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木》 第1页 《水木》作者：岐岐鹿【完结+番外】 文案：两个因巧合相遇的少年，一个无所忧，一个有所虑。 当被掩埋的过去重见天日，当身陷泥沼的人被拉出深渊，一句迟到十几年的「对不起」出口就变成了「我喜欢你」。 这不是礼尚往来，是我对你所有的情意。 双向暗恋，别扭到死担心这担心那温柔体贴攻*学霸属性虽然能一挑七但男朋友皱个眉头都担心受 内容标籤： 情有独钟 因缘邂逅 甜文 校园 搜索关键字：主角：苏淼，乔林 ┃ 配角：苏垚，陆沉 ┃ 其它： 第1章 那是高二第一学期开学第一天的美丽早晨，路边花团锦簇树上鸟儿啼鸣，教室的读书声朗朗，地上的人儿四追一劫得正欢。 教学楼后头人迹罕至的器材室旁，苏淼左右转了转头，面前四个人四个角将他围了起来，往哪儿跑都不是。 上课铃已经打响，原本他还想着叫人，转念一想这法儿不成，这时候喊一声他苏淼要成为全校的名人不说，以学校教导主任宁可错杀一百不可放过一个的尿性，他一个受害者也非得莫名其妙被记过不可。 苏淼看着为首的男生，穿着歪歪扭扭拉链跟摆设一样的校服，肩膀下露出一点不知道是孔雀还是公鸡的的纹身，小心地往后退着。 「你们要干嘛？」苏淼咽了口沫子开口问道。 纹身的男生表情十分不屑地看着他，话也懒得多说两句，眼底怒火升腾。 苏淼嘴角一抽，按理说开学第一天能跟素不相识的人结怨的真是不多，他也没晓得自己多做了什么不该的事，马路上的老奶奶他也扶了，树上小孩儿的气球他也扯下来了，这么一社会主义好青年，现在这是哪一出？ 苏淼皱皱眉：「你会不会误会了什么……」 「我不想和你说话，」男生打断他，把袖子撸上手肘，按着两只手的关节说：「我就想揍你，打一场就完事儿了。」 「讲点道理！」苏淼见他要来真的，吓得低吼了一声。 这是学校啊！谁家校园霸凌这么理直气壮的啊？！苏淼还想后退，但身后是粗糙的水泥墙，薄薄的校服在上面搓了一下，无路可退了。 他心一咯噔，男生走上来揪住了他的衣领就抬起了拳头。 我尼玛。 他真不想惹事，但也不能平白被打。苏淼右手提着书包，正盘算着他的拳头要落哪儿先给接住再说，旁边的围墙突然传来一声重物坠地的声音。 几人齐齐转头，只见一个瘦瘦高高的男生正踩着石砖动作熟练地从墙头跳下，黑色的短髮被风吹向后，露出漂亮的五官。他抿着唇不做任何其他的表情，稳稳落地后捡起刚才扔在地上的书包，拍拍上面的土，左右看了看，发现苏淼他们在的地方刚好是回教学楼唯一的路时皱了皱眉。 苏淼一看，这人眉清目明坦坦荡荡翻墙的动作利落洒脱迟到了也丝毫不慌乱，肯定是见义勇为的大好青年，于是迫不及待向人投去求救的目光。 然后这人面无表情目不斜视地从他们五个面前走过。 「？？？」苏淼差点以为自己眼花，目光始终追随着那人，但对方无动于衷，目不斜视看也没看。 「哥你别走！！！」苏淼伸出尔康手大喊。 男生听见苏淼的话脚步一顿，侧头看了一眼。 苏淼有那么一点儿近视，刚才隔得太远加上有人挡着没看清楚，现在那男生走近了转过头，把那张冷漠的脸对着苏淼时，苏淼一下子觉得：哦吼，完蛋，这人乔林。 乔林这个名字在二中也算是出名了。虽然脸长得好看，但在二中这个学霸据地却并没有得到什么青睐，因为他靠着家里有个在教育局工作的妈，用把录取分折半都够不着的入学成绩进了学，在一群千辛万苦从中考里爬上来的学生里，这样的人最是令人不齿。 除了一言难尽的学习成绩，乔林还是个惹是生非的主。具体表现为在经常校外打架斗殴。 苏淼也见过乔林打架，那是高一的时候，也不知道什么缘故，两方打得很是激烈，看到乔林的架势苏淼都替他肉疼。他都不躲，就靠抗揍，无论被打到哪里都一声不吭，除了咬牙时的劲，基本面无波澜。明明那么单薄的身板，硬生生扛出了名号。 二中有个男生初中曾经跟乔林同校，据他说，在中考的前不久，乔林曾经对辅导了自己快两年的德高望重的补习老师下狠手，血腥程度无法描述。那之后乔林也没再参加中考，还辍了学。再进学就是以这样的成绩进了市重点高中，也就是二中。 规规矩矩的高中生对这样的人自然敬而远之。当时的事虽然被校方压了下来，但风声还是传了出来。 不要命，很能打，不好惹。苏淼总结起来就这样。 所以他一见是乔林，顿觉大事不妙。但乔林只是看了他一眼，转头抬脚就走了。 苏淼一狠心，他摸不透乔林的性子，对方明显也不想多管闲事。但与其在这儿跟那四个人没头没脑地纠缠，还不如惹上乔林。好看的男孩子一般都不会在学校太兇残吧？ 于是他扯开嗓子就大喊了一声「乔林」！同时把手里拉链拉开的书包狠狠掷了出去。 乔林闻声回头，还没看清什么东西，一个双肩包就砸到了他身上，好几本厚薄不一的书本笔记撒出来，其中一本直直拍在了乔林脸上。 第2页 书落在了脚边，乔林就这么站着没有说话。 抓着苏淼衣领的男生在刚才看见乔林的时候就没什么动作，并且保持同个姿势到现在。此时他看了一眼乔林脚边的书，再看看表情决绝的苏淼一眼，眼神里充满了震惊。乔林抬脚往苏淼走来的时候，他直接放开苏淼闪到了一旁。 ......苏淼被这个男生的无耻震惊到不知说什么好，但乔林走近时他却只有一个想法：这人也忒好看。 苏淼看着脚步沉沉向自己走来的人，眨了下眼，想着要不先打个招唿，套下近乎，谁知嘴刚张开鼻樑就遭了一拳。脑子在那点时间里都是罢工的，一面是被吓的，一面是痛的。 苏淼只来得及感受到鼻孔里流下温热的液体，想像流鼻涕一样给吸回去，结果一动就痛，碰也不敢碰，脸上也没法做太大动作，他在晕过去之前只觉得委屈。 别人都是背着小书包开开心心上学去，为什么我要被围殴？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第一次开的坑......修修改改很多次（不过反正也没人看到），存稿的时候又老是忘了作者有话说这回事导致总想着下一章一定写，结果猪脑袋又忘掉了orz，但还是感谢愿意点开这篇文的旁友，每一个点击都是我的动力 第2章 苏淼在医务室醒来的时候始作俑者正端详着他肿起来的鼻樑，像教训晚辈一样说道：「高二九班的苏淼是吧，我敬你是条汉子。」 苏淼看着他戏嚯的表情一下子就来气，掀开被子语气不善地回他：「没您汉子好吧，看人被揍躲一边可汉子到不行。」 「哎？这哪儿怪我，我就做做样子，又不是真的想打你。」 「呵。」苏淼走下床要去拿自己的书包，听见他说的话更加恼火，回过身冷笑一声：「你不想打我你堵我干嘛？我告诉你这事没完。」 「啧，小小年纪火气这么大。」 嘿我这暴脾气。苏淼把刚提起来的书包扔一边，攥着拳头就要上去，这种情况不能忍：「不付出点实际行动我还真就火气了。」 「哎哎哎可别，这儿医务室。」男生连忙翻了个身躲过苏淼，一边劝着：「刚没打起来不就是不想闹大嘛，你现在打我不就白挨这一下了。」 苏淼停了下来，笑眯眯看着他。然后不管不顾揍了回去。 不想闹大不是？我打你你别还手就行了啊？ 谁知他的动作很快就被截了下来。苏淼现在充其量是个病号，想欺负一个活生生的大男人确实有点难度。 男生把他的拳头收在掌心笑道：「而且要没我你现在可能还在外边儿地上躺着呢，我可是又帮你收拾书包又背你看病的。」 他说完就松了手。苏淼摸了摸鼻子，看着一旁被收拾好的书包，有点气愤，这打也不能，骂也不听的。于是他闷闷地讲道理：「你没事堵我做什么，我哪儿惹你了。」 男生犹豫了一会儿，最后难为情地把事情缘由说出来。 苏淼听见他说因为自己早上搀了一把校道上差点摔倒的女生——也就是这人女朋友——结果被误以为揩油所以找了人来讨公道，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不是，你有毛病吧？」苏淼都不知道是要笑他还是笑自个儿了。 「这事儿是我不对，我给你道歉好吧。」 苏淼：「不稀罕。」 「好嘛。我道歉就是了。」那人掏出自己的校卡指着上面的名字说：「我叫何旭明，高三四班的，交个朋友呗。」 交你个傻逼愣子。再见。 苏淼连名字都没看就提起书包走了。出门前看了一眼时间，现在已经是第三节 课了，开学第一天无故旷课两节，给他哥知道绝对要完。 苏淼被气得有点头痛，走路脚步还有点飘，最后还是何旭明把苏淼扶回教室的。苏淼提着书包站在教室门口，教室已经被坐得满满当当。 苏淼看着文理分班后班上有些熟悉有些陌生的面孔，站着突然觉得有点儿尴尬。怎么说一直以来也是好好学生一枚，从来不犯纪，这会儿跟个站在门口给人围观就跟动物园的猴子一样。何况鼻樑还肿着，贴着胶布……苏淼已经感受到了好几道探究的目光。 苏淼的班主任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叔叔，开学讲话的气势很足，仿佛讲台下的人头就是他的江山。 听见门口有人喊报告，硬是把嘴里还没讲完的话全吐出来了才意犹未尽地转头。苏淼内心觉得，要是没有鼻樑上可能有两斤重的黑框眼镜，这位班主任的办公桌上绝对不缺女老师的情书。 班主任眯着眼从讲台上拿起点名本，鼻尖都要怼在纸上了，眼珠子扫了一圈才问：「苏淼同学是吧？怎么开学第一天就迟到？」 说罢他抬头看向门口，惊讶地问：「哎你这鼻子怎么了？」 苏淼摸了摸鼻子，想抽一下气却没敢，只能擦擦鼻子回道：「呃——体虚，流鼻血呢，早上去了趟医务室迟到了。」说完也没等人回復，伸长了脖子在班里找位置，顺口问着：「老师我坐哪儿？」 「体虚啊，那以后要多注意身体……」班主任的注意力很快被找位置这件事吸引了，在签到纸上打了个勾之后往班里扫了一圈，只有后门的座位，靠窗那一列最里面的座位也有空位，但进去很不方便，于是他指向后门说道：「那边最后一排有个空位，你先坐那儿，下午班会班里再换位置。」 第3页 苏淼顺着望过去，最后一排靠门边果然有个位置。 但班主任的话音刚落班里的同学就开始窃窃私语。 苏淼不明所以，疑惑地从走廊上走进后门，拉开了椅子坐到了自己的座位。 他的准同桌此时正趴在桌子上睡觉，头埋进臂弯，露出个头髮乌黑亮丽发质丝滑诱人（？？？）的后脑勺。 苏淼的头髮一直是有点显金色的，因为有点营养不良，所以他十分羡慕头髮乌黑的人。苏淼小的时候他妈妈也就是沈珞女士因为苏淼太皮总是乱跑就唬他说「要是一直晒太阳头髮会变成金色哦」，吓得苏淼小时候一见太阳就打伞戴帽，导致皮肤一直比身边的人白。 但是此时苏淼越看这个后脑勺越觉得熟悉，然后脑子里突然闪过上午乔林的背影。 苏淼小脸煞白。 没这么巧吧…… 前桌回过头来，正想开口，但下课铃声突兀地响起，仿佛是为了告诉苏淼答案似的，打断了前桌善意的欲言又止。 旁边睡着的人仿佛被吵到了，唿吸重了一声，接着脸从臂弯里抬起来，察觉身边有人后睁开眼睛把头转向苏淼的方向。 被命运扼住咽喉的感觉如何。 苏淼看着面前乔林的脸，脑子里脑补出了乔林一脸慈祥地微笑说出这句话的样子。 苏淼看到乔林瞬间僵住了，怪不得刚才老班指座位的时候班里突然躁动起来。 我操乔乔乔乔……乔林？！我同桌是乔林？！ 我做错了什么，造化你为什么要这么弄人。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乔林很细心的嗯 第3章 下课铃响完，班主任停下持续了一节课的喋喋不休，带着课本离开了课室。老师一走，同学们瞬间闹哄起来。 苏淼还在愣着神，旁边有原来高一班里的人叫他名字跟他打招唿，他也只是摆摆手。 乔林看到他的新同桌时却一怔，有点意外。 「你叫什么？」乔林问。 苏淼回过神来，指着自己鼻子道：「我？」 乔林点头。 「苏淼。三个水。」 「哦。」乔林起身看他，用力晃了一下脑袋醒神，然后继续说：「乔林，两个木。」 说完也没等苏淼回应点什么，一声不吭往教室外走。 苏淼看着他离开心里有点发堵。拽个锤子哦。 照理说他平白无故招惹人是他的不是，这没错，但是打也给他打回来了，医务室那一下也不是白躺，照着理，他自个儿才亏吧？这人的态度就让人很不爽了。更何况还是新学期新同桌，苏淼没想到一来就碰上这种事儿。 得，嫌弃就嫌弃呗，我还看不上你呢。苏淼白了一眼乔林离开的方向，一脸无所谓地把课本从书包里拿出来。这才发现早上书包里的东西全撒到地上了，沾了一堆沙土。 何旭明这个大老粗估计是随便一拢就往书包里塞的吧？装了这得有半斤沙子。苏淼抖着书里夹着的沙，越抖越用力，差点没把书页给抖落出来。他自认为性格够随和了，没跟人结下过什么梁子，更没有这样被别人避之不及，现在真遇到了除了难受委屈就是无措。 苏淼抽了抽鼻子，受过伤的地方疼得眼泪快要飙出来，硬是给憋了回去。 他从小就爱哭。幼儿园的时候曾经和一个大班的小孩打架，结果力气没人家大，被一推推进了垃圾桶里，死活没法自己出来，顿时哭到对方也被他那阵势吓哭。被接回家的一路上还在嚎，甚至那几天一看见能把自己屁股塞进去的桶就哭。 等到把课本笔记本整理完，苏淼手上已经弄上了一堆尘土，于是他拍拍手，起身准备去洗手间洗手。 走廊的尽头就是洗手间，洗手间门口是楼梯。苏淼刚出门就看见乔林爬上楼梯，从洗手间的方向朝他走来，手上还提着一个袋子。 有些人表面高傲实则心里慌得一逼。苏淼就是这样，乔林只见他抬头挺胸目不斜视，跟自己擦肩而过也只装作不认识的样子走进了洗手间。 课间只有五分钟，上课铃声已经响过一回，此时苏淼正踩着第二次上课铃的尾音快步走进教室。 刚坐下任课老师就进了门，苏淼抽出纸巾擦擦手上的水，做了个深唿吸平復气息，正打算找出课本，就发现桌子上放着一管消肿止痛的药膏。旁边还有一个水袋，表面覆上了一层水珠。他伸出手一摸，里面装的是冰水。 苏淼一愣，何旭明给的？不应该，连收拾书包都能往里头装沙子的人哪有这么细心，更何况要用药的话早在医务室就给了才对。 要不就是刚才落在医务室的？苏淼摇摇头，这个更说不通，医务室的医生怎么可能给自己送来。 不是何旭明也不是医务室，那就只有——乔林了？ 苏淼看向正在玩手机的乔林，试探地问道：「这些，是你的？」 乔林转了头看了他一眼，轻轻点头「嗯」了一声，转过头去又给转回来，补充了一句：「给你的。」 苏淼正在经受大悲大喜，内心翻腾，面上却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 乔林依旧淡定，说完又把头埋回去看手机，过没一会儿就趴在桌子上。苏淼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却一下子乐了，差点嘿嘿笑出了声，眉眼弯弯地小声对乔林说了句谢谢。 乔林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乌黑的头髮与纺织物相互摩擦，擦出一根根髮丝。 第4页 苏淼十分钟前堵着的一口气突然没了——典型的记吃不记打。 他突然觉得，乔林并没有那么不好接近。 传闻终归是传闻，纵然一面之词不可信，三人却也会成虎。他本身是怎么样的其实除了他自己也没有人知道，但苏淼看见的确实不像其他人说的那样。 他甚至都觉得，乔林这个人还很不错？ ———————————— 班会课上。 「苏淼，」班主任程诵在讲台指挥他的江山换座位，此时指着他，把手指往前划，指到了第二排的位置，「你到这儿坐。」 苏淼依言站起来，往旁边瞟了一眼。乔林从上课开始就一直看着窗外，没理会班里人七手八脚地挪桌子，一副换座位不干我事的模样。 苏淼犹豫一会，抬头真诚地说：「老师，我能还坐这儿吗？」 班里突然安静了。乔林托着下巴的手一顿。 程诵似乎也没料到苏淼的回答，问：「你说什么？」 「我说，」苏淼加大声音无所畏惧地说了又一遍，「我想坐在这儿，不想换位置。」 乔林终于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 苏淼低下头朝乔林一笑，后者眼皮子一抖，一瞬间的事，让苏淼都觉得自己看走眼，但乔林只是面无表情地低下头。 班上一阵诡异的安静后突然响起一阵阵质疑声，细碎的话语传到苏淼耳朵里。 苏淼也不介意乔林的冷淡，抬头跟程诵对视着。 程诵皱了皱眉：「其他人按我说的先换好座位，不要吵到其他班。」 课室桌椅拖拉的声音响过半节课，最终归于寂静。 放学后程诵单独把苏淼叫去了办公室。 苏淼的成绩很好，好好打造有希望考上重本的那种。沈珞刚怀二胎那会儿，不知道为什么十分坚信自己肚子里的娃娃是个女孩儿，于是早早就取了个淼字做名，大有把孩子教导成温柔如水一淑女的架势。 结果孩子生出来是个带把儿的，沈珞虽然失望不是女儿，但是这不妨碍沈女士培养下一代的计划。 从幼儿园开始就试图给苏淼找各种启蒙老师家教老师兴趣老师，想要将苏淼培养成一个温文尔雅学识渊博样样精通的如玉公子。 后来因为夫妻俩的工作原因，苏淼和他哥苏垚到乡下奶奶家生活了一段时间，这些计划就没几个能好好实行的。而苏淼除了学习很不负厚望，其它该操的心一样都没给他妈省下来。 但乔林在学习上就是个弱渣。据说乔林初二以前还是很可塑一大好少年，但自从初三那件事发生以后，整个人就变了。 老师从小教诲孩子不能光看表面要独立思考，可大家总就喜欢随波逐流。 因为是头一天上课，放了学，教学区的学生基本没事干都走光了，走廊上空荡荡，苏淼走到办公室还有一小段路的时候，有人从身后叫住了他。 第4章 苏淼回头看，来人是他的前桌赵泽。他是苏淼初中同学，两人一起考上了二中，高一没同班，高二文理分科被分到了一个班，平时关系还算可以。 「你要去老程办公室么？」赵泽问。 苏淼点点头。 赵泽问道：「你跟那个乔林，熟吗？」 苏淼想了想说：「今天早上认识的，算熟吗。」 「......你知道他什么人吗？」 「你是想问我怎么说要跟他同桌是吧？」苏淼笑着问。 赵泽摸摸鼻子，点了下头：「是。」 「怕什么，」苏淼揽住赵泽的肩膀无所谓道：「不就是同桌嘛，以前难道没有人和他一块儿坐过吗，搬来搬去太麻烦了。」 谁知赵泽闻言停下了脚步，用看智障的眼神看着苏淼，挑眉说道：「是谁告诉你，乔林以前有同桌的？」 哎？苏淼愣了。 赵泽说：「他从刚入学就是一个人一桌的。」 「你们班几个人？」 「五十二。」 苏淼原本以为是因为班上人数是单数才会让乔林单座，但这样就不应该了，二中是私人学校，所以校长的管理特别随心所欲。 这位主张十分人性的老人认为，同桌能够有效促进双方学习，单桌会让学生容易被孤立，所以基本每个班除非人数是单数，否则一般不会出现学生单座的情况。 于是他问：「为什么？」 赵泽说：「谁愿意跟他坐一起。」 苏淼：「因为他初中那件事儿？」 赵泽点点头：「虽然乔林在学校没惹过事，但是你还是珍惜生命，我还没见过你这样主动上去送人头的。」 「我看他还没有那么兇残吧。」苏淼挑眉，作势往后退了一步。 「谁知道呢。长得好看的罪犯多了去了。」赵泽摊手。 苏淼点点头，说道：「行呗，等下我见机行事。」说完又补了一句：「不过老程也不一定就是找我换座位啊。」 赵泽「嘁」了一声：「不然还能开学第一天给你补习？」 说完看了眼手錶：「好了我得走了，你就看着办吧，别逞你那点英雄义气。」 「那我走了。」两人挥手告了个别，等赵泽离开，苏淼就开始疑惑，这种孤立学生的事，学校不管吗？ 苏淼一边继续走一边想着，如果程诵说的是座位的事，要不还是顺着他的台阶下了，赵泽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第5页 到了办公室门口，正打算敲门，苏淼就听见一个年轻的女声：「乔林吗？我前不久在东街那个路口就见到了，和一群城高的学生在那儿打架，还带着傢伙，但是等我找人回去那里已经没有人了。」 接下来就是几个年轻老师此起彼伏的吐槽，不过只是下班前的抱怨谈话。 「学校为什么会让他转进来？老师根本管不住，这孩子的传闻已经满天飞了。」 「可是他在学校规规矩矩，也没违反校规，校外滋事学校也控制不到。」 「我之前高一带班还给他安排了同桌，结果你们猜怎样，第二天那个学生就找来说乔林的气压太低影响他学习。但是我找他问情况，他又什么都不说，还要我给他单桌，不过后来换位置也没有学生愿意跟乔林同桌了。」 「但是今天，程老师，你们班上不是有学生主动要和他一起坐吗？」 「啊？是啊。」 「乔林没什么反应吗？」 程诵的声音停了一下，仿佛是在回想乔林的反应，最后说道：「我看着也不像不愿意的样子。」 不像不愿意......苏淼嚼着这几个字。 这时程诵继续说道：「这都是他们孩子之间的相处，我们顺其自然就可以了，只要没有学生受到不公平对待，和谁同桌都没什么问题吧。」 后面就是其他老师们的附和声和椅子划在地上的声音，看样子老师都要下班了。 苏淼听得差不多了，站直身子敲门就走进去。 办公室里的老师果然陆陆续续要离开。 程诵收拾一半，听见苏淼的声音，就停下手里的事把他招过去，说道：「老师找你来呢，也没什么其它的事，你之前的班主任老师告诉我你有点近视，坐最后一排没问题吗？」 苏淼摇摇头：「没事，我有戴眼镜。」 「你应该也知道我们班上乔林同学的情况有点特殊吧，」程诵看见苏淼点了点头，一副「我懂我理解」的表情，继续说道：「所以任何时候你觉得有压力都可以随时来找老师，有什么无法自己解决的事情也可以来找我帮忙，知道了吗？」 「好的。」说实话苏淼是有点意外的，他以为程诵会强制要求他换座位，没想到是尊重他的选择，还给他说了这一番。 苏淼看着程诵笑呵呵的脸，由衷地说：「谢谢老师。」 「行，那没什么事你先回去吧，明天还要上课。」 「老师再见。」 苏淼走出来办公室的时候，学校基本没有人了。他一路晃荡回教室准备拿书包，路上若有所思。 逞那么点英雄义气。赵泽说的也没有错，早上那一下确实很冲动了，人类趋利避害的本能让所有人自动远离有潜在威胁的事物，偏偏他苏淼没退开。 可能是因为早上那出乎意料的示好？大概吧，礼尚往来罢了。 更何况，他也没什么好怕的。 除了长相和泪腺，苏淼可并不真的比其他人差。 无论开学这一天有多少风波，高二的日子仍旧如水一样温柔却不可阻拦地流过了。 苏淼没有因为乔林所谓的低气压找程诵换座位，乔林也没有提出自己要单座。 两个阴差阳错相遇的少年，就这么开始了轰轰烈烈的高二生活 ——个鬼！ 苏淼发现，乔林根本就一会动的石头！不说话没表情，有不害怕他甚至还想找他表白的女生愣是给他的毫无反应弄了个大红脸。 真说起来苏淼还挺佩服这妹子。 那天大课间下课，苏淼去热水间打完水回来，乔林还在趴着睡觉，门外来了两三个女生叽叽喳喳地说着话。苏淼看过去，中间一个短髮女生不好意思地向他开口：「同学你好......能麻烦你叫醒一下乔林吗？」 「啊，好。」苏淼收回目光，手指在桌上敲了敲，等乔林把头从臂弯里转出来，才轻咳一声说：「门外有人找你。」 乔林一顿，应该是没想到会有人来找他，看向门外的眼神都带着迷茫。 短髮女生咧开嘴向乔林甜甜笑了一下。苏淼都要忍不住跟着看见的男孩子们握草一声了，贼特么可爱！ 但乔林好像根本没有可爱的概念，走出去之后女生递给他一个白色干净的信封，封口处是一个红色的爱心。然后女生完全没有看见苏淼的羞涩，递出去同时口齿伶俐地说：「乔林，我喜欢你。」 然而乔林没有动作，甚至没有看那女生一眼，只盯着自己面前的信封。 有风在唿啦啦地吹着，过了几秒钟女生有点尴尬，同行的两个朋友看她被冷落开始不爽，拉着女生的手就要走，谁知这妹子并不死心，把信封又往前推了点，眼神坚定地看着低头的乔林。 然而乔林还是没有动作。 女生被四周盯得有些尴尬，渐渐地已经有人在窃窃私语了，大概内容就是乔林多不给人面子女生多倒贴。苏淼看了看时间已经快要打铃了，于是在众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把桌斗里的保温水壶拧开放到窗口。 同时站起来的时候「一不小心」就给碰倒了。 第5章 「哐——」 这一声很快吸引了大家的注意。 热水泼在地上四溅开来，正好洒在乔林和女生的旁边，白茫茫的菸鬼魅似的，徐徐往上升。 苏淼夸张地「哎呀」一声，神态自然表情又略带抱歉地走出来把乔林和那女生分开了，一边说着不好意思一边关切地问女生有没有被烫到。 第6页 女生摇摇头，抓着手里的信封不死心地看了一眼乔林。 苏淼觉得脑壳疼，想着他不收好歹也拒绝一声，这么僵持着谁都没脸。 于是他一把夺过女生手里的信封，回头一巴掌拍在了乔林胸口，抱歉地笑着着：「不好意思啊乔哥，你的信收好了。」 为了防止乔林拒绝还指着他被溅湿的裤腿大喊一声：「哎你的腿有没有事！我不是故意烫你的——」说着就要弯腰伸出手去拍，极尽歉意的模样。 「没事。」乔林侧身躲开了。 一来二去原本因为表白造成的压力缓解了不少。这时一直都在班里围观的赵泽在苏淼的眼神暗示下，自觉地抄起教室后门的拖把出去清理现场，同时上课铃声拯救了尬场的所有人。 女生同行的朋友翻了个白眼气唿唿地把自己倒贴的朋友拉走了，主角一走吃瓜群众都作鸟兽散。 苏淼没再理乔林不知什么时候抓住信封的手，弯腰捡起地上的水壶抹了一把水，沖教室里的同学要了张纸，慢慢地擦着壶身。 还有心思对着从洗手间挤干拖把水的赵泽吹口哨。 「谢了。」乔林对着苏淼说。 苏淼却「噗」地笑出声，弯着眼角戏弄人似的，靠近了乔林小声道：「我说，你刚才不会是太紧张了所以不敢动吧？」 乔林的耳朵腾地更加红了。 苏淼早就注意到了，情书刚递过来乔林耳朵尖就在泛红，只不过被头髮挡住了，亏得刚才起了一阵风让苏淼看到，不然他是不敢这么大胆跑出来的。 「怎么，喜欢人家？」苏淼笑道：「但是人女孩子可被你冷落得快哭了哟。」第二遍上课铃打响，苏淼擦干壶身，把纸巾准确地投进后门的垃圾桶，笑着甩甩手就进去了。 乔林站在外面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手里的信封。 上午的最后一节课是程诵的课，周五比平时少一节自修，于是他趁着这节课把老生常谈的过周末事宜又多强调了两分钟，等他们班下课，走廊外的学生已经走剩一半了。 苏淼出门看了一眼楼下外面往饭堂涌去的吃饭大军，决定还是等个十来分钟再去捡剩饭剩菜好，于是半路折去了洗手间一趟。 回教室的时候人都走光了，只见着乔林正盯着一张粉红色的纸看，随后折好郑重其事地装进信封封好，放进了斜挎包里。 那不就是那个女生送的情书嘛。 苏淼吹了个口哨，乔林刚起身就看见了他，有些意外。 「我来拿个书包就走。」苏淼下巴指了指他的包解释道，证明自己不是偷窥狂。 乔林也没介意，沖苏淼点了下头，只低声说了一句：「我先走了」。 苏淼背上包关好教室门，回头一看却见到乔林去的既不是饭堂也不是停车场的方向，反而是教学区里面。 想到刚才他严肃地放进书包的情书，苏淼瞭然。 看来有戏。 迈开步子躲着乔林的视线跟上去之前，苏淼都觉得自己原本是很坦荡的。 真不是我要偷跟的，是腿自己动的。 「啊呸，无耻。」苏淼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声。然后坦坦荡荡往前走。 乔林数着班级号走到了文科班一个班级前门，确定了遍教室号。班级的门阖着，里面应该没有人在，乔林敲门走进去。 结果一抬头就看见坐在位置上埋头抄笔记此时听到声音跟他对视着的那个女生，正好是今天走廊上那个。 乔林打算照着讲台座位表把情书物归原主的计划泡了汤。 两人双双一愣，是乔林先反应过来，点头后退了一步，对那个女生说：「卢霜，我找你。」 卢霜一惊：「啊！稍等！」然后急忙放下手里的笔走出来，走的途中还撞了两次桌角。 卢霜小跑着就出了门，苏淼正好在这时候从旁边冲进楼梯口，卢霜认得他，但这时候只当是巧合了，毕竟乔林会来找她实在是惊喜。乔林会主动来找她，是不是就说明乔林看过了信，说明她和乔林会有可能......卢霜这样想着。 但是乔林只是从斜挎包里掏出了她的情书，双手递还给她，认真说道：「课间的事对不起，但是这封信我不能收。」 一样的动作，位置却换了，交谈的内容也变了。 卢霜接过信封的手有点抖，内心不甘。只听见乔林缓缓说道：「你没告诉我名字和班级，所以我拆了信。谢谢你喜欢我，但是对不起。」 卢霜咬着唇，不甘心地问：「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乔林瞥了她一眼，在心里嘆口气：「我有喜欢的人。」 听到最不想听的答案，卢霜身体勐地一颤。她忍住翻滚着的难过情绪，小声问道：「我能知道她是谁吗？」 「不能。」乔林答得干脆。 卢霜的眼睛都红了，其实她从高一就喜欢乔林。那正好是放寒假的前一天，她收拾得晚了，回家的时候在校外不巧碰上了职高三年级的男生喝高，路过的时候被骚扰，正在她吓蒙了的时候看见了一个穿着二中校服的学生，用力一挣就跑过去了，躲在了人家身后。 然后她就听到那几个男生醉醺醺又充满挑衅意味的声音：「哟，乔林，你也来了？」 卢霜什么都没反应过来，身前的男生就和别人扭打在了一起，顿时闷哼声四起。 第7页 幸而职高的人都喝多了，醉得厉害，没几下就一起栽了。 等到卢霜回过神，乔林已经收拾起地上自己的东西，抹了一把嘴角渗出来的血打算走。卢霜急忙喊住他：「同学！你受伤了，我还是给你包扎一下吧。」 「不用。」乔林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继续说就走了。 卢霜看着他离开，最终消失在夜幕里，内心翻滚着异样的情绪。 女孩子对见义勇为帮助自己的男生轻易就能产生好感。她知道当时乔林并不是为了她而沖那几个人打架，他应该是跟他们本来就有过节，但她还是情不自禁喜欢上了这个直接却又冷漠的少年。 乔林看卢霜没有说话，打了个招唿示意自己要离开。卢霜如何他也并不关心，他感谢她喜欢自己，但也仅此而已。 卢霜咬了咬牙，想说的话在嘴里打了个旋又给滑进肚子里去，只能忍着眼泪看乔林离开。果然暗恋见光死。 苏淼站在楼梯口躲着，原本打算偷偷地看，听着听着就给探出了身子。 乔林一转身就看到了低着头嘀嘀咕咕的苏淼，心头莫名一跳。过没一会儿苏淼突然抬起了头看向这边，于是一对上眼三个人就这么干站着。 「你不是刚刚——」在这儿的同学吗。 卢霜一句话还没说全，苏淼就慌里慌张地说了声：「乔哥你也在这儿啊！」说着还尬笑着对卢霜使劲眨了两下眼，卢霜会意，闭嘴不说话了。 乔林没去管后面的动静，但用最快的速度完美且准确地理解了卢霜说的「刚刚」是什么意思。 于是他大步走过去，苏淼就愣愣地看着乔林走到他面前，然后听见乔林笑着说了声：「巧啊。」 啊，笑了哎......苏淼突然觉得乔林笑起来和平时真是不一样的好看，就像在家陪老妈看的那部电视剧，叫什么一笑倾城来着。 于是他鬼使神差地应了一句：「不巧，我在等你。」 操。什么鬼。 苏淼在乔林的微微一笑里咬了舌头。 第6章 乔林听到苏淼说的话一下子乐了：「等我干什么？」 说完突然反应过来，回头看了一眼，卢霜低着头正难过，乔林又回头看看苏淼，过一会儿挑眉问：「你喜欢她？」 「？？？」苏淼一愣，有点服气乔林的关联想像。正想反驳说点什么，仔细一想又觉得常人似乎都该这么认为。 一个男生偷偷摸摸观察另一个男生去看别的女生，要不就是这人喜欢那女生......要不就是喜欢那男生？ 苏淼一想到这儿顿时浑身抖了三抖，连忙摇头，又想起来这样对人家女生不礼貌，于是赶紧出声：「没有没有。我......就路过，路过。」 「嗯哼。」乔林抱着手臂不置可否。 苏淼经不住乔林探究的目光，只想离开，心虚起来眼神都开始躲闪：「我还有事先走了。」 「一起吃饭吗？」乔林问。 「什么？」事实上开学这么久他们俩就算是同桌也还没一起吃过饭。乔林主动跟他说话更是少见，他平时就不怎么爱说话，苏淼恍然发现他今天说的话比平时多了很多。 「那她呢？」苏淼往旁边指了一下，他刚没听清他们俩说什么，只知道人女生很心痛。乔林顺着苏淼的手指看过去，卢霜正看向他。 乔林嘆了口气，侧身朝卢霜点了点头，接着直接就转过了身。 「走么？」乔林拉了一下书包带子就转身，再也不看卢霜一眼。 苏淼皱眉扫过卢霜，只见她站在原地，视线追着乔林走出去两步，然后苏淼就看见卢霜隐忍地转过身进了教室。 苏淼看得不太明白，但乔林已经走出去好一段了，于是应了声连忙跟上。 「你拒绝她了？」苏淼小跑到乔林旁边跟他并排走着。 乔林答得淡然：「嗯。」 「不喜欢？」苏淼下意识就追问。 「苏淼。」乔林突然停下脚步，一脸认真地看他。 苏淼跟着一停，然后就对上乔林认真的脸。 乔林说：「你会第一次见面就喜欢上别人女生么？」 苏淼摇了摇头。 「这不就是了。」乔林说完自顾自抬脚，走一段又问：「还是说你真喜欢她？」 「都说了不是......」苏淼无奈辩解，又妥协道：「好了好了我不问你了，吃饭，吃饭成吧。」 乔林只笑笑没说话。 这会儿到饭堂只剩下剩饭剩菜了，打饭的阿姨差不多要收尾，于是特别慷慨地给两人盛了两大勺。 苏淼端着盘子找到位置坐下，满足地开始吃饭。 「你笑什么？」乔林忍不住问。 「嗯？」苏淼把一口饭含进嘴里，疑惑地问着：「笑什么？」 「吃个饭那么开心？」 「有么？」 「笑成花儿了。」乔林也觉得有点好笑，掏出手机把屏幕对着苏淼：「你看看。」 「哎我去，怎么回事儿。」苏淼一见到屏幕里笑呵呵的自己就乐了。 「行了行了，好好吃饭。」乔林见苏淼大有捧腹的趋势，赶忙给止住了。 正这会儿，乔林收进口袋的手机震动了下，他掏出手机看了一眼，随即放下筷子在屏幕上按几下回了消息又接着吃饭。 「有事儿么？」苏淼问。 「没什么事。」乔林摇头，过一会又找话题问道：「你等下去哪儿？」 第8页 「我？」苏淼抬头自然而然说：「回宿舍啊。」 「嗯。」乔林只是随便问问，这时候话茬掐头了两人就没话说了。 等到吃完回收餐具在洗手台的时候，乔林挽起袖子在水龙头下沖水，苏淼不经意看到乔林右手手腕内侧好几道细细的疤，像是利器的划痕，看起来不像是新伤口。 没过多久乔林的袖子就放了下来，挡住了那几道痕迹。 「那什么，你......」苏淼摸摸鼻子，小声问：「你以前受过伤么？」 乔林看他一眼，表情还是自然得不似作伪：「为什么这么问？」 「没什么。」苏淼觉得自己有点失礼：「刚看走眼了。」 乔林摇摇头，十分随意的样子，说出了跟苏淼看到的不怎么一样的内容：「我没受过什么伤。」 「哦。」苏淼识相地不去拆穿：「我回宿舍了，你回教室去么？」 「是。那我走了。」乔林摆摆手离开。 「好。下午见。」 苏淼看着乔林的背影眯起眼，突然想起自己曾经听说的，中考前乔林曾经持刀伤人，还辍学了一年。 苏淼不怎么喜欢作死窥探人的往事，这次本来也没什么想法。 但直到下午最后一节课结束，乔林都没有怎么跟苏淼说过话。好像中午突然升温的关系不存在似的，回到了一直以来沉默无言的状态。 这边刚下课，乔林就出去接了个电话，回头收拾了东西很快就离开了，苏淼想打个招唿也没来得及。 这让苏淼觉得心里有爪子在挠似的。 回宿舍路上苏淼就见着了老熟人何旭明。 何旭明远远朝苏淼打了个招唿，苏淼本来当做没看见，走两步又突然想到什么，于是往何旭明走去。 「巧啊。」何旭明笑着说。 「挺巧挺巧。」苏淼点点头，其实看见他苏淼就觉得鼻樑疼，于是他摸了下鼻子说道：「我问你个事儿。」 「什么事儿。」何旭明看着苏淼的鼻子有点好笑。 「你认识乔林是不？」苏淼记得开学时何旭明对乔林突然揍他没有什么奇怪的，说明这人知道乔林的脾气，说不定能从他这里知道点什么。 「也不是认识，就知道那么点事儿。」何旭明说。 苏淼左右看了看，生怕被别人听了去，小声问道：「那你知不知道他初中发生什么事儿？」 「知道啊。」何旭明毫不犹豫就点头。 苏淼连忙说：「那你跟我说说？」 何旭明皱眉想了一会儿，跟苏淼讲了一点，最后还是说：「你还是自己去查查，他们学校贴吧的帖子有的应该还在。」 苏淼听完何旭明说的，心里头也不知道是震惊还是害怕，他赶紧收拾了东西跑回宿舍，拿出手机点进了乔林初中学校的贴吧。 当时关于乔林的事虽然轰动全校，可过了这几年热度也消退了不少。这也就是二中学生分明不知道乔林到底做了什么，却由于他人口口相传对乔林敬而远之的原因。 虽然校方在事发后立即採取了措施，但总还有漏网之鱼，查起来并不难。 只不过在学校的控制下大家说得都比较隐晦，所以苏淼在理解上倒是废了不少劲，拼拼凑凑还是理解了个大概。 学校控制舆论的手段太强势，导致局外人全凭一时臆测发言，有些人甚至连他叫什么都不知道，只称之为「那个人」、「某某学生」......可就是这么一点一点的星星火，覆灭了乔林本就快要寸草不生的荒原。 贴吧上大多数人的恶语相向让苏淼感到一阵恶寒。 更有甚者，还有人在事后追踪着乔林的堕落，拼命证明自己他口中乔林的品行不端。 苏淼点进去，里面赫然是乔林辍学后的照片。 有拍到乔林和一群着装怪异的人勾肩搭背，抽菸酗酒的模样。 有拍到乔林在外面跟人打架的模样，各种地方的都有，但好几张是酒吧或者游戏厅门口。 最后居然还有一张乔林和另一个男生动作亲密的照片，照片上乔林半侧着身子，左手抓着那人后脑的头髮，脸贴得很近。 因为逆光只拍到了剪影，但看起来就仿佛是乔林侧身亲吻。 果不其然因为这一张图，原本还为乔林说话的声音立马被淹没了。 ——有图有证据，真相是什么还不会看吗。 ——他是同性恋？ ——呵，原来这就是你们说的优等生？抽菸喝酒打架滋事那种？ ——他不会有什么病吧？ ——卖惨一绝。 ——他不会是想搞他老师吧...... ——md噁心。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对身边人的护庇心理，苏淼从头到尾都觉得那些骂乔林的都是胡说八道。 苏淼回去点开了那张图，乍一看觉得两人很是亲密，可细瞧又觉得不是那么回事。 乔林的动作看起来很大，大到在头髮梢还有水珠顺着头髮被甩出来。 谁跟人接吻还这么凶的？ 而且在这之后楼主再也没有贴图，评论风向变成了一边倒的责骂，一句比一句难听，甚至有的还是乔林曾经的朋友们。 苏淼往下翻了许久，也根本挖不到几句给乔林说好话的。 第7章 他不知道乔林看过这些话没有，最让他难受的是，他脑子里渐渐浮出了乔林那段时间的样子。 第9页 他是怎么一个人挺过来的，作为一个受害者眼睁睁看着别人歪曲事实，众叛亲离，背负所有的谩骂。 怪不得乔林打架会那么拼命，他被人强迫的时候正是因为无力而绝望。 怪不得乔林学习成绩会从拔尖变成垫底，他曾经整整一年不敢看任何一本课本。 怪不得乔林不肯跟人走太近，他不能保证对所谓的朋友阐明一切后不会反遭嘲讽。 苏淼认识的乔林哪是那样的人啊，他可是因为把别人弄伤会去给人买药的人，是会因为没有好好对待女生告白所以亲自奉还女生情书再认真道歉的人，哪怕这些都不是他的过错。 苏淼突然在想，他认识的乔林从来没有辜负过任何人的心意。 其实不只是苏淼因为乔林的一点示好就忘记前面的互相伤害，乔林也是。 苏淼能感觉到因为自己一点微不足道的关怀和重视，乔林就试着接纳他亲近他。 这样的乔林让苏淼心疼不已。苏淼把手机熄了屏躺倒在床上，轻轻嘆了口气。双脚在床沿晃着，这时候脑子里也不知道想着什么，只是盯着天花板发呆。 天已经沉下来，走廊外的嬉闹声渐渐弱了，寝室里安静无比。 苏淼是没有室友的。为了照顾一些学生独特的学习习惯，二中的宿舍有设置二人间，并且允许学生买下另一个床铺。 所以这会儿苏淼在床上躺着许久没动，知道楼下宿管拿着锁门的大锁头使劲敲打铁门，喝着没回家的学生上夜修，苏淼才慢慢爬起来，背了书包回家。 苏淼在路上慢悠悠走着，脑子里中午乔林对他笑的样子和贴吧上的谩骂不停交替出现，没来由的惹起阵阵烦躁。 这时口袋里的手机「嗡」地震了一下，苏淼拿起来接了电话，是苏垚打的。 「去哪儿了，什么时候回家？」苏垚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 苏淼还没整理好心情，不想回家给爸妈看出来，于是回道：「我在江边公园这儿，等会儿回去。」 苏垚问：「一个人？」 「嗯。」 「遇到什么事了。」 「没什么，小事情。」 苏垚停顿了一下，不再问什么：「早点回来，爸妈在家等你。」 「好，我很快回。」 「那我挂了。」苏垚一点不拖泥带水，说完之后就要挂电话。 「哥等等！」苏淼突然叫道：「你要不出来陪我吃个饭呗？」 苏垚哼了一声，紧接着苏淼就听见椅子往后挪的声音，然后就是苏垚用「我就知道」的语气说了一声：「知道了。」 苏垚跟爸妈说了两声就出了门，到江边的时候苏淼正背对他坐在长椅上听歌，抬着头看着江面，手里还抓着一支没点燃的烟。 「哪来的烟？」苏垚走到他旁边把烟抽走，自己从口袋里掏出了打火机点燃了，深吸一口就皱了皱眉，吐出烟来。 「刚便利店买的。」苏淼摘下耳机答道：「但是没有打火机。」 苏垚瞥了他一眼，嘲道：「不会吸菸买什么烟。」 苏淼其实只是去买可乐，看到架子上的香菸突然鬼使神差就买了。 「那你为什么吸菸？」苏淼问道。 「你让我出来就问这个？」苏垚走到一边掐灭了菸头，苏淼是真不会买烟。 「嘁。」苏淼嗤笑一声，拉着苏垚要去吃饭。 苏垚边走边问他：「发生什么事了？」 「有点难受。」苏淼撅着嘴，把他开学跟乔林的相识到两个小时前翻出来让他心绪难平的帖子说了一遍。 苏垚听他说着，突然就问了一句：「你没事翻这个干什么？」 苏淼也没想那么多，苏垚问了他就照实答了：「好歹也算是朋友吧，可他一下午跟不认识我似的，反正我不明白我有哪里不得劲。」 苏淼盯着被夜风吹皱的水面声音低低地抱怨着：「可是放学我瞧见他手腕上的疤，一时好奇就去查了。」 苏垚笑道：「感同身受了？」 「我也不知道。」苏淼歪着头说：「我没觉得他是那样的人。」 苏垚平静问道：「但是他怎样跟你有什么关系？」 苏淼被他哥一句话给噎住了。 什么关系？好像确实没有。 这么一想，胸口突然更堵了点。 可苏淼硬是想不出有什么关系，两人沉默着走了一段，直到夜风吹着人拔凉。 苏淼觉得这可能是他最没脑子的一晚，因为他快走了两步，突然回过头很认真地问苏垚：「哥，你还喜欢男人吗？」 苏垚直接就停住了脚步，苏淼急忙跟着停了。 苏垚皱着眉反问：「你说什么？」 感受到苏垚面色不豫，苏淼觉得这问题不该问，于是赶紧摇头：「没有。」 苏垚看他一眼，没说什么往前走。 走到大排档前，一桌桌的食客围着各自的桌子，桌上或杯盘狼藉或整齐摆放着没拆的碗筷，谈笑声玩乐声不绝于耳。 苏淼很喜欢这家大排档的氛围，不仅仅因为这是这条街味道最好的大排档，更因为这种座无虚席的吵闹声听起来很有烟火气。 看吧，当初就不该下凡，现在都上不了天了。 苏淼手疾眼快占了靠路边人刚离开的一桌，一上来就要了两瓶啤酒要跟苏垚对吹。 第10页 苏垚由着他去，没有人拦着，苏淼自己很快咕噜噜灌了一瓶子，酒劲一下子就上了脸，两颊像小孩子表演舞台剧一样打上了酡红，说话都不自觉大声了，但他向来有分寸，自觉有点上头就打住了，没嚷嚷着要继续喝。 过没一会儿苏淼远远看见路那头走来两个人，远看觉得眼熟，近视的双眼让他只能知道那是一男一女，走得近了他才发现男的正是乔林。 浅尝辄止的结果就是酒壮怂人胆。 苏淼腾地站起了身，塑料椅子被他一撞没撑住倒在水泥地上，但苏淼根本没去管，只双眼直勾勾地盯着乔林的脸。 坐在他对面的苏垚本能地转身，看到了一脸诧异的乔林。 只听见乔林犹疑不定地开口：「苏淼？巧？」 「巧个锤子，我没在等你。」 苏淼看着乔林的语气除了偶遇的惊讶就是一如既往地淡定，顿时觉得有点压抑，敢情就他一个人不得劲。 于是苏淼忍不住问：「你下午怎么不理我，放学也没有说声就走。」刚问完又想抽自己耳光，什么时候乔林放学回家还要告诉他了。 「嗯？」乔林有些没反应过来，先是消化了一下苏淼话里的意思，最后如实回答他：「下午搬家，我回来帮我妈搬东西。」说完又问道：「你有事找我么？」 苏淼这才看到乔林身边站着的另一个人，还是乔林的妈妈，急忙向乔慧问好。 乔慧看了一眼桌上空着的瓶子和苏淼透红的脸色，心下瞭然，没计较苏淼的忽视，笑着沖两人点了一下头。 苏垚这时也站起身自我介绍，并且自然而然地邀请乔林母子两人一起同桌吃饭。 乔林趁着乔慧和苏垚两位成年人说话的空档，用手机给苏淼发了信息。 「我没有不理你。」 苏淼看到屏幕手机亮，于是看着屏幕。 乔林又发过来一条：「只是不太习惯班里那么多人。」 「让你误会了我很抱歉。」 苏淼勐地抬头看着乔林，乔林放下手机，沖他友好地笑笑。 苏淼摸了摸鼻子，觉得自己平白无故误解人很丢脸。要不是他本来脸就红着，此时乔林就能看见他一下子烧红的脸色。 乔林只听见苏淼小声嘟囔：「没事。我就问问。」 四人围着吃了一餐，乔慧问起苏淼乔林在学校的情况，苏淼都往好了说。 「没有没有，我们班很和谐，大家相处挺好的。」 「不爱跟人说话？那是因为沉迷学习。」 「什么？情书？那是送错人了，乔哥后来还给送回去了。」 乔慧笑眯眯听着苏淼说乔林的好话，内心意外不行于色。 她知道乔林不可能跟苏淼说的那样在学校混得那么开，但身为母亲，听到孩子的好还是很欣慰的。 幸亏苏垚总能不动声色地将话题引到别的地方去，免得苏淼拆东墙补西墙地说假话。 一来二去，两位家长混熟了不说，苏淼连乔林新家就在自己家对街再转两个弯都知道了。 乔林的道歉让苏淼忧郁一下子散了不少，话匣子一打开就收不住。 一顿饭吃完，乔慧和乔林家里还没收拾完，于是起身告辞，苏淼扬着嘴角看着人走远。 「有个事我问你。」苏垚敲敲他的桌子，把苏淼的目光抓回来。 「你对那个男生，」苏垚指着乔林的座位问道：「你对他有兴趣？」 第8章 「嗯？？？」苏淼这声「嗯」得老长，指着自己鼻尖睁大眼睛说：「我？」 苏垚表情冷淡地点头。 苏淼被苏垚盯得心里直发毛，但他现在拒绝又有点逃脱嫌疑的意味，于是他认真想了想，可最后还是摇头：「我不知道。」 自从经歷过幼儿园被人单方面欺负的事情之后，从小学开始他就报了班学跆拳道，一直学到去年。虽然偶尔会懈怠一下但练了这么些年要自保是完全没问题的。 所以真要说起来，当时就算是被何旭明堵着，苏淼也并不是没法脱身。 那为什么就找上了乔林呢。 苏淼自己也说不清楚，当时直接就这么做了。 事情发展果然应了那句话：只要你主动，我们就会有故事。 虽然主动有那么点不一样。 对乔林有兴趣这个问题其实可以有很多种理解，但苏垚指的肯定不是简单的方面。 苏垚高中时曾经有过一段，顶着双方家庭的压力一直到了大学毕业，可后来，那人连声分手都没说就离开苏垚出了国。没想到三年前他回国结婚了，还特地给苏垚寄了一张请帖。 苏淼跟着苏垚去参加了婚礼，苏垚是个能喝的，那晚他更是一滴酒没沾。 可回来后苏垚一声不吭就在厕所里吐了快一个小时。 苏淼站在门后，就看着苏垚在那儿边吐边哭，甚至哭到昏迷。 苏淼知怎么回应苏垚的问题。不说其他，他是对乔林有兴趣，至少比起班里其他人来说。 但苏垚说的这方面，他却没法直截了当地答了。 他想过，如果那些经歷发生在赵泽身上，他肯定是愤愤不平无法忍受，可发生在乔林身上，却平白无故多出了一股子心疼和怜惜。 他自己想不通，只归咎于乔林长得比赵泽帅。人对好看的东西总会对出那么点恻隐。 第11页 苏垚把酒瓶里最后一点酒倒在自己杯子里，仰头喝光了，放下杯子视线不知道落在了哪里，好像很遥远，又近在眼前，半晌后他说：「苏淼你一直想错了，我从来都不是喜欢男人的。」 苏淼看着苏垚，反覆想着这句话，一时没理解过来。 直到后来苏淼才懂得他哥的这句「从来都不是喜欢男人」是什么意思。 我喜欢的是你，只是你是个男人而已。 说来也奇怪，乔林都跟他解释了周五是怎么回事了，苏淼反而更加心事重重了。 明明是能清清楚楚感觉到自己是有什么疑问的，细想了又什么痕迹都挖不出来。 烦人。 苏淼看着书桌上铺满的课本和练习册，深深地感慨，作业这东西就是来解决少女少男那些虚无缥缈的胡思乱想的。 于是苏淼认认真真地在题海里遨游了两天。 用学习压制心事的后果就是，周日回到学校宿舍的时候苏淼就垮了。 大概是作业做完了脑子里那点心思被放出来蹦跶了，闹得头昏沉胀痛，活像往里灌了水泥，连思绪密不透气。 睡一觉，睡一觉就好了。 苏淼看了一下手机，六点，还有一个半小时才晚自修，于是草草设了个闹钟就窝进被子里小憩。 等到醒来的时候已经入夜了，外面天黑着，安安静静的，闹钟居然还没响。 苏淼从床上坐起来又觉得不对头，这才几点外面学生就都走光了吗？ 苏淼拿起手机一看，才五点啊。 等等五点？ 睡觉的时候不是六点吗！ 苏淼仔细一看日期，周一了我操，睡隔夜了！ 手机开的静音，果然桌面通讯那里多了个小红点，点开来看是程诵和他爸妈的电话简讯，全都是问他哪儿去的。 怎么办苏淼头更疼了。 苏淼往后一倒仰躺在床上，外边天还没亮，自己却是怎么也睡不着，于是翻身给苏垚发了个简讯说他睡过头了，让他跟爸妈说一声不用担心。然后就爬起来洗漱。出门的时候还多套了件衣服。 这什么天儿，凌晨齁冷的。 苏淼走到教学楼的开水房想打点热水去教室学习，结果倒掉三壶了水还是冷的。 他没这么早来过教室，不知道现在时间太早，热水还没供应。 操。苏淼原本开口骂，没想到喉咙干涩得连声音都挤不出来，忍不住咳了两声清喉，咳完又裹紧了身上的外套。 走到教室的时候门关着。 除了高三那一片的学长学姐会起大早起来学习之外，高二的学生还没这么勤快。 苏淼从门框上摸出钥匙拧开了门，教室里黑凉黑凉的，有点儿渗人。 苏淼赶紧开了灯走到自己的位置坐着，把带回去的东西都放回课桌收拾好了，接下来一时间却又不知道干什么了，老师布置的作业做完了，预习又不知道从哪一科下手。 苏淼盯着自己整洁干净的课桌愣了会儿神，最后闭着眼从桌上摸到哪本算哪本地看。翻了一会儿又觉得无聊，干脆趴桌子上放空了。 摇头晃脑没几下，苏淼突然被乔林的位子吸引了注意。 乔林的桌面比他大的更整洁干净，因为压根儿没放书，书本都塞桌斗了。上什么课再往桌面放什么书。 嘿，奇了。 乔林上课不走神的时候看起来挺认真的啊，怎么成绩都上不去呢他都怎么听的课呢。 苏淼好奇地往乔林桌斗里看，只稍稍有点儿乱，大概是因为周五放学那会儿没收拾。 乱碰别人东西是不对的。 苏淼脑子里转过这句话，手却直接伸了出去，鬼使神差地抽了本课本出来。 看着光滑锃亮的语文课本封面，苏淼本着拿都拿了放回去岂不亏了的想法就给翻开了。 我就看看笔......记？ 苏淼看着课本第一页的杜甫像愣住了。 这里什么时候插了一幅杜甫？我的没有啊。 苏淼难以置信地找出自己的课本翻出来对比，真没有的。 把乔林的课本拿近了才发现那是用铅笔画上去的。 我操，牛逼。 苏淼翻了课本其它页，基本上有大面积空白的地方都被画了东西。 有照着课本的图画的山水，有临摹的名人头像，也有现实世界里的场景，比如现在苏淼面前的窗户，自习课时的教室......有些画得很认真有些只是草草几笔，但每一幅的线条和构图还有光影，苏淼一个没学过画的都被能到了。 震惊的心情都不知道怎么描述了。苏淼激动地从桌斗里抖出其它本子，发现每科课本都有乔林画画的痕迹，有铅笔也有原子笔，但每一幅都十分优秀。 苏淼从课本里抬起头，深唿吸了两口气平復了下心情。 这才发现他把乔林课桌弄得乱糟糟的，恢復原样是不可能的了，苏淼只好把东西都给收拾归类了摆进桌斗里，总比乱塞一通的好，被问起来也好搪塞。 想了想又掏出手机拍了几张觉得好看的图，最后收起手机觉得心情大好，头也不那么痛了，甚至有点想去开水房等热水。 于是苏淼拿着水壶去了开水房，边看手机上的照片边站一边等着，时间差不多了就打了热水回教室去放凉打算喝。 一进教室就发现赵泽也到了。 第12页 「这么早。」两人同时开口。 顿了一会儿赵泽疑惑地问：「穿这么多？」 苏淼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三件，校服外套拉链都拉实了，再看看赵泽穿的一件t恤和校服外套开衫，却也没觉得热，也只奇道：「早上起早了，天冷。」 「哦。」赵泽也没在意，坐下时有多问了一句：「吃饭没？」 嗯？？？苏淼往水面吹气的动作一顿，只看着赵泽，眼神里写满了「我要是说我忘了你信吗」。 「不会还没吃吧？」赵泽挑眉。 「我忘了......光顾着学习了。」苏淼拧上水壶盖子：「现在去吃。」说完从包里抽出饭卡就往饭堂走。 「哟呵废寝忘食，可把你牛逼坏了。」赵泽在身后调侃苏淼也只当没听见。 可到了饭堂，苏淼也没觉得多饿，反而还有点犹豫要不要吃。 想到等会要升旗，周一的课又排得惨无人道，最后还是跟平时一样买了粥和两个包子坐下了。 但也没吃两口就撂了，苏淼不仅没觉得饿，反而还有点胀得想吐。 不对劲。这下苏淼自己都觉得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节的内心独白有点多... 第9章 苏淼直接把没吃完的东西倒了，决定等大课间的时候去校医室给医生看一看。 就这样挺到了升旗仪式，在国旗底下站着的时候都觉得腿软冒冷汗，台上领导讲话的字儿跟飘的一样，软绵绵落进人耳朵里，从鼻子里吹出来了。 「苏淼？你没事儿吧？」旁边有同学看他不对劲，轻轻碰了他手臂问了一下。 「啊？」苏淼废了点劲儿才理解清楚他说的什么，但回答也只是摇摇头，抹了一把额头的薄汗说：「没事儿，穿多了热。」 那同学也没说什么，转头跟其他人闲话去了。苏淼往后边看了看，乔林没来。 做人怎么这样呢，病成这样了还有心情关心别人来没来上学。 苏淼心里打了个突，心想乔林开学到现在还没缺课过呢，不会也生病了吧。 好难受。上面怎么还没讲完。 好不容易挨到解散，苏淼脚步虚虚地挪回了教室，勐灌下半壶水就趴桌上了。 此时要是有人能看到他低着的头的话，就会发现他的嘴唇已经毫无血色了。 苏淼梦里看见了奇怪的东西，梦里的桌椅忽大忽小，打着旋儿在眼前晃。 所有东西都浮在空中，脑子里充斥着嗡鸣声，就像87版西游记做法时的特效一样，尾音颤抖上飘那种。 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煳煳里听见了老师的训斥声，苏淼醒转过来，发现老师正在前面训人，听了一会儿才知道是乔林迟到了。 原来是迟到，不是生病。真是太好了。 过没一会儿老师进来了，班长喊了一声起立，苏淼艰难地撑起身子，嘴里跟人喊着「老师好」，眼睛却随着乔林一熘转到了后门门口。但乔林没进来，门边就站住了。 敢情迟到了被罚站在门口。其实乔林不爱迟到，要是时间赶不上他宁可翘课或者翻墙，因为迟到要过很多老师主任的关，这里被问一下那里被骂一通，平时十分钟走完的路能硬生生拖半节课。 但是今天情况有点特殊，因为今天早上迷路了。 搬了新家，一时间没记住从家到学校的路，走着走着走串了。 到最后刚在学校对面路口等红灯上课铃声就响了，门口教导主任眼毒，跨过马路重重人墙居然能把乔林拎到面前训话，训了有十来分钟才放他回教室。 乔林想起了刚开学遇到苏淼那会儿，迟到了翻个墙看到有人像是打架，而且还挡住了唯一一条去教室的路，本不想管的，路过听到有人喊他的名字，他一回头就被一个书包直接打了脸。 噼里啪啦的多大恨呢。 一反手拳头就出去了。没想到那人这么不经揍，直接流鼻血倒了，他让人把这倒霉蛋带去医务室，自己回教室补觉去了。 半睡半醒间听到有人迟到，老师念了迟到的名字，叫苏淼，然后身旁的椅子被拉开，他刚睁眼就看到一张早上揍过的脸。 这一大早才被揍呢居然还想跟他坐一块儿。 认识不到两周，这人居然还傻愣愣地搞跟踪，以为别人不知道，其实一路都被看穿了。两天前他还一脸委屈问自己怎么放学没理他。 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稀奇的人呢。乔林轻轻扬起了嘴角。 这边乔林正笑着呢，突然听到闷闷的一声「咚」，像是有什么内硬外软的东西砸在了地上发出的声音，然后就是很突兀的椅子倒地的沉闷声响。 乔林转脸一看，苏淼保持着探出头的姿势整个人侧着倒了出来，半个脑壳都砸在了地面上，椅子被带倒了，苏淼一条腿还压在椅子上，眼里满是震惊和迷茫的表情。 班上的声音都停了，苏淼也愣了，他只是想探个头看看乔林，没想到重心一移整个人就控制不住了，头跟石头似的重，一下缓冲都没有就摔了。 其它同学听到声响纷纷回过了头，乔林把书包往教室桌子上一扔就去扶苏淼。还没碰到他呢就觉得苏淼唿出的气息都是热的，一上手，果然是发烧了，还把人烧迷煳了。 乔林看苏淼脸色通红，嘴唇却发白，脸上冷汗涔涔，总之浑身都透着「我现在很虚弱走不动」的气质来。于是把他一只手臂往肩膀上一搭，隔空跟老师喊了一声就将人扛去了医务室。 第13页 赵泽就坐苏淼前桌，听到动静跟着班里一个干部也满脸担忧地跟了出来。 高二九班的教室在二楼，苏淼迷煳得快失去意识了，下楼梯软着脚扶起来麻烦得很。乔林干脆一把把人公主抱抱起来了。 苏淼挺瘦，虽然浑身都挺紧实，但抱起来没什么重量，乔林一路抱着跑，跑到医务室门口的时候就大喘气，医务室的人看到他们的时候还以为苏淼要不行了，看把人急的。 苏淼被安置在医务室输液，赵泽和班上的干部看着没什么事就回去上课了。 临走前赵泽看了乔林一眼，似乎很震惊乔林会把苏淼抱来，更震惊的是苏淼已经没什么事了乔林居然还没有要走的意思。 赵泽刚走出去又折回来了，他摘下夹在衣领上的饭卡，递到乔林面前，对乔林说：「他今天早上可能没好好吃饭，你等下看需要给他买点吃的。」 乔林看了一眼赵泽的饭卡，不是很想接，于是干脆不接，只点头「嗯」了一声，想了想觉得他会尴尬，于是补充说：「苏淼有卡。」 赵泽没坚持，回手把卡夹回自己校服领子上，挥挥手离开了。 赵泽走后，乔林拉过一张椅子在床边坐下，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开始玩游戏等苏淼打完点滴。过去了二十分钟，乔林的游戏都打通关了，苏淼也还没有要醒来的意思。 乔林坐得腿麻，想要站起来走走。 刚把手机收进兜里手还没来得及伸出来，结果医务室的椅子太坑，腿短了一只，乔林站得太勐，一个不稳直接往苏淼肚子上就栽下去，情急之下他一伸手压在了床边的护栏上，身体的重量压得床一阵晃，差点没直接把床掀了。 乔林立马稳住身子低头，还好苏淼还踏实睡着，他唿出一口气，打算一点点支起身子，谁知一口气没吐完，身下的苏淼哼哼一声睁开了眼睛。 场面有一瞬间的尴尬。 乔林觉得这看起来不是「趁你病要你命」的偷袭就是「趁你睡着偷亲一口」的可疑行径。 苏淼的眼睛还眯着没睁开，乔林当机立断把手搭在苏淼旁边靠近护栏的另一床被子上——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张床有两条被子，但此时他十分感激这个安排——用力抄起被子铺开把苏淼从头到尾盖了个严实。 苏淼身上压了两条被子有点重，但刚醒来又有点状况外，他坐起来，疑惑地问：「你干嘛？」 「闷汗，退烧。」 乔林用简洁明了的回答来掩饰心虚。 心想总不能说我差点把你泰山压顶了吧，这也太丢分了。 于是伸手拿起边上的杯子洗了接了杯温水递给苏淼，心里十分希望苏淼喝完直接长眠不要跟他说话。 苏淼抱着水杯愣儿一会儿，突然觉得心有余悸，乖乖那可是头着地啊，那一瞬间苏淼的身体根本不受自己控制，这种感觉放谁身上都不会舒服。 苏淼不是藏得住事的人，此时在乔林身边就号开了 ：「我刚才都以为我要死了，突然就没有力气了，头比身子都重。」 苏淼的声音渐渐闷了下去，手背上扎着的针传来了痛感，苏淼松了一口气，起码不像早上那样整个人晕乎乎了。 谢天谢地。 一口气还没松完，苏淼就觉得饿了，早上根本没吃什么东西，现在打了点滴肚子就唱空城计了。但他又不好意思让乔林给他跑腿，只好掂着时间挨到饭点。 肚子饿是真难受，特别是要努力控制肚子叫的时候。 苏淼话说完就低下了头，几乎把水当饭喝了，嘴巴抵在杯口，牙齿不自觉在杯沿轻轻磕着。全身心都放在不让自己肚子叫出声上。 乔林不爱说话，一时间医务室里安静得很，苏淼磕牙的声音就算细细的也变得特别引人注意。乔林盯着苏淼的嘴巴看了一会儿，心里瞭然：「饿了？」 苏淼眼珠子咕噜噜转着，点头。 「早上没吃？」 「吃不下......」 苏淼一直觉得跟别人说自己吃不下饭简直是在可怜巴巴地求关心，本来就是你爱吃不吃的事儿，摆到明面上来又矫情。 「躺着吧。」 乔林没觉得有什么问题，说完就出去了。 过了一会儿，回来时手里提着一个袋子，里面是在小卖部买的面包和粥，乔林还在那儿多等了一会让老闆给粥加了热。 第10章 苏淼一口一口嘬着粥，他这一次烧得狠了，医生给开了两吊瓶，乔林就坐旁边看着他把东西吃完，还帮着医生换吊瓶测体温。 第二瓶快要吊完的时候乔林看了眼体温计，体温基本恢復正常，但这状态不好去上课。 「请假吗？」乔林问。医务室的床是不可能给苏淼躺的，吊完水就要自己收拾麻熘地走。 苏淼点头：「我回宿舍去。」 「一个人行？」 苏淼哭丧着脸，虽然很没道理，但他现在特别希望乔林直接把他拎去宿舍：「你搀一把还能怎样，别人的同桌都不这样的。」 乔林乐了，「那成，走呗。」 苏淼看见乔林笑他就知道了，有气无力一锤锤在人家肩上：「耍我呢啊。」 他身上闷出来的汗还没干，刚走出医务室到走廊上，穿堂风就把他吹一哆嗦。乔林想了想，把校服外套脱了一把罩在了他头上。 乔林的外套比苏淼的大一码，披在身上松松的，包得人上半身像个球。 第14页 他整个脑袋被外套上洗洗衣液的味道裹着，轻轻柔柔舒服得很。 他突然觉得，言情小说里也不全是骗人的，带着少年特有气味的男友力外套真的会让人原地恋爱。 要不怎么说青春期的少年易冲动啊，全凭着一时好感护着毫无瓜葛的人。 然后苏淼走着走着转头给了乔林迷之一笑。 乔林：「......」这货没把脑子烧坏了吧。 乔林不是住宿生，苏淼靠着医务室医生开的病号单就能进，宿舍区守门的大爷非得他押个学生卡才放行。 进了宿舍苏淼鞋子一踹就熘上床了，外套也不脱下来还给他，钻进被子里就再也不肯把除头以外的其他地方露出来。乔林笑着摇了摇头，准备走了的时候苏淼突然叫住他：「帮我把热水壶放床头成不。」 他把水壶搁床头。 「水杯。」 他把水杯拿来了搁床头。 「毛巾也拿一下。」 他居然也乖乖去洗漱间拿来了干毛巾。 这下苏淼也不知道能叫他干嘛了，只没话找话着说：「那什么，等下记得拿卡。」 「好。」 「唔，」苏淼把头缩一半进被子里，「没事了，你回去上课吧。谢谢啊。」 「好。」乔林应声。然而还是站那儿没走。 「你怎么不走。」 「那我走了。」乔林作势转身。 「哎！」苏淼突然急了，从被窝里就伸出手来攥住了乔林的衣服。 乔林微笑着看着他。苏淼觉得又被耍了，恹恹地缩回了手。 「这样，」乔林弯下腰说道：「我就在这儿，等你睡着我再走。」 「真的？」 乔林没说话，走到对床坐下就开始玩手机。 「那我睡了。」 苏淼一安心就入睡得快，没过多久床上就传来平缓的唿吸声。 乔林本来也没怎么在玩，所以很快就知道苏淼睡着了，于是蹑手蹑脚地准备出门去。 路过床边的时候往那边看了一眼，大白天的寝室光线很足，乔林能清楚看到苏淼的睡脸。 与早上把他带去医务室时的脸色苍白不一样，此时烧退了又闷在被子里，气色红润起来。 之前没怎么注意，现在自己看了才觉得苏淼脸上很干净，长得其实挺精緻，也很秀气。老一辈的话来说大概就是男生女相了。 他也没见过哪个男生生病了非得要人在一旁候着的，苏淼别别扭扭不肯直说的怂样莫名有点好笑。 乔林就这么看着苏淼眉头微皱地睡着，睡一半拱了拱身子，双手把刚才给他披着的校服外套拱到身前，脸凑了上去，嘴巴都给堵上去了。 乔林喉咙一阵紧，慌忙离开了。 苏淼也也不知过了多久，但是感觉视野仿佛都是火热的，一点点灼烧感从脚底攀升到脑袋，像是把人架在火上烤，烘得唇干舌燥。 有人轻轻把自己揽在怀里，也不知道是谁不是以前老妈哄小孩儿睡觉的抱，更像在揉搓着衣服磨蹭着刚退烧的皮肤。 对方低声喊着他的名字，声音有点耳熟。对方的双手紧紧扣住自己的腰，嘴唇上带着清冽的香，微凉的唇瓣贴近自己的脸颊，然后移到他的唇处，只是轻轻一碰他就觉得整个人都烧起来了，一股无名火更是从头到尾地乱窜。 他不禁难受地「呃」了一声。 随后突然听见一个轻快的哨声，像冷箭一样破开朦胧的梦境，他被吓得直接睁开眼。然而眼前是一片黑，还有点闷，只外面有声音传来：「还不醒？」 苏淼这才勐地发现自己整个人闷进了被子里，并且一掀被子怀里就是乔林的衣服。 我操。 苏淼愣愣地看着衣服，又看看乔林，问道：「你怎么还在？」 乔林举起手里的饭盒，「上了课才来的。」 「啊？哦。」苏淼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一看时间已经是中午饭点了，这才后知后觉外面走廊已经吵闹起来。 好傢伙，半天给他睡没了。 还没来得及跟程诵解释昨晚晚自习的事儿呢，现在又翘了。 「想什么呢。」乔林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等苏淼回过神来递给他一张纸，「给你请了半天假，程诵说你昨晚也没上夜修。」 「昨晚不舒服，给睡过去了。」苏淼接过请假条，看着上面的字迹，心说果然会画画的人写字就是好看，他都没觉得字迹名字还能被写这么好看。 「我说，」乔林突然说道：「你要不先把我衣服给我？」 苏淼赶忙把衣服从被窝里掏出来，正要给乔林，突然发现衣领下有一块小小的水渍，还没干，但是很明显。苏淼这才回忆起刚才的梦。 这怕不是睡觉流口水啊？ 这怎么顶得住.......眼看乔林手都要碰到了，他赶紧往回一缩，嘿嘿笑道：「那什么，要不我还是洗洗再给你送去？」 乔林挑挑眉：「我衣服怎么了？你干嘛了？」 「滚蛋！」苏淼立马接口，调子都高了，说出去觉得不合适，又急忙解释：「这不是捂着汗呢不干净，你要不嫌弃那你拿走吧。」说完一咬牙还把衣服递出去了。 这叫什么，欲擒故纵。赌十个赵泽，乔林绝对不上当。 要是不接，下次玩真心话大冒险就让他往人脸上亲一口。 第15页 苏淼完全没有想到今天会是预言帝。乔林居然没有接，只摆摆手：「洗干净点。」 去他妈的刚才我怎么说来着，不我什么也没说。 逃过一劫的苏淼灰熘熘地掀开被子要站起来，却又发现不对。 精神无比的少年此刻内心万马奔腾。他怎么也没想明白，做了个怪异的梦对象疑是自己同桌也就算了，醒来屋里窗外鸟儿还鸣啾啾也算了，特么人就站在自己面前这都什么事儿！啊？！ 然而形势危急不容苏淼吐槽作者的人物设定和让人蛋疼的情节设置，他直接就换了个手势，盘起腿被子盖住下半身，然后跟乔林卖乖：「哥哥我腿还软着，你帮我把饭盒拿来好不？」 苏淼觉得自己没救了，活了十七年也没见得这么厚颜无耻，居然还赶在校霸面前蹬鼻子上脸还往上头煳水泥。 但没想到乔林真的给他递了饭盒。 苏淼愣愣地看着手里还冒着热气的食堂饭菜，就差跪神拜佛地庆幸乔林脾气怎么这么好以后谁再说乔林坏话我肯定揍他。 下一秒乔林突然拍拍他的肩膀，看了一眼被子裹起来的苏淼的腿，语重心长地说道：「别忍着了，我懂。」 说完摇摇头，特别体谅又特别没眼看地嘆了口气，提了包就离开了宿舍。 苏淼抱着爱的盒饭在被窝里凌乱。 这肉眼可见的尴尬到底应该怪在谁的头上？ 这边苏淼满脑子想挖坑把自己买了，那边乔林的心情却也没平静到哪里去。 刚关上宿舍门他的唿吸就开始急促。从苏淼抱着他衣服，到慢慢缩进被子里，再到起身时动作异常的全过程，他其实都看到了，并且一时都没反应过来怎么会这样。任哪个男生发现自己的衣服被另一个男生抱着估计都很难不把人揪起来揍一顿并且大骂一声你丫有病，但是他居然就杵那儿看完了全程。 这世界都要乱套了吧。 ———— 午休时间还没过，苏淼吃完就早早就来了教室，这个点大家都在午睡，但他已经睡了一早上了，现在倍儿精神。于是他先把乔林的衣服搓干净了晾着，然后就收拾东西到教室。还没进门就远远地看见乔林埋头用笔在本子上比划着名。 大概是在画画？他的课本上除了名字基本看不到其它手写字。 苏淼本想悄无声息走近了看看他在干嘛，没想到离乔林还有两三米的时候就被他发现，在苏淼看到前就把本子收起来了，转头还冲苏淼吹了声口哨：「这么早？不多休息会儿？」 苏淼放下书包坐着：「睡不着了，没有知识的养分我无法茁壮成长。」 「......」乔林挑眉：「你当你是小树苗？」 「嘿你别说，」苏淼把这词念叨了两遍：「还真有点儿像。」 「烧坏囖！」乔林一哂。 两人都默契地没有提刚才的事儿，乔林给他指了一下上午的课程之后就趴在桌子上午睡，苏淼则在他旁边复习。 九月午间的风温柔而缱绻，带着草木的清香，撞进校园的书墨里，消散在少年阖着的眼尾发梢和微微上扬的嘴角。 走廊的人渐渐多起来，下午的上课铃声准时在两点十分响起。 「嗯？」赵泽晃悠进来，看见苏淼在课室惊讶道：「病好啦？」 苏淼掰开他压在肩膀的手，回他：「好了好了，活着呢。」 「你差点没把我们吓死，」赵泽做出夸张的表情：「那声音，『咚』一声！桌子磕地上都没你响。」 「有那么吓人？」苏淼下意识伸手往头上摸，没想到摸出了一个包：「怪不得我怎么觉得脑袋有点疼呢......」 「你是不是烧傻了？」赵泽有点不放心地摸摸他的头：「怪可怜的。」 「滚犊子！」苏淼笑骂，踹了一脚把人赶走。 出乎他意料的是走过来上课的同学路过后排都会像赵泽一样问一下他的身体，他以前鲜少生病，也不关心别人生病不生病，着实没想到还有人念着他。 下午第一节 课上完，苏淼就老老实实去办公室找程诵，好歹把情况解释清楚了。程诵却还拉着他问东问西，是不是学习压力太大了？家里有没有什么不方便说的啊？同学之间有没有什么矛盾啊？苏淼哭笑不得，这跟世界得多大仇啊，程诵还硬是给他测了体温，非得确认没什么问题了才把他放回教室。 苏淼坐在座位上低着眉，细看着夏未央的景色，心中满是谢意。 他有幸与这些人萍水相逢，也幸有人将他挂怀。 第11章 当时程诵最后决定班上每隔一个月就隔两行地串桌，所以最后一节班会课空出了一半的时间给班里换位置。 以苏淼的视力坐最后一排看黑板其实已经很吃力了，所以这会儿全班整体往左上挪苏淼是十分乐呵的。 乔林把苏淼的兴奋看在眼里，搬桌子的时候问道：「近视不配眼镜吗？」 苏淼突然想起来，之前程诵找他的时候就考虑他近视不近视，当时他说的有配眼镜，后来搁置了，直到现在才又想起来。 以前班上还不流行串桌，老师都是按身高和特殊情况固定的位置，苏淼一直坐在前几排，视力的问题也就不大，现在倒确实有需要去配眼镜了。 苏淼托着下巴想了想，最后对着乔林用力一点头：「安排！」 第16页 放学铃声响过后他们的位置才堪堪换完，乔林正准备拿了书包走，脚步迈出去又缩回来，回头对苏淼说：「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啊？」苏淼还在整理，闻言抬起头还没反应过来，片刻后又想起上星期的事儿，脸上一阵红，羞愧地捂住脸脑袋往桌上一磕，见人都觉得没脸，听见乔林一声闷笑才復抬起头：「那你路上小心。」 乔林突然伸手揉了一把苏淼的头髮，然后笑着离开了。 不得了，摸头杀。 苏淼愣愣地看着乔林的背影没回过神。 「哎！」身后赵泽用力拍了一下苏淼肩膀把他魂儿叫回来了，他就在一边看了全过程，有点目瞪口呆：「你俩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嗯？有吗？」苏淼扬起了一个证件照式微笑。 赵泽推了一下苏淼：「皮痒不是。」 「我问你，你觉得乔林真像你听说的那么坏吗？」苏淼饶有兴致地问着。 「我没听说他坏啊。」赵泽睨了一下他：「不过一直觉得不好接近，但是现在看来传言很虚啊。」 「就是，我也觉得。」苏淼心说，明明是很好一个男孩子啊？ 第二天上午最后一节课还没上完，苏淼就给乔林传纸条：中午一起吃饭吗？ 乔林的外套还在苏淼宿舍晾着，想到昨天乔林照顾了他大半天，怎么说请回去一顿饭也是应该的。 乔林回的很简单，就一个ok，还是画出来的手势的ok。苏淼觉得老有趣。 于是老师一声下课苏淼就拉着乔林往外沖。 这个时间不仅饭堂跟闹饥荒似的人山人海，校外的小吃街也是，但请人吃饭总不好请饭堂不是。 他有一家很常去的面馆，环境不算好但也不差，在这一片儿请客的话也不算寒碜。两人出了校门往左边跑了几步拐进了一条小巷子又跑过了两家店，最后找到目的地。 他们跑得快，店里人还没几个，苏淼熟门熟路地就上楼走到最里面靠窗的位置坐下了。 过了几分钟有人把点的面端上来，乔林见着对方一愣。 苏淼却很自然地从赵泽手里接过碗，还很有心情地调侃人家好好干活。 「是是是地主大人~」赵泽白了他一眼就去帮忙了。 「他在这里上工？」乔林问。 「嗯？我没跟你说过吗，这是赵泽家的店。」 苏淼初中的学校没有饭堂也没提供住宿，那时候苏淼跟着同学时常点这家的外卖，赵泽跟苏淼同校，平时没事会帮着自己家店送外卖，一来二去跟苏淼混了个脸熟，上了初二初三还很巧地同个班。 到高中两人又正好考到二中来，高二居然还是同班。 苏淼都不得不佩服这缘分。 「你没跟我说过。」乔林听完后还是一本正经地回答了苏淼。 「说起来，你家和我家虽然离得不远，但是到学校来不是挺远的吗？」苏淼问：「不住宿吗？」 「我骑车。」乔林没直接回答，他一直觉得自己是个不擅长和人相处的，所以宁可每天骑半个钟的自行车从家里到学校来上课也不愿意住宿，但这原因不足与外人道。 「哦。」苏淼咬着筷子，又问：「我们离得这么近的话，周末去我家一块儿做作业不？」 「嗯？」乔林一顿，又觉得好笑。「去别人家做作业」一直是小学生跑出去玩的藉口，然而现在身为高二生的苏淼说出来却无比真诚。 苏淼却把乔林的表情理解成「你觉得我是会做作业的人吗」，于是赶紧改口：「不然你和我一起去配个眼镜呗，我没戴过，怕别人觉得不好看。」 乔林盯着苏淼咬筷子的嘴，没说什么，只点点头同意了。 又心想苏淼貌似有咬东西的习惯。 这么想着他直接按住了苏淼拿筷子的右手，把筷子从苏淼嘴里扯出来，皱着眉很严肃地说：「别咬，脏。」 「哦......」苏淼舔了下唇，认认真真吃饭。 结帐走出面馆苏淼要回宿舍，乔林一向是在教室瞌睡的，走到分岔路口他就被苏淼叫住了：「要不去我宿舍？顺便把外套还你。」 乔林：「你室友不介意吗？」 「我没室友啊。」 他才想起来，当时去苏淼宿舍的时候另一张床是空的。 「没人一块儿住么？」他问。 苏淼摊了下手：「学校就这样儿，床位多买一个，宿舍就是你的。」 ———— 上次来的时候两人都身在曹营心在汉，这回坐在苏淼床边的时候乔林才仔细打量了一下这里的布置。 苏淼的宿舍很干净，独卫，有个小衣柜，双床，两张书桌。另一张空床用来放行李箱和杂物，床头是书桌，有个小小的书架，书架上都是分文别类地放好的课外书，书桌上干干净净，一本做一半的题册摊开来放在桌上，中间夹了一只笔。 水杯和笔筒并排放着，墙上贴着课程表......都是一个标准学霸该有的样子。 苏淼在走廊外收了乔林的外套交还给他，鞋子一脱爬上床，靠里躺着，让出外面的空间来。躺好了问道：「你午睡吗？」 乔林看着九十公分的学生床犹豫了一下，两个大老爷们儿的，睡一块儿有点挤。于是摇摇头，指了一下旁边的桌子说：「你睡吧。我趴那儿就行了。」 第17页 苏淼听了从床上爬起来，打开柜子摸出一条毯子给他：「那你盖着吧，免得着凉。」 乔林接过，「嗯」了一声，一时间两人无话，空气突然安静。 苏淼咳了一声打破宁静，然后翻了个身面朝里躺着：「我睡了。午安。」 乔林就坐着看他：「刚吃饱就睡不撑吗。」 苏淼没反应，半晌直接掀开被子坐起来，点点头道：「我觉得有点。」 乔林又笑了。 苏淼靠着墙埋怨：「我怎么觉得在你这儿我都没智商了。」 「一物降一物呗。」 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了一会儿，苏淼就打着哈欠窝进被窝里了，乔林反倒没有睡意，手指在桌面上无声地敲着，眼神瞟向窗外。 苏淼的宿舍视野很好，楼层高，看得远，基本学校教学区的全貌都见着了。此时阳光正好破开云层洒下来，暖洋洋地洒在他脸上，十分舒服。 乔林小心翼翼地伸了个懒腰，侧过头刚好看着苏淼，心中一动，从书包里掏出了画本和铅笔。 自打上了高中，乔林的心思就不怎么在学习上，反而对画画很上心，但别人都不知道。 原本他就是从小就抱着画本的人，上了初中后被紧着学习，兴趣类的都被放在一边，现在家里也不再上赶着提成绩，一切都由着他自己了。 他不怎么爱画现实的人，就他现在保留的画其实也只有一幅，还是很小的时候画的，纯属幼儿园涂鸦，但那是对他来说很重要的人，虽然后来他再也没有那个人的消息，但那幅画还是被保管得很好。 但乔林发现对着苏淼时，他动笔十分顺畅。 ———— 次日乔林来上课的时候状态不是很好，整个人昏昏欲睡，后来直接就趴桌上睡了，苏淼不得不替乔林防了好几次主任巡查和老师点名。 课间操时。 「第五节 ，体转运动——」广播的标准男声在头顶响起。 苏淼抬手转身，看到乔林有气无力的动作忍不住笑出了声：「乔哥你这是蔫小葵花向太阳呢啊？」 乔林的手原本还做做样子摆一摆，听到苏淼说话直接就不动了，一腿就踢在苏淼屁股上，毫不客气的。 苏淼被踢得往前踉跄了一步，差点没直接抱上前面赵泽的腰，但手还是在人家腰侧扶了一把，赵泽回头就翘了个兰花指：「公子别急嘛，回教室再摸，大白天的怪不好意思的。」 旁边的同学笑成一片。 排在班级后面的本来就是学校的好动分子，更何况学生也没几个人认真地做着广播体操，于是玩心大起的苏淼也低声一笑，勾着人下巴回了一句：「那咱回去说啊，包你满意。」 这下子四周都忍不住了，「哈哈哈哈哈哈……」笑声越来越大，乔林皱了皱眉。 「高二九班的，后面在干什么呢？！」队伍前的教导主任指着这边大吼了一声。几个人赶紧归位。 刚好做到跳跃运动这一节，苏淼跳着跳着就蹦到乔林身边，笑着说：「乔哥你这一下蹬得我清白都没了。」 乔林没跳，就跟着拍拍手，闻言挑眉：「不是你自己要跟人去说的？」 苏淼没听出话语里的讽刺，只当玩笑，学着赵泽捏了个兰花指，往乔林脸上一扫，特意拖长尾音掐着嗓子说：「讨厌~」 乔林作势就要抬脚。 「告辞。」苏淼笑着蹦回自己的位置去了。 第12章 做操玩得太过，回到课室苏淼狠狠灌了一口水，还没咽下去，身后有人打闹着走过一把撞上了苏淼后背。 苏淼猝不及防呛了一口水，弯着腰勐咳，乔林抽出一张纸巾把桌子上苏淼喷出来的水渍三两下擦了，转身动作自然地把纸巾折了折就往苏淼脸上煳，嘴里还特关怀地叨叨：「可把你呛的，快擦擦吧啊。」 等到苏淼喘过气来，乔林把纸巾往桌斗里一扔，拍拍手玩手机。 苏淼正准备收拾桌子，发现桌面干干净净，勐地一转头：「乔哥你擦的桌子？」 乔林点头：「啊。」 「那刚擦桌子的纸呢？」 乔林下巴朝他桌斗里指了指，苏淼立马跳起来：「哎我去，乔哥你忍心吗你就拿擦桌子的纸煳我脸上？！」赶紧又抽出一张纸对着脸一通擦。 乔林又点头，义正言辞地回他：「不浪费。」 「我操？」苏淼左右什么也不能干，委屈道：「乔哥你变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乔林愣了好一会儿，他不笑了，只是看着苏淼平静地说：「我以前是什么样的？」 苏淼听乔林的语气不善，一股寒意直冲头顶，知道他这是说错话了。 他从来没有见到这样的乔林，也顾不上什么纸浪不浪费了，一时慌得话都说不整齐：「不是，我就随口......那什么，我没别的意思......」 「我去洗手间。」乔林直接打断他，仿佛没听见上课铃声，起身就往外走。 四周有人注意到这边的情况，但一时半会儿都云里雾里，只看见苏淼在乔林出去之后当着刚进来上课的老师的面就跑出去了。 乔林一靠近洗手台就捧着水龙头的水往脸上泼。 水龙头的水其实不是那么干净，混着一股铁锈味，流进眼睛里刺得眼睛疼，乔林也不管，反覆好几下之后睁着通红的眼盯着镜子里的自己。 第18页 苏淼说起以前，他就想起了那段时间。朋友一个个远离，爸妈因为自己离婚，没人像原来一样接纳自己，甚至还有人歪曲事实往他身上泼脏水......他根本澄清不过来。 网络暴力对一个未成年人来说是致命的打击，即使当时网络尚不发达，但要毁掉一个人轻而易举。 所幸乔林撑过来了，那段日子就变成了简简单单两个字——以前。 他也知道这不是苏淼的错，是他自己心志不坚，是他自己反应过激，但那时遭的冷遇阴影还在，一时间他都没法平静下来。 乔林就着这个动作站了很久，平静下来时腿都发麻了。 他整理好自己的头髮和衣服，准备往外走，谁知一出门就发现门口苏淼靠着墙在望天。 苏淼看见乔林通红的眼睛，慌忙开口：「我......我来上厕所。」他想澄清自己不是好事跟踪，还真就走到厕所隔间就要进去。 苏淼是跟着自己出来的。乔林脑子里突然就有这么个想法，苏淼的跟踪技术实在不咋地，哪个上厕所的人会在门口呆望的。 乔林没有说话，苏淼顿了一下又冲着门口问：「乔哥你......回教室吗？」 乔林摇摇头，他这状态进教室影响挺不好的。 苏淼慢吞吞走进隔间，关上门坐在马桶盖子上小声说：「中午去我宿舍吗？钥匙在左边窗户框后面，玻璃拉开就是了。」 中午去宿舍自然不用到乔林自己掏钥匙开门，他只是想给乔林一个台阶下，如果乔林不想回教室，他可以直接去宿舍呆着。 可是厕所的回音都落了地，他却没等到乔林回答。 走了？苏淼心里打了个突，不知怎么的就觉得有点害怕，乔林从大排档那天晚上之后就一直很照顾他的感受，从来不会这样没回应。苏淼害怕他是真的生气了，于是下意识就要把门打开。 他的手刚碰上把手，门就突然被「叩叩」敲了两下，苏淼被吓得魂都要飞没，而后乔林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我去你宿舍。」 苏淼先是愣了好久，等把飞出去的魂按回身体里，才松了一口气。 又想到乔林没有伤病证明进不去宿舍区，于是慌慌张张又给他指了一下路：「你就跟大叔说你人不舒服，老师不在没法开证明，大叔会让你进去的，学生卡押着登记一下就好了。」 「我知道。」乔林在门外说。 「那你先回去吧，我等会儿再出去。」苏淼说完等了很久乔林都没有回音，于是开门走出来，乔林已经离开了。 回到教室，乔林果然没在，老师问起来，苏淼直说乔林身体不舒服去休息了。 虽然一个星期里同桌两人都病了这事儿说起来可大可小，但苏淼没有什么心思去搪塞老师。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刚才乔林的样子，特别是双眼，那眼睛里混杂了太多东西，有痛苦，有绝望，有迷茫，还有按捺不住想要冲破桎梏的狠劲。 程诵下课就把苏淼招唿过去了，苏淼冷静了一点，只跟他说是周一被自己传染了今天才发作云云，程诵就是不信，但看见苏淼疲惫的神色也不好再问下去，加之再三确定乔林是在苏淼宿舍而不是下落不明，也就没再为难他。 这边乔林到了宿舍区门口，本来守门的大叔不给进，但一看见乔林的脸色又不能把人扣在门口吹冷风。得亏前两天乔林跟苏淼才来过，这阵子病倒的学生不多，加上苏淼天生一头浅金色的头髮挺有辨识度，大叔好歹记住了这两个人。 最后乔林准确无误地报出了苏淼的宿舍号和班级号，再上交学生卡登记信息后终归放了行。 一进宿舍乔林就躺到了苏淼床上，深深陷进被子里去。其实本来他没什么事儿的，但看见苏淼就在门口守着他那瞬间心里五味杂陈。他没想到苏淼会出来找他，而且就一直在门口等着。 当时乔林甚至想伸出手去拥抱他。 谢谢他的记挂和关心，谢谢他的在乎。 苏淼最后一节课上得如坐针毡，想要发消息找乔林又觉得不合适，课上讲的内容别说左耳进右耳出了，那是一点儿没进耳朵里去。 好不容易熬到中午放学，偏偏老师又在拖堂，等到下课了苏淼东西也没收拾就火急火燎地沖了回去。 跑到宿舍打开门，乔林正躺在他的床上闭目养神，见他来了也只是脸色如常地爬起来说一声「你回来了」。 苏淼却不像他这么平静，一路都是忍着的，现在看到人好好地在这儿，一个没控制住冲过去环住乔林的脖子一把就把他抱住了。 乔林被他抱得唿吸一停。 苏淼狠狠地松了口气，软着声音说：「乔哥你刚才吓死我了，真的吓到了，我以为我说错了什么，我，我......」说一半苏淼鼻头一酸，抽抽噎噎地话也接不上了。 「我没事。」乔林任由他抱着，手在他背上一下一下地抚着，想了想又轻声安慰：「不是你的错。」 苏淼大概是他见过的最心细的男生。他觉得苏淼就像个小朋友一样，不遗余力为他人着想，因为一点失误又会惴惴不安，需要人哄着。 这样的孩子只会成长在充满关怀的家庭环境，相比之下他自惭形秽，无论哪个方面都比不上这个阳光的男生。 苏淼从乔林身上爬起来，想把哭出来的鼻涕吸回去没想到一唿气打出了个鼻涕泡，两人先是一愣，后面不知道谁笑了第一声，接着两人都笑个不停。 第19页 乔林一边笑一边从桌上抽出纸巾给苏淼擦鼻涕，然后又推着苏淼去厕所洗了把脸，最后才领着人下楼去吃饭。 然而走在路上却迷之尴尬不知道交流些什么，其实这种时候安安静静最好，说什么都显得矫情。于是最后两人心照不宣地走到赵泽家的面馆前，安安静静对坐着就开始吃。 今天店里似乎格外的忙，赵泽也只是远远跟他们打了声招唿，再问了一下乔林的情况就走了。赵泽一走，两人的气氛就更加尴尬了。 苏淼拿筷子搅着面汤，犹豫了一下对乔林说：「乔哥，我们是不是曾经有见过？」 他没来由地觉得和乔林在一块儿很自然很舒服，那种感觉仿佛以前就是好朋友一样。 乔林却有点茫然地望着苏淼。 苏淼赶紧解释：「不是不是，我不是没话找话，我就是觉得你很熟悉，懂吧？似曾相识懂吧？」解释完他又觉得自己更像个搭讪小姑娘的流氓。 「我不记得。」乔林想了一下答道。 苏淼突然很欣慰，因为乔林的回答是「不记得」而不是「没有」，他也没指望两个人真的就是「前世五百次回眸换来今生一次相遇」的缘分。 其实这样的问题根本没有一点依据，他欣慰的是乔林并没有当做一个玩笑。 「啊，没事，应该是我想多了。」苏淼捞光碗里的面和料，最后抿了一口汤，吃饱喝足就准备回去。 ———— 「今天一起睡吗？」苏淼开了宿舍的锁，盯着床上被子里被乔林躺出来的坑问道。 本来没期待什么回应，谁知乔林说了声「好」，一下子苏淼都觉得有些惊喜，两个人靠着躺在床上的时候还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但上午的事情太耗精气神了，就是苏淼明明确确地知道自己身边躺着的是自己暗恋的人，也没挡住上下眼皮打架，没多久就睡着了。 乔林一开始没睡着，虽然这已经是他第二次来苏淼宿舍，但他没怎么跟人一起睡过，因为独生所以从小在家也是一个人睡，这会儿多少有点不习惯。 本来以为会失眠，于是他就盯着苏淼看，没想到看着看着突然就合眼了。 第13章 这周接下来的几天一如既往地匆忙，二中向来不会因为你刚高二开学就给你喘气，只当人是临考生来鞭策。 唯一不一样的就是由于国庆中秋的假期，还多了一沓试卷。 这还不算，学校非得在放假前两天月考，考完后阅卷老师加班加点，成绩当天就出。就是放假，也得把这群学生的心提着，让他们查漏补缺。只要还没高考，每天都是冲刺。 苏淼的成绩稳定在班级前五年级前二十，一场考试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但乔林的不乐观，班里四十七人他排名三十九。苏淼这边斗志满满想要给他提成绩，乔林却没什么反应。 国庆中秋加起来有九天假。苏淼计划好，中秋前后苏垚会把公司的事先放一放，全家去老家。在这之前，苏淼就欢腾得不行，因为乔林前几天答应会跟他一块儿去配眼镜，四捨五入就是约会了（划掉）。 放学，两人约好了明天见面的时间后，苏淼提着行李坐公车回家，刚到家他就在准备明天出门要换什么衣服。 以前跟女朋友约会苏淼从来不会刻意搭配，因为他觉得自己穿什么都好看。现在有烦恼了，比如说这是活力的好看，这是成熟的好看，这是沉稳的好看...... 但是第一次一起出门穿得招摇又显得太刻意了，斟酌后还是选了简单的浅色牛仔裤和长袖t恤，天儿不冷不热再搭件外套就完事儿。 既活力青春又方便，多好。 没想到这下来劲儿，到了约好的地方，远远看见个上白下蓝的男孩子，跟镜子一样往自己眼前挪。 他和乔林撞衫了。 苏淼差点捂嘴偷笑，这要是多巧合啊。 其实根本不算巧，毕竟学生时代的搭配并不多，就那么几样。 只不过暗恋本来就是一个人自娱自乐的事，对方举手投足都是自己喜欢的样子，连着发生的每一个碰巧的事，都能看成老天爷在撮合你俩。 —————————————— 从公车上下来，苏淼看着gg牌的玻璃反光突发奇想，拉着乔林拍照，手机挡着脸，只能看出是两个人。苏淼喜滋滋地发朋友圈，配文：两个小时后我将成为一个知性的男人。 定位眼镜店。 一发出去班上的同学就在底下排队评论起来。玻璃反光严重，没人注意到旁边的人是乔林，评论一熘儿都是调侃他的：得了吧斯文败类。 苏淼端着手机哈哈大笑，一直笑到了眼镜店。 他一点也不想跟程诵那样弄一副厚厚的黑色塑料框就往眼睛上戳，所以一直折腾了很久选了很久也没决定好要配什么眼镜框。 以前苏淼没觉得自己搭配得合不合适，遇见乔林之后他突然在意起来了。 他知道自己长得虽然还行，可也只是还行，甚至有人还会说他女气。他不像乔林，无论穿什么做什么，整个人都显得利落洒脱。 苏淼又转头看了一眼乔林，越看越觉得他合自己心意。 乔林陪着走了一圈又一圈，导购小姐的脸都要笑僵。他看苏淼还在犹豫不决，忍不住了，一手拎着后领子，把苏淼就要嵌进柜檯的头拉起来说道：「你平时又不戴，在意它配衣服好不好看干嘛？配校服好看不就行了。」 第20页 苏淼一愣。好像有点道理。 「而且你戴着都挺好看的。」乔林这一句说得有点不自在，声音很小。 苏淼却听清楚了，有点惊讶地笑开:「哎？我听见了我听见了！」 乔林伸手捂住了他笑得眉眼弯弯的脸，催促着他赶紧挑。 导购小姐在旁边看着突然觉得：这gay里gay气的感觉是我的错觉吗？ 最后苏淼挑了一副细框眼镜，跟着进去验了光。度数不高，只妨碍坐后面看黑板的字，平时基本用不上。 交了钱要等四个小时才能取眼镜，这时间很尴尬，现在是下午三点，回家再过来又太麻烦。 苏淼在手机上看了一下定位，觉得两个男孩子去逛街看衣服又不像话，最终决定去电玩城荒废时光。 一进门他就看见有个地方围了一圈子的人，凑过去一看，发现原来是跳舞机上一个女生，明显就是有底子的，踩着节奏游刃有余，动作流畅。 等那女生跳完四周响起了一阵掌声，苏淼也跟着拍了两掌：「乔哥你看，这小姐姐跳得真好。」 「嗯。」乔林只是跟着点点头，但他对不认识的人其实没什么太大感觉。说他不懂欣赏也行，但他现在觉得里面打游戏的声音都比这儿的音乐动听。 苏淼把乔林的反应看在眼里，手肘一碰他，说：「乔哥你想看我跳吗？」 「你会？」乔林的眼睛似乎亮了一下。 「等着。」苏淼把手机交给乔林保管，走上前去，站定后还回头对他眨了一下眼。 然后他就走到另一台跳舞机旁边，对女生发出哟罄：「小姐姐一起跳一首呗。」 一张长得还成的面皮起了很大作用。 投币，选歌。 「《booty music》，行吗？」女生轻笑看着他。 「啊？」苏淼一愣，这歌他知道，一开始不知道歌词的意思，还沉迷了好一阵子，后来听一次羞一次。 但女生脸不红心不跳，表现极为正常。旁边大家也没什么反应，苏淼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点点头同意。 轻快温柔的前奏开始响起，紧接着就是有规律的重拍。苏淼初中有点基础，这回进入状态也挺快，自觉跟着节奏跳起来，也不去管歌词了，和同样进入状态的女生一起，对视拍手交换位置，不亦乐乎。 屏幕上的分数越来越高，四周传来阵阵喝彩声。 而乔林在音乐响起来的时候脸就黑了。苏淼全神贯注在动作上没注意到他的反应，等跳完了跟女生打了个招唿就下来四处找他。 「乔哥怎样！」苏淼笑嘻嘻地问。 乔林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苏淼有些失望，以为乔林是觉得他跳得不好，还在为自己辩解：「不会吧，就算是一年多没跳我觉得我也挺好的啊？刚才你看见没——」 苏淼一句话没说完，就被人从后面拍了一下肩膀。他回头，只见女生拿着手机在他眼前晃了两晃：「帅哥留个微信？」 刚跳完舞，她的气息还不稳，额头渗出汗，微微喘着气，脸上的妆容有些化了，五指上鲜红的指甲油和勾着的唇让乔林莫名有些不爽。 苏淼有点震惊，这还是第一次在外面被女生搭讪，也不知道该不该给，又不好意思拂了人家姑娘的面子，还是往自己口袋里掏了掏，却没有摸到手机，这才想起来手机刚才交给乔林了。 正打算转头跟乔林要，乔林看也不看他，对面前的女生说：「不好意思，他没带手机。」 说完拉着苏淼转身就走，没给人反应的机会。 女生不依不饶，在后面喊着：「留个电话也行。」 乔林只当没听见，苏淼打算回应人家也被他给瞪回去。 一直走到电玩城外，乔林才放开苏淼的手，苏淼看着他难看的脸色心里直打鼓，以为自己又做什么让乔林不舒服了，于是怯怯地问：「你生气了？」 乔林：「没事。」 苏淼皱眉：「那你刚才......怎么了吗？」 他一点也揣测不出来乔林的反应，遇到什么也都自动归于「遇到什么让他想起以前的事」这一方向去。 乔林一时无言，也觉得自己反应过大了，他按了下自己的额头，对苏淼说了声抱歉，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还给他。 苏淼疑惑地接过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就收进兜里了。 乔林盯着他的动作，问：「你不回去找她吗？」 苏淼不明所以：「谁？」 「刚才要你电话的女生。」 「找她干嘛？」 「不是要互换微信？」 「没啊，你都拒绝人家了。」苏淼回头看，女生早已没了踪影。 他转过头，一愣一愣的，本来就不是很想跟陌生人有过多关联，乔林给他解了围再好不过，更何况现在折回去自己就变成倒贴的了。 想不通的苏淼还是忍不住问：「你，那什么，看上人家了？」不然干嘛要他去留联繫方式？ 「......你怎么想的。」乔林觉得苏淼秀逗了，自己也秀逗了，轻嘆一口气，电玩城也没想进了，四处看了一圈，回头说：「我们去其他地方吧。」 但是距离他们从眼镜店出来才过了一个小时不到，现在也找不到个地方能坐他三个钟。 两人在商场门口杵了一会儿，苏淼还在手机上翻着找地方，看见班里人的评论突然想起来：「我们班下午好像是去唱歌聚会了，地点——」 第21页 苏淼点进班里的聊天框看了一下定位，「地点就在这儿五楼的歌厅。」 第14章 苏淼拉着乔林打开包厢门的时候，班里的同学寂静了那么一会儿，还是班里一个外向的女生秦瑶瑶先反应过来，站出来喊别人点歌，才把这尴尬的气氛炒起来。 大家跟什么事都没有一样各干各的事。但有意无意的，乔林坐的那个角落没什么人过去。 乔林也不介意，本来就是来打发时间的。 再说苏淼想过来他就陪着来了，苏淼玩得开就行了。 乔林看过去，苏淼就坐在他旁边，明显比他左右逢源多了，一坐下就跟人聊起天。 包厢很吵，乔林也没听清楚他们那边在说着什么，但他却清清楚楚听到赵泽搂着苏淼的脖子跟他说：「我差点以为你俩穿情侣装过来的。」 赵泽不抗拒跟乔林一块儿玩，说这话的时候也是盯着乔林看的。 只不过他话一出口苏淼就顶回去了：「你看大街上那么多个t恤牛仔裤你怎么不说他们情侣去了。」 「是嘛。可我就看你们像。」赵泽喝了酒，说话也大胆起来，打量了一下苏淼，又用充满强烈暗示的眼神去看乔林。 后者却没理这玩笑。 苏淼则是一把把赵泽推开，转头问乔林：「我给你点首？」 不出意料，乔林摇头：「不用，你唱吧。」 苏淼起身去点歌，回来坐在座位上继续跟人玩。 过没多久，秦瑶瑶举着麦在那儿喊：「下一首，假如爱有天意，谁点的？」 「我的我的我的！」苏淼抬起手接过，冲着另一个拿着麦的同学说:「另一只也给我。」 然后塞在了乔林手里，乔林愣愣地看着手里的麦。 包厢里以赵泽为首响起一阵小小的起闹声。 做完这一套动作，苏淼没说什么，当着众人的面对乔林挑了下眉，然后跟着奏就开始轻轻唱了起来。 他的声音很轻，温柔得犹如跟自己的恋人对话。 周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大家说话声音都小了点，安静下来听着他唱。 唱到间奏，苏淼停下来，看了乔林一眼，然后笑了笑，对他举了一下话筒。 再次唱起时，包厢里多了一个人的声音。 「如今我们已天各一方 生活得像周围人一样 眼前人给我最信任的依赖 但愿你被温柔对待」 乔林的声音和他的人一样，清冷高傲，让人想起浸湿长夜的白月光，但他唱歌的时候更加深情，深情到苏淼觉得他像是身陷爱恋中的情郎。如果说苏淼唱的是怀念与恋人在一起的幸福时光，乔林唱的就是时过境迁后的惋惜和祝福。 一个多深情，一个多孤寂。 等到唱完，乔林很快就收了情绪，苏淼却还听着伴奏出神，直到班里的人给他们鼓掌他才回过神来。 他不知怎么就魔怔了，也许是李健的歌就有让人平静的力量，也许是乔林唱的真的太好，他还在一首歌的意境里喘不过气，是那种被渺茫的希望和并不勇敢的心扰乱的、压抑着的心情。 他突然很想问乔林，你是不是曾经把深情全给了一个人，你现在是不是还在怀念，你有没有觉得可惜。 你愿不愿意，把你的深情全给我。 少年喜欢上了人，就像白纸泼了墨，看似豪放洒脱，却又在方寸间挣扎拉扯。 「再唱一首，再唱一首。」大家被他们两人的合唱惊艷到，秦瑶瑶自作主张又点了一首李健的《当你老了》，等着他们唱。 苏淼不肯，他把话筒塞到别人手里，尽量做出正常的表情走到乔林身边坐下，还假装人多位置不够坐往乔林身边拱了拱。他对乔林说道：「乔哥你唱的好听，再唱一首呗。」 乔林低头，发现他的鼻尖都红了，硬是撑着个笑容喊着他唱歌，一时间心软，轻轻点头。 苏淼就在旁边静静听着，听乔林唱「多少人曾爱你青春欢畅的时辰 / 爱慕你的美丽假意或真心 / 只有一个人还爱你虔诚的灵魂 / 爱你苍老的脸上的皱纹」； 唱「我留不住所有的岁月 / 岁月却留住我 / 不曾为我停留的芬芳 / 却是我的春天」； 唱「风吹过来你的消息 / 这就是我心里的歌 / 当我老了/ 我要为你 / 唱起这首心里的歌」。 乔林唱完就放下了话筒，苏淼抽抽鼻子，由衷道：「乔哥你唱的真好听。」 「是吗。」乔林只是笑笑。 然后两人就沉默了。 苏淼恹恹的，浑身提不起力气，他心里想着事，听着别人唱歌慢慢就觉得睏倦，ktv的菸酒味很浓，但乔林身上淡淡的香味更胜一筹，有一搭没一搭的，让苏淼觉得舒服，最后居然直接靠着乔林的肩膀就睡过去了。 班长注意到了这边，走过来问乔林：「苏淼怎么了？」 乔林轻声说：「困了吧。没关系，吵不醒的。」 班长点点头，唱了一下午大家都挺累的，这会儿也有不少同学躺在沙发上玩手机，也就没太在意。 但是令人不解的是，为什么苏淼是靠着乔林睡觉的？！ 有这个疑问的人不少，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们也只当没看见。只有赵泽，全程用「我说的没错吧？」的表情看人。 苏淼这一觉睡得十分之久，直到包厢里的同学们都去聚餐了他还睡着。 第22页 其他人都很自觉又很默契地没有打扰他们。班长原本还邀请他们一起去，乔林只说等下有事把人打发走了。 等了一会儿，苏淼还是没有醒来的意思，但是包厢时间已经快到了，于是他轻声叫醒苏淼。 苏淼醒来，迷迷煳煳发现包厢里都没人了，眼前是低声喊他的乔林，一时间误以为自己睡到天荒地老了。 「吃饭吗？」乔林把苏淼的手机带着，拉着他站起来。 「现在什么时间了？」苏淼揉着眼睛问。 「北京时间六点十五，再过四十五分钟就可以取眼镜了。他们都去聚餐了，你要不要跟我去吃饭？」乔林跟知道他在想什么似的，把他的疑问全答上了。 「哎我睡这么久啊？」苏淼觉得有点儿脸热，就这地儿吵闹成这样他还能瞌睡。 进厕所洗了把脸他终于清醒过来，这才被乔林带着吃完晚饭取了眼镜去等公车回家。 也不知道什么运气，还差十米的路程，两趟能回去的公车全从他们俩眼前绝尘而去。 「坐着等吧。」乔林掏了张纸巾擦石凳，招唿他坐着。 「唔等等，」苏淼把眼镜从袋子里拿出来戴上，然后走到一处比较亮的地方，拿出手机准备拍照。 想了想又往前走了一步，对乔林说：「乔哥你在那儿别动，别看我镜头看别的地方。」 乔林依言看的时候苏淼就找好角度按下快门，把照片发上了朋友圈，配文：斯文败类。 照片里苏淼戴着他的新眼镜，笑着的脸占了大半的屏幕，在他的身后乔林静静站着，视线看向其它的地方。 暖黄的光勾勒出少年的轮廓，仿佛流年擦身而过，善解人意地做着纪念。 朋友圈的反响依旧是排队。 赵泽评论：配一脸。 其他同学纷纷复制粘贴。 过了一会儿赵泽突然又回：我说的是后面那位不是眼镜。 苏淼看见赵泽的评论，第一反应就是把手机往胸口捂，心尖都在叫嚣着「你说的真他妈对」。 乔林在一边问：「你干嘛？」 苏淼看看乔林又看看手机，犹豫要不要给乔林知道，他会不会介意？会不会要他把朋友圈删掉？最后在心里骂自己一声怂包，然后拿出手机给乔林看，装出稀奇的语气：「赵泽说我们俩配，你说好笑不好笑，哈哈哈......」 笑到最后他自己都觉得尴尬，谁知乔林一本正经地看了他的照片说：「我也觉得。」 苏淼的心有一瞬间的停跳。 乔林又说：「你这样拍我跟旁边的大叔也能凑对。」他把手机翻转过来，指着他被拍成一米五的身高和不远处的一位大叔，继续说道：「怎么样，配不配？」 苏淼：「......你闭嘴。」 ...... 春/心还没荡漾就被乔林按成了死水，晚上回家后苏淼又被沈珞催促着收拾回老家的东西，还有带给奶奶的礼物，他哥还没回家，苏淼一个人忙活到晚上快十点才收拾完。 在老家的那几天也没闲着，身为全家各路亲戚小朋友的孩子王，苏淼光荣地扛起了看娃的重任。幸好小孩儿都听话，又黏他，不然四五个抱着他的脚抹鼻涕的话他估计会直接蹿上房顶。 他没事就去找乔林聊天，晚上房里信号不好，他就举着手机趴在墙上找信号，手都酸了也不肯放下。 回来的那天，他们的车刚走出山区，苏淼就发微信问乔林：乔哥你有很喜欢的人吗？ 苏淼一直很在意这个，他不是藏得住心事的人，两个大老爷们儿要是跟电视剧演的那样，因为没有及时互通心意结果多水了二十六集，那真的太狗血了。 原本取眼镜回来的路上就想问，但是他怕听到让自己不开心的答案。 现在决定了，反正已经在回家路上了，真有什么不满直接冲过去他家算了。 但是，苏淼想了想，其实无论有没有都不是好答案。 他要是有喜欢的人，那我怎么办。 他要是说没喜欢的人，那我不是白干了。 这边正天人交战，那边乔林很快回了，但只回了一个嗯。 苏淼的心一紧，觉得那两秒时间里血液都流不动，好一会儿才晃过神来，也不知道是遗憾还是难过的，总之手抖得不行，他好容易控制住自己，又问道：那你现在还喜欢吗？ 这下乔林过了好一会儿才回：喜欢吧。 这是个什么回答。 喜欢还能不确定的吗？ 跟敷衍似的。 苏淼很不满，又不能说什么，把手机关了不回。 乔林等了很久没等到回復，又发了一个问号过去。 还是没有动静。 苏淼瘫在副驾驶座上看着高速公路出神，手机突然震动起来，侧头一看是乔林打来的电话。 他就静静看着手机震。 「不接吗？」苏垚偏头看了一眼。 「不想。」苏淼歪着头哼哼。 「不接就挂掉。」苏垚白了他一眼，「吵。」 「好嘛。」苏淼拿过手机正要挂断，来电就停止了，紧接着乔林的信息也发来了：你问这个干什么？ 因为我喜欢你啊你知道吗我能说吗友谊的小船会漏水啊。 「因为你情歌唱得好听。」苏淼最后还是怂。 乔林看着手机上苏淼发来的消息直接笑出了声。此时他正坐在书桌旁修改之前画的画，笔下是上个星期在学校时的速写，赫然就是那天在男生宿舍画的苏淼。 第23页 乔林再迟钝也感觉到了，他试探地问着：「你到底在别扭什么？不会是你要喜欢我？」 发过去之后他又打了一句：「我们可都是男的。」 第15章 乔林把消息发出去的时候就后悔了。因为他突然想起来，他跟苏淼说的那个很喜欢的人，就是个男孩子。 「不要。」苏淼的回覆也十分简单：「想什么呢你？」 这更别扭了吧......乔林心想。 他对喜欢没什么概念，长这么大也只心心念念过一个人，距离那段日子过了十几年，中间两个人没有半点联繫，这么久了他几乎不知道那人长什么样了。 他自个儿都觉得稀奇，按理说当时那么丁点大，那些记忆就该忘了个干净才对，没成想惦念了小半辈子。 而苏淼对他很亲近他知道，于是他报以同样的亲近。 对他来说做朋友就该这样，礼尚往来却也泾渭分明，享受别人的好同时心甘情愿付出一样的。这样不会欠了谁也不会引起心理不平衡。 只是乔林不知道，有些人对他好，从来不是站在朋友的立场。 苏淼回到家后只简单给乔林发了微信报平安，后面几天就基本没对话。 因为他沉迷于学习，刷题抄课文背书一样没落下，手机甚至直接扔到一边眼不见心不烦。 然后回学校的前一天晚上，他跑到隔壁房里神秘兮兮地对苏垚说：「哥，我想追乔林。」 「......」苏垚正在看文件，闻言跟看傻子一样看他，就差做出黑人问号脸。 怎么回事儿？？？别人家青春期的弟弟喜欢小姑娘都是藏着掖着生怕早恋被发现，他家这位倒好，恨不得贴出来告示一样。 等等，他说他要追谁？？？ 苏垚硬是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是那么怪异：「你再说一遍？」 苏淼没理他，自顾自地说：「可是他说有很喜欢的人。」 说实话苏垚对乔林是谁早已经没什么印象了，琢磨了一会儿才开口：「你说的乔林，是之前跟我们一起吃饭那个？」 「对。」 他再次确认：「你同桌那个？」 「对。」 「你想好了？」 「没有。」苏淼趴到床上抠着枕头边角说道。 苏垚很想揍他：「......那你来跟我说个锤子？」 「还不是因为你......」交过男朋友。苏淼说一半又觉得不合适，干脆截断了话头：「算了，我回去学习了。」 苏垚觉得他可能是把这孩子宠坏了，非得在人加班的时候来说这些没头没脑的话。于是他沉着声音低吼一声：「站住！」 苏淼脚步一顿，背影感觉肉眼可见的紧张。 苏垚却只是吓吓他，缓和了声音开口：「你和我不一样，找我说没用，而且我不会支持你。」 他确实和苏淼不一样，他当年谈恋爱还太年轻，不知道想要走到底的感情还要看家庭、看社会，两厢情愿的前行最终支离破碎在重重压力里。 更何况喜欢一个人也不是别人说不同意就可以不喜欢的，要是苏淼吃了苦头，自己会停的。当时吃饭的时候他就有预感，这两个孩子以后的路不会跟寻常人一样。但是他也知道，他的弟弟看着虽然跟个女孩子似的，实际上比谁都拎得清。 苏淼听完他的话，浑身开始僵硬，他最想得到肯定的人就是自家哥哥，现在人家却说不支持他。 苏垚瞥了他一眼，又补充道：「但是我不会做多余的事。就这样。」 不会做多余的事。 就是说苏垚他不会告诉爸妈不会给自己洗脑不会从中作梗。 四捨五入这就是无形的支持啊？？？ 他突然觉得苏垚一直都没反驳过他什么，仿佛一直不分是非对错地得支持他。苏淼甚至觉得要是他哪一天变傲娇了肯定不是爸妈惯的，是苏垚给的勇气。 「哦。」苏淼一个语气词却硬是让苏垚听出了点雀跃的意味。 他皱眉：「别想太多，回房睡觉去。」 「好嘛。」苏淼笑嘻嘻的，挪着出了房门。 后来回学校上课，苏淼一见到乔林，硬是表现得跟没事人一样。手机屏幕传来的温度始终是冷的，人就坐在自己旁边不远离不抗拒自己的时候，还有什么好希求的。 而且乔林对别人也没有对苏淼那样的热情，这让苏淼产生了一种错觉：坐在我旁边这人就是我的。 他就沉浸在这样的沾沾自喜中一直等到期中考的到来。 每天上学的人从来不觉得时间过得有多快，一如既往地上课下课放学放假，除了每天准时打响的铃声，基本没有什么太能体现时间流逝的东西。但突然间所有时间就都攒着一起大步流星跑过，变成老师嘴里一个标志的阶段——期中了。 苏淼没有什么好惆怅的，就是觉得惆怅。 临考前苏淼收了点心来学习，像期中期末这样的大考他一向比较重视，并且硬是拉着乔林一起重视。在全校风声鹤唳的考前氛围下，乔林也开始认真备起考来。 比起乔林和苏淼这点微不足道的改观，二中的老师们显然要戒备一些。这也不无道理，本市的高中在大考上都是联考，採用统一的卷子，成绩出来后少不了排名。二中和隔壁四中水平都在同一条线上晃悠，并且不幸地以毫釐之差被四中压了一个学年。 第24页 期中考前，每一科的任课老师都如临大敌地给自己的学生整理了一沓沓厚厚的干货，仿佛用记忆面包按了吃进肚子里就可以考满分。 乔林坐到椅子上随手翻了翻资料，被各种公式定理古诗搅得脑壳疼，抬起手指按了按自己的眉心。 这学期他从没有在校外惹过事，以前会跟人打架的时候还好，现在要做个好学生了，除了课本就是课件，没什么好让他轻松的东西。 像苏淼这样一直沉迷于学习的学生压力不会更大吗？乔林侧头看着苏淼正在计算数学题的侧脸，突然很好奇。 感受到乔林的视线，苏淼停下笔看他，往自己脸上摸了摸：「有东西吗？」 乔林摇摇头。 「那你看我干嘛？」 「我就是很想知道，你们平时压力太大怎么解决的。」 苏淼挑眉，眼神里透露着「像我们这种水平的学生，学习就是解压的最好方法」。 乔林一哂。 「还有一个方法，」苏淼突然用笔盖挑起了乔林的下巴：「你之前说你懂。」 「嗯？」乔林一点思考的表现都没有，仿佛很惊异似的，说话的声音却很轻，指着正好从学校上空轰轰滑过的飞机：「你是说那个？」 「......」撩人不成反被撩，苏淼脸上一热，一把推开乔林，感觉声音都在颤抖：「你你你你别离我这么近。」乔林这张脸用这样的动作苏淼实在顶不住。 乔林却耸耸肩，摊手表示无辜。 那天的飞机过去了连航迹云都没看见。时间飞逝而过，除了被压在办公室的试卷，没有留下点其它痕迹。期中考的结束后的周末是评卷时间，再坐回到教室上课时成绩就已经快要公布。按照二中的惯例，这个星期一的下午是要全校大扫除。 成绩单头天晚上就在夜修上传了。苏淼拿到成绩单第一反应就是去看乔林的。他看过乔林的原卷，上面写了大部分的答案，意外发现这次的卷子乔林答得虽然远远说不上漂亮，但考点比较基础的题目乔林都答得出乎意料地稳，这个水平上该拿的分基本没丢。 以乔林的底子，要是认真起来肯定能让那些对他满心质疑的人闭上一阵子嘴。果然这回乔林在班里排到了三十名，在学校的排名居然往上沖了一百多。 相比之下苏淼的成绩可以说是漂亮到不行，全班第二，年级排名堪堪冲进了前十大关。 成绩一提高心情也美丽。就连下午的大扫除，苏淼都卖力得不行，很快就打扫完了被安排到的洒扫走廊。 乔林负责楼下的校道，怕弄脏校服外套就把衣服脱了，穿着衬衫毛衣在底下特别显眼。苏淼抓着抹布有一搭没一搭地边看乔林边擦着走廊的栏杆，突然就听到楼上有人在说话。 「你看楼下，乔林。」 「哪儿？」听声音那人好像探出头来了。 苏淼正要看是谁在讨论他家乔林，没想到直接听到一声咒骂，一抬头就看到那人脸上带着兴奋的笑容，手一翻就把半盆脏水往楼下倒了下去。 而乔林正好就站在水柱下方！ 意识到这点苏淼连看那人是谁也顾不上了，骂都没空骂，转头张嘴就往楼下喊：「乔林！躲开！！」 他半个身子几乎都探了出去，栏杆就顶着他的腰，这一声喊到嘶哑，最后还破了音，楼上楼下所有人齐齐看向这边。 下面乔林听到苏淼的声音，下意识就要退开，但还没来得及动作就猝不及防从头到脚被水淋了个遍，冰冷的水从衣服缝隙里流进去，贴着身体往下滑，塑料水盆直接就在他面前碎得四分五裂，黑色的泥沙都没淌干净。 他抬头勉力睁开眼睛，就看到楼上的人嘴角带着嘲讽的笑，无所谓地耸耸肩对楼下的同学说：「抱歉啊，手不小心碰到了，你没事吧？」说完还自顾自笑得开心。 乔林站在原地冷漠地看着三楼没动，听那声音他就知道是谁。 天气冻人得很，风干燥而冷冽。湿衣服紧紧贴着身，风一吹就刺骨的凉。 「我操乔林你还杵着干嘛？！」一个焦急的声音从旁边响起，苏淼狂奔下楼来就看到乔林仰着头不动作，他气到不行，勐地扑上去就把乔林的湿毛衣脱了下来，脱到只剩下一件单薄的衬衫。 苏淼把身上的外套脱了往乔林身上兜头一罩，拽着他就往宿舍走，嘴里不停骂：「操，这是哪个王八孙子，学校里还敢这么明目张胆？！」 「还有你，」苏淼突然停下转过头来，气愤到音调上扬，话里带了责怪：「你是被水淋傻了还是被盆砸晕了，就杵那儿身上能干透吗啊？！」嗓子刚才吼坏了，最后一个音直接卡在中间。 乔林低头裹紧了苏淼的外套：「衣服太沉，动不了。」 「嘿我真是，我操他妈的这暴脾气。」苏淼气得话都要说不利索了。 回到宿舍苏淼第一时间把阳台的干浴巾收了，把乔林身上的衣服扒了，给他全身擦了个遍，又从一柜子的冬衣里抽出两件宽松的能给乔林套上的衣服。 他把脏衣服扔进水盆里，放了水泡着，然后站在厕所门口问:「三楼那个人，你认识？」 乔林把苏淼拽开，自己走进厕所准备洗衣服，闻言像个没事人一样回道：「不认识他搞我干嘛？」 「那他干嘛找你麻烦？」 「我不知道。」乔林答完突然跑偏了话题：「其实你不用泡的，我带回去洗方便。」手上动作却没停。 第25页 「泡都泡了，你闻这味儿沖的。」苏淼很嫌弃，还用手在鼻子前扇了两下：「你知道他是谁么？」 「你说张远山么？」 苏淼眼睛瞟向一边：「呃，他叫张远山吗？」 「张远山的话，长得丑，成绩差，爱惹事，很讨厌。我就知道这些。」乔林掰着手指头数了一下：「哦对了还有一个，他高三。」 「......」苏淼被乔林开玩笑的语气堵得脑袋冒烟。 他知道乔林不是这样的人，他从来没这么搪塞过，更何况张远山还当着所有人的面给他难堪。苏淼认识的乔林不会吃哑巴亏，可现在他看起来一点也没有报復回去的心。 又想到张远山这一下做得虽然很不干净却又让人无话可说，就算是学校介入他也能用「不小心」这个理由煳弄过去。 苏淼很生气，也很疑惑。可特么正主都不着急他自己瞎急能干什么，倒不如找点能做的。 比如现在，苏淼蹲在厕所门口，食指戳着乔林的后腰说道：「你看你这是第几次来我宿舍了啊？」 乔林回头看一眼又转回去：「怎么，要收费？」 苏淼也笑，手往后指着那张空床：「看见那张床没。」 「嗯，看到了。」乔林配合他。 苏淼继续说：「要不你住宿吧。」 「嗯？」 「住我宿舍。」 乔林先是没说话，仿佛在慎重思考，他慢悠悠地拧干最后一件衣服，再把它打开挂到衣架上，最后才擦干净手走到床前坐下，拍了拍床板：「那你不把东西收拾了我怎么睡呢？」 苏淼乐了，笑得开怀：「好说好说。」说完突然咳了好几下。 乔林几乎没有任何预兆地伸出手，食指指腹碰到了他的喉结，刚碰上就缩回去了，快到苏淼都要怀疑他伸手没。 乔林低声问他：「你喉咙疼不疼？」 苏淼摇头：「事儿不大。」说完仿佛打脸似的，又咳了两声。 「下次不用这么拼命，」乔林说：「反正我都来不及躲开。」 「那能一样吗？」苏淼吸取了教训，小声说着：「更何况那也是情况危急，谁知道会这样？」 乔林嘆了口气：「......谢谢。」 「你说什么？」苏淼有点意外。 「我说谢谢你。」 「啊......」苏淼自己快要不自在了：「突然间客气啥呢......」 第二天早上乔林却没来学校，苏淼心急到不行，一整个早上坐立不安，最后得知只是因为淋了水，夜里突然发起低烧，睡了一早上就好了。 「真是风水轮流转吶......」苏淼心想。 所以乔林下午来上课的时候还要找程诵补假条，同时也提交了住宿申请。这波操作基本没什么障碍，只要两位学生互帮互助互相督促学习学校乐得多收一份宿舍管理费。 但是走完程序，程诵突然跟他说：「昨天的事，学校这边的处理结果，如果有什么异议你可以随时提出来，不用因为其他原因就顺着走。」不知怎么回事，乔林觉得程诵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都透露着凶光，像崽子被叼走了的狼。 很明显，当时在场的是个人都不觉得这就是意外，但乔林只是一笑而过：「没有，校方的处理我没有任何异议。」 学校的处理就是没处理，张远山班里的人都说是意外，他自己也道了歉，态度再怎么不诚恳也是道了歉，学校根本没什么理由去拿捏。 程诵又问了一遍：「你真的没有想说的 ？」 乔林没说话，还是摇头。 程诵看了乔林很久，最终也没辙：「行吧，你先回去上课。」他也没办法，当事人不配合。 第16章 乔林的无所谓态度让很多人愤愤的拳头打在了棉花上。其中就有陈凯。 当时乔林找程诵的时候陈凯正好进门，听见两人说的话一个没小心就把手里的本子全撒了。 陈凯是班上的学委，关于陈凯被张远山欺凌的传闻乔林听过不少，但陈凯性子软，张远山一恐吓就不敢反抗，乔林自然不会让自己上赶着成为人家报復张远山的工具。 几天后这件事渐渐淡出了大家的视野，乔林也顺利搬进了苏淼的宿舍。 过了一段时间，放假的蠢蠢欲动在学生间蛰伏。 今年的冬至节在周一，以往冬至都是不放假的，今年校方突然决定把周一的课程调到冬至前的周六，连着冬至当天和周末放三天假。 放假前一天，讲台上老师神色如常地讲课，苏淼聚精会神地听着，仿佛放假不关他的事儿。乔林却从上课开始就一直对着手机不抬头。 快要放学的时候，苏淼正思考着老师留下的题目，乔林突然推过来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周末有事？ 没有，要干嘛？ 出去玩两天。 苏淼眼睛一亮，这还是乔林第一次约他出去。想了想又问：冬至能回吗。每年冬至苏垚和爸爸再忙都会回家过节，冬至全家人聚在一起也差不多是苏淼家的惯例。 乔林很快回答他：冬至前一天回。 苏淼看了差点就要抱上去。 乔林此时并不知道苏淼心里多翻江倒海，视线又回到了手机屏幕上已经留意很久的，关于城南冬至灯会的推送。 「我的自行车在学校，等下一起回家？」乔林的声音在放学铃声响起后接着响在苏淼耳边。 第26页 苏淼正把一摞空白卷子往书包里塞，笑着回答：「好啊。」 走到停车场的时候苏淼的思绪都是飞起来的，飞到连路都看不见了，开心到倒着走。突然间乔林勐地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臂往身旁一拉，下一秒苏淼感觉到身后一阵风掠过，回过头只看到从转角转出来的一辆自行车欢快地驰风而去。 「好险…..这要撞上能飞了吧……」苏淼心有余悸。 乔林挑眉：「你下次别倒着走了，不然真有可能被撞飞。」 苏淼没心没肺笑了两声，像没事人一样继续往停车场走。 到了地方乔林就从书包里掏出了傢伙。他的自行车本来没有后座，要临时在后轮装了两根钢架。 「我□□还随身带螺丝刀吗？」苏淼惊。 乔林笑笑没说话，这是他很早托赵泽带的，还有钢架也是网上买的。 装完后乔林还上去踩了一下，确定没什么问题了后长腿一跨坐上车座，对旁边苏淼抬了一下下巴：「上车。」 苏淼抬脚踩上钢架，双手撑住乔林双肩。 「站好了，我骑慢点。」 「哎！」苏淼应了一声，声音里充满喜悦。他以前没被人这么载过，回家要么是公车要么是苏垚开车来接，这种站在自行车后座的感觉有点惊喜。 就像现在这样，乔林平稳地在路上骑着，苏淼按在他双肩的手能感受到他的肩膀随着脚踩踏板的节奏起伏，靠近他颈侧的拇指还能触及他的体温。一路的风仿佛都沾上了乔林洗髮水的甜味。 乔林的头髮有些长，风吹动发尾在苏淼手背和手腕不停磨蹭，苏淼被挠得有点痒。下斜坡时，乔林本来控制着车速往下沖，苏淼居然直接就在这样的加速中张开双手，校服外套被风吹鼓起来，唿啦啦地叫唤着，后背进的风从后脖颈吹出来，带着秋的凉意，又好像要把人跟黄昏融为一体。 苏淼忍不住大喊出声：「乔哥！沖啊——」 乔林被他突如其来的一声喊吓得手一抖，车轮就从一块凸起的石头上滚了过去，车头跟着晃了两晃，赶紧大吼一声：「抓稳！」说罢集中精力稳住车身。 苏淼被这一晃却没稳住，脚下一滑，整个人就要往后仰。 然后他一伸手就环抱住了乔林的头。 …… 「你是笨蛋吗。」乔林的声音在苏淼手臂间响起，下一刻两个人连人带车直接摔进了路边的草丛里。 摔进草丛时苏淼还抱着乔林的头没松手。乔林只觉得自己的脑袋被包围在一个软软的怀抱里，一点痛楚也没有。 突然间苏淼声调陡然拔高，在他头顶大喊着：「乔哥你看！夕阳啊！」 苏淼的手臂刚从乔林的双眼上移开，金色的光线就争先恐后涌入了乔林微睁的瞳孔。 此时两人面前的空地一马平川，尽头是橙红的夕阳缓缓从云层间沉入地平线，视野所及半边天空都被染上暮色，路边长椅矮树都拖出了一条长长的影子。秋风仿佛是越过平野的远方来客，携卷着落叶唿啸而过，不知疲倦奔腾不歇。 乔林回过头，正对上苏淼盛满落霞余晖的眼和不自觉高高上扬的嘴角。感受到乔林的视线，苏淼转过头对着他就是一通傻笑，眉眼弯弯，半边脸被刻进落日熔金。 乔林有点恍了神，此时他就躺在苏淼怀里，清楚地感受到苏淼的心跳，连听苏淼说话都跟平时不一样。 听起来有点撩人，带着点兴奋，让人觉的很是舒服。 冷漠如乔林，此时脸也红了。只不过身后那光太温柔，太像情人害羞时双颊的红晕，苏淼一时间也分不清究竟是晚霞还是乔林的神色。 还没等他看清楚乔林就兀自起身扶起车，又伸手拉了苏淼一把，有点愧疚地问：「有没有摔到？」 「没事。」苏淼拍拍屁股上沾着的草，一抬头乔林已经坐上车准备踩了。 苏淼忙叫道：「我这还没上呢！」 乔林笑，脚下一用力，自行车轻易就跟苏淼拉开了距离：「跟车跑吧。」扔下这句话后又蹬了几下，苏淼刚刚快要追上乔林又熘开了。 「？？？别啊哥。」苏淼一惊。 「那你还玩么。」乔林骑出去一段后停下了，单脚撑着地，回头等着苏淼跑过来。 「不玩了不玩了。我乖着呢。」苏淼笑着扑过去跳上车，揽住乔林的脖子用力抱了一下。 滚烫的唿吸带着少年独特的体香喷洒在乔林脸颊边上，惹出了一阵燥热。 —————————— 苏淼看着乔林的车载他到家后拐出巷口才推开前院的门，刚开门就看见苏垚回家，惊讶地问：「今天这么早回来？」 苏垚看了一眼手錶点头：「老妈说有事。」 兄弟俩进了家门一问才知道，苏垚是被老妈拎回家相亲的。时间地点都给约好了，就在明天。 苏淼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其实心里从没想过他的大哥真的会和哪个女人在一起。他印象里苏垚这辈子只谈过一次恋爱，分手后就一直单身到现在。 但是一算年纪，苏垚已经二十八了，快三十岁的男人这时候相亲处个对象，过两年结婚似乎没什么毛病。 苏淼本来这么想着，但当晚收拾完东西手脚不受控制地就进了苏垚的房间，苏垚正关了落地窗躲在阳台抽菸，看着外面的灯火出神。 第27页 沈珞不喜欢烟味，家里不给人抽菸，说是伤身体。苏垚除了必要一般也不会没事就抽，但这会儿手边已经好几个菸头。 苏淼的第一反应是，他根本不像看起来那么平静。 苏淼关上门问：「哥，你以后会结婚吗？」 苏垚深吸一口，瞟了苏淼一眼：「会。」说完又跟看傻子一样看他：「你这是什么问题，我不能结婚吗？」 苏淼突然就跟泄了气的皮球一样，也不知道怎么说：「可你不是有喜欢的人吗？」他知道苏垚即使只字不提也从来没放下那个人。 苏垚嘲道：「没什么事回你房间呆着去。」 苏淼一愣。苏垚生气了。 「嘁，不想说就不说呗，酸熘熘的跟我说什么呢。」苏淼一咬牙回自己房间去了。他确实是问了一个不能再多余的问题。 还喜欢着能怎样呢，路到头了，那人早就结婚了，他就是想走到黑也没路走了。 苏垚看着苏淼跑出房间重重地关上门，脸上嘲讽的表情就沉下去。 兄弟俩的房间是连在一起的，苏淼光闻着烟味儿就知道苏垚在阳台吸了大半夜的烟，他自己也躺在床上熬到下半夜才睡着。 第二天闹铃声突兀地在房间里尖叫，吓得苏淼一个哆嗦起尸，一爬起来从脚倒头就是一阵燥热。 熬夜的后果。 苏淼背着包走到路口的时候还是觉得脖颈处像架着还没熄的碳火，烧得脑袋发慌。 走到路口等了一会儿乔林还没来。正准备打电话问，旁边的小车突然鸣了一下喇叭。苏淼全身一抖，腿差点软了。紧接着车窗摇下来，乔林的脸就出现在车玻璃后。 「看你很久了，想什么呢。」乔林从车上下来帮他把包拿上了车。 「昨晚没睡好。」苏淼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坐了进去问道：「我们开车过去？」 「对，我妈的车。」乔林一边掉头一边回。 「哦。」苏淼把安全带一拉，整个人就像水一样化成了一滩倒在了座位上。乔林一见默不作声地把车里的温度调高了。 等到车开出巷子出现在大马路上的时候苏淼突然问：「乔哥你有本儿吗？」 乔林看苏淼的眼神里充满对弱智的关爱：「没有，要不你下车？」 「别皮。」苏淼拍了他一下。 「去年考的，放心吧。」乔林专心看着路，又说道：「还要一会儿才到，你可以睡会儿。」 没听到苏淼的回答，乔林往旁边一看，苏淼居然已经睡着了。 乔林失笑，把车停到路边，从后座抽出一条绒毯子，俯身过去给他盖上，又把空处都按严实了。做完这些他鬼使神差地就盯着苏淼的睡脸看，苏淼的黑眼圈很重，眼袋有点肿，很疲惫的样子，此时唿吸均匀绵长，眼皮下的眼珠子有规律地转着圈儿，睡得正鼾，有点像一只趴在阳台上晒太阳眯眼的猫。 乔林初见苏淼就觉得他的的长相没有十七岁少年的稜角，稚嫩柔软得不像话，但昨天傍晚他抬头看见的苏淼又有点尖锐和张扬，让他想起了大漠戈壁上开着摩托车捲起漫天尘土的骑手。 帅到不行。 第17章 乔林把车开到城南山脚的时候已经中午了，本来这条路不用走这么久，但刚好碰上冬至，山下开了集市，路上人多，硬生生堵车堵了快一个钟。 期间苏淼居然一直没醒来，乔林本来买了早餐，搁在后座已经凉透了。 乔林打开车门正准备把东西扔进垃圾桶，苏淼闻着步行街的小吃味儿就醒了。 「到了？」苏淼才发现身上盖了毯子，怪不得觉得有点热，于是随手把毯子放到一边，看见前方人山人海一条街，顿时两眼放光要下车。 「你打算这样出去？」乔林在窗外好整以暇地指了下苏淼的衣服。 车里比外面暖和，加上盖了毯子，苏淼睡着觉得热，把卫衣蹭开了，安全带和椅背蹭着蹭着就把衣服挤上去，露出一段留着红印子的腰。乔林说着还伸出手去捏了一把，有点热，有点滑。 「哎呀讨厌~」苏淼做出娇羞的样子，红着脸把自己的衣服整理好下了车，乔林背着包在后面跟着笑。 午间的步行街热闹得很，两旁店家的喇叭带着电流的沙沙声机械地重复着同一句gg语，交杂着音响外放着抑扬顿挫的情歌，震耳欲聋炒沸了人群的气氛。乔林一向觉得这样的热闹很空，像水里的气泡咕噜咕噜地冒头，出了水面一下就散了。 苏淼一下车就兴奋了，过来前一路都在睡觉，肚子里没半点东西，现在见着什么都是山珍海味。 乔林就看着他不停在小吃摊贩间穿梭，吃东西也活像逃荒来的，也不管是不是刚出炉抓了就往嘴里扔，被烫得直吸气也不肯吐出来，含煳不清地说着话，咽不下去就堵在喉咙里吐噜着。 乔林默不作声，拿出手机拍下来。 照片里苏淼穿着白色的卫衣和卡其色工装裤，左手抓着装着小吃的纸盒，热气悠悠往上窜。怕弄到毛衣，他弯着腰把头往前伸，撅着嘴吹气，雾气挡住了半张脸，但挡不住苏淼兴奋地看着镜头的神情。 苏淼看的是镜头后面的乔林。 「耶~」苏淼笑着比了个v。 「吃你的吧。」乔林把手机收了起来，径直往前走。 「哎乔哥等会儿，」苏淼叫住乔林，把手里的口粮戳出一块来，竹籤递到乔林嘴边：「试下。」乔林没犹豫地张嘴吃了。 第28页 这一下就仿佛一个开关，后面苏淼买的东西都是单份的，一路往乔林嘴里餵食。 走走停停吃了一条街，等到苏淼终于觉得吃撑已经是下午两点了。他摊坐在路边的长椅上满足地打着饱嗝，过了一会儿突然往身上往自己口袋里摸来摸去：「我手机呢？」 苏淼的手机在包里，包在乔林身上。 于是乔林取出手机递了过去：「这儿。」 苏淼接过手机低头在屏幕上滑了两下，突然就站起来勾住他的肩膀，手机高举，一边对着摄像头调整角度，一边喊着乔林看镜头，最后倒数三声，手指抬起乔林的下巴，在他迷茫的表情里笑眯眯地按下了快门。 「哈哈哈……乔哥你看你像不像窝瓜！」苏淼看着手机屏幕的照片一阵狂笑，乔林的下巴被抬得太高，表情太冷漠，嘴角往下压着，为了看镜头眼皮挡住了眼睛的光，兇狠的样子恨不得下一刻就把殭尸砸扁。 「……闭嘴。」乔林扶额，旁边苏淼却喜滋滋把照片发了朋友圈。 这回赵泽不评论了，他直接给苏淼发了私信：你们俩不会成了吧？ 然而苏淼发完朋友圈乔林就招唿他该走了。「带你去个地方。」乔林说。 他回应一声，没来得及看就把手机收了起来。 苏淼被乔林拉着往上山的方向走，脚下的石阶越来越高，离盘山公路却越来越远，眼看着就要没路了，乔林带着他一拐弯，走了一阵后眼前突然出现一座规模不算大的别墅。 走近门的时候苏淼闻见了空气里的酒香眼皮一跳，这味道苏淼很熟悉，苏垚高中毕业那天，就带着他翻墙到学校的操场喝酒，那时苏垚还没有分手。 走过前厅和迴廊，乔林推开雕花的门，眼前就是一派庄重贵气的装潢。玄关上是凤栖梧的镂空雕，两边是短短的走道，尽头用布帘挡住了内景，帘旁的高架上摆放了两枝红梅，开得正好，鲜嫩的梅红在厚重的深木色中十分跳脱。一切都浸在浓醇的酒香里，让人不由得把思绪都放空。 苏淼正心想这个别墅的主人真会享受人生，旁边乔林熟门熟路从鞋柜里拿出两双拖鞋，一双给苏淼换上，掀开布帘就走了进去。 帘后的空间十分宽敞，约莫四十平的地界，有一扇一人高的圆窗，窗下摆着一张矮榻，榻上的小几正温着酒，苏淼闻到的味道就是从这儿来的。 乔林进门就喊了一声「哥」，桌边一个披着华服大氅的长髮男人闻声转过头来。那人动作不急不缓，眉眼温润，一双丹凤眼开合有神，薄唇噙笑，左耳一只流苏坠殷红如血。 苏淼一见他的脸就愣在了原地，这双似笑非笑的眼睛他不会认错。 那是陆沉。 是苏垚求而不得的人。 有很长一段时间，苏淼是陆沉和苏垚一起带大的。那时候苏淼还小，爸妈不在家，每次他们要出去约会又不能把苏淼一个人扔家里的时候，苏垚就会把他也带上。 「原来你说要带的朋友是苏淼？」陆沉笑容未减，朝乔林说道。 乔林有点惊讶：「你们认识？」 「熟得很。」陆沉整理衣袖站起来，也没有穿鞋，光着脚向苏淼走来，语气轻快地说着。 苏淼被钉在了原地一样，僵立着等着陆沉走近。等他走到苏淼面前了，苏淼才看清陆沉的样子。 他蓄起了长发，用发绳束紧了披在身前，流苏耳坠上方穿了颗硃砂，珠子下的流苏随着陆沉的动作在苏淼眼前晃着。 「有五六年没见了吧，不认识我了？」陆沉看苏淼呆愣着有些好笑，特意凑到他眼前，还拿手在他眼睛前方挥了挥。 「不......我记得，你是陆沉哥。」苏淼木讷地回着，怎么可能忘记。 陆沉一笑，像以前一样摸了一把苏淼的头，很直接地问：「怕我？还是不想见我？」 「没有，没有不想见。」苏淼完全没有准备，毕竟陆沉跟自己的关系说亲又不亲，说不熟却也熟得很。他不知道怎么回应，乔林突然拉住他的手，把他往自己身边拽了一下，对陆沉说：「哥你别吓他。」 陆沉看着乔林这样子心下明白，只耸耸肩说：「怎么会。」 「没事，」苏淼定了定神从乔林身后走出来，对着陆沉道了下歉：「我就是太久没见，认不太出你。」 陆沉哈哈笑了两声，说：「我不逗你了。你哥现在还好吗？」 「挺好......就是要去相亲。」说这话的时候苏淼很仔细地盯着陆沉的脸，想看他有什么反应。 这个想法其实挺幼稚，感情从来不是公平的，从来不像他觉得的那样，苏垚深陷其中了，陆沉也该无法自拔。 果然陆沉没什么太大的表示，只一点头转身回到榻上，拿出一旁的瓷杯给两人倒酒。 「尝尝，十年陈的花雕，」陆沉把杯子推到苏淼面前，笑道：「知道乔林要带朋友来特地拿出来的，就是比不上当年和你哥喝的。」 陆沉摸摸下巴似乎是在回忆：「那时候偷的二十年的呢，才拿了几两酒，回去就被老头子拿着棍子打。」说完自己笑出了声。 苏淼有点印象，那是在操场那一晚，陆沉偷偷从家里拿了半瓶子酒，酒香馥郁，苏淼觉得香就贪杯多喝了两口，两人都没拦着，看着小小的苏淼抱着杯子喝没两口就醉红了脸，还在一旁哈哈大笑。 第29页 后来他喝醉了睡在苏垚怀里，隐隐约约感觉有人靠他哥靠得很近，他清楚记得当时苏垚的身体还微微发抖。再后来他就被抱回家了，第二天醒来发现苏垚不在家。 苏淼收起思绪，拿起杯子喝了一口，从没觉得温酒如此呛喉，才喝一口就勐咳。乔林用手拍着苏淼的背给他顺气，刚才陆沉说几句话的工夫他已经知道这一段关系。 他从小就和陆沉邻居。小时候他被其他人欺负了，陆沉就会站出来凶对方，所以他一直粘着陆沉。就算是后来陆沉上初中搬了家，乔林也经常跑大老远过去。因此乔林是知道的，陆沉曾经和一个男生在一起过，还经常帮着那个人带他弟弟。 后来因着回国后接手了家里事业的缘故，把年轻时的张扬任性收妥当了，可以独当一面了，可哪怕没把那些手段显露在他面前半分，乔林也觉得陆沉让人捉摸不透。 苏淼也明显待得不自在，于是他一边给苏淼顺气一边转移话题问陆沉：「你不是说等下还要参加酒会吗？」 陆沉抬眼看窗外，点头说：「等你嫂子过来。」 苏淼一顿，好奇想看看这个人，又不想看见她。 但是不由得他多想，门外就进来了位穿着礼服、妆容精緻的女人，长身玉立，红颜粉黛，风情曼妙，她款款走近了对着苏淼和乔林一点头，乔林回：「嫂子好。」 苏淼却没说话，看了她一眼马上又把眼神收回去装酒醉。 她只是笑笑，回过头亲昵地催促：「我们该走了。」 陆沉转头问乔林：「什么时候回去？」 乔林答：「明天中午。」 陆沉瞥一眼苏淼，轻笑：「祝你们尽兴。」 女人神色自然地挽起他的手走进后院的卧房，出来时已经换成了一身黑色的西服。苏淼却注意到陆沉耳坠还戴着，与这一身的打扮格格不入。 他的妻子嗔怪的声音突然响起：「你这个耳坠又忘了摘。」苏淼盯着这边的动静，就看见陆沉不动声色地躲开了她伸向左耳的手，淡淡地说：「先这样吧。」 苏淼闻言心一跳。她尴尬地缩回手，转瞬陆沉却温柔地低头对她说了句话，也不知说了什么，她一下子扬起笑容，将头轻轻靠在陆沉的手臂上，十成小家碧玉的乖巧样。 随后陆沉沖两人摆摆手，细心地为妻子提起裙摆走出了门。 作者有话要说：这文的主要配角终于出场了，说实话我比较喜欢这个形象，歷经风霜最后顶天立地又腹黑想想就觉得很霸道总裁（？？？） 第18章 陆沉走后，苏淼把杯里的酒一口闷了，乔林要阻止都没来得及。 苏淼酒性不好，喝酒一般不是壮胆就是浇愁，这会儿喝一杯就上头，于是添满了一口口嘬着，安安静静乖乖巧巧的样子仿佛捨不得喝完饮料的小朋友，看得乔林都不忍心不给他喝。 过没一会儿，苏淼就觉得脑袋仿佛被酒精撑开，胀唿唿的，摆头动作大点儿都要晕，胆也不壮了愁也不浇了，干脆头一偏，靠在乔林肩膀上不动了。 「乔哥你跟我说说呗？」苏淼喃喃道。 「说什么？」乔林摩挲着杯沿。 「我也不知道，就想听你说话。」苏淼意识已经混乱了，语无伦次地嘟囔。 「唔，要是知道你见到哥会这样我就不带你来了。」乔林说着。 「不行！」苏淼坐起来，捧着乔林的脸靠得很近：「我没有不开心，我只是替我哥不值。」 「不值什么。」乔林看见苏淼已经酒劲上脸了，双颊红得跟那天黄昏的霞。 「凭什么啊，」苏淼倒了回去，「凭什么陆沉哥都已经结婚三年了我哥却得相亲。」 乔林一听乐了，他怎么也没想到苏淼居然会是这样的不平衡。于是他饶有兴致地又问了：「那你怎么想的。」 苏淼回答得干脆：「苏垚那么喜欢陆沉哥是吧，明明那么喜欢却要去相亲。」 「其实吧，」乔林看苏淼醉得差不多了，说道：「哥以前不是这个名字。」 「嗯？」苏淼好奇，「不是陆沉吗？」 「不是的，他本来的名字叫陆升。上升的升。」乔林说着揽上了苏淼的腰，怕他一不小心磕桌子上，丝毫没觉得自己的动作不合适，他慢慢地说：「后来把自己把身份证的名字改成了陆沉，对外人也一直说自己叫陆沉。」 「为什么？」苏淼有点昏昏欲睡。 乔林犹豫了一下，在思考怎么回答，而后说道：「大概是陆升不好听。」 「切。」苏淼不满，显然这不是自己想要听到的答案。 就在苏淼快要睡过去的时候，窗外突然喧闹起来，人群的唿喊声远远地传来，紧接着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头顶炸开，闭着眼都能感觉到外面的世界亮了几度。 「砰！砰砰……」是烟花。乔林和苏淼同时一转头。 这个院子的占地特别好，能没有阻挡地看到山下村庄的烟火。 现在已经入夜，好几处空地正在点燃烟花，火苗裹在尾烟里争先恐后地嘶叫着冲上夜空，在高高的空中炸开，最后星星点点弥散在被其它烟火点亮的寰宇。不知疲倦，长久不歇，光芒不衰唤醒山岗的艷阳，声势不输捲风而至的骇浪。 火树银花尽数落在少年充满惊异的瞳孔里。如白昼的光像是有温度一样，灼灼烫在两人的脸上。 第30页 乔林在好几处烟花炸响的时候说：「因为哥他其实很喜欢苏垚啊。」 「嗯？你说什么？」烟花声音太大，苏淼没听清。 「我说，烟花好看吗？」乔林凑到苏淼耳边问。 沉溺，陷于不良境地无法自拔。 可能对当时的陆沉来说，苏垚就是他的劫，即便老天爷没给他俩走生路，他也没把名字改回来；即使最后天不遂人意，他也不曾捨弃曾经沉溺于那场劫数的自己。 不管陆沉是不是这么想，最起码乔林是这么觉得的。他不觉得陆沉有错，也不觉得自己有错。 苏淼坐在蒲团上很不老实，于是乔林干脆带他下了山。 烟花的高度离他们头顶越来越远，苏淼跳下最后一级台阶，踩到地面上挤进人群，边回头向上看，虽然没有了在别墅时那样开阔的视野，人群、房屋、山体遮挡了视线，但耳边充斥着人们的说话声，喧闹杂乱，充满烟火气息。 晚上的人比白天多了很多，一路过来两人都互相紧紧跟着，一个错身可能就要走散了。但苏淼显然乐在其中，缩着身子在人群中钻来钻去，还喜欢和挣脱家长束缚的小孩子瞎玩，让乔林感觉自己带了一个儿子出门。 这会儿有个五六岁的小男孩子正兴致勃勃地拉着苏淼在一个卖面具的摊位前选面具，两人一个弯腰一个踮脚，全神贯注地挑挑选选。 乔林看见苏淼伸长了手，把面前一个面具盖在了脸上，然后回过头来给乔林看。 苏淼很喜欢流苏，特别是红色的流苏，这和苏垚很像。苏淼小时候爸妈在外工作，他跟着苏垚住在老家，玩具很少，苏垚就拆了老家床边帐钩下面挂着的红流苏，顶上绑了一个小铃铛，放在苏淼手心里逗他玩。 丝线穗子放在手心里触感冰凉，加上铃铛发出好听的声音，这个玩具让苏淼爱不释手。 所以苏淼看到这个面具一下子就爱上了。面具只有半张脸的大笑，颧骨两边各有一串小小的流苏，中间繫着一个金色的铃铛，刻了花饰，随着苏淼转身的动作发出铃铃的声响。 面具的花纹很简洁，除了眼周的一圈红色，只在额间和两颊用红色颜料画了几笔。这样故作神秘的花纹却很好地起了作用。 苏淼就站在摊位前看着乔林，暖黄的灯光打在面具上，露出的眼睛里充满笑意，双唇却微抿着，有点期待地问乔林好不好看。 旁边的小男孩也学着苏淼拿了一个相同的面具套在脸上，咧着嘴转身，一起看着乔林。 单独看还不觉得，现在看见这个孩子站在苏淼旁边，戴着和苏淼相同的面具，做出和苏淼差不多的表情，乔林蓦地生出些熟悉感，恍若隔世。 「乔哥？」苏淼见乔林有点走神，走到他前面挥了挥手，谁知乔林勐地抓住了他的手：「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面？」 同样的问题。苏淼曾经问过，现在乔林也问了。 「啊......难道是前世续缘来了。」苏淼喃喃。 突然不远处的摊位前有人表演起杂技，人群都往那边涌去，差点没把两人冲散。 「乔哥我们先走吧。」苏淼匆匆付了两个面具的钱，把小孩子还给他妈妈，抓着乔林的手挤出人群。 走出了集市，四周人渐渐少了，走到山脚基本就没有旁人了。山风阴冷，苏淼被吹得打了个哆嗦，裹紧了身上的衣服，乔林看了一眼，脱下自己的外套罩在他身上。 「唔......不冷。」苏淼想要把外套脱下来，乔林按住他的手，不容反驳地说：「穿着。」说完自己打开了手机电筒往前走去。 山脚已经是路的尽头，两人一路跟乌龟挪似的慢悠悠地走，谁也不开口，谁也不尴尬。远处稀稀落落几点星辰，一闪一闪的，仿佛在暗示着什么。 也不知是乔林走得快，还是苏淼走得太慢，渐渐地乔林就走到苏淼前头去了，他刚踏上石阶，身后苏淼突然叫了他一声。乔林回头，就看见苏淼的脸占满了他的视线。 眼前的人抓着他衣领，迫使他弯下腰，在乔林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踮起脚尖凑上来，唇瓣狠狠撞在他的唇上，乔林牙齿都跟着一麻。 下一刻有湿热的东西舔上了他的唇，动作生涩地试图往里顶。 乔林紧闭牙关，睁着眼看着面前脸上越来越红，鼻尖已经急到沁出薄汗的人。他突然一伸手按在苏淼双肩，把两人分开。 「你干什么？」乔林的语气无波无澜。苏淼愣了，心跳都快要停了。 他都不知道自己怎么魔怔了就给亲上去，而且还被乔林抗拒了推开了。一时间从心底涌起深深的恐惧。 「我......可你之前不是还搂着我腰......」苏淼在怎么不清醒也知道有谁碰了他，可现在却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害怕地快要哭出来。 「你喜欢我？」乔林走下台阶朝苏淼走，苏淼一步一步往后退。 「怕什么？」乔林笑了，对着苏淼伸出手说道：「过来。」 苏淼现在怂得一比，说什么也不敢再靠近乔林了。 谁知乔林突然大步走过来，把他后脑勺被用力一揽，紧接着唇就压了上来，舌头轻而易举破开牙关，在他口中翻搅。 苏淼成功丧失思考能力，眼泪不知不觉淌了满脸，活像被强迫后心如死灰的良家妇女。但反应过来亲吻自己的人是谁的时候，他颤抖着双手揽上乔林的脖子，学着乔林刚才的动作回应他。 第31页 乔林其实没有接吻的经验，只能凭着感觉绕着苏淼的唇形亲吻、吮吸，时不时两人的舌尖顶来顶去，像打架似的。苏淼口中还留着花雕的酒香，他觉得自己就要醉了。 直到苏淼手里的面具被碰掉在地上两人才停下来，苏淼的小臂撑在乔林胸口，湿着一张脸大口喘气，可以明显感觉到嘴唇已经肿了，脸上热得可以烧开水。 乔林本来环着他的腰，苏淼一挣扎就挣开了。 过了一会儿，苏淼慢慢弯腰捡起地上的面具，一抬头刚好跟乔林的视线对上，又急忙低下头，三步做两步爬上山。乔林赶忙追上去，苏淼却是越走越快，最后直接变成竞走了。 到了别墅门口，两人都是气喘吁吁。乔林带他走进后院的房间，苏淼外套也没脱直接就仰躺在床上。 房间只有一张大床，两个人各躺一边，呆望着天花板，保持着一转头就能面对面的姿势各有所思。 苏淼把手臂压在额头上，过了一会儿突然说：「乔哥？」 「嗯，我在。」 「哦。」 乔林没有说话，他想过苏淼会有很多种反应，唯独没有想到他就是这么叫着自己的名字，其它什么也不做。 他还以为自己回亲的话苏淼起码会开心点？ 过没多久苏淼又叫了他一声，乔林依旧只回了「我在」。就这样重复几次后，苏淼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没过多久就完全没声了。 乔林转头一看，他居然睡着了。 ...... 乔林苦笑一声，把他的手从额头上拿下来，上面已经压出了一道红印子。乔林看他睡觉还紧拧着眉，也不知长夜漫漫谁比较难熬。 他把苏淼脱掉外套和鞋子放躺在床上，轻轻盖上被子。转身去浴室用热水浸湿毛巾拧干，回来给他擦了身子和脸，又小心地把被子掖好，做完后就蹲在床边出神。 乔林盯着苏淼还有点红肿的唇和同样红肿的眼睛，鬼使神差地俯下身，轻轻在苏淼唇上啄了一口。 睡梦中的苏淼感觉到舒爽的凉意，撅了撅嘴巴，紧贴着乔林唇瓣，原本皱着的眉头也松开了一点。乔林却像是被烫到一样勐地抬起头，红了脸盯着苏淼看很久，最后嘆了一口气，去浴室里狠狠沖了个凉水澡。 二十分钟后乔林钻进了被窝躺在苏淼旁边，过了很久才入睡。 黑夜里苏淼睁开了眼，他根本没有睡着，乔林看他他知道，乔林亲他他知道，他本该欢唿，本该回应，本该阐明心意捅破那层窗户纸，可他犹豫了，他始终惦记着乔林喜欢的那个人。 他总是要想，是不是因为这个人，乔林才不会主动对别人示好，别人进他就进，别人不动作，他也不会眼巴巴贴上去，说到底，这个人就是乔林所有的底线。 浑浑噩噩到了下半夜才入睡，早上苏淼被闹钟吵醒，一睁眼就看到乔林皱着眉拿手机关闹钟的侧脸。 乔林坐起身抓抓头髮，一脸自然地跟苏淼说早安，然后下床往身上套衣服，埋头在柜子里翻出毛巾牙刷，回身催促苏淼起床。 苏淼赖床厉害，整个人蜷在被子里不肯动，乔林直接就把被子掀开了，外套给他手把手地穿上，谁知刚把拉链拉到顶，一抬头苏淼对着他的嘴唇就亲了一口。 「......别闹。」乔林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样的暧昧，双方都在吊着胃口，只能面色如常地去刷牙。 自然地，他转身后也就没有看到苏淼紧跟着他的视线，而且那眼神也不再像平时那样跳脱。 乔林洗漱完就出了房间，苏淼站在洗手台前机械地规规矩矩地刷牙洗脸，然后穿好鞋子坐在饭桌前等着乔林的早餐，觉得无聊又摸出手机来玩。 一夜没理，朋友圈的互动堆了很多，苏淼兴致缺缺地点开，都是调侃或者点赞的，又退了出来，点进赵泽的私信。 看到赵泽的问题他瞬间又蔫了，成什么成啊，现在都想记忆倒带。 苏淼愤愤地退出私信，不知道看什么就把屏幕划上去又划下来，额头抵在饭桌上，专心到乔林就站在他身后了也不知道。 然后，乔林低头，往他脖子上咬了一口。 苏淼吓得整个人都弹起来，「啊」地一声，愣愣地捂着自己的脖子。 「看什么呢？」乔林笑了笑，把手里的热牛奶放到他面前，坐到对面给面包涂果酱，涂完后递给他。 苏淼伸手接过，咬的时候跟野兽撕扯猎物似的。 「怎么了今天？」乔林觉得苏淼醒来后更不对劲。 「没事。」苏淼下意识就回了，觉得有点矫情。于是又低头刷着手机。 乔林看着苏淼一直在聊天框跟朋友圈切来切去，于是掏出手机找出苏淼朋友圈，把苏淼发的一口气点了三四条贊，正在苏淼疑惑的时候又用手机私信给他：「我们还可以好好吃饭吗？」 苏淼抬头，乔林沖他举了一下手里的杯子喝了一口。 苏淼先是发愣，接着就笑出了声，觉得自己有点傻，乔林主动不主动有什么关系，那个他喜欢的人，至今——可能至此以后——都不会再有踪迹，与其惦念着还不如放眼当下，他一分主动能换来乔林十分的友好。 苏淼不禁咬着杯沿低声笑了起来，乔林就在对面用指尖无声地敲着桌面，摸摸看着苏淼笑。 作者有话要说：怎么我居然觉得这进度有点快？？？ 第32页 第19章 出门的时候天还没有亮，苏淼看了一眼手錶，早上六点多，冬天天亮得晚，再过半个多小时才差不多会泛白。乔林带着他继续往山上爬，陆沉的别墅就在山顶下方，走到山顶二十分钟足矣。 苏淼迈上最高的一层台阶，黎明湿润的山风唿唿作响，视线一点点明晰。 他能看到山下沉寂的小镇，空无一人的宽阔马路和马路上的点点灯火，甚至还能看到盘山公路上摩托车的车灯在树丛间闪烁。 在没人又视野开阔的地方苏淼就想大喊。 于是他回头对摆弄脚架的乔林说：「乔哥，你说我要是在这儿大叫会不会吵到人？」 乔林刚才出门的时候把别墅里的相机拿出来了，这会儿正在把相机架上脚架，闻言头也没抬就说：「嗯？你说大叫吗？不会，你叫一下。」 「啊——啊——」苏淼爬上一块大石头，对着山下沉睡的小镇大喊了两声。 他现在其实并没有多郁结，只是当面对辽阔的世界时，总觉得要做点什么让自己有点存在感，不至于一直处于随波浮沉的状态，对很多事情的无能为力才是最摧毁人意志的。 比如一年半后的高考，毫无目的的未来，也比如无法插手的苏垚和陆沉，让自己不由自主身陷其中的乔林。 正沉浸着，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苏淼掏出手机一看，是乔林发来的一条语音。他疑惑地看去，乔林正一脸坏笑看着他，苏淼心中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果不其然刚把耳朵凑近听筒点开语音就听到自己中气十足的喊声。 「你听，没多是不是？」乔林幸灾乐祸地调笑着。 苏淼「我操」一声从石头上蹦下来，臊红了脸。他捏着手机往乔林那儿跑，跑一半突然听见乔林的声音：「你看看身后。」 苏淼停住脚步回头一看，顿时双眼放光。 只见小镇另一头很远很远的地方，群峦之间溢出了金色的光，然后沿着圆的弧度慢慢上升，慢慢驱散了瀰漫山头的黑暗。 比起烟花苏淼更喜欢看日出，夜晚会让人心思敏感，而日出往往是盈满心间的希望。 苏淼回头想要跟乔林说话，却猝不及防对上黑洞洞的镜头，快门声同时响起。乔林就在相机后面含笑看着他。 他的眼睛里先是苏淼，而后才是黎明的日出。 憋了一晚上的郁闷好像突然找到了出口，终于有滚烫的液体划过脸颊，苏淼愣愣看着砸进脚下土地的眼泪，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嘴角的笑还咧着，眼里的泪也还流着。 下一刻乔林的手轻轻抚上他的脸，指腹在脸上擦出一大片水渍。苏淼抬头，乔林按着他脑袋压在自己肩膀上把他抱紧，他听见乔林在耳边轻笑：「怎么这样都能哭。」 结果怀里的人抖得更厉害了，肩膀一颤一颤的，抽泣声闷闷地传出来。 「刚才就想问你了，到底怎么了？」乔林有点可惜，他往日出的方向看了一眼，已经错过了最佳拍摄时间，但想到相机里连拍的几张眼前人的剪影，突然又不觉得可惜了，于是低头用嘴唇轻轻碰了一下苏淼的头顶。 苏淼缩在乔林怀里使劲摇头，胡乱用袖子擦了擦脸，拉着乔林回到相机前，问：「能定时吗？」 乔林伸手给他设置了操作：「十秒。」 于是苏淼拉着他到前面石头边上站好，自己回去把头凑近进光口看了一下视野，还紧张地在自己裤子上擦了一下手心。 随即他按下快门，一边唿喊着「乔哥别动」，一边快速跑上刚才大吼的石头上，对着乔林喊了一声：「乔哥接住我！」 然后不管不顾张开手就往乔林身上扑去。 乔林一惊，赶忙伸手接住了虎扑过来的苏淼，快门声在两人相碰的前一刻响起，接着乔林就直接被苏淼撞倒在了地上。 「我操。」乔林都愣了，先确认怀里的人没受伤，然后就是一通骂：「你不要命了啊？你怎么敢！」 苏淼捧着乔林的脸对着嘴巴就亲了下去，不是早上那浅尝辄止的吻，更像是昨晚那样的干柴烈火。 乔林被他吻得没火气了，按住他的头想要加深这个吻的时候，苏淼就离开了他的唇，还笑嘻嘻地说着：「乔哥我好喜欢你啊。」 乔林失笑。 苏淼说完后几乎是跳起来，迫不及待地跑去看相机的照片，屏幕上显示着一张剪影，少年大笑着从岩石上跳下，底下的人慌乱地迈开脚步，双手抬起，两人的髮丝被风吹得飞散，稜角张扬尖锐，身后是一望无际的山岗和初升的太阳。 乔林看着他笑嘻嘻的脸，突然生出要把这个人据为己有的念头。他是否可以不让他有机会踏上藏污纳垢的土地，不让他对这世间感到无能为力，不让他经受来自他人的恶语相向。 回到别墅收拾完东西，准备出门回家的时候陆沉正好回来。苏淼的东西不多，早早收拾好了，这会儿还拿着昨晚的狐狸面具在手上玩，抬眼就看到陆沉一边进门一边脱掉身上的西装外套。 「要回去了吗？」陆沉扯松领带问。 「对，路上怕堵车，就早点走。」乔林把客房收拾好走出来，把两双家居鞋收回鞋柜，穿上自己的运动鞋，背起书包。 苏淼原本低头抓着面具两边的红色铃铛摩挲，突然想到点什么，对陆沉问道：「陆沉哥，昨天你戴的耳坠是不是我哥——」 第33页 「嘘。」陆沉没等他说完就用食指按在自己的嘴唇上，微笑着摇摇头，眼含笑意地说：「保密。」 门边的帘子被掀开，陆沉的妻子走了进来，看见站在玄关的两人，礼貌地问道：「要回家了吗？」 乔林点点头回答：「是的，谢谢哥和嫂子的招待。」 他对这个嫂子亲近不起来，哪怕她十分知书达理客气周到。 「路上小心。」陆沉对他们说着。完后又说了一句：「回去后我联繫你们。」这句话是对苏淼说的。 乔林带着苏淼出门，女人侧了身子让开路，还是微笑着说跟他们说路上小心。苏淼叫不出嫂子这个称唿，只能朝两人点点头，然后快速离开。 回去的路没有想像中的堵车，一个多小时就到家。 苏淼貌似喜欢上了跟乔林亲吻，下车前硬是在没人的地方啵了好几下，乔林也没有拒绝。 腻腻歪歪的。 苏淼一点儿也不知道乔林怎么想的。自己已经很直接说了喜欢他了，亲他时也不见拒绝，但乔林却实实在在没有对着他也说一句喜欢。 那是成没成啊？苏淼陷入了无限的纠结。 不成的话哪有人会随便就接吻呢？ 可是要说成了，乔林也没有告诉他。 但是苏淼不再去问，偏偏这时候他就拧着这口气。 他算是有点明白为什么表白的人总一定要等对方给自己个答覆了，自己琢磨真的伤心又伤神。 苏淼满怀心思地打开家门，却看到苏垚一脸疲惫地倒在沙发上。 「你怎么这样了？」苏淼啧啧道。 苏垚此时一点也不想回答他，此时他被灌了很多酒头晕得很，于是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闭嘴。」 「你不是去相亲了吗？」苏淼看着他突然灵光一闪：「......这就滚上了？」 苏垚：「……我像是这样的人吗？」 苏淼说完也笑了，怎么可能。 厨房里沈珞做了碗醒酒汤走出来，见到苏淼回来就指挥开：「淼淼快把你哥扶起来，把醒酒汤喝了。」 苏淼把苏垚扶起来问道：「这是去哪儿了，喝这么多酒？」 「去酒会了呗。」沈珞答道。 「昨晚不是相亲去了吗，什么酒会。」苏淼端起碗奇怪地问。 「公司一个项目的。」苏垚把碗里的东西喝了又倒了回去。 「那相亲呢？」 这回沈珞答得恨铁不成钢：「淼淼你见过男孩子相亲吃完饭居然带姑娘去酒会吗？」 沈珞显然十分不满三十岁还单身的苏垚这一直男行为，说话都气唿唿：「亏得人家姑娘气量大，还会把你送回来，不然你非得露宿街头。」 「都是一个公司的，妈你就别操心了。」苏垚一点没有所谓。 苏淼却觉得有点巧合，昨晚陆沉也是参加公司的酒会去了，这两人该不会碰上了吧？ 「行了行了回房去睡。」沈珞再怎么气愤这也是自己儿子，这会儿只是怕他着凉。 「那我回房了。」苏垚爬起来就要上楼。 「淼淼扶着你哥别给他摔了。」沈珞收拾了碗勺回厨房洗碗，还不忘叮嘱一下。 「好嘞。」苏淼把苏垚一只手臂架到自己肩膀上，扛着人往房间走。 进了房间苏垚倒头就睡，苏淼艰难地把他的鞋袜脱掉，西装外套扒下来，给他盖上被子，最后蹲坐在地上看着他准备睡觉的样子，然后说：「哥，我见到陆沉了。」 苏垚偏头：「你说什么？」 「我跟乔林去城南玩儿，他们以前认识，我俩住的陆沉的别墅。」 苏垚翻了个身：「哦。」 苏淼给他翻了回来：「陆沉哥昨晚也去了个酒会，你俩是不是碰上了。」 苏垚没理他。 「你装死我也知道，你没喝过这么多酒的。」 苏垚就闭着眼听他说，听完后就要赶人：「说完了赶紧走，我要睡觉了。」 「我就问一句，昨晚陆沉是不是戴着个流苏耳坠。」 「什么耳坠？」苏垚睁眼问。 「左耳，硃砂珠子，红色流苏，我看见了，」苏淼指着自己的耳朵：「离开别墅他还戴着，他......妻子让他摘他也不摘。」 「你想说什么？」 「我猜耳坠是你送的。没了。」苏淼答的一点也不拐弯抹角。 他从来都不觉得这世上有那么多巧合，陆沉就戴着那么一边的耳坠，虽然听起来苏垚并不知情，应该是到了会场陆沉就摘了，但苏淼就觉得这东西是苏垚的。 至于为什么是耳坠，那就是他们俩的故事了。 苏垚摇摇头：「我不知道，你回去。」说完翻了个身面朝着墙。 「我就跟你说一声，那我走了。」苏淼站起来盯着苏垚的背影嘆了口气。 他猜陆沉和苏垚一样，并没走出这段感情，要不然不会不肯给别人碰苏垚送的东西。 但就是两厢情愿又怎么样，错过了就回不去了，这世上多的是不以人的意志转移的事情。 苏淼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完就准备下楼帮老妈搓汤圆，明天就是冬至了。 他静悄悄走到厨房，从身后掐了一把老妈的腰，吓得她一声尖叫差点把擀面杖砸他头上。苏淼轻巧地躲过，顺手还捞了旁边剥好的几颗花生扔上空中接住吃了，在老妈喋喋不休前塞了一颗最饱满的进她嘴里。 第34页 「我来帮忙滴。」苏淼乖巧地说道。 沈珞习惯了小儿子皮，只笑骂一声回去，下巴一指手旁的袋子：「你去买点糯米粉回来，家里的不够了。」 「得令~」苏淼拿了手机出门去。 苏淼去小区的小卖部买却没买着，老闆抱歉地跟他说已经卖完了，于是他转而去超市买。 超市离小区有一点儿距离，走大路有点远，于是就抄了小路。 在超市的时候苏淼又接到他妈的电话，说是要多买点花生和黑米，过了不久提着买好的东西出门，打算顺着原路走回去，走到一个拐角突然愣住了。 苏淼站在巷子口，看见有三个人背对着他，围着一个人直把他往墙角逼，错身时苏淼看到了他的脸，顿时浑身一凛。 是乔林。 乔林一抬头也看到了巷口的苏淼，瞳孔蓦地睁大。 苏淼就见他头往一边用力拧了一下，眼睛却瞟向地上，他面前的三个人跟着他看地上，没见着什么东西。 苏淼却懂了，这是在使眼色让他走。 他连忙躲到墙边，围着乔林的人感觉不对回过头来，没看到什么又转回去了。赫然是张远山。 「让开。」乔林语气不善。 「呸。」张远山看着面对他们三个人还没有丝毫慌张的乔林，冷笑：「你当初下手的时候就想吗？」 「我说了，」乔林的脸色狰狞，「让开，我不想跟你们动手。」 「拽什么啊？！」张远山手指头指着乔林的眉心骂道：「想不想我都要打爆你。」 乔林干脆不躲了，直直迎上去，眼里话里都是挑衅：「有本事试试？」 「操。」张远山怒火中烧：「妈的，你找死。」 作者有话要说：只跟女孩子抓过头髮的我写打架的情节真的是有点暴走的意思啊orz 第20章 张远山正抬手，身后突然传来凌厉的一声吼：「乔哥闭眼！」 乔林看到苏淼跑出来的时候就往后退了一步，张远山和他身边的人听见声音条件反射地回过头，紧接着几人听见沉闷的一声「啪」，然后就是一地哗啦啦的清脆声响。 苏垚使劲把袋子按爆，朝两人眼前一撒，糯米粉就在空中散开，还有一地的花生掉在两人脚下。 张远山骂了一声，粉尘毫不留情地飘进眼睛耳朵，刺激得他们睁不开眼，又怕乔林藉机偷袭，于是不得不弯腰护住头，但这时脚下却撒满了障碍物，站都站不稳。 乔林抓到空子从墙根熘了出去，等张远山听到旁边有脚步声过去，伸手一抓却抓了个空，眼睛也没法张开，模模煳煳撑开一条缝，只看到两个人影拐出巷子口。 苏淼拽着乔林跑出去老远，回头看确定对方没有追上来才敢停下，撑着膝盖气喘吁吁。 「你怎么会到那里？」乔林拍着苏淼的背给他顺气。 「我买东西路过呢，」苏淼直起腰，「刚才那人是张远山？」苏淼听声音觉得像，后面也没仔细看到他的脸。 「嗯。是他。」 「我去，怎么这样都能遇到！」别人转角遇到爱，这是转角就抓你要害吧！ 「你没什么事吧？」 「没事，多亏你了。」乔林拍掉头上沾到的糯米粉，问：「刚那些是你买的东西？」 「对，晚上做汤圆用的。」 乔林满是歉意：「那东西撒了用不用再去买？」 「唔……用是用，但是这是哪儿？」苏淼转头看了看四周，才发现刚才是往回家方向跑的，离原来买东西的超市有点儿远，但是此时万分不想折回去：「糯米粉小卖部没了，要去超市，那边离这有点远。」 乔林想了一会儿：「我家有。不然，去我家拿？」 苏淼眼睛一亮：「行啊！」 乔慧这会儿还没下班回家，到家后乔林让苏淼在客厅坐，自己准备去厨房拿糯米粉和豆子，出来的时候手上还抓了瓶酸奶，他把东西放在苏淼面前，捏捏自己的头髮说道：「我要去洗个澡，你是现在回家还是坐一会儿？」 「坐一会儿！」苏淼想也不想答道：「我可以去你房里吗？」 乔林点点头：「但是我东西还没收拾，有点乱——」 「没事走吧！」苏淼踩着乔林的尾音蹭的就站起来。 苏淼跟着乔林推门进房的时候才发现这房间是真的很乱，衣柜大开着，稀松地挂着几件衣服，其它全扔在了地毯上和床上，几个装旧物的纸箱子七零八落翻倒在地，游戏机，光碟，漫画书，画笔，甚至是篮球，全散在地上。 「刚才翻得有点乱，还没收拾。」 乔林把东西挪到一边给苏淼腾出一条路来，然后把书桌前的椅子推出来示意他可以坐下，这才俯身在床上找出要换洗的衣服，要踏出房门前又想起什么似的折回书桌前，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一张叠得四四方方的纸，夹进一本书皮老旧的本子里。 「这是什么？」苏淼嘬着酸奶问。 乔林犹豫了一下，最终只是摇摇头：「没什么，从老家找来的一幅画。小时候的东西了。」 「你专门去找的吗？」苏淼大概能猜出来，这一房间的杂乱应该是为了找这东西给翻的。 「是。」乔林觉得在苏淼面前说有点不合适，但他没觉得有什么可隐瞒。 从城南回来后他突然就打开柜子去看了旧物——就是他告诉苏淼的那个很喜欢的人——除了这幅画也没留下任何其他的回忆，也确实是因为翻旧物时找不到这张纸了才慌慌张张地回去找。 第35页 「很重要吗？」 「是。」乔林也说不上来这张纸意味着什么，只是一份为了道歉而画的讨好礼物，只不过最后没机会送出去。 苏淼倦怠地沉了眼皮子，乔林看不出他的喜怒，隐隐有些不安。 「我方便看吗？」苏淼突然问。 乔林看他一眼，拿起桌边的纸递给他：「想看就看吧。」 苏淼得了允许，等乔林去洗澡后就忐忑地翻开手里的本子，拿出乔林夹进去的那张纸展开来。只看见上面是用蜡笔画的两个火柴小人手牵着手大笑着，身上穿着颜色鲜艷的衣服，戴着小帽子，背着小书包，脚下是绿油油的草地，头顶是金色的太阳，蓝色的天和白色的云。 真是朝气蓬勃啊。苏淼心说，望一眼门外，脑中浮现乔林的模样，觉得反差过大。 看完他把纸又折回去放在桌面上，翻开本子，发现这是一本小孩子日记画册。不禁感嘆：原来乔林从小就在画画了。 画册第一页用很稚嫩的笔触和简单的线条画了一栋彩色的楼，前院的铁门旁有个空空的地方只画了一条竖线的匾额，应该是要写幼儿园的名字，但由于还不会写字所以用直线代替。画的左下角是两个大人牵着一个小孩子的背影，大概是爸爸妈妈带孩子上学。 再往后翻，苏淼才发现这本画册里面画的应该是乔林在幼儿园里发生的事情，比如说排队玩丢手绢，和喜欢的小朋友一起午睡，吃饭跟别人说话勺子掉地上了被老师打手心，尿床了很害羞地不想起床之类。 苏淼看着这些直白的画觉得很有趣，好像自己就在这个幼儿园一样。 他幼儿园的事情已经忘得七七八八了，记得最清楚的就是那时候打不过别人还被推进垃圾桶大哭的经歷，其他只能勉强记起片段，现在看着画册觉得自己又回到了那个时候。 苏淼一页一页地翻完，看到最后才意犹未尽地合上，低头却注意到封面尚显稚嫩的两个字：唐林。「唐」字甚至还写成了三横一竖。 苏淼眼皮一跳，第一反应是他不小心翻了别人的画册，过会儿又觉得不对劲，乔林家里也没有别人，这本画册要么就是他的要么就是他亲戚的。 转念一想又觉得更加不对，突然脑子里闪过画册里那张一家三口的画。 这才想起来自己从来没有见过乔林的爸爸，而且乔林的姓氏和他妈妈是一样的。 苏淼感觉自己好像明白了什么，但疑惑更甚。于是他又翻开了桌角的另一本本子。开头旧照片的粗砾质感告诉苏淼这是一份年代久远的相册。 苏淼看见了三四岁的乔林的生活痕迹，十分感嘆自家乔哥小时候真是可爱到爆炸。 然后下一个翻页突然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 颜色浅淡的照片上，幼时的乔林和另一个孩子抵着头躺在小床上睡午觉，这一幕被巡逻的老师记录了下来，但苏淼的注意力完全不在这温馨的画面上。 他盯着和乔林抵着头的娃娃许久许久最后还是不可置信地确认：这孩子不就是我吗？！ 苏淼被震惊到无以復加，勉强定下神，翻开后面的照片，果不其然，小时候的自己从各个角度跟乔林同框。就算小时候的记忆忘得差剩没多少了，但自己长什么样苏淼绝不会认错。 苏淼又翻翻找找，最后挑出一张有幼儿园名字的照片去看，校名也是一字不差！ 怪不得上一本画册给自己的代入感这么强，敢情这本来就是自己读的幼儿园！ 苏淼唿吸都要停了，长唿一口气靠在椅背上捏着眉心。 他也不怎么敢相信，但是那个把他推进垃圾桶的孩子也是他读幼儿园时最好的朋友。 苏淼还记得，那天放学就剩下两个人在等家长接送，当时他的爸爸妈妈跟他说他要跟哥哥去奶奶家住，明天不来这个幼儿园了。 他把这件事跟自己的好朋友说了，可当时两个人的年纪还小，一听苏淼不再来幼儿园了，原本玩得很好的小伙伴又伤心又生气，一急之下跟苏淼就闹起来了。 彼时老师又刚好收拾了小板凳搬去隔壁的房间，没顾到这里两个孩子快要吵起来了。 对方仗着力气比苏淼大，手在他身上一推，他就摔进了满是废纸的小垃圾桶，屁股直接卡在里面出不来了。 小小的苏淼挣扎着大哭，乔林拉着他的胖小手使劲拉没拉得动，还把垃圾桶给弄倒了，可苏淼还卡在里面。 苏淼整个人只能弯着腰随着垃圾桶在地上打滚，哭声凄凉到惊动了门卫和隔壁房间的老师。 对方知道自己闯祸了，害怕得团团转。等苏淼被抱起来躲在老师怀里大哭，乔林也吓得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两个孩子就在老师怀里对着嚎，直到家长来接走还没消停。 小孩子的记忆本来就短，再后来，苏淼也忘了他的这个好朋友的名字样貌，但当时被推进垃圾桶的事却记到了现在。 苏淼正回忆着，身后的门咔哒一声打开，乔林披着擦头髮的毛巾走进来。 苏淼一看乔林来了忙把封面写着唐林的画册拿到他面前，有点激动地问：「这本画册是你的吗？」 「这里的东西都是我小时候的。」乔林在床边坐下，脚一勾就把苏淼坐着的椅子勾到面前来。乔林一靠近苏淼的心快要跳出来，脑子被堵着一样。 第36页 「这上面的名字怎么是唐林？」苏淼问。 乔林：「我爸姓唐。后来他们离婚了我跟我妈姓。」 「啊这样......」苏淼觉得自己问了不该问的，血液仿佛都注满了愧疚和心疼。 他站起来抱住了乔林，把乔林的头抵在自己的腰间道着歉。 「没事，现在挺好。」乔林笑笑。 苏淼又试探着问：「你小时候，是不是曾经把一个小孩推进垃圾桶里……」 乔林先是点头，随后又勐地抬头：「你怎么知道？」 苏淼挠挠自己的脸，眼神不由自主飘向其他地方，有点难为情地说：「我大概，就是那个摔进垃圾桶的孩子。」 时间仿佛静止在那一瞬，只剩下不太平稳的唿吸和衣物摩擦的细微动作。贯穿了十几年岁月的啼哭突然在耳朵里炸开，交杂着别离的不舍，乔林仿佛看到了那天晚上哭着在自己的小桌子前画了一遍又一遍求和画的自己。 他连着画了三四张，前面的都被自己的眼泪打湿，最后硬生生憋回去泪水才颤巍巍地画出东西。他固执地不肯相信苏淼就这么走了，第二天早早到了幼儿园，一个人攥着那幅画在校门口等了一整个上午，老师都抱不走他。可苏淼还是没来。 他以为是自己把人欺负狠了，当人家怨他了，不愿与他好了，才不再来这幼儿园。后来竟也一直抱着这样的愧疚，那张准备道歉的纸也一直视若珍宝地收藏着。 可这人现在正站在他面前，在他经歷了真正的绝意后，在不知道与他相识之前，仍旧一点点靠近他，甚至于前不久还冒冒失失要与自己亲嘴。 这世上怎么有这么不记打的人，他又怎么还得清这般情义？ 乔林一把抱住他的腰，带着凄凉问：「可你后来去哪里了？」 苏淼卷着他的头髮答道：「那时候我爸妈要去外地工作，我和我哥就被送去我爷爷奶奶那儿了，等我哥读完小学才搬到这里来。」 「那你怨我么？」乔林问。 「我肯定怨了，」苏淼笑着说：「你不知道我当时多没面子。」 乔林松开他：「那现在呢？」 苏淼看着乔林认真的脸，实在说不出「我已经忘了你是谁」的话，只能摇头：「小孩子记不住事的，你不用那么在意。更何况，我现在不是、不是还喜欢你呢么。」说的时候苏淼耳朵红了半只，有点难为情。 「对了。你之前说的那个喜欢的很重要的人，」苏淼突然想到了什么，小心翼翼地问：「是我吗？」 乔林点头。 苏淼一时不知道怎么说话，断断续续地问：「你不觉得奇怪吗，我为什么喜欢你，你之前也说我们都是男的......」 乔林摇头：「这没得指摘，我以为都是一样的心。」说他混淆友情和爱情也好，或许年少时确实是，但十八岁的光景，面对苏淼的那点悸动却不是可以找到其他词来替代的。 一下子，苏淼也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感受，是那种守得云开见月明的释怀，还有喜不自胜的骄傲，混杂着一点一直以来卑微地喜欢着的委屈。 喜欢一个男生半身就意味着他不能像其他人那样放手去追，意味着可能要经受流言风语，更意味着自己喜欢的人可能不是同条路，并且将这份心意视为无物。 可乔林说他不会。 仿佛有道屏障破了口，滔滔的复杂情绪决堤。 那就让他沦陷了吧，往后福祸他都认了，他就贪心这一点好。 ———————————— 说话间苏淼的手机铃声响了，是沈珞的电话，来催他回家。 「我该回家了。」他接完这么说着，抱着乔林的手却没有松开。 乔林攀着他的肩膀上去吻住了他。唇齿交缠，唿吸间仿佛溶化了酸奶的醇香，让人深陷其中。 半晌，乔林放开他，说道：「回去吧，晚上我去你家找你。」 苏淼就这么被哄着提了东西回家，晚上吃完饭后心不在焉地跟着家人在客厅看电视，注意力却一直粘着大门。 终于如愿以偿听到了敲门声。 苏淼几乎是跳着从沙发上弹起来，冲到门边去开门。 门外乔林半张脸埋在围巾里，看见苏淼开门把他围巾扯下来，对他笑了笑。 「晚上好，我来了。」 第21章 「爸！妈！我出门一下！」苏淼随便往身上套了衣服，狂奔到门口。 「你慢着点儿！多穿件！」沈珞的声音被挡在门后。 苏淼拉着乔林走到大街上，却不知道要说什么。路上行人摩肩接踵，成双成对的，成群结队的，游乐着，喧闹着，却听不清个中言语。城郊的烟花远远地从那边传来，好像开在了城市的心尖上。 「不冷吗？穿少了。」乔林把围巾取下来缠到他脖子上。 「不冷。」苏淼从围巾里探出头来，笑着说。 漫无目的地游荡到了小公园，找了张干净的长椅坐下，乔林在一旁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了一张纸。 正是今天苏淼在他房里看见的那幅画。 「当时没来得及跟你道歉，」乔林把纸摊开来递到苏淼面前，很真诚地说：「我现在补上，对不起。」 那是从儿时就种下的忏悔的种子，是在幼时就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多么愚蠢而产生的自责。这样的情绪像一把刻刀，一痕一迹都是那个孩子大哭不止的模样。经年之后纵使乔林早已忘记了那个人的名字，想要弥补的思绪却始终马不停蹄。 第37页 「小孩子忘性多大啊，哄哄就没事了。」苏淼好半晌才接了画，说得很轻松，仿佛这事情他根本没在意过一样。 但他低头摩挲着泛黄的纸，沉默一会儿后很小声地说：「如果我不是那个孩子的话呢？」 「什么？」 「你不是跟我说很喜欢他吗？」苏淼的声音越来越低，他嘆了口气抬着头看天空。 「你其实也没必要一直惦念着，有几个人老抓着那点幼儿园的事不放的？」 苏淼说完安安静静的，乔林也没有说话。过了不知道多久，乔林突然听到了抽泣声。苏淼的声音带了哽咽：「是不是如果我不是他，你就会一直对他耿耿于怀下去？」 乔林征住，扭头看着他浅金色的头髮，蓦地想起以前揉他头髮时软乎乎的、凉凉的手感。 不是、不是、不是这样。乔林心里有个声音在说，面上却沉静。 苏淼等了一会儿，没听见他说话，苦笑道：「乔哥，我要做多大的努力才能让你真的喜欢我。」 他没觉得乔林不喜欢，但总是缺了点什么，就像是春风和煦时天空山一只彩色美丽的风筝，飞得正欢的时候才知道，线早就已经断了。 没有依託，没有归处，只高高地随风，然后风止时息声。 他想要的不是这样。 乔林拧着眉，抓着他外套的衣角打着捲儿，许久才沉沉说一声：「对不起。」 话音落地，除了虚虚成团地往空气中蒸发的人群密集的声音，只有凉凉的风声。 苏淼终于觉得冷，身体终于开始不停地颤抖，渐渐地，他把脚缩起来，后脚跟抵在石凳上，双臂环抱住膝盖，不自觉地就做出了自我保护的姿态。 乔林听见从他臂弯里，低低地传来声声呜咽，像是忍受着巨大委屈却不能说的人，躲在角落里宣洩情绪。 他的心有点疼，是被一只手抓紧了，心跳随着对方的动作跳动的窒息感。 他该告诉苏淼不用哭的，小孩子的事哪儿值当这会儿伤神至此。 该伤神的不在这里，该想尽办法解决的，也不在这里。 苏淼突然把头压在他肩膀上，手抓着他的围巾，抖着声音说：「乔哥我怕啊。」 怕今日深情，明朝孤寂； 怕弥足深陷，前路无光； 怕心不定，怕终作别。 乔林静静地坐着，换作之前他肯定会马上安慰，但现在不行。他等到苏淼平静点儿后才开口。 「听着苏淼。」乔林轻轻陈述事实：「我抱你、亲你的时候，从来没有觉得你是其他的谁。我愿意对你好，只是因为你是苏淼，别的人没有，也不关其它任何事。」 苏淼靠着他肩膀听他说着。 「你说我耿耿于怀，因为小时候你是我最好的朋友，让你受伤害怕我问心有愧。你不能凭这个就觉得我的心是假的是空的，没人这么双标的。现在的你对我一样重要，当时的我长大了，会忘了以前你叫什么名字、你长什么样子，但以后我绝不会忘了你，无论我遇到什么，我都珍惜你。」 「你喜欢我，我觉得很庆幸。我对你也一样，不是因为你小时候与我多好，只是现在的我喜欢现在的你。」说完他又摇头：「不对，以前现在都喜欢。」 你在我眼里心里，任岁月流转不可侵犯。他语文不算好，这是他能想到的最珍重的话，他是想这么说的。但有些誓言向来不必宣之于口。 苏淼没听乔林说过这么长的话，但是最后一句他听得很清楚，过了很久才反应过来乔林这是在说情话。 他只愣愣看着乔林，问：「你在说情话吗？」 乔林耳朵腾地红了，情到深处说的时候还没感觉，现在只觉得难为情。 苏淼却跟这个较上劲儿了，侧身贴近他的手臂，捧着他脸问：「是吧？是在说情话吧？对我？」 喷洒在他下巴上的唿吸带着刚哭过的湿润气息，与面前这副身体一样，炙热滚烫。 乔林终于败下阵来：「是。」 苏淼听完又端正地坐回去，卷着衣角不出声。 「你怎么不说话。」乔林有点忐忑，他都这么言辞恳切，说得很明白了，总不该苏淼还在纠结那点事。 苏淼突然拿出手机，食指拇指夹着在手上转着圈，说：「我突然想到一个事，」他点开和赵泽的聊天框给乔林看：「赵泽问我们是不是在一起了。」 乔林低头看着屏幕上赵泽的对话框，隔了一天苏淼还没有回覆。 突然有一只手覆在发亮的屏幕上，从指缝间透着光。他疑惑地抬头，苏淼笑得风流，问：「你说我回是还是不是？」 这两天里他们更亲密的事都做过了，却没正儿八经表过白，一切都在匆匆杂乱中进行，他想要乔林给他一个直接的答案。 乔林把手抬起覆在苏淼的头髮上，软的，凉的，跟自己想像中的一样。他凑近了，嘴唇贴着苏淼刚才由于压着手臂留有红迹的额头，轻轻一点就离开，然后答：「是。」 「我们在一起了。」 苏淼内心反覆把这句话嚼了百八十遍，最后终于意识到这个是事实。 他和乔林在一起了。 过完一个事故频发的冬至，他和乔林在一起了。 苏淼勾着乔林肩膀在街上熘达，看什么乐什么。 乔林把他送回家，正赶上沈珞煮好汤圆，挡不住家人热情，推着挤着就进了门。 第38页 与那次在大排档一样，乔林把苏淼在学校的表现夸得有理有据，沈珞笑得合不拢嘴。 反而是苏垚跟调查户口一样地盘问。问年纪问成绩问初中在哪儿读问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跟选亲似的。 沈珞悄声跟他老公苏平归叨叨：「咱儿子找媳妇都没这么认真吧？」 苏平归挑眉：「他找过媳妇么？」 沈珞闻言沉默了，苏平归也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 苏垚高中交男朋友那事儿闹得很大，当时夫妻俩用尽了方法，也没能劝动他回头，苏平归甚至都被气到住院。等到苏垚两边兼顾地跑，短短时间消瘦不已，夫妻俩终归妥协了，自己的亲儿子，谁都不忍心他难做。 可他们妥协了，后来呢？几乎是同一时间，苏垚倾心以待的人跟人间蒸发了一样。苏垚却硬生生扛了这样的变故，变得成熟了担责了，不用夫妻俩操心了，可两人谁也高兴不起来。 苏垚的户口调查终结在一个从天而降的电话里，他一离席，乔林也差不多准备离开。 苏淼跟着出门送他，只十分钟不到的一段路，硬是走了半个小时。 苏淼满是愧疚地说：「我哥平时不那样，可能是我把你带家里去了。」 乔林笑着摇头，问：「你交朋友他都了解这么清楚的吗？」 「不啊。」苏淼往前快走了一步，像只轻快的鸟儿在地上蹦，然后他回过头来，看了一眼周围，附近没有人，于是弯着腰小声说：「我老早就跟苏垚说我要追你来着。」 乔林脚步一顿：「多早？」 他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最后说：「我之前问你有没有喜欢谁的时候。」 乔林立在原地表情复杂，觉得和苏淼认识以来，他心中柔软了不知道多少。他也不知道原来那么久之前苏淼就动了心。 惊喜、紧张......种种心绪交融，他上前去揽过苏淼，把他圈在自己怀里，脸颊蹭着他耳朵磨着，有点凉。 苏淼伸手拍拍他的背，没有说话。 过不久，乔林突然问：「一见钟情么？」 苏淼把他推开，戏嚯道：「你当你丫多吸引人吶，不知道刚开学有多招人厌？」 「我知道。」乔林没有顺着他的玩笑说下去，反而很是严肃：「你当时鼻子疼么？」 苏淼抬头看着天，夜空朗朗，星斗漫天。他的心情莫名好起来，笑着说：「我都晕过去了，你给我揍一个试试？」 「......你别这么笑，」乔林嘆口气：「我心疼你。」 苏淼一下就瘪下来脸，做出疼皱了的样子呜呜地说：「疼，真疼，疼到哭鼻子，又不能抽抽。」 乔林一愣，被他逗笑了，弯着腰笑了好一阵才把话说全了：「你好丑啊哈哈哈哈哈——」说完往前跑去。 「......你站住，」苏淼指着往前快走的乔林笑骂：「你丫再说一遍，有本事你再说一遍。」 见他追过来，乔林加了速跑，拐个弯就不见人。 苏淼往前冲过去，没想到刚把身子探出去拐角就被拉进黑暗里。动作见带起的风都是乔林外套洗衣液的香味。 下一秒有柔软的滑滑的东西贴上他的唇，小心翼翼地贴着，对方伸出舌头来轻轻舔着他的唇缝。 他笑弯了眼角，勾着他的脖子往前探去。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苏垚和陆沉的故事后面打算接着继续写的，所以在这个故事里关于他俩的描述有点多，求评求点击！ 第22章 苏淼还是没有回覆赵泽。 但假期结束回校，即使没有高调宣扬他们也不会刻意去掩饰，所以赵泽很快就看出了他们俩的关系。 一开始只是半信半疑，后来某天放学，意外在角落看见两人打啵儿的时候狠狠卧槽了一声。赵泽虽然听说过俩男的也会产生点感情，也老调笑他俩，但真见到了心境就不是那么回事儿了。 他趁着乔林不在把苏淼拉到楼梯边上小声追问：「我之前问你你怎么没回我，你俩成了？」 苏淼手肘一撞他，沖他眨了下眼睛：「是啊。别说出去。」 「哥哥，」赵泽好不容易冷静下来，被苏淼一句话气到了：「谁那么嘴碎说你俩那点破事，但是你让人别说出去，你俩自个儿好歹注意一点啊。」他左右看看没人，才凑在苏淼耳朵边说：「我看你俩都亲上了！」 「你都看到啦？」苏淼笑弯了眼，没有半点不好意思的样子。 「啧。」赵泽一看他这样儿就知道话白说了，正打算要走，又突然想到什么，于是小心翼翼地问：「你们俩......也能做那事儿么？」 苏淼一开始没听出来，还很天真地问：「什么事？」 一脸天真无邪不像假装，赵泽也羞于解释，涨红了脸说：「就，就是，那事儿！」 说完一手环成圈，另一只手比了个1。 「我操。」苏淼懂了，两个大男生面对着面红了脸：「你思想这么龌龊呢啊？」 赵泽破罐子破摔：「你就说能不能吧。」 但苏淼也不知道啊，于是他挠了挠脸不确定道：「能吧......」 「你俩没做过啊？」赵泽问。 「你丫片儿看多了吧！还是五指姑娘不服务了，」苏淼一手拍在赵泽头上：「就不能想想中国梦！想想□□怎么教导我们的！」 赵泽往后退了一步：「五指姑娘......」说完视线往下挪了几十公分。 第39页 「我操。」一阵寂静后，两人同时骂出声。 放了学在宿舍，苏淼还对今天赵泽的问题耿耿于怀。他趴在床上等乔林洗完澡出来后问：「乔哥，我们能做吗？」 空气突然安静。 「你说......什么？」乔林擦头髮的毛巾直接掉在地上，脸上表情十分精彩。 苏淼的视线顺着他手里的毛巾轻飘飘落在地上，脑子突然捋顺了，蹭地从床上跳出来解释：「啊呸不是你听我说，不是我要做，是赵泽！」 「赵泽，」乔林的表情更不可思议：「他要跟谁做？」 「......」苏淼闭嘴，直接扇自己一巴掌。 乔林：「你是想问男生可不可以做吧？」 苏淼仿佛看到了救星一样，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你不知道？」乔林突然反问他。 苏淼「呃」了半天没呃出什么来。他自己本来也不是没听说这些事，但真到自己身上又不可思议，总没那么敢相信。 「能啊，能做。」乔林走到他面前弯下腰，勾着唇角问：「你想试试吗？」 苏淼感觉到危险，本能地往后倒，倒一半用手撑着自己的身体，眼神躲闪着说：「我不想我还未成年。」 说完灵活地从乔林身边穿过去，抱了衣服慌慌张张跑进浴室，一路上甚至没敢看乔林一眼。乔林看他手足无措的样子不由得笑出了声。 苏淼一个澡洗了近半个小时才出来，出来后就一声不吭地搬出理综题册和笔记本开始做作业，仍旧没敢看乔林。 乔林也不急，倒在他床上就背起了文言文。 十点半，宿舍区准时熄了灯。如果从远处看这边的窗的话就会发现，熄灯同一时间，将近一半的宿舍亮了学习灯。临近期末，又是一场校联考。全校每天下午都会多上一节自习，师生都在临战状态，宿舍过了熄灯时间也会开着小檯灯继续夜读，查寝老师会自觉地过半个钟再去查寝，这已经成了二中的传统。 苏淼伸手拧亮檯灯继续做题，这张卷子最后一题他解了一晚上还没做出来，这时候暂时把刚才的尴尬放一边，完全投入进去。乔林也没有去打扰。 半个小时后苏淼写完最后一个句号撂了笔，伸个懒腰收拾桌面，等收拾完一回头，乔林居然还在侧躺着看他。 苏淼顿时一个激灵。 「做完了？」乔林问。 一听他的声音苏淼就立马回想起刚才，在心里把赵泽从上到下骂了个遍，脸上却做出冷静的表情，只不过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根本没敢看乔林的眼睛。 「做完了那睡觉。」乔林往床里侧挪，空出一块地方来。 「......」苏淼站在原地不知道是上去好还是不上去好。他们也不是没有一起躺一张床上睡过觉，但现在总觉得别扭。 「我去对面床......」苏淼脚底发虚，说出来的话也是虚的，转身时却被乔林抓住了手臂。 苏淼浑身又一哆嗦。 「我想跟你睡。」乔林无辜地说。 「！！！」苏淼的思路完全跑偏。 我想跟你睡 想跟你睡 跟你睡 我操是哪个睡啊？！ 「别吧......」苏淼都快哭了，伸手抬着乔林抓他的手指，一根根抬起来想让他松手，一边没点底气地说：「我们还小......」 乔林「噗」地笑出了声：「我是说就睡觉，你想哪儿去了？」 苏淼脸一下子热得可以贴烧饼，觉得十分没面子，于是又掰着乔林手指：「我还是去那边睡，你放开。」 「我不。」 「......」苏淼一句话还没说出口，乔林手上用力一扯，一个天旋地转他就跌到了床上被盖上了被子。被窝里暖和得很，是乔林捂热了的。 下一秒他眼前突然一黑，乔林也不知道怎么把檯灯关了，躺下来麻熘地钻进被窝里，左手从他脖颈底下伸出去把他抱住了。 身后人的体温比暖热的被窝还要滚烫，带着扰人心神的气息，苏淼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挣扎着想要松开。 「嘘——」乔林贴着他脖子说，苏淼下意识噤了声不敢动作。 查寝老师的手电筒从窗□□进来，在寝室里扫了一圈后离开。 「睡觉了，别动。」乔林说。 「我......」我怎么睡得着！苏淼在心里哀嚎。 「我不会动你的，」乔林在他脖子上咬了一口，说：「你就别这么别扭了。」 他的唇还没从苏淼脖子上离开，苏淼欲哭无泪，少年你说的话一点可信度也没有啊！ 「那你......」苏淼犹豫着开口：「你想吗？」 乔林「唔」了一声，仿佛在思考，然后说道：「你不说我都没想过。」 苏淼又在心里把赵泽从脚到头骂了一遍，没事尽想些少儿不宜的东西！ 乔林说完他好歹放下点心来，又有点不满意：为什么不想？男生对男生提不起兴趣吗？ 苏淼直到凌晨才睡着，第二天顶着黑眼圈到了教室，赵泽回过头来问他：「你昨晚也睡不着啊？」 「也？什么意思？」苏淼疑惑。 赵泽打了个哈欠迷煳地说：「也不知道哪个缺德玩意儿大半夜在骂我，昨晚睡一半我就打了好几个哈欠。」 「活该。」苏淼愤愤地说。 赵泽不解地回过头，苏淼旁边乔林突然笑得神秘兮兮。 第40页 赵泽上了一会课，突然回头，苏淼坐在他身后抬头看着黑板，没有什么不对劲，他又回过头去，半晌叨叨出声：「我怎么觉得后背有点凉。」 —————————————— 期末考定在下周周一二，周五当天学校特地取消了最后一节自习课，给学生清理考场和放松自己。 九班周五最后一节是体育课，苏淼和乔林跟几个班上的男生一起打球，自习课不用上，几个人干脆连堂打了下去，放学好久了才打算撤。 快七点的时候其他人陆陆续续地回宿舍或者回家，天色逐渐沉下来。 苏淼和乔林两人抄了近路，走在学校靠校外的墙边打算回教室收拾课本，没想到路上遇见了张远山，而且是专门在路上堵人的。 「嘿，每次落单走这条路准被劫。」苏淼开玩笑道，眼睛却直直盯着前方一撮人。 这是去教室的捷径，除了上体育课和值日很少有人经过，这个时间大部分学生也都不在教学区。 张远山叫了三个男生，人手一根棒球棍，就蹲在路边等着他们。 乔林和苏淼连眼神都不用确认，默契地一回头就想跑，后面却突然又闪出三个人。 六个人直接把路堵死了。 「之前在胡同里阴我的人是你是吧？」张远山扔掉手里的烟，抬起棒球棍指着苏淼，恶狠狠地说着。 「彼此彼此，你也挺会阴人。」苏淼皮笑肉不笑地说，他指的是乔林被泼脏水的事。 反正跑不掉，对方也是来挑衅的，这会儿也不打算和气待人。 「哈！」张远山不屑地笑了一声，「够义气。」 「你也很光明磊落。」苏淼嘲讽道，明摆着跟他槓上了。 「你说什么也没有用，今天就别想站着出学校。」张远山几人慢慢围过来。 「你想要什么？」乔林打断他，把苏淼挡在身后。 他知道迟早有这么一天，张远山迟早来找他。以前不是没被围殴过，但那时候只有他自己一个人，怎样都没什么问题，他有的是时间跟张远山耗。但现在乔林只想把跟张远山这点事彻底解决了。 张远山没有停住脚步，还在靠近。他知道乔林能打，但在他看来带着苏淼乔林必然受到掣肘，他狂妄地说：「我要你给我爸磕头道歉。」 苏淼也不知道这句话什么意思，但是怎么听都很刺耳，他俩手里只有一颗球，见到对方已经抬起了棒球棍往前挥，两人侧身躲过，空气被噼开的声音炸在耳侧。 苏淼把手里的篮球朝着张远山的脸就掷了出去。 没有砸中，球被张远山躲开了，却一声不响拉开了战局。其他人跟着张远山往前沖，打架一红眼，招招盯着脖子和头。 「操。」一动手两人就分开了，苏淼躲过差点往他肩膀砸的棒球棍骂了一声，一开始没看清，差点被他们手上的指虎戳瞎眼睛。苏淼以为在学校对方好歹会有点分寸，没想到根本不是这么回事。 学校里打架斗殴想不被处分都难，像这样的会直接被劝退，这伙人却根本不在乎。 两人一声不吭地接着张远山几个人往他这边砸过来的棒子和拳头，一边思考怎么脱身。 「还手啊！」张远山被他们俩不痛不痒的抵抗惹火了。扔了棒球棍对乔林拳脚相加：「你不是挺能耐的吗？啊？！当初你敢把人打残，现在就不敢还手了？！」 乔林躲过张远山的身体接触，抿着唇没有说话。 看见张远山扔了傢伙，后面来的三个人对了个眼色，随即有人上去把张远山往后拉：「别忘了你今天来干嘛的。」 「操，你去死吧。」张远山被气红了眼，抢过别人的棍子就往前挥。 「去你妈的道歉，噁心的是你爸。」乔林说了一句，把对方一家三口都问候了一遍，熘到了苏淼旁边，快速把人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关切地问：「没受伤吧？」 苏淼摇摇头说：「没事，我可以。」 这一套动作落在了张远山眼里，他突然像知道什么似的，眼神在两人身上一扫，睁大了眼睛：「还以为你多无辜，敢情本来就是这样的货色。」 「不会说话就回你妈肚子里学！」苏淼见不得别人说乔林不好，大骂一声，张远山顶回来，两方人又扭打在一块。 情况胶着，这两个人躲得太利索，对方七个人也讨不到好。 「苏淼！」突然有人在外面大喊了一声，声音凄切。 苏淼听见这突兀的一声十分疑惑，心里却升腾起不祥的预感，他勐地一转头就看到乔林闻声看向他，而乔林身后，有人趁他不注意举起了棍子。 第23章 苏淼本来不想伤人，但奈何有人找死。 在看见乔林后脑的血迹濡湿头髮顺着流到脖子上时，他直接就往旁边人的肚子上踹了一脚，用力之大让对方直接往后倒在了地上爬不起来。苏淼又抄起地上的棒球棍照着人家肩膀上一砸，顿时见了红。 这边解决一个，苏淼红着眼往其他人聚集的方向走去，他本身就灵活，又是练过的，穿梭间四周惨叫声起。 处分什么的都见鬼去吧。 他妈的乔林都被人打了。 苏淼直冲着张远山去，这几个人里他就只知道张远山。 他上前攥着张远山的衣领，抬起膝盖顶在张远山肚子上，质问：「谁喊的我名字！」 第41页 张远山眼神有点迷茫，仿佛刚回过神来还不知道情况，苏淼看他这副无辜的表情气不打一处来，松开手把他推到地上，转身拿着棒球棍子就往面前划了一圈，除了倒在地上的两个，剩下的全站在他面前。 他扯着嗓子大吼一声：「刚才谁他妈喊的我名字！」 对方面面相觑，没有人回答。 「操。」苏淼攥紧了手里的棍子，一言不发就上去一挑五。 「苏淼回来！」乔林被苏淼扶到一边空地上，好一会儿才缓过来，他一把拭去流到眼睛上的血，却看见苏淼已经急红了眼，慌忙叫住他，刚站起来头部被砸的地方就传来了晕眩感。 乔林咬牙，什么也管不上了，上前堪堪把旁边伸过来偷袭的手臂制住，还能一个过肩摔把人掼倒在地，但过后疼痛和晕眩已经让他快要站不稳。 张远山突然爬起来，苏淼直接把他逼到墙角，狠狠敲了一下他肩膀，张远山吃痛弯下腰。 苏淼手拿着棒球棍顶着他脖子用力一压，张远山被顶得咳出了声。苏淼手肘毫不留情往他脸上一撞，另一边拳头也招唿上去，张远山伏在地上起不来了。 「后面！」乔林喊了一声。 苏淼条件反射地低下头，紧接着感觉到头顶一只棍子就横扫过去。他直起身，旁边的人盯着这空挡出手。几个人过来把苏淼撞到墙边，就在他后背要抵上墙的时候，有人抬高手就要往下挥棒。 苏淼赶紧抬手护着头做好承受的准备，乔林在后面张着嘴，却发现自己连话都说不出来，喉咙仿佛哽了半斤沙，磨出了血腥味。 千钧一髮之际，路口突然传来教导主任恼怒的声音：「全都给我住手！！你们在干什么？！」 所有人都愣住，齐齐停住了手里的动作。张远山翻身从地上爬起来，死死盯着不速之客，站在主任身后的陈凯身上。 乔林在这一声里泄了力，挨着墙往下滑。苏淼推开旁边的人往乔林跑去，抖着手想伸到乔林脑后却不敢碰上去，慌得手都在抖。 「乔哥，乔哥你看着我，你有事没事？」苏淼着急地问。 肇事者被挑到一边扎堆站好，正好保安也赶过来，盯着他们七个。主任跑过来查看乔林的伤势，没想到乔林直接在苏淼怀里晕厥。 苏淼瞪大眼睛：「120！快叫120！」他一手扶着乔林，颤抖着手要往口袋里掏手机，摸了个空才想起来手机在宿舍，慌忙沖周围大吼。 教导主任已经第一时间叫了救护车，简单止血后乔林被送去医院拍了ct检查。最后诊断为脑震盪，虽然过了一小时就已经醒来，但后面呕吐不止，苏淼抓着医生的手，把人医生快要摇吐了才相信这是脑震盪的正常临床表现。 乔林吐完后漱了口准备躺下，他的头还有点晕，脑震盪后人对于受伤时的记忆不太清楚，但勉强能想起来前后的事。 他看见苏淼缠着医生问各种各样的措施，无奈地笑了笑，朝他招了下手：「我没事，你过来一下。」 医生见这孩子被叫走了，赶紧悄摸摸离开。 苏淼走到乔林身边也不敢碰他的伤口，心急地在他身上这里按按那里摸摸，嘴里还不断问着：「怎么了？是不是还有哪里伤着了？」 乔林摇头：「没事，你瞧见没，医生都要怕你了。」 「哪儿能，我对医生比对我爸还尊敬。」苏淼给他倒了杯水，又把人摁躺下了：「你都不知道我多急，要有个三长两短我非得把张远山那货撕了不可。」 「你自己呢，有没有被伤到？」乔林一句话只问个心安，苏淼现在生龙活虎站在这儿实在是侥倖，他受伤后苏淼每一个动作都仿佛拉着他心在扯，紧张着急，生怕他有半点差错。 「手背蹭破皮了。」苏淼把手举起来给他看，关节处的血珠子还没擦干净，混着沙子结了痂。 乔林抓着他的手说：「还好发现得早，再晚点它就癒合了。」 「边儿去，还不是你要问的。」苏淼笑骂。 「我哪儿知道你还能一挑七。」乔林耸耸肩，说完还是用床头边上的棉签和消毒水给他清理着。 「小场面，」苏淼摆摆另一只手毫不在意地说：「以前馆里练习的时候也有群殴，比这几个半吊子难对付多了。」 「为什么想练这个？」乔林抵着头边清理边问。 苏淼：「男孩子会点功夫多厉害啊，你不知道以前我看释小龙李小龙成龙多羡慕。」 乔林抬头看他：「嗯哼？」 苏淼跟他对视几秒，最终小声叨叨：「好吧其实是因为小时候打架输了太没面子。」语速之快差点咬了自己舌头。 乔林没有接话，清理完贴上创可贴后问：「他们呢？」 苏淼乐得话题被转移，答道：「被吴司带回去了。」吴司就是教导主任的大名，谐音「无私」，只不过处理起事情要是真端起架子，背后不知道多少人吐口水；但护起犊子来也是说一不二的。 苏淼坐在床边说：「我跟他说了情况了，你就养着吧。」 乔林点头，过不久乔慧接到电话匆匆赶来，见到乔林的时候比苏淼冷静不少，问完该问的就动身去办手续。 苏淼心存疑惑，但母子俩自然到不行，他也不知道从何问起。 检查做完后乔林就出了院，他现在状态还不是很好，只能回家躺两天，期末考根本参加不了。 第42页 苏淼在家里完全复习不下，整天往乔林家跑。 乔慧这两天请了假在家照顾，苏淼有时候带着课本和题册就在床边上学习，她也没怎么去打扰。 周日的晚上，已经过了十一点，屋里只有笔尖在作业纸上摩挲的沙沙声，屋外除了不时路过的夜风怕打玻璃窗的声音，还有不远处人家院子里几声犬吠。苏淼收拾了东西准备回家。 彼时乔慧正好上着楼，路过乔林房间往里瞟了一眼，没想到就见到苏淼弯着腰，嘴唇就贴着乔林半边脸。 本来是一个充满期待的告别吻，此刻多了一双眼睛瞧见，就成了事迹败露的警钟，叮铃铃长鸣起来。 乔慧原本看着这两个孩子天天黏在一块，心中觉得关系有些亲密过头，但俩人又没做什么出格事，直到现在才明白缘由。 感受到探究的目光，乔林一转头就看到了门后站着的乔慧。他嘴角浅淡的笑容凝固在脸上，苏淼顺着他的视线往身后看去，霎时三人都愣在了原地。 原本他们没打算在家人面前遮遮掩掩，该来的迟早会来，但现在又被发现得太早了。 苏淼叫了一声「阿姨」就没下文了，他就算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也不知道怎么解释。 根本也不用他们怎么解释，乔慧就已经知道了。 苏淼贴着创可贴的手背已经恢復得差不多，此时整只手都抖得不像话。 过了好一会，房间里都没人出声。 「阿姨我们......」苏淼咬咬牙开口，脑子变成一团浆煳，刚才复习了什么甚至明天第一科考语文都忘了个干净。 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他能说什么？阿姨您儿子变成我男朋友了，我追的他，您成全我们吧？ 他非得直接被扫地出门不可。 乔林在片刻安静后终于有了动作，拿起苏淼的书包放在他手里，下了「逐客令」：「考试要紧，我跟我妈说。」 苏淼瞪大了眼睛，两条眉毛拧成疙瘩。 乔林却在他愣神的时候一点点把他送出门去。 「等等！」苏淼按着门框，心脏勐地停跳，人害怕到极致潜能一下子就会爆发出来，苏淼的脑筋这会儿飞速转着，疯狂找话题，他慌里慌张问乔林：「你明天不跟我考试吗？」 「脑阔疼。」乔林指了头上的纱布说道：「考不了，昨天打电话跟程诵说了，你也在场。」 「我......」苏淼还是抠着门框不放手，又问：「那后天呢！」 「后天也考不了。」乔林看他都要把指甲抠掉了，一只一只掰着他指头，媲美那晚他抓着苏淼手臂时，苏淼一根根把他掰下来的耐心程度。 「你丫别动我！」苏淼突然低吼一声，乔林怔住。苏淼咬牙，一不做二不休，一鼓作气再而衰，他推开乔林就往里走，想要在今晚把事情给解释清了。 没想到乔慧打断他：「阿姨知道你是好学生，你这两天照顾乔林也很辛苦，明天就要开始考试，你回去早点休息吧。」 比起刚才乔林的拐弯抹角，乔慧这个逐客令下得没点转圜余地。 「阿姨您听我说先——」苏淼刚开口，乔林就拉住他的手说：「没事的，先回去吧，考完再过来。」 苏淼一听就急了，又准确抓住了重点：「明天不能来吗？」仿佛这一走就回不来了。 乔林虽然在笑，但笑意不达眼底：「我是考不了了，你难道想跟我一起掉名次吗？」 苏淼看看乔林，又看看乔慧，始终没个勇气走出去。 「乖，听话。」乔林背对着乔慧抬起他的手，嘴唇碰了一下手背，声音温柔缱绻：「考试结束我去找你。」 「你还是别动了，」苏淼皱了下眉：「后天考完我就过来。」 乔林点头。 苏淼说完，犹豫许久后朝着乔慧道了个别离开。 乔慧看着苏淼出门的背影，回过头来看着乔林，一语不发良久。乔林本来等着母亲发难，没想到乔慧最终只是让他早点睡，然后掩上了门。 乔林捉摸不透这发展，按理说苏淼被支开母子俩就该把话说个明白，他也做好了袒露一切的准备，可现在下一步怎么走？ 他这边是雾里看花，乔慧也没好到哪儿去。她不是有意撞破，根本不知道怎么处理这事，加上乔林以前的遭遇，她以为乔林怎么也不会有这样的想法才对，没想到......她只能自己先冷静一下。 苏淼回到家给乔林发了消息，洗完澡收拾好文具证件就收到了乔林的回覆，却只字不提刚才的事。他心里忐忑得很，有意无意不肯去说，怕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 所以他只给乔林报告说自己收拾好了，准备睡觉了，让乔林好好养病。但是乔林却仿佛早早入睡了，苏淼盯着手机盯到睡着也没再等到他回。 直到第二天走进考场，苏淼都还在晃着神。 只是一个周末的时间，在学校发生的那件事已经传得满城风雨。苏淼一路上看似瞅着古诗速记，事实上就支棱个耳朵接收八方的声音。 以前乔林在外面惹事，学校里谣言都是臭的。现在不一样了。 虽然其中不乏斥责乔林校内滋事的，但更多的是不满张远山，苏淼怎么也没想到，张远山的名声在二中原来比以前的乔林还要臭。 加上高二九班的同学这次全部站在了统一战线，事发当晚就一直有同学来找他安慰他给他打气，这些消息都是苏淼在前一天晚上看到的，虽然时间很晚也很疲惫但还是一一回了过去，让他们不用担心。 第43页 进考场前五分钟，苏淼把复习资料都收了起来，坐在花坛边上抓着手机。他也不解锁，就点开屏幕，然后等着它熄屏。反覆多次，他也没再收到乔林的消息。 路上的考生都已经进了考场，不远处吴司和程诵正并着肩巡逻，苏淼最后看一眼手机，长长唿出一口气，解了锁给乔林发一句「我进考场了」，就把手机关了机。 考试铃声一起，纸张边缘锋利，在学生的手中掀来翻去，仿佛在一下下凌迟着紧张的空气。苏淼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把其他无关的想法从脑里暂时挤了出去，专心做题。 苏淼做题的时候很容易忘我，从小他就知道三心二意做不成事，这是一直以来的习惯，但这时候却成了逃避的最好方法。 选择填空简答阅读作文附加题，基础题都是他复习过的，其它老师也教了思路，笔下墨水不断地在纸上形成文字，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苏淼写下最后一个句号，抬头看时间还有十五分钟。 考完后他第一时间给乔林发信息，但前一天晚上发的信息乔林还没有回。 苏淼安慰自己乔林可能还在睡，可能还没看到消息，但此刻他只想跑到乔林家他的床前，看他还会不会头晕，现在还会不会嗜睡，会不会还头痛......但乔林要他等着，要他好好考完试再去找他。 「考就考呗，还能咋地。」苏淼背起书包要去饭堂，还没出去两步肩膀就被人揽住，赵泽拉着他往校外走。 「你干嘛，松开。」苏淼挣扎。 「啧。」赵泽不满地拍拍他的脸，昨晚手机上回消息根本看不出来，要不是因为他们分到一个考场他还不知道，苏淼现在憔悴得跟三天水米没进似的。 赵泽问：「你家乔林呢？」 「家躺着呢。」苏淼避重就轻答道。 赵泽：「怪不得他让我拉你去吃饭，说你一个人不好好进食，哎我说你们一个个的，那么腻歪作甚？虐狗吗？」 苏淼却瞪大了眼睛，抓着赵泽的手问：「乔林找你？什么时候？」 赵泽答：「呃......昨晚咯，大半夜的，我今儿早上才看到的。」 苏淼在路上走着，突然伸手道：「你手机给我看下。」 「干嘛你，」赵泽往旁边一跨：「你当谁都跟你一样，考试还揣个手机，放家里了。」 「哦，没事。」苏淼没纠结，跟着赵泽吃完饭，跑回宿舍翻出数学错题集就开始看。 他知道乔林没有跟赵泽说过这话，赵泽这人说起谎来吐槽就特多，还不给人插嘴，这性子他俩处了好些年，彼此了解得很。但也是因为赵泽，苏淼才觉得自己不该辜负这么多人的善意。 等到下午的考试开始，苏淼关机前还是没有等到乔林的回覆。他的心狠狠揪了一把，说不怕是假的，说不担心也是假的。 苏淼把手机开了飞行，扔进书包打算进教室，过会儿又折回来给乔林发了一条。没说什么太大的事，就是突然有点想他。 第24章 苏淼自己应该也想不到，这次他的确是误会赵泽了。乔林给赵泽发完消息后没等到回復，又担心自己影响到苏淼考试，干脆也收了尾不回。 母子俩房间只隔着一道墙，一夜下来谁也没有睡意。 乔慧看着自己儿子戒备的神情，一时间有点恍惚。他上一次露出这样的表情已经是两年前的事了。她没想要强制两个孩子如何，他们都是有分寸的人，这点她再清楚不过。 但谈感情不仅仅是乔林一个人的事。乔慧知道苏淼不差，她心疼也喜欢这个愿意跟乔林一起面对危险的人，也亲眼见到他跟自己儿子互相关照，她不会怀疑两个孩子现在多交心，可这条路不是谁都有毅力、可以一心一意走下去的。 于是她直截了当地问：「你怎么看待他的？」 乔林张口，却在发声前一瞬止住了话匣，只说道：「他很好。」 「嗯。」乔慧点头，等着他继续说。 乔林：「我喜欢他。」 乔慧却跳过了这个，问道：「你们怎么认识的？」这个问题之前和苏淼苏垚吃饭的时候她就已经知道了，只不过她想听听乔林说出来的是怎样的。 乔林一五一十说得清楚，摘去那些不重要的，娓娓道来。从开学换座位到大排档相遇，从他生病照顾到一起睡在宿舍，从第一次出去玩到后来的告白。乔林自己也没想到，苏淼莽莽撞撞地在他生命里霸占了这么大的地方，似乎从小到大，苏淼就是唯一一个从来不对他发火，从来不对他失望的人。 乔林突然有点心慌，他何德何能啊？ 乔慧静静听着乔林讲，最终还是问出来了：「你是喜欢他，还是喜欢他对你好？」 她心疼自己的儿子，可乔林从来没有和别人走这么近，在这之前更没有跟男孩子有过任何的痕迹。如果是个女孩子她不会说什么，两情相悦在这个年纪再正常不过。可苏淼是男生，而且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们两个人中间，最热情的一直是苏淼。 这让乔慧要想更多，如果乔林只是贪图这点儿好，对此示以回报，那于谁都不益。加上她经歷过一段失败的婚姻，她信奉的是长长久久那一套，苏淼和乔林认识的时间太短了，短到她难以相信这样的感情抗得住苦。 「你如果接受了他的感情，你就要负起责任。」 第44页 乔林沉默着，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或者说从来没敢想。 从头至尾，他都是既不拒绝，也很少主动。包括前不久小公园那晚，他确信自己对苏淼有喜欢，那番话不掺半点假。 可乔慧的问题让他根本回答不上来。 他清楚地知道，原本是谁本着将示好如数奉还的意，才有现今两人交缠的轨迹。 乔慧说的不多，每一个问题却都敲在了乔林一直逃避的电商。她什么时候离开的乔林不知道，乔林只盯着手机的聊天界面出神，苏淼从他家回去后就语气如常地给他发消息，他知道苏淼这是不想让他有顾虑，他也知道苏淼现在肯定也是煎熬。 乔林突然想起在城南别墅的房间里，苏淼被他亲了之后躺在床上一直叫他的名字，但也只敢叫他的名字，慌得连碰一碰都不敢。后来小公园乔林听他说完后，才知道苏淼是误会他有喜欢的人还亲他，心里委屈，可就算委屈也一直憋着，但一对他好他就什么都不计较了。 「我要做多大的努力才能让你真的喜欢我。」 苏淼觉得他心里一直放着别人，就算那个人是自己他也吃醋。乔林本来不在意，他喜欢的都是同一个人。可他没有想过，如果那个人不是苏淼，现在他会不会跟以前一样，与苏淼保持着礼尚往来式的相处？ 乔林倒在床上头闷进枕头里，觉得心抽抽地疼。昨晚手机被他按没电了，看一眼时间，考试已经开始了。刚拿起充电器开机，苏淼的消息就跳出来： 「我复习完了。」 「我跟赵泽去吃饭。」 「要睡午觉了，下午数学听说会很难。」 「你还在睡吗？」 「......」 最后一条：「乔哥我想你了。」 乔林眼睛一酸，整个人的力气仿佛都被抽空。 此时他与苏淼的聊天界面都是一片连一片的白色对话框，他却盯着手机不知道怎么回復好，苏淼说的事情太多，他不知道从何答起。 就算现在回復甦淼在考试也看不到，他打了长长一段话，又一个字一个字删除，这样过了半个钟也没组织出点什么，干脆把手机一摔，起身去倒水吃药。 药片有的裹了糖衣，有的却入口即化，苦味存留在喉咙深处，唿出的气都是药片味。乔林卷着舌头出神，苦涩让人清醒。不久后他拿起手机，敲了一行字发出去：「早上去医院拿药刚回家，考试加油。」 他就坐在床边发呆，什么也没想，却又什么都过了遍脑子。入夜，他鬼使神差拨通了陆沉的电话。 「沉哥是我。你现在有空吗？」乔林问。 「倒没有，怎么？」 「也不是什么大事......」乔林觉得有点难开口，他从来没有问过陆沉这种问题，所以说起来有点断断续续：「就是想问，你喜欢......以前喜欢苏淼他哥哥是什么感觉？」 「嗯？」陆沉那边静了一会，接着乔林就听到了一声轻笑：「你问这个干什么？」 乔林把发生的事概括简述了一遍，陆沉听着听着笑得更大声，乔林却听出了点惊讶来，陆沉把他的话摘了一句重复一遍：「你说你们是在城南？」 乔林下意识点头，又想起来电话里陆沉看不到，于是「嗯」了一声。 陆沉说话仿佛含着点雷打不动的笑意：「都什么缘分......」 「什么？」乔林不解。 「没事，」陆沉弄了一道玄虚，马上切入了主题，他问道：「你是不是害怕？」 乔林一顿：「什么？」 陆沉说：「你怕自己不喜欢？」 「我......」乔林没马上回答，却突然觉得所有迷茫有了出口。他担心苏淼被辜负，担心自己给不了苏淼想要的，担心自己给的不是苏淼想要的。 过了一会儿他轻轻点头：「是......我怕。」 他忍不住想，苏淼是不是这样——小心翼翼对待，但又因为这样的小心而委屈，可什么压抑的情绪都自己扛着自己开解。 陆沉莞尔：「你的问题我回答不了，这也不是能给定义的东西。」他说着说着话锋一转：「不过我有个问题要问你。」 「什么？」乔林问。 陆沉还是笑，说出来的话却不客气：「你多活十几年是为了给小朋友道歉的吗？」 本该是一揭就能过的事，在他这里却成了鸿沟。 乔林习惯了陆沉说话的方式，即使这本身就是在嘲笑他，他也觉得亲切起来。陆沉就是这样，总是能一眼看穿他在想什么，及时准确地点破，仿佛他以前就这么过来的似的，但这些建议都给他莫大的动力。 半晌后他笑着说道：「哥我知道了。」 陆沉不置可否：「嗯哼。」 苏淼答完数学还有点检查时间，决定把前面选择填空重新算一遍，他盯着那些符号，右手刷刷动着，过一会儿却停住了，他看着自己笔下两个字哭笑不得。 他居然无意识地写出了乔林的名字。 苏淼用力拍拍脸，盯着挂钟出神，干脆也不复查了，就强迫自己默背理综的公式。走出考场他就收到了乔林的消息，因此激动了好一会儿，但乔林为了让他专心复习，后面竟然不再给他发。 第二天理综的卷子难度提升不少，苏淼紧赶慢赶踩着铃声把题目都写上了答案，顿时长舒一口气。考完了理综，下午的英语压力就小了很多，虽然这是苏淼的弱项，但总不比其它理科费脑。 第45页 苏淼的试室收卷慢，两位监考老师加起来光数答卷就数了四遍，原卷都还没收完，其他考场已经人去楼空。也不知怎的，苏淼内心焦灼不已。 交完试卷出教室门他第一时间拿起书包看手机。虽然什么也没有，但现在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他给乔林发：「理综考完了，好难。」 本没指望乔林有反应，没想到过不了几秒手机就开始震动，乔林的回覆就弹出来了：「考过就不想了，去哪儿吃饭？」 苏淼看到简讯差点没惊喜到撞天花板，赶忙回道：「去饭堂，乔哥你好点儿没？」 「好多了，不严重。」乔林回他：「不用担心我。」 苏淼的心放下来，但过了一会儿復又提起，考完了他就松懈了，很想问阿姨跟他说什么了，怎么解决的，他要怎么办。 人已经走得差不多，教学区没剩下几个学生，苏淼就站在考场门口低着头，一个字一个字地打着：「乔哥我想你。」 他是真的想，现在又迷茫得很。 乔林回：「那怎么办？」 他回的话很奇怪，苏淼本来就心绪难定，这会儿觉得疑惑也不想去深究，只他使劲咬着唇打字：「我想见你。」 乔林：「下午还有一门呢。」 苏淼赌着气：「不想管，不会就都选c。」 乔林：「考砸了你怪我不怪我？」 苏淼：「怪，你说的不看手机，又跟我说话。」他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一颗心微微提起，吊在嗓子眼，好像快要跳出来。 乔林发了个表情包过来，还有一排字：「那我是不是就该回去了？」 苏淼眉毛一跳，费好大劲才理解这话意思，差点没把手机拿稳：「你在哪儿？！」 乔林：「你看见左手边的走廊没？」 苏淼下意识抬头看向左边，这时手机震了一下，苏淼低头看了一眼抄起书包就撒开腿狂奔。 「我在尽头等你。」 风是冬的情人，高歌间钻进叶丛，掠过阴翳变得冰凉。这样的凉风却冷却不了苏淼突然沸腾的血液。他脑子里重复着这句话，跑的速度比百米冲刺来得还快，走廊直直地通向操场，那里刚好是停车场的方向。 这颗心是掉不回去。 下午估计得全选c。 特么乔林居然在这儿啊！ 七月寸到头后好运来啊！ 苏淼看见走廊那边站着一个人，外面光线太强看不清脸，但苏淼跑过去就直接扑了上去，就像那天山顶上在石头上蹦下来一样毫不犹豫。 他没看清脸，但那人张开手的动作足以让他沦陷。 乔林被苏淼扑得往后一个踉跄，差点没倒在地上。他只用力回抱住苏淼，因为苏淼此时正趴在他肩膀上哭惨了。 眼泪滚烫滚烫的，透过单薄的衣衫渗进去，几乎要灼伤乔林的皮肤。 「我也想见你。」乔林亲了亲苏淼的头髮，亲昵地说。 苏淼就这么抱着乔林不出声，压抑地哭着，委屈、疑问、害怕、担忧......这两天里哪一样都让他崩溃。 他就抱着不肯松手，乔林轻轻拍着他背安慰他。直到阳光斜照的方向出现了人影他才松开乔林，但眼眶还红着，嘴唇已经被自己咬破。 乔林从口袋里掏出纸巾来，本打算给苏淼擦，身后却突然冒出了路过的同学。 苏淼当机立断转身，不想给人看到自己这样子。于是他抢过乔林手里的纸往脸上胡乱擦了一下，拉着乔林就走，低声道：「我们回宿舍。」 一路上遇到好几个班上的同学，他们向两人打招唿苏淼都没看到，乔林加快脚步走在苏淼身边，免得拉扯的动作太明显，却始终没挣松，还能冲着班里的同学打招唿：「有点急事。」 宿舍门被苏淼关出「砰」的一声响，乔林只来得及看到未经收拾的他自己那边的床铺，紧接着他就被压在了门上，苏淼二话不说就捧着乔林的脸亲了上去。 分开的时间不过一天半，满打满算也就36个小时，却难捱至极。 心心念念的人就在眼前，苏淼没什么理由不疯狂。 相比之下乔林算是冷静，他来的一路上就做好了准备，所以一路上才能好好配合，这会儿还很细心地先把门给反锁了。 然后扣住苏淼的后脑勺开始回吻。 苏淼还是忍不住在哭，眼泪顺着脸滑下来，乔林尝到了咸苦的味道，还夹杂着丝丝血腥味。 他硬是掰着苏淼的脸把两人分开，右手拇指摸着苏淼红肿流血的唇，满是心疼。 苏淼眼眶通红，脸上满是泪痕，不知是眼泪还是唾液弄湿了乔林的手指。 他小声地抽着气，下意识地想要咬唇克制，可嘴唇被乔林按着不让他咬，于是苏淼抬手握住乔林的手腕，把脸颊埋了进去。 贪恋似的，脆弱又缱绻。 「我好想你。想到不行」 苏淼抬头看乔林，低低喊着。 「我知道。」乔林抱住他回道。 苏淼的头搭在他肩膀上，不停抽着气，在他肩膀的衣服上来回蹭着。 乔林一开始还稳得住，后面忍不住了直接一口咬上苏淼的后脖颈。 「嘶.....」苏淼吃痛□□了一声。 乔林立马回过神来，一把把苏淼推开：「抱歉我——」，说一半话哽在喉咙里，苏淼此时脸色潮红，双眼泪光闪烁，整个身体都还在颤抖。 第46页 他暗暗骂了自己一声，过来学校这么久正事都没干，尽卿卿我我去了，苏淼根本还没从一天的担忧里走出来。 「过来。」乔林把人带到床边坐下，拿出纸巾给他擦眼泪，轻声嘆道：「都没事了，你不用怕。我在这儿。」 「想哭就哭吧。」乔林低头亲了一下苏淼的唇。 苏淼抓着乔林后背的衣服放声大哭，乔林细细吻着他的眼睫，苦涩的味道从唇角延进心里去了。 乔林一句一句说给苏淼听。 「我妈没想阻止，我们不会分开的。」 「我一直在想你。」 「我很喜欢你。」 第25章 苏淼的哭声渐渐加大，门外传来了敲门声两人也没理，过了一会儿敲门声突然停住了，一阵安静后脚步声渐远，后面也再没有人来敲门。 赵泽和隔壁宿舍几个男生站在门外，赶走了又一波前来问候的，几人听着屋里的哭声心里觉得那叫一个惨。 他看到乔林的时候其实是有点尴尬的。怎么说原来他还跟苏淼打过小报告什么的，但是现在他俩又好上了。 这个故事告诉小朋友们坏人不能乱做，你不知道什么时候坏人就会成了人男朋友。 同时赵泽内心是佩服不已的，从走廊上苏淼虎扑那一下开始他跟朋友顺路路过就都看到了，直接吓到都躲在一旁不敢出来，苏淼回宿舍路上那不对劲的样子让他有点担心，于是跟着回了宿舍，果然过没多久苏淼就开始嚎。 声音还特别有穿透力，要不是几个人挡在门口怕是这会儿其他班的人已经过来听墙角了。 「也不节制一下。」几个人里突然有人说了一句，大家先是一愣，后面突然懂了，一起低声笑开。 「满脑子都是什么废料呢啊，德行！」赵泽笑骂。 男生间背地里说这种事本来就不容易脸红耳燥，反而特别有兴致。他们都知道周五那天发生的事，但集体之间就是有这样的偏袒之心，苏淼平时跟人玩得开，加上目击证人陈凯的描述，他们很自然地站到了一起。 不管那时候当事人是谁，大家都只有一个想法：我们可以欺负自己人，但是别人不配。 苏淼不是专门来哭的，于是过没多久，他的声音就开始低下去，到最后直接没了。 他们对视一眼，赵泽还趴在门上听一耳朵，安安静静。于是几人干脆回宿舍睡午觉，反正下午考英语，抱佛脚也来不及，连脚指甲都不一定抱得到。 「你别咬自个儿了。」乔林伸手捏着他的脸一捏，苏淼就成了金鱼嘴，乔林皱眉：「破皮了。」 「我也不知道怎么说，也不是不相信你，就是怕你懂吧？」苏淼说：「我从来没有像现在喜欢你一样喜欢别人过，我一想到你如果不在我旁边我就觉得，觉得天要塌了。」 他们认识的时间不长，但苏淼确实上了心，但谈感情也不是根据时间来衡量的，七年十年的还一拍两散，一见钟情的也有白头偕老。 「我知道。」乔林回他：「但是我知道我怕什么。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什么都做不到，我能付出的很少，还总是让你陷入困境，我怕我保护不到你。」 「我多大个人啊用得着你护？」苏淼不以为然：「一挑七你能么？」 乔林答：「我从来不会一挑七。」 「二挑七。」苏淼打断他，伸出两只手指，盯着他的眼睛严肃地说：「二挑七，知道么？」 乔林点头：「知道。」 苏淼缩回手，放松下来才觉得肚子饿，于是他洗了把脸，两人跑出去解决了午饭，回来把下午考试的文具准备好就打算睡午觉。 他自然而然地钻进了乔林的床上，拍拍床铺招唿乔林过去。 乔林脱了鞋翻身上去，问：「怎么在这边？」 苏淼半张脸缩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双眼睛，闷声说：「没有你的味道睡不着。」天知道他昨晚上是怎么半夜红着眼跑到这张床上来的。 乔林心尖一动，抱着他脖子亲了一下，说：「我在呢，睡吧。」 「嗯。」苏淼往他身上蹭，贴着锁骨舔了一口。 乔林整个人都僵住了，沉声问：「你干什么？」 「你在就更睡不着了。」苏淼平静地回答他，伸手从他衣服下摆钻进去，一点点往上游移着。 「你......」乔林被撩得心驰神盪，得亏理智没丢，赶紧抓住苏淼不安分的爪子，佯怒道：「下午不想考试了？」 「没关系。」苏淼不在意：「我早复习完了。」 他努着嘴在乔林肩膀上啄了一口，一脸天真地问：「之前你说男孩子怎么做来着？」 乔林淡定不了了：「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就.....就想霸王硬上弓？」 「你知道就行了。」苏淼说完就挤过去，唇齿交缠，春色正好。 乔林跟他吻着，膝盖一抬，从他两脚间挤进去，往上顶了一下，苏淼的声音就变了调。 得以反客为主，乔林也不客气，撑着自己跪趴着，手臂就在苏淼耳朵边上。他低下头，含住苏淼耳垂轻轻吮着。 听着苏淼难耐地哼哼，他的吻挪到锁骨处，都不用特意去听，就能感受到苏淼擂鼓般的心跳声。 乔林挑眉，唇还抵着苏淼皮肤，却久久没有动作。 苏淼以为乔林要停下来，没想到下一刻乔林的手就伸进了他的衣服下摆。 第47页 跟他自己主动的感觉不一样，在这一刻的兴奋足以让他疯狂。 被子里的温度骤然升高，苏淼浑身滚烫，最后乔林的手挪到了他校服裤子边沿，放平手指慢慢滑进去。从来没有别人碰过的地方突然被抓住，这感觉奇妙不已，但苏淼第一反应却是勐地抓住他的手，眼神有点慌乱。 乔林嘴角翘起，笑道：「紧张吗？」 苏淼皱着眉不肯说话，自己点的火本来就要自己灭，但现在他又是真的打退堂鼓。 乔林根本没有想让他思考的意思，手不容拒绝地伸了进去。 苏淼被这陌生的触感惊得叫出了声，尾调勐地往上扬。 现在天冷，担心感冒乔林就没有把人扒光，苏淼就这么手脚无力地，眼睁睁地，看着乔林用来拍照、画画的手在他身上。 乔林不光手上动作着，细碎的吻还在他身上游移，苏淼当场缴械。 最后乔林在苏淼锁骨下面狠狠留了个印子，起身拿过纸巾清理，擦完后一语不发地把被子给他裹上，然后转身就走。 苏淼勐地抓住了他的手，声音有点急切：「你去哪儿？」语气间有种自家男人居然提上裤子不认人的震惊。 「去厕所。」乔林答。 苏淼勾得他快要死过去，再不去厕所冷静一下，接下来就该要犯罪。 「不做吗？」苏淼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已经爆红，偏偏表情坦荡无比。 「你别再折腾我了......」乔林回身抓住了苏淼的肩膀：「你再拉着我我就真的可能现在就把你给上了。」 苏淼把脸别到一边，有点扭捏地说道：「那就上。」 乔林看着苏淼一副羞愤却义无反顾的样子，心里的勐虎在哐哐撞大墙，他忍着身体的不适解释道：「现在不可以。这不是你情我愿就能开干的事知道吗？」 「没有任何措施你会受伤，我不能这么做。你懂了吗？」 「所以现在，我去厕所，你不要再拉着我知道吗？」 苏淼根本不懂，但还是顺从地点了点头，乔林放开他起身走向厕所。 快要关上厕所门的时候苏淼突然往前趴了一下说：「乔哥，其实我可以帮你，就跟刚才那——」 乔林「砰」地关上了门，声音比苏淼关宿舍门还大。 十几分钟后乔林收拾齐整地出来了，两人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苏淼趁着这个时间上百度恶补了一下知识，好不容易才冷静下来。 经歷了刚才的事两人多少有点不自在，苏淼只能没话找话：「你头上伤口处理不麻烦吗？」 乔林不解：「什么？」 「头髮有点长了，上药不麻烦吗？」苏淼抓着他头髮在手里打着圈。 「有点。」乔林答：「不然你考完试跟我一块儿去剪头髮？」 「好。」 然后两人再次陷入了沉默。 乔林看完天花板看点灯，看完电灯看风扇，最后实在没什么好看的了才低声说：「睡吧，下午还有考试。」 没有人回答他。乔林扭头，苏淼已经睡了。 「你真是......」乔林苦笑，轻轻搂着他肩膀。 苏淼从来没有觉得英语这么简单过。他全程顺畅地答完题，检查了一边之后还提前交了卷，乔林就在考场外等着他去剪头髮。 他不是第一个跑出来的，周围好些提前交卷的学生一起走出来，乔林原本低头看着手机，却很有默契地在他靠近的时候准确地跟他对视。 「怎么样？难吗？」乔林收起手机问。 「同学，考完试不要对题。」苏淼做出一副难受的样子，捂着心口道。 没想到乔林一点也没有上当，反而凑到他耳边说：「毕竟国外不双修。」 「尼玛。」苏淼自己也知道中午有多冲动，但是被这么直白地点出来还是有点羞愧：「还能不能好了。」 乔林的伤口不算严重，就是混着头髮结痂清理有点麻烦，于是干脆把头髮剃成了寸头。 「脑子真冷。」他自嘲道。 苏淼一指旁边的大排档：「那喝粥去？」 「我发现你老吃大排档。」乔林走到桌子旁坐下说。 「是啊，味道好。」苏淼一边点着菜一边回。以前常来是因为觉得好吃，现在常来就是因为——也没什么好因为的，不觉得恋人一起吃大排档很有意思吗？ 期末考后有两天的假期，评完卷子后就正式放了假。吴司要他们明天过去教务处，苏淼就干脆在学校留宿。 他们在外面游荡到宿舍区门快锁了才回，乔林刚到校门口又突然说有东西要买，让苏淼先回。 苏淼一回宿舍就扒拉了衣服洗澡钻床上去准备睡觉，这几天他都是强迫自己打起精神，一边担心着乔林的伤势一边复习考试，夜里基本都是睁眼挺到天亮，现在考试也快结束了，乔林也还好好的，一时间全身都放松了下来。 然而他明明很困，躺着却睡不着。 他有点后悔自己干什么要陪着乔林喝粥，男生食量本来就大，整晚都在外头走消化得更快，现在肚子瘪得慌，手脚无力地发简讯给乔林让他买宵夜。 乔林跟苏淼分开后就直接去了赵记，赵记有宵夜档，现在人不算多，赵泽在旁边帮着忙。 「打包。」乔林点餐付了款，然后突然没头没脑地说：「今天多谢你们。」中午乔林听得到赵泽让人不要靠近的声音。 第48页 赵泽也知道他说的什么，也没当一回事：「那个，苏淼没事吧？」他把保温盒装满了递给乔林。 「没什么事。」乔林接过，又重复了一遍：「谢谢，真的。」 「啊......没事，都是同学。」赵泽有点手足无措，一个平时不好接近的人现在特诚恳地跟自己道谢，更何况他不觉得这是什么值得道谢的事。 赵泽本来就不是住宿生，平时下课放学，学生都出来吃饭，这个时间是赵记最忙的时候，但他却跟着班里的几个男生在门外给他们俩守着，不让好事的人靠近。 乔林从来没为其他人做过什么，却也平白受了别人这么多不求回报的好意。 他感谢他们的善待，无论是不抗拒他这件事，还是不抗拒他和苏淼在一起的事实。 从赵记出来后乔林就转去了药店。 值班员态度亲切问他：「您好，请问您想要买什么？」 乔林思考了一下说：「消炎消肿用什么药效果好一点？」 「在这边。」值班员给他拿了两管，还给介绍了一遍消肿效果多好多好，乔林听着认真记下来，然后突然问道：「能用在嘴巴上的有没有？」 「嘴上？是什么症状？」 「唔，」乔林郑重其事说道：「咬破皮。」 药店值班员动作一顿，表情有点凝固，甚至想把他扫出去，但又要保持良好的职业素养，于是客气地说道：「亲这个一般不需要抹什么药，平时注意饮食清淡，过几天就能好了呢。」 「这样。」乔林也感受到她的咬牙切齿了，但还是低着头在挑挑选选，想从人家眼皮子底下挖出一管能抹嘴皮上的消肿药来。 值班员又问：「请问您还需要什么吗？」 「好像不用。」乔林没找到，只摇摇头。 值班员慈善地对他笑笑：「好的您慢走。」 乔林闻言朝着门走，迈出去两步回身又折回来问：「你刚才说哪个消炎药好用来着？」 乔林提着一袋在药店买的东西，熟练地翻墙穿过教学区回了宿舍。 这会儿宿舍区已经没有人了，但宿舍区都断了电，除了紧急出口的标识灯，其余到处乌漆嘛黑。乔林摸黑打开宿舍门，苏淼正在床上葛优瘫。 「你可算来了。」苏淼跟见了救星一样，乔林再不来他就要给自己洗脑「睡着了就不饿了。」 「怎么不开灯？」乔林一笑，在苏淼的注视下走到桌边拧亮了檯灯。 苏淼刚说完一句「懒得」，就被乍一亮起的灯光刺激得闭上了眼，过了一会儿慢慢睁开，就看见乔林坐在床边。暖黄的灯光像一层柔和的轻纱，遮在他的眉眼，但他唇边含着的浅浅笑意，纵使是在漆黑的夜里也能看得真切。 乔林把保温盒打开，擦干净勺子给苏淼递了过去：「干看着我干嘛？」 「少看了两天。」苏淼咬着勺子：「现在补回来。」 「给你看个够。」乔林在他嘴巴上啄了一口，起身从箱子里翻出睡衣，摸黑去浴室洗澡。 苏淼等快吃完了才发现乔林还有一个袋子，看包装袋好像是药店的，于是他疑惑地问：「乔哥？你刚出去买的什么？」 「什么？」乔林没听清，要他再说一遍。 「我说，你买什么了？」苏淼嘴巴里还塞着粮食，说出话来也模煳不清。 浴室里水声低下去，乔林的声音传出来：「等下我出去，水声太大听不见你说话。」 「啊，好。」苏淼听完就坐在床上盯着浴室门，两分钟后乔林出来看到的就是在床上坐得端正的人影。 「呵！」乔林差点没被吓到，苏淼腿上还盖着被子，腰板还挺直了，灯光还暗，活像零点准时出现在梳妆镜前的女人。 「你知不知道这样子有点吓人。」 「不知道。」苏淼没心没肺地笑了两声，手指一指对面床的袋子：「你去买药吗？」 乔林点头：「嗯。」 苏淼有点儿急：「脑袋的伤又怎么了啊？」 乔林才意识到苏淼是误会了，赶紧安慰他：「我伤没事儿，这不是我用的。」 苏淼更疑惑：「那是给谁的？」他指着自己的鼻樑：「我脑袋没被开瓢啊。」 「你就不能说点好的？」乔林敲了一下他的头。然后他拿起药店的袋子，卷一卷就塞进了柜子里。 「你不是不用吗，收柜子干嘛？」苏淼问：「里面是什么？」 乔林转过头来看他一眼，又看看手里的袋子，郑重道：「消炎药。」 苏淼中午刚恶补过点知识，现在脑子一转弯就知道是干嘛的，瞬间脸上爆红。 敢情好，上面没被开，下面会被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然然太可爱了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6章 苏淼吃完饭睡意全无，干脆走到窗边开了窗透气。 楼下空无一人的走道和不远处教室窗口亮起的盏盏白灯让他觉得有趣。 黑夜——特别是安静的夜——最容易勾人心绪。 他突然就想起了和乔林刚见面时候的样子。 大概是冥冥之中的牵引，换做平时他绝对不会就那样往人脸上扔书包，也得亏他当时的脑抽举动，才有了后来的关联。 第49页 当年幼儿园分开后他跟着家里去了乡下，又回了现在的城市，一切都按部就班地进行着，那乔林呢？到底是什么让他从一个城市几经辗转，最后碰巧与他相逢？ 苏淼转头看了乔林一眼，他很想问当年发生了什么，是不是他以为的那样，这几年该是怎样的孤独和痛苦，现在有没有庆幸与他相遇。 一切一切都藏在视线里，婉转深情却又遗憾可惜。 乔林坐在床边侧头跟他对视，问道：「怎么了？」 苏淼摇摇头：「没什么。」干脆把窗阖上一点，蹲到桌前翻开了题册。 「你要......学习？」乔林眼睛都瞪圆了。 苏淼点头说道：「是啊，睡不着就看看书。」 黑夜给人的紧迫感也是一点点攀升的，从毫不在意到最后突然席捲所有感官，特别是最近，可能是因为发生的事情比较多，所以每当想到以前或者以后，苏淼都会冒出一个想法——高中要结束了。 高中结束意味着什么呢？ 意味着由此半个人就进了社会，家庭学校撑起的保护伞不再足够支撑一个人的自尊心，你想要什么你就得自己去争取，你想要维护什么那你就得拼了命去保护。 更何况他现在能做的除了学习也没有其它方式了。 乔林打心底给天下学霸竖起大拇指。 「早知道你要学习的话，我就直接让你睡觉了。」他把脚搭在床沿，下巴抵在膝盖上，看着灯下苏淼在纸上滑动的笔说道：「半夜对眼睛不好。」 「我也就看一会儿。」苏淼回。 两人彼此都沉默着，苏淼不时翻着页，在稿纸上写写算算，乔林就在一边看他学习，偶尔拿过课本翻着看两眼。 他心有所想，这会儿根本看不下去书。 等到苏淼合上学习资料，乔林在一边说道：「跟你说个事儿。」 「什么？」苏淼直起身想要去刷牙。 「我想参加艺考。」 苏淼动作一顿，回头看着他。 「我想和你一起上大学。」乔林对上苏淼的眼睛，缓缓说道：「以我现在的状态，我的文化课不可能像你那么好，甚至还有很长一段距离——」乔林停了一下，然后继续说：「我，其实对美术挺感兴趣的。」 苏淼看着他没有说话，乔林当他说的很突然，苏淼一时接受不来，毕竟他从来没有跟苏淼说过任何有关美术的事，但他不想让苏淼觉得他是只无头苍蝇乱撞找出路，他这个想法其实很早之前就有了。 在他发现他对课本上的知识居然产生厌烦心理的时候，就想过这条路。 可以这么说，不管是不是为了跟苏淼同上一所大学，他最终都会去艺考。不同的是，苏淼让他提前做出了选择。 苏淼自己并不了解艺考多少，只在当时偶然看见乔林课本上的画时顺手查了一下，有了这点心理准备，这会儿他根本没什么反应，只说：「我没什么理由反对你。」 这话颇有轻贱自己的意味，乔林听了一皱眉，正想说点什么，苏淼又继续说道：「但是我有个条件，有什么负担要跟我一起解决。」 当时被迫对乔慧出柜的时候，乔林把他支走了，他也不知道事情怎么解决的，但他自己却并不喜欢这样的处理方式，不然这样一个人跟在一起有什么区别。 「你可以不用什么大事小事都跟我说，但是最起码你不能让我一直什么都不知道地等你。」苏淼说着说着有点走神：「而且你又不爱跟人相处，那边的人你都不认识，万一被误会了又不解释怎么办。」 乔林一皱眉，听这话听出了其他的东西，但苏淼却收住了：「总之，我不会妨碍你，你也不能让我担心。」 乔林拉过苏淼的手在脸上蹭了蹭，轻轻说了声「好」，又抬起头说道：「那你呢？」 「我？」 「嗯。」乔林点头。 「我怎么？」 乔林说：「你从来没有妨碍我什么，所以你也要像你说的这么对我。」 苏淼太小心太为他着想，他说的这些反而更像苏淼会做出来的事。 他希望他的恋人在受委屈或者遇到其它事情的时候，可以理所当然地向他倾诉，而不是考虑到其它什么，一直压抑着。 你在等我回来的时候，我也在等着回到你身边。 苏淼微笑，轻轻点头。 当夜色浸透砖瓦，从旷野跋涉而来的风更加寒凉。 第二天早上十点，两人一起去了教务处。还没进去就听到程诵面红耳赤地跟教导主任争论。 「你凭什么说是他们两个的问题，你知道谁先动的手？」程诵的声音冷漠又不屑，两人俱是一愣，他们还没听过老程这样的语气。 相反教导主任虽然职务就比老程高，但气势就比人输了一点：「可你们班苏淼，不也是把高三的打了吗？两边都有不对的地方！」 「那种情况苏淼还不能还手了吗？你才是亲眼看到现场的人，苏淼要是不还手后果多严重你知道吗？！乔林都进医院了！」 「那他们第一反应应该是叫老师！而不是跟他们硬扛！」 「我就问你凭什么我的学生要白受欺负。」 「程诵，你先冷静一下！」教导主任的声音高了点：「等人过来了再说行吗，现在事情还没搞清楚，不至于争成这样。」 第50页 「呵。」程诵一声冷笑：「主任现在知道事情还没搞清楚了，刚才一直说他么有错的是谁？」 「那是我！可对面高三的学生不也得认错！」吴司一噎，摆着手道：「行了行了，你别跟我吵吵。」 吴司嘆了口气转身，就看见乔林和苏淼站在门口，顿时吓一跳。 「你们什么时候来的！」 「刚刚。」乔林答。 「你们这这这......」他也不知道给他们听了多少。 「咳。」程诵咳了一声，走过来破解尴尬：「乔林你的伤没事吧？」 「没什么大问题，很快好。」乔林轻轻摇头说道。 程诵亲自检查了一下，回过身表情冷漠地沖吴司抬了下下巴，示意他看这孩子伤得多重。 苏淼觉得程诵和平时上课不一样了。上课的时候他的眼睛里只有知识和教室里的江山，整个人就跟六十岁的老教授一板一眼，现在却觉得他仿佛挺直了腰杆叱咤风云的人物。 「有担当的男人真帅。」苏淼心说。 「你在想什么？」乔林看他好一会儿没说话，凑到他旁边小声问。 「啊？」苏淼愣了一会，随即反应过来，也小声说道：「乔哥你觉得不觉得，程诵好像变帅了？」 此时程诵正单手插着腰跟主任理论，乔林端详了一下他，点点头。 正巧程诵转身和气地问他们：「苏淼你跟老师们说说，当时你为什么打人？」 苏淼大大方方承认了自己的行为：「我只是正当防御。」 「你把细节说一下。」主任拉过两张椅子给他自己和程诵坐。程诵指了一下办公室的沙发看着两个孩子坐下，自己才坐到椅子上。 苏淼把当时动手的情况说了一遍，没有添油加醋，与吴司当时看到的基本没有出入。 「不是，你们为什么不第一时间叫老师？」吴司拧着眉问道。 乔林苏淼都没说话。 他们都知道，这是张远山和乔林的较量。 但主要苏淼却连他们较什么劲都不知道。 程诵和主任等了一会儿，两人仍旧没说话。吴司脾气不算好，这会儿直接以为是由于少年人都有的那么点儿骄傲，一拍桌子就想跟他们讲道理，好歹给程诵按住了。 「他们不是二中的学生，是张远山带进来的。」乔林突然开口：「可以查查围墙或者校门的监控。」 苏淼一愣。他没有想到这一层，当时临近放假，很多学生没有穿校服，他也不知道那几个人居然不是二中的学生。 「你怎么知道？」吴司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 他一开始也有点怀疑，当时把乔林送走之后，张远山那边趁着混乱跑了好几个，而留下几个人更是什么都不肯说。也有人让他查监控？可他哪来那个能力记住那么多个学生的脸。 而且当时陈凯来找他说那边在斗殴还有人受了伤的时候，他的全身心都在受了伤的学生身上！ 「我以前跟他们打过交道。」乔林冷静地分析着：「我记得他们的脸，我们学校也有学生在外面被这伙人骚扰过，据我所知，文科五班的卢霜就是其中之一。」 乔林能认脸，那些人他不知道是谁，但打过架的又有那么个记忆点在，稍微一想也能想起来。 伙同外人殴打本校学生至重伤，这已经关乎校园治安问题，这件事不能有半点处理不当。 「你们跟我来。」吴司站起身，领着两人去了监控室，把当天的监控调了出来让乔林认。 「这个。」乔林指着屏幕上翻过墙四处张望的人数数。 过了半个小时，乔林揪出了特意错开时间进学校的四个原本是职高的男生。 这个罪名张远山必须背。 「好，我知道了。」吴司表情严肃，吩咐监控室的人把那几张照片洗出来，这事责任太大，他到外面给领导打了电话说明情况，安排好一切之后他进门对乔林说：「你是不是也有什么要检讨的？」 「？」苏淼不解地看向乔林，心想难道是因为校外打架的事？可这事检讨不到二中来啊！ 「昨晚你出校门干嘛了？啊？！」吴司看着两人一头雾水的样子突然上火，恨铁不成钢地指着屏幕给他们看。 赫然就是乔林昨晚翻墙进来的一幕。 ......乔林分明记得这地方的监控前些日子坏了的。 教导主任一眼看穿他的想法，冷笑一声：「你们别抱着什么侥倖心理！谁出去了谁违纪了我一清二楚！」他平时严厉是严厉，可从没有体罚过学生，谁知道现在的孩子，一个个都那么生勐。 他对着乔林就开始教训：「你之前怎样我就不说了，现在顶着这个脑袋都敢翻墙？！敢视校纪如无物，你们这些学生一个个都该罚！」 程诵在一边难得没有护犊子，还不时点头表示同意。 「全都给我回去写检讨！一千字以上！！」教导主任大手一挥，拍桌定案。 苏淼更加疑惑，指着自己的鼻尖，不解道：「我也要写吗？」 「一千五！！」 「是！」苏淼马上闭嘴。 回宿舍的路上两人沉默无话，苏淼感嘆：「想不到我居然还有写检讨的时候。」 乔林侧头看了他一眼，耸肩道：「其实我也没写过。」 「你犯纪那么多次不用写啊？」 第51页 「又不是在学校犯。」而且我都是直接转学。 「没脾气了。」苏淼说：「检讨一般都写些什么？」 「我也不知道。」 「完了，狗蛋啊这可怎么办......」两人在行人稀少的校道上笑个不停。 「苏淼！」远处有人喊了一声。苏淼看过去，是陈凯在向他们打招唿，正收拾了行李准备回家。 苏淼也伸手打了个招唿：「还没回去啊？」 「是啊，有事就留了一晚。」陈凯走近了，对着乔林关切道：「你的伤没事吧？」 「没事。」乔林说道。 「那就好，那我先回去了！」 「成，谢谢你之前叫了老师过来。」 「没关系。我先走了。」陈凯有点赶时间，说完匆匆离开。 「要不是陈凯叫了老师，这事情还指不定闹多大呢。」苏淼脚步轻快地在前面走着，正想感嘆，却突然脚步一顿：「等等，他当时怎么会在？」 「大概有东西落在球场了吧。」乔林把手架在苏淼肩上压着他往前走：「回去拿就看到我们了。」 「可能是吧。」苏淼总觉得哪里不对，细想又没有头绪，干脆不想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觉得这个教导主任被我写得形象有点不是那么宏伟...... 第27章 出于趁热打铁的考量，考完试三天的评卷时间过后学生们还要回来上评讲课。吴司就要他们在回校那天把检讨交上去。于是两人在宿舍里写了一个晚上的检讨。 苏淼绞尽了脑汁才凑够五百字，他真的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好检讨的，总不能检讨自个儿早恋吧？只能拿出了从小写作文修炼出来的瞎比比功力，连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他都掰开来揉碎了结合实际阐述了一遍，其他的真没法儿了。 乔林情况好一点，就翻墙这一件事他就能检讨七百个字，再检讨点校外打架斗殴说不定能有一千。 「你都写了些什么，我看看。」苏淼伸手去把乔林的纸拿了过来。 ........ 八荣八耻正气歌。 中小学生守则。 「噗。」苏淼忍俊不禁：「乔哥你这思想觉悟，太先进了。」 「比不上你，价值观理解得透彻。」乔林撂了笔笑道：「不写了。」 「明天回家去吗？」苏淼也扔下笔问。 「嗯。」 苏淼有点紧张：「阿姨她......怎么说？」 乔林笑得肩膀颤，托着下巴说：「让你有空去我家吃饭信不信？」 「啊？」苏淼完全没想到这发展：「真的？」 「假的，我妈不常在家。」乔林趴在桌子上盯着他看，眼睛里都是光。 「哦。」苏淼没有继续这个话题，想着点别的东西。 苏淼想着张远山的事，却也没想到什么解决的法子，现在就等着看学校给的处分。 没想到过两天刚回学校，校门口的公告栏上就贴着张远山被退学，与他同班的男生被记过的通知，而乔林苏淼除了一个检讨什么事也没有。 张远山已经是高三，乔林那道伤也不是他打的，对高三的学生学校一般都比较宽容，这次居然直接给他退了学。 苏淼赶紧掏出手机问乔林在哪儿。 「宿舍呢。」乔林回得很快，紧接着又说：「你到学校了？」 苏淼跑着就去宿舍。 乔林等了很久也没看见苏淼回復，正想打个电话，宿舍门就勐地被打开，苏淼气喘吁吁站在外面。 「你跑那么急做什么？」乔林被这一踹吓了一跳，整个人都站直了。 「张远山被退学了！」苏淼喘着气说。 「我知道。怎么了？」乔林一点也不意外。 「可是怎么这么突然，他以前到处犯事也没见得被退......」苏淼抓着乔林的胳膊，说话有点急，他觉得这事儿跟乔林有关系。 「是我。」乔林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似的，这会儿毫不犹豫就承认了。 「你怎么......」苏淼原本想问他是怎么做到的，又突然想起来乔慧就是在教育局工作，而且张远山这次犯的事涉及外校，确实比之前严重不少。 可不管张远山他自己做得多出格，以他那睚眦必报的性格，当时在胡同里吃个亏都敢找人来学校围殴了，要是让他知道乔林动了哪怕一点手脚，他会怎么做？ 一阵沉默后苏淼问：「这事你要怎么解决？」 乔林咬着唇仿佛在思索，却也只避重就轻地回道：「这不是解决了吗？」 苏淼严肃地盯着他：「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乔林苦笑，败下阵来：「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你想......」苏淼的眼睛都睁大了：「以牙还牙......找人打回去？」 「真的是，你都乱想些什么？」乔林敲了一下他的脑袋：「我像是这样的人吗？」 苏淼点头。 「......」 苏淼又问：「那你要怎么办？」 「等他来找我。」乔林瞧见苏淼一脸正经的模样失笑，解释道：「毕竟我又不知道他在哪儿。」 「他要是再找人过来怎么办？」 「报警。」 「......」苏淼发现这个逻辑真是无懈可击。 「乔哥你真的是......」苏淼苦笑。 「我真没想干什么，我保证。」乔林说：「我没那个能耐。」 第52页 和乔林认识之后，他一直觉得乔林是个周全小心的人，说话做事全无漏洞，但这样的剧情放在电视剧里却像是在等最后一集的反扑。 「反正你不能冒险。」苏淼看着乔林给他做保证，但他根本没什么底。 亲眼见到乔林在他面前受伤的余悸还未散，现在怎么可能放得下心。 评卷最后一天，乔林趁着课间苏淼去洗手间的空档，绕过奋笔疾书的几排同学，径直走到前排陈凯的位置旁敲了敲他的桌子。 陈凯抬起头就听见乔林的声音：「同学，放学别走？」 下午放学铃声响过后，苏淼的手机突然来了电话，是苏垚打来的。 苏淼接了，嗯嗯哦哦一阵后挂了电话对乔林说：「乔哥，苏垚说他今天下班早，顺路送我回家。」 「嗯？」乔林正想着等下找什么理由让苏淼先自己回去，苏垚这个电话实在及时，于是他笑着点头：「现在吗？我去帮你搬东西？」 「不用不用，」苏淼话还没说完，前排赵泽就没眼看地发出「啧啧」声，摇着头从他俩旁边走过。 苏淼老脸一红，赶紧就把乔林起身的动作按下去：「我东西不多，自己搬就成了。」 平时乔林也是会给他提东西什么的，苏淼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反正是自己男朋友。但是现在当着全班同学的面，真的很害羞。 苏淼红着耳朵收拾东西就回去了。乔林看着他跑掉的样子笑了笑。 之后乔林慢悠悠地整理座位，一直等到班上人都走完了，才抬头看一眼，陈凯果然低着头待在座位上没有动。 乔林走到陈凯旁边，食指屈起敲了一下他的桌子，面无表情问道：「是你么？」 陈凯没抬头看他，也没有说话。 他补充道：「叫苏淼名字的人，是你么？」 陈凯嗫嚅：「我，我不知道。」 乔林哼笑一声：「是吗？」 说完他在陈凯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抬脚往桌沿用力一踹！整张桌子直接倒向一边，桌上的文具课本稀里哗啦掉了满地，陈凯的椅子卡在桌脚里，他也一起跟着被踹倒在地。 陈凯倒在地上没有动，一时间教室里只剩下两人的唿吸声。 乔林等了一会儿，没见陈凯说话，烦躁地「啧」了一声，俯身拉着陈凯的衣领往他面前一提，陈凯苍白的脸色尽收眼底，额上冒出了细密的冷汗。 「现在才知道怕了？」乔林咬牙切齿地说道：「你当时把人引过去的时候怎么不怕？」 「对......对不起。」陈凯的视线根本不敢落在乔林脸上。 乔林手一松陈凯就没骨头似的跌倒在地。 他踢了一脚陈凯的腿，指着自己头上伤口的位置，声音有些颤抖：「你有没有想过，只要有半点差错，这个伤现在就可能在苏淼头上！」 陈凯抖着声音不停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乔林不耐地沖他吼了一声：「我他妈不是来听你说对不起的！」 他努力平復自己的情绪，这样单方面□□除了发泄也没什么结果，最终狠道：「我知道你跟张远山有过节，但你跟苏淼没有吧？」 陈凯使劲摇头。他怎么可能跟苏淼有过节，苏淼在班里左右逢源，相反还很照顾其他人。不说其他，就是因为苏淼，乔林在班里的存在才没造成那么多人心惶惶。 他是想借乔林的手报復张远山没错，他本来以为，喊了苏淼的名字乔林会着急，会沖人大打出手，可他没想到别人的棍子先乔林一步落在人头上。 他当时怕极了，怕别人下手没有轻重，怕吴司晚来一步，怕乔林出事，怕东窗事发他成为千夫所指。 他们和张远山对峙时乔林听到的那一声「苏淼」是他喊的。人也是他引过去的，教导主任也是他提前去叫的。 而乔林会确定是陈凯，是因为考完试那天陈凯远远喊了一声苏淼的名字。当时只是觉得熟悉，毕竟出事那天陈凯几乎喊破了音，和当时这一声对不上号。 但是赵泽在知道张远山被退学之后就来找过他。 赵泽也是做了很久的思想斗争，陈凯并没做什么对不起他的事，他本不该这么出卖朋友，但这一手做的是真不漂亮。事后赵泽也看得出来，陈凯一直对他们两人有愧，与其让他一直被这点愧疚磨着，还不如直接跟乔林说白了。 乔林看苏淼比自己重，伤不在苏淼身上，他再怎么狠也不会对陈凯做什么，顶多教训一顿，这样谁都好过。 于是赵泽告诉乔林说：「七点那会儿，我和陈凯他们准备回去，在教室那边看见张远山和他同学在外面说话，我没注意他们说什么，只想着绕开。但是陈凯他突然指了一下操场，问我苏淼和你是不是还在操场打球。我看你们都没在课室就跟他说是，没想到接下来就出事了。」 「我后来想了一下，怪不得陈凯走一半突然说要回去拿东西。张远山当时是跟旁边的人说：『操场上居然还有人在打球』。但是陈凯直接说是你，张远山就找了人去。」 「我知道这肯定不是巧合，张远山被退学也一定有你的手笔，所以我来告诉你。陈凯......他也不容易你......好好处理吧。」 赵泽说的让乔林直接确定了，当时陈凯的出现绝对不是简单的路过而已。 这样也能解释为什么在那个基本没学生在的时间陈凯还会出现在那里，而且还能及时叫来教导主任了。 第53页 「起来。」乔林对着陈凯嗤道。 陈凯颤巍巍地站了起来，还没等他站稳，乔林猝不及防抬手往他脸上就是一拳，直接把陈凯掀翻在地，翻倒了后面两张桌子。 「咳！咳咳......」陈凯浑身磕在桌角上，每个地方都传来不同程度的痛，脸上更是火辣辣的，嘴里一股铁锈味。 他保持原姿势趴在桌子上，抬手往嘴角抹了一把。 出血了。 「靠。」陈凯看着手上的血迹骂了一声：「踹也踹了骂也骂了，你还这样过分了吧？」 乔林闻言却笑了：「我就算过分，你能把我怎么样？」 「你他妈......」陈凯站起来，往后退了一步，免得乔林再偷袭。乔林是把苏淼的份一起还在他身上了。 「是我错了！我道歉！我错了成吗！」陈凯低着头大声喊了句。这几天不仅仅是苏淼乔林折腾，他自己也愧疚得很，这下子说出来他轻松了不少。 「成。」乔林冷漠地看了他一眼，转身走了。 陈凯看着倒在地上的桌椅和凌乱的书本，苦笑着摇了摇头。 解决了一个背后作案的陈凯，张远山的事却远远没有解决。但一直到过年，张远山就跟消失了一样，没有激起半点风浪。 但比起张远山，有另外一件事让苏淼更在意——乔林的生日快到了，就在过年前一个星期。 知道日期的时候苏淼当即就跳了起来：「那不就快到了！你怎么没告诉我！」 「你也没问吶。」乔林淡淡看了他一眼，专注着手里的笔：「别动先。」 苏淼听话地坐回原位，继续给乔林当模特。 考完试乔林隔三差五就把苏淼叫到家里，给他沖个奶然后让他在房间里坐一个下午，自己坐在画架前涂涂画画。 但是他几乎不给苏淼看成品。 「你到底在画什么，为什么不给我看？」苏淼坐在床上无聊到丢苹果玩。 「画你。」乔林的回答每次都一样。 苏淼没看过乔林笔下自己的样子，闻言瞬间化身柠檬精：「嘁，我有什么好画的。」 「你哪儿都值得画。」乔林说起好话来就像把苏淼丢进蜜罐里滚了一圈，捞起来整个人甜得冒泡。 「那你给我看。」 「不。」 「嘁。」这不是苏淼第一次被泼冷水了，也不甚在意，反正迟早会看的。他立马转了话题：「你生日这么快到了，我还没想好送什么礼物合适。」 「那你好好想呗，不合心意我可不收。」乔林描完最后一笔，站起身后就把画架往后推，苏淼伸长了脖子也没能看到一点。 「呵，要求恁高。」苏淼坐久了觉得腰酸，这会儿看乔林画完了，往后一躺倒在床上。 乔林看到苏淼揉着腰的手，问了一句：「腰酸了？」 「可不。当模特你也不给工资的。」 乔林乐了：「要多少你说。」 苏淼伸出右手食指，笑眯眯指着乔林，说：「一个。」 乔林轻笑，擦干净手走过去，把他翻了个个儿，双手压在他腰侧：「那我现在付了？」 说完轻轻给苏淼揉起来。 「嘶......啊......」苏淼快乐地哼哼：「舒服！」 乔林眼里笑意更深。 苏淼被乔林的按摩弄得□□，迷迷煳煳睡过去前想着，乔林这双手怎么什么都会呢，会拍照会画画，会打架会做饭，会按摩还会.....那啥。 到底是一块宝藏，幸好他发掘出来了。 乔林年后就要去参加集训，一年里基本没有时间回来，所以苏淼对他们俩在一起的第一个生日很是重视。 「乔哥，」苏淼梦呓一般问着：「你以前生日怎么过的？」 「我么，」乔林想了想：「有时候跟着年就一起过了。」 等了好久苏淼都没有回应，乔林低头一看，苏淼已经唿唿大睡。 于是乔林把苏淼的外套鞋子给脱了，双手把他抱起来放正了在床上，盖上被子后就坐床边看着。 苏淼睡觉的样子很乖，有时候睡熟了还习惯捲舌头，跟还没断奶的孩子一样。 乔林在一旁盯着苏淼很久，仿佛要把他的样子刻进脑子里去。 「干脆把你送给我吧。」乔林暗自想着。 第28章 苏淼想了很久也不知道要送给乔林什么东西，日思夜想地还愁出了几根白头髮。 他打电话给赵泽问：「男生生日都想收到什么礼物？」 赵泽正要回答，突然觉得不对：「等等等等，你是女的吗？」 他又跑去苏垚房间：「你男朋友生日你都送什么礼物？」 苏垚：「......出去。」 到了生日前一天他也没想出来。 无奈之下他打给了乔林：「乔哥，你有什么想要的礼物没？」 乔林：「有啊。」 苏淼一手拔掉头顶两条白头髮，登时就跳脚：「那你怎么不早说！」 乔林摊手：「你也没问吶。」 苏淼一噎，仔细回想了一下，发觉自己确实没这么问过，顿时觉得泄气，只好恹恹地问：「那你想要什么礼物？」 「你——」 苏淼一愣：「我？」 「你......猜？」 「......」 苏淼挂了电话后在床上出神了很久。 另一边乔林也盯着屏幕的通话记录良久没动。刚才一个「你」是下意识就说出来的，但反应过来后好歹给他圆过去了。 第54页 做人不能这么禽兽，乔林在心里默念了一百八十遍清心咒。 午夜十二点，苏淼的庆生简讯掐着点儿发来了，上面只有简简单单四个字：「生日快乐。」 乔林看着几个方块字皱了皱眉，平时苏淼的表情包特别丰富，只有心情不好的时候才平平淡淡，于是他问：「生气了？」 「没有。」苏淼说：「就是我还是不知道送你什么礼物。」 乔林松了口气，回道：「都行。」他只是想要个纪念，也没有非要从苏淼身上拿什么。 过了一会儿，苏淼发来了条微信：「明天我去你家找你，我们出去玩。」 乔林手指在键盘上轻敲，想问要出去做什么，又觉得没必要，最后只答了声：「好。」 第二天中午刚过，苏淼到乔林家的时候，乔林正在厨房里洗碗。他靠在厨房的门框上笑着说：「乔哥生日快乐。」 乔林回头，视线先是扫过他的脸，又往下看着他的手道：「两手空空，我的礼物呢？」 「没想到，先欠着。」苏淼松了手走进去，站到乔林身边，踮着脚往他侧脸上亲了一口。 「洗洁精味儿的。」苏淼扬着嘴角对他说道。 「干什么，」乔林笑得停不下来：「没洗脸脏着呢。」 苏淼撞了一下他肩膀：「那你倒是赶快啊。」 「来了来了。」乔林加快了手上的速度。 苏淼在一边等了一会儿，最后指了指楼上说：「我去你房间。」 路过客厅的时候乔慧还在家，见苏淼过来也没多大意外，默许苏淼在家里乱窜。反正乔林也不是第一天拉着苏淼往家里跑了。 苏淼一开始有点不自在，但次数多了就习惯了，这会儿见了阿姨乖巧地打了声招唿，麻熘地跑上楼，打开衣柜翻翻找找。 乔林推开门进来的时候就看到苏淼几乎把自己塞进衣柜里，哭笑不得地走过去把人拎出来：「找什么呢？」一边说着还把苏淼的衣服头髮理了理。 「喏，你穿这套。」苏淼把他挑出来的衣服拿出来，乔林一看乐了，苏淼拿的衣服和他自己身上穿的同个色系，乍一看还以为是情侣装。 还以为苏淼跑上来是要做什么，没想到是这点心思。 乔林把房门锁上，走到床边就把家居服上衣脱了。 「吓！你干什么！」苏淼急忙止住他的动作。 乔林挑眉：「换衣服啊。」 「去厕所换啊！」苏淼用力想把乔林的手拉下来，没拉动。 乔林一笑，手上用力直接就把上衣脱了，露出打底的里衫。 「......你耍我，里面穿着衣服呢！」苏淼差点没急红脸。 「我也没说里面空的啊。」乔林把苏淼选的毛衣套上，低声道：「你在想些什么？嗯？」 「什么也没想！」苏淼一把推开乔林，耳朵红得透透的。 乔林一笑，侧过身把裤子给脱了。 哗啦——苏淼脑子里响起了音效声。 乔林穿上裤子后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 「我说，」乔林走到苏淼面前，「又不是没碰过，你害羞个什么劲儿？」 「那能一样吗！」苏淼觉得自己今天格外地暴躁。 「行了不逗你了。」乔林把衣服换好，在他嘴上亲了一口，「不是出去么？」 「等，等会儿，」苏淼的声音都有点抖：「我腿软。」 「......」乔林脑子里有根线绷紧了，也不管衣服是不是刚穿好，压着人就往床上扑。 等到两人事后收拾得像个人样出门已经是下午三点。苏淼走在大街上，脸上的热度还没褪尽，被风一吹就觉得有点冰冰凉凉舒服得很。 「乔哥，」苏淼拉了一把乔林的衣服，指着前面的商场说道：「我们去那边。」 苏淼直接带着乔林到了一家定制男装店。 「买衣服吗？」乔林边走边问。 「对。」苏淼走到柜檯跟售货员说了两句，售货小姐看了乔林一眼，随即从柜檯取出两件衣服出来，帮他们打开包装袋。 「试试？」苏淼把衣服展了开来。 这是一件黑白撞色的夹克外套，左胸口处绣着一个「木」字。 乔林有点意外：「你定制的？」 「是啊。」苏淼把他的那件套上，轻快地说着。 穿完后苏淼转过身来，他的那件和乔林的差不多样，只不过绣字在右胸口，是一个「水」字。 乔林眼睛一亮。 「怎么样，这礼物合你心意了吗？」苏淼笑眯眯地说着，他对自己选的衣服满意得很。 苏垚跟他说有这家店的时候他就跑来看了，原本打算提前一天拿然后当做生日礼物送给乔林，但昨天过来的时候还没到店，只能今天现场试。 「喜欢到不行。」乔林手臂架着苏淼的肩膀，往镜子里看了一眼，点点头道：「好一对般配的小伙子。」 「那可不。」苏淼的自豪得尾巴都要翘上天。 乔林凑近他小声问：「这很贵吧？」 苏淼也凑到他耳朵边上用气音告诉他：「还行，年级前十的奖学金也没用完。」事实上年级前十哪能来那么多奖学金，也就二百块钱，这些钱都是他跟着零花钱攒到现在的。 乔林笑出了声：「可把你牛逼坏了。」 把衣服打包好走出商场，苏淼就安排好了下一步计划：「去电玩城么？」 第55页 他还记得他们第一次出来玩那时候，在电玩城遇到一个开放的小姐姐，因为这个小姐姐乔林还吃了飞醋。 「走着。」苏淼听见乔林说话的时候总觉得他眼里闪着光。 到了电玩城玩起游戏苏淼才知道乔林的自信来源。他发现乔林的水平远在他之上。 赛车输，枪击游戏输，连钢琴小游戏他都不如乔林分数高。 苏淼坐在游戏机前，屏幕上是拳皇的ko现场，他的八神庵倒在乔林不知火舞的脚下。 「嘿我还不信了。」苏淼撸起袖子，换了个御名方守矢继续和乔林对打。 ko ？？？k再来 ko ......苏淼不可置信地看着乔林。 他从小拳皇就打得很好，经常放学和一群小男孩去游戏厅比试，可以说练就了一身好功夫。苏垚都没赢过他几次。 在乔林手上居然全栽了？！ 只能说一山更比一山高，但还是好不服气啊...... 苏淼皱着脸，用不知该哭还是该笑的语气说道：「乔哥你这双手到底怎么长的？」 「也就随便长长。」乔林一边宠溺地对他笑笑一边往他伤口上撒辣椒盐。 「我不要跟你玩了。」苏淼看了一眼时间，突然一把站起来，转身就走：「我饿了，吃饭。」 「好。」乔林憋着笑提起袋子跟上。 「你要是不服气我教教你？」乔林走到他旁边调笑道。 苏淼：「......我忍。」 苏淼堵着气进了一家烤鱼店，点了一盘满是辣椒的鱼。 乔林拧眉说：「要不我们点别的，这上火。」 「不要。」苏淼低着头回他。 在苏淼喝了一壶水之后乔林终于看不下去了，走过去把苏淼的筷子抢了过来。 「别吃了。」乔林拍开苏淼要抢筷子的手：「你在生什么气？」 「我没有。」 「你很紧张？」自从电玩城出来，乔林就觉得苏淼不对劲，一开始还以为是游戏输了在郁闷，现在看来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苏淼没说话，只是迅速喝光最后一杯水，拉着乔林从座位上起来结了帐出门。 走在路上的时候他像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拉着乔林的手说：「我还有个礼物要给你。」 乔林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苏淼拉着他走进了一家酒店，这是城里最是出名的一家情侣酒店，大厅里都是成双成对的小情侣。亏得苏淼提前预定了房间，不然在过年这个节骨眼上根本不会有空房。 苏淼一声不吭地办手续交押金拿卡，在上楼的电梯里乔林终于忍不住问：「怎么突然来这儿？」现在也就七点多，还不到晚上睡觉的时候。 苏淼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盯着他问：「你不是说礼物想要我吗？」虽然是文具，但语气里没有半点疑问的意思。 乔林一愣：「我没这么说过......」 苏淼直勾勾盯着他：「你有。」 乔林还没来得及反驳，电梯门「叮」一声就打开了，有人在外面等着坐电梯，两人只好出去。 苏淼拿着卡找到房间直接刷卡进门，门刚关上他就慷慨就义一样，对乔林说：「我出来的时候告诉我妈今晚不回家了。」他贴近了乔林，真到了地方才紧张得手指冰凉，但还是很坚定地抓着乔林的手。 乔林被他的手吓了一跳，反抓住他包在自己手心里，揉着眉心耐心说道：「你真没必要这样，我就不是那意思。」 苏淼低着头，拇指从乔林手心钻出来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虎口，说：「今天是你的成人礼，我想做点不一样的。」 乔林比他大一岁，本来要比他高一级，阴差阳错现在才能跟他同班。但二中的成人礼惯例是在百日誓师当天，到时候乔林已经过了年纪。 乔林也是现在才知道，为什么告诉苏淼自己生日快到了的时候他反应会那么大，一开始还以为只是因为日子快到了，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层原因。他自己本来并没有什么成人礼的仪式感，毕竟真正的成人也根本不在这么一场仪式。 「而且明年我就见不着你了。」苏淼贴近乔林，抓着他的衣服把唇凑了上去。他不仅手是冷的，唇也是冷的，慌乱地依靠平时的经验吻着，却总感觉心不在焉。 乔林由他亲着，伸手扣住他的头髮引导他，过了一会儿突然伸手把人抱起来。 「你真的准备好了？」乔林欺身压上去，声音低沉，满是诱惑。 「嗯。」苏淼点头答，身体却绷得紧紧的。 「你真是......」乔林不再说下去，只低头温柔地吻着，从嘴角挪到眉眼，再从眉眼往下经过锁骨和胸口。 苏淼一直死死咬着下唇。 乔林手指麻利的把他扣子解开往下扯，一手揽着他的腰，手指就在上面滑来滑去，却迟迟没有动作。苏淼原本闭着眼等他动手，过了许久发现没动静又抬起眼皮子，乔林正微笑着看他。 「你干嘛？」苏淼小声问。 没想到乔林直接把头埋进他脖子里蹭了蹭，做出一副小孩子的模样羞道：「嗯~我还没准备好~」一句话两个音都转得无比羞涩，苏淼都忍不住咋舌。 「不是，」苏淼推开他一点，指着光秃秃的身子问：「没准备好那你干嘛搞我？」 「哼哼。」乔林的语气词也不知道表达的是什么意思，但好不容易苏淼才放松下来，没想到乔林动作迅速地就往下滑了点距离，然后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伸出了手。 第56页 乔林的每一口唿吸都是滚烫的、湿润的，空调温度调得低，苏淼却觉得自己仿佛置身火海，火苗从乔林唇上舌尖叫嚣着舔过四肢百骸，终成燎原之势，把他吞了个干净。 第29章 「你他妈......松口！」苏淼的声音绵软得不像话，恼羞成怒似的，抓着乔林的头髮使力。 乔林闭着嘴，爬到床头抽出纸巾把东西吐出来，毫不在意地把纸团扔进垃圾桶里，调笑道：「都出来了再松口？」 「你别闹我，让我静静。」苏淼爬起来坐在床头，捂着自己额头髮呆。 这到底是什么发展？？？ 莫名其妙就...... md 他还在床头髮着呆，乔林已经进浴室漱了口出来，动作干脆利落地抓着他的手压在头两边。 「你干嘛？」苏淼问。 乔林：「这该我问你才对。」 「我......」苏淼偏头，嘆口气说：「我想的不是这样。」 「那你想怎样？」乔林的声音有点不悦，苏淼还没从这突如其来的反差中品味出点意思来，乔林就抓着他的手腕，扣着他的腰，勐地把人一提一翻，他就面朝墙跪着。 乔林就贴着他后背，把他的手抬高了举在头顶，腿从中间挤进去，在他耳边低声地、几乎是吹着气地说：「这样？」 说着另只手从腰侧往下滑，停在了中间的缝上。 苏淼一下子就僵住了，咽了口唾沫，想出声却说不出话来。 「吐气。」乔林在他耳朵上咬了一口：「别把自己憋死了。」 苏淼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从刚才就直接屏住了唿吸，怪不得老觉得脑袋发昏。 过了一会儿，乔林突然就说：「那我进去了。」 「啊？」苏淼勐地转头，似乎还没明白过来这话的意思，但当乔林的手慢悠悠想要往里探的时候，他突然发力挣脱了乔林的束缚躲到一边。 「等等等等等等——」苏淼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抱着被子捂住胸口就不肯撒手，明明是他自己先诱惑人家的啊喂！ 「等什么等，你不就要这一下么？」乔林好像发了狠，手一用力就把苏淼的被子掀开扔到了地上，然后居高临下看了他一眼，再次跪在他中间。 面前是光秃秃的，没有障碍的，而自己身上连个扣子都没解。 「我不要！」苏淼终于觉得羞愧，手掌抵着乔林胸口把他往外推。 「晚了。」乔林却没给他求饶的机会，往前一扑就把人抱在了怀里，也不顾他的挣扎，死死扣着他不放，手指还往下挤。 「乔林！」苏淼低吼一声，自以为恶狠狠地咬着牙。 没想到乔林根本不为所动，手指作势就要往里走。 「啊！」苏淼赶紧伸手拽住他手腕，低声哀求：「好哥哥好哥哥，是我错了行吗，你别乱来。」 「不行，我会负责的。」乔林冷漠地说着，手上动作却停了。 苏淼却还陷在挣脱的苦恼中，急到眼泪都要出来了，根本没留意到他已经泄了力，只狂摇头：「不行不行，我有点怕。」 「怕什么，二十分钟前不还挺勇敢的？」 苏淼吞吞吐吐地答：「我，我错了......」他自己不是傻的，最后关头他到底是发现了，自己是把这事儿当成个任务定了性，所以最终才会退缩胆怯。 这种事该是自然而然的，不该有其他什么乱七八糟的目的，就跟牵手亲嘴儿一样没什么差别，都是表达那么点我喜欢你我爱你的意思，只不过要做的准备多一点而已。 乔林收回手，撑着脑袋挑眉道：「现在知道怕了？」 苏淼点头。 「你还想要做么？」 苏淼摇头。 「不是说准备好了？」 苏淼说不出话来。 乔林也没想着苏淼回答，手指绕到他后面，在刚才只触碰过一下的入口停了下来，说道：「我要是真从这里进去，你现在连哭都哭不出来。」 苏淼抓着他衣领，眼神十分慌乱。 「你别再这样，我真没那么坐怀不乱。」乔林抱着他说，中指甚至还恶劣地按了一下，吓得苏淼一个哆嗦。 「那为什么不能？」苏淼不解。虽然这确实是他第二次不顾乔林的考虑硬上弓，但他根本不知道为什么乔林会拒绝。 乔林扶额：「我刚才都白说了吗——你干什么！」他勐地抓住苏淼手腕，但苏淼快他一步，手按在了他身上。 「你瞧，有反应。」苏淼在他面前轻轻说道：「我帮你？」 得，确实是白说了。 乔林连忙伸手把苏淼的头揪起来，不可置信地低声吼道：「你别乱来。」 「那你刚才就这样。」 「那不一样......」乔林手上力气一刻不敢松，脸上表情异彩纷呈：「你忘了你晚上吃什么了吗？」 苏淼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半晌想到了那一锅的辣椒......有些事情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 两个人解决完已经过了九点，乔林拉着苏淼把全身上上下下洗刷干净了扔上了床，原本还想说会儿话，然而苏淼已经累到手指头都不想动。 苏淼在被子里哼哼，今晚的发展完全出乎意料，现在回想起来他自个儿倒是羞愧。 乔林拍了一下他屁股：「说什么呢？起来先，把头髮吹了。」 第57页 苏淼勉力爬起来坐床边，坐好就不动了，拉着乔林衣角朝他努努嘴。 「是是是~」乔林从柜子里拿出吹风机，插上电给他吹头髮。 吹风机唿唿地运作着，两人一时无话。 乔林的手指挂着苏淼的头髮，风吹下去了又给捞回来，乐此不疲似的。「想什么呢？」他问。 「我在想啊，」苏淼突然仰起头，睁大一双眼睛看他：「我喜欢你，喜欢到不行，想一直跟你在一块儿，每天一起睡觉一起起床，我还想要跟你做很多很多普通情侣做的事。」 突如其来一番推心置腹的话，乔林完全没反应过来，举着风筒愣住。 「哎烫！烫烫烫！」苏淼赶紧捂住头躲开死亡热气的袭击。 「抱歉。」乔林赶紧把吹风机关了收到一边，摸着他头髮问：「你没事吧？」 苏淼笑着从床上蹦起来，指着乔林的寸头说：「我就说说喜欢你，你至于灭口哇？」 「不是我没这意思。」乔林说着凑过去想要碰他。 结果话还没说完，苏淼就扑上去捧着乔林的脸亲。他的唇从乔林的唇上一点点移到眼角，再移到眉间，手指指腹把乔林脸上的轮廓都描了一遍，最后停在耳际半晌，突然靠着他说：「乔哥生日快乐。」 乔林抓着他的手，侧头亲了一口：「谢谢。」 「这里。」苏淼突然指着他腕上的几道疤，手指往衣服里钻，掀起他衣服下摆，腰腹处好几道深深浅浅的痕迹暴露在空气中，他抬头问：「以前打架伤的吗？」 乔林点头答他：「不严重，我体质容易留疤。」说着把衣服盖上：「也就看着吓人。」 「这个也是？」苏淼摩挲着他手腕上的疤问。 乔林浑身都僵住了。 他努力提着嘴角，似乎是在极力控制，只听他牵强地笑道：「是。」 这话听着是假，苏淼却没怀疑，压着他倒回床上：「还好不是在脸上，不然可要愁死了。」 「苏淼。」乔林没顺着他，突然问：「你不会后悔吗？」 「什么？」 「被我招惹。你会后悔吗？」 苏淼不解：「为什么这么问？」 「你都还没跟别人试过。」 闻言苏淼翻了个身躺在床上，头枕着手臂，盯着天花板笑道：「跟谁试？赵泽吗？」 「......」乔林在脑子里想了一下他们两个走一块的样子，360度无死角的别扭。 「我觉得我该告诉你一个事，」苏淼在乔林错愕的表情中说：「我以前谈的女朋友都没多久。」 「......都？」乔林没刻意去问苏淼的感情史，虽然苏淼一直都是一副体恤人的模样，但跟自己在一块儿的时候小脾气也不少，哪能想到他以前也曾是别人的男朋友。 「牵手拥抱打啵约会，我都不是第一次做，」苏淼说：「不过有一点你说得对，男孩子我倒真没跟别人试过。」他转过头，笑意还没消散，问出来的话却很重：「你呢？想跟其它人试试？」 乔林心上一慌，勐地摇头：「我没这么想过。」 苏淼于是又把头拧回去：「你不想我不想，那这问题就没什么意义。」 他翻了个身背对乔林，长嘆一口气说道：「乔哥，你这样我很累。」 乔林的唿吸都停了，眼神开始慌乱，他伸手扯苏淼的衣角，后者却不回头，继续说道：「沉哥的别墅那次，小公园那一晚，还有刚才你问我的事儿。老实说，要是没在一起我也没觉得哪有问题，我乐得你什么都随我去，可我们这都在一块儿了。我回回告诉自己不能揣着这点不满刨根问底，那样忒丢分儿，但是你也没让我好过，要谈感情谈得这么不明不白，说实在点还没一开始认识那会儿欢。」 乔林勐地环住他腰，害怕他说出什么不想听的话。 好在他的担忧没变成真的，苏淼也知道他紧张，拍拍他的手背以示安慰，又说：「苏垚说两个人在一起跟对方是男的女的没什么干系，我甚至觉得跟互不互相喜欢都没什么干系，世界上大把形势所迫或者随便玩玩的情侣——」 「我不是。」乔林打断他，手上紧了紧。苏淼这么说让他更加害怕，觉出点「哀莫大于心死」的意味，这比他直截了当说「其实我们不合适」更让他不知所措。 苏淼察觉出来，回身抱他：「你用不着这么......紧张，我没想怎么样，我就是觉得你要是铁了心跟我在一块儿你就不会说这样的话，你会把我当做你自己的，一点不能给别人碰，而不是你问我的那样，要我真想跟别人试，你会直接放掉我吗？」 乔林没接话。 苏淼等他半晌，却没见他否定，顿时自嘲一笑：「看样子我都白说了。」他抓着乔林的衣领，声音有点哀伤：「乔林算我求你，我也会难过，你别什么都让我自己抓着我不用你这么着想你不能放掉我......你到底为什么会这么想？」 他的手有点无力，额头靠着乔林的胸口低声抽泣。他真的是没有办法了，每当他往前走一步，乔林就往后退一步。 可这并不是抗拒，他感觉得出来，倒更像是自卑。 「苏淼，苏淼。」乔林亲吻他的头髮，一遍遍叫着他名字，像给小兽顺毛，轻声哄道：「我只是不想你委屈，但是你再等等我......你给我点时间，行不行。」 他抵着苏淼的头髮，手上更加用力，把苏淼抱紧在怀里。 第58页 苏淼使劲吸了一口鼻涕，知道再多说什么也没用。他猜得到乔林要面对的是什么——初三的那件事如果不是给乔林造成太大阴影，以他的心理素质不可能走不出来，只不过乔林以前是逃避，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就变成了努力去面对。他自然乐意给乔林这点时间。 于是苏淼在他怀里蹭了两下，把没来得及挤出来的鼻涕眼泪又给吸回去，抬头恢復了一副自在模样，勉强笑道：「行，我等你。」 乔林的指腹擦着他红肿的眼角，柔声道：「我从小到大，就没像现在心疼你这样这么心疼过别人，还疼来疼去都是你。」 苏淼笑得更欢，差点没笑出一个鼻涕泡。 以前是三岁的苏淼四岁的唐林，现在是十七岁的苏淼和十八岁的乔林。 —————————————— 这么一折腾已经是深夜，第二天起来苏淼的眼睛都还是肿着的，乔林拿干毛巾浸了冷水给他敷眼周。 「完了完了，回去没法交代了。」苏淼闭着眼嚎叫，等着乔林给他拧毛巾。 「我有个问题问你，」乔林把毛巾盖上去，用一只手按着，问道：「你以前谈过......几次？」 「我么——」苏淼似乎是在回忆，最后答：「初一和初三谈过，但是都分开了。后来对面学校有个女生找我表白，可我没接受。」 乔林：「那为什么分手？」 苏淼：「一次是分了班，还有一次是不同校，我都被甩了。」苏淼苦笑：「她们觉得没在一块儿感受不到谈恋爱的感觉。」 乔林恍然：「所以你担心我去集训？」 「也不全是，我就想跟你在一块儿。」苏淼眼睛看不到东西，伸出手胡乱摸到了乔林的脸，凑上去啵唧一口，随即也笑得开怀：「不过现在不怕。」 乔林一只手覆在毛巾上，另一只手抬起苏淼的下巴回应了他的亲吻。 「早饭想吃什么。」半晌乔林把毛巾拿开，端详了一下苏淼的脸：「看不出来了。」 「赵泽家的粥。」苏淼嘿嘿一笑，又问道：「你以前交过女朋友么？」 乔林摊手：「没有，我就一个男朋友。」 苏淼继续笑：「是我么？」 「不然有谁？」乔林把外套扔给苏淼让他穿上，检查了一遍带来的东西没有落下，收拾齐整准备退房。 「走了。」 第30章 两人打车到赵泽家的店面，学校放了假，他们出来得又晚，这会儿店里客人很少，赵泽在一边百无聊赖地玩着手机。 「这个点你们怎么过来了？」赵泽有点意外。 苏淼拉开椅子坐下，笑嘻嘻地说：「吃早饭呗。有粥么？」 赵泽：「十点了才吃早饭，怎么不攒着赖到午饭呢。」 「那就在你这儿赖到饭点顺便吃午饭。」 「去去去，不点单别跟这儿赖着。」赵泽骂道。 话虽然这么说，最后赵泽还是老老实实端了一锅加料加量的粥出来。 「你们俩怎么一块儿出来？约会也不该到我们店里头来啊，小没情调。」 苏淼嘿嘿笑道：「还不是因为想你——」一个音拖得老长，最后收尾：「——家的粥啊。」 赵泽：「嘿！还能不能好了！」 「这什么？」他眼睛一转就看到了椅子上的袋子，认出来这是给苏淼指的那家店：「你去买了啊？」 乔林答：「生日礼物。」 赵泽挑挑眉，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轻拍了一下乔林的肩膀说道：「生日快乐。」 乔林点头：「谢谢。」 赵泽说完从兜里掏出手机，坐到他俩对面举起来给他们看：「刚周石山问大家过年要不要出去聚一聚？去么？」 周石山就是他们班的班长，为人敦厚公正，长得也如其名实在得很，又很为班里人着想，他提出来的想法班上的人都很少反对。上次ktv的时候就是周石山帮着周旋才不至于两个人被围着当猴儿。 「年后班里不就好几个人走么，他估计也是想先聚个会。」赵泽的视线在两人身上绕了一圈，这次班里准备艺考的有两个，乔林是其中之一。这次聚会相当于他们的饯别宴。 「说得跟不回来了一样。」乔林的手在桌子底下轻轻碰了一把苏淼，把苏淼的游神拉回来，自己甚是轻松地说着：「也就一年，中间还得回来呢。」 赵泽：「那你们去么？」 「去！」苏淼说了一声：「干嘛不去。」 「那成，石山说大年初六，去泡温泉。」 「温泉？」苏淼惊喜。苏垚带他去过一次，但临行前一天因为各种事搁置了。 「听说是他哪个亲戚在做这个，刚好有优惠，人均砍了四成多，正好我们班可以试试——你那么兴奋干嘛？」赵泽看见苏淼快要发光的眼睛问了一句。 「啊。有吗？」苏淼说话的时候嘴角都往上扬着。 「真是看不下去了。」赵泽收起手机走进了后厨房，「你们自己吃吧我进去了。」走进去之后又探出头来大喊了一句：「记得还钱！」 「知道了知道了，不会差赵叔这点儿！」苏淼笑着喊了回去。 「你很喜欢泡温泉？」乔林问道。 苏淼：「也没有，就是以前苏垚要带我去，结果头一天病倒了，当时什么东西都准备好了，结果却去不成。」 第59页 「怎么病了？」 「真没什么，」苏淼有点犹豫：「就是晚上开心过头蹬掉了被子，着凉拉了一天肚子，苏垚说总不能放我去祸害温泉......」 「噗！」 「你又笑我！」 「实在没忍住。」乔林笑着接过苏淼开玩笑的拳头，又忍不住小声说道：「还真是小孩子。」 「什么？」苏淼没听清。 乔林没给他重复，直接拿出手机准备付款：「吃完了么？」 「好了！」苏淼把碗往桌上一搁，往屋里喊了一声赵泽出来看店，擦了嘴跟上乔林。 走在街上太阳暖烘烘的，临近过年，两边的文具店都一片喜庆红火，年纪大的老人还是躺在门边眯着眼晒太阳，一边的小孩儿坐在泡沫板上堆着积木，旁边店里的营业员为了沖业绩在店门口拿着喇叭疯狂吶喊。车流人流在小小的马路上堵得水泄不通，喇叭声四起。 乔林就这样理所当然牵着苏淼的手，不顾偶尔投来的诧异眼光，从街头走到了街尾。 「妈妈，那边的哥哥也被人牵着。」苏淼听见声音望过去，有个五六岁左右的小朋友指着他们这边跟妈妈说话。 他的母亲看了这边一眼，没有什么太大表情变化，只把小朋友无意识挣脱的手又给抓在手里，弯下腰对他说道：「是啊，哥哥不牵着就会走丢，你不牵着妈妈也会走丢的。」 小朋友吓得赶紧抓住了妈妈的手，那位母亲朝他们又看了一眼，苏淼微笑着朝他们点了下头，那位母亲同样报以微笑，母子俩便朝他们反方向走去了。 苏淼回头看着乔林牵着他的手，突然用了点力。 「怎么了？」乔林感受到突然加重的力度回过头来。 苏淼笑笑：「人太多，怕丢。」 乔林也跟着他笑，末了回身说道：「那抓紧了。」 走出了热闹的街，两人的手也没有松开，就这么紧挨着挑人少的路走，兜兜转转到了回家的路口。 「该回家了。」乔林把苏淼的手举起来晃了一下，最后终于松开，苏淼有点愣神，乔林把手里的袋子递一个给苏淼，问道：「过年去哪里？」 「过年么......」苏淼突然想起来：「过年我们全家要去乡下奶奶家。」 这下轮到乔林愣了：「什么时候去？」 「二十九下午，回那边过除夕。」苏淼拿出手机数了下日子：「我之前没跟你说吗？还有五天。」 「你没说过。」乔林摇头：「往年去多久？」 「要过了大年初三再回市里。」 「......那你路上小心。」乔林想说点别的，舌头卷一圈儿出来的只剩下这么句嘱咐。 苏淼抿着唇诚心诚意地点了下头：「那我先回家去了？」 「回吧。」乔林也没说什么，只看着苏淼直挺挺地转身往家里走。 苏淼走出去一段，乔林看不见他了就也往回走，脚刚跨出去两步，身后突然传来很高的一声「乔哥！」，带着难以抑制的窃喜。 乔林还没来得及回头，苏淼就一个飞扑压到了他背上来，两手揽着他脖子，双脚从背后缠在他腰上。 「哎！」乔林低低叫了一声，赶紧稳住身体免得摔倒，后急切地问：「你干什么呢？又折回来了。」 苏淼在他背上只是笑，笑完了才调侃道：「你刚才是不是很失望？」 乔林搀着苏淼膝弯反问道：「失望你能不去么？」 「不能。」苏淼回得直接。 这大概是乔林第一次这么明显地耍脾气了，他想也没想就说：「那我不失望了。」 苏淼笑得更厉害了：「别呀！」 说着四下看了一圈没有人，快速地在乔林耳朵边上亲一口，开心地说着：「我会拍照片给你看的，乡下别的没有，就是景色好。」 乔林沉默了一会儿，最后妥协：「你先下来，等下人就过来了。」 苏淼伶俐地压着乔林的肩膀蹦下地，问：「那你过年去哪儿？」 「就在家这边走亲戚。」 苏淼勾唇：「要想我了你就给我发消息。」 乔林：「那你要早晚守着了。」 苏淼乐了，笑个不停。 于是两个大男人硬是在回家的路口磨叽了快十分钟才终于真的要回家。苏淼刚回到房间，乔林的微信就来了：「现在想可以么。」 他简直要笑晕过去，乔林怎么突然跟变了个人似的，从酒店出来就特别粘人，平时也不见他这样啊。 苏淼跟着回乡下那天，市里的小孩已经在街头巷尾往各种空心的东西里甩炮了，到处都是远远近近的炮声。 「啧啧，真有意思。」苏淼下车说道。 苏垚瞥了他一眼，说：「你小时候还就在这儿把火柴扔出去炮抓手里被炸了。」 苏淼：「你不还用烟点地上的鞭炮被炸一手呢么。」 沈珞从车上下来就看见两兄弟在拌嘴：「大中午的你们俩挖什么黑歷史呢啊？」 「你问哥啊。」苏淼自觉地从后备箱里搬东西出来放在地上，低头拿出手机，给乔林发的信息对方还没有回覆。 「除夕应该很忙吧？」苏淼心想，乔林家里人不多，干什么活都是两个人一起做的，估计厨艺也是以前一个人在家这么练出来的。 「你手机里那位忙不忙我不知道，但是你现在要开始忙了。」苏垚把车上的行李全搬了出来，村子里路窄停不了车，只能把车停在村口，东西都要自个儿搬进村。 第60页 苏淼一愣，敢情他想着想着还给说出声来了，面上仍不动声色：「你就酸吧柠檬精。」说完收起手机开始动手帮忙。 这边一家人刚踏进院子，顿时家里一阵吆喝声起，一群小朋友蹦蹦跳跳窜到了苏淼边儿上。 「嘿，还是二小子招小孩喜欢。」说话的是苏淼的二叔，是个粗犷的壮大叔，一点儿也没有他大哥苏平归的书生气。 「二叔好。」苏淼礼貌地喊人，把东西放稳了，从一边取出两罐罐装可乐在手上抛了抛，唬着底下抱着自己腿的四五个小孩儿：「想要不想要？」 他不知怎的偏招上这群小不点，明明总是使坏欺负他们，一个个却总跟见了糖似的往他身上扑，导致在老家他就肩负着看孩子的艰巨任务。 「要~~」几个孩子奶声奶气地喊着。 「找你们爸妈要去。」苏淼直接把可乐扔回了箱子里。 几个小朋友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张嘴就要嚎。 「甭哭！」苏淼伸出手做出停止的手势喊道：「哭了你们也喝不到。」 小朋友们愣了一下，居然真的不哭了！ 「......」苏垚抽了抽嘴角，他也不明白苏淼这德行怎么这些孩子就乐意。 然后苏淼当着他的面从背包里抓出了一把糖一颗颗分给他们。 「......」苏垚的嘴角又抽抽。 苏淼陪着一群小屁孩儿在沙地上滚了大半天，手机仍是半点动静也没有，他疑惑地开了屏幕：网络无法连接，请检查您的网络设置。 「我操。」苏淼勐地站起来，什么时候没的信号？ 欠费了么？苏淼发了条查询简讯，等了许久只看见一个红色感嘆号。 这地方信号有这么差吗？ 他又走到门边，手机还是没有反应。 「你们别跑出院子啊，我出去一下。」苏淼点了一下数，眼皮子底下一个没少，于是掩上门一边往外走一边举着手机收信号。 一走出巷子口到大路上，终于勉强能发消息了。 信号一恢復，手机里就是一堆群发祝福狂震，好不容易翻到了乔林的聊天框，果然乔林回的消息他都没看到。 「完了，这得出巷子才能说上话了。」苏淼还没看前面的消息，先敲了一行字发过去。然后才优哉游哉往上刷。 「哇哦~」苏淼感嘆一声，乔林发了一张厨房的照片给他，全是处理一半的食材。 苏淼乐了：「你是在屯粮吗，这么多吃得完么？」 乔林：「大年三天的口粮。你那边呢？」 「我手里只有小孩儿。」 「噗。」另一边乔林看着手机的对话框笑出了声，笑完了又问：「你喜欢小孩儿么？」 「还成，但是小孩都喜欢我。」 「哟呵，看给你美的。」 「乔林也喜欢我。」 「嗯~给你美的。」 「哈哈哈哈——」苏淼笑出了声。 乡下的路上人没几个，家家户户的大门都敞开着，从院子里传来嘈杂的笑声。天寒地燥，空气中雾蒙蒙的，新换的红对联却显得黄泥墙都喜庆了很多。 「乔哥除夕快乐。」苏淼发了个语音过去。 过没一会儿乔林的电话打了过来，刚接通他就说了句「除夕快乐。」 苏淼听着电话低低地笑：「乔哥我有新年礼物要送你。」 「是什么？」 苏淼却不肯告诉他：「太阳下山你就知道了。」 「那我等着。」 苏淼蹲在路边，捡了根树枝在地上胡乱划着名，一边跟乔林讲电话，直到苏垚出来喊他回去开饭了才慢吞吞挂了。 家里人太多，院子里打的桌子挤不下，二叔直接扛了张小桌子把几个孩子和苏淼安到了一边儿。 苏淼拍开小胖墩儿往刚上的热汤伸的手，诱惑一桌小孩儿：「你们想放烟花不？」 「想！」几个小男孩一下子就激动起来。 「坐好坐好，拿好碗别磕地上。」苏淼眼疾手快扶住被撞翻的碗，又神秘兮兮地说：「等会儿吃完哥哥带你们去放烟花要不？」 「要！」 「不能跟爸爸妈妈说知道不，」苏淼回头看了一眼大人们的围炉，回头跟小屁孩说道：「爸爸妈妈知道了就不给你们放了。」 几个小孩被苏淼唬住，也学着他缩着脖子小声地齐齐说：「知道——」 「真乖。」苏淼嘿嘿笑着。 作者有话要说：刚过完端午没多久就写着过年感觉真奇妙... 第31章 小孩子饭量少，又惦记着天黑了放烟花，吃没多久一个个都下来拽着苏淼的衣角要让他出去玩，苏淼一撂碗筷，领着一排小朋友去了小卖部买烟花，又带着几个孩子找了块人少手机有信号的空地。 打火机的火苗变成孩子手里炸开的仙女棒，在孩子们的手里滋啦滋啦地嬉笑欢闹。 等到苏淼教会他们已经过了半个小时，他看着地上花了好几十块买的烟花残骸觉得肉痛，但自己花了钱跪着也要把事办完，于是他郑重其事地指挥着小孩们：「刚才教你们的笔画记住没？」 小孩子们齐齐点头。 「再来一次啊，画完咱们放刻意上天的烟花。」苏淼跑远了一点把手机放在石头上调了参数，又跑回去把他们手里的仙女棒都点燃了。 五分钟后，三百公里外，乔林收到苏淼的图片时着实惊喜了一把。 第61页 那是用仙女棒写出来的他的名字，笔画有些歪歪扭扭，后面还很非主流地画了个圆圈儿，在中间陷下去一块儿。 「那是爱心好吗爱心！」苏淼觉得耳朵滚烫：「没见着中间还有个角下去么！」 小孩子还不会写字，苏淼一个个教他们笔画，用完了四大盒仙女棒才勉强写出了乔林两个字。本来他还想写自己的，奈何他的名字太复杂，小朋友都写不出来。 「早知道起名随便点了。」苏淼苦笑：「居然还跟苏垚凑了个水土不服。」 「名字又不是你自己起的。」乔林说：「你这名字我就很喜欢。」 苏淼还没来得及得意，就听见沉闷的「噗」的一声，四周变成一片黑，只剩下年久的路灯立在一边，小虫子在灯罩周围迷茫地逐着光乱撞。 「哎——谁都别乱跑啊，到我这儿来。」苏淼也顾不上回消息了，担心小孩怕黑走丢，赶紧打开手电把人全拉到身边点了下数，还好一个没跑。 「哥哥现在放烟花咯？」断电了正好，烟花看着更漂亮。苏淼走上前去，把买来的烟花筒放地上，用打火机点了然后退开，没过多久火苗就往上窜，跟倒着拧到最大的水龙头一样，源源不断地从小小的筒里喷上来。 小孩子都在不停地拍着手欢唿，围着烟花筒高兴地叫着，又害怕被烫到，一个个怯怯地站在一边，眼睛里充满着光亮。 用完一个筒，苏淼又点了一个，把手里头各种花样的东西玩了个遍，抽空看了一眼手机，得，信号又没了。 他嘆了口气，这大过年的，谈个恋爱还没信号。 放完烟花领一排孩子回家，手机信号也不知道去了哪个旮旯休眠，苏淼直接放弃。 他刚走到客厅，孩子们就排着队往打大人堆里领红包，兴奋劲儿还没过，后面又被各自家长收了回去。 厅里亮着汽灯，围炉的桌还没散，苏淼领了红包后就被长辈们留下来嘘寒问暖，家里这两兄弟的热门话题就是「苏垚找媳妇儿没」和「苏淼找女朋友没」。 苏淼一个摇头，正经到自己都不信：「没呢，未成年人不能早恋。」 惹了一阵哄堂大笑。 苏淼洗完澡回到房间，手机安安静静连群发简讯也收不到了。电还没通，现在也不知道干什么，只好躺在床上举着手机翻相册玩儿，没想到举着举着居然有了一格。 「卧槽。」苏淼整个人不自觉就跳起来，把手机往高了举，又踩到了床上，几乎要顶着天花板，一看屏幕果然能发信息了。 不容易啊，苏淼心想。这时乔林的消息姗姗来迟，也是一张照片，苏淼点开来查看原图，顿时眼睛一亮，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好非啊你。」苏淼手指上嫌弃，心里却差点螺旋上天。 他没回復的这段时间，乔林拍出了他没能拍出来的照片。 乔林、苏淼四个字。中间一个心形。 也不知道他怎么写的，一个个字端正无比，连心形都跟电脑上直接插入图形一样。就是越看越觉得非主流。 「你的名字我会写就行了。」乔林说。 苏淼把照片放大了一个字一个字地看，惊嘆于乔林用仙女棒写字都可以这么漂亮。 「完了完了，我现在就想回家了。」苏淼一动不动地举手抬头打字，结果手没抓稳，手机直接砸在了他鼻樑上。 「我去......疼死了。」苏淼被这么一砸直接飙泪，这一学期头尾鼻子都在受伤是怎么个缘分。 他干脆披了外套出门，搭了把梯子上屋顶蹲着，夜风唿啦啦地刮着，鼓风机似的，从裤管里卷上去，把人撑成颗球。 他打了个电话过去，乔林很快接了：「餵？苏淼？」 「是我。」苏淼摸摸鼻子，吸了口气。 「你怎么了？声音不太对。」 「刚被手机砸了鼻子，给我疼的，现在还抽抽。」 乔林问：「怎么弄的给砸了？」 苏淼：「这边哪哪儿都没信号，我手机都顶天花板了还勉强收个信，没想到手一滑就砸了。」苏淼嘆了口气，过了一会儿才说：「离开乔哥的第一天，想他。」 乔林乐了：「要不我现在给你飞过去？」 「来呗，」苏淼蹲在房顶，手压着膝盖看天：「这儿月亮那么大，那么圆。」 乔林接道：「千里共婵娟？」 「滚蛋。就你语文好。」苏淼被逗笑了：「不说想我了就找呢么，你都不找。」 「什么呢，一整天尽找你了，年夜饭我都给我妈熬成了粥。」 「嘿，」苏淼换了个姿势盘腿坐着：「阿姨不嫌你么。」 「凑活吃呗，还能咋滴。」 「好苦一家子哈哈哈哈......」 乔林也笑了一会儿说：「我妈喊你回来了到我家吃个饭。」 苏淼一听不笑了：「真的？上次你也这么说。」 「这次没骗你。来不来？」 「怎么跟见家长似的，有点儿紧张。」苏淼被吓了一跳。 乔林乐道：「又不是没一起吃过饭，紧张什么？」 苏淼不乐意了：「那能一样吗，那会儿你都不是我男朋友。」 也不知道是不是风太急了，捎着这点悄声的话语就进了别人耳朵。 他这边话音刚落，乔林说了什么他也没听到，这身后突然就传来乒桌球乓的声响，是架子上的水盆落在了地上的刺耳响声，里面的搪瓷杯跟着叫唤。 第62页 苏淼被吓得一回头，恰好这个时候来电，灯火通明里，他看见二叔就这么满是震惊地站在院子里抬头看他。 「二，二叔？」苏淼心里一乱，不知道他二叔站这儿多久了听进去了多少，但从这表情来看绝对听了不少。 他连忙收起手机一骨碌从屋顶滚下来，拖鞋丢了也不敢去捡，有些侷促地走到二叔面前，紧张地开口：「二叔您......您在这儿多久了？」 二叔没有回答他，反而质问他：「你交男朋友？」 「我......」苏淼不知道怎么回答，他还没想好怎么跟家里说，之前苏垚的事情到现在也过没几年，当时全家人的反对他记得清楚，可他也不想否认，他不想因为这样让乔林和他一直躲躲藏藏。 于是他一咬牙，带着点赴死的意味：「是。」 「你！」二叔被他这决绝的话气得不行：「什么时候的事？」 苏淼第一反应是问什么时候认识的，下意识地就回：「这学期。」又觉得时间太短了老一辈可能觉得这样显得太儿戏，于是又摇摇头：「不是，是幼儿园。」 二叔给他搞蒙了：「你说什么？」 「我们幼儿园认识的。」苏淼说。 二叔跟看傻子一样瞪他：「我问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这学期！」 二叔闻言就差被他气得背过气：「小子你现在高二知道吧？」二叔伸出了只手指，指着苏淼说道：「你刚才还在客厅里说什么？未成年不谈恋爱？！」 「我......」苏淼没想到被自己挖的坑埋了。 「你要走你哥的老路吗！啊？！」二叔终于说了出来。 苏淼就知道会牵扯到他哥身上来，但这事儿他真想给所有人捋清楚了，就算没有苏垚，乔林一样会出现在他面前，他会喜欢乔林，苏垚没有给他半点借鑑。 「二叔，没什么老路不老路。」二叔的火气越来越大，苏淼却莫名平静了：「就算没有我哥，我也一样喜欢他。」 二叔却冷笑：「你喜欢他能怎么样，还能结婚不成？」老一辈人的观念就是这样，理所当然的觉得最终走的都应该是爱情的坟墓，成家立业，修身齐家再往高了就治国平天下。 苏淼却没这么想：「我不能跟他结婚，但我可以不结婚。」 「你什么时候喜欢男的？」 苏淼一愣，苦笑道：「二叔我没......这跟苏垚也没关系，我就只是喜欢他而已。」 二叔深深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只摸出了根烟叼在嘴里没点燃，问：「你真这么想？」 苏淼毫不犹豫地回答：「是。」 「真当我在这儿不敢教训你？」 苏淼心一凉，二叔是进过队伍的，在他小时候就以一人之力平定这小村子的打架斗殴各类事件，做错了事的该怎么罚绝对不会手软，以前苏垚就是竖着进这院子横着出去的。二叔如果铁了心要教训他，体罚是一回事，这事情会不会闹大就不好说了。 「您要教训我可以，但不能让我认错，我没错。」苏淼慌得很，说出来的话却异常坚定。 他都做好了面对拷问的准备，没想到二叔沉默了很久，最后只是问：「你今年几岁了？」 苏淼一愣，这话题切得猝不及防，但还是老实回了：「明年七月生日过完就十八了。」 二叔又是一阵沉默，这大过年的偏偏给他发现了这事。他倒是清楚，这小子好说话是好说话，却有主见，少年人又刚，轻易没法撬得动。最后只能嘆气：「你们这个年纪，真是什么也听不进去。」 苏淼闻言心下一松，二叔心细得跟针一样，刚才要是煳弄说不定现在就完了，老老实实说了反而显得态度诚恳一点。 「我是真明白不了你们。」二叔说：「你家有人知道吗？」 「苏垚知道，但是二叔，这事儿你能不能先不告诉我爸妈......」苏淼绞着衣服下摆小声说着 ，他二叔现在反应不算大，但他爸妈就说不定了 。 二叔又是一声冷笑：「你这么大咧咧在屋顶跟人谈情说爱的时候就不担心有人听到了？」 苏淼一噎，不知道怎么反驳。这后边儿都是睡觉的房间，根本没想到现在会有人过来。 「你二婶不给我抽菸，我也还会偷着来。」二叔低头把烟点了，深吸一口就连忙给摁灭了 ：「所以你这事儿我管不了，我也没辙管。」他说完就进了爷爷的卧室，几分钟后拿着一支藏酒出来，往他面前举了举：「我只是来拿酒的，去还是不去？」 「我也去。」苏淼赤脚回屋穿上鞋，赶忙跟上。 客厅的局还没散，女人们都到电视机前去唠家常，一桌子阳刚男人还在指点江山，桌上都是残羹剩酒，狼藉地铺着，各个都酒劲上脸。 「拿来了，八二年的老坛。」二叔跟没事人一样开着玩笑坐到自己的位置上，腾出个地儿给苏淼坐下，大家七手八脚把食物残骸收进垃圾桶，又开始了新一轮的酒会。 苏淼作为年纪最小的要起来给长辈添酒，他本来不喜欢跟长辈们这样坐一桌，以他的阅歷并不适合这样的话题，但今天听着叔伯们讲自己的人生阅歷，突然感了兴趣。 比如爷爷说二叔才是爱读书的崽，后来苏平归大病一场，家里没钱医治，二叔辍了学没日没夜劳工，最后去参了军。 还比如说二叔参军的时候差点意外死在营地里，苏平归开始发愤图强出外闯荡，苦心孤诣才有了现在的公司。 第63页 再比如当时有个人喜欢二叔，甚至还跟他表白，最后却在二叔婚礼那天意外没了。 苏淼听到这里勐地就看向了二叔，根本没想到还有这么一段。怪不得苏垚的事让他这么生气，现在知道他的了却没什么表示。 二叔只是看了一眼在茶几前安静冲着茶的二婶，回过头来又抿了口酒，摇摇头说：「可惜了，可惜了。」 可惜了这个人，还是可惜了这个人喜欢自己？苏淼不知道。 他静静听着长辈说话，觉得有点上头。 第32章 厅里有几位喝高了的甚至还唱起了歌，喝到最后他们只能被搀着回房间休息。 等到散场苏淼也跟着喝了不少，脸热得恨不得毛孔全都张开散热。苏垚明明一直被劝酒，现在居然还能直挺挺地站着，甚至还能挽起袖子帮忙收拾桌子和刷碗。 苏淼倒在沙发上，有点迷煳地看着苏垚忙碌的乖巧样子，心想他哥这么好一个人，陆沉不要真是可惜了。 又想到，他二叔和他哥，不论是不是两情相悦，最后下场都没个好的。 他和乔林会这样吗？ 想到乔林他才反应过来，被二叔发现后他被吓得把手机直接扔进兜里，也不知道乔林现在怎么样了。 然而等苏淼拿出手机，机身烫得吓人，却无论怎么按也按不亮屏幕，应该是没电关机了。他赶紧回到房里插上充电器，坐立不安地等手机开机。 开了机房里的信号还是一如既往的差，苏淼也不敢再爬上屋顶去了，只能踮着脚高举着。 等到信息都加载出来了，苏淼才发现乔林居然没发一条消息给他。 心里疑惑，苏淼主动发过去：「刚才手机没电关机了。」 过了一会乔林回了：「我知道，二十分钟前才关的机。」 苏淼更疑惑了：「你怎么知道？」 「你电话没挂。」 「......」苏淼先是吓了一跳，怪不得手机一直这么烫！ 他又突然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你该不会一直听着吧？！」 苏淼算了一下时间，从他屁滚尿流从屋顶滚下来到二十分钟前手机关机起码两个小时。 「是啊。」 「我......操。」苏淼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震惊了。 「你喝了不少酒吧？」乔林问。 「我还行，就是这酒劲头有点足。」 「那别看手机了，给它充电，你洗个脸睡觉。」 「除夕不该守岁吗？」苏淼其实是有算盘的，还有不到一个钟就十二点了。 然而乔林似乎一点也没有过第一个年的仪式感，很直男地回：「那都是小孩子的事，你瞎凑热闹。」 「......哦。」苏淼愤愤地把手机放下，一下子就收不到信号了。 苏淼想了想，还是发了过去：「你不问我二叔的事？」 「我都听到了，有什么好问的？」乔林说完催着他：「你喝酒了别跟着熬夜，头会晕的。」 苏淼又不死心地把手机举上去说：「我房里没信号的，等下你发什么消息我看不见的！」 乔林：「那正好，可以好好睡觉了。」 「......」我睡了晚安。 苏淼再一次愤愤地把手机放下。赌气似的栽在床上，躺了一会儿觉得热，又爬起来到院子里洗了把脸，清凉的触感让他整个人精神不少，身上没有手机，就多留意了其它地方。 前厅热热闹闹，后院静谧祥和。 皎白的月亮跟免费大灯泡似的，乐此不疲地倾倒着微凉的光，风卷着高高的云，一点一点跟月亮往东竞走。 苏淼一低头就看见了刚才架着的梯子，鬼使神差又爬上去了。夜风比刚才在院子里感受的还要冷，苏淼坐在屋檐上，面前视野开阔，让他想起在城南的山头看见的那一片朝阳。 千里共婵娟啊共婵娟。苏淼面朝着一大轮圆圆的月亮想着，大概现在他和乔林能同时看见的东西，就是这轮亘古不变的大月亮了。 苏淼站着吹了好一会儿风，觉得有点冷，却不肯下去，直到更深露重打了好几个喷嚏才磨磨蹭蹭遛回房里，拿起手机一看时间，十一点五十七分。 别扭个什么劲儿啊真的是。 苏淼捧着手机躺在床头，反正消息也发不出去，他就百无聊赖地胡乱打字。 —好莫得情调一男的，这种日子居然还要早点睡觉。 —你看这月亮又大又圆，看这乔哥又傻又甜。 —我真就去睡觉了我跟你讲，什么新年快不快乐的我还不说呢。 苏淼看着对话框前面不停绕圈的灰色缓冲图案发呆，看着时间一分钟一分钟地跳，跳到了59的时候，那几个灰色圈圈同时消失了。 我操哪儿去了？苏淼愣愣地没反应过来。 直到乔林的消息在59变成00的时候准时发过来他才「呵」地一声从床上弹起来又是「我操」一声。 这一开年他说的「我操」就比去年一整年都多。 乔林的消息一条接一条地涌到手机里来。 「新年快乐。」 「我也不知道你睡没睡，但是我觉得你应该没睡。」 「想说点好听话，但是不知道说什么。」 「还是新年快乐吧。」 苏淼看得都不想去纠结怎么信号突然好了，怎么自己就把牢骚发出去了，怎么乔林就这么给他惊喜了。 第64页 他就差觉得老有所依了，乔林仿佛看透他似的，老能猜中他在想些什么。 但是男孩子的死要面子这时候苏淼给发挥得淋漓尽致，乔林只看见苏淼回了两句话：「哦，我醉了，我睡了。」 后面又补了一句：「新年快乐。」 乔林靠在床边看着手机低低笑着，看着备忘录里在半个小时里编辑的一大段话，最后点了删除。 他把二叔的质问听进去了，也知道有阅歷的人天生就看不起年轻人的情爱，但这无可厚非。乔林也不是那些会用风花雪月来示爱的人，那都很虚，他对苏淼就那点直白的意思，不消说，苏淼全都知道。 而以后要怎么面对，那也是他们自己的选择，该面对的他绝对不会逃，不该制作的恐慌他也不会夸大其词。 这边什么都知道的苏淼夜里做了美美的梦，第二天美滋滋地起床。头天晚上的什么别扭情绪都没有，这会儿只恨昨晚没早问：「我是第一个说新年快乐的吗？」 等了很久乔林终于回了：「央视春晚才是第一个。」 「滚蛋。」苏淼乐呵呵地回。 —————————— 往年在这边过年苏淼都规规矩矩地跟着爸妈串门，今年却特立独行一个人成天在外头飘。 也不知道是不是乡下烟花放太多降低了空气品质，大年这几天头顶就没放晴过。苏淼扒拉着生锈的铁锁链，铁门诡异地吱呀好几声，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旧校区占地不大，大概就两亩的地界，几年前这儿还有小朋友嬉嬉闹闹，现在只剩下眼前两座危楼，花坛里的夜来香早已经枯了，俨然成了黄土，杂草漫过规整的石坎，从地上从圈里顶出来。 苏淼弄了一手铁锈，也扯不开这条铁链子，干脆攀着围栏就给翻进去了。 他也不知道大过年的怎么就突然想来这破楼里头，也就在这儿读了两年不到的书，说实话感情还不如奶奶家那一畦菜地。 他刚推开一楼一间教室的门，一阵穿堂风就把桌椅上的灰尘卷上了天。苏淼勐咳一阵，手掌在面前连扇好几下才敢放气唿吸。 他走近讲台看黑板，上面的字已经模煳了，但依稀能分辨出是正楷的方块字。这间教室一直是小学一二年级的学生在上课，这应该是当时最后一节课留下的，苏淼甚至都能想像出老师在给小朋友教汉字的模样，黑板右下角甚至还有值日生的座位号。 苏淼扭头看窗外，树枝杂乱，顶着玻璃窗户生长，有的直接从窗户上的破口伸进教室里来。恍惚间苏淼想起小学教过的一篇课文，讲的是栽种桃花心木，种树人并不按规律给树浇水，所以一直有些树苗枯死，但又有不少树苗长得高大笔直。 当时这篇课文老师还要求全文背诵，苏淼到现在只记得里面一句话：不只是树，人也是一样，在不确定中生活的人，能比较经得起生活的考验，会锻鍊出一颗独立自主的心。 恰在这时候，窗外云层蓦地乍泄天光，虚虚一缕阳光穿透层层灰云和暗绿树叶，被虬劲苍老的枝干割出点碎影，风一动就在地上摇来晃去。 苏淼鬼使神差地从讲台上摸出半截旧粉笔，不多时就在黑板上写下了一个「林」字。 他原本只是想出来拍一下他以前的学校给乔林看看，没想到自打进了教室就压根没想起里过，也是到现在，他才记起自己的目的。苏淼盯着自己写在黑板上的字，突然摇了摇头。 真是魔怔了。 他把粉笔扔回讲台，四处却没找到黑板擦。等把全身上下能掏的口袋掏了一遍也没掏出一张纸巾来，苏淼干脆拍拍手，留着这个字在黑板上，自己起身离开。他跑去其它楼层晃悠，基本大同小异，没有什么提得起兴致的东西了。 苏淼游荡到校门口，对着教学楼拍了一张照，刚按下快门身后就传来硬物敲击的声音。他回头，却发现是以前看门的老大爷，刚才一时没拿住锅掉在了地上。 「哎，爷爷您怎么在这儿？」苏淼远远喊了声，值班室门口的老人却没有反应。 苏淼好奇地走过去，一时有点忐忑，怎么说这已经是废弃的学校了，刚进来也没看见值班室有人，这会儿突然冒出来个老大爷，是个人都会胡思乱想。 等到他站在老人面前了，对方才慢慢抬起头来看他。老人一只眼睛污浊不堪，仿佛没有焦距，身体比之前佝偻了不少，好在能走能说话，只不过耳朵却是不好。 「爷爷——」苏淼帮他把地上的锅捡起来，大声说话想让他听得见：「过年您不回家吗——」 老人盯着他的脸，嘴角耷拉着，白色的眉毛拧到一起，似乎是在思考，半晌他抬起手指朝门外指了一下，口齿不清地说了声：「晚上回家，在那，那儿。」 苏淼顺着看过去，那是一片自建房，奶奶家也在那附近，于是他又大声问：「那您在这儿干嘛啊——」 老人这会儿耳朵仿佛灵敏了，又是一伸手指着锁已经打开的铁门说：「来值班，检查、学校。」苏淼看了一眼被打开的锁，十分疑惑一个连锅都拿不稳的老人怎么把这锁打开的。 随后他扶着爷爷走向值班室，刚一开门就发现在这所破学校里，只有值班室这个房间是干净的。被褥齐整，吊在头顶的风扇用塑胶袋封起来防尘，豁口的瓷杯放在桌子右上角，褪色的水壶里面还装着热水，以前就经常有小孩子从窗口趴进来倒水喝。床头的桌子上甚至还有锅碗筷勺，完全是当年他在读时的模样。 第65页 苏淼一瞬间觉得自己可能见鬼了，整个人都紧张起来，门外刚才那点虚弱的阳光现在一点温度也没有，冷风起时扫落叶，在安静的校园里变得特别吵闹。 苏淼的冷汗都在顺着背嵴往下流，根本不敢低头看自己扶着的人，生怕对方一抬头会是一张狰狞恐怖的脸。 就在他几乎就要浑身发抖的时候，校外突然传来一声长长的「爸」，而且是不间断地唿喊，由远及近，到了校门口已经可以充当喇叭了。 苏淼透过窗看出去，发现是守门爷爷的媳妇儿李婶，她正挺着肚子迈过护栏往里走，远远看见门开着就松了一口气：「我就说爸你肯定又跑这儿来了。」李婶进门的时候还在念叨，一看见苏淼顿时被吓了一跳：「哎哟这谁家的小伙子跑这儿来了？」 这屋里就仨人，还吓来吓去的。 苏淼表明身份后还要给李婶安慰两句，毕竟人家肚子里还带着个小的。等收拾完后李婶就扶着公公往家里走，苏淼跟在后面帮忙关门上锁。 「婶儿，学校不是不开了么？」苏淼问。 「是啊，老早就关了。」李婶回头看了一眼学校，说道：「但我爸半辈子都在这学校，现在除非迈不动腿，不然还会往这儿走。」 苏淼静静听着李婶说，爷爷早已经到了退休年龄，但就在他退休前一年这学校就荒了，学生去了新校区，即将退休的老人却没法跟着搬过去。爷爷仍旧住在值班室里，落叶了打扫校道，天热了就在藤椅上扇风打盹。就这样过了好几年，老人家身子到底不硬朗了，家里人就留在家里照看着。 没想到有一天，这位已经痴呆的老人居然自己跑到了学校，窝在值班室里就煮水拖地，最后坐在藤椅上晒太阳，迷迷煳煳睡了过去，家里头找了一整天才找到，看见老人家躺着心里头一咯噔，被好一顿吓，赶紧扶回了家。但爷爷被接回家里后也总是自己找机会就往学校跑，家里没办法，干脆把值班室里里外外清扫一遍，随着老人家去，只平时留心看护。 「为什么爷爷会总是来学校？」苏淼又问道。 李婶笑着摇摇头，答道：「你这个年纪啊可能没感觉，但是像老头子这样啊，对学校，对学生都有感情了，这工作不做他不踏实，大概老头子是真的爱做这工，比自己老伴都上心咯。」李婶笑道：「我妈有一次就逗他，干脆跟学校过日子去吧，结果你猜怎么着，他还真赖在学校不回去了。」 苏淼皱眉，他是真没想到爷爷对这里感情这么深，可这也太深了。热爱工作，热爱任何一项事物都无可厚非，可这世上怎么会有人可以留恋至此？对于已经痴呆的爷爷来说，这已经不能说是习惯了，更像一种信仰。 李婶听他疑惑地自己嘀咕，听了一耳朵也知道了大概，于是就笑了：「你们年轻人就爱想这些弯弯绕绕，依婶儿看吶，老爷子喜欢守这学校，跟你喜欢上另一个女娃同个道理啊，就是喜欢而已嘛，哪还能讲什么道理？」 「我也听我儿子说了，大城市的人，说起别人的事儿凶得很，说到人家抬不起头都有。但是何必呢，关人家什么事儿了，要我说只是因为他看不惯而已，可看不惯的东西天底下多了，这么不会想事儿。」 爱分很多种，却不分对错。恋人间的喜欢是爱，家人间的感情是爱，对于一种事物的执着也算爱，谁能说哪种就是错的呢？只要这样的爱不主动侵犯不相干的人，那它也有权利被证明，被保护。 同样的，爷爷喜欢守着学校，这没错，他只不过是用大半辈子来践行，这就是其中的意义。 苏淼跟在后面走，一步一步，仿佛走出了一个一直困扰他的谜团。 第33章 「你这两天都往哪儿跑去了？」年初三准备回家的时候，苏垚终于问他。 苏淼神秘兮兮地掏出他的手机，点开图库给苏垚看：「拍照去了。」 苏垚向后划了几张，有种在门口花期快过了的君子兰，有往西去山脚下的小溪流，有集市口人来人往，也有山坡上无限绵延的夕阳。很多不同地方的照片，虽然算不上多大片，但这不像是苏淼这个手残能拍出来的。 「你没这个水平。」苏垚直白地说。 「嘿，这还真是我拍的。」苏淼把手机收起来，这是他答应给乔林看的景色，只见他插着腰就说：「有人远程教学。」 「那不得夸夸你？」苏垚挑眉。 「我准了，」苏淼大手一挥：「你夸吧。」 「美不死你。」 「你就是嫉妒，死直男。」苏淼吐了吐舌头，欢快地蹦上副驾驶。 苏垚听见「直男」两个字只挑了下眉，沉默不语。 在路上堵了快三个钟的车，一家子回到市里的时候已经是夜里了，苏垚在家楼下接了个电话后出门就一宿没回。 「大过年的行情真不错。」苏淼拎着行李看着苏垚的车尾灯消失在路口啧啧道。 洗完澡躺床上的时候苏淼硬是挺着双大眼睛紧张到失眠，因为乔林要他明天中午过去那边吃个午饭。虽然说经常往人家里跑是吧，饭也没少蹭，但这会儿怎么就偏偏跟相亲一样感觉了。 又不是吃一顿饭就能把男朋友吃没了，怕啥，啊？ 苏淼用力拍拍自己的脸颊，面对头顶的夜灯举起手握成拳重重往下一压，对自己说道：「加油！」 第66页 然后关灯睡觉。 第二天乔林打开门的时候当场就是一声笑，笑个不停。 「不是，」乔林上下打量了一下苏淼全身正正经经的打扮，伸手捏了捏他的头髮：「就吃个饭，你穿这么正式，还打髮胶干什么？」 「一边儿去，我乐意不成么。」苏淼一把把乔林推开往里走，换鞋的时候乔林又在他身后说：「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去面试呢。」 「你再给我叨一个看看，」苏淼拽了一下自己穿着的白衬衫和外套，有点尴尬地开口：「这样真的很奇怪吗？」 他可是搭配了一早上恨不得直接把苏垚的西装拿出来穿上表现自己很重视绝不敷衍这次相亲。 啊呸，吃饭。 乔林关上门走过来从鞋柜里拿出拖鞋，安慰道：「不奇怪，就是......太帅了，有点不习惯。」 「那是，绝对比你帅。」苏淼扬起一边嘴角很潇洒地说。 乔林挑眉，伸手提拉了一下他的衣领：「中午吃螃蟹，你穿这一身容易脏。」 「你怎么不早说！」苏淼眼睛都瞪圆了，这白衬衫死贵死贵，剩下的奖学金不够还的，苏垚借他的时候就说了，弄脏一点以后要给他打杂赔钱才成。 乔林在一边说：「不然换我的衣服？」 苏淼在正式的相个亲和给苏垚打杂的两种选项了纠结了老半天，最终向苏垚的淫威妥协，爬上楼去乔林房间找衣服。 刚打开衣柜，乔林就在后面跟了进来。 苏淼低着头在里面找衣服，看见乔林进来忙招手问：「我记得你之前那件黑t你给收哪儿去了？」 乔林没回答，只关上门走到苏淼身后，左手撑在衣柜顶上，右手扳过苏淼的下巴，一声不响往他嘴唇上就贴了过去。 苏淼被这么硬扳过去差点没把脖子给扭断，乔林的唇柔软得像一块棉花糖，带着少年独特的味道和他的紧紧贴着。乔林吻得有点凶，舌头不断往里顶，苏淼被迫抬着头接受，实在别扭了，轻哼一身直起腰来，头正撞在乔林的左手背上。 人一紧张的时候就容易忘了重点，比如说现在苏淼第一反应不是乔林在吻他，而是「尼玛我早上刚弄好的头髮」。 乔林直接顺手把人面对面扣到自己怀里，一手扶着后脑勺，一手从腰侧慢慢摸上去。 「唔！」苏淼感觉到乔林凉凉的手指碰上了自己腰，被凉得一个激灵，想要说点什么，奈何嘴巴被堵着。 但乔林只在苏淼腰上用力掐了一把，亲够了就把人放开，两手箍着他腰，把头埋进苏淼的颈窝，闷闷地说：「我难受。」 苏淼愣了会神，第一反应是问「你怎么了」，用了大半天才反应过来乔林的意思。 乔林在他肩膀上蹭蹭，接着又转头在脖子上蹭蹭。苏淼被痒到，本能地一缩脖子，伸手把乔林的头推开。 乔林一把抓住他的手，身子一带就把苏淼推倒压在了床上，接着就不言不语地在边儿上乱啃。 「别舔！」苏淼被痒到忍不住笑，边笑边说：「你属狗的吗啃这么带劲儿。」 乔林拉开苏淼的衣领，张嘴咬了一口，苏淼被疼得「嘶」叫了一声。 乔林意犹未尽地抬起头来，手指抚着苏淼的锁骨，眼神有点盯着猎物的精光。 「你……」苏淼忍住内心的羊驼狂奔而过，他一直以为他乔哥是禁慾系的，年前他都那样了乔林还能不为所动，怎的今天突然就起意思了，于是他终于忍不住问：「你怎么就这样了！」 乔林没有半点羞赧的意思，只狠狠在苏淼身上蹭，声音闷闷的：「我对着我男朋友不能这样那我对谁去？」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苏淼组织了一下语言问：「我是说你怎么突然就这样了。」 「谁说是突然。」乔林打断他的话，慢悠悠说着：「你一进门我就这样了。」 「我操。」苏淼直接骂出了声，低头往下瞟了一眼，然而关注点有点跑偏：「那你还笑我穿得正经，你笑毛啊？！」 乔林呵呵笑着，两手撑在苏淼耳朵边，低声说着：「你太帅了，我酸了不成么。」 苏淼一听乐了，眼睛都给笑没：「成成，哪儿还能不成呢——你干嘛？」他低头，乔林正抓着他的手往里伸。 「还能干嘛？」乔林边说边把苏淼的手摁自己身上，烫人的温度从苏淼的手心直传大脑，陌生又熟悉地手感让他吓了一跳。 乔林的手覆在苏淼手背上，五指收拢。 「你帮我。」乔林说完猝不及防就把人倒了个个儿。 「……」苏淼手里还抓着个傢伙，刚才一翻身下意识还给抓紧了，乔林「嘶」一声，拍了一下他的手背：「轻点儿，以前没用过么？」 「乔哥我问你，」苏淼知道自己技术真不咋地。于是苏淼手肘撑在床上，侧着身子压在乔林旁边，手还在动着，眼角却笑开了花：「我穿正经点你就那么有感觉么？」 他的手又下意识就收紧了，乔林一声闷哼。 「要不我还是自己。」乔林强笑道。 「不！」苏淼手掌把他摁回床上：「我来。」 等到解决完再穿好衣服出来已经是半个小时后的事情了。 苏淼一下楼就看见乔慧从厨房里笑吟吟地探出头来：「你已经过来了？」 「啊？是，我......我衣服路上弄脏了，上楼去换。」苏淼说这话时耳朵有点热，觉得自己就跟吞吃了人家儿子一样。 第67页 乔慧沖他们招招手：「赶紧下来吧，可以开饭了。」 苏淼应了一声，回头问乔林：「不是你做饭么？」 「你看你一来我哪里有空做饭？」乔林耸耸肩：「只有洗碗的份儿。」 苏淼乐了：「得了你别说了！」 「我妈做饭比我好，我的都是她教的。」乔林拉着苏淼下楼到饭桌边布置碗筷，苏淼看了一眼已经上桌的东西，卖相确实很好。 「哎，这个萝蔔，」苏淼指着盘子边上一朵花，他仔细看了才发现这是用胡萝蔔刻出来的，他讶异道：「这你弄的？」 乔林点头：「闲着的时候就弄了一下。」 「嘿，」苏淼乐了：「以后情人节的玫瑰花钱都省了，买筐胡萝蔔都能刻出来，过完节还能吃。你说靠这个能不能发家致富？」 乔林挑眉：「弄一筐？我手还是要的。」 正说着，乔慧从厨房里把汤端了出来，招唿着两人入座。 一桌子只三个人，却布置了满满一桌的菜，苏淼坐下就问：「阿姨今天兴致这么高呢，做这么多。」 乔慧笑了笑：「赶上过年，往来的东西多，放久了也是坏掉，还不如拿出来招待。」 苏淼礼貌地笑，他看得出来这一桌是给他特地准备的。 乔林起身打开了电视，正好是春晚的重播，嘻嘻哈哈的笑声在客厅里迴荡着。他又转身在乔慧耳边说了两句。 乔慧听完看了苏淼一眼，突然笑出了声。 「？」苏淼不明所以。 乔慧给他夹了一筷子菜，很是平静地说道：「你这么紧张，以后我都不敢邀请你来吃饭了。」 她本意是想当做感谢苏淼对乔林的好意，临了却觉得这是两个孩子之间的相处，她着实没必要这么做，只不过觉得苏淼这孩子有趣。 平时和乔林在这边一块儿学习的时候也没少同桌用餐，怎么今天还这么紧张，甚至还花了时间自己打扮。她当然认得苏淼这一身是乔林的衣服，再看看苏淼整齐的头髮，一下子明白了。 苏淼赶忙摇头说没有的事，脚在桌子底下踹了乔林一下。 「你丫胡说什么呢？」苏淼一记眼刀飘向他。 「不是我，我没有，别瞎说。」否认三连，乔林掰开蟹壳，把蟹肉挑出来分到乔慧碗里，又给苏淼掰了一只，边掰边耍赖。 「以后是要常过来的，都像现在这么不自在怎么成？」乔慧说完就开始问他学校的事，苏淼都一一答了。以前同桌吃饭没感觉，现在突然被正式地邀请，苏淼当然紧张。虽然乔慧问的那些都是平时她就已经知道的，来去间好歹不那么尴尬一点。 刚吃到一半门铃突然响起来，乔林起身去开门，领着客人走到客厅，苏淼远远看见那人就愣住了。 竟然是陆沉。 陆沉提着好几袋的礼品走进来，十分熟稔地向乔慧问好，看见苏淼也在这儿，倒是对着一桌东西调侃：「巧了，我还没吃饭，有我的份吗？」 「你过来也不先说一声。」乔慧十分意外，她和陆家好些年没有联繫，现在陆沉上门拜访完全出乎意料，加上当年的半大小子现在俨然已经西装革履，成了顶梁的大人模样：「我都认不出来你了。」 陆沉把东西放在一边，坐到了饭桌边回答：「我早打算过来拜访，就是一直没时间，正好今天送朋友过来，就直接过来了。」 苏淼从旁多添了一副碗筷递到陆沉手里，听到乔慧出声问：「你朋友住这附近？」 陆沉朝苏淼道了声谢，扭头答：「是公司的生意伙伴，刚好住处在这儿。」 苏淼被陆沉一眼看得有点不自然，在这儿这么久了也没见来过呢，自从那天别墅见过后感觉见到陆沉的次数就多了，而且跟苏垚都是前脚后脚的。 这世界上哪有那么巧的事，碰巧陆家公司哪个合作伙伴就住到了这儿？且不说能不能这么巧，哪家合作商还能使得动陆沉亲自上门拜访？ 作者有话要说：有点不得劲了，感觉越写越乱，人设越来越迷...... 第34章 陆沉不知道他心里这些想法，只问：「这小子怎么在这儿？」 乔慧一拍手才想起来：「哎对，我都忘了给你介绍。」 「我认得他，去年阿林还跟他去我城南的房子住过一晚上。」陆沉笑着打断了乔慧的介绍，又调侃道：「我还当这一桌是谁家的结亲宴呢。」 乔慧摆摆手：「哪儿能？这还早，只是一起吃顿饭，你别吓着人家孩子。」 「我看吓不到。」陆沉抿了一口汤，赞嘆了两声，又接着说：「别瞧他现在脸皮薄，这会儿绝对在偷乐。」 乔林轻咳了一声：「哥你不还没吃饭呢么。」 陆沉闷声笑着，没有说话。乔慧突然想起来点什么，问他：「我听说你结婚了？」 那阵子刚好是乔林出事她和前夫离婚的时候，当时家里一团乱，她也是后来才听别人说起陆沉结婚的事。 「嗯？」陆沉点头：「三年了。」 「今天怎么不一块儿过来？」 「她不太方便。」陆沉答得避重就轻，乔慧不再过问。这也毕竟是人家家事，陆沉不愿意说，她也不会多问。 除开这一点插曲，一顿饭下来气氛还算融洽。就是苏淼换回自己那身衣服的时候乔林又憋笑憋得肾疼。 第68页 「笑你大爷。还能不能好了！」苏淼看着刚上楼来的乔林气不打一处来，两个小时前还说好看？哦好看？那这会儿笑毛！ 他愤愤地准备下楼穿鞋回家，没想到刚走出房门就被乔林拉住了手：「你就这么回去？」 「那不然？」苏淼误以为乔林是说他两手空空：「我回家还得带礼物了？」 语出惊人，乔林又是一通乐。笑完了他把苏淼整个身子掰过来，说：「我的意思是，要不要出去玩儿一下？」 「为什么？」 「唔，」乔林托着下巴想了想说：「打响新年第一炮？」 ......我尼玛。 乔哥你真的变了。 苏淼被套上外套拉出门的时候，内心仍旧无法平静。 买票等车上车，苏淼就安安静静地跟着乔林走，两人坐了快半个小时的公车才到达目的地。 「游乐园？」苏淼拿着手机的门票喃喃出声：「我还以为你要去开房。」 话音刚落四周就有好几个人看过来。 乔林耸肩：「为什么要浪费这个钱，不能直接在家里么？」 苏淼瞪大了眼睛：「你敢不敢再禽兽一点！」 乔林突然盯着他笑得十分之诡异。 禽兽是怎么个概念呢？是除夕当夜把人喊去早点睡觉？是没挂电话白听了两个小时别人的谈话？还是看起来不为所动的样子事实上看见男朋友穿衬衫就忍不住？ 这些都还嫩点儿。 在乌漆嘛黑红的黄的绿的微弱的光照得人发慌的鬼屋里，在前面一个妹子被吓到走不动路的停顿空档，在满是鬼哭狼嚎的声音里和一队伍妹子逐渐远去的尖叫声里，乔林像当时在家里衣柜前那样，掰着苏淼下巴就开始亲。 不怪苏淼不懂情调，实在是他早已经被吓得腿软了，现在甚至有种想把自己男朋友推进垃圾桶里然后跟紧前面小姐姐们抱团出鬼屋的冲动。 毕竟你他妈耳朵边上就是血红的「help」和手掌印子谁能想到乔林还他妈能把他按到墙上啊？！ 「你怕鬼？」乔林停下来在他脸颊旁边轻声问。 苏淼倔强地摇头：「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 然后他就听到一声轻笑，乔林低下了头。 怎么说呢，和自己喜欢的人亲吻的感觉确实不赖，道理大家都懂，但是苏淼也是真的不明白，有什么是需要在鬼屋里解决的呢？开房或者回家不行吗？ 苏淼很想问，乔林你看见旁边穿着道具服的工作人员没有？他们真的挺没面子的。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苏淼觉得嘴巴已经麻了的时候乔林才停下来，拉着他的手优哉游哉往前走。在快出到门口的时候乔林回头一看，突然停了下来，把苏淼拉到一边，往自己背包里掏了一下，掏出来一个口罩给苏淼戴上。 「干什么？」苏淼不喜欢戴口罩，会觉得唿吸很不顺畅。 「听话，戴着。」乔林把口罩给他套上脸。 谁怂呢？说戴着就戴着啊？等走到洗手间的时候苏淼好奇地进去照了一下镜子，人山人海里刚一摘下口罩就把周围的人吓了一跳。 我尼玛乔林你丫活腻了！ 他的嘴唇居然整个都肿成了香肠！ 苏淼火速又把口罩罩回自己脸上，脸火烧似的，恨不得把自己沖马桶里，但是他只能在众人各种各样的目光下灰熘熘地跑出厕所。 「乔林你能耐了啊！」苏淼跑过去，在离乔林两步远的地方停下，指着他笑嘻嘻的脸大吼：「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我不是让你戴着了嘛。」乔林一脸戏嚯地看着他：「我以为你会懂。」 苏淼炸毛：「懂个球？！我他妈又没跟人亲过我怎么知道？」 「嗯~哼？」乔林意味深长地出声：「你上次可不是这么说的。」 「上......」苏淼原本想问上次是哪次，突然一下子回忆起来了：「你套路我？」 「没有。」乔林抬手做投降状：「我发誓，绝对没打草稿。」 「啊啊啊乔林你这个禽兽！」苏淼终于张牙舞爪就扑上去，眼神凶得很， 乔林侧身闪过，同时手往前一捞就把苏淼扣在了怀里，脸摁在自己肩膀上，右手还在他背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拍着：「好了我错了我错了，我们先离开这儿好吧？」 苏淼抬头环视了一圈，看到有的人偷偷拿起手机在拍照，幸好他还戴着口罩。 但乔林没啊，于是苏淼拉着他往人少的地方跑：「赶紧走。」 逢年过节，又是在游乐场，这就没一个角落不是人山人海的。两人走了好长一段才找到一个偏僻的地方，刚好是在过山车的防护栏后边儿，配电房附近。苏淼一躲过去就什么也顾不得，隔着口罩指着自己的嘴巴责怪道：「乔哥？乔爷？你干啥把我搞成这副模样。」 乔林做出为难的表情来：「哪副模样了我看看。」 苏淼揭下口罩。乔林瞬间「噗」地一声。 「嘿我这暴脾气。」苏淼把口罩戴回去，撸起袖子气道：「来，理说不通了，打一把完事儿。」 这情节有点眼熟，苏淼终于知道当年何旭明脑子不是进了水才堵他，估计是真的气又不能管女朋友咋办，只能拿他开刀。 乔林却是直接后退摆摆手：「不打。」 「不打我这脸白丢了？！」 第69页 乔林无所谓道：「没事，反正一看谁都知道是我弄的。」 「......你大爷。」苏淼突然没脾气了，说得跟秀恩爱一样，还能怎么气咯。 他一屁股挨着墙坐在地上：「那我这嘴巴怎么办，我不喜欢戴口罩。」 乔林揉了一把苏淼的头髮：「你在这儿等会儿我。」 苏淼拍开他的手，这是他折腾一早上的髮型，说什么也不能栽这儿：「你要去哪里？」 「买冰水给你降一下温。」 「哦，那你去呗，我这儿等着。」苏淼就坐地上玩手机等着他。 乔林离开好一段时间没回，苏淼走出去看了一眼，基本上游乐场的甜品店都人满为患，乔林排着的队伍速度跟打了瞌睡一样。 「还不如回家开房呢。」苏淼抱怨道。 说完又觉得不对，回家还开什么房？ 啊呸，为什么要回家？ 不对，为什么要开房？ 什么鬼。 苏淼喃喃着，伸手往自己脸上扇了一巴掌。 他活这么大谈过的恋爱，从来没有被亲成这样过。他甚至都没法想像，一个人的嘴唇怎么可以肿成这副鬼样子。 苏淼有一茬没一茬地想着，突然间就看见了面前路边一帮子熟悉的人走过。 想见的人你翘首以盼也见不着，不想见的人总是无时无刻从天而降。 苏淼十分庆幸今天戴了口罩，不然刚才张远山从他面前过去并且还对上眼的那瞬间可能就要抄水管了。张远山往这边看过来的时候苏淼只假装不认识，目光从他们身上扫过毫不停留，果然没引起多大关注。但一颗心却提得老高，不知道乔林怎么样。 乔林跟张远山的过节跟他比起来那才叫深仇大恨，要是跟这儿遇上了，对面又人多势众，乔林一定讨不得好。这么想着苏淼便有些慌了，无奈张远山还没走远，现在出去万一被认出来就歇菜。 原地转了几圈，时间差不多了苏淼就打算去找乔林，谁知勐地一转身胸口就撞在一个冰凉的东西上。 乔林刚回来就看见他在一边低着头转，笑着问：「你干嘛呢？」 苏淼一惊，赶紧往张远山离开的方向看，他们还没走远，于是他一把把乔林拽进后头配电房。 「怎么了？」乔林不解。 「我刚才瞧见张远山了，他们好几个人。」 乔林又是不解：「那为什么要躲？」 「他们人多我们打不过啊。」 乔林苦笑，对苏淼说：「小树苗你跟哥哥过来，」边拉着他往外面走，指着不远处的保安亭继续说：「看见那个保安叔叔没，要是有人欺负你，你要记得找保安叔叔知道吗？」 苏淼：「......」 「谁会在游乐园动手？年关蹲派出所蚊子多。」乔林轻笑一声，揽住他的肩膀又折回去：「先过去敷一下。」 苏淼一想觉得有理，到底是他关心则乱。于是两人就盘腿坐在配电房的墙边，苏淼拿冰水捂着嘴唇，大冬天凉凉的触感硬是给他提了好一会儿神。 「你那个，」乔林百无聊赖在地上扒拉着吸管：「你真没跟人接过吻么？」 「也还是有。」苏淼手指点了两下自己的脸说：「但我不伸舌头。」说实话是没敢，别看有的人平时哪哪都玩得开，实际上接吻都不敢伸舌头。 「哦。」乔林挑眉，说完自顾自笑了。 「你笑什么？」 乔林侧过身说：「你知道不知道，不伸舌头只能算亲，伸舌头了才叫吻？」 「真的假的？」苏淼明显不信，后知后觉回过神来才跟扳回一局似的乐了：「你就直说你醋我初吻不在你这儿，咬文嚼字的酸不酸吶啊？」 然而乔林还是一本正经：「我说真的，真不一样的。」 真挚的样子让苏淼也不相信自己了：「真的？」 乔林点头：「不骗你。」 「但那又怎样？」苏淼挑眉。 乔林没答，只突然把头伸出去，手推开冰水，把唇碰上了他的。是跟冰水一样凉的唇的温度，附着着被液化的水分子，糅合了少年独特体香的浅尝辄止的亲吻。 原本该是好合适的气氛，奈何现在苏淼就一惊弓之鸟，乔林一过来就把他吓得往旁边一倒，同时大吼了一声：「你又要干什么！」 眼见着苏淼倒下去，乔林赶紧伸手去捞，结果被苏淼带着一起躺倒，整个上半身就压在他身上。 幸好没人看见。苏淼心有余悸地想，然后头顶就传来了勐然停住的脚步声。 苏淼抬头，一对牵着手小情侣正意外地看着他们。 乔林咳了一声，对其中的男生说道：「不好意思兄弟，这儿有人。」 那男孩子也是礼貌，尽管已经被震惊到不会动了，还是第一反应伸手捂住了女朋友的眼睛，朝他们俩点了下头：「哦......不好意思打扰了，那什么，地上凉。」 「谢谢谢谢。」乔林面色如常。 然后男生带着女朋友离开了。 苏淼愣愣地，安静地，充满感情地，卧槽了一声。 「你反应怎么这么大？」乔林把苏淼拉起来，拍拍他身上的泥土憋笑憋得辛苦。 苏淼：「有本事你顶着这样的嘴巴出去走一圈啊？你敢不敢！」 乔林想了一下，最后嘟着嘴把头伸出去，指着自己的嘴唇说：「那行，你亲肿它。」 第70页 苏淼的震惊不亚于刚才亲眼看见他们差点打野战的男生，几乎说不出话来。 第35章 事实证明接吻也是技术活儿。 苏淼捧着乔林的脸，把自己刚好不容易消肿的嘴凑了上去，一点点小心翼翼尝试亲着。平时都是乔林主导，他自己根本不知道怎么亲出那效果。 在苏淼这么亲亲舔舔两分钟后乔林终于忍不住说道：「你这样亲下去明年都不肿。」 「我教你。」乔林勾唇伸手撑住苏淼的后脑勺，舌头就长驱直入顶开齿关扫荡，又退出来，含着他的下唇慢慢吮着，不时地又伸出舌头去。 过了一会儿乔林停了下来，指腹擦过苏淼湿润的唇，低声问：「懂了么？」 苏淼有样学样，揽着他的脖子。这回他学乖了，目标明确，含完上唇含下唇，吮到乔林觉得两边都麻了。 两分钟后苏淼停下来，观摩着乔林成功肿起来的唇洋洋自得。 乔林倒是平静，拿出手机对着屏幕看了一眼，啧啧道：「够狠。」 苏淼可得意：「不准戴口罩，就这么走。」 「成。」乔林收起手机丝毫不在意，两人一个喝着奶茶另一个肿着嘴唇大摇大摆从配电房那边走出来。 走了一段苏淼忍不住回头：「真没问题？」 乔林挑眉：「有什么关系，我又不认识他们，爱看看。」 苏淼对乔林的厚脸皮十分嘆服。 但过没一会儿他就发现了，乔林的嘴唇很快消肿了。 「我操怎么回事儿？」苏淼停下来伸手往上头抹了一把，难以置信：「怎么你这么快就消肿了？」 这都还没他亲的时间长。 「没怎么啊，气温这么低，一下子就降温了。」乔林笑道。 「那你让我戴什么口罩——」苏淼说一半反应过来了，就是因为他一直捂着，不通风不通气的，才会肿那么久。 「乔林你给老子滚！」苏淼实在是被这么三番两次的捉弄惹恼了，撂下狠话转身就走。 乔林就在他后面紧紧跟着，绕着游乐场走一圈也没见他有停下来的意思，于是上前拉住他手腕，可怜兮兮地说：「别气了成不，带你玩儿去？」 苏淼转头瞪他，片刻后指着过山车的售票区说：「成，你买票去。」 这儿的过山车在市里也是有名的刺激，上天下水过丛林，没点心理素质玩不起来。乔林有时候觉得苏淼发脾气都带点娃娃气，毕竟他俩都不怂这个，就只是想找个台阶下。 随着车在轨道上起伏，苏淼平静地在周围一群女孩子的尖叫声里大声吼道：「乔林你大爷——」 「哎——」乔林紧接着他的话应了一句。 「你闭嘴。」苏淼转头哀怨地瞪了他一眼。 乔林抿着嘴笑得开心，直接高高地抓住了苏淼在外面乱挥的手，冲着他说了一句：「下面人看不见，给我牵一会儿。」 后座突然有人喊了一句：「小哥哥我们看得见啊！」 乔林只是侧过脸笑，没有把身子转过去。 正赶着过山车往下俯冲，身后的女生发出了惨绝人寰又带着惊喜的尖叫。 从过山车下来后，天已经完全黑了，乔林下来了也一路都拉着他的手没松开。 「你还牵着干嘛？」苏淼把手举到面前甩了两下，戏嚯地问。 「我开心，你随意。」乔林虽然这么说，但苏淼怎么挣也没法把手挣开。他环视四周，旁边压根没人注意到这边，偶尔瞟来两眼的也马上扭过头。 他耸耸肩：「俩大男孩子还腻歪歪。」 乔林斜睨他：「那你倒是松啊。」 苏淼低头，乔林的手已经没使力了，这回是他抓着人。 「我开心。」苏淼耸肩，大步朝前走，听见乔林在他身后轻笑，然后跨步跟上来。 两人一路踏着夜色抄小路慢悠悠地晃回了家。 再过一天就是大年初六，班里去玩的日子。回到家苏淼拿出日历翻开来看，心想周石山真的会选时间，初六那天刚好是情人节。 他和乔林没有什么过情人节的打算，虽然生活得有仪式感，但这么大节小节地过也会累，更何况过不过节也都一样，出门右拐过个马路走个两百米就到人家家里，整天见来见去的过节有毛意思。 但是周石山就不一样了，选这个时间一个是因为正好优惠，另一个就是他自己的算盘。 上了包车，看见周石山把秦瑶瑶的小闺蜜哄走坐她旁边的时候，大伙儿瞬间就心知肚明了，在车上一个挨着一个起闹，秦瑶瑶仿佛害羞得很，脸红得厉害。 秦瑶瑶这个人乔林认得，十分仗义，跟周石山倒是很般配。之前他们在学校遇上张远山那次，秦瑶瑶和赵泽他们前后帮了不少忙，最起码班上没谣言四起就有他们的助力。 不过他们玩的时候乔林倒是没怎么掺和，只静静坐在旁边看苏淼靠着赵泽玩得正欢，也不知道赵泽哪里来的勇气居然主动在车上要求唱歌，十个字的歌词跑了六个字的调，剩下四个字是啦啦啦啦。 苏淼受不了他的魔音穿耳，抢过话筒接着唱。 乔林掏出手机想要录音，谁知他不经意一抬头，就看见秦瑶瑶的视线正从旁边的周石山擦过，直直落在苏淼身上。 乔林皱起了眉，突然觉得这一眼有点儿别扭。奈何苏淼唱得开心，愣是半点儿没注意到。 第71页 最终她也只是失望地低下头，过没一会儿再抬起来，就见着乔林把他的手整个的搭在苏淼肩上，脑袋还轻轻靠着他肩膀，低着头扒拉着屏幕根本没打开的手机，还跟她对上了视线，却什么也没说。 秦瑶瑶显得有点烦躁，实在进退两难。她没预料到周石山的做法，但如果她表现出抗拒太明显，那全程不仅周石山，所有人都会觉得尴尬，可她只要主动一点就会被别人当做是回应，可这不是她想要的。但秦瑶瑶天生就是一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性子，更何况苏淼也没有因为跟乔林就将其他人拒而远之，所以她怎么也不愿意就这么打退堂鼓。 反观乔林，倒是得意不少，靠着苏淼安安静静地玩手机录音。 「我水呢？」苏淼问了一句，乔林从一旁拿出水壶，苏淼接过。他这么一说大家才都觉得累，四处找水喝。 「噫——」赵泽突然间起了一声，接着车厢里爆发一阵笑，苏淼水杯还没拧开，转眼看过去，原来是刚才秦瑶瑶递了瓶水出来，周石山居然给接了。苏淼兴起，跟着人一块儿围着周石山起闹去了，乔林看见秦瑶瑶脸色有点僵。 他抱着手臂靠在座位上，十分清楚刚才怎么回事。苏淼问出来之后秦瑶瑶第一反应就转身拿水，但他离得更近。 这种感觉很奇妙，乔林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居然有一天跟个女孩子争来争去。 一路上乔林跟苏淼跟得特别紧，洗手一起去，上厕所一起去，连苏淼跑去买糖葫芦都跟着一起。终于苏淼都感觉到了。 「乔哥，」苏淼正经地看着乔林说：「我认得路。」 「嗯？什么？」乔林问。 苏淼指一下五十米外的大部队，又指了一下乔林身上背的手里提的东西说道：「我真知道怎么走回去，你不用大包小包跟着来。」 「......」乔林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到达酒店已经是下午，分配好房间后大家就在自己的房间里收拾，周石山让他们先休息一阵，六点再出来一起吃饭。 苏淼和乔林分到的是大床房，刚把行李放下苏淼就被隔壁几个男生拉去打游戏，乔林不玩，一言不发洗了把脸，拿出晚上要带的东西，收拾完后就躺在酒店的床上。 他突然觉得自己原来没能那么宽容，以为临了能做到潇洒走一回，但人一旦心有了依託，就会产生欲望，而有欲望的人从来都宽容不起来，他只会死死守着自己的东西，不给别人一点抢去的机会。这大概就是他生日那天苏淼那么惊惶的原因。 所以他在游乐园高调牵苏淼的手，在秦瑶瑶面前故显亲密，苏淼做什么都寸步不离地跟着。 他迷迷煳煳地想着，从一开始围墙边的相遇到大排档的偶遇，到苏淼带他回宿舍，到他们第一次出去玩，到遇上张远山......慢慢觉得有点困意了，门却被用力打开，苏淼在隔壁玩嗨了，下手没轻没重说话也控制不住音量，直接把乔林吓得从床上弹起来。 苏淼问：「你在睡觉吗？看起来怪累的。」 乔林错身走进浴室里又沖了把脸，答道：「刚要睡着，就被你吵醒了。」 「那你也没得睡了，」苏淼靠在浴室门边看着手机说：「石山让我们出去集合吃饭。」 「吃什么？」乔林擦干脸问。 「酒店的自助。」 「那走吧。」乔林把毛巾放回去，穿好衣服出门，心里回忆着来时路上遇到的便利店位置。 果不其然酒店的伙食让同学们特别是男生怨声四起，吃着吃着就已经计划好了晚间熘去哪儿吃夜宵。 所幸泡温泉也不可以吃太撑，一行人勉强填饱了肚子，兴奋地去了温泉池。 池子是男女分开的，班上的几个女生用浴袍把自己裹得紧紧的，路过男生换衣间的时候还把领子收了收。 「我是真不明白你们女孩子，」赵泽换完衣服站在更衣室门口等其他人，压在苏淼肩膀上对路过的秦瑶瑶说道：「都一个班的你们就不给看，去了那边就大大方方给别人看了。」 秦瑶瑶发育得好，身材在同龄人中很出挑，骄傲却又胆怯，她被赵泽刺激到，当下挺了挺胸脯，一刻意身体曲线立马就藏不住，浴袍虚虚的掩盖下更显得意味深长。秦瑶瑶忍住不让自己的声音颤抖，反而还带了点挑衅：「怎么，那你倒是看呀！」 说话间还直直地对上赵泽的眼睛，愣是没敢看苏淼的。 周石山刚好从更衣室出来，看见秦瑶瑶身子都要发抖了，哪见过她这样子，直接就从背后狠拍了一下赵泽的头：「赵泽你还是人吗！」然后转头不停地给秦瑶瑶道歉，打破了这点微妙的气氛。 秦瑶瑶本来也没这么不管不顾，有人出来解围立马缩了回去，同时眼神飘向苏淼。对方礼貌地笑了一下，然后就转头看着男生的换衣间门。秦瑶瑶看到，乔林出来的那一瞬间苏淼的眼睛里仿佛溢光流彩，盛满了漫漫长夜的清辉。 秦瑶瑶心里五味杂陈，不像是难过的，倒像是遗憾的。 她常听人说，喜欢一个人就算嘴上不说，眼睛和行动也是藏不住的，就像周石山喜欢她，所以一直护着她；也像苏淼喜欢乔林，所以看见乔林的时候眼睛里就什么也容不下。 赵泽看秦瑶瑶低着头不言不语，还以为自己真触到逆鳞了，有点慌乱，又不敢碰，只讨饶着说：「哎姐姐，姑奶奶，我随便说的你别当真！」还拍了周石山一下：「班长快帮我哄一下这位！」 第72页 秦瑶瑶心里苦但是她都不能说，赵泽和周石山就以为她是真的不开心。两个大男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哄着，苏淼在一旁看着咂咂嘴：「我说赵泽以后肯定就一中央空调，谁家的都能哄。」 乔林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在一旁耸肩。 等那边秦瑶瑶终于摆脱两个喋喋不休的男孩子，其他人都已经下水了。乔林走在最后，被周石山叫去帮大家拿饮料。 酒店的温泉池子是男女分开的，池子中间隔了一道屏风和植物。硫磺的味道弥散在空气中，男生的池子里有几个人聚在屏风边一起聊着天，他们于是选了离对方最远的角落。 苏淼是有点怕水的，却挡不住泡温泉的兴奋，所以小心翼翼地，先伸手划拉两下，然后伸出脚趾探了探，再把整只脚伸进水里，整个人瞬间舒服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最后等好一会儿直到适应了才敢把身子沉下去。 几个男生却一下水就扑腾，亏得他们在温泉都能玩，苏淼扶着边上的石头被溅了一脸水。他抹了一把脸抽抽嘴角：「哥哥们你们情调高呢？温泉里都能鸳鸯戏水？」 赵泽不怀好意地靠过来，对着苏淼猥琐地笑笑。 「你要干嘛？」苏淼下意思往旁边挪，却快不过赵泽先发制人，拽着他脚就把他摁水里去。 作者有话要说：小可怜没泡过温泉555，都是百度来的，深究不得！ 第36章 苏淼觉得自己是被扔进锅里的青蛙，带着淡淡咸味的水封闭了五官，脑子里只有嗡鸣声和隔着水听不清楚的其他人开玩笑的声音。 然而过没两秒赵泽就把他拽起来了，生怕苏淼这只旱鸭子晕过去。 苏淼一浮出水面就大口喘着气，咳出刚才一不小心咽下的水，唿吸通畅了之后一把把头髮往脑后捋，接着对着赵泽就是一顿胖揍。 这边几个男生玩翻了天，突然就听见周石山充满怒气的一声：「你们在干什么？！」 几人被这一声吼得一愣，循声望去，乔林端着装有饮料的托盘站在门口，旁边是怒气沖沖的周石山，声音正是从他这里发出来的。 但周石山这一声却不是对他们吼的，是对着屏风边上几个男人。他和乔林一回来就看见有两个人在池子边弯着腰扒拉着草叶子，恨不得眼睛都要长到对面去，而他们班几个女生就刚好在池子边。 两个人边上还有三个排成一列在打掩护，班里男生们的视角看过去根本看不见，乔林和周石山站得高，一眼就发现了。 苏淼最先注意到他们的视线所向，勐地回头，就看见那边几个人眼神躲闪正准备上岸。大家脑子一转就知道情况，几个男生一个激灵从池子里出来，堵住了两边的路，苏淼出来后直接就跑出去叫保安。 周石山最是生气，走上去就用力推了一把走最前面那个人的肩膀，对方差点都要滑倒。为了不吓到另一边的几个女生，周石山还刻意压低了声音。「道歉！」他气愤地低喊着。 对面几个人虽然资质理亏，路也被堵死了，但看他们又还是学生，顿时气壮了大半，非但不道歉，站前面的高个子男人还拍开周石山的手，反推了一把。 「我操。」九班的男生要坐不住了，周石山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下推反而愣愣地后退了两步。要不是乔林在后面扶了一把，他几乎就要摔倒了。 高个子男人看见周石山这样，以为他是软柿子，互相传递了一下眼神，接着就仰着下巴，看也不看几个乳臭未干的男学生，抬脚就要往前走。 没成想迈出去的脚还没落地，勐地腰胯就被人一踹！整个人重心不稳摔进了浴池里。乔林站在周石山旁边，手里还端着托盘，冷冷地看着在水里挣扎的男人。 站在那人身后的男人看着自己同伴被踹下水，顿时气盛，上来就指着乔林，语气不善地骂：「你——」 一个「你」字还没骂完，旁边赵泽走上来从乔林手里的托盘拿了一杯水直接泼在了那人脸上。 苏淼刚从外面把保安叫来就看见他们几个一顿操作，简直就要拍手叫好。 对面连连受辱，还是被一群高中生，几个大男人怎么也沉不住气，更何况本来偷看那几个人也不是什么高素质的，被这一激就要上来开干。 被泼了水的男人一拳头挥出来，乔林往旁边一闪就躲过去了，他把托盘塞到离他最近的男生手里，对方识相地往后退，就见着乔林人往前一冲，弯腰一拳就砸在那人肚子上，趁着对面没反应过来，又是一肘顶过去。 乔林这一顶那人直接倒在了后面几人身上，几人手忙脚乱地把他接住，看向乔林的眼神变得兇狠。 他们看不下去了，大骂一声就要开始打，班上的男生们早已经把人围了起来，也摆好了架势，就等着对方动手，幸而保安即使吹响了口哨，阻止了一场混战。乔林却没有停下来，穿过前面一倒一扶的两人，直直走到一个大腹便便的男人面前，伸出手面无表情地说：「拿来。」 那人眼神有点慌乱，向同伴求助却没几个人顾得上理他。 「什，什么东西，你在说什么，我不知道。」男人往后躲了躲，一退却退到底了，身后就是九班的其他男生。 「手机。」乔林强硬地说。 刚从水里被捞起来的高个子闻言满是不可置信：「你他妈还带了手机？！」 第73页 「我没有！」胖男人死鸭子嘴硬不肯承认。 「你自己拿还是我找？」乔林提高了声音，手又往前伸，语气里很不耐烦。 「你他妈到底有没有？！」说话的是另一个站在外圈打掩护的人，说出来的话也满是震惊。 「操！」胖子身旁站着的另一个人顶不住那么多压力，下水去把放在草丛边上装在防水袋里的手机拿了出来。在外面帮忙打掩护的三个人都无言以对。 乔林接过手机，里面还在录着像，他也不管那边五个人在怎么互相责骂，把手机从防水袋里拿出来，将还在工作的屏幕给站在一旁随时准备劝架的保安看了一眼，低头把视频删了，接着抬高了手往铺满鹅卵石的地上用力一砸，大家只听「啪」的一声，手机应声而裂，七零八落的零件四处乱溅。 乔林不屑道：「要我赔吗？」 在场的人陷入诡异的寂静。 对面三个不知情的男人好歹知道自己理亏，他们也没想到同伴居然做出这种龌龊事，手机被摔了也没脸追究，拽着他们说了声抱歉赶紧离开了。 酒店这边的负责人姗姗来迟，保安交代了事情缘由，负责经理听完不停地道着歉，表示会给他们换另一个浴池。他们收拾完东西从试衣间出来，就看到几个女生站在门口。 无论这边再怎么压抑声音，两个池子距离也不算远，加上后面事态发展谁也没顾得上低声，该听的女孩子们都听清楚了。 秦瑶瑶站出来担忧地说：「你们没事吧？」 「没有，有事的是他们。」周石山安慰着几个女生，又回头冲着乔林拘谨地说着：「刚才多亏你了，谢谢。」要不是乔林，他都不知道他们还带了手机。 「没关系。」乔林憋了很久也只出来这么一句，后面又说：「我也是九班的。」 酒店给换了新的池子，但是对温泉的兴奋劲儿都过了，大家都有些心不在焉。女生还在后怕，男生却在戒备着。就这样在水里沉默了十几分钟，周石山干脆起来对大家说道：「算了我们不泡了，撸串去！」 被一顿若有似无的晚饭折腾的一班子人很快达成共识，穿戴整齐找了整条街上最热闹的烧烤摊，点单跟不要钱似的就差把摊子搬空。一班子人拼了四张桌子才勉强把人挤到一起，大家面对面说话聊天，气氛好歹活了一点。 菜上了满满一桌，周石山忙来忙去终于坐下，又叫了两打百威，他给自己开了一罐，站起来看了一眼离他不远的秦瑶瑶，又对着女生们说：「今天出了点意外，是我没处理好，我自罚。」 说完也没等其他人回应，他就灌了一大口。 赵泽托着下巴抬头笑他：「你当喝水呢？」 男生不在意喝这两口，女生心思细腻点，立马炸开了。 「这事跟班长有什么关系，那两个变态也不是班长带来的。」一个女生立马不服气地回道。 「就是，班长你没错。」又有人附和道。 周石山老实地笑着，又对大家说：「谢谢同学们对我的信任。」说完直接把罐子里的全喝了，因为喝得太急还打了个嗝。 他也是个男生，因为自己被反推而没缓过神来，灭了班上男生的气势，如果不是乔林态度强硬，今晚的事情可能都得自认倒霉，他容忍不了这样的失误。 突然秦瑶瑶手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大家的视线就全在他俩身上。 秦瑶瑶当然不会跟着周石山开罐对吹，只见他拿起杯子给自己倒满了一杯，然后学着周石山的动作面对他说道：「那我就谢谢班长第一个为我们出头。」说完硬是忍着不适一口气喝了。 「瑶瑶你别！」周石山都要被吓傻了，秦瑶瑶本来就不爱喝酒，一口闷下去脸都给憋红了，放下杯子后又一个劲勐咳。 「你真是，不会喝你干嘛硬要喝。」周石山心疼死了，跑出来抽了张纸巾给秦瑶瑶擦着。 「那你，咳，谁拿的冰啤，可冻死我了。」秦瑶瑶好不容易不咳了，还不忘先吐槽一句，然后才对着周石山说：「那不是你的错你干嘛要自罚？」 「哦——」愣了两秒钟，全班的男生突然又意味深长地热闹起来。 「别闹你们，」周石山把秦瑶瑶装酒的杯子拿走，给她换了杯橙汁，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说道：「大家也知道，过完年我们班有好几位同学去参加艺考集训，所以这次也就当做践行，祝你们成功！」 「谢谢。」乔林举杯小声说。 「等你们回来~」赵泽突然捏着嗓子来了一句，大伙儿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货醉了吧？」坐在他旁边的男生哈哈大笑，又往赵泽面前推了一罐，没想到赵泽竟然抓过铝罐就往嘴边凑：「喝！」 「真醉了。」男孩子没有因为赵泽醉了就放他一马，反而默契地给他灌酒，喝到最后赵泽直接在路边恨不得把胃吐出来。 吐出来之后赵泽清醒了一点，指着桌边的男生们控诉：「渣男！一群渣男！都是渣男！」 喝到最后女生差不多都先回去了，男生一半护送女生回酒店，一半留在这边继续噼酒，到最后好些人都不省人事。 「哎我去，还想要喝回本不成了。」周石山叨叨着，跟几个男生把他们架起来往酒店拖。 乔林虽然喝得多，但挡不住他酒量好，现在还清醒着。苏淼就不一样了，有的人，别看他从头到脚端端正正规规矩矩，事实上他已经醉了。 第74页 苏淼就这么乖巧地坐在位子上，衣衫整齐眼睛水灵，但已经很难独立思考了，别人倒酒他就喝，要不是乔林帮他拦着，准保能把自己喝到桌子底下去。 「我要成为这桌上的最后一个男人。」苏淼一本正经地说。 乔林都要被他笑出内伤。 这群男学生在这边撒酒疯撒到凌晨快一点，终于在老闆要收摊的催促下收拾东西离开。乔林是唯一一个清醒的人，就拉着苏淼走在最后。他觉得苏淼醉酒真的奇怪，脑子不能转，路还能好好走。 回酒店的路才走一半，晚上的风却凉了好几个度，苏淼被哆嗦得赶紧把自己的衣服裹紧了。 快走到酒店门口两人远远地见着那边立着个人，穿着米色短外套和紧身裤，身形高挑，一头长髮浸在酒店暖黄的光里。 乔林看一眼就开出来门口这人是第一批就离开了的秦瑶瑶，苏淼的视力差点儿，加上喝了酒没看清，到了酒店门口才认出来。 「你还不回去吶？」苏淼缩着袖口问道。 秦瑶瑶换了身好看的衣服，还化了淡妆，苏淼没见过她这样，差点都要认不出来。 「我有事跟你说。」秦瑶瑶对着他开口。 苏淼脑子转得慢，左看右看好几下，半晌才反应过来她是在跟自己说话，但又好奇她为什么要跟自己说，于是指着指着自己的鼻子问：「我？」 秦瑶瑶点点头。 「不是，你跟我有什么好说的......」苏淼原本态度散漫又心思单纯，但说着说着声音就低下去了，发现乔林和秦瑶瑶都在看着他。 苏淼觉得不对，跟着老妈看过的偶像剧情节在脑子里清明起来，他下意识就惊道：「你俩不会背着我干嘛了？」 「......」 「......你现在脑子里都是百威吗？」乔林觉得挺严肃一场合，苏淼都要把他说破功，「我进去等你。」乔林对他说完把身上的外套脱下来罩在他身上，看了秦瑶瑶一眼：「他喝醉了，乱说话你别听。」 秦瑶瑶点头，轻声道谢。 第37章 乔林进去后，秦瑶瑶却没有说话，沉默了好一会儿，苏淼等得都打了一个喷嚏。 「出去走走？」秦瑶瑶说。 「呃，」苏淼的脑子现在真的可能装的都是百威，此时他只觉得被风吹得冷，一心想钻进被窝，于是在他听见秦瑶瑶的提议后没有半点犹豫就反驳：「这大冷天的，半夜还不睡觉外边儿有什么好看的。」 话音刚落秦瑶瑶就觉得尴尬，苏淼平时不这样，半点面子没给人留，她被这一句话弄得面红耳赤。好在乔林事先提醒了，多少有点心理准备。 人都拦下来了哪能因为这么一句就后退！ 于是秦瑶瑶长唿了一口气，想要开门见山地说，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拐了个弯说道：「班长他跟我表了白，我还没应。」 「为啥不应？」苏淼摸不着头脑，周石山跟她表白，她找自己说什么？然后脑子这时候突然一转，联想刚才那诡异的一幕，苏淼睁大眼睛：「你不会喜欢乔林吧？！」 秦瑶瑶：...... 「那可不成。」苏淼有些急了，这是他遇到第二次有别人喜欢他家乔林，上次又没他什么事儿，现在该怎么整他根本没经验啊！于是苏淼开始语无伦次：「啊呸不是，我不是说你不可以喜欢他，我自个儿都喜欢，就是，是......」 就是什么？苏淼自个儿也不知道，他都不知道自己在说啥，但秦瑶瑶却被他说得眼睛有点涩。她没指望自己能表白成功，只是觉得好歹一段暗恋有始有终，但这时候才发觉，她表不表白都是一样的，苏淼眼里心里都是一个乔林。 本来秦瑶瑶都要被自己感动了，结果苏淼做出了一副苦口婆心的语气真诚恳切的样子，拉着她的手语重心长地说：「姑娘听哥一句劝，别喜欢乔林，没结果的。」 秦瑶瑶有点无语，突然咬着唇就低声呜呜哭出来了：「你不让我喜欢，那你干嘛喜欢乔林啊？你凭什么不让我喜欢？」 苏淼觉得脑袋有点疼，踱步到一边找个没有光的空地蹲坐在地上，还招招手把秦瑶瑶喊了过去：「过来说。」 秦瑶瑶跟着苏淼过去前回头看，乔林坐在大厅的沙发上背对他们，根本没看外面。 苏淼有点佩服自己，这会儿居然已经可以头头是道地瞎比比了，他一本正经地说：「我们俩能一样么，乔林又不喜欢你。而且你说你喜欢乔林我都不信，别看他现在多绅士，以前他又不这样，你喜欢他还不如喜欢我。」 苏淼裹紧了乔林的外套，都没发现自己在嘚瑟，搓搓手继续说：「更何况，你喜欢乔林也没用，他现在我的。你看你条件又好，干嘛非跟我争一个男的，虽然你也争不过我。」 秦瑶瑶满头黑线听着，心下觉得苏淼的尾巴都要翘上天了，一说到乔林，他的智商就跟幼儿园大班似的。她现在已经不在乎表白不表白了，并且挑这个时候表白她怀疑就是有病。 于是秦瑶瑶把脸上泪珠子小心地擦干了，面子可以丢妆不能乱，然后她站起来拍拍裤子，对着蹲在地上的苏淼说：「我要告诉你个事儿。」 「什么事？」 「我不喜欢乔林。」 「哎，这不就对了。」苏淼撑着地就要爬起来。 秦瑶瑶又说：「我喜欢的是你。」 第75页 苏淼手没撑住，整个人又摔了：「......你说什么？？？」脑袋再一次转不过来。 「就这事儿，我走了。」秦瑶瑶高傲地撂下话就转身走了，仿佛她把苏淼甩了一样。 进到大厅，乔林还坐沙发上不知道在想什么，秦瑶瑶一拍他肩膀，指了一下苏淼的方向，说他在外边儿摔了起不来，乔林话也没回直接冲出去了。一出门他就看见苏淼瘫坐在地上，赶紧过去把人拎起来，左一圈右一圈从头到脚检查一遍，没看见哪儿有问题。 「哪儿疼没有？」乔林有点紧张，万一是内伤就严重了。 「有。」苏淼把神收回来说道：「脑壳疼算不算。」 「......」乔林皱眉：「你们说什么了？」 苏淼指了指酒店门，又指指自己，有点难以置信：「她，秦瑶瑶她说她喜欢我？」 「我知道，怎么了？」 「我还以为她喜欢你，还跟她讲了一堆道理。」苏淼被乔林搀着走进了酒店，：「我觉得我没脸见人了。」 乔林倒是没什么反应，循循善诱地问：「她喜欢你你有什么没脸的，你跟她说了什么？」 「我说让她别喜欢你。」苏淼答。 「嗯，还有呢。」 「我还说她喜欢也没用，你现在是我的。」 「嗯，没错，还说了什么？」 乔林打开房间门把苏淼提进去，苏淼还在努力回忆着：「我就说反正她也争不过我。」 「是这样没错。」乔林把苏淼的外套剥下来放到椅子上，又给他脱套头的毛衣，又问：「没了吗？」 「就这么多。」 「嗯，你说的很对。」乔林笑着看他。 苏淼愣了一会儿，突然反应过来，皮笑肉不笑地提着嘴角喊道：「乔哥哥你还套我话了？！」 乔林抓住他伸过来的爪子往后一拉，带着他转身，苏淼就整个人扑进了他怀里倒在了床上。 「我就喜欢你跟人炫耀的样子。」乔林乐得不行。 都说酒后最适合，苏淼被乔林抱着抱着倒在床上的时候想，这话说得真特么对。 「你别舔啊好痒。」苏淼被乔林的舌头挠得心都痒了起来，按着他的头顶说道。 ...... 弄到最后苏淼已经几近不省人事，乔林只能把他整个人架到浴室里去沖洗。浴室本来是极好的氛围，可苏淼实在是顶不住了，乔林给他洗着洗着居然直接给睡过去。乔林苦笑，只能把人擦干了给裹进被子里去。 第二天苏淼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原本周石山定的行程是出去爬山，但昨晚闹得太晚，一半的人都睡到日上三竿，爬山看日出的计划也不了了之。 下午在酒店门口集合等车返程，周石山在点人数，秦瑶瑶就站在苏淼边上，坦坦荡荡的模样仿佛昨天的表白不存在，只有苏淼回想起来后恨不得钻进地里去。 苏淼坐在车上看着窗外流动的风景出神。 原本还没什么感觉，等到真的可以掰着手指头数日子了，他才觉得慌乱起来。离开学还有两个星期，但是乔林元宵后就要出发。艺考有多难他是没切身体会到，但也知道绝对不比他们准备高考简单。 回到家后好几天一切都很顺利，原本以为在乔林离开前这段日子能够平平静静地过，没想到中间就出了么蛾子。那是初十的下午，过年的喜庆装饰被收得七七八八，生活沸腾几天后又重归寂静。 苏淼和乔林在江边坐着，什么话也不说。从酒店回来后苏淼就收起了心，学期开始得把状态调回来，于是几乎每天都要拉着乔林一块儿做题看书，黄昏的时间却经常是空出来和乔林在外边散步，绕着江走一圈，等到天黑了回家吃饭。 本该是惬意的老夫老妻生活，张远山的出现打破了两人的气氛。 对面一帮人跟一堵墙似的挡在他们面前，苏淼下意识就往前跨了一步，把乔林拦在身后。他们就是那天学校里遇见的几个人。 「你想干什么？」苏淼防备着问。 「你让开。」张远山和乔林的声音同时响起。不同的是乔林更多的是哄，张远山就是在吼。 「说话客气点。」乔林瞥了张远山一眼警告出声，眼神像刀子一样。 张远山当然不会被乔林一记眼刀就唬退，他嘲笑一声，讽刺道：「那是你的相好，你要我客气？」说完又「嘁」了一声，看着苏淼开口，话语里是更深的嘲讽：「你还敢说不是这条道上的？」 乔林讥笑：「所以你专门过来是看我相好的吗？」 张远山疯了，打也打不过，说也说不过，除了脸皮厚一点他看起来没有哪个点比得上乔林，对待乔林他无可奈何，这对一个男生来说是莫大的屈辱。 这时候张远山身后的人上前跟他说了两句，他不耐烦地皱着眉，却乖乖听着，然后低声骂道：「成了别再提醒我了我不动他！」 说完他又抬起头来，对着乔林说：「我们可以比一场，你要赢了我就不再找你麻烦。」 敢情这货还知道自己是在找人麻烦，苏淼心说。 乔林接着他的话头，没有半点犹豫：「时间地点。」 「后天下午三点，城郊的水库，比游泳。」张远山高高地扬着下巴，也不知道哪里来的优越感，后又想起什么，说道：「你就不问问输了怎么样？」 第76页 「没必要。」乔林说。 张远山脸都气皱了，上前一步远远指着乔林的鼻樑吼道：「有种到时你别求我！」 乔林皱眉：「那你倒是说说输了怎样？」 「啧，」张远山从鼻子里哼了一口气出来，用力指着地面说：「要是你输了，你就到我爸面前，跪下给他道歉！」说到最后他还有点激动。 「哦。」乔林的反应却不在张远山预料内，他冷淡到好像不是自己的事，接着他就听到乔林说：「你条件开完了，那到我了。」 「你说。」 「你要是输了，那不如也跪着跟我道个歉然后乖乖滚？」乔林笑着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苏淼站在一边却觉得他现在很生气。 「我操——」张远山一句话还没说出口，乔林又抬高了音调打断他：「你爸就不用了，毕竟他现在估计连走路都没法？」 「我特么。」张远山准备上前开干的时候却被身后的人拦下来，他大吼：「特么别拦我！」旁边的人却不为所动，硬是按着他。 「操！」张远山挣扎无果，好歹冷静下来，抓着他的人松了手，他就迫不及待地挣脱。 乔林拿出手机把录音界面对着他们转了一圈，刚才说的话已经被录了下来，谁都没法反悔，只听乔林开口：「谁食言了后果自己清楚，没问题吧？」 乔林和张远山，认真说起来谁也不算好人，在这城里街头巷尾混过来的谁都清楚，这些混混黑是黑，背地里该怎么做是另一回事，明面上却最讲究个信用。 张远山气极反笑：「好，好得很，我不跟你逞这点能。」说完用力把手指头往下压，面目狰狞地离开。 「走好。」乔林收好手机。 苏淼一直就站在乔林身边挺直腰板顶气势，等张远山他们走了，他才拉着乔林的袖子露了怯：「你就这么答应了？」 乔林点头：「不是什么大事，就一场比赛。」他揉了一把苏淼的头髮安慰道。 「不是，你就不怕他们留手？」 苏淼急了，时间是张远山定的，地点是张远山定的，去了那边肯定也是张远山说了算，从头到尾乔林都处在被动立场。而张远山本身又不是轻易就能算的人，苏淼几次交手就觉得这人心黑，手也不干净，乔林别说全身而退，能不吃亏就大吉大利了。 他最怕乔林有个什么三长两短。 「你不用想那么复杂，」乔林说：「水库又不是他家的，他要是跟我一块儿在水里，能怎么动手脚？」 苏淼心里堵得慌，但又说不出来哪里有问题，乔林的解释也说得通。 「你们到底谁惹谁了。」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毕竟现在的情况除了答应没有其他办法，他可不想在家附近再跟那群人刚一次。 乔林听到他的疑问，却答得含煳：「互相看不惯而已。」 苏淼盯着他的脸没有说话，互相看不惯？那关张远山他爸什么事？很明显乔林就有事瞒着他，并且不想在现在说出来。 他惴惴不安，不再追究，突然一拍脑袋问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你会游泳吗？」 乔林「噗」地就笑出声来：「不会我能乱答应么？」 「哦......那也是。」苏淼也不知道自己能问点什么，但好歹把话题跳过去了，恹恹地回了家。乔林站在苏淼家门口，若有所思地看了一下自己的手腕，那上面还有几道浅浅的细痕，与张远山无关，但这个疤却是一直留在这里了。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乔林身上发生的事情我觉得很多人应该都能猜到了 第38章 头一天夜里是彻底失眠，苏淼瘫坐在地毯上想了很久，却怎么也想不出法子。明明表面上看没有什么问题，但他怎么都觉得张远山是有备而来。 第二天苏淼就陪着乔林去游泳馆泡了一整天。 彼时虽然已经过了数九寒冬，但温度也没回升。更何况冬泳本来就是循序渐进的过程，有的人还要从夏天坚持游，一直到冬天才适应。像现在根本没什么时间给乔林慢慢来，幸而他平时不短运动，游泳也算擅长。 乔林比较在意的是，如果不在集训之前把这事解决了，后面他一走就是一年，张远山会在这边做出什么来他根本预料不到，苏淼对张远山了解不深，很容易着了道。这才是他答应得那么爽快的原因。 苏淼蹲在池子边，脑子里一团乱麻，开始懊悔当时就不该让乔林把这事应下来。他等到踏进馆里才想到，如果是比游泳，为什么像这样的游泳馆不行，非得大老远跑去城郊的水库？ 「不比了不成么？」他看着泡在水里的乔林低声说着，但乔林离他远，根本听不见。他也不会真的跟乔林这么说，有些事真的不是他能插手的，他知道乔林和张远山的恩怨也根本不只是他们两个人之间。 但就怕张远山丧心病狂，一点不顾忌杀/人犯事。即便他们争执这么些年，张远山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事，看起来他就只是见不得乔林好，想法设法要让他吃亏。加上张远山要真有这点狠心，当时把那一棒子挥到乔林头上的就该是他了。更何况当时他手里空有把棍子，不也几乎没落到实处。 苏淼只能用这样的侥倖心理安慰自己，又不能让乔林还给他担心分了神。可一直到回了家他也没想出什么实用的法子来。 要不领着班上男生过去撑场算了？苏淼在床上滚了好一遭，脑子里倒出来的都是稀泥。 第77页 周天八点，苏淼从床上跳起来要去找乔林。他这一晚根本没睡着，磨磨蹭蹭挨到八点，虽然昨天约好了十二点再去他家，两人一块儿过去城郊，但不知道为什么后半夜开始他的眼皮就一直在跳，管它哪边灾哪边财反正这一定不是好兆头。 苏淼给乔林发了消息，告诉他现在要过去，但乔林没回，可能是没看到，也可能是根本没醒。苏淼等不了，洗漱完打开家大门就要出去，但刚开门他就站在原地跑了会神，犹豫了一会，居然勐地跑上楼敲苏垚的房门。 「哥我跟你说个事儿！」苏淼猝不及防开门就低吼。 苏垚刚准备换掉睡衣上班，硬是被苏淼吓得给穿了回去。他忍着怒气沉声骂道：「你周末还大清早的干嘛呢？」 「事儿急，」苏淼勉强赔笑着把门轻轻阖上，不敢吵醒老爸老妈睡美容觉，然后他悄声问道：「城郊那边的水库你熟么？」 苏垚白他一眼：「你当水库家里挖的？」 「我跟你说点事儿。」苏淼把事情原委告诉苏垚，并且已经做好了接受哥哥怒火的准备。 「你们简直是乱来！」果不其然苏垚还没听完就大吼了一声，他第一次气愤成这样跟苏淼说话，但他确实被气得不轻：「你特么怎么不把天翻了呢啊？你们真当水库是家里挖的了？城郊那片多偏僻你们不知道？出了多少事你们不知道？」 苏淼被吼得蒙了，他长这么大其实也根本没去过城郊水库，不知道那边情况怎样，苏垚这一吼让他慌了神。乔林之前跟他说的根本就是避重就轻，压根没提到半点危险。 苏垚揉揉眉心，知道现在生气也于事无补，只能好好了解情况：「你们今天打算怎么办？他现在在哪儿？」 苏淼刚想张口，但莫名心跳一窒，觉得不对劲，拿出手机看，乔林依旧没回。 「哥你等下。」苏淼控制手的颤抖拿出手机，拨了乔林的电话。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等待了一分三秒，机械的女声从话筒里传来，标准的英文男声不带一点感情。苏淼强忍着才让自己不颤抖，乔林手机从来不会关机，就算可能是手机没电的情况，但这种时候正常人都不该关机，更何况这人是乔林。苏淼感觉自己全身在被一双大手捏在手心，稍微一动就是分筋错骨。 苏淼又拨了一次，关机。 他不敢相信，连续拨了五六个，都没有回应。 「操。」他把手机往地上一扔，屏幕硬生生给他摔碎了。 苏垚看着他表情越来越臭，皱眉问：「怎么回事？」 「乔林走了。」苏淼苦笑着说：「电话没接，他现在肯定已经过去了。」过了一会儿苏淼终于忍不住大吼：「这还不到八点！去特么的下午三点！」 苏垚被这两个孩子的行为震惊到说不出话来。 「哥，不行哥，我得过去，我去他家找。」苏淼如坠冰窖，大冷天的愣是出了一身的冷汗，捡起手机慌里慌张地要跑出去。 「你先冷静，听哥说，」苏垚没见过他这么绝望的表情，这时候也不好呵斥，赶忙拦住他，用力晃了两下他肩膀迫使他回过神来，然后才劝道：「你去乔林家找可以，但找不到也不要自己跑去城郊，在那边等我，知道吗，一定要等我过去。」 苏淼也不知道把话听进去了多少，他这时候就是个没想法的木偶，上了发条得了指令要把乔林找出来。 他朝苏垚点点头，然后撒丫子往门外狂奔。 乔林家离他家不远，他这个速度两分钟就能跑到，可苏淼觉得今天自己的脚灌了铅，好不容易到乔林家，门窗却紧闭着，乔慧今天打早出去串门他知道，但二楼乔林房间的窗帘也没拉开。 大门的密码乔林早就跟他说过，他也顾不上平时不管有没有人都要先敲下门的那一套习惯，直接按了密码开门就往里沖，因为慌张还输错了两次，最后第三次才成功。苏淼从一楼搜了一遍又搜到二楼，整个家里空空荡荡没有半点人声。 苏淼踹开乔林房间的门，一切布置如常，床上用品叠得整整齐齐，窗帘收得密不透光，衣架上的外套被拿走了，平时背出门的书包也不在了。 桌子上放的一幅画还细心地用玻璃框裱了起来，一切一切告诉他，这个房间的主人走之前有多闲情雅致，多优哉游哉。 「乔林我□□丫，真是能耐了。」苏淼拿起桌子上的画，眼泪啪嗒一下就砸在玻璃上，正好砸在乔林精雕细琢出来的，一笔一划描出来的他的侧脸上。 那是他第一次把乔林带回宿舍的中午，乔林没睡午觉，花了一中午时间描出来的，是他们重逢后他第一次出现在乔林笔下，乔林花了好几天把画修好，用框裱了起来，隔三差五就拿出来看一看。 「混帐东西，你要是没好好地回来，这东西我就给你摔了。」苏淼勉强牵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把画正面朝下往桌面上一扣，转身就跑了出去。 一跑上马路，正见到一对情侣拦了车，苏淼一个箭步上去把刚开了门的男生扯了开，急匆匆地说：「抱歉我有急事。」说完就往车厢里钻了进去。 「你这人怎么回事啊？！」被扯开的男子不爽地拉住了门不让他关，嘴上骂个不停。 苏淼通红着眼抬头，脸上着急的神色还没收，说话不知不觉带了哭腔：「算我求你哥，你放手，我要赶不及了......」 第78页 男生被苏淼搞得一愣，站他旁边的女朋友把他的手扯了回来，苏淼好歹把门关上了。 「谢谢。」苏淼隔着车窗沙哑着嗓子说。 司机见门关上了，也不问苏淼的情况，只启动车子问：「去哪儿？」 「城郊，去水库，挨最近的路停。」 苏淼颤抖着手，握成团抵在自己嘴巴边上，牙齿在上面轻轻磕着，半路他才想起来要给苏垚打电话，可打过去那边却是忙音。 苏淼想再打，手机却直接黑了屏，手机刚才已经被他摔坏了。 「......」苏淼现在连脏话都骂不出来，只默默把手机塞了回去。 车窗外的风景从高楼变成矮平房，再从矮平房变成了平野，脚下的路也从柏油路变成了黄沙，果真偏僻。 「师傅再快点儿。」苏淼在后座不停催促。 司机师傅倒是平静：「这路段没法儿快，会打滑。」 苏淼寂静不语，指甲在手心抠出了痕迹。 最终司机停在了一个斜坡前，他指着斜坡对苏淼说：「这上面车走不了，不知道你要去哪里，你往上走个十分钟往右，那儿有桥，站上去可以看见其它地方。」 「谢谢，真的谢谢。」苏淼把身上的现金全都抖落出来，一股脑塞到车副座上，也不管找零不找零，回身就往坡上跑。 坡本就不高，苏淼又心急，没五分钟就到了司机说的地方。他站在上面环望了一周，视野所及处没有看见一个人影。 苏淼心里一咯噔。他怕乔林没告诉一声就把地点换了。 他现在倒真的有把乔林按在地上摩擦的心。 「你如果不在这儿，我就把你的画全烧了。」苏淼压着嘴角不让自己忍不住哭出声来，边往桥另一边跑边咒着。 「我把你自行车轮子卸了。」 「把你外套扔了。」 苏淼狠狠抹了一把眼睛，抽抽着气边跑边找。 后来苏淼在想，如果那天他要是没有找到乔林，说不定他看见的就是残废一个。他没猜错，张远山不敢下狠手，但他低估了张远山背后的那群人。 彼时苏淼磕磕绊绊爬石头穿草丛找了快半个钟，才远远地听见有人的声音。 苏淼一听见声音就矮着身子从草丛间慢慢挪过去，尽量不让自己脚底踩了什么枯枝落叶惹人注意，借着身前一块石头，找了个离得不远不近的但隐蔽的地方躲着。 对面并不止张远山和乔林，还有十几个生面孔，勾肩搭背站在张远山身后，为首的是一个膀大腰圆的糙汉子，手里夹着烟，即使是这么冷的天也露着胳膊肘子，就苏淼这对近视眼还可以看到他手臂上盘龙的纹身。 他探出头来看，岸的另一边赫然就是背对着他的乔林，做完了热身和张远山并肩站着，准备下水。 乔林来得也没有比苏淼早多少，到了这边找地方耽搁了有一会儿，见面之后对方人又跟看猴子似的。 他把自己身上的衣服脱下来，把零碎的东西收进背包。 旁边有个学生模样的男生伸出脑袋瞅了一眼，乔林淡淡地说：「不用看了，录音我有备份。」说完还把手机举起，食指和拇指捏着在自己手上转了一圈，塞进书包里拉上链子。 那人悻悻地低下了头。 乔林讥笑：「怕输还比什么？」 「你特么说什么？！」张远山把那人往后一推上前一步喝道。 纹身的中年伸手拦了一把，饶有兴趣地问：「一个人？」 「嗯。」乔林抬着头与他对视。 中年男人吐了一口烟，没有说话。 「苏淼呢？」张远山问道。 乔林皱眉，语气里是明显的不满：「你是跟谁比赛？」 张远山哼哼：「啧，有意见？」 「随你。」乔林没有半点想要跟他争论的心，只想着赶快比完回去。他算着时间，如果苏淼在他们约定的时候到他家的话，他应该能赶得及回去。 知道真相苏淼应该气得不轻。乔林想着苏淼跳脚的样子，心里有点儿忐忑。 中年男人没跟张远山一样酸，他站着等了一会儿，边上有几个人走了出去，没一会儿又跑回来，对着他摇了摇头。 乔林看着他们的小动作，在心底里讥笑一声，这是在找附近有没有藏人。 他也不是找不到人可以跟着来，但现在根本就不是一条道上的，没这个必要欠人情。苏淼更不用说，他更不必跟着自己惹一身腥。更何况人多了手脚也多，苏淼又怕水，来这闹什么心。「那我们不浪费时间了，比赛就在我们身边的这片水里。」中年男人收回跟其他人对视的目光，伸手指了一下站在水边的人：「不整虚的，从那条线，到这前面的芦苇，就这么长，一次定胜负，各凭本事，谁先上岸谁就赢。就这样。」 乔林听着眉尖一跳，这个规则看起来没什么问题，但只要第一个上岸就算赢，也就是说，在水里做什么动作都不算犯规。 作者有话要说：虽然写是这么写，但现实中如果是我我会直接把乔林按在地上摩擦。 第39章 乔林早已经猜到这点，于是他走到岸边，把自己带来的背包拿到终点处，里面是他带来的干毛巾和凉水，又回到起点前面的岸上目测了一下距离，为了保证人身安全，比赛的距离不长，两分钟内可以到。他又把脚伸进水里适应水温，户外的水势随时都在发生变化，不熟悉这一带很容易出事。 第79页 乔林确定没什么问题后慢慢下了水，一步一步走得很是小心，走到起点时，水位差不多在腰线。 他抬头一看，在对面已经有人在终点插上了旗子。 两人戴上了防护工具，做好了准备。 旁边负责发号施令的人高高举起手，大喊了一声「预备」，尾音拖得老长，接着猝不及防地就把手往前一噼，同时快速喊了一声「开始」。 张远山一点也不受这点小动作的影响，踩着尾音就跃进水中，然而乔林反应极快，只比张远山慢那么一瞬。 冬天的水冷得刺骨，跟泳池的室内温度根本没法比。两人一进水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水流不急，但水库的水算不上干净，小碎块的沙石尽往身上招唿。 一开始要适应，所以速度不快，但慢慢地等人的身体适应了水温，差距就显示出来了。 岸上所有人都唿着喊着给张远山打气吹口哨，但乔林除了一开始反应慢了一点，后面都稳稳游在张远山前面。事实上他也不知道张远山哪来的自信要比游泳。 乔林用力拨开水，张远山慢了他半个身子的长度。原本以为张远山好歹是擅长游泳才提出的比赛，但现在看来根本不是这么回事。 可如果没把握张远山为什么提出比赛？乔林只能想到一个可能，那就是他在水里肯定会做点什么。 苏淼远远盯着水里的两个人，很是庆幸乔林的操作素质，按照这个状态下去他应该是能赢，但要这么给乔林赢了这场比赛对对方来说有点什么意思？ 他一转眼往岸边扫了一下，却看见岸上的中年男人斜着嘴角嗤笑，苏淼顺着他目光看去，乔林离终点的旗子只有差不多三十米距离。而张远山已经落后乔林整整一个身子的长度。 乔林看着不远处的旗子，正想加速过去，身后突然传来张远山一声惊叫！岸上的人群里此起彼伏地响起一片杂音，连躲在石头后的苏淼都能看见人群的骚动。 「操！」苏淼暗骂一声，他看得很清楚，张远山在最后关头突然沉下去了，正双手双脚在水里胡乱扑腾，头在水面时沉时浮。一开始以为是张远山溺水，可苏淼越看越不对劲。 溺你妹的水呢你怎么就不沉呢？？？ 反应过来这有可能是使诈，苏淼差点从草堆里跳出来骂。 按照现在的差距，张远山要追上乔林已经是不可能。而现在张远山「溺水」，乔林要是不救，那就算上了岸那边的人也可能当做发生了意外事故，直接作废比赛结果；可乔林要是去救，比赛规则是谁先上了岸谁就赢，最后如果张远山耍手段，他不能确定这算不算做犯规。 加上在水库里出事，旁边就是严禁游泳的告示牌，到时候真是有口也说不清。 乔林停下动作，看了一眼岸上的人，果不其然，虽然一个个面上都做出着急的样子，却没有谁下来救人。 下水到现在已经快要两分钟，再在水里这么耗着出事概率就更大。乔林没怎么犹豫，调转了方向，游过去抓住张远山的手。 张远山四肢在水里划拉出水花，乔林费了好大劲才摸到，他用力扯着张远山的手臂往上一举，张远山的头就露出了水面。 乔林尽量让自己不太靠近张远山，把他拉出来后也不见张远山有多少溺水的样子，心底暗叫不好。 果然张远山在水里站稳后，乍然伸出手，用力按住了乔林的肩膀！ 他双手一使劲，整个人借着乔林的力往后退出半米远，紧接着身子往后一倒，脚掌往乔林身上用力一蹬！直接把乔林蹬后退了一段，同时他借着这个劲离终点近了一段，现在变成乔林比他落后快两米。 张远山头也不回地往前游去，一点溺水的样子都不做了。 这一过程虽然还不到十秒，但苏淼看见乔林在水里好容易才把自己稳住，又害怕又生气，身体不停发抖。 乔林却没有苏淼这么气愤，首先是待在水里时间太长已经没有什么余力去让自己情绪波动，加上早先有防备，这时候恢復过来并没有花太大劲。 他在水面吐出一口气，透过呵出的白雾看了一眼游在前面的张远山，突然发力往前快速游动，然后一伸手直接抓住了张远山的脚踝，用力往后下一拉，张远山整个人从他侧后方退，乔林还蜷起身子，在他肩膀上踹了一脚，直接把张远山踹进了水里。 想溺你就溺吧。 接着乔林头也不回地往前游，与张远山保持着他碰不到的距离，不给他做任何小动作的机会。后面剩下的路程本来就不长，张远山就是卯足了劲追赶也没能赶上。 乔林就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一路拉开与张远山的距离，第一个在石头前爬上了岸，最后上岸的动作快到张远山想做点什么都没机会。 然后拧开凉水往自己身上倒，冲掉了泥沙水草，矮身拿起事先放着的毛巾胡乱擦干就裹上了衣服。 苏淼躲在后面看得心一紧，乔林铁了心不让他看见自己受半点委屈，最后什么样的后果也都是自己担着。他一个人就做好了所有的打算，他面对的都是外人，不说给他加油打气了，连给他准备衣服准备水的甚至拿包的都没有。 张远山比他慢了两秒钟才爬上岸，一到岸上，刚才开始前看乔林的那个学生模样的男生立马递上毛毯子把他裹了起来。乔林打量了一下，除了他别人都没有动作，不禁在心里无声地嘲笑。 第80页 「比完了，我赢了。」乔林看着还围在四周没打算让开的人出声。 「这可不作数，」中年男人还是叼着他的烟，笑的时候露出一口黄牙，靠近了还能闻到他身上漫散出来的三手烟气味，乔林皱眉，忍住噁心往后退了一步。 男人注意到了他的动作，表情有一瞬间的气愤，随即又消散，他站在离乔林两步远的地方说道：「你也看到了，中间出了意外，我们还得多谢你好心帮他一把，但你看这一波折，为了公平起见，后面的比赛按道理就不该继续了。」 苏淼本就竖着耳朵听，那人仿佛是为了体现一股我是老大的气质，说话老慢，苏淼很容易就理解了这个人胡言乱语颠倒是非，在后面直接骂出了声。 乔林早有这一关不会好过的心理准备，这时候并没有意外，他没有理男人的问题，只拿出手机看了一下时间，十点半，要是半个小时内回去应该能赶上苏淼去他家找他。 于是他问：「那你觉得应该怎么解决？」 「简单，」中年男人突然笑了，手伸出来抬了一下说：「重比一场。」 乔林皱眉，眼神飘得有点远了，在众人面前扫了一圈重复他刚才的话：「重比？」 「是。」 乔林手指张远山：「比到他赢了我？」 中年男人脸色沉了下去，这话是□□裸的挑衅。 乔林没跟他冲突，走到张远山面前，到底这事儿是他俩的恩怨，根本在张远山。他对张远山说：「你要比赛我比了，你该做的也做了，你还想反悔么？」 乔林知道，张远山喊的这些人除了那个学生没有一个是站在他那边的，他的死活他们不管，只当过来看热闹。这些人最忌讳丢面子，这一次可以当做出了意外张远山输了，但如果后面的比赛张远山还输，他要面对的就不止输给乔林这一点压力。 张远山也知道这个理，在水里他确实是技不如人，在地上他也担不起反覆失败的后果。 于是他狠下心走到中年人旁边，在他耳边说了几句。 男人听完，斜睨了他一眼：「你确定？」 张远山侧过脸，点头。 男人轻笑道：「成，这是你俩的比赛，谁输谁赢跟我无关。只不过——」 苏淼心一紧，身体在自己反应过来之前就冲出去了，他有预感，乔林前面对他们太不客气，这看似礼貌文明的一句话里，后半句就是狠意。 果不其然，苏淼拼尽全力往前扑，耳边传来了那个男人语气骤变的后半句：「只不过你不把兄弟们放眼里，就不能让你站着离开。」 他还没说完，站在乔林身后几个人冲着乔林后背抬起了手脚，而乔林的面前赫然就是一块稜角分明的石头！这特么地理位置真是绝了！ 苏淼不知道如果乔林被磕在这些石头上面会怎么样，但绝对跟那个男人说的那样，没法站着回去。 于是他什么也顾不上了，冲出来时边大喊着：「你们住手！」然后狂奔上去在所有人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勐地就把乔林扑倒在另一边，手背按着他后脑勺，往下倒的时候刚好就磕在碎石上，划出了好几道口子，旁人都可以看见青色的血管，他自己却因为全部注意力在其他人身上根本毫无察觉。 乔林听见苏淼的声音时就勐地一转头，没有管那些准备袭击他的手脚，眼里只剩下苏淼冲过来的样子。震惊，慌乱，无措，种种滋味交集。 他以为苏淼现在还好好在家里呆着等他，他以为他能赶得回去跟他认错，他以为能赶得及把礼物送给苏淼，他以为他能不让苏淼看见这些人骯脏的手段，他以为这事他处理得很好。 但苏淼冲出来的那一下他才慌了。苏淼现在出现在这里，他看了多少？他是怎么找到这里的？来这儿的路上会不会很气愤很失望？ 乔林不敢去想。苏淼把他扑倒后就爬起来站在他前面，看也不看他一眼，只对着张远山他们防备地说着：「你们不能动他。」 张远山皱着眉，犹豫一会儿开口：「你怎么......」怎么哭了。 苏淼听他说完才发现自己眼睛酸涩得不行，连续两个晚上夜不能寐，加上一早上的惊惶，现在见了那么大一片水说不胆怯也是假的，他自己都不知道究竟有哭没哭，但精神面貌肯定不好。 后半句话张远山呢韩到底是没问出来。因为站他旁边的男人此时压着他的话头说：「不是说一个人来的吗？怎么原来后面藏着？」 苏淼气得胸口发堵，耍阴招的人是他们，现在反咬一口的也是他们。 「张远山你特么真是好样的。」苏淼朝张远山伸出了中指。 他又抹了一把脸上被吓出来的冷汗，没想到混着血就擦到额头上了，偏偏自己还没发觉，其他人却都瞪大了眼。苏淼不知道自己受了伤，转身对刚才语气不善的男人说：「别说乔林不知道我在这儿了，倒是你们，公平起见就这样是么？」 乔林从他背后站起来，一眼就见到苏淼满是血的右手，连忙要把他整个人拉到自己面前，谁知苏淼大喝一声甩开他：「乔林你他妈别碰我！」 乔林一下子愣在了原地，手上抓着的苏淼的袖子也被他用力扯了回去。 「你这话就不对了，」男人看见他俩现在置着气的样子十分乐见其成，谆谆教诲一般对苏淼说：「做人要互相尊重，他这么对待我的兄弟们，我能坐视不理么，只不过一点小教训。」 第81页 苏淼被噁心到不行，也不顾手上的伤，用力攥紧了拳头，伤口被撑开他也浑然不觉，血迹抵在暗黄的沙地上，沿着被水打湿的泥土渗开。 乔林心疼到不行，可苏淼一点也不让他碰。 苏淼沉默了一会儿，眼底突然有了笑意，只听他说道：「成，现在赛也比完了，你教训也教训完了，我要他跟我走。」 男人似乎听见了一个怎样的笑话，摇了摇头说：「谁说完了？这可没完，该解决的还没解决。」 作者有话要说：冬泳......是的我也没试过，好些描写都是百度查来的/苦笑 第40章 「那你赶紧解决，不然人我就带走了。」一个高调的男声穿过层层包围的人墙，像晴天霹雳一样炸了出来，所有人除了正对来人的乔林和苏淼都转过头去。 苏淼闻声突然狠狠松了一口气，手上的力气一下子褪了个干净，一直僵硬着的肩膀也微微垮了下来。当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后面慢悠悠往这边走的陆沉身上时，乔林直接上前拉住了苏淼的手腕，力道之大任他怎么甩也松不开。 陆沉没有走到他们面前，只在人群外围站定了，脸上笑容不减，说话时很是亲切，却让人亲近不起来。 乔林把放在地上的书包捡起，拉着苏淼走到了陆沉身后，所有人自觉地给他们让出一条路来。 男人就眼睁睁看着他们走过去，没有出声阻拦。 「不解决了么？我看很精彩，」陆沉好笑地问：「比赛谁赢？」 男人先是表情凝固好一会儿，随后还是不甘心地扯出笑容，承认是乔林获胜。 「谁有异议？」陆沉问面前的众人，乔林摇头，他就把目光挪到了张远山身上：「你呢？」 张远山被陆沉一眼瞥得倍感压力，僵着脖子看男人一眼，对方没有反应，他只能答：「没有。」 「那么，告辞。」陆沉不再多说，风度翩翩地转身离开。 男人一直在强作镇定，直到陆沉走远了上了车，他的表情才缓和过来。事实上他一看见陆沉脸色就不好了，在这一片，甚至整座城，就算不知道陆沉，也该知道陆家。与其说陆家多家大业大让人就该舔着脸讨好，还不如看看陆家父子是怎么走到今天的，陆家的产业风生水起，其中细节不必多想，他们的手也绝不会干净。更何况这边大部分的地皮，包括城南那座山，都是陆家的地。 这些事乔林不知道，苏淼也不知道，苏垚却一清二楚。 那边陆沉领着人往回走，平地上停着他的车，到了地方他打开车门拿出一条毯子递给乔林：「裹上，回去再说。」 乔林道了声谢，又问道：「车上有绷带吗？」 「嗯？」陆沉打开车后箱拿出医药箱给他：「哪里伤到了？」 乔林答：「不是我，我没事。」说完就从箱子里翻出酒精和药，拉过苏淼的手。 陆沉这才看到苏淼手上血淋淋的伤口：「这谁弄的？」 「不小心摔了。」苏淼回答着陆沉的话，又把手抽了回来。 陆沉挑眉，一看就知道这俩孩子闹别扭，正打算站一旁看乔林怎么解决，身上的手机就响了，陆沉划开屏幕接听，接着接着就走远了，正好给俩人单独呆着。 「你别怄气，先把伤口处理了。」乔林再一次上前拉住苏淼的手。 苏淼面无表情：「滚。」 乔林感觉心脏被揪紧，苏淼从来没对他凶过，这一次是真的生气了。 他长长地唿出一口气，开口说道：「对不起。」 「我要你管干嘛？你不是很能吗？！」苏淼突然反应很大，往后退了两步，仿佛一只炸毛的小兽，冲着乔林吼，眼底却慢慢湿润。 「对不起，」乔林上前去，又抓住他，语气里却充满恳求：「要打要骂随你，我先给你止血。」 苏淼觉得手开始疼了起来，特别是乔林小心翼翼地用生理盐水沖洗掉沾上的沙石，再用酒精轻擦消毒，动作虽然十分轻柔，但却疼得他掉了眼泪。 这伤要是在乔林头上，现在会怎么样？ 他自己受伤面积太大，创可贴盖不住，乔林最后擦上药刚用绷带绑好，陆沉就打完电话回来。 「可以了么？」陆沉问。 乔林点头，眼睛盯着苏淼，后者却根本没看他。他开了后座的车门，侧开身子，苏淼却直接坐到了副驾驶。 「......」乔林碰了钉子，也不知道能说什么，低头钻进了车里。陆沉从镜子里看了乔林一眼，只轻笑一声就启动了车子。 年轻人嘛。 「哥，」车子出发后，苏淼在副驾驶上卷着衣服下摆跟他道谢：「今天多谢你过来。」 陆沉笑笑：「我接受你的道谢，不过，你应该先谢你哥。」 「苏垚？」他一说苏淼才想起来，苏垚让他打电话，可他只打了一通就自己跑出来了，后面手机也会坏掉了，没机会跟苏垚说，他转头问道：「是我哥找你的？」 陆沉点头：「不然我来这踏青？」陆沉转头，对乔林说：「你怎么会答应比赛？万一阿垚没跟我说或者我没赶上，你想过后果吗？」 「想过。」乔林看了一眼苏淼的背影，沉声道：「是我考虑不周。」 苏淼原本还侧着脸听他说，闻言歪着嘴角从喉咙里吐出一声：「呵。」 「......」乔林的小心脏提了一把，还被捏着扭了两吓。 第82页 陆沉当然知道这两人因为什么闹意见，苏垚联繫他的时候他就猜出个大概。但还是那句话，年轻人嘛。于是他转移了话题：「先去我家，阿垚在等你们。」 「我哥也来了？」苏淼扭头问，突然想到什么：「刚才的电话？」 「是他打来的，让我把你们接过去。」陆沉笑着说，然后声音低了一些：「我请他他怎么都不来，现在却自己跑过来了。」 城南的别墅离这边有点距离，开车抄近路都要半个小时才能到，车还没到地方，三人就看见别墅门口停了一辆黑色的路虎，苏垚就靠在车边上，手上拿着烟，烟雾丝丝缕缕被风吹得几乎看不见，火星舔着菸草，无关痛痒地落在他棕色的风衣上。 苏垚脸色阴郁地盯着从车上下来的人，先是远远地沖陆沉点头道了声谢，对方没管这一声，上前问道：「你的手开车这么久没事？」 苏垚仿佛没听见似的，径直从他旁边过去，走到苏淼面前就是一顿骂，陆沉苦笑，乖巧地站一边听着。 那边苏垚对着苏淼就是一声吼：「我不是说让你一定要等我的吗？你怎么跟我说的？！」 乔林上前拦着：「哥，错在我，你骂我吧。」 「我当然骂！」苏垚根本不因为乔林是别人家的孩子就嘴下留情：「你们倒是能耐，啊？一个人很威风吗？很担当吗？作死的感觉怎么样？」 苏垚数落得狠，两人在一边完全没有话说。 陆沉挑眉，上前来拍拍他的肩，趁着苏垚转身把他手里的烟抢走，扔地上踩灭。苏淼不耐烦地回过头：「干什么你！」 「不抽点什么烟？」陆沉虽然有意见也始终保持着微笑，指着两人说：「人我骂过了，先让他们进去吧，检查下有没有伤口。」 苏垚低头，想到苏淼手上缠着的绷带，乔林又从水里出来，身上没洗干净，他揉了揉眉心，长长吐出一口气，从车上拿出一个袋子：「我没有你的衣服，里面两套都是苏淼的，内里都是全新的，先去换了。」 乔林伸手接过道了声谢，转身想要拉苏淼又怕他生气，手伸一半尴尬地停在半空，只用眼神示意他跟着自己走。 苏淼没在别人面前耍脾气，看也不看他一眼就先走进去。 「不是我说，」苏垚一头雾水地看着陆沉：「他俩还闹上了？」 陆沉：「嗯哼。」又问了一句：「你的手没事？」 苏垚没想到他抓着这个不放，躲也躲不开，只好干巴巴地答：「没事。」说完觉得敷衍，又补充了句：「又不是断了。更何况我也不太放心。」 「嗯哼。」陆沉又是这么一个不置可否的语气词，半晌他饶有兴致地问：「不放心他们，还是不放心我？」说话间还弯腰靠近了一把。 苏垚脸都皱了：「滚开！」然后摁着他肩膀就迈开步子。 「嗨呀——」陆沉在后面耸肩：「无情郎呀——」 另一边乔林提着衣服跟着苏淼走到浴室，一言不发地往浴缸里放了热水，苏淼也就站在一旁不说话。乔林伸手试了水温，觉得没问题后把衣服放在浴帘外，原本他想在这儿，才能看苏淼身上有没有其他地方被伤到，但又不敢惹怒他，只好妥协道：「你手洗的时候不要碰到水......我去楼上洗。」 对方听着他说话却完全没有反应，乔林欲言又止，觉得任何辩解都很苍白，于是就要转身。擦肩而过时，苏淼突然大喊了一声：「站住！」乔林应声而停，心都紧了紧，苏淼正在气头上，他真怕对方说出什么自己不敢听的话。 然后就听苏淼命令道：「门关上，你衣服脱了。」 乔林因为震惊睁大了眼睛，他木木地转身，似乎没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什么？」 苏淼见他没动，干脆自己走过去就把浴室门关上，又重复了一遍：「愣着干嘛？洗澡不脱衣服啊？」 乔林的脑子好不容易能转了，好不容易能理解了，但知道苏淼的意思后又觉得心疼：「你先洗吧......在草地里蹲了那么久......」 苏淼被气到肺疼，突然崩溃地吼了一声：「你他妈不为别人想会死吗？！」 乔林被吼得一愣。 「生日那天怎么说的？出了事你要告诉我，你会跟我说！你怎么答应我的？」苏淼说着说着就有点控制不住：「你他妈，你怎么可以这么自私......」 因为担惊受怕而积攒着的情绪一下子爆发了，眼泪忍了许久，就跟连珠串似的往下掉，他怎么擦也擦不掉，干脆不擦了，湿着一张脸红着眼瞪乔林。 乔林过来要拉他，苏淼一闪身躲开了，继续骂着：「是，你仁至义尽了，那我呢？我他妈也是有手有脚一大男人，我用不着你跟护着三岁小孩儿似的，你丫是我男朋友还是我爸啊？」 苏淼说完整个身体都在抖，乔林不停说着「对不起」，大跨步走过去，像安抚一只炸毛的小兽，小心翼翼地把他圈在了怀里，苏淼这回没有推开，终于抓着乔林衣领居然哭出声。 乔林轻轻地在苏淼背上拍着，免得他抽抽搭搭岔了气。 过了几分钟苏淼终于发泄完，从乔林怀里挣扎出来，顾左右而言他：「洗澡水冷了。」然后走过去用没受伤的那只手试了水温，转头跟乔林说：「衣服脱了。」 乔林垂着眼，拿浴室的束髮帽把他的右手包起来，顺从地把身上的衣服剥干净了站在苏淼面前。苏淼就盯着他脱，从上到下，一边仔细盯着看他身上有没有什么在水里擦到碰到的伤痕。 第83页 「过来。」苏淼沖他招手，指了一下浴缸：「进去。」 乔林一只脚踏进去浴缸，皱着眉犹豫道：「你不会真要给我洗吧......」 「磨磨唧唧，」苏淼把袖子从手腕撸到了手臂上：「但是你说对了。」 乔林：「......」 苏淼一手抓着浴球一手挤沐浴露，然后从背开始一下一下用力狠搓。 「要不你轻点。」乔林疼得叫出声，苏淼不是在搓澡，怕不是在搓泥。 「闭嘴。」苏淼气势汹汹顶回去，手上动作却轻了不少。 等乔林搓完出来，从胸膛到后背就没个地方是不红的，乔林看着镜子里自己的上半身哭笑不得。 「我要洗了，你出去。」苏淼转了一下用力过度酸痛的手腕，把浴球扔到一边，浴室里水蒸气升腾，苏淼穿得也不少，这会儿全身热得慌。 他转身到花洒下边拧开水龙头调水温，动手把自己的上衣脱下。回身把换下来的衣服扔进脏衣篮的时候发现乔林还围着浴巾站在门口。 苏淼：「你在那儿干什么？」 乔林：「我帮你。」 苏淼：「干什么？」他给乔林洗是为了检查他身上有没有伤口，乔林给他洗是为个毛，他全身就手上这一个地方有道口子。 但乔林还是走了过来，把他手上的浴帽解开，才发现手因为被闷太久的缘故已经发了肿，加上刚才泡在热水里手心出了汗，手上都是黏答答的。 「我来吧，」乔林嘆了口气，拿干净的毛巾泡水拧干擦着他手上的汗，说道：「你举着手。」乔林把他的手擦了一遍，再拧开水给他把身上沖干净。 苏淼安安静静给乔林折腾，彼此都没有说话。 从一开始他们之间就有种微妙的尴尬气氛，有些东西唿之欲出，却被双方都按捺着，只等着某个时机。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苏垚和陆沉，这一部里挖了很多坑，因为原本是打算写番外，但是写着写着发现两位哥哥的感情线太长，我有很多很多情节想写出来，比写水木这一对还要多，所以即使没有什么人看，最后也还是打算开成新篇。 第41章 两人洗个澡用了半个多钟，出来时陆沉的茶都已经换了一壶茶叶。 「没事了？」苏垚看着两人表面上还算是和谐，逃开似的下了矮榻，拿起沙发上的外套和车钥匙：「没什么事就回去。」接着转了个头对坐在他对面的陆沉示意。 后者却一言不发看着他，手托着下巴，嘴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苏垚原来就站着等着陆沉回復，但他就是不说话。 好歹是自己主动求人，乔林也算半个苏家的孩子，苏垚已经破例跟陆沉在这儿喝了两壶茶，算是仁至义也尽，僵持之下打算直接就走人，可他这一步还没跨出去，陆沉的声音就从身后悠悠传来：「阿垚啊，我们叙叙旧？」 苏垚脸上的笑挂不住了：「你在这儿，跟我叙旧？」 他这话几乎是咬着牙说的，是个人都听得出其中的怪异来。苏淼和乔林站在一边不知怎么好。 陆沉没有反驳，垂眼嘆了口气，半晌抬起头来对两人说道：「你们先回去？」 「你什么意思？」苏垚有点震惊，以为两个孩子在这儿陆沉不会为难他，毕竟如果陆沉不放行他今天就走不出这个门。这也是为什么他一直不肯来的原因，没想到今天还是要栽在这里。 「不然我也说给他们听？」陆沉轻飘飘地说着，仿佛苏垚的怒气不存在。 苏垚盯着他看了很久，突然笑了一声：「跟你还是讲不了理。」说完背对着两人吩咐：「你们先回去，不用等我。」 苏淼觉得这形势不对，这两人一副要打起来的架势，脑抽地喊了一声：「哥你们——」 「回去！」苏垚打断他，这一声音调都提高了，把苏淼吓了一跳。 乔林拉住苏淼，后者回过头茫然地看了他一眼，他摇摇头，轻声道：「我们先走。」 苏淼拧着眉不肯走。他知道苏垚这强硬的样子全是装出来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哥面对陆沉早就没了辙。 但乔林还是把他拉了出去，两人刚出门，管家就准备好车把两人送回去。 苏淼回头看，之前在房里的保姆和钟点工全都出来了，房里只剩下陆沉和苏垚。 「他们怎么回事儿？」苏淼坐在车里问。 乔林摇头：「我不清楚。」 「不是，」苏淼急了：「不清楚你就把我拉出来？」 「我只是觉得，陆沉哥是有点什么要解释。」 苏淼：「......谁解释跟要债那气势？」 乔林思考了一会儿：「陆沉。」 「......」 乔林回过头，正赶上车子转弯，别墅已经看不见了，他脑子里突然响起年初四那天，苏淼在房里换衣服，陆沉对他说的话：「我离婚了。」 「等下去我家吗？」乔林转移了话题，对苏淼说道：「我有东西给你。」 一说起他家苏淼就想起乔林放他鸽子的事，又是及其讽刺的一声：「呵。」 「......」乔林悄悄地把手伸过去，抓住了苏淼的衣角，讨好似的，像苏淼平时玩衣角那样，直到下车一直牵着他的衣服。 苏淼也不矫情，没有闹着各回各家，但是打开房间门时乔林第一眼看桌子时却睁大了眼，他看见自己好好地放在桌子上的画被倒扣在桌上，一开始以为是窗帘，可窗还关得好好的，乔慧也还没回家，那就只有一个可能。 第84页 乔林走过去把画框扶起来，看了一眼苏淼，后者看见他手里的东西脸上也波澜不惊，乔林问他：「你来过了？」 「嗯。」苏淼点头，自己走到床边。 「也是，」乔林自言自语，苏淼肯定会先来他家找他然后再过去城郊，他又问：「那你......都看到了？」 苏淼自然而然以为是在说这幅画，于是又「嗯」了一声，往后一倒摔在了床上，整个人都被埋进柔软的床垫里去。 乔林听着苏淼平淡的语气心里很不是滋味，他不知道苏淼在被他隐瞒之后看见这些东西是什么心情，但他知道一定不好受。 乔林锁上门，侧躺在床上把苏淼的腰拢住，在他身后郑重地说了声对不起。 苏淼把枕头往自己两边耳朵一堵：「我没听见。」 乔林撑起身子，把他翻过来正面朝上对着自己，又说了一句对不起，然后轻轻地吻了下去。 苏淼抿着唇不肯松，他就在外面用舌头一下一下地轻撬着顶，到了后面两人就跟较劲似的。 苏淼一手按在他脸上把他推远了：「松开，你别搞我。」 乔林却伸出舌头舔了一下他手心，苏淼被吓得往回一缩，乔林趁他还没反应过来，唇贴上去，舌头轻而易举撬开齿列伸了进去。 过了许久，房间里的暧昧气息散了干净，苏淼侧过身躺着，乔林就从后面抱着他，两人没有说话，房里只剩下黄昏那阵风拍打玻璃窗的声音，苏淼几乎都要舒服地睡过去，想起忘了什么时候的黄昏，他们两个人也是这样一个躺在另一个怀里。 「你还记得吗？我以前叫唐林。」乔林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突兀地起了个头，像是在跟苏淼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嗯，我知道。」苏淼回了一声。 「我爸跟我妈离婚后，我跟着我妈姓。在我还姓唐的时候，初二那年，隔壁班一个男生莫名其妙跟我表白，被他家里知道了，对方家长带着人闹到学校，我爸扇了我一巴掌，要我跟人道歉。」 苏淼静静听着，有一下没一下地捏着乔林的手。 「我觉得我什么都没做，不应该去道歉。可是等我找来那个人对峙，他却说是我先找的他。」乔林说：「但他连正眼都不敢看我，这样说的话谁信。我当时是这么想，可我爸却信了，又打了我一巴掌。」 苏淼的手顿住：「...为什么？」 「他家比我家有钱。」乔林说话平静无比，仿佛这事儿不是他的似的。苏淼却握紧了手，钱，钱，钱，又特么是钱，这玩意儿到底要怎么折腾人？他有幸，就算是小时候，家里最艰难的时候，谁也没有短他吃穿用，但他哥以前因为没钱几乎残了一只手，因为没钱惹上了陆沉，现在乔林因为没钱也招来了这些破事。 乔林不知道他此时心里想些什么，继续低声说着：「我能理解我爸为什么打我，那两巴掌我受，是我给他惹的麻烦。可是……」 可是。后面的事苏淼猜得到。 可是乔林因为这件事成绩落下了很多，于是父亲给他找了一个资歷很深的辅导老师，就这样被老师教了一年多，乔林底子不差，成绩到底是爬了上去，比之原来还要好，夫妻俩更是放心把乔林交给这老师带。 那人名望多高啊，哪个名校出来的高材生来着？几十年工作经验多丰富来着？口碑多高多好来着？说是家里明明不缺钱却仍献身事业？这些乔林都忘了，只记得在初三第一学期的最后一节上门的辅导课，给他造成了多挥之不去的阴影。 乔林现在还能记得，力气和意识一点点从自己身体里流失是什么样的感觉。 那个人明明穿着没有一点褶皱的西装衬衫，手上的薄茧却毫不留情划过少年的皮肤。平时精明睿智的眼睛此时却像沼泽一样藏着将人吞噬的危险，带着欲望的眼神在不停投在他身上。 多噁心，多害怕，多心寒，但十几岁的少年一点办法也没有，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人动作越来越没有分寸，直到身体传来尖锐的痛感，乔林绝望的身体才有了一点反应。他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勐地撞开用手指粗暴地往里抠的男人，眼疾手快地抓起桌子上的铅笔对着他的脖子就扎了下去。 听见男人痛得大叫的声音，乔林脚一蹬把人踹到一边，跌跌撞撞地地上爬起来，抄起木台上的花瓶往还没站稳的男人脑袋上一砸，登时就见那人脑袋上出了血。做完这些他觉得视线已经开始模煳了，但眼前的人却还没有倒下。 乔林咬牙，又用手中碎瓷片锋利的边缘使劲划过自己的手臂，用疼痛让自己保持清醒。 男人半睁着血红的眼想要扑过来，乔林发了疯一样，抓到了什么东西就照着他脑袋上的伤口砸，用尽全身力气掀翻桌子椅子以及一切能摔碎摔出声的东西，跑进了离他最近的房间，反锁。 门外有硬物一下一下砸着门锁，乔林苍白了脸，冷汗直流，但还是把他能推动的家具都堵在门后，瘫坐在地板上大口喘着气，剩下的意识已经不足以让他跟别人对抗，在这之前乔林已经觉得脑子清醒不了，他咬咬牙，用力把脑袋往墙上撞。 沉闷刺耳的声响，分不清究竟是死物相碰还是活物自戕。 视线染上了一层红色，乔林的身后突然感受到一阵风，他也不知道是身体自己走的还是脑子指挥的，只艰难地站起身，走到窗边推开开了一条缝的玻璃窗，看也不看就从二楼往下跳。 第85页 身体砸在地上产生剧痛，落地前他依稀听到了大门被撞开的声音，路人惊慌地唿喊着、试探着，围墙完美挡住了躺倒在院子里的人，墙外却始终没人有动作。 乔林想喊却喊不出声，看着捂住头从门后走出来的男人满心绝望。 男人表情阴冷地走到半昏迷的少年面前，拖着他的脚腕往屋子里走，惊惧在少年身体中流窜，霸占所有感官。 只是还没跨过门槛，院门外就传来了由远及近的警笛声，乔林依稀听见有人在撞门的声音。这一声比起五分钟前的砸门声不知亲切了多少，他到底松了口气，接着就不省人事。 「我醒来是在医院，是被我爸妈的吵架声惊醒的。」与苏淼的猜测差不离的真相从乔林嘴里被说出来，他抓紧了床单，苦笑道：「我爸问我妈，为什么她生的儿子净招惹男人，为什么总爱给他留烂摊子。」 苏淼身体狠狠一震。 那天乔慧和唐松林的吵架内容，乔林每一个字都刻进了脑子里，尤其是他在醒来时，唐松林毫不留情的那句「你没看他抽屉里放的那些东西吗？你能说他不是从小就歪了！」接着乔林就听到很清亮刺耳的一声「啪」，然后是乔慧颤抖着的声音：「唐松林，我们离婚吧。」 乔慧红着眼回到病房的时候，乔林就坐在床边直直看着她，母子俩无言地对视良久，乔林最终只能凄凉地叫出一声「妈」，颤抖着不停地向她说着对不起。 乔林的事传遍学校的时候，他才刚修养好准备去上学。却没想到校园里传出来的流言却令他深陷漩涡难以脱逃。 「我妈想过报/警，可因为证据不足不了了之。那药，才不到两个小时，居然一点也检测不出来......」乔林轻嗤一声：「实在是......莫名其妙。」 苏淼知道，根本也不是因为药能不能检测到，只是因为那人有钱。 那之后乔林发现他没有同桌了，走路上有人沖他指指点点了，曾经熟悉的同学都刻意避开他了。他也不是没去找过人质问，结果得到的回覆一个比一个让人心寒。正如苏淼当时在贴吧上看到的一样，所有的矛头都对准了受害者。 最后迫于压力，乔林选择了退学。他不敢再去学校，却也不再顾忌地拉帮结派，浑噩街头，从不委屈自己，也不对别人心善，闯的祸一天比一天多，乔林的名字随着这些事迹不声不响地在那些好事之徒口中传遍。 那时也是一个黄昏，淅淅沥沥下着雨，因为受伤乔慧带着他去了医院，挂号时乔林就在座位上走神，没想到意外见到了罪魁祸首。当时乔林什么也没想，抄起手边医生给病人坐的实木凳子，照着他的背就轰了下去。 愤怒的少年把自己在外面摸爬滚打一年来能用上的所有手段全都给用上。当时那人本来就因为高烧身体虚弱，被乔林一打直接倒在了地上，旁边有人上来劝阻，奈何都是护士和患者，加上乔林因为愤怒变得兇残，最后他的所有攻击直接让那人骨折了一条腿。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乔林这段过去，我之前正好看过相关的电影，脑子里那个情节十分深刻，这也是我会写出这篇文的最初始的灵感，可能正文平淡无力，但这是站在乔林的角度写的，我想证明的是乔林当时的痛苦和现在的释怀，这段是大体最像初稿的一章，也是细节删删改改最多的一章，这篇文到这里也差不多要结束了，感谢能看到协这里的几位小可爱，哪怕只是点进来退出去我也很感激。 第42章 这一年里乔慧不是没有劝他，只是有时候乔林带着一身伤回家，反问她「可我能怎么办」的时候，她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所以后来乔慧直接带着他转学搬家，流言一起母子俩就搬走，最后辗转到了苏淼在的城市。 「那天我妈给我上药，然后哭着求我不要再出去了。」乔林的语气里带着悲凉：「她觉得亏欠我，但她做错了什么啊要这么求我？」 这大概是为数不多的苏淼看见乔林落泪，以前他们刚在一起的时候乔林受了委屈也只敢红眼，现在却跟个被教训的孩子一样。 苏淼像哄小朋友一样拍着他的背，问道：「后面你就来上学了？」 「嗯，闲荡了一年遇到你了。」乔林说着。 「你说的那个人，」苏淼联繫了一下乔林说的内容，加上之前和张远山对峙时他们俩的对话，很容易就能猜出来：「是张远山的父亲？」 乔林点头：「是。虽然当时没让他残废，但他自己本来腿就不行，下半辈子只能坐着过。张远山见着我就跟仇人似的，他不信他爸做出了这档子事，一口咬定是我在污衊他。」 苏淼被气得不行，原来张远山跟乔林的恩怨是这么来的。 乔林嘆气：「如果不是当时他那么做了，我也不信他是会做出这事的人。」 毕竟他要不是公认的品行端正，乔慧又怎么会给他辅导自己儿子两年，乔林怎么会一直毫无防备，张远山怎么会不辨是非地只相信自己的父亲？ 「那张远山呢？」苏淼想起来当时他们的赌註：「你们当时说谁输了谁就道歉那话？」 苏淼觉得张远山本性不算坏，交手到现在他不止一次动过恻隐之心。而且他是恨透了乔林，但却从来没对苏淼做出什么，今天在城郊还因为苏淼被卷了进来而慌乱过。自始至终他就只是想要乔林亲口告诉他，承认他的父亲不是那样的人而已。 第86页 苏淼想得到的事，乔林也猜了七七八八：「一直只有他自己想要个结果，我很早就不在意了。」 「为什么？」 乔林：「他犯案未遂，我断了他一条腿，扯平了。」 苏淼拧着眉勉强提了一下嘴角：「哪有你这么算的......」外人看来，表面上确实是这样，从古至今一个中庸之道教育小孩子得饶人处且饶人，可乔林当初遭受的冷眼和背叛，却也是张远山他爸永远都赎不了的罪。 乔林望着天花板说道：「很早的时候我就在想，我又在外面跟人打架了，我妈会不会难过？我没有告诉你就过去了，你会不会生气？然后你真的生气了，我又害怕你对我失望。」乔林知道，一直以来遭罪的不止他自己，还有所有在意他的人。 苏淼沉默良久，最终嘆了口气，语气软下来：「下不为例。」 他一直小心翼翼不敢在乔林面前揭开这点事，却怎么也没想到他自己已经给了自己解脱。或许乔林确实人如其名，像贫瘠高峰上独生的树，参天挺直，不屈于世，风尘中也敢葱茏如伞。 苏淼的原谅可以消除乔林所有的不安，可以弥补他那两年不在他身边的空缺，可以把他整个青春的依託连贯。对乔林来说，苏淼就是他该一辈子予以的深情。 那天之后张远山再也没有出现在乔林和苏淼面前，甚至连一点风声也听不到，当初承诺下来的那句道歉不了了之。 乔林出发去集训当天，收拾好了行李在车站等车，百无聊赖在座位上玩着手机，却注意到在拦截信息里多了一条陌生号码的简讯，内容只有三个字：对不起。 他把那条简讯点开看了很久，最终还是没有回覆，只收起了那个号码，备註上：张远山。 他有时候都会忍不住想，如果没有那件事，他和张远山或许就会因为一位老人的联繫而结识，只是这世上向来没有如果。 虽然和张远山的恩怨画上了句号，但从乔林集训、苏淼回校这一刻，他们的未来才刚刚开始。 省里画室的上课时间虽然是早上八点到晚上九点半，但实际上学生们的训练远不止如此。从集训的第一天开始他们的学习计划就安排得密不透气，每天重复相同的练习任务，休息时间也不像在校生那样充裕，有时候吃饭都只有半个小时不到，大多数学生每天只有狂风扫落叶的两餐，很多胃不好的学生会直接在画室晕过去，也有很多人日復一日养出了胃病。 乔林经常需要做老师布置的作业做到凌晨，第二天再接受新的作业。在这样的强压下他根本没有时间跟苏淼联繫，一开始还能每天说句早安午安晚上好，现在有时候甚至一个星期也说不了两句话。 苏淼有向学长学姐打听过美术生的集训，所以每次都是乔林有空了才说说话，他总要不停强调「好好吃饭」「生病了要吃药」「不能偷懒」诸如此类，乐此不疲，乔林也不烦，规规矩矩地回復他，当做没看见自己手边已经冷掉却没有动过的餐盒。 这样过了一个多月，这天下了晚修，苏淼回宿舍洗了澡站外面擦头髮，周身都是氤氲的水汽，手机就放床上开着扬声跟乔林通话：「今天有空了？没作业吗？」 乔林那边很安静，他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在画室呢。」 苏淼试探着问：「没人？」 「没有，都去宿舍了。」 下一秒语音通话就切成了视频通话，苏淼的脸突然出现在屏幕上吓得乔林差点没把铅笔折了。 「吓我一跳，」乔林接通了说道：「戴着耳机呢，铃声好大。」 「这不是等不及。」苏淼头髮还是湿漉漉的，看见乔林的第一眼他就有点心疼。乔林瘦了不少，头髮长长了有些乱糟糟，黑眼圈也加深了许多，只有眼神还是发亮的，和他说话时手里的笔一直没停。 他趴在桌子上把手机架起来对着屏幕喃喃：「乔哥你是不是瘦了。」 「是么？」乔林手指甲都沾上了画笔的碳墨，他两只手抓着自己衣服的肩线提了两提：「是衣服宽了。」 苏淼问他：「你每天都这么晚吗？」 「也没有，今天睡不着，所以就在画室多待一会儿。」 于是苏淼又好奇地问：「那你在画什么？」 乔林的视线还在纸上，闻言分神答他：「就随便画画。」 「你这人怎么这样。」没想到苏淼突然发了脾气，没头没脑地责怪他。 乔林一顿，停下动作看屏幕，对方正抿着唇在瞪他，他愕然：「怎么了？」 「好不容易视频一次你居然不看我？」 「......噗。」乔林没忍住笑出了声：「看看看，一晚上都看着你好吧。」 苏淼挑眉：「你流量很多吗？」 「那我亲爱的小树苗，」乔林手肘架在画架上，低头盯着屏幕笑说：「你想要哥哥干嘛？」 「我想你了。」头髮上的水滴在了桌上，晕湿了一片，额头脖子上也淌着水，苏淼抓过毛巾擦着头髮，最后盖在脸上抹了一把说道：「你什么时候回来考试？」 三月份是全省的高中学业水平测试，所有的艺术生都要回考点来参加考试，乔林也不例外。 「提前一天。」乔林低声说：「但是考完就得走。」 「这么赶？」苏淼原本还有点期待，被他这么一说瞬间透心凉。 第87页 乔林对他委屈的模样束手无策，但也只能解释道：「我们是包车来回，大家都一个时间。」 「哦。」苏淼低声说：「你要是睡不着，那我唱歌给你听？」 乔林眼睛一亮，问他：「你要唱什么？」 苏淼没答他，轻轻就开口了。 「黑黑的天空低垂 亮亮的繁星相随 虫儿飞虫儿飞 你在思念谁 天上的星星流泪 地上的玫瑰枯萎 冷风吹冷风吹 只要有你陪 虫儿飞花儿睡 一双又一对才美 不怕天黑只怕心碎 不管累不累 也不管东南西北」 这首《虫儿飞》是苏淼失眠时最喜欢听的，歌词里思念和守护意味朴实而深切，当年他电视看《风云雄霸天下》的时候还被狠狠伤感了一波。 乔林听完感嘆一声：「完了，我想现在就回去了。」 苏淼三两下钻进被窝，拍拍身边的枕头说：「等你呀乔哥哥！」 「......」 乔林提前一天回学校也已经是下午五点，苏淼翘了晚自习在宿舍陪他，两人却没时间腻歪，苏淼摊开三本课本，每本书都被折了角标出重点。他把课堂笔记「啪」一声按在桌上说：「背吧，必考的都给你标出来了。」 乔林苦笑：「......你这人怎么这样。」 苏淼做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学习重要，晓得不？」 乔林耸耸肩，已经站到了书桌前，却突然转身按着他的头往他唇上啵了一口后，舌头沿着唇形舔了一通后放开，心满意足道：「这个也重要。」 苏淼赶紧往后退一步坐在了床上：「你别碰我，不然明天不用考试了。」 乔林笑弯了眼角，分得清孰轻孰重，乖乖地坐在桌前背题，这些他还记得不少，苏淼的知识点整理得很详细，分点分块，很容易形成思维导图，加上会考难度不会很大，还都是选择题，复习起来难度就少了很多。 最后一页纸合上，乔林闭着眼把题目梳理了一遍，两人又面对面问答。 「......」 「古罗马第一部 成文法是什么？」 「《十二铜表法》」 「闭关锁国开了哪里通商？」 「广州。」 「公有制经济中个人消费品分配的原则？」 「按劳分配。」 「嗯？你再说一遍？」 「......按需！」 「这就对了，这些题都会考，不要记错。最后一题，新疆农作物生长优势气候条件？」 「温差大、光照强。」 「没错，好了就这样。」苏淼合上笔记本放在腿上，揉了揉眉心说道：「得亏你记忆力好，考个b合格应该没问题。」 乔林看一眼时间，转头把他的本子抽走，欺身压上去：「十一点四十五，我们干点别的？」 苏淼被他压得往后仰，快要倒下的时候把手伸出去勾住他的脖子，扬起唇角笑道：「干点——流氓事？」 「说对了。」乔林的眼睛看着他的脸，伸手熄了灯。黑夜里伸手不见五指，除了校外偶尔唿啸而过摩托车的突突声，就只剩下窄窄床板上刻意压抑了的喘息。 会考时间只有一天，所以考试安排得很紧，加上乔林考完后几乎是立刻就要出去校门集合回市里，所以中午在宿舍就要把东西收拾完带到考场。 苏淼帮着他收拾，实际上也没有什么要收的，本来也没带什么东西。 收到一半苏淼突然抽出只笔塞进他手里：「你给我画幅画吧。」 「呃，」乔林迷茫地问：「画什么？」 「画你自己。」 他的表情突然变得挣扎，说实话自画像这东西......要是作业还是一回事，但是当着男朋友的面就老觉得怪异，怎么画也不是。乔林的铅笔的手指上打着转，犹豫道：「说实话我现在看见纸笔就怕。」 「哈！」苏淼托着腮反驳道：「我还看见老程就觉得自己不认识牛顿定律呢。」 乔林：「.....你这人，真没情调。」 「情调留着以后床上再说，」苏淼敲敲桌面催促：「怎么让你画一张自个儿这么难呢？再磨叽可就没时间了啊。」 乔林几次提笔又放下，讨饶道：「不然我还是画你，比较顺手。」 「啧，还讨价还价。」苏淼掀开被子掏出手机打开前置，捏着乔林下巴就自拍了一张，然后把照片点开放在桌子上：「照这个画，简单点就行。」 乔林没法，只好描了几笔。事实上别人如果随便给他张图让他画这画那他会直接把纸摔人家脸上，这跟见着个医学生就伸出手腕给人家把脉一个道理，但苏淼的模样一直就在他笔下，信手拈来而已。 但是他自己的这边就不行了，纠结了好久才下笔，最后勉强搞了出来，但画完了他们也差不多该去考场，乔林把东西收进书包，扫了个地，整理了下床，最后才走出去，就是考完后，苏淼也只来得及送他去校门。 从这天开始苏淼的桌子右上角就多了一幅方方正正的简笔画，线条流畅的两个q版小人靠在一起，边上是龙飞凤舞一个「乔」字。 由此引来了以赵泽为首一群柠檬精：「哎哟哟这恋爱的酸臭味你赶紧闻闻。」 「你们这样酸不行，」苏淼头也没抬继续做自己的题，嘴里吐出剩下半句话：「影响学习。」 第88页 柠檬精们：「......」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以及后面会有关于美术艺考的描写，是我问以前考过的同学记来的，但是傻逼的我把微信卸载了聊天记录都没了，所以很多都是我靠印象记起来的......就是说可能有了解过的读者会觉得哪里哪里怪...... 第43章 所谓天道轮迴报应不爽，苏淼嘚瑟完终于遭了秧。一次串桌挪桌子，路过走到时正好苏淼旁边同学的水杯没拧紧，正好碰倒了水背 ，正好水就洒在了画上，苏淼当即把还抬着的桌子往地上一摔，一时找不到纸巾，干脆掀起衣服就上去吸水。 弄到最后画也没抢救回来，原子笔迹晕开了大半。苏淼懊悔不已，好东西就该自己藏着掖着，拿出来显摆就落得这么个下场。 这事儿后的两天里苏淼都跟谁家等不来情郎的妹妹似的，动不动就唉个声嘆个气儿，偏偏没一幅乔林的画让他走神了这厮硬是化悲愤为力量导致课堂测试做卷子的速度竟然比平时快了一半。 赵泽看不下去了，唉声嘆气也是会传染的，加上智商碾压的感觉真特么令人窒息，于是他抽空给乔林打了个长途电话，然后第二天苏淼就收到了个加急件，上面是另一幅崭新的画，比之前画的细緻了很多。 苏淼抱着爱不释手，赵泽走过酸了一把：「你宿舍的都够开画廊了就这么一幅你至于么？」 苏淼：「单身狗一般不懂。」 赵泽：「我尼玛。」早知道不打了这通电话！ 乔林自从那天回到画室后又是马不停蹄的练习，一直到放暑假他也没有机会再回来。但对于二中升入高三的学生来说，这个只有一个星期的假期实在不能叫做暑假，考完试后才过了八天，高三生就大包小包回了学校开始补课。但也有不一样的地方，那就是学校终于不是考完就评卷了，让这群苦逼的学生提着颗充满求知慾的心磨了一整个「暑假」。 相比乔林的学习节奏，苏淼的课程反而轻松，毕竟高考生每天上的课就那么多，老师也不再催作业，学校给了尽量多的学习自由。 上个学期的期中联考，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会考分了心，二中的排名莫名其妙掉了两阶，还是被上一名完虐的那种，最高分跟人家差了30多。准高三们坐不住了，花了半个学期紧赶慢赶才在期末堪堪把市里的排名拉了回来。 程诵拿着卷子进教室的时候脸上的笑容比外面的太阳还灿烂，还没走到讲台上就忍不住开始讲话了：「这次我们班的成绩都有很大的进步。」 班上反应不大，这事儿正常。 程诵又说：「我们班有位同学进了市里前十。」 这一声让课室沸腾了，一直以来九班的成绩在学校同级里虽然是中上游，但从来没有一个人能冲进市里前十，那都是隔壁学霸班的事儿，所以大家都很好奇这个人是谁，同时不约而同地把目光投到了陈凯身上，陈凯是学习委员，也是班上成绩最稳定最好的那个。 「苏淼。」程诵的一声让大家突然安静下来：「恭喜你。」 尾音还没落地，班上就起了一阵雷鸣掌声，苏淼瞪大眼愣愣地坐在座位上，这个成绩别说班上其他人震惊，他自个儿都不敢相信：「我？」 程诵一改平时板正的课堂形象，欣慰地点了下头。 不枉苏淼这四个月来没日没夜的学习，期末他的的排名冲到了年级第二，市里排名刚好第十，把程诵都狠狠惊喜了一把。 「我突然有种使命感。」苏淼回到宿舍就迫不及待地给乔林打电话：「我做梦都没想到我能考这分数。」 乔林也是发自内心的欣喜，他调侃道：「那你考年级第一的时候会不会开心到昏过去。」 「难说。」苏淼坐在床上突然安静下来：「我有点紧张你知道吗？」 「怎么说？」 苏淼拧着眉，半晌没动静，最后特深沉地说了一句：「大概这就是，高处不胜寒吧。」 乔林抿着唇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 「我也有点紧张。」最后他说：「我男朋友太好了怎么办？」 苏淼乐了：「还能怎么办，兄弟你也不赖，真的。」 「......」 苏淼没说出来，但是乔林也知道，他的紧张是真的，人一旦站上了一个高度，受到别人注意了，就没几个人有掉下来的资本，苏淼没有。从现在开始到高考，满打满算也没有几场全市排名的考试了，状态定位一旦没找好，到时重新爬上去承受的压力绝对不比现在小。 苏淼不想掉，他不能掉，他现在除了成绩，没有什么可以拿得出手的。而乔林不一样，乔林是块璞玉，他根本知道自己能做什么、要做什么。 成绩会是好学生接受高等教育的垫脚石，却不一定是差生的绊脚石。 少年心事当拿云，谁念幽寒坐呜呃。 —————————— 成绩出来后，学期一开始所有人就开始紧张了起来都恨不得把一分钟当成一小时来用，程诵都觉得他们过头了，日復一日一上课就劝：「你们别老在教室里坐着，出去看看风景，看看绿色，运动运动，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别把身体都搞坏了！」 没人理他。 ...... 于是老程发了狠，课间操的时候逼着他们做完操回来站教室门口盯着栏杆外的花圃和树苗，盯到上课才给他们进教室，导致高二九班逢课间操就出来走廊排排站的风景成了二中一大特色，并且这个班的孩子倒是亲眼见证了门口花圃里那堆毛毛虫是怎么变成蝴蝶的。 第89页 七月末的太阳高悬于顶，万里无云。 「你们有没有觉得教室有点闷？」程诵上课前拧着眉问道。 下一秒教室里所有的窗户为他而开。 「......我是让你们多出去走走，一直待在教室里才会中暑！」程诵边摊开试题边说：「医务室的床都不够你们高三的躺。」 不知是谁带头笑了一声，班上的气氛突然活了起来。 程诵最近说话不再像之前那样一板一眼，反而幽默了很多，但他说的是事实，许多学生因为压力太大得了病，但好好一个夏天，感冒率却比冬天还高。 苏淼这两天都把手机带在身上，因为乔林跟他说自己生病了。当时苏淼心血来潮夜里打了个视频过去，却没想到遇上乔林在医院打点滴，还是他室友把他扛去医院的。 「你怎么回事乔哥哥？」苏淼被吓了一跳，虽然快要立秋了但现在还是大夏天，烧到39度，该没把人烧傻了。 「我也不知道啊，」乔林咳了两声，嗓子都是哑的：「就觉得有点头晕，还有点儿冷，刚想找你呢你就来了。」 苏淼有点急：「多大人了要生病了你还不知道啊？折腾成这样，」他焦急地说道：「你发个位置给我，我周末过去找你。」 补课期间周六不连上，苏淼原本有打算周五坐夜车去找他的，毕竟周六就是七夕，但苏垚破天荒打个电话来让他周六一定要回家，说是老妈想他。 家什么时候都能回，老妈也没重要事，晚个星期没什么大碍，但是乔林那边，他的同学也要做自己的事，都非亲非故的，没个人照顾他不放心。 「不至于吧......」乔林很是勉强地笑：「打完点滴就好了......」 苏淼哼了一声不说话了。 乔林舔了舔干涩的唇，默默发了个定位给他。 第二天就是周五，最后一节课上完苏淼就收拾了书包跑出去。去市里的车站没有网上售票，最后一班车是七点，下课时间是五点五十，从学校过去又起码要半个小时，去晚了又怕买不到票，所以苏淼跑得很快。 突然口袋里的手机铃声就响了起来，苏淼看了一眼来电是乔林，接通后也没打招唿，直入主题：「我现在出发了晚上十一点前能到。」 那边乔林一声「餵」还没说完就被苏淼截断了，苏淼听话筒里传来一声虚虚的笑，突然爬楼梯走了神，差点没一脚踩空，他赶紧扶着墙，习惯性地用力抿着唇，闷闷哼一声才把自己稳住了。 乔林的声音却和他的闷哼同时响起：「你看着点儿别踩空了。」 「我知道我知道，你现在感觉好点儿没？」苏淼站稳后下意识就回，却突然觉得不对——他压根儿都没出声，乔林也不在这儿，那他怎么知道自己走楼梯踩空？ 苏淼的心跳都漏了一拍，楼梯是在室外的，楼下下了课的学生正从教室里涌出来。现在日落得晚，阳光灼灼里，他勐地伸出头往楼下看，就见到人山人海中，三四个月没见的乔林此时正背着包，手机抵在耳边，在楼下抬头与他对视。 与当时在乔林家里被出柜一样，乔林就站在他目光所及处，嘴边含着浅浅的笑，眼睛里却迸出点重逢的喜悦来，仿若隆冬过后回暖的天。 苏淼差点惊叫出声，明明生病的人是乔林，他一张嘴却发现自己喉咙哽着根本说不出话来，急得他几乎就想从楼梯护栏上直接跳下去。 乔林他丫回来了啊！ 苏淼控制不住自己心脏狂跳，最后几阶楼梯几乎都是蹦下去的，在下面一路跟人相撞最后终于站到了乔林面前。 他的头髮有点长长了，却没剪短，用橡皮筋束着小小一撮在脑后，两鬓边没被扎上的碎发在暮夏的晚风里好像挠在了苏淼心尖上似的。 在清一色白衣蓝裤的学生小福利，就乔林穿着一件长白t恤，背上一个军绿色的书包鼓鼓囊囊的，水洗的破洞牛仔裤把两条长腿的线条细緻地勾勒出来，笔直利落，他就温柔地对着苏淼笑，好些同学路过都要给这边两位小兄弟一脸莫名其妙的眼神。 「你这小辫儿，还真有点流浪艺术家的味儿。」苏淼对这撮头髮喜欢得紧，用手打了两下就甩来甩去的，他玩上了瘾。 苏淼刚站定，在原地有点气儿喘，他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问道：「你怎么回来了！烧退了？」 乔林笑笑：「退了。」 苏淼伸手就往他额头上探，心理作用告诉他还有点烫手，于是从包里掏出水壶拧开了催促道：「这不还没退呢么，吃药了吗？」 「有，吃了」乔林站着喝一口，接过盖子又给拧回去：「晚上你回家？」 「不回。」苏淼拉着他在前面边走边说着：「苏垚喊我周六回去，原本要去市里我就下周回去，现在你要过来了不然明天你跟我回家得了。」 乔林沉吟半晌回答：「大概不行了。」 苏淼脚步一顿，才想起乔林没有回答第一个问题，于是又侧头问了一遍：「话说你突然回来干什么？」 「要从家里带点证件回去，顺便找你。」乔林说道。 苏淼挑眉：「啊哈，敢情我是顺便的了？」 「反正都得找你，顺不顺有什么差别。」乔林上前勾住他的右手尾指慢悠悠走着，周末放假校园里人不多，两人就这么大大咧咧腻歪回了宿舍。 第90页 苏淼忍不住用手肘顶了一把他胸口：「你别皮。」 两人嬉嬉闹闹走到宿舍楼下，苏淼才想起来问他：「你什么时候回去？」 乔林：「明天下午的火车。」 苏淼开宿舍门的动作又一顿，心里有点不是滋味：「这么急？」 乔林的手覆上他的，手指一动就压着他手把门锁开了，头往前凑在他耳边答道：「很快就要考试了。」 「考完就能回来？」 苏淼边推开宿舍门边问着，乔林一个「嗯」字还没说完，门就「哐」地一声被关上，乔林被他摁在了宿舍门上一顿勐亲。 这场景似曾相识，只不过上一次苏淼的心情是从压抑到惊喜，这回是惊喜到压抑。 「还要好几个月，可想死我了。」苏淼边亲着边在乔林腰上乱摸一通，完了还一直捏着他的腰。 「别乱摸。」乔林抓住他欲往里伸的手，担心这样下去一发不可收拾，只好贴着他低声说：「以后要是不在一个大学，天天见不了面的怎么办？」 「......」苏淼安静地站了不到两秒，突然往他嘴巴上咬了一口说：「那是以后的事。」 虽然只是一年后。 苏淼开始手足无措，他自己也不是没想过以后学校离得远了怎么办，以他们两个现在的方向和成绩，最后报考同一所院校的概率很低，十分低，但也不是没有。只不过他们要冲往各自擅长领域里最拔尖的学校，为了这个目标一直在努力着，根本不可能像别人说的，为了对方而去迁就。 他以前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异地就异地，虽然他也曾经异地恋失败过，但他相信乔林不会，只不过他真没想过这么难捱，每天每天的想，彼此只能远远地互相鼓励。他不满足于这样的鼓励，他想要成为乔林的枕边人，每天醒来被窝里是对方的体温，想要做碰得到抱得到的情人。 所以他爱死也恨死乔林这点心里嘴上都清楚的头脑了。 作者有话要说：......发现......少了一个收藏......orz 第44章 苏淼亲完了也没觉得满足，推开他小声道：「别人异地恋都是一见面就卿卿我我，你怎么这么柳下惠。」 乔林当然有他的理由，这时候却也知道不能顺着他，不然白来这一趟。他只是揉了一把苏淼头髮往里走，结果一眼就看见桌子上的画框。 他走过去拿起来看，真就是他画的那幅，他奇道：「你怎么给裱起来了？」早知道这样他就给画再仔细点。 「画我自己的我怎么不能裱了。」苏淼把书包里的东西拿出来整理好放在桌子上，说着：「就准你装玻璃框里我还不成啊？」 乔林牵着嘴角：「没，我很喜欢。」就喜欢你明明很喜欢却老是不说出来的别扭样。 苏淼手撑在桌子上，靠近了从下面抬头看他的脸：「喜欢画呢还是喜欢我呀？」 乔林放下手里的东西，俯视的目光突然变得复杂，屋里没开灯，天色渐沉，窗外远处的霓虹灯起，两人相拥的身形就被刻在了繁城为底的画作里。 绷紧了的弦正在一点点裂开。乔林放开按着他后脑勺索吻的手，低声问：「晚上出去吧？」 苏淼没有拒绝，笑着说了声「好」。 野兽终归出笼，步伐沉稳，向着不远处的玫瑰花田。 苏淼简单收拾了换洗的衣服出门，却发现乔林的背包始终没打开过，好奇地拍了两下，硬邦邦的，有稜有角，他问道：「里面是什么？」 乔林往后看了一眼，答：「在外面买的画材。」 苏淼也没深究，也根本没意识到有什么画材是需要大老远跑回家买的。 学校附近能逛的只有之前配眼镜的那个商城，坐个公车还要半个小时。他们吃饭的座位还正好对着当时苏淼被完虐的游戏厅。 「你瞧那儿。」苏淼筷子尖指了游戏厅的方向，乔林顺着看过去，和平时一样人进人出，没什么差别，于是他疑惑地问：「什么？」 「咳嗯。」苏淼清了清嗓子，压低了声音说道：「不好意思，他没带手机。」说完忍着笑盯着乔林看。 乔林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过了一会儿就突然想到了之前在游戏厅那儿，一个跳舞的女生要苏淼联繫方式。 「......你怎么还记得......」乔林说这话的时候耳朵尖红得可以滴水。 「你老实说，」苏淼笑眯眯地往他眼前凑：「你是不是很早就喜欢我了？」 不然跟个女孩子吃什么醋。 「......吃你的。」乔林一手按在他脸上，小声说着：「这么明显的问题有什么好问的。」 苏淼突然学了一下乔林，伸出舌头点了一下他手心，吓得乔林勐地把手缩了回去：「这么脏你怎么下得去嘴！」 苏淼眼神晃悠到了别处，吐了下舌头。 乔林：「......败给你了。」 苏淼这人，一嘚瑟就很容易遭遇滑铁卢。乔林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自信觉得今天打拳皇可以赢，等苏淼玩了几乎一半的角色之后他终于忍不住道：「你要不再考虑一下，哥哥我让你半管血的提议？」 「滚！」苏淼一声还没吼完，屏幕上燃烧起了k.o.的字母。 「这真不怪我，」乔林举起双手作投降状：「跟你说话的时候我连屏幕都没看。」 「......尼玛。」 大晚上九点半，被碾压的苏淼气得拉着乔林买了两张晚场的电影票，气得看也不看片名就买，气得......在电影院里被无头的女鬼吓出了一身汗，吓得非得把脚缩上椅子才敢哆哆嗦嗦继续看下去，生怕下边儿伸出来一直指甲老长的手给他脚腕抠死皮。 第91页 走出电影院门的时候苏淼的脚还是软的，两股战战，没有乔林扶着根本站不住，并且死活不肯去没灯的地方。 乔林苦笑：「你要吓成这样中间怎么不肯出来？」 苏淼瞟了他一眼，凉凉道：「浪费钱。」 看鬼片吓得中途出来？笑话，边上两个妹子看见女鬼终于出场的时候多兴奋？我不要面子的吗？！ 苏淼死要面子活受罪，两人杵路边站了好一会儿，他才没那么害怕，刚往前迈出步子，他突然一手锤在另一只的手心，大叫了一声：「糟了！」 乔林：「怎么了？」 「我们没订酒店！」 「......」乔林还当他又紧张什么，只不慌不忙地叫了车，二十分钟后就到了目的地。 「怎么想来这儿？」苏淼看着熟悉的情侣酒店的名字问道，这就是当时乔林生日的时候他定的那一家。 不过这儿离学校和家里都不算近，以他乔哥哥的性子，按理说学校附近或者家附近随便找家酒店住就凑活一晚，但是乔林开门的那一瞬间苏淼就愣住了。 乔林定的是情侣房，床帐是粉色，灯光是暖黄色的，并且到处都是爱心的装饰，连床都是心形，墙上就差用玫瑰花瓣拼起来的「天长地久」了。苏淼突然有点明白刚才前台看他俩的眼神为什么有点不对劲，这房间真是.....有点土又有点说不出的情调。 「好看吗？」乔林一本正经地问：「之前订的时候画室那边的室友都说这种房间最适合约会。」 「......」苏淼震惊地说不出话来。适合约会是没错，但关键是女孩子喜欢啊，但是我们俩是大老爷们儿啊？？？ 「你怎么了？」乔林见他许久没回，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啊？嗯，是是是，好看好看，约会挺不错，」苏淼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实在不忍心批判一个美术生挑酒店主题房间的审美，只好附和道：「我挺......」挺喜欢的。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见乔林走到床正对的桌子上，点起了烛台上的蜡烛。 只见乔林突然不知道从哪儿掏出来一个蛋糕，「噌」一下就出现在他面前，然后轻轻地、无比郑重地说了一声：「生日快乐。」 五分钟时间里，这是苏淼第三次被震惊到说不出话来。他傻愣愣看着乔林捧着一个小蛋糕，旁边是欧风的烛台，火苗仿佛在他眼睛里跳动着。 苏淼不怎么上心自己的生日，以前在家也只是全家人煮个面，偶尔会买个蛋糕庆祝，但现在学习又紧，他直接就把生日放一边儿了，现在他才想到，怪不得苏垚会专门打电话来喊他周六一定要回家。 苏淼不知道该说什么，说谢谢又显得疏离，脑子还在运转着，嘴皮子却自己动了，问了一个智障无比的问题：「......今天几号？」 乔林掏出手机给他看，七月二十五零点一分，正好是他的生日。 苏淼觉得自己这两天的脑子肯定不是连贯的，他又是突然地想起来，忙问乔林：「你过来是给我过生日的？」 乔林没应，把蛋糕放在桌子上，又把烛台推到蛋糕后面说：「这面太好看，就不插蜡烛了，吹这个。」 「哪有你这样的……」苏淼很容易就被乔林带跑了，这会儿虽然面上嫌弃，但他自己也捨不得破坏这蛋糕，这才是乔林的水平嘛。那是一个仿着他的脸做出来的卡通人物像，乔林自己画了找蛋糕店做出来的，一整面却没有可以插蜡烛的地方，不然就只能往天灵盖戳了。 乔林走到他身后，按着他的肩膀在他耳边说：「闭眼睛许个愿。」 苏淼不爱搞这个，觉得跟老人家上香一样迷信，但这会儿乖乖闭上眼，几秒钟后睁开来把蜡烛吹了。 「许的什么？」乔林问。 苏淼摇头：「啥也没有。」愿许了也要自己去实现的，加上能许的愿无非也就平安喜乐，这样的愿望最朴实却也最重，神明应不起天底下这么多的祝愿。 「浪费。」乔林说。 苏淼没来得及回答，就被乔林抹了一把蛋糕塞嘴里。他嚼吧嚼吧两下，顺滑松软的奶油蛋糕滑进喉咙，从脚趾尖到头髮丝仿佛都是甜腻的。 「好吃，但是你还没回答我，」苏淼咽下去后终于想起来：「你是专门回来找我的吗？」 乔林又没回答他，多难以启齿似的，揉着他的头髮笑容温柔无比：「好吃你就多吃点，这儿还有。」 「......你餵猪呢？」晚饭已经吃撑了，看电影嘴巴也没闲着，蛋糕又是甜食，乔林准备得再怎么好看也是蛋糕，吃两口就腻了，现在居然捧着脸大一蛋糕让他多吃点。 乔林乐了，鬼使神差伸出手指抹了一把他嘴唇问：「那你是先去洗澡还是要吃蛋糕？」 「洗澡吧，浑身脏。」苏淼好歹是找到个理由可以不吃甜食，赶紧放下叉子回身从书包里掏出睡衣去洗澡，掏一半他突然侧头问：「对了，礼物呢？」 乔林沉默了两秒，然后抿着唇摇头说道：「还没想好。」 「去你的。」苏淼不信他，这么多惊喜都准备了，还能差个礼物：「别学我，真没有？」 「真的没。」 苏淼盯着乔林看，后者又心虚又愧疚地眼神躲闪，不像是说假话的，倒真像是没准备的。他又盯了良久也没看出点端倪来，最终悻悻道：「你这人真是不解风情。」 第92页 嗯，没礼物只能说明选得太认真。苏淼重点倒不在礼物上，脑子里回放起上次在这家酒店的经歷，毕竟再差那么点儿就要搞事了，但现在这气氛，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情侣房都定了，居然只吃了个蛋糕就喊人去洗澡？ 苏淼抱着衣服进浴室，脱了上衣盯着镜子。白白嫩嫩的前胸后背，腹肌也有那么几块，虽然没有那么明显但是也没什么赘肉，乔林平时倒是很喜欢啃人锁骨，但很明显没有上衣的时候更好看点啊？看这蝴蝶骨，看这肩膀线条，看这腰腹，看这后背，以前也时常光秃秃地面对面，但对方貌似......从来没什么反应？ 苏淼突然有个大胆的想法，该不是乔林.......不太行？ 不然真没法解释他这么白花花一块肉在眼前却没被叼走啊？ 难道要等到结婚？这可不得了，且不说这俩人能不能结婚，那要等到结婚都不知道什么年月了。十八岁的少年总有些血气方刚，苏淼沖澡的时候却只觉得不妙。 出来时头髮还滴着水，他把酒店的毛巾撇在头上，坐床边沖乔林招了招手：「乔哥过来，帮我吹下头髮。」 乔林闻言从沙发上站起来，把他头髮上的水擦干了，拿出吹风筒认认真真吹着。苏淼心痒痒地想要试探，于是伸出手在乔林腰上滑来滑去，又整个人像只猫似的贴上去了蹭，没想到乔林一把推开他，严肃地说：「我还没洗澡，身上脏。」 「……？？？」苏淼没脾气了。 乔林等到给他吹完头髮，居然真就麻熘地拿了衣服去浴室，还吩咐他别进里面乱玩。 「？？？」苏淼又是懵逼又是惊奇，眼睛瞪得像两个铃铛，偏偏乔林根本不为所动，「啪」一声关上了浴室门，还给反锁了。 「我操？？？」 苏淼歪着脖子耸肩摊手，浴室里已经响起了水声，指望乔林出来是不可能了。他烦躁地把手指插入头髮里乱搅一通，开始思考乔林不行的概率有多大。 躺在床上无聊，翻来翻去还不解气，苏淼干脆抬着脚一下一下地敲着床垫，垫子软得不行，放在上面的东西也跟着弹起来掉下去，苏淼实在无聊，敲着居然还觉得有点好玩，玩得更卖力。 他脚边就放着乔林的书包，拉链没拉紧，跟着他的动作蹦来蹦去，过不久突然滚过来一卷白纸。 苏淼拿出来摊开一看，再一次愣住了，连他自己也没想到此时脸上的笑容多欣喜。 怎么说呢，他觉得自己在乔林笔下要比他每天对着镜子瞅的好看多了，以至于他从乔林书包里翻出来好几卷素描时，险些没惊喜上天。 乔林的书包里哪是什么画材啊，鼓鼓噹噹的全是画着他的纸张。有他在睡觉的，有他在吃饭的，也有他在打球的。这些动作有的苏淼在乔林手机里见过，有的他都不知道自己是这样的，这些都是平时乔林没事拍的。 其中有几张画得很细緻的还用相框装了起来，跟他宿舍那张一样，其它的就卷一卷放在厚纸筒里，整个书包除了换洗的衣服和必需品，还有一个装小东西的塑胶袋子，剩下的全是这些画。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发在围脖，用户名石岐鹿 ......那啥就该水到渠成了......当时打草稿的时候一直在想我要不要写要不要写，最后想着要不简写一下不然不知道怎么连接下文结果一写出来......嗯你们懂的 第45章 苏淼一瞬间有想要冲进浴室里去的冲动，他终于知道乔林说的「还没想好」是什么意思了，他乔哥只有在不知道送多少送哪张的时候才会把东西全带来，到了他面前却又怂得说没选好。乔林从来不主动拍合照也不洗照片，唯独乐此不疲地一张张地画出来，把画裱起来。 乔林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就看见苏淼坐在床上愣神，手边都是他装在书包里的东西，一下子急了，赶紧跑过来把东西收好，红着耳朵念叨：「不说还没想好吗你就拿出来看……」 「这回我说真的，」苏淼抵着乔林额头低声说：「送我吧。」 乔林终于找到个空档说话，脸瞬间涨红，想要推开起来，但苏淼好歹也是一十八岁大男孩子，稍微用点力就把他的动作制住了。 「别闹。」乔林沉声说。 乔林从一开始就被动地接着苏淼的话，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先来？」事实上苏淼也不知道怎么操作，他也纠结着和乔林一样的问题，既然这样那就干脆就甩锅给乔林。 。。。。。。 「你丫赖皮。」半个小时后，苏淼趴在床上，累得半根手指都不想动。 乔林不说话，只勤奋打电话叫酒店换被套。 温水放满浴缸，谁知刚碰到水苏淼就疼得「嘶」了一声。 「我靠怎么这么疼！」苏淼大叫着离开水面，碰也不敢碰一下。 乔林安慰他：「水不能再冷了，刚开始会有点难受，忍忍。」 苏淼疼直抽气，动也不敢动，完了又脑子灵光，抬抬下巴试探道：「你那个，上厕所的时候，会不会疼？」 乔林动作一顿，纠结着答：「会......吧？自己做的时候不也会？不都一样是——」他的手先是收拢在一起往上一伸又分开，说道：「——这样么？」 苏淼手伸进水里扒拉两下，又抬起来捂住脸。 说话间房间门被敲响，乔林出去一趟，等酒店人员换完又进到浴室来。 第93页 苏淼闭着眼睛随乔林给他洗头髮，突然问道：「你前些天怎么发烧了？真是着凉了？」 乔林犹豫一会儿，「嗯」了很长一声，最后才答他：「作业多吧，熬了几个夜，做完就发烧了。」 「这么多吗？」苏淼回过头：「那你以后不用太惦记回我，那些不紧要的我就不发了。」 乔林把他的头转回去，哼了一声：「你发的我都攒着闲下来才看，能碍什么事儿，再说了市里这阵子流感，我们整天扎堆，半个班都倒了，这两天老师都没给作业。」 苏淼半信半疑点头「哦」一声，他也有听说市里的事，这阵子确实有流感，而且乔林说的他都信。 后者看着他安静的样子松了口气。 事实上全班只有他一个人病，关流感没半点事。是因为连续三天两夜通宵提前完成了本该这两天做的作业，又去医院打了吊针才把烧压下去。但这些苏淼都不必知道，不然以后肯定都拧巴着不肯收他的画了。 最后苏淼搀着乔林的手臂一脚一脚挪回去，硬是挪了两分钟才躺倒在床上。 「哎哟我这腿，」苏淼往空中蹬了蹬，发现实在是抬不起来，干脆转头说其他事：「你订这么大一间房，花这么多钱就打算吃个蛋糕，忒浪费。」 「这不该做的都做了么。」乔林把软体动物一样的人翻过来，拿医用棉签往上擦药，凉凉的感觉让苏淼昏昏欲睡，等擦完后就已经打唿见周公了。 乔林给他盖上被子，自己也钻进去，从背后抱住抵着后脖颈深吸一口气，眼神里的情绪浓重得化不开，苏淼翻了个身，正好跟他面对面，稀疏的睫毛微微抖动着，两片嘴唇叠在了一起，卷着舌头不知道做着什么好梦。乔林盯着他好半晌，最后轻轻地又说了一声「生日快乐」。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放出来了！！ ......心力交瘁orz 第46章 第二天苏淼被闹钟吵醒时已经过了十点，醒来却发现只有浴室亮着灯，隔着毛玻璃好歹让人看得清房间，里面却没有人。身上没有那么疼，手一摸乔林却不在旁边。 酒店这种地方最容易藏着点这什么那什么妖魔鬼怪，霎时，他脑子里就自动回放起了昨晚看的电影，画面感比3d效果还强烈，苏淼硬生生被自己吓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苏淼拿被子把自己裹成一团，大喊了一声乔林名字，没有人应，赶紧抽出个手掌拿过手机发信息问，正好看到乔林的信息跳出来：「给我开个门。」 「哎？」苏淼奇了，翻开被子下床勐地跑去开门，仿佛后面又东西追着似的，一开门就看见乔林提着粥。 苏淼差点没哭着抱上去，哭丧着脸哀嚎：「乔哥你大早上哪儿去了......」 「买饭去了。」乔林举着手里的东西说：「起床了就刷牙洗脸吃饭，你哥让你什么时候回家？」 苏淼闻言一愣，这才想起来乔林很快就要走了，顿时闷闷不乐，开始悔恨自己怎么一觉给睡到了快中午，多待点儿的时间都没了。 苏淼趿拉着拖鞋，闷闷地往里面走：「我下午回，赶得上吃晚饭就行。」走出两步又闷闷地问：「你呢？几点的车？」 乔林不会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上前摸摸他的头髮，回他：「顺路跟你回家吧。我一点的车，从火车站走，回去才赶得上晚课。」 苏淼管不上他后面说了啥，被亲了就赶紧捂住嘴：「我都还没刷牙！」 乔林毫不在意：「我也没有。」 「？？」苏淼被这人的厚脸皮震惊：「你没刷牙你就出去跑？多不友好？」 乔林又不在意：「又讨不到人嫌。」 「......」 于是两人并排着站在浴室里刷牙，一个着装整齐一个衣衫不整，笑得乐呵呵。 苏淼没说其它。他有看见浴室里拆封过的一次性牙刷，也知道乔林不能陪他回家。火车站离这里有将近一个小时的路程，也就是说他们俩还能待在一块儿的时间满打满算剩下一个半小时，他不愿意把这时间浪费在公交车上。 刷完牙两人坐着吃了早饭，苏淼眼睛老往旁边瞟，瞟到最后乔林也不能忽略了：「你看什么呢？」 「我问你，」苏淼咬着筷子问：「你不觉得那蛋糕浪费吗？」 乔林看了一眼，除了昨晚苏淼吃掉的小半点，剩下的基本完好，但隔了夜的蛋糕没放冰箱太容易拉肚子，于是他硬是把苏淼的脸掰回来：「巴掌大一个，你又不是没吃到。」 苏淼觉得肉痛，特别痛，哭唧唧说道：「你再让我咬一口，就一口。」 「拉肚子我跟你讲。」 「那是生日蛋糕啊生日蛋糕，我的样子还在上头呢。」 乔林没法，盯着苏淼又把那蛋糕啃了一角，还听他含着奶油呜呜着：「我怎么昨晚就忘了拍照呢，怎么就忘了呢......」 「其实，」乔林索性不管他了，起身收拾书包，慢悠悠说了后半句：「其实我很早就拍了。」 「你不早说？」 「你不也没问吶。」 「......」 最后他摸着滚圆的肚皮坐在床上看乔林收拾东西，突然出声喊了一句：「乔哥。」 「嗯？什么？」乔林抬头问，把昨晚换下来的在脏衣服叠好收进袋子里。 苏淼讪笑：「......我忘了我要说什么。」 第94页 乔林也不在意，又低头收拾。 「乔林。」苏淼又叫了一声。 「嗯？怎么了？」乔林抬头，把摞整齐的画装进早上买的手袋。 「没事，我就叫叫。」 乔林低头，把书包拉链拉上。 「乔——」 苏淼一句话还没说出来，乔林突然凑过去，末了他的指腹在苏淼的脸上摩挲着，仿佛在描画轮廓，他低声道：「不捨得我走你就说出来。」 「我说了你能不走么？」苏淼咬着唇，力度大了弄得嘴唇发麻眼睛发酸。 乔林没犹豫：「不能。」 熟悉的台词，半年前还是乔林捨不得他回老家，现在就变成了他自个儿了。 苏淼扭过脸：「那我不说。」 「那我说，」乔林把他的脸掰过来正对自己，说：「我捨不得走，我想陪你回家，我想给你过一整天的生日，我想跟你一起坐在教室里念书做题走神，我想每天在你身边醒来，我想一辈子陪着你。」 他的话跟连珠炮似的，一句连着一句，苏淼听完没有说话，只死命抓着床单不撒手。 「这事儿要看两个人情愿的，原本我也不敢，我买东西的时候没问过你，但现在事情做了我也不后悔。」乔林手勾着领子往旁边扯：「你整个是我的了，谁也抢不走。我说真的。」 苏淼突然一把拉过乔林，把头伸到他背后，等他硬生生在后面把眼泪逼回去了才松开，然后长唿一口气，挤出个笑来：「要负责你说没有用，行动最实在，比如说下次我来。」 乔林垂着眼，看苏淼把身上睡衣换回便服，裤子还没穿好，他伸手拍了一把：「你这儿不疼了么？」 苏淼回头往下看了一眼，极其自然地回答：「不疼。」等把裤子提上来马上换了副嘴脸，张牙舞爪把人扑倒在床：「下次看我不吃了你！」 乔林笑着躲开他锤过来的手。 苏淼压着他骂了一声。 火车站的分别两人异常平静。 乔林不让苏淼跟着，他硬是跟胶水一样黏了一路。 「让你别来的，来回都要两三个钟。」乔林站在进站口嘆气。 苏淼推着他往里走：「都在这儿了你还磨叽啥。」 乔林取了车票，回头向他道别：「那我进检票口了。」 苏淼：「你进。」 乔林背着瘪下来的包，嘀声过后就与苏淼一桿之隔。 「回去吧，我上车了。」乔林沖他招手。苏淼也摆手，转身要离开。 乔林于是也往车门走，刚走出去一步就听到苏淼在身后喊他，声音急切。他勐地回头望，就见苏淼狂奔两步，在火车站工作人员的阻拦声里一脚踏上栏杆，半个身子伸出来，搂住他的脖子，在人山人海间往他嘴上亲了一口。 亲完又马上退开，小声地朝他说：「盖个章。」 整个过程不到五秒，在更多人看到之前苏淼就好好地站在栏杆外，抿着唇目送乔林上火车。 直到火车车门闭合，乔林的脸被挡在车窗后，火车长鸣启动，最后铁轨上空无一物，苏淼才提着他的礼物袋子往回走。 他慢悠悠挪出了车站，出了打大厅开始加速走起来，身侧形形色色的人与他擦肩而过，人们的脸上或疲惫或不舍或兴奋，苏淼走着走着突然加快了步伐，最后变成了奔跑。 有些过往要被捨弃在过去，有些愿景就在少年的眼前。 不到半年，还有不到半年就是艺考，乔林的成败就在这半年。 后来的日子真正仿佛流水一样过了，夏去秋又来，一夜煮沸的蝉鸣变成了夜里草丛的蟋蟀音乐会。 乔林回了画室就开始没日没夜地练习，连给苏淼寄东西的时间也没有了。除了后来到美术学院报名考试，他平时基本不碰手机。他在报考前一天夜里就到了学校报名点外边排队，苏淼就买了个限时不限量的流量包陪着他视频了将近一整晚，乔林怎么劝他去睡觉也不肯，死撑着跟那儿做题背单词，直到凌晨五点多实在没顶住迷迷煳煳就睡倒在书桌上。 那天夜里的情形乔林这辈子都不会忘，他记得当时偶然一回头，远远地看见校门对面的商店橱窗里，长长的一条黑压压的队伍，站着的蹲着的躺着的千姿百态的排队者都有，而他就跟着席地而坐，白色的耳机线反射出了屏幕的光，苏淼的声音就在几百公里外的城市，响在他的耳朵里。他听过这世上许许多多感人肺腑的歌，却都抵不上苏淼嘴里背的半句诗。 涉江采芙蓉，兰泽多芳草。采之欲遗谁？所思在远道。 天气预报说今年会有降雪，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这里过冬的天似乎一直都是阴沉的，今天的阳光难得暖和了一回。 大概也不是阳光暖和，苏淼从昨晚就没睡好，早上好不容易睡了一会儿，六点就被宿舍区的起床音乐炸醒，不得不说宿管阿姨也是盼天盼地盼春天，一首高调的《春天的芭蕾》在宿舍区迴荡了将近二十分钟，让人听了觉得脑壳也在跟着一起跳芭蕾。 苏淼整张脸都是热的，一方面是熬夜太困，一方面是乔林要回来的消息在他脑子里跳了一晚上的芭蕾。这回终于不是要考什么试要拿什么证件过什么生日，而是艺考生最后一场战役——面试结束了。 乔林在他高中生涯最后一个学期回了校园，那时候学校接送艺考生的校巴停在门口，整车的艺考生就提着大包小包往学校走，苏淼甚至翘了自习跑出来，躲着吴司和乔林熘进了宿舍。 第95页 第二天早上他们是踩着铃声进的课室，却发现班里还是嘈杂一片，问了才知道敢情是周石山的同桌从市里回来后发现自己桌子干干净净整整齐齐，以为是自己亲爱的同桌给收拾的，顿时抱着周石山感动得痛哭流涕，结果下一秒从桌肚里掏出了秦瑶瑶的笔记本，秦瑶瑶的笔盒，秦瑶瑶的字典，秦瑶瑶的小镜子，秦瑶瑶的外套...... 这位小兄弟一样一样地往外掏东西的时候脸上的表情从惊讶到不可思议再到生无可恋，最后他默默地把东西全放回了原位，走到秦瑶瑶面前，沖她做出个请的姿势，十分宽怀地说：「姑奶奶，来，您的凤椅，请上座。」 然后一扒拉就把自己的桌子挪出去把秦瑶瑶的挪了过来。 秦瑶瑶的同桌没反对，秦瑶瑶也没反对。 不知道是谁吹了一声口哨，班上顿时一阵起闹声。 「他们这是成了？」乔林回到座位上好奇地问。 「是啊，那天班游回来后不久就成了。」苏淼小声回。 乔林刚坐下就发现他的座位也整整齐齐地放着书，一点灰尘都没落，于是探手往桌肚里摸，乐呵呵地说：「来让我看看我的桌子里有没有谁的小东西。」 「多着呢。」苏淼托着下巴看他拿，就见他翻出了好几本厚薄不一的笔记本。 乔林看见封面上他的名字并不是自己的字迹，是苏淼写的，当下有点愣，边说着「这是什么？」边翻了开。 敢情好，这是苏淼手抄的课堂笔记，还都是重点。 「瞧见没，」苏淼挑眉道：「一个学期内，这六本本子你要背熟哦。」 乔林有点感动：「你抄了两份？」 「谁说的？」苏淼耸耸肩：「这都是我默出来的。」 「？？？」 「哎哎哎，后面两个咬耳朵的，」陈凯在讲台上面带早读，特意加大音量，拿着三角尺敲完讲台指着他俩，毫不避讳地调侃着：「早读了啊，都安静点。」 话音刚落，全班突然异口同声背起了木兰诗，这是九班最近不知道谁开的头，高考必备古诗文不好好念了，见天读初中那些滚瓜烂熟的。还把「问女何所思，问女何所忆」冲着他俩喊得贼大声，苏淼臊红了脸把头缩进课本里，乔林却起了兴，跟着在他旁边问：「何所思？何所忆？」 「背你的去！」苏淼的脸和耳朵都红了。 乔林只抿着嘴笑，开心得很。 「哎！主任来了，课本课本儿！」陈凯一抬眼，乖乖，吴司正挨个班得检查早读，再拐个弯久到家门口了！ 「出师表——」陈凯慌里慌张地大喊了一句，差点顺嘴就接上一句「曹操」。 得亏班上反覆背课文背顺了，吴司走到隔壁班前面时，这边已经念到了「然侍卫之臣不懈于内，忠志之士忘身于外者」，气势十足，仿佛自己就是即将出征的老臣。 整个高三就这个班有气势。 主任路过的时候不知多满意，回头就跟程诵叨叨九班不好好学习。 第47章 然而程诵这两个学期基本不管这班子人怎么闹，他都恨不得他们能放下学习出去玩一整天，免得憋坏在教室里，然而越到高考这群人越是书虫，整天啃着卷子和课本。而距离高考满打满算剩下四个月，只剩下百来天。 也是出于学生压力过大的担忧，每一届高三第二学期开学那两周，学校都会办一场拔河比赛，这也是高三的学生最后一场娱乐比赛。 程诵班会课上说这件事的时候，九班的孩子仿佛大难临头。不为别的，他们班没个重量级，周石山倒是敦实，但跟隔壁八班的那两尊大佛相比，估计人都不用用力，拽都不一定拽得动。 「这比赛争名次不是主要，我们重在参与好吧？更何况，」程诵瞥了一眼门外查课的吴司，无比淡然地说：「现在我们班平均分哪次不是年级前三？」 众人跟着程诵的眼神看出去，发现了抽抽嘴角的教导主任。他们都有听说这两位老师从以前就是校友，到了二中工作上也爱较劲，但学生最愿意吃这样的瓜。 于是班上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苏淼一边拍手一边用手肘顶他：「你参加不？」 「能说不吗？」 「不能。」苏淼笑弯了眼：「我们老早就排好了，体重115以上的男生得全上。」 「那你还问？」 「这不是礼貌呢么。」 「你就忽悠人去吧。」 「那好嘛~」苏淼末了还嘿嘿笑了两声。 因为一场拔河比赛，原本两周一次的体育课又增加到一周一节，各班上了两周拔河的知识训练，终于迎来了一场比赛。 然而对于九班来说，参加拔河比赛其实没什么意思，还没有校运会有意思，校运会起码你跑快点跳高点还能有个名次，拔河真就是图个重在参与。 所以当体委抽完签后满面笑容地跑来跟他们说，他初赛抽到了个更轻的五班的时候，班上一开始鸦雀无声，两秒后大家突然都欢唿起来。 哦也居然不用垫底。文科班就那几个男孩子，五班是文科班里男孩子最少的。 苏淼听见五班总觉得熟，等到了赛场上看见了卢霜才反应过来，她就在五班，顿时心生怪异。也不是不喜欢人家，就是当时偷看乔林找她的那点经歷还歷歷在目，想想都有点脸热。 第96页 赛场上对面班明显知道自己的水平，也没在比赛上下多少心思，裁判吹完哨子还没五秒钟，九班的啦啦队都没机会喊口号，班上就赢了。 这可能是全校有史以来最不思进取的一场拔河比赛。裁判吹完哨后面露十分的尴尬，还连着三轮比赛都是如此，最后体育老师被尬得无话可说，判决后赶紧熘去其它赛点看别的班比赛洗眼睛。 「水分，真水分。」苏淼拧开一瓶矿泉水，摇摇头道。 没想到眼睛一瞥就看见卢霜特地走到他俩面前，大大方方地问：「有空么？我请你们喝奶茶。」 两人对视一眼，苏淼觉得自己此时比裁判还尴尬，可卢霜现在不知道多坦荡，就他一个人在脸红。加上之前张远山的事幸亏她愿意站出来指证，乔林的证词才成立，根本就不好意思拒绝。 苏淼没花多少时间想其中的利益关系，三个人就并排着朝校外的奶茶店走。 他跟卢霜基本不认识，又不能让一个女孩子贴着马路走中间分割线，于是特意走到了外边，乔林就夹在他们两人中间。 现在正是放学的时候，路上车来车往好生热闹，苏淼左看看又看看，等了好一会儿也没机会过去，于是瞅着车之间的空档就要往前钻。 刚走出去两步，右手腕就被抓住，乔林在他身后抓着他一扯，苏淼就往后退了回来，身后一辆自行车几乎贴着后背擦过。 「你是不是不把自行车当车的？」乔林把人转过来，捏着他肩膀晃了晃，开始熟络起来：「上次也是这样，就不能好好看路么？」 苏淼抱歉地笑了一声，抬头就看见卢霜在看着他，赶紧从乔林怀里挣了出来。 「先过去再说。」苏淼摸摸鼻子，转头觉得更尴尬了。 到了地方，卢霜先迈进去，回头问他们：「你们喝什么？」 乔林直接上前摸出手机扫码，同时对点单的服务员说一声：「两杯柠乐。」然后才转过头问她：「我请你，喝什么？」 卢霜无奈地笑：「说好是我请的......」 「应该的，上次的事也该谢谢你。」乔林微笑着回她。 卢霜不再拒绝，冲着服务员说：「珍珠奶茶，少冰少糖。」 乔林还了钱，卢霜选了个靠窗的位子坐在他俩对面。她盯着苏淼看了两秒钟，突然笑着说：「不用这么拘束的，我是听说乔林你参加了艺考，我弟明年也要准备考试，来问你点事而已。」 苏淼闻言松一口气，还好还好不是尬聊，却又为自己的膈应臊红了脸，咬着管子听他们一问一答。 他很少过问乔林在市里的事，生怕给他造成了压力，所有事情都是乔林主动跟他说的，他没有多少了解，卢霜一问细节他才觉得美术生的艺考路远非他想像的简单。 最后卢霜问乔林：「专业面试时间如果冲突了只能去其一么？」 乔林答：「对。」 卢霜：「那你呢？你报名的没冲突么？」 乔林：「不会，我只报一个学校。」 卢霜有点震惊：「万一没过呢？」 乔林沉默了只有一瞬，然后坚定地回答她：「我会过的。」 卢霜一愣，随即表示理解，反而是苏淼在一旁急切地问：「那你过了么？」 乔林旁若无人地朝他扬了一下下巴，笑道：「过了。」 苏淼的眼睛一亮。 卢霜看着他们俩，用吸管搅着杯里的珍珠，突然问：「你们是一起的吗？」 两人对视一眼，随后理解了意思，动作同步地点头。 卢霜没有多大意外，一早就猜到了，只是平静地说了一声「恭喜。」 乔林笑道：「谢谢。」说着就在桌子底下抓住了苏淼无处安放的手。 两天后九班参加复赛，这次对面班级的重量级别不是他们这些小菜鸡搞得定的。 裁判一吹哨，九班的人就拼了命往后拽，挺着一口不服输的气挨了好几秒。班上的女生喊加油喊破了嗓子。这时五班路过的几个人以卢霜为首，突然站到了九班的阵营里，半个场的人在那儿狂喊「九班加油，九班加油」。 对面班一看傻眼了，赛场上的人更加懵逼，在这种懵逼的激励下，他们把九班给拖了过去。 复赛和决赛是同一天进行的，九班输了复赛，却全一股脑涌去了决赛点，看十班和八班的比赛。 后来的同学见面会上，两班人一说起当时的盛况都忍不住嘆服。当时惠风和畅，一张张青涩的脸紧张又兴奋，八班与另一个班的选手面对面站着，手上抓着麻绳。 裁判严肃起来，抓着红绸丈量，一点也不愿给哪个班放点水，然后手高高抬起，脸上紧张到沁出汗，八班的啦啦队就在一旁比选手还激动得喊着口号。 「乔哥，我有个大胆的想法。」苏淼在赛圈外抓着隔离带沖乔林挑了挑眉。 赛场上的声音太吵，乔林凑近他嘴边问他：「什么？」 下一秒苏淼突然冲着比赛的人，跟着八班的啦啦队大喊对方的口号：「八班！夺冠！八班！夺冠！」 他这一声用了十成十的力气吼，两声过后就差点破音，乔林和站在他左边后边的赵泽周石山他们都被吓了一跳。乔林缓过神后干脆把手拢在嘴边，压着苏淼的尾音继续喊！ 这回其他人都懂了，于是在这里扎堆的几个男生一声叠一声，跟着八班的啦啦队一起给他们的选手加油。 第97页 分布在其它地方围观的九班的人看见自己同班的同学跟那儿喊，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喊就是了。平时两个班比平均分风凉话说了十八箩筐，这时候却默契地站到了一起。 然后赛场上围观的其它不知名人士见自己前后左右都有人在喊，也不知道为啥喊，但莫名其妙就也跟着一起给八班加油。 于是赛场上又出现了前所未有的一幕，以决赛圈为圆心，方圆五米内，除了八班对面的十班，其余场上的人全都喊着同一句口号，十班的啦啦队几次重振旗鼓出声，最终二而衰三而竭——根本喊不过啊！ 最终是裁判员一声口哨把围观群众的热情又添了把柴。他的哨声还没停，手噼下的同时一声尖锐的哨声刺破宁静，差点没吓栽路过的两只小鸟。 全场将近三百号人跟那吼着：「嘿！嘿！嘿！」这是八班和九班的体育老师教的，说啦啦队甭喊加油，紧着节奏喊嘿，好让选手跟着发力。 僵持了快一分多钟，十班首先撑不住了，最后八班的选手齐齐一声石破天惊的「啊——」，把对面扯趴在地。 裁判宣布结果的时候，两个礼炮就在他们中间轰开。 赢了比赛两个班的学生就差抱在一块儿哭，苏淼最后干脆也喊破了喉咙，根本发不出来声了，但却从来没觉得这么痛快过。要知道向来学霸班除了学习就没有在竞技上出过头，这回八班可给学霸班争了气。 「这绝对载入史册。」苏淼手架在后脑勺上往教室走，沙哑着声跟乔林说话。 乔林突然伸手碰到了他的脖子，苏淼疑惑地问一声「什么」，他的指尖就传来了声带振动的细微麻痒，乔林一愣，赶紧放开手，笑道：「那也是八班载入史册。」 「那有什么关系，反正我们班才是歷史创造者——」苏淼往前大跨一步，突然展开双手往后转，说完最后一个语气词：「——啊！」 然后他就落入了赵泽的怀抱。 「......啊？」赵泽的手还扶着他的肩膀，此时完全摸不着头脑：「碰瓷？」 苏淼吓得赶紧站直站稳，跟着问他：「你怎么在这儿？」 赵泽莫名其妙，指着前面自己班门口：「不在这我在哪儿？」 苏淼狠狠一敲自己脑袋，讪讪道：「没事没事，失误失误，误会误会。」 赵泽一脸问号：「你怎么这么奇怪？」 苏淼糗得推着赵泽肩膀把他往教室赶，他就看见乔林在旁边憋笑的样子了！ 还没把赵泽推进门，身后就传来了程诵的唿喊：「九班的——过来几个男生！」 几人回头，就看见程诵沖他们招手，他们跑过去，就听程诵指着楼道尽头说：「小卖部送不进来货到教学区，你们找几个人帮忙把东西搬过来。」 「什么东西？」 「可乐。」 几人刚回班，八班的班长就领来了奖状，但他却没先去自己班里，反而第一个跑去九班，也没管程诵在不在，冲着周石山就是一个大拥抱，嘴里不停喊着「哥们」。 这时从后门涌进来八班的学生，不知道从哪儿来的礼炮，「砰砰砰」三声，跟领导阅兵似的，两个班的班长抓着奖状在讲台上乐，程诵趁着机会拿出手机给他们拍了张合影发了班群，其他人见状也挤到了镜头下，各种剪刀手占满了屏幕。 上课很少人带着手机，所以拍完后很多人挤到讲台去找程诵看照片，乔林则退到一边，他的手机一直带在身上，此时只安静地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点开原图一张张保存下来，唯独在其中几张有苏淼的照片上目光停留许久。 那照片上面的少年啊，每一个都是骄傲热情的。而苏淼的笑容干净明澈，仿若枯木生出嫩芽，眼角弯弯，视线与他人不往一处去，乔林知道，他是在看自己。他何其有幸得一人青睐，不管何时都能予他一寸目光，自结识起就从未离去。 第48章 上面两人还抱着，八班的班主任也从后门进了来，他看见讲台边上的几箱可乐，立即会意，走上前去取出一支远远地扔到程诵手上，沖他挑眉：「走一个？」 程诵做了个请的手势，两人往后退了一步，后面学生一哄而上，人手一个铝罐子，红色刺眼的包装仿佛火烧了一样，百来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挤在一个不算宽敞的教室里，不管旁边这人认不认识，不管有没有什么过节，举起手里的罐子齐齐高喊：「cheers！」 程诵鲜少跟着他们乐，这时候却挤着在后面大喊一句：「祝大家高考胜利！」 「凯旋而归！」八班班主任紧接着喊道。 「干杯！！」 罐子相碰的声音闷闷的，没有玻璃杯的刺耳。可乐到底呛喉，大家却都勐灌一口。然后班里响起此起彼伏的打嗝声，惹出一阵心照不宣的哄堂大笑。苏淼突然想起以前看过的一句句子：「杯碰在一起，都是梦破碎的声音。」他当时不认同，现在也不理解。看着眼前人头攒动，苏淼心说，哪儿是破碎啊，这不是才刚开始做梦吗？ 「啪——咔嚓——」一个细细的声音从底下升起，秦瑶瑶心细，疑惑地低头四处寻找：「什么东西掉了？」 程诵闻言也低头，眼睛却一下子锁定地上一堆零碎的壳，一开始还没看出来那是什么东西，但是看见熟悉的金属笔盖时眼睛就瞪大了：「哎！我的笔。」 第98页 大家停下动作，刚才教室里太混乱，一时间谁也不知道东西是谁弄掉的，又是谁踩到了。 只看见一向稳重的程诵有点小慌张，过去把已经变成碎片的钢笔捡起来，墨水弄了一手，却还把碎片一块块捡起来抓在手心。秦瑶瑶见状拿出手帕把东西包起来，旁边几个人蹲下来帮忙捡。 「没事没事，你们别碰。」程诵阻止他们伸手：「墨水不好洗。」他捡完包在手帕里，有学生早已经拧了抹布来擦地，程诵道了声谢，收拾完后已经面色如常，仿佛刚才的焦急不存在。 苏淼站在后面，手里拿着可乐罐子，透过人群的缝隙看见程诵如视珍宝地把包着钢笔的手帕放进口袋，他偏头想跟乔林说话，就见他仰着头髮呆，好一会儿没反应过来。苏淼突然手肘一碰他，后者下意识凑近听他说话，他就趁着大家的视线都在自己手里，突然踮起脚尖往乔林嘴巴上一撞，不过一瞬立马分开。 撞得有点用力，嘴唇有点发麻。 乔林却愣住了，片刻后咬着罐子边缘，额头压在苏淼肩膀上轻声哼哼。 苏淼乐了，脖子刚好被头髮丝挠着，于是抖抖肩忍笑问他：「你干嘛？痒啊。」 乔林磨着他的肩膀摆头，可怜兮兮地小声说道：「想要——」 「......」苏淼愣得不知道说什么好。自从生日那一晚开了个头，他们后来就默契地没再提这事儿，也不是不想，就是谁也不好意思开口，这事儿放普通人身上倒是一个水到渠成就解决了，但他们这儿不是啊，说白了谁都不介意上下，反而直接导致了不知道谁上谁下好。加上平时学习昏天黑地，根本没那个空。 大庭广众之下苏淼也不能有什么奇奇怪怪的回应，他犹豫半晌，最后跟着磕铝罐沿小声回：「晚上再说......」 然后两个人就都羞红了耳朵站在教室后面咬可乐瓶。 拔河比赛过后就是百日誓师。这是每个高中都予以重视的仪式，一方面是鼓舞士气，另一方面就是孩子们的成人礼。 成人成人，不仅是过了十八岁这个槛，还是因为他们的肩膀终于扛起了担子，该有成年人的样子了。 扛不扛得起担子苏淼不知道，但是成年人的样子有了。 「将头髮梳成大人模样，穿上一身帅气西装，等会儿见你一定比想像美~」苏淼躺在床上哼哼着歌，看乔林站在镜子边系领带，乐呵呵地笑着：「我有点知道过年的时候你为什么要我换衣服了。」 「嗯哼，」乔林不置可否，系好领带了就沖他招手：「过来给你吹头髮。」 「我还是喜欢你长头髮。」苏淼叨叨着站起来走到厕所站到镜子前，让乔林的手在他头髮上打理，他自己就跟着嘀咕：「扎小辫子多好玩呢，短头髮看起来有点凶。」 乔林还是专注着他手上的活儿：「再不剪吴司就要在我头上动刀了。」 「高三嘛，能理解的嘛。」 「你要是喜欢以后留回来？」 「真的？」苏淼眼睛一亮，没两秒又黯淡暗淡下去：「还是算了，浪费洗髮水。」 乔林苦笑，半晌突然很严肃地问他：「......我说真的，会很兇吗？」 苏淼咽了一下口水，点头：「你这样，就有点凶。」 「不是说认真的男人最帅？」 「......」 打理完头髮，乔林又给苏淼打领带，苏淼就站那儿，乔林说啥他干啥，他就纳闷儿了：「我怎么觉得你什么都会？」 乔林抬眼：「有问题，上百度。」 「......你厉害。」 「也还行，毕竟在上面。」乔林不知道看到了什么，突然笑了一声，伸手把他的衣领拉高了点。 「小样，迟早压回来。」苏淼锤他肩膀恶狠狠地蹬了一眼，随即又抬起头，眼睛使劲往下瞟：「还看得见么？」 乔林左右琢磨了一下，终于点头：「看不见了。」 「那就好，」苏淼理理袖子，然后猝不及防往他嘴巴上啄了一口：「走吧，乔——哥哥！」 乔林苦笑：「......好。」 百日誓师的地点在操场，学生要先到班级整队前往，乔林和苏淼刚进教室门，苏淼就被赵泽从身后压住了肩膀：「哎嘿——」赵泽叫了一声：「你这样子真是，斯文败类啧啧啧。」 「好嘛，」苏淼走到他座位上拿出眼睛，虚虚架在鼻樑上，低头看他一眼，扬起一边嘴角挑眉道：「看见没，这才是。」 赵泽佯做捂住胸口，受到了会心一击的模样，开玩笑道：「我要是女孩子我肯定追你。」 「追？追谁？」路过的周石山突然停下脚步，端出打破砂锅的求真态度：「兄弟你说，要追哪家的黄花大闺女？」 赵泽被周石山猝不及防从身后冒出来吓了一跳，真跳起来就锤周石山狗头：「你走路没点动静啊吓死我了！」 「不是，我哪儿没动静了？」周石山往后一躲，指着他大叫：「是你自己光顾着追女孩子好吗？！」 话音刚落，周围无数道目光就往赵泽身上戳。 「......误会啊！」赵泽哀嚎。 这边吵吵闹闹，班级门口突然传来一声长长的「哇——」，几人齐齐回头，就见特意打扮过的秦瑶瑶和几个女生前后走进来，画面及其美好，大家看惯了身边同学穿校服背书包的模样，一下子换成了其他衣服，加上化了淡妆，这个视觉冲击就很大。果不其然周石山立马小碎步跑上去站在秦瑶瑶面前，无处安放的手一只抓着裤袋沿，一只挠着头，一副憨傻样子惹人大笑。 第99页 「啧啧啧，」苏淼摇头抿唇：「英雄难过——」他说着说着掉了个方向，对着乔林的脸笑道：「美人关哟——」 乔林没理他时不时的调戏，还看着那边秦瑶瑶和周石山的方向，突然问道：「他们在一起一年了吧？」 苏淼抬着头回想了一下：「有一年多了，怎么了？」 「感觉时间真快。」乔林感嘆道。 「乔哥你过来一下，」苏淼拉着他走到外面，靠着栏杆说道：「我之前有没有跟你说过，我奶奶家那边，就我读小学的那地方有个看校门的爷爷？」 乔林摇头：「没有。」 「那我跟你说，」苏淼说道：「我去念过去给你拍照看我学校的时候，爷爷他已经痴呆了，但是还会自己一个人跑去学校里，上次就碰巧给我遇到了。但是我今年回老家那几天，我在校门口蹲了三天也没见人来，回来前去李婶家找，李婶说爷爷已经走了，在学校里走的。」 「你想说......」乔林心里隐隐有点躁动，像熔岩倒流下一刻要喷涌而出，有人在身后喊他们他也只是摆摆手当做招唿。 「我想说啥我也不知道，」苏淼却打断他的话：「但是不管再过多少年，我觉得我还是会站在你身边。」我会一直不知疲倦地去靠近你，任光阴似箭，岁月流转，风华老却。 乔林盯着苏淼定定的脸，内心翻腾，他刚才也不过随口一说，却听到了苏淼这一番话。 「成年人说话是要负责的。」乔林隐隐有点抽鼻子，不厌其烦地听苏淼给他承诺，不厌其烦地跟他说：「你不能跑。」 「我不跑。」 ...... 「就差你俩没跟上队你们还不跑吶？」程诵的声音突然从身后悠悠冒出来，两人立即往两边退开。 苏淼看着西装革履一点也不油腻甚至换了副眼镜的程诵，话都说不利索：「程程程老师？！」 程诵託了一下自己的眼睛，淡淡地「嗯」一声，指着前面的队伍说道：「还不快点跟？」 「这就跟，马上跟！」苏淼立马牵上乔林的手往前跑。 程诵看他俩牵着走的样子，下意识在后面伸出手，欲言又止，过没两秒又放下，摇摇头嘆了口气：「也不注意点......」 百日誓师时候的情形苏淼和乔林记不清多少，只觉得那天一出教室门就热浪滚滚，托着每个班的高考口号摇摇摆摆上了白云晴天，广播里读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像活了一样。红旗招摇，风声猎猎，他们的额角被晒出了汗，早上好不容易做出来的髮型一到太阳底下就乱了，但总归十八年华的青春足够挥霍，他们仍旧是朝气的，昂扬的。 倒计时变成了两位数，全校都进入了高考备战的警戒期，学生在跟自己拼命，老师在一边抢救。每个班上都会放着急救箱，因为时常有学生因为压力过大突然晕倒或者高烧，老师们成天盯着这群孩子的脸色，生怕他们出问题。 盛夏悄然而至，风扇吱呀仿佛作别。 高中最后一天的课程里，没有一位老师上课，要么在上面讲故事，要么给他们自习。程诵在最后一节班会课上欲言又止，沉默了很久最后只说了一句：「东西收好，别落下了找不着，考试尽力就行，我们班已经是全校平均分最高的了，不用再争着了。」 班上有女生开始在细细地抽泣，程诵就在上面看他们收拾东西。 周石山小跑着上去拿了一个小盒子递给程诵，每一位老师都有份不一样的，是全班人选出来的，这盒子里面是一支黑色钢笔。 程诵还在责怪他们没好好学习，看到东西就是一愣，和他之前摔坏的那支一个牌子。虽然不贵，但是他最喜欢的，上课点名连请假条签名都用的那一支，当时是不小心被碰掉，正好就在他的学生面前，没想到他们送了一支一模一样的。 程诵拿在手里握了良久，突然低声道了声谢。等到铃声铃声响起，广播开始试音，他才回过神来，走出教室门前又停下脚步，回过头嘱咐道：「考试都加把劲，复习周多看看老师讲的重点，你们都很棒。」 广播试音播着高考答题注意事项，大家在广播标准的男声里，周石山最后喊一声「起立」，接着就是齐齐的一声「谢谢老师」。 教室里的人快走干净，考场布置不允许留下半点东西，等下巡场的人来贴座位号，教室门就要被贴上封条。乔林把书本抱在手上，跟站在原地愣着神的苏淼说：「可以了吗，要走了。」 「来了。」苏淼还站在讲台上擦黑板，上面的值日生还是他和乔林的名字，他深吸一口气，抓着抹布把粉笔字拭去。 多情自古伤离别，不管是冷落清秋还是未央盛夏。 6月6号，高考倒计时1天。 是夜，男生宿舍。 苏淼把试卷整理到一起，伸了个懒腰：「乔哥，考完你要干什么？」 「我么？」乔林想了一下：「我想去南方，江南那一带走走。」 「为什么是江南？」 「因为——」乔林尾音拖得很长，最后落地：「——钱不够。」 「what？」 「逗你的，」乔林不再开玩笑：「我妈同事的丈夫，在杭州开了家设计公司，我问过了，暑假我可以去那边见习。」 「是做什么的？」 「那边是gg设计。」 「你是说你以后会是设计师吗？」 第100页 「说不准。」乔林摇头，眼睛瞟向窗外，郑重地说了几个字：「但是我想。」 苏淼伸出拳头往他肩膀上轻轻捶了一下：「好嘛，我挺你。」 「那你呢？」乔林问他。 「我的话，我就是苏垚的劳动力咯。」 「你家的公司？」 「但是前提是我要过一本线，起码二十分，不然就是免费劳工。」苏淼清了清嗓子，用相同的语气重复苏垚说的话：「『总不能兼职工认的字都比你多吧？』就这样。」 乔林乐了：「你哥倒是对你挺严。」 「他以前读书对自己更严，我算好的了。」事实上苏垚念书的时候他还在幼儿园跟人玩沙子，但是苏垚放在家里堆叠成山的奖状却也是不可忽视的：「小时候我爸妈不在家都是他管我。」 「那现在呢？」 「现在什么？」 「我照顾你？」 「狗屁！」苏淼踹他一脚：「你哪一次闹事不是我帮的你？」 乔林抓住他的脚踝，笑道：「那是互帮互助。」 「我怎么觉得你有点猥琐？」 乔林：「嗯哼。」 苏淼往后缩了缩：「别闹，要高考了。」 「我知道。」 「你紧张吗？」 「很紧张。」 「真的？看不出来。」 「我怕我失手，我没法再等一年。」中考他比苏淼迟了一年，如今高考他失不得利。 「说加油都很虚，」苏淼捏着他的肩膀：「现在十一点零五，你要不多看两遍错题集？」 「......好的老闆。」 第49章 6月7日，高考倒计时，0天。 坐在考场上，苏淼卷子上看着或熟悉或陌生的题目，没急着检查，反而手指轻轻拂过油墨，最后定了下神，才拿起笔做题。 语文，数学，理综，英语。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考试排序，稳步而行时不时停下来思索的笔尖，反覆练习过的题型，从未见识过的案例，十二年的积累在这几个小时里倾泻而出。 程诵和吴司就在考场外等着他们考完。程诵看到自己班的孩子都是最先一个冲到上面去，紧张地问他们怎么提前交卷，想问多点考试情况又不敢问，最后变成轻飘飘的一句：考完了就不要再想了，专心下一门。 一场接一场，每个人的神经紧绷着，英语测试的考试结束铃声终于响起，苏淼拿起文具走出门外。 熙熙攘攘的人群里，乔林就站在走廊尽头，无论多少人挡住他的视线，他都能知道乔林就站那儿。这一回不再囿于任何其他琐碎，苏淼拨开人群冲过去，在人山人海中扑到乔林身上。 负责广播的同学也真是有心，放一首雷雨心的《记念》出来，他们上楼的时候都看见好些女孩子跟那儿抹眼泪。 「你哥来接你吗？」推开宿舍门，乔林问他。 「嗯。」苏淼点头，又把乔林摁在门上，好一会儿才放开，有点失落：「最后一次把你按门上了。」以后也不知道住不住一块儿。 「往后有的是机会。」乔林抓着他的衣服哄道。 「往哪儿的门按？」苏淼突然问：「酒店吗？还是车站小旅馆？」 「想什么呢你？」乔林一敲他的头：「成绩还没出来。」不一定以后见面都要住酒店。 「做好心理准备。」苏淼抛下一句，转身去收拾行李，收蚊帐叠衣服，快弄好了却发现乔林没有动静，他疑惑地转头：「你干嘛站那儿不动？」 乔林走上前来，捏着他的下巴靠近了说道：「让你哥别来了，晚上我送你回去。」说完整个身子压上去。 「唔？」苏淼大喘一口气，推着他胸口：「疯啦你，七点班里还有聚会呢。」 乔林抓住他四处挠的手，淡淡道：「赶得及，就一次。」 「我操！」苏淼的声音被勐地截断，又勐地炸出来：「你丫别脱我裤子！！！」 晚上七点十分，站在学校门口的公车站，苏淼一屁股坐在行李箱上，不停地用手给自己扇风，半晌嘆了一口气，凉凉道：「赶得及个屁。」 乔林压了一下他的肩膀，抬了下下巴：「你这么坐着，」说一半还左右看了看，没有什么人才把后半句说全：「屁股不难受吗？」 「......」苏淼反手钳住他的指头，几乎是一字一顿地咬着牙反问他：「那，我，还，站，得，住，吗？」 乔林抿紧了唇，使劲憋笑：「我跟班长说了，要晚点才能去。」 苏淼继续皮笑肉不笑：「我们是聚餐不是聚会啊哥哥，迟到三十分钟都可以直接洗碗了。」 「不会的。」乔林胸有成竹。 苏淼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乔林于是重复了一次：「我说不会的。」 到了饭店苏淼才知道乔林的意思，他们到的也不算迟，有好几个人还在路上。 苏淼疑惑地坐下：「不是七点吗？」 「群里说了啊，改到八点，很多人还没收拾完。」周石山把茶壶递给他，问：「乔林没跟你一起吗？」 苏淼边倒茶边回答：「过来了，去前台存行李。」 「你们家不是在附近吗，不先回去？」 「有点事。」苏淼抓了颗花生米丢进嘴里，嚼吧嚼吧问：「八点才吃晚饭，不怕饿坏人。」 第101页 赵泽从他后面拍了一掌：「就你喊饿，老程都还没来呢。」 苏淼回头，「老程也来？」 「来着呢，但是要晚点，」赵泽晃了下自己手里的手机：「他说家里有两支酒，在去拿过来的路上。」 乔林还没进门就听见他们在里面说，顺嘴问了一句：「什么酒？」 赵泽耸肩：「老程带的，我也不知道。」 乔林问：「其他老师没来吗？」 「都有事，有的自己班上有聚会。」 他点点头，坐到苏淼旁边叮嘱：「你别喝多。」 苏淼还没说话，赵泽就在一旁「啧啧啧没眼看。」随即吐着舌头开熘。 「咋地啊还怕我吐你不成？」苏淼手往后一伸就够到了赵泽的腿，勐地就往上面拍一巴掌，用力过勐差点把椅子撞翻，还好乔林手疾眼快给扶住了。 赵泽躲开了在一旁叉着腰说：「你那哪是吐不吐的问题啊？」 「那你啧个屁。」 赵泽突然神秘兮兮地凑到他耳边，小声说：「那是你乔哥哥的问题~」 苏淼作为一个刚经歷过乔林暴行的「受害者」，此刻只是面无表情地侧过头，冷漠地吐出一句话：「就你有嘴，一天叭叭的。」 赵泽一头雾水，旁边乔林忍不住又笑了一声，让他更是迷茫。 等人差不多到齐了，饭点也慢慢上了菜，周石山还叫了两打啤酒上桌，几个男生就抓了个杯子倒满了碰杯。 菜刚上齐，程诵就姗姗来迟，手里拎着家里带来的两瓶葡萄酒。 程诵见了满桌的菜餚还没动多少，不禁佩服起自己：「来得真是时候。」他把酒放一边，笑道：「谁要试试？」 「我来我来。」周石山连忙站起来，他们定的是包间，开了三张桌才把人安排好，这会儿直接拿了一瓶去其它两桌。 「唔，好香啊。」苏淼坐得近，刚开了瓶醒酒，他就闻到了醇香，和在外面买的不是很一样的味道。 果然程诵在一边点头：「这可还是我前两年自己放的。」 陈凯边帮着递杯子，闻言惊奇道：「老师您还自己酿酒呢？」 程诵继续点头：「以前偶尔会泡一下。」 「那这些都是存货了？」陈凯抓住了重点：「我们喝光老师不心疼？」 「哪儿能，」程诵笑笑：「还有呢。」 另一桌的同学耳朵灵，闻言远远插上一句：「老师我们能上你家做客去么？」 其他同学见状纷纷积极表示同意。 程诵不疾不徐地应了一句：「来啊，只要你们教导主任同意。」 包间里有一瞬间的安静，两秒钟后突然响起潮水般的起闹声，众人还欲追问，程诵就给他们打了回来：「都回座位去！再不吃菜就凉了！」然后说什么也不肯多透露半句。 大家手上杯子倒满了，周石山站起来轻轻嗓子，其他人自觉跟着起立，然后他喊道：「咳嗯大伙儿，咱敬程老师一杯！」 「应该敬你们自己，」程诵跟着站起来，笑一声：「祝你们毕业快乐！」 毕业快乐。乐相遇，伤别离。 玻璃杯子碰撞的声音变成了清脆的「叮叮」声，不再是可乐罐子的沉闷，他们能看得到杯子里的饮料和酒撞上杯沿，水珠子被甩上空中又掉进了不知道谁的杯里，喝进肚子里的味道变得与之前不同，说苦也不苦，说甜又不是那么甜。 乔林碰了下苏淼的手肘，小声跟他说：「试一点就行，混喝容易醉。」 「啊？」苏淼没听清，微红着脸颊回过头来：「你说什么？」 乔林犹豫了一下问：「......你不会觉得热吗？」 「热？」苏淼迟钝地反应着：「还行，是有点。」 「......」乔林在阻止与放任他的边缘徘徊，这阵子都没碰酒精，没成想苏淼的酒量居然又差了点，但是现在才刚开场，拦着又怕他不尽兴。思前想后，乔林心一横，算了随他去吧。 包厢内的气氛愈来愈高，觥筹交错，程诵两瓶酒被瓜分完了，却有不少人喝上了瘾，桌上杯盘狼藉。也不知道是谁一错手，乔林衣服上就被泼了茶水，他赶紧站起来抖落干净了，抽了好几张纸巾把衣服擦干净。 乔林抓着衣服对大伙说：「我还是去下洗手间，先洗一下痕迹。」 「抱歉啊我不是故意的。」那个碰到他的同学不好意思地道着歉。 乔林摇摇头：「没事，我也没看。」说完转身去洗手间，没想到刚推门出去就看见吴司坐在他们包厢门口走廊的长凳上。 包间门彻底合上，里面的声音弱了很多，乔林先是一愣，说了声「主任好」后才试探着问：「您是......来找程老师的？」 对方看到乔林明显也愣住了，站起来不知道装作没看见离开好还是在这儿跟人打招唿好，但是乔林直接就把他叫住了，他干脆点头：「我刚来。」 乔林不动声色地瞟了一眼不远处墙上「吸菸区」三个红色大字，假装没闻到吴司身上的烟味，笑一声问：「那老师您应该还没吃晚饭吧？」 「没，」吴司直接回一句，又觉得这个字歧义太大，干脆解释说明：「我吃了过来的。」 乔林又问：「那您要不进去坐一下？刚好程老师在跟同学们玩游戏，怕没那么快。」 「他还跟你们玩游戏？」吴司不解地皱眉，吃饭还玩游戏，嫌人饭店关门太晚么？ 第102页 「对，真心话大冒险。刚好想到就开始了，所以应该要好一会儿，您还是进去坐坐吧。」 吴司低着头有点犹豫，不知道该不该进去，乔林回头看了一眼包厢，要是吴司和程诵要是在这儿待久了影响也不好，但是里面吃得差不多了，他直接推门沖里面喊了一声：「大伙儿我能请主任进去坐下么？」 乔林刚说完包厢里就躁动起来，毕竟主任在这儿是他们意料之外。不过主任和他们老班关系好大家有目共睹，好到什么程度呢？要这么说，程诵已经三十多岁了，却还是单着身，平时也没见他跟哪位女老师走得近，反而跟主任在一块的次数多点，加上他们班有一对乔林苏淼，现在也毕业了，大家自然而然开始胡乱猜测起来。 程诵听到乔林的话一口汤差点没喷出来，他抽了张纸巾把脸上胡乱擦擦，嘴角有点抽抽，嘴上却忙说着：「请请请。」 然后乔林顺应人心把表示拒绝的教导主任推到了程诵旁边坐下。 「主任好——」大家异口同声地说。 「好好好，你们好。」吴司跟平时不太一样，有点......怂，感觉都没敢偏头看一眼程诵。 程诵挑眉问他：「你怎么过来了？」 吴司：「刚好路过，看看你什么时候回去。」 「那你也会挑时间，」程诵说：「我差不多了。」 八卦的味道在包厢里炸开，几个男生交换了一下眼神，默契地殷勤地挨个儿上去给两位老师敬酒，吴司也是意外地好说话，一连喝了好几杯。 程诵看不下去了，一把拿走吴司的杯子，满是嫌弃地说：「行了行了，没发现这群孩子诓你喝呢么。」然后就把酒喝了：「你们别敬他了，敬我。」 「哇哦——」程诵一句话瞬间引起轩然大波。 乔林弄完衣服进了包间，刚坐下来就问苏淼：「你没喝多少吧？」 苏淼摇摇头，头以下的部位规规矩矩一动不动，就晃着个脑袋说：「没有啊，就两口。」乔林低头看，杯里的酒都被他喝了。 乔林：「我杯里的呢？」 「嗯？什么？」苏淼探头，拿起他的杯子答道：「你杯不在这儿么？」 「......」得，乔林嘆气，这货醉了。 乔林还没嘆完，就听见隔壁桌的声音：「我们再玩一轮！」 玩的真心话大冒险，这个游戏很特别。想要得到回应的，想要倾吐心意的，想要孤注一掷的，想要知道别人的秘密的，单纯看热闹的，玩的人什么想法都有。这也是最不至于丢盔弃甲的自我维护。 这一次却巧了，不知道是转的人厉害还是天意难违，原本吴司那地方就没有没指中过，这一次酒瓶子直直地对到了吴司，仿佛就为着他去的。 程诵一口汤又差点喷出来，没想到这样都能给吴司中奖了。他抽出纸巾擦擦脸，提醒道：「你们别太过分啊。」 同学们嘴上说着好，实际上就等着折腾。 然后主任选择了真心话。 就在大家思考问什么能不冒犯领导又爆勐料的时候，赵泽这个纯粹看热闹的人撸了袖子就上了，问的问题也够重磅。他先是招唿大家安静别说话，然后神秘兮兮地问吴司：「吴老师，您跟程老师是不是住一块儿？」 程诵这口汤到底是喷了出来。 桌子底下好几个人朝赵泽竖起了拇指。直白又真诚，轻如鸿毛一个问题回答起来却重如泰山。 所有人都用热切的目光看着他俩。吴司堂堂一个歷经风雨的教导主任，又怎么会处理不了这群小朋友的使坏，他甚至不用跟程诵对确认眼神，直接轻飘飘地说：「学校教师宿舍都在一块儿。」 「咦~~」班上响起一阵唏嘘，显然大家对这个问题回答并不满意，但又不能过问太多。程诵在吴司答完后就站了起来，整理了下衣服：「我跟吴老师就先走了，你们都别玩太久，晚归路上危险知道吗？」 「是——」大家异口同声回答。 程诵走后饭店过不久也要关门，大家干脆转场去了预定歌厅包厢。 作者有话要说：程老师和吴主任这点单纯死党朋友却又给力给气的样子真的让我自己都忍不住...... 第50章 转了场游戏仍在继续，并且还有愈玩愈嗨的趋势，毕竟每个问题都有可能挖到比天还大的八卦！班上同学一个接一个地被旋转的酒瓶指到，或是怯怯地说真心话，或是一言不合就大冒险。 陈凯算得上是真心话大冒险的宠儿，后半场的酒瓶就指着他转。再一次转到他面前时陈凯的眼珠子都瞪直了：「怎么还是我！你故意的吧！」 「没有，绝对没有。」赵泽就是那个转瓶子的，要是未卜先知他肯定把他转的这几次录下来，以后拿出去跟小姑娘吹：「想听谁的真心话，让我来。」 陈凯被罚酒已经涨红了脸，肚子鼓胀到一碰就该吐了，无奈之下他选择了真心话。 但是这就为难人了，陈凯的八卦基本没有，之前乔林那事儿班上除了他们三个和赵泽就没有其他人知道了，可以说九班这位学习委员算得上是学不可以已的典范，八卦？不存在的。 讨论了许久，秦瑶瑶举手站出来问他最简单的问题：「你有喜欢的人吗？」 十七八岁的孩子爱问的无非也就是这么些我喜欢你你喜欢我的情感故事，这个问题说简单也简单，说难却也难。不过玩到最后兴致开始变淡了，他们也没想从陈凯这里问出什么。 第103页 只见陈凯沉默了好一会，仿佛是在思考。 坐在他旁边的男同学轻轻碰了一下他手肘，调笑着问他：「餵兄弟，你不会是在脑子里把你认识的女生都过一遍了吧？」 「唔。」也不知是谁给了启发，陈凯突然抬起头来，脸上表情像是挣扎着是说还是不说，最终他紧张耸着的肩膀微微垮下去，仿佛卸了力气，点头说道：「有，我有。」 他说完后气氛相当尴尬，一半人是在猜他喜欢的是谁，一半人是在纠结接下来要说什么好。但是谁都看得出来他这个答案不是愿意说的，幸好包厢里的音乐声及时响起，不至于让这个空档尴尬太久。 「来来来下一个下一个。」赵泽立马起身趴到桌子上，拧着瓶子转了几圈，内心想着千万别再那么能耐又往同个人身上指。 然后酒瓶子又双叒叕指到了陈凯。 这回连乔林都忍不住给赵泽鼓起了掌。 第五次，牛逼哥们儿。 在场所有人不知道是感嘆赵泽会转还是陈凯运气好，后者直接就给愣住了，脖子伸出去老长，颤巍巍地伸出手指——肉眼可见的在抖——然后选择了大冒险。 秦瑶瑶这个八卦女孩终于觉得，这特么不是缘分是什么？！于是她一拍桌子，直直盯着陈凯的眼睛说：「用别人的手机给你喜欢的人打个电话。」 陈凯舔了下唇，慢慢开口：「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说完他就停了。 秦瑶瑶立马接着：「你说。」 陈凯苦笑：「我不知道电话号码啊。」 赵泽表示怀疑：「没有微信？」 陈凯摇头。 「不是吧？」赵泽皱眉：「是我们学校的学生吗？」 陈凯先是点头，然后又摇头：「算是，又不是。」 乔林听到这里动作突然一顿，他有个大胆的想法。 赵泽一头雾水：「你在说什么东西？」 乔林突然插话问陈凯：「高年级的？」 「你想什么呢？」赵泽闻言笑出了声：「学校哪还有比我们高的年级。」 大家都在笑乔林装嫩，陈凯没回答，只是埋下了头，在乔林眼里却更像是默认了。 他突然有点知道陈凯喜欢的人是谁，并且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个人。 赵泽干脆一摆手：「哎过过过，输了这么多次，这局不算了！」 大家表示同意，陈凯喝上了头实在玩不了，离席去了洗手间。 赵泽往场上看了一圈：「还有谁没被指到的？」最后他的目光停在做得端正的苏淼身上：「就你了兄弟，看看我的金手指——」 赵泽手上用力，瓶子就咕噜噜转了起来，最后居然又给他转中了！ 「赵哥，」周石山已经掏出了手机：「我没记错的话这附近可以买彩票。」 「哎好说好说，天亮咱就暴富去。」赵泽的鼻子长上了天，好不豪气。 秦瑶瑶没理赵泽犯傻，转头问苏淼：「你要真心话呢还是大冒险呢？」 后者恍若不知在那里傻笑。 乔林轻轻拍他的脸，没有任何反应，还是端端正正坐那儿盯着桌面看，乔林就知道苏淼已经醉了，只好沖大家说：「抱歉，他喝醉了，我来吧。」 「哎等等！」赵泽最乐于看他们措手不及，正巧他又坐苏淼旁边，于是凑到他耳边，既然小声说话不管用，赵泽就用所有人都能听见的声音喊了一声：「苏淼——乔林叫你亲他一口——」 乔林已经准备好了被罚酒，闻言动作一顿，大家眼睛一亮，有几个人已经给赵泽鼓起了掌，玩到现在也没这么大过，连秦瑶瑶都不敢这么说。 原本不抱着苏淼会有动静的希望，谁知苏淼听见乔林的名字就有反应了，带着疑问「啊」了一声，用了两秒钟消化这句话的意思，然后转头找到了乔林的脸，伸手捧着就往侧脸上啄了一口！ 他是冲着嘴去的，但乔林侧头躲开了。 然而并不妨碍班上女孩子海浪般的尖叫：「啊！！真亲了！！」她们边红着脸边尖叫，后悔刚才没有拿手机。 「是在下输了。」赵泽沖他们两人拱拱手。 陈凯回来就看见一帮女孩子的姨母笑，差点以为是又起了什么诡异心思来对付他，吓得腿都一软。 玩到最后已经趴了好几个，赵泽甚至都扶着冰桶在吐水了。到了深夜，住得近的都准备离开，留下的都是家离得远的，半夜也叫不到车，就干脆在这儿通宵。 苏淼还没清醒过来，被空调吹得打了个喷嚏。乔林想了想还是把人带回去了，打算在外面开个房间将就一晚。 跟其他人告了别，乔林发现行李不太方便带着，干脆就留着明天再回来拿。他搀着苏淼走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路灯底下飞蛾往灯泡撞，细微的「咚咚」声响在头顶，影子由长及短又拉得老长。 仲夏夜风徐徐，寒霜浸透，往人袖子里头钻着，竟然还觉得有点冷。 苏淼走路的步伐从虚浮到勉强能撑住，再到现在无比稳健，只听他无比清醒地喊了声：「乔哥。」 「嗯？」乔林惊讶于苏淼被风一吹就酒醒的特性。 然后苏淼问道：「你干嘛躲开？」 「什么？」 「大冒险的时候。」 乔林脚步停住站在原地，手虚虚地搀着，没用什么力，后者却好好地站在他面前，没有半点酒醉的样子。 第104页 乔林的手不由自主就摸上他的脸：「生气了？」 「没有，就是不太明白。」苏淼甩开他转身往前面走，走一步就踢一颗石头。乔林在后面跟着，起初是没有说话，后来觉得他是真别扭了，才开口解释：「我就是觉得在大家面前不太合适。」 他就是不看也该知道，即使当时女孩子们的粉色泡泡都可以用来搓澡，但有些同学虽然没有直白地表现出来，他们的不认同还是很容易体会得到，只不过同学一场，他们没有表示出来，也没有给他们俩难堪。 同性本就不被大多数人接受，有的人面上不表示，不代表他们不会介意。他们自己可以不在意别人的眼光，被发现了也大大方方，可也没必要巴巴地凑上去讨嫌。 苏淼当时醉着，自然没有感受到乔林说的，只是本能地由于乔林躲闪而惊讶、慌乱。这种心情没有因为乔林的解释而放下多少，内心的紧张还是霸道。 他开始惆怅起来，知道这是因为毕业季，因为离别。他慢悠悠地靠近乔林，靠着他的肩膀低声问：「今晚不回家成不？」 他以为乔林是要送他回家，但是他不想回去。 乔林停住了脚步，往他耳廓上亲了一下，同样低声回他：「没打算回去。」说完两人就拐去了最近的酒店，房间被预定完了，苏淼一咬牙就定了个豪华套房。 「往前走两百米还有一家可以问问看的。」乔林哭笑不得，被拖着上电梯的时候还在刺激他。 「闭嘴。」苏淼恶狠狠地回头瞪他：「走不了那么远。」 乔林立马噤声。 一进门他就被苏淼按在门上啃来咬去，只留他松口气的工夫。乔林笑道：「你每次都等不到进门。」 「是等不到去床上。」苏淼纠正他，两人一路吻到浴室，冰凉光滑的墙面让被直接压在上面的乔林一个激灵，苏淼把人往前一拉，拧开淋浴喷头，还没来得及升温的水噼头盖脸浸湿了全身。 「嘶！」乔林被这点冷水吓了一跳：「你会感冒的。」 苏淼细细啄着他的脸，不管乔林的养生之道，委屈巴巴地说其它话题：「我屁股疼。」 「嗯......」乔林挑眉，明知故问：「你想说什么？」 水温逐渐变暖，苏淼磨蹭着，喘着气说：「今晚给我。」 乔林略一思索，就转过身微微沉下了腰。 这回轮到苏淼不相信了：「真的？」他再一次确认。 乔林乐了：「你不是屁股疼？」 不知是苏淼经验太不够还是乔林太紧张，总之就地取材拿沐浴露用两个人都觉得疼。 「我死也没想到，有一天自己的屁股会是薄荷味的。」乔林在看到沐浴露包装后，抠着墙感嘆了一声：「真特么凉飕。」 这一场早早就结束了，两人都没力气再继续下一场。好不容易在上面一回了，苏淼却没觉得多有成就感，反而只觉得累。乔林惨了不止一点。 苏淼跑去楼下二十四小时的药店买了消炎药回来，给乔林擦着。「我说......真有那么疼吗？」 乔林一点诚意也没地安慰他：「不是你的问题，我们都怪沐浴露是薄荷还磨砂好吧？」幸亏后面苏淼孰能生巧，不然他现在可能更惨一点。 苏淼有点受挫：「你做的时候怎么就没事？」 乔林笑他傻：「那能比么，我当时全套都齐了，哪像你今天这么急？」 苏淼泄气：「我不想在上面了，好累。」 「男人不能说累。」 「去你的，睡觉。」 「我睡不着，屁股疼。」 「......我给你吹吹。」苏淼说完真就起身趴过去，对着乔林吹气。 「别了......咱还是睡觉吧，我顶不住。」乔林讨饶，翻个身苏淼就看见了。 苏淼一拍他大腿：「都这样了你还能想点别的么！」 最后是怎么睡过去的苏淼也不记得了，只记得醒来前手上还抓着两张纸巾上面有些干涸了的痕迹，假装谁也不知道是个啥。第二天起来两人的屁股都是拉了一个月干大便才有的效果。 作者有话要说：em陈凯有感情线的......然后后面那段情节省略了一点，也不知道有没有人看，还是放围脖辽 第51章 回歌厅拿了行李回家，在路口的时候苏淼停下来问乔林：「你什么时候去杭州？」 「随时。」乔林答：「你呢？」 「我才是随时好吧？」苏淼怪声怪气地，往前跨一步又回过头来说：「但是我哥让我出去玩几天。」 乔林一听就知道这傢伙闹别扭，但就是不说，连车站送行都要突然跨上栏杆的人，现在又要分开三个月，怎么也知道他是捨不得。 乔林上前轻轻抱了他一下，小声解释：「那边下周就有批实习生，到时我就跟他们一起培训，对不起......陪不了你。」 苏淼还以为乔林要说什么，他深吸一口气，笑得有点儿勉强：「得了得了，大老爷们儿谁要你陪，我自个儿出去玩去。」 「嗯。」乔林的手摸着他后脑勺的头髮，点头说道：「可以叫上赵泽他们。」 苏淼抿着唇，半晌后才沮丧地说：「哦。」 苏淼没想到乔林的「随时」居然就是两天后，晚上知道时间的时候他就一个电话轰过去，乔林也无可奈何：「之前一直没抢到机票，刚刚就订到了后天早上八点的......」 第105页 苏淼还没听完就摁掉了电话。他有点反应不过来，虽然一开始就有这个心理准备，但乍然知道了消息，他甚至想冲过去乔林家里把他机票退了然后恶狠狠告诉他「你过几天再走老子要你陪」！ 他挂了电话之后，乔林却意外地没有再打回来，连点动静都没有。苏淼疑惑地又打开手机查看，真的没有！ 「王八蛋子。」苏淼终于忍不住骂了一声，却憋着一口气等着乔林来找他。 苏淼没有说话，就趴床上守着手机，他的房间安安静静，隔音效果原本很好，现在连楼下来了客人的吵闹声都隐约听得见。 然而乔林却不像之前那样关照他了，过了半个多小时也没有任何消息，苏淼又是气愤又是担忧又是难受，迷迷煳煳地，等到自己都快要睡着了，拱着钻进被窝。 这时候门却突然被敲了两下，苏垚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苏淼，出来一下。」 苏淼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带着睡意喃喃：「干嘛？」 苏垚又敲了两下门说：「有人找你。」 他被弄得不耐烦：「大半夜的谁会找——」说一半突然顿住，一掀被子从床上跳起来打开门。 门外却没有他以为的人，只有苏垚在外面站着。 他疑惑地问：「乔林呢？」 苏垚的样子比他还疑惑：「什么乔林？」 「不是说有人找我吗？」 苏垚抱着手臂靠在墙上饶有兴致地堵他：「那我也没说是乔林啊。」 「......」苏淼忍着上去揍人的冲动，就准备关上门不理他，谁知一回身就听见了楼下一个熟悉的声音，胸有成竹的语气，清冷的声线，还有话里熟悉的字眼，那是他的名字。 乔林！ 苏淼勐地趴到栏杆上去，半个身子都探出去了，动作太大没剎住车，差点没把自己翻下楼，然后他就看见乔林坐在他爸妈对面，三人正在说着话，听见楼上的动作齐齐地抬起头。 苏平归和沈珞看见苏淼这动作差点没把心给吓跳出来，乔林更是直接就冲出去，在他正下方伸出了手。 苏淼有一瞬间想要从二楼直接翻下去的冲动，但想到这样乔林的手可能会废掉，加上苏垚在他身后拉了一把，苏淼到底没翻下去。但是这不妨碍他还没站稳就往楼下跑。 我操。苏淼内心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特么比当时乔林回来给他过生日还刺激！ 乔林来我家干嘛！ 他跟我爸妈说什么了！ 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 苏淼也不知道自己想的是什么，想得对不对，所以当他跑到楼下时硬生生忍住了往乔林身上扑的势头，堪堪停在了乔林面前。 他抓着乔林的肩膀问：「你怎么在这儿！」他又很多问题想问，却因为爸妈在场没有问出口。 你真的后天走吗你为什么会来我家你为什么没有回我你会不会想我你什么时候回来...... 乔林笑了一声答道：「我来找你。」 苏淼下意识就喊出了声：「找我你跟我爸妈喝什么茶！」 然后老爸十分威严地咳了一声。 「呃。」苏淼开始紧张起来，他兴奋过头了，忘了但是苏垚出柜的时候老爸的反应多激烈，现在如果乔林是跟爸妈坦言，那他们肯定还有一场硬仗要打，说不定他会被做成剁椒小树苗。 沈珞果然朝他招了招手：「二小子你过来。」 「妈，我......」苏淼犹豫着叫了一声，偏头看一眼乔林，后者按着他肩膀跟他一起走到了老爸老妈旁边的位置坐坐下。 「紧张什么？」苏平归见他这怂样不由得嫌弃：「乔林跟我们坦白都比你淡定。」 苏淼已经害怕到了老爸说什么都点头称是的地步，现在第一反应也是先「是是是」，结果点着点着就发现问题了：「坦白......什么？」 他勐地朝乔林看去，直接把自己脖子给扭了，但他管不上那么多，抓着乔林就问：「你都跟我爸妈说了？」 乔林揉着他的脖子点头：「说了。」 「不是你都说什么了！」苏淼突然甩开他的手站起来：「你丫怎么又瞒着我！」 苏淼真的被气炸了。 难道乔林就没想过，如果他爸妈不同意，家里有了防备，那么以后他们连见面都难，更别说在一起了？ 「我没瞒着你。」乔林拉着他的手：「我刚想跟你说，但是你挂了电话......」 苏淼现在又心急又害怕，爸妈的沉默和乔林的解释简直就是拿他的心起来串一串，一扎一个洞，他怕极了，抢着乔林话头就说：「那你就不能再打给我吗？为什么偏要自己一个人过来——」 「苏淼！」苏平归突然打断他，带着愠怒喊了他的名字命令道：「坐好！争什么争！」 他们家鲜少有这种情绪偏激的场面，一直以来老苏都教育他们无论何时都要冷静不被情绪沖昏头脑，但苏淼却实实在在慌得不管不顾。 苏淼的眼睛有点酸，鼻头似乎冲上了点什么刺激东西，一口气都喘不匀了，但仍旧努力平息着自己的情绪跟爸妈解释：「爸，妈，你们别听乔林乱说。」他用力咬着唇，手指因为紧张而冰凉：「是我招惹的他，是我......他没错，他没错。」 他不只担心乔林出柜以后他们路不好走，他更担心乔林把什么责任都往在自己身上揽，他不想把自己从这段感情的源头里摘出来，从一开始就是他先陷入其中，如果会被指责，那也不该是乔林承受。 第106页 谁知他这话一说出来连乔林都安静了，愣愣地盯着他的脸，苏平归更是直接匪夷所思：「你说什么？」 苏淼误以为这是气愤到顶的质问，更是不敢松口，带着点赴死的慷慨直言：「我说是我先喜欢的乔林！在一起也是我说的！怪不到他！」 他几乎是吼着说出这句话的，沈珞第一个回过神来，眼睛先是盯着他再转向乔林，有些意外地确认事实：「你们，在一起了？谈恋爱那种？」 乔林终于不愣了，抓着苏淼的手捏了两下，示意他不要紧张，同时点头答道：「是。」 苏平归的语气也变了，不知是愤怒还是恍然，只听他简单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前年，高二的时候。」 苏平归简直难以置信：「......你们瞒了家里这么久？」 「不是的，」乔林解释道：「我母亲知道这件事。」 「你家里没有反对？」 乔林摇头：「她不反对，前提是我会负责。」 苏平归反问他：「你要怎么负责？」 「等等——」苏淼再迟钝也反应过来了：「爸妈你们不是早就知道了吗？」他说着转头问乔林：「你不是已经说了吗？」 乔林说的话让苏淼无地自容：「我只说我买了两张明晚的机票要跟你去杭州，所以明天上午就得出发去机场。」 苏淼愕然：「......就没了？」 乔林摇头：「没了。你挂我电话那会儿我已经在你家门口，所以没给你打回去。」 「不是，」苏淼差点跳起来：「就这点儿事你至于专门跑过来我家吗？我还以为你丫跑这儿来出......柜......」苏淼说着说着声音就低下去了，慢慢地转头，慢慢地看着老爸老妈，然后慢慢地做了缩头乌龟：「爸......妈......刚才，能不能当我没说？」 苏平归瞪了他一眼，把自己儿子放在了一边，严肃地追问乔林：「你说前年，那就是上次来家里的时候就已经？」 乔林点头：「是。」 苏平归突然不知道该怎么看待他的两个儿子了。 一个是为了对方大大方方向家里出柜结果到最后感情也无疾而终的苏垚，一个是一直藏着掖着而男朋友根本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的苏淼！ 他到底教育哪里出了问题，以至于他的两个孩子偏偏不走寻常路，非要与世俗背道而驰，非要承受这点本来可以不承受的排挤责难和不安！ 当时苏垚激烈的反抗还在他心底挥之不去。但无论如何这两个都是自己的孩子，可他们都不知道，无论是苏垚一意孤行的顶撞还是苏淼小心翼翼的遮掩，都是打垮一个身为父亲的男人最兇残的武器。父亲的肩膀该是孩子最坚定的后盾，为什么到现在反而变成了围堵着的高墙？ 苏平归嘆了一口气，他看得出这个叫乔林的孩子比当年的苏垚还要理智和倔强，交谈时从容不迫条理清晰，根本不像他身为事中人的小儿子一样，只知道把错往自己身上揽，他绝对不相信，乔林今晚过来只是为了跟他们说明天要带苏淼去杭州玩。 于是苏平归直截了当地问：「孩子，你告诉我，你能怎么负责？」 高中生谈恋爱是多简单的事啊，不用考虑是是非非，更不用纠结柴米油盐，刚跨过成年的槛就天真地以为自己顶天立地。 乔林先是攥紧了苏淼的手指，仿佛坚定点什么信念似的，然后才回答：「我有一段时间遭遇了点事，变成了自暴自弃的人，放弃一直以来的努力，抗拒与人接触，如果不是重新遇见苏淼，我现在不可能人模人样地坐在这里。我们可能一辈子都要遭遇非议，那我也愿意照顾他保护他。我从四岁就把他当做最重要的人......他几乎就是我的救赎。」 「四岁？」沈珞突然想到，苏淼三岁的时候在幼儿园里被人推倒的事。 「是，就是读幼儿园的时候。」乔林说：「也许我现在能做到的负责，只能是往后的相互扶持体谅，但我不会放弃他，我也不会让自己被他放弃。我不是那些热恋期的未成年，这次去杭州我要做什么、我以后要做什么，刚才来过后您也问过，这都不是一时脑热兴起。我规划的未来里少不了一个苏淼，他是我的希望，我也会是他的骄傲。我会得到您的认可，会让您知道您的儿子没有喜欢上一个一无所有的人。但是在这之前，我也想要让他可以大大方方地告诉他最亲近的人，他也跟我一样，给了我他人生一个重要的位置。」 乔林两段话说得恳切，苏垚藏在楼梯拐角几乎想给这孩子鼓掌，先是陈述他老弟苏淼对自己的重要性，再明白告诉老爸老妈他有负责的想法和能力，最后给二老扔了颗重弹——苏淼站他那边，苏淼也想得到他们的支持。 简直是从各个角度出发分层分点剖析自己的立场，态度诚恳又不是说空话，以他老爸当年和他争执的经验来看，老爸根本也不是不讲理，只不过没有点让他信服的筹码而已，如今乔林也都已经给他说得明明白白。 果不其然，苏平归盯着乔林良久，最后也没有再说什么。他以前对苏垚打过骂过，没有起到一点用，现在对苏淼同样没有用，而且如果他的儿子是因为他老子打几下骂几句就不再坚持的人，那他才要吐血。 沈珞这时候突然开口：「你们有没有想过，如果对方喜欢了别人呢？」 第107页 这话让两人同时心里一咯噔，苏淼更是直接心脏都停了跳。偏偏一向不正经的自家老妈这时候却精明得很，还在说着：「有没有想过，你们这点非他不可的话，以后也要对着别人再说一遍？」 第52章 苏淼脑子有点浆煳，热恋中的小情侣有几个会想到这种问题？别说这事儿发生不发生，这却是最现实的，未来的事情谁都不能保证。 但就算知道是这样，苏淼现在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 沈珞会问这种问题，无非是因为她儿子的前车之鑑。苏淼不知道怎么回答，乔林刚上前准备开口就被沈珞打断了：「我没必要知道这问题的答案，只是要你们知道，你们该担心的不是双方家里同意不同意，而是以后怎么过，要低调还是要结婚那是你们自己的决定，只要不是伤人害己。无论是男生还是女生，相处都不是简单的事。光扛着那点责任没有用，敢在一起就要敢承受分离。」 苏淼都想哭了，哀嚎一声：「妈~您能别这么——」戳人心窝子么？这点道理他们又何尝不知道，只不过都逃避了不去想。 「我知道了。」乔林拉紧了苏淼的手示意他稳定一下情绪，随即朝苏家父母说道：「我有想过......以后如果没在一起。」 苏淼勐地转头看他。 「虽然以后谁也说不准，但现在我离不开他——以后很长的一段时间也离不开，说不定就会是这一辈子。所以这个问题的答案我得用很久很久来回答您。」 苏淼愣了好久，直到听见老妈一声「嗯」才回过神来，急切地问：「爸妈你们这是......不反对？」 苏平归哼了一声，扭头气愤地说：「问你老妈去，别找我！」 沈珞一推他手臂，低声笑他死要面子，然后才沖他俩摆手：「如果可以，我绝不会支持你们，我希望你们和其他人一样，找个合适的女孩子，谈恋爱结婚生孩子。但现在我会支持你们，因为我是苏淼的妈妈。至于以后是怎样的态度，那就看你们自己了。」 乔林从来没有觉得这么激动，激动到手指冰凉。他又朝两人鞠一躬，许久没有直起身来。苏淼听完老妈说的眼眶也红了，油然而生一股敬意，甚至觉得有点骄傲，因为爸妈，也因为乔林和自己。于是他也弯下腰去，跟着乔林给爸妈鞠了一躬。 沈珞一看不由得坐正了：「干什么呢这，跟拜堂似的。」 两人弯着腰对视一眼，默契地笑了声。 「得了别暗地里笑了，」沈珞开始嫌弃儿子碍事了：「我的电视剧要开播了，淼淼赶紧上楼收拾明天的行李去！」 「哎！」苏淼欢乐地应了声，拉着乔林挪挪挪到楼梯口，苏垚早已经离开，两人欢乐地爬上楼进房间锁门。 「你快打我一下看看是不是真的，」苏淼有点难以置信：「我怕我是在做梦。」 乔林伸手捧着他的脸凑上去，牙齿在他唇上狠狠一咬。 「嘶！疼！」苏淼叫道。 乔林于是放开他，确定道：「是真的。」 苏淼拍拍自己的小心肝，还有点紧张：「我还以为会被我爸打死呢......」他惊魂未定地说：「你丫突然跑我家里来也没跟我说，我真以为你是来跟我爸妈坦白的，吓我半死知不知道？我都还没开始探我爸妈的态度呢你就来了，我真怕我妈看那些八点档上瘾——」 苏淼还没说完，乔林就把他推到床上制住了，他纠正道：「我可没说，是你说漏嘴了的。」 苏淼语塞，特么事实真是这样，一紧张啥都给抖落出来了。 但是乔林这副模样就很欠打。 于是他一伸手，趁对方不注意反过来把他压住了：「那去杭州怎么说？你就知道我会去？」 「我不知道，怕你不去所以才来找你。」乔林眼里还留着点刚才经歷的湿意，苏淼觉得他家乔哥现在特别好说话，被压着了也不跟以前一样反抗，反而伸出手来把他脖子搂住，跟小妖精缠上了过路书生一样，轻声跟他解释：「票是我刚买到的，暑假之前一直没有查到两个余座的班次，所以一直没有买。你要是不去，那白费了好几百块钱我心疼。」 「你就编吧，」苏淼不信他：「心疼个毛。你就笃定我会跟你去，不然还找上家里来了？」 乔林抿唇笑得开心，就是不答他。 「而且就算我不说漏嘴，你也要跟我爸妈说清楚的是不是？」苏淼心里明白得很：「一大段话都编排好了，敢说你没准备？嗯？又打算瞒着我？」 苏淼说着说着伸出一只手指来戳着他脸颊，跟拿着枪审讯人一样的气势。 「真没有。」乔林笑出了声：「来你家之前我绝对没有专门想过这些。」 「我信你个鬼。」苏淼撑得手酸，干脆躺倒在他旁边：「我都不知道我爸妈同不同意呢，你真是把我吓得半死。」 乔林：「反正总有一天要说的。」 「那倒也是。」苏淼不再纠结这点读后感，撂了话题：「那我们去杭州干什么？」 「玩啊。」乔林说得无比自然：「我们很久没一起出去了。」 苏淼有点难以置信：「酒店、行程，你都有计划了？」 乔林点头。 「......」苏淼震惊了：「那我我我要是不去？」 「没给你这个选择，」乔林笑得有点诡异：「绑也要绑着去。」 第108页 「我靠！」苏淼掐着他肩膀咬着牙道：「你别跟我说咱俩一块儿去剩我一个人剩我一个人回来？」 乔林开始支吾：「大概.....是的。」 苏淼干脆埋头就拉开他领子往他肩膀上狠狠咬了一口，半晌抬起头来：「有没有人性你，这叫诈骗！」 「我知道啊。」乔林没管肩膀上几乎被咬出血的地方，伸手按住他的后脑勺往自己身上压：「可是我一想到去的地方没有你的痕迹......我怕我坚持不住就跑回来了。」 苏淼没想到乔林会这么说，靠在他身上转头用嘴巴轻轻碰他的耳朵。 乔林：「我想带你把杭州的好地方走个遍，这样我在那儿三个月，去哪儿都能看到你。」 苏淼低低笑着，在他耳边梦呓似的：「那以后你去哪儿不都得带着我。」 乔林摇头：「我就任性这么一次，以后绝对不会让你一个人回来。」 「哎。」苏淼说：「那我记着了。」 两人这么堆叠着趴在床上，完全忘了正事，被窝舒服得产生困意，直到沈珞过来敲了两下门：「虽然我不知道你们打算带多少衣服，但是你连行李箱都不拿吗？」 苏淼：「......」 东西收拾完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多，乔林还是被乔慧一个电话喊回家里去的。两人约好了下午三点在苏淼家会合去机场，没想到第二天一大早，刚七点苏淼就拖着箱子下了楼，沈珞在厨房里准备早饭，看见他下来吓了一跳：「机票不是买的晚上的，你那么早干嘛？」 苏淼嘿嘿一笑：「第一次坐飞机嘛，睡不着。」 「得了吧，」沈珞毫不留情揭穿他：「你以为你是谁的儿子，你妈我还不懂你？」 「嘿嘿，」苏淼笑出了声，放好东西上去帮手：「妈我可没瞎说，真睡不着。」 沈珞把煮好的粥舀出来盛到碗里回他：「你现在过去乔林家？他起床了吗？」 「不知道，没问，大概起了。」苏淼把粥端到桌子上，唿了两口气就往嘴里送，直接被烫了一嘴。 「哎你这孩子！」沈珞被自己儿子给蠢到：「没见着刚出锅呢么！」 「失误失误，这是意外~」苏淼吐着舌头扇着风，他平时不怎么吃得下烫的东西，今天却跟不知道温度似的，没五分钟就把早饭吃完，脸上热出了满头汗。 去乔林家的路不长，快的话就刚才喝个粥的时间。路上人不多，阳光斜斜地打过来，几个快迟到初中生骑着车打着铃飞快地从他身边掠过，有的老人刚给孙子买了早饭往回走，出来遛宠物的靠着马路牙子走走停停。苏淼刚走到拐角，远远地就看见乔林家二楼的房间窗帘刚拉开，乔林顶着一头散乱的头髮往下看，直直就对上了他的眼睛。 苏淼突然觉得脚下生风，行李箱轻得可以一手提起来，他冒着汗跑到乔林家的时候乔林也刚好下楼给他开门，身上还时松垮的睡衣，浑身慵懒，看着他的眼睛却无比明亮，比刚才转角被照到的太阳光还要热烈点。 乔林接过他的行李箱，和沈珞一样奇怪：「你这么早？不是说三点吗？」 「我等不及。」苏淼放着好好的路不走硬是从乔林旁边挤进门，他一直觉得乔林在刚起床那会儿身上总有一股很好闻的味道，像是奶香，又有点清新的薄荷味——当然这是沐浴露。 乔林哭笑不得：「等不及飞机也是晚上十一点再飞。」 苏淼吐了下舌头摆手：「我等不及飞机干嘛，当然是等你啊。」 「......」乔林沉默地拐了个弯进厨房，苏淼疑惑地问：「你去厨房干什么？」 说完就见乔林给他扔过来一瓶酸奶，苏淼稳稳接了，插进去吸管小口嘬着，冰凉的酸奶对他刚被热粥烫过的舌头简直不要太友好。 然后乔林走到他面前站定了，嘆了一口气：「你不知道大早上对你男朋友说情话很容易引起连锁反应的吗？」 苏淼自从上次毕业聚会开了荤，一夜之间对这些藏得一点都不深的潜台词几乎是秒懂，只见他眉眼弯弯咬着吸管凑近乔林的脸，几乎是呵着气说话：「那我来得岂不是刚好？」说完他还不怕死得「嗯」了一声，用反问的语气。 乔林原本还想着做人要克制，闻言直接把这点破道理扔一边儿了，一手抓着他的手一手提起行李箱就上了楼。 进了房间，苏淼就很顺从地往上凑，乔林硬是偏着头躲开了。苏淼不满：「餵你干什么呢？」 乔林往他屁股上捏了一把，深吸一口气：「......你等会儿我还没刷牙。」 「嘁，之前就不嫌脏。」 乔林不管他，把人摁到床上坐着，嘴里堵上酸奶，随后跑去厕所快速刷牙洗脸，回来时苏淼正一脸幽怨地盯着门口，就差翻个白眼。 「不做了。」苏淼撇过头，把最后一口酸奶咽进肚子里，脱了鞋就钻进被窝把自己裹紧了。开玩笑吧自己点了火然后跑去刷牙？苏某第一个不服。 然而他一钻进去就发现不妙，从上到下眼前身上都是乔林的东西，吸口气都是乔林的味道，刚刚给灭的火现在燃得贼旺，不由得蜷起了腿。 做人要有骨气！说不做就不做！ 乔林抿着唇笑得开心，反手把门反锁了，走到窗边拉上窗帘，房里瞬间暗下来，他慢慢走到床边，俯身把苏淼整个人罩住，用他低沉的嗓音哄骗人：「真的不？」 第109页 苏淼一缩，把自己整个人缩进了被子里，留半个额头在外边儿。乔林也不急，慢慢地吻上他额头，一点点扒开薄薄的空调被，就看见苏淼红透的耳朵根。 乔林差点被逗乐，伸出一只手摸着他耳朵上的绒毛，力度不轻不重，刚好就是苏淼喜欢的动作，然后趁这傢伙放松的时候勐地就掀开被子。 苏淼也不是真的就不做，那句话怎么说的，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却很诚实。 但是咱男孩子就该直接点，所以苏淼干脆连不要也不说了，伸出手就揽住了乔林脖子，他真是爱惨了乔林身上的味道，以前在学校没有乔林在旁边他都睡不着觉。 弄到一半乔林突然停下来，伸手从床头柜的最下一格拿出了傢伙。 苏淼震惊：「你房里哪来的东西？！」 乔林挑眉：「学校开性知识教育讲座发的，你没有？」 苏淼两只眼睛瞪得老圆，那都是高一的时候的事了，当时不懂事还拿这东西来装水，就差学电影里那样拿来吹泡泡，没想到乔林居然还收起来了！ 他先是震惊，看着乔林已经倒在手里了又有点怂，连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往后躲：「哥，这东西......没过期吧？」 乔林的动作一顿，随即毫不犹豫地把东西拿出来，压低了身子说：「骗你的，我前几天才买。」 「我操！」苏淼骂了一声，不知道是痛的还是被乔林一句话说的。尼玛几个意思啊，买了还正好放家里，是巧合还是他就料到会有今天？！ 作者有话要说：七夕快乐...... 第53章 答案苏淼根本没精力去想，火苗燎了原，房里除了闷闷的碰撞声就剩下刻意压低了的抽气声。 苏淼咬紧唇，缠着乔林的腰快要哭出声，却压根不敢哭。 什么道理这是？ 天知道他刚才忍不住叫了一声「啊」门外就传来乔慧走过的声音时，他有多想把身上的人给踹下去。 这也就算了，他不叫总行了吧，但你特么能不能厚道点，别仗着你撞我的声音外面听不见就往死里撞啊？ 这也就算了，你特么还在我耳朵边上说自个儿房间隔音不好是要干嘛！ 苏淼红着眼盯着乔林痞笑的脸，气不打一处来，上去就狠狠咬住他另一边的肩膀不松口。 乔林也是能忍，就由着他咬，动作却半点不受影响。 一盒三个装，硬生生一早上给用完。 乔慧早已经上班去了，客厅的大钟乍然敲了十下，门外的汽车喇叭声从热闹归于稀疏，太阳公公也换了个方向照耀大地。 苏淼半只指头也不想动，却被乔林抱起来扔进了浴缸。 「我尼玛，疼疼疼疼！！！！」跟之前一样，苏淼又是一碰水就拼命往上躲，乔林等到他适应了水温才把人放进水里。 「......」苏淼连粗话也骂不出来了，泡在水里一动不动，乔林却没跟他一块儿下水，反而准备出去。 苏淼扯住他袖子喊了一声：「你上哪儿？」 乔林蹲下来把他扶高，免得给滑下水里去，然后才说道：「床单我得速洗一下。」 苏淼几乎是秒懂，立刻扬起一个体贴的微笑来：「......好的你去吧不用管我。」 「乖。」乔林抹了一把他被汗湿的头顶，起身去洗床单。 得亏今天阳光给力，床单在天台暴晒了两个钟就干透，收起来的时候还硬邦邦的。 苏淼已经把东西都收拾完，坐在房里看乔林叠被子。 房里突然没来由地响起苏淼的一声：「你的志愿要填哪里？」 乔林的动作没有停，但是声音有点怯怯的：「我艺考只报了m院。」 m院是全国排得上名的艺术院校，位置刚好在市里的大学城，离镇上也不远，但是这样的学校对学生要求很高，就算乔林的艺考能过，文化分也不能低，苏淼问他：「你只想去那里吗？」 「嗯。」乔林点头。 「不怕过不了吗？」 乔林叠好被子，转身做出苦笑的脸：「小树苗你这话很打击哥哥我啊？」 「本来就是，你当你是谁呢，想过就能过啊？」 乔林再迟钝也听得出他话里的气愤来，于是放低了声音说道：「我了解过这一块的市场，m院的教学课程设计，还有他们学校的教学体系都是我觉得最适合的，我从小就嚮往这个学校，更何况你什么时候见过我做没把握的事——当然追你除外——我尽了全力去考了，现在只等结果，我觉得我能过，我......我没你想的那么差。」 「我也没说你差，但标准在那儿，咱做人得现实点。」苏淼有点烦躁，他其实没怀疑乔林考这学校有多大概率，本身他选择艺考就已经是孤注一掷了，不差这么一次绝地求生，他也看过录取排行，如果乔林在m院，去年大学城那一片的高考招生最低水平——理科645分。 特么去年省里理科高考状元才688分啊！ 他哪里是担心乔林，根本就是担心自己好吗？？？ 二中出过最高的理科分数也才661，学校也因为这个学生在镇上甚至市里都打响了名气，但这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了。他考完就给自己估过分，撑死也就635，还是算上了体育分，这剩下的10分他往哪儿来？！抢吗？！ 可是如果没考上，市里就没了他能去的学校，剩下的都是远低于分数线的二流大学，他们两个最近也得隔着个市。 第110页 这特么不就是异地恋了吗！ 苏淼烦得用手抓自己的头髮，刚弄好的髮型一下子就给搞成鸟窝。乔林突然抓住他的手，给他把头髮整理好，问他：「那你想报哪里？」 他突然想起之前乔林说的，想和他一起上大学。 但现在情况怎么又有点输在了起跑线的既视感？ 苏淼抬着头，盯着天花板报了个校名：「清华吧，第一个写清华，第二个写北大，第三个写交大，谁要我我去哪儿，上不了学就去m院校门口卖早餐粥，赵泽把他家祖传秘方告我了。」 乔林挑眉：「然后没事炒炒股争取十年后和巴菲特一起吃晚餐？」 苏淼接了茬：「这个可以有，到时候看看大家能不能一起喝粥吧。」 「噗。」乔林终于笑出声，「你气什么呢？」 「气我考不到省状元咯。」 「你信我吗？」乔林突然正色道。 苏淼被他吓了一跳，下意识问：「什么？」 于是乔林给他重复了一遍：「我说你信我吗？」 苏淼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这没头没脑的。 乔林没得到他的回答，也不抓着他硬要答，只上前去低声说：「我昨晚做了个梦，看见你拿了t大的通知书。」 苏淼盯着他的眼睛，在判断他是不是说的假话。梦这东西邪门得很，说它不灵它又灵，说它未卜先知吧，结果到头来屁都不是，只是人睡成猪了在臆想。 所以乔林这个梦不管他信还是不信，本身就没什么可信度。 于是苏淼有点敷衍地点头「哦」了一声，几乎皮笑肉不笑地：「那我去灵隐寺求个签给你，保佑你梦境成真吧。」 乔林被他这反应逗乐了：「你别不信啊。我说真的。」 「好嘛真的真的，我信。」苏淼随便回答几句，起身拉起拉杆箱就要出门。 还有十几天才出成绩呢，慌什么，浪他个十天八天先！ 下飞机到杭州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了，空气里都是他们不甚熟悉的味道，苏淼没出过这样的远门，兴奋到半夜都睡不着觉。 乔林也跟着他在熬夜，不一样的是他在书桌边查查写写，苏淼则是单纯在床上蹦跶。 「你干嘛呢？」他终于觉得困了，钻进被窝里扯乔林的衣服问。 乔林只看了他一眼，又把头扭过去：「记行程呢。」 他疑惑：「不是已经做好了吗？」 乔林却不告诉他，神秘兮兮地说：「明天你就知道了。」 然后两个人就不慌不忙地在七天的旅行时间里把杭州大大小小的佛寺全拜了一遍，苏淼甚至觉得这辈子的虔诚全用上了，每天回到酒店里衣服上都是檀香。 苏淼躺在酒店床上，琢磨着手里一串珠子。这是今天在金刚殿上的，他们到那儿晚，守门的师傅已经准备关殿门了，见着他俩还在里面，就把两人招唿出来，正好他手里有两串佛珠，原本是给捐了善款的香客，又因为这会儿实在是巧，佛家讲究个「缘」字，于是小师傅给了他们一人一串佛珠，别的游客拿不着。 最后一天乔林没有和苏淼回去，自己则留在了杭州。这天他们终于不去佛寺了，而是跟着乔林搬进公司员工宿舍，还顺带参观了一把。乔林跟着他在机场过了一夜，第二天天破晓后把他送上了飞机。 「或许真是造化呢。」回程的路上，苏淼出奇地平静，一个人坐在飞机座位上，开始在想自己该不该相信梦境了。 到学校交志愿表那天乔林也没有回镇上，表格都是乔慧代填代交的。 苏淼看着自己空荡荡的志愿表，没有他那天开玩笑说的清华北大，只要第一行字体方正的「t大」。 他从没有这么孤注一掷过，苏垚知道了甚至都要动手打他，说他是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但苏淼还是没有改，一来t大和m院就在对面，隔条街的事儿。二来t大出分数线后这几天，他没日没夜地查歷年省里院校的高考分数线和排位，结合今年的出题难度，还有模拟考的水平，他觉得不是没有机会，自己可以拼一把。 t大的分数是655，差10分，如果运气好，黑马不是没有可能。 提交完志愿就没有更改的机会，苏淼甚至都没和乔林说他填了哪个学校，直到高考分数出来那一天，苏淼从头天夜里三点开始坐立不安。蝉鸣早上5点开始出声，05分早市的灯就亮了，他看见今天卖鸭血汤的阿姨带上了她女儿，楼下垃圾车5点10分收了垃圾，邻居家的狗还对着车子吼了四声，6点01分的时候隔壁王奶奶出门晨练，太阳是6点35就出来的，第一辆自行车路过时刚好6点45......成绩出来的时间是正午12点。 那天的阳光多灼烫苏淼还记得，电视机里中央一套讲的是什么新闻却忘得一干二净，只记得收到简讯的那一瞬间，屏幕上突然变成了一片雪花，四周的声音都沸腾了，虚虚地飘在空中，完全听不清楚，他的手是颤抖的，额头上的汗流进了眼睛里，咸涩的感觉差点没让他哭出来，但他怎么也不敢眨眼。 每个方块字他好像都认得，可是他一个也念不出来，连数字都是在脑子里打乱重组的，4......6......他都认得，就是理解不出这个意思来。 最后他干脆一个字一个字地念出声，把各科成绩都念了一遍，每个字却都直接嘴里进去耳朵里出来，记不住意思，直到最后念到「总分」两个字时，他的嘴唇一下子变得毫无血色：674. 第111页 总分：674. 苏淼一瞬间都不知道674到底是几分，还是沈珞看见他不对劲，抢了他手机念给他听的。 他看着老妈激动得抱住自己，僵硬的手指才稍微有了点感觉，刚才被汗流到眼睛里的难受才传到大脑，苏淼忍不住大哭起来。 他很久没哭成这个样子了，天知道他有多慌乱多不安，如果他没考好，那他就不止对不起自己，更对不起一直在他背后的老爸老妈和苏垚，还有二中在他身上寄予了厚望的老师同学。 乔林的电话在他手边响了第三次他才想起来要接通，对方的声音像是努力克制着什么，语气似乎很平静，乔林问他：考了几分？ 他自己的分数根本没有看，第一反应却是先问苏淼的。 苏淼刚想说话，一张口却变成了嚎啕大哭，一个清晰字也没吐出来。沈珞想拿他手机替他说话，苏淼怎么也不肯松手。 乔林听到哭声就心一沉。 然后苏淼在电话里只听到了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半晌就听到乔林的声音在话筒里传来，语速有点快，却也不妨碍苏淼听得清楚里面的颤抖：「你等我，我马上回去，你别哭。」 苏淼呜呜着阻止他：「你不，呜，不用回来，咳......我考了6......咳咳......674......咳咳咳.......」说到最后他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咳个不停。 电话另一边突然没了声音，只剩下苏淼不停的咳嗽声。过了半分钟苏淼终于咳完了，接过沈珞递过来的纸巾把自己脸擦了两下，带着鼻音试探道：「餵？」 乔林的声音终于也听出了点激动的意味，他重复了好几遍674，最后再向他确认一遍：「你说六百，七十四分？」 苏淼点头，又想到乔林看不到他点头，于是开口说道：「对，六百七十四，总分。」 话筒里又静音了三秒，随后传来乔林同样带了鼻音的声音：「苏淼......你真的很棒。」 这边苏淼成了实实在在的黑马，超出分数线20分入学t大，比二中理科最高纪录分还超出十三分，在市里也是上榜前50。 程诵高兴疯了，虽然没被学生看到，但在家里一看到成绩就几乎是跳起来踹开了吴司的房门，那感觉仿佛苏淼是自家儿子。 高二九班的全体水平还直接赶超隔壁班，全级才三百来个一本，他们班就占了20个，陈凯周石山秦瑶瑶都榜上有名，赵泽却因为一分之差处于二本上游，但这也是他超常发挥的成绩了。 后来收到t大录取通知书的时候，苏淼听沈珞讲到他查分数时的反应都羞愧得恨不得掐死自己。他在客厅当着家里人的面，小孩子气地一跺脚，气沖冲上了楼。 回到房间他打开抽屉，里面同样躺着一份m院的录取通知书，封面是校门利落干净的线条，黑白两色却透着庄重严肃的意味。这是他前两天收到的，乔林把快递的电话号码写成了他的，所以他是第一个拿到的。 一拿到他就把通知书拿去找乔慧，当时乔慧还没下班，他也不按密码进门，坐在门口一个小时等乔慧回来，告诉他乔林被录取了，录取通知书在他怀里，等下她看完能不能交给他拿回家去保管。 苏淼把自己的通知书叠在乔林的上面，心情十分复杂地盯着看了将近半个小时。 彼时天还是蓝的，窗外的叶子绿得像在发光，树影底下的风徐缓而凉快，一切都还是最惬意的模样。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完结咯 第54章 一年半后，三月，市里的雪还没停，积了水的马路丑得让人不忍心踏上去。 t大15栋男生宿舍607突然在熄灯时分传来一声怒吼：「苏淼你丫又熘出去！」 「啊哈，啊哈哈哈，这不是有道题不会嘛，你们帮我防着点宿管，我保证这绝对肯定一定是最后一次！」苏淼窝在校外的出租屋里不甚诚意地竖起四只手指跟室友发誓道。t大不允许大一的外地学生在外租房，要上了大二才可以，每天晚上宿舍区还会有宿管跟扫毒一样挨个宿舍检查，苏淼跑出来次数多了，一开始室友还会帮他打掩护，后来干脆见一次打一次。 果不其然就见苏淼隔壁铺——姑且叫做室友a——朝他竖了根中指，咬牙骂道：「我信你个鬼！上次你也这么说，上上上上次你也这么说！」 旁边戴着眼镜浑身上下透露着学霸气息的室友b託了一下鼻尖上的眼镜分析道：「根据已发生的现象分析苏淼同学下次还会偷熘出去的概率是99.9%，并且我很好奇，是什么让你觉得一个经管学生的高数题连他全班第一的室友——我——都不会而隔壁学gg设计的反而会呢？请回答。」 在他说这话的时候，室友c在后面喊了一声：「咦，这是什么？」 屏幕前的a和b 转身，正好腾出能让苏淼看清楚他自己桌子上高数课本和作业本的空间。 「......」苏淼「呃」了好几声，眼珠子滴熘熘转，最后转到一边瞥了坐在桌边画图的乔林一眼。 乔林会意，起身凑到镜头前沖他的室友们说道：「实在抱歉，下次绝对不让他跑出来，今晚还是麻烦你们帮他盯一下，改天请你们吃饭。」 室友们对苏淼能跟捡来的一样，对乔林却不怎么好发脾气。更何况这个人平时来一趟t大都是在跟校草抢风头，为人谦卑有礼更挑不出任何毛病，因为苏淼老跑出去，为了表示歉意逢年过节还能收到他的节日礼物什么的，每次苏淼捅的篓子这人都能春风化雨一样把事情解决掉。 第112页 于是三人随便说两句就当这事儿揭过，下一秒画面突然一暗，外面的手电灯光就开始扫射！ 「我操，今天阿姨从楼上往下检查！」a低声叫了一下，不得不佩服t大宿管的侦察能力，连查寝都是突然袭击型，有时候半夜三四点才来，要么从一楼开始查，要么从六楼查，有时候还从三楼查，简直是防不胜防。 三人迅速掐断视频爬回床上，a则动作麻利地上了苏淼的床把长枕头往被子里一塞，继而缩回自己床上。 出租屋里苏淼看着被挂断的视频聊天，吐吐舌头缩进了被子里。 乔林回到桌边继续画图，边分神问他：「你今天怎么跑出来了？前天不是才过来。」 「想你了呗~」苏淼伸了个懒腰，他今天满课，现在有点累，说话开始迷煳起来：「六月底才放假，还有三个月，就能搬进来了......」说着说着声音就低下去。 乔林没回应他，最后一笔流畅地画完，把作业纸和铅笔橡皮擦收起来，去洗手间洗了个手，回来苏淼已经睡着了，唿吸均匀绵长，睫毛一颤一颤着，下唇微微了卷进去。乔林咽了口唾沫，下意识地就低下头碰在了他的唇上，刚要离开，苏淼的舌头突然伸出来舔了一下他唇缝，随即眼皮掀开一条缝。 乔林一瞬间觉得房间很热，特别热。 然后苏淼半睁着眼，含煳不清地说着单音节的字，手臂却准确地勾上了乔林的脖子。乔林看见他的唇角勾着，浑身也和他一样滚烫。 九月，m院学生会办公室。 「......以上就是今天学生会干部第一次会议的内容，大家还有疑问吗？」乔林合上会议记录本，扫视了一圈桌上的人，没人反应，正当他要宣布会议结束，突然有人举了手。 「请讲。」他示意。 「主席我有问题，」举手的是分部的一个部长，很活泼一个男孩子，这会儿却明知故问道：「今天约饭吗？」 在场的人突然默契地笑出了声，纷纷看向乔林。 乔林的耳朵立马红了，一向行事严谨的信任学生会主席这会儿却支支吾吾：「今天、可能不太方便......家里有人做饭......」 「哦——」大家突然齐齐发出意味深长的一声，随即很失望似的纷纷收拾东西离席聚餐去了。 乔林赶紧站起来叫住正要离开的大家，犹豫道：「下次，下次宵夜我请客。」 「哇哦——」周围的声音更加欢乐了，还带着点窃喜，这已经是用这种方法讨来的第二次宵夜令了，上一次还是上学期总结大会的时候。 离开学校的时候乔林直接打车回了出租屋，虽然这段路也就两公里，但他十分担心厨房没了。 果不其然，他还没进门就听见自家厨房噼里啪啦的声音，像是......锅盖和锅铲一起掉在地上并且打翻了砧板和菜刀。 乔林赶紧开锁，就看见苏淼全副武装——手套面具围裙齐全地缩在角落里，电磁炉上的油受热欢脱地往外溅，蛋黄和蛋清沿着锅边沿渐渐凝固，锅里还有白色的固体，炉边上是半个鸡蛋壳，地上是锅盖和锅铲，水池边是切得跟鸡啄似的菜叶子。 ...... 乔林把人往外面一拉，捡起地上的锅盖盖到锅里，断了电，把地上收拾了一通才擦擦手出来，脸上有点挣扎：「要不我还是先教你煮泡面吧......」我怕你弄死自己。 苏淼把手套面具摘了，一本正经地说：「我觉得我还可以救一下。」 「可是......」乔林回头看了一眼：「这锅才刚买一个星期.......还有最近菜挺贵的。」 「......」苏淼脸上表情出奇的僵硬，半晌他撇着嘴也不知道在埋怨谁：「那我怎么知道做菜这么难啊......」 乔林苦笑一声，走过去擦了一把他脸上的汗，抓着他的右手端详，上面食指和手背贴着胶布，那是前两天给油溅的和给刀削的伤口，现在癒合得差不多了。乔林用一种很是欣慰的语气嘆息：「不啊，最起码你能给电饭煲插电，还能把水烧开。」 「......」 苏淼最后还是乖乖学了只要烧开水把面和调料包放进去煮开就能吃的泡面煮法，过了两个月，他成功敲进去一颗蛋，激动得端着锅跑出厨房结果一脚勾在滑动门的轨道上把面全撒了，但还是假装没看到面条里夹的好几块碎蛋壳。 再后来，那些日子都跟水一样细细地流过，一切仿佛没留下痕迹似的，苏淼却觉得能把那些小事说上大半辈子，一直说到乔林用第一份实习工资给他买了一个戒指，说到他从t大毕业，说到他身边每一个人都知道乔林是谁......说到夕阳西下，一如往昔少年时。 作者有话要说：写个短短的后记： 最后一章啦，感觉写了很久，可是又没多少字，写这篇文一开始就是想把我理想中的高中生活写一下，然后写着写着就变成了两个人谈恋爱？？？但是感谢看到这里或者刚好看到这里的读者，文章点击量其实也是在我预想之内......但是！但是！但是！这是我第一次把自己想到的故事连成一条线写出来，即使文章不足之处哪哪都是，但我个人还是能感觉到自己的进步，所以也给自己加加油打打气哈哈哈。 然后我会肝出原本要写的番外的！ 第55章 番外一 陈凯其实一点也不知道和张远山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要说是因为一个陈瑜，可那丫头又到底算个什么东西？ 第113页 他再遇到张远山是在大学校门口。当时出来外面调研，碰巧就看见张远山穿着有点褪色的格子衬衫蹲在花坛边上抽菸，虽然一顶鸭舌帽盖住了他半边脸，但拿烟的动作和蜷起来的姿势一点没变，陈凯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可他甚至还没来得及叫一声张远山的名字，对方就仿佛有心灵感应似的，往他这边瞟了一眼后，视线刚碰到他就从花坛边上跳下来，一根烟还没吸上两口就扔到了地上，撒丫子往反方向狂奔。 陈凯顾不上手里还抓着笔记本，往旁边同学怀里一塞就追出去了。两年没见，张远山人瘦了不少，却比之前伶俐了很多，陈凯怎么追两人之间这段距离都没见短，加上现在正好是下班高峰期，动作稍微慢一点就被隔在了红绿灯两边。 冬季白天总是短暂，此时天色渐沉，路边的灯挨个点了起来，一时间马路都是暖色的。白线外停着的车子发动了引擎，慢慢轧上边线往前走，陈凯好容易才停住脚步，再往前看时，张远山却已经跑离了人行道。 他顾不上眼前车子急剎车的刺耳声响和此起彼伏的喇叭声，冲着对面大声喊道：「你等等！」 也许是这边动静太大，张远山回过了头，但只看了他一眼，正好和他的视线对上。他还没来得及解读出点什么，不到一秒钟，张远山马上就跑开了。 陈凯死死盯着张远山的背影，一直到他拐进了小巷子里，淹没在人群中也没收回来。过了半分钟，绿灯亮起时他再跑过去，意料之中小巷没有了半个人影。 但就算是这样，陈凯心里仍旧觉得惊喜上头，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兴奋。他的瞳孔仿佛是在把把这条漆黑破乱的小巷刻录下来似的，透出点明亮的光。走回到校门口，花坛边上的菸头还在原地，已经熄灭了，一缕虚弱的烟被行人走过带起的风吹散无踪。 「阿凯！」一个甜软的女声在后面响起，陈凯回过头，就见陶艾朝他走来：「你在看什么？刚刚去哪儿了？」 「好像看见熟人了。」陈凯不再看地上已经灭了的菸头，转身接过自己的笔记本：「没什么事，我们过去吧。」 站在后面的余焕突然跑到前面问他：「你认识那个外卖小哥吗？」 陈凯往前走的脚步一顿：「外卖......小哥？」 余焕当他不知道，于是点头答道：「是啊，我记得他，昨天中午刚好送我们宿舍的外卖，不过当时你应该和艾艾在饭堂。」 他话刚说完，陶艾就下意识看向陈凯，却发现后者根本没在看她，反而盯着余焕，似乎有点紧张，但更像是激动，连说话的声音都有点颤抖：「老余你现在看一下手机，把他的电话号码发给我一下。」 「现在吗？」余焕双手都有工具，腾不出来：「要不等下再给你，现在没手啊。」 换做平时的陈凯肯定不会这么急，但现在他居然直接把余焕手里的东西全拿了过来，催促他：「就现在，你快看一下。」 「哎你别急啊，」余焕哭笑不得：「等我打开我的饿了吗看一下，手机有点卡......」 一分钟后骑手的电话号码就发到了陈凯的微信里，他立刻保存了号码，捧着手机也不知道在紧张什么，看着通讯录半晌却没敢打出去。 晚点吧，现在可能在忙。他想着。 然而等到调研结束了他也没打出去，等回宿舍洗完澡后已经是夜里十一点了，室友在寝室里斗地主正欢，吵得他看不下去书，干脆走到走廊外来吹风，正好头髮刚洗完，还没干。 「你这样吹风以后老了会头痛的。」 脑海中蓦地响起了这个声音，陈凯刚从茫然中回过神来，就发现手机有个电话拨了出去。 是今天存的张远山的电话！ 陈凯吓得差点没把手机扔下楼，他自己也没想好等下接了能说什么，也不知道这一通电话该不该打，好不容易忍住没挂，等了一分多钟却不见有人接听，直到电话自动挂断。 他先是愣愣地看着屏幕，突然倒松了一口气。没有多失望，相反的，一颗悬着的心却放了下来。两年了，他也不知道怎么面对张远山。当年要不是因为他，张远山不会被逼到退学，他不止一次安慰自己，那是张远山自作自受，他当时要是不去找乔林的麻烦就根本不会被退学......可他没想到张远山书也没得读了。 陈凯印象里的张远山从一开始就是那副二世祖模样。 那还是他念初一的时候，也忘了是哪一天，他的妈妈没有任何徵兆地消失了，只留下了一张发冷的银行卡。取而代之的是一位素未谋面的年轻阿姨，和一个比他小一岁的女孩子——应该说是妹妹——陈瑜。 父亲告诉他，从今天开始这两个女人要和他们一起生活，妈妈也不会再回来了，陈瑜受了很多苦，要好好疼她。 ......说实话陈凯当时内心什么想法也没有，只有一句我敲里来来。 倒是陈瑜这小姑娘也不知道是单纯没心眼还是真的那么蠢，一点也看不出陈凯打心里的嫌弃，一直屁颠屁颠跟在他后面，「哥哥」「哥哥」地喊着，每天雷打不动在小学部楼下等他放学接回家，哪怕陈凯有时候忘了这回事，陈瑜也会在那儿赖着不走。久而久之他也不嫌弃这个小姑娘了，毕竟这孩子真的听话到你让她干嘛她就干嘛，怎么欺负也不会去跟爸妈告状。得，他也不好意思真跟一个小女孩较劲，爱跟跟呗。 第114页 陈瑜就这么跟着陈凯到了他上初二，除了陈凯哪个男孩子都不去接近。 有一天放学，陈凯做题做得晚了，想着陈瑜应该认得回家的路，会自己回去了，不用他再去接的时候，楼下就传来了陈瑜的叫声。 他大骂一声不好，东西也没收拾就跑下楼去，就看见三年级的张远山带着几个「小弟」把陈瑜围在了空无一人的教室里边。 陈凯敢对着他现在不知是死是活的亲妈发誓，如果当时他知道是陈瑜自己作死去招惹张远山，他绝对不会上去白白给这个小妹妹当打手。但是真说起来，他俩都是一个爹生出来的，后来他利用乔林把张远山赶出了二中，用的也正好是当时陈瑜耍的手段。 陈凯不认识张远山，但听人说过他的事，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对方说张远山母亲在他出生的时候就没了，不久前父亲还被一个学生诬陷，被对方弄断了一条腿，这个可信度也不知道多高。而这姓张的原本还是一个三好学生，现在却完全不学了，开始怼天怼地，处罚也受过，但还是跟蛆虫一样在学校里拉帮结派吓唬人，甚至招惹了外面的混混。 也许是因为当了太久的好学生，张远山根本没有那股痞气，就算是剃了个寸头，故意把校服改成立领，偏偏天生了一副良家好皮囊，是老一辈常说的那种有福的面向，整个人却跟被逼良为娼似的缩在几个所谓「小弟」中间，这就是陈凯忍不住笑场的原因。 「你笑什么？」张远山皱着他刻意去剃的断眉，抬头时露出干净的脖颈和凸起的喉结，耳垂上的黑色耳钉反射着光，双手插兜一副很不耐烦地问道。 陈凯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笑得太明目张胆也不合适，于是干脆收敛了表情跟他对视。这一对视硬是对出了「你瞅啥」和「瞅你咋地」的火花，导火线是陈瑜不知有心还是无意的一声姗姗来迟的「哥」。 张远山闻言跟明白了什么似的：「你就是她哥？」 陈凯没有马上回答他，也没有管张远山的发难，脑子里用最快的速度把整个过程过了一遍。很明显现在就是「你等着我叫我哥来收拾你」的段子——虽然他不介意陈瑜喊他哥，但他不喜欢作为陈瑜的哥哥帮她收拾烂摊子，更何况现在刚起来就是一挑三，陈瑜不知道是在求救还是在害他。 要是求救，你丫怎么不继续叫呢啊？ 但如果不把陈瑜拎回去，今晚他也回不了家。 几秒种后陈凯几不可闻地嘆了一口气，干脆如陈瑜所愿，大步上前，趁着张远山没注意拎着他领子就往他脸上出了一拳。好歹是个混社会的，他以为张远山会躲得开，但没想到这一拳完全结结实实落在了他脸上。这个人脸上没看起来那么有肉，骨头磕得手都疼。 这个动作出去几人都愣了，张远山是最懵逼的一个，反应过来后马上一挥手臂把陈凯甩到一边，一摸脸上，明显有点发肿，口腔里还有点血腥味。 陈凯压根没跟人来过真的，刚才那一招已经用了九成九的力气，这会儿被张远山扇到了一边去，腰胯骨直接磕在课桌角上，疼得他龇牙咧嘴。然后旁边的人也反应过来了，一个去查看张远山的脸，一个趁他还没能直起腰来，五指钳着他的肩膀强迫他抬起头，陈凯还没来得及防护，脸上和张远山同样的位置就挨了一拳。这还不算，那人经验比他丰富得多，一拳打完把他拎起来照着同个地方又是一拳。 要说张远山只是被打肿了，陈凯就是直接见血，血迹从嘴边溢了出来，陈凯勉力用手背擦掉。他感觉自己脑袋不停响着嗡鸣声，完全无法思考，牙齿都给打错了位，张下嘴都疼。 张远山一言不发地甩开扶着他的人，走到陈凯面前没有任何预兆地抬起脚就往他肚子上狠狠踹了一下。他再怎么瘦弱以前也是跟人干过架的，这一脚直接踹得陈凯往后跌撞在墙上。 陈凯勐地咳出声来，从喉咙反出一股温热的、带着点铁锈味的液体，还没吐出来就给他生生咽了回去。也不是逞能，他就是不想等下还要留下来清理现场。同时他听到张远山充满怒气的一声：「以后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张远山放完狠话回头看了一眼陈瑜，也没说话，就这么充满探究地看了两三秒，最后直接就走了。 「......」陈凯胸口升起一股不知名的烦躁。他好不容易才让自己站稳，陈瑜就小跑过来到他面前，扶着他的腰着急地问：「哥你怎么样！你没事吧？」 陈凯一扭头就是陈瑜洗髮水的香味，浓到沖脑子，比嘴巴里的血沫子还让人想吐，于是他把这丫头推到一边，从上往下看了一遍，还行，没什么伤口，能回家。于是他回过神来反问一句：「他找你麻烦？」 陈瑜也不知道是害怕还是紧张，总之答得支支吾吾：「是，是的......」 「那行。」换做现在的陈凯肯定一个字也不信她，但当时真是头太晕，随便敷衍两下就往回家走，连楼上的东西都来不及去收拾。 那晚回家后陈凯也忘了是第几次老爸不听自己解释了，也可能是因为陈瑜的手臂和裙子被划破了两道小口，老头子刚好还喝了酒。他疼这女儿可疼得不行，有点什么磕着碰着都要如临大敌地处理。但是男孩子嘛，没几道疤都是对多出来那二两肉的亵渎。陈凯倒是习惯了他爸的态度，所以对他爸捏着他两边脸左看右看之后哈哈大笑的反应没有什么意外。 第115页 但是。 呵呵。 那是陈瑜第一次搞事，但却让陈凯麻烦了四年。张远山真的如他所说，见他一次就要找一次麻烦，等张远山上了高中，本以为这样就完了，没想到陈凯还能在二中见到他。他不得不佩服，真不愧是这点底子在，张远山就算是从后面开始不学无术也能好好考上二中。 兴许是陈凯一直以来的反抗太不积极，也可能是冬至那天对方的状态不好，总之某一天张远山在江边看见他时终于没有揍他。 张远山的下巴破了皮，身上衣服手肘处和膝盖处也有点磨损，浑身狼狈得像是从工地里爬出来的，身上沾着些白色粉末像是......面粉？ 似乎是为了验证陈凯的想法，张远山突然就打了个喷嚏，从头髮里抖落出好些白色的粉。他就坐在陈凯必经之路的一个石墩上，也不看路上有没有人，就坐那里晃头掉粉。 陈凯加快脚步往前走，心里希望这人别找自己麻烦，但经过时手里提着的矿泉水瓶却被张远山抓住了。当时他脑子里的想法各种各样，最理智的一点是他刚打完球回来，矿泉水也只剩下半瓶，难不成这小子已经穷到没三块钱买水了？ 他下意识松了手，就见张远山拧开瓶盖，低头把头髮上能抖的粉抖干净了，完了就把剩下半瓶的水直接淋在了自己头上。 陈凯看着他的动作眼睛突然就瞪大了——冬至这天气还在室外洗头，就不怕头髮冻成一熘一熘的吗？ 张远山洗完头后把空瓶子稳稳地扔进了不远处的垃圾桶里，又用力把头髮上的水晃掉，接着动作勐地一顿，同时发出了「嘶」了一声。 「妈的扭到脖子了。」张远山脸上有水不断淌下来，加上皱着脸，表情就显得有点像路边乞丐。 陈凯后退一步，出于人道主义还是关心了一句：「你没事吧？」 张远山瞥他一眼，又回头看了一下扔矿泉水的垃圾桶，然后问他：「多少钱？」 陈凯不知道他在说什么，脸上满上疑惑。 张远山「啧」了一句：「我说那瓶水！」 陈凯瞭然，点点头说道：「原价三块，我喝了半瓶给你打个折你还我一块钱就好。」 「......」张远山极力忍着不上去揍他，半晌吼道：「二维码！」 「什么二维码？」 「我他妈没现金！」 「哦哦。」陈凯掏出手机点出二维码放到张远山面前，张远山看也不看就扫，然后就显示出个人信息界面。 张远山嘴角抽了两抽，念出一行用户名：「凯凯......小王子？」 「啊是，」陈凯真诚地回答：「凯凯小王子是我。」 「我他妈，」张远山终于忍不住了，上去对着他就是一脚，但力度比之前的都小，随后他大骂一声：「我要的是收款码！不是好友码！」 陈凯险险躲过张远山的脚，闻言疑惑道：「我弄错了吗？我看看。」他刚打开手机，就见一条好友申请发了过来：远山请求添加你为朋友。 下意识就点了同意，聊天界面弹出来了他才问：「是你吗？」 张远山没回答他，几秒种后陈凯就收到了一个三块钱的转帐。 「把你妹的微信给我。」张远山说。 陈凯听见陈瑜的名字就莫名不爽，此时全神戒备道：「你想干什么？」 张远山却不跟他解释：「用你管吗？给不给？」 这话真的是让人无言以对，陈凯却从这点理所当然里听出了点狼狈为奸的味道，霎时防备更甚，只从嘴里吐出一个字：「滚。」 听到这话张远山突然笑了，他朝陈凯走来，笑得十分友好，随后猝不及防往他肚子上出了一拳，用力之大直接让陈凯把刚才喝进去的水全呕了出来。 张远山在他头顶笑得十分放肆，他开心地对直不起腰的陈凯说：「果然还是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陈凯红着眼看张远山离开的方向，慢慢攥紧了拳头，有了点盘算。 他不是什么有义之人，欠别人的人家不要可以不还，只不过人欠他的、不肯还的他会自己讨，讨来多和少是他自己的事，但是一定会讨。 作者有话要说：求评...... 第56章 番外二 乔林出事那天也是陈凯最后一次见张远山。 陈凯该万幸张远山恨乔林比讨厌他多一点，不然如果张远山在赵泽面前找他麻烦，那他把乔林落单的消息泄露这事儿就更不好解释。他一直在外面观战，原本还胸有成竹，但是当棒球棍子砸在乔林后脑勺的时候陈凯却慌了——那一棍不轻，要不是乔林耐打，换成别人直接就栽了。 陈凯有点害怕，如果不是教导主任带人及时赶来，他可能就要冒着被双方围攻的风险冲进去把乔林拖出来。所以后来乔林在教室里跟他讨说法的时候他一下也没还手，任乔林又是打又是踹。他知道这是自己欠他们的，加上这也不是他第一次遭遇。 那天晚上陈凯收到了张远山的微信：「宿舍楼天台。现在。」 彼时陈凯刚洗完澡出来，看见手机消息时时间已经过去了十五分钟。他勐地把头髮上的毛巾扔到床上，开始坐立不安，他能猜出张远山找他干嘛，所以更不知道到底要不要上去。 「陈凯你干嘛呢？」周石山看他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出声问了一句。 「啊，没什么，」他干脆站起来穿了件外套：「我出去一下，晚点回来。」 第116页 宿舍里没人在意这点小插曲，都在各忙各的事。去往顶楼的楼梯平时没什么人走，此时积了不少灰，楼道的声控灯也一闪一闪的，跟谁的心思一样飘忽不定。转角处有风吹来，陈凯往上看去，顶楼的门锁不知道被谁打开了，一块砖头挡在地上堵着铁门，风再狂妄门也纹丝不动。 「把门关上。」旁边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陈凯踏上最后一级台阶转头看去，就见夜色里张远山的校服被风吹得鼓鼓的，整个人跟融化进去了一样。他的身后就是安静的学校和沉寂的山脉，脸因为逆着光看不真切，嘴里叼着的那根烟快速向上燃烧，脚边还有不少已经熄灭的菸头。 陈凯没有关门，还是站在门边，顶着风问他：「你找我干什么？」他想问的是你居然还在，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另一句质问。 张远山把烟拿在手里，嘴里吐出的烟雾立马被吹散在浓重的夜色里，他踱步到陈凯旁边，把陈凯往边上一推，脚尖踹开红色的砖头，按着门轻轻阖上了，还从里面上了锁。做完这些他回头，看见陈凯的头髮还是湿的，不由得皱眉：「你这样吹风以后老了会头痛的。天儿冷。」 陈凯嘴角一抽：「那你倒是别大半夜叫我上来啊？」 「哦对，」张远山低低笑了起来：「是我叫你过来的。」 陈凯不知道他在笑什么，全神戒备地站在后面以免张远山突然发难。 张远山却突然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我什么也没做错。」 陈凯不明所以，不知道他怎么就突然开始感慨起来，但也不敢掉以轻心。就听张远山继续没头没脑地说：「那天不是我先动的手，我只是吓唬他想让他给我爸道歉，毕竟他废了我爸一条腿。我知道这样做没什么道理，但那是我爸。」 陈凯听完了才知道张远山说的「他」是指乔林。 他一直盯着张远山，突然觉得这个人其实有点儿瘦，一米七几吧，个子也不算高，鼻樑倒是高挺，现在看起来肩膀还有点儿斜，大冷天气只穿了一件长t，却刚好挡住了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平时还老喜欢把校服穿得拖拖沓沓，还有那不安分的寸头和黑色耳钉，说话时拽啦吧唧的语气，此刻都让人觉得是硬捏造出来的——就像几个孩子站在一起，明明他什么都不会却硬要学着别人的动作，说自己什么都可以什么都会。 张远山不知道陈凯心里在编排他，只继续说道：「我还想了想，当时也没怎么你，是你自己冲上来打我的。」 陈凯不置可否，你没怎么我，但是你怎么陈瑜了啊。 张远山却把帐都算清楚了似的：「我打了你这么多次，也没见你怎么还手，大家都这么熟了，所以这回你算计我和乔林，我就当是你报復，这些都可以不计较了。」 陈凯听到这里心一咯噔，他听出了点诀别的意味，但马上又为自己的紧张感到不解，对他来说张远山就是一个解决不了的麻烦，现在就是原地消失了，他也应该庆幸才对，可平白无故心底却升起了一股奇异的预感，仿佛有哪两条线从头开始就打了死结，后面再怎么平行都是错位的。 可张远山话锋一转，突然吼道：「但是你不应该叫苏淼的名字！我知道那个人是你！你的声音再怎么难听我都认得出来。要是没有你那一声现在就不会这样，没人会躺到医院里去，他们是自己熘进来的，不是我带的。要是没有你我不会被推出来承担责任.......」 他说着说着突然声音就低了下去：「陈凯，这都是你欠我的。」 陈凯被他说得有点烦躁。 乔林也说他不该，连张远山都说他亏欠了人。但这特么全都不对！凭什么张远山和乔林自己恩怨却要怪他？凭什么都说他害了苏淼，那一棍子又不是他砸的。乔林受伤怎么了，现在不仅活蹦乱跳站着还把张远山踢出了二中，张远山被退学怎么了，他要不去招惹那些人现在至于被全校针对吗？要说他欠张远山可以，让他把这四年里承受的欺骂全讨回来，否则谁都有资格说他亏欠，只有张远山没有。 见他没说话，张远山拍拍手上的灰尘，有些悲凉地说：「我知道你不甘心，认识你这四年我也多少了解你，你从来都当我说话是在放屁。但是陈凯，我什么都不想管了，二中也好你也好乔林也好，以后我们各走各的。」 他说完就打开了门要走，陈凯突然上前抓住了他的手腕，心里有些慌张，面上却不显：「你会去哪里？」 张远山手一扭就挣开了，只无波无澜地说了一声：「再见。」 ...... 这一晚不知道算不算不欢而散，但张远山说的那些话始终让人一头雾水，但这没关系，有一点他说得没错，陈凯只当他在放屁。张远山被退学，他其实乐见其成。最起码陈凯自己是这么想的。 之后的张远山跟消失了一样，将近一年的时间里他都没有再见到那张假狂傲的脸，渐渐地他都要忘了张远山这个人。 但是陈瑜总是在关键时刻让他意识到什么叫做人贱自有天收。而他是那个贱人。 假惺惺粘着那一套就算了，高三第二个学期，陈凯在去学校的那天下午经过陈瑜的房间，她的门没关紧，自己在阳台打电话，声音就这么悠悠传了出来：「有啊，初中就有人跟我表白，不过那人跟我哥现在还在槓着呢。」 第117页 陈瑜的笑声有点刺耳，像母鸡叫一样，听得陈凯有点脚疼——他小时候脚腕被鸡啄过。 陈瑜继续跟电话里的人对话： —「他啊，一看就是不良少年，还捏我脸，我怎么可能答应他。」 —「还能怎么办，叫我哥咯，就在楼上，而且他不能让我在学校出事。」 —「他肯定打不过，看他瘦巴巴的样子怎么打得过三个人？说起来他倒是抗打，毕竟没看见他流血。」 —「不好？有什么不好的？噁心的妈生出噁心的儿子不是正好？」 听到这里陈凯才好歹知道了一点原因，在此之前，他一点也不知道陈瑜为什么针对他。他那噁心爹的父爱百分之九十九都给了她，剩下百分之一放在他身上指望以后自己能给赡养费，他根本不明白陈瑜还有什么好看不惯的。 现在他懂了，所以他更不能忍。 陈凯伸脚踹开半阖的门，动静把陈瑜吓了一跳，她一转身就看见刚才还在电话里说噁心的哥哥表情阴鸷地站在门口。 「你......」陈瑜的话还没说完，陈凯就走到了她面前，不由分说就往她脸上唿了一巴掌。 「我噁心？」陈凯笑了，笑意不达眼底，满是讽刺：「你配吗？」 陈瑜被他一巴掌扇得东倒西歪，眼冒金星，原本扎得整整齐齐的丸子头一下子散了开来，她得趴在围栏上才稳住自己。视线恢復的时候却正好看见自己父亲进了小区大楼，她突然和陈凯一样笑起来，一张和陈凯三分相似的脸变得有点狰狞：「难道不是吗，你和你那小三妈一样噁心！」 「啧，骂我就骂我，你说我妈干嘛？」陈凯蹲到地上，手揪着陈瑜的头髮往外扯，陈瑜吃痛大叫，脸都皱得变了形，陈凯却不觉得她可怜，反而冷漠地问：「你难道不好奇如果我妈是小三的话你们怎么会这么晚才搬进来吗？」 「你闭嘴！」陈瑜的指甲抠着他手腕上的皮肤，慌张地死死抠着，试图阻止从他嘴里吐出点不是象牙的东西，陈凯却根本不为所动，反而继续刺激她：「你也不好奇你妈为什么比你爸年轻这么多吗？」 「滚啊！你给我滚！」陈瑜闻言声调都变了，手上一用力，终于在他手腕上硬生生抠下了一块肉来，几滴血滴在了刚拖完地的瓷砖上，特别不协调。 她仿佛是当把他的嘴撕开了似的，却还是无法阻拦陈凯说下去：「我妈，是家里给我爸选的媳妇，但是你妈，只不过是哪个旮旯角落里被那个噁心男人睡了一晚就自己带着女儿上来求收养的。疼你？你倒是好好看看，哪天这个老头子爬上了你的床看你还能不能演一出孝女的戏码！」 陈瑜先是愣怔着，仿佛在思考这段话是什么意思，理解清楚后开始大哭起来，眼泪跟水龙头的水一样哗啦啦往外流。陈凯松开她的头髮，拍拍手里的灰尘，把手凑近鼻尖，一嗅就被一股香味冲到差点咳嗽，于是拧着眉去厕所把这股味道洗掉了，出来时见陈瑜还在哭，突然觉得十分不理解。 他说的这些陈瑜不会不知道，毕竟晚上主卧里经常传来的打骂声就是在家门口都能听得清。只不过这个姑娘在害怕要是自家妈妈被打死了，老头子的目标就变成她自己了。但既然害怕，那特么倒是别整天把自己打扮得这么香艷啊？！ 这孩子已经完全陷入自己的世界里，甚至觉得只要陈凯被老头子讨厌她就可以当做还是正常的一家三口，但那怎么可能？从她妈懦弱到完全不看这个男人是不是值得託付就带着一夜情的孩子纠缠男人开始，这两个女人的路就註定不好走。 陈凯走到陈瑜面前，却见她的眼睛里充满血丝，但从中透露出来的狠意却也让他自己震惊，陈瑜咬着牙，说出的话却还是一样让人难以置信这是出于一个十六岁的女孩儿：「你看得那么明白，那你怎么不从这个噁心家里搬出去，或者干脆死了一了百了？」 陈凯震惊于她的逻辑，拧着眉反问：「我为什么要死？被打的是你妈不是我，他这个年纪没有父母家族，只有我能给他养老，只要我是个男人我能挣钱，那他就不会动我。但是你们不一样，一个没了两个没了，天底下还找不出第三个吗？」 她把自己的唇都咬破了，脸色苍白如纸：「我没了前途，你也别想好过。」 陈凯身为一个学委，觉得如果这孩子是自己班里的同学那他肯定会把人列为重点辅导对象。 他难得在陈瑜面前嘆了一口气：「你把前途寄托在别人身上，那是你自己丢掉的，跟他人无关。所以以后我好不好过还不知道，但你一定会活得特别艰难。」陈凯说道：「我没在这个家里害过你，就当做你好歹喊了我四年哥的回报，刚才那一巴掌我们两清。你要是觉得你出去惹人怜惜能给你带来什么利益的话，那你尽管这样出去，我也不怕你做什么。反正我没了妈你没了前途，不是正好？」 说完他直起身子，不再看呆滞的陈瑜一眼，关了房门拖行李箱就往外走，刚打开家门就看见他爸站在门口打算进门，陈凯侧身让他进，而后背对着他说：「这学期我都住学校。」 男人回头看他，似乎是怕他跑了，陈凯不露声色地唿出一口气，用平常的语气接着说道：「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爸。」 听到这一声「爸」男人才放下心来，笑嘻嘻地让他学习用点心。 第118页 陈凯步伐平稳地走出小区，一出门却几乎是逃跑似的，飞奔往学校走。 陈瑜和他永远不会两清，如果不是因为陈瑜的母亲前几年突然来联繫他爸，那他们就还是严父慈母出孝子的和睦家庭，因为陈瑜母女的出现，一家三口的和谐才终归被日復一日的争吵打破，连带老爸看儿子都觉得是白眼狼。最后的结局就是母亲离家出走，但偷偷留给了他一笔生活费。有了这笔钱，再加上程诵的帮助，他就能好好熬过这个高三，只要考上一个一流的学校，再往后怎么生活下去，那也就都是后话了。 ......还有一点，关于陈瑜会被他爸如何如何那都是他瞎编的，他也不知道会不会这样。只不过陈瑜利用张远山这一点，就让他觉得怎么耍她都不为过。 张远山。 陈凯脑子里突然闪过这个名字，等他反应过来时，他已经拿出手机打开了微信。他和张远山的聊天记录只有当初三块钱的转帐和一句「宿舍天台」的留言，连屏幕都占不满。如果说陈凯对陈瑜那是心生恻隐，那他对张远山就是无尽的愧疚。要不是他从中作梗，那张远山不会那么快就二中退学，甚至还可能好好念完高中。 陈凯试着发了一个表情过去，却只收到了一个红色感嘆号。张远山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把他删了。他开始不知所措起来，脑子里混乱不堪，有很多个情景走马观花似的回放，每一幕都是张远山，但根本不知道从何想起。 过了一会，他突然想到什么，直接拨通了苏淼的电话。 「......餵？」对方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 「苏淼，我是陈凯。你现在能不能出来一趟，我有事找你。」 那天的空气好像有点虚浮，从头顶轰隆而过的飞机，到脚下四季常青的草地都没有一处让人感觉是真的。 见了面后苏淼说的话让陈凯如坠冰窖，他总算是知道为什么张远山见了乔林就会发疯，换做是他自己，如果一直以来敬重崇拜的父亲突然成了猥亵犯，那他一定也觉得都是乔林在污衊，他的父亲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更何况乔林还打断了父亲一条腿。 苏淼又补充道：「不过前几天乔哥的手机里收到了一条简讯，上面只有『对不起』三个字，应该是张远山发的。」 陈凯的表情突然变得难过起来，他痛苦地捂住脸，感觉到手心里有些湿润。 张远山要跟谁说对不起啊......他到底对不起谁了？那是他父亲犯的错，为什么要他张远山承担。那是外面那些混混非要找乔林讨个说法，为什么正好是拿张远山当诱饵。那是他自己不分青红皂白上去打了张远山一拳，为什么张远山到头来还要照顾他那一点可怜的自尊心。 ......他说得没错，这都是陈凯欠他的。 以前陈凯不想遇上张远山，却怎么躲也躲不掉。现在陈凯想找他了，他却跟人间蒸发了似的。给乔林发道歉简讯的号码变成空号，微信也被註销，就是他求程诵帮他联繫张远山家里，却发现他们搬了家。 到底是人各有志，井水不该犯河水。 所以当两年后在大学学校意外碰见张远山的时候，陈凯想也不想就追上去，却没想到还是把人跟丢了。 余焕给的电话号码却根本也打不通，他试了七八次，每次都是无人接听。每次一听见外面有送外卖的声音他就要跑出来看一眼，却再也没有看到过张远山。 陈凯觉得自己魔怔了，张远山知道他在这里，又怎么可能会再到这里来。 第57章 番外三 半个月后。 「成绩出来了！」余焕下了课就从隔壁教室跑过来，拿着手机给陈凯和陶艾看：「我们的项目通过了！」 「真的吗？」陶艾很是兴奋，上前去再三确认：「真的过了！」 两个人在那儿兴奋不已，陈凯也松了一口气，这个大创项目做了将近一年，上次还因为资料不齐临时出去调研补报告，现在终于过了。 余焕见陈凯在看手机，伸手拍了一下他的手臂：「今晚出去放松一下？」 「去哪儿？」 「蹦迪？」 「......你们去吧，我脑阔疼。」 「哎别嘛，」余焕改了主意：「不然去歌厅也行。」 陈凯满头黑线：「......都好吵，买几本书一起交流不放松吗？」 「......」余焕抱了一拳，特佩服他：「爸爸！」 「滚，」陈凯笑骂：「我没你这么丑的儿子！」 余焕乐了：「能不能好了！」 这时站一边的陶艾终于说话了：「阿凯，就去一次歌厅吧，关了门也不算吵，你一直学习对脑......身体也不好。」 「......」陈凯挑眉：「你是怕我学坏脑子？」 「哈哈哈哈——」余焕快笑疯了：「陈凯你也有今天！哈哈哈哈艾艾好样的！」 最后三人还是出来到了歌厅，开了个小包间，余焕就在里面震天动地地唱着歌。一桌子都是买的零食，还有一打啤酒。 陈凯嘴角一抽：「我们就仨，你叫那么多酒干嘛？」 余焕已经灌了一瓶，完全放飞自我：「来呀~放纵啊~」在动情地唱着的时候还能单手开酒瓶，然后推到了陈凯面前。 「......」陈凯只好倒了一杯出来。 两个小时后桌子上的酒瓶早已经空了，话筒也给余焕唱没了声。 第119页 「艾艾艾艾——」余焕也不知道是在叫陶艾名字还是在发语气词：「按一下服务铃。」 陈凯捂着嘴，半晌后起来冲进了厕所开始吐。他酒量不算好，加上这里的酒一支跟搀了半斤水一样，能忍到现在才吐他也觉得自己很牛皮了。 出来时话筒已经换过，陶艾手里拿着满电的话筒突然向他说：「阿凯，刚刚那个工作人员有点眼熟。」 陈凯还在抽纸巾擦脸上的水，闻言随口问了一句：「什么？」 陶艾想了一下答：「有点像之前那个外卖小哥，又有点不像，太久了我也忘了。」 陈凯动作勐地一顿，这时候余焕听了陶艾说的话也插了嘴：「你不说我还没觉得，一说我也觉得有点像了，哎陈凯你去哪儿！」 陈凯根本没听他们说完，手里的纸巾往桌子上一扔就跑到门口，左右看了一圈却没看见张远山的影子，于是他跑出去，沿着错综复杂的走廊全走了一遍，他头有点晕，看不太清楚东西，所以遇见个服务员就要盯着人的脸仔细看才行。可等到他把全场都走了一遍却还是没找到人。 他咬牙，回忆着路上的杂物间和茶水间，又倒回去挨个推开门找，到了后面直接被人当做闹事客户，几个工作人员出来围着他，推搡着，眼神不甚友好。 也不知道是谁先动的手，陈凯的肩膀被人推了一下，肚子也好像挨了不轻不重的一招，他下意识反击，立马就有人抓着他的手腕往后翻。陈凯长出一口气，突然发力把自己的手翻回来，同时抬头大声嘶吼：「张远山——你特么给我出来！！」 这一声比当时喊苏淼的名字还要惊人，周围几个人都被他吓了一跳，面面相觑，不知道他要干什么，抓着他的力气都松了一点。 陈凯借着这个机会推开旁边一个人，脚步虚软地往前跑，继续声嘶力竭地大喊着张远山的名字，他没看到自己现在的表情，不知是反胃还是有感而发，总之脸上都是汗和眼泪，酒精上了脸，两颊绯红，眼睛有点发肿，头髮和衣服全都凌乱不堪。叫到最后干脆没声音了，张远山却也还没出来。 但是他确确实实在这里，刚才他喊出张远山三个字的时候那些工作人员的反应明显就是认得这个人的，因为没有人问出「张远山是谁」这种问题。陈凯甚至觉得，他们会出来拦着他也是张远山叫的，不然作为工作人员看见他在这里找来找去第一反应应该是问他要找什么，而不是不由分说就把人拦着。 陈凯扶着墙，觉得胃里翻涌，但还是捂着嘴把那股噁心的味道压了下去。放下手时他突然摸到了口袋里的额手机，犹豫了半晌，最后孤注一掷似的，拨通了那个外卖号码。 拨出去后他就努力压制着自己的唿吸声，屏息凝气试图从周遭各路魔音灌耳中找出一点手机铃声来。这法子很蠢，分情况来讲，50%机率对方手机是静音，98%的机率对方压根不在他可接听范围内，剩下能遇见就完全看缘分和今天出门看没看黄历。 过了大概半分钟，他突然听见前面两米处的厕所隔间里传出来一阵短促的乐声，是jannik的《心弦》高潮，第一声往下压又慢慢往上抬的节奏即使混在ktv的背景音里也能隐约听到。 这首歌陈凯知道，当时加了微信时张远山的朋友圈只有这一首歌，他也有点开听。然而乐声只响了七八秒就被掐断，同时他手机里通话显示也断了。 陈凯一瞬间觉得血气翻涌，从胸口往喉咙冲出一股血腥气，爬上了酸涩的眼睛。他走进厕所里，四个隔间，只有一间的标志显示红色，于是直接反手关上了门，门外的声音随着厚重的木门全都被锁在了外面，一时间厕所里寂静得让人尴尬。 「张远山。」陈凯叫了一声，又安静地拨了刚才那个号码，果不其然不久后就听见隔间里响起同样的旋律，这回经久不绝，直到电话自动挂断了才重归平静。 仿佛有什么尘封的东西突然见了光，一下子把记忆拉回几年前，中间缺失的这两年就短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喂，你怎么不还手？」忘了这是第几次动手了，叼着烟蹲在一边的少年看着躺在地上挣扎的人：「你一开始上来揍我不是很霸气么？」 「咳，咳咳......」他肚子疼得要死，根本说不出话。 少年嘆了口气：「你这样我很没意思。」说完走到他面前，鞋帮上印着的三叶草正好映入眼帘，明明是死物，跟地上那些青翠的草相比却生动许多。他扭着头想躲开这只随时可能踩他脸上的脚，耳朵里却被塞进了两只耳机，一阵救护车鸣笛声和婴儿、男人的哭声交杂在一起，只听这一声都觉得心里绞痛。正当他苦涩难当，有两只手从他的腋下把他抄起来，随着他慢慢坐稳，耳机里的声音逐渐变成了重拍，原本隐隐能听到的苦难远去，旋律变得高昂，仿佛生和死的间隔被拉开，一切尘埃落地。 陈凯愣愣地听着耳机里的声音，直到张远山往他脸上喷了一口烟，很得意的样子，笑着问他：「好听吧？」 陈凯点头。 张远山把手机放在他旁边，往后退了两步，靠在墙上说：「你继续听，听完了，我就走了——」 ——逆流的时间被矫正，陈凯突然就松了一口气，不自觉地扯着嘴角笑起来，酸涩的眼睛得了某种指令，重新溢出滚烫的泪水。他颤抖着声音又叫了一声张远山的名字，依旧没有回应，原地站了许久，他干脆掩面蹲下来，声音从手指缝里溢出来：「对不起，是我欠你的，对不起......」 第120页 不都说欠钱的是老大吗，怎么他欠了这么多，对方仍旧不把他当一回事，就那么经得起糟蹋吗？可是陈凯等到自己再也哭不出来了，也没见里面的人回应他。 张远山听见外面没动静了，虽然隔一会儿就有人进到里面来解决，但都不再是那个声嘶力竭的少年，一时间也不知道是开心还是难过。 他从来不会像当时那样说出「这是你欠我的」这种话，本来他和陈凯第一次起争执那天就应该算是两清，可他却给这个人制造了四年的麻烦。究竟谁亏欠谁呢？他知道这个人心狠，什么都会算明白，所以说了一句话让人家记着，哪怕这辈子都不会再遇见也要他记着自己。现在如他所愿了，陈凯自己找来了，他却不敢出去，连看他一面都觉得自愧不如。 他从一开始到现在都是个噁心人，这两年什么活儿没跑过，而陈凯是体面的大学生，不应该再被他牵扯到。他心里已经盘算到换工作和搬出这座城市，等过了半个小时才走出隔间，出门时手臂却从后面被人一扯。他身体勐地僵住，慢慢扭头往后看，就看见陈凯神色憔悴地抓着他，稜角分明的脸上铺满了无法言喻的苦楚。 陈凯凄凉地发问：「你为什么要躲我？」 张远山想逃，却被陈凯一把拉进厕所往后一推，随即反锁了门。 「你干什么！」张远山吼道。 陈凯锁完门才回头好好端详他，他是真的瘦了很多，骨头都像要戳出来一样，个字比之前高了点，大概有一米八了，头髮留长做了髮型，耳朵上却没有了黑色的耳钉，只有一个小小的洞扎在耳垂上。一身制服穿得规规矩矩，腰围看起来比陶艾还要小，整个人像一张纸，苍白平淡，完全没了当年的张扬。 陈凯抓着他，非要有个解释：「你跟我说清楚。」 张远山把决绝都用尽了：「说你妹啊有什么好说的！」 「行，那就说我妹。」陈凯快速地说道：「你当时要我妹的微信干什么？」 张远山直接被他整蒙了，完全不知道怎么回答，陈凯却浑然不知似的：「是发现她跟我关系不像别的兄妹所以要去问她为什么当时拖我下水？还是你真想撩她？你要是有疑问为什么不直接来问我？我跟你不是更熟一点？嗯？大家都认识这么久了？你要是真不想见我，至于一对上眼就跑吗？」 陈凯虽然每一句都是问句，但听不出半点疑问语气来。 张远山一开始还想回答，陈凯却根本不给他机会，连珠炮似的轰着，最后突然调转话题来了一句：「我特么管你有什么难言之隐！你的事我都知道！所以你别再躲着我了......」他像求饶似的，瘪着嘴说：「你一走了之什么也不留下，我找了你两年......你就别再躲了......」 张远山仍旧低着头，陈凯以为他没说动，快哭出来的时候张远山突然冲着他的嘴上去啄了一口，很快又退开，在陈凯愣愣地看他时面无表情地开口：「我是猥亵犯的儿子。」 陈凯不明所以，他又继续说道：「我是个连高中学歷都没有的蠢材。我什么工作都干过，送外卖送快递洗碗看店当服务员，抽菸喝酒打架纹身泡吧，我甚至还是喜欢男生的另类。你说我的事你都知道？」他挑眉，满是讽刺地来了一句：「你知道个屁？」 陈凯听着张远山自揭伤疤，抓着他肩膀的手渐渐松开，摇了摇头：「除了第一条，后面我都不知道。」 张远山整了整自己的衣领，又拍拍自己被陈凯捏过的肩膀，说：「那你就别找我。」 可就在他与陈凯错身的时候，陈凯突然吼道：「但是我现在都知道了！」他这一句用的力很大，更像是在骂人，下一刻张远山就又被他抓住。只听陈凯朝着他说了很多莫名其妙的话：「你走之前来找我了，我很开心，但我那时不知道。陈瑜后来告诉我你当时是找她表白，我又恨得不行，觉得那个蠢女人配不上。苏淼告诉我你找了乔林麻烦，可我觉得那不是你要去的，因为你跟我说你不想管——我觉得你不会骗我。」 张远山冷漠地反问他：「我临时反悔不行吗？」 「不行。」陈凯没有任何解释地反驳他，如果是临时反悔，那他不会事了给乔林发简讯道歉。 张远山怕不是第一次遇见这么个无赖，满是无语：「......随你怎么想。」 陈凯又继续追问：「另外......既然你说你喜欢男生，那为什么当初会看上陈瑜？」 张远山听完浑身都僵住了，不敢相信陈凯把前面那段话什么都肯定了，单单不相信这一点。这什么意思？特么他白白纠缠的那四年都算年少气盛吗！他陈凯什么都可以不信，唯独不能把这感情视若无睹！他从小到大没好好喜欢过人，现在好不容易看上了一个，居然还反过来嫌弃他胡言乱语了？谁咽得下这口气？ 气愤、羞愧和难受，不知道哪一种占了上风，但是张远山只是冷笑一声，干脆顺着他的话走了：「不信就对了，都是为了赶你走。」 陈凯一愣，皱眉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张远山压着他话头：「滚你丫的爱说不说。老子喜欢不喜欢男的关你屁事——」 「——那除了我你还喜欢哪个男的了！」陈凯的声音盖过他的，把一句疑问句说成了肯定句，话语里的压迫和自得就是聋子都听得见。 第121页 张远山气愤地攥紧了拳头，咬着牙：「陈凯，你别太过分。」 陈凯低头，侧眼瞟到了他的腰，突然说了一句：「我再过分，也不怕你揍我。」说完他猝不及防就伸手环过张远山，直接趁着对方没来得及还手把人带到自己怀里，两张脸靠得很近，几乎能看见对方瞳孔里倒映的人脸，随即陈凯在他动手之前就开口：「我的意思是你喜欢我，跟其他男的没关系。」 张远山嘴角一抽，不知道他哪儿看来的这套霸道总裁式的想法，然而他一点也不受用，一把推开耍流氓的人，平淡地问：「哦，然后呢？」 陈凯也不去抓他了，站在原地没头没脑地自说自话：「两年前别人问我有没有喜欢的人，我说有。他们让我给他打电话，我说我不知道号码，因为你没告诉我，他们问我有没有微信，我也说没有，因为你把我删了。」 他看着张远山的表情由迷茫变成不可置信，干脆乘胜追击：「张远山，你当我会因为之前算计你而心怀愧疚一直找你到现在？你知道我什么都算得清楚，所以你以为，我为什么在乔林让你退学之后满世界找你？」 陈凯往他那边走一步，张远山就下意识地往后退一步，走到最后无路可走了，陈凯还在往他靠近：「我白挨你四年打了？你以为我为什么加你微信，就只是按错吗？虽然你退学在我意料之外，但当时我不懂。你怪我可以，你本来就该怪我。但你知道吗，两年前的我和现在的我最想要的，只不过是在能在脱离那一家三口之后能够告诉你我想跟你，乔林苏淼可以，我也可以。你看，我们都这么熟了，陈瑜不要你，我要。」 张远山被最后一句表白震惊地脸色又白了一度，陈凯却还在说：「我怕你不收，都已经做好准备了，结果你上来亲了我一口，跟我说你喜欢男生。张远山，现在你怎么也赶不走我了。」 第58章 番外四 那天是怎么走出歌厅的张远山不知道，他回家的时候身边怎么多了个人他也不知道。 「不是，你非要跟过来干什么？」他站在十字口的路灯下，原本走得好好的突然又不走了，停下来问道：「这都三点了，你丫不回去睡觉上我这儿来当夜猫子？」 「我来看看我男朋友的家。」陈凯拍了一下他肩膀，越过他往前走了一步：「你瘦了很多。」 「我本来也不胖好吗？」张远山哼了一声，从后面叫他：「你往右边走干什么，左边！」 「来咯。」陈凯轻快地吹了声口哨跟上去，嘴角咧到六亲不认。 穿过十字路口就进入了一栋居民楼，六七层的样子，四面围成一个圈，黑压压的像是张牙舞爪的怪物。抬头就能看见窗台上四处晾着衣裳，弄堂积了不知多少天的水，映着有点惨白的月光，还能看清地面的青苔。楼入口旁边放着一张矮桌，像是从小学里搬来的，上面放着一本皱巴巴的本子，陈凯借着随时可能寿终正寝的灯泡瞟了一眼，只勉强看清「来访者登记表」的字样。再往里走就是遍地生锈的自行车和水桶瓢盆，还有几个宽架子，看起来像晒被子的。整栋楼没有哪户人家亮着灯，全都一片死寂，如果不是张远山带路，陈凯会误以为自己走进了废楼。 「你住几楼。」他抬脚从被铁锈覆盖到看不出原来颜色的铁门跨进去，随口问了一句。 「二楼。」张远山走在前面，突然抬手在上面摸来摸去，两秒后头顶亮起了橘色的光。 「......」陈凯不知所措：「灯没有开关吗？」 张远山不以为然：「声控的，刚好昨天坏了。」 陈凯：「那要是触电怎么办？」 「今天是我第一次碰它，」张远山扭头说道：「平时我都开手机手电筒。」 陈凯苦笑：「你不能因为旁边多了个人就为所欲为吧......」 张远山回头瞪他一眼：「闭嘴，小声点。」然后从兜里掏出钥匙开了门。 他拧亮了灯，已经超出使用年限的灯泡发出灰白的亮光，勉强着凉屋里的陈设，陈凯抿着嘴打量，都是些不知道什么年代的旧物什，那个印花的热水壶他要是没记错的话只在小时候乡下见过。墙壁都是黑黄的，上面钉着几颗铁钉子，钉子上挂了各色的塑胶袋和生活用品。 「你住这多久了？」陈凯问。 张远山答他：「半年。这儿都是危楼，再过几个月就得搬走。」 「怎么会想要住这里？」 「一个月房租200，出门走十分钟就是公交站，楼上的住户每天下来还会贴心地把用不着的空瓶子放我家门口给我去卖，」张远山定定地看着他：「我的短工都是他们介绍的，为什么不住？」 陈凯的心揪了一把，他知道张远山还是想要把他赶走，但还是当做听不见话里话外的讽刺，依旧问着没头没脑的问题：「这屋的东西哪儿来的？」 张远山在煤气炉上开了火，蓝色的火焰比头顶上的钨丝灯还亮些，等他从热水壶里倒出半锅水放到火上煮才分心回他：「这是以前做酒店的时候一个同事的屋子，你看过七十二家房客没有？就是那种。」 「有看过一点。」陈凯从旁边抽了张凳子想要坐下，发现中间破了个洞，又悻悻地塞回去。 张远山看他一眼又收回眼神：「等下去房里坐。」 「嗯，」陈凯站在一边示意他继续说：「你那个同事呢？」 第122页 张远山拆了两包泡面倒进煮开的水里，又敲了两颗蛋，最后从水桶上的黑色塑胶袋里抓出几片生菜叶子来，往洗手池洗干净了扔进锅里搅拌着：「半年前我带他去买彩票，他第一次买，中了三百万，就在江那边买了一套商品房。」张远山关了火说：「他们小区门口就是公交站。」 「......」陈凯不知道这话该怎么接。 兴许是夜晚让张远山的戾气收了八分，此时他也不让陈凯尴尬，洗了两副碗筷递给他，把刚煮好的泡面分成两份，招唿他自己端一碗。 陈凯看了一眼，笑道：「这是你自己买的碗吧？」不然不会用沧海山河的碗，而应该是用不锈钢的大铁盆。 张远山点头：「用别人的碗我不太适应，像是从别人手里讨饭吃。」 「以后你打算住哪里？」进了房间，陈凯自给自足地找了个地方自己窝在一边吃面，又习惯性地打量四周。最惹眼的无非是书桌上四层的书架，堆满了各色的书，中小学教材、大学课本、小说、诗集、散文各种都有。整个房间除了床铺就数这里最一尘不染，看得出来是被人用心整理过，不然不会这么整洁。 张远山把碗放在书桌前就走了出去，打开对面房的门往里瞧了一眼，然后轻轻合上门踱回自己房里。 「你爸吗？」陈凯问。 「是。」张远山扭了扭脖子：「你刚问我什么？」 「问你以后住哪儿。」 「没打算，看我找了哪儿的工作。」张远山说：「睡桥底下也有可能。」 陈凯动作一顿：「你睡过？」 张远山答他：「刚来这里睡过几天。」 「......」陈凯觉得自己的心被他拿出来切成了好几块，痛到不行，半晌才问：「——为什么？」 张远山突然笑了，回头看智障一样看他：「我是被人赶出镇里的，输了比赛还招来了陆沉，那地方我待不下去了你不知道？我爸看病不用钱？那点积蓄早花完了。」 他像是在抱怨，又像是在自嘲，总之说得谁都不好受。 「我以为你会到别的地方读书。」陈凯喃喃道。 张远山盯着他的脸，想要继续说点讽刺的话，到嘴上却变成了和平相处：「吃完了洗澡，明天回去吧。」 陈凯：「我没带衣服。」 张远山：「穿我的。」 陈凯继续问：「......那内裤呢？」 「......」张远山瞪了他一眼：「你别洗了。」 ...... 半个小时后陈凯浑身舒畅地穿着张远山的衣服坐在床边，后者刚收拾了衣服去浴室，他就走到书桌边翻翻看看，每一本书上都有批註，和本子上张远山的名字是一样的字迹，陈凯突然感觉到了什么，抬眼往上瞟，就看见一个文件夹子挤在硬皮书封和书架隔板中间，兴许是塞了太多东西，几张白色的纸不安分地从文件夹里钻出来。 等到张远山洗完澡熄灯爬上床已经是四点半，外面不知道哪里养的鸡已经打了鸣，张远山烦躁地把枕头蒙到耳朵上：「操，吵死了！」 陈凯睡在他后面，平时有点声音就睡不着的他此刻十分清醒。他试探着伸手按上了张远山的腰。后者立马往远离他的方向挪了二十公分，然后转身怒目而视：「你丫干什么？！」 陈凯不顾他的挣扎把人捞了回来，突然凑上去抵着他的嘴唇，张远山立即不敢动了。然后陈凯一只手上上下下摸着张远山的嵴背，另一只手捏着他的下巴，轻轻说道：「我大一家教带过一个初三的学生，他妈妈上个月找我继续带他，我说没空了，太忙。前两天她又来找我，说是邻居家的小孩儿读高二了想找人辅导，工资给得很高，让我帮忙推荐人。」 张远山想张嘴，却发现嘴唇上不属于自己的另外一个软软的东西存在感实在太过强烈，于是忍住了骂娘和反问「然后呢」的冲动。 陈凯看他这样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慢条斯理地说着：「我看见你书架上的试卷了，高二的，大学的，我都给你估了分。我觉得你可以帮我这个忙。」 他慢慢回忆着自己看过的那些题，条理清晰步骤简洁，不比他这个在教室里学习的学生差多少。他恍然想起躺在对面房床上的男人，本来就是名校的博士，出生在这样的家庭，哪怕都是后天给磨鍊的，张远山的脑子会差到哪里去？ 他算盘打得很好，张远山却冷笑一声把他推开了：「你估了分？是不是很高？那又怎样，里面有几张卷子是满分的我现在还能给你把题一字不差背下来，但那又怎样啊陈凯？」张远山说到最后突然哽咽：「几十年的书就是堆出来一个禽兽你也觉得没关系吗？」 大概是这两年他都没发泄过，也可能是黎明的曙光让他卸了心防，总之他流出第一颗眼泪开始，后面就泣不成声。 「我不能读书啊......陈凯......我不配去教谁做人......学校赶我走、混混都说我百无一用，除了我爸没人觉得我不噁心......我特么，我特么......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啊？」张远山抓着陈凯的领子，表情说得上绝望，他低声嘶吼：「你说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陈凯的眼睛跟着发酸，却不敢流半滴眼泪，他把张远山抱在怀里，感觉连骨头都磕人：「你没错，你没做错。是我对不起你......你很好，没人嫌弃你！是我、是我......不该的是我。」 第123页 乔林出事那天，张远山他是气陈凯的，因为他放在心上的人突然站在了对立面。但气过了也就完事儿了，有些情意註定无疾而终，但他没想到陈凯有一天会知道真相，也没想到他心里的愧疚不是假的。 他很早就已经知道陈凯在那所大学，宿舍门上写着的寝室成员的名字可以是巧合，但他总是远远地看见图书馆里那个人绝不会是看走眼，所以看见陈凯旁边一直跟着的女生也不是他眼花......或许那个每天挨了他打的少年，真真实实把他忘了，他也真真实实配不上半点别人的真情。 他们两个的线从一开始就打了死结，后面看似相安无事，实则暴雨潜生。 张远山几乎哭到要背过气去，陈凯就有一搭没一搭地给他顺气，直到鸡鸣声又起，天光已大亮。 「张远山。」陈凯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后者带着鼻音的声音好半晌才起来：「嗯。」 陈凯问道：「你想好好活着吗？」 张远山再一次被他的中二话语雷得不行，梗着喉咙不知道说什么好。 陈凯又说：「陈瑜告诉我那天发生了什么之后，我就再也没有回那房子去过，我现在的奖学金和兼职工资有一半都给回去了。我现在和你一样，毕了业找不到工作我也会被赶出来，有可能还要睡桥底。」 「放屁呢，」张远山嘲道：「你学的东西都用来干嘛的？」 陈凯的眼眸一沉，反问道：「那你学的东西都用来干嘛的？」 张远山一愣。 陈凯说：「没错，我会用我的学歷找工作，用我的学习成果讨一口饭吃，你为什么不可以？就因为你爸做了错事？那我爸在外面把人真刀实枪干了还给我多出一个陈瑜来，我是不是应该去死？」 张远山终于抬起头，和他对视。 「学校把你赶出来是因为你聚众闹事，你在那里混不下去是因为你输了比赛，哪一件跟你学习有关？哪一件跟你爸有关？我甚至有个大胆的猜测——张远山，你放弃不了自己。」 陈凯慢慢说着，有温热的液体顺着眼角滑落进枕套，只留下一滩水渍。他几乎是恳切地说：「你就当做我给你的报偿，去试一试。好不好？」 张远山抿着嘴没有回答，半晌后也只是一闷被子，无甚感情地说了一声：「别说话，睡觉。」 陈凯手上有点颤抖，但力气加大了一点，直接把人贴身抱着，张远山也不反抗，抬起头嘲道：「明天不把枕套洗了你走不出这栋楼。」 「嗯，我会洗的。」陈凯说完两人都没了动静，过了一会儿他又喃喃：「我明天起来你还在吗？」 没得到张远山的回答，陈凯低头一看，对方已经睡着了。他凝视良久，最后轻轻嘆了口气，抿着唇合眼。 第二天陈凯起床的时候张远山已经出去了，书桌上放着一个保温盒还有一把钥匙，他走过去，发现还有一张便利贴：枕套不准用洗衣机。出去锁好门。过几天我去你宿舍找你拿钥匙。 在第一句话的后面还画了一个中指的表情，陈凯噗地笑出声，把便利贴收进自己口袋里，拆了枕套拿出去洗。 「你是......远山的朋友吗？」洗一半身后突然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陈凯沾满泡沫的手一顿，回身就看见坐在轮椅上的男人。他的腿上盖着一条薄绒被，身材臃肿，才四十几的年纪，头髮已经白了一半，皱纹早早爬上了眼角和两颊。 「叔叔？」陈凯试探着说：「我是他的朋友。」 男人表情有点惊讶：「你昨晚在这里过夜的吗？」 陈凯点头：「是，太晚了就没回去。」 「这样啊，」男人嘆了一口气：「你们关系很好吗？」 陈凯掂量了一下用词：「还......行吧......」 男人摇摇头，一直塌着的嘴角突然上扬了一点，连带整张脸看起来都和蔼了许多，他说：「他不会带朋友来家里，更不会让别人动他的枕头......你们昨晚一起睡的？」 陈凯忽然就意识到什么，先是点头，然后洗干净手站到他旁边，蹲下来仰视他，靠得近了才发现这个未老先衰的男人眼里充满怎样的苦难和压抑，但又因为自己盛了点希望进去。 「叔叔，」陈凯诚恳地说：「我喜欢他，想和他谈恋爱。」 男人苍老的手倏地攥紧了。 回校后的两天，陈凯几乎每时每刻的蹲在宿舍里守着手机，陶艾艾叫他去图书馆他也不。 余焕看不下去了：「你怎么去了一趟ktv 就这么松懈了呢？我跟你讲再这样下去你会拿不到奖学金的，你，你会失去艾艾的！」 陈凯瞟他一眼：「不想失去你的艾艾你就陪她去学习呗。」 「......这样不太好吧？」余焕满是纠结。 「有什么不好的？」陈凯用看傻子的表情看他：「你看朋友圈没有，隔壁班的班草现在就坐在艾艾旁边。」 「我操！」余焕勐地跳起来：「那个小兔崽子！」说完套了身衣服随便拿了本书就跑了出去。 陈凯在后面吹了声口哨，笑着哼上了歌，恰好手机铃声响了起来，正是那首《心弦》。 陈凯看着熟悉的号码差点没咬到自己的舌头，慌慌张接了问他在哪里。 对方只说了两个字：「开门。」 陈凯一瞬间唿吸停跳，比余焕还要没形没象地跑过去打开了门。 第124页 张远山穿着一件白色的长t和牛仔外套，仍旧戴着鸭舌帽站在门口，看见他开门了才把视线从手机里移到他脸上：「你和我爸说什么了？」 陈凯有点心虚地问：「怎么了？」 张远山暴躁地一抓帽子，骂道：「那不然他突然像老妈子似的跟我说一堆恋爱注意事项是要干什么？！你丫别告诉我是更年期到了！」 陈凯先是一愣，然后突然伸手就在青天白日里把人搂住了，脸埋在他脖子上蹭了两下。 张远山一把推开他，摊手在他面前：「还我钥匙！」 「弄丢了。」陈凯面不改色地回。 「你丫！」张远山咬牙，半晌骂道：「五块钱给我！」 他疑惑：「为什么是五块钱？」 张远山继续骂骂咧咧：「打钥匙五块！你出钱！」 陈凯摸摸鼻子，终于悟出了点意思：「钥匙是不是给我的？不是我的我不出钱。」 「......」张远山无言以对，收回手默默转身。 「哎！」陈凯一把拉住他：「你去哪儿？」 张远山头也不回，声音从前面轻轻传来：「......去试讲。」似乎是为自己的临时起意弥补点什么似的，他又补充道：「我......我有提前演练过了。」 陈凯差点又要哭出声来，一把把他拽回空无一人的宿舍里，关上门捏着他下巴吻上去。鸭舌帽被挤落在地上，他的手却箍得很紧。张远山安静地给他抱着，仰着头配合他的试探和攻势，陈凯为他的主动惊喜不已。 三分钟后陈凯气喘吁吁地退开来，张远山抿了嘴蹲下去捡帽子，陈凯突然说道：「我一直想问你，你为什么会听《心弦》呢？」还当做铃声好几年。 张远山反问：「你不也是？」他站起来和陈凯对视：「我在门外听见了。」 陈凯抿着唇，突然就低声笑了起来。 《心弦》，heart linked，意为心相连。这世间有很多的矛头指着我，而你始终是我的归途。这首歌的解读有很多种，其中一种是歷经冷漠和绝望，在孤独挣扎的深渊里冲破桎梏，向死而生。 作者有话要说：推荐《heart linked》这首歌！jannik的音乐我觉得自成一派，还有《惊鸿》和《三生树》都是很经典的曲子！ 凯凯小王子的故事就结束啦，其实陈凯的人设不在我预想内的，只不过写着写着我觉得这个人不该窝囊，无论是谁都该是有力量的，最起码能扛得起责任的，或许曾经做过错事，放在现实世界里就是一辈子的遗憾，但我希望每一个遗憾都能被弥补，每一个人的心意都有归处。 然后下一章就是乔林和苏淼的番外啦，这篇是在正文还没完结的时候就写出来的，关于两个人成年后的，画风可能有点不成熟...... 第59章 番外五 乔林出差快一个月了还没回来。 还有两天，苏淼在心里默默倒计时。 这次出差乔林的行程安排得很紧，每天能视频见面的时间不到二十分钟，虽说岁数大了不能这么腻腻歪歪，但苏淼实在想念得紧。 凌晨一点，他把刚审核过的文件保存，看了一眼时间，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手脚并用地从办公桌爬到床上，陷进床单里就不肯动了。 「好累……洗澡…洗澡……」苏淼的声音从被窝里发出来，话虽然这么说着人却怎么也不肯动。 乔林在的时候会把苏淼的作息和生活规律控制得很好，除非工作实在紧急，不然从不让他少吃一顿饭少睡一分钟。苏淼就像个被家长管着的小朋友，该吃吃，该喝喝，到点下班按时睡觉，一天天下来被养得白白嫩嫩膘肥体壮（？） 但是最近在开发新的企划案，公司大事小事压在苏淼身上，加上乔林出差，苏淼自然而然天天加班，而且愈来愈晚。 苏淼这么想着，脑子却越来越沉重，突然就看到睽违已久的乔林出现在他面前了，风尘僕僕的，衣服还有点乱，靠近时仿佛身上挂了整夜的风霜，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微笑，触碰到自己脸上的手指好像更粗糙了。 啊，这个梦好逼真，真的就像乔林回来了一样。 梦做到一半，苏淼突然就想起来，今天他们俩还没有开视频。 「唔，手机。乔哥。」苏淼低声念着，刚才连洗澡还不想动的手这会儿抬起来在床铺边摸来摸去，想要找到自己的手机。 「别看手机了，快睡觉。」乔林的声音突然响起。 「！！」苏淼的眼睛蓦地睁大，人一下子就从床上弹了起来。 「怎么了？」乔林刚把行李箱推到一边，要给苏淼盖上被子，就见到苏淼这一套激烈的反应。 「你怎么回来了！」苏淼都误会自己出现幻觉了。 乔林失笑，靠近苏淼亲一亲他：「提前回来不行吗？」 知道这次出差会很久，所以原本行程安排得紧就是为了能够早点回来，没想到工作量却比预算的大了很多，就算紧赶慢赶还是回来得很晚。 乔林看着苏淼身上的衬衫和西装裤，皱了皱眉：「你还没洗澡？」 「刚要去。」苏淼双手盘上乔林的脖子，探出舌头在他嘴里扫了一圈，餮足之后放开他：「你身上齁冷，先去洗，太冷了抱得我哆嗦。」 乔林松开手，也觉得自己浑身露水的会把苏淼弄感冒，于是麻熘地收拾了衣服去了浴室。 第125页 苏淼听着浴室里传来的哗啦啦的水声，盯着浴室的门开始出神。刚才的睡意跑了个干净，此时满脑子都是门后的人——原来想念决堤时都是在见面的那一刻啊。 过没一会儿乔林就出来了，苏淼直接坐床边抱着人的腰就不撒手。 「不然我抱你去洗？」乔林居高临下开玩笑道。 「不要。」苏淼摇摇头，洗两次褪层皮。于是他松开了手，收拾衣服就进了浴室。 苏淼洗得很久，乔林把电脑里的企划案看了一遍，分明听见水声停了，人却很久没出来。乔林合上电脑走过去敲了敲门：「还没好吗？」 「快了……等，等会儿。」苏淼的声音有点儿弱，还带着些微的喘气，但更让乔林在意的是他语气里欲盖弥彰的焦急。 「你别洗太久了，会头晕的。」乔林有点担心：「让我进去。」 「不用，你别进来。我没事儿。」这会儿苏淼的声音较之前倒是恢復了点正常。 乔林还是不放心：「真没事？」 「我要好了。」苏淼正说着，下一秒就拉开了门。 乔林从上往下把苏淼检查了一遍，除了刚洗完澡出来浑身水汽氤氲，脸色有点潮红，其它没有不对劲的地方。乔林放下了心。 「我先帮你吹头髮，然后睡觉吧。」乔林错身要去拿吹风机，没想到身上一重，苏淼按着他的肩膀把他压在了床上。 「怎么了？」乔林因为猝不及防的这一压愣了神。 「我想做。」苏淼话语直接，整个人跨坐在乔林身上，手按在乔林胸膛。人至壮年，乔林的身体比之初识那年强壮了不少，平时的锻鍊让全身的肌肉紧实漂亮，苏淼的手指轻轻一拨就能看到乔林赏心悦目的身体曲线。 苏淼话甫一出口乔林的唿吸就一窒。 ...... 温柔的、生怕怀里的人被自己碰碎了的亲吻，一下一下地，来感受眼前人的气息和体温。 关灯时乔林刚躺下，就听见苏淼迷迷煳煳地在喊：「乔哥……」 「我在。」乔林回道，在苏淼额上印下一吻，抱着苏淼睡去。 第二天乔林准点上班并且在例会上跟公司全员说他们家总裁太累了要请假一天的时候，所有人一看见提前了快半个月出差回来的乔总设计就都表示可以理解，十分理解，十分明白，十分，心照不宣。 作者有话要说：em这故事就到最后了，这章全文放在微博。 这文从构思到写出来虽然也就二十多万字，但说实在的，用了两年。回头看的时候觉得自己有很多不成熟的地方，一度想把文章给撤了，毕竟浏览量真的让人心慌，但最后还是没撤。因为我还有很多东西要写，还有苏垚和陆沉的，我总是在想我的学生时代也曾经这样遗憾，那时很单纯很羞涩还有点中二，但这确实是我想像中谈感情的模样。 感谢每一位读者~比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