比麦子多许多。如今在沙漠里种稻米的技术并不成熟。所以,目前来说,只能种植麦子。” 哪怕麦子的生长周期高达两百多天。而稻米的生长周期,只有一百多天。可是从目前的技术角度来说,稻米对水的需求实在是太高了,根本就负担不起。 李嫣道:“那你认为,滴灌如何?” 第431页 “那么,殿下打算用什么来做水管呢?铁吗?” 如果用的是铁管,那么,这片绿洲立刻会成为兵家必争之地。毕竟,在这个年代,钢铁,乃是优质的战略物资,李嫣如果用铁管做水管的话,就等于是把一座露天的铁山放在了这里。到时候,别说是回鹘这样的大漠强国,就连大唐也不会放过这么大的一座现成的铁山。 李嫣道:“那么,别的材料呢?” “其他技术并不成熟。唯一可以使用的,就是新型陶瓷。” 但是,别的不说,瓷器,一直就是东方对外贸易的重点。如果李嫣用瓷器来做导管的话,那么结果跟铁其实是差不多。 同理还有玻璃,或者是琉璃。因为这些,在东土基本属于高档珠宝,而且碎掉了还很麻烦。 孙昭这才开口,道:“我记得有本江湖游记上说过,南疆有种藤甲兵,他们的藤甲是用火油等物经过特殊的工艺制成,十分坚固耐用。” “但是,那种东西,十分怕火。” 而在大漠上,很多部族互相倾轧,都喜欢用火攻。 从这个角度上来说,也不合算。 李嫣沉默了一下,终于道:“看起来,我还是只能选择坎儿井,或者是更干脆一点,以战养战。对吗?” “是的,殿下。” 就跟皇竹草一样。在水晶界,如今一根皇竹草才多少钱?可是他们如今没有别的地方补给,还是只能以三十金一颗的价钱购买。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裴徽音道:“殿下,草民以为,西域,或者吐谷浑形式复杂,又有吐蕃在后面蠢蠢欲动,殿下若是一开始就以西域为中心,发展基业,难度非常大。因此,建议殿下往东。” “往东?” “是的。气候,尤其是水土方面,更加适宜一些。” 没有水,什么都是假的。 就跟西汉时期的楼兰一样,曾经繁华一时,可是伴随着水的消失,这个国家已经被尘封于沙漠之中,成为牧民们口口相传的传说了。 而裴徽音会建议李嫣往东发展,并不仅仅是因为西域的气候不利于长治久安,更因为,未来大漠局势会发生根本性的变化。 现在,回鹘才是北方的霸主,但是在未来,替大唐养马的契丹人会借着大唐的力得到飞快的发展,并且取代回鹘,成为华夏的心腹大患。而这个转折点,一样是安史之乱。 因此,李嫣完全可以乘着回鹘正在走向衰败的契机,跟来自东北的契丹人挣一挣。而他,也正好乘上大鹏之翼,青史留名。 第278章 对于李嫣来说,曾经在一千多年后的世界,在东土还做了二十多年的女皇,对于她来说,如今的西域是熟悉而又陌生的,别的不说,就说环境,那就是大大的不同。 当然,从一千年以后的世界回来,李嫣的心境自然变了很多,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她并不像当初离开玉门关的时候那样心中充满了对三个兄弟的担忧,相反,现在的她对如何再度成为一方霸主乃至是再度登基为女皇一事,充满了热情。 曾经高居顶峰,又怎么甘心雌伏呢?更何况,李嫣本来就是正儿八经的大唐公主,而嫁人,对于大唐公主来说,从来就不是必须, 现在的李嫣,对李隆基的心情,倒是比离开玉门关的时候,理解得更加深刻。 她的父亲李隆基,担心的,其实不过是自己的权柄被分割了而已。唐皇李隆基,终究不过是一个普通人,就跟太子李瑛也是个普通人一样。 李嫣迟疑了一下,道:“这附近最近的绿洲距离我们多远?附近可有部落?多少人?” 张裕一惊:“殿下,您的意思是,这些部落,有可能会是我们的敌人?” “这不是明摆着的吗?”李嫣很平静地道,“草原上可不比中原,生活可要艰难多了,单单以放牧维生,基本上养不了多少人。因此,但凡略大一点的部落,要么,就是靠下面依附的小部落的供奉分担压力,要么,就是平时是牧民,到了关键的时候,就成了马贼。不做好准备,你想被偷袭?” 感受到李嫣戏晲的视线,张裕愣了一下: “突厥人从小在马背上长大,论实力,我们怕不是他们的对手。” 裴徽音道:“殿下,我们有八千人。但是,就跟张大人说的那样,突厥人等草原部族自小在马背上长大,不可不防。而且,此地四周皆是黄沙,怕是做不了陷马坑。” 最简单的陷马坑,就是把竹竿竖着插入泥土里面,就好像老鼠洞一样。可是这里是大漠,植被稀少,这种陷马坑,少了也就算了,若是多了,那就等于告诉别人,这里有问题。而且,就跟之前李嫣跟裴徽音讨论过的那样。这种陷马坑,另外一个副作用就是,把深处的泥土也暴露给的太阳。若是数量少也就算了,若是数量多了,那几乎就是增加水分蒸腾量的不二法门。 也就是说,一旦对那种陷马坑产生了依赖,就等于说,这片土地要格外负担一份水分蒸腾量。从长远上来看,是十分不合算的。因为它会减少这片绿洲的人口容纳上限。 张裕惊呆了:“竟然有八千人!” 他以为,李嫣能有两三千部下已经很了不起了。 第432页 “毕竟是玄甲苍云跟天策府两部。”李嫣忽然道,“教有方,保不定日后做强梁。如今,我可不是就要做这大漠上的强梁了么?” “殿下?!” “好了,都别说这个了。既然有这么多人,那么,先把防御工事做起来。到底要怎么做,我想,苍云也好,万花门下也罢,有的是能人。至于那些来犯之人,正应该给他们一个好好的教训。”说着,李嫣把视线转向了长孙岚和程晚晴:“论行兵打仗,苍云跟天策乃是行家。” “是,殿下。” 等长孙岚和程晚晴都离开了,张裕这才问道:“殿下就不问,她们准备如何打着一仗?” 大唐本来就有娘子军,还有以军礼下葬的公主,所以,张裕等闲不会开口旨意长孙岚和程晚晴的能力,但是,他却好奇李嫣的放权。 李嫣道:“行兵打仗,她们才是专业人士,不是吗?” 外行领导内行,本来就是大忌。 这天晚上,李嫣就裹着毡子,坐在这碧波池边,听着远处的喊杀声和刀剑交鸣声。李嫣细细地数过,大约战了两次,第一次很短,大约不到一盏茶时间就结束了,第二次比较长,持续了大约一个时辰。 第二天起来,李嫣才得知,果然有两个部落来攻击她了。 第一个部落是个小部落,总共也才一百多号人,住在距离这里大约五十唐里外的一座小绿洲。他们的那座绿洲,就是之前程晚晴跟李嫣说的那座只能容纳五百人左右的小绿洲。 如果不是李嫣在睡梦中激活了自己攒着的那些人物卡,长孙岚跟程晚晴也不致于在半道上改了地方,来了这座能容纳五千人的大绿洲。 要知道,这里原来可是驻扎着一群穷凶极恶的马匪呢。 这支部落原本就是这马匪的附庸部落,这些年来,马匪吃肉,他们喝汤,虽然说草原上的生存空间就那么一点,可是也着实过得滋润。而他们会来,也不过是因为跟这支马匪交好,又想着跟马匪两面夹击,把这口肥肉给吃下。 他们可是听说了,大唐的和亲公主往这边来了,身边就那么一点人。 这可是他们的族民在玉门关亲眼看到的。 他们哪里想到,这位大唐公主竟然有这么粗的一根金手指呢? 第二个部落也跟前面的那支部落一样,不过,他们的规模要大一点,足有七八百人。他们是听说有人攻打那支马匪,又在不远处听到了动静,判断出不过几百人在打,还以为李嫣跟那马贼已然是两败俱伤,因此才只有这么一点点动静,他们完全可以把双方一起吞下。 他们哪里想到,竟然是李嫣部先把马匪给吞了,而他们听到的声音,竟然是另一个小部落想乘机捞便宜呢? 他们更加没想到的是,因为李嫣的部下实在是太多了,这片绿洲容不下,这才使得其中的两支被派了出去。结果,他们一开战,那两支队伍就正好从他们的背后两个方向给了他们一击! 李嫣道:“所以,你们杀掉了那些男人,留下了女人和孩子?” 程晚晴立刻道:“是的,殿下。”犹豫了一下,程晚晴还是道:“殿下,这是草原上的规矩。” 程晚晴很担心李嫣这位深宫里的公主对这些一知半解。她已经准备好了应对李嫣的追问了。 “好吧,如果这是草原的规矩的话。留下他们也可以,但是,要保证我们的安全。” “是,殿下。” 见李嫣不问,程晚晴的心中免不了又有了想法。 李嫣并不清楚程晚晴此刻心头转着多少念头,她道:“对了,想来这两个部落也拥有绿洲。你派斥候去打探一二。若是可以,我们就把这两个绿洲都打下来。” 顿了一顿,李嫣道:“他们既然能在第一时间攻打我们,想来是距离这里不远。若是能有三个绿洲互为犄角、互相守望,倒是比别处,要好很多。” 程晚晴领命,退出去之后,立刻分派了工作。 不仅仅是斥候,她还要向万花门下要几个精通水文和地理的傢伙,勘测一下这三个绿洲的环境,为下一步做准备。就跟李嫣说的一样,在大漠里,要找一块根据地可不容易。 另一边,百灵也问李嫣:“殿下,请问,也要找几个女奴伺候您?” 按照草原上的规矩,战败的部落成员,自然而然地,就会成为新部落的奴隶,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 李嫣先是一愣,道:“罢了,一时半会儿的,也难看得出那些突厥是否忠心。先等等,看看他们的品性再说吧。” 本来,训练侍女的事情,原本应该是她身边的宫女的工作,可惜,她之前的两个宫女,一个是刺客,另外一个已然身亡。 李嫣也曾经想过,让百灵充当自己的侍女,不过,想到人家的武力值,李嫣还是逼上了嘴巴。 臣子是臣子,侍女是侍女。 这是两回事情。让臣子做女奴的工作,是对臣子的不尊重。 “可是殿下的起居……” “无妨。简单的梳洗工作,我自己都会做。沐浴更衣,我自己来也行。衣服的洗涤,我的衣物都比较精贵,那些突厥女奴可不一定能胜任呢。” 对于李嫣来说,能享受的时候,她绝对不会委屈自己,但是,不是讲究的时候,她也没有必要强求。 第433页 “这些丫头先看着。若是都不合格,还是等时机成熟了,商队也成立了,到时候,去关内买两个侍女。” 关内的官牙,尤其是长安的官牙,在人口买卖上,可不是一般的可靠、讲信誉。 百灵灵光一闪,道:“殿下的意思是,长安?” “没错。不管怎么样,我到底是没有按照朝廷的安排,嫁去临近西突厥。那里,我记得是昭武九姓的地盘吧?” “那么,殿下打算如何跟朝廷交代呢?” “交代?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若是朝廷非要计较,就说,那克达尔乃是大食人假扮,而非真正的西突厥人就好了。” 第279章 如果只有一个绿洲,李艷还要担心腹背受敌,可既然手里已然有了三座绿洲,虽然大小规模都不同,但是,这已然给了李嫣和她的部下在这片土地上扎根下去的客观条件。而且这三座绿洲正好可以容纳下李嫣的八千多部下。 李嫣又恢復了每日花费资财开人物卡的日常。 当然,在这片绿洲安顿下来之后,李嫣少不了慰问下面的将士们,然后,她惊讶地发现,很多玄甲苍云的将士们受伤不轻,一问原因,竟然是因为近距离跟那些骑兵对上的缘故。 固然地堂刀法是步兵对抗骑兵的不二法门,但是,骑兵对步兵的天然克制效果,使得玄甲苍云在飞出的盾牌之后,也不得不选择近距离肉搏。 这让习惯在水晶界,看着将士们无往不利的李嫣大为惊讶。 她把长孙岚交到了跟前,询问原因。 长孙岚答道:“殿下,我们有武功心法,这草原部族,有的,也是有自己的武功心法和路数的。将士们大多只是轻伤,最严重的,不过中伤,这已经很好了。” 对于长孙岚来说,部下就这么几个人受了一点伤,已然是很好的结果了。 可是,李嫣却不能接受。 她迟疑了一下,道:“长孙将军,你说,若是我们研制新的战法如何?” “殿下想使用何种战法?” 李嫣迟疑了一下,道:“你说,以骑兵对骑兵,以六尺以上的镰刀远远地割对方战马的马蹄,如何?” 如果可以,李嫣真的很想把水晶界的火铳直接拿过来,可惜,她的金手指不许。 也就是说,除非这个世界的人研制出了火铳,不然,她就只能使用冷兵器。 长孙岚沉吟道:“殿下,这里乃是大漠,有的是野马群,我们定时派人追踪野马群,驯养野马,不但可以跟朝廷换取财货,也可以充实自己的势力。至于长镰刀,这的确可以一试。但是,臣需要跟程将军讨论一番。” 无论是演习,还是训练,这都是身为将领的任务。 “也好。这件事情,你们两人安排吧。” 长孙岚和程晚晴是李嫣如今两支军队的将领,训练、出征,这些正常的军事行动,交给她们才是正理。 而此刻,李嫣还有一项重要的任务,那就是,经营领地。 在这关外,要经营领地,可比当初在法兰西的时候要艰难多了。 李嫣迅速让百灵把孙昭和裴徽音这对师兄弟给请了过来。 “我欲以此三绿洲为根基,修城建国,两位以为如何?” 孙昭立刻拜了下去,道:“殿下,臣以为,殿下不可。” 李嫣道:“放心,暂时,我没有称王的打算。那只会引来父皇和回鹘双方的不满。我没有如此实力,只能静待时机。但是,这不能妨碍我向这个方向努力。我要在关外立国,成就不朽功业,请两位先生助我。” 如果是行军打仗,毫无疑问,天策府和玄甲苍云的将士们是最好的谘询对象,但是,经营领地,不是李嫣说,经过水晶界之后,李嫣就知道了,精通各种杂学,掌握了莳花术,能在关外种植各种作物的万花,才是首选。 孙昭跟裴徽音交换了一个眼色,道:“臣听说,殿下原本有意建移动的驼城。” 驼城,是昭武九姓乃至是西域豪强的标志,骆驼的特性,让驼城能够不惧风沙,甚至能够提前避开沙漠里的沙暴。同时,驼城建在数以千计的骆驼之上,在西域,这么多的骆驼本来就是一笔巨大的财富,而移动的驼城,因为地点不固定,所以,基本上只有偷袭别人,很少被别人偷袭。 因为这些特性,使得驼城已然是西域豪强顶峰的标志了。 李嫣道:“本宫从未曾放弃这个计划,未来也不会。” 一句话,李嫣的野心已然摆在了两人的面前。 孙昭跟裴徽音两个立刻陷入了长考。 国家越大,负担越重,尤其是在玉门关外的广袤土地上。环境决定了这里的人们的生活方式,註定了以畜牧业为主,能负担得起农耕的土地,不但少,而且就那么特定的几个区域。 良久,才听裴徽音道:“殿下,您想要在关外立足,大唐的支持,必不可少。而您能做,也只有为陛下牧马,为大唐牧马。只有提供大唐必须的战马,您才能够换取大唐的支持。而这一切,都需要您跟陛下和解为先。” 李嫣道:“我知道。我会写信给父皇的。不过,服软归服软,我是不会回大唐的。哪怕,父皇一再宣召也一样。” 第434页 这是她的底线。 孙昭跟裴徽音交换了一个眼色,然后道:“殿下,臣还以为,若是仅仅是战马,我们的商品还是太过单一。” “你们的意思是,羊毛?” “是的,殿下。钱粮布帛,此四者才是国家财政之所在。这里乃是关外,环境严酷,註定了我们不能以农业为根基。所以,畜牧业就是重中之重。” 而羊毛,作为一个大唐人,孙昭并不清楚后世有名的羊吃人,但是,作为万花子弟,他一样知道布帛对于国家财政的重要性。 李嫣道:“好,我这里有几样新式纺纱机和新式织布机的图纸,不过,这图纸上原本是水力的,需要两位帮忙修改一下。” “殿下,您忘记了吗?这里还是关外,畜力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看我,可不是煳涂了?竟然忘记了这里现成的好马。这事儿,就交给你们了。” 对于李嫣来说,只要她定下了方针,又捨得花钱,领地就能够快速地发展起来。 就跟那皇竹草一样,明明在水晶界只要一个牡丹币就能够买上一捆的,如今,就必须拿三十金去够买,而且买得多了,就必须考虑物价上涨的因素。 可同样,只要李嫣捨得花钱,领地建设就不愁资源,建设起来就很快。 等天策府的将士们带着十几只野马回来的时候,大绿洲的建设已经很有些样子了,尤其是羊圈,已然建成了。 这队天策府将士们立刻受到了女人们热情的迎接,当然,不是唐人,而是那群突厥女人。这些脸上涂着硃砂的女人们对着天策府的将士们露出笑容甚至是抛媚眼的时候,就连远远看到的李嫣都不觉瞪大了眼睛。 百灵见李嫣惊诧,便解释道:“殿下,草原上生活艰难,尤其是女人,应该负担着生育之责,因此哪怕平时再兇悍,生产的时候也是柔弱、需要照顾的。因此,草原上的女人们从小便是如此,十分憧憬英雄,一旦遇到,绝对不会羞涩。在草原上,她们的丈夫葬礼之后的数日之内,就是她们再嫁之时。” 李嫣嘆息一声,道:“你还不如说,如此习俗,不过是生活艰难所致。” 李嫣看得明白,这一切,终究不过是因为物竞天择,以及,没有相应的福利,尤其是养老政策所致。 在这个年代,绝大多数的国家和民族,是没有这样的意识的。因此,对于这个时代的绝大多数女人来说,她们的孩子,就是她们的养老保障。当然,男人也是。 加上这个时代的婴幼儿的高夭折率,因此,女人们总是免不了抓住一切机会,生孩子。当然,为了保证她们怀孕生产的时候,更加安全,找一个男人,已然是必须。 这种因为严酷的生活环境导致的现象,甚至被视为了一种文化。 如果李嫣不曾去过水晶界,如果不是她在水晶界的时候,因为金手指给她带来了大量的有才学又能干的女性,牢牢地统治了过半的江山,使得国家政策严重地偏向了女性,李嫣此刻怕是不会由此感慨。 女人,在任何一个时代,都是若是群体。可是生活却逼得女人不得不低下头,催眠自己,认为这样的生活,是天经地义的。 张裕敏锐地觉得,李嫣是话中有话,可是他到底是男子,又是这个时代的世家子,哪里会知道李嫣竟然有那等奇遇?因此,奇怪也只是奇怪,终究很快就被他抛诸脑后了。 接下来的日子,李嫣的部下开始了驯养马匹的日子,背景则是女人们的欢唿,而驯马技术最好的那位将士,肯定会得到这些女奴中间最漂亮的那个编制的花环。 李嫣原以为,她对部下的治理会从这里,顺顺噹噹地开始。但是,当第一批野羊被送入羊圈的时候,第一场冲突爆发了。 那些突厥女奴们认为,羊,放羊就可以了。让她们去打草养羊,这不符合传统,甚至质问传令的官员——是不是瞧不起她们。 不止那些突厥女奴们如此,就是她们的孩子也是如此,一脸坚定地表现出自己受了侮辱的模样。 对此,李嫣只能放下政务,换上了深衣,也背起了筐子,一起参加打牧草的行列。 那些突厥女奴的首领十分不好意思,她带着七分地惭愧道:“其实,在草原上,在冬天来临之前,我们也会准备马草好过冬的。我们,我们只是不明白,现在是夏天,打马草,也太早了。” 更重要的是,她们都是放牧的好手,她们也想接着放牧的机会,把她们的孩子教导成优秀的战士,这样有助于她们改变自己在部落里的身份和地位。可是李嫣根本就没有给她们机会,这才引起了这次的骚动。 对此,李嫣给她们的回覆就是:唐人有唐人的养羊方式,突厥人有突厥人的养羊方式。如今,她们归顺了大唐公主,成了大唐公主的部下,自然要按照大唐的规矩来。至于建功立业的机会,以后会有的。 那些女人方才不闹了。 第280章 羊吃草根,草没了草根,长起来慢,只打叶子,却不除根,这样草场恢復起来也快。 这也是草原人的常识,只不过,很少有人在盛夏、万物疯长的时候就这么做而已,甚至不少草原部族都认为,这种事情根本就是虚耗人力,有这个时间精力,还不如出去劫掠一番,挣些金银财帛跟唐人换取盐巴和茶叶呢。 第435页 那样来钱快。 这是草原上的生活方式,而在这种大氛围之下,李嫣这种种田模式的部落就别提有多显眼了。也因此,李嫣麾下的三座绿洲,都遭遇了几次劫掠,有几次,几乎是三座绿洲同时遭遇了敌人。如果不是李嫣反覆交代子民,要求她们发现不对的时候,第一时间返回部落,只怕会有女人和孩子被劫走。 而如今,虽然没有女人跟孩子被劫走,但是那些突厥女奴还有那些半大的孩子们都十分不高兴,觉得自己被小瞧了: “我们也能杀敌的!为什么叫我们回来?” “就是啊!大漠跟中原可不同呢!在中原,你们这叫做礼貌,叫做,对了,战略性撤退,也可以说成是爱惜子民。可是在大漠上,这种表现,只有一个结论,那就是软弱!” 不得不说,这个一身小麦色皮肤的,叫做雅朵的女奴,她的口才实在是太好了。惹得张裕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 “所以,你认为,我们应该主动出战?” “对!” “如果我们不出战,有可能迎来更多的劫掠和攻击?” “没错!” 突厥女奴说得是斩钉截铁。 张裕笑道:“那真是太好了。” 突厥女奴们惊呆了。 太好了?这话是什么意思呢? 张裕好心肠地解释道:“在我们大唐,有个词叫做,守株待兔。如今我们的实力不算很强,若是派遣军队主动出击,还要担心会不会有人乘机偷袭。让他们主动来攻击我们好了。我们正好乘机扩张实力。” “真的?这真的只是公主殿下的策略?不是示弱?” “当然是真的。” 虽然张裕是文官,又是一副文质彬彬的模样,导致了素来崇敬强者的女奴们都不怎么顺服于他,可是他到底是李嫣身边的人,而部落里所有的勇士都是这位殿下的部下,就是性格最暴躁的突厥女奴们也不得不思考一下,这是不是那些将军们给公主殿下的建议。 “好吧,”最后,还是雅朵代表女奴们答道:“如果这是将军们的建议的话。” 她们是不懂唐人的作战方式,但是,这不妨碍她们服从她们心中认定的英雄的决定。 雅朵甚至还提醒张裕:“请小心,这周围有五个部落呢。他们以前定时给这里的马贼送供奉,因此马贼会走远一点,去劫掠过往的商队,然后用商队的金银财货去玉门关跟唐人购买粮食。可是现在,我们竟然在夏天打起了马草。那些部落肯定会打过来。” 张裕得知,谢过雅朵之后,立刻把消息传给了李嫣,然后李嫣就把这个消息告知了长孙岚和程晚晴。 第281章 谁才是大漠和草原上最了解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这里的人们的人,自然是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这里的人们本身。 就跟那些突厥女奴们估计的那样,不久之后,又有人来攻打李嫣的绿洲了。 那个时候,这三座绿洲的示警千斤缸刚刚被埋下没多久。这些千斤缸不是平平地埋在沙土里面的而是微微倾斜,缸口向着绿洲的中心,分别埋在了不同的方向——最小的绿洲周围就埋了六只千斤缸,能容纳一千八百人的那片绿洲埋了八只,而最大的绿洲,周围埋了十二只。 每只千斤缸都被交给了那些突厥孩子,他们的任务,就是时不时地去听一听那缸里面有没有声音传出来。如果有声音,就判断一下是不是马蹄声,如果是,就把边上晒干了的马粪、羊粪点起来。 这是这些突厥孩子的唯一任务。 当然,如此重要的安全问题,李嫣不可能只交给这些突厥孩子,稗官的隼早就被放上了天。这些隼久经训练,又飞得极高,只要是白天,他们就会在第一时间把消息传给稗官。李嫣会把那些消息缸交给那些突厥孩子,目的也只有一个,那就是测试这些突厥小鬼的忠诚。 李嫣其实很清楚,在草原上,强者为尊,只要足够强大,就不乏追随者。当然,归属感,也是影响忠诚的重要因素。 海纳百川有容乃大。 李嫣不介意按照草原和大漠的习俗,接受这些突厥女奴和奴隶们成为自己的子民,但是,这样做的前提是,这些人会忠诚于她。 这需要足够的实力,当然,还有人格魅力。 如果是前者,李嫣并不担心,但是后者,李嫣就有些为难了。因为在草原上,拥有人格魅力的强者也不是一个两个,而且,那些豪强还是男人! 虽然不想承认,但是李嫣也不得不说,物竞天择,多少年来,一代又一代的思想碎片累计起来的,一点一点地灌输进人的潜意识里的,那就是,在这里,男人就是比女人强。 如果是在实力相当的情况下,李嫣不得不把这个因素也考虑进去。 女人若是想成为草原和大漠的霸主,本来就艰难,若是不想走征服男人的路子,只怕是难上加难。 所以,当稗官把消息传到李嫣的面前,李嫣忍不住抬起头,四下里张望,然后她就看到了远处狼烟燃起的烟柱。 “可知道来犯多少人?” “殿下,隼不会数数。不过,根据消息缸里的马蹄声判断,应该不下于五百人。” “五百人?” 第436页 “是的,殿下。商队是马蹄声不会那么急促,所以,十有八、九是四下里劫掠的马贼。” 从对方的表现来看,这些人,是直扑他们的绿洲的。 “对方的目标呢?” “最小的新月绿洲。” 这没有毛病。 谁让这个绿洲能容纳的人少呢? 李嫣迟疑了一下,道:“往那边增派一千五百人过去。记住,人衔枚马裹蹄。” 人衔枚,就是人的嘴巴里面含一枚铜钱,也有咬树枝的。不过,这里是大漠,树木是很珍贵的资源,所以,大家就只能含着铜钱了。马裹蹄就是用布料包了马蹄。人衔枚马裹蹄是防止说话声和马蹄声泄露了消息的不二法门。 如果对方真的是来攻打李嫣的,那么,那片绿洲本来就有五百人的容量,加上这一千五百人,足够一战了。 在这个时候,李嫣的内心深处还是有着对方也许是过路的商人的猜测。但是,大约是三刻钟之后,另一处也传来了消息,说是发现了敌情,对方的人数在一千左右。 李嫣便再无怀疑。 “往那处也调遣两千五百人过去。” 张裕立刻阻拦道:“殿下,这人怕是已经估计到了我们的反应,因此,就等着殿下把人调走呢。殿下请三思!” “殿下请三思!” 李嫣道:“一般人都会想到这一点。但是在我看来,他们占领灵台(即那座中等绿洲)的可能性更大一点。” “那这里就剩下了区区四千人马了。” 张裕一点都不怀疑,如果真的是了解唐人的大漠豪强来攻打他们,在试探过后,绝对不会放弃俘虏李嫣的可能。 李嫣道:“放心,我手里还有一支解烦军。” 对于李嫣来说,不就是氪金么。能氪金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比起刚刚拿到金手指的时候,她现在氪金可有底气多了,因为她手里的财富也多。与其在这里担心她手里的人马不够,还不如担心战后,这三座绿洲是否能容得下那么多人是正经。 那一夜,在碧波池畔,李嫣再度倾听着厮杀声,响了整整一夜! 李嫣不得不承认,那位负责指挥的沙陀突厥人是一位出色的将领。如果换了别人,也许还真的被他给吃下了。可问题是,他们遇到的是李嫣,而李嫣採用的是乌龟战术: 首先是兵力足够。 对方显然做了充足的准备,在新月绿洲附近,让战马拖着树枝奔跑,造成了大军压境的错觉,却派了八百人,往灵台而去。 如果是突袭,也许还真的会被他们打个措手不及,可问题是,灵台也是防备森严。 所以,对方就认定李嫣所在的碧波池绿洲空虚,把剩下的六千兵马全部押了上来。 问题是,这里不是如他们所料的只有三四千人马,而是足足六千人马。其中八百解烦军还配有千机匣和机关小猪。 中原的劲弩,对于大漠民族来说,是一个可怕的杀人机器,更何况是千机匣这个级别的。 那一战,这个叫做图忽的部落死伤惨重,攻打碧波池的主力几乎全军覆没,攻打灵台的八百人被全数俘虏,攻打新月的那几骑见情况不对,逃跑了。 战争结束之后,按照规矩,没得治的重伤员直接给个痛快,中伤和轻伤伤员则分到了药。这让那些俘虏十分惊讶,几乎不敢相信自己手里的药包: “这,这个是……” “止血散。一半外用,一半内服。” 负责分派药粉的万花葯王门下如此道。 那俘虏惊呆了。 在草原上,药物有多珍贵,他们会不知道?那都是十夫长以上的大人物才能够有的好东西。跟他们这样的牧民,受了伤,如果自己之前预备了,那就用自己预备的,要么,自己能动,就自己去草地上找草药,再不然,不能动又没有药的,那就熬着,熬过去了,就活下去,熬不过去,那就死! 这,这个部落竟然给他们这样的俘虏派药! 如果不是知道自己这次是来攻击人家的,这个牧民怕是要跪下来,投奔对方了。 没错,在草原上,部落合併这种事情实在是太平常了。为了活下去,有的事情根本就不用纠结。在有些人看来很没有风骨的事情,在这里,却很平常也很实际。 一切都是为了活下去。 很快,关于战果就被送到了李嫣的跟前:消灭了多少敌人,俘虏了多少人,多少男人,多少女人,多少孩子,都登记得明明白白。 按照草原上的规矩,这些人,都会是奴隶,也是未来部落的主要劳动力。 拿着那份报告,李嫣淡淡地道:“俘虏了一千七百六十三人吗?” “是的。殿下。” 虽然只是俘虏了一千七百多人,可是加上李嫣氪金,相当于部落又增添了近四千人。也就是说,李嫣必须再找一块绿洲才可以。 “知道这些人来自哪里吗?” “他们是十多个小部落的联盟,最小的一个部落,不过一个十来人的家庭。” 简而言之,这些人原本不过是散落在附近的大大小小的部落的联盟。 “到底是谁,竟然能够把他们联合起来?” “这……这些人,是听说了殿下之事……想俘虏了殿下,献给西域马贼王。” 第437页 李嫣愣住了,继而哈哈大笑起来,好像听到了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 “殿下?” “看起来,本宫比自己想像中的,还要有份量。” “殿下!” 李嫣的反应实在是出乎百灵的意料之外。 李嫣笑着摆摆手,道:“无事,本宫很好。本宫很好。对了,张裕,你有没有兴趣作为使节,前往长安,告诉我的父皇,我如今手下已经有了上万子民,也是大漠的一方豪强了呢?” “是,这是臣的荣幸。” “那么,拜託你了。另外,请告诉父皇,比起长安,我更喜欢大漠的辽阔,天青草绿,自由自在。所以,我不回去了。也请你转告父皇,就说,大唐公主应有大唐公主的排场。希望父皇把原本应该给我的人,都给我配齐了。” “是,殿下。” 张裕应了下来。他知道,接下来的长安之行将是李嫣跟唐皇的一次交锋,对于唐皇是否愿意把随从交给珠玑公主李嫣,张裕一点把握都没有。但是,这既然是李嫣交给他的任务,那么,他就只能做到。 另外,张裕也很清楚,无论他是否能够完成这一任务,都不能制止这位公主殿下在大漠上的崛起。 换而言之,这次的任务最后的结果如何,对于珠玑公主本身来说,并不重要,她只需要确认自己在唐皇面前的地位就可以了。至于任务的完成度,也只会影响他张裕本人在珠玑公主面前的地位和日后的职位而已。 第282章 唐皇李隆基并不喜欢大明宫,这已经是公开的秘密。因为这座宫殿,女主武皇的印记实在是太浓了,加上当年太平公主势大,所以唐皇李隆基登基之后,更喜欢自己的王府改建的兴庆宫。 就跟李嫣曾经跟路易十五等人说过的那样,在这座宫殿里面,武惠妃的地位与待遇,早就一如皇后了。 在姚崇宋景等大臣的眼底,唐皇李隆基曾经贤明过,可是如今,这位陛下明显地出现了消极懈怠的迹象,只是他的消极懈怠隐藏在了重重政治目的之后,显得十分不明显而已。但是,无论是姚崇宋景两位大唐名臣,还是其余的大臣,都忧心忡忡。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这话可从来都不是说笑的。 别的不说,就说这和亲一事吧。昔年唐高祖李渊在位之初,用的是教坊司的女乐封为公主、贵女和亲,后来才开始用宗室女、李唐皇室的外孙女和亲,在珠玑公主之前,大唐从来就没有过用真正的帝女和亲,这叫诸位大臣如何不议论?就是绝对不会把这话说出口的姚崇宋景两人,他们的心底也十分清楚,哪里是大唐需要用帝女和亲的时候?分明是陛下春秋鼎盛、年富力强,偏偏太子殿下已经成人,陛下忌惮太子殿下,因此才会有此削弱太子殿下的羽翼之举。 可怜珠玑公主,自幼聪颖,竟然落得如此下场。 这话从李嫣离开长安的那一天开始,就没少过,很多人甚至把这件事情跟当年的王皇后联繫了起来,说,当初李隆基废了王皇后就是预兆。真的是王皇后不好?或者说王皇后无嗣?宫里那么多皇子,那是摆着看的?还不是陛下忌惮外戚势大,因此才执意废了王皇后。王皇后过世之后,陛下是后悔了,可是那后悔,是做给别人看的。陛下若是真的后悔了,他会让珠玑公主和亲吗?大唐衰弱到了这个地步了?哪里需要真正的公主和亲? 然后,很多人开始在背后嘀咕,陛下跟太子之间的权势之争,最后会变成什么样子,会给大唐带来怎样的变化。 街头巷尾,都是这样的议论。 无他,从唐太宗李世民开始,大唐皇室就开始自相残杀,几乎每一位皇帝上位,都要踏着骨肉至亲的尸骨。唐太宗李世民是踏着自己一母同胞的的亲兄弟的尸骨上位的,唐高宗李治也有他的两个哥哥的尸骨铺路,女皇更是踏着自己的亲生骨肉的尸骸上位,到了如今的唐皇,还不是踏着昔年的太平公主的尸骨坐稳了皇位的? 在大唐臣民的眼里,无论是唐皇动手,杀了太子瑛,还是太子动手,踏着父亲的尸骨上位,无论最后的结果如何,都在他们能够接受的范围之内。 但是,珠玑公主和亲? 这根本就是大唐开国以来,根本没有之事! 长安城里对珠玑公主和亲一事的热度还没有下去呢,珠玑公主竟然派了使节来长安,长安城里哪里不轰动的?! 当张裕骑着高头大马,带着车队进入长安城的时候,沿途的百姓都忍不住夹道欢迎,并且对着他的车队指指点点。街道两边的酒肆,甚至有人凭栏喊话,问及李嫣的现状。等他们知道,李嫣出去了不到半年,就已经是左右一万多人的部落首领的时候,整个长安城都轰动了。 第283章 张裕回京的动静实在是太大了,以致于连姚崇宋景这样的宰相都得了消息,纷纷求见皇帝。 兴庆宫内,莺歌燕舞,一片繁华景象。 从某个角度来说,唐皇李隆基其实跟普通人没有什么两样,曾经跟普通人一样奋进过,如今上了年纪,失了雄心壮志,越发看不得别人威胁到自己的地位。 王皇后不好? 李隆基自己就知道,当初还是临淄王的时候,作为他的王妃,王皇后就助他良多。后来太平公主势大,又是王皇后帮忙斡旋、周全,这些功绩,李隆基桩桩件件都记着。就是他不记得,周围的人也会提醒他记得。 第438页 可就是因为周围的人时时刻刻地提醒着,他的荣耀有王皇后的一半,他才会荣不下王皇后。因为他觉得,他才是皇帝,天下是属于他的,人人知王皇后而不知他,是对他的冒犯。 同理,女儿珠玑公主和儿子太子瑛也是如此。 李隆基曾经喜爱过女儿的乖巧,儿子的听话,可是这两个孩子长大之后,他就不那么喜欢了。他觉得,无论是女儿,还是儿子,荣耀皆来自于他,只能接受他的赏赐,但是,人民更爱戴他的儿女而不是他,这绝对不行。 这就是李隆基。 而唐宫之中,没有人比武惠妃更加清楚他的这种心态。 所以,当大臣们求见李隆基的时候,武惠妃并没有走开,而是坐在边上,看着李隆基询问高力士,这些大臣们求见是为何故。 等高力士开口,是为了珠玑公主之事的时候,看见李隆基皱起了眉头,武惠妃立刻道: “高力士,珠玑公主离开长安才半年,就在关外坐拥一座人口过万的大部落。此事当真?” 李隆基当时就愣住了: “爱妃知道?” “陛下,臣妾知道的可不止这个呢。臣妾还听说,当年高祖皇帝的玄甲苍云和太宗皇帝的天策府精锐,都在珠玑公主的手里呢!若是当年陛下手里有这两支奇兵,当初也不用在太平公主面前受气了。啊,臣妾失言。陛下恕罪。” 说着,就拜了下去。 正如武惠妃所料,她成功地挑起了李隆基的脾气。在李隆基看来,李嫣才多大?不过十五岁,若没有特殊的缘故,又怎么可能手握玄甲苍云跟天策府两这支奇兵?所以,一定是有人把这两支奇兵交到她的手里的。而这个人选, 李隆基仔细地想了想女儿可能接触到的人,最后圈定了人选——王皇后。 没错,在李隆基的眼里,除了王皇后,没有别人了。 毕竟当年清妃没得早,那个时候李嫣又小,还不记事,所以即便清妃有可能是曾经手握这两支奇兵的人,但是也绝对不是把这两支奇兵交给李嫣的人。也只有王皇后,她被废的时候,李嫣已经是半大的孩子了,懂事儿了,因此王皇后才会把这两支奇兵交给李嫣。 更重要的是,李隆基自己也知道,自己在王皇后心底是什么样的地位,可以说,李隆基有十成的把握,确信王皇后绝对只会把东西交给李嫣,而不是交给太子瑛。因为王皇后就是这样的人,事事以他为重,以大唐为重。大唐至尊血脉自相残杀的传统由来已久,如果把这两支奇兵交给太子瑛,那么,他们父子之间绝对会有一场殊死搏杀,而王皇后绝对不会愿意看到这一幕,更不会愿意看到他受到伤害,哪怕那是她一手养大的孩子。 所以,如果王皇后是这两支奇兵的上一任所有者,那么,她把这两支奇兵交给李嫣,就一点都不奇怪了。 这样一想,李隆基心中不免对王皇后升起一股不满。 你常常把当年典当了陪嫁给朕煮面的事儿挂在嘴边,可当初朕若是手里有这么两支,不,哪怕只有其中的一支奇兵,朕又何须如此幸苦? 这么一想,李隆基更加不满了。 他当时脸就沉了下来。 虽然武惠妃没有抬头,但是她还是清楚地感受到了李隆基的情绪的变化。她在心中暗暗得意,可是表面上,却一派恭顺的模样,选择了告退。 皇帝接见大臣,她不宜在场。 毕竟,她是女主武皇的侄孙女儿。更别说,唐皇最忌讳的,就是这个。 不得不说,李隆基如此宠爱武惠妃,不是没有缘故。论乖巧伶俐、知情识趣,这满宫里,也就武惠妃能做得如此恰到好处地得李隆基的心了。 少时,姚崇宋景联袂而来。 作为大唐帝国的左右丞相,他们年事已高,已然是半退休状态了。但是,唐皇这两年的行为,却着实叫这两位老人十分不安,因此,珠玑公主的使节回京一事,他们打算亲自跟皇帝说。 当然,对于有可能被武惠妃抢先一事,这两位大臣已然做了心理准备,但是,让他们万万没想到的是,陛下竟然存了责难之心!这让他们觉得分外惊恐。 因为李隆基一开口就是: “两位爱卿可是为了珠玑的使节而来。” “是的,陛下。” “珠玑也真是的,不过是自己公主府的长史,竟然说什么使节?!还有,两位爱卿可知道,珠玑如今已经是关外的一方豪强,手里足够一万人马?” “是的,陛下。臣等已经听说了。” “那么,你们一定还不知道,当年高祖皇帝的玄甲苍云和太宗皇帝的天策府,都在这丫头的手里!这丫头!藏得可够深啊!” 姚崇宋景两个立刻发现了李隆基的语气不妙。 姚崇没忍住,问了一句:“陛下,珠玑公主今年才十五岁,她是何处得来玄甲苍云和天策府的兵符的呢?” “还能有谁?当然是皇后了。” 虽然王皇后被废为了庶人,但是,王皇后被废之后,李隆基就没有再立皇后,武惠妃虽然在宫中等同于皇后,但是在法律上,她并不是皇后,只是三妃之首而已。 听见皇帝用如此口气提起王皇后,姚崇宋景二人心中都是咯噔一声。 第439页 陛下这口气,不对啊!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这才由姚崇道:“陛下,臣恳请陛下三思。让公主和亲,乃是大唐从未有之事。” 当年唐高祖在位的时候,大唐用的是教坊司的女乐充作公主和亲,文成公主开始,让宗室女或者是外戚之女顶着公主的名义和亲。对于大唐来说,之前还从来没有过让真正的公主和亲的事儿。 在姚崇宋景等大臣们眼里,大漠民族自来以强者为尊,如今大唐以帝女和亲,只怕不会换来和平,反而会让这些大漠民族小瞧了大唐。那以后,大唐的边关,怕是战祸不断了。 因此,无论是姚崇还是宋景,朝堂上大多数臣子都希望皇帝能收回成命。 皇帝带着几分阴阳怪气地道:“好啊。你们只要让珠玑把手里的玄甲苍云和天策府兵符交上来。朕就让她回来。” 姚崇宋景一听,当时就愣住了。 谁不知道,打王皇后去世之后,珠玑公主在宫里就成了孤儿一般,而武惠妃也不是什么真正贤良淑德的人物,可以说,这些年来,珠玑公主能够平平安安地长大,固然跟高力士暗中照应有关,但是更多的原因,怕是人家手里有人吧? 当年在宫里,珠玑公主都没有把这两块兵符交上来,如今又怎么可能就把兵符上交?人家如今之所以能在关外成为一方豪强,靠的,还不是这两块兵符?!这跟要人家俯首就戮有什么区别? “陛下?!那可是公主殿下!” 姚崇惊唿一声。 那是您的亲生女儿啊。 李隆基冷冷地道:“好了,就这么定了。让瑛儿去见见他妹妹的长史吧。” 说完,李隆基就走了。 姚崇宋景二人惊呆了。 他们立刻意识到不妙:陛下这个样子,似乎,似乎是容不得太子殿下了? 姚崇宋景二人一身冷汗。 他们当然知道,如今的朝堂之上,还记得王皇后的人,已经不如当年了。就是王皇后深得民心又如何?所谓人走茶凉,不外如是。就是王皇后贤良淑德深入人心,可是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这县官不如现管,就是武惠妃不是皇后,甚至被很多人当成了武皇第二,可是,只要皇帝待她一如皇后,她在唐宫之中,就如同皇后。 这就是现实。 太子殿下并无过错,可是谁让他已然长成,又得臣民拥戴。只要陛下容不得他,那么,就等于是给了武惠妃期盼和下手的机会。 区别不过是早晚而已。 让姚崇宋景二人担心的是,武惠妃,不,应该说,皇帝什么时候会动手,借武惠妃的手动手。姚崇宋景二人很清楚,一旦皇帝做出了表示,那么,逢迎的人就不会少,太子只要有一点点没有达到皇帝的要求,就有可能引来攻讦。 这就是如今的朝局。 第284章 看着皇帝拂袖而去的背影,姚崇宋景二人面面相觑。姚崇迟疑了一下,道:“广平兄,你看,公主殿下手中的兵符……” 此时,宋景已经明升暗降,明着被封为广平郡王,可实际上却已经失去了宰相职位,只不过,在民众的眼中,他依旧是开元盛世的标志六大名相之一。 所以,同为开元盛世六大名相之一的姚崇才会称他为广平兄。 宋景的别名又叫宋广平。 宋景迟疑了一下,道:“太师的意思是……”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又匆忙地低下了头。 他们同朝为官多年,私交不错,在公事上又配合默契,如何不知道对方眼神之中的含义? 半晌,才听姚崇道:“事关太子,看起来,我们必须拜访一下宁王。” “正是。太师请。” “广平兄,你也请。” 嘴上这样客气着,可是这两位脚下却也不慢,一出宫门,直接就往宁王府去了。不想,一向平易近人的宁王竟然没有接见他们,相反,还直接让门子上的人告知姚崇宋景二人: “抱歉,两位大人,我们王爷说了,若是两位大人是为了珠玑公主之事而来的话,那王爷就不见二位了。” 姚崇宋景二人更加惊讶了。 他们立刻明白,这事儿,十有八、九还真跟这位王爷有关。 宁王李宪,原名李成器,本是睿宗皇帝的嫡长子。当年因为武则天的关系,睿宗皇帝曾经登基为帝又被废。他第一次登基做皇帝的时候,封的,就是长子李成器为太子。但是,睿宗皇帝第二次登基之时,又涉及了讨平韦氏之乱。而在这个过程中,三子李隆基居功甚伟,因此为了这个太子人选,睿宗皇帝颇为头疼。 李成器看出了睿宗皇帝的心事之后,就奏禀睿宗皇帝:“储副(皇太子)者,天下之公器也,时平则先嫡长,国难则归有功。若失其时,海内失望,非社稷之福,臣今敢以死请。” 当时的睿宗皇帝虽然觉得有道理,但是还是犹豫不决,所以,李成器便“累日涕泣”,“言甚切至”。 睿宗皇帝深为感动,同意了他的请求。李隆基知道后,“又以成器嫡长,再抗表,固让”。就这样,兄弟两人再三谦让,由于成器坚辞固让,最后才确立李隆基为皇太子。 多年来,李隆基跟哥哥李宪之间的兄弟情深,一直被称为皇室佳话。 第440页 李隆基登基之后,封哥哥为宁王,但是,当初李隆基讨平韦氏之乱的时候,用的是羽林军,不是玄甲苍云也不是天策府,而太平公主当年权势滔天,若是她当年手握玄甲苍云和天策府这两支兵马的话,那她早就登基为女皇了,哪里轮到如今的唐皇登基为帝?毕竟,当年太平公主的野心,大家可都是看在眼里的。 所以,太平公主当年是绝对不可能的。 还有当年的中宗皇帝和韦后。如果这两支奇兵掌握在中宗皇帝手中的话,绝对会被这位主送给韦后和安乐公主。 所以,中宗皇帝一家子都不可能。 姚崇宋景二人直接去了宋景的广平郡王府,然后在后花园开阔的凉亭里面,只有他们二人,自斟自饮,讨论起了这两只兵符的由来。 “……所以,有可能接触过这两块兵符的人,当年的高宗陛下,女主武皇,还有,就是睿宗陛下。” “宁王殿下也有可能,不过,以宁王的为人,应该早早地,就已经交出来了。” “只是,我有些想不通,宁王殿下为何不直接交给当时的太子,当今万岁呢?” “你觉得,有没有可能是当年的睿宗陛下交给皇后娘娘的。” 虽然按照法律,王皇后被废之后,大家就应该称之为王庶人了。但是,王皇后实在是太好了,好到了大家都不忍以庶人称之。尤其是她的对照组还是武惠妃,因此,在公共场合不说,在人后,很多大臣还是习惯称之为王皇后,而武惠妃也只是惠妃娘娘而已。 姚崇迟疑了一下,终于道:“知子莫过父,若是睿宗陛下,的确很有可能。毕竟,昔年太宗皇帝也有佳儿佳妇之说,可惜,高宗皇帝还是选择了废后。” 宋景嘆息了一声,没再开口。 也是,现在关注那兵符曾经经歷过多少人的手,已然全无意义。现在重要的是,这两块兵符在珠玑公主的手中! 这才是重点。 宋景摇了摇头,道:“这,怕是要变天了啊。” 果然,不久之后,就传来了张九龄被罢相,李林甫拜相的消息。 消息一传开,就听说,宁王病了。 第285章 不得不说,李嫣麾下的稗官反应绝对敏锐,第一时间就用隼,把这个消息传到了玉门关外的李嫣的手里。 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李嫣正带着自己的部下巡视新建的羊毛纺织工坊。这些工坊用的是火力纺纱机和火力织布机——李嫣在数百里外,找到了煤矿。 在上次打退了十余个部落组成的部落联盟的攻击之后,李嫣彻底在这片区域打出了名声,也扎下了根。如今,她的麾下可不止一万人了,而是足足一万六千人,并且,时不时地会有人来投。部落的规模,几乎每一天都处于扩张的状态。 这也使得李嫣不得不绞尽脑汁,把每一份资源用到极处,不然,到了冬天,不得不让一部分子民走出帐篷走到冰雪里面,这种对牧民们而言,早就习以为常的事情,很有可能损害到她的威望。 因此,无论是土法水泥的生产,还是煤矿的开採和使用,对于她来说,都非常非常重要。 收到来自长安的消息的时候,李嫣正在跟臣下讨论开採煤矿、纺纱织布、制造土法水泥以及,建造城市等种种工作所需要的人力分配问题。 这是一个可以很简单,也可以是很复杂的数学问题。当然,如果把民族和世仇问题也考虑进去的话,会变得更加复杂。 所以,当那只从长安远道而来的隼降落的时候,李嫣根本就没有注意到。 如今,部落里负责传递消息的隼,实在是太多了,多到了她根本就无心在意,只能把这些事情交给专门的官员负责。 可以说,当侍女把消息呈给李嫣的时候,李嫣当时都没有反应过来。李嫣不过是照常接过来,打开一看。 她以为这份消息跟上一份一样,都是关于北面的回鹘的动向的。可是一细看,李嫣立刻放下了脸。 孙昭道:“殿下?” 李嫣道:“开始了。” “殿下的意思是……” 李嫣把消息递给左右。 按照李嫣在水晶界得到的资料,应该是开元二十三年武惠妃的女儿咸宜公主嫁给杨洄之后,杨洄讨好武惠妃,想扶持寿王李瑁上位,搬弄是非,才有了张九龄罢相、李林甫上位,之后才轮到开元二十五年三庶人事件发生,李瑛李瑶李琚三人被杀。 可是现在,张九龄罢相一事,提前了。 长孙岚怒道:“竟然是为了子虚乌有的兵符。” “那么,你们以为,父皇会相信,我手中,其实并无兵符吗?” “才不是呢!我们明明只是不想把刀刃对着自己的同胞、袍泽,才追随殿下远赴关外!” “可是这话,父皇会相信吗?” 如果李隆基会相信这话,他就不会把张九龄罢相! 裴徽音迟疑了一下,道:“那么,殿下,您的决定呢?” 李嫣没有回答,而是转头问长孙岚和程晚晴两人:“如果兵符出,两位可还会追随与我?” “殿下其实是想说,若是殿下的命令跟兵符的命令相悖,我等会如何。对吗?” 第441页 “不错。” “我等只忠于大唐。” “我明白了。” 这个答案,对于李嫣来说,并不意外。李嫣甚至会相信,日后,当她的命令跟兵符的持有者相悖的时候,这些天策府跟玄甲苍云的将士们,将会自己判断,哪一道命令更加有利于大唐,然后做出自己的选择。 所以,对于现在的李嫣来说,攻打大唐只会让她失去军心。她目前需要做的,就是把回鹘定为自己唯一的敌人。 经略漠北,就是她未来的方向。 她的脚下,也只有这条路。 李嫣很快就发布了新的命令:“不管怎么说,宁王终究是本宫的伯父。所以,派出使节,探望宁王。” 至于唐皇李隆基会不会怀疑她之前就跟宁王有往来,那李嫣就不在乎了。 她很清楚,无论李隆基心里有多少念头,他都不会对宁王动手。至于宁王本人,李嫣难免就想起了喜好音乐的宁王曾经教导寿王妃吹笛一事。 没错,在他们的兄弟姐妹之中,宁王看似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可实际上,因为杨玉环的关系,宁王跟武惠妃那边的关系也十分亲近,至少,比跟太子李瑛之间的关系要亲近多了。纵然是因为杨玉环在音乐、歌舞上天资过人,可是,宁王若是不愿意,她能拜宁王为师? 所以,就冲着宁王跟杨玉环-李瑁-武惠妃这一条关系,李嫣都不介意给宁王找点麻烦。而且,在李嫣看来,这一点点事儿,对于她的皇伯父宁王来说,根本连麻烦都算不上。 这天底下,真正有可能掌握着天策府兵符和玄甲苍云兵符的人是谁,除了唐皇李隆基之外,也就只有宁王李宪了。当年,若是宁王开口,唐皇李隆基根本就不可能废得掉王皇后。但是,宁王什么都没有做,所以武惠妃靠着巧言令色、工于心计,成功地废掉了王皇后,成了唐宫里实际上的皇后,从此权势滔天。 更别说,一年前,寿王妃就拜了宁王为师,学习什么笛子! 因为王皇后的关系,因为武惠妃的野心,李嫣註定了跟武惠妃、寿王母子最后会走到你死我活的地步,而宁王既然做了寿王妃的音乐老师,那么,即便李隆基对这个哥哥十分恩宠,李嫣也要做些什么。 让宁王和武惠妃都忙起来,才不会在她背后捅刀子,她才能全副心力地应多漠北的霸主回鹘。 第286章 珠玑公主李嫣的使节团再度震惊了整个长安。那光滑精美的白叠布,还有那暖和的呢料。但是,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辣白菜!酸菜鱼!香辣虾!红烧肉!草鱼羹!…… 好吧,大唐没有辣椒,李嫣很早就知道了这一点,但是,她的金手指提供辣椒、玉米、红薯等作物的种子和成品。当然,最最重要的一点,优质的稻种和麦种,她的金手指都能够提供。 当初在水晶界第一次吃到下属提供的食物的时候,就是自尊如李嫣,也差一点没端住仪态。 更别说,宁王了。 不得不说,男人,在很多方面,真的很自由。 其实谁都知道,宁王不过是装病,但是,李嫣调教了几个汉奴厨子往宁王府那么一送,别说装病的宁王自个儿从榻上爬了起来,就连特地来探望哥哥的李隆基本人,也走不了路了。 什么玩意儿?忒香了一点儿吧? 等这兄弟俩为了桌子上最后一只虾差点打起来的时候,这老哥儿俩这才发现—— ——好像我还病着? ——好像我是来探病的? 兄弟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都不好意思起来。 宁王就道:“万岁啊,你看珠玑这孩子,在长安的时候,样样不显,也不觉得她有什么好的。如今这一瞧,她倒是个厉害的。别的不说,就说这辣子,之前可从来不曾听说过啊。” 李隆基也道:“大哥,不瞒你说,打王氏成了庶人之后,这孩子就恼上了我了。我也只能让高力士在暗地里偷偷地照应着她些。就跟这和亲一样,大唐哪里需要她和亲啊?!我原本不过是想她服个软儿。可谁承想,她竟然那么拗!” 李隆基这话,也就嘴里这样说,他宁王就这样听。不是宁王说,如果不是李隆基这个皇帝,李嫣最后会成为珠玑公主?武惠妃的能耐还没那么大!这一点,宁王比别人都清楚。 此刻,宁王在心中再度确认了自己的猜测——怕是在自己这三弟的心里,自己表面跟武惠妃等人交好,实际上却是太子那一系的人。 宁王最担心的,就是李隆基这么想。 他一点都不想掺和进李隆基的家务事里面去。 可是宁王自己也知道,李隆基素来多疑,要不然,他就不会废了王皇后。要知道,王皇后又没有儿子,根本就威胁不到李隆基。可李隆基还是把这样的王皇后给废了,原因何在?不过是因为王皇后乃是正经册封了的皇后,跟皇帝平起平坐而已。 听见李隆基这么说,宁王就开始担心,自己这个弟弟,怕是在怀疑他了,怀疑是他把兵符给了当年的王皇后。 问题是,这兵符现在就在他李宪的手里! 可是,现在是能拿出这玩意儿的时候吗? 不是李宪说,现在拿出来,尤其是在李隆基这位当今皇帝已经开始怀疑他的档儿拿出了这兵符,那他就是拿出来了,也讨不了好。 第442页 他要怎么解释,当年他把皇位让给了李隆基,却没有把兵符一併交给李隆基呢?还不如当做从来没有这回事儿,就当,就噹噹年睿宗皇帝直接给了王皇后一般。或者就当王皇后在宫中,无意中找到了兵符,或者干脆就当珠玑公主当年得宠的时候,无意中在宫中获得的好了。 反正,他李宪李成器就当不知道有这回事儿。 宁王只能打个哈哈,道:“陛下,公主到底是公主,乃是我大唐帝女。年轻气盛也是有的。” 李隆基道:“年轻气盛?是啊,她是没受过什么委屈的。哪里像我们兄弟当年。” 李宪就知道,李隆基这是想起了他们小时候了。 当年,李成器和李隆基都还小,却被奸人告发,说他们的母亲对武皇心存怨恨,武则天因此大怒,处死了他们的母亲,当年还是皇子的睿宗皇帝的两位妃子,也因此,李成器和李隆基两人幼年并不好过。 宁王笑笑,嘆息一声,道:“是啊。都说我们天潢贵胄,生来就是金枝玉叶。可又有谁知道,我们不过是任人鱼肉的鱼肉,朝不保夕。” 李隆基道:“是啊,珠玑那丫头,哪里吃过我们的苦?!” 宁王没有接口。 李隆基道:“皇兄,你说这丫头多年来这么倔,是不是有人在背后照应她?” 来了。 宁王心中暗嘆一声,口中却道:“这私底下照应她的人,难道不是陛下吗?如果不是陛下授意。高力士会出手?” 李隆基一愣。 他看了宁王一眼,顿了一顿,这才道:“皇兄,我说的,是天策府和玄甲苍云。” 宁王道:“陛下,天策府和玄甲苍云,一支是太宗皇帝一手打造出来的铁骑,一支是高祖皇帝打天下的奇兵。他们活跃的地方,应该是战场,怎么会是后宫?” “可是我听说,珠玑手下,多是女将。” 宁王道:“陛下可是认为,这女人上战场,赢面比男人还高?” 一句话,宁王成功地噎住了李隆基。 李隆基只得开口道:“皇兄,朕只是好奇,这丫头是如何得到这两支奇兵的。” 宁王道:“陛下,她毕竟是公主。” 李隆基不死心:“皇兄的意思是……” “陛下,您要这样想,玄武门之变后,高祖皇帝成了太上皇,不久之后,太宗皇帝登基。高祖皇帝到底是太宗皇帝的父亲,就是太宗皇帝想用美人消磨高祖皇帝的雄心,他还能让高祖皇帝手里的这支奇兵变没了不成?” “你的意思是?” “我想,也许,当年高祖皇帝把玄甲苍云的兵符藏了起来。” “大明宫?” “也许是大明宫。毕竟,那个时候,王庶人还是您的皇后。” “那么天策府……” “长孙无忌。” 好吧,只是一个名字,但是包涵的信息已然足够。 良久,李隆基才道:“看起来,珠玑这丫头很擅长找东西。” “陛下,这个,臣就不知道了。臣与珠玑公主并不熟悉。” 第287章 话虽然这样说,可是唐皇李隆基跟宁王李宪心中到底怎么想,就无人知道了。而对于长安城里的人而言,他们安享太平已久,珠玑公主和亲,不过是因为大唐之前从来没有过以帝女和亲的先例,因此引起了人们长时间的关注和经久不衰的讨论而已。对于那些从大唐开国之初就不怎么把李唐皇室放在眼里的五姓七望,还有从来以家族利益为先信奉家天下的世家门阀而言,李嫣这位和亲公主,她的重要性,也许还比不得长安城里新开的两家酒肆。 没错,这就是如今长安的现状,关心李嫣的人,十有八、九还是因为李嫣手里的“兵符”,而大多数人,他们此刻更关心这位珠玑公主在长安东市和西市新开的两家龙门酒肆。 谁都知道,这两家酒肆是珠玑公主手下的人开的,但是,这十人里面有九人,走到这酒肆的门口就走不了路。 无他,实在是太香了。 不止是香,还贼勾人的馋虫。 这酒肆里面,有着一等一的葡萄酒,还有数以百计的美味佳肴。 用酒肆的小二的话来说,那就是: “客官,您还不知道吧?我们家的菜,那是每天一道招牌菜,一个月都不重样儿的!您若是吃了还想吃,那也成。您看到了不?我们大堂正中的那些书架。那些,都是菜谱,铜字印刷的!我是个小二,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不是雕版的,我只知道,按照那菜谱上做的,您就能够做出家常版的。也许这色、相两样不如我们家的,可这味道,约莫差不离。怎么样?来一本?生的新鲜菜蔬,我们也卖!您可以拿回家去自己做。” 没错,这就是珠玑公主的酒肆跟别处不一样的地方,那就是,珠玑公主的酒肆,它卖菜还卖菜谱! 你说这西域的特产果蔬,别处没地方买去,大家只能来珠玑公主的酒肆这里买,那也不妨。可是这世上有谁,做生意连带卖方子的?还卖得这么便宜? 所以,珠玑公主的酒肆,那是天天门庭若市。客人可以说是接踵而至挥汗如雨,这生意,好得没话说。别的酒肆是不好意思,但是那烟花之地就没有这么多讲究了。他们不但买了菜谱回去,他们还出了重金,专门派人来学这个! 第443页 就这样,美食之风,伴随着无数的新食材,就好似暴风雨一样,席捲了整个长安。 什么辣椒,什么孜然,什么玉米,什么可可豆…… 这些食材,有的长安城里有见识的人还听说过这个名儿,比方说,孜然又被叫做安息茴香。可是还有很多食材,之前大家听都没听过。 从繁复讲究的佛跳墙,到简单易操作的火锅,反正,方子是现成的,大家看看,繁复讲究的席面菜餚,就只能来龙门酒肆吃,简单易操作的,好比说火锅,在家吃也可以。 只一样,那就是,顶好的葡萄酒,也只有这龙门酒肆里有得卖。 而这些葡萄酒,分好几十种,最顶级的,大约是八种,各有各的风味。各有各的鑑赏的方式。 用长安城里饕餮们的话来说,那就是,葡萄酒都吃出了花儿来了。 当然,在长安城里面,也不是每一个人都能跟这些顶级的食客们一样,尝出不同葡萄酒的不同风味。大多数人来龙门酒肆,还是因为龙门酒肆出的那些精美的、跟葡萄酒一起搭售的精美的玻璃器皿…… 那些通透的、宛如水晶一样的玻璃器皿,就跟昔年买椟还珠的椟一样,引来长安城里无数的达官贵人的追捧。就跟瓷器在西方世界引起的轰动一样,这些玻璃器皿,从一开始,就引起了巨大的反响,也使得葡萄酒的价钱,也跟着水涨船高。 再加上这两家龙门酒肆的食物,从正菜到甜点,好吃得,叫你恨不得把舌头也给吞下去! 长安城东市和西市,很快就开出了十家龙门酒肆,其中八家,据说是应对不同的菜系。长安城里的人们也不清楚这个菜系是怎么分的,他们只知道,之前只开了两家,人满为患,很多人提前一个月都定不到位置,现在又开了八家,可大家还是定不到位置。 虽然酒肆还提供印刷精美的家常菜系列菜谱,有条件的人甚至可以买菜谱回去自己做。但是,席面的味道能跟家常菜一样吗? 更绝的是,对于很多贵客,这龙门酒肆宁可只卖菜谱,却不欢迎这些贵客上门。 对此,李隆基很郁闷。因为他哥宁王能天天吃到这些美味,他的心腹李隆基能吃到这样的美味。但是,他自个儿吃不到,不止他吃不到,就连武惠妃和武惠妃的儿女们,基本上都吃不到。他们要吃,只能通过别人代买。 因为李嫣从一开始,就没有掩饰过,那些是她的产业。 唐皇高兴吗?他当然不高兴。但是,这些美味的菜餚,他还是吃不到。 当然,武惠妃也不高兴。 “这丫头!她是在愚弄我吗?!” “妃君。” 左右纷纷低下头去,不敢触怒武惠妃。而武惠妃的一个心腹如此道:“我听说,珠玑公主如此,是为了从长安採买口粮。” 武惠妃深深地看了一眼心腹,看得对方低下了头。 “採买口粮?” “是的,妃君。这玉门关外,可没有地方种麦子。” 武惠妃先是一愣,继而道:“本宫想,有人肯定很感兴趣。” 不需要她说得很清楚。作为武则天的侄孙女,从小在宫廷之中长大的武惠妃比任何人都清楚,宫廷人是如何思考的。她也很清楚,为了讨好自己,下面的人能竭尽全力。 所以,她只要等就好了。 果然,不久之后,李嫣跟回鹘交战的消息就传到了长安。 重点不在于李嫣跟回鹘的交战,而在于,她跟回鹘人的交战,竟然还赢了! 武惠妃惊呆了:“这回鹘不是漠北霸主吗?怎么连那丫头都打不过!那丫头,到关外还不到一年吧?” “妃君息怒!小人听说,珠玑公主手里的兵马不是一般的兵马,那是玄甲苍云和天策府的精锐,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哼!”武惠妃强忍着怒气,那双眼睛,就跟狼一样,闪着寒光,仿佛要择人而噬:“这件事,应该让万岁知道。玄甲苍云和天策府,那可是高祖皇帝和太宗皇帝一手训练出来的奇兵。怎么可以交给一个黄毛丫头?!” “妃君。听说,万岁早就知道了。” “那本宫更应该好好地提醒一下万岁才是。” 武惠妃不安好心,但是太子瑛与两个弟弟,李瑶李琚却在背后暗暗称快。 这日,李瑶和李琚二人联袂而来,特地拜访太子,三人就说起了这件事情: “二哥!这可真是个好消息!大好的消息!妹妹手里,竟然掌握着这样的一支,不,两支奇兵!那可是玄甲苍云和天策府呢!” 李琚一脸兴奋。 这些年来,武惠妃势大,虽然是皇子,李琚也着实受了不少气。更别说,武惠妃的野心,以及那处处与武皇当年没什么两样的行事,也让李琚十分忧虑。 当年高宗皇帝在的时候,当年女主武皇还是武昭仪的时候,在宫中不是一样素有贤名?谁会想到,女主武皇当年贤良淑德的面具背后,是那么残忍的一面?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杀,只为了嫁祸高宗的王皇后! 对自己的亲生儿女尚且如此,更何况是对别人? 这么多年来,因为这个武惠妃,李琚几乎没有睡过一个好觉。 李瑶却道:“八弟,我所担心的是,珠玑既然手握这样两支奇兵,为何不给太子二哥防身?” 第444页 “这……” “好了。”太子李瑛道:“五弟,你只顾着责怪皇妹,你怎么不想想,惠妃势大。你我身边都有人盯着,就是皇妹把这兵符交到我手里又如何?最后还不是会落到那女人的手中?” “皇兄!” “好了,不说这个。我们只需要知道,皇妹在关外势力越大,我们,就越安全。” 李琚立刻点头。 这一点,他是贊成太子李瑛的。 李瑶犹豫了一下,道:“太子二哥,我已经是幽州大都督、河北节度大使了,这兵符就是给了我也无用。我担心的是,那武氏怕是又要在父皇跟前搬弄是非了。偏偏,偏偏父皇就信她!” 李瑛听说,更加心烦。 李琚道:“太子殿下,五皇兄,我认为,父皇是十有八、九不愿意看到我们手握兵权的,因此,无论是大都督还是节度使,我们都只担着虚名。可手中没有实权,那武氏要摆布我们,也太容易。珠玑也许是我们中间,唯一一个能握着这两支奇兵的人。如今武氏势大,又得父皇的恩宠,在这个时候,我们也不能自乱阵脚,给皇妹添麻烦。” “八皇弟的意思,是让皇妹继续手握兵权?” “不错。我不仅希望皇妹手握兵权,我还希望,皇妹能够成为关外的霸主。皇妹越是强大,我们就越发安全。” 第288章 太子瑛跟两个弟弟在东宫讨论着李嫣的事情的时候,唐皇李隆基也召唤了诸位宰相议事,包括裴耀卿和韩休,也包括了刚刚才升上来的李林甫。 当然,宁王李宪也在座。 李隆基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众卿,你们也听说了,珠玑那孩子,在关外打下了一片天下。” 裴耀卿和韩休两个都没有说话。 李林甫揣度着圣意,道:“陛下,臣听说,回鹘人攻打珠玑公主,却不得不饮恨败走,反而让珠玑公主白白地得了一万多奴僕。听说如今珠玑公主麾下有了三万多近四万人?哎呦呦!那可真是了不得!到底是高祖皇帝和太宗皇帝一手使唤出来的精锐,不同凡响。” 韩休没好气地道:“好了,李林甫,你一样很清楚,这精锐,是在战场上磨出来了。不曾上过战场的兵,那根本就是个样子货!就是再精锐的部队,若是多年不上战场也废了!高祖皇帝、太宗皇帝,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儿!大唐的兵马调动,从粮草到军备,都是有案可查的。你说,珠玑公主,一个没有万岁允许,连宫门都出不去的女娘,哪里有这个钱粮养着上万的军队?” 李隆基和李宪两个都是一愣。 李林甫道:“难道韩大人的意思,是珠玑公主手里的兵马,都是凭空掉下来的吗?” 韩休道:“难道李大人忘记了,那位来求亲的西突厥首领克达尔。” 李隆基一愣,道:“韩爱卿,你说!” “是,陛下。”韩休道,“陛下,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那位西突厥首领向我大唐求亲必定是因为他的部族内部出现了问题,否则,他也不会在朝堂之上,许诺我大唐公主会是他们的新王后。” 韩休说的是大实话,就跟当年的文成公主入藏一样。虽然说文成公主入藏,一直受到了诸多的赞誉,可是这不能改变当年的松贊干布已经有了心爱的妻子而文成公主不过是侧妃的事实,也不能改变文成公主嫁给松贊干布之后并不得丈夫的喜爱的事实。 歷史是任由人妆点的小姑娘。 但是,歷史书可以多加美言、修饰,可作为这个时代的人,尤其是金字塔的塔尖上的人,韩休如何不清楚这里头的游戏规则。 李隆基一愣,道:“你是说,那些人马,有可能是那个克达尔……” 李林甫大声道:“这不可能!那个克达尔的领地,可是在靠近昭武九姓的地方,可是珠玑公主却是在我们大唐的大门口!玉门关外!” 气氛一下子紧张了起来。 只听李林甫大声道:“西域各部族都有自己的领地和部族活动范围,轻易离开自己的领地,就跟送死没什么两样!” 没错,在西域,轻易地放弃自己生活的土地,就跟放弃了自己的子民没有什么两样。除非是遇到了强敌、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否则,西域人只会为了生存空间打得你死我活,而不是放弃自己的领地,千里迢迢地跑到另外一片土地上生活。 李隆基道:“不错,这样的可能性实在是太小了微乎其微。” 韩休不说话了。 李隆基再问:“所以,珠玑手里的那支人马,是从哪里来的呢?” 这才是最最要紧的地方。 裴耀卿迟疑了一下,这才奏禀道:“陛下,臣以为,珠玑公主选择在玉门关外,就在我们大唐的大门口建立自己的基业,这就是一个现成的线索。” “爱卿的意思是……” “臣以为,当年这两支奇兵就退到了关外,选择蛰伏,等待时机。” “所以,当珠玑拿出了兵符,他们就宣誓效命珠玑了?” 裴耀卿答道:“陛下,臣以为,也许并不是因为兵符,而是因为珠玑公主本身。” 第445页 “嗯?!” “陛下,当年高祖皇帝在位的时候,我大唐用的是女乐充当公主和亲,到了太宗皇帝的时候,才开始以宗室女和亲。我大唐从来没有以公主和亲的先例……” “够了!你这是在责怪朕吗?” “臣不敢。” 宁王无奈,只得开口道:“陛下,裴大人会如此,不过是因为裴大人亲眼见过番邦蛮夷之人的贪婪狠辣,因此怜悯珠玑那孩子罢了。更何况,让珠玑和亲,本来就是为了边疆稳定,而回鹘多年以来,一直都是我大唐的心腹大患。若是珠玑能一统漠南的沙陀突厥,成为我大唐与回鹘人之间的屏障,对我大唐来说,并不是一件坏事儿。不是吗?” “可是,朕还是不明白,皇兄,你说,那丫头手里的兵马是哪里来的?” 对于李隆基来说,他身为大唐君主,可是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竟然有一支,不,是两支他根本就不知道的军队!这对于他来说,是一个非常大的威胁,足够让他昼夜难安。 要知道,有人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藏两支军队,那么,就会有第三、第四,乃至是更多的军队,就藏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李林甫迟疑了一下,小声道:“陛下,您可还记得,昔年王皇后,似乎跟琅琊王氏有着不小的关系。” 琅琊王氏? 别说是李隆基了,就连下面的裴耀卿和韩休都是浑身一震。 韩休忍不住喝道:“胡说八道!李林甫,你!” 李隆基却道:“李林甫,你继续往下说。” “是,陛下。” 李林甫转了转眼珠子,开始筹措用词。 大唐讲究世家门阀,虽然在法律上以皇室为贵,可是百姓们却更认可五姓七望等山东世家,而为了抵抗、削弱五姓七望等山东世家的影响力,李唐皇室与关陇贵族联合起来,形成了两大利益集团。 若是细究根本,世家门阀的权力来自于哪里,一为土地和人口,二为高官厚禄,前者决定了世家门阀的经济基础,而后者保证了世家门阀的政治特权。如果用蛋糕来比喻的话,那么,李唐皇室对山东世家的提防态度,势必会减少山东世家在政治这块大蛋糕上的配给。即便是刚开始的时候,这种配给的变化是很不起眼的,每年的变化也不大,可是大唐开国至今已过百年,这一百多年累积起来,就十分可怕了。 换而言之,一百多年过去了,现在的山东世家的实力,已然大大不如大唐开国之初。 这就是李唐皇室占据了法律上的制高点的好处。 但是,这并不等于说,山东世家的影响力彻底地从这片土地上消失了。相反,严酷的现实,势必会引来山东世家的反弹。他们势必会想办法为自己争取,而外戚,显然是一条不错的路子。 有些话,李林甫在心里已经藏了好些年了。 没错,王皇后是贤良淑德,至今百姓都记得她的好。可是王皇后为什么会被废了?在李林甫看来,皇家就这么吝啬?连一个女人都不愿意供养吗?或者说,唐皇就这么一点气量都没有,连跟自己同甘共苦的妻子都容不下? 李林甫思前想后,觉得这里面一定有更深层次的原因。而这个原因,也只有山东世家跟关陇贵族之间的利益争夺了。 王皇后,她就是再好又如何?谁让她姓王!如果她姓韦、姓杨、姓武,说不定她就稳稳地坐在了后位上!可偏偏,她姓王!她的娘家,不是关陇贵族,所以,她只能被废为庶人。 李林甫相信,当年,唐皇一定是发现了什么,这才以巫蛊之名,废了王皇后。 “陛下可记得,昔年隐太子妃,姓郑。” 最后,李林甫也只说了这么一句而已,但是,这一句就足够了。 隐太子李建成,他的妻子郑观音,就出身荥阳郑氏。而荥阳郑氏,正是五姓七望之一! 如果从另一个角度上来看,大唐建国之初,关陇贵族跟山东世家,各占半边天。而隐太子李建成的婚姻,就是最好的证明。作为关陇贵族之首的李唐皇室的继承人迎娶了山东世家数一数二的大家郑家的女儿,象徵着国家两大势力的联合。 但是,唐太宗弒兄杀弟,逼父亲退位,自己登基为皇,从政治这个角度来说,却是山东世家跟关陇贵族的决裂。 唐太宗又让自己的继承人,后来的高宗皇帝迎娶太原王氏的女儿,结果,高宗皇帝转头就把王皇后给废了。 这等于说,山东世家在跟关陇贵族争权上,又失利了一次! 所以,他们决心努力第三次也是有可能的。 王皇后,姓王,就是不能跟太原王氏扯上关系,也可以跟琅琊王氏扯上关系。山东世家接触王皇后,这完全是有可能的。而王皇后身死,东西落到了珠玑公主手里,这也是有可能的。 这就跟高祖皇帝在退位之后,把手里的东西交给了山东世家保管一样,谁让那个时候,太宗皇帝已然成了关陇贵族的代表,山东世家自然而然地聚集在高祖皇帝身边,这也是正常的。 第289章 李林甫这话一出,无论是裴耀卿还是韩休,心里都是咯噔一声。他们知道,李林甫这是嫁祸成功了。 过程如何不重要,皇帝忌惮五姓七望,关陇贵族忌惮五姓七望,这才是关键所在。只要逻辑上过得去,只要皇帝愿意相信,那么,这兵符,就是不是五姓七望交给珠玑公主的,也必须是珠玑公主从他们和他们相关的人的手中得到的。 第446页 现在,皇帝相信了,那么,再帮着珠玑公主和五姓七望说话,已然是不管用。现在最重要的是,明确皇帝的态度,把皇帝的决定,往对大唐最有利的方向上引。 这样想着,裴耀卿先低了头。他再次奏禀道:“陛下,臣以为,如今,珠玑公主在关外,靠着这两支奇兵安身立命。要珠玑公主交出这两支奇兵,陛下,臣认为,可能性不大。臣以为,如今最重要的是,陛下希望珠玑公主成为大唐边关的又一道屏障,还是想把珠玑公主推离了我大唐。” 李隆基一愣。 他立刻明白过来。 “不错,现在纠结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但是,你说,珠玑这丫头,她的心中,对朕有多少忠心呢?” 裴耀卿立刻注意到,李隆基说的,是朕,不是大唐。 裴耀卿道:“陛下,臣以为,派遣使者,关心一下公主在玉门关外的生活,也是陛下的仁慈。” 李隆基无奈,只得道:“朕记得,裴卿曾经出使奚族,眼光独到,让百官嘆服。不如,爱卿多劳,代朕去看看珠玑那丫头,如何?” 裴耀卿无奈,只能道:“陛下,臣自然是愿意的。不过,臣到底是外臣,因此,臣恳请高力士与臣同行。” 宁王也道:“是啊,陛下,多年来,也是高力士暗中照料公主殿下,相信只有他出面,才能够让公主放下芥蒂。” “好吧,朕允了。” 李隆基的决定,导致了接下来的日子,高力士忙成了狗。 作为李隆基的心腹,高力士在唐宫之中,地位自然是不同凡响的。甚至可以说,在有的时候,他就是李隆基的代言人,从这方面来说,裴耀卿要求他同行,的确是最好的选择。 也就是这一年的冬天,漠南已然变成了一片冰天雪地,而裴耀卿跟高力士恰恰是在这个使节,来到了漠南,李嫣的王帐,不,应该说,王城之中。 依旧是那片碧波池,依旧是那片绿洲,可是如今,就在这片绿洲之中,竟然多了一座小小的,堪堪只能容纳两三万人的城池。这样的城池,若是放到中原,撑死了,就一个中等县,连上等县都够不上。可是放在这关外,几乎可以说是奇蹟了。 但是,这并不是结束,相反,裴耀卿和高力士两人的惊嘆,不过是开始。这不,当他们被典仪杨凌迎入典仪署的时候,他们就明显地感觉到了不同。 这屋子里竟然是暖烘烘的,房间里面还养着兰花。外面冰天雪地、滴水成冰,去撒个尿还怕动坏了小弟弟,可这屋子里,竟然不但养着兰花这种娇贵的花儿不说,屋子的角落里面,还养着一种长着巴掌叶子的紫色藤蔓植物,那叶子抽得老长,屋子里专门搭了花架子,粗粗看上去,就好像把花院子挪到了屋里一样。 高力士就道:“杨典仪可好生会享受!” 杨凌就道:“哎呀,高力士何出此言!卑职不大明白呢?” “这么暖和的屋子,还有这绿植,神仙所在啊!” 杨凌笑道:“力士原来是说这个。不瞒您说,不止官署,这城里,只要是官方修建或者是官方监造的屋子,都是如此。这地下是地龙,不过上面铺了一层水泥板,再在水泥板上铺设了毛琉璃砖。” “毛琉璃?”高力士蹲下来,敲了敲,道:“这明明是玻璃!” 杨凌道:“这就是琉璃。公主殿下曾经说过,烧得不够透明的就是琉璃,烧得够透明的便是玻璃。关外林子少,木料贵,因此,只能铺毛琉璃。哦,这毛琉璃,就是特意做得不那么光滑的,为的是防滑。” 高力士十分不高兴:“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别扭!就好像在说‘咱家穷,买不起木头,只能用金子盖房子’一个德行。” 杨凌只能在边上陪笑。 长安城里,玻璃比金子还贵,这事儿,他也知道。 裴耀卿道:“你们如此,就不怕大漠各族来抢!” 杨凌立刻道:“让侍中大人见笑了。我们这里还有消息缸。” “消息缸?” “就是千斤缸。以前是用陶缸的,不过,现在用的是琉璃的。把这种缸埋在地下,可以把很远的声音传过来,就是对方已经裹了马蹄,可是只要进入一定范围之内,这消息缸里面就会有动静。到时候,只要放出隼,刺探一下就知道了。” 裴耀卿道:“怪不得呢,本官之前还好奇,难不成是走漏了风声不成!你们竟然来接了!你们可知道,我们差一点就把你们来接应的人当做马匪了。” 杨凌笑笑,不说话。 高力士道:“对了,公主殿下可知道我们来了?” “可不巧呢。公主殿下去新月州那边,巡视羊毛工坊了。” 裴耀卿道:“杨典仪。” “是,侍中大人。” “本官听说,这玻璃的方子,还有那羊毛纺织的法子,都是公主殿下的。这可是真的?” “侍中大人可是问对人了。可不是,这些方子,的确是公主殿下的。” 裴耀卿跟高力士对视一眼,心中立刻升起了一股不妙来。 “果真是公主殿下的?” “不错。” 高力士立刻跟裴耀卿交换了一个眼色。 第447页 这可不是一个好消息。 对于高力士来说,他记忆中的珠玑公主李嫣,始终是那个高傲之中略带阴郁的、沉默的深宫公主,因为排斥武惠妃,因此不大出现在人前,十五岁之前,也不见任何的异于常人之处。若是她手里有这样的好东西,她为何不早早地为自己准备起来?但凡她做了一点点事情,有的是高门大户愿意迎娶她,比方说,河东裴家的子弟。 若是她有心,根本就轮不到她和亲。 所以,在那一瞬间,高力士得出了一个结论,那就是,决定和亲的,正是这位公主本人。 不,不应该说,这位公主自己想和亲,而应该说,这位公主殿下,十有八、九,早在一点点年纪的时候,就已经下定了决心,要在这玉门关外建立一番功业。 唯有这样,才能够解释这一切! 裴耀卿不清楚此刻的高力士有何想法,但是那可以,他发自内心地认为,珠玑公主李嫣,是一个伟女子。 这样一想,裴耀卿倒是期待起接下来在这座碧波池的日子了。 他道:“既然公主不在,那么,我们怕是要叨扰些时日了。” 杨凌道:“哪里哪里。侍中大人能如此体谅,下官就安心了。下官乃是公主府典仪,负责接待两位大人。” “有劳,有劳。” “不敢,不敢。想二位大人远道而来,一路辛苦了。可要尝尝我们特产的烫锅子?” “烫锅?就是火锅吧?要得要得,要辣子,重辣!” “那,下官就让下面上鸳鸯锅好了。两位大人请稍待。” 说着,杨凌就起身告罪离去。 杨凌一走,高力士就状似无意一般,嘆息道:“真真想不到,珠玑公主竟然在这里打下了如此基业。” 裴耀卿道:“除了武皇之外,本官从来没有佩服过别的女子,如今一件,本官怕是要改了才是。” 高力士看了一眼裴耀卿,道:“杂家可以说,是看着公主殿下长大的。杂家可从来没有想过,公主殿下竟然有如此能为!王皇后不愧是皇后娘娘,把公主殿下教得极好。” 谁都知道,王皇后没了都十年有余了,她走得早,公主又跟武惠妃不睦,武惠妃又盛宠,哪里会教导珠玑公主?不在背后使坏给珠玑公主穿小鞋就算好了!真正教导珠玑公主的人是谁,其实这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裴耀卿也听出了高力士的话外之音,但是,他当做没听出来一般,脸上一点不露,口中道: “是啊,王皇后贤良淑德,辅佐陛下登极,又视诸王与诸公主如亲生。不愧是贤后啊。” 王皇后是贤后,却被唐皇废为庶人,那唐皇是什么? 有那么一瞬,高力士是不高兴的。可是不高兴,他又能如何?就是他本人,其实也对李隆基废王皇后为庶人一事,怀有意见,觉得唐皇此举有失妥当,因此对珠玑公主格外照顾。他自己都是这样的想法,又要如何反驳裴耀卿呢? 两人客气了一番,又相对无言。 没过多久,杨凌就带着典仪署的小吏,把烫锅的物什和各种食材都拿来了。不得不说,这冰天雪地的日子,吃着火锅,果然是美滋滋。 第290章 这一等,就是整整七日功夫。不过,无论是高力士还是裴耀卿,都不是一般人,他们趁机走访了这座城市的大部分街区。 跟大唐的城市一样,这座城市也採取坊街制,跟大唐不同是,这里的坊街制,除了出于管理方面的考虑之外,更多的,则是出于取暖的考虑。尤其是那高高的把一个个街区隔开的高墙之下,贴着城墙而建的,是无数的马厩、羊圈、牛棚。这些都是公有设施,附近还堆放着干草垛。坊街的城墙内暗藏着火墙,可以保证马厩、羊圈和牛棚的温度,干草垛也是早早地准备起来的。更让人无语的是,那些畜栏的顶棚之上,琉璃瓦之下,竟然还有小小的露台,在这冰天雪地之中,吐露着一抹新绿。 那是经过精心设计,借着坊街城墙内的火墙和牲畜棚的余温种植苜蓿等牧草的设施。可以说,这种设计,几乎把城市内的每一分可以用上的资源都用上了。而目的,毫无疑问,就是容纳更多的牲畜,因为在大漠上,牲畜,就是最宝贵的资源。 这样的设计,无疑是十分醒目的。裴耀卿和高力士哪里不问的。然后,他们就知道了李嫣治下实施的“缴足国家的,留够公有的,剩下便是自己的”这种很典型带着激励属性的工分兼配给的制度。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在这里,竟然有寒暑补贴,也就是说,再穷困的牧民,新投奔而来的牧民,只要发誓,愿意效忠李嫣,他们就能够享受这样的福利——得到一间干净的带着地龙和火墙的屋子,能烧个水煮个饭,甚至还有食物配给,让他们在冬日里不致于被冻死、饿死。 而这样的福利,也是有代价的,那就是:他们必须在来年,服相应的劳役,作为偿还。 裴耀卿和高力士立刻注意到了这两条政令的不凡,裴耀卿也就算了,可高力士就更加难受了。 要知道,除了替唐皇探望女儿之外,他还肩负着一项秘密任务,那就是,调查兵符,必要的话,他还要盗窃兵符,偷回去给唐皇李隆基。 第448页 可是看到这座城市,尤其是了解过李嫣提供的福利政策之后,高力士就觉得骨头在疼。 公主对这些牧民都如此之好,那么,对那些将士们呢?会差了? 高力士觉得,他现在应该开始担心,就是他真的拿到了兵符,也指挥不动这些将士。 不是他杞人忧天,而是歷史上真有这样的事儿:士兵们只认将领,不认君王。 心中存了事儿,这日子就过得特别快。 当李嫣回到王城的时候,高力士的内心已经经过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他已经对兵符不抱期望了。 因为他已经隐隐地感觉到了这里头的关键所在:这些日子,在这王城里,无论是裴耀卿还是高力士,都可以随意走动。可以说,除了李嫣的书房和寝殿,他们可以随时去自己想去的任何地方。 可就是因为如此,高力士才走遍了王城的几乎每一个角落,也正是因为几乎走遍了每一个角落,心思缜密的他,才得以看到,在这座王城里面,超过八成的将士,都是女性! 没错,就是天策府和玄甲苍云的将士们,超过八成都是女性! 这一点,立刻引起了高力士的注意。 在李嫣归来之前,高力士就已经悄悄地,在背地里做的统计,等李嫣回来之后,高力士就当着裴耀卿的面,问李嫣: “敢问殿下,殿下麾下的将士们,有几成男子。” 裴耀卿当时就愣住了。 跟高力士不同,这些日子以来,裴耀卿也走访了李嫣的王城的各个角落,但是他更注意的是政令和民生方面,而不是军事。 但是,这不等于说,裴耀卿就是笨蛋了。 相反,高力士这么一说,他立刻就想起来了。 裴耀卿几乎是瞪大着眼睛,等着李嫣的回答。 李嫣示意左右把相关的文件拿过来,口中道:“不愧是力士,父皇离不得的左右手。没错,如今我的治下,文官武将之中,男性只占一成七。其余的,都是女子。” “怎么会?” “不如,更详细的,由我这位程将军跟你们说,如何?” 高力士跟裴耀卿两个如何会反对? 他们就把目光投向了程晚晴。 程晚晴就道:“末将出身天策府,而长孙将军则出身玄甲苍云。当年玄武门之变后,玄甲苍云就远避关外,来到了这大漠之上。后来,高宗皇帝的时候,长孙氏一门坏了事儿,天策府也来了大漠。这么多年来,我们一直在大漠上等待,等待着朝廷的宣召。可惜,没了朝廷的支持,也没有任何的补给,大漠的严酷,就是最大的考验。我们不得不效仿草原上的蛮子,沦为马匪,在最严酷的季节,看着男人们走入冰天雪地,活活地冻死在外面只为了让女人和孩子活下去,只为了留下种子。我们以为,终有一天,我们会等来朝廷的宣召,可实际上呢? “二十多年前,我们终于等来了长安的使者,可是那使者,看我们只剩下的超过八成的女人和孩子,竟然要我们陪他!我们不从,他回去之后,竟然跟睿宗陛下说,我们早已经不堪使用!” 高力士听得浑身发抖,他听出了这位女将军那深藏的恨意。 李嫣这才慢慢地道:“本宫从靠近玉门关开始,就在沿途留下的印记。靠着这些印记,本宫跟这些将军们取得了联络。就是因为有他们的支持,本宫才得以建下如此基业。如何?高力士,对于这样的答案,你可满意?” 高力士立刻就弯下了腰:“公主殿下……” 李嫣道:“好了,本宫也罢,这些将士们也好,我们都不过是被朝廷放弃的可怜人罢了。可即便是如此,我们依旧恪守着我们的信条,就跟天策府说的那样,□□独守大唐魂。我们守护的,从来就不是任何一个皇帝,即便,那是本宫的父亲,如今的大唐之主。” 第291章 听见李嫣这么说,高力士的脸色越发苦了。 他显然是听出来了,这根本就是一笔烂帐。要知道,大唐从高宗皇帝之后就没有消停过,女主武皇更是开了一个非常不好的例子,以致于在她之后,大唐的皇后、公主,都想做女皇了。这也是为什么唐皇李隆基会选择废了王皇后的原因所在。 武皇在先,韦后在后,王皇后名望所归,皇后的权势和地位,让王皇后完全有机会在他李隆基之后成为大唐的实际掌权者。而王皇后,即便她没有生育过,没有自己的亲生儿女,她也可以把皇位传给自己的侄子。 当年女主武皇不是如此么?如果不是狄仁杰等老臣,她差一点就把皇位传给了自己的侄子了。 同样,这也是李隆基不怎么喜欢珠玑公主的原因。因为珠玑公主实在是太有主见,也太有个性了,让他忍不住想起了太平公主和安乐公主。 就是因为珠玑公主的刚强,让唐皇选择把这个女儿定为和亲公主。 高力士完全猜得到此刻唐皇的心情——原本只是想封杀了这个女儿,不让第二个太平公主出现在大唐的政治舞台之上,却没有想到,竟然成全了珠玑公主,让她有机会在玉门关外成就了一方霸业! 比起高力士的满腹纠结,裴耀卿的想法就要简单许多,既然李嫣依旧忠诚于大唐,那么,他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至于珠玑公主李嫣跟唐皇之间的矛盾,那是他们父女之间的事儿,作为大臣,能不掺和就不掺和。 第449页 这是自唐高宗之后,大唐皇室的乱象给河东裴氏等名门望族的教训。 因此,在高力士还苦着脸的时候,裴耀卿已经提出了自己的请求:“臣恳请公主殿下允许臣参观殿下的工坊。不知能否得到公主殿下的允许。” 李嫣倒是一点犹豫都没有:“本宫真好想跟侍中大人多聊聊呢。若是侍中大人愿意多留些时日,本宫倒是想把自己的产业一一展示给大人看。” 李嫣的亲切,不免让高力士和裴耀卿两个双双一震。 他们显然是被吓住了。 这珠玑公主这么大方,甚至大方中带着几分热切,这是几个意思?跟这位公主殿下一惯的表现不大一样啊。 这么一想,裴耀卿忽然想起来,自己好像根本就不熟悉这位公主殿下,甚至不清楚这位公主殿下往日的言行,自己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高力士则想的却是:公主殿下这是,想要我一五一十地学给陛下听不成? 有道是衣锦不还乡,好似锦衣夜行。 作为一位素来不得唐皇宠爱也认可的公主,珠玑公主在短短两年内,竟然有如此成就,因此想要在熟人面前显摆,尤其是他高力士面前显摆,这一切,都符合珠玑公主的少年心性。 不管怎么样,这位公主殿下今年也才十七,过了年,才十八。 这样一想,高力士倒是不觉得意外了,他甚至觉得,自己把握住了珠玑公主的潜台词: 在这位公主殿下的眼里,收服了玄甲苍云和天策府,怕是根本就不是这位公主殿下心中认可的成就,而接下来的工坊,才是这位公主殿下真正自豪的地方。 这样一想,就连高力士也不由得开始期待起下面的活动起来。 不得不说,在介绍自己的成就方面,李嫣可是十分尽心的。很多很细緻的地方,一般人绝对不会跟高力士、裴耀卿两人说,但是,李嫣会跟他们一一说清楚。 比方说,这日下午,裴耀卿跟李嫣说起他在那些坊街里看到的那些牲畜栏的琉璃瓦,李嫣就笑道:“哎呀,裴侍中出身于河东裴氏,应该很清楚,华夏自古以来就有琉璃,只不过,这琉璃不够通透,因此价格不高而已。这关外可不比关内,水源丰富。玉门关外,最最要紧的,便是这水源了,连带着,这池塘下面的烂泥都成了宝贝。若是在关内,本宫哪里需要忌讳这许多!直接叫人挖泥取土晒陶罐不就使得了。可因为这里是关外,一不小心,挖穿了池塘,这池水就流到地下暗河里去了。那时候,本宫哭都没地方哭去。所以,在关内,本宫可以用陶土做管道,可是在这关外,若是不用琉璃的,也只能用水泥板的。” 裴耀卿非常惊讶,就问什么是水泥板。 李嫣也干脆,就叫人把廊下下水道上盖着的水泥板撬了一块给他们瞧,又道:“这水泥板的方子,且容本宫保密。反正大唐地大物博,有的是地方采青石板,根本就不需要这个。可是这个对于本宫来说,却是安身立命的宝贝。” 高力士立刻凑过去,先是把那水泥板举起来,颠了颠份量,然后又以指节敲了敲,最后道: “公主殿下,我看这水泥板,似乎比青石板轻一些。而且坚固,怕是比不上一般的石材。甚至,连西域的有些黄土泥沙夯的城墙都比这个结实。我说的可对?” “不错。若论结实,这东西根本就不可能跟三合土比,更别说天地蕴藏万千年的青石板了。它不过是一种建筑材料而已。高力士,你看这大漠,如许之多的部族,都住在敖包里面,而那敖包的结实程度,甚至远远比不上这水泥板。可是,大漠各族多年以来,一直都是我大唐的心腹之患。何也?究其原因,终究不过一句话:进攻才是最好的防守。” 高力士傻眼了:“殿下,您的意思是……” “我能在大漠上拥有今天,靠的,还是玄甲苍云和天策府将士们的刀和q枪q。” 李嫣的身后,程晚晴露出了微笑。 没错,就跟这位公主殿下说的这样,他们在这大漠上有今天,靠的就是将士们一刀一剑地拼杀出来的。公主殿下为将士们提供了足够的后勤保障,让他们再无后顾之忧,而他们,则以战功报效公主殿下的赏识。 如此而已。 第292章 高力士跟裴耀卿在玉门关外呆了足足四个月,直到春暖花开的时候,他们才启程回长安。当然,他们不是两手空空地回去的,他们还捎带上了李嫣给唐皇李隆基的礼物,长长的一车队。 但是如今,唐皇李隆基也好,宁王李宪也罢,谁关心这些礼物价值几何?比起那些玩意儿,高力士带来的消息才是顶顶要紧的。 不止唐皇关心,就连后宫里的武惠妃也关心。 她的女儿咸宜公主的婚事早就定下来了,虽然如今尚未成婚,可是武惠妃到底是心疼女儿的,因此把女儿带在了身边,教导女儿各种事情,这不,她正在向女儿传授御夫术,听得咸宜公主心烦,忍不住反驳道:“母妃,那个杨洄是何等人,你我还不清楚?只要您好好的,只要父皇待您依旧,就只有他讨好女儿的份儿!何须女儿迁就他!” 正在咸宜公主发脾气的时候,内侍来报,说高力士回来了,武惠妃当即就跳了起来: “可打听到了?” 第450页 那内侍为难地道:“妃君,听说高力士此行一无所获。” “嗯?” “说是,珠玑公主并没有兵符。她拿到的,不过是当年玄甲苍云和天策府的联络方式。而玄甲苍云和天策府,当年去了关外避难。二十多年前,睿宗陛下曾经派遣了使者,结果使者只看到了一群妇孺,因此回报说,玄甲苍云和天策府已然不堪使用。因此……” 武惠妃哼了一声,道:“她以为,这话,陛下会信?” 那内侍低着头,不敢开口。 咸宜公主道:“母妃,父皇不信才好呢。” 武惠妃轻笑,道:“好了,这不是你可以说的。你先下去吧。” 武惠妃并不在意这两支奇兵的兵符在谁的手里,反正,她只知道,皇帝绝对不会允许这两块兵符在自己之外的人的手中。 所以, “无论你是没有这兵符也好,不愿意拿出来也罢,只要陛下相信,是你不肯拿出来。那你那宝贝哥哥,就活不长了。” 武惠妃太了解唐皇李隆基了。她很清楚,李隆基肯定会把李嫣当成是太子瑛的助力,而李嫣既然不肯把兵符交出来,那么,唐皇肯定会对太子瑛起了嫌隙,而她只要趁机在背后推一把。 对于武惠妃来说,这眼下连个影儿都看不见的兵符,哪里比得上这近在眼前的储君之位来得重要?她很肯定,只要没了太子瑛,只要自己圣眷在身,那么,要让她的儿子寿王瑁成为新太子,轻而易举。 不过,武惠妃也知道,自己的这点小心思,皇帝也很清楚,就跟他清楚自己跟太子不睦一样。所以,在这个时候,她不宜动作,要知道后发制人,先发制于人。越是这个时候,越发要小心。 武惠妃就跟什么都不知道一样,继续做出一副慈母的模样,关心着女儿咸宜公主的婚事,婚礼事无巨细,她都要过问。 也正如她所料一样,杨洄很快就做出了选择。 杨洄是个很会讨好人的人,他的母亲便是长宁公主,而长宁公主就是唐中宗与韦后的长女。 本来,李隆基就是讨伐韦后而获得功勋最后越过自己的哥哥宁王李宪成为太子,然后登基为皇帝的。而作为唐中宗和韦后的外孙,韦逆之后,虽然因为睿宗皇帝的仁慈而得以倖免可在京师显贵之中,到底不怎么样。因此,因为样貌而入了武惠妃和咸宜公主的眼的杨洄,在犹豫了一个晚上之后,就下定了决心。 就跟武惠妃笃定,太子瑛一死,她的儿子就绝对能成为太子一样,杨洄也是这么认为的。 所以,杨洄就开始细细地打探诸皇子之事,然后添油加醋地报告给武惠妃,方便武惠妃给皇帝打小报告——杨洄本来跟诸位皇子就是表兄弟,加上他又惯会讨好,因此,诸位皇子都不曾提防他。 很快,皇帝就知道了太子李瑛和五皇子鄂王李瑶、八皇子光王李琚这段时日走路都带着风,甚至在背后诅咒武惠妃好日子就要到头了,再结合往日里他们对武惠妃素有怨言,皇帝就不高兴了。 本来,李嫣没有把兵符拿出来,皇帝心里就不痛快,更别说,如今这三个儿子都瞧不起武惠妃来了。 在皇帝的眼里,武惠妃再怎么着,也是他心爱的女人,如果不是因为大臣们反对,他早就封了武惠妃为皇后了。在他的心中,武惠妃就是他的妻子,哪怕是他的儿子,他的继承人,对他的妻子不敬,就是瞧不起他! 这一切都被武惠妃和她的儿女看在眼里。 就连寿王李瑁都觉得,母亲随时都会发难,却没有想到武惠妃竟然没有什么动静,在送女儿咸宜公主出嫁之后,就恢復了平静,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平日在宫中,就抱着小女儿,也就是后来的太华公主,在李隆基面前极力表现出自己温柔娴静的慈母的一面。 武惠妃很了解唐皇,她知道,她努力经营出这种温馨的小家,尤其是她还有小女儿的时候,唐皇的心就会偏向于她。 果然,比起为自己生儿育女的武惠妃,唐皇很快就开始在背地里厌恶起“诅咒”武惠妃的太子瑛、鄂王李瑶、光王李琚三人来。 甚至连武惠妃的小儿子李琦都觉得,是时候给太子瑛一点颜色看看的时候,武惠妃依旧什么动作都没有。 直到两年后,连太子三人都放下对武惠妃的芥蒂的时候,武惠妃忽然让人通知太子瑛、鄂王李瑶、光王李琚三人,说,宫中有贼,让他们带着人进宫抓贼。 太子瑛、鄂王李瑶,光王李琚三人也觉得奇怪,但是,他们都没有怀疑。 他们哪里想到,武惠妃这里通知他们,要他们入宫帮忙抓贼,那边已经告到唐皇李隆基面前,说他们三人逆谋了呢? 太子瑛、鄂王李瑶、光王李琚,三人迅速就被废为庶人,而且很快就被杀害了。 第293章 消息传到玉门关外的时候,太子瑛和鄂王李瑶、光王李琚已经死了。 百灵几乎是忍着脾气,道:“公主殿下,这,这武惠妃根本就是杀鸡儆猴,故意向您示威呢!” 李嫣道:“我已经派人警告过哥哥了,可是太子哥哥还是中了计。还能怪谁?!” “可是……” 李嫣道:“他是一国储君,连这样的判断力都没有,能怪谁?武惠妃,她的确能忍。这一点,她无愧于武皇的侄孙女。” 第451页 “那公主打算怎么办?” 李嫣道:“她的目的,无非是想让她的儿子成为储君罢了。可若是她的儿子成了储君,也许本宫在不远的将来,就需要小心腹背受敌了。” “请问公主殿下,您想怎么做?” “怎么做?当然是让这武惠妃害死三王一事,天下尽知。” “殿下的意思是?” “不需要多少人,只要一二解烦军将士,隐匿宫中。在武惠妃寝宫的火烛中添加水银,另外,偶尔扮鬼,吓吓她就可以了。” 出自别人的口,天下百姓肯定会将信将疑,可若是这是出自武惠妃自己的嘴巴,那么,她害死三王之事,才有可能闹得举世皆知。 不管怎么样,武惠妃终究是个女人,一个自小在宫中长大,才到少女时期就得到了皇帝的宠爱的宫廷贵妇而已。李嫣可不相信,她又这么好的心理素质,连鬼神都不怕。 大唐,可是一个十分信奉鬼神的王朝呢。 为了确保任务的完成,李嫣派出了一位修为最高的解烦军,在最快的速度赶赴长安。 不得不说,王皇后去世之后,大唐宫廷之中对武惠妃的礼节就等同皇后,可以说,除了法律上的那一纸诏书,她跟皇后没什么两样。 这样的武惠妃,她在朝堂上的影响力自然是槓槓的,更别说,大唐如今的宰相李林甫,乃是一个惯会逢迎的小人。 果然,三王死了没多久,李林甫就提议,要立新储君,而且人选是寿王李瑁。 诸位大臣议论纷纷。 寿王李瑁,他是被宁王一手养大的,他的身后站着宁王李宪,更别说,作为武惠妃的儿子,他本身就得到了唐皇的偏爱。可以说,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他登上皇子之位,也只是时间问题。 但是,偏偏在这个时候,意外发生了。 宫廷开始闹鬼。 而且偏偏是在武惠妃的寝宫之中。 武惠妃看见了三王的“鬼魂”,她被吓病了,不但把自己陷害三王的经过当着宫人和前来关心她的皇帝、宁王的面和盘托出,还疯一样的不顾忌讳,也不管当年王皇后就是因巫蛊之事被废,竟然让巫师进宫除秽! 可是,奉命行事的解烦军将士唐颖岂会就此收手? 武惠妃没有办法,只能改葬三王,还用了被处死的人替三王陪葬。 但是,这依旧改变不了她的宫殿里“闹鬼”的事实。 武惠妃终究,还是被吓死了,终年三十八岁。 这一变故,惊呆了宫廷内外,朝野上下。 至此,连江南的百姓都知道,三王之死,是武惠妃陷害所致。因此,武惠妃死后,有大臣体恤上意,请求追封武惠妃为皇后。 远在关外的李嫣大怒,她直接派遣了使者,质问李隆基: ——您难道忘记了,我的母后就是因为巫蛊而废?怎么,我的母后在宫里行巫蛊不行,她武惠妃请巫师进宫就可以? ——身为妃子,谋害皇嗣是什么罪过?她为了一己私慾,害死了您的三个儿子,您就一点表示都没有?大唐李氏皇族的血,什么时候这么不值钱了? 朝野顿时一片譁然。 第294章 唐皇气死了,如果不是因为面前的御案太过沉重,他踹不动而且踹了绝对会让自己骨折,他绝对会把面前的御案给踹飞了。 可是他就是气疯了也没用,因为那使者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如此转述李嫣的话: “陛下,公主殿下所求,不过是公平二字而已。既然王皇后是因为巫蛊而废,那么,同样把巫师召入宫闱的惠妃娘娘一样应该被废为庶人!若是陛下要追封惠妃娘娘为皇后,那么,请先把王皇后追封为皇后,并且同样随葬敬陵。日后的祭享,有惠妃娘娘的,就必须有皇后娘娘的。而且,作为陛下的原配妻子,王皇后的一应祭享,要高于惠妃娘娘。” 唐皇大怒,指着张裕的鼻子道:“珠玑她人呢!让她自己来朕面前说!” 张裕答道:“陛下,殿下出征了。如今,殿下的大军,应该正跟回鹘交战。您,要把殿下召回来吗?” 李隆基傻眼了。 作为靠着平定韦氏之乱而成为储君最后得到皇位的皇帝,他当然知道这个时候,是最不适合把李嫣召回来的时候。 李隆基气死了。 可是宁王不关心这个。 宁王更关心的,是战况。 要知道,高宗皇帝之后,大唐边关就没了可用之将,这才是李隆基提议用自己的女儿和亲最后会被宰相们通过的重要原因。 虽然大唐依旧是当世大国,虽然大唐依旧是万朝来贺,可是,到底是不同了。大唐边关没有可用之将,西域等关外国土,民族矛盾尖锐,这都是实实在在地摆放在众人面前的问题。 所以,宁王就问:“珠玑跟回鹘人开战了?” “是的,宁王殿下。根据卑职日前得到的情报,回鹘王庭,动用了主力。” 数年前,武惠妃为了拔除李嫣这个眼中钉,向回鹘人传递了消息,为的,就是解回鹘人之手,杀掉李嫣,连着她在玉门关外的基业,也一併拔除。那个时候,武惠妃原以为,那个时候李嫣才到玉门关外没多久,还没来得及站稳脚跟,因此要除掉她,很容易。 第452页 可是武惠妃万万没想到的是,李嫣有金手指,她的安排,固然让回鹘人出动了一支又一支的军队攻打李嫣,却没有做到把李嫣的势力从大漠上连根拔除,相反,反而磨砺了李嫣的军队,还让李嫣彻底在大漠上扬名,加快了她在大漠上立足的进程。 作为惯会讨好皇帝,尤其是,在废三王为庶人一事上出了大力的人,李林甫只能出列,道: “张长史,您说的,可是真的?本官怎么听说,那回鹘王庭是向珠玑公主求亲来着?” 张裕答道:“没错,珠玑公主正是以自己为饵,钓那回鹘王上钩。怎么样,相国大人,有没有兴趣,看看这一战的结果如何?” “那可是回鹘王!他出战了,率领的,绝对是回鹘王庭最强大的军队!” “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 一句话,镇住了金殿上上下下所有的臣子。 就是李林甫,也因为张裕笃定的口气而说不出话来。 这傢伙怕是疯了不成? 不只是李林甫是这样想的,就连唐皇李隆基也是这样想的。回鹘的强大,他们会不知道?如果不是因为回鹘的强大,当年裴耀卿为什么会带着财货去安抚奚族,而唐皇要用亲生女儿和亲一事,又如何会通过? 这一刻,没有人以为,珠玑有赢的可能。 不过,在心理上,作为河东裴氏的一员,作为汉人世家的一员,裴耀卿还是偏向王皇后、偏向李嫣的,因此,他就忍不住出列,问道: “张长史,你说的可是真的?珠玑公主,真的打算跟回鹘王决一死战?” “决战是自然,但是死战却未必。”张裕道,“下官知道,侍中大人曾经奉诏探望公主殿下,公主殿下也带着侍中大人跟高力士参观了很多地方。但是,因为公主殿下知道当年武惠妃曾经收买了两位的随从,因此,有几个地方,公主殿下并没有带着两位去参观。而这一次,就是这几处地方,正是公主殿下的倚仗所在。” 没错,火药被用于战争,那是晚唐时期的事儿,最佳火药配方,栗色火药一直要到南宋时期才会出现。 这就是金手指。李嫣从水晶界带来的金手指。而她要做的,就是利用栗色火药坑杀回鹘王,把回鹘王和回鹘王庭最精锐的军队,全部送上西天! 所以,回鹘王向她求亲的时候,她提出,要回鹘王拿出诚意,亲自迎亲,用回鹘的军礼,迎她入回鹘王庭。 而李嫣手里的财富,好几万的人口、漠南的势力,还有那些玻璃、羊毛,都是回鹘王想要的,他拒绝不了如此肥厚的一块肉。 王座之侧的高力士立刻追问了一句:“张长史,关于这一战,你有多大的把握?” 张裕道:“下官自然是对公主殿下充满了信心。不过,臣看陛下没有信心。不如,等上两个月如何?两个月,足够消息传来了。” 李隆基被张裕笃定的口气气笑了:“好!那就登上两个月!” 李隆基从来不认为,两个月,足够李嫣战胜回鹘。要知道,回鹘乃是漠北的霸主,跟大唐齐名的强国。如果这么简单就能灭了回鹘,那大唐还用折腾这么多年,还用真正的帝姬和亲? 别逗了。 李隆基打算两个月之后,亲手收拾张裕这个胆大包天、竟然敢当众冒犯他的小子。 不得不说,理想很美好,现实很骨感。 不到一个月,关外就传来了消息,那就是,回鹘王没了。 不止回鹘王没了,就连回鹘王庭的十万大军也跟着没了。 尸骨无存! 得到情报的李隆基当时就跳了起来:“怎么可能!” 那传令兵跪在下面,道:“启禀万岁。我们将军刚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是不信的,还派遣了斥候深入大漠。但是,但是草原上已经传遍了。那一天,回鹘王下榻的黑云城,地动山摇,别说是人了,就连马都被天威吓得瑟瑟发抖!更别说跑了!大火伴随着天雷降临黑云城,烧了整整三天,连石头和城墙都烧成了灰!回鹘王也好,他的亲卫也罢,甚至就连那些特别前去观礼的各部落首领,全都遭了天谴!一个都没有跑出来!” 李隆基傻眼了。 大火! 天雷! 这都什么跟什么呀! 那,那丫头怎么可能有神明相助! 李隆基一片混乱。 高力士到底是高力士,他想了想,对李隆基奏禀道:“陛下,老奴以为,这事儿虽然透着古怪,却也好查。不是说了吗,回鹘王和草原上很多观礼的部落首领都没了。这只要派人出去查探一番,也不用走多远,就在漠南打探一番,就能够知道消息。不过,这不是顶顶要紧的。” 李隆基抬起了头,望向高力士,示意高力士继续往下说。 高力士答道:“陛下,老奴以为,如若情报属实,那么,日后,珠玑公主很有可能便是草原上的霸主。她的诉求……” 高力士没有继续往下说下去,但是,这已经足够了。 李隆基知道,这已经足够了。 是的,武惠妃是他心爱的女人,可是,他毕竟是皇帝。如果李嫣成为草原上的霸主,那就是国与国之间的大事。李嫣厌恶武惠妃,众所周知。一旦李嫣成了草原上的霸主,而李隆基又追封了武惠妃为皇后,那么,势必会引起李嫣的不满。 第453页 在大唐,父子之间成为政敌的事儿,从来就不少,当年安乐公主还杀了疼了自己一辈子的亲爹中宗皇帝呢。 因此,若是追封武惠妃为皇后,那么,宣告唐皇和珠玑公主正式成为政敌没什么两样了。那大唐继回鹘之后,势必又会迎来第二个重量级的敌人,而且还是有这个实力灭掉回鹘,大唐的劲敌的强敌。 可是,如果顺从了珠玑公主的意,那么,大唐的北疆,就能够享受和平。 李隆基是皇帝,他知道如何选择。 李隆基很难受。 从理智的角度上来说,他很清楚,怎么做才是最好、最适合的选择。可从感情上来说,武惠妃才是他心爱的女人,他怎么捨得让自己宠了一辈子的爱妃,在死后如此委屈。 但是,这件事情,不是李隆基等决定的。 不久之后,诸位宰相纷纷来劝,就连李林甫,也见风使舵,站在了珠玑公主这边,提议: “陛下,臣以为,不止要追封王皇后,还应该追封清妃娘娘为皇后。” 李隆基大怒:“你!” 他从来都知道的,李林甫是个见风使舵的小人,就跟当初废三王为庶人一样,这傢伙也是出了大力的。可是现在…… 李隆基觉得,就好像有人剜他的心一样,别提有多难受了。 第295章 李隆基烦闷异常,而朝中的大臣们则议论纷纷。不管怎么样,武惠妃死了也一个多月了,是时候应该办后事了。难道一直停灵,不下葬,这也不是办法啊? 可是唐皇暴怒,拒绝早朝,大家也没有办法。 在这样的情况下,宁王入宫了。 宁王看到的,就是坐在太液池边,一脸颓丧的唐皇李隆基。 宁王站在边上好一会儿,才听得李隆基疲惫地道:“大哥,你来了。” “是的,陛下。” 李隆基示意宁王坐在他身边,然后道:“大哥,你也是来劝我的。” “是的,陛下。” “可是大哥明明知道,这不是追封就完事儿的。” “不错。” “大哥!”李隆基看着宁王,“瑁儿是你一手养大的!” 宁王李宪淡淡地道:“这很重要吗?” 李隆基的脸色,慢慢地变了。 他想起来了,当年也是如此。当年,他在平乱之中建立功勋,压过了大哥李成器的风头。明明当年他们的父亲睿宗皇帝第一次登基的时候,就立了李成器为太子,也就是因为他李隆基的功劳很大,导致了他们的父亲第二次登基之后犹豫不决。 然后,是他的大哥,他父亲的嫡子,亲自到当时的睿宗皇帝面前请辞,这才有了他李隆基被立为皇太子。 什么长幼有序、规矩礼法,这都不重要。当年李成器就是这么劝睿宗皇帝的,也就是因为这些都不重要,李隆基的母亲才会被追封为皇后,而李成器才会改名为李宪。 这些,都是摆在眼前的事实。 良久,才听李隆基道:“大哥,你也认为,应该要追封王氏和秦氏为皇后吗?” 李宪没有回答,而是道:“那一年,我记得,你才七岁,宫里忽然来了诏令,把我们兄弟二人,还有三伯家的几位堂兄都召进了宫。然后,我们就这样,在宫中被关在了宫中,不得出,就连我们的母亲被秘密杀害,也是别人告诉我们的。” 李隆基道:“我记得,那时候,我已经是九岁了。我母亲身边的侍女向武皇告发,说我母亲诅咒武皇。所以,我的母亲,大哥的母妃,都就被秘密杀害,至今都不知道尸骨何处。” “我们在宫中被幽禁了整整七年,七年之后,武皇年事已高,接回了中宗皇帝,立为储君,而父皇则被封为相王。” “我恨武皇,又怕她,还钦佩她。所以,看到武氏在我面前乖巧恭顺的模样,我就会很高兴。” 好吧,这就是癥结所在。 武惠妃是特别的,但是她的得宠,也是理所当然的。 因为她是女主武皇的侄孙女儿。 癥结解开,自然是不用多说,李隆基也不会再犹豫。 不久之后,王皇后被追封为贞仁皇后,李嫣的母亲清妃秦氏被追封为贞仪皇后,改葬敬陵。至于武惠妃,则以妃礼下葬,只有她的亲生儿女为她服丧守孝,其余的皇子皇女,则无需替她披麻带孝地服丧。 同时,李隆基也恢復了三王的名誉和身份。 大唐改元天宝。 看似事情就这么过去了,可是从那以后,李隆基就不再开怀,也少见笑容。 然后,就仿佛命中注定一样,寿王妃杨玉环,就进入了李隆基的视线。 一切就仿佛命中注定。 李隆基先是命令杨玉环出家,做了女道士,号称太真娘子,然后让儿子李瑁另娶韦氏为王妃。并于天宝四年,立杨玉环为贵妃。 一切仿佛就那么天经地义,就连李瑁和他一母同胞的兄弟姐妹们也说不出话来。 因为在他们的眼里,这一切的背后,就好像隐隐有一只手在操纵,而操纵这一切的人,毫无疑问,有且只有一个人,那就是他们同父异母的姐妹,大漠霸主,李嫣。 不止李瑁兄弟姐妹几个是这么想的,就连朝中的大臣们也有不少人是这么认为的。他们以为,李嫣这是故意在羞辱死去的武惠妃,因为武惠妃的罪行,足够鞭尸! 第454页 当然,比起唐皇李隆基好色到要抢儿子的妻子,这样的理由,显然更加令人信服。 咸宜公主的满腔悲愤,全部往李嫣身上去了。 她悄悄地跟丈夫杨洄商量,要怎么做,才能出一口恶气。 杨洄摇了摇头,道:“殿下,胳膊拗不过大腿,这可是老话。珠玑公主拳头硬,连陛下都奈何她不得,你还能如何?!” 咸宜公主大怒,道:“不,我不信!只要我哥哥成为太子……” “殿下,珠玑公主是不会让寿王殿下成为太子的。当然,盛王殿下也没有可能。” “你说什么?!” 咸宜公主惊呆了。 杨洄道:“殿下,臣以为,殿下最多也只能让万岁不立太子。但是,一旦万岁想立太子,无论是哪个皇子都可以,唯独寿王殿下和盛王殿下不可能。” 不仅仅是因为如今的贵妃娘娘,还因为如今的大漠霸主,珠玑公主李嫣。 没有人比杨洄更清楚,这个世界之上权势的重要性。 就拿他的岳母武惠妃来说吧。当年唐皇宠他的岳母武惠妃,把四妃精简到了三妃:惠妃、丽妃、华妃。而他的岳母就是三妃之首,就连太子的母亲都只能在其之下。 可是如今,唐皇宠杨氏,不跟当年宠他岳母武惠妃一样,还没有封杨氏为贵妃呢,宫中待杨氏的礼节就一如皇后了,如今更是在三妃之上,册立杨氏为贵妃…… 欢情薄,薄如纸。 这就是天家。 咸宜公主哪里不知道这个道理! 她好恨啊! 恨得她把房间里的东西全砸了个稀巴烂!就连她的驸马都不得不暂避风头。 咸宜公主以为,自己的兄弟媳妇顶替了自己的母亲的地位,成了自己父皇的宠妃,已经是对她们兄弟姐妹几个最大的惩罚了,可是不久之后,她才知道,这仅仅是开始。 因为在大唐,一人显达,惠及鸡犬,这样的事情实在是太平常了。 第296章 此时的咸宜公主还不知道,她和她的兄弟姐妹们的磨难才刚刚开始。因为她的全副心神都在李嫣身上。 不得不说,咸宜公主不愧是咸宜公主,她竟然上本,请求李隆基再为她的姐姐李嫣挑选一位好夫婿,甚至还带着几分恶意地要求,由杨贵妃来主持此事。 咸宜公主的名头很好听,不管怎么说,李嫣已经二十四岁了。她本是和亲公主,十五岁离开长安远赴西域,结果才离开玉门关,她的未婚夫就已经死了,如今她这个做妹妹的婚姻幸福美满,可是姐姐竟然形单影只,想想就觉得怪凄凉的。出于妹妹对姐姐的关心,因此,建议唐皇李隆基给珠玑公主李嫣选一个如意郎君。 不得不说,在这方面,咸宜公主得到了武惠妃的真传。她很清楚,唐皇李隆基不会放弃掌控大漠的机会,如今,有机会借着李嫣的婚事,把手伸到大漠,唐皇李隆基就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可是李嫣会容忍别人的手伸进自己的地盘吗? 咸宜公主敢肯定,不会。 她相信,心高气傲的李嫣一样不会容忍别人的手伸进自己的地盘,哪怕这个人是她的父亲唐皇。不过,作为女儿,即便对父亲不满,也不会明面上跟父亲对着干,所以,那个时候,杨贵妃肯定会成为李嫣迁怒的对象。 这就是咸宜公主的目的:她绝对不会容忍别的女人占据了她母亲的位置,尤其是,这个女人还曾经是她一母同胞的亲兄弟的妻子。 杨贵妃很为难。 因为唐皇的宠爱,她在皇宫里面已经等同于皇后了,就是在法律上,她也是唐皇的贵妃,是李嫣的庶母。可是她到底刚刚成为贵妃没多久,正尴尬着呢。而且她跟李嫣也不熟,毕竟,当初她是咸宜公主结婚的时候给咸宜公主做伴娘,结果被寿王一见钟情,选为王妃的。那个时候,李嫣早已经去了关外,甚至建成了不小的势力。 杨贵妃很清楚,就是外人以为自己的背后有李嫣做支持,而李嫣如今乃是大漠霸主,因此她才得以没受多少攻讦就成了贵妃,宫里待她的礼节一如武惠妃当年。所以,在有关李嫣的事情上,杨贵妃必须小心再小心。 杨贵妃想来想去,最后还是决定,请教高力士。 作为李隆基身边的老人,在李隆基还是临淄王的时候就跟在李隆基身边的内侍,高力士不仅了解李隆基,还了解咸宜公主这位自己看着长大的公主。 高力士当然知道咸宜公主的用意,当然,他也知道李隆基绝对不会放弃这样的机会,所以,杨贵妃没有别的选择。 高力士就建议,让杨贵妃按照自己的标准,在关陇贵族、世家子弟之中,选择她觉得最出色的男子,作为驸马候选。 杨贵妃就选了十人,然后把名单给了唐皇李隆基。 她知道,唐皇喜欢温婉柔顺的女子,更别说这么大的事情,也容不得她自专。 她甚至还向李隆基建议,是不是把李嫣的奴婢给补上。 “……臣妾听说,珠玑公主当年的侍女在兵乱之中没了,以致于连洒扫房舍这样的事情,都要公主殿下亲自动手,未免太委屈了公主殿下。” 杨贵妃压根儿就不提武惠妃曾经动的手脚,但是,她知道。按照唐律,帝女本来是食五百户,可是咸宜公主出嫁的时候,仗着武惠妃得宠,加到了千户。结果众公主不服,最后大家都升到了千户。 第455页 可是珠玑公主李嫣呢?她是和亲公主,按照唐律,她的陪嫁应该更加丰厚才对,可是武惠妃却一再剋扣,使得她只能那么凄凉地离开长安。就连杨贵妃当年还是寿王妃的时候,心中还偷偷地嘀咕过呢。 做了贵妃之后,杨玉环的日子并不好过。第一,唐皇已然老迈,她也迟迟没有生育,将来肯定晚景凄凉。第二,她自己也知道,唐皇诸子很看不起她,因为她曾经是他们的兄弟媳妇。第三,她也很清楚自己娘家兄弟姐妹都是些什么人。 换而言之,她虽然喜欢歌舞,却也知道,她必须拉拢珠玑公主。向珠玑公主示好,只是她的第一步。 杨贵妃不提还好,杨贵妃一提,李隆基就想了起来。 不得不说,以前他宠着武惠妃,因此不觉得,可如今身边有了杨贵妃,再想起这个来,不免觉得讪讪的。 不管怎么样,和亲公主有和亲公主的排场。武惠妃剋扣了李嫣,这也是事实。 想想吧,武惠妃自己的亲生女儿出嫁的时候,她磨着他增加了自己女儿的待遇,导致诸公主不平,闹了起来,最后他只能把所有女儿的待遇都提上来。可是珠玑公主呢?按照国法,作为和亲公主,珠玑公主的待遇还应该在诸公主之上。 想到这里,就连唐皇都忍不住摸了摸鼻子。 唐皇看过杨贵妃拿出来的名单,想了想,又添了两个,凑成十二人,让高力士带队,前往大漠探望李嫣,当然,本该给李嫣的奴婢,自然也不少。 大家都以为,李嫣会从中选择一人,作为自己的驸马,可不想,李嫣把这十二人都留下了,还让高力士回禀唐皇,说,这十二人很优秀,比起驸马,更适合做她的臣属。李嫣还让高力士问问李隆基,这样的人还有没有,有的话,给她来一打。甚至还让高力士转告李隆基: 以后父皇发配人,别发配琼崖之地,发配到她这里来吧。她缺人使唤。 其实这么说,已经是高力士尽量委婉了,因为用珠玑公主李嫣的原话就是: 多多益善。 李隆基当时正跟杨贵妃欣赏教坊司新排演的凌波舞,听到风尘僕僕赶回来的高力士的回覆之后,当时就把酒给喷了出来: “那,那丫头竟然这么说!” 高力士就道:“陛下,公主如今在大漠上也不容易。虽然在莫南河边进行了会盟,但是,草原上很多人都不信服她,毕竟公主殿下是一介女流。大漠上崇敬英雄,可公主殿下杀回鹘王的法子却是坑杀,大漠上不服的人,也是有的。” 高力士的话虽然委婉,但是唐皇和杨贵妃却听懂了。 仗着皇帝的宠爱,杨贵妃就道:“那岂不是说,公主殿下在大漠上十分艰难?” 高力士答道:“是的,妃君。公主殿下在外面十分不容易,这些年,公主殿下从长安、洛阳、幽州等地买了许多汉奴回大漠,可是比起天苍苍野茫茫的大漠,这点子人口,实在是不值一提。” 第297章 杨玉环立刻就对李隆基道:“陛下,不管怎么说,公主也是您的女儿,您看,是不是应该多多地给些人口?怎么着,她也是替我大唐顶着那些异族的压力呢。” 如果放到别的王朝,杨玉环这么说,肯定会被认为这是她干政的前兆。可问题是,这里是大唐,同样的话,在李隆基看来,就成了杨玉环关心李嫣,试图帮他修復跟女儿的关系的证明了。 不得不说,大唐会女祸不断,还是跟这种风气有关。 一方面,是自己的爱妃的请求,另一方面,比起又一个跟回鹘一样强大的异族,李嫣能够在大漠上长长久久地称霸,对大唐也是有好处的。 这样一想,李隆基自然就不会怪罪杨玉环了,他甚至还觉得杨玉环出了一个不错的主意。 “的确。她的治下都是异族人,也不是法子。不过,如今从下面徵召汉奴也来不及了。就从各宫中挑选一万宫人给她送去吧。” 反正有花鸟使,可以从民间挑选美女,这些宫女给李嫣送去了,日后还有新的来,李隆基根本就不担心会缺了美人。 杨玉环道:“对了,宫里新进上的彩缎丝绸,捡顶好的,给公主送些去。还有时新的首饰,也挑些顶好的给公主送去。别的公主也就罢了,可大漠上,哪里来的好衣裳还首饰?公主为我们大唐辛苦了,这些,都是公主应得的。” 高力士听说,看看唐皇,见唐皇没有反对,也没有别的吩咐,便领命而去。 不得不说,论宫中使役女子的数量,李隆基可以说,在歷代君王之中,是数一数二的。据说,长安三处宫殿外加洛阳两处宫殿,他一次性拥有宫女的数量超过了四万。 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要知道,当时大唐的人口,也不过是五千来万罢了。可以说,当时几乎是每一千人里头,就有一个女人是属于唐皇李隆基的。而唐皇,之前宠爱武惠妃,如今又独宠杨贵妃,可以说,这四万女子不过是做了杨贵妃一人的陪衬而已。 只不过大漠苦寒,因此,还是有很多宫女不愿意北上,她们中间有不少人人偷偷地贿赂内侍,企图留下来。杨贵妃趁机示意高力士,把一些宫人放出宫去,名义上是为了祈福,可实际上,却是把当年武惠妃的人逐出了宫。 从这一点上来说,杨贵妃不愧是做了五年的寿王妃的女人,该有的手段,一点都不缺。 第456页 高力士就带着这一万女人,走了足足三个月,这才来到李嫣的新王城鹰堡。 这是一座注重军事实用性的堡垒,以大唐坊街制城市为模型,却做了不少的调整,不过,在大漠上,建这样一座城市可不容易,如果不是李嫣手里掌握着水泥方子的话,如果不是李嫣拿出了炒钢法的话。 钢筋、水泥,还有中原自古以来就有的打井技术,这才有了这座大漠上的新城。 得知了高力士的来意之后,李嫣很高兴,她第一时间接见了高力士,道:“人都说,远了香近了臭,却原来,我跟父皇也是如此。” 高力士尴尬地陪笑道:“公主殿下说笑了。陛下还是惦记着您的。” 李嫣道:“是啊,父皇自然是记着我的,只不过,我的排名比较靠后而已。对了,还没有恭喜父皇又得一美人?” 高力士更加尴尬了:“原来殿下已经知道了?” “咸宜没有气坏吧?” 高力士干脆就不接口了。 李嫣道:“罢了,这本不该是我管的。只不过,这事儿都落到我头上了,我好歹,也该知情吧?您说呢?高力士?” 高力士没办法,只能道:“公主殿下这是介意?” “我有什么资格介意的呢?关陇贵族,杨武韦,跟我有什么关系?既然她姓杨,她自然就能够坐稳这贵妃之位,更别说父皇如今离不得她。至于咸宜,我跟咸宜又不是什么好姐妹,我若关心,咸宜十有八、九当我不怀好意。何苦来!我如今经略大漠,正打算往东扩张,只要没人妨碍我,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 前面几句倒也罢了,可听到往东扩张,高力士连忙道:“公主殿下为何不往西扩张,偏偏要往东?这西域,才是大唐的心腹之患呢。” 李嫣道:“高力士,你这是何意?你我都很清楚,吐蕃,才是我大唐的心腹之患。” “殿下……” “好了,高力士,我这么做,也是因为我不想腹背受敌罢了。虽然回鹘王已死,怎奈还有一部分回鹘人西逃到昭武九姓的地盘上去了。若是我乘胜追击,惹了昭武九姓,怕是奚族人会从背后乘机捞好处,乘着我在大漠不稳接收回鹘的土地,那时候,我岂不是白白地给奚族人做了嫁衣裳?高力士,奚族人是怎样的货色,我想,出使过奚族的裴耀卿应该评价过他们吧?” 奚族,就是后来的契丹人。现在大唐的国力还不弱,因此他们老老实实的,还替大唐养马。可若是大唐有个什么万一,他们绝对不会安于现状。 这是李嫣从水晶界得来的教训。 李嫣不提奚族也就算了,李嫣一提起奚族,高力士就想起来了。当年为了联合各部落对抗回鹘,大唐也曾经对漠南和山海关外的各族大加赏赐,这奚族就是其中之一。可是奚族贪婪成性,得了赏赐之后,还想打劫,如果不是裴耀卿及时发现不对,退回长城以内,只怕他已经把命送到奚族的手里了。 这件事情,也不是什么秘密,高力士当然知道。只是他从来都不知道,竟然连李嫣都知道。 高力士也不是笨蛋,他立刻明白,李嫣这是话中有话: “公主的意思是,这奚族人有可能是我大唐下一个劲敌?” “你说呢?” “这……老奴不知道,还请公主殿下明示。” 李嫣道:“这大漠之上,最可怕的,不是文明,而是兇残和狠毒。奚族人不识字?连语言也是口口相传,可是那又如何?只要他们能拿得起马刀,他们就能杀人。这就是大漠,因为自古以来,在大漠上便是如此,只有杀戮,才能为他们带来粮食。这是大漠的苦寒决定的,而我如今做的,不是跟大漠的人在斗,而是跟大漠的天在斗。你明白么?高力士。” 换了别人,李嫣绝对不会废话这么多。她会在这里废话,也只是因为,眼前这个人,是高力士,从小暗中照应她的高力士,也是她父皇最后的一个心腹。 高力士傻眼了:“公,公主殿下,您,您是说……” 李嫣静静地看着他,没说话。 高力士过了好一会儿才找到自己的言辞:“公主殿下,您的意思是,橘生淮南则为橘,橘生淮北则为枳?” “没错。大漠的艰苦,让这里的人民只能以杀戮换取生存。而我要改变的,便是这个。” 重点,也只在于提高生产、保证食物的供给而已。 从这方面来说,东方的黑土地可比西方的那片沙漠来得有价值多了。东方的黑土地能够种植更多的作物,可是西面的沙漠够什么使唤的?所以,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她必须先灭了奚族,把疆土推进到海边,才能着手攻打西面昭武九姓的地盘。 更别说,等奚族跟西面的沙陀突厥、昭武九姓勾结在一起,两面夹击,那倒霉的,就是她了。 高力士可不知道李嫣是这样的打算,他只是目瞪口呆地道:“可是公主殿下,这人岂能胜天?” 李嫣道:“哈!那么请问,在我之前,可有中原人制霸大漠?” 高力士立刻摇头了。 别说是女人了,就连男人都没有。 “那不就得了。”李嫣笑道,“好了,高力士,废话,我就不多说什么了。不如我们来谈谈别的吧。比方说,盐巴的交易。” 第457页 高力士浑身一震,道:“公主殿下,这个,我怕是做不了主。” 李嫣立刻皱起了眉头,道:“高力士,你也是知道的。我养的牛羊越多,需要的盐巴也就越多。如果没有足够的盐巴,我只能看着好好的牛肉、羊肉腐烂掉。你知道我的意思。” 其实西域的沙漠里也有盐湖。只不过向大唐购买盐巴更方便一点而已。而且这条路一旦打开,盐巴就会迎来大宗的贸易。 这对大漠来说,很重要。 “可是殿下,您不是有很多的炭吗?” “那是石炭。用那个燻肉,只会让百姓中毒!” “可是盐铁官营……” “那么,就劳烦高力士替我问一问父皇吧。” “是,是。公主殿下。” 高力士无奈,只能回復长安李隆基。 李隆基如获至宝。他觉得,他终于找到了制住女儿的法子了——即便你足够强硬,可是为了你的子民,你还是不得不服软。 李隆基立刻召来了各位宰相议事。 第298章 李隆基绝对想不到,李嫣早就向大明宫、太极宫、兴庆宫、上阳宫等他喜欢的宫殿派遣了解烦军将士,而现在,就有一位解烦军将士,就站在角落里,听着李隆基和诸位宰相的讨论。 解烦军会一五一十地把李隆基跟大臣们讨论全部记录下来,至于要不要追加自己的分析,那是解烦军将士的事儿,可最后的决定,却是李嫣的事儿,解烦军将士们的意见,对于李嫣来说,只是一个参考而已。 做主的人是她,她才是君主,就跟李隆基是大唐的皇帝一样。 盐,对于大漠的重要性,自然是不用说的,因此,关心这个消息的人,很多。这不,河东裴氏的裴冕就特别求见李嫣。 裴冕是河东裴氏一族这一辈之中最为出色的子弟,见过他的人、知道河东裴氏的人都知道,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他以后势必会出任宰相。按理说,即便以杨贵妃的得宠,她也无权让裴冕成为李嫣的驸马候选,更别说,把裴冕打发到这大漠上来了。 裴冕是自己要求来大漠的。 也因此,李嫣待他,也与一般人不同。 听见裴冕求见,李嫣自然不会怠慢,连忙让请。 裴冕进来之后,向李嫣行礼,起身之后,往边上坐了,侍女奉上新鲜的瓜果,又悄无声息地退下,把空间留给这两人。 待裴冕入座,李嫣这才笑道:“裴公子新来,在鹰堡住得可习惯?” 因为裴冕的特殊身份,李嫣特别用了公子这一称唿。 裴冕自己要求来大漠,这件事情,李嫣已经听说了。只是,她还没有决定好,要如何用裴冕。毕竟,裴冕出身河东裴氏,是河东裴氏这一代最出色的一个。 裴冕笑道:“谢殿下关心,下官甚好。” 裴冕显然已经注意到了李嫣的称唿,他知道,李嫣还没有认可他。而这,也是他今日来的目的。 李嫣的治国才能已经体现在了鹰堡这座大漠城池上,而这些日子对鹰堡的了解,也让裴冕知道了,李嫣,的确是一位明君,哪怕她是一个女人,一位年轻的公主。 “其实,本宫很意外,公子会来大漠。” “哦?那公主又为何主动离开长安呢?” 裴冕在主动二字上,略略加了一点重音。 李嫣看了看他,道:“若是本宫说,父皇日渐昏聩。这个理由可足够?” 裴冕就道:“那么,臣可以说,十五年内,大唐必乱。” 笑容,立刻从李嫣的脸上消失了。 李嫣静静地看了他好一会儿,这才道:“看起来,还是本宫煳涂了。昔年五姓七望,如今七姓十家,裴氏能后来居上,果然是有独到之处。” “公主殿下谬赞了。在臣看来,公主殿下睿智,行事果决,远胜诸位殿下。” 话虽然简单,但是意思很明白,河东裴氏认为,李嫣,值得他们投资,所以,他们才派出了裴冕,他们这一辈最出色的子弟。 当然,会把裴冕派遣到李嫣的身边,还是因为李嫣证明了她的出色。河东裴氏承认李嫣足够出色,出色到了他们愿意把裴冕派到大漠来,而不是留在长安。 李嫣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把手里的文件递了过去:“奉承话就到此为止吧。裴卿,劳烦你看看这个。” 裴卿,却是李嫣接受裴冕了。当然,在裴冕看来,这个接受河东裴氏的投诚是一致的。 裴冕恭敬地双手接过那份文件,细细地看完,沉默了一会儿,道: “公主殿下,真真假假、虚虚实实,阳谋与阴谋,在盐巴这个问题上,都是无用。大漠需要盐巴,所以,无论是向大唐採买,还是盐矿採盐,抑或是在海边晒盐,都是解决的办法。但是,我们需要盐巴,这是事实。您也不希望因此而受制于朝廷。不知,臣说的可对?” “不错,西域有盐湖,父皇若是想在这上头挟制我,我可以跟沙陀突厥购买。再不然,等我打到北海沿岸,我一样可以在北海晒盐。” 北海,就是渤海。位于幽州的沧州自古以来,就是北海沿岸的重要盐场。 盐巴是人民的刚需,无法改变。所以,李嫣能做的,就是解决它。可是这样一来,李嫣竟然让高力士给唐皇带话,这就显得不智了。 第458页 因此,裴冕少不了追问一句: “那殿下为何……” “不过是试探一下我在父皇心中的份量而已。”李嫣淡淡地嘆息一声,道:“看起来,我还是高估自己了。” 在父皇的心中,我没有我想想的那么重要。甚至在父皇的心中,我建立的国家也不那么重要,哪怕我的国家是大唐北疆的屏障。 “可需要我通知河东裴氏。” 这种事情通知了河东裴氏就很好解决,毕竟,裴氏分三支,其中一支为燕京裴氏。沧州盐场就在燕京裴氏的势力范围之内。要解决盐巴採购问题,只要一封信就够了。虽然盐铁官营,但是如果没有财力支持,世家也无法成为世家。燕京裴氏,靠的,就是盐带来的财富,撑起的门楣。 “不用了,盐巴这种事情,动劳裴氏,未免太过兴师动众。比起盐巴,眼下,我更需要人口。裴卿,你可有建议。” “若是臣所料不错,公主殿下需要的,乃是汉奴?” “没错。”李嫣道,“我会收留大漠上的异族人,并且按照大漠上的传统,让这些异族人做满一定年限的苦工之后,就接收他们为我的子民。但是,这有个前提,那就是,我汉人的人口,必须占据总人口的一半以上。” 只有这样,才能够保证是她同化这些异族,而不是被这些异族人同化。 裴冕立刻注意到了关键:“这也是为什么,公主殿下让那些异族读书识字?” “不错。哪一天,这些人着我华夏衣裳,习我华夏典籍,出口必我华夏唐音,到那个时候,他们才是真正地融入我华夏,不然,为了衣食投奔于我,将来,他们一样会为了衣食前程背弃于我。这就是大漠。” 大漠的人很现实,为了生存而效忠,也会为了生存而背叛。 这里的游戏规则就是这么简单。 裴冕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公主殿下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自然。” 李嫣回头,静静地盯着裴冕的双眼。 她说的,本是事实。 大唐的包容是后世有名的。可与此同时,这些归顺的异族人,在日后大唐衰弱的时候,出卖大唐和华夏,换取自己的荣华富贵,这也是史书上明明白白地写着的。 就跟吐谷浑一样,还有那个卖了幽云十六州的沙陀人石敬瑭。 从李嫣的眼睛里面,裴冕知道,这位公主对这方面早就有了通盘的考量,因此,在这个决定上,她不会允许有异议。 当然,作为世家子弟,尤其还是生活在大唐这样一个世家门阀势力极其顽固的国度里面,裴冕也不认为李嫣对异族有提防心是错的。 事实也是,这个世代的世家门阀还不是一样把汉人百姓当成奴隶? 李嫣要求新投效的异族人以奴隶的身份做几年的苦力,再赐予平民的身份,这本来就是符合统治的惯例的。 很快在心里做了权衡与考量,裴冕答道:“是的,公主殿下,河东裴氏会为您带来更多的汉奴。” 没有办法,在这个年头,想要购买到足够多的奴僕,需要的不仅仅是财力,还有权力。即便李嫣是大唐公主,可是她实际拥有的权力,尤其是在故国的土地上拥有的权力却远远不如裴冕这个世家子弟。 “那么,就有劳裴卿了。” “不敢。”裴冕道,“不过,请恕臣斗胆。关于驸马人选,公主殿下可有决断?” 李嫣笑了:“不会有驸马。” “殿下?” 裴冕愣住了。 他终究是个男人,在他的认识里面,女人终究是要嫁人的,女人嫁不出去,那才叫丢人。大唐虽然不缺一辈子没有嫁人的公主,但是那些公主,基本上都是被世家门阀嫌弃,以致于嫁不成的。 “裴卿,这里是大漠,不是大唐。我会是大漠上的女王,而不仅仅是大唐的公主。我需要的,是独属于自己的孩子。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裴冕浑身一震:“公主的意思是,面首?” “裴卿,面首,跟玩物又有何区别?” “那殿下要如何解决子嗣问题?” 子嗣直接就决定了李嫣的继承人人选,也关系到了李嫣一手缔造的王国的稳定和延续。 “不是有走婚和访妻吗?就是同姓不婚,只要彤史记录就好。” 裴冕愣住了。 大唐是一个风气十分开放的朝代,开放到了被人说脏的地步。不仅仅是因为有唐高宗李治迎娶庶母武氏为妻、唐玄宗李隆基夺儿媳妇杨氏为妃这两件大事,还因为在这个朝代,男女关系的混乱。 别的不说,就说杨玉环的兄长和姐姐,不也有不正常关系流于史册?一家子兄弟姐妹尚且如此,更别说其他了。 第299章 上万名曾经在唐宫里面服役过的宫女来到了大漠,对于李嫣来说,也不是没有好处,那就是,她身边有很多琐事,可以交给这个人去做。当然,李嫣一个人是使唤不了这么多人的,所以,这些宫女很快就被赐给了她的臣下。 长孙岚、程晚晴、百灵、孙昭、裴徽音等人,无论男女,都得到了李嫣赏赐的人口,当然,包括公主府长史张裕也是一样。 第459页 张裕得到李嫣赏赐的奴婢之后,第一时间前来谢恩,却提起了另外一件事情: “殿下,您可要称王?” 李嫣于八年前离开长安,如今大漠霸主回鹘都已经没了五六年了,回鹘的大部分土地也落到了李嫣的手里,在张裕看来,李嫣完全可以称王。他甚至认为,李嫣再不称王,只怕大漠与西域各族会轻视了她。 李嫣摸着手上的镯子,沉默了片刻,道:“张长史。” “臣在。” “你认为,大漠各族,会以是否称王来评价一方势力吗?” “这……” 张裕迟疑了。 不是因为这答案难出口,而是李嫣的态度有些奇怪。在他看来,他的公主殿下称王,不是很顺理成章的吗?为什么公主殿下看起来,非常不高兴的模样。 李嫣注意到了张裕的犹豫,却没有想到,张裕竟然在这短短一瞬想的却是这些。 她道: “张长史吗,还是说,你认为,我如今还用担心这些大漠部族?” 不能说百分之百,但是如今回鹘百分之八十的土地,都已经落在了她的手里。 张裕立刻道:“殿下,大漠各族自古以来,强者为尊。昔年回鹘的土地,西北千里之地已经落入了昭武九姓和沙陀突厥之手,而东面,奚族强势崛起,已然有了跟殿下分庭抗礼之相。” “所以,你希望我称王?” “是的,殿下。” 即便不能立马看到实质上的变化,但是,称王,可以在气势上压制这东面和西面的诸多敌人,还能够鼓舞士气。 张裕可以说是苦口婆心了:“殿下,要与人争,不难,但是要与一方水土千百年来凝练下来的习俗相争,却是极难的。您让那些人去打草养羊,让他们採矿挖煤,就等于是夺了他们建功立业、改变自己的机会。殿下,下面已然议论纷纷了。” “原来如此。好吧,此事,我会考虑。” 坐在主公这个位置上就是这一点不好,很容易跟子民产生距离,从而跟子民割裂开。虽然李嫣很确定,人类生来就喜欢躲懒,就是因为想偷懒,想省时省力,才会发明如此之多的器具,但是,李嫣也承认,大漠各族千百年来都是把战争和杀戮当成晋升之阶,这个观念,深入祖祖辈辈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每一个人的灵魂之中。自己让这些民族的子民放下武器,去做他们心目中奴隶的活计,却把出战的机会留给了她直系的军队,日子短还好说,可日子长了,那就难说了。 想到这里,李嫣给政事堂和枢密院发去了教旨,让他们把辅兵给正式定下来。其实李嫣的军队之中早就有了辅兵,而这种辅兵,其实往往就是发动突袭战时候的炮灰或者是敢死队。很多时候,是军队之中“自愿”抽籤决定,但是更多的时候,要么是俘虏,要么是刺头儿担任。当然,辅兵的死亡率比起其他兵种,也是相当高的。 除此之外,李嫣的小朝廷之中,还有相当多的建筑兵种。只不过在那之前,她麾下的建筑兵种跟军队中的敢死队并没有分开。而这一次,李嫣想要做的,则是把这两个兵种真正地区分开来。 建筑兵种之中有很多出色的匠人和在这方面很有天赋的学徒,这些人,会成为李嫣的国家进一步发展的中流砥柱。让这些人跟炮灰一样折损在战场之上,实在是太可惜了。 张裕见李嫣避开了话题,非常无奈,不过这道教旨,立刻引起了众人的注意,长孙岚程晚晴等武将需要练兵且不说,裴徽音和裴冕便成了第二批来请求李嫣称王的。 听了他们的请求,李嫣看着这不是兄弟却以兄弟相称的两人,沉默了半天之后,这才淡淡地道: “两位认为,本宫现在称王,是好时候吗?” 裴冕一震,忽然道:“公主难道是想,让陛下封您为王?” “我是这样想过。” 李嫣承认了。 裴冕立刻行礼,道:“殿下,在我大唐,诸王能开府,公主亦能开府。而殿下,早以开府。” 李嫣淡淡地接口道:“可是我这个开府,却不那么符合程序。” 简单的说,别的公主开府,先拥有法律上的资格,然后得到相应的法律文件——这个法律文件往往就是李隆基的诏书——然后按照这份文件委任自己的属官,完成开府这一事实。 可是李嫣呢?作为唐皇李隆基的女儿,跟别的公主一样,她的确从一出生就拥有开府的法律资格,这是唐律赋予她的资格。但是,她始终没有拿到相应的法律文件,也因此,她的公主府是不完整的,唐皇李隆基给她的诏令是让她和亲,关于开府的文件,却是没有的。而当年的武惠妃处处剋扣她的配置,也使得她的公主府并不完整。别的公主有侍卫,可是她当年的卫士,不过是押解她离开长安离开玉门关的狱卒而已。 裴冕立刻听明白了。 很多事情,公主一直很介意。 裴冕道:“可是殿下,这些对于如今的您,很重要吗?” 李嫣眯起了眼睛,等待他继续往下说。 “恕臣斗胆,您是大漠的女王,如果您犹豫,有可能错失良机。” 李嫣终于笑了:“是本宫魔障了。” 第460页 不管怎么说,李嫣在水晶界看到有关李隆基的那些史书、资料的时候,她可是一度不敢相信,她的父皇会变得那么色令智昏,以致于短短的十年时间,大唐就由开元盛世走向了安史之乱。 所以,刚听说杨玉环的时候,李嫣甚至有一股冲动,想要先弄死了杨玉环。 可是李嫣自己也知道,安史之乱,根本的原因还在意李隆基本人,杨玉环固然有责任,却不是主因,她不过是一个诱因而已。没了杨玉环,最后还是会有其他人。 只是未来的安史之乱,终究成了李嫣心头的一根刺。 一根,别人看不到,却日日折磨着李嫣一个人的一根刺。 李嫣迅速转移了话题:“浩然,你跟燕京裴氏可取得了联繫?关于盐巴的大宗交易,燕京裴氏可说了什么没有?” 浩然就是裴徽音的字,之前李嫣派他去燕京跟燕京裴氏商讨盐巴的买卖,日前刚回来。 裴徽音立刻回答道:“殿下,燕京裴氏已经答应了盐巴的买卖。他们对我们的羊毛线、呢料还有各种作物都非常有兴趣。” 幽州也有羊毛和呢料,但是,若论物美价廉,当然是李嫣的商品碾压幽州的本地货。因为李嫣用的,可是近代工业的大型机械,工艺且不说,在成本上,这个时代没有一个人能跟李嫣较量。 当然,李嫣多年来一直在各地推行的美食,也是吸引燕京裴氏的一个重要因素。这里面蕴藏的财富,裴氏不会看不到。 “如此一来,殿下势必要跟奚族一战了。”裴冕正色道《“奚族居于东,生性贪婪残暴,大宗的盐巴贸易,肯定会让他们闻风而动。殿下,您是想诱他们出击?” 李嫣道:“不是诱使他们出击,而是我们需要盐巴,而盐巴会引来奚族等东方山林中的异族。灭了他们,我们就能够接手他们的土地,如此而已。” 华夏有三个地方,自古以来,就是多民族地区,一个是东北,一个是西北,再一个是西南。中原腹地的确有过少数民族,也是这些长期跟汉人生活在一起的少数民族,最后还是会被华夏同化。 对于李嫣来说,这个时候的奚族,也就是契丹人的前身,昔年大唐尚且要拉拢他们对付回鹘,这也就说明了,这个民族,眼下看着是弱,可这种弱,已然证明了,奚族人是仅次于回鹘人的弱。 而现在,作为接手了大部分回鹘人领地的大漠新霸主,她的地位和实力还是相当不稳的。奚族人,迟早会跟她一战。 盐巴,只是其中的一个诱因而已。 李嫣很确信,现在的奚族跟大漠上大多数的部族一样,也是一个又一个的部落的集合,看似是一个民族,实际上却是几个大部落的联合。但是,处于崛起阶段了奚族,他们抱团,是肯定的,在未来的战争中内部也在进行不断的整合。 ——水晶界的过去,是回鹘人做了奚族人的磨刀石,而现在,则变成了我。要么,是我做了奚族人的磨刀石,让他们内部的势力进一步整合,完成从奚族到契丹的转身。要么,就是奚族人做了我的磨刀石,让我朝内部的民族矛盾被压下,我的实力和国家凝聚力进一步提升。 李嫣在心中如此道。 第300章 对于李嫣而言,她的治下採取了走婚制和访妻制,最明显的特点就是,在熟悉了操作之后,那些来自于大唐的世家公子就跟撒了欢儿一样,开始了对李嫣的臣下们的热烈追求。 当然,也有不少人,背地里给李嫣送情书的,也不是少数。这不,今日,李嫣就收到了三封来自不同人的书简,匠人精心制作的木盒或者是锦盒,用小叶紫檀或者是沉香或者是别材质制成的盒子,打磨得十分光滑,虽然样式看着寻常,可是那边角的弧度和比例,无比显露出精心设计、制作之后的赏心悦目。哪怕只是看着普普通通的黑色的漆,却因为上面绑着的不同姿态不同搭配的花束而显现出不同的风致。若是锦盒,那上面裹着的锦缎,就无声地诉说着来自大唐的盛世繁华。 而这木盒或者是锦盒之中,盛放的,就是献给李嫣的诗词歌赋。 无论是乐府诗,还是绝句律诗,或者是赋。在这方面,这些世家公子,显然是经过精心培养的。 毕竟,在这个时代,歌赋,本来就是世家公子必备的文化修养。 老实说,当侍女把这些歌赋送到李嫣跟前的时候,李嫣还着实愣了一下。 经过水晶界的长达一个甲子的生活,虽然她极其努力,但是,那终究不是她梦中的大唐,可是来了这大唐,一切都是那么陌生。 别的不说,就说这送来的歌赋,对于她就十分陌生。 不过,这也是非常正常的。 因为诗文,本来就是大唐士人的投名状,李白就曾经向李隆基的妹妹玉真公主投过诗文,而与他同龄的王维和弟弟王缙也曾经因为诗文而在权贵之中以神童之名盛极一时。只是,这些事情,从来都是跟李嫣没有关系的,因为举世皆知,李嫣虽然是王皇后一手养大的,可惜,偏偏不得唐皇的喜爱。 所以,看到这三份诗文的时候,李嫣还着实愣了一下。 宫人贺清雪见状,小心翼翼地道:“公主殿下?” 她本是上阳宫里的宫人,也是少数主动要求来大漠的宫女之一,加上李嫣也不想以麾下的战士充当使唤的宫女,因此她才得以成为李嫣身边的女官。 第461页 不过,即便是如此,李嫣身边,还是有四分之一的女官,是她的金手指点化出来的战士。在这方面,李嫣可是很注意的。 李嫣回过神来,笑道:“无事。” “请问殿下可要答诗?” 不管怎么样,这三位可都是大唐数得上号儿的世家公子,即便李嫣贵为公主,也不能失礼与人。 李嫣才要开口,忽然见一宫人急匆匆地进来,奏禀道:“启禀殿下,陛下委派了河东王氏的王维王公子为殿下公主府的录事参军。方才,王大人已经到了鹰堡,正在外面等候殿下的接见。” 河东王氏,跟太原王氏又不同,虽然都来自于晋中,不过河东王氏最多也不过是太原王氏的旁支而已。 而这个录事参军,更是唐代监察地方的职位之一,也是各王府、公主府的标配,其职务的重要性,甚至还高于长史。李嫣的公主府,本来也应该有录事参军的,可事实却是,李嫣之前只有长史,没有录事参军。 李嫣勾起了嘴角,道:“这倒是有些意思。” “殿下?” “转告王参军,就说,今日晚了,他车马劳顿,还是好生休息。我明日再见他。” 不管怎么说,也无论这个王维是什么样的身份,对于李嫣来说,她可不会对方一求见,她就立刻接见。 “是。殿下。” 宫女退了下去。 她还没有退到门口,又一宫人匆匆而来: “报~!启禀殿下,奚族果然袭击我们的商队了。” “就是去燕京运盐巴的商队?” “是的,殿下,而且还是在归途之中遇袭。” 李嫣的商队,往中原输送各种羊毛制品和牛肉干、羊肉干,还有少量精緻细密柔软的棉布,因为这个时代棉布稀少,因此纺织工艺和印染工艺好一点的棉布的价格甚至比顶级的丝绸还贵,从金额来说,也是李嫣与中原贸易的大头。 可是不在商队前往燕京的时候劫掠,偏偏在归途之中劫掠,这支打劫的奚族人的目的可以说很明确了,为了盐巴和茶。 李嫣立刻站了起来:“来人,统治政事堂和枢密院各级官员。对了,既然这位王参军是父皇派给我的录事参军,就让他一併与会。” “是,殿下。” 负责传话的宫女立刻退了出去,而其他宫女则纷纷过来,伺候李嫣梳头更衣。 女人梳妆打扮,总是比较费时的,等李嫣梳妆好了,外头早就一个摩诘兄一个章甫贤弟地攀谈起来了。显然,同样是世家子弟,王维跟裴冕也是旧识。 等李嫣到来,简单地介绍了一下王维,就开始了今天加班的议题。 听说了战报,又看了看李嫣等人的反应,王维的第一个意识就是:“这一切,都在公主殿下的预料之中?” 这样一想,王维就听得更加认真了。 李嫣倒是不怎么在乎王维的想法,固然王维是李隆基委任的、她的公主府的录事参军,但是对于她来说,王维又不是什么要紧的人物。也许在史书上,在华夏的书画艺术史上,他的地位甚至让他的名声超过了裴冕,可是对于李嫣来说,裴冕是宰相之才,而他,也许有这个资质,但是,在水晶界的歷史上,他终究是没能达到这个高度。 更别说录事参军这个职位,本来就是负责监视她、把她的动静一五一十地报告给朝廷、报告给唐皇李隆基,对于这样的一个人,李嫣的初始印象很好才怪! 果然,只听裴冕先道:“商队归途之中遇到了奚族的打草谷?损失如何?” 兵曹参军贺之焕立刻出列,答道:“殿下,这次的商队去的时候出动了一百五十人,回来的时候分为两队,第一队一百人,一人三骑,三骑之中有一骑负载一百六十斤盐巴,日夜兼程,赶回大漠。另外一队五十人,在燕京购置了米面之后,以大车,将米面运回。遭遇劫匪的,正是第一队。殿下派遣了解烦军将士暗中同行,固然遭遇了奚族人,损失倒是不大。只是其中的一匹负载了盐巴的马受了惊,走失了而已。” “偷袭的奚族出动了多少人马?” “大约三百骑。他们的目的很明确,就是要盐巴。甚至那些被俘虏的妇人、孩童,似乎是被当了弃子。” “弃子?” “是的。她们的反抗软弱无力。那些奚族骑手抛下了几具尸体就消失在夜幕之中,那些女人孩子就抛下了刀箭,主动投降了。” “下面的将士如何安排。” “将士们说,这里面怕是有诈。已经让下面严加看管。只是……” “讲。” “殿下,臣以为,这些女人孩子,很有可能成为奚族内应。” 贺之焕不是无的放矢。他可是很清楚的,大漠各族,多是以轻骑兵为主的部落联盟,纵然有重骑兵,那也不是一般的部族能够负担得起的。数年前,大漠上有一支令人闻风丧胆的重骑兵,这支让回鹘王庭威震八方的重骑兵,就是饮恨于李嫣之手。 对于大漠各部落而言,他们的轻骑兵,擅长的是突袭,最不擅长的,就是攻打城池。而李嫣,偏偏在大漠上修建了一座城池! 因此,对于他们来说,要么,就是用人命填,硬生生地破开城门。要么,就是赚开城门。那些主动投降的女人和孩子,就是有可能帮着他们的族人偷偷地打开城门的内应。 第462页 贺之焕的话音才落,功曹参军白湛就道:“贺参军,你这话,会不会太过危言耸听。固然这些女人孩子可以做内应,但是,各处城门也是有重兵把守的,还有巡逻的武侯。要赚开城门,那可不容易。” 贺之焕答道:“白参军此话差矣。请别忘记了,对于这些奚族的女人孩童而言,外面的,是她们的丈夫、父亲,是生养她们的部族。若是没有特殊原因,她们会轻易地捨弃了她们的部族?” “殿下在草原上早已经是一方霸主。多少异族女人和孩子对我们殿下感恩戴德,因为殿下让她们有吃有穿。在那奚族,这些女人孩子又能做什么?她们有这样的好日子吗?” 李嫣忽然插口道:“所以,赚开了我们的城门,她们就在奚族内部建立了功业,那样一来,等奚族人攻破了我们的城池,她们就能够拿着我们的财富有吃有喝,还能够以此军功加官进爵。” 白湛立刻拜了下去:“殿下!” “好了,传令,加强戒备!” 谁知道,这奚族的大军是不是就在后面。 第301章 不得不说,李嫣的这道命令有点晚,因为奚族一直远远地缀在后头,远远地跟着,一直跟到了博望城。 李嫣下达这道命令的时候,博望城正遭遇奚族的围攻。足足三万人马包围了这座连带流动人口还不到一万的商业城市。 博望城的守将吴薇受持弓箭,嘴巴上还衔着一支箭。这里才把一个奚族的骑兵射了个透心凉,那头她嘴上咬着的箭矢就已经上了弦。 而她的手,早已经血迹斑斑。显然,她的这双手,已经快废了,可是她却不得片刻的休息,因为她知道,一旦让奚族得逞,她跟她麾下的三千将士将死无葬身之地! 她只能率军,多杀几个敌人。 不得不说,这夜幕,就是敌人最好的保护。奚族人在黑暗之中,忍着炸营的风险,直到现在才发起攻击,不得不说,他们的这项决策极其正确。因为博望城内的灯火,城墙上的将士们根本就无法分辨出黑暗中有多少敌人。 这让战士们的士气大减,加上敌人十倍与他们,加上城中又有内应,这结果自然是毋庸置疑的。 这一战,让博望城沦落敌手不说,奚族人还守株待兔,灭了周围三座城池前来驰援的援兵,以致于四座城池在一夜之间先后落入敌手。 消息传到鹰堡,李嫣当即色变。 尤其是看到战报上关于被俘虏的将士们的结局,更是让李嫣怒火中烧。 “传令,全军披麻戴孝,用火攻!为死难的袍泽,復仇!” 那一刻,李嫣的心在滴血! 李嫣手里掌握着的火攻战法,其实就是屠城战术。其实自古以来大漠部族在争夺生存空间的时候,屠城,几乎是一种非常常见的状态。只不过这些民族进行屠城的时候,是攻打下城池之后的狂欢,屠城的对象是投降的敌军和平民,而李嫣的战法,则是在战争之中屠城。 这也是李嫣多年以来一直轻易不肯使用的战法,之前她也只用过一次,那一次,还是为了灭了回鹘王和回鹘王庭那支令大漠各族闻风丧胆的重骑兵!不过是数年没有使用这个战法,看起来是有人忘记了。 李嫣一声令下,整个小朝廷都运转了起来,各种资源被运到了前线。 不得不说,这个时候的奚族领袖的确是人才,在他的士兵和族人们还在庆贺的时候,他已经在帐篷里面跟自己的心腹商量接下来的战争了。 他要彻底吞没李嫣的领土: “也不知道那唐人公主够不够味儿!” 女人不过是王图霸业的点缀,这位奚族首领显然早已得起关窍。 “看大王说的,我们有大王,只要我们一座接一座地吞併这唐人公主的城池,那唐人公主最后也只能老老实实地投降!到那时候,要如何处置那唐人公主,不是您一句话的事儿?!” “这一次,多亏了那食菜事魔教的护法。回头多给他们一点供奉。” “是。” 而战争,最重要的是什么,一个是情报,另外一个,就是恃强凌弱。所谓名将,也不过是暂时地转换强与弱的对比,从而获得关键性的胜利、扭转战局而已。可说白了,战争的本质,就是恃强凌弱。 这位奚族首领以为,他有那食菜事魔教之人的辅佐,又占据了李嫣的四座城池,就能够依据这四座城市建立自己的势力。他会效仿李嫣,效仿唐人,从而建立自己的王朝。 他万万没想到,李嫣竟然能狠得下心肠,竟然连这四座城池都不要了!更别说城里的子民,还有他手里的俘虏! 对于李嫣方面来说,如果这些奚族人在大漠上,今天往东,明日往西,到处游走,那么,她还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可是这些契丹人竟然住进了她修建的城池里面,这还用多说吗? 时隔数年之后,火药再度出现在了大漠之上,伴随着煤油等李嫣的治下看似很平常的东西。 奚族人已经预料到了不对,但是,他们没有想到李嫣的反对那么快。他们的士兵还在博望城里面享受三日屠城的狂欢的时候,火焰伴随着地动山摇降临了。 大火足足烧了三天。 博望城等四座城池,化为一片火海。 第463页 裴冕也好王维也罢,他们都只是听说过昔日李嫣坑杀回鹘王和回鹘王庭的二十万重骑兵的传闻,但是,在今天之前,他们对这个传闻都是抱着将信将疑的态度——简单地说,他们认为李嫣在吹牛。 可是今天,当他们跟在同样披麻戴孝的李嫣身后,走在了博望城的废墟上的时候,闻着刺鼻的气味,他们沉默了。 整座城市都化成了焦土,有的地方,甚至隐隐地能够看到琉璃一般的质地。那是过高的温度让墙壁都琉璃化的现象!墙壁尚且如此,就更不要说人了,早就变成了黑炭,以致于空气之中都瀰漫着各种东西被焚烧之后的刺鼻气味,让人闻之欲呕。 这一路上,裴冕和王维极力忍耐。他们都是世家公子,哪里见过如此场面。如果不是勉力支持,他们这会儿都忍不住跟其他人一样,躲着吐去了。 可饶是如此,他们的脸色也说不上好。 虽然受不了这样的味道,可是这不等于说他们就没了见识。相反,他们很清楚,掌握了这个战法的李嫣,只要她愿意,她随时都能够撬开大唐境内任何一座城池的大门。 而这种战法的威力,现在就在他们的面前。 交换了好几个眼神,裴冕跟王维两个最后还是没有说话。这会儿,他们也说不出话来。虽然没有任何的言语,但是裴冕跟王维两个都很清楚的,这种战法,对于大漠上的游牧民族也许不是最佳的战法,但是对于他们这些世家来说,却是极其有效的。谁让很多世家都修建了坞堡,还豢养了许多部曲家丁。而这种战法,正是针对那些坞堡的不二战法。拥有了煤油和火药等奇物,李嫣甚至根本就不用花费兵力攻克一座又一座的坞堡,她只需要把火药丢入坞堡,然后看着大火伴随着雷霆,吞没坞堡和坞堡里的人们就可以了。 那一瞬间,裴冕的心中升起的,是兔死狐悲、唇亡齿寒的悲凉。 这一次是冒犯了这位公主的是奚族,那么,下一次,会不会是他们这些世家门阀呢? 想到李唐王朝对世家门阀的暗中削弱由来已久,尤其是高宗皇帝跟女主武皇,这两位可都是着力于削弱世家的强人,就是因为这两位圣人,才有当今皇帝的高枕无忧、肆无忌惮地宠爱杨贵妃。 而眼前这位公主殿下,不是裴冕说,就是现在她什么都不做,日后,她成了天下共主,一样会对世家动手。 他,要做点什么吗? 不止是裴冕,此时此刻,远远地跟在后头的十二公子中的其他几位,此刻怕不止一个是这么想的。 无他,这种战法,实在是太过可怕。 可怕到了,世家门阀都不敢去赌! 不得不说,经歷过一次的张裕,到底是跟别人不一样的,至少,他的承受能力比别人好很多。别人都快呕吐了,他还有这个余力奉承李嫣: “殿下,您有此利器,怕是攻城略地不在话下呢!” 李嫣答道:“攻城略地?这大漠上哪里来的城?至于地,那更需要人口。我手里的人,还不够多。” 张裕道:“可是殿下,您就不曾想过,入住中原吗?” 李嫣看了他一眼,但是张裕根本就没有犹豫。 或者说,李唐王室自相残杀的传统由来已久,早就让人见怪不怪了。 李嫣淡淡地道:“我目前的目标,是一统大漠。” 说着,李嫣又看了看裴冕跟王维,这才加了一句:“也许攻打高句丽的时候,这个战法会派上用场。至于别的地方,你们不用担心。” 三人立刻知道,李嫣已经看穿了他的心事。 张裕几乎是带着几分狼狈地道:“公主殿下,您,您见笑了。” 裴冕却是略带认真地盯着李嫣的双眼,道:“公主殿下,您此话当真?” 李嫣答道:“我不可能靠着一个人治理一个国家,而世家,不过是世代官宦之家而已。只要我委任官员,最后还是会诞生新的世家。因此,只要世家愿意归顺,我也不介意跟世家共治天下。前提是……” “世家必须归顺于您。” “而且不能犯了国法也不能犯了禁忌。” “隐田隐户吗?” 李嫣勾起了嘴角:“隐田,隐户?那算什么?你们信不信,就是不通过战争,只是通过律法,我一样能让世家主动把隐田和隐户上交。” “殿下……” 王维终于反应过来了:“殿下,此话当真?” “嗯?” “您真的会与世家共治天下?” 李嫣答道:“骗你做什?!更何况,高宗皇帝和武皇推行科举制,可真要考起来,寒门子弟哪里跟世家子一样,家学源远流长?” 裴冕立刻皱起了眉头:“您也喜欢科举考试?” “不过是取士的手段之一而已。向天下人彰显自己有多光明正大又有多公正。其实,寒门子弟能够接受到的教育本不如世家子,这一事实,本身就让科举制先天地偏向世家子弟。我说得可对?裴卿。” “但是您还是会採用科举考试。” “只是比较省事罢了。而且,也不是科举考试一种,取士方面,我更喜欢两者相结合。” 说着,李嫣看了裴冕一眼,难得多解释了一句:“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完美的制度,只有适合的,和符合需要的。” 第464页 第302章 原本不过是想找个话题分散注意力,让自己在这片地狱之中不那么难受,可是说到科举考试的时候,就是裴冕和王维都忍不住集中了注意力。 不是裴冕说,在科举制之前,察举制已经被使用了近千年,从思想到具体的行为模式,已经有了非常严格的规范,甚至还因此诞生了特殊的思想意思。 科举考试实际上偏向于世家,这一点,世家子弟会不知道?可是他们依旧讨厌科举制,哪怕得了科举考试的魁首都不高兴。原因何在?不仅仅是因为他们觉得,今天皇家会推行科举,明天皇家就会特意从科举之中提拔寒门压制世家,还因为,他们觉得自己受了侮辱。 裴冕实在是没忍住,他略带不满地道:“殿下,这是不信任我们吗?” 要知道,在察举制盛行的年代,能够向君王举荐人才,不仅仅是为了满足国家的需要,还是对举荐人的认可,从才能、到德行,再到君王的信任,而且举荐人向君王举荐人才,按照当时的思维和行为模式,举荐人已经就被举荐人的德行和才能对君王进行了担保。 所以,科举制的盛起,在世家子弟的眼中,那根本就是对他们的侮辱。这种靠成绩和嘴炮,或者说文章竞争上岗的模式,恰恰是否认了他们最重视的一环:德行。 裴冕,就是这种思潮的追随者之一。 李嫣勾起了嘴角,道:“不,裴卿,我不是不信赖你们。而是国家本身需要变。就以清河崔氏和博陵崔氏为例,想来,同为世家子,裴卿应该对崔氏很熟悉才对。若是国家一成不变,哪里有清河崔氏兴起跃居博陵崔氏之上的机会?若是国家一成不变,博陵崔氏又如何在沉寂之后又再度奋起再度爆发出勃勃生机?裴卿,变,才是国家的希望所在。” 李嫣转过身,看着裴冕,带着几分意味深长地道:“裴卿,有的时候,也要适当地给百姓一点希望,一点,幻想。” 这是李嫣在水晶界做了那么多年的女王的真实感受。 一成不变的国家,那才是最最可怕的。 出身于二等世家的张裕看了看陷入沉思的裴冕,决定转移话题:“殿下,请问,您要跟上次一样举行祭奠吗?” “当然。” “可是殿下,臣担心,有人会趁机像掳走殿下。” 既然奚族人能攻占下博望城,那就说明,这里距离奚族人的聚集地不远。有了第一次的突袭,那第二次的突袭也不会远。 李嫣道:“即便是如此,我也要举行祭祀。上一次的回鹘,我都举行了祭祀,这一次牺牲的还有我的将士,我的子民,我就什么都不做了,这合适吗?对了,调查清楚了吗?这一次,来的是谁,他们出动了多少人马?” 张裕立刻从靴筒里面翻出了一份摺子,双手举过头顶,道:“启禀殿下,这一次来的奚族人。这从他们身上残留的配饰看出来的。根据不完全统计,他们的出动了两万四千人马。” 也就是说,实际数字肯定高于这个数字,而且还高出不少。 李嫣道:“通告天下,从今日起,奚族就是我的死敌。我要用他们的血,祭奠我的将士、我的子民。” “是!” 别以为这些年,李嫣是白过的。如果说,当年在水晶界的时候,热武器的更新换代还属于摸着石头过河的状态的话,那么如今,不过是拿着现成的图纸制作罢了。之所以之前没有,不过是李嫣几乎是空降于这个世界,又是在大漠,拥有的工业基础为零,因此,她必须先把地基打好,才能够享受果实。 为此,她付出了整整八年时间。 也是时候验收成果了。 第303章 李嫣很清楚自己下的那道命令意味着什么,她也做好了遭遇刺杀的准备。所以,博望城公祭之后,她就让下面加强了戒备,同时,自己尽量不外出。可是,这天夜里,当她伏案疾书处理完一份文件,把手伸向另一份文件的时候,忽然感受到了脖子上的凉意,就是李嫣也不免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宫人都尖叫起来。 李嫣怒喝道:“都给我闭嘴!” 宫人们纷纷跪伏在地,瑟瑟发抖。 李嫣用毛笔敲了敲自己脖子上的刀刃,道:“放松。我想,你也不想我的部下为了替我报仇而血洗大漠乃至是整个西域吧?” 来人果然将刀刃移开了一点:“果然是大唐公主,与众不同。” 李嫣侧过脸,这才看见,这是一个从头到脚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人,个头很高,从声音上来分辨,应该是个男人,偏偏头上罩着兜帽不说,脸上还蒙着面纱,只有一双湛蓝色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李嫣。 见李嫣看他,这男人忍不住又动了动手里的歪刀,迫使李嫣也不得不昂头。 李嫣很随意地放下了手里的笔,拿起了边上的摺扇,道:“谢谢你的夸奖。说吧,你半夜闯入我的寝殿,所为何事。” “你为什么不说,我是来杀你的?” “你既然能无声无息地闯入我的寝殿,若是要来杀我,直接动手便好。以你的身手,杀死我,然后全身而退,应该一点问题都没有。但是,你没有这么做,反而特意显出身形,显然是有所求。我说得可对?” 第465页 “不错。我想问问你,你可知道,你在大漠上制造了多大的杀孽!” “所以,你是为了奚族而来?” “不错。你可有话可说?” “那么,你可知道,奚族人对我的子民做了什么吗?” “战争,哪里不死人的?” “说得好,战争,哪里不死人的。所以,我做的有什么不对吗?要知道奚族人可是在攻打下城池之后,在城里进行了为期三日的狂欢。他们凌虐我的士兵,把城里的婴幼儿串在矛尖上示众,还挖取我的子民的心肝下酒,甚至比赛姦淫女子。对比之下,我只是在攻城掠地的时候,用的战法杀伤力太大了一点而已。” “你!” 李嫣轻轻地用摺扇推开了脖子上的弯刀,站了起来。 “显然,你对奚族人也不是一无所知。所以,告诉我,你今日的目的。”李嫣紧紧地盯着来人的双眼,“又或者,明尊座下的你们,就只有如此。” “你说什么,我不懂。” “圣火昭昭,圣火耀耀,凡我弟子,同心同劳。怜我世人,飘零无助,恩泽万物,唯光明故。光明慈父,知情知义,启我澄心,苏我明性。怜我世间,魔尘岔染,除恶扬善,唯光明故。生亦何欢,死亦何苦,熊熊圣火,焚我残躯。十二常宝,谱启诸明,妙音引路,无量净土。” 李嫣每吟诵一句,这个人的眼睛就睁大一分。 当李嫣吟诵到唯光明故的时候,他就忍不住退了一步,然后,每四句,他就退一步。 一面退,他的面纱也一面在动。显然,面纱之后,他也在默默地吟诵。 来人足足退了五步。 最后的“十二常宝,谱启诸明,妙音引路,无量净土”,却是他跟李嫣一起吟诵的。 “你,你怎么知道我明教教义的?” 那声音里面,怎么都透露着一股急切。 “我来大漠之前,就已经会了。” “你……” 你是谁? 视线在李嫣发色偏红,末梢还微微带着自然卷的头髮上扫过,再留意了一下李嫣明显比常人更白皙的脸庞,这人的神色惊疑不定。 “来人啊!快来人啊!有刺客!” 显然,有宫人抓住了机会熘了出去,开始大声唿救起来。 外面传来整齐的嚓嚓声,那是卫士们的甲冑发出的声响。 蒙面人看了看李嫣,犹豫了一下,还是从窗户里跳了出去。 现在,最要紧的,不是留下来,而是先回去制止自己的同伴。 公主府的卫士们冲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道冲破了窗户跳出去的身影。 “追!” “不用了。” “殿下?” “好了,下去吧。” 不用看系统提示,李嫣都知道,这傢伙肯定又煳了老大的一坨狗血在自己身上。 一拂衣袖,李嫣再度坐在了桌案前,她今日的工作还没完呢。 李嫣显然低估了她的臣子们对这件事的重视。虽然李嫣直接让卫士们下去了,可是她的臣子却被吵了起来,然后在一个时辰之内,赶到了议事堂。 作为公主府的录事参军,王维第一个开口:“殿下,听说府里出了刺客,可是真的?” “不算刺客。” 不算刺客? 诸位臣子立刻开始交换神色。 如果是别的时候,或者是别的公主面前,如果这里没有这么多人,王维只怕早就问出口了。可是现在,他也只能憋着。 谁让他不是太原王氏的子弟又是唐皇派遣来、对唐皇有报告之责的录事参军呢。有些话,他不能问啊!难道他要当着这么多同僚的人问李嫣,这人是您的情人? 这不是找事儿是什么? 王维不好问,裴冕却问了: “殿下,请问,是探子吗?” “不是我们的探子。此人来自西域。” 交换神色立刻变成了低声探讨。 私事变成了公事,自然是可以讨论的。 “昭武九姓?” 李嫣摇了摇头,道:“是摩尼教教徒。” “摩尼教?” 别人不清楚,裴冕却是家学渊源,对西域有过非常深入的了解的,他当即就惊唿一声:“魔教?” 魔教二字一处,整个议事厅一片譁然。 会被称为魔,显然,摩尼教的名声自然不会很好。 “正式。” 张裕立刻躬身,建议道:“殿下,臣恳请殿下,加强戒备。这摩尼教,怕是来者不善。” 李嫣摇了摇头,道:“摩尼教徒食菜事魔供奉明尊,讲的是惩恶扬善,只不过,他们的教义接近佛教却比佛教激进太多,而门下行事亦正亦邪,因此才得了个魔的别号罢了。倒不能直接说他们是坏人。” 听到李嫣这么说,在场的人立刻明意识到,他们中间不少人连摩尼教这个名字都陌生得紧李嫣却能够连食菜事魔供奉明尊这种事情都一清二楚,怕是这位公主殿下跟这摩尼教渊源不浅,想那清妃的生母也是来自于西域的女乐,在场的世家子弟们立刻在心中暗自点头。 这人怕是来认亲的。 第466页 不想,李嫣接下来的话就是: “不过,加强戒备还是要的。毕竟,此人对我们的战法可是相当的不认同呢。” 孙昭听说,立刻拜了下去:“殿下,臣会训练出更多的女子,带领他们医治火器之伤。” “你尽力便是,不要勉强。” 别的不说,就冲着炸药包把人炸得血肉模煳的德行,就是孙昭的医术再厉害,也足够西域和大漠各族视他们为地狱出来的恶鬼。 “是,殿下。” 第304章 且说另一边,阿尔曼跳窗之后,立刻开了暗沉弥散遮掩了踪迹,并且迅速赶到最近的明教集合点放出了信号。 快一点,再快一点!不,还是希望师兄弟们的动作不要太快,现在已经出手甚至得手了才好。 阿尔曼急得宛如油锅里的蚂蚁,都快跳脚了。 原以为这大唐公主心肠狠手段狠辣,她的军队过处,寸草不生,所以他们明教要替天行道,除掉如此恶魔。可谁想到,这位大唐公主不但知道他们明教供奉的是明尊,还能背诵他们的入门誓词!这,这叫什么事儿啊?难道这位大唐公主,实际上是他们明教的人? 不,不对,他们明教从波斯而来,多年来都只在西域活动,入关的弟子屈指可数,更别说拉大唐公主入教了。 所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啊! 阿尔曼面如土色。 问题是,既然他能潜入李嫣的寝宫,那么,他的师兄弟之中就也有人能做到。所以,他必须守在这里,等候同门师兄弟的同时,也保护李嫣这位一点修为都没有的大唐公主,免得对方挂了,回去之后没办法交代。就好比现在,他可真担心,就怕自己走开一会会儿,这位大唐公主就让他的同门给砍了。 不管怎么说,在弄明白这位大唐公主的身世之前,他绝对不能让人死了。 当然,鑑于对方的身份,也不能跟对方结了死仇,比方说弄死了对方的臣下之类的。别的不说,就冲着她为了臣下报復奚族人要把奚族人彻底灭族的强硬手腕,阿尔曼就不敢赌。 想到这里,阿尔曼的速度更快了,他甚至不顾一切地在半道上,把圣火诀的标记打上了半空,就希望这座城市里,自己的同门能够看到,好跟自己汇合,而不是去刺杀那位根本就不会武功的大唐公主。 虽然这样做的结果,就是让巡逻的武侯发现他,然后把他撵得跟兔子一样到处乱窜。 这一天的鹰堡很热闹,如果不是李嫣及时召回了天策府将士的话,他们绝对会一路撵着阿尔曼一直到圣墓山脚下。 鑑于明教的宗教属性,已经在水晶界见识过狂信徒的李嫣,绝对不想招惹这么个麻烦。 希望她的小花招有用吧。 没错,李嫣其实不过是照着金手指的情报,加上宫廷里面训练出的演技,即兴发挥了那么一下而已。只是,李嫣心中隐隐有种感觉,那就是,她好像被自己的金手指给坑了。 好吧,数日之后,巡视果蔬种植基地的李嫣看到了被押到自己面前的阿尔曼的时候,就知道,自己的预感成真了。 阿尔曼的那双眼睛,实在是太特别了,嫣一眼就认出来了。 张裕道:“所以,你不是来偷玻璃的?” “是,是的。我只是好奇,公主殿下可真是捨得,用这么多的玻璃盖房子,还全部用来种瓜果。” 阳光下,阿尔曼一口白牙闪闪发亮。 裴冕立刻放下了脸,道:“一派胡言!你说你是附近的平民,那你告诉我,你的牙齿是怎么一回事儿?这里可是新月城!缺水!也缺盐!你拿什么,洗你的牙齿养出这么一口白牙!” 李嫣这才慢吞吞地开口:“好了,裴卿,这人就是我说过的摩尼教教徒,哦,应该叫明教子弟才对。” “那上次刺杀公主的,便是他?” “正式!” 李嫣的话音一落,周围的士兵们立刻,齐刷刷地,刀剑出鞘。 阿尔曼才要动,却听见李嫣道:“我记得小时候曾经听过一句戏言,明教是波斯猫,天策是东都狼,所以,明教遇上了天策,只有被撵的份儿?想好了,今日我带了一千天策府的将士。你的朝圣言修炼到了几层?” 阿尔曼本来是想刷一波朝圣言的,见状,立刻垮下了脸:“公主殿下,您可不能啊!再怎么着,您也不能欺负您的亲外婆的娘家人啊!” 第305章 此言一出,四下里俱惊,所有的人纷纷去看李嫣。 李嫣淡淡地道:“抱歉。本宫的母妃早亡,本宫尚未记事就被送到母后身边,是母后一手将我抚养成人。母后对母妃的事情也不甚了解,能告诉我的,更少。你说你是我亲外婆的娘家人,很对不起,我一无所知。” 真要查起来,连清妃的身世也要查,事情过去那么久了,天知道还能不能查得到。 不过,当年的李隆基不过是临淄王,就跟太子瑛的母妃赵丽妃本是女乐一样,清妃的身份也不高甚至可以说是卑微的。毕竟,在大唐,除了皇家,其他的世家大族,这嫡庶之别,宛如天堑,就是庶女与庶女之间的差别,也十分巨大。 更别说那个时候,李隆基只是临淄王,在位的皇帝是唐中宗,大权在握的是韦后和安乐公主,而当时的唐睿宗不过是相王,而大家公认的相王的继承人乃是如今的宁王,而不是李隆基。 第467页 作为相王的庶子,李隆基的正妻能姓王,已经是不错了。可是身边的姬妾、侧室的身份就不会很高。李嫣的生母清妃就是,她本是秦家的庶女,可按照这个时代的规矩,她只能继承生母的职业继续做女乐。只不过,她的运气比较好,跟了李隆基,而李隆基的正妻当年的临淄王妃后来的王皇后又十分大度,要不然,她就是生了孩子,也不过是跟她的生母一样,继续做女乐而已。 换而言之,如果不是清妃早早去世,而王皇后又十分喜欢李嫣,把李嫣当成自己的亲生女儿,李隆基登基之后,清妃能不能得到追封还是两说呢。 阿尔曼傻眼了:“你不知道?” “对。” “那你怎么我们明教的大光明圣言,还知道我们明教又一招,叫做朝圣言?” “大约是十几二十年前听人说过吧?时间过去太久,我已经记不清了。” “可是,大光明圣言,你明明背得一字不差!” “哦,那大约是因为,这大光明圣言满怀悲悯,字字句句发自肺腑、深入人心,所以我不知不觉地,就记住了吧。” 等一下,这样的回答很不负责任啊!公主殿下!您的头髮,还有五官!明明都带着我们西域人的特点,你怎么能不承认呢? 阿尔曼的脸色看上去更苦了。 王维道:“请问殿下,这个人,要如何发落?” 李嫣道:“交给有司,按照律令处置便是。” 才说着,李嫣就觉得脚边不对,低下头,却看见一只雪白的、鸳鸯双瞳的小奶猫正在自己的脚边蹭着,发现李嫣低头看它,更是乖巧地喵了一声。 李嫣看看它。 发现李嫣没理它,这小糰子又歪了歪头,然后又喵了一声。 显然,小傢伙也在困惑,李嫣为什么不理会它。 小小的一团,毛绒绒,李嫣的心立刻就化了。 她先蹲下来,摸了摸小奶猫的下巴,小猫眯起了眼睛,发出细细的唿噜声,显然它现在舒坦极了。 李嫣这才把小猫抱了起来,小小的,雪白的一团,就蜷在李嫣的手心儿里,那么乖巧,惹得李嫣忍不住跟金手指兑换了小鱼干——上等的银鱼干,就跟她的小指头那么大——去餵这只小奶猫。 阿尔曼终于没忍住:“等一下,你不能抱走朵丽。” 其实他更想对着自己的猫大叫:朵丽,别走,这种随身带着小鱼干的傢伙,身边肯定已经有别的猫了。你跟着她走,不会有好日子好过的。 “所以,它叫朵丽?” “是的。” “女孩子?” “没错。” “那么,谢谢。” “什,什么?”阿尔曼傻眼了,“等一下,你是不是误会了?” “误会?你一个大男人,偏偏带了一只看上去出生还不到一个月的小奶猫,又是以我亲外婆的娘家人的名头跑来见我,难道,这不是给我的礼物吗?” “诶?” “既然你这么有诚意,那我就勉为其难地收下了。朵丽我很喜欢,多谢了。” 阿尔曼傻眼了。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的小公主被另一位大公主抱走了,至始至终,他的小公主都没有看他一眼,相反,他的小公主忙着讨好大公主去了,因为大公主有小鱼干。 有了李嫣这话,下面的人自然清楚要如何应对。很快,阿尔曼被带到了种植场值班室,交给了非当值的兰芳悦,这片种植场的负责人之一,一位精修莳花术的万花门下。 兰芳悦了解了一下情况之后,看着垂头丧气的阿尔曼,道:“所以,你真不是玻璃小贼?” “我当然不是!我们明教可是有戒律的!” 兰芳悦点了点头,道:“好吧。如果你能捉到偷玻璃的小贼,那么,我可以考虑缩短你的刑期。” “等一下,什么刑期?” “自然是徒刑的刑期。就是做苦力的意思。如果你自己备干粮,那么刑期就短一点,三个月。如果需要我们提供口粮,那就长一点,半年左右。” “可是为什么要罚我徒刑?我什么都没干!” “你什么都没干?那你躲过了重重侍卫跑到公主殿下面前是什么?” “我……” “好了。如果不是看在你跟殿下有些亲戚关系的份儿上,天策府的将士们怕是早就把你脱下去先打一百军棍了。哪里会让你这会儿全须全尾地站在这里?”兰芳悦道,“你若是表现得好,到时候,我给你一封推荐书。你就可以参加相关的考试,运气好的话,还能进公主府做侍卫呢。” 阿尔曼傻眼了:“不,我不是……” “什么不是?” 阿尔曼说不下去了。 他怎么能说,自己不是来投靠李嫣的? 想了想,阿尔曼生硬地转移了话题:“对了,方才,我好像被当成了偷玻璃的小贼。这是真的吗?附近的小贼,很多?” 说到这个,兰芳悦就来气,道:“还不是钱闹的!谁让长安城里把玻璃都炒成了天价!” 没错,为了把葡萄酒卖出好价钱,李嫣这里出去的葡萄酒,用的都是玻璃瓶子,配套的,还有玻璃的酒杯到一应器具,比方说,醒酒器。 第468页 因为玻璃的价钱比黄金还贵,也使得来偷玻璃的小贼数不胜数,因为最近长安的显贵们开始流行玻璃窗子,就是大块的玻璃没有,小块的玻璃拼成各种花窗,不但彰显了财力,还显得精緻有品位。 这也使得,不但大块的玻璃值钱,小块的玻璃一样值钱。在长安,就是跟书本那么大的一块玻璃,如今都要好几十万钱才可以买到。 长安的显贵们对玻璃求而不得,可李嫣却用玻璃在沙漠里建温室种植果蔬,哪里不招贼惦记的? 别说是那些小贼了,就连阿尔曼也无法理解:“可是,为什么要,要用玻璃盖屋子?这比金子还贵呢!” 阿尔曼也是知道玻璃的价钱的人,所以,他很理解那些小贼们冒着生命危险来砸玻璃期望偷到那么一块两块的心情。要知道,那都是钱!要知道,书本那么大块的玻璃,都可以换上三四匹好马或者是两三匹骆驼了。 兰芳悦就瞪眼,问他:“那么你说,沙漠里,什么最珍贵?” 阿尔曼迟疑了一下,小声道:“虽然我知道你指的是水。可是我还是要说,只要找对了方法,想在沙漠里找到水,也不是难事儿。” 沙漠里的人,找水,是有自己的办法的。 兰芳悦摇了摇头,如果这人不是公主殿下的亲戚,他还真懒得解释。 他搬来两个盆栽,放在阿尔曼面前,道:“知道这是什么吗?” 兰芳悦看了看,小声道:“好像是葡萄秧苗。” “准确的说,左边的,是葡萄秧,右边的,才是葡萄藤。那我问你,一样的种子,一样多的泥土,刚开始发芽的时候,是葡萄秧,就这么两片叶子。等大了,就是葡萄藤,连藤带叶几十斤重的都有,这还不算它结的果子。那么问题也来了。这种葡萄的盆儿,就这么大,装的土也就这么多,不超过十斤。这葡萄苗却能从小小的种子,变成几十斤的植株。你告诉我,这多出来的重量,是哪里来的?” 阿尔曼犹豫了一下,小声道:“您是说,水?” 也就只有这么一个解释了。 就跟人要吃饭一样,植物,需要浇水。也只有浇下去的水,是看不见,也是难以预估的。 兰芳悦露出了孺子可教的模样,摸着自己的鬍子,很是道骨仙风地道:“没错。可问题是,不止是植物要喝水,这太阳,喜欢把水收走啊。”说着,又展示了一个摆件给阿尔曼看。 那是一个玻璃的摆件,一共分八层,最底层有一层薄薄的水,不到三分。可是那中间的一层层,还有盖子的背面,都挂着水珠子。 “这是我刚才从外面拿进来的。” “这是……” “教导你这样的新人的小玩意儿罢了。特别定做的。”兰芳悦解释道,“比起作物喝掉的水,太阳收走的水,那才叫多呢。别说那些河流,就说泼在沙子里的水,看着是渗下去了,可是没渗到一丈之下,最后还是会被太阳收走。比起太阳收走的水,被花木喝掉的水,不过是九牛一毛。偏偏花木生长又离不得太阳!你说,我们都恨不得在沙漠上加一层盖子,就为了多留下那么一抔水,那些小贼却来砸我们辛辛苦苦做好的玻璃窗子,让我们功亏一篑。我们能不生气吗?” 且不说大块的玻璃对工艺的要求本来就高,更别说运输的压力了。结果,偏偏有那么一群小贼,为了偷那么一块两块的玻璃,却把好好的,一整面的玻璃给砸碎了!兰芳悦这些工作人员能不火?没错,玻璃是小事,反正只要有工匠在,这沙漠上又到处都是沙子,任何时候都可以烧,可是玻璃砸碎之后,飞掉的那些饱含水蒸气的空气,才是重点! 阿尔曼傻眼了。 要知道,他跟他的师兄弟们在圣墓山上听到的可不是这个。他们听到的,都是关于李嫣为富不仁、残暴狠毒的话,尤其是这玻璃花房,更是明证。 阿尔曼以前听到的话是这样的:李嫣是个暴君,她一面穷凶极恶,被她攻克的城池只会剩下一片焦土,另一面,她又奢侈无度,比金子还贵的玻璃,她竟然用来盖花房,完全不顾子民的死活。 所以,他们明教子弟要替天行道。 可结果呢? “所以,这,这不是花房?” “什么花房!你哪里听来的话?这里是果蔬种植场,附近的新月城、碧波城的百姓吃的蔬菜,有一半就是从果蔬种植场运出去的!” “那剩下了一半呢?” “从大唐境内买的。”兰芳悦没好气地加了一句,“这还是新月城、碧波城距离大唐近。更北边的车迟城只能买到菜干!哪里来的新鲜瓜果蔬菜!别偷懒!哦,对了,收好你的弯刀。你若是跟人有仇,别在玻璃房里打,知道了吗?” 第306章 面对腹黑食人花的气势和怨念,就连桀骜不驯的波斯猫也只能老老实实的,即便是阿尔曼也不例外。然后,他听到兰芳悦问他:“对了。你是自备口粮,还是跟我们一起吃饭?” 自备口粮,呆的日子就短些,让种植场提供伙食,那需要服役的时间就长些。 “这个……我,我想多呆些时日。” 最好是能把这个种国术的法子学到手。如此机会,不牢牢抓住,那才是傻子。 第469页 “那你吃肉吗?” 阿尔曼立刻答道:“我食素。” 兰芳悦道:“果然如此。好吧,我会跟帐房说一声,把你的肉票都换成菜票。” 阿尔曼惊呆了:“有肉?” 他可不是什么不曾见过市面的喵,至少他知道,唐人的平民也不是每旬都吃得上一顿肉的,甚至连下面的小吏家的子女有的也只能过着断齑画粥的清苦日子。 兰芳悦道:“对。你虽然是领了罚来了我们这里的。但是,一样有肉。每旬两顿。” 只是两顿肉? 阿尔曼才要拍着胸口庆幸,却见兰芳悦一脸怜悯地看着他:“不过,饭堂的菜餚,用的全部都是肉油。” “肉油?” 阿尔曼都傻眼了。 不是他说,唐代的时候还没有炒菜呢,基本上都是水煮,然后撒两粒盐巴。不过贵人家里煮青菜的时候,也会泼两勺肉汤提鲜,但是,平民百姓就没有这个福分了。因为明教走的是底层路线,所以即便阿尔曼是明教这一代最出色的弟子之一,可是日常吃的,也是全素。 也就是说,水煮青菜。也亏得西域守着盐湖,要不,他就要跟几百年后明教在中原的教徒一样,数着盐粒煮菜了。 兰芳悦道:“没错。基本上,各处的衙门,还有属于殿下的产业都是如此,不同的职位都有相应的补贴,有的是给实物,有的是给钱。我们这里每人每旬定量,一斤牛肉一斤羊肉外加鸡鸭禽肉五斤鱼肉五斤。你是被罚来的,只有四分之一。” 说每旬两顿,已经是看在阿尔曼是被罚劳役过来,因此折算过的。 阿尔曼一听,面如土色。 虽然只是五分之一,但是,真要碰了这里的伙食,等时间到了,他就等着被逐出圣墓山吧。他们明教在这方面可是管得很严的。 阿尔曼立刻道:“我,我自备干粮好了。” 自备干粮,服役的时间也短。麻烦也少些。 兰芳悦点了点头:“也好。” 说着,找出一纸文书,填了,拿出印鑑,盖了,收到了边上的竹篮里。 “好了。我带你去你接下来要住的屋子,跟我来吧。” 阿尔曼老老实实地跟了上去。虽然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但是看到那雕花玻璃窗,阿尔曼还是无语了。哪怕这窗子其实是用小块小块的玻璃拼起来,用了铜丝固定。可是看这一整面足足三尺的窗子,再想想这种玻璃窗在长安城的价钱,他就有一种自己住在金屋子里的错觉。 就这样,阿尔曼,明教本代最出色的弟子之一,就这样,成了星月果蔬种植场的一名小工。阿尔曼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每一个人,他在明教完成门派任务也没有这么勤勤恳恳,每天工作五个时辰还全无怨言。 就跟兰芳悦跟他说那样,谁让这份工作关系到周围好几座城市的百姓的菜篮子呢! 若论奉献精神,没有人比得上明教子弟,可以说,他的同门伊戈尔找到他的时候,看见他套着工作服老老实实地爬上爬下,被使唤德团团转还一点怨言都没有的时候,眼珠子都差一点瞪出来了。 “我说,阿尔曼,在圣墓山的时候,你是能躲懒就躲懒,做完了自己的事儿,就抱着你的朵丽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多一点儿的事情,你就要闹个好机会,甚至利用朵丽让师姐师妹们帮你说话。怎么,眼前这个勤快人儿是谁啊?对了,朵丽呢?我给它带了今年的葡萄干。” 阿尔曼的那只朵丽猫,在他们圣墓山团宠之中也是排在前十位的。 阿尔曼根本就没有理会这个伊戈尔:“等一会儿,我今天的日志还没写呢。” “日志?真的假的?你还是我认识的阿尔曼吗?” “别小看我做的这些东西!”阿尔曼晃晃自己手里的文件,道:“这附近几座城的人吃的果蔬,一半都在这里!” “真的?” 伊戈尔听说,立刻凑了过去,扫了两眼,忍不住道:“嘿~!阿尔曼,你可听说了,那唐人皇帝特别宠爱他的妃子,还用了传递军情的战马千里迢迢地从蜀中给他的宠妃运果子,对了,叫什么来着?” 阿尔曼皱着眉头,道:“荔枝?” “对!就是这个!原来你知道?” 阿尔曼道:“嗯。前些日子,兰大人偶然提起来的。说是殿下得到了这个消息之后,大发脾气,可是回头,却派遣了使者跟唐皇说,即便是战马的速度再快,用这种法子运到京里的荔枝也差不多色香味皆失了。殿下给唐皇出了一个法子,换取了明州作为封地。” 明州,就是数百年后的宁波。不过,现在的明州,在长安权贵的眼里,虽然不是蛮荒之地,却也差不多了。因此,李嫣要明州,李隆基不过是迟疑了一下,就给了。 “真的?什么法子?” “在春天的时候,去琼崖之地选择合适的荔枝树移栽到千斤缸里,用船走海路经过大运河和黄河运到洛阳。到时候,从荔枝树的枝头採下现成的荔枝,自然是色香味俱全。听说唐皇得知这个法子之后十分高兴,不但决定日后每年夏天都要带贵妃去洛阳避暑,还加封公主为镇国公主。” 伊戈尔大奇:“这杨贵妃果然是公主殿下的人?” 第470页 阿尔曼瞪了他一眼,道:“你说的什么话!公主殿下还能决定唐皇宠爱哪个妃子不成?” “那,我怎么听说,公主殿下被封为镇国公主,乃是贵妃杨氏帮忙说项?” “这种宫廷里面的事儿,我怎么知道。” 阿尔曼没好气地道。 他当然不是不知道。事实上,这荔枝的事儿,还有公主殿下被加封为镇国公主一事在种植场里引起了广泛的讨论。因此他也听了一耳朵。 简单的说,就是唐皇宠爱杨贵妃几乎到了色令智昏的地步,虽然曾经一度清醒而把杨贵妃送回娘家去,可很快又把这杨贵妃接回了宫。也经过这样的事情之后,杨贵妃终于明白,除了身为弘农杨氏的旁支这个身份之外,她也就只能仰仗皇帝的宠爱了,而皇帝的宠爱偏偏却是最靠不住的,连她自己都不能肯定,唐皇这次能把她送回娘家,那下一次把她送回来会间隔多久。偏偏她的兄长姐姐们没有才能不能成为她的倚仗不说,还需要仗着皇帝对她的宠爱升官发财加官进爵维持自己的权势地位,更别说,他们仗着她的得宠,十分地张扬跋扈,连公主驸马都几乎得罪了个遍的事实了。 所以,有些小聪明的杨贵妃选择了拉拢李嫣。她借着唐皇对她的喜爱,乘着皇帝高兴,提出公主对国家贡献巨大,而大唐边关如今又没有大将的客观事实。 这才有了李嫣被加封为镇国公主一事。 “你不知道?我可是听见了!那位兰先生跟边上的人说什么,哦,烽火戏诸侯!唐人的史书上有名的昏君周幽王,他就干过这样的事儿!真没想到!这位大唐公主竟然什么都不说!她难道不知道这个杨氏的兄长在长安城里飞扬跋扈,连她的姐妹都吃了不小的亏吗?还讨好那个杨氏!怪不得人家说,这个杨氏背后的靠山,还是这位镇国公主殿下。” 阿尔曼道:“别乱说!公主殿下不是这样的人!她的功劳可是实打实的!” “那么,这个荔枝是怎么回事儿?” “就跟你说的那个一样,烽火戏诸侯。公主殿下就是不希望唐皇跟当年的周幽王一样,用军国重器去讨好一个女人,这才想出了这个法子。殿下的本意,其实是想让八百里加急的驿站快马用在该用的地方,而不是如此荒唐地给杨妃运送荔枝。” “可是别人却不是这么想的。” 阿尔曼哑巴了。 没错,要在经济上控制一个人,很简单,但是要在思想上控制一个人,那实在是太难了。 伊戈尔看看他的脸色,又加了一把火: “看看你住的地方,就冲着这面窗子,这间屋子就跟唐人说的金屋没什么两样了。更别说,外面那高达三丈的玻璃房了。阿尔曼,我跟你说,如今啊,长安城里,人人都当她跟那杨贵妃臭味相投,根本就是一路人呢。” 第307章 阿尔曼立刻听出了不对劲:“等一下!难道说,长安城里,有人对公主殿下不满?” “公主殿下?你还真奉她为主啦?” “就冲着她让百姓们吃上果蔬,镇国公主就当得这一声公主殿下。” “行行行,就知道,你跟师姐师妹她们一样。” “伊戈尔!” “好吧好吧。”伊戈尔只能摊了摊手,做出一副受不了的样子:“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子。我们已经有几个师姐妹已经出发去长安了。谁让那个杨国忠行事张狂没有分寸呢?” 虽然是西域人,但是唐人的谚语,圣墓山上也是听说过的。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这玻璃在长安城里卖得这么贵,还有价无市,可是镇国公主却在大漠上盖起了玻璃温房,而且种的还不是名贵的花卉,而不过是百姓日常需要的果蔬,就冲着这一点,圣墓山上上下下都佩服这位公主殿下。 可是圣墓山上佩服她,不等于长安城里的人也是如此。 当然,这还是跟杨贵妃,还有杨贵妃的娘家兄弟姐妹们有关。 谁让杨贵妃的哥哥姐姐们仗着杨贵妃得宠,在长安城里飞扬跋扈为谁雄,连公主都敢得罪。要唐皇呢?偏听偏信,明明是杨国忠冲撞了公主,却斥责了女儿,收回了旧年赏赐给女儿的物品,还夺了女婿的官职!因此,杨家兄妹在长安城里越发猖狂。那些公主们见弄不倒杨贵妃和杨国忠,自然迁怒李嫣。谁让有谣言说,杨贵妃能上位,是借了李嫣的势力?杨贵妃如此张狂,是因为李嫣这位镇国公主是她的后盾? 可以说,若是以前皇室宗亲里面还有几位同情李嫣的人的话,那么现在,这些皇室宗亲都恨上李嫣了。 武惠妃张狂,可也没到这个地步啊! 伊戈尔虽然没有细说,但是阿尔曼已经听出来了。 “你是说,这个杨国忠……” 伊戈尔点了点头。 阿尔曼立刻沖了出去。 兰芳悦听说了阿尔曼的话之后,笑了:“所以,这是你的师兄弟们传来的消息。” “啊,我,我很抱歉。” 他反应过来了。 “哦,没有关系。公主殿下不会拒绝江湖志士的帮衬。你们有这份心意,相信公主殿下知道了,也会非常高兴。” “可是我看先生,好像兴致不高?” 第471页 兰芳悦看了看他,笑道:“你可听说过,天欲其亡,必使其狂。” “您的意思是,若是那杨国忠冒犯了公主殿下,那公主殿下,绝对容不了他?” 兰芳悦看看他,勾起了嘴角,没说话。 “你们唐人还真是……我真搞不懂你们。若是,这样扳不倒那个杨国忠呢?靠着他妹妹杨贵妃,他肯定不会有事儿的。” “好了。有这个闲工夫说这些,还不快来帮我!对了,是你的师兄弟传话过来,告诉你这个消息的?那,你的师兄弟愿不愿意为殿下效劳呢?” 不得不说,兰芳悦转移话题的本事,并不怎么高明。但是对于阿尔曼来说,已然是足够了。但是他的报告却很快就送到了李嫣的面前,正好,长安方面向李嫣请示的文件也送到了李嫣面前。 长安那边的文件内容很简单,那就是杨国忠果然为了玻璃的事儿找上了门。而负责此事的王录事就告诉杨国忠:这些年来,玻璃在中原各地,无论是长安还是洛阳,抑或是太原、博陵、燕京、清河等地,都是供不应求。如今,这订单都已经排到两年后了。当然,杨国忠既然是国舅,那么,看在贵妃娘娘的面子上,可以让杨国忠插队,优先处理,别的单子,可以推一推,先给杨国忠装。 问题是,作为靠着杨贵妃而成为朝中新贵的杨国忠,看到盖一座玻璃花房要花费那么多之后,不想付钱,他想要李嫣白送他一座花房。 王录事无奈,只能请示李嫣。 李嫣看完之后,直接掷下,道:“告诉他,本宫允许他分期付款,分三五年的时间付清。反正,靠着那杨贵妃,有的是人,等着奉承他。如今这点子钱,他觉得肉疼,等过个两年,他就不觉得了。但是对于本宫来说,玻璃换来的银钱,本宫可是要给置下的百姓置办口粮的。若是钱没有,折算成粮食也可以。” 清河崔氏,不就是拿粮食跟李嫣换玻璃的吗? 边上负责记录的范录事唰唰唰地写着。今日,是他负责文书之事。 一旁的裴冕道:“殿下,臣一直以为,公主殿下跟贵妃娘娘关系甚好。” “不过是因缘际会。我跟武惠妃本是不共戴天之仇,正好需要那么一个人,消弭武惠妃在我父皇心中的痕迹,顺便绝了寿王瑁登上储位的可能。而杨氏,正好是那个人而已。如今,事过境迁。我的目的达到了,这杨妃对我有没有妨碍,已然是无关紧要。她若是乖巧,我不介意给她一点颜面,你好我好大家好。她或者她的家人若是敢冒犯我,我也不在乎她这个如今在唐宫里面已经差不多等同于皇后的贵妃娘娘。比起她,我更在乎的,是李林甫。” “殿下是说……” 李嫣把一封文件甩到了裴冕的怀里,裴冕一看,当时就跳了起来: “殿,殿下!” 他都说不出话来了。作为裴氏一族年轻一辈最杰出的子弟,他当然知道手里的这份文件的份量。 “这,这可是真的?” 李嫣道:“自然是真的。” “陛,陛下怎么能如此煳涂!” “父皇从来就是一个普通人,他既然能色令智昏,不分青红皂白地斥责自己的女儿,夺了自己女婿的官职给自己的宠妃做脸,那么,他会下这道命令,也就一点都不奇怪了。” “可是,可是……这根本就跟那贵妃杨氏无关!也跟杨家无关!” “没错,那杨国忠再蠢,好歹也是弘农杨氏的子弟,怎么也知道兵权的份量。也只有李林甫,为了自己的权力,无所不用其极!” 这份文件说的是宰相李林甫为巩固权位,杜绝边将入相之路,称胡人忠勇无异心,淳朴单纯,建议唐皇李隆基用胡人为镇守边界的节度使。 说着,李嫣又拿出一份文件,道:“这是探子打探出来的情报。你可以看看。” 李林甫为了自己的权势地位,建议李隆基用胡人镇守边关,还放任他们拥兵自重,这乃是史书上写得明明白白的。因此,李嫣的解烦军可是一直都盯着他呢。而这份文件,说的,就是边关的这些胡人节度使在背地里做的事情,也就是他们拥兵自重的铁证,当然,也包括了李林甫纵容他们的铁证。 裴冕道:“陛下,陛下就一点反应都没有吗?” 李嫣道:“反应?如果父皇对此会有反应,那还有李林甫的事儿?宠爱杨玉环也好,信赖李林甫也罢,这都是父皇自己的选择,所以,时日到的时候,他也势必要付出代价。” 裴冕惊呆了:“殿下,您,您的意思是?” 李嫣给了他一个眼神。 裴冕当时就跳了起来:“公主殿下,请您早作决断。” 裴冕的用词,让李嫣忍不住挑起了眉毛:“决断?裴卿,你这话,可有意思了。” 裴冕答道:“殿下,陛下昏聩,胡人又拥兵自重,日子久了,绝对会不甘心只能做个小小的节度使。所以,他们会反叛!一旦起了兵燹,那中原生灵涂炭,只在朝夕之间。还请公主殿下为天下,为苍生,三思!” 说着,裴冕拜了下去。 若论审时度势,没人比得上这些世家门阀了。 李隆基不行了,那么,他们立刻就会换一个人投。之前他们是没有选择,其一,是李唐皇室防备他们,看李林甫的建议就知道了。如果不是因为李隆基防备他们这些汉人世家,有怎么会给了胡人拥兵自重的机会?世家门阀会甘心?要知道,这个世界,始终是谁的拳头大,谁就是老大。更别说,一旦起了兵燹,谁知道那些节度使们会不会选择洗劫他们这些世家门阀,要知道,世家门阀累积的财富虽然比不上皇家,却也是数百年的累积,可不是什么小数字。其二,被寄予厚望的太子瑛已死,新储君李亨懦弱不堪,显然唐皇把权力抓得很牢,世家门阀也别无选择。 第472页 虽然说李嫣是女人,可是她到底是名正言顺的大唐公主,更别说,她手握奇兵,一旦起了兵燹,绝对能够有一争之力。更别说,这位公主殿下还未婚。 对于他们这些世家子弟来说,做李唐皇室的驸马,几乎是自断前程。可是做未来女皇的丈夫,那就两样了。要不,太原王氏怎么会把女儿嫁给李治? 李嫣勾起了嘴角,道:“好了,裴卿,我们不整这些虚的。我们就来说说,若是将来起了兵燹,这根本的原因,是什么。” “这,万岁昏聩,边关大将拥兵自重。” 李嫣摇了摇头,道:“这只是表面,不是本质。” 裴冕犹豫了一下,终于咬牙,答道:“启禀公主,是府兵制和均田令,已然形同虚设!” 第308章 终于听到自己想听的,李嫣向裴冕伸出了手:“裴卿可算是说到点子上了。” 裴冕吃惊地抬起头,看着李嫣。 李嫣笑道:“府兵制,本质上就是徵兵制,若是跟当年的春秋战国一般,各诸侯国,国土狭小,那么自然是没有妨碍的。可是想我大唐,国土广袤,东起大海之滨,西至吐谷浑的荒漠,仅仅是从关中地区向西域调遣将士,这路上单程也要花费三四个月时间。就是因为路途漫长,将士们车马劳顿,苦不堪言,可对于朝廷来说,过长的补给线,则意味着大量的后勤压力,大量的财帛,会在后勤运输过程之中被消耗、蒸发,对关中的百姓而言,这意味着他们身上需要负担的赋税大大增加,而对于边关的将士们而言,他们很有可能常年忍飢受冻、挣扎在飢饿地狱的边缘,自然就无从提起战斗力,更别说挣下军功、封妻荫子了。裴卿,我说得可对?” 裴冕定了定神,道:“可是殿下,请恕臣直言,您现在用的,也是徵兵制。” 徵兵制,就需要将士们自备武器和甲冑,而将士们获得军功之后,李嫣就要赐予封爵和土地。 李嫣道:“是啊,我的将士们大多修为高深,所以暂时靠着他们的修为缩短了这地域上的远近,但是这并不等于说,我就不需要面对府兵制的弊端了。” “殿下可是打算实施募兵制?” 李嫣摇了摇头,道:“徵兵制弊病众多,所以,试行募兵制听上去并没有什么不对。可是,募兵制对赋税的压力,可不是一般的大。裴卿,若是军伍人数较少,那么自然是没有什么问题的。可若是兵员的数目超过了一定的数额,募兵制最初的富养就会走向穷养。你懂我的意思吗?” 裴冕一愣,继而浑身一震: “您的意思是,重文轻武?” “不错。”李嫣是有水晶界的资料打底,因此她知道,这一点都不奇怪。可是裴冕却无此奇遇,却能够看到这一点,李嫣也不得不承认,十数年后,他能够成为肃宗朝和代宗朝的宰相,裴冕果然有他独到的一面。 裴冕低下了头,开始了长考。 作为一个世家子弟,一个有心成为一代名相、青史留名的世家子弟,裴冕对这天下事自然不陌生。府兵制和均田令,或者说,从初唐就开始实施的租佣调制,其实早就濒临崩溃,这一点,一般的官吏看不到,可是对于裴冕这样的世家子弟来说,却跟摆放在面前现成的书本没什么两样。而且几乎每一个看到这一点的世家子都想在这上面做些什么出来,上不愧家族教导、自身志向,下不愧黎民苍生。 可是当今的唐皇已然年老昏聩,而下面出色的太子,却间接地死于唐皇之手,只因为唐皇不想太子瑛分了自己的权势。因此,裴冕只能忍耐。来大漠,不仅仅是因为他想看看李嫣这位在大漠上打下了一片江山的公主,还因为眼不见为净,他不想继续面对着年迈昏聩的君王和一堆醉生梦死的权贵。 但是,裴冕的心中也有一桿秤。在他的心目中,李嫣能在大漠上打下江山,她固然是有些运道也有些本事,但是,这并不等于他就要效忠她了。因为这种成绩,在他看来,根本就不算什么。只要手里有兵有粮,几乎人人都可以做到这一步。 隋末十八路反王,哪一个没有做到这一点? 但是,思考府兵制和均田令的利弊,思考租佣调制几近彻底崩溃的根本,这就两样了,会思考这里面的关键的人,才是真正的拥有王者资质,值得他追随的君主。 偏偏李唐皇室那么多人,包括唐皇,都耽于享乐,不曾思考过这里面的关窍,偏偏这位几乎等同于流放一般的和亲公主却想到了。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莫大的讽刺。 裴冕犹豫了一下,道:“公主殿下,这一点,恐怕陛下也清楚。陛下怕是知道这里面的难处,方才……” 裴冕说不下去了。虽然说,李隆基是皇帝,又是李嫣的父亲,作为臣下,他有这个责任为李隆基延誉。可是指着如今越来越昏聩的李隆基,就是裴冕也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来。 李嫣这才道:“那么,裴卿有没有这个兴趣,跟我走一趟将作监呢?” “将作监?” 您是认真的吗? 有那么一瞬间,裴冕都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 对于李嫣来说,要解决府兵制、均田令于土地兼併之间的矛盾,其实并不算太难,比方说,针对府兵制在国土广袤的情况下的弊端,她可以修建铁路,以避免将士们在军事调动中疲于奔命,同时也可以利用铁路加强国朝对边关的控制。 第473页 李嫣原本以为,自己的手头有现成的图纸,这应该很容易,可是当她来到将作监的时候,才知道,她想当然了。 “你们说什么?这个发动机无法达到要求?” “回殿下的话,是的。诚然,殿下让人送来的图纸足够详细。可是关于这个橡胶,臣等一直不知为何物。臣等曾经用鱼胶、漆等物做过实验,只是最后的结果,都是不敌高温,功亏一篑。请殿下责罚。” 将作监大匠率领着将作监诸位匠师跪地请罪。 李嫣道:“罢了,是我忘记了,这橡胶乃是异域特产,距离我大唐,隔着数万里海路呢。” 裴冕惊讶地道:“殿下,您说什么?异域特产?” 李嫣道:“不错,正是数万里海路之外的异域特产。裴卿,你可知道,仅仅是距离我大唐不过千里之遥的海外物产,这齣息,就足有十倍。” 裴冕立刻明白了李嫣的意思。 她在利诱,不是在利诱他,而是在利诱他背后的裴氏一族,乃至是所有的世家。 第309章 李嫣在利诱他,但是裴冕也不得不承认,这该死的有用。对于世家来说,维持奢侈体面的生活、教养家族子弟,都需要大量的财帛。海外贸易的利润是别的买卖的十倍?那还用说吗?当然就一个字!干! 在场的可不仅仅是裴冕一人,还是王维、张裕等李嫣公主府的高官。虽然这话是李嫣对着裴冕说的,可是在场的其他人都听到了。很多人当时的第一反应就是如此。 裴冕是世家子弟,从小锦衣玉食地长大的他从来就没有为金钱财帛之事发过愁。所以,从他个人的角度来说,等闲的金银财帛,诱惑不了他。可就是因为他是世家子弟,所以他很清楚自己的吃穿用度在普通人的眼里意味着什么。所以,他很清楚,李嫣如此利诱对世家的诱惑力。 换了其他世家人,也许这个时候就要满口应下来了。但是,因为裴冕乃是河东裴氏这一代最出色的一个,家族多年的教育,让他在点头之前的第一反应是,弄清楚李嫣利诱世家背后的原因,更深层次的原因。 不过,没等裴冕开口,下面的将作监大匠孟皎就抢着道:“殿下,既然殿下知道这橡胶,还知道它的物用,请问可有实物?” 关于橡胶的文件,孟皎已经看过了,也跟下面的几位匠师做了详细的探讨,只是碍于没有亲眼见过只能按照资料描述进行推测,因此发动机的研制速度一直上不来。 孟皎觉得,如果能让他见见橡胶的实物就好了。 “能从异域带回这些资料,已经是耗费了无数的人力物力了。哪里有什么实物。不过,”李嫣嘆息着,道:“橡胶,其实是一种某些特定的树的汁液用特殊的工艺进行处理之后得到的非自然产物。既然是树的汁液,那么,大匠何不用我华夏能够找到的树木的汁液进行试验呢?” 孟皎吃惊地瞪大了眼睛:“殿下?” 李嫣答道:“我知道,这样的花费甚巨,不过,值得一试,不是吗?” 在水晶界,李嫣离开的时候,自然科学和化学已经发展成了一整套的严谨周密的系统,对其中的规律的研究,更是总结出了许许多多的、科学又系统的方法。 可是这里不是水晶界,这里是安史之乱还没有发生之前的大唐。且不说在离开长安之前李嫣不过是很普通的大唐公主,之前从来没有接触过大唐的科技,就是现在,她对大唐的科技水平,也是懵圈的。 因为在这个时代,很多科技,一样是重要的战略资源,是需要保密的。 更重要的是,在这个时代,除了国家和世家养着的那些工匠之外,很多权贵并不对科技有兴趣。这也造成了技术的区域化,以及容易失传的现状。 而李嫣要的,不仅仅是橡胶这个产物,对于她来说,橡胶固然重要,但是借着橡胶这个化工产品,让系统的化工研究方法重现于世。 只有手里掌握这系统的化工研究方法,日后,李嫣的将作监才会源源不断地生产出各种李嫣要的产品。 比起这个,橡胶,就是皓月之下的萤火虫,固然在夜空之中闪闪发光,让人心喜,但是,永远也比不上皓月的光芒。 在李嫣看来,大唐现有的科技,很多都存在着偶然性,理论方面更是欠缺。这样的成果,放在这个时代,固然是傲视群雄的,但是后继无力,一旦跟水晶界的史书上记录的那样,十年后,安史之乱爆发,那么,最后只会留下一片焦土,那些科技,最后会伴随着战火消失,徒留后人对着陵墓里的陪葬品哀嘆。 孟皎不知道这个,但是,他一样知道,有了李嫣的这句话,橡胶,肯定有指望了。 孟皎答道:“臣,领命。” 既然这是李嫣的希望,那么,只要有资源倾斜,以倾国之力来研制这个橡胶,那么,橡胶的出现就是时间的问题了。华夏地大物博,就是没有这橡胶树,还是有别的树木可以替代。而且,那份资料上提到的处理树木汁液的方法,很值得深入研究。 作为将作监大匠,孟皎确信,这些方法只要使用得当就可以变出无数的花样儿来。唯一的问题就在于,他们身处大漠,这里的草很多,但是木料却是非常宝贵的资源,以致于草原上的部族就是连箭矢都要省着用,一般情况下的打猎,好比说猎兔子的时候,甚至连弓都不敢拉满,就是为了减少对箭矢的磨损。 第474页 如果没有李嫣的允许,将作监在做试验的时候,难免会束手束脚,甚至连想要哪种树木的汁液都不能随心所欲。可如今,有了李嫣的话,将作监就可以放开手脚去做了。 很快,将作监就提交了一份申请,表示,大漠的树木太少了,请求李嫣在大唐境内购置庄园,并且设置研究中心,以用来研究各种不同树木的汁液经过特殊的处理之后会产生何等的效果。 负责制造和研究技术的将作监,竟然提交了这么一份看似只有内府才会提交的报告,若是换了别的时候,只怕不等送到李嫣面前,就要被政事堂给打回来了。可是这一次报告送到了李嫣面前,李嫣看过了报告之后,立刻批覆:“准。” 内府的相关官员立刻南下,在钱塘江附近的武林县等地购置了一大片庄园。 大唐建国已有百年,百年下来,关中和中原等地,土地兼併已经十分严重了。在这些地方,就是有钱,也不一定能买到田地。 哪怕李嫣头上顶着镇国公主的头衔,她也只能避开世家门阀势力盘根错节的关中、蜀中和中原等地,往南面寻找机会。 而在这个时代,还没有进入大开发时期,在世家门阀的眼中几乎是半蛮荒的浙江,就成了李嫣的首选了。 第310章 李嫣说,愿意与世家共治天下,这句话,裴冕一直记着。可是当年化作焦土的博望城的惨状,裴冕也一样记着。所以,李嫣说愿意与世家共治天下,可是裴冕却永远也不会忘记当初他跟着李嫣披麻戴孝一身孝地走在化成焦土的博望城的感受。 如果是唐皇李隆基,看他如今昏聩的模样,裴冕也许还会在背后做点小动作,就跟每一个世家子弟,在出仕实现自己的抱负的同时,也回报自己的家族,巩固自己家族的权势与地位。 可问题是,李嫣不是李隆基。看博望城就知道了。奚族人激怒了她,就被她灭了族,可若是将来世家也惹怒了这位殿下呢? 这是很有可能的。就跟唐皇不喜欢跟人分享权柄,连自己的亲生儿子也忌讳一样,裴冕不认为,世家威胁到了皇权的时候,李嫣会当做没看见。 因此,裴冕对李嫣释放出来的信号,心存疑虑,不敢轻易下决断。 不过,当初来鹰堡的世家子一共有十二位,裴冕不过是其中之一而已。裴冕听到李嫣说愿意与世家共治天下的时候,会犹豫会思考,可是跟他一起来的其他人,却不一定。 事实上,在裴冕专心于仕途上的发展的时候,十二世家子中,也有人则专注于奉承、追求李嫣,选择这样做的人,还不止一个。在他们看来,若是能把李嫣追求到手,成为李嫣的继承人之父,比做宰相什么的有前途多了。 道不同不足为谋。 既然双方的思维模式不一样,裴冕自然也不会找那几个商议。他一个人静静地思考了好几天之后,终于求见了李嫣。然后,当他走进李嫣的宫室,看到的,就是一群面带喜色了宫人。 裴冕非常惊讶:“可是发生了什么好事儿吗?” 被他拦住的宫人高兴地道:“回大人的话,是的。殿下怀孕了。” 裴冕愣住了。 他很快反应过来,笑道:“果然是喜事。” 李嫣不曾结婚,按照世俗的观念,她本不应该怀孕。就跟当年的安乐公主一样,当年的安乐公主仗着中宗皇帝和韦皇后的宠爱,小小年纪就跟好几个人保持着特殊关系,以致于匆匆出嫁并且在结婚七个月的时候就生了一个儿子。 放在安乐公主身上是放荡荒唐的行为,可是放在李嫣身上,就显得天经地义、理所当然。 虽然名义上同为大唐公主,但是安乐公主只是仗着中宗皇帝的宠爱的帝女,而李嫣,却是大漠上的霸主。她需要一个继承人,同时,就跟唐皇李隆基在王皇后之后不再册封皇后一样,李嫣不想有个男人分薄自己的权柄,这完全可以理解。 所以,李嫣在自己的治下实施走婚制和访妻制,然后在数年之后顺利怀孕,就一点都不奇怪了。 那宫女兴高采烈地道:“是的。殿下刚刚颁布了教旨,让我们预备产房。将来小世子会在诸位大人的见证下出生。”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也不怪李嫣多想。不管怎么说,李嫣在水晶界的时候,可是狸猫换太子她可是听了很多次,她不得不防着有人私下调换了她的孩子。所以,选择在大庭广众之下生孩子,从而保证这个孩子是自己亲生的,就成了必须。 没办法,谁让她是女人呢。 听到这宫人这么说,裴冕都惊呆了。可是惊讶过后,他很快就明白了其中的关窍。他暗暗惊嘆李嫣反应之快、之果决。 不过,作为一个男人,一个典型的世家子,产房污秽,这种思想由来已久,所以,他还是很快地转移了话题: “那请问,殿下现在是否方便……” 毕竟,女人怀胎的头三个月是极其要紧的。为了孩子,也为了女人自己的健康,安胎是必须,少思,更是关键。 那宫人笑道:“裴大人请放心,公主殿下有请。” 对于这次怀孕,李嫣其实早有心理准备。毕竟,在水晶界,她都生了八个孩子了。 不过,无论多少次,在生产这件事情上,她都需要小心、小心再小心。 第475页 所以,听到裴冕跟她道贺的时候,李嫣含笑道:“啊,多谢你了。这段时日,我情绪起伏不定,如今可算是找到原因了。” 裴冕更尴尬了。 这个节奏,怎么好像他才是李嫣肚子里的孩子的亲爹一样!问题是,别人他不知道,他自己很肯定,自己跟李嫣真的只是很单纯的君臣关系啊。 就在裴冕才要开口的当儿,却看见张裕急匆匆地赶来,进门给李嫣行礼之后,起来说的第一句话就是: “殿下,大事不好。上元节,太子殿下出宫游玩,偶遇妻兄韦坚,不想,不久之后,韦坚竟然秘会皇甫惟明!” 裴冕一听,当时就跳了起来:“不好。皇甫将军有难!大唐西侧,危矣!” 皇甫惟明,乃是大唐边关大将,也是河西节度使。同时,他也是个和亲派。可以说,李嫣会和亲,跟他的主张,多多少少还是有很大的关系的。也因此,张裕和好,裴冕也罢,都知道,李嫣跟皇甫惟明的关系并不是很好,甚至可以说,李嫣对皇甫惟明心怀怨恨,这几乎是鹰堡之内众所周知的、公开的秘密。 裴冕脱口而出就是皇甫将军有难,话出口之后,方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连忙转头去看李嫣。 李嫣闭着眼睛,坐在那里,沉思了好一会儿,这才吩咐宫人: “来人,去把那扇山河舆图屏风抬上来。” 这是一座超越时代的屏风,足足一丈宽,六尺高,紫檀的架子,两层玻璃之间,就是大唐的疆域图。 等屏风被安置妥当,李嫣这才拿起硃砂,在凉州,也就是河西节度使管辖的地域上,画了一个圈。 看着那血红色的圈,裴冕跟张裕都是心中一跳。 这个圈,怎么看,怎么不详。 见李嫣凝眉沉思,裴冕跟张裕不敢打扰,可是他们眉宇之间的忧虑,却是清晰可见的。然后,他们看见李嫣在东面的营州也画了一个圈,然后,他们就看见李嫣回到位子上,对着那张地图沉思。 裴冕和张裕都惊呆了。 裴冕跟张裕交换了一个神色,这才轻声道:“殿下,您,这是担心,东面?” 张裕忽然接口,道:“这里,平卢?平卢节度使?安禄山?” 裴冕和张裕两人非常奇怪,他们很好奇,李嫣为什么会把这两个看似不相干的人联繫到一起。 从这两人的脸上,李嫣读出了他们的疑问。再转念一想,继而瞭然。 是了,她怎么就忘记了。按照水晶界的史书记载,李林甫收服安禄山乃是在天宝六年,而现在不过是天宝五年! 要知道,天宝元年(公元742年),大唐始于平卢设置节度,唐皇李隆基任命安禄山为代理御史中丞、平卢节度使。也就是从天宝元年开始,安禄山才开始到朝廷上奏议事,唐皇李隆基也更加宠信他。 可即便是如此,天宝五年的时候,安禄山之于大唐豪门来说,依旧只是一个新贵。即便他拜了杨玉环为义母,可在大唐高门,还有诸多的世家门阀面前,他也不过是一个小丑一样的人物罢了。这个时候,又有谁能想到,就是这么个人物,打开了安史之乱的魔盒,让华夏大地生灵涂炭,也让大唐由盛转衰、从此一蹶不振呢? 只是短短的数息,李嫣的思绪不知道跑到多少年后去了。 可是太子被构陷,还扯上了皇甫惟明,而皇甫惟明本人和他任职的河西节度使这个职位对大唐有多么的重要,这是众所周知的。 很快,李嫣的诸位臣僚都得到了消息,纷纷请求觐见。 当时已经是黄昏时分,可是事态紧急,大家已经顾不得许多了。 这一天,註定了是无眠之夜。 人到齐之后,作为公主府录事参军的王维第一个发言:“殿下,皇甫将军就是有再多的不是,这些年来,也是多亏了他,镇守凉州。若是他有什么事儿,只怕吐蕃事多矣!还请殿下救救皇甫将军!” “是啊,殿下!陛下宠信李林甫,问罪皇甫将军,这根本就是自毁城墙!” 大唐人的不羁,是出了名的。 世家的高傲,也是由来已久。 虽然华夏自古以来就有替尊者隐晦、延誉的传统,可是这些年来,李隆基昏聩不堪,早已经不復他刚登基的时候励精图治的模样。其实,在私底下,早就有人说了,早知道李隆基是这样的人的话,当年就应该让宁王来坐这把龙椅。 李嫣扫过下面坐着的诸位臣下,这才慢悠悠地道:“你们认为,本宫开口,有用吗?” “殿下!”有人忍不住道,“殿下这是还在记恨皇甫将军的和亲之策吗?” 李嫣的视线扫过去,那人浑身一震,只能低下头去。 李嫣这才慢悠悠地道:“皇甫将军支持和亲,乃是因为多年以来,徒吐蕃一直都是我大唐的心腹大患。皇甫将军,他先是边关大将,然后才是我父皇的臣子,所以,他的谏言,是基于他凉州大将兼河西节度使这个位置上的。的确,採取和亲之策,能够减少将士们的伤亡,也能够降低边关的损耗。从这一点来说,他并没错。比起边关的稳定,区区一介女子,根本不算什么。更何况,本宫身为大唐公主,享受着公主的荣华富贵的同时,也必须承担相应的义务。比起皇甫将军,李林甫才是本宫的死敌。别忘记了,就是因为他,本宫的瑛哥哥才会惨死!” 第476页 听见李嫣这么说,群臣纷纷低下头去。 李嫣道:“可问题就在这里。连乡野小民都知道,本宫的二哥死得惨、死得冤。父皇会不知道?那么简单又粗陋的陷阱,为什么本宫的三位兄弟就那么踏了进去,你们可想过?就跟这一次一样,李林甫为什么构陷太子亨,你们真的不知道吗?” 原因很简单,因为太子瑛去世之后,朝廷面临着需要选新太子的现状。而李林甫,他本是武惠妃的人,所以,他拥立武惠妃的儿子寿王瑁,就一点都不奇怪了。 没错,按照这个时代的道德标准,武惠妃提拔了李林甫,所以李林甫就不能拥立其余的皇子,不然就是忘恩负义。 可问题就在于,唐皇选择了如今的太子,李亨。而选择李亨的原因,是因为李亨年长,而且仁孝恭谨。其中,年长明显是藉口,真正的原因,还在仁孝恭谨这四个字上。 用政治语言翻译过来,就是老实听话。 白湛吃惊地道:“殿下,您的意思是……陛下在防备太子殿下?” 李嫣冷哼一声,道:“何止是防备三哥?只怕在父皇心中,本宫也不逞多让!你们要本宫帮皇甫将军说话,那么,你们可知道,本宫一旦开口,原本可能只是被贬谪的皇甫将军也许就要赔上身家性命了。” “这,这怎么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的。” “这……” “好了,王爱卿,别忘记了,如今,我已经取代了回鹘,成了这大漠上的霸主。北至极北的冰原,西临吐谷浑和昭武九姓,东面,更是灭了奚族,与大唐的平卢镇接壤。我虽然名义上是父皇的女儿,可实际上,却已经是跟父皇平起平坐的北方霸主了。” “可,可是,皇甫将军实在是冤枉!” “冤枉又如何?这天底下的冤案,还少了?” “可是殿下,若是皇甫将军出了事儿,凉州危矣!还请殿下三思!” “还请殿下三思!” “还请殿下三思!” …… 看着纷纷下拜的诸位臣僚,李嫣摸了摸肚子,长嘆一声: “好吧。本宫会给父皇上摺子的。只是,还请诸位做好心理准备。” 第311章 果然,这一年夏天,李嫣身子日渐笨重的时候,唐皇李隆基的叱责诏令由专使送到了大漠。按照旧例,作为女儿,面对父亲的责问,应该跪下请罪才是。可是李嫣根本就毫不在乎地让人取走了专使手中的诏令文书,然后丢进了匣子里面。 这份诏令,李嫣打算等她成为天下共主之后,原封不动地,送到李隆基的面前。 面对充满了威仪的李嫣,这位冯力士的脸都垮下来了。问题是,他不敢勉强李嫣,更别说把那封诏令抢回来了。 可怜的冯力士,他只能哭丧着脸,站在李嫣面前。 看着这样的冯力士,李嫣笑道:“好了,不要追究细节。这里是鹰堡。对了,冠军大将军近来可好?对于这件事情,他可说了什么没有?” 冠军大将军,就是高力士。他于天宝初年(742年)被加封为冠军大将军、右监门卫大将军、进封渤海郡公,因此,李嫣以冠军大将军唿之。 冯力士听说,看上去,更加可怜了: “哎呦,我的公主殿下,您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您不开口,那皇甫惟明还能有一线生机。您这一开口,陛下直接就赐死了他!” 宫人许佳斥道:“放肆!这是你对公主殿下的口气吗?” 冯力士答道:“我出发之前,义父交代过。有些话,跟公主殿下直言便是。公主殿下不是外人,没有妨碍。” 李嫣笑道:“是啊,冠军大将军不是外人。父皇可是越来越偏听偏信了,如今也只有冠军大将军的话,他还能听进去一二。冯力士,” “是,公主殿下。” “你这次回去,替我问问父皇。” “是,公主殿下。请问,您有什么话,需要小臣代为奏禀陛下?” 李嫣沉默良久,才道:“替我问问父皇,是不是在父皇的心中,那些胡人、还有那个李林甫,比他的儿女更加亲近?也请告诉他,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们都是他的儿女,放在普通人家家里,儿女奉养父母,天经地义。可是那些人,一朝夺势,可未必会奉养他。” “哎呦!殿下,这话,可不是能随便说出口的啊~!” 李嫣看了他一眼,在他惊恐的视线中,李嫣淡淡地吐出了接下来的话:“李林甫构陷太子,我不信父皇就看不出来。可李林甫一次又一次地得逞,还不是因为父皇的支持?父皇,这是想做孤家寡人了?希望日后父皇不要后悔。你就这样转告父皇好了。” 冯力士还想再说什么,却被李嫣以她累了为由,请出了寝宫。 冯力士无法,只能去找张裕。 张裕听说,更加无奈:“力士,你也很请出,殿下,这是失望至极才会如此。当年的王皇后是一次,三庶人事件又是一次,如今又轮到太子殿下。偏偏陛下还下了诏令叱责殿下。你说,殿下能不伤心吗?” 冯力士也无奈,他只能告诉张裕:“大人,不是小人多事。而是来之前,义父已经说了,这李林甫怕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您可知道,因为这次的事件,宰相李适之被贬谪为刺史,可是他才到任,就遭了毒手。就连李丞相的儿子,也叫李林甫杖毙于河南府!” 第477页 张裕当时就跌了茶盅子。 “你说什么?!” 冯力士道:“小人方才说,李林甫叫人,把李丞相的儿子杖毙于河南府!只是为了杀鸡儆猴,建立威信!义父说,李林甫昔日拥立寿王殿下,结果万岁偏偏立了三殿下为太子,李林甫接下来,只怕会愈发猖狂!为了大唐社稷,也只能请公主殿下援手。” 简单的说,就是单纯的话,李隆基已经听不下去了,就连高力士都不得不找外援找到了李嫣的身上。 张裕一听,当时就跳了起来。 他背着手,在屋里转了好几圈,这才道:“你且等一等,待我求见了殿下,再给你答覆。” 张裕求见李嫣,李嫣又能如何呢?不是她说。若是她有这个本事,她还用和亲? 李嫣经过仔细的思考之后,给出的方案也只有一个,那就是结交杨国忠,联手把李林甫给摁下去。 得到这样的回答,张裕忍不住道:“可是殿下,这个杨国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相反,他喜大好功,若是他上位了,对百姓,对天下,皆非好事!” 李嫣道:“然后呢?我又能如何?张卿,你还不明白吗?癥结,不在于李林甫的狠毒,也不在于杨国忠是不是好人,事情的关键在于我的父皇,他现在就是一个昏君!他是不把大唐糟蹋干净,他就不会醒悟!” 张裕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发出清晰的响声。 他这才明白,唐皇的愚蠢,李嫣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可问题是,她没有这个能力改变这个现状,因为,唐皇李隆基防备着她! “殿下息怒!” 李嫣深吸一口气,道:“好了,张卿,你起来吧。” “殿下?” “不是你的错。”李嫣道,“他年老昏聩,可他终究是我的父亲,就跟他是大唐的皇帝一样,是无法改变的事实。与其在这里生气,还不如想方设法渡过此关。也许不久之后,我,就要正式成为父皇的政敌了。” 张裕犹豫了一下,道:“可是殿下,那杨国忠秉性贪婪,又觊觎玻璃日久。臣担心……” 李嫣嘆了一口气,转身派遣了一位使者去问将作监,少时,将作监大匠就让使者回禀李嫣,根据李嫣提供的钢化玻璃技术,将作监已经成功生产出了钢化玻璃,成功率,大约在三成左右。 得到这个回答,李嫣笑了:“三成?已经很够了。” 张裕一愣。 李嫣就道:“寻常的玻璃碎片容易割伤的人,可是这钢化玻璃的碎片,却宛如石子,要碎就碎一地,反而不容易伤了人。这成功率虽然才三成,不过,想来那些买得起玻璃的人家并不会介意这里头花费。而且,不拿出足够的理由,我怎么能让父皇相信,我跟杨家翻了脸呢?!” 那音调里面,说不出的讽刺,听得张裕更加不安了。 李嫣道:“好了,别在意这些小事。张裕,这件事情,由你来办。记住,办得漂亮点。” “是,殿下。” 底线都放在这里了,张裕自然知道怎么做。 当然,除非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否则,张裕是不会让玻璃方子流出去的。而且他也看得出来,事情也没到那一步。 他先请冯力士带话给杨国忠,表示希望跟李林甫联手。果然,因为妹妹杨玉环而日渐显赫的杨国忠早就被荣华富贵和皇帝对杨玉环的宠爱给迷昏了脑袋,加上玻璃的价格实在是高,即便李嫣允许他分期付款而他也只付了十分之一的价钱的情况下,那价格依旧让他肉疼得紧。杨国忠果然提出了要玻璃方子。 这件事情,很快就通过高力士传到了皇帝的耳朵里面,杨玉环也知道了。 杨玉环虽然深受李隆基的宠爱,可是她一直没有儿女,这也是她最担心的地方。她很清楚,自己的娘家哥哥姐姐们已经把公主们都得罪死了,而唐皇的年纪也越发大了,她剩下皇子皇女的可能性越发来得小。在这个时候,她哪里能得罪了李嫣这位大权在握的公主殿下? 杨玉环只能跪在李隆基面前请罪。 如此乖巧又楚楚可怜的杨玉环,李隆基如何不爱怜? 他就道:“珠玑这孩子也真是的。她如今已经是大漠上的霸主,北域的君王,怎么眼皮子还是这么浅薄?一张玻璃方子都捨不得?” 杨玉环不敢接口。 高力士不得不道:“陛下,大漠苦寒,物产贫瘠,多年以来,公主殿下都是靠着玻璃从大唐收购粮草以养活子民的。如今国舅盯上了公主殿下手里的玻璃方子,公主殿下能不恼吗?” 李隆基就道:“就你知道!珠玑那丫头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汤!你净帮着她说话!” 说着,就撇下高力士,去逗弄杨贵妃的那只白鹦鹉去了。 李隆基不在乎,可杨玉环哪里不清楚的,她派出了使者,把自己的哥哥一通好骂,责令杨国忠不许打李嫣和玻璃方子的主意。 这件事情很快就传遍了整个长安,那些公主、驸马们在背地里暗暗高兴——你杨玉环是什么身份,要不是珠玑给你撑腰,就是出身弘农杨氏又如何?你真能坐稳这贵妃之位? 可是杨国忠并不服气。 他特地进宫来见杨玉环: “妃君又何必在意一个和亲公主!” 第478页 “你住口!” “妃君!珠玑公主势大,已经惹了万岁的眼,要不然,万岁如何需要抬举安禄山?还不是为了防备她?如今安禄山已经认了妃君为义母,比起珠玑公主,安禄山与妃君,还有我们杨家的关系可不是更近些?妃君,亲疏之别,还请妃君明察!” 杨贵妃听说,沉默了。 天宝三年,安禄山认她为母,做了她杨玉环的养子。并且每次进宫朝见皇帝都先拜望杨贵妃,唐皇觉得奇怪就问原因,安禄山回答说:“臣是胡人,胡人把母亲放在前头而把父亲放在后头。”皇帝听了非常高兴,于是命令杨铦以下的杨家兄妹们一起同安禄山结为兄弟姐妹。 这也是杨国忠会说安禄山跟杨玉环和杨家的关系更近的原因。 第312章 看杨玉环不说话,杨国忠越发来劲。他道:“妹妹,我只是你的族兄,可是有些话,我压在心里很久了,不吐不快。外面都说,您能坐稳了贵妃之位,多靠了她。可是在我看来,却是她利用了您,处处占您的便宜。别的不说,就说您得陛下的宠爱,这跟她有什么相干?靠的还不是您跟陛下想得?!可是看看她,攀咬着您,这些年,光从长安、洛阳两处就弄走了多少钱?又得了多少的好处!安禄山还知道奉承这你呢!” 杨贵妃抬起了头,怒道:“那你可看到灭亡了的回鹘?如果不是她,大唐的北疆能如此安生?陛下能高枕无忧?” 好大喜功的杨国忠万万没想到杨玉环竟然说出这样的话,当时就愣住了。 杨玉环道:“你盯着的,不过是钱财二字罢了。可是你可想过,如今外面是如何看我们的吗?是,珠玑的确跟我没有什么关系,我与她也从来没有见过面,甚至连她长什么模样都不知道。可当初我刚成为贵妃的时候,就是她主动示好,给我送了贺礼。因为有她,有她的大军在背后撑着,以咸宜公主为首的诸位公主才不敢放肆。你盯上了她手里的玻璃方子,外面的人看到的,却是我,忘恩负义!” 北疆地域广袤,可土地贫瘠,出产不多。无论是军队还是人民,都需要贴补。而玻璃,就是李嫣的重要财路,也是她贴补手下的军民的重要财路。杨国忠紧盯着李嫣手里的玻璃方子,不是挖李嫣的根是什么?没了军饷,李嫣拿什么养着她的军队?没了钱粮,她的军队不譁变吗?这跟要了李嫣的命又有什么两样?于公,李嫣不但灭了大唐北方的强敌回鹘,她还是大唐天然的盟友,就是因为她的存在,大唐的北方才如此安生!若是没了她,北方若是出了新的异族怎么办?大唐本来就缺领兵大将,可偏偏这样,李林甫还容不下皇甫惟明! 杨玉环不傻。她当然知道这不是一个好兆头!可是她什么都不能说!因为皇帝忌讳后宫干政,所以她不能说。但是史书上的故事,她就是没有读过,也听人说过,她知道,一旦出了什么事情,最后背负骂名的人,肯定是她! 可她还是不能说。 至少她不能跟皇帝开这个口,除了音乐和歌舞,有关政务的事儿,她一个字儿都不能说! 可是这不等于说,她就不知道李嫣对于大唐的重要性了。唐皇李隆基防备着女儿,可是在杨玉环的心中,李嫣乃是李隆基的亲生女儿,打断骨头连着筋!在这种事情上,不信李嫣,还能信那些胡人不成? 就是少女时代的时候不知道,可进了京之后,她还能不知道?别的不说,就说这女主武皇,一直是唐宫里面的热门话题,而当年,武皇为储君人选一直头疼,也是唐宫里面盛传的事情之一。 杨玉环还清清楚楚地记得当时的宫女绘声绘色地跟她描绘狄仁杰劝阻武皇的模样,而狄仁杰劝阻的理由,便是亲生儿女比侄子更亲近,无论如何,百年之后,亲生儿女都会供养母亲,但是侄子却不会供养姑母。 这侄子尚且如此,更何况是胡人呢? 对于杨玉环来时候,安禄山其实跟李嫣没什么两样,安禄山固然处处奉承着她,可是将来唐皇有个万一,安禄山真会奉养她? 安禄山眼底深藏的野心和慾念,杨玉环可是很清楚的。 而且唐皇李隆基的其他儿女对杨玉环的态度,杨玉环可都是看在眼里的。他们只是畏惧唐皇的权势,却又奈何不了唐皇——这一点,以太子亨为最。杨玉环很清楚,太子李亨跟太子妃韦氏甚是恩爱,可就是因为李林甫的构陷,李亨才会失去了自己心爱的太子妃。问题是,若是没有唐皇的因素,李林甫能成功?只是,李亨自己尚且奈何不了李林甫,更别说,他终日战战兢兢害怕被废为庶人呢! 杨玉环很清楚,太子妃被废,固然是因为她在背后说自己的坏话,让人报告给了李隆基,可实际上,还是因为李隆基对太子的防备,想削弱太子一系的力量,而太子妃的兄长韦坚为了升官发财做下的那些事情,正好犯了皇帝的忌讳。 太子因此而忌惮她,杨玉环明白,只是心中着实委屈。还有武惠妃的诸位儿女,一样因为她改嫁唐皇而怨恨她,还有信成公主,因为为和杨家人有矛盾,竟沦落到追回内府封赠东西! 这一桩桩、一件件,杨玉环哪里不清楚的?她很清楚,唐皇宠爱她,但是毕竟年事已高,无论是太子还是哪位皇子上位,只怕她都落不到好!想来想去,竟然之后在唐皇百年之后,投靠李嫣一途方能活命! 第479页 在这样的情况下,杨国忠竟然算计上了玻璃方子,杨玉环哪里不怒? 看着红着眼睛,一脸愤恨地看着自己的杨玉环,杨国忠也愣住了。 他很想说,这又有什么关系!只要陛下继续宠爱贵妃娘娘您不就行了?可是当他看见杨玉环如此表情的时候,杨国忠就知道,他不能开这个口。 他只是杨玉环的族兄,杨玉环也不是只有他这么一个族兄。他若是把杨玉环给彻底激怒了,杨玉环绝对会舍了他,扶持别的杨氏族人。他跟杨玉环之间,只有他奉承讨好杨玉环的份儿,而不是杨玉环需要他。 杨国忠无奈,只能乖乖了抱拳,道:“娘娘,我,我也只是替您不平罢了。既然您都这么说了,那我就不要那玻璃方子了。” “还有你欠的玻璃钱呢?” “这个,珠玑公主已经允了我分期付款,我会按照约定,每年清偿一部分。” “你现在,还付不起这玻璃钱?” 话虽然这么说,可是杨国忠到底是杨玉环的族兄,又素来惯会奉承杨玉环,杨玉环也知道,弘农杨氏的其他人未必看得上她,因此也只能罢了。 因为杨玉环的坚持,杨国忠最后也只能罢了。 他回到自家之后,在自己的屋子里发了好大的一通脾气,砸了好多东西。曾经,玻璃方子近在眼前,仿佛唾手可得,可如今,这座金矿竟然就这么没了!杨国忠别提有多难受了。 可是他也不能违逆杨玉环,最后也只能罢了。 不过,玻璃方子他能不要,可是这玻璃钱,他就越发不想给了。 不提杨国忠这边,且说杨玉环。想李隆基作为大唐的君主,在位多年,什么样的美人儿,他没有见过?杨玉环能得他的宠爱,还能让他离不开她,自然是因为她跟他的契合。 而契合,则是基于了解。 杨玉环其实很了解唐皇,他们除了在音乐和歌舞上知音之外,在别的地方,杨玉环也不是一无所知的蠢货。只是她知道李隆基忌讳这些,因此从来都不开口罢了。 可是现在,涉及到了自己的娘家哥哥,还有李嫣,杨玉环在思考了好几天之后,也有了决断。 这日,李隆基下朝回到后宫,杨玉环就表示,她有礼物想要送给李嫣,因此,想请李隆基借人给她。 李隆基大奇:“好端端的,你怎么想起给她送礼物来了?” 杨玉环道:“还不是我那哥哥,被钱财迷了心窍!竟然惦记起阿嫣手里的玻璃方子来了!阿嫣在北面有多艰难,别人不知道,我们会不知道?她全靠着这玻璃方子攒军饷,控制着大漠呢!若是没了她,这大漠也难说不会诞生又一个回鹘!所以,我给她预备下了厚礼,一来是为她的孩子庆生,而来,则是让她放心。” 李隆基一愣,继而笑了:“好端端的,你怎么想起这个来了?” 杨玉环就指着高力士道:“是冠军大将军上次跟我说的啊。以前,大漠上的霸主是突厥,当年太宗皇帝都不得不跟突厥可汗结为异姓兄弟,突厥式微之后,回鹘崛起,一统漠北,成了大漠上数一数二的霸主,以致于万岁不得不以阿嫣和亲。也亏得阿嫣能干,灭了回鹘,我大唐北疆这才安生了几年!如今,皇甫将军坏了事儿,朝中无大将,安禄山固然好,可终究是外人。哪里比得上阿嫣是万岁的亲生女儿!想我大唐,之前只能赐予回鹘、吐谷浑、吐蕃等诸多邻国丰厚的财帛才能换取边关的安定。如今有了阿嫣,北面少了多少事儿!更别说,这么多年,阿嫣没向朝廷要任何赏赐,反而年年进贡。虽然东西是不值什么。可是难得的是这份心!” 李隆基看着娇嗔的杨玉环,笑道:“果然是高力士会说的话!” 高力士听说,立刻躬身答道:“陛下,公主殿下是有些小脾气,可是这大义上却从来没错过。” 李隆基听说,点了点头,道:“是啊。如果不是她,朕也不可能跟如今这样逍遥自在呢。” 李隆基为什么能耽于酒色,一个劲儿地宠着杨玉环?不仅仅是因为他年迈昏聩,还因为如今朝中无大事,所以他格外放松。 就跟现在这样,李嫣东克奚族,西临吐谷浑和昭武九姓,使得大唐北方压力大减,竟然只需要全力对付吐蕃就够了。 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李隆基思考了好一会儿,最后作出了决定: “罢了,别的东西,怕是不能安那丫头的心。既然大漠已经在她的掌控之下,这朔方军也形同虚设。就封她为朔方节度使统领朔方军吧。” 开元天宝年间,大唐有十大节度使,其中朔方军和朔方节度使负责的,就是灵州一带。如今,李嫣灭了回鹘,一统大漠,大唐北方再无威胁,这朔方军自然就形同虚设了。 因为已经没有存在的必要。 更重要的是,朔方军的补给也好,人员也罢,多年来一直不齐。因为财政的关系,大唐也拿不出这么多的钱粮。如今有了李嫣,朔方军既然已经形同虚设,那么,把朔方节度使跟几乎半空的朔方军一起交到李嫣的手里,也就是那么一个意思。 对于高力士的眼光,李隆基还是相当信任的。 更别说,还有杨玉环,她竟然对李嫣如此亲近。 狄仁杰游说武皇的故事,杨玉环都听说了,李隆基如何不曾听说过?李嫣,终究还是他的女儿。 第480页 反正大唐也不是没有过领兵的公主,如今再多一位,也不算什么。 第313章 这道诏令下达,群臣议论纷纷,反对的人还真不少,而反对者反对此事的理由,基本上是因为,李嫣是公主。 李林甫的女婿杨齐宣就是其中之一,他甚至当众表示:“牝鸡司晨,国之不祥也!” 不想,一惯口蜜腹剑的李林甫竟然什么都没有说,而是选择了按时回家。 这让他的儿子和亲眷们非常惊讶。 他的儿子太常少卿李屿就非常疑惑,跑来请教父亲:“父亲,镇国公主与父亲不睦,由来已久。父亲为何什么都不说呢?” 李林甫看了看他,答道:“太子殿下和镇国公主都与我不睦,只不过,镇国公主在外,而太子近在眼前。” “父亲的意思是?” 李林甫道:“是时候收拾王忠嗣了。” “父亲?” 看见儿子还如此懵懂的模样,李林甫非常生气,道:“你还不明白吗?陛下宁可把朔方军交给镇国公主,就是对王忠嗣不满的信号!” “怎么会?父亲,这朔方和河东两镇本来就是那厮让出来的。而且,镇国公主又是女流,让镇国公主领着这朔方,还不是跟让这厮领着差不多!” 李林甫轻笑一声,带着三分不耐地解释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镇国公主是一般的女人吗?她可是凭着自己的本事灭了回鹘。若是别的女人知了朔方,还真的跟摆设没什么两样。可是镇国公主会甘愿做这个摆设?若是她会,那她也做不了这大漠的霸主!” “父亲的意思是,公主殿下会把朔方牢牢地抓在手里?” “不错。王忠嗣曾经一度挂四镇将印,就是他把朔方和河东都让了出来,可是他在这两个地方经营日久,就是他如今不领着朔方军和河东军,可这又有什么差别?他又是良将,陛下信赖他。我就是要扳倒他,也要找寻机会。” 没错,李林甫忌惮的,不仅仅是王忠嗣是不可多见的良将,还因为皇帝对他的信任。 王忠嗣跟皇甫惟明不同,王忠嗣本来是忠良之后,他父亲战功赫赫,为大唐立下汗马功劳,甚至连命,也丢在了战场上,用自己的生命,换来了又一场战功。那个时候,王忠嗣还叫王训,因为年幼,被抚养于宫中,被唐皇收为假子,后来改名为王忠嗣。 王忠嗣从那个时候起,就跟当时的忠王,也就是如今的太子李亨的关系极好,也是太子李亨非常重要的一条臂膀。所以,李林甫要扳倒太子李亨,就必须先扳倒王忠嗣。只是李林甫深知唐皇对王忠嗣的信任,所以他只能等,因为他知道,他必须一击必中。 ——看起来,韦坚接触皇甫惟明一事,对陛下刺激不小呢。 李林甫很确信,韦坚接触皇甫惟明是他自己的意思,就跟他想要官、想往上爬的野心一样,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可谁让韦坚是太子的妻兄呢?太子这边已经有了王忠嗣,而当时王忠嗣身佩四镇将印,要知道,大唐如今总共才十镇,王忠嗣已然挂了四镇将印,就等于说,天下十停的兵马已经有四停归了太子,在这样的情况下,作为太子的妻兄,韦坚还接触同为十镇之一的河西节度使皇甫惟明,皇帝不跳脚才怪! 所以,皇甫惟明非死不可! 不过,皇帝既然对太子起了疑心,那么,这疑心就不会轻易消除。即便王忠嗣交出了朔方和河东两镇的将印和节度使职位,但是,只要他推一把,皇帝就会继续削减太子的羽翼。 而他李林甫要利用的,就是这一点。 而且,王忠嗣一倒,那就意味着,陇右、河西、朔方、河东四镇全部空缺。而作为宰相,到时候,向皇帝举荐贤能,便是他一句话的事儿了。 就在李林甫暗自得意的时候,他的儿子,在将作监任职的李岫也急匆匆地赶来,道:“父亲,父亲,儿子听说,镇国公主将知镇朔方?” 李林甫当时就跳了起来:“说你迟钝,你还真是迟钝啊!连消息都比你弟弟知道得晚!” 李岫赔笑道:“可是父亲,这,儿子这不是在将作监试着烧玻璃吗?” “然后呢?成了吗?” 李岫摇了摇头,道:“不行,虽然情况是比之前要好很多,可是得的,还是以琉璃居多。就是少数有几块有几分样子,还是绿色的,不如镇国公主售卖得来得通透。” 李林甫翻了一个白眼。 对于这个喜欢在将作监泡着的长子,他都快没辙了。 “将作监这是也得了消息了?” “是,是的。儿子听人说,王将军本来知四镇,如今万岁这一安排,就等于在是在陇右、河西、朔方和河东四镇之中拆下一块来,还断了河东和陇右河西两镇的联繫。” 李林甫这才高兴起来:“你虽然迟钝,可心眼儿倒是比你弟弟强些。” 李岫见他高兴,连忙道:“父亲,陇右、河西、朔方、河东四镇可不比别的地方。这四处几乎就是长安洛阳两地的屏障。而且镇国公主跟父亲不睦,她都是大漠王了,却从来没有给父亲送过任何礼……” “若是她给我送礼,我才要提防着她呢!” “父亲!” 第481页 “我跟她之间的恩怨由来已久,她是王皇后益寿养大的,我是惠妃娘娘一手提拔上来的。她记着王皇后的恩情,我也不能让人觉得我背信弃义。更何况,世人皆知,三庶人事件,我出力甚多。三庶人乃是惠妃娘娘的心头刺,却也是她的手足。我帮着惠妃娘娘害了她的手足,她若是不记恨我,反而试图交好我。我才要担心,她是不是想要做什么呢!” “那父亲的意思是……” “意思很简单,她不来交好我,自然是因为她已经下定了决心,要留在大漠了。而她要雄踞大漠,只要她继续握着她的那支兵就好了。要不要讨好我,根本就无关大碍。” 李屿道:“可是父亲。您说,陛下如今把朔方军交到了公主殿下的手里,是不是陛下想看着镇国公主把这朔方军的兵员补齐,然后摘桃子呢?” 李林甫一思量,立刻给了李屿一个肯定的眼神。 没错,这也不是不可能的。 所以,公主殿下,等我收拾了太子殿下,就轮到您了。 您,就等着接招吧! 李林甫才不会容忍自己的政敌一直在他面前晃荡,他不动手,也只是因为他觉得时机未到而已。 第314章 长安距离鹰堡可不近,当高力士奉命来到鹰堡的时候,李嫣已经生了,正在坐双月子。 她生了一个女儿。 虽然孩子才刚过满月,整日昏睡,可毕竟玉雪可爱,高力士一看就喜欢上了: “诶呦!小郡主果然招人喜欢,跟公主小时候更是像到了九分。” 李嫣听了,更加高兴:“当真?” “自然当真。就是不知道,小郡主的父亲……” 高力士说这话的时候,有些迟疑,生怕冒犯了李嫣。 “她是我一人的孩子。”李嫣盯着高力士道,“如果你想知道的话,要不要我让女官把彤史拿出来?” “哦哦哦,不用了。是小臣冒犯了。” 李嫣答道:“好了,我就不逗力士了。父皇可有给我儿赐名?” 高力士连忙道:“有有有。陛下说了,若是小世子,就取名光义,若是小郡主,就取名荣宜。” “荣宜吗?倒是个好名字。” 高力士笑而不答,反而把李嫣知朔方的任命说了,还拿出的兵符和相关文书。 李嫣迟疑了一下,让左右把女儿抱下去,这才轻声道:“高力士,你跟随父皇多年,最了解父皇的人,莫过于你。你告诉我,父皇是不是对王忠嗣生了嫌隙?” 高力士苦笑:“还是瞒不过公主殿下。” 李嫣道:“王忠嗣不仅仅是一位将才,他还知人善用,是一个了不起的人。若是他有二心,哪里还用等到今天!” “殿下?” “高力士,你告诉我,是不是因为三哥的缘故?” “是的,殿下。” 高力士的嘴巴里面发苦。 陛下在自毁长城,连远在大漠上的公主殿下都知道了,陛下怎么还不醒悟呢? 李嫣道:“唐人,有二心的,也有忠心的。胡人,有忠心的,也有二心的。我不知道父皇为何会变成如此,但是,王忠嗣毕竟姓王,出身晋中,乃是太原王氏的旁支。他又是从小养在宫中的,虽然跟我不亲近,可母后十分赏识他。看在母后的面子上,我也不忍看他遭遇不测。高力士,麻烦你转告父皇,就说,我这里缺了一员大将。若是将来有一天,父皇要贬谪王忠嗣,就让他来我这里吧。” “是,公主殿下。” 王忠嗣也是高力士看着长大的,他对大唐的忠心,高力士从来就没有怀疑过。可是李林甫的手段,高力士也是知道的。他清楚皇帝对李林甫的宠信,也清楚李林甫对太子的忌惮,加上李林甫的手段,高力士一点都不怀疑,如果李嫣不出手的话,李林甫就是不能明着弄死王忠嗣,他也会派人暗杀被贬谪之后的王忠嗣。 所以,这天底下能救王忠嗣的人,有且只有李嫣了。 事关王忠嗣的性命,高力士终究是没有在鹰堡多留,就急匆匆地坐着雪橇冒着大雪,踏上了归程。 对于他的归来,朝堂上下都非常惊讶,李隆基甚至在金銮殿上就问他:“高力士,你该不会得罪了阿嫣那丫头了不成?怎么竟然在这个时节回到长安?” 没错,外面大雪纷飞,冰天雪地,长安还算好的,气候温暖湿热,不像几百年后遭遇了小冰川期的赵宋王朝那么寒冷,可是这不等于说,长安的冬天就不冷了。虽然不致于泼水成冰,却一样不好过。因此,不是特殊的原因,大家也不会出远门。 更别说,高力士还比李隆基大上几岁呢。 高力士回到长安,已然知道了李林甫还没来得及对王忠嗣动手,因此只能道: “陛下,公主殿下,这不是给陛下和贵妃娘娘备了厚礼吗?您看,这是北海出的大珍珠,光滑圆润,径足一寸!竟然还有黄金色的!公主殿下说,这样的珍珠,也就陛下跟娘娘能使唤,因此让老臣代为献给陛下。” 说着,就取出了两只匣子,一只匣子分五格,黄金珍珠、黑珍珠、白珍珠、粉珍珠、蓝珍珠各一对,都是直径超过一寸的。另外一只匣子分四格,只少了黄金珍珠,可是若论珍珠的品相,却是一点都不差的。 第482页 而高力士之后奉上的礼盒里面,还有一斛珍珠,却是单给杨玉环的。 李隆基见状,非常高兴。 这些日子,在杨玉环的游说之下,李嫣是他众多儿女里面少数不反对他们的爱情的观念,早已根植在他的心中,因此,看见这样的礼物,李隆基可以说是龙颜大悦。 他笑道:“高力士,你也是见过好东西的人。这样的珍珠虽然少见,却不足以让你日夜兼程地冒着风雪赶路。说吧,到底什么缘故。” 高力士就笑道:“陛下,这是公主特地让臣见识了一番陆地行舟呢!哦,不,应该说,雪上行舟。” “雪上行舟?” 李隆基大奇。 “正是雪上行舟。”高力士答道:“说是车,没有车轮,说是舟却没有帆。拉车的也不是马,却是一群狗。去的时候,老臣花费了足足三个月,回来的时候,竟然只用了一半的时间!公主说,没有了这雪上行舟,就是冬天,她也是不怕的。” 李隆基听得心中一动:“果真?” “回陛下,自然是真的。如今这大漠上就是到了冬天,也繁忙得紧呢。尤其是玻璃等物,竟然是在冬天用雪地行舟运输更加方便、损耗也更少。” 玻璃易碎,对运输的要求更高,这一点,众所周知。而冬天不利于出行,更是常识中的常识。如今,李嫣竟然化不利条件为有利条件,光这一点,就足够证明她的能力了。 李林甫见状,道:“公主殿下竟然有如此大才!怪不得能平定回鹘一统大漠呢。若是早有此物,春天王将军踏平吐谷浑的时候,怕是会更加容易。就是不知道这个法子对吐蕃有没有用。” 高力士一振。 他听出来了,李林甫果然要对王忠嗣动手了,不觉暗暗着急。 第315章 果然,不久之后,唐皇就想对吐蕃动手了。毕竟,如今北方安定,大唐需要对付的敌人就吐蕃一个,李隆基就想着,现在不动手,要待何时? 而大唐跟吐蕃之间,正好有一个战略要地,石堡城。所以他就攻打石堡城询问王忠嗣的意见。不想,王忠嗣竟然这样回答他: “石堡险固,吐蕃举国而守之。若顿兵坚城之下,必死者数万,然后事可图也。臣恐所得不如所失,请休兵秣马,观衅而取之,计之上者。” 李隆基很不高兴。 李林甫就知道,机会来了。 很快,天宝六年,董延光就向朝廷献策,自告奋勇去打石堡城。唐玄宗诏令王忠嗣分兵接应。 王忠嗣有点不太情愿。 因为在他的眼里,要攻打下这个地方,需要付出太多,有点不太合算。而他跟皇甫惟明不同,他不喜欢让将士们做无畏的牺牲。 没错,这就是王忠嗣跟皇甫惟明的区别。 比起王忠嗣的爱惜羽毛,皇甫惟明在这方面就有点捨得。这是这两位将军的领兵风格不同。石堡城是大唐跟吐蕃之间的战略要地,军事意义超过了它的人口和土地方面的价值。之前皇甫惟明就花费了很大的代价,攻打下了这个地方。 可是李林甫构陷皇甫惟明,皇甫惟明先是被贬谪,然后被赐死,也让吐蕃人抓住了机会,乘机夺回了这个地方。 现在,大唐想要把这个地方夺回来。 或者说,河西镇想把这个地方夺回来。 董延光就是皇甫惟明的部将,他很担心唐皇处置了皇甫惟明之后,会迁怒于他们这些前河西节度使皇甫惟明的部下,因此,他才会上本请求攻打石堡城,以此来证明自己对大唐的忠诚。 而他的这种心理,正好落入了李林甫的算计之中! 皇甫惟明死了以后,王忠嗣接任河西节度使,董延光等皇甫惟明的老部下们想打石堡城证明自己的忠诚,而王忠嗣则认为代价太大,不适合。将帅之间存在着矛盾,而这个矛盾,则成了李林甫扳倒王忠嗣的契机。 董延光的请求,立刻得到了李林甫的大力支持。 李林甫立刻求见皇帝,力陈利害: “陛下,洮州,西控诸蕃,东屏两郡(天水、陇西),南俯松叠,北蔽河湟,西南之要害也。洮州稳,则关陇稳,关陇稳则天下稳。” 而石堡城,正好是洮州这块战略要地上的关键! 不得不说,这几句真的是说到了李隆基的心坎尖上了。李隆基更加坚定了要夺回石堡城的决心。在这样的情况下,王忠嗣不大情愿的消息传来,本来就对他心存不满的李隆基会怎么想,又会採取怎样的手段,可想而知。 河西兵马使李光弼发现了端倪,急忙求见王忠嗣。 王忠嗣十分惊讶。 他这是时候特意求见是什么意思? 怎奈李光弼十分坚持,王忠嗣不得不见。 李光弼就道:“虽然说,大夫以士卒为己心,但是同意董将军的请战是陛下的意思,而陛下又给将军下了诏令,将军又为何如此?这不是耽误耽误董将军的谋略吗?大夫作为主将率领数万兵出战,却不悬以重赏,这怎么能鼓起三军的勇气?大夫财帛装满库房,何必可惜以万段的奖赏来堵住谗言之口呢?这次战斗若不能取胜,末将担心,朝廷将归罪于大夫啊。” 王忠嗣答道:“李将军,我决计已定。想我王忠嗣,平生的初愿,难道是追求显达?如今力争一城,得到了它未能遏制敌人,没有得到它也对国家无害,忠嗣怎么能以数万人的生命去换取一个官职?就是陛下责问下来,我也不过是失去金吾羽林将军这个官职回朝做侍卫而已。我心意已决,您不必再劝了。不过,无论如何,还是谢谢您,谢谢您对我的爱护。” 第483页 李光弼无奈,只能退下。 他佩服王忠嗣的为人,不忍他因此而被问罪,可是王忠嗣如此,他也没有办法。 果然,董延光逾期未攻下城堡,就上奏说是忠嗣延缓出兵,因此导致战事无功。 一直关注此事的李林甫立刻命令济阳别驾魏林诬告忠嗣,声称自己过去在担任朔州刺史,忠嗣任河东节度使时,忠嗣曾经说过“早年与忠王在宫中一起生活,我愿意尊奉太子。” 李隆基果然大怒,临阵换将,以王忠嗣的部将哥舒翰代替王忠嗣为陇右节度使,急召王忠嗣入朝。可以说,王忠嗣几乎是才踏入长安地界就被拿下,交给了三司审讯。 如果不是哥舒翰最后获得了胜利,得到了李隆基的宠爱,又上奏说王忠嗣冤枉,言辞恳切不说,还请求以自己的官职来替王忠嗣赎罪。 李隆基怒气才稍稍消释。 高力士其实早就知道,李林甫要王忠嗣的命,只是之前时机未到,他除了偷偷暗中照顾,不让人对王忠嗣严刑拷打,其余的也只能忍耐。如今可算是抓住了机会,在李隆基决定要贬王忠嗣为汉阳太守的时候,他就提出,让王忠嗣去李嫣那里。 这是他第二次在李隆基跟前提起此事了。 李隆基皱着眉头,道:“高力士啊,这是你第二次跟朕说起此事了。上次,朕还以为,是戏言呢!” 高力士就陪着笑,道:“陛下,没办法,谁让他姓王,当年又是荣养在宫里的呢。天下王姓是一家,就是不看从小到大的情分上,看在当年王庶人的面子上,公主殿下也不能不求情呢?而且,以臣之见,公主殿下手里缺人,这也是事实。” 李隆基皱着眉头,想了想,道:“你说,阿嫣这丫头跟老三的关系如何?” “若是陛下说的是当年,那臣只能说平平。公主殿下跟废太子关系甚好,跟庆王殿下的关系也不错。就是跟如今的这位三殿下的关系平平。” “哦?这是何故?” “大约是当年贞献皇后在的时候,庆王殿下和废太子都暗中照应过公主殿下,还送过米炭帮助公主殿下安生,而太子殿下却不曾做过什么吧。” “韦氏也没有表示?” 韦氏就是当初李亨的王妃。 “这个老三!罢了,既然如此,就让王忠嗣出任朔方兵马使,往阿嫣手下效力吧。” 李隆基的算盘打得好,王忠嗣既然是太子李亨的人,而李亨跟李嫣的关系又不怎么样,让王忠嗣去了朔方,正好跟李嫣互相牵制。 可是,他哪里想到,李嫣得到消息之后,竟然专程到了新博望城迎接远道而来的王忠嗣。 一声余韵缭绕的“阿训”,别说名义上是王忠嗣的随从,实际上却是他的看守的那几个金吾卫将士惊呆了,就连王忠嗣本人也愣住了。 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竟然还有机会听到这个名字。 王忠嗣过了好一会儿,这才苦笑道:“公主殿下,我已经很久不用这个名字了。” 陛下本来就怀疑我暗中投靠了太子殿下想拥立太子为君,您再用这旧名称唿我,陛下若是知道了,怕是…… 李嫣这才笑道:“见到故人,难免欣喜,竟然忘记了。如今,我的故人,可不多了呢。” 惹得那几位金吾卫又抬头多看了她一眼。 “看我,都忘记了。王将军千里迢迢地来到博望城,舟车劳顿,一路辛苦了。我已经为你准备好了寓所,你先去休息,晚上我为你接风洗尘。” 王忠嗣只得拜谢李嫣,然后告辞而去。 高力士为他送行的时候,就告诉过他很多事情。而关于唐皇李隆基的事情,他们两人也隐晦地交换了意见。就连高力士都觉得唐皇煳涂了,王忠嗣也只能尽力而为。 侍奉镇国公主,等待时机。 这是高力士送给他的话,王忠嗣会照做,因为这是他名字的由来,也是他存在的全部意义。 第316章 作为大唐名将,王忠嗣就不可能没有听说过博望城,或者说,不可能没有听说过博望城之战。这一战,成就了李嫣的暴君之名,也让原本轻视她的各族纷纷打消了轻视之心,开始了向她纳贡。而作为一位将领,比起李嫣在大漠上的权力,王忠嗣则更加关心李嫣在这一战中的战法。 那种把整座城市都化为焦土的战法,老实说,就连王忠嗣本人都异常好奇,甚至还想过,若是皇帝一心要攻打石堡城的话,要不要用这个战法。 只是这个战法的杀伤力太大,一旦投入使用,就有可能是不死不休的结局,加上王忠嗣派去跟李嫣的公主府接触的人回来说,李嫣封存了这个战法,不会轻易使用,更不会出借,就连唐皇开口也不例外,他才打消了这个念头。 只是他自己也没有想到,世事变迁,他竟然会在天宝八年来到新博望城! 世事难料,莫过于此了。 王忠嗣心绪翻腾,可是表面上却是一丝儿都不露,甚至还有心观察这一路上的景色。 他现在正在小吏的带领下,前往自己的住处,唐皇配给他的这一什金吾卫就是他以后身边得用的人了。 当然,也不能说观察,因为新博望城跟长安的任何一座城市的区别实在是太大了。虽然一样是坊街制,虽然一样是每个城区都设置了坊官,虽然一样把每个城区都跟独立的战争堡垒似的,可是举目望去,那一扇扇玻璃窗户反射着阳光,让他有些睁不开眼。 第484页 这能值多少钱粮啊? 这是王忠嗣的第一反应。 他的第二反应就是,这些玻璃窗户换成钱粮,能养活多少将士啊。 王忠嗣停留在这些玻璃窗子上的视线有那么一点长,立刻让负责引路的小吏注意到了。这人便道:“大夫见笑了。以前这条街上还有雕花玻璃窗,如今都换成了这一整面的钢化玻璃。通透是通透了,可终究是少了几分雅致,让您见笑了。” 这小吏也不是什么无知的人,他当然知道,不止博望城,还有新月城,等诸多城池,大家用玻璃盖房子、修建大大的玻璃墙,这都是很平常的事儿,尤其是作为首都的鹰堡,几乎家家户户都修了玻璃花房。 问题是,在他们看来很平常的事儿,可在头一次来大漠上的人来说,如此行为,就跟暴发户没什么两样。至少这个小吏已经不止一次听到有人酸熘熘地在背后感慨了。 不过,那又如何?玻璃墙,已经新朝的标志了。 王忠嗣大奇:“这博望城里已经不用雕花玻璃窗了?” 他当然知道什么是雕花玻璃窗,长安的权贵们就喜欢雕花玻璃窗,一来是小块的玻璃价钱要低些,二来是可以拼出各种图案,长安如今流行的时尚之中,就有一项,那就是通过雕花玻璃窗的构图和工艺来展现主人家的品味和财力。 可是现在,新博望城竟然…… “也不是都不用,喜欢雕花玻璃窗的精緻的,可以在自家安装那么一扇点缀点缀。可是对于商户们来说,没有这样的玻璃墙,他们就比同行们矮一截,连带着他们的客人也跟着丢脸。所以,无论如何,只要有能力的,都会把街面的那一面墙换成玻璃的。再者,”那小吏干脆把他知道的、想到的,都说了出来:“大夫见笑了,这是没办法的事儿。一般的玻璃窗子若是被打碎了,那碎玻璃,就跟尖刀一样,掉在地上,容易割伤了人,若是从高处往下掉,只要足够高,就是插进了脑袋,也不是不能。所以,为了安全,殿下就让大家全换了钢化玻璃窗。” “哦?这么说来,这钢化玻璃就没有这样的坏处了?” “是的,大夫,这钢化玻璃的工艺特殊,别说是砸,就是用加工一般玻璃的切割法切割,也是如此:要么一点儿刮痕都没有,要么就直接碎一地,变成一地的宛如石子一般大大小小的玻璃渣子。” “当真?” “自然是真的。你要是不信,回头到了地儿,小人叫人搬些钢化玻璃,让您砸砸看?” 王忠嗣立刻皱眉,道:“这不好吧?这跟作践财帛又有什么两样?” “大夫言重了。如今,将作监那边正在研制更加坚固的钢化玻璃,正需要人帮忙测试呢!如果您有兴趣,小人替您报个名字?” 一位唤作苏瑾的金吾卫卫士看不下去了:“你这厮!是故意消遣我们将军吗?” 锵锵锵。 一串的刀剑出鞘声。 这些卫士们已经把手里的刀剑拔出了一半,如果不是王忠嗣拦着,他们绝对会要这傢伙好看。 “小将军言重了。”那人笑眯眯地道,“日后诸位将军就知道了,替将作监测试钢化玻璃的强度也是军中非常规训练之一。” 王忠嗣奇道:“竟然有这样的事儿?” “是的,大夫。” 伴随着玻璃和火铳等新事物的出现,就连战争的模式都在悄悄地发生着改变,这是李嫣及其治下不少人共同的认知。 那苏瑾还不信,道:“这将作监这么折腾做什么?玻璃跟陶瓷一样易碎,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儿吗?” “可谁让各城越发喜欢用整面整面的玻璃墙呢?尤其是各家商铺,没有个玻璃墙,就好似矮了对手一层一般。因此,殿下也只能让将作监研制更加坚固耐用又不容易伤人的玻璃了。” “难不成,你们还想造能防得住*屏蔽的关键字*的玻璃墙不成?” “有何不可?在钢化玻璃出现之前,谁还想过,这玻璃渣子还能不伤人。” 那苏瑾当时就愣住了。 王忠嗣的军事技能全点满了,政治点数虽然十点点了八点,也不算差,可是这方面,就不及格了。可饶是如此,王忠嗣还是隐隐觉得,李嫣会这么做,背后必定有深意,只是就不知道,到底什么时候又是什么样的情况下能用得上了。 正在王忠嗣心思翻转间,那引路的小吏忽然站住了。 王忠嗣很奇怪,一抬头,立刻怀疑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 怎么前面有那么老大的一块冰?定睛一看,不觉愣住了。 那不是冰么? 巨大的,长超过六尺,宽超过四尺,巨大而透明的冰块,而冰块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 那小吏道:“哟,这不是裴相公府上的车子吗?” “你知道?” “谁不知道,裴相公偏爱这北海的白虾啊。因此,每旬两次,都会有这样的车子,往裴相公府上送虾。” “北海白虾?” “对。那虾又叫钩虾,活的钩虾是半透明的,甚至能看到青色的管子。据说,最早吃这个的正是公主殿下,不想,裴相公与诸位大人尝过之后,也喜欢上了。托赖诸位大人的洪福,如今北海到鹰堡已经修建了一条新路。” 第485页 王忠嗣道:“新路?听着,不像是官道。” “自然不是官道,是粮道。各地的百姓缴纳官粮能走,还有商队们,只要缴纳一定的费用,一样能走。” 有人嗤笑道:“天地这么大,谁乐意个个付买路钱?” 那小吏笑而不答,反而道:“看起来,裴相公家的车队是堵着了,我去说说,让大夫先走。” 第317章 换了一般的斗升小民,最多看一个热闹,可王忠嗣在第一时间想到的,却是昔年秦始皇的车同轨以及车同轨带来的一系列意义,政治上的、军事上的、经济上的。 ——北海?那可是远在极北之地啊!修建从那里到鹰堡的粮道,那岂不是说,北至北海,南至鹰堡,都在这位殿下的掌握之中?! 既然王忠嗣能领四镇将印,自然是不凡的,起码,这北海在哪里,他一清二楚。可以说,整个西域和北域的舆图,都印在了他的脑海里面。现在,在他心中的这份地图上,确认了北海的位置,再确认鹰堡和新博望城的位置,他几乎是浑身一震。 这岂不是说,如此广袤的疆土,都在这位镇国公主的掌握之中? 连裴冕这样的人,都可以利用粮道,把北海的白虾,活着,运到新博望城来,那岂不是说,只要这位公主殿下愿意,她随时都可以把军队调遣到北海?! 这里面的军事意义,没有人比王忠嗣更加清楚,也就是因为清楚,他才更加震撼。 他知道,有如此远见的公主,不,应该说大漠女王,是绝对不会停下自己的脚步的。若是大唐依旧强大也就算了,可问题偏偏在于,如今的大唐上面君主昏聩,下面奸臣小人当道,这样大唐,迟早祸起萧墙。那个时候,又有谁能挡得住这位殿下南下的脚步呢?而到了那个时候,他又要效忠于谁? 心烦意乱之下,他甚至没有注意到自己跟裴冕做了邻居——他的这处宅子就在裴冕的宅子过去两家。 当晚,新博望城的行宫内,李嫣果然举行了盛大的宴会,为王忠嗣接风。 酒至半酣,张裕就忍不住道:“若是王将军早两年来,怕是我们还凑不出这么多的歌舞大家为王将军助兴呢!” 王忠嗣拿不准张裕这话是什么意思,但是喝了不少酒的苏瑾却开了口: “张大夫这话是什么意思?” 张裕笑吟吟地道:“苏将军以为呢?” 后面一绯袍者笑道:“大漠不比中原,地广人稀,之前,我们又一直忙于建设,到如今,才把这大漠建得有几分样子。张议政说得可没错,若是早两年,大漠还没有如今的繁华气象。这,都是殿下治理有方啊!” 说着,殿上群臣纷纷举起酒杯,向李嫣敬酒。 李嫣笑道:“这也是众卿协力之功。诸君,饮盛!” “饮盛!” 宫人们列队上来,撤下吃完的空盘,奉上新的菜餚和酒壶。 若是别的也就算了,可是眼前那足足一尺长的龙虾,高昂着头,面目狰狞地卧在冰块上,倒是让王忠嗣吃了一惊。 他抬头,举目望去,只见每一席上,都有这么一道龙虾。当然,大家的都相差无几,唯有李嫣的要大上那么一圈。 苏瑾忍不住道:“这也是北海的大虾吗?” 众人大笑起来。 裴冕笑道:“苏将军,这的确是海虾,却不是出自北海的虾。” 苏瑾非常奇怪。 张裕见他惊诧,就少不了跟他解释道:“苏将军,北海虽然被称为海,实际上还是湖,只是大的那么一点儿而已。证据就是北海的水是淡的。而真正的大海,海水却是咸的。” “所以,这是生长在海里的虾?” “不错。” “可是这里是博望城!” 这里是大漠,不管怎么样,都是比燕京和博陵更北面更内陆的地方,要怎么样,才能够把海虾,活着送到博望城来?! 裴冕看出了他的疑惑,笑道:“无他,修路就可以了。” 修路? 修路跟海虾有什么关系? 可怜苏瑾,他整个人都已经混乱了。 王忠嗣沉吟了片刻,忽然出列,奏道:“殿下,请问,您是不是已经准备好了?” 看见王忠嗣如此,大殿内的歌舞已经全部停下来了,乐师们停止了奏乐,在场的歌舞大家们则退到了两旁。 原本热闹喧嚣的宴会,一下子变得极其安静,而跪在大殿中央的王忠嗣就显得格外的醒目了。 王忠嗣道:“请问,您,是不是已经准备好,跟大唐开战?” 王忠嗣说得分外艰难。 李嫣答道:“王将军,那你说一说,本宫跟大唐开战的理由何在?” 王忠嗣低着头,没有开口。 李嫣道:“所谓战争,争的是土地,拼的是人口,打的是消耗。就是我手下的士兵足够勇勐又如何?他们终究是血肉之躯,在战场上,能斩二十人,就已经是了不得的勐将了。可是,中原多少人,大漠多少人,将军可细细算过?” “您,您真的就不想问鼎天下吗?” “王将军,您捨不得用您麾下将士们的性命去换取一官半职,我又如何捨得让我的子民白白送死?中原不乱,我自然不会率军南下。” 第486页 问题是,唐皇色令智昏、日渐昏聩,中原大乱将至啊! 王忠嗣很清楚自己是被李林甫陷害而被贬谪,可是他更清楚,现在是有李林甫压制着安禄山,一旦李林甫死了,安禄山必反! 而安禄山,王忠嗣很清楚,大约不久之后,他就会拜三镇将印,就连他的族兄安思顺也会成为大唐的节度使。 王忠嗣艰难地道:“若是,若是安禄山作乱,您又当如何?” 李嫣立刻道:“直取博陵,切断平卢和山东的联繫,同时,起兵抄安禄山的后路。” 直取博陵?那么殿下您也知道,这河东节度使之位会落于安禄山之手? “那么,平乱之后呢?” 王忠嗣的视线跟李嫣的视线在半空中交汇。 “您会把山东,交还陛下吗?” 这才是问题所在。 李嫣没有回答,但是,她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苏瑾等跟着王忠嗣一起来到大漠上的诸位金吾卫将士当时就跳了起来:“殿下!请您回答!” 程晚晴、长孙岚等参知军事纷纷站起来,对这几个傢伙怒目而视。 眼看着,冲突一触即发。 李嫣道:“父皇已经不是当初英明神武的父皇,而我始终是大唐的公主。王将军,敢问,你忠诚的,是父皇呢,还是大唐这个国家?” 第318章 你忠诚的,是李隆基这个皇帝,还是大唐这个国家? 这可真是一个好问题,就是放在一千年后,明清两代的文武大臣们都要迟疑一下,更别说这个时代了。而且这个时代还有一个问题,那就是,家天下和国天下。 李嫣知道,她的臣子们很聪明,而王忠嗣更不是蠢货,她很好奇,她的臣子会不会想到后面的家天下跟国天下的问题,她也非常期待,她的臣子们对这两个问题的反应。 大唐的宰相是典型的位低而权重,明明是宰相,可官位却被定在了三品。这也造成了在大唐,能爬到五品和五品以上的官员就没有一个蠢货,无论是裴冕张裕这样的文官,还是王忠嗣这样的武将。而苏瑾等人,不得不说,他们之前的上官把他们保护得太好了。 不过,李嫣并没有等到那些臣子的回覆就不得不离开新博望城。 因为昭武九姓中的安国王子屈底波向李嫣发了国书,邀请李嫣去两国边境做客。 这份国书送到李嫣的手里的时候,在李嫣的小朝廷里引起了激烈地争吵,很多人都说,这安国王子怕是怀有二心,希望李嫣能三思而行。 李嫣想了想,就问一直坐在下面一言不发的王忠嗣道: “王将军,天宝五年,你曾经率军大败吐谷浑。而吐谷浑过去,就是昭武九姓。请问,你可注意到什么没有?” 王忠嗣道:“启禀殿下,臣的确听到一点风声,就是不知道做不做得真。” “哦?说来听听。” “据说比吐谷浑、西突厥和昭武九姓更西面,有一个国家,唤作大食国,这个国家在其君主哈里发的带领下,迅速扩张,挤压着西域各国的生存空间。而昭武九姓的安国,也就是安息州就深受其害。据说,安国的国王都死于大食人之手。臣以为,昭武九姓之人向殿下提交国书,目的就在于共抗大食。” 裴冕立刻道:“殿下,臣以为,昭武九姓恐怕不止向殿下求救,他们恐怕一样向长安提交了国书。只是,臣以为,长安方面,恐怕不会给他们任何答覆。” 裴冕的发言,立刻引起了一片惊唿,下面的大臣们纷纷交头接耳。 同样是参知政事的裴徽音忍不住道:“裴知院,请问您确信吗?毕竟,安息节度使乃是大唐十镇之一啊!” 没错,如今的大唐有十位节度使,安息节度使就是其中之一。而昭武九姓的安国,就是大唐十镇中的安息州,也就是大唐的安息节度使镇守范围之内。大食人攻打安国,就等于是在攻打大唐的安息州,长安方面怎么可能置之不理呢? 如果李嫣不是在水晶界做了二十多年的东土女皇,曾经搜集了很多关于安史之乱的资料,她也会认为裴冕是在胡说八道,但是,此刻,她却凝眉思考了好一会儿之后,便道: “浩然,别忘记了,上次的政事堂和枢密院的联合会议上,我们就讨论过,一旦李林甫出事,安禄山就会作乱的可能。而安禄山一旦内乱,以他和他的族兄已经掌握的我大唐十镇中的四镇兵力,大唐,必乱。别忘记了,范阳、河东、河西,都在他们的手里!” 没错,大唐十镇,十位节度使,包括已经给了李嫣的朔方在内,河西、河东和陇右正好把长安、洛阳等大唐最重要也最繁华的地区包围在内。现在,河西给了安思顺,范阳、河东连同平卢都在安禄山的手中,一旦安禄山作乱,李隆基能往哪里逃? 岭南跟长安跟着万里重山,鞭长莫及,中原真要乱了,岭南根本就不抵事儿!安息在河西镇西北方,北庭节度使镇守的北庭还要更远。 如今河西在安思顺的手里,就冲着安思顺是安禄山的族兄这一身份,将来大乱一起,河西立马出事儿,而河西不稳,就等于说,大唐自动放弃了安息和北庭! 张裕立刻道:“殿下的意思是,若是大唐一旦内乱,河西节度使安思顺,无论他是不是忠于朝廷,都会被安禄山牵连。河西会不稳。而河西一旦不稳,外面又有大食人作乱,朝廷就会对安息和北庭彻底失去掌控力。是这样吗?” 第487页 “不错。”李嫣转头对王忠嗣道,“王将军,你曾经挂四镇将印,也曾经评定安息镇内吐谷浑势力。想来,你也很清楚,一旦朝廷失去了对安息和北庭的掌控,驻守在这里的大唐将士们会遭遇些什么,你也很清楚吧?” “所以,您需要我。” 所以,这才是您救下我的主要原因,对吗? 因为您看到了大乱将至,所以,您才需要我,帮您在第一时间接收安息和北庭。 “不错。” 我不仅仅想要接收安息和北庭,我还需要把这两个地方牢牢地掌握在手里。所以,我需要你,王忠嗣。普天之下,也只有你能做到。 王忠嗣道:“如此,殿下就需要见一见这安国王子了。” 张裕大急:“不可!这昭武九姓九尸迎宾十分可怖,殿下怎么可以轻易涉险?” 李嫣却道:“张议政,我并不打算让我的士兵千里迢迢地去安息作战。让我们的士兵去异国他乡作战,却不能给我们带来直接的好处,就连我向从战利品中分割出土地赐予有功的将士都做不到。我又何必派出军队?” “那……” “就是因为我不想派出我们的将士们,所以,才需要我亲自去见一见这个安国王子。这样才有诚意。总不好,又想马儿跑得快又不给马草吧?” 众人都笑了起来。 裴徽音道:“殿下,可是,空手套白狼,一样没有什么诚意呢。” 李嫣道:“没错。这安国王子虽然是为了自己和自己的族人在战斗,但是他们战斗的地方,依旧是大唐的安息州。所以,为了大唐的安息州,我们依旧要给他们一点好处。诸位,你们觉得,向安国提供军械,如何?” “代替长安方面,向安息提供军械吗?” “不错。” 群臣立刻交头接耳起来。 长孙岚和程晚晴交换了一下意见之后,奏禀道:“殿下,臣以为,如今李林甫虽然老迈,但是他还能撑两年。只要李林甫在,安禄山就不敢有小动作,因此,李林甫去世的头两年之内,安禄山需要为接下来的大战做准备。因此,臣认为,我们至少,还有四年的时间做准备。而这四年,我们完全可以藉口支援安国,从而把公路,修到安息的边境。” 程晚晴也道:“殿下,臣曾听说,昭武九姓的驼城十分有名。我们何不乘机,也建一座自己的驼城呢?” “问昭武九姓之人要一座也不错呢!” 气氛一下子轻松了起来。 没错,安息州多沙漠,要想在这里来去自如,还是驼城更加方便。一座驼城,就是一座移动的堡垒,若是能结合李嫣手里掌握的火铳,最后能够发挥的威力,绝对不是一加一这么简单。 “好吧,那就麻烦将作监列一份清单出来,把我们能提供的次一等的火铳,作为支援安国的货物之一吧。” 第319章 因为这道命令,李嫣的小朝廷立刻运转了起来,礼部功曹和宣徽府忙的是李嫣出行的事物,而工部功曹和将作监忙的就是李嫣说过的火铳等物,他们设置还奏请了李嫣,在货物里面加了两支望远镜。 而在这紧锣密鼓的筹备之中,还是有人在背后少不了嘀咕。 这不,苏瑾拉了几个弟兄来找王忠嗣,可巧金吾卫另外一位校尉薛渊也来找王忠嗣,双方就在王忠嗣的书房碰头了。 苏瑾没好气地瞪了薛渊一眼,然后筹措词句劝告道: “将军,我看,镇国公主对朝廷的忠心有限。她十有八、九想做第二个武皇!” 王忠嗣没有接口。 薛渊道:“苏校尉,你难道忘记了平阳昭公主吗?要我说,公主殿下不过是效仿昭公主,只不过,如今的大唐再无太宗陛下罢了。武皇?能跟昭公主相比吗?” 虽然武则天被吹嘘得很厉害,但是,作为大唐宗室的一员,薛渊可不认为武则天是真有本事。或者说,武则天的本事是有一点,但是她真正能上位,还是因为她的儿子们蠢的蠢,懦弱的懦弱。看中宗皇帝就知道了,明知道韦后跟武三思私通,还坐在龙床上,看着韦后和武三思赌钱调情不说,还帮着韦后数钱! 还有睿宗皇帝! 别说跟太宗皇帝、息太子李建成相比了,就是当年的齐王李元吉捆上一只手,也是这两位拍马都赶不上的豪杰!武皇武则天?真要把她放在平阳昭公主的年代试试! 没错,这就是薛渊等部分皇家宗亲们的看法,武则天能上天,不仅仅是因为她强,还因为她的对手太弱小,所以她能成为女皇。 可是现在呢?大唐的皇帝昏聩荒淫,大唐的太子懦弱无能,在这样的情况下,谁能服众? 聪明人不止李林甫一个,而李林甫对大臣的诛杀之术已然引起了众怒。就是李林甫本人乃是宗亲又如何?前宰相李适之与其子的遭遇还不够诸人警觉? 作为宗亲,薛渊会来大漠,本来就不单纯。 苏瑾怒道:“你!你这是要背叛大唐了不成?” 薛渊道:“背叛?苏校尉,公主殿下都坚持自己是大唐的公主,怎么到了你的嘴巴里,就好像公主殿下不是我大唐的公主一般!” “你!” “够了!”王忠嗣喝道。 第488页 他看了看不服气的苏瑾,再看看沉着有数的薛渊,这才道:“公主有句话问的不错,我忠于的,是当今陛下,还是大唐。” “将军?” “将军?” 下面的诸位金吾卫将士齐齐开口。 王忠嗣答道:“如果是以前,我肯定会回答,陛下对我有恩。可是现在,正如公主殿下所言,我,乃是大唐金吾将军。” 虽然只是一个头衔,但是对于王忠嗣来说,足够了。 就跟他当初对李光弼说的那样,如果他是那种会用麾下将士们的命换取自己的荣华富贵的人的话,那么他就不会中了李林甫的陷害。 同理,李嫣记得安西和北庭的将士们,这就够了。 她能看得到不远的将来,大唐大乱将至,并且提前做出准备,那就够了。 对于王忠嗣来说,作为君主,李嫣比如今的唐皇要合适得多得多!而大唐的子民就跟他的士兵们一样,比个人的荣辱要重要多了。 听见王忠嗣如此说,薛渊立刻颔首,表示理解,而苏瑾,犹自愤愤。只是他在金吾卫里品级跟薛渊相同,可是论出身,论家世,都不能跟薛渊比,因此也只能闭嘴。 王忠嗣这才开口问薛渊:“薛校尉,你方才想要说什么?” 原来薛渊也是刚到。 薛渊迟疑了一下。 他原本不想当着苏瑾的面开口,不仅仅是因为他跟苏瑾素来不合,还因为,在他的眼里,苏瑾并不是什么聪明人,或者说,他只有小聪明没有大智慧。 但是王忠嗣正定定地看着他,他只能道: “将军,您可见过公主殿下预备给安国的火铳?” 王忠嗣立刻皱起了眉头。 “怎么,出了什么问题吗?” 苏瑾冷哼一声,道:“那种射程只有两百五十步的玩意儿……” 薛渊喝道:“你到底知不知道,我大唐的床子弩,射程也才三百步!” 苏瑾这才闭了嘴。 王忠嗣道:“我见过殿下的禁军常备的火铳。不得不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这种火铳,比箭矢更加难以防范。值得庆幸的是,这种火器对付不了明光铠,更别说鱼鳞甲。但是对于匈奴、突厥等西域、大漠各族来说,这种武器极其有效。” 何止是有效,简直就是杀人利器。 大漠和西域上的骑兵大多数都是轻骑兵,唯一曾经拥有重骑兵的民族,正好是回鹘,而回鹘,则已经被李嫣一把火给烧了,烧成了焦炭! 也就是因为那一仗,草原部族也不再强求重骑兵了。因为李嫣已经把她灭重骑兵轻而易举这样的意识深深地灌注到了各族首领的心中。 也就是说,如今西域和大漠各族,都是以轻骑兵为主。可李嫣这次拿出来的,偏偏是针对轻骑兵的武器! 王忠嗣跟薛渊对视了一眼,相顾骇然。 镇国公主殿下早就在那个时候,就已经算计到了吗? 薛渊定了定神,道:“不止如此。公主殿下准备给安国的火铳,一次只有一发,但是,公主的禁军所持有的火铳,一次装有六发子弹。” 王忠嗣道:“这,是我大唐从来没有见过的武器。” 或者应该说,大唐的宫廷之中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武器,如果能够带进宫中,在两百步外射杀唐皇,真的一点问题都没有。 王忠嗣敏锐地感觉到,这种神奇的武器,会彻底地改变未来的战争形势。 问题是,西域和大漠各族或多或少地都感受到了这一点,可是大唐却…… 王忠嗣沉默了片刻之后,道:“不能让长安方面得知任何消息。” 苏瑾差一点就跳了起来:“将军!” 王忠嗣道:“以陛下对安禄山的宠信,若是陛下得知了消息,那就跟安禄山得知了这个消息没有什么两样了。既然四年后安禄山会反唐,那么,我们不能让他得知这个消息。这项利器,必须掌握在我们,不,应该说,必须掌握在公主殿下一人的手里。” “是!” “是!” “是!” …… 不止是薛渊,还有苏瑾跟其余几位将士纷纷应诺。 虽然各有各的的小心思,但是对王忠嗣的信赖和服从,他们都是一样的。 第320章 虽然名义上是大唐公主,可李嫣终究是大漠霸主,她如今统治的国土,跟大唐实际掌控的疆土一样广袤。以她如今的身份,她要出行,需要准备的工作,就不是一般地多,尤其是前往大唐安西镇的边境,那里可是大片大片的沙漠,饮水,还有食物,就必须提前做好准备。 因此,这段时间,李嫣的小朝廷的工作格外多。自然,哪怕是远在果蔬种植园的阿尔曼也得到了消息。 也因此,数日之后,李嫣的行辕之中多了一个人,那就一点都不奇怪了。 数年过去,就如同当年兰芳悦预料的那样,徒刑期满之后,阿尔曼没走,他不但没走,他反而留了下来,通过了相关的测验,成了果树园的正式员工。而这一次,是阿尔曼请了探亲假,然后夜探,不,应该说,密探李嫣的行辕。 不得不说,他很大胆,但是,李嫣还是注意到了。 第489页 “阿尔曼?” 隐匿起身形的阿尔曼没有开口。 随身侍奉的宫人畲诗诗立刻警觉起来,左右张望。 李嫣伸手,摸了摸身边小枕头上趴着的白雪,笑道:“阿尔曼,你可听说过,昔年隋炀帝游幸洛阳的时候,为他抬行辕的健妇都是经过特别训练的,她们过关的要求就是,她们抬着行辕,而行辕上的水杯,必须是一点儿水花都不见。而方才,你踏上行辕的时候,我这面前的被子,出现了涟漪。” 见阿尔曼不答,李嫣又道:“还有,你忘记了,白雪,本来是你的猫。如果不是你,方才她已经亮出利爪了。” 阿尔曼这才撤去了暗沉弥撒,忿忿地道:“她不叫白雪,她叫朵丽!来,朵丽,我给你带了你最喜欢的葡萄干!” 问题是,朵丽猫根本就没有理会他,而是轻轻地喵了一声,然后,站了起来,脑袋压在前爪上,臀部翘起,舒舒服服地松了一下筋骨,然后喵了一声,踱着猫步,走到了李嫣身边。 李嫣笑着,把她抱到了膝盖上。 阿尔曼? 阿尔曼深受打击,已经石化了。 李嫣这才道:“你难道不知道?猫是猎杀者,喜欢的是肉食。你让她跟着你吃素,这是虐猫!” 仿佛是应和,朵丽猫又轻轻地喵了一声。 阿尔曼傻眼了。 他几乎是哭丧着脸,道:“朵丽。” 这一声,那一个缱绻缠绵,问题是,朵丽猫只是傲娇地转过了脸。 愚蠢的两脚兽! 看着阿尔曼的表情,李嫣就觉得,这一路上的烦闷都是值得的。 她笑道:“好了,言归正传。阿尔曼,我想,你应该不会无缘无故地出现在行辕上。说吧,什么事情?” 阿尔曼没有开口。 李嫣想了想,道:“那我来猜猜,我想,能让你时隔数年之后,又用这种隐匿之术出现在我的面前,可是因为大食人?” 阿尔曼道:“您听说了?” “曾经了解过。大食人自称□□,讲究的是宗教纯洁,对异教徒採取极端的迫害手段,因此,同样发源于波斯的摩尼教深受其害,不得不东迁,来到了大唐安西镇境内。我说的,可对?” 阿尔曼道:“是的。大食人,不,应该说,□□乃是我明教的世仇!听闻安国王趣底波分别向大唐和殿下提交了国书,寻求援助,因此,圣墓山上才得了消息,派遣我来跟殿下确认,殿下,您这是要跟大食人开战了吗?” 李嫣立刻注意到阿尔曼话语之中透露出来的情报,屈底波已经不是安国的王子了,他已经是安国的国王,大唐安息州的新刺史。 也就是说,上一任的安国国王已然去世。鑑于安国正在面临大食人的侵略,以及上任安国国王的年龄,可以肯定是,只怕安国面临大食人的强大攻势之下,已经兵败了一次,而且还是大败,连国王都死于大食人之手。 这是非常重要的情报。 李嫣暗暗地把这条情报记录在了自己心中的小本本上。 “恐怕,我要让你失望了。我现在恐怕没有这个实力,直接跟大食人面对面。” “殿下!” “所以,我打算为安国提供武器和军备,希望他们能够坚持得更久一些。” 简单的说,安国人出人,而李嫣,出钱出军备,共同抵御大食人的强大攻势。 阿尔曼也听出来了,他万分惊讶:“您不打算派出您的军队?” “对。安息州乃是大唐安西节度使的治下,如果我向安息州派遣军队,那么是因为安国王的请求,我也需要面对长安方面的责问。我的父皇,绝对会怀疑我别有用心。” “这……” 阿尔曼不是笨蛋,相反,在果树园的这几年,他已经听说了很多关于唐皇跟李嫣之间的各种消息。因此,不只是他,就连圣墓山上都知道大唐与李嫣治下的关系错综复杂。如果李嫣直接对安息州出兵,那么,这的确有可能影响到她与长安方面的关系。 看着脸色变来变去的阿尔曼,李嫣道:“我虽然不能直接调兵遣将,但是,我可以僱佣江湖势力协助安国抵御大食人的入侵。明教跟大食人的恩怨,我也略知一二。请问,明教子弟是否愿意接受我的僱佣呢?” 阿尔曼傻眼了。 这本来应该是他开口的才对! 不过,李嫣开口,这也很好,她有诚意,而圣墓山方面,则更有主动权。 阿尔曼犹豫了一下,道:“这,这不是我能决定的。” “那就劳烦你,代替我向圣墓山提出请求吧。”说着,李嫣从边上的抽斗里面拿出一份文件交给阿尔曼:“这是相关的文书。我希望,在我跟安国新王屈底波会面之前,能跟圣墓山高层先见上一面。” “您早知道我要来!” “还不如说,我一直在等你或者你的同门的到来。” 阿尔曼说不出是什么样的感受。 他心情复杂地接过这份文书,打开了暗沉弥撒,消失在了行辕之中,而外面的人,只注意到了李嫣行辕的纱幔不自然地动了动。 行辕里,李嫣抱着猫,吩咐左右道:“传令下去,就说,安国发生了重大变故,上一任的安国国王已然故去,屈底波已经不再是安国的王子,而是安国的国王,我大唐安息州的新刺史了。让礼部功曹重新确认礼数和礼物。” 第490页 “是。” 安国换了国王,这么大的事儿,长安方面竟然没有反应!更甚者,屈底波成为安国新王之后,本应该得到大唐的册封,成为安息州的新任刺史。可是在阿尔曼出现之前,李嫣竟然一点消息都没有得到,到底是李嫣的情报系统出了问题,还是大唐方面腐朽至此,以至于西域出了这么大的变故而无人察觉! 这两个问题,无论哪一个都不是小事。 李嫣觉得,她有必要再举行一次富宁殿朝议。 第321章 屈底波已经不是安国的王子而早已经是安国的新王了,这么重要的事情,他们竟然事先不知道?! 不要说政事堂的诸位大臣了,就连王忠嗣与其随从都惊诧非常。 要知道,之前王忠嗣佩四镇将印,陇右、河西、河东、朔方,大唐过半的兵力掌握在他的手中,他甚至还在天宝五年的时候,深入安西,把蠢蠢欲动的吐谷浑又给揍了一遍,把吐谷浑举国之力筹建起来的军队一举击溃! 问题是,安息州就在安西镇境内!为什么当初他一点消息都没有得到呢?! 王忠嗣本人都不敢相信,更别说苏瑾和薛渊等人了。这天在外面安营扎寨的时候,他们就来到了王忠嗣的帐篷。 “将军,镇国公主为了加强自己的权威,竟然不惜撒下弥天大谎!实在是太可恨了!” 薛渊道:“好了,苏瑾。公主殿下在这个问题上撒谎又有什么意义呢?只要跟安国方面一接触,不就什么都知道了吗?” 见苏瑾低下了头去,薛渊这才继续,道:“将军,我认为,公主殿下得到的情报,十有八、九地真实可靠的。问题是,大唐却没有得到。” 大唐没有得到,这种说法,真的是太客气了。薛渊真正的意思是,大唐的内部出了大变故,这才导致这样的事情发生。 苏瑾也许不够聪明,但是他跟薛渊也是多年袍泽,跟薛渊熟悉得紧,所以,听薛渊这么说,他也冷哼一声,道: “李林甫!” 如果不是李林甫为了一己私利,纵容各胡人统领的藩镇做大,哪里会有这么多的事情! 薛渊道:“将军,属下得到消息,殿下让将作监配合,准备各种等级的火铳,说是近期要向贵客展示。” 苏瑾立刻皱眉:“她要做什么?” 王忠嗣想了想,道:“看起来,我们这位殿下早就有了一统天下的实力,只是她没有这么做而已。” 苏瑾大叫:“将军!” 薛渊道:“将军也是这么认为吗?” 苏瑾哀嚎:“薛渊!” 一个上司,一个同袍,有那么一刻,苏瑾都怀疑,这两位恐怕已经疯了。 王忠嗣点了点头。 薛渊道:“那么,可要上报?” 薛渊说的上报,自然不是上报给李嫣的枢密院,而是上报给长安方面。 王忠嗣道:“现在上报,长安方面会怎么做?” 最多就是年迈昏聩的唐皇下令李嫣交出手里的一切乖乖回长安做一个本分的公主,做一只老实听话的金丝雀。可李嫣会是那种人吗?她若是那种老实听话的公主殿下,她当初就不会选择成为和亲公主! 所以,他们上报的最坏的结果,就是唐皇跟李嫣这对父女彻底撕破脸皮,成为敌人。 当然,王忠嗣也不想把唐皇想得如此无能、昏庸,所以,他认为,唐皇也许不会直接跟李嫣撕破了脸皮,但是大唐跟大漠的关系,绝对会急转直下。 尤其是在李林甫跟李嫣一直都不对付,而杨国忠又因为贪婪、觊觎李嫣手里的玻璃方子而心怀不甘偏偏唐皇对这两人宠信有加的情况下。 苏瑾立刻道:“我明白了,将军,我会约束好兄弟们的。” 薛渊也点了点头。 他们效忠的乃是大唐和唐皇,因此对李嫣这位镇国公主心怀提防,但是这不等于说,他们就没有大局观了。如果不是这样,他们也不会追随王忠嗣。 见两位下属都点了头,王忠嗣这才微笑着摸了摸鬍子,道:“现在,我也开始期待即将到来的火器会演了。” 作为枢密院的参知军事,王忠嗣当然知道李嫣的新教旨,知道李嫣打算向一群陌生人展示火器的威力,以争取一位盟友。 王忠嗣不知道这方盟友是怎样的人,但是他可以肯定,对方在李嫣的眼里,非常重要。 而且,就他自己而言,他也十分在意火器。 要知道,大唐,之前可从来没有这样的武器。 不得不说,明教的大轻功很好用。 距离碧波城还有一日半路程的时候,明教四大法王之二方如歌、本·萨巴亲自带领门下子弟等在了半路上。不得不说,明教方面对此真的非常重视,要知道,方如歌乃是明教高层唯一的唐人,而本·萨巴,更是明教波斯本部派来的特殊人物。 李嫣当即宣布安营扎寨,领着群臣迎接明教两大法王的到来。 作为摩尼教波斯本部派往东方的特殊人物,萨巴很清楚,摩尼教在东方的传教过程是多么的艰难。首先,他们假託佛教之名传道,结果被唐皇李隆基一语道破,说他们“本是邪见,妄称佛教诳或黎元”下令子民严禁参与。 摩尼教不得不转到回鹘。结果,他们才刚刚在回鹘做出一点成绩,回鹘王竟然被李嫣一把火,活活烧死了。不止是回鹘王,就连他麾下的回鹘贵族,还有回鹘精锐,都死在了黑云城的那一战。 第491页 回鹘,几乎是被连根拔起,如今连仅剩的子民都流落到不知道哪里去了。 摩尼教,不得不重新开始。 问题是,摩尼教的教义核心,大意是:世界是黑暗的,人民是绝望的,所以,都来信我吧,信了我,就能够获得幸福。 这样的教义,在别处也就算了,在李嫣这里,根本就行不通。 世界是黑暗的,人民是绝望的? 为什么会是这样的教义,自然是因为人民生活困苦。而人民为什么会生活困苦,一来是地理环境和自然生存环境的恶劣,比方说,西域大部分地区都是沙漠,水资源极其匮乏,每日里为了填饱肚子都要拼尽全力。 所以,人民生活困苦,因此容易入教。 问题是,在李嫣治下,基本上没有这样的事儿。是,如果是狩猎、放牧,一年到头,还真挣不到什么,可是李嫣手下无数的工坊和养殖场则解决了这个问题。 看看如今大漠上的百姓,住的是水泥盖的屋子,虽然跟帐篷不同,却温暖结实。不用每天风里来雨里去,工坊提供工作岗位,挣的钱,身上的衣裳,嘴巴里的食物,还能攒下两个钱,给家小添些小玩意儿拿出去跟大家显摆显摆。 所谓人生,不就是这样吗? 大部分牧民对此很满足。 放在以前,他们那里想过,自己哪天能吃上海里的虾?怕是那虾放在他们眼前,他们还以为是虫子呢。可是现在,逢年过节的时候,谁不买两斤虾打打牙祭? 还有衣裳。 看看那铺子里的各种呢料、绸缎!都不是很贵的东西,攒上两个月的钱,可以帮全家人换上一身新的。若是要去亲友间显摆,那就多攒些时日,添置更精美的。 以前的牧民们还要卡着进项,算计这盐巴和茶叶的消耗,可是现在,宣徽府的铺子里,一贝壳的盐巴才值多少钱?现在牧民们,谁家不是几百斤几百斤的肉用盐腌着,等着日后慢慢吃? 所以,比起以前,如今牧民的生活好着呢。你说世界是黑暗的、绝望的,谁理你啊! 对于摩尼教在东方传教并不顺利一事。本·萨巴清清楚楚,当然,对摩尼教的教义和为什么会传教不利的真实原因,他也清清楚楚,就是因为清楚,他才对李嫣如此好奇。 第322章 临时营地中,来自上阳宫的、曾经名动天下的舞姬在寒风中翩翩起舞,但是,显然,她需要取悦的贵客并不怎么感兴趣,这让她不觉心中有些惊讶,又有些焦急。 不过,即便是如此,这位孙三娘的舞步依旧一丝儿都不错,她的舞姿依旧轻快优雅迷人。 另一边的李嫣虽然慢了一点,但是不久之后,她也注意到了客人的态度,她挥了挥手,让舞姬们退下,然后道:“看起来,两位法王对大唐的歌舞并不敢兴趣。” “是的,公主既然知道,我们侍奉的是明尊,便应该知道,我们不讲究这些。” “抱歉抱歉,我只是听说,当年的回鹘王第一次招待贵教的使者,也是如此。” 萨巴和方如歌交换了一个神色,便有萨巴开口,方如歌翻译道: “殿下,您愿意跟我们联手,对付大食人的入侵,这可是真的?” “不不不,法王弄错了一点,是我僱佣贵教的子弟,帮安国抵御大食人的入侵。” “你说什么?这跟情报不符!” 萨巴很不高兴。 “法王请息怒。虽然唐皇是我的父亲,但是,父亲是父亲,我是我。安国,乃是大唐的安息州,而不是我的国土。如果我对安息州派兵,我父亲的身边,他的宰相,他的妃子,都跟我的关系不好。一点点的事情,就足够他们在我父亲的耳边夸大其词。所以,为了避免来自大唐宫廷的责问,我只能绕弯子行事。不得已之处,还请法王体谅。” 李嫣说一句,方如歌就翻译一句。 听完了李嫣的解释之后,萨巴就用波斯语问方如歌:“这是真的吗?可是他们不是亲父女吗?” “法王可还记得在路上的时候,我说过的大唐安乐公主的故事?” “那个受尽父亲的宠爱却对父亲下毒手的公主?” “没错!” “可那不是唐人胡编乱造的吗?那个安乐公主,她的权势完全来自于她的父亲,怎么可能毒死她的靠山?” “可是,大唐的史书上就是这么写的。而且,”方如歌示意了一下李嫣,“看起来,这位公主殿下如今就面临着这样的怀疑。” 萨巴犹豫了一下,道:“所以,公主殿下,您想僱佣我们?” “是的。” “代价呢?” “波斯国。” 萨巴很不高兴地道:“公主殿下,您难道忘记了,连驰援安息州,您都不能直接派兵,更别说波斯了。更不要说,从目前的情况来说,就是您许了我们波斯国,还是需要我们自己的教徒、子弟们亲自去打下这块土地!公主殿下,您很没有诚意!” 李嫣道:“我知道,明教弟子擅长近身攻击,也擅长隐匿。若是我说,我能让明教子弟把隐匿的优势发挥到极处呢?” 萨巴几乎是皱着眉头,道:“什么意思?” 李嫣拍了拍手,立刻就有人捧出了一个托盘,上面是一把转轮火铳。而帐篷外面,有人树起了靶子。边上一位侍女得到李嫣的授意之后,装好了*屏蔽的关键字*,然后向李嫣和客人行礼,这才开始对着外面进行射击。 第492页 只听呯地一声,萨巴当时就浑身一震,然后,他看到了外面那个靶子,竟然烧了起来。 萨巴当时就跳了起来:“明尊啊。” 李嫣示意萨巴:“您可要试一下?” “请,请问,这个,这个是……” “这是火铳。当然,我承认,那个靶子,我事先添了药粉,因此被命中之后才会烧起来。但是,我相信,火铳到了明教弟子的手里,会发挥出极大的作用。因为它的攻击距离超过了两百五十步。” 萨巴望向方如歌,方如歌连忙翻译给他听。 萨巴更加惊讶了。 “攻击距离?” “对。目前来说,只有大唐的床子弩,攻击距离为三百步,比它更远一点,但是它更加便于携带。如果你们要暗杀你们的敌人,那么先用暗沉弥散嵌入对方三百步距离之内,然后用它。我想,精于隐匿的明教子弟能把它的威力发挥到极致。” 萨巴道:“而且还不用多修习一门功夫。” “不错。” 便于携带,攻击距离远。 更重要的是,这个世界上之前根本就没有这种东西,大家都不会提防,要进入各国的关卡,不要太容易。 萨巴犹豫了一下,道:“如果说,比起这个,我更希望能在您的国境之内传教呢?” “首先,我们李唐皇室尊老子为祖先,因此,无论是唐国还是我的治下,只会以道教为国教。其次,大唐境内,我如今管不着也没有权力管,可是在我的治下,百姓信仰自由。他们今天想进道观,明日去寺庙,这都没有问题。这不是我能干涉他们的生活的理由。明教能让他们信赖、尊奉明尊,那是明教的事儿,只要不是强逼、欺诈,我也不会过问。” 最多回去之后扶佛教一把,让佛教出来跟明教抢生意。 反生,明教也抢过佛教的生意,不是吗? 听完方如歌的翻译,萨巴显然非常生气,他几乎是压抑着怒火,道:“公主殿下,您跟我明教关系匪浅,为何不支持明教呢?” 听了方如歌的翻译,在场的诸位臣僚都是一阵惊唿。 还是有相当不一部分人没有听说过这件事情。当然,就是李嫣的生母跟明教有什么关系,可是在这个父系社会上,她依旧是李唐皇室的一员。所有,除非李嫣捨弃了自己的姓氏,否则,没人会认为李嫣会倒向明教。 诸位臣僚会惊唿,也只是惊讶萨巴会如此开口而已。如果不是李嫣事先有交代,只怕此刻已经有人跳出来,责问萨巴的失礼了呢。 李嫣大道:“明教的教义,是劝人为善,这没有错。但是明教教义的根本,却是在否认我呢。” “怎么会?” “怎么不会?世界是黑暗的,人民是绝望的。也只有昏君,才会让他的子民生活在黑暗里,也只有暴君,会让他的子民生活在绝望里。如果我的子民长时间地生活在绝望的黑夜之中,那只能说,是我的无能。我不配,称为君主,我不配,接受他们的奉养。” 第323章 萨巴差一点没跳起来: “你!你在侮辱明尊!” 他这里手指着李嫣,那边,四周就传来了齐齐的刀剑出鞘声。 李嫣示意卫士们稍安勿躁,口中却道:“怎么,法王难道还没有意识到吗?我父皇曾经禁止明教在大唐传教的真正原因?” 萨巴的脸色更加不好看了。 李嫣道:“看起来,法王还是没有意识到。自古以来,中原王朝更迭,可是哪一代的中原王朝没有没有被大漠所苦?秦汉时期的匈奴,如今的回鹘、突厥,这些大漠和西域各族部落强盛的时候,谁没有打过劫掠中原的主意?这些强盗众口一词地说中原人占据着天底下最肥美最富饶的土地抢走了他们的梦幻中的草场的时候,却从来没有想过,麦子没有人收,就跟地里的杂草没什么两样。天上更不会掉丝绸和精美的瓷器。这些,都是中原百姓辛辛苦苦劳作出来的。明教之所以能成为回鹘的国教,是因为回鹘人在本质上也是如此。而中原百姓不愿意理会明教,则是因为,只要遇到一位好君王,只要大环境不那么糟糕,他们只要付出劳动,就能够有收穫,足以养活自己和自己的家人,并且获得幸福和满足。法王,明教宣城,世界是黑暗的,人民是绝望的,因此,信奉明教可以获得光明。那么请问,当人民把因绝望而生的希望托福给了明教的时候,又会把因为黑暗而生的仇恨投诸谁身上?!” “这……” “我来告诉法王好了。回鹘奉明教为国教,採取的,就是祸水东引的办法,把仇恨嫁祸给了别的部族,把嫉妒转嫁给了中原。所以,回鹘才能在大漠上镇压各族,并且给大唐带来巨大的压力。可是法王,我是大唐的公主。我会让我的子民仇恨我的故乡、我的家族吗?!” 萨巴浑身发抖,一言不发。 他知道,李嫣说到了点子上了。 他犹豫了半天,这才道:“所以,你要再度驱逐一次明教吗?就跟当年的高宗皇帝一样!” “如果我想这么做的话,又何必今日设宴招待法王?”李嫣笑道,“我只是好奇,明教,不,摩尼教就不想回到故乡吗?” 第493页 “你是说,大食人?” “不错。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且不说我与明教的渊源。就冲着如今大食人犯我大唐安息州,就足够我争取明教作为盟友了。” “可是,您方才说过,您是您,您的父皇是您的父皇。” “当然。但是,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典故,叫做唇亡齿寒。” 侧耳听了方如歌对唇亡齿寒的解释之后,萨巴皱起了眉头,开始了长考。 只见他捏着拳头站在那里好一会儿,虽然古铜色的皮肤看不出什么,但是刀削一样的五官上,肌肉微微颤抖,就足够说明一切了。 过了好半晌,才听他道:“你会支持我们夺回波斯吗?” “当然。如果明教一统波斯之后,还想向西扩张,那我们的友谊还会持续。” 不仅仅在明教夺回波斯为止,就是明教夺回了波斯,只要明教不选择东进,而是往西发展,李嫣还会继续支持他们吗?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非常具有诱惑力的提议,而且,还具有相当的可行性。就是本·萨巴也开始思考其中的得失起来。 这很重要。 不得不说,李嫣抓住了时机。 或者说,她制造了一个绝好的机会。 当年,如果不是她灭了大漠第一霸主回鹘的话,那么明教依旧是回鹘的国教,背靠着大漠第一霸主,明教当然不用理会区区一介大唐公主的提议。 可问题是,李嫣就是这么干脆!她雷厉风行地一举灭了回鹘王和回鹘众多贵族,把回鹘人自恃的重骑兵送入了地狱。 她的动作实在是太快,行动又干脆利落,更别说栗火药之前无人见过,更别说清楚它的威力,以至于事情发生的时候明教根本就来不及反应! 然后就是这十年来,李嫣励精图治,致力于让治下的子民吃饱、穿暖。就是因为她的努力,让明教传教的沃土一寸一寸地消失,却偏偏人民获得的一切,明教上上下下都看在眼里。 这才是明教子弟无法对她起真正的杀心的原因。 这也是萨巴会来见李嫣的真正原因。 不管怎么样,萨巴终究是摩尼教波斯总坛派往圣墓山的特使,他关心明教在东方的发展,但是他更在乎摩尼教波斯总坛方面的利益。 “好吧,我代表摩尼教波斯总坛,跟殿下结盟。” 不是明教,不是圣墓山,而是波斯总坛。 显然,萨巴不但聪明,他还行事果决。 他立刻拿出摩尼教波斯总坛的信物,跟李嫣签署了正式的联盟文书,然后送给了李嫣一枚圣火令,以李嫣为明教的客卿。 拿着这枚圣火令,李嫣可以调动自己治下的所有摩尼教子弟。 萨巴很快就带着方如歌离开了。 他一走,裴冕就道:“殿下,这位萨巴法王,更像是一方枭雄。” 裴冕可是听说了,当年黑云城的那一战,李嫣可不止坑杀了回鹘王,还坑杀了明教一位担任回鹘国师的法王和随扈的明教弟子。如此深仇大恨,换了别人,只怕生吃了李嫣的心都有。 李嫣道:“由此可见,他们是多么的忌惮大食人了。黑衣大食,也许他们距离长安很遥远,可是对于我来说,却是近在眼前。” “殿下就不怕明教卸磨杀驴?” “裴卿这是担心,明教得了火铳之后,会对我下手?别忘记了,裴卿,父皇那边还惦记着我呢。我的阿秀还小,若是我有个万一,怕是大漠距离分崩离析不远了。到那个时候,明教去哪里找火铳?要知道,火铳从零部件到子弹,都不是一朝一夕能成的事儿。更别说,黑衣大食对于摩尼教来说,已经是迫在眉睫了。” 话音一落,李嫣就明显地感觉到,身后的那种隐约可察的不协调感消失了。 显然,方才有人在监视她,而会这么做的人,毫无疑问,非明教子弟莫属。 现在,这位明教子弟应该是去復命了。 第324章 明教之人走了,可是李嫣还要继续西行,因为她跟安国新王屈底波约定碰面的地方,乃是大唐安西镇跟大漠交界的地方,也就是李嫣治下的边境之处。 比起安西镇的漫漫黄沙,这里还可以看到绿色,那是在沙漠之中无比珍贵的生命之色。可是对于习惯了大漠的碧草青天的李嫣来说,这里又太黄了些,带着一种说不出的苍凉。 这一带是戈壁,带着安西特有的燥热的风。 也许在安西人的眼里,这里的点点星绿都是宝贵的,可是对于多年来常住鹰堡的李嫣来说,这个地方,干燥、荒凉,如果不是因为政治和军事上的意义,李嫣甚至宁可放弃这样的地方。 无他,要建设这样的地方,需要花费的人力物力财力实在是太惊人了。 可是,李嫣知道,就是这样的地方,也容不得她放弃,她不但不能放弃,还必须争取。因为她的国家需要如此广阔的地域范围作为缓冲之地,从而保证自己的国家和子民的安全。 这也是她来这里的意义。 通常意义来讲,在这样的地方,就是行进四五天都未必会遇到人。可就是这一天,在这片被星星点点的绿点缀的荒漠上,远远的,就看见一个黑色的东西,直直地矗立在那里,可是看上去,却不像是树,也不像灌木。 第494页 没有办法,树有树冠,而沙漠和戈壁滩上的灌木也无非那么几种,可是那,就好像是一道黑影矗立在那里。 王忠嗣立刻取出了枢密院配给他的单筒望远镜一看,脸唰地一下,阴沉下来了: “我们到了。” “什么?” “昭武九姓,九尸迎宾。” 立刻有人也拿出了自己的千里眼,但是王忠嗣已经转身去回禀李嫣了。 作为曾经的安西节度使,王忠嗣怎么会不知道九尸迎宾呢?可是他每看见一次,就会不舒服。 这些杂胡,也太不把人当人看了。 “这些杂胡,真是不把人命当一回事儿啊!” 有那么一瞬,王忠嗣还以为自己失了口,可是抬头看到张裕、王维等文官都是一脸激愤地模样,他这才知道不是自己。 裴冕显然也是一脸胃痛的模样: “这九尸迎宾,乃是昭武九姓国最高的礼节,用来迎接最尊贵的客人。若是先祖的笔记无误,沿着这具尸体的方向,直行五里,就会遇到下一具尸体。九尸迎宾,一共九具尸体,第九具应该就在安国王子的驼城门口了。” 有人忍不住怒斥道:“这是什么王八蛋的礼节啊!” 王维摇了摇头,道:“不,校尉怕是弄错了。自古以来,各国都有生祭,华夏也不例外。始皇陵里面的殉葬的妃嫔、宫人便是一样的道理。越是艰苦的地方,对于这种事情就越发虔诚。好比说吐蕃的苯教,对于他们的信徒来说,被选中成为生祭品,是他们的荣耀。” 九尸迎宾,对于大多数唐人来说,这个礼数是陌生的,若是亲生经歷的话,只会让他们觉得恐惧和噁心,可放在昭武九姓之国,却是他们最高的礼仪。 无论王维还是裴冕,阅读过昔年裴行俭的西行手记的他们都坚信,对于昭武九姓之国的各族而言,他们若是不用九尸迎宾之礼迎接李嫣就不能表现出他们对李嫣的恭顺,同样,如果李嫣不接受或者无法接受九尸迎宾之礼以致于应对失当,那么,那位安国新王屈底波就有可能认为李嫣是在看不起他了。 想到这里,王维和裴冕齐齐转身,决定求见李嫣,提点一下李嫣跟安国特使需要注意的事项。 而另一边,张裕也想到了这一点,正忍着噁心,交代下面的文官武将。 “……记住,九尸迎宾是昭武九姓的最高礼数,只用来招待最尊贵的客人!他们拿出了他们最大的诚意,你们就别做出失礼的行为。这关系到殿下的大计!知道了吗?!” 行辕里,李嫣已经得到消息,正在侍女的帮助下梳洗更衣。 四十里,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一段距离。虽然说以车辇的速度起码要走大半天。但是,还是要好好收拾一番,总不好蓬头垢面地见人吧? 王维和裴冕联袂求见,李嫣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情。等听了王维和裴冕的来意之后,李嫣幽幽地道: “九尸迎宾啊。” 裴冕道:“是的,殿下。如今是第一具。不过,”说到这里,裴冕忽然抖了一下,好像他忽然觉得很冷一般:“九尸迎宾只是昭武九姓之人招待贵客的礼节之一而已。臣希望殿下注意的,是酒杯。” “酒杯?” 李嫣沉吟了一下,忽然高声道:“你们的意思是,头颅杯?” 裴冕几乎是错愕的:“殿下知道?” 李嫣答道:“是的,听说过。” 不过不是在这边,而是在水晶界的时候。那些充满幻想的玄幻故事里面,有类似的故事,或者说是梗。李嫣原本以为,那只是话本故事,她可从来没有想过,竟然真有其事,更没有想到的是,自己,竟然就要成为故事里的主人公,去经歷这一切。 裴冕道:“殿下,可否需要派遣先行官去前方通知……” “怎么,要对方修改礼节吗?” “是,是的。” 明明只有两个字,可裴冕却说得十分艰难。 李嫣道:“那么,你认为,若是我开了口,要求对方修改礼节,对方会不会觉得,我这是在瞧不起他们呢?” “殿下!”王维吃惊地道,“所以,殿下就要用新鲜的头盖骨饮酒吗?” “只要他们用的不是我的子民的头盖骨,那我就不会多嘴。” 去水晶界走了一遭,李嫣现在很清楚什么是尊重别人的文化。尊重对方的礼仪和传统,不轻易说出批评和否定的话,才是尊重对方、尊重对方的文化与传统。 “殿下!” 王维显然更加吃惊了。 裴冕却下拜,道:“如此,请允许臣与殿下同行。” 当年裴行俭是如何行走西域又吃了多少苦头才换来了那第一手资料,没有人比裴冕更加清楚了。 为了长远计,裴冕觉得,自己有这个责任跟李嫣同行。 李嫣道:“裴卿,你确定,自己做得到?” “是的,殿下。” 听出李嫣的话外之音,但是裴冕还是义无反顾。 “好吧,那么,就有劳裴卿了。” 王维看看李嫣,再看看裴冕,心中说不出的难受。 那些杂胡! 若是那些杂胡早些归顺,以华夏的语言为自己的语言,以华夏的文字为自己的文字,以华夏的风俗为自己的风俗,哪里会有这许多的事情! 第495页 想到这里王维就非常不舒服。 谁不知道,昭武九姓,不过是昔年住在河西一带的却被匈奴驱逐到安息州的月氏人与西域胡人、汉人的混血后裔?!怎么尽弄这些血腥的玩意儿!早些以汉家礼仪为自己的礼仪不就好了么? 第325章 九尸迎宾,既然是迎宾就有迎宾的样子。 比方说,面向客人,背向驼城,比方说,面带微笑,以礼相待。 虽然说只是一具尸体,但是,这一切,对方都做到了,用这具尸体。 当李嫣的车辇经过的时候,透过那飞扬的纱幔,那具尸体迎宾的模样,就清楚地映入了李嫣和车内宫人的眼中,引来了宫人小声的、惊慌失措的惊唿声: “啊!” “既然你们受不了,那么,一会儿,你们就不要下车,在车上等候。” “可是殿下!我们是殿下的侍女……” “好了,就这么定了。我还担心,你们在昭武九姓之人面前失礼,给这次的结盟带来变数。你们留在车上,我也放心。而且,”李嫣顿了顿,道:“昭武九姓到底是昭武九姓,乃是西域杂胡联盟,看着松散实为一体,得罪了一个,就是得罪了一群。更何况,他们既然是杂胡,又是联盟,少不了各有个的礼数。九尸迎宾如此有名,不过是因为太过骇人听闻罢了。焉知他们没有别的古怪的礼数?不下车,不随意走动,才是最稳妥的方式。如果有需要,你们可以用车辇上的东西。若是你们不听,还要下车,那么,出事之后,就莫怪我不救你们!” 众宫人齐齐领命。 李嫣这么说,不是无的放矢。 毕竟,礼仪这种东西,跟文化有关,从来都是一整套的。既然昭武九姓以九尸迎宾为最高礼节,那么,他们肯定会有一整套的三观,还有对应的其他礼数。而这些礼数,虽然不敢怎么肯定,但是李嫣敢说,只怕很多就跟着九尸迎宾一样,都是大多数唐人很难接受的,因此,提起十二分的精神应对,才是正理。 四十里路,说近不近,说远不远,走了大半天,终究是会到的。 这不,当远远地看到那座驼城的时候,外面就传来了小小的、陆陆续续的惊唿声。李嫣叫人撩开了帐幔,一看,当时就愣住了。 那是一副无比壮观的景象。无数的骆驼,或立或卧,按照一定的秩序排列,远远地望去,就好像是一座城池。 一座名副其实的,活的城池。 这就是驼城。 显然,驼城之上,也有人在观测,远远地看见李嫣的队伍,立刻回禀。 安国国王屈底波立刻让弟弟留下来招待石国国王伊捺吐屯屈勒和大唐安西节度使高仙芝,自己则站了起来,道:“抱歉,方才斥候来报,镇国公主殿下已至。小王自当亲迎。” 石国国王伊捺吐屯屈勒立刻抢在了高仙芝面前站了起来,道:“既然是镇国公主殿下,那小王也应该迎接才是。” 昭武九姓国之中,多年来,数石国最富庶,也对大唐最为恭顺。 “毕竟,我乃是大唐的怀化王不是?” 高仙芝这才反应过来,道:“既然如此,我身为大唐安西节度使,岂不是更加应该恭迎公主殿下?” 三人相视而笑,联袂而来。 经过驼城的正门口的时候,高仙芝就注意到了驼城门口的迎宾之尸,当时眼睛就眯了一下。 安国国王屈底波和石国国王伊捺吐屯屈勒都没有注意到,相反,他们已经陷入到了即将见到李嫣的期待又紧张的心情里面去了。 作为大唐的附庸,无论是屈底波还是伊捺吐屯屈勒,在他们的眼里,李嫣不仅仅是大唐的公主,她还是大漠的霸主。比起远在长安的唐皇,她自然是更加尊贵,对昭武九姓来说,她带来的压力也更大。 要不是这位公主殿下至今还没有登基,要不是这位公主殿下至今依旧以大唐公主自居,他们早就奉李嫣为主了,就跟当年回鹘人称霸大漠的时候一样。 看到李嫣从车辇上下来,安国国王屈底波,石国国王伊捺吐屯屈勒和高仙芝立刻行礼。 行的,还是君臣之礼,以下臣的身份,拜见李嫣。 毕竟,他们名义上分别是大唐的刺史、怀化王和节度使。 听到一声“免”,高仙芝立刻抬起了头,观察起了面前的这位天下闻名的镇国公主来。 作为从河西走廊一带以军功步步升到如今的地位的大唐现任安西节度使,高仙芝之前并没有见过李嫣,如今看到这位年纪轻轻就闻名天下的公主殿下,高仙芝就忍不住细细地打量起来。 一边打量,一边在计算着好处。 这也是这几年里面,大唐边关将领的一个显着的特点了:因为唐皇李隆基好大喜功,所以边关的大将们每每生事,劫掠已经归顺大唐的西域部族,给大唐在西域的统治、给西域的安宁,带来了很大的变数。 而高仙芝,就是其中之一。 如果不是早就在水晶界的资料里面仔细地阅读过这段歷史的话,李嫣恐怕会更加信赖、更加亲近高仙芝,而不是眼前这两位昭武九姓国的安国国主和石国国主。 不过,现在么…… 李嫣亲切地跟着两位归顺了大唐的昭武九姓之国的国王交谈,宾主两相欢,而期间,屈底波也向李嫣介绍了伊捺吐屯屈勒,并且向李嫣说明了伊捺吐屯屈勒和高仙芝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第496页 “……石国归顺大唐日久,国主甚至被封为怀化王,他对大唐可谓是忠心可鑑!怎奈有小人看不得石国富庶,竟然诬告国主暗通大食!也亏得万岁明察,让高将军与石国再结盟约。下官想着,既然同是为了大食,不如,请公主殿下也做个见证。” 李嫣立刻意识到,这就是水晶界的资料上提到的,高仙芝假意要跟石国结盟,结果盟约签订不久就突袭石国和周边的好几个小国,把这些小国的国主作为俘虏献给了唐皇,导致了西域亲唐一系势力大减,而昭武九姓的其余各国开始仇视大唐,这也直接导致了安史之乱爆发之后,大唐失去了对西域的控制权。 而大唐在这里的驻军,那些将士们的结局,也可想而知。 听到屈底波这么说,李嫣这才看了高仙芝一眼,然后笑眯眯地道:“高将军,这是真的吗?” 高仙芝只得抱拳道:“殿下,千真万确。臣……” “听你这么说,本宫倒是庆幸来了这大漠上,要不然,等我们大唐失去了西域,只怕长安方面,还一抹黑,什么都不知道呢。你说,是吗?高将军?” 高仙芝背上的冷汗一下子冒了出来。 他立刻意识到,李嫣已经洞察到了他的计划。 高仙芝只得道:“殿下,臣对大唐忠心可鑑,必定会保西域稳定。” “那就好。” 李嫣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不再说什么,而是转头应了屈底波和伊捺吐屯屈勒之邀,往驼城而去。 在驼城最中心的位置,屈底波已经准备好了宴会,准备招待李嫣了。 等李嫣转身,高仙芝的副手立刻上前半步,打算跟高仙芝说什么,可是高仙芝却制止了这个部下要说的话。 被李嫣洞悉了计划,高仙芝并不担心。 他如果连这个胆量都没有,又怎么可能定下这个计划,用怀化王的人头换取自己的荣华富贵?怀化王如果横死,西域会变成什么样子,他会不知道? 他仗着的,也无非是李林甫而已。 唐皇对李林甫有多么宠信,这天底下谁不知道?镇国公主又如何?一个不得陛下的心的皇女,如今又成了大漠的霸主,高仙芝很确信,李林甫对这位镇国公主忌惮得很呢!只要他把由头送上,高仙芝就不信了,这位镇国公主还能如此不成? 高仙芝觉得,日渐昏聩的唐皇,应该不介意给不听话的女儿一点颜色瞧瞧。他相信,李嫣手里的那些东西,比方说玻璃方子,绝对能卖一个好价钱。 第326章 进入驼城走了大约五十步,就在一个拐角处,看见了两个被绑在木桩上的小女孩,大约十岁模样,带着典型的西域人的特徵,此刻,正默默地流着眼泪。当然,从外貌上来说,这两个小女孩都长得非常可爱,一看就是美人胚子,若是长大了,李嫣毫不怀疑,她们会成为西域风靡一方的大美人。 这样的两个小女孩,被绑在了木桩上,而看边上的人的物品,还有那个小火堆,李嫣可以肯定,这就是制作人骨酒杯的所在。 走到这里的时候,高仙芝就十分注意李嫣。 他注意到,李嫣在看到这两个女孩儿的时候犹豫了一下,然后看了看边上那个垂着手、恭顺地迎接他们一行人的士兵或者是奴僕模样的人,最终没有说话。 高仙芝忍不住道:“刺史大人,请问这两个丫头是谁?为何绑在此处?” 屈底波道:“大人既然知道九尸迎宾,自然也应该认识一下我们昭武九姓的另一项礼仪,人骨酒杯。” 高仙芝立刻望向李嫣,见李嫣不说话,他当时就忍不住微微眯起了眼睛,连浑身的肌肉,都紧绷起来。 他道:“人骨酒杯?就是从活人身上取下的头盖骨做的酒杯?” “是的。听说高将军乃是高句丽人,难道是看不上这个?” “那倒不是。”高仙芝道,“我只是,担心公主殿下到底是女子,见不得这个?” 李嫣这才慢吞吞地道:“高将军想说什么?” 高仙芝道:“臣只是担心,刺史大人和怀化王会冒犯公主。” 李嫣道:“嗯?来时的路上,本宫就听说,将军责问怀化王,是因为怀化王无番臣礼?” 在无番臣礼四个字上,李嫣特别加了重音。 高仙芝道:“是。” 李嫣道:“昭武九姓在安西和北庭治下,具体如何,本宫也不清楚。但是本宫好歹还知道,昭武九姓之国以及周边的诸多小国虽然归附我大唐,不过,若论礼数周到,石国少说也能排前三。将军为何说他们无礼呢?” 高仙芝愣住了。 “还是说,将军不熟悉昭武九姓的文化与传统?好比说,这九尸迎宾。”李嫣慢吞吞地道,“虽然不符合我大唐的习惯与风俗,毕竟,若是本宫事先没有做过功课的话,也会以为这九尸迎宾是对本宫的挑衅。” 高仙芝的反应不慢。 他的脑子飞快地转动了起来。 他不清楚这位公主殿下是不是真的洞悉了他的计划,但是对于他来说,作为安西节度使,他早就受够了这些一个个的刺史、番邦小王,明着是归顺了朝廷,可实际上呢?却把大唐的安西都护府和北庭都护府割裂成了一个又一个的小块。 第497页 比起那些明着跟大唐作对的傢伙,这些名义上已经归顺的傢伙更加讨厌。他要让大唐真正地掌握西域。 这位镇国公主殿下,若是要插手,他也不介意给她一个教训。 当然,高仙芝从来不否认,在西域诸国的眼中,自己是贪婪残暴的。因为大唐是军功制,不仅是他高仙芝需要军功换取高官厚禄,就是下面的将士们也需要军功。至于财帛,朝廷能赐予士兵们田地,而他作为将帅,就只能以利相诱。而这些财帛,自然是只能通过战争来得到了。不这么做的话他高仙芝,根本就无法领兵。 没办法,他终究不是王忠嗣,而王忠嗣,就是曾经荣养在宫中又如何呢?话说,当年王忠嗣会跟当时的忠王也就是如今的太子殿下交好,还是因为当今皇帝陛下的命令呢。可结果呢? 论才能,高仙芝自认,自己就是不差,可还是跟这位大将军有着很大的距离。 论恩宠,当年唐皇对王忠嗣就不宠信吗? 所以,高仙芝决定,在用自己的方式,让大唐彻底掌握西域的同时,他也不介意给自己捞点好处。 他现在很确信,自己若是不贪功不好财,上头就不会信赖自己,而跟自己这种没有根基的异族人,一旦没了上头的信赖,别说是领兵了,就是身家性命都不会有保障。 高仙芝立刻道:“原来殿下已经知道了。那臣就直说了。臣虽然是武将,杀人如麻,但是,那也是在战场之上。跟这种对妇孺下手,而且还是没有反抗之力的孩童下手。臣,看不过眼。” 安国国王屈底波和石国国王伊捺吐屯屈勒的眼神立刻就不对了。 李嫣这才转身,静静地看了那两个小女孩好一会儿,这才问道: “请问,这两个丫头是哪里人?是附近的牧民吗?” 屈底波和伊捺吐屯屈勒立刻上前,躬身道:“殿下请放心,这两个丫头是我们二人的小女儿。” 李嫣当时就瞪大了眼睛。 没错,这就是昭武九姓的人骨酒杯。就跟吐蕃的苯教,不够虔诚的信徒的皮和骨不配用来制作祭祀天神的鼓一样,昭武九姓的正统礼节里,用来制作人骨酒杯的,只能是主人家的孩子的头骨。 这两个小女孩,虽然只是庶女,按照这个时代的说法,那就是屈底波和伊捺吐屯屈勒宠爱的舞姬出身的侧室生的孩子,但是,的的确确,是他们的骨肉。 在西域,一般情况下,正室王妃基本上都是另一个国家的公主,也许正妃的同胞兄弟,正好是另一个国家的国主,因此正妃的孩子,鲜少用来制作人骨酒杯。但是,侧妃们的女儿们,尤其是那种本身没有能力也没有后台基本上只能依靠男人们的宠爱的侧妃们的孩子,就很有可能被用来制作人骨酒杯。 按照昭武九姓的传统,也只有这样的酒杯,才能够用来招待最尊贵的客人。 没错,如果不是李嫣的话,屈底波和伊捺吐屯屈勒怕是还不会用人骨酒杯这等礼节。因为配享用这一礼节的,只有一国之君。 过了好一会儿,李嫣这才慢吞吞地道:“既然是昭武九姓国之最高礼数,那我自然也只能以感恩之心接受了。” 第327章 不知道高仙芝表现出来的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可对于李嫣来说,隋末的吃人魔王朱粲才过去多久啊,华夏的歷史上也不是没有活人祭祀、活人殉葬之类的记录。虽然很难受,很想反胃,但是当人骨酒杯被送到她的面前的时候,李嫣还是伸手端起了其中的一只。 老实说,除开材料不说,这两只酒杯真的很漂亮。 刚取下来的人头盖骨,大约是经过特殊处理,别有一种比象牙更细腻温润的质感,被镶嵌在纯银的底座上,还用银镶了边,如果不知道的话,李嫣恐怕不介意自己的收藏品里面多出这么一件。 可是现在,李嫣全无收藏之心。 一想到这酒杯的主材料其实是从一个小女孩的头上活生生地取下来的,李嫣就有一种反胃的冲动。 可是,现在是在安国国主屈底波的宴会之上,人家拿出了昭武九姓国最高等级的礼节来招待她,她还能说什么? 李嫣也只能强行忍耐。 她不但不能露出厌恶之感,她还必须谈笑风生! 因为她如今乃是大漠霸主,如果她胡乱答应了什么,那么事后付出代价的,将是她的子民。 李嫣不得不提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小心应对。 理所当然的,回到自己的行辕上的李嫣,一放松下来就吐了,不但吐得非常厉害,还晕了过去。 经过御医的万花葯王门下的确诊,她小产了。 她当时已经有了近两个月的身孕,这个孩子是李嫣的第二个孩子,也是李嫣的大漠霸权的第二个保证,却偏偏小产了。 这件事情一传扬开,下面的人议论纷纷,很多人都在偷偷议论,十有八、九,就是昭武九姓国的两个杂胡冲撞了李嫣,谁让他们什么礼节不好,偏偏用了九尸迎宾和人骨酒杯这两样邪气的玩意儿! 等李嫣的小月子进入尾声,高仙芝已经突袭了石国,把石国国主伊捺吐屯屈勒和好几个亲唐的小国国主、部落首领作为俘虏献给了唐皇李隆基。 消息传到李嫣的鹰堡,群臣震动,就连李嫣也不得不打消了双月子的原定计划,在流产后的第五十四天,再度坐到了银銮殿上。 第498页 看着下面议论纷纷的群臣,李嫣半天不见有人出列,便道:“好了,诸位有话,但说无妨。” 王维左右看了看,立刻出列,道:“殿下,这高仙芝,实在是贪酷!他名义上是为了大唐,可实际上,却是为了一己私慾!他杀的,都是西域亲唐派各族的首领,这,等同于把西域各族硬生生地推到了大食人的手里!” 你要杀,也应该留着这些亲唐派,杀那些亲大食派系的首领啊。结果,你杀的全是亲大唐的! 你想上天啊! 西域形势本来就错综复杂,作为边将,你需要军功,大家都理解,但是,你杀了亲唐派,就等于把整个西域送到了大食人的手里,就是李林甫能一时蒙蔽唐皇又如何? “除了石国,他还灭了哪个部族?” “回殿下,是突骑施。” 突骑施也是西域各国中与大唐亲密的国家之一。 “哼。” 见李嫣冷笑,裴冕立刻道:“殿下,如今最重要的,不是高仙芝的结果,而是接下来的应对。殿下既然是大唐的镇国公主,只怕此刻西域各国正在惴惴不安之中。” 李嫣道:“向长安去国书,质问父皇。另外,准备称王典礼!” 不管李隆基最后会做如何反映,此时此刻,李嫣已经下定了决心,即便只是表面上,她也不再会作出唯大唐马首是瞻的模样了。大漠,不,她李嫣,需要独立的外交权。 王维吃惊地没跳起来:“殿下?” 李嫣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裴冕则低头沉思。 他当然知道李嫣称王的好处。 首先,就是不用被长安方面给拖累了。 什么鬼! 就跟这次把西域各族生生地推到大食人的手里一样!之前王忠嗣权知安西的时候,何尝有这样的事儿!王忠嗣率军大败吐谷浑倾国之君的时候,西域各族,还不是老老实实的?当时王忠嗣抽调兵马跟吐谷浑倾国之力组建成的军队开战,在背后摇旗吶喊,替大唐助威的,还不是石国、突骑施等亲唐派小国国主、部落领袖! 可是如今呢? 裴冕毫不怀疑,若是再来一次,这些西域各族不在背后给大唐捣乱就好了!高仙芝的这次行动,几乎是等于把大唐自高宗皇帝以来,在西域的百年经营的全部成果都给砸了!这样的人,不是裴冕说,他就是涵养再好,最多也只能说一句:高仙芝也许是终于唐皇的,只可惜,目光短浅,严重缺乏大局观! “帝国双璧?”下面有人用大家都听得到的声音嘀咕道,“他也配!” 本来十分失礼的话,可是此刻,根本就没有人反驳。 是,西域形势是很复杂,但是,这不是遮掩高仙芝拿着西域亲唐派的各族首领的头颅充军功导致西域倒向大食的事实。 李嫣沉吟了片刻之后,道:“那日我昏过去之后,又发生了何事?” 不是李嫣说,那次她因为小产而昏迷,足足昏了七天。虽然侍女们说她曾经睁开过眼睛,但是李嫣本人对此全无印象。 也因为李嫣当时的身体状态,使得政务和军务完全被下放给了政事堂和枢密院。 换而言之,她昏迷之后,考虑到她的身体情况不易劳神,因此各种消息,并没有送到她跟前。所以,现在她需要了解更多的情况。 就在这个时候,只听半空传来一道略带沙哑的声音: “如果殿下想知道此事,问在下可好?” “什么人?” “护驾!护驾!” …… 在这一团乱中,李嫣忽然道:“明教法王,方如歌?” “正是。” 李嫣一挥手,让已经冲进来的卫士们统统退了下去。 方如歌向李嫣行礼,道:“恭喜殿下,终于决定要称王了。” 他笑得意味深长。 他跟李嫣,还有在场的许多人都清楚,其实李嫣早就可以称王了,可是李嫣却迟迟没有表示不说,多年来还处处以大唐公主自居。 从这一点来说,方如歌就觉得,李嫣不是一般人。 看大唐的女人们就知道了:女主武皇,武则天都已经是太后了,可是还不是接连废掉自己的两个儿子自己做了皇帝。武则天之后,大唐的皇女们也开始做起了皇帝梦,从太平公主到安乐公主,一个接一个。 在方如歌看来,李嫣都已经是大漠上实际的霸主了,却一直没有开口称王,直到今天! 光这份忍耐力,就不是安乐公主和太平公主之流能比的。 方如歌相信,如果是换了太平公主、安乐公主待在李嫣如今的位置上,拥有大漠如此辽阔的国土,只怕是早就称帝了。可是李嫣呢,竟然只是称王。 李嫣笑道:“多谢法王。” “殿下为何不直接称帝呢?” 李嫣道:“还不到时候。” “殿下果然好耐心!” 李嫣道:“好了,方法王,请问,阁下到底知道些什么。” “殿下可知道,当日若不是殿下的行辕径直离开,恐怕高仙芝会在劫掠了石国之后,会突袭殿下的行辕。” 如果没有流产这回事的话,当日李嫣肯定会留在驼城附近观察形势。只可惜当时她流产了不说,还昏迷了。出于她的身体状况,御医给出了让李嫣尽早回到鹰堡好生修养的建议。因此,几乎是李嫣才回到行辕,大约一刻钟之后,大家就收拾行装返程了。 第499页 甚至可以说是连夜回程,以致于让高仙芝的先锋官扑了个空。 李嫣道:“我想,这里,怕是有明教之功吧?” “是的。我明教子弟善于隐匿,又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乘着这支队伍一心盯着殿下的档儿,从后方给了这些傢伙一击。” “多少人?” “高仙芝派出了一千兵马追击殿下。我们留了三个俘虏,正在城外。” “如此,可真是要多谢法王了。” 李嫣正愁没有人证送给唐皇李隆基呢。 “好说,好说。”方如歌道,“这次我来,是希望能够追加火铳的订单。” 不是方如歌说,刚开始的时候,明教子弟是没有觉得火铳有多少好友的,可事实证明,射程在两百步开外的火铳在战场上实在是太好用了。 用箭矢,大食的骑兵还能用弯刀拨开,可用了火铳,竟然是在两君接触之前先带一波人头,然后才是近距离对战。 这个效果,明教,不,应该说摩尼教波斯总坛,已经用实战,证明了这一点。 李嫣笑道:“我还以为,会是那位萨巴法王过来跟我谈这个。” “殿下,萨巴法王已经回到了波斯总坛。” 因为火铳的威力,波斯总坛认为萨巴为摩尼教立下了汗马功劳,因此萨巴已经是摩尼教波斯总坛的法王了。 “原来如此。那真是恭喜了。” “哪里哪里,同喜同喜。”方如歌微笑道,“这一次的订单,我希望把盒子炮也加入到火铳贸易的清单之中。” 李嫣当即就沉下了脸: “阁下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第328章 盒子炮,其实是水晶界的东西方学者一起研制的短距离武器,它的有效射程并不长,只有一百五十尺,但是因为工艺的关系,可以说是李嫣在水晶界后期才出现的玩意儿。 本来就是系统奖励的残缺图纸,因为李嫣的大力支持,经过少数几位对热武器高度关注或者是感兴趣的天工门下以及几位西方科学家的联手研究和改进,最后弄出来的特殊产品,是冶金业和军工业高度发展后的产物。 更简单的说,对于李嫣而言,盒子炮,其实是一种高级玩具,是对冶金、军工业及其相关学科和产业的一次大检验之后的成果。它的出现,其实就是对李嫣治下的工业和科技水平的一次考验。 实际上,盒子炮的有效攻击距离才一百五十尺,跟大部分步木仓相比,攻击距离实在是太短了,甚至还不如解烦军的千机匣。更别说,盒子炮这种东西,本来就是防身的武器,可是对于李嫣手里的将士们而言,一百五十尺,这么近的范围之内,他们还需要盒子炮?各门派的武功不是更好? 所以,盒子炮在李嫣的治下何止是不受欢迎,简直可以说,是一出生就近了冷宫。不过,这不能改变盒子炮在别的方面的意义和作用。 就是再不好用,也被普遍认定是鸡肋,可是依旧改变不了盒子炮在军事用途之外的意义。 固然在这边,盒子炮的图纸是李嫣提供的,可是无论是冶金还是车床等精密加工技术,都是这边的匠师们想办法解决的。哪怕李嫣治下的将士们纷纷表示不好用,可是依旧改变不了盒子炮在李嫣这里是顶级工艺的象徵的事实。 她怎么可能把这样代表着最先进的技术的武器出售给外人。哪怕她的将士们还用不上,她都不想出售给外人。 更别说,盒子炮的图纸和资料,本是绝密! 方如歌连忙道:“抱歉,我很抱歉,殿下。实在是,实在是波斯那边的情况不打好,所以,我们迫切地需要这种武器。” “你需要这种武器?”李嫣沉吟了片刻,道:“难道波斯王朝已经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 “是的,”方如歌道,“青壮已经死得差不多了,连女人和老人都上了战场。如今,连十二岁的孩子都不得不拿起武器。” 原本十分反感方如歌,觉得他偷了李嫣的秘宝的诸位臣僚立刻开始了议论纷纷。 裴冕拱手道:“殿下,请问,这个盒子炮是什么东西?” 作为这个时代的土着,尤其还是文官,裴冕对火铳的了解十分有限,更别说是盒子炮这种李嫣严令保密的军工产品了。 让将作监大匠简单地给诸位臣僚介绍了一下什么是热武器,什么是盒子炮,顿时,银銮殿上惊唿阵阵。 李嫣道:“法王,请你如实告诉我,你潜入我的将作监,到底翻了多少东西?” 有了火铳,就会有燧发枪,有盒子炮,自然就有别的自动装填*屏蔽的关键字*的武器。 李嫣一点都不希望这些绝密资料泄漏了出去。 有那么一瞬间,她都起了杀心,想要让方如歌永远地闭嘴了。 这个世界上,只有死人才不会泄漏机密。 方如歌立刻道:“殿下,请放心,那些资料,我根本就看不懂!所以,我才想着,由您的工匠来制造,而我们出钱购买。这是最省时省力的办法。” 方如歌真的是这么想的,问题是,李嫣的关注点根本就不在这里。 你是看不懂,可是你可以抄回去,然后让波斯的工匠偷偷研究! 第500页 看见李嫣的神色不好,方如歌立刻回想了一下,当时就垮了脸。 惨了,说错话了。 原以为这些被束之高阁的东西,是李嫣不要了的。哪里想到,人家其实这么在乎?! 方如歌立刻意识到了问题所在,连忙以他信奉的明尊发誓,他绝对不会把内容透露给任何人知道,过去没有,现在没有将来也不会把那些资料抄录下来,让任何人知道。 看着方如歌如此,李嫣道:“那么,你们明教的其他人呢?” 上至教主,下至明教子弟,只要学了暗尘弥撒,都有可能潜入将作监偷学! 方如歌道:“我只能保证今天之前没有。” 李嫣冷哼一声,道:“来人,彻查将作监、工部、宣徽府造办处!另外,先请法王在鸿胪寺小住些时日。” 说这句话的时候,李嫣几乎是咬牙切齿了! 好在亡羊补牢犹未晚也。 明教弟子会暗尘弥撒,李嫣手里一样还有解烦军呢!更别说她手里还有天策府。 方如歌立刻只能顺从。 他和李嫣诸多的臣僚一样,再度清晰地认识到,那个盒子炮对于李嫣的意义,似乎非同一般。 在天策府和解烦军联合起来彻查这些部门的时候,李嫣把自己关在寝殿里思考着接下来的对策。 虽然说方如歌发誓,自己绝对不会泄漏出去,可这天底下的事情就是如此,方如歌能探知李嫣手里的东西,别人就不能了吗?就是方如歌发了誓又如何?他能管的,也只有明教子弟,可是明教圣墓山上头还压着摩尼教波斯总教呢! 既然方如歌都能探知到李嫣手里的盒子炮一事,他就能够探知别的事情。 同样,他能探知到这些,自然就会有第二个人探知到。 这种事情,越是藏着掖着,越是无用。 所以,重要的不是继续隐藏,而是掌握主动。 问题是,之后。 李嫣把自己关在寝殿里面,一连三日都不曾上朝,众臣僚再三请见,都被拒之门外。 直到第三天,张裕、裴冕和王忠嗣三人才得到了宣召。 他们来到李嫣的寝殿的时候,只见李嫣颜色灰败,就是顶级的脂粉都遮掩不住她的憔悴,可是那双眼睛,依旧闪着精光。 待这三位起身入座之后,李嫣这才道:“抱歉,让你们看到我这幅样子。实在是太失礼了。只是事关重大,因此,不得不请三位过来。” 三人连声说不敢。 王忠嗣第一个发言:“殿下,您说的那个盒子炮,真的那么厉害吗?真的,跟弓弩一样,连小孩子都能使用吗?” 作为一名武将,王忠嗣当然知道一位优秀的弓箭手有多难得。问题是,一位优秀的弓箭手,要经过许多年的专业训练,才能够达到神箭手的标准。更别说,一把上好的弓弩对木材有多挑剔。 李嫣道:“看起来,王枢院已经去过将作监的射场了。” “是的。”王忠嗣道,“那火铳,无论是长铳还是短铳,都不需要进行太多的训练。基本上,只要承受得住后坐力,就能保证精度。” 作为一位武将,王忠嗣其实很清楚,弓箭手,乃至是神射手,仗的,其实还是多训练,手熟。火铳也一样。更甚者,火铳需要的训练时长还少于弓箭手。王忠嗣已经试验过了,以将作监秘制的盒子炮一样,他不过是试验了几次,只要把盒子炮横过来,然后甩着射击,多试验几次,熟悉之后就可以基本保证命中率。 跟弓箭相比,哪怕是神射手,在实际战争中,也不得不考虑弓弦的承受能力。也就是说,大多数弓弦,射上一壶箭矢差不多就到极限了。 可是盒子炮呢?只要换一个弹匣就可以继续攻击。 虽然盒子炮这种短铳的设计距离很近,可是将作监一样有长铳。而且,盒子炮其实连十岁的孩子也能使用。也就是说,如果盒子炮大量进入波斯,时间久了,只怕波斯连十岁的孩子都会是优秀的刺客。 问题是,大唐和波斯并不是一个国家,现在波斯面对大食的攻势节节败退。可若是将来波斯在李嫣的支持下,顶住了黑衣大食,甚至灭了黑衣大食,那么,波斯就会成为西方的第一强国。那个时候,这些留出去的盒子炮,会不会倒过来,用在大唐的臣民乃至是李嫣和她的臣僚身上呢? 王忠嗣很担心这一点。 裴冕道:“殿下,臣有幸,见识过王枢院试用盒子炮的英姿。臣以为,现在,就是毁掉火铳的相关资料也太迟了。毕竟,波斯也是千年古国,不乏能工巧匠。我们能做的,就是敌无我有,敌有我优。” 李嫣道:“裴卿,你的意思是,公开火铳的存在,并且继续发展相关的技术?” “是的,殿下。” 裴冕答道。 张裕补充道:“殿下,臣以为,殿下在发展火铳的同时,还要严加控制。否则,昔年汉初游侠儿当街杀害宰相一事,恐怕会重演。” 跟裴冕一样,张裕也觉得,发展火铳,只怕已经是必须了。但是,火铳得到了大力发展之后,会带来一系列的安全问题。 所以,张裕的重点是,管理,而不是因噎废食。 李嫣先是愣了一会儿,继而笑了:“看起来,是我着相,太过狭隘了。” 第501页 因为从水晶界来的缘故,因此把那边的事情记得牢牢的,却忘记了,这里是大唐。 大唐,从来都是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大唐也从来不会拒绝更加新奇、更加先进的事物。 第329章 在被软禁了三天——绝对是形式上的,毕竟,以明教的暗尘弥撒要熘出去实在是太简单了,就跟跨过篱笆没什么两样,可是方如歌却没有这么做。原因很简单,因为他担心让李嫣和她的部下误会了,给自己和明教带来麻烦。 明教,不,应该说波斯总坛那边,真的很需要盒子炮。 方如歌再度见到李嫣的时候,他的神色如常,而李嫣却面色灰败,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李嫣有求于明教而明教却不需要理会李嫣呢。实际上,李嫣和方如歌双方都知道,他们其实各有所需各有所求,而且,还是明教方面更迫切一些。 李嫣忍着头晕目眩,对方如歌道:“我知道摩尼教波斯总坛那边催得急,就长话短说好了。虽然说西域各国、大大小小的部落,如今名义上还附庸大唐,可是因为高仙芝近来的行为,让这些大唐的附属国已经开始或明或暗地倒向了大食。大食一旦拥有了西域,那么他下一个要下手的,就是我的治下了。” 方如歌立刻颔首,表示他也清楚这一点。 高仙芝,不得不说,无论这个傢伙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他给李嫣,给大唐对西域的掌握带来了很大的麻烦。李嫣需要新的合作者,来应对这个麻烦。 “殿下,请相信我。明教会是一个很好的合作伙伴。” 李嫣笑笑。她的笑容里带着说不出的虚弱和苍白。 “不止是你。还有波斯王朝。”李嫣道,“我记得,摩尼教是波斯王朝的国教?” “曾经是。殿下。” “我需要有人在背后牵制大食,尤其是黑衣大食。所以,贵方要求的,盒子炮,我可以提供。但是,目前来说,也能提供这一种。而且,为了我本人,还有我的父皇的生命安全,我不会向任何国家、组织以及没有得到许可的个人提供长铳的供给。” 方如歌迟疑了一下,道:“好。” 长距离的武器,还有唐门呢。 虽然李嫣这里有解烦军,可是,那也不过是昔年投奔李唐皇室的唐门的旁支后裔而已。如果需要长距离武器,方如歌完全可以拜访唐门,跟唐门做交易。 “既然法王没有意见,那么,我已经让政事堂草拟了文书。法王可以看一看。如果可以的话,三天后,我会在正式文件上签字。” 方如歌都没有想到李嫣会这么干脆地就答应了。 他很高兴地抱拳谢过李嫣,然后跟政事堂的紫薇舍人下去了。 他要检查那份文书。 虽然粗粗看去,只是一桩很普通的买卖,唯一需要在意的,也只是货物的特殊性。可实际上,这份文件,其实就是李嫣跟摩尼教、跟波斯王朝的一次结盟。虽然现在摩尼教已经不是波斯的国教了,可是相信不久之后,波斯王室就会重新尊摩尼教为国教。 不止李嫣及其臣僚是如此估计的,就连方如歌本人也是如此认为的。 方如歌会提及盒子炮,自然是因为他见过现成的样品,甚至不止看人使用过,还亲自偷偷地上过手,因此才会意识到盒子炮的作用。 可是对于李嫣及下面的将作监来说,要制作盒子炮可不容易。 不过,既然样品都有了,以将作监的那些能工巧匠以及在先秦时期就出现了的流水线作业模式,要把盒子炮生产工艺进行分解,从而加快生产,并不是什么难事。更别说简易车床也不是什么非常非常了不得的发明。就是需要准备的时间长了一点,可两年后,第一批货物还是准时交到了明教弟子的手里。负责收货的,便是阿尔曼和他的同门损友伊戈尔。 另一边,李嫣即将加冕的消息传开,长安方面暴跳如雷,唐皇李隆基下了诏令训斥李嫣,还派出了使者要追回李嫣镇国公主的头衔就一点都不意外了。而高力士再度受命成为使节来到鹰堡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片喜气洋洋的景象,就一点都不意外了。 表面上,鹰堡张灯结彩,招待四方来宾,是为了庆祝李嫣即将称王。可实际上,几乎每一个人都清楚,李嫣登基,不仅仅是意味着大漠即将脱离大唐,还意味着西域,甚至是整个天下的势力范围,即将迎来大洗牌。 走在鹰堡的街头,远远地看着走在街头的吐蕃使节,高力士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天宝十年,即便是唐皇依旧宠爱李林甫,但是高力士依旧看得出来,这位现在还权倾天下的大唐宰相,已经老迈不堪。背靠着唐皇,李林甫行事肆无忌惮,可是他能巧舌如簧逃过人间的制裁,却挡不住岁月流转。 李林甫, 老了。 问题是,唐皇依旧昏聩,而大唐各镇已经蠢蠢欲动。 高力士比任何人都清楚。大唐,随时都有可能出事,而到时候力挽狂澜的,也许就只能是这位镇国公主殿下了。 可是一想到手里的诏令,高力士就头疼。 他知道,李嫣不会砍了他的脑袋,但是他担心,将来出了什么事儿,大唐的江山社稷,会沦入战火。 高力士不是昏聩的唐皇,他当然知道那位吐蕃使节脸上的讥讽之意何来。可是他有什么办法呢?如今唐皇越发不像话,左右都跟他说安禄山生有反骨,杨贵妃、杨国忠,还有他高力士以及诸位大臣,都劝过,可唐皇就是不听啊! 第502页 大唐,江河日下,可是真正应该看到的人却视而不见听而不闻,高力士的心情,可想而知。 高力士是众多使节里面,第一个得到允许来觐见李嫣的,他来到李嫣的寝殿的时候,李嫣正在试穿衮冕。 先秦时代,华夏盛行六冕之礼,不止是天子,就连诸侯也穿衮冕。直到始皇帝一统华夏之后,衮冕才成为皇帝的袍服。可以说,一千年下来,衮冕,已经成了帝王的象徵了。 因此,远远地一瞥,看到李嫣身上的衮冕,高力士心内就是一沉。等获得允许走近一看,李嫣头上的,是没有玉旒的无旒之冕,六冕之中规制最低的玄冕,也没让他的心情好转。 珠玑公主,已经不是当年的珠玑公主了。 高力士从来没有跟今天这样,感受强烈。 这个他从小到大看着长大的孩子,曾经被他一度当成自己的亲生女儿一样的孩子,如今,已经是大漠上无可取代的君主,而这位殿下,接下来会不会跟大唐决裂甚至剑指长安,就看他今天了。 高力士的心情,格外复杂。 看着头髮花白向自己行礼的高力士,就连李嫣都有一种岁月如梭的恍惚感。 一晃,她离开大唐,已经十八年了。 十八年,物是人非,她如今年富力强,乃是大漠上名副其实的君主,可是高力士,这个对自己的父皇忠心耿耿还照顾过自己的人,已经老了。 李嫣心中微微嘆息一声,脸上却笑靥如花。 她一面扶高力士起来,一面问好,还不忘问左右:“公主怎么还没来?” 李嫣口中的公主,自然就是她的女儿,也是她目前唯一的孩子,她的继承人。 高力士连忙道:“老奴何等身份,哪里当得小殿下大驾?”迟疑了一下,高力士才道:“听说,殿下去年小产了,这,这是真的吗?” 李嫣答道:“是啊。刚刚见识了昭武九姓的九尸迎宾和人骨酒杯,回来就小产了。” “殿下……!” 高力士说不清此刻是什么心情。 作为一个唐人,他很忌讳鬼神,他甚至敢说,此刻,他心中甚至是在庆幸的,庆幸李嫣小产了。不然,天知道经歷过九尸迎宾和人骨酒杯的李嫣,之后会生出个什么东西来。 可是另一方面,高力士自己也知道,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尤其是如今的李嫣,膝下就一个女儿,更别说李嫣如今已经大漠之主,这,这没有一个继承人,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可是李嫣,李嫣如今都三十好几了啊! 想到这个,高力士就更愁了。 在李嫣的引领下,在边上的靠背椅上落座,高力士犹豫了好一会儿,才道:“殿下,您是要立小公主为王储吗?” “有何不可呢?我也是女子,不是吗?” “可,可是……” 可是您就一个女儿,如今也还小,还看不出好歹。以后…… 高力士愁啊。 没办法,在他的心中,女儿,根本就不算成为继承人。 高力士的想法,李嫣看得清清楚楚。 她慎重地告诉高力士:“力士,祯儿虽然年幼,但是,她是我的女儿。加冕典礼之后,我就会为她加冠,正式册封她为储君。” 高力士惊呆了: “殿下!您,您真的要册封小公主为储君?!” 要知道,当初武皇都没有册封太平公主为储君呢! 李嫣道:“有何不可?对了,力士,我听说,李林甫老了,此事可是真的?” “是的,殿下。” “所以父皇打算让杨国忠做继任的宰相?” “殿下……” “力士觉得,杨国忠有没有这个本事,力挽狂澜,收拾李林甫留下的烂摊子呢?” 第330章 这还用问? 杨国忠这个人,贪财,有点小聪明,但是跟李林甫这样,对大臣採取诛杀之术的,根本就没有这个胆子! 他敢冒犯那些公主、驸马,不过是因为他有皇帝做支持,而大唐公主彪悍由来已久,被选为驸马的世家子弟又基本就是家族的弃子,因此他敢仗着皇帝和杨贵妃张狂。可是那些掌握着实权的大臣,杨国忠哪里有这个胆子? 世家二字,可不是说说的。 虽然经过高宗皇帝和女主武皇的治理,世家被削弱得厉害,可是并不等于世家势力就完全从大唐的土地上消退了。 相反,近年来,因为唐皇的昏聩,世家的实力反而有所抬头。如果杨国忠敢做什么,那些世家肯定不依。李林甫仗着宗室的身份,能玩转这一切,可杨国忠却没有这个本事。 他也就仗着唐皇李隆基才宠爱,揽财弄权而已。可是跟李林甫那样,成为一代权相,把皇帝和满朝文武玩弄于股掌之中,他是没有这个能耐的。 如果没有李林甫,那么,杨国忠上位也没有什么。可问题是,就连高力士也知道,李林甫一旦老去,大唐需要的是一个能够替代李林甫压制安禄山等边关十镇节度使的人物,或者是一个能够替李林甫收拾烂摊子的人物,而不是杨国忠这样鼠目寸光只顾着显摆又贪婪的傢伙。 听见李嫣这样问,高力士心惊肉跳。 他小心翼翼地看了看李嫣。 第503页 唐皇煳涂了,他却知道,一旦大唐出了什么事儿,也许就只能依靠李嫣来镇场子了。可问题是,这一次,他偏偏是奉了唐皇的命令来训斥李嫣。 唐皇煳涂,可他高力士却不煳涂。现在训斥了李嫣,那么将来,安禄山作乱,李嫣只要袖手旁观,就足够唐皇和大唐吃一壶的了。 一时之间,福宁殿内安静得出奇。 高力士望着李嫣的眼睛,最后竟然只能苦笑:“殿下……您,您这不是为难老奴么?” 劝李嫣多体谅体谅唐皇李隆基,这样的话,高力士也说不出来。 他很清楚,李林甫一走,并不等于唐皇和李嫣之间的关系就能够缓和,因为唐皇中意的继任宰相杨国忠,可是有前科的。 他至今还盯着李嫣手里的玻璃方子呢。 李嫣答道:“力士,父皇煳涂了,可是您却不煳涂。您又是跟着父皇一起长大的,会连这个都不知道?安禄山,心存异心,我记得你是劝诫父皇的人之一。” “殿下连这个都知道了?” 话虽然这么说,可实际上,高力士却一点都不意外。 如果李嫣连这个都不知道的话,那高力士就要怀疑,她如何成为大漠霸主,而且还在女主武皇之后以女子之身,压制群臣至今的了。 李嫣笑道:“力士,我就这样跟您说好了。如今,在遥远的西方,大食崛起。黑衣大食,他们几乎已经吞併了波斯,并且已经把手,伸到了西域。可是我大唐呢?还在醉生梦死之中。安息节度使高仙芝,还陷害西域的亲唐势力,还陷了怀化王,灭了石国整整一个国家。昭武九姓,同气连枝,他这么做,就等于是把整个昭武九姓国硬生生地推给了黑衣大食!力士,你告诉我,父皇,真的一点都不知道吗?他为何不惩处高仙芝,反而加封他为又羽林大将军?” “这……” 高力士更加说不出话来了。 谁让高仙芝是李林甫的人呢?只要李林甫在一天,高仙芝就没事儿。可是李林甫一旦老迈,对唐皇的影响力下降,高仙芝就保不住了。 看着无语的高力士,李嫣最后道:“力士,如果你不信的话,请耐心地等些日子吧。我相信,不久之后,就会有消息传来了。” “消息?” “对,石国太子远恩会在不久之后引黑衣大食入西域。而高仙芝,他不会是黑衣大食的对手。” “怎么可能!” 高力士差一点没跳起来。 李嫣笑而不答,而是端起了边上的茗碗,用了一口来自闽南的白合茶。这是今年新进的茶,风味极好,她甚是喜欢。 至于高力士,李嫣就不信了,作为李隆基的心腹,高力士会连这个都不知道。那他也不是高力士了。 看着这样的李嫣,高力士犹豫了好一会儿,道: “您,您为何……不,您已经完成了对西域的布局?” 李嫣道:“调整,只是进行了策略上的调整而已。高力士,任何一个国家,腹背受敌都是大忌。更别说,我的治下,幅员辽阔,人口却相对稀少。本来,大唐的安西都护府和北庭都护府都是我西方的屏障,可是现在,大唐如今自毁长城,我自然也只能做出反应。也因此,我不希望东方也生乱。” “您是说,安禄山?” 高力士看着李嫣的眼睛,忽然道:“不,不对,你不是希望安禄山好好的,你希望安禄山能早一点造反!这样,你就能名正言顺地出兵,然后把平卢收入囊中!” “正是。”李嫣道,“依靠别人,还不如依靠自己,不是吗?” 高力士惊呆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心中未尝不是没有一丝侥倖,希望李嫣说出否定的回答。可是他万万没想到,李嫣竟然会这么说! “殿下!” 高力士几乎是哀嚎出声了。 李嫣道:“如果是以前,我当然是希望大唐能够获得长久的安宁。可是现在,我只能说,既然父皇昏聩至此,李林甫一走,安禄山造反的日子就不会太远了。所以,平卢,我要了。我需要东方肥沃的土地和海岸线。” 那白山黑水的肥沃,在水晶界的时候,她就已经非常清楚了。 “可是,若是我这样回復了陛下,那,只怕陛下会先召集大军,跟公主殿下开战!” “然后变成我们父女之间的决战,变成大漠和大唐的又一次生死较量。对吗?” “是,是的。” 犹豫了好一会儿,高力士这才如此道。 “只怕到时候,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只是三个字,他说得,非常艰难。 李嫣看了他好一会儿,这才道: “高力士,我的加冕典礼之后,便是火铳演示。请你一定要留下来,看一看。” 李嫣决定把火铳这种武器展示给高力士看。也间接地回復唐皇李隆基。 下旨呵斥她? 李嫣倒是很想问一问她的这位父亲:新时代已经降临,可是大唐,可准备好了? 第331章 高力士带着李嫣给李隆基准备的厚礼回到了长安。只是,第一次见唐皇的经过十分不顺利,他甚至还得知,杨国忠竟然建议唐皇把废太子瑛的儿子过继给李嫣作为嗣子。 第504页 高力士大急。 他当然知道,这是杨国忠还惦记着李嫣手里的玻璃方子并且打算把玻璃方子弄到手的前奏。 高力士立刻求见杨贵妃。 杨贵妃听说之后,默默不语。 高力士非常奇怪:“妃君?” 您不是也很不满杨国忠吗?怎么,今儿个不说话了? 心里这么想,可是高力士却不能这么说,只能等待。 良久,才听杨贵妃小声道:“高力士,你可听说了,相国大人怕是要不行了。” 高力士先是一愣,然后一惊:“陛下已经决定了,要把杨,杨大夫升为相国?” 杨贵妃点了点头,道:“嗯。哥哥的性子在那里摆着。他拜相在即,就是我,如今也约束不了他了。” 高力士苦笑:“原来如此。” 他立刻知道,自己原来的安排怕是落了空了。 杨贵妃却换了一副轻松的模样,问道:“高力士,这是真的吗?珠玑,镇国公主她,真的自己称王了不说,还立了自己的长女为储君?” 不怪杨贵妃好奇,实在是这事儿太荒唐了。 要知道,以昔年的太平公主和安乐公主的权势,她们也没能成为皇太女,如今,李嫣倒是立了自己的女儿为王太女! 这实在是, 实在是…… 杨贵妃说不出是什么心情,但是,她真的很好奇。 “是的,妃君。” 杨贵妃怅然道:“镇国公主,果然不同于诸公主。这么说来,她在算计西域一事,也是真的?” 高力士大急:“妃君!您何出此言?!这等空穴来风之事……” “上次陛下在我这里的时候就是这么说的。陛下还说,镇国公主如今已经是雄鹰,就怕她哪日反噬……” 高力士立马跪了下来,继续奏禀道:“妃君。是,是大唐的边将诬陷、屠杀西域亲唐的各族首领,把西域生生地推到了大食国的那边。” 高力士的话音未落,就听到身后有人道:“高力士,此话当真?” 高力士浑身一凛。 他立刻意识到,是唐皇驾临。 看着向自己行礼的高力士,李隆基没有让他起来,而是再度问了一句:“此话当真?” “是,是的。”高力士答道,“这次臣在鹰堡跟昭武九姓诸国的使节都交谈过。他们,他们都表示了对石国的同情。而石国……” “如何?” “陛下,昭武九姓国的使节们都说,高仙芝实在是太过贪酷,竟然连石国满城的老弱都不肯放过,硬生生地把石国屠了城。石国太子远恩满心忧愤,听说,已经往大食去了。” 李隆基冷哼了一声,道:“你的消息,来得太迟了。这石国太子已经引黑衣大食攻打高仙芝部。如今,安西都护府的兵马,十不存一。” 没错,之前高仙芝能赢石国,那是因为石国上上下下根本就没有提防他。高仙芝以为石国、安国等昭武九姓国很弱,而能把安国灭国的黑衣大食也强不到哪里去。可是现实却狠狠地打了他的脸。 石国在安国的后方,石国被高仙芝给屠了,安国唇亡齿寒,不但要面对强大的黑衣大食,还要预防高仙芝部从背后偷袭他们。因此,安国惨败。 而石国太子远恩,国破家亡,满怀怨愤之下,捨弃了远恩这个名字,并且做了黑衣大食的引路人,在怛罗斯与高仙芝部进行了会战。 实际上,这一战,大唐根本就没有放在眼里。高仙芝会大败而归甚至差一点自杀,也不是因为大唐安西都护府的将士们不够英勇。大唐会败,则是因为高仙芝失了人和。 没错,高仙芝诬陷石国,亲唐派的石国和突骑施先后被他灭国,君主先被献俘于长安后被害身亡,让整个西域都在说,投靠大唐是没有好下场的。 虽然李隆基本人是不在乎西域如何,可事实却是,大唐对中亚地区的影响力已经大不如前,西域更是不稳。 这几乎等于说,如果是在三年前,大唐跟黑衣大食开战,西域各族起码有一半会提起马刀跟大唐并肩作战共同抵御大食的东进,可是如今,这些西域各族差不多都在观望,根本就不想支援高仙芝部。 因为他们害怕自己会成为下一个石国、下一个突骑施! “陛下?” “朕已经让高仙芝卸任安西节度使,进京,出任右金吾大将军。安西节度使一职,由王正见担任。” “是,陛下。” 李隆基皱着眉,道:“不过,高力士,你真的确定,阿嫣那丫头,早在一年前就已经知道了高仙芝会惨败而归?” 高力士答道:“陛下,天时地利人和,乃是克敌制胜的不二法门。连臣都知道高仙芝如此行事有失妥当,更何况是公主殿下?” “嗯~”李隆基又静静地思考了一会儿,道:“那丫头很重视西域和大食?” “是的,陛下。” 李隆基哼了一声。 高力士当时就觉得不好。 怕是有人在唐皇耳朵边上说了什么。 他只得道:“陛下,公主让臣捎带了八色礼物给您。” “才八样?” 第505页 李隆基很不满。不过,看在高力士的份儿上,他没有立刻发作。 高力士这边则飞快地把礼物一样一样地呈上来,展示给李隆基看。这不看则已,一看,李隆基就炸了: “这丫头!是在威胁朕吗?!!” 高力士当时就跪了下去: “陛下!您何出此言?!” “难道不是吗?这是千里眼,可以把十数里外的军队调动看得清清楚楚。这是火铳,就是小孩子拿着它也能杀死大人!还有,这是浑天仪!这丫头,根本就是在向朕示威!” 高力士这才明白,显然,他的使节团里面有皇帝的人,而这个人,则先一步把事情禀告给了李隆基,甚至有可能说了很多不该说的话,因此李隆基才会这个时候回到后宫。 高力士大急。 他的背上立时冒出了一身冷汗。 他当然知道,此刻,他若是说错了一个字,那么,大唐和大漠之间,怕是要爆发兵燹了。 第332章 就在高力士汗流浃背的时候,杨贵妃柔柔地声音响起: “陛下,您哪里受了气,听了闲话,竟然这样说起阿嫣来!阿嫣难道不好吗?” “玉环……” 杨贵妃道:“我是个无知妇人,只爱音乐与歌舞,可是我好歹也知道唇亡齿寒的道理。大漠地广人稀,若是西域有个什么异动,怕是入大漠数百里,远在鹰堡的阿嫣也未必会知道消息!因此,阿嫣比任何人都希望,我们大唐能牢牢地控制着西域。怎么到了陛下的嘴巴里,竟然变成了阿嫣包藏祸心?!” 李隆基道:“玉环,你不知道,阿嫣,阿嫣她都称王了!” “只是称王而已。跟之前的公主又有什么区别?我还想说呢,也许是昭武九姓国被冷了心,因此特地去鹰堡讨阿嫣的主意,若是阿嫣不给一个交代,只怕这昭武九姓国转头就投了大食。那样一来,只怕我大唐的安西都护府、北庭都护府将战事频起、永无宁日!到头来,劳民伤财,不过是几个人得了好处,何苦来!” 大唐,王爵可以开府,公主也可以开府,拥有自己的幕僚,得宠的公主,甚至比太子还体面,连皇帝都要礼让三分,前者,好比说安乐公主,好比说武惠妃还在的时候的咸宜公主,后者,自然是太平公主了。因此,杨玉环才会说,李嫣称王跟她以大唐镇国公主自居,在实质上并没有什么区别。 政治意义这种东西,杨玉环就是懂,她也必须当自己不懂。因为她知道唐皇李隆基不喜欢她懂,他只喜欢她一天到晚漂漂亮亮的,能跟他琴瑟相合就好了。 可以说,杨玉华说的这几句话,正好是卡在她能够说的边缘。 换了别人说出这样的话,李隆基说不得就拂袖而去了,可换了杨玉环,李隆基只会觉得她很可爱,也不枉这些年他把她捧在手心儿里。 李隆基笑道:“玉环是觉得,这丫头是为了给西域各族一个交代才称王的?” “要不然呢?阿嫣在大漠,地位稳固,已经做了十五年的大漠霸主了。她要称王,早在当年她灭了回鹘的时候就能称王。何苦等到今天!要我说,这十多年来,她一个人在大漠上苦苦支撑,压制着那些蠢蠢欲动的各族,让他们放下屠刀,拿起了了牧鞭,成为了真正的牧民。就是当年的汉武帝也比不上她!一个王爵算得了什么!只要她还是您的女儿,只要她依旧奉大唐为尊,管她是是不是称王呢!” 听得李隆基心中一动。 李隆基是年老昏聩,却不是笨蛋,当他的智商上线的时候,他就是当之无愧的大唐君王。 他当然知道高仙芝的所作所为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自高宗以来,大唐在西域百年经营出来的文明之师、正义之师的形象毁于一旦,也意味着大唐数代人的努力在西域各族的心中经营出来的信用也被毁于一旦。 他甚至还知道,大唐在西域的不稳,就意味着吐蕃等大唐的强敌有可能渔翁得利。如果是以前,大漠霸主回鹘极有可能乘着大食人突袭安西都护府和北庭都护府的时候,从背后插大唐一刀,趁机从东面进入西域,进一步地挤压大唐在西域的空间。回鹘一旦得手,吐蕃也会跟着出手。 虽然说西域出了事情根本就不会动摇到大唐的国本,但是,这样的事情绝对会造成严重的连锁反应,最坏的后果,就是大唐很有可能会失去安西和北庭两座军事重镇以及这两座军事重镇下的整个西域! 如此一对比,李嫣只是称王,而不是趁机对大唐的西域下手,反而是她忠于大唐的表现了。 也就是因为李嫣的按兵不动,使得蠢蠢欲动的吐蕃也不得不再观望一段时间,让这次的结果要比预估得好很多。 毕竟,这一次,大唐只需要面对大食人的攻势而已。 这样一想,李隆基倒是没有那么生气了。 不过,面子工程还是要做的。 李隆基道:“高力士,阿嫣就西域之事说了些什么没有?尤其是那大食国,她都知道些什么。” 高力士连忙道:“陛下,公主殿下说,这大食国源自极西之地,比西域更要过去。原本与我们大唐的西域隔着波斯国。只是近年来,大食国发展极快,实力暴涨,加上他们政教合一、宗教纯洁……” 第506页 “等一下,什么是宗教纯洁。” 然后高力士不得不花费了足足一个时辰,给李隆基尽心尽力地解释了什么是宗教纯洁,已经被执行宗教纯洁之后的国家和民族的惨状。 最后,高力士道:“这才是西域诸国不喜欢黑衣大食的原因。” 杨贵妃轻笑道:“高力士,方才我就想问了,有黑衣大食,难道还要白衣大食吗?” 好吧,高力士不得不再度解释了一下黑衣大食跟白衣大食的区别,他们各自的领袖,各自的国都,以及中间互相征伐不断的事实。 李隆基道:“所以,争取到西域,便是削弱黑衣大食。” “正是,陛下。”高力士道,“因为安国位于我大唐安西都护府境内,所以多年来,公主殿下从未直接向安西都护府境内委派过任何的军队。” “但是,朕怎么听说阿嫣跟西域人有往来?” “回陛下的话,安息州刺史屈底波曾经求见公主殿下,希望公主能够借兵与他。” “她答应了?” “公主殿下拒绝了。”高力士答道,“不过,公主殿下也清楚安息州不容有失,因此,公主殿下以大漠之主的身份,与波斯使者会谈,答应给波斯王庭一些援助,加强波斯方面对黑衣大食的抵抗力,从而减轻安息州方面的压力。” “此话当真?” “自然是真的。陛下。”高力士道,“臣在鹰堡见过波斯王庭的使者萨巴,此人送了公主殿下许多珍宝,只为了请求公主殿下能多出售一些短铳与他。” “短铳?就是这个?” 李隆基的目光转向了李嫣的礼物中的火铳。 “是的。”高力士道,“因为黑衣大食对波斯国採取宗教纯洁之策,连女人和孩子都有可能以为不信他们的神而被处死,因此,波斯很多女人和孩子,都不介意成为刺客。” 一句话,黑衣大食在波斯杀了太多的人,连女人和孩子都不放过,波斯的女人和孩子们都绝望了。尤其是女人们,她们宁可做黑寡妇蜘蛛,以一命换一命的方式,拉着黑衣大食人一起下地狱。 因为敌对的关系,那些经过训练、拥有武功的女人们根本就无法接近那些黑衣大食的高层。可是短铳就有这样的好处,就是真正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们也能使用,只要稍稍加以训练,女人们就能够送五十尺外的人上西天!而对于这些绝望的女人们来说,拉一个黑衣大食人下地狱,够本,拉两个,就有得赚。所以,报名想成为刺客的女人们不要太多。 因此,波斯国对短铳的需求量非常大,摩尼教波斯总坛对此高度重视,特地派遣了萨巴和圣女图兰朵作为使节来到鹰堡,而他们的目的也只有一个,那就是扩大短铳贸易。 李隆基在屋子里面转了好几圈,这才道:“好吧,让政事堂拟旨,封阿嫣为邽王。” 虽然对李嫣称王一事非常生气,但是考虑到西域的稳定,李隆基还是愿意做些退让的。 反正只是称王,又不是称帝,只要李嫣继续尊大唐宗主国,只要她依旧年年向长安朝贡,李隆基就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去计较某些东西。 听李隆基要封李嫣为邽王,无论是杨贵妃还是高力士都是松了一口气。 如果是别的王爵,也就罢了。可是这邽王却不同。当然,现在人提起邽王,肯定会非常陌生,那就是,这是啥?实际上,大唐很多庶人在听到邽王的时候,也要愣一下,但是,若是提另外一个王爵,想必大唐的每一个人都会如雷贯耳:秦王! 在大唐,秦王这个王爵轻易不封于人,就是昔年的李世民,也是因为他战功赫赫、封无可封的情况下,才被册封为秦王。 邽王也是如此。 古之邽县,乃是当年大秦帝国的发源地之一,也是春秋战国时期的秦国拥有的最早的两个县之一,相当于秦国的祖地。 因为唐太宗之故,大唐绝对不会有第二位秦王了,就连晋王也轻易不会封于皇子。更别说,如今的这位唐皇李隆基,本来就是一位偏听偏信式的多疑君王。能把邽王这个王爵给了李嫣,绝对是看在李嫣如今的实力和地位上。 邽王跟秦王,两个王爵,系出同源,却又更加古老更有来头。 李隆基会把这个王爵封给李嫣,可以说,充分体现了他此刻的心情以及对李嫣的感官之复杂。 他其实很清楚,他根本就奈何不了李嫣,甚至他自己也知道如今大唐的边将们蠢蠢欲动,需要李嫣帮忙压制。因此,他不得不把这个王爵,加到女儿的头上。 这让他非常非常地不舒服。 最明显的,就是接下来的几天,太子李亨被他找着由头训斥了好几通。 第333章 李嫣被封为邽王一事,迅速在长安和关陇贵族、世家门阀组成的权贵圈子里面传扬开了。这个圈子里的人当然知道邽王这个王爵的意义所在,也就是因为清楚,所以,他们才会议论纷纷。 当然,作为政治漩涡的中心,太子李亨自然不会不清楚邽王的政治意义所在。怎奈唐皇李隆基这些日子以来吹毛求疵地找他的麻烦,就是李亨素来谨慎又仁厚,或者说胆小怕事,可次数多了,自然也受不了。 第507页 这个时候,李亨原来的太子妃韦妃已经被废为庶人,就连杜良娣,也因为李林甫之故被废,李亨身边,也只剩下张良娣一人可以说话了。 张良娣听说了李亨的牢骚之后,就劝道:“殿下,镇国公主镇守大漠,功劳大不大?” “自然是大的。” “公主被封为邽王之后,会不会威胁到殿下的尊位?” “自然不会。” “那公主可是对殿下多有不敬?” “怎么会!嫣娘可比咸宜要好多了。” 当初武惠妃在的时候,咸宜公主表面上乖巧,背地里飞扬跋扈,就连当年的储君废太子瑛都在背地里受了不少闲气,更不要说当时还仅仅是区区忠王的李亨了。 对比之下,李嫣虽然跟李亨并不亲近,可是应有的礼数却是一样不缺,就是这些年,李嫣在外,成了大漠的霸主之后,逢年过节,还有他李亨的生日,一应的礼物都没有少过。 虽然礼物都是中规中矩的,可是李亨也知道,这也有为了保护他、防止唐皇忌讳的因素在。 对比李嫣的周到,咸宜公主就大大不如了。虽然如今武惠妃已经去世多年,可是他们这些兄弟姐妹跟咸宜公主等武惠妃的儿女并不亲近,杨国忠上次折腾咸宜公主及其驸马,大家还在背地里幸灾乐祸。 原因也在这里。 张良娣就道:“既然如此,那殿下还生什么气?”顿了一下,张良娣继续道:“我虽然没有见过镇国公主殿下,可是这些年,听镇国公主殿下在外面打下如此基业,我也替她高兴。不仅仅是因为我大唐公主不在为人鱼肉,还因为从此之后,大唐北疆安享太平。陛下厚待镇国公主殿下,不也是如此?” 李亨这才不说了。 他道:“你应该称她为邽王殿下了。” “是,太子殿下。” 张良娣脆生生地应了。 太子亨在屋子里转悠了好半天,这才凑近了张良娣,道: “孤现在担心的,不仅仅是这个,还有,你可听说了,那个人,不好了。” 那个人,说的自然是李林甫。 其实太子李亨懦弱归懦弱,对唐皇的本性,他可比他的兄弟们清楚多了。别人都说,三庶人是因为武惠妃想让自己的儿子成为下一任的皇帝而陷害致死,可在李亨眼里,哪里是武惠妃之故?根本就是他的父皇偏听偏信又多疑,时刻忌惮着他们这些儿子们会分了他的权势,因此李林甫这等口蜜腹剑之辈,才得以藉机害死他的三位兄弟,又一次又一次地陷害他成功。 若不是高力士和驸马都尉张垍护着,若不是他素来小心谨慎,他怕是早就墓木已拱。 而如今,李林甫老迈,毕竟,他已经年近七十,已经不能理事了,而唐皇也越来越倚重杨国忠,一旦李林甫去世、杨国忠上位,李亨确定,自己也能松一口气。 因为杨国忠可不像李林甫,李林甫是死盯着他,而杨国忠,比起折腾他这个太子,显然更加觊觎李嫣手里的玻璃方子。 张良娣当然知道李亨口中的那个人指的是谁,她依旧微笑道:“殿下,越是这个时候,您越发应该小心才是。” 李亨一听,先是一愣,然后笑道:“看我,可不是差一点就坏事儿了。越是这个时候,越发应该小心才是。” 李亨也听说了石国之事,他很清楚高仙芝构陷石国导致怀化王被冤杀导致石国太子远恩引黑衣大食入西域大败高仙芝部。 李亨比任何人都清楚,因为李林甫的支持,才有了高仙芝、哥舒翰等边关大将的崛起,也才有了安禄山坐拥三镇,如今高仙芝出了事儿,就等于说一直是高仙芝的后盾的李林甫必须为之负责。更别说,杨国忠仗着杨贵妃的得宠,一直虎视眈眈地盯着李林甫的位置呢。 见太子迴转过来了,张良娣也就不说什么了。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杨国忠绝对不会放弃任何一个诬陷李林甫的机会。即便是李林甫本来就年事已高,不剩多少日子了,就冲着杨国忠的德行,杨国忠也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 而且,跟李林甫不同,杨贵妃这么多年,都没有诞下一男半女,因此杨国忠也好,杨家其他人也罢,他们敢得罪李亨的几个不得宠的姑母,也敢得罪李亨几个没上面存在感的姐妹,但是杨国忠和杨家始终没有得罪过李亨和他亲近的人,甚至伴随着唐皇日日老去,他们对李亨多有讨好。因此李亨可以肯定,杨国忠做了宰相之后,他的日子会好过很多。 抱着这样的心情,李亨上了奏摺,表示,既然李嫣已经封王了,那么,她手下正缺人,李亨提议,再委派些人去大漠,充作李嫣邽王府的属官。 不得不说,李亨的这一提议,让李隆基十分满意。 他很快就挑选了十二人出来,其中,素来不愿意讨好杨贵妃和杨国忠的崔涣也被塞进了北上的名单之中。 可是没等这支队伍走出长安,就传来了李林甫病故的消息,紧接着,李家正在举办丧事的时候,杨国忠罗列了一系列的罪名,弹劾李林甫。其中有一条就是诬告李林甫与叛将阿布思约为父子,同谋造反。 长安的一应权贵们都不相信李林甫会这么做,就连太子李亨都不愿意相信。可是偏偏在这个时候,安禄山派了阿布思部落的降将入朝作证。 第508页 然后,唐皇李隆基就命有司审理。李林甫的女婿杨齐宣担心自己受到牵连,便附和杨国忠,出面证实。 很快,罪名就下来了: 当时还没有入葬的李林甫被削去官爵,抄没家产。诸子被除名流放岭南、黔中,亲党中则有五十余人被贬。唐皇还命人噼开李林甫的棺木,挖出嘴巴内含着的夜明珠珠,剥下金紫朝服,改用小棺以庶人之礼安葬。 一代权相,就此落幕。 第334章 天宝十二年夏,远在大漠鹰堡的李嫣接手到了一批新的臣僚,也得到了李林甫辞世的消息。 崔涣仗着博陵崔氏的出身,先开口道:“殿下看上去,似乎并不厌恶李林甫?” 李嫣答道:“李林甫毕竟出身宗室,而且为相十九载。他虽然口蜜腹剑,可是论务实,论对大唐的贡献,也是实打实的。可以说,这些年来,大唐的税务能切实地执行,他功不可没。父皇煳涂,他排斥异己,可是大唐依旧按部就班,这难道不是他的功劳吗?换了别人,当得起父皇如此奢靡?一骑红尘妃子笑。我想,诸位也听说过吧。” 崔涣立刻注意到,李嫣用的不是代表王爵的孤,也不是代表镇国公主身份的本宫,而是简简单单的我,作为自称。 要知道,作为世家子,崔涣最是擅长从这种细节来了解一个人了。李嫣竟然简简单单地用一个我字,作为自称,这是因为她桀骜不驯,还是因为她太过自信? 崔涣再度看了一眼李嫣,低下了头。 他决定,暂时把李嫣归为自信的一类。 君王自信是好事。 自信的君王,就是多疑,也不会像唐皇李隆基这样折腾。而自信又多疑的君王,最典型的人物,就是唐太宗李世民。 崔涣很乐意在以为自信的君王手下做事,哪怕这位君王除了自信之外还十分多疑。 下面坐着的王忠嗣立刻道:“殿下,既然李林甫已经辞世。请问,我们是否要陈兵东面,以防万一。” 李嫣道:“现在陈兵东方,只怕安禄山第一时间就要给父皇打小报告了。” “殿下?!” “这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通知下面,退兵两百里。” “殿下!” 这下,不止是崔涣,就连裴冕都急了。 万一安禄山作乱,那么,李嫣的军队就是他们的保障。毕竟,博陵崔氏就在河东镇,而裴氏一族在燕京也有分支。就是不同宗,看在同姓的份儿上,裴冕也不能置燕京裴氏于不顾。 “好了。”李嫣道,“世家门阀、七姓十家之族,家里就没有部曲吗?就是安禄山率军入山海关,靠着世家的坞堡和部曲,应该能抵挡他一阵吧?而且,不过区区两百里,若是急行军,也不过是一日功夫。你们这么着急做什么?!” 用这些世家子为大臣就是这么一点不好,出了事情,这些人肯定是以自己的家族利益为先。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在这个时代,盛行的是家天下的思想,而国天下的观念,若是李嫣没有弄错的话,应该是直到三百年后的宋代才日臻成熟。 也就是说,如果你跟这个时代的人说国天下,说不得还会被嘲讽一脸呢。 崔涣无奈。 他毕竟是才来鹰堡的,连裴冕都不再开口了,他还能说什么呢?而且李嫣也说了,两百里,不过是一日急行军的功夫,就是援兵路上耽搁了,来得晚一点,也不过是耽误个三五日的功夫。而山东世家们歷史源远流长,并且豢养着许多的私兵。若是说三五日都挡不下来,就是崔涣都只能无语了。 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 不久之后,李嫣就放出了自己再度怀孕的消息。 若是能顺利生产,那么这个孩子,就是李嫣的第二顺位继承人,也是李嫣的王权的保险栓,其重要性,是无与伦比的。因此,对于李嫣把军队回调的情报,安禄山也是如获至宝。 他对他的部将史思明道:“我正担心这位邽王殿下会妨碍我呢。却没有想到,竟然老天爷都站在我这边!她竟然怀孕了!” 史思明道:“可是将军,即便她怀孕了,也不用调回军队吧?” “你有所不知!她子嗣淡薄,都三十好几的人了,膝下就一个女儿,还年幼。若是她这一胎难产,她的女儿,她的王权,还不知道便宜了哪个呢!所以,若是她是个男子,在这个时候调回军队,我必定是要怀疑一番的。可她偏偏是个女人,而且还是个三十好几,在别人家里几乎是做祖母的年纪的女人。她现在把军队调回去,我是信的。” “那将军的意思是……” “现在,起事!” 安禄山觉得,这是天赐良机。 如果李嫣因此而受到惊吓,最后难产,那么大漠上肯定会迎来新一轮的争权夺势,根本就无暇他顾。就是李嫣平安生产了,从现在开始,到她瓜熟蒂落,还要好几个月的时间呢,再加上她做月子的时间,那可是足足一年的功夫。一年的功夫,也够他打下大唐自古以来就最为富饶的山东地区了。 安禄山出兵了。 虽然有点仓促,但是安禄山觉得,这么一点风险,是值得冒的。毕竟,如今的大唐已经没了李林甫,而李嫣又因为生产而无暇他顾。若是等上一年,等李嫣生产了,他再来起事,只怕他就要面对来自大漠的压力了。 第509页 所有,比起水晶界的歷史资料,安禄山提早了一年举事,准备自然就不那么充分了。准备不充分、后勤补给不足,这怎么办?安禄山就对将士们说,每攻打一座城市,就让将士们城市里面作乐三天。 而这个消息传开,山东世家们就先炸了。 要知道,五姓七望,乃是所有尊贵的世家大族中有五支最为尊贵。即陇西李氏、赵郡李氏、博陵崔氏、清河崔氏、范阳卢氏、荥阳郑氏和太原王氏。 其中,陇西李氏在甘肃,已经被李唐王朝攀了亲,太原王氏在山西,荥阳郑氏在河南,其余的四家,都在河北。可以说,安禄山作乱,绝对会攻打他们的本家。若是安禄山恪守规矩,那他们也许会投效安禄山,做安禄山的伪朝廷的伪官。可是如今,安禄山竟然允许将士们在攻克城池之后肆意妄为,那他们能不拼命的? 天宝十三年,安禄山起兵,当时的河东节度使哥舒翰不但拼死作战,还派出了自己的儿子亲自突围,去大漠上求援兵。 而李嫣得到消息之后,则是兵分两路,一路南下救河东镇,另一路,则是东进,直扑平卢节度使,拿下平卢之后,这才南下,取范阳,断安禄山的后路。 如果说这场战争最开始的时候,是安禄山史思明部为了跟大唐争夺统治权而起兵的话,到了天宝十四年的时候,就是李嫣的军队驱赶着安禄山、史思明的部队往长安方向来了。 如果说这场战争最开始的时候,安禄山跟史思明的部队还能说军队的话,那么等他们到了洛阳附近之后,就已经跟匪盗没什么两样了。 但是这场动乱,一样给大唐带来了巨大的破坏和伤痛,究其原因,还是因为大唐执行了百年的府兵制和均田令的崩溃。 府兵制和均田令乃是大唐的根本所在,可是大唐已经强大了百年,也兴盛了百年,土地兼併现象十分严重,严重到了国家已经没有土地赏赐建立的军功的将士们了,更别说,大量的百姓因为土地兼併而衣食无着、沦为乞丐。 这也导致了安禄山和史思明的军队起事之后,大量的百姓纷纷响应他们。 东面,安禄山和史思明的部队,在李嫣的火铳(以长铳为主)部队的覆盖打击下溃不成军,西面,则百姓们纷纷高喊着:“我们要土地!我们要吃饭!”拿起武器沖入禁中,或者为安禄山和史思明的部队打开了城门,迎接安禄山的残部入城。 李隆基不得不带着杨玉环出逃。 依旧是在马嵬坡,将士们闹事,不肯走了,要求李隆基处死杨玉环,他们才肯继续西进。 杨玉环知道,李隆基往日里对自己的宠爱,终于化作了夺命的绳索——光大明宫里给她做衣服的,就有七百多人,更别说,她娘家的姐妹们的奢侈,乃是有目共睹、无可辩驳的。那年随玄宗皇帝游幸华清池,杨氏五家沿途掉落首饰遍地,闪闪生光,奢侈得无以復加。可是当时光洛阳就有三十万的乞丐,长安乞丐的数量也只多不少。 更别说府兵制和均田令崩溃之后将士们的生活是何等的困苦了——他们以命相博挣下军功,结果还被打了折扣,换不来应得的田地,将士们哪里不闹事的? 杨玉环最终把自己收拾得体体面面的、投缳自尽,终年三十七岁。 在杨玉环投缳自尽的时候,破庙外面,杨国忠和杨氏姐妹们被诛杀,鲜血溅地。因为是贵妃,杨玉环得了一个全尸,可是杨国忠和杨家的其他人,就没有这个幸运了。杨国忠是被肢解,头颅被头被木仓挑着竖在驿站门口,而残躯与他被砍翻的姐妹们一起,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将士们纵马踏过他们的尸体,因而尸骨无存。 马嵬坡之后,李隆基在高力士等人的护卫之下入蜀,而太子李亨和皇孙李倓、李俶北上凉州,准备联合李嫣抵御安禄山和史思明部队。 而这直接面临一个问题,那就是,李亨到底要不要登基为帝。 要知道,唐皇昏聩不得人心,已经由来已久,马嵬坡之变,就是最好的证明。因此,可以说,若是李亨在这个时候登基为帝,尊李隆基为太上皇,一来名正言顺,二来有利于重振军心。 问题是,这一次,李亨没有了朔方诸将的支持! 因为朔方军早在多年前,就被唐皇李隆基送给了李嫣。 要知道大唐十镇,分别是:范阳节度使、平卢节度使、河东节度使、朔方节度使、河西节度使、安西节度使、北庭节度使、陇右节度使、剑南节度使和岭南五府经略使。 其中,范阳、平卢、河东挂三镇帅印者,正好是安禄山;朔方多年前被送给了李嫣,一直没有收回来;而河西节度使安思顺正好是安禄山的族兄,在安史之乱爆发的第一年,就联通安禄山留在长安做人质的儿子一起被唐皇砍了脑袋;安息和北亭远在西域鞭长莫及不说,如今正乱着;剑南和岭南又距离中原颇远,其中剑南节度使杨国忠刚刚被士兵们所杀,根本就不抵事儿。 也就是说,现在的太子李亨,除了他自己的两个儿子,根本就没有人支持。 哦,也许刚刚上任的河西节度使郭子仪算一个。 问题是,听说了李嫣方面是王忠嗣领兵之后,郭子仪第一个反对李亨登基。 这让建宁王李倓十分困惑:“郭将军,您何出此言?!父亲登基,才是名正言顺,不是吗?” 第510页 郭子仪道:“殿下,请恕臣冒犯。臣以为,恐怕邽王殿下亦有逐鹿天下之心。” “你说什么?!” “殿下,若是没有邽王殿下,臣此刻很乐意奉太子殿下为君。怎奈,邽王殿下早有逐鹿天下之心。” 李倓还想再问,李亨却制止了儿子,反问郭子仪: “爱卿,你说的,可是真的?” 郭子仪道:“殿下,邽王殿下早年就手握玄甲苍云、天策府两支高祖皇帝太宗皇帝一手打造的奇兵。若是当年,她把这两支军队献给陛下,陛下还会让她和亲吗?” 李亨摇了摇头。 重要的不是兵权,而是态度。 李亨可以肯定,当年的李嫣若是不想和亲,以她的智谋,以太子瑛的地位和权势,就是他的父皇都不能直接开这个口。因此,多年以来,李亨一直都很肯定,和亲,是李嫣自己的主意,当年的武惠妃固然出了手,也有唐皇李隆基默许之因在内,可是李嫣自己的意愿才是主要的。 更说得不好听一点,在李亨看来,若是李嫣当初留在长安,恐怕还不会有三庶人事件,他的二哥太子瑛还好好地坐着储君,根本就没有他的事儿呢! 李亨犹豫了好一会儿,才道:“这么多年,我一直在琢磨,嫣娘会和亲,怕是她当年早就拿定了主意。” 经略大漠的主意。 她也确实做到了。 李亨不得不承认,若是他跟李嫣易地而处,他恐怕还做不到这么好。 郭子仪见状,着实松了一口气。 他道:“殿下,既然邽王殿下早就由此图谋,您说,她会甘心一辈子呆在大漠吗?” 李亨差一点没跳起来:“你的意思是……” “臣以为,殿下何妨效仿宁王。” 这里的宁王,自然就是李隆基的大哥李宪李成器了。 李亨犹豫了一下,在两个儿子的惊唿中,点了头: “不错,我原没有什么本事,多年来也不过是靠着小心翼翼,才得保平安。若是我现在登基,只怕见戊于父皇不说,还跟嫣娘生分了。昔年皇伯父就曾经说过,储君,是国家的职位,太平时节就以嫡长子为先,国难之时就应归于有功的。皇伯父尚且有此气量,我难道连遵循前例的勇气都没有吗?” 因此派遣使者联络李嫣,然后把军事委託给郭子仪。 正文结束 第335章 因为放弃皇帝的尊位,李亨反而能够更加清楚地看清楚李嫣方面的军事行动。李亨不得不承认,李嫣很会忍。 当然,他也很能忍。如果不是因为他能忍,他也不可能在武惠妃和李林甫这两座大山之下平平安安地活到今天。 可是李亨比任何人都清楚,他忍,那是因为他自己实力不够,因此只能忍。而李嫣,则是在自己拥有强大的实力的基础之上忍。 李嫣既然拥有了如此实力,那她为什么还要忍?唯一的可能,自然是因为她所图甚大! 这是李亨听了郭子仪的讲解之后,得出的结论。 ——那种天崩地裂、地动山摇的战法,如果全力施为,还怕那些百姓投靠安禄山、史思明? 可是,李嫣的部队偏偏一县一郡地往西推进,使得安禄山和史思明两个好好地过了一把皇帝的瘾。 没错,这两个货在中原称帝了,可是谁都看得出来,李嫣正步步紧逼,而他们的军队,在李嫣的部队前,根本就不堪一击! 因为李嫣的部队里面不止大规模地装备了长铳,还配备了神武大炮,也就是水晶界俗称的红衣大炮。 而且还不是一门两门,还是数十门齐射! 那威势,就是安禄山手下有跟阿尔曼一个级别的高手,又怎么可能一口气一下子把这些神武大炮给干掉?更别说,这些神武大炮边上,还有火铳队! 刚开始的时候,安禄山曾经让这些高手们努力突围过,成绩斐然,但是很快,李嫣方面动用了更多的火铳和神武大炮,而安禄山这边的高手们,他们先不干了! 到了他们这个级别,到哪里不是被人当成宝贝供奉起来的?又何必做这等敢死队的活计? 这就是双方的区别了。李嫣这边,只要是普通的农夫,经过训练之后就能够成为炮兵,而且大多数炮兵,他们在这个岗位上呆的时间越是久,这命中和精准就越高。 反而是安禄山这边,一个高手,没有十多年的苦修,根本就养不出来。 用一个这样的高手,去换几个炮兵的命,光这性价比就足够安禄山吐血了。 如果说刚开始的时候,李嫣部跟安禄山部还有过几次大战的话,那么到了后来,他们双方根本就没有什么像样的战争了。因为只要李嫣的部队把神武大炮拉出来,那城池上就先投降了。 因此,在李亨看来,李嫣明明有这个能力在三年之内,就把这场战争结束掉的。可是李嫣偏偏把这场战争拖到了五年! 没错,不是水晶界的资料上的八年,而是五年。这五年里,只要是被李嫣打下的城池郡县,就会牢牢地掌握在李嫣的手中。 现在,李亨可以很肯定,那把椅子,李嫣是要定了。 问题是,李嫣要定了那把椅子,可是妄自尊大、偏听偏信惯的李隆基还不想那么早就做太上皇! 第511页 再度回到长安的李隆基,竟然在庆功宴上,问李嫣要神武大炮和火铳队! 当时李亨就傻眼了。 而李嫣的反应就更加干脆。她直接一拍手,周围的侍卫们齐刷刷地把火铳的枪口对准了李隆基。 高力士立刻挡在了李隆基身前。 李嫣冷笑道:“父皇,您是自个儿退位,去大明宫,还是儿臣送您去?” “你敢!” “女儿有什么不敢的?父皇,若不是看在高力士的面子上,女儿早就让侍卫们开枪了。” 李隆基大怒,他知道奈何不了李嫣,只能怒对李亨:“老三!” 不想,李亨竟然直接对着李嫣下拜:“臣,叩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亨的想法更简单。 父皇你自己都奈何不了嫣娘,还指望儿子能对嫣娘如何?若是二哥在,还好说,他跟嫣娘之间的兄妹情谊可不是假的。儿子算哪根葱啊?! 天宝十一年,安史之乱爆发前夕,李隆基的长子李琮薨逝,追谥靖德太子。李亨可以说是李隆基活着的儿子里面最大的一个了。他都跪了,其他的皇子皇孙们唿啦啦地全跪了。 没办法,谁让当初杨国忠和杨氏姐妹仗着杨贵妃的恩宠作践公主驸马的事儿,实在是太轰动了呢? 想想看,李隆基的亲闺女亲女婿,就因为不想在公共场合对着杨家人先行礼,结果被李隆基追回了内府赐下的物品,闹得最后李隆基的姐妹们还有公主、皇子妃们在公共场合都不敢在杨家人之前先入座! 更别说,冤死的三庶人了! 这些皇子皇孙们的想法很简单:若是让李隆基继续在那上面坐着,天知道他以后会用上面办法折腾他们呢。还不如让李嫣上位。第一,人家手里有兵,大唐的天下,是人家打回来的。第二,好歹也是姐妹,李隆基能仗着父亲的威风折辱儿女并皇室宗亲,可谓是劣迹斑斑,而李嫣,只要她不那么过分,只要她表面功夫做到了,大家也是可以接受的。 大约除了咸宜公主和寿王李瑁等武惠妃的儿女之外,其他人对李嫣登基成为女皇一事基本上没有意见。 尤其是看过了那些被李隆基抛在长安的那些皇亲国戚们的惨状,这些金枝玉叶们对此事的接受度可以说不是一般的高。 天宝十九年秋,镇国公主李嫣在李唐皇族的见证下,登基成为大唐女皇,改元宝应。并且册封了自己的长女李钊为新储君。还不懂事的幼子李嗣源被封为晋王。 而李亨则被封为濮王,连诸子也是亲王爵,是诸王之中的独一份。 大唐,从此进入了新的篇章。 第336章 李嫣正式登基为女皇之后,久违的系统精灵又找上了她。这位智能生命用非常复杂的眼神望着她,久久地不说话,直到李嫣半闭着眼睛在脑海中开口: 【有什么事情快说,我现在很累。一会儿就要休息了。】 她知道它听得见。 那位系统精灵一场复杂地道:【您是我追随的第一位只用了一个副本就刷出全部的高级成就的宿主。】 【然后呢?】 【我的意思是,您不用继续刷副本了,可以尽情地享受人生。如果您有什么心愿的话,只要不那么过分,我都可以为您实现。】 李嫣沉默良久,才道:【如果可以,我想看看后世对我的评价。】 系统精灵大奇:【武则天都有这个勇气立无字碑,为什么您却好奇后人对您的评价呢?】 李嫣答道:【武皇之所以会立无字碑,那是因为她知道,只要是男权社会,只要后世的君王都是男人,这个世界上对她的话,就贬多于褒。而她,看不到女人真正当家做主的那一天。因此,她才会立无字碑。可是我却不同,我的江山是自己一手打下来的,就跟当初的太宗皇帝一样。太宗皇帝好奇史官们会在史书上如何记录他的事情,甚至为因此恼怒而诛杀史官,我自然也好奇后人会如何评价我。】 跟女主武皇比什么? 要比,就要跟唐太宗李世民比。女主武皇虽然厉害,可是史书上以懦弱闻名的唐高宗在的时候,她何尝敢做什么?而李嫣也不认为自己跟武则天有什么可比性,要比,也是要跟唐太宗李世民看齐。 【好吧。不过,我需要媒介。】 【什么意思?】 【就是送一个人去未来,然后,您藉由他的眼睛去了解未来的事情。】 李嫣沉默了一下,道:【谁?】 【人选必须是您的至亲。】 李嫣道:【皇儿?】 【不不不,恐怕不行。】 【那你指的是谁?】 【您看,您的父亲,太上皇李隆基,如何?】 如果可以,李嫣更想把女儿送去未来好好进修一下,可是系统说不行,她也无法。 说实在的,她一点都不希望把这样的机缘留给李隆基。 【只能是他么?】 【恐怕是的。】 【就是钊儿不行,还有……】 【非常抱歉,他们都是您的孩子,是这个国家未来的主人。所以,能,且只能是您的父亲。不然,您就无法通过他的眼睛看到您想看东西。】 【好吧。】李嫣无奈,【不过,我一点都不希望父皇今年出事。】 唐太宗最多也只是逼父退位,而安乐公主最大的罪名就是弒父。虽然李嫣已经把李隆基安顿在了大明宫,还把姐妹中自愿去侍奉李隆基却多年来一直都没有获得承认的虫娘封为寿安公主,并且做了一系列地妥善安排,但是,她一点都不希望李隆基今年就出事。 第512页 如果他出事了,背负上弒父的恶名的人,就是她了。 这个罪名,哪怕是君王,都不可以沾染。 【放心,这点小事,我还是能做到的。我会把数年后的太上皇的灵魂送到一千五百年后的世界去。】 【如此,就麻烦你了。】 第337章 李隆基在大明宫中的日子,可以说是优渥的,却也是十分憋屈的。这一点,李嫣比水晶界的歷史上的唐肃宗做得高明多了。 吃穿用度,绝对少不了李隆基的,身边有高力士这样的心腹在,还有妹妹玉真公主和三个女儿陪着他,更有昔日的梨园子弟供他消遣娱乐,更别说大明宫甚至连二十三岁以下的女人都没有,因为超过这个年纪的宫女,基本上都会被放出宫去,换上更加年轻貌美地来伺候李隆基。 可是李隆基却几乎等同于被软禁在大明宫里,轻易出不得大明宫一步,更别说,大明宫的侍卫三年一换,内侍五年一换,就是唐玄宗想收买都往往做了无用功。 日子久了,高力士也累了,劝李隆基别折腾了,好生安享晚年是正经。 可以说,李隆基是被憋屈死的。 他在大明宫里住了整整八年,直到他驾崩,李嫣这才由太极宫搬入大明宫。 没办法,太极宫地势低洼,湿气实在是太重了。 李隆基至死,都怀着对这个女儿浓浓的怨恨。 然后,他再度睁眼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竟然在一个全然陌生的所在。 一间小小的屋子,甚至还没有他日常睡的寝台来得大,怪模怪样的桌子,配怪模怪样的胡床,而此刻,他正坐在这张胡床上,对着墙壁,墙壁上映着两个人,正在说着话: ——……今天,我们要讲的,是大唐代宗皇帝,当然,她还有一个更加通俗的称唿,威德女皇。刘老师,这位威德女皇还真是一位很有意思的人物哈。从血统上说,她是唐玄宗李隆基的女儿,可是她偏偏成了中国歷史上的第二位女皇帝,而且从她开始,大唐开始陆陆续续有女皇登基,大唐国祚一千一百三十年,其中有一半是女皇帝。不得不说,威德女皇是武则天最优秀的继承人。 李隆基听到自己的名字,立刻瞪大了眼睛,竖起了耳朵。 他看着另一个学者模样的人道: ——首先,我要纠正你一个错误,威德女皇不是武则天的继承人,更别说是最优秀的继承人。 ——诶?难道不是吗? ——实际上,在我们学术界一直有这样的说法:虽然武则天被捧得很高,但是,对武则天的追捧,是因为她是华夏歷史上,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女皇帝。但是,真正让女皇帝被世人广为接受甚至让女人也拥有了合法的皇位继承权的,是威德女皇。 ——您的意思是,跟武则天没有关系? ——是的。 ——可是,难道不是武则天为她打开了这道大门、做了前驱吗? ——不不不,不是的。其实注意一下她们两人上位的方式就可以知道了。武则天,是在做高宗皇帝的皇后的时候,仗着高宗皇帝的宠爱,一点一点的累积实力,然后等高宗皇帝去世之后,她废了自己的儿子们,然后自己上位。可是威德女皇是怎么上位的呢?我们都知道,威德女皇是和亲公主,她是大唐送给西域某国的礼物,为的就是联合西域共同抵御回鹘。可是在半途中,她忽然杀死了迎亲的西域使节,然后潜入大漠,建立起了自己的势力…… ——这个我知道。野史也好,通俗歷史小说也罢,对威德女皇的这段经歷都有描述。说是威德女皇还在唐宫的时候,就得到了武则天的恩宠,因此得到了玄甲苍云和天策府的兵符…… ——这怎么可能!首先年龄就不对啊。武则天去世的时候,她还没有出生呢,怎么可能从武则天的手里得到玄甲苍云和天策府的兵符。 ——那么,威德女皇手里的兵符是怎么来的呢? ——关于兵符一事,其实在当时,也是一桩疑案。因为后来高力士还曾经受命去探听兵符一事。关于此事,我们学术界一直有两个猜测。 ——哦?什么样的猜测? ——第一个,就是兵符是当时的宁王,也就是李隆基的大哥让皇帝李宪交给威德女皇的,因为威德女皇和亲是带着秘密任务的。 ——就是说,威德女皇称霸大漠,其实是唐王朝高层,也许是唐皇李隆基的决定。 四周传来轻笑声。 显然,这个猜测很多人都不信。没办法,威德女皇手里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就拿那个玻璃来说吧,如果真的是唐王朝的密令,那么,后来杨国忠又为什么因为玻璃而算计上了?他直接问唐皇要不就行了。 ——第二个猜测,那就是,威德女皇在玉门关的时候,就偶遇了当时玄甲苍云和天策府的两位将军,也就是长孙岚将军和程晚晴将军,威德女皇靠着自己的人格魅力征服了这两位将军,这才有了经略大漠的资本。 ——诶?这个猜测还是相当靠谱的。《新唐史》上就是这么写的。 ——但是,关于女皇在什么时候跟这两位将军相识,史书上却没有任何的记录。这两位将军真正第一次出现在相关的资料上的,乃是后来的帝国宰相,当时的公主府长史张裕的日记。他在日记里面说,他们出了玉门关,在半路上,潜藏在公主卫队里的刺客忽然作乱,杀死了不少侍卫。是长孙岚将军,还有一位唤作百灵的女乐和一位唤作孙昭的医者力挽狂澜,这才救下了当时的威德女皇的性命。可是这三人是何时混入车队之中的,张裕的日记里面完全没有提。 第513页 ——这也是围绕着威德女皇的众多谜题中的一个了。 ——不错。但是这并不能否认威德女皇的成就。我最佩服她的,就是她竟然主动放弃权柄,推行君主立宪制! ——如果说我最佩服威德女皇的地方,就是她的武功。她建立了一个人类歷史上,有史以来最为庞大的国家。 ——没错没错,不仅仅是包括了如今的中亚和西亚,还包括了与我们隔海相望的瑛国,并且把这块当时的新大陆分封给了自己的幼子,当时的晋王。如果不是三百多年后,瑛国宣布独立,那么,对面的大陆,还是我们华夏的大瑛洲,太平洋也还是我们的内海。 ——但是这场战争,也让我们彻底掌握了南半球的胡余洲。 …… 这一次,传来的,是善意的轻笑声,而不是跟方才那样,带着淡淡的讽刺。 可就是这样的笑声,让李隆基心浮气躁。他想要站起来,却只觉得头晕目眩,重重地跌在了那张胡床之上。 他想睁开眼,他想听听那些人又说了些什么。 可是再度睁开眼的时候,他惊讶的发现,他还在大明宫,只不过这一次,大明宫一片素白,往来的人各个披麻戴孝,就连李嫣也是一身丧服地跪在最前头。 李隆基这才明白,原来,这里是他的丧礼,他已经成了鬼魂,而方才于他,不过是黄粱一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