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谋深算》 第1页 《老谋深算》作者:白日梦0号 文案: 现代一场特殊的相亲 内容标籤: 都市情缘 搜索关键字:主角:包泽,陈端生 ┃ 配角: ┃ 其它: 第1章 第 1 章 凌晨三时,自纽约开往上海的航班上,众乘客皆已陷入梦乡,唯独包泽清醒莫名。 18小时前,包泽正与合伙人探讨下季度工作计划,手机响起,一名年轻男性在大洋彼端道:“包先生,我是包总助理陈端生,包总日前突发脑梗,紧急送医抢救,目前已转入icu,情况危重,请您务必回家主持大局。” 那一瞬,包泽有片刻茫然,印象中,父亲歷来作息规律身体康健,怎会突发疾病,旋即,信息被大脑处理完毕,包泽醒过神来,一颗心沉到谷底。他挂掉电话,即刻吩咐秘书订购回国机票。 旅途劳顿,然而包泽难以入眠。 包母早逝,包父唯恐继母入门对儿子不利,始终鳏居未曾续弦,包泽身为独子,自来与父亲关系融洽,然则十分不幸,大学毕业那年,包泽性向暴露,只得出柜,包父难以接受,父子大吵一架。两人血脉相承,一般执拗如牛,彼此皆不让步,包泽年少气盛,拂袖而去,翌日便去国离乡,孤身一人至美国打拼,时光倏忽而逝,转瞬已逾十载,父子间全无交流,岂料一朝得信,却是如此噩耗。 数小时后,飞机落地,包泽行至出口,便见一名高挑英俊的年轻人迎上来。 “包先生,我来接您去医院,车子就在外面。” “陈助理?” “是,您可叫我端生。” 车子是包总惯常使用的宾利,司机李叔亦是服务包家多年的老员工,见到包泽,忍不住情绪激动,“阿泽,你可算回来。” 包泽亦不禁鼻子发酸,“李叔,我爸情况如何?” 李叔抹一把眼泪,发动车子,“包总病情刚刚稳定,只是始终昏迷。医生说还要观察。” 包泽忍不住问,“爸爸一向注重保养,怎么会突然发病?” 李叔嘆一口气,“那天我不在包总身边,小陈知道详情,叫他说与你听。” 端生回应包泽注视,详细道来,“包氏集团是家族企业,除却包总与包先生手中股权,另有百分之四十分散落在包家各位叔伯手中,是以集团内派系斗争始终不断,不过大家畏惧包总威严,行事不敢过分,集团日常运行倒还平稳。只是近几年包总年事渐高,精力大不如前,又不见包先生回来接手业务,包总几位兄弟不免意动,皆想让自家儿女担任集团要职。但包总对几位侄少爷能力均不看好,踌躇许久,决定令公司上市,同时聘请职业经理人,藉以摆脱家族企业弊病。消息一出,人心动盪,几位包经理各怀心思,私下动作不断,接连爆出产品质量、挪用公款等事件。包总大怒,解除了蔡女士财务总监一职,自外面聘请一家会计师事务所审核各分公司及子公司财务状况。三日前,集团下属鸿达公司财务经理拒不交帐,与会计师事务所工作人员发生冲突,致使一人受伤,惊动警方。包启仁经理因此冲进董事长办公室与包总争吵,包总急怒中倒下,昏迷前叮嘱我务必叫您回家。” 蔡女士乃是包泽三婶,鸿达总经理包启仁是包泽二叔,利益当头,血脉亲情也只得退后。 包泽记得母亲在时说过,“莫用金钱考验亲情”,彼时他尚年幼,不解其意,如今想来,实是再正确不过。 包泽发出冷笑。 一小时后,车子驶进医院。 包泽诧异问道:“怎么住在这里?我记得復旦大学附属医院的神经内科才是最好。” 端生道:“包先生放心,这家医院有包总私人投资,医疗环境及设施市内最佳,本市神经内科的几位顶级专家均在这里兼职。” 包泽点头,“你安排得妥当。” 两人直达icu病房,主治医生方教授已接到陈端生电话,等在病房门外,见到包泽,即道:“可是小包先生?包总刚刚做了溶栓治疗,目前各项体徵趋于稳定,但还需在icu观察几天。” 这位方教授医术精湛,且面对医院股东,十二分尽心尽力,病情及治理方案解说得十分详尽,包泽心中稍安,随即问:“请问我父亲什么时候能醒来?” 方教授顿一顿,踌躇道:“包总病情危重,治疗情况并不乐观,即便目前有所好转,但难保还有突发状况,且昏迷过久,何时能醒,甚至能否醒来,均是未知,还请家属做好心理准备。” 透过窄小窗口,包泽看到病房内浑身插满仪器的父亲,悲从中来,不禁双目濡湿,“我能否进去看看?” 方教授委婉拒绝,“不如过两日转入普通病房再来探视。” 端生亦劝,“包总这里有专人照料,包先生不必担心,您旅途劳顿,不妨先回家休息,集团那边尚有许多事务需您出面料理。” 包泽心中明白,他并非医生,守在这里于事无补,当务之急,他需要做的是稳定大局,确保集团平稳上市,以慰老父之心。 剎那间,包泽心中已有计较,向医生道谢,转身离去。 翌日清晨,陈端生赶来包家大宅陪同包泽上班。 车上,端生拿出一只文件夹,里面是集团资产负债表及各主要职位负责人简介,内容详实明晰,重点处又用颜色标註,看来一目了然。 包泽专业即是企业管理,这十余年又从事风险投资,并非外行,一眼扫过,已对集团情况大致了解,忍不住暗贊一声这位助理工作细緻到家。 包泽抬头打量副驾驶位的端生,不禁发问,“端生几时进入的集团工作?我出国时董事长助理还是王文渊,这次回来怎么不见他?” 陈端生答,“十年前,我大学毕业进入集团,先是在一线质量部工作,随后被调入总部协助王特助,三年前,王特助因病提前退休,董事长命我接手一应事务。” 原来这位陈助理竟是生的一张娃娃脸,不过小自己两岁,看上去却似初出茅庐的大学生。包泽暗嘆自己走眼,不禁失笑。 不久,车子驶达集团总部大厦,两人自停车场坐电梯直达董事长办公室楼层,甫一出电梯,便见一名年轻姑娘焦急扑向陈端生。 “陈特助,几位包先生聚在会议室,同执行部和财务部经理对峙,要求中止财务审计及上市程序。刘总他们已然招架不住,快来救场。” 端生拧起眉头,愤然出声,“他们怎能这样。” 这时,包泽轻轻道:“怎么不能,趁着我爸昏迷,正好藉机生事,局面越乱越好浑水摸鱼。” 包泽见惯资本市场风起云涌,富豪之家争权夺利,并不觉意外,只微微一笑,“走,去会会我这帮叔叔们。” 他镇定情绪感染众人,端生迅速冷静下来,逐条吩咐,“李悦,马上通知保安队派十名保安上来,再去财务部通知工作人员锁好门窗,几位包先生离开前,禁止任何人擅自进入。”随即如护卫般站到包泽前方。 第2页 李姑娘即刻领命而去。 包泽不意这位陈助理年纪轻轻却如此缜密谨慎且忠心,不禁佩服父亲选人用人眼光。 两人走到会议室,隔着门扇已听到屋中吵嚷,端生正欲推门,被包泽轻轻按住,“不急,听听他们说什么。” 看到包泽气定神闲,端生莫名安下心来。 只听屋里有人道: “这是包家企业,我们兄弟几个商量好了就行,哪里轮得到你们外人指手画脚。” “上市是包总病倒前做出的决定,一应方案已开始启动,怎能说停就停,我们虽不姓包,却是董事长聘用,需对公司负责,包二先生这话刘某不敢苟同。” “你也知我大哥如今病倒,既是病倒,无人主事,上市自然暂缓,不然出了岔子,谁来承担责任。” “二哥这话不错,不仅要暂缓上市,那几个会计师也必须立刻撤离,如今集团内人心惶惶,这么查来查去,更多流言蜚语,实在影响团结稳定。” “长幼有序,大哥不在,自然是二哥做主,你们几个乖乖听话,马上把总公司印章交出来,不然即刻开除出去。” “包总虽然病倒,可还有小包先生,哪里就轮到你们说了算。我们是集团聘用,也不是你们几个分公司经理说开就能开的。” “真是笑话,我那大侄子远在美国,一时半会哪里回得来,即便回来,也需听我们这些长辈做主。” 听到这里,已经足够,包泽推门进去,笑着同众人招唿,“真巧,人这般齐,二叔三叔三婶四姑,好久不见。” 屋中霎时安静下来,人人目瞪口呆。 包泽自顾自坐到会议桌主席位,一一审视众人面容。 端生站到他身后,惊讶发现几位包先生在包泽目光下躲闪瑟缩,即刻了悟,他们忌惮他,不禁暗暗称奇。 此际最高兴者莫过于刘总及于总,即刻上前问候,“小包先生几时回来?包总病前吩咐,但有不测,公司一应事务即交由小包先生处置,所有文件以小包先生签字为准。” 包泽点头致意二位元老,“辛苦两位叔叔,请将待办文件放到董事长办公室,从今日起直至父亲康復,我暂在那里办公,代替父亲主持集团事务。至于这里,由我招待几位长辈就好。” 两位老臣如释重负离去。 “阿泽不是在美国发展得很好,怎么突然回来?” 包三叔率先发问。 包泽道,“爸爸生病,我理当回来尽孝。” 包二叔道:“阿泽,你从未接触集团事务,哪里晓得里面门道,不如交给我们,你只管放心发展自己事业。” “美国那份工作已步入轨道,交给合伙人打理即可,包氏集团才是根基所在,我也老大不小,自然该回来接班。至于里面门道……”包泽轻轻一笑,“二叔是否忘记,我上大学时已开始参与集团管理,虽说这几年生疏些,倒也不至于一窍不通。况且这是我父母共同打造的基业,非常时期,又岂能袖手不管。” “阿泽,咱们都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们亦是股东,集团重大企划理应徵求我们意见。集团发展至今,少不得多方利益牵扯,一些交易和资金去向原就不好拿到檯面上说。你爸爸一意孤行,又是上市,又是财务审核,不知扯出多少陈年旧帐,让老臣子们个个人心动盪。阿泽,你回来也好,咱们从长计议,为稳定局面,不如先终止查帐,维持现状,等你爸爸身体康復,咱们再重新讨论上市计划,如何?” 三婶不愧多年行走职场,场面话说得十分漂亮。 包泽心中有数,摇头,“不必等爸爸康復再行决定。我手中有母亲遗留30%股份,爸爸生病期间,他的25%股权由我代行,集团上市企划,无需徵求各位意见,我已决定继续推动。” 几位包家长辈面面相觑,包四姑按捺不住,求道:“阿泽,你执意上市,我不拦你,可何必要让警方介入,看在四姑面上,放我老公一马,不管财务交接还是核查,咱们自家人都好商量。” 包泽愕然,这时,端生弯腰,在他耳边轻声道:“鸿达财务经理即是包女士第三任丈夫,因殴伤会计事务所工作人员,已被警方刑拘。” 哦,又一个挖墙角的蛀虫。包泽了悟,气笑,“我刚从美国回来,并无门路干涉刑事办案,四姑与其求我,不如聘请一位好律师,相信警方必会秉公执法。若出不起律师费,我可代为垫付。至于帐目核查交接,鸿达想必有其他财务人员愿意配合,当然,若有必要,集团也可向警方经侦部门求助,只是到时公对公私对私,亲戚也没得好做。不若现在就请叔叔姑姑们配合,我酌情处理,为彼此都留一分余地,如何?” 包家几位长辈自知大势已去,人人面如土色。 包泽已不耐烦应付这些亲戚,话既说完,拂袖而去。 端生急忙跟上,临走前,只听包三叔喋喋抱怨,“阿泽脾气一如大嫂,六亲不认,油盐不进,这可怎么办?” 三婶回他,“早叫你们做事莫要过分,看,招惹这尊大神回来,一点面子不讲,还不如大哥主事,好歹肯容让咱们一二。” 包四姑抽泣,“阿泽不是与大哥吵翻,十几年不肯回家,谁想到他竟然回来。” 端生出门,对赶来的一众保安道:“已经无事,留下两人送几位包先生包太太出去即可,其余请回各自岗位工作。” 包泽并未离开,他站在一旁,静静看端生指挥调度。不知为何,端生生出一丝紧张,“包先生是否觉得我小题大做?” 包泽摇头,“非常时期,小心为上,你做得很好。” 呵,端生松出一口气。 两人走进董事长办公室,包泽即刻发号施令,“将最近三年内集团营收状况汇总给我,以及未来一年生产计划、产品布局,通知各部门主管,明日上午九时召开会议,我需要熟悉高层管理人员,尽快掌握集团运行情况。” 直至此刻,端生终于明白包总为何执意唤回儿子,条理清晰、临危不惧、顷刻掌控大局,如此才干,那几位侄少爷拍马也追赶不上。 一剎那,端生已生出敬服之心,浑身充满干劲,“我这就去安排。” 接下数日,包泽与端生皆忙得马不停蹄,但效果亦显而易见,集团从上至下均知正牌太子爷回国接班,行事稳重精干,且具专业背景,又获集团元老支持,顷刻稳定住人心。 包家几位叔婶亦不敢再行挑衅,终于交出几家分公司财权,虽是一堆烂摊子,已好过集团内讧派系倾轧,管理层人人松出一口气。 待得理出头绪,包泽已吃住在公司整整一周,端生24小时陪同,除却公务助理,还兼做私人秘书,包办一应吃食及换洗衣物。 包泽忍不住问:“端生,你薪水多少?” 端生不解其意,“年薪三十万,年终另有奖金。” 第3页 包泽讶然,这般能力及素养,放在美国,他愿付三十万美金。 “我爸在位时也这般压榨你?” 端生失笑,“包先生这叫什么话,包总一向体恤我们,只不过非常时期,总要帮你撑过这一段,待一切进入正轨,自然不用再这样忙碌。” 这样厚道人品,包泽不禁又生一层好感。 “等老头子康復,我一定向他要你过来做私人助理,年薪翻倍。” 端生被夸得不好意思,含蓄微笑,但亮晶晶双眸出卖他内心欢喜情绪。 包泽极少见到这般温润内秀的同性,心弦拨动,发出嗡的一声。 这时,手机铃声响起,端生接听,不一时,只见他激动地瞪大双眼,发出惊喜叫声,“包总醒了。” “什么?” 包泽亦从椅子上跳起,抢过手机,只听彼端方教授道:“病人还不能说话,但已经恢復意识,转入普通病房,你们可以过来探望。” 两人对视一眼,即刻冲出门往医院去。 病房中,包总身上已撤去大半插管及仪器,包泽赶到时,只见父亲对他眨几下眼,又陷入沉睡。 方教授在旁解释,“病人已脱离危险,但距离恢復还需很长一段时间,目前还不能维持长时间清醒,不过请放心,情况会日益好转。医院已配备康復治疗师,后期通过训练,病人最终应可恢復部分功能。” 包泽坐在病床边,握住父亲右手,轻轻道:“爸爸放心,我会把集团打理好。” 端生站在他身后,忍不住鼻子发酸,双目湿润,他悄悄拭去泪水,走出门去。 不多时,护士来赶人,包泽只得出去,他在病房外寻得端生,看到端生眼皮肿胀,鼻头髮红,心中既诧异又震动。 “你哭了?怎么回事,你比我更关心爸爸病情?” 包泽脑中瞬间出现诸般豪门恩怨狗血剧情,私生子?地下情人?抑或…… 端生看出他狐疑,急忙摆手,“不不不,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只是为董事长高兴。” 包泽反问,“你怎知我想什么?” 端生只得道:“说来话长,快到晚饭时间,我们边吃边说。” 医院外面即有商场及美食城,两人寻一家安静店面坐下,端生从头解释。 “包总十分注重慈善,令集团每年拨出巨款回馈社会。我是孤儿,考入大学后全靠集团贊助的奖学金完成学业。大四那年集团予我实习机会,毕业后我才能顺利签约,在本市安身立命。包总为人宽厚,十分照顾下属,我们这些助理在他眼中犹如后辈,从来不吝指点人情世故。故此,包总于我而言并不仅只上司,还是值得敬重的长辈。若我有幸能在亲父身边长大,我希望他能做到包总一半就好。此次包总病倒,犹如失去靠山,幼时那种无依无靠感觉瞬即回返,我害怕至极。今日见到包总好转,既高兴又安心,眼泪忍不住自己流下来。” 包泽为自己猜疑羞愧万分,“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端生连连摆手,“不不,是我行止失态,惹人误会。” 两人心有灵犀,相顾释怀大笑。 又过月余,集团财务审计完毕,上市工作进展顺利,终于不必日日加班,包泽得到喘息余地,趁着下午闲暇,独自往医院探视。 他走到病房,推开门,只见屋中空无一人,病床前仪器均已消失不见。 包泽瞬即唿吸停滞,他不敢揣测发生何事。 这时,有护士从门前经过,看到他面色苍白,额上有冷汗渗出,不禁惊唿,“小包先生,你可是身体不适?” 包泽颤抖发问,“我爸爸在什么地方?” 那护士顿一顿,终于明白包泽神态何以如此僵硬,即刻道:“包先生去做ct检查,很快返回。小包先生可进屋去等一等。” 包泽心脏好似重新跳动起来,脸色亦恢復正常,“谢谢。” 不多时,护士送包父返回,康復治疗师协助护士将包父抬至病床上。 包父仍不能说话及行动,但已可维持清醒,见到包泽,眨一眨眼,发出啊啊声。 包泽陪在病床前,将这些时日工作一一叙述一遍,犹如大学时期向父亲汇报学习进展,他不知道父亲这种状态下能够听懂多少,但此时此刻,老父犹在眼前,病弱身躯散发出熟悉气息,已足够令他心安。 待包父露出倦怠神色,合上眼睛,包泽停住话头,替父亲掖好被角,轻轻离开。 走出病房时,包泽嗅到医院特有的消毒水气味,忽然停住脚步。他方才只顾同父亲说话,竟忽略包父身上那独特气息。包父生平并无奢侈爱好,唯独嗜好顶级雪茄,方才那股气味正是高斯巴雪茄特有味道。只是,久病在床的病人,如何能够吸食菸草? 包泽压抑住心脏狂跳,面色如常走出住院楼,开车出医院右转,将车子停在商场,瞬即去购置一套连帽运动服及墨镜,更换装扮后重又熘回医院。 他于住院部已是熟客,清楚护士换班时间,趁护士站无人时悄悄潜到病房前,如做贼般,俯下身倾听房中动静,只听里面传出说话声。 “包总,你到底要住到何时?我们这里医生护士一同陪你演戏,着实太考验反应能力。” “急什么,戏要做足,我病得这般重,总得住个半年才好出院。放心,我额外发放奖金,绝不亏待诸位。” “并非钱的问题。包总,集团业务已经由小包先生全盘接手,你还有什么不放心,何苦这般吓唬孩子。不如你恢復得快些,我替你安排护工,出院后回家亦可接着演。” “家里才多大地方,容易露陷,哪里有医院方便。” 此际,包泽心中已洞悉一切,他直起身来,推门而入,只见方教授与包父一人一边坐在窗前沙发上,人手一只雪茄,正一起吞云吐雾。 包泽气笑,“真没想到爸爸这般快即能恢復健康,方教授好医术。” 包父与方教授不意他竟偷偷回返,骗局拆穿,不觉十分尴尬。 “哎呀,我还有台手术要做,你们父子慢慢聊。” 方教授回过神来,即刻藉故熘走。 包泽拖过椅子坐下,同包父面对面,“爸爸,可有什么话想说?” 包父不愧歷经风雨,老辣非常,并无丝毫愧疚神色,理直气壮道:“我不这样骗你,你怎会回来。不孝子,不过同你吵一架,即出国去十几年不回家,你知不知道你爸爸我年事已高,还要日日辛苦工作。你年纪不小,却只知自己逍遥,都不回来帮我。你二叔三叔要不是看你不孝,怎么敢背后那许多小动作。” 包泽无语,这简直是倒打一耙。 “爸爸,当年是您叫我滚出去。” “哈,你突然同我说喜欢男生,哪家父母能心平气和接受,我不过气头上口不择言,又没叫你滚出去后不可回来,你干嘛这样当真。” “我出去这许久,您一通电话都没有,我以为您气还未消,怎么回来?” 第4页 “你不主动打我电话,难道要我先低头?” 碰上父母耍无赖,做人儿女亦只得服输。 包泽无奈道:“爸爸,我可以先低头,但您要明白,我性向无法更改。” 包父悻悻然,“我知道,我已想通,儿孙自有儿孙福,你过得快乐就好。” 哗,包泽被吓住,他家老父何时这般通情达理,旋即,只听包父接着道:“你若选择男生做伴侣,我只当多个儿子。不过,结婚不同恋爱,你同那几个外国男□□往我不理会,但若决定结婚,伴侣务必以中国人为好。我不算开放,接受不来外国做派,那个什么罗格、凯文,还有那个墨西哥裔男仔,一个个不是骚里骚气便是跳脱幼稚,我看着就觉难受,你可千万不许往家里带。” 这几人正是包泽交往过的前任男友,包父竟一清二楚,包泽顿时惊跳起来,“您派人监视我。” 包父瞪眼,“我只你一个儿子,总要确定你在外过得好不好。” 包泽深唿吸稳定情绪,重又坐下。 包父继续道:“其实论做儿媳妇,还是端生那样最好,尊老爱幼,体贴孝顺,不论工作抑或家务,样样拿得起来,既可作搭档,又可做贤内助,这样优秀男性在你身边,何须再去外面寻求男友。” 包泽联想到某种可能,瞪大眼睛,“您想撮合我与端生?”不知为何,他声音发颤,“端生是否也知道您装病,他同您一起闹我回来?” 包父似看傻瓜那样看他,“我怎么可能叫端生知道,这孩子聪明剔透,我一旦露出马脚,他自能猜出我心中谋算,哪里还能同你坦然相处。” 包泽顷刻松出一口气,万幸万幸。 他神态落进老父眼中,包父顿时嘿嘿一笑,“怎样,我眼光如何?端生可如你意?” 包泽故作镇定,“我们才相处两月,这问题问得为时尚早。” 包父戳破他伪装,“跟我面前还装什么大尾巴狼,你若对他无意,做什么下班约他吃饭,你去商场置装,用得着特意多买一套送他?” 包泽已无力生气,“我们身边哪个是您安插的眼线?” 包父左腿搭到右膝上,得意抖动,“有本事自己找出来。” 包泽知晓追问不出,只得转移话题,“您算计得倒好,只是您怎么确保端生同我性向一样,愿意接受同性追求?” “我调查过端生求学期间情况,他因性向问题有抑郁倾向,被班主任重点关注,送去校医院进行过心理辅导。这孩子运气不错,遇到的老师极其负责,不久即恢復正常。” “万一他已有男友呢?” “不可能,做我的助理,哪里还有时间交朋友。” 包泽至此对父亲五体投地。 包父收服儿子,心情大好,“你快些把端生追到手,日后集团由你们打理,我也可以放心退休。现在医学极端发达,同性恋人可以通过代孕生育子嗣,我已派人物色代孕人选,你们结婚后即可安排受孕事宜,届时生个三男五女,我在家□□孙子,也不至于寂寞。” 包泽摇头,“何必代孕,美国医术先进,已可在男性体内植入人造子宫,届时我去接受改造手术,亲自生个孙子给您可好?” 包父怔住,犹豫道:“做手术会否有风险,还是代孕较为稳妥吧?” 旋即看到包泽揶揄笑容,即刻明白是遭儿子调笑,不禁脸色一板,怒吼一声,“滚!” 包泽扳回一局,快手快脚逃出门,一路笑着回家去。 翌日,包泽满面春风走进办公室,端生敏锐感受到他心情,问,“可是有什么喜事?这样高兴?” 包泽顿一顿,笑,“昨天探望爸爸,发现康復治疗十分有效,已经可以缓慢行动,下周即可出院回家。” 端生亦不禁喜形于色,“真是好消息。”继而又道:“就算出院,以后还要长期治疗,需要准备的真正不少。先要请医院推荐一名护工,一定要24小时住家护理。其次,家中需要加装地毯和其他辅助设施,防止包总行动时摔倒。以往只得一名家政服务员,这回需再雇一名专职做营养餐的厨师……” 他一条条认真盘算,包泽一一看在眼中。 他忍不住,轻轻抱住端生,“谢谢,遇见你,是我回国后最好的事情。” 他高出端生一寸,这样姿势,气息恰恰拂过端生耳际,那双耳朵瞬即充血变得通红。 包泽并不打算藉此揩油,很快即松开手,那双耳朵及端生无措神态一同落进他眼中。 端生安慰自己,这位老闆在国外多年,习惯西式礼仪,不可自乱阵脚,极快镇定微笑,“包先生过奖,这是我分内事。” 他不知道,待他走出门去,包泽在他身后露出意味深长笑容。 此刻,包泽笃定,端生对他亦有特殊好感,他已可放心大胆展开冲锋。 及至半年过去,一切工作准备就绪,这一日,集团终于上市,股票发售十分顺利,当晚,集团上下集体欢庆。 待夜阑人静,众人散去,包泽独将端生留下。 他自抽屉中取出一份合同,递给端生。 “你与集团的合同即将到期,这份新合同是我请律师重新拟定,从签订之日起,你不仅是集团员工,亦是我私人助理。我在美国创建的公司占股35%,所得利益同你共享,集团中持股所得分红的10%亦直接划拨至你帐户,从今后,你我同福祸共进退,不知你是否愿意接受?” 国内法律并不承认同性婚姻,包泽无意举办婚礼或去国外签字等噱头,母亲在世时教导他,稳固夫妻关系最重要的手段是利益,而非子女,当两人利益一致,即是最佳搭档及盟友。 他愿与端生共享财富,用利益将两人牢牢绑至一起,这是他最大诚意。 端生惊住,他一早察觉到包泽对他心意,但他不知这份诚意如此厚重。 端生哽咽难言,良久,颤抖着签下名字,“我愿意。” 包泽屏息等待许久,几要以为他不肯,这时心脏落回原处。他上前一步,抱住端生,“这是我前半生最慎重决定,我会对你负责,我们一起白头偕老。” 端生紧紧回抱过去。 三十二年人生中,他从未被人这般厚爱,这一刻,人生已然圆满。 翌日清晨,包泽自端生住处返家更衣,一进门,便见包父坐在餐桌前,一脸揶揄,“昨晚庆功宴持续通宵?” 屋中并无外人,包泽无须掩饰,露出志得意满神色,他上前俯身抱住老父,“一切如您所愿。” 今日并非假期,包泽仍需回去上班,他鲜见的迟到一小时步入集团大厦,不巧赶上电梯维护,只得自步梯一步步爬上去,待行至十一层,已觉气喘如牛。 包泽停住脚步,倚在拐角处歇息,暗暗告诫自己需加强锻鍊,正在这时,他听到上层楼梯处传来说话声,语声熟悉,正是秘书李悦在同人讲电话。 第5页 包泽无意窃听人家隐私,但狭小空间中声音传播极好,他清晰听见李悦道,“是,陈特助正在上班,小包总还没到……陈特助心情?……看起来十分好……是是是,有任何情况,一定第一时间让包总您知道。” 原来眼线是她,包泽恍然大悟。 这位李秘书办公桌即安置在董事长办公室门口,包泽一应日程安排均经她手,难怪包父对儿子动向瞭若指掌。 等包泽进入办公室,端生已捧住一堆文件候在里面,两人无暇闲话,即刻进入办公模式,待一切处理完毕,包泽才想起发问,“李悦进入公司几年?是否很得爸爸信任?” “李秘书大学毕业即进入集团担任文员,至今已有五年,她是司机老李的小女儿,同她爸爸一样办事稳妥,包总很是喜欢。” 包泽瞪大眼睛,“她是李叔女儿?” 端生惊讶,“你不知道?” 包泽心底哇的一声,原来如此,李家父女均是包父心腹,从头至尾一起配合演出。 他自以为是孙悟空,岂料到底逃不出包父如来佛手。 待端生出去部署工作,包泽看向桌头摆放的父亲照片,拱手,“老谋深算,佩服佩服。” 回顾回国后一应际遇,忍不住笑趴在桌上。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