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人来袭,我已分不清》 第1章 谁人的葬礼 我从小身体就不好。 身子虚,一副随时会夭折的模样。 二十年前那会儿,家中不算富裕。医生说我活不过十岁,父母四处寻医问药无果,也考虑过放弃我,趁身体还行再生一个。 托爷爷的福,我才能顺利活到今天。 磕磕绊绊上了大学,毕业后步入社会。不敢说工作有多体面,起码能养活自己。 他老人家当年做了什么,我不得而知。 只是从父母那听说,我爷爷是个有道行的仙师,每日跪拜在鬼谷像前,喂我符水、替我收惊,才让我有了续命的机会。 我自然是不信这些的。 我更愿意相信,是他老人家的悉心照料,用算命钱买鸡汤鱼汤帮我加强营养,带我四处游玩走动,才让这具先天不足的身体渡了劫。 毕竟,印象里那年迈却坚实的背影,就是我为数不多的儿时记忆。 后来,我与父母走出大山,搬到县城,和爷爷的联系就少了。 十几年后的今天,我独自一人在外地工作,和他更是产生了遥远的距离感。 所以,当我接到他那通电话时,还是比较意外的。 “伊言阿孙,我有个事想要你帮忙......” 手机对面,爷爷的声音比记忆中低沉,带有熟悉的乡音。 不同于以往开篇的嘘寒问暖,他的话让我有些诧异。 他要我回老家参加一门葬礼。 可我奶奶在我出生前就去世了,又有谁的葬礼需要我回村里参加呢?总不能是哪些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吧 一番询问后,我得到了一个有点绕的答案。 简单来说,爷爷他有个孪生兄弟,或者换个说法,我其实有个二爷。 只是在我未出生前,二爷就独自一人出了远门,家人便从未跟我提及过他。 如今,二爷死了,遗体被送回了老家。 按我们这的规矩,老人出殡的时候,是要长孙举遗像,走在棺材前头的。 但二爷终生未娶,膝下无儿无女。 爷爷便拜托我,希望我能代一回二爷的长孙,帮他风光地走完最后一程...... 若是别人请我做这事,哪怕是我父母,我也绝不可能答应。 开什么玩笑。 给一个素未谋面的人当孙子,我还要不要脸了?又不是相声里的桥段。 怎奈,唯独爷爷他老人家的请求,我是实在难以拒绝。 而当时我想不到的是。 这一决定,从此改变了我一生的轨迹。 出殡当天,是夏初,天有些阴沉。 我向厂长请了假,独自一人驱车,前往山里的老家,那个名为伏人村的地方。 道路清冷,偶尔能看到生锈的路牌,山里到处是嘶哑的鸟鸣声。 导航在这种地方并不靠谱。 凭借儿时的记忆,我才勉强找对了地方,见到了那栋令我印象深刻的老宅。 宅子是南方旧时农村的样式,以木制结构为主。 房柱上系了白绫,半开放式的正厅与院落接壤,布置成灵堂,摆几架“奠”字花圈,以及一口沉重的木棺材。 就如电话里说的那样,我父母、还有一帮亲戚早已到齐。 他们站在灵堂两边,低着头,并不言语。 “我到咯,阿公。”我用上本地方言。 时隔多年,我终于再次见到了爷爷本人。 让我欣慰的是,他并未苍老太多,还是一副硬朗的模样。 “好阿孙。先拜拜你二爷,拜四下。” 爷爷握着我的手,粗糙的同时有些冰凉。 我跟随他的视线看去。 却见那灵堂中央的的棺材里,躺着一名与爷爷样貌极其相似的老人。 身穿寿衣,紧闭双眼,脸上满是干瘪的皱纹。除了皮肤苍白些,和站在我身旁的老人并无太大区别。 我心想,不愧是双胞胎,长得实在是太像了。 以前听人说,死人是要盖住容貌的。若是在葬礼上看到了逝者的脸,并不吉利。 但长辈们都没说什么,我这个接受了唯物主义教育的小辈,倒也没有这些忌讳。 短暂的呆滞后,我赶紧拜了丧头。起身时又忍不住看了眼棺材。 这一下,却让我的心脏停跳半拍。 我看到了二爷睁开的眼。 浑浊的眼球充满血丝,似要从眼眶蹦出一般,死死盯着天花板。 只是我再一眨眼,棺中情景就恢复了原样。 周围人对此并无反应。 因此,我只觉得是自己舟车劳顿,产生了错觉。而后就乖乖披上孝服,当起了二爷的“孙子”。 说来也是凑巧。 我爸并不是爷爷的独子,而是排行老三,除此之外还有我大伯、二伯、四叔、小姑。 除小姑外,其余几兄弟都成了家,但生育有碍,没有子女。 没错,我就是整个伊家最后的独苗。 要不然这个“长孙”的位置,怎么都落不到我头上的。 棺材被帮衬的人抬到院子里。 爷爷换了身像巫师又像道士的怪异打扮,戴了傩面,拿着铃铛黄符之类的法器,嘴里念叨起我听不懂的祈文。 唱经声中,我眼角瞥到一抹深红色。 不知何时,院子外站了一名红衣红裙的少女,正在悄悄看着我。 黑发披肩,身材娇小,皮肤雪白,似一只精致的人偶,又有种说不出的诡异感。 砰。 盖棺的声响转移了我的注意。 到出殡的时候了。 唢呐与锣鼓声惊起飞鸟,八个壮汉一声号子抬起棺材,踢掉支撑的板凳,准备出发。 爷爷把二爷的遗像交到我手里,将我领到棺材前头。 亲戚们排队跟到棺材后边,男丁站左,女眷站右。几个帮衬的人走在队伍的最前头,抬着纸人纸马,负责开道引路、挥洒纸钱。 这时,我再回头去看那女孩,却已是消失不见。 如今年轻人都去了城里,农村少有人居住,怕是等老一辈都去世,这里就会变为荒村了。 我当时猜测,那女孩大概就是村里最后一批年轻人...... 出殡路上有些许村民围观。但唢呐声太吵,听不到他们的谈话声。 从接过二爷的遗像起,我就无由来地脊背发凉。 锣鼓声变得飘忽不定,取而代之的,是耳边充斥起奇怪的嗡鸣,时高时低,好似某种未知事物的低语。 那强烈的不适感,让我很想停下来休息一下。 但碍于出殡的场合,我还是忍住了。 就这样,和出殡的队伍一路来到山上的坟地。 ...... 第2章 诡夜 村里还保留着土葬的习惯。 帮衬的人挖起坟坑,地里时不时钻出几只蠕虫,被锄头切成两截,扭动着断肢。 “伊言阿孙,你还好吗?”爷爷向我问话。 我抬起头,看到了爷爷被傩面遮挡的脸。 “没事,可能就是有点累了。” “嗯。”爷爷沙哑地回了一声。 他面向坟坑,将一瓶不知名的黑色液体洒在棺材上。张开双臂,神神叨叨地做起法来。 我却感到愈发不适。 身体有如坠入冰窖,冷汗直流。胃里不断返上来一股呕吐感。 视线中,棺材的盖子缓缓挪开,暴露出二爷腐败的躯体。他身上的每个孔洞都在往外冒出黑色的血水,直至溢满整个棺椁。 我的呼吸变得沉重。 一揉眼,二爷又躺回了棺材里。 可再看去,躺在棺中的哪是二爷啊。 分明就是我自己的样貌! 爷爷拉着我的手臂,要把我带去坟前。 “伊言阿孙,你跪在这里,一直拜到土埋完为止。” 父母与其他亲戚已经围着坟坑跪好,如虔诚的教徒不停磕头。 棺材又变回了盖好的模样。 我却感到了发自本能的抗拒。 就好似我的身体在提醒我,不能再继续进行这些诡异的仪式了。 “阿公。我就站在这里吧,心意到了就行。” “这是很重要的一步,去吧。” “阿公,下葬的毕竟是二爷。能做到这样已经是我仁尽义尽了。” 爷爷不轻不重地拽了拽我,但没拉动。 他似乎还想说些什么,沉默几许后,似是放弃了...... 后续仪式有种草草收场的感觉。 埋葬完毕后,爷爷粗粝的嗓音惊起一众飞鸟。 “功德圆满,入土为安,逝者已去,生者需还!” 他让我们按来时的顺序排好,原路返回。 天色已然暗下。 回老宅的路上,我感觉身体舒服了不少,终于有心情和父母寒暄一番。 “爸妈,最近工作还顺利吧?身体挺好的?” “和以前一样。”老妈头上还戴着白布,声音很轻。 我爸冷不丁从背后伸出手,搭在我肩膀上。 “伊言,天晚了,你不熟山路,先在老家住下吧。” “不了,我明早还要上班。” “再多请半天假。” “真不行。没人做活,厂长会急死的。” “伊言,听话,再多请半天假。” “爸,你上次这么跟我说话应该是十年前吧......” 老爸的声音变得有些奇怪,就好像刚从重感冒中恢复一般,是熟人间才能听出的差异。 话没聊完,某个红色的身影再次吸引了我的注意。 那葬礼上看到的红衣女孩,此时就站在不远处的一棵树旁。 而当她与我对上视线时,只是把头一歪,咧出意义不明的微笑。 初夏的夜风有些凉。 很快,女孩就被林子遮住,消失在我的视野中。 要说我完全没想法,那是假的。 我也是看过小说电影的人,更何况,那披头散发的红衣少女形象未免太过经典。 但以我的性格和经历,对待这些事还是相对理智的。 更何况,那姑娘本身也长得好看,要是脸色再红润点就更好了。 “阿公,村里现在还有年轻人吗?” 帮衬的人早已各回各家。整个队伍里,就只剩我们伊氏家族的人。 “有。还有几户小子。” 爷爷打着白灯笼在前头探路,没有回头。 “那其中有没有一个姑娘?十几岁的样子,爱穿红衣服。” “......这我也不知。” 啪嗒,啪嗒...... 脚步声踩在夜色里,分不清有几人。 回头去看,身后分别是我大伯二伯、两个伯母、爸妈、四叔四婶、以及走在最后面的小姑。 他们各个低着头,踩着整齐划一的步伐,如一群列队的木偶。 “爸妈,你们今天几点到的伏人村?” “很早就来了。”老妈回答道。 “是爸开车来的?” “开......黑色的车来的。” “......” 短暂的对话再次结束。 我心中有些发毛。 我突然意识到,从我到伏人村后,除了爷爷,耳边的谈话声非常少,简直如刻意规避了对话一般。 为验证自己的想法,我故意趔趄一下,期待能有人能提醒我。 然而,没等那帮亲戚们出声,我就先被爷爷扶住了手臂。 “山路不好走,注意脚下。” “......好。” 隔着袖子,能感觉到爷爷有如枯枝般的手掌。 他的手指似乎很长,如藤蔓环绕住我的手臂。 我低下头,看到的却是正常的人手,失去弹性的皮肤上印着密密麻麻的老年斑。 哪怕心里疑惑,我也不知道该如何提出来。 难道问“在场的各位是人吗?” 那貌似有些唐突了,说不定还会挨一顿打。 而如果这些家伙真不是人,这么一问,天知道会发生什么。 我强装镇定,拿出手机试图给厂长拨电话。 没信号? 如果伏人村没信号,那之前爷爷是怎么打电话通知我的? 我心中涌起强烈的不安感。 离老宅还有一段距离。 第一时间,我就脱离了队伍,扯掉身上的孝服,往停车的方向赶去。 “阿公、爸妈。我有事先走了。” “等等。” 刚走出两步,我的手就被拽住了。 回过头,只见爷爷双手把傩面摘下,露出和白天时如出一辙的脸庞。 然而,他脸上的线条在我看来却是说不出的怪异。 简直如假人一般,僵硬而富有强烈的对称感。与印象里躺在棺材中的二爷形象渐渐重合。 “伊言阿孙。你在这住一晚吧,阿公准备了鱼汤。”他的声音也如公牛般低沉。 “不用了,我回去也就三小时车程,到了给你们报平安。” 我不再迟疑,甩开爷爷的手跑上车,一脚油门冲出院落。 我突然后知后觉。 如果方才爷爷是用两手摘的傩面,那又是什么东西在抓着我呢? 后视镜里,我看到了爷爷的脸。 面无表情,双眼如缺失眼睑般圆睁,眼珠一动不动地看着我。 夜晚的山林本就静谧,只能听到发动机的声响。 车速越飙越快,直到前方出现急转弯,我才想起要踩下刹车。 车子险之又险地停在山崖边。 “淦!” 我轻吐一口气,把车停到安全的位置,打算先睡一觉。 今天发生的一切实在太不寻常了。哪怕是我,也有些乱了阵脚。 回老宅休息肯定不可能。 我把车座椅放倒,拿出备用的外套盖在身上。 身体却放松不下来。 就仿佛知道有人在窥视自己一般,让我感到浑身不自在。 而当我再次睁开眼时。 却见车后视镜中,映着爷爷的脸。 ...... 第3章 回溯 我的身体瞬间紧绷。 再凝眼看去,后视镜内却又没了别物,不过黑乎乎一片夜色。 打开远光,我在车里环顾车外,又按了两下喇叭壮胆。 但这么做除了惊动山林里的动物,倒也没找到其他东西。 “——伊言阿孙。回阿公家睡吧。” 爷爷的声音突然出现在耳边。 只见车窗外,他佝偻着身子,借着车灯咧开嘴,对我露出一口黄牙。 “阿公......” 我看不清他的全貌,却能感受到他仿佛深深趴伏着的怪异感。 那种感觉不太好形容。 打个比方,就好似一只身高三米的生物弓着身子,尝试把脸正对着低矮的车窗...... 耳边再次充斥起高低起伏的嗡鸣声。 我二话不说,启动车子深深踩下油门,驶进夜色中。 ...... 当我再次醒来,是因为听到了人群聚集特有的喧闹声。 房梁上挂着褪色的灯笼。 身下是老旧的木床,被褥是几十年前的样式,绣着略带土气的牡丹花纹。墙边还贴着几张泛黄的奖状。 我意识到自己并不在车上。 这里是我孩童时的房间。 “伊言阿孙,身体好些了吗?” 房门打开,爷爷走了进来。 他拿着暖壶,用搪瓷杯倒了一杯热水,递给我。 “拿好,小心烫。” 我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何反应。 窗外依旧是阴天,被窝却很温暖,手上的搪瓷杯也传来令人舒适的温度。 爷爷浅笑着,就和儿时牵着我的手到处游玩的那人一样。 脑海中的记忆从我踩下油门后就中断了。 这一切让我不得不怀疑,从我回到伏人村后发生的一切,都是南柯一梦。 “阿公。我怎么了?” “你忘了吗?你开车太累,小睡了一会儿。” “哦......” 我却想不起自己是怎么躺到这张床上的。 脑袋有些昏沉,我穿好鞋袜,跟爷爷走出房间。 迎面而来的,却又是正厅的灵堂。 放着花圈和一口敞开的大棺材,以及棺材中躺着的、和爷爷一模一样的老人。 我僵在原地。 “伊言,二爷的葬礼就要开始了,你快去准备准备。”老妈站在棺材旁,戴起白布。 “小言,好久不见。还记得我吗?”小姑也刚好在一旁,面带笑容,向我招手。 “......” 我没有回答,拿手机看了眼时间。 5月21日,农历四月十四。 确实是我请假参加葬礼的日子。 手机信号也并无异常,虽然只有e网,但至少不是与世隔绝。 “快来吧,阿孙。我们要在晚上之前安葬好你二爷。” 爷爷再次把我拉到灵堂前,要我磕丧头。 这次,我没有马上行动,借口要上厕所,独自一人离开。 山林里安静异常。 我进到车里,砰地一声关上车门。 为了上班通勤,我贷了辆国产轿车,是高性价比的实用车型。 我在选车时看了很久,也花了很多时间熟悉它,对每一个细节都了如指掌。 动了动空调、调了调座椅,本打算开音乐放松一下,想想还是放弃了。 人类会因为熟悉的事物而放松警惕。 就在我要断定之前的一切不过是一场噩梦时,视线的角落却再次引起我的关注。 中央的后视镜中,出现了一抹红色。 我微微瞥眼。 那熟悉的红衣女孩,此时竟就坐在车的后排,不知何时起就在凝望我了...... 梦境与现实的界限再次模糊。 如果说之前是我的一场梦,那红衣少女为何会出现在现实中? 又或者说,现在发生的一切,难道才是梦境吗? 我不喜欢这种感觉。 这些仿佛想看我笑话般的怪事,反而激起了我的狠劲,让我莫名恼火。 我屏住呼吸,迅速回头。 后座上却并无他人,只有一件我的备用外套。 我不信邪,伸手划拉着空气,四处拍了拍座椅。 还是什么都没有。 “伊言,你怎么在车里?快来,就差你了。” 远处传来我爸的催促声。 “......好。” 我脱力般应答着,准备下车。 但当我把视线转向车外时,却见到那红衣少女站在车外,白皙的脸蛋与我仅隔着一张玻璃。 “你!” 我翻动驾驶位的储物格,想找把趁手的武器。 却在这时,女孩做出了动作。 她用手臂指着村外的方向,小嘴轻轻张合,似在说些什么。 我开始观察她的口型。 快......离......开...... “它们”...... 要......来了...... ...... “伊言,你在干什么?磨蹭的。” 后方传来我妈的喊声。 回头看去,我父母和一众亲戚,此时都披麻戴孝,怪笑着朝车这边走来。 “小言,你身体不舒服吗?” “伊言,葬礼的时间长,听大伯的话,我们早点进行早点结束。” “伊言。别发呆,下车......” 我顿时汗毛倒竖,再次看向车旁的红衣少女。 她面无表情,嘴巴张合的速度却快了不少。 离......开...... 别......停......下...... 与此同时,脚步声愈发靠近。 父母和亲戚们的笑容越来越深,呈现出狂喜的质感。他们的脚步也在加速中变得扭曲,好似非人之物难以适应人类的步伐。 我终于回过神来,抖筛般用力挂挡,却怎么都掰不动把手。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把车熄了火,只能再次启动车辆,看着中控屏缓缓现出启动画面。 “妈的,快点啊!” “来啊......来......啊......”亲戚们的声音近在咫尺,拉扯出刺耳的失真感,好似一台台老式合成器。 终于,我启动车辆,一脚油门向村外逃去。 天空不知何时变得昏暗。 耳边除了发动机的轰鸣,还有悉悉索索的追逐声,以及令人不适的嗡鸣。 我以最快的速度在山间拐弯,哪怕经过伏人村的路牌,也不敢放慢速度。 突然。 远处传来一声巨大的震响。 我不知该如何形容那种声音。 那并非地震之类的撼动,而是出自某种有机质的生物。 像是某种超脱常理的巨大存在,在山间嘶鸣、低语、用我无法理解的方式唱诵未知的歌谣。 我感觉大脑仿佛要炸裂一般胀痛,一时间天旋地转,无法控制身体。 车辆在高速中坠落悬崖。 失重腾空时,我望到了山林之间。 那不可名状的恐怖存在,缓缓蠕动着比山峦更巨大的身躯,触手如罗网般无边无际地遮蔽天空。 ...... 第4章 逃离 我奇迹般地活了下来。 再睁开眼时,自己四仰八叉地躺在翻倒的汽车中,全身上下剧痛无比。 手机铃声已经响起多时。 我费了很大力气,才捡起那碎了屏的手机。 “喂!伊言啊,咱不是说好今早会来上班吗?这都9点半了,你是想急死我?”电话刚接通,对面就中气十足地喊了起来。 “厂长,我坠崖了。” “你......——啥?!” ...... 那之后,我被赶来的救援人员救走了。 或许是悬崖不高,又或是单纯因为我命不该绝。我身上竟大部分都是碎玻璃造成的皮外伤,最重的一处不过左手小拇指骨折。 缝了几十针后,我很快出了院,回到那租住的公寓中。 厂长难得大方地给我放了几天带薪假,叮嘱我好好休息。 “就这样,我挂了!” “嗯,谢谢......” 我话没说完,电话里就传来挂断的提示音。 李厂长这人,虽然平常恨不得把我当牲口使,但必要时候还是很会做人的。 我笑一下,随后表情慢慢冷了下去。 医生帮我缝伤口时,我一直在思考,自己是如何掉下山崖的。 答案似乎显而易见。 巨大未知生物的叫声让我陷入了混乱,难以操控车辆,坠下悬崖。 但等待救援时,我发现了一些细节。 车开着远光灯。 而我“第二次”逃离伏人村是在白天,加上形势危急,并没有开过车灯。 虽然不排除是坠崖过程中误开的,但还是让我联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我坠崖的时间,或许是晚上。 也就是,在我第一次连夜逃离的时候。 以及。 那多次出现红衣少女,又是什么样的存在呢?她为何要帮我...... 我躺在床上,用手机打开搜索软件,输入几个文字。 精神病,幻觉。 翻了几页广告,我轻啧一声,把手机扔到一边。 刚刚电话里,我特意要求厂长,别把我受伤的事通知家里人。 厂长以为我不想让家里人担心,加上我的伤确实也不重,很爽快地答应了。 但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只是暂时无法信任家中的任何一个人。 噔噔噔噔...... 手机铃声再次响起,屏幕上显示着一个备注名称。 陈大结巴。 “喂?伊言,听听、听说你跳崖了啊,怎、怎样?有没有缺胳膊断腿的?” “没事,我已经出院了。还有你能不能说点好话?什么叫跳崖?那叫坠崖......” 陈大结巴本名陈大立,是我在厂里的工友,也是我为数不多聊得来的同龄人。 但他这人有个毛病:嘴臭,话还多。 平常说话又快又利索,可一旦激动起来,就开始结巴,故有了陈大结巴这一美名。 “哎!我这不是关心你嘛,你没事就好,下次食堂我请你吃鸭腿饭补一补!” “那我要再加一个腿,双腿饭。” “嘿,行!我先去做工,挂了啊!” “嗯。” 我挂断电话,心情放松了不少。 至少我周围还有能信任的人。 只不过两三秒,我的手机又响了起来。 我还以为是陈大立忘了说什么事情,没看屏幕,再次接通。 “还有啥事?” “伊言,我是妈妈啊。” 然而,对面传来了另一个熟悉的嗓音。 我心中一紧。 “什么事?妈。” “伊言,你回老家一趟吧,你二爷死了,要办葬礼。” “......要我去当他的长孙?” “是啊。妈妈求你了,快去吧。” 咔。 我挂断了电话。 几秒后,电话又响了。 “伊言,你回老家一趟吧,你二爷死了,要办葬礼......” “听着,我不管你们是什么东西,但能不能别太小瞧我的智商了?你这样显得我很好骗的样子。” 空气陷入沉默。 虽然我看似在调侃,却不代表我心里有底。 风扇发出吱呀的转动声,对初夏而言有些凉了。 我不说话,静静等待对方的反应。 嘀,嘀...... 电话被挂断了。 我松了一口气。 独自一人面对这种未知的存在,说没有心理压力是骗人的。 ——噔噔噔噔....... “靠!” 可还没等我放下手机,手机铃声又响了起来,把我吓得一颤。 这次,打来电话的是我爷爷。 接,还是不接? 我脑海中再次回想起昨日爷爷的面孔。 没有纠结太久,我一咬牙按下通话键,放在耳边,等对面先出声。 “喂?阿孙!还记得我吗?” 电话那头马上开了口,还能听到急切的脚步声。 “......阿公?” 虽然嗓音变得有些苍老,我还是辨别出了声音的主人。 和昨日听到的那个“爷爷”的声音,反而是有所不同的。 我话音刚落,手机对面马上放缓了脚步,只留下老人剧烈运动后,如破风箱般的喘息声。 “哦,没事就好,你没事就好......” “阿公,你也要我参加葬礼吗?”我还是保持着警惕。 手机对面沉默半晌,发出难以察觉的叹息。 “看来你已经遇到‘它们’了......” 随后,爷爷向我口述了一个地址,要我尽快赶过去,他是他现在居住的地方。 除此之外,他让我在到达那里之前,不要轻易相信其他人,见到我之前,他也不会再打电话过来。 而后,这通电话就没头没尾地挂断了。 我把爷爷说的地址输到手机中。 地点在我当前居住的边海市,一条介于市中心与城郊之间的街道。 虽然是旧城区,但好歹不是人烟稀少的地方,让我觉得可信度高了不少。 更何况,我现在脑袋里一堆浆糊,急需了解究竟发生了什么。 所以,我打算再信一次。 做出决定后,我从厨房拿了两把尖头宽刃的切肉刀,磨利后绑在腰间,用外套盖住。 如果这个爷爷也是假的,双刀就是我的答案。 我的车子已经彻底报废,甚至还没还完车贷。虽然保险公司赔了不少,但短时间内是没车可开了。 我锁好家门,来到就近的公交站,查好路线后开始了漫长的等待时间。 手机铃声又响了起来。 是个陌生的号码。 我已经记不清今天接了多少个电话了。 ...... 第5章 公交车 “喂?你好,请问是伊先生吗?” 说话人是一名年轻女性,带着销售人交谈时特有的口吻。 “什么事?” “是这样的哈,之前的车险赔款还有一份文件没签,希望您能尽快过来一趟。” “今天没空,改日吧。” “可是,伊先生,这个真的很急。如果您今天没办法来,可能会导致后续赔款无法准时发放哦。” “哪有这么急的文件?该签的我不都签过了吗?” “不好意思,这份文件比较特殊哈,需要您先到事故发生现场拍照取证......” 没等对面说完,我就挂断电话。 你别说,这种烦人的要求,还真有种保险公司做得出来的感觉。 但凡是让我改变行程的电话,我今天都不会相信了。 等车的过程中,手机又响了两三次。 我干脆把手机调成静音,不再过问。连续几个电话未接后,也就没人再打来了。 水泥路上映出黄昏的色彩。 终于,我等到了需要的公交。 13路公交车。 车型老旧而狭小,车皮上印着褪了色的男科广告,刹车时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乘客只有寥寥几人。司机穿着制服趴在方向盘前,直直看向前方。 再三确认车号无误后,我上了车,坐到靠近车头的座位上。 车门随之关闭。 车里很静,听不见发动机的声响,只有轮胎的摩擦声。 为数不多的乘客中有一对母子。 小孩大概四五岁,他妈妈是农村打扮,坐在我后边的座位上。 除此之外还有个穿灰色外套的中年人,坐在最后排,低着头发出鼾声。 “阿妈,我想吃东西。”小孩撒着娇,带有乡下口音。 “宝儿,再忍一忍,马上就到了。” “我们要去哪啊?” “当然是回家啊。” “为什么要回家?” “傻宝儿......” 母女俩的对话声音不大,但离我很近,哪怕不刻意去听,也会传入耳中。 我把注意力转向车窗外。 天空褪去颜色,当最后一缕阳光消失时,气温好似也瞬间流失,让我忍不住缩了缩身子。 路灯没有及时亮起。 反倒是车厢内先点起灰白的灯光,照亮了水泥路面的沟壑。 “亲爱的......客,欢迎您搭......次公交,下......站......嘶嘶......” 车内回响着低保真的提示音,内容难以辨别,好似村头的大喇叭。 我开始感到哪里不对。 边海市好歹是二线城市,居然还有这么破旧的公交,怕不是上个世纪的老古董了。 以及,从我上车开始,这辆车完全没有停靠过。 且不说是不是司机飞了站,这一路段应该有很多十字路口才对啊。 “妈妈,快到了,我们快到家了!”身后传来小孩兴奋的话语。 “是啊,宝儿,到家了......” 我抬头看向车上方滚动的电子辐条。 亲爱的乘客,欢迎您搭乘本次公交...... 下一站...... ......伏人村。 耳边再次响起嗡鸣声。 我猛地回头看向身后。 却见那对母子也在座位上看着我,笑容被灯光映得惨白。 “大哥哥......你也到家了。” “焯!有完没完?!” 我第一时间就想破窗逃生。抽出切肉刀,用力砸向车窗。 但那薄薄的玻璃就仿佛和空间固定在了一起,纹丝不动。 刀柄震脱了我的手掌,弹跳到地上。 再看去,三名乘客不知何时都站了起来。把脸朝着我的方向,身体一动不动,仿佛橱窗里的塑料模特。 我几步跑到司机旁边。 “停车!” “乘客,车辆行驶中,请坐好......” “你还开什么车?要不要看看你都载了些什么玩意儿?” “乘客,车辆行驶中,请坐好......” 我得到的却只有机械般的答复。 那司机,双手紧握方向盘,脖子焊死般盯着前方。 而从前窗的景色可以看出,不知何时,这辆车已经走在崎岖的山路上了。 坐以待毙不是我的风格。 我伸手去按司机手边的车门键。可下一刻,手腕就被抓住了。 司机突兀地扭过头,声音和之前车内的提示音如出一辙: “乘客......嘶嘶,车辆......驶中,请......坐......” 他的眼珠完全不会旋转似的瞪着我。双手更是从始至终放在方向盘上,没有移开过。 那么,这次又是谁在抓着我呢? 我额头上起了汗,低头看去。 却见那本应坐在后座的中年男人,身体有如被拉长的面团,以人类难以做到的诡异姿态趴在我脚边。 “伊言......回家......”他抬起头,脸上带着充满塑料质感的笑容。 耳边的嗡鸣声十分恼人。 我大吼一声,从腰间抽出另一把切肉刀,全力砍向男人的手臂。 只是一瞬,男人的臂膀就断成了两截,切口处流出浓稠的黑色血水,发出带有共鸣的呕吐音。 “呕呕呕......” “滚!” 我又是一刀捅向司机的脑袋,正巧插在他的眼球上。 黑色血水再次爆浆而出,带着腥臭溅了我一身。 “请请请请请请请请请请请请......” 司机终于放开了方向盘。 他的身体不断抽搐,如电脑死机般重复着单一的音频。 耳鸣声愈发强烈,像无数邪物在侵蚀我大脑,嘲笑、羞辱我的理智。 我忍不住吼叫,用指甲抠住头皮,也无法缓解不适感。 这时,那对母子又出现在我身后。 他们咯咯笑着,钳制住我的手臂,控制我的手,让我把切肉刀举到自己脑边。 我无法抗拒他们的力量。 自己仿佛是和成年人掰手腕的孩童,只能眼睁睁看着手臂在发力中颤抖,锐利的刀尖缓缓靠近太阳穴。 恰在这时,车辆撞到了什么,发生震动。 我的身体瞬间失重。 无人掌舵的公交车撞断护栏,从山路上冲下山崖。 ...... 好似睡梦中被坠落感惊醒,我的意识再次回归。 耳边只能听到小孩的哭声。 “妈妈,那个哥哥好可怕!” “嘘!别出声......” 环顾四周,自己还是在13路公交车上。 不同的是,此时公交已停靠在路旁。车外虽无行人,高大的路灯却沿着街道延伸到远方,是城市外环特有的风景。 三名乘客连同司机,此时都紧绷着身体,面带恐慌地看着我。 ...... 第6章 秘辛 “小伙子!咱把刀放下好不?别做傻事啊!” 穿灰外套的中年乘客站在我面前,抬着手劝慰我。 虎口处的痛感引起了我的注意。 我这才发现,自己正把刀举在脑边。刀尖离脑侧仅剩半公分,手上虎口深深开裂,往下一滴滴淌着鲜血。 周围的情况更是惨不忍睹。 椅背、椅面、铁杆、到处是令人触目惊心的剁痕。车窗碎了一个,几颗玻璃渣嵌在我的手臂上,怎么想都是我自己搞出来的。 “大哥,你小心点。他这种情况可能是这里有问题......”司机师傅缩在驾驶位上,比划着自己的脑袋。 我终于搞清楚状况。 缓缓把刀收回腰间,擦去脸上的汗水,试图缓解气氛。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什么?” “你们报警了吗?” “哦对!司机师傅你们先报警!” “——等等,别报警,我就是工作压力大了点。现在已经好多了。” 我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 晚上七点不到。 从我搭上公交算起,并没有经过太久。 “你......” 车内的几人也被我搞得不知该如何反应,只有孩子还在不断发出抽泣声。 “劳驾问一句,我刚刚都做了什么?” “小伙子你记不清了吗?你刚刚发疯似的乱叫乱砍,还差点给自己开了瓢......呃,要不要我帮你通知病院?” 他指的或许是精神病院。 “不用不用。需要的时候我自己会去的。你们没受伤就好......” 我连忙摆手。 给司机留了电话,我主动承担损坏公物的赔偿。又费了一番口舌后,终于在无人报警的前提下下了公交。 这趟公交真是亏大了。 花了冤枉钱不说,还差点把命搭进去。 要是那些司机乘客们说话不算数报了警,我还得被叔叔们请去喝茶。 以及。 我真的疯了吗...... 几处刚缝好的伤口再次开裂,不停往下渗血。 我却顾不得那么多。 我的遭遇愈发离谱,就连我自己都觉得,这具身体就应该在疯人院乖乖躺着。 而目前有希望帮我摆脱困境的,除了精神科的大夫,貌似就只剩下我那知道些什么的亲爷爷了。 只有亲自用双腿丈量过城市,才能发觉脚下的路有多长。 为了不再惊动他人,我打开导航,徒步前往爷爷交代的地方。终于在接近零点的时刻,抵达了目的地。 瞑候街五十二号。 这里是旧城区的主干道,路不宽,周围多是九十年代遗留下来的老建筑。 爷爷提到的五十二号便是其中之一。 楼高三层,窗户是有色玻璃,墙面是经历风吹日晒的马赛克瓷砖,边缘打着倒角,是那个年代流行的造型。 我走进其中,敲响107室的门,屋内马上传来熟悉的嗓音。 “是阿孙吗?” 铁门吱呀一声打开。 室内装潢老旧,不宽。最显眼的,莫过于正厅中那尊一米来高的鬼谷像,以及像前几盏长明灯。 眼前之人的皱纹比印象中多了一些,脸也瘦了。 我却能一眼认定,他就是儿时那个陪我长大的老人。 “阿公,我来了。”我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下来。 爷爷身上散出淡淡的香火味,眉宇间带着一丝威严,却难掩心疼的神色。 “怎么受了这么多伤,快进来。” 他把我拉进屋,提来医药箱帮我处理伤口。得知我没吃晚餐,又去到厨房,蒸了饭,炒两个荤的家常菜,还泡了一碗蛋花汤。 虎口的痛感让我使不好筷子。 我像小孩似的握着调羹,嘴里一堆事情想问,却不知要从何开口。 爷爷也不言语,只是坐在我对面,默默看着长明灯的灯火。 “......阿公,你什么时候搬到边海市的?怎么不跟我说一声。” “不急,你先吃饱。” “哦。” 他一句话又让我憋了回去。 这感觉似曾相识。 以前爷爷非要我把一整碗鸡汤喝完时,也是用的这种语气。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勾起嘴角,清扫桌上的食物。 喝干最后一口蛋花汤后,我准备收拾碗碟,却被爷爷制止住了。 “放着吧。你的手不能碰水。” “嗯。”我答应着,再次坐回餐桌前。 爷爷沉默了几秒,才慢悠悠地回答了我的问题 “阿孙你到边海市工作时,我就一起搬过来了。” “那么早?也就是说阿公你早就不住在伏人村了。” 那之前叫我去伏人村的,以及我在伏人村看到的那些人,又是什么东西? 难道从我接到那通电话起,所经历的一切都是幻觉吗? “伏人村?你突然提老家的村子干什么?” 爷爷听到这个词,明显严肃起来。 “我之前接到了阿公你的电话,让我回村里参加二爷的葬礼......” “什么!” 爷爷迅速站起,把长明灯的烛火震得摇曳。 他的神情严肃异常,散发出极强的威慑力。哪怕我儿时打翻鬼谷像前的香炉,他的脸色没这么难看过。 “你去了吗?” “是,是啊。”我像个犯了错的孩子。 爷爷张了张口,什么都没说,瘫坐到椅子上。 停顿半晌后,他端来茶具泡茶,为我讲述起了那令人不安的秘辛。 他说,今天突然打电话给我,是因为一盏长明灯灭了,他感觉有不好的事要发生。 而我所见的,是一群无人知晓来历的怪异之物。 不同的时代,人们对这些不干净的东西有不同的称呼。爷爷说了一堆生僻的词汇,譬如牯辛子、人言魑等等。 世家之人习惯称其为人言魑,而我个人则中意一个简单的说法: 伪人。 因为“它们”执着于伪装成人类。 大部分情况下,伪人的模仿十分拙劣。但也有伪人学会了如何让自己更像人类。甚至有一部分,可以说已经“成为”了人类。 如今,我们身边的每一个人,无论是何身份、是何背景,都有可能是这些非人之物的伪装。 都有可能是假扮而成的替代品。 而道法等等,是人类千百年间领悟的,与伪人抗衡的手段。 爷爷就是道法世家的一名除魔道士。 只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几十年前爷爷遇到了我奶奶,从此就金盆洗手,在伏人村扎了根,当了字字玄玄的算命先生。 至于我二爷。 爷爷承认确实有这么个人。 只是我未出生前,二爷就死了。 对此,爷爷不愿意再说更多。 ...... 第7章 陈大结巴 夜晚很快过去。 我与爷爷秉烛夜谈许久,却依旧没办法解除所有疑问。 比如伪人为什么会盯上我?为何要我去当二爷的长孙? 又比如我为何会进入仿佛梦境的另一个世界中? 我在梦境世界中看到的巨大事物是什么?帮助过我的红衣少女也是伪人吗? 这些问题爷爷也说不清。 他只是说,伪人的手段本就千奇百怪,或许是影响了我的精神,让我看到了幻觉。 我虽不认同,却也没有更好的解释。 他们世家流传着一个说法。 主动接近伪人之人,一辈子都会被伪人侵扰,直至死亡都无法逃开。 爷爷在年轻时和伪人互相博弈了大半辈子。 他当年让我爸妈搬离伏人村,又在二十多年间小心翼翼护着我,为的就是我能远离他,永远活在平凡的世界中。 “你阿嬷走得早,我本觉得世间已无牵挂,直至你出生,才让我有了多活几年的想法......” 这是昨晚爷爷亲口对我说的,让我语塞许久。 只不过,我或许命中注定要与伪人纠缠。 爷爷多年的努力,还是被一通诡异的电话化为了泡影。 这也是他听说我前去伏人村后,失望叹气的原因。 而后,我被要求暂住在爷爷家。 他说这屋里有鬼谷仙师庇佑,不干净的东西进不来。 他自己倒是一早就披上落了灰的道袍,外出找人去了。还说,是为了确认我父母的情况。 我闲来无事,躺在竹摇椅上,看游戏直播打发时间。 这时,手机响了。 是陈大结巴打来的。 “伊言,你倒是开门啊,我敲门敲得手都要断了!” “你来我家了?可我人在外面。” “啊?啥啥啥?我特么请了假大老远跑来,你跟我说你不在??” “那真是辛苦你了。很不巧,我现在在我爷爷家养伤。” “不是,哥们。为了请这个假,我跟厂长嘴皮子都要磨破了。骗他说我今天手抖容易砍到自己,他、他他才放我走的。” “你让厂长再去招人嘛。总不能指望我俩养活整个厂。” 兴业屠宰厂。 这是我和陈大立上班的地方。 虽然现在有自动化杀猪流水线,但咱国家的人终究吃不惯没放血的猪肉。 而放血,是要从活物开始的。 如果提前电死了,血就流不干净,肉就会有腥味。 因此,国内还是以手工屠宰为主。 而毫不夸张地说,我就是厂里最厉害的那个杀猪匠。 别人杀猪要人辅助,我一个人就能解决活猪放血的全流程,速度甚至比两三人一组的还快。 这才工作没几年,我手上已经聚集上万头猪的怨魂了。 “哎哟,现在还有几人愿意做这脏活哦,厂里除了我俩全是老头子,按头猪都没力气,耽误我攒钱创业。” 陈大立还在敲我家门,电话那头一直传来砰砰砰的响声。 我听得有些烦了。 “不提这个。你是想把我家门砸了吗?我都说我不在了,能不能别敲了。” “哎,我就是试试。你这请你吃火锅都嫌麻烦的i人,万一是在骗我呢?” “我可没那个闲心.....” 这时,电话那头突然传来轻微的开门声。 从说话距离可以听出,陈大立放下了手机。 “哇!伊言你这就不厚道了,我就知道你是在骗我......” 电话被挂断了。 我呆愣了两秒。 我家就我一个人住,谁给陈大立开的门! 我连忙回拨电话。一分钟土味彩铃后,随之而来的是人尽皆知的提示音。 对不起,您拨打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我噌地从躺椅上坐起来,又回拨了几次电话,在聊天软件上给陈大立留言。 还是一样无人应答。 我感到背后一阵恶寒。 如果是平常,陈大结巴不接我电话也就罢了,我根本懒得主动搭理这个话痨。 但现在情况不同。 我刚刚经历了一系列离奇的事件,身为唯物主义者的思考方式发生了一点点小小的变化。 万一陈大立遭遇不测,岂不是我以后要多个伪人工友了? 可我现在自己都保不全自己,难道还要为朋友两肋插刀吗? 妈的!总比以后有个怪东西陪我一起杀猪来得强。 我给爷爷拨了电话,希望能他老人家能给我一些建议。 结果一样无人接听。 我没有迟疑太久。 在爷爷家留了张纸条,我操上刀,打车前往单身公寓。 任何恐惧的来源都是火力不足。 昨天爷爷给了我一些应对伪人的符纸。虽然在我看来完全不靠谱,却也让我有了一点底气。 半个多小时后,我回到自家住的地方。 铭心公寓。 这是座十几年的老公寓,租金很便宜。房客大部分是打工人,上班时间,整个一层大厅空荡荡的。 我家在18层。 而电梯口显示,目前电梯就停在18层,大概是陈大立上去后就没人再用过了。 按下电梯键,电梯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我拿出手机,希望能联系上陈大立。 却在这时,手机屏幕外出现了一双黑色的皮鞋。 电梯内站着一个陌生的男人。 身穿西服,手提公文包,梳着一丝不苟的油头,维持着商务性质的微笑。 我的第一反应是,这18层的电梯下得也太快了。 “您好,不进来吗?”男人开口问道。 “我往上。” 我注意到了电梯的向下标识。 “好的,祝您有美好的一天。”男人点点头,等待电梯门关闭。 他的声音有点奇怪,但一时半会儿又说不出怪在哪。 电梯降到负二层的地下车库,几乎没有停顿,很快又上来了。 我把手机举在耳边,点亮18层的按钮。 视线的角落,却再次出现似曾相识的鞋面。 我身侧静悄悄地站着一个男人。 同样是西装革履,手提公文包,除了面容有所不同,几乎是前一个人的翻版。 进电梯时,我完全没有注意到他。 “您好,先生。” 男人近距离对我着打招呼,维持着一成不变的笑容。 这时,电梯已经向上驶去。 我额头冒汗。听着手机彩铃壮胆,不动声色地挪到边角,好像只要背部别暴露在空气中,就能提高安全感。 来旧公寓向老人家推销保险的本就不少,很可能是前后脚刚好来了两个,赶紧到18层就完事了。 下一刻,电梯却在二层停下了。 又是一名西装革履的男人,提着公文包,走进电梯。 “您好,先生。”男人僵硬地笑着,对我点头。 然后是三层,又进来一个。 “您好,先生。” 接着是四层、五层...... 不一会儿的功夫,整个电梯就站满了整齐划一的微笑西装男。 ...... 第8章 公寓电梯 好家伙,这是组团来了。 耳边的彩铃声逐渐扭曲,变得时高时低,呕哑难听。 我收起手机,捏住兜里的符纸,打算在下一次电梯开启时冲出去。 可真等到电梯门开时,我却停住了脚步。 走廊外同时出现两个西装男,挡住了本就不宽的门口。 “您好,先生。” 他们一起向我问好。 电梯接近满员,新增的两人没有进来,静静看着我,直到电梯门自动关闭。 直到这时,我才发觉他们声音的怪异之处。 没有气流声。 这些人仿佛不会呼吸似的,说话声带有非人的质感...... 电梯又升上去一层。 开门后,电梯外还是挡着两个人,阻挡了出门的道路。 要是我这几天没遭遇过伪人,或许会以为这是哪个电视台在搞新花样,学国外做起了整蛊节目。 若是如此,我还能做点演技简单配合一下,运气好或许能出个小名,接着就开账号做自媒体,抓紧流量小赚一把...... 但现在,算盘打得再响都没用。 我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了。 下次电梯打开时,无论外面如何,我都要一口气撞出去。 电梯门打开。 却见外边走廊上,密密麻麻地挤满了穿西服的男人。 他们装束统一,像一个模子里打出来的塑料模特,哪怕高矮胖瘦不同,也容易让人脸盲。 “您好,先生。” 他们微笑着,齐刷刷向我问好,比彩排一千遍的合唱团还齐整。 走廊上根本就没有落脚的地方。 我迫不得已又停在电梯里。紧张之余,看向显示楼层的电子屏。 负8层...... 什么玩意儿?? 我确定自己没有看错。数字前面不知何时多了个负号。 但哪栋大楼能做到负8层啊,当这是地铁吗? 几乎在我看向电子屏的同时,电梯开始迅速往上攀升。 楼层的数字却是越来越小。 负9层。 负10层,负11层...... 一直到负18层。 这次,电梯门开启,走廊外空无一人,一眼看不到尽头,只有两侧灰白的墙面在静静注视来客。 老旧的廊灯时不时闪烁一下,发出滋滋的电流声。 “先生,您到家了。” 电梯里,西装男们悄无声息地面向我,为我让了一条道。 我感到毛骨悚然。 心中有个声音在提醒我,绝对不能在这时候出去。 否则,就再也回不来了。 “呃,其实我不住这层。”我尝试缓和一下气氛,等电梯门自动关上。 可无论我怎么等,电梯就像故障了一般,大门敞开着。 “先生,您到家了。” 西装男们笑意更深,再次重复。 “不不不,这不是我家。” “先生,您到家了。” “那这样吧。你们先出去,我跟在你们后面。” 我也是破罐子破摔了。 不得不说,这种无厘头的做法确实缓解了一点我的心理压力。 昨天听爷爷说,大部分伪人其实并不理解人类的行为,相当于鹦鹉学舌,只不过不止模仿声音。 而且它们似乎很希望被认为是人类。 因此我猜测,只要它们认为自己还没暴露身份,就不会和人撕破脸。 我承认自己有赌的成分。 赌他们不会太聪明。 “......” 西装男集体陷入沉默。 而后,在我惊异的目光中,他们竟真的迈着步子,一个个往电梯外走去了。 电梯里很快只剩我一个人。 那些只能被解释为伪人的西装男站在走廊外,等待我跟出去。 下一刻,我猛按电梯关门键。 “哈哈哈!你们的智商是真不行啊!” 电梯门缓缓合并。 可最后的当口,一只举着公文包的手突然伸了进来。 我的笑容当场凝固。 好在电梯门没有再次打开。 那只手被夹住了。 男人的手掌不停抽搐,手上的公文包跟着乱晃,有些滑稽。 这场面未免有些好笑了。 只能说通往十八层地狱的电梯貌似不够安全,建议阎王爷改进一下。 我掏出画着八卦的符纸,贴到那只手上。 爷爷说,这符纸只要沾到伪人,就会燃起真火,将对方烧个干净。 然而什么事都没发生。 符纸悠悠飘落到地上。 那玩意儿本身就是黄纸画的,又没沾浆糊,根本没有粘性。 我心想这玩意儿难道是炮仗?还要手动点燃? 可我又不抽烟,没打火机怎么点? 沉默中,电梯发出超时的警告,向上驶去。 西装男的手因而下移,到达地面后,连带电梯也一起卡住了。 机械结构发出锈迹斑斑的呻吟声,好似随时会坏掉。 我心里着急,赶紧往那手背上踩去。 一下两下三下,整个电梯跟着晃动起来。 “妈的,拼了!” 我也怕电梯被我蹬下去。心一横,掏出切肉刀,用解猪的架势,从他手腕的关节间切割下去。 咔嚓咔嚓。 断腕处涌出黑色血水,断肢连同公文包被留在电梯里。 电梯继续向上驶去。 我两腿一软,坐到地上喘气,忍不住笑出声来。 劫后逢生说的不过如此。 回去后我一定要跟爷爷说说这事,问问他年轻时是不是也用这种弱智的方式耍过伪人。 “您好,先生。” 谁知,不带感情的声音再次从背后传来。 我的笑声哽在喉咙里。 站在我身后的,是我最初遇到的、去往地下车库的男人。 不同的是,此时他的身体僵硬得仿佛刚从蜡像馆里搬出来,让人感受不到身为生物应有的质感。 “祝您有美好的一天。” 西装男的嘴角咧到耳根,突兀地抬起公文包。包口打开,从中伸出数十只没有血色的人手。 我来不及反应,就被人手缠住了全身。尤其是脖子,被无法抗拒的力量掐住,难以呼吸。 身为屠夫的我十分清楚。 窒息并不会让人快速晕厥,但人的大脑若是缺失供血,不过几秒就会失去意识。 求生欲望让我忘记了疼痛。 我肾上腺素飙升,抽出腰间另一把切肉刀,往前胡乱捅着。 刀尖没入西装男的胸口,传来切割肥皂的手感。 “您好,先生......” 男人的身体不断抽搐,重复着问候的话语。 我的意识也逐渐远离。 ...... 第9章 疯狂 四周十分喧闹,大多是男人和女人的叫喊声。 “快!按住他,把刀拿下! “别被他伤到了!” “唉,年纪轻轻就得了疯病,也是命苦......” 我费力地睁开眼。 电梯里,几个壮汉和一个年轻的胖保安,正联手把我按在地上。 有人掰开了我的手腕,拿走了我紧握着的刀把。 “你们报警了吗?”有人问道。 “报了报了,警察就快到了。” “你们看,他是不是不动了?” “快起来!别把他压死了。” 而后,一堆人手忙脚乱地从我身上移开。 我刚有机会挪动一下身子,就又有两人把我控制住了。 “各位,先让我站起来好吗?”我尽量让自己的话听起来理智一点。 可一出声,我就发觉自己嗓子哑了,仿佛大吼大叫了很久。 “大哥,我警告你啊!老实点!等警察来了自然松开你。”胖保安似乎心有余悸,依旧钳制住我的手。 “诶?这不伊言吗?他犯什么事了?” 这时,电梯外走来个中年妇女。 是住在我对门的刘姨。 平常我们会互相送一些猪肉蔬菜之类的东西。她还一直想把女儿介绍给我。只不过她女儿看不起我一个杀猪的,我也不想自找没趣,这事也就不了了之。 “刘姨,你能帮我解释一下吗?我觉得这其中有什么误会。”我赶忙向刘姨求助。 可对方还没开口,陈保安就先回话了。 “误会?哪有误会!我跟你说,电梯里可都是装监控的,你发疯的样子都录着呢。” 我全身痛的要命,也没了兴致反驳,只是龇着牙苦笑。 “小冯啊。伊言他不是会做坏事的人,我能证明的。你看能不能先放开他?他身上已经有这么多伤了。” 刘姨替我说话。 胖保安这才注意到我身上全是大大小小的伤口。 反复确认我不会再发疯后,他终于是肯放我站了起来。 陆续有人听到动静赶来,电梯外很快就聚集了十来人。 他们看我的目光大多是恐惧和好奇,避免和我对视。 我们来到保安室。 在我的要求下,胖保安打开了电梯监控回放。 一开始,画面中确实有个西装男去了地下车库,期间也和我有过谈话。 但在那之后,乘电梯的从始至终就剩下我一个人。 电梯上升后,我突然毫无征兆地大笑大叫,掏出刀胡乱挥舞。 电梯门在18层打开,我没出去,直到电梯又降回一楼。几个想上楼的乘客站在电梯外,根本不敢进来。 再后面的事,我就不看了。 猜也知道,有人通知了保安,然后就有了我被压制住的一幕。 “看到了吧?大哥你刚跟打了鸡血似的,三个人都按不住你,我还差点被你捅了!” 胖保安向我展示被刀划坏的的衣襟。 我呆坐在椅子上,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刘姨本想做些解释,但看着我在监控里的表现,也沉默下来。 “谢谢你们阻止我......” 我诚挚地道歉,在刘姨和保安的陪同下,上楼看了眼18层的家里。 家中没有任何人。 我顿时没了找陈大立求证的心情。再之后,就被赶来的叔叔带到就近的派出所。 被问到为何随身携带刀具时,我尝试透露一些关于伪人的信息。 结果只是收获了同情的目光和似有若无的笑意。 由于没造成严重的后果,我很快就被释放了。 叔叔们要求我尽快去医院检查脑袋,顺便处理一下身上开裂的伤口。 天空有些阴沉。 我发着呆,徒步走回公寓楼。 路过保安室时,就被那胖保安叫住了。 “大哥,这包是你的吗?” 他弯下粗壮的腰身,从桌底下拿起一个皮质公文包。 我瞳孔一缩,快步走到他跟前。 那是西装男的公文包。 “你在哪找到的?” “电梯啊。我看了监控,你进电梯之前这包都不在的,你进了以后才有的,难道不是你的吗?” 胖保安名叫冯光胜,北方人,又高又壮。大学毕业后没找到工作,就在边海市当了保安。 钱能解决世间绝大部分的问题。 之前为表达歉意,我加了冯光胜的好友,给他发了个不大不小的红包。 所以现在,我俩也算熟络了。 “啊,是。谢谢。”我点点头,思绪活跃起来。 我或许真的是疯了。 但这些现实中的证据,似乎又在提醒我,之前的经历其实是真的。 不行。 我一定要查明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 我跟冯光胜道别,独自一人跑到走廊边角,谨慎地打开公文包。 里面几乎是空的,只有一小撮符纸燃成的灰烬,能闻到草木灰的气味。 我掏出兜里的符纸,一张张清数。 1、2、3、4、5...... 少了一张。 也就是说,我确实是用了一张符纸的。而且成功点燃了。 可监控里根本没有我使用符纸的画面。 难道伪人不仅可以影响手机信号,还能改变监控录像吗...... 思考之际,我的手机再次响起。 是陈大立打来的。 “喂?伊言你有病吧?给我打那么多电话干啥。” “你还好意思问我?之前为什么不接?” “嗨,我不小心把手机调成静音了。” “......妈的,以后不管你了。” 我气得蹲坐到地上。 合着我忙活半天是自己没事找事。 早知道老老实实待在爷爷家里玩手机了。 “诶!你到底什么事这么急啊?不会是看到了美女,想介绍给我当女朋友吧?” “就你还怕找不到美女?我可去你的吧。” 我笑骂一声,准备挂断电话。 可随即,陈大立的话让我停住了动作。 “诶?奇了怪了。伊言你什么时候打的电话?我俩不是一直在一块吗?” 我举着手机的手停在半空,心脏骤然加速。 “结巴,你现在在哪?”我赶紧问道。 “啊?我在厕所拉屎啊。” “别废话,在哪的厕所?” “在、在旧山这儿啊,不是你自己说要来呼吸新鲜空气的吗?还是我开车载你来的。” 旧山,是边海市本地人对某城郊公园的称呼。 那地方位置偏僻。十几年前虽也是市民首选散步地点,但随着市中心转移,加上市里有了新公园,去旧山的人就变少了。 如今的旧山可谓是荒无人烟。 设施老旧,草木横生,只是勉强叫两个管理人员站站岗罢了。 第10章 李菁菁 我对电话大喊: “陈大结巴,你也不想想。我怎么可能叫你去旧山那破地方,要去咱也是去新公园啊!” “啊?你、你什么意思?”陈大立有些慌了。 “我今天可一整天都没见到过你。” “焯!你你你特么不要吓我。” “听着,结巴。我现在就在铭心公寓的一层走廊,你不信我可以视频通话。” “妈的!那现在在厕所外等我的是啥??” 陈大立加大了嗓门,电话里传来空荡的回音。 这一刻,手机信号突然变差。 通话断断续续,好似下一刻就会彻底断联。 “结巴,不要揭穿它们!找借口脱身,我在铭心公寓等你。” “什、什什么意思?等等我纸掉沟里......” 电话中断了。 我回拨过去,果然又是无人接听。 我却不想再逞英雄。 先前我遇上怪事的时候,爷爷让我找他面对面交谈,而不是在电话里说清楚,是有原因的。 他们世家有一准则: 只救看得见的人。 也就是说,如果没办法亲自和求助者碰上一面,无论是寄信还是托人转告,他们都不会动身。 至于为什么,爷爷说是牺牲无数人的经验。 不亲自碰面,就无法确认求助者的真实身份。 万一求助者已被伪人所害,一切只是伪人设的局,自己就会陷入危险。 其次,还有个玄学说法。 那些通过书信、而非主动与道士见面的人,就算救下来,后续往往也不得善终。 甚至。 救下那人的道士也不会有好下场,疯癫、痴傻、自杀者皆有...... 我不是很理解第二个说法。 但我尝试帮助陈大立,确实只是让事情变得更复杂而已。 这或许就是冲动给予我的代价...... 身上的伤口在两天内反复开裂,痛感十分煎熬。 我干脆不再多想,把公文包扔进垃圾桶后,准备回到家里休息。 这次倒没遇上电梯灵异事件。 我顺利来到了熟悉的家门口,1803室。 这时,对门的1806室传来刘姨关切的话语。 “伊言,回来啦?事情怎样了?” 我回过头,看到刘姨开着门,往外探出身子。 “没事了,刘姨。我近期会到医院检查,劳烦您费心。” “哎。没事就好。”刘姨的神情有些复杂。 “伊言,我之前说的关于菁菁的事......” “刘姨,我就一杀猪的,现在脑子可能还出了问题。菁菁她不愿意,就算了吧。” 像先前我提到的那样,刘姨一直在试图撮合我和她女儿。 不管她现在的态度有没有改变,我提前拒绝都是比较体面的做法。 “伊言,你不要误会哈。阿姨其实一直很看好你的,你年纪轻轻的,踏实能干,又懂人情世故,以后肯定有出息......” “——妈!你在说什么呢?你不会真的要我嫁给一个杀猪的吧?” 对门突然传来年轻女人的声音。 “菁菁!你太没礼貌了!”刘姨回头向屋里训斥。 林菁菁便是刘姨的女儿,长得还算漂亮,毕业后一直待业在家。 本来以她的条件,找个客服前台hr之类的工作并不难。 但李菁菁根本不想上班,而是寄希望于傍上大款,实现阶级跨越,当富太太。 我和李菁菁在刘姨的安排下吃过一顿饭,结局却是不欢而散。 要不是看在刘姨的面子,我根本不会和她有所交集。 “刘姨,没事的话我先回去了。” 我现在心里乱的很,懒得为这点小事计较。 “不不,伊言你等会儿。我今天非要把那丫头叫出来道歉不可。” 刘姨却比我先发了火,冲回屋里和林菁菁理论起来。 “你这臭丫头真是越大越不懂事了了。妈想给你物色个好的,你还来丢妈的脸。” “妈,都什么年代了。你能不能别干涉我的婚姻。” “你以为我想?我要是不管你,你迟早给那些老头当妾去。你真当自己是块宝?快去给伊言道歉!” 刘姨也是口直心快,不管这些内容全落到了我耳朵里。 而后,李菁菁不情不愿地来到门前。 她打扮得十分清纯。 明明毕业许久,却还保留着女大学生的装束,看起来未经世事的模样。 然而,那张还算漂亮的脸,此时却写满了不耐烦。看到我全身是伤后,更是露出了嫌恶的表情。 “你这是刚打仗回来?还被猪咬了?” “菁菁!”刘姨又是一声呵斥。 李菁菁不管不顾,继续说道: “伊言是吧?我就直说了,我的要求很高的,彩礼至少三十八万八,还要一车一房,房产证要写我的名字。你应该一辈子都拿不出这些吧?” “伊言,对不起啊!菁菁说话没轻没重的。刘姨等下训她。” 刘姨此时夹在中间,十分难做,开始后悔自己冲动的行为。 我没有回话,不悦地盯着李菁菁。 说实话我的工资不算低。算上计件后比资深it岗位还高,还不用担心三十五岁失业危机。 这方面刘姨是有耳闻的,也是她想撮合我和她女儿的主要原因。 但李菁菁显然还保留着对体力劳动职业者的偏见。当今很多人如此,也是没办法的事。 但我为何要挑明这点呢? 我和李菁菁交情不深,对她更是没有半点好感。不如省点力气,让时间去证明一切。 李菁菁被我盯得有些不自在,语气稍微轻了一点: “伊言,我也不是歧视你杀猪。你也算长得不错的那类。我只是说,有时人要有自知之明。去找和你同等身份的人,不要来纠缠我,好吗?” “确实。和你在一起显得我对另一半要求太低了。” 我向刘姨道别,准备开门回屋。 刘姨知道我和李菁菁已经没戏,也不再说什么,催促着女儿赶紧回房。 “伊言,你什么意思!......” 李菁菁甩开刘姨的手,对我发出一连串质问。 我却没心思搭理她。 掏钥匙时,我发现了一件更值得关注的事。 我的手上,竟然提着西装男的公文包。 怎么回事?我不是已经把这玩意儿扔了吗? 我默默看着防盗门上的猫眼。 无由来的直觉告诉我,不应该在这时候进家门...... 我回头看向李菁菁: “你刚刚有看到我拿着这个包吗?” “哼!杀猪的就是杀猪的,以为提个公文包就是老板了?你这人一辈子就是个杀猪的!” 然而,她却误解了我的意思,以为我在试图向她证明什么。 我厌恶地皱了皱眉,不再理会她,准备下楼把公文包扔掉。 第11章 谁人的库里南 我刚走出两步,手机响了。 是陈大立打来的。 “伊言!我我我出旧山了,现在马上去公寓找你。” “怎样?没拉裤里吧?” 看来陈大立的运气和我一样好,不至于在伪人手里一个照面就玩完。 “哎哟,别提了。我没纸擦屁股,现在车里全是那味儿。” “快散散,待会儿我还要坐你车呢。你那车应该有空气净化吧?” 一旁,李菁菁见我离开,冷哼一声关上门,在家里和刘姨吵了起来。 我再次来到公寓一楼,扔掉公文包。 冯光胜在保安室留意到了我,在他的强烈邀请下,我到保安室和他闲聊起来。 “伊大哥,你刚刚上楼那会儿,警局那边又有人来了。”冯光胜压低音量,神神秘秘地对我说道。 “又怎么了?应该跟我没关系吧?”我问道。 “诶,我说了你可别被吓到。地下车库那儿啊,死人了!” 听到这话,我眉头一紧。 公寓门外没做封锁,也没停警车。 但这地下车库本就不止我们一栋公寓在用,大概是叔叔们从别的入口进去了。 “诶,你猜死的是谁?”冯光胜朝我挤眉弄眼。 “你别卖关子了。” “哎哟,是那个穿西装的!在电梯里跟你搭过一句话的那个!” “什么!” 我从椅子上站起来。 冯光胜似乎很满意我的反应,龙飞凤舞地接着八卦: “我听说死相可惨了,失血过多,身上全是血糊糊的刀口子,手掌还硬生生被切断一只。要不是伊大哥你有不在场证明,怕是得再被叔叔们带走一次!” “......” 我陷入不安的沉默。 那西装男的死状如果真如冯光胜所说,怎么想都不可能是巧合。 会是我杀的吗? 当我问自己这个问题后,又极力否决掉了。 冯光胜感慨了几句,倒是很快就转移了话题。 我把这事抛到脑后,不再多想。和冯光胜谈起了轻松的家常事,逐渐恢复了平静。 很快,陈大立的车到了。 和我不同的是,这位工友的座驾可有牌面。 库里南。 当然,以他杀猪的工资倒也买不起这种程度的车。 但耐不住人家有个好爹,非要在他大学毕业那年送他一辆。 没错。 陈大立就是那种,如果不自己打拼一番事业,就得回家继承家业的富少爷。 他爹要是知道他每天开着库里南杀猪,怕不是会气得胡子都竖起来..... 车刚停到公寓门前,马上吸引了包括冯光胜在内一众人的目光。 这种车来到廉价公寓楼,本就是一件稀奇事。 更何况车牌号还是5个8。 “哦,又是这辆车,今天第二次来了。” 冯光胜把脸凑过来,言语中藏不住的艳羡。 “我怕是一辈子都别想买这种车咯。伊大哥你倒是有可能。要不我跟你学杀猪吧?”。 “这活又脏又累,我怕你得瘦个几十斤。” “那不更好了!我跟你说,我没胖之前老帅了,高中篮球队的,小姑娘咔咔追我。” 一般人都认为屠夫的形象是膀大腰圆。可事实上,做体力活的哪有胖的,膀大腰圆那是吃多了,跟岛国相扑选手一个道理。 “行。等你哪天不当保安了,可以来找我,厂里本来就缺人......” 冯光胜也是个实在人,我俩挺聊得来的。 说话间,陈大立下了车。 路人们扫了他一眼,大失所望。 原因很简单。陈大立长相中等偏下,没啥气质,衣服还特别朴素,以至于看起来不像是库里南车主,反倒像是个司机。 我走出保安室,准备和陈大立碰面。 恰在这时,电梯率先打开。 李菁菁和刘姨互相念叨着什么,进到了一层大厅。 她们也一眼就看到了公寓外的豪车。 尤其是李菁菁,眼睛一下就亮了。甩开刘姨,做出一副好奇宝宝的神色,向陈大立搭讪。 “hello~,小哥哥是在等人吗?” “woc!” 陈大立被吓得一哆嗦。 在旧山的经历让他心有余悸,直接爆了粗口。 这一反应让李菁菁有些不开心。 她自认这么漂亮一美女,跟个司机搭讪,对面这反应是咋回事? 但为了见到库里南的“车主”,李菁菁显然保留了一定的克制。 “啊?嗯。算、算是吧。”陈大立面色警惕,回了话。 “哦?在等谁呀?难道是在等帅哥?” “帅......是比我帅一点吧。” 听到这话,李菁菁更是喜上眉梢。黏在陈大立身旁开始东拉西扯,试图拖延时间。 陈大立是见过世面的。 以前他跟他老爹去过各种高端场合,见识过各种各样的女人。 他一眼就瞧出了李菁菁身上无法掩盖的拜金气质。只是没心思搭理她,才任由她在旁边叽叽喳喳。 刘姨早就习惯了李菁菁的所作所为,知道自己拦不住她,叹着气,在一楼找了个位置坐下。 她看到我从保安室出来,尴尬地对我点点头。 伸手不打笑脸人,我也出于礼貌回应了。 “诶!这里这里。伊言啊,我可算见到你了!” 陈大立仿佛遇到救世主一般,几步迎过来,给了我一个熊抱。 这一抱可不得了,差点没把我疼死。 “傻x放开!我身上有伤!” “哦,是是是。” 陈大立一脸傻笑,简直要哭出来了。 我还没来得及跟他说些什么,一旁的李菁菁先开了口: “伊言,你有事吗?” “什么叫我有事?我和朋友见面,你掺和什么?” 之前在楼上我就不想和李菁菁计较,没想到她现在傍大款还这么硬气。 “你和这位师傅认识,也请不要妨碍人家工作好吗?万一人家车主来了,看车前站着这么多人,会不开心的。” “你倒是挺善解人意。” 这女人的话让我有点想笑。 陈大立在一旁的表情更是精彩,几次想插话都被李菁菁的发言硬生生憋了回去。 “伊言,你朋友?”陈大立向我确认。 “邻居,不熟。” “哦,那就好。” 陈大立松了一口气。 “看来我哥们也是有眼光的,不至于勾搭上这种女人。简直是茶香四溢啊。” 就陈大立的臭嘴而言,这个说法已经比较委婉了。 ...... 第12章 真假难言 “你敢骂我!”李菁菁却立马炸了锅。 她一手叉腰,开始劈头盖脸地对陈大立喷起来: “你这司机,长得丑也就算了,还没素质,活该做一辈子开车。等车主来了,我一定要跟他说说这事。开好车还请这么垃圾的司机,尽早开了得了。” “诶你、你你你......” 陈大立也没想到对面这么猛,就要冲上去和她对骂。 路人被这里的动静吸引。 刘姨和冯光胜也凑过来劝架,防止两人真的打起来。 “得了得了,结巴。都这时候了你还有心思管别人?” 我拉住陈大立,再次看向李菁菁。 “刘姨在场,我就不说得太难听了。以后眼睛和嘴巴都洗干净再出门,你不嫌脏别人也会嫌脏的。” 接着我不等李菁菁回话,拉开陈大立的车门,坐到后排。 陈大立也冷哼一声,开门上了驾驶位。 这一幕让在场的几人傻眼了。 “哇!伊大哥,你已经有库里南了啊?”冯光胜最先反应过来,在车外对我喊道。 “那倒不是......” 我话刚回一半,李菁菁又向陈大立开了炮: “好啊,你这司机还敢公车私用?别让我知道车主是谁,不然我非举报你不可!” “玛德!老、老老老子就是车主!”陈大立也是憋不住了,对李菁菁比了个国际通用友好手势。 “不可能,你们这些爱虚荣的人,肯定是在骗我!” “爱信不信!没、没没眼光的碧池,帮我磨杀猪刀都、都不配!” 陈大立骂爽了,马上一脚油门扬长而去。 李菁菁在公寓门口破口大骂,又发展到向所有普通男青年开地图炮,直到被刘姨扇了一巴掌才消停。 我看着车后边有趣的场景,向陈大立调侃: “结巴。你以后还是穿好一点吧,不然又要被没眼力的女人误会咯。” “哼,误不误会是她们的事。老子是赚大钱的人,就喜欢穿便宜的,怎么了?好衣服被猪血弄脏了心疼!” 陈大立龇着牙,打开车载音响,放了首土味流行歌。 “你开库里南杀猪就不心疼了?” “两码事,这车我爹送的,衣服钱我自己挣的。” “我把这话录下来给你爹听。” “啊别别别!咳......所以咱现在要去哪儿?” “先带我去一趟医院吧。我的感觉自己疼得快残废了。” 之后,空气沉默了一会儿。 我和陈大立心照不宣,总算回归了最该讨论的话题。 陈大立讲述起他的经历。 他今天确实来过我家门口,给我打了电话。 而后,就像我在电话里听到的那样,“我”开门了。 刚开始,陈大立也没察觉不对。只是疑惑,为什么“我”今天一直喊他本名,开玩笑时也不接茬。 一般人不会因为这点变化就对朋友产生怀疑。 他还以为是我出事后没心思开玩笑,反而在想办法逗我开心一点。 于是他听从“我”的建议,一起去旧山散了步。 而后,就有了我与他在厕所的那通电话。 “嚯!你是不知道当时有多吓人。手机没信号以后,我一开厕所门啊,我去!那那那那那那那那个假货就跟个僵尸一样站在外面,差点没和我撞上。” 陈大结巴跟说书似的,唾沫星子横飞,一边开车一边回头看我。 “结巴,你激动的时候可千万别和老黑说中文。还有,开车认真点。” 我靠在柔软的座椅上,从库里南后座的冰箱拿出一罐快乐水。 回想起来,我也有点后怕。 我家竟被伪人悄无声息地入侵了。 当时,我和冯光胜几人到18楼求证,家里是一个人都没有,就好像我真的发疯了一样。 但那不代表我一个人回家时也会如此。 伪人喜欢挑落单的人下手。 说不定,等我孤身一人进家门时,就会看到那群不知是真是假的亲戚站在屋里各个角落,向我问好...... 我继续向陈大立问道: “那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你当时说不能揭穿他嘛,我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差点露馅了。好在哥屁股一紧,急中生智,骗那玩意儿说我冷,要回车上拿衣服。” “然后,你就开车一溜烟跑了?” “对啊!真、真真是吓死老子了。我玩恐怖游戏的时候都没流那么多汗。” “那你后边擦了吗?” “擦了,用的袜子。” “我还以为你会用内裤。” “挂空挡太难受了,溜来溜去的......” 一阵调侃后,我也跟陈大立分享了自己的经历。 包括去伏人村参加二爷葬礼,再到公交车上的遭遇,以及爷爷告诉我的事情。 但我特意忽略了电梯里的西装男。 因为我不想让陈大立觉得我是个杀人犯...... 讲述过程中,陈大立仿佛身临其境,不停啧嘴,时不时发出佩服的赞叹声。 “伊言,要不是我也遇到了灵异事件。肯定得把你送到精神病院去......呃,那你现在应该是真人吧?” 陈大立没有回头,半开玩笑似的问我。 “我说我现在是假的,你信吗?” “哈哈。如果伪人能把你装得这么像,那我跟伪人当工友也不是不行。” “呵,我也挺想看伪人是怎么杀猪的。按不住猪就好笑了。” 谈笑间,我们去了医院。 医生皱着眉头,再次帮我缝合好伤口,叮嘱我如果不想留疤就对自己好一点。 我本想让陈大立先走。 可陈大立非要在医院等我缝好伤口,把我送到瞑候街后,才回家休息。 时间就这样到了傍晚。 “你确定不跟我爷爷见一面?”下车后,我隔着车窗向陈大立问道。 “下次吧。我现在只想回家躺着,点份炸鸡吃。” “在哪儿躺不是躺啊?回家后又见到不干净的东西怎么办?” “呸!乌鸦嘴。走了” “等等。” 我叫住陈大立,从兜里掏出三张符纸,从车窗递给他。 “虽然不知道有没有用。反正死马当活马医吧。” “哦,好。” 陈大立驱车离开。 我站在原地,回想起了爷爷说过的话。 主动接近伪人之人,一辈子都会被伪人侵扰,直至死亡都无法逃开。 陈大立当时是主动来找我的,也算是“主动接近伪人”。 但告知他这些,也只是让他惶惶不可终日罢了。 所以,我把这句话和西装男的事一起藏在了肚子里,并期待着爷爷的话里有水分,陈大立只是不巧被我连累了一次,以后就能回归正常生活。 ...... 第13章 阿嬷 我打开老旧的铁门,回到爷爷家中。 迎面看到的,又是庄严的鬼谷像,以及幽幽的长明灯。 爷爷还没回来。 我叹了口气,把手上的东西放到桌上,往躺椅上走去。 但随之,我就感到背后一凉。 不对。 我刚刚拿着什么? 回头看去,那张老旧的八仙桌上,赫然放着一个皮质公文包,金属扣反射着长明灯的灯火。 如果说第一次可能是记忆出错,那第二次就让人笑不出来了。 我很确定自己把公文包扔进了公寓的垃圾桶。 那现在是什么情况?难道世间不仅有伪人,还有伪包伪鞋伪裤衩? 我盯着公文包,马上做出决定。 烧掉。 用火焰净化,是我能想到的最靠谱的做法。 我找到爷爷烧金纸用的铁桶,拜了拜,向祖宗们表达一番借用阴阳两界打款机的歉意。而后在楼外找了个空旷的角落,把包扔进桶里,浇上酒精,又投进一张符纸,点火焚烧。 火焰蹿得很高,散发出奇怪的焦臭味。 黄昏的颜色似乎也变得迷幻起来。 “小伙子,你在烧什么?” 背后传来陌生的嗓音。 一个老妇人站在我身后不远处,看起来得有七八十岁,很有精气神,用发簪盘着头发,拄着把龙头拐杖。 “阿婆,您找我?”我心生警惕,试探着对方。 “哈哈,闻到味道过来看一眼罢了。不是什么特别的事。” 老妇人脸上爬满皱纹,笑起来却很有韵味,年轻时绝对是个大美人。 她看向铁桶里的火光,不知在想着什么。 “唉,一个人过活以后,老婆子我也是无聊得很啊。老咯,老咯......” “阿婆,您肯定能再活个几十年。” “哈哈哈,我可无所谓活那么久,当个老妖精可受罪了。” 她的言行中透着大家闺秀的涵养,优雅地对我招了招手。 “小伙子过来一下,让我仔细看看你,好吗?” “......好。” 迟疑片刻后,我走上前去。 对方给我的感觉很放松,不似伪人那般缺乏情感,所以我愿意相信她。 老妇人满意地笑笑,佝偻着背,伸手摸着我的脸颊。 “真像啊,你有我那老头子年轻时七八分神韵。当年我被他迷得哟......” “您也是。我觉得您年轻时一定是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 我刚说完,才发觉老妇人话里有话。 此时,她已背过身去,面朝傍晚的夕阳。 “那可当然,不然我的好孙儿怎能长得这般俊俏呢。” “......阿嬷?” 我停顿几许,迟疑地喊了一声。 “好孙儿,你给我烧了东西,我也得给你点回礼才行。以后可别忘了阿嬷......” 老妇人没有回头,自顾自说着。 “对了,也别忘了照顾好你的老阿公。他啊,其实跟个小孩似的,喜欢钻牛角尖。” ...... 我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站在发烫的铁桶前。 桶里的东西出奇的少,只有一撮燃尽的符纸,以及未燃尽的火光。 老妇人已经消失不见。 这让我疑惑,自己是又看到幻觉了,还是真见到了鬼。 等爷爷回来,我一定要好好跟他问问这事。 这么想着,我把铁桶带回了爷爷家里。 刚整理好东西,爷爷后脚就回来了。 “阿孙,中午有没有好好吃饭?” 他穿着道袍,面容中透出疲惫。 爷爷这么一问,我才发觉自己今天除了早餐啥都没吃。 我回避着午餐的话题,帮爷爷把道袍脱下,挂到墙上。 “阿公你去干什么了?一整天都打不通电话。” “我去确认了一点事情。你爸妈和叔伯们都还在,但这段时间你们不要碰面为好。” “哦。” 我的心里的一块石头放下。 小时候,父母与我少有陪伴,所以我和他们关系并不算亲密,也不习惯依靠他们。 但再怎么说都是血浓于水。如今知道他们没有被伪人所害,我的心情也是放松不少。 接着,我跟爷爷说了今天经历的种种。 爷爷听我居然过了这么“充实”的一天,眼神马上就变了。 我心情忐忑,以为自己要挨骂。 好在爷爷不再似对待小时候的我一般,只是说了句“没事就好”,就去做晚饭了。 “阿公,我来帮忙吧?” “不用。你好好待着。” 厨房里传来锅铲碰撞的声响。 很快,爷爷就做好了一份量大管饱的晚餐。 餐桌上,爷爷回答了我的疑问。 首先是符咒。 这东西不用打火机点火,只要沾到伪人就会起作用,对付道行低的伪人已经足够了。 至于我之前遇到的西装男,则又是看到了幻觉。符咒是恰巧用掉的,地下车库死的那人,也只是个巧合。 这说得跟没说一样。 我本以为这一话题告一段落。可随后爷爷又向我提出了问题: “阿孙,你确定自己用刀伤到了人言魑?” “是啊,公交车上捅了两个,电梯里也切了个手下来。” “幻觉罢了。” “哈哈,行。” 再次听到这种的解释,我也是认命了。 我能感觉到爷爷对此的态度有些敷衍,应该在对我隐瞒着什么。 但以他老人家的性子,我问得再多,也很难得到不同的答案。 于是我换了个话题,又问起了奶奶的事。 可没等我没说出更多细节,爷爷就又坚称我在发疯。 他一再强调,我奶在三十几年前就走了。人死不能复生,阴间地府等等也不过是古人的幻想...... 晚餐在沉默中结束。 收拾碗筷时,爷爷似乎做了些心理准备,才再次开口: “阿孙,明天我们一起去趟伏人村。” “啊?干什么?”一听要回村里,我马上紧张起来。 “放心。我不是人言魑,不为引你回去。” 爷爷知道我在担心什么。 “你在伏人村遇到的,是个有道行的家伙。我今天过去扑了个空。” “阿公你果然去找伪人了啊......” 也难怪我一直打不通他的电话。 “我叫了几个认识的能人,明天会和我们一起去伏人村除魔。但需要你帮忙把人言魑引出来。但愿这之后,你能回归正常的生活。” “阿公,可你不是说主动接近人言魑的人,这辈子......” “凡事总有例外的。事成之后你就不要再来找我了。免得又被怪异缠上。” “......” 我心中暗想,这g味也太重了。 但我能做的事实在不多。 哪怕爷爷的身份特殊,我也只是个做屠宰工作的普通人罢了。 我默默看向鬼谷像。 从来不信神的我,人生中第一次尝试祈求这尊虚构的神明。 至于祂愿不愿意回应我,就两说了...... 第14章 世家的道士 第二天,我和爷爷早早起了床。 爷爷打理好道袍,带好道帽,又往衣服里塞了一堆奇奇怪怪的符纸。 而后,他就和我一起到瞑候街旁等待了。 没多久,路那头驶来了一辆高级的七座商务车。 车上走下来五个人。 其中两个老道,年龄和我爷爷差不多,还有三个是年轻人,二三十岁的样子。 这几个道士就是爷爷所说的世家之人。 “伊世昌,没想到这辈子还能见到你。许久不见,你也是老得不成样了!” 其中一个白胡子老道手捧拂尘,刚下车,就开口嗤笑。 伊世昌是我爷爷的名字。 “文宏,我还记得世昌他当初信誓旦旦,说这辈子都不无会再和家族有交集。没想到这次为了孙子的命,这嘴硬的家伙也服软了。” 另一名身宽体胖的老道跟着附和。 这个胖道士似乎生有眼疾,两眼朝着不同的方向,声音阴恻恻的。 爷爷的脸色变得不大好看,冷哼一声,没有反驳。 后来我知道,这两人一个叫伊文宏,一个叫伊景光,都是和爷爷同辈的除魔道士。 世家本就分支就众多,他们和爷爷虽然同姓,却隔了不知道多少代,几乎没有亲缘关系。 至于那三个年轻的道士,则是世家年轻的一代的除魔人,分别叫伊有禄、伊仁三和伊柏生。颇有些道貌岸然的样子。 特别那个伊柏生,是伊文宏的亲孙子。据说是年轻一代中最会除魔的,手下不知死过多少人言魑。 “你就是伊言?”伊柏生向我问话,言语中带瞧不起的意味。 “嗯。”我淡淡点头。 他们几人对爷爷出言不逊,哪怕是来帮我的,我也对他们没什么好感。 更何况,谁知道爷爷为了叫动这些人,付出了什么代价。 “......根骨怪异,其影无形,确实不是学道法的料。只可惜曾经的伊家大能,一身本领竟落了个无人传承的境地。” 伊柏生摇了摇头,不再看我。 “世昌前辈,您说好要将那本万变符术交给伊家,事后可不许反悔。” 伊柏生向我爷爷行了个晚辈礼。 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并不带有多少尊敬的成分。 “我不是请你们来说风凉话的。快出发吧。事成之后,我自会把书送过去。” 爷爷平常跟我说话都是本地方言。但这次,他字正腔圆,不带有一丝口音。 “好!” 伊柏生露出满意的神色,看向我的方向。 “至于你,虽然流着世家的血,但以后还是老老实实做个普通人吧。以我们的手段,保证能让你这辈子都远离人言魑。” 一旁的伊有禄和伊仁三也轻浮地对我笑起来。 “嘿嘿,要不是你爷爷愿意给出万变符术。这一趟没个几百万可请不来我们。” “据说伊家找世昌前辈讨要多次,都没讨来那万变符术,如今我们拿回去,应该能找长辈们讨些赏吧。” 听到这些话,我在不悦的同时,也是心里一惊。 这些个除魔道士怎么这么赚钱。 难道当初爷爷为了奶奶,居然主动放弃了这么有油水的工作? 那他老人家可真是够痴情的。 而后,在爷爷的催促下,我们几人上了商务车,一路往伏人村的方向驶去。 司机也是个年轻道士,戴着眼镜,从我上车起就没说过话。 路上,我悄悄问爷爷,能不能把对抗伪人的本领教给我,我气不过那些几个臭道士这样说我爷俩。 爷爷只是摇了摇头。 而后似乎是怕我误会,他凑到了我耳边。 “我不是觉得你学不会,只是更希望你做个普通人。” 爷爷是这样对我说的。 平心而论,我并不清楚自己是否想当个普通人。 一方面,我只要能过上平静的日子就知足了。 另一方面,作为一个正常的年轻人,我也幻想过自己是个挥金如土的土豪,又或是某方面令人钦佩的人上人。 那样的生活至少比每天杀猪来的精彩得多。 但成年人的世界是残酷的。 很多时候不是不想,而是做不做得到的问题。 年轻人的热血就是这样被现实消磨,直至变成自己曾经最讨厌的模样。 接触世家的同时,我隐约感觉到了一丝改变的契机。 说实话,哪怕爷爷不希望我进入那个世界,我也并不想放过...... 天空乌云密布,好像随时会下雨。 一群道士打扮的人坐在现代内饰的高级车上,产生了奇怪的混搭感。 摇晃的车身让人昏昏欲睡。 两小时后,我们来到了通往伏人村的山路上。 耳边再次响起熟悉的嗡鸣声。 我条件反射般抬头。 车窗外暗如黑夜,感受不到车子的前进。车里的道士们无论坐在哪个位置,此时都扭过脖子看向我。 它们变成了一副塑料人偶的模样,保留有原本的面部特征。双眼与口鼻皆是黑漆漆的空洞,像用工具生生凿出来一般,边缘并不规则。 我下意识伸手掏刀,却摸了个空。 完了。 大削弱,没带武器。 之前我对伪人捅的捅,杀的杀,也算积累了一些胆识,让我觉得有刀在手就有希望。 但现在怎么办?难道要用拳脚功夫吗? “嘻嘻嘻嘻,到家了......” 磨刀般的笑声打破寂静。 四个姓伊的人偶道士,如开了电机的小玩具般不停颤动。 他们重复着不久前跟我说过的话,用整蛊般极慢的动作向我靠过来。 “嘻嘻嘻嘻,根骨怪异,其影无形......” “嘻嘻嘻嘻,万变符术......” “嘻嘻嘻嘻,讨赏,讨赏.....” 等等。 怎么只有四个人? 我快速扫了一眼空着的两个位置。 一个是司机的,一个是胖道士伊景光的。 我绷紧身体,随时准备防身。 却在这时,我感觉手里握住了什么东西。 是一支长长的发簪。 虽是木头制成,却十分坚硬,顶部带有一枝精美的梅花雕刻,系着装饰用的红绳。 我马上反应过来自己在哪见过这个东西。 是那老妇人头上戴着的簪子。 难道这就是奶奶说的回礼? 可这东西......是用来防身的吗? 第15章 回村 我把发簪举在身前,催眠自己这是一把匕首。 这时,一只有温度的大手按到了我的肩膀上。 爷爷不知何时坐到了我身旁。 他是正常的人脸,和我一起看向那些变成人偶的道士们。 “阿公,快!有符纸吗?” 我有了主心骨似的,向爷爷求助。 “有。”爷爷回答着,从宽大的道袍下抽出一张与众不同的黄符。 可随即,他却没将符纸丢向那些道士,而是一掌贴到了我的额头上。 我感到脑袋一阵发热。 再眨眼时,那群道士已经恢复了最初的人样...... 我意识到自己回到了“现实”,开始观察四周。 车子停在了山路旁。 车内道士们都皱着眉头,或面带笑意地看着我。 我的额头上并没像僵尸似的贴着符咒,手上更是空无一物。 但我坐在座椅上的姿势很奇怪,好像刚刚挣扎了一番。 “世昌,你的孙子怎么还得了疯病?等会儿你要把他看好了,别在除魔时出了问题。” 伊文宏的言语中带着对麻烦事的嫌恶。就像我在杀猪时遇到了不听话的猪一样。 “真是可怜。我都有点同情你了,伊言。” “柏生师兄,谁叫他爷爷当初轻视世家的。这不,遭报应了吧!哈哈” 伊柏生和伊有禄几人有说有笑。 “不用你们担心,伊言这边我会照顾好。”爷爷淡淡回应。 车辆继续开了起来。 我试探性地看向爷爷,等他给我一个解释。 爷爷完全没有开口的意思,两手抱在胸前,闭目养神。 “阿公,你......” “疯病就是疯病,以后治治就好了。” 爷爷像是有意要制止我继续这个话题似的,不再看我。 我虽然心存疑虑,却也识趣地没再问下去。 这辆商务车一看就不便宜,乘坐起来很舒适,哪怕走在山路上也感受不到多少颠簸。 随即,我们来到了伏人村。 让我意外的是,这村落和我上次来时大不相同。 这里已然是个荒村。 破败、死寂、荒无人烟。 每一栋宅子都不似住人的模样,房梁上挂着蛛网,木质结构年久失修。农田更是长满杂草,显然很久无人耕种了。 可我上次前来才是三天前的事情,怎么就变成了这副模样? “阿公,我现在看到的应该不是幻觉吧?” 我苦笑着向爷爷求证。 “前几天我来的时候,村里还住着很多人,出殡的时候也很多人看着......” “我也很久没回这里了。没想到这里已经没人了。” 爷爷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可是......” “别想太多,你的病总会好起来的。” 听着爷爷的话,我感到心中有一股郁结,释放不出。 难道从我参加二爷的葬礼开始,看到的一切全都是假的吗? 不可能。 我怎么会从一开始就有精神问题? 爷爷究竟在对我隐瞒着什么?又为什么不愿意让我知道? 哪怕他是我最亲的人,这种态度也让我有点不高兴。 搞得这事好像跟我无关一样。 我再次看向爷爷。 他望向窗外,看着荒芜的村落。 我跟随他的视线,瞳孔突然一凝。 冷色调的村舍中,出现了一抹红色的身影。 当初帮助过我的红衣少女,此时就站在某个破败的屋舍间,透过车窗和我对视着。 她对我露出笑意,也不知是在表达什么。 “那里!” 我激动地站起来,指着红衣少女的方向。 车里的人纷纷看去。 唯独爷爷没有改变视线,按下我的手,对我轻轻摇头。 “你们真的没看到吗?!” 我几乎要把牙龈咬出血来,快速打开车窗,探出头去。 可那红衣少女已消失在视线中。 无法确定虚实的不安定感,让我有些恼怒。 我究竟还能不能相信自己所经历的一切了? 我现在看到的东西,到底又有那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 “小疯子。你看到了什么?” 伊景光怪笑着回头,侧着脑,用这种方式把歪斜的眼珠转到我的方向。 “我看到......” “景光,别那么多废话。你也想像那些没礼貌的小辈一样,嘲笑我孙儿吗?”爷爷打断我的话。 伊景光摸了摸细长的胡子,发出难听的笑声。 “嘿嘿,别那么说嘛,世昌。你孙子又不是几岁的孩童,让他说说看到了什么又如何。” “阿孙,别管他们,等会儿就要到地方了。” “可我真的看到了......”我话说一半,最后还是咽进了喉咙里。 爷爷攥紧了我的手。 视线中,那苍老的脸上竟有一丝恳求的神色。一双眼仿佛在说话,求我不要再说了。 我好像理解了什么。 难道说,有什么事情不能被这几个世家人知道吗? “阿公,回家后,把这些事讲给我听吧。” 我凑到爷爷旁边,特意讲起家乡方言。 南方方言和普通话有很大差别,外地人是很难听懂的。我这么做,为的就是在几个道士面前进行加密。 爷爷避开我的视线,不动声色。 伊柏生三个年轻人讨论起我方言的发音,嬉笑地模仿着,颇有些大城市人笑乡巴佬的意思。 而后,我们来到了那栋老宅。 眼前所见却令我无法理解。 与伏人村其他房屋不同,这栋宅子结构完好,崭新如初。 白绫在房柱上飘舞,开放式正厅里被装饰成灵堂,摆着一口空荡荡的大棺材。 除了棺材里没有尸体,简直和我上次来到这里时一模一样。 我的耳边隐约响起嗡鸣。 爷爷的表情变得极其严肃,手里捏起几张符纸,对世家的几人做出提醒: “你们别轻敌。这次我请你们来,就是因为这里的东西不好对付。” “世昌前辈,你已脱离世家许久。不知现今我等的实力,就不要妄自给出建议了。” 伊柏生或许是从小生活在他人的赞赏中,还没褪去浮躁气。 他一甩衣襟,从背后抽出把造型怪异的桃木剑,挽了个剑花。 之所以说怪异,是因为那桃木剑虽是剑形,却不似雕刻而成。 反倒像是一段自然生长的老根,剑身崎岖,满是丑陋的木质疙瘩。 第16章 二爷 爷爷看向那把桃木剑,似是回忆起了什么。 “血桃木。这么多年了,你们还在用这东西?真是没有长进。” “世家的决定,无需你一个外人费心。事成之后,可别忘了万变符术。” 伊文宏虽不满我爷爷的质疑,却没有过多反驳。 他眉头一紧,向伊柏生摆出严肃的神色。 “柏生,你还没见过真正厉害的怪异。连世昌都说不好对付,确实是要认真一点的。” 伊柏生见自家人也这么说,有些不悦。想找个发泄点。 于是,他把矛头指向了我。 “伊言,事先说好了,等会儿除魔的时候你可别发疯,尤其不要乱说话。你死也就罢了,还得连累我们。” 我本就心情不好。 如今被这几个臭b道士轮流跳脸,更是难以保持谦逊的态度。 “我发疯也请你们想办法兜着。准备收我爷爷的报酬,服务却做不到位,也配称是除魔世家?” “你、你居然敢对伊家出言不逊!知道我们在京城的地位吗?” 伊柏生估计也没被同龄人这样呛过,瞬间暴怒,指着我的鼻子。 伊有禄和伊仁三的眼神中也透露出阴狠。 “乡巴佬,回去给你扎个小人,让你大病十天半个月。” “嘿嘿,你那扎小人有什么用?雇两个混混不是更简单?” “我讨厌别人指着我的鼻子。”我拍开伊柏生的手。 我这人有个习惯,生气的时候,反而不会提高音量。 因为我更喜欢直接动手。 只不过法治社会,终归是要考虑一下后果。真正会动手的时候并不多就是了。 “好了,别吵了!”伊文宏大喝一声,让场面静了下来。 几个年轻道士因此被震慑,不再挑衅我。 从刚才开始,我耳边的嗡鸣声就没停歇过。 爷爷递给我几张符纸,让我放在身上,面无表情地把我领到灵堂棺材前。 “伊言阿孙,你什么都不用做,好好站着就行了。” 叮嘱完这些,他就和其余几名道士去到了院子外面。 我一个人看着空荡荡的棺材,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一瞬间,好似整个伏人村只剩下了我一个人。 “小言。你回来了。” 突然出现的声音把我吓得一震。 侧头看去,我妈就站在我身旁,头上戴着出殡时的白布。 我下意识想回话,想起爷爷的叮嘱,没有开口。 “伊言。听话,给你二爷磕个头。” 另一侧,我爸也披麻戴孝站在身边,用近到不自然的距离盯着我的脸。 我却感觉不到人的呼吸。 我放弃思考,干脆闭上双眼,眼不见为净。 耳畔出现越来越多亲戚们的说话声。 “伊言,我们早点做完,一起回去吧。” “伊言,你的工作还顺利吗?” “伊言,你喜欢夏天吗?” “伊言,要一起放风筝吗?” “伊言,这是你的牙齿,把它扔到屋顶上吧。” “伊言,五个人里有一个,六个人里有两个......” “伊言,磨盘上,的画,我们去买,猪肝.....” “伊言......指甲,你好,桌上的,飞蛾......” “伊,言,伊,烫,咕咕.......” 他们话语的内容愈发怪异,最终变为毫不相干的零碎词句,听得我前额隐隐作痛。 “伊言阿孙。” 纷乱嘈杂的语句中,“爷爷”低沉的声音让我忍不住睁开眼睑。 我不知为何躺在了二爷的棺材中。 眼前,爷爷手持一张血红色符咒,身穿不巫不道的黑色道袍,僵硬而对称的脸庞呈现出无机质的狂喜。 他的声音带有奇特的共鸣,扭曲变形,变得不似人言。 “似人非人,似魑非魑。没能把你变成信徒,我也要把你献给祂......” 我总算反应过来,这人才是真正的二爷。 一开始叫我去伏人村的,以及我在伏人村见到的,从来不是我爷爷,而是我的二爷! 他并不像爷爷说的那样死了。 他还活着! 四周突然出现我的父母和一众亲戚。 他们保留着出殡时的打扮,围在棺材前,面色狂喜地不停磕头,直到额头破裂,淌出黑血,每一下敲击地面都会发出湿润的水声。 “二爷,你想干什么?” 我一边质问对方,同时摸了一下兜里,那里有爷爷给的符纸。 我却什么都没摸到。 那些符纸,或许从一开始就不存在。 “伊言阿孙,你二爷早就死了。无需再过问,放心睡吧。” 然而,眼前之人的装束外貌却突然变成了爷爷的模样,一身黄色道袍,连说话语气都没有差别。 “阿公?” “功德圆满,入土为安,逝者已去,生者需还。” 他的身体如被拉扯般伸长,念着似曾相识的祈文,枯槁的手抓着血色符咒缓缓靠近我。 怎么办? 爷爷确实跟我说过什么都不用做,他会解决一切。 但那是真的吗? 难道我就这样等着? 我感到身体如坠冰窖,口鼻之中似乎流出了液体,粘稠而冰冷,让我难以呼吸。 这时,我手中又出现了某样物品的触感。 是奶奶的发簪。 这一刻,我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 “妈的!敢骗我!” 我骤然暴起,紧握发簪,狠狠刺向二爷手中的符纸,把那符纸连同手掌捅了个对穿。 二爷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发出塑料质感的诡异悲鸣声。 一瞬间,周围的世界如风化般脱落、坍塌。 我大脑一阵晕眩,隐约听见远处传来伊文宏的大喊: “伊世昌!你居然把我们骗来对付你弟弟!你是要害死我们吗?” “别废话!不想死在这里,就帮忙出力。”爷爷同样大声回应道。 “可恶,这事我跟你没完......” 我强忍不适感睁开眼。 自己还是站在老宅的正厅中。 然而,这时的老宅却是一副古旧的模样,到处落满灰尘,正厅里也没了棺材和那些花圈白绫。 山雨欲来风满楼。 院子中央只剩5个人站着,分别是爷爷、伊文宏、伊景光、伊柏生以及那个道士司机。 他们的道袍被狂风吹得啪啪作响。 地上到处是朱砂绘制的黄符,落叶般被风卷起,在空中狂乱地飞舞着。 伊仁三躺倒在了地上。 他全身没有任何伤口,脖子、四肢和躯干却被拧了无数个圈,好似一条肉麻花。全身发紫,死状凄惨...... 第17章 人魑 伊有禄倒还活着。 他跪在地上哭嚎。左右两臂已消失不见,只留下空荡荡的道袍袖子。 他的跪姿也十分怪异。两腿的腿根向后弯折、膝盖向前反折了一百八十度,压在身下。 至于那原本意气风发的伊柏生,此时嘴唇发白,手中桃木剑不停颤抖。 伊文宏向伊柏生呵斥: “振作点!柏生!现在放弃我们都得死!” “爷爷,那不是人言魑,我们今天逃不掉了......” “别说丧气话,它方才好像受伤了,还有希望!” 说话间,漫天的黄符里出现一个老人的身影,右手掌不停往外冒出黑色血水。 “伊!......言!......” 二爷用扭曲的声音吼着我的名字,能听出怒意。 四周突然静了下来。 几滴水滴落到了我的脸上,随即,天上下起了瓢泼大雨。 漫天的黄符被打湿在地,二爷的身影也消失在雨幕中。 能见度因雨水变得狭窄。 朦胧的视野中凭空出现了无数人影,男女老少皆有,直挺挺地站着,看不清面容。 但根据它们的衣物可以看出,是出殡时见过的伏人村村民们。 “人言魑!好多人言魑!” 伊柏生看着雨中的人影,声音颤抖。 “原来如此,这个村的村民不是走光了,而是全被人言魑顶替了。”伊文宏沉声说着,面色凝重。 伊柏生早已心生退意。加上亲眼见到伊有禄和伊仁三的惨状,再也维持不了世家人的架子。 “爷爷!我们来时为什么没见到他们?若是能提前发现怪异之处,我们也不至于深入此局啊!我们现在快逃吧!” 伊文宏则直接给了他一巴掌。 “冷静!柏生,你以为我不想走吗?想活命就把桃木剑举起来!” “我,我......对,都怪那个伊言!这一切肯定都是伊世昌和他孙子联手算计好的,为的就是报复我们伊家!” “柏生......” “哈哈!哈哈哈!没错!祖训说的没错!毋救托人求助者,否则不得善终,不得善终啊,哈哈哈哈......” 这时,爷爷看到了站在老宅门前的我。脱离道士队伍,冲到我身前。 “对不起,阿孙,都是阿公害了你。” 雨水浸透了爷爷全身。 印象中伟岸的身影因此显得消瘦。他满脸懊悔,扶着我的肩膀。 我从没见到过他这副神情。 肚子里一堆疑问暂时说不出口,回握着爷爷的手。 “阿公,从小到大你已经保护得我够多了,哪有害我的说法。” “可今日若非我轻敌,也不会这么草率地把你拉过来......” “那又怎样,刚刚我可是自己从二爷手上逃出来了。” 我对自己比了个大拇指。 我的话让爷爷一时语塞。 他看着我的手掌,停顿许久。 “你的手掌很粗啊,平常体力活干得多吗?” “嗯。杀了几万头猪,握刀的地方都长茧子了。” 听到这话,爷爷轻笑一声,扬了扬嘴角。 “阿公,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吗?我们爷俩一起逃出去。” “行。从现在开始,我叫你伊言。” 爷爷恢复了往日的神采,一抖道袍,扶正道帽。 “称呼倒是无所谓,别叫我伊言阿孙就行......” 而后,爷爷跟我说明了事情的经过。 我和伊柏生几人剑拔弩张,到这里为止和我的经历一样。 但随后,我就突然着了迷似的往老宅内走去。 爷爷几人试图阻止我,却先遇到了二爷。 伊柏生三人还以为这是个假扮爷爷的人言魑,主动上前操作,结果一个照面下来,死了一个,残了一个,还有一个也被吓得没了斗志。 “你二爷叫伊世荣,是我的孪生兄弟。他当年信奉邪神,成了人魑。几十年前各大世家联手将他重伤,却没能杀掉他。” 爷爷跟我说起了他还没遇见奶奶时的往事。 人魑,比人言魑少一个言字。却是指那些主动信奉邪神,拥抱疯狂之人。 后来,二爷就不知躲去了何处。 但他身上的伤太重,加上一直没有再次出世,世家之人就默认他死了。 可没想到的是。 几十年后的今天,二爷不仅没死,连伤都接近痊愈,光凭爷爷他们几人根本不是二爷的对手。 “阿公。信邪神的人会变成伪人?” 这几日,我的世界观已经发生了极大的变化。 一直以来接受的教育让我无法相信这些离谱的东西,但某些事物摆在面前,又让人不得不信。 我只能在心中用相对“科学”的方式进行解释。 比如这世上确实有某些拥有未知力量的存在,而人类可以通过某些途径接触到这些存在,从而获得超乎常理的力量......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伊言你大致知道一下。人言魑是某些未知神只的眷属。而人魑,是信奉那些神只的人类。除此之外还有一类怪异......” “伊世昌!你在那边做什么?还不快把你的符纸拿出来!” 院里传来伊文宏的喊声,打断了爷爷和我的对话。 雨幕中,无数伪人若隐若现。每次雨水的落下,都会让它们的位置改变几许。 这儿可不是什么修仙界。 别说御剑飞行、法术对轰了,筑基金丹这种修炼体系都没有。不过是一群普通人在研究什么样的道具能杀掉伪人罢了。 说到底。 除去伪人的最好时机,是伪人认为自己还没暴露身份的时候。只需在这时用上一些小技巧哄骗伪人,就能偷袭得手。 可一旦和伪人撕破脸,哪怕世家之人也往往也只有一个选择。 跑。 还不一定跑得掉。 伪人无需任何动作就能出现在你身后,一瞬间要了你的命,凭人力几乎不可能打得过它们。 事情说回现在。 那些围着我们的伪人村民们,显然是民风淳朴,不够友好。 它们的身形毫无征兆地改变了形状。 有的细长,有的粗矮,有的如蜘蛛般爬伏在地,有的如畸形儿般别扭成一团。 它们不愿再扮演人类,而是在二爷的安排下,对我们充满杀意。 这绝对是最糟糕的情况。 ...... 第18章 符术开道 我和爷爷赶到世家几人身边。 伊柏生却突然举起桃木剑,向我刺过来。 “哈哈哈!你也是人言魑!死!” 他的脸上露出疯狂之色。 我一侧身,顺势抓住他的手腕,一脚踹在他肚子上。 伊柏生顿时摔了个狗吃屎,趴倒在地,疼得哎哟直叫。 平常遇到了性子烈的猪,我也是这么处理的。 如果这位真的是猪,现在我已经开始割脖子放血了。 “柏生!”伊文宏跑过来,本想推开我,却被我看牲畜一般的眼神震住。 我抢过伊柏生手中的桃木剑,向爷爷问道: “阿公,这玩意儿直接砍伪人就行了吗?” “血桃木非常脆弱,用力砍容易断了。得用刺的,力道要巧一点。” 爷爷的话让我翻了个白眼。 这也能叫武器? 不如我的杀猪刀。 难怪爷爷说世家用这东西没长进。 “算了,你们用吧。免得我把这傻x武器弄坏了。” 我把血桃木剑扔给伊文宏,再抬起一脚,把满身泥泞的伊柏生踢得滑出两米远。 我没学过格斗,也没特意健身,这一脚不过是数年踢猪的功力。 伊文宏连忙接住桃木剑,咬着牙看向我: “伊言是吧,好,我记住你了。” “老大爷,等您能活着回去再说吧。” “你!......”伊柏生被我气得说不出话。 爷爷似乎很中意我的做法,微微翘起嘴角。 四周,伪人发出听不清内容的窃窃私语,令所有人再次紧张起来。 “文宏,现在是和年轻人吵架的时候吗?万变符术在雨天不好用,你们还有什么办法?” “啧。我和景光有镇魂铃,车上还有两把桃木剑,但不是血桃木。”伊文宏也知道状况危急,快速说道。 突然,一名老妪凭空出现在爷爷身后。 她的身体十分干瘪,犹如被吸干了血的尸体,一头花白的长发被雨水浸润,遮住面容,露出一张没牙的瘪嘴。 “阿公,后面!” 爷爷迅速闪身,从怀里抓出干燥的符纸,抛洒出去。 符纸刚接触到老妪,就燃起朱红色的火焰,可雨势太大,很快就有熄灭的迹象。 “呕呕呕呕呕......!” 老妪发出似曾相识的呕吐音。 “死!” 伊文宏则趁火焰未熄,血桃木一剑刺出,扎进老妪的胸口。 老妪怪叫着,身体像蜈蚣般扭动,而后卷曲着倒在地上。溶解在雨中。 伪人窃窃私语的声音戛然而止。 “人言魑,哈哈哈,哈哈哈......” 除了雨声,耳边还能听到伊有禄的哭嚎,以及伊柏生的狂笑。 再一眨眼,奇形怪状的村民们渐渐靠了过来,将我们团团围住。 “柏生,你清醒一点!” 伊文宏把伊柏生从泥地上扶起来,但无论是拍巴掌还是掐人中,都不能让他恢复正常。 此时,我注意到了寡言少语的伊景光。 从我见到他们开始,他和道士司机就如局外人一般。既不恐慌,也不参与爷爷和伊文宏的讨论。 我想起了在车上看到的“幻觉”。 那时候,他俩是不在的...... “伊言。” 爷爷低声叫起我的名字,背对着我,用一个东西碰着我的手。 我下意识接过,是把车钥匙,沾了些泥泞。 “等我的信号,一起冲。” 爷爷又瞄了一眼商务车停靠的方向。 我点点头,表示听明白了。 反正都已经把世家得罪死了,不如做得更绝一点。 我和爷爷不愧是爷孙俩,他的做法实在合我胃口。 “伊世昌,现在怎办?” 伊文宏拉扯着疯疯癫癫的亲孙子,雨水不停从他脸上滑落,和冷汗掺杂在一起。 “你好意思问我?你们才是除魔世家的大人物,我不过是个臭算命的罢了。”爷爷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好你个伊世昌,把我们骗过来对付你弟弟,自己就没一点底牌吗?” “我何时骗你们了?我当初说了是个很不好对付的家伙。你们利益熏心,不把那几个老家伙叫来,还妄想让小辈来抢功镀金......不好!” 爷爷话说一半,突然朝车的反方向一指。 伊文宏本就是高度紧张的状态,瞬间就朝空气刺出数剑。 我和爷爷拔腿就跑。符纸不要钱似的抛洒出来,在伪人堆中燃起焦糊的气味。 诡异的吼声乱成一团。 我对着伪人又推又踹,硬生生开出一条道来。等伊文宏几人反应过来时,我们已经快跑到车前了。 这也是为何,世家想要爷爷的万变符术。 伊柏生那把血桃木剑,是用六畜之血每日灌溉桃树,直至树龄足够,再连根挖起,选择朝向南方的、最直的一条树根制成。 如此工艺,想想也知道做一个得花多少时间。世家其他一些针对伪人的手段,也大多需要诸多资源制成。 而爷爷自创的万变符术,有纸和朱砂就能批量生产。 遇到伪人后一大把扔出去,不比拿剑刺好用多了?面对撕破脸的伪人,也有一战之力。 “伊世昌!”伊文宏总算反应过来,气得眼睛发红。 他想追上来,却被伊柏生拖了后腿。 “啊啊啊!你也是人言魑。” 伊柏生又哭又笑,抓着伊文宏的衣襟不放,不停喷溅地上的泥水。 “文宏前辈,救我......” 熟悉的声音出现在伊文宏耳畔,竟是已经死去多时的伊仁三。 伊文宏吓得汗毛竖起,不得已把伊柏生踹到泥地上,另一手拿出个黄铜铃铛,快速摇动。 伪人听到铃声,动作稍作停滞。 伊文宏趁机用血桃木不停戳刺,勉强护住了自己和伊柏生。 至于那四肢尽废的伊有禄,早就没了气息。 他的脸上,舌头眼睛鼻子耳朵全部消失,往外汩汩冒血,被雨水冲刷着。 “景光!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来帮忙!” 伊文宏这才想起来有两个人一直在划水。 “来了。” 伊景光怪里怪气地开口,从道袍下拿出镇魂铃。 伊文宏松了一口气, 可随即,他的表情就凝滞了。 自己明明没有回头,却能看到站在身后的伊景光。 伊文宏低下头,看到不是胸口,而是后背。 那道士司机,此时就站在伊文宏旁,两手抓着他的脑袋。 这司机竟是伪人所扮。 “不可能......景光.....你们什么时候......” 没等伊文宏说完,他的头颅就如陀螺般旋转,断到了地上。 第19章 第二个人魑 我和爷爷只顾着往前跑,并没有留意后面发生了什么。 耳边渐渐响起嗡鸣。 我已经明白,这声音意味着“幻觉”的发生。 或者说,我将毫无征兆地进入另一个世界。并对现实世界失去控制。 “阿公,我可能又要看到幻觉了” 我踹开一只身上着火的伪人,提前向爷爷说道。 “那不是幻觉,是真的。” “啊?” 爷爷抛给了我一个重磅消息。 此时,我们离那辆商务车只有几步之遥。 我掏出钥匙,将车辆提前解锁。爷爷一口气抛出身上仅剩的符纸,和我一起冲向车前,对我解释: “伊言,你的体质很特殊。还记得我说有第三种怪异吗.....” 没等爷爷来得及说出下文,我耳边传来了另一个声音: “世昌。你居然想和孙子独自逃跑,真是太不够义气了。” 我顿时绷紧身体。 却见那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伊景光。此时拿着个黄铜铃铛,靠在商务车边,对我们阴笑着。 我很清楚,伊景光也在伪人的包围圈中。 我和爷爷是互相配合,走直线距离来到车这里。这人比我们晚动身,居然还能比我们更早到? 绝对有蹊跷。 我和爷爷相视一眼,确认彼此的想法一致。 雨水愈发狂躁,打在身上有些痛感。 “景光,你怎么过来的?” 爷爷用完了符纸,从怀里掏出一颗刻满铭文的石英。 伊景光却摆摆手,打开车门,上车坐到了后排。 “嘿嘿,别误会,世昌。我们先上车,到安全的地方。” 伪人开始向这里靠近。 时间不允许我们多想,我和爷爷只能先上了车。 我坐到驾驶位上启动车辆,往村外开去。爷爷则挡在我和伊景光之间。 “现在可以解释一下了吗?”爷爷发出质问。 伊景光捏着细长的胡子,语速不紧不慢,好似闲聊: “我自己从人言魑堆里逃出来了。活了这么多年,有些对付人言魑的底牌,很奇怪吗?” “哼。那你的底牌还真是够厉害的。” 爷爷和我都没办法相信这种说辞。 伊景光突然向我发问: “先不说这些,伊言小子,你居然能从伊世荣手中逃出来?你是怎么做的?” 雨天路滑,我只能以一个相对慢的速度行驶在村路上。没有和一个臭道士说话的心情。 伊景光等待了一会儿,见我不回话,笑了两声。 “嘿嘿。你不说也无妨,让我猜猜......” 他脸上笑容加深,透过后视镜看着我的脸。 “伊言,你能去到释妄界,对不对?” 我呼吸骤停。 虽然我是第一次听到释妄界这个词,却马上明白了他指的是什么。 “景光,你!”爷爷难以抑制惊讶的神色。 这一瞬间,雨突然停了。 停得没有一丝转折,就好像世界被按下了静音键。 取而代之的,四周起了朦胧的大雾,只能看清车外一米左右的景色。 我急忙踩下刹车。 我在“这里”所做的一切会以某种形式映射到现实世界。 若是我不管不顾地向前开,说不定会在现实中再次坠崖。 我看向后视镜。 爷爷已不在车中。 可那伊景光依旧坐在商务车最后面的座位上,起身向我缓缓走过来。 “嘿嘿......之前我就觉得奇怪。难怪那伊世荣要纠缠于你,这下全都说得通了......” 他的脸上呈现疯狂的笑意,和我在二爷脸上看到的一模一样。 我想从车里站起来,却发现安全带好似一条锁链般,无法解开。 不对。我上车上得那么急,有系安全带吗? 难道是长久以来开车的习惯,让我无意识间系上的? 伊景光继续自言自语,掩饰不住兴奋狂喜: “那老怪物没能得到的东西,没想到竟然被我钻了空子。只要把你这半人半魑的东西献给那位,我也能得道飞升,从此大道无阻,尽享长生!......” “还特么得道飞升?你就是个信了邪教的疯子,国家不会放过你的!” 我不停拉扯着身上的安全带,一边和伊景光说话拖延时间。 拉扯之中,我觉得安全带的质感有些奇怪。 不像尼龙之类的材料,反倒像是某种生物的一部分。 我低头看去。 那安全带,竟是两双紧握在一起的人手。其中一双绕过肩膀搂住我,另一双围着我的腰部。 而我身后的座椅上,原本是颈枕的地方变成了一个人头,从刚才开始,就在静静盯着我的后脑。 是那开车的司机道士。 “靠!什么椅子精!” “伊言。你这副身体能活这么久,你爷爷不知得付出多少代价。说不定啊,他也想在某日,用你来得道飞升呢......” 伊景光已经走到我的驾驶位后,拿出一把尖头短剑。 和寻常短剑不同,那把剑的剑身上刻满歪七扭八的血色符文,看起来像祭祀用的道具,缺乏实用性。 “歪眼老头,有种你放开我!信不信我一脚把你踹成死猪。” “嘿嘿,我可不似人言魑那般痴傻。也不似你二爷,没来得及飞升就失了神志。罢了,先杀掉你再说吧。” 座椅靠背上伸出越来越多的人手,像捆粽子似的,把我控制住。 “老头!我们商量一下,先别杀我,我这里有你感兴趣的情报!” “嘻嘻嘻,莫罗也,莫罗也,毋也三摩钵......” 或许是深知反派死于话多,伊景光只是高高举起短剑,嘴里念起我听不懂的咒文。 而他脸上,两只歪斜的眼珠如打了发条般快速乱动,身体兴奋地微微颤抖。 我能感觉到自己手上握起了奶奶的发簪。 但现在我动弹不得,根本没办法反击。 千钧一发之际,我的视野里出现一颗透亮的石英。 耳边传来玻璃瓶爆炸般的声响,伴随身后一声怪叫,我被松开了。 我迅速起身,反手就是一发簪插进身后的椅背。 “呕呕呕......” 司机道士不停发出痛苦的哀嚎,身体从椅子变回了扭曲的人形,倒在地上抽搐。 “伊言,没事吧!我进到这里要花一些时间。” 爷爷一身黄色道袍,挡在了我和伊景光之间。 ...... 第20章 红衣少女 “阿公,你来得真是时候。再晚半秒我就要被开瓢了。” 我狠狠松了一口气。 伊景光受了伤。 他的胸口被炸出一个大洞,渗出黑血。肥胖的躯体如同半融化的猪油,随时会坍塌似的。 “没想到世家内部也混进了人魑。那些老家伙是干什么吃的,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爷爷又将一颗石英握在手中。 我却发现,那颗石英上没有镌刻任何符文。 “万变符术,竟有如此威能......不愧是当年的世家天才......” 伊景光对石英有所忌惮,和我们短暂僵持住。 “都是你自找的。若不是你成了人魑,这东西可伤不到你。” 爷爷神情泰然,将石英紧握手中,防止伊景光看出端倪。 “人又如何,魑又如何。在祂们面前,我们不过都是一群蝼蚁。不能直呼祂的名号,不能闻其话语。祂们有着超脱于世界的智慧,一旦接触,就再也忘不掉了......” 伊景光脸上显出某种未知的狂热,望着车窗外的若隐若现的山林,好似在面对他所说的神只。 车后远远传来伪人的脚步声。 那些形态各异的“村民”们,终于是追上来了。 “只要接触到、只要能触及祂们的智慧,金钱、地位、美人不过都是虚妄......注视我、注视我吧,我愿意为此献上一切......” 伊景光跪倒在地,虔诚地磕着头,自说自话,不再搭理我们。 “阿公,现在怎么办?” 我也是没了主意,看向愈发逼近的伪人。 “你先开车。” “可是雾太大了。” “先开起来再说,总比被人言魑杀了强。” 话都说到这了,我也不再迟疑,坐回了不知何时变正常的驾驶位上。 我不敢把车速放得太快。 也因此,车后的追逐声一直跟得很紧,伪人的低吼和引擎声奏出令人心悸的乐章。 我额头愈发冒汗,恨不得自己能山路漂移,不停加深踩油门的力度。 事实证明,危险驾驶不可取。 一个弯道过后,前方突然出现一个瘦高的物体,我来不及反应,撞了上去。 砰! 车头深深凹陷,安全气囊炸出来,把我的脑袋震得一阵晕眩。 我却完全没有撼动被撞到的东西,仿佛两者之间存在绝对的重量差。 “阿公!没事吧?” 我急忙喊道。 可刚回过头,我就看到了一张半融化的人脸。那些粘稠的未知物质几乎要碰到我的鼻尖。 我抓起发簪向伊景光刺去。 可随即,我就被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打到了胸口。肺部被突然压缩,不停咳嗽。 伊景光手中拿着爷爷的石英,诡谲的声音中夹杂着无法抑制的愤怒。 “你们居然敢骗我。” 他把石英扔到地上,再次拿出那把刻满咒文的短剑,朝我刺过来。 我抬腿一扫,把短剑挑歪,插在我耳朵旁的椅面上。 伊景光马上抽回短剑,再次刺来。 “妈的!” 我滚身站起,拿起发簪刺去。 剑刃擦过我的脸颊,留下一条火辣辣的细痕。 我的发簪则刺到了他的肩膀上。 伊景光马上发出痛苦的嚎叫声。 “这是......无生魑的法器!为什么你会有这个东西!” 无生魑? 听到了新的词汇,我却没有太多时间思考,将发簪拔出,再次刺向伊景光的喉咙。 这次,伊景光闪躲开来,用不似人类的动作,一下子移到了车的最后面。 我这才看到,爷爷趴倒在车里,头上流了很多血,喘着粗气。 “阿公!” 我上前把他扶起来。 我有系安全带和气囊,撞车时躲过一劫。可爷爷和伊景光都是站在车内的。 伊景光是人魑,身体不能按常理判断。可爷爷只是个普通人,甚至年事已高,经不起这番折腾。 “别......别管我了。在释妄界死......也会死......” 这时,爷爷看到了我手中的发簪,半张着嘴,神情动容。 我没注意到他的状态,只想把他带下车逃跑。 可刚拉开车门,我就看到了一个瘦长的身影。 是二爷伊世荣! 视野里,他的身高大概三米有余,从车内只能看到他瘦长的下身。那条长到不合理的道袍上,还扎了几块车玻璃碎片。 原来,刚刚我开车撞到的东西,就是二爷。 “伊言阿孙,又见面了。” 见我打开车门,二爷伏下身子,面无表情地看向我。 “要杀就杀!废话那么多!” 我又是一簪子捅过去。 可这次,对方显然有了防备。 我还没看清发生了什么,就和爷爷倒飞进车里,硬生生从内部撞飞车辆,连人带车翻滚到路旁。 我提前在半途掉出车外,落在冰冷的路面。 我感觉自己要散架了,忍着剧痛抬起上身。嘴里能尝到自己血的味道。 一旁,车子如同麻花般被拧成了一团。 爷爷还在车里,从破碎的车窗伸出一只血手。 “快跑......阿孙......我的......枕头下......” 虽然知道这一天迟早会到来,我却想不到会以这种形式。心中悲愤交加,恨不得生吃活剥了眼前的伊世荣。 还有那伊景光! 要不是他们,我和爷爷怎会走到这个境地。 要是我也有强大的手段,正道也好,人魑那样的邪道也无妨。我和爷爷才不会落到这个下场...... 伊景光早就不知逃向了何处。 路的另一侧,无数伪人再次出现在视野,窸窸窣窣地往这边追来。 “这一天终于到了......” 二爷僵硬的嘴角咧到耳根,俯下竹节虫一般的身体,手里拿着那张血色符咒,朝我额头贴过来。 我的身体却不允许我做多余的挣扎。 却在这时,耳边突然响起温柔的女声。 “要我......帮忙吗?” 我身边却并没有别人。这声音就好像凭空出现在我耳边一样。 我意识到,这可能是我最后的救命稻草。 于是,当即在心中回应: 帮我!无论我要做什么,我都答应! “好。” 在我回应的同时,那娇小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了我侧。 二爷也察觉到了什么,扭头看去。却在下一刻,身体以极快的速度倒飞出去,像折了几折的细长吸管,在地上不停翻滚。 红衣少女看向我,俯下身,在我耳边轻声低语。 “可以了,你快出去吧。” 而后,就如入眠一般,我的意识逐渐远离。 ...... 第21章 教授和学生 冰冷的液体打在脸上。 我骤然惊醒,像风箱般用力呼吸,肺部却吸进了雨水,咳嗽起来。 耳鸣声已经停止。 商务车翻倒在地上,雨水从破碎的车窗灌进来,把车内变得跟水帘洞一般。 我倒悬在空中,和驾驶位绑定。解开安全带后,马上因为地心引力滚到地面。 “阿公!” 我朝车内大喊。 可七个座位上空无一人,只有玻璃碎渣和泥水。 地上有一块透明的石英,或许是唯一能证明爷爷来过的东西。 我用力一抹脸上的雨水,把石英收进口袋,拿起遗落的手机。 屏幕却怎么都亮不起来。 看来经历两次碎屏,这部手机终于是寿终正寝了。 风雨把山林打得满是沙声。 我扒开朝着天空的车门,爬出车外。 这里是距离伏人村十公里左右的山路上。 我也惊讶原来在“现实”中,自己已经把车开出了这么远。 四周找不到爷爷的任何踪迹,他老人家人间蒸发了。 在释妄界死,也是死。 难道在释妄界死去的人,会直接消失于现实中吗? ......这也太超现实了。 我顺着山路往外走去。 脑子里却还是一团乱麻。 世家、伪人、人魑、爷爷、二爷、红衣少女。 他们说过的每一句话、做过的每一个举动都在我脑中闪回。 我感觉自己像在回忆久远深刻的梦境,充满不真实的触感。 要不是我真的出现在一辆商务车里,我真的会怀疑自己只是做了一个长梦。 我摸着兜里的石英,看向山路尽头。 前方传来汽车引擎的声响,弯道处射来两束远光灯,晃得我睁不开眼。 “你们看,那里有人!” 车里传来年轻女孩的喊声。 远光灯被调成了近光灯,黑色汽车放慢速度,停在我身旁。后排车窗摇下,里头坐着一个头发花白、很有风度的老人。 “小伙子,你怎么一个人在山路上?要帮忙吗?” 老人看起来六十岁上下,外地口音,打扮很讲究。穿一身中山装,戴着圆圆的眼镜,一副老学究的做派。 “老先生,我遇难了,手机也坏了。”我嗓音沙哑。 “快进来。别淋雨了。” 老人马上打开车门,把我迎进车里。 车里除了他,还有年轻的司机,副驾驶座上有一名女学生,大概是大一或大二的年纪。 “来,给你。”女孩给我递来一条干净的毛巾。 “谢谢,真是帮大忙了.....” 我勉强回以微笑,擦起身上的雨水。 毛巾接触到脸颊时,我感到一阵细长的刺痛。 我意识到那是一道刀痕,好像是伊景光给我划出来的。 希望这一下不会让我破相得太厉害。 “真不好意思,把你们的车弄脏了。请问怎么称呼?” 女学生看到我擦完脸的样子,脸蛋似乎变红了一些,突然规矩地坐好,面带笑意: “我叫郑晓玲。这位是杜教授杜有山。还有这个,是花钱雇来的代驾司机。” “晓玲,我好歹是你哥,怎么介绍到我这就变成司机了?”司机大哥听到这话,对郑晓玲笑骂道。 “哼~。叫你给杜教授的车费打个折都不干,我没你这个哥。” “晓玲,是杜教授自己说不用打折的。” “杜教授说不用打你就真不打了啊?亏你比我早工作好几年,怎么这点人情世故都不懂?” “唉,世态炎凉啊。二十年兄妹情,居然赶不上几个冷冰冰的学分......” 看着大概是兄妹的二人不停拌嘴,我的心情稍稍放松了一些。 “好了好了,晓玲,都怪你,害我被别人看了笑话。” 司机大哥露出爽朗的笑容,向那老人问道: “教授,接下来怎么办?还去那个村子吗?” “今天就不去了。先把这个小伙带回县城。” “好嘞!” 司机爽快地答应,找了个路宽的地方调头,往山外驶去。 “真是麻烦你们了。不然我非得走断腿不可......” 几句简单的寒暄后,我向几人借来手机。思来想去,却不知要打给谁。 因为我担心,自己的求助会让他们再次遭遇伪人。 于是,沉默半晌,我以记不起电话号码为由,把手机还了回去。 “哈哈。正常,现在人打电话都用通讯录,谁还记得电话号码啊。” 司机大哥似乎看出了我心情不好,和我聊起天来。 杜教授和郑晓玲也顺势加入了话题。 而后我得知,这司机大哥叫郑学瑞,是郑晓玲的亲哥哥。在县城开了个代驾公司,既当老板又当员工。 他妹妹郑晓玲,则是边海市某名牌大学的大二学生,人类学专业,辅修民俗学,妥妥的学霸一枚。 她无意间跟杜教授提到了老家边角的山里有个神秘的村子。 教授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课题,就带她前来调查。顺便雇了熟悉路线的郑学瑞当代驾。 “伏人村......我就是从那来的,但我不建议你们过去。” 我的话让几人起了兴趣。 我没有透露自己身上发生的事。只是简单说明了伏人村的荒村情况。并谎称雨天山路塌方,我在开车时不慎滑下山坡,才变成了现在的模样。 听到这些,杜教授和郑晓玲都心有余悸,庆幸提前遇到了我。 他们得知我是伏人村出身后,开始向我了解伏人村的种种习俗。 对于这些,我自然是尽我所能回答。 时间在一问一答中度过。 很快,我们来到了就近的县城。 福化县。 这里是我和父母出大山后,居住了八年的地方。 昨天爷爷说,我的亲戚们并没被伪人所害,如果是真的,如今他们也就住在这里。 “......教授,我猜伏人村的伏字,应该是由幸福的福演变而来的吧。就跟花山被传成了华山一样。” 郑晓玲用小本子记录我说的话,随口分析着。 “这里最近的县城就叫福化县,很可能是山民迁移后的聚集地,这个猜测很合理。”杜教授点了点头。 我突然问道: “有没有可能是藏着人的意思?” “诶~?不会吧?难道说这村子以前还有什么民间故事、历史事件?像桃花源记那样的?” 郑晓玲好奇地凑过来,能闻到她身上沐浴露的香味。 “哈哈,我瞎说的。” ...... 第22章 小红 福化县离边海市不远,走高速一小时就能到达。反倒是从县城到伏人村花的时间更多,要两个多小时。 每年春节,我都会回家看父母,这里和伏人村都算是我的故乡。 在杜教授几人的陪同下,我在手机店买了新手机。又在那位自来熟的郑小姐的要求下,和她加了聊天好友。 我本想买点本地特产给几人当谢礼,但被拒绝了。 但我不喜欢欠别人人情。 得知几人会在福化县住上几天,我和他们说好,处理完杂事后,一定要请他们吃顿饭,尽一番地主之谊。 而后,我们就分开了。 与几个善良人的相遇,暂时冲淡了失去亲人的悲伤。 独处的第一时间,我租了辆车,径直赶去边海市。 爷爷弥留之际说过,他的枕头下放着什么东西。 我急需确认这件事情的虚实。 不仅是想知道爷爷交代了什么。更是为了证明我之前的遭遇不是幻觉。 到达瞑候街时,又是当天的黄昏。 我从107号的门毡下拿出备用钥匙,打开爷爷家的门。 鬼谷像和长明灯依旧坐在厅堂,和早上出发时一模一样。 我去到爷爷的卧室,翻开那块睡塌了的枕头。 底下有一本线装书。不算厚,封面老旧而简陋,上书四个手写字:万变符术。 我松了一口气,翻开书的第一页。 一行小楷写得刚正有力,是爷爷的字迹。 壬子年寅月初七,贫道伊世昌,改进前人术法,自创万变符术,愿此术造福伊氏世家,除尽天下怪异。 可随即,这段话后面又接上了一段钢笔字迹,是一句龙飞凤舞的大白话: 去你妈的世家,老子不当道士了! 我仿佛能看到爷爷年轻时说这句话的神态,不禁弯起嘴角。 只可惜,我怕是很难能知道,爷爷为何会选择离开世家了。 甚至于,我的肚子里还有好多疑问,爷爷也无法再向我解答。 大致翻阅了几页万变符术,我发现内容比我想象地要朴素地多。全是白话写的符咒制作方式,只要材料用对,很简单就能做出一大堆来。 如果用上现代的打印技术,简直可以像冥币一样批发定制。 爷爷之前用得最多的那种符咒,被称为朱火符。那个会爆炸的石英,被叫做爆鸣符石。 除此之外,有两样最特殊的符咒:出梦符和入梦符。 效果分别是将人从释妄界唤醒、以及让普通人进入释妄界。 爷爷当时贴在我额头上的,就是出梦符。 我再次翻页时,书页里突然掉出一张信封。 字迹很新,一看落款日期,竟是前天写的。 是爷爷的遗书。 遗书中,爷爷简单交代自己财产的归属,而后就是一大段对我说的话。 大概的意思是: 爷爷他算命算到自己命不久矣,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我这个孙子。 这本万变符术以后由我来处置,要烧要撕要留随我的便,但如果有别人来讨,最好别给他们,要给也得多卖点钱,起码一千万(划掉)三千万起步...... 爷爷的性格和我很像,是实在人。 他写这封遗书时,或许还认为我能继续过正常的生活吧 等等...... 按这个意思,爷爷好像从一开始就不打算把这本书送给世家当报酬。 不愧是他。 “你祖父真有意思。” 耳边突然出现少女的声音。 我整个人被吓得一颤,看向声音来源。 那穿着红裙的少女,身高刚到我胸口,抬着头,过分白皙的漂亮脸蛋上,两只眼睛直勾勾看向我。 不是,说好的鬼谷仙师庇佑呢? 爷爷不是说怪异进不来吗...... 耳边又响起了嗡鸣声。 我常常无法意识到这声音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就好像骑着马找马,戴着眼镜找眼镜一般,若没他人提醒,很难发现自己犯了蠢。 “呃。姑娘,怎么称呼?” 我憋了半天,才问出这么句话来。 “我没有名字。可以帮我取一个吗?” 她说话慢悠悠的,嗓音很柔和,介于成熟女性和小女孩之间。 要不是她一身行头有种传统意义上“女鬼”的既视感,我对她的第一印象估计会相当好。 毕竟,没有哪个男人会不喜欢长得好看、声音好听、看起来刚满18岁的小姑娘。 “取名字?我从来没帮人做过这个,怕取的名字你不喜欢......” “没关系,你要怎么称呼我,都可以。” “那......叫你小红,可以吗?你这红裙子......挺漂亮的。” 这可是个够大众的名字了,全国人都认识。 “嗯。谢谢。” 小红微微弯起嘴角,也不知是在感谢哪一方面。 身为一个社会人,我下意识想给这位“客人”泡壶茶,但发觉这里不是现实,顿时有种无所适从的感觉。 “所以,小红......你找我?”我搬来爷爷书桌前的椅子,邀请对方坐下。 小红没理会我的示意,还是直挺挺地站着。 “你答应过我的。” 她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 之前请她帮忙时,我好像说了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那现在不会是那种献上灵魂的戏码吧? 如果她真要我的命,我想不给也不行啊! 这小姑娘连二爷都能拍飞,说得我好像能逃得出她的手掌心似的。 真没想到,我年纪轻轻,这么快就要随爷爷而去了...... “来吧。小红,随便你怎样。” 我认命似的坐到爷爷床上,环视着这个房间,当做是最后看一眼这个世界。 老旧的日历还停留在昨日,最新的一页没有撕下。 突然,小红出现在我面前,遮挡了我的视线。 她没有做出任何走动的动作,完全就是瞬移过来的,甚至刚好卡在了我眨眼的时刻。 然而,她靠得似乎有点太近了。和我面面相觑,身体触碰到我的膝盖,冰冰凉凉的没有温度,夏天抱着或许会很凉快。 “我想要......” 随后,她把手放到我的手背上,轻轻划过我的手指。 等等。 这什么情况? 不对劲不对劲不对劲! 难道这小姑娘是“那种”类的女鬼吗? 这样下去该不会有不能播的剧情吧? 但我无聊的幻想肯定是落空了。 小红轻轻分开我的手指,拿走了我手里的东西。 是奶奶的发簪。 “我想要这个。” 她歪着头,双手拿着发簪,举在嘴边。 第23章 此世无神 我心中五味杂陈,不知该说什么好。 这发簪只能出现在释妄界。 但它是奶奶给我的,还救过我几次命,我并不想送给别人。 怎奈,找我要这东西的,偏偏是另一位救过我的女士。 希望奶奶不要介意吧...... “送你了,你用它扎头发总比我用它扎人好。” “嗯。谢谢。” 小红低下头,看着发簪上的红绳,弯起嘴角。 “小红,你为什么要帮我呢?” 这位小姐对我没有任何敌意,我也就放开了胆子,尝试和她交谈。 毕竟,除了爷爷和世家的人,我真的想不到还有谁能解答我的疑问。 “你很特别,杀过很多东西......最初见你的时候,我怕你是来杀我的,但你没有那么做。” 这位小姐居然刚开始还有点怕我? 合着我俩是互相怕啊。 “我杀生很多,你能看出来?” “嗯。杀生多的人,就像这柄发簪,可以伤到我们。” 我陷入沉默。 没想到一份杀猪的工作,竟让我有了特殊能力。 这也就解释了,之前我为何能用刀伤到伪人。 我消化完信息,又问起另一个问题: “小红,希望这样问不会冒犯到你,你是无生魑吗?” “你们中的一些,是这样叫我们的。” 小红的语气一直很轻柔,以至于显得有点缺乏情感。 我再一眨眼,她突然出现在我身侧,和我一起坐在爷爷床边。 老式的木床很高,她的双脚触不到地面,一双红鞋悠悠地晃着。 “这、这样啊......” 看来我的猜测是对的, 之前伊景光说发簪是无生魑的法器。爷爷也说过世间还有第三种怪异。 如此,小红这种既不像伪人又不像邪教徒的存在,大概率就是无生魑了。 嗯? 结合脑内的信息,我隐约察觉自己好像破了个大案子。 那我又是什么? 不会吧?? 爷爷当年玩得那么花吗...... “小红,其实我不太分得清你和伪人......也就是人言魑的区别,方便解释一下吗?” “我和它们不一样,它们笨,我比它们聪明。” “嗯!看出来了,还有吗?” “......” 小红突然陷入沉默。 她抬起头,两眼一眨不眨地盯着我,细腻冰凉的发丝碰到我的手臂,让我有些心慌。 “啊,不说也不要紧,我就是随口问问......” “我更漂亮?” 然而,小红突然给了我一个意想不到的答案。 似乎有向我确认的意思。 “啊?嗯!漂亮漂亮!你比那些伪人漂亮一万倍!” 我赶紧赔笑着附和。 然后我一眨眼,小红又消失不见了。 “我不能出伏人村太久,希望还能再见你......还有,茶很好喝,谢谢.......” 耳边的嗡鸣声随之停歇。 我骤然惊醒,发现自己躺在爷爷的床上,肚脐上盖着那本万变符术。如同是我睡着了,做了个奇怪的梦。 房间里的景象却在提醒我,事情并非那么简单。 椅子被搬到了房间中央。 这我还能理解,我在释妄界也搬了。 可原本放在客厅的茶具,此时却被拿到了房间里。桌上沏着一杯茶,还冒着热气。墙上的日历也被撕到了今天的日期。 我端起茶杯,仔细端详。 茶水七分满,看不出有没有被喝过。 我只能理解为,小红在现实中也来过,而且我真的给她泡了茶...... 那这杯茶还能喝吗? 我轻笑一声,将茶一饮而尽。 我都惨成这样了,还在意那么多干嘛。 就跟祭祖完的食物轮到人吃了一样,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时,外边传来了敲门声。 我刚想询问,就发觉这声音有点不对。 与其说是敲,更像是撬锁时发出的声响,咔嚓咔嚓的。 我把万变符术和爷爷的遗书塞进内衬口袋里,又到厨房拿了把菜刀,来到门前。 “谁在外面!” 听到我的回话,屋外马上停止了动作。一阵听不清内容的私语后,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你是谁?” 他反倒先问起我来了。 “有病吧?这是我家,信不信我报警了!” “我们是来找伊世昌的,你是他的什么人?” “这你不用管,你们是来干嘛的?” 对方的语气让我很不开心,简直跟来讨债的一样。 这时,门外换了个人说话,是老人的嗓音: “打扰了。伊老先生说,有个东西要给我们。可以先把门打开吗?” 我保持着警惕,将菜刀藏在外套下,开了门。 门外站着两个道士,一个中年,一个老年。 可我现在最不想看到的就是道士。 “两位有何贵干?” “福生无量天尊。” 老道士的身形如枯木似的,对我拱手。 “不知小友是伊老先生的什么人。贫道受他嘱托,来取一书,名为万变符术。” 他一说万变符术,我马上懂了。 这些世家的狗东西,消息是真灵通啊。 我爷爷才刚走没多久,就来吃人血馒头! 甚至还想骗我主动把万变符术交出去! 我心中秉着怒火,外表却是不动声色。 “受他嘱托来取,居然还要撬锁?” “让小友见笑了。伊老先生刚好丢了钥匙。贫道以为家中无人,无奈出此下策。” “空口无凭。请回吧,不然我真的报警了。” 中年道士见我态度坚决,向老道使了一个眼色。 老道却是不动声色地摇摇头。 “小友身上受了很多伤啊,可否需要贫道帮忙处理,顺便还能给小友行些避祸驱邪的术法。” “不必,我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最后说一遍,请回吧。” 那中年道士听我这么说,眉毛一横,一副要动手的模样。 “你这年轻人!竟如此不知好歹!知道我们是谁吗?” “我不管你们是谁,法治社会人人平等,你们还是贵族了不成?” 我拿出手机,打开通话界面,按了三个数字。 在我即将拨号之际,那老道终于是松口了。 “且慢!小友无需如此。我等告辞便是。” 两人转身离开。 中年道士却是狼顾般回着头,凶神恶煞地看向我。 那些世家的人,似乎比我想的更看重这本万变符术。 一些危险的念头出现在我脑海中。 但我知道,自己不能跨出那一步。 是时候收拾收拾离开了...... 我捏紧了拳头,又松解开来。 爷爷家中并没有其他值钱的东西。 他所有积蓄都在一张银行卡里,寄存在我大伯家中,这是我们家的人都知道的。 我找来找去,最后只拿走了两把锋利的尖头菜刀。 离开之前,我看向厅堂里的鬼谷像。 “鬼谷仙师,阿公拜了你大半辈子,你却不佑他。若你真的存在,让他在上面有个仙班吧。我就不奉陪了。” 自懂事以来,我第一次真正和祂“交流”。 说完,我深吸一口气,吹灭所有的长明灯。 管他吉不吉利。 我就不该把希望寄托给神明。 如果疯狂能解我的局,就让他疯吧。 ...... 第24章 高速飚灵车 从爷爷家离开,我又马不停蹄地往福化县赶去。 毕竟我跟杜教授几人说好,要请他们吃饭的。 但事实上,我的状态很糟糕。 各种内忧外患的冲击,身体和心理的双重疲惫,让我感觉到自己的思维模式起了些变化。 理智在逐渐崩塌。 这种状态下,我说不定真的会因为一时冲动而做出傻事...... “喂?伊言,你你你你公寓那边死人了你知道吗?都上国家新闻了!” 电话里,陈大结巴对我喊道。 我正在高速上开车,手机开着免提。 “知道。你来公寓的那天死的。” “我去!太、太太特么吓人了!我刚在网上看了没打码的图,尸体那叫一个惨啊,全是刀口子,手还被剁了。据说凶手还没找到” “嗯。”我语气平淡。 不仅是因为之前听保安冯光胜说过了,也是因为我今天看到的几个尸体比那要可怕得多。 “伊言,你咋不惊讶啊?今儿又干嘛去了?” “没什么,回了趟老家。差点嗝屁了而已。” “哦......啊?差点嗝屁?!啥、啥情况啊?你又遇到伪人了?” “算是吧。这段时间你千万不要来找我。” “......哥们,你这样说就有些见外了吧。咱俩什么交情?要没你给我介绍工作,我早就回家继承家业了。” 陈大立在屠宰厂里,电话中时不时传来杀猪的叫声。 要是平常,我早就笑着吐槽了,比如回答:那不是更好吗? 可惜,现在的我没有那个心情。 “行。你忙吧,我先挂了。” “——诶!伊言,你可得好好的啊,我还要请你吃鸭腿饭呢。” “嗯......” 电话挂断。 我轻吐一口气,看了眼后视镜中跟了我一路的灰色面包车。 不论我加速减速,它一直和我保持着一定距离,是但就不超车,怎么看都有问题。 我用鼻毛都猜的出来,是世家的那群臭道士。 但我想,他们应该不至于在高速上动手吧?万一我车毁人亡,书也有被烧非人可能。 况且,短短几天我已经开翻两辆车了。现在这辆车还是租的,求老天别再让我破费了。 这时,前方刚好进入隧道。 南方多山,高速路上每隔一段距离就会有隧道穿山。而这条隧道,是从边海市到福化县途中最长的一条,全长十四点四公里。 因为长度不太吉利,还出过几次大车祸,也被本地人戏称为“要死隧道”,能不走就不走。 我一向不在意这些,每次走的都是这条,也没出过什么问题...... 笔直而昏暗的隧道内,延伸着一排黄色灯光,好似没有尽头。 这辆车的空调有点冷,散发出不太好闻的气味。 我再次看向后视镜。 跟着的车突然不见了。 可当我把注意力返回前方时,却发现右侧车道上出现了一辆商务车,和我并驾齐驱。 是我和爷爷前往伏人村时坐的车! 不同的是,此时那辆车上挂着白绫花团,车头粘着一个奠字,赫然成了一辆灵车。 而那驾驶座上,没有坐人。只有一双血淋淋的手握在方向盘上。 我注意到了耳边的嗡鸣声。 又到释妄界了。 我暗骂一句,心想以后一定要多做些出梦符,哪怕是为了我未来的生活,也得保护好那本万变符术才行。 我加深油门,试图甩开和我并排的车辆。 可那辆灵车就好似和我绑定了一般,总是能和我保持相对静止。 突然,灵车后排的车窗缓缓降下。 从中出现两个熟悉的身影。 伊仁三和伊有禄。 他们面朝我的方向,却由于某些物理上的原因,看不出表情。 伊仁三的脖子被拧成麻花状。一双眼睛被视神经晃悠悠地吊着。整张脸皮像是小孩穿歪的毛衣,五官歪七扭八,没有一个在正确的位置上。 伊有禄也是保持着死时的模样。 鼻子和耳朵被平整地割去,嘴唇脸颊消失不见,却看不到一颗牙齿。舌头、眼睛,头发也毛都一根不剩,犹如没装上五官的硅胶半成品。 我的心理素质比以前肯定是强上了不少。可面对这种诡异的场面,还是会心跳加速。 车速很快就飙到了超速的边缘。 灵车却还是不依不饶,劲风把车顶的白绫团吹得变了形。 突然,伊有禄和伊仁三探出身子。 他们的皮肤被风吹成波浪状,上半身扒到我车上,有手的用手,没手的用头,不停敲着我的车窗。 “伊言,我的眼睛......帮我装上去......” “伊言,我想要你的舌头......” 两人一个没有舌头,一个嘴巴歪斜,说话声那叫一个古怪难听。 我也是服了这些低级伪人的智商。 要装人起码装正常一些的吧,真的觉得有人会信那副惨状的家伙是真人吗? 要不是我现在在高速上,恨不得一菜刀就把这两货捅了。 但我遭遇的最大困境也在于此。 一旦来到释妄界,我就无法控制在现实中的动作,更无法判断在现实中遭遇了什么。 两人的敲窗声愈发急促,变成了令人烦躁的节拍。 我忍无可忍,抽出菜刀指向它们。 “妈的,两个臭道士,死了还不安生,给我回灵车去!” 我这么一骂,两人居然真的停止了敲窗动作,直愣愣地盯着我。 可随即,我耳边又响起了另外一个声音。 “伊言,你跑不掉的......” 是伊文宏! 我猛地看向车后排。 伊柏生和伊文宏爷孙俩就坐在那里。身上还是雨水浸透的模样。这些世家道士留着长发,能像女人那样披头散发地遮盖住面容。 “伊言,你跑不掉的。”伊文宏依旧重复着之前的话语。 “哈哈,伊言,你也疯了,哈哈哈......” 伊柏生也抬起头嘲笑我,眼睛浑浊不堪,分不清瞳孔和虹膜。 “你们这些家伙!真当我是好惹的?” 我当即脱离驾驶位,一刀捅进伊柏生的胸口。 “跑不掉的......你跑不掉的......” “都给我死!” 我歇斯底里地喊着,抽出菜刀,又往伊文宏身上捅去。 “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也疯了,你也疯了。” “你们给我闭嘴!” 我歇斯底里地大喊,不停地往两人身上捅刀子,它们的身体不停抽搐,却依旧不愿闭上臭嘴。 突然。 我感到身体遭受了巨大的冲击,整个人被惯性带往前方。 视野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 第25章 来自过去 滴答,滴答...... “......除颤器,快!” “抓紧时间!......” 耳边传来朦胧的话语,好似隔了一座山那么远。 我好似躺在云端,轻飘飘的,感觉不到自己的重量。 若是死亡有触感,大概就是这样的吧。 可我为什么死呢? 哦对,我出车祸了...... “!” 我突然睁眼,大口喘气。 “医生,醒了!107号床的病人醒了!” 护士冲出病房,向走廊上大声喊着。 我躺在病床上,胳膊上扎满了滞留针,向我的静脉输送着看不懂的药品。 我费力地抬起上半身,试图了解现在的情况。 这时,医生以及我的父母,从病房外走了进来。 老妈泪流满面地冲上来,抱住我。 “小言!妈妈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伊言,你没事就好。” 我爸也露出笑容,揉着起了黑眼圈的眼睛。 “爸妈。我怎么了?” “你出车祸了,昏了好几天,我还以为你这辈子都这样了......” “妈,别哭了。我这不醒来了吗?” 我回应着老妈的拥抱,却感到有点不自在。 他们对我的陪伴真的不多,以至于我对这份关爱有些受宠若惊。 “请让开一下。我给您儿子检查。” 医生劝开我妈,看用灯照了照我的瞳孔,帮我检查各项数值。 “医生,我躺了几天?”我问道。 “三天吧。” “哦......谢谢您救了我。” “应该的。不过也是因为你命大,一般人遇到这事,别说成植物人,十有八九在现场就没了。” 医生这个职业本就对生死习以为常,倒是直言不讳。 我笑了笑,突然想起了什么,赶忙向我妈问道: “妈,我外套呢?” “外套?”我妈一脸迷茫。 “对!黑色的那件,我应该一直穿着的。” “你的外套......可能跟汽车车一起处理掉了吧?我和你爸都没有看到。” “焯——!” 我大喊一声,整个病房的人目光都被吸引过来。 爷爷的万变符术,以及遗书,居然被我毁了! 我恨不得甩自己两巴掌。 “伊言,你没事比什么都好,不要管那些身外之物了。而且你的手机也还在。” 爸爸走过来,拍着我的肩膀。 “爸,那可比手机还重要!是......” 话说一半,我突然留意到了病房的电视,正在播放晨间新闻直播。 倒不是直播内容吸引了我。 让我在意的,是主持人提到的日期。 “亲爱的观众朋友们,今天是公历五月二十五日......” 奇怪...... 不是说我昏迷了三天吗? 我清楚地记得,自己第一次去二爷的葬礼是在5月21日,和爷爷一起去伏人村除魔,应该是在5月24日。 如果说又过了三天,今天应该是5月28日才对。 “小言,你还好吗?”我妈紧盯着我的侧脸,面露担忧。 “爸,我手机呢?”我当场就要下床寻找。 “伊言,你别下床,我帮你拿。” 我爸马上阻止了我。 他找来手机递给我,我刚接过,就感觉背后一凉。 这部手机不是新的,是我用了很久的那部。 点亮屏幕,日期显示着5月25日。 一瞬间,我感觉大脑死机了一般,无法思考发生了什么。 “爸妈,我是在哪出的车祸?” “在山路上啊。”我妈靠过来。 “山路?不是高速路吗?” “不是啊。是去往老家村子的山路。” 我的心跳突然加速。嗓音提高,因激动而微微颤抖。 因为我担心自己,会听到想象的那个答案。 “那我为什么要回老家村子?快告诉我......” “病人刚醒,记忆有点错乱很正常,你们多交流一下吧。我等下再来检查。” 医生留下一句话,先行离开。 “小言。你放松一点,事情已经过去了。” 我妈坐到床边,摸着我的肩膀,露出悲伤的神色。 “三天前,你去参加爷爷的葬礼。那天下大雨,发生了山体滑坡,你连人带车坠下了山。现在葬礼暂时搁置下来了。” “什么?” 我不敢置信自己听到的事情。 那二爷呢? 还有世家的道士们呢? 万变符术呢? 小红呢? 这些全都是假的吗?!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我强忍着心中的烦躁,一句一句向父母确认我的每一个疑问。 结果得到的是,我,伊言,从5月21日以来的所有经历,不过是一场虚假的长梦。 爷爷是寿终正寝,遗体还在伏人村等待下葬。这几日让我困扰的一切都是假的。 我让爸妈离开,说自己要静一静。 病房的钟表滴答响着,能听到电视里传来主持人的祝词...... 再之后,医生确认我身体无碍,可以出院了。 临走前,我看向自己所在的病床。 县人民医院,五十二号病房, 107号床...... 我久违地吃了一顿老妈做的午饭。 有炒空心菜、鱼香肉丝、西红柿炒鸡蛋、红烧排骨、以及炖了一上午的茶菇鸡汤。 对于三个人而言,着实有些丰盛了。 “小言,多吃点,下午我们要继续参加爷爷的葬礼。” “是啊,伊言。虽然你现在刚出院,但爷爷的遗体不能放太久......” 我点头答应,在饭后再次前往了伏人村。 但这次不是我开车,是我爸当的司机。 爸妈不停跟我聊着家长里短的话题,我也耐着性子一一答应着。 一路上的景色,和我印象中的别无二致。 甚至在路过某个弯道时,我马上认出,这里是我把世家的商务车开翻的地方。 也是后来遇上了杜教授几人,才把我带回了县城...... 我突然发现了盲点。 我还记得郑晓玲的手机号。 而如果之前的经历都是假的,这个人应该完全是虚构的才对。 我马上掏出手机,拨打号码。 谁知,电话竟被秒接,传来郑晓玲的声音。 “喂?伊言?有什么事吗?” “晓玲......还记得我说要请你们吃饭吗?” “记得呀。这么快就要请我们了?” “等我回福化县。” 我挂断电话,忍不住勾起嘴角,看着车窗里自己的倒影。 脸颊上,有一条细细的刀痕。 我终于意识到了耳边的嗡鸣声。 玻璃倒影中的自己变回了在高速路上的装束,能摸到外套下的万变符术,以及腰间的两把菜刀。 ...... 第26章 释妄中复仇 真的差点就被骗到了。 我下意识以为“苏醒”后,自己就是在现实中。但这次,有家伙学聪明了,给我摆了一道。 说来也是可悲。 比起郑晓玲的电话,让我最先起疑心的,反而是我爸妈。 现实中,他们并不是会这么关心我的人。 我看到的,不过是我期待中父母的模样...... 万变符术入梦符的介绍页面,爷爷写了这么一段话: 【释妄界万人万相。怪异之流能改变释妄界的形态,甚至可还原记忆中的五感。 此符为常人进入释妄界提供途径。注意,释妄界中怪异甚强,极其危险,非特殊原因,慎入,慎入......】 确实。 驱除伪人在现实中就行了。 出梦符和入梦符对普通人和除魔世家其实完全没有用处。 如此看来,若这符纸不是爷爷奶奶年轻时幽会用的,大概就是他俩相遇的契机吧...... 我不动声色,继续坐在车位上,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我要继承爷爷的衣钵,继承万变符术,当除魔人。 甚至,要弄出点名堂来,跟那些世家人对着干,才能彻底报爷爷的仇。 不过现在说这些还太远。得先解决眼下的事情。 思考间,车子开到了伏人村。 我“爸妈”走在老宅的灵堂前,向我招手。 而那灵堂的布置,我最近已经看了无数遍了。就连棺材里的“二爷”都一成不变,缺乏些让人信服的诚意。 “小言,给你爷爷磕个头吧,要四下。” “伊言,快来。听话。” 或许是因为目的即将达成,这两位也开始露出了马脚,不停催促着我。 我手握外套下的菜刀,默默来到他俩跟前。 “爸,妈。你们还记得,我七岁那年,给我熬的茶菇鸡汤吗?” 我看着他们的脸,淡淡问道。 “当然记得,你那时候喝了三大碗呢。” “妈妈”对我笑着。 “伊言。那时候的茶菇还是爸爸亲手摘的,可新鲜了。” “爸爸”也对我露出笑容。 “是啊......可是,在那以后,我就再也没喝过了......” 我无奈地笑着,两把菜刀一左一右,切豆腐般顺着脊椎间隙,割开他们的脖子。 他们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伤口处喷涌出无数黑血,嘴里喊出呕吐的声调。双双融化,化作黑泥。 “不过还是谢谢你们,让我看到了理想中父母的样子。” 我甩着菜刀上的黑血,看向棺材,表情突然冷下来。 “别装了。让我看看这回是哪个人想扮成我阿公。” 一阵沉默后,棺材里的“爷爷”突然瞪大双眼,直挺挺地坐起来。 他的外貌发生了变化,如橡皮泥般扭曲,变成了伊景光的模样。 伊景光的肩膀还留着血洞,是我用发簪戳出来的,其他地方的伤已经痊愈了。 他的嘴角微微抽搐,喉底发出令人反感的蛤蟆嗓音: “那两把刀又是什么法器?为什么能杀掉人言魑?” “谁知道呢。说不定也是无生魑送我的。” 我随意回答,让两把菜刀的刀刃互相摩擦,发出尖锐的声音。 这是我开始杀猪前的习惯。 不等伊景光回话,我突然大步向前,朝他冲去。 “你!” 伊景光也没想到我会如此激进。 等他反应过来时,刀口已经快要伸到他肥大的脖子下。 伊景光好歹是人魑,瞬间就移出了棺材。 可刀尖还是划破了一点他肥胖的脖子,留下一道浅浅的伤口。 “别跑啊,肥猪。你不是要把我献给你的神吗?” 我露出笑意,又是举着刀冲向他。 “你疯了。”伊景光面无表情,躲开我的攻击。 “你这邪教徒,居然好意思说别人疯。”我再次挥刀,还是落空。 伊景光站在我身前两米处,拿出符咒短剑,斜着眼,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 “伊言,你难道忘了我是人魑吗?你有再强的法器又如何?难道能杀得了我?” “歪眼老头,你不是说我半人半魑吗?你是怪异,我也算半个怪异。”我也对他笑道。 听我说这话,伊景光的笑容突然消失。 随即,周围的世界突然换了副模样。 不再是伏人村的老宅,而是充斥着冰冷机械设备的血腥车间。 一扇扇放血完毕、开膛破肚的整猪被挂上钩子,运往机械流水线切割。耳边响彻机械切割声,与猪猡的悲鸣。 是我工作的屠宰厂。 “释妄界万人万相,我一直在思考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现在算是明白了。” 我慢慢走向伊景光。 “多亏了你这蠢猪,居然进入我的释妄界来骗我,不然我也没机会能杀掉你。” 先前,我在商务车上进入释妄界,唯独看不到伊景光和那个道士司机。 因为那是我的释妄界。而我不懂怎么把别人拉进来。 后来,我和爷爷逃出伏人村,伊景光把我拉进了他的释妄界,只留爷爷在外面。 释妄界就跟个固有领域似的。 若我以后学会怎么把他人拉进自己的释妄界,或者怎么闯进别人的释妄界,或许还能有更多妙用吧。 ...... “不可能!你这半人半魑,居然也能操控释妄界!” 此时的伊景光再也无法保持镇静。 他试图逃跑,却无法再做出瞬移的动作,只能拖动肥大的身躯,一步步颤巍巍地跑着。 “不好意思,我是唯物主义者。在我的释妄界,可能需要遵守物理规则。” 我不紧不慢地踱着步,把伊景光逼到墙角。 “不!我不会死在这里!” 伊景光的嗓音变得和现实中相同,拿起符咒短刀向我刺来。 但没了人魑的诡力,他的动作就和寻常肥胖老人一般迟缓。 我面无表情地抓住他的手腕,伸腿一踹把他放倒,菜刀迅速割开他的颈动脉。 “不——!!” 伊景光不停挣扎,如杀猪般惨叫,却完全没办法逃离我的束缚。 黑血从他脖子汩汩流出,落到不知何时出现的铁桶里,盛得满满当当。 “嚯,猪要是有你这么多血,爱吃毛血旺的人可有福了。” “求你......放过我,我还没得道......飞......升” 伊景光眼神涣散,一命呜呼。 我面无表情,把他扛起来,挂到钩子上,跟随着流水线运入切割机中。 ...... 第27章 双喜临门 救护车的警笛声很是扰人,尤其当你就躺在车中的时候。 我睁开眼,看到几个医生拿着除颤器等医疗仪器,从上往下和我对视。 车窗外的天是黑的,能看到流动的路灯。 “醒了!醒了!” 负责除颤的中年医生大喊。 我躺在担架上,头痛欲裂,身体不听使唤,能感受到车轮在前进中的震动。 好消息是,外套还穿在身上。 只不过拉链被拉开了,t恤衫也被拉到胸口,将我锁骨以下、裤腰以上的部分暴露在空气中。 “我又出车祸了?”我当即向眼前几人询问。 “同学......不对,先生。你的车在高速上失控,差点没命了。”一名个女护士抢先回答。 她个子高高的,戴着口罩。说话方式还留有学生时代的习惯,大概是个实习生。 “没事。我已经不止一次差点没命了。” 我咧嘴笑了笑笑,用右手比了个大拇哥。 这位护士估计也没见过这么乐观的病人,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 旁边的医生倒是迅速拿着仪器离开,给护士留下一句话: “这人脱离危险了,小孟你跟他聊天保持清醒,我去救另一个。” 我一听,这车上居然还有别的人,赶忙扭头看去。 一旁的担架上,躺着个道士打扮的中年人,浑身是血,戴着呼吸机,两个医生玩了命似的轮流给他做心肺复苏。 我一眼就认出,是当时来爷爷家找茬的两人之一,那个对我没有好脸色的中年道士。 我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却触及了伤口,疼得直咬牙,被迫改成无声的笑。 “曾医生!这人突然笑起来了,是不是脑子出问题了呀!” 实习护士马上惊慌失措,向一旁的医生求助。 “不不不。我突然想起高兴的事情。”我赶紧对她摆摆手。 或许是眼前的情况太离谱,小护士吐槽之魂泛滥,话语间多出了一点东北口音: “啊?大哥你都伤成这样了,还有嘛高兴的?” “咳咳。不说这个,能先告诉我都发生了什么吗?隔壁那位......噗,道长怎么也半死不活了?” 我清着嗓止住笑意,摆正颜色。 小护士紧张地拉了拉护士帽,不敢和我对视。 “我,我就跟着救护车来的,当时你们已经撞上了,我不太清楚。” “随便说说嘛。刚才那位医生也让你和我聊聊天,不是吗?” “我、我猜......我猜的啊!你车和这道士的车碰一块了,是对面追你的尾,具体的你到时候问警察......” “好好好。不是我的责任就行。” 我恨不得拍一下自己的大腿。 “护士小姐,我可以把衣服穿上了吗?在女孩子面前袒胸露腹怪害臊的。” 护士下意识看了一眼我的胸肌和腹肌,赶忙撇开视线。 “可......可以吗?我问问医生......” 于是,这位小姐真就为这点小事,去问旁边忙得不可开交的医生了。 结果自然是挨了几句骂,沮丧地回来。 “曾医生说可以。” “好。抱歉让你挨骂了。” 我就要把衣服拉上。 “等等大哥,你左手还绑着板子呢,我帮你拉!” 小护士也算有些担当,帮我轻轻拉好衣服,还帮我把外套两边合拢过来。 但这一番动作,让万变符术从内衬口袋里掉了出来。 “啊,对不起!” 护士马上帮我捡起来,帮我塞回了兜里。 我庆幸地摸着胸口那本书。 “没事,这东西还在就行。” 我现在心情特别舒畅。 刚刚在释妄界干掉了伊景光,没想到高速上玩速度与激情的世家道士也挂了彩。 就是不知道有没有多带走几个,如果他们车上还坐着别人,就更爽了。 似乎是为了贯彻曾医生的交代,小护士磕磕绊绊地和我尬聊着。 我随便提了两句,她就倒苦水似的,操着口音把自己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她叫孟欣然,纯正东北人,大高个一米七七,医科大学女篮队的。 最近学校要求实习,她刚当上护士没两天,就因人手短缺被拉到救护车上帮忙,还被安排在了夜班。 一路上,孟欣然问得少了怕出错,问得多了又被医生嫌烦,每时每刻都有辞职的冲动。 聊着聊着,话题逐渐变成了我来安慰她。 一旁医生们听着我俩的对话,想笑又不能笑。 毕竟还有个生死未卜的人在车上呢。 救护车回到福化县的医院。 我虽然觉得自己没什么大问题,但还得留院观察几天,防止颅内损伤。 期间,警局的人过来找我录笔录,跟我说了事故现场的调查结论。 大概是,我虽然车速偏快,但勉强不算超速。道士的车也用很快的速度跟在我后面。 但进入隧道后,我突然就减速了。 隧道内光线不好,后车又没有及时开灯,就撞上了我的车屁股,导致了事故发生。 车祸虽然有我减速的原因,但我的速度并没有慢到影响后车驾驶,所以那道士追尾全责。大部分费用保险公司赔。 我开心地和叔叔们握手,向他们道别,又给陈大结巴打了电话。 “......诶!我、我我我刚和你打完电话你就出车祸了?” 电话里,陈大结巴对我喊道。 “有什么办法嘛。后车追的尾。又不是我自己想不开。” “呵,那你的命是真特么大啊。多亏你,那条‘要死隧道’又要战绩加一了。” “那我还挺对不起它的。” “不过你好像恢复精神了嘛,不像之前那会儿,好像马上就要壮烈牺牲似的。” “放心吧。结巴,我刚杀了头肥猪,现在心情好着呢。” “啥意思?你回老家吃杀猪菜了?算了不管你了,我下班吃饭了,挂了。” “嗯,别忘了我的鸭腿饭。” “哎呀,到时候有你吃的。” 电话挂断。 夜间的病房亮着灰白的日光灯,只有我这一床病人,相当安静。 我靠在枕头上,向一旁帮我扎针的护士小姐问起情况: “小孟,撞我车的那个道士咋样了?有救活的风险吗?” “哦,他还在昏迷中,没脱离危险。” “他们车上死了别人吗?” “没有,就他一个。” 孟欣然全神贯注地盯着我的静脉,并没有注意到我问话的奇怪之处。 “好吧,麻烦帮我跟进一下。我给你发红包。” “大哥,一点小事发啥红包。先别问话,我扎针呢。” 孟欣然再三预备,终于成功把滞留针扎进我胳膊里,松了口气。 “这次没扎出血,有进步。” “我、我刚刚是紧张!咱在学校也是练过的......” ...... 第28章 万变符术 孟欣然帮我挂上点滴,就去往前台值班了。 我翻开了万变符术。 爷爷所写的一些注解,让我对释妄界又有了新的认识。 比如大部分能伤到伪人的道具,无论是符纸,还是伊柏生的血桃木,在释妄界的效果都很玄学。 原因是,释妄界本质上是精神世界,其中的诸多规则取决于释妄界主人的认知。 打个比方,我不觉得符咒这东西有用,在我的释妄界中,符咒就是一张普通的废纸。 而当伊景光把我拉进他的释妄界后,他认为万变符术有用,就能被爆鸣符石所伤。 改变固有观念,对任何人而言都是困难的。没有人会因为大喊一声,我是神仙,就真的从心底认为自己真的是神仙。 除非他是疯子。 因此,每个人的释妄界都是相对固定的。 只有人言魑等怪异,才有办法改变释妄界的规则形态。 身为半人半魑的我,貌似只能改变自己的释妄界。 好处则是,我对自己释妄界的掌控力比其他怪异来得强。 ...... 这些诡异的知识,要不是因为亲身经历,我看都不会看一眼。 哪怕到了现在,我都不排除自己有精神疾病的可能。 我尝试回忆控制释妄界的感觉。 简直就像在梦里,一个念想,周围的环境就发生了变化。 每次从释妄界出来,我也总是有从梦中惊醒的错觉。结果一看,自己的身体在现实中擅自做了些事情。 任何人都不会喜欢这种感觉。 ...... “大哥,在看书啊?” 孟欣然不知何时站到了病房门口,突然大嗓门喊出来,怪吓人的。 “嗯。有事吗?小孟。”我将万变符术合上,对她笑道。 “没啥。我刚听说那道士被救过来了,跟你说一声......当然,我不是找你讨红包啊!千万别给我发!” “没死啊。真可惜......” “你说啥?” “我是说我有点渴了,想喝奶昔。” “哦......那不行。你暂时不能吃东西,输着液呢,忍一忍。” “好吧。”我做出无奈的神色。 “还有啊,我想问一下,大哥你是做什么工作的?”孟欣然倚在门边,有点扭捏的样子。 “怎么了,妹子,看上我了?” “——不!不是啦!我就是问问,没事干唠嗑而已嘛。” “噢......我是杀猪的。”我如实回答。 孟欣然被我逗笑了。 她没戴口罩,笑起来很好看,加上那模特般的身高,一腿黑丝,但绝对称得上是大多男人心中最期待的护士形象。 前提是忽略她的口音...... “噗,你别逗,大哥。你阵帅怎么能是杀猪的呢。” “没骗你,我真是杀猪的。工作好几年了。” “是吗?那也挺好的。瞧你那腱子肉,比我学校男篮队的还结实。” “嗯,谢谢。” 不歧视我职业的人,我都有天然的好感。 谈话告一段落,孟欣然却依旧待在门口,看着外边昏暗寂静的走廊。 “那啥。大哥,你......几岁了?” “小孟,你不会真的是来找我谈对象的吧?” “不是!就,就是唠嗑、唠嗑!”孟欣然急得满脸通红。 “我27了。你应该是20岁左右吧?” “我22。差一年毕业。” “嗯。” 空气沉默了一会儿,这位护士小姐依然没有离开的意思。 我好像猜到了些什么。 “小孟,你难道怕黑吗?” 我这么一问,孟欣然像是被戳中了痛点,顿时绷不住了,哭丧着脸。 “大哥,这大晚上的一个人坐在前台太吓人了!整层楼就你这间还开着灯,让我在这待会儿行不?” “哈哈,你早说嘛,我又不会赶你走。” “太感谢了!哥!” 孟欣然找了个椅子坐下,开始玩手机。 我看她没别的事了,就继续看起万变符术,学习符咒的制作方法。 整本书中,朱火符的制作方式最简单。 用黄纸和朱砂就能画好,注意笔顺就行。 其他一些符咒做起来就麻烦些。 比如爆鸣符石,要选择形状合适的天然石英,在表面雕刻精细的符文,一旦刻错或是出现裂纹,就前功尽弃。 又比如我现在最急需的出梦符。得把宣纸浸泡在特制的药水中,晒干,再泡,再晒,这样连续处理9次,才能用来绘制符文,短时间内根本做不出来。 我还看到一种叫“定身符”的符纸。 效果是一碰到怪异,对方就会短时间内无法动弹。 但这东西做起来相当麻烦,需要一直有人在旁边看着药浆,连熬三天三夜才能做成,和熬鹰一样累人。 也难怪爷爷去除魔时,几乎只带了一堆朱火符。这玩意儿我感觉现在就能画出来。 说做就做。 我打开外卖软件,找了家卖黄纸和朱砂墨的超市。 东西很快就送到了。 但毛笔这东西,我上次用还是在小学,握起来都颤颤巍巍的,接连画坏了几张,才找回了感觉。 那么问题来了。 我怎么知道这玩意儿质量咋样呢? 这现场也没个伪人让我测试一下,万一真遇到了伪人,扔出去却没着火岂不是很尴尬。 孟欣然从外卖送来开始,就时不时看向我的方向。 “大哥你画啥呢?” 她终于忍不住问了起来。 对此,我开玩笑说,这医院死的人多,有不干净的东西,我画些驱鬼用的符咒辟邪。 孟欣然嘴上说着世间没鬼,一米七七的个子却缩成了一团,说要找我拿一张去“作纪念”。 我也不小气,把其中画的最好的一张给了她。 “小孟,遇到不干净的东西,直接扔它身上就行了。” “啊?是那样用的吗......我、我才不是怕呢!我就是觉得这符纸的图案挺有范儿的,想找你收藏一张!” 孟欣然显然不太会撒谎,眼神飘忽不定。 “好好好,知道了,不用解释。” 我笑着继续画起朱火符。 孟欣然的手机突然响起。 铃声是可爱风的动漫歌曲,却还是把她吓了一跳。 “喂?......哦!我马上去!” 像是接到了什么临时通知,她跟我打了个招呼,冲出了病房。 周围再次安静下来。 随着练习愈发熟练,我绘制朱火符成功率也越来越高。 耗费了上百张黄纸后,终于挑出七八张张画的不错的。 但就算如此,上面的图案和爷爷画的也有一定区别,不敢保证一定能奏效。 反倒是给孟欣然的那张,我还挺满意的。 我左手打着石膏,单手伸懒腰,看向壁钟。 时间不知不觉过了零点。 不知为何,孟欣然却没来帮我熄灯。 ...... 第29章 曾医生 我在病床上犯了难。 不说我身上那么多伤,我手上还扎着针呢,怎么关灯? 孟欣然小姐是去干什么了? 我点击床头的呼叫按钮,等待许久,却没人回应。 思来想去,我干脆找来块纱布盖在眼睛上,试图睡下。 但这事只要试过就知道,和真正关灯的环境完全不同,很难睡着。 叮咚。 手机响起短促的提示音。 屏幕亮起,显示着聊天软件发来的消息。 是孟欣然发给我的。 【大哥救救!我真遇上鬼了!】 后面带着一个大哭的表情。 我眉毛一扬,拿起手机回复。 【什么情况?】 【我刚被曾医生叫去帮忙,但现在这个曾医生好奇怪,问他话牛头不对马嘴,身子还闪来闪去。好可怕!】 这情况是我没想到的。 孟欣然还真遇上伪人了,难道是我连累的她? 我继续打字: 【冷静,小孟,你没和它撕破脸吧?】 【没有,我现在跟他后面呢,他让我干啥我干啥】 【很好,继续糊弄他,找机会把我给你的符纸扔他身上,然后到我病房找我】 【我试试】 聊天暂时停止。 我拿出画好的朱火符,又把随身的菜刀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静静等待。 大概十几分钟后,走廊外边终于传来急促的奔跑声。 “呜哇!!大哥,终于又见到你了!” 孟欣然冲进病房,泪眼婆娑,嗓门大到可以吵醒整层楼的人。 “没事了,小孟。结果怎样?”我向她安慰道。 “我、我按照你说的那样,趁曾医生不注意,把符纸按到他背上。结果符纸唰地一下就烧起来了!我就拿水去浇,结果拿成医用酒精......” “啊?” 我也是被孟欣然这的操作惊到了。 “小孟啊,你以后可得小心点。万一把我的生理盐水换成了酒精,可是会死人的。” 不过她倒是给了我一些灵感。 既然医用酒精能给朱火符助燃,那我以后是不是能带些助燃剂在身上,加强朱火符的威力? 很有建设性的想法。 “才不会呢!我那是一时心急......” “所以,后来呢?” 我拍拍病床,暗示孟欣然坐下来慢慢说。 孟欣然马上坐到了我身边。 她现在非常恐慌,见到我就像见到了主心骨,恨不得和我贴近一点。 鼻尖能闻到女孩子的体香,稍微带了点汗味,但不难闻。 可能也是觉得这个距离有点不好意思,她挪了挪位置,改为坐到我脚边。 “然后,我就又拿来生理盐水,浇了过去......” 孟欣然喘着气,心有余悸。 “可曾医生就跟融化了一样,还吱哇乱叫。我快吓死了,找借口说要去拿烫伤药,就跑上来找你了。” “这样不知道它死没死啊,你不该给它灭火的。” “可是!我怕发生火灾嘛......那玩意儿忒吓人了,不会真的是鬼吧?” “放轻松,小孟。这世上哪有鬼啊,不过是一些超自然的怪物罢了。” “哦......——那和鬼有差别吗!” 我简单跟孟欣然说了伪人的事情,以及伪人的应对方法。 结果孟欣然更害怕了,跟我说她想明天就辞职不干。 我只能再次安慰她,伪人到处都有,不一定在医院,随便辞职小心毕不了业......如果这算是安慰的话。 在我的鼓励下,孟欣然一脸苦哈哈地给曾医生打起了电话。 但这个点,真正曾医生早就睡下了。 他醒来接了电话,听到实习护士的第一句话竟是“曾医生,您还活着吗?”,当场气得给她劈头盖脸骂了一顿。 不过这一来,孟欣然也放心了。 起码这个曾医生是真的。 “......哎哟,当时啊。我问曾医生要去哪,他跟我说下班请我吃肉。我问他要拿针管吗?他让我跟他一起去太平间。” 孟欣然滔滔不绝地跟我讲述着事情的经过。 我耐心地听着。直到没忍住打了个哈欠,孟欣然才意识到现在已经很晚了。 “啊!对不起伊大哥!您快休息吧!我帮您关灯!” 她站起身,急忙往病房门口走去。 “等等,别急。” 我叫住了她,向她递出五张朱火符。 “拿去防身。如果晚上害怕,就别关灯了,要在我这待着也行。” “诶?可以吗?” “万一那家伙没死透,也是个隐患。” “呜呜,谢谢......” 孟欣然感动得要流泪。 我对她耸耸肩,闭上眼,就要休息。 可随即,病房外传来男人的嗓音: “小孟,病人该打针了。” 我猛地睁眼,和孟欣然一起看向病房门口。 曾医生站在那里。 他全身如烧焦的塑料,满是凝固的水滴状黑色物质,一手拿着病历,另一手举着大号的注射针筒,面无表情地挡在门口。 然而,那注射器中,灌着满满一管屎黄色的浑浊液体,完全不像我认知中能注射到身体里的东西。 “小孟......该打针了,来......太平间。” 曾医生的声音变得古怪,细听有种电音的质感。 他按了一下注射器,挤出一部分液体,黏糊糊地滴到地上,能闻到浓烈的粪臭味。 孟欣然僵在原地,嘴唇发白,无助地看向我。 我对她轻轻摇头,对那曾医生说道: “曾医生,这么晚了还没休息啊?刚好我也要打针,能先过来帮我吗?” “......” 曾医生停顿了好一会儿。 似乎是理解了我的话意,他的嘴角勾起僵硬的笑容,一步步朝我走来。 孟欣然捂着嘴巴,对我不停摇头。 我不为所动。 “病人,请忍耐,很,痛的......” 曾医生一步步走到我身旁,举起注射器,朝着我的太阳穴刺来。 “不要!”孟欣然要冲过来阻止。 我早已做好了准备。快速抽出菜刀,一把剁掉了曾医生的手。 断肢处喷涌大量黑血,如同向河流排污的下水管道。 伪人发出痛苦的悲鸣。 我又捏出一张朱火符,拍到他胸口。 曾医生变成了火人,熊熊燃烧,如一架坏掉的发条玩偶,发出不知所谓的声调。 “大胆妖孽,我一眼就看出你不是人!” 我再次挥动菜刀,一刀划过他的咽喉。 一阵呕吐声过后,曾医生化作恶臭的烂泥,流到地上。 第30章 隆祥大酒家 那天晚上后,孟欣然把我奉为了救命恩人,对我照顾有加。 甚至显得有点殷勤。 一般的公立医院,也很少有护士愿意给病人喂饭的。 更何况我右手还能动,她这样搞得我很不好意思。过程中还被曾医生撞到了两次,都快解释不清了。 我已经对孟欣然多次说明,这次除魔不收她钱。 可孟欣然非觉得这种事不给钱不吉利。一咬牙,给我转了500,让我赚到了当除魔人的第一桶金。 她一个穷学生没什么钱,还跟我抱怨过说南方吃饭贵量还少。不像东北,十几块钱盒饭随便吃。 我也不坑她,跟孟欣然说下次如果又遇上了怪异,免费帮她处理一次,算她一次250。 孟欣然一听以后还要遇上,当即又被吓傻了,骂我乌鸦嘴。 病房门口,我托着左臂的石膏,对曾医生笑道: “谢谢医生。还有小孟,这两天麻烦你们了。” “没什么,伊言大哥......我还要谢谢你帮我忙。” 孟欣然看看我,又看看曾医生,不方便说伪人的事情。 但她的眉来眼去,却让曾医生误会了。 “怎么?小孟。这么快就和帅哥确定关系了?” “才不是!伊大哥他是真的帮过我大忙!”孟欣然连忙解释。 曾医生年过四十,怎么说也是个老江湖了,嗤笑一声,对她继续调侃。 “唉。你们年轻人别以为我不懂。有个词叫什么来着?吊桥效应嘛,小孟你怕黑还在上夜班,和这位帅哥待久了,有感觉正常......” 曾医生不和小孟聊工作的时候,还是很和蔼的一个大叔。 “哎呀!都说不是了......”孟欣然气得挥起小拳头。 我没办法给中年道士补刀,只能坐上出租车,独自出了院。 我现在的形象可谓是相当凄惨。 左臂骨折,小拇指骨折、脑袋挂彩、全身裹着大大小小的纱布棉垫,再包一包就可以进金字塔了。 我也知道,自己不能一直浪下去。 身上的旧伤没好,就一直添新伤,迟早有一天要残废的。 可这样的我,偏偏就是有一堆不得不处理的事。 首先是爷爷那边。 他老人家的遗体消失不见,我真不知道怎么跟家里人解释,并展示他的遗书。 只能尽可能拖延,直到爸妈和亲戚们主动察觉到爷爷的失踪。 然后是二爷和世家道士的事。 他们一个馋我身上的万变符术,一个馋我身子。像两把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我头顶。 还有就是一些杂事。 比如制作符咒、和保险公司扯皮,填一堆乱七八糟的文件。又比如跟厂长解释,求他让我多请几天假。 其他零零碎碎的东西就不说了。 一个人在外打拼,总会遇到各种忙不过来的情况,却又不得不去适应。 越是这个时候,就越是怀念在象牙塔中的时光。当学生真是比当社会人舒服多了...... 出租车上,我拿起手机,拨了郑晓玲的号码。 “喂~?伊言,是你吗?” 手机里传来充满活力的声音,让人的心情变得明朗。 “嗯,是我。你和杜教授调查得还顺利吗?” “顺利顺利~。我们福化县的风俗就是多,把教授他忙得废寝忘食的。只可惜没去成伏人村。” “我现在听到那个村子就头大。不说这个了,今天我请你们吃晚餐” “真请啊?吃什么,透露一下。” “晓玲你也是福化县人,肯定知道哪里的菜做得最好。” “哇!不会是隆祥吧?” “猜对了。隆祥大酒家贵宾间888号。别忘了叫你哥。” “好耶!我好久没吃隆祥了!”郑晓玲发出一句欢呼。 福化县是个被大山包围的小县城,却有一家远近闻名的五星级酒店,叫隆祥大酒家。 原因之一,是酒店请了几个赫赫有名的大厨,结合本地特色食材,创新出许多菜肴大肆宣传。 再加上,这酒店建得依山傍水,涵盖了天然温泉,可泡澡,可煮蛋,可游泳,还学岛国那边搞了个男女混浴,充满噱头。 福化县的旅游业能发展,很大程度上就是隆祥大酒家撑起来的。 “对了,晓玲。记得把行李带过来,我给你们开了房。一人一间,住到你们要离开为止。” “哇——!这、这也太让你破费了吧!” “什么叫破费?人生苦短,我想找个借口一起放松一下不行吗。” “谢谢大佬!!” 挂了电话后,我到商店里买了些东西,就乘着出租车来到隆祥大酒家。 占地宽广的建筑藏匿于山林之中,既古早又现代。入口处还有一大片精心设计的园林。 黄金周已经过去许久,现在是旅游淡季。 再加上酒店位置偏僻,会跑来住在这里住宿的本地人并不多。 我进入金碧辉煌的大厅,开了四间大床房,预定了丰盛的菜肴。 很快,天就黑了。 我来到888号包间,坐在背靠门的位置上,等待几人赴宴。 没多久,郑晓玲三人就被服务员领了过来。 “哇——!好大的桌子!可我们才四个人啊。” 郑晓玲刚进门,就发出一声惊呼。 这张圆桌起码有四米来宽,能坐下二十个人。 “晓玲,别那么没礼貌......万一还有别人呢......”郑学瑞在一旁掐郑晓玲的胳膊。 “哈哈。就我们四个,大家随意一点吧。”我笑着回答,起身把三人迎到座位上。 这时,他们才发现我一副半熟木乃伊的模样。 杜教授尴尬地打量着我,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小伙子。几天不见,你的伤是不是又增加了?” “教授好眼力,说来话长,我们边吃边说。” 几人落座后,菜品被一道道端了上来。 清蒸大黄鱼、炭烤芝士焗澳龙、鲍鱼佛跳墙、野山参炖走地鸡、罗勒黑山羊排、时令菌菇煲。山珍海味、中式西式应有尽有。 没办法,我们本地人就这个习惯,招待客人,一定不能省排面的。 花钱就花钱吧,就当是犒劳一下自己。 隆祥大酒家的菜品都相对实惠,不像大城市溢价极高。 本地人愿意时不时来吃一次,才是这家酒店能一直活下去的原因。 ...... 第31章 留宿 餐桌上,我向三人说了车祸的事,自嘲是瘟神附体。 杜教授和郑学瑞都对我的遭遇表示了同情。 只有郑晓玲和我开起玩笑,说骨头碎了是碎碎平安,碎得好,因此被郑学瑞弹了个脑瓜崩。 车祸的话题并没有持续很长。 很快,我们沉迷于美食中,大吃特吃。 “来来来,教授,这可是我们福化县才有的菌菇,再过两天就过季采不到了。” 我把菌菇煲转到杜教授面前。 杜教授拿温毛巾擦擦嘴,笑着摆手。 “不好意思,我是真的吃不下了。” 他年纪偏大,身子又瘦,食量确实大不到哪去。 “我来我来!我上次吃这个还是在初中呢。”郑晓玲倒不见外,主动挪动餐桌上的转盘,盛了一大勺。 “晓玲,你......唉......” 她哥也是习惯了,对我尴尬地笑笑,懒得再说什么。 我倒觉着郑晓玲这种自来熟的性格挺好的。和她对话不会感觉拘束,好似多年的好友。 这时,杜教授放下毛巾,煞有介事地面向我: “伊言先生,其实,我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教授有事请讲。叫我伊言就行了。” “是这样的,我在福化县的县志中发现了一些有意思的记录,具体的不太好说明,但是......” 简单来说,杜教授在福化县调查了几天民俗,能查的史料基本都看过了。所有令他感兴趣的线索,最终都指向了伏人村。 于是,他想亲自前往一趟那个神秘的村落,希望我这个原住民能作为向导一同前去,以免在荒村中摸不着头脑。 “我已经很久没对真相如此兴奋了,仿佛这副老骨头回到了学生时期。请您务必帮我这个忙。” 杜教授比起几天前,显得有些健谈,能感受到身为学术工作者的热情。 “可是,教授,伏人村已经是荒村。有什么好看的呢?” “无妨。哪怕是荒村,我也一定要去看看。” 我又找了些假理由劝阻,还是没能赢过这位老先生的学术精神。 最后,我只能称自己身体伤的过重,要等痊愈后才能出发。 杜教授终于松了口。 他和我一言为定,让我好好养伤,三个月后会再带晓玲再来一趟福化县...... 在场的四人都不喝酒。 有的怕喝酒耽误工作、有的从小到大没喝过,还有一位总是以开车为借口推辞,哪怕今晚要在这留宿。 我就不一样了,虽然会喝,但假称酒精过敏、向来滴酒不沾。 晚餐时间在以茶代酒的觥筹交错中结束。 时间到了晚上九点。 旅游淡季,酒店员工会提早下班,只留下部分工作人员。 因此,现在这偌大的酒店里其实没有多少人,加上我们大概两只手就能数得过来。 “教授、伊言,我们一起去泡温泉吧?” 空旷无人的走廊上,郑晓玲抖动着马尾辫,对我们作出邀请。 “晓玲,伊言身上缠着纱布呢,怎么泡啊......”郑学瑞对她提醒着。 “那也可以泡脚嘛。而且我又没问老哥你。” “嗯?刚刚的邀请难道没加上我吗?” “你要一起去我是管不了啦。” “哈哈,晓玲,你不会是怕被老哥看到穿泳衣的样子吧?小时候我们可是......” “——停停停!能别把那十几年前的事拿出来说吗?” 兄妹俩又拌起嘴来。 我本想谢绝一起泡温泉的邀请。 奈何晓玲的笑容太有感染力,让人难以拒绝。 于是,我和郑晓玲兄妹俩约定,一小时后在温泉区碰面。这段时间,大伙儿先各自去房间休息一下。 至于杜教授,他以要整理资料为由,谢绝了邀请。 夜晚的山林漆黑一片,从窗户看不到任何风景,只能听见风声。 酒店临近悬崖,考虑到安全问题,同时兼顾视野,客房采用全封闭式落地玻璃窗,只在两侧留了推拉式的小窗户。 我没有带行李。但在来酒店之前买了些衣物,倒是不用担心没衣服穿。 闲着也是闲着,我打算趁这段时间练习绘制符咒。 可还没画两张,房门就被敲响了。 是酒店的工作人员。 门外,一位身穿制服的年轻女性,手里拿着粉色的方形提袋,对我轻轻鞠躬。 “先生,不好意思打扰了。刚刚我们在餐厅包间找到了失物,请问是您的吗?” 我接过一看,袋子里里面装着书籍笔记,还有文具,全是可爱的少女风格。 多半是郑晓玲的。 “是和我一起吃饭的客人们的。我给他们拿去吧。” “好的,麻烦您了,祝您有美好的夜晚。” 服务员露出礼貌性的微笑,转身离开。高跟鞋在地毯上踩出轻微的声响。 我们四人的房间都在山崖的这一侧,只是分散在不同楼层。 我和杜教授在四层,我是403号房,杜教授是410号。郑学瑞在五层,508号。郑晓玲则在六楼,612号。 分得这么散,是因为我在订房时跟前台说过,要选风景最好的几个房间。 反正今晚的房客也不多,前台小姐就把vlog网红们最喜欢的四个房间留给了我们。 我乘电梯来到6楼。 走过一段长长的走廊后,敲响了郑晓玲的房门。 “谁呀~?” 房间里远远传来郑晓玲的喊声。 “晓玲。是我,伊言,你有东西忘在餐厅了。” “诶?......啊!对对对,我的笔记!” 房间里传来闷闷的脚步声,小跑着过来。 房门很快打开。 郑晓玲把马尾辫盘成团子,光着脚丫,身上穿着带有可爱花边的黄色泳衣,身材很好,但还没脱离学生的稚气。 “晓玲,你怎么穿着泳衣就出来了。” “有什么关系嘛~。待会儿我就是这样泡温泉的呀。好看吗?”郑晓玲笑靥如花,在我身前灵巧地转了个圈。 她比我矮大半头,又总是露着笑容,很有邻家小妹的亲切感。 “嗯。很适合你。” 我把袋子递给她。 “谢谢~。要是我把这些资料弄丢了,肯定会被杜教授骂的。” “他那么和蔼的老先生也会骂人?” “我是不太会被骂啦。但他跟其他学生发起火来,可吓人了......咦?” 郑晓玲翻看了两眼袋子里的东西,发出疑惑的声音。 “怎么了?东西少了吗?” “我的眼镜不见了,应该是落在餐厅了吧。” “晓玲你还有戴眼镜?” “我近视150度,只有写东西时会戴......没事!我去餐厅包间找找。” “要我帮忙吗?或者叫服务员帮你吧?” 现在时间比较晚,餐厅那边应该没人了。 “一点小事,不用麻烦别人啦~!我去去就回。”郑晓玲对我摆摆手,拔腿跑出走廊。 好在我及时叫住了她。 她这才意识自己差点穿着泳衣光脚到处跑,对我吐吐舌头,红着脸回房穿鞋穿衣服去了。 我也不再逗留,打过招呼后,乘电梯回到自己的房间。 可我还没来得及做什么,房门就又被敲响了。 我再次开门。 却见郑晓玲已经换好了衣服,站在门外。 ...... 第32章 虚假的告白 “怎么了?”我向郑晓玲问道。 我也疑惑为何她这么快就能跟过来。 但考虑到我和她的房间只相隔两层楼,下楼梯甚至比我等电梯还快,也就没多问什么。 “伊言。我有点怕黑,能带我一起去找眼镜吗?” 郑晓玲两手乖巧地放在身后,抬头看向我。 “哈哈,我都说了跟你一起去了。走吧。” 我欣然答应,和她一起下楼,往用餐的区域走去。 走廊上只保留有部分廊灯,比之前昏暗许多。两人的运动鞋踩在地毯上,几乎听不到声响。 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我的客房在四层,郑学瑞的客房在五层。 如果郑晓玲想叫人跟她一起去找眼镜,为什么不去叫她哥呢? 虽然郑晓玲和郑学瑞表现出经常拌嘴的样子,但亲兄妹怎么说也比我这个只见过几面的陌生人来的熟吧? 难道这位小姐也馋我身子? 不对,我为什么要说“也”...... “伊言。” 郑晓玲跟在我身后,冷不丁地开口。 “怎么了?” “你谈过女朋友吗?” “哈哈......大学时有过一个,毕业后就吹了。” 我如实回答。 “那,你觉得我漂亮吗?”郑晓玲继续说道。 这个问话走向让我有些意外,同时有种奇妙的既视感。 不久前,小红也问过我类似的问题...... 当然,我并不介意年轻漂亮的女孩子来勾搭我。但眼下的情况,是不是有点太快了点? 我和这位妹妹才相识这么一小会儿,一见钟情般地直入主题不太好吧?要是被她哥知道了,怕是会揍我一顿。 “晓玲,你不用向我这个27岁的叔叔确认这种事吧?我觉得你在学校里应该收到过很多男孩子表白。” 我试图用这种方式试探这位小姑娘的意思。 本就轻不可察的脚步声突然停止。 我回过头,看见郑晓玲深深低着脑袋,盯着地面。 她的样子有些奇怪。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她比之前矮了一些,身体比例不大不协调,好似在上身不变的情况下,下身变短了。 之前的郑晓玲是这个样子的吗? “伊言。我漂亮吗?” 似乎是没听到想要的答案,郑晓玲对我复述了一遍问题。 我已经起了戒备。 右手在口袋处碰了碰,没有摸到任何武器。 “漂亮。” 我淡淡回应,也不知道是对自己说的,还是对郑晓玲说的 “那我们在一起吧。” 郑晓玲突然直球地告白。 此时此刻,我却没办法产生心动的感觉。 相反,无意间发现的细节,让我感到背后一阵发凉。 郑晓玲双脚居然反到了身后。 想象一下,一个人明明是正对着你,能看到膝盖,两只脚却是朝向后方,自己能看到的不是鞋尖,而是凉鞋的脚后跟。 我和郑晓玲靠得近,一开始才没留意到脚下的情况。 “抱歉,晓玲,我觉得我们之间还缺乏了解,还是先从朋友做起吧?” 我往她身后走去,想趁机原路返回房间。 “没关系,伊言,我们可以慢慢来,就像两只相遇的乌龟。”郑晓玲还是低着头,让人看不清表情。 这个比喻很可爱。 如果是真的郑晓玲对我这样说,我说不定就答应了。 谈话间,我经过郑晓玲身边。 然后我的右手就被抓住了。 低头看去,那只手细腻白皙,指甲剪得圆圆的,带有正常人的体温,好像没什么问题。 但只要稍加思考就会发现,她牵手的方式很奇怪。 正常人背对着他人往后伸手,手掌应该是小拇指朝上,大拇指朝下的状态,否则手肘就会很难受,使不上力气。 可现在,郑晓玲和我背对背,却能以大拇指朝上的方式紧紧握住我的手。 也就是说她连双手都是反过来的。 “伊言,你要去哪?”郑晓玲可爱的嗓音从身后传来,变得不太稳定。 我一直以来遇到的伪人都挺蠢的,两个人魑除外。 但这次我意识到,自己可能遇上了比较聪明的家伙。 刚刚我想逃走的心思有点太明显了。 “啊,我突然想起来有个东西忘在房间了。晓玲你在这等着,我去去就来。” “是什么?” 郑晓玲并没有松手,反而越攥越紧,仿佛一圈有弹性的止血带。 “呃,是我的手机。对,我手机忘在房间了。能先把手松开吗?” 我的手掌有些冒汗。 走廊的灯光在地毯上打出长长的影子。 郑晓玲低着头,阴影仿佛没有脑袋一般,只能看到平平的肩膀。 鼻子里能闻到一股劣质香水般的刺鼻味道。 “......” 短暂的沉默后,郑晓玲握手的力度稍稍减弱。 好像是被我说服了。 叮铃铃,叮铃铃...... 然而这时,我的手机却突然响起。 空气瞬间凝固,郑晓玲原本快张开的手,再次以更大的力量合拢起来。 “你骗我......” 她的这句话里听不出感情,勉强算是有点失落。 我唯一能动的右手被束缚住,甚至没办法把电话挂掉,只能任凭催命般的铃声在无人的走廊回响。 “哈!瞧我这傻的,手机就在口袋里,居然没发现。你可别找我这么傻的男朋友。” 我只能尽力去圆谎。 脑袋里疯狂思考,有没有瞬间击杀这名伪人的方法。 我虽然体质特殊,能伤到怪异,却不代表能用拳头把它们打爆。 周围没有能够当武器的东西,最近的垃圾桶都在八米开外,还是木制的。 还是想办法逃脱吧...... “一起......”郑晓玲又发话了。 “什么?” “伊言,和我一起去房间。” “哇、哇哦......你这样发出邀请,我可是容易会错意的。我们不去找眼镜了吗?” “没关系,先和我去房间......” “呃,行。但先让我接个电话好吗?手机一直响还挺吵的。” 于是,“郑晓玲”终于松开了我的手。 我本想撒丫子就跑,却感觉到,有东西贴着我的脚踝。 又是郑晓玲的手。 小巧白皙,看起来很柔软,就是不知道是从哪伸过来的。 爷爷在万变符术中写过,伪人乐于欺骗人类,这个过程能给它们带来快感。 直到它们玩够了,才会像整蛊揭秘般现出原型,杀掉眼前的“玩具”。 从古至今的除魔人都是在利用这点除魔。 因为和伪人正面硬拼没有任何胜算。 所以,我必须继续被“骗”下去...... 第33章 一场即兴演出 我装作没注意到脚下,把响了好久的手机从兜里拿出来。 是郑晓玲打来的。 第一时间,我遮挡住手机屏幕上的备注名,点了稍后回拨的快捷按键。 “哈哈,最近的骚扰电话真是越来越多了。” 我屏住呼吸,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对“郑晓玲”笑道。 不等她作出回应,我主动拉着她的手,往客房方向快步走去,仿佛是个被下半身控制的猴急男友。 “晓玲,去我那如何?” 我不敢回头看她,担心自己的眼神出现破绽。 “去我的房间。”郑晓玲回道。 她稳稳地跟着我的步伐,脚步声却很怪异,踩一下左脚,再踩两下右脚,仿佛在玩跳格子似的。 “呃......还是去我那吧?我的房里有些好玩的。” 当然,这是在撒谎。 如果真有些小玩具,那我也太下头了。 非要说的话,我的房间里有菜刀和朱火符,勉强算是好玩的东西。 “嗯。” 身后传来应答,让我有了翻盘的信心。 我特意没选择乘电梯,拉着她从楼梯往上走去。 一层、两层、三层...... 胜利在望,我的心跳也越来越快。 可在来到四楼的同时,意外却发生了。 我遇到了刚下楼的某人。 “嗯?伊言?” 是郑晓玲的哥哥,郑学瑞。 我当时心里就一个想法:完了。 手掌已被汗水浸透,紧紧拉着郑晓玲的手,大脑飞速运转,试图向这位“大舅哥”解释现在的情况。 但臆想中郑学瑞冲上来质问我和晓玲的情况并没有发生。 相反,他的脸上起了几分困惑,而后逐渐转变为惊恐,往楼上的方向看去。 从那里,隐约传来轻快的脚步声。 我马上明白,真正的晓玲此时就在楼上。 而且正在往这里走来! “学瑞哥,我知道你现在可能不太高兴,但先别生气好吗?等我和晓玲完事了再说。” 我控制住身体的颤抖,像个无赖似的,对郑学瑞疯狂使眼色。 “伊言,不是,晓玲她......”郑学瑞没看懂我的暗示,眼神飘忽不定,看了看我身边的“晓玲”。 “之后会跟你解释,至少现在请别干扰我们。” 我只能用模棱两可的话堵住他的嘴,强行把伪人拉进四楼的走廊。 与此同时,眼角的余光里,另一个郑晓玲刚好拐过了楼梯转角,和我们相视了一瞬。 “伊言!” 楼梯内远远传来郑学瑞的喊声,像是在提醒我,却仿佛带有求助的意味。 “别管我们!” 我头也不回地大喊一句,拉着伪人加快脚步。 走廊的距离仿佛被时间拉长。 我总算来到403的房,刷卡打开房门。 全程,这位“郑晓玲”没有说出一句话。 她的皮肤质感越来越怪异,碰起来像是糊着一层湿润的液体。 我关上房门,把她拉到床边。 菜刀和朱火符,都放在床头的行李包中。 我必须抓准时机。 “我把你哥得罪了,所以,还要继续吗?” 我装作不经意间拉开行李包的拉链,握住菜刀的刀柄。 郑晓玲已经变回了原样,和我印象里的她没有任何区别。手脚也是正常人的状态。 但不知何时,她竟换上了泳衣,皮肤还留着水珠,好似刚从温泉出浴一般。 “伊言,喜欢我吗?” 郑晓玲没有回答我的问题,面无表情,瞳孔深邃得如同窗外的夜色。 回答它的,是我手上的菜刀。 我用最快的速度抽出刀刃,刺进它的胸口。 熟悉的黑血喷涌而出。 伪人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身体瞬间变形,如同烧焦的树胶制品,丧失了柔软与弹性。 “抱歉。我对配偶要求很高的。” “呕呕呕,你,骗我......” “你还好意思说,明明是你先骗我的。” 连捅几刀后,伪人在挣扎中化作黑泥,流了满地。 我深吐一口气,一屁股坐到床上。 说好的安心养伤呢? 我现在走到哪伪人就跟到哪,还让不让人活了...... 咚咚咚! 耳边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我身子一抖,仿佛从梦中惊醒,迷茫地看着四周。 我还在403号房。 地上的黑泥却已消失不见,整个房间跟打过仗似的,凌乱不堪。 我手中握着明晃晃的菜刀,站在房间中央,保持着捅刺的姿态。 我发现,自己又不知不觉进入释妄界了。 而且这次,一直到回归现实为止,我都没有发觉异常。 “伊言!在吗?快开门!” 门外传来郑学瑞焦急的喊声。 “来了。” 我把菜刀带在身上,前去开门。 郑学瑞和郑晓玲站在门外。 郑学瑞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慌忙朝我房内看去。 “伊言,刚才那个晓玲呢?!” “嗯?” 我的大脑陷入了混乱。 难道说之前发生的是真的?我其实没进入释妄界? 我努力感受耳边的声响,无法察觉到任何异常。 这里大概的确是现实...... “就是刚刚啊!你身边不是有个晓玲吗?你还一副要跟她那啥的样子!” “......抱歉,学瑞哥,刚才我不是故意要气你的。”我姑且回了话。 “哥哥,怎么了呀?你干嘛慌得跟见鬼似的。” 一旁,郑晓玲小孩似的嘟起嘴,也跟着看向房间里。 “哎呀!就是见鬼了!晓玲你明明在我这里才对。伊言你快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郑学瑞焦急地催促着。 我整理着混乱的思绪,回到房间里,换了双室外拖鞋。 “说来话长。我们去温泉区说吧。你们的泳装准备好了吗?” 我毕竟没办法下水,穿个拖鞋去泡脚就行了。 鼻腔里还是能闻到劣质香水的味道。 我只当是房间太封闭,伪人的气味还没散去。 “伊言,你别卖关子了,我刚刚心都卡在嗓子眼儿了,还以为自己精神分裂了。” 郑学瑞喷着唾沫星子,再次催促。 “对啊。伊言哥哥,快说说发生了什么。” 郑晓玲凑过来,嘴角带笑,眨着漆黑如夜的大眼睛。 说话间,我和兄妹俩走到电梯门口,等待电梯从一层升上来。 “呃,这个事情不太好解释......” 我挠着头,不知要从何说起。 浓烈的劣质香水味更是阻碍了我的思考。 仔细想来,我和伪人在房间里时,这股味道反而不太明显。 为什么现在跟打翻了香水瓶似的? 第34章 郑晓玲 我实在讨厌这股香味,忍不住出伸手,在鼻子前挥了挥。 “快说啊,伊言。” 郑学瑞激动得手舞足蹈,不停重复之前的话。 事出反常必有妖。 我突然呼吸一滞,瞄向一旁的“郑晓玲”。 她对我和郑学瑞的称呼,好像和之前不太一样...... 怎么叫起我伊言哥哥了? 还怪可爱的。 思考间,我悄悄往楼梯口的方向望去。 却见一条带血的手臂静静躺在地上,从楼梯口,无言地伸向四楼的走廊。 那只手的上戴着腕表。 是郑学瑞的手...... 一时间,我感觉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一般。 这时,电梯传来提示音,缓缓打开。 回头看去,电梯中,竟然站着另一个郑晓玲。 她穿着泳装,外面披着外套,脸上戴着副大大的红框眼镜。 而她的身后,还站着一个人。 赫然是另一个“郑学瑞”。 身体正常,脑袋却比寻常人大了两倍,脸皮崩得很紧,皮肤从眼角和嘴角处撕裂开,嘴巴难以张开,喉咙里不停重复稀奇古怪的音调。 “伊言,救我......” 郑晓玲嘴唇发白,身体不停颤抖。 她在见到我的同时,心理防线终于崩塌,泪水噗噗落下。 在场五个人,一个我,两个郑学瑞,两个郑晓玲。 我却能确定,眼前四人中,只有一个是真的。 飞速操起腰间的菜刀,我冲进电梯,一刀割开大头伪人的脖子。 黑血从颈动脉喷射而出,浇到了我和郑晓玲的身上。 人类尺寸的脖子无法继续支撑巨大的头颅,胫骨应声而断,脑袋碰地一声掉到地上里。 “呀!” 郑晓玲发出一声尖叫,坐到地上。 危机还远远没有解除。 我把郑晓玲护在身前,假意把刀举在她的脖子边,大义凛然地对电梯外的两人喊道: “你们快跑,怪物由我来对付!” 电梯里响着舒缓的萨克斯音乐,和郑晓玲的哭声交融在一起。 电梯外,那对假兄妹一动不动,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电梯在沉默中关闭,向一楼驶去。 我赶紧把刀放下来,对跪坐在地上的郑晓玲安慰道: “没事了,晓玲。我们安全了......暂时的。” “呜呜,伊言。好可怕,到底怎么了?” “先到安全的地方,我等下再跟你解释。” 很快,电梯降到了一楼。 我踢开挡在地上的大脑袋,扶着郑晓玲走到一层大厅中,在沙发上坐下。 然而,整个大厅里一个人都没有。哪怕是前台位置,也无人值班。 我从柜台处拿了瓶水,抽来几张纸巾,递给郑晓玲。 “谢、谢谢......” 郑晓玲喝着水,慢慢止住了哭声。 她跟我讲述了她的经历。 当时,郑晓玲在我的提醒下,进屋穿鞋穿外套,好去餐厅找眼镜。 但我刚离开,“郑学瑞”就敲响了她的房门,要跟她一起去前往餐厅。 郑晓玲以为是我把这事告诉了她哥,也没多问,在“郑学瑞”的催促下简单披上外套,就出发了。 可随后,她就遇到了诡异的事情。 每当她看向郑学瑞时,总感觉郑学瑞的头变大了一点。 一开始她还不怎么在意,只觉得是自己的错觉。 可等到找回眼镜时,不知不觉间,郑学瑞的头已经大了整整一圈。 他的嘴巴两边也越裂越深,好似头骨变大了,脸皮却没扩展,硬生生撕出两道口子。 如果是寻常女孩子,这时候已经被吓得大喊大叫了。 凑巧的是,郑晓玲最近在研究福化县的民俗。 福化县的诸多史料中,都记载着一个说法: 不要说破怪异之物的身份。 她遵循着这条规则,硬着头皮,和脑袋越变越大的郑学瑞返回客房。 然后就在四楼的电梯遇到了我。 “我还以为自己在做梦,但捏了一下手臂,好疼,比我哥捏的都疼......” 郑晓玲的身子还在颤抖。 对此,我也没办法安慰她更多,只能坐在她身旁,和她互相感受一下对方的温度。 我自己都觉得后怕。 要不是我足够机智,现在估计已经和郑晓玲成为两具尸体了。 “对了,我哥呢?还有教授呢?他们怎么样了!” 郑晓玲想到了什么,抬起头,焦急地看着我。 “杜教授我不太清楚,但你哥他......”我撇开视线, “我老哥怎么了?”郑晓玲追问道。 “你看到电梯外的人了吧,那两个都是假的,真正的郑学瑞在四楼的楼梯口,已经......” 我没有说完,但我想我表达的意思已经很清楚了。 “不!这不是真的......” 郑晓玲的泪水再次喷涌而出,拉着我的外套,不停哭喊。 “别着急,晓玲。也有可能是我看错了。” 我轻拍两下郑晓玲的手臂,站起身来。 从我们来到一层大厅开始,完全没有工作人员经过这里。 虽说还在值班的人可能不多,但我们的动静这么大,就没有一个人过来看看吗? 我甚至怀疑,在这栋酒店里已经没有多少活人了。 我拿出手机,想要报警。 拨出的电话无人接听。 我又让郑晓玲给杜教授打电话,一阵等待后,也是一样的电话提示音。 那些个伪人又在影响信号了。 “这样吧,继续等着也不是办法。我上去一趟,争取把伪人都干掉。” 我拿出菜刀,准备放手一搏。 虽然我也有其他选择,就是置身事外,一走了之。 但我做不出那样的事。 且不说这里的伪人是不是因我而来。 哪怕我与此事无关,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曾经帮助过自己的好心人陷入悲惨的结局。 “不!伊言,太危险了。史料中说,怪异是人无法匹敌的......”郑晓玲试图劝阻我。 “那史料中有没有提到过除魔人?” 我解开脖子上的绷带,让左手垂下来。这样起码会灵活一点。 “除魔......”郑晓玲直直看着我, “总之,你能逃先逃吧,你考驾照了吗?” “还、还没有。” “那你在这等我好消息,如果一小时后我还没回来,你就徒步往城里方向逃吧。” 我再次往楼上走去。 拖鞋吱吱呀呀的声音很大,在一楼大厅回响,有点破坏气氛。 郑晓玲一抹眼泪,几步跟了上来,轻轻碰了碰我的手臂。 “伊言,我也一起去。” “很危险的。你又没有除魔能力,不要勉强。” “不、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觉得我应该帮不上忙。但是,请不要留下我一个人。” 她抿着嘴唇,可怜兮兮地看着我。 第35章 同行 确实,我不应该把女孩子一个人留在危险的地方。 一方面,在这种地方独处心理压力很大。另一方面,万一又有伪人找上她,那我的努力不是白费了。 于是我把郑晓玲带在了身边。 为了她也能保护自己,我和她强调了伪人的应对方法。 比如出一些简单的情景题,和她讨论了如何飙演技、如何暗中交流,就和她一同出发了。 电梯里留有伪人死亡后的黑泥,出于生理和心理上的厌恶,我们选择徒步爬楼。 刚进楼道,我们就遇上了一具尸体。 身穿制服的女服务生躺倒在地,胸口处留有刀扎般的恐怖伤口,血淌了一地。 郑晓玲捂住嘴,抑制住尖叫。 “......” 我沉默不语,心中却是惊涛骇浪。 倒不是因为看到了人的尸体,而是这死去的人,就是当初给我袋子的服务生。 而她胸前的贯穿刀伤,就仿佛是被我用菜刀捅出来的一般...... “伊言,快走吧。别看了......” 郑晓玲拉了拉我的衣摆。 我点点头,和她绕过尸体,继续往上走去。 很快,我们来到了四层。 楼梯口处,郑学瑞趴在地上,仿佛在求救一般维持着爬行的姿态。 他的死相惨不忍睹,全身被未知的事物凌迟,皮肤消失不见,暴露出鲜红的肌肉组织,却偏偏穿着整齐的衣装,无声地表明着死者的身份。 “不......老哥......” 郑晓玲噗噗流了泪,转身呕吐起来。 今天的豪华晚餐算是白吃了。 我轻拍她的肩膀,帮她抚顺气息。 郑晓玲缓了好一阵,才鼓起勇气重新看向郑学瑞,脱下外套盖在了尸体的脸上。 沉默一阵后,我们谨慎地靠近走廊。 现在最优先做的,是到我的房间把符纸带出来。 多一份武器,多一份胜算。 而且那东西郑晓玲也能用,能为她增加一些防身手段。 走廊上空无一人,飘荡着劣质香水的气味。 我和郑晓玲来到403号房,猛地推开房门。 房间里保持着凌乱的模样,和我离开那会儿没有任何区别。 但此时,房间床上,某件显眼的亮黄色衣物进入我们的视野。 竟是郑晓玲的同款泳装...... 分上下两件,其他的自行想象。 我下意识看了一眼身旁的郑晓玲。 此时此刻,她也穿着一模一样的泳衣,只不过沾上了伪人的黑血。 郑晓玲也抬头看向我。 我连忙摇头,表示自己什么不知道。 好在,她也不认为我会是那种收集癖变态,信了我的说辞。 我习惯性关上房门,和郑晓玲走进房间,换回运动鞋,套上外套,装好菜刀和朱火符,以及其他必须带上的东西。 其他行李太累赘,轻装上阵,保命要紧。 郑晓玲倒是先看起了床上的泳衣,拿起来和自己身上的做了对比。 “怎么连尺寸都是一样的......”她小声嘀咕着,面带羞涩,又凑上去闻了闻。 “晓玲,我是真的不知道!我出房间的时候还没有这个东西的!” “好啦。不用解释,我知道的......” 郑晓玲没有多说什么,把泳衣扔下了。 但她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只有她自己清楚。现在也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 郑晓玲刚把外套留给了郑学瑞,又变回了泳装少女的姿态。我拿了件新买的外套给她披上,又给了她几张朱火符。 “走吧。” “嗯。” 整理好心态后,我们再次打开房门。 可谁知,房门外竟然静悄悄地站着一个人。 那已经死去的女服务生,胸口还留着刀扎的伤口,对我们露出礼貌的微笑。 “呀——!” 别说郑晓玲了,我都吓了一跳。 女服务生对自己的“伤势”毫无理会,微微欠身鞠躬。 “先生,女士,需要帮忙吗?” “不需要。请让一下好吗,我们要出去。” 我把拿菜刀的手背在身后,淡淡回复。 “好的,祝你们有美好的夜晚。” 服务生以怪异僵硬地姿态挪动步伐,为我们让开一道路。 我和郑晓玲交代过,如果遇上明显是伪人的家伙,她保持镇定,由我来对付。 可刚踏出一步,服务生突然抓住了我的右手,用无法抗拒的力量拉到面前。 服务生的嘴里吐出黑血,身体好似触发了bug的游戏建模,毫无规律地扭曲变换着。 “先生,请不要携带危险的刀具......” 我心中暗道不好。 “放开!” 郑晓玲突然行动起来,抓出口袋里的符咒,按到伪人身上。 火焰的灼痛感让伪人松了手。 我不敢迟疑,赶紧一刀挥去,割开伪人的喉咙,进行补刀。 最终,这只伪人在呕吐声中化作了一摊黑泥。 我心有余悸,对郑晓玲比了个大拇指。 “干得好,晓玲。要没有你,我说不定就出事了。” “应该的,你太客气了......” 郑晓玲凭本能应答着,两腿一软坐到地上,缓了好久才重新站起来。 顺着走廊继续走,我们来到杜教授所在的410号房,轻轻敲响房门。 “哪位?” 里头传来杜教授的声音,光用耳朵听没有任何异常。 “教授!您快开门,出事了。”郑晓玲的声音略带颤抖。 而我已经手持一张朱火符,严阵以待。 “出事了?出什么事?” 杜教授的脚步声慢慢接近。 在房门打开的一瞬间,我快速把朱火符拍了出去。 符纸沾上杜教授的胸口,没有任何反应,缓缓飘到地上。 “太好了,您是真的。”我松了口气,捡起地上的符纸。 “嗯?这是在玩什么新的恶作剧吗?最近老有学生拍这些东西发到网上。”杜教授拉了拉被弄乱的衬衫。 “不是的,教授!快和我们走吧!这里现在很危险!”郑晓玲赶紧解释。 而后,我和郑晓玲一人一句,简单说明了现在的情况。 杜教授将信将疑,还是怀疑我们在偷拍反应视频。 “教授!我哥的尸体就在楼梯口!这世上真的有怪异,求您了,快和我们逃跑吧!” 郑晓玲用力拉扯杜教授的衣襟。 杜教授见我们如此认真,才终于答应一起下楼。 离开之前,我无意间瞄了一眼杜教授的房间里。 所见之处非常整洁。 桌上也看不到任何书籍之类的东西。 就好像刚刚进入房间的状态。 ...... 第36章 追逐 “伊言,怎么了?” 郑晓玲拉着杜教授走向楼梯,见我没跟上来,回头看向我。 “没什么。” 我跟了上去,心中暗自思考。 杜教授谢绝和我们泡温泉,说要整理调查资料,可为何书桌上什么都没放呢? 大概是我多想了。 或许杜教授只是不想泡温泉,随便找了个借口。又或者他想先休息一会儿,等晚一些才开始研究。 他碰到朱火符后没有任何反应,应该不是伪人才对。 等等...... 我自己画的朱火符,万一有一两张无效的呢...... “呼......等等,我膝盖老毛病犯了,可以乘电梯吗?” 还没走到楼梯口,杜教授突然捂住膝盖,对我们摆手。 郑晓玲拿不定主意,看了看我。 “那就坐电梯吧。不过是伪人死后留下来的黑泥,没什么的。” 安全通道和电梯分别在走廊两端,我们转身往电梯的方向走去。 这时,我突然想到了什么。 黑血...... 对啊。我和郑晓玲身上都沾着伪人死后的黑血,为什么杜教授见到我们的时候没有任何表示呢? 我看向郑晓玲。 却见那些黑血已经消失不见了。我身上也是如此,看不到任何痕迹。 释妄界中的黑血没有参考性。我第一次在现实中看到黑血,是在医院的时候。 但当时,孟欣然把地面打扫干净了,我也就没关注后续的情况。 难道说,伪人的黑血放着不管,会自动消失吗? 思考间,我们等到了电梯。 电梯中也恢复了最初的模样,别说黑色的血迹了,干净得仿佛刚刚打扫过。 “诶?” 郑晓玲也是发出疑惑的声音。 三人乘上电梯后,我看着显示屏的数字,忍不住开口: “杜教授,我们找到您之前,您有听到外面的声音吗?” “声音?我一直在整理资料。可能是太专注了吧,什么都没听见。” 杜教授微微喘着气。 他在撒谎。 我心中生出一丝不妙的预感。看向郑晓玲,挠了挠后脑勺。 这是我定下的暗号。 代表着“在场可能有伪人,但不确定”。 我们还顺便定下了其他三个暗号,方便暗中交流。 挠鼻子,代表“在场确定有伪人”。 挠耳朵,代表“在场有复数个伪人”。 轻咳一声后扶住下巴,则代表“情况危急,尽快脱身”。 当时的我也没想到,这套动作,后来居然成为了所谓的“业界标准”。被所有除魔机构传承沿用着。 郑晓玲呆愣几许,似是在回忆这个动作的含义。 随后她脸色一变,瞄了眼自己搀扶着的杜教授。 “教、教授,你的膝盖好点了吧?我先放手了。” 郑晓玲就要松开手去。 谁知,杜教授竟反手抓住了郑晓玲的肩膀,继续靠在她身旁。 “晓玲啊,我刚刚可能扭到了,现在走不动,麻烦你多扶我一会儿。” “可是,我突然感觉好累,教授你先自己站一站,我要休息一会儿。” “晓玲,多帮帮我这个不中用的老人家吧。” 话是这么说,杜教授的语气中却多了一分不容抗拒的严厉,情绪仿佛处在爆发的边缘。 “好的,教授......” 郑晓玲挤了个微笑,向我露出求助的神色。 我轻轻摇头,暗示不要打草惊蛇。 这时,电梯门开了。 不知为何,整个一层大厅变得一片漆黑,只有电梯里的灯光向外辐射,照亮一片大理石地砖。 “奇怪,谁把灯关了,不久前还亮着啊......”郑晓玲微微颤抖。 舒缓的萨克斯音乐此时达不到任何放松的效果,隐约还能听出失真的音调。 “教授,换我来扶你吧,晓玲她经历太多变故,已经很累了。” 我主动凑到杜教授身边,要去接替郑晓玲的位置。 “伊言先生,怎么好意思让您帮我呢,您还受着伤呢。”杜教授面无表情地看向我。 “我好歹是个小伙子,这种体力活还是让我来吧。让晓玲打手电筒探路。” “伊言......”郑晓玲担忧地看向我,手指有意无意地伸向外套口袋,想拿出朱火符。 我也紧握着腰间的菜刀。 最后,在我的强烈要求下,杜教授同意了由我来搀扶他。 我们三人往黑暗中走去。 夜间的山林没有灯光,随着电梯门关闭,郑晓玲手机成了唯一的光源。 酒店正门,突然出现一个人影。 郑晓玲尖叫出声,手机咔地一声掉到了地上,听声音应该是摔碎了。 “谁?!” 然而,对面的人影也被吓到,慌张地回过头来。 是杜教授。 透过门外的天光,隐约能看到另一个杜教授拉着行李箱,看向我们三人。 第一时间,我抽出菜刀,向自己搀扶着的伪人刺去。 刀尖却落了个空。 我的手掌瞬间脱离控制,菜刀掉在地上,发出哐啷的声响。 我的右手断了。 如薄薄的刺身切片,噼里啪啦地甩在地砖上。 手腕处传来剧痛,在黑暗中倾泻温热的液体。 我挥动左手的石膏,把“杜教授”推开,往楼梯方向跑去。 “快跑!” 我在黑暗中大喊,摸着黑,一步三阶地快速上楼。 郑晓玲在远处叫着我的名字,但我除了不停地跑,无暇顾及其他。 二层、三层...... 手腕处不停流出鲜血。 打着石膏的我,甚至无法抓住上臂帮自己止血。 “伊言先生。您为何要跑......” 身后传来“杜教授”的声音。 他像个绅士般慢慢踱步,却能随时跟在我身后很近的地方。 “淦,你这不是会走吗......” 我的身体逐渐变冷,血液的流失让痛感都开始模糊。 凭着印象,我走进了四楼的走廊。 这里也变得一片漆黑,唯独我的403号房开着灯,暖色调的灯光从半掩的房门中倾泻出来。 我用尽最后的力气跑进房间,用肩膀关上身后的房门。 可在房门即将闭合的瞬间,一只苍老的手伸了进来,卡在门缝中。 “伊言先生,您夹到我的手了......” “杜教授”在房外发出低沉恐怖的嗓音。 我背对着门,喘着气,死死用身体抵住门口。 绝望之际,却见房间里,那洁白的床单上放着郑晓玲的泳衣。 我不禁嗤笑出声。 这一刻,我终于发觉了耳边的嗡鸣。 第37章 一把杀猪刀 我再次出现在屠宰厂的车间中。 连带着酒店房间中的物品,也一起被搬了过来。 床、书桌、沙发、衣柜、甚至是郑晓玲的泳衣。 就好似有人在不太干净的杀猪厂里布置了温馨的房间,怪里怪气,不伦不类的。 我背靠着车间的铁门。 “杜教授”的手被夹在门缝中,不停挣扎。 从我意识到自己在释妄界开始,它的力量就减弱了很多。只需半个身体靠上去,我就能轻松按住门扉。 甚至,门外开始传来痛苦的嚎叫声, 听得出来应该挺疼的。 “伊......言先生,请,开门......” 伪人变回了杜教授的嗓音,不停哀求。 我没理会它。抬起自己的右臂,看着手腕以下空荡荡的部分。 鲜血如水龙头般往下流淌,仿佛是宣告我死亡的倒计时。 很疼,能感受到幻肢痛。 身为唯物主义者,我可不认为自己换了个地方,伤口就能痊愈。所以,我的释妄界多半也没有那些超自然的功能。 我尝试幻想手自己长出来,或者眼前出现医疗箱和护士小姐,帮我包扎伤口。 没有任何反应。 可惜我以后是没办法杀猪了。 不过死在释妄界,应该比死在现实中好。 我就能像爷爷那样消失不见,认识我的人会认为我只是失踪了,不会找到我的尸体...... 我换了个姿势,用肩膀抵住门,看向“杜教授”夹在门缝中的手。 “你居然切了我的手?不知道这是我吃饭用的家伙吗?” 我怒极反笑,高高举起左臂的石膏。 啪。 石膏带着重力,全力击打在伪人手上,一下就打折了它的三根手指。 门外传来剧烈的呕吐声,手部的挣扎更加剧烈,却无法逃脱门扉的挤压。 “哈,你也知道疼?” 我再次举起石膏,用力砸下去。 这一下,石膏直接被砸出碎末。 “你叫?你还好意思叫?把我的手还回来啊!” 我面带笑意,一下下砸着,每一下敲击都能让伪人发出痛苦的呕吐声。 终于,石膏终于不堪重负碎裂开来,完全脱落我的手臂。 剧痛从左手传来。 本就没长好的小臂骨,又被我给砸歪了。 不过让我欣慰的是,那位杜教授的手更惨。 手腕以下歪七扭八,好似被车轮胎反复揉捻般,惨无人道的粉碎性骨折。 我离开门边,把伪人放了进来。 没了门板作为支撑,“杜教授”顿时趴倒在地,捂着自己的烂手不停抽搐,发出悲惨的呕吐声。 它的眼睛往下流出黑色的血泪,嘴巴张得犹如那幅着名油画里的人物,有些滑稽。 “怎么?在我的释妄界连现出原形都做不到了?下次别扮成老人家了,至少来个青壮年和我打一架吧。” 我对伪人不停嘲讽,坐到地上休息。 身体越来越冷,我却感觉还能蹦跶一阵。 我知道这是肾上腺素在支撑着我,让我回光返照,交代遗言。 “妈的,可惜我手边没刀,不然非把你开膛破肚,挂到钩子上不可......” 我无力地笑着,回想自己短暂平凡的一生,等待死亡降临。 这时,我感觉左手碰到了类似刀柄的东西。 低头看去,是伊景光留下的符文短剑。 黑色的剑身刻满了血色的符文,诡异而不失华丽,像是祭祀用的物品。 我费力站起,左手已感受不到痛楚,将它握了起来。 “伪人大爷,看来老天不想我放过你啊。” 我走到伪人跟前,一脚踩住它的烂手,像捻香烟一般摩擦着。 伪人再次嚎叫起来,却怎么也无法挣脱我的踩踏。 “可惜是把不伦不类的短剑,要是把杀猪刀,那可趁手多了。” 我自顾自地说着,将短剑架到伪人的脖子上。 可我再一眨眼,那把短剑居然真的变成了一尺来长,尖头宽刃的杀猪刀。 刀身上保留着血色符文,刀刃反射着高光,煞气十足。 我大笑一声,一刀划过伪人的脖颈。 黑血喷涌而出,伪人在最后的嚎叫中化作黑泥。 与此同时,我感受到一股怪异的暖流渗透进我的身体。 一瞬间,我仿佛置身于伏人村的山林,再次看到了巨大的、不可名状的存在。 只不过此时,我仿佛能听懂祂的只言片语。 祂说,祂饿了...... “伊言!你醒醒......” 耳边传来郑晓玲的嗓音,十分遥远。 我努力去听清内容。 可再听去,那说话声又变成了男人,在严厉地质问着我。 “......醒了吗?问你话呢!” 下一刻,我被高亮的白炽光晃得睁不开眼。用力控制住眼睑,才看清了周围的事物。 这是个冷色调的封闭房间。 我坐在儿童座椅般的特制铁椅上,面前是一张办公桌,桌上有一盏台灯。 身穿制服的警官站在办公桌前,等待我的回答。 我见过这个人。 他姓张,福化县本地的同志,在医院跟我做过笔录,我还和他握过手。 我终于意识到,自己正在福化县的警局接受审问。 “抱歉,张警官,请问发生了什么?”我无奈地笑着,向他询问。 我现在感觉状态非常好,身上没有任何疼痛,除了有点困,没有任何不适,仿佛能杀上一整天的猪。 我看向自己的双手。 左手依旧打着石膏。 令我欣喜的是,右手却没有变成拉面馆的牛肉片。 它回来了。 只不过被铐在了椅子上,无法行动。 “伊言,我警告你别装傻,如实回答我的问题。” 张警官把台灯的光对准我,眉毛一横,面色严肃。 “警官,我是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求您帮我解释一下。如果是我的问题,我肯定虚心接受。” 我表情真挚,语气平静。 经历过太多次死亡边缘,我感觉自己不论接下来要面对什么,都能坦然接受。 但如果可以的话,让我多活一阵子是最好了...... 张警官本来还想说什么,看我这副模样,也拿不定主意。 “要我再说一遍也行。但事先说好,拖延时间是没用的,等凶器的化验结果一出,就会真相大白......” “哈哈,您简单说一说就行。我争取让您准时下班。” ..... 第38章 真相? 现在是凌晨4点。 张警官顶着黑眼圈,耐着性子,为我解释了事情的经过。 昨晚,隆祥大酒家出了命案,发现死者两名。 分别是酒店的服务生,以及一位留宿的旅客。 据报警的清洁工说,昨晚九点过后,整个酒店除了他,只剩下一名值夜班的女服务生,其他人都提早下班了。 可随即,停电了。 唯一的同事联系不上,清洁工自己去开启了备用电源,而后就在楼梯口看到了同事的尸体。 警局很快立案。 法医连夜调查,得出结论,服务生死于胸口的刀伤;旅客则被凶手以极其残忍的手段杀害,全身皮肤尽失,痛苦而死。 当时,整栋楼里只有我一个人。 待在凌乱的房间里,拿着菜刀,疯疯癫癫地自言自语。 那么问题来了。 杀人的不是我,还能是谁呢? 警局特意查了我的行程,发现我这些天频繁往返于边海市与福化县。 不仅如此,我的职业是屠宰厂的杀猪匠,不久前还进过别的派出所,档案记录上写着:疑似精神分裂,在电梯内挥舞刀具。 这么一来,我更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我试图询问酒店其他客人的现状,想知道郑晓玲和杜教授是否安好。 张警官见我能说出住宿人的名字,更是对我加深了怀疑。 他说那两人联系不上,说不定已经被我所害。 我却没办法做出任何解释。 现在的我,经常分不清虚幻和现实。 我又怎么能确定,郑学瑞一定是伪人所杀呢? 那女服务生的死状,更是连我都难以为自己辩解。 总不能是刚好来了个持刀的歹徒吧?又或者伪人突发奇想用起了工具,对她捅了刀子? 那说出来谁信啊...... “怎么?想起来了?” 张警官见我陷入沉默,冷哼一声。 “警官,实话实说,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凶手。还是等化验结果吧。” 我如实阐述。 “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罢了,等着吧。” 张警官疲惫地站起身,往审讯室外走去。 然而,审讯室门打开的瞬间,门外传来熟悉的嗓音: “有人吗?我要报警!” 是郑晓玲的声音。 我扭头看去,郑晓玲披着我的外套,一夜没睡的模样。 而她旁边站着杜教授,拉着行李,也是满脸疲惫。 这一瞬间,我安心了不少。 他们还活着。 “小姐,有什么事慢慢说。” 张警官的手还没离开审讯室的门把,即将把门关上。 “我......” 郑晓玲刚说出一个字,就看到了坐在审讯室的我。 她马上露出兴奋的神色,原地蹦蹦跳跳,对杜教授比划着起我的方向。 “教授!伊言他还活着!” “伊言!太好了!......”杜教授看过来,也露出激动的神色。 “你们认识?” 张警官眉头一皱。 而后,他得知两人就是酒店的其他旅客,马上安排起了笔录。 据郑晓玲和杜教授所说,酒店里来了杀人魔。 郑学瑞和女服务生都惨遭毒手。好在有我缠住凶手,他们俩才得以逃脱。但由于手机遗失,只能一路靠脚走到警局。 “也就是说,伊言不但不是杀人凶手,还是帮了你们的人?” 张警官难以置信。 这反转得未免来得太巧了。 “是啊是啊!要是没有伊言,我和杜教授真不知道会怎么样。” “可是他......”张警官又狐疑地看了我一眼。 我只能对他耸耸肩膀。 “别问我。我的记忆不可信。” 郑晓玲的说法和我记忆中的有很大差别。 我无法确定,我们几人到底是真的是遇上了杀人魔,还是只是郑晓玲他们的说辞。 恰在这时,凶器的化验结果出来了。 总共两把菜刀,刀柄上有我的指纹,刀刃上没有任何血迹。 血液很容易沾在各种缝隙中。 无论凶器再怎么清洗,只要接触过人血,就一定能被验出来。所以很多悬疑小说才会编出用冰块当凶器的桥段。 但现在的情况,两把菜刀上别说人血了,连猪血都验不出来。 以及,还有一个消息。 酒店里的所有监控,无论是电梯还是走廊,从九点开始,居然全部没有拍到我的身影。 所有人都走到过监控下,唯独我,进入房间后就再也没出来过,直至被张警官带走。 如果说菜刀被证实不是凶器,可以大大降低我的嫌疑。那后者,基本就能确定我不是凶手。 没有作案时间啊。 一个人怎么可能在停电的几分钟内连杀两人,甚至有一人像是被凌迟般杀害,死后还被穿上衣服? 那已经不是技术问题了,就不是人能做到的。 在某小学生断案动画里,起码要播三集...... 嫌疑排除后没多久,我就被释放了。 张警官对我道了歉,却没办法休息,必须继续寻找案子的凶手。 警局里,我看着窗外蒙蒙亮的天空,向郑晓玲问道: “晓玲,昨晚真的来了杀人魔吗?” “怎么可能?当然是伪人啊。我和教授特意那样说的。” 郑晓玲凑到我耳边。 她两手背在身后,不避嫌地贴在我身边,能感受到她的体温。 “也就是说,昨晚发生的事都是真的?”我再次向她确认。 “当然啦。但这些事就算说了也没人信吧?” “嗯,我们也是迫不得已才编的故事。” 杜教授点点头,和我说了他昨晚的经历。 晚餐过后,杜教授确实是在房间整理资料。 但还没整理没多久,他就听到了郑学瑞的喊声。顺着声音找去,在楼梯口看到了郑学瑞惨烈的尸体。 杜教授知道这是怪异杀人的手段。 于是,他马上回房收拾行囊,试图叫我和郑晓玲一起离开。 但我俩的电话打不通,人也不在房间内。 杜教授以为我们已经遇难,恰逢电梯一直被占用着,决定从楼梯逃跑。 走到一层时,他看到了女服务生的尸体,手一滑,把手机摔坏了。 紧接着,灯暗了。 杜教授摸着黑,好不容易走到酒店正门,就看到了郑晓玲手机的灯光。 ...... 第39章 代价 我并没有马上离开警局。 我的嫌疑虽已被排除,但同为旅客的郑晓玲和杜教授还要接受调查。作为东家,我怎么说都不该在这个时候置身事外。 我们三人坐上警车,再次前往案发现场。 一路上,郑晓玲一言不发,静静看着车窗外的晨景。 就好像知道,她原本平凡的人生,已经悄悄改变了轨迹。 反之,杜教授掩饰不住兴奋的神色。 他好似被激起了心中的求知欲,时不时拿出纸笔记录想法,又或者突然问我一些不知所谓的问题。 比如:你觉得伪人是由人变成的吗? 对此,我只能随便说些自己的想法,敷衍过去。 压抑古怪的氛围中,我们回到隆祥,被张警官带进黄色的封条中。 尸体已被运去尸检,现场只剩粉笔标志的痕迹。 郑晓玲和杜教授经历一番问询,也很快被排除了嫌疑。 原因依旧是没有作案时间。 警局的人允许我们离开,还帮我们收拾了行李。 郑学瑞的行李交到了郑晓玲手中,我的行李包也被贴心地带了出来。 郑晓玲找机会换回了衣服,把外套叠成方块形,还给我。 “伊言,谢谢你。” “不客气......” 我本想说些俏皮话调节一下气氛。 比如:“衣服送给你做个纪念吧”。 或者“可惜了你穿了这么漂亮的泳装,没能看到你泡温泉的样子”。 再或者“下次我请你们到别处玩。” 但想想还是算了。 警局帮郑晓玲通知了家属,她要在这里等父母来接她。 据说,郑学瑞的葬礼被定在了明天。 一夜之间经历了如此大的变故,现在的张晓玲,实在是难以维持无忧的笑容。 相比之下,杜教授就显得有点乐观过头了。 待到周围只剩我们三个人时,他急不可耐地问起我,是如何从伪人手上逃脱的。 我没有透露释妄界的事。 只解释说自己体质特殊,算是半个除魔人,并展示了剩下的几张朱火符。 那张帮了倒忙、拍在杜教授身上没起反应的符纸,已经被我撕掉。 技术不过关,真的是会害死人的。 杜教授了解到这些,更是兴奋异常,再次强调三个月后要我带他去伏人村。 “晓玲,如果你不来,我不勉强。我和伊言两人去伏人村就行了。” 杜教授随便找了面墙,快速写着笔记。 “不,我也要一起来。”郑晓玲的话出人意料。 她捏紧粉色方形袋的把手,抬起头,用胳膊抹掉眼里的泪水。 “伊言、教授。我以后要研究伪人,为我哥报仇。” “哦!好志向!不愧是我看中的学生。我们做研究的,就是该有这种迎难而上的精神!”杜教授笑容满面,忍不住鼓起掌来。 他这副喜上眉梢的样子,让我有些不适。 人家小姑娘刚刚失去了亲人,这么快说这些不太好吧? 可杜教授就像个不懂人情世故的老顽童,又急忙忙地对我说道: “伊言。我现在手机坏了不能转账。之后我会给你转一笔钱,你可千万别推辞。” “不必了,教授。你们研究学术本就辛苦,我免费帮你们。” “不不不,不是那个事。县志上有记载,欠除魔人的人情是大忌。也算是为我们好,请你收下报酬。” 杜教授握住我的手,使劲晃着,看我的眼神好似在看一座宝山。 “伊言,我也会付钱的。教授就不要出我那份了。”郑晓玲也拉了拉我的衣摆,轻声细语。 “......好吧。象征性给点就行。把你们叫来放松,却出了这些事情,我也是很内疚的。” 话题告一段落,我们等待起车辆。 杜教授的车先到,他和我们告别后,急匆匆地离开。 郑晓玲的父母也赶了过来,一家人愁容满面,和我简单认识了一下。 临走前,郑晓玲再次对我表示感谢。 我只能说愧不敢当,愿他们节哀。 很快,我变回了独自一人,留在人烟稀少的城郊街道。 我开始思考接下来该干什么。 人在压力大的时候,不仅不会有加油做事的动力,反而会一件事都不想做。 我本就是找借口来隆祥大酒家休息的,没想到不仅没放松成,还更累了。 但也不是没有收获。 起码,我在释妄界获得了一把新的杀猪刀。 以及...... 想到这里,我把手机屏幕当做镜子,撕开额头上的纱布。 底下的伤口消失不见。 不是痊愈,而是消失。连一点疤痕都没留下。 我又解开身上其他地方的纱布,结果如出一辙。 医院缝合用的是可吸收线,可省去拆线步骤。但我从来没听说,哪家医院缝的伤口能消失得如此彻底。 或许是伊景光的符文刀有未知的力量...... 很快,我叫的出租车也到了。 我迫切地想要好好休息一下。便让司机找了家就近的旅馆,入住下来。 刚进房间,手机就响起提示音。 杜教授为我转了一万,说是除魔费用。 还自顾自地说了一大堆福化县的怪异记录,像郑学瑞那样的死法曾经在哪个朝代出现过云云。 我懒得推辞,收下钱,敷衍地回了他几句。 没多久,郑晓玲也发来了两千。 她本来打算多给点的,但她爸妈觉得没必要。郑晓玲只能从自己的生活费里拿出一些,希望我不要嫌弃。 我当即给她返了一千五。跟她说,帮漂亮女学生的除魔价格都是一个数,而且买一送一。 郑晓玲貌似心情好了一点,跟我道谢,给我发了个可爱的兔子表情包。 我身上的纱布均已拆除,就差左手的石膏了。 在睡觉前,我打算先洗个澡。 可在我从行李包里拿睡衣时,不禁皱起了眉头。 我再次看见了一抹亮黄色。 是郑晓玲的泳衣。 警局的人把包递给我时,我是看过一眼的。当时绝对没有这个东西。 我马上反应过来。 这不就和之前伪人留下的公文包一样吗? 会莫名其妙地跟着我,怎么扔都甩不掉。 难道说,我又得把这个东西烧给奶奶? 呃...... 那是不是不太好啊?奶奶要是误会了怎么办? 我把泳衣拿出来,团成一团扔进房间的垃圾桶。 再试一次。 如果之后这鬼东西又跟来了,我再烧它。 ...... 第40章 再遇世家 时隔多日,我终于好好睡了一觉。醒来时,已是下午。 最近的天气阴雨绵绵,总让人提不起精神。拉开窗帘,也看不到期待的阳光。 我躺在床上刷了会手机,就起身退了房。 是时候回边海市了。 如果是平常,我或许还会跟在福化县的父母打个招呼。 但如今事情太多,就算了。 这时,我的手机再次响起,是个陌生号码。 我以为是骚扰电话,当场挂掉。 可随即,电话又马上回拨过来。 我耐着性子接起来,听筒里传出年轻的女性嗓音: “您好,伊先生。我是安康保险公司的业务员。还记得我吗?” 这个声音我在不久前听到过。 经过一阵回想,我发现是曾经叫我去伏人村事故现场拍照的人。 “有事吗?” “是这样哈。上次通知过您去事故现场拍照取证。不知是否拍好了呢?不然赔款发不出去呢。” “怎么还在叫我做这事?” 我现在听到这说辞就觉得火大,当场怼了回去: “我哪有办法到悬崖下去拍那些?有现场查勘单还不够吗?” “伊先生,这是我们公司的最新规定......” “你们处理事情的方法能不能灵活点,我可是被直升机抬回来的,要拍你自己跳下去拍。” “可是,伊先生......”那年轻的业务员似乎有点慌了。 “我再说一遍,当时我已经把你们所说的所有文件签署了名字。你们也答应了会在一星期内理赔。其他的你们自己解决,否则就等我投诉吧。” 我啪地一声挂了电话。 其实我并不是那么容易发火的人。 刚刚的业务员一看就不是很有经验,对这类人我一般也比较宽容。 但因为某些突发状况,让我急于挂掉电话。 我发现有人在跟踪我。 借用路边电动车的后视镜,我看到了追踪之人的样貌。 两个道士。一个青年,一个老年。 他们藏得很隐蔽,但怎奈我现在对周围的事物很敏感,马上就发现了两名穿道袍的家伙。 阴雨天的地面湿湿哒哒,能在墙角看到蛞蝓。 我摸了摸腰间的刀柄,不动声色拐进一条小巷,走到巷道深处后,停住脚步向后喊道: “出来吧。有事当面说。” 停顿了许久,两名道士才从拐角走了出来。 那老道士我很眼熟。是上次在瞑候街见到的那位,像枯木一般的瘦老头。 那青年道士我就不认识了。 长得又高又壮,看我的眼神十分凶狠,几乎要把来者不善四个大字写在脸上。 至于先前的中年道士去了哪里,也不难猜。 那人多半还没出院呢。 “呵呵,福生无量天尊。” 老道又对我一拱手,枯瘦的脸庞难看吓人。 “别废话,有屁快放。”我马上对他道。 一旁的年轻道士见状,当即破口大骂起来。 “你个俗人好是粗鲁!竟敢对囚木子前辈不敬!” 老道伸手叫停他,再次对我拱手。 “伊言小友。几日不见,身体可还安好?先前忘了介绍自己,贫道囚木子,有礼了。” 对方说出了我的名字。 显然,世家确实有能力调查到我的身份。 “不劳您费心。不知那位大叔道士现在如何了,为何没跟你们一起来?”我明知故问。 “哦,你说明峰啊。他的情况可不太好,这辈子怕是都得当个瘸子咯。” 囚木子完全不在意似的,侃侃而谈。 “那希望他能记住教训,别在高速上跟车太紧。你们还有事吗?没事我可走了。” “呵呵,伊言小友也是爽快人,贫道就直说了。不知你手中的万变符术,可否售卖于我?” “不卖。滚。” “你!”一旁的年轻道士额头青筋暴起,冲上来两步。 “壬飞。”可下一刻,囚木子一句话就让他停住了脚步,如被拴住的恶犬,隔岸龇牙。 “伊言小友会生气是必然的。毕竟那伊明峰未经我同意,驱车追逐于你,还让小友受了伤。对此,我也是万分抱歉啊。” 囚木子悠悠说着,走上前来。 “可是,伊言小友你可想好了。世家的势力与财富并非一星半点。多一个敌人不如多一个朋友,只需你愿意交出那本书,报酬好说。” “那你们能出多少?”我尝试问了一句。 囚木子看我好像被说动了,脸上皱纹连成一片,用食指比了个一。 我猜是一千万。 他摇了摇头。 我说一个亿, 他又摇摇头,笑着跟我说,钱财不过身外之物,这根食指代表一切好说。 这我就有点不信了。 难不成他们世家为了这本爷爷着写的老书,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显然,这老道士没安好心。 若他真心想交易,为何要偷偷摸摸跟踪我一个“伤患”呢? 以及,能用抢的,又为何要花钱呢?...... 此时,这一老一壮离我不过两米左右,名叫伊壬飞的青年道士,更是随时会动手的模样。 我啧啧嘴,对他们笑道: “亏你们世家的臭道士还自称贫道。还真是够贫的。” “哈哈哈,小友快出价吧,一辈子的荣华富贵,可就在今日了。” “好,那我要这个数。” 我抬起手,却没有伸出手指。 两人也等着我比划数字。 然而,最终呈现在他们眼前的,却是一个国际友好手势。 囚木子的笑容瞬间消失,一张老脸如同放了几十年的僵尸肉。 “敬酒不吃吃罚酒!”不用老道提醒,伊壬飞从身后抽出一柄铁锏,大步冲上来。 我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幕,侧身避开攻击的同时,抽出菜刀,用刀背砍在他的手腕上。 “啊!”伊壬飞马上一声吃痛,铁锏掉落在地。 刀背虽没有锋刃,但怎么说都是铁器,打人具有杀伤力。 “要是我用正面,你的手已经断了。” 我一边说着,紧接着踢出一腿,落在他的膝盖侧面。 伊壬飞又是一声哀嚎,捂着膝盖在地上打滚。 “就这点本事也敢来抢劫?下次多叫几个人吧。” 我走上前去,踩着伊壬飞的手,对囚木子耸耸肩。 “嗯?你的伤好了?” 囚木子眯起眼,有些意外。 ...... 第41章 偷袭! “囚木子前辈!他是练家子,我打不过啊!” 伊壬飞趴在地上大喊,伸手去够他的铁锏。 “老实点。” 我对着他的脸又踹一脚。 这一下,直接踢掉了他的两颗门牙。 伊壬飞识相地缩回手去,抱住头在地上发抖,好像是哭了。 我俯身对他说道: “我就搞不懂了,你们世家的年轻人到底是在什么环境里长大的?怎么一个个都没经历过社会毒打的样子。” 当初,伊柏生几人也是这样。 平日里一副多了不起的样子,真正动起手来瞬间就现了原型,抗压能力和独立性都有待提高。 “伊言小友。几日前,我分明见你身上满是伤口。为何你这么快就能恢复如初?” 囚木子完全不在意伊壬飞的哭嚎,直勾勾地盯着我,幽幽说道: “难道,你堕为人魑了?” “人魑?我看你更像人魑。和我二爷伊世荣一样不人不鬼的。” 我掏出手机,看了眼录音情况。 新手机带有快捷录音功能,刚才的一切对话,都一字不差地录下来了。 我点开录音文件,让囚木子听到他威胁我的话语。 “老家伙,要是我把这东西交给警局,能不能让你们俩进去蹲几天?” “伊言,我们世家之事,还是不要透露给外人为好。” 囚木子眼睛一眯,对我发出警告。 “谁是你世家的人啊?我就是个普通平头百姓。维护自身权益,怎么了?” “你确定要与我世家为敌?你祖父身上流着世家的血,你也算半个世家人。” “呸!这话你也说得出来?老子现在最恨的,一是伪人和邪教徒,二就是你们世家!以后再遇到你们世家人,我见一个踹一个!” 我发泄似的,向伊壬飞抬起脚。 伊壬飞本想偷偷站起来,看我好像又要踢他,连忙趴了回去。 我这一脚终究是没踢出去。 之前我都算正当防卫,可如果对方不反抗,再踢就是防卫过当了。 “伊言,我再说一遍......” “还说啥?说说说?你妈没跟你说过你废话很多吗?哦对,你年纪这么大,你妈早死了。” 听到这话,囚木子终于是无法维持脾气,嘴唇不自觉抽搐起来。 “伊言,好言相劝你不听。可别怪贫道动粗。” 他一甩道袍,从中掏出了段一尺多长的木头,像是一把戒尺。 “老头你可悠着点吧,本来就半死不活,可别被我一脚踹归西了。” 我这些吉祥话,大多是跟陈大结巴学的。 但我并没有轻敌。 虽然我不认为现实中会有老年黄忠般的人物,但万一对面掏出把沙漠之鹰,我也是会玩完的。 “——前辈!”伊壬飞找准机会,连滚带爬逃到了囚木子身边,张开豁牙的大嘴,脸上还带着鞋印。 囚木子看了他一眼,淡淡说道: “壬飞啊。你知道我为什么只带你一个人来吗。” “前辈,我、我辜负了您的期望。以后一定苦练武艺!”伊壬飞羞愧低头。 囚木子却笑了。 “无妨,你以后没机会了。” 他突然举起戒尺,打在了伊壬飞头上。 这看似不轻不重的一击,却让伊壬飞两眼一白。身体定在原地,痴傻了一般,唾液从嘴角往下流去。 “伊言小友说的不错。现在世家的年轻人确实太缺乏历练了。实力不足,还自认高人一等,简直是一群废物,” 囚木子阴森森地看着我: “一想到世家的未来竟由这些人掌管,贫道就心中戚然啊。” 我皱起眉,注意着囚木子的动作,一边瞄向伊壬飞。 他的身体正在发生某种变化,涌现出一种令我熟悉的感觉。 突然,我瞳孔一缩,举起菜刀。 “你把他变成了伪人!” 没想到世家还有这种诡异的手段。 可世家不应该是除魔的吗?怎么变成造魔的人了? “伊言小友。今日你已是死局,我便与你说实话吧。” 囚木子再次把戒尺抽向伊壬飞。 伊壬飞发出一声怪叫,四肢扭曲,口眼歪斜,脸上胡乱长出无数眼球,彻底变成畸形的非人之物。 囚木子摸了摸伊壬飞的脑袋,满意地笑道: “当今世家人才凋零,除魔能力远不如从前,不然也不会为了你祖父的万变符术大打出手。若是被上面的人发现世家衰败,以后世家还能不能有现在的地位,就不好说了。” “所以你们世家的人都去当了人魑?” “不不不。信奉邪神的终究是少数。我等不过是利用怪异达成目的。” 随着囚木子的话语,巷道里的气温仿佛骤降几度,如下过冬雨的南方天气,让人汗毛倒竖。 我及时察觉到了嗡鸣声。 只可惜,这里不是我的释妄界,而是那囚木子的,我无法再现屠宰厂的样子。 “比如这把囚生尺,就是贫道所创的法器。可在释妄界将凡人化为怪异,听从贫道的号令。” “那你们世家是真该死啊。” 我绷紧身体,集中精神。 “伊言小友,贫道最后给你一次机会。交出万变符术,向我磕三个响头......” 然而,他话没说完,我突然一个健步,举刀向他劈过去。 “呃......” 就和当初的伊景光一样,囚木子也没想到我居然敢冲上来。 他年纪大了,反应本就不快。下意识拿戒尺来挡。 结果咔地一声,那把所谓的囚生尺就被我砍成两节。菜刀并没有被戒尺挡住冲势,在囚木子的胳膊上留下一条深深的血痕。 戒尺断裂的瞬间,伊壬飞消失在视野中。 囚木子面露惊恐,破口大骂: “年轻人,你不讲武德!竟然偷袭我一个六十九岁的老人家,还弄断了我的法器!这下可好,人言魑不受我控制了,我们都得死!” “你还说世家年轻一代不行。我看你也不咋样嘛。” 我拿菜刀拍了拍他枯瘦的脸颊。 这囚木子就是个普通老人,没有怪异那样到处瞬移的能力。 我仔细观察四周。 突然,我感觉身后有人,正是变为怪异的伊壬飞。 我快速挥刀砍去。 菜刀狠狠砍入它的肩膀,卡在了骨头里。 伊壬飞发出痛苦的嚎叫声,再次消失,我的菜刀也被它用巨力夺了过去。 这一照面下来,我发现伊壬飞并不像真正的伪人那般不可战胜。 或许是因为,人造的比不上天然的吧...... “你!你为何能用刀砍伤怪异!那菜刀是什么法器!” 囚木子捂着手臂上的刀伤,满脸不可置信。 他并不知道我半人半魑的身份。多半也不清楚伊景光是怎么没的。 ...... 第42章 窟窿子 “你快回答我!” 囚木子激动非常,再次询问我。 我看死猪般瞪了他一眼,他才发觉自己的处境,闭上了嘴。 也对,假如真有刀刃这么好用的除魔法器,世家也就不用桃木剑了。 下一刻,伊壬飞又出现在我身旁。 他脸上的无数眼珠用同样的频率眨着,露出一嘴奇形怪状的牙齿,对我发出刺耳的尖叫。 “淦!” 我感到耳内一阵剧痛,好似什么东西穿透了我的耳膜,要钻入大脑。 我用最快的速度闪身,抛出三张朱火符。 其中一张没起效果,另外两张沾上伊壬飞,燃起朱红的火焰。 “救我!救我!救......” 伊壬飞疯狂怪叫着,痛苦挣扎,无数眼睛冒出黑色的血泪。 我刚准备补刀,就发现手上已经握住了刀柄。 是那把符文短剑变成的杀猪刀。 我不再迟疑,顺势砍去。 锐利的刀刃切中了脊椎间隙,伊壬飞的脑袋哐啷落地,慢慢化作黑泥。 诡异而丰腴的力量再次钻入我的身体。 耳内的痛感瞬间消失不见,从我耳里掉出一颗带血的门牙。我感觉仿佛打了鸡血,多巴胺游遍全身,无比舒爽。 “这、这是......” 囚木子指着我手上的符文刀,身体微微颤抖。 “哦?你知道这是什么?说。” 我情不自禁地嬉笑着,把杀猪刀指在囚木子的喉头。 但刚做出这个动作,我就感到了不妥。 我不知自己为何会这么做。 就好像有一瞬间,我的身体不受大脑皮层的控制,如呼吸和咀嚼食物一般,胡乱发挥了原始的本能。 “别、别杀我!我说!我都说!” 囚木子已完全丧失斗志,趴在地上,像一个普通的乞讨老人。 发觉这点,我收敛笑容,把刀尖远离了对方。 “说吧。” “这、这把刀,是邪神的祭器!你是从哪里得到的?” “你们世家有个信了邪神的,叫伊景光,我从他手里抢的。” “景光......他竟然当了人魑!”囚木子惊讶道。 我没有回话,端详着手上的杀猪刀。 上面还沾着黑血,散发出难言的腥臭味。但此时此刻,我却觉得这股味道可以接受,像是在闻味道奇特的发酵食品。 囚木子恐惧之色更甚,枯瘦的手指颤巍巍地指向我。 “伊言,我警告你,你如果不想变成人魑,就赶紧把这刀毁掉!” “这刀救过我的命,其他的你就别管了。” 至少现在,我不想丢掉这个帮自己治过伤病的器具。 “听着,年轻人!你若是成了人魑,不只是我们伊家,所有世家都会与你为敌!” 囚木子又摆出严厉的模样,试图用世家压我。 我再次弯起嘴角,把刀架在他脖子上。吹毛断发的刀刃在老迈的皮肤上划出浅浅的血痕。 “你们世家的人,为了自己的利益随便取人性命,和人魑又有什么差别?” 囚木子不敢再多言语,做出求饶的姿态: “饶、饶命。伊壬飞如果没被你杀死,回到现实的时候就会变回原样。只不过会......痴傻几年......” 我深吸一口气,平息了内心的躁动,放开这个老道士。 “说。你是怎么进入和离开释妄界的?还能把我一起带进来。” “我是借用囚生尺......但现在囚生尺坏了,只能等某些契机把我们送出去。” “契机?” “对!现实中,我们的身体应该是原地不动的,只要听到比较大的声响,又或是感受到坠落、疼痛等等,就可从释妄界离开。” “......” 我陷入思考。 就我目前的经历而言,从释妄界回到现实,确实是由于某些强烈的感觉。 但我的身体在现实中,却不像是囚木子形容的原地不动。 我猜测,这或许是半人半魑的特殊性。 “嗯?” 我稍一走神,囚木子突然消失不见。 整条巷子变得安静异常,只剩我一人置身其中。 那老道提前出去了。 我一时也不知该干嘛,干脆看起了手上的杀猪刀,尝试把那些血色符文记在脑海中。 现在想来,二爷用来贴在我额头上的血色符咒,应该也是邪神的祭器。 凭借这些鬼画符般的花纹,就能沟通邪神?也太方便了吧? 爷爷的万变符术好像也是类似的套路,也不知道是怎么研究出来的。 我心想,以后可以把这些图案交给郑晓玲研究,说不定能总结出什么规律...... 突然,我感觉身前站着人。 我下意识就想挥刀而去,却发现自己手上空空如也,只挥出了拳头。 耳边能听到汽车的鸣笛声,证明我回到了现实。 “莫打、莫打!” 眼前之人连忙摆手。 他既不是囚木子,也不是伊壬飞,而是个我从没见过的年轻道士。 身高和我相仿,面容偏中性,绑着发髻,男女莫辨,穿着青灰色的道袍,手持拂尘,带着几乎看不出来的微笑。 “你好,贫道枯荣子。”道士见我收回了手,向我拱手道。 “什么?窟窿子?” 我查看四周。 自己还是身处小巷,只不过站的地方发生了变化,菜刀也落到了脚边。 囚木子和伊壬飞已不知去向。 地上有一小滩血,是伊壬飞被踢掉牙时留下来的。 “是枯荣,一岁一枯荣的枯荣!” 年轻道士嘴一撇,忍不住笑出声来。 我弯下腰,把菜刀拿了起来,面色不善: “你也是世家的人?” “兄弟,世家也是有很多分支的,我和囚木子他们不是一路人。论关系,说不定还是你的远房表亲。” 枯荣子淡淡笑着,说话没什么架子。 “攀亲戚就免了。你想要万变符术?” “你愿意给,我当然要。” “我要是不愿给呢?” “那就算了。” 枯荣子耸耸肩,对我上下端详。 “兄弟长得挺帅啊。有世昌前辈年轻时的风范。” “过奖。”我淡淡回应,找了半天没发现囚木子的踪迹。 “那老道去哪了?” “哦。你说囚木子啊,他被带回去问责了。至于那伊壬飞,死在了释妄界,自然不会再出现在现实中。” “问责?” “对啊。他们那个分支擅自制作将人化为怪异的法器。咱世家怎么说也是要脸面的,规矩该有还得有。” “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在骗我。说不定你也会将人变成怪异呢?” “哈哈,有警惕心是好事。” 枯荣子说着,从道袍里掏出一盒华子,对我抖出两根。 “我不会。”我摆摆手。 “这么巧,我也不会。”枯荣子把华子收了回去。 “那你带这东西干嘛?” “和人套近乎嘛。” “......如果你没事的话,我要走了。” “加个某信不?” “不加。” “哦,那我也走了。后会有期。” 说完,枯荣子微微欠身,像个到点下班的打工人,转身离去。 ...... 第43章 返回瞑候街 那窟窿子刚走,我就后悔了。 先前我不知为何变得冲动和情绪化,下意识就拒绝了世家的一切请求。 可我现在冷静下来了。 按理性思考,好不容遇到个好说话的世家人,我应该和他多聊几句,起码问一些有关怪异和释妄界的事情。 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 我挠挠头,不再多想,当即去了趟小诊所,让医生帮我把石膏敲掉。 果然,左臂已经恢复如初,我现在整个人跟崭新出厂一般。 是时候回边海市了。 但我近期出了太多事故,车行看到我都怕,不愿意借车给我。 我只能找辆往返福化县和边海市的私家车,用学生时期的方式出行。 平常我坐长途车都是要睡一觉的。 但这次,我愣是睁着眼睛留意周遭,直到车辆停在爷爷家所在的瞑候街。 “阿弟,有需要再叫我。” 司机大哥操着本地口音对我道别,驱车离去。 大学四年,我都是被他载着往返边海市的,虽不知道他姓甚名谁,但也算是另类的熟人。 我提起行李包,来到爷爷家的107号房。 门竟然是敞开的。 也对,世家人能来找我,肯定是造访过爷爷家了。 我轻啧一声,握住衣服下的刀柄,来到门前。 屋里凌乱不堪。 客厅中站着一名四五十岁的大姐,在弯腰打扫房间。她身材微胖,穿着围裙和袖套,嘴里念念有词: “天杀的。怎么这个也坏了......” “你是谁?”我向她问道。 可能是我说话声太突然,把她吓了一哆嗦,看鬼似的望向我。 “你这后生是想吓死我啊?走路怎么没个动静的!” 我的手离开了刀把,露出歉意的笑容。 “抱歉啊,姐,吓到你了。这间房是我阿公住的,不知道你是哪位?” 大妈打量了我一番,惊讶道: “你是那伊老爷子的孙子?” “嗯。我阿公叫伊世昌。姐你叫我伊言就行,语言的言。” “哦,伊言......我是这屋的房东李锦秀,你叫我李姐吧。” 李姐很满意我对她的称呼,没有叫她阿姨什么的。 她跟我讲了事情的经过。 原来,爷爷这个月的房租还没交,电话也联系不上。李姐亲自来催房租,就发现家里遭了贼。 “你是他孙子,要不帮忙把房租结了吧?唉,现在家具也毁了不少,这里也没监控,天杀的......” 李姐的话带有些试探。 那意思,明显是希望我能补偿她一些。 但我也不是冤大头,假装听不懂。只转了她这个月的房租。 我知道爷爷已经不在了。 我这么做,只是想让他的痕迹留得久一点。 只可惜,就现在的情况来看,他的痕迹也被世家破坏得差不多了。 李姐收了我的钱,脸色好看一些,依旧滔滔不绝,说着哪个椅子腿断了,哪块地砖磕了之类的话。 我随意敷衍着,以要洗澡为由,把对方请了出去。 “伊言啊!等你爷爷回来了,一定要跟李姐说一声啊!” “嗯嗯嗯,好好好,下次见,李姐。”我半推半就地关上铁门,把房东挡在门外。 吐了口气后,问我看向面目全非的厅堂。 李姐其实没打扫多少,估计只是拿着扫把到处看。 所有柜子抽屉统统被打砸开来,爷爷的衣物、碗筷等生活用品扔得到处都是,所见之处无处下脚。 甚至,所有可能藏东西的物什,也全都遭了殃。 就比如那尊一米来高的鬼谷像。此时已四分五裂,躺在了地上。 我放下行李包,走到鬼谷仙师断裂的头颅前,把它捧起来,拍掉上面的土灰, 仙师的神色依然威严,不过脸上裂了一条缝,变得有些诡异了。 “鬼谷子啊鬼谷子。你这祖师爷也是蛮惨的,被几个臭道士砸了,还落了个五马分尸的下场。” 我想把鬼谷像的头摆回灵龛,可它脖子裂得不够平整,怎么都站不稳。 我也是不达目的不罢休,拿出菜刀,准备帮这个头的底端修一修。 可我一挥刀,它脸上的裂缝就跟着炸开了,整个脑袋成了两瓣,露出内里的黏土。 “woc!我可不是故意的啊!仙师你别怪我......” 当然,一尊塑像是不会回应我的。 但那脑袋中的一样东西却引起了我的注意。 一枚古铜钱,嵌在其中一瓣黏土里,反射着灰蒙蒙的光。 我把那铜钱揪了出来。 钱币比寻常铜钱大一圈,两面什么都没写,很厚,有点重量。 不知制作塑像的人为何要把这么一枚铜疙瘩放在鬼谷的脑袋里。 但我觉得这东西挺有纪念意义的,就拿到厨房清洗了一下,揣进兜里。 瞑候街的车辆很少,屋里十分安静。 这时,铁门突然被敲响了。那哐当当的声音,给我吓一跳。 “伊言,你还在不?我扫把忘在里面了。” 是李姐的声音。 我往门边一看,那儿确实靠着一把扫帚,是李姐和我发牢骚时忘在这里的。 “来了。”我前去开了门。 李姐站在门外,不好意思地对我笑道:“哎,瞧我这忘东忘西的。” 可随即,她像是看到了什么,笑容突然凝固,脸色变了变。 “怎么了?”我跟着警惕起来。 “哈哈,你们这些小年轻真是开放。但把人家姑娘叫来,起码先把屋里收拾一下吧?这也.....没地方可以躺,对吧?” 李姐再次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我心脏一跳,以为有怪异,连忙往身后看去。 我却没有看见李姐形容的小姑娘。 “李姐,这儿哪来的其他人?你可别吓我啊。” “诶?没有吗?那你拿那玩意儿......哦!没什么,我先走了哈。” 李姐脸色再次变化,略带惊恐地瞥了我一眼,抓起门边的扫把快速离开。 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看着李姐逃跑的背影。 准备关门之时,我才发现自己手上拿着东西。 又是郑晓玲的泳衣。 左手拿着上半部分,右手拿着下半部分。 没想到,我刚刚竟是以这样的姿态去见李姐的。 这社死得也是没谁了...... 我狠狠一拍脑袋。 却也因此,不小心把泳衣拍到了自己脸上。 好像不是崭新出厂的味道......。 合着当初郑晓玲特意拿起来闻了闻,是这个原因吗? 第44章 多了个媳妇 “妈的!你还我清白啊!” 我气急败坏地把泳衣扔到地上,恨不得踩上两脚。 但一想到郑晓玲穿过同款,那样做有点冒犯,还是忍住了。 我蹲到地上,花了好长时间才接受现实。随后,从杂物堆里捞出变了形的红色铁桶,带出门外。 这时,我突然想到了什么,从口袋拿出那本万变符术。 干脆把这东西也烧了吧? 都什么年代了,记录信息还用纸质书籍,万一以后被老鼠啃了怎么办? 而且要是哪天我不小心把这东西丢了,又或是世家的人趁我不注意偷了抢了,也是隐患。 说干就干。 我拿出手机,把照片像素调高,给万变符术一页一页地拍照。以防万一,还用文本功能提取出了文字,以及符咒的高清大图。 反复翻了两遍,确定没有遗漏的部分后,我给所有资料加密备份,上传了云端,取名“学习资料”。 作为九零后的老叔叔,这些都是必备技能。不像现在的小年轻,大部分连压缩文件都没见过。 做完这些,时间已经过去一个多小时。 天空呈现出令人眼熟的黄昏色,就好似这片旧城区,步入晚年,行将就木。 不知道这次能不能见到奶奶。 我现在有好多话想问她。 我把铁桶拉到无人的空地,最后摸了摸爷爷手写的文字,把万变符术和泳装一起扔进铁桶,倒上烧酒。 “阿公阿嬷,你们在上面可要好好的。” 一张朱火符落下。 伪人的泳衣燃烧起来,连带着万变符术,隐在红色的火焰之下。 “老爷子他也走了啊......” 身后传来奶奶的嗓音,看似平淡,却暗藏伤感。 我转过身去。 奶奶拄着龙头拐,背对着我,看向黄昏的天空。 “阿嬷......” 这一刻,我终于忍不住擦起了眼泪。 就好像直到此时,我才发觉爷爷再也回不来了。 “好孙儿,人终有一死的,你爷爷肯定已经料到这天了。” 奶奶走到我跟前。 她远没有我高,抬手抚摸我的头顶。 那苍老的手十分温暖,好似冬日的暖阳。 我连忙擦干泪,对奶奶说道: “阿嬷,我会为阿公报仇的,无论是二爷,还是世家,又或是伪人,我都不能原谅它们。” “......” 奶奶没有马上回话,叹了口气。 “你阿公以前最不信鬼神的。是你的出生,让他像个傻瓜一样天天拜那鬼谷子。咱就说,拜那玩意儿,还不如拜拜老婆子我呢。” 说着,奶奶露出笑容,满意地看着我: “还是孙儿好,给阿嬷烧东西,还找了个好媳妇。阿嬷现在可高兴了。” “......啥?” 伤感的情绪骤然消失,我的大脑顿时卡了壳。 我一个现任单身男青年,怎么就有媳妇了? “嗯?孙儿你忘了吗?你把阿嬷的发簪送给人家小姑娘了呀。按咱这的说法,这就叫你情我愿,定了亲了。” “啥、啥??” 我如闻惊雷般震撼。 发簪? 难道奶奶说的是小红? 我已经和小红定亲了? 我两手揉着太阳穴,冷汗咵咵直冒。 “阿嬷,能说得清楚一点不?那小红姑娘......好像是无生魑吧?” “哈哈,阿嬷也是无生魑啊,有什么不可以的?” 奶奶把手放在脸颊上,做了个风韵犹存的暧昧姿势。 “那发簪当初就是你阿公送我的,我戴了大半辈子,把它交给了你,你又把它送给了小姑娘,不就是确定关系了嘛。” “啊这......” 能吐槽的事情实在太多,我实在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没想到这发簪居然这么有来头。 早知道就找小红换个条件了...... “对不起啊,阿嬷。我不知道那发簪那么重要,还用它捅过人......” “诶,没事儿。那发簪被我戴了太久,已经成了法器,你随便糟践都坏不了。” “呃......那......小红的事,其实......怎么说呢......” 听我支支吾吾的,奶奶捧起我的手,语重心长: “孙儿,你可不能辜负人小姑娘啊。她就和阿嬷当初遇到你阿公一样。心里有意,但还什么都不懂,你得多教教她。该进一步的时候就进一步,尽早给阿嬷抱个曾孙......” “等等等等!阿嬷,让我缓一缓,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我赶紧阻止奶奶说下去。 这是个什么事儿啊? 信息量也太大了! 而且感觉话题好像越来越偏了。我之前想问奶奶什么来着? “诶哟,你个大小伙儿怎么还害羞了。你阿公当初要是这样可爱,阿嬷我说不定会霸王硬上弓的。” 奶奶笑得更加灿烂,伸手捂在嘴边。 “啊??” 我被惊得说不出话来。 奶奶居然是这么开放的人吗? 哦不对,她不是人...... 但我现在对爷爷奶奶年轻时候的事非常感兴趣。 可惜,现在或许不是问这些的时候...... 和奶奶的谈话彻底平复了悲伤的情绪。 得知她没办法和我交谈太久,我赶紧问了一些想知道的问题。 比如,无生魑到底是什么。 奶奶说,她也不清楚自己这类怪异的由来,只知道自己和人言魑是差不多的玩意儿,但仅在释妄界存在,故称“无生”。 当然,凡事都有例外。 奶奶和爷爷好上以后,在现实中为自己造了肉体,成功和爷爷留下了人类的子嗣。 但那样做的坏处,就是原本长生的无生魑,会和人类一样被寿命桎梏。 爷爷奶奶的一堆儿女,也就是我的父亲叔伯等等,都是正常的人类。 可到了我这一代,或许是由于隔代遗传,又或是基因突变,竟成了千年难见的半人半魑...... 说到这里,我问奶奶,她现在到底是死是活。 奶奶说,她早就死了。 现在的她,是用一些手段留在了释妄界。只有以祭拜的方式焚烧怪异之物,才能见到她。 我和奶奶看向铁桶里的火焰。 此时只剩一点火苗。 奶奶知道时间不多,从身上掏出一个红色的香囊,递到我手中。 鼻尖能闻到淡雅的复合香气。 “阿嬷老了,留着这个也没用。你拿去送给那小姑娘吧。” “呃......”我尴尬地笑笑。 这时,我又发现,那把符文杀猪刀、以及我口袋里的铜钱,也出现在了奶奶手中。 她仔细看了看,将两样东西还给我,难得地严肃起来: “孙儿,这铜钱是好东西,别弄丢了。这刀也可以用,但你要小心,别被迷了心智。” 我正想再问点什么,奶奶的身影就消失不见。 但在最后,耳边又隐约传来了她的嗓音: “我去想想办法,看能不能把你阿公也带到这来。” ...... 第45章 李姐 我望着铁桶里的草木灰,终于回过神来。 天空褪去了颜色。 我茫然地抬头,没看到任何人的身影,只有恍若梦境的记忆。 显然,我回到了现实。 从口袋里拿出那枚铜钱端详,实在是看不出有什么门道。但奶奶说这东西好,我肯定得好好留着...... 在户外的水龙头洗了把脸,我弄了些水浇灭铁桶里的火星。 身后传来李姐的喊声:“伊言,这么晚了,在干啥呢?” 借助一点点天光,我努力看清了她的模样。 还是一副打扫卫生的打扮,拿着扫把,微胖的脸上眯着一对小眼睛。 “李姐,我在烧纸呢。”我又回想起了泳衣的事情,有些尴尬。 但我又不至于着急地解释一番,那样反而显得欲盖弥彰了。 李姐倒是没再提之前的事情,声音放轻,对我问道: “哟,今天也不是清明和七月半,给谁烧的呀?” “......给我阿嬷。我有点想她了。” “哦,好孩子。” 李姐抿着嘴点了点头。 然后,她突然抛出了长辈问话的万能公式: “伊言,你今年多大了?做什么工作的?有对象了吗?” 我顿时汗流浃背了。 这类问题从我出社会起,起码被问过上百遍,回答起来简直像产生了肌肉记忆。 “今年二十七了,在屠宰厂工作,对象暂时不急。” “那好啊。你这帅小伙居然名草无主。我跟你说,我女儿今年研究生刚毕业,介绍给你认识认识!” 李姐眯眼笑着,掏出手机划拉起来。 “来来来!电话给一个。今天留下来吃个晚饭吧,明天你俩就约一下。” 这迷一样的进展速度,让我有些招架不住。我龇着牙赶忙摆手: “等等!李姐!我暂时不急找对象。你女儿高端人才,估计也看不上我一个杀猪的。” “哎呀!都什么年代了。我跟你说,现在的大学生不值钱,我那女儿还偏偏读了个什么新闻系,最近可愁工作了,想着不如回家里,考个每月三千的事业编......” 李姐的嘴皮子跟机关枪似的,我根本插不上话,只能一边摇头一边赔笑。 这如狼似虎的,不知道还以为她是哪家的媒婆呢。 我找准机会,拖着烧纸的铁桶往爷爷家逃去。 “李姐,那些以后再说吧,我今晚有事,就不打扰了。” “诶诶,先别走啊,留个电话。”李姐直接伸手抓住了我的手臂。 那臂膀是真有力气,一下就把我拽住了。 “李姐,这是干啥呢?”我也开始有点不高兴了。 我觉得我的婉拒已经够明显了,可这李姐怎么跟听不懂人话似的。 一瞬间,某些细节让我产生了疑虑。 之前给李姐转房租的时候,我已经和她加过某信好友了。 可为什么她还在找我要电话? 难道是忘了吗? 以及,还有一件怪事。 李姐看过我手持女款泳装的模样。 如果她没见过也就算了,为何明知我可能有变态的癖好,还要将女儿介绍给我? 我回头看向李姐。 她拽着我的手,如同大多数亲切的胖阿姨形象,笑容中带有慈祥的感觉。 可若仔细观察,就能察觉违和感。 她的眼睛有点太小了。 一般来说,如果脸比较胖,确实会显得眼睛小,但整体上并不会渗人。 但李姐此时给我的感觉,却更像是眼球本身缩小了。 仿佛两颗跳棋盘里的玻璃球,硬生生塞在了一张大饼脸上。 相比之下,她弯起的嘴角也异常地宽,几乎要把脸颊撑成窝瓜的形状...... 远处传来他人的谈话声。 是一男一女,隐约还有厨房抽油烟机的声响。 “......锦秀,饭还没好啊?女儿都要......” “嗨,别提了。107那边啊......” “......哦,那伊老头......” “——伊言,咋了?怎么不说话呀?” 李姐的话再次钻入我耳膜,如一条阴冷的蠕虫。 我的右手被她紧紧握住,已经开始有血液不畅的感觉。 “李姐。能先放开我不?我答应你就是了。” 我心里反而平静下来。 不知为何,对付伪人,竟让我感觉比对付真人更加轻松。 “诶,好孩子!” 李姐不自然地咯咯笑着。 不算很胖的她,全身皮肤如波浪般抖动起来,好似表皮之下包裹着粘稠的液体。 她没有松开我的手。 而是依旧用很大的力量拉着我,往瞑候街五十二号的建筑走去。 “李姐,我会走路,不用一直拉着。” “咯咯,我一松开,要是你跑了怎么办?今天一定要你和我女儿见一面。” 李姐的声音发生了变化。越变越年轻,从四五十岁变成三十岁、又变成二十岁的姑娘,最后变得如十几岁的少女一般。 我被拖进了建筑的走廊。 我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了。放开左手的铁桶,把手伸向腰间的刀柄。 “妈?你怎么在这里?” 耳边突然出现的女性声音,让我停下动作。 建筑门口,来了一位和李姐有七分相像的年轻女性。 身体微胖,颜值中等的大众脸,拉着个巨大的行李箱。 李姐停顿了一会儿,机械地扭过头,对那人说道: “女儿,你回来啦?” “妈?你这是......” 微胖女子马上发现了异常。 毕竟,此时李姐的嗓音怎么听都和脸对不上,比她这个女儿还嫩乎。 “哦,你说这个帅哥啊?我刚要给你介绍呢......” 李姐不管不顾,把我往她女儿的方向拉去。 微胖女子瞄了我一眼。 我使劲对她摇头,试图提醒她不要说话。 对方明显没听懂我的暗示。 又或是她误解了我的意思,突然大喊出声,拉着行李箱往室外跑去: “不!你不是我妈!” 这一瞬间,我背后发寒,赶紧掏刀。 李姐却凭空消失不见,徒留我手臂上深深的红掌印。 走廊瞬间只剩下我一个人,以及过堂风呼呼的声响。 “静怡,是你吗?” 身后传来开门声,加上李姐的叫喊。 显然,李姐一家也听到了他们女儿的声音,正在往这里赶来。 第46章 未竟的除魔 我掏出仅剩的几张朱火符,追出门去。 瞑候街上昏暗而寂静。 唯一的光源是街对面一盏老式路灯。肮脏的塑料灯罩透出黄光,被蚊虫环绕、时不时闪烁着。 我屏住呼吸,观察四周。 细碎的雨滴落到皮肤上。 野猫停下了翻垃圾的动作,扭过头,静静看向我。 街对面跑来微胖女性的身影。 穿着宽松的黑色连衣裙,拉着行李箱,一边回头张望。 是李姐的女儿。那个名叫静怡的硕士毕业生。 “快救我!我妈要杀我!” 静怡跑到我跟前,用力拽住我的衣服。 “你冷静一点,小姐。刚刚追你的东西呢?”我收起菜刀,以免不小心伤到她。 我没有放松警惕。 现在的情况怎么想都很奇怪。 为什么李姐的女儿没有被伪人所害?照理说,从她说破伪人身份的那刻起,就逃不掉了才对。 “呜呜,刚才那人一直在追我,然后 突然不见了。” “不见了?” “对,我就赶紧跑回来了......” 我拿不准主意,打量着静怡的样貌。 她把脸按在我的胸口,看不清表情。 我想把朱火符扔到她身上验验货,这时,身后再次传来李姐的声音: “小琪,你回来啦?” 回头看去,李姐和她丈夫撑着伞走到街上,看到了我俩的情况。 尤其是李姐,脸色顿时就变得不太好看了。 毕竟,谁都不希望自己女儿和变态有瓜葛。 好在,李姐还是保持了基本的礼貌,来到我们两人跟前。 “静怡!你拉着人家干嘛呢?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啊!” 说着,李姐就拉扯起她女儿,想把我俩分开。 李姐的丈夫笑着阻止她: “锦秀,都什么年代了,还说男女授受不亲。这小伙长得不错,你可别坏了咱女儿的好事。” “你知道个屁!......” 李姐顿时脱口而出,才发觉自己说错了话,对我尴尬地笑了笑。 “啊,伊言,姐不是那个意思哈,我就是觉得......我女儿她这样拉着你不太合适。” “嗯嗯嗯,没事没事没事。李姐,你女儿应该是受到了惊吓,你快安慰一下她吧。” 我冷汗直冒,随便找了个借口,想尽快脱离这个危险的姿势。 我的紧张并不是因为和异性的亲密接触。 而是,我留意到了街对面的“某物”。 那昏黄的路灯边上,站着另一个静怡。 同样穿着宽松的黑色连衣裙,提着同款行李箱,在雨中低着头迈出步子,朝我们缓缓走来。 我不知道这种真假美猴王的戏码究竟还要上演几次。 但无论哪次,都让我感到紧张无比...... “怎么了?静怡,遇到什么事了?”李姐担忧地皱眉,向我身前之人伸出手。 “别碰我!”她女儿却缩在我身前,抓我抓得更紧了。 “静怡,你可不要吓妈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你别过来!” “静怡......” 母女俩开始了完全无效的沟通。 李姐的丈夫终于意识到不对,加入了对静怡的劝阻。 只有我被夹在中间,不知所措。 另一个静怡已经走到马路中央,和我们几人只剩五米左右的距离。 我有预感。 李姐夫妇俩发现另一个女儿的同时,就是我们几人的死期。 “别闹了!放开我!”我愠怒大喊,强行把一家子的注意吸引过来。 李姐以为我是真生气了,更用力地去拉她女儿。 “抱歉啊,伊言,我马上让静怡放开。” 路中央的那位听闻我的喊声,抬起头,直愣愣地看向我们。 “爸、妈?”她轻声喊了一句。 一瞬间,李姐和她丈夫齐齐回头。 我知道这是最后的机会,全速出手,把捏了许久的符咒拍到身前静怡的背上。 啪地一声,朱红的火焰瞬间点燃,在雨中燃烧。 伪人发出痛苦的嘶吼,惊走一众野猫。 李姐夫妇俩受到惊吓,再次看过来。 他们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见我面前有个全身着火的怪物,不断扭曲着怪异的身体。 我抽出菜刀,割开伪人的脖颈。 黑血喷涌而出,被火焰点燃,如喷火器的火舌流到地上。 几秒的剧烈燃烧后,只剩一堆带有温度的黑泥。 “妖怪!”李姐的丈夫面色发白,把一家人护在身后。 我娴熟地收起刀,向李姐一家说道: “没事了,你们回家吃饭吧。” “什、什么?” “哦,其他的你们不用管,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着,我拿出手机,叫了辆回公寓的出租车。 李姐一家人面面相觑。 突然,李姐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拍手,向我问道: “那伊老爷子说过,世上有会扮成人的怪物,我当时还不信呢,难道说的就是这个?” “我阿公跟你说过啊?那就好解释了。没错,就是那玩意儿。” “哎!真是吓死个人唷,我想着怎么出来了两个静怡。” 李姐和她丈夫都心有余悸。 只有李姐的女儿静怡,用漆黑如墨的眼睛看向我。 我对她点点头,露出礼貌性的微笑。 停顿半晌后,静怡说道:“爸妈,我们别在这里淋雨了吧?” “哦对!快快快,先进屋,别感冒了......” 李姐拉我回到走廊,从家里拿来毛巾,让我擦身子。 为表感谢,她又说要请我吃饭。 我马上谢绝了这似曾相识的请求,拉走留在走廊的红色铁桶,和几人道别。 出租车很快到了。 一家三口撑着伞,在昏暗的街道目送我离开。 这时,我的手机传来震动。是李姐在某信发的消息。 【伊言啊,我听说请道士驱鬼不给钱不吉利,咱是不是一定要给点啊?】 对方都这样问了,我肯定说不用给。 这个回答显然很合李姐的心意。 她连续给我发了三个双手合十的emoji,答应我以后不再追究爷爷房里损坏的椅子腿,便不说话了。 世上什么人都有。 有的人小气些,有的人大方些,也不是多奇怪的事。 回消息的同时,出租车路过街旁的垃圾堆。 当时我没注意到的是。 里面躺着一个巨大的行李箱和一条黑色连衣裙。 以及,正在被野猫啃食的、人类的碎块...... 第47章 兴业屠宰厂 早上七点半,我站在了屠宰厂的正门前。 这家兴业屠宰厂成立于千禧年出头,至今也有二十年了。 门口的招牌是很有年代感的金色大字,布满风吹日晒的痕迹,缝隙里长了黑色的霉菌。 门口时不时有卡车进入,哪怕站在正门外,也能闻到猪猡的粪臭味和血腥味。 或许是我命贱吧。 过了一周完全不轻松的假期生活,我居然有点怀念上班的日子。 游离在生死边缘,实在是太累了。 我在门卫处打了卡,走进车间。 迎面而来浓烈的血腥味,伴随着惨烈的猪叫声。 周围的景象,我这些天在释妄界也看过。 此刻竟有种分不清现实的感觉。 厂长已经在安排工作了。 他看到我进来,当即堆起亲切的笑容,声音中气十足: “伊言!你看起来伤全好了哦,这些天躺得舒服不?” 厂长叫姜福忠,今年五十多岁,是个看似邋遢,实则心思细腻的秃顶大叔。 我每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基本都是一脸和蔼的笑容,胡子拉碴,穿着同一套灰色工装,戴顶老旧的红色鸭舌帽,上书x京欢迎您。 我不止一次提醒他,08年的奥运会已经过去很久了。 但他根本不在意,说只要能盖住自己的秃头,戴啥就行...... “别提了,厂长,我还能回来见你都是福分。” “哟!那么严重啊?那今天状态咋样?实在不行我给你少安排些。” “那倒不必,给我满上。” “好呀!你别勉强就行。” 简单的寒暄后,厂长给我安排了今天要完成的屠宰量。 我一看,要杀的猪几乎是平常的两倍。 除了我,全厂没有任何人可以在不加班的前提下完成这些工作。 “姜叔啊,你确定没在为难我?”我瞥了姜厂长一眼。 “不是你自己说要满上的吗?你不在这几天,厂里业绩都下来了,快去杀猪吧!” 说着,厂长就大跨步离开,给别人安排工作了。 我们厂是早八上班,现在七点半,人只到了一部分。 除了我,其他工友都是四五十岁的大叔大妈,最老的那位,人称顾大爷,六十多了还不退休。 我走到自己的工位上,脱去上衣,系上沾满血渍的围裙,握起一星期没见血的杀猪刀,磨几下刀口,吹掉铁屑。 准备完毕后,我吹着口哨,拉开猪栏的铁门,随便拽住一只猪耳朵,选出今天第一个幸运儿。 可怜的猪儿抖动肥膘,不停哀嚎,乖乖走到盛血的铁盆边上,只恨自己吃得太多。 一般人到这个步骤,就开始要别人帮忙了。 我却不需要。 左手猛地扣住猪的前肘,一脚踹在猪的后腿上。 几百斤的肥猪惨叫一声,摔倒在地。 我顺势用膝盖压制住它的关节,右手手起刀落,精准割开它脖子上的动脉。 鲜红的猪血拼拎乓啷落到铁盆中。居然不是黑色的,让我有点不适应。 很快,一头猪就没啥痛苦地归了西。 紧接着就是开膛破肚,扯出所有内脏,心肝、猪网油、猪肚、大肠、不带馅儿的放流水线的履带上,带馅儿的倒进下水桶。然后剁下猪头,拉住猪的左右腿使劲一撕,将它二维展开,如一扇巨大的屏风。 一扇猪一扇猪,就是这么来的。 最后,我将猪扛到肩上,挂上流水线的铁钩,看着它往下沥出剩余的鲜血,朝着流水线深处慢慢挪去。 一头猪就处理完毕了。 我的工位表上的数字也变成了0001,表示我今天杀了一头猪,赚到了计件的20块钱。 “诶!伊言!” 车间门口传来熟悉的嗓音。 陈大结巴穿一件旧t恤,面露喜色,朝我跑了过来。 可随即,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刹住脚,掏出一张朱火符,拍到我额头上。 “哦,还好还好,是真的。”陈大结巴吐了口气,收回我给他的朱火符。 “咋了?担心我是假的?”我朝他调侃道。 “可不是吗!我跟你说,我我我特么已经用掉两张这玩意儿了,这是最后一张!”陈大立张望着四周,凑到我耳边。 他的嘴在物理意义上也挺臭的,我刚听半句,就被熏得不得了。 我憋着气走开,从猪栏里再拉出一头猪,一边放血,一边听陈大立说他这两天他遭遇的事情。 原来,前天陈大立他爸,也就是那个贼有钱的集团老总找上门来。说调查到陈大立在杀猪,要叫他回去继承家业。 陈大立以为事情暴露,本来都准备卷铺盖走人了。 却在这时,他发现他爸穿的阿玛尼牌子不对。 他爸那种土豪人物,怎么可能穿冒牌货。 陈大立当即想起了伪人的事,找机会一拍符纸,让伪人成了火人。 这可真是有钱人才能看出的破绽。 至于第二张朱火符,是昨天他妈又找上门来,要他回去继承家业。 这次陈大立学乖了,第一时间就把朱火符拍了出去,让假妈火了。 所以他现在才高度紧张,想验验我的真假。 听他磕磕巴巴地说完这些,我已经杀好两头猪了。 我擦干手上的猪血,也捏出两张朱火符,拍在陈大立油腻的脸颊上。 这些符是我昨晚新画的,现在身上带着十几张。 陈大立被我这一巴掌甩得有点懵,从脸上把朱火符揭下来,塞进自己口袋里。 “诶!伊言,我、我我我怎么可能是假的嘛!伪人会特么跟你说这么多话?” “你连续两天遇到伪人,居然没打电话跟我诉苦,我当然得怀疑一下。” 我对他耸耸肩,又去猪栏牵了头猪出来。 “我不是怕打扰你嘛!要是你顶着伤来找我怎么办?你伤口好得这么快,就是因为有我这份关怀在!” “哦。那可真是谢谢你了。”我发自内心地对他笑道。 谈话间,时间到了八点,陈大立的杀猪帮手终于到了。 就是那六十多岁的顾大爷。 “诶不说了,干活干活!顾大爷你下次早几分钟来好不?别每次都踩点到,你看我哥们都在杀第4头了!” 陈大立念念叨叨,也脱去上衣,系上围裙走到工位上。 “结巴崽,别催了!有种你跟伊言崽一样一个人杀。”顾大爷也套上围裙,走到杀猪的工位上。 “你以为我不想啊?老子上次试过一次,差点没被猪踹到医院去!” ...... 第48章 创业伊始 午休时间,我从陈大立那吃到了期盼已久的免费鸭腿饭。 这屠宰厂的员工食堂,十道菜里有五道是猪下水,但有一道卤鸭腿是做得真好,个大肉多,所有员工都爱吃。 我抓起餐盘里的鸭腿,大口啃着,和陈大立聊起天来。 他告诉我,前些天地下车库的那场杀人案,凶手至今没有找到,搞得人心惶惶。 还有就是,在我老家的福化县,那着名的隆祥大酒家也出了案子,现在所有新闻类短视频都在说这个事,弄得全国都知道了。 警方已经把两起凶杀案联系在了一起,正在联合调查。 陈大立猜测,那俩案子都是伪人做的。 他感慨着,自己平安生活了二十几年,偏偏最近一星期,突然扎堆冒出来这么多可怕的事情。 对此,我只能笑笑,不多说什么。 陈大立不知道的是,这两个案子,和我都有莫大的关联。 现在的情况,就好像我一个人把全世界搞乱了一样,让好好青年的我多少有些不自在。 “啧啧啧。世道不太平啊!要不我以后请几个道士来家里做法吧......” 陈大立夹起餐盘里的脆皮大肠,嘎吱吱嘎吱吱地边嚼边说。 “嚯,你可别请那些臭道士,我听到这两个字都火大。”我狠狠嗦起鸭骨头。 “咋了?你的唯物主义精神容不得他们?” “不,仅仅是因为我跟道士有仇。” 随即,我大致说了些自己家和世家的恩怨情仇。比如世家要抢我爷爷的除魔工具书,还把我爷爷家给砸了。 陈大立马上来了兴趣,向我问起更多细节。 当我提到世家道士一趟除魔能赚几十上百万,他的眼睛一下就直了。 陈大立一直在找一个东山再起的赚钱机会。 我当然知道他是什么心思,如实跟他说,除魔道士可不是山里的散人,都是世家世袭的,他一个普通人这辈子都别想。 陈大立当场就蔫了,继续嚼他的猪大肠。 可我又紧接着道,自己已经学会了怎么做朱火符,并且这些天通过除魔赚了一小笔。 陈大立再次亮起了眼睛。 “伊言,你已经当起道士了?” “又不是只有道士才能除魔。别道士道士的,我这叫除魔人。或者咱自己起个新名字,像......怪异清除师、伪人杀手之类的。” “你这什么取名品味,也太难听了吧。” “那你给起个好听的?”我看陈大立吃的那么香,从他餐盘里夹走一块肥肠。 嚼起来是挺有味道的,保留了一部分原味,防止我吃不出是大肠。 “要我说,这名字喊出去一定要有逼格,要方便宣传,显得专业,低调有内涵,一听就靠谱。” 陈大立遗传了他爸的商业头脑,对打广告有些心得。 说到底,陈大立上一次创业之所以失败,就是因为太会营销了。 公司光有名声,产品质量不过关,最后被舆论反噬,才成了这杀猪的打工人。 “说说,你想到了什么?”我好不容易把肥肠咽下去,暂时不想再吃第二块了。 “就叫......” 话没说完,陈大立一勾嘴角,对我扬了扬眉毛。 “诶,伊言,我帮你打响除魔名声,你拉我入股咋样?” “呵,还入股呢?这工作也能创办公司?” “有什么不能的啊!” 陈大立一拍桌子,从兜里捏出那三张朱火符,抖钞票似的,其中两张还沾着他脸上的人油。 “伊言,格局打开啊!赚大钱的机会就在眼前。咱不用像那些道士那样一次几十万,咱打价格差,除魔几千上万一次。然后符纸一张九九八,薄利多销!” “就这张破纸你卖九九八?毛利率都过十万了,还薄利多销?” 我指着朱火符,对他嗤笑一声。 但陈大立还真把我说得有点心动了。 创个公司也不是不行。 大不了先从工作室做起,做新时代的除魔人。 想到这里,我放下筷子,对陈大立伸出手。 “结巴,如果这活做得起来,我俩合伙创业咋样?公司一人一半。” “就等你这句话了!一言为定!” 陈大立毫不迟疑地和我握手,使劲摇着。 一个或许会改变世界的决定,就这样在食堂的饭桌上定下了。 而后,我也不再藏着掖着,跟陈大立说了万变符术的事,甚至把释妄界的事、以及我的特殊体质都告诉了他。 陈大立给我们除魔人想了个新名字: 除伪业务专员。 对外简称:业务员...... 我恨不得邦邦给他两拳。 合着我听他吹了半天牛,又说了一堆没有第三个人知道的秘辛,陈大立就给我蹦出来这么个词? 说好的有逼格、低调有内涵呢? 陈大立却对此颇有说辞。 他说,最高端的职业往往带有最简单好记的称呼。 就像岛国的动作片女演员,被咱称作老师。直击本质,简单好记,高端大气,还带有一丝俏皮。 我对陈大立的形容有些无语,但也勉强接受了。 若成立公司,把除魔当做一种业务来做,那样叫确实没问题。 就看陈大立以后能玩出什么花样了。 不过在这之前,我需要先解决符纸制作的工业化问题。 光靠我一张张画,效率实在太低。 当天下午,我加快杀猪速度,硬生生在四点前完成了既定的屠宰量,顶着姜厂长万分不舍的眼神,提早下班。 我找到了一家边海市的打印机工厂,想买一台可以加入朱砂墨,给黄纸打印的机器。 好不容易找到台能用的,我兴冲冲地买回去试用,却碰了一鼻子灰。 打印出来的朱火符,和手绘的差别很大。看起来虽然工整,但缺少了笔顺,整体显得很死板,没有灵性。 我十分怀疑这东西贴到伪人身上根本不会起作用。 如果只要复刻朱火符的图案就能做出朱火符,那世家偷一张爷爷的符纸去复印不就行了? 发愁之际,我恰巧又在网上找到了一个东西: 手写机器人。 这玩意儿算是高科技了。 据说有学生买去抄作业,老师都看不出来。 当然,咱是不提倡那样做的...... 我马上找到制作这东西的厂家,花大价钱定制了一台能自己沾墨、用毛笔绘制图案的机器,等待发货。 ...... 第49章 厂长姜福忠 一连上了三天的班,我总算有了日子回到正轨的感觉。 这三天对我而言十分忙碌。 我和陈大立正式达成了合伙创业的关系。现在既要准备开办工作室,又要兼顾屠宰厂的工作。 真正做起来,我才发现要花钱的地方是真多。 之前定制的写字机器人就花了我六位数。现在还购买了许多昂贵的材料,用于制作万变符术里的其他符咒。 车子我也重新弄了一辆。 是在某二手交易平台购买的“九成新”德系名牌suv,原车主开了十年,一口价,自提。 会看中这辆车,倒不是我喜欢这个牌子。 仅仅是被性价比打动了。 而当我把车开回来后,我发现自己是真的赚到。 这车的前主人是个自驾游爱好者,最近退圈回老家结婚,就把爱车卖了。 车子被保养得很好。 内部空间大,适合运东西,车内还附带有前主人旅行中的各种纪念装饰,一并送给了我。 不过在买了这辆车后,我发现自己的存款也岌岌可危。 本来在屠宰厂工作的几年间,我的银行卡数字已逼近七位数,算是年轻人中比较宽裕的。 但奈何这段时间实在挥霍了太多。 又是买东西又是赔款又是医药费,甚至还要交报废车的车贷,保险公司的理赔金又迟迟不来,实在有些招架不住了。 至于陈大结巴,他不久前才还清创业失败的欠款,短时间内无法和我平摊成本。 所以对现在的我来说,保险公司的那笔钱就显得尤为重要...... 我宰完今天的最后一头猪,挂到钩子上,准备下班。 那位全年无休的姜厂长,这两天竟破天荒地请了假,据说是家里有事情。 也因此,我这几天才有机会提早下班,去搞那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 望向依旧忙碌的车间,我换好衣服,匆匆拿出手机。 理赔金还是没到账。 我眉头一皱,从通话历史里找到那名年轻业务员的电话,回拨过去。 居然无人接听。 我又找到保险公司的总部电话,打了过去。 这次电话倒是很快接通,对面传来女客服甜美的嗓音。 “您好,这里是安康保险公司。请问有什么能帮助您的吗?” 我向客服小姐说明了自己的情况。 对面反应很迅速,马上帮我安排了一个新的业务员,承诺用最快速度走完理赔流程。 在和新业务员的交谈中,我听到了个有点在意的消息。 先前负责和我对接的业务员,失踪了。 更让我在意的是,那业务员失踪于前天,也就是和我打过电话的第二天。 并且,她最后一次和同事谈话时,提到过自己要去一趟福化县。 目前,保险公司已报警处理。 我特意询问了那位业务员小姐怎么称呼。 得知的是,那人姓姜,昵称小姜,确实是个刚入职不久的新人。 电话挂断后,我不禁多想了一些。 三天前,小姜被我无意间呛了几句,就说要去福化县。 难不成她想帮我去事故现场拍照? 不是,这也太敬业了吧? 还真就只有未经职场洗礼的年轻人能做出这事来。 正常人哪有这样办事的?随便找个图片当做事故现场的照片,又或者跟上头反映一下规定不合理也好啊。 关键现在还出事了。 如果那小姜因为和我有过联系,遇到了伪人,那就是最糟糕的情况。 这时,车间门口传来厂长的声音。 听得出来情绪很低,不似往日那般有精气神: “......伊言,不多宰几头啊?” 姜厂长头上没了那顶鸭舌帽,难得露出了地中海,眼窝深陷,步伐虚浮,好似几天没合眼。 我顿时联想到了什么。 还没来得及回话,正在杀猪的陈大立先开口了: “厂长,这两天你到底干嘛去了,怎么跟快要入土了似的。” “没什么,你们杀猪的时候认真点,别和我搭话。” 厂长也不管陈大结巴说话多难听,只是摆摆手,找了张椅子坐下,拿起手机不停发出语音消息。 我换好衣服,走到姜厂长身边。 厂长头也不抬,对我劝道:“伊言,有空多杀几头吧,现在还早。” 我没有回他的话,轻声开口: “厂长,你家里有人失踪了?” “——你听谁说的?”姜厂长猛地抬头,怔怔看向我。 “我猜的。和我对接的一个保险公司业务员失踪了,她也姓姜。” 这个姓氏在边海市不算多见,我才敢做出这个猜测。 “对!我女儿就在保险公司工作!伊言你有什么线索吗?快告诉我!” 姜厂长从椅子上站起来,提高嗓门。 车间里其他工人纷纷被这里的声音吸引。 原来,姜厂长这两天请假,就是去找她女儿了。 他听说女儿可能去了福化县,就跑去福化县四处问询,贴了不知道多少张寻人启事,却依旧没有任何消息。 一想到屠宰厂还有工作要做,厂长不得不停止漫无目的的搜寻,回边海市上班。 或许有人不清楚。 所谓厂长只是一个职位,相当于主管,而非屠宰厂的老板,本质上也是打工人。 “伊言,求你了,你有什么线索一定要跟我说,我就这么一个女儿,她妈妈走得早,我真的.....” 厂长一个中年大叔,抓着我的肩膀哭出了声。 陈大结巴似乎想安慰一下厂长,但一开口就不对味了: “厂长,看开点,人死不能复生,生活还要继续......” 我当场给了陈大立一个脑瓜崩。 “结巴,你会说话吗?谁跟你说小姜一定死了的。” “可是,这世上失踪的人十有八九都是over了嘛......” 一听这话,姜厂长哭得更惨了。 周围的工友也都放下手中的活计,凑过来七嘴八舌地安慰厂长。 成年人的世界大多不容易。 姜厂长一见流水线没人了,哪怕哭着,也要把工人们叫回岗位上干活。 很快,他身边就只剩下了我一个人。 我揉着额头,忍不住向厂长开口: “厂长,小姜失踪的事,我可能有些头绪。” 紧接着,在姜厂长的催促下,我和他说了保险理赔的事。包括自己的猜测,小姜很可能在去往伏人村的路上。 得知这个消息,姜厂长当即就要转身离去。 我赶紧拉住他。以此事与我有关为由,要求和他一同前往。 毕竟,万一小姜已被伪人所害,姜厂长一人前去寻找,可能会出大问题的。 ...... 第50章 雨夜 姜厂长这两天不眠不休,饭都没吃。由他开车,我是真怕自己又掉下山崖。 我索性把他拉去食堂扒拉了几口饭。等他精神稳定了一点,才带他乘上我的新车。 刚上车,姜厂长就被我车里的内饰惊到了。 一般人,车前也就挂个观音玉佩啥的,年轻点的放些手办小玩具。这车倒好,居然在前窗挂了个巫毒娃娃,还插着一根生锈的铁钉。 不仅如此,车内也放满了一堆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国内国外的都有。 像什么老毛子的套娃、岛国的和服人偶、阿三的湿婆像、阿兹特克人的死亡哨、因纽特人的海獭护身符,南疆的蛊虫标本、某部落祭祀用的猩猩头骨,一个比一个邪门,极具视觉冲击力。 “伊言啊,你这车......” 姜厂长坐在副驾驶位,碰了碰黏在车前台的昆虫标本。 “我昨天刚入手的二手车。怎样?拉风不?” “搞不懂你们年轻人,放这些玩意儿不吓人啊?” “哈哈,你不信它们,就没什么好怕的。”我一边说着,挂上档,准备出发。 这时,我的手机响起。 是个没有备注名的号码。 最近我联系的人很多,也不管是谁,先接了起来,打开免提。 “你好,哪位?” “您好,伊言先生,我是安康保险公司的业务员......” 对面声音一出,我急忙踩下刹车。 姜厂长疯了似的抢过我的手机,对着大喊: “女儿!你在哪?爸爸马上去找你!” “......” 空气沉默了一会儿,电话就挂断了。 厂长不停对电话喊着女儿的名字,在我手机屏幕上留下几滴唾沫星子。 当他发现通话已经结束后,又赶紧重拨回去。 回应他的,只有电话暂时无人接听的提示音。 “伊言!我女儿还活着!快开车!快带我去找她!”厂长的眼里满是血丝,对我吼道。 我从厂长手里拿回手机,塞进兜里。 “厂长,你不该那么着急的......” 我想着要怎么跟他解释伪人的事。 “我怎么可能不着急!你不走我自己去!”姜厂长变得歇斯底里,不管不顾,就要开门下车。 “好好好,我走我走。厂长你冷静一点......” 车子往高速路上驶去。 途中,厂长不给我解释的机会,不停给她女儿打电话,整个人疯疯癫癫的。 溺水之人,只要抓住希望就不会放手。 我有点担心厂长的精神状态,要求他在车上睡一觉,到了地方再叫他。 厂长连续打了十几个电话不通,在我的反复要求下,终于肯放倒座椅,进入梦乡。 耳边只剩车辆行驶的声响。 我把手机调成静音,戴上蓝牙耳机,随时准备接听下一个电话。 可无论我怎么等,都再没有人打过来。 两小时后,我行驶在了通往伏人村的山路上。 天色渐暗,下起了雨。 雨水击打在车窗上,惊醒了熟睡中的姜厂长。 他僵硬地坐起来,汗水从额头滑下鼻尖,胸口上下起伏,默默盯着我。 “怎么了?厂长,做噩梦了?” 我弯起嘴角,试图让他放松一点。 可随即,厂长突然大叫一声,毫无征兆地伸出手,拉扯我的方向盘。 “我去!” 我也没想到他会是这个行动,踩下刹车,稳住车辆。 车子一阵左右摇摆后,在山崖边上停下。 “靠!厂长你发什么疯?”我解开安全带,把姜厂长的手反扣在身后,压制在副驾驶座上。 “啊!放开我!你这个杀人犯!我要去找我女儿!”姜厂长声嘶力竭,挣脱不出我的控制。 “你清醒点!我是伊言啊!杀猪的那个!” “放开我!” 形势陷入僵持。 我后悔一个人带厂长过来了。 早知道情况这么复杂,应该把陈大立一起叫来的。现在我控制着厂长,其他什么事都做不了。 咚咚。 昏暗的山林中,有人敲响了我的车窗。 我的心脏骤然加速。 车窗外,站着一名陌生的女子,穿着整洁的制服,在雨中对我露出销售人员特有的微笑: “您好,伊言先生。我在这里等您很久了。” 是小姜的声音。 明明是隔着车窗,我却感觉她的声音近在咫尺。 一摸耳朵,我摸到了蓝牙耳机。掏出口袋里的手机,居然是通话中的状态。 屏幕显示,已通话两小时十七分钟。 “您好,伊言先生,请下车跟我来。” 小姜再次敲响车窗,声音从蓝牙耳机传来。 我想把耳机摘下来。 却在这时,身下的姜厂长做出动作。 他扭过头,满脸大喜过望的笑容,看向车窗外的小姜。 “女儿,你......唔!” 我赶紧捂住姜厂长的嘴,对车窗外说道:“好的,要到事故现场拍照是吧?能在车外等我一会儿吗?” “您好,伊言先生,我会在事故现场等您,请尽快下车。” 小姜嘴角的弧度没有丝毫变化,哪怕在说话时,笑肌也保持紧绷。 我刚想回话,手指就被狠狠咬了一下。 姜厂长趁我吃痛松手,用力推开我,拉开车门出去。 “女儿!爸爸来救你!” “别!” 我想去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 车子现在就在悬崖边上。 姜厂长一脚踏出,消失在雨夜中。 我顺着副驾的车门探出头,只看到漆黑一片的悬崖。 “您好,伊言先生......” 声音再次从耳机中响起。 却见身后,小姜身穿制服和包臀裙,浑身濡湿坐在驾驶位上,手握着方向盘,对我笑着。 “您好,伊言先生,由我来带您到事故现场......” “妈的!” 我用力抛出兜里的朱火符。 小姜却已踩下油门。 车辆瞬间冲下山崖。车内的一切饰品腾空而起,几张朱火符飘到小姜身上,没有任何效果。 这一刻,我终于发觉自己在释妄界。 我和车里的一切,就这样坠入黑暗中...... “——伊言!刹车!” 再次清醒时,耳边传来姜厂长的呐喊。 我用力踩下刹车,轮胎与土路摩擦出刺耳的声响。 车辆再次停在同一个悬崖边上。 “伊言!你想害死我们啊!”姜厂长捂着胸口,对我骂道。 ...... 第51章 疯狂的前兆 我抱着方向盘,惊魂未定。 天依旧是黑的,但没有下雨。 面前是笼罩在黑夜中的、深不见底的悬崖。 姜厂长及时把我吼回了现实,没让我死在释妄界中。 但是,这次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姜厂长不知何时坐到了车后排。 他从后边探出身子,拍着我的肩膀,对我笑道: “伊言!你在山路上开车也敢发呆?要不我来开吧?” 他现在说话很有气势,就和平日劝我多杀几头猪没有区别。 甚至能听出他心情不错。 我打了倒挡,把车开离悬崖边,向姜厂长问道:“厂长,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正常的?” “不正常?哪儿不正常了?你身子不舒服?”姜厂长把手放在我的额头上。 他手上好像沾着泥土之类的脏东西,让我有点不舒服。 我默默拨开姜厂长的手。 “那我有没有发疯乱动的迹象?” “你车开得好好的,哪儿疯了?抱歉啊,我刚刚没注意你那边,只是觉得车速突然变快了,才喊的你。” “这样啊......” 我瘫坐在驾驶位上,观察车窗外的路景。 借助远光灯可以看出,是我熟悉的山路。 姜厂长见我不说话了,也坐回后座上,打起电话。 “.......喂?喂!喂?奇怪了!这地方难道没信号吗?” “厂长,别费劲打给你女儿了。她要真能接,也不一定是真的。” 我叹着气,从兜里拿出手机。 手机还是静音的状态,点亮屏幕后,显示未接电话十三个。 我还没来得及点开查看详情,身后就又传来姜厂长的笑声。 他大声对我喊道: “伊言!你说什么呢?我女儿不已经在车上了吗?” 此话一出,我只觉空气仿若凝固一般。 我默默瞄向后视镜。 姜厂长和她女儿小姜,正并肩坐在后排,笑吟吟地看向我。 “您好,伊言先生,我是小姜。” 小姜身穿整齐的制服,全身上下没有一丝凌乱,脸上带着淡妆,好似现代职业女性刚从家出门的那一刻。 相比之下,姜厂长则是另一个极端。 他的衣服破了几块,沾满污渍和尘土,秃头上蒙着汗水,几根长毛耷拉到一旁,咧嘴笑着,掉了一颗门牙。 不对。 难道我还在释妄界吗? 我努力探知耳边的声响,但听不到任何嗡鸣声。 只有雨水再次落到车顶,由疏变密,为诡异的寂静增添了一份白噪音。 “怎么了?开车呀!”姜厂长继续对我说道。 我心如擂鼓,努力控制住抽刀砍杀的冲动,接着询问: “厂长,我健忘症患了。能麻烦你说一遍是怎么找到小姜的吗?” “嗯?这你都能忘?”姜厂长面色诧异。 我有些激动起来:“我就是忘了,你快说。” “哦......就是开车的路上,我听到雨欣......也就是我女儿在山下呼救,下车去找,结果没站好滚下去了。看!这颗牙就是下山的时候磕掉的。” 姜厂长自嘲地笑笑,指着自己空缺的门牙。 我瞄了眼姜雨欣,也是现在才知道厂长女儿的名字。 “那小姜呢?你把她拉上来了?” “哈哈,伊言,你真是糊涂了!” 姜厂长一拍大腿,把脏兮兮的脸凑向姜雨欣。 “她不是你找到的吗?我从山下爬上来的时候她就在车上了!” “您好,伊言先生,谢谢您......”小姜愣愣笑着,任由厂长把污渍蹭到自己干净的制服上。 “......” 雨声越来越大,直至变为瓢泼大雨,遮挡住窗外的一切景色。 我努力消化着当前的信息,却不知道底哪些该信,哪些不该信。 恰在这时,手机屏幕突然亮起。 来电备注名显示:姜厂长。 我赶紧遮住那三个字,把手机装回口袋,悄悄点了接通。 “——伊言?你终于接了!快开车过来,我找到小姜了!”姜厂长激动的声音从蓝牙耳机传来。 一瞬间,我放弃思考,试图向后座上的两人抛出朱火符。 可我一探口袋,只从里面握到了一把燃完的灰烬。 身上的十几张符纸,全都消失不见了。 若只用刀去砍,砍死了一个伪人,另一个也会在瞬间要了我的命。 伪人这东西,只有一只的时候最好对付,同时出现得越多,越是难搞。 我僵在驾驶位上,不知如何是好。 耳机里不断传来姜厂长的呼喊: “伊言!听得到吗?回句话!我找到我小姜了!......” 车后也传来姜厂长的催促: “伊言,还愣着干什么?明天还要上班呢!” 纷杂的声音让感到烦躁。 我终于忍无可忍,抽刀暴起,争取同时砍死两个伪人。 姜厂长的表情突然一滞。 在我挥刀的同时,他大叫一声,险之又险地伏下身,勉强躲过了我的挥砍。 那“小姜”就没这个反应了。 刀刃切入它的咽喉,没入大半。 小姜的脑袋整个耷拉下来,面部维持着微笑。 “您、您好.......” 随着最后一声问候,它突然整个人爆炸开来,变成黑泥溅到得满车都是。 “啊!......” 姜厂长被眼前的一幕惊得说不出话。 我没有停下动作,钻过驾驶位和副驾位之间的空隙,再次挥刀向他剁去。 姜厂长侧身躲开,被划破了衣服后背,菜刀落到座椅上,剌了个大口子。 “伊言,你疯了!” 他拉开车门,往雨中奔跑。 “哈!你这伪人还会跑?” 我怪笑一声,追了上去。 姜厂长哪有我一个壮小伙儿会跑,很快被我追上,踹倒在地。 就像对付待宰的牲畜,我用膝盖压制住他,一如先前在释妄界的所做所为。 “伊言!你别这样!我是你厂长姜福忠啊!”姜厂长趴倒在地,不停求饶。 “哈哈!死吧!” 我高高举起菜刀。 冰冷的雨水浸透了全身。 蓝牙耳机里传来呲啦啦的声响,好像是被雨水浇坏了。 “伊言,呲......你.....在哪......我带着......小姜......呲。” 或许是由于粗糙的电流音,又或是雨水的温度,让我突然冷静了下来。 从接通电话开始,耳机里的姜厂长一直在锲而不舍地喊话。 正常人要是遇到电话这头不出声的情况,应该早就挂断了吧? 而且,姜厂长为什么要叫自己的女儿“小姜”呢...... 我举菜刀的手凝滞在半空。 而身下的姜厂长,衣服上沁着一丝朱红的鲜血,正在被雨水冲刷变淡...... “这个是真的?”我嘴唇微微颤抖,喃喃自语。 或许是意识到我的力量减弱,姜厂长突然发力,怪叫一声挣脱我的束缚,顺着山路逃去。 ...... 第52章 释妄邪神 “救命啊!杀人了!”姜厂长不顾一切地向前跑,大声呼喊。 但在雨天的泥泞路上,可不是能那样奔跑的。 很快,姜厂长就崴了脚,摔了个狗啃泥。 他在地上使劲挣扎,重新站起来,继续一瘸一拐地沿山路逃去。 我终于缓过神来,朝他喊道:“抱歉,厂长!是我弄错了......” 然而,我的后半句话哽在了喉咙里。 那山路尽头的拐角,又出现了人的身影,还传来年轻女性的喊声: “爸你看,那里有人......” 雨太大,直到那人靠近姜厂长,我才看清了她容貌。 全身被雨水浸透,披头散发,身穿保险公司的制服,穿着丝袜光着脚,手上提着一双高跟鞋。 不是那姜雨欣,又是谁呢? “爸?”下一刻,姜雨欣和姜厂长互相看清了对方的样貌,怔在原地。 “雨欣?......” 姜厂长也被此情此景整得摸不着头脑。 蓝牙耳机里不断传来另一个姜厂长的声音,以及愈发粗糙刺耳的电流音: “伊......呲呲.......我......到.......呲姜......了,你.......” “过来!你俩快过来!”我急切地朝两人大喊,操刀快步走去。 因为我已经发现,姜雨欣的身后,又走来一个人影。 姜厂长看我拿着刀步步逼近,下意识拉着小姜就要跑。 可他刚往前,就看到了女儿身后的另一个自己。 也是身穿同款的灰色工装,胡子拉碴,却戴着那顶红色鸭舌帽,面无表情。 诡异的是,它的皮肤如纸一般苍白。全身的色彩往下浸润、混杂,仿佛一架挂在雨中的纸制花灯。 姜雨欣并未没注意到身后,朝面前的姜厂长问道: “爸,你是什么时候跑到我前面的?” “鬼,有鬼......” 姜厂长颤颤巍巍指向另一个自己,轻声自言自语。 姜雨欣疑惑地回头。 随后,她的嘴变得如鸭蛋一般大,发出一声响天彻地的尖叫。 “趴下!” 我大吼一声,踩着泥泞的路面,追到两人身前。 两人下意识照做。 我用力抛出菜刀,扔向他们身后的伪人。 但我终究是晚了一步。 一眨眼,伪人突兀地消失在雨中,菜刀钉在了三米开外的一棵树上。 “爸!到底是怎么回事,呜呜......” 姜雨欣涕泪横流,坐在地上晃着姜厂长。 或许是女儿的哭声给予了力量,姜厂长突然清醒过来,紧紧抱住姜雨欣。 “别怕,雨欣,有爸爸在......” 借助车辆的远光灯,姜厂长抬起头看我,惊极反怒。 “伊言!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详细的以后再说,现在还很危险,你们不要离开我身边。” 我抽出另一把菜刀,警惕周身的一切动静。 但在滂沱的大雨中,能见度实在是太低了。 “——后面!” 突然,姜厂长看向我身后。 我连忙挥刀过去。 却在下一刻,感到腰间一痛。 随后,在姜厂长和他女儿惊恐的眼神中,我的视野往下坠落,重重摔到地上,面朝漆黑的天空。 我被腰斩了。 雨水无情地拍击在脸上,针扎一般疼。 我能感到自己的内脏流出体外,暴露在冰冷的空气中。 痛楚迟迟不来。 等到发觉之时,就是无法忍耐的剧痛。 今生所经历的一切,走马灯似的出现在我眼前。 最先听到的,是爷爷生前的话语。 ......我等除魔人,只救看得见的人,这是无数先辈以死换来的经验。 ......阿孙,我宁愿你永远不要接触这边的世界,太危险了,当个平凡人比什么都好。 ......伊言,阿公对不起你...... 或许这次,运气没有站在我这边。 人从历史中得到的教训,便是人无法从历史中得到教训。 体温迅速远离,我大概是要死了。 只能怪我忘了爷爷的教诲...... 或许是为了嘲讽我,耳边又响起那些臭道士的声音。 ......哈哈哈,不得善终,不得善终! ......福生无量天尊...... ......根骨怪异,其影无形...... 大道无阻,尽享长生! ...... 脑内传来一声呐喊,我的体内生出怪异的触感,好似有千万只蠕虫在抚摸心脏。 我的瞳孔骤然一凝,心脏重新开始搏动。 左手似乎握住着什么东西。 通过形状可以得知,是鬼谷像里的铜钱。 再一眨眼,雨停了。 我躺在冰冷干燥的屠宰车间,面朝熟悉的天花板。 我坐起身,看向自己完好的下半身。 耳边的嗡鸣声提醒我,我正在释妄界。 身前不远处,站着纸制的姜厂长,身上濡湿一片,往下滴着水彩。 虽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活过来的。 我却清楚,自己接下来该做什么。 念头一起,符文杀猪刀出现在我手中。 伪人发出无机质的嗓音,好似纸片震动发出的声响。 它的表情也做出了改变。能隐约看出,那是恐惧的神色。 伪人也会感到恐惧吗? 霎那间,我已冲到它的面前,刀光一闪,割开它的咽喉。 伪人的躯体迸发黑血,落入铁桶。 “......莫罗也......莫罗......也......”它发出似曾相识的音节。 车间里的一切如风化般褪色崩塌。 而后,我眼前一花,出现在伏人村的山林之中。 我被强行拉入了某个存在的释妄界。 面前,是那个不可名状的祂。 那个饥饿的祂,伸出无数漆黑无形的触手,无边无际遮盖着天空,延伸到远方。 祂,也注意到了我。 就好像人类注意到了一只不同寻常的蝼蚁,觉得有趣非常。 这次祂说,祂还想要更多乐子...... ...... “伊言?”耳边传来试探性的呼唤。 我慢慢睁开眼。 雨水滴入眼中,让我忍不住用手遮挡。 “诶!他醒了!” 小姜也发出声音。 我坐起身,发现自己满身泥泞地躺在山路上,被车子的远光灯照耀着。 姜厂长和小姜也在身旁,不知所措地看着我。 “现在是怎样?伪人应该死了吧?” 经历了这么多次,我也差不多要习惯了。 我起身朝着车子走去,也招呼两人跟上来。 大概是符文刀的功劳,让我感觉身体很有劲,焕然一新。 “伪人?你是说刚刚那个......鬼吗?”姜厂长拉着她女儿,一瘸一拐地跟在我后边。 “差不多吧。麻烦你们把看到的事情跟我说一说。” 我们三人上了车,坐在满是黑血的皮质座椅上。 姜厂长整理好语言,开了口。 他说,当时他看到另一个自己站在我身后,把我腰斩成了两截,血和肠子流了满地。 可再一眨眼,那伪人突然消失了。 我的身体也如时光倒流般,瞬间完好无损地躺在山路上。 ...... 第53章 姜雨欣 我的事情解释起来就几句话,很快告一段落。 在姜厂长的询问下,姜雨欣也说出了她这几天的经历。 她本就是怯懦的性格,不善和人争执。 三天前被我在电话里说了几句,一方面,不敢再来劝我。另一方面,也没胆和上司说明情况,以为那样会让老板认为自己办事无能。 于是她选择了最奇葩的一条路: 自费打车,前往伏人村拍照。 如果她随便找个悬崖拍一下也就算了。 关键是,她还实诚。硬是要去找现场查勘表上所写的位置。 大概是:xxx国道往东南方向1公里左右的山林中,这样的描述。 载客的司机都知道那种地方危险,不敢进去,劝姜雨欣别去,她还是一根筋地徒步往里走,甚至穿的是高跟鞋。 结果,毫无意外地,姜雨欣迷失在大山中,手机丢了,当了两天野人。 但她还是很“幸运”的。 在今天这个雨夜,遇到了假扮成她父亲的伪人。 再然后,就是遇到我们了...... 饿了两天的姜小姐,刚上车就问我有没有吃的。 我的车也是刚入手,没放什么小零食。 在各个储物格翻了找一番后,我找到了一条因纽特人的鲸鱼肉干。 姜雨欣也是真饿了,硬是顶着腥味啃了起来。 “呜呜呜,爸!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所谓是吃饱了才有力气哭。 后座上,姜雨欣嚼着肉干,突然一扁嘴,趴在姜厂长的肩膀上掉起小珍珠。 姜厂长也激动得流泪,轻声安抚他女儿。 “好了好了,雨欣,没事了。你都是大孩子了,下次别做这么危险的事。” “呜呜呜......都怪那个凶巴巴的客户,要是他自己来拍照,我也不用过来啊......” 听到这话,我嘴角顿时一抽。 合着还怪我咯。 姜厂长到底是怎么养她女儿的?这也太天真无邪了吧?...... 姜厂长顿时有些尴尬,偷摸着瞄了我一眼。 我忍不住向后问道: “姜小姐,你就没有想过随便找张照片代替吗?” “唔?” 姜雨欣抬起头,眨巴眨巴眼。 “又或者,你实在不敢问上司,问问同事的意见也好啊?难道人是死的,规矩是活的?再者,也不要别人说几句就不敢反驳,你有自己的立场,懂吗?” 这一瞬间,我感觉自己才是姜雨欣的父亲。 姜雨欣被我说得一愣一愣的。 姜厂长轻咳一声,对她女儿教训道: “雨欣啊,爸爸以前工作太忙,忘了多教你一点。你现在出社会了,凡事要学会多问、多找人商量,知道吗?” “呜......我知道了,爸。”姜雨欣又咬了一口肉干。 “嗯!学会了就好!......来,跟伊言道个谢,没他在,咱就要被那鬼东西害了。” 姜厂长完全恢复了精神,指了指坐在驾驶位上的我。 我也面带歉意,对他说:“抱歉啊,厂长,我之前把你当伪人了,不是真想要杀你。” “啧啧,你可把我吓惨了,一边笑一边挥刀,跟个神经病一样。” “哈哈,最近我不止一次发神经了,请见谅。” 姜雨欣听着我和姜厂长的对话,看我的眼神逐渐惊恐。 “伊......言?” “不好意思啊,小姜,我就是那个凶巴巴的客户。” 我对她露出善意的笑容。 姜雨欣呆愣住,嘴里的肉干都忘了嚼,直到姜厂长提醒她,她才跟我道了谢。 我不再说话,观察起鬼谷像里取出的铜钱。 正面浮现出了一个诡异的阳雕符文,和杀猪刀上的血色字符有几分相似。 一般来说,铜钱上写的某某通宝,都是四个字。 照这个样式,这铜钱上应该还能再出现三个符文。 这是否意味着,我还能再复活三次呢? 有这么好的事吗?我总觉得这东西没那么简单。 我摸了摸自己的腰部。 被斩成两半的触感记忆犹新,这辈子都不想再体验一次。 只能等下次问奶奶了...... 这时,蓝牙耳机传来略微刺耳的短信提示音。 拿出手机一看,保险的理赔金到了。 老业务的办事效率就是高,我的心情因此明朗,吹了声口哨。 “ok,雨也小了。我带你们回家。” 我对父女俩说着,挂了档,往山外缓缓驶去。 第二天上午,我没有上班。 倒不是我赖床了。 只是现在的我,不揣几张朱火符在身上,根本不敢出门。 写字机器人还在开发中。我从早上开始绘制符咒,弄废了百来张黄纸,才选出来二十张比较漂亮的。 但比起以前,成功率已经高了很多。 下午,我来到兴业屠宰厂,准备干活。 还没换衣服,姜厂长的喊声就响彻在车间里。 “来啦!伊言!” 抬头看去,姜厂长豁着牙,笑容满面地朝我走来。 与他一起前来的,还有她女儿姜雨欣。 昨天,姜雨欣一副荒野求生的模样,根本看不出美丑。伪人所扮的她表情又太僵硬,让人无法欣赏。 现在就不一样了。 姜雨欣梳妆打扮好,穿上整洁的制服和包臀裙,踩着低跟小皮鞋。一张精致的娃娃脸和他爸没有半点重合,带有点怯怯的表情,绝对是办公室里人见人爱的存在,可谓先天吉祥物圣体。 厂里高龄工友纷纷八卦起这位漂亮小姑娘身份,反正不像姜厂长的女儿。 陈大结巴一边给猪放血,一边不忘吹口哨起哄,说厂长老牛吃嫩草。 好在顾大爷是认识姜雨欣的。 他跟工友们辟了谣,引得众人一阵失望,继续干活了。 我这边,还没来得及做出问候,姜雨欣突然小跑着过来,郑重其事地站到我面前。 她目光游离,双手举起一个鼓鼓的红包,向我鞠躬: “您好!伊言先生。这是我和爸爸的一点心意 ,请您一定要收下!” “......叫我伊言就行了,你那样称呼会让我有心理阴影。” 一想到自己这次付出很大,而且最近急用钱,我就心安理得地收下了。 这之后,姜氏父女俩又拉着我聊了会儿天。 其中,姜厂长问了很多不太对劲的问题。 比如有没有对象啊、目前家住哪里啊、觉得雨欣如何啊、让我俩加个某信有空可以交流一下啊,之类的。 看这架势,简直是要把她女儿托付给我一般。 ...... 第54章 再入瞑候街 我发现,自己最近很有女人缘。 遇到了很多年轻漂亮的小姑娘,甚至莫名其妙有了个不是人的未婚妻。 这让我不得不怀疑,自己是不是某部网络小说里的主角。 但可惜,就算是,我也肯定不是出现在都市言情小说里...... 当晚,姜厂长想让我和姜雨欣一起吃个饭。 但我能感觉到姜雨欣对我有些敬畏,就委婉拒绝了。 我跟她说,以后再遇到伪人,记得来找我。对小姑娘,我一向是买一送一。 果不其然,这句话把她吓到了。 不仅是她,姜厂长也十分后怕,问我有没有办法让他们父女俩这辈子都别再碰到伪人。 那我肯定是没办法。 于是我又用起了老套路,送给两人几张朱火符,让他们自己防身。 陈大结巴急匆匆跑过来,跟姜厂长说这符纸要收费,一张九九八。 我当场给了这哥们一个爆栗。 这事本就因我而起,哪还能这样坑人? 但陈大立这么一搅和,姜厂长真以为这是很贵重的东西,试探着要给我转钱。 我还是谢绝了,就当是给姜厂长的熟人优惠。 当然,如果他非要用那个价格买,我也是不会阻止的...... 下班后,我徒步前往洗车场,开回我那辆脏到不可理喻的新车。 洗车场老板跟我埋怨了很久。 他问我车里那黑乎乎的东西是什么,像石油一样又黏又稠,特别难洗。 我也听懂了老板表达的意思,给他多转了两百,他的脸色才好看一些。 不过这老板还是很敬业的。 给我的车里里外外弄得很干净,各国的小饰品也顺带手清理了。 而后,我接到了陈大立的电话: “伊言,咱工作室的地点定好了吗?” “还没。现在一堆东西都在我家,先用我家凑合一下吧?” “那怎么行!太不正规了,以后要是有人上门求助,多没牌面!”陈大结巴在电话那头喊着。 “你当租房不要钱啊,咱小本经营,要什么牌面。” “那至少得是单独的地方吧?你别找三环以内的,随便找个便宜点的老房子租一下!” “结巴,你难道怕自己的库里南风头太盛,被你爸顺藤摸瓜?” “嗨,你知道就别问了。总之不能是我俩住的地方......哦对了,我已经开始在网上帮你造势了,预计一个月内就有人找上门来。” “结巴。先说好,违法的事情咱不做,你可别把叔叔们引来。” “诶,放心吧!” 电话挂断后,我脑子里马上就有了主意。 要说房租便宜的地方,我不就有现成的吗? 瞑候街五十二号107室。 如今爷爷不在了,那里放着也是放着。与其下个月让房东李姐和我东拉西扯,不如就地利用起来。 我这人有个优点,行动力强。 当初入屠宰这一行的时候,我想找个快速杀猪的法子,当天就研究,第二天实践,第三天改良,第四天就成功了。 所以现在,我也不吃晚饭了,直接一脚油门,往瞑候街赶去。 同时,我又发了个消息给陈大立: 【工作室定在我爷爷家吧。今晚我们一起去收拾下,清洁工具我买】 陈大立回了个正在吃饭的表情包,又发了个ok...... 瞑候街的夜晚寂静得令人发毛。 老旧的路灯坚守在岗位上,闪烁黄光,是这条狭街唯一的光源。 我看到了无数双闪着绿光的眼睛。 比起上次,这里的野猫多了不少。空气中也弥漫出一股湿垃圾的腐臭味。 我走进爷爷家。 这里还维持着杂乱不堪的模样。 大部分东西都已损坏,只能扔掉。我们也有习俗,不会使用已逝之人的物品。 我很快就集齐了第一袋垃圾,扛到门外去。 运动鞋踩在地上,在空旷的走廊里产生吱吱叫的回响。 我注意到了奇怪之处。 瞑候街五十二号,并不是只住着我爷爷一户人。 其他住户不大清楚,但起码李姐一家也是在这栋楼里的,就在走廊深处的103室。 可为何现在晚餐时间,周围一点声音都听不到呢? 无论是抽油烟机的轰鸣、锅铲碰撞的声响、还是谈话声,全都没有。 甚至,闻不到任何饭菜的香味。 却能从李姐家的门缝里,看到透出的灯光。 或许,是这里的人吃饭比较早吧。 这么想着,我回到107室,继续打扫。 “伊言。” 身后传来陈大结巴的声音。 我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头也不回地说道: “扫把和畚斗在那里,快来搭把手。” “伊言。你要吃饭吗?” “哦?你居然给我带饭了?正好,我对付一口。” 我回过头去,向陈大立笑道。 可刚看清眼前的景象,我的笑容就凝固在脸上。 只见“陈大立”站在门口,徒手抓着未知动物的腐肉,上面爬满白色的蛆虫,还有几只苍蝇盘旋飞舞。 “伊言,吃吧......”陈大立耷拉着脑袋,向我伸手。 他的手臂好似比腿还要长,站在门口,硬是把腐肉捧到了我嘴边。 我的胃酸一个劲上涌。 使劲咽下一口唾液后,我屏住呼吸,对陈大立道:“房间里太乱了,我们出去吃如何?” 陈大立没有回话,傻笑着点了点头。 我朝门外走去。经过陈大立时,还特意对他招了招手。 陈大立屁颠屁颠地跟过来,手上的腐肉团往下掉出肉屑。 “要......在哪吃?” “我想想,到外面吧。” 走到室外后,我停止脚步。 然后,突然拍出朱火符。 陈大立顿时化作人形火炬,不断发出悲鸣,化成一摊黑泥。 这种程度的伪人很好对付。 我甚至有余力让它走远点,不要弄脏我爷爷家的门口。 我拍了拍手,准备回屋,却在回头时,看到了李姐。 她站在瞑候街五十二号的大门前,拿着扫把,胖脸上露出亲切的笑容。 “伊言。有空来你爷爷家啊?” “是啊,李姐。以后我准备在这儿开工作室,房租由我来交。” “哦?好啊!吃饭了吗?来我家吃个晚饭咋样?” “那多不好意思。”我对李姐笑笑,客气一下。 事实上,我刚才差点被陈大结巴勾起的食欲,此时又涌现了出来。 李姐今天格外热情。 我受不了她的反复邀请,决定恭敬不如从命,蹭一顿饭。 但我对她说,得先等我把垃圾扔进垃圾堆里,以免挡了走廊的道。 ...... 第55章 又是告白 逝者用过的物品,按我们的习俗是要烧掉的。 但我这代人没那么多讲究。相信爷爷在天之灵,也不会希望我给他烧一堆又脏又破的玩意儿。 在李姐的陪同下,我扛着垃圾袋走出室外。 随着靠近垃圾堆,腐臭味也变得愈发浓烈,说实话,已经快超出人类的忍耐极限了。 “李姐。我上次来的时候好像没这么臭吧?”我捂住鼻子,向李姐问道。 李姐一副完全不在意的样子,维持着笑容。 “哎呀,这里一直是这样的。” “是吗?真亏你们忍得了。” 这种老城区的露天垃圾堆,半个月才会处理一次。 要是遇上个阴天太阳天,又有人往里扔了厨余垃圾,那味道确实不得了。 但当我来到垃圾堆前,还是被眼前的情景震撼到了。 铺天盖地的苍蝇受到惊吓,如帷幕般掀起浪潮,飞扑到人脸上。 我赶紧把垃圾甩进去,转身离开。 眼角的余光却扫到一个黑乎乎、圆溜溜的东西。 看到的瞬间,我并未在意,以为是个黑色塑料袋。 但图像在脑内闪回的瞬间,我却意识到,那不是袋子。 而是头发。 包裹着人类头颅的、女性长发。 我猛然回头。 但此时的垃圾堆里,再次被海量的苍蝇覆盖,盖了棉被似的,黑乎乎的一片。 “伊言快来吧,再等下去饭要凉了。”李姐在身后催促。 “......好。” 我心不在焉应答着,跟随李姐走去。 脑内却在回想,苍蝇飞向空中的一瞬间、垃圾堆里的真实景象。 有衣服。 具体的记不太清,但肯定有几件不同颜色的衣物。 还有...... 思考间,我和李姐经过走廊,来到103室的门前。 房门打开的同时,我再次被扑面而来的气味吸引。 不是饭菜香。 而是不久前刚闻到的恐怖恶臭。 也是这一刻,我终于回想起垃圾堆中某些特定形状的事物。 人手、人脚、人头。 被蛆虫啃噬,却依旧能看出形状的那些部位...... 我默默抬头。 李姐家中,客厅与餐厅相互联通,亮着橘黄色的灯光,是促进食欲的色彩。 但前提是,摆在你面前的是能吃的食物。 那张圆形餐桌上,摆满了丰盛的“佳肴”: 一锅探出人脚和原味大肠的汤品。 两盘包含牙齿、手指和眼珠的小炒。 以及唯一的“素菜”,一碟乌黑黏腻的头发。 红色、黑色、褐色、绿色的体液相互混杂,我常年杀猪,一眼就能看出是什么成分。 餐桌前还坐着另外两人。 是李姐的丈夫,以及女儿静怡,一言不发,扭头朝门口这看过来。 尤其那静怡,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漆黑的眼珠里反射出我的脸庞,格外瘆人。 “伊言,别愣着,快进去呀!” 李姐不知何时绕到我身后,推了我一把。 我一个趔趄,前进一步,身后的房门就被关上了。 我真傻,真的。 我以为李姐一家经过一次除魔,短时间内不会再被伪人侵扰。 没想到这次,他们一家三口全部遭了殃。 李姐他们到底遭遇了什么,我不得而知。 但我已经猜到,垃圾堆里的尸体,才是他们一家的正主...... “来啊。”李姐见我我愣在原地,硬拉着我,坐到餐桌前。 我强忍不适,对她说道: “李姐,我突然想起来,107室还没关灯,我先回去一下。” “不用,我看了,已经关上了。”李姐还是同样的语气。 她亲切地扶着我的肩膀,把我摁回座位上。 李姐丈夫也露出同款的笑容,递来一双沾血的筷子,又从电饭煲里盛出一碗白花花的蛆虫,端到我面前。 “李姐......我突然觉得自己不是很饿。” “别说那些,接着。”李姐笑着,又把碗筷朝我推进了一点。 她女儿和丈夫,也在餐桌前死死盯着我。 朱火符就在口袋里,此时这一点距离却相隔甚远。 见我迟迟不行动,静怡的表情慢慢冷下来。 她起身来到我身后,一手摸着我的脸颊: “怎么了?伊言,我家的饭不好吃吗?” “哈哈,怎么会呢......这也太丰盛了。” 我咽着唾沫,略带颤抖地端起碗筷。 碗里的蛆虫装得太满,都冒了尖儿,时不时从碗边逃逸几只,落到我的裤腿上。 “吃啊。” “吃吧。” “吃啊。” 李姐一家纷纷催促,目光好似三柄刀刃,不停刺在我身上上。 我默默把碗靠往嘴边,心中默想这是蛋白质,这是蛋白质,当初贝爷也吃过...... 可一想到这蛆虫可能是被人喂大的,我差点就吐了出来。 那些当法医的朋友们到底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噔噔噔噔。 碗口离我嘴唇只有半公分的当口,我的手机响了。 我迅速放下碗筷,朝李姐一家笑道: “哎呀!瞧我这记性,还约了人的。等我接个电话。” 我拿起手机,放在耳边。 果然是陈大立的电话: “喂!伊言,你人呢?这107这怎么光开着门和灯啊。” “哦!我在房东家呢,稍等我马上过去。” 我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起身就要往外走。 “伊言。我和你一起去。” 静怡却突然拉住我的手,嗓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不用不用不用!我跟我朋友交代几句事情,马上回来。” “伊言,我喜欢你......” 谁知,静怡却突然发出告白,握起我的手。 她深深弯起嘴角,直至嘴唇两侧破裂,扯到耳根,往下淌出黑血。 “诶?”我愣在原地。 李姐和她丈夫僵硬地鼓起掌来。 随后,静怡睁着眼,一张大脸凑过来,要和我接吻。 我敢保证,此时的她,绝对比我第一次见她时胖了很多。 身体仿佛充气的某其林轮胎人,嘴唇厚如香肠,嘟嘟嘴的瞬间化成一朵深邃的菊花。 手机里,陈大立也听到了这里的动静,当即喊道: “伊言,什么情况?你被谁表白了?快答应她!先答应再说!” 我心里一万匹草泥马奔腾而过。 倒不是我这人看脸...... 不对,我就是看脸。 如果是个美女想强吻我也就罢了。 又或者,对方和我有相遇相知的过程,我也至少不会感到反胃。 但一个陌生的大饼脸波刚这样对我,我是真的没办法动心啊! 我全力把身子往后仰,用今生最快的语速发出拒绝: “抱歉!小姐,我我我我我已经有未婚妻了!” 静怡突兀地停下动作。 李姐和她丈夫也消失了笑容,三人轮唱似的对我问道: “是谁?” “是谁?” “是谁?” “呃,她、她叫小红!对,小红!我们已经是订婚的状态,择日成婚!” 听到这话,静怡终于松开了我,身体如抖筛般颤抖。 ...... 第56章 火刑 电话另一头,陈大立已然炸了锅。 他的叫喊声,甚至能从走廊外直接传进屋里。 “好你个伊言!有未婚妻居然不告诉我?我还以为你是和我一样是一心搞钱的好男人......” 面前,静怡的抖动愈发剧烈,一身肥肉成了波浪形。 可我现在什么都不想管,只想用最快速度逃离103室。 “抱歉,我去去就回。” 我对三人点头假笑,拉开房门,快步离开。 刚开门,就看到陈大立站在107室的门前,把手机夹在脖子上,拿着扫把。 “伊言,你到底......”他满脸坏笑地朝我看来。 可随即,他的笑容就凝固在脸上,手机一个没夹稳,摔在地上。 因为他看见,李姐一家,此时正并排站在门口,面无表情地和他对视。 而其中,静怡脸上的两道裂口尤为显眼,一看就不是好东西。 我对陈大立使了个眼色,摸了三下自己的耳朵。 当初和郑晓玲定下的传话动作,我也教给了陈大立。 摸耳朵,代表在场不止一个伪人。 摸几下代表有几个,只摸一下代表数量未知。 陈大立心领神会,捡起手机,对我喊道: “伊言,你一个人在那吃好料,光留我来打扫是吧?还不快来帮忙!” “我有什么办法,李姐太热情,非要请我吃饭。你一起来不?” 我拍了拍陈大立的肩膀,借机递给他几张朱火符。 “哦......好、好好、好哇!” 陈大立知道了我的意思,黑熊精似的,大摇大摆地往李姐家走去。 我默默跟在陈大立身后,捏住了手上的朱火符。 “李、李李、李姐!我叫陈大立,我能和我哥们一起蹭饭不?” 从这位的结巴程度可以得知,他并不像表面那样平静。 李姐一家没有作答,端详着这个演技有待提高的家伙。 陈大立也是嘴贱,看了眼李姐的女儿静怡,又说道: “这位肥......美动人的小姐,俗话说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我哥们他已心有所属,你、你看我怎样?” 静怡听了这话,身体再次抽搐,嘴角面瘫似的勾起一边,不知是在表达什么。 “哦!小姐,你这是答应了吗?岳父岳母在上,请受孩儿一拜!好耶,入洞房咯......不对!先吃饭咯。” 陈大立的演技越来越浮夸,真就给这对伪人夫妇磕了一个,然后挤开三人,往103室里走去。 可当他看清桌上的大餐时,还是忍不住“yue”了一声。 三只伪人也齐齐转过身去,看向陈大立。 这一瞬间,我出手了。 两张朱火符,同时贴到了李姐和她丈夫背上。 陈大立早就在等我信号,一转身,将朱火符拍到静怡的大脸上。 一时间,103室门口燃起三座烈火,耳畔响彻起呕吐般的怪叫声。 “噢耶!” 陈大立嘚瑟地扭起腰来。 可谁知,那静怡却突然下腰,双脚不动,上身如皮筋般拉伸,朝我倒扑过来。 “伊言!你骗我!......”她浑身是火,发出公鸭般的破嗓。 和其他低级伪人不同,单凭一张朱火符,没办法控制住它。 我心头一惊,用最快速度抽出菜刀。 静怡的速度却更胜一筹,抓住我的肩膀,把脸怼在我额头上,两眼流下血泪,不停呐喊: “伊言!你骗我!你骗我!!!我明明是那么爱你!......” 双肩传来无法忍受的温度。 皮肤下的油脂遭受炙烤,滋滋作响,化作痛苦跑遍全身。 朱火符的火焰,顺着我肩膀和额头,逐渐点燃我的身体。 就如那些被我所杀的伪人,我身受火刑的煎熬。 “......伊言!”耳边能听到陈大立悲愤的呼喊。 但很快,我耳膜就被烧穿,变得再也听不见声音。 不仅如此。 视觉由绯红一片变为黑暗。 嗅觉和味觉由油脂的焦香化作虚无。 痛苦的嘶吼逐渐停息。 最后才是触觉,在漫长的灼热与痛楚中,慢慢归为平静。 ...... 耳边传来机器运作的声响。 再次睁开眼,我出现在释妄界,那屠宰厂的车间中。 身体别说烧伤了,头发和眉毛都还健在。 只留下记忆中恐怖的灼烧感,告知我自己不久前又死了一次。 一同过来的,还有伪装成静怡的伪人。 她的上半身拉伸到七米有余,如一条离土的蚯蚓,扭动躯体剧烈燃烧。 我缓了好久,才从被活活烧死的阴影中走出来。 自己太迷信朱火符的威力了。 未曾想,如果单靠朱火符就能干碎所有伪人,爷爷他为何还要写出一整本万变符术呢? 一口气对付三个伪人,还是太勉强了...... 我手中又握起了那枚古铜钱。 上面浮现出第二个符文,和第一个形态有所不同。 不知为何,我心中升起强烈的不安感。 就好像冥冥之中有预感,若自己真的集齐了四枚字符,绝对没有好事发生。 我摇摇头,不再多想。 但再怎么说,这东西也救了我两次命,还有什么能更糟糕呢? 操起符文杀猪刀,我给了伪人最后一击。看它化作一条长长的黑泥。 伪人临死前好像还在说着什么,大概是骂我薄情之类的。 上次,扮成郑晓玲的伪人也对我告白过。 奶奶更是说,小红小姐对我有意思。 难道那些聪明的伪人和无生魑,会对我产生好感? 果然长得太帅也是一种烦恼...... 我坐到地上,观察着自己的释妄界,等待回归现实。 无意间,我留意到了车间的铁门。 门半开着,外面的景色显然不是空地,而是连通另一处房间。 我站起身,往门外走去。 结果,突兀地来到另一个地方。 爷爷家所在的107室。 这种感觉很奇妙。 两栋毫不相关的建筑共用一道铁门,缩回一脚是地狱,伸出一脚是凡间。 眼前是正厅,摆放着鬼谷像,以及长明灯。 这里的一切,就和我第一次到爷爷家一样,充满了生活气息。物品摆放一丝不苟,鼻尖能闻到焚香的味道。 这释妄界,真的还原出了我记忆中的事物。 出于好奇,我走进爷爷的卧室,翻开枕头。 果然,又有一本万变符术。 只不过打开一看,除了第一页写的“老子不当道士了”,以及朱火符的页面,其余的全是糊成一片的乱码。 或许是因为我记得不够清晰吧。 “伊言。”身边传来女孩的轻呼,把我吓了一跳。 微微侧头,我看到一抹鲜艳的红色。 小红竟出现在这里,站在我身旁,对我微笑。 ...... 第57章 小红的改变 小红的打扮和以前不太一样。 她不再是披头散发的模样。 一头黑发盘起,戴上奶奶的发簪。姿态也不似一开始那么僵硬,大家闺秀似的两手放在身前,显得端庄可爱许多。 “小红,你怎么在这里?” 我突然有点紧张。 或许有小红形象的原因。 更多的,则是因为回想起了奶奶的话,让我不知该用什么态度面对这位小姐。 总不能突然说:我奶觉得咱俩挺合适,要不咱试着处处? 好像也不是不行。 但和一位非人类的异性谈恋爱,我可能还需要一点心理准备...... 小红轻启红唇,说话和以前一样慢悠悠的,没什么起伏: “我想见你,就来了。” “是吗?专门为我跑了一趟,真是辛苦你了......” 我习惯性客套了一下,为小红搬来椅子。 “不辛苦,是我自己想来的。因为你没来找我” 小红歪着脑袋,盯着我的脸。 可惜她不清楚,人类是会眨眼的。这样盯着别人看还是有点诡异。 “抱歉。我最近事情太多了,还遇到了很多人言魑......而且,我去伏人村好像挺危险的。” 听着我的话,小红陷入沉默。 她突然拉起我的手。 她的小手冰冰凉凉,好似柔软的丝巾。 我心头一跳,回忆起奶奶说过有关霸王硬上弓的话题。 虽然这样说有点自恋,但这位小姐应该不会因为我的帅脸把持不住吧? 好在,是我多想了。 小红轻捧起我的手掌,看着我手中的那枚铜钱。 “小红,你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吗?”见小红对铜钱感兴趣,我赶忙问道。 “我也不清楚。但是,别用完它,还有两次。” “呃,好......” 小红也算变相佐证了我的预感。 但目前看来,小红确实知道得确实不多,以后有问题还是得找阿嬷。 小红紧接着说道: “还有,来不了,没关系,我会来找你。” 我反应过来,她是在回复我的上一句话。 我被小红整得有点心跳加速。但大概率是被吓的。 好家伙,以后她经常要来找我啊...... 这时,一只红色的香囊突兀出现在我手中。 鼻尖传来淡雅的香气,很适合女子。 回想起奶奶的交代,我只能赶鸭子上架似的,把这东西送出去了。 “小红,这个送你。” “......好香。”小红接过香囊轻嗅着,表情没什么变化。 但通过语气的细微差别,能感觉到她的心情在变好。 “这是我阿嬷给我的,算是再次感谢你帮我摆脱困境,请收下。” “好的,我很喜欢。”小红弯起嘴角,眼里也带有笑意。慢慢踩着步子,坐到椅子上,抚摸着香囊,爱不释手。 这是目前为止,我从她脸上看到的最自然的表情。 大概她真的很高兴吧。 “这个好厉害。有了它,我可以更经常地找你了。”她对我这么说着。 “......嗯?” 我这才想到,奶奶她老人家给的东西,怎么可能是普通的香囊。 合着奶奶也打好了算盘,想让我和小红多多相处。 “呃,你喜欢就好......要喝茶吗?” 话说出口,我又忘了自己在释妄界。 不过这里的东西看起来挺全的,要是有水电,说不定真能泡出茶来。 “你已经把茶给我了,在另一边。” “是吗?” “嗯。你朋友要来叫你了。我先走了。” 小红站起身,迈着步子往门外走去。 我这才留意到,她今天居然不瞬移了。 看着小红娇小的背影,我忍不住主动问了一句: “小红,你今天变化很大啊。” “你看出来了?”小红马上站定,回头看我。 “嗯。今天的你......很有气质,或者说,更漂亮了。” 我对她笑笑。 小红也跟着露出了笑容,白皙过头的脸上好似多了点红润: “我还会学习更多,直到你看我不再害怕为止。” “呃,哈哈。不怕不怕,你那么漂亮一个小姑娘,我怎么会害怕呢......”说这话时,我有些心虚。 “谢谢。” 小红笑着,消失在我的视线中。 下一刻,我感觉身上一凉,好似被泼了盆冷水。 物理意义上的冷水。 再次睁眼,自己湿哒哒地站在了107室。 地上摆着破损的茶具,一只没坏的茶杯里,装着沏好的热茶。 而我面前,陈大立提着空塑料桶,桶口朝着我的头顶。 显然,是他刚刚把我泼回现实了。 “醒了吗?伊言!不够的话我再来一桶!” 陈大立眼看就要再去厨房盛水。 我赶忙伸手拉住他,抹了把脸上的水。 “不用了,结巴,我回来了。” “嚯!还是这个管用!” “说吧,都发生了什么?”这个问题我问得轻车熟路。 陈大立跟我解释起事情经过。 当时,他看到我被伪人点燃了身体,简直是物理意义上的干柴烈火,再等下去,连去火葬场都免了。 陈大立怀着悲痛的心情,盛水灭火。 可当他刚接好一桶水,就发现我完好无损地站在了107室的客厅。 陈大立说,当时我就跟中了邪似的,完全不和他搭话。一边胡言乱语,一边从杂物里找出水壶、茶叶、茶具,烧水泡茶。 陈大立还以为是伪人扮我,用朱火符验了我的身份。发现是真人后,才一桶水把我从释妄界叫了回来。 “伊言,你的脑子没问题吧?我咋觉得你刚才更像梦游?” 听了我的解释,哪怕是陈大立,也要再这么问上一句。 我老早告诉过他释妄界的事,但他还是半信半疑。 “真的。这个问题你都问三遍了。” “那你又是咋复活的?瞧你这小肉,白乎劲儿的,真让人羡慕......” 陈大结巴啧啧称奇,不停对我上下其手,确认我身上有没有烧伤。 我感到一阵恶寒,赶紧拍开他的手。 “结巴,我有时真的怀疑你是不是南桐。” “屁!老子纯正异性恋!别扯开话题,你到底怎么活过来的?我明明看你都要被烧干净了。” “我用了限量版的复活道具。” “啥玩意儿?......” 我不想把铜钱的事说出去,和陈大立扯了一会儿皮。 虽是些没营养的内容,却还是缓解了我俩紧绷的情绪。 陈大立有些渴了。 他看到我给小红泡的茶,端起来就要喝。 我怎么可能让他喝了去。 赶紧抢过来,一饮而尽。 ...... 第58章 父母 喝完茶后,我拉着陈大立来到垃圾堆前,和他鉴赏了一番其中的美景。 结果给他吐得,晚饭都白吃了。 工作室的事暂时被搁置下来。 在一番商讨后,我们报了警。 警局的人很快来到现场,从那不大的垃圾堆里,拼出整整十八具尸体。 没错,不是三具,是十八具。 全都是瞑候街的住户。 有的缺了手,有的缺了腿,有的只剩手,有的只剩腿。死亡时间不一而足,但都集中在这三天内。 叔叔们也查到了李姐家的103室。 餐桌上的腐肉宴飨,让几个老法医都久违地反了胃。 做笔录时,我和陈大立统一口径,说是来打扫我爷爷的房间,扔垃圾时看到了尸体,除此之外一概不知。 这三天,我们的行程有据可查,只有今天来过瞑候街,车上也没有搬运尸体的痕迹。 沾有我指纹的地方,比如碗筷和门把手,都提前清理了。这也是为我自己好,以免替伪人背黑锅,被误认为凶手。 所以,虽然我俩嫌疑很大,还是由于证据不足,很快被释放了。 第二天,又一桩震惊全国的案件登上了各大媒体头条。 史称“瞑候街十八人烹尸惨案”。 一时间,全网哗然。 此案一出,之前的什么“地下车库刀杀案”、“隆祥酒家剥皮案”瞬间就被比了下去。 与此同时,人们的讨论方向却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那就是,凶手到底是人吗? 这三桩案件都是离奇的迷案,案件细节早被舅舅党深挖而出,带有强烈的灵异色彩。 网友们都蹭起热度。不管原先是做什么的,纷纷当了回侦探,表达自己的推测。 不出意料,在这种情况下,终于有人挖出了我的信息。 虽然不至于让我实名上网。 但在那之后,我则以“伊某”为名,成为了三个案件中最重要的一环。 地下车库刀杀案发生时,伊某在电梯里挥刀发疯。 隆祥酒家剥皮案发生时,伊某在酒店403号房里自言自语。 瞑候街十八人烹尸案,则是伊某和他朋友一起报的案。 我的加入,让三个案件增加了更多的噱头和疑点,也让部分恐怖故事爱好者津津乐道。 与此同时,陈大结巴的小号开始出没在各大论坛媒体的边角,散布有关伪人的信息、以及迷案罪犯是伪人的说辞。 不过目前看来,网友们都把他的话当故事听,没多少人信的。 也不知这货在下一盘什么样的大棋...... 隔天是周日,不用上班。 我一觉醒来已是中午,发现自己被熟人的信息轰炸了。 打开某信,最顶上的消息,是那杜教授杜有山发来的。 他断定,今早讨论的案子中,“伊某”就是我。 又问我另两起案子是否也是伪人所做。 还问我身上的伤好没好,能不能提前去伏人村,以及又一堆难以回答的猜测...... 我看他发的一长串小作文,决定装作没看到,以后再回复。 我翻看起别人发来的消息。 郑晓玲也问了几个类似的问题,但对我表达了关心。 护士孟欣然,以及姜厂长、姜雨欣,则是通过“伊某”这个称呼联想到了我,试图向我确认这些事情。 陈大结巴就直接多了,发了几个抽象表情包调侃我。我也回怼了他几个表情。 再往下看去,接下来给我发消息的人让我有些意外。 是我爸。 我快速点进去,看到了这么一段话: 【伊言,你爷爷前些天找过我们,说他住在瞑候街。你看看案子里死的人有没有他?】 留言时间是今早六点,所以反而被新消息压在下面了。 我躺在床上,沉默半晌。 爷爷的死,终于是要瞒不住了。 我本想给爸妈打个电话说明一下,可想了想,还是决定亲自去福化县找他们。 我对手机通话有点心理阴影。 现在的我,时时刻刻都在提醒自己,只有“看得见的人”才是值得相信的。 我没有马上动身。 这次回福化县,我很可能又要遭遇伪人。 以前是时间不允许,现在主动权在我,我必须做好充足的准备。 经过一天一夜的努力,我画了一堆朱火符,合计五十张左右,勉强能当纸钱撒了。 而后,我又做出了两张出梦符。 准确来说,这出梦符不是今天一口气做出来的,而是一共做了五天。 符纸经历九浸九晒,前些天我只进行了四次浸晒,今天我用烘干机加速制作,硬是把这张符赶了出来。 出梦符的符文不是很复杂,我在白纸上练了几次,最后成功了两张。 我穿上外套,带上其他保命的家伙什,全副武装,驱车回到福化县。 当晚十点,我来到久违的小区,走进那熟悉的a幢单元楼,站在306号门前。 防盗门外贴着褪色的春联,已经很久没更新过了。 我做足心理准备,摁响门铃。 为了制作符咒时不被干扰,我一整天手机都是静音的。我知道今天肯定很多人给我打了电话,倒也没兴致查看。 房门吱呀一声打开,探出我妈的身影。 比起上次见面,她的皱纹又加深了许多,穿着朴素的衣服,至少是五年前的款式了。 “小言?你怎么过来了?” 她对我的到来有些意外,但没有流露出欣喜的情绪。 通过这一点,我就足以判断出,她确实是我老妈。 “妈,身体挺好的?”我对她露出笑容。 “还行吧。”老妈不冷不热地转过身,让我自己进来。 “妈,我每个月都有打钱给你们。旧衣服该扔就扔了吧。” “这你不用管。” 我进门换了拖鞋,看到了正在看电视的老爸。 “伊言?工作忙吗?消息也不回,电话也不接。” “还行吧,我的工作你们也知道,还是比较自由的。” “嗯。” 老爸对我的态度比老妈好一些,但也有种陌生人相互客套的感觉。 明明是久违的见面,寒暄的话到了嘴边,突然有点说不出口了。 我干脆直入主题,拿出爷爷的遗书,说出了他已逝的消息。 老爸的注意终于移开了电视屏幕。 他皱着眉头站起,从我手上抢过遗书,查看起来。 老妈听到这个消息,满脸冷漠,两手抱在胸前,也跟来看遗书的内容。 他们会是这个反应,在我的意料之中。 又或者说,我父母之所以对我冷淡,本就是一个和爷爷有关的、分不清对错的故事。 ...... 第59章 遗产分配 事情还要从我小时候说起。 就如其他重男轻女的传统家庭,父母为我这个男丁的出生感到喜悦。 他们对我关怀倍至,倾注所有,把我当做这个家存在的意义。 怎奈命运弄人。 自我出生起,就大病小病不断。 医药费的账单越来越多,催债的人都找上门来,让这对年轻夫妻每日愁眉苦脸,因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争吵不休。 我一岁半那年,高烧39.5度。医生说我就算挺过去,也可能变成傻子。 当时,父母想过放弃我,再生一个。 但好在,他们最终没那样做。 只不过从今往后,他们开始为家庭的生计奔波,让爷爷这个算命先生,陪伴了我的一整个童年。 有句话说得好。 命运为你关上一扇门,可能还会顺手把窗户封了。 七岁那年,我在本该上小学的年纪,得了严重的肺痨。 父母带我去城里的大医院检查,结果查出,我全身好几个重要器官先天不足,可能过不了十岁那道坎。 父母明面上照料我,暗地里也决定再生一胎,做个保险。 结果这第二胎,才五个月就胎死腹中。 还差点把我妈的命一起带走。 也就在那时,我妈得知了亲族们的情况。 大伯母怀过三次,三次流产,从此不再具备生育能力。 二伯母怀过一次,早产了。分娩那天,是个死胎。 四叔和四婶两年前刚结婚,有在备孕,但肚子一直没动静。 至于小姑,还没到结婚年龄。 这些事,我爸一直有意瞒着我妈。直到她因为死胎切除了子宫,才终于从几个伯母口中知晓。 我依稀记得,当时我妈躺在病床上,发疯似的咒骂我们全家。 骂我爷爷是遭报应的江湖骗子,骂我奶奶是个早死的短命鬼。 ......你们伊家赶紧绝后得了,伊言再生任何病我都不会管,让他快点去死...... 这句话至今留在我的脑海里。 手上那张“祝妈妈早日康复”的贺卡,最后也没送出手去。 再然后,就是爷爷承受了我妈所有的侮辱,一人挑起了照顾我的重担,直到父母愿意再次接纳我。 至于他们夫妻俩为何没有离婚,就是一些不重要的后话了...... 时间说回现在。 爸妈看完了爷爷的遗书,最先问我的,却是那本万变符术。 我隐瞒了保留电子版的消息,只说觉得那书无用,一把火烧了。 结果,被爸妈臭骂一顿。 爸妈说,前段时间,有几个道士找上门来,要出大价钱收购万变符术。 不仅是找他们,也找了我的其他亲戚。 但我家族的人,虽然都见过这本书,却一概不清楚爷爷把书放在了哪。 他们想过去伏人村寻找。 但几天前,爷爷就像有预料一般,突然亲自上门,对一众儿女严厉训诫,强调从今往后无论何事,都不准再回伏人村。 爷爷是个很有威严的家主,我的父辈亲戚从小就怕他。 最后,这事不了了之...... 对此我十分感慨。 爷爷留我在瞑候街的那天,居然还发生过这些事...... “爸妈,爷爷遗书里说了,那本书要烧要扔随我的便。万变符术的事你们别想了。” 我对此心安理得,反而对爸妈的态度有些不开心。 都说人死为大。 爷爷走了,他们不先过问爷爷的事,居然先对分给我的遗产问东问西。 以前的我,为了得到父母的认同,对他们言听计从。 但现在,我早就看透了。 我家的一切,早已回不到最初的从前...... 在我的提醒下,爸妈总算把话题放到了爷爷身上。 我用了提前想好的说辞,解释爷爷已经失踪,但不在烹尸案的十八个死者里。 这份遗书,则是爷爷他生前交给我的。 爸妈对此没有过多怀疑,很快报了警,通知了一众亲戚。 警方本想当失踪案处理。 但在我二伯、四叔、以及我爸妈三家人的强烈要求下,警局提前开出了死亡证明。 这样,就能提前瓜分遗产了。 至于在场的其他亲戚,虽然觉得这个做法不妥,却也不好说什么。 我作为整个家族唯一的小辈,更是没有任何话语权,只能默默攥紧拳头。 接下来,是处理爷爷的后事。 第二天中午,大伯请亲族到餐馆吃饭,借此讨论后续。 餐桌上的气氛十分压抑。 一开始,大家都各吃各的,谁都不出声。 只有几道若有若无的视线,在偷瞄我的方向。 最后,还是我小姑先开了口,对大伯说道: “大哥,饭都吃一半了,说说咱爸的事吧?” 这一句话,算是引起了导火索。 不等大伯回话,二伯啪地一放筷子,率先张口: “爸的遗产,遗书里说了,平分。大家没意见吧?” “我没意见。”四叔靠在椅子上,接上话头。 二伯和四叔的话十分刻意,让我感到了一丝不对。 大伯对两个弟弟皱起眉头,停顿片刻后,接着道: “爸在遗书里写得很清楚。那张银行卡里面二十七万,我们五家平分就行。” “诶!大哥,爸的遗产,好像不只有那张银行卡吧。” 二伯勾起嘴角,摸着下巴的胡子。 四叔也放下筷子,好似临时想起似的,跟着搭茬: “对啊!我记得爸还有一本书,我们也得好好分一分。” 这一刻,马上有几道目光落到我身上。 我心中早已了然,装作没听见,继续吃菜。 大伯反应过来两个弟弟的意思,脸上的表情冷漠下来: “你们是说万变符术吧?那东西爸说要交给伊言,不是分配的范畴。” “哼!” 二伯却突然一拍桌子,站起来。 “大哥,你别装傻了!你是忘了前些天找我们的世家人吗?那可是价值至少三千万的书。你就让老三一家独吞?” 局势瞬间变得紧绷。 大伯冷哼一声,也变得严厉起来: “正华,遗嘱是有法律效益的,爸想怎么分就怎么分。你有不满吗?” “我就是不满!” 二伯伊正华指向我,口水喷溅到了大伯和大伯母身上。 “那可是三千万啊!均分下来,一家都有六百万,相比之下,那卡里二十七万算个屁!” 四叔伊正宏也跟着站起来,斜瞥着我的方向: “我附议,遗嘱是伊言拿来的,谁知道是不是老三造假,把大头留给了自己?” “——你们过分了!” 调羹摔在地上,发出脆响。 大伯对两人怒目圆睁。 两兄弟这才坐下,一脸不服气地闭了嘴。 ..... 第60章 爷爷的葬礼 “正良,你有心脏病,别生气......”大伯母陈春萍捡起地上的调羹碎块,轻拍大伯后背。 大伯脸上,花白的一字胡微微颤抖。 他连续做了几个深呼吸,再次开口: “遗嘱的字迹,显然是爸亲手所写。我们几兄弟不能被钱伤了和气,知道吗?” 包间里沉默片刻。 而后,二伯再次冷哼一声。 他徐徐开口,语气没之前那么冲了: “大哥,自古以来就有不患寡而患不均。那么贵重的东西凭什么只给老三家?就因为老三有伊言这个种,爸就不管我们这些苦命儿女的死活了?” “正华!” 大伯又瞪了二伯一眼。 “伊言本就是咱爸一手拉扯大的,给他一点东西怎么了,你别说得那么难听。” “我不管,今天不把万变符术卖的钱平分,我们所有人都别走!” 包间里的动静早就传到外边,引得几个服务员偷偷围观。 二伯起身,砰地一声关上包间门,回椅子上翘起二郎腿。 四叔显然和二伯提前通过气,跟二伯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 “大哥二哥,你们消消气......要我看啊,三千万不是一个小数目,咱都是爸的亲儿女,要求平分并不过分吧?” 四婶也跟着站起来,一副和事佬的姿态: “各位,我说句公道话哈。大家生活都不容易,钱这东西谁不缺啊?咱还是公平点来得好。” 大伯知道自己说不过他们,叹了口气,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我爸: “正明,你怎么看这事?” 我爸只是摇摇头,用下巴指了指我:“让伊言自己说吧。” 全桌人把注意聚焦到我身上。 此时此刻,我才终于放下筷子,拿纸巾擦了擦嘴。 “万变符术被我烧了。” “什么!” 二伯再次站起来,满脸不可思议。 “不可能!伊言,你不要以为你一个小辈可以独吞三千万,你没有那个资格......”二伯对我厉声呵斥。 我面无表情,冷冰冰地和二伯对视。 也不知是我杀伐太多,还是其他的原因。这一眼,竟让二伯变得有些畏惧。 “你,你......” 他原本还想再说什么,却没能说出口,半句话留在嘴边。 “万变符术是阿公传给我的,就算我真要独吞,你们也管不着。” 我的声音很平静,好似行刑前的宣判,带有不容拒绝的威慑力。 我又瞄了一眼四叔。 他不知为何,像被猫盯上的耗子一般,汗毛竖起,不敢和我对视。 餐桌上的人都神情凛然,仿佛从我身上看到了爷爷的身影。 大伯赶紧起身打圆场: “好了好了!伊言都二十七了,你们怎么还把他当孩子似的。” 紧接着,大伯看向我,眉眼平和下来: “伊言。万变符术是你阿公给你的,别人抢不走。你说实话就行,万变符术到底怎么了,让大家心里有个底。” “大伯,我没骗人,真的烧了。”我神情一变,对大伯露出笑容。 我对大伯和大伯母印象不深。 但我犹记得小时候,每次住院,他们都会来看我,给我带些水果糖果之类的东西。 所以,我也一直很尊敬这对伯父母。 “真的?”大伯再次向我确认。 “真的。” “方便说说为什么吗?” “阿公跟世家的道士不对付。世家想要阿公的东西,我宁愿烧掉,也不给他们。” “嗯,好!” 大伯赞赏地点点头,对二伯和四叔道: “听见了吗?正华、正清。爸他早年间的事我也是略有耳闻的。你们现在还有问题吗?” 二伯的胸口上下起伏,不忿地看了我一眼,撇过头去没再说什么。 那之后,餐桌上讨论起了爷爷的丧事。 虽然没有爷爷的遗体,但按照习俗,这方面是不能省的。 大伯的意思是一切从简,把爷爷留下来的遗物烧一烧,到城郊的公墓给他安排个衣冠冢。 但二伯、四叔以及我爸,却在这时统一了口径,要求去伏人村的祖宅举办葬礼,把棺材葬在山上。 “不行!你们忘了阿公说不能回村吗?”我对此极力反对。 没等我继续说什么,我爸站出来,跟我摆起了家长架子: “伊言。你刚才已经很没礼貌了。你阿公的葬礼是我们这辈人的事,你别插嘴。” “爸!......”我心中生起无名怒火,不知该往哪里发泄。 “就是啊,正明,你也好好管管你儿子,别让他没大没小的。”二伯见我被训,摸了摸胡子,对我嗤笑。 我瞪了二伯一眼。 可随即,我爸却抬起手,要给我一巴掌。 只不过下一刻,他的手就被我擒住了。 我反应本就不慢,最近由于伪人见多了,对周身的动静更是观察入微。 我的身高比老爸高一些,抓着他的手腕,微微低头看他。 这一幕,让整个餐桌的空气再次凝固。 我妈倒是一言不发,自顾自吃菜,完全不看这里。 “伊言,你......” 我爸觉得没面子,试图挣开我,却发现我的手掌仿佛老虎钳般,别说挣脱了,连移动分毫都做不到。 他估计也想不通,那个曾经对他言听计从的好儿子,今天不知为何,仿佛变了个人。 我沉默片刻,像泄了气的皮球,放开了爸的手。 “......你们是长辈,阿公的葬礼该如何,我听你们的。” 我幽幽地看着在座的几个亲戚。 “但是,如果你们执意要去伏人村。这次葬礼会给你们一个终生难忘的教训。这是我和阿公最后的提醒了。” 说完,我离开座位,往包间外走去。留下一群亲戚面面相觑。 来到柜台,我顺手结了账。 身后有人在叫我的名字。 回头一看,是我小姑跟我一起出来了。 “抱歉啊,小姑。刚才没机会跟你打招呼。”我的表情柔和下来。 小姑叫伊正颖,是爷爷奶奶最后一个孩子,也是我的所有亲戚中,和我最亲的。 她只比我大十岁,从来不和我摆架子,比起说是姑姑,更像是我姐姐。 “伊言,你刚刚真帅!我早就看我二哥不爽了。” 小姑留着一头披肩长发,身穿碎花连衣裙和低跟小凉鞋,挎着白色包包,笑起来很有感染力。 她踮起脚,摸摸我的头顶,接着说道: “这么久不见,你这小不点都长这么高了。叫你小言都不合适了。” “小姑你倒是完全没变,还是那么年轻漂亮。”我和她开起玩笑。 “哎呀,拍什么马屁。走,别管那些老古董,咱去喝奶茶!” 小姑笑着拉起我的手,带我跑出餐馆大门。 ...... 第61章 释妄无痕 要说当今年轻人的社交方式,肯定离不开奶茶。 小姑是个会计,在某互联网大厂做财务工作。虽然年龄不小,却因常年混迹在年轻人的圈子中,心态和我们这帮人没差多少。 上次我和她见面大概是十几年前。从她去外省上大学后,就没了联系。 这次再见,小姑没有太多变化,只是外表上显得成熟了很多。 今天难得地出了太阳。树叶的间隙落下光点,稍微有了点夏天的感觉。 我和她坐在路旁的圆桌边上,喝着奶茶,看着人来人往的街道。 “我好久没来福化了,这里变化好大呀。” “嗯。”我还在想着伏人村的事,没有太多聊天的心情。 一个小女孩拉着父亲的手,经过我们面前。 她看到我们,跟爸爸撒起娇来,要买奶茶。 或是被这一幕勾起了回忆,小姑双手扶着下巴,对我笑道: “你阿公以前可凶了,我小时候都不敢和他撒娇。有一次我磕了膝盖,弄破了裤子,以为会挨骂。可你阿公只是抱着我,问我疼不疼。我当时一下就哭了......” 小姑娓娓道来,讲起和我爷爷的往事。 似乎是在跟我分享,又似乎是在向我证明,证明她和她父亲感情的真实性。 小姑也提到了我奶奶。 奶奶是小姑七岁那年走的。小姑的印象也不深,只记得那位像是从民国画片里跑出来的人物,特别有气质的一个女子。 突然,小姑的表情严肃起来,对我询问: “伊言,你说实话,你阿公他到底是怎么走的?” 我避开小姑的目光,试图撒谎: “或许是被烹尸案的杀人魔害了吧。” 可随即,小姑嘟起嘴,轻轻给我弹了个脑瓜崩。 “伊言,你这样说骗得了大伯他们,可骗不了我。” 我摸了摸额头,有些尴尬。 “姑啊,我也不是故意想瞒你,只是这解释起来有点麻烦......” “是人言魑吗?” “嗯?小姑你知道?” “我好歹也是你阿公带大的啊......” 原来,小姑是我阿公一众儿女中,唯一一个遭遇过伪人的。 在她七岁那年,也就是我奶刚过世的时候,小姑在葬礼上遇到了亲妈复活事件。 好在爷爷及时出现,才保住了小姑的命。 小姑曾一度以为,那是她小时候做的一个梦。 直到几年后,她再次遇到伪人。靠爷爷留给她的符纸,才真正相信了,世间有怪异之物。 这些事,只有她和爷爷知道,除了我,还没有告诉过任何人。 说着,小姑从挎包的夹层里,抽出了一张符咒。 我扬了扬眉毛。 那不是朱火符,而是万变符术里所写的另一种符咒,九霄雷符。 只要碰触到怪异,就会从天上引来一道落雷,威力比朱火符强得不是一星半点。 按爷爷在万变符术中的形容:“轰雷之下,非大能之魑不可抵挡”。 但这东西太难画,符纸的制作材料也很珍贵,我当时看一眼就放弃了。 这东西的缺点显而易见。 现在的房子都有避雷针,没办法在室内用。 而若是在没有避雷针的屋内用,可能会给屋顶劈个大窟窿...... 小姑知道的如此之多,我也不再藏着掖着,和他说了爷爷过世的事情。 包括在伏人村遇见二爷,爷爷怎么死在释妄界中,以及和世家产生的新的过节。 对于释妄界,小姑倒是不了解。 她听闻我的讲述后,也将信将疑。 “伊言,那也太玄乎了。你确定那不是......幻觉?” “肯定不是。我都经历过那么多次了。而且阿公死在释妄界后,身体也消失了。” “那你有什么证据呢?能证明释妄界是真实存在,而不是你和我爸幻想出来的?” 小姑两手抱在胸前,认真地看着我的脸。 “证据......我一身重伤在释妄界治好了,算吗?” “不算。那只是伊言你身体好吧?” “啥呀?我这破身体你又不是不知道......” 但说实话,小姑确实把我问住了。 每次从释妄界出来,我都感觉像做了一场梦。 而我从来没从释妄界里带出过什么。 当然,非要说的话,爷爷在万变符术里提到过释妄界。 但仅凭两张无法证实真伪的符咒,以及几行字的描述,也不算是释妄界存在的证据。 难道不能解释为,爷爷也有类似的精神疾病吗? 再然后,就只有世家的人能证明了。那枯荣子和囚木子...... 但万一世家人全是精神病呢? 有再多人声称见过鬼,也无法证明鬼的存在。 我们伊家还特么有同一个祖先,甚至可以解释为遗传性疾病。 作为一名唯物主义者,我需要的是非主观的、具现化的证据。 好像......有。 但是,被我烧掉了...... ...... 我陷入长时间的沉默。 小姑却把我的思考当成是默认,对我劝道:“伊言,我还是建议你,有空到精神科看看吧。” “小姑,虽然我暂时证明不了,但释妄界一定是存在的,我......” 这时,我俩的手机同时响起。 打开一看,我和小姑被拉进了新建的家族群中。 群里只有孤零零的一条通知,是大伯伊正良发出来的: 【经商讨,老爷子的葬礼在伏人村进行。今天下午三点,所有人在正华家集合,不得缺席】 正华,也就是我二伯。 看来大伯一张嘴,还是说不过整整三家的人。 我也不清楚,为何二伯和我爸几人要执着于回村。 难道一些老旧的习俗,比爷爷本人的吩咐还重要吗? 我叹着气,从鼓囊囊的外套里抽出五张朱火符,递给小姑。 “小姑,这是另一种符咒,伪人沾到就着火,你拿去防身。” “不用了吧,姑姑这里有。” “没事,这东西我自己会画,很多的。” “可那万变符术......” 说到这里,小姑总算理解了什么,坏笑着拍了拍我的手臂。 “哦!好你个伊言,合着你不给万变符术,是要自己留着学啊!” “哈哈,小姑你可别说出去。” “放心。以后这事你知我知,这几张我就不客气地收下了!” 小姑拿走我的朱火符,又匀了一张九霄雷符给我,让我们换着用。 我自然不会推辞。把这张威力巨大的符咒单独藏在胸前的口袋里。 那之后,小姑坐上我的车,和我一起前往二伯家。 她自然也对我车的内饰表达了负面评价。 对此,我的回复那是那句: “你不信它们,就不吓人。” ...... 第62章 拉拢 我和小姑来到二伯家时,一帮亲族已经在等候了。 二伯伊正华反而是最后到的。 他喜气洋洋地踏进门,不停向门外殷勤地招呼着。 门外徐徐走来一名道士。 身穿灰色道袍、手捧拂尘,一脸高冷的样子。 竟是那枯荣子。 “大家注意了,我介绍一下!” 二伯提高着声调,意气风发。 “这位道长,道号枯荣子。京城伊氏世家中人,此次大驾光临,负责主持咱爸的葬礼!” “什么!”大伯伊正良的反应最大。 相比之下,我爸和四叔四婶只是保持着微笑,好像早有预料一般。 至于我妈,还是一副什么都不在意的神色。 就好像今后的生活如何,是好是坏,都与她无关。 二伯很满意他大哥的反应,脸上挤出沟壑。 “没错,就是老爷子年轻时主动脱离的伊氏世家。不久前,世家答应过我们,只要上交万变符术,就让我们这脉回归。只可惜,现在是做不到了......” 二伯瞥了一眼我的方向。 随后,他又面向枯荣子,满脸堆笑,深深作揖。 “但世家宽宏大量,此次特意派道长前来,说只要我们给老爷子回村举办葬礼,依然会承认我们是伊氏世家的族人。” 听到这里,大伯忍不住站出来,大声呵斥。 “正华!你忘了爸和世家的恩怨吗?” 二伯却是嗤笑一声,对他反问: “大哥。上代人的恩怨,为何要我们这代人承受?我们身上流着世家的血,回归宗族庇护有什么不好的?” “正华,你这不孝子!咱爸才刚走,你就认......” 大伯的牙咬得吱吱作响。 但他下一个字始终噎在了嘴里,看了一眼枯荣子,咽了回去。 “大哥你倒是说啊?认什么?” 二伯见状,更是蹬鼻子上脸。 他不知从哪学的姿势,踩着丁字步,整理起看不见的袖袍,拙劣地模仿着道士的姿态。 “看到了吧?诸位。只要回归世家,别人在我们面前,就连一个屁都不敢放啊!” “正华!我们可是兄弟,你怎能这样说......” 大伯咳嗽起来,因为过于激动,突发了心绞痛。 还是大伯母陈春萍及时拿出速效救心丸,喂大伯服下,帮他顺气。 枯荣子一脸云淡风轻。 他从头到尾都没有反应,只是抱着拂尘,浅笑着看着我的方向。 “二哥真是越来越过分了。”小姑在我身旁悄声说道。 我们家的长辈非常传统。在大事的决定上,认为只有男人才有话语权。 小姑作为家族里辈分第二小的女眷,这种时候就算说些什么,也不会有人会听从。 更别说是辈分最小的我了。 之前在餐桌上没被毒打一顿,完全是因为我足够强势...... 下一刻,我主动站了出去。 二伯见我还敢出来,指着我的鼻子,放声叫嚣: “伊言!你这杀猪崽,别初生牛犊不怕虎。信不信我与枯荣子道长申请,唯独把你踢出世家去......” 可二伯话没说完,我突然挥出一拳,停在他的鼻尖上。 二伯惊呼一声,后知后觉,被吓退半步。 “伊言,你敢!......” “你这没规矩的臭小子!想杀人啊?”二伯母宋芳也跑上前来,泼妇似的咒骂我。 我收回拳头,瞄了眼自己的手掌。 我发现自己最近越来越暴躁了。 大脑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就下意识想用暴力解决问题。 好在,心中法治观念尚能约束我,让我不至于做出格的事情。 “伊言,你给我回来......”我爸也在背后轻声喊我。 我没有理他,看向对我瞪眼的二伯。 “二伯。我可不像你,觉得上一代的恩怨可以一笔勾销。你就当你的世家人去吧,我不奉陪。” 紧接着,我又看向枯荣子。 枯荣子显然已等我多时,面瘫似的脸庞终于发生变化,嘴角多弯了一两度。 这时,四叔伊正清走上前来: “伊言,你真是不知好歹,居然对世家人这么无礼!还不快跪下道歉!” “伊言,你是想连累我们吗?”我爸也走上前,想让我跪下去。 我冷漠地从腰间抽出菜刀。 刀刃闪着寒光,瞬间震慑了在场的所有人。 几个女眷发出轻呼。 而后,我用手指挽了个刀花,又把菜刀收回去,长辈们才终于不聒噪了。 “你来干什么?”我对眼前的灰袍道士发出质问。 “哈哈,别生气,伊言。我是来替囚木子、伊景光、伊文宏他们赎罪的。” 枯荣子一甩拂尘,对我深深拱手作揖。 “什么意思?” 我一连听到了几个耳熟的名字。 “具体的事情,我们出去说。”枯荣子指了指门外。 身后,我的亲族们早已噤若寒蝉,目瞪口呆。 这枯荣子可是世家人。 还不是普通的世家道士,而是有道号的世家道长。去到任何一处地方,都有无数人前来讨好的人物! 我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年轻人,凭什么有这个能耐,让世家道长为我作揖?还以平等的身份交谈? 简直难以理解。 “伊言,你认识枯荣子道长?......”我爸反应过来,试探性地问我。 我没有回答,对众人道: “我要跟这臭道士谈个话,麻烦你们在屋里等一等。” 然后,我就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推着枯荣子去到门外的走廊,关上房门。 “伊言,贫道窟窿子,有礼了。” 枯荣子也不管我对他有多粗鲁,看老朋友似的,和我开起玩笑。 “别废话,快说。” 我依旧板着一张脸。 “好好好,稍安勿躁......” 枯荣子快速解释起来。 原来,如今的伊氏世家就像是几千年前的周朝。血脉关系淡薄之后,逐渐分裂为各自为营的战国。 当初我爷爷以万变符术为筹码,找上囚木子一脉,要世家多叫些人帮忙。 可谁知,那囚木子为了独吞万变符术,愣是没把这事告诉世家的任何分支。只让伊文宏和伊景光带着三个小年轻,和我们去了伏人村。 这一去,就没了音讯。 眼见所有人都联系不上了,囚木子深感不妙,一边向世家隐瞒实情,一边试图从我这里抢到万变符术,将功补过。 可世家也不是傻子。 其他分支很快查到了囚木子在搞事情,并得知了伊文宏的死讯、以及我二爷还活着的消息。 再然后,囚木子在众人拷打下说出了所知的一切,才让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清晰起来。 “抱歉啊,伊言,或许世家给你留下了很不好的印象。但至少给我一次道歉的机会吧。” 枯荣子一如既往地浅笑,再次对我作揖。 我对他的话还是半信半疑。 这货就跟个面瘫似的,脸上一直是一个表情,撒谎了也看不出来。 枯荣子还说,这几天向我亲戚求要万变符术的,都是囚木子一脉的人。 但如今,囚木子一脉全部关了禁闭。 枯荣子就主动请缨,作为世家主脉的代表,前来拉拢我。 并且,还要除掉人魑伊世荣。 ...... 第63章 事在人为 “伊言,我本以为让你们这脉重回世家,能挽回你对世家的好感。看来是我对你们不够了解。” 谈完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事,枯荣子轻叹一声,对我道歉。 我摇摇头,已经不在意了。 心中还在消化刚刚接收到的海量信息。 此次去伏人村的葬礼只是幌子。 实则是世家引诱二爷出洞,并将其抹杀的计划。 我也质疑过枯荣子。 他们世家除魔就除魔,凭什么让我家的人做这么危险的事。 枯荣子说了两个原因。 一是,二爷作为人魑,虽然疯了,却不傻,知道我爷爷有哪些子嗣,一旦被他看出异常,说不定会反将我们一军...... 第二是,我这脉是爷爷他主动退出的。后人想要回归世家,起码得有些拿得出手的贡献。 若此次除魔事成,二伯他们就能以帮衬过除魔为由,言正名顺地回归。 至于不愿意加入世家的几人,需要暂时瞒住他们,事后再给予补偿。 也就是说,除魔的事情,除了我大伯一家和我小姑,其他人全都知道了...... 枯荣子少见地对我严肃起来。 他转身面向我,渐渐收敛笑容。 “伊言,我听囚木子说......你持有人魑的祭器?” “是啊,怎么了?” “没什么,我只是提醒你一句。如果你成了人魑,第一时间,我就会派人来除掉你。” 看着枯荣子认真的表情,我反而笑了。 “那东西多用几次就会变成人魑吗?” “那倒不是。人魑是信奉邪神而成,而祭器是沟通邪神并获得赐福的工具。你可以理解为......装着药品的针筒。当你对它求而不得的时候,你会怎么做呢?” 囚木子伸出手,在我胳膊上比划了一个注射的动作。 “明白了。” 我点点头,试图转移话题。 在彻底报仇之前,我是不会放弃这么有用的一个道具的。 “事先说好,你们可别小看我二爷。我当时能逃脱也全凭的运气。” 因为我恰巧有小红帮助。 “这我知道。我这次前来,不成功便成仁,其他被选来帮忙的人,也都是视死如归。” “哦?干掉我二爷对世家有什么好处?这么拼命。”我对枯荣子勾起嘴角。 “唯独这个,不需要好处。” 枯荣子来到走廊的窗台边,往街道上看去。 “自古以来,世家之所以存在,就是为了防止怪异过多骚扰凡人,也是为了控制怪异的数量。只是近几天,我们有点失职就是了......” 枯荣子意味深长地看了看我。 “最近那三个大案,可把上面的人愁坏了,说我们世家无用,要找我们问责。我们也得给出一些交代啊。” “哈,原来如此。” 我忍不住笑出声,来到枯荣子身边。 下午三点的阳光不算耀眼,路上偶尔经过车辆与行人,一如往常。 但若是哪天,怪异脱离了人的掌控,这样的景色还会存在吗...... 枯荣子盯着我,似乎是觉得已经博得了我的信任。 他又找我求要万变符术。 他说,那本书是让世家重回正轨的重要之物。如果我能给出,哪怕只是副本,我也是他枯荣子一脉一生的恩人。 但我是那么容易被说动的人吗? 世家的腐朽早就积重难返,我若是帮了他们,相当于继续助长世家的嚣张气焰。 所以我果断拒绝。 特权的时代早该过去。 世家不过是一群提前抢占了除魔资源的普通人,凭什么自诩高人一等。 当今世代,需要的不是世家,而仅仅是除魔人罢了。 枯荣子的笑容再次消失。 他听了我的话,沉默许久。又向我拱手后,和我再次走进二伯家中。 此时,无论是二伯四叔,还是我爸妈,看我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我爸应该是被选为了代表,最先站出来。 “伊言。我们不知道你和这位道长是什么关系。但......回归世家的事,还是希望你不要拦爸妈,我们也是为了更好的生活。” 老爸此时也没了那副大我一级的架子,反而有种低声下气的感觉。 这让我很不自在。 我挤出苦涩的笑容,淡淡开口: “爸你别这样,刚刚拔刀是我不对。如果你们执意要回归世家,就去吧。照顾好自己。” 而后,我走到大伯和大伯母身前。 “大伯,你和枯荣子去安排阿公的葬礼。我等你通知。” “好。” 大伯对我的态度倒是没有太多变化。 转身离开前,我悄悄塞给大伯三张朱火符,凑到他耳边: “万事小心。” “......”大伯看了一眼手上的符纸,眼神一凝,赶紧收起来。 他再看向我时,我已经对小姑招招手,走出门外。 多雨的季节,走廊有些阴冷。 不一会儿,我在群里收到了大伯的通知: 【所有人即刻出发,去往伏人村,今晚留宿村里,于明日举行老爷子的葬礼】 此时是六月三日,下午四点。 明天是六月四日,农历四月廿八,距离我第一次参加“爷爷”的葬礼,正好间隔14天。 我点开日历。 详情页赫然写着,四月廿八忌安葬、开光。 不吉利的事真是撞在一块了。 这些个世家道士出门怎么不看黄历的,选了这么个破日子。 我笑了笑,并不在意。 伏人村地方小,不方便停车。 运送棺材花圈之类的东西要用到皮卡,扮成帮工的道士也很多,我们本家得尽量少开几辆车子。 最后决定,由大伯和二伯两家开一辆车。我爸妈和四叔四婶开一辆车。我、小姑、以及枯荣子三人开一辆车。 枯荣子伪装成了普通的掌坛仙公,换上一身紫色道袍,戴上金色莲花冠,不变的依旧是手上的拂尘。少了一分仙风道骨和清心寡欲,多了一分华贵的市井气。 不过他这人有一种掩盖不住的气质,勉强压住了这一身行头。 只不过一上车,他就漏了陷。噗嗤一声差点把鼻涕泡喷出来。 “伊言,你这车很有个性啊。” 他观察着我车里的一堆骇人的小玩意儿。 我小姑坐在了副驾驶位上,也忍不住调侃: “对吧?道长。我刚看的时候也被吓一跳。哪有这样做内饰的。” “不过,我倒是挺喜欢的,如果我活着回来,能把这个送我吗?”枯荣子拿起阿兹特克人的死亡哨,向我问道。 “五十万,不二价。” “这么贵?那还是算了,我自己网购一个。”枯荣子浅浅笑着,看着窗外,不再言语。 三辆车陆续出发。 大伯的车在最前面,我爸的车在中间,我的车在后头。 而我们三辆车后,还跟着两辆皮卡,以及三辆面包车,车上全是伪装成帮工的世家道士。 通往伏人村的山路依旧狭窄。 半干的泥泞路上,能看到我之前留下的车辙。 天气好像跟我们作对似的,刚刚还是阳光明媚,一进入山就阴沉了下来。 我再一眨眼,天空突兀地黑了下来。 仿佛一瞬间进入了日全食。 我瞄向副驾驶座。 原本坐在那的小姑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小红。 端庄地坐着,侧着脸看我。 第64章 伏人 如今,我进入释妄界,几乎留意不到嗡鸣声了。 就像是适应了深海水压的海洋生物。身体认为我已经习惯,就剔除了那些看似不必要的警告。 但事实上,我非常需要耳边的声音作为提醒...... “伊言,你来啦?”小红轻声说道。 “晚上好,小红......” 眼前的山路没有变化,只是少了我爸的车屁股。 车灯倒是自己亮起来了。 刚和我打完招呼,小红的表情就变得严肃,语速也快了不少: “你能来我很高兴。但是,快走,最近伏人村很不好。” “很不好是什么意思?”我赶紧问道。 “有人......” 然而,小红刚说出两个字,我就突然退出释妄界。 面前,副驾驶座上,小姑一脸坏笑地盯着我。 “伊言~,你从刚刚开始一直偷瞄我干嘛?” “呃......自家姑姑这么漂亮,我多看两眼不行吗?” 我打了个哈哈,重新看向车前窗。 我爸的车屁股又出现了。 四叔伊正清和四婶邓茹薇坐在后排的座位上,扭过头,从后窗默默观察我...... 或许是小红有意为之,刚刚释妄界和现实是同步的,时空没有发生交错,不至于让我出交通事故。 “伊~言~,你这小屁孩,难道喜欢姑姑我这种年上的?” 小姑把脸凑过来,把头发拨到耳后。 看她这么不见外,我也跟着开起了玩笑。 “只要是漂亮的,我都可以考虑。” 小姑见我居然不害羞,伸手拉扯起我的脸颊。 “哎呀!不好玩!你这张小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滑溜了。” “诶疼疼疼,小姑,车上还有别人呢,给我点面子。” “哦哦......”小姑终于留意到后面有个看热闹的枯荣子,脸色一变,规矩地坐好。 枯荣子浅浅勾起嘴角,摆摆手: “没事,我很爱看这种亲情戏码的,你们当我不存在就行。” “你爱看?那我更不能演给你看了。” “是嘛。真可惜。” 后座上,枯荣子透过后视镜看着我,不知在想着什么。 车里陷入沉寂。 我思考起小红对我的提示。 不知是不是由于小姑惊醒了我,我突然离开了释妄界。 小红只说了两个字。 有人...... 有人魑?还是有人言魑? 伏人村里,二爷就是人魑,伪人更是不少。 但小红让我快走...... 她是无生魑,曾经一出手就把二爷打飞。是什么样的存在,让她也需要忌惮呢? 这时,我猛然记起。 十几天前,我和小红刚见面时,她也跟我说过快走。 而后,我就第一次见到了那尊诡异的神只...... 所以,我应该现在离开吗? 丢下我爸妈和一帮亲戚,顺便让二爷产生怀疑,给枯荣子来个重创? 显然不妥...... 山林里传来风吹树叶的声音。 拐过最后一个弯道,伏人村的田野终于出现在眼前。 但刚看到村头,我就感到背后发凉。 现在是夏初,稻田里的禾苗已经翠绿了。 几名农民打扮的老翁,扛着锄头,悠哉游哉地走在归家的路上。 恰逢晚餐时间,每家的烟囱都在冒出炊烟,恰如我儿时的记忆,一片祥和的世外桃源一般。 我右手把着方向盘,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出梦符,装作挠痒,贴到额头上。 符纸的触感十分冰凉,可能是制作过程中浸泡过薄荷的缘故。 眼前的景象却没有任何改变。 而当我把手移开额头,却发现手上的出梦符不见了。 我快速摸向自己的额头,又摸索着脖子附近,还把手伸进外套和t恤里,都没找到。 我忍不住啧了一声,停下车,在驾驶位的各个角落里观察着。 真不见了。 我那么大一张出梦符呢? 难道说已经生效了? “伊言,什么东西掉了?”小姑帮我查看地面,向我问道。 “啊,没什么。” 村里的窄路只够行驶一辆车,我一停车,身后几辆皮卡也跟着停下来。 我再次挂挡前进。 路两旁,许多村民听到车子动静,站在家门口围观。 他们大多是老人。带着淳朴的笑容,古铜色的脸上满是堆砌的皱纹。 也有一些小孩子,穿着很旧的衣服,流着大鼻涕,看到我们后,傻笑着向我们招手。 我摸着兜里仅剩的一张出梦符。 这张符不能再随便乱用了,必须是急需离开释妄界的情况,用它来保命。 “伊言,怎么了?” 枯荣子察觉我的异样,从后排探过身子。 “村里不对劲。我上次和阿公来时,这里是个荒村。” 我放低声音,防止自己的说话声被车外的人听到。 “荒村?”小姑捂住嘴,观察着车窗外的人们。 枯荣子面无表情,静静坐回原位,观察四周。 我们再次回到熟悉的宅子。 此时的老宅,却不是我之前看到过的任何一种形态。 它就好像刚建成一般。 房梁、房柱的木头崭新无比,房顶的瓦片整齐划一,墙上涂抹的石灰尚且雪白,就连正厅两侧贴的红色对联,都是一副墨迹未干的模样。 就好像,被人刻意抹去了所有岁月的痕迹。 正厅里,甚至点着两根完好的蜡烛,火光平稳,没有一颗烛滴。 这伏人村,还真是常来常新啊...... 车子一辆辆停下。 所有人一下车,就呆愣在了院落中,忍不住静静观察。 鼻腔里满是老房子刚建成的木头香,带着点土腥味。 但此时,估计没有人觉得这股味道好闻。 “正良,你有安排人翻修祖宅吗?”大伯母陈春萍勉强露出笑容,向她丈夫问道。 “没、没有啊。” 大伯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水,又看向了二伯。 二伯瞄了一眼枯荣子,也赶紧摇头。 随后,在场所有亲戚,以及我,都互相通了气,没有一个人对此有了解。 此时,院门外传来拐杖击打路面的声响。 我迅速转过头去。 院子外路过一个胡子稀疏的盲眼老人,口眼歪斜,眼珠浑浊,敲着拐往前探路。 大伯快步上前,喊住对方: “大叔!问你个事啊。” 那老人把手比划在耳边,用口音很重的本地方言开了口: “是哪个崽哦?这里好像是伊世昌那算命仙师的住处?” “是啊!大叔,我是世昌的大儿子......” 大伯向他询问了这栋屋子的事。 老人听闻,歪斜的嘴角半咧半闭,嘿嘿笑了两声。 “我当是个什么事。那伊世昌离村前,叫人重修了房子,现在应该新得很吧?” 大伯听闻是我爷爷生前翻新的,也算松了一口气。 “原来是这样,那没事了,麻烦您了,老人家。” 其他亲戚也虚惊一场,重新露出笑容,讨论葬礼的相关事宜。 只有我面无表情,笑不出来。 ...... 第65章 猜疑、崩塌 在枯荣子的安排下,大家开始布置灵堂,摆上花圈和棺材。 我悄悄离开院落,顺着村路一路向下,跟上那盲眼老人。 啪。 一张朱火符拍到老人肩膀上。 没反应。 这居然是个真人。 我不死心,尝试倾听耳边的声响,并想象这里是屠宰厂的车间。 周围还是没有任何变化。 反倒是那盲人大爷,被我拍得身子一颤,把脸扭向身后,大声喝道: “哪个不懂事的崽子!是要吓死人吗?” “不好意思,大爷,我认错人了。”我收起朱火符,往回走去。 混乱。 我的大脑里一片混乱。 人类若是遇到无法理解的事物,有两种处理方法。 一是放弃思考,二是加倍怀疑。 现在的我,显然是第二种。 那些村民是怪异吗? 我的亲戚中有怪异吗? 世家里有人魑吗? 我在释妄界吗? 朱火符没画好吗? 我的记忆是正确的吗? 如果说现在的一切都是真的,难道我之前看到的荒村才是假的? 但这个猜想太过离谱,很快被我否认了。 我宁愿相信,此时村里所有的村民,都是伪人。 至于刚刚那个盲眼大爷,肯定是哪里搞错了。 他一定也是怪异....... 这时,枯荣子快步朝我走来。 他环顾四周,见四下无人,和我轻声说明接下来的流程。 按葬礼习俗,布置好灵堂后,他作为做法的道士,会和帮衬的人先行离开,第二天清早再过来。 而我们这些逝者的亲属,需要在祖宅住上一晚,轮流守夜,保证灵堂的蜡烛不灭。 二爷很可能正在某个未知的角落,看着我们这群来客。 这个守夜的过程,也是让二爷信服的关键之一。 “今晚,你们一定要多加小心。” 最后,枯荣子交代了一句,准备返回院里。 我手持三张朱火符,毫无征兆地拍在他肩膀上。 “还有事吗?”枯荣子只是弯起嘴角,回头问道。 “没什么。” 我收回手,让他离开。 枯荣子一行人很快布置完了灵堂,坐上帮衬人的车,先行离开。 看着这一幕,我有种被耍了的感觉。 枯荣子和那帮人今晚要先走,这么重要的事居然不提前跟我说的吗? 我的心中生出烦躁感,站在院落中,看着熟悉又陌生的老宅。 那房柱上系着白绫的样子,以及那花圈和大棺材,简直和我第一次来到伏人村时一模一样。 现在是晚上八点。唯一的光源,是灵堂上的一排烛光。 伏人村当然是有通电的。 只是这栋房子的电费许久未交,又只需住一晚,大家就没计较那么多。 我爸妈和亲戚们,站在灵堂的棺材前,讨论着男丁与女眷休息的房间,以及今晚守夜的顺序。 “抽签吧,比较公平。” 大伯伊正良从桌上拿起一桶掣签,一根一根地晃出来,按辈分递给所有人。 抽完最后一根后,他转过身,向我喊道: “伊言,你是孙辈,不用守夜,睡在自己的房间就行了。” 我没有回话,大步向他们走去。 “怎么了?”大伯疑惑地看我。 我却径直绕过他们一帮人,站定在爷爷的棺材前。 突然,我掀开棺盖,粗鲁地摔到地上,发出哐啷的巨响。 棺材里,躺着我爷爷。 身穿黄色的寿衣,头戴一顶道帽,僵硬地躺在其中,皮肤干瘪,眼窝深陷,双目不瞑。 哈哈,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我就像猜中了糖果在哪只手的孩童,抽出菜刀,疯狂捅刺棺材中的事物。直至寿衣破败不堪、黑血喷溅而出,沾到我脸上,产生冰凉又温热的触感。 “又在扮我阿公!伊世荣,给我死!” “伊言!你在干什么!” 众人被我的行径吓到,一时间不敢接近我。 “快停下!小崽子,你发什么疯。” “太不像话了!你就这么对你阿公的棺椁吗?” 似乎是因为站在了有理的一方,又或是由于枯荣子离开了。二伯伊正华和二伯母宋芳,暂时忘记了对我的敬畏,变回了之前训斥晚辈的状态。 大伯和小姑凑上来,拉住我的双臂。 “伊言,停下!你怎么了?” “别砍了!” 我怕伤到他们,停止了动作,喘着粗气,看向身边两人: “你们是没发现吗?这棺材里有东西!” “东西,可是.......”小姑迟疑不语。 二伯在远处嗤笑一声,嘲讽道: “当然有东西了,这是枯荣子道长亲自布置的纸人棺。现在可好,被你这小疯子毁了!” “纸人棺?”我眉头一皱。 “是呀,伊言,你再看看?”大伯轻抚着我的后背。 借助灵堂的烛光,我再往棺材里看去。 哪有什么二爷啊。 棺材里,分明躺着一具色彩鲜艳的纸人。 和我爷爷没有半分相像,穿着寿衣,戴着道帽。只不过此时,已是被我砍得千疮百孔,支撑用的竹条全部断裂,干瘪下去, 我难以置信地摸着自己的额头。 原本应该溅上黑血的地方,此时却空无一物,只有一层细细的汗水。 不可能。 我分明看到了二爷、或者其他伪装成爷爷的怪异躺在里面。 难道我又进入释妄界了吗...... 对,一定是这样。 肯定是我进入了释妄界,现在又出来了...... “伊言,看清楚了吗?不愧是老爷子一手带大的,满脑子怪力乱神。竟把纸人当做鬼,真是笑死人了。” 二伯的嘴角咧到一个令人不适的幅度,摸着下巴的胡子。 二伯母拉着二伯的袖子,笑的时候露出大片牙花子,假惺惺地向二伯劝阻: “哎哟,正华,你别又把那崽子惹急了。待会儿啊,又要打你。” “呵!这事本就是他不对,若是他敢动手,我现在就报警!让他小子进去蹲上几天!” “好!那我帮你盯着,赶紧把这小疯子送进去。” 二伯和二伯母一唱一和,好似两只沾沾自喜的猿猴。 我爸妈只是在冷眼旁观,没有任何帮我说话的意思。 至于四叔四婶,则面带笑容,贴在一起窃窃私语。 “伊言,你是不是太累了......” 大伯担忧地看着我,想说些什么,也不知该如何辩驳。 小姑也对我摇摇头道:“别和他们计较。我带你去屋里休息会儿。” “等会儿.......”我的声音变得有些嘶哑。 我拿着刀,面无表情,刽子手一般的,朝伊正华和宋芳两人默默走去。 ...... 第66章 赐福 二伯一家的脸色当即就变了。 宋芳对我伸出满是皱纹、涂着红色指甲油的手指,嗓音近乎尖叫: “小崽子你敢!你要是伤我一根汗毛,就等着进监狱吧!” 我继续向他们走去。 这时候,反倒是伊正华害怕了。 他抓住宋芳的手,把她往后拉去: “别说了,他好像有点奇怪......” 耳边传来各种奇奇怪怪的呼喊。 但我完全不在乎。 我的嘴角莫名勾起,只想赶紧验证心中的想法。 随着脚步愈发靠近,宋芳总算没了嚣张的神色。 她尖叫一声,和伊正华往院子外跑。 可下一刻,我就一脚踢出,把宋芳踹倒在地。拿出几张朱火符,按到她后脑勺上。 没反应。 这个是真的,那另一个呢? 我抬头看去。 伊正华丢下宋芳,连滚带爬地跑出院子,一边求助大喊。 “来人啊!救命啊,杀人了!” 他试图往有村民的地方跑。 我几步追上去,拽住他的衣领,把朱火符拍在他天灵盖上。 也没反应。 居然都是真的? 我呆愣原地,松开二伯。 他早已丢了三魂七魄,两腿一软瘫倒在地,不停求饶。 “伊言!”身后传来大伯的喊声。 我回过头。 大伯、我爸、还有四婶邓茹薇,总共三个人跟着跑出来,站在我后面两三米处,不敢接近我。 大伯和我爸,此时显得团结了不少,总算有点兄弟的样子了。 四婶邓茹薇只是怔怔地盯着我,呼吸急促。 这三人的组合着实有点奇怪。 只有四婶一个女眷跟出来,还不是和四叔一起出现,这也太可疑了吧? 一瞬间,我好像理解了什么,露出微笑,一手提刀,一手攥着朱火符,向三人缓缓靠近。 “你们来得正好。别乱动,不然我可能会不小心杀掉你们。” 明明是夜晚,我却感觉耳聪目明。 好似世间的一切,正以一种与众不同的方式,在被我感知着。 我像是全知全能的神只。 天空是我的眼睛,大地是我的肌骨,中间的部分,是我的舌苔、又或是耳膜、听骨、鼻腔之类的器官。 好像只要我想,就可以变化成任何一种形态,前往任何一个角落...... 这感觉很奇怪。 但是,很舒适。 像是回归了母亲的子宫...... “伊言,你不要冲动。”大伯的额头上冒了冷汗,两手举在身前,试图让我放轻松点。 “没事的,大伯。没事的。” 我走到大伯身前,突然加速,把朱火符按到他的胸口。 符纸触碰的瞬间,大伯下意识颤了一下。 但那只是害怕而已,朱火符并没有点燃。 “伊言,看,没事了吧?”大伯咧开嘴,对我微笑。 可没想,我突然从兜里掏出一个打火机,咔地一声点燃。 朱火符着火的瞬间,像是沾到易燃物一般,瞬间点燃大伯的身体。 耳边发出惨烈的尖叫。 我对着火炬般翻滚的“大伯”点点头,又微笑着看向我爸。 “爸,轮到你了。” “伊言,你不要冲动......”老爸的表情变得呆滞,声音颤抖,能感受到它的恐惧。 如果是平常,这第二个伪人早就将我击杀了。 但现在,我已经反应过来,这里是我的释妄界。只不过不知何时被某个家伙篡改了,就像当初伊景光对我做的那样。 现在,这些怪异得乖乖遵守物理规则,像个普通人一般任我宰割。 而既然要遵守物理规则,我手动把朱火符点燃,应该就能使用了。 还是说,我不用朱火符,直接倒汽油也是一样的效果呢? 心念一转,周围的景色骤然变为屠宰厂车间。 “放心,爸。不会有事的。” 我把朱火符用打火机点燃,往“老爸”胸前按去。 “不要......” 在它颤抖的哀求声中,又一团烈火熊熊燃烧。 这个关头,邓茹薇突然大喊出声: “快动手!再不动手就来不及了!” 我感到有人冲到了我背后,要把我扑倒在地。 是二伯伊正华。 可在他要触碰到我的前一刻,我突然举起菜刀,把刀尖朝向身后。 无需我自己用力,刃口借助对方的冲劲,精准地刺入眼球,爆出液体。 “啊啊啊啊——!” 身后传来伊正华痛苦的悲鸣。 我却只把视线凝聚在四婶邓茹薇身上。 “诶?”她表情讶异,却不是在看我,而是在环顾四周,惊慌不已。 “四婶,欢迎参观我的工作地点。”我对邓茹薇笑道。 “不、不对!这和说好的不一样!”邓茹薇尖叫一声,转身要跑。 我已快速挥刀而去。 一瞬间,鲜红色的液体喷溅而出。 邓茹薇瞪大着双眼,直挺挺地扑倒在了冰冷的地面。 我保持着挥刀的动作,笑容逐渐消失。 奇怪,这伪人的血怎么是红色的?...... 耳边仿佛传来无数人的尖叫和呐喊,不知都有谁的。 略带粘稠的红色液体在屠宰车间的日光灯下下闪着高光,逐渐蔓延。 我看向手中的刀刃。 赫然是那把画满血色符文的杀猪刀。 只是刀口染了一缕鲜红,刺痛了我的瞳孔。 与此同时,一股奇妙的快感从体内升腾。 冥冥之中,我又看到了那尊不可名状的神只。 祂饶有兴致地观察着我,说要给我一个赐福。 祂说,从今往后,我再也看不到黑色的鲜血...... “伊言!” 我好像听到了小姑的呼喊。 刹那间,我眼前闪过一道白芒...... 一声惊雷把我唤回现实。 我猛地从床上坐起,窒息似的喘着粗气。 这是我儿时的房间。 眼前漆黑一片,只有灵堂的烛光从窗口透进来一点。 几块瓦片从屋顶掉落,摔在地上噼啪作响。 而我此时披麻戴孝,穿着外套,手上紧紧攥着菜刀和打火机。床上全是刀割的痕迹。 我意识到了什么,一摸胸口。 那张小姑给我的九霄雷符,已然化为了灰烬。 邓茹薇临死前的表情,就像噩梦的剪影,不停在脑内重播着...... 狂风吹起房柱上的白绫,啪啪作响。 随之而来的,还有房间外,小姑伊正颖和大伯母陈春萍的呼喊: “快来人,快来人啊......” “正颖!把那根竹签拿走!” “春萍姐,我掰不开他的手!” “快!!” 我赶紧起床,拉开门看向院子中央。 院落正中,二伯伊正华躺在地上,面色狂喜,左眼成了血肉模糊的烂泥,手里紧握着一根带血的掣签,如癫痫般疯狂抽搐,嘴里歇斯底里地重复同一句话: “嘿,大吉!嘿嘿!大吉!我也要当世家人了!......” 而院落里,大伯母和小姑,头上戴着白布,按住二伯,不让他继续自残。 但癫狂之人,力气大上数倍。 更何况试图阻止他的还是两个女子。 大伯母一个没按住,让伊正华抽出手。 他再次挥舞掣签,用力刺向自己的左眼。 噗。 血花和髓液从眼窝里溅出来。 伊正华却不知道疼似的,嬉笑着将掣签拔出,再次刺下去。 “伊言!快来帮忙!”这时,小姑看到了我。 我冲到二伯身旁,拉开他的手,把那根写有大吉的掣签拉出来。 “大吉!大......” 几乎是掣签离手的同时,二伯突然安静了下来。 他呆愣半秒,突然捂住自己的左眼,哀嚎声响彻夜空。 “啊啊啊——!眼睛!我的眼睛!!” 第67章 现实的诡计 二伯在地上打滚,眼里喷溅出液体,把地面染得星星点点。 其余三个男丁也从二楼赶来,六只脚踩在木楼梯上,砰砰作响。 他们看到院里的一幕,脚步凝滞在楼梯口。 还是大伯反应迅速,迅速回屋,去找医药箱。 我拉过小姑,询问起事情的经过。 她说,当时枯荣子布置完灵堂,大伯用抽签决定了守夜顺序。 谁家的签更好,谁家就先守夜。 二伯一家抽到了大吉。 伏人村没什么夜生活,明早又要早起,所有人就回屋休息了。只留二伯和二伯母则作为守夜的第一棒,留在灵堂。 夏日的山中,天气善变。 零点时分,天上打起一声惊雷。 老宅的屋顶遭了雷劈,我看到的瓦片就是因为这个掉下来的。 雷声惊醒众人的同时,也带来了二伯的叫喊。 女眷寝室离院子近,率先有人赶了过来,然后就有了我出门看到的一幕...... 我内心惴惴不安,又问起小姑,我妈她们去哪了?为何只有她和大伯母在这里。 “不、不知道啊。我们五个人,除了二伯母在外守夜,应该都在地铺睡着的。可我起来的时候,就只剩自己和大姐了。” 小姑抓着我的手,试图平复刚刚收到的冲击。 我能感觉到小姑的恐惧。 但是,她依旧在强撑着,试图在我面前表现出可靠的样子。一如儿时,挡在我和疯狗之间。 阴谋的触感逐渐环绕在我的心头。 但我连眼前所见的真实性都无法分清,又怎么能得出一个能说服自己的结论呢...... 大伯提来老旧的军绿色医药箱,帮二伯处理伤口。 伊正华的左眼早已惨不忍睹。 眼球如捣烂的葡萄般,只剩外层干瘪的组织,除了用绷带简单缠绕一下,根本做不了其他任何处理。 上世纪的医药箱里,显然没有止疼药之类的药品。 伊正华靠身体产生的肾上腺素,哀嚎声才逐渐停歇,转变为带有哭腔的喘息。 “正良,电话打不通啊......”大伯母陈春萍紧握手机,满脸愁容与惧色。 “应该是山里的信号不好,我开车把正华带出去!你们照顾好自己。” 身为长兄的责任感掩盖了惧怕,大伯背起伊正华,往车的方向跑去。 四叔伊正清却在这时站出来。 他的脸部肌肉十分紧绷,或许是因为内心紧张,又要装成镇定的模样。 但我能看出来,这副神态相当生动,并不似伪人那般缺乏感情。 “大哥,不、不能走......” “正华都伤成这样了!还有什么不能走的!”大伯瞬间有了火气。 “咱还要举行爸的葬礼,今晚要好好守夜......” 说着,伊正清看向我爸的方向,弯起嘴角,僵硬地挤出一个笑。 “对、对吧?三哥。” 我爸看了眼伊正华的惨状,又看了看四叔,嘴唇发白地点了点头。 “正明、正清!你俩是认真的吗?”大伯怒目圆睁,花白的一字胡微微颤抖。 这时,二伯伊正华也发话了: “对,不去!不去!葬礼结束后我自己会去医院。” 他踉跄着推开大伯,捂着左眼,走向灵堂,坐到长板凳上,一副要继续守夜的模样。 和我对视的瞬间,伊正华的脸瞬间被恐惧浸染,撇开视线。 大伯呆站在院门口,一时语塞。 短暂的寂静中,院门外跑来一个人,手按在门扉上,发出突兀的声响。 “谁!”大伯最靠近院门,被吓了一跳。 转头一看,来者竟是二伯母宋芳。 但此时,宋芳就像在水稻田里打了滚,身上裹满湿润的泥浆,如一尊泥塑似的,张开薄薄的嘴唇,露出粉色的牙花子。 “大哥!鬼!有鬼啊!” 一见到大伯,宋芳就扯着嗓子,拽起大伯的衣襟。 “鬼?哪来的鬼!你现在才像鬼!”大伯也是在气头上,把宋芳推开。 宋芳摔倒在地的同时,也看到了我。 她的双眼刹那间瞪如铜铃,指着我的方向,发出尖锐的爆鸣。 “鬼!那崽子是鬼!” 然后,她连滚带爬地冲出门去,消失在夜色中。 大伯忍不住一挥袖子,破口大骂,誓说再也不管这些烂摊子。 然而,他的脚步来回逡巡,冷静下来后,还是一拍大腿,招呼着我爸和四叔,一起出去找宋芳了。 院子里,只剩下我、小姑和大伯母三个人。 二伯伊正华坐在灵堂,捂着眼睛低声气喘,从医药箱里找消炎药,随便倒出一把干咽下去。 大伯母早已陷入了恐慌。 她拉着我的手,问我为什么伊正华和宋芳会突然发疯,她和大伯是不是也会变成那样。说着说着,眼泪就从脸颊滑落下来。 我和小姑安慰着她,把她带去房间休息。 “伊言,你知道些什么吗?” 走出房间后,小姑轻轻关上门,对我问道。 我也终于有机会,把此次葬礼的目的说给小姑听。 我告诉她,据我所知,这一切都是为了对付二爷。回归世家,不过是除掉二爷后的奖励。 小姑听后,当即捏住我的耳朵。 “臭伊言!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不早跟我说!” “姑姑,轻点轻点.......我不是没机会嘛。总不能在枯荣子面前跟你说这些。”我向她求饶。 小姑其实没有太用力。 她松开我的耳朵,深吸一口气,又牵起我的手,继续问我: “那接下来要怎么办?伊言你有主意吗?” “说实话,我觉得我们应该尽快离开伏人村......” 我已经开始怀疑起了枯荣子的目的。 或许,一开始就听取小红的建议,才是最好的做法吧...... 这时,我无意间看到了灵堂的棺材。 这一看不要紧。 没想到,棺材盖竟没盖严实,歪歪的留有一个缝隙。 “伊言?” “稍等一下。” 我喊停小姑,往灵堂走去。 小姑也看到了棺材的异样,脸上露出惊惧之色。 二伯因为疼痛而发出癫痫般的颤抖。 但他见我走来,竟强忍剧痛站起来,对我细声哀求: “伊言,之前是我不对,我、我不该轻视你和你阿公、不该轻视鬼神。我、我还以为世家只是做法骗钱的道士,我肤浅了。求、求求你、求求你宽宏大量,别、别再来找我了......” “......找你?” 我的注意被二伯的话吸引。 伊正华颤抖着躬下身,低声下气。 “我、我真的认错了,求你别再来找我,别再给我下咒,别出现在我的梦里......” 此时此刻,我终于明白过来。 之前在释妄界,被我追杀的二伯和二伯母,竟是真人。 朱火符碰到他们没有燃烧,不仅是因为我没点火,也是因为他们并不是怪异。 那为什么他们会被拉进释妄界? 我又想起了四婶邓茹薇。 她当时说“快动手,不动手就来不及了”。 以及“和说好的不一样”。 我以为是跟我身后的二伯说的。 但结合邓茹薇的表现,那应该是在跟其他人说话。 我脑内又回闪起四婶鲜血四溅的死相。 难道,她也是真人吗? 我在释妄界把她杀了?所以她在现实中才没了踪迹? 这一刻,我的心脏一阵发慌。 我迈着僵硬的步子,留下二伯,拉开棺材盖子。 躺在其中的不是二爷,却也不是纸人。 而是四婶邓茹薇。 ...... 第68章 混乱与癫狂 此时的邓茹薇,全身长满黄豆大小的水疱,静静地躺在棺材内,没了生息。 她双手死死扣着脖颈,硬生生抠出一道恐怖的裂痕,深可见骨。 然而,从中流出的却不止是血,还有黄白相间的脓液。 好似一具被天花侵染至每一寸肌肉的尸体,最后靠自我了断结束了痛苦。 小姑伊正颖也凑了过来。 她刚看一眼,就转身大吐特吐。 伊正华也留意到了我们的动静,但他没有过来凑热闹,而是像猜到了什么,拿出手机,试图联系谁。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听到这句话后,二伯一松手,手机摔在地上。 他莫名其妙地现出笑意,站起身,面向棺材,像道士一样深深作揖,唇口颤抖,胡乱吐出各种吉言: “福生无量天尊,福生无量天尊,诸恶莫干,岁岁平安,众善奉行,年年康宁,皆大欢喜,天官赐福,皆大欢喜,天官赐福.......” 他声音不大,又念叨得极快,听者只觉得如念咒一般,完全感受不到祝福的味道。 “没事吧,小姑。” 我帮小姑拿了瓶水。 “咳咳,没,没事......”小姑两手扶着膝盖,已经把晚饭全都翻了出来,直到呕出黄绿色的胆汁,才停止了干呕。 “伊言,四姐她是怎么了?被伪人杀死的人会、会变成那个样子吗?” 小姑的嘴唇微微颤抖。 “这种,我也是第一次见。还挺有创意的......”我心情反而平静下来,甚至露出了微笑。 四婶邓茹薇出现在现实,说明我没有在释妄界杀掉她。 我没有过失杀人,还有比这更好的消息吗...... 我回想起释妄界中,那尊神只对我的“赐福”。 当时,祂说着矛盾古怪的音节,充满了噪音般的不适感,又好似耳边低语,温柔得令人昏昏欲睡。 我能听懂祂在说什么。 莫罗也,赐你,普世真谛,不见,黑血,毋也三摩钵...... “伊言?” 小姑的声音把我从回忆中惊醒。 她看着我平静到过分的脸庞,表情一滞,掏出九霄雷符朝我按来。 我下意识后退两步,朝她摆手。 “小姑,我是真的!不是伪人。” “那你躲什么?”小姑的胸口起伏着,继续靠近我。 “我......” 我回想起了口袋里化为灰烬的雷符。 那枯荣子说过,仅是使用祭器,应该成不了人魑才对。 难道,连这点,枯荣子都在骗我?! 我有些害怕。怕自己触碰上符咒的瞬间,死于电压之下。 但我终究是没有继续逃离,默默看着小姑靠近自己,把雷符按到我的额头上。 轰—— 天上再次传来震耳的雷鸣。 小姑的九霄雷符却没有消失。 我也安然无恙。 “呼!吓死姑姑我了!我还以为伊言你也成怪异了呢。”小姑笑容再现,收回九霄雷符。 我也松了口气,勉强笑道。 “哈哈,怎么会呢......” 也对,我身上放着一堆朱火符呢,如果我是怪异,早就该被烧死了吧? 想到这里,我把手伸进外套的口袋里。 结果令我笑容一滞。 我又摸到了一堆灰烬。 辛苦画出的五十多张朱火符,全没了...... “啊稍等,我紧张得肚子疼,去趟洗手间哈。”小姑捂着肚子,往别院的洗手间冲去。 “......” 惊雷之后,天上下起了雨,拍击在老宅的瓦片上,顺着屋檐形成雨帘。 这时,大伯几人回来了。 我爸和大伯一人一边,架着二伯母的两臂,把她像押犯人一般架了回来。 四叔则跟在三人后面,面无表情。 雨水浸湿了几人的衣服,也冲走了二伯母身上的泥浆。 她兴许是喊累了,现在逐渐安静下来。 再看到我后,宋芳呼吸一紧,想对我询问些什么。 但这次,一直在灵堂作揖的伊正华,却突然开了口: “宋芳!快来与我一同守夜,祝咱爸在天有灵,位列仙班......” 伊正华面色狂喜,踩着丁字步,整理着皇帝的新道袍,扶了扶并不存在的道帽,对宋芳拱手。 红的白的液体,从他左眼的纱布渗出,流经脸颊,滴落地面。 “正华,你别这样.......”熟悉的人变了副模样,让宋芳忍不住流下泪来。 “正华,你还好吗?”大伯也露出担忧的神色。 联想到伊正华流出的脑髓液,我猜测,那根掣签已经伤到了他的脑前额叶。 也就是那个臭名昭着的脑叶切除术所切的部位。 “宋芳,你快来啊!快来快来!” 伊正华对两人的话并不理睬,小孩似的蹦跳起来,傻笑着,向他妻子招手。 “正华,你别这样!别这样啊!我们不要荣华富贵了,我们回家吧......” 宋芳的泪水与雨水混在一起,哭嚎声响彻夜空。 风雨愈发猖狂,往半开放的灵堂倒灌进去。 灵堂中央,白蜡烛的火光随之摇曳。 四叔几步跑过去,用身体挡住了风雨。 “三哥,快来帮忙,别让长明灯灭了!”他朝我爸喊着。 我爸也放开了二伯母,跟着伊正清去护住蜡烛。 灵堂上的场景十分诡异。 两个浑身湿透的男人欢呼似的举着双臂,挡在长明灯前。 还有个男人左眼往下滴血,笑容满面,不停招手呐喊。 不仅如此,棺材的盖子打开着,奠字花圈在风雨的触动下颤抖,地上还有一摊青黄的呕吐物...... 大伯一时间分身乏术,不知该先顾及哪边。 他拉着哭成泪人的宋芳,走进灵堂避雨。 可伊正华一见他妻子来了,当即伸手迎上去,拉着她来到敞开的棺材前。 “来!宋芳,一起向咱爸作揖。” 宋芳被拉扯着,被迫往棺材里看去。 “呀——!!” 毫无意外地,她发出一声足以盖过风雨的惊叫。而后就两眼一白,倒在了小姑的呕吐物上。 “宋芳!你快拜,你快拜啊!” 伊正华露出焦急的神色,疯魔了似的,薅起宋芳的头发,把她从地上拉起来。另一手搂住她的腰,控制着她,如拉扯一只提线木偶,向棺材鞠躬。 宋芳的额头磕到了棺材角,骨质与木质相互碰撞,发出木鱼般的声响。 “正华!你放手!” 大伯赶紧跑来阻止,却怎么都掰不动伊正华的手。 二伯母本来都吓晕了。 在额头被连敲了四五次后,她因疼痛再次苏醒,惨叫着疯狂挣扎哭喊,却无法逃离伊正华的束缚。 ...... 第69章 守夜 我不算及时地走上前。 二伯一见我,就停了动作,丢下宋芳,跑到角落里瑟缩成一团。 “伊言,你别来找我,别来找我......” 他不停重复着这话,已经彻底丧失理智。 宋芳脸上还沾着呕吐物的粘液,额头高高肿起,破了口,血顺着脸流到脖子上。 她也没了力气。失去二伯的支撑后,跌坐到地上,捂着额头低声哭着。 也在这时,大伯看到了棺材里的邓茹薇,惊叫一声,连连向后退去。 还是我及时扶住他,他才没有步入宋芳的后尘,坐到我小姑的呕吐物上。 “死人了,死人了......” 冷汗从大伯的脸颊滑下。 他用颤抖的手掏出手机,试图去按那三个数字。 可电话还没拨出去,他就被四叔伊正清阻止了。 “大哥,等明天葬礼结束了再报警。” “正清!你也疯了吗?这都死人了,怎么还想着葬礼的事!” “求你了,大哥。就当是为了咱爸。” 伊正清变得有些冷漠,神态也不似之前那般紧张。 “你!” 大伯突然一捂胸口。 他赶忙坐到板凳上,从怀中掏出救心丸吞服。喘着气,无暇过问其他事情。 小姑终于从洗手间回来了。 她脸上并无太多惊讶的神色,对我点头微笑,从医药箱里拿出棉签和碘伏,帮宋芳清理伤口。 我也翻找起医药箱,从里面找到了一瓶安眠药。 我妈一直有严重的失眠,这药放了这么久,也不知过没过期。 我倒出一片握在掌心,走向伊正华。 随着我的靠近,伊正华不停后退,仿佛想从墙角钻出去。 “噫!别过来!别过来!!” 我已经很累了,不想再做弯弯绕绕的事情。钳住他的衣领,把他的正面扭到我的方向。 “吃。”我举起手中的药丸,面色阴沉。 “好!我、我吃!我吃了以后,你能别来找我吗?” 伊正华痛哭流涕,眼泪混合着血液,从左眼渗出来。 我默默点头。 二伯这才咧嘴一笑,夺过药丸吞下...... 风雨稍微小了一点,不再往灵堂倒灌进来。 我爸盯着棺材里的尸体,脸色苍白,沉默不语。 灵堂里骤然安静下来。 只剩下二伯母宋芳的啜泣声,以及雨水击打屋檐的声音。 小姑处理好二伯母的伤口,又默默拿来拖把,把自己吐出的东西擦干净。 一时间,有种群龙无首的感觉。 我叹了口气,站出来主持局面,让所有被淋湿的人去换身衣服,再来决定接下来要怎么办。 二十分钟后,除了睡着的大伯母和二伯,其他所有人再次集中在灵堂。 包括我妈。 我赶忙问我妈刚刚去哪了。 她说,自己去洗手间洗了个澡。而后就不再和我交谈。 宋芳也总算恢复了冷静。 她额头上缠着纱布,怔怔地看着睡梦中的伊正华,仿佛接受了现实。 我把棺材重新盖起来,以免把尸体反复暴露在视野中。 我身上的符咒已经烧光了,只剩一张没有攻击力的出梦符。 集合前,我让小姑用我符咒去碰一碰别人。 结果,居然没有任何收获。 我很怀疑四叔伊正清。 每次大伯说要走,四叔都是第一个阻止。而且他的妻子邓茹薇变死成那个样子,他居然没有太多反应。 但这也只能证明他非常看重进入世家的机会。 小姑说符咒对他没用,我也没有其他方式能证明他的身份。总不能搏一搏,单车变摩托,一刀就把他捅了。 这时,我想起了小红。 为什么她从我进村以后,就不再出现了?不会是因为我家的亲戚太多,害羞了吧? 我很想问清楚,伏人村究竟发生了什么。 况且,如果她能在我进入释妄界时及时出现,也能帮我分清哪边是现实。 我还是第一次,这么渴望见到小红...... 大伯环顾沉默不语的众人,板出严厉的神色。 “我们赶紧回县城!把正华和宋芳送去医院......” 然而,他话没说完,四叔这家伙就又站了出来。 “大哥,我们已经商量好了,继续守夜,其他事葬礼之后再说。” 大伯咬着牙,看向四叔一帮人。 除了我妈和四叔,其余人都面色惨白,还没从看到尸体的惊惧中回过神来。 但就算如此,他们都或是点头,或是简单称是,表达了自己继续守夜的意愿。 “哼!守守守,守你们的尸体去吧!我和春萍不奉陪了!” 大伯咬牙切齿,一摆手,要去拉大伯母一起离开。 可随即,他又被四叔几人劝阻了。 因为他是爷爷的长子,几乎是整个葬礼上最重要的人物。如果他走了,葬礼就无法正常进行。 大伯看着一群弟弟和弟媳对自己苦苦哀求,眼看就要心软。 我却冷哼一声抽出菜刀,拦在大伯面前。 “大伯要走,你们管不着。” 我的嗓音平静得不像是威胁,眼睛扫过每一个亲戚,只在经过我爸妈时稍微柔和一点。 场面顿时剑拔弩张。 “伊言!” 四叔却突然暴起,指着我的鼻子,好似我是夺了他机缘的血仇。 “你这没出息的杀猪崽,凭什么妨碍我!等哪日我......——啊!” 我的耐心早就消磨殆尽。 伊正清没说完,我就甩起一脚,踢在了他的膝盖侧面。 伊正清惨叫一声,跪倒在地上。 我又走向前,用力踩住他的脚趾。 他一阵哀鸣,抽搐着从跪姿慢慢变成趴姿。 “四叔,等你什么?说清楚了。”我碾压着脚下的肢体,一脸淡然。 身体的痛楚足以让人冷静下来。 伊正清的嘴巴反复开合几次,最终低声下气地道了歉。 但这一场闹剧,也让大伯这个和事佬看不下去了。 最终,他选择各退一步。等明天枯荣子来时,再决定是否离开...... “......接下来,轮到正颖守夜,其他人先去休息。”四叔变得轻声细语,瞥了我一眼,步履蹒跚地走上楼梯。 我叫住爸妈,询问他们究竟是怎么想的,真的为了回归世家,付出生命的代价吗? 对此,我爸只是说,我没穷过,所以不懂。 而我妈,还是那副不在意的模样。 她说,从第二个孩子流产后,她就已经死了。现在的她,不过是个随波逐流的行尸走肉...... 直到后来,我才真正了解。 我妈在怀第二胎时,为了还债,加班加点工作,得了很严重的产前抑郁。 而死胎和子宫切除,就像是一个命运的玩笑,给了她沉重的一击。 我爸的大男子主义,则是压垮我妈的最后一根稻草。让她再也无走出心结的可能...... 从那时起,我的家庭就注定是个悲剧了。 第70章 小姑 纷杂的脚步声过后,灵堂里只剩我和小姑两人。 说实话,我有点尴尬。 因为我刚刚表现得,实在是太狂躁了。 现在回想起来,应该有更好的处理方法。 但怎么想都是事后诸葛而已。 只希望小姑别把我当成可怕的人。 那样我也会伤心的。 “伊言,能陪我一起守夜吗?”好在,小姑对我露出了笑容。 考虑到棺材里还有一具非自然死亡的尸体,小姑提出这个请求也很正常。 我也重振精神,对她开玩笑道: “小姑,我还以为你已经身经百战,不会害怕了。” “伊言。我也是女人啊,遇到这种事,当然会害怕的。” 小姑走到我面前,就像儿时玩耍一般,轻轻握起我的双手, “姑啊,你难道是想要玩那个?扮坦克?还是拉拉手好朋友?这也太古早了吧。” 然而下一刻,小姑笑意盎然,把脸贴了过来。 “伊言,你想和姑姑玩点其他的吗?” 可能是下雨的缘故,她的手显得有些冰凉,成熟而不失柔美的脸庞在烛光下显得微红。 她控制着我的手,放到她的脸颊上,把气息吐在我的耳朵旁。 我这才发现,小姑变得比我高了。 以她的身高,哪怕是踮脚,应该也达不到这个高度。 鼻尖的气味有些奇怪。香不香、臭不臭的。 像是把发酵的湿垃圾扔进了女式香水,调和出一个微妙的平衡。 我不动声色地吐了口气。 小姑虽然会在口头上和我开玩笑,但她从来只把我当侄子或者弟弟,不和我有过分的身体接触。 这货,显然是伪人...... 我发现,自己对伪人的耐受性越来越高了。 可能是前段时间的高强度脱敏,又或是这两天我的心态发生了变化,如今遭遇伪人,只要对方别跳吓我,我就不会有太多紧张的情绪。 甚至想观察一下,这位的“服化道”够不够用心。 第一次看恐怖电影,和第一百次看恐怖电影,心态肯定是不同的。 一开始觉得女鬼们吓人。后来觉得那些妹子若是仔细打扮打扮,应该还挺可爱的,要我在现场,说不定可以让她休个产假。 当然,只是比喻...... “小姑,你今天妆很浓啊,我感觉摸了一手粉呢。” 我对着“小姑”调侃道。 对方停顿了一会儿,似是在思考怎么接我的话。 但由于智力有限,片刻后,她就放弃了,照着自己的思路继续提问: “伊言,你喜欢姑姑吗?” “喜欢啊。” “那我们结婚吧。” “啊哈哈......”我忍不住笑了。 看来伪人并不清楚三代以内的近亲不能结婚。 还有,我就这么受雌性伪人欢迎吗? 怎么一个个的都在追求我? 不过这位起码伪装得还行,不至于让我感到害怕。 上次那“郑晓玲”和“静怡”,一个手脚翻转,一个胖成波刚,根本欣赏不来。 想到这里,我仔细端详起“小姑”的脸。 除了气味不好闻、以及身子变高以外,还是有其他破绽的。 脸上像糊了很厚的一层打底粉,皮肤白得不够自然。 相比之下,小红的皮肤虽然也白,但只是白皙过了头,整体还是近似人类的皮肤。 “伊言,你不答应吗?” 伪人见我哈哈笑,嘴角逐渐平下去,双眼慢慢沁出血丝。 “哦,行啊。” 我也挤出笑容,点了点头。 会来追求我的,基本都是比较聪明的伪人。 要是我表现得太明显,怕是又会被看出来,造成不必要的风险。 “小姑”一听这话,再次喜笑颜开。 她的破绽也变得多了,身体微微颤抖,脸像墙皮似的,粉末噗嗤嗤往下掉。 “伊言,来拜堂吧。” 她松开了我的一只手,和我一起面向灵堂的棺材。 我还是第一次听说,结婚拜堂有拜灵堂的。 有点过于抽象了。 “小姑,拜堂的时候,新娘子是要盖上盖头的。我给你盖一个吧。” “嘻嘻,不用,姑姑自己有......” 小姑发出诡异的笑声,松开我的手,把自己的头发往前薅,变成了披头散发的形象。 “哦,这盖头挺有特色啊?” 我一边说着,手已经握在了刀柄上。 “嘻嘻,伊言,快开始吧。” “好。” 我微笑着,一刀挥出。 刀刃正好切进颈骨间的缝隙。 “小姑”的头颅应声落地,碗口大的疤往上喷射液体,如一簇血腥的喷泉,落到我身上和棺材板上。 我下意识一愣。 红色...... 哦,对。 那邪神给了我一个超垃圾的赐福。 我现在真的看不到黑色的血了...... 伪人的无头尸体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却不像以前慢慢化作黑泥。 而是如同腐败的肉体,发出湿润的蠕动声,内脏从腹腔流出来,散发臭味、溶解成红黑相间的肉泥..... 那些泼到我身上的血,亦是如此。 我感觉自己像是刚从乱葬岗里爬出来。鼻腔满是无法容忍的尸臭,能感觉到生物质在皮肤上滋生霉菌,令人汗毛竖起。 我原本还算轻松的心情瞬间变得糟糕无比,捂着鼻子往洗手间跑去。 老宅的生活用水是从山上引来的,不受水电费影响。 洗手间的地上莫名摆了一条麻绳。 我将它踢开,抽出水管子,把水龙头拧到最大。 好在,我及时唤回了自己的理智。 我身上还带着怕水的东西,经不浇灌。 连做了几个深呼吸,我让自己冷静下来。拿毛巾沾水,用力搓洗身体。 耳边突然又传来了小姑的声音。 “有人吗?谢天谢地!终于有人来了!” 我扭过头,透过厕所隔间的毛玻璃,隐约看到了一个人影。 “小姑?” “伊言,快帮帮忙!这厕所门突然就打不开了,我叫了半天都没人来,电话又打不通......” “好。” 我把沾上臭味的毛巾扔进洗手盆。来到小姑所在的前。 门锁被谁拧成了麻花的形状,彻底损坏了。 我让小姑站远点,抬起一脚,往毛玻璃上踹去。 哗啦一声,玻璃碎了满地。 “哎呀!居然还有这招!” 小姑不好意思地笑着,从门里探出身子。 我却一脸冷漠,握起明晃晃的菜刀。 ...... 第71章 长夜 “怎、怎么了?伊言?”小姑两手比划在身前,惊慌失措。 “小姑,你以前怎么称呼我的?”我把菜刀举在身前。 “以前......以前我叫你小言啊。” “我家是哪年离开的伏人村?” “诶??” 小姑快速掰起手指头。 “那啥......等等!我马上就要算出来了!” 看到这,我把刀放下,对她笑了笑。 “好了小姑,我知道你是真的。抱歉,我身上没有符咒了。” “唔!臭伊言!”小姑嘟起了嘴,又捏起我的脸颊。 也在这时,她观察到了我身上的情况。 那些伪人血液几乎覆盖了我三分之一的身体表面。 “伊言,你身上沾什么了?黑乎乎的。” “你看着是黑色吗?” 我瞄了一眼身上粘稠的血红液体。 用毛巾擦拭几次,不仅没有把它们擦干净,反而把面积越糊越大,仿佛试图用毛巾擦掉油性笔的墨汁。 “是啊,像石油一样,你挖到油井了?” “这是伪人死后留下来的东西。小姑你的九霄雷符威力太大,应该是没见过这玩意儿。” “哦,这样啊。还好,不然米军可能要打过来了。” “哈哈,他们敢,给他揍回去。” 和小姑的玩笑话让我轻松了一点。 鼻腔里的恶臭还是让我忍不住跑回洗手台,用清水擦拭。 我也顺口讲起她不在的这段时间,外头都发生了多少“精彩”的事情。 室外雷雨声再起,掩盖了其他声响。 小姑听我讲着四叔的事情,也拿了条毛巾,帮我一起清洁。 “小姑,你闻着这石油是什么味道?” “一股塑料味,不好闻。伪人被雷劈死也是这个味儿。”小姑凑上来嗅了嗅。 “是吗,真好啊。” “啊?” “哈哈,没什么......” 感官所反映的事物变得与常人不同,让我产生了奇怪的心理负担。 就好像自己在愈发脱离人类的范畴,往一条未知的道路上前进着。 “伊言,你这样擦不干净的啦。还是把衣服脱了洗个澡吧。” “那你出去一下吧,在外面小心点。” “哎~,别这么着急赶我走嘛。要我帮你擦背吗?像小时候那样?”小姑两手比划着搓澡的姿势,对我坏笑着。 “还是算了,我怕你看到我的身子把持不住。” “哎呀!谁馋你身子。不要算了!” 小姑一嘟嘴,走出洗手间。 这一刻,我的心中却无由来地涌起了不安的情绪。 好像只要小姑这一走,我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等等!” 我突然喊住小姑。 “怎么了,想跟姑姑撒娇?”小姑回过头,还是那副笑容。 “要不你在这里看我洗吧?” “诶?说什么呢!你不会真以为我是认真的吧?”小姑撇撇嘴,脸色微红。 但随后,她再次弯起嘴角,抽出一张九霄雷符递给我。 “我明白了。你没有符咒了,所以害怕对不对?这个给你,要乖乖的哦,小言~。” 说完,小姑踮起脚摸摸我的头,而后突然转身,就要跑出门外。 “别走!” 我还是无法抑制住心中的第六感,强行拉住小姑,把她留在了洗手间,锁上门。 然后我就开始脱衣服...... “哎呀,伊言你干什么!我可是你姑姑!”小姑也是有点慌了,变得满脸通红。 我也对她撇撇嘴,一脸认真: “对啊,你是我姑姑你怕什么?我只是担心你一出去就挂了。” “别说得那么严重嘛......” 小姑看我突然变得这么严肃,不自然地撇开视线。 “姑姑我都活了这么多年了,人言魑也除过几次,没那么可怕啊......” “这里可不止人言魑。你还记得我说过的二爷吗?” 我留着一条四角裤,一边用冰冷的山泉冲洗身体,另一边向小姑强调人魑的恐怖。 相当于一个智力加强版、能把人拉进释妄界、目的是献祭人而不是骗人、还能号令人言魑的超强plus怪异。 小姑虽然还是不理解释妄界这种地方,但勉强被我说服了。 她老实地蹲在地上,欣赏我洗头搓澡,和我继续聊闲着闲天。 “......伊言,你的肌肉蛮结实的嘛。” “天天杀猪,相当于健身了。” “哦~,厉害厉害。看侄子长成帅气大小伙,姑姑我也是很有成就感啊。” “确实有你一份功劳。小时候那次,要是没你在,我说不定都被疯狗咬断腿了。” “哇!你居然还记得......” 我和小姑东聊西扯,也谈到了自己创办除魔公司的事,以后要和世家抢除魔的流量。 小姑也半开玩笑,说以后要是我公司做大,缺财务会计可以找她...... 夏季的雷雨都是一阵一阵的,一转眼又安分了不少。 十几分钟后,我终于洗净了身子,和小姑回到空无一人的灵堂。 灵堂里,却突兀地出现了第二副棺材。 样式和爷爷的那副完全相同,两架棺木并排在一起,好像从头到尾就在那里一般。 小姑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棺材,眼神逐渐被惊恐占据。 我把她护在身后,拉开第二副棺材的盖子。 里面躺着的,是二伯伊正华的尸体。 用手抠着喉咙,全身长满天花般的水痘。左眼烂成一团,黄白的脓液积攒在里面,还在不断往眼眶外溢出去。 “二哥......”小姑捂住嘴,后退两步。 我重新盖上棺材,骂了一声,捶打冰冷的白墙。 我的心里也满是庆幸。 我要是刚刚放任小姑出去,现在躺棺材里的说不定就是她了。 “伊言,我们去看看别人。”小姑拉住我的手。 我点点头,和小姑冲到女眷的房间,用力拍门。 “妈——?伯母——?” 没人回应。 拉开房门,里面漆黑一片,悄无声息。 我掏出打火机,橘红色的火光瞬间充斥房间。 那张足以睡下五人的临时地铺上,只摆放着一具尸体。 二伯母宋芳。 同样是一身水痘,手抠咽喉,从脖颈处流出黄白红三色的液体,临死前痛苦万分,难以瞑目。 小姑差点又要吐出来。 “先去找别人。” 我快速一把将她抱起,踩上木楼梯,三阶化作一步,冲向二楼。 闪电恰到好处地亮起白芒。 男丁的卧室里,也有一具尸体。 那是我爸伊正明...... 此时此刻,我却出乎意料地平静。 心中好似有一股悲怆,但又马上被其他的情绪掩盖了。 “谁!” 房间深处传来颤抖的质问声。 抬头看去,大伯伊正良捏着一张朱火符,把大伯母护在身后。 小姑还被我抱着。 她帮我擦去脸颊上的水珠,让我放下她。 我点点头,放下小姑后,来到爸的身前,轻声说了些祝福的话。 希望他来世,不要再摊上我这么个烧钱货,从而被贫穷影响了一生。 ...... 第72章 伊正清 “伊言,正颖。是你们啊,太好了......” 另一边,大伯也松了口气。 他急忙对现状做出了解释。 正是我四叔伊正清做了这一切。 最初发现异样的,是大伯母陈春萍。 她刚刚被雷声惊醒,恰好看到宋芳惨死在身旁,而伊正清站在房间深处,脸上浮现出狂热的笑容。 陈春萍用最快的速度,跑来男丁的房间。 但她刚和大伯汇合,我爸就直挺挺地跌倒在地,抠着自己的喉咙,全身长出水痘,痛苦死去。 伊正清又出现了。 原本,大伯一家也要遭遇不测。 但他有我给的朱火符,烫了伊正清一下,才没让对方得手...... 我让小姑用符咒验了大伯两人的身份,他们都是真的。 我们四人相互扶持,慢慢走下木制的楼梯。 灵堂里,又多了一副棺材,和前两副并排在一起。里面躺着的,是二伯母宋芳。 “我妈呢?我妈在哪?” 我突然想起了这点,不安的预感再次涌现。 “别急,伊言,巧荣她刚刚还在的,我有看到她......”陈春萍及时拉住我的手。 紧接着,我和大伯四人一起行动,把整个老宅里里外外地找了一遍。 最后,却是在刚离开不久的洗手间里,找到了我妈田巧荣。 此时的她,却不是和我爸他们一样的死状。 而是被麻绳悬挂在房梁上,轻轻摇曳着。 地上,放着一封遗书,是老妈的字迹。 上面写着,我爸那家伙终于死了,她也总算可以随伊语而去。让我不要再挂念她。 伊语,是妈给怀中的二胎所取的名字,不论是弟弟还是妹妹,这个名字都能适用...... 我面无表情地观看遗书许久,直到雨声停歇,世界归于平静。 小姑只是握着我的手,试图给我一点温暖。大伯一家也默默待在我身旁,没有打扰我。 半晌,我们再次返回到灵堂。 棺材又变多了。 现在整个灵堂里,总共有十副棺材。 所有的棺盖掀到一旁,其中六副是空的,其余棺材里,装着我爸、二伯、二伯母、四婶。 这一夜,我们没有合眼。 四个人坐在灵堂的长板凳上,静静看着长明灯的灯火,时刻提防着四叔出现。 连一向爱说话的小姑,也少见的安静下来。 我拿着身上唯一的出梦符,不止一次地贴到额头上,期待自己看到的是幻境。 但没有任何效果。 脑海里莫名浮现出伪人被我斩首时,喷溅出的红色体液。 我并不害怕血的颜色。 作为一名杀猪匠,类似的动脉小喷泉,我看过上万遍。猪猡死亡时浑浊的双眼,我也对视过无数个日夜。 只是现在,面对着这四具尸体,我居然产生了面对流水线时的平静...... 他们整齐地躺在棺材里,就如一扇扇猪尸挂在铁钩上。哪怕往后的去处有所不同,也终究会化为尘土...... 夜晚慢慢过去。 四叔没有再出现。 当天边蒙蒙亮时,枯荣子和世家的人才总算到来。 十几辆车大排长龙,踩着雨洼,碾压昨夜刚刚诞生的虫豸,发出嘲笑一般的践踏声。 我握起菜刀,冲出院门。 枯荣子刚下车,还没跟我打招呼,我就将他一脚踹倒,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 这一幕,引得那些假扮帮工的道士一阵紧张。 “别这样,伊言。有话好好说。” 枯荣子还是那副浅浅的笑容,往一旁抻着脖子,以免被我误伤。 “你还瞒了我什么?”我冷冷看着他。 “嗯?该说的事我都说了呀,有什么瞒你的?” “那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昨晚你们这群臭道士要先走?” “哦,你说这个啊。我还以为守夜这种老习俗你们都懂的。抱歉抱歉......” “别跟我打马虎眼,昨晚我的亲人死了。” 一听这话,枯荣子停顿半晌,本就看不出的笑容更加淡薄。 “......都有谁走了?” “你的反应就这?”我把刀又往他脖子上靠近一点。 刀刃碰触到枯荣子的皮肤,留下一道细细的血痕。 “伊言。在这里杀了我对谁都没有好处。我可以让人替补一下你家亲戚,咱把世昌前辈的葬礼进行下去好不好?” “还能临时替补?你怎么不一开始就让人替他们!” “哈哈......我说过了嘛,他们想回归世家得有贡献。但你小姑他们确实是被迫卷进来的。” 这时,小姑三人也刚好从院子里出来,看我一副要给枯荣子放血的架势,惊得说不出话来。 枯荣子一见他们,嘴角再次弯起,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感谢天尊。起码这三位没有被连累。不然我也会内疚的。” 而后,他看向清晨泛白的天空,继续向我问道: “伊言。你觉得伊世荣真的那么好骗吗?在被我们重伤后,只要举办一场葬礼,它就会不长记性地跑出来?” “......” 我陷入沉默。 下一刻,景色骤然发生变化。 眼前是伏人村的村头。 正值夏忙时节,村民在田野耕种,小孩在村头玩耍,烟囱里冒出袅袅炊烟,好似世外桃源。 枯荣子从我的束缚中消失。 只有我半跪在地上,保持着想要手刃他的动作。 耳边能听到极小的嗡鸣声,似乎是最后一次提醒我,这里是释妄界。 而且是枯荣子把我拉进来的。 “你这臭道士,果然从一开始就在骗我。” 我的声音十分平静,却充满杀意。 符文杀猪刀出现在我手中,刀刃闪烁寒芒。 枯荣子出现在我面前,端详着我手中的物品。 “哦,这是伊景光给你的祭器吗?看着挺吓人的。” 我一刀朝他挥过去。 但我挥了个空。 下一刻,枯荣子又出现在我身后。 “别那么激动嘛,伊言,起码听我把话讲完。” “还有什么好说的?”我又是向后一挥刀。 但枯荣子再次消失。而后出现在我身侧,像老朋友一样勾搭着我的肩膀。 “我很抱歉,伊言,我确实骗了你们所有人。但那是世家的决定,我只是个负责执行的打工人罢了。” “为了你们世家,就得让我父母死于非命吗?”我扭头怒视他。 “哦......令尊令堂也走了啊。请节哀。” 枯荣子低下头,用拂尘底端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叹了口气。 “我也不希望你们有伤亡的。可毕竟是造出了一个人魑,不可控的地方太多了。还请见谅......” 第73章 世家之道 人魑。 当枯荣子说出这个词的时候,我下意识还以为是在说我。 但随即我就反应过来,他指的,其实是我四叔伊正清。 “我四叔变成人魑,是你们搞的鬼。” 我瞬间攥紧刀柄。 “算是吧......但我们只是把祭器悄悄放在你亲戚们看得到的地方,再写了个使用说明和注意事项而已。最后,是你四叔自己起了兴趣,把祭器偷走了。” 枯荣子露出带有歉意的微笑,对我拱手作揖。 但此时,我只觉得这个动作充满了嘲讽。 要不是知道挥刀砍不中他,我恨不得现在就将他大卸八块。 “然后呢?”我低声问道。 “感谢天尊,你终于愿意听我说话了。” 枯荣子再次瞬移到我身侧,看向释妄界里的伏人村美景。 “只是没想到,你四叔不先杀我们准备好的村民,第一个杀的就是他爱人。还骗她爱人说,会带她一起飞升。果然自古人心最难测......” 原来,我刚入村时所看到的一切,都是现实。 村民是世家刻意安排的,村里的屋宅也是世家翻新的。 如此大费周章,是由于我亲戚们很久没回伏人村了,若看到空无一人的荒村,难免会产生疑虑。 而那些村民,是特意留给伊正清的人祭。 是为了让伊正清老老实实待在村里杀人、而特意设置的牺牲者。 试想一下,一个人刚得到邪神祭器,这时,他恰好来到一个全是村民的偏僻山村,自然不会再以身犯险,跑回城里杀人。 而既然这一切是现实,出梦符肯定是不起作用了。 那符纸为什么会消失呢? 只有一个解释。 “把出梦符还我。”我的表情愈发冰冷,对枯荣子抬抬下巴。 “哈哈,我还以为能留着作纪念呢。” 枯荣子从道袍的长袖里掏出那张出梦符,毕恭毕敬地呈递给我。 他解释说,昨晚他们世家是必须要离场的。不然伊正清就不会放开手脚杀生,顺利化为人魑。 而这些事,我二伯他们当然是不能知道的。 他们甚至还天真地以为,枯荣子所说除掉二爷伊世荣,只是道士们用来骗钱的胡言乱语。他们就是来走形式的,安安全全地办个葬礼,就能在简历上镀金,回归世家、尽享荣华...... 又或者说,这份美差就像是把人请到灵异地点做保安。明明是带薪玩手机的活计,开出的工资却高到离谱。 只可惜,我二伯他们,显然不是小说的主角...... 听完这些,我一把夺过符纸,把杀猪刀指在枯荣子的喉结上。 “你们世家,居然用我的亲族们养蛊!” 枯荣子浅浅地笑着,让我稍安勿躁,继续听下去。 他说起,世家为何要造人魑。 简单来说,世家早就用过各种方法勾引我二爷了。 但二爷自从暴露在世家的视野中,就再次藏匿起来,消失得无影无踪。 人魑是这样的。 你要杀,不一定杀得了,他要躲,你不可能找得到。 除非是在我的释妄界里,那种被强大规则束缚的地方。 为了给上面交差,他们世家才选用了这个极其反人类的方法。 像一个老油条,知道工作要崩,只能用旁门左道,把虚假的成绩做给上面的人看。 而后要做的,就是自产自销,趁这个新人魑没经验,把它除掉...... “如果没伤到我的亲人,我还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感到莫名的平静。 为了自己的利益,牺牲别人,似乎并不是多么无法忍受的事。 当我发现自己内心这么想的时候,也被吓了一跳。 我原本是这么冷漠的人吗...... “哈哈,你是那样想的啊。我还以为你会说些更正义的话......” 枯荣子沉默片刻。 他看向释妄界里的伏人村,深深作揖。 “伊言,还记得我说的吗?世家这次派的人都是视死如归。这其中自然也包括假扮村民的人。比如你大伯搭话过的盲眼老头,他是我干爷爷,和世昌前辈还是旧识。” “......” 听到这里,我拿刀的手慢慢平放下来。 “你们世家为了维持地位,居然宁愿做到这一步?” “嗯。几千年的基业,不是说扔就扔的。我们从小就被教育,无论当朝的统治者是谁,都要让他们知道,我们世家有继续存在的必要......” 说到这里,枯荣子似乎有些释然,对我龇牙笑了笑。 “世昌前辈他,说不定就是看不惯这点,才主动退出了我们。” “然而他的几个儿女们,居然还想跳回这个火炕,真是够了。” 我也忍不住嗤笑一声。 或许,这才是世家能在几千年长盛不衰的真正原因。 我甚至产生了一个想法。 怪异一直没有被彻底清除,而是保持着微妙的数量,是不是也有世家的一份功劳呢? ...... 枯荣子见我的敌意少了很多,走近我,摆正拂尘,再次作揖: “伊言,接下来我们会尽全力除掉伊正清。如果你愿意,可以帮帮忙吗?让我们多一份成功率。” “你倒是好算计。知道四叔杀了我父母,我无论如何都要置他于死地的。” “哈哈,那我们暂时同盟吧。顺便一提,你在另一边已经快把我砍进医院了。应该多少消点气了吧?” 说到这里,枯荣子又用拂尘敲敲头,面色怪异地对我笑笑。 然而此时,耳边突兀地响起女子的嗓音。 “伊言,我终于找到你了。” 音量不大,却分外清晰。 鼻尖传来淡雅的香气。 侧头看去,小红站在我身旁。占有欲极强地挽起我的手,面无表情地看向枯荣子。 我心里的一块石头悄然落下。 因为我知道,自己最大的靠山之一,终于到了。 “小红,我好想你,真的。” 我对小红的思念之情发自真心。 只是我刚说出口,就觉得有点不大对劲。 我只是在表达对她的到来感到安心。但实际说出口,怎么跟异地恋的情侣似的...... 小红听闻我的话,不动声色地抿了抿嘴。 而另一边。 枯荣子瞪大了双眼。 那原本风轻云淡、运筹帷幄的态度瞬间荡然无存。他把拂尘颤抖地举在身前,好似看到了什么无比惊骇的事物。 “这、这这、这是!” 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枯荣子的声音抖成这样。简直有陈大结巴几分神韵。 不过,没等枯荣子说什么,小红先对我开了口,把之前没说完的话补充完整: “伊言,伏人村有人在给‘祂’献祭,你快走吧。” “小红,这个我已经知道了。但我还不能走......” “为什么?因为他吗?” 小红的脖子扭到一个不自然角度,看向枯荣子。 枯荣子身子一颤,好似成了被猎人盯上的兔子,冷汗沁满额头。 “呃,算是吧.......” 我话说一半,小红就出现在枯荣子身后。 她又变回了披头散发的样子,手持发簪,好似下一秒就要杀人。 枯荣子怪叫一声,连续瞬移了七八次,但无论移到哪儿,小红都会在同一时间出现在他身后。 虽然我觉得蛮有趣的,还是赶紧把话接了下去: “等等,小红,先别杀他。” “好。” 下一刻,小红又回到了我身边,变回了盘好头发的状态,细细整理着发簪的角度。 枯荣子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嘴唇发白,怔怔地看向我们: “伊言!她、她是无生魑吗?你居然能和无生魑......” “你先闭会儿嘴。” “......”枯荣子一个字都不敢多说,如是照做。 第74章 现实之中 小红不再理会枯荣子这个电灯泡,看向我,甜甜地弯起嘴角。 她的笑容变得更好看了。 只是有点像静止的画中人,缺乏活人应有的细节动态。 但不管怎么说,我每次见她,都能看到她的变化,或许小红为此一直在学习着。 “伊言,我其实一直想找你的。但是,当我们被‘祂’看着的时候,就做不到了......” 按小红的解释,每当那个未知的神只把视线朝向这里,她就会很害怕,只想着逃跑。 也就是本能中趋利避害的部分,让小红把那尊邪神视做了“不好的东西”。 “这样啊......小红你可别被那邪神弄伤了。该跑就跑” “没关系,我跑得很快。” 小红似乎想要我夸奖似的,挺了挺腰板。 “啊哈哈,厉害厉害。”我也就顺势夸一夸她,提供一下情绪价值。 我俩的身高差,让我很想给她摸摸头。 但我怕弄乱她刚弄好的头发,想想还是算了。 “还有,这个给你。” 而后,小红手指间突然出现一颗杨梅。 “是要给我的吗?” “嗯。杨梅熟了,我从山上采到最红的一颗,给你。” “太劳你费心了.......” 我想伸手接过杨梅。 可小红却躲过我的手,把杨梅递到了我嘴边。 我迟疑片刻,只能张嘴接过。 酸酸甜甜的,味道很不错。 小红的突然出现,让我的伤感和愤怒都淡化了不少。 某根濒临崩断的弦,也松弛了下来,不至于让我因为某些负面情绪彻底陷入疯狂...... “——啊够了够了!什么情况?你们是来我的释妄界秀恩爱吗?啊??人和无生魑是能交往的吗?” 旁观许久,枯荣子终于忍不住开口。 “不是你把我拉进来的吗?”我也忍不住向他吐槽。 “可、可我是来跟你谈正事的!而且......啊算了!我先出去了!” 然后,枯荣子一挥拂尘,消失在释妄界中。 小红估计知道我也快醒了,最后对我做出叮嘱: “伊言,我们互相送过东西,缘分就更近了。我也能更快找到你。如果是在伏人村,我马上就能赶到。” “哇哦......呃,谢谢.......” 我不好意思地笑笑。 小红两手放在身前,保持着笑容,以及一动不动的端庄站姿。 “但你在另一边,要保护好自己。那里我还过不去。” “嗯,我会的。再见,小红。” 在我说出这句话时,四周的景色开始褪色风化,只有小红的笑颜依旧。 “——伊言!住手!要死人了!” 耳边传来小姑的尖叫声,把我惊醒。 我再次出现在老宅门口。 只不过此时,我被数名帮工远远包围着,右手高举着一把沾血的菜刀,左手则拽着一个人的衣领,眼看就要砍下去。 而周围的帮工们手持各种东西防身,像看到恶鬼罗刹般,面色惊恐。身上更是挂了彩,被我打了不少伤害。 不远处,枯荣子的道袍上多了数道刀痕,鲜血四溢。 他嘶嘶地吸着气,招呼其他人放下武器,一脸疑惑地看向我。 但他最终没多说什么,默默拿起我爷爷的遗像,一瘸一拐地来到我面前。 “伊言,世昌前辈的葬礼我是想认真办的。你要举遗像吗?如果不愿意,我可以让别人来代你。” “不用。我自己来。” 我接过遗像。 世家人面面相觑。 合着我突然打他们一顿,就这么完啦? 确实如此。 虽然我和世家的恩怨又加了一层,却不代表我应该把他们全杀了。 法治社会,那样不仅会把我自己赔进去,还无法伤到世家分毫。 我要做的,是让世家彻底没落,消失在历史长河中。 “伊言,你......应该没事吧?”小姑谨慎地靠过来,也有些怕我的意思。 她这个动作让我莫名扎心。 我赶紧挤出笑容,对她比了个大拇指,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精神一些。 “放心,小姑。我好得很!” “哦,没事就好......你刚刚就像斯巴达一样,还一直在笑,十几个人都拦不住你......” “我那是在释妄界。” “又是释妄界?算了,就当你说的是真的吧......”小姑最终还是靠近过来,摸了摸我的额头。 还好,她没有真的对我感到恐惧。 大伯也心有余悸地凑上来,看着那群世家帮工,压低音量: “伊言,我有点担心啊。那帮人要是报警,你起码得关几年的。要不,你赶紧去医院检查一下,开个精神病证明?” “哈哈,大伯,你多虑了。” 我直接朝枯荣子喊话:“喂!我大伯问你们要不要报警?” “呃,私了,私了。”枯荣子正在处理被我砍出的伤口,龇着牙,对我快速摆手。 我借机和三个亲人说了刚从枯荣子那了解到的事。 枯荣子见状,也不藏着掖着了,和我们四个套起近乎,非常积极地解释起有关四叔的来龙去脉。 当然,他反复强调自己是迫不得已,要怪去怪世家的决策者们,以免大伯和小姑也忍不住要砍他。 与此同时。 老宅的院落里,敲锣的、打鼓的、吹唢呐的、抬纸人纸马的、打幡的、戴孝的,全都准备好了。 短暂的沟通后,我和枯荣子达成了某种共识。 那就是,我和世家之间的账暂时不算在他身上,眼下葬礼都准备好了,把该做的事先做了。 我让枯荣子把小姑他们护送出去,并要求世家安葬我已逝的亲人。 枯荣子毫不犹豫地答应,还说会派人保护他们一段时间,并用自己的零花钱给我们多发些补偿金。 “伊言,要不你也别参加这个葬礼了。和我们一起出去吧。”大伯坐在车中,向我劝道。 我举着爷爷的遗像,擦了擦上面落下的尘土。 “不了,大伯。阿公的葬礼我实在是不想缺席。而且万一世家没杀掉四叔,我也得亲手报仇的。” 得知我意已决,小姑把我给她的五张朱火符还了回来,又给了我一张九霄雷符。 我现在确实缺武器,也就不客气地收下了。 至于大伯那里的两张,我就不要了,让他留着以后防身。 “小姑,九霄雷符你还有几张?可别全给我了。” “放心,我还留了一张应急。大不了你学成归来后多画些给我。但你要答应姑姑,有空去检查一下脑子。” 小姑淡淡笑着,眉眼之间却还是有些忧色。 我完全不在意,笑着答应,让他们放宽心。 而后,在三人的叮咛声中,我目送他们驱车离开。 枯荣子好奇地问我,我进入释妄界时,为什么身体依然能动。 这问题的答案我自己都想知道,打了个马虎眼,向他问道: “窟窿子,万一我二爷和四叔一起出来了,你怎么办?” 然而,枯荣子就像现在才想到这个问题一般,眉头微微一皱,用拂尘敲起自己的脑袋。 “哦......那可真是最糟糕的情况。如果出现了,求你多帮把手吧。我会给你报酬的,求求了,求求了......” “你不是不成功便成仁吗?” “能不死我也不想死啊。而且你也想杀伊世荣,对吧?” 枯荣子摆着张面瘫脸说这句话,还挺有喜剧效果的。 “真搞不懂你到底是聪明还是蠢。” “其实我一直挺蠢的,经常有人说我像个呆瓜......” 第75章 除人魑 稍顷,耳边奏起哀乐。 枯荣子包扎好被我砍出的伤口,又换了套新道袍,摇着铃铛,念诵起叹亡的祈文。 他的语调很平稳,是我能听懂的语句: 有道是,叹亡人。 来者万般皆是淡,行路难免鬼门关。 行善之人毫光现,行恶之人抛刀山。 人到世间百年少,难免黄泉路一条。 善恶到头终有报,只等来早与迟稍。 ...... 唢呐声中,八个帮工抬起爷爷的棺木,踢掉棺木下的长板凳,用白绫拉起队伍。 而此时,拉白绫的人,却不再是我的亲族。 而是一群陌生人。 披麻戴孝,男丁在左,女眷在右,满脸是视死如归的淡然。 我举着爷爷的遗像,走在棺材前,看着领路的枯荣子,以及一路飘扬在风中的纸钱。 没想到时隔这么多天,我又在了爷爷的葬礼上。 回想起阿公和父母的音容笑貌,我也不免多叹息几声。 不过无妨。 我早就习惯了孤独。 更何况我也不是一个亲朋都没有。 有小姑、大伯和伯母、陈大结巴、还有......小红。 我又想起了奶奶的话。 她说,要把爷爷拉到释妄界,也不知现在成功了没有。 如果真能成,那我爷奶也不算死了,时不时还能见到一面,不挺好的吗? 只可惜我最近没爆到伪人的装备,暂时见不到她...... 出殡路上,没有任何村民围观。 那些由世家人扮演的村民,早就成了伊正清献给邪神的祭品。 思绪之中,出殡队伍来到山上的坟地。 可能是这一带风水好,所有伏人村的村民都会选择葬在这里。 但和我被二爷骗到这里时不同。 此处,显然很久没人扫墓过了。 每个坟冢都是杂草丛生,蛛网盘结,巴掌大小的花蜘蛛捕获着昆虫。那些老旧的墓碑上,鲜红的笔墨字迹早已淡薄,没有后人前来描绘。 枯荣子停下来,用罗盘测算方位,说要给我爷爷选个最好的位置。 领着队伍一顿转悠之后,最终,队伍停在了我奶奶的墓旁。 这让我严重怀疑,他是不是早就定好了我爷爷坟墓的位置,刚刚罗盘测算啥的都是装的。 对此,枯荣子也不否认。 他说,夫妻墓相邻就是最好的,没有更好的地方了。 而后,帮工开始挖土,搬来镌刻好的墓碑,把只装有寿衣的空棺材放下坟坑。 棺材触地的瞬间,阴风阵阵。 只是一眨眼,那棺材就无声无息地立了起来。 就像是玩游戏卡了bug,又或是掉了帧,没有任何中间的动态。 帮工们互相对视,从身上掏出各种奇奇怪怪的法器,桃木剑、铃铛、八卦镜、印章等等,警惕四周。 枯荣子让他们稍安勿躁,把棺材平放回去。 帮工们照做。 可棺材落地的瞬间,又竖了起来。 “伊言,你四叔有点调皮啊。”枯荣子对我轻声调侃。 “如果我有了人魑的力量,也会这样调皮一阵。” “那你们真不愧是一家人......” 我捧着爷爷的遗像,捏着朱火符,观察周围的风吹草动。 昨夜的雨,显然不是近些天的最后一场。 倒不如说,雨季才刚刚开始。 明明是上午,天色却极暗,阳光被乌云笼罩,可谓是黑云压城城欲摧。 不过此处没有城,勉强算是黑云压坟吧。 帮工又把棺材放下来。 棺材再竖起。 再放下,再竖起。 就这样来来回回了四五次。 在第六次的时候,四叔貌似是玩腻了。 棺材成功放下。 然而,我身后的人群里,突然传出一声惨叫。 只见那些扮作我的亲族的道士中,有一个应声倒下,抠住自己的咽喉,身上长出黄豆大小的水痘。 而那人原本站立的位置上,我四叔伊正清出现了。 此时的他也是披麻戴孝。面部肌肉有如球面般平滑,看不到任何毛孔和皱纹的起伏。一张嘴近乎弯成马蹄铁的形状,双眼却没有任何笑意。 “伊言,给你阿公出殡,怎么不叫我啊......” 四叔把头扭到我的方向。 他的嗓音也变化很大,如同嘴里塞了一团息肉,有点大舌头,还带有点咯痰的声响,继续说道: “伊言,你给我的痛苦,我要你千百倍偿还,让你成为我伟大神只的......” “——废话那么多!” 在伊正清出现的瞬间,我就将两张朱火符插在了菜刀上,向他抛去。 那些世家人本就对我有心理阴影,见我动不动就抽刀子,当即四散开来。 伊正清的笑容瞬间消失。 他险之又险地瞬移到了别处,菜刀飞出十几米,插入湿润的泥土。 而当伊正清再次出现时,则瞬移到了我身后。 身体因愤怒微微颤抖,双眼布满血丝,身上也往外冒起水痘,不停爆裂开,喷射出一簇簇黄白的脓液。 “伊言!你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子弹我都接得住......——啊啊啊!” 然而,他还是没有吸取教训,非要多说几句。 我返身一脚,踩在他的脚趾上。 昨天出门时,我特意穿的是钓鱼用的防滑钉靴,鞋底全都是坚硬的合金钉子。 “好!”枯荣子没放弃这个机会,一个野马跳涧,一甩拂尘,扫在他脑袋上。 这一下看似没啥威力,拂尘所及之处,却硬是给伊正清刮掉了一层皮肉。让他的脑袋瞬间成了深可见骨的秃瓢。 枯荣子这把拂尘名为太白拂尘,制作起来相当麻烦。 上面的毛来自白化麈,也就是白化鹿类的尾毛,每只鹿只取一根,就这样集成一把,不知要花多少岁月。 而这样的拂尘,世家也不过三把而已,都是至少百年前传承到现在,每掉一根毛都心疼不已,得捡回来重新黏上...... 说回这边。 伊正清被拂尘扫了一下,顿时发出惨烈的悲鸣。 他一个新晋人魑,又不像伊世荣是从世家长大的,虽然能猜到世家有办法针对人魑,但实在缺乏实战经验。 “闪开!” 我向枯荣子大喊,一张九霄雷符要按向伊正清的胸口。 或许是察觉到了死亡的危机,伊正清强忍着剧痛,再次消失。 九霄雷符落了空。 这次,伊正清瞬移进了世家人群中,想通过献祭恢复肉身。 然而,世家之人早就拿出法器蓄势待发了。 一瞬间,道士们嘴里说着天尊显圣、天公助我之类的话,各种乱七八糟的玩意儿十分朴素地往伊正清身上抡去,耳边全是叮咣五四噼里啪啦的声响。 ...... 第76章 危机再起 一个照面下来,伊正清顿时被打得七荤八素。 那叫一个皮开肉绽,有烧伤有挫伤有割伤,眼看就要不行了。 但要不怎么说,人魑不好杀呢。 伊正清眼见打不过,再次消失。 与此同时,远处有两个世家道士抠着喉咙,长出水痘,痛苦地死去。 “不好不好。居然没把它一波灌死。” 枯荣子甩着拂尘,揉着太阳穴。 “你们世家的法器也太没用了吧?怎么这都刮不死?” 要是用我的九霄雷符,就算不劈烂他,也能让他无法行动。 “呃......所以我们才想要万变符术啊。以前那些厉害的法器,现在都找不到制作材料了。”枯荣子用拂尘敲着脑袋。 耳边再次传来道士们的惨叫声。 伊正清逐渐理解了身为人魑的优势,每次闪现后一触即离,顺手带走一两个人的性命。 而他每次出现,身上的伤口都在愈合,直至再次变为完整的人形。 说是人形也不准确。 伊正清的身体还在发生更大的变化。 一开始还勉强保持着人样。 到后来,仿佛失去了所有骨骼,靠未知的力量支撑站立着。身上的水痘也全部爆开,脓液遍布全身,犹如蛞蝓身上的粘液。 “莫罗也,我收到赐福了!......” 伊正清面色狂喜,嘴里吐出狂热的音节,扭转身体看向我,再次消失不见。 枯荣子手中,罗盘的指针不停颤动。 他赶紧冲到我身后,预判似的甩出拂尘。 我也感受到了危机,在伊正清看过来的瞬间,就撒出身上所有的符咒。 三张朱火符和两张九霄雷符随风飘扬,在周身形成一个稀疏的保护圈。 下一刻,伊正清正好瞬移到我身后,被枯荣子的拂尘甩到一下,吃痛的同时,一张朱火符恰巧落到了他肩上。 但不同于其他伪人化为火炬,朱火符触碰伊正清后,只点燃了一簇火苗,冒出几缕黑烟。 “啊啊——!该死!又是这个!” 痛感让伊正清浑身乱颤,两条无骨的手臂如鞭子般抽动,试图拍灭肩上的火焰。 可随即,我从外套下掏出一个巴掌大小的玻璃瓶,朝他身上扔过去。 “吃我打火机油!” 啪的一声脆响,火势瞬间增大。 “啊啊啊啊啊——!” 伊正清的身上冒出两米多高的大火,疯狂扭动躯体。 “我再、请你喝二锅头!” 我又从外套里抽出一瓶五十多度的牛某山,砸到他头上。 只要是我拿的武器,都可以伤到怪异。 那玻璃瓶一下就把伊正清砸趴下,溅出来的酒液再次加剧燃烧,让他变成了一个火人。 伊正清的哀嚎声响彻整片坟场。 “就这?还敢信邪神。我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科学的力量!” 我继续在身上摸索,同时对周围的道士们喊道: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添柴啊!” 此时,不论是枯荣子还是其他世家的人,全都傻眼了。 这是在除魔吗? 不知道的还以为篝火晚会呢! 但他们也没闲着。 有的脱衣服,有的捡干柴,有的刚好带了打火机,反正所有能助燃的全都扔到伊正清的身上。 甚至还有人捡来树枝当拨火棍,帮忙把火挑大一点。 火烧得那叫一个旺啊。 我还掏出一罐便携式丁烷气瓶。本来想扔进去的,但怕爆炸伤到人,想想还是算了。 伊正清身上压着一大堆乱七八糟的助燃物,挣扎逐渐衰弱下去。 道士们也发出欢呼声,恨不得开几瓶香槟。 可下一瞬间,我眼前的景色变了。 不再是伏人村山上坟地,而是来到老宅的院中,独自一人面对正厅的灵堂。 灵堂里,依旧是放着口敞开的棺材。里面躺着的,是四婶邓茹薇。 浑身长满水痘,和昨日看到的她的尸体并无区别。 只是下一刻,邓茹薇猛然从棺材里坐起。 她的脖子早已断裂,头颅歪向一旁,从伤口处挤出脓液,怔怔地看着前方,声音中带着无尽的怨恨: “正清,为什么,为什么......” 由此可见,我大概是被伊正清拉到了他的释妄界中。 刹那间,伊正清出现在我身后。 它浑身重度烧伤,简直要变成一个碳人。手上出现一个黑色的药瓶,半尺来高,画满血色符文,显然是邪神的祭器。 “伊言!你这凡人,休想阻我得道飞升!我要把你献给我伟大的神只,让你成为我的垫脚——啊!!!” 下一刻,它就倒飞出去。 如一团漆黑有弹性的人形胶体,在高速中获得了极大的冲击力,撞开院墙,滚过田野,飞到百米开外的山体上,砸出一个十米宽的大坑。 而我的身后,小红端庄地站在那里,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一点不像能打出惊骇一击的存在。 我那四叔是真不长记性啊,就非要多说一两句台词吗? 要是他在释妄界直接出手,我还真不好说能不能躲过去...... “伊言,我来了。” 小红回过头,对我露出甜甜的笑容。 “谢谢!小红,你来得太及时了!话说那家伙死了吗?咱可别忘了补刀。” 我也对小红回以笑容,对她竖起两个大拇指。 “好像......还没。我马上去弄死他。你在这稍等。” 我的夸奖让小红的脸微微发红。 这一定程度上掩盖了她皮肤过白的特点,让她显得更有人的气质。 见状,我也起了玩心,直接充当了气氛组。 “好好好,小红小红你最棒!天下第一!牛牛牛!” 小红可能也觉得不好意思,扭过头,消失不见。 院子里再次只剩下我一个人。以及棺木里不停质问伊正清的邓茹薇。 我看向邓茹薇的死相,啧啧嘴,对她说道: “四婶,你也是蛮可怜的。居然摊上了四叔这么个没原则的家伙。但没事,我和小红帮你报仇了。你以后可别来找我......” “......伊言阿孙。” 可谁知,耳边响起熟悉的低沉嗓音,令我汗毛倒竖。 强烈的危机感瞬间充斥心头。 无由来的第六感,让我下意识侧过身去。 随即,二爷枯槁的手抓着血色符咒,差点就贴到我额头上了。 “伊言!”院子外远远传来小红的喊声。 而二爷一击不中,又是无数张血色符咒,如纸钱般朝我抛洒过来。 小红已经手持发簪出现在二爷身后,却无法阻止符咒的下落。 我用最快速度掏出出梦符,按在了自己的额头上。 ...... 第77章 爆破 额头接触符纸,传来冰凉的触感。 我及时回到了现实,没有成为二爷的活祭。 只是第一时间,我就感到嘴里含着浓稠的液体。 一股恶臭瞬间返上鼻腔。胃里翻江倒海。 我吐了。 暗红色的粘液翻涌而出,葡萄酒一般,喷溅到鞋面和裤腿上。 焚烧伊正清的篝火就在面前,被狂风吹得更加暴躁,发出噼啪的声响。 而我面前,起码躺有四五具伪人的尸体。被火光照亮了熟悉的面容。 伊文宏、伊景光、伊柏生、伊仁三...... 他们尚且维持着人的形状,布娃娃似的躺在地上,却纷纷扭头,用浑浊的眼珠紧盯我的方向。 他们身上都有不同程度的残缺。 有的像是被刀刃砍下,有的像是被生拉硬扯一般,带有暴力的撕裂伤。 离我最近的“伊景光”,脖颈到肩膀处更是缺失了一大片血肉,留着人类牙齿特有的咬痕,暴露森白锁骨...... 这里依旧是伏人村山上的坟地。 我观察四周,试图让大脑重新开机。 所见之处尸横遍野。 每一根杂草和蕨类植物上,都沾满了人和伪人的体液。对现在的我来说,分不清这两者,只觉得红绿相间,好不刺眼。 那些世家的便衣道士们,有的身体被拧成麻花,如一卷卷肉制可颂,有的缺胳膊断腿,像废弃的人偶。 唯一相同的,是临死前不甘的面容。 有些还活着的人,满脸悲愤地甩着法器,边打边跑,以防备不知何时会出现在身后的伪人。 显然,伊正清把我拉进释妄界后,二爷就在现实中开始了屠杀。 也不知那老狐狸是否特意看准了这个时机。 单从懂得号令伪人这点,它就比伊正清强太多了...... 这时,我发现不远处,有几个世家道士手脚打颤,呆呆地望着我。 我试图向他们询问现在的情况。 但我刚踏出一步,他们就见鬼了似的,惊叫着匆匆逃离。 现在并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 我摇摇头,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迹,试图寻找被风吹走的符咒。 可坟地这么宽,杂草又多,要找几张破纸谈何容易。 好在,我向伊正清扔出过菜刀,还有插在菜刀上的两张得以回收。 “伊言!伊言!.......” 远处突然传来枯荣子的疾呼。 只见他远远地向我跑来,浑身是血,满脸惊惧,踩踏在同僚的尸体上,一双老京城布鞋被浸成了血红色。 “怎么了?”我收起菜刀上的两张朱火符,声音低沉。 “你还问我怎么了?你难道看不出来吗?伊世荣出现了!还叫了很多人言魑过来!” “嗯,然后呢?”我握住菜刀,用衣襟擦净刀刃。 “然后?然后你还愣着干什么!快跟我一起逃啊!我们要尽快离开伏人村......” 歘! 我突然刺出一刀,捅进枯荣子的胸膛。 他的表情瞬间凝固,不可思议地看着我,随后七窍流血,发出呕吐般的共鸣声。 我又对他的肚子踢出一脚,把刀抽了回来。 刀上再次沾满鲜红的液体。 枯荣子倒在尸堆中不停抽搐,和其他伪人一起,逐渐化为黏腻腐臭的肉泥。 那臭道士,可不像会临阵脱逃的样子。 当然,就算他真想逃了,也不应该对我做出那么怯懦的表情,看着就火大。 我对自己的判断起码有七成把握,要是真杀错了,算枯荣子活该...... 似乎是为了证明我的猜测,远处再次传来枯荣子的叫喊: “都给我冷静下来!背靠背!” 听到这话,群龙无首的世家人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三三两两地凑成小团体,紧靠在一起。通过减少背部的暴露,和伪人周旋。 我朝着声音的方向看去。 枯荣子的身上又挂了彩,一身道袍被风吹响,表情淡然。 他在单独行动。 一手握拂尘,一手捧罗盘。每次罗盘的指针转动,他就把拂尘往一个方向甩过去,音爆声过后,正好拍击在突兀出现的伪人身上。 但我不久前给他砍出的伤,显然影响了他的行动。 他的动作变得迟缓,大有招架不住的意味,若是体力消耗殆尽,也就可以归西了。 我往枯荣子的方向跑去。 “伊言?”枯荣子朝我看过来。 我却一菜刀向他扔去。 他面色一变,险之又险地躲闪开来。 下一秒,菜刀插到了枯荣子背后的伪人身上。 “你欠我一条命。准备用多少钱还?” 我举着另一把菜刀,来到枯荣子身边,和他背靠背,警惕四周。 “五十万够吗?”枯荣子还真报价了。 “你的命就值五十万?只够买我一只哨子的。” “那再多十万,不能更多了,我的命比较贱一点......” 和枯荣子扯皮的同时,我心中再次涌起一股无由来的不安。 就好像身体在用特殊的方式提醒我,若是下一秒不动,后果自负。 “趴下!” 我大喊一声,全速往地上一滚。 枯荣子也做出反应,往地上扑去。 一瞬间,二爷瘦高的身影出现在我俩原本站立的位置上,两掌拍击在一起,打出尖锐的音爆声。 要是我俩没有行动,可能脑袋就要被一起拍爆,血肉交融。 偶尔一两次可能是巧合。 但如今,类似的巧合出现这么多次,我也总算发觉,自己对事物的感知在变强。 就像昨日在释妄界中,与世界合为一体的感觉,只不过是弱化版...... “伊言阿孙......” 二爷一击不中,又瞬移到我身前,伏下三米高的身躯,和我脸对着脸。 我却提前做出了动作,全力一刀刺出去。 这一下,正正好插在伊世荣的额头上,刀刃没入半尺有余。 二爷瞳孔一缩,发出尖锐的嘶吼,巨大的响度令人两耳震痛。 他扭曲着身体,竹节虫一般的细长的双臂抓住额头上的刀柄,试图将它拔出来。 我没有放弃这个机会,把身上唯二的朱火符扔到伊世荣身上,再补上一罐拔了气门芯的丁烷,赶紧背过身去。 轰—— 爆炸的气浪把我掀飞到地。 金属碎片嵌入后背,令我忍不住咬紧牙关。 而身后,二爷被炸得皮开肉绽。 全身上下燃着红色的火苗,脸更是如蜡烛般融化,拉出蜡滴,暴露出藏在脸颊下的黄牙。 ...... 第78章 九霄雷符 全坟地的道士都被这里的爆炸声吸引。 枯荣子更是看呆了,平静的脸上,只有嘴巴张得像个鸭蛋,趴在地上忘了起身。 “伊言,你最近研究出了什么高科技法器吗?卖我一个吧?就那个煤气罐,那个煤气罐就好。” “妈的!你这呆瓜快来帮忙啊!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 我背部一阵割裂的剧痛,连站起来都费劲。 下次用这玩意儿,得想办法保护一下自己,不然一条命不够它炸的。 枯荣子在我的提醒下,也总算站起身,一拂尘甩在二爷脸上,把那张融化的脸彻底抹成了没有血肉覆盖的骷髅。 二爷又是一声痛苦的嘶吼,一伸手,抓住了枯荣子的拂尘。 一瞬间,拂尘的白毛瞬间漫天飞舞,去了大半。 “完了完了,这下不好交代了。”枯荣子喃喃道。 可二爷哪管这个,枯瘦的手掌往枯荣子天灵盖上按去。 枯荣子及时侧闪,保住一条小命。但与此同时,他的肩膀也被二爷的指甲抠掉一块皮肉,留下恐怖的伤口。 “快!把我和二爷拉去释妄界!”我一边向枯荣子爬去,一边对他大喊。 “我只能拉人,拉不动怪异。” 枯荣子因为痛楚冷汗直冒,但还是捡起没几剩根毛的拂尘,对我一甩。 “淦!那还不如别拉......” 然而我话没说完,眼前的景色就发生了改变。 我趴在地上,嘴角一抽。 刚想骂枯荣子帮倒忙,就因眼前的情景呆滞片刻。 战场的噪音骤然消失,只能听到绳索绷紧时细微的声响。 这里是老宅的洗手间。 房梁上挂着一条麻绳,以及我妈田巧荣的身影。 我想象这里是屠宰厂的车间,但没有效果。 这里不是我的释妄界,应该是枯荣子的...... 思考之中,身后突然伸出一双炭化的手,用力掐在我脖子上。 “伊言!你还我祭器!还我祭器!我不能没有那位的赐福!我要赐福!快给我赐福啊——!!!” 四叔伊正清在我背后哭吼,声音极其嘶哑,已然癫狂。 他居然还没死!小红不是去补刀了吗? 万幸,此时的四叔十分虚弱,甚至没办法第一时间把我的脖子拧断。 “咳......要祭器是吧!给你!” 我的手中骤然出现了杀猪刀,翻转刀刃,往身后捅去。 鲜血顺着刀口喷涌而出。 四叔的喊声骤然停歇,炭黑一片的脸上张着嘴,最终化作一句轻呼: “茹薇......” 而后,他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熟悉的暖流顺着杀猪刀,游遍我的全身。 原本嵌在我身后的铁片,自动挤出身体,伤口迅速愈合,脖子上被四叔掐出的血印也逐渐消失。 我跪在地上,不停咳嗽。 小红也总算赶来了。 但这时候,她脸上没有了笑容,而是回到了最初面无表情的样子。 或许除了笑,她还不太懂表达其他情绪。 “对不起,伊言。我没保护好你。你交代的事情也没做好......”小红低下头,好像有些失落。 “咳咳,没事没事!有你帮忙我已经很知足了。话说伊正清为什么还活着?啊,我不是怪你,就是好奇问一问......” 我站了起来,对小红露出笑容。 这事我肯定是不能怪她的,总不能升米恩斗米仇。 更何况正是因为伊正清还留着,才阴差阳错地给我奶了一口。 算是祸福相依吧。 小红的话依旧是慢悠悠的,听不出太多情绪: “我过去的时候,发现你这边有危险,就赶紧回来,但是......两边都没顾到,对不起,我太笨了。” “怎么会呢!小红你超聪明的!比那些笨比伪人聪明一万倍!大不了以后你有不懂的事都问我,我给你建议。” 看着小红这副样子,我还是没忍住,摸了摸她的脑袋。 柔顺的头发下,是冷冰冰的触感,没有任何温度。 这一个动作,显然让小红的心情好了不少。 “有不懂的事,我都可以问你吗?”她再次露出淡淡的微笑。 “当然。但现在情况比较急,我得先找你知道些事情......” 而后,我向小红问起,我用了出梦符以后,她这边发生了什么。 小红回忆当时的情况,说我退出释妄界后,她先发簪捅了二爷一下。 二爷的身体当场被打了对穿,却还是及时退出了释妄界。 小红想去给伊正清补刀。 然而她瞬移到伊正清那,就发现我二爷偷偷再次进入了释妄界,抢走了四叔的黑色药瓶。 可能是由于现实中献祭了无数世家道士,二爷身上的伤口也消失不见,好似从来没出现过一般。 小红再次发动攻击。 可那两个人魑狡猾得很,迅速离开释妄界,让小红两两扑了个空。 “伊言,原谅我好吗?我以后不会再犯这种错误了。”小红抬起头,平静地看着我。 “小红,这事不怪你。是那俩太狡猾了。以后打怪时你尽量多打几下吧,当然,如果能一击必杀是最好啦,哈哈......” “好,我记住了。”小红的笑容再次出现。 而后,我终于想起现实中还在对付二爷。 我问小红能不能把我送出去,以及她是否知道现实中的战况。 小红表示,她只能把我拉进来,出去得靠我自己。 至于现实中的事,她可以感知到。 她说此时此刻,我正在地上疯狂打滚,暂时没事,但那枯荣子独自一人吸引了二爷的火力,已经快挂了。 “小红,你能把那二爷拉进来不?” “很难,我拉他进来,他也会马上跑掉......啊,有人来叫你了......” 小红话刚说完,我眼前的景色又变了。 尸横遍野的坟地上,枯荣子趴在我面前。 他捏着罗盘的碎片,身上满是伤口,其中一条腿已经拧成麻花状,嘴角与鼻孔渗出鲜血,却依旧保持着淡然的微笑。 “醒了吗?我找到了这个......” 他把手伸向我,食指与中指捏着的,赫然是不知飘向何处的九霄雷符。 与此同时,二爷再次出现在我们身旁。 他直挺挺站着,没有脸皮的骷髅头上重新长出浑圆的眼球,在三米以上的高度俯视我们。 我的身体已经恢复,弹射起步,把九霄雷符贴到伊世荣的膝盖上。 “给爷死!” 刹那间,惊雷闪烁着剧烈的白芒,让人睁不开眼...... 第79章 残局 雷鸣声响彻整个坟场,回荡许久。 闪光弹般的高亮后,二爷所站之处,只留下一条棍状的焦炭。带有橘红色的火星子,拿来烧烤正合适。 于此同时,四处攻击世家人的伪人也销声匿迹。 除了时有时无的风声,耳边所闻慢慢归于沉寂。 “杀掉了吗?”枯荣子伤势过重,无法转身查看情况。 我走上前,一脚把焦炭踩得粉碎,回头对枯荣子道: “不知道。但至少我二爷现在和你扯平了,都成了瘸子。” “那可不太好。它能靠献祭恢复,我这辈子说不定就只能坐轮椅了。” 枯荣子试图站起来,连试了三次都以失败告终。 我看着都觉得疼。出于人道主义的怜悯帮他站起来,找了根树枝给他当拐杖。 “你们世家不是也有祭器嘛,你也去献祭啊,又不一定非要献祭人。” “......伊言,恕我直言。一般人用祭器,必须表达对邪神的虔诚,才能引来祂的注视。因此,世家对使用祭器的人都一刀切的。我知道你的情况比较特殊,才对你有所宽容。” 枯荣子拄着拐,看向二爷被雷劈过的地方。 地上黢黑一片,只留下一小片放射状的焦土,以及被我踩碎的炭灰。 “哦?你这呆瓜,居然没把我用祭器的事上告世家?” 我端详着枯荣子一成不变的面容。 他没有表现出痛苦的神色,只是嘴唇有点发白,手也有点抖。 “哈哈,我想和你搞好关系嘛。”枯荣子转过头,对我浅浅笑着。 “为什么?因为你是南桐吗?” “噗。不是不是。”枯荣子忍不住笑了,接着说道: “因为我干爷爷说过,世昌前辈是个很适合交朋友的人。我作为干爷爷的孙子,也想和世昌前辈的孙子交个朋友,很奇怪吗?” “你就不怕交到我四叔那样的?” “那算我倒霉。” 对话的过程中,我和枯荣子一直在留意周围的动静。 但无论是二爷,还是其他伪人,都不再出现了。 枯荣子没有着急处理其他事,拄着拐,和幸存的道士一起,说要把我爷爷的葬礼举行完毕。 我看着坟坑下的棺材渐渐埋没, 而后,把遗像和纸人纸马放在一起,看着他们被火焰燃烧,灰烬随风飘向远方。 枯荣子平静地说出那句祈词: “功德圆满,入土为安,逝者已去,生者需还......” 他看向我爷爷的墓碑,也看向身后血腥的战场,跟大家说,葬礼结束了。 我转过身,悄悄抹着泪,顺着风口,去寻找其他散落的符咒。 最后,只在一棵灌木上找回了另一张九霄雷符。 但这张最厉害的符能找回来,我已经知足了...... 除人魑的任务已经完成。 至于如何证明除掉了人魑,枯荣子说,以前是上面派人当战地记者。但后来发现,战地记者往往会跟着一起死掉。 所以现在的方法接地气得多,每个世家人身上都装着官方认证的小型摄像头,哪怕枯荣子身上也不例外。 并且,此次前来的世家人死伤这么惨重,已经足以向上面表达诚意,让世家为国为民的“好形象”再持续一段时间。 我好奇地问起,要是向上面举报他们搞面子工程,能不能把世家扳倒。 枯荣子回答,很难。 世家那群老不死,会拼尽全力证明自己所做的一切的正当性。对于此番技巧,他们可比我们这些小年轻熟练得多...... 怪异离去后,电话足以打通。 “喂?快来人。我要疼死了......” 话是这么说,枯荣子平静的语调完全不像要疼死的样子。 他对世家人喊话,同时也问我要不要去他家做客。 我一口回绝,并表示要和他算笔账。 字面意义的算账。 首先是我亲戚们的精神损失费和补偿金。 枯荣子承诺自掏腰包,给小姑和大伯一家每人50万。同时再向世家申请拨款,预计能再给每人拨下来100万左右。 然后就是给我的钱。 枯荣子和世家的150万不能省。 其次是把我整得父母双亡的补偿费300万,帮他除魔的费用100万,以及救他一条命时说好的60万。 总共610万。 或许是觉得负担有点大,枯荣子也耍起赖皮,用胳肢窝拄着拐,打开手机的计算器,强忍剧痛和我讲价。 他说当时我在现实中发疯,砍伤了世家道士总共一十二人,私了的价格是每人30万,总共360万。 610万减360万,最后他只要赔偿我250万。 我感觉这个数字是他在变相骂我,要求加到300万,并且一切手续由他承担,我和小姑他们只负责收钱。 最后,枯荣子点头答应了。 因此,我对枯荣子的小金库产生了好奇。 他一个世家道长,兜里的钱肯定不少。是不是没尽全力啊? 但事实证明,在这方面,枯荣子已经很大方了。 他非常诚实地拿出手机,给我看了他的银行卡数字。 付完给我们的补偿后,将只剩一个零头。 只不过后来我才知道,那是他一个月的零用钱。这货特么是个月光族...... 时隔多日,枯荣子总算获得了我的联系方式,摆出一副不虚此行的神色。 世家人的车队和直升机陆续赶到。 一个个身穿道袍的家伙,推着杂七杂八的工具,熟练地收拾残局,回收摄像头、把同僚的尸体抬进灵车,还有专人负责祈福叹亡。 回到老宅,灵堂里还放着四叔搞出来的十副棺材。 我看着晦气,让枯荣子赶快处理掉,给我爸妈等人安排其他棺椁。 枯荣子表示,我能想到的事情,世家早就安排好了。 厚重的原木棺椁再次被抬进院落。 入殓师神色肃然,现场缝合、化妆、为死者们找回了些许体面。 我最后看了一眼父母的遗容,让帮工将他们抬上灵车,运往远方。 枯荣子说,我亲族们的死,会和世家的牺牲者一起被上面掩盖下来。 死亡证明可以开,但死因会用猝死、病死之类的,死亡地点也会互不相同,包括坟墓在内的许多痕迹也会被彻底掩盖,无法说出实情。 我点点头,接受了这个事实。 这样的事情要是传到网上,可就不是什么十八人烹尸案可以比拟的了。 以当今互联网的传播速度,怕是会瞬间引起整个国家、乃至全世界的大震动。 枯荣子让几个世家人听我命令,帮我整理死者的杂物,而后就跟医师去到了临时的手术棚。 我劳累得很,对整理遗物也完全没兴趣,让世家人自行处理,我负责把东西过目一遍。 就算如此,处理完杂事,也已经是下午了。 精神放松下来,我才留意到了身上的腐臭味。 那些伪人的尸液,如同一层干涸的腐殖质,在我身上凝成了块状。 我对这股味道已经习惯了不少。 可关键的是,嘴里还能隐约品尝到怪味。 哪怕连续跳过了两餐,我也没有任何食欲。 ...... 第80章 皆是虚幻 回想起当时的情况,似乎只有一种解释。 那就是,我在释妄界和四叔对峙的同时,现实中的自己则以疯狗之姿啃咬了伪人,不仅如此,还把一部分吞下了肚子。 只可惜,能证明我做了什么的道士,都已经不在了。 这个看似已有结论的疑问,也只能不了了之...... 我再次来到老宅的洗手间,用清水冲洗自己的身体。 老妈自尽用的绳子已被卸下,拿去处理掉了。 木制房梁上,残留着被绳索摩擦的痕迹,试图证明昨天所发生的一切,并不是我的幻觉。 我扶着洗手台,看向镜子中的自己,徒留泉水冲刷后脑。 我能确定那不是幻觉吗? 当然确定。 真的确定吗...... 我忍不住再次抬头,看向房梁。 视线触及的刹那,房梁上的痕迹消失了一瞬。 可在我呼吸停滞的瞬间,绳索的刮痕再次浮现,仿佛是我的视觉和我开了个玩笑。 我揉了揉眼睛,双手用力拍打脸颊,继续洗澡。 心想,肯定是我昨晚一夜没睡,太劳累了...... “伊言,你在里面吗?” 洗手间外传来枯荣子的嗓音。 隔着毛玻璃,能看到他手持拂尘的倒影。 “有事吗?”我淡淡回应,穿上衣服,拿起菜刀。 “嗯,我还有件事想找你确认。”门外,枯荣子的声音依旧平稳。 我却已起了疑心。 枯荣子断了条腿,拂尘也坏了,此时就算做完了手术,至少也要坐着轮椅,影子却为何是那般模样? 这么想着,我猛地拉开门,菜刀往外全力戳刺。 好在,眼前所见让我及时停了手。 此时的枯荣子,分明是坐在轮椅上,被另一个道士推走。 而我刚刚只通过毛玻璃的倒影观察,看起来才觉得是一个站立的人手捧拂尘。 刀尖停在枯荣子的鼻尖上,只差一毫,就要穿透鼻腔。 “你要干什么!”负责推轮椅的道士拉着枯荣子向后退去,一脸警惕。 枯荣子只是抬起手,让他稍安勿躁,对我浅笑道: “伊言,你是想让我再进一次手术室吗?” “抱歉。看错了。” 我用力揉了揉眼睛,再次看向枯荣子: 此时的他,全身包裹绷带,和我不久前半包木乃伊的样子有些神似。 他的左腿还留着,只不过被打了无数钢钉,如刚建起的摩天大楼,全是用于固定的钢架结构。 “你们世家效率挺高啊。这么快就把手术做好了?” 我依旧紧握着刀柄。好像不这么做,就没有安全感似的。 “我们有特权嘛。直接把最好的医疗器械和医师拉过来了。但其实也快不到哪去,手术起码进行了三个小时。” “嗯......还有什么事吗?没事我要继续洗澡了。”我回过身去,暂时不想理会任何人。 “稍等。” 枯荣子摆摆手,叫退了负责扶轮椅的道士,继续对我问道: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想知道,你在释妄界的时候,为什么现实中的身体也能行动呢?” “抱歉,无可奉告。” 我猜测这跟我半人半魑的体质有关,但并不想跟世家人透露这些。 “好吧,那换个问题......那位叫小红的无生魑小姐,有什么信息能透露给我吗?” “无可奉告。” “哈哈,我也猜到你不会说......” 枯荣子倒也没强求,只是跟我说起了有关无生魑的事情。 他说,无生魑是所有怪异中最稀少、最令人琢磨不透的存在。 哪怕是在世家的典籍里,对无生魑的记载,两只手也数得过来。 但记录如此稀缺,却不是因为无生魑真的几百年才出一个。 而是看到的人回不来。 大部分情况下,在释妄界见到无生魑的人,最后都失踪了。只能解释为死在了释妄界,导致现实中的身体消失,死无对证。 其他的怪异:人魑、人言魑,都是可以出现在释妄界和现实中的。 唯独无生魑,只出现在释妄界。 就像镜中花水中月,永远无法找到其真实存在的依据。 哪怕是见到无生魑却活下来的人,也无法确定自己看到的,是否只是释妄界里的虚影。 所以,世家只把无生魑视作一种传说。 又或者,和邪神归到一类,认为无生魑就是另一种形态的邪神。拥有智慧,且对人类抱有兴趣...... 我不清楚枯荣子为何要跟我说这些。 或许是担心我也会突然失踪,又或许只是作为熟人之间的闲聊。 我想起了小姑对我说的话。 我看向枯荣子,问他是否认为,释妄界是一种独特的精神疾病。 我坚信释妄界是有实体的。 爷爷也跟我说过,释妄界中的一切都是真的。 若释妄界真的只是人和怪异联通在一起的幻想。那我在释妄界中遇到的人,不就变成小说角色一般的虚构物了吗? 我渴望从枯荣子口中听到想要的答案。 不曾想,枯荣子竟认真地思考起我的问题,沉默许久。 最后,他浅笑着点点头,表示真有那个可能。 枯荣子说,所有进入过释妄界的人,对释妄界的描述都是“恍若梦境”。人在释妄界中所经历的一切,也难以在现实中佐证。 唯一算得上特例的,或许就只有邪神的祭器了。 那些画有血色符文的物品,于现实中造出,被带入释妄界。只要用它献祭活物、对邪神报以诚心,就能成为人魑,拥有操纵释妄界的能力。 至于献祭多少生灵才能引起邪神的关注,就因人而异了...... 所以世家才为伊正清准备了一村子的人,以防他因为祭品不够,成不了人魑。 但这也只是证明,这世上存在某种未知的力量。而不是证明释妄界存在...... 我不太甘心,又对枯荣子说道: “但我从释妄界里拿出过两样东西。” “哦?说来听听。” 我向枯荣子说了公文包和泳衣的事。 但这次,连枯荣子都不信任我了。 他说,世家经历几千年岁月,从来只有往释妄界里带东西的,没有从释妄界里拿东西的。肯定是我哪里弄错了...... 我手忙脚乱地抛出了自己的所谓“证据”。 比如,那些物品看得见摸得着,而且会一直跟着我,还能被朱火符点燃。 其他人,如郑晓玲和公寓的保安冯光胜,都见过并接触过那个东西。 可枯荣子只是用两句话,就又问住了我。 他问我,怎么确定那东西不是普通的泳衣和公文包呢? 我又怎么能确定拿着那东西的时候,自己不在释妄界呢? 说不定真的是我的脑袋出了问题,一直带着那东西却不自知。 很多精神疾病都有类似的病例...... 最终,我没能说服枯荣子。 但我觉得,这只是自己没辩论好而已。而且我不能说出我奶奶的事情。 我只能对枯荣子说,等下次我再爆到伪人的装备,会联系他看一看。 ...... 第81章 如在梦中 辩论的时间并没有持续太久。 最后,枯荣子对我笑笑,被道士们抬轿子似的带走,乘上降落在老宅外的直升机。 “伊言,你也快走吧。免得伊世荣没死透又来找你。” “它敢来最好,省得我以后再跑一趟。” “哈哈,是小弟我肤浅了......还有,菜刀能卖我一把吗?那个看起来比我的拂尘好用。” “可以。一千万一把,使用效果因人而异。” “呃......那还是算了。” 枯荣子没办法拱手作揖,只能对我点点头,随着直升机远去。 其他世家人也纷纷离场。 几乎是顷刻之间,发动机的声响迅速远离,伏人村再次回归了荒村般的死寂。 类似的善后工作,世家显然不是做过一两次了。 现在整个村子里,看不到任何人来过的痕迹。 哪怕是我爸的车子,也被一同带走处理。据说,会被拉到谁都不可能找到的地方,删除所有能证明它存在的痕迹,做到死无对证...... 我站在老宅的院门前,最后看了眼熟悉的半开放式厅堂。 葬礼的布置已经完全撤除了。蜡烛也被熄灭,一副空落落的样子,让我有点不适应。 我关上院门,准备一走了之。 心底却莫名生出一股焦虑。 就好像出远门时,突然怀疑自己没有关好门窗,越是去想,就越是无法说服自己。 我再次拉开门扉,快步来到洗手间,抬头看向顶端的房梁。 没有了。 绳索的刮痕消失不见。 崭新的木梁上平平整整,只有木质部的天然纹理。 我又看向厕所隔间的门扉。 那扇被我踢坏的厕所门,也悄无声息地恢复如初,好似至始至终都没有坏过。 世家人把这里也善后了吗? 我把仅剩的出梦符按在额头上,掏出手机,向枯荣子发出消息: 【你们把洗手间的房梁换了?】 枯荣子或许也正在看着手机屏幕,消息秒回: 【善后这块是专人做的,我不清楚,要帮你问一下吗?】 时间又到黄昏。 院落里满是橘黄色,耳边能听到乌鸦刺耳的嘶鸣。 【算了。】 我简单回了一句,收回出梦符和手机,皱着眉头回到院里。 黄昏一般只有晴天才能看到。 我记得上午除魔的时候,天上还是乌云盖顶。怎么突然就放晴了? 今天......没下雨吗? 我心头一跳,摸着自己湿润的头发,突然拔刀。 可两秒后,我又反应过来。 这水是我自己洗澡洗出来的。 老宅没有电吹风,更没有通电,自然没办法把头发吹干。 遥望院里的每个角落,我试图找出一点不自然的地方。 “小红,你在吗?” “小红?现在没有别人了。我们聊会儿天怎样?” 我对空无一人的院子轻声呼喊。 回答我的,只有白色的院墙里空荡荡的回音,夹杂着田野间细微的虫鸣。 或许,小红现在没空吧。 我勾勾嘴角,关上院门,乘上车,坐在驾驶位上。 一瞬间,我好像从车后视镜上看到了一抹红色。 “小红!” 我惊喜地回头。 后座上还是空无一物。 那抹红色,不过是俄罗斯套娃的部分色彩。 空调的冷风吹得身子发凉,却吹不走脑内的烦躁感。 “妈的。” 我甩了自己一巴掌。启动车辆,面无表情地往伏人村外驶去。 一路上的风景,和印象里别无二致。 田野、宅邸、山林、草木...... 略带泥泞的山路,把车子溅得满是泥点。 我一刻不停地回到县城,来到爸妈居住的小区,快步冲上楼梯间,站在a幢306号的门前。 眼前所见令我忍不住握紧拳头。 熟悉的防盗门外,贴有一对红火的春联,不再是褪色的模样。掀开门垫,也找不到藏在底下的备用钥匙。 我试探性地敲门。 “回来啦?” 房屋里传来女性的嗓音。 房门很快打开,现出一名陌生女子,穿着围裙,手持锅铲。 306室的布景和我印象中的完全不同。 鞋柜、沙发、电视、餐桌......无论是款式花纹,还是摆放位置,没有一个是我熟悉的。 “你好,有事吗?”那女子见到了意料之外的人,笑容淡化下去。 “不好意思。请问你是......世家派来的人吗?” “世家?什么释迦?” 我看了眼楼梯间的标号。 a幢3楼,没错。 “......没什么,应该是我记错门牌号了。抱歉打扰了。” 我露出歉意的微笑,转身离去。 身后的房间里,传来小女孩的话语。 “妈妈,你刚刚在和谁说话呀?” “不认识啊,应该是有人走错地方了......” “哦,爸爸要到家了吗?” “快了,在路上了。” ...... 我迎着夕阳,坐回车上,不停地打起电话。 “小姑?没什么,我给你报个平安......对了,那臭道士说会打钱给你,如果一星期内没收到,记得跟我说......” “大伯,你和伯母到家了吗?......嗯,照顾好自己,符咒用完记得找我......” “结巴,我不在的这两天,你有遇到伪人吗......谁乌鸦嘴。关心你还不行了?” “厂长,我还要再请两天假,真的,就多两天。让我再休息一会儿吧......” 接连打了几个电话,我才感到稍微平静了一些。 困意悄然袭来。 或许,我真的该休息一会儿了。 这么想着,我放平车座椅,关掉空调,两手捂着肚脐,闭上双眼...... 恍惚间,我再次来到了伏人村的山林。 那不可名状的未知神只,蠕动着巨大无比的身躯。身上明明漆黑一片,却又闪烁着迷幻的色彩,犹如漂泊于肮脏河流的油状物。 祂又在注视我了。 像是欣赏水槽中的游鱼,饶有兴致。 祂发出噪音般的低语,说要再给予我一个赐福。就像赏给鱼儿的鱼食,不需要额外的理由。 而我,也没有拒绝的权利。 祂说从今往后,我再也没有无梦的安眠...... 第82章 无法逃离 我睁开眼,如梦初醒。 自己却不是躺在汽车里,而是在老宅的房间。 窗外不再是黄昏的颜色。雨水在窗台上拍出细碎的声响。 我迅速翻身下床。 全身上下,手机、车钥匙、九霄雷符、出梦符,应有的东西一应俱全。 和枯荣子的聊天记录也保留着,聊天时间显示是一小时前。 难道这里才是现实吗? 我试图回想关于入睡前的记忆。 可怎么回忆,都只有在车上睡着的一幕。 其实,我也倾向于刚刚遭遇的事情,是释妄界中发生的。 那样我就可以安慰自己,世家人或许并没有彻底抹除我爸妈的痕迹,显得我像是从石头里蹦出来似的。 那么,这里到底是不是现实呢? 总之,先到那个地方看一下吧...... 我离开房间,一路来到别院,做好心理准备后,推开洗手间的门。 我看到了一条绳子。 似曾相识的麻绳挂在房梁上,末端打了个绳结,留下一个空空的圆圈。 与此同时,身后传来老妈的嗓音。 不再是平淡的音色,而是好似索命怨鬼般,嘶哑而低沉: “伊言......妈妈要去找伊语了,你跟我一起走吧......” 我回头看去。 老妈翻着白眼,吐着舌头,脖子上有一道青紫的勒痕。 她的嘴角不自然地翘起,好似有人用看不见的手指勾在嘴角和眼皮上,用力拉扯,做出鬼脸。 我哼笑一声,心中升腾起一丝怒火。 要扮也扮得像一点啊。 这样侮辱我妈,我可是会生气的。 手上握起符文杀猪刀,瞬间挥砍,一刀将其斩首。 伪人连呕吐声都来不及发出,鲜血四溅,瘫倒在地。 它脸上的表情瞬间变为惊骇。就像是直到死亡的前一刻才发现,自己招惹了不该惹的存在。 舒爽的暖流游遍全身。让身体恢复如初,却无法降解精神上的疲倦。 这里是释妄界。 好像还是我的释妄界,我已经隐约察觉到了。 但我没有着急使用出梦符,也不急于让这里变回屠宰厂。 只是默默离开洗手间,淋着雨乘上车,期盼小红出现。 时间的概念在等待中变得模糊。 本应满是繁星的乡下夜空,因为乌云的遮掩变得漆黑,毫无生气。 直到深夜,我都没有等到小红的身影。 或许是因为,那该死的邪神又在看我了。 “小红,我先回去了。等我不被邪神看着的时候,你再来找我吧。” 我叹了口气,捏起出梦符,贴在额头上。 意识陷入一片虚无。 而后,马上再次醒来。 就像是睡了一觉,无法理解经过了多少时间。 我伸着懒腰,试图摸到车的顶棚。 然而,却摸到了床边冰冷的白墙。 我的表情瞬间凝固,一睁眼,发现自己又回到了老宅的房间里。 熟悉的被套,熟悉的天花板。 身上其他东西都还在,唯独那张出梦符不见了。 我回想起邪神对我的第二个赐福。 祂是这样说的: 莫罗也,赐你真谛,安眠,即入梦,毋也三摩钵...... 联想到爷爷把进入释妄界的符咒称为入梦符,我心想这个说法或许不是指真的做梦。 而是指进入释妄界。 也就是说,只要我睡着了,就会进入释妄界。哪怕用了出梦符,只要现实中的我还在睡眠,也一样会被困在释妄界中...... 这是要让我睡觉都不安生吗? 看开点吧。 起码这次的赐福比上一个好点,让我以后比别人多了一些清醒时间。 如果我现在算是清醒的话...... 我再次翻身下床,走出房间。 此时的老宅正厅,有一个人的身影。跪在地上,对着空无一物的厅堂磕头,发出沉重的声响。 是我爸伊正明。 他披麻戴孝,嘴里念念有词,用本地方言说祈福的话语: “天公保佑,佑我家财万贯,天公保佑,佑我富贵临门,天公保佑,佑我早遇贵人......” 钉靴踩在走廊的石砖上,发出咔咔的回响。我手中再次出现杀猪刀,走到“老爸”身旁。 他趴跪在地上,脖子扭转接近一百八十度,看向我。脸上也是如鬼脸般生拉硬拽的笑容,额头上磕出了一个血窟窿,露出森森的白骨。 “伊言,你这赔钱货,害我这辈子都翻不了身,你还不快去给我赚钱......” “就此打住,畜生。我家的欠款,我早就帮我爸还清了。” 我语调平稳,高高举起杀猪刀。 伪人的表情瞬间消失,似乎想通过某些方式将我抹杀。 然而,它做不到。 刀刃落下,伪人的头颅滚落在地,去往院落中,被雨水冲刷着。 下一刻,院落变成了屠宰厂的车间。 流水线轰然启动,一扇扇猪肉挂在钩子上,往履带深处挪去。 我把伪人的尸体也扛起来,挂到其中一个空钩子上。 流水线深处,能看到熟悉的面孔。 伊景光、伪人姜厂长、伪人静怡,还有不久前刚死的伪人老妈。 它们出现在流水线的不同位置上。来得比较早的,已经被大卸八块,与其他普通猪肉装进同一个箱子;比较晚的,还在钩子上慢慢沥血,发出滴答的响声。 或许是邪神赐福的影响,死在这里的伪人,不再会快速腐烂了。 而是像刚刚放血的牲畜一般,还保留着很好的新鲜度...... 我蹲在地上,看向屠宰厂的日光灯,感觉自己就像一只蚂蚁,被邪神这个调皮的熊孩子拿着木棍,不停挑逗,阻拦。 只有等祂玩腻了,才可能放我一马。 又或者,一指头把我摁死...... 想到这里,我反而露出了笑容。 以为我会被这种程度击垮吗? 希望那位邪神大人不要后悔。 可别玩着玩着,发现挑逗的蚂蚁成了毒蜘蛛,被反咬一口...... 车间里的气味并不好闻。 我重振旗鼓,拍拍裤子往铁门外走去。 一伸脚,我就来到爷爷的家中,瞑候街五十二号107室。 昏暗的厅堂里,长明灯是唯一的光源,幽幽照亮鬼谷像的脸庞。 我突发奇想,找到电表,拉开电闸。 白炽灯叮地一声亮了起来,冰箱里传来嗡嗡的声响。 而后,我打开煤气罐的闸门,用铝壶烧水,洗净茶具,找出茶叶。 我泡了一壶茶,倒起两杯。 其中一杯自己喝,另一杯时刻等待小红到来,与我共饮。 ...... 第83章 血脸 人在没事做的时候,就会开始思考。 思考过去,思考现状,思考未来。 如果恰巧身上有点压力,可能还会陷入内耗,难以自拔。 最终,我还是没等到小红。 茶水换了一批又一批,弄得满屋子都是茶香。罐子里的茶叶倒是一点没少,深不见底。 随后,尿意袭来。 几乎是在我意识到自己喝了太多茶的瞬间,尿意才出现的。 万幸释妄界的抽水马桶使用正常,不至于出现拉满的情况。 只希望我在现实中不要真的尿了裤子,不然就尴尬了。 闲着也是闲着,我开始尝试,自己能控制释妄界到什么程度。 首先,让时间加速流逝或者暂停。 抱歉,做不到。 无论我怎么想象,壁钟里秒针转动的声响都分外平稳。 又比如,用意念控制物体移动,或是让自己瞬移。 也做不到。哪怕是关灯,也得我起身亲手摁开关。 再比如,想象眼前出现一块榴莲千层,再来一盘鸭腿饭,加上一瓶快乐水。又或者更彻底的,让周围环境完全发生变化,回到伏人村的老宅。 统统做不到。 手机信号形同虚设,所有需要网络的app都成了无用的图标。 单机小游戏可以玩。但只能显示我印象深刻的老关卡,怎么玩都能通关,没啥意思。 手机里缓存的音乐和电影,也是根据我的印象来的,没见过的就是一片模糊。 唯一称得上娱乐设施的,就只有我身下的竹摇椅了。 说实话,有种被关了禁闭的感觉,让我回想起了不让出门的那几年...... 百无聊赖之中,我留意到了老旧的木窗。 玻璃被擦得一尘不染,只能看见外边深不见底的黑暗。 我尝试打开窗户。 但这东西就像和空间固定在了一起,纹丝不动。 就好像是游戏里的空气墙,跟我说,我等级不够,外边的区域暂时不让探索...... 我坐回摇椅上,看着天花板打发时间。 啪。 这时,耳边传来拍击玻璃的声响。 一扭头,窗玻璃的外侧,出现一个血手印。比成年人的小一点,带有指纹的纹理。 这剧情未免有些经典了。难道也是参照我对恐怖电影的记忆吗? “哪位?”我从摇椅上起身,握杀猪刀来到窗前。 等待许久,窗外却不再做出回应。 所见之处依旧漆黑一片,无论把房间里搞得多亮堂,又或是打开手电筒照出去,光线都无法向外溢出分毫。 我迟疑地转过身去。 砰! 可就在我视线离开的刹那,身后再次传来声响。 “谁!”我再次回头。 玻璃上又多出了一个血手。 之前是左手,现在的是右手。 掌印的间距很微妙,给人一种错觉,好像此时有一个熊孩子正趴在窗外,在黑暗中静静凝视这里。 我把脸凑近两掌之间,仔细观察。 啪。 回应我的,又是一声玻璃的震响。 然而这次,出现在窗户外的却不是血手印。 而是一张血色的人脸。 像是个十几岁的少年,用脸沾上鲜红的颜料,用力往玻璃按上去,能清晰地看到被压扁的五官结构,弯起嘴角,戏谑地对我笑着。 “啥玩意儿?有种你进来,我替你妈教训你。” 我嗤笑一声,端起茶水,品尝一口。 窗外的东西似乎是感受到了我的挑衅。血脸的嘴角扁平下去。 紧接而来的,就是暴雨般疯狂的拍击声。 无数血手印接连出现在窗玻璃上,直至完全覆盖所有能透光的位置,只留下中间一张面无表情的脸。 不过,老木窗经历了如此暴力的拍击,一点损坏的痕迹都没有。 我的心情,也从一开始的紧张,逐渐变为了玩味。把摇椅拉到窗前,躺上去嘎吱吱地晃悠着。 “怎么?进不来啊?菜就多练。慢走不送。” “......” 外面的东西沉默不语,血脸慢慢离开窗玻璃,血手印也逐渐消失,直至窗户再次变为一尘不染的模样。 我紧绷肌肉,把注意力集中在窗口,等了大概半分钟。 外头再无反应。 我以为那东西离开了。 可就在我放松的瞬间,一张巨大的血脸突然拍击在窗外。 耳边传来玻璃即将碎裂的脆响。 窗户变得满是裂痕,如气球般膨胀成弧形,往屋内拱来。那张大脸几乎要凸到我的脸上。 “焯!” 怎么小的把老的叫来了! 我一个鲤鱼打挺,从摇椅上坐起。 然而,我头顶一痛,眼前的景象突兀地发生了变化。 我不再是坐在摇椅上。 而是坐在汽车驾驶位上。椅背是放倒的模样,和摇椅的夹角有些近似。 眼前所见也不再是那张血脸。 而是车的前窗,以及车内摆放的、各个国家的小玩意儿。 我回到现实了...... 天灵盖还在隐隐作痛,应该是起身时撞到了车顶棚。现在整辆车还在轻微摇晃着...... 砰。 耳边再次传来拍击玻璃的闷响。 我心头一跳,扭头看去。 不知何时,车窗外站着一名身穿保安制服的老人,近距离盯着我。 老迈的脸庞上满是沟壑,在路灯下格外清晰,像要把车窗当门扉推开似的,一只手用力按在玻璃上。 这里依旧是爸妈所在的小区。 只不过此时天色已暗,来到了夜晚。 抬眼一看时间,已经是晚上九点了。我大概睡了四个小时。 车窗外,老人开口了。 他的嗓音很尖细,喘不过气似的,像是个肺部严重受损的老烟枪。 “年轻崽......要睡回家睡,外来车在小区停一晚很贵的......” “好的。谢谢提醒......” 我揉着还有些惺忪的睡眼,把座椅重新调回原位。 脑内还在思考,刚刚在释妄界遇到的东西。 世上还有那么大只的怪异吗? 如果按那张血脸的比例,那家伙起码会有十米高吧...... “年轻崽......有火吗?” 这时,保安大爷又发话了,那只手又拍了一下玻璃。 “什么?” 我没听清。 见状,老人吸了口气,用尽全力从肺部挤出气体,吹开松弛的声带: “我问你!有火没有......” 我确实有带打火机,是为了在释妄界引燃朱火符用的。 但这老大爷让我感觉不舒服。 于是,我悄悄握起刀柄,对他摇了摇头。 保安大爷见状,却没再纠缠了。 他从兜里掏出一盒散装烟草,撕下一张卷烟纸,用满是烂疮的舌头来回舔两下,紧紧包裹上,叼着烟卷转身离去。 我的车窗上,留下了一个蒸汽残留而成的白色手印。 我微微皱眉,不再多想。 最后看了一眼a幢单元楼,我最终还是没心情再上楼求证一次。 或许从今往后,我没有再来这里的必要了...... 第84章 手术 我驶离小区,漫无目的地行驶在县城公路上。 一天没吃东西,我现在肚子空空如也,必须去去哪家小吃店解决一下温饱问题了。 这时,手机屏幕突然亮起。 我瞄了一眼手机,看到了似曾相识的求助: 【大哥!救救!我又遇到伪人了!】 后面连续发了好几个哭脸emoji,提示音叮咚叮咚地好不烦人。 是孟欣然。 那个和我有一面之缘的实习护士。我人生中的第一个客户。 我一个急刹,把车停到路旁,向她回消息。 【什么情况,很急吗?】 【急急急。曾医生叫我到手术室打下手,可我一进去,就看到他把病人捆在手术台上,病人根本不是自愿的,而且......】 消息没打完,提前发出来了。 我让她说清楚自己在哪,并问她有没有机会找借口逃跑。 可等足足一两分钟,孟欣然才回了消息: 【16楼 4号手术室 快】 外加一堆哭脸轰炸。 并且说她现在信号很不好,随时可能要断网。 我揉着太阳穴,想起了那条曾经让我翻车的规矩。 只救看得到的人。 一般来说,伪人是会干扰手机信号的。但孟欣然一直比较幸运,每次都刚好能和我联系一会儿。 虽然通过聊天方式和打字速度,基本能确定是她本人,但我又怕自己轻率出动,重蹈覆辙。 恰在这时,我灵机一动。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以前定规矩的人是什么年代?咱现在又是什么年代? 咱能拍照片啊。 既然孟欣然能联系上我,拍个照过来,我看看她像不像伪人,不就不算触犯禁忌了吗? 【在?发个自拍,要现照的,别加美颜】 【啊?】 这个问题孟欣然倒是回的蛮快。 【啊什么啊?你不爆照我就不过去】 【别啊大哥!稍等】 【嗯,记得关闪光灯】 十几秒钟的等待后,孟欣然马上发来一张自拍。 照片里,她身穿白色护士服,脸怼摄像头,口罩挂在一边的耳朵上,表情紧张兮兮,照片背景能看到手术台的无影灯。 镜头是从下往上拍的,或许是因为需要隐藏手机,才选了这么刁钻的角度。 但不得不说,这个死亡角度确实很少有人能驾驭。 一张漂亮的脸蛋硬是崩成了倭瓜...... 【你这脸有点变形啊,趁有信号开个视频通话,尽量让我看清你全身,记得静音】 【?】 孟欣然发来一个问号,而后马上打电话过来了。 我接起来,仔细观察她哭丧着的脸,以及形体如何如何。 十有八九是本人。 两秒钟后,信号断了。 我赶紧放下手机,一脚油门往县人民医院赶去。 小县城有一个好处,去任何地方都不用花太多时间。 也是我凑巧在福化县,要是在边海市,花一个小时过来怎么说也人走茶凉了。 一路快马加鞭,我来到了福化县人民医院。 停车场的车辆比我想的要少得多。 医院大楼的每扇窗户,却都亮着白灯,给人一种人满为患的错觉。 我冲进医院正门,脚步声在空旷的大厅回响。 值班护士被我的声音吸引,从柜台下探出头,直勾勾地看着我。 电梯门悄然打开。 我刚想往里跑,就差点迎面撞上一辆担架车。 “抱歉......” 我刚说出两个字,就被一股味道硬生生憋了回去。只觉得如置身屠宰厂一般,血腥气扑面而来。 那医生推着的担架上,竟是一片血色。 一名老人的头颅静静摆放在担架一侧。脖子以下的部分却从骨头上剔了下来,切成整齐的片状,就像一例豪华的日式刺身。 只不过盘中的动物,不再是鱼类...... “请让一让,患者手术很成功,我带他去病房休养。” 医生的口罩盖住了面庞,却能从他的眼中看出笑意。 我默默侧身,让出位置。 医生点点头,推着担架,小轮哗啦啦响着,往走廊深处而去了。 我留意到,前台值班的护士也在看着这里。 以她的角度,肯定能看到担架车上的状况,却依旧无动于衷...... 我面无表情,快速冲进电梯,去往十六楼。 离我上次出院才不到半个月,这间医院怎么就变成了这副模样? 不论如何,我得先把客户救出来。 电梯一路通畅无阻来到16层,倒是没有伪人进来和我打招呼。 这里的走廊相当昏暗,只开着一盏聊胜于无的廊灯。 然而,每一处门扉的顶端,都亮着“手术中”的红灯,提供了额外的光源。 我很快就找到了4号手术室的大门,试着拧一下门把,发现根本打不开。 一般情况下,手术中的房间是不许外人进入的。 我只能尝试性地敲两下门,装作自己是医护人员: “你好?小孟护士在吗?我有急事找她。” 手术室的隔音很好,耳边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 直到眼前的大门被缓缓拉开,我才感知到了活人的气息。 开门的人是孟欣然。 此时的她脸色苍白,身体止不住地颤抖。一身护士服溅满了血滴,手上端着一个方形铁盘,里面整齐摆放着一些染血的手术器具。 与此同时,我也看到了手术室里的情景。 无影灯散发白光,曾医生拿着手术刀,在手术台前认真切割着什么。 若只看这一部分,或许还会以为他在救死扶伤。 可一旦把视线放到手术台上,情况就大不相同。 手术台上躺着一名被凌迟大半的患者。暴露出好几根灰白的肋骨,上面的里脊肉,正在被曾医生完整地剔除下来。 而曾医生每次下刀,刀口处都会溅起一丝鲜红色的液体,沾染到白大褂上。 以我杀猪的经验来看,给没放血的猪肉改刀,才会形成这样一边切一边嗞血的观感。 论屠宰,伪人还是不够专业啊...... “小孟。给我剪刀......” 手术室里,曾医生伸出手,嗓音中裹挟着一丝兴奋。 孟欣然听罢,身体一抖,无助地看着我,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铁盘里的器具因为颤抖咔咔作响。 我对孟欣然露出微笑,接过她手中的铁盘,往手术室内走去。 “不好意思,小孟她临时有事,我先替她一下。” “别废话!剪刀!快,给我剪刀!” 曾医生扭过头。一只眼珠从眼眶里垂下来,右手不停晃动,等待器具放到他的手上。 我微端着器具走向前,拿出铁盘中一把最长的手术刀。 曾医生见状,突然狂躁地跺起脚,说话声逐渐转变为呐喊: “你是聋了吗!我要的是剪刀!剪刀!剪刀啊!” “抱歉,我觉得这个就够了。” 我走到“曾医生”面前,轻巧地转动手腕,一刀割开了它的咽喉。 ...... 第85章 夜宵时分 我侧过身,避开伪人喷溅的鲜血。 它发出不甘的悲鸣,倒在溢满鲜血的地面,发出湿润的声响。 侧眼看去,手术台上一片狼藉。 不知名的男性患者死去已久,身上束缚着绳索,上下颌张开到极限,一副极度痛苦的神色。 这位“曾医生”忘了给患者做麻醉。 在我赶来的这段时间里,孟欣然应该被迫看了不少刺激的画面吧...... “完事了,小孟,结账......哦不对,之前说过要买一送一的,差点忘了。” 我把手术刀放回盘子里,走向已经呆滞的孟欣然,对她弯起嘴角。 可我刚靠近一步,孟欣然就下意识往后退缩。 我的笑容顿时变得有些尴尬。 难道我砍错人了? 我看向倒在地上的曾医生。 对我而言,伪人和人的血肉并无区别。 但若仔细观察,就能发现现在这滩东西在逐渐溶解,并散发出淡淡的尸臭味。 嗯,没错就好...... “怎么了?小孟。不记得我了?” 我再次看向孟欣然,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柔和一些。 孟欣然却依旧颤抖着双唇。她连连向后退去,直至靠到手术室的墙边,脸色比先前还要苍白。 “伊言大哥?真、真的是你吗?” “对啊,不然呢?” 我拿出手机,打开某信,把孟欣然发给我的自拍照展示给她。 “可、可是,你不是全身受伤吗?怎么这么快就好了?” “哦,你说这个啊。我这人比较厉害,伤好得快。” “真的吗?没骗我?” “骗你是小狗。”我把双手比划在头两边,扮了会儿小狗。 孟欣然在惊恐的状态下突然被我逗笑,鼻子蹦出一个鼻涕泡。 她的泪水终于从脸颊滑下,两腿一软,坐到地上痛哭流涕: “呜呜......太好了,伊言大哥......我会记你一辈子的。” “那倒不必。先和我一起出去再说。” 我来到孟欣然身前,帮她从地上站起来。 然而下一刻,我发现地上出现了一滩淡黄色的濡湿。连带着这位护士小姐的连裤袜,都染上了潮湿的色彩。 她吓尿了...... 似乎也是留意到了我的视线,孟欣然小脸一红,亡羊补牢似的使劲把裙摆往下拉。 “大哥。那啥......我、我十分钟前就想去洗手间了。这不,松大发了嘛。” 我也礼貌地移开了视线,轻咳一声。 “没事。你有备用的衣物吗?去换换吧。这样也不好行动。” “有,我去去就来......” 说着,孟欣然就要往外跑。 我却突然扒住她的肩膀,又给她吓得一哆嗦。 “等等,一起行动,现在医院可能还很危险。” “危险.......这、这里还有别的伪人吗?”孟欣然再次绷紧神经。 “嗯。我觉得这栋医院里可能没几个正常人了。” “啊??别吧??” 我把孟欣然带到走廊上,顺手关上手术室的门,让她看看这走廊上一排排红灯。 她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颤巍巍的东北话在走廊回荡。 “不对!咋回事儿啊这!这不能够啊!哪来阵多要开刀的......” “冷静点,小孟。你专业要求实习几个月?”我向孟欣然问道。 “呃,大概......六个月吧。我这还一个月没待够呢。” “哦,那真是个不幸的消息。我建议你尽早去找下家,这里之后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啊?大哥,你别吓我......” 而后,我大概描述了一下自己上电梯时看到的刺身拼盘,以及前台护士的置若罔闻。 这一说可不得了,把孟欣然惊得两腿发颤,差点又没控制住膀胱。 她像是回想起了一些恐怖的细节,紧抓我的手臂。 “妈呀!难怪我今天路过好几个病房都静悄悄的,病人还都盖着被子只露个脑袋出来。合着,都成生鱼片了啊!” “嗯。大厨们现在应该还在练刀工吧。”我看向各个手术室的门扉。 “大哥!你别再说了!”孟欣然几近崩溃,拽住自己的头发。 恰在此时,走廊深处的9号手术室变成了绿灯,显示空闲中。 厚重的气密门缓缓打开,从中走出一名满身鲜血的大夫,推着担架车,往我们这走来。 “——唔!” 我及时捂住孟欣然的嘴巴,抑制住她的尖叫,轻拍她的肩膀。 再松开手时,孟欣然就冷静多了,呼吸急促地贴在我身旁。 那医生并不理睬我们。 他推着担架车,悠悠地经过我们身旁。口罩断了一边,暴露出满脸的笑容,好像对自己的杰作十分满意。 而那担架车上,又是一例刺身。用骨骼做了装饰,让装盘更加立体,带有猎奇的美感。 紧接着,耳边再次传来担架的金属碰撞声。 又有一个手术室开门了。 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 像到了饭点似的,一辆辆担架车陆续占满走廊,把电梯口围了个水泄不通。 走廊开始蔓延出血腥味。 孟欣然看着眼前一盘盘“佳肴”,终于忍耐不住,胃里一翻,把晚餐吐到了地上。 呕吐声引得所有医生纷纷侧目,勾起嘴角向我们看来。 我轻拍孟欣然的后背,对医生们回以微笑: “不好意思,她今天吃日料肚子不舒服,待会儿我带她去消化科。” 我这话一说,孟欣然产生了不好的联想,吐得更狠了。 恰在此时,电梯到了。 担架车队伍往前挪了一个位置。医生们也重新扭过头,把注意力放回电梯上。 我趁机拉着孟欣然前往洗手间,看着她大吐特吐。 “好点了吗?护士小姐,今晚我请你吃宵夜吧,我肚子也饿了。” 回答我的,却只有呕吐声和咳嗽声。 孟欣然在洗手台前反复漱口,缓了几分钟,才终于有了说话的力气: “大哥,你、你不怕吗?那可是人啊......” “可能是习惯了吧。我最近类似的东西看得太多了。” 我看着镜中平静的自己,轻声回答。 “大哥,你真是条汉子、24k纯爷们,纯的......” 医生们推着担架车,陆续下了楼。 直到这时,孟欣然才敢走出洗手间,拉着我到其他楼层去换衣服。 ...... 第86章 再遇曾医生 我自认是很有绅士风度的。 我和孟欣然一起行动,本意是防止她再次出事,可没有占她便宜的意思。 怎奈,孟欣然现在已经被吓破了胆,小孩儿似的,一直拉着我不放,连换衣服和上厕所都希望我陪着。 这我能惯着她? 时间是能这样浪费的吗? 我可是很有原则的,得让她知道一下社会的险恶。 于是,我把孟欣然单独关在16楼的icu病房里,让她不换好衣服不准出来。 门里头,孟欣然喊得那叫一个声嘶力竭。 “大哥我错了!别抛下我!!!” “救救!这房里好像有刺身!” “我不换裤子了,大哥你放我出去!” “大哥,你是我亲大哥啊,还在不?你回句话啊......” 如此之类的呐喊,纷纷从病房里蹦出来。 我靠在病房门外,一边用某点评软件寻找附近的高分夜宵小店,一边对门里回道: “小孟,动作麻利点。五分钟内换不好,我要关灯了。” “啥??等等等等!别那样!我错了!我马上换......” 有压力才有动力。 病房内传来窸窣的衣物摩擦声。 不过半分钟,孟欣然就用十六分之一拍的速度猛击房门,说她换好衣服了。 我打开门,看到了焕然一新的护士小姐。 此时的孟欣然换回便服,穿着白色卫衣配百褶裙,连裤袜已经装到了袋子里,换了双简单的白袜,从护士形象俨然变回了青春靓丽的在校大学生。 美中不足的是,稍微还能闻到一点异味。而且她哭丧着脸,要是能笑一笑就更好了。 我对孟欣然比了个大拇指: “你看。想做还是能做到的嘛。” “唔......谢谢......” 孟欣然一时语塞,规矩地站好,看我的眼神里多了一分敬畏。 我带她来到电梯前,看着电梯的楼层数字逐渐攀升。 孟欣然忍不住再次开口: “大哥,我们接下来干啥呀?” “能干啥?去吃夜宵啊。” “啊?” “怎么了,怕长胖?” 我瞅了眼孟欣然的腰腹,身材还是不错的,稍微有一点小肚子。 “不是!那伪人呢?伪人怎么办??” “能怎么办?凉拌,加点芥末酱油。” “怎么又是刺身啊!” 孟欣然身为东北人的吐槽之魂再次显现。 我知道她担心什么,对她笑笑,让她相信我身为除魔人的专业素养,保证把她平安送到家里。 孟欣然看我一脸淡定的姿态,紧绷的神态总算放松了一些。 “大哥,你真厉害。杀那鬼东西跟杀着玩似的,在你身边蛮有安全感的......” “怎么了,妹子,又看上我了?” “不、不是!我就是感慨一下......”孟欣然脸色通红。 “哈,逗你的。对付伪人只要淡定点,一般都不会有事的,等会儿吃完夜宵后,我再画几张朱火符给你。” “好嘞,谢谢大哥......但你今天咋没用那黄符啊?咱非得用刀砍吗,怪吓人的......” “那东西不巧用完了。我今天杀了不少伪人,你这里算顺道过来的。” “哦哦......” 叮—— 我的手机突然响起。 打开一看,显示银行卡到账一百万。 枯荣子也汇款备注上写着,这一百万是他私人的,剩下的两百万,等他走完申报流程。 我的心情一下子明朗起来。 原本这些天,我的存款被怪异搞得一朝回到解放前,现在突然就奔小康了。 我干脆金盆洗手不干了吧?躺平吃利息不舒服吗? 但还是算了,那陈大结巴肯定会骂我的...... 孟欣然也听到我手机里的动静。 他也瞄到了我的收款记录,以及转账备注的“除魔费用”,顿时惊慌失措: “哇!大哥,你、你来一趟这么贵的吗?那你怎么只收我二百五......” 她倒是口直心快。 同时也有点心虚。 就像是突然发觉自己占了很大的便宜,心里过意不去似的。 这样的女孩子,现在也是不多见了。 我对孟欣然笑笑,一边试图给枯荣子留言医院的事,一边让孟欣然别想太多。跟她说,对于明事理的漂亮女学生,我一律是这个价格,以后大概率也不会涨价。 对此,孟欣然只是不自然地嘟嘟嘴,脸色微红。 闲聊之中,电梯门缓缓开启。 我和孟欣然再次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是刚才被我砍了的曾医生...... “小孟?你怎么在这里?正好,我刚接到通知,有急诊病人要过来。你快去换衣服,打下手锻炼一下。” 曾医生还没戴上口罩,雷厉风行,拉着孟欣然的手臂就要去往里走。 “诶?!可、可是我、我......” 孟欣然半推半就地往里走,再次向我露出求助的眼神。 我及时拉住孟欣然的另一只手,对曾医生道:“医生,还记得我是谁吗?” 曾医生这才留意到我的存在。 他仔细观察我的脸,而后总算记起了什么,一拍手掌: “哦对!你是小孟喜欢的那个帅哥。” “哈哈,没错,我就是帅哥。” 我和曾医生握起手,迫使他放开孟欣然。 孟欣然一回归自由,马上缩到了我身后,瑟瑟发抖。 与此同时,曾医生面露惊异之色。 “你的手臂这么快就好了?这才几天啊?” “嗯......或许我这几天吃得比较好吧。” 我观察着曾医生的言行举止和形体特征,继续说道: “还有,不好意思啊,曾医生。小孟今天可能要提早下班,没办法帮你了。” “这么早?小孟你不是上夜班的吗?现在才开工没多久吧?” 曾医生狐疑地瞄了一眼我身后的孟欣然。 随即,他发现了我俩稍显亲密的姿态,顿时玩味地笑了一声,明白过来: “好嘛,小孟,我说怎么着。你终于把帅哥勾到手了?挺好,那我不打扰,我走了哈。” “都说了不是了......”小孟又是一阵脸红,低头轻声反驳着。 我倒不在意这些,对我来说,这不过是演技的一部分。我对待孟欣然也倾向于对待普通后辈的态度。 谁叫我突然有了个名义上的未婚妻呢? 搞得我都不好意思沾花惹草了...... ...... 第87章 劝阻 我身上只有一张九霄雷符,在室内用很容易白白浪费。 就算如此,我也不得不把它当成酸碱试纸,对曾医生和孟欣然做了最简单的测试。 好在,符纸没有消失。 但我的这神神叨叨的举动,让曾医生觉得有些可笑。 他调侃道,我们这些受过高等教育小年轻居然还信这个。然后就往手术室走去了。 我不确定自己是否该把他生拉硬拽回来。 要是一路上刚好没遇上其他伪人,曾医生不仅不会感谢我,还会重新跑回医院里,继续承受风险。 于是,我决定先让曾医生了解一下医院的情况。 “稍等一下。” 我拉住曾医生,摆出认真的神色。 走廊的廊灯刚才还好好的,现在却有些接触不良,闪烁起来。 “符纸也贴过了,还有什么事吗?帅哥。” “曾医生,你觉得这些天,医院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奇怪的地方?没有啊。” 曾医生一脸茫然。 但随后,他摸着下巴的胡茬,似乎也想到了什么。 他说,大概从我出院那天起,停车场里的车子慢慢变少了,住院的人却一直不减。 再有就是,最近医院里信号不太好...... 我问孟欣然,她有没有发现这些。 然而,这位神经大条的护士小姐,居然说她完全没有印象。只知道最近医院的wifi很卡...... 我借机跟曾医生解释了伪人的事情。还说现在4号手术室里,就有一个人的尸体,要是不信,可以进去看看。 对此,曾医生只是笑笑,不以为然。 他知道最近网上流传着类似的说法,但只当那是自媒体博眼球的胡编乱造。 至于4号手术室,那里显示正在手术中呢,怎么能随便进去打扰...... 由于这几天经历,我内心一直充斥着淡淡的烦躁感。 现在腹中空空如也,夜宵还没吃到,更是没心情对一个固执己见的人好言相劝。 我抿着嘴扬了扬眉毛,用最后通牒的语气对曾医生道: “我真的没骗你,曾医生。因为你救过我一条命,我才愿意这样劝你的。你能回忆一下是谁叫你来做手术的吗?” “是我们急诊科的主任,他亲自打电话过来的。真的,别拦我了,手术很急的。” 曾医生有些无奈,对我们摆摆手,头也不回地往走廊深处走。 人各有命。 我也不打算劝阻了。对曾医生说了再见,转过身看向电梯攀升的数字。 可这时,孟欣然像是回忆起什么。 她几步追上前,把曾医生拉了回来。 “曾医生,王主任前两天不是得了急性咽喉炎吗?他的声音是咋样的?” “诶?” 直到这时,曾医生才停止了急切的脚步。 “他......他或许痊愈了吧?声音听着挺正常的,比平常还精神。” “不可能啊!曾医生,你仔细想想。王主任都快七十了,动不动就得咳两声。这种病哪会那么快好!” “那还能怎么解释?我们要相信科学嘛。” “曾医生!我的导师大人!伊言大哥是为了咱好,你就先跟我们走吧,病人都成刺身拼盘了......” 孟欣然和曾医生还在拉扯。 这段时间我也没闲着,顶着伪人的干扰,终于用e网成功向枯荣子发出一条消息: 【你们世家干什么吃的?福化县人民医院一大堆伪人】 等待许久,枯荣子都没有回话,又或许他已经回了,只是我收不到。 耳边隐约传来女性的闷声哭喊。 曾医生和孟欣然的讨论声骤停,齐刷刷往电梯看去。 电梯里倾泻出梯形的灯光,照亮了一部分走廊。 一名年迈的医师推着担架车,刚探出一半担架,就被我们三人挡住了去路。 而那担架车上,躺有一名被皮带紧缚的女子。 全身如刺猬般夹满止血钳,上下唇则被整整三个止血钳固定住,无法言语,不停地挣扎。 “王主任,这、这是......”曾医生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老医师咧嘴笑着,就如刚刚曾医生看到孟欣然似的,面露欣喜。 “小曾啊,你来的正好。快来跟我去手术室,这位病人必须马上进行手术。” “......啥?”曾医生回头瞄了眼我和孟欣然。 我对他比出噤声的手势,对他摇头,示意他不要乱说话。 可这位曾医生显然和我一样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他并没有往鬼怪之类的方向联想,反而主动壮起胆子跑到担架前,试图去解开患者身上的束缚。 “王主任,你是老糊涂了吗?你这样会进监狱的!先放开她。” 听闻,我轻啧一声,默默握起菜刀,向两人靠过去。 老医师瞬间失去了所有表情。声音变得如老牛般低沉,一点不似瘦弱的胸腔能发出的共鸣音。 “小曾。我是怎么教你的?医者父母心,我们对待病人可得尽心尽力......”他伸出手,如鹰爪般勾住曾医生的手腕。 “主任......我、我明白了,这位患者刚好有精神问题,我们做完手术还要带她去精神科的,对不对?” 曾医生试图说服自己,看向担架车上的女子。 然而,他却注意到,患者身上并没有任何伤口。那堆止血钳只是毫无意义地夹在女子的皮肉上,把她的肌肤掐成青紫色。 而那女子涕泪横流,晃动着全身上下的止血钳,露出恐惧的神态。 医院大楼的电梯自然不止一个,而是有整整四个。 恰在这时,又有一个电梯开了门。 从中走出一名推着担架的年轻医师,担架上又绑着一名不停挣扎哭喊的患者。 我刚找好时机打算出手,此时又不得不迅速把菜刀藏起来。 这名突然出现的伪人打乱了我的计划,让整个形势变得更加复杂。 “小曾啊,快跟我走吧,还有很多人需要我们帮助......” 老医师一手推担架,一手拽着曾医生,往手术室方向走去。一如之前曾医生拽着孟欣然。 曾医生额头冒汗,再次看向我。 我对他耸耸肩,又把食指在嘴唇前晃了晃,露出警告的神色。 这次,曾医生终于是学乖了。安安静静地跟王主任往走廊深处而去。 “大哥,对不起啊,都怪我一直拖时间......”孟欣然面带歉意,轻声说道。 我只能无奈地笑笑。 “没事,我的客户帮我拉来了新客户,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真、真的对不起。曾医生他是个好人的,我不希望他死掉......” “嗯,别自责。以后还有新客户别忘了带给我......但实在说服不了的,就让他自生自灭吧。” 我示意孟欣然别离我太远,和她跟在曾医生后面。 走廊回响着两名病人的哭喊,交相辉映,奏成了名为苦痛的乐章。 年轻的伪人医师推着担架,往走廊另一侧而去,只要它经过拐角,就无法再看见这里的情况。 然而,王主任的步子显然更快。 它拉着曾医生,居然径直去往了显示手术中的4号手术室。 ...... 第88章 相信科学 “主任,这里还有人在手术!”曾医生忍不住轻呼。 王主任不回话,两手都被占用的他,不知用什么部位拉开了4号手术室的大门。 一瞬间,曾医生脸色发白,惊骇无比。 他看到了手术台上惨烈的尸体,以及地上的黑色油状物。 王主任亦是如此。 从某种意义上讲,它的反应比曾医生还大。 身体瞬间如老式电视机的屏幕遇上磁铁,变得扭曲,闪烁着色差。 而此时,另一侧的伪人医师才刚到走廊拐角,回过头,笑容满面地遥望这里的方向。 我知道不能再等了。 全力甩动手臂,菜刀画出一条银灰色的直线,径直插入王主任的后背。 王主任即刻发出痛苦的嘶吼,倒在地上,两手不停地去够身后的刀柄。 我则装作失手的样子,惊声大喊: “没事吧?老先生!我只是想做伸展运动!” 与此同时,我拉着孟欣然跑进手术室,全速关上气密门,从腰间抽出第二把菜刀,一刀捅穿伪人的后脑。 整个流程一气呵成。 希望我这蹩脚的演技,能骗得过外头的伪人医师...... 耳边顿时寂静下来,只剩手术室内仪器的声响,以及担架上女子的啜泣声。 曾医生早就被吓得心惊肉跳,坐在地上,怀疑人生: “我是在做梦吗......这世上真的有鬼?” 我从王主任身上拔回菜刀,对曾医生微笑道: “放心,曾医生,伪人不是鬼。咱们还是要相信科学的。” “科学?看到了这些玩意儿?你还让我怎么相信科学?” “有什么不能的?有些东西只是还没被科学证实而已。不能代表它不存在。” “好、好吧。总之,谢谢......”曾医生露出苦笑。 我把曾医生从地上拉起来。 由于不久前我也对孟欣然做过相同的动作,此时此刻,产生了奇妙的既视感。 我下意识往曾医生身下看去。 好在,这位没有吓尿,不然事情又要麻烦一个档次。 我和曾医生重新认识了一下,互相知道了对方的名字。 曾医生本名曾厚德,在福化县人民医院工作十几年了。 这十几年间,他的职业生涯一直安安稳稳,哪怕去太平间帮同事找手机,都没遇到过这么离奇的事件。 对此,我表示自己半个月前也是这样的,并简单分享了自己与伪人的邂逅。 但我没说的是,这一切的导火索,貌似就在我和二爷的见面上...... 主动接近伪人之人,一辈子都会被伪人侵扰,直至死亡都无法逃开。 如果按照这个理论建立数学模型,不难发现,只要在人多的地方放置一只伪人,若没有外力干扰,伪人的数量就会呈指数级增爆发...... 而我,明显就是给周围引来第一个伪人的“零号犯人”。 可说到底,这能怪我吗? 还不是世家人自己玩忽职守,拿着一堆钱和特权,却不好好培养下一代除魔人。 我倒要看看,那被国家赋予重任的伊氏世家,这次会怎么处理这所医院的事故...... 我把手术室门拉开一条缝隙。 门外空无一物,没有熟悉的突脸戏码。 走廊拐角,伪人医师和担架车也消失不见了。 我心想是瞒过去了,轻吐了一口气,对身后两人说道: “结账的事等安全了再说,我们先尽快离开医院。” “结账?”曾医生一脸茫然。 没等我做出解释,孟欣然比我先着急起来:“曾医生!人家伊言大哥救了你一命,你不得表示表示吗?” “哦!你说这个结账啊!好说好说,我只是没听懂你们的黑话......呃,要多少?”曾医生摸着脑袋,有些尴尬。 “目前还没有收费标准,你看着给就行。不说这个,我们是不是忘了什么......” 我朝担架车的方向伸伸下巴。 直到这时,曾医生才留意到担架上默默流泪的女子,跑过去帮她松绑。 “不好意思!你没事吧......” “——唔唔!” 然而,女子刚恢复自由,就疯也似的往手术室外跑去,一身止血钳在奔跑中相互碰撞,叮当作响。 她用力揪掉嘴上的止血钳,尖声大喊: “救命啊!有鬼!有鬼要杀我!” 我想阻止她,却已经来不及了。 下一刻,伪人医师出现在她身前。 走廊外传来肉体穿刺的声响。一时间,女子身上所有的止血钳全部往体内钻去,从身体另一侧穿出,哗啦啦落到地上。 她如花洒般喷溅血液,瞬间瘫倒在地,没了生息。 我迅速关上手术室门,让曾医生两人不要出声。 空气陷入难熬的沉默。 门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在门前停了许久,才逐渐远离。 大概等了四五分钟,我才敢再次拉开手术室的大门。 走廊里又变成了空无一物的状态。女子的尸体和止血钳,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饥饿感让我的肚子发出叫声。 “快走。” 我没有多想,拉着曾医生和孟欣然往电梯口跑去。 4号手术室离电梯口比较近,不过几步就到了。 但这时,我发觉了异样。 身后的两人的脚步声好像很远,完全不像被我拉着走的样子。 我猛然回头。 孟欣然和曾医生站在我身后两米左右的位置。 我握着他们的手腕,拉皮筋似的,扯出离谱的形变。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吃了奇怪的果实。 “怎、怎么了?伊言大哥?......”孟欣然还是一副惊慌的神色,声音颤抖地对我催促。 “对啊。电梯要到了,我们快下楼......”曾医生也是一样,光从神态,看不出任何破绽。 不对...... 我难道一直在跟伪人玩过家家吗? 可不久前孟欣然和曾医生的表现,分明就是人类啊,九霄雷符也...... 我脑内陷入一片混乱。 电梯门再次打开。 可眼前所见,还是一个熟悉的身影。 年迈的王主任佝偻着背,一边咳嗽,一边走出了电梯。 他一抬头,就看到了曾医生,用极其沙哑的声音对他说道: “小曾,你怎么在这里?正好,待会儿有个很重要的手术......” “不是,你们搁这套娃呢?” 我松开曾医生和孟欣然的手,抽搐着嘴角,挤出一个稍显烦躁的微笑。 孟欣然和曾医生的手臂则慢慢缩了回去,像是往壳里回收身体的蜗牛。 对此,王主任没有任何表示。 他不理会我,而是向曾医生走去。 然后我就看到了不久前刚发生的一幕。 王主任拉着曾医生往手术室走去。而曾医生回过头,向我露出求助的神色。 唯一不同的是,现在的王主任没推着担架,声音也恢复了一个咽喉炎患者该有的腔调。 我默默看着这场无聊的闹剧,直到两个演员走进了手术室,消失在视野中。 “伊言大哥,我们快去救救曾医生吧!” “孟欣然”露出哀求的神色。 我不耐烦地叹着气,一刀向她挥砍而去。 ...... 第89章 屠杀、醒悟 刀尖下滴落血液,在地面画出写意的花。 我懒得看伪人的死状,转过身,去寻找真正的孟欣然在哪里。 收人钱财,替人消灾。做为一个除魔人,这点职业素养还是要有的。起码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腹中传来强烈的饥饿感。 我现在对于食物十分渴望。 像一名不得不在深夜加班的社畜。只想尽快完成手头的工作,再找份夜宵犒劳自己。 拐过走廊,我回到孟欣然更衣的病房。 掀开被子,里面只有一例血肉刺身。 我又来到洗手间,一扇扇拉开隔间的门。 回应我的,只有臭烘烘的马桶。 我干脆又走到4号手术室前,用好似要把门砸烂的架势,狂暴敲门。 走廊的拐角,伪人医师闻声探头,露出渗人的微笑。 我瞪了他一眼,对他大吼: “看什么看!滚!” 声音在走廊回荡,震耳欲聋。 伪人医师的笑容马上消失。 而后,他面无表情地缩回了走廊拐角,不再出现了。 手术室的门被我砸出了凹陷,直到这时,才终于有人将其打开。 开门的人是曾医生。 此时的他,两眼流着血泪,手上拿着带血的手术刀,露出呆滞的笑容。 而4号手术室里的东西又变多了。 扎眼的红色液体大面积覆盖着。 刚刚一起进去的王主任,已经躺在手术台上,被开膛破肚,死不瞑目。 而原本在手术台上的露骨患者,则被粗暴地推到地上,和其他两具伪人的肉泥交融在一起。 甚至,被止血钳戳穿全身的女子,此时也躺在了里面,默默贡献出自己的一部分鲜血。 “伊言,你为什么不帮我......”曾医生质问着我,血泪不断滴在白大褂上。 我只是默默挥刀,斩断他的颈骨。 然后踩着一堆分不清内容的血肉,在手术室到处寻找。 “小孟,你在这里吗?” 手术室本就不是多大的空间,孟欣然就算真的在这里,也只可能和地上的玩意儿混合在一起了。 那么,还有没有继续寻找的必要呢? 干脆宣告任务失败吧?我已经尽力了,是时候下班了。 至于真相,我也想不通到底哪一环出了问题。不如停止思考,少耗费一些能量...... 我回过头,向走廊外走去。 走廊拐角,那名伪人医师再次出现,对我笑着。 “怎么?有什么好笑的?” 我握着菜刀,向他走去。 此时此刻,我又有了天地交融的触感。仿佛整个世界变成了我的躯体,变为了我感官的一部分。 下一刻,伪人消失不见。 我轻描淡写地向身侧挥刀。 伪人医师刚好出现,刀刃从肩颈一路切进胸腹,发出剁骨的声响。 伪人的笑容因此凝固,变为恐惧。 血腥味再次蔓延走廊。 大楼的所有电梯同时打开,从中涌出一群身穿白大褂的伪人医师。 “拦......他,拦住......” 它们杂乱无章地呐喊,以至于完全淹没了语义,变为扰人的噪音。 我揉了揉耳朵,做出音量不大的警告: “谁敢来,我杀谁。” 一句话,让整个场面安静下来。 我再次迈步,向电梯口走去。 随后,第一个伪人出现在我身侧。 我提前半秒挥刀,划出一条血色的弧光,将其枭首。 血液溅射到我的脸上,触碰我的鼻腔。 饥饿难耐的我,觉得这铁锈味不算难闻。 我又往身前捅出一刀。 第二个伪人刚好出现,被我从胸口捅了个对穿。 然后是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 无论它们想出现在哪个位置,想一次性出现几个,我都能提前知晓,并将刀刃切入对方的要害,匀速前行。 手上的菜刀,不知何时变成了符文杀猪刀。 我不停收割着伪人的性命,被祭器反哺的快感包裹,却无法平息腹中的空虚。 终于,伪人不再出现在我周围了。 他们堵在电梯口,像开了震动的小玩具,机械式地颤抖,满脸惊恐。 “怎么了?不是要拦我吗?怎么不过来了。” 我忍不住笑出声,提着刀,向伪人们走去。 它们开始后退了。 电梯还在源源不断运送新的伪人上来,好似一条无人看管的流水线,产品逐渐堆积成山。 这时,我耳边突然响起了熟悉的嗓音: “伊言,你还好吗?” 我表情一滞。 侧头看去,身旁这位娇小的身影,不是小红,又是谁呢? 此时的她,眉宇间带着些忧虑,却依旧在对我露出微笑。 “小红?” 第一时间,我就抛掉杀猪刀,情不自禁地露出笑容,给她一个拥抱。 “小红,是你吗?我可太想你了。” “嗯,是我。” 小红显然不懂怎么迎合拥抱。 她站在原地,脸色发红,冰冷而柔软的身体被我用拥抱包裹,开始有了温度。 一呼一吸之中,我逐渐恢复了平日的心态。不好意思地松开手,端详着小红的一切。 她确实存在于我的身前,碰得见摸得着,不是我的臆想...... 电梯口,伪人紧紧簇拥在一起发抖,好似一堆互相碰撞的保龄球,声音十分扰人。 “你们安静一点。”我瞪了它们一眼。 顷刻间,所有伪人全都停止颤动,耳边回归宁静。 我回过头,再次对小红露出笑容。 “小红,你怎么过来的,那白痴邪神不看我了吗?” “不,祂还在看你。但我还是过来了。因为你说想见我,我也想......喝你泡的茶。” 小红抬头看向我,红润的面庞分外迷人。 之前我还没这个感觉,但现在,一想到这样国色天香的少女对我有意思,我就莫名紧张起来。 或许是因为她现在越来越像人了吧...... 但我怎么说也是老油条,不是容易害羞的人。 心里反而悄悄盘算起来,要不要认认真真地和这位谈一场恋爱,彼此之间多一些了解。 “小红,你别勉强自己。实在不舒服不用特意来找我。” “可是,祂现在盯着你不放。如果我一直害怕,就永远来不了了。别担心,实在受不了的时候我会离开的。” “抱歉。等哪天我找到了方法,一定要让那坨东西吃点苦头。天天偷窥人隐私,真是一点教养都没有。” 我抬头看向走廊的天花板,对那不知身处何处的邪神施以鄙视的目光。 小红貌似已经快到极限,对我笑了笑,转过身去,身形变得虚幻起来。 “伊言,我先走了。你照顾好自己。” “你也是,小红......” 耳边隐约听到他人的说话声,貌似我快从释妄界醒过来了。 我看着小红的背影,忍不住再次叫住她,问她是否真实存在着。 对此,小红只是微笑着,对我点头。 ...... 第90章 又入警局 耳边一片寂静,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再次醒来时,我又出现在了似曾相识的审讯室中。 冷色调的墙皮,白得刺眼的灯光。 我坐在铁椅上,双手戴着玫瑰金手镯,被限制了行动。 眼前的人有些熟悉。 是那位姓张的警官。 他坐在桌子后面,被台灯照亮脸庞,揉着太阳穴,一脸疲惫。 我的身体并没有太多特殊的感觉。 非要说的话,好像不那么饿了,大概有个三分饱的样子。 嘴巴里能尝到些腥臭味,脸上和手上也沾着伪人的尸液。 但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我倒没有直接吐出来。 只是一想到自己可能啃了伪人,肚子就不太舒服。 “张警官,又见面了。”我有些尴尬地打起招呼。 张警官紧紧皱眉,看了眼桌上的档案,对我说道: “上次叫你去精神科看看,有执行吗?” “不好意思,警官。太忙了,忘了。” “你是超能力者吗?” “啥?” “就是......罢了,之后再把你移交到精神病院吧。你这次可是闯大祸了。” “什么大祸,还请说一说,我是真的不知道。” 这次,张警官没再说我拖延时间什么的,跟我陈述起刚刚发生的事情。 他说,警局在一小时前接到了报警。 报警人自称是医院的清洁工,在经过福化县人民医院16楼的4号手术室时,发现有人拿着菜刀在不停挥舞,自言自语。 与此同时,手术室里有一男一女两个人的尸体,死相极其凄惨。地上还有一堆不明的黑色油状物。 警局的人很快赶到了现场,要对我进行逮捕。 没想到,我却发起疯来,大笑着挥刀拒捕,无论他们用什么手段,都没办法阻止我的行动...... 说到这里,张警官的脸上竟露出一丝惧色。 他描述了一下当时的情景。 几十个警卫人员把医院16楼的走廊围得水泄不通。拿着防爆盾、防爆叉、泰瑟枪、麻醉弹、警棍、催泪瓦斯等武器防具,居然没办法压制住我一个拿菜刀的疯子。 甚至,还被我用菜刀硬生生砍爆了一个防爆盾。 那把菜刀因此废了,断裂的刀刃飞嵌进了铁制的气密门上,可见力量之大。 我手上还握有第二把菜刀,笑着向他们走去,阻止着所有接近我的人。 最后,警局的人没办法,掏出了手枪。 但也因此,他们看到了终生难忘的一幕。 我分明被子弹击中了身体,却没有停下脚步。下一刻,弹头被挤到地上,伤口恢复如初。 只有溅出的鲜血证明,我确实被子弹打中过。 枪声继续回荡在走廊,直至清空弹夹。 依旧没办法阻止我分毫。 如此离谱的情景一出,所有人都慌了阵脚,开始往后退去,直到挤在电梯口,退无可退。 好在后来,我主动停下了脚步。扔掉菜刀,呆站在原地自言自语。 叔叔们试探了一下我,发现我不再有反抗的意思,就轻松地把我押送走了。 “然后我就在这里了,是吗?” 我看着自己衣服上的满身弹孔和鲜血,叹了一口气。 一直是遵纪守法好公民的我,这次居然犯了拒捕袭警这么大的事。 如果没检测出精神病,今后怕是要蹲大牢了。 万幸,警局的人防护齐全,没有受严重的伤,不然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们...... 张警官见我面露愧色,语气也平缓了一些: “对。这次你醒的比较早,我们刚把你押到这里,还没来得及喝口水,你就跟我打招呼了。” “真不好意思。您请先喝水。” “不用了,做笔录要紧。现场还在调查中,不管你是不是杀人犯,都会先把你送到精神病院检查一下,再来定性案件性质......” 说罢,张警官暂时停下话语,伏案书写。 审讯室里只能听到沙沙的落笔声。 我颇有些心灰意冷。 回想起张警官说,手术室里的尸体是一男一女,更是整个人如坠冰窖。 我无法确定自己是从什么时候进入释妄界的。 更不清楚自己所杀的人是谁,所见之物是真是假。 或许,我真的做了无法挽回的事情,孟欣然和曾医生已经被我杀害了...... 想到这里,我恨不得给自己来两巴掌。 只是双手被铐着,连这点行动都无法如愿以偿。 我忍不住向张警官求证: “张警官,能告诉我,死在手术室的两人,长什么样吗?” “无可奉告。笔录结束之前,我会保护死者隐私。”张警官头也不抬,继续书写笔录。 “真的,求您了。我只想知道他们大概的样子,哪怕只是大概年龄,又或是显眼的特征。” 听到这里,张警官停下笔,抬头看向我。 我对他露出歉意的微笑。 最后,张警官叹了口气,说道: “你上次好像也问过类似的问题吧?之后你会知道的,再等等吧。” “好......” 我安静下来,停止思考。 审讯室的门悄然打开。 外面站着个头发花白的警官。五十多岁的样子,却很有精气神。 他先是瞅了我一眼,而后对张警官招手,把他叫了出去。留我独自一人在审讯室等待。 我对警官的等级并不了解。 但从肩章图案的华丽程度,也能看出刚刚那位的身份不简单。 没多久,张警官回来了。 此时的他,一脸讶异和呆滞,话在嘴里反复嚼了两三遍,才终于说出口来: “伊言,你可以走了。” “......真的?” 我也对此也不太理解。 我现在疑似精神分裂、袭警、拒捕、还是杀人嫌疑犯,怎么突然就可以离开了? 张警官没有回话,帮我解开手铐,还把没收的菜刀、手机、九霄雷符等物品还了回来。 “张警官,到底怎么了?”我收回自己的东西,向他询问。 张警官的表情五味杂陈,最后嗤笑一声,对我苦笑着摇摇头。 “你还揣着明白装糊涂吗?我领导的领导的领导亲自跑过来,说有个等级比他还大的组织搞来了证明你无罪的证据。不仅要我们立刻放你走,还得把对你不利的记录一笔勾销。” 张警官撕掉刚写完开头的笔录,面色不悦,继续说道: “甚至,今天发生的一切,尤其是你中弹不死的事,不能向任何人透露......呵,我们小人物不需要知道真相,下班了下班了......” 听他这么一说,我马上明白了。 是枯荣子干的。 没想到最后,还是他帮了我...... “那我可以了解一下死者的身份了吗?”我对张警官问道。 张警官停下手中的动作,咬紧牙关: “你是在向我炫耀自己的地位吗?” “不不不,我是真的想知道,您别误会。” 我的态度十分诚恳,也把姿态放得很低。 张警官见状,气消了不少,跟我形容起死者的样貌。 并不是孟欣然和曾医生。 而是当初被伪人所害的一男一女。 一个被凌迟大半,另一个全身被止血钳洞穿。 我狠狠松了一口气,握起张警官的手,真心向他道歉,并希望能请所有加班的人吃夜宵。 当然,张警官断然拒绝了。 ...... 第91章 孟欣然和曾医生 现在是晚上十点四十分。 我本想向张警官询问医院的情况。 但转念一想,我既然自由了,不如去问枯荣子,免得张警官看我这个“大人物”不顺眼。 又或者,先什么都不管,好好吃顿饭休息一下,也不失为一种选择...... 张警官公事公办,主动给了我一套衣服,防止我一身弹孔地在街上闲逛。 我做出感谢,向他道别。 刚迈出警局大门,我就看到附近有家烧烤摊。 赶早不如赶巧,我就过去撸起串来。 某信上,有枯荣子回的一条消息: 【收到】 是我还在医院时发来的,只不过我现在才看到。 与此同时,还有十几个未接来电。 来电显示是孟欣然,最近的一个电话拨打于五分钟前。我为了躲避伪人,把手机调成了静音,所以才没听到。 看样子,孟欣然应该没事。 除非这又是伪人的小把戏。 我啃着油滋滋的烤五花,给孟欣然回拨电话。 可爱风的彩铃只响了一瞬,就被接了起来。电话那头,孟欣然声音分外颤抖,轻声问道: “喂?伊、伊言大哥,你还活着吗?” “还没死。但你下次能不要这么问话吗?难道小孟你希望听到活着以外的答案?” “啊,对不起!......不对!你是本人吗?怎么说话声怪怪的?” “哦,我在吃烧烤。稍等我喝口水......” 孟欣然说,她和曾医生都还健在。 更巧的是,他们两人就在派出所附近的街道上。 我把烧烤摊的地址发了过去,让他们过来一起吃夜宵,有事当面说。 两三分钟后,曾医生就开着车赶过来了。 “呜哇——!伊言大哥,真的是你啊!太好了......” 孟欣然刚下车,就激动地朝我跑来,热泪盈眶地给了我一个拥抱。 而我坐在塑料板凳上,两手各握着一把烤串,嘴里还嚼着肉,一时说不出话来。 鼻尖好像能闻到一点尿骚味。 也不知是烤羊腰子的,还是孟欣然的。 这一幕引得烧烤摊的其他客人一阵注目。 年纪比较大的,面露笑意,借着酒劲说起年轻时的风流往事。 年纪小的,则露出羡慕嫉妒的目光,说自己怎么就遇不上这种长腿美女。 还有一位比较悲催的小哥当场哭了,说自己失恋了来找好兄弟吃烧烤寻安慰,结果又被秀了一把...... 我赶紧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对孟欣然道: “小孟,喜欢我不用这么着急表现出来,别人都看着呢。” “不是!我我我就是激动了!” 孟欣然也察觉了自己的失态,红着脸松手,规矩地坐到我旁边的塑料椅上。 因为这一幕,曾医生紧绷的神色也放松不少,向孟欣然调侃: “小孟,你和伊言帅哥不是情侣吗?抱一抱而已,有什么不行的?” “唔,都说那是演戏了......”孟欣然小声嘀咕起来。 但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现在的她好像没那么着急否认了。 这姑娘不会真的看上我了吧? 小红可是能看到现实的。 要是她看到了这一幕,不知会作何感想...... 恰在这时,店家又抓来一批烧烤,放在桌上的铁盘中。 我赶紧转移话题,招呼曾医生和孟欣然就座,再次以健忘症为借口,问他们究竟发生了什么。 两人七嘴八舌地做出解释。 从和我相遇,到我除掉伪人王主任,然后是曾医生给担架上的女子松绑,女子被伪人做成人肉花洒,再到我关上门听脚步声。 到这里为止,都和我记忆中的相同。 分歧出现在那之后。 记忆中,我等待许久后没发现危险,就把孟欣然和曾医生拉出去了。 而按照这两人的描述,事实却并非如此。 他们说,我刚开门,就被伪人医师突脸了。 孟欣然和曾医生被吓得魂不守舍。 而我只是对两人说“快走”,就一嘴咬在了伪人的脖子上,两手拽住伪人的双臂,拉面条似的,向后扯去。 伪人被我压制在地上,不停抽搐。它的双臂硬生生被我拉长不少,脖颈处被咬的黑血四溅。 曾医生以为我在为他们争取时间,赶紧拉孟欣然下楼,跑到停车场开车逃离了。 也因此,后面我和叔叔们打架的事,两人并不知情。 幸运的事,进入释妄界的时间点比我想的要晚的多,让我不至于做出太多无用功...... “我真是太佩服你了,伊言。为了救我们,居然可以上嘴啃那鬼玩意儿......” 曾医生一阵后怕,一串羊肉在手里捏了许久,都没放进嘴里。 相比之下,孟欣然就实在得多。 他脸上的泪痕没擦干净,一边大口吃肉,一边猛地点头,表示曾医生说得对。 “我是专业的嘛。”我半开玩笑地回了一句。 他们俩肯定认为,我是在用牙齿当武器。 可事实上,我或许真的把伪人当成了夜宵,吃进肚子了。 想到这里,我赶紧大口吃肉,掩盖住嘴里反上来的腐臭味。 曾医生说,他一路来派出所,本是想报警的。 可孟欣然拦住了他,觉得伪人的事情太特殊。而且我生死未卜,应该先尝试联系我。 于是,两人待在派出所附近,开始了漫长的等待。 再然后,就突然被我叫来吃烧烤了...... 为表感谢,曾医生主动和我加了联系方式,给我转了一万作为除魔费用。 孟欣然也想再意思一下,被我阻止了,因为上次答应过她买一送一。 两人都对明天产生了迷茫。 原本平静的生活发生巨变。今后到底该不该继续上班,成了一个不得不面对的问题。 “唔,延毕就延毕吧,这班爱谁上谁上......”孟欣然的脸颊鼓成了松鼠,化悲愤为食欲,大吃特吃。 曾医生显然没办法那么轻易放下。 他看着夜空,手上的串都放凉了,也没吃掉。 “不用心急,天塌了有高个子顶着。”我对他们安慰道。 因为我知道,世家肯定不会放着这事不管,不然又要被上面问责了。 事实证明我猜得很对。 很快,我就收到了枯荣子的消息: 【伊言。警局放你出来了吧?医院的事已经处理好了,求你不要声张哈。】 后面跟了个道歉的卡通表情包,怎么看都gay里gay气的。 我皱着眉头回话: 【怎么处理的?】 【无论是医生还是病人,只要是死于人言魑的,都会叫人来代替。死者家属也会付封口费】 【你们办事效率挺高啊,从实招来,这种事做多少次了?】 【这么大规模的倒也不多,从古至今也就百来次吧。以后再有这种事尽量别报警,告诉我们就行】 【如果我非要报警呢?】 【别嘛~~,哥们,有事好商量】 ...... 第92章 柳国兴 枯荣子又开始发表情包。 大概是什么“求原谅”、“哭哭”、“谢谢啦”这种一般男人不会用的东西。 回想起枯荣子中性的面孔,我突然怀疑,这家伙或许不是南桐,而是南梁...... 我一阵恶寒,收回手机,继续撸串。 “伊言,你在跟谁聊天呀?聊这么久......” 孟欣然显然瞄到了枯荣子的表情包。 她问话的语气有点怪怪的,似乎认为我在跟别的女孩子聊天。 “没什么,顶天的高个子来了。你们明天照常上班,就当今天的事没发生过。” “啊?” 孟欣然和曾医生都大吃一惊。 我和两位说明了情况,让他们今后不要特意声张伪人的事,除非遇到了我的潜在客户。 和曾医生抢着结完账后,夜宵时间很快结束了 小县城的消费本就不高,我们三人却硬是吃了六七百的烧烤,而且没喝酒。其中大部分是我和孟欣然吃的。 之后,我又买了一堆黄纸和朱砂墨,画了朱火符,免费送给他们各几张。就各回各家了。 我回到了医院的停车场。 在枯荣子的安排下,停车场的车辆数量变得正常,不再是几小时前空荡荡的模样。 我坐回自己车上,打开空调和音乐,有种深夜下班回家的放松感。 某信里,孟欣然又发来消息: 【大哥,下次见】 附带一个可爱的表情包。 似乎想证明自己虽然是东北大高个,却也是个可爱的女孩子。 我忍俊不禁,提醒她如果再次见到我,说不定又是因为遇上了伪人。 孟欣然马上改变口风,说再也不见。 可似乎觉得这样说不好,又赶紧撤回消息,一分钟后,才发来一句嗲嗲的语音,跟我道谢...... 我填饱了肚子,又被漂亮女生感谢,心情好了不少。 生活是需要调剂的。 哪怕心情再困苦,有时好好吃顿饭,又或是美美睡个觉,就能解决很多问题...... 这时,车窗又被敲响了。 我下意识应激,差点又要拔刀。 却见窗外站着一位便衣,悄悄展示证件,说有人想见我。 我摇下窗户,突然拍出朱火符。 没反应。 便衣对我的行为没有过多询问,只是等待我下车。 我被领到了一辆黑色的国产轿车前。 车子不算最贵重的一档,却是很有家国情怀的座驾,清洗得一尘不染,整体上很朴素,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而那轿车的后座上,坐着我不久前在警局见过的大佬,那个肩章很华丽的警官。 他对我招手,示意我上车谈话: “小兄弟,别紧张,我就是来找你聊天的。我叫柳国兴,你可以叫我老柳。” 柳国兴完全没有身为高官的架子。笑容和蔼,语气平和。 “老柳......这叫法我不太习惯。我还是叫您柳叔吧。” “哈,也行。但不用说您,我们像平辈一样交流就行。” “呃,好的,柳叔......” 柳国兴并没有一开始就展现自己的意图,和我唠起了家常。 比如问我做什么工作的、生活过得好不好、工资够不够花、平日里有没有什么烦心事之类的。 这种调查问卷一般的问题没什么营养,我就随便应付了一下,半真半假,不会轻易地把内心的想法告诉他人。 眼前之人却认真地在听着我说话,不停点头。 他似乎并不在意答案本身。 而是在通过这种方式了解我的性格和精神状态,判断我是否值得他信任。 得到差不多的答案后,他的表情突然严肃起来,突兀地转变口风,对我道: “伊言,你对伊氏世家的印象如何?据我的调查,你的祖上好像就出自那里。” “呃......” 果然,以这位的官职,是能接触到这些信息的。 柳国兴显然清楚我的顾虑,接着道: “但说无妨,在这里说话,你知我知。我只想听到你对世家最真实的看法,无论是正面还是负面的。” “真的可以说吗?柳叔,事先说好,我对世家可是一点好印象都没有。” “哦?” 柳国兴听到了意料之外的答案,表露出一丝讶异。 “为何?这次要是没有世家帮衬,你可没办法轻易脱罪。” “哈哈,这事一码归一码。我要说了,怕你不信。” “我信。” 柳国兴神色泰然,拍了拍我的肩膀。 “无论是什么样的因素,都请说与我听。不用担心和我谈论怪异的事,我是清楚的。起码,世家愿意透露给国家的,我都知道。” 大佬都如此表示了,我也就不再藏着掖着,畅所欲言,把世家做的缺德事一股脑倒了出来。 包括但不限于世家分支派人追杀我、用法器将人制做成伪人、养寇自重、为了冲业绩搞得我家破人亡等等。 随着我的描述,柳国兴的拳头越捏越紧,呼吸加重,身子都颤抖起来。 尤其最后,他听说世家为了应付上面,居然主动造出个人魑再杀掉,更是发出一句国骂,怒目圆睁。 “那群臭道士!简直丧心病狂!要不是只有他们会除魔,我非得把那几个老家伙踢回山里当仙人不可!” “柳叔,你说得太对了,所以我才打算......呃,没什么。” 我被对方的情绪感染,差点不小心把开公司的事说出来。 然而,听到这句话后,柳国兴表情骤变。之前表现出的愤怒荡然无存,变回平和的微笑,向我问道: “打算什么?” “打算......在网上骂他们。” “哈哈哈......” 柳国兴被我逗笑了,亲切地把我拉到他身边,娓娓道来。 “小兄弟别慌,我又不是什么坏人,不会抢你东西的。” 原来,这位大佬之所以找上我,就是为了试探我有没有除魔的方法。 上面想要打破世家对除魔的垄断。 但那群老道士都已经成精了,把自己的利益和官方的利益绑定在一起,让上面根本没办法甩掉世家这条大尾巴..... 柳国兴并不要求我上交除魔的方法。 哪怕我主动给出他,他也不要。 这样的事以前试过。结果不仅没有撼动世家,反而让世家的势力越发根深蒂固。 原因在于,一旦让那些老道士知道这事,他们就会采取各种小动作,或拉拢、或威胁、或暗杀,让除魔的垄断权重新回到自己手中。 上面现在想到了更好的方法。 那就是让民间自己拥有的除魔机构,逐渐削弱世家的影响力。 和我开公司的的想法不谋而合。 ...... 第93章 事业与爱情 和柳国兴的谈话一直持续到凌晨。 入住酒店后,我躺在大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因为我有点兴奋。 没想到,我一个杀猪匠,也有获得官方认证的一天。 柳国兴向我说出了上面的计划。 在全国各地搜寻不愿加入世家的民间除魔人,拉拢我们,重点扶持。 虽然目前只找到我一个就是了。 但柳国兴认为我会是一个很好的开始。 因为我和世家有仇,不会被世家彻底收买,算是很有质量的一个拉拢对象。 唯一的问题在于,我的“精神疾病”。 柳国兴认为这不算大事。如果我能在必要的时候维持现在这种精神状态,一切都好说。当然,还是要尽早治好。 至于我的“不死能力”,柳国兴虽然很感兴趣,但见我不想多说,就没强求,只认为那是我身为除魔人的特殊能力。 显然,世家对上面隐瞒了很多有关怪异的事情,以至于柳国兴这些人把除魔想得太高大上了。 我猜测,柳国兴对于人魑的理解,应该只停留在:是一种由邪教徒变成的强大怪异...... 柳国兴待我如此真诚,我也就把想成立除魔公司的事告诉了他。 听闻如此,他当场拍手叫好。答应我,只要我不做违法乱纪的事,不乱收费,好好除魔,国家会在各个方面给我方便。 税务全免,正常范畴的亏损由他们补贴,如果做出成绩,还会给我颁奖金和奖章。 当然,由于伪人的特殊性,公司不能大张旗鼓地宣传。 需要套壳,对外宣称是普通产品公司。只有通过熟人介绍,才能接触到公司的真正业务。 这样,才能最大限度防止普通人也遭遇伪人...... 谈话的最后,我获得了这位大佬的联系方式。 我开公司遇到任何麻烦,都可以直接找他,他会用最快速度搞定。上面也会放下一笔拨款,让我作为公司启动经费...... 我躺在床上,再次拿出手机。 某信里,柳国兴和枯荣子的聊天框并排在了一起,分别表示对我的友好,并希望我不要向另一方透露信息。 我看得嘴角都压不住了。 果然,自古以来,黑白两道通吃最赚钱。 我完全没有睡意,干脆打了个电话给陈大结巴。 电话刚接通,对面就破口大骂: “谁啊!知道现在几点了吗?懂不懂人要睡觉啊?” “结巴,是我。”我心情好,没跟他计较。 一听是我,陈大立的语气立马变了: “哟,伊言?咋啦?有急事?” “急事倒称不上......” “淦!那你这时候叫醒我干啥?你特么不会是伪人吧?” “别急,没有好消息我会来烦你吗?以后啊,我们工作室有官方认证了......” 我就把柳国兴交代的事跟陈大立通了通气。 陈大立对此也是兴奋无比。 一个免税、亏损由官方补贴的公司,岂不是稳赚不赔?再也不怕创业失败了。 他当即表示,明天就要去办营业执照,让我赶紧带着证件跟他去把套壳公司办下来。公司说好一人一半,不能反悔。 对此,我表示稍安勿躁,等我休假两天。 陈大立虽然有些不情愿,但也理解我最近很累,就答应了。 我刚准备放下手机,又一项好事来临。 枯荣子申请的拨款也到了。 现在我的卡里,扎扎实实地躺着三百万。 甚至,又多出了一笔五十万的封口费。原本是医院死者亲属才有的,枯荣子也给我申请了一份。 口袋扎实了,人就睡得踏实。 我把空调开到最冷,盖上棉被,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然而,真的进入了“梦乡”。 不知不觉间,我出现在了福化县人民医院的大楼里,16楼的icu病房。 眼前,孟欣然嘴角咧到耳根,平举着那条濡湿的黑色连裤袜,像交接信件一般,递到我的手上。 我刚回过神,就已经是拿着的状态了。 鼻尖传来似曾相识的尿骚味,手上摸着湿润而温热的触感,让我的嘴角抽搐起来。 回想起我刚刚才睡着,我现在显然是在释妄界中。 “伊言大哥,这是我送你的礼物,喜欢不?能和我结婚不?” 眼前。“孟欣然”显得有些扭捏,嘴唇越裂越开,直接撕裂到了后脑勺,成了一个血肉色的环形。 它的声音倒是模仿得很像,带着点恰到好处的东北口音。光听它说话,我还真认不出是不是本人。 “抱歉,我有未婚妻了。” 手中出现杀猪刀,一刀将其斩首。 一念之下,手术室变为屠宰厂的车间,流水线发出机械启动的声响。 我将伪人尸体挂到钩子上,再次拉开车间门,进入爷爷家。对熟悉的鬼谷像问好,我拉开电闸、烧水、泡茶。 泡好茶的瞬间,眼前出现一抹红色。 小红端坐在桌子的另一边,面无表情地看向我。 但此时的她表情平淡,好像回到了最初不懂笑的模样。 这位小姐怎么心情不太好的样子。 回想起不久前我和孟欣然的互动,我突然有点心慌,赶紧堆起笑容,帮她倒茶: “小红。你来啦。” “嗯,谢谢。” 小红点点头,端起茶杯,一小口一小口抿着。 空气陷入沉默。 我忍不住向她问道: “怎么了,是不是因为邪神在,感觉心里不舒服......” 小红没回答我的问题,停顿几秒后,放下茶杯,向我问道: “情侣是什么意思?” “啊?” “我没听过这个词。你答应过我,有不懂的事情都能问你的。” “当然。呃......情侣,就是一男一女,哦不对,现在时代开放了,不一定是一男一女。总之就是比未婚夫妻还要早一级的、确定关系的状态......” 我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竟然要向别人解释这个词的含义。 小红的下一个问题更是让我猝不及防: “那我们算是情侣吗?因为你主动抱过我,还送过我发簪和香囊。” “......” 我没想到这个时刻来得这么快。 不过既然话都到这了,要不干脆由我来捅破窗户纸吧? 可惜这个场景不够浪漫,我的释妄界里要是有花就好了。 冰箱里好像有花菜。 但还是算了...... 我放下茶杯,对小红露出笑容。 “小红,如果你愿意,我们来当情侣如何?” 对此,小红轻轻点头,又开始小口抿茶,没有额外反应。 我尴尬地轻咳一声。 “小红?” “怎么了?伊言。” “呃,我刚刚是说,我想和你成为情侣。” “嗯。我答应了。”小红回道。 “呃......是吗?那你现在很在意邪神吗?如果实在待不了不要勉强。” “没关系,我还能再待一会儿。” “那你怎么......不太高兴的样子?” “我很高兴。但是,情侣可以有很多个的,对吗?” 小红的语调一如既往,听不出情绪。 我马上意识到小红误会了,赶紧起身解释: “不不不不!虽然有些人是有复数个情侣的,但我有你一个就够了。” 闻言,小红抬起头,怔怔地看了我一会儿。 而后,终于露出笑容。 ...... 第94章 一条连裤袜 茶杯里飘出水汽,沁着氤氲的茶香。 释妄界中,又只有我一个人了。 我和小红确定关系后,还没来得及做些亲密的举动,她就因为对邪神的目光生理不适,不得不离开。 我本来还打算抱抱她的,想再看看她因为害羞红起来的脸。 结果落了个空。 但也无妨。 我现在入眠就会进入释妄界,以后有的是机会...... 小红离开后,我独自一人在释妄界自斟自酌,试图熬过无趣的时光。 我开始思考,自己能在释妄界做什么。 排除一堆做了等于白做的选项,我最后只剩一件事可做: 在释妄界进行练习,让已经领悟的技能更加纯熟。 如果我是高考生,或许能因此让分数提上一个档次。 但可惜,我已经是老社畜了。 现在需要拿来练习的,也就只有朱火符等符咒的绘制方法。 爷爷家有黄纸和朱砂墨,不仅有,而且很多。 我当即开始练习。 血色人脸没有再出现,时间就这样在笔墨间流逝了...... 将我叫醒的,是耳边传来的敲门声。 睁开眼,看到的是酒店房间的天花板。以及窗外柔和的阳光。 门外传来服务生的问询: “您好先生,快到退房时间了,请问需要续房吗?” “不用。不好意思,我马上起。” “好的先生,稍等会有工作人员来清扫。请记得帮忙开门......” 我从床上坐起,看了眼时间, 下午一点半。 我这一觉睡得够久的。 身心的疲劳一扫而空。但就我的体感而言,困意虽已消除,却感觉不到自己睡过觉。 比起苏醒,更像是在两个梦境间无缝穿梭。 指间的触感却告诉我,我对朱火符的绘制更加得心应手,证明在释妄界做练习是有效的。 我准备翻身下床。 却在这时,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怪味。 我眉头一皱,赶紧掀开被子。 只见被窝里,赫然躺着一条黑色的连裤袜。 原本汇聚在上面的液体,已经渗入床单,留下一滩淡淡的黄色。 我的心情顿时变得有些复杂。 好消息,我爆到伪人的装备了。 坏消息,是条沁满了尿液的衣物,而我也不是有特殊癖好的人。 我当即给这条东西拍了个照,发给了枯荣子。 【?】 还没来得及打字,枯荣子先发来一个问号。 我赶紧加快打字的速度: 【我从释妄界带出道具了】 然而,枯荣子发了个瑟瑟发抖的表情包,回话道: 【伊言,发错人了可以直说,你这样很不体面】 【屁!这东西真的是我从释妄界带出来的,估计又会跟着我】 【真的?】 【真的。我要是骗你,你天打五雷轰】 【好。】 枯荣子或许没看清我刚刚写的是什么。 我想和枯荣子找个地方见面,鉴定一下这玩意儿。 只可惜,这位道长之前弄坏了珍稀的太白拂尘,现在正在被世家禁足做法器,不做满一百件不准出门。医院的事都是托别人办的。 等他出来,得两三个月后了。 难道要我天天随身带着这骚袜子两三个月? 这是什么酷刑吗? 要是我真的那么做了,那我就真成变态了! 于是,我跟枯荣子说,这次就算了,等他出来以后,我爆到装备再找他。 结果这被枯荣子认为是心虚。 关键是他还不直说,只是回了句“我懂的,不用解释”。 我气不打一处来,当即要给他找证据。 我又给孟欣然发了消息: 【小孟,你那条连裤袜洗了吗?就是你昨晚换下来那条】 【?】 小孟也给我发来一个问号。 【别误会,我只是要通过这东西证明一些事情,如果还在的话跟我说一声】 【不好意思啊,大哥,那袜子我不小心弄丢了......】 【啊?怎么丢的?】 【昨晚跑的太急,落医院里了】 【那你现在在医院吗?能找到不?】 【找不到了,医院16楼被清的一干二净,昨晚的痕迹全没有了】 【好吧。那不用了......】 完蛋,死无对证。 我抓着自己的头发,向枯荣子回消息: 【证据找不到了,原本应该有一条一模一样的在现实里,但是丢了。我这条真的是释妄界带出的】 枯荣子又发来一个表示担忧的表情包。 【伊言,有空去精神科检查一下吧,你可能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偷了女孩子的东西】 【你妈的】 我气得当即把那条连裤袜扔进垃圾桶。 可转念一想,这东西要是突然出现在我手上,那可就不是泳衣能比拟的了。 定然会让我以更快的速度当众社死! 为了防止那种事件发生,我只能找个袋子,老老实实把连裤袜装起来。 刚洗漱完毕,酒店的清洁阿姨就来敲门了。 她一进来,就发现了床上的黄色污渍,以及弥漫于房间的骚味。 阿姨下意识看向我,露出鄙夷的目光。 对此,我只能尴尬地笑笑,一言不发地迅速逃离..... 退完房后,我在心里骂着那只送我连裤袜的伪人,上了高速,再次回到边海市瞑候街。 十八人烹尸案的热度还未消散,这片地方本来不会这么快解封的。 但我已经跟柳国兴通过气,说要在这里建立工作室。 柳国兴也知道这个案子是我报的警。没多问什么,就让人把这里开放了。 第一时间,我从107室的杂物堆里,找到那个红色铁桶。火急火燎地把连裤袜扔进去,再丢进一张朱火符。 意想之中的火焰却没有出现。 难道是这东西太湿了? 我嘴角一抽,不得不再把那连裤袜拿出来,来到洗手间,打开排气扇,先拧掉大部分液体,再用吹风机烘干它。 热乎乎的氨气不停扑到脸上,连裤袜总算回到了干燥的状态。 我迫不及待地再次尝试点燃。 朱火符落到裤袜上,却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我的表情逐渐僵硬起来。 不可能吧...... 我慌张地摸索全身上下,找出打火机,直接点燃那条袜子。 火焰确实是燃起来了。 然而,在我期待的目光中,奶奶并没有出现。 我就这样,闻着略带骚气的烟味,看着裤袜慢慢变成灰烬。 ...... 第95章 探险的少年 我独自一人清理了107室,把垃圾扔进曾装有尸体的垃圾堆中。 满头大汗地坐到竹摇椅上,我的心情才算平复了一点。 心底还残留着一丝后悔。 我不该那么快烧掉那条连裤袜的。 起码得等它至少跟随我一次,切实证明是从释妄界带出来的道具,再去烧它。 以及,为什么这次奶奶没出现呢? 难道是因为烧的时间不对? 之前两次,我都是在黄昏烧的,但这次没有。 还是说,奶奶去找爷爷了,暂时没空理我? 搞得现在,我都开始有点怀疑自己了。 我不会真的把孟欣然的裤袜带出来了吧? 昨晚我还真有那个作案时间。曾医生和孟欣然离开医院以后,我完全有机会把落下的连裤袜带走。 可那样的话,在警局被审问的时候也应该被发现才对啊? 难道张警官知道我拿着,只是没说? 或许,我是时候去一趟精神科了...... 摇椅晃动,发出嘎吱的声响。 走廊里隐约响起两个少年的说话声。 “诶!真的解封了。我去,一个人都没有,真的吓人......” “阿泽,老师都说不许来瞑候街了,咱还是回去吧?” “怕什么?杀人犯肯定早就跑了,我们这时候来拍视频,肯定爆款......” 不难听出,是两个来灵异地点探险的学生。 我并不打算搭理他们。 这片地方已经解封了,谁想来是谁的自由。只要他们不烦我,我也无所谓。 然而。 作为目前瞑候街五十二号的唯一住户,而且没关门,我显然是不可能不被他们发现的。 “诶!107开着门,快来快来!” “我靠,阿泽,你别拉我.....” 两个初中生模样的少年从门外探出半个身子。一个留着寸板头,一个梳中分戴眼镜。都穿着同一所中学的校服。 当他们看到我的时候,立刻嚎叫着,连滚带爬地跑开。 天色逐渐暗了。 我叹了口气,从摇椅上起身,打开电灯开关。 大概过了十几秒,那两个少年才重新进入了视野,其中一个举着手机,在拍摄视频。 “两位,这里是住宅区,能安静一点吗?”我对他们耸耸肩。 “叔,你是人不?”那寸板头少年向我问道。 “我是鬼。” “哈哈,别开玩笑了,叔......你现在还敢住这里啊?” “有什么不敢的?这里的房租便宜得很......哦不对,房东已经死了......” 我突然想到,这栋楼死了这么多人,肯定会变得很便宜。自己或许可以把这里买下来。 两少年听到我的话,却是打了个寒颤,手机都差点没拿稳。 停顿半晌后,还是那寸板头少年鼓起勇气,继续问道: “叔啊。能问你几句话不?像采访那样拍成视频。” “嗯?” 见两位少年不想走,我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聊天当然可以。但你们可要想清楚,和我待太久容易发生不好的事。” “哇!难道你是那种喜欢小男孩的怪叔叔?不要啊......” “......我倒不是指这种。” 这家伙懂得还挺多。 看在他这么有勇气的份上,我决定接受采访。 反正现在闲着无聊,我也不想因为自己可能会招惹伪人,就完全断绝和外人的接触。 不然,我和进监狱了又有什么差别。 “事先说好,如果要上传视频,记得帮我的脸打码,做得到吗?” 我晃动摇椅,打开外卖软件,开始安排今天的晚餐。 “okok,紫菜他会剪辑,我让他做后期。”阿泽指向一旁寡言少语的眼镜少年。 而后我得知,这眼镜中分叫康子才,外号紫菜。 而那阿泽原名杨淼泽。一听就是算命先生说命里缺水,才取的这个名字。 我也简单自我介绍了一下,跟他俩说我姓伊,喊我叔就行。 结果,我一说出口,他俩就惊得瞪大了双眼。 我这才想起来,自己这个姓氏最近在网上传得可火。 三个大案里都有我的身影呢。 “叔!你就是网上那个发疯的伊某吗?我们能对你独家采访了?” “阿泽。你别那么没礼貌......”康子才怯怯瞥了我一眼,拉着同伴的衣服。 我倒是不怎么在意这些,小孩子直言不讳很正常。 “没事。全国姓伊的人很多。不管我是不是那个伊某,你们有问题直接问就是了。”我对两人淡淡笑着。 “好嘞!叔。” 而后,阿泽开始了采访,问起了千奇百怪的问题。 比如,问我觉得烹尸惨案的凶手是人是鬼。 我回答,都不是,而是一种尚未被科学证实的存在。 又比如,他问我最近三大案的“伊某”会是杀人凶手吗? 问这个问题的时候,阿泽显然很紧张。 这小子,居然还试探我。 我对他回以微笑,神神秘秘地说,这件事,或许连他本人都不知道。 而后,他俩又接连问了我几个问题。 大多是关于我对灵异事件和都市传说的看法,以及对三大案的看法 而我的回答,也遵从着一个唯物主义者的本心。 既不特意敷衍,也不特意夸大和泄露伪人的事情。 可能是由于我的言行举止带有“知情人”一般的神秘感,又或是有一股经历过大风大浪的气质,两位少年逐渐流露出仰慕的神色。 到了后面,他们每次喊我叔的时候,都会下意识欠身,让我觉得很有意思。 这时,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杨淼泽和康子才被吓了一跳,齐齐向后看去。 我也借这个机会,悄悄把朱火符捏在掌心,扶在他们肩膀上。 我觉得他俩不会是伪人。 但现在我已经对人类失去了信任。只要是有意接近我的人,我都习惯性用朱火符试探一下。 “别担心,我点的外卖到了。一起吃点吧,我请客。” 随着我的话语,门外走来一名黄袍加身的外卖小哥,戴着头盔,提着几大袋东西。 他显然对这个地方有点犯怵,音调不自觉地提高,有些颤抖: “你、你好?外卖到了!瞑候街五十二号107室是这里吗?” “是。辛苦了。” “好!您慢用......” 外卖小哥把袋子挂到门把手上,飞也似的逃跑。 ...... 第96章 外卖小哥 这俩初中生还挺有礼貌的。 一听我说要请他们吃饭,马上像大人似的和我客套起来,借口天色不早要尽快回家。 当然,也可能是这个桥段让他们产生了既视感,怕被我这个怪叔叔灌醉拉进房间里。 然而。 当我把袋子里的东西拿出来后,他俩立刻就不淡定了。 起手是三只大龙虾。 然后是炸和牛三明治、黑松露芝士汉堡、蓝鳍金枪鱼刺身、特级鳗鱼饭。 当然,也有一些相对平民的,像炸鸡、烤串、薯条之类的东西。摆了满满一大桌子。 “你们真的不吃吗?我一个人可能吃不下这么多。”我对两人笑道,随便抓了块炸鸡吃起来。 那两人本来都走到门口了,如今被这一桌好菜的香味勾得走不动道,怔怔看过来。 “叔,你吃不下,点这么多干嘛呀,多浪费啊?”阿泽忍不住咽着口水。 “我看到想吃的东西就点了,不知不觉就点了这么多。” “哇,那叔你是真有钱,这些不便宜啊......” 一直不说话的康子才,此时看着我手上的炸鸡,对杨淼泽悄声说道: “阿泽,那个炸鸡的牌子我见过,市中心的一家店,可贵了,一份两百多......” 两人说了一阵悄悄话,最后好像是妥协了。 “叔,我们要是吃了,你不会收我们钱吧?” “都说是请客了,哪还会找你们要钱。” “饭里没下药吧?” “都是外卖送过来的,你们怕啥?不吃的话慢走不送,路上小心。” “吃吃吃!等我给妈发个消息......” 最后,两人不再矜持,和我一起大快朵颐。 期间,阿泽问我是做什么工作的。 我回答是杀猪的。 结果差点让这两位对屠宰行业有了不切实际的幻想。 我赶紧接着解释,自己最近做了些副业,才多赚了一点。 至于他们问我副业是什么,我只说是一项有点危险的工作,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不过因此,我在他们心中的神秘感再次加深,看我的目光愈发带有崇拜感。 “您好,外卖。” 这时,门外又响起了外卖员的喊声。 “叔,还有啊?我帮你拿!” 阿泽嘴里塞着满满的食物,惊喜地向外看去。 随即,他的神情立马转为疑惑。 那不久前才过来一趟的外卖小哥,此时又站在了107室的门口。 他举着一袋明显不太像外卖袋子的东西,笑着对我们伸出手来。 我买的东西虽然确实没到齐,但离这个外卖员离开,才不过七八分钟的时间。 这里可是三环以外,哪怕是抢单大王外加秋名山电动车神,也很难做到这个速度。 况且,上次这小哥来的时候还怕得要死。 难道这次就不怕了?适应得未免太快了一点。 “大叔,怎么又是你送啊?”杨淼泽没有想太多,眼看就要跑去接东西。 我及时拉住他的手,对他笑道:“还是我拿吧。客人好好坐着就行。” “哎呀,叔你干嘛拉我,怪吓人的......” “抱歉。” 我站起身,捏住口袋里的朱火符,来到那外卖小哥的身前。 刚靠近,我就闻到了一股酸臭的怪味。 那袋子里,显然不是包装盒一类的东西,而是一整袋起码放了五天的湿垃圾。 “是什么东西送到了?”我端详着外卖小哥僵硬的笑容。 现在的我,觉得这种已经算比较和蔼了。 平日里也会有人这么笑,那些被要求必须笑脸迎人的职位,大概就是这副表情。 “是......肉......”外卖小哥缓慢应答。 “你送错了吧?我没买这东西。你仔细看看地址。” 说完,我回到座位上,不再理会那外卖员。 除非万不得已,我不想让这俩初中生看到伪人被杀的样子,哪怕对他们而言只是一堆石油。 外卖小哥的笑容突然消失,举着袋子的手开始颤抖,连同塑料袋发出啪啪的声响。 它的声音也逐渐变化,忽大忽小,像是被小孩子肆意玩耍的音量键。 “地址......在哪,我......不知道......” “叔?”杨淼泽和康子才看到这诡异的一幕,脸色发白,想问我些什么。 我却面带微笑,对他们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他们之前采访过我的一个问题: 如果遇到了我所说的不人不鬼的怪物,要怎么办? 我的回答是,保持镇定,把它当做人哄骗它,尽早离开它。 当然,我还补充了一句: 这世上有人懂得对付它们,如果被纠缠上了,记得听从那些人的指挥。 “......” 杨淼泽和康子才对视一眼,默契地一点头,继续抓食物猛吃。 我再次走向前,对那外卖小哥道: “你不认路?没事,我带你去。阿泽、紫菜,你们继续吃,我马上回来。” 闻言,外卖小哥突然挤出夸张的笑容,好像一个人把笑肌绷到了最紧。 “好......啊......” “来,手机给我,我看看是什么地方?” “是.....这个......”伪人还真拿出个手机给我看了。 只不过屏幕上只有一堆跳动的色块,犹如损坏一般。 我做出恍然大悟的神色,勾搭住他的肩膀,拉着他往室外走。 “这里很近的,你跟我来。” 经过走廊,我带它来到了瞑候街的垃圾堆。 “就这里了,你再往里走点。”我把伪人往垃圾堆里推了推。 “这......是......哪......”伪人回头看我。 “你家啊。” 说话的同时,朱火符已经按到伪人的额头上。 外卖小哥瞬间化为正在焚烧的大型垃圾,在垃圾堆里怪叫打滚。 我拍拍手,准备回房。 却在扭头时,看到了两张目瞪口呆的脸蛋。 杨淼泽和康子才,手上还拿着汉堡薯条之类的东西,悄悄跟到建筑门外,看到了我除魔的一幕。 “烧垃圾有什么好看的,回去回去。” 我搭着两人的肩膀,把他们往107室推。 杨淼泽缓过神来,兴奋地大喊: “叔!那个就是不人不鬼的怪物吗?你那张符咒是什么,也太帅了吧!” 就连康子才也兴奋起来,两眼冒光:“伊叔,你的副业难道就是专门清除这些怪物的吗?太酷啦!” 我瞪了他们一眼,严肃起来。 “好奇心不要太旺盛,不然可能一辈子就毁了。” 他们被我的神情镇住,哦了一声,规矩地站好,继续吃东西。 但小孩显然无法很好地抑制住好奇心。 继续吃了几分钟晚餐后,杨淼泽忍不住再次开口: “叔。那你那个能着火的符咒能让我们看看不?我不发网上,在这里看一眼就行。” “不就是张鬼画符吗,有什么好看的。”我扒拉着鳗鱼饭,不以为意。 “好看好看,伊叔,求你了,我也想看。”康子才也向我做出请求。 两人开始拉扯我。 我拿他们没办法,干脆一人给他们一张,让他们慢慢欣赏去。 房间里顿时哇声一片。 ...... 第97章 垃圾堆 爷爷家显然没有空调,电风扇也已经损坏丢弃。 头顶的白炽灯也在散发热量,在这种夏天的夜里,如果不打开门窗通风,根本坐不住人。 两位少年讨论符咒的同时,门外又传来脚步声。 “你好?这份外卖也是这里的吗......” 第三次听到这个嗓音,我都有点熟悉了。 杨淼泽和康子才赶紧把朱火符藏在身后,看向门外。 果然,又是那名外卖小哥。 他变回了怯懦的模样,举着一个漂亮的外卖袋子,对我们挤出笑容。 “哥们,怎么又跑了一趟?”我向他问道。 “不好意思啊,兄弟。你买的东西比较多,有一袋忘了拿给你,在电动车上挂好久了。” “那没事,你挂门把手上吧。” “好、好的。” 外卖小哥如是照做,却在门外踌躇着,没有马上离开。 “还有什么事吗?”我再次警惕起来。 “抱歉哈,我还有一单外卖要送到瞑候街。但我对这一带不熟,导航又不准,差点把我导到垃圾堆里。能不能帮我指个路?谢谢了......” “哦,当然可以。” 我对杨淼泽两人耸耸肩,再次带着外卖小哥走到室外。 天已经彻底暗下。 瞑候街唯一的路灯发出电流声,自顾自闪烁,透过老旧的灯罩撒出黄光。 我偷偷把朱火符扫过小哥的肩膀,并无反应。 外卖小哥也没有留意到我的小动作,拿出手机向我问道: “兄弟你看,就是这个地址。瞑候街五十四号。可我怎么找都找不到啊,五十三号和五十五号之间只有个垃圾堆......” 确实。 不仅如此,那还是整条瞑候街唯一的垃圾堆。里面发生过不少事情,非要说的话也住过不少人。 我挠了挠头,对外卖小哥道: “瞑候街没有五十四号,应该是顾客写错了,你打个电话吧。” “呃好、好吧。” 外卖小哥额头上有些冒汗,走回电动车旁,尝试拨号的同时喃喃自语: “奇怪......怎么还是打不通......” 现在的我,听觉比以前更加灵敏,隐约听见了他说的话,止住脚步。 瞑候街解封不到一天,就有除了我以外的人回来入住了吗? 虽然不是完全没可能,但我的直觉告诉我,这其中或许有猫腻。 我再次看向外卖小哥: “哥们,五十四号点的外卖是什么啊?” “是一份白饭,备注要一双筷子,但一点配菜都没有。”外卖小哥电话一直打不通,听着提示音顺口回答。 “听我一句劝,哥们,这单别送了。可能有不好的东西在骗你。” “啊?兄、兄弟,我胆子本来就不大,你别跟我开这种玩笑。要不是配送费高,我都不想来这里的......” 外卖小哥勉强对我笑着,看了眼袋子里的泡沫饭盒。 “我没开玩笑。顺便一提,那个垃圾堆就是十八人烹尸案找出尸体的地方。我话到这里了,具体由你自己决定。” 我转过身去,不再理会他。 杨淼泽两人又在大门口偷看,被我一人一个脑瓜崩,推了回去。 我离开后,那外卖小哥提着盒饭,在原地呆站许久。 借助昏暗的路灯,他望了眼垃圾堆的方向。一瞬间,恐惧之色溢于言表,扔掉饭盒,跨上电动车迅速离开...... 而这些,已经进入室内的我自然不知情。 一刻钟后,我们和两位少年吃饱了。 食物还剩一点。我干脆分装成两袋,让杨淼泽和康子才带回家去。 至于让他们欣赏用的朱火符,我也懒得回收了。 跟他们说,这东西如果单买可不便宜,记得好好保存。如果哪天真的遇到了不对劲的东西,就偷偷沾到他身上。 “叔!再见!下次我也带好吃的给你!” “伊叔,下次和阿泽来我家做客吧......” 俩少年开心得原地蹦起,一步一回头地离开。 “好了,不用那么客套。瞑候街晚上比较暗,你们回家路上小心。还有,不要随便过来找我。” 我把两人送到大门口,对他们挥手。 以我平常的生活环境,接触的都是中老年人。 偶尔感受一下小孩们的活力,被他们崇拜一下,还挺有新鲜感的。 果然,人年纪一大,缺少了学生时期的伙伴,就希望周围热闹一点。 话说,小红现在有办法生孩子吗? 要不先在释妄界搞几个无生魑宝宝吧? 开玩笑的。 至少得等那邪神把目光移开。 一想到有东西看着我们,谁有心思做那事,小红肯定很难进入状态...... “妈的电灯泡。” 想到这里,我看向对天花板,对不知身处何处的邪神比了个中指...... 晚上的时间我不打算浪费。 我现在最缺的,还是符咒。 防身的家伙只有朱火符是远远不够的,之前对付伪人静怡,我已经吃过一次亏了。 如今经费充足,我打算出去一趟,把其他几个想制作的符咒材料集齐,研究一下新的武器。 首先就是出梦符。 这东西对我而言依然重要,能帮我判断自己是否在释妄界中。 但九浸九晒的工序,注定了这东西产出不高。 专门请别人来做或许是个办法。 但请别人做帮工,万一被世家知道收买了,我岂不是很亏。 陈大结巴倒是信得过。 可他这人做事毛手毛脚的,杀猪都一年多了,还会忘记挤腰子。万一哪个工序搞错了,给我做了堆废纸出来,我怕是要当场暴毙。 只能等以后定制流水线机械了...... 我在手机上翻看万变符术的电子书。 从一开始学习万变符术,我就已经留意到:每种符咒的介绍末尾,都会单独起一行,标有一个“此符可变”或者“不可变”。 像朱火符、九霄雷符、定身符、爆鸣符石等等写的都是“可变”。 而入梦符和出梦符,则写着“不可变”。 书里符咒的种类并不算多,为何爷爷却要称其为“万变”符术呢? 答案或许就出在这个标识上。 可惜,这几个字具体是个什么含义,爷爷并没有写。 只能我自己摸索,或者等奶奶把爷爷带到释妄界后,再去找他本人询问了。 ...... 第98章 又是外卖小哥 我将万变符术中的所有符咒过了一遍。 很多符咒虽然看着厉害,却并不是不可替代。 就比如那爆鸣符石,做起来麻烦的要死。我一张朱火符外加一个煤气罐,威力比它大得多。 唯一的缺点是安全性。 爆鸣符石只对怪异有作用,煤气罐却可以炸到我。 再比如,我从来没提到过的一个符咒:三昧真火符。 这玩意儿看描述就是个朱火符plus,但制作起来比朱火符麻烦百倍。 就我的情况而言,根本没有制作的必要。 一番思量后,除了出梦符,我又挑选出三种想制作的符咒: 分别是: 高性价比的九霄雷符; 能限制怪异行动的定身符; 以及,据说威力在所有符咒中最强,天下怪异难有一合之敌的赑风符。 九霄雷符没什么好说的,我感觉这东西基本是除了朱火符以外,最好做的一个。 定身符虽然材料珍贵,工艺耗时。我还是打算做几张应急。 要是以后再遇到二爷那样的人魑,先用定身符给他定住,看它还往哪里跑。 至于赑风符。 这东西一旦接触怪异,就会引起周围的气流钻入怪异体内,由内而外摧毁躯体。并且怪异不死,此风不停。 或许是年轻时为了炫耀功绩,爷爷在赑风符的页面这样写道: 【此符,贫道一生中只做出过一次,以其抹杀了一只百年人魑。自此,侥幸成就天才之名】 他也反复强调,这东西非常难做,和世家其他法器一样,做一张往往要花费数年。 但再难做的东西,在我看来都有时代的局限性,缺少工业化标准。 只要投入成本研究,开发机械,就能去除人工的不稳定因素,降本增效。 以前我还会掂量一下这样做会不会让我破产。 但现在,公司亏损有上面补贴,还担心个毛?大胆下手吧...... 我用手机备忘录准备了一份材料清单,打算出门,把能采购的东西都买回来。 关上房门,走廊外伸手不见五指。 老建筑里没有声控灯,一到这种时候,只能自己去摸索走廊上的开关。 脚步声在走廊回荡。 按照印象,我摸到了开关的凸起。 廊灯亮起的瞬间,眼前突兀地站着一个人。 又是那熟悉外卖小哥,一手提着被打翻的白米饭,另一手拿手机,瞪大眼睛,脸部和我的距离不超过半米。 他的下颌张得很开,合不拢嘴似的,向我问道: “你、你好......请问......能带我去瞑候街五十四号吗?” 哪怕身经百战,这种近距离跳吓还是让我打了个哆嗦。 我叹了口气,对它招招手,继续朝室外走去: “行。跟我来吧。” 是他自己想去垃圾堆的,我只不过是助人为乐。 然而,刚出建筑,我就感到背后一凉。 只见那垃圾堆中,赫然站着一大群的外卖小哥。 有蓝衣的,有黄衣的,戴着头盔,满当当地挤在一起,手里还各提着一盒白米饭...... 这个数量有点吓人。 我就想不明白了,到底是我把伪人招来了,还是这个世界本身就不安全...... 今天难得是个晴夜。微风从垃圾堆里带出淡淡的焦臭味,是上一个伪人被焚烧的气息。 我脚步突兀地一转,把下巴脱臼的小哥往相反方向领去。 可没走几步,他就拉住我的手,再次发言: “五十四号......在......哪?” “......跟我走就完事了。”我尽量把声音放轻。 但在过于寂静的街道上,我们的对话还是传到了垃圾堆那里。 一时间,所有伪人小哥齐齐扭头,把目光聚焦在我的后背上。 我瞬间绷紧神经,佯装镇定继续往前走。 我只能提醒自己乐观一点。 它们没有瞬移过来爆杀我,就还有回转的余地。 身后,外卖小哥们开始向我这里挪动脚步,发出杂乱的践踏声。 大概走出十来米,身旁的伪人再次拉住我,下巴越张越开,简直要脱落了一般,说话全是以啊为主的元音: “不对......在哪......这里的号数在.....变小......” 没想到这家伙还懂点数学。 “怎么了?你要找的是不瞑候街十四号吗?”我特意放大声音,让后面的伪人听到。 “不......是......” “——嗨,我就说嘛,你要去十四号得往这走,往街道深处当然找不到了。” “不,我要去的是.......” “听我的,十四号真的在这里,快点儿啊!我还有事呢。” 我欺负这只伪人说话又慢又模糊,不停打断他的话,把他往一条小巷拉去。 身后的大部队因此停住了脚步,让我短暂地松了一口气。 而后,我带着这名外卖小哥,拐进一条小巷。 “我要去......五十四号......” “行行行,到了。” 我满脸不耐烦,把朱火符拍到它的身上。而后掏出手机,打开音乐播放器,拉到最大音量。 伪人临死前的怪叫响彻小巷。 为了掩盖这个声音,我甚至声嘶力竭地唱了起来,一首柔和的情歌,硬是被唱成了死亡重金属。 走出巷口,伪人外卖大军的注意力再次聚焦在了我身上。 我装作不以为意地吼着歌,快步跑到车上,启动车辆。 咚咚咚...... 然而下一刻,耳边响起纷杂的敲击声。 伪人们突兀地瞬移过来,团团围在我车子周围,无数只手敲打着车窗,也敲击着我的心脏。 我挂上档,深吸一口气。 或许,是时候上演速度与激情了。 希望我好不容易淘到的爱车不要报废...... 这么想着,我握紧方向盘。 眼角的余光却无意间瞄到了什么。 却见副驾驶座上,熟悉的倩影端庄地坐着,对我弯起嘴角。 紧张的心情顿时烟消云散,我情不自禁握起小红的手,捧在掌心。 “小红,一天不见,甚是想念。” 不知何时,我又进入释妄界了。 “我也想你,伊言。所以很快又来找你了。” 小红的脸变得红扑扑的,看着我的手,似乎在感受我的体温。 “嗯。我很想和你好好独处一会儿。能帮我们把外面那帮家伙处理掉吗?他们有点烦人。” 小红点点头。 一瞬间,车外一群电灯泡全部倒飞出去,把瞑候街的建筑打出一个个人形的窟窿。 ...... 第99章 人言 我看着车外几乎要变成废墟的街区,感到了无与伦比的安全感。 作为一名二十七岁的大男人,被一个娇小少女保护虽然有点怪怪的,但当今年代,能吃软饭也是一种本事。 更何况我这也不算吃软饭嘛,只是女朋友恰巧比较厉害而已。 “小红,我可以抱抱你吗?我之前就想抱你了,只是没机会。” 我主动提出诉求,对小红展开双臂。 “可以。但是......”小红轻声回应,脸又红上一分。 没错,我想看的就是这个。 小红害羞的时候是她最像人类的时刻,也最容易让我感到心动。 “怎么了?有什么顾虑吗?”我嘴角忍不住勾起。 “没什么。” 她轻轻摇头,主动靠进我怀中。 然而,她的身体还有些僵硬和笨拙,维持着端坐时的姿态。 是因为紧张吗? 说实话,由于体温上的原因,我感觉自己像在抱一根电线杆子。或者说,一根相对软一点的电线杆子...... 小红也察觉到了我的尴尬,轻声开口: “伊言,我该怎么做?这样好像不太对。” “呃,我觉得你可以放松一点。虽然你的坐姿很漂亮,但也不用时时刻刻保持着。” “好。” 小红再次应答,身体柔软下来。 我刚想夸她做得好,话就憋在了嘴里。 现在的她,仿佛没有了骨头一般,瘫软在我怀中。只要双臂稍稍用力,就能让这位小姐产生不得了的形变。 或许,无论是无生魑还是人言魑,对人类的理解都比较停留于表面吧。 若小红想变得和我奶奶一样举止自然,还得从最基础的人体结构学起。 也不知,爷爷当初是否教过奶奶类似的事情。 奶奶年轻时,是不是也和小红一样,笨笨的有点可爱呢...... 为了防止小红被我抱得变形,我只能轻轻抚摸她的脑袋。 同时,跟讲解了骨头、内脏和皮肉的区别,无论皮肉有多放松,都会维持一定的弹性,且骨头永远会保持坚硬。 小红似懂非懂,询问是否可以观摩一下我的身体。 我自然愿意为了女友的学习事业奉献身体,敞开胸怀,任她触碰。 可惜的是,小红对此比较矜持。 除了抚摸我的脸颊和手掌,并没有做其他的动作。 “伊言,我好像明白了。下次来的时候我会做的更好。” “不用着急嘛,慢慢学就行,你能每天和我见几次面,我就很开心了。” 我感觉到自己即将苏醒,满脸笑容,轻轻拥抱小红,当做道别。 意识迅速模糊。 恍惚间,我好像又听到了小红的话语: “伊言,给另一边的你添麻烦了,抱歉......” 眼前的场景突兀发生了变化。 我的笑容也因此凝固。 此时的我,坐在瞑候街的垃圾堆中,紧紧拥抱着一团正在腐烂的尸体。 还是那名黄袍加身的外卖小哥,脸部和我仅相距五公分距离,如丧尸一般,肉体腐坏溶解,脸颊肌肉已经丢失,嘴巴张开得巨大无比。 啪嗒。 我轻轻一动,它的下颌骨就脱落了。 连带着一部分血肉掉在我的胸前,坠落地面。 而我的身下,亦是伪人们的尸体。 蓝黄的衣物之中,夹杂着湿润黏腻的血肉,互相堆砌,形成了诡异的王座。 好消息是,嘴巴里没有臭味。 或许是因为我吃饱了,在现实中才没有把这些伪人当成大餐。 所以,外卖小哥们做错了什么? 我无奈地笑笑。松开怀中的血肉,从“王座”上站起。身下和背后拉扯出粘稠的血色丝线。 在我看来,伪人死后是没有骨骼的。目光所及之处,大多是深浅不一的红色与黑色。 红色是血肉,黑色是内脏、以及类似粪便的物质。 我意外地平静,甚至突发奇想。 小红虽然暂时无法来到现实,却能看到现实中的我。 那就证明,我可以用隔空喊话的方式,跟她交流,不是吗? 我简直是个天才。 小红其实随时随地在我身边。只不过现实中的我,我无法听到她的回应罢了...... 身上已经很脏,我也不介意更脏一点。 这么想着,我从面前捞起一颗尚未腐烂的心脏,举在身前,微笑着自言自语。 “小红,这个就是心脏。负责泵血,拥抱的时候,你能感觉到我的心跳吗?这是人还活着的标志。” 我用手模拟着心脏跳动的模样。 而后,我扔掉心脏,继续在伪人的血肉中翻找,试图找到大脑。 可惜,伪人好像没有脑子。我翻找了许久,都没有找到类似的结构。只能退而求其次,抓起一块肝脏继续讲解。 “小红,这个是肝脏,人体内最大的器官。主要功能是解毒......如果你不清楚毒素的含义,下次我再讲。” 我又把肝脏扔到一旁,继续拿起能看出形状的肉块。 “这个是肠子,分大肠和小肠,往上是胃和食道,往下是肛门......” “这个是肾脏......” “这个是胰脏......” “这个是......” 找不到新东西后,我对空气挥挥手,装作小红就站在我身前。 “小红,就讲到这里吧,说多了也会枯燥。我先去洗澡了,你好好休息......” 夏天的夜里吹着腐臭的风,灌满鼻腔。 我回到107室的门前,拉开门,却在这时留意到了自己一路踩来的血脚印,以及从我身上滴落的血点。 “好险,差点白打扫了。”我再次原路返回,往瞑候街外走去。 如果我选择开车,那洗车的师傅肯定又要埋怨我了。 反正对其他人而言,我不过是沾了一身黑色粘液,回头率高一点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么想着,我用手在胸前抠起一坨腐臭的血肉,敷面膜般糊在脸上,用于防止别人拍视频发到网上,让我又出了名。 走出瞑候街后,眼前逐渐有了行人的踪影。 就这样,我强顶着行人惊恐的目光,找到服装店和鞋店,买了几身行头,以及洗浴用品等等,再次返回107室清洗身体。 我本想顺便把符咒的材料也买了。 但好在,我还没有缺失最基本的羞耻心。被行人议论久了,也是会不好意思的。 ...... 第100章 安排 短暂的休假很快过去。 说是休假,其实我并没有太多休息的时间。 无论是释妄界中,还是现实,我手上的活堆积成山,怎么做都做不完...... 首先是三种符咒的制作。 九霄雷符对符纸的要求不高,和朱火符一样只要寻常黄纸。 比较费事的,是画符用的墨水。 需取三十六年以上树龄的雷击木,加入新鲜猪油、羊油进一步焚烧,筛取松烟,再加大量紫草提取物、少量龙涎香、麝香。最后用牛胶混合,制成墨条。 用这种墨条研磨的墨汁,会呈现出一种瑰丽的紫色,用它绘制符咒,便可做出九霄雷符。 在从前,要搞到雷击木或许很麻烦。 但现在咱有电啊。 网上甚至有专门的雷击木设备,买来一插电就能定制。并不存在一定要天然雷劈,才能汲取天地精华的说法。 至于紫草提取物,网上也能买到,甚至不用我自己浓缩。 这些天,我已经基本快把九霄雷符的墨条做出来了。 再说定身符。 这玩意儿要雪莲、肉苁蓉、山参等共计十八种植物性药材的纤维制成草纸。再用黄金、红宝石、玛瑙等共计九种矿石磨成极细的粉末,按一定比例混合制成颜料进行绘制。 在这个时代,买这些东西并不用花太多钱。 药材有大棚种植的,红宝石之类的矿石也能人工制作。 哪怕以前很考验毅力的磨粉工艺,现在也有机械可以代劳,想打多细就有多细。 麻烦的是,机械设备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开发出来的。我那台画符机器人到现在都没做好呢。 所以我目前只是集齐了材料,还在研磨晒干的阶段上。 至于赑风符。光是材料就有百来种,一时半会儿根本集不齐,就先不提了。 ...... 休假过后,我已经有了从屠宰厂辞职的想法。 但姜厂长对我百般求情,说我是他完成上头指标的重要人物,求我别走。 我这人,对熟人容易心软,就回到了上班杀猪的日子。 只不过我再也不加班了。 每天做完当天的量,不管姜厂长说什么,我都会准时下班。 然后和陈大结巴去瞑候街打理公司,为自己而加班...... “伊言!这个放哪?特么累死我了。” 陈大立抱着一个装满药液的大瓦缸,满头大汗地挪到107室的房门前。 “哦,107不打算放东西了。所有材料搬到105和106去吧。” “我去!你不早说,知道这个有多重吗?害我多走几步。” “别抱怨了,等下请你吃好吃的......” “那我要那个黑松露汉堡!给我点两个!” “行行行。有你吃的......” 我俩在瞑候街的小工作室鼓捣了几天,各种瓶瓶罐罐和机械逐渐占满了室内。 107室大概只有七十平米,根本不够放东西。 于是,我干脆把这里布置成了会客室,制作符纸的材料和机械分门别类,放置到其他房间。 我可不是非法占用民房。 而是又联系上柳国兴,跟他说我想把整栋瞑候街五十二号的建筑买下来,当作工厂。 大佬的办事效率很高。最终,我只用五十万左右,就买下了整栋建筑共计五千多平米的空间四十年的使用权。 这五十万也不用我自己出,之前柳国兴答应过我要给一笔创业经费,已经拨下来了。刚好七十万,是以官方名义送我的,而不是贷款。 再加上买材料和订购机械设备花掉的钱,我兜里还存有三百三十万,够我继续挥霍很久。 我的钞能力自然引起了陈大立的注意。 他羡慕得不得了,问我这几天到底杀了多少伪人,发这么大财。 对此我只能表示,是我数次死里逃生,外加爸妈的老命换的。 陈大结巴瞬间收敛笑容。 他这人,情商还是有的。只不过,安慰的方式还是那么令人窒息: “伊言,别伤心。以后我就是你爸。来,爸爸抱抱。” “滚!” 他这样,我反而觉得轻松。忍不住笑了,一脚把他踹出门去继续搬东西。 除此之外,公司的营业执照我们也抽空办了出来。 公司根据我的名字取名,叫做一言管理咨询有限公司。 没错,套壳了一个咨询公司。 目前成员就我们俩人。 我是董事长、兼产品开发与生产人员、兼业务员。 陈大立则是总经理、兼杂工、兼宣传部长。 套壳方式是陈大立决定的。主要业务是商业与个人前景咨询,附带提供情绪价值的夸夸服务。 我吐槽,这不就是算命嘛。我爷爷的老本行。 陈大结巴却说这不一样。 正经算命是要学周易的,咱们不用,有张嘴就行。 也就是纯坑人。 我懒得跟陈大立计较。 如果真的接到了咨询业务,由他自己去处理,公司别让人投诉了就行...... “兄、兄弟,你的外卖到了......” 耳边再次传来熟悉的嗓音。 那位黄袍加身的外卖小哥再次出现。 算上伪人,我已经忘了这是第几次看到他面孔了。 我现在和他也熟悉了,知道他姓黄,叫黄勇。有着一个和性格完全不像的名字,以及一个和职业着装很搭配的姓氏。 我这几天在瞑候街点外卖,本来是完全没人接单的。 但我深知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为了方便自己,每次点餐都备注要给外卖员加十个鸡腿。 结果,居然每次都是这位小黄来送。简直是抢单大王...... “辛苦了,小黄,放门把上吧。”我放下手中的活计,对他笑道。 “好嘞,感谢老板的十个鸡腿,老板大气......” 黄勇殷勤地对我鞠了一躬,迅速离开。 夕阳照进窗户,拉出长长的影子。 我和陈大立开始用餐,一边讨论今天还有哪些待办事项。 我表示,接下来我打算把住的地方搬到这里,以后就不用三个地方来回跑了。 再然后,就是在爷爷家整一个好一点的wifi,装个空调,再把楼道的灯改成声控的,加强房间隔音等等。 搬家的事就不用陈大立帮忙了,他帮我继续跟进机械设备的开发就行。 “行,我吃饱先走了。伊言你自己小心伪人,记得好好休息。” 陈大立打了个饱嗝,从新买的沙发上起身,伸了个懒腰。 “知道了。你怎么跟老妈子似的。” “我这不是担心你嘛!现在这样每天连轴转,我都觉得累了。有时候咱也该放松一下嘛,你多久没开电脑了?” “再等等吧,等我有了用不完的符咒,能在现实世界乱杀以后,再跟你到游戏世界乱杀。” “那说好了啊!” 而后,陈大立嘟囔着要回家洗澡,坐上他的库里南,驱车离开。 我也狠狠吐了口气,打算回到铭心公寓,去整理一下物品。 ...... 第101章 回公寓 打理公司的这几天,我并没有遇上伪人。 但我疑神疑鬼的习惯已经改不掉了。 每当发现疑似跟踪的人,我都会分外留意。直到路过某个岔口,对方和我去往了不同的方向,才能放松神经。 爷爷家的菜刀被我砍防爆盾砍坏一把,我又买了一把趁手的大马士革钢刀,带在身上。 现在的我,随时随地穿着钉靴,靴子里也藏有两把小刀,身上随时带有打火机和打火机油。 当然,少不了尽可能多的朱火符。 也因此,虽然天气逐渐炎热,我依旧披着外套,和周围人的打扮格格不入。 铭心公寓的地下车库还没解封。 我把车停到公寓门口,方便搬家装东西。 刚路过保安亭,就有人喊住我: “伊大哥!还记得我吗?” 保安亭里,高大的冯光胜身穿保安服,一边抹着汗,站起身对我招手。 “光胜啊,当然记得。这些天你去哪了?” 最近我回家时,一直是其他保安坐岗,都没有遇到过这位。 “哎,别提了,大哥。我被家里人叫去相亲了。还以为什么好事呢,结果给我介绍了个如花一样的,还上来问我存款多少。这不,我又被吓回来了。” “你这么年轻,不用着急的。等缘分到了自然会有的......对吧,小红。” 话语的最后,我对身旁轻声说了一句,好似小红站在那里一般。 我在入眠后问过她,问她是否能听到我在现实里和她对话。 自然是得到了肯定的回答。 甚至,小红还会特意记住我说过什么,等我进入释妄界后,再一起回复我。 所以,我也养成习惯,时不时会悄悄跟她搭上一句。 可不曾想,冯光胜的耳朵还挺灵。 他以为我牵着宠物,从保安亭探出身,却发现什么都没有,顿时神色诧异。 “大哥,你在跟谁说话啊?” “哦,没什么。我自言自语呢。” 冯光胜闻言,撇撇嘴,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脑袋。 “大哥啊,你去检查这里了吗?结果怎样?” “我最近实在是太忙了,一直没有机会去医院。” “是嘛。我觉得这事还蛮重要的,你找个机会尽快去吧。” “行,等我忙完了这一阵,就去精神科......” 我随意地笑笑,又跟冯光胜说了要搬家的事,和他道别,走到了电梯前。 对电梯这地方,我也是有点后遗症的。 每次电梯开门,我都要第一时间查看电梯内每个人的面孔。 观察他们是男是女,是老是少,又或者行为举止如何。遇到了可疑的,则会用朱火符偷偷试探一下,哪怕对方只是个擦肩而过的陌生人。 我也知道自己有些神经过敏了。 但就是改不掉这个习惯。 为了不让自己的压力太大,我会更频繁地和小红对话。 只有用这种方式,想象身边有她陪着我,我才能恢复平常的心态。 电梯门开启,里面空无一人。 我按亮18层的按钮,低声自言自语,跟小红聊起我和冯光胜是怎么认识的,以及我在这个电梯里遭遇的事情。 就这样,一路来到18层。 走廊上声控灯还未亮起,我就看到了别的光源。 我家的对门,也就刘姨家,房门大开着,灯光从门里倾泻出来。 为了进家门,我无可避免地看到了他们家里。 此时刘姨家中,除了她和她女儿李菁菁,还有一个西装革履的陌生男人,三四十岁的样子,并不是刘姨那个常年加班的丈夫。 我和刘姨对上了视线。 虽然没有说话的兴趣,但出于基本的礼貌,还是对她点了点头。 “伊言啊,你等一等。” 刘姨提着一袋东西小跑出来,叫住我。 “有事吗?刘姨。” “伊言,这几天一直没机会见到你。这个你拿着,是我老家自己摘的茶菇,回去泡点汤喝。”刘姨的表情略显尴尬,勉强弯起嘴角。 显然,她还在为上次李菁菁的行为感到抱歉。 对我而言,都已经快忘记这件事了。 “你太客气了,刘姨。不用特意送我这么多东西的。”我对刘姨露出微笑。 刘姨却把茶菇硬塞到我手里,开始数落起自己的女儿: “就当我是替菁菁道歉。她这人啊,以前她爸管她不严,才养成了这个性子。刘姨我不求你什么,只希望你能原谅她......” 刘姨的话显然也传到了客厅里。 她并没说什么难听的话,李菁菁就忍不住向这里大喊起来: “妈!你又在跟那杀猪的说啥呢?不知道赵总在这吗?快把门关上。” “菁菁,你又这么没礼貌!” 刘姨叹了口气,似乎对自己的女儿死心了。对我赔笑着欠身,准备关门。 可这个动作刚进行到一半,她家的客厅里就又传来一句话: “请等一下。” 是那所谓的赵总说的。 听声音,确实不年轻了,说是四十岁,应该也已经四十岁过半。 “菁菁。你怎么能歧视体力劳动者呢?哪怕是我,也是从一线工人干起的。” 赵总对李菁菁数落着,来到我跟前,掏出一盒华子,抖出两根。 他下巴上留有青色的胡茬,一看就是为了见女方家长特意刮的。整体打扮得干净得体,不显油腻,或许平日里是个忙于工作的实干家。 而客厅里,李菁菁听了这话,面色不悦,默默翘起脚,不再看向这边。 “抱歉,我不会。”我向来伸手不打笑脸人,对他摆摆手。 赵总点点头,收回华子,继续道: “请你见谅。菁菁她这人平日里心地很善良的,可能没经历过社会,比较不会说话。” “哦?” 听赵总这么说,我都有些同情他了。 那李菁菁是什么德行,我能不知道吗? 没想到她这次,硬是把这么一个白手起家的老总骗到手了。 不过毕竟刘姨在场,我还是要给一些面子的,没有当众拆穿李菁菁干的好事。 “我不会和李小姐计较的。从我做她邻居开始,她就是这个习惯。您要和她处对象,是吗?” 赵总从我的话里品出了一些端倪,表情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是啊。虽然我们年纪相差大了点,但我们之间没有太多物质上的牵扯。是以结婚为前提的恋爱。” 此话一出,忍不住扬了扬眉毛。 “赵总,你和李小姐肯定认识不久吧?打拼大半辈子不容易,结婚这种大事,还是得花些时间,了解一下另一半的品性......” 然而,赵总还没做出回应,门里先传来了李菁菁的嘶吼: “伊言!我警告你别多嘴!说谁品行不端呢!” ...... 第102章 赵总 李菁菁这一声可谓是河东狮吼,整个18层的住户估计都听到了。 我忍不住对赵总笑道: “你看,这可不是我说的。是李小姐自己沉不住气。” “菁菁?”赵总皱起眉头,摸着下巴看向李菁菁。 李菁菁也意识到自己失言,赶紧从房里跑出来,拉起赵总的手。 “赵哥,你别听他瞎说,你不是说我是世间少有的好姑娘吗?今天要来和我订婚的......” 李菁菁这人,虽然有点小聪明,却又太急功近利。 她的这段话未免有些欲盖弥彰了。 赵总听闻,更是陷入沉默,没有马上回答。 我只是觉得这一幕好笑,默默勾着嘴角。 没想到,我这一笑,却好似击中了李菁菁的痛点,让她瞬间爆发: “伊言!你这杀猪的穷鬼!居然挑拨离间,你混蛋!” 李菁菁恼羞成怒。一张还算漂亮的脸蛋,因情绪失控变得尖酸刻薄。 她想要甩我一巴掌。但刚出手,她的手腕就被我抓住了。 连我爸我都可以完全控制住,更别说她一个弱女子。缺乏劳动的纤细手腕完全挣脱不了我的铁钳,被牢牢固定在原地。 我甚至有一种感觉。 自己只要稍一用力,对面的尺骨和桡骨就会应声而断,当场残废...... 李菁菁见巴掌落了空,更加着急,泼妇般大喊: “非礼啊!大家快来看!伊言要非礼我!”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刘姨也是才反应过来李菁菁想干什么,连忙前来劝阻: “伊言,真对不起啊!刚才是菁菁的问题,我等一下就训她......” 而我只是冷冰冰地盯着这个略有姿色的拜金女,另一只手下意识握向腰间的刀柄。 无数次杀死伪人的经历提醒我,只需一刀,我就能让眼前之人头颅落地,变为一摊死肉。 好在,即将抽刀的瞬间,我及时恢复了理智...... 一瞬间,空气好似冰冷了几度。 李菁菁的声音突然噎在喉咙里,好似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事物。 就连刘姨和赵总也感觉到了什么,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不再该说些什么。 场面诡异地安静下来。 18层的住户听到李菁菁的声音,开门查看,一见到这里的情况,又马上互相催促着关门...... “不好意思啊,李小姐。我最近工作太忙了,精神压力大,多有得罪。” 我主动松手,露出笑容,才让仿若凝固的空气重新流动起来。 李菁菁被我的话吓得身子一颤,从呆滞中回过神,伸手指着我: “伊言,你、你杀过人!你就是三大案的伊某!你就是凶手!” “李小姐,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小心我告你诽谤。” 我平静地看着她。 这一下,李菁菁确实不敢说话了,冷汗从额头上流下,好似被饿狼盯上的绵羊。 很多武侠小说都有提及,经常杀生的人,尤其是残杀同类的人,身上会有煞气,光是一个眼神就能让人感到惧怕。 结合过往的经验,我确实获得了类似的气质。 但我不太认同煞气这种玄学说法。 或许可以解释为:经常杀生的人,面相更加冷漠,且下意识把目光放在别人的脖颈等要害处。才会引起他人原始的本能,觉得“这个人要杀我”。 那些杀伐果断的大将军、特种兵,大多也有这种不同寻常的气质...... 刘姨挤出笑容对我劝道: “伊、伊言,你别生气,有事好说......” “刘姨,你不用那么害怕嘛,我只是杀猪杀多了,人比较凶而已。” 我尝试让自己的表情柔和一点,实际效果貌似不太理想。 见场面变得有些无趣,我再次对几人点头,转身往自家门里走去。 “刘姨,我以后就要搬离这里了。谢谢你的茶菇,我会用它煲几锅好汤的。” “......伊言,你要搬家了?”刘姨回过神,轻声问道。 “嗯。我和别人合伙开公司,以后就不住这里了。” “哦,好......伊言你果然有出息,祝你创业成功。”刘姨一如既往地对我笑笑,只是笑容变得有些勉强。 “谢谢刘姨。有你这句话,我就很开心了。” 我回以笑意,关上房门。 有趣的是,关门的同时,我看到了赵总的表情。 显然,刚刚李菁菁的一整套变脸连招,让赵总的恋爱脑平静了许多。 他看向李菁菁的眼神,已经满是鄙夷...... “小红,你以前也说害怕我,现在应该不会了吧?我真的......很可怕吗?” 我自言自语,开始整理家中的物品。 可还没开始多久,门外就传来了李菁菁声嘶力竭的哭喊。 “不!赵哥!赵总!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刚刚只是一时激动,我真的不是看重你的钱啊......” “你以为我还会相信吗?花言巧语。我真是看走了眼!” 门外传来皮鞋踩踏地砖的脚步声,逐渐走远。 我也起了些八卦的心思,和其他住户一样,打开门偷偷向外看去。 走廊外,李菁菁痛哭流涕,光脚追上赵总,一路纠缠到电梯前。就跟煮熟的鸭子飞了一样,懊悔不已。 “不是啊!赵哥。我是真心爱你的......” “松开我。你当初还说自己不在乎钱,跟我玩欲擒故。结果现在张口穷鬼闭口穷鬼,真当我是傻子吗?” “那我的海景别墅呢?赵哥你说好要送我一套的......你可不能反悔......” “菁菁!你别在这丢人现眼了!” 刘姨看着走廊里一堆探出来的脑袋,脸上挂不住,试图把李菁菁拉回家里。 而后,电梯到了。 赵总想进电梯,却被李菁菁拉着衣襟,恼怒之下,甩了她一巴掌。 “啊!” 李菁菁终于松了手,捂着脸跪在地上。 “浪费我的时间!”赵总一脸不忿地整理好西服,按下关门键。 只留李菁菁在电梯口不停哭喊,刘姨怎么拉都拉不动她,又给了她一巴掌,才让她重新站了起来。 我心想,那位赵总还挺有魄力的。 一个从打工仔打拼到大老板,能承诺给爱人送海景房的人。就算一时被绿茶冲昏了头脑,也不可能是傻子。 他帮我出了一口气,以后要是有机会碰到他,我可得和他交个朋友。 ...... 第103章 赶出家门 刘姨把李菁菁拖回家里,用力关上房门。 走廊里还能听到两人的争吵声。 大致内容是,李菁菁埋怨刘姨和我在赵总面前多嘴。 她说,要不是我俩,她早就当上富太太了,不用再待在这个化妆品都只能买便宜货的穷鬼家里。 女儿说出如此过分的话,哪怕刘姨再看重自己女儿,也不免火冒三丈。 她当场暴怒,要把李菁菁赶出门去,从明天的早餐开始,不要再想从她和她爸手里拿一分钱。 此话一出,李菁菁当场哑火。 而后两人的谈话就小声许多,听不太清了...... “老板,还有别的东西要搬不?” 两名皮肤黝黑的壮硕青年,满身汗水地从电梯里跑出来,来到我面前。 他们是我临时请来的搬工,帮我搬东西的。 “还剩最后几件,这趟下去就不用再上来了。二维码给个,我帮你们把工钱结了。”我向两人递水,顺带拿出手机。 “老板,不着急的,等帮您搬到家了再付款。” “没事,夏天晚上这么热,愿意过来一趟不容易。你们也顺便休息一下。” “那......好吧,谢谢老板。” 两人露出淳朴的笑容,接过水咕咚咕咚地牛饮。 这时,对家的房门再次打开。 刘姨露出我前所未见的怒容,撵着李菁菁,把她的宝贝女儿推出了家门。 “从今以后,我刘兰没你这个女儿!你今晚你要找哪个男人睡是你的事,给我滚出这个家去!” “妈!我错了,你别生气......” 李菁菁眼睛都哭肿了,不停敲着门。刘姨却完全不回应她。 两名搬工表情尴尬地看着这一幕。 其中一位大哥或许是觉得李菁菁可怜,主动靠过去问道: “妹子。没事吧?和家里闹矛盾了?” 可没想,李菁菁泪眼婆娑地一回头,马上露出一丝嫌恶的神色。 “不关你的事,离我远点,不知道自己身上很臭吗?” 一听这话,大哥本就黝黑的脸显得更黑了,嘟囔着方言脏话,不再理会她。 “ok,钱转过去了。” 随着我的话语,走廊里传来两声到账提示音。 “叮——,某信收款999元。” 两名搬工连忙拿出手机,一看是我转的,当场急了,向我问道: “老板!这不对吧。不是说好全程每人200吗?干嘛转这么多。” “没事,我今天心情好,剩下的钱请你们吃夜宵。” 我笑着拍了拍两人的肩膀。 我每天杀猪完也是满身大汗,丝毫不在意他们身上的汗水。 两名搬工相视一笑,对我万般感谢。 某信的收款提示音,自然也传到了李菁菁耳朵里。 她看向我,神情变得有些复杂。 既有以往习惯性的轻蔑,又有对我阔绰出手的讶异,还有不久前残留的恐惧。 就这表情丰富程度,果然天生是当演员的料。 “伊言,你不用为了嘲笑我打肿脸充胖子。要是你真那么有钱,给我转十万,我可以考虑和你试一试。” “噗。” 没等我说话,一旁的搬工大哥先笑了。 他们用外地方言轻声交谈: “我以为这种台词在小说里才有的嘞,没想到在现实里也有哦。” “不是有个说法嘛,现实比小说更魔幻的嘞。要我说,这种女人太势利眼。根本配不上这位老板。” 他们那的方言只是带有口音的普通话而已,在场的人都能听懂。 李菁菁眉毛一竖,又要发火。 但她老妈的教训终于让她有了点长进,居然忍住了脾气,继续对我道: “伊言。你们男人不就是喜欢漂亮的吗?我这样的女孩你平常很难见到吧?我就不信你对我就一点想法都没有。” 哦?听这意思,是要直接卖了? 我鄙夷地看着李菁菁哭花了妆的脸,嗤笑一声。 “不好意思,李小姐。恰恰相反,我最近见到的女孩子,每一个都比你年轻漂亮性格好。你这样又空又脏的花瓶,我还真看不上。” 我对两位搬工招招手,和他们搬起最后几件东西,往电梯走去。 “老板,你别搬啊,让我们来!”搬工大哥见我亲自动手,焦急地对我示意。 “没事。最后两件了,我搭把手,咱们能少上来一趟。免得再看到那位自命不凡的小姐。” “哈哈,老板你真是实在人。以后有活一定要再找我俩啊,绝对服务到位。” “那赶巧,最近我的公司正在装修,应该有不少搬运的活。” “哎呀!我、我我就随口一说!真有活啊?” “真有。工资少不了你们的,还包三餐。就是工作地点可能遇上脏东西,需要些勇气。” “没事!我俩不怕鬼!谢谢老板!” ...... 身后,李菁菁呆站许久,才消化掉我的一席话。 她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对我大吼: “伊言!你这杀猪的肯定在骗人!你就是为了气我,对不对!” 电梯刚好到达。 我连头都懒得回,和搬工们一起走进电梯,对李菁菁留下一句话: “信不信由你。顺便一提,我已经和其中最漂亮的一位交往了。再也不见,李小姐。” 电梯门关闭,如谢幕一般隔去了李菁菁呆滞的表情。 夜逐渐深了,楼道里少有人影。 我再次来到公寓一层,本想和冯光胜打个招呼。 却发现他不在保安亭里。 而是在小区花坛的边上,和另一名身穿白衬衫的男人大声争吵。 两名男人的嘶吼响彻夜空,惊走了路过的野猫。 我让搬工把行李装车,自己则过去冯光胜那里探个究竟。 刚靠近,就见冯光胜脸红脖子粗,对那衬衫男吼道: “经理!不是你叫我帮你买烟的吗?我怎么就玩忽职守了!” 那保安经理也不遑承让,也对冯光胜怒吼: “冯光胜!你什么态度!我不是说了吗?在这里坐班,除了去厕所,其他时间一律不许离开保安亭!你还好意思骗我说我叫你买烟?” “经理,你特么是失忆了吗?哦,我懂了,你特么早就想赶我走了,才搞了这么一出是吧?” “你想走没人拦着!” “走就走!三千五一个月,保安亭里还没空调,老子不伺候你了!” 冯光胜摘下保安帽,脱掉保安服,狠狠摔在地上。 然而他一扭头,就看到了我的身影,表情变得有些尴尬。 ...... 第104章 冯光胜与保安经理 我对冯光胜招招手,让他过来。 冯光胜轻咳一声,光着膀子,用最后的倔强对保安经理吼道:“这个月工资记得结!” 而后,就换了副表情,傻笑着朝我走过来。 “伊大哥,有事啊?” “没什么。本来想和你打个招呼的。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 “不,大哥你来得正是时候!” 冯光胜面色严肃,当场单膝跪下,对我抱拳: “教练,我想学杀猪!请教我杀猪吧!” “好好好,不用行此大礼。” 我被他逗笑了,赶紧把他扶起来,顺便还用朱火符碰了一下他。 “光胜,但你可想好了,和我沾关系的人多少会遇到点不好的东西。你确定要拜我为师?” “伊大哥,你咋还说这些啊?咱好歹也是上过大学的人。不语怪力乱神的......” “行吧,好徒儿。” 这样近距离看,这位冯老弟是真的蛮高的,应该接近两米了。 不仅如此,他还胖,大胸大肚子的,走路都发颤,一看就是块当屠夫的料...... 择日不如撞日,就收这位当徒弟吧。 以后,我的工作重心会从杀猪转移到经营公司上。 一身自研的杀猪手艺如果就这么荒废了,也是可惜。不如找个人传承下去,以后我再提出辞职,姜厂长也能别那么紧张。 冯光胜见我在端详他,拍着自己的肚子,打出白花花的波浪: “伊大哥,咋样?我是块杀猪的料子不?” “那肯定得是啊。以后你就是我徒弟了,明早七点半记得到兴业屠宰厂,我把你介绍给姜厂长。” “好嘞!感谢师父栽培!” “不客气。你先把衣服穿好......” 我俩谈话期间,那白衬衫的保安经理已经捡起地上的保安服,气冲冲地走进了铭心公寓。 我又向冯光胜问起,他刚刚遇到了什么。 冯光胜说,我上楼才没多久,他的上司、也就是刚刚那衬衫男就把他叫出了保安亭。 保安经理让冯光胜帮他买包烟,说他会在花坛这等他。 冯光胜当时就心有不满了。 且不说这是不是自己的活,让他跑腿买烟,至少得把烟钱给他吧? 但打工人的悲哀就是如此。 哪怕心里一万个不情愿,上面交代的事,也只能捏着鼻子做掉。 于是,从不抽烟的他自掏腰包,给经理买了盒最便宜的。来到花坛边上,却没看到保安经理的身影。 冯光胜心中更加不满,一边骂娘一边在花坛边等待。 最后,保安经理确实等到了。 却是来训他的,说他玩忽职守,要扣工资。 再然后就有了我看到的那一幕。 “我早看那人模狗样的家伙不爽了!不就是个小组长嘛,天天给我们下死命令,满嘴扣工资扣工资......” 冯光胜依旧在骂骂咧咧,向我诉苦。 “好了,你消消气。等你学会了我的一身手艺,保准你工资比那人高三倍以上。” “嘿嘿。好的好的......” 我在意的事情显然不在此处。 我让冯光胜回忆一下,那保安经理叫他去买烟的时候,是否有奇怪的地方。 冯光胜陷入沉思。 他说,平常上司跟自己说话,都是一副命令式的语气,喊他全名。 唯独叫他买烟那次,居然喊他小冯。 而且,现在他回忆起来,他发觉经理说话的方式也怪怪的。 总有一些字词被重复一次,比如:你现在、现在就过去;又或者:我在花坛、花坛等你。 搞得冯光胜很难理解,还以为上司嘴巴抽筋了。 如此,答案就很明显了。 冯光胜都还没跟我拜师呢,就先遭遇了伪人...... “光胜。你遇到的应该不是真正的经理。还记得我不久前说的的话吗?” “啊?啥意思啊,伊大哥......” 我跟冯光胜说了伪人的事情。 对这项介绍工作,我已经轻车熟路,能像背文章一样迅速说明,好似销售员对自家产品的讲解。 冯光胜被我说得一愣一愣的,花了好久时间思考,才皱着眉头,再次说出话来: “可是,师父。这故事我好像在网上看过,这世上难道......” “伪人不是鬼。是一种还未被科学证实的存在。骗你纯粹是觉得好玩,玩腻了就会杀掉。一旦没杀干净,一个地方的伪人就会越来越多。” 我都学会抢答了。 “呃,师父,你怎么这么熟练啊。”冯光胜挠了挠满是汗水的脑袋。 “我现在有个副业,就是专杀伪人的。你可以叫我......除伪业务专员,简称业务员。” 我想起了陈大结巴给除魔人取的新名字。 我还是第一次用这种方式自报家门。总感觉逼格降了很多,还不如老老实实叫除魔人...... 或许是因为我成了他师父,冯光胜勉强接受了这个设定。 “哦......伊大哥你还会捉鬼啊?” “都说不是鬼了。” “好好好,伪人,伪人......” 因为我表现得太淡然了,导致冯光胜完全没有后怕的情绪。 柳国兴交代过,希望我们这些民间除魔人,有朝一日能完全取代世家的职能。 既然如此,我就得做的专业一点。 起码要做到让伪人短时间内不再侵扰我的顾客,定期进行售后回访,直至事件彻底解决。 或许,我以后可以规定些基本流程什么的。写成一本伪人应对手册,就可以开始带实习生了...... “伊大哥,那咱接下来要干什么?”冯光胜摸着肚子上的肉,也拿不定主意。 “能干什么,回家啊。” “啊?不除魔了吗?” “伪人躲起来的时候咱是找不到的。只有等它们自己出现,才能捎带手除掉。等你遇到了再来找我吧。别忘了我跟你说的应对方法。” “哦。” 冯光胜似懂非懂,看了眼手上的便宜香烟。 其实,两名搬工出于好奇,也听到了我和冯光胜的对话。 他俩对此将信将疑,但因为我是他们的主顾,他们也没有太多表示。 却在这时,无人的小区里,远远响起了保安经理的叫喊。 “小冯,你的烟买来、来了吗?” 这一句话,在场除我以外的三人全都怔住了。 我刚说了一堆伪人的事情,现在对他们而言,是印象最深刻的时候。 我看向声音的方向。 那身穿白衬衫的保安经理,脸上带着夸张的笑容,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往这里狂奔过来。 外表上看不出太大的问题。 但他这副表情,配合仿佛百米赛跑一般的姿态,就是有一种强烈的违和感。 好像是遇到了什么天大的喜事,范进中举似的,要跑去哪里领奖。 “经理?” 冯光胜看着向自己高速冲来的衬衫男,汗水从额头上滑落,忍不住做出防御的姿态。 “这不巧了吗,放着我来。”我轻拍冯光胜的后背,主动站了出去。 ...... 第105章 真正的危机 保安经理大跨步奔跑,沉重的脚步声在夜里分外清晰。 我朝保安经理迎面走去,好似下一刻就要和它相撞在一起。 冯光胜和两名搬工为我捏了把汗。但在我的眼神警告下,他们又听话地站在原地,没有做多余的事情。 最终,伪人经理在我面前停了下来,身体好似不受惯性影响。 “大叔,什么事这么着急啊?”我一手捏住口袋里的符纸,向他笑道。 “我要香烟,香烟给我。” 保安经理维持着狂喜的笑容,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冯光胜手里的烟盒,如见瑰宝。 冯光胜被这个眼神盯得有些发毛,对我露出询问的神色。 “你要这个啊?”我从冯光胜手里拿过香烟,伸向保安经理。 保安经理发出无机质的笑声,伸手要抓我手中的香烟。 我却趁机一勾手,让他扑了个空。借机将一张卷成桶状的朱火符塞进了他嘴里。 “试试这个,这个劲大。” 呼—— 热浪袭来,让冯光胜三人忍不住后退几步。 人形火炬发出呕吐般的怪叫,如海草般不停扭动。 我顺手掏刀,迅速划出一道弧线。 怪叫声刚发出来半秒,就戛然而止。伪人的脖颈处溅射出带火的喷泉,直挺挺倒下去,在地上没了动静。 冯光胜三人被我一通操作惊得目瞪口呆,好似在模仿花坛边上的名人雕像。 而我已掏出纸巾,细细擦拭起新买的大马士革刀。 好刀就是不一样,切人的手感比普通菜刀舒服了不止一点半点。 哦不对,是切伪人。这两者还是有区别的...... “ok,收工。”我收回刀具,把废纸扔进人形火堆。 “这、这就完啦?”冯光胜一时间难以接受太大的信息量。 “对啊。不然呢?哦不对,还要处理它的后事......” 我看了眼还在燃烧的伪人尸体,突然有些后悔。 我不该这么快摊牌的。 应该先把伪人忽悠到垃圾桶里,跟它说那里才是吸烟区,然后再请他抽烟。 搞得现在又得处理这堆黏糊糊的东西,麻烦死了。 所以这东西算是湿垃圾还是不可回收垃圾...... “啊?”冯光胜对我的轻描淡写无法理解。 不仅是他,两名搬工到现在也都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三人就这样围着人形篝火,被烤得面色发红。 而他们发呆的时间里,我已经回了趟车子,从后备箱拿出塑料桶,到洗手间盛水,过来扑灭伪人身上的火。 “别站着了,夏天不热吗?” 刷—— 直到泼水声响起,三人才终于解除了雕塑一般状态,对我七嘴八舌地问了起来。 类似的问题我也听过很多遍了。 一边快速回复,一边招呼三人搭把手,帮我把伪人尸体弄到垃圾桶里。 三人在和我流畅的一问一答中,眼神逐渐涌现出钦佩之色。说如果有除魔人打分系统,绝对给我五星好评。 冯光胜听说这是我的“副业”,也猜到这工作不是免费的,小心翼翼地问我除魔一次多少钱。 这次,我倒不像以往那样随缘了。 而是拿出手机,打开一张由我和陈大结巴共同设立的价目表: 一言管理咨询有限公司,除魔价目表(第一版) 1、低级伪人清除(含售后回访) 998\/只 2中高级伪人清除(含售后回访) 9998\/只 3、其他超强怪异清除(不含售后回访,不保证根除)时价\/只 朱火符零售:998\/张(货源充足时) 备注:根据除魔难度以及业务员的心情,以上所有价格随时可能发生调整。 ...... 最后那句是我要求陈大立加上去的。 毕竟,我冒着大风险帮人除魔消灾,要是遇上了麻烦的甲方,才收那么一点钱,自己都觉得亏。 冯光胜仔细阅读着价目表,询问现在这只是不是998的一档。 “不用,你付500就行。熟人价买一送一,并且附赠三张朱火符。” 我把三张朱火符塞到他手里,告诉他不要学我用刀杀伪人。 冯光胜本来还想强撑面子,给我转5个998当做拜师礼。 但怎奈他相亲的时候请吃饭花了太多钱,现在囊中羞涩。在我的劝说下,很快就妥协了。 “伊大哥!我明天在兴业屠宰厂等你啊!” “嗯。路上小心。” “好嘞。” 冯光胜挥着大手,接近两米的块头压着一辆限速三十的小电驴。 可他一扭车把,车子却没有走动起来。 我和他维持着相互招手的姿态,相对距离却完全没有改变。 “......诶?咋回事。我下午刚充电啊,不会是电瓶被偷了吧。” 冯光胜下了车,开始检查着电动车的各个零部件。 我也走上前,看看他是什么情况。 “怎么了?光胜,要我带你回家吗? “不用不用!大哥你要搬家你先走吧。别耽误搬工大哥大多时间......” “真的不用?” “不用!我修好车再走,我今天原本是要坐晚班的,也不着急回家......” “行。” 我刚走出两步,突然感觉耳边缺乏声响。 世界好似被按下了静音键。夜风不知何时停了,闷热的空气令人感到有些窒息。 心中的第六感告诉我,此处依旧不安全。 我握住刀把,警惕四周。 冯光胜还在默默鼓捣电动车。 而他的身旁,花坛边的地面上残留着没清干净的伪人尸体,像有人弄洒了刚买的猪血,为小区里平添一份腥臭味。 我找到了可疑的人物。 冯光胜身后的垃圾小站里,一名极其苍老的妇人站在橙绿相间的垃圾桶前,扛着鼓囊囊的尼龙袋,徒手翻找垃圾桶。挑拣了好久,都没有找到心仪的物品,把整条手臂弄得全是污渍。 我绕过冯光胜,走上前,用朱火符拂过老人佝偻的背脊。 没有反应。 老妇人这才留意到身边多了个人,低着头,发出石磨一般粗粝的嗓音: “谁啊......” “老太太,这个给你。” 我早就想好了退路,拿出还装有一半水的矿泉水瓶,递给她。 老妇人抬起头来看我。 她脸上的褶皱已经不是寻常皱纹可以比拟。 松弛的皮肉相互堆叠,几乎要看不出五官的形状,咧嘴一笑,酱红色的牙龈上只剩一颗黄牙。 “好孩子......” 她接过水瓶,把水倒掉,空瓶放进麻袋中,发出咚的一声轻响。 我虽然疑惑,却只能转身回去。 鼻腔却瞬间闯进浓烈的血腥味。 猛地抬头,就见冯光胜的尸体倒在了地上,四肢从根部消失不见,鲜血汩汩流出,好似四个圆形的排水管道。 而他那些被截断的部位,则被塞进了电动车的小篮子,从篮网空格里挤出方形的肉块。 ...... 第106章 混乱 冯光胜死了? 我刚收的杀猪徒弟,一眼没看住,就这么没了? 我突然绷紧身体,迅速拔刀。 小区里还是一片寂静。只有路过的野猫在看我,眼里反射出幽幽的绿色。 垃圾小站里,老妇人对这里的情况完全没有察觉,一瘸一拐地往小区外离开了。 我来到冯光胜的尸体旁,用朱火符碰了碰他。 也没反应。 我又想到了两名搬工,朝公寓门口看去。 却先看到了穿白衬衫的保安经理。 他手上还拿着冯光胜的保安制服,脸色苍白和我对上视线,顿时怪叫一声,跑回公寓楼。 那副样子,并不像伪人的反应。 我暂时不理会他,看向搬工运家具用的小货车,朝那边喊道: “大哥,你们还在吗?” “诶!来了老板。” 其中一位皮肤黝黑的搬工开门下车,往这里跑来。 我等待他看到冯光胜尸体的反应。 然而,这名搬工却无动于衷,踩在冯光胜的血洼里,淳朴地笑着。 “怎么了?老板?有事请说。” 见我突然没了下文,搬工的表情变得有些疑惑。 “当然有事。” 我突然拍出朱火符,紧接着抽刀迅速戳刺。 可不想,朱火符却没有任何反应。 搬工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嘴里吐出鲜血,看向自己被穿刺的胸膛。 我面色一滞。 不应该啊,难道我捅错人了...... “杀人了——!” 下一刻,耳边传来女人的尖叫,是李菁菁的声音。 我如梦初醒,回过神来。 眼前的场景突兀地发生了变化。 我站在冯光胜的身后,维持着举刀的姿势,好似要从背后将他捅杀。 而公寓门口,李菁菁还是那张哭化了妆的脸,捂嘴看向我。 冯光胜和搬工被她的叫声吸引。 随后,他们仨顺着李菁菁的视线,把目光落到的我身上。 “我去!伊大哥你干嘛!” 冯光胜顿时吓了一大跳。修到一半的电动车摔倒在地,连滚带爬跑出两三米远。 两名搬工也下了车,面面相觑。 李菁菁继续在公寓门口大喊: “来人啊!快报警!有人要杀人!” “闭嘴。” 我心头烦躁,瞪了她一眼,才让场面再次安静下来。 沉默闷热的空气中,我握着刀向冯光胜走去。 “伊大哥,你、你又发疯了......” 冯光胜像灰熊一样摆起架势。冲过来,试图把我扑倒在地。 我轻巧地一侧身,躲过他的熊抱,又从怀里捏出几张朱火符,一巴掌拍在冯光胜背后。 冯光胜被我这么一推,没站稳,摔了个狗啃泥。 朱火符安然无恙地飘落在地。 我叹了口气,收刀向冯光胜说道: “抱歉,光胜。刚刚发生了什么,能跟我说一说吗?” “疼疼疼......伊大哥诶,这不是我该问你的吗?” 冯光胜趴在地上,摸着擦破皮的小臂。 我也感到了歉意,扶着他,帮他站起来: “抱歉。我又犯病了,把你当成了伪人。” “我的伊大哥呀,所以我才叫你尽快去看病的嘛......” 冯光胜倒也没对我生气,和我说起了刚刚发生的事。 结果他说了半天,和我记忆中的遭遇并无区别。 冯光胜专注于修理电动车,从头到尾也就鼓捣了两分钟左右。 但随即,就听到了李菁菁的尖叫。 再然后,就看到我想杀他的样子了。 也就是说,我进入释妄界并没有多久,马上就被李菁菁的尖叫惊醒了。 小红都没来得及找我...... “老板,你这玩笑也太吓人了。下次别用真刀啊,大家会误会的。” 两名搬工也从货车边跑过来,挤出笑容,试图让气氛轻松一点。 我按着自己的太阳穴,以看错伪人为由,对几人道歉。 他们仨刚刚才见过伪人,倒是接受了我的解释。 “就是他!他叫伊言,他要杀人!我已经报警了!”在场的某位小姐却显然不会放过我。 扭头看去,只见李菁菁拉着白衬衫的保安经理,从公寓里走出来。 而那保安经理,手上拿着防爆叉,颤抖着并不健壮的身躯,呼吸急促地盯着我。 冯光胜及时站出来做出解释: “我和我师父玩自由搏击,关你们什么事!” “什么击??伊言刚刚要杀你,你还帮他说话?!”李菁菁一脸不敢置信。 “谁说伊大哥要杀我了?我们这就是闹着玩,你还不快把报警撤了!” “不可能,你肯定是被伊言威胁了!别拦我,我要把他送进监狱......” “诶!你这看到库里南就往上凑的绿茶,瞎说啥呢......” 李菁菁和冯光胜莫名其妙吵了起来。 我感到脑内有眩晕感,想把身上那半瓶水拿出来喝掉。 外套的口袋却空空如也。 冯光胜和李菁菁的争吵声逐渐远离,随之而来的,是一阵撒尿一般的水声。 那垃圾小站里,老妇人咧嘴笑着,对我露出酱红色的牙龈。她一手扛着废品袋,另一手拿着我给他的半瓶水,倾斜瓶口,慢慢倒水。 我的思考变得比较缓慢。但也反应过来,之前我应该是进入了自己的释妄界,才导致朱火符对怪异无用。 也是奇怪,我都用了这么久万变符术了,自己的释妄界还是不能使用法器...... 无论如何,我都觉问题出在那老妇人身上,不如直接把她杀了吧...... “伊大哥!小心!” 我在思考的当口,突然听到冯光胜的叫喊。 一抬头,就见那保安经理难掩惊惧之色,大叫着壮胆,举着防爆叉向我冲来: “杀人犯!乖乖束手就擒!” 无论是李菁菁,还是搬工和冯光胜,都被这一幕看傻了。 这边都争着和平解决呢,怎么突然又疯一个? 难道他才是伪人? 我冷哼一声,及时做出反应,找准时机一脚踢出。 保安经理连人带叉被我踹倒在地。 我又大步上前,几张朱火符摁在他的脸上。 还是没反应...... “啊!别、别杀我!”保安经理瞬间认怂,躺在地上不停哭喊。 我站起身,看着手上几张被自己揉皱的符纸。 我又进入释妄界了吗? 可我改变不了周围的情景,应该是现实才对...... “小红,听得到吗?下次见面,再帮我了解事情经过吧。我现在懒得想了......” 烦躁感再次袭来。 我走上前,拽着保安经理的领带,把他从地上拉了起来。 “说,你都看到了什么?为什么要拿防爆叉攻击我?” 冯光胜也跑了过来,对他质问: “对啊!你是听不见我们在讨论吗!” 保安经理原本满脸绝望,看见冯光胜过来,突然愣了一下,清醒过来。 “诶......不对!冯光胜,你不是被他杀死了吗?!” ...... 第107章 释妄中的人 “你咒我?!” 冯光胜一听这话,瞬间红温,唾沫星子直往保安经理脸上喷。 “我、我不是骂你。我亲眼看到的!你的四肢都被这个人砍下来了!就装在那个小篮子里。” 保安经理发出粗重的呼吸声,指了指我,又指了指冯光胜的电动车。 他的情绪开始有崩溃的迹象。 刚刚还是一脸恐惧,现在却突然露出欣喜的笑容,好似劫后逢生: “哈哈、好好好,原来是我做梦呢,噫!我只是做梦了,嘻嘻......” “我去,这疯病还会传染的吗?” 冯光胜下意识脱口而出,赶紧捂住嘴看向我。 “呃,对不起,伊大哥,我不是那个意思。” “没事,我认了。” 我放开保安经理的领带,拍了拍陈大立的手臂,让他别在意。 保安经理没了我的支撑,再次摔到地上,捂着屁股嘶嘶吸气,却又在不停发笑。 “经理先生,你看到冯光胜的尸体了?” “嘻嘻,对!我看到你一下一下地把他的手脚砍下来,然后亲手塞到小篮子里,嘻嘻......” “行了,不用说了。” 我看向捡垃圾的老妇人,把手插进口袋,摸着里头的朱火符,以及没来得及归还的便宜香烟。 “伊大哥?”冯光胜在背后叫我。 “稍等一下。我确认个事。” 我走到老妇人跟前,和她默默对视几秒。 而后突然出手,将朱火符拍在她肩膀上。 几张朱火符被我反复蹂躏,都快皱成废纸了,还是不愿意燃烧起来。 老妇人不知所谓地咧着嘴,手上半瓶矿泉水滴滴答答,直到现在才彻底变为空瓶。 耳边又安静下来。 瓶口最后的水滴落在地上,能听到清晰的声响。 “老太太。你一直待在这里干什么?” “......” 对方没有回答我的疑问,好似疯婆子一般,眼神中充斥呆滞和茫然。 “不说是吗?” 刀刃划破空气,震出刀鸣。 我把刀架了在老妇人的脖子上,只差分毫就要刺破皮肤。 她还是没有任何表示,就好像我手上拿的不是刀,而是开玩笑用的影视道具。 我都如此表现出敌意了,对方如果是怪异,应该早就反击了吧。 我皱着眉头,收回钢刀。 却在这时,老妇人伸出枯瘦的手指,指向我的身后。 我也意识到了什么。 我刚刚做了那么吓人的动作,为何身后那帮人一点声音都没有? 我迅速回头。 眼前所见又是冯光胜的尸体。断裂的四肢被塞进车篮子里,摆成造型奇特的花束。 身后传来老妇人咯咯的笑声。 “——你耍我!” 我怒极反笑,返身向后斩去。 刀刃响起尖锐的破空声,却斩进了黄色的垃圾桶,几乎要把那塑料桶一分为二。 老妇人已经消失不见,在地上留下那个装废品的尼龙袋。 我顺手割开袋子,内容物瞬间流了出来。 并不是任何瓶瓶罐罐之类的可回收物。 而是数不胜数的人类残肢。 如同请热心商贩剁开的散件一般,变成了一段段易拉罐长短的圆柱体,还处在尸僵的状态,具有一定韧性。如此,才看起来像是废品一般。 “死老太婆,挺能装啊。” 我轻声自言自语,再次看向冯光胜几人的方向。 两名搬工不知何时也被割去了四肢,死不瞑目地倒在地上。 而他们的断肢,被放到了小货车的车厢里,和我的家具们整齐摆放在一起,好似搬迁物的一部分。 再一扭头,李菁菁居然悄无声息地站在我身侧。 哭花的妆容逐渐扭曲,像被画笔搅动的颜料,变成了一团说不上颜色的糊糊。 “伊言......你为什么不要我,是我不够漂亮吗?” “丑拒。” 我面无表情地挥刀。 李菁菁的表情瞬间凝固,头颅和胸腔瞬间分离,只剩一层薄薄的皮肉连接,好似肉断皮连的香蕉。 我手上握着的,也变成了那把符文杀猪刀。 我看向视野里唯一还活着的事物。 是保安经理。 他陷入了进一步的癫狂,坐在死状凄惨的尸体之间,不停大笑,两手抠抓着自己的皮肤,挠出道道血痕。 “哈哈哈!这是梦!快!快让我醒过来......” 我向那保安经理走去。 “安静点,先生。危机还没完全解除呢。” “啊啊啊别过来,你这杀人犯!你把他们都杀了!!” 小区的夜景骤然变为屠宰厂的车间,响起机械运作的轰鸣。 几具尸体依旧躺在原地。连小货车和电动车也被装进了这个空间里。 保安经理的表情呆滞几许,环顾四周。 发现自己无法理解眼前的现状后,他开始更加疯狂地抓挠身体,直到十个指甲嵌满了自己的皮肉。 “哈哈哈,我果然在做梦,这都不是真的!嘻嘻嘻嘻......” “是啊,经理先生,你当成梦就行了。对自己好一点,别抓了。” 不用多想,这位肯定是真人。 连续两次,他都被那伪人老太婆一起拉入了我的释妄界中。或许是成为了迷惑我的牺牲品。 那死老太婆还挺聪明的。 我用朱火符碰她、把刀架在她脖子上,她都没有任何动作,才导致我判断失误。 难道她是人魑? 感觉不太像。 大概是某种更高级的伪人吧。 智力和熊孩子大差不差,甚至暴露了身份也不着急杀我,认为自己有多玩一会儿的底气。 就这点而言,它的性格倒是和邪神有些相似...... 我身上没有出梦符,只能等待小红出现,又或是提前回归现实。 闲来无趣,我走到冯光胜的电动车前。 检查一阵后,发现这车就是电瓶接触不良,重装一下,马上就动起来了。 我戴起冯光胜的橙色头盔,开始在车间遛弯。 车篮子里,四根残肢高高翘起,随着电动车的拐弯左右摇曳,有点挡视野。 “小红,你快到了吗?你没坐过电动车吧?快来,我带你兜风......” 和小红说话的同时,我也顺带思考,为什么这东西可以被一起带进释妄界来。 如果我能掌握这个技巧,说不定以后就能弄些桌游之类的东西,和小红一起解解闷、增进感情了...... 想到这里,我的心情稍微好了一点,忍不住露出笑容。 可这一幕,却再次刺激到了本就濒临崩溃的保安经理。 想象一下,自己莫名其妙身处屠宰厂,流水线上挂着人和猪,周围到处是无手无脚的尸体。唯二还活着的人在用相当悠闲的速度,笑着骑车遛弯,车篮子里还装着尸体的一部分。 “啊......我、我错了!冯光胜,我不该不信你,求你不要再折磨我了......” 保安经理看向冯光胜的死人脸,惨笑着站起,突然朝车间流水线的切割机猛冲过去。 ...... 第108章 帽子戏法 “快停下!那东西猪骨都能锯开!” 我全速开着小电驴追过去,试图阻止保安经理。 他却因此跑得更猛了。 “噫!别、别追我!我死了肯定就能醒过来了!快让我醒过来!!” “白痴!这里也不完全是梦啊,要死别死在我这里。” 若是那样,以后我每次进入释妄界,都要看到这位挂在钩子上了。 “啊?......” 保安经理终于听清了我的只言片语,脚步慢了下来。 但他醒悟得太晚了。 身体已经跑到了切割机前,一脚刹不住,往前倒去。 日光灯闪烁着白光,为车间覆盖一层清冷的色调。 我迅速靠近保安经理,总算在千钧一发之际,拽住他的后领。 但这人的重心已经完全靠前,鼻子撞向了高速旋转的锯齿,割出一片血雾,暴露出鲜红的鼻腔。 “啊啊啊!我的鼻子!”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耳边就再次传来冯光胜的呼喊: “——伊大哥!你醒醒!别玩了.....” 一呼一吸之后,我又回到了现实,看到了公寓小区的夜景。 身下骑着冯光胜的小电驴,头上还顶着垃圾桶的盖子,围着小区的花坛全速兜风。 水泥地上到处是轮胎漂移的痕迹。 冯光胜和两名搬工在后面追我,跑得气喘吁吁。 我后知后觉地让电动车停下来。 冯光胜扭着水桶腰,用最后的力气跑到我身后,按住我的肩膀。 “哥啊,你总算停了......你刚刚简直是电驴赛车手,我们三人包抄都抓不到你啊。” “那保安经理呢?” 清醒的第一时间,我赶忙下车,四处观望。 却见保安亭边上,穿白衬衫的男人直挺挺地倒在地上,做噩梦一般不停抽搐,双眼无神地瞪着夜空。 “伊大哥,你关心那货干嘛?” 冯光胜三人也跟着看去。 眼前却出现诡异的一幕。 保安经理的抽搐速度越来越快,全身上下浮现出一道道血痕,像是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在飞速抓挠身体。 紧接着,他的鼻子突然化为血沫,暴露出红色的鼻腔。而后是整个头颅化为齑粉。 再一眨眼,保安经理人间蒸发了。 像是被橡皮擦擦掉的铅笔画。连人带衣服消失得无影无踪。 整个过程,大概也就一两秒的功夫。犹如开了超高倍速的视频,把保安经理释妄界中的遭遇重播了一遍,然后抹除。 “诶?这......啊?”冯光胜用力揉着眼,惊得说不话来。 两名搬工早已头皮发麻,似乎在思考是否要继续今天的活计...... 显然,冯光胜喊我喊得不是时候。 因为我突然从释妄界消失,保安经理才一头栽到了电锯上,命丧黄泉...... 我沉默几秒,再次对冯光胜问出那个疑问: “发生甚么事了?” 冯光胜很在意保安经理的情况,但还是先回答了我的问题。 他说,当时我说要确认个事,就莫名其妙走向了无人的垃圾小站,和一个不可回收的橙色垃圾桶打了起来。 结果当然是我胜了。 我抓着它的一部分“尸体”盖在头上,又来到电动车前,将车瞬间修好,骑了上去。然后就以这样一副姿态,在小区里乱逛...... 一开始,冯光胜三人还以为我有什么特殊目的,坐在花坛边上,静静看我在小区里兜风。 几分钟后,他们才意识到,我又发癫了。 于是,他们开始了三抓一的追逐大战。 至于那保安经理,三人一直没有注意,直到我清醒以后喊了话,才看到保安经理躺在了地上。 还有李菁菁,早就不知跑到哪去了。 我摘下头上的橙色垃圾盖,对三人做出解释: “三位,现在这里有点麻烦。有个不好处理的伪人盯上我了。我得等它再次出现。” “啊?老板,还有伪人啊?” 两名搬工的笑容逐渐消失,汗水从额头上滑下。 “怎么?后悔帮我做工了?”我对两人笑道。 “呃......后悔......确实是有那么一点......”搬工大哥倒是实诚。 “你们不是说不怕鬼吗?” “咱不怕的是唯心主义的鬼啊!这唯物主义的鬼谁不怕的嘞!” “哈哈,也是。” 我也不强求两人继续干活,如果他们想走,退我200就行。 但这两位的职业素养还是有的。 既然收了我那么多钱,今天这一趟一定要帮我送到家里。 至于我发布的其他搬运工作,就待定了..... “要不这样吧。你俩先走,帮我把东西放到瞑候街五十二号的走廊里。” “呃,老板......瞑候街的案子咱也是知道的,那里现在有伪人不?” “这我说不定。反正我经常见到。” “呃......那我们不着急了,等你这边完事了再一起走!” “那可不知道要多久。我现在只能等它自己出来,说不定等到天亮呢?” “没事!我们也能等。老板你吃宵夜不,我点个烤串配啤酒......” 和搬工们说话的时间里,冯光胜那边突然没了动静。 我意识到这点,示意两名搬工安静,看向这位站在我身后的大块头。 他脸上露出呆滞的表情,看着我身后。 “怎么了?光胜?” “我、我的电动车飞起来了......”他抬起手,指向我身后。 “哦?” 我假意要回头。 却在下一刻,突然对冯光胜拍出朱火符。 烈火瞬间燃烧。 “冯光胜”发出磨盘一般的嘶吼,高大的身躯如泄气皮球般,萎缩成了老太婆的模样。 “妈的,同样的套路还想坑我两次?” 我一脚踩住伪人老太婆的脚趾,从外套里抓出一瓶打火机油拍到它头上,同时一刀捅过去。 玻璃瓶碎裂,火势瞬间增大。 可刀尖还没来得及碰到对方,伪人老太就带着满身的烈火消失不见了。 不仅如此,眼前的场景又发生变化。 小区里多了几辆警车,闪着红蓝相间的警灯。叔叔们将我团团围住,举着枪,对准我的方向。 公寓楼的居民从窗户探出头,居高临下地从楼上俯视我。 他们的目光不只是放在我身上。 还看着我身前,那保安经理惨烈的尸体。 ...... 第109章 高级伪人 公寓楼洒下人们的议论声。 “又死人了啊......” “世道不太平啊,这是第四个案了。咱搬出边海市吧......” “妈妈,我不想看......” “造孽啊。这种人就该拉去枪毙......” 我俯瞰着躺在脚边的保安经理。 他并不是全身抓痕的模样,而是和释妄界中的冯光胜他们一般,被砍去手脚,痛苦身亡。 而我手上拿着尖头菜刀,沾满鲜血,一看就是杀人的凶器。 叔叔们身后,还站着几个围观群众。 其中包括冯光胜、李菁菁,还有我请来的搬工。 “伊大哥,你醒了吗?快投降吧。只要证明有精神病,不用死刑的......” “呵,就他还想逃脱法律制裁?我看啊,伊言他就是变态杀人狂,直接击毙得了。” “老板。杀人是你不对啊,我们也没办法帮你说情的......” 各种人的声音,熟悉的,陌生的,纷纷刺入耳膜。 我迟疑地看向自己的刀刃,以及叔叔们手上黑漆漆的枪口。 这里才是现实吗? 如果是的话,那可真是糟透了。 脑内回想起老太婆浑身着火的身影。 我确实是打出伤害了才对。 总不至于连怪异受伤的样子都是我的幻觉吧? 难道那时候我还在释妄界?现实中的我又发疯了吗...... 我并没有办法每时每刻提醒自己,要记得分析眼前所见是否真实。 就像让一个人在所有清醒的时间里,每时每刻思考同一句话,比如“我是谁,我在哪”。 人的思维是有惰性的。 一开始可能还会坚持一段时间。 但只要尝试超过两分钟,人就会感到精神上的疲倦,忍不住思考别的事情。 如果强行要求自己一直做这种无意义的思考,还会导致自己无法专心处理别的事务。并收获类似强迫症的精神疾病...... “伊言!放下武器,双手抱头蹲下。”叔叔之中,有人拿起喇叭,向我呼喊。 我把头发揉乱,放下手中的刀。下意识摸出腰间口袋的东西。 朱火符自然是用掉了。 但奇怪的是,有样东西变了。 那盒我不认识牌子的便宜香烟,居然变成了红色的华子。 刹那间,我的思考再次活络起来。 抬头看去,那举着喇叭朝我喊话的人,竟是福化县派出所的张警官。 一脸正义凛然,用好似看渣滓一般的眼神,紧紧盯着我。 我不禁嗤笑一声。 拜托,这里可是边海市啊,这位的执勤范围是不是有点远...... 这一笑,公寓楼上的围观之人再次哗然。 “他还笑,他完全不知悔改啊!” “快!快开枪击毙他!” “这人就是个疯子,别让他祸害人了!三大案的凶手肯定也是他!” 就连冯光胜也不再替我说话了。 “伊言!别以为你是我师父,我就能一直袒护你。你现在犯大事了你知道吗?” 张警官的脖子上起了青筋,满腔热血地再次开口: “伊言!你不要再执迷不悟了!你这样下去,不只是害了自己,还会危害......” “——都给我闭嘴!” 我从喉底发出怒吼,盖过所有人的嗓音,在夜空回荡。 场景再次变回屠宰厂的车间。 不同的是,这次的车间,不再是白色的日光灯。 而是红色。 高饱和度的红色灯光,伴随刺耳的警铃声,如同灾变前的预警,把世界映得鲜红。 在场所有人,无论原本脸上是愤慨、恐惧、还是紧张,现在纷纷变得面无表情。 “你们倒是开枪啊,怎么不开了,不会只是玩具吧?......” 我手上握起符文杀猪刀,漫步向那些用枪指着我的人们,主动把额头抵在一处枪口上 “张警官”的身体开始发颤,却还在负隅顽抗: “伊言......我警告你......不要......” 下一刻,它人头落地。 头颅滚动许久,被伪人们自行让开一条道路,撞到沾血的墙角。 而我站在人群之中,甩掉杀猪刀上的血液,深吸一口气,品尝着熟悉的血腥气。 “老太婆,还敢用我的记忆骗我,这下跑不掉了吧......” 被反复戏耍的愤怒充盈胸口,让我的嘴角愈发勾起,笑声在车间回荡。 我看到了站在人群最后面的、佝偻的身影。 此时的伪人老太婆,全身上下严重烧伤、好似穿着凹凸不平的肉质皮套。 她远远望着我,神色恐慌,像是恶作剧的孩子被抓了个现行。 “杀了他......”老太婆发出粗粝的嗓音,对伪人发号施令。 那些低级伪人早就被吓破了胆。迟疑了好久,才听从老太婆的指挥,用微妙的速度向我跑过来。 在我的释妄界,哪怕小红那样的存在,都要在一定程度上遵守规则。 更何况是这些不上台面的东西。 我站在原地,等待伪人靠近。 只要它们中的任意一个进入我的攻击范围,就会迅速丧命在我的杀猪刀下,化为一摊死肉。 连续几次杀鸡儆猴之后,伪人们以我为圆心四散开来,不敢接近我。 “行了。快点结束吧。” 我主动上前,开始了单方面的屠杀。 五个、十个、十五个、二十个...... 鲜血在红光的照耀下映得漆黑,逐渐铺满车间的地面。 我看向最后一个还在活动的伪人。 那老太婆,嘴里挤出恐惧的呐喊,不停抠抓车间的白墙,尝试通过物理手段离开这个地方。 然而,它那又黄又老的指甲被自己抠断了,都没有伤到墙皮分毫。 “猪仔,时候到了。” 我拽着她的耳朵,把她往流水线方向拉去。 老太婆惊恐万分地挣扎着,嘴里发出完全没有意义的声调,像是在求情。 我露出玩味的笑容: “你不说人话,我可听不懂。” “求你,不要......杀我。”伪人老太婆马上口吐人言。 “哦?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你这么聪明伶俐的伪人呢。你经历过什么?还是说,仅仅是因为活的够久?”我的笑容更加深邃。 “我......自出生......已有......一百一十四年......” “是嘛,那你这辈子应该祸害过不少人吧?” 对话的同时,我把它拉到切割机旁,将它的脑袋往电锯上按去。 切割声尖锐得有些刺耳,伴随着伪人痛苦的嘶吼。 只是几秒钟,老太婆的脸就变得面目全非。 “算了,我也别太过分了。不然别人会说我欺负老太太的......” 这么说着,我一刀劈开它的头颅。 ...... 第110章 第三个赐福 前所未有的强烈快感从我的手掌涌入全身。是杀死寻常伪人的数倍不止。 我的呼吸因此变得急促。 身上的每一颗细胞都在大力欢呼,赞美我身为主人的英明领导。 恍惚间,我又来到了伏人村的山林,听到了邪神的低语。 祂把我拉进了祂的释妄界,将硕大、丑陋、肮脏的身躯暴露在我面前。 我能感知到祂的情绪。 祂在拍手叫好。 像一个没事干的孩童,在成千上万的虫豸中挑出最心仪的一只,把它养在小瓶子里,看着它慢慢育肥、成为虫王的成就感。 祂说,为了让我长得更快,是时候再给我一个赐福了...... 祂让我从今往后,无论是否身处梦境,都能唤出祭器,杀生祭祀...... 意识消失之前,我强振精神,狠狠骂了邪神几句。 但显然,祂并不会回应虫豸的话语。 ...... 警铃声悄然停歇。 红色的灯光逐渐灭却,变回了普通的白色日光灯。 我坐在屠宰厂车间的血泊中,被伪人的血染红了长裤和外套。 一眼望去,流水线上人已经快比猪还多了。 那些被我杀掉的家伙,全都被挂上了流水线的钩子,缓慢挪动着。 “伊言,抱歉,我来晚了。” 小红出现在我身旁,低头看我,脸上似有一丝愧疚。 现在,她已经能做出一点其他的表情了,比以前又进步不少。 “不晚,一点都不晚。你来了,就够了。” 我对小红微笑,从地上站了起来,摸摸她的脸颊。 冷冰冰的,但是很柔软,就像刚刚冷却的尸体。 这个比喻或许让人不太舒服。 但我并没有贬低小红的意思,只是短时间内,只能想到这个东西...... 小红也举起白皙的手掌,放在我抚摸她的手背上。 “伊言。你不可怕。我现在也不会怕你。” 我今天在现实中和她说了很多话,没想到,她先回答了这个问题。 “哈哈,谢谢你,小红,我现在感觉好多了。” 这不是说谎。 我并不喜欢让自己长时间陷入低迷的情绪。 哪怕那白痴邪神把我当蛊虫养,把脏东西硬塞到我嘴里,我也绝不会向自己的理智屈服。 不过,我现在急需一些能放松自己的小游戏...... 将不愉快的事情抛到脑后,我把另一只手也放在了小红脸上,揉出不同的形变,顺便焐热她冰冷的脸颊。 小红已经理解了骨骼的概念。 哪怕我现在这样揉捏,她也不至于整个脑袋跟着一起变形。 但她对我的行为有些不解。 由于脸颊被揉着,说话声也变得嘟嘟囔囔的,有点可爱: “伊言......这有......什么含义吗?” 我也是第一次听到小红发出这样的声音,及时抿住自己的嘴唇,才没让笑声变得太猖狂。 “没、没什么含义。就是增进感情的小游戏而已,这样揉一揉,我的心情突然变得很好。” “是吗?那你多揉一揉吧......” 小红露出微笑,虽然脸颊被我揉得有些看不出嘴角幅度,却能从眼里看出笑意。 她这副模样,搞得我有点心动了。 “嘿嘿,小红,其实还有个几个地方我也想揉......呃,当我没说。” 我又看了眼天花板,心中对那邪神骂了千百遍。 下次再见到祂,我一定要想办法给祂一刀,让祂知道养蛊是有风险的...... 这时,小红嘟嘟囔囔说着什么。 为了让她好好说话,我恋恋不舍地松开手。 她的脸蛋被我揉得热乎乎的,如夏日晚霞的云朵,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眼。 “伊言。现在祂把目光全放在了你这里。以后我能见你的时间就更短了。” “没关系,小红。我会想办法把那家伙干掉的。” “要杀祂,很难。” “再难我都要搞定祂,等到那一天,我们......算了,咱不立g,你懂我的意思吧?” 小红的表情停顿了一下,低下头遮掩表情,弯起嘴角: “好,我等你。” 我可不是什么柏拉图式爱情倡导者。 看到她这副可爱样子,我可要得寸进尺了! “小红,我能先亲你一个不?要求不高,先从脸颊开始就行。” “......” 小红不说话,低着头,脸上的红晕慢慢延伸到耳根。 这一瞬间,我感觉自己像个欺负小姑娘的村头恶霸,有种莫名的快感。 沉默大概两秒钟后,小红微不可察地点了下脑袋,轻声道: “可以......但是......” 我刚想伸手,就听到了后面的转折。 回想起怀抱外卖小哥尸体的场景,我两手一抖,停了下来。 “呃......但是什么?” “没什么。” 小红的回答似曾相识。 我却得再次确认一下: “......小红,另一边的我应该没有对着人吧?我可不想给别人来上一口。” “没有的。” “那就好!” 小红都这样表示了,我也不浪费时间,轻轻捧起她的脸,帮她把头抬起来。 小红羞涩地眨着眼,没有太多表情。 我闭上眼,往她的脸颊上凑过去。 嘴唇触碰到柔软的质感,带着点温热,让我心情大好...... 却在这时,耳边传来冯光胜惊愕的喊声: “伊大哥!你这是干什么......” 我怎么一点都不意外呢? 我迅速停下手中的动作。 刚睁开眼,就看到自己扶着举着冯光胜电动车,嘴巴贴着带有汗臭味的黑色坐垫。 “呕——” 够味儿啊。 我现在闻到伪人的尸体都不会起反应,居然被冯光胜的屁垫整呕了。 不过也还好。 至少小红说得对,我确实没对着人亲。 如果我把冯光胜或者其他大男人亲了,我真的会吐出来的...... “光胜,你每次喊我,喊得不是时候啊。” “啊?啥意思?伊大哥,你还想多闻一会儿?”冯光胜向这里跑来,来到我身旁。 “我不是,我没有......算了。当我没说。” 两名搬工也从花坛后面跑了过来,问我那老太婆伪人死了没有。 我总算能确定这里是现实了。 惯例用朱火符验了三人的真伪,我从他们嘴里得知了真相。 我和两名搬工聊得火热的时候,真正的冯光胜以为事情告一段落,跑去洗手间清理手臂上的擦伤。 结果,伪人老太婆趁虚而入,扮成冯光胜戏耍我。被我识破烧成火人后,再次发功,把我拉进了释妄界。 在两名搬工看来,就是那老太婆身上着火,却突然消失。 他们也因此,被吓得躲到花坛后面了。 而我沉默一阵后,又开始发疯,对着空气挥刀,抓起电动车的坐垫又揉又亲。 之后,才有了冯光胜从厕所里出来,叫醒我的一幕。 ...... 第111章 发酵 真正的警车陆续赶到,引得公寓楼居民纷纷开窗,把视线聚焦在我身上。 这一幕让我产生了不好的既视感。 不过好在,这次不是我一个人对抗全世界。 冯光胜和我请来的两名搬工和我站在同一阵营,替我说着话...... 李菁菁在女厕里躲了许久。 直到警察赶到,她才敢再次露面,指认我杀人未遂,说我威胁到了她的人身安全。 小区监控覆盖范围有限,只拍到了我当垃圾骑士的一幕。 我却依旧紧张。 想着,如果李菁菁问保安经理去了哪,我要怎么圆这个谎。 结果证明我多想了。 那位小姐根本不记得还有这么一位倒霉蛋,因此错失了最容易把我送进去的证词。 最后,因为我和冯光胜三人的统一口径,此事不了了之。 反倒是李菁菁撒泼无赖的模样,让低层楼的住户看了不少笑话...... 虽然耽搁了不少时间,我和冯光胜还是各回各家了。 搬工大哥帮我把家具运到了瞑候街五十二号,刚卸货就一刻不敢停留,和我道别。 我躺到了107室的床铺上,仰望老旧的天花板,以及黄色的白炽灯。 脑海里又浮现出保安经理的死状。 关于他的事,有些没头没尾的。 我实在是没办法向叔叔们解释什么。 总不能说,我看到那人在两秒内人间蒸发了。 简直是怕警方怀疑不到我。 就连冯光胜这边,我都不愿再解释释妄界的事。而是避重就轻,说伪人杀人的方式本就千奇百怪,这只是其中一种。 心中好似有一柄铁锤在敲打我。提醒着我,那位保安经理是我“杀死”的第一个人类,而且我逃脱了法律的制裁。 我知道这事不怪我,是那保安自己发疯的。 但或许就是为了宣泄这么一点愧疚的情绪,我才会选择用切割机折磨那只伪人老太婆吧...... 我在床铺上举起手,看着自己因常年握刀生出的茧子。 107室的空调还没装,只有一台老旧风扇驱散燥热,发出隆隆的声响。 自从我入眠后会进入释妄界,就不再脱衣服睡觉了。 那样会导致我进入释妄界后,也是没穿衣服的状态。 被小红看到倒没什么,主要是我自己感觉不自在,觉得自己正毫无遮拦地暴露在危险中...... 我叹了口气,关掉灯,让自己前往下一个梦境。 这时,手机响起提示音。 我如同棺材里的僵尸,迅速坐上身,看向手机屏幕。 是陈大结巴发来的消息: 【家搬好了吗?吃夜宵不?】 后面跟着一个抽象表情包,心情很好的样子。 一看时间,现在才晚上十点。 在两个世界反复跳转,搞得我对时间都没有概念了。 “嗯?” 我突然发现,自己手上不知何时握住了刀柄。 并不是我挂在腰上的两把刀。 而是邪神的祭器。 那柄符文杀猪刀,在夜色的衬托下,刀尖闪着诡异的光芒。 难道我睡着了? 我尝试改变周围的场景,眼前所见却没有任何反应。 大脑陷入短暂的宕机。 我迅速翻身下床,警戒四周。 “哪位?别偷偷摸摸的,给我出来!”我对着空房间呼喊。 声音顺着半开的窗户传到室外,惊走了几只野猫。 终于,我想起了邪神对我说的话。 莫罗也,赐你真谛,觉梦大同,屠刀之下,皆为祭礼,毋也三摩钵...... 所以说,这里还是现实。 只不过我可以把邪神的祭器叫过来了...... 把杀猪刀随意放到桌上,我躺回床上,拿起手机,给陈大结巴回了话: 【累了】 【睡了】 【不去】 我把手机调成静音,再次闭上眼。 刚刚紧张起来的情绪,却让我翻来覆去,难以入眠。 再次睁开眼,我就看到窗外站着个人影。 “——谁!” 原本放在桌上的杀猪刀,自动回到了我手中,就像其他被我带出释妄界的物品,死皮赖脸地跟着我。 “我呀!还能是谁。” 窗外传来陈大结巴的声音。 我完全无法放松警惕,捏住口袋的朱火符,全速拍了出去。 陈大立没有防备,往后一个趔趄,揭下黏在额头上的朱火符,对我骂道: “诶你、你你你轻点!劲儿这么大干嘛,差点没给我脖子拍断咯!” “我还要问你呢。我不是说不吃夜宵了吗?你这大半夜的站在窗外,我没一刀捅死你都算好的。” “我从这里叫你比较快嘛!走廊那边又黑又绕的。” 陈大结巴把朱火符收了起来,轻揉着被我拍红的额头,继续道: “你这人我还不了解吗?请你出来一趟可麻烦了。走走走,我请你吃烧烤,就当是庆祝一下!” “庆祝?庆祝啥?” “唉,你先来嘛......” 最后,我还是被陈大立拉走了。 瞑候街这地方,自从烹尸案后,就没了任何商铺。 我坐上陈大结巴的库里南,去到隔壁街道,来到一家平价烧烤摊。 库里南停在这种小地方,还挺有违和感的。 但此时,烧烤摊大部分人早就酒过三巡,根本没人留意到这点。 陈大结巴让摊主烤了一堆东西,再拿来两瓶冰镇快乐水,咧着大嘴,神神秘秘的把脸凑过来: “伊言,没想到啊。你这人也挺会营销的嘛。” “啥?” 我被他的口臭熏得不轻,下意识扇了扇面前的空气。 “你还跟我装起傻了?就那个伊某采访视频。现在播放量都破百万了!” 陈大立压低嗓音,免得这里的话被其他顾客听到。 他拿出手机,点开一个收藏视频。就是我接受杨淼泽两个小屁孩的采访。 标题取得很有噱头: 瞑候街现场!三大案伊某现身说法?疯的不是我,是这个世界! 采访视频也搞得还挺专业的,帮我的脸p了马赛克,连声音都加了小黄人滤镜,颇具真实感。 内容无非是我回答他们的话,说这世上存在非人非鬼的怪物,一般人很难见着,但若是见到了,寻常人该如何应对云云。 评论区里也是热闹非凡,甚至开启了投票,分为好几个阵营。 有不信的。 认为这个视频就是请演员骗流量,说的东西也完全没谱。 也有人认为我是真的伊某。但对我的说法持观望态度,认为我脑子有问题。 当然,也少不了真正相信我的人。 陈大结巴在犄角旮旯散播的伪人小故事,也因为这部分人的宣传,第一次出现在大众的视野中。 ...... 第112章 杜有山 对于宣传,陈大立有自己的一套方法论。 他靠的不是自卖自夸。 买水军、刷好评啥的都是下策,容易进局子。 而是把宣传的事物悄无声息地融进有噱头的故事里,在不同圈子里传播这个故事,引起部分人的兴趣。 只要这部分人足够分散、涉及的群体足够多,总有一天,量变达到质变,这个故事的观点就会与主流观点发生碰撞。 接下来,无论网友们吵得多不可开交,都无所谓了。 隐藏在故事中,真正的宣传目的,已经达到...... 陈大结巴曾经就是靠这个方法起家的。 当时,他瞎编了个捞女嘲讽游戏宅男没品味的小故事,引起两波网友对立,兴起了一阵购买高档服装的热潮。 只可惜那时候,陈大立玩脱了。 他家做的西装又贵质量又差,起了反作用,不仅没抓住流量破了产,好处还让其他同类公司吃了去。 所以他这次吸取了教训。创造了除伪业务专员的概念,并通过故事走向指出,那些臭道士并不靠谱。杀伪人,还是得找业务员。 至于我们的实际业务能力如何,不在陈大立的考虑范围内...... 晚上十点多,正是夜生活的开始。 街上虽称不上熙熙攘攘,却也人头攒动。 陈大立一边撸串,抖着腿咧出得意的笑容: “伊言,你这视频一出,可是帮我加了一把火啊。接下来,咱就等着顾客自己找上门吧。” 我凑近陈大立,悄声道:“结巴。你这靠不靠谱啊?上面的人可是跟我说过,不能大肆宣传伪人的。” “诶,我这只是讲故事而已嘛!从来没说这些故事是真的啊?是网友们自己众口铄金,津津乐道的。” “......行吧。上面要是问起我,我就说自己不知道。” 我继续撸起串来。 我和陈大结巴也亲眼见证着,那个五分钟的小视频从一百万播放,变成两百万、三百万、五百万,冲上大热门,最后被平台以发布不实观点和涉嫌引战为由,封禁删除。 可紧接着,又有无数人自发补档,通过零零碎碎的渠道,让视频继续传播...... 我的手机弹出消息。 是郑晓玲发来的,那个民俗学专业的女大学生。 【伊言,这视频里的人是你吗?身材和黑外套看着好熟悉啊】 【你猜】 【好难猜啊~,难道是你的双胞胎弟弟?】 【嗯。猜对了】 【?】 郑晓玲发了个脸颊鼓鼓的表情包。 我对郑晓玲的印象不差,是个活泼开朗的女学霸。 她哥郑学瑞去世后,她并没有因此陷入消沉,反而发誓要花毕生精力研究伪人。 如此,我也产生了和她合作的想法。 能拉她当实习生最好。 成立一个法器研究院,让她帮我研究除魔道具和邪神祭器的内在规律。 如此,说不定能自研出一些好用的玩意儿。 比如伪人特攻蓝火加特林啥的。 以后我带着一群业务员,见到伪人直接扫射,岂不美哉...... 某信里,郑晓玲提到了她的教授杜有山: 【伊言。前段时间,杜教授说你一直不回他消息。你是不是被他信息轰炸了?】 【你倒是挺了解你教授的】 【我也经常要应付他的嘛。他平常文质彬彬的,一旦全身心投入研究,就会变成那个样子】 【他最近有什么研究成果吗?】 【不清楚,最近教授一直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一有人敲门就开骂,我也不敢去找他】 【那他可太符合我对老学究的印象了】 聊到这里,我心中浮现出不好的联想。 杜教授研究的方向和郑晓玲有所不同。 郑晓玲的目标,是从民俗记载中总结杀死伪人的方法,本质上是应用科学。 而杜教授更在意伪人诞生的源头,以及关于信仰传说的部分。 是我多想了吗? 杜教授的消息已经被我设为了免打扰。再加上我近期忙于各种事情,有段时间没去看了。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点开杜教授的聊天框。 眼前所见,令我心头一震。 映入眼帘的是一排相当诡异的问句: 【伊言,在吗?我想知道伪人的生理结构,能否抓一只给我】 【你知道伪人的不同种类吗?请跟我讲一讲】 【你认为伪人可以和人类是近亲吗?有生殖隔离吗?】 【你认为人和伪人的存在,是否是某种高维生物的游戏?】 【你见过神明吗?文献记载,祂们或许十分丑陋,却又拥有逃脱常理的智慧】 【伊言,方便见个面吗?我的研究有进展了。但我不知道该和谁讨论】 【我错了,我彻底搞错了!伪人不是那么肤浅的存在。他们的神比我想得要睿智的多,甚至不止一个。我们对着这个世界的了解实在太少了】 【我刚刚见到祂了】 【不用来找我,我只是需要一点时间冷静一下】 【最近时不时有东西在敲我办公室的门,我不敢让他们进来。你不用担心,我自己就能搞定】 【早安,弌言,今天又是?好的一天,想和我来一点苏打饼干吗】 【伊言,我*又阒见祂了】 【稦#喦,%......】 越往新消息看去,越是令人毛骨悚然。 最近的一条消息,发布于两天前。 杜教授的文字,已经变成了难以理解的生僻字,夹杂着无意义的乱码。 叮—— 我观看聊天记录的时间里,郑晓玲继续发来消息: 【先不聊了,伊言,我要睡了】 【等等,先别睡】 我赶紧回复。 郑晓玲发来一个带文字的猫猫表情: 【喵喵,还有事么?】 【有大事,你教授好像不太妙】 我附带上了杜教授和我的聊天记录。 身旁,陈大立啃着羊腰,早就在偷窥我的屏幕了。 “伊言,跟哪个美女聊天呢?嚯,表情包用得这么可爱啊?好像还是大学生哦。” 我瞥了陈大结巴一眼。 “别闹。这位是隆祥大酒家一案的主顾,我也收了她500的。” “哦,那她漂不漂亮?” “算很漂亮的。” “我去,那不就更可疑了?说,你俩有没有......” “打住。她那里我不知道。反正我对她没有那方面的意思。” “切,没劲。” ...... 第113章 又见血脸 半分钟后,郑晓玲打来了电话。 我跟陈大立打了招呼,来到无人的巷口。 电话刚接通,那头就传来颤抖的嗓音: “伊言,杜教授他怎么了......” “我也不确定,他最近都没联系你吗?” “我们最近都各忙各的......但我今天刚从办公室的窗口和他打过招呼,他看着很正常啊。” “杜教授的情况比较特殊,我猜可能并不是伪人代替了他。” 听到我的话,郑晓玲沉默几秒,从电话里传来快速翻书的声音。 “......难道,教授见到了神?” “你们知道那东西?”我有些惊讶。 原来,这师生俩在福化县做调查的时候,不仅查到了人言魑的记载,还有某些未知神只的记录。 杜教授的学者思维告诉他,这些神只,或许和伪人有着指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并且,所有和神只相关的记载,都提到了同一个地方。 伏人村。 杜教授对此非常感兴趣,才热衷于和我一同前往那里...... 我和郑晓玲说明了邪神和人魑的消息,并询问她,杜教授信仰邪神的概率大不大。 郑晓玲说,杜教授不像是会信仰宗教的人,但对民俗学和神秘学拥有极强的求知欲。 如果他愿意去信仰某个神明,那大概率是因为,这样做能让他收获更多“智慧”...... “别太悲观,小郑,你教授或许还有救。这样吧,你找个机会,跟杜教授说我的伤好了,可以带他去伏人村。” “诶,真的吗?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危险多少有一点。但我就是做这行的,不用太担心。反倒是你,对待杜教授尽量报以平常心,不管他有没有变成人魑。” “好、好的。我先挂了。伊言,等约好了行程再通知你。还有......叫我晓玲就行了,叫小郑我有点不习惯。” “......好。” 电话挂断,我长吐一口气,看向城市的夜空。 陈大立提着打包烧烤的袋子,见我挂了电话,才走过来靠着我的肩膀: “咋啦?伊言。和女大学生聊天让你这么累吗?” 我对陈大立撇撇嘴:“你居然没偷听我们在说什么?” “诶,我也不是喜欢当电灯泡的人嘛。” “那真是谢谢你了......” 我复述了郑晓玲的情况,跟陈大立说,我可能又有个危险的活要做了。 虽然我完全可以拒绝掉,但这个主顾是曾经帮助过我的人,还被我连累过,我不想放着不管。 陈大立少见地认真起来。 一张颜值中等偏下的脸,因此少了两分猥琐,显得顺眼不少。 “伊言。到时候别忘了叫上我。我跟你一起出勤。” “得了吧,这又不是公司团建。你凑这个热闹干什么?” “诶!你可别看扁我。我是没跟你说,这些天又杀了三个伪人!” “嗯?” 我心底陡然生出一丝歉意。 “那你朱火符用完了吗?” “用得不多,也就......两张吧。” “不是三个伪人吗?你还能一张撕成两截用?” “嘿......” 陈大结巴神秘兮兮地把手伸到裤裆里,摸索出一把带鞘的尼泊尔弯刀,也就是俗称的狗腿刀。 “伊言,你以前说过嘛,杀生多的人可以伤到怪异。我想我这两年也杀了不少猪,就自己试了一下。” “你就不怕玩脱了,被伪人反杀?” “我这不是成功了嘛!但我要连砍好几刀才能让伪人死掉,不像你,一刀一个。” 陈大立龇着牙,握紧刀把,展示自己的小臂肌肉。 我刚认识他那会儿,他还是一副没啥力气的弱鸡样。 如今杀猪几年,倒是变得有些凶悍了。 我点点头,接受了陈大立的好意。 “结巴。你会怪我把你带到这边的世界吗?其实你也是被我连累的人,因为和我靠得太近,才会被伪人纠缠。” “这有啥嘛?难道奢求你像圣人一样,为了保护别人跑到山林隐居?你想效仿你爷爷,大家也不是你孙子啊。” 陈大立把其中一袋烧烤塞给我,头也不回地往库里南走去。 “与其想这些,你不如想想怎么让伪人的数量少一点。咱又不像世家人养寇几千年,等哪天伪人被杀的差不多了,天下就太平了。” 然而,他光顾着耍帅,忘了我也是被他载过来的。 直到我敲起他的车窗,把他吓得当场抽刀,才想起要带我回家...... 陈大立一番话,让我感触颇深。 当初,我被爷爷单方面保护的时候,一心想着怎么成为除魔人,亲手保护自己。 而当我成为了除魔人,却差点走了爷爷的老路。像爷爷一样自以为是,忽视了身边人的看法。 那些被他老人家护在襁褓中的儿女,还因此走上了令人唏嘘的道路...... 我要做的,仅仅是将实情告诉他人,并尽可能除掉身边的怪异罢了。 不是为了众生,只是为了我自己,以及我身边的人...... 晚上零点,我再次躺到107室的床上。 肚子饱了就是容易犯困。哪怕我穿着衣服,没有空调,也成功入了眠。 不出意料地,我进入释妄界中。 我站在了铭心公寓的保安亭内部,正对着小区监控硕大的显示屏。 屏幕的每一个分块里,都映着同一个男人的脸。 是穿白衬衫的保安经理。 他如受劓刑,在不同分屏里用鲜红的鼻腔对着我,两眼无神,满脸死色。 “你还我鼻子......” 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命都没了,还要鼻子干嘛?” 我回过头,一刀将伪人抹杀,让这里变回屠宰厂的车间。 车间的地面干净明亮,好像我每次进来,都有人提前打扫过一样。 但流水线上,却多了形形色色的人。 死状不同,钩子的挂法也不尽不同,血水滴滴答答的,别有生趣。 我拉开爷爷家的铁门,对鬼谷像问好,泡茶等待小红到来。 但这次,茶都凉了,小红也没有出现。 或许是邪神加重了对我的注视,她这次实在是来不了了吧。 我还想多亲亲她的脸蛋的。 想到这里,我遗憾地摇头,开始绘制符咒打发时间。 先是朱火符,然后是九霄雷符和定身符。 不知过了多久,窗户外传来了敲击声。 熊孩子一般的血手和血脸再次出现,做出一个令人恼怒的鬼脸。 “你倒是欺软怕硬。小红在的时候不敢来,只有我一个的时候,就来捣乱了是吧?” 我放下毛笔,走到窗前。 血脸夸张地弯起嘴角,啪啪啪地不停拍击窗户。 “妈的,给你脸了。” 我隔着玻璃,一巴掌拍在血脸上。 没想到这一下还真起了点作用。 那张脸被我拍歪过去,笑容瞬间消失,变成了一副不开心的样子。 “怎么?你不服气?” 我反手又是一巴掌。 这一下,那张脸又被拍歪到另一侧,脸上的表情仿佛在说“连我爸都没打过我”。 “有种你再把你老子叫过来。我连他一块打。” 我用手指点着对面的鼻子。 血脸呆滞片刻,露出怒容,从玻璃上缓缓离开。 ...... 第114章 杀血童 长明灯的烛火分外平稳,房间里感受不到空气的流动。 窗外依旧是一片黑暗。 有了前车之鉴,我并没有放松警惕。 而是站在离窗两三米左右的位置,手握杀猪刀,随时准备反击。 果不其然,一张巨大的血脸从鼻尖开始靠近玻璃,越压越平,最终平整地张贴在了窗户外头。 我用杀猪刀指着他的鼻子,和它对视。 “你这家大人,上梁不正下梁歪,不知道偷窥犯法吗?” 血脸爸爸好像能听懂我表达的意思,嘴角往下一弯。 轰—— 随即,耳边传来地震般的巨响,连带着整栋房屋开始颤动。 天花板往下掉下碎屑,鬼谷像旁的长明灯也跟着摇曳起来。 窗户旁的白墙,被拍进来一个三米来宽的巨大手印。 轰轰轰—— 紧接着,又是三下拍击。 墙壁被手印打得凹凸不平。白灰簌簌落下,暴露出内里的钢筋混凝土,依旧坚挺。 见墙这边突破不了,血脸从窗户上移开,用大血掌沉沉击打在窗户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一下、两下、三下...... 窗户不堪重负,终于被它破开。 血色大手伸入室内,如一只探路的蚂蟥,不停摸索,所经之处涂满血色的印迹。 它的质感很奇怪。 像是鲜红色的浆糊堆砌而成的事物,粘稠而潮湿,往下滴落红色的血点,带有湿垃圾一般的气味。 “啧。还私闯民宅!” 我快速向后退去。 爷爷家的家具、冰箱、桌椅、鬼谷像。只要被大手摸到,就是用力一捏,化为齑粉。 要是从前,我或许还会怕一下。 但对现在的我而言,恐惧的成分很少,更多的,只是肾上腺素激增的兴奋感。 既然我以后一定要面对这玩意儿,倒不如现在就探探它的虚实。 我背靠铁门,看着血手一下下往这里探过来。 “过来点......对,继续过来。”我低声自言自语。 而后,在它进入我攻击范围的瞬间,我双手握住杀猪刀,下压重心,用尽全力斩击。 咔嚓。 手感如热刀切黄油,一路畅通。 水桶粗的血色手指应声而断,横截面好似开闸的大坝,涌出鲜血。 窗外传来血色巨人痛苦的呐喊。 血色大手如受伤的巨蟒狂乱地扭动,一边往窗外缩回去。 耳边回归寂静。 爷爷家的厅堂被坏得面目全非。 白炽灯损坏,视野昏暗,一排长明灯也大多被被熄灭,只剩两盏蜡烛倒在地上,照亮了鬼谷像开裂的脸。 我踢开留在地上的巨大断指,死死盯着窗户外头。 危险还远远没有解除。 说不定下一刻,老的走了,小的又来了呢...... 事实证明我猜对了。 片刻后,漆黑一片的窗外,出现一个血色人影。身高大概一米五左右,少年身材,很瘦,能看到肋骨和髋骨的凸起。 它的质感与那大手如出一辙,犹如湿润的肉泥。五官倒是和常人差不多,只不过两眼和嘴巴处变成了三个黑漆漆的空洞,有些骇人。 “怎么?想替你老子报仇?小心把命搭了去。” 我紧握杀猪刀,心脏砰砰直跳,却忍不住咧起嘴角, 下一刻,这血童子消失了。 这样说或许不太准确。 应该说,它用极快的速度冲了过来。 啪啪啪啪啪...... 湿润的踩踏声响成一片。 只是一瞬间,地上就出现一排血色脚印,像是商场里的指引标志,一直通到我身后。 “哈哈!你们这些怪异,都喜欢绕后吗?” 我大笑着,腰腹带动胸肌和臂膀向后挥刀,如全力输出的铁饼运动员。 刀刃全速切中血童子的身体,从肩膀处斩断下了一条手枪腿般的肉块。 血童子发出痛苦的悲鸣,尖锐无比,好似麦克风失真刺耳的电流声。 它再次移动,一连串脚印窜上墙壁,走上天花板,在屋子里绕来绕去,到处洒血,让人看不清它的身影。 “好家伙,你可比你老子灵活多了!” 我五感全开,连汗毛都在感知气体的流动。 下一刻,我向头顶刺出一刀。 血童子垂直地扑下来,刀刃没入它空洞的眼睛,从后脑捅了个对穿。血液像淋浴喷头一般喷洒,沾满我的全身。 它再次发出哭泣一般的惨烈嘶吼。 “小崽子,给我死!!” 我拉刀下砸,把它甩到地上。然后跨坐上他的身体,杀猪刀对着它的侧脑、喉头、心脏等部位发出暴风雨一般的输出。 血童子的悲鸣声不断衰弱,直至归于沉寂。 一瞬间,我的体内升腾无法抑制的快感,比杀死伪人老太婆还要强上数倍。 这股快感来自邪神,几乎要让我心脏过速。 我因此短暂超脱了人类的境界。 我无法形容这种感觉。 就像指尖触碰到了另一个未知维度的瞬间。曾经任人宰割的家禽,突然接触了远古的智慧,解开了身为龙族的基因锁。 我的身体借此给予了自己一个“赐福”。 ......一言有名,悟我真谛,屠刀之下,皆是真理...... 快感由内而外,如洪流一般透支全身。 大脑被强行灌入海量的信息。好像下一秒,就要将人类微不足道的脑容量撑爆,覆盖掉一切理智和记忆。 恰在这时,房屋外传来血色巨人的怒吼。 巨大的血手再次探入屋内,对准我的身体,用力握紧...... 临死前,我又听到了诡异的低语。 不是那邪神莫罗也的。 而是一些我从未听过的音色。 或许,在我触碰到高维的一瞬间,也引起了宇宙间其他神只的注意...... 噔噔噔噔—— 手机的闹铃将我叫醒。 窗外天光微亮,眼前所见,是107室泛黄的天花板。 汗水浸透了床单和衣物,身体还留有被挤爆出浆液的剧烈痛感。 “妈的......”我摸着昏昏沉沉的脑袋,从床上坐起。 脑子里被强行塞进了一堆无法理解的信息。 就像是电脑硬盘里凭空多了一个硕大无比的未知文件,无法用任何软件打开,更无法删除...... 我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让自己清醒过来。 两手紧握着不同物品。 右手握着符文杀猪刀。刀面的血色图案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不变的是那股诡异的气质。 虽然我看不懂是什么意思,却能明确地感觉到,这把刀不再是莫罗也的祭器了。 而是我身体的一部分。 像是蚊子吸血用的口器,又或是眼镜蛇的毒牙。 与此同时,我的左手也抓着一样物品。 是那枚鬼谷像里的铜钱。 铜钱上面,出现了第三个符号,暗示它仅剩一次使用机会。 ...... 第115章 冯光胜入职 上午七点半,我准时驱车来到兴业屠宰厂。 昨晚在释妄界的遭遇,让我很想再请假几天。 但我和冯光胜约好,今天带他应聘的。 况且,除了脑子里少了些容量,我全身上下并没其他不妥。 倒不如说,感觉好极了。 耳聪目明,如获新生,能一口气跑十公里。 那血色巨人杀我杀得恰到好处。变相在我的大脑内存被撑爆之前,帮我强制重启了。 姑且谢谢它。 只不过下次和它见面时,我可不会因此和它交朋友...... “伊大哥!你来啦!” 屠宰厂门口,冯光胜高大的身形引人注目。 他穿着一套不知多大码的正装西服。 打着领带,皮鞋擦得铮亮,还梳了个硬邦邦的大油头。 我下了车,隔着西装袖子拍拍他肥硕的手臂。 “可以啊,光胜,挺准时。” “嘿嘿,这拜师第一天,总不能给大家伙留下坏印象吧?” “嗯......虽然但是,你是不是忘了今天是来应聘杀猪匠的?” “我没忘啊?我一整晚都在想呢。特意搜了家猪的解剖图,记了一遍。” 冯光胜低头看我,用手指口拉了拉紧绷的领口。 “行吧。做事认真也是优点,比我一个工友细致多了。” 我扬了扬嘴角,把冯光胜带进屠宰厂。 刚进车间,他的存在感就吸引了全部工人的目光。过于正式的打扮和周围人显得格格不入。 顾大爷今天来得早,身穿带血的围裙,,叼着一根没点火的香烟,向我喊道: “伊言崽。你身边那位是谁啊?难道姜厂长不干,要换个后生崽了?” “不是啊,顾大爷,这位是我徒弟,来杀猪的。”我抬头看了冯光胜一眼。 冯光胜的表情略显尴尬,对顾大爷点头哈腰: “顾前辈您好。我是伊大哥的徒弟,来学杀猪的” “哦,杀猪......那你衣服不错啊?” 顾大爷看着比自己高两个头的冯光胜。 “呃......这套衣服是我相亲的时候买的。今天应聘嘛,就稍微正式了一点......” “哈,不错!后生崽有上进心啊。” 顾大爷笑了几声,想拍拍冯光胜的肩膀,又怕弄脏他衣服,半中间停下了。 “厂里正缺人呢,我替姜厂长答应了,你跟着伊言崽去学杀猪吧。” “啊?”冯光胜一伸脖子,没明白状况。 我也忍不住笑了一声,推着冯光胜的后背。 “啊什么啊?你入职了,快脱吧。” “脱、脱?” “对啊,你还想穿西装杀猪啊?外套和衬衫都脱了,还有领带和皮鞋......算了,你脱到只剩内裤吧,免得裤子弄脏了心疼。” “呃......”冯光胜看着自己昨晚特意熨平整的正装,脸上表情很是精彩。 而后,他到更衣室老老实实脱了个精光,只留一条红色的裤衩。 “哟,本命年啊?”我在里面一起换衣服。 “伊大哥,你别笑话我了。” 冯光胜欲哭无泪,拿起两条崭新的白围裙,一前一后地围上去,像穿了条白色连衣裙。 不过他实在是太高了。 围裙的下摆堪堪到他膝盖,露出两条黑乎乎的毛腿。 “换好了吗?来吧。” 我带他来到工位前,不多废话,开始了杀猪教学。 “首先把猪从栏里拉出来,其他人习惯用铁钩勾住猪下巴。但我都是直接拽猪耳朵的,可以少带一个工具.....” 我一如往常,打开猪栏,选出今天的幸运儿,割脖子放血、开膛破肚、扯出内脏。 虽然是给冯光胜的教学,但周围的大叔大妈全都围了过来,看马戏团表演似的,为我的杀猪速度啧啧称奇。 这还是我为了讲解,特意放慢了速度。 要是平常,我十分钟就能搞定一头猪,愿意加班的话,一天赚个千来块不是问题。 冯光胜和现在大多数人一样,吃着猪肉,没见过猪跑。第一次看到和自己体型相仿的生物被宰杀,难免脸色发白。 “万事开头难。你试试吧,我会帮你按着点。” “好、好的......” 冯光胜开始了尝试。 他的力气确实不小,还有体重加持,掌握技巧后,能和我一样单人控制住肥猪。 但他有点不敢下手。 拿刀的手不停颤抖,下刀太慢,把猪弄疼了,奋力挣扎,猪血滋了他一身。 我也不要求他一步登天,让他别紧张,这里不会因为弄撒一两桶猪血就扣工资的...... 这段时间里,姜厂长和陈大结巴到了厂里。 姜厂长听说有壮实的年轻人愿意杀猪,还是我徒弟,自然相当欢迎。当场问冯光胜要不要签长期工,保底+计件,还有五险一金...... 陈大立盯着冯光胜的体格子,也有了拉壮丁的想法: “好好干啊,光胜老弟!以后可以来我们公司兼职,当业务员赚外快。” “结巴。”我瞪了陈大立一眼。 “哈哈,人事工作也是要有人做的嘛,我不打扰,我去杀猪了!”陈大结巴吹着口哨,跑回自己的工位。 他这番话,却是引起了冯光胜的思考。 我跟冯光胜解释过自己业务员的身份,以及职能。 再加上,当初就是他在电梯里阻止我发疯的,自然能猜到,我就是三大案里的伊某。 他对我咧咧嘴,没说什么,专心杀起猪来...... 上午8点,屠宰厂正式开工。 我帮冯光胜按了几次猪,就放他一个人练习了。 独自杀死第一头猪后,我的体内却浮现出熟悉的快感。 如涓细的热流钻入脊髓,虽不如杀伪人来的强烈,却也令人身心愉悦。 手中屠具,不知何时变成了符文杀猪刀。原本在用的刀具,则悄无声息地回到了原处。 我下意识抬头,看向屠宰厂的流水线。 这里是现实。 钩子上并没有人形的身影。屠宰厂里也有许多工人。 脑内被未知信息占据空间,让我觉得思考很费神,更倾向于凭本能做事,诚实面对自己的诉求。 因此,我懒得更换刀具,尽可能用身体挡住杀猪刀上的符文,继续屠宰。 刀尖闪烁寒芒。 在快感的加持下,我手上动作越来越快。 仅仅一上午,就完成了当天的工作量,让姜厂长和陈大立大吃一惊。 凑巧的是,我在这时接到了机器人厂商的电话。 画符机器人,终于被开发出来了。 我等不及吃午饭,独自一人提前下班,回到了瞑候街。 开发者亲自送货上门,示范使用方法。只要将书法作品的png图片喂给电脑程序,再调整一下笔锋笔顺,就可以根据需要绘制图片。 机器人效率很高,又能兼顾各种书法技巧,图形的相似度与png原图接近百分之一百。 唯一的问题是,需要人工更换黄纸,还没有彻底变成机械流水线。 不过这最重要的一步已经搞定了,其他的也不用太担心。 我对开发者竖起大拇指,财大气粗,直接加订三台。 ...... 第116章 准备就绪 最近几天,瞑候街渐渐有了人气。 住户大多已经搬离。 只有一些嫌麻烦、不想拖累亲人、又或是自认没几年好活的老人家,才愿意搬回这里。 某些年轻人受到视频影响,抱着猎奇心态前来探险,拍素材、开直播啥的。对那些孤独的长辈而言,算是意外之喜。 他们常常主动和到访者打招呼,对待小孩似的,送上零食和水果,笑脸相迎。 至于商铺,只剩一家颇具年代感的按摩店还开着。 陈大结巴亲自去体验了一番。 按摩师都是些盲眼大爷,但手法一流,价格实惠,值得一试。 我曾在杨淼泽的采访中明确说过:不要主动去接触非人非鬼的怪物。 愿意来这里探险的年轻人,也分为两部分。 一部分尊重我的提醒,抱着观光的态度,圣地巡礼一番就离开了。 另一部分不信邪、不听劝、不要命的,则是作死到处寻找伪人。 我并不会特意去提醒他们。 经历了这么多,我也隐约发现了一些规律: 伪人喜欢逮着一个人薅。 因为它们知道,骗一个人比同时骗多个人要容易得多。这也是为什么,有时我遇到了伪人,对方却对我不感兴趣。 而来到瞑候街的年轻人,往往是三五成群的,变相保护了自己。 再加上,这些天我和陈大立在瞑候街积极除魔,有了点效果,让伪人出现的频率少了一些。 一些自媒体人没有遇到伪人,更是发视频辟谣,赚了一波流量的同时,也让瞑候街的热度慢慢降了下去。 好玩的是。 由于我和陈大结巴杀了太多伪人,导致垃圾堆里全是黑乎乎的石油。 这一景点反倒异军突起,成了瞑候街新的噱头。 网上开始流传,瞑候街底下有油田的说法。搞得一些人特地跑到垃圾堆合影留恋。 最后,还是因为下了一场雨,把垃圾堆里的伪人尸液冲进了下水道,才让这场闹剧不至于传到米军耳里...... 夏日已至,正是炎热的时候。 今天是带杜教授去伏人村的日子。 我看了眼郑晓玲的聊天界面。 她说他和杜教授已经出发了,大概四十分钟后就会赶到瞑候街。 这几天,我和她一直保持着联系,随时了解杜教授的情况。 结果证明,杜教授除了变得有点偏执、暴脾气,不让别人进他的办公室,其余时候还真就跟正常人一样。 郑晓玲鼓起勇气,提出要观摩杜教授的最新研究。 结果,杜教授不仅没有生气,反而笑容满面,从外套里拿出随笔,涛涛不绝地分享关于神只的的新发现。 郑晓玲一看他的笔记,却是毛骨悚然。 杜教授笔下的文字,已经成了一团乱码。除了他自己,没人能看得懂。 杜教授却坚称自己好得很。 在他看来,自己写的就是寻常汉语。哪怕文字超出了格子,重叠在一起,他也能指出某段乱码的具体含义。 郑晓玲唯一能看出形状的,是一个画满诡异符文的圆盘形图案。 她本想把这东西偷拍给我看。 但杜教授反复强调这些研究不能泄露,她不好意思拍,只能凭记忆跟我描述。 我一听,就知道是和邪神相关的血色符文...... 事情说回瞑候街。 陈大结巴也和我一样披了件外套,身上装满了一大堆符纸和武器。 他因此热得满头大汗,不得不躲到车里,把空调温度开到最低。 “伊言。那、那那教授和女学生快到了吗?”陈大立隔着车窗问我,莫名结巴起来。 “还要半小时呢。” “唉,这、这鬼天气真要人命。” “......结巴,你现在说不想去还来得及。” “去、去你的!我是那种临阵脱逃的人吗......” 为了今天,我和陈大立轮流加班,用画符机器人绘制了共计五千多张的朱火符。 九霄雷符的墨条也做好了,但由于时间有限,还要手工磨墨,只绘制了大概五十来张。 用瞑候街的伪人做了测试后,结果证明机器绘制的符咒完全可行,产品抽检合格率高达百分之一百。 出梦符我也做好了十张,带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 我开始有了豪气的感觉。 回想起爷爷和二爷斗法时的身影,当时那漫天黄符飞舞的潇洒模样,我终于也可以体验一把了。 陈大结巴虽然比较不拘小节,却也是很有想法的人。 他在我俩车上装满了各种能买得到的武器。 柴刀、斧头、指虎、撬棍、打钉器、便携丁烷罐、装满煤油的农药喷桶等等。 我们还买了好几件防弹衣、头盔、卫星电话等道具,虽然对伪人不一定有用,但图个心安,还能防止自己被煤气罐碎片炸伤。 最重要的符咒,我们身上放不下的,则放进了几个金属手提箱。提在手上的时候,就像某大型交易用的钞票,十分拉风。 陈大结巴还突发奇想,在箱子外贴上几张没有意义的鬼画符,给这个手提箱平添了一份诡异的气质。 我本来想找柳国兴要几把手枪喷子的。 可惜被拒绝了。 他说我们毕竟是民间组织,要这些玩意儿有点过分。 对于网上传播的伪人小故事,这位大佬倒不太在意。 他说,只要没被实锤,谣言就永远是谣言。 上面也不是吃白饭的。给各大平台旁敲侧击一下,他们自己就把舆论控制得很好了。 说到柳国兴了,顺便再说一下枯荣子。 这货每天摸鱼刷手机,自然也看到了我的采访视频,以及评论区的讨论。 他给我发来消息,问我业务员是啥玩意儿。 对此,我让他不要多管闲事,好好做他的法器,争取早日出狱。 枯荣子心领神会。 【我不会跟老古董打报告。但你也别指望这事能瞒太久】 他这么回了一句,就不再说话了...... 时间来到下午一点。 老人们都有午休的习惯,瞑候街一片寂静。离郑晓玲所说的时间也大差不差。 这时,我的手机提示音再次响起。 瞥眼看去,映入眼帘的,则是一行焦急的文字: 【伊言!紧急情况!杜教授没跟我说,他居然叫了其他人一起过来】 ...... 第117章 意料外的三人 看到郑晓玲的消息,我眉头一皱。 【有多少人?是干什么的?】 【多叫了3个人,好像也是来参与调查的,怎么办?】 【无妨,保持平常心。不过这么一来,事情就比较复杂了】 “诶!来了来了。” 这时,陈大立突然拉下车窗,对我呼喊。 瞑候街的尽头,驶来两辆出租车。 其中一辆坐着郑晓玲和杜教授,另外一辆则坐着三个陌生人。 “嚯,怎么这么多人啊?” 陈大立和我一起下车迎接,在我耳边轻声说着。 我对他耸耸肩,表示自己也是刚刚知道。 杜教授隔着车窗见到我,眼睛就亮了。 他火急火燎地关上车门,小跑到我跟前,用力握起我的手,笑容中带着些许亢奋: “哎呀!伊言小兄弟,我可算再见到你了。” “哈哈,能让教授这么记挂,是我的荣幸。” 杜教授的形象和上次相比有很大的区别。 印象中,他是很沉稳的一个老先生,服装打扮一丝不苟,下巴的胡子修剪得尤为整齐。 但这次,他却给人一种不修边幅的感觉。 他的胡子很久没打理了,乱成一团。 圆框眼镜上沾了污渍,手上黏糊糊的,身上散发出一股说不上来的怪味,好似十来天没洗澡了。 我依旧对他回以微笑: “很抱歉,教授。我最近太忙了,一直没看手机消息。刚刚才知道你问了我那么多问题。” 此乃谎言。 “不打紧!你愿意提前带我去伏人村,我就很开心了。我也没想到,你的伤居然好得这么快......” 我和杜教授谈话期间,郑晓玲一直站在杜教授身后,略带紧张地看着我。 “晓玲。又见面了。”我主动和她打起招呼。 “嗯。祝贺你康复,本来想给你买点礼物的......”郑晓玲不自然地抿着嘴,对我点头,目光瞟到杜教授身上。 “不用那么客气。” 确实,就目前看来,这位杜教授看起十分正常,就是个学术热情高涨的老学者。 人魑不是那么好当的,需要通过杀生献祭引起邪神的注视。 哪怕杜教授接触了邪神,只要还没开始用祭器杀人,一切就会回转的余地...... 然而,在和我一阵寒暄后,杜教授的表情突然冷淡下去,回头看向身后: “三位,还在磨蹭什么?快过来打个招呼,这位就是负责带我们去伏人村的向导,伊言先生。” 回应他的,也是相当冷淡的声音: “知道了,杜教授。不用你教,我也懂得基本的礼仪。” “礼仪?你要是知道礼仪,就应该提前跟我说你会多带人过来!” 如郑晓玲所说,此趟行程多了三个人。 刚刚回话的,是个年长的老人。毛发稀疏,戴木框的老花镜,言行举止也像个老派学者。 另外两个人也是男性,三十岁上下的样子,正常夏天打扮,推着行李箱。其中一个脖子上还挂着照相机。 我们相互认识了一下。 谢顶老学者叫书恩杰,是一位颇有来头的考古学、历史学教授。受杜有山的主动邀请,前来伏人村一同调查。 带照相机的那人叫吕义华,本职是记者,是书恩杰请来记录画面的人。 而另一个叫何文友。是书恩杰手下的历史系博士生...... 从两位教授的谈话不难看出,他俩间的火药味非常浓重。 而且杜教授原本只邀请了书恩杰一个人。 书恩杰却未经他允许,又带了两人过来打下手。 所以这是闹哪样? 郑晓玲和杜教授可是准备坐我的车去伏人村的。 结果杜教授未经我允许,叫了一个书教授过来。而书教授又未经杜教授允许,再叫了两个人过来。 我这个载客司机的感受就这么不值得关注吗? 在场多了很多陌生人,还有记者,我也不方便用朱火符去验人的身份了。 只能观察几人的言行举止,用最基础的方式判断他们是否有问题。 同时,我把陈大立介绍给了在场的人。说这位是我朋友,刚好也想去伏人村,大家可以顺路一起。 本来吧,乘客突然多了三个人,我也没说什么。 但当杜教授一听还有人要加入,当场就板起了一张脸,吹胡子瞪眼,相当不悦。 “伊言啊......我们这次前往,可是严肃的学术活动!还是不要叫无关人员比较好吧?” 他倒是直言不讳,一副要把陈大立踢出队伍的意思。 没等我进行解释,陈大立自己跳了出来,笑容因为紧张而变得更加猥琐: “杜、杜杜、杜教授!我这人啊,从小就向往伏人村!听说那里穷山恶水......哦不对,人杰地灵。你、你你当我是个司机就行,或者当我不存在。” 杜教授没来得及说些什么,陈大立就当做对方默认了。拉起博士生和记者的手臂,就往自己车上带。 那架势,简直是旅游景点旁拉客的出租车司机。 “来来来,两位帅哥坐我这辆车,车上有冰箱,汽水和雪糕随便吃!” 博士生何文友看到陈大立的库里南,难掩羡慕之情: “陈先生,您这车不错啊。” 那记者吕义华,也忍不住奉承几句: “陈先生真是有本事。看这车牌号,5个8。今天能坐上这种车,真是我的幸运了。” “哎呀。有个好爹而已啦。” “呃......哈哈,生对了人家也是种本事......” 三人一边扯皮,一边上了车。 杜教授的表情变得相当难看。胡子微微颤抖,眼看就要开骂了。 还是郑晓玲及时站出来,拽住杜教授的衣袖,帮他顺毛: “教授教授~,咱本来就忘了跟伊言说多带人了,反正一辆车也坐不下我们这么多人。现在多了一辆不是正好吗?” 杜教授被她一劝,脸色平静了一些,却还是用沉闷的鼻音表示自己的不满。 “我的计划里,原本总共只有四个人的!现在硬生生变成了七个!” “没事~,多几个人而已嘛,你就当他们是空气......” 最后,杜教授虽心有不满,也只能妥协。 我本来想把书恩杰教授请到陈大立车上的。那样我和杜教授、郑晓玲三人就可以打开天窗说亮话。 但书恩杰教授似乎很想和杜教授谈论什么,非要和我们坐一辆车。 因此,座位就自然而然地定下来了。 杜有山、书恩杰、郑晓玲坐我的车。何文友和记者吕义华坐陈大立的车。 一上车。我这边的三名乘客就照例被车内饰惊了一下。 杜教授马上露出欣喜的笑容,对我车里的小玩意儿爱不释手: “噢......伊言,你很有品位啊!这些东西都是本地才有的手工制品,可不好搞到......” “哈哈,我也很喜欢这些装饰。” 反倒是那书恩杰皱着眉头,对这些东西有些不满。当他看到我车窗前挂着的诅咒娃娃,更是露出了鄙夷的神色: “伊言先生,你们这些受过现代教育的年轻人,也信这些没有科学依据的猎奇之物吗?真是令人大跌眼镜。” ...... 第118章 入住隆祥 这俩老教授,展现出了一种低情商的美。 说好听点,叫不拘小节、有话直说。 说难听点,就叫嘴里没个把门的,随便给别人添麻烦。 好歹是坐着我的车,有求于我,怎么连句客套话也不会说...... 杜教授和书恩杰两人坐在后排。听到书恩杰的话,脸色瞬间阴沉。 “书教授!你什么意思?你是在否认民俗学和神秘学的魅力吗?” “哼。我认为这两个学科并没有太多存在的必要。不过是古人胡编乱造的东西,有何好深入钻研的?” 闻言,杜教授两眼瞪得极大,呼吸都变得沉重起来: “书恩杰!你竟敢这样贬低我的研究?你信不信我现在就......” “你就什么?你钻研了大半辈子,难道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成绩吗?” 书恩杰也感受到了对方的冲动,两手抱胸,把视线撇向窗外,语气放缓了一点: “我倒也不是完全否认你。只是有些东西再研究,对学术的发展也不会有任何贡献。如果你能让这民俗学和神秘学获得应用上的突破,那我就承认你这辈子没在做无用功。” “好......你等着......我一定会证明给你看。” 杜教授像盯着猎物的鬣狗,怒视书恩杰。 “两位教授,消消气......”郑晓玲坐在副驾驶座上,有点不知所措。 我也试图缓解剑拔弩张的空气,轻笑一声,一边开车,一边对车后道: “好了,两位教授。这个世界需要更多针锋相对的学术讨论,但不一定要在这辆车上。让我这个大老粗听到,太可惜了。” 可没想,书恩杰这老家伙是真的不懂下台阶。 他本来还想继续和杜教授辩论,听到我的话,反而把矛头指向了我和郑晓玲: “你们这代年轻人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尤其是你,郑同学!放着一身才华,居然宁愿研究这些毫无意义的迷信之物?我只觉得可怜可笑!” 郑晓玲听到这话,笑容黯淡下去,低头捏紧了拳头。 身为学生的她,并没有勇气跟一个成就斐然的老教授当面辩驳。 我就没那个忌讳了。 用力啧了一声,猛踩刹车,回过头,目光不善地看向书恩杰。 后方没系安全带的两位打了一个趔趄。 书教授的额头差点敲到座椅靠背,刚想骂些什么,就和我对上了视线。 空调的冷气仿佛瞬间降至冰点。 书恩杰显然没见过这样的眼神。肉眼可见地汗毛竖起,脸上露出些许怯意。 “书教授。我这人是相当信奉科学的。尽管如此,我也从来不否认文化本身的魅力,以及学者的探究精神。” 我对他幽幽说道。 “如果您只是批评我,我不会和您计较。但郑晓玲是个很努力、也很有追求的研究者,我不希望再听到你贬低她的研究。否则我就把你请下车去,明白吗?” “......” 书恩杰的嘴巴开合几次,最终没有发出任何声音,避开我的视线。 “说得好!” 杜教授听到我的话,倒是扬眉吐气般地大吼一声。 后方的两人各自拿出笔记或者手机,不再说话了。 车厢里顿时安静下来。 我重新启动车辆,往福化县方向驶去。 副驾驶座上,郑晓玲脸色微红,轻轻拉了拉我的衣角。 “谢谢你,伊言......” 我对她微笑,借机悄悄问了几句: “后面两位到底是什么关系?怎么凑到一起的?” 郑晓玲轻声做了回答。 据她说,这俩的恩怨从几十年前就开始了,是人文学术界一对着名的冤家。 当年,杜教授也不知是怎么惹上书恩杰的,反正就是经常遭到书恩杰拆台,两人结下了不少仇怨。 但杜教授一直是个随和的人,也很理智。 虽然心里对书教授百般厌恶,却还是保持着克制,一忍再忍。 毕竟,论学术成就,这位书教授可比他要高得多。拿到过许多国家奖项,在国际期刊上更是有好几篇重量级论文。 但这次,杜教授却一反常态,以共同调查史料为由,把书恩杰约了出来。 考虑到杜教授已经对邪神有了些研究,此事就显得相当蹊跷了...... 略微沉闷的空气中,我和陈大立带几人来到了福化县,先让这些教授和学生们入住旅馆。 书恩杰却提前将自己的留宿点,定在了隆祥大酒家。 按他的说法,杀人风波已经过去许久,住在那里没什么好怕的。他有洁癖,住不惯太普通的旅馆。 至于郑晓玲和杜教授,原本是想随意找家小旅馆入住的。 但为了方便我和陈大立接送,还是一起入住了隆祥大酒家。 隆祥大酒家比起出事之前冷清了不少。但还不至于到倒闭的程度。 毕竟,现如今没有忌讳的年轻人也很多。只要降一降留宿价格,大家还是多少会来贪贪便宜的。 再加上,出事之后,世家人也来这里进行过清扫。只要我别住在这里,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把伪人引来......吧? 考虑到郑晓玲和杜教授的情况,我还真不好说。 他俩也算是“主动接近过伪人的人”。 尤其杜教授,都已经人魑待定了。走到哪,哪里都不安全。 想到这里,我也释然了。干脆和陈大立一起住在隆祥大酒家,两人一左一右,住在郑晓玲隔壁房,方便保护她。 对此,郑晓玲虽然有点不好意思,但知道我的好意,也没说什么。 至于书恩杰三人,选择和我们混在一起,大概率要倒霉了...... 等众人放行李的这段时间里,我靠在车子旁,习惯性地自言自语: “小红。在释妄界赶不过来也没关系,我现在比之前厉害了不少。哪怕二爷再出现,我也有一战之力。” 和小红虚空对话,对我而言已经司空见惯。 但显然,这个习惯时常会不小心传到别人耳朵里。 “伊言,你在跟谁说话?”郑晓玲不知何时来到了我身边。问出的问题也似曾相识。 “哦,我自言自语呢。别当回事。”我对郑晓玲尴尬地笑笑。 “......小红......是谁啊?”郑晓玲有些在意我提到的名字。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她好像有些忐忑,不敢和我对上视线。 我也不藏着掖着,直言小红是我的女朋友。 郑晓玲哦了一声,坐到车上,低着头不再说话了。 不过这时候,陈大立又跑过来多嘴。 他说,我脑子现在多少有点问题,一直幻想身边有个美女,时不时和她说个话,可渗人了。 陈大立这一说,郑晓玲的脸色突然好了不少。 她的神色转而变为担忧,提醒我如果有癔症,要尽快去医院检查...... 第119章 分离 伏人村简直是常来常新。 我每一次前来,都会看到不一样的风景。 回想上次离开时的情景。 如果一切正常,我应该会再次看到空无一人的荒村,并且房屋被世家修缮过。 但我心中已经有了预感。 这次看到的东西,或许又会出乎我的意料...... 我和郑晓玲、陈大立提前商量好此行的目标。 创造一个只有我们和杜教授独处的环境,和他掏心掏肺地说一说邪神的事情。 只要杜教授还存有一丝理智,就让他停止接触邪神,大家相安无事是最好的。 可一旦杜教授已经走了不归路,就只能将他抹杀了。 至于事后怎么跟书恩杰他们解释,全凭我们三人瞎编。比如杜教授意外坠崖,在山林失踪等等,再让柳国兴帮忙把这事盖过去...... 酒店入住的时间里,我借机用朱火符试探了所有人。 结果证明大家都没问题,都是真人...... 车子驶在山路上,碾过刚出芽的车前草。 和以往的阴森泥泞不同,夏日的太阳让土壤变得干燥。 但南方的土质比较扎实,又有植物扎根,并不会出现尘土飘扬的情况。 很快,我们看到了熟悉的村头。 夏季的稻田一片嫩绿,考虑到世家曾经的安排,倒也正常。 关键是,又几个陌生的老翁站在田间地头了。村头也有小孩在玩耍,不是我曾经见到过的任何一个人。 说好的荒村呢? 难道世家闲得蛋疼,又派人来当演员了?可在这种地方安排演员,有什么意义吗...... 我悄悄捏起出梦符,触碰额头。却只是当了个清凉贴。 杜教授从车后探出身子,向我问道: “伊言,你不是说伏人村已经变成荒村了吗?” “我上次来的时候确实是荒村。可能上面的人做了点工作吧?” “哦,确实有可能......” 杜教授并没有怀疑我说的话,紧紧盯着这个令他向往已久的村子,表情中透露些许狂热。 书恩杰也向他提出疑问: “杜有山,这么一个偏僻的山村,能有什么历史遗物?怕不是只能问出一些民间习俗吧?” “你跟我来便是了,我已经获得了祂的指引,等古物重见天日,你会大吃一惊的......” “他?找谁问的?别人知道有文物,不亲自来找,还要告诉你?” 对书恩杰的这个问题,杜教授却不再回答。 在杜教授的催促下,我们一行人带了两把锄头,跟他往村里走去。 陌生人的到来,马上吸引了村民的目光。 村里无论男女老少,都是乡野打扮,好似还活在上个世纪一般。盯着我们这些外来客,露出淳朴的笑容。 但问题也随之暴露出来。 耳畔分外宁静,只有夏季的蝉鸣,以及我们一行人的脚步声。 这些村民一个个光顾着笑,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好似不会交谈一般。 记者吕义华举起照相机,开始记录这里的风景: “诶,这伏人村确实有点儿世外桃源的意思。我都想在这里体验生活了。” 与他同行的何文友博士生显然对此不感冒,扛着锄头道: “还是别了吧,小吕。这种地方交通不便,进城采购都要大半天。网络只有e网,简直是原始社会了。” “也没那么夸张嘛,你看这里的村民不过得挺好吗?一个个挺开心啊。” 吕义华将摄像头对准一对老太婆和孙子,记录下他们的笑容。 但他此话一出,耳边异常的静谧感,以及村民们蜡像般的表情,就让一行人感到了违和。 书恩杰也皱起眉头,走近一名拄拐杖的老妇人: “老太太,您在村里的生活过得如何?” “......”老妇人没有做出回答。 她张开嘴,用手指指自己的喉咙,又笑着摇摇头,暗示自己是个哑巴。 “哦,不好意思。” 书恩杰微微欠身,继续跟着队伍。 由于问话耽误了一点时间,导致他变为了队伍的最后一个。 因此,书恩杰看到了在队伍殿后的我和陈大立。 穿着鼓囊囊的外套,手上各提着一个贴着鬼画符的手提箱。 不仅如此,陈大立背上还背了个装满液体的喷洒器,手上拄着把撬棍当拐杖,刚下车没走几步就满头大汗了。 “你们的手提箱里放的是什么?还用符纸封着?真是够了。”书恩杰又开始多管闲事。 他的问话,让走在前面的记者和博士生停下脚步,看了过来。 我回过头,对书恩杰不冷不热: “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但关键时候,说不定能救你一条命。” “胡言乱语,怪力乱神。你们担心这山里有鬼怪?还不如担心蛇虫猛兽!” 见他这么倔,我也懒得再解释什么,继续向前走去。 我今日的任务,可不是和这位老教授拌嘴的,仅仅是为了探明杜教授的情况,帮郑晓玲度过这一劫。完事之后尽早回家休息。 陈大结巴显然也对这位教授的言辞十分不满。 他就不像我这么淡定了,皮笑肉不笑,对书恩杰道: “您老悠着点吧。你以为我们很想伺候你啊?要不是我兄弟重情义,可不会有今天这一趟。你不放尊重点,当心提前几年进棺材。” 说完,陈大结巴往地上啐了一口,丢下书教授一个人,继续往前走。 书恩杰一个成就卓越的老教授,很少会有人敢如此侮辱他。 霎时间,他的脸色变得相当难看,气得两腿发颤,转身就往另一条村路走去。 “好好好!你们就跟杜有山闹去吧!我找村民闲聊,都比和你们玩过家家有意义!” “书教授!您等等。”何文友作为书教授的学生,自然是得跟上去。 而那记者吕义华就有些犯难了。 站在原地举着相机,看着杜教授快步前行的背影,又看看相反方向的书恩杰,拿不定主意。 郑晓玲知道机不可失,赶紧添了一把火: “吕大哥,你快跟着书教授他俩吧。” “可是,书教授是让我来记录文物的啊......” “哎呀~,你还看不出来吗?书教授和杜教授是死对头。叫你来记录,本来就是看杜教授笑话的。你可别卷入两人的恩怨......” 郑晓玲这话,倒是说进了吕义华心里。 他短暂思考了一会儿,对我们道别,向着书教授两人的方向跑去了。 ...... 第120章 杜教授的疯狂 没想到,和杜教授独处的机会,就这样被陈大结巴和郑晓玲争取到了。 早知道这个书教授这么不经骂,我也趁早多怼他几句,让他一赌气留在隆祥大酒家多好。 “耶~!” 郑晓玲露出胜利的笑容,小跑到我跟前,伸手要跟我击掌。 她穿着一件薄薄的白色短袖,下摆较短,一抬手就会暴露出自己的小肚脐。 我不好拒绝她的热情,只能和她击掌了掌,侧过头小声嘀咕着: “小红,刚才这叫击掌,就是庆祝胜利的方式。没有别的意思......” 陈大结巴看着我和郑晓玲的青春互动,啧啧嘴,话里藏不住一股酸味: “唉......我好像才是一等功臣吧?果然这是个看脸的世界,寒心啊......” 郑晓玲一听这话,红了脸,转身也向陈大立伸出手掌: “陈先生,我们也来。” 陈大立却马上露出坏笑,对她耸了耸眉毛: “嘿嘿,不用不用,我就是开个玩笑,你和伊言玩一玩就可以啦......” 这一句话,让郑晓玲的脸更加羞红,伸在半空的手缩了回去,尴尬地整理着黏在脸上的发丝。 我对这两人有些无语。 都说了我有女朋友了,还搞这一套干什么...... 我无奈地笑笑,叹了口气,暗自对小红说了些好话后,再看向杜教授前进的方向。 结果更是令我忍不住扶住额头。 那位老先生居然消失不见,不知走去了哪个方向...... “两位,这连半场都没到呢,开香槟是不是有点早了?” 我快步向杜教授的方向追去。 郑晓玲和陈大立也知道坏事了,赶紧跟了过来。 伏人村虽然挺大,但南方村落往往地广人稀,房屋稀疏分散,照理说不会太难找。 然而,我和郑晓玲三人把几条岔路都跑遍了,都没有看到杜教授的身影。 手机也无人接听。我和陈大立特意准备的卫星电话也起不了任何作用。 “对不起啊,伊言。都是我的错......” 郑晓玲满脸愧疚,因为刚刚的奔跑,衣服被汗水浸透,贴在皮肤上。 我和陈大立非礼勿视。 “不怪你,晓玲。尽快找到杜教授最重要。我觉得他可能跑到山林里了。” 我带看向通往后山的小路。 从那里走,就会去往山上的坟场,也就是那个死过无数世家人和伪人的战场,以及我爷爷奶奶坟墓的所在。 天色不早,黄昏的阳光不再刺眼,却依旧燥热。 虫鸣声在山林里更加清晰,树上时不时会滴落蝉的尿液,从物理上,让人感觉脖子一凉,误以为是雨水。 当我们三人赶到坟地时,马上就被眼前的场景震惊了。 坟地被世家打扫过一次。 尸体和血液连同各种杂草被一同清理,只长出了一些植物嫩芽,让视野变得开阔了一些。 然而,这里的每座坟墓,却都是敞开的状态。 填土被挖开,埋地下不知多少年的腐朽棺木暴露在阳光下,棺盖被掀开到一旁,里头空空如也。 唯二还保持正常的坟墓,就只有我奶奶的坟,以及一旁爷爷的衣冠冢。 “焯。真闹鬼了?” 陈大立爆了句粗口,从外套里抓出一把朱火符,抬起撬棍。 “伊言,难道说......村子里的人是坟里跑出来的?”郑晓玲忍不住躲在我身后。 “别担心,如果村民真是僵尸,说不定比伪人好杀。” 我再次把出梦符按在额头上。 陈大立误以为我想让气氛轻松一点,看着我被汗水黏在额头上的出梦符,勉强笑了两声。 “伊言,你、你你还cosy起来了?” 他只知道朱火符和九霄雷符的作用,并不清楚出梦符是我判断现实用的。 “你就当我是cosy吧。” 我收回出梦符,和两人在坟地里逛了起来。最终,在一处阴湿的边角,看到了杜教授的身影。 耳边传来老人兴奋的笑声。 此时的杜教授,满脸皆是赌徒般的焦急与狂热,跪在地上,不停刨着黑色的土壤。土里被惊出无数蚯蚓,快速扭动着,被他连同泥土一同抛飞出去。 “教授!您在干什么!”郑晓玲嘴唇发白,向他喊道。 杜教授好像听不见似的,嘴里兴奋地念念有词: “道弗留......道弗留......我来了!只要我找到祂存在的证明,那些看不起我的人,全部都会对我刮目相看......” 道弗留,是我没听过的音节。 但这个词,和莫罗也有着出自同源的质感。 这才是杜教授接触到的神只之名。一个我也不知晓的未知神只...... 我快速跑到杜教授身边,试图把他拉起来。 “杜教授,您先停下,咱非要用手挖东西吗?” “别、别管我!” 杜教授一把将我推开,继续挖土,哪怕满手的指甲开裂出血,也没有放慢速度: “我要找到了,我马上就要找到了!伏人村坟地西南方!黑土之下深一尺!那尊神只跟我说了,就在这里!......” 咚。 这时,他的手指击打到了什么东西,发出一声轻响。 杜教授面色狂喜,身体止不住颤抖,加快挖土速度,暴露出土壤下一个黑色的盒子。 盒子看起来像是木质的。一尺来宽,通体黑紫色,表面刻满了诡异的符文,有着极强的年代感。 然而,它埋在湿润的土壤里,经历岁月,却没有任何腐坏的痕迹。 “哈哈哈,哈哈哈哈,是真的,都是真的,我成功了!我成功了!......” 杜教授将盒子抱在怀中,手指渗出的鲜血印在符文上,格外扎眼。他跪在地上,紧紧盯着盒子上的符文,似是在阅读其中的含义。 “——动手!” 下一刻,我快步冲上前,一把抢过了那个盒子。 陈大立也反应迅速,甩出一堆朱火符,同时高举撬棍,准备补刀。 符纸落到杜教授身上,却没有起任何反应。 陈大立也因此松了口气,撬棍慢慢放了下来。 “诶......” 杜教授见盒子从手中消失,呆滞片刻。 而后,他一抬头,连滚带爬地站起身,疯癫地向我探出双手: “——还给我!伊言,你把盒子还给我!” “结巴,抓住他!”我拿着盒子往后退去。 “嘿,来了!” 没了人魑的威胁,陈大结巴瞬间有了胆量,强人锁男,拽住杜教授的双臂。 杜教授已经成了一个疯老头。 他在陈大立身前涕泪横流,不停对我哀求: “伊言!求求你!求你把盒子还给我,我这辈子没什么成就!就靠它翻身了啊......” ...... 第121章 黑盒 杜教授挣脱不了陈大立的束缚。 他看郑晓玲也在,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苦苦哀求: “晓玲!我的好学生,算我求你,帮我劝劝伊言,我只想要那个盒子,让我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 “教授,你清醒一点......” “晓玲——!你发发慈悲吧!难道连你也看不起我了吗?” “不是啊!教授,我一直很看好你的......” 郑晓玲不停安慰杜教授,尝试让这位恢复以往的理性。 但显然,杜教授的脑子出了点问题,完全听不进她的话,只是说着车轱辘话,宣泄情绪。 我叹着气,让郑晓玲暂时保管盒子,自己则走到杜教授身前。 “得罪了,教授。” 啪——。 我狠狠给了他一巴掌。 陈大立和郑晓玲都被我的动作吓了一跳,呆愣原地。 这一掌,我自认力度适中,但实际打出来感觉还是偏重了一点。 杜教授的身子被拍歪了到一旁,连在背后控制他的陈大立,都被一起打了个趔趄。 掌掴声之后,杜教授陷入沉默,两腿发软,被陈大立锁着肩膀,才不至于倒在地上。 “杜教授,清醒一点了吗?不够的话我再来一下。” “够、够了......别打......” 杜教授扶着脸颊,眼神瞬间变得清澈,变回了平常的说话方式。 “那就好。” 果然,不要跟疯子讲道理。 让对方感受到生命中最原始的威胁,才是最好的办法。 “结巴,如果以后我也发疯了,你也这样对我,但要小心被我反杀。” “呃......好?” 陈大立见杜教授已老实,松开了对他的束缚,改为搀扶。 杜教授已经不年轻了。 疯狂退却之后,先前一系列剧烈运动让他筋疲力竭。 他从胸前的口袋拿出手帕,擦干自己脸上的泪水和汗水,缓缓开口: “抱、抱歉。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我和陈大立把杜教授扶到一处墓碑上坐下,问他这些天都在干什么。 杜教授还是一副神志不清的样子。 前言不搭后语,花了很久时间才勉强说清自己的经历。 他说,自己这些天一直在研究各方资料,对伪人、人魑和未知神只有了一知半解。并且查到了一位神只的记录,被古人称为“道弗留”。 研究资料终究有限,杜教授很快陷入了瓶颈,在某信上问我问题,我也不作回答。 但他怎么说也是个经验丰富的老学究。最终,仅从资料边角的只言片语,就硬生生推测出了见到神只的方法。 不知算不算幸运。 杜教授在瓷盘的碎片上绘制了血色符文,再用一只兔子的命,换到了一睹神只真容的机会。 谈到这里,他再次兴奋起来。 据杜教授形容,那尊神只就像一连串巨大的黑色念珠形生物,盘根错杂,遮天蔽日,拥有无数体节,每一段体节上都长有一只红色的眼睛。 这和我见到的“莫罗也”显然不同,便是他心心念念的“道弗留”。 第一次见到神只,杜教授就如一只过路的蚂蚁,并没有引起对方的注视。 可直视祂的瞬间,他还是感到大脑仿佛要炸裂一般。 好似身为三维生物的视觉,难以接受高维的影像。光是为了记住这位神只的样貌,就打破了大脑一直以来记录图像的方式,让脑突触排列重组。 杜教授在办公室高烧一整天。清醒之后,还以为自己做了一个真实的梦。 求知欲让他忍不住再次研究。 这次,他用十三只兔子的性命,换来了第二次与神只见面的机会,还幸运地引起了对方的注视。 但道弗留只是看了他一眼,就对他不感兴趣了。 然而。 不知是出于什么心态,祂给杜教授留了一句话。让他到伏人村的坟地,找到一个盒子,里面装着的,是他企盼已久的真相。 杜教授欣喜若狂。 这和他最初想去伏人村的愿望不谋而合。恰在此时,郑晓玲还瞌睡了送枕头,就有了后来这些事情。 至于为什么叫上书恩杰,杜教授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 有道是疑罪从无。如今杜教授已悬崖勒马,我也没必要让一时糊涂的老人家坦白自己的罪责...... 听完令人费解的陈述,陈大立不禁发出疑问: “教授,虽然我也知道些关于神的事情。但我咋觉得,你的情况更像是看到幻觉了?” “幻觉?!怎么可能是幻觉!神只是真实存在的!祂们是比我们更高维的生物,我不止一次——咳咳......” 杜教授满脸激愤,一时间呼吸过急,咳嗽起来。 我把陈大立推开,对杜教授劝道: “教授,我相信你说的话。但我直说了,趁你还有救,放弃接触邪神吧。” “咳咳,邪神?” “对。无论是你见到的道弗留,还是我遇到的莫罗也。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越是引起祂们的注意,就越是容易走上一条不归路......” 在场没有需要避讳的人,我慢慢讲起关于邪神和人魑的事情,也包括我的一部分经历。 目前为止,我见到的人魑全是信奉莫罗也的。 但我不确定,道弗留是否也制造人魑。又或者说,祂是否对造人魑这件事感兴趣。 或许,神只的性格不同,对待人的态度也不同。 我向三人表达了自己见到邪神后的感受。 人看到蚂蚁在面前蹦跶,可能懒得理它、可能捏下手中的面包屑赏赐给它、也可能虐待它求个开心、又或是一个不爽就把它捏死。 而神只看到人,就像人看到了蚂蚁...... 话都说到这了,邪神强塞给我三个“赐福”的事,我也没向三人隐瞒。虽然没办法完全让人信服,但说出这些,还是让我的心情舒畅许多...... 太阳逐渐落下山头。 视野变得昏暗,不变的,是山林里嘈杂的虫鸣声。 三人听完我的话,各有所思。 杜教授听闻我佐证了神只的存在,对我千恩万谢,再次拿出笔记进行记录。 只不过他笔下所写依旧是乱码,感觉像是在随手涂鸦。 “杜教授,听我讲了这么多,你不会还想去见邪神吧?”我眉头一皱。 杜教授不作回答,一边快速书写,一边发出孩子般兴奋的笑声。指甲开裂的伤口因为握笔太用力,再次渗出鲜血。 我抬起手,准备再给他一个大嘴巴子。 却在这时,杜教授心满意足地一合笔记,突然用力呕吐起来。 呕吐物落到地面上,是无数蠕虫的断肢,夹杂着黑色的泥土。 他还是一脸笑容,下巴和胡须上一片污浊,扶住我的肩膀作出恳求: “伊言,就差最后一步了!......求求你,求求你让我看看盒子里的东西!只要有那东西佐证真相,我的研究就能被学术界认可!绝对不会再去找那邪神。” ...... 第122章 扑空的欲望 我看向郑晓玲手中的黑色木盒。 诡异的雕刻纹路弥漫出一股不祥的气息,又有着潘多拉魔盒般的气质,越是不让看,就越是让人好奇。 但我还不至于因此妥协。 这里面的东西被杜教授说得那么玄乎,万一一打开就会引起众神注视,岂不是很糟? “抱歉,教授。这盒子应该很危险,我不能答应你......”我跟杜教授道。 “伊言,别、别这样......算我求你了,我给你跪下了!我就看一眼,先让我看一眼就行......” 杜教授跪到地上,对我重重磕头,额头拍打在自己的呕吐物上,发出啪啪的声响。 “教授......”郑晓玲侧过头去,不忍直视。 我走向前,想把杜教授扶起来。 但在我放松警惕的瞬间,他却突然暴起,用不似老人家的速度扑向郑晓玲。 “呀——!” 郑晓玲发出一声尖叫,和杜教授互相拉扯盒子。 我和陈大立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咚。 顷刻间,木盒脱离两人四手,掉落在地,被砸开了盖子。 “哈哈!我成功了!我要知道真相,你们谁也拦不住我......” 杜教授面色狂喜,跟着扑到地上,看向盒子里头。 下一刻,他的表情突然凝固。 盒子里空空如也。 “不、不对!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杜教授把手伸进盒中不断摸索,又把盒子反倒过来,试图从里面倒出东西。最后疯狂地打砸木盒,试图找到其中的夹层。 然而,那里真就是什么都没有。 我们三人的动作也因此停了下来。 “停下吧!教授,里面没东西......” 郑晓玲走上前,拉着满手是血的杜教授。 “不!你们在骗我!你们把东西提前藏起来了对不对?快告诉我,里面的东西被你们拿走了......” 杜教授僵硬地笑着,用乞求的眼神看着我们。 回应他的,却是我们三人的沉默。 “啊......为什么?难道......都是假的......” 杜教授喃喃自语,大喜变为大悲,一翻白眼,扑倒在地上。 “教授!”郑晓玲晃动杜教授的身体,却叫不醒他。 我检查了一下杜教授的情况,发现他还有生命体征,只是太累昏过去了。 我不知该用什么表情去面对这种情况。 难道盒子里的东西被人拿走了? 又或者...... 我转头看向沾血的空木盒。 这一瞬间,眼前的场景突兀地发生了变化。 我来到了释妄界,看到了某个巨大的身影。 就如杜教授所讲,如一长串遮天蔽日的黑色的念珠,互相缠绕,每一处体节上都长有红色的眼睛。 耳边充斥着尖锐刺耳的噪音。 我能听出来,那是来自神只的嘲笑。 嘲笑一群蚂蚁将自己的玩笑奉为圭臬、信以为真,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滑稽至极...... 所谓盒中的真相,只是邪神一时兴起的游戏。 就像在探路的蚂蚁面前摆上吃剩的面包,等它把大批同伴叫来之时,却早就把面包扔到了别处。 我握紧杀猪刀,心中涌现杀戮的冲动。 但下一刻,我马上就回到了现实。 夏日的白天逐渐延长,一直到晚上七点,天还是微微亮的状态。 眼前,郑晓玲正在帮杜教授擦去脸上的污渍。 陈大立则拿起杜教授掉落的笔记,翻看其中的乱码,向我开口: “伊言,你说你也见到过邪神,你确定自己没疯吗?杜教授都变成这样了。” “我也不知道,你打我一巴掌试试吧。” “哦。” 陈大立真就抬起手,抡圆了扇过来。 我没有任何躲避的动作。 不过,陈大立最后收住了手,只是轻拍了一下我的脸颊。 “伊言,咱的除魔事业才刚刚开始,你可别成了人魑,走上了不归路。” “那是当然。你知道我的,我怎么会去信神呢?” “嗯。但回去之后,你无论如何都要去趟医院。如果你脑子真的一点问题都没有,以后你再说释妄界、邪神赐福啥的,我都信你。” “行,我听你的。” 最近我听类似的劝告,感觉耳朵都要长茧子了。 郑晓玲看着坟地里敞开的棺材。又看了看地上的黑盒子,轻声开口: “伊言,这个盒子怎么办?要埋回去吗?” “直接破坏掉吧。” 我向陈大立伸手,想拿过他手里的撬棍。 却因此,我注意到了手上的杀猪刀。 从释妄界出来后,我还握着这东西呢。 我心中暗喜。 这不就是证明我没疯的证据吗? 我当即对陈大结巴和郑晓玲笑道: “你们看,这把刀就是邪神的祭器,因为我受到了赐福,在现实里也能召唤出来。” 陈大立和郑晓玲凑上来,端详我的刀,又看看我。 我原以为他们会为上面的血色符文惊叹。 结果,他们的表情没有太多变化,只是沉默下来,对着杀猪刀上下端详。 几秒后,陈大结巴如是问道: “伊言,这不就是你平常杀猪用的刀吗?你把它从厂里带出来了?” 我的表情因此一僵。 低头看去,刀上分明就是画满了血色符文,一看就分外诡异,哪里平常了? “你们没看到上面的符文吗?”我不禁有些激动,把刀往他们面前伸过去。 这一动作,却把两人吓退半步。 “停停停!伊言,这刀明晃晃的,哪有什么符文?你把刀拿远点,怪吓人的。” “......” 我放下刀,又看了眼刀面上的符文。 难道说,这东西就和伪人的尸体一样,只有我看到的有所不同吗? 我并不甘心。一挥手,把杀猪刀扔出几米远,插入土壤。 “你们看好了,这把刀就扔在这里,但之后我无论走到哪里,它最后都能回到我手中。” “......哦?这么神奇吗?” 陈大立将信将疑,看着杀猪刀所在的方向。 郑晓玲没说话,蹲到地上,再次观察杀猪刀,却依旧没看出什么端倪。 “嗯。这就是邪神的祭器,只是你们看不到上面的符文而已。” 我接过陈大立手中的撬棍,来到黑木盒前,发泄似的用力下砸。 盒子应声碎裂。 把这些碎块就地掩埋后,我们就带着昏厥的杜教授,往伏人村方向走去了。 事到如今,我也十分理解,世家为何要对使用祭器的人一刀切。 寻常人对邪神的耐性这么低。哪怕仅作为疗伤道具放开使用,也定然会有人因此陷入疯狂。 我是半人半魑,看到祂们没什么太多不适,还能和对方叫板。 大概也是因为这点,莫罗也才对我如此感兴趣吧...... 再者,我也不是完全没受到祭器影响。 我已经隐隐发觉,自己的身体对献祭的快感产生了渴望。 杀戮之后涌现在身体里的热流,虽然不至于让我产生戒断反应,却成为了心中挥之不去的欲望,时刻念想...... 第123章 躁动 我让陈大立背起杜教授,借助天边最后一缕光亮,带几人沿山路回到村落。 我的注意力却一直集中在手心。 手中不停做出抓握的动作,期待触碰到包浆细腻的木质刀柄。 那样,我就可以对陈大立和郑晓玲做出炫耀的姿态:看吧?我说什么来着?刀回来了。 但我并没有等到祭器回归。 思考着以往祭器出现的时机。无论是释妄界还是现实,它总是在我需要的时候现形。 难道是我还不够有杀戮的欲望吗? 快来个伪人吧。 什么样的伪人都好,高级的、低级的、又或是人魑,我统统杀给你们看...... 我心中不停重复类似的想法。 突然,耳边传来书恩杰的惊呼: “快来人啊!人呢?都跑哪儿去了?!” 村头的岔路口,书恩杰拖着略显年迈的身体,瞪大双眼,紧张兮兮地四处张望着。 他身后还跟着何文友,却没有那记者吕义华的身影。 下一刻,书恩杰扭头看到了我们,面部肌肉得以放松,朝我们跑来。 我下意识紧握手掌。 掌心却依旧空无一物。 原本应该在此时出现的祭器,就像是和我开玩笑一般,闹起了别扭。 天色昏暗,视野受阻。 书恩杰小跑到我们几人面前,嘴里的唾沫星子都要喷到我身上: “你们这是搞什么?整蛊也该有个限度?怎么......” 我抽出朱火符,全速按向他的额头。 书恩杰被我按了一个趔趄,坐倒在地,捂着腰杆吃痛。 “——书教授,您没事吧!” 何文友追了上来,蹲在地上扶着书恩杰,看向我,面色不满: “伊言先生!书教授都快七十了,你怎么下手没轻没重的?” 而回应他的,又是我手中的符纸。 朱火符拍在他的天灵盖上,击打出一梭子汗水,呈放射状四散开。 “哎!” 何文友捂住脑袋,蹲在地上疼得直吸凉气。 “可惜,都是真的。”我回头对陈大结巴淡淡笑道。 陈大立一如既往露出坏笑,一手拿手提箱,另一手拄着撬棍: “伊言,你力气也太大了,可别一掌把人拍出脑震荡了,要赔钱的......” “好吧。我下次尽量轻一点。” 我来书恩杰两人身前,想说些道歉的话。 这一瞬间,我却察觉到了异样。 陈大立不是背着杜教授吗...... 为什么他两手还拿着东西,不应该是郑晓玲帮他拿才对吗? 我快速回忆两秒前看到的情景。 杜教授的脑袋从陈大立身后探了出来,依旧昏厥,翻着白眼。 然而,他的身体却是僵硬的。 犹如游戏中,用原力跟在角色身后的重型武器,直挺挺地黏在陈大立背上。 我不动声色地叹了口气。 何文友缓过劲来,头上还黏着符纸,起身对我怒吼: “伊言!故意伤人可是犯罪!信不信我到法院告你!” 书恩杰也从地上艰难地站起,一手扶着老腰,另一手指着我的鼻子: “年轻人,你好自为之!要是我检查出什么毛病,有你陪的!” “对!你最好现在就道歉,不然我跟你说,这事没完!” 面前的师生一唱一和,越说越难听。 “哥们,你还是道个歉吧?” “对啊,伊言,这事确实是你不对......” 身后的两人,完全没有帮我说话的意思。 而我一直在尝试握起杀猪刀。 心情越是焦急,杀猪刀就越不愿出现。仿佛我的肢体缺失了一部分,不再接受我的回应。 我现在相当后悔。 我不该为了证明杀猪刀是祭器,就把它扔掉的。 我下意识以为那东西和公文包、泳衣一样,无论怎么扔都会跟着我。 难道说,如果我主动扔掉祭器,它就真的被我遗弃了吗? 说不定,从我主动扔掉祭器的那一刻起,就着了道了。 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正躲在某处,指着我哈哈大笑呢...... “伊言!你有没有在听我们说话!” 何文友使劲拽住我的衣领,身体绷紧,愤怒异常。 “演得挺像。” 我面无表情地抽出大马士革钢刀,捅进何文友的侧脑。 何文友的面容瞬间凝固,下巴越张越开,发出痛苦的哀嚎,血水从伤口汩汩流出。 应得的快感没有降临,让我心头瘙痒难耐。 第六感提醒我身后有危险。 一回头,就见陈大立高举梆硬的杜教授,像挥舞撬棍一样向我打来。 我没有空间闪躲,只能一脚踢开何文友的尸体,同时向后捅出一刀。 刀刃深深刺入陈大立的咽喉。 我也被他用杜教授抡飞出去,摔在地上滚了两圈。 周围已变回屠宰厂的车间。 陈大立的喉咙上多了个血洞,发出溺水般的怪响,跪在地上不停抽搐...... 在我的释妄界,无论是我,还是怪异,都要遵守物理法则。 伪人们一进来就不能再变形了,会维持住在现实中最后一刻的形态。 以前我打的,都是些老头老太太,或者未经锻炼的家伙们。 但这次不一样。 这伪人特么的扮成了陈大立。 这货和我杀了几年猪,力气一点都不小...... 我艰难地从地上站起来,右肋处疼痛难忍,好像断了两根肋骨。 我看向手中的大马士革钢刀。 瑰丽的酸浸花纹被鲜血覆盖,在灯光下异常艳丽,却不是我所熟悉的血色符文。 身前不远处,“杜教授”失去了陈大立的抓握,从地上站起,翻着白眼,如僵尸般向我一步步跳来。 “呵......” 一瞬间,车间的灯光变得通红,响起令人烦躁的警铃声。 被伪人纠缠的愤怒,加上失去祭器的烦躁感,让我肾上腺素激增。 肋间的剧痛因此被掩盖。 我迎面朝杜教授快步走去。 杜教授的动作因此一滞,似乎是没意料到我会这么做。 我突然加速,一刀割开它的咽喉,把它按到地上,拳头一下下重击它的脑袋。 “哈哈!死!死!死!死......” 深红色的液体喷溅上我的脸庞,进入我的口中。 伪人杜教授在地上维持着僵硬的姿态,全身不停抽搐,直到脑袋被我捣成一窝烂泥,不再动弹。 我抬起头,嘴角不自然地勾起,看向书恩杰和郑晓玲。 两张熟悉的面庞早已被恐惧浸染,在车间四处奔跑,姿势标准得就像专业赛跑运动员。 “哈哈哈,现在知道怕了?” 我一脚踹断伪人的脖子,和两人开始了猫捉老鼠的游戏。 很快,它们就被我追上,成为了泄愤用的沙袋。 我喘着粗气,看向身下面目全非的尸体,以及被鲜血浸染地面的屠宰车间。 “小红......你不用来了,我去看看另一边的情况。别担心,我很好......” 我笑着,拿起出梦符,贴上覆盖满鲜血的额头。 ...... 第124章 火焰的力量 出梦符生效,眼前所见再次变回伏人村的夜景。 四周空无一人。 村舍的窗口透不出一丝光亮,变回了荒村应有的模样。 我提着手提箱,呆站在伏人村的岔路口。 这是我在释妄界遇到书恩杰的地方。现实中的我也跟着走到了这里。 面前不远处的地面上,躺着大马士革钢刀。 然而,刀面上沾着红色的液体。 以刀尖为起跑线,星星点点,无言地延伸到岔路的尽头。 就像是有人被我捅了一刀后,慌张地逃离了这里。 “......” 我发着呆,没有思考的动力。 唯一能做的,只有自言自语,询问小红,问她我是否做了无法挽回的事...... 后山坟地的山林里隐约闪着火光。 我意识到事情还远远没有结束,抓起带血的钢刀,全速往坟地方向奔跑。 右肋完全没有痛感。 一摸骨头,也是正常的状态。 结合先前保安经理的死相,我总结了一些规律。 对人类而言,无论在释妄界里受多少伤,只要没死,现实中的身体都不会产生伤痕。 可一旦在释妄界死去,伤口就会一瞬间映射在现实中,最后,连同尸体消失不见。 但凡事都有例外。 在释妄界被献祭之人,会根据祭器特性,在现实中展现各式各样的死法。 至于我爷爷的尸体为何消失,仅仅是因为二爷没把他当做祭品而已...... “你不要过来啊——!” 刚接近坟地,山林中就传来陈大结巴壮胆用的呐喊。 零星的朱火符随风飘扬。 坟地中央,以陈大立为圆心,数只伪人村民在火焰中痛苦挣扎。但更多的,是围在陈大立四周静静注视他,被火光照亮淳朴的笑容。 陈大立站在战场中央,左手拿点火器,右手抓农药喷头,让周身变成了一片焦臭的火海。 他的手提箱已经空了。 杜教授依旧在昏迷,躺在他脚边,所见之处却没有郑晓玲的身影。 吹在后脑勺的夜风,让我意识到自己站在上风口。 我弹开手提箱的锁扣,甩动臂膀。 黄色的符纸漫天飞舞。 一时间,眼前燃起无数人形灯火,痛苦的怪叫声此起彼伏,让坟场变得好似炼狱一般。 “结巴!” 我冲进伪人群中左踢右砍,一如当初爷爷带我杀出重围。 只不过这次,我是在往阵中杀去。 “伊言!你特么终于回来了!” 陈大结巴好似看到了主心骨,激动得眼泪都要掉下来。 “闪开!” 我却一甩手,再次使出抛刀绝技。 “——我焯!” 他的眼泪瞬间被憋了回去,吓得一哆嗦,赶紧闪身。 陈大立身后,一只围肚兜的伪人小孩被飞刀插中眼睛,倒在地上,像八爪鱼一样挣扎。 “我去!哥们,你你你你要杀了我?” “你不是躲开了嘛,下次反应再快点。” 我上前拔回刀,和结巴背对背,警惕四周。 大批伪人身受焚烧,热浪翻涌,把火圈中央的我们烤得满头大汗。 “结巴,晓玲呢?” “她和我分散了,现在不知道在哪......” “那我们先管好自己。等我们把伪人杀干净了,再讨论发生了什么......” 普通人在这种时候走散,可谓是凶多吉少。 但哪怕要对她的尸体哀悼,也必须先把眼前危机解除了。 “伊、伊言,你刚刚去哪了?” “不是说待会儿再讨论嘛。专心点儿。” 我一刀攮死再次瞬移到身边的伪人。 “我我我我我不吐不快嘛!你你你之前又发疯了,突突突突然扔下什么祭器杀猪刀往村里跑,你刚走,村村村村民就......” “——停!你待会儿再说好不?知不知道咱只要一个失误就没了。” 陈大立的结巴话有种很强的存在感,听得人脑袋嗡嗡的,无法集中注意。 我又用朱火符和打火机油烧了几只伪人村民,自己不小心被火烫了一下,疼得直甩手。 “呃......好吧,我、我闭嘴了......” “等等,我当时扔的刀在哪?” “你不是说待会儿再说嘛!” ...... 不知过了多久,在我们的火焰攻势下,四周逐渐没了动静。 我和陈大立感觉都快被烤干了,筋疲力竭,背靠背就地坐下。 没有了祭器加持,体力无法续航。 我刚进行完百米冲刺,就得在火海中进行高强度的道具赛,已经好久没有这么累过了。 “芜湖!老子特么的活过来了!......”陈大立用最后的力气举起双手,高声大喊。 光凭我们两人,就解决了这么一堆激活态的伪人,确实不易。 要是世家有我们这么强的业务能力,之前对付四叔和二爷的时候哪还用死那么多人...... 我踉跄地站起身,借助火光观察四周。 坟地延绵烈火,把夜空映得火红,遍地都是人形的焦臭尸体,慢慢融化成一坨。 好在这里被世家清扫过一次,没有太多植物。要是不小心酿成山火,可就尴尬了...... “结巴,还没完事呢。先帮我找那把刀。” “啊?那把刀有那么金贵吗?比找小郑还重要?” “很重要,决定了我之后战斗状态如何。” “呃......行吧。小郑当时还跟我分析来着。说祭器是画有符文的,但你这个不知为啥看不到......” 陈大立先帮杜教授翻个身,躺好一点,才艰难地从地上站起来,两腿发颤地带我去杀猪刀所在的地方。 我对陈大立做出解释: “可能是因为我的祭器比较特殊吧。受过邪神的赐福,而且......” 我想说的是,还受过我自己的赐福。 但考虑到这个话题又要有一大堆难以解释的问题,就暂时憋在了肚子里。 屠刀之下,亦是真理...... 我至今不太清楚这个赐福的效果,也暂时没感受到这句话给带来我的好处。 但只能等今后继续发掘了。 “而且什么?” “......没什么。反正就是因为赐福,你们才看不见上面的符文的。” “这解释咋有点牵强呢......” 我和陈大立来到扔刀的地方。坟地西南方,离教授挖坑的地方不远。 然而,地上却没有杀猪刀的身影。只在土壤上留有一个扁扁的刀口。 “哦吼,不见了。”陈大立学我平常的动作,耸耸肩膀。 我咬紧牙关,用力扇了自己一巴掌。 “诶!别自残啊。帅脸不想要可以留给需要的人......正好你也少用那邪门的玩意儿。” 陈大立凑过来,手肘靠着我的肩膀。 时间不允许我失落太久。 我对陈大立点点头,低声向小红自嘲,用这种方式安慰自己: “小红,我很傻对不对?下次见面的时候麻烦你亲我一下,那样我的脸就不疼了。” “哟?伊言,又跟虚拟女友说话啦?”陈大立近距离对我调侃。 “啊对对对。她叫初音小红。” 我勉强勾勾嘴角,招呼着陈大立前去找郑晓玲。 这时,心中的危机感悄然降临。 迅速回头,只见郑晓玲站在陈大立身后,两手握着符文杀猪刀,朝他后脑捅去。 ...... 第125章 既视感 郑晓玲的状态显然不对。 她满脸惊恐,却又脸颊发红,白衣服上沾有一大片湿润的红色。 “躲开!” 我对陈大立使出下鞭腿。 “啊?——啊!”陈大立被我一脚扫倒在地。 杀猪刀划过他的耳畔,割断了他几根头发。 我快速跨过陈大立,甩腿踢在郑晓玲手腕上。 郑晓玲发出一声吃痛,杀猪刀从手上脱落,自己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我的朱火符已经用完了,拿出一张九霄雷符,拍在郑晓玲额头上。 并无反应。 “啊——!” 反倒是郑晓玲又吃痛一声,跪坐在地上,捂着额头,像小动物似的发出嘤嘤声。 难道这位是真的...... 我又拿出梦符按在自己额头上。 也没反应。 “晓玲。你要杀也先杀我啊。难道陈大立看起来更有威胁吗?” “呜......对不起,我以为你们也是伪人......” 郑晓玲眼眶含泪,缓了好一阵,才从地上站起来,额头被我拍得肿了一块。 陈大结巴也从地上站起,嘴里不停吸气,摸着被踹肿的小腿。 “伊言啊。你的力气是不是有点太大了?我还以为自己腿要断了。” “谁叫你反应那么慢的。我要不踹快一点,你的脑袋就多个窟窿了。” 我走到一旁,捡起自己心心念念的杀猪刀,抚摸着细腻的刀柄。 失物复得,心情大好。 我心中发誓,以后再也不扔这玩意儿了,哪怕是用来当飞刀,也要用最快速度回收过来。 另一边,郑晓玲也对陈大立道了歉,说她心里太害怕,一时糊涂。 陈大立则又玩起花活,对她一脸坏笑: “小郑。看在我兄弟的份上,我就原谅你了。不过啊,伊言他刚刚又犯病了,对着空气说想要女孩子亲亲,我看着挺可怜的......” 我当场给了陈大结巴一个爆栗: “你特么在瞎说什么!” “——哎你轻点!我用生命为代价为你申请的亲亲,你怎么还不领情的!” 陈大结巴捂着头,一脸幽怨。 郑晓玲本来就有点脸红,现在更是红到了耳根,双手紧张地放在身前。 “伊言,如果你......” “诶诶诶!晓玲,你可别听陈大结巴瞎说,他这人嘴里没谱的。” “......哦。” 场面变得有点尴尬。 我忍不住又给了陈大立一个爆栗,迅速转移话题,问郑晓玲怎么逃脱的。 她也知道我在给台阶下,慌里慌张地描述起来。 当时,我扔下杀猪刀后,陈大结巴和郑晓玲还在观察刀子有什么不同,就发现我消失不见了。 他们反应过来后,带上昏迷的杜教授找我。伪人村民却突然像赶集归家的大部队,成群结队地回坟地“休息”。 它们见到陈大立两人,邀请他们进棺材一起睡,还说那里面冬暖夏凉。 陈大立只能尽力演戏,说现在不困。背起杜教授,就带郑晓玲逃跑。 本来都要成功了的。 但陈大立今天没午睡,不小心打了个哈欠。 刹那间,伪人就将他俩团团围住,劝说困了就睡,早睡早起身体好。 陈大立也绷不住了,直接打开手提箱开撒。 郑晓玲在伪人的进攻下慌不择路,被迫和陈大立分开,往坟地西南方跑。 随即,她就遇到了“我”。 之后的事,郑晓玲支支吾吾地,不愿细说。 反正就是和“我”交谈了一下,意识到“我”是假的以后,很害怕,刚好看到地上有杀猪刀,就拔起来把“我”捅了。 再然后,就是她看到了我俩的身影。由于神经紧绷,把我们误认成了伪人...... 中间刻意省略的过程十分引人深思。 但结合郑晓玲脸色发红的状态,或许并不难猜。大概是因为吊桥效应,说一些平常不敢说的话吧...... 但我看破不说破,让这事就这样过去。 只是提醒郑晓玲,给她的朱火符别忘了用。以后见到伪人,也别再用刀捅...... 郑晓玲低着头,不停整理着脸上的发丝,说话轻声细语: “其实......我也知道一般武器对伪人没用。但伊言你说过,这把刀是祭器,我相信你......” “......” 我瞄了眼对我偷偷耸眉毛的陈大立,不想再把这个话题进行下去。 确认郑晓玲没有见到邪神后。我们三人重振旗鼓,带杜教授下山。 我本来是想亲自背杜教授的。 因为在我潜意识中,陈大立已经背过一次了,接下来理应轮到我。 陈大立却还是主动担起了背杜教授的任务,理由也无懈可击,希望我这个最强战力能空出双手当保镖。 我不再推辞,借助坟地余火的光亮,带三人走下山,再次来到伏人村。 视野依旧昏暗,缺少灯光。 但我们的心情还是比较轻松的。 毕竟杀了那么多伪人,大有一种“副本已通关”的错觉。 然而下一刻,前方传来似曾相识的老人嗓音: “快来人啊!人呢?都跑哪儿去了?!” 我的表情瞬间凝固。 村头的岔路口,书恩杰双眼瞪得溜圆,颤抖着嘴唇四处张望。身后跟着何文友,却依旧不见记者吕义华的身影。 随即,书恩杰扭头看到了我们,面露喜色,朝我们跑来...... 但与上次不同的是,这一次,我手上紧握起了符文杀猪刀。 书恩杰边跑边喊,气喘吁吁: “杜有山!你们整蛊也该有个限度吧?怎么......” 我强忍住出刀的冲动,捏出九霄雷符,按向书恩杰的额头。 “哎!” 书恩杰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何文友追上来,用似曾相识的动作,蹲在地上扶着书恩杰,面色不满: “伊言先生,书教授都七十了,你怎么下手没轻没重的?” 啪! 我再次拍出九霄雷符。 何文友捂着天灵盖,蹲在在地上嗷嗷叫。 陈大立在我身后调侃: “伊言,你那汗水花打得挺漂亮啊。但小心别把人打出脑震荡了......” 这句话,消磨了我最后一丝耐性。 先杀陈大立! 这么想着,我扭转身体,向陈大立的脖子挥刀而去。 但回头的瞬间,我却看到陈大立背着杜教授,两手扶住杜教授的双腿。身上的装备都交给了郑晓玲。 是真的?还是假的? 最后,我犹豫了。 刀刃险之又险地停在了陈大立脖子前,划出一道淡淡的血痕。 一切发生得太快,所有人都没来得及反应。 何文友尖叫一声,拉着书恩杰退后两步,放声大吼:“你干什么!要杀人吗!?” 陈大结巴对我吹了声口哨,倒是意外地冷静: “咋了,哥们。又认错人了?” “......抱歉。大立。” 我吐着气,收回杀猪刀,用出梦符触碰满是汗水的额头。 “哎!我警告你啊,伊言,别那样叫我。小心我也把你当成伪人。” 陈大立不在乎地撇撇嘴,腾出一只手,拿过我的九霄雷符,贴在额头上扮僵尸活跃气氛。 ...... 第126章 恫吓 书恩杰和何文友看我俩额头上各贴一张符,搞得有些懵圈,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 “谢了。” 我对陈大立弯起嘴角。 “嗨,谢啥。但你把我脖子弄伤了,得请我吃鸭腿饭,那个什么松露汉堡我吃腻了。” “行。” 我望向村路尽头。 山村的夜晚不似城镇,受不到光污染的影响,没有星星月亮的日子里,黑得令人发慌。 直到现在,我才再次留意到地上的血渍,是之前某人的刀伤留下的。 由于天黑,在场的其他人都还没发现这点。 我也不打算特意提醒他们。 并心存侥幸,认为这些血渍是伪人的,只有我看着红...... 书恩杰板起一张脸,试图用愤怒掩盖恐慌的情绪: “你、你们别开玩笑了!这个村子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在拍什么糊弄人的电视节目吗?我们可是真的生气了!” 何文友也缓过劲来,一抬手,揭下我额头上的出梦符,扔到地上,破口大骂: “对!把无聊的整蛊游戏停了!我跟你们说,这期节目你们谁也别想播出去,不然我非告你们不可......” 书恩杰师生俩越说越起劲,根本不给人解释的机会。好像音量足够大,就能让自己的诉求得到满足。 我颤抖手指,抑制住挥刀的冲动,发出轻微的喘息声。 很快,村落里诡异的荒芜感,加上我异常冰冷的脸色,就让书恩杰两人再次感到了惧怕。 他们自觉地安静下来。 就像两个口出狂言的学生,和站在窗外的班主任对上了视线。 这时,书恩杰隐约看到了什么。 他扶正老花镜,看到陈大立肩膀处多个人头。 正是昏迷不醒、两眼翻白的杜教授。 “——啊啊!” 惊叫声在夜空回荡。 书恩杰一个趔趄坐到地上,挪着屁股往后退,指着陈大立身后: “杜有山?!他怎么了?” 有了书恩杰的提醒,何文友才把注意力从我身上移开。 他也被杜教授的白眼吓了一跳,发出一声国骂,脸色发白地往后退去。 陈大立嗤笑着转身,展现出杜有山的全貌: “咋了?两位。你们不是不信鬼神吗?怎么被吓成这样?” 书恩杰和何文友相视一眼,彼此都有些尴尬。 “我、我们可不是以为看见了鬼!我担心杜教授的安危!”书恩杰从地上爬起来,拍着衣服上的尘土,依然嘴硬。 何文友也再次摆出怒色: “对啊!而且这里太黑,容易看错!我还以为你这家伙多长了个头呢!当然会被吓到了!” 陈大立可不惯着他们。 他脸色一变,故意做出阴森的笑容,把头往杜教授脑袋相反的方向歪去,像是用两个头比了个心: “看错?看错啥了?我最喜欢收集人头了,哈哈......” 这句话显然又把两人吓得不轻。 尤其是何文友,发出一声怪叫,眼看就要丢下杜教授转身逃跑。 “好了结巴。杜教授又没死,别逗他们了。” 我扣住书恩杰和何文友的肩膀,不让他们乱跑,发出低沉而平淡的警告: “两位,我的耐心有限。只要你们听话,我就带你们安全离开这里......说吧,我们不在的这段时间,你们遇到了什么?” 书恩杰师生俩发出恐惧的喘息,光是扶着他们的肩膀,都能感受到高速的心跳。 “......伊言,你们不要那么吓人嘛,我都有点害怕了。”郑晓玲也忍不住缩了缩身子,轻声开口。 终于,师生俩抖如筛糠,说出了自己的遭遇。 他们被陈大立气跑之后,决定一同去拜访村民。 却因此遭遇了一系列怪事。 首先,连续拜访了三四户人家,却发现这里无论是男女老少,全是清一色的聋哑人。 书恩杰不信邪,又跑去到村口,拦住正在玩闹的孩童。 然而,小孩们也不会说话。一个个对着他们傻笑,哪怕用简单的手语,也无法交流。 起初,书恩杰和何文友并不惊慌。 他们理性分析,认为伏人村太偏僻,村民从古至今近亲繁殖,有了基因缺陷,才生出了一堆哑巴。 两人把这里定义成了未开化的原始部落。趾高气扬地寻找我们,要求提前离开这里。 可他们把村子逛了个遍,无论走到哪,都只能在一片寂静中看到村民千篇一律的笑容。 电话也无人接听。 不仅如此,向外界的消息也发不出去,如同与世隔绝一般。 这一刻,书恩杰两人终于有点慌了。 而天黑的一瞬间,更是打破了两人最后的心理防线。 村民全部消失不见。 房屋变成了空屋,房门大开,无人看管。田间地头,上一秒还在玩闹的孩童,也不见了踪影。 但他们心中怀有最后一丝侥幸。 何文友看过一些岛国综艺。认为这就是一档特殊的综艺节目,人为制作灵异现象吓唬他们,取笑他们的反应。并考验他们身为唯物主义者的道心。 因此,他们壮起胆子,四处寻找隐藏摄像头,愤怒地大声呼喊。 而后,就遇到了从坟地返回的我们...... 伏人村的山野发来猫头鹰的叫声,填补了沉默的空白。 “伊言......先生。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杜教授是得病了吗?” 书恩杰的语气比起之前礼貌很多。 我也松开了两人的肩膀,快速进行业务说明,一如之前我给其他人做的讲解。 两人难以消化我的话语。 “不可能,如果真有那种怪物,为什么我活了快七十年都没见过?我们要相信科学......” 书恩杰轻声回应,不敢和我对视。 何文友也只是面色呆滞地默默摇头。也不知是不相信,还是单纯地没听明白。 我没兴趣进一步解释,向两人问道: “书教授,那记者没有跟你们一起吗?” “你说小吕?他......他不是跟你们在一起吗?我们一直没见到他啊。” “那先找一找他吧。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捡起地上的出梦符,招呼陈大立和郑晓玲往村里走。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让两人心惊不已。 书恩杰捂着腰快步跟上来。 “伊言先生,你可别乱说!怎么能把一个人的死说得那么轻巧?” “这是我最后的提醒了,两位,听人劝吃饱饭。不然,我不保证你们一定能活着走出这座大山。” 但我这个说法,显然容易让人误会。 何文友突然加快脚步,跑到队伍前面,一边回过头看我: “——你、你这是赤裸裸的威胁!我可不能当做没听见!你要是不说明白,我会报警的......” 老一辈教导我们,走路要看路,尤其是在晚上。 下一刻,何文友就和一个人形物体撞了满怀。不仅没撞倒对方,反而像碰上了无法撼动的电线杆子,自己摔倒在地上。 “谁?!” 何文友慌忙抬头。 却见,吕义华面带淳朴的笑容,低着头默默俯视着他。 ...... 第127章 劳动合同 何文友一摔,裤衩勾到了石块扯出一个大洞,露出内里的衣物。 他却无暇在意这些,如见亲人似的,连忙从地上爬起来。 “小吕!我可算见到你了!你听我说,刚才那几人威胁我们,说......” 然而。 他的声音越说越小,笑容也逐渐黯淡下去。 何文友已经发现了吕义华的状态: 眼睑不会眨动似的盯着人,一言不发,笑容的质感分外熟悉。 对这位博士生而言,类似的表情今天已经看了不知多少次了。 “小吕,你不会也是整蛊游戏的演员吧?哈哈,这不好玩......” 何文友勉强笑着,已经心生退意。 恰在这时,他发现了更惊悚的一幕。 吕义华的胸前挂的并不是相机。 而是人头的一部分。 以人眼为中心,在头上挖出立方体的血肉,连骨带皮,还粘着部分大脑,正正好好是相机的大小。 何文友注意到这一点的瞬间,“吕义华”也动了。 它拿起胸前的“相机”,用专业的摄影姿势举在眼前。相机部分与他的头部完美契合,正面看去,有种空举着双手的错觉...... 可见,低级伪人确实不太懂高科技的结构。 “伊言,现在怎么办?要上吗?”陈大立凑到我耳边低语。 “先看看那姓何的怎么搞吧。我已经告诉他过他应对方法了。如果他只会给我们添麻烦,就随机应变吧。” “行。咱业务员又不是保姆,更何况这俩还不一定会给钱呢。” 我和陈大立略显冷酷的对话传到了书恩杰的耳朵里。 书恩杰看到那台诡异的“相机”后,早就僵在了原地,呼吸急促起来。 “咔嚓,咔嚓......” 短暂的沉默过后,吕义华缓缓开口,声音带有非人的机械质感,好似在模仿快门音。 何文友才终于从呆滞中醒悟。瞬间脸色苍白,转身向我们跑来,放声大吼: “——啊啊啊啊啊!鬼,有鬼啊!救我!” 伪人的笑容瞬间消失。 它双手一松,人眼相机落到地上,顺着坡度,滚到路旁的田野里。 “警惕。” 我对陈大立和郑晓玲轻声道。 两人瞬间明白我的意思,迅速和我背靠背,把昏迷的杜教授夹在中间,手里拿着我分给他们的九霄雷符,在身前胡乱挥舞。 虽然很朴素,但这一套确实就是防御激活态伪人的最好方法。 书恩杰被我们仨的迷之阵法吓了一跳。 我把这位老教授拉到身前,像劫持人质似的勾住他的脖子,以此保护他。 何文友向我们这跑来。 可他刚刚跑出两步,面前就闪现出了诡异的人影。 吕义华的身体发生了变化。像用蛙眼镜头拍出的影像,中央大,四周小。 它向何文友探出脑袋,又成了镜头中心,产生夸张的形变,快速眨眼,嘴里发出咔嚓咔嚓的快门声。 “啊——!” 何文友顿时被吓到失智,又转身向后跑。 但这次,他左脚拌右脚摔了个狗啃泥,磕掉了一颗牙,带血的牙齿滚落到了田野里。 “喂!记者先生,他不想拍,给我们拍照如何。” 我举起杀猪刀,朝伪人喊道。 “吕义华”转身朝我看来。像是突然拉近的镜头,变形的大脸直接突到了书恩杰脸上。 “啊啊啊啊啊啊——!” 书恩杰喉咙都要叫破了,想逃跑,却被我死死控在身前。 我已提前向前捅出一刀。但由于书恩杰的妨碍,这一刀距离没算好,只刺伤了伪人的眼睛。 伪人发出痛苦的嚎叫,像按了十连拍,发出疯狂的快门声。 它再次闪现到我身后。却不清楚,我身后是站人的。 轰—— 随即,它怼脸撞上了郑晓玲挥舞的九霄雷符。 天雷落下,晃的人睁不开眼。让郑晓玲身前多了一团焦臭的人形灰烬。 “哇!还是这玩意儿威力大啊,以后朱火符可以淘汰了。” 陈大立抹了把额头上的汗,对郑晓玲比了个大拇哥。 我解散阵型,松开书恩杰的脖子,看了眼手中的杀猪刀。 没想到,我有朝一日会在游戏以外的地方被抢了人头...... “淘汰不至于。九霄雷符不能在室内用的。”我随口回答陈大立的话。 郑晓玲本就在研究杀除伪人的方法。只是平日里不好意思打扰我。 如今,她显然对我的万变符术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伊言,为什么不能在室内用?因为屋顶有避雷针吗?” “嗯。很科学,对吧?” “哦......那你还有别的符咒吗?” 郑晓玲暂时忘了对伪人的恐惧,犹如试探钓饵的小鱼儿。 “当然。但其他符咒还在制作中,目前我身上就这两种符咒能对付伪人。” “嗯嗯。” 郑晓玲脸颊发红。 停顿两秒后,她突然跑到我跟前,捏起我的外套袖子轻轻晃动。 “伊言,那什么......能把符咒制作方法分享给我不?我想当做新的课题研究。当然!我肯定不会泄露给别人的!求求了......” 能看出,郑晓玲肯定不是经常撒娇的女孩子。 她故作娇柔的语气显得十分扭捏,撒娇的动作略显紧张,不够浑然天成。 不过,这一套已经很让男人受用了。 但我是那种被女孩子撒个娇就会放低底线的人吗? 若是小红这样对我,我还能考虑一下...... “啊......这可难办了。万变符术是我家公司的立足之本、最高机密文件,非内部人员无法查阅......” 我对陈大立使眼色。 陈大立心领神会,露出猥琐的笑容,拐卖小妹妹似的,拿出手机对郑晓玲道: “小郑啊。俗话说得好。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不对,我的意思是,像你这么有潜力的科研人才,我们公司也是很缺的。你看,劳动合同呢,我们这有五年的、十年的、五十年的......” “好!我签!”郑晓玲眼神坚定,当机立断。 陈大结巴这副坑人劲,让我都有点良心不安。 谁家劳动合同一口气签五十年啊,这样坑骗一个大二的学霸真的好吗? 但陈大立的嘴皮子那叫一个快啊。 不过半分多钟,就给少不更事的郑晓玲安排好了后事,直接签五十年那一档,外加终生保密协议,入职即转正,基础工资3000每个月...... 好在我还是比较有良心的。 跟郑晓玲说,只要她有研究成果,就会给她发补贴,尽量多给...... 另一边。 何文友趴在地上,半张着嘴,不敢置信刚刚看到了什么。 书恩杰更是满脸呆滞,接近七十年的世界观被再次重组,大脑宕机。 “两位,想活命就好好跟着我们。” 我让陈大结巴再次背起杜教授,顺着路上血滴的方向,往村内走去。 ...... 第128章 为谁所杀 山林中再次传来阴森的鸟鸣。 书恩杰师生俩后知后觉,互相搀扶着,赶紧跟上我们的脚步。 “伊言先生。刚刚那就是伪人吗......” “该说的我都说过了。我很累,请不要增加我的工作量。”我懒得回头看那两人。 “我很抱歉,伊言先生,我们先前不该那样质疑你们......但是!你把我们载到这么危险的地方,却没提前告知,是不是也有点过分了?” 书恩杰好像认怂了,但又没有完全认怂。 就好像他身为学者,总要维持住那么点高傲的面子,显得比我们这些普通人高一等级,起码在嘴上不能彻底认输。 何文友豁了颗牙,说话有点漏风,也跟着附和: “对、对啊。把乘客带到危险的地方,也是要有法律责任的......而且我牙掉了,能不能帮我找一下,说不定还能种回去。” 他俩这样说,郑晓玲都有点听不下去了,停下脚步,转身怒怼: “书教授,何博士!是你们不请自来,才导致伊言和陈先生多了额外的工作,现在居然连句谢谢都不说吗?” 但她生气的样子并不可怕,反而挺可爱的,让陈大立不禁偷笑一声。 书恩杰被学生这么说,脸上有些挂不住: “郑同学,我......我擅自叫文友和小吕来,是我不对。但我也是受杜教授邀请的啊!” “杜教授让来你就来吗?你俩的恩怨,学术界早就传遍了。你从来没尊重过杜教授的研究,又为什么要过来?” “呃......” 书恩杰一时语塞,游离着视线。 何文友似乎想帮书恩杰说话,却不知要如何辩解,憋了半天说出这么一句: “要是没好处,谁想来这破地方......” 但这话一出,显然就有点不对味了。 书恩杰狠狠瞪了何文友一眼,摘下老花镜,叹了口气,看向郑晓玲: “郑同学......我就直说了,我这趟会来,是不想你这么好的学生被杜有山耽误了。你能换个专业,来我的研究团队吧。我觉得以我这边的条件,你应该没理由拒绝......” “啊?” 郑晓玲也被书恩杰的迷之自信惊到了。 但他这么一说,倒是也解释了一些事情。 难怪他明明和杜教授不对付,还要非要坐我的车,在车上大书特书民俗学无用,合着不是和杜教授相爱相杀,只是想挖杜教授的墙脚。 但可惜,这老家伙太不会说话了。 被我怒怼之后,失去了继续劝说郑晓玲的机会,算他自作自受。 “书教授,从你贬低我的研究开始,我就不可能加入你们了。团队再厉害有什么用,不会做人!”郑晓玲发出一声软糯的鼻音,一甩马尾辫,跑回我和陈大立身边,跟我们继续往前走。 书恩杰面色有些难看,又瞪了何文友一眼,把气撒在了自家学生身上: “都怪你!研究没做出来几个,话倒挺多!出发前你怎么对我说的来着?保证把郑同学劝过来,你劝了个屁!” 何文友不敢大声反驳,低头嘟囔: “我是想回酒店边泡温泉边劝嘛......而且我又没说错,还不是书教授你自己态度不好......” “你说什么?!” “没没没!没什么......” 我一边向前走,给身后两人留下一句话: “两位文化人,别拖拖拉拉了。你们的命,可没有自己想得那么金贵。” 几天前,我从枯荣子那里得知了世家对待这些人的方式。 会找世家除魔的,分为两类。 一类是以为某处有传统意义上的脏东西,让道士们做个法,念个经,看个风水,图个心安。 另一类,才是真的遇到了怪异,触及到了世家的核心业务。由于伪人的特性,这类人往往会发展成长期客户。 可谓是,破财才有消灾。 除魔过程中没付钱的陌生人,世家人向来不管。 甚至,如果有无关人士妨碍了除魔,世家还会主动将其灭口。只要对上面说,这人是死在怪异手中,就不会有任何麻烦。 除魔有一定成绩,社会维持安定,上面也没理由与世家深究什么,世家就是有这样的特权...... 但我这人,还是讲些基本的人道主义。 对意外牵扯进来的陌生人,也希望能顺手救一把。 但耐心与否,取决于对方的态度...... 书恩杰两人不再言语,乖乖跟在了后面。 四周再次安静下来。 我本以为,完全不提地上的血渍,这事就会没人在意。 但事实证明,我有点太看不起人类的视力了。再黑暗的地方,眼睛也总有适应的时候。 “诶?你们看,地上有血......”第一个做出提醒的,是郑晓玲。 “这是流了一路啊。伊言,你走最前面,居然没看到吗?”陈大立向我问道。 我心头一跳,下意识撒了个谎: “我没注意到......这不是伪人的血吗?” “伊言,你有夜盲症啊?小郑衣服上黑乎乎的那块才是伪人的。地上这血,显然是人的吧。” 陈大立蹲下身,用手指摸了下地上的血迹,说着风凉话,回头看了眼脸色发白的师生俩。 那意思不言而喻,暗示地上的血是吕义华所流。 “伊言,晚上看不清,要多补充维生素a。”郑晓玲拉拉我的袖子,也对我说出关心的话语。 “我......算了,先顺着血迹走吧。” 我无心多作解释,带着几人往前走。 血迹原本是相对笔直的。 但走出十几米后,就变得七扭八拐,最后突兀地一拐弯,延伸到稻田里了。 一看就是受伤的人失血过多,坚持不住,滚到了田里。 耳边一片寂静,听不到虫鸣。 稻田比村路矮了一米左右。我独自一人快步向前,往下看去。 茂盛的稻草之中,出现了一个人形的空区。 记者吕义华躺在其中。 右眼处被削掉了一个方块,暴露出切割整齐的大脑、头骨、鼻腔。往外渗出不同组织的液体,顺便染上了水田里细腻的泥土。脖子上还多了一道整齐的刀口。 我不知该不该庆幸。 脖子处和脑袋处都是致命伤,这种情况,除非法医过检,否则无法确定死因。 而这位可怜的记者显然不能正常送检,让柳国兴或世家帮忙善后掉就行了...... 我勉强挤出微笑,向身后的几人道: “很遗憾,记者他......被伪人杀了。” 一瞬间,我却愣在原地。 身后竟空无一人。 昏暗之中,只能看到脚下一路延伸的血迹,以及村路上一动不动的车前草。 四周静悄悄的,连风声都已停歇,不变的,是夏夜的闷热。 我的笑容慢慢淡化。 脑内念头一起,四周的景色就变为了屠宰车间。 “伊、伊先生?......” 这时,身后传来男人颤抖的嗓音。 吕义华突兀地站在我身后。 皮肤因为失血过多变得苍白,头部和脖颈的伤口却恢复原样,惊恐万分地看着我。 “行吧。这下没人跟我抢了。” 我面无表情,举刀向他快步冲去。 ...... 第129章 三个病人 屠宰车间的日光灯发出滋滋的电流声,被脚步声掩盖。 “别、别过来,你别过来,放过我......求你了......求你了!......” 腿上的刀伤让吕义华无法奔跑。 他像一条受伤的野狗,一脚深一脚浅地往后退,却只能眼睁睁看我走到他身前,把他踹倒在杀猪台。 一刀落下,颈动脉往外喷涌液体,落到铁盆中乒乓作响。 “为......为什么要杀我......” 吕义华被我压制在身下,发出恐惧的气泡音。 “为什么?因为你出现在我面前了啊......” 我不自觉地发出笑声,等待猎物死亡的一刻,祭器给予我渴望许久的快感。 这时,我的脚边碰到了某件硬质的物体。 低头看去。 一台黑色相机摔落在地。破碎的玻璃镜头反射屠宰厂的灯光,每一块碎片都映着我此刻的身影。 像个择人而噬的疯魔。 我的笑容慢慢变得僵硬。 颈动脉断裂,血液只要一两分钟就会流光,大脑只要六分钟就会彻底死亡,如果生物原本就失血过多,这个时间还会更短。 身下之物的挣扎迅速衰弱,就如无数被我宰杀的猪猡,在绝望中走向死亡。 “你是人!” 我骤然醒悟。 但吕义华已没了说话的力气,满眼都是泪水,发出轻不可闻的呜咽声。 我用最快速度取出出梦符,按在他额头上。 被误解的可怜人从释妄界中消失。 留我独自一人跪坐在地上,喘着粗气,看着镜头中破碎的自己,以及巍然不动的机械流水线。 铭心公寓的保安经理倒挂在钩子上,从我面前缓缓经过。 他的脸被切割机劈成两半,往下滴落红白的液体...... “小红,刚才那个是真人,我差点杀人了......” 我看着杀猪刀上鲜血,听着自己的呼吸声,停滞许久。 耳边再次传来刺耳的嘲笑声。 一眨眼,我回到了伏人村的山林,我看到了邪神道弗留。 祂颤动着无边无际的念珠形身躯,每处体节的眼球都在高速转动,好似笑到不能自已。 祂说,祂好久没这么开心了。 作为对我的奖励,可以给我指出一条明路。 在伏人村的坟地里,那个我埋下木盒碎片的地方,放着我将来绝对需要的某物。 我可以自行选择是否使用。 而且,这次祂绝对没有骗人。 ...... 啪—— “伊言,醒醒!别吃了!......” 耳边传来陈大立的呐喊,由远及近。 我回过神,大口喘气,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嘴里含有浓烈的腐臭味,下意识跟随喉咙的吞咽进入腹中。 耳边再次响起虫鸣。 我跪坐在伏人村的村路上,身下压着一只伪人的尸体。它的脖子被割开,脸庞面目全非,红色的血液如瀑布般流向我身后的田野。 “诶,醒了!还是这招管用,我再来一下!” 陈大立抬起手,准备再给我来一巴掌。 “......够了,我醒了。” 我的大脑重新开机,从伪人身上站起,感觉身体异常沉重。 眼前的场景有些混乱。 陈大立和郑晓玲离我最近,站在我身前,一脸担忧地看着我。 他们身后,则是其他人的身影。 吕义华浑身泥泞地躺在地上,神色痴傻疯癫,嘴里不停蹦出求饶的话语。 他的身旁,书恩杰的老花镜掉落在地,神情呆滞地站在路旁。 何文友则坐在不远处,心疼地抱住自己,哭丧着脸,咧着大嘴,门牙又掉了一颗: “呜呜,我受够了......我就是来水论文的,为什么要遇到这种事......” 至于杜教授,则被临时摆在路边,依旧昏迷着。 “伊言?” 郑晓玲轻轻晃着我的手臂。 “我没事,就是有点累。” 我用衣服擦掉下巴上的血渍,试图挽回一下自己的形象。 郑晓玲见状,终于重新弯起嘴角,踮起脚,近近凑过来,用带香味的湿纸巾帮我清理脸上没擦干净的血渍: “那就好,伊言你刚刚突然怎么叫都叫不醒,我还以为你真的疯了......” “嘿!” 然而这时,陈大结巴突然使坏,轻轻推了一下郑晓玲的肩膀。 好在我眼疾手快,后撤半步,才不至于和郑晓玲撞个满怀。 “陈——先——生——!” 郑晓玲满脸羞红,小拳拳捶起陈大立的胸口。 “嘿嘿,我不小心的,不小心碰到的嘛......” 我对陈大立也是无语了,这么混乱的场合还开玩笑。 但我又不想对他生气,叹了口气,淡淡说道: “结巴。说说吧,我又发了什么疯。” “哦......你别生气哈。我马上说。” 陈大立也很少见我这么疲惫的神色,轻咳一声收敛笑容。 他说起了十分钟前发生的事。 当时,我看向稻田后,突然就怔住了,几人问我情况如何,我也不作回应。 陈大结巴凑了上来,发现吕义华躺在田中,发出微弱的求助声。 这一路上的血,确实是吕义华流的。 只不过伤在大腿上,称不上致命。 但他一路带伤奔跑,才导致血越流越多,最后因为头晕栽到了田里。 陈大立跳下田,想把吕义华扛上去。 但当吕义华看到我的身影时,突然就昏了过去。 陈大立本想调侃我太吓人,却发现众人身后,站着另一个“吕义华”。 头部缺失了一个方块,带着村民般的淳朴笑容。 然后,我突然动了。 一个返身,用蛮力把伪人压制在身下,以杀猪般的姿态,用钢刀给它放了血,割下它的黑乎乎的皮肉,放进嘴中,发出诡异的笑声。 这一幕,深深刺激到了在场所有人。 何文友就是在恐慌中不幸又绊了一跤,摔掉了另一颗门牙。 与此同时,吕义华突然醒了过来,开始发疯,对我不停求饶。 最后,还是陈大结巴甩了我一巴掌,才让我停下用餐的动作...... 我吐掉嘴里多余的液体,走到吕义华面前。 他一见到我,就更加疯狂地呐喊,八爪鱼似的不停扭动四肢,求我放过他。 “抱歉,吕先生。我不是真的想杀你。我只是认错人了......”我尝试和对方沟通。 可他完全听不进我的话语。 啪—— 陈大立说得没错,果然还是这招有用。 吕义华终于安静下来,慢慢恢复神志。 “我......我在哪?” 但他陷入了暂时性失忆,如喝酒断片一般,忘记了和我们分开后发生的所有事情。 “啊......我怎么了?......”恰在这时,杜教授也醒了。 他的身体也无大碍,一样是脑子发生了点故障,在郑晓玲的帮助下,花了好长时间才想起自己怎么来的伏人村。 给两位失忆患者简单科普了现状,我们一行人赶紧拖着疲惫的身躯,爬上车,驶离伏人村。 ...... 第130章 目标 一路无话。 我和陈大立的两辆车一前一后,平安出了大山,回到县城。 第一要务,是把吕义华送进医院,输血、缝合伤口。 其余人则回到隆祥大酒家休息,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毕竟,大家是真累了。 我和杜教授暂时没挂号,决定等回到边海市后,再到更专业的精神医院进行脑部检查。 至于掉了两颗门牙的何文友,可能是由于害怕,暂时不想和我们分开,跟着我们来到了酒店。 他却不知道,或许远离我们才是最安全的...... 晚上九点多,作为夜生活而言时间尚早。但酒店餐厅已经打烊了。 我们今天没吃晚餐,只在进山前简单对付了一口。哪怕我比其他人多吃了几片伪人刺身,五脏庙也急需上供能量。 我招呼陈大立、郑晓玲和杜教授一起点了份外卖。 至于书恩杰师生俩,在场四人都没有邀请他们一同用餐的兴趣...... 我们几人全都又脏又臭,身上什么污渍都有。反正等外卖也需要时间,大家就先各自回房洗澡了...... 冰凉的洗澡水接触皮肤,驱散燥热,让人不免冷静几分。 从傍晚到现在也就几小时的时间,我却感觉过得相当漫长。 曾经习以为常的地球生物钟,在我身上已不再适用。长短不再是时间唯一的坐标,黑夜与睡眠也不再是一天结束的终点...... 我一边洗澡,脑海里泛起诸多思考。 比如,吕义华到底经历了什么,为什么没有和书恩杰两人汇合? 他腿上的伤口明显是我砍的,若是他想起了今天发生的事,会如何对我进行控诉...... 再者,杜教授研究进行到了何种程度。他所期待的真相,又是什么呢...... 然而,最令我印象深刻的,显然是那位钢珠一般的邪神道弗留。 祂把杜教授整得发疯,还安排伪人把我骗得团团转。却在伏人村的坟地放了我将来“绝对需要”的某物。 我不相信祂能安什么好心...... 如果把邪神比作人。 莫罗也就是个喜欢养虫子的小屁孩。家里全是瓶瓶罐罐,装着从野外抓来的、心仪的小动物。 道弗留则喜欢戏弄虫子。看虫子在自己设置的陷阱中展现滑稽的姿态,直至对它失去兴趣。 被这俩熊孩子同时看上,我可是倒大霉了。 以后,我还有机会和小红见面吗...... “小红。如果你在听的话,能给我一点安慰吗......哈哈,虽然不知道你说了什么,但肯定是鼓励我的话吧。谢谢......但我现在真的很想你。” 人和神只之间的巨大鸿沟,把我压得喘不过气来。 我露出不知所谓的笑容,紧握手中的杀猪刀,看着水珠不断滑过血色的符文,从刀尖滴落。 突然,水停了。 我神情一滞,下意识抬头。 一双柔软温暖的手及时扶住了我的侧脸。 小红踮着脚尖,脸色羞红,嘴唇轻轻沾了一下我的脸颊,像夏日的风拂过花朵,吹来花香。 她有体温了? 不对,只是我的体表太凉了而已。 “伊言,还疼吗?” 这是小红对我说的第一句话。 我对她回以最灿烂的笑容。 “不、不疼了!哪哪都不疼了!......那什么,能等我穿个衣服吗?” 为了忍住某些不合时宜的冲动,我用毛巾围在腰间,遮挡重要部位。 “不能。让我多碰碰你吧,我没办法待太久。” 小红伸出白皙的手掌,轻轻触碰我的脸庞,露出甜甜的笑容,眼神有些迷离。 “小红,谢谢你,真的......” 我拥她入怀,头一次感到和她的拥抱这么温暖。 “伊言,我也很想你。所以,你一定要好好的,我也在想办法变得更厉害,尽全力来见到你......” 伴随她轻柔的话语,周围的世界迅速崩塌,风化,溶解。 下一刻,我被凉水冲回了现实。 身体维持着拥抱的姿态,就像怀中还有位少女一般。 我关掉淋浴,一抹脸,平静地看向天花板。 “两个小屁孩,爱看是吧?给老子等着。” 我心中已有了主意。 人和神只的差距难以逾越。哪怕是小红那样的无生魑,也会受到邪神影响。 而触及到祂们境界的方法,我已经有了头绪。 就是用我的祭器,杀掉释妄界外的血色人影。 只要不停接触高维世界,或许有一天,我就能得到足以弑神的赐福。 这是个铤而走险的决定。如果我不希望大脑再次被高维世界的信息撑爆,就必须得想点办法...... 思考之间,门外传来外卖小哥的喊声: “老板,外卖放门边上了,尽快来拿。” “好!” 我大喊一声,音量之大,把房间外的小哥吓了一跳,嘟嘟囔囔地离开。 我恢复了平日的状态,快速穿好衣物,到门外拿起一杯奶茶,跟小红虚空干杯,猛吸一口。 “爽!” 糖分让我感到身体再次充满动力。 果然,无论前路多艰辛,都要从填饱肚子开始。 “小红,这个好喝。今晚睡觉,我想办法给你带一杯。你来不了也没关系,我每天都会买,直到你喝到为止......” 这时,陈大立也清洁完毕,走出房间。 他看我满脸笑意地自言自语,不免有些紧张。 “伊言,你又疯啦?”陈大立跑到我面前,抬手要扇。 我赶紧制止他,嚼着奶茶里的小料。 “停!别把我奶茶打翻了。” “.....你没事吧?站着傻乐啥呢?被虚拟女友亲亲了?” “对啊。你怎么知道?” “啊?” 杜教授和郑晓玲也陆续出了房间。 情绪是会传染的。 在我几句豁达的玩笑话中,大家伙都恢复了以往的心态,有说有笑。就近来到我的房间,围着茶几大吃特吃。 哪怕杜教授有些心事重重,也被我们的活力感染。主动尝试了些年轻人爱吃的东西,和我们聊上几句。 “伊言。咱等下去泡温泉吧?你老家这的温泉这么有名。不去可惜了。” 陈大立抱着一整只炸鸡狂啃,对我提议。 他这么说倒很正常。 毕竟在陈大立看来,这次任务众人平安归来,杜教授也不是人魑,庆祝一下没什么。 但我、郑晓玲和杜教授就想起了不好的回忆。 见我们三人的表情有些微妙,陈大立这才意识到,咱就是隆祥大酒家一案的正主。甚至郑晓玲的哥哥还是此案的死者。 “呃......当我没说。” 陈大立放下炸鸡,尴尬地擦擦嘴。 郑晓玲却完全不在意这些,对我们露出笑容: “好呀~。上次没能体验到这里的温泉,我还觉得很可惜呢。” 她转头看向杜教授: “教授,你也一起放松一下吧?酒店有地方买泳衣。” “可是......” “哎呀~,一起来嘛,杜爷爷~。” “哈哈......好吧。你们不嫌弃我这个老头子就行。” 杜教授像是看自己孙女一般,慈祥地弯起嘴角。 “好耶!泡温泉咯!” ...... 第131章 混浴温泉 杜教授醒来之后,恢复了我第一次见他时的气质。 沉稳,知性,平和。言行举止充满风度,不再是那副偏执的模样。 他和郑晓玲的相处模式真就跟关系很好的祖孙女一般,令旁观者都忍不住弯起嘴角。 先前观察杜教授的几天里,郑晓玲在某信上跟我说过。 杜教授的妻子早逝,没有子嗣,大半辈子都扑在了学术研究上。 如今他年过花甲,虽自认没什么特别大的成就,却也有一些阶段性成果和经验,希望留给后人继续探索。 可愿意深研民俗学和神秘学的学生太少了。 不仅是因为这俩专业和迷信擦边,更是因为,这是个没钱途的专业。跟新闻学似的,学了又能有什么好处呢? 所以,有郑晓玲这样一个特别优秀的学生愿意跟随,让杜教授欣喜万分。对她不遗余力地培养,给予最大程度的信任...... 也因此,郑晓玲很希望杜教授平安无事。 我和三人去买泳衣的路上,杜教授突然开口。 “伊言,这段时间真是对不住。求你多包容包容吧,就当我是个没几年好活的老糊涂。” 陈大立抢先我一步回答: “诶!教授!您可悠着点,别说不吉利的话。这趟还没付账呢......” 我用物理方式让陈大立闭嘴,赶紧说些长命百岁之类的客套话。 郑晓玲也扶住杜教授的胳膊,对他笑道: “教授~,你身体好着呢。上次体检,医生说这个年纪的人,很少有像你这样硬朗的。” “哈哈,好,借你们吉言。”杜教授面色释然,不再提那些事情。 我想问问杜教授,能否透露一下他的研究,其中说不定有我需要的资料。 可一想,这事可能不是一时半会儿可以说清的,与其现在就提起,不如先泡到温泉里,再找机会提起...... 不只是我和陈大立,杜教授和郑晓玲也没带泳衣过来。没人能猜到这一趟能有机会泡温泉。 我们三个大男人没什么好选的,买条颜色单一的泳裤就行了。 郑晓玲是女孩子,就多少有点选择困难症,不停换着款式,问我们哪件更合适。 最后,虽然陈大结巴一直怂恿买比较大胆的款式,她还是选了一套少女风格的黄色泳衣。 上下部分都带有褶皱边,像套小裙子似的,很有青春活力,就是容易让我产生心理阴影...... “小红,下次我也给你买套泳衣吧,你穿上肯定很好看。但我不清楚要买什么码......还是说,你能变大?” 付款时,我悄悄对小红说话。 好巧不巧,在场四个人,偏偏就郑晓玲耳朵最灵。 她嘟起嘴,凑到我身边: “伊言,变大是什么意思?” 我顿时汗流浃背了。 我也不知道她听到了多少,尝试说出一部分实情: “呃......我女朋友种族比较特殊,我猜她或许可以像伪人一样变形。” “......真的?” 郑晓玲表情变得怪怪的,默默观察我的神态,似乎在判断我是否有发疯的可能。 陈大结巴看向琳琅满目的女式泳衣,对我扬了扬眉毛,讲着有点擦边的笑话: “哇哦,自由变大缩小的女朋友,很带劲哦!大小有上下限不?” 杜教授轻咳一声,装作没听到。 我趁郑晓玲没反应过来,赶紧给了陈大立一个脑瓜崩,催促三人去往温泉区...... 隆祥大酒家是悬崖边上的酒店。因为这一带有天然温泉,才规划建立的。 因此,温泉区是一整片露天的区域。 环境清幽静谧,能闻到浓郁的香薰味。 然而,没人。 隆祥大酒家的命案,显然影响到了福化县的旅游业。 加上现在天热,会来泡温泉的人也确实不多。反倒是来这里的路上,酒店游泳池里能看到一些人的身影。 我们四人在更衣室换好衣服,来到了所谓的男女混浴池。 但这玩意儿只是名字取得好,本质上就是个较大的普通温泉池。要求无论男女都必须穿泳衣才能进入。 “哟,包场?不错不错。” 陈大立用脚试探着下水。刚下去没多久,就开始满头大汗,在池里对我们招呼: “诶,你们愣着干啥?快下来啊?” “结巴。要不咱去游泳池吧?”我光看着就觉得热了。 “唉,说啥呢?游泳池全国哪儿都有,天然温泉就少见了,快给我下来!” “是啊,伊言,我也期待好久了,快来吧。” 郑晓玲绑了个丸子头,看似不经意地拉起我和杜教授的手,带我们下了池子。 实际感觉还不错。就像蒸桑拿,发发汗也很解乏。 陈大立开始聊闲天。 可他一开口,就让气氛变得不对味起来: “嘿嘿,伊言,现在要是突然冒出个伪人,咱咋办?我们现在全身上下可只有一条裤衩。” 我瞥了陈大立一眼。 “结巴,我劝你别刺激我。我现在很容易把真人误判成伪人。” “哎呀,以防万一嘛!我也是为了大家好。” “行吧......如果伪人真出现了,我就用这个,或者到更衣室拿符咒。” 我举起符文杀猪刀。 这一下,把池里其他三人吓了一跳。 陈大立在水里飞速挪动屁股,凑到我身旁: “伊言!你洗澡都带刀的?藏裤裆里也没个刀鞘,不怕断子绝孙啊!” “别瞎说。这刀是祭器,我随时可以从释妄界拿出来。” “那你在伏人村那会儿咋还要回去找?最后还是小郑送来的呢。” 陈大立偷瞄了眼郑晓玲。 这位小姐不知何时也悄悄凑到了我身旁,细腻的皮肤时不时会在水里和我触碰一下,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 “那是因为我主动把它扔掉了......晓玲,你之前用我的祭器除过伪人,应该有感觉到吧?” “唔?” 这位小姐刚刚显然在发呆,和我近距离面对面以后,下意识挪开了一点,漂亮的脸蛋因为温泉的热度变得通红。 “我、我当时太害怕了,没注意。好像是有感觉到什么......不知道该怎么说。” “快感?对吧?其实挺舒服的。” “是、是吧......”郑晓玲两手夹在腿间,不敢看我。 陈大立嘿嘿坏笑了两声,从我手里拿过杀猪刀,试图看出一些不同之处。 但除了我以外,他们三人全都看不到上面的血色符文。看着就像一把普通的刀具,只不过用了很久,刀柄都带有包浆。 于是陈大立提出,想借我的杀猪刀一用,试试能否感觉到所谓的邪神反哺。 我断然拒绝。以杜教授为例子,讲明了其中利害,寻常人要是不小心见到了邪神,可是会有大问题的。 陈大立又让我把杀猪刀收回去。 这却是让我犯了难。 这玩意儿来无影去无踪,我自己都捉摸不透。 印象里,每次我不需要它,且注意力不在它身上的时候,它就消失了。 可当我现在主动尝试让杀猪刀消失时,它又死皮赖脸地不走,搞得我很尴尬。 “伊言,刀咋还在啊?”陈大立笑着拍拍我的肩膀。 “不知道,可能它也想看我笑话吧。” 我强忍住再次扔掉杀猪刀的冲动,把它放在浴池旁边,用毛巾盖住。 ...... 第132章 高维世界 温泉区里有精心设计的园林景观,夏季花草茂盛,还有点有香薰驱除蚊虫。 我借助杀猪刀的话题,把几人的注意力转移到了杜教授身上,想为自己讨要研究成果打个铺垫。 “教授,你当时用的祭器是什么情况?” 杜教授从刚才开始就陷入了沉思,没听到我的问话。 “教授?” 直到我再次做出提醒,他才回过神来。 “......哦,抱歉。我刚刚有点走神。” 杜教授说,他的祭器全是一次性用品,每次杀生后就消失不见了。 因此,他每次献祭都需要制作新的祭器,他总共杀了14只兔子,也就是消耗了十四个祭器...... 我借机说出了祭器的特点。 邪神祭器在现实中用一次后,就会进入释妄界,往后只在释妄界使用。只有我的情况是个例外。 而杜教授没有成为人魑,无法自由进出释妄界,才会误认为祭器是一次性用品。 “伊言,请问,成为人魑的要求是什么?”杜教授满怀期许地看向我。 我马上收敛笑容: “教授,这方面你就别研究了。我再次郑重提醒你,成为人魑会失去神志,我们也将不得不除掉你。” “哦......好,不提了,不提了。我们聊聊释妄界,总可以吧......” 杜教授露出一丝失望的神色,又很快被他掩盖下来。 他描述起自己对释妄界的猜测。 我本以为杜教授也会像其他人那样,认为释妄界是一种幻境。 没想到,他早就从民俗资料中发现过关于释妄界的记载,认为释妄界是真实存在的。 甚至,在这一点上,杜教授知道得比我还多。 据他的推测,释妄界是高维世界在低维世界的投影。 人类无法理解高维空间,就像纸片人无法理解三维物体。 但如果在纸面上画一个可以变换角度的三维模型,小人虽然每次只能看到其中的一面,却也就变相和三维世界进行了接触和沟通。 虽然不太好理解,但释妄界就是这么一个地方。 把高维世界微不足道的一面,转变为人类也可以理解的影像...... 杜教授大胆得出结论,释妄界就是高维生物为了和人类沟通,随手“画”出来的那个三维图形...... 杜教授还顺便提到了一个新的未知神只。 在几份来源不同、地域不同、或新或旧的民俗典籍中,都有一位神只的影子。表明祂可能在上古时期给了全人类一个赐福。 而就是那个赐福,让人类有了做梦的能力,让人类知道了梦与现实的区别...... 杜教授的一番话,有点刷新我的世界观。 不得不说,所谓的民俗传说,确实有种不大靠谱的荒谬感。 假如我还是以前那个单纯的杀猪匠,肯定会把这事当作纯粹的故事听。 但现在,我十分认同杜教授的猜测。 甚至认为,他说的就是事实...... 郑晓玲听得非常细致,和教授讨论起了自己的想法。 但她的观点偏向于,释妄界既然是投影,本质上应该是不存在的,是一种特殊的幻觉。 杜教授却对此不服,觉得人类既然能画出纸上的小人,那在纸上画出其他东西,对小人而言就是真实存在的。 于是,这师生俩在温泉池里开启了一场学术辩论。 思维之灵活,逻辑之严谨,引用资料之丰富,令我等普通人听得是一脸懵圈。 陈大立更是满脸呆滞,从半中间开始就走神了,忍不住打断两人的对话。 然而他的提问,大有种黑猩猩强行加入人类讨论的感觉: “呃,杜教授啊。纸张又不是电脑屏幕,怎样才能画出能随意变换形状的图案......” 杜教授倒也确实停止了辩论,看向夜空,笑了两声,发出感慨: “那只是个比方罢了。我们人类能做到的事,实在是太少了......” 我见时机成熟,趁机向杜教授提出请求,想购买他所有关于神只和伪人的研究成果。 我有预感,这些成果之中,或许就有帮我平安接触高维世界的关键。 杜教授的反应出乎我意料。 他不要我的钱。愿意将所有研究成果复制一遍给我,顺便作为此次除魔的费用。 虽然他暂时记不起今天在伏人村发生了什么,但心中隐约能感觉到,自己接触了某些超脱人类常理的事物。能回忆起看到高维事物时,大脑仿若要崩溃一般的刺痛感。 这让杜教授看开了。 他现在觉得自己的研究只是世间真理的沧海一粟,不再认为那是多么值钱的东西。 甚至,身为学者的他,产生了一种绝望感。 那些神只的智慧,不是人类能够企及的,自己只要还是弱小的人类,就永远无法理解世界的真相...... 时间过去半小时。 大家都身体泛红,有些受不了温泉的热度了。 “今天就到这里吧。大家回去早点休息,明天睡到自然醒再讨论其他事。” 我从水里站起身,一把抓起浴池边上的毛巾,试图像变戏法一样,向三人展示消失不见的杀猪刀。 然而,杀猪刀还是明晃晃地躺在那里,血色符文映出诡异的光芒。 “这不是还在嘛!害我白期待一下!” 身后传来陈大立的吐槽声。 我也懒得回话,用毛巾用力擦着脸上的汗水。 放下毛巾时,温泉区入口走来了两个熟悉的身影。 是书恩杰和何文友。 穿着泳裤,面色略显尴尬与紧张,往温泉这边走来。 书恩杰看我之后,主动打起招呼: “伊言先生,真巧啊。你们......也来泡温泉?” “嗯。但我们准备离开了。” 我淡淡回了一句,拿起杀猪刀和毛巾,走出池子。 何文友却挡到我面前,咧嘴笑着,露出两个大门牙的缺口,令人忍俊不禁。 “伊言先生,您先消消气。先前确实是我们不对,和我们多泡一会儿如何。” “我没兴趣,请让开。”我面无表情。 “别那么无情嘛,交个朋友......” 何文友的表情变得有些焦急,转而向我身后的郑晓玲求情: “郑同学,看在我是你学长的份上,给个面子好不好?咱就多泡十分钟,聊聊天就可以。” “哼。不要!我要和伊言回房间!” 郑晓玲瞥了一眼何文友,也从池里站起,往我这小跑过来。 ...... 第133章 还是告白 露天温泉区依旧静谧,香薰的味道悄然消失,或许是烧完了。 “晓玲,你那样说很容易让人误会的。” 我听到郑晓玲的话,忍不住扶住额头。 何文友还没有放弃,说话漏风,嘴里时不时发出尖锐的气流声: “郑同学,算我求你了。你这样文理跨界的人才不可多得,学民俗太浪费了!只要你了解一下我们团队有多优秀,我相信你会改变想法的......” “我不要!我要跟伊言回房休息,你不要再打扰我们了!” 郑晓玲已经来到我身边,亲密地挽住我的手,甜甜笑着: “伊言~,我们走吧。” 这一刻,我开始有了些违和感。 我能猜到郑晓玲对我有好感。 我也没有吊着她的意思,明确跟她说过我有女朋友,只不过只有在释妄界能见到她。 因此,就算郑晓玲对我有些想法、或者担心我爱上了幻觉,也不该对我表现得如此直白才对。 难道,她是在找借口离开,故意骗何文友吗? 可刚才那段对话槽点那么多,陈大结巴怎么没起哄? 再说了,何文友当面挖墙脚,杜教授就一点表示都没有吗? 我微微皱眉,在温泉区出口停下脚步,观察身旁这位小姐。 郑晓玲身穿黄色泳衣,露出大片沁着水珠的白皙肌肤,和我亲密接触着,触感和正常女孩子一样细腻柔和。 然而。 她刚从温泉池里出来,就一副没啥事的样子。我的手臂却维持着发红的状态,微微冒着热气。 这显然不对劲。 都说女孩子耐热,应该也不至于这么耐热吧? 该死的。 我今天已经够累了,就不能让我休息一下吗? 我回头看去。 温泉池里,陈大立和杜教授消失不见。 书恩杰和何文友还站在池子边上说话,脸色都不太好看。 听内容,书恩杰又在迁怒自家学生,说他以后再敢水一些没含金量的论文,就把他踢出团队去...... 我无法改变周围的场景,这里不是我的释妄界。 可这也只是排除了最好判断的一个选项。 可能性实在是太多了。仿佛在做一道缺乏题干的单项选择...... 选项a,这里是现实,只有郑晓玲是伪人,陈大立和杜教授不知去了哪里。 选项b,这里是现实,但三个人都是伪人。陈大立和杜教授不知去了哪里。 选项c,这里是伪人的释妄界,在场所有人都是假的。 选项d,这里是伪人的释妄界,但书恩杰和何文友是被伪人拉进来的真人,郑晓玲是假的。 选项e,这里是现实,郑晓玲是真的,只是女孩子比较耐热。 选项f,这里是伪人的释妄界,郑晓玲是被拉进来的。 选项g...... ...... 疲惫感让我的思考变得急躁,却又不敢忽略任何一种可能,仿佛一台空转的发动机。 耳边再次传来郑晓玲的嗓音,是一个大胆的请求: “伊言~,我们今晚一起洗澡好不好?把身上的汗都冲掉,然后......” 她的脸和我凑得很近,脸色羞红,散发出好闻的气味,是之前帮我擦脸用的湿纸巾的味道。 绝对有问题...... 郑晓玲刚从水里出来,身上怎么会有这种香型?难道是脸上的味道? 以及,何文友已经不再挖墙脚了,郑晓玲又为什么还在演戏? 她是伪人吧? 但是,万一、万一呢...... 万一郑晓玲只是想将情侣戏码贯彻到底到底呢? 万一我只是进入释妄界,没看到杜教授和陈大立离开呢? 万一这只是陈大立的小把戏,用来撮合我俩感情的恶作剧呢? 我甚至无法排除e之后的选项...... 记者吕义华在我刀下的绝望神色,再次浮现在我脑海。 我呆站原地。 汗水滑落额头,和身上和温泉水交融,在脚下留下一片水渍。 “伊言?” 身旁,郑晓玲用手指点了点我的脸颊,歪歪头面露疑惑,可爱得就像一个真正的女孩子。 我陷入沉默,不停审视她的全身上下,试图寻找一些更大的破绽。 然而,我像色鬼似的端详十几秒,都没有看出什么不对的地方。 “伊~言~,我有那么好看吗?那等会房间后再慢慢看吧?”郑晓玲红脸嘟着嘴,拉着我的手往温泉区外走去。 我只能暂时跟她往前走,脑内飞速思考。 沿路总能看到一些陌生人。 酒店的员工,又或是其他陌生旅客,光凭肉眼无法分清真假,但我总觉得他们有问题。 我向郑晓玲轻声询问,声音有些嘶哑: “晓玲,我们不管杜教授他们了吗?” “诶?你忘了吗?杜教授和陈先生早就回房了,刚刚池子里就剩我们俩。” “......那他们为什么提前离开?” “他们说泡的有点久了,头晕。你当时还对他们回话了,怎么这都忘了?” “晓玲,你近视多少度了?” “一百多度呀~。你突然问这个干什么?” 郑晓玲和我对答如流。 谈话间,我们离开温泉区,来到酒店一楼的大厅。 “......晓玲,你的戏要演到什么时候?” 终于,我忍不住问出了最关键的这句话。 郑晓玲突兀地停下脚步,低着头,让人看不清表情。 “对不起,伊言......给我一次机会好吗?不要再去相信释妄界里的人了。幻觉能给你的,我也能给你......” 郑晓玲突然扑倒我怀中,低声倾诉。 周围人都把目光望向这里,表情各异,低声议论着。 “哇,当场告白啊?还是女追男......” “羡慕啊,我怎么就遇不到这么好的女孩子......” “有啥好羡慕的,说不定那男的是花花公子呢?说不定那女的是小仙女呢......” “不看了不看了,越看心越痛......” ...... 我的大脑已经快过载了。 郑晓玲的身体有着人类的体温,无论是皮肤的触感、泳衣的质感、发丝拂过胸膛的瘙痒、还是水珠的湿润感,都是那么地无懈可击。 难道说,这一切都是真的?我被表白了? 我不信! 郑晓玲当初跟我撒个娇都别扭得很,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坦诚? 一定有哪个细节被我忽略了....... 干脆,我把刀架在郑晓玲脖子上,威胁她吧。 不行。 她这个情况,肯定是高级伪人,就像铭心公寓小区的老太婆那样,不能光用威胁判断...... 要不然,我把她的手砍下来? 对啊,这个主意好。 如果她是伪人,再怎么说也要撕破脸了。 而如果她是真人,及时送医院也不会死啊! 行,就这么办...... 我放弃了思考,嘴角莫名勾起,手握杀猪刀,举过头顶。 ...... 第134章 乐子 酒店一层大厅金碧辉煌,到处是暖色调的灯光。 “——住手!” “保安呢?有保安吗,快来人啊!......” 我举刀的动作,引得大厅里一阵惊呼。 郑晓玲抬起头,看我高举屠刀的模样,难以置信。 但她依旧紧贴着我,轻抚我的胸口,露出担忧的神色: “......伊言?你又发疯了吗?我是晓玲啊,明天我们一起去医院吧?一直到明天早上,我都可以一直陪着你......” 我的笑容一瞬间变得僵硬,为自己刚刚的想法感到后怕。 我的脑袋真的不对劲了。 居然会表决通过那么一条馊主意。 但是,我又能怎么办呢? 我脑子都快炸了...... 越是到需要思考的时候,脑海里那片未知的区域就越是让我感到狂躁。 我恨不得有人能把脑子借给我,帮我想一想自己漏了什么。 肯定有破绽!快想啊!快给我想啊!!! 我用力气喘,将刀柄抵着自己的大腿,试图用痛感强迫自己思考。 终于。 不久前和陈大立的对话浮现在我脑海中。 他问过我,在一丝不挂的情况下,如何除伪人。 我当时是怎么回答来着...... 对了......符咒。 我作为除魔人最大的底牌,万变符术。 既然这里不是我的释妄界,就代表符咒是有用的,虽然我现在身上没有,不代表我不能去拿。 只要符咒触碰到郑晓玲那一刻,就见分晓了。 我的符咒在哪来着...... 水滴从身上滑过,被柔软的地毯吸收,发出闷响。 此时此刻,我突然发觉了这十分明显、却又被我从头到尾忽视的细节。 我和郑晓玲光着脚,身穿泳衣泳裤,站在酒店的大厅里任人围观,像一对白痴情侣。 这里离温泉区已经有几十米的距离,旁边就是上楼用的电梯。 而我的符咒、用于更换的衣服,甚至对现代人而言最重要的手机,都并非放在酒店房间。 而是在更衣室的储物柜里。 并且,大厅里那么多人,居然没有一个在议论我们的穿着。 真是百密一疏啊...... 我终于恢复了冷静,呼吸平和下来,面无表情。 “伊言,你说句话......” 郑晓玲依旧在身前劝慰我,身上的水滴干涸大半,只有泪水在逼真地往下流。 “晓玲。我们拍张情侣照如何?”我淡淡说道。 “你答应和我在一起了吗?好、好啊!” 郑晓玲顿时喜笑颜开。 “嗯,去拿手机吧。”我主动牵起郑晓玲的手,把她往更衣室拉去。 一路上,所有顾客和员工都拍手叫好,为我们这对“情侣”喝彩起哄。 好似之前我举刀的一幕,没有对他们的八卦心造成任何影响。 回到温泉区,我直接把郑晓玲拉进了男更衣室。 那些路过的陌生人、甚至更衣室里其他大老爷们,都没有任何表示,面带姨母笑看着我们。 “我们去温泉那边拍吧。背景比较漂亮。” 我从储物柜拿出手机,顺便在手机下藏了两张九霄雷符。 郑晓玲笑容满面地一口答应,和我来到了室外的露天温泉。 让我有点惊讶的是,书恩杰和何文友还在池子里泡着。 他们见我和郑晓玲归来,也是露出疑惑的神色。 我不管他们如何反应,举起手机,开启前置摄像头,以温泉池为背景,邀请郑晓玲来我怀里。 这些个伪人无论高级低级,都有个特点。 越到欺诈成功的时候,就越是沉不住气。 好比是马拉松跑到最后一百米,心中激动,突然用力过猛,反而扭到了脚。 “郑晓玲”终于是绷不住了。 她身上莫名其妙地再次泛起水珠,雨滴似的往下流,比刚出温泉池还要燥热似的,在脚边下一滩略带汗臭味的小水洼。 “小红。别生气哈,下次我多抱抱你。” 在郑晓玲扑进我怀中的瞬间,我喃喃自语。 天雷从空中落下,我也顺手按下了快门。 郑晓玲发出诡异痛苦的尖啸。 “给我死!” 我一个闪身躲开雷劈,杀猪刀全力捅入伪人背部。 强劲的快感刹那间冲遍全身,比伪人老太略胜一筹,令我忍不住发出舒爽的低吼。 久旱逢甘霖,积累一整天的疲惫瞬间一扫而空。 可见,这只高级伪人挺会装嫩的。 看似年轻漂亮,实际上或许已经是个上百岁的老妖精了...... 我强忍住快感的余韵,转身警戒身后。 书恩杰师生俩并没有进攻的意思,露出惊讶的神色,目瞪口呆地看着我。 “......伊言先生,那个郑同学是伪人?”书恩杰后知后觉地开口。 我心情舒畅,用手掐着自己的头皮,咯咯笑了两声,对他们道: “是啊是啊!哈哈,你们还有看到别人吗?” 然而,我这副模样,却比冷冰冰的神态更让书恩杰师生俩感到畏惧。 他的声音再次打颤,赶紧回答我的问题: “我、我和文友来的时候,还看到了杜教授和陈先生,但你一走,他们就不见了......” “行行行。” 凭借简短的对话,我推测书恩杰师生俩大概率是真人,而我们也大概率在释妄界中。 低头看去。 焦黑的伪人尸体发出肉类烤糊的气味,虽不算好闻,却比腐臭味强得多。 说到底。 这位伪人小姐从头到尾都没有给我太多威胁,还一直作为郑晓玲在向我表达爱慕。我现在杀死它后,还莫名有点不好意思了。 但无论如何,就像杀猪一样,无辜并不是我放生它们的理由...... 我耸耸肩,决定到更衣室拿出梦符,帮自己和两位师生回到现实。 可下一瞬间,高处突然传来了刺耳的恐怖声响。 场景并没有改变,依旧是露天温泉区。 只不过,夜空中浮现出道弗留巨大的身影。 无数只红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从中流出血色的液体,好似下了一场腥臭的红雨。 祂似乎有些失望。 失望自己精心安排了一系列陷阱,却被小虫子无伤绕了过去,没看到乐子,异常无趣...... 而这种失望,在下一刻,突然变为了愤怒。 我瞬间汗毛倒竖。 前所未有的危机感充斥心头。如同最大音量的警铃,在脑海里奏响。好似纸上的小人突然察觉,人类手中的橡皮,正在向自己缓缓靠近。 “就算死,我也要反咬你一口......” 比起恐惧,我心中更多的是愤怒。 全神贯注地紧握刀柄,等待道弗留出手的那一刻。 却在这时,夜空中出现了另一个不可名状的身影。 莫罗也蠕动着无边无际的身躯,和道弗留相互交错,纠缠在一起,发生了微妙的肉体碰撞。 夜空因此变得拥挤。 周围的空间发生一系列扭曲,好似两尊神只的争吵,令这片释妄界不堪重负。 紧接着,一声脆响过后,世界支离破碎。 池子、水流、花草树木、路灯、鹅卵石,建筑,我、书恩杰、何文友......全部杂乱无章地悬浮半空。 ...... 第135章 玩具的归属 空间破碎后,重力也一并消失,方位不再具有意义。 听觉、嗅觉、视觉、味觉、触觉也全部拧巴在了一起,感知中一切的一切,都只能用混沌形容。 两位神只在用我不了解的方式交谈。 我却能明白,这俩货在争吵。 为一只虫子的归属大打出手,却无意间敲碎了装虫的玻璃罐子,为它营造出了逃跑的机会...... 同样在释妄界中的书恩杰和何文友,捂着大脑,发出狂乱的呐喊。 在这种混沌的环境下,哪怕是我,也感到大脑很不舒服。 我迅速观察四周,找到更衣室的储物柜。游过去,拿出梦符,分别贴到我们三人的额头上。 意识陷入一片虚无...... 再次醒来时,我站在了酒店一楼的大厅中央。 酒店钟表显示现在是晚上十一点。 前台小姐,以及其他为数不多的旅客员工,都把目光聚焦在我的方向。 我穿一条黑色泳裤,拿着手机,做出自拍的姿势。 好在,我不是唯一丢脸的人。 我身旁还站着个郑晓玲,同样只穿泳衣,面色羞红,像一只扭捏的小绵羊缩成一团,手臂挡住胸前和小肚子上,尽可能不碰到我的身体。 手机里已经拍好了一张照片。 拍得竟然还不错。 我的笑容分外灿烂,郑晓玲也羞涩地弯着嘴角。 “......晓玲,发生什么事了?”我问出了这个经典的问题。 郑晓玲松了一口气似的,略带娇嗔,轻声回应: “伊言,是你非要拉我来这地方拍照的,怎么还问起我来了?” 她说这话时,我心头一跳。 现实中的我又做了什么? 不会真的和郑晓玲进行了一波情感和肉体上的拉扯吧? “抱歉!小红......不对,还有晓玲!我们先去换衣服。” “没事......但是,手机先还我。”郑晓玲嘟着嘴,对我伸手。 我这才发现,拍照的手机并不是我的,带有粉色的手机壳,明显是女孩子的款式...... 顶着陌生人尖锐的目光,我和郑晓玲一路小跑,去更衣室换衣服。 男人穿衣服比较快。 我很快就穿着完毕,靠在更衣室外的走廊墙边,等待郑晓玲。 随身物品里,少了一张九霄雷符和三张出梦符。 这变相代表了这里是现实。释妄界中使用的符咒,在现实里一样会消失。 以防万一,我还是用出梦符碰了碰额头。 结果也让我安心了不少...... 对门的女更衣室传来开门声。 郑晓玲也着装完毕,丸子头还没松开,来到走廊,不敢看我。 气氛变得有些尴尬。 好在这时,温泉区的方向,传来了男人疯癫的哭笑声。 是书恩杰和何文友。 我这才想起,这俩倒霉蛋被迫跟着我看到了两只邪神。 看来又到扇巴掌的时候了...... “——诶!有人吗?来个好心人搭把手啊!” 温泉区里也传来陈大立的呼喊。 入口处是有保安站岗的,防止有人不穿泳衣进入浴池。陈大立一开口,就马上跑进去查看情况。 我和郑晓玲相视一眼。 她还是有些紧张,轻声开口: “伊言,我们要去看看书教授他们吗?完全不管那两人......也不太好。” “嗯。事情有点麻烦了。书恩杰刚才和我进入了同一个释妄界,看到了邪神。” 我说出实情,快步往温泉区走去。 郑晓玲惊讶地抬头看我: “诶?伊言你刚刚一直在释妄界吗?” “对啊。现实中的我应该在发疯吧?你没看出来?” 我这句话一出,郑晓玲脸庞更是发红,快速跟上我的脚步。 她下意识贴得我很近,好在及时想起了什么,才放弃了情侣般的距离,往旁边撤出一小步。 “伊言,你真的没骗我吗?你刚刚一点都不像发疯。我还以为你只是不想搭理书教授,找了个借口把我拉出去。” “呃......我用了什么借口?” 我心中已有了不好的预感。 “你说......要带我回房间,结果把我拉到了女更衣室,我都被你吓到了。还好那时候更衣室没有别人。然后,你带上我的手机,用我的指纹解了锁,又把我拉到大厅拍照......” 听到这里,我连忙停下脚步,放低姿态请求郑小姐原谅。 “抱歉!真的抱歉!我真的完全不知道自己做了这么过分的事!” 这一波倒反天罡,让我心脏砰砰直跳。 好家伙,那道弗留不止是在释妄界给我挖坑,在现实中也安排了陷阱。 假如我没有识破伪人的诡计,做了些什么,在现实中说不定也会跟真的郑晓玲发生些有的没的事情。 我已经能猜到道弗留想看什么了。 祂无非就是想看,我在两界都和郑晓玲发生肉体接触,但一边是情愿的,一边是强迫的,最后分不清真假后崩溃的模样...... 好在,道弗留不清楚我的情况。 我是有女朋友的! 而且我自认性子忠贞不渝,坚持一夫一妻制,怎会搞那脚踏两条船的事...... “没......没事,我原谅你了。”郑晓玲盯着我陈恳认真的表情,并没有多少责怪的意思。 但紧接着,她又说了一句: “如果你在说谎......我也原谅你......” “啊?”我愣了一下。 “没!没什么!你明天一定要和杜教授去医院看脑子。” “好好好!我们明天就回边海市。我们先去看看书恩杰吧。” 我和郑晓玲再次进入露天温泉区。 时至深夜,温泉区的灯光已经关闭大半。 混浴池旁,书恩杰和何文友穿着泳裤,在地上撒泼打滚,发出痴傻的声音。 好似两个高级知识分子变成了三岁儿童,生活无法自理。 “哇,神!是神啊!祂们好大,好大耶,嘿嘿......” “呜呜,教授!我要写论文,我有题材了,我要当神仙,写论文的神仙......” 他俩身旁,杜教授、陈大立还穿着泳裤,皱着眉头憋笑。 保安正要报警,就被陈大立拦住了。说这两人的症状他会治,要是乱报警,隆祥大酒家又得多一件都市传说。 陈大立看到我和郑晓玲归来,对我们笑着招手: “哟,完事啦?伊言,我还以为你真不管这两人了呢。” “我又发疯了,之后再听你们讲故事。” “啊?你确定?你刚刚演得跟情圣似的,居然是在发疯?” 陈大立一脸狐疑地看着我。 ...... 第136章 结账 “信不信由你。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我无奈地摇头,招呼陈大立把两位疯子扶起来,开始甩巴掌。 一下、两下、三下...... 啪啪声不绝于耳。 书恩杰和何文友有些耐打,在我们的大力挥击之下,直到脸颊高高肿起,才从疯癫的状态变为了痴傻不动的状态。 保安不忍直视,一度怀疑我们把这两人打傻了。 我们解释说这只是常规疗法,简单管用,降本增效。 但一直在这里扇,确实影响不太好。 于是,我们让保安放宽心,带书恩杰师生俩来到男更衣室,留郑晓玲在门外放风。 更衣室里继续传出不可名状的啪啪声。 夹杂着陈大立发力时的迷之呐喊。 两分钟后,书恩杰和何文友恢复了神志。 “嘶......我的脸怎么了?” 书恩杰老人家是陈大立负责扇的,觉得脸有点疼,说话不太利索。 何文友就比较不幸了,是我负责的。 咳嗽一声,嘴里又吐出两颗臼齿,顿时哭丧了脸: “牙......我的牙又掉了......” “哟,醒了啊?两位,感觉咋样?还记得刚刚发生的事不?” 陈大立和我心照不宣,完全不提甩巴掌的事。 “啊?” 书恩杰抬头盯着我们,缓了好一阵才理解现状,和我们交谈起来。 他和何文友的状态还是有点不对。 虽然智力上没什么问题,但都有点心理创伤,并且五感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扭曲。 比如幻听、幻视。 在书恩杰看来,墙边的拖把变成了一株奇特的植物。开柜子的声音听起来像是狗在吠叫。 又比如语言能力的变化。 何文友的语速时快时慢。 快的时候让人听不清,慢的时候一个字一个字往外吐,听他说话特别难受。 但在他的感知中,自己却是正常的说话方式...... 这些就不是扇巴掌能治的了。只能让他们自己去精神科检查检查。 之后,所有人换好了衣服。 刚出更衣室,书教授就看到了门外的郑晓玲,: “她她她,她不是郑同学!她是伪人!你们快除掉她!” “啊啊——!女鬼!”何文友也抱住杜教授,和他一起瑟瑟发抖。 “我是真的!” 郑晓玲嘟着嘴,拿九霄雷符贴在额头上,扮演娇小女僵尸。 我也有些无语。 在伏人村的时候我就跟书恩杰说过,遇到伪人要保持冷静,这俩知识分子咋左耳进右耳出呢? “书教授,你们再这样,我可不管你们了。” “别别别!我......我刚刚就是一时紧张。以后我们一定好好听话!要多少钱?我们现在就给......” 陈大立一听有钱赚,笑容就挂在了嘴角,掏出手机给两人报价: “你们看哈,我们今天这一趟,杀了伪人村民不计其数,也不坑你们,算两百只就行,一只是998,帮你们去个零头,合计十九万九。” 书恩杰面露难色: “呃,是不是稍微有一点贵......” 陈大立顿时垮下脸来: “啊?哪里贵了?十九万九哪里贵了?要是我们同行要是来这一趟,非收你个几百万不可!” 我也跟着附和: “结巴,我还杀了一只难缠的高级伪人,再加五万。” “好嘞!那就是二十四万九千。付不付?不付拉倒!从下一秒开始,遇到事别来找我们哈。” “好,付付付!马上付......” 书恩杰急忙拿出手机,给我们打了款。 听着到账的提示音,我的心情也好了一些,语气变得平和: “行吧。书教授,下次再怀疑有伪人,记得好好说话,用我教过的手势......” 拿钱办事,我对他们的态度也会好一些。用九霄雷符试探了在场的所有人,以此让书教授两人宽心。 陈大结巴不愧是做生意的。顺便推销起了998一张的朱火符,虽然没有现货,但是接受预定。 书教授刚刚破费了一笔,暂时只说今后会考虑...... “行。时间不早,我们回房间休息吧。还是说,有人想继续泡温泉?” “不了不了,泡够了......”书恩杰连忙拒绝。 何文友被我们嫌说话难懂,识相地闭了嘴,开始用手势做动作。 我招呼一行人各自回房,顺便问起温泉区发生过什么。 书恩杰和何文友确实是来劝郑晓玲改专业的。 但他们刚打完招呼,就齐刷刷瘫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陈大立几人还没搞懂发生了什么,我就径直跨过两人的身体,往温泉区外走去。 在场几人以为是我发脾气了,懒得管那两人。 陈大立顺便起了点坏心思,怂恿郑晓玲把我拉回来,好歹看看地上两人的情况再走。 郑晓玲当时是什么想法,我不得而知。 反正她被陈大立说服了,独自一人追上我,拉着我的手臂劝我。 可接下来的一幕,把陈大立和杜教授都惊到了。 我突然变得像霸总一样,主动牵起郑晓玲的手,说了句“走,跟我回房”,就把惊慌失措的小姑娘硬拉走了...... 陈大立和杜教授觉得也不是不行,不再打扰我俩,试图自己叫醒地上的两人。 再然后的事,我已经从郑晓玲口中知道了...... 回房后,我没有马上休息。 先是再点了一杯奶茶。 等外卖小哥送到以后,再穿戴整齐,双手拿奶茶,躺在洁白的大床上。 临睡前,杜教授先发了一部分文档给我,作为除魔费用。 是他存放在手机上的研究成果,但都是比较老的了。 据他说,最新最重要的部分其实在他的随笔里,暂时没有电子文件。 可那本笔记上的内容全是乱码,只有他自己看得懂,只能今后慢慢跟郑晓玲口述,再整理给我。 郑晓玲的除魔费,还在买一送一的范畴中。 而且,她作为我们公司的预备员工,从今往后的除魔费也全免了。这点基础的员工福利,咱还是要给的。 我面对陌生的天花板,放空大脑。 人永远无法发现,自己是何时睡着的。 在我的印象里,自己只是发了会儿呆,就突然来到了不一样的地方。 身下依旧是酒店的大床。 然而,却出现氤氲的温泉池里。 眼前所见是漆黑的夜色,暧昧的灯光,能感觉到大床在随波逐流,轻轻晃动。 不仅如此,我身旁还躺着一个郑晓玲。 没有眼睑,用乒乓球一般的大眼瞪着我,身穿泳装,对我耳边吹气: “伊言,我喜......” “抱歉,我有对象了。” 我一刀挥出。 ...... 第137章 真正的万变符术 屠宰流水线的铁钩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上面挂着许多熟悉的身影。 有趣的是,猪与人的尸体之间,某些身影可能不止一个。 比如,能找到三个郑晓玲。 她们都穿着黄色泳衣,死不瞑目地挂在钩子上,位于流水线不同的位置。 好在,她们都不是真的...... 奶茶的塑料杯壁上沁着冰凉的水珠。 最近每晚入睡,我都在尝试把物品带入释妄界。 结果证明,只要是我身上的东西,就会在释妄界中复制一份。 而那些没办法带在身上的,只要对它们印象足够深刻,有时也会跟着一起进来。 就比如现在。 我把酒店房间的大床也带了进来,比爷爷家的硬板床是舒服多了。 “鬼谷子,我又来了。” 我拉开铁门,走进爷爷家中, 无论之前被破坏得如何,每次我回到释妄界,这里都会恢复原样。 血色巨人没再来打扰我,可能还在为它儿子哭丧,头七还没过。 我把奶茶放到冰箱里,又照常泡好绿茶,拿出纸笔练习画符,一边期待小红冷不丁地出现在我身边,亲我一下。 待在释妄界里实在是太闲了。 偶尔我还会练一练抛刀的准头。 现在已经能做到十米之内,飞刀必定击中敌人...... 时间逐渐流逝。 符纸画了百来张,刀子抛了几百次,还练了两套八段锦,小红都没能出现。 我也没有因此失望,对小红说了些暧昧的闲话,就继续画符打发时间。 但来回做几样事情,人总是会腻的。 要不是知道小红和俩邪神可能在看着,我甚至想做些私密的手艺活。 我指的是织围巾。 以前家中拮据,为了给爸妈做生日礼物特意学的。我甚至没跟陈大结巴说过,当然称得上是私密的手艺活。 你以为呢? 这时,我突然想起了什么。 放下毛笔,起身来到爷爷的卧室,找到了枕头下的万变符术。 我好久没看这玩意儿了。 如今我已对几种符咒的画法烂熟于心,书里的内容或许会有所改变吧? 我以解闷的心态,翻开万变符术的第一页。 眼前所见却让我瞳孔一凝。 爷爷那句“老子不做道士了”的语句之下,又多了一行新的文字: 【能看到这句话,说明你至少熟记了三种符咒的绘制方法。不管你是敌是友,真正的万变符术将为你开启】 字迹依旧是爷爷的字迹。 扉页的介绍也变了模样,不再是爷爷年轻时写的工整小楷,换成了普通的钢笔行书。 上面写了万变符术真正的由来。 爷爷他老人家年轻的时候,为了能随时进释妄界见到爱人,根据自己对释妄界的理解,发明了入梦符。 入梦符,就是整个万变符术最初的那张符咒。 然而,释妄界危险重重。 怪异在这里能改变周围的形态,还能利用人的记忆进行欺诈。 爷爷只是个普通人。 他当时还没发明完整的万变符术,只能用些血桃木之类的法器,在释妄界基本是让奶奶保护着。 但他是有傲气的。 那个年代的男人多少都有点大男子主义的包袱。 最终,爷爷在奶奶的帮助下,加上自己天才般的想法,发明了初版的万变符术。 最初的万变符术只能在释妄界中使用。就像每个人的释妄界不同,每个人看到的符咒也会不同。变化万千,故称:万变。 而能在现实中制作的符咒,则是原版万变符术的通用缩减版。 按爷爷的说法:威力不如原版的百分之一...... “阿公,没想到你还给我留了这么好的东西,等到中元的时候,我给你和奶奶多烧点纸!” 我弯起嘴角,迫不及待地翻阅起来。 在我的释妄界里,朱火符之类的符咒都是用不了的。 但爷爷说,真正的万变符术因人而异,我看到的内容独属于我自己,肯定不存在用不了的说法。 我现在急需提高战力。 不然我拿什么去杀血色巨人? 和它比力气吗?跳得再高,能砍到它后颈肉吗? 要是用杀猪刀当飞刀,卡在高处拿不到了怎么办...... 我快速翻到朱火符的页面。 然而。 在没有心理准备的前提下,眼前的画面令我心头一跳。 文字变成了血红色。 仿佛用手指沾着血液,写出扭曲的文字,往下洇着渗人的血痕。 朱火符的名字也变了。 变更为了“屠人火符”。 书中介绍: 此符之下,众生平等。除符主之外,万物可伤。以血肉为燃料,燃起只能用粪水浇灭的“屠人火”。 制作方法亦是令人毛骨悚然。 不用朱砂,而需用人血进行绘制。无论绘制于何处,都能使用。甚至可以直接绘制在敌人身上,以皮肤为符纸,触发燃烧...... 我的额头微微冒汗。 接连看了两三遍描述,才缓过劲来,意识到这符咒是个多么骇人的东西。 虽然我不知道所谓“屠人火”是个什么玩意儿。 却不难发觉,这东西和朱火符绝对不是一个量级的东西,也带有一种难以言说的邪性。 然而,屠人火符的符咒样式,和朱火符完全相同。 也就是说,只要我把朱砂改成人血,现在就能画一张出来...... 我深吸一口气,又翻到了九霄雷符的页面。 同样是血色的文字。 符咒变更为“追命雷符”。 只要将此符抛出,就会自动飘向最近的敌人,在其身上引来一道必中的“追命神雷”。 制作方法是,将人的肉体用电击的方式炼出油脂,再将五脏六腑焚烧成黑灰,两者混合制成油墨,最后在人血浸泡的纸张上进行绘制...... 我又翻到了定身符。 变更为了“痴人符”。 效果是完全抹除敌人的所有神志和生物本能,使其终生无法再进行任何行动...... 翻到赑风符,变为了“噬命神风符”。 效果是以一个敌人为引子,将其全身液体瞬间蒸发成为气体,在方圆百里的范围刮起“噬人风”,只有除了符主以外的所有生物死亡,才会停歇。 我又翻阅了其他原本不感兴趣的符咒。 结果,一个个都变成了可怖的模样。 制作材料无非不要人类身体的某个部位。 起效范围不再局限于怪异,而是“众生平等,可伤万物”。 一直到翻出入梦符和出梦符的页面,我才从惊愕之中回过神来。 因为,只有这两种符是“不可变”的,和以前保持一致。 ...... 第138章 屠人火符 我合上万变符术,把它塞回枕头底下。 “阿公,不得了了。这东西到我手里变成邪术了......” 我喃喃自语。 我不清楚万变符术在爷爷手里是什么样的。 但凭他老人家正气凛然的气质,大概不会是我这种反人类的制作方式。 万变符术开头有详细介绍。 这玩意儿本身就是释妄界的另一种表现形式。根据一个人的内在,符咒的制作材料、威力、功能性,都会发生变化。 我脑内突然浮现出一段文字。 ......一言有名,悟我真谛,屠刀之下,亦是真理...... 我隐隐有种感觉,万变符术在我手里变成这副模样,或许跟这个赐福有关系...... 唯一的好消息是,这套符咒只能在释妄界使用。 要是这么恐怖的东西能带到现实,那真是不堪设想...... 我心中纠结许久。 最后,还是决定制作屠人火符。 其他符咒虽然威力更强,但制作材料实在是有些超出了我的底线。是否要做,留给将来的我判断。 屠人火符,用人血就能绘制,我可以用我自己的,也可以在屠宰厂流水线上找保安经理借一点...... 我回到爷爷家的厅堂。 鬼谷像被长明灯照亮的脸庞,威严的面庞静静和我对视。 我的呼吸稍显急促,拿起杀猪刀,在指尖划出一道伤口。 鲜血渗出,在桌上留下红色的血点。 我抓紧动手,用手指在黄纸上绘制符咒。 很快,一张屠人火符制作完毕,看起来和朱火符有几分相似。 但以指代笔之后,笔锋笔顺变得扭曲,加上出血量不好控制,看起来好似人临死前的血书,散发出令人不适的气息。 我趁着伤口还在流血,又接连画了两张符。 每张符纸的图案都有着微妙的不同。 我却能感觉到,这三张符都是有效的。 或许,这也跟我的性格有关。做事随性一点,不像我爷爷凡事都特别较真...... 我收起散发血腥味的黄符,来到厨房,拧开水龙头清洗伤口。 脑里还在回忆万变符术的描述。 “众生平等,可伤万物”...... 那是否代表,这东西对邪神也有用呢...... 说曹操,曹操就到。 恰在此时,耳边传来熟悉的低语,夹带着刺耳的笑声。 我的手还没洗干净,眼前所见就发生了变化。 厨房变成了伏人村的坟地,夜空中漂浮着莫罗也巨大的身影。 这位神只从来没距离我这么近过。 无边无际的触须伸向地面,每根至少有三十米粗,组成了一座肮脏巨大的黑色丛林。 我能感受到莫罗也的喜悦。 如今,祂从道弗留手里赢得了我的“归属权”,以“胜利者”的姿态,来到我面前。 祂似乎有些得意忘形。打开了装有虫子的玻璃罐,试图用手指去挑逗虫子的牙钳。 至于那输掉的道弗留,是哭着鼻子回家找妈妈了,还是有什么其他打算,我就不得而知了...... “呵,你自找的。” 这送上门的机会,我难道能放过吗? 虽然这尊神只变相救了我一命,却不代表我应该感激祂、信仰祂。 相反,我恨透祂了。 我恨不得将祂以最痛苦的方式折磨致死...... 下一刻,我咧开嘴角,将三张屠人火符插在杀猪刀上,全速冲向离我最近的一根触须,一刀刺出。 刀尖犹如陷入粘稠的泥潭。 血红色的火焰瞬间燃烧,顺着触须向上燃起大火,成为一根血红色的通天火柱。 莫罗也的所有触须快速往天空缩回去。 祂发出响天震地的嘶吼,像无数男人和女人同时尖叫,低沉的,高亢的,一股脑刺入耳膜。 我的耳膜瞬间破裂。七窍出血,内脏震伤,却一边呕血一边大笑出声: “哈哈哈!小屁孩,这下知道痛了吧!” 对神只巨大的身躯而言,一根触须只是九牛一毛。 但屠人火就像顺着指尖蔓延的毒素,若不及时扑灭,终有一日会焚遍祂的全身。 莫罗也挥舞自己巨大的触须,伏人村的大地因此开裂震颤,却无法扑灭身上的屠人火。 无法形容的危机感再次充斥我的心头。 在神只的面前,小小的出梦符并根本不起作用,更何况现实中的我还在熟睡着。 但我在赌。 赌莫罗也舍不得杀死我这个“战利品”。 而显然,我赌赢了。 紧接着,我的脑海里响起祂愤怒的赐福声。 ......莫罗也,赐你真谛,现世所闻,皆非本物,毋也三摩钵...... ...... 我从床铺上猛地坐起,如破风箱般喘着粗气。 阳光一如既往地照在脸上,提醒我新的一天已然到来。 我本以为自己会看到房间内温馨的装潢。 事实上,眼前所见的一切却令我难以理解。 墙壁、天花板、地面...... 眼前的大部分事物,都覆盖了一层凹凸不平的血肉和脏器。 肝脏、肠胃、心脏、胰脏、血管...... 它们好似活着一般,鼓动着、呼吸着。犹如血肉寄生于建筑之中,组成活体的世界。 床头柜变成了方形的心脏,血液从粗壮的血管被输送到房间的各个角落,让房间跟随它微微搏动伸缩。 床边的挂灯变成了被撑开的胃部,开关拉绳变成了胰脏和十二指肠。 窗帘变成一扇展开的横隔膜。 椅子变成了覆盖肉体的骨架。 就连我身下的床铺,都是一整挂肠子和内脏脂肪盘结而成,能感觉到它在缓缓蠕动,带有生物般的温热感。 我头一次后悔,自己对生物的生理结构如此了解。 我重新闭上眼,心中默数三秒,再次睁开。 视线之中还是令人骇然的光景。 内脏制成的空调带有一条细长的声带,往外吹出温热的风,以及不似机械发出的气喘。鼻腔里能闻到新鲜脏器的气味。 显然,这就是新赐福的效果。 我把莫罗也惹急了,让祂决定用这种方式惩罚我。 我花了很长时间,才重新让大脑开始思考。下床查看房间里的一切,试图了解更多细节。 好消息是,血肉并不是完全覆盖了每个角落。 而是像粘在墙上的爬山虎,我能手动将它们扯下来,露出物品的原貌。 然而,扯下来之后,正常的墙面又会缓缓长出新的脏器,犹如割不完的野草。 比较小、可以拿动的物件大多是正常的。 比如手机、符咒,刀具、牙刷、毛巾等等。但也有例外,正常和不正常的物品大概有八二开,具备一定的随机性...... 透明的东西也不会变化。 比如镜子,窗户玻璃,电视机屏幕...... 自来水姑且是清澈的。只不过流出自形似某种器官的水龙头。 至于世界的其他部分,就全都不能幸免了。 不只是房间。走廊、甚至窗外的整个悬崖,山林里的树木,都是一片肉色。 我勉强进行了日常的洗漱,在带有黏膜触感的马桶上解决基本的生理需求。 一想到从今往后一生都要在这种地方生活,理智就要消散殆尽。 只有不停跟小红倾诉,歇斯底里地痛骂莫罗也,才能让我的大脑保持基本的思考。 ...... 第139章 失真的世界 房间外响起敲门声,好似用肉体拍击肉体,说不上清脆还是沉闷。 随之而来的,是未知生物的嘶吼。刺耳难听,像是将猪的低吼和人的尖叫相互融合,有股说不上来的狂躁感。 我却能听懂对方在说什么...... “伊言,醒了吗?回句话。” 我一言不发,紧握杀猪刀,打开房门。 门外站着一匹未知的生物...... 不对。 是陈大立。 他的身体被随机打乱,各种器官胡乱拼接生长,犹如一团令人反胃的畸形胎,看不出人形。 我之所以能认出他,是因为他长在肚子上的面庞。 虽然五官都已扭曲,但我很熟悉他,光看其中一部分就能认出来...... “你是......结巴?” 我抑制住挥刀的冲动,快速观察走廊里的一切,从喉底挤出声音。 “咋了?伊言,你脸色很不好。” 陈大立本该是胳膊的地方,变成了由大肠拧巴而成的器官。如眼镜蛇般朝我伸过来,搭在我肩上。 我将九霄雷符迅速按在陈大立的身上。 本想贴在他额头上的,但怎奈我早就分不清他的额头在哪。 九霄雷符安然无恙,飘落在地。 “没事吧?哥们,从来没见你这种表情。” “陈大立”躬下身,用肠子把地上的符纸捡起来,还给我。 “结巴,我可能不行了。我需要......回家休息。” 我尝试用平常心和“陈大立”交谈。 但我做不到。 无论如何,当我看到他这副模样,听到他发出刺耳的噪音,都会让我感到生理不适,想把他一刀斩于身前。 “好啊!可别忘了我们说好的,要先去医院。” “我知道!我知道!......你先不要说话,让我一个人静一下......” 我推开眼前的畸形生物,快速走出房间,前去退房。 走廊里也布满了血肉脏器,偶尔能看到一两匹畸形生物。它们踏着诡异的步伐经过我身旁,大概是酒店的工作人员。 电梯按钮变成了两只眼睛。 一只看着上方,一只看着下方。 我按了向下的按钮。 电梯很快打开,露出仿佛是子宫内部的湿润空间。 身后再次传来刺耳的噪音。 和陈大立有所不同,更加尖锐一点: “伊言!等等我,我也要退房。” 身后爬来一匹畸形生物,身材比较娇小。 我仔细观察着某些零散的特征,才发现,它是郑晓玲。用一条分不清内容的器官拉着行李箱,行李箱上也覆盖着血肉,四个小轮在走廊上滚动,发出碾压肉体的滋啦声。 “晓玲,你不等杜教授吗?” 我勉强挤出笑容,在郑晓玲的催促下,和她一起走进即将关闭的电梯。 “杜教授经常熬夜研究,可能还没起。我先下去。” 娇小的畸形生物凑到我身旁,散发出脏器的腥臭味。 我下意识躲开了一步,和她保持一米左右的距离。 但这个动作貌似让郑晓玲有些受伤。 它微微低下头,观察自己的打扮,嗅着自己的气味。 “伊言,我今天的打扮......很奇怪吗?还是身上有味道?” 只不过那所谓的头部,在我看来只是一团包裹肝脏和胰脏的肉块,甚至看不出脖子的形状。 “伊言?” 她再次发出尖锐的嘶吼声询问我。 “不不不,晓玲你别误会,我只是太累了。休息一阵就好......” 我听不出郑晓玲的任何情绪,只能单凭语义和对方对话。 “好吧。今天我们一起去边海市的医院,你和杜教授一起挂号,当个病友。” “好......我觉得我确实需要去医院了。” 我僵硬地弯起嘴角。 电梯降到了一楼大厅。 我踩着柔软温热的血肉地毯,向畸形的前台小姐退了房。 “先生,清洁员发来消息,您房间里的一块壁纸被撕坏了,需要进行赔偿。” “好、好的......” 理智越少,杀意就越多。 我看向周围的一个个怪物,耳边充斥着它们说话的噪音,每时每刻都想开启屠杀,用物理方式让世界清净下来。 “——我先去一趟车库。” 终于,我丢下郑晓玲,独自一人跑去地下车库,乘上车子。 但就连我的爱车,都变成了被血肉侵蚀的模样。 打开车门时,拉出无数粘稠的液体。身下的座椅仿佛无骨的人体,温热而富有弹性。空调里吹出热风,无论怎么调低温度,吹出来的都是热乎乎的内脏味。 “莫罗也!你别让我再抓到机会.......我非杀了你不可!......” 我捏紧方向盘,咬紧牙关。 车库里也有一些畸形生物,注意力被我的吼声吸引,又马上快步离开了。 我并不后悔攻击了莫罗也。 如果我一味地忍耐,也只是延长了痛苦的过程。就像某些虐虫虐鼠虐蚂蟥的小视频,活过了这次,还有下次。 而现在,我好歹占据了一定的主动权。知道了自己有伤到邪神的手段...... 可是,我现在该怎么办? 在这种世界生活,我就算能坚持一时半会儿,我也迟早有一日会被逼疯! 有没有什么办法?有没有办法帮我去掉身上的赐福...... 这时,我突然想到了什么。 邪神道弗留跟我说过的话语,再次浮现在脑海。 在伏人村的坟地里,埋下黑木盒碎片的地方,放着我将来绝对需要的某物。 难道说,道弗留已经预料到我有这一天了? 可祂真的是想帮我吗? 那个被我绕过陷阱、就恼羞成怒要捏死我的钢珠串串,难道会安好心,搞个东西让我摆脱现状? 罢了。 死马当活马医,先过去看看再说...... 我不知思考了多久。 想通之后,握起腿骨般的档把,准备独自一人去往伏人村。 车外又传来了畸形生物的嘶吼: “伊言先生!等等我们,我们还没上车......” 透过车窗看去,两头畸形生物扭动着躯体,拉着行李箱向车这边爬过来。 我下意识加快了手上的动作,只想一走了之。 噔噔噔~...... 恰在这时,我的手机响起。 清新的音乐铃声让我不禁停下动作,冷静些许。 来电显示是陈大立。 我深吸一口气,拉上手刹,看向对车外的两匹生物。 “什么事?两位。” “伊言先生,你还在生气吗?好歹收了我们那么多钱。连带我们返程都不愿意吗......” 其中一头畸形生物发出低沉的嘶吼。 直到这时,我才发觉这两匹生物是书恩杰和何文友。 “你们今天都去坐陈大立的车吧。别来找我。” 我不耐烦地回答,顺手把手机放在耳旁。 手机里传来刺耳的嘶吼,多了一层低保真的模糊感。 陈大立说,杜教授不见了。问我要不要过去看看。 我只能耐着性子,把车子开回停车位,再次去往酒店。 书恩杰和何文友紧跟在我身后,问我发生了什么。 但在我一句近乎怒吼的“闭嘴”之后,他们就安静了下来,不再发出任何噪音。 ...... 第140章 明朗 空中吹来烦躁的热风。 建筑变成了肉质宫殿,园林也成了真正意义上的肉林。 我让书恩杰和何文友在一楼大厅等待。独自一人乘上电梯。 跨过了崩溃的极点,我现在感觉好多了。 看惯了随处可见的脏器和畸形生物,心中的杀意和怒气也减淡许多。 但这并不代表我不想尽快解决身上的赐福...... 我迈着大步,前往杜教授的房间, 陈大立和郑晓玲维持着畸形的姿态,站在门口,和同样畸形的工作人员相互争吵。 我打断三人发出的噪音,了解现状。 郑晓玲说,在我去往车库后,她和陈大立一起过来,叫杜教授起床。 敲门后,房间内却没有回应。 打电话,也无人接听。 陈大立察觉不妙,叫来酒店经理,帮忙开了门。 结果,杜教授人间蒸发了。 他的所有物品都保留在房间里。 就连那本最重要的随身笔记,都摆在桌面上,翻开到最新的一页,架着没有合上笔盖的钢笔。 陈大立知道这事和怪异有关。让酒店经理先不要报警。 酒店经理却认为应该直接报警。不应该为了酒家的声誉,而耽误了救人的时机。 因此,几个人才吵了起来。 眼看这几人又要发出嘈杂的噪音,我给出了一个解决方案: “经理先生,你先去看看昨晚的监控吧,之后再决定要不要报警也不迟。万一他只是自己离开了酒店呢?” “可是......” 酒店经理还想反驳什么,就被我冷漠的目光瞪了回去。 他一阵迟疑后,乖乖离开。 我让陈大立跟他一起去看监控,自己则趁机进入杜教授的房间,拿走了桌子上的笔记,放进外套口袋里。 不管杜教授身上发生了什么,对现在的我来说,都不如我自己的优先度高。 “伊言,我们还有办法找到杜教授吗......” 郑晓玲贴到我身前,抓住我的手。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畸形的身躯,听着她扰人的嘶吼,实在是没办法生出恻隐之心。 但我还是姑且安慰了一下她: “晓玲,放宽心。之后发生什么事都有可能,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我不再说话,靠墙休息了一会儿。 背部触碰温热湿润的内脏。一开始虽然有些抗拒,习惯之后倒也能接受。 毕竟,平常我经常接触猪内脏,大肠床和人体座椅我都躺过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很快。酒店经理和陈大立再次归来。 监控显示,昨晚自从杜教授进入了房间,就再也没出去过。 我让酒店经理不要管这件事,只要不报警,这件事就会和平解决。 酒店经理却不愿听取我们的建议,怀疑杜教授可能是从窗户跳崖了,一边拿起手机,一边往电梯走去。 我们也没有再拦他。 等到走廊上只有我们三人时,我轻声开口: “结巴,杜教授的事先放一放。我要再去一趟伏人村,你和晓玲就不要一起来了,找个安全的地方等我吧。” “——那怎么行!” 陈大立当即反驳。 “伊言。你今天的状态很不对。就算不管杜教授了,也要先去医院,干嘛还去伏人村那么危险的地方!” “我有件重要的事需要确认。” “那也等看完病之后再来吧?要不然......起码等我们再准备一波武器啊!” 陈大立爬过来,用畸形肢体按住我的肩膀,不停发出刺耳的噪音。 我面无表情,声音变得异常冰冷: “结巴。我知道自己已经快疯了,求你了,别逼我动手。” 在场的两只畸形生物顿时一怔,不再发出声音。 而我只是转身离去,留下淡淡的一句话: “抱歉。我去去就回......” 我没有再乘坐电梯,从安全出口下了楼。 心中浮现出淡淡的悔意。 哪怕陈大结巴平常再怎么烦人,再吊儿郎当,他都是我最知心的朋友。 曾经有一段时间,我感到生活了无生趣。 那时的我,拼了命地加班杀猪,用绝大部分积蓄帮父母还债,换来的,却只是两位血亲冷漠的目光。 然后,我遇到了陈大立。 当时的他,站在大街上最显眼的位置,见到个人就上前阻拦,露出自信又猥琐的笑容,问能不能帮他找一份赚钱的工作,以后他发达了,必将涌泉相报...... 在那家伙眼里,无论是创业失败,欠了一屁股债,还是遭受他人的嘲讽、质疑,都不会让他产生一丝一毫的困苦,不会让他的思维方式发生任何改变。 他就是那样极端到没心没肺的人。 也是他让我知道,如果世间有什么事值得全力去做的,那就是为自己而活,笑对人生...... “妈的......” 我用力扇打自己的脸颊,强迫自己恢复清醒。 伴随脸颊的刺痛,我再次睁眼。 眼前的情景突然发生了变化。 不再是被血肉和内脏包裹的腔体,而是明亮的楼梯通道。 阳光从窗口倾泻而入,照亮细碎的尘埃。 舒适、整洁、明亮。 明明是如此正常的光景,却让我忍不住多看两眼。 怎么回事? 难道,我被自己扇醒了? ...... 我大口呼吸着没有腥臭味的空气,逐渐露出笑容。 “小红,我没事了......什么邪神的赐福,不过如此,一个巴掌的事......” 我轻声对小红倾诉。 脚步因此变得轻快,一边观察四周,一边朝楼梯下走去。 楼梯拐角迎面走上来两人。 是书恩杰和何文友。 书恩杰脸上还带着惧怕的神色,看到我以后,稍微变得镇定了一些: “伊言先生,请问事情处理得怎么样了?能带我们回边海市了吗?” 何文友也跟着附和: “对啊。我们钱也付了,态度也放低了,您就别生气了,好吗?” “好啊。” 我对两人笑笑。 重新看到了美丽的世界,让我心情大好,也不着急去往伏人村了。 我转念一想。 干脆先上楼,和陈大立道个歉吧。 跟他说,我只是一时发疯,不要怪我用那么可怕的眼神看他...... 我让书恩杰师生俩跟上来,转身往楼上走。 这时,一个出乎意料的身影出现在我的视野里。 是郑晓玲的额哥哥,郑学瑞。 全身仿佛被凌迟一般,衣服却穿得十分整洁,站在楼梯口,和我制造了一场偶遇。 “伊言,我们一起去泡温泉吧。” 他笑着开口。失去了脸颊和眼睑,让这个笑显得有些难以辨识。 直到此时,我才回想起了某个细节。 何文友的声音,怎么变得那么正常了?不应该是忽快忽慢吗?起码也要有点牙齿漏风的感觉才对。 我无奈地弯起嘴角。 是啊。 一个巴掌就能解决邪神的赐福,哪有这么简单的事。 从我获得第一个赐福开始,受过那么多伤,伪人的尸体为何没有变回黑色的石油血? 莫罗也的赐福是这么说的:现世所闻,皆非本物...... 也就是说,我并不是恢复正常了。 只是进入释妄界了而已。 ...... 第141章 追杀 明亮的楼道里,能闻到淡雅的香水味。 “抱歉,郑哥。我和令妹昨晚已经泡过了。” 我突然抽刀,挥动臂膀。 郑学瑞的头颅飞上半空,落到走廊的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献祭的快感暂时覆盖了肉体的疲惫。 我心中涌现出杀戮的欲望。 莫罗也给我的赐福,反而帮我分了清释妄界与现实。 姑且谢谢祂吧。 作为回礼,下次见面,多送祂几张屠人火符...... 我回过头,俯视楼梯下的二人。 书恩杰和何文友静止不动,面无表情,好似油画里的人物,窗外的阳光照在它们身上,显得格外有艺术气息。 对现在的我而言,正常世界的每一个细节,都有它值得欣赏的一面。 “不错,漂亮!”我咧起嘴,向两人走去。 下一刻,书恩杰瞬移到我身后。 而我已经提前返身挥刀,再次精准地斩下它的脑袋。 咚,咚...... 书恩杰的头颅滚下楼梯,面色呆滞,停在何文友脚边,在楼梯上留下一道血色的路径。 “瞬移应该有很多种用法吧?你们可以有点新意的。” 我咧出更加深邃的笑容。 何文友的身体微微颤动,说话时夹杂着收音机一般的白噪音: “你是......什么......存在?” “——哈!我也不知道啊!” 我突然加快脚步,冲到何文友身前,一刀斩出。 伪人瞬间消失,而后出现在了四楼的走廊。 “别跑啊!给我点乐子吧!” 我露出癫狂的笑,一步跨上六七个台阶,用极快的速度向它追去。 伪人僵硬的表情变为惶恐。 它继续往走廊深处瞬移,却逐渐跟不上我追击的速度,身上留下了一道道刀痕。 最终,它被我逼到墙角。 我发现,这些低级伪人不是想瞬移多远就能多远的。 每次大概也就十米左右。 而这个距离,我现在只要不到一秒就能跨越。 快感就像兴奋剂,不停挖掘着我的潜能。 “大......人,放过......我......” 何文友直挺挺地站在走廊尽头,身子如同开了最大功率的筋膜枪,剧烈颤抖。身上的刀伤如喷泉般洒出红色的血珠。 “你们杀人的时候,会因为人的求饶而放过他们吗?” 我一脚踹出,把伪人踩在脚下。 “大......大人,饶......饶命......” “放心~,我又不是什么好人。” 我把手指放进嘴里,咬下一段指节,吐到一边。 鲜血汩汩流出。 手指在何文友的脸皮上快速挥舞,一路画到脖颈,形成一个诡异的符文。 “我最近刚好学了个好玩的东西,在你身上试试。” 我在伪人耳边低语,落下最后一笔。 一瞬间,伪人全身燃起血红色的烈火,发出极度痛苦的悲鸣。 仿佛经受了生物所无法忍耐的剧痛,下一刻就要一命呜呼 而我站在屠人火之中,感觉不到任何不适。 我迅速用杀猪刀补上一刀,防止自己亏了一波献祭的快感。 “哈哈!好用!大块头,你应该也受了不少罪吧!......” 我看向天花板,如同看到心仪的喜剧表演,难忍心中笑意。 走廊里回荡起癫狂的笑声。 伪人的尸体在燃烧下迅速溶解,变得扁平,最后成了一层薄薄的黑灰。就像有位刚出矿井的大哥往地上趴了一下,又或是用喷漆做成的街头艺术。 快感终会平息。 被咬断的指节重新生长,恢复如初。 我也慢慢平静了下来,感到一丝无趣。 继续待在这里已没有意义。 我捏起出梦符,准备离开。 第六感却提醒我,就在刚刚,释妄界里又进入了一只怪异。 而我,已经猜到他是谁了...... “杜教授。是要我请你出来,还是你自己出来?” 我收起出梦符,面无表情,看向空无一人的走廊。 耳边一片寂静。 随后,一个熟悉的身影走出楼道,来到了走廊上。 穿一身中山装,戴一副圆圆的眼镜,打扮整洁,一副老学究的做派。就如我第一次见他时的样子。 “抱歉......伊言。我刚刚在与伟大的神只对话。没能及时和您问好。” 杜教授对我微微欠身,声音变得有些奇怪,仿佛在憋笑一般,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 “你应该对郑晓玲道歉的。” 我重新握起杀猪刀,用手指挽着刀花。 “是啊......可是,可是我不甘心啊!我已经老了,再健康,又有几年好活?我还有太多想知道的事情......而现在,我已经全部知道了!” 杜教授的嘴越咧越开,发出年迈的笑声,胡须随身体微微颤动。 “哦?知道了什么,说说看?”我淡淡问道。 “哈哈!伊言,你果然也对这个世界的真相感兴趣!但有些事不是语言能够表达的,想知道的话,就跟我一起膜拜吧!膜拜伟大的神只......” 杜教授高举双臂,看向天花板的灯光。 他的身形逐渐发生变化。 中山装之下,密密麻麻的鼓包蛄蛹而出,撑破外衣,竟是一只只白兔的头部。 白兔头一边喷吐鲜血,一边发出近似人类的哀嚎,疯狂扭动着脖子,好似想逃离杜教授的身体。 杜教授巍然不动,维持着祷告般的姿态,看向头顶不知位于何处的神只。 “教授啊,你献祭了酒店里的多少人?” 我举着刀,向这位新晋人魑慢慢走去。鞋底踩在走廊的地毯上,近乎无声。 “不多,不多。也就十四人而已。道弗留是宠爱我的,祂看到了我的虔诚,决定赐予我无尽的智慧......” “你说那串钢珠啊?祂刚刚输给了另一个小屁孩,有没有哭鼻子?” “......你说什么?” 杜教授的脸色突然变得难看,似乎是听不得我如此侮辱他的神明。 “我说,那串钢珠昨晚和一坨触手怪打了一架。输了以后不甘心,才找上了你,证明祂也能抓到好玩的虫子......” “——住、住嘴!” 杜教授呼吸急促,对我怒吼。 他的双眼变得如兔子一样通红。四颗门牙迅速生长,顶开上下颌,撕裂脸颊,暴露出猩红的口腔。说话声也因此变得模糊起来: “伊言!你怎敢这样说神只,你不明白人和神之间的差距吗?祂们只要动动手指,就能改变我们的脑部结构,只要随手一捏,就能够让你......” 不等杜教授说完,我突然冲出,一刀刺向他的胸口。 杜教授的愤怒之色随之一滞,迅速瞬移。 可他还是低估了我对付怪异的经验。 我预判了他瞬移的动作。突兀地止住脚步,如皮鞭般甩动身体和手臂,向后挥出接近三百六十度的挥砍。 刀尖划破空气,发出尖锐的震响。 这一刀,径直穿透杜教授伸出的双臂,剁掉了他的双手。 ...... 第142章 焚烧 “啊——!” 杜教授发出痛苦的哀嚎,再次瞬移。在地上留下一双手。 这次它瞬移到了远处。 跪坐在地上,神色痛苦中又带着一丝惊慌,喘着粗气看向我。 “为什么?......我已经脱离了人类的范畴。我应该不会被低维世界的一切所伤才对!伊言!你凭什么可以伤我!” “教授,你老糊涂了吧?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从你成为人魑的那一刻起,就是我们除魔人的敌人。” “除魔人......” 说到这里,杜教授突然愣住。 失去理智的他,光想着邪神比之人类如何伟大,竟忘了人类也拥有杀灭怪异的手段。 “你钻牛角尖了,教授。人类再弱小,为了对付怪异,也是花了一些心思的。” 我举起刀,再次向杜教授冲去。 这次,杜教授不再与我硬碰硬,迅速往后瞬移,无数画有血色符文的陶瓷碎片从兔头中吐出,朝我飞射过来。 我避开刺向要害的攻击,任由其他碎片割开皮肉,继续向杜教授冲去。 杜教授像是看到了我的颓势。上下颌几乎要撑开到接近平角,发出嘶哑的笑声。 “哈哈!除魔人又如何!只要你还是人类。就一定会因为受伤而死!” 他消失不见,让走廊短暂回归寂静。 随即,走廊涌入无数奇形怪状的伪人旅客与服务生,朝我这里走来。 “教授,你比我四叔聪明多了。刚当上人魑,就懂把低级伪人拿来当耗材。” 我全身上下皮开肉绽,强烈的痛感刺激着神经,却让我露出了期待的笑容。 杜教授再次出现在伪人大军身后,双臂已恢复如初: “伊言,看吧!我的伤好了!这就是神迹,这才是科学的尽头!你快求饶吧,只要向神只承认自己的过错,就......” 杜教授话没说完,我已经主动冲向伪人大军。 一时间,走廊里响起无数哀嚎, 我手持杀猪刀左右挥砍,如入无人之境。 只要不是击向要害的攻击,我完全懒得闪躲,伤口上一秒刚出现,下一秒就会迅速愈合,只在地毯上留下无数血迹。 痛楚和快感在体内相互冲撞。 我一路畅通,来到了杜教授身前,笑容变得比他还要癫狂。 而杜教授早已目瞪口呆,两对长长的门牙相互打颤,发出轻微的声响。 其他没被我杀掉的伪人,也全部丧失了战意,像是遇到了肥皂的油泡,缩在走廊边角瑟瑟发抖。 “杜教授,回头是岸。少杀点人吧。” 我全身沁满鲜血,笑声和喘息声如同胡乱拉响的手风琴,使得话语完全没说服力。 “伊、伊言......你、你的那把刀是祭器!你明明没有信奉神只,为什么能获得祂们的青睐!!” “你想知道啊?你说一句:邪神都是大傻x,以后我再也不当邪教徒了。我就说给你听。哈哈!” “——找死!” 杜教授发出一声怒吼。身上的兔头再次发出尖锐的鸣叫,口中飞射出陶瓷碎片。 我站在原地不动,用刀挡掉刺向要害的祭器,任由其他地方喷溅鲜血。 “教授,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只要你发誓从这一刻起不再信奉邪神,我和晓玲会想尽一切办法帮你恢复原样的。” 回应我的,依旧只有杜教授癫狂的嘶吼,以及再次飞射而来的瓷片。 “哈哈哈!那就没办法啦!” 我一挥手,从伤痕累累的手臂上甩出一片鲜血。 血液洒在地毯上,成为了屠人火符的最后一笔。 所有站在地毯上的伪人,以及杜教授,瞬间就被烈火裹挟,发出尖锐的悲鸣。 “啊——!痛!好痛啊!这是什么火!啊啊啊——!停下!停下......” 而我只是站在血红色的火海中,看着杜教授如蚯蚓般翻滚的身躯。扭动的兔头跟随它一起悲鸣,和我的笑声一起,奏响了名为狂乱的乐章。 悲鸣声没能坚持多久。 而后,杜教授就和它叫来的伪人一起,成为了地上薄薄的灰烬...... 我的笑声逐渐停歇,转变为略显无奈的喘息。呆站在原地,也如燃尽了一般沉默。 突然,窗外的阳光消失不见。 头顶传来一声巨响,天花板被撕碎成极小的颗粒,暴露出道弗留巨大的身影。 祂飘浮于夜空之中,无数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滴落着红色的血泪。 “怎么?普通的虫子太容易死了,还是不如我好玩,对吧?” 我对祂说道。 道弗留并不回应我。 祂只是自顾自地发出无法形容的诡异声响,用极其蛊惑人心的话语怂恿着我,让我去拿放在伏人村坟地里的物品。 祂说,那东西不仅能帮我觉醒,更能帮我复仇...... 释妄界崩塌,我回到了被血肉覆盖的现实。 眼前所见,是隆祥大酒家四楼的走廊。 周围布满脏器,脏器上满是刀痕,渗出大量血液和组织液,却又在缓缓愈合。 不仅如此,走廊两端有大概十来个畸形生物,将我团团包围,手里握着枪械和防爆盾,对我发出不似人言的嘶吼: “伊言!停下,听到了没有!快把刀放下!” 我马上就理解了现状。 酒店经理应该是报了警的。 这些包围我的人,肯定来自警局。刚刚能喊出我名字的,说不定是那位张警官。 我忍不住笑了。 类似的一幕,我好像不止看到过一次。 只不过这次,围绕我的不再是身穿制服的叔叔们,而变成了一堆怪物,让我的心情反而轻松不少。 我这一笑,十几只畸形生物不约而同地后退半步。 领头的畸形生物再次向我喊话: “还在发疯吗?伊言!这次一共死了十四人!你难道还想......” “安静。好好说话。” 我对他比出噤声的手势,淡然的话语在走廊回荡。 虽然音量不大,却仿佛带有一种不可抗拒的压迫感,令走廊里骤然安静下来。 我拿出手机,拨出柳国兴的电话,一边等待电话接通,一边对张警官笑道: “放轻松,张警官。那十四人又不是我杀的。而且不是比人民医院的死者少多了嘛。压一压就过去了。” “你、你.......” 张警官对我的态度无法理解。颤抖着身体,似乎在抑制愤怒。 ...... 第143章 平息 柳国兴很快接通了电话。 “你好,柳叔......隆祥大酒家这里又出事了......对,已经除掉了,但有人报了警......嗯。麻烦你了......” 我没有对柳国兴透露死者的情况。 不到半分钟的对话后,我收回手机,再次对张警官露出微笑。 “行了,你们可以收队了。会有人来善后的。” “善后?你把人命当成什么了!这件事又要这样过去了吗!” 张警官冲上前来,用沾满粘液的畸形肢体拽住我的领口,发出刺耳的嘶吼。 我瞬间收敛笑容。 “请不要随便碰我。” “伊言!你这是什么态度!别以为有上面的人护着,就可以......” 下一刻,我扯开他的肢体,将张警官踹倒在地毯上,发出一声闷响。 “抱歉。张警官。你就当我有点洁癖吧。” 我整理着被扯歪的外套。 周围的畸形生物再次紧张起来,说着“住手”、“要开枪了”、“袭警是犯罪”之类的话。 张警官更是用枪口对着我,坐在地上对我发出最后的警告。 但在我听来,那只不过是让我感到烦躁的噪音。 “——都给我闭嘴!” 我发出一声怒吼,怒视众人: “你们以为我很喜欢这样吗?知不知道要是今天没有我,包括你们在内,整个酒家的人都得死!” 走廊再次回归寂静。 张警官被我的震慑在原地,微微颤抖,却由于心中的职责,始终不肯放下手中的武器。 这时,他的手机响起。 在我的示意下,张警官才敢从地上站起,接通电话。 电话是他上司打来的。 反复确认了对方的命令后,张警官变成了一条霜打的茄子,苦涩地收回手机。 “伊言。上司让我听你指挥。” 我看不懂张警官畸形的表情,却能猜到他现在在想什么。 我也平息了无意义的愤怒,走上前,拍拍它肩膀上的大脑。 “别想太多,张警官。你现在生活这么安稳,为什么要主动接触危险呢?如果你真的很想参与其中,晋升到柳国兴左右的级别再说吧。” “呵......晋升?我在这个位置都待了十六年了......” 张警官变得平静许多,也好似沧桑了许多。 就像曾经意气风发的少年,终于在这一刻,被岁月与现实彻底磨平棱角,开始怀疑自己心中认为的所谓正义。 “是嘛。我倒觉着对你而言,这是件好事。你这么有正义感,若是接触了高位上的工作,说不定会道心破碎的......” 在我的要求下,张警官撤掉了对酒店的封锁,撤走了所有警员警车,只留下一辆普通汽车。 我拿出手机,给枯荣子发了消息。 对于善后工作,我暂时没有封口的资本,也没有世家人做得熟练。 而且,我经历的烦心事已经够多了。 不从其他地方找回点利息,我自己都觉得亏...... 【呆瓜,隆祥大酒家死人了,我没报警】 【ok!感谢感谢~!】 枯荣子欣然回复,还跟我说,只要我继续留在现场,也有封口费可以拿...... 张警官换上一套便服,看着楼下的警车一辆辆撤走,缓缓开口: “接下来呢?放着死者不管吗?” “当然不是。会有一群道士过来善后的。这种活计他们做了几千年了。之前的人民医院,也是他们做的工作。” “道士?” “总之,你不要透露自己的身份,也不要乱说话,待会儿有钱拿。” 我让张警官带我去查看死者的情况,顺便再调查一下,我发疯这段时间,死者数量有没有上升。 结果,在酒店的犄角旮旯,又找到了两匹死去的畸形生物。 全身各处都有不规则的割裂伤,大量出血,和之前调查到的十四个死者如出一辙。 只不过,前十四个死者血迹早已干涸。 而新增的这两个还维持着体温,显然死于不久前。 这一点,让张警官更是震惊。 在先前的时间里,他们警局的人一直在和我僵持,看我发疯,将我保持在他们的视野中。 这是一个非常扎实的不在场的证明。 “原来真不是你杀的......”张警官看着新增的死者,缓缓开口。 我没有回话,只是对他耸耸肩。 看完了所有的死者后,我也默默松了一口气。 这些死者里,应该没有我的熟人。 至少,我没有认出来...... 恰在此时,我的手机铃声响起,屏幕上出现了陈大结巴四个字。 我赶紧接起电话。 耳边传来他刺耳的嘶吼: “喂?伊言!没事吧?” “没事,结巴。你先说说你那边吧......” 陈大立说,我下了楼梯后,他和郑晓玲、书恩杰、何文友就被突然到来的叔叔们请到了酒店外,现在酒店又突然撤销了封锁,问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虽然没能听到陈大立真正的声音,我悬着的心还是慢慢放下了。 我和他们解释了一下杜教授的事。 手机另一侧,能听到细碎尖锐的哭喊,好像是郑晓玲的。 只不过,此时她的哭声无法引起我太多的共鸣,更多的,还是听到尖锐噪音时的烦躁感...... 我让他们回到一楼大厅等待,别帮世家省钱。 不过十分钟,世家人就赶来了。 无数高级商务车驶进了隆祥大酒家,从中爬下各式各样的畸形生物。 他们各司其责,手脚麻利,有的负责搬运、有的负责悼亡、有的负责清理现场、有的负责收买人心。 我和张警官也被当成了目击者。被这帮人软硬兼施地塞了封口费,既是一种讨好,又是一种警告。 全程不过半个小时,隆祥大酒家就重新开始了运转。 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真厉害啊......用钱就可以堵住人的嘴了。” 张警官看着自己银行卡里多出的几十万,连发出的嘶吼声都小了很多。 “不愿意被金钱堵嘴的,可以选择被物理堵嘴,成为死者中的一员。” 我对张警官勾勾嘴角,和他一同乘坐电梯,去往一楼。 “伊言。我感觉,你比上次见面时冷漠了很多......罢了,这一趟的收入已经比我五年份的工资还多了。不如回家陪孩子......” 张警官最后看了我一眼,把手机塞进口袋里,不再言语。 在我看来,却像是塞进了他位于腰间的内脏夹层。 来到一楼大厅后,张警官很快和我分道扬镳。 而我也再次看到了陈大立,被他用肠子搭在肩膀上。 “牛啊,伊言,一个人就把人魑搞定了。” ...... 第144章 道弗留的一部分 我看着陈大立畸形的模样,想笑又笑不出来。 “......抱歉,结巴。” “突然道歉干啥?” “我之前只是脑袋不够清醒,并不是故意凶你的。” “哎!我还以为你说啥呢,我都快忘了。比起这个,你不如安慰一下小郑吧。她刚刚哭得可伤心了。” 陈大立不以为意,看向坐在肉质沙发上的娇小畸形生物。 对此,我只是再次强调,我已经有小红了,让他不要再撮合我和郑晓玲。 陈大立看着我严肃又冷漠的神色,最后终于是点了头。和我一同前往了郑晓玲的方向。 在我和陈大立的联合劝慰下,郑晓玲重振旗鼓,更加激起了研究的动力。 我也顺手将万变符术发给了她,告诉她该如何打开那个层层加密的压缩文件。 我们不可避免地谈到了杜教授。 那位老先生,现在是真正意义上的人间蒸发。 死在释妄界,没有遗体。除了被我拿走的笔记,失去了所有能证明他来过的痕迹。世家会把杜教授伪装成寿终正寝,对学校方面会做出说明。 郑晓玲和陈大立作为知情人,也拿到了封口费。 书恩杰和何文友也小赚了一笔。现在他俩就坐在另一处沙发上,讨论要去哪家医院治脑子。 陈大立因此调侃,以后都叫世家人来善后得了,这钱来得不比除魔快吗。 我对他笑笑,说我也是这么想的。 只不过,我让他和郑晓玲悠着点,若是世家知道了我们在开除魔公司,指不定会怎么对我们。 若是等到那天,他们可要记得和我撇清关系。 ...... 从我看到人类变成畸形生物开始,就下意识会对他们冷淡一点。 以往,我是个很注重礼节的人。 面对人的时候,会习惯性微笑,留意对方的情绪,给予礼貌的回应。 而现在,那些东西我用不上了。 我看不到他人的表情,读不懂他人的情绪,感觉自己就像在面对不同种族的下等生物,也不想和他们交心。 若是他们反对我的决定,我还会忍不住露出厌烦的神色,语气也变得不善起来。 没有人会喜欢和造型可怖、粘稠腥臭、又只会大声嘶吼的怪物交心。 人愿意和任何生物交流的前提,从来都取决于第一印象...... 最终,我强硬地说服了几人待在酒店。独自一人去往车库,乘上被脏器覆盖的suv。 空调吹出腥臭的暖风,增加了夏日的燥热。 我将它关掉,打开车窗,却依旧只能闻到脏器的味道。 车里的异国装饰品倒是没变。 它们躺在血肉之中,跟随脏器微微鼓动,仿佛也有了生命一般。 我拿出杜教授的笔记。 前面的文字还能看懂。但从某一页开始,乱码的数量就逐渐增多,难以解读。 我还以为自己有了新的赐福以后,就能看到不一样的东西。 但从拿走笔记的时候,我就知道自己想多了。 难道杜教授死后,他的研究就绝迹了吗...... 我启动车辆,快速去往伏人村。 一路上的风景和以前大不相同。 内脏覆盖了世界,眼前只能看到深浅不一的红色,让我这个老司机都差点迷了路。 视力也变得容易疲劳,时不时就要停下车,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 我心中决定,若是道弗留的东西没办法去除赐福,我就是时候做一些入梦符了。 没想到有朝一日,我也会主动想进入释妄界...... 平常一个多小时能到达的村子,我这趟却走了两个小时。 而当我看到伏人村的村头后,却忍不住停下车来。 唯独这里,保持着正常的模样。 绿色的树木,绿色的田野,红砖、白墙、木梁、村路上的土灰,墙边的杂草...... 犹如真正意义上的世外桃源。被肉色的群山包围其中,出淤泥而不染,维持着最初的模样。 我将出梦符放在额头上,对着眼前的景色发呆。 车子驶入村路,附着在上面的血肉就不知不觉消失了。 我下了车,呼吸着没有内脏味的空气。一路散步到伏人村的坟地。 眼前所见是一片焦土。 视野开阔,植物因焚烧所剩无几。无数伪人的尸体融入黑土,不知能否为这片土地带来更多肥力。 我先是到爷爷奶奶坟前简单祭拜了一下,而后就来到当初埋木盒碎片的地方,用杀猪刀当铲子,掀翻泥土。 因高温死去的蚯蚓尸体,连同黑土,被抛洒到身后。 很快,杀猪刀就碰到了硬质的物体。 是黑木盒。 那被我砸碎的盒子已经恢复原状,静静躺在土里。 “行吧。让我看看里面装了啥。” 我做好被戏耍一番的心理准备,打开盒盖。 里头装着一个眼球。 像是道弗留眼睛的缩小版,带有红色的巩膜,眼白处全是细密的血丝,尾部还有一根长长的视神经。 天色突然暗了下来。 道弗留的声音恰到好处地在耳边响起,像是在给我念诵使用说明。 祂说,这颗眼球是祂的一小部分。 只要我吃下它,就能在不丧失理智的前提下获得人魑的力量,并且,会失去所有其他神只的赐福。 至于要不要吃、要什么时候吃,由我自己决定...... 我迅速抬头。 天色却瞬间恢复了正常,只能看到耀眼的阳光。 我捏起眼球的视神经,把它拽了起来。 这东西好像还是个活物。 瞳孔会因为光线放大收缩,视神经也在用缓慢的速度蠕动着,像是一条缺乏活力的铁线虫。 “要我吃这玩意儿?” 我哼笑一声,陷入思考。 虽然我是为了去除赐福而来,但这东西实在太可疑了。 谁知道它对于道弗留而言,是怎样的一小部分。皮垢?指甲?还是某部位的一根毛? 愿意赏给虫子的一部分,会是好肉吗? 再说了,万一道弗留在骗我呢? 说不定,这只是两位神只内斗用的蟑螂药,我一个小虫子,只要敢吃,下就会一命呜呼...... 不过,这东西倒是很有研究价值的。就算不吃,我也不会将它扔掉...... 我将眼球塞进外套口袋里,封好拉链。 天空一片湛蓝。 我迟迟不愿离开村子,在村路慢悠悠散步,自言自语。装作小红就在身旁,和我一起感受田园风光。 “小红,以后如果有机会,我和你在这里养老吧?就像我阿公阿嬷那样......” “好啊。” 下一刻,小红的声音出现在我耳畔。 她真的出现在了我身边,轻轻握起我的手,对我露出甜甜的笑。 ...... 第145章 伏人村约会 伏人村景色并无变化,天空的色彩却变得迷幻。 这是只有小红和奶奶会特意为我创造的光景。 既不会让我与现实脱节,又能分清两者的区别。 “小红,我终于见到你了!” 我按捺不住内心的喜悦,将小红紧紧搂进怀中。 她的身体依旧是凉的,但对于夏天而言刚刚好,能驱散身心的燥热。 这么简单的一个小动作,就让我紧绷的神经放松不少。 要不是因为现在场合比较野,我甚至想找她申请进一步的接触。 也不知道我真的提出请求的那天,小红会如何反应...... “我也想你,伊言。最近你肯定很累吧。” 小红第一次主动抱紧我,把脸埋在我的胸口里。 鼻尖能闻到她头发的香味,不像是洗发水一类的气味,但是很好闻。 我很想就这样和她相拥到天黑。 但这样下去,可能没说几句话,小红又得走了。 所以我只能恋恋不舍地松手,改为欣赏她漂亮的脸蛋。 看多了内脏和畸形生物,突然有可爱的女孩子出现在眼前,真的是对我最大的治愈。 “不累了。小红,只要见到你我就不累了。” “真的吗?你以前也这样说过。可是我觉得我没有那么厉害。” 小红歪着头,脸颊微微发红。 “当然有。要是我们能经常见面,过得再累我都能忍。” “好......我以后每天都来见你。” 小红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凑过来,再次扑进我怀里。 她的言行举止变得更加自然。 虽然大家闺秀的气质还在,但少了几分古板,多了些现代人特有的开放和俏皮。 “小红,你也不要太勉强自己。不是有两个邪神在看我吗?” “没关系,其中一个不看了。另一个好像很痛苦,没办法一直顾及这里。” “哦?怎么说?”这个消息让我心情瞬间明朗。 小红跟我说了两个邪神的情况。 道弗留送了我一颗眼球后,就把视线移开了。 莫罗也,目前是烈火焚身的状态。 昨晚祂为了给我降下赐福,失去了控制火势的最佳时机,导致屠人火蔓延开来,到现在还自顾不暇。 就像人不小心被毒虫咬了,火急火燎地想着怎么解毒,暂时没心思管那只毒虫的死活。 但小红也表达了对我的担忧。 莫罗也现在很生气。等祂解决了身上的屠人火,将来可能会用更残忍的方式对待我...... 小红暂时还把握不好表情的深度,神态比起担忧更像是伤心,看得我有点心疼。 我赶紧抱抱她,揉揉她的脸蛋,帮她把嘴角扬起来。 “放心,小红。下次再见到祂,我也不会对祂客气的。” “嗯。伊言你现在好厉害,真的可以伤到祂们。那个符咒,连我也有点害怕的。” “那个符咒不分敌我。以后你只要看到我用出来,无论我的处境有多危险,都要马上离得远远的。最好是跑到别的释妄界去,明白吗?” “好。我记住了。”小红变回了笑脸,轻轻点头。 我顺便询问她对道弗留眼球的看法。 小红对此也没有太多主意,但能看出那东西确实是邪神身上的一部分不假,并表示尊重我的选择...... 邪神放松了对我的注视。小红说,她可以和我多待一点时间。 我和她手牵手,开始了自确定关系以来的第一场约会。在伏人村散步,听她一句句回答我在现实中的自言自语。 小红不太懂怎么延伸一个话题。 基本是我说过什么,她就回答什么。哪怕是“早上好”这样的问候,她也会特地回我一句早安,就没了下文。 但光是能听到她的声音,我就已经满足了。 有趣的是。我经常说的、撇清和其他女孩子关系的话,小红特意放在最后,做了统一的回答。 她表示,因为我长得好看,肯定会有很多异性喜欢我。因此,她会努力变得更可爱一点,让我只喜欢她一个。 不得不说,光是这个表达方式,就已经够可爱了。 她甚至跟我分析了郑晓玲、孟欣然甚至厂长的女儿姜雨欣作为女性的优点,并表示从她们身上学到了很多。 比如,虽然有点地狱,她刚刚那副担忧伤心的表情,就是找不久前的郑晓玲学的。 害怕的表情是找孟欣然和姜雨欣学的。 而她搂住我的动作,是找那个高级伪人郑晓玲学的。 难怪小红主动抱我的时候,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小红,你学东西的时候可以加入自己的意愿。不用每个细节都一模一样的。” 我示范性地抱了抱小红。 手掌可以落在腰部,也可以抱着背部,重要的不是形式,而是双方的舒适度、以及情感的释放。 小红很快就明白了我的意思,给我来了一个更扎实的拥抱,用脸蹭着我的胸口,细腻的小手上下抚摸我的背部,嘴里还发出撒娇般的嗓音,差点让我起反应...... 小红说,这招是从孟欣然那里学来的,那位小姐每晚睡觉都要这样抱着一个大玩具熊,两腿还会夹上去。 我则说,如果小红继续这样抱我,我可能会忍不住对她做一些坏坏的事情...... 而后,我和小红逛到了熟悉的老宅。坐在正厅的长板凳上。 我们还谈论了泳衣、以及奶茶的事情。 小红是不用吃东西的,但可以品尝到现实中食物的味道,就像以前我在现实中隔空给她泡茶。大有种给神仙摆贡品的感觉。 但这和真正的食用是有区别的。 我也希望,她能够亲口吃到我给她准备的美食,并表示以后会多带些她没尝过的东西。 至于泳衣,小红面露羞涩,表示从没露出过那么大片的皮肤,不太敢穿。但如果我想看,她可以试一试...... 今天,我和小红在一起的时间破了记录,大概有半小时不到。 这已经是目前为止,她一口气和我相伴最长的时间了。 临走前,小红说今天状态不错,今晚还可以来找我。 我也很开心,答应给她买奶茶,和她道别。 天空瞬间变回了湛蓝的颜色。 我再次变为孤身一人的状态,乘上车,恋恋不舍地离开“正常”的伏人村。 视野又变回了内脏覆盖的模样。 但我有小红的慰藉,已经不那么在意了。 人是需要念想的。 只要我一想到进入释妄界能见到自己的小女朋友,就可以忍耐在血肉的世界的生活。 我顺手拿起手机。 为了约会不被打扰,我特意把手机调成了静音。因此多了好多个未接来电。 是陈大立的、郑晓玲的,还有...... 我眉头一皱。 一个不那么熟悉、但不久前刚从小红嘴里听过的名字,出现在来电列表中。 姜厂长的女儿,姜雨欣。 她找我干啥? 我将电话回拨过去。 对面很快接起来,让我听到了女性畸形生物特有的尖锐嘶吼声。 “您好!伊言先生吗?终于联系上您了......” 这句话有种诈骗的既视感。 “是小姜啊。有事吗?” “呜......我好像遇到伪人了。” ...... 第146章 午餐 我一听,原来是生意上门了。 但我现在忙着和邪神对抗,还要遵循和陈大立的约定去精神医院。暂时不想花太多精力在别人身上...... “别慌。大概是什么情况?” 我戴上蓝牙耳机,驾车驶过凹凸不平的内脏山路,一边和姜雨欣通话。 “就是......最近您时不时就请假,我爸说这个月厂里的指标有危险,就亲自去杀猪。可他太久没杀了,被猪踹进了医院,肋骨断了俩,还把腰闪了......” “......然后呢?” 没想到我不在厂里这几天,姜福忠还倒了这种霉。 “然后,我爸现在住院了。可、可是,今天早上我家又多出来个爸爸!给我做完早餐就去上班了......” “他早餐做的啥?” “就......白粥、炒了个青菜,还有咸菜肉丁炒蛋。” “好吃吗?” “一般......吧?和平常差不多。” “有没有可能,他是你真爸?” “不可能!我刚刚才打的电话,我爸还在医院呢!” “那有没有可能,医院里的那个才是假的?” 我这一问,让姜雨欣愣住了。 她支支吾吾地分析了许久,也没分析出个所以然。反正就觉得两个都像亲爸。 不过这也和姜厂长和她女儿疏于陪伴有关。 姜厂长全年无休,一天到晚都待在厂里,午餐和晚餐都在食堂解决,每天只有早餐时间和睡前时间可以见到他女儿。 姜雨欣是有朱火符的。 不过既然她说,伪人将他爸演得那么逼真,我就要考虑到高级伪人的情况。直接用朱火符万一没杀死,会出大问题的。 “这样吧,你在住院的那个爸预计多久出院?”我淡淡问道。 “伤筋动骨一百天,一时半会儿应该出不了吧......” “那你给我发个地址,我给你寄几张高级符咒,你自己拿符咒去试验,怎样?” “啊——?我自己来???” 姜雨欣的嘶吼变得刺耳不少,或许是有些激动。 “别那么兴奋,我现在很不喜欢听高亢的声音。” “对不起!可是我、我我、我不敢......” “我人在外地呢,一时半会儿没办法帮你。你等个两三天可以不?” “呜呜......不要嘛,救救孩子......” 姜雨欣哭了起来。 那哭声实际上如何我不清楚,反正在现在的我听来,简直是一等一的噪音。 “停停停!别哭了!” 我一脚刹车,把蓝牙耳机断开。 “这样吧,小姜。我预计今天就能回边海市。我给你一个地址,你等我到地方以后,再通知你过来。记住,没有我的通知,不准提前上路。” “唔......好的!谢谢伊言先生,您一定要尽快啊......”姜雨欣强忍住自己的哭声,对我千恩万谢。 “不谢。叫我伊言就行。也别您您您的,听着别扭。” 我挂断电话,把瞑候街五十二号的定位发给了姜雨欣。 结果,她吓得又一个电话拨了过来,说那个地方死过人,她不敢去。 这我能惯着她? 我回了句:等我通知。就挂断了电话。 ...... 一路上走走停停。 等我回到隆祥大酒家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我规划着接下来的行程。先去人民医院看一眼记者吕义华,然后就尽快回到边海市。 但陈大立和郑晓玲在酒店安排了午餐,见到我以后,就把我拉到了包间。 我这才想起,自己从今早开始滴水未进。大概是经受了太多五感的冲击,才导致我没有任何饥饿感。 但人总是要吃饭的,我也就跟着用餐了。 然而。 当我走进888号包间时,却被眼前的菜品惊到了。 那些我本应最熟悉的、隆祥大酒家的招牌菜,在我的感官中变得异常恶心。 仿佛把没清洗的猪下水切成不同的大小,和正常的菜品混合在一起,摆在华贵的碗碟中。 陈大立和郑晓玲拉着我,入座到主位上。 腥臭的包间里,只有我和两匹畸形生物。围坐在肉色圆桌前,看着他们用扭曲的肢体将食物塞进内脏的缝隙中咀嚼,挤压出汁液。 “怎么了?伊言,没胃口吗?” 郑晓玲见我迟迟不动筷子,向我发出嘶吼声。 “......嗯。我不饿,你们吃吧。” “伊言~,怎么能不吃饭呢?昨晚不是你说的吗?无论有什么事,先填饱了肚子再说。” 郑晓玲握起公勺,为我盛了一碗带有内脏碎块的佛跳墙。 “就是啊!吃饭不积极,脑子有问题!吃吃吃!” 陈大立也跟着附和,给我夹了一块以胃液和肠液为酱汁的烤羊排。 我强忍住对两人发火的冲动,苦笑着点点头,开始用餐。尽可能挑掉我认为不能吃的部分,把正常的食物塞进嘴里。 然而,内脏的生臭味还是一股脑冲上我的鼻腔。口感又软又温热,还爆汁,每一次咀嚼都是煎熬。 我只能不停催眠自己,生内脏是可以吃的,很多国家都这样吃,我们国家好歹调味不错,咽下去就完事了...... 当然,带有大肠刺身的几道菜我是真的不想吃。 只吃了些混有肝脏、心脏、生肉之类勉强能接受的菜品。 就这样,我经历了自出生以来,最煎熬的一餐。 陈大立还对我调侃,说我今天吃东西像小孩似的,挑三拣四,而且看不懂我在挑什么。 明明碗里是同样的几块肉,我却随机挑走了其中几块,只留一两块完全没有差别的放入嘴中,还吃得非常痛苦...... 隔着畸形生物的外表,我尝试想象陈大立和郑晓玲真正的声音和样貌。 只有这样,我才能有信心和他们用日常的方式交流。 “结巴,晓玲。其实我现在非常......” 我想借机说出自己受到的新赐福。 恰在此时,清新的铃声从蓝牙耳机传来。 是我的手机响了。 我这才发现,自己在车上戴的蓝牙耳机,到现在也没有摘下来。 “稍等,我接个电话。” 我没看手机屏幕,直接按下耳机的接通键。 然而,另一头却传来熟悉的嘶吼声: “伊言?你还没到啊?菜都快凉了。” 我的身体顿时一震。 是陈大立...... 那现在的这两位,又是谁? 我不动声色地瞄向身旁。 陈大立和郑晓玲一左一右,坐在我两侧的座位上。 他们用畸形的身躯面对我,静静等我接完电话。 ...... 第147章 伪人难辨 挂钟发出轻微的心跳声,鼓动着整个餐厅包间。 我忍住抽刀挥砍的冲动。 闭上眼,做了个并不舒服的深呼吸,淡淡对手机道: “你们在哪?” “隆祥大酒家,999号包间。我和小郑等你好久了。” 我偷瞄一眼门牌号,这里是888号包间。 包间号并不是按楼层定的,999号其实就在888号的隔壁。 “行。我先挂了。” 我挂断电话,仔细观察身旁的两匹生物。 结果,完全无法判断他们的真伪。 无论是外貌、表情、声音、动作、气味......在我看来都是最高级别的违和。 那我又凭什么从中找到“更违和”的一面呢? 简直是要在粪坑里找出最脏的一坨。不都是粪嘛,还能找什么...... “我去一趟洗手间。你们稍等一下。” 我面无表情地起身,向包间外走去。 “怎么了?肚子不舒服?先把话说完呀......” 身后传来陈大立的喊叫声。 我当做没听见,走出走廊,推开了隔壁包间的房门,看向其中。 同样是两匹畸形生物。 郑晓玲和陈大立,一左一右地坐在餐桌的两旁,对我发出尖锐刺耳的嘶吼。 “伊言~,快坐吧。就等你了!” 郑晓玲用畸形的肢体对我招手。 “你可算到了。快饿死我了都!” 陈大立则是迫不及待地开吃,嘴里一边咀嚼食物,一边发出模糊难听的话语。 餐桌上依旧是丰盛的血肉菜肴,散发出难以形容的腥臭味。 我紧握着杀猪刀,仔细观察。 这两匹生物的外貌,几乎和隔壁两位一模一样。 又或者说,其实有不一样的地方。但我看不出来,就像让人类分辨几只毛色相同的猫猫狗狗。 “哎!站着干嘛,快坐啊?”陈大立再次对我催促,夹起一块羊排大小的生胰脏,似乎想让我接着。 我的手掌握起后又松开,最后化作一声叹息。 “你们先吃。我去趟洗手间......” “那你快点哈!” 我用同样的借口离开。 但这次,我真的去了洗手间,把脸埋在肉质的洗手盆里,用冷水冲刷自己的后脑。 我身上是有九霄雷符的。 虽然在室内用比较浪费,却也能判断人的真伪,所以我并不用担心自己杀错人。 我担心的是,自己没有耐心去思考。 我刚刚,差点直接就挥刀了...... “伊言先生?您没去吃饭吗?” 恰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书恩杰的嘶吼声。 我快速起身,把湿头发抹到脑后,看向声音的方向。 两具同样畸形的身躯路过走廊,是书恩杰和何文友。 “......伊言先生?”见我不回话,书恩杰再次询问。 我默默走上前,九霄雷符一左一右,全速拍出。 啪!啪! 肉体的拍击声在走廊回荡,引得路过的畸形生物纷纷侧目。 书恩杰师生俩被我拍倒在地,却不敢有所怨言,马上站起来: “怎、怎么了?伊言先生,难道又有事要发生?” “确实有事。你们先说说午餐时间发生了什么?” “呃,好......” 书恩杰讲述了中午这段时间发生的事。 他和何文友也知道,自己不太受欢迎,就识相地提前吃了午餐。并询问陈大立,要什么时候去接吕义华,回边海市。 得到的回答是:起码要等我回酒店吃饭。如果他俩实在着急,可以自己打车回去。 但怎奈,这两位对伪人还是有些后怕。没有我们陪同,心里就没底。 于是他们找了个空包间,耐心等待。 直到刚刚,两人吹空调吹闷了,才决定在餐厅附近走走,而后看到了我在冲凉...... 我对书恩杰道:“陈大立他们在哪个包间?” “我记得,好像是888号。” 书恩杰往走廊上看去。 这时,一直很少说话的何文友开口了,声音犹如被调了倍速,时快时慢: “不......对......是999号。我亲眼看见的他......们走进去......” “文友,可是我记得陈先生说是888号啊。” “那......可......能我看错......了吧。” ...... 我好不容易积攒的耐心,被两人不断发出的嘶吼声吞噬。 “安静。” 我稍显不悦的语气,让两人迅速噤声。 “书教授,还记得我教给你们的手势吗?” 书恩杰像是受到临时抽查的学生,急忙回答: “记、记得。挠后脑勺是疑似有伪人,挠鼻子是确定有,挠耳朵是有不止一个......” “行,不用说了。跟我过来看看,记得帮我打手势。” 我带着两人径直回到包间的区域。 首先是888号。 我用力推开门,把里面的两人吓了一跳。 “咳咳......伊言。干嘛呢?”陈大立刚刚在喝汤,被呛了一下。 我没有回话,看向书恩杰和何文友。 他们没做出任何动作,只是留意到我的视线,也向我看过来。 “连疑似都没有吗?”我低声询问。 “这不像假的啊......” “行。” 我提醒陈大立和郑晓玲待着别动,而后拉着两人,又去往了999号包间。 而这次,我一推门,书恩杰师生俩就明显怔了一下。 不用我提醒,他们迅速把手放在原本应该是耳朵的位置,使劲抓挠。 但在我看来,他们的耳朵其实完全不在原处。 一个在胸口,一个在手臂上,甚至两只耳朵都是分开的。我只能通过对五官位置的理解,判断他们应该是在挠耳朵...... “这么明显?”我皱起眉头。 书恩杰两人不回我的话,只是加快了抓挠的速度,甚至晃起了身子。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痒到不能自已...... 999号包间的陈大立发出嘶吼: “伊言,你还带了人来啊?让他们来一起吃吧。” 郑晓玲也跟着开口: “伊言,快坐吧,我来喂你好不好~。” 直到这时,我才终于从两人的话语中发现了异常。 也就是说,我一开始见到的郑晓玲和陈大立就是真人。而后打电话过来的才是假的...... 没想到,我积累了那么多经验,到头来还会被低级伪人骗到。 真是够了...... “小红,要是你能在身旁提醒我就好了。” 我的神情变得冷漠,走进999号包间,拽住两匹畸形生物的肠子,如拉牲口般,往外走去。 ...... 第148章 切割 钉靴踩在内脏铺成的地毯上,刺出滋啦的声响。 书恩杰和何文友不敢吱声,呆立在999号包间门口,看我拽着两只伪人,往走廊深处走去。 有一名服务生迎面而来,被我用眼神警告,识相地赶紧侧开畸形的身子,让开一条道路...... 身后不断传来令人烦躁的嘶吼: “伊言,要带我们去哪?轻点,弄疼我了......” “闭嘴。跟我走。” 我甚至懒得编理由糊弄它们。将它们生拉硬拽到洗手间,闯进男厕,用力踹开第一个隔间。 插销应声断裂,把正在如厕的家伙吓了一跳: “谁!干什么!” “没事。” 在我看来,所有人都是一丝不挂的怪物,穿不穿裤子都一样。 我又踢开第二个隔间,暴露出无人的血肉马桶。 陈大立和郑晓玲一左一右,依旧在发出刺耳的噪音: “伊言,我们会自己上厕所......” 回答它们的,却是我手上的杀猪刀。 刀尖划出寒芒,同时穿过两只伪人的脖颈。 它们连悲鸣都没能发出,就被我顺手堵上嘴,押到了马桶前。 如厕的男子大概是穿好了裤子,从隔间出来,发出怒吼: “你们三个流氓!不知道这是侵犯人隐私吗?必须给我一个解......” 然而,他刚探出头,就被眼前的场景吓出一声惊叫。 两只伪人还没死透,身体不停抽搐,被我一手一个拽着头部,押在马桶边上放血。 而我感受着献祭的快感,对那名男性咧起嘴角: “当做没看见,明白吗?” “......明......明、明白......”男人瑟瑟发抖,呼吸急促。 “乖,你走吧。” 听闻,他如获大赦,连滚带爬地离开了厕所。 很快,伪人放血完毕。 我拿起杀猪刀切割它们的尸体,一块块地扔进马桶,慢慢溶解。 “......伊言先生?” 书恩杰和何文友听到洗手间里没了动静,才敢慢慢跟上来。 但他们刚探出头,就和之前的陌生男人一般,发出刺耳的惊叫声。 “你们小声点。” 我对两人做出提醒,手上动作不停,,把尸体的一部分抛进马桶,发出“扑通”的落水声。 书恩杰和何文友对视一眼,脸色惨白,连我都可以通过肤色看出来。 “伊言先生......您、您这是干什么......” “处理伪人的尸体。放着不管很快就会变成一滩石油的,到时候更不好清理了。” 但两人的反应让我心中多了层疑虑。 为确认自己没杀错人,我继续问道: “你们看到的血是黑色的吧?” “是、是的......” “那就好。” 我继续埋头干活。 “但是......” “——但是什么?” 我再次抬头,语气不善。 “但是......伊言先生,这处理方式也太吓人了,就不能直接埋了吗......” “呵。我还以为你想说啥呢,吓我一跳。” 我嗤笑一声。 书恩杰两人不敢再多说。 不过几分钟,两只伪人就被我全部塞进马桶,溶解后冲入下水道。 伪人在现实中死亡,溶解的速度还是很快的。 好在我刀法娴熟,及时在伪人溶解之前搞定了切割工作,让酒店清洁工们少了点工作量。 如果马桶堵了,就不关我事了...... 而且,我发现了有趣的规律。 只要我把伪人分割成小块,那些肉块就有五分之四的概率变回原样。 就像那些,在我眼里不会变化的小物件一样...... 这一发现让我有些想笑。 以后我要是不想看到某些血肉覆盖的东西,是不是只要切开它们就行了...... “完事了,走吧。” 我对书恩杰两人露出微笑,来到洗手盆前清洗身上的血渍。让他们讲讲在999号包间看到了什么。 两人下意识离我远了一点,缓缓开口。 他们说,999号包间的陈大立和郑晓玲,除了身材和衣服近似,其他地方就没有一处是正常的。 表情像僵硬的蜡像,嗓音像二胡一般尖锐又婉转。餐桌上摆的也根本不是食物,而是一盘盘不知从哪捞来的泔水,恶臭无比。 然而,这么明显的差别,我居然完全看不出来...... “伊言先生,这么明显的伪人,你为什么要叫我们帮你看呢......也太坏心眼了吧。” 书恩杰低声对我埋怨着,以为我像个小孩似的,在用这种方式报复他之前的作为。 我懒得进行说明,随口糊弄过去。叫来服务生把999号的泔水处理掉,又回到了888号,叫上真正的陈大立和郑晓玲,准备离开。 “伊言,刚刚是发生啥了?你倒是说一下啊。” 陈大立打包好剩下的餐品,用大肠提着袋子,来到走廊。 “小事。有两只低级伪人在隔壁包间,已经被我搞定了。” “那你多吃点东西再走不?” “不吃了,先去接吕记者。” 至于赐福的事,我已经没心情说明了。只想赶紧做完眼前的事情,等到晚上和小红见面。 郑晓玲沉默不语,只是跟在我身旁,悄悄看着我面无表情的脸。 啪!啪! 我毫无征兆地出手,两张九霄雷符拍在陈大立和郑晓玲头上。 “啊——!” “呀——!” 耳边传来两声怪叫。 陈大立和郑晓玲捂着额头,蹲在地上不停发出嘤嘤声。 “嗯。是真的就好。” 我收回符咒,继续往酒店外走去。 “——诶!伊言。我发出那么恶心的声音,你怎么连个吐槽都没有的?” 陈大立早就不疼了,凑过来对我撇撇嘴。 “抱歉,结巴,我暂时听不出来。以后大概率也没机会和你做相声搭档了。” “......” 陈大立短暂陷入沉默。 他快速跟上来,凑到我耳边低语。 但在我听来,他的嗓音也不过是变成了音量较小的闷吼,除了语义本身,听不出其他任何情绪。 “伊言?你老实说,是不是杜教授把你脑子打伤了?” “这个锅不用杜教授背。之后我会跟你们详细说的。至少现在,让我一个人静会儿吧......” 我拍拍陈大立的肩膀,把他轻轻推开。 他身上渗出的组织液和气味,实在是让我有感到厌烦。 得亏我杀猪好几年。 但凡我做的是其他工作,恐怕早就吐得不行了...... 第149章 返回边海市 时间依旧是下午。 我和陈大立带着其他几人,驱车来到福化县人民医院。 曾经熟悉的白色大楼,在我眼里也变了模样。如一座脏器堆砌的活体高塔,静静沉默着,却又能听到空调的呼吸声。 吕义华的病房不知为何空空如也。 我们找来值班护士,得知了那位记者的情况。 昨晚我们离开后,医生就为吕义华缝合了腿部伤口,并留他在病房输液。 原本一切正常。 可大半夜的时候,吕义华突然发疯,哭着喊着有人要杀他,疯疯癫癫地扯断滞留针,就要往窗外跳。 当时,还是一个值夜班的实习护士拦住了他。 医院方面尝试联系我们。 但半夜的时候,由于出现了人魑,电话无人接听。 医院方面没办法,只能临时把吕义华转到了精神病房,注射了镇定剂。 若是我们今天还不来,他们可就要报警了...... 书恩杰倒是人情世故了一回,主动担起了吕义华的医药费。 毕竟人是他擅自带来的。 出了这么大事,都不知道要怎么跟吕义华的亲属解释,自然要表明一下态度,希望对方不会怪罪自己。 我知道吕义华变成这样,原因在我。 但也不会傻傻把责任拉到自己身上。 在我看来,不过是一群畸形生物在互相嘶吼罢了。 有必要为了它们而感到内疚吗? ...... 在镇定剂的作用下,吕义华显得相当平静、寡言少语。 他姑且恢复了正常。 见到我们后,会跟我们打招呼,意识还算清楚。就是两手紧抓着自己摔坏的相机,怎么说都不放开。 我们把吕义华扶上车,驱车上了高速。 载客方式和来福化县时没有区别。 只不过,杜教授不在了。我的车上只剩下了郑晓玲和书恩杰...... 夏日的午后最是炎热。但为了车上的其他人,我还是不得不关上窗户,打开只会吐热气的血肉空调。 这时,书恩杰在后座上轻声开口: “呃......郑同学。杜教授的事,请你节哀......” 和最初的高傲不同。 现在的他,在现实的毒打下变得谦逊有礼,甚至有点卑微。 书恩杰并不清楚杜教授究竟遭遇了什么。 但他收了世家的封口费,加上现在队伍里少了人,郑晓玲还在酒店哭过,是个傻子也猜到,杜教授已经没了。 “没事的,书教授,我已经不伤心了。” 郑晓玲坐在副驾驶座上,回话后就没了下文。 书恩杰有些尴尬,停顿半晌后继续道: “那什么......郑同学你现在缺少导师,有什么想法吗?” 显然,书恩杰还没忘记他此行最初的目的。 如今杜教授走了,反倒是让他有了理由继续拉人。 “书教授,我不会去历史系的。” “郑同学,你别误会......我可不是在吃人血馒头啊。杜教授是咱大学唯一的民俗学和神秘学教授,他走了,这俩专业就没人研究了......你可别耽误了自己。” 郑晓玲低头在手机上打字,一边回复: “没事。我已经找好出路了。会申请提前毕业,然后到伊言的公司入职。” “——啊?为什么啊!”书恩杰无法接受这点,音量都大了起来。 我也姑且对郑晓玲做出提醒: “晓玲,劳动合同上有写,你可以正常毕业后再入职,读研读博也没关系。” 书教授一听我也是这态度,不停点头,重复着“伊言先生说得对”。 郑晓玲对我伸出畸形的肢体,学我比了个大拇哥: “没关系~。杜教授的研究方法论我已经全部掌握了,有信心自己研究出成果。倒是你~,作为董事长,居然还敢放养我?难道不怕我带着研究资料跑了~?。” 隔着那层畸形的外壳,我仿佛能看到郑晓玲自信的笑容。 我只是轻笑一声,做出回应: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你都签了50年合同了,我还藏着掖着多没意思。更何况,就算你跑了,或是被人抓了,我也有办法找到你......对吧,小红?” 我现在背后不仅有柳国兴坐镇,还有小红以“学习”为由帮忙盯着,一个女大学生不是随便拿捏。 尤其是小红。 有她在,把人拉进释妄界里打屁股,是个人就别想跑...... 闻言,郑晓玲鼓起脸颊,在我耳边发出嘶吼: “伊~言~!别说得那么可怕嘛,我就是开玩笑的。” “你小点声,我开车呢......总之,我等你到公司报到的那天。” “哼!那不用太久啦~。我大二上学期就把大学四年的课程全学完了。说不定今年寒假就能报到咯。” “你自己规划好就行,别让父母担心。” “哎呀......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把我当成你的同龄人好不好嘛......” 书恩杰听着我俩的对话,挠着自己的秃顶,越挠越难受。 尤其是听到什么“50年劳动合同”,“寒假后就去报到”,直接戴上了痛苦面具。 但有我在场,书恩杰又不敢顶嘴。 好在这时,他突然想到了什么。 赶紧跟我说,让我们跟他一起去医院,他可以帮我们安排全边海市最好的医疗团队,检查费用学院报销。 不得不说,书恩杰这招很巧妙。 这老教授脾气再古怪,怎么说也活了要七十年了,哪还看不出来郑晓玲对我有意思。 他想通过讨好我,修复和这位郑学霸的关系,借机劝她“悬崖勒马”。 而这个条件,我也没理由拒绝。 要是郑晓玲真被说动了,迟点毕业,我也无所谓。 “行。麻烦你了,书教授。” “诶!好,我现在就通知附属医院的刘院长,他和我交情可不浅......” 书恩杰赶紧拿出手机,现场安排。 郑晓玲对此也不好说什么,只能默默坐在副驾驶座上,偷瞄着我的脸...... 一个小时的高速路很快过去。 我和陈大立此行的目的,变成了郑晓玲所在的学校——边海大学。 众所周知,一所大学如果直接以省市命名,一般就差不到哪去。 而事实上,边海大学就是边海市最好的大学,在全国、乃至全世界都是排得上号的一流学府。 这里有全国公认最好的医科研究院。 各种疑难杂症患者常常被送到这里,成为导师们研究的课题。要是病例足够独特,甚至可以医药费全免。 ...... 第150章 大学 我和陈大立开车进入大学城,在郑晓玲的指挥下,来到一栋血肉建筑前。 这里不是边海大学的附属医院,而是人文学科办公楼。 郑晓玲说,她想去找找杜教授的遗物,把一些重要的民俗资料带上。 在场要去医院看脑子的人很多,但也不急这一时半刻,就陪她一同前往了。 再次踏入名为校园的象牙塔,我却没有太多怀旧的感觉。 眼前的景色实在称不上漂亮。 肉质围墙中,遍布着无数不穿衣服的畸形生物。 它们三三两两,又或是独来独往,拿着书、背着包,行走在任何一个角落,发出令人不适的噪音,散发令人不适的腥臭味。 仿佛置身于高密度的养殖场,除了恶心,我找不到其他形容的词汇。 “哎,我的青春,一去不回来~。” 陈大立叉着腰,对着树荫下的一对情侣,发出感叹。 “别废话了,快走吧。” “......哦。” 我只想赶紧离开人多的地方。 在场几人都看得出来我不太喜欢这里,配合我加快了脚步。 我们来到了杜教授的办公室。 学院高层已经知道了杜教授“寿终正寝”的消息。在表示遗憾的同时,也把办公室钥匙交给了郑晓玲,允许她带走一部分资料。 一开门,身边的畸形生物就齐齐发出刺耳的惊呼。 苍蝇铺天盖地涌过来。 不算宽广的办公室里,地上、桌上、柜子上,胡乱摆放着十几只死亡已久的白兔。 它们的脖子被割开,鲜血干涸发黑,在夏日高温的催化下滋生蛆虫,散发出浓烈的腐臭味,。 书恩杰、何文友、吕义华三人本来是要在门外等待的。 但郑晓玲开门的同时,他们也不可避免地看到了办公室内的场景。 何文友当场就把午餐吐出来了。 吕义华也瞪大双眼,死死握住相机,身体不自然地抽搐,发出无意义的低吼。 书恩杰见状,赶紧把这两人拉到洗手间,让他们冷静下来。 陈大立和郑晓玲都是脱敏过的人,并没有太大反应。 而我更是习以为常。 甚至觉得,那些腐烂大半的白兔尸体,都比名为人类的畸形生物可爱许多...... 寻找民俗资料并没有花费太多时间。 郑晓玲随便翻开几个抽屉,需要的东西就基本找齐了。 “伊言,你看这个......”这时,陈大立好像发现了什么。 他捂着鼻子,从桌底站起身,手里捏着一块婴儿巴掌大小的陶瓷碎片。 碎片上画满了血色符文,明显是一件未使用过的祭器。 郑晓玲上前观察,向我问道: “伊言,这个就是杜教授的祭器吧?用它杀生,就有机会见到邪神?” “嗯。这东西很危险,直接破坏掉吧。” 我示意陈大立把碎片交给我。 郑晓玲却先我一步接过了祭器,细细地用手帕包裹起来。 “伊言~,祭器也是很重要的研究材料,怎么能说扔就扔呢?” “别闹,晓玲。我可不希望你像杜教授一样出事......” 虽然我表达的只是字面意思,但这句话在他人听来,或许带有点关心的含义。 郑晓玲的声音因此放低下来,动作变得有些扭捏: “我、我一定会小心的啦......再说了,研究一下祭器,说不定能发现杀死邪神的办法呢?” “......” 郑晓玲这话倒是说动我了。 陈大立倒是没有多嘴,只是站在郑晓玲旁边,看着包在手帕里的祭器。 “......可以吗?” 见我陷入沉思,郑晓玲小心翼翼地再次发问。 而后,我终于是松了口。 但我要求,祭器必须由我来保管,且郑晓玲关于祭器的任何研究,都要我在眼皮子底下进行。 “好耶~!谢谢老板~!” 郑晓玲原地跳起,跟我和陈大立击掌。 能有我陪同做研究,好像反而让她十分开心...... 办公室里诡异的模样,要是被好事的学生泄露出去,显然又会成为一起都市传说。 我们三人主动担起了清扫现场的任务。 书恩杰回到熟悉的校园,被学生和同僚们毕恭毕敬地打了几声招呼,心中的不安也逐渐消散。 他见吕义华两人的状态有些不妙,决定先走一步去医院,让我们之后再联系他。 我和郑晓玲提着水桶,在洗手间外的公用水龙头盛水,清洗拖把。 “伊言,你也可以和书教授先去医院嘛。这里由我来清理就行了。” “不差那么一会儿......而且,我也并不认为现代医学能治好我的脑子。” 我听着水龙头的落水声,看向唯一还是蓝色的天空,缓解眼部疲劳。 “诶~?别那么说嘛。我在车上特意查了,像你这样看到幻觉,想象身边有人的。我们学校至少治过两三例呢......” “小红可不是幻觉。” “是不是幻觉治疗后就知道啦......” 郑晓玲的嘶吼声变得很轻。 或许是她已经意识到,只有周围人轻声说话的时候,我的眉头才会舒展开来。 “ok ~。我先去拖地,伊言你盛好水后赶紧过来哦~。” 她往教授办公室小跑过去,远远留下一句话。 洗手间附近变得只剩我一个人。 我对着天空发呆,听着水龙头逐渐灌满水桶的声响。 身后突然传来了陌生女孩子的声音。 而且不止一个。 “帅哥~,打扰了,你是什么专业的呀?” “诶。你别这样问嘛,这里是办公楼。人家说不定是辅导员......” “我看是年轻的导师吧?说不定还是体育系的哦......” 我忍不住弯起嘴角。 心想,毕业这么多年了,我居然还会被女学生搭讪。 果然小红说得没错,我长得太帅了,天生丽质难自弃啊。 但下一刻,某个细节就让我收敛了笑容。 这些女学生发出的不是嘶吼,而是嗓音正常的甜美女声...... 我把视野从天空移开。 从各个方面上讲,眼前所见都让我眼睛一亮。 最显眼的,莫过于三个青春靓丽的女大学生。 身穿不同款式的夏季衬衣,搭配短裙或者短裤,站在干净的走廊上,背景是绿意盎然的校园、带有古典气息的校园建筑、以及湛蓝的天空。 “帅哥。你叫什么名字呀?能认识一下吗~?” 其中一个波涛汹涌的女学生再次开口。 她凑到我跟前,从下往上看向我,白色衬衣的领口处,若隐若现旖旎的风光。 “小红,这样的衣服其实也不错。下次我给你买一套?你会喜欢衬衫和百褶裙吗?” 我对着身旁自言自语。 “嗯?”女大学生发出疑问的声音。 而我只是把九霄雷符藏在手心,迅速拍出。 霎时间,耳边传来一声晴天霹雳。被房顶的避雷针吸收。九霄雷符也消失不见。 我这一掌力道可不小。 然而,女学生的反应却过于平常了。 她被我拍得一个趔趄,山谷晃得惊心动魄,却连摸头吃痛的动作都没有,对我娇嗔着: “帅哥哥~,怎么一见面就摸我头啊?难道你看上我了?” 随即,她的表情凝固在脸上。 我面带笑意,杀猪刀已经深深刺入她的胸口。 ...... 第151章 屠杀 我把伪人踹倒在地,顺手抽回杀猪刀。 它发出惨烈的悲鸣,胸前喷溅血液,像副歌部分的音乐喷泉,从山谷间挤压出最大功率的水压。 这一幕,令剩下两只伪人脸色骤变。 另一名穿短裙的伪人小姐瞬移到我身后,高高站在洗手台上。 危机感早就对我作了出提醒。 “女士,站那么高小心走光。” 我毫不迟疑地返身一刀,斩断它的双腿。 第二只伪人还没反应过来,就痛苦地扑倒在洗手台上,而后被我按住肩膀,掐头去尾...... 献祭的快感在体内涌动。 我却感觉不如当初那般满足。 就像是口渴时期待着一整瓶水,却发现只来了一勺。又或是嘴馋时期待大吃特吃,却只有可怜的半块蛋糕。 显然,我对快感的阈值提高了。 但我应该停下吗? 当然不。 我只是在除魔而已。可是立志要把伪人的数量降下来的。 祭器的能力不过是添头。 不多杀点,怎么能达成目标呢...... “就剩你了。” 我咧开嘴角,看向最后一名女学生。 它的身体变得十分僵硬,像是橱窗里的塑料模特,美丽中带有不真实的非人气息。 然而,期待中的瞬移却没有出现。 第三只伪人既不进攻,也不逃跑,两腿一软跪倒在地,嘴里发出如弦乐般颤抖的哀求: “饶命......大人。我不知道您是如此伟大的存在。请原谅我,我愿意听从您的任何命令......” “......” 我感到了一丝无趣,高高俯视着对方。 一个没有伤害过我、也失去了反抗意图的伪人,正在向我求饶。 那我应该放过它吗...... 哈哈,当然不! 生为伪人,就是它的罪过! 像蟑螂、老鼠、蚊子、苍蝇一样! 当它们出现在人眼前的时候,就没有放过它们的道理! 拖地用的塑料桶早已装满,在水龙头的持续灌注下,往外溢出清水,耳边只剩血与水的流动声。 我露牙而笑,俯下身,近距离盯着伪人的眼睛。 “小姐,我倒数三声,只要你能从我手中逃跑,我就放过你。” “大、大人......” 伪人的颤动幅度越来越大,脸上的表情已经恐惧到极致,仿佛被饿狼逼到墙角的羔羊。 “三......” 我盯着它,喊出第一个数字。 然后,突然挥刀。 伪人脸色一惊,后知后觉地瞬移,胸前还是被开一道可怖的伤痕,不停涌出鲜血。 “你......骗我......”它发出颤抖的悲鸣。 “哈!只许你们伪人骗人,不许我骗你们吗!” 我完全不给对方喘息的机会,冲到了它身前,再次刺出一刀。 这一下,穿透了它的肩膀。 伪人发出绝望地尖叫,往建筑外瞬移而去。 欲望是最好的兴奋剂。 我从窗口迅速攀爬下楼,落地翻滚,如猎豹般再次追上伪人,砍出一刀。 这一刀深度超过脊柱,几乎要将它腰斩。 “呕呕呕......” 伪人痛苦地倒在地上,无法再瞬移了。 “哈哈哈!你跑快点啊!再不跑,我可要追上你了!” 我朝它一步步走去。 “饶......命,大人......” 伪人已经无暇维持人类的形态。 俏丽的女性面庞变得扭曲,下半身停留原地,上半身跟随手臂的爬行越拉越长,如一只顽强的虫豸,被踩烂半截后依旧在尝试逃离。 我不紧不慢地绕到它身前,拽住它的头发,帮它把脸抬起来,做出最后的宣判: “抓到你了。” 杀猪刀穿透伪人的眼球,从后脑透出。 献祭的快感再次出现。 连杀三个伪人,已经让我足够满足了。 但怎奈,我又看到了其他“学生”。 他们有的在路旁,有的在长椅上,有的在骑自行车,有的在宿舍楼的窗前。但无一例外,都是面无表情,静静看向我。 “我是捅了老鼠窝吗?这世间真是不太平啊......” 我从伪人的眼眶里拔出刀刃,甩掉刀上的血液。 当眼前一口气出现海量伪人时,如果不是某个地方伪人泛滥,就是幕后有什么东西在指使。 但那又如何呢? 思考得再多又有什么用? 屠刀之下,亦是真理。 杀就完事了! ...... 我咧嘴一笑,突然冲向一对学生情侣。 刀光一闪,人头双双落地,顺着一个方向滚到路边,嘴唇亲吻在一起。 一瞬间,所有伪人脸上浮现出难以抑制的恐惧,四散瞬移。 而我如狼入羊群,开始了单方面的屠杀。 从宿舍到食堂,再又从教学楼到操场。所见之处,全部变为尸横遍野的战场。 这里并不是我的释妄界。 伪人只要脱离这个箱庭般的世界,就能免于成为我的刀下亡魂。 但不知为何,它们没有一个选择那样做。 只会四处瞬移,发出恐惧和求饶的呼喊。 是现在的我太强了吗?总感觉在这个释妄界遇到的伪人,比一般的低级伪人还要弱一些...... 校园渐渐被血色的黄昏笼罩。 我在偌大的校园里杀了一整圈,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是红色的,吹着口哨,回到了杜教授的办公室,踹开大门。 第六感告诉我,这里有着释妄界里最后的敌人。 果不其然。 里头站着陈大立和郑晓玲。 深色的阳光顺着窗口映入眼帘,照亮他们的脸,地上还有兔子留下的血渍。 “两位到现在还没拖完啊?是不是有点磨洋工了?” 我笑意盎然,走到郑晓玲面前。 “伊......” 她刚说出一个字,脑袋就应声落地,在地上弹跳。 “小红,这应该是第四个了吧?我感觉自己杀过好多个郑晓玲啊。” 我习惯性自言自语,甩一甩刀上的血。 “伊言,你真的疯了......” 熟悉的嗓音让我的头脑清醒些许。虽然只是一天左右没听到这个音色,却感觉像时隔了数年。 我扭头看去。 陈大立呆呆站在夕阳中,脸上映照出无奈与惧怕。 “......结巴?”我表情一滞。 周围突然变回血肉覆盖的世界。 陈大立和地上的无头尸体也变成了畸形的模样。 然而。 郑晓玲的脑袋却维持着原状。脸颊轻触我的鞋面,静静看着我。 ...... 第152章 无人生还 我反应过来自己看到了什么,下意识后退半步。 没有了鞋面支撑,郑晓玲的脑袋又滚出半圈,被沾血的马尾辫蒙住脸庞。 我出乎意料地平静。 或许是早有预料这一天会到来。 又或者,只是暂时不相信这里是现实。 当然,也有一种可能: 我变得足够冷漠了。 现在的我,哪怕不小心把身边的人杀害,也不会感到太多的悲伤...... “伊言。醒、醒了吗?” 陈大立的声音变回了刺耳的嘶吼,突然结巴起来。 “醒?我也不知道。先让我看看你是真是假吧。” 我拿出九霄雷符,触碰陈大立微微颤抖的畸形躯体。 没有任何反应。 我又试图改变周围的世界,让这里变为屠宰厂。 所见之处还是没有任何变化。 只有黄昏色的阳光照在脏器上,让世界的色彩更加单一。 “哦,那真的出乎我意料了......” 我用刀柄敲着迟钝的大脑,放弃了繁琐的思考。 接下来我要面临的,是什么呢? 死刑?终生监禁?还是......什么都不用承担? 如果我想,我完全可以模仿世家那一套。 把一切死伤归咎于怪异。再叫世家帮忙善后,就什么事都不会有。 但我还不至于冷血到那个地步。 干脆,我去自首吧? 我已经够累了。 吃个牢饭,再做些劳改工作,对我而言说不定反倒是一种解脱...... “伊言......跟我去自首吧?” 陈大立捡起九霄雷符,发出嘶吼声。 “行。你的想法倒是和我撞一块了。” 我把郑晓玲的脑袋拎起来,放在办公桌上,往门外走去。 一路上躺着无数被我斩杀的畸形尸体。 有趣的是,如果死法是斩首,就会留下一个正常的人类头颅,双眼反射着阳光的颜色。 陈大立默默跟在我身后,变得有些寡言少语。 “结巴啊。你不觉得这里太安静了吗?” 我突然问道。 他停顿许久,才淡淡回答: “当、当然安静了,都被你杀光了。” 我突然抽刀返身,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 “不对吧?为什么警局的人没有过来?我可不认为,自己可以畅通无阻地把整个大学的人都杀了。” “你问我,我、我问谁去......” 陈大立看似不为所动。 我也看不出他畸形的外表下,表情是否有所动摇。 我收刀拿出手机,试图验证一下自己的想法。 却在这时,陈大立动了。 它快速用大肠制止住我拿手机的动作,对我道: “伊言,你想逃脱罪责吗?” “什么意思?你是想帮我,还是认为那样做不好?” 我听不出他的情绪,所以也就无法理解他对此的态度。 “当然......是帮你。” “为什么要帮?” “如果你不在了,公司就开不下去了嘛,我还要靠你除魔......” “——白痴!” 我毫无征兆地抽刀,向眼前的畸形生物斩去。 陈大立身子一抖,瞬移开来。 但他的动作还是慢了半拍,大肠被切断半截,流出肮脏的内容物。 我了解陈大立的为人。 他虽然爱钻空子,在大是大非上却不是没有原则的人。 再说了,谁说没有我,他就杀不了怪异了? 我早就把最好用的几个符咒制法告诉了他。 就算没有我,他也可以继续经营公司。永远不需要为了钱财本身,放低底线...... “啊,啊!我的手......” 陈大立发出痛苦的嘶吼,畸形的身体化作一个陌生的老道。 身披道袍,右手被斩断在地,同时掉落的,还有一根灰白色的笏子,上面用朱砂写着密密麻麻的小楷。 大学校园也变回了原本的模样。在我看来,比现实中的血肉世界养眼许多。 难怪九霄雷符对他无效。 他根本不是怪异,而是能控制释妄界的世家人。 我走向老道的断手,拿走那根有点邪性的笏子。 这东西的名字比较生僻,但其实就是古人的提词板,写奏辞用的。 但此时,上面却写满了人名。 保守估计有两三百个,大部分都姓伊,还都是年轻人的名字。 “这应该是把人变作伪人的法器吧?我以前看囚木子用过类似的,他那把好像叫......囚生尺?” “你还知道囚生尺!” 老道本想跑过来拿笏子,见我抢先一步拿走,顿时脸色发白向后退去,断臂的伤口在路上抖出斑驳的血痕。 显然,就像当初的囚木子,这把法器还是他控制释妄界的工具。被我抢走以后,他想离开这里都没办法了。 后来我知道,这把法器叫魑名笏。 只要将人的名字用朱砂写在上面,再让那些人对着持笏者跪拜,就能将其变作伪人。 虽然不及囚生尺好用,但胜在可以批量生产,不用一个个去打人的头。 某些世家的年轻人也是够惨的。 这些道士这么折腾后辈,就不怕绝后吗?难道他们一个个是高产母猪,特别能生? ...... “伊言!你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何会生活在血肉的世界中?还能轻松屠杀人言魑......”老道按住伤口,急促地呼吸着。 “这很重要吗?倒不如说,谁叫你乱用我的记忆的,被吓到了吧?” 要不是畸形生物的情绪不好分辨,我早该看出他扮演陈大立时有多紧张了...... 我把笏子扔在地上,一脚踩碎。 老道见状,惊惧之色更甚,断臂的痛感让他冷汗直流: “听、听着,年轻人!我、我可是世家的道长......你虽然手段强大,却别以为会可以胜得过世家!要是我死了,世家肯定会派人来查。到时候你开除魔公司的事暴露了!” “哦?你想表达什么?”我停下了脚步。 老道以为我被世家的名号所震慑,挤出难看的笑容: “怕了吧......我此趟前来,是为了你的万变符术......你、你先带我出去。然后把万变符术和其他法器的制作方式交给我。我就可以当做没见过你,还会用大笔钱财赔偿你......” “行啊,你怎么称呼?” 一听此言,老道士的面色瞬间变为惊喜:“贫道伊......” 突然,我一个健步向他冲去,一刀割开他的咽喉。 我现在的奔跑速度快得惊人。加上老人家反应慢,十分轻松就能得手,比杀猪还容易。 “连个道号都没有的龙套,也敢来勒索我?听好了,你们世家人要是敢来,我就敢杀。” 我面带笑意,用刀面拍着老道的脸颊,一如当初拍着囚木子。 老道瞪大双眼,用唯一的手掌捂住颈动脉,发出绝望的话语: “你......你有可以在释妄界瞬移的法器......” “大爷,看清楚点,我可是用两腿跑的。你应该不知道囚木子是怎么输的吧?年纪大了就乖乖养老,别折腾了。” “啊......” 老道两眼一翻,趴倒在地,没了动静。 我暂时不想离开美丽的释妄界,坐到长椅上,对着黄昏的校园喃喃自语。 “小红。你肯定看得很着急吧?放心,我会努力保护好自己的。就是不知道现实中的我又整出了什么乱子......” 我看着夕阳,意识不知不觉地远离,恍惚间,却好像听到了小红的声音。 就像是在我离开的瞬间,才终于来到释妄界提醒我。 她说,事情还没结束,让我多加小心。 ...... 第153章 刘院长 滴......滴...... 白色的医疗器械发出平稳的电子音。 随之而来的,还有消毒水的气味,以及身体被束缚住的触感。 “院长,他好像醒了......” “镇定剂打了不少,应该可以进去看看......” “希望这次手术管用......” 陌生的男性嗓音在耳畔响起。 不是嘶吼,而是正常人的说话声。 只不过仿佛隔着一层玻璃,听起来有点沉闷。 我睁开眼,看到了陌生的天花板。 周围是主色调为白色的病房。 没有内脏,没有臭味。 难道我还在释妄界吗...... 我尝试坐起身,却失败了。 现在的我就像一个蚕蛹,被紧紧固定在病床上,一如在影视作品里看到的精神病患者。 没等我开始思考,病房的门就被缓缓推开。 门外走来一名老人。 长得很瘦,身穿白大褂,戴老花镜,和书恩杰差不多年纪。 老医师身后,还跟七八个同样穿白大褂的年轻人,拿着笔记本或是平板电脑,记录着什么。 老医师露出慈祥的微笑,给我比了个“耶”的手势: “伊言先生......对吧?能说一下这是几吗?” “二。”我如实回答,暂时没有开玩笑的心情。 “很好。那你记得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吗?” “完全不记得。我只记得上一秒在释......不对,我在跟我的同事们打扫办公室。” “嗯,很好。松开他吧。”老医师看向身后几人。 几名年轻医生很快帮我松了绑,抬起输液用的吊瓶,让我起来活动活动。 我身上穿着一套病号服,印着竖状的蓝白色条纹,很有印象里病人的样子。 这一幕给了我些许既视感。 我并不是会主动穿病号服的人。 但印象里,我好像也有过被换上病号服的经历...... “所以,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我的东西都到哪去了?” 大脑的思考有些滞涩,让我的态度变得不善。 身后几名医师看到我的神色,马上紧张起来: “刘院长,他是不是还没脱离狂躁?需要再制止一次吗?” “对啊,他看上去还是有一定的进攻性......” 老医师却只是笑着摆摆手: “你们别那样说。攻击性是每个人与生俱来的。完全没有攻击性才是脑子坏了。” 在医生们紧张的目光中,他走到我跟前,跟我握手: “伊言先生。我是边海大学附属医院的院长,姓刘,你叫我刘院长或者刘大夫就行。” “是书教授让你治疗我的?” “嗯,没错。书教授现在也在接受我们的治疗。” 他这么一说,我的警惕心放下不少。 但我依旧抱有疑虑。 因为我现在看到的,是正常的世界。 难道说,我身上的赐福,真的被刘院长用现代医学治好了? 好像也不是不可能。 杜教授曾经说过,邪神只要动一动手指,就能改变人类的大脑结构。 既然是在物理上改变了结构,理论上应该就有修复的可能。 但事实真是如此吗....... “所以,我的治疗结束了?” 我松开刘院长的手,仔细观察周围的一切。 “是的。你被检查出了非常罕见的脑部疾病,我们昨天帮你做了全世界最先进的微创手术,已经初有成效。但你还需要留院观察一段时间,并做一些简单的问答测试.......” “手术创口在哪?”我突然问道。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 这位刘院长给我的感觉不像一个医生,好像在刻意规避一些医学术语。 “在......大腿根部。” “我怎么感觉你不够专业?而且腿上有创口,居然不让我躺着休息吗?” “为了和病人沟通无碍,我们会避免用上专业术语。至于伤口,应该是没有大碍,如果你觉得不适,就躺下吧。” 刘院长依旧报以耐心,挤出一个不大好看的笑容。 我皱起眉头: “那我的衣服哪去了?如果不尽快还给我,我会翻脸的。” “好......” 刘院长似乎在刻意规避我的视线,向外喊话: “护士!快帮他把衣服取来。” 很快,一名男护工拿来黑色外套和长裤,递到我手上。 然而,这件衣服口袋众多,却大部分变得空空如也。 手机、菜刀、打火机、杜教授的祭器、杜教授的笔记、出梦符、铜钱、甚至胸口藏着的道弗留眼球,全都不见了。 唯一给我留着的,是几张九霄雷符。 我瞬间露出冷漠的神色: “我的东西呢?我建议你们别跟我开玩笑。” “伊言先生,请见谅。你现在还有狂躁症的迹象,危险的工具暂时不能还给你。” 刘院长依旧面带笑容。 灯光照亮他干瘪的皱纹,就像其他长得偏瘦的老人家,有点尖嘴猴腮。 但他似乎有些太瘦了。 好像摔一跤就会当场毙命,一点不像能为人进行手术的样子...... 我不禁嗤笑一声。 “危险?有些不危险的东西,为何也不还给我呢?” “伊言先生,请别误会,曾经甚至有精神病患者用手机杀死自己的案例,我们才这样做的......” “那先把我的手机拿来吧。我在你们眼前看几条消息,总不过分吧?” “我们已经帮您看过了,从昨日一直到现在,您都没有收到任何信息。” “敷衍我也要有个限度,不亲眼看到,我是不会承认的。” “那......好吧,把伊言先生的手机拿来。” 刘院长的额头微微冒汗,对身后几人使了个眼色。 而后,门外突然跑进几个全副武装的男护工,手拿注射针筒,要过来压制我。 “敢骗我。” 我怒视几人,凛冽的杀意顿时充斥整个房间。 对于这里是哪,眼前是不是伪人,我心中并无准确的答案 但这并不妨碍我作出决策。 小红在我失去意识之前作出过提醒,让我小心。 而我选择无条件相信她...... “小心!他有刀!”有医生发出惊呼。 但已经来不及了。 杀猪刀一出,为首的两名男护工应声倒地,在地上抽搐挣扎,颈动脉喷出鲜血,发出空洞的呼救声。 “快跑!......” “他是疯子......” 所有医护人员顿时面露惊恐之色,惊呼着往病房外跑去。 我紧握杀猪刀,怒意与快感相互交融,露出狰狞的笑: “以为这种伎俩对我有效?我可是被耍过好多次了。” 身上的病号服不知不觉变回黑色外套,口袋里的所有东西也一应俱全。 这时,耳边隐约传来畸形生物特有的嘶吼: “快......动手......镇定......最大剂量......” 这声音却不是来自眼前的任何人。 我早有类似的经验。这说明我即将离开释妄界,回到现实。 刘院长早已面色惊恐,连滚带爬地往外跑。 “别跑!” 我冲上前,迅速挥刀。 可惜,我还是慢了一步。失去了意识。 刘院长因此躲过一劫,没被我砍下脑袋。 ...... 第154章 轮回? 滴......滴...... 消毒水的味道再次钻进鼻腔,让我猛然睁眼。 眼前依旧是陌生的天花板。 还有白色调的病房。 就在我醒来的瞬间,隔着玻璃,房间外传来沉闷的交流声: “他好像醒了......” “打了那么多镇定剂,应该不会再攻击我们了吧......” “希望手术管用......” 房门缓缓打开。走进来一个与之前样貌不同的刘院长。 年纪依然是七十岁上下,却不再是瘦高的样子,而是多少有点三高的胖老人,戴一副小小的老花镜。 他身后也跟着年轻的医生们,但没有一个是熟悉的面孔。仿佛整个医疗团队经历了一番大洗牌。 “你叫......伊言。对吧?能说一下这个是几吗?” 胖胖的刘院长比划出三根手指,对我慈祥地笑着。 我淡淡回道: “是要我说三吗?” “很好。那你记得之前发生过什么吗?” “我记得你问过类似的话,这已经是二周目了。” “哈哈。看来是麻醉效果还没过。但没关系,伊言先生你能恢复理智,就再好不过了。” 刘院长爽朗地笑笑,对身后挥手,叫人帮我松绑。 但和上次不同的是,他说我现在大腿根部有个创口,不宜运动,让我在床上好好休息。 甚至,做完自我介绍后,他还积极的解释起了此次微创手术的过程。 从腿根的股动脉插入鞘管,用手术工具往上延伸,直至脑部,进行高难度的手术操作。 我默默听着对方讲解,低头看向身上的病号服。 不再是蓝白条纹,而是纯粹的淡蓝色...... “刘院长,这好像是处理脑梗的手法吧?我虽然不是医科专业,但在视频上看过。” “是的。你的脑部有一处动脉瘤,压迫了几个脑区,我们将其处理之后,应该能一定程度上解决您的精神问题。” 这次的刘院长显得十分专业,让人不由得心生信服。 但我依旧有所疑虑。 从刚才开始,刘院长的行为就像是踩过雷坑后有了经验,隐隐提前知道了我会问什么。 我现在很难轻易相信一个人。 沉默片刻后,再次提出要求: “请把我的东西还给我,尤其是我的手机。” “好的,请稍等。” 刘院长爽快地答应了。 随后,男护工拿着我的衣服,放到我手中。 只不过,外套里除了手机和九霄雷符,没有其他任何物品。 我凝视着眼前的胖老头医师,面无表情: “我的其他东西呢?” “请见谅,伊言先生。所有可能会伤到人的物品,暂时都不能还给你。” “那为什么手机能给我?” “哈哈,手机对现代人很重要嘛。我们也是理解的。很多精神患者原本一直在吵闹,拿到手机以后,马上就安静了。” “......” 我默默打开手机,但无论是通话记录,还是某信,都没有任何新的消息。 刘院长就像是提前知道了我会问什么,突兀地做出解释: “从昨晚开始,就没有人给你发过信息了。” “我还没问呢。”我的目光突然变得冰冷。 刘院长轻咳一声,笑了笑,镇定自若: “哦。类似的疑问很多患者都问过。我才提前说明的。大家醒来之后,都想知道有谁找过自己。” “那你能说说,我身边的人都去哪了吗?为什么原本应该联系我的人,却没有联系我。” “......” 说到这里,刘院长突然陷入沉默,叹了口气,面色严肃: “你是说你的两位朋友吧?他们已经......” 刘院长摇摇头,对身旁的一个年轻医生做出示意。 年轻医生拿着平板电脑,举在胸前,为我播放了一段网上的视频。 视频里,我拿着菜刀在校园里胡乱挥砍,大杀四方。 地上已有许多学生挂彩,背景里满是哀嚎和哭喊声。 刘院长盯着我的眼睛,缓缓开口: “伊言先生,此次边海大学里一共死伤八十一人,你的两个朋友也是其中的遇难者。但您已被确诊有精神疾病,不用负刑事责任。只需好好进行康复测试,争取得到死者家属原谅。” 在场的医生轻声议论着,露出鄙夷又悲伤的神色,好似在为这场事故哀悼,又在为我能逃脱罪责而感到不满。 我看着视频中滑稽地大喊大叫,一边胡乱挥刀的自己,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一幕,令医生们更是愤怒,纷纷对我斥责。 刘院长也皱起眉头,露出不满的神色: “伊言,你怎么还笑得出来?不知道这是很严重的事情吗?要不是你......” 他话没说完,我手中的杀猪刀已经挥砍而出。 刘院长面色一变,在千钧一发之际躲避开来。 举平板的年轻医生就没这么好运了。 脖子连同平板被一起切开,一分为二,鲜血四溅。 “——退!快退!......” 众医生见状,顿时惊慌失措,全力向病房外逃离。 而我只是猛冲向前,大笑着向刘院长挥刀而去: “刘院长!我什么时候说我的朋友应该联系我了?过了一天,最应该联系我的,应该是和我约定见面的女客户啊!” 我身上的病号服再次变为黑色外套。 刘院长尖叫一声,动作灵活得不像胖子,钻过其他人的裤裆,往病房外跑去。 其他护工和医生也已丧失战意,却被我瞬间追上,随手几刀砍倒在地。 “哈哈!别跑啊,老家伙!我再透露给你一点,我发疯的时候,从来都是在笑的啊,哈哈哈哈哈——!” 我全速冲出走廊,向刘院长追去。 “快......又发作了!......按住他......注射......” 然而,耳边第二次传来了畸形生物的嘶吼。 我暗骂一声,意识渐渐陷入虚无...... 滴......滴...... 不知过了多久。 当我再次睁开眼时,看到的是有点熟悉的天花板。 身体依旧被束缚在病床上。 门外传来医生们的交流。 而我,已经懒得去听他们在说什么了。 又一个“刘院长”推门进来。 身材矮小,留着小胡子,脸上露出令人恼火的猥琐笑容,对我伸出四根手指。 “呃,伊言先生?能说一下这个是几吗?” “你觉得这个游戏很好玩吗?” 我怒极反笑。 病房里好似由夏季变成了寒冬,被我的杀意所充斥。 刘院长的表情瞬间凝固在脸上。 他身后,几个年轻医生刚踏进门,就因为我的眼神止住了脚步: “刘、刘院长,他的狂躁症好像还没缓解,再注射一剂镇定剂吧......” “嗯,我也这么觉得。动手吧。”刘院长轻咳一声,迅速向后退去。 几个护工拿着针筒,快步跑来。 而我手腕一转,杀猪刀已经割断身上的束带,慢慢坐起身来。 ...... 第155章 真相 医院的白灯变为红色,格外刺眼。 医疗器械的电子音也逐渐加快,最终化作一声冗长的尖啸。 男护工顿时面色大变,刹住脚,试图撤离。 但已经来不及了。 我扯开手臂上的滞留针,一冲向前。 “快!快跑!” “别挡着,快让开!” “啊啊啊,我不想死......” 一时间,惨叫声不绝于耳。 所有人都想尽快离开病房,反而发生了踩踏事故,堵在门口,成为了我刀俎下的鱼肉。 杀穿一堵人墙后,我浑身浴血地漫步在走廊,身上早已不是病号服,而是我平日里的装束。 “刘院长,你在哪儿啊?出来吧。我还要感谢你治好我的脑子呢。” 我的声音在空无一人的走廊回荡。 第六感提醒我,这释妄界里还有些东西,只是躲了起来。 我一扇扇踢开病房的门。 “啊啊啊!不要!......”率先找到的,是一些医生和护工。 他们躲在里面,还没来得及求饶,就死在了屠刀之下。 就这样,我一路来到走廊尽头的洗手间。 刚进门,里头就传出一些着急上火的低吼。 像是有人被绑在了铁轨上,眼睁睁看着火车头靠近,手上的小刀却突然发钝,怎么都切不开身上的绳索。 “妈的......快、快啊!......焯!为什么出不去!......” “刘院长。你不是很喜欢玩医生和病人的游戏吗?让我们继续吧......” 我勾起嘴角,走向最后一个厕所隔间,踢开门。 刘院长保持着最后一次见面的矮小老头模样,一身白大褂却变成了黄色的道袍。 他坐在马桶上,手拿一个方形的小印章,打桩机似的不停往额头上按去,留下一个个写着小篆的红印子。 “啊!啊!啊......” 发觉我开门以后,他顿时鬼哭狼嚎,挤在了马桶和墙壁之间的狭缝里。 那个印章显然是他进出释妄界的法器。 但他现在肯定是出不去了。 因为这里是我的释妄界。只要我意识到这点,不科学的法器就会失灵,沦为凡物。 “伊言!你你你冷静。你已经杀了太多世家人了,再把我杀了,肯定会有更多世家人来找你.....” “那又如何?说得好像把你放了,世家就不会再来似的。” 我两步上前,把刀尖架在他的喉头。 他的话也变相说明,我之前杀的医生,其实都是人类...... “啊——会!会的,只要我从中打点,和你搞配合,世家人就不会再过来了!求您饶我一命,我不是怪异,我我我,我是人啊,杀人是犯法的......” “你们世家也知道杀人犯法?” 我的刀尖再往前了一点,微微刺进了对方的皮肤。 这一下,令小老道瞬间脸色煞白,又不敢乱动,涕泪恒流,向我哀求: “别这样,大人......只要您放我一马,我什么都可以做的,多一个敌人不如多一个朋友,求您了......” “你道号是什么?”我向他问道。 “贫道水明子......” “那我问你一些问题,只要你回答足够令我满意,我说不定就会放过你。” “好!我说,我什么都说......” 于是我们开始了问答环节。 我想知道,他为什么这时候找上我。 得到的回答是,这事还要从枯荣子说起。 倒不是那呆瓜打了小报告。 而是他最近明明在关禁闭,却连续几次让世家出门善后。 原本这也不算稀奇事。 但关键是自从三大案之后,枯荣子就好像是外面有人一样。每次都能在事情发酵之前及时阻止。 水明子作为分支长老,对此留了个心眼。 趁今天,世家又去隆祥大酒家善后,水明子特意在其中安插了自家卧底,因此意外发现:我,伊言,居然在现场。 自从囚木子认了罪,整个世家就知道万变符术在伊世昌的孙子手上。 我的长相,也早在世家高层间流通了。 原本肯定会有更多世家分支来打扰我。好在枯荣子对外宣称,他和我有交情,对我的信息也尽量隐瞒。 因此,世家各大分支都默认万变符术会落到主脉手中,才让我有了一段安宁的时光。 但现在不一样了。 水明子的卧底在善后时发现:此次隆祥大酒家的怪异,好像是被我杀死的。 这代表着,我已经掌握了万变符术,并且自己在除魔。 那还得了! 一旦我把除魔公司做起来了,就是和整个世家对着干。 到时候,所有世家分支都会一致对外。枯荣子再有理由,也是人心向背,不可能保得住我。 但水明子还是留了个心眼。 就像当初的囚木子,他想让自家分支得到万变符术。 因此,才有了此次行动...... “不错,说得挺详细的。” 我让刀尖远离水明子的喉咙。 医院里的灯光也变回了普通的白灯,耳边一片寂静,只有水龙头滴水的声响。 “嘿嘿,不敢不详细,伊言道友还想知道什么?但问无妨,我知无不言......” 水明子极尽讨好之色,对我拱手。 我又问起他这次行动都干了什么。 水明子马上回答。说他们虽然不清楚囚木子是怎么败的,但听说我武力超群,不敢轻敌,甚至不敢让卧底靠近我,怕被我一脚踹烂。 这句话有奉承的嫌疑,我并不全信。 总之,他们还是通过窃听书恩杰,得知我们要去边海大学看病,提前在边海大学布置了死局。 说起来,这个布置也够看得起我了。 水明子特意拿出了悄摸制作的魑名笏,牺牲分支里几百号没用的年轻人,组成伪人大军,还让一位有表演经验的老道率领伪人,企图骗走我的万变符术。 水明子本人则带着一群心腹,躲在校园的角落,准备善后。 本来,他们以为此事十拿九稳。 毕竟,就算我没被美人计骗到,难道还能一个人打败几百只伪人吗? 但我还真能。 不仅如此,水明子用法器得知,释妄界的道士已死之后,他更是心生退意。 但他又不甘心。 这一走,不仅魑名笏没了,分支的年轻人也少了大半,沉没成本太大。 加上,我的除魔能力这么强,就代表万变符术更是非拿不可,风险越高收益越高。 恰逢此时,水明子看到现实中的我突然停止了发疯,而后被赶来的护工打了镇定剂,带去边海大学的附属医院。 这一幕,才让水明子想出了后续的表演。 他们的行动力也是蛮强的。 发现我不知为何正好在释妄界中,自认为天时地利人和,直接用法器改变了我的释妄界,拉一堆心腹进来,开始表演。 可谁曾想,后面全都是突发状况。 本以为按正常人的思维。我应该用万变符术试探他们,发现没问题以后,就老老实实听话,耐心回答医生的问题。 毕竟,人对医生一般都是比较信任的。 而且他们都是人类,可以随便碰法器,根本不慌我用万变符术。 但事实上,我这人不仅不好骗,还动不动就捅刀子。 水明子的几个得力干将被我当场杀害,他也差点就没了命。 好在这时,现实中的我被注射了镇定剂,退出了释妄界。 水明子本来都想趁机逃跑了。 但我因为邪神的赐福,一旦入眠,又马上回到了释妄界。 水明子的心腹认为这是天尊显圣,怂恿他接下来换一副面孔,再骗一次,肯定能得手。 他信了。 还特意让人上网查询,脑部微创手术怎么做,自认为这次肯定能骗到万变符术。 结果,又死了几个人。 然后我又被注射了镇定剂,退出了释妄界,再因为邪神赐福回到释妄界。 水明子觉得他又行了。准备第三次来骗我。 然后,就成现在这样了...... 第156章 杀生 我听水明子老道讲完一大段故事,也是有些不好评价。 我还以为自己被多厉害的伪人盯上了。 结果你跟我说,这只是一系列巧合拼凑而成的过家家? 果然,世家就是一个巨大的草台班子。 尤其这些世家分支的人,总给我种不太聪明的感觉。 怕不是为了血统近亲结婚,导致后代有基因缺陷了吧...... “呃,伊言道友。你看,我这该说的都说完了,是不是......” 水明子露出猥琐的笑容,用矮小的身材对我作揖。 我默默勾起嘴角。 洗手间的景象,突然变为了屠宰厂的车间,传来机械运作的声响。 水明子一抬头,看到了流水线上的人影,顿时惨叫一声,坐倒在地。 那些身穿白大褂的年轻医生,也就是水明子带来的心腹,此时都被挂在了铁钩上沥血,跟随流水线慢慢前进。 “这、这是......”水明子脸色惨白,仰看我微笑的脸庞。 “这是我释妄界原本的样子,钩子上挂着的,是死在这里的家伙。” “伊、伊言道友,为什么要让我看这个......”水明子嘴唇微微颤抖,似乎猜到了我的用意。 “因为这样,我就更没理由放过你了。”我随手挥出一刀。 水明子虽然是个小老头,反应却不慢,险之又险地躲开,只被我割坏了道袍。 “你!你这年轻人,说话怎么不算数!你说过只要我配合,就放我一马的!”水明子绝望大喊。 我向他慢慢走去,把他逼到屠宰厂车间的墙角,再次举起杀猪刀,抵在他脖子上: “我怎么可能放过你。你们把年轻人变为伪人的时候,有为他们的性命考虑过吗?” “他们不过是一群什么都不学、还只会浪费钱的蠢猪。被造成伪人,就是让女人生出他们的唯一用途!你关心那群人干嘛!” “......果然,你还是该死。” “——啊!可恶!” 水明子突然从道袍的袖口抽出一把匕首,想要临死反扑。 可下一刻,他就被我一脚踹倒,拖到杀猪台上。 “放心,我下刀很快的。” “不要——!!!!” 刀尖直直落下,刺入水明子的颈部,放出鲜血。 由于他太过恐惧,血流加速,很快就两眼一白,没了动静。 这是我第一次凭主观意愿杀人,就当是为民除害了。 世家这些丧心病狂的家伙,留着对世界也没有好处,某种程度上甚至比怪异还要祸害人。 更何况,如果我放过他,也是给自己找罪受。 现实中的我甚至无法认出水明子长什么样,他要是背叛我,我都没办法精准复仇...... 我把水明子的尸体扛起,挂到了铁钩上。 因为这样,我就能欺骗自己,我杀的是其实是牲畜,而非人类...... 咔咔。 在悬挂尸体的同时,他的道袍里掉落一件物品。 是个玉制的小印章。 比拇指略粗一点,方方正正,没有多余的雕刻,只在另一头开了个小孔,绑上根便于携带的红绳。 上面的小篆字我不太了解,但大概能推测出是某些道家的真言、吉祥话之类的。 这东西是控制释妄界的法器。 我将它拿起,仔细端详,学水明子在额头上印一下。 完全没反应。 我也分不清到底是我不懂用,还是因为释妄界的限制,导致这东西用不了。 我也不对这个印章抱有太大信心。 反正,在释妄界获得的物品,大多都拿不到现实里。 说不定,真正的印章在现实中水明子的身上。他死后尸体消失,这东西就被别人捡去了...... 耳边再次传来畸形生物的嘶吼。 听意思,好像是我之前发疯挣脱了束缚,现在安静下来了,医护人员才敢过来给我注射镇定剂。 我无奈地站在原地,一边看着流水线上多出的人类,一边等待自己再次失去意识,然后醒来。 ...... 滴......滴...... 苏醒时最先听到的,还是平稳的电子音。 我睁开眼,发现自己坐在了熟悉的病床边上,手拿杀猪刀,穿着黑色外套。 病房门已经是打开的状态。 “刘院长”就站在我面前。 这次的他变得又高又壮,弯下身子盯着我的脸,傻笑着张开五指,好似要和我击掌似的。 “嘿嘿,伊言先生,这......这个数字是......是几啊?” 我一刀刺入伪人的胸膛。 “本尊都被我杀了,还敢来凑热闹,真是不惜命。” “刘院长”的眼睛瞬间瞪大,直挺挺地躺倒在地上。 显然它和水明子不是同一个人,只是我再次进入释妄界后,试图蒙骗我的低级伪人。 医院病房再次变为了屠宰厂车间。 病床和医疗器械被我一起带了进来,电子音被机械声掩盖过去。 现实中的我,多半又因为镇定剂睡着了。 我不想浪费出梦符,从车间走进爷爷家,一如既往地开灯、烧水泡茶、躺在摇椅上休息。 出梦符这东西比较特殊,在我的释妄界也能使用。 我猜,可能是因为这东西太凉了,贴在额头上都会一哆嗦,带有物理清醒的效果。导致我的释妄界接受了这个“科学”的东西...... 真是不得不感叹,爷爷还真是个天才。他当年怎么想出这玩意儿的...... ——砰! 我刚放松下来,窗外就传来了敲击声。 扭头一看,又是个小孩似的血脸贴在窗玻璃外,坏笑着看向我。 “又是熊孩子啊。就不能让我休息一下吗?” 我不耐烦地从摇椅上起身,走到窗边,隔着玻璃狠狠给了血童子一个巴掌。 对方被震飞出去,几秒后。又一脸不悦地又贴了回来。 “你老子倒是挺能生啊?有种你再把他叫过来,这次我连他一块杀。” 我面露凶光,再扇一巴掌,把血童子扇得一脸委屈,愤愤不平地离开了。 而我迅速回到桌边,拿出一沓黄纸,咬破手指画符,一边念叨: “小红,你暂时不用过来。我要准备屠人火符了......” 指尖随意在黄纸上挥动,我越画越快,字体几乎要从行楷变为狂草。 但就算如此,一张张有效的符咒依旧从我笔下迅速产出,短短两三分钟,就画出上百张。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有了动静。 那血人爸爸果然来了。 用力拍击着窗户,把爷爷家震得地动山摇。 “来吧来吧......” 而我咧开嘴角,把无数屠人火符塞进口袋,严阵以待。 偏偏在这时,我又听到了畸形生物的嘶吼,感到意识在逐渐远离。 “不治了不治了!他简直是个只会破坏的怪物!直接扔到疯人院去吧......” “诶!你这老头什么态度!还全球顶尖团队呢?你让我进去,我自己叫醒他......” “呜呜......伊言,你醒醒啊,你今天发疯得有点久了......” ...... 第157章 现实中的医院 鼻腔里满是血和脏器的味道。 我回过神,看到了不算久违的血肉世界。 这里是一处封闭的空间。 墙壁、地面、天花板,镶嵌着一格格方形的肉垫。墙边是一张胃粘膜病床,床上是筋膜和肌肉制成的约束带,已经断裂,天花板边角还有个圆圆的监控摄像头,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家具。 如果只是这样倒还好。 然而,所见之处还画满了密密麻麻的血色符咒,有大有小,像是疯人发癫时的涂鸦。 而我手上皮开肉绽的咬痕,证明这具身体就是一切的始作俑者...... “伊言?你还好吗?” 门外传来陈大立的嘶吼。 他推开厚重的房门,拖着畸形的身躯走进来。 病房外还有几个畸形生物在试图阻止他: “停下!他很危险!” “老子要去见我兄弟,你们拦个屁!你们除了注射镇定剂,还会做什么?要是我哥们被你们弄傻了,我非告你们不可!” “可是,他连约束带都能扯断......” 陈大立不顾医护人员的警告,走到我跟前,用大肠捧起我沾满鲜血的手: “伊言,还认得我不?再不回话我可要扇巴掌了......” 手部的疼痛覆盖了失血的眩晕感,让我维持着清醒。 我很少见陈大立把嗓门压得这么低。 或许是他也已经留意到,我现在很讨厌听大的声音。 “谢谢,结巴。我醒了。”我对他露出微笑。 “诶哟我滴妈!你你你你终于回话了!” 陈大立眉毛一扬,嗓门刚亮起来,又马上压低: “伊言啊。你这次可担心死我们了,你整整发疯了两个小时。” “我只是在反复进出释妄界而已。现在几点了?” “我看看......” 陈大立从内脏夹层里拿出手机。 “下午五点多,可以吃晚饭了。” “行。比我想的要早多了。” 我拍拍陈大立的肩膀,试图走两步。 大脑的眩晕感却让我差点失去平衡。还是陈大立及时扶住我,我才没有跪倒在地。 “妈的,我还是人生中第一次贫血......” “哈哈。你这贫血和别人可不一样。你看这房间,都可以当恐怖电影取景了。”陈大立观察着房间上下,啧啧称奇。 “还好这些符咒在现实没用,不然你们一进来就全自焚了。” “你这狂草版朱火符,难道还能起作用?” “你可别小看它们,要是在释妄界,这东西烧的可不只是伪人......” 此时,郑晓玲不顾外人劝阻,也冲进了房间。身体上的眼睛有些发红,声音也变得颤抖,显然刚刚哭过: “伊言......你醒了吗?” “嗯。抱歉啊,让你们担心了。” “太好了!” 郑晓玲高兴得蹦跳起来。过来拉起我的手,挤压着我的伤口。 我对疼痛的忍耐度高,却不代表没有知觉,忍不住抖了一下身子。 郑晓玲及时意识到了这点,收回手掌,轻声道歉: “对不起啊,伊言。我忘了你受伤了。” 我不以为意,对她摇摇头: “没事。我用祭器杀个人就恢复了。” 此话一出,场面顿时安静下来。 “抱歉,我是想说杀个伪人......话说我这次发疯有伤到别人吗?”我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马上做出解释。 陈大立松了口气: “......哦,那倒没有。你刚发疯,小郑就马上联系医院了。只是有人录了你发疯的视频,现在已经传到了网上。” “那没事,如果事情闹大了,上面的人自己会处理的......” 陈大立和郑晓玲带我去到病房外,处理了手上的伤口,让我坐下来喝些水,吃些内脏味的小饼干。 我的外套一直完好地穿在身上。除了两把刀被没收,其他的东西一应俱全。 手机里还有一条未读消息。 是姜雨欣在某信的留言,弱弱地问我快到了没有...... 陈大立和郑晓玲坐在我身旁,说起我这次是怎么发疯的。 当时,郑晓玲拿着拖把回到杜教授办公室,却发现我迟迟没有提水过来。 陈大立刚想找我,就听到了办公楼下传来人群的惊呼。 据他说,我当时就像一名极限运动员,用快到异常的速度从五楼的窗户徒手下到了一楼,然后开始挥刀发疯。 路过的学生本来十分佩服我,以为我是哪个极限运动博主。 而后就被我的发疯吓得四处逃窜。 好在郑晓玲反应及时,才在叔叔们到来之前把我送进了医院。 可随即,我刚老实没多久,就在医院继续发疯了。 护工们怎么都拦不住我,每次好不容易等我安静下来,打了镇定剂,却没起啥作用。我该疯继续疯,顺便还把一台先进设备踹开线了。 最后,就是我被转移到了精神病房,陈大立和刘院长吵了起来...... 我们三人谈话之时,两匹苍老的畸形生物向我们走来,挡在我们面前。从他们身上,能闻到一些老人的味道。 其中一个我能认出来,是书恩杰。 他扶了扶眼镜,当起了和事佬: “伊言先生,请你别着急走。刘院长这人我最清楚,他只是口直心快,并不是真的想赶你们走......” 另一匹畸形生物似乎也有些尴尬,跟着附和: “几位,刚才真不好意思......我有点激动了。请见谅......” 不难猜测,这位和书恩杰一起过来的,就是边海大学附属医院的刘院长。 然而,我在释妄界见了那么多个“刘院长”,最后反而不知道真正的刘院长是长啥样...... 还没等我做出回答,陈大立先嘶吼起来: “刘院长,你不是说我哥们是怪物,得扔进疯人院吗?” “咳,真的抱歉。我只是设备被打坏了有点心疼,平日并不是那么傲慢的人......” “我不信!要不然你把我哥们的医药费全免,我们再考虑一下要不要在你这治。” “啊?可是......” 刘院长用发黑的肺部挠了挠头顶,看得出来是个老烟枪。 书恩杰则用手肘上的秃顶撞了一下刘院长的肋部,用眼神示意他答应下来。 刘院长又咳嗽几声,叹了口气: “那......那好吧。请伊言先生继续接受我们的治疗。您的体质和病例非常稀有,就算送到其他医院,最后大概率也是要到我们这里来的。” ...... 第158章 三个女人 白送的东西一般没有拒绝的道理。 但让我当一群科研者的小白鼠,说实话,我还是有些不自在。 因此,我对刘院长提出要求:无论何时,他们对我所做的一切,都要事先通知我,并经过我同意。 刘院长对此表示了肯定。 他说,他们对配合研究的患者,向来都是一视同仁,采取最大的尊重。 说这句话时,刘院长尤其强调“配合研究”这四个字。 可见,哪怕有书恩杰从中调和,他对我破坏仪器的事还是心有芥蒂...... 签好一份没有约束力的君子协议后,刘院长把手伸向一旁的病房,让护工拿来病号服: “既然伊言先生暂时恢复了理智,那我们先进行一轮脑部ct?” 我却对他摇摇头。 拿出手机,给姜雨欣回消息,一边对几人说道: “我等明天再住院吧。今晚要去见一位客户。” 陈大立当即劝道: “伊言,身体重要啊。什么事不能等治好了病再说?” 郑晓玲在一旁嗯嗯嗯地点头。 书恩杰和刘院长也像怕我跑了一样,赶紧挡在我身前。 我对陈大立耸耸肩。 “我也想休息啊,结巴。但现在姜厂长的女儿遇上事了,我难道要放着不管,几天后再去吗?” “啊?厂长女儿.....你是说那个长得很可爱的小姜妹妹?” “对啊。而且她说,她现在有两个爸了。” 陈大立从牙缝间倒吸一口气,顿时没了主意: “那......咋办啊?要不然我去搞定?” “别吧。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那可能是个高级货。” “那那那那就没办法了。我们一起去吧,赶紧搞定赶紧回来。” 陈大立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不会为了某些场面而逞强。 “可是伊言,你手怎么办?” “这不正好吗?去一趟回来说不定就治好了,先坐你的车......” 我从椅子上起身,简单活动了一下,找护士拿回了两把刀。 补充了营养和水分后,脑部的眩晕已经好转,除了精神上有点疲劳,没有太大的问题。 我和陈大立的谈话,郑晓玲和书恩杰是能听懂的。 刘院长就听得云里雾里了。用发黑的两肺拦在我身前。 “呃,伊言先生啊。工作先放一放吧。那个客户真有那么急吗?” “刘院长,你可以把我也当成医生。现在相当于有病人要出急诊。不去会死人的。” 我轻轻推开刘院长,招呼陈大立和郑晓玲往医院外走。 “先生,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等你需要知道的时候,自然会知道。” 就这样,我们公司三人上了电梯,在刘院长等人的目光中离开了。 书恩杰能猜到我要去干什么。 但我警告过他们不能乱说,在刘院长的询问下,也只能不停打马虎眼...... 电梯门关上后,郑晓玲突然贴过来,向我发问: “伊言~。那位姓姜的小姐,和你很熟吗?” “不熟......但她爸和我很熟。结巴也认识。” “哦。”郑晓玲捏着一撮头发。 我看不出她的情绪。但总觉得隐隐闻到了一丝醋味。 陈大立显然对此有所察觉,用手肘轻轻碰了一下我,在我耳边轻笑道: “你要被分成两半了......哦不对,加上小红是三瓣。” “瞎说啥呢。” 我当即给了他一个脑瓜崩。 然而,我忘了自己手上有伤,这一下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疼得我直龇牙。 陈大立嘿嘿笑了两声,不再说话。 这时,我的手机响起。 是某信的视频通话。可爱的猫猫头像下面,显示着三个字:姜雨欣。 我告诉过她,和我联系尽量用视频,不容易被伪人骗。 只不过对现在的我而言,是不是视频通话可能都无所谓...... 我轻咳一声,按下接通键。 意料之外的事却发生了。 出现在手机屏幕里的,不再是一坨暴露内脏的畸形生物。 而是姜雨欣本人。 吉祥物似的、身材娇小,可爱的娃娃脸哭得梨花带雨。 “呜呜呜!伊言。我还以为你不管我了......谢谢你......” 然而,她的暴风哭泣对我而言,却像是开到最大音量的劣质音响,让我当场虎躯一震。 陈大立和郑晓玲一左一右,向我的手机瞄去。 我赶紧把通话音量调小,催促对方别哭,等我通知,而后匆匆挂断电话。 我这一系列操作,以及姜雨欣的哭喊,在郑晓玲和陈大立看来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简直就像我和那位小姐有些不好言说的关系,欲盖弥彰,不想让别人知道似的...... “嘿。” 陈大立莫名笑了一声,还是什么都不说。 郑晓玲则缓缓开口: “伊言~,那个女孩子长得很可爱啊。是高中生吗~?” “......不是。她已经大学毕业了,在保险公司上班。” “真的~?没骗我~?” “真的......她爸都五十多了。” “哦。” 郑晓玲又不说话了。 寂静而腥臭的空气有些难熬。 我紧盯着电梯的显示屏,期待赶紧到达一楼。 偏偏在这时,手机又响起了某信提示音。 我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但在身旁两人的注目下,又不得不接。 点开一看,居然是东北护士孟欣然: 【伊言!这个是你吧!好厉害呀!】 孟欣然发来一个动漫表情,冒着星星眼,一脸崇拜。 表情后面跟着一段小视频,是我从办公楼窗户徒手下楼的一幕。 从五楼下到一楼居然只用了几秒,尤其是落地翻滚那一下,简直是动作电影里的特技镜头。 后续的发疯倒是被剪掉了。 应该是最近事情太多,视频平台加紧了舆论管控...... “伊言。这位又是谁啊?”郑晓玲再次发出嘶吼。 陈大立也终于忍不住他的大嘴巴,抢先我一步吼道: “这我知道!小郑。她是帮伊言喂过饭的护士小姐姐,可惜我也不知道她长啥样。” 然而,陈大立话音刚落,就像是为了验证他的疑问一样,孟欣然突然发来一张自拍。 就如视频通话,照片里的孟欣然也是正常人类。 穿一身夏服,拿着手机,面对等身镜。 轻薄宽松的可爱风t恤塞进蓝白的百褶裙,大长腿下一双白色运动鞋,拘谨地提着方形袋,嘴角弯起羞涩的弧度。背景的房间里能看到许多毛绒玩偶。 看现在的时间,她应该是准备去上夜班。 【伊言,我最近买了套新衣服,能帮我看看合不合适吗?】 ...... 第159章 摄像头 “还有高手?” 陈大立用大肠勾搭着我的肩膀,看向我的手机。 郑晓玲也紧盯着照片里的孟欣然,嘶吼声里听不出是什么态度: “伊言,你快回复人家啊......” “......” 我的额头微微冒汗,或许是被电梯热的。只能当着这两人的面,不情不愿地打字: 【你是本人吗?为什么叫我名字】 下一刻,孟欣然消息秒回,而且手速极快: 【大哥你别误会!】 【我只是刚好想到了,顺口一问!】 【同学朋友都说我长得太高了,不适合穿这种小女生的衣服】 【但我不服气嘛。觉得男孩子应该会喜欢......】 上面这句刚发出来一秒就被撤回了。 【但我不服气嘛,觉得这样穿也很漂亮啊】 【而且我也不想腿这么长的,害得我穿不了可爱的衣服。过膝裙我穿起来像短裙,短裙穿起来像女流氓】 【所以就想问你一下,没有别的意思】 【而且,上次我给你发的自拍太丑了,也要挽尊一下】 上面这句话也被撤回了。 【如果大哥你觉得奇怪,你就直说,我以后换种打扮】 【我意思是,大姑娘都爱美嘛,征求异性的意见也很重要的】 【而且,我不能叫你名字吗......】 【大哥你说句话啊,我都快没自信了,555】 最后是连发三个哭脸emoji。 手机提示音叮咚叮咚地响成一片。 陈大立噗嗤一声,用咳嗽掩饰自己的笑意。 “伊言,别让女孩子一直等着,快回话呀~。”郑晓玲站在我身旁,使劲盯着我的手机。 电梯走走停停,却一直都没人上来,都几分钟了还没下到一楼。 如果这孟欣然是伪人,倒还好办了。 可现在的情况,怎么感觉像真人...... 我顶着身旁两人的目光,斟酌着回了几句: 【穿着还是个人喜好最重要,我是觉得看着不错】 【你要叫我名字也可以】 【但以后不要随便改称呼,不然我可能会把你当成伪人】 我这话一回,孟欣然瞬间开朗。 她又噼里啪啦地回了一堆消息,大概就是非常感谢我的建议,她先去上夜班了,让我平常多加小心,下楼最好坐电梯等等。 但字里行间,能看出来她蛮开心的。 聊天结束后,我赶紧收回手机,低声对小红说,等我有空的时候一定也给她买一套...... 郑晓玲耳朵很灵,又跟我靠得近,听到了只言片语。 “伊言~,你给小红买衣服的时候,我陪你一起去吧,能帮你做参考哦。” “啊?呃.....以后再说,以后再说......” 人的恐惧来源于未知。 郑晓玲的话,让我更加无法理解她的心态,莫名感到了一丝恐慌。 啪! “呀——!” 可符咒拍过去后,也没有什么反应...... 电梯终于下到了一楼。 我赶紧招呼陈大立和郑晓玲去停车场。三人坐上库里南,往瞑候街驶去。 我和郑晓玲都坐在车后排。 这位小姐轻抚着额头,沉默片刻后,再次开口: “伊言,你身边漂亮的女孩子很多嘛。” “......都是客户罢了。能和你们这些漂亮女孩儿遇上,是我运气好。” 我尝试高情商地表明自己的立场。不仅是说给郑晓玲听,也是说给小红听。 “话也不能那么说。能见到你......我也感觉很幸运......”郑晓玲特意压低了嘶吼声。 陈大立在开车,没听清郑晓玲说了什么,询问后,被她慌张地敷衍过去。 但碰到我,真的不是厄运吗...... 我无奈地打了几个哈哈,转移注意力,翻看手机相册。 果然。 只要是手机里的图片和视频,都是正常显示的。 美中不足是,视频里的人声依旧比较刺耳,所有歌曲都像核嗓,只有纯音乐可听。 但这已经很让我满足了。 至少代表着,只要有手机帮助,我一样可以看到正常的世界,让我压抑的心情舒畅不少。 我举起手机,向郑晓玲作出请求: “晓玲,我能给你拍个视频吗?” “诶!?” 郑晓玲突然惊慌失措,嗓门都大了起来。 陈大立马上调侃: “哟~,伊言啊。到处沾花惹草,小心你的释妄界小女友吃醋。” 要不是陈大立在开车,我可能就要打他了。 “别误会,我只是想通过手机摄像头看看你们。” “为啥?你近视了?想看清楚靠近点呗,我和小郑不会介意的。” “那倒不是......” 我终于有机会说起,自己获得新赐福的事。 我描述了从今早开始,自己看到景象、听到的声音、闻到的气味。告诉这两人,在我眼中,他们变成了何种骇人的模样。 陈大立赶紧一脚刹车,停在路旁,和郑晓玲向我七嘴八舌地发出询问。 我将两人的疑问尽数回答,并表示,他俩说话小点声就行,除此之外,不用把我当成一个生活不能自理的人...... “放心吧,我早上那会儿确实有点不对劲,但现在已经缓过来了。” 我对两人露出微笑。 “真的?”郑晓玲又向我确认。 “真的真的。所以让不让拍嘛,小姐。我不会留档的。” “唔......那你拍吧。要留着......也没关系......” 郑晓玲赶紧整理了头发和衣领,像小学生一样在端正地挺直腰板,不敢和我对上目光。 我开启了摄像头。 血肉世界仿佛被加了一层清新滤镜,变回了我二十几年来看到的模样,镜头正中央显示着郑晓玲微红的脸蛋,表情有点紧张。 我反复对照着镜头内外的事物,竖起大拇指。 “很好!我以后想看真实的世界,这样开摄像头就行了。” 早知道有这招,在隆祥大酒家吃饭那会儿,我还怕认不出伪人吗? 我又看了眼陈大立。 他也从前座回过头,对我伸出大拇指。 “怎样?我的手还是肥肠吗?” “不是了。可惜声音变不了,在我听来你们就是在对我乱吼。” “行吧......但伊言你这样感觉像是个偷拍狂,在路上走小心被打。” “我要看的时候再拍不就得了。结巴你快开车,不要让小姜等久了......” “哦。” 车子重新启动了起来。 半个小时后,我们回到了瞑候街五十二号。也对姜雨欣发出通知,让她尽快赶过来。 等姜雨欣的这段时间里,我们三人则加紧动手,尽可能多地制作朱火符和九霄雷符。 机器人目前只有一台。 我让陈大立和郑晓玲负责流水线。而我采用传统工艺,手工绘制朱火符。 而后,这两位就被我突然精进的画符技巧惊呆了。 哪怕我的手上有伤,也完全不挡书写的功力,一根狼毫笔如臂使指,产出速度和他俩不相上下。 这还是因为我画的是现实版的朱火符,必须写工整。 如果是屠人火符,速度还能再翻一番,堪比老师批改试卷。 ...... 第160章 碰面 晚上八点的瞑候街寂静无比。 街道上除了一家盲人按摩,没有其他店铺亮着灯光。 垃圾堆里偶尔传出野猫的争吵。 除此之外,就是活体脏器若有若无的脉动声...... 在我们三人的配合下,符咒产出很快。 我们也没数做了多少,大概装满手提箱后,就停止了流水线作业,转而解决晚餐问题。 陈大立点了份豪华外卖。 但在我看来,以前那些爱吃的玩意儿,全都混进了各种生内脏,稍微吃几口就受不了了。 于是我选择自己做饭。 从买来的食材里切出自认为正常的部位,仔细清洗掉组织液后,做出了在我认知中正常的菜品。 只不过,陈大立和郑晓玲觉得我太浪费。 一棵卷心菜只用了三分之一,而且我扔掉的还不是老叶子,接近中心的嫩叶也被无情抛弃。 他们把我挑掉的食材收集了起来,也炒了一盘。在他们看来,和我做的这盘根本没有区别...... “这都俩小时了,小姜妹妹咋还没到?不会是出事了吧?”陈大立嚼着汉堡,看向107室门外昏暗的走廊。 “慢慢等吧。我们只救看得见的人,虽然我破过好多次戒了。” 我用筷子吃着自己炒的菜,左手拿手机,拍摄陈大立和郑晓玲吃饭的模样。 “伊言......你可以不要一直拍吗?你这样弄得我有点紧张。”郑晓玲轻声开口。 从我举起手机开始,她吃饭就变得特别拘谨。 “放轻松,晓玲。你很上镜的。以后咱公司如果需要宣传片,也找你拍。” “别开玩笑了啦......” 手机屏幕里的郑晓玲脸色发红,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薯条。 这时,室外远远传来颤抖的嘶吼声: “伊言......你、你在吗?我到了......” 是姜雨欣。 走廊的声控灯还来得及换。 我举着手机走出107室,顺便打开了手电筒功能。 灯光一路照到建筑外,把街道上的女士吓出一声尖锐的嘶吼,响彻夜空。 “别怕,小姜。是我。” “好、好的......” 让我惊愕的是,姜雨欣居然骑的是共享单车...... 穿一件不束腰的轻飘连衣裙,在夏季的加持下,那叫一个大汗淋漓。刚从自行车座椅上下来,就两腿一软,蹲到地上缩成一小团。 “小姜啊,你是忘了可以叫出租吗?” 难怪她来得这么晚。原本驱车二十分钟的路程,她硬生生骑了一个多小时。 “我、我不敢嘛......我在家待了一整天,公司那边都请假了,不敢见人......” “那你吃饭了吗?” 我说这句话的时候,姜雨欣的肚子很配合地咕了一声。 “忘了......只有早上吃了我爸做的稀饭,中午和晚上什么都没吃。” “行。那一起进来吃点吧。” “呜......谢谢......” 这位小姐给人的感觉,像是一个要人照顾的小女孩。我现在心情好,也就破例给了她更多的宽容。 可想而知,姜厂长以前肯定是太惯着她了...... 我扶起已经腿软的姜小姐,顺手用朱火符拂过她的肩膀。 直到这时,姜雨欣才留意到我的手机镜头,擦掉眼泪,有些害羞起来: “伊言......你在拍什么?” “啊,抱歉,忘了经过你同意。” 我收回手机,借助手电灯光,看到了姜雨欣在现实中的样子。 不规则的畸形肉团上胡乱挤满了各种脏器和五官,从边上伸出章鱼触须一般柔软的四肢,其中一条正在和我的手相连。 这和屏幕里的女孩子真是相去甚远...... 以及,我以为郑晓玲在血肉世界已经很娇小了。 但姜雨欣作为畸形生物居然更小一号。和陈大立那样的一大坨相比,简直是幼年体和成年体的区别。 但话说回来,单论身材娇小,这位还是比不过小红。 然而,小红的气质从容淡定,端庄优雅,所以我反倒不会把小红当成小女孩来看...... 姜雨欣肯定猜不到,我见到她“肉体”的一瞬间思考了多少事情。 我轻咳一声回到正题,对她道: “所以,我能用手机拍摄吗?我现在得了个怪病,必须通过摄像头才能看清人的样貌。” 姜雨欣盯着我微笑的脸,发了会呆,反应过来后才脸色发红。 “......还有那种病吗?那、那好吧......” 这时,陈大立和郑晓玲也从107号摸着黑,跟了出来。 但这两人的身影,把姜雨欣又吓了一跳。 “呀——!!” 她躲到我身前,紧紧抓着我的外套不放。 陈大立扶着我的肩膀,俯视姜雨欣,露出诱拐犯一般的猥琐笑容。 “晚上好啊,小姜妹妹,还记得我不?” “你是......屠宰厂里的陈叔?” “——叔?!” 这一下,把陈大立打击得不轻。 “不是吧?小姜,我、我我我和伊言年纪一样的啊!比你大不了几岁吧?你你你你你怎么能叫我叔呢?” “啊?对不起对不起!我以为厂里除了伊言全是五十岁以上的......” “那怎么能是呢!!我我我我......” “你俩小点声行不......” 陈大立和姜雨欣的近距离嘶吼,让我忍不住捂住耳朵。 而后,姜雨欣知晓了我和陈大立的关系,决定管他叫陈哥。才让这位的心态平衡了一些。 “我们不要一直站着嘛,有事进屋说。”郑晓玲也突然凑了上来,手指捏着我的衣服下摆。 就像是看到我们三人贴得这么近,不服似的,也非要走近了说话。 “我说三位啊。现在可是夏天,你们就不觉得有点热吗?” 三只畸形生物的腥臭味灌入我的鼻腔,还附带着大概是汗水的微妙酸臭。 在这个前提下,哪怕我知道有两个漂亮女生贴着自己,也很难有感觉。反而愈加期望小红冰冰凉凉的身体。 终于,我们四人回到107室,简单交流了一下信息,就继续用餐,开始探讨接下来要如何行动。 得出的方案是,直接去姜雨欣家,等姜厂长下班回来,到时候符纸一贴,真假自见分晓。 “啊??就这样回去?”姜雨欣听闻,却是懵了。 “放心吧小姜。不用你再做有氧了,咱有车的。”我举着手机,看向眼前的三人。 姜雨欣顿时嘴巴一扁: “伊言,你是不是在欺负我......直接来我家里找我不行么?” 我听到的是嘶吼,没什么感觉。 但陈大立或许是听到了相当可爱的音色,直接笑喷饭了。 郑晓玲则抢先我一步回话: “小姜~,这可是除魔的规矩。虽然现在有视频通话,但你还是亲自过来一趟比较保险的,知道吗~?” “哦。好的,晓玲姐......”姜雨欣眨巴着眼睛,看向郑晓玲。 “嗯嗯......不对!我才大二呢!” “啊?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 第161章 姜雨欣的遭遇 姜雨欣是真饿了。 我、陈大立、郑晓玲吃饱以后,她还没结束战斗,竟是一人把剩菜包圆了。 我们怕她不够,又炒了盘酸辣土豆丝,她也一点不剩地吃进了肚子。 这位小姐倒是好养活。 不难看出,她虽然娇小,却不瘦弱,被她爸喂养得很健康...... 准备完毕后,我们四人上了车,准备去往姜雨欣家里。 我主动坐到后座,习惯性把副驾驶让给女士。 可谁想,郑小姐和姜小姐谁都不坐副驾驶。 硬是一左一右,把我挤在了后座正中...... 我感受着身体两侧的温度,忍不住做出提醒: “两位......我先声明一下。我是有女朋友的。” “嗯。我知道呀~。”郑晓玲看向车窗外的夜景,轻声回复。 姜雨欣则乖乖往旁边挪了一点,脸色羞红: “诶?可是我爸说你还没有对象呀?他还一直催我......——不对!我不是那个意思!” 姜雨欣连忙止住话题。 在场的人却都明白了她的意思。 说来也是有趣。 我遇到的几个女孩中,姜雨欣看似是最小的,反而是年龄最大的。被她老爸催催婚,倒也无可厚非...... 短暂的沉默后,郑晓玲征得了我的同意,把释妄界的事说了一遍。 尽管她说的都是事实,也尊重我和小红之间的关系。但我能感觉到,郑晓玲依旧保持自己的观点,认为释妄界是神只创造的幻境。 相当于,只要我哪天不再被释妄界侵扰,我的女友也就消失了...... 虽然我很想用爷爷奶奶的例子做反驳,却没能说出口。 就像当初和枯荣子的辩论。如果缺少证据,一切就无从谈起。 只有等哪天,小红真的来到现实,我才能用实际行动证明,自己没有把真心放在一位虚构的幻想人物身上...... “小红,听见了嘛。咱俩都要加油啊......” 我瘫坐在椅背上,和小红隔空对话。 陈大立可能听出了我的无奈,说了几句玩笑活跃气氛。而后,车里就陷入了沉寂...... 我们提着鬼画符手提箱,走进姜雨欣家中。 这是一处高档的学区房,小区绿化做得很好。能住在这里的,一般都是高层管理和大老板。 姜福忠做了几十年厂长,工资不低,倒是负担得起这样的地方。 姜雨欣则因为保险推销业绩不好,无法在大城市独自租房,就暂时和她爸住在了一起。 “三位,请喝茶。” 姜雨欣把我们请到肉质沙发上,自己坐在白骨小板凳上,帮我们沏功夫茶。 但她的沏茶功夫不够熟练。手又娇嫩,抓不住滚烫的茶盅,最后还是在我的帮助下,才完成了沏茶的任务。 陈大立看出姜雨欣有点失落,做出安慰: “小姜妹妹,咱都年轻人,也不一定要泡茶的嘛。夏天点杯冰奶茶,不比喝热水舒坦?” “好的!我现在就点。”姜雨欣快速拿出手机。 “呃别别别,我就是随口一说。你咋还当真了。” “没关系,奶茶还是要请的,其实我也想喝......” 姜雨欣拿出手机,熟练地点开外卖软件,却突然被一声消息提示音怔住了。 我和陈大立相视一眼,问她发生了什么。 “我爸他......诶?” 姜雨欣语无伦次地把手机举到我们面前。 是她爸发来的某信: 【雨欣。我今晚要加班,你早点睡,别忘了吃饭,钱不够找爸要】 也就是说,这条消息是早上那个姜厂长发来的。 这么一来,就更不好辨别哪个姜厂长是真的了。 “对了,我问问顾大爷。” 陈大立灵机一动,拨出一个电话,打开免提。 电话过了很久才接通,传出顾大爷暴躁的嘶吼: “什么事啊?后生崽!不知道老人家睡觉早啊?” “哎呀,大爷您消消气。我这不有急事问你吗?” “啥急事?比厂长杀猪还急?要我加班,门都没有!” “呃......就是厂长的事。他这几天在厂里吗?” “嗯?这还用说?他每天都在厂里,最近又开始杀猪了,杀得特么比王大娘还慢。” “那厂长他有没有被猪踹啊?” “你这后生崽会不会说话?厂长好着呢!没啥事我挂了!” 电话挂断了,发出沉默的嘟嘟声。 下一刻,我和陈大立齐齐出手,两张朱火符拍在了姜雨欣头上。 “呀!” 姜雨欣同时受到两次重击,捂住脑袋,嘤嘤直叫。 “小姜,如实交代,你是怎么知道你爸进医院的?”我举着手机看向她,感觉就像在录证词。 “是......是我爸打电话给我的,他说他在医院,我就赶过去了......” “你就没发现奇怪的地方吗?” “奇怪的地方......” 在我和陈大立的视线压迫下,姜雨欣绞尽脑汁,终于憋出来一点: “我爸平常出门都会戴帽子,就是那个红色的鸭舌帽。但是他今早出门的时候,好像没戴......” “啊?那不是更难猜了?” 陈大立想的直挠头,害我还以为他在打信号,把郑晓玲也拍了一次符咒。 “陈先生,以后没事干请不要随便挠后脑勺!” 郑晓玲捂着被我拍红的额头,对陈大立嘶吼。 “抱歉。以后我改挠头顶......” 我让姜雨欣把她爸进医院的事再说一遍。 她说,这事就是前天发生的。 当时我和结巴请假去了伏人村,不在厂里。 姜厂长在早饭时间跟姜雨欣提过一嘴,说因为业绩问题,时隔二十几年,他又要开始杀猪了。 当时,姜雨欣并未多想。 她这个月的销售业绩也很危险,如果再不拿点成绩出来,可能会被上司叫去喝茶。 姜雨欣匆匆扒了两口饭,和厂长道别,赶紧上班。 但当天下午,她就接到了老爸的电话,得知他被猪踹进医院的消息。 姜雨欣担心老爸安危,等不及下班就往医院赶去。 而后,姜雨欣和姜厂长碰面,互相关心了几句,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又匆匆回公司了。 也就是说,姜雨欣知道的事情,都是医院里那个爸的一面之词。 再然后,姜雨欣因为旷工被老板臭骂一顿。第二天为了补业绩,加班到晚上凌晨,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中,直接睡了。 最后,就是今早的事。 姜雨欣遇到了另一个姜厂长。在重重压力之下情绪崩溃,才打电话找到我这个唯一的救命稻草...... 第162章 空空释妄 姜雨欣家虽然是套好房子,却给人一种过于朴素的感觉。 唯一称得上装饰的,是她大学毕业时和姜厂长的合影,挂在客厅的白墙上。 姜雨欣是她爸一手拉扯大的。 我虽然曾经父母健在,却也清楚。 一个家如果每个人都在忙碌,缺少了生活的过程,往往就会变成这个样子...... “哇!那也太巧了,我们刚从边海大学的医院过来呢。” 陈大立询问姜厂长在哪住院,结果得知,就在我们不久前离开的地方。 我从沙发上起身,招呼几人出门。 “正好,我们再走一趟吧。” “要去医院吗?”姜雨欣看向我,有些惴惴不安。 “先去屠宰厂吧。如果厂长真在加班,就验他身子。如果不在,就去医院......事情解决后,我也直接住院得了。” “你是要去治手吗?感觉伤得很重。” “哦,忘了跟你说......” 姜雨欣已经知道释妄界是什么。 我就言简意赅地进行说明,说我身边这两位觉得释妄界是可以治好的,以这个为理由让我去检查脑子。 姜雨欣听罢,也点了点头: “嗯。伊言,我也觉得,你去检查一下比较好。万一真的是幻觉呢?” “行吧。果然没人相信我。”我无奈叹气。 “对不起!我、我只是觉得,你那样时不时跟空气说话有点吓人......” “没关系,我没生气。等我检查结果吧。” 我和三人下了楼,再次乘上库里南。 这次我学乖了。 直接坐到副驾上,让两位小姐去坐后排。 为防止手机没电,我还找陈大立借了数据线。一边充电,一边欣赏沿途的夜景。 路灯高速经过,在镜头里变成一整道流光。 我对着手机屏幕发呆,嘴里跟小红自言自语,说些闲话。 随即,我感到一丝诡异的静谧。 好像从上车起,其他人就没说过话了...... “结巴?” 我放下手机。 直到这时才发现,世界变回了正常的模样。 车内干净整洁,空调也成了冷风,能闻到淡淡的车载香水味。 然而,驾驶座上空空如也。 陈大立、郑晓玲、姜雨欣全都消失了。车子却依旧在行驶,像是无人出租。 只有窗外的路灯陪伴我,延伸至道路尽头。 显然,我进入释妄界了。 “小红?你在吗?” 我轻声询问,但无人回应。 既然知道现实中自己在坐车,我就不好到处乱动。 同理,我也不敢尝试让周围变成屠宰厂。 万一在车间随便走两步,现实中就跳车了,岂不是很尴尬。 我坐在原位,静观其变。 最期待的,当然是小红能出现在身旁,和我说说话,亲一亲抱一抱。 如果是伪人也行,当帮我治疗伤口了。 然而,等待许久,好事坏事都没发生。 难道说......是我自己睡着了?而且刚好没有怪异过来? 我从兜里拿出出梦符。 经过这些天的使用,这玩意儿只剩下两张。 思来想去,我还是不尝试了。 现在没什么危急的情况,我待在释妄界也比较舒适。等到达目的地后,陈大结巴自然会叫醒我...... 这么想着,我看着窗外的城市夜景,享受难得的清凉与宁静。 一开始还挺惬意的。 但随着时间推移,我开始感到有些焦虑。 从姜雨欣的小区到屠宰厂,最多也就半小时的车程。 释妄界里的时间流速和外界不尽相同。但就体感而言,我总觉过得很久。 心中莫名涌现一丝不安。 最终,我还是用了一张出梦符。 冰凉的触感过后,出梦符消失,眼前的情景却没有改变。 可见,我的确是睡着了,白浪费一张符咒...... 不知过了多久。 当我再次醒来时,只觉得全身闷热无比,头晕目眩。 陈大立的库里南停在了兴业屠宰厂,再次被血肉覆盖,散发温热的腥臭味。 驾驶座上依旧没人。 而我坐在副驾上,吹着温热的活体空调,在夏夜的闷烤下有点中暑。 我暗骂一声,赶紧解开安全带,打开车窗,还用仅剩的出梦符贴在额头上降温。 户外的微风一样燥热,但比车内凉快一些。 没想到释妄界还能用这种方式坑我。 大夏天的,要是我再不醒来,怕是要得热射病...... “伊言?你醒啦。” 车后座传来姜雨欣的嘶吼声。 “小姜,你在啊?能帮我从后面的冰箱里拿瓶水吗?” 我把身子探出车窗,举起手机摄像头。 夜晚的屠宰厂并未入眠,能从车间的窗口看到灯光。 现在是晚上十点。 从我离开姜雨欣家,已经过去了四十多分钟。如果按车程半小时算,我已经被放置了十分钟左右。 所以现在是什么情况? 陈大立应该不会蠢到自己去杀伪人吧? 而且我说了,这次的可能是高级货,他如果敢自己去,一开始把我留在医院不就得了。 郑晓玲好像也不在车上,不然她早该说话了...... “伊言。给你。” 后方传来打开冰箱的声音。 姜雨欣伸出触手,把一瓶东西从背后递给我。 “好,谢谢......”我返身接过瓶子。 可接触到瓶身的同时,我就感觉到了异样。 瓶子是热乎的。 低头一看,里面装的不是水,而是浓稠的棕褐色固液混合物,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恶臭。如果不是拉肚子,大概就是掺杂了别的液体...... 我屏住呼吸,再次举起手机,看向姜雨欣。 她甜甜地笑着,身体却明显大了一号。 不是正常的变高。 而是如同等比放大的娃娃,身材比例没变,但脑袋、躯干、手脚,全都加大了码。 关键是,她身上的连衣裙还是原本的尺寸。 十分紧绷,随时会裂开似的,裙摆也短得跟摆设一样,有没有穿都差不多。 我算是理解,孟欣然说的“穿短裙像女流氓”是什么概念了。 “伊言,现在车上只有我们两人,不做点什么吗?” 大号姜雨欣向我发出暧昧的邀请。 “行啊。但换个地方吧,不要把别人的车弄脏了。” 我慢悠悠地下车,帮她拉开车门: 它的笑容转为狂喜,躬身驼背地钻出车子,连衣裙发出不堪重负的撕裂声。 我拉起它的大手,来到屠宰厂的湿垃圾坑道。 “再过来点,太宽阔的地方我会不好意思......对,就站在这里,背对我。” “伊言。快开始吧,我等不及了......”耳边的嘶吼声变得愈发尖锐颤抖。 随即,我把杀猪刀捅进它的后背,把它踹进了坑里。 ...... 第163章 猪猡 我帮陈大立节省了一笔洗车钱,从车里拿走一瓶冰水,作为酬劳。 手部的伤口已经痊愈,中暑的眩晕感还剩下一点,快感则远远不够。 显然,低级伪人的献祭效果没有以前好了。 原因也不难猜。 我现在有着超乎常人的身体素质。就像二爷那些人魑,它们要是受了重伤,可不是仅杀一人就能恢复的。 当年,二爷被重创,就是通过多年的隐忍,在不惊动世家的前提下悄悄杀生,才得以恢复如初。 现在的二爷,或许也正在某处祸害无辜的人,想办法恢复被我搞出的伤口...... 我又拨打了视频电话。 但无论是陈大立、郑晓玲还是姜雨欣,都无人接听。 装朱火符的手提箱也不在车上。周围也没有看到朱火符燃烧的痕迹。 既然如此,事情或许还没变得太糟糕...... 我拿走了陈大立的车钥匙,握起符文杀猪刀,走进屠宰厂建筑。 推开车间门,纷杂的嘶吼声一股脑钻进我的耳道。随之而来的,还有浓烈的血腥味。 猪栏里趴满了待宰的肥猪。 自从我获得新赐福,还是第一次见除了人以外的大型生物。 它们变成形态不一的畸形怪物,在被脏器覆盖的狭隘空间里互相挤压蠕动,发出令人难以忍受的噪音。 它们的声音和器官和人类姑且是有区别的。 哪怕不借助手机,只要我别太马虎,应该不至于分不出来...... 话虽如此,我还是打开了手机摄像头,观察四周。 我看到了姜厂长。 他就站在一处杀猪台边上,发觉我前来,面露喜色,用杀猪刀向我挥手,刀上鲜血四处飞溅。 “伊言!你也来加班啊?快来快来!” 就如姜雨欣所说,姜厂长现在没有戴帽子,露出了铮亮的地中海。 配合他杀猪的,则是顾大爷。 整个人爬伏在猪身上,白围裙早就浸透成暗红色,也对我发出嘶吼: “后生崽!别看手机了,快来多杀几头猪。你不在这几天,可把厂长急坏了......” 杀猪台上的肥猪,也是样貌凄惨。 全身上下每寸皮肉都被改了花刀,血流满地,奄奄一息,还没死透。与其说是屠宰,不如说是虐待。 除此之外,就没有其他人在加班了。 陈大立不久前才跟顾大爷通过电话。也变相证明,这两位都不是真人。 “哈,行啊。我也来杀两头。” 高分贝的猪吼声让我异常烦躁,咧开了嘴角。 我收起手机,握着刀走向两人。 “嘿嘿,好好好,业绩有救了,嘿嘿......” 姜厂长喜色更甚,屠刀如打桩机般快速刺入猪身。每次一攻击,都会让肥猪抽搐一下,发出刺耳的悲鸣。 下一刻,我来到两只畸形生物跟前,洒出一沓朱火符。 烈火熊熊燃起。 两只伪人瞬间发出哀嚎,如弹簧般扭动抽搐,也顺便引燃起了案台上的猪仔。 “哈哈!你们三个真的很吵啊!” 我用更大的吼声掩盖噪音,用杀猪刀全力挥砍三只燃烧的生物。 两只伪人和肥猪被砍成一堆零件,混杂在一起,散发出烤肉的香气。 多余的朱火符纷纷飘落,又被烈火引燃,变为灰烬飞回半空。 献祭的快感让我浑身舒爽。 却又逐渐消逝。 片刻后,我发觉了手臂上被高温燎起的水泡,才总算想起要离火远一点,面色平淡地后退两步。 恰在这时,车间另一头远远传来女性畸形生物的哭喊。 “呜啊——!不要啊——!救命啊——!” 是姜雨欣。 屠宰车间的门不止一处。 我平日进出的这个铁门直通停车场,负责杀猪的员工基本只走这个门。 而流水线另一头,有一扇更大的卷帘门。是装货的地方,通向车间外的公共厕所。 如今,姜雨欣的尖叫就是从货门那头传来的。 随即,有三匹畸形生物向我迎面冲来。 这样说并不准确。 应该说,是两匹畸形生物扛着一匹畸形生物,向我冲来...... 我重新拿出手机,才了解了是个什么情况。 陈大立和郑晓玲,满脸都是农民丰收般的喜悦,扛着哭得梨花带雨的姜雨欣,冲向一处杀猪台,把姜雨欣扔到台上。 “嘿嘿嘿,小母猪,肉好吃......” 陈大立发出痴汉一般的声音,口水从嘴角流出,在一旁磨刀霍霍。 郑晓玲则效仿之前的伪人顾大爷,整个人压在姜雨欣身上,同时把一团猪饲料举在她嘴边,嘻嘻笑着: “小母猪~,多吃点~。吃得多~,拉得多~,长得快~......” 姜雨欣早已脸色煞白,颤抖着不停摇头。 “呜呜呜呜呜!我不吃了!我再也不多吃了......谁来救救我......” 那必然只有我能救了。 我不紧不慢地走上前去。 陈大立已经磨好了刀,见我过来,对我咧开嘴角,口水越流越夸张: “伊言,你也想吃小母猪吗?不劳不获,快来帮忙......” 而我懒得回话,一刀刺出,把陈大立的喉咙放了血。同时一脚踹开压着姜雨欣的郑晓玲。 陈大立当场毙命。 郑晓玲被踢飞后迅速消失,瞬移到我身旁,畸形的肢体快速刺向我的侧脑。 我早就做好了准备。 杀猪刀提前挥砍,剁断它的肢体,再添一刀,让它归西。 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 姜雨欣还躺在杀猪台上呜咽,呆呆地看着我。 几秒过后,她终于反应过来自己获救,两眼汪汪地朝我抱过来: “伊言——!你终于来了,谢谢......” “安静!” 但下一刻,我就把一张朱火符拍到了她额头上。 我还做不到一边举手机一边和伪人搏斗,那有点太浪了。 所以在我看来,眼前就是一只畸形生物在吼我,根本没办法激起保护欲。 姜雨欣刚坐起身,就被我一符咒拍了回去,捂着额头躺平在杀猪台上。 “好了,小姜。有什么事之后再说,先跟我离开这里吧,我耳朵都快聋了。” 体内的快感逐渐平息,手上的烧伤也治好了。 我再次开启摄像头。 手机里的一幕,却让我赶紧撇开视线。 “小姜,你的裙子。” 这位小姐在挣扎的过程中,裙摆被掀到了比较尴尬的位置。 而之前,我只能看到身无片缕的畸形生物,根本没发觉什么不对。 “——呜!不要拍!” 姜雨欣的声音里还带着哭腔,慌忙地从杀猪台上跳下来,整理裙摆。 “没拍没拍!我只是单纯打开了摄像头而已。不会留档的。” “可是......你刚刚盯着看了好久......” “我不开摄像头根本看不出来嘛。就是因为看了手机,才能提醒你。” “呜呜......” 镜头里,姜雨欣委屈地低着头,眼角还挂着泪滴,满脸通红,两手紧紧压在裙摆上。 我则暗中向小红询问,她平常有没有穿这类衣物......如果她想尝试一下现代女性的贴身衣物,我可以帮她匿名网购。 ...... 第164章 救下小母猪 姜雨欣红着脸,逐渐冷静下来。 当她瞄到一旁的伪人尸体时,突然就吐了。 土豆丝啥的统统翻了出来,落在自己的小腿和凉鞋上。 与此同时,我无意间集齐了某个成就: 让三位漂亮小姐在我面前吐出来...... 我简单安抚姜雨欣的情绪。给了她一张朱火符当纸巾擦嘴,顺便领她回去公厕,清洗下肢。 顺便一提。 我意外发现,呕吐物对我而言,好像并不难闻。 反而有一股正常饭菜的气息...... 姜雨欣用触手捏着我的衣角,跟我缓缓往流水线尽头走去。 猪猡的嘶吼声依旧很吵,但考虑到姜雨欣刚刚经受了很大冲击,我也不好快速把她往外拉...... “对不起啊,伊言......明明你救了我,我还那样说你......” 姜雨欣突然开口。 “没事,你别怪我就行。比起这个,我已经除掉了装成你爸的伪人,不出意外的话,在医院的那个应该是真的。” “好,真的谢谢你......要多少钱,我给你。” “不用。之前的买一送一刚好抵掉了。” “哦......” 姜雨欣沉默下来,不知在想什么。 我转而问起之前发生的事。 为什么我会一个人在车上睡觉,她则被伪人当成了小母猪。 “别、别那样说我啦......”姜雨欣在身后低声娇嗔。 她说,当时我们四人上车后,我坐在副驾上拍摄夜景,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陈大立和郑晓玲都知道我最近很累。为了让我多休息一会儿,没有叫醒我。 然而半路上,姜雨欣突然表示肚子不舒服,要去厕所。 陈大立回想起,之前点的外卖里,有某连锁汉堡店的喷射套餐。他这人细糠吃多了,有时候就想吃这些普通的。 外环路没有厕所,总不能让姜雨欣沿途解决。 于是他快马加鞭,一路狂飙。到达到屠宰厂后,第一要务就是带这位憋不住的小姐如厕。 本来,有伪人的地方,所有人一起行动才是最保险的。 但姜雨欣已经快到极限了。 车子还没停稳,她就捂着肚子推门下车。可没走两步,就实在走不动道了,只要一点小小的契机,就能当场迸发...... 情急之下,陈大立和郑晓玲认为上厕所不会太久,可以之后再回车上叫我。 于是,他们拉走了装朱火符的手提箱,像扛小猪一样,从建筑外的水泥路用最快速度把姜雨欣抬进公厕...... 十分钟后,姜雨欣喷射完毕。 可当她捂着火辣辣的屁屁,再次走出洗手间时,却发现原本在外放风的陈大立和郑晓玲变得有些奇怪。 笑容僵硬,动作诡异,看她的眼神就好像在看食物一般。 姜雨欣谨记我的教诲,马上意识到自己遇上了伪人。强装镇定,想找借口脱身。 然而,她找的借口是“自己有点饿了,想吃东西”。 两个伪人当即显现出农民丰收般的喜悦,从兜里掏出营养丰富的猪饲料,让她张嘴。 这谁吃得下去。 姜雨欣瞬间暴露。 随后,就被伪人再次被扛了起来,带到杀猪台,准备做成杀猪菜...... 好在之后,被我及时救了下来...... “好吧......我之后一定要教训他俩一顿,这么大的事居然不叫醒我。” 我憋笑着摇摇头。 姜雨欣则帮陈大立他们说情,说要不是她着急上厕所,也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不,小姜,这事不怪你。人有三急很正常。关键是,结巴和晓玲应该叫醒我的。” “唔......他们是怕我忍不住,才没机会叫你......” “不只是这点。如果我在现场,肯定会要求所有人跟你一起进厕所,就算不盯着你方便,也要堵在隔间门外面,看着你的脚,听你喷射的声音。” “......啊???” 如今的情况变得有些复杂。 从姜雨欣的描述可以知道,陈大立和郑晓玲是在她上厕所的十分钟里被掉包的。 那他俩现在怎么样了? 既然带着大量朱火符,应该不至于出事吧...... 此时,我带姜雨欣回到了公厕,看着她在洗手盆漱口洗脸。 “伊言,你能背过身去吗?我要洗脚......”姜雨欣看着自己沾满呕吐物的凉鞋,对我轻声道。 周围没有淋浴喷头和水管。 这意味着,这位小姐只能把脚抬到洗手盆里清洗。 而她穿着裙子。 结合之前发生的事,不难猜出她为何对我的目光有所顾忌...... 我放下手机,继续死死盯着姜雨欣。 “没事,小姜。我把手机一放,就看不出来了。” “诶?可、可是......” “别可是了,我现在看你就是个小肉团,快洗吧。万一我移开视线后,你又被掉包了怎么办。” “呜呜......我不是肉团......” 姜雨欣只能乖乖抬起身下的触手,伸到洗手盆里清洗,嘴里委屈地念叨着什么。 终于,姜雨欣清洗完毕。 我不想再经过嘈杂的屠宰车间。带着她从建筑外的水泥路离开。 这里就安静了很多。 脏器的味道我已经习惯了。哪怕我踩到他们,发出爆浆的滋滋声,也不再有太多难受的感觉。 沉默之中,姜雨欣缓缓开口: “伊言,你说的小红......是什么样的人呢?” 我也没想到她会突然问这种问题。 但提到自己的小女友,我还是忍不住露出笑容。 讲述着我眼里小红的模样,说着小红一直以来对我的帮助,以及我每天都在期待与她的见面。 姜雨欣静静倾听。 直到我讲完,她才嗓音极轻地说出了一句话: “伊言,假如哪天小红消失了,你也不要沮丧哦。现实中肯定也会有人期待见到你的......” “......” 我装作没听到,不想回答。 除了我爷爷,周围的所有人,都无法相信释妄界的存在。 这种感觉让我有点不舒服,却又无可奈何。 要不然,我尽快做好入梦符,让这帮人亲自体验一下吧? 但那样真的好吗? 仅仅是为了争一口气,就让我的朋友们去释妄界那种危险的地方。 万一,他们在一次入梦后,就变得像我一样,时不时会被伪人拉入释妄界呢? 那我岂不是害了他们...... 我和姜雨欣逐渐靠近停车的地方。 前方传来其他畸形生物的交谈声。 我抬头的瞬间,面色一变,赶紧捂住姜雨欣嘴巴的位置,把她劫持到墙边躲好。 “嘘......有情况。” ...... 第165章 教训员工 确定姜雨欣不会出声之后,我才缓缓松手,手掌心拉出了一条不明的粘液...... 我举起手机,再次从墙后探出身子。 刚刚抬头的瞬间,我看到车旁有三个畸形生物。 现在一看,果然是三个人。 陈大立、郑晓玲,还有另一个姜雨欣,他们正在互相交谈。离我这里大概有十米左右的距离。 好在我反应迅速,不然就要让两个姜雨欣碰面了。 如果我孤身一人,倒也不用这么紧张。就算那仨全是伪人,我也能通过撒谎或者打手势,掌握主动权,先发制人地灭掉。 但现在,我这边也有个姜雨欣。 把她一人留在这里,我不放心。带着过去,直接激活伪人,那不是给我自己找麻烦? 只能用点特别的技巧了...... 我用九霄雷符触碰身旁的姜雨欣,再用出梦符触碰自己的额头。 确认无误后,把九霄雷符插在尖头菜刀上,对准车旁姜雨欣的后脑勺,伸展手臂,全力抛出。 刀刃闪着寒光,刺破空气飞射出去。 不曾想,另一个姜雨欣却像提前有了预感,脑袋突兀地旋转一百八十度,瞬间消失不见。 咔—— 菜刀径直插入库里南的车屁股。 “啊啊啊啊——!我的车!!” 陈大立心疼的嘶吼声响彻夜空。 但他迅速理解了状况,一甩手提箱,让朱火符漫天飞舞。 郑晓玲也立马反应过来,和陈大立背对背挥动符咒,结成防御阵型。 我感受到了来自身后的危机。 却不是冲我来的,而是要杀真正的姜雨欣。 我一把薅起身旁的肉团,往地面翻滚。 伪人一击落空。 屠宰厂的血肉外墙凭空出现两米长的巨大疤痕,往外涌出大量组织液。 如果我再晚半秒,姜雨欣就要变成切开的狮子头了。 “伊言!你为什么爱她!不爱我!!!!” 伪人发出尖锐的咆哮,似乎搞错了人眼流泪的方式,两眼喷射血泪,发出拉了一般的噗噗声。 它畸形的身躯再次瞬移,侧躺到我身旁,把血泪喷到我脸上。 “淦!” 我赶紧从地上爬起来,把姜雨欣像枕头一样夹在腋下,一蹬地面全速起跑。 随即,原本躺倒的地方再次出现巨大的裂痕,从姜雨欣身上掉下来一块巴掌大小的肉片。 我心头一跳。 “小姜!受伤了吗?” “没有,我的鞋掉了......”臂弯里的肉团发出呜咽的嘶吼。 “那就好。” 此时,我已经跑进飘有朱火符的范围。 伪人再次瞬移,却触碰到了符咒,身上燃起一簇簇火光,发出嘶鸣。 我抓紧时机就是一个拖刀计,把大马士革钢刀向后抛去。 但这一下没有机会瞄准,只刺中了伪人的肩膀。 “伊言——!!!我是爱你的!!!” 伪人再次咆哮,消失不见,顺便带走了我的大马士革钢刀...... 无风的夜晚,朱火符逐渐飘落地面。 我扛着肉团,警惕四周。 然而,过了一分钟,屠宰厂里还是一片寂静。 第六感提醒我,那只高级伪人已经离开了...... “怎样?杀掉了吗?” 陈大立和郑晓玲还在结阵,一边挥舞符咒,一边向我嘶吼。 “没有。它跑了。” 我松了口气,往两人的方向走去。 臂弯里的肉团羞涩地开口: “伊言......能先放我下来吗......” “哦,抱歉。你还挺轻的。我差点没注意到。” 我赶紧把姜雨欣放下来,帮她捡回了大概是鞋子的肉块。 陈大立擦着额头上的汗水,收起符咒,对我笑道: “伊言,是你力气太大了。正常人哪会忘记自己扛着个人啊......” 郑晓玲则嘟着嘴,问我是不是觉得姜雨欣软软的很好抱,故意的不放开的...... 而我只是走到他俩身前,朱火符拍向两人的额头。 啪!啪! 这两下我可没留情。 直接把两匹畸形生物拍得一趔趄,捂着额头扶住车子。 陈大立疼得直吸气: “伊言!你你你力气是不是又变大了?我特么感觉头骨都要裂了!” 郑晓玲也对我娇嗔: “就是说啊!伊言,对女孩子不能温柔点吗......你今天拍了我好多次,我感觉额头都比平常鼓了......” “谁让你们不叫醒我的。” 我理直气壮,从车屁股后拔回菜刀,挂到腰间。 “我们不是想让你多休息一会儿嘛......” 铛!铛! 我又给他俩一人一个爆栗。 “结果呢?客户被掉包了都不知道,还在车边和伪人聊天?知不知道高级伪人有多危险啊?你们要是死了,我这辈子特么的要愧疚死!不教训一下你们,我看你们下次还敢犯!” “可是,当时那是......” 咚!咚! 我又是两个脑瓜崩,打在他们额头上。 “还敢推卸责任!明天我开一场员工培训,谁都不准缺席!” “哎哟喂!董事长,别、别打了!属下知错了......”陈大立赶紧弯腰求饶。 郑晓玲也捂着头,嘤嘤嘤地撒娇: “对不起嘛董事长~,别打了,再打孩子要傻了,以后就不能帮你做研究了......” “这还差不多。快跟小姜也道个歉。” “对不起!小姜妹妹!是我们业务不精,差点害了你......” “抱歉,小姜姐,请原谅我们的失职......” 陈大立和郑晓玲对姜雨欣九十度鞠躬。 姜雨欣看着眼前一幕,呆站在原地: “伊言......你以后应该不会家暴吧......” “哦,当然不会。我一般不打人的,除非忍不住。” 我迅速恢复了平日里的状态,收回刀具,露出微笑。 但我这突兀的情感变化,反而像是个真正的精神分裂,让在场三个人都身子一颤。 “行了行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我也是担心你们出事嘛。不要害怕。” 我加深笑容,扶正陈大立和郑晓玲的身子。 “伊言......我还是第一次知道你有这么恐怖的一面。”陈大立看着我的脸,咽了口口水。 郑晓玲也捂着脑袋,吸着鼻子,眼角疼出了泪滴,不敢说话...... 高级伪人已经跑远,想找肯定是是找不到的。 于我们收拾了散落一地的朱火符,又清理了屠宰厂里的伪人尸体。 至于伪人切出的裂痕,就没办法了。 “老天爷,这个修好得多少钱啊......” 上车之前,陈大立心疼的看着车壳上的刀口,用黑色胶带临时补了一下。 ...... 第166章 科学之力 屠宰厂的灯光熄灭,一片昏暗。 在我的提议下,陈大立把车开向边海大学附属医院,带我们去探望另一边的姜厂长。 郑晓玲戴上了眼镜,和姜雨欣坐在车后排,帮她梳理乱成一团的头发。 而我坐在副驾驶座上。 一边喝水,一边在网上查找高科技产品。 举手机要占用一只手,危急之下基本没办法顾及。所以我需要一副能戴在眼睛上的“手机”。 我大学读的是计算机专业。 不难猜到,我之所以能从手机上看到正常图片,是因为屏幕的本质是像素。 相当于把正常世界转换成了不同颜色的微小颗粒,重新排列组合,变相让我看到了正常的影像。 利用这点,哪怕我身上的第一个赐福:“不见黑血”,也能规避掉, 如果这个猜测无误,假如我用光学摄像机观看世界,大概率还是会看到内脏的。 因此,我需要一副以像素投影为基础的ar眼镜。 相比之下,声音的本质是震动。 无论是否通过设备传出,到我耳朵里接收到的声波都没有区别,反而还多了一层低保真。 除非我能找到一样设备,帮我把特定声波转译为其他声波,才有可能让我听到正常的人声。 至于味觉,则需要类似神秘果那种,把酸味变成甜味的独特科技。 温度和触觉方面,想改变可能比较困难,但以后的科技,谁知道呢...... 总之,不到万不得已,我是不会去吃道弗留眼球的。 我要让那些自以为是的神只看看,祂们硬塞给我的答辩赐福,我会用科学的力量解决掉...... 伪人逃跑,少了一次献祭,没能弥补我身心的疲惫。 再次回到边海大学附属医院,已是晚上十一点。 深夜的医院少有人走动。灯也关了几盏,变得昏暗许多。 前台有护士小姐在值班,抬头留意着所有过往的脚步声。发现我在举手机对着她,下意识皱了皱眉。 见状,我赶紧收回手机,被迫继续观察血肉覆盖的世界...... 来医院途中。陈大立和郑晓玲说了他们的遭遇。 起初的描述和姜雨欣差不多。 姜雨欣夹紧括约肌,被两人快马加鞭带到屠宰厂,扛进公厕,两人则在厕所外放风。 但之后就不一样了。 姜雨欣说她释放了十分钟。 而陈大立郑晓玲这边,只等了五分钟左右,就见“姜雨欣”从厕所走了出来。 而那只姜雨欣,无论是害羞的神态,还是说话的方式,都和本人一模一样。 以至于这两位甚至没想过要拿符咒检验它,就带着它从建筑旁的道路,有说有笑地回到了停车场。 也因此,他们和进入屠宰厂的我交错开来。 可当他们来到车旁时,却发现我不见了。 车钥匙也不在车上,电话无人接听。 陈大立和郑晓玲这才发觉坏了事。 但他们依旧不认为身旁的姜雨欣有问题,三人甚至在一起讨论着,接下来该怎么行动。 好在这时,我一飞刀过去,才让问题明朗起来...... 由此可见,那只高级伪人的目的,就是彻底代替真正的姜雨欣,待在我身旁。姜雨欣遇到的两只低级伪人,大概率也是这只高级伪人安排的。 要是我没有及时醒来,可能现在,和我们待在一起的,就是那只不知活了多久的高级伪人了...... 我们四人乘上电梯,去往外伤科所在的楼层。 “伊言,这些ar眼镜都挺帅啊,我不敢想象以后你戴着那东西除魔有多拉风。” 电梯上升的过程中,陈大立看着网店里各种款式的ar眼镜,啧啧称奇。 我已经跟陈大立他们说了将来应对赐福的打算。 陈大立十分支持我的想法。 说这笔经费可以名正言顺地记在公司账上,由上面报销。 郑晓玲更是表示,我所提到的声波转译设备,边海大学有个研究声音的团队,兴许能帮我造出来。 但我打算一步一步来。 先从最重要的视觉开始。 找一副合适的ar眼镜。要求是摄像功能好,以及镜片刷新率高,其他的功能倒无所谓。 不然,我戴着眼镜一走路就掉帧,怕是坚持不了多久就晕3d了。 但可惜,我找了一堆测评,和郑晓玲探讨起这些产品的内部结构,感觉都不符合我的要求。 几乎所有ar眼镜或者智能眼镜,平日里就是个普通的光学眼镜。 只有看视频时,才会在镜片上投影。拍摄时则是打开了眼镜腿上的摄像头,而非在镜片上展现像素。 如此看来,我需要的ar眼镜,还是需要找厂家定制才行...... 我关掉手机上的测评视频,揉了揉太阳穴,向陈大立回道: “ar眼镜算什么拉风。等晓玲把除魔热武器造出来,我们用机枪扫射,或者布置阔剑地雷,自爆无人机阵列,那才叫真的拉风。” 郑晓玲闻言,抢着回答: “嘿嘿~,等着吧伊言。我已经有大概思路了,接下来就差实践!不停地实践,一定能做出超好用的除魔武器~!” “嗯,但别超过1.8焦耳。如果能伤到普通人,除魔武器就没有意义了,我也不好跟上面交代......” “放心放心~。” 研究工作对郑晓玲而言并不枯燥,反而让她干劲满满。 我见她没有过分沉溺于研究邪神,也就放心了。 而且我这才知道,这位郑学霸在拜入杜教授门下之前,居然学的是机械设计,甚至是当年的高考理科状元,数理化三科满分的恐怖存在...... 我算是有点理解书恩杰了。 郑晓玲她父母也是够开明的,我要是得知这样的女儿去学了民俗和神秘学,怕是会当场晕倒...... 我和郑晓玲约法三章。 之后,会在瞑候街五十二号帮她开一间研究室,所有经费公司报销,但以后所有关于怪异和邪神的研究,都只能在那里进行。 郑晓玲欣然接受这一点。 并表示,这段时间会尽快把没考完的考试处理掉,抽空过来布置研究室...... 姜雨欣无法插入我们的对话,稍微有点沮丧。 但她也尝试表达了自己的观点。 比如,得知我现在吃东西都是内脏味,让我尝试用烹饪技法解决。 比如用大量的姜和料酒去腥,吃起来或许就不会那么难受了。 虽然对我来说,姜和料酒也是内脏味,但我这个建议还蛮有建设性的。 回想起我能接受呕吐物的味道,或许可以用一些怪味的东西进行烹饪,多进行尝试...... 当然,以上所有关于改善五感的讨论,都是建立在刘院长治不好我的脑袋的基础下。 三人也都希望,我能够通过医学手段恢复正常,也就省了诸多麻烦。 ...... 第167章 消失的厂长 我和陈大立几人乘着电梯,来到医院第9层。 昏暗的走廊弥漫消毒水和血肉的味道,但后者多半是我自己的原因。 这里是外伤科楼层。 前台也坐着一名护士小姐。正在刷手机,听到电梯打开的声响,身体下意识抖了一下。 姜雨欣说,她爸在906号病房。 但我现在更想从其他人口中了解消息。提醒身边的三人集中注意,来到护士跟前,询问姜福忠在哪个病房。 护士小姐摇了摇畸形的脑袋,说她只负责值班应急,并不清楚具体病人的名字。 谈话间,陈大立悄悄地把手绕到护士身后,用朱火符碰她。 但他也不懂收着点劲儿。 小护士背后被摸了一下,当场尖叫,以为闹鬼了,直接窜我怀里。 郑晓玲和姜雨欣面色一变,分工明确地把我和护士相互拉开,招呼我和陈大立去906号病房...... 病房里有三个床位,却只有姜厂长一个人,平躺在最里面的床上。 他的脖子、腰部和肋骨都用医疗装置和束带固定着,呆呆望向天花板。电视里传来新闻节目的回放声。 “嗯?雨欣?”姜厂长脖子动不了,听到了我们的脚步声,瞥眼看来。 “爸!你好点了吗......” 姜雨欣连忙向前走,却被我拉住了。 我对三人使了个眼色,独自一人上前: “厂长,我们来看你了。” “伊言?还有大立!你们怎么也来了?——对了,有空来看我,还不如快去多杀几头猪,这个月只剩三天了咳咳咳......” 姜厂长突然激动,起身的时候挤压到了肋骨,又躺平下去。 “加班不可能加班的,我待会儿也要住院,你不如期待一下我徒弟冯光胜。” “可你徒弟他还没学成啊!虽然能一个人杀猪,但比你慢的不是一星半点......算了,就这样吧。” 姜厂长又从心理上躺平了。 “厂长你脖子又是怎么受伤的?” “被猪踹以后,跟腰一起扭的,医生还说我差点脑震荡......” “行。” 就目前的表现来看,这位确实很像本人。 但我还是不放心,捏着兜里的朱火符。准备悄悄碰一下他...... 然而这时,走廊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那名值班护士跑来到门外,被门口的陈大立三人挡住了视野,向屋里喊道: “几位家属。906号好像没有病人啊?你们在这干嘛......” 啪! 我瞬间加快速度,把朱火符拍到姜厂长头上。 畸形的脑袋瞬间燃起火苗,爆发出尖锐的哀嚎。 但我刚想再补出一刀,姜厂长就消失了,只在五花肉枕头上留下火燎过的黑印,以及一把大马士革钢刀。 我的刀倒是物归原主了。 “——什么声音?!”值班护士一屁股坐到地上,侧过脑袋看向这里。 我不动声色地收起钢刀,把五花肉枕头翻了个面。 “不好意思。我手机在播恐怖视频。不小心调大音量了。” “好、好吧......吓死我了......” 陈大立三人刚刚都被护士吸引了注意,没看到病床这边发生了什么。 但如今,他们听到了伪人的悲鸣,病床上的姜厂长又凭空消失,显然能说明很多问题。 姜雨欣连忙跑到我身边,抓住起我的外套: “伊言,我爸他......” “稍等,出去再说。” 而后,我随便敷衍了护士几句,带几人来到无人的走廊尽头,解释了刚刚那位姜厂长的真实身份。 就是在屠宰厂扮演姜雨欣的那位。 “那我爸......我爸在哪里?”姜雨欣已经有了些哭腔。 厂里的和医院里的姜福忠都是伪人,那他本人可谓是凶多吉少。 但我还是基于事实,给了姜雨欣一些希望: “先不用太悲观。厂长说不定只是在别的地方联系不上我们,就像你当时跑到山里一样。” “真的吗?”娇小的畸形肉团抬头看我。 “抱歉,只是说有这个可能。” “呜......” 姜雨欣忍不住流出眼泪。可能是考虑到我不喜欢听噪音,紧紧捂住嘴,哭得很沉闷。 陈大立顿时凑到我耳边: “伊言,你会不会安慰人啊......” “抱歉。不看手机的话,我实在说不出多少安慰的话。” “那你把手机拿起来啊。小姜妹妹现在可伤心了......” “你来安慰吧,我累了。” 我叹着气,返身往电梯方向走,招呼身后几人跟上来: “现在很晚了,我打算直接办住院,免得高级伪人又出现在这里。我建议你们仨今晚都住在一起,互相有个照应。” “伊言,那我们也住在医院吧?”郑晓玲轻声开口。 陈大立也道:“对。有伪人的地方,我们一起行动比较好。” “不行。高级伪人大概会冲我来,也可能派低级伪人找你们。你们的业务能力还有待提高,先保护好自己就行,到家后记得用自拍报个平安。” “那,姜厂长怎么办?”陈大立用大肠挠着头顶。 “只能多尝试打他的电话了。说不定突然通了呢?又或者他本人突然就联系上我们了呢。” 我走到电梯前,按下电梯键。 姜雨欣还在呜咽着,手机却突然响起,是一首清新可爱的铃声。 她慌乱地掏出手机,以为我的话显灵了。 然而,屏幕上却显示着一个她应该不太想看到的备注。 【销售部胡部长(很凶)】 姜雨欣呼吸骤停,喘了几声平复呼吸,才勉强恢复情绪,接起电话。 “喂?部长?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小姜!我看你是不想干了?你知不知道这个月已经只剩三天了?” 电话那头却传来暴躁的嘶吼,没开免提胜似免提。 “我......我知道啊。” “那你的业绩呢!还敢请假一整天??这个月你总共才拉了八个人,都是最低额的意外险。剩下三天要是没能达到二十人和五万元的及格线,你自己看着办!” “可是,部长。我爸出事了......” “那关我屁事!今天你出事,明天你爸出事,公司养你就是亏钱!真以为自己是吉祥物啊?不想干就滚蛋!” ...... 第168章 员工加一 一阵高分贝输出后,电话挂断了。 这一刻,姜雨欣的泪水终于决堤而出,蹲在地上委屈痛哭。 “呜——,基础工资三千,奶茶都不舍得喝,为什么要卖五万元保险啊?就算卖到了五万元,我也只能抽一千啊。我已经很努力了......” 哭泣声在走廊回荡,引得护士小姐又抬眼看来。 电梯门已经打开,无人进入,又自动关闭了。 郑晓玲有些于心不忍,蹲下去轻抚姜雨欣的后背,以此安慰她。 陈大立啧啧嘴,在我耳边道: “诶,销售真不是人干的啊......要不然,咱把小姜妹妹叫来公司吧?” “让她干啥?除魔吗?” “呃......她好歹有独自面对伪人的经历,可以试试嘛。再不行,先从简单的工作做起,帮我们做画符流水线。她是厂长女儿,咱也信得过......” 我因为刺耳的哭声忍不住皱眉,打开手机摄像头,看了眼在地上缩成一团的姜雨欣,才终于是起了点恻隐之心。 “行。你是hrbp,你说的算。” “好好好!” 陈大立对我竖起拇指,又露出诱拐犯一般的笑容,扭头对姜雨欣喊道: “小姜妹妹~,来我们公司如何啊?基础工资三千+公司分红,无试用期,带薪培训,五险一金,包三餐下午茶和夜宵,没有业绩要求,老板还长得帅。” “......唔?什么?”姜雨欣后知后觉地抬头,眨巴眼睛。 郑晓玲明白了我和陈大立的意思,帮姜雨欣把头发拨到耳后: “小姜姐。我以后也会到伊言的公司工作,合同都签好了。” 这句话让姜雨欣重新思考了起来。 沉默片刻后,姜雨欣捂着裙子扭捏地站起身,规矩地站好,低头擦眼泪: “可是,我很笨的......” 陈大立又开始了他的话术: “哎呀!说的什么话!我看你挺聪明的啊?而且咱公司不缺钱,主要是缺值得信任的人才。而现在,我和伊言都觉得,你很值得信任!” “真的吗?”姜雨欣偷瞄了我一眼。 “肯定真!我们不会让你一下子就去当业务员的,先从打杂开始。你看,劳动合同呢,我们有五年的、十年的、五十年的......” 一番天花乱坠的交谈后,又一位年轻不懂事的小姐签下了50年的电子劳动合同,以及终身保密协议...... 我走到姜雨欣跟前,对她伸手。 “小姜,把手机回拨给那个销售部长,然后给我。” “好、好的。董事长......” 姜雨欣如是照做。 “也不用特意那么叫我。” 一阵保险广告的彩铃后,电话被接起,传来的嘶吼声比之前平静不少: “想好了吗?小姜。别怪我凶你,公司也是为了培养你嘛。要不这样,这个月你工资减半,但是不会开除你,你下个月业绩基准调高到十万......” “小姜她决定离职了,请帮她把工资结了,再开一份离职证明。” 我的话让对面声音一滞。 对面的嘶吼声顿时再次加大,对我吼道: “你是谁?怎么能帮小姜擅自做决定呢!” “这是小姜自己的意思。刚才的通话我已经录音了,存在压榨员工的行为,不照做的话,就等着劳动仲裁吧。回见。” “等等,你......” 我直接挂断了电话。 我把手机递给姜雨欣,发现她呆在了原地,两眼直勾勾盯着我,一直到我再次提醒,才回过神把手机接过去。 “哇哦~,好帅啊!”郑晓玲两眼放光,声音变得怪怪的,但是比嘶吼声好一点。 “哇哦~,好帅哦~。”陈大结巴都跟着怪叫,扭动着一坨粗壮身子。 我被这个声音逗笑了。 “我又没说什么特别的话,用得着这么夸张吗?” 陈大立却几步凑过来,大肠搭着我的肩膀: “那肯定的呀!董事长。就你刚才那不容质疑的语气,霸总一般冷漠的表情,谈笑间把对方反将一军的气场。我要是个女的,都得迷上你了......” “滚。”我鸡皮疙瘩起了一身,直接踹开陈大立。 姜雨欣从发呆中回过神,脸色羞红地对我道谢。 我让她不要客气,来了公司就是自己人。让她先放几天带薪假,什么时候想上班了,直接来瞑候街五十二号就行。 “我、我明天就可以上班!但要去保险公司整理一下东西......还有,真的包饭吗?” “那当然。想吃什么直接找结巴,要是又喷射了就来找我,我帮你揍他。” “伊言,小姜喷射又不怪我。我已经投诉商家了。”陈大立对我抗议。 “谁叫你喜欢点那些不干净的。咱是吃不起黑松露和牛堡吗?” “那东西我有点吃腻了嘛。边海市这么大,有啥其他好吃的你推荐一下啊!” “我能知道啥好吃的?就觉得厂里鸭腿饭不错......” 气氛稍微轻松了一些。 谈笑间,我们四人下了电梯。 姜雨欣平静下来后,开始时不时拨打姜厂长的电话。期待着哪个电话就能被接起来。 只不过,短时间内似乎是落空了。 而我独自一人办理了入院手续,让刘院长安排了一间单人病房,和陈大立三人分别。 耳边没有了他人的嘶吼声,让我也平静了很多。 我点了两杯冰奶茶,弄了一些想让小红品尝的吃食带,躺在病床上,看陈大立他们发的消息。 我们拉了个群聊,被陈大立取名为“一言内部交流群”。现在已经在热烈讨论了。 陈大立三人决定,一起到姜雨欣家住一晚。反正她家一百五十平米,够大,客房也多。 群里发出了他们三人的自拍。 特意把朱火符贴在额头上,每人手里还高举着一杯奶茶,弄得有些搞怪,让人忍不住发笑。 这一刻,我心中不可避免地有些愧疚。 要不是和我相遇,或许他们的生活根本无需这么紧张...... 我也在群里发了一张病床上的自拍,而后安心地进入梦乡。 下一秒,我睁开了眼。 眼前不再是血肉覆盖的天花板。 而是姜雨欣家。 缺少装饰的空旷客厅里,陈大立、郑晓玲、姜雨欣并排站在一起,对我咧开嘴,傻乎乎地笑着。 “伊言~,来喝奶茶~。” 他们仨怪里怪气地喊着我的名字,齐刷刷地举起手,每人各拿着一杯成分不明的液体。 而我手上拿着真正的奶茶。 轻笑一声,对他们高高举起的,却是手上画满血色符文的屠刀。 四周变为屠宰厂的车间。流水线开启,无数人影摇晃碰撞,缓缓挪动起来。 陈大立三人的傻笑,也因此凝固在脸上。 “干杯,三位。” ...... 第169章 百变小红 流水线上又多出了三具尸体。 我吱呀一声拉开铁门。 爷爷家的厅堂里,屠人火符洒落满地,能闻到符纸上的血腥味。 “鬼谷子。我阿公现在过得如何?你有帮他安排个闲职吗?” 没有血肉的光景令我心情大好。 我打开灯,把两杯奶茶放进冰箱。再把身上的炸鸡、薯条、波龙啥的放到餐桌上。 然后一张张捡起地上的屠人火符,在爷爷家找了个木箱子放好,再把木箱子搬到屠宰车间,妥善安置。 “收拾好了。小红,可以过来了。” 我坐到餐桌前,闻着不算久违的食物香气,忍不住先吃了一根薯条。 是正常的味道。 我还是第一次觉得,这种普通的东西这么好吃。以前的我,大概是口味太刁了吧...... 但我不想在小红到来之前用餐。 于是拿来纸笔,练习起符咒的绘制。 朱火符、九霄雷符和出梦符我已经得心应手了。 我现在在练习的,是定身符和入梦符。 入梦符制作起来并不复杂,比出梦符简单很多。材料都是其他符咒现有的,只要我回到瞑候街,马上就能弄几张出来。 至于定身符,前期准备工作也做的差不多了,再过几天,应该也能弄一批试试...... 不知过了多久。 “......伊言。我来了。” 小红站到了我身后,轻轻搂住我的脖子,把冰凉甘甜的气息吐在我耳边。 而我马上丢下笔,扭头对着她的脸颊就偷亲了一下: “可算见到你了,小红。” 少女被我的突然袭击弄得有点害羞。 她脸上的表情又生动不少,松手跳开两步,扭捏地避开我的视线。 “伊言,我没穿过那种衣物。我里面是肚兜。” “嗯?” 我反应过来,小红是在回答关于女性贴身衣物的话题,轻咳一声掩饰笑意。 “那你有兴趣试一试吗?穿起来应该比肚兜贴身一点。” “但是我有点不好意思,那衣物比泳衣还短,什么都遮不住......” “哈哈,那东西和肚兜的作用差不多,必然只能我来看。别人要是敢看,我和你一起把他拍死。” “好。那我想要红色的......”小红羞涩地弯起嘴角。 随后她把我从椅子上拉起来,紧紧搂住我。 这一下,让我完全恢复了精神,所有不良情绪一扫而空。 我也抱住小红轻盈柔软的身体。 然而,小红突然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伊言,我调整了身体的柔软度,和抱着姜雨欣一样舒服吗?” “......” 仔细感受了一下臂弯里的质感,好像真的变得和姜雨欣那肉团子差不多了。 不同的是,现在怀里的肉团冰冰凉凉,更适合夏天抱着...... 我默默松手,端详小红的全身上下。 外形上是没有变化,大概是调整了肥肉和瘦肉的比例? “呃,其实我不想抱她的......”我赶紧解释。 “没关系。我看的出来,你只是在救她而已。” 小红弯起嘴角,轻捧起我的手,放到自己细腻的脸颊上。 她的嗓音都比以往更富有感情,似乎学了点儿女孩子撒娇时的语调,听得我心头发颤: “所以,舒服吗?还要再软一点吗?” “够了够了!已经很完美了!” 我满脸姨母笑,顺势揉捏起她的脸颊。 “小红,我也跟那几位女士解释过很多次了,但她们就是不相信你存在。怎么办吗。” 在郑晓玲眼里,我就是个把纸片人当老婆的家伙,她根本不把小红当成竞争对手,反倒是姜雨欣让她更有危机感。 “别担心,伊言,等我在另一边有了身体,会亲自跟她们解释的。到时候,你一定要站在我这边说话呀。” 小红尝试对我做一个wink,虽然整体动作还有点生硬,但已足够击中我的心。 “那是当然!我们一边吃东西一边说吧......” 我把小红抱起来,转了个圈放到了座椅上,让她脸上浮现出一丝可爱的惊讶。 然后我跑到冰箱边,把奶茶插上吸管,递到小红面前。 小红对进食没有需求。 吃东西主要就是尝个味道,每种吃上一小口,细嚼慢咽,给出一句“好吃”、“很香”、“没吃过的味道”、“有点奇怪”之类的评价,就不吃了。 唯独奶茶,她时不时就会捧起来喝上一口,慢慢咀嚼嘴里的小料。 显然,小红喜欢甜食。 下次我决定多带些甜食过来让她试试。 用餐期间,小红也惯例回答了我在现实中问过问题,以及她自己的疑问。 她还不知道公司和董事长是什么,问我是把郑晓玲和姜雨欣收入麾下了吗? 我解释,她猜的八九不离十。 如果把公司当成军队,那我就是最大的那个元帅,陈大立是副将,郑晓玲是打造兵器的,姜雨欣是刚入伍的新兵。但现在我们家的兵太少了,暂时得自己冲锋陷阵。 小红很快理解了我的意思。 我看小红对古代的事情有一定了解,也像以前人用肚兜当睡衣,顺便询问了这位小姐的具体年龄。 但她自己也不知道活了多久。 只是某一天突然就有了意识,也天生就知道一些事情。在见我之前没出过伏人村,就那样得过且过,直到在二爷的葬礼中看见了我,一见钟情,被我吸引。 小红说这些的时候,有些害羞和忐忑。担心我会觉得她来历不明。 而我只是摸摸她的脑袋,说无论她怎样,我从今往后,我心里只有她一个。 小红因此重新绽放笑容,把椅子挪到了我身边,和我贴在一起用餐,还尝试喂我吃东西。 但喂的东西有点清奇。 她可能是想要让我吃她觉得好吃的东西,于是把奶茶里的小料捞出来,递到了我嘴边...... 我倒是想让她嘴对嘴喂我。 但小红之前说过,嘴对嘴还要一点心理准备,也就没有提及了。 小红还说起,上次在伏人村约会没来得及说的事情。 关于她的身体。 从小红有意识起,她就是这副少女模样,也知道自己是女性。除此之外,她的身体还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进行变化。 变大变小、变硬变软、变香变臭都可以,长出三头六臂、化作无脸人,都是轻而易举。但衣物暂时没找到改变的方法,在我提及之前,她也从来没想过要换衣服,反正她的身体不会脏。 我倒是觉得,她现在这副模样就是最好的,美呆了。 主要是她现在很有人的气质,以前我还把她当成了女鬼来着...... 之后,小红又问了我一个出乎意料的问题: “你喜欢女孩子向你撒娇吗?我已经学会了。” “呃......如果是小红你撒娇,那我肯定喜欢。” “好。”小红点点头。 随即,小红一改平日的端庄优雅,突然作出一副小女生的姿态,扑进我怀里,软糯地叫唤着。 “伊言~,我想和你一直在一起~。” “好好好!一起一起.......” 这谁顶得住啊。 虽然情绪转换有点突兀,基本上是学到精髓了,对我十分受用。 ...... 第170章 人与神 莫罗也虽没有全身心注视我,却始终把一部分注意力放在我身上。 加上小红无法离开伏人村太久,我和她相处的时间依旧是有限。 因此,我总是尽量避免和小红谈论严肃的事情。 谈恋爱嘛,说那么多题外话干嘛。 只是有些事关乎我的安危,小红也确实不得不提。 比如我的释妄界被打破之后,外头的血童子和血巨人。 小红说,任何一处释妄界外头,都是同一片巨大无比的混沌虚空,生活着众神只及其眷属。释妄界就像在虚空中沉浮的小气泡,从名为现世的巨大气泡中不停冒出、破裂、回归。 按她的理解,不是所有神只都有养眷属的习惯。那些血色生物和莫罗也、道弗留没什么关系,大概是其他神只的眷属。 而小红身为无生魑,存在极为特殊。 她在整个虚空和释妄界都是横着走,却进入不了名为现实的大气泡,众神之下,没人敢惹她。众神面前,她惹不起却躲得起。 稍微有点眼力见的生物都不敢来招惹她,也就那些低级伪人,见到她了还不懂跑。 因此,有她在的时候,虚空中的血人是不敢过来找茬的。 但若是她没在我身旁,我就要多加小心那些血色生物。 小红也顺便提到了这次遇到的高级伪人。 她说那是个活得比较久的家伙,已经懂得要躲避无生魑了,所以现在我和小红待在一起,它根本不敢过来。 有小红这句话,我也就放心了。 只希望高级伪人别因此去找陈大立他们...... “......伊言,你蹲下来一点。我也有礼物要给你。”临走前,小红对我弯起嘴角。 我以为这位小姐想给我一个临别吻,满怀期待地半蹲下来。 然而,小红却只是抱住我的脑袋,和我额头贴着额头。 一瞬间,我好像与她连接到了一起。 脑子里被高维信息占用的空间,发生了一点微妙的变化。 虽然只有很小的一部分,但就像一堆没有权限打开的未知文件里,突然出现了一个文本文档,足以让我眼前一亮。 “伊言。我帮你理解了我们的知识,虽然只有一点点。” 小红松开手,露出疲惫的微笑。 “帮大忙了!小红!” 我把小红抱进怀里,亲吻她的脸颊。 小红似乎有些坚持不住,脸色羞红地和我道了别,消失不见...... 我坐回摇椅上,努力分析脑内的信息。 哪怕小红只帮我解锁了其中万分之一,这其中的信息量也是庞大无比。 我能够明白其中含义,却没办法通过自己所知的任何语言和文字描述出来。就像在尝试向他人解释自己的神经电流走向,属于一种能做到,但无法解释的身体本能。 但这部分知识,让我这个纸上的小人第一次学会了使用铅笔,对自己的身体有了更高维度的控制权限。 或许以后,我也可以像小红和其他怪异一样,在释妄界中一定程度改变自己。 现在的我有些头昏脑涨,又亢奋无比。 小红帮我理解的这部分文档还比较少。 我没办法大刀阔斧地改变自己的外形,只能改变细微的生理结构,以达到一些特殊效果。 我立刻就进行了尝试。 然而,什么都没发生。仿佛有一股未知的力量在束缚我,阻止我这么做。 我这才想起,我正在自己的释妄界。 这个释妄界连我自己都拦着,不让我像怪异一样,违反低维世界的物理法则。 但没关系。 我可以用人类能理解的方式进行操作...... 我深吸一口气。 先把桌上剩下的食物吃光,做好心理准备,考虑万全...... 在释妄界中吃的东西,不仅能尝味道,也会有饱腹感,甚至需要如厕。 我上完洗手间,又在爷爷家的浴室冲了个澡,才光着膀子,重新来到厅堂。 我握着明晃晃的杀猪刀,在长明灯的烛火上高温消毒。 而后,全力插入自己的侧脑。 刀尖穿入皮肤,刺破头骨,深入入脑褶皱的缝隙,传来尖锐的刺痛。 而这个动作,并没有使我流出太多血液。 这一刀看似粗犷,却是精细到细胞级别的操作,已经最大程度避开了血管和神经,直达我需要的脑区。 我左右颤动刀柄,开始手术。 我对这个手术有着充足的信心。 高维世界的知识和我对人体构造的理解相辅相成。感觉就像在给自己掏耳朵,哪怕动作粗鲁些,也有信心控制好深度,不捅穿自己的耳膜。 但正常人要是敢这样做,就算不一命呜呼,也只会把自己弄成傻子。 但杀猪刀的刀口还是有些太宽了,容易误伤。 而后,我维持着杀猪刀插脑的姿态,又从爷爷家找来了凿子、铁丝、水果刀,在烛火上消毒后,一根根插入自己的大脑。 终于,在我把一根铁丝刺入额头的一瞬间,我的视觉接收方式发生了变化。 而我想要看到的,是这个。 我忍耐着头部的疼痛,从外套里拿出杜教授的笔记,快速翻阅。 真的能看懂了。 所有乱码,在我眼里变为了工整的字迹,描述了杜有山推测的、关于人和神本质的不同。 用人话来解释,浓缩起来就是四个字: 信息容量。 之所以不说脑容量,是因为信息容量包含脑容量,却不单指脑容量。比如伪人就不靠脑子存储信息。 信息容量虽不代表物种的聪慧与否,却代表其综合能力的上限。 杜教授推测,人与神的信息容量差距,起码是百万倍左右的级别。 因此,人永远无法真正理解神只。 一只蚂蚁再聪明,用它的匮乏的脑神经也无法拥有人类的思维。 因此,杜教授才陷入了深深的绝望与疯狂。 在他笔记的最新一页里,他决定求助于神只,让羸弱的人类躯体拥有更高维度的容量,直到足以装下神只的智慧。 每个人魑,都是渴望在神的帮助下,成为下一个神只的个体。 但不说是否能够成功,就算它们成功了,又如何呢? 容量确实增加了,却失去了理智。捡起了神的智慧,牺牲了人的智慧...... 除此之外,杜教授还谈到了祭器。 献祭杀生的本质,是生物死亡的瞬间,大量信息从低维编译到高维,经由献祭者的身体,献给邪神的过程。 可以理解为,每次使用祭器,就是把一只生物作为祭品,向邪神喊话,试图引起祂的注意。 跟蚂蚁用同类的尸体在地上摆了个“你好”,效果差不多。 至于所谓的反哺,则仅仅是高维信息流经身体后,对低维生物的副作用。甚至不是邪神特意赐给献祭者的。 也因此,信息容量越高的生物,献祭的恢复效果就越强。 杀人比杀猪杀兔子等等强上数倍,杀人魑和高级伪人,转换的信息量更是巨大。 而当我杀掉身为邪神眷属的血童子时,则因为流经身体的高维信息太多,倒灌进我的大脑,导致我触碰到了高维世界。 ...... 第171章 清晨 “别担心,小红,我有分寸的。下次你把我带到你的释妄界,我就不用这种方法了。” 大脑就算暴露在空气中也不会死亡,只是容易感染病菌。 我阅读完杜教授的笔记,用同样的手法将脑部结构复原,拔掉脑袋上的刀具,用纱布堵塞伤口。 脑脊液从堵塞伤口纱布渗透出来,时不时滴到地上。 死是不会死,短时间内有点难受而已。 我也是考虑到,现实中的自己正在熟睡,才敢这样做手术。 在释妄界做手术,就算不小心失误,只要别把自己弄死,回到现实也就复原了。但如果在现实里我也一起做手术,一失误就真的没了。 因此,我也不太敢在另一边实践这套方法。 哪怕是通知刘院长,让他的医疗团队代劳,我也不懂怎么告诉他们去进行这个超高难度手术。更何况我也无法百分百信任他们。 以及,看完了杜教授的研究成果,我也大致猜到,为何二爷、伊景光这些人魑,知道我是半人半魑后,对我趋之若鹜。 真正的无生魑它们又打不过。 而我是半人半魑,不管信息容量是多是少,献祭掉绝对不亏,甚至可能引起邪神的特别关注,赐福大大的有。 但它们也只能欺负欺负那时的我了. 现在的我去献祭它们还差不多...... 但我身上的谜团还是没能完全解开。 就比如,为何各种女怪异总是热衷于和我处对象呢?总不会真的只有“帅”这个理由吧...... 我坐回摇椅上休息,不再多想。 咚咚咚。 耳边隐约传来谨慎的敲门声。 摇椅突然停止了晃动,眼前的情景发生了改变。 我又回到医院的病房。 躺在皮肉和肥膘制成的病床上,外套口袋塞满了凉透的食物,以及两杯被焐热的奶茶,飘散着生腥的脏器味。 夏日早上六点,窗外天光大亮。 我摸了摸在释妄界被刺出伤口的脑洞,确认完好无损,才向门外问道: “哪位?” “伊言先生,我是刘院长。起床了吗?”门外传来烟嗓发出的嘶吼。 “还没。这么早就要检查吗?” “不早了。你先洗漱,再休息一会儿,别吃早餐。七点我们就开始。” “......行。” 我翻身下床,把身上的食物放到桌子上,在公司内部交流群里发消息: 【刘院长七点要给我做检查,你们昨晚过得如何?】 等待几秒后,最先回答的是郑晓玲: 【完全没事,白紧张力!】 附带了一张自拍,穿宽松的黄色睡衣,侧躺在枕头边,头发乱糟糟,俏皮地笑着。 而后发出消息的是姜雨欣: 【我也一样,昨晚三点才睡】 这位小姐自拍时坐了起来,穿的是白色睡裙,轻抿嘴唇,睡眼朦胧。 大概半分钟后,陈大立才回了话: 【没啥事,困困困困困死了】 而后,他也发了自拍。 可当他的照片一出现,问题就大了。 这位看起来精神得很。 如站军姿一般面对着镜头,脖子使劲往后缩,挤出双下巴,眼睛睁得溜圆,龇牙咧嘴,两手放在腿侧,感觉照片像是用第三只手拍的。 群里突然陷入寂静。 郑晓玲和姜雨欣迅速给我发了私信: 【怎么办呀,伊言?】 【伊言,怎么办呀?】 两人都是差不多的话。 我干脆把这两人再拉到一个小群。跟他们说了应对策略: 【别慌。你俩先出房间,互相拍朱火符,记得快一点,别让对方有反应的时间】 【确认没事后,再一起去叫陈大立,找机会给他也拍个朱火符】 【必要的时候记得撒谎,哪怕谎言很离谱也没关系,别露馅就行】 【记住,不要轻易相信和你分离后再次碰面的人,只有朱火符是值得信任的,也不要下意识认为伪人只有一只】 两位小姐显然有点害怕,不太敢出房间门。 “加油加油。我以前遇到伪人时也很紧张的。”但在我特意发出的语音鼓励下,她们终于是打起了精神。 我又给陈大立打了视频通话。 他很快就接起来了,还是刚刚自拍时的迷之神态,手上没拿手机,正正站在屏幕中央: “伊伊、伊言?早、早啊!” “早。你在姜雨欣家,对吧?” “对、对对、对啊。” “很好。继续待着吧。” “可可可、可是,你不是说......” 它的结巴程度比之本人还过分,我懒得听它嘶吼,直接挂断电话。 伪人从来不为了杀人而主动接近人,除非受到了人魑的命令。 刚刚这只一看就不是激活态,陈大立应该不至于被这种程度的伪人干掉。 所以,他们那边就当是一次简单的历练吧。反正朱火符他们还有不少,大不了开撒,别弄出火灾就行...... 我翻身下床,简单洗漱后打开病房门,举起手机摄像头。 清晨的医院还未开始忙碌,只有零星几人在走廊上行动。 我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书恩杰手下的博士生:何文友。 他穿戴整齐,看到我以后咧嘴一笑,门牙处现出两个黑洞: “伊言先生?早啊。我听刘院长说,你要做脑ct。” “嗯?你和书教授昨天检查了吗?” 我举着手机,左手捏住兜里的朱火符,向他走去。 “检查了。而且进行了微创手术。呃......你在拍vlog吗?哈哈......” 何文友的嘶吼声不再像前些天那般忽快忽慢,是正常的嘶吼声。 我快速靠近他,一巴掌把朱火符拍到他天灵盖上。 “——哎!” 何文友的反应似曾相识,疼得蹲到地上,捂头吸气。 我皱起了眉头。 “你的语言功能这么快就恢复了?” “恢复了......吗?我自己听不出来。昨晚麻醉退掉以后,我到现在才遇到了你这第一个熟人。” “他们给你做了什么手术?” “这个嘛......” 何文友说,具体的他也不懂,反正就是通过检查,发现语言功能的脑区长了一个肉瘤。刘院长说,肉瘤切除以后应该就会恢复正常。 “肉瘤?” 如果没有小红帮我解惑高维知识,我或许还不会想太多。 但我现在知道,书恩杰和何文友是因为直视高维生物,才导致脑部结构发生了改变。 但为什么是肉瘤呢? 明明应该是更加微妙的变化才对,比如几百根脑神经搭错了线...... 我又问何文友,他是否记得在隆祥的温泉区看到过什么,是否清楚自己的脑子是怎么出问题的。 结果,何文友顿时面露疑惑: “温泉?什么温泉?我没去泡过温泉啊?” ...... 第172章 失忆的两人 血肉覆盖的走廊里,传出肠道蠕动的声响。 我一抬手,杀猪刀就架在了何文友的脖子上。 “等等等等!伊言先生你干什么?别冲动!”何文友顿时惊慌失措。 一名恰巧路过的护士发出刺耳的尖叫,跑到走廊另一头去喊人了。 “你忘了你和书教授泡过温泉?” “我、我和教授在酒店的时候,很早就休息了,没去过温泉啊......” “你确定?” 我面无表情,刀尖再次逼近何文友的皮肤,微微划出一条血痕。 那道伤口,在手机屏幕中却是红色的,而非伪人血应有的黑色。 “确定、确定啊!刀、刀刀先离我远点好不,已经碰到我了.......” 我盯着屏幕里嘴唇颤抖的何文友,收回杀猪刀,打开手机的灯光。 “把嘴张开。” “啊......” 何文友不敢不从,赶紧把上下颌张到最大。 嘴里除了缺失的两颗门牙,臼齿也没了一颗。 是当初在更衣室,被我用巴掌拍掉的。 “你说你没泡过温泉,那你的臼齿是在哪里没的?” “臼......齿?” 何文友伸手摸着自己的脸颊,摸到了一个空洞。 他神情一阵恍惚,回过神来后又把手伸进嘴里去摸,摸到了后槽牙的空洞。 “诶?我、我记得我只摔掉过两个门牙啊,这颗是哪里掉的......” 何文友一脸迷茫,又逐渐变为恐慌。 我让他仔细回忆一下,在隆祥大酒家留宿当晚,有没有为了招揽郑晓玲,来到温泉区。 何文友低下头,抓着自己的头发轻声低语。 “当时......当时......诶?对啊,我和教授应该是要去招揽郑同学的,为什么又没去了......” “那么更早之前的事呢?你还记得伏人村遇到的伪人吗?” “......” 何文友有些冒汗,绞尽脑汁回忆这几天发生的事。 “伟人,什么伟人?我们遇到过什么大人物吗?” 此时,护士已经叫来一群男护工,试图过来压制我。 但我只是冷冷看了他们一眼,就让一帮人自觉地停下了脚步,全身紧绷,额头冒汗。 我又看向何文友: “你难道也不记得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怕我?” “我、我不知道啊?我见到你的时候,就觉得应该尊敬你一点,好像不这样做就会......但是......为什么呢?......” “你还记得杜教授吗?” “当然!杜教授他不是在酒店寿终正寝了吗,然后我和书教授才......不对啊,为什么我和教授的脑子会一起得病呢......” 何文友紧紧拽住自己的头发,却始终想不起某些细节,面色痛苦地敲击自己的头顶。 “发生什么事了!” 走廊的人群中,挤出来两个老人。 是书恩杰和刘院长。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刘院长真正的模样。 宽松白大褂遮不住瘦高的身材,牙齿发黄,两鬓斑白。但整体还算硬朗,而非弱不禁风的老人。 他的神情十分不耐烦,又微微透露着一丝紧张,对护工们喊道: “你们这群人还站着干什么?伊言先生又发病了,快把他带到精神病房去。” 护工们在我的威慑下,并没有听他指挥。 我对刘院长露出礼貌性的微笑。 “您误会了,刘院长。我很好。你先把那些护工叫走吧,在走廊挤着也是挡路。” “可是你对人举刀了!快配合我们接受检查,不然我们要采取强硬措施了!” 刘院长沙哑的嘶吼,让我瞬间没了耐心。 我收回手机,也收起微笑,表情突兀地冷了下来。 “照我说的做。” 此言一出,仿佛刽子手行刑前的最后通牒。 不只是刘院长,在场所有人都身子一抖,大气不敢出。 “你......”刘院长不敢对上我的视线,还想说些什么,却怎么都开不了口。 而后不用他提醒,那群护工们就自己争相催促着,转身逃离了。 我对书恩杰默默招手,示意他过来。 “伊言先生,怎么了?” 书恩杰用颤抖的手扶起眼镜,乖乖上前。 “别紧张,书教授,你昨晚也做手术了吗?” “做、做了。是刘院长亲自操刀的。”书恩杰瞄了一眼身后的老医师。 “视觉恢复得怎样?” “看东西正常了......” 书恩杰好似被班主任质问的小学生,知无不言,不敢说多余的废话。 我又询问了他关于温泉和伪人的记忆。 果然,书恩杰对此也一脸迷茫。 在他的记忆中,我们当初在伏人村,是因为杜教授突然晕倒,无法继续寻找所谓的古董,才回了酒店,而后杜教授就在酒店寿终正寝了。 除此之外,从头到尾,他和何文友都都没泡过温泉,也不知道所谓的伪人是什么。 可当我问起书恩杰一些细节时,他就和何文友一样发生了混乱。总觉得哪里不对,但又想不出问题出在哪。 “明明是伊言先生和吕记者需要检查,为什么我和文友也会一起得脑瘤呢,这也太巧了,不科学啊......” 书恩杰用手揪着秃顶的头皮,满脸尽是惊愕。 “还记得这个吗?” 我拿出一张朱火符,拂过他的肩膀。 “记、记得!” 书恩杰像是想起了什么关键的环节,突然兴奋。 “我忘了这东西是干什么的,但心里记得,陈大立先生推荐过我买,我也确实想买一点备着......这是什么符咒来着,为什么我会想买这东西啊......” 察觉到刘院长还在一旁,我没有马上解释伪人的事情。 我让书恩杰和何文友互相聊聊天,检查一下,是否还忘了别的事情。 而我再次拿出手机,走向刘院长。 他依旧避开我的视线,满是皱纹的额头上,汗水踩阶梯似的,一层层滑下。 “刘院长,你不做些解释吗?”我的声音十分冷淡。 “解释?哦,是说接下来你要进行的检查和手术吗?当然可以......” “请不要装傻,刘院长。我是问书教授和何博士的事,他们为什么会缺失一部分记忆?” “他们应该是刚退完麻醉,头脑还不清醒。之后就会恢复正常了......” 刘院长眼神游离,显然不擅长撒谎。 他手指发颤,从兜里拿出一盒红某山,挑出一根含在嘴里。半中间才想起医院禁烟,赶忙又把烟收了回去。 啪! 我已经把朱火符拍到了他额头上。 刘院长被我按得一个趔趄。吓得大吼一声,爬着向后跑,一边对走廊尽头大喊: “护工!护工!病人发病了!快制止他,准备最大剂量镇定剂!” 与先前的普通护工不同。 手机屏幕里,一群肌肉扎实的男人戴着口罩,手持防爆盾、以及动物园里使用的麻醉枪,向我慢慢逼近。 ...... 第173章 动手 精神科在附属医院的第10层,也就是外伤科的楼上。 这里的墙体都进行了额外的加固。 无论是隔音效果,还是防震防爆都和其他楼层不太一样。走廊都比其他楼层要窄一些。 刘院长喘着粗气跑到前台,在几个护工的搀扶下坐到椅子上,高声喊道: “压制那个病人!不要误伤后面两人!” 书恩杰和何文友显然被这个阵仗惊到了,互相依偎在一起。 他俩倒是听说昨天我闹得很大,但没亲眼见过。而现在这副模样,简直是在抓动物园里暴走的狮子。 “老刘!这什么情况?用得着这样对伊言先生吗?” 书恩杰看着步步紧逼过来的护工,对走廊另一头嘶吼。 “恩杰你别管那么多。先离那人远一点!别被护工误伤。”刘院长也远远做出嘶吼。 书恩杰和何文友相视一眼,双双向后退去。 “伊言先生,你尽量配合治疗吧,我和文友先回病房......” “好吵啊。” 我淡淡说了一句。 师生俩顿时面色大变,加快脚步,逃命一般向走廊另一侧奔跑。 我把手机放回裤兜,朝护工们迈步走去。 一根麻醉针向我胸口飞射过来。 我不紧不慢地侧身避开,就像在躲避迎面走来的路人。 又一根麻醉针飞向我的脖颈。 我提前抬手摆动手指,针头就从侧面被拍到了一旁。 而后两根、三根、四根...... 我总能用最小限度的动作避开,步履平缓,直至走近那群壮硕的畸形生物。 钉靴刺穿地面的内脏,发出噗呲的声响。 在我的靠近下,护工们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两腿战战,和我对峙。 “兄弟们,走廊窄,给我让条道吧。我只是找刘院长问个话。不要逼我动手。” 我用最后的耐心挤出微笑,轻声开口。 护工们却反而被我的神态刺激到了,争相嘶吼起来: “别怕!我们一起上,压制住他!” “对!赶紧让刘院长做手术!” “前面的拿盾的,快上啊!!” “要上就上,一鼓作气......” “——畜生,你们是听不懂人话吗!” 我的怒吼声瞬间盖过一切,一张朱火符狠狠拍击在最前方的防爆盾上。 持盾的男护工当场被击退四五步,被身后几名同僚支撑住了身子,面色惨白。 朱火符在如此强大的冲击力下,直接被我拍裂了。 “上啊——!别怕——!” 畸形生物互相组成一道肉墙,向我再次压制过来。 我用出梦符拂过额头,确认这里是现实后,脚底一蹬,钉靴硬生生穿透血肉,将底下的瓷砖刺裂,身体如炮弹般一冲而出,一拳打在防爆盾上。 砰! 防爆盾被直接打废,发出爆裂的声响。 为首的护工发出一声惊叫,连人带盾倒飞出去,压倒身后的好几名同僚。 我的拳头也因此出血,伤口深可见骨。 “哈哈!畜生们,是时候盖检疫章了!” 痛感让我肾上腺素激增。 我从盾墙的溃口一冲而入,双手不停拍出朱火符。每次拍击畸形生物的额头,巨大的力道都会震出击鼓般的音爆。 护工们连哀嚎声都来不及发出,就被一拳ko,倒地昏迷。 壮胆用的嘶吼逐渐被惊叫所取代。 当最后几名护工意识到事情不对时,已经太晚了。 我最后拍出两张朱火符,将其击晕,继续向前台方向走去。 整个过程不过十几秒。 碎裂的朱火符在长廊的灯光下飘舞,十余名护工全部倒地不起。额头比较有汗的,还会粘着符纸的碎片。 前台已没了刘院长的身影。 只剩一名普通女护士瑟瑟发抖,声嘶力竭地对着手机哭喊,在寻求警方帮助。 “小姐,请问刘院长在哪?” 我的情绪突兀地转变,露出微笑,用朱火符扫过护士的肩膀。 “他......他他,刚下电梯......” 小护士被我吓得皮肤发白,手机没拿稳摔到了地上,里面传来警方焦急的询问声。 我捡起手机,礼貌地对叔叔回了一句,挂断电话后还给护士。 哗啦啦。 接回手机的瞬间,护士小姐直接漏了。两腿一软,跪坐到温热的液体上。 这个味道,对我而言倒也不难闻。 像是被加热的、带有花香的热带果汁。 听说某地有一道特色菜,童子尿煮鸡蛋,我或许可以尝一尝...... 我笑容更甚,蹲下身想跟护士道个歉,却意外发现,刘院长坐过的椅子下面,多了个正方形的东西,反射着白色的高光。 是水明子的印章。 由温润的白玉雕刻而成,方方正正,系一根红绳,印字的那面,用小篆写着看不懂的道家吉祥话。 我顺手将印章捡起,放进口袋,给柳国兴打了电话: “柳叔。我在边海大学附属医院的第十层,这里不小心出了点骚乱,麻烦你让人按兵不动。” “没死人吧?” “没有。” “好。”柳国兴也不过问细节,直接答应。 “麻烦柳叔了。还有,你认识这个医院的刘院长吗?” “边海市姓刘的院长......有印象,他应该是全国最有资历的医学教授之一,尤其在脑神经科学做过很多贡献,怎么了?” “我怀疑他在协助世家对我不利。你能帮我查一下吗?我也不知道他跑到哪了。” “哦?......行。我现在就叫附近的人去找他,之后通知你。” “嗯,回见。” 挂电话的同时,电梯恰巧升了上来。 里面走出三只畸形生物。 我开启手机摄像头。 屏幕里是三个身穿道袍、绑发髻的年轻人,有说有笑地从电梯走出来. 长相颇有些歪瓜裂枣,面目非人。 尤其为首的那个道士,身材矮小,两眼一高一低、一大一小。嘴里地包天,牙齿歪斜,令人不忍直视。 “......嘿,咱仨哥们这次可有功了!” “无量天尊。水明子老太爷死得其所,帮咱子孙谋了福利啊。” “刘院长应该已经开始手术了吧?那伊言再厉害,能赢得过麻醉药?哈哈......” 可当他们看清眼前的光景后,丑陋的笑容瞬间凝固。 朱砂绘制的黄符纷纷开裂,飘落到护工和防爆盾织成的地毯上。 而我蹲在地上,用手机遮住半张脸,诡异地勾起嘴角。身旁还坐一名面容惊惧的女护士,身下湿了一片。 “——跑!!” 为首的歪眼道士反应最快,一猫腰一返身,往电梯里钻。 “啊——!等等我们!” 剩下两道士也逃回电梯,用最快速度猛戳关门键。 “快快快!他没跟过来!” 门扉慢慢靠拢。三人见我蹲在原地不动弹,露出劫后逢生的亢奋。 可在电梯即将关闭的瞬间,一只带血的手插入了电梯门的间隙中。 “啊啊啊啊——!”三名道士发出尖锐的嘶鸣。 电梯门触碰手掌,再次缓缓打开。 而我已如瞬移般站到门前,从门扉间露出一张皮笑肉不笑的脸。 ...... 第174章 刘院长的把柄 “早上好啊,三位道友。” 我声音温和,向三人礼貌地作出问候。 “啊啊啊啊啊啊啊——!” 耳边惊叫声更甚。 左右两边的道士迅速摇起镇魂铃,中间的歪眼道士从背后抽出桃木剑,大喊无量天尊,向我刺来。 而我轻描淡写地一抬手,桃木剑的剑身抓在掌心,往回一扯,那道士就连人带剑被拽出了电梯,摔了个狗啃泥。 歪眼道士如蛤蟆般趴在地上,抬头看我,嘴唇发白: “你......你居然不是怪异?” “我当然不是怪异。我就是你们心心念念的远房亲戚,伊言啊。”我低头笑道。 “啊——” 歪眼道士好像看到了什么大恐怖的事物,又一声尖叫,丢弃桃木剑,返身往电梯里爬去。 “别急着走嘛。我有那么可怕吗?” 我直接一钉靴踩在他的脚踝上。 咔。 歪眼道士的尖叫瞬间变为哀嚎,在走廊和电梯里回响。 他的身体不停扭动抽搐,却挣脱不开我的脚心,只能痛哭流涕,向电梯内的两名同伴求救。 电梯门自动合并,夹到了他的身体,再次打开。 我饶有兴致地对照着手机内外。 手机里扭的是人,手机外扭的却是畸形生物,感觉像在看ai重绘,还挺奇妙的,就是有点分不清哪边才是现实。 电梯里的两名道士慢慢停止摇铃,试图跟我交谈: “伊言,你、你难道堕为人魑了?为何能、能......” “哦,别误会,我目前为止还算是人类。只是最近体内激素不稳定,容易暴躁,请见谅。” 我松开脚。 歪眼道士重获自由,却已无心逃跑,捂着腿痛哭哀嚎。脚踝被我踩得脱臼,还有被钉靴刺穿的血窟窿。 “安静一点。”我的笑容突然消失。 年轻道士们顿时身体一抖,捂住自己的嘴,眼里流出深深的恐惧。 “乖。我们别在这占用电梯了,到旁边坐下来好好说吧。” 我再次弯起嘴角,作出邀请的手势,指向走廊一旁的座椅。 哪怕是脚踝脱臼的歪眼道士,也不敢不从,快速爬向座位,却怎么都坐不上椅面。还是另外两名道士帮忙搀扶,才成功坐了上去。 漏了的小护士已不知所踪,只在地上留下液体,一点一滴,一路延伸到走廊深处。 我让三名丑脸道士进行了自我介绍。 为首的那个叫伊宝梧,其余两个,一个叫伊宝世,一个叫伊宝山。都是水明子分支的年轻人,二十岁出头,勉强算是亲兄弟。 为什么说勉强? 因为他们自己也不大清楚互相之间的辈分。 据他们说,大部分世家分支都是丧尽人伦,瞒着主脉做了不少龌龊事。 为了尽快壮大人口,获得更多年轻的耗材,他们会不遗余力地生育造人。所有女人,只要到了生育年龄,且子宫空闲,就会随便找个人帮她怀上。 婚礼有时会进行。但大部分时候,水明子这些高层并不想在一堆耗材身上多花时间和金钱。 比较聪明的女子,会自己在族里找亲缘比较远的。 比较不顾后果的,不管对方和自己是什么关系,看对眼了就生,无需各种繁文缛节。 眼前这三位可谓身世清奇。 伊宝世和伊宝梧有同一个爹,伊宝梧和伊宝山有同一个妈,伊宝世和伊宝山的爹有同一个爹、两人的妈有同一个妈。 不难看出,他们长相如此丑陋,就是遗传病导致的。 但我觉得还行。至少比手机屏幕外的畸形模样好看一百倍...... 我又问起三人此行的目的。 他们说,自己三兄弟和水明子的亲缘关系近,可以叫水明子外太爷,平日里又经常给水明子端茶送水,才没有被制作成伪人。 昨天傍晚,水明子一行人来杀我,却迟迟未归。 伊宝梧心中略感不妙,用水明子留下的法器探知,自己的外太爷和一帮爷爷叔叔们,已经死在了释妄界。 这相当于整个分支没了主心骨。 等待他们的,就是被其他分支吞并的命运。 但其他分支要是看到他们仨这种歪瓜裂枣,怕是会当场把他们当成耗材...... 惊骇之余,伊宝梧三人斗胆来边海大学探明事情真相。 水明子和他们提及过: 边海大学有一个姓刘的院长,年轻时犯过错,是水明子托世家帮忙隐瞒的。 有了这个把柄,那院长不得不对世家言听计从,已经帮他们做过了许多脑部相关的手术。 伊宝梧三人想到这点,迅速联系上了刘院长。 那个时间,正好就是我们公司三人在瞑候街制作符咒的时候...... 刘院长得知水明子已死,可谓是惊慌失措。 伊宝梧作为世家人,这时候打来电话,难免有问责的意思。 刘院长不敢怠慢,把自己知道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当时,护工刚把我从校园带进医院,水明子这群不速之客就紧跟着驾到了。 刘院长授人以柄,虽不清楚水明子一行人的目的,但还是按要求,把这堆道士安顿到了无人打扰的空病房,再来处理我这边发疯的事。 也因此,刘院长当时才会心情烦躁,对我缺乏耐性。直至好友书恩杰劝阻,才找回了平常心。 而后,我以见客户为由离开医院,刘院长再去看水明子,却发现他连同十几号道士全部消失了。 只留下一个方形的印章,证明水明子曾经来过...... 伊宝梧听完刘院长的描述,最在意的,肯定是那个发疯后谁都拦不住的家伙。 而后就听到了我的名字——伊言。 伊宝梧马上猜到了事情缘由,对我的手段惊骇无比,已经想从世家卷铺盖跑路了。 但历史的进展总是似曾相识。 伊宝山和伊宝世得知刘院长没有暴露身份,又听说我即将在明天检查脑子,就开始怂恿伊宝梧。 只要让刘院长对我的脑子做点手脚,拿到万变符术,就算没有水明子,他们一样可以自立门户。甚至有机会一举成为世家高层,比那打工人枯荣子还要高贵半分! 伊宝梧信了。 他越想,越觉得是自己的运气来了。 于是借势要求刘院长,给我做手术时,把我的脑子变傻,最好是能变得对别人言听计从。 刘院长早已帮世家做过不少龌龊事,无法回头,只能答应。 伊宝梧也清楚萝卜大棒的原理。 一边用他完全不知所谓的“把柄”相要挟,一边也给出好处,说只要刘院长配合,世家以后就当这个把柄不存在,永远不再为难刘院长。 刘院长在反复权衡下,下定了决心。 他答应伊宝梧,会在今早七点,尽快为我进行手术,破坏我的思维能力。 至于水明子留下的印章,伊宝梧则让刘院长暂时保管,他今天亲自来取。 ...... 第175章 处置 逼仄狭长的走廊充斥着内脏味。被护士小姐的溲味掩盖,变得相对没那么难闻了。 伊宝梧忍着脚踝的剧痛说完一番话,已是满头大汗,脸色苍白: “如何?伊言大人,该说的我都说了,不该说的也说了......” “行,我大概清楚了。那这个印章怎么用?” 我从兜里掏出白玉印章,在掌心盘了盘。 手感相当温润,哪怕是外行,也能一上手就知道肯定不便宜。 “啊?通神宝印怎么在你这!” “别废话,回答我的问题。” “好好好,这东西以后归您了,您别生气......” 不得不说,这三人和水明子不愧是亲戚。 一被威胁到性命,姿态就放得极低,竹筒倒豆子似的,什么事情都知无不言。 他说,这印章叫通神宝印。和太白拂尘一样,是级别很高的法宝。 目前整个世家也只有两个,水明子一脉能自成分支,很大程度上,靠的就是祖上传下了这个玩意儿。 伊宝梧也说了这个东西的制作方法。 要用品质极高、完美无瑕的羊脂玉雕刻,篆刻吉言。而后让一代代未经人事的金童玉女一边反复念诵吉祥话,一边夜以继日地盘玩摩挲,直至数十年后,白玉温润透亮,才算制成。 使用此法器,需心中默念真言,然后将有字的一面印向额头。 所念真言的不同,效果也会不同。 进出自己的释妄界、进出他人的释妄界、把别人拉进自己的释妄界、把别人拉进别人的释妄界、攻击怪异,全都要用不同的真言。 枯荣子的太白拂尘其实也差不多。若是不知道对应法咒,就无法激发特定的动能。 然而,这些法宝的真言法咒具体为何,只有世家高层自己知道。 所以这印章对我来说相当鸡肋。 就算我能知道真言,谁想默念他的狗屁真言,麻烦死了,不如万变符术一根。 要不我拿这东西去换钱吧? 好的羊脂玉一克几十万呢。 又或者,找个大师重新雕刻一下?做成首饰送给小红,好像也不错...... “小红,你喜欢耳坠还是项链?雕个小动物挂在腰间应该也很漂亮吧。”我端详着手中的印章,轻声自言自语。 “什么?!”伊宝梧突然高声一喊,嘴巴张成了鹅蛋。 他肯定不知道我在跟谁对话,但听见耳坠项链之类的词汇,倒不难猜出我想对印章做什么。 “你有意见?”我面色一冷。 “没没没!没有,法宝随您处置......” 伊宝梧嘴唇发白,脚踝已高高肿起,对我讨好地弯起嘴角: “......伊言大人,请问可以放过我们了吗?我实在有点坚持不住了......让我先去挂个号......” 伊宝山和伊宝世也跟着求情: “是啊!大人,求您放过我们一马,我们也没来得及做什么,对吧?” 那摇尾乞怜的模样,搭配丑陋至极的脸,让人感到有些不适。 我对他们回以微笑: “我说过要放过你们吗?” 此言一出,三人顿时面露绝望,在座椅上缩成一团。 “您、您不能这样啊!伊言大人!” “对啊!我们也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要怪,你去怪宝梧!针对你的事全都是他策划的!” “宝世你怎能这样说!还不是你和宝山想的主意!” “宝梧哥,你认了吧。牺牲你一个换我俩的命,以后我们每年都给你烧纸。” “伊宝山!我们可是同一个娘胎里出来的!连你也出卖我.......” 三道士因为我的一句话争吵起来,甚至大打出手,互相拉扯。 当然,我是不会直接杀掉他们的。 我姑且是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 眼前这三位又是杀人未遂,态度诚恳,罪不至死。 再者,这里又不是释妄界。 想要让尸体消失,我还得让枯荣子帮忙。让世家人帮忙收拾被我杀死的世家人的尸体,多少有点不嫌事大了。 再退一步说,有一个水明子,就有第二个水明子。 我让枯荣子帮忙得越多,就要承担更多被找上门的风险。 但我又不能让这三人把我的事情传回给世家。 怎么办呢...... 要不拜托一下小红,让她把这三人拉进释妄界噶掉吧? 犹豫之际,电梯门再次打开。 从中走出四五个肌肉扎实的练家子,押着面如死灰的刘院长,为他戴上了玫瑰金手镯。 与此同时,我的电话也响了,是柳国兴打来的: “伊言。现在整个医院都有我们的便衣,已经有人把刘院长押到你那了。你审问一下,有问题的帮凶抓一抓,交给我这边处理。” “好嘞柳叔。就等你这句话了......” 精神科的病人往往不让自由行动,加上墙壁隔音好,之前的骚动并没有引起好事者的围观。 我挂掉电话,对几位便衣叔叔笑脸相迎,让他们把三名年轻道士也铐起来,再让其他叔叔安顿一下被拍晕的护工们。 “——跑!” 伊宝梧三人突然暴起,想趁势逃跑,却马上叔叔们一个擒拿按在地上,戴上手铐。 “伊言!你居然和上面有勾结,你这是和整个世家对着干!世家不会放过你的!” “你也姓伊,也流着世家的血!怎能如此背叛自己的家族!” “要是世家的前辈们知道了,你就完了!” 伊宝梧三人反而变得硬气,向我大声嘶吼。 “闭嘴。你们世家就只会说这类话吗?我都听腻了!” 我毫无征兆地连出三脚,踹在他们的丑脸上,留下三个鞋印,还刺出了几个血窟窿。 三名道士瞬间老实,再次哀嚎求饶,连叔叔们都被我的变脸速度吓了一跳...... 柳国兴叫来的人显然都经过了特殊训练,办事效率高,动作利索。 不过十几分钟,整个走廊就被整理完毕。 护工们被一一叫醒,带到休息室休息,地上的尿液和朱火符碎片也被清扫干净。 我顺着尿液的走向,找到了躲在病房床底的护士小姐,跟她道歉,让她快去换条裤子...... 这件事本身没有怪异参与,不用封口。 但作为赔偿,我还是给小护士和护工们发了红包,跟他们说我是替上面办事的。 他们看我的眼神里马上少了几分恐惧。 胆子比较大的护工已经开始感谢我了。甚至有一位肌肉扎实的小伙子觉得我是世外高人,想找我学打架...... 他们只是听命刘院长行事而已,愿意做这份危险的工作已经很不容易。 善后的事很快处理完毕,我和叔叔们押着刘院长和三名道士,往走廊深处走去。 恰在这时,书恩杰和何文友从病房里探出身子。 “刘院长?是你?” 书恩杰的表情略显平淡。 刘院长见到昔日好友,却当即低头落泪了: “恩杰。我、我对不起你......我无颜见昔日的同学们......” ...... 第176章 罪行 “几位,有事别在这讨论。想知道就一起过来吧。” 我向书恩杰和何文友大致说明了情况。一行人来到走廊深处的空病房,关上门,临时开始了审讯。 刘院长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说出了年轻时做过的错事。 刘院长本名刘明全。 当年的他还不是院长,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副教授。为了研究脑神经科学,未经允许,利用医院里的精神病人进行活体脑部实验。 刘明全用电子显微镜观察并切除不同脑区的细胞,在一次次惨无人道的穷举试错中,发明出了消除记忆的手术。虽无法确定消除了哪部分记忆,但胜在几乎不会破坏人的思维能力。 成果一经发布,瞬间轰动整个医学界。刘明全也一举被边海大学提拔为医学院院士。 然而,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 擅自用精神病人实验的事还是暴露了。一时间媒体争相报道。病人家属结伴找上门来,要他还一个公道。 眼看过往荣誉与地位即将全面崩盘,水明子道长恰如救星般出现,帮刘院长消了灾,让所有质疑刘明全的人闭了嘴。 不过从此以后,刘院长就不得不帮世家做一些脏活,消除某些人的记忆...... 病房里,书恩杰看向老泪纵横的刘院长,表情却没有太多变化: “刘院长。你当年的研究出过这么大的事吗?我怎么不知道啊?” 刘院长嘴巴一瘪,呜咽着抹了把眼泪。 “恩杰!我、我昨晚对你的手术,就是......” “啊?!你对我也......” “是的!你骂我吧!打我也行!我就是一时糊涂,想让当年的错误被所有人遗忘。为了不让你失忆的事暴露,对你的学生也做了手术......” “——诶!我招你惹你了!”听到这里,何文友哭丧着脸,起身就要去打刘院长,被便衣叔叔拦住安抚。 原来,书恩杰是为数不多从头到尾知道刘院长实验计划的人。 当年,书恩杰苦口婆心,劝好友别做这种有悖人伦的事,但没劝动。 之后事情败露,再到高人出手,事情莫名平息,书恩杰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以帮亲不帮理的心态,站在好友这边。 只不过如今,这部分记忆都被手术消除了。 现在的书恩杰,貌似已经想不起,自己和刘明全有过什么交情...... 伊宝梧三人为了不让这锅也背到自己身上。赶紧说明,他们只吩咐过刘院长给我一个人做手术。 显然,书恩杰和何文友的手术是刘院长自己想做的。 或许刘明全心中一直留有心结,想掩盖掉过去的污点。恰逢书恩杰前来求医,才一时鬼迷心窍,错上加错。 好巧不巧,书恩杰师生俩关于伪人和邪神的记忆也一起消失。 在我看来,刘院长这种直接切除脑细胞的手术还是太粗糙了。 相当于遇到解不开绳结,就用剪刀直接剪断。顺手把见到邪神时搭错线的脑细胞也切除了,书恩杰的语言和视觉功能才能变相痊愈。 但我可不信,这样做一点后遗症都没有...... “刘院长。你怎么确定删掉的是哪部分记忆?有什么特殊的技巧吗?” 哪怕我解锁了部分高维的知识,也无法做到删除特定记忆,人的大脑结构还是太复杂了。 “我......我一般会选择脑电波较为活跃、且脑突触较为复杂的脑区进行显微切除......这样就会把印象较为深刻的记忆除掉。再不成,就多尝试一些不同的脑区,总会把需要的记忆去除的......”刘院长不敢和书恩杰对视。 病房里陷入沉寂,没人再提出疑问了。 如此一来,事情算是水落石出。可以告一段落了。 柳国兴其实也在全程旁听审问过程。 我询问这位大佬,问他要怎么处置这四个人。 “那三个道士交给我就行,我保证他们以后没机会再见到任何人。但是......刘院长在国际上是个知名人物,还为国家争过光,上面或许不太希望他出事啊......” 柳国兴这话说得很委婉,但其实已经是在变相请求我,放刘院长一马。 我也不是不识趣的人。 以后还要仰仗柳国兴办事,也得体谅体谅他的难处。 于是,我故作大方地原谅了刘院长,但希望柳国兴能给我申请一笔精神损失费。 “哈哈,伊言小兄弟很上道嘛。” 柳国兴笑了几声,立刻答应会给我拨款。 他说,对刘院长,肯定也不是一点惩罚都没有。 上面会请他“主动”撤去院长一职,成为普通医师,并叫专人时刻看管着他,不再让他和世家有任何接触,本质上也和对待囚犯差不多。 我对这个处理也算满意。 而后,便衣叔叔们面带敬畏地向我告别,把三个道士被封上嘴、戴上头套、脱下道袍、换上病服,像押精神病人一样押走了。给伊宝梧还弄了个轮椅。 至于刘院长,也暂时被一同带走,让他去办离职手续。 我帮书恩杰和何文友也申请了一笔精神损失费。 这两位莫名其妙就被切了脑子,不拿点补偿,有点太可怜了。 “呜......书教授......我想退出研究院了。反正我也只会水论文,以后连论文都要不懂水了......” 何文友坐在走廊边的椅子上,低头抹着眼泪。 他和书恩杰在病房里的时候,也互相发现,两人缺失的记忆不只有一点半点。像是人生经历被涂改液随机覆盖,本该深刻的记忆变为一片空白,犹如老年痴呆一般。 何文友直到看向手机的那一刻,才发现自己忘掉了大部分文字的读音。 一篇由他亲自书写的论文里,至少有三分之二的汉字认不全,知道含义,但就是读不出口。拼音输入法直接用不了,只能采用手写和语音输入。 书恩杰貌似好一点,说他丢失的记忆不多,或许是刘院长帮好友做手术的时候下手比较谨慎...... “别那样说,何同学。这件事算是我连累你的,忘了的东西重新学便是。人生总会有出路。” 书恩杰少见地对何文友温柔起来。 何文友忍不住泪崩,不停感谢自家恩师的教导。 但不知为何,书恩杰的话,却让我有了了些许违和感...... 叮—— 这时,我和何文友的手机同时响起。 经过柳国兴的加急处理,精神损失费很快就拨下来了。 我足足拿了两百万。 转账备注是“帮上面抓住四个间谍”,每个50万奖金,一次性付清。 看着银行卡里接近六百万的存款,我一时间忽略了之前的疑虑,再次有了躺平的想法。 只可惜,头顶悬着利剑,让我无法安心休假。 莫罗也那边,还在处理被我点燃的屠人火呢。 要是祂哪天突然找上门,我却准备得不够充分,可就完蛋了。 ...... 第177章 临界 早上七点出头,夜班和白班的护士陆续交接,耳边满是畸形生物来回走动的脚步声。 何文友也获得了50万精神损失费。 加上之前世家给的50万封口费,他的银行卡数字成功涨到七位数,郁闷的心情总算平复了一些。 “伊大哥......我们先下班了。” 收了红包的护工纷纷乘进电梯,面带敬畏地向我道别。 得益于精神病楼层的特殊性,大家说话时都会放低音量。 声音真的是决定心情很关键的因素。 一个相对安静的环境,就能让我的烦躁感降低不少。 但我也已经察觉。 现在的我就像一个引线极短的火药桶。只要一点小小的契机,就会瞬间化作狂乱的烟火。 或许,我又需要好好休息一下了...... 我在手机上查询着神经衰弱的症状。 这时,书恩杰突然嘶吼着开口: “伊言先生。您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 “我先在这里等陈大立几人过来,和他们讨论一下再决定......” 说实话,连个脑ct都没做,就出了这么大的事,我有点不放心把自己的脑子交给别人。但我答应过陈大立要就医的,还是得尊重一下与他的约定。 从起床到现在堪堪过去了一个小时。 但手机里,公司交流群还是一个新消息都没有。 但我还不至于这么快就担心。 陈大立他们可是要在除魔公司工作的,而且有三个人,连低级伪人都搞定不了有点说不过去。 再者,谁能保证不是我这里有问题呢? 说不定他们仨早就在群里聊得热火朝天了,只是我这里有怪异,收不到...... “这样啊......那小郑她们什么时候过来?希望她和陈先生昨晚平安无事。” 书恩杰扭动着畸形的身躯,坐到我身旁的座位上,黏腻的畸形身体我和微微接触在一起。 “......” 敏感的神经令我陷入沉默。 书恩杰明明已经忘记了怪异相关的事,为何还要特意关心郑晓玲的安危? 与此同时,我之前察觉的违和感也一股脑涌了回来。 刘院长...... 何同学...... 小郑...... 是因为记忆缺失吗? 一开始,书恩杰称呼刘院长应该是“老刘”,称呼何文友是“文友”,称呼郑晓玲是“郑同学”。 变一个可能是巧合,但一连变了三个,未免太巧了...... 我面无表情,打开手机摄像头,看向书恩杰。 镜头里的老教授和我印象中的没有差别,依旧是秃顶,戴一副老花镜。 “伊言先生。怎么了......”书恩杰微微咧嘴笑着,没有丝毫紧张的神色。 “书教授,你收到精神损失费了吗?我好像没听到你的手机响。” “应该收到了吧。” “那你把手机拿出来看看,确认一下。” “我手机没电了,就不看了......” 镜头的边角,何文友的表情明显愣了一下,一脸惊恐地瞄向我。 他忘了要怎么提醒我,但记得不能随便乱喊,一只手不知所措地在脑袋边动来动去,不知要放到哪才对。 他能不帮我倒忙,已经进步很大了...... “书教授你看,晓玲来了。”我收起手机,指向书恩杰背后。 书恩杰表情不变,脖子却用异样的速度扭转过去。就好像在确认一个本不该到来的人。 而他转头的一瞬间,我一手抓起朱火符,另一手掏出打火机油,以双风贯耳之势全速拍向书恩杰的头部两侧。 啪——! 畸形的脑袋被我拍出轰鸣。伴随一声玻璃碎裂的脆响,火焰瞬间点燃,喷涌热浪。 “啊——!” 书教授上半身顶着一米多高的大火,发出痛苦的嘶吼,瞬移到十米开外。 路过的护士被吓出尖叫,好似让我起跑的信号枪。 “还敢来骗我!” 我大笑一声,全速猛冲,不顾火焰的温度迅速靠近伪人,杀猪刀刺向它的后脑。 但这只高级伪人和我一样,对危险有提前感知的能力。 它脖子一歪,勉强躲过要害。被我削下了一只耳朵,又瞬移到了前台。 “伊言——!!我是爱你的!!!” 此时的书恩杰就像一只火焰怪人,扭动着畸形的身躯,散发出烧烤的香气,嘶吼声响彻走廊。 两个刚上班的护士被突然出现的怪物吓得紧紧相拥,尖叫声直接升了两个八度。 “别用那副样子跟我表白!” 医院的自动防火系统已被激活。 天花板的喷头淋下水花,滋润着肠腔一般的血肉走廊。 我借助钉靴的摩擦抠住地砖,一蹬腿跨越十几米距离,一刀刺出。 燃烧的火焰影响了伪人的感知。 直到被我刺入半刀,它才哀嚎着挣脱开刀刃,扭动身躯,摧毁了前台的桌子椅子。 我咧嘴一笑乘胜追击。 脸上和手上全是高温灼烧的水泡。喷淋灭火的水滴高速击打在伤口上,产生令人兴奋的痛感。 “伊言——!接受我啊!!!我是真的爱你!!!” 伪人身上的火焰被水扑灭,变得一片炭黑,瞬移到了我背后,空洞的双眼流出血泪,展开双臂想要拥抱我。 “哈哈哈!!吵死了!!!畜生!!” 但我早已听不懂它的嘶吼声,杀猪刀划出血色的弯弧,返身斩去。 伪人的身子作出人类无法进行的扭曲,但还是躲避不及,一条焦香的手臂掉落在地,伤口流出大量鲜血。 然后,“雨”停了。 我的笑声瞬间止在喉头,刹住脚步。 钉靴在地砖上划出尖锐的声响。 伪人消失不见,眼前所见变为干净明亮的走廊。 白墙、白砖、白灯。 病房的门扉整齐地排列在两侧,不再被血肉与脏器覆盖,能闻到消毒水的味道。 只有书恩杰的病房门是开着的。 “伊言先生?” 书恩杰的声音出现在耳畔,不再是嘶吼。 我下意识甩动手臂,刀刃及时停在了对方的脖子上。 “别别别!我、我是书恩杰啊!”书恩杰脸色苍白,对我疯狂摆手。 我反手又是一张朱火符拍在它秃头上。 书恩杰被我拍得一屁股坐在地上,脖子都缩进胸腔半截,却还是忍痛挤出笑容: “怎、怎样?我不是伪人吧?......” 然而,我已将刀刃刺入他的胸膛。 书恩杰满脸不可置信,血液从伤口喷涌而出,发出伪人临死前特有的悲鸣。 “为什么你能认出来......” “哈哈哈哈!我猜的啊!” 我踹出一脚,拔回杀猪刀。 伪人应声倒地,面色不甘地抽搐,声音与外形再次发生变化。 我喘着粗气,等待它步入死亡,成为我的祭品。 但下一刻,我的笑容凝固了。 躺在地上的伪人,慢慢变为了小红的模样,模仿起小红的声音: “伊言......求你......我也可以变成你喜爱的模样......请让我和你......诞下子嗣......” 医院瞬间变成了屠宰厂车间,闪烁红灯。 “我不许你扮成她!给我死!死!死......” 我冲向伪人,坐在它身上,拳头不停砸向它的面部,舂米似的,誓要将那张倾国倾城的脸捣得面无全非。 我心中涌起莫名的愤怒,与献祭时强烈的快感交织,化作嘶吼声在车间回荡。 身下之物鲜血四溅,溅出一朵瑰丽的大红花。 ...... 第178章 辨别 “伊言。” 小红在身后呼唤我的名字,让我心头一颤。 屠宰车间的灯光瞬间变回白色。 我猛然回过神。 身下的伪人变得惨不忍睹,脖子以上被捣成肉泥,脖子以下却是和小红一样曼妙轻盈的身躯,穿一袭艳丽的红裙。 我手臂上缠着染血的黑色长发,喘着气,向身后看去。 真正的小红对我露出微笑,对我张开怀抱。 我扯掉手臂上的发丝,奋力起身,把她拥入怀中: “小红,是你吗?你这么快又能过来了?” “嗯。那只人言魑假冒我,我不高兴,就过来了......明明我才是小红,永远最喜欢你的小红......” 小红和我身体相贴,嗓音里带有莫名的意味。 怀中柔软而冰凉的可人儿,让我慢慢恢复了理智。 这熟悉的触感,确实是不久前才触碰到的。鼻尖也能闻到香囊传出的淡雅香气。 回想起刚刚的一幕,我瞬间明白了自己为何会如此暴怒。 因为我分不清。 当那只高级伪人变成小红的一瞬间,我完全分不清她和真正的小红有何区别。 这一点,让那个神经衰弱的我,感到了不知所措的恐慌。 但现在我好多了。 我一直是个实在人。 既然找到了漏洞,就要及时填上,而不是等以后再亡羊补牢。 小红还在学习人类行为,哪怕如今进步巨大,也带有一丝独特的非人感。 验证小红真身不能用万变符术。 她是无生魑,也算是怪异的一种。无论是真是假,只要不是在我的释妄界,万变符术对她都是有用的,只是威力多少的问题。 万一,以后真有个聪明的伪人假扮小红,真正的小红又没能及时赶到,我该怎么办? 我一定要全力避免这种事发生...... 一阵长长的拥抱后,我做了个深呼吸,不避讳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抱歉,小红......我觉得作为情侣,有些事必须要开诚布公地说一说。刚刚那伪人变成你的时候,我真的......没认出来。” “嗯,没关系。不怪你。” 小红轻声回复。 但我能听出,她好像有点失落。 我赶紧亲亲小红的额头,对她微笑: “但我真的不想认错你。所以,我觉得我们有必要更加了解对方,了解到我只要一眼就能认出真正的你。” 小红呆呆抬头看着我。 而后,她久违的露出了坚定的眼神,好像也是感受到了危机,真的怕我被别的女人骗走: “那要怎么做?我会好好配合你的......” “呃......其实我也没想好,我们一起想?” 小红沉默片刻,脸颊慢慢发红,直至双耳的耳尖都如点上了胭脂般红润。 “要不然.......先让你看看我的身体吧?” “——咳咳!” 我虽不清楚小红这句话是哪方面的含义,但小女友红着脸用轻柔的嗓音说出这种话,还是让我有点把持不住,只能用咳嗽掩饰尴尬。 “小红啊,你说的......看看......是指怎么看?”我强行忍住即将勾起的嘴角。 这可要问清楚了,要是会错意了多尴尬。 “就是......观察我身体的形状。把每一个细节都记住,就不容易认错了。其实,我比刚刚那个人言魑还要漂亮一点点的,就一点点......” “哦哦哦好好好对对对漂亮漂亮!......” 我抹了把冷汗。 小红还是比较单纯的,好像没有那方面的意思。 于是我摆正颜色,仔仔细细地端详小红的全身上下,试图把她的每个细节都记在脑中。 我还是比较克制的,没有去凝视不礼貌的部位。 “怎样?伊言。”半分钟后,小红面带红晕,开口询问。 “嗯......怎么说呢。其实我平常就记得就差不多了。就算再看一遍,也没有太多区别......” “嗯。” 可随后,小红慢慢把白皙的手掌伸到了红裙的盘扣上。 我眼疾手快,拉起她的手制止她。 “稍等!小红你要干什么?” 小红羞涩地对我眨眨眼。 “......让你看看里面。” “不不不!虽然我也很想看。但你不用勉强自己。小红你......确定自己做好准备了吗?” 小红沉默几秒。 “......没有。” 而后她再次扑进我怀里,整张脸埋进我胸口不停蹭着,看来是确实是害羞了。 也是,嘴对嘴都要心理准备的姑娘,一口气上强度有点太难为她了。 但她这副可爱过头的娇羞模样,反而让我升起一丝悔意。 我阻止她干啥...... 差点就能看到小肚兜了! ...... 随后,我和小红正经讨论起了辨认她的方法。 光凭视力还是不太行。 人类的观察力是有极限的,除非我脑袋上时刻插着十几根铁丝,强行提升一下视觉水平,但那样做的副作用很大。 于是我们先找了个相对简单有效的方法。 我和小红约定,以后我会用手指,在她的手心,又或是其他部位写字、或者写一句话。 任何时候,只要我这么做了,她也要通过在我身上写字的方式回应我。如果没有做到,就不是真正的她。 “来,我们演练一下。” 我轻轻握起小红的手,在柔嫩的掌心写了个“红”字。 她也拉起我的手,回写了个“言”。 “嗯!很好!再来长一点的。” 我面带笑意,在她手心又写出几个字,向她告白。 小红仔细感受着手心的笔画,脸上的红晕才刚刚褪去,就再次泛起。 她弯起嘴角,靠近我,用纤细的手指轻轻触碰我的胸口,有点痒痒的。 她写了“我也喜欢你,下次见”。 “嗯?我要醒了吗?”我一扬眉毛,开口问道。 “嗯。你的副将来叫你了。还有,我今天有点累,晚上可能见不了你,要明天......” “好......” 啪! 随即,我还没来得及对小红说再见,眼前的情景就发生了改变。 这是被血肉覆盖的病房。房门外,有好几只畸形生物在静静围观。 我的全身上下被液体浸透,跨坐在地上,眼前是畸形模样的陈大立,用大肠甩了我的脸。 “醒了吗?”陈大立轻声低吼,大肠又伸了起来。 “醒了。”我抬手制止他。 可当我想从地面站起来时,却发觉自己身下坐着什么东西。 从手肘上的秃顶可以看出,是书恩杰...... 或者说,书恩杰的尸体。 畸形的头部已被捣成肉泥,好似有人像舂米似的,不停攻击过它的头部。 而我身上,弄湿衣服的不只是水,还有血液。 连同我的双手,都被染得鲜红。 ...... 第179章 书恩杰之死 病房外传来畸形生物的呕吐声,和低声的嘶吼交织在一起。 “伊言,你怎么了?”陈大立轻声问道。 “......我还想问你呢。” 我拿出手机,打开摄像头,从正常人的视角重新看向世界。 就如我在释妄界中对待伪人的方式。 现在的我就以同样的姿态坐在书恩杰的身上,拳头上还残留着一些痛感。 我身上的烧伤、以及手上的伤口全部愈合。不变的,依旧是精神上的疲惫感...... 病房门外有几个熟悉的身影。 比如何文友。 面容呆滞,靠在病房门边,呆呆看着书恩杰的尸体。 又比如吕义华。坐在轮椅上,紧握着镜头破碎的相机。盯着我的脸,呼吸愈发急促,直到发出哮喘的声音,被几个护工拉开。 郑晓玲和姜雨欣站在门外,疏散着其他想要围观的人。 除此之外,就是几个已经看到病房内光景的护士,无不面色发白,眼里溢出难言的恐惧。 “......所以,你们有亲眼看到是我做的吗?” 我心中已有答案,却依旧神态自若,好似我只是在敲牛丸。 我有条不紊地用朱火符触碰陈大立,又拂过身下的无头尸体,再用出梦符贴上自己的额头。 这张出梦符在各种液体的浸透下,已然看不出原样。我甚至怀疑它已经成了废纸。 说不定,这里也是梦呢...... “是不是你杀的不确定。但能肯定,是你把书教授的脑袋打成这样的。脑浆都出来了。” 陈大立瞄了一眼书恩杰的死状,马上撇开视线。 “是嘛。我很抱歉。” 我从书恩杰身上起身,帮他整理好被我坐乱的衣服。 “结巴。有人报警吗?” “应该没有。几个护士说看到了会瞬移的火焰怪物。我就让她们先不要报警了。” “嗯。做得好。” 我对陈大立笑笑,坐到病床边上,联系枯荣子: 【呆瓜,你能派一队百分百值得信任的人来帮我善后吗?不用太多人】 大概两秒后,枯荣子发来一个正在思索的可爱表情,而后回道: 【如果我不在禁闭应该可以,现在不行】 【那算了。】 我刚想关掉聊天界面,枯荣子又马上发言: 【怎么了?去隆祥大酒家的人里有卧底?】 【嗯。一堆臭道士想骗我的万变符术,已经被我一锅端了】 【啊???哪个分支的?知道某个道士的名字吗?】 【100万】 【太贵了吧好哥哥~,就算你不说也很快会有人查出来的,先跟我说说嘛】 【50万】 【还是贵呀~,行行好,还有三天我才能拿到下个月的零用钱了,现在的我一贫如洗啊......】 枯荣子又开始发他的南梁表情包。 我无心和他多聊,把消息设为免打扰,关掉聊天框。 这时,一句稍显熟悉的话在我耳边响起: “伊言,你想逃脱罪责吗?” 依旧是陈大立的嘶吼声,从中听不出任何情绪。 我微微一笑,也用似曾相识的话回答: “你是哪个意思?要帮我逃脱,还是想让我进监狱。” 陈大立紧紧盯着我: “我觉得你应该去自首。就算书教授是伪人杀的,你也犯了侮辱尸体罪了。但这事又有伪人参与,最后要怎么搞还真不好说......” “我就知道你会这样说。” 我挤出个微笑,拍了拍陈大立的肩膀,再次联系上柳国兴。 “柳叔,麻烦让人再上来一趟......嗯,除掉了个麻烦的家伙......但有个无辜的人死了.......” 我如实交代完自己知道的事情,把病床的被子盖到书恩杰身上。来到走廊,坐到尚未损坏的座椅上,让陈大立说说,他们都看到了什么。 郑晓玲和姜雨欣见我恢复神志,也过来一起了解事情经过。 陈大立说,他们在姜雨欣家一共遇到了三个伪人。在一番不算危险的斗智斗勇后,顺利解决掉了。 然而,他们在群里热烈庆祝,晒合照,却不见我回复,于是赶紧驱车过来医院。 十楼的电梯一开,走廊里就是一片狼藉。 地上洒满消防水,地砖碎裂无数,还有被损坏的桌椅。 前台处,两个护士全身湿透在地上拥抱痛哭,跟陈大立说,有一只“会瞬移的秃头火焰怪物”。 陈大立他们马上猜到了大概。 而后就看到,何文友呆站在走廊深处的病房前,往敞开的房门内看去。房间里传出剁馅般的打砸声,以及狂乱的嘶吼。 声音的演奏者就是我。 坐在死去已久的书恩杰身上,用拳头砸着他的脸,嘴里吼出恶毒的诅咒...... 陆续有护士护工被声音吸引,过来围观,想报警,被陈大立三人奋力阻止了。 好在不久后,我也安静了下来。 陈大立这才敢让郑晓玲和姜雨欣在外放风,走进病房,用巴掌叫醒了我。 何文友神情呆滞,短时间内组织不好语言。 其他现实中的细节,还是目击伪人的护士们告诉我的。 当时,她们被伪人的哀嚎声吓到,看到我在追杀着火焰怪人,一直追进了书恩杰的病房。 如此超乎常理的事她们不敢参与,就躲到了别处,一直到有人在病房外围观,才斗胆过来观察。 几个护士还以为我身下的尸体就是怪物。虽说害怕,但暂时没把我当成杀人犯。 可其他一些人,估计就不这么认为了。 “——啊啊!我想起来了!伊言是杀人犯!他曾经想杀我!” 吕义华突然开口,在走廊上发出尖锐的嘶吼。面色惨白,全力挪动轮椅,往电梯方向逃去。 但不用我多说,陈大立就跑上前,把他推了回来: “吕记者,你糊涂了吧?伊言可是救过我们的人。” “不——!我们都被他骗了!我现在全都想起来了!当时在村子,他疯了似的到处乱砍,我的腿就是被他追着砍伤的!但我侥幸逃跑了,又出现在杀猪厂里!被他按在杀猪台上放血!这次书教授也是他杀的!......” 吕义华颇有些语无伦次,和我对上眼神后,直接吓得跳下轮椅,一瘸一拐地想要走去电梯。 但随后,他又被护工拦了下来。 毕竟,他刚才所说的一切,就好像精神病人的胡言乱语,缺乏说服力。 但只有我知道。 他说的话,或许全都是真的。 ...... 第180章 黑色幽默 “啊!!放开我!!!伊言才是杀人犯,为什么要抓我!我没病!我没病啊!!......” 走廊里,吕义华疯狂呐喊,吸引着众人的目光。 男护工将他一路押到病房,用约束捆好,关上房门。 直到这时,在场人的注意力才重新回到我的身上。 虽然众人都认为他发疯成分居多,但被这么一打断,看我的眼神也有了细微的变化。 何文友终于从呆滞中惊醒,几步走到我面前,咧开豁牙的嘴,满怀希冀地看向我: “伊言先生,我、我知道你不是凶手,病房里那个书教授也是假的对不对?真正的书教授肯定还在哪里躲着呢。” 而我撇开面向手机的脸,不想看到他这副表情。 如果不小心笑了,会有点损功德。 就像隔着手机屏幕看地狱笑话,就是绷不住那烦人的黑色幽默。 “抱歉,何博士,假扮书教授的伪人确实死了。但病房里那个,大概也是真的书教授。” 何文友的笑容瞬间僵硬,慢慢放平嘴角,拽住我的外套,手掌因此染上了书恩杰的血。 “那、那你为什么要那样打他?为什么要把他打成那个样子?” “我也不想那样做的......你就当我发疯了吧。” “可是......那.......书教授是你杀的?” “我希望不是。病房里有监控,稍等一下就能知道了。” 何文友的双手脱力,在身体两侧微微晃动。 走廊的空气沉闷下来,融合着铁锈的味道,以及自来水蒸发的气息。 便衣叔叔们再次上楼,和我打招呼后,开始清理现场。 但这时,他们的善后方式和世家就拉开了差距。 被我踩碎的地砖,以及损坏的设施,他们都没办法处理。我只能自己请工人来做这些,又或者干脆放着不管,让医院负责人自己搞定。 书恩杰的尸体被带去了太平间。 对于目击了伪人的护士护工,我也只是发了个不大不小的红包,用上头的名义提醒她们不要传播此事,疏散他们,照常上班。 监控被调取了出来。 不算清晰的画面里,我突然以极快的速度冲进病房,发疯似的乱砍,而后跑进病房内的洗手间,从里面拖出浑身瘫软的书恩杰,一拳拳锤击他的脑袋,将视频画面震得乱晃。 就目前的情况看,我抬出书恩杰的时候,他已经不像活人了。 但我又无法证明,书恩杰是否是在洗手间里被我杀死的。 “我、我能证明......” 好在这时,何文友轻声开口。 他说,当时他和书恩杰被吓回病房。顺便谈论起,除了伪人外,他们各自还忘了哪些事情。 书恩杰说他忘了一些视觉的记忆。 想不起回家的路,记不清家人的面庞,看着手机壁纸里陌生的祖孙三代全家福,难过得失声痛哭。 何文友安慰了他的导师,并因此看见书恩杰的手机有着百分百的电量。 以上两点,就是他后来能认出伪人的关键。 而后,书恩杰去了洗手间,待了蛮长一段时间。 何文友以为书恩杰是想一个人静静,便没去打扰。也是在这段时间里,他通过手机察觉,自己丢失了文字读音相关的记忆。 再然后,书恩杰从洗手间出来,就好似平复了情绪,提议和何文友出病房看看,就看见了我和刘院长,顺势加入了审讯的行列。 不难猜出,书恩杰就是进厕所那段时间被伪人掉包的。我对书恩杰的过分行为,只是在对已死的尸体泄愤而已...... 由于这件事有伪人参与,加上我身份特殊,并没有被便衣们逮捕。 柳国兴了解了事情经过,沉吟半晌,让我好好在医院休息,检查脑子。破坏尸体的罪责他会帮我记着,以后将功补过...... 以及,上面会派人给书恩杰的家人、以及学校各方进行解释。这些事就不用我操心了。 “假的,都是假的......” 事情结束后,何文友失魂落魄,在护士的搀扶下,恍惚地走进了自己的病房。 “伊言,你先去清洗一下吧。” 郑晓玲坐在我身旁的座位上,轻声开口。 那只畸形的手掌似乎想触碰我,但看我浑身是血的模样,有些无从下手。 “对啊,伊言你太累了。先洗个澡,冷静一下......”名为姜雨欣的肉团也瑟缩在椅面上,对我作出关心。 陈大立则用大肠抓着朱火符,帮我擦去溅到脸上的血和脑浆: “伊言,我相信你。你只是脑子有病而已。” 但这句话,怎么听着都像是在骂我。 “嗯。” 我已经无心再做辩驳。 其他的事情交给叔叔们处理。我从走廊边上的座椅站起身,准备回病房洗澡。 这时,我的鞋面踢到了一样方形的物品。 低头看去,是吕义华的照相机。 大概是被护工带回病房时,挣扎掉落的。 我将其捡起,尝试看一下这位记者拍过什么照。 但相机的显示屏也坏了。 想来也是,如果吕义华已经看到了自己拍过什么,何必这么晚才想起我做过的事情呢? “要还给他吗?”陈大立向我问道。 我抽出相机的存储卡,塞进兜里,把相机递到陈大立手中。 “你们帮我给他吧。虽然已经修不好了。” 陈大立三人都看到了我拔卡的动作,但也不好说什么。 毕竟相机里说不定有伪人的记录,吕义华本职还是记者,我这么做都于情于理。 “要是吕记者以后问起来,你们就说不知道。”我对陈大立三人摆摆手,慢慢走进了病房。 刘院长给我安排的单人病房是带有浴室的。 我脱掉浸满液体的外套,从各个口袋掏出物品。 手机、符咒、杜教授的祭器、道弗留的眼球、通神宝印、铜钱等等,把这些东西装到备用外套的口袋里。带上外套和其他衣物,走进血肉覆盖的淋浴间。 莲蓬头好似一只没有皮肤的人手,掌心扎满血洞,便是那喷水的方向。 冰冷的洗澡水洗不掉身上的血腥味。 我一抬手想要挤压沐浴露,却因此发现,手臂上缠着什么东西。 是一整簇黑色的长发。 柔软的少女发丝沾染血液,被水流冲刷,变得柔顺,发根一侧粘有肉色的头皮碎片,提醒我这并不是海藻一类的东西。 书恩杰是个秃顶,显然不会有这么长的头发。 而我也十分了解这个头发的发质和长度。 是小红的头发。 哦,这样说并不准确。 应该说,是那高级伪人伪装成小红后的头发。 时隔多日,我终于又从释妄界获得伪人的一部分了。 ...... 第181章 见习手册 我关掉淋浴,拿手机拍了手臂缠绕头发的照片,发给枯荣子。 【这个也是释妄界带出来的,信吗?】 枯荣子又是信息秒回,附带了一个惊恐的表情。 【不信,更像你在浴室把一个女人的头发拽下来了】 【那算了】 【等等!如果我说信,你能告诉我哪个分支找你麻烦吗?】 【我不需要这么没有诚意的认同】 我特意等待了两秒。 而后,枯荣子直接转了两万块给我。 【发发慈悲吧~,哥们。这个月真的没钱了。下个月再补你四十八万~~~】 我轻笑一声,收下两万块的转账。 【那说好了,下个月要是四十八万没来,以后再遇到怪异,我直接报警】 【别别别!零花钱一到账就转你!】 我把缠绕手臂的头发扔进垃圾桶,又在浴室向枯荣子拨打了视频电话。 一直消息秒回的枯荣子,这次却足足过了半分多钟才把电话接起来。 屏幕里现出枯荣子中性的面庞,带着很淡的微笑,发髻有些凌乱,灰色道袍的领口歪向一边,背景是一片空空的白墙。 “早啊,伊言。” 然而,枯荣子在看清我样貌的一瞬间,突然瞪大了眼睛。 我上次见他露出这么强烈的表情,还是在释妄界看到了小红。 “我嘞个天尊!你怎么不穿衣服!”枯荣子一副见了鬼的表情,直接捂住眼睛。 “我澡还没洗完。” “那你干嘛用视频通话啊?就算你出卖色相,我也不会多给你钱的。” “滚。我是在用这种方式确认你是不是真人。” 我嘴角一抽,关掉了摄像头,只保持通话状态。 “嗯?哦......好办法啊!这就不算触犯禁忌了。以后我也提议除魔道士这么做,可以降低顾客的死亡率.......” “行了,说正事。” 我快速描述了水明子分支的光辉事迹。 包括用魑名笏做了几百个伪人杀我、玩医生cosy套我的话、还有三个歪瓜裂枣的道士想让医生把我弄傻等等。 枯荣子消化完我的话,沉默片刻,接着道: “我明白了。放心,水明子分支剩下的人都会受罚的。以后我让人帮你善后,也会更谨慎一点。” 我打开免提,把手机放在干燥处,开始搓洗身上的血渍。 “你们世家到底有多少分支?每个都那么丧心病狂吗?” “大大小小有一百来个吧。水明子那一脉因为子嗣挺多,算中等大小的分支。” “那你们主脉平常知道他们在消耗年轻人吗?也不管管?” “人太多了不好管嘛。那群家伙平常藏得很好的,一见我们主脉的人就规规矩矩。但我确实有必要跟太爷们说一说了,再这样下去,主脉对分支的威慑力会下降的。” 话是这么说,枯荣子的语调依旧平淡,好像无论这事结果如何,都与他无关。 “你居然更在意这点?近亲结婚的事就不管了吗?” “没办法啊,世家从一千年前开始就基本不接纳外人了。包括我,整个世家的人多少都有点亲上亲的关系。我妈和我爸就有同一个太爷,我二姑和姑丈......” “停。不听你扯这个。你法器做多少了?什么时候可以出禁闭?” “呃......这个嘛......目前做了五把。” “啥??你不是得做够一百把才能出来吗?这都过去多久了?” “哈哈,我觉得关禁闭也挺好的。不用出去外勤。” “行吧......那些世家的老不死真该把你的手机没收了。” “诶!那可不行,手机是我的命根子,拼了命我也要护住......” 我忍不住弯起嘴角,不再和枯荣子胡扯,挂断电话。 我不是没想过和他谈论邪神和赐福的事。 但转念一想,枯荣子身份特殊,还是不要和他太知根知底了。 倒不是我信不过他的为人。 只是担心,枯荣子代表着世家,哪天我不得不和他站在对立面时,会下不去手...... 洗澡完毕,我换好衣服走出浴室。 陈大立、郑晓玲和姜雨欣已经在病房里了。 他们把我昨晚买的食物用微波炉加热了一下,让我先对付一口早餐。 我虽然没什么食欲,但腹中空空,还是乖乖吃起了内脏餐,并和他们梳理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不讨论不知道。这一讨论,才发现事情不知不觉积攒了一大堆...... 姜雨欣要回保险公司,把工位上的东西收拾一下。 郑晓玲今天下午还有一场考试,暂时不能陪同我们。 设计流水线的工程师今天会去一趟瞑候街,陈大立也要接待一下。 而我的事情最多。 姜厂长的本体不知所踪,今天的屠宰厂或许会群龙无首,最好过去看看。 我还要检查脑子。 要和吕义华说明情况,防止这位记者传播对我不利的事。 要买ar眼镜。 要在释妄界准备大量屠人火符应对莫罗也。 要加做一批出梦符。 要制作入梦符和定身符。 要等待伪人的头发自动从垃圾桶回来,再挑个时间烧给奶奶。 哦对。 说好了今天还要给陈大立他们做员工培训的。 但说实话,我现在真的不想碰这些事。只想静静发个呆,让本就疲于思考、却一直在高负荷运转的大脑冷却一下。 相比之下,把通神宝印改成首饰送给小红,以及给小红买漂亮的衣服,算是我比较希望做的事了...... 但成年人的悲哀便是如此。 很多事情不是你不想做就能不做的。 一旦权衡其中利弊,哪怕一万个不愿意,也要把事情处理完再休息...... 趁上午还有时间,我直接开启员工培训。 我让陈大立三人做好笔记和录音,把自己遇到二爷以来的所有除魔经验全部说了一遍,让他们找时间整理成手册。以后有新员工入职,必须把手册里的内容背牢才能上岗。 就这样,在后世被戏称为“除魔人圣经”的《除伪业务专员见习手册》,就在某精神病房中初具雏形了...... 培训刚结束,两个便衣叔叔就再次带着刘明全来到我们面前。 刘明全已经解除了院长一职,也不再是医学院的院士,降格为了普通教授。 再次见面,这位老人家显然不知该如何面对我。 他拘谨地停顿半晌,最后对我深深鞠躬。 “实在抱歉,伊言先生......” ...... 第182章 脑子 我已经跟陈大立三人说过刘院长和世家的事情。 没等我对刘明全的鞠躬作出反应,陈大立就先替我上火了,噼里啪啦的一顿口诛笔伐: “哟!现在知道道歉啦?你这老登真是够绝的,连几十年的好友都可以害啊!还好我家伊言足够机智,不然也要被你切成傻子!” 陈大立特意用大肠堵住我的耳朵,让我少听一点嘶吼声。 郑晓玲骂起人来也是毫不逊色: “就是!亏我还觉得你是学术界德高望重的老前辈,现在看来,简直就是无耻的学术恶棍!没长大没人性的巨婴!” 姜雨欣似乎也想说些话,但嘴笨,声音被陈大立和郑晓玲的声音淹没,没说出口...... 刘明全听闻,似乎再次被刺中的痛处。呜咽着老泪纵横,声音颤抖: “真、真的抱歉......我知道自己以死谢罪都不为过......但请给我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只要我的手还能动,我一定会用余生努力研究,帮恩杰和他学生恢复记忆......” “停。” 我打断他的嘶吼,让陈大立把大肠放开。 “刘教授,负责记录信息的脑区都被你切除了,你还妄想恢复?当自己是神吗?骗自己也就罢了,别觉得可以骗我们。” 陈大立也跟着附和: “对!而且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子欲养而亲不待......反正是类似的意思吧。你还妄想有后悔药吃?” “什、什么意思?” 刘明全听出了陈大立的话外音,一脸紧张。 我们公司四人都不想回答他。 最后,还是负责管控他的便衣开了口,说书教授已经不在了。 只不过对外的解释是,书恩杰在洗手间不慎摔了一跤,年事已高,死于脑溢血。 刘明全顿时如遭雷击,跪倒在地上,失声痛哭。 “恩杰!恩杰啊!我对不起你......” 但此处没人有时间听一个老人家哭诉自己的悔意。 甚至对我而言,我只想让眼前的猪猡闭嘴,不要再发出刺耳的吼叫声。 我大步上前,拽住刘明全的领口,把他从地上拉了起来,就像是拽一条没重量的抹布。 刘明全和我对视的瞬间,呜咽声噎在喉头,悲伤的面容转而被惊恐所占据,仿佛见到了食人的恶鬼。 便衣叔叔和陈大立他们见状,顿时都有些紧张。 “伊言,冷静......” 但我觉得自己现在很冷静。 对刘明全露出礼貌的微笑,声音也如与常人对话般平和: “刘教授,你应该知道,我这样的病人需要一个没有噪音的环境。明白我的意思吗?” “明、明白......” “嗯,乖。” 我一松手,刘明全就瘫软在了地上,两手颤抖地抹着泪,却什么声音都不敢发出。 便衣们赶紧把刘明全扶起来,不敢对上我的视线。 陈大立和郑晓玲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 反而是姜雨欣最先走到我身边,用纤细的触手拉了拉我的衣襟,把昨晚买的奶茶插上吸管递给我,似乎再用这种方式劝慰我。 “伊言......喝口奶茶吗?虽然不冰了......” “......谢谢。” 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接过来喝了一口,就放回了桌上。只觉得满嘴都是生肉味,吸到嘴里的小料就像油腻的肥肉粒。 上午的时间已过去大半。 我让众人不要再浪费时间,去各做各的。 姜雨欣搭车去了保险公司。郑晓玲也到回学校宿舍,准备下午的考试。 至于刘明全,想看一眼书恩杰的遗容,被叔叔们果断拒绝,沮丧地离开。 陈大立向叔叔们问了很多问题,知道今后给我治病的医师都会经过筛选,才终于放下心来,往瞑候街赶去了。 为了不让世家再次介入我治疗,柳国兴对附属医院的医护人员、甚至校领导高层都进行了一番筛查,把疑似接触过世家的统统带走审问。在剩下的人中,选择资历足够、又最值得信任的老教授任命为新院长。 现在,整个边海大学附属医院有些人心惶惶。 虽然大部分人都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医院频繁有人被带去问话,加上刘院长毫无征兆地主动卸任,怎么想都是出了大事。 很快我就见到了新的院长。 姓李,是个看起来很踏实、不善交际的老学者。 “伊言先生......对吧?请跟我来。以后您的病症,由新组建的团队负责研究,如有照顾不周的地方,还请见谅......” 李院长虽有些拘谨,但还是露出慈祥的微笑,就像寻常老人对待晚辈的态度。 我点点头,随他前往ct室。 走廊上变得有些冷清,或者说寂静。 所有医护人员缄口不言,只保持着最低限度的交流,麻利地处理着分内的工作。看到李院长和我之后,都会停下脚步,欠身问候。 ct室里还有其他医师。 他们也听说了我的事迹,加上上头的慎重交代,看我的眼神都带有敬畏,纷纷向我问好。 我用手势让他们安静,收起手机,用朱火符触碰所有医生和护士,才脱掉外套,躺进扫描仪中。 扫描过程很快结束。 当ct图像出现在一众医师眼前时,他们瞬间陷入了震惊,开始了激烈的讨论。 其实我也有早有预感。 我的大脑经历了一系列邪神赐福,肯定不会是一个正常的状态。只是不清楚会以什么样的外在形式表现出来。 我重新披上外套,走近被医师团团围住的电脑显示屏。 医师们主动停下讨论,为我让开一条路。 我看到了自己脑部的样貌。 说实话,很难评。感觉像是看到了人类无法理解的器官。 外形姑且维持着大脑的形状,但无论是表面还是内部,各种沟壑都在以诡异的方式盘结错杂,像是一坨随意乱拧的毛线团,甚至分不清左右脑的边界。 “伊言先生,你这种情况,我从医四十余载前所未见。这已经不是正常人类的大脑了,我们暂时不知道要如何着手......” 李院长抹了把额头的汗,扶了扶眼镜,继续道: “但可以确定的是,这绝对是个足以震惊世界的大发现。哦,当然,如果你不希望我们发表相关论文,我们也会听从你的决定。” 我对此一脸无所谓。 “没事。论文要发表就发表吧,别泄露我的个人信息就行。如果哪天能用人类的力量研究出治疗方法,我也会很高兴的。” “哦......好的!伊言先生。我们一定不负你的期望。” 李院长显然不清楚我为何会强调“人类”。 但他还是迅速点头,流露出了身为学者的求知欲,和杜教授郑晓玲的气质有些相似。 之后,一众医师教授集思广益,决定先探明我各个脑区的分布。 他们又带我测了脑电波、以及其他检测项目。收集完数据后,表示短时间内不会再来打扰我。希望我能好好休息一段时间,保持心情愉悦,不要过度用脑。 对此,我只能苦笑一声,默默点头。 ...... 第183章 吃点好的 李院长的团队很快投入研究工作,放我离开。 他们没有过多管束我。 除了让我每天晚上回医院接受例行检查,其余时间我都可以自由行动,还提倡我每天去绿植较多的公园走一走。 但我暂时没有那个闲心。 更何况我的眼里没有绿植。 我离开医院,驱车前往兴业屠宰厂。 一路上的风景以肉色居多,还能看到肥膘的白、脂肪的黄,以及排泄物的色彩。 屠宰厂建筑外还残留着高级伪人造成的裂痕,好似难以愈合的巨大伤口,不停渗出红白相间的脓水。 现在是上午十一点,离午休还有半个小时。 我提前戴上了蓝牙耳机,尝试用轻音乐盖过噪音,但效果一般 一进入车间,猪猡的嘶吼就钻入耳畔,像封闭的室内放着无数劣质音箱,同时用最大音量播放不同曲目的重金属...... “嗯?伊言崽,今天有空来啊?举着手机干啥哦?” 顾大爷放下杀猪刀,和我大声打着招呼。 “没什么,你们就当我在拍视频吧。” “哦......就是拍那些配音乐的玩意儿?你们年轻人的东西,我不太懂......” 我悄悄用符咒试探了顾大爷,向他问起了姜厂长的事。 顾大爷还在给猪放血,为了盖过猪的吼叫声,嗓门也放得很大。 他说,姜厂长今天不知怎么的,明明业绩指标紧张得要死,居然一上午都没上班,还不提前分配任务。 顾大爷也算是厂里有话语权的人。就临时安排了一下,今天的流水线才得以照常运作。 但他并不完全熟悉厂长的业务。 姜厂长要是再不来,后面出了问题他可不负责。 “顾大爷,姜厂长真的出事了。还记得昨天结巴打给你的电话吗?” “......什么?”顾大爷放下杀猪刀。 而后,我简单说明了姜厂长失踪的消息,让顾大爷回忆一下,以三天前为节点,姜厂长有没有说过要去哪。 顾大爷一开始还不相信。觉得姜厂长昨天还好好的,怎么突然会失踪呢? 但他看我一脸严肃的样子,也慢慢思索起来。 配合他杀猪的,是那个被他说动作慢的王大娘。 她用抹布擦擦手上的猪血,拍了下顾大爷的上臂: “三天前,我记得厂长那天下班很早,好像有说要去.....去干啥来着?” 顾大爷被她这么一提醒,也想起了什么。 “嗯,对。福忠说要去招人杀猪。但第二天也没叫人过来,又什么都不说,就自己拿刀杀猪了。一看就是又没招到人嘞。” 除此之外,顾大爷和王大娘就不知道更多有用的信息了。 这算是一个小小的突破口。 但我也没精力继续调查了,决定交给别人来处理。 我找到了姜厂长的上司。 是我工作数年来只见过两次面的真正领导人——张老板,跟这位甩手掌柜说了厂长失踪的消息。 张老板对此也很诧异。 他说,姜厂长三天前的晚上才和他通过电话,说厂里招不到杀猪匠,希望这个月的业绩能放松一点。 张老板则让他再努努力。如果供应链出了问题,超市就会加购其他屠宰厂的猪肉,原本属于我们的份额就会被瓜分,以后所有人的分红都会变少。 姜厂长只能硬着头皮答应。 但现在,姜厂长失踪了,事情又变得麻烦了起来。 张老板表示会来厂里安排后续,同时报警寻找姜福忠的下落,而后就匆匆挂断了电话...... 我跟顾大爷他们道别,准备离开这个折磨我耳膜的地方。 恰在这时,一个大块头的畸形生物朝我这边靠近,发出嘶吼: “伊大哥!你来上班啦?” 举起手机一看,原来是冯光胜。 两米高的大块头小跑过来,每一步都能让车间的地面微微震动。 我和顾大爷谈话时,他刚好去厕所了,现在才从厕所归来。 啪! 冯光胜刚靠近,我就先把朱火符拍到他手臂上,拍得他全身肥肉颤了一下。 “啊!......嘶......又有伪人啊?”冯光胜捂着被我拍红的手臂,俯下身轻声询问。 “没事,我现在习惯见个人就拍一下。建议你也养成这个习惯。” “那也太谨慎了吧......” “谨慎点好。我最近已经遇到太多伪人了。” 我和冯光胜闲聊几句,说明了姜厂长的情况,又顺便带看杀了一头猪,帮他纠正姿势,以达到更好的控猪和下刀效果。 冯光胜的悟性不错。 加上这些天一直加班,分外努力。现在居然有种厚积薄发的感觉,杀猪速度直接上了一个台阶。 他说,他这几天赚的钱,已经快抵上当保安一个月的工资了。最近和爸妈通电话时都自信了很多,也有底气拒绝无意义的相亲安排。 冯光胜因此十分感激我,恰逢午休时间,要请我吃食堂的鸭腿饭。 我本想谢绝的。 但还是没拗过徒弟的盛情邀请,跟他一起来到了食堂,让他请了客。 “诶?伊大哥,你真的得病了?” 冯光胜听说我正在医院检查脑子,一边大口吃饭,一边问道。 “嗯,病得不轻。现在的我受不了噪音,吃饭不香,看东西也要用手机。” “哦......” 冯光胜面露担忧,看向我只咬了一口的鸭腿: “卤鸭腿你也觉得不好吃吗?” “以前我可爱吃这个了。但现在只觉得在吃淋上口水的生猪肝,咬下去还会爆汁。” “是嘛......” 冯光胜停下吃饭的动作。 突然他灵机一动,起身跑到打饭口,点了一份脆皮大肠。 “伊大哥!这肥肠可臭了,跟用油炸屎一样。我都不知道陈大哥怎么咽下去的。你试试,或许以毒攻毒了呢?” “呃......” 这回轮到我迟疑了。 我以前找陈大结巴吃过一块,当时差点没吐出来。味觉的记忆也在提醒我,这东西不是一般人能接受的。 然而。 当我以嗅闻化学药品的架势进行试探后,却意外发现,这东西味道还挺香。 能闻到一股特殊的香味。 像是热腾腾的烤地瓜混合着荤油,再加上一点黄豆酱。 虽然组合比较奇怪,但比起口水味的生猪肝,已经是堪称美味的级别。 我尝试吃了一口。 能吃。 很有嚼劲,越嚼越香。 不一会儿,就将整份脆皮肥肠吃完了。 冯光胜见我有了胃口,嘿嘿笑了两声,让我稍等,他再去买个东西。 我本想阻止的,但没拦住。 大概两三分钟后,他又从食堂边上的小卖铺带来一罐东西,摆在我面前。 王某和臭豆腐。 ...... 第184章 暂缓 食堂里,冯光胜挥着大手向我告别,让我回去好好休息。 有了美食的慰藉,我心情好了不少,对徒弟竖起大拇哥,驱车离开了屠宰厂。 我的车里多出来一罐没吃完的臭豆腐。虽然盖子已经拧紧,这东西的味道还是飘得满车都是。 但我觉得不难闻。 相反,比内脏味好闻太多了,像发酵的奶酪搭配煸炒菌菇的香气,再加点清蒸海鲜和谷物的混合香味。 总之,和我以前印象中的臭豆腐肯定不是同一个味道...... 我顿时有了想法,来到就近的超市,买了一堆原本不敢尝试、或者网上公认味道古怪的食物。 排队付款时,路过的几匹女性畸形生物看到了我满当当的购物车,向我搭讪。问我是不是整活类的视频博主。觉得我挺帅,嘶吼着想当我的颜粉。 但在我冷漠的目光下,她们识相地离开了。 我买走一堆东西,回到瞑候街。 陈大立还在和流水线设计师扯皮。化身为万恶的甲方,不停提出各种要求。反正就是兼顾效率和成本的同时,流水线上一个人工岗都不要。 “......陈先生啊,你这样我很难办的。请一两个工人把纸张分拣摆正一下嘛,可以省很多事,成本还低......” “我不管,我就要纯机械生产线,该加机械臂你就加机械臂,该用人工智能检测你就用人工智能。我们可是国家认证的科技创新型企业!” “但是,你们是做工艺品的,又不是搞精密机械的,弄那么复杂干嘛啦。而且那样的话,您给的预算......” “诶!我跟你说!你可别小瞧我们的产品......——伊言,这么快就检查完啦?买啥了?” 陈大立停下和设计师的辩论,看着我提着大包小包来到107室,一路走进厨房。 “哦,我来试验做菜。你们接着聊。” 陈大立能猜到我要做自己爱吃的东西,也没多想,继续跟设计师谈话。 但随即,107室就弥漫出一股不可名状的味道。 陈大立还和乙方还在定价问题上聊得火热,就被这股味道熏得直干呕。 “哕......陈先生,这个价格.......哕......已经很优惠了......” “我又不是没找人做过生产线,哕......这东西的成本我还知道一些的。你要是不答应,哕......我找别人设计了......” “行行行......哕......你签合同吧!我受不了了,让我去透透气!” “嘿,这才对嘛......哕!——伊言!你特么煮屎呢?快把抽油烟机打开......” 而我在厨房,已经被自己发明出来的美味陶醉了。 将蓝纹奶酪、臭豆腐、酸笋、豆汁、折耳根等一众绝味食材一同炖煮,组成了味道极其浓重的复合型香味酱料。简直是新时代的玛莎拉。 我有信心,用任何食物沾着这个酱料,我都能吃下去。因为原本无论多难吃,都被这股香气覆盖掉。 我用手指沾了点尝尝。 有点咸,但整体味道不错。 陈大立送走了设计师,捂着鼻子冲进厨房,看这一幕,当即面露惊恐,赶紧开窗通风,打开抽油烟机。 “伊言!你不止煮,你还吃啊!!” “来点吗?我觉得味道还可以。” 我起了些开玩笑的心思,舀起来一勺,趁机塞到陈大立嘴里。 “哕——!!!”陈大立直接奔向厕所。 我笑他反应太夸张,靠在厕所门外,用手机看他跪倒在马桶前。 “哈哈,有那么难吃吗?” “何止是难吃!哕......简直就、就就不是人吃能吃的东西!哕......” “你不是爱吃食堂的脆皮肥肠吗?” “这、这这这俩东西是一个级别的吗??你把这东西倒地上,狗都不吃!” “你骂谁呢?” 而后,我将煮好的秘制酱料用玻璃罐装好,放进冰箱。 陈大立被我熏出了107室,跑到外面自己去吃小馆了...... 我在香气四溢的107室发着呆。 放空大脑的同时,不让自己睡着,和小红进行一些不费脑的虚空对话,问她喜欢什么动物之类的。 午休结束的闹铃响起,显示现在是下午一点。 我伸了个懒腰,准备进行下午的工作。 但当我抬起手时,几缕细腻的发丝就突然拂到了我的脸上。 我这才感受到手臂上被发丝缠绕的触感。 既然伪人的头发能自己回来,就确定这东西是真货了。而不是我真的在现实中,把某位女士的头发连同头皮扯了下出来。 但我也不着急这么快就开烧。 有了连裤袜的前车之鉴,我决定慎重一点,等到黄昏的时候再烧,争取不浪费这次机会,成功见到奶奶。 至于现在,我暂且拿了袋子把头发装起来,随身携带。并按原计划开始下午的工作: 制作新符咒。 入梦符的制作方法比出梦符要简单很多。 和朱火符一样,用朱砂着墨便可。但绘制用的黄纸,要用特制香薰进行熏烤,直至纸面飘香。 香薰的制作也不难,是把一些温性助眠的药材和香料晒干,研磨成粉,再蒸煮炮制,最后把糊糊混合压实晒干就行了。 所有材料我这里都有现成的。而且买来时就是干燥的,无需晾晒。 研磨有破壁机代劳。还是大几万一台的工业级高压震荡破壁机,打磨的粉末非常细腻,如在触摸花粉。 至于蒸煮炮制,也无需我时刻看管蒸屉,放进工业级自动蒸箱,设定火力和时间就行了。 等待炮制的时间里,我也绘制起了定身符。 定身符所需的草纸和金墨水都已制作完毕。草纸成品率有点低,理论能出三平米的纸张,最后切出来不坏的寥寥无几。 一支狼毫笔行云流水,三张金光闪闪的定身符大功告成,被我慎重地带在了身上。 至于出梦符。我也开启了新一轮制作,开始了九浸九晒的第一浸...... 做完这些事情,也不过花了我一小时。 手机提示音刚好响起,一响就是连响了两声。 姜雨欣和郑晓玲几乎同时发来了消息,并且附上了自拍。 郑晓玲站在在考场门外,俏皮地吐着舌头,比了个剪刀手,考场里还有一堆学生在埋头苦思。 【试题太简单啦~,二十分钟搞定】 【伊言你检查完了吗?下午有空一起逛街不?我可以帮你挑小红姐姐的衣服哦~】 姜雨欣则面红耳赤地坐在保险公司的工位上。 她工位上的东西整理干净了,但照片背景里还有几个人的身影,貌似在对她说着什么。 【伊言,胡部长又想劝我留下来,我说不过他......】 带上了几个大哭的emoji。 ...... 第185章 大学宿舍 秘制酱料的香气随风飘荡,从107室传遍了大半个瞑候街。 我看着两位女员工发来的消息,莫名有些头疼。 刚想叫陈大立帮忙应付一下,这货就跟着发来了私信: 【伊言诶,我今天有事要出去......】 陈大立说,他吃完午餐后,本是想回瞑候街帮我做符纸的。 但他那富得流油的土豪老爸突然有急事找他,让他现在立马回家一趟。 陈大立也不敢不从。就临时买了套新的阿玛尼,在高档美发厅做了个头发,喷点古龙香水,最后请了个临时司机,开库里南回家了。 他也发来了自拍。 你别说,一番精心打扮后,还挺人模狗样的,有点富家公子的意思了。只是脸上的表情不太情愿。 【伊言,你照顾好自己,我应付完老爸就回去找你】 【不着急。你们一家人好好叙叙旧吧,都多久没见了】 【叙啥旧啊。他俩天天就知道让我回去继承家业,耳朵都长茧了】 【那多好。我要有你那种爸妈,早躺平了】 【要不我分你一半吧,我俩结拜一下做亲哥们】 【敬谢不敏】 我忍不住笑了笑,深吸一口气。 陈大立没空,那我只能独自面对两位美女的请求了。 我在公司群里发了消息,at了一下郑晓玲和姜雨欣。 【结巴刚好有事,小姜你那边问题严重吗?】 【小姜姐遇到什么事了?】 郑晓玲也at了姜雨欣。 过了好久,姜雨欣才发出一段压低音量的语音: “我部长押着我的东西不让我走,我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办......” 语音背景里,还能听到那位擅长pua的销售部长在苦口婆心地劝说,好像要帮姜雨欣涨一点分成,但业绩要求也更高了...... 我继续在群里道: 【被押的东西贵重吗?发个地址过来,我让人过去帮你】 姜雨欣赶紧发了一个位置过来。 “贵倒是不贵啦,但里面有我爸送我的礼物,我......” 然而,她这句语音才说一半,就被发了出来。 之后我和郑晓玲再问其他问题,姜雨欣都不作回答,大概是手机被上司拿走了。 我也不再迟疑,直接打通警局的电话。 柳国兴也是很忙的。 有些事一直麻烦他也不太好。所以我找他要来了边海市警局局长的电话,一步到位会更快一点。 “您好!伊先生,请问有事吗?” 电话马上接通。对面一开口就难掩敬重的语气,像是把我也当成了他的上司。 “我有个朋友想离职,被她公司的人拦住了,可能还被抢了手机,麻烦局长派人去一趟。” “收到!请问是哪个公司,我们会用最快速度解决。” “地址我用某信发给你.......但这只是我个人的报警,公事公办就行。” “不不不,上面交代过,伊先生的事就是上面的事,一定要尽心办好......” 局长十分正式地向我道别,挂断电话。 前段时间,我已经让柳国兴看到了我的价值。 如今,他为了抓牢我,防止我对待遇不满转投世家,也是花了一点心思的。 姜雨欣那里应该是不用担心了,我只要负责把她接回来就行。 我在群里说明了情况。 郑晓玲当即表示,也要跟我一起去确认姜雨欣的安危。去往保险公司的路本就要经过边海大学,我也没理由不答应...... 十几分钟后,我又进入了嘈杂的校园。 从进入校门起,周围就时不时会投来一些视线。 那些大概是学生的畸形生物,在对我的车指指点点,悄声议论着什么。越接近学生宿舍,行人就越多,感受到的视线就越多。 我的车从外表上并不算引人注目。 牌子虽然还行,但在这个年代,也不算是多稀罕的座驾。 我因此警觉起来。 在一处无人的角落停车,打视频电话向郑晓玲确认情况: “晓玲。我已经到边海大学了,你周围有什么异常的地方吗?” “嗯?没有呀?” 屏幕中,郑晓玲换了一身很有少女活力的夏季连衣裙,脸上有淡妆,头上有可爱的发卡,大概是特意打扮了。身后的背景是女生宿舍楼。 这时,她身边响起了其他人婉转的嘶吼: “晓玲~!谁啊?你男朋友吗?” “让我们看看学霸的品味!” 随即,手机屏幕中就出现了另外两个女大学生,看到我以后开始花痴地大喊大叫。 “哇哦~!好帅啊~,慕了慕了!” “好像还是体育系的哦?胸口好结实哦。” “你们别瞎说,他是我董事长......” 郑晓玲脸色发红,娇嗔着把她的舍友们赶走。 “这么年轻?还是霸道总裁!” “加油哦,晓玲,晚上别忘了安全措施......” “呀——!” 郑晓玲用尖叫掩盖舍友的话,赶紧挂断电话。 两秒钟后,她在某信快速发来消息,跟我道歉刚刚那么吵。还说她觉得周围没有什么异常,两个舍友也用朱火符试探过了...... 校园的绿植还是比较多的。 不过在我眼里,变成了一堆畸形肢体互相穿插的诡异生物,随风晃动。 学生宿舍楼没有了手机滤镜,看上去相当限制级,能从覆盖血肉的外墙上看到女性独有的特征。 而路对面的那侧,显然就是男生宿舍了。 至于为何能看出来,也是相同的原因...... 女宿舍楼正门口站着三匹畸形生物。 郑晓玲用畸形的肢体向我挥手,嘶吼声压得很低: “伊言,这里。” 她身旁的两匹就显然没那个顾忌了。看到我的车后,直接就是几句尖锐的呐喊: “诶——?那个那个那个车!不是视频里那人的吗?” “晓玲!你老板难道就是那个爬楼的人??” 其实,从屠宰厂出来后,我对噪音的耐性就所剩无几了。 如今又听到高亢的嘶吼声,连做了几个深呼吸,才勉强平静下来。 我这几天没怎么关注新闻类的东西。 两个女学生的话,算是让我了解,自己这一路为何如此引人注目。 当时去杜教授办公室的时候,我的车就停在办公楼门口。只要有人目击过我上下车,不难扒出车主和爬楼的是同一个人。 我已经能猜到,自己在网上大概有多火了...... 我一个急刹,把车停在宿舍楼前。 “晓玲,上车。” 越来越多人被这边吸引目光,烦躁感让我的表情也冷淡了很多。 ...... 第186章 保险公司 郑晓玲显然听出了我情绪不对,赶紧让舍友噤声,迅速坐上副驾驶。 她的舍友们还算比较听劝,放低音量对郑晓玲挤眉弄眼,做一些不知所谓的暗示手势。 “抱歉啊,伊言。你要耳塞吗?我刚刚特意去买了。” 郑晓玲红着脸,从手提袋里拿出两个小塞子。 “没事。戴耳塞开车比较危险。” 我挤出微笑,用朱火符触碰郑晓玲,而后一脚油门往校园外驶去。 道路上,几个不要命的畸形生物拿着手机迎面拍摄,挡在路口向我招手呐喊,似乎是想让我停车接受采访。 我的车速完全没有变化,甚至有加快的迹象。 “伊言......慢、慢点呀......”郑晓玲脸色惊慌,轻轻拉着我的外套。 “放心,我有分寸。”我继续踩深油门。 拦在路口的几个畸形生物这才意识到不对,千钧一发之际扑到路两旁,才没被我创死。 我微笑着摊摊手。 “看吧。这些人就是没死过,才敢那样拦车。当马路是他家客厅吗?又或者是想蹭流量想疯了。” “可你刚才那样有点危险吧,万一真的撞到人了怎么办?” “撞到就撞到吧......哦,我是想说,如果他们不懂躲开,我也会及时拐弯的。不过可能就要碾死一点花花草草了。” “哈哈......” 郑晓玲干笑两声,迎合着我不算幽默的笑话,转而看起手机。 “我现在在网上有多出名?”我顺口问道。 “我也是听舍友说了才知道的,你的事在整个边海大学都传开了......网上随便刷几下就能看到你三秒下楼的视频。” 郑晓玲打开短视频app,结果第一个给她推的就是我徒手从办公楼爬下去的一幕,周围全是学生们的惊叹声。 视频标题是: 【边海大学极限运动大佬,下楼不用楼梯,太强了!(原版音频)】 郑晓玲再往下刷了几个,又刷到了镜像翻转配土味音乐的版本。 标题是: 【边海大学神秘爬楼男,疑似特技演员】 除此之外还有其他类型的视频。 比如一些真正的特技演员和极限运动博主来评价我的动作难度。 得出的结论基本是: “这个速度不是人类能做到的。” “肯定用了特效、吊了威亚。” “要真的这么厉害,去奥运为国争光不好吗?” “一眼假,要是真的我直播说十万遍对不起。” 而后,又有技术大佬以及亲眼所见的大学生出来辟谣: “这视频绝对没有经过特效处理。” “当时现场有很多人,大家都看到了。” “要是假的我直播说十万遍对不起。” 再然后,就是有学生扒出,爬楼者就是办公楼门口那辆车的车主,和一旁库里南司机还是一伙的。甚至车牌号都没给我们挡一挡。 我的车和陈大立的车因此在网上出名。 我强烈怀疑,陈大立会突然被老爸叫回家,就是因为他爸也刷到了这个视频...... 最后,则是好不容易快要褪去热度的三大案“伊某”与我的身材对比,说这俩身材很像。 以及,原版视频后半段发不出去,用抽象表情包进行内涵的。 不过以上两类视频往往会被迅速限流,最后沉到流量池底端,让少数人看个乐呵,掀不起大风大浪。 “行。我明白了。” 我让郑晓玲把手机收回去,继续前往姜雨欣所在的保险公司。 “伊言,你检查结果如何了?可以治好不?”郑晓玲捏起一撮头发,轻声细语。 “不好说。我的大脑已经不是人类的大脑了。” “......啊?” “就是说,要等教授们好好研究一下,但不知道要研究多久,也不确定会不会有成果。” “哦......”郑晓玲好像有些失落。 能看出来,她确实真心希望我的脑子被治好。 但我对此并不抱太大希望。说了些没什么意思的玩笑话,就把这一页揭过去了...... 当我们赶到保险公司时,马上就看到了不寻常的一幕。 至少四五辆警车停在大楼门口,闪烁着警灯,门前还有叔叔在维持秩序,不让外人进入。 这架势,完全不像是来调解民事纠纷的,简直是来逮捕现行犯的。 周围也因此多了几簇围观群众,窃窃私语,讨论肯定是这家保险公司的老板惹事了。 郑晓玲看到后也愣了愣,紧张地对我问道: “小姜姐的事情有这么严重吗?” “我觉得不至于。应该是警局反应过度了......” 我和郑晓玲刚下车,门口站岗的几人就齐刷刷地向我敬礼: “伊先生好——!” 这一下,不只是郑晓玲面露诧异,围观群众也纷纷把目光投向我,猜测我这个年轻人的身份。 “不用那么正式。如果可以的话,声音放低一点。”我无奈地笑笑。 “明白。”叔叔们令行禁止,改为微微欠身,声音也放轻不少。 我招呼着呆站在原地的郑晓玲,往大门里走去。 刚进门,大厅里就有一堆人等着了。 最少有十几位身穿制服的叔叔们,押着三四个面色惨白、穿衬衫或西服的人。 而人群中间的c位,团团围着面红耳赤小小一只的姜雨欣,工位上的东西都是叔叔们帮忙提着,这架势,简直是把姜雨欣当成了军少太太一样对待...... 一位叔叔主动上前迎接,对我敬礼: “报告伊先生,本次任务圆满完成,违法经营的关联者已全部抓获,等待发落。” “嗯......他们犯的事有这么严重吗?”我举着手机,看向被押着的几人。 其中一个就是被姜雨欣备注为“超凶”的销售部长,已经面露恐慌,轻声对姜雨欣求饶: “小姜,我、我错了。用不着做得这么绝吧?大家难得相识一场,帮我们说说话......” 旁边一名挺着啤酒肚中年男人也开口了,怒骂那个销售部长: “你到底特么惹上谁了?啊?我说过多少遍了,关注员工合法权益,正当经营,你怎么带我一起连累啊!” 其他几个要被带走的高管,也一同把锅甩向了销售部长,纷纷指责他是万恶之源。 销售部长眼看所有锅都要压到自己背上,汗流浃背,声嘶力竭: “不是你们让我这样管的吗!出了事就全怪我?还把自己撇得一干二净?你们真不是人啊!活该被抓!” “诶!你怎么能乱说话!警官,你们别听他的,我们可是遵纪守法的经营者......” “行了。别吵了。” 烦躁感在这一刻达到顶峰,让我从喉底挤出冷冰冰的话语。 公司大厅顿时鸦雀无声。 ...... 第187章 偶遇赵总 一时间,不只是公司高管,叔叔们都瞬间摆正姿态,不敢多言。 耳边只剩下血肉建筑轻微的脉动声。 “放松点嘛~,伊言~,医生让你要保持好心情的。来,跟我做,深呼吸~......” 郑晓玲晃着我的袖口,哄弟弟似的轻声撒娇,试图用这种方式让我冷静下来。 姜雨欣见状,也从人群c位凑到我身边,捏起我的外套: “伊言,要、要喝水吗?还是要喝奶茶?要不然点个冰淇淋冷静一下吧,还是要吃冰沙......” 两位小姐不太正经的安慰,让大厅里的气氛变得有点奇怪。 叔叔们保持立正的姿势,互相瞄了几眼,想笑又不敢笑。 两位小姐的话确实起了作用。 我刚刚已经处在爆发的边缘,都想走过去踹人了,硬生生被两位小姐平息怒火,变得哭笑不得。 “可以了,我不生气了......” 我让两位小姐放开我,用朱火符给在场几人验了身,而后问起叔叔们,为什么要抓这些高管。 小队队长表示,他们查出这家保险公司存在长期压榨员工、拖欠工资的行为。此前已接到过多次投诉。 但这个公司的老板比较有手段,劳动仲裁往往一拖再拖,最后不了了之。 如今,我这位“大佬”亲自下令来查,必须用雷霆手段连根拔起,还打工人一个公道。 我对此也不好评价,拍拍小队长的肩膀,跟他说可以带人收队了。 恰在这时。 电梯里走出一名有点面熟的中年男人。 打扮得体,给人种雷厉风行的感觉,但下巴上留着稍显凌乱的胡茬。 我用手机拍了好久,一时间想不起来是谁。 反倒是对面先认出了我,眉毛一扬,跟我打起招呼: “伊言先生,是你吗?我应该没认错吧?” “不好意思,您是......” “哦,我好像没跟你做过自我介绍。我姓赵,叫赵广勤。”男人面带从容的微笑。 我这才想起来,这位是当初差点被李菁菁勾搭上的大款。 “原来是赵总。不好意思,您留胡子了,我差点没认出来。” “哈哈,那是我的问题。之前见女方父母的时候特意刮掉了......请问一句,你为什么一直举着手机?” 赵总一边和我握手寒暄,一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大厅里的情况。 他的视线在保险公司的啤酒肚老板身上停留了一会儿,大概是认识他。 “我现在视力出了点问题,不介意我用手机拍一拍吧?” “那无妨......这两位小姐应该是您的......”赵总又看向和我靠的很近的郑晓玲和姜雨欣。 “——是我公司的员工。”我赶紧接上话头。 “公司?您也有在经营公司?我还以为您在为上面工作呢。” “我本职只是个杀猪的,公司开着玩。” “哈哈,您说笑了......” 而后赵总又问起,这家保险公司出了什么事。 我没有照搬实情。 只是回答说,公司老板被抓,无非就那几种破事。反正这些人可以用钱搞定,算是给他们个教训。 说到这里,我转而对停下脚步的叔叔们道: “你们不用等我,先收队吧。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别做不合规的事。” “好的,伊先生。几人的处置结果之后会通知您。” 一众叔叔们恭敬地向我道别,把姜雨欣的东西转交到我们手上,押着几名高管往警车上走。 保险公司的啤酒肚老板突然扭头大喊: “赵总!您认识伊先生吗?帮我们说说情吧!我手下的员工犯了错误,把我连累了......” “安静!到警局再解释。”但很快,他就被叔叔呵斥着闭了嘴,带上警车。 从头到尾,赵总都没理会那个人。 他用惊奇的目光打量我,不知我这样的年轻人究竟何德何能,能让官方的人那么敬重。 随即,他露出更有亲和力的笑容,对我道: “感谢伊言先生提醒。我今天本来是来续保的,稍等我就去退掉,不和这样的公司合作了。” “嗯。那我也先告辞了。” 我帮姜雨欣提了袋东西,招呼她和郑晓玲回车上。 “请稍等一下!有兴趣和我交换联系方式吗?若是公司间有需要的业务,我们可以多合作......” 赵总向前一步,弯下腰,双手递给我一张黑色镶金边的精致名片。 “当然。” 我耸耸肩,收下名片,把陈大立亲自设计的电子名片发给了他。 赵总经营的,是一家综合性很强的大公司集团,经营的范围很广,主要是各种高中低端的工艺品和生活用品。除此之外,他还是几家大型超市的股东。 赵总看我发过去的电子名片,当即表示要向我咨询一下业务。 “一言管理......那巧了啊,我公司有几个新项目正愁管理规划呢,就麻烦伊言先生了。” 那我可汗流浃背了。 赶紧给赵总推了陈大立的某信,跟赵总说我不负责这方面业务,有事请找陈经理......出了问题也找他...... “哦?那请问您负责什么业务?” 显然,赵总对我本人更感兴趣。 对方没遇上过伪人,我也不能透露太多,只能做一做谜语人。 “我的业务比较特殊。你该知道的时候自然会知道。不该知道,一辈子都遇不上的。” 听闻此言,赵总面色一凛,观察四下除了我的两个员工没有别人,靠近我轻声询问: “难道......您是上面派来抓蛀虫的?” “......某种意义上确实是抓虫。其他的就不要多问了。” “哦,明白明白!” 我随便敷衍了赵总几句,带着两位小姐往车上走。 “下次见,伊总。以后常联系。” 赵总对我的称呼也发生了改变,言行举止间多了一分谨慎。一脸“我清正廉洁按时交税遵纪守法屁股不歪”的表情。 离开保险公司后,我本想把两位小姐各自送回家去。 但我不小心忘了一件事。 郑晓玲今天如此精心打扮,可是有目的的...... 她和姜雨欣坐在车后排,轻咳一声后,语调婉转地开口嘶吼: “伊言~。现在还早呢~,我们去逛街买衣服好不好?” 姜雨欣刚对我做完一番感谢,就被郑晓玲的一番话惊到了,同时观察到了郑晓玲的精心打扮,面色紧张: “伊言......你.......你要和小郑......去玩吗?” 我吐了口气,觉得车子里的空气有点难熬,甚至想打开一罐臭豆腐当香薰。 “晓玲,我觉得小红的衣服我自己帮她买就行了。你跟过来,我怕小红误会啊。” “哎呀~!就是和朋友逛街而已嘛!想那么多!再说了,没有女孩子帮忙,你能帮小红姐姐选好衣服吗?你倒是说说,小红姐姐的尺码是多少?你能把她请到现实里量一量吗?” “......” 这我还真做不到。 只能无奈地自言自语,让小红以后亲自来现实中解释。 姜雨欣算是从我和郑晓玲的对话明白了事情原委。当即表示,也要和我们一起去逛街,为小红选衣服出一份力。 ...... 第188章 选购眼镜 帮小红买衣服这事,就这样半推半就地被两位小姐定下来了。 我本想用别的理由拖延一下。 比如我现在比较忙,买衣服这种事可以改天再说。 又比如小姜带着离职收拾的东西,先载她回家比较好...... 但姜雨欣表示不急。 她用手机当镜子,在车上悄悄整理头发和裙摆,一副即将进行约会的模样。 郑晓玲也说,她在某某广场找到了一家智能眼镜的线下体验店,希望能帮我脱离天天举手机的境地。 这我就不太好拒绝了...... 毕竟,这也是我的一件急事。 一直举着手机弊端很多,经常要跟别人解释,也不敢在公共场合太放肆。 于是,我答应了。 “两位小姐,我提前说好。今天傍晚我有事要回瞑候街,没办法陪你们逛太久......” “好耶~,现在才不到三点呢,两个小时够够的~。”郑晓玲高举拳头欢呼,露出光洁无瑕的腋下区域。 她难掩兴奋,拿出手机,开始在找值得一逛的店铺。 公司群里,陈大立发来消息: 【哎呀,我走的不是时候啊。没福气和美女们一起团建咯】 他已经看过了群里的聊天记录,也知道了我们接下来的计划。 陈大立顺便提到了我中午在煮屎的事情,让两位小姐带我去吃点好的。如果我又发疯了,不要手下留情,记得扇我巴掌...... 姜雨欣临时梳妆完毕,打开某点评软件对我道: “伊言,广场那边很多人推荐一家冰淇淋店,我们买完东西去试一试吗?” “到时候你们吃就行,我就免了......” “没关系,我查过了,那家店最近推出了各种奇怪的新品,什么螺蛳粉味的、臭豆腐味的、榴莲大肠味的,很多博主都去试了,都说好难吃。说不定有你能吃的味道呢?” “......” 我有预感,今天这趟公司团建或许没那么简单。 或许是为了验证我的想法,我的手机又叮咚了一声。 眼前所见令我瞳孔一缩。 怎么是孟欣然...... 【伊言,我和大学同学一起到边海市玩啦!你有空当我们的导游吗?】 附带一个可爱的动漫表情包。 这三位女士怎么就这么巧撞在一块了? 简直像是某位邪神在搞我...... 我故作平静地拿起手机,用语音输入回了一句: “不好意思,我今天事情比较多......” 然而,孟欣然马上又开始了高速回话: 【没关系没关系!】 【你忙你的~】 【我也只是问一下啦】 【而且我请了几天假。会在边海市住上两三天,等你有空了再找你】 【我们先跟同学们去玩啦!祝你工作顺利哦!!!】 【emoji emoji emoji......】 频繁的叮咚声在车厢内响起。 郑晓玲顿时有所察觉。 之前在医院的电梯里,她也听过这个频率的消息音。甚至不需要亲眼确认,就在后排向我发出了质问: “伊言~。那位姓孟的护士小姐有什么事吗?” “......她说来边海市玩了。想让我当导游。”我如实回答。 “好的。”郑晓玲不说话了。 姜雨欣也敏锐地察觉了什么,向我询问后,简单了解了孟欣然是哪位。 终于,我们来到了某大型购物广场。 对我而言,这地方就是一座巨大的血肉宫殿。 今天不是周末,在此游荡的畸形生物不多,但偶尔有放暑假的幼年期肉团发出尖锐亢奋的嘶吼,让我不禁眉头一皱。 郑晓玲从粉色的小包包里拿出耳塞,问我要不要堵一下,但被我拒绝了,免得听不清她们说什么。 建筑内的空调我是享受不到的,像是有无数张大嘴往我身上吹气,热烘烘的,带着不好闻的口气。 两位小姐顾及我的感受,加快脚步,带领我进入了ar眼镜体验馆,体验了大部分款式的摄像功能。 结果就和我设想的一样。 就算开了摄像头,镜片也只是普通镜片,没办法让我实时通过像素屏幕看到世界。 郑晓玲却说,她可以帮我搞定这点。 只要我买的眼镜同时具有摄像和播放视频的功能,她就能自己编写脚本,帮我设计一个实时投影的app。 “晓玲你还会编程?” “嘿嘿~,现在学机械自动化的多少都要懂一点啦。简简单单~。” 郑晓玲轻描淡写地回答,拿来一副眼镜帮我戴上,貌似是在看外观合不合适: “还有,刷新率不够我也可以帮你调,但续航和发热会有点问题。等我问问研究电池和图形处理的教授们应该就能解决了。现在先注重一下外观~......唔,这款就不太好,看起来呆呆的。” 姜雨欣也捧着一副眼镜过来,弱弱插上一句: “舒适度也很重要的,不要选太重的......” 经过一段时间的“换装游戏”,郑晓玲和姜雨欣最终挑出了她们认为比较合适的款式。 外观上有点像蛤蟆镜,相对轻便,摄像头也不明显。戴上后有一股大明星私人出访的感觉。如果加上花衬衫,就会有在沙滩边四处搭讪美女的花花公子印象。 我个人其实更喜欢另一款黑框的款式,看起来更像普通眼镜,不引人注目。 但两位小姐都说那一款看起来不够帅,坚决不让我买,我也就遵从她俩的判断了...... 我财大气粗,直接包圆了这个款式所有的现货,总共也就六台,让郑晓玲可以多折腾折腾。 来店里体验ar眼镜的大多是三五成群的年轻男生,也有些年纪较小的少年。 因此,两位颜值上上等的小姐很容易就成为了目光的焦点。 而被俩美女围住的我,更是焦点中的焦点。 尤其她俩还一直在帮我试眼镜,每次都不把眼镜递给我,而是非要踮起脚,亲手帮我戴上,轻声细语地说着“戴着舒服吗?”、“这副挺帅的”之类的话。 而我居然还一副云淡风轻的表情。甚至显露出一种,陪老妈逛商场般的心不在焉,嗯嗯啊啊地应答着。 于是,男顾客们的目光逐渐变得有些敌意,窃窃私语。 “那人怎么回事?人比人气死人啊!” “我女朋友连268的游戏都不让我买。这货何德何能摊上两个帮他选ar眼镜??” “别乱想,说不定是亲兄妹呢?” “你见过哪个亲兄妹这个年纪还这么亲密的?一看就不是!除非骨科......” “而且真特么有钱没处花啊,买五六台干啥?信不信过两年全淘汰咯!” “对,还没眼力见,不选性能好的,只选好看的。一看就是富二代公子哥......” “你们小声点......那人看过来了......” ...... 第189章 加入 我现在对畸形生物的嘶吼声十分敏感。 所以,哪怕顾客们压低了音量,我也能听清他们在说什么。 我抬起头,面色不悦地瞥了他们一眼。 大部分顾客察觉到我的目光后,就识相地闭嘴了。 只剩几个没眼力见的少年还在轻声议论。讨论郑晓玲和姜雨欣哪个是他们更喜欢的类型,目前投票比不相上下。 身边的两位小姐也意识到了这点,不自然地背过身去,整理起了头发和裙摆。 我拿上店员包好的六副眼镜,付了款,快步朝店门外走去。 恰在这时,迎面又走来一匹高挑的畸形生物。看器官是位女士,一见到我,就绷紧了身体,发出一声令人汗毛倒竖的嘶吼: “诶——!伊言?!” 我的心脏被她吼得停跳半拍。 体验店里不让拍摄。但我不用手机屏幕都能猜出来,自己碰上孟欣然了。 怎么会这么巧呢? 不会是假的吧...... 店员喊了一声欢迎光临,迎了上来。 但看到我们一男三女面面相觑,就默默后退了。 我是第一次看到孟欣然作为畸形生物时的样子。 上下半身的比例非常夸张,几乎接近五比五,像是两根皮包骨的竹竿腿支撑起了一坨杂乱的内脏,头部的位置被心脏替代,一下下搏动着。 我面无表情,用朱火符拂过这家伙的肩膀。 完了。 没反应...... 孟欣然见到我以后,心跳的频率明显变快,在我耳边轻声问道: “伊言,你怎么在这里呀?难道这里有伪人?” “暂时没有。但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不是说和同学一起来边海市的吗?” 我这一问,孟欣然瞬间惊慌失措,东北口音逐渐加重: “诶?那、那啥,我我我......我大学同学刚好都没空,我就一个人出来逛了!绝对不带骗你的哈......” 我心里有了大致答案,但还是决定给女士一个面子,看破不说破。 孟欣然的话,把顾客的目光再次吸引了过来。 男顾客们又开始议论纷纷。说从来没在现实中看到三个颜值这么高,还各有各的特点的女孩子站在一起。 有人因此猜测,我是个花钱包养女孩的公子哥,一方面鄙视我,另一方面又嫉妒我有颜有钱的人生。 但我只想说,这样的人生谁想要谁拿去。并开始高速思考如何摆脱现状。 答案是没办法。 怎么想,接下来都大概率得和三位女士一起行动了...... 这时,郑晓玲和姜雨欣也凑了过来。一左一右站在我两侧,能感受到她们逼近的体温。 “伊言~。这位好高好漂亮的姐姐就是小孟护士吧?”郑晓玲抬起畸形的脑袋看向我。 “小孟,你好.......”姜雨欣的身高才到孟欣然胸口,抬头看着她,眼里流露出不甘与艳羡。 孟欣然看我如此左拥右抱,脑袋处的心跳二次加速,紧张了起来: “伊言,这两位妹妹是......” “是我公司的员工。”我好像不久前才做过类似的回答。 “哦,好!好的!” 孟欣然松了口气。 从物理和心理上,我都感觉自己简直是被架在火上烤,好似马上就要被三名小姐分食了。 于是,我将孟欣然称为客户,用最快速度介绍三位小姐互相认识,结束话题准备离开。 可随后,她们仨就开始了看似在讨论业务,实则互相试探的寒暄。 “小孟姐~,伊言救你的时候是什么情况呢?很凶险吗?” “是的......当时我见到一堆人肉刺身,吓坏了,不小心那啥了......伊言就把我关到病房里,要我把衣服换好再出来......后来,我的连裤袜不见了,伊言还找我确认。” 孟欣然莫名瞄了我一眼,似乎强调了一些无关紧要的细节。 郑晓玲和姜雨欣同时抬头看向我,而后瞄了眼孟欣然挺拔傲人的双腿。 “哦......还有这种事啊?我当时也很危险的。穿着泳衣,被伊言拉着在酒店到处跑,还被他带到了房间,发现他床上放着我的同款泳衣......” 郑晓玲面色微红,把事实用更加容易被误会的方式表述了出来。 孟欣然和姜雨欣同时一怔,又瞄了眼面无表情的我。 姜雨欣也豁出去了,靠近我半步,捏着我的衣角,颤抖着开口: “其实......我前几天被伊言救了以后,没穿安全裤,被看到了。后来因为太紧张吐到了脚上。伊言为了保护我,说要看着我掀裙子洗脚......” “......你们是在讨论情况有多危险吗?”我忍不住发出疑问。 空气陷入诡异的沉默。 三位小姐同时避开了我的目光,三颗裸露在外的心脏加速搏动,能听到杂乱的心跳声。 “小孟你继续体验ar眼镜吧,我们先走了,一直挡着门口也不好......” 我尬笑两声缓解气氛,就要走出门去。 同时自言自语,让小红千万别被她们教坏了,刚才这段不用学...... 三位小姐却不准备放过我。 姜雨欣用触手拉着我的衣角,肉团般的身体杵在原地,并不走动: “伊言,反正小孟也是一个人,让她和我们一起逛街吧?还能帮小红选衣服。” 郑晓玲也拽着我另一边衣袖: “对呀~。时间还很多的,让小孟陪我们一起买衣服吧?保证傍晚前能回到瞑候街。” 孟欣然本就挡在了我出门的必经之路上: “可以吗?伊言,我现在也没什么目标,买点衣服也不错......还有,小红又是谁?” 郑晓玲、姜雨欣、孟欣然呈鼎立之势,把我挤在中间。 “能请先让一下吗?女士们。有顾客要出去......” 这时,店员走过来做出提醒。 三位小姐这才发觉了一旁窃窃私语的男顾客,赶紧离开我身旁,让出条道路。 “一起来吧。我总不能赶你走。”我无奈地耸耸肩,顶着一众顾客和店员的目光,逃离店外。 孟欣然、郑晓玲、姜雨欣,一个接一个追上来,站在我身侧,由高到矮像是一组手机信号。 行走片刻后,我再次强调: “小红是我女朋友......而且是唯一一个。” 不只是说给孟欣然听,也是再次说给另外两位小姐。 “噢,这样啊......”孟欣然慢慢沉默下来。 我没拿手机,看不出她的表情。也暂时没心思去多说什么。 听到我的话后,郑晓玲后知后觉地羞涩起来,轻声细语地作出回答,有点像在撒娇: “对不起嘛......伊言你别生气好不好?刚刚是我们不对......” “嗯......我们去给小红姐买衣服吧?你要保持好心情哦......”姜雨欣也弱弱地开口。 这两人对我的态度有点不寻常,让孟欣然发现了违和感。 “伊言,你怎么了吗?” 在她的刨根问底下,我无可避免,说出了自己脑子有病的事。 孟欣然因此知晓了我面临的状况,明白了小红的特殊性。 除了我自己,没有人在现实中见过小红。虽然我坚称她存在,但也没办法做出证明,哪怕是一张照片。 孟欣然重新打开了话匣,以一名护士的视角,开始担忧我精神健康问题。说我的症状有点像同时罹患发作性睡病与梦游,或许还有点精神分裂。让我回去后一定要好好休息,并尽量避免在高压环境中的工作。 她也知道我现在讨厌高分贝的人声,一口东北大嗓门都压低了不少...... 第190章 购衣 建筑内廊道很宽。 许多畸形生物在商铺门店进进出出。扶梯像是不停轮转方形肉块,发出消化道蠕动的排气声。 我和三位小姐所经之处,回头率瞬间飚高。 不仅是身高排列得太规整,更是因为整体颜值高度。有点像节目组在拍摄明星综艺。 因此,已经有人在举起手机当狗仔了。 为了防止自己变得更出名,我拆开了一副ar眼镜当做墨镜用。并问在场三位女士要不要也戴一副。免得她们被我连累,被冠以“神秘爬楼男的三个女伴”的称号。 郑晓玲三人很快答应。 于是乎,商场里多出了四个戴同款遮阳镜的大明星。某种意义上,回头率好像更高了...... 姜雨欣留意到了我手上装伪人头发的袋子,绕到了我另一侧,打乱了排列顺序: “伊言,这个袋子里装着什么?除魔用的东西吗?” 从我下车以来,就已经悄悄提着这玩意儿了,防止它不合时宜地回到我手上。 “不是法器。你们不会想知道的,更何况我解释更多,你们也不信......” 我没什么回答的兴致。 一旦如实说明,就又要为此徒劳解释一大堆事情。 “我脑子有病”这句话,就像是一个思想钢印,牢牢封住了周围人对某些说辞的信任。 但他们为了不让我生气,又学会了“哄我”。 就像哄骗着坚信圣诞老人存在的孩子。一边避免打破孩童的幻想,一边悄悄去买圣诞礼物。认为,等到某日孩子长大了,或许就会把对圣诞老人的感情,转移到她们身上。 但怎么可能呢。 枯荣子都证明,无生魑是真实存在的,可不是我作为病人的臆想...... 三位女士察觉到了我的情绪,也不再特意谈论我的事,转移话题,开始交流要买什么风格的衣服。 在她们的带领下,我来到了一家主打青年女装的店铺。 店里的商品琳琅满目。 但在我看来,不过些奇形怪状的黏膜组织,挂在骨头拼成的衣架上,甚至分不清上衣和裙子的区别。 塑料模特更是近似畸形生物的模样,还会呼吸,若不是它一动不动地站在橱窗前,我或许会把它认作人类。 “这里允许拍照吗?”我对店员问道。 “不好意思,先生。我们的衣服都是独家设计的,不能不正当竞争哦。”店员发出带有提醒性质的的嘶吼。 “我只是开着摄像头,不会留档。你就当我近视了忘了带眼镜。” “这个嘛......” 好在,最终店员答应了,不然这一趟我就算白来了。 郑晓玲、姜雨欣和孟欣然脱掉ar眼镜,开始了换装大赛。 不知道是否是摄像头加持的原因,三位小姐每次出更衣室,都会有种走出舞台一般的紧张感,下意识做出拉拉裙子之类的动作。 但不得不说,衣架子穿什么衣服都是好看的。三位小姐都很上镜,秀色可餐。 只是,我的注意力更多集中在,这件衣服是否适合小红身上。 最后发现,没有小红本人穿上来的直观。 三名小姐都挑好自己想买的衣服。 我大概比划了一下小红的身高和肩宽腰宽,让她们帮我判断一下大概的尺码,而后把觉得不错的款式各买了一套。 店员都被我这种进货一般的买法惊到了。答应叫专车帮我把衣服送到瞑候街。我也顺手把剩下两副ar眼镜交给店员,让她连同衣服一起送过去。 郑晓玲三人也明里暗里表示了对小红的羡慕。 说什么,每个女孩子都有被男孩子这样送衣服的幻想。但大部分人只能想想罢了...... 至于贴身衣物,用手机怼着拍多少有点变态。 小红指名要红色的,我也就说出了这个要求,让三位小姐帮我去选。至于更具体尺寸,我用手掌比划了一下大小,让她们估摸着来...... “伊言......你真的是在帮小红姐姐买吗?” 郑晓玲微红着脸嘟起嘴,捏着一条蛮可爱的红色三角形布料,迟疑地看向我。 一旁的姜雨欣和孟欣然也把目光投了过来,眼神不大对劲。 “不然呢?怀疑我有特殊癖好?” “......” 她们不说话,默默撇开视线。 孟欣然看向了一旁卖丝袜的区域,姜雨欣低着头捂住裙摆,郑晓玲则紧盯着摆在内衣旁边的泳衣。 “那些事带有巧合的成分,而且我绝对没拿过......算了。选好了赶紧走吧。” 我不想再作解释,拿过她们帮小红挑选的贴身衣物,叠好交给店员,对接近十万的服装费付了款,也顺手帮三位小姐的衣服进行了报销。 “没关系,伊言。一些精神病人潜意识里压力太大,身体会自己找方式宣泄,不怪你的......”孟欣然迈起长腿,跟在我身后。 “嗯。伊言你不要有负罪感呀~,你只是病了,我们没有怪你的意思。等你病好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郑晓玲也小跑着跟了上来。 姜雨欣跟在最后,声如蚊讷: “而且......实在喜欢也不是不可以,但只能跟现实中的女朋友要哦,偷拿是犯法的......” “行了行了,怎么越说越奇怪......钱已经帮你们付了,快走吧。” 听着三位小姐哄小孩般的说辞,我想生气又气不起来,只能化作一声叹息。 可当我付款完毕时,手机刚好响起一声提示音。 还没来得及看清是什么消息,我就先被其他事物吸引了。 手机屏幕外的景象突兀地发生了改变。 广场建筑变成了正常的模样,玻璃结构的巨大的穹顶往室内倾泻阳光,明亮耀眼。宽敞的廊道上行走着身材不同的人类男女。 我回过头。 郑晓玲、姜雨欣、孟欣然都不见了。 服装店内,只剩那名女店员依旧在柜台处,笑容殷勤地看着我。 “先生,感谢您的购买!送货司机稍等就到了,请问还有什么事吗?” 我收起手机,一抬手,朱火符就拍在了她的额头上。 女店员被我拍出一声尖叫,坐倒在地上。 “你干什么?我哪里得罪你了吗?” “抱歉。有只蚊子。”我收起符纸。 “哦......好的......拍死了吗?” “没拍到。” “你这个手速居然还拍不到蚊子??” “不说这个,你看到跟我过来的三位小姐了吗?她们去哪了?” “......嗯?我没注意。或许还在更衣间吧?” 店员一脸疑惑,观察着店内。 我不管她再说什么,走到室外,随便对着一个路人拍去符咒。 “干什么!” 又一名路人被我拍得一个趔趄,警觉地看着我。 “抱歉,有蚊子。” “蚊子个屁!你那是拍蚊子吗?你是想拍死我啊!” “......” 我再次回望服装店内。 所有衣物都变回了正常的样子,塑料模特也无言地摆着固定姿势。只剩店员一脸疑惑地看向我。 我拿出最后一张出梦符,贴在额头上。 眼前的场景却没有任何改变。 ...... 第191章 再遇 “小红,你好好休息就行,不用管我。” 我轻声自言自语。 廊道上其他人被我拍蚊子的动静吸引,投来目光。 我再次随机靠近一名路人,不再用拍的,只是用朱火符轻轻碰一下他。 “干、干什么?”男人退缩半步,面色惊恐。 “没什么。此符一碰逢凶化吉,有好处的。”我随口胡诌,看向手中的符咒。 以我现在的眼光,这张符画得完全没有问题,不存在用不了的情况。 难道我在自己的释妄界吗? 有可能。 我的最后一张出梦符被折腾了太久,很可能失效了。 但是,周围人看起来就像正常人一样。 要是我把这里变为屠宰厂,怕是会出问题...... “你不会还要收我钱吧?强买强卖可是犯法的!” “那不会,请慢走。” “神经病,江湖骗子......” 路人匆匆离开,一边回头鄙夷地看向我。 我扶了扶ar遮阳镜,快步回到服装店,一扇扇拉开更衣间的门。用这种过于简单粗暴的方式,验证郑晓玲她们是否真如店员所说,还待在更衣室里。 “先生!请不要这样!”店员察觉到我的行动,连忙过来阻止。 但已经来不及了。 所有更衣室都已门户大开。 当我拉开最后一个隔间时,里头正好有一名陌生女子,赶紧遮住身子,发出尖叫。 我直接一符咒拍出去。 这一下力度不小,女子的尖叫声戛然而止,两眼一翻,瘫软在地上。 店员一边去扶被拍晕的顾客,一边试图叫住我。 但我打完就走,快速离开了服装店。 我想再到别处验证一下自己的想法。如尿急一般,快步冲向公共洗手间,砰地一下踢开男厕的门。 几位正在放水的青年吓了一跳,齐齐回头。 “打扰了。” 我只是来到他们背后,一大把朱火符依次划过他们的后背。 还是没反应。 几名青年当场发怒,拉上裤拉链要和我讨个说法。 可当我他们看到我拿着杀猪刀时,就不再动手,怒骂着离开了。 我知道自己又找茬,又吓人不对。 但我累了,懒得找理由。 无论我是否做出努力,人人都当我是个神经病,那我还不如顺其自然地疯下去。 我靠在厕所门外,拿出手机。 之前在服装店,我听到了一声提示音,而且瞄到了从手机屏幕上方弹出的消息框。 但当时我正好抬头,被四周的变化所吸引,没看到是什么消息。 如今再看,手机中居然就没人找过我了...... 【你们在哪?】 我在公司交流群发了消息。等待许久,无人回应。又和陈大立郑晓玲他们私信,或是打电话,也是一样的结果。 我重新融入行人之中。 就如人生中遇到的绝大部分过客,周围人并不对我抱有额外的敌意。 我莫名有画张屠人火符的冲动。 那东西只能在释妄界中使用,变相能判断这里是否是现实。 但想想还是算了。 用了那东西,就是为杀而杀,除非这里有杀死了也没关系的家伙。比如一只伪人、一条无辜的流浪狗,又或者是一名世家的臭道士..... 总之,我倾向于这里是释妄界。 邪神赐福不是说没就没的。我也不觉得,先前和三位小姐的互动是释妄界的假象...... “又是哪位高人在烦我,可别让我逮到了......” 我轻笑一声,在廊道上行走,恰巧路过姜雨欣所说的那家甜品店。 出于好奇,我进店点了份榴莲大肠味的甜筒。 肥肠入嘴的那一刻,一股又甜又臭的滋味直冲天灵盖,吓得我把剩下的冰淇淋扔了垃圾桶。 也对。 我现在感受不到赐福,吃这东西干嘛...... 但我扔甜筒的一幕落在了店员眼中。 她不免有些尴尬,凑过来问我要不要试试正常的口味,可以免费做给我。 恰在这时,店门口出现了高中低三个俏丽的身影。 不是别人。正是我苦苦寻找的三位小姐。 孟欣然、郑晓玲和姜雨欣穿着各有特点的清凉夏装,一见到我,就面露欣喜地朝我跑过来,裙摆上下飘扬,风光若隐若现: “伊言!可算找到你了!你刚刚跑哪去了呀?” “等等我......你们跑太快了......” 她们一靠近,我就直接啪啪啪,三张符纸往她们头上拍去。 三人的反应和我印象中相同,捂着头蹲在地上发嗲。 “伊言~,你就不能轻点吗?痛死了......” “先点餐吧。” 店里的顾客被我弄出的声音吸引、 我招呼三人点好想要的口味,坐到座位上。 我也点了支原味的甜筒品尝。 味道很正常,是印象中应有的牛奶香。 郑晓玲再次向我问道: “伊言。你又发疯了吗?刚刚跑去哪了?” “我也不清楚。我们之前一起买过衣服,对吧?” “衣服?还没来得及买呢,你就先不见了。” 姜雨欣小口舔着冰淇淋,跟着附和: “对啊。我们可担心你了。万一你在这里发疯,肯定又要出名的。” “嗯。让你们操心了......” 我几口把甜筒吃完,让三人从头说起今天下午发生的事,以及我是怎么遇到她们的。 得到的答案是: 我先去了边海大学,把郑晓玲接上车,又去到保险公司,把姜雨欣接过来,和两人来到广场后,在去服装店的路上偶遇了孟欣然,邀请孟欣然加入队伍。 然而,她们三位小姐交谈了一番,就发现我不知何时消失了。开始四处寻找,直到刚刚才在甜品店遇上了我。 前面的描述都没问题。 但显然,和孟欣然相遇的地点,以及后续情节,都和我的印象有很大出入。 我把目光投到了静静吃东西的孟欣然身上。 从和她见面开始,这位祖籍东北的小姐就有些沉默寡言。 难道在现实中,她还在为我有了女朋友而伤心? 总觉得哪里不对...... 这时,姜雨欣轻声开口,打断了我的思考: “伊言,你要再点一些吃的吗?” “不了。我想多问你们一些问题。”我的注意因此转移到了这位娇小的小姐身上。 她小口舔着甜筒,按这个速度,冰淇淋化了,她都吃不完。 在我印象中,姜雨欣虽然个头小,但干起饭来从不含糊。 虽说在公共场合,又有他人在场,女孩子确实可能会让吃相变得斯文一点。 但那样吃,还是有点不像她...... 思考之际,郑晓玲把菜单摆到了我面前。 “伊言~。听小姜姐的话,多点一个吧?你要什么口味的?” “你们帮我点吧。”我观察着三人的一举一动。 “那我给你点个巧克力的~。” 郑晓玲笑容满面地叫来店员,帮我加了餐。 “嗯?我还以为你会给我点更奇怪的口味。” “吃点正常的不好吗?难道你想要臭豆腐味的?” “你忘了我对食物的口味变了吗?” 我的眼神瞬间冷下来。 ...... 第192章 巧克力 空调冷气吹在头顶,让发丝轻轻颤动。 郑晓玲嘟起嘴,两手叉腰,镇定自若: “你那么凶干嘛呀~。你刚刚不都吃了原味的嘛。我就当你可以吃正常的口味咯。” “......” 这个解释倒也勉强说得通。 可疑心一旦升起,就不容易放下了。 我感觉自己的大脑像是缺少润滑还要硬转的齿轮,隐约有要发作的先兆。 我抬起手,想揉一揉太阳穴。 然而,手指却先碰到了眼镜腿上的开关。 滴。 一声轻响后,ar眼镜开启。 眼前显现出开机画面。 这副眼镜的款式本就轻巧,加上我逐渐习惯了佩戴眼镜的感觉,一时间竟忘了这么重要的线索。 我再次看向眼前的三位小姐。 她们的俏脸干干净净,眼眸水波流转,ar眼镜识别着她们的表情,询问是否要开启拍照功能。 “你们的这个呢?”我用手指敲了敲自己的镜框。 去服装店的路上,我们四人为了不暴露真容,都戴上了ar眼镜。而后,三位小姐为了换装,又不可避免地要把眼镜脱下来,所以我才迟迟没发觉问题所在。 如果我们没买过ar眼镜,那我脸上这副是什么? 而如果我们确实买过,为何眼前三人又从头到尾都没提过买眼镜的事? 怕不是因为,在释妄界做不来高科技产品吧? ...... 我的疑问让三位女士顿了一下。 随即,郑晓玲吐了吐舌头,从包包里拿出一副同款的遮阳镜,向我展示了一下,又马上收了回去。 “这个眼镜有遮阳效果嘛~,看东西不方便,我们找你的时候脱掉了。” “哦?” 但她拿出眼镜的一瞬间,我已经看出了端倪。 虽然外观和我头上这副ar眼镜完全相同,但那副眼镜没有开关指示灯和摄像头。 这两样细节本就设计得很隐蔽,不刻意去找,是很难注意到的...... 我的嘴角逐渐勾起,露出人畜无害的微笑。 另一手悄悄放下了装伪人头发的袋子,握起杀猪刀,藏在桌子底下。 “奇了怪了,你们刚刚好像完全没提过眼镜店的事?” “是吗?应该是不小心忘了说吧。”姜雨欣轻声附和,手上的冰淇淋已经开始融化,连三分之一都没吃完。 恰在这时,店员把加购的甜品放到了我面前。 浓稠的巧克力糖浆散发出香气。那深黑的颜色,却让我想起了伪人的血液。我已经有段时间没见过石油一般的黑血了。 “行。我信了。”我舀了一口冰淇淋到嘴里,看向别处,好似要结束话题似的。 而后,毫无征兆地向孟欣然发问: “小孟,你今天和我们是怎么相遇的来着?” “诶?我、我们......是去服装店的路上遇到的......眼镜也是那时候给我们的......” 这还是孟欣然进入甜品店以来第一次开口,说的是十分标准的普通话,莫名有点紧张。 我笑容加深,直直盯着孟欣然的眼睛: “把眼镜戴起来给我看看吧,你这么漂亮,肯定很有明星气质。” “好的......” 孟欣然瞄了一眼郑晓玲和姜雨欣,拿出ar遮阳镜,戴了上去。 果然。 这副眼镜也是假的吗,不过是徒有外表的空壳。 “你瞅啥的下一句是什么?” “啊?” 下一瞬间,我全速出刀。 刀刃径直捅入孟欣然的嘴中,从后脑捅了个对穿。 杀戮与献祭的快感流入脊柱,让我忍不住笑出了声: “哈哈!你们真当这是遮阳镜啊?这是高科技!” 孟欣然的嘴巴和后脑同时涌出鲜血,上下颌被杀猪刀撑起,咯咯咯地说不出话。 耳边响起女店员的尖叫,吸引了顾客的目光。 与此同时,我一扭刀锋,杀猪刀穿过颌骨的关节,切开孟欣然的脸颊,横向挥斩,直指郑晓玲的颈动脉。 刀刃即将触及对方脖颈的瞬间,眼前的景象再次改变。 密密麻麻的血肉脏器瞬间覆盖每个角落,甜蜜清凉的空气变回了热烘烘的脏器味,带有空调的口臭。 畸形生物的交谈声逐渐响起,充斥耳畔。 周围却没人留意我的方向。 而我依旧坐在甜品店内,嘴里好像含着什么东西,差点就要吞进肚子。 那味道十分香甜诱人。 像是牛奶巧克力,却又有着丝线般柔韧的质感。 既然我回到了血肉世界,为何还能品尝到这个味道呢? 我赶紧把嘴里的东西扯出来。 是头发。 原本应该装在袋子里的伪人头发,被我满满塞了一嘴,其他部分杂乱地缠绕着我的双臂,就像是我和它们打了一架。 一名畸形的店员留意到了我这边的情况,浑身一颤。 我面无表情,用手势和眼神示意她安静。默默收拾起桌面。 发量好像比之前少了一点,可能是被我吃了一部分。 以及,被我含在嘴里的那一坨已经没了血污,变得乌黑发亮。我品尝到的巧克力味,显然就出自被嘬进肚子里的伪人血。 “伊言!” 这时,耳边传来熟悉的嘶吼声。 甜品店门口。郑晓玲、姜雨欣、孟欣然三人急忙跑过来,看到我正在收拾带血的头发,面色一变。 “伊言,你没事吧?!”孟欣然腿长跑得快,最先来到我身旁。 我一抬手,朱火符拍到她额头处的心脏上。 “妈呀——!” 孟欣然捂着脑袋,蹲在地上嘤嘤叫,缓了好一阵。 郑晓玲和姜雨欣已经有了经验,没有马上靠过来,而是先拿出朱火符按在额头上,才轻声开口: “伊言,我们是真的哦,求轻打......” “对、对的。你要是不信,随便问我们问题......” “嗯,先坐吧。” 我把伪人的头发一根不剩地装回袋子,不顾周围人疑惑的目光,把三匹畸形生物请到方桌的座位上,叫店员过来点餐。 “先生,刚才那头发是......”店员拿着点餐用的簿子,战战兢兢地靠过来。 她的嘶吼声很轻,让我印象较好,露出和善的微笑。 “别担心。那头发是道具,我其实是鬼屋里负责吓人的演员。刚刚心血来潮彩排了一下。” “哦......这样啊。您真是干一行爱一行......” 店员松了口气,开始帮我们点餐。 我却突然问起店员,她刚刚有没有看到奇怪的幻觉。 眼前的畸形生物,浑身一抖,肤色瞬间苍白。 店员说,要不我提起,她还以为自己的问题。 就在刚刚,她亲眼看到了我杀了人。 杀的不是别人,就是坐在我面前的大美女孟欣然。 ...... 第193章 残部 我随便敷衍店员几句,把她支走。同时偷听起其他顾客的交谈。 独来独往的顾客自然不会多说什么。但若是结伴而来的人,往往就会谈论到关于幻听的话题。 他们都听到了店员的尖叫,加上来源未知的狂笑声。 可回过神来后,又什么事都没有,好像只是自己发了个呆。 虽然我暂不清楚是什么东西在搞鬼。但不难推断,把我拉进释妄界的家伙,为了迷惑我,把整个商场的所有人都拖下了水,企图在释妄界制造一个栩栩如生的商业广场。 当然,郑晓玲、姜雨欣和孟欣然三人被留在了现实。 因为始作俑者需要假扮这三人,以此蒙骗我。 想通了其中环节,我举起手机摄像头,看向三位小姐。 “所以,我们分开的这段时间,你们有遇到什么危险吗?” 话音刚落,郑晓玲和姜雨欣突然出手,齐齐把朱火符拍到我额头上。 我可以闪,但是没有闪的必要,闭上眼乖乖让她们拍。 啪啪两声脆响,吸引了隔壁桌顾客的目光,悄悄议论我是不是脚踏多条船的渣男。 我刚想开口,桌对面的孟欣然猛地抬起一脚,眼看踹到我两腿之间。 这我可不能不防。 一伸手扣住她的脚踝,那只白色运动鞋的冲击力瞬间抵消,离我的裆部只剩五公分。 “伊言,你怎么知道我们遇到危险了?”郑晓玲和姜雨欣收回符咒,轻声询问。 “我猜的。因为我也遇上了。” 我放开孟欣然的脚,竖起大拇指夸她腿劲挺大。 “不好意思哈,伊言,我以为你是坏人假扮的......” 孟欣然红着脸,挠起后脑。 她动作一出,我迅速放下手机,一记双龙出海,两张符纸齐齐打在郑晓玲和姜雨欣额头上。 郑晓玲和姜雨欣也同时出手,互相把符咒拍到对方脑袋上。 四个巴掌响成一片,让整个店的人纷纷侧目。 隔壁桌的顾客又开始了讨论。认为姜雨欣和郑晓玲为了抢正宫位置打起来了,我有暴力倾向,两个都不想要,或许喜欢那个腿长的...... 郑晓玲和姜雨欣受到了双重打击,捂着额头趴到了桌子下面嘤嘤嘤。 “小孟!没事干不要挠后脑勺!” “对啊!会被误会的......” “对不起对不起!以后我改挠头顶......呼呼,吹一吹痛不着......” 孟欣然赶紧谢罪,把两位小姐扶起来,撅起嘴对她们红肿的额头吹风。 “先说正事吧。危险还没解除。” 而后,我让三人说明她们那边遇到的情况。 当时,我在服装店刚付完款,就一言不发地往店外走去了。 郑晓玲三人以为她们又惹我不快了,赶紧跟出廊道。 却因此发现,廊道上的路人不知为何都站在原地,好似在发呆。没等三人搞清状况,我又一个转身回到了服装店内,像变态一样把更衣间的门全部拉开。 三位小姐瞬间惊慌失措,赶紧跑来阻拦我。 但我动作飞快,开完更衣室后,又头也不回地往店外飞速逃离。 而被我拉开的更衣室中,最后一间有位衣服脱到一半的女士,如一座雕像摆着很有艺术感的姿势,既不叫唤,也不做出任何动作。 郑晓玲三人察觉不对。去呼叫店员,发现连店员也呆站在柜台前,对外界没有丝毫反应。 郑晓玲和姜雨欣知道释妄界的事。赶紧和不明真相的孟欣然做出解释,三人一起出店外找我。 可随即,她们在店门口遇上了另一个“我”。 外貌与我没有区别,但表情猥琐,搓着手说,要多买一些女性贴身衣物,希望三位美女来当内衣模特。 郑晓玲三人相视一眼,直接开启临时小剧场。簇拥着伪人回到店内,用朱火符联合绞杀。 完事后,她们仨再次走出服装店。 却发现我又如京戏的武生一般,踩着丁字步,一脸正气凛然,说要买内衣,请三位嫂嫂回店里当模特。 郑晓玲三人如法炮制,临时加演一场,把伪人迎回店内用朱火符绞杀。 第三次出店门时,她们遇到了一名歪瓜裂枣的道士。 拿一把锃亮的匕首,凶光外漏,让她们三个弱女子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乖乖投降跟他走,不然小命就没有,符咒还对他没用。 姜雨欣和郑晓玲顿时有点慌。 好在,孟欣然不仅是校女篮队的,还练过防狼术,甚至有压制精神病人的经验。 她假意投降,趁机一个撩阴腿,就让那道士鸡飞蛋打,不省人事。 恰在这时,我的狂笑声突然从远处传来。 郑晓玲三人把道士拖进更衣室,赶紧循声寻找。 行人纷纷从呆滞中苏醒,后知后觉地走动起来。 再然后,就有了三位小姐匆匆忙忙,跑进甜品店的一幕...... “行。明白了。” 三位小姐表述的很清楚了。 这次又是那群臭道士搞的鬼。 回想起进入释妄界前听到的手机提示音,我赶紧打开聊天软件。 在十几分钟前,枯荣子发来了一条消息: 【伊言。水明子的残部听到了风声,提前出逃了,还杀了主脉的人,偷走了几把祭器,你务必小心】 我撇撇嘴,赶紧回复: 【具体有几人?几把祭器?】 消息刚发出,枯荣子就回话了。 【怎么这么久才回?我还以为你已经出事了】 【就是出事了。快回答我的问题,我说不定下一秒又会被拉入释妄界】 而后,消息迅速一条条传来: 【水明子残部有十人左右,具体数量不明,大半都是女眷,总共偷走了四把祭器】 【这些人里有几个专门干脏活累活的杀手。和伊宝梧那种光吃饭不做事的耗材不能相提并论】 【而且他们还是水明子最亲近的眷族,我猜很可能会找你复仇,才第一时间通知了你】 枯荣子短短几句话,就让人感受到了事态的严重性。 我也简单说明了自己这边的情况。 我在某某商业广场碰到了四个人,杀掉了一个,还有一个道士被踢爆蛋蛋关在更衣室里。 枯荣子发了个美少女竖大拇指的动态表情。 【牛牛牛!我马上通知太爷们让人过去支援。你千万别报警,叔叔们去了也是送死,还会让事情越闹越大】 【你先发个自拍,别美颜】 【好】 枯荣子立马答应。发来一张正面照,衣装整洁,面色淡然,比了个剪刀手。 ...... 第194章 独处 枯荣子这张面瘫脸配合剪刀手,很是破坏气氛。 要不是我了解他,怕是会把他当成伪人。 【你怎么看起来一点不着急呢?】 【福生无量天尊,我已经很着急了。你仔细看,我额头上都有皱纹了】 【哪有皱纹。比我家墙皮都平整,你怕不是化妆了吧?】 【你看出来了?我怕你又打视频电话搞偷袭,特意用了点遮瑕膏】 【你不会真是南梁吧???】 而后,枯荣子不再和我扯皮,赶紧去安排正事了。 持有祭器的人出现在人多眼杂的商业广场。万一出事,很难说一个报警的人都没有。 一旦这里变成大型活祭直播现场,就全完了。 尤其这还是世家人自己搞出来的事情。 就算世家高层的老不死神通广大,瞒过了上头,也必然要损失海量财力物力填补这一大块窟窿。和之前那几场善后的体量无法相提并论...... 因此,枯荣子着急是必然的。 但对我而言,比起紧张,更多的是不耐烦。 一想到自己又要无缝加班,就打心底感到了厌倦和暴躁...... “伊言,你的螺蛳粉甜筒要化了。不先吃再聊吗?” 姜雨欣大口吃完了自己份的冰淇淋,看我在面无表情地在发消息,感到了一丝不安。 “事情有点麻烦,你们认真听我说......” 我放下手机。跟三位小姐讲解了事态的严重性。 姜雨欣和孟欣然没遭遇过人魑。但看到我和郑晓玲的表情,也能猜出这东西的不妙之处。 敌在暗我在明。 整整四把邪神祭器,外加几个有经验的杀手,怎么想都很难在短时间内搞定。 我反倒希望这群臭道姑和臭道士能一起上,别耽误我傍晚见奶奶。 关键是,水明子残部的目的不是骗取万变符术。 而是单纯地想杀我,或者折磨我,直到她们认为我经受的痛苦足以帮水明子偿命...... “祭器......有四把......”郑晓玲用畸形的肢体捂住嘴,压制住嗓音。 “嗯。而且大概率,他们中已经有人变成人魑了。也不知这广场里悄悄死了多少人。” 先前在释妄界,献祭“孟欣然”的快感并不算很强。 由此可以判断,我杀掉的那家伙并不是人魑。而且心理素质一般,更像是用法器在释妄界改变了样貌,来当临时演员的普通道姑。 至于为何会动用临时演员,也不难猜。 水明子的残部有暗杀经验,又知道是我杀死了水明子一帮人,定然会忌惮于我的实力,在来找我前做好充足的准备。 比如,在暗处观察郑晓玲和姜雨欣的特点,企图假扮她俩蒙骗我,伺机暗杀。 然而,孟欣然恰巧在半中间加入我们的队伍,打乱了他们的计划。 若是三位小姐里莫名其妙少了一个,肯定会被我瞬间怀疑。因此,才不得不临时拉了个人替补孟欣然。 结果,还是让我看出了破绽...... “那现在......咋办呀?” 孟欣然放下吃到一半的甜筒,脑袋处的心跳陡然加速。 “之前那些人只派了个道士对付你们,说明对你们并不重视。如果我表现得对你们很重视,反而容易让他们起抓人质的想法。所以我觉得,你们和我分开反而比较安全......” 我几口吃完快要融化的螺蛳粉甜筒,站起身来。 这东西味道还不错,像是花香加上了咸鲜口的鱼香肉丝,带有冰凉的触感。 “你们谁有驾照?” “我,我有......我以前当过部长的司机。”姜雨欣弱弱地举起手。 “嗯。小姜你带晓玲和小孟回瞑候街,那里有大批符咒可以防身,嫌不够就用流水线多做一些,安全第一。遇到真人可以报警。” 我把车钥匙交给姜雨欣,让三位小姐把ar眼镜戴上,嘱咐她们互相留意摄像头。行动的时候,要肩膀搭着肩膀。 于是乎,商场的廊道上又出现了回头率极高的一幕。 一男三女戴着墨镜,由我领头,互相搀扶前面那人的肩膀,像四个盲人一样,排队往外走。 “伊言,咱非要这样吗......” 负责搭我肩膀的孟欣然显然有些羞涩,嘶吼声放的很低,都快被心跳声盖过了。 “小队遇到伪人,行动的时候最好保持近距离接触。我在员工培训时也说过这些。” “员工培训?” 我简单做了解释。 孟欣然算是明白我开了个什么样的公司,闭上嘴乖乖跟我走,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而后,我目送三位小姐上了车。 姜雨欣短胳膊短腿的,车技居然意外地不错,车速飚高,一拐弯没影了。 我返身再次走进建筑正门。 迎面吹来了口臭味的暖风。 刚一进室内,我就感受到了气氛的不同。 整体人数和密度没有太大区别,但走动的人变少了,也比之前安静不少。 有一大部分人呆站在原地。 好似一尊尊塑像,被按了暂停键似的,看着不同的方向。 我收起手机,靠近一匹站在餐厅招牌前的畸形生物,用朱火符轻轻碰了一下他。 对方还是呆站着,没反应。 啪! 我走到他面前,用力扇了他一巴掌。 “——啊!什么事?” 男人这才如梦初醒,捂着脸嘶吼。 “没事。想发呆建议回家去。”我面无表情,径直离开。 随后,就听背后那男人自言自语,好像梦见自己进餐厅吃饭了。 可见,水明子的残部还在不停地把路人拉进释妄界中。 或许是为了第二次制造逼真的释妄界,想要故技重施,再骗我一次。 但既然知道了这点,我就要好好妨碍一下他们。 我迈步前往服装店,想看看那碎蛋道士如何。一路上只要遇见正在发呆的男男女女,无论是路人、还是店员、清洁工,都会过去扇一巴掌,顺便劝他们离开广场。 至于他们听不听劝,不在我的考虑范围内。愿意花费耐心提醒他们一句,已经是我天大的善意。 就这样,我一路回到服装店。 眼熟的女店员正在和另一匹畸形生物交谈。 拿起手机查看,才发现是一名道士。 满脸都是麻子和痤疮,奇丑无比,发出村头喇叭一般粗糙的嘶吼: “你说那一男三女都不知去哪了?” “是、是的,先生.......我好像发了会儿呆,回过神的时候,那四位顾客都不见了......” 年轻的女店员也不忍直视对方的脸,下意识后退半步。 “那你可有看到和我一样的道士?” “道士?没有啊......” “啧。没用的东西......” 道士抽搐着歪斜的嘴角,从道袍下拿出一张手掌大小的铜镜,嘀嘀咕咕地掐诀念咒,照向店员。 女店员当场陷入呆滞,被拉入了释妄界。 “嘿!你这凡夫俗子倒还有点姿色,能怀上道爷我的种,是你命好。” 那丑陋道士怪笑一声,伸手去解店员的衣服。 ...... 第195章 杀戮 钉靴踩在光滑的地砖上,发出清脆的脚步声。 “......谁!” 麻脸道士哼着小曲,解开了店员的两颗纽扣,才后知后觉地停手,回头看来。 我已默默站定在他身后。 戴一副ar遮阳镜,还用手机遮住半张脸,如一只赛博幽灵,咧嘴笑着注视他。 “啊!” 麻脸道士虎躯一震,发出一声怪叫,举起铜镜就想掐诀念咒。 但他刚抬手,我就一脚踢在他两腿正中。 砰! 麻脸道士原地腾空半米,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倒在地上口吐白沫,两腿挤成内八,裤裆渗血。 我走上前,一钉靴踩在他的手掌上。 麻脸道士本已晕厥,突然被更尖锐的痛楚惊醒,挣扎着大喊: “啊——!饶命!饶命啊伊言!我只是个小喽啰!杀不杀我都没区别的......” “谁说没区别的,杀你是为民除害。”我维持着绅士的微笑。 麻脸道士看着我的表情,惊惧之色慢慢爬上脸庞,发出高亢的嘶吼: “救命——!救命啊!丹云丹雨!人都去哪了?还不快来救我!” “——闭嘴!” 我毫无征兆地暴怒,一脚踏在他的侧脸上,挤爆无数脓包,发出噗呲的闷响。 我俯下身,面无表情盯着麻脸道士。 ar眼镜识别出他恐惧的表情,用方框大大地标记出来。 “我只问一次,你们具体有几个人?又有几人成了人魑?” “如......如果我说了,你能不能放过我......” 咔。 他话没说完,我脚下已然发力。 麻脸道士的下颚瞬间脱臼,一侧的臼齿全部崩断,连同血水和唾液被吐出口腔。 “啊啊啊,啊啊......” 他已说不出话来,发出绝望的喉音,斜着眼仰视我。 “过不了检疫的瘟猪!还敢和我谈条件?真以为我很在乎这些吗?哈哈哈......” 我狂笑着,杀猪刀垂直落下,向他刺去。 但这一下,最终擦过麻脸道士的脖颈,刺入了血肉覆盖的地砖。 我在最后一刻及时想起,这里是现实。 既然如此,这人还是不由我来脏手了...... 麻脸道士吓得眼珠一翻,再次昏厥过去。 我收敛笑容,把他的铜镜随手掰成两瓣,把他和另一位昏迷中的碎蛋道士关在一起,拍照发给枯荣子。 【这俩没死,但都成太监了】 【收到!感谢!】 【你们的人到了吗?】 【在路上了。太爷们动员了三个有经验的道长。一个是我主脉的,另两个是不同分支的,伊言你自己决定要不要和他们接触】 【行。事后记得打钱】 【知道知道~】 我收起手机,来到服装店店员面前,一巴掌扇过去。 “——啊!” 女店员如梦初醒,喘着气观察四周,并没意识到自己扣子松了两个,衣冠不整,春光乍泄。 但我也看不出来就是了。 “想活命就快下班。” 我留下一句话,头也不回地往店外走去。 廊道上全是在发呆的畸形生物。以至于麻脸道士发出那么大的动静,都无人前来查看。 我刚踏出店门,血肉世界就再次消失。 畸形生物因此变回了人样。走在干净明亮的廊道上,有说有笑的谈论着晚餐的去处,全然不知自己已经脱离了现实。 阳光的颜色比较之前更加柔和。 提醒我,时间在慢慢接近黄昏。如果今天还想见奶奶,手脚就得麻利一点了...... “大哥,你先别走。我好怕啊......到底发生了什么......” 身后,那名服装店店员惊慌失措,一路跟上来。两颗扣子依旧没扣,在奔跑中丢盔弃甲,胸口的弧形随着奔跑有规律地震颤着。 并且,她的话语不再是嘶吼声。 我默默勾起嘴角。在她靠近的瞬间,毫无征兆地抬手,斩出一刀。 女店员楚楚可怜的表情瞬间凝固,身形一顿,没能躲开我的挥砍,从左肩到右肋被斩出一道骇人的伤口,连同衣物崩裂,鲜血四溅。 同时,我感觉到了来自头顶的危机,提前后退半步。 原先我站着的地方,从穹顶悬下一根打着活扣的染血麻绳。绳索上画有血色符文,是莫罗也的祭器图案。 若我再晚半秒移动,这上吊绳就要套在我的脖子上了。 “——你怎么认出来的!” 店员发出一声痛苦的悲鸣。身形如橡皮泥般扭曲变化,最终定格为一名身穿黑色道袍、头发花白的中年道姑,捂着胸前皮开肉绽的伤口。 “哈哈!你猜啊!” 我大笑一声,挥刀斩断挡在眼前的上吊绳。一蹬腿朝对方冲去。 这道姑肯定以为,她把我拉进释妄界的时机天衣无缝。只需假扮被我叫醒的女店员,再来点美人计,一定可以骗过我。 然而,对我来说,只要对面没借用我的记忆,分辨这样的释妄界简直是送分题。 刚把店员叫醒,她就又进入释妄界哭着来找我,哪有这么巧的事? 如果真杀错了,算她活该! 路人察觉此处的一幕,惊呼着四散逃离。 但这里是释妄界。 无论他们怎么跑,只要现实中的他们没被叫醒,都不可能跑得出去...... 我冲到道姑面前,又是一刀横斩。 对方已有所防备,但被胸前的伤口所误,加上我的速度太过离谱,瞬移之前脖颈被杀猪刀斩入三分之一,徒留一声惊惧的呐喊。 这时,建筑一层的大厅里,三根上吊绳从穹顶垂下,套牢三个幸运路人的脖子,向上吊去。 他们分别是一对青年情侣,加上一名少年。 如同三盏活体吊灯,又或是咬钩的鱼儿,不停挣扎晃动,快速升向无法触及的高空。在重力加速度的作用下,颈骨断裂,最后化作三个头颅和三具无头尸体,连同血液再次落入地面。 释妄界的路人们彻底炸锅,耳边满是男人女人的尖叫声。 那中年道姑再次出现在廊道尽头。 脖子和胸前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迅速痊愈,高举双手,对玻璃穹顶发出虔诚而迫切的尖啸: “莫罗也大人!求您看看我!给予我更多赐福!我是您最虔诚的信徒,我愿意为您献出自己的一切啊!!” “——哈哈哈哈哈!帮我给莫罗也带句话!下次见面就是祂的死期!!” 我如索命恶鬼般狂笑,再次冲向道姑,一刀刺出。 廊道尽头避无可避,道姑面色一变,往我身后瞬移,同时在我头顶降下一根染血的上吊绳。 ...... 第196章 吞食 麻绳套上我的脖子,眼看就要缩紧。 我却早已有了预料。 抬手拽住活扣的上部,一蹬墙借力荡去,快速逼近道姑瞬移后的方向。 那道姑脸上刚现出喜色,就挨了一记超人飞踢。 整个人倒飞出去,在地上翻滚七八圈,发出阵阵凄惨的悲鸣。停下来时,满脸都是钉靴造成的窟窿,口歪眼斜,掉了四五颗牙。 “哈哈哈!!老母猪!你的肉肯定很难吃!!” 我割断脖子上的麻绳,乘胜追击,两步跨到她面前,一刀斩去。 但此时,第六感再次做出提醒。 我及时刹住脚。 一把画有血色符文的飞刀从我鼻尖划过,刺破服装店的橱窗玻璃,捅死了一位无辜的塑料假人。 “大姑!快跑!” 一名年轻美艳的道姑出现在塑料模特身前,收回飞刀,再次向我抛来。 我又是轻描淡写地一歪头,躲过飞刀,笑意森然: “你俩就是扮演我员工的人魑吧?让我猜猜,你扮的是晓玲,这老母猪扮的是小姜?哈!难怪她不喜欢吃冰淇淋,老一辈人的口味不太一样啊......” 年轻道姑胸口上下起伏,貌美的脸庞满是惧容,像是看到了超出认知的怪物,声音颤抖着向地上的中年道姑大喊: “大姑,你还躺着干什么?快跑啊!这家伙不是人!丹雨姐在另一边已经被他杀了!” 然而,躺在地面的中年道姑好似变成了植物人,僵硬着身子做不出任何回应。 “大姑?......” 年轻道姑定眼一看。 却见那中年道姑的身上贴着一张金光闪闪的符纸,正是我今天刚画出来的定身符。 这里不是我的释妄界,定身符自然可以起效果。 “......伊言!你、你擅自修习万变符术!就不怕和整个世家为敌吗?!”年轻道姑放声大吼,却掩盖不住言语中的恐惧。 我已懒得回答类似的问题。 嗤笑一声,手起刀落。剁下中年道姑的头颅,踢到那年轻道姑的脚边。 献祭人魑的强烈快感在体内游荡,让我的笑声愈发躁动。似是赢了大奖却还要维持矜持的赌徒,体内仿佛有另一个自己要破体而出。 “你们这些菜鸟邪教徒,比起我二爷伊世荣,简直像猪仔一样好杀......啊,哈哈哈哈!......” 年轻道姑瞄了眼脚边的头颅,又看着我止不住笑意的疯癫模样,嘴唇发白,壮着胆念起祈福的话语: “莫罗也......求您给予我更强大的赐福!赐予我将仇人碎尸万段的力量......” “哈哈哈哈哈!母猪!你不够虔诚啊!不献上祭品,邪神怎么能听到你说的话呢!” 脚底踩碎地砖,我眨眼间冲到年轻道姑面前,定身符朝她额头上拍去。 但随即,年轻道姑身体一紧,离开释妄界,逃跑了。 我的笑声戛然而止。 如同为喜剧捧腹的时刻,眼前突然跳出广告一般扫兴。 我轻叹一声,掏出仅剩的出梦符贴在额头上。 没起作用。 这下我能确定,这张出梦符已经废了。干脆咬破手指,在这张废符的背面画上了屠人火符,收回兜里。 我坐到道姑的无头尸体上,静静等待回归现实。 经过我体重的挤压,碗口大的伤疤如同圆形的排污口,加快了泄洪的速度,顺着电动扶梯缓缓流下,轮转着,染成均匀的暗红色。 人魑制成的沙发逐渐溶解,散发出腐臭味,但坐着还蛮舒服的。 “小红,别担心。只要下次再抱抱你,我就不累了,我给你买了好多漂亮衣服,好想看你穿上是什么样子......” 我轻声自言自语,抬头看向透明的玻璃穹顶。 释妄界里的路人不知都跑去了哪里。 周围安静得就像打了烊似的。 只剩某处的音响放着欢快的音乐,在宽阔而空旷的建筑内悄声回荡,由于声源较远,变得有些失真。 某次眨眼之后,广场的建筑内再次被血肉与脏器覆盖。 隐约的音乐声短暂停歇,又从头循环。 眼前有十几匹认不出面容的畸形生物。 举着各式各样的道门法器,远远将我围住,身体紧绷,好似在警戒着我。 我感到嘴里有一股香甜的味道。 像是喝了一杯热可可,又带有高级雪花牛排般的肉质鲜香。让我忍不住吞咽一口,把嘴里啫喱状的碎块吃进肚子...... 我依旧在服装店附近的廊道上。 却不是如释妄界那般坐着,而是趴伏在一具畸形生物的尸体上。 这样说或许不太准确。 应该说,半具尸体...... 面前的畸形生物的好似被鬣狗啃食过的残羹,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好肉。流出的血液聚成血泊,浸染了我的衣衫,沾上了下巴,像是吃相很差的孩子。 得,又有一套衣服废了。 这是我了解现状后的第一个想法...... 我从畸形生物的身上站起。 手臂上又缠上了伪人的头发。我将它们重新装回袋子,用衣服擦擦手,拿起手机。 “退后!退后......” 周围的畸形生物顿时应激,举起各种法器,不约而同地后撤几步。 通过手机摄像头,我看到了他们的真容。 是一群长得相对正常的道士,脸色苍白,神色分外紧张。地上还有几滩呕吐物,散发出对我而言蛮好闻的气息。 为首的一名道士身穿紫袍,大概三四十岁的样子,鼻子比较大,但脸庞整体还算英俊,如临大敌般,把一柄镔铁宝剑举在身前。 我又把镜头往脚边看去。 地上的半具尸体,是一只造型难以言说的女性人魑。 颜值不低,和释妄界看到的那年轻道姑不相伯仲,大概就是她口中所谓的丹雨姐。可一张俏脸已被啃食大半,内部没有骨骼之类的构造,流出石油一般的黑血。 俏丽的头颅则连接着不似人类的躯体。 胸口和腹部长出了毛虫腿一般的肉瘤结构,似乎可以支持她用胸腹爬行。原本作为人类的手脚则往背部掰去,弃之不用。 当然,这具身躯也被一视同仁地啃咬大半,正在慢慢溶解。 我也因此察觉,伪人与怪异的黑血,对现在的我而言是何等美味的东西。 肚子挺饱的,晚餐应该可以免了...... “伊言,你......” 为首的大鼻子道士发出嘶吼声。 我迅速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面色冰冷: “请小点声,我不喜欢别人大声说话。” 十几名道士瞬间屏住呼吸,大气不敢出。 ...... 第197章 威慑世家 大鼻子道士压低音量,改为低吼: “伊言。你还是人类吗?用了什么法器,竟能徒手杀死人魑......” 我面无表情,举起手机看向他。 “这个问题有意义吗?不如说说,现在事情进展得怎样了。你们抓到了几个人?” “目前......总共抓获水明子残部六人,如果算上你杀的人魑,就是七人。” “那就是八人。我在释妄界还杀了一个用上吊绳当祭器的家伙。” 一听我的话,大鼻子道士又是面色一变,嘴巴开阖数次,才斟酌地说出话来: “感谢伊言阁下援助......贫道丹华子。幼时就听闻世昌前辈的事迹,今日有幸见其子孙,着实青出于蓝。” “不必奉承我。我累了,没兴趣和你们应酬。不想受伤就躲一边去。” 我擦着下巴上的血,径直向人群外走去。 道士们自觉地让开一条道路,放我离开。 原则上,我并不想和世家过多接触。 不仅是我要帮爷爷报仇。 更是因为,光一个水明子分支就搞出这么多麻烦事。我要是又被其他分支盯上,成了世家人眼里谁都能分一口的香饽饽,岂不是再无安宁之日? 但若是真到了那一天,我也绝不会忍气吞声的。 屠刀之下,亦是真理。 敢挡在我眼前的,就要做好被我杀掉的准备...... 这时,廊道深处又走来另一队道士。 为首的是一名肥头大耳的胖道长,同样身披紫袍,走路时全身肥肉发颤,手捧枯荣子同款太白拂尘,向我高呼嘶吼: “伊贫道破幽子!久闻伊言阁下盛名,这厢有礼了!” 这一队道士的人比较多,大致四五十个。 队伍中还押送着六个俘虏,有男有女,包括更衣室里被碎蛋的两位,大概就是已被抓到的水明子残部。 我停下脚步,面无表情: “有事吗?没事的话快去善后吧。你们世家最擅长这个了。” 破幽子听闻,眉头微皱。一张胖脸反倒露出阴冷的笑容,用肥大的身躯挡在我面前: “伊言阁下,我等都是世家的道长。平日里他人巴不得讨好的人物。如今希望请你来世家一叙,还请您赏个脸啊。” “我要说不呢?” 我收回手机,嘴角深深勾起。 “嘿嘿。有道是,识时务者为俊杰,这可由不得......”破幽子摇头晃脑,却忽然停下话语,留意到我身旁的的丹华子。 丹华子对他轻轻摇头,使劲打着眼色,一会儿瞄向我,一会儿瞄向躺在地上的半具人魑尸体。 破幽子的笑容这才慢慢收敛起来。 他总算注意到,我身上不知为何全是怪异的黑血,嘴边也沾了点,有点像吃完饭以后嘴没擦干净。 “由不得什么?” 我语气森然,一咧嘴,露出一排染着黑血的白牙,手上握起杀猪刀。 身旁,丹华子轻咳一声,和事佬似的轻声开口: “破幽子前辈,伊言阁下刚刚杀了两匹人魑,准备歇息了。你要待客,也不急于今日吧?” “人魑......两只!......” 破幽子滴溜着一对小眼睛,难以置信地观察着我,以及地上的人魑尸体。 不只是他,连他身后的道士们,以及被俘虏的水明子残部,全部变颜变色,议论纷纷。 但显然,破幽子并未想通发生了什么,用粗短的手指指着我的鼻子,破口质问: “伊言!你老实交代,有没有修习伊世昌的万变......” “——吵死了!” 我忽的暴怒,冲到破幽子身前就是一脚。 对方没来得及反应,膝盖就遭受一记重击,惊呼一声摔倒在地。 我将他压制在身下,杀猪刀架上脖颈,如压着一头待宰的肥猪。 “外公!” “叔公!” “太公!” “表叔公!” 他的道士眷属们想冲上来帮忙。 我抬眼一看,凛冽的杀气充斥廊道,让空气变得凝重。众道士停下脚步,不敢轻举妄动。 “......伊言阁下,我、我就是开个玩笑,你切莫当真,伤了和气多不好......” 破幽子再次开口,看着刀刃反射的寒光,紧紧缩着脖子,挤出更大的双下巴,还在努力维持道长的形象。 丹华子也上前一步,轻声劝阻: “伊言阁下,莫要冲动啊。若是杀死世家道长,容易麻烦缠身......” “哈哈!不过都是一群猪猡,有何杀不得的?” 我眼里凶光更甚,刀刃一划,割开破幽子肥大畸形的脖颈,露出白色的脂肪,表皮的血液慢慢渗出。 破幽子当场脸色煞白,抛弃最后一丝架子,发出丢人的哀求声: “——别别别别别!饶我一命!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伊言阁下!” 其余道士看我真要下刀,面色煞白大呼不可,似在面对一尊不可理喻的疯魔。 我压低嗓音,用仅存的理智,守住杀戮的欲望: “我最后说一次,安静......” 这下,廊道算是彻底静下来了。 远处再次传来欢快的音乐,为某家平价奶茶店打着洗脑的广告...... 商场内,那些无辜路人和店员还在呆站着。 世家没有特意叫醒他们,大概也是顺便借这个方式,来屏蔽他们的视听。 “......嗯。这才对嘛。我最讨厌噪音了。” 半晌后,我露出平和的微笑,松开破幽子,起身做了几个伸展运动。 破幽子的眷属赶紧把他扶起来,向他悄声嘘寒问暖,帮他处理脖子上的伤口。 我看这位破幽子道长脖子粗,就稍微割深了一点。反正只是割开了表皮脂肪,不算什么重伤,缝几针就好了。 “两位还有事吗?没事我可走了。”我对破幽子和丹华子笑道。 两名紫袍道长连连摇头。 “没......没事了......” “阁下慢走......” “嗯。你们回去以后,帮我在世家发个群公告。说万变符术就在我这,敢来找我麻烦的家伙,我来者不拒。可别有胆来,没命拿......” 我留下一句话,转身离去。 丹华子和破幽子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恐惧。 他们此趟前来,自然知道水明子之前是来抢万变符术的。并且知道,那位道长集结了分支里大部分力量,做足了准备,最后还是命丧黄泉。 而我这话也表达得很清楚了。 水明子就是我杀的。 或者说整个水明子分支都是被我灭的。 但我这句话本身也给了台阶。 是否要将这句话视为向世家宣战,得看这两位道长的态度。 丹华子吐了一口气,收起宝剑,再次向我作揖: “伊言阁下,水明子一脉死有余辜,我等不会追究......但你、我、以及世昌前辈,骨子里都流着世家人的血,远近算个亲戚,大家各退一步,无需把关系闹得太僵......” ...... 第198章 千手道姑 “亲戚?你们世家人还真喜欢攀亲戚。” 我停下脚步,咧开嘴角。 “丹华子道长,我不清楚你们这帮道士从小接受了什么教育,但别把我和我阿公当成傻子。世家要真把亲缘看得那么重,能把年轻人当成耗材?” “伊言阁下,此言差矣。并非所有分支都那般丧心病狂......” 丹华子的左右手分别是他的一部分肝脏。此时作揖的样子,两块肝脏合二为一,变得完整。 破幽子肥大的脖子上缠了圈绷带,也嗡里嗡气地跟着辩解: “对啊。那......那是个别分支的行为,本就是严打的,不能代表整个世家......” “那为何要抢我的万变符术?你们就这么对待远房亲戚的?” “万变符术事关世家复兴,已经流落在外太久了......阁下若愿意带万变符术回归世家,我等现在就能帮忙安排。让您自成分支......” “哈!万变符术为我阿公一人所创,什么时候成了世家的东西?一群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伊言阁下......” “——行了,我累了。其他的你们自己搞定。”我的语调突然变得平淡,强行切断话题,乘血肉扶梯下楼。 时间接近下午五点。 回家后时辰刚好,可以尝试召唤奶奶。 至于剩下的两个人魑,以及其他水明子残部,我暂时不想管了。 若他们还敢出现在我面前,就别怪我多杀几个祭品...... 然而。 我刚这么想,一层大厅就传来嘶吼,在建筑内回荡: “丹华子破幽子!人魑出现,速来帮忙!” 我吐了口气,拿起手机往楼下看去。 一群道士三三两两,背对背结阵,挥舞法器。 人群中还有一名紫袍道长。脸很长,像张马脸,一手托罗盘,一手拿着拳头大小的桃木方印,谨慎地观察着罗盘所指的方向。 随即,人群中蓦然出现一个穿黑道袍的身影。 是从我手中逃走的年轻道姑。 此时的她,身上长出许多白皙的手臂。 却不像千手观音那样长在身后,而是胡乱长在胸口、腰部、腹部、臀部、背部,把一身道袍透得破破烂烂,如一只异形的海胆,四处舞动。 “伊言——!我要你给我的亲人偿命——!” 年轻道姑发出疯狂的嘶吼,身上手臂有多动症似的,在自己全身上下摸来摸去,貌美的脸庞因为愤恨变得扭曲,一扭头看向我的方向。 她瞬移到一名发呆的路人身后,抓住路人的身体,甩毛巾似的,高速向我抛来。 男人在半空中被惊醒,发出绝望的呐喊。 人魑的力道不是开玩笑的。 若我截停这个人,自己多半也要受伤。只能一蹬腿跳下扶梯,躲开这一击。 那可怜人撞上扶梯,砸出一片血雾。 整个扶梯被破坏,发出齿轮碰撞的刺耳声响,歪斜着倒塌下去。 “快快快!走另一边!” 丹华子和破幽子带领道士们,从其他通道下楼增援。 “——丹云!你已彻底堕为人魑,还不就地伏法!” 与此同时,一楼大厅的马脸道长顺着罗盘方向快步冲出,口中念咒,把桃木方印印向道姑。 但那道士动作不够快。 刚靠近人魑,对方就消失不见,遁入释妄界。 随即,所见之处,路人身上纷纷出现密密麻麻的通透血洞,如竹篓筛子般倒在地上,没了性命。 在释妄界中被献祭的人,会在现实中呈现诡异的死法,而非直接消失。 也就是说,那些路人,都成为了献给邪神的祭品。 当丹云道姑再次出现时,一头黑发逐渐脱落,光头上长出一只只婴儿的小手,四处抓握扭动着。 她的理智已所剩无多,发出狂热诡异的嘶吼,舌头也变成了一只手臂的形状: “莫罗也!我感受到您的赐福了!感谢您伟大的注视!我会将伊言的命献祭给您,平息您的怒火!!!” “吵死了!” 而此时,我以全速攀爬下楼,从天而降,一刀劈向人魑的脑袋。 丹云道姑还沉浸于新赐福的美妙,当她留意到我时,瞬移已经慢了半步,被我一刀剁下七八条手臂。 手臂落在地上,如死而不僵的虫豸般继续扭动。 “啊啊——!你这渎神的半人半魑!” 丹云道姑出现在别处,断臂处流出发出痛苦的嘶吼。 “别吵了!母猪!”好不容易平息的烦躁感再次升起。 我全力冲刺,定身符藏在手中,向丹云道姑按去。 但下一刻,她消失不见了。 或者说,不是她消失了,而是周围的环境发生了变化。 不再是商业广场的建筑内部。 而是一处潮湿阴暗的牢房。 面积不超过十平米,没有窗户,没有灯和家具,只有铁门上的一扇小窗透入光亮。鼻腔里充满屎尿和湿垃圾的臭味。 而我站在牢房中央,面对那扇探监用的小窗。 下一刻,强烈的危机感充斥心头。 小窗外,十几只画有血色符文的飞刀以惊人的速度,向我飞射而来。 我提前侧身闪躲。 紧接着,危机感再临,又是十几只飞刀呈放射状射入牢房。丝毫不给喘息的机会。 牢房太过狭窄,避无可避。 我只能挥动杀猪刀,尽可能格挡。 尖锐的痛楚还是从身上传来。 我的下腹部被一枚飞刀捅了个对穿,鲜血汩汩流出。 “瓮中捉鳖?挺聪明啊.......”痛楚反而激起了我的怒火。 飞刀继续袭来。 我全速挥舞杀猪刀格挡,同时从腰间抽出另一把菜刀,全力甩动手臂,精准地抛出小窗外。 飞刀连射瞬间停滞,牢房外传来丹云道姑哀嚎声。 “哈哈哈!以为就你会飞刀吗!” 我大笑着跨步向前,一脚踢向铁门。 这一下,铁门被我踢出脚掌形状的凹陷,门锁狠狠颤动了一下。 我的腿被反震得生疼,但愈发兴奋,再次朝铁门踹去。 第二下,门锁直接松动。 第三下,整个大门被我踹飞,五公分厚的铁皮完全变形,落到地上发出沉重的声响。 牢房外是一条看不到尽头的狭长走廊,闪烁着聊胜于无的灯光。 地上有一滩血迹,其中躺着我的菜刀,显然是那丹云道姑受伤后留下的。 ...... 第199章 第二把祭器 第六感提醒我,丹云道姑暂时离开了这里。大概去别处献祭恢复伤口了。 类似的套路我经历过几次,也猜到她不久后肯定会回来。 我轻笑一声。 哼着商场里听到的欢快小曲,捡起血泊里的菜刀,割一块布料堵住腹部的伤口。 于此同时,悄悄捏起那张不久前画的屠人火符,插在菜刀的刀尖上。 两秒后,危机感再临。 丹云道姑的伤口恢复如初。 她如一只巨大的蜘蛛,贴在我身后的天花板上,八只手顶着墙壁,其他手纷纷捏着飞刀,正要向我抛来。 但我的动作比她更快一步。 身子扭转成一张蓄满的大弓,反身抛投,菜刀向斜上方飞射而出。 丹云道姑面色一惊。急忙伸手去挡,被刀刃深深刺透了手掌。 屠人火符触碰到她的瞬间,燃起一簇血红色的火焰。眨眼功夫,就顺着手臂蔓延至她的躯干。 “啊啊啊啊啊啊——!伊言——!!” 丹云道姑发出极度痛苦的悲鸣,转身要逃。 她贴着天花板,往走廊深处瞬移而去,胡乱挥舞全身的手臂,试图拍灭屠人火。 但这么做反而加速了火焰蔓延。 还没瞬移几次,丹云道姑就从天花板摔落到地。 像火焰中濒死的蟑螂,仰躺着,疯狂扭动肢体,发出刺耳的尖啸: “啊啊啊啊——!痛!好痛啊!这、这是什么东西!万变符术里绝对没有这种火符!!!” “哈哈哈!好不好玩啊?母猪!那只触手怪经历过的焚烧,你也得好好体验一下,这才叫虔诚的信徒啊!” 我大笑着,朝丹云道姑走去。 她的身体迅速收缩碳化,向上方伸出一条条发黑的手臂,发出嘶哑而绝望的祈祷: “莫罗也!求您......求您给我更多赐福!我要死了......我马上就要死了......” “别逗了,女士,那家伙自己都怕屠人火,还指望祂救你这只小虫子?” 我走进屠人火中,一脚踩在丹云道姑的胸口上。 “不!伊言......我错了......救我一命......” 下一刻,杀猪刀刺入她的额头。 哀求声瞬间停歇。 强烈的快感涌入我的身体,在我体内流转。堵在腹部的布料被身体排斥出来,伤口迅速愈合。 这丹云道姑获得了不少赐福,已经比其他菜鸟人魑强多了。 但终究,还是成为了我献给自己的祭品...... 随即,一丝诡异的触感浮上我心头。 耳边突然传来熟悉的低语,忽高忽低,非男非女,却能听懂对方表达的含义。 我瞬间目眦欲裂。 是莫罗也! 祂没有出现在释妄界。 而是远远地在虚空中低吼,透过释妄界薄薄的气泡外墙,向我传来愠怒的话语。就像隔着玻璃瓶对毒蜘蛛作出警告。 祂说,祂很欣赏我不知好歹的样子。 自上次见面以来,祂本有无数次机会、无数种方法可以杀死我。 但祂不会那么做。 祂不会为了复仇而捏死一只虫豸,更何况我还是一只极为罕见的“稀有品种”。 但我如此张牙舞爪地挑衅,也确实惹怒祂了。 祂要好好看看,我这只虫王,能在其他虫豸的撕咬下存活多久。 祂说,从现在开始,会给予其他虫子更多赐福,希望我这只不听话的家伙坚持得久一点,让祂看到更多乐子...... “妈的怂蛋,不敢削弱就数值膨胀是吧......” 我抬起头,笑骂莫罗也一句。 虽然那触手怪嘴上不服输,但我能看出,祂怕了。 祂甚至不敢再打开玻璃瓶给予我赐福,免得又被我的毒针蛰一下。 既然想用更强的人魑对付我,那就来吧。 战斗太一边倒,就没意思了。 我也需要一点乐子的...... 屠人火逐渐熄灭,在地上留下一层细腻的黑灰。 黑灰中躺着一把造型秀气的飞刀,同样画有莫罗也的符文。 “哦?” 还有意外收获。 我将飞刀捡起。 手掌触碰祭器的瞬间,原属于莫罗也的血色纹路迅速扭曲,化作了我独有的符文图案。 从我获得伊景光的祭器以来,这还是我第二次捡到祭器。 先前杀杜教授,以及中年道姑的时候,我反正是没看到祭器在哪。或许这东西也和爆伪人装备一样,得看运气。 真是瞌睡了送枕头。 有了这第二把祭器,我就算抛飞一把拿不回来,也不用担心沉没成本太高了。 可惜,这飞刀太秀气了,不够趁手,我更喜欢飞斧那样的...... 这么想的同时,手上的飞刀就发生了变化。 瞬间变为一把厚重的剁骨刀,刀面上画满了阴森的血色符文。 “哈!这才对嘛!” 我耍了个花刀,感受着这把剁骨刀的重量,十分满意。 我的第一把祭器,是平日里在屠宰厂使用的同款,尖头宽刃,擅长放血割肉,我也更习惯用这种大刀杀猪。 而现在这把剁骨刀,造型粗犷,好似一把沉重的手斧。哪怕不慎掉落在地上,都可以斩断人的脚趾。 这样的刀我工位上也有一把,是以前把猪从劈成两扇用的。 但自从两年前屠宰流水线改进,这件事就由电锯代劳了...... 我没来得及试验一番剁骨刀的威力,眼前的场景又发生了变化。 我回到了血肉世界。 面前站着一名畸形生物,对我发出低吼: “伊言阁下,我见你行动平缓了不少,将你从释妄界叫出来了。应该没打扰你吧?” 我虽不熟悉这位作为畸形生物的长相,但从他手臂末端的肝脏判断出,这位是丹华子。 啪! 我直接一掌拍在他头顶上。 “——哎!怎么!?”丹华子吃痛一声。 “没什么,有苍蝇。” “苍蝇?哪来的苍蝇.....不会拍到我的发髻里了吧......” 丹华子用肝脏摸着头顶,在发丝间寻找苍蝇尸体。 我不再理会他,收回藏在掌心的朱火符,用手机观察四周。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我现在心情好了不少,身为社会人的理性限时回归。就不透露制作符咒的事了。免得世家的臭道士真的急了眼,对我群起而攻之...... 商场里,还在发呆的路人寥寥无几。 他们不是醒了。 而是躺到了地上,变为了满身血窟窿的尸体。 世家的道士也牺牲了一部分,但损失不多。可见这批道士确实比较有经验。 跟我吸引了人魑的火力应该也有关系。 ...... 第200章 世家的拉拢 商场的音乐声依旧,听久了分外洗脑。 丹华子散开头发,重新绑了发髻,都没找到所谓的苍蝇在哪。 他也不再浪费时间,回到我面前: “伊言阁下,请问那变为人魑的丹云道姑......现在如何了?” “还能如何。被我杀了。” “噢噢......阁下果真不凡,帮了我等一个大忙。” “不客气。你们好好善后就是,别让今天的事捅出去了。” “那、那是当然!这也是我们来此的目的之一......” 我突然变得这么随和,丹华子反而有点害怕起来。 但他没有特意说出来。 维持着恭敬的态度,和我说起现实中发生的事。 当时,我以超人之姿从天而降,砍下丹云道姑的手臂,又以近乎瞬移的速度乘胜追击。 这仿佛电影特效的一幕,一度让丹华子和破幽子呆在原地,怀疑自己在释妄界看到了幻觉。 但这俩拥有控制释妄界的法器,身上又没有多余的赐福,判断现实还是比较容易的。 而后,丹云道姑遁入了释妄界。并号令无数伪人,在现实中向世家道士发起进攻。 之前求助的马脸道长,道号松青子。眷属不过十几人左右,很快死伤大半。 丹华子和破幽子这才想起,要去一层增援。 但下楼的扶梯坏了。 破幽子和丹华子花了点时间,才带人从安全出口赶到一层大厅,没让松青子变成光杆司令...... 再说我这边。 从伪人出现开始,我就在战场外围摸鱼。 跟精神病发作似的,拿着把菜刀,一边唱歌一边跳舞,蹦蹦跳跳到处走。 奇怪的是,伪人还全都不攻击我。 甚至不敢靠近我五米以内的范围。 我走到哪,战场就会莫名空出一块圆形的范围。走到道士附近,都可以帮他们吓退伪人。 几个聪明的道士干脆直接跟在我身边,把我当成了buff光环...... 中间的过程不再多说。 总之,道士们苦苦坚持了一段时间,终于等到所有伪人退去。 丹华子见我不起舞了,才敢过来叫醒我...... 破幽子早早就凑在一旁,静静听我俩对话。 如今对话结束了,他立马腆着笑脸,跟我套近乎: “伊言阁下,来根华子不?” “不会。” “那现在时间正好,咱一起吃个便饭?” “不去。我饱了。” “呃......我这有口香糖,来一张清口气吗?” “......” 伸手不打笑脸人,但我还是鄙夷地瞥了破幽子一眼。 他清了清嗓子,不再说废话。 开始借一些奉承的话,旁敲侧击地问我,是用什么方式杀的人魑,为什么伪人都不攻击我,我手上的刀又是什么法器...... 这我当然不会回答他。 除了我,其他人都看不到杀猪刀上的血色符文。祭器在现实又只能被使用一次。所以这帮道士并不认为我在用祭器杀敌。 至于伪人为何不靠近我,我猜是丹云道姑下令的。 在释妄界,她都不敢叫伪人来杀我。 肯定是知道,一般的伪人根本拿我没办法,还会帮我奶一口。 当然,也可能单纯是我太吓人,把低级伪人吓退了。 ...... 丹华子显然也很好奇这些问题。 但他猜到我不会说,便不多费口舌,而是来了点更实际的拉拢: “伊言阁下,我们加个联系方式可好?为感谢您的帮助,我想以私人名义给您一笔报酬。” “要打钱?早说嘛。”我顿时笑脸相迎。 于是,我俩加了某信。 丹华子是世家主脉的人。可谓财大气粗,用快速通道,让人直接打了五百万给我。 我也不客套地收下,让账户余额成功达到了八位数。 破幽子见状,背地里甩了自己一巴掌,也赶紧拿着手机凑过来: “伊言阁下!我也有感谢金要给!” 破幽子是世家分支的,没有丹华子那般挥金如土,但也以私人名义给了我三百万。希望我不计前嫌,以后多交流,聊聊闲天也是好的...... 于是乎,我的个人账户余额达到了一千四百万。 银行经理飞快打电话过来,估计是想和我认识,或者推荐我买理财产品。被我秒挂电话,顺便加了黑名单。 这下我是真想躺平了....... 但我现在缺的不是钱,而是昔日那般平和的时光。 算是深刻地体会到,有钱人为何也会有烦恼...... 然而这时。 丹华子和破幽子背后,传来一声尖锐的嘶吼: “——伊言!万变符术乃我世家之物,乖乖归还,否则有你好果子吃!” 我的脸瞬间垮下来。 丹华子和破幽子面色一变,猛回头看向那马脸道长松青子。 这俩刚刚还在极力拉拢我,在我面前都不敢加大音量。 后面这位是闹哪样,怕是不要命了...... “丹华子,破幽子,你们那是什么表情?难道还有人魑?” 松青子眉头一皱,语气稍微放缓了一点。 事实证明,这位马脸道长之前一直在退敌,完全不知道我这边的事情。 加上三位道长的眷属里,就他这队死伤最多,心情也就比较差一点。 如今看着丹华子和破幽子看他的表情,算是察觉一丝不对了。 “松青子是吧?你把刚刚的话再说一遍?” 我面带微笑,语气平和,就像在餐厅里点一份鱼香肉丝。 那松青子见状,继续加大音量,扯着嗓子发出嘶吼: “伊言!你耳朵聋吗!乖乖上交万变.......” 砰! 下一刻,我冲到他面前,一脚把他踹得五体投地,再拎着他的内脏,把他提起来,面带微笑: “你再大点声,我耳朵不好。” 松青子在一众道士面前丢了脸。顿时青筋暴起,面色红温: “伊言!你敢打......” “——且慢!” 但他话说一半,破幽子就抖动着肥胖的身躯来到他面前,踩着丁字步,一脸正气凛然: “松青子,你什么态度!万变符术本就是世昌前辈所创之物,什么时候变成世家的东西了?” “......啊?”松青子面色一呆。 丹华子也几步上前,一脸不悦的神色,看向松青子: “世家就是因为有你这样的人,才让伊言阁下对我们有了误解。还不快道歉。” 见两位道长出手,我也就松开了松青子,拿起手机,看他们表演。 手机屏幕中,松青子有点整不会了。 他看看我,又看看破幽子和丹华子,激动得说话都不利索: “不是,你们......他......我......丹华子破幽子!你们吃错药了吧?怎么向着外人说话!” 啪! 只见,破幽子直接给了松青子一巴掌,把他打得原地自转半圈。 “怎么跟长辈说话的!你三爷可是我二表妹的老丈人。再目无尊长,我把你的马脸打成猪脸!” ...... 第201章 中元 松青子有些懵圈。捂着脸愣了片刻,突然举起桃木方印,向破幽子印去。 啪! 破幽子额头上多了个方形红印,向后趔趄半步,嘴角抽搐: “好你个松青子!还敢还手?” 啪! 破幽子反手又是一掌,把松青子又拍得转出半圈。 松青子左右脸颊高高肿起,一脸委屈: “前辈!你也不是怪异啊?干嘛和我对着干!你不想要万变符术了吗?” 松青子话刚说完,丹华子也走上前,甩了他一巴掌: “小声点。伊言阁下不喜噪音,好好说话。” “不是!你的辈分又没比我大!凭什么打我......” 啪! 丹华子又是一巴掌。 “我替世家主脉打的,你有意见?” “呜,没天理啊......” 这一刻,松青子算是明白了。 丹华子和破幽子在设法讨好我。而他刚好撞在了枪口上,成为了y中的一环。 于是乎,哪怕松青子还没了解个中缘由,也乖乖向我道歉,不再提万变符术的事。等我原谅他后,才私下去问另两位道长,具体发生了什么。 当他得知我连杀三个人魑,当即面色大变。 但这时候讨好我,显然已经来不及了...... 眼前这幕小剧场,让我气消了不少。 我给视频留了档,以后还可以拿出来回忆一下...... 世家人已经开始了善后工作。 一具具棺材在商场进进出出。 道士们各司其职,清点死者的数量,为死者入殓,维修电梯等等...... 死伤规模不小,但好在没人报警。 因为无辜的路人基本都被拉进释妄界了。 少数提前醒来、且活到最后的,比如那服装店的店员,也被丹华子用钱堵了嘴。 水明子残部大部分被抓。 人魑也仅剩一只逍遥法外。 对世家而言,这就是最好的结果。 破幽子和丹华子本身也是带着任务来的。 某种程度上,就和当初枯荣子对付四叔和二爷一般,哪怕死,也要守住世家的威望。 他们愿意和我交好,不仅仅是忌惮我的武力和除魔能力,我帮他们平安完成任务,于情于理都值得感谢一番。 但假如,他们得知我要自立门户,态度估计就不会这么和善了...... 在三位道长的挥手道别下,我坐上了出租车,扬长而去。 路上,枯荣子得知任务圆满完成,也心情大好,给我申请了一笔补偿金。 按一个人魑一百万、残部人员二十万来算,拨了三百四十万。 但银行卡里的数字越变越大,我反而没有了最初的兴奋感。 只是在出租车上自言自语。 跟小红说,我已经能买得起世上绝大多数东西了。她想要什么直接说,千万别客气。 因为,我除了让她开心,看看她的笑脸,暂时找不到其他能让自己放松的事情...... 二十分钟后,我回到了瞑候街。 郑晓玲、姜雨欣、孟欣然戴着ar眼镜,第一时间和我互拍了符咒,嘘寒问暖,互相了解情况。 她们三人紧张兮兮地等待许久,做了许多心理和物理上的准备,结果并没有遇到伪人。 但谨慎点终究没坏处。 就当是新员工的实操演练了。 为表达对三位小姐的犒劳,我给她们一人发了个两万块的大红包,让她们今晚去找家好餐厅庆祝。我已经吃饱了,就不去了。 “谢谢老板~。” 见我出手如此大方,三位小姐眼睛发光,发出甜甜的嘶吼声。 但她们还是希望和我一起用餐。会尽量想办法给我整些口味奇特的食物。 但最终,我还是谢绝了。 小姐们没有强求。 她们已经能感受出我的情绪变化,知道我现在需要一个人静一静..... 黄昏的阳光不再耀眼,把血肉覆盖的瞑候街染成橘黄色。 五十二号建筑的对门,刚好开了一家丧葬用品店。店长是一名年过七十的驼背大爷,在门口放了串红鞭炮。 “嗯?刚开门就有客人了,后生要买些什么?”大爷叼着烟卷,对我笑道。 “中元节快到了,我给阿公阿嬷烧点纸。” “嗯......好后生!还记得咱老祖宗的东西。别人都说这事儿不环保不环保,但都是几千年传下来的,以后若是没人烧了,总感觉有点凄凉哩......” 在老人唏嘘的嘶吼声中,我买了整套祭祀用的物品,走到瞑候街五十二号旁的空地。 找个干净的角落,点两根红蜡烛,摆上香炉,插三根上好的手工线香。香炉前放个大点的水果,再放三个酒杯,分别添酒三次。 再多的繁文缛节我也记不清了。 但起码这些,爷爷生前经常做给我看,我能记得。 随后,我拿出崭新的红色铁桶,在里边放了冥币金纸,用火点燃。 烟灰飘向黄昏的天空。 我心中默默向逝者作出问候,将伪人的头发投入火中。 一瞬间,天空变成迷幻的色彩。 所见之处,血肉与内脏瞬间消失,变回了瞑候街原本的模样,虽然老旧,却别有一番安宁与祥和。 “好孙儿,阿嬷听到了。” 身后传来许久没听到的嗓音,伴随悦耳的轻笑,比之前年轻太多。 我迅速回头,看到了两个不太熟悉的身影。 是一对年龄和我相仿的青年男女。 女方穿一身旗袍,举止端庄优雅,倾国倾城,却又有点小女儿姿态,亲昵地挽着男方的手臂,好似民国画片里出来的人物。 男方穿唐装布鞋,面容俊俏,身姿挺拔,英武不凡,但表情太过严肃了些,颇有不怒自威的意思。 从这两位的眉眼中,我都看到了熟悉的感觉。 一眼就认出,他们是我的亲人。 “阿公阿嬷,你们都在啊?怎么还返老还童了?” 我悄悄抹了把眼角,用玩笑话止住泪水,大步向前牵住他们的手。 “哼。还不是你阿嬷非要这么搞。弄得我们现在都不像祖孙了。” 爷爷的嗓音传入我耳中。 少了些苍老的音色,说话方式却依旧老气横秋,让我会心一笑。 “这不挺好的嘛!阿公你年轻时原来这么帅啊。阿嬷你也是,超漂亮。郎才女貌说的就是你们俩!” 奶奶闻言,捂嘴一笑,手掌轻拍爷爷的胸口,语调婉转柔美,听的人骨头发酥: “世昌~。咱孙儿的嘴可比你甜多了,你什么时候也那样夸夸我?” “好了,晴儿。给我留点面子,咱时间不多,还有正事要交代呢......” 爷爷也轻笑一声,端详着我的脸,表情少见地柔和下来。 ...... 第202章 来自过去的轮回 柔和的阳光中能闻到香火味。 爷爷用宽厚的手掌扶着我的肩膀,几次想开口,都没成功。似是有千言万语要诉说,临到头来,又不知要从何说起。 我没有催促他,默默感受这份与亲人相处的时光。 “世昌~,你比我还浪费时间。” “......知道了。” 最后,在奶奶的催促下,爷爷对我无奈一笑: “阿孙......不对。伊言,阿公抛下你一人,让你受苦了。” “不苦!我们儿孙自有儿孙福。你们二老变年轻了,就好好在那边度蜜月,看能不能给我生个小小叔、小小姑啥的。” “......” 我这话给爷整无语了。 奶奶倒是嫣然一笑,走上前来,抬手摸摸我的头。 “谢谢孙儿~。奶奶还在世的时候,本来是想生十个的。但你阿公受了祂们的影响,心事太多。生下你小姑以后,就不再和我......” 爷爷赶紧咳嗽几声,打断奶奶的话: “晴儿,我们非要把时间浪费在这种话题上吗?下次和伊言见面,可不知要什么时候了。” “好啦。怎么又轮到你催我了。” 奶奶优雅地对我招招手: “来,好孙儿,把头低下来一点。” “哦。”我连忙照做。 而后,奶奶扶着我的脸,和我额头相碰。 一瞬间,我脑内天翻地覆。 触碰高维世界留下的未知信息再次松动。 上次,小红只帮我解开了一小部分。 但这次,奶奶一出手,直接让剩余的所有高维知识全部解析完毕,还帮我清除掉了残缺的无用文件。 脑内瞬间一片通达,解放了大半空间。只剩下我能理解的内容。 我心中欢喜,刚想作出感谢,谁知奶奶她老人家没有停手的意思,重新往我脑子里灌起高维知识。 一眨眼功夫,我就感觉脑子快被塞满了,急忙大喊: “等等!阿嬷,太多了!装不下了......” “没事儿~,我算好了的。” 奶奶手劲极大,抓着我的脑袋不放,让我动弹不得。 好在,在理智与本能被覆盖之前,信息灌输及时停了下来。 脑海里比之前更满当了。 只剩不到百分之一的空间可以供我自由使用,却只是为了给我添一项简单的能力。 感受邪神的注视...... “孙儿啊,别怪阿嬷。我让你用祭器,可不是想让你受邪神的苦......” 奶奶心疼地轻抚我的脸颊,露出慈爱的笑容: “你是半人半魑,注定会引起祂们的注视。” “只有主动接触这边的世界,强大自身,才不至于在某日被盯上的时候,连一点抵抗的力气都没有......” “但阿嬷我死得太早了,没办法帮你太多,很多事只能靠你自己......” 我扶着有点眩晕的大脑,消化着过于庞大的信息量。 我苦笑着看了眼爷爷: “阿公,那你当初为啥不让我知道这些?还让我当普通人?” 爷爷英俊的面容有些尴尬,轻哼一声,抬抬下巴让奶奶帮他回答。 “呵呵~。你阿公和我理念不符嘛。而且他的脾气犟得很,非说可以给你铺好前路。但事实证明,我比他更聪明咯~。” 奶奶对我做了一个俏皮的wink。 虽然很迷人,但一想到眼前之人是我奶奶,我就感觉哪里怪怪的...... “伊言。铜钱还在吗?”爷爷扯开话题,向我问道。 我应了一声,赶紧拿出已经浮现出三个符文的铜钱。 二老跟我说了这个铜钱的由来。 这东西是早年间,他们为了弑神,联手制作的无上法器。 当年,爷爷还未撰写万变符术,却已是世家人口中的明日新星。风华正茂,万人敬仰。 而当年的奶奶,也远不如现在这般聪慧强大。 和小红一样,是个只能在释妄界和虚空生活的无生魑。 呆呆傻傻的,什么都不懂。 她被爷爷深深吸引。大费周章地把他拉到释妄界,差点被爷爷杀掉,只为送他一颗杨梅。 两人从此相遇相知,定下终生。 却因此,引起了神只的注视。 我这才知道,爷爷年轻时也和我一样,被邪神所侵扰。死去之时,身上已挂着十八个赐福...... 夫妻俩的幸福生活还没开始,就发生剧变。 若是像我这样,每次只能和爱人见上一段时间,就不得不分开,太痛苦了。 爷爷尝试求助世家的力量。 但当时,爷爷风头太盛,已经威胁到了世家老一辈高层的地位。 那些老道唯恐爷爷获得更多影响力,根本不愿透露事关邪神的秘辛。 爷爷这个桀骜不驯的年轻天才,便要亲自为此而抗争。 他和奶奶想出了一个很理想的主意: 让爷爷在不失去理智的前提下,变成高维的存在。夫妻俩一起杀灭邪神,以后在释妄界过着永生不灭的小日子。 这个铜钱法器,就是为此而生的。 效果是:复制、存储、粘贴。 只要持有者死去,临死前身体的信息就会被储存进铜钱,并复制粘贴一个全新的自己在世界上。 而死亡四次后,铜钱则会将四倍信息灌回持有者身体。 相当于让一个普通人的信息量变为原来的五倍。 而五倍信息量的人类,再死四次,信息量就会变成二十五倍。 然后是一百二十五倍。 六百二十五倍。 三千一百二十五倍。 一万五千六百二十五倍。 ...... 持有者只要一直自杀,直到信息量媲美甚至超过邪神,再习得高维知识,理论上就能拥有超越神只的力量。 然而。 法器做出来了,爷爷却没有用它。 不是因为害怕自杀。 而是因为二老及时察觉,这东西有很可怕的副作用。 增加信息量,而不增加肉体的信息容量,弊端太大了。 每次复制信息灌回身体,就像是在体内灌入四个不同时期的自己。 他们维持着临死时的思维方式,在脑内交谈,各执己见。犹如一个身体里塞进了五个不同的灵魂。 简单说,就是人格分裂。 更别说之后的二十五个、一百二十五个了。 到最后,无数个自己在争抢同一具肉体的控制权,光是想想,就让人生不如死。 夫妻俩为弑神所做的努力,就这么被荒废了。 哪怕那时候,爷爷已经创造了万变符术,被称为千年来世家最强天才。也不免为人与神的差距而感到挫败...... 于是,奶奶提供了另一种妥协的办法。 那就是,由她来到现实中,抛弃无生魑的大部分能力,以寿元有限的人类身份,和爷爷相伴一生。 显然,奶奶成功了...... 然而,世家却不愿接纳外人的血脉。 爷爷早就看透了那群臭道士的虚伪和腐朽。 他毫不犹豫,将一切荣华富贵弃之如敝履,带奶奶来到两人初遇的伏人村,当了一名算命先生。 ...... 第203章 人与魑 我回过神,望向铁桶里燃尽的烟灰。 黄昏已经过去。 血肉制成的老路灯闪烁黄光,发出轻微的电流声。 在有限的时间里,爷爷奶奶用简练的语言讲了一堆事情,我还没完全消化干净。 没想到,他们二老竟过了如此波澜壮阔的一生。 我也总算能理解,爷爷当初为何更希望我做一个普通人。 这边的世界,从踏入的那一刻起,就会越陷越深,直至无法回头。 难道我和小红,注定也会走上相同的道路吗...... “小红。如果你来到现实要牺牲那么多,我宁愿你别过来。而是在释妄界和我一起想办法......” 我捏紧手中的铜钱,抬头望向夜空。 奶奶在我的脑子灌了新的高维知识。 就像老一辈担心孩子饿着,毫无节制地把各种美味塞到孩子嘴里,差点就把孩子撑坏了。 但我现在能感受到邪神的注视了。 莫罗也就在那里。 在离我不知多远的虚空外,默默注视着我,就像在看水缸里的游鱼。 而且,祂不止在看我。 和人类不同,神只的视线不局限于一处,可以同时注视多个方位,就像一名监控室大爷。 只要祂想,可以在整个人类世界投入目光,观察着每个人的一举一动...... 我回到香炉面前,又对爷爷奶奶说了一些祝福的话。 最后摔下牛角做的圣杯,一阴一阳,仪式就算圆满结束了。 二老并不只跟我说了铜钱的由来。 临走前,还抓紧时间说了些琐碎的杂事。 比如,如果有机会,让我带小红一起见见他们。奶奶可以把身为无生魑的诸多经验传授给她。 又比如,我和他们的会面,哪怕是邪神也无法注视到。 因为他们二老现在是非常特殊的存在,已经超脱了时间和空间的维度。 或者说,他们现在才是传统意义上的“神”。 除了他们的祭拜者,没人可以看见他们...... 最后,二老还提到了我能给予自己赐福、以及拥有献祭符文的这件事。 这是爷爷奶奶也没有预料到的。 他们只能猜测,我这半人半魑的体质,确实有着无人知晓的奇妙之处。 万变符术因此能伤到邪神,也已经超出了爷爷对万变符术的理解。是我的个人特质决定的。 二老把这当成是弑神的曙光。 觉得我有朝一日,或许真的能完成他俩没能完成的伟业...... 我浇灭铁桶的余火,梳洗一番后,准备驱车去医院接受例行检查。 走到车前,我却想起了什么。 姜雨欣没把车钥匙还我...... 但这个时候,我又不想给那位小姐发消息。免得姜雨欣觉得愧疚,非要饭吃一半跑过来。 我拿出手机,准备叫出租。 这时,耳边传来了女性的嘶吼声: “伊言。这个还你。” 我回过头。 昏暗的路灯下,不知何时站了一个娇小的肉团。一条纤细的触手捏着车钥匙,对我招手。 打开摄像头手机。 有别于人类的僵硬笑脸出现在屏幕中。 姜雨欣的手臂变长了至少百分之三十,好似上肢比下肢长的猿猴。又或者古代某位皇叔的形象。 好久没见到这么朴实无华的伪人了。 曾经的我,可是会被这样的东西吓得心惊胆颤。 莫名有怀念的感觉。 那时候的自己,虽然弱小,但身上一个垃圾赐福都没有。就像刚出象牙塔的学生,面对着未知的社会。 现在,却连一丝紧张都感觉不到了...... “小姜你过来,我跟你玩个游戏。”我对伪人回以微笑,向它招手。 姜雨欣穿着小裙子,大跨步踩着罗圈腿,一扭一扭地走到我面前,把钥匙递给我。 但这钥匙,怎么看都是个空壳。根本起不了解锁车辆的作用...... “伊言,要玩什么游戏?”它的表情有些兴奋,猩猩似的,扎着马步在原地蹦蹦跳跳。 我笑容不变,一边拿手机拍摄,另一手举起新获得的剁骨刀: “规则很简单,你全力逃跑,我用飞刀扔你。你逃掉了,你就赢了;你死了,你就输了。” 我话音刚落,伪人瞬间变得面无表情。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我身后,发动攻击。 但我只是轻描淡写的转身挥刀。 厚重的刀刃将伪人双手齐齐砍下。 喷涌而出的鲜血,也被我用最小的动作躲开,一滴都没沾到衣服上。 伪人发出哀嚎,脸上露出恐惧之色。 我笑容不变,转身面对它: “快跑吧,小姐。我新刀用的还不熟,你说不定能跑掉呢?” “大人.......您是......什么存在......” 手机屏幕里,伪人双臂不停流出黑血,身体如电动玩具般颤抖。 我破天荒地耐心作出回答: “经常有人问我这个问题。但其实我也不太清楚。抱歉。” “那......请,饶我一命,我愿意......臣服......” “我不是都给你机会了吗?快跑吧。” “大人......” “——别废话!你这蠢猪!给我动起来!!” 我突然暴怒,吼声响彻整条血肉瞑候街。 伪人面露绝望,全速向街道尽头瞬移。 但下一刻,就被飞旋而来的剁骨刀斩去头颅,软趴趴地倒在了地上。 收获一点点快感,聊胜于无。 我上前捡回剁骨刀,把伪人的脑袋踢走,把它的尸体拖进垃圾堆。 连衣裙在拖动下倒掀起来,里头挺清凉的。 但也什么器官都没有就是了...... 出租车刚好到了。 “小兄弟,在扔什么啊?看着怪吓人的。”司机大哥摇下车窗,对我喊道。 我不紧不慢地拉开车门,坐在柔软的人体座椅上,闻着内脏味的车载香薰,露出笑容: “没什么,扔了个玩具。” “哦......哈哈......你们年轻人就是开放。那种娃娃找专人回收比较好吧?扔在垃圾堆里容易吓到别人。” “吓到也没办法。我精力有限,不让它曝尸荒野,已经是我最大的仁慈。” 司机停顿了几秒,不再说话,默默启动了车辆...... 再次来到边海大学附属医院,最先遇到的熟人,是那几个男护工。 他们曾经试图压制过我,也收过我的红包,对我微微欠身,压低嗓音: “伊大哥好,李院长已经在等您了,请跟我们来。” “嗯。上夜班辛苦了。” “不辛苦,您今天心情如何?” “不好不坏吧。今天祭拜了已逝的亲人,和他们说了些话,心情好了一点。” “哦......中元节啊......确实要到了。” 和护工的闲聊中,我看到了另一个熟悉的身影。 吕义华坐在轮椅上,看到我的瞬间,面露惊恐,推动轮椅试图离开。 我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后,握住他的轮椅把手,在他耳边轻声开口: “吕先生。这几天看到的事,能请你不要告诉别人吗?” ...... 第204章 登神之法 “——啊!” 吕义华被吓出一声尖叫。 他颤抖着畸形的身体,扭转僵硬的脖子,抬头看向我的笑脸: “你......你还想干什么?” “嗯?没听懂吗?有些事解释起来比较麻烦。不管你原不原谅我,都请把这些事藏在心里。我可以给你转一笔钱......” “别开玩笑了!” 吕义华瞬间发出一声大吼,把整个走廊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伊言!你、你就是个杀人犯!无可救药的疯子!等我出院,我一定要把你的事情全部......” 砰! 我一脚把他的轮椅踹翻,把吕义华踢得闭了嘴。 周围的护工们瞬间紧张起来,谨慎地靠过来,低声劝我冷静。 我依旧面带笑容,蹲在地上,俯视着吕义华的眼睛: “吕先生,我最后说一次。如果你不想下辈子永远留在医院。就乖乖听我的话,明白吗?” “明、明白......” “嗯,好孩子。我给你发红包。” 我笑着,摸了摸吕义华畸形的脑袋...... 精神科楼层的走廊像是一条蠕动的消化道,运输着名为人类的畸形寄生虫。 我将吕义华推回病房,顺便与隔壁病房的何文友见了一面。 他还是有些失魂落魄的样子。 认不出文字的读音。从堂堂博士生降级为九年义务教育的漏网之鱼。 而且,他的情况不是重新学习就能恢复的。 而是大脑永久失去了将文字与语音关联起来的功能,成为了无法治愈的文盲...... 书恩杰的死,让边海大学又起了一阵波澜。 和杜有山那种光杆司令不同。 书恩杰的研究院,人才与项目众多,总不能一弃了之,便由其他教授接了手。 出于人道主义,新教授没有马上把何文友踢出去。 但只是多给了他一年时间。 一年后,若是何文友没能恢复研究能力,就会被劝退结业,十几年寒窗付之东流。 杜有山和书恩杰的恩怨,边海大学的人多少都有听闻。 如今,这俩老头子前赴后继地走了,不免生出一些奇幻灵异的色彩。 有人说,杜有山生前最恨书恩杰,在临近中元节的时分,把他一起带走了。 也有人说,这俩老教授相爱相杀,杜有山死后,书恩杰也不活了,就为了去另一边跟他继续吵。 什么奇怪的说法都有。 但说到底,两人的死,不过是大部分学生茶余饭后的谈资...... “何博士,人各有命,节哀顺变。生活还是要继续的。” 我给何文友留下一句话,跟随护工前去检查。 李院长等人已经等待许久,见我到来,先说了他们今天下午的研究进度。 目前一个脑区都没探出来。 连负责呼吸、心跳这些原始功能的脑干,都找不到。 唯一知道的是,我的脑细胞发达到有点惊人。 每个神经元都像古老的树根,伸出了几乎是人类极限的8000根突触。将整个大脑变成一个杂乱无章的毛线团。 这或许表明,我是个思维能力极为发达的天才,或者吸收了海量知识的学者。 但我表现出的,又姑且是普通人的样子,而非新时代的爱因斯坦...... 李院长并没有为此感到气馁。 这反而激起了奋斗的热情,誓要发出一篇震撼全世界的脑神经科学论文。 我从奶奶那获得了更多高维知识,对自己的情况也有了更深的理解。 不难猜测,那是大脑被高维知识占据的外在表现。 相当于把高维生物出生时就有的部分本能,通过人脑有限的空间构建了出来。 当然,我不会把这点告诉李院长他们。 且不说他们相不相信。 就算他们信了,对我也没有任何好处,还会激发学者们不必要的好奇心...... 做完例行的检查,我尝试用人类能理解的说法,向李院长问了些问题: “李院长。假如人类想扩充大脑容量,你觉得该怎么办?” 李院长正在专心分析我的脑电图,缓缓作出回答: “嗯?哦......一般来说,适量做运动,多动脑思考,合理饮食,就能让脑容量增加了。” “不,我不是指这种增加。而是让存储的信息量翻倍,增加两倍、四倍、八倍,直到百万倍以上,要怎么做?” 李院长愣了一下。 他把视线移开显示屏,扭着畸形的脑袋看向我: “一般的人脑可以存储多达7.6亿tb的信息,已经是已知生物中最多的了。而脑容量本身并不代表智商,扩充得再高也不会有什么好处......” “这我知道。你就当这是一个研究课题,会怎么给出解决方案?” 李院长并没有不耐烦,稍微思考了一下,友善地轻笑两声: “呵呵......如果真想达到翻倍以上的效果,就只能外接大脑了。若是有两个大脑,不就拥有两倍信息容量了嘛......” 这看似敷衍的一句话,却让我茅塞顿开。 我刚收获的高维知识,加上我身为唯物主义者的思维方式,让我瞬间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我紧紧握住李院长的畸形触手,使劲晃着: “感谢!李院长,你帮了我一个大忙。我给你发红包。” “啊?怎、怎么了......” “不说这个,例行检查完成了吗?我有事要回去一趟。” “嗯,已经完成了。红包就免了,你慢走......” 我再三感谢李院长,快步乘上电梯,决定今晚就实践自己的想法。 “小红,阿公阿嬷。别担心,我有分寸,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电梯内部就像人的体腔,温热湿润,带有脏器的味道。 电梯门再次打开时,我却感觉到了异常。 眼前的情景,显然不是医院一层大厅。 依旧是10层的精神科楼层,有着消化道内部一般的狭长走廊,以及一个值班的畸形生物。 我忘了按楼层按钮了? 我再次按了一楼的按钮,同时观察着电梯电子屏上的数字。 10、9、8、7...... 一路畅通,降到一层。 可电梯门再次打开时,眼前所见,又是精神科的走廊。 再次看向电子屏,显示的楼层数又变回10层了。 我面无表情,决定最后试一次。 第三次按下一层的按钮,盯着电子屏的上的数字,直到数字变为1,门一开就往外走。 可当我重新看向四周时,却发现,这里依旧是10层楼。 “伊先生?还有什么事吗?”值夜班的小护士坐在前台,伸出畸形的脑袋,轻声询问。 我举起手机。 屏幕中的护士小姐有点眼熟,脸颊微红,表情有些尴尬。 原因不难猜。 她就是当初那个被我吓尿的小护士。 一看到她,我最先想起的,就是那股浓郁的花香和热带水果香。 ...... 第205章 何文友的末路 我对护士小姐弯起嘴角: “没什么。你过来看看,这电梯应该没坏吧?我下不到一层。” “不会吧?我上来时还好好的。” 小护士走过来,和我一起乘坐电梯里,帮我按了一层的按钮。 我也用朱火符悄悄触碰了她的后背。并没有反应。 电子屏的数字再次减小。 但不知是医用电梯太平稳,还是现代人坐电梯习惯了,身体并没有多少下降的失重感。 “你看,没问题呀?”小护士看向我。 可当电梯门再次打开时,眼前的场景却没有变化。 “诶?” 这下,小护士也懵了,探出电梯外查看情况。 电子屏上的数字,显示又回到了10层。 “刚刚电梯明明下降了......我们换一处吧。” 小护士的动作稍显局促,和我来到另一处电梯,按下一层的按钮。 还是一样的结果。 “怎、怎么回事,又见鬼啦......” “别慌,应该是电梯抽风了。你继续值班,我走楼梯就行。”我对护士礼貌地笑笑。 “好的,您慢走......” 她紧张地点点头,小跑着回到工作岗位上。 我也走出电梯,往走廊深处走去。 我已经大概察觉到了原因。 如果今天我还没见过奶奶,这时候多半又得穷举破局。 但现在,我能感受到邪神的视线。 莫罗也那家伙,不只是看着我,同时也注视着某处病房的方向。 这已经能说明很多问题。 无论是在注视信徒、人魑,还是被人魑安排而来的伪人,我都无所谓。 过去看看就完事了...... 我走近莫罗也注视的方向,却发现,这里就是何文友的病房。 “伊大哥,您还没走啊?” 先前接我去检查的男护工恰巧经过,向我问好。 “嗯,我再看看病友。你忙你的......” 我更倾向于这里是释妄界。 电梯那边的问题不太好解释。 如果这里真是现实,那岂不是出现了灵异现象? 我宁愿相信,眼前这些护士护工,和广场里的无辜者一样,都是被牵连进了释妄界的。 至于我为何看到了血肉世界,应该是被借用了记忆吧...... 想到这里,我不禁皱起眉头。 不对。 如果释妄界被特意创造成了血肉世界,那被拉进释妄界的普通人,应该会被吓到才对...... 难道那些怪异,获得了改变普通人感官的赐福吗? 又或者,那些护士护工都是怪异,而我在自己的释妄界? 但这个可能很快就被排除了。因为我无法改变周围的情景...... 稍微思考一番,我就感觉头脑发胀,忍不住扶额叹息。 “——等等。” 我的笑容逐渐消失。叫住刚走出几步的男护工,借拍肩膀的动作用符咒触碰他。 “还有事吗?伊大哥。” “你是不是以前说过,想找我学打架的那个?” “对!您还记得我?我姓武,叫武仁彬!”畸形生物扭动壮硕的身躯,有些兴奋,但又压低了嗓音。 “收徒的事以后再说,你有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 “奇怪的地方......没有吧?” “......没有就好,你走吧。” “哦......伊大哥你脸色突然不太好啊。记得保持好心情,早点休息。” “嗯......” 算了。 就我这空间爆满的大脑,做推理不是找罪受嘛,随其自然吧...... 我不再做多余的思考,目送护工离开,推开病房门。 刚进门,眼前的一幕就足够有冲击力。 这是一间单人病房。 病床上方吊着一匹畸形生物。 用肠子绑在系床帘的铁架上,另一端套着脖颈,身体悬空微微摇晃着。 我打开手机摄像头。 被悬吊之人赫然是何文友。 身体尚且温热,面色青紫,长长吐着舌头,两眼翻白,布满血丝。下身失禁,还有石楠花的气息。 应该是我离开后不久,他就选择上吊自尽的。 理由也不难猜。 大概是对往后的文盲生活绝望了。 ......但真的是那样吗? 我看着何文友的死相,不忍嗤笑一声。 同样看着他的,还有莫罗也。 一个死去的普通人,可没必要让那位邪神大人长时间注视。 “我倒数三声。你再不醒来,我要动刀了。” 何文友并不回答我,就如世间的绝大部分尸体。 “三。” 我两手各握起杀猪刀,互相摩擦,发出噌噌的声响。 此时,那值夜班的小护士再次来到这里: “伊先生,电梯突然又能用了,您要下楼吗......” 但当她看向病房内时,顿时高声尖叫。大喊着让其他护工过来。 “二。” 病房外的声音让我心情又降一份,声音更加冷淡,紧盯何文友的脸。 包括武仁彬在内的三名男护工跑到病房门口,低声劝阻我: “伊大哥!您还好吗?冷静一点,病人的事我们来处理......” 而我这边,那个“一”字还没出口,就兀地挥刀。引得身后的畸形生物一阵惊呼。 刀刃即将碰到何文友的瞬间,它消失了。 我预判了对方会瞬移的位置,返身就是一刀。 何文友畸形的胸口被劈开一条裂缝,痛苦地嘶吼着,又往门外瞬移而去。 “——哈哈哈!扮尸体很好玩吗?” 我甩动手臂就要抛出剁骨刀。 但几名护士护工全都堵在门口。我不得不原地自转一圈作为缓冲,没把刀扔出去。 “添乱的畜生!让开!” 我怒目圆睁,撞开那群畸形生物,向门外冲去。 来到走廊外的那一刻,眼前的血肉世界就消融了。 医院变成了正常的模样。 浅色调的墙壁和地砖反射着方形的日光灯,分外寂静,能闻到消毒水的气味。 走廊里没有别人。 无论是通向电梯的一端,还是走廊深处,都看不到何文友的身影。 难道我刚刚是在现实吗? 管他呢。 反正这里肯定是释妄界。 莫罗也的视线还盯着这一块,就说明何文友还没跑远...... “伊、伊先生......刚才那个也是怪物吗?” 身后,那名小护士颤抖着嗓音,向我走来。 我一返身,杀猪刀架在了她的脖子上,低头看着她,面色冰冷: “听着,小姐。下次要是再挡着我,我可能会连你们一块杀。” “诶......别、别这样......” 小护士被我的杀意吓得两腿发颤,脚下传来哗哗的水声。 她又漏了。 不过这次,闻着是骚的...... 小护士身后,护工们也是面色发白,低声劝我不要冲动...... 恰在此时,走廊尽头走来一个人影。 是何文友。 穿着病号服,一副刚从洗手间回来的模样,失魂落魄地看着我: “伊言先生?您、您还没走吗......” 他话说一半,我就全力抛出了剁骨刀。 刀刃飞旋而出,发出呼呼的破风声。 何文友面色一变,没来得及闪躲,就被高速的飞刀剁入胸膛,喷溅鲜血。 ...... 第206章 击杀 “啊......啊!啊啊啊!疼!好疼!!要死!我要死了......” 何文友被飞刀砍倒在地。后知后觉,发出痛苦的哀嚎,表现得就像真人一般。 “不好!快救人!” 三名男护工们冲上前,想去查看何文友的情况。 “坚持住!我们马上带你去急救科......” 可在三名护工靠近的瞬间,何文友一改痛苦的神色。 上下颌扩张180度,撕裂脸颊,舌头吐出一米有余,如一根鲜红的棘刺,径直穿透一名护工的额头。 那护工还没反应过来,就带着担忧的神色一命呜呼。 “哈哈!!赐福!我得到赐福了!莫罗也,毋也三摩钵!!” 何文友从地上蹦起,两眼歪斜,兴奋地吐着舌头。 他的舌头好似数根人类舌头拼接缝合而成,舌面上画有莫罗也的献祭符文。 “啊——!怪物!!” 剩下两名男护工这才反应过来,向我这跑来。 何文友把剁骨刀从胸口拔出来,扔在地上,伤口迅速恢复如初。而后再次吐出舌头,穿透一名男护工的后脑。 “啊!又有赐福!!伟大的莫罗也!感谢您的偏爱!!” 何文友改站姿为趴姿,眼球蹦出眼眶,扩大成沙包大小。背后长出无数脓包,撑破了病号服。 我身旁的小护士已无水可漏,看到眼前的一幕,似曾相识地跪倒在淡黄色的水泊中,一边尖叫,一边往后挪着屁股。 三名男护工仅剩一位活着,就是那武仁彬,逃到我身后,差点被地上多出来的一滩水滑倒。 “哈哈!随便献祭都有赐福,那莫罗也的赐福什么时候这么不值钱了!” 我冲到何文友身前,一刀砍去。 何文友再次瞬移到十几米外,舌头伸得极长,向我胸口射来。 但我完全没停下脚步。 压低身子避开攻击,顺手捡起地上的剁骨刀,抛出一道螺旋的抛物线。 何文友大眼溜溜一转,如蛤蟆般猛蹬后腿,想要躲开。 “哈哈哈!你这招后摇太长了!” 我狂笑着,提前抓住了它的拼接舌头,往后一拽。 “啊——!!” 何文友发出一声吃痛,起跳失败,被剁骨刀砍爆一颗大眼,发出更凄厉的惨叫。 我不依不饶,钉靴抠住地面,绷紧肌肉,如拔河一般,借助舌头把它拖过来。 何文友不受控制地在地砖上滑行,面色惊恐地溜到了我面前。 我看准时机,一脚踹在它下巴上。 “啊!!!!” 何文友原地后空翻两周半,被自己的舌头缠绕两圈,不算久违地摔了个狗啃泥。 一口牙掉落三分之二以上,乒拎乓啷,大珠小珠落玉盘。 “哈!你这两栖类的畜生也不需要牙齿,让莫罗也给你做烤瓷牙吧......” “——等!等等!伊言先生,我错了!我、我只是一时鬼迷心窍......饶我一命......” 何文友趴在地上,抬起手,向我求饶。 “嗯?” 我见它还有理智,收敛笑容,捡起地上的剁骨刀,一脚踩在何文友的手上。 “何博士,你是什么情况啊?导师刚走没一天,就当上邪教徒了?” 何文友面色惨白,由于舌头被缠住,说话变得含糊不清: “我......我只是一时糊涂......” “——快说!” 我瞬间加大脚下的力度,把何文友的手掌踩扁,爆出一片鲜血。 “啊啊啊——!我、我说!!你离开病房后,一个叫莫罗也的神只突然找上我,说只要我信奉祂,杀掉你,就什么病都能治好,甚至能获得更多智慧......” “呵......那你脑袋恢复了吗?这个字怎么读?” 我笑意再起,用手指沾着何文友的血,在他身上写了个“死”字。 “是、是......” 何文友歪斜着仅剩的一只大眼,支支吾吾说不出口,也不知是认出来了,还是没认出来。 我的耐心消磨殆尽,高举杀猪刀: “浪费时间!既然你信了邪神,可就怪不得我了!” “不——!伊言先生!我错了!赐福是莫罗也硬塞给我的!我并不是真心信祂,我愿意改过自新......” 噗。 下一刻,杀猪刀刺入了何文友的额头。 它面容呆滞,两眼一翻,成了一具尸体。 然而,快感降临的同时,伴随着强烈的危机感。 何文友背后的脓包迅速肿胀。 我赶紧后撤,用双刀挡住自己的要害。 轰——! 尸体悍然爆炸。 细碎的血肉和脓液裹挟着巨大的冲击力,把我击出十几米远。 本就在十几米开外的护士护工也受到余波牵连,重重翻滚几圈,趴在地上哭喊。 我没有被一击毙命。 但脊柱寸断,胸口以下几乎被炸成烂肉,好在被献祭效果快速恢复着。 “哈哈哈哈!还挺有新意的嘛,触手怪......” 我从地上爬起,笑看被血和碎肉覆盖的破碎走廊。 这下爆炸威力之高,几乎把释妄界炸烂,能从地面和墙壁的裂缝中看到虚空。 身后,小护士的啜泣声传入耳畔。 那护士和武仁彬都受了重伤,倒在地上动弹不得。 “伊大哥......救我......” 武仁彬的四肢全部骨折,关节扭曲到了人类无法做到的角度,躺在地上,面色痛苦。 小护士则是趴姿,撅着屁股,同样全身骨折大半,动弹不得。 “哈......两位再坚持一会儿,等出去就会复原了。” 我逐渐平息笑声,走到他俩旁边,找了个椅子坐下,翘起二郎腿。 “可是......伊大哥......我感觉坚持不住......” 武仁彬勉强扭过脖子看向我,嘴唇发白。 “有啥坚持不住的?不就是疼嘛,乐观点。你俩又没大出血,顶多有点内伤,坚持个二三十分钟应该没问题?” “......啊??” “呜呜,我不当护士了,我要辞职......”小护士从刚才开始就有点崩溃,趴在地上,以亲吻大地之姿呜咽着。 “别那么容易放弃嘛。这事跟当不当护士又没关系,遇到我才是你们倒霉的根源。说起来,我之前也遇到过一个护士......” 被快感的洗礼过后,我现在心情平静很多。 自顾自跟两位伤患讲起东北护士孟欣然的故事,也当是帮他们转移注意力。 平淡的语调描绘着惊心动魄的故事,还真让小护士的哭声停了下来,那男护工也半张着嘴,听得有些入迷。 故事还没来得及讲完,我就退出了释妄界。 依旧坐在走廊边的椅子上,但周围已再次被血肉内脏覆盖。 面前是几只畸形生物,团团围着我,轻声嘶吼: “伊言先生?醒了吗?” “嗯。” 我举起手机。 眼前是几位帽子叔叔。 都是我认识的面孔。不久前,他们才去保险公司帮过姜雨欣。 ...... 第207章 吕义华的坚持 加上何文友,这次释妄界里总共死了三个人。 邪神虽然可以给任何人赐福,却只能将信奉祂们的人变为人魑。 高维知识让我对此有了更深刻的理解。 转变人魑,就是邪神回应信徒的祭拜,进行精神链接,从而令其获得高维的质变。 用人话来讲,就是信徒申请连接局域网与服务器,邪神答应了。 因此,人魑和我不同,不与邪神见面就能获得赐福。 如此推断,现实中多半也有死人。 不然何文友怎么向莫罗也表达虔诚呢...... 我隐瞒了死者的情况。 忽悠着叔叔们归队,而后通知枯荣子叫人善后,免得柳国兴对我产生信任危机...... 而后,我来到何文友的病房门口,找到了呆站在原地的小护士和男护工武仁彬。 啪!啪! 两巴掌把他们叫醒。 病房门口原本不止他俩。 但其他人都死在了释妄界,现实中的躯体也就因此消失了。 两人醒来后,连忙检查自己全身上下,一时没搞清状况。 “不好意思。我先前说话冲了点,希望你们谅解一个脑子有病的人。” 我给他俩各发了一个红包。 “没事......伊大哥,我们的其他同事呢......”武仁彬轻声问道。 “死了。你们不是亲眼看到了吗?”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让两人再次陷入沉默。 该解释的事情我都解释过了,也就不再多言。 拍拍两人的肩膀,让他们在医院多等一会儿,拿到封口费后,再决定是否要跳槽也不迟。 我就暂时不在乎那50万了。 现在的我,更想去释妄界做实验,验证自己的想法是否可行。 “伊大哥......孟护士后来怎么样了?” 我走进电梯时,武仁彬再次发问,想知道故事的结局。 “哦。她没死。所以无论今后遇到什么,也请你们乐观地活着。” 我对两人挤出个微笑,按下电梯按钮。 然而,又出现了似曾相识的一幕。 电梯下降到一层后,电梯门一开,又是10楼的光景。 甚至,走廊里的两人都没挪动过位置,还在讨论着今后的打算。 “伊先生,电梯又坏了吗?”小护士见我再次出现,轻声询问。 “......或许吧。这次你们别跟过来,其他人如果要过来也劝阻一下。” 我走出电梯,径直去往吕义华的病房。 那位记者和何文友病房相邻。刚刚那么大动静,却完全没有出来看一眼的意思。 所以哪怕没有根据,我也愿意去怀疑一下他。 这么想着,我推开病房门。 “啊——!” 病房里传出一声尖叫。 吕义华躺在大肠缠绕成的病床上,拿着手机。见看门的是我,下意识把手机藏到了枕头下面。 我走向前问道: “吕记者,你刚刚在看什么?” “我......我在刷视频。” “什么类型的?介意让我也看一眼吗?” “没......没什么特别的。不过是算法推荐的东西,新闻时事之类......” 吕义华不敢和我对视。 我将朱火符迅速拍到他额头上。 砰! 过大的力量让他后脑重重敲在床头上,发出胆怯的惊叫。 “不好意思,我看一眼。” 我把手伸进他的枕头下。 “等!等等......” 吕义华顶着眩晕,想把手机抢回来,反而被我抓住手腕,用指纹解了锁。 正在运行的程序并不是视频app。 而是备忘录。 大概就是以记者的口吻,写了何文友自进入伏人村以来遭遇。以及对我的口诛笔伐,洋洋洒洒几千字,准备要发布了。 吕义华面色惨白。 在病床上低着头,喘着粗气,瑟瑟发抖,就像临刑前的死刑犯。 我并没有因此感到愤怒。反而轻笑一声,把手机还给吕义华: “你还挺有职业操守的,没把我的全名报出来。刚刚也是你报的警,对吗?” “你、你......” 吕义华的颤抖更加剧烈,汗水从脸部的脏器滑下。 先前我表现出来的样子,完全就是个骇人的疯子,现在却突然变回了正常人的模样。 精神病人给人的恐惧,就在于其无法预测性。 所以,哪怕我展示出尽可能平和的微笑,也无法改变眼前之人对我的印象。 我收起僵硬的笑容,接着开口: “这新闻你要发就发吧。但上面最近管得严,哪怕只是文章里有‘伊’这个姓,也会被迅速封禁的。” 吕义华愣了愣,消化着我的话语。 他本职是记者,平日对各类新闻也有一定的关注度。 因此,他马上意识到了什么,捏紧拳头: “你就是三大案的伊某!那个接受采访的也是你!” “嗯。”我点点头。 吕义华咬紧牙关,某些情感战胜了恐惧,用触手指着我的鼻子,对我大吼: “你们这些特权者!凭什么可以逍遥法外!只要我还活着,一定会用尽所有方法曝光你!还世道一个公正!” 我的表情并无变化。 看向他在眼神反而多了一丝怜悯,关上身后的房门,不让声音传播太远。 “吕记者,这世道本就不是非黑即白的。你确定自己的所作所为就如此正当吗?而不是在冤枉一个可怜人?” “可怜人??你怎好意思这么标榜自己!你们这种借助精神病钻法律漏洞的人,才是最可恶的!” “......我不会试图说服你,也不会真的对你怎么样。有些事等你自己体验到就明白了......” 我看不出吕义华的表情。跟他点头道别,面无表情地离开病房: “当然,我个人是希望你一辈子不要体验到的,能平静地过完一生,就是我现在最羡慕的事......” 虽然我不久前才威胁过吕义华,但那只是心情不好而已。 只要我维持着理智,就不至于真的把威胁付诸实践。 不然,我岂不是和世家人没有区别了...... 那位记者的性格,让我想起了福化县的张警官。 只要切身体会自身的渺小、以及个人能力的不足,就会被慢慢磨平棱角,接受现实。 哪怕强如我爷爷,不也从一个谁都不服的桀骜天才,放弃与世家、邪神对抗,选择逃避了吗? 所以,我才更佩服那名记者。不想通过强权,逼迫他放弃自己的原则。 就像在勉励自己,不要放弃抗争神只。 ...... 第208章 家与亲人 我在精神科楼层闲逛,把能拍符咒的人都拍了一遍,顺便找到了被何文友献祭的护士尸体。 这位不走运的护士,也是我最近见过的面孔。 瘫坐在马桶上,全身都是唾液般晶莹细腻的液体。 整个下巴仅剩一条肌肉连接,耷拉在胸口,舌头不翼而飞,往外渗出鲜血...... 而那只让我下不去楼的怪异,不知躲在哪里...... 这期间,世家人赶到了。 他们乘着电梯上来,给了目击者一笔封口费,处理完一切后,又乘着电梯离开。 别人用得好好的电梯,我偏偏就用不了。 每次出电梯,看到的都是十层楼的光景。 如果请他人和我一起乘电梯,还会受到我的牵连,一起鬼打墙。 如此诡异的事件,让护工武仁彬和小护士都有些犯怵。 虽然有楼梯可以走,但我暂时不打算尝试。 且不说能否成功,这电梯怎么说都是个事儿,放着不管,有违我的职业操守。 好在这时,我迟滞的大脑灵光一现,想到了一个粗暴的方法。 “小武,帮我个忙。” “好的伊大哥,请说......” 我让武仁彬独自乘电梯下到九楼。自己则在电梯外等待。 电梯关闭,缓缓下降。 而我突然上前,在小护士紧张的目光中,把电梯门强行拉开,举着手机看向深邃的电梯井。 却见电梯的顶端,长了一张人脸。 那伪人,就像一张二维展开的人皮。 包裹着电梯外部,与电梯相互融合,两条手臂扶着电梯的牵引铁链。 “躲猫猫好玩吗?”我勾起嘴角,对那人脸问道。 “大人,请......放过我......我只是......听令行事......”和我对视的瞬间,那张人脸露出了惊恐的神色。 “命令你的人都死了,还敢惹我。非蠢即坏。” 下一刻,我向电梯井里扔出朱火符。 电梯外部剧烈燃烧,产生烟囱效应,喷涌热浪。 “啊——!” 人脸发出刺耳的悲鸣,迅速焚烧殆尽。 这只是一只低级伪人而已。 我把武仁彬叫上楼,如法炮制,把其他几处电梯也拉开。 每一处电梯顶上都有一张人脸。 我懒得听它们求饶,用朱火符一一搞定,又去楼梯看了一眼,没发现其他怪异的痕迹。 加班时间总算结束了。 给李院长留言修缮电梯。我马不停蹄地离开医院,搭出租回到瞑候街五十二号...... 郑晓玲,姜雨欣两位小姐已经在这里。 第一时间,我们互拍符咒,似乎这是一种打招呼的方式。 “怎么了?两位。吃饱了就算不去玩儿,也可以各回各家。咱公司除了紧急情况,一般不加班。” “别那样说嘛~,董事长。我们也是有正事干的。” 郑晓玲嘟着嘴,拍了拍背上鼓囊囊的书包。 姜雨欣则提着外卖袋子,散发一股奇妙的芬芳气息。 她轻声开口,把车钥匙递到了我手里: “伊言,我们买了臭豆腐和螺蛳粉,一起吃点吗?还有......对不起,车钥匙忘了还你......” “没事。” 我也就不再客套,陪两位员工吃了顿简单的夜宵。还从冰箱里拿出秘制玛莎拉。 结果,差点没把两位小姐熏走。 但她俩还是坚持和我在同一间屋子吃饭。姜雨欣甚至主动尝试了秘制酱料,给出的评价是:勉强能吃,不能细品。 最后,郑晓玲捂着鼻子,给我们三人合了影。发在公司群里,说了句“团建圆满结束”。两位小姐一起当气氛组,发了一堆放礼花的emoji。 在我看来,这句话里的每个词都有待商榷。 是不是团建不好说。 圆不圆满不确定。 是否结束......至少对我来说,今天还真称不上结束。 “吃饱啦!干正事咯!” 夜宵过后,郑晓玲伸了个懒腰,准备布置研究室。 整栋瞑候街五十二号都是我的地盘。 我就让这位小姐自己选择心仪的位置,最好离生产线远一点,免得听到机械噪音。 最终,郑晓玲把研究室定在三楼最深处的312室,前去打扫了。 这段时间,姜雨欣也没闲着。 得知我要制作香薰,主动帮起了我的忙。 我并不打算对员工们解释入梦符的事。 她们信不信我已经无所谓了。 现在的我,只想给自己和身边的人争取一个圆满的结局...... 时间过去了一个多小时。 为了不打扰我休息,两位小姐没有加班太晚,准备回家。 临走前,郑晓玲把她戴了许久的ar眼镜递到我手上。 刚刚在打扫312室的时候,她就在构思脚本了,顺手植入了一下,应该能满足我的需求。 我因此看到了全新的世界。 两位小姐再次变得秀色可餐,看着现在的她们,我应该能多吃一碗粉。 周围的景色也变回了应有的模样。 视野更宽阔,沉浸感更强,和举着手机差别还是很大的。 眼镜的刷新率也调高了,不用担心晕3d,甚至帮我做了个单眼模式,可以一边看血肉世界,一边看正常世界。 唯一的缺点是续航。 满电只能跑一个小时,还发热。 但这事,郑晓玲也考虑到了。 她一共为三副眼镜植入了脚本。 一副没电了,就直接换下一副。同时身上多带些充电宝,方便边充边用。 这下终于不用举手机看世界了...... “谢谢!晓玲。你可真是个天才。我之后给你发奖金。” “嘿嘿~。多给点也没关系哦。” “少不了。你以后研究成果越多,奖金越多......” 我总算发自内心露出了微笑。又看向姜雨欣: “还有小姜,加班费我也会算给你。你的手真巧,做香薰比我快多了。” “不客气......我小时候就喜欢做手工,只是从高中开始就没再做了。和老爸搬家后,以前做的东西带不走,家里变得空落落的......” 姜雨欣腼腆地笑着,顺手给姜厂长打了个电话。 还是无人接听...... 郑晓玲呆呆看着我的脸,慢慢移开视线: “伊言,我一直想跟你说......你笑起来的样子,很像我哥。” “......是嘛。” 沉默中,我为两位小姐送行。 回到107室的卧室,点燃制作入梦符的香薰。 味道很好闻,能盖住内脏味。材料都是些安神助眠的药材,让人分外平静。 我很快画好了一堆入梦符。 但其实我今天用不到,正常入睡就行。 如果用了入梦符,现实中的身体反而会跟着发疯,没必要。 我躺在床上,睡前刷刷手机。 孟欣然发来私信,报了平安。 说她和所谓的“大学同学”去体验了边海市的夜生活,现在已经回酒店了。 陈大结巴则在公司群里哭诉。 说他被爸妈押在了家里,得待个两三天。等他逃回来,一定要和我们补一次团建...... 其他人的消息就不太重要了。 像什么枯荣子、丹华子、破幽子发来的问候,我甚至懒得回话。 ...... 第209章 连接 狭窄的房间内,旧台灯的黄光照亮硬板床、还有那旧桌椅和木衣柜,诉说着这个房间的年代感。 这些东西爷爷用过,按理说是要烧掉的。但爷爷走的时候,这些家具是房东的东西,便没有实行。 如今,原房东已走,新房东是我。 我觉得没必要扔,就这么放着了...... 在ar眼镜的加持下,我仿佛回到了正常的世界。 但耳边时不时传来一阵阵脉动声, 提醒我,我并不会因为一副眼镜,就变回正常人...... 即将放下手机之时,意料外的人发来了消息。 是小姑。 自上次伏人村分别,我们已经有段时间没联系了。 【小言~,这几天过得还好吗?有没有想姑姑?】 我的嘴角再次不自觉地弯起,迅速回复: 【当然想啊。能发个自拍过来吗?不要美颜】 对面停顿了一会儿,发来一个气鼓鼓的表情包。 【这大半夜的不太好吧?小言你在起什么坏心思?】 【能有啥坏心思。就是验证一下我亲爱的姑姑是真是假】 【哼~】 等待几秒后,小姑发来一张自拍。 照片里,她穿着一身白色的夏季睡裙,坐在床边,素颜朝天,露齿而笑,剪刀手竖在脸边上。 这要不说,谁认得出来这是三十几岁的人。 【怎样?是本人吧?】 【不确定,比以前更漂亮了】 【算你会说话】 我本以为小姑是来聊闲天的。 我现在父母双亡,她是我仅剩不多的亲人,关心一下我也很正常。 但短暂的寒暄过后,小姑说出了一个让我担忧的消息。 大伯和伯母住院了。 他们几天前遇上了伪人,好在有朱火符傍身,性命无碍。 但伯母一把年纪,不小心从台阶跌落,摔断了腿,大伯的心脏病也加重了。 要不是好心的邻居闻声赶来,帮忙送医,后果不堪设想。 小姑便提议,我和她找个时间,一起看望一下。 我自然一口答应,顺便说了自己公司的情况。 符咒已经开始生产,储备量不少。小姑和大伯伯母有需要随时可以来拿,整箱整箱抬都没问题。 【那说好咯。我把这个月财报做好就去找你,咱一起回福化县】 【嗯。晚安,小姑】 小姑也回了一个晚安的表情包。 我轻吐一口气。 放下手机,脱掉ar眼镜。望着黑暗中被血肉覆盖的天花板,慢慢闭眼。 心中对爷爷奶奶祈祷,请他们保佑我,让我有朝一日能回到平静的生活...... 当我再次回过神时,看到的是何文友的病房。 他站在病床上,颤抖着双腿,眼神悲苦,嘴里豁牙,满脸涕泪地看向我。 “呜......伊言先生,我现在就是个废人,我不想活了......” 他一边说着,把约束绳系在床帘架子上,另一端套进脖子。 “嗯。你死吧。” 我淡淡笑道。 何文友哀泣一声,从床上跳了下去。 绳套瞬间缩紧。 他发出咕咕的喉音,不停挣扎,脸色愈发青紫,伸出舌头,湿了裤裆。最后,软趴趴地摇晃着,就像爷爷家的旧钟摆。 我啪啪地鼓起掌来。 “演得不错。再来一遍好吗?” 病房瞬间化作屠宰厂车间。 何文友的一张死脸突然变了颜色,重新剧烈挣扎起来,发出痛苦的哀嚎声。 在我的释妄界,生物是要呼吸的,上吊是会死的。 这位伪人小哥不太走运。偏偏在错误的地点进行了表演。 这下可好,假戏真做了...... “咕......救......救我......” 伪人拽着脖子上的绳结,绷紧身子,试图自救。 但他现在扮演的,是一个缺乏运动的文弱书生,可没有那份力气。 况且,绳子勒紧到那种程度,就算有膀子力气,也不一定自救得了了。 我握起剁骨刀,对它道: “给你两个选择。一被吊死,二被我一飞刀砍死。你选哪个?我更推荐后者,少一点痛苦。” “求......求你......救我......我可以......臣服......” “不不不。我可是立志要减少伪人数量的,不收人类以外的小弟......无生魑还可以考虑一下。” “我......不想死......” 伪人的脸变成紫砂壶一般的颜色。再次失禁,排泄物从裤腿滚落,掉在了床单上。 “不回答,那我就当两个一起选了。” 我抛出剁骨刀。 咔的一声,劈入何文友的胸口。 悬挂物受到外力影响,更加剧烈地摇晃,做起单摆运动。 几下如回光返照般的剧烈挣扎后,何文友再次变回了安静的钟摆。 我感受着献祭的快感,收回剁骨刀。 从爷爷家中,找出水果刀和细铁丝,用长明灯消毒,放在干净的纱布上。 小红今晚说过不会过来,我就没准备做一些招待了。 而是要做一项重要的实验。 再次来到屠宰车间的流水线前,我看着无数缓缓挪动的人影,弯起嘴角: “各位,你们死在我的释妄界,挂着也是挂着,帮我个忙可好?” 回答我的,只有机械嗡嗡的运作声。 “不回答,我就当答应了。” 我面带笑意,来到一个低级伪人面前。 这是一只“郑晓玲”。 穿可爱的黄色泳衣,腿脚的方向都是反的,倒挂在钩子上沥血。 我拧着它的头发,横刀切割,将貌美的头颅提在手中。 而后来到杀猪台前,举起剁骨刀。 咔。 血腥味扑面而来。 人脸如猪脸般展开,暴露出类似大脑的结构,却只有拳头大小。 实际上,伪人是没脑子的。它们用整个身体储存信息。 但这里是我的释妄界。 基于我认知的法则几乎不可逾越。扮演人类的伪人,就像真的人类一样,得以长出某些器官。 要不然,刚刚那伪人何文友上吊,又为何会死呢...... 我的双手沾满鲜血,小心翼翼地取出伪人脑,捧在手上端详,喃喃自语: “别担心,小红。我有分寸...... 随即拿起一把消毒过的水果刀,快速向自己天灵盖刺去。 精确的力道穿透头骨,刺入大脑褶皱的间隙中。 我轻微颤动刀柄,改变几根神经连接的方向,又拿起细铁丝,刺入大脑的其他位置。 重复以上的行为十几次后,我的脑袋变得如仙人掌一般。 最后,将伪人脑贴近额头,插入头上细铁丝的另一端,和我物理连接。 脑内电流相连,让我有了不寻常的感觉。 自己多了一个大脑。 不仅可以存储信息,还能借它思考、分析问题。 但低级伪人的信息容量还是弱了点。大脑空间仅有常人的十分之一。 但这已经足以让我兴奋了。 信息容量增加,就是质的飞跃。 理论上,我只要不停外接大脑,再吸收高维知识,就可以达到堪比神只的程度...... “——哈哈哈!小红!阿公阿嬷!你们看到了吗?我成功了!” 我忽然大笑,对着屠宰车间的日光灯高举双手。 但这一动作,让仅用一根铁丝相连的脑花滑落在地,摔成了破碎的豆腐脑。 外接大脑瞬间失联。恍惚间好似能听到“噔愣愣”的系统断联声。 我的笑声因此停滞。 这可不太行。 物理连接的局限太大了。 我总不能这样顶着一万个人脑去弑神。走两步就掉个脑子,那谁受得了。 有没有什么无线传输的方法? 像wifi或者蓝牙那样的...... 我顶着一头金属,四处踱步。 但我的大脑思考效率本就偏低,此时要做这些创新性研究,更是完全不够用。 但当我看到流水线上的一众尸体时,再次露出了笑容。 这里不是有脑子嘛。 先借用一下不就得了。 ...... 第210章 外接大脑 我关停了流水线。 人与猪的尸体因惯性摇晃,互相碰撞着。 这一刻,它们之间没有什么不同。 我就近挑选几个伪人,借走了它们的脑袋。 半途中还看到了水明子,以及那群扮成医师的道士们。 短暂的沉默后,我选择了绕开。 就如追命雷符的制作,我暂时不想用人类的身体做这些事情...... 把脑花从头里剔出来也很费时。 我直接用整个头作连接,把陈大立、郑晓玲、姜雨欣、孟欣然等人的脑袋插在自己头上。 大脑空间瞬间宽裕起来。 我扶着满头大包,防止它们脱落,以宛如西兰花的姿态,思考起无线连接的方法。 多个大脑并行思考,效率比单个大脑强上数倍,甚至每个大脑还能互相分享阶段性成果,达到1+1大于2的效率。 不过半小时,我就想出了大概的构建思路。 要是由我一个人想,怕是一星期都不会有进展。 于是,我又开始了一轮新的实践,在一次次失败中反复总结经验。 时间慢慢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我总算找到了一个可行的方法: 学习邪神。 把我的大脑作为主机服务器,搭建局域网,与其他大脑进行远程连接...... 长时间的实验,让我的脑袋千疮百孔。 脑髓液从头骨溢出,像流汗一般,时不时就要用手抹一把。 我已经尽量避开血管和无辜的脑神经。 但铁丝并不是细胞级别的精妙工具,难免会误伤一部分。 恶心感和眩晕感逐渐充斥大脑。 我如晕车一般,一阵干呕,疼痛感却又让我保持着清醒,继续用铁丝和刀具创造新的伤口,折磨自己的感官。 铁丝穿刺的同时,能从脑内听到噗呲声,比任何asmr都要真实。 “哈哈......没事,小红,没事......别担心......我很好,哈哈......” 自言自语之中,我完成了设想中的前期准备。 脑袋上插了上百根铁丝。重复实验造成的伤口则用纱布堵住,防止脑髓液流出过多,导致脑组织受损。 最后的铁丝刺入额头的瞬间,我成功创建了独属于自己的精神连接协议。为大脑增添了信息传输功能。 我深吸一口气。 拿起一个“陈大”立的脑袋,先用物理方式连接,对它也刺出几根铁丝。 对方的大脑向我发出了连接申请。 我马上同意,构建成功后,再把它摘下来。 这次,伪人的大脑没有和我断联。 我成功感受到了它的思考,成为了我的外置器官。 “哈哈......哈哈哈哈哈!莫罗也,你小子就算不来找我,我总有一天也会找上你的......” 我抬起头,迎着莫罗也的视线,反向注视祂。 我马上开始与其他大脑的连接。 陈大立、郑晓玲、姜雨欣、孟欣然、何文友、书恩杰、杜有山、伊景光...... 那些曾经死在我释妄界里的怪异,无论它们生前模仿何人,我都来者不拒。 流水线上的伪人很多。 我以前进行过几次屠杀,为此贡献了诸多原材料,一时半会儿根本用不完。 刚好连接了一百个脑袋以后,我就停手了。 伪人头颅整齐摆放在流水线的履带上,上方还挂着它们的无头躯体,血液滴在自己的脸上。 我优先使用了人魑与高级伪人的脑子,让自己的信息容量扩展到了常人的三十倍左右。 现在的我,就是一个拥有复数大脑的人形计算机阵列。一百零一个大脑都可进行思考,但只有原装大脑具备情感和人格。 这是我特意这么设计的。 不仅能节省外接大脑耗能,还能防止它们造反。 现在,我对待这些复脑,就像在对待自己的心肝脾胃。 凭本能自动使用,但没办法做其他做不到的事。 比如,我没办法让原装大脑的知识搬家。 也并不会因为脑子变多了,智商和记忆力就突飞猛进。只是给予我认知的思考效率变高了而已...... 我回到爷爷家中。 不再复原脑部结构,小心地拔掉铁丝和水果刀,包扎伤口,坐在摇椅上放空大脑。 外置大脑连接后,需要汲取我的能量进行思考。 人脑消耗的能量大概占整个身体的百分之二十。 粗略计算一下。 按三十倍的脑容量,我现在如果每时每刻全力用脑,消耗的能量大概是原先的六点八倍。 也就是说,我必须吃接近七倍的食物量,才能供得上所有大脑同时耗能。 但这点不用太担心。 我可以学习海豚,主动让部分大脑进入睡眠状态,减少能量消耗,必要时再唤醒。 又或者,想办法外接存储能量的器官,免得食欲旺盛,一整天都在吃喝拉撒...... 我有些饿了。 从爷爷家的冰箱里拿了根黄瓜,解嘴馋。 砰! 这时,窗外传来巨大的声响。发出的震动,让长明灯都摇曳起来。 血色巨人再次来访,将巨大的血掌印拍在了窗玻璃上。 它的指头少了一根,是之前被我斩断的,可见是我的老熟人。 窗户角落还有只小小的血童子,把脸贴在玻璃上,对我幸灾乐祸地笑着。 “哦?还敢来?还当我像之前那么好欺负吗?” 我从摇椅上起身,在铁门外的木箱里拿出一沓屠人火符,等待释妄界被打破。 血色巨人发出如洪钟般的低沉嘶吼,一掌接着一掌,把释妄界拍得地动山摇。 一声脆响后,窗户碎裂。 血手伸进室内,如一条巨蟒向我袭来。 我站在原地不动。 即将被抓握之时,屠人火符抛洒而出,同时向铁门外飞速退去。 血手臂犹如一根被点燃的巨大原木,火焰向窗外蔓延。似曾相识地迅速缩回了窗外。 “啊哦——!” 窗外传来高分贝的低沉嘶吼,震得人心慌。 但与上次被剁断手指不同。 这次,它的惨叫声丝毫不停歇,持续不断从窗外传来。伴随着拍击身体的声响,以及巨大身躯奔跑的震动声。 通过破碎的窗口,我能看到血巨人的舞蹈,急得像一只热锅上的蚂蚁。 “哈哈哈!你就拍吧!莫罗也都拍不灭这玩意儿!” 这时,第六感再次做出提醒。 啪啪啪啪...... 地上出现一连串血色脚印,刹那间来到了我的身前。 是那看热闹的血童子。 现在的它颇有些气急败坏,脸上的表情要急哭了似的,不顾一切向我冲来,发出尖锐的嘶鸣。 这不难理解。 本以为老爹来了,就能为自己报巴掌之仇,却不想,把老爹也搭了进去。 但这样的熊孩子,以前我都杀得掉,更别说现在了。 “哈哈!不怕死的小鬼!还邪神眷属呢!让你看看这个社会的险恶!” 我大笑一声,精准地踢出一脚。 血童子这才变了脸色。 但已经来不及了。 它刹不住脚,红彤彤的膝盖迎着我的鞋底,被反向踢折了九十度。 ...... 第211章 崩溃的前夕 血童子发出痛苦的哀鸣,像是被踩烂后肢的老鼠。 它手脚并用,一瘸一拐,想从窗口逃离。 但我已快速追到它身后,又踢出一脚。 血童子的另一腿也被踢折,彻底趴在了地上,哀嚎着用两手慢慢爬动。 “哈哈哈!小鬼,你不是很能跑吗?继续跑啊!怎么不跑了?” 我嗤笑着,踩住它的后背,俯身一刀剁去。 红彤彤的头颅滚落一旁。 献祭的快感瞬间如洪水般涌来。 我全速从爷爷家冲进屠宰厂车间,把铁门反锁。 刚做完这些,身体就变得难以行动。心跳加速,呼吸过载,靠在墙上抓住自己的领口,从喉咙发出愉悦的低吼。 身体再次灌满高维信息,倒灌进外接大脑。 大概填满了十四倍的脑容量的未知信息,快感就停歇了。 我赌赢了。 我猜测血童子的信息容量不会很高,才敢用祭器杀它。 如果献祭的是血巨人爸爸,我这一百零一个大脑会不会爆满就不好说...... 恍惚间,我又获得了一个赐福。 与邪神一条一条的赐福不同。 我的赐福是加在前一条赐福后面的,就像对原赐福进行了强化和补充: ......一言有名,悟我真谛,屠刀之下,亦是真理,斩破梦境,割宰万灵,以我之血,无往不利...... 叮铃铃...... 恰在这时,手机闹铃响起。 我被唤回现实。 望着血肉覆盖的天花板,胸口上下起伏,心脏因快感的余韵快速跳动着。 我下意识摸了下头顶。 伤口已经恢复,与外置大脑的精神链接却没有消失。 但现实与释妄界的距离是难以形容的。 就跟wifi一样,距离一远,信号传输难免受到干扰,且有延迟。 每次向外接大脑传递信息,都要几秒后,才能得到零星的答复。 这就让我非常难受。 仿佛在地铁里看视频,看一秒卡三秒,任何一点简单的思考,都变得十分考验耐性。 我干脆让所有外接大脑休眠,回到正常的单脑状态。 虽然这样思考很累,但起码比信息传递有延迟好一点...... 我戴上ar眼镜,刷牙洗漱。弄了量大管饱的风味早餐,一边补充能量,一边回想刚获得的赐福。 以我之血,无往不利...... 这里的“血”,暂时不清楚是血脉,还是字面意义上的血。不论如何,先抛在脑后,有空再尝试。 因为今天,我打算休假一天。 不带压力地做些杂事,保持好心情,为快节奏的生活降一降速度,期待晚上和小红的相见。 这么想着,我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挤出一个笑脸。 对,笑一笑。 哪怕不是发自内心,心情也会变好一些...... 我保持着微笑,叫来装修工人,为瞑候街五十二号安装空调、走廊声控灯,修缮装潢,重新涂抹白墙。 虽然我暂时感受不到空调的快乐,但得为我的员工和客户们着想一下。 再者,把小红的衣服整理好,放到进衣柜里。贴身衣物洗一洗,晾到天台上...... 两名员工也准时来上班。 我笑着和她们打招呼,让她们不要累着自己,轻松做些工作便是。 郑晓玲继续布置她的研究室。 叫来工人,把公款购买的昂贵器具搬到楼上。 姜雨欣则帮我处理九霄雷符、定身符、出梦符、赑风符的原材料,做些墨条草纸之类的东西。 在机械生产线未成形之前,这些手工活都由她来干,她也乐意干这些。 人影在瞑候街五十二号进进出出,让这里变得热闹许多。 丧葬用品店的老店主都过来凑热闹,找我吹空调,寒暄几句,我也积极地和对方闲聊。 下午,我又找了家加工玉石的百年老店。打算把通神宝印雕成一只玉兔,送给小红。 那雕刻师傅一看到宝印就傻眼了。 说这羊脂玉印章品质不得了,还盘出了那么润的包浆,怎么说不得值个几百万,重新雕就掉价了。 但在我的反复坚持下,老师傅还是发出一声叹息,一边设计玉兔的造型。嘴里不停念叨“可惜一块好玉”...... 白天的时间很快过去。 我最近很少过上这么悠闲的日子。 既没有遇到怪异,也没有急到出人命的突发事件,甚至不用为屠宰厂赶业绩。 就这么平常地做些事,直到黄昏。 目送郑晓玲和姜雨欣下班,去医院例行检查一下,就又回家了。 唯一的小插曲,就是检查的时候,李院长说我今天的脑电波变得非常复杂且强劲,甚至产生了足以影响外界的辐射,有点像信号基站...... 我端详着掌心里系着红绳的小玉兔,终于发自内心露出笑容。 通神宝印本就不大,加上老师傅手艺好、以及我出手阔绰,一个下午就得到了成品。 “小红,虽然我很想给你一个惊喜,但要瞒过你应该也挺难吧,哈哈......” 今天是七月的最后一天,明天小姑应该就会来找我。 屠宰厂的业绩目标大概是达不到了。 说起来,我还没去跟新的厂长问好。 但也无所谓。 要不是看在姜厂长的面子,我从枯荣子手里赚到三百万的那刻起,就已经从屠宰厂离职了...... 这时,我突发奇想,决定趁四下无人做点手艺活。 织毛线制品。 买来棒针和上好的红色流苏线,我在网上现学毛线偶的织法,靠一点打毛衣的基础,织出一只红色的小兔子。再把这个毛线兔和玉兔挂在一起,组合起来。 虽然看起来有点像十几年前的手机挂饰,但怎么说也是个漂亮物件,希望小红能喜欢...... 做完手工,夜已经深了。 我又点了奶茶和甜品的外卖,收回晾干的衣物,把装有小红衣服的衣柜敞开,尽量加深对整个衣柜的印象。 准备就绪后,念叨着小红的名字,慢慢进入梦乡...... 再次醒来时,还是在卧室里。 灯光昏暗得有些暧昧,房间里飘着香薰的气息,干净整洁,还有新装的空调。 小红就站在我床边,对我甜甜地笑着。 “小红,你来了。” 我从床上坐起身,想将她搂入怀中。 但还是半途中止住了动作,先牵起她的手,用手指在她掌心写了“想你”两个字。 “伊言。谢谢你送我那么多礼物,我好开心。” 小红眼神变得迷离。 我松开手后,她对我张开双臂,想找我讨一个拥抱。 我的嘴角却因此变得僵硬。 “小红,你应该没忘了什么吧?” “嗯?没忘啊?只要是你说过的话,我都不会忘的。” 她见我不动,歪了歪头,主动凑上来踮起脚,看样子是要和我接吻。 屠宰厂车间亮起红色的灯光,响起刺耳的警铃声。 我全力踹出一脚,踢在小红的腹部。 娇小的身躯倒飞出五六米远,撞在冰冷的白墙上。 我直勾勾地盯着眼前之人,迈步上前,声音冰冷: “你敢假扮她?” 我今天一整天的好心情,都被这一刻毁了。 伪人从地上坐起,口吐鲜血,眼神里满是恐惧。 它察觉了我不可抑制的愤怒,声音微微颤抖: “我......我只是......喜欢你......” “给我死!” 没等它说完,我已坐到它身上,拿起剁骨刀,对那张熟悉的脸疯狂挥砍。 ...... 第212章 虚空 伪人挣扎着发出几声悲鸣,马上没了动静。 我依旧没有停止剁肉的动作。 警铃声逐渐停止,红色的灯光变回白色。 屠宰厂里却持续回响着湿润的斩击声。 直到伪人整张脸血肉模糊,几乎要成为肉泥,才终于安静下来。 献祭的快感提醒我,这是个高级伪人。 它模仿得也确实很像。要不是我和小红及时约定了暗号,今天怕是已经着了道了。 但我宁愿不要它的大脑。 敢假扮小红的家伙,哪怕是邪神本尊,我都要将它们统统剁成肉馅...... “放心,小红,我没有认错人。” 我站起身,擦掉溅到脸上的血,走进爷爷家中。 长明灯的烛火,照亮我和鬼谷子僵硬脸庞。 我拉开电闸,把身上带的食物放在八仙桌上,再把整个衣柜搬进来。 坐上摇椅,重新挤出笑容,静静等待真正的小红出现。 可我等得奶茶都变为了室温,小红都没有出现。 难道说,今天她也来不了吗? “别着急,小红。你多休息几天,不要累着自己。” 我虽有些遗憾,但没有表露出来。 把桌子上的甜品搬回冰箱里,准备多画些屠人火符。 然而这时,我总算察觉了某种异样。 抬头看向天花板。 投射到我身上的邪神视线,不知何时多了一处。 我今天一直转移着自己的注意力,特意规避了令人心烦的事物。 以至于,我完全没意识到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是那道弗留又来看我了吗? 感觉不太像。 奶奶给我的高维知识,虽不能让我知晓视线的主人,但能帮我分辨出视线的区别。 打个比方,就像被不同的人用手按着后背,虽然无法确定是谁,但是能从手掌大小以及力度,粗略了解对方是什么样的人。 而这道新增的目光,比莫罗也更有压迫感,距离也更遥远。 难怪小红今晚来不了...... 小红说过,释妄界外的血色巨人是未知神只的眷属。 大概我杀死血巨人和血童子后,又引起新的邪神注视了吧...... “你们就看吧......哈哈,多看几眼,以后说不定没机会看了......哈哈哈......” 我莫名傻笑几声,狠狠咬破手指,开始画屠人火符。 画了几百张,感到有些贫血后,我又马不停蹄地带着铁丝去到屠宰车间,连接伪人的大脑。 时间过去许久。 重复的工作很容易让人劳累。 连接了一百个低级伪人的大脑后。我的脑容量提升了十倍左右,换来的则是精神与身体的筋疲力竭。 但我依旧不满意这个效率。 太慢了。 杜教授推算,神只的信息容量起码是人的一百万倍。 哪怕按最少的数量,每天只增加十倍,就需要十万天,也就是277年还多。 那还做屁啊。 到死都无法追上神只...... 相比之下,活了上百年的高级伪人,每个的信息容量和人类相当,年份越高容量越多,最多的接近两倍。 但就算我每天能杀一百只高级伪人,也只是把时间缩短到了二十几年,还是太慢了。 更何况,我也找不到那么多高级伪人。 至于人魑...... 我看向流水线上整整齐齐的头颅。 其中,伊景光的脑袋,足足帮我提升了接近十五倍的信息容量。 可惜,我虽然杀过不少人魑,但只有最初杀的这个,是死在我的释妄界中。 其他的、诸如四叔伊正清、杜教授本人、水明子残部,全都死在了别的地方。 怎么办...... 好想杀人魑。 为什么每天不来一百个人魑让我杀? 要不然,我自己养一些吧...... 这个想法一经出现,就被我迅速否决。 我这是怎么了? 这和杀人取脑有什么区别? 一定是我现在心情太差了,平常的我不是这样的...... “小红,阿公阿嬷,别担心......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我喃喃自语。 这时,我突然想起了什么。 对了,那血童子呢? 我总共杀死过两个血童子,而且都是在这个释妄界里杀的。 它们的信息容量绝对够大,但为什么我没找到它们? 我赶忙起身,往流水线的深处快步走去。 急促的脚步声在宽阔的车间回荡。 我把几乎每个角落都找了一遍。 但还是没看到血童子的尸体。 那么明显的红色人影,照理说应该不难找才对。 难道真的没有吗...... 我即将放弃之时,无意间瞄了一眼下水桶。 满是污秽的带馅儿内脏中,隐约有一抹红色的东西。 我快步上前,徒手把那东西捞起。 是血童子的脑袋。 空洞的双眼塞满排泄物,嘴里还咬着一头肥肠。 “哈哈哈!在这和我捉迷藏呢?” 我面露兴奋之色,把手臂伸到下水桶深处,把肠子捞到地上。最后干脆一脚把下水桶踹翻。 满地的内脏中,出现了两具血童子的身体。 “好好好!没丢就好!” 我连忙把两个头割下来,开始了精神连接。 一只血童子,就足有20倍人脑以上的信息容量。 两只合起来,足足有45倍左右。 之前献祭的时候,高维信息只占了14倍脑容量。不难猜测,是因为信息倒灌的过程有损耗。就像拿大脸盆往小碗里泼水,总会洒出一部分。 现在,我的信息容量已经高达人类的95倍。 如果按这个速度,每天杀一百只血童子,要达到百万倍就不用太多时间了。更何况,如果杀了巨人爸爸,岂不是更高? “哈哈哈哈哈......原来我的成神路在那里!......” 我扭头看向爷爷家的铁门,对着那扇窗户望眼欲穿,好似在看一个未知的巨大宝藏。 我的新赐福里,说我的血可以斩破梦境, 正巧,就让我来试试是个什么意思...... 我举起剁骨刀,走进爷爷家中。 先是直接一刀劈在窗户玻璃上。 叮。 刀刃碰出一声清脆的声响,冒出一撮火星,好似撞到了无法撼动的山岩,把我虎口震得生疼。 看来,“以我之血”不是指血脉。 那就用血附个魔...... 我用刀刃轻轻划开手背的皮肤,涂抹上自己的血液,再次全力劈砍。 砰! 这一下,势如破竹。 窗玻璃连同木制窗架一起被砍爆,刀刃嵌入混凝土制成的窗台中。 飞溅的玻璃碎片刺入我的手臂,划破我的脸颊,让我鲜血直流。 我反而兴奋地大笑,看向窗外的一片虚无。 “哈哈!果然是窗口比较好破啊,难怪那血巨人不强拆混凝土。” 我再补上几刀,把爷爷家的窗户完全砍爆。 即将探出头去时,仅剩的理智劝阻了我。 这样出去太冒失了。 小红对虚空的评价是“未知与混沌”,只有部分神只和其眷属愿意长时间生活在那里。 小红这样的无生魑,其实更愿意在待在释妄界中...... 我今天已经很疲惫了。 既然如此,还是多准备一番再出去比较好。 ...... 第213章 不定的世界 “不好意思,阿公,窗户白砸了。” 我拔掉手臂上的玻璃渣。 却无意间,想到一个被忽视许久的东西。 我拉开胸前口袋的拉链,取出道弗留的眼球。 这东西依旧似活着一般。 红色的瞳孔因光线收缩,眼神经似铁线虫般缓缓蠕动。 道弗留说,只要吃了这玩意儿,就会变成有理智的人魑。 不管是真是假,足以说明这东西信息容量不小。 让我吃是不可能吃的。 但要不要试试看连接这东西呢...... 我嗤笑一声。 还是摇摇头,把眼球收了回去。 这是邪神的一部分,与它精神连接,我实在不放心。 万一道弗留也与这眼球有类似的连接,把我夺舍了怎么办? 等我以后给大脑搭个防火墙,再来处理它...... 我坐回摇椅上,默默看着窗口外的一片漆黑,等待回归现实。 不知过了多久,远处隐约传来手机闹铃声。 然而。 即将被唤醒的前一刻,我忽然感觉有什么东西趴在摇椅下,抓住了我的脚踝。 我心头一跳。 却已无法查看,意识陷入一片虚无...... “——焯!” 我从床上惊醒。 自从我有了第六感,已经很少被吓到了。 但刚刚释妄界的那一下,是真的毫无征兆,让我久违地感受到了被跳吓的悸动。 难道是我打破窗口导致的吗? ...... 我关掉闹铃,靠在枕头上平复心跳,就像昨日等待快感消去。 卧室的环境似乎有些许违和感。 但我观察了半晌,也没发现具体的异常。 不再多想,戴上ar眼镜,起床洗漱。吃着和昨天差不多的早餐,等待小姑发来消息。 可我早餐都吃完了,手机都没有响起。 反倒是郑晓玲和姜雨欣先来上班了。 “早啊~!伊言!我先去弄研究室咯。” 郑晓玲经过107室的门口,元气满满地对我招手。 就如昨天那般,打完招呼后,就带着几个工人去了三楼。 姜雨欣紧接着赶到。 在门外和我道了句早安,去处理符咒材料了。 一模一样的招呼,我昨天也听到过。 但日常问候本来就容易一成不变,我也就没有在意过多。 我给小姑拨打了视频电话。 她没接。 在聊天软件上留言,等待许久后,也没得到任何回复。 能看到的,只有前天晚上的聊天记录。 此时此刻,我终于察觉了异常。 手机的锁屏页面,显示现在是七月三十一日。 今天不是八月一日吗? 我快速从摇椅上站起,环顾四周。 107室老旧的装潢下,覆盖着发黄的墙皮,剥落了一部分。 昨日刚刷好的白墙不见了。 不仅如此,本应装着空调的角落也空空如也,放回了老式的电风扇。 甚至于,口袋里的玉兔和毛线偶,都变回了通神宝印。 “又是哪位搞的杰作,别以为可以骗过我。” 我目光冰冷,从摇椅上起身,来到姜雨欣工作的106室。 然而,里头空空如也。 别说姜雨欣了,连个扮演她的伪人都没有,只有各类药材和香料的气息。 我又快速上楼,去往312室。 郑晓玲和工人们也不在。 整个312室没有放其他研究工具,就是一间打扫干净的毛坯房。 脱下ar眼镜,我看到的是正常的血肉世界。 用手机拍摄,也依旧没有变化。 我又向外接大脑发去信息。 只有这里是正常的。 可以连接到共计202个大脑,折合95倍的脑容量,都在我的命令下进入了睡眠状态。 从信息传递速度也能看出,这里不是我的释妄界...... 我皱起眉头,默默回到一楼。 直到这时,姜雨欣才满脸通红,火急火燎地朝我跑过来: “对不起!伊言,我、我早上起晚了......” 啪! 回答她的,是我手上的朱火符。 “呀!” 姜雨欣捂起额头,蹲到地上不停道歉,疼得眼泪汪汪。 “不好意思,我不是因为迟到打你......我们公司没有那么严格的打卡时间,在公司待满八小时就行。” “呜......那干嘛那么用力啊......难道有伪人?” “嗯。我之前已经看到你和晓玲来上班了,但我找你们的时候,你俩又都不见了” “哦。” 我问起姜雨欣,她昨天是否也有来上班。 结果得到了肯定的回答。 一些细节方面,比如我昨天干了什么,郑晓玲又如何如何,姜雨欣都能答上来,没有表现出异于平常的一面。 但我心中还是有着巨大的疑虑。 一直以来的经验告诉我,我现在怎么看都像在释妄界里,理由一抓一大把...... 和姜雨欣交谈之时,郑晓玲也背着个小书包跑过来了: “早呀~,伊言!我今早有一门考试,答完题才过来的......” 啪! 我又是一掌,让郑晓玲步入姜雨欣后尘。 “啊!” 她蹲到了地上,捂着头嘟着嘴: “你轻点嘛......舍友都问我最近是不是大脑二次发育了,为什么越长越像南极仙翁。” “抱歉......” 我也跟郑晓玲解释了缘由,以及自己今早遇上的怪事,仿佛时间轮回了。 郑晓玲听闻,面露疑惑: “可今天就是八月一号啊?” 姜雨欣也跟着点头,拿出手机,打开铺满猫猫的锁屏界面。 “对的。昨天是七月三十一号,今天才是一号,伊言你看错了吧?” “......” 我默默拿出自己的手机。 上面的数字又变成了八月一日。 不变的,只有我给小姑的留言,以及那一通未接的视频电话。 我对两位小姐招手,把她们领到107室。 眼前的一幕让我不由得愣住。 厅堂里,略有年代感的家具背后,是一堵崭新的白墙。 空调也组装完毕。遥控器就在茶几上,一按按钮,有口臭味的热风吹出来。 而我更青睐的旧风扇,则被摆到了摇椅的旁边。 “还是不对,你们跟我来......” 我又带着两位小姐又去往三楼,拉开312室的门。 里头出现了很多研究器具。 包括一台由我拨款的高配台式电脑、手工制图的工具、研究室标配白板、3d打印机、数控切割车床等等。 可之前,我明明什么都没看到。 难道那未知的怪异耍了我一顿,就离开了吗...... “伊言,你是不是累了?休息一会儿吧?” ar眼镜的镜头里,郑晓玲和姜雨欣担忧地看着我,被识别出了面部表情。 “没事。” 当我把手伸进口袋时,却意外摸到一个水润的立方体。 我眉毛一扬,赶紧拿出来。 “你们看。昨天我已经把这个印章......” 可当我把通神宝印拿出来时,它又变成了精致的玉兔。红绳上还系着我亲手织的线团兔子。 “哇!好可爱!这个红兔子是你自己做的吗?” 姜雨欣弯下腰,眼睛闪闪发光,仔细端详我手上的工艺品。 郑晓玲也眨巴着眼睛,笑问我这个是不是送给小红的。 我无言地点点头。看了一眼玉兔,收回口袋。 可当我摸着口袋里的物品时,它似乎又变回了立方体。 ...... 第214章 病 我帮没吃早餐的姜雨欣点了份外卖,让两位小姐去各做各的。 郑晓玲和姜雨欣又留下几句关心的话语,就去做正事了。 我再次看向107室的厅堂。 一瞬间,里头又变回了老旧的模样。 空调消失不见,暴露出发黄的墙皮,连内脏味中都掺杂着陈旧的味道。 不论是ar眼镜,还是手机摄像头,又或者裸眼观看的血肉世界,都没有任何问题。 我大步去到106室,把姜雨欣叫来看一眼。 然而,姜雨欣和我一起看向107室时,里头又变成了翻新过的模样。 这是薛定谔的房间吗? 我叹了口气,把空调遥控器拿在手上。让姜雨欣先走进106室,待几秒后再出来见我。 姜雨欣虽然满脸疑惑,但还是照做了。 整个过程中,手上的遥控器并没有消失,空调也好好地站在墙角。 “行吧。没事了......” 我把遥控器放回茶几,跟随姜雨欣一起回到106室,制作出梦符。 新的一批出梦符足有上百张,已经进行到了第三晒。 但我现在迫切需要出梦符验证真假。 随手拿出五张,用烘干机加速赶制。 姜雨欣看到我的动作,一边制作九霄雷符的墨条,一边轻声嘶吼: “伊言,那个符咒,你一直没说是干什么的。不方便说吗......” “嗯。你们不需要知道,除非哪天......算了,没什么。” “哦。” 姜雨欣不再多问,小跑过来,接过我手中的活计。 “伊言,你去休息吧,我来把这五张符咒赶出来。” “谢谢......” 我对她道谢,回到107室。 眼角的余光刚瞄到里头时,还是三十一号前的厅堂。 但正眼一瞧,又变成了翻新后的白墙,空调没关,在用最大功率左右扫风。 我也猜到了一种可能。 我正在现实与释妄界中反复穿梭。 但那样的话,又无法解释我身上的物品为何在一直变化。 一般来说,无论是我身上的衣服,还是其他带在身上的东西,只要我意识到自己在释妄界,就可以将其变回原样才对...... 我再次拿出通神宝印。 它现在是玉兔和线团兔。 一眨眼,就变回了四方方的模样。 我用力揉眼,再次看去。 一瞬间,手中之物,变成了两只死亡的白兔,脖颈断裂,身体高度腐烂,散发出诱人的香气。 但这样的画面马上消失。 留在眼前的,又是玉兔和线团兔...... “应该是太累了......” 我不再多想,最后看了一眼107室的装潢,坐回摇椅上闭目养神。 轻柔的晃动让人昏昏欲睡。 能听到摇椅的吱呀声,以及碾压地面肉体的滋滋异响。 但在即将入眠之际,又有什么东西抓住了我的脚踝。 “谁!” 我骤然惊醒。 一低头,摇椅下趴着一个熟悉又陌生的人影,一时又叫不出名字,咧着一张大嘴,笑容如蜡像般僵硬。 我迅速起身,一个扫堂腿,把摇椅踹得支离破碎。 然而,椅子下什么东西都没有。 “怎么了!伊言。” 姜雨欣的额头上贴着张朱火符,从隔壁冲过来。 “......没什么,我不小心把摇椅弄坏了。” 我还是用自己的朱火符触碰了一下姜雨欣。 结果是一样的。 “哦......要不然,伊言你去医院问问大夫吧?让他给你开点药?” “下次吧。” 我把姜雨欣招呼走,又把摇椅的零件收拾一下,试图重新拼接起来。 但主要的结构已经被我踹断了。 与其让它变成忒修斯之船,不如买一把新的。 我轻叹一口气,恋恋不舍地把这个包浆的老摇椅扔进垃圾堆。 这时,小姑发来了消息。 附带了在工位上的自拍,头发凌乱,带着黑眼圈,龇牙咧嘴地苦笑: 【抱歉!小言。上个月公司账上不知怎么的多了两毛钱。我昨天整个通宵都在查账,没空看手机。做完了再找你......】 【没事,你忙完再说,好好休息】 我无奈地弯起嘴角。有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可当我从建筑外回到107室时,看到了更离奇的一幕。 明明是白天,不算宽敞的老旧厅堂内却昏暗无比。鬼谷像静静坐在厅堂中央,被长明灯照亮脸庞。 竹制的摇椅再次出现。 上面没有坐人,却在自顾自摇晃着,发出低沉的吱呀声。 “哈,哈哈哈哈......” 我笑出了声。 “想逼疯我?不管你是谁,别被我逮着,我会把你碎尸万段......” 我快步走到鬼谷像前,正要一脚踹出去。 “伊言......” 但这时,面前传来了小红的嗓音。 窗外的天空变为迷幻的色彩。 我及时停脚,迅速抬头。 小红替代了鬼谷像的位置,端庄地站着,眉眼里带有一丝忧愁。 鬼谷子、长明灯和摇椅,全都消失不见了。 阳光重新从窗口涌入厅堂,空调风吹着,让室内变得凉爽。 “小红......” 虽然没有依据,但我觉得这是真的小红。 但还是抑制住躁动的内心,握起她的手,在柔嫩的掌心写出“想你”二字。 小红也伸出纤细的手指,在我胸口写了“我也是”。 对完暗号,我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下,将小红搂在怀中。 “对不起。伊言,又有新的神只在看你,祂活了很久、很厉害,我很难来你身边......”小红在我耳边轻声开口。 “我知道,没事的......总有一天我会杀掉那些邪神,来多少个我都能杀。” 然而。 小红的下一句话让我有些措手不及: “伊言,你现在病了。” “......什么意思?” 我松开怀抱,表情僵硬地看着小红。 她抬手抚摸我的脸颊,眼角流下一滴泪水: “我应该早点来阻止你的......你那样改造自己,一两次不要紧。但次数太多,会有副作用......就像花草移栽时伤到了根茎......” 我停顿片刻,消化着她的话语。 我病了...... 用铁丝插脑,确实会误触部分无辜的脑细胞,我也是在得知风险的前提下进行了手术。 为了对抗神只,这是我必须做出的牺牲。 可为什么,小红要先说这个,而不先讲我现在面临的敌人? 恐怕只有一种解释...... 我深吸一口气,帮小红擦去脸上的泪痕: “小红,从今早醒来开始,我并没有遇上任何敌人,对吗?” “嗯。” 小红点了点头,眼神里满是心疼。 我无奈地弯起嘴角。 难怪我的第六感失灵了。 合着,我今天根本没遇到危险,全是我自己营造出的幻觉...... 我从兜里拿出玉兔和毛线兔,放到小红的手上。 “这是我送你的礼物,喜欢吗?” “喜欢,好喜欢......” 小红将一对兔子捂在胸口,破涕为笑。 与此同时,释妄界的107室好似经历了岁月的变迁,崭新的白墙迅速发黄、褪皮、风化...... 小红要离开了。 我再次拥抱她,在她耳边作出郑重的承诺: “相信我,我不会疯的。等我杀了邪神,再把自己的脑袋变回原样。” “嗯。我也会帮你的.....” 这么说着,小红踮起脚,和我贴上额头。 ...... 第215章 虚幻的现实 小红又在帮我解析脑内的未知信息。 献祭一只血童子填充了14倍的脑容量,小红则帮我解析了半个脑容量的知识。 虽然达不到奶奶那种程度,但比起上次,已经进步飞速了。 只可惜,这部分信息看似不少,实际上只是某个未知功能的小小开头...... 再次回过神,我看到的是黄袍加身的外卖小哥。 他站在107室门外,手提外卖袋子,表情略显尴尬: “老板,您这是......在降温?” 而我站在107室的中央。 拥抱着锈迹斑斑的老式电风扇,额头紧贴着冰凉的铁罩子。 我轻咳一声,放下风扇,转移话题: “我彩排话剧呢......你是那个姓黄的小哥,对吗?” “对对对,没想到您还记得我。”小哥把外卖递到我手上。 “当然记得,我这的外卖基本就只有你敢送。” “哈哈。最近瞑候街比较热闹,没以前那么可怕了。趁同行不知道,我多抢几单......” 外卖小哥跟我道别,转身离开。 但他扭头的瞬间,我看到了不寻常的东西。 他的后脑上长着另一张脸。 被黄色头盔盖住大半,但能看到一张咧着的大嘴,好像在嘲笑我一般。 我本能地握起杀猪刀,向他背后捅去。 “——别!” 刚抬手,耳边就传来姜雨欣的嘶吼。 我动作一滞。 刀尖险之又险地停在外卖小哥背后,只刺破了他的衣服。 “啥玩意儿!!” 小黄感受到身后的劲风,加上姜雨欣的提醒,加快步伐往前跑,一双拖鞋踩得啪啪作响。 我赶忙收回杀猪刀,用更快的速度追上去,把朱火符拍在他肩膀上。 符咒却没有点燃。 再定睛一看。 小黄的脑后并没有长着另一张脸,而是正常的黑发。 “——啊啊啊啊!什么鬼?” 小黄又被吓了一跳,脸色煞白,拖鞋都跑掉了,被我扶住身体,才没有摔跟头。 也对。 一个人在全速奔跑中,突然有人快速跟上来并按住了自己的肩膀,确实挺吓人的。 “不好意思。我刚刚差点摔倒,借你肩膀扶一下。” 我挤出一个僵硬的微笑。 “真......真的吗?” 小黄不太相信,又看了眼姜雨欣。 但姜雨欣和我是一伙的。 和我暗中对上眼神,赶忙点头: “嗯嗯......我、我刚好走出门,看到老板差点摔倒,才喊出口的......” “那你应该喊小心啊?你刚刚喊的啥?” “一、一时心急,喊错了嘛......” 姜雨欣显然不擅长撒谎。脸颊发红,说话也磕磕绊绊的。 外卖小哥又迟疑地看了我两眼,摸着后背,碰到了黄袍上被刺坏的洞。 但他没意识到是被刀割出来的,还以为是被我扯坏的。 最后,我在app上给他加了鸡腿,他才不计前嫌,恢复了笑容...... 外卖小哥离开后,姜雨欣悄悄问道: “伊言,你刚刚怎么了?为什么不先用万变符术?” “我的脑子出了点问题,看到幻觉了。” “......唔?” 姜雨欣歪着脑袋,那表情似乎在说:你终于承认了吗? “我不是说释妄界,是幻视幻听......算了,随你这么想。” 我有理也说不清。 把外卖递给姜雨欣,让她吃了早餐再工作。以及,最好今天能把所有出梦符一起赶出来。 有了幻觉加持,我更需要出梦符来排除错误选项...... 至于入梦符,没办法用于判断释妄界。 爷爷在万变符术中有做说明。 无论在释妄界还是现实中,任何人为自己拍上入梦符,就会进入自己的释妄界。 而给别人拍符,会让别人进入持符者的释妄界。 简单来说。 入梦符捏在谁手里,进入的就是谁的释妄界。 这个机制非常便利,比世家那些拂尘印章铜镜方便多了。但也因此少了判断的功能...... 姜雨欣的小肚子恰巧响起。红着脸,接受了公司提供的早餐,问我要不要也吃点东西冷静一下。 我随口推脱,走出瞑候街五十二号,准备找李院长开些药。 既然我会看到幻觉,还是别开车比较好。 于是,我在手机上叫了出租,在建筑门外等待...... 八月的天气分外炎热,对身处血肉世界的我而言,更是如此。 好似被一群赤膊壮汉团团包围,满身大汉的同时满身大汗。 如今有了ar眼镜,视觉基本不会影响我的心情。 但其他方面,我也得尽快想些办法才行。 哪怕买把手摇扇也是好的...... 我站在墙角的阴影中,眼角的余光被垃圾堆吸引。 那黑色的塑料袋分外眼熟,就像一个个缠满黑发的人头。 不对。 它们就是人头...... 男女老少皆有,在烈日下炙烤,散发烤肉的香气。 我走向垃圾堆。 里面是满当当的人体碎块。 每一张人脸都叫不出名字,就像是把人生中偶遇的路人脸全部融合,再随机分配了面部特征。 唯一让我熟悉的,是它们僵硬的笑容。 全是标准的低级伪人神态,为了模仿而模仿,并不懂欢笑真正的含义。 但仔细想想,我最近的笑容,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妈的......” 我心中不快,踹出一脚。 其中一个人头被踢爆,变回了黑色的垃圾袋。 生活垃圾喷涌而出,沾上我的鞋面和裤腿,飘起更浓郁的烤肉香气。 我面无表情,拿几张朱火符擦鞋,随手扔进了垃圾堆。 出租车恰巧赶到。 更巧的是,那司机的嘶吼声我认识,前天晚上“抛尸”的时候见过。 “小兄弟!又是你啊。干嘛站在垃圾堆里,怪脏的......” “我觉得味道好闻。” “......啥?” 我随便敷衍了几句,乘上车,看着车窗外的视野慢慢移动。 垃圾堆里的光景又变回了碎块与人头,其中的一个脑袋被我踢爆,流出红白相间的脑花。 如果脱掉ar眼镜,就看不到人头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堆死去的畸形生物碎块。 可见,这幻觉与莫罗也的赐福不同。 并不是改变我的感知功能,而是基于我的记忆与认知,由内而外地形成妄想。 所以我无论处于什么状态,都一定会感知到这些事物。 也就是俗称的,精神分裂。 ...... 第216章 无心 医院的白色外墙在阳光下格外耀眼。 ar眼镜刚好耗尽了电量。 眼前所见,变回了胡乱堆叠的脏器。 这里的内脏都不太健康。 发黑的肺部、硬化的肝脏、白内障的眼球瞳孔、长满溃疡的黏膜,又或者脓肿的菊花...... 果然,大城市人得的病,比福化县那种小地方多多了...... 我从外套里拿出另一副ar眼镜,顺手把现在这副插上充电宝,去往了精神科所在的十层。 刚看到李院长,他就马上拉住了我: “伊言先生,你来得正好,我刚想打电话给你的......” 李院长说,在我昨晚检查的数据中,他发现了一些新的异常。 先前,虽然我的脑波等数据一直很混乱,但姑且能从中提炼出正常人的特征。证明我的大脑并没有额外的病灶。 但从昨天开始。 我的脑波数据除了像信号基站一样混乱不堪。还多了一些精神分裂的特征。 李院长因此担忧,我是否会因此罹患某些糟糕的精神症状。 “李院长,你们真厉害。还是很有实力的。”我露出微笑,由衷地发出称赞。 跟这位主治医师说明了自己看到的幻觉。 包括幻听、幻视和幻触。让李院长帮我开药,贵一点也没关系。 “可是......伊言先生。你的大脑情况太过复杂,在未探明脑区之前,随便开药可能会导致未知的副作用......” “那也比看到幻觉好。我的体内激素姑且和常人无异,别把我喂成傻子就行。” “那......好吧。我给你开些副作用小的药。你若是有不适的症状,一定要及时通知我,但不能随便停药......” 李院长无奈地点点头,坐在电脑前帮我开处方。 这一刻,我感觉有人悄无声息地站在我身后,扶着我的肩膀。 我猛然回头。 那是一名没有五官的护士。 又或者说,脸上的每个开口都被皮肤封住,能从脸皮下看到开阖的下颚和转动的眼球。 以及。 她的身侧并非连接着双臂。 而是一双大腿。 细腻的脚掌“踩”在我的肩膀上,趾头涂了鲜红的指甲油。 我看着护士的怪脸,强忍住挥刀的冲动,轻声询问: “......李院长,我现在身后有人吗?” “嗯?” 李院长还在开处方,从电脑屏幕后歪出脑袋。 “没人。你看到幻觉了?” “嗯。” 我抓住踩在自己肩膀上的脚掌。 手感还挺细腻,而且带有体温。 然后,轻轻一折。 “唔唔唔——!” 护士倒在地上抽搐,发出沉闷的哀嚎声,就像被皮肤捂住了嘴。 她用身侧另一条腿,以及走路的两条腿,共计三只脚掌捂着脱臼的脚踝。似一只手脚并用的猴子,让裙摆形同虚设。 “那你现在有听到声音吗?”我又向李院长问道。 “没有。” 我又对护士踹出一脚。 鞋底对肉体有着清晰的触碰感。 噗的一声,护士腰椎断裂,翻滚出诊室门外,撞到走廊墙脚,抽搐着身体。 “我刚刚做的事,在你看来是在干什么?” “你对着空气踢了一脚。动作非常.....有力量感?” “行。麻烦你了。” 我来到李院长身边,借看处方的动作,用朱火符试探他。 确定这位没骗我后,才向他道别,离开诊室。 倒在门外的护士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走廊深处一名身材更娇小的护士。 同样没有五官,如蜘蛛般趴在地上,摆动四条腿向我匍匐前进。 我迎面向前,一脚踩在那护士背上。 然而这次,护士发出一声凄惨的嘶吼声。 “先生,别这样!” 周围的医护人员闻声赶来,把我拉开。 再一眨眼,我脚下踩的并非护士,而是一条土黄色的田园犬。 只不过此时,可怜的小狗已经奄奄一息。内脏从腹部大量流出,痛苦地哼唧着。 “医院里怎么会有狗?”我皱着眉头,冷漠地看向护士们。 “先生,这是病人的安慰犬......” 一名护士刚开口解释,远处就传来了某人悲愤的嘶吼: “——儿啊!我的儿啊!!” 一名六七十岁的老人,穿着病号服,疯疯癫癫地推开我,跪倒在小狗身前。 护士们也跟着蹲下去,试图把病人拉到病房里。 但那老人使劲趴伏在地上,拥抱着小狗的心肝肠胃,哭得老泪纵横。 我俯视着几人一狗的身影,淡淡开口: “抱歉,老人家。我赔你钱,五十万够吗?” 老人抬起头,颤抖着身体,满是泪痕的脸上突兀地咧出笑容: “五十万......嘿嘿......五十万,能买几个儿子?” “这样的小土狗,至少能买上万只吧。” 老人听闻面色狂喜,扔掉手上的内脏,用沾满狗血的双手紧紧拽着我的衣服: “一万个......我要一万个儿子!!快给我!!快给我!!快给我!!快给我......” “——6号病人的病情又加重了,快带回病房去!” 几名男护工把老人强行拉回病房。 走廊里回荡着老人年迈的哭喊,骂我杀他儿子,还说话不算数...... 一名护士走到我面前,问我是否需要帮助,被我谢绝。 白班的护士只有少部分和我有过接触。 但他们多少都听过医院这几天的事。 知道精神科有我这么号危险的人物,对我抱有一丝敬畏...... 李院长也闻声而来。 我给他转了50万,让他帮我转交给6号病人的家属。 好笑的是,我的钱刚刚转出,枯荣子后脚又发了48万给我,是上个月说好的费用...... 我乘电梯下楼,去往一层的大厅。 电梯门刚打开,我就来到了极度喧嚣的世界。 白天的医院人头攒动。 休息位几乎被占满。 座位上的人们留意着屏幕上的变动,期待下一个喊的是自己。 哪怕他们样貌正常,嘈杂的嘶吼声依旧十分考验我的耐心。 好在,李院长对我有所优待。特意吩咐护士,优先配我的药, 此时,那负责配药的小护士刚见我靠近取药口,就伸手招呼我: “伊先生,您的药已经配好了,请过来拿。” “嗯。谢谢。” 我接过满当当的药袋子。 由于是精神类药物,小护士特意叫住我,讲了很多注意事项。 然而这时。 突然又有人从背后按住我的肩膀,发出一声尖锐的嘶吼: “搞什么!我们等了半天了都没拿到药,你一下来就拿到了?而且我看到了,你的药是刚配的,凭什么先配你的!” ...... 第217章 服药 没人喜欢被贴着耳朵大喊。 更何况,我听到的是尖锐的嘶吼声。 但我托关系走绿色通道也是事实。所以哪怕十分烦躁,还是耐着性子回头瞄了一眼。 眼前所见,却让我的心情更加糟糕。 身后是一名样貌怪异的女性。 身体肥胖,起码有三层下巴,目光如死鱼眼般呆滞,全身长满疣状的肉瘤,一只黏腻的手掌按在我肩上。 休息处的其他病人并没有留意这里。 照理说,大家都在等着取药,如果取药口出现纷争,应该很容易吸引注意才对。护士小姐也应该做出劝阻。 可见,这家伙大概率是幻觉。 如果是怪异在搞鬼,我也无所谓。 全杀了便是,反而简单了...... 我扫了一眼坐在休息处的人们。 确定几乎没人留意这里,才回头看向护士小姐: “不好意思,你刚刚说这药如果要停,必须慢慢减少用量,对吧?” “是的,如果医生没让停,就必须每隔8小时吃一次,不然反而会加重病症......”护士小姐点点头。 “——你这小崽子还敢无视我?!” 身后,那中年女人不依不饶,继续在我的耳边嘶吼,唾沫星子都喷到了我脸上。 我忍住挥刀的冲动,手臂青筋暴起,表情变得冰冷: “明白了,请问还有什么要注意的?” “没......没有了,您慢走......请保持好心情。” 护士小姐变得十分紧张。 我意识到自己吓到了别人,强行挤出一个微笑。 但这一动作,反而让对方更加惊恐,往后瑟缩了半步。 我略感无趣地收敛笑容,摆出一张折叠的朱火符,对护士道: “能用手碰一下这个吗?” “诶?这是什么.......” “你不碰?” “好!好的......” 护士瑟瑟发抖,赶忙从取药口伸出手,指尖碰一下朱火符。 “很好。” 我收回符咒,拿着药往医院外走去。 “你这没教养的!不懂尊重长辈吗?给我回话......” 中年女人也拖着肥胖的身体,跟在我身后,出了医院正门。 这整个过程,还是没人投来多余的目光。 我也在努力克制,不在公共场合做出神经质的举动。 “——滚!!!” 但当我走出医院正门时,终于忍无可忍了。 一声大喝后,中年女人瞬间消失。 只有我维持着骇人的怒容,散发出狰狞诡异的气场,成为了这附近最异常的事物。 怒吼声自然吸引了路人的目光。 他们轻声议论着什么,面色紧张地绕开我,不敢和我对上视线。 我意识到这样下去迟早会出问题。 赶紧找了个安静的角落,将一份花花绿绿的药丸干咽进肚子,靠在墙边,闭眼做深呼吸。 别说,这精神药物还真有点作用。 我独处了一个小时,心情明显平静不少,也暂时看不到幻觉了。 这才叫来出租,返回瞑候街。 时间已接近正午。 刚到瞑候街,我就怔住了。 五十二号的大门口,有两个熟悉的曼妙身影。却不是郑晓玲和姜雨欣。 而是孟欣然,以及我小姑伊正颖...... “小言~,早上好!新眼镜很帅哦。” 小姑看到我以后,对我招招手,大声嘶吼。 她认真打扮了一番,虽然没办法完全盖住黑眼圈,但也比照片里的精神很多。 孟欣然的笑容则略带紧张。 对我轻轻招手,十分刻意地用标准的普通话打起招呼: “伊言,我今晚就要回福化县了,就过来看看你......” 出租车发出引擎声,扬长而去。 我板起一张脸,用朱火符验了两位小姐的身子。 遗憾的是,她们都不是伪人。 而且我刚刚吃了药,她们也大概率不是幻觉。 我不得不排除最好处理的两项选择,吐了口气,缓缓开口: “所以什么情况?小姑你就算查好账了,难道不用补个觉再找我吗?” “哎呀,我也想去看大哥大嫂啊,这么紧迫的事,拖拖拉拉的多不好。” 小姑说完,又凑到我耳边,一脸坏笑地说起老家方言: “你和小孟是什么关系哦?她好像对你有意思?” “啥关系都没有,也不准备有啥关系......”我也用方言轻声回复。 “真的?” “真的......我还想知道你俩咋认识的。” 小姑嘟嘟嘴观察我的表情,试图找到我撒谎的破绽。 但看我一脸平静又无奈的模样,她耸耸肩,换回了普通话: “我和小孟凑巧拼车拼到一块儿了,路上相谈甚欢,一见如故,交了朋友,结果发现连目的地都相同。” “行吧......” 我又看向孟欣然: “进去坐吧,一起吃个午饭。” “可以吗?谢谢~!” 孟欣然夹着嗓子嘶吼,保持着端庄的站姿和微笑,犹如正式场合的礼仪小姐,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啪! 我一张朱火符拍在她额头上。 “——呀!” 孟欣然蹲到地上使劲揉着被拍到的地方,恢复了东北口音: “嘶......伊言!你刚不是验过了吗??干嘛还打!有劲你整别处使啊!” “你正常点。不然我会怀疑你是伪人。” “唔......我,我只是......只是......” 孟欣然瞬间满脸通红,又说不出个所以然,下意识瞄了眼小姑。 “放心~,我也知道伪人的啦。不用在意我。” 小姑避重就轻,给了孟欣然一个台阶下,招呼我们进屋吹空调。 这时,她注意到了我手上的药品。几大盒几大罐,分量不少。 我下意识想把东西藏到身后,但已经来不及了。 “伊言,怎么了?” 小姑几步来到我身前,柳眉轻蹙,抬头看我。 “没什么,得了点小毛病。” “什么毛病?” “真的没什么......” “我警告你啊~,小言,这种事别想瞒着姑姑。” 小姑伸出手,让我主动把我手上的药递给她。 我只能照做。 小姑看不懂那些奇怪的药品名,什么啶什么嗪的。 但孟护士在场,一眼就看出,这是治疗精神分裂的处方药。 我知道自己瞒不过两人,如实说了幻觉的事。 结果,她俩反倒露出了欣慰的神色。 “嗯嗯,小言你已经长大了。要听医生的话,好好吃药哦~。” 小姑踮起脚,摸摸我的头顶,笑靥如花。 我小时候躺在病床上,她也是这么哄我吃药的...... 孟欣然也点点头,祝我早日康复,不再被释妄界侵扰。 我懒得再做反驳。 扯开话题,带两人进入107室。还把姜雨欣和郑晓玲一起叫过来,点外卖吃午餐。 ...... 第218章 聚餐 装潢老气的107室,现在颇有些阴盛阳衰。 不算宽阔的厅堂有幸成为了女孩们的聚会场所,满是莺莺燕燕的嘶吼声。 鼻尖的内脏味因此变得异常浓重。掺杂了少女的荷尔蒙气息,反正对我而言中规中矩,不算好闻。 四位小姐互相认识了一下。 郑晓玲和姜雨欣得知了小姑的身份,也变得拘谨起来。 和孟欣然一样,无论是坐姿、谈吐,还是喝茶时的动作,都显得端庄优雅、小心翼翼。 我看着觉得尴尬,默默帮四位小姐沏茶,不加入她们的话题。 小姑显然也发觉了什么。 她瞄着两名颜值上等的女员工,在身旁肘了我一下,用方言说起悄悄话: “那俩妹子,哪个是你的目标?” 我依旧板着一张脸,为小姑添茶,快速摇头。 小姑颇有些语重心长: “伊言,姑姑知道你长得帅,有更多选择。但咱要做正直的男人呀,该挑明就挑明,不能一直吊着别的女孩子......” 我也是有些绷不住。 看着另外三位小姐端坐着认真抿茶,跟小姑咬起耳朵: “姑啊,我是那样的人吗?我已经有女朋友了,也跟她们仨说过了。” 小姑眉毛一扬,突然兴奋,差点真咬到我耳朵: “快快快,长啥样?照片给我看一下。这三个都能放着不管,我要看看有多漂亮......” “她叫小红,暂时没照片。” “咋能没有呢?你是不是骗姑姑?” “没骗你。但小红真的很漂亮......” “漂亮为啥不留照片?” “姑你别问了......你也一把年纪了,是时候给自己找个对象......” “好你个小言!敢这么跟姑姑说话!” 小姑嘟着嘴,揪起我的脸颊。 “姑,亲姑诶。有人看着呢......给点面子......” 在我的求饶声中,小姑才气鼓鼓地松开了手。 我和小姑的加密通话,在场的三位小姐中,只有郑晓玲听得懂。 她本就是福化县出身,还研究过民俗,带杜教授探访过当地人。 虽然我和小姑的谈话声压得很低,但那位正巧耳朵灵,大概整段对话都听了去。 郑晓玲表情变得有些复杂,犹豫地抿了抿嘴,放下茶杯,轻声开口: “伊言,放心哦,我们不会否认小红姐姐的。我们......只是很担心你。希望你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郑晓玲一开口,空气就沉寂了片刻。 姜雨欣和孟欣然也意识到了我和小姑刚才谈论的话题。 姜雨欣放下茶杯,跟着开口: “伊言,你别生气哦。你救过我们,我们都很感激你的......” “对、对啊!不要把我们当成坏人嘛。就算我们仨都是大老爷们,也会想来帮你的呀......唔,我没有别的意思......” 孟欣然脸颊发红,两手紧紧按在裙摆上。 显然,这三位小姐昨天一起相处、一起退敌,已经互相知根知底成了朋友,甚至达成了某种共识。 小姑从她们的言语间,推断出了小红是怎样的存在。 她瞄了我一眼,又默默看着放在茶几上的精神药物,似乎在回忆什么。 这次,几位小姐的话斟酌得很好,没有引起我的反感。 但我不懂怎么回答她们,转而对小姑弯起嘴角: “小姑,你也不相信小红,是吗?” 她扶着下巴,注视着旧茶几上岁月的痕迹,回以微笑: “说实话,完全不信。除非你把小红叫来,让我把把关~。” “哈哈......”我无奈地笑笑。 “但是~,如果真有小红这号人物,姑姑肯定会支持你的。你阿公阿嬷如果还在,大概也会站在你这边吧......” “你要说起他俩老人家,阿嬷可就是......算了,没什么......” “干嘛话说一半?我妈走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你能知道她的事?” “知道一些,但以后再说吧。我现在有点累了。” 我不想再做无意义的解释,端起杯子喝茶,以此结束话题。 空气沉默的当口,外卖小哥刚好赶到: “老板,我又来啦!感谢您打赏的......” 然而,厅堂里莫名沉寂的氛围,以及小姐们整体颜值的高度,让他的笑容变得有些紧张。 毕竟,一堆大小美女坐在老旧的厅堂里,不说话静静看向自己,确实挺可怕的...... 但随即,小黄恍然大悟: “哦!老板,你们是一起演话剧的演员吗?在哪出演的?有空我也去观摩一下。” 他这话,让四位小姐一脸疑惑。 “抱歉,我们不公演......” 我轻咳一声,放下茶杯。 郑晓玲、姜雨欣、孟欣然这才后知后觉,和我一起去接过外卖,一个个拆开外卖盒 但外卖盒里出现的餐品,一下就把孟欣然和小姑惊到了。 “诶?伊言,用不着请的这么好吧。太客气了......” 孟欣然咽了一口口水,直勾勾地看着一堆美食,勉强维持着淑女的姿态。 小姑也对我撇撇嘴: “小言,这些店都不便宜啊。吃个中饭这么奢侈,你就不怕过回以前的苦日子?” “我就是个俗人,钱不知道该往哪花。吃这方面,你们千万别跟我客气。” 我绕开一堆昂贵菜品,端起一盒十几块的螺蛳粉开嗦。 “那我不客气了!”孟欣然直接端了碗鳗鱼饭就开扒。 小姑还是有些疑虑: “真的?不是打肿脸充胖子?” “是真胖,不用打。不信你问我的两名员工。”我对郑晓玲和姜雨欣抬抬下巴。 她俩也已经开始大快朵颐,噌噌点头。 “哼,好呀~。那以后姑姑找你蹭饭,可不能降规格哦。” 小姑凑到我身边,叉起一块和牛肉,递到我嘴边,就像小时候在病床旁喂我吃饭: “来~,小言,啊~。” “姑诶,我都多大了.......” “大又怎么了?当时你爸妈不喂你,你又不自己吃,还不是我一口一口......” “——行行行......稍等,我去拿个酱。” 我连忙制止小姑说下去,起身走向冰箱。 “唔唔唔!” 这一瞬间,姜雨欣和郑晓玲差点噎着,端着爱吃的几样东西,连忙坐得远了一点。 冰箱门打开的瞬间,美妙的味道飘散在开来。 秘制酱料的香气让我食欲大增。 但小姑已经无暇喂我了。连同三位小姐离我坐得远远的,看我的眼神满是惊恐...... 午餐时间很快过去。 小姑因此知道了我五感错乱的情况,叮嘱我好好就医,平常不要过得太操劳。 孟欣然则旁敲侧击,问我要不要请一个私人护士,她刚好有照顾精神病人的经验,而且正巧打算离职...... 结果,我还没答应呢,小姑就先帮我答应了: “小言~,你现在病情太严重,确实需要人照顾。请小孟的钱我出了,不许推脱哦。” 孟欣然对小姑露出感激之色,兴奋地对我道: “对对对!伊言,你现在非常需要照顾,不用害羞哈。我可以帮你洗衣做饭,安排吃药,带你逛街,陪你唠嗑......” ...... 第219章 台风 孟欣然和小姑的一唱一和,让我分外头疼。 这俩小姐不知在拼车时谈了什么共同话题,刚认识半天就成了忘年闺蜜,十分看好对方。 我尝试找些理由推脱。 比如孟欣然大学还没毕业,现在是实习阶段,不要影响了前程...... 但小姑这老油条表示,我又不是没公司,帮她盖实习章不就得了。 又比如,我暂时可以搞定自己的生活,不习惯别人帮我打理。 孟欣然则说,大部分精神病人都是这么想的。可往往最后就是出事了,一定要防范于未然...... 我还想继续找理由。 但小姑见我冥顽不灵,直接拿手机要给孟欣然打钱。说就算我不答应,她也要帮我聘请护工。 我只能赶紧劝阻,说这钱我自己出得起...... “伊言,你答应啦?” 孟欣然按耐不住开心,脚步都轻盈起来,小心翼翼地问我。 “我倒是想拒绝来着......”我瞥了小姑一眼。 她老神在在,心安理得: “哼~。姑姑我是担心你。让熟人照顾也比较放心嘛。难道你更喜欢让不认识的中年大妈跟在身边?” “......” 我知道,自己没有拒绝的余地了。 给孟欣然开了和另外两名女员工一样的工资福利。但没用劳动合同束缚她,只签了除魔业务的保密协议,希望她以后能改变主意......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 我资金充裕,找人帮忙照顾生活起居也不是怪事,有钱人不都这么过活的嘛。 关键就在于,照顾我的人是年轻漂亮的护士小姐,让我有点心虚。 希望小红不要介意吧...... “ok!老板,以后就由我负责照顾你起居,有什么需要随时可以跟我说哈。” 孟欣然两手放在身前,标准地鞠躬。 “行。事先说好,咱公事公办,保持正常距离,职责外的事你不能做......” “唉!我可是正经护士!又不会吃了你......” 孟欣然入职,郑晓玲和姜雨欣非但没有不开心,三人反而互相击掌庆祝。 看着小姐们养眼的笑容,我突然怀疑,难道是我自己想多了? 郑晓玲她们虽对我有好感,但也从来没跨过小红追求我。 或许,就如之前所说的。 就算没有性别这层因素,她们也会因为我救过她们,或是把我当做失去亲人的寄托。希望我能正常生活。 ...... 姜雨欣赶制出五张出梦符,又马不停蹄地制作剩下一百多张的出梦符。 郑晓玲则继续布置研究室。 她说,她已经联系上了边海大学的声波研究院。等我探病回来,就一起过去,处理听到嘶吼声的问题。 至于孟欣然。 她回了趟旅店,把行李带了过来,要和我一起回福化县。正好把医院那边的离职手续办了,再给出租屋退个租。 我笑问她,就这么走了,和她一起来边海市旅游的同学怎么办? 孟欣然支支吾吾,最后红着脸承认,她是一个人来的。 之所以骗我,是因为约不到朋友,感觉很丢人。因为她在大学经常被男生表白,导致女同学都有点排挤她。 我就姑且相信她的借口吧。 几位小姐既然说不馋我身子,我也就按对待普通朋友的心态对待她们。 准备完毕后,我、小姑、孟欣然三人准备前往福化县。 车上带了两大箱符咒。 包括大量的朱火符和两百来张的九霄雷符,可以分给小姑和大伯,没事干也能撒着玩。 如今对大部分怪异,我不用符咒也能搞定。带上算是图个心安,多一种远程手段。 “小言,你开车没问题吧?要不然我来开?”小姑坐上副驾,系好安全带。 “没问题。我吃药了,暂时看不到幻觉。到点了小孟也会提醒我。” “嗯呢!” 孟欣然在后座点头答应,已经帮我规划了吃药时间。 下一次服药是下午四点,大概两小时之后。 一天吃三次药,分别是在早上8点、下午4点、和睡前的晚上12点。 跟郑晓玲和姜雨欣道别,我们三人上了高速。 午后的阳光被云层遮盖,空气阴沉而闷热。 自从隆祥大酒家出事,福化县的旅游业备受打击。 所以,哪怕现在是暑假,这条直通福化县的高速也几乎没有车辆来往。 那位于群山中的福化县,似乎也因此倒退了几十年,变回了无人问津的闭塞小城。 “......小言,台风要来了。” 小姑刷着手机,对我提醒。 对离海不远的南方人而言,每年夏季来一两个台风并不是什么稀奇事。 关键看强度如何。 如果不强,相当于没来。 如果够强,但又不算特别强,相当于额外的假期。 如果超强,那就是受罪了...... “风很大吗?”我向小姑问道。 “有点厉害哦,红色预警。预计今晚登陆,我们今天应该回不去边海市了......” “没事,在老家住一晚也不错。安全第一。” 孟欣然听着我和小姑的谈话,却是有些兴奋: “伊言,你们这的台风到底有多厉害啊?会把屋顶吹飞吗?” 这位东北大妹子还是第一次遇到台风天。 以前大学暑假,她都是回东北老家的。今年开始实习,才在南方过了第一个夏季。 “现在的房子都钢筋混凝土,哪有那么容易出事。更怕的是水淹,以及高空抛物。” “哦哦......好像很厉害的样子!水多的时候可以在街上开船吗?” “海拔低的地方才会,福化县地势较高,只有一些低洼地带会积水......” 我回答着孟欣然的疑问,一边观察群山中的灰色天空。 灰云高速往一个方向滚动,山林因此变得躁动不安。 烈风击打在车身上,发出沉闷的声响,让方向盘的转动都滞涩起来。 “小姑,台风确定是晚上来吗?这风怎么已经有点不对劲了?” “唔......官方就是这么说的,目前风力十五级以上......” “那边海市肯定也会受影响,小孟,你让晓玲和小姜记得关一下窗户......” “好嘞!” 孟欣然和郑晓玲姜雨欣有属于自己的闺蜜小群,在那里做了通知。 心中的第六感就像一层薄雾笼罩在心头,提醒我时刻保持警惕。 福化县,或许要出事了。 ...... 第220章 福化县 我打开雨刷,清理前窗上的水珠。 刚驶入福化县地界,就不难感受到一股诡异的死寂。 台风将至,空气中刮着阴湿的风。 整条街上,我们车是唯一在移动的事物。 路旁的车辆多被树叶与雨水覆盖。 尖锐的风声盖过了内脏脉动的声响,也带走了喇叭声、以及行人交谈的嘶吼声。 店铺关了大半, 为数不多开门的门店里,店主坐在柜台前,面无表情地盯着我们驶过街道。 “颖姐,你们有没有觉得......有点吓人啊?” 孟欣然看着窗外的景色,缩了缩脖子,抱起后座上的方形抱枕。 小姑回过头,对她笑道: “别想太多啦,小孟。台风要来,大家都会收到通知的,这会儿肯定都待在家休息呢。” “是吗?以前也这样?” “对,都是这样。” “哦......” 在小姑的安慰下,孟欣然缓解部分紧张的情绪,但还是有些惴惴不安。 人的直觉往往是有道理的。 是远古人类在五感不起作用时,用于躲避天敌的最后保障。 对我这种经常靠第六感避险的人而言更是如此...... 虽然小姑刚才说得一点没错,但我还是感到了违和。沉默片刻后,向孟欣然问道: “小孟,你几天前出福化县的时候,有发现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吗?” “我想想......好像没什么特别多的。只是最近来福化旅游的人很少,很多卖特产的小店都关门了。” “是嘛......” 孟欣然的话一出,我心中的危机感瞬间从薄雾变为昏暗的阴云。 和那种下一刻就要被杀的感觉不同。 而是好似身处未知的雷区。危机蛰伏于无尽的阴影,不知何时就会悄无声息地置人于死地。 我顺手换了副满电的ar眼镜,从车上的储物格抓了一把符咒,塞在身上。 小姑见状,伸出手指戳了戳我的脸颊: “小言~,你会不会太紧张了?伪人也不是那么容易遇到的呀......” “不。” 我果断作出否定。 “小姑,你平常或许觉得伪人很少见。但只要和我有所接触,就是另一种情况,绝不能掉以轻心。” 小姑被我严肃的神态所震慑。仿佛受到了爷爷的训斥般,说话声都变得乖巧起来: “哦,好吧......但小言你不要有太大负担。我也有对付伪人的经验,可以和你一起除魔......” “不,你们没见过那种场面。不是一只两只的问题......总之,小心点准没错。牢记我教你们的事情。” 小姑和孟欣然面色一滞,不再说话。 乖乖把符咒放到触手可及的地方,观察车外的风景。 接近城中心,耳边才终于传来城市应有的喧嚣。 车辆与行人时不时经过身旁,让小姑和孟欣然的紧张感缓解不少。 就如小姑所说,人们行色匆匆,该回家的回家,该闭店的闭店,快速收拾摆在室外和阳台的物品。 而后,我们来到一家打烊的水果店,准备买点探病用的礼品。 卖水果的大妈将棚子收起,用方言高声嘶吼: “台风来咯,关门不卖咯。” “阿姊,我们拿个果篮就走。很快的。” 小姑用手遮雨,下车跑到店内。 “你要哪个?” “有祝安康贺卡的,漂亮一点的。” “每个都新鲜漂亮,快选吧......” 小姑开始挑选果篮。 我让孟欣然在车上等待,也冒雨下车,跑到店里: “多少钱?我来扫。” “哎呀,小言!这点钱你跟姑姑抢什么呀?” “没事没事。” 我抢先扫了码。 回头看小姑的瞬间,我也瞄到了水果店的大妈。 她穿着老旧的围裙和袖套。 脸和手背上长着稠密的老年斑,满脸皱纹互相挤压,对我露出朴素的笑: “高档果篮,198。” “......好。” 我付了钱,和小姑一起用手臂挡雨,跑回车上。 “哇!雨怎么突然这么大,才跑五六米就湿成这样......” 小姑抽着纸巾,擦拭头发。 我从侧边的车窗,再次看向水果店的店主。 她也在看着我。 正好有别的顾客前来。 店主却不看向新客人,而是维持笑容,用方言向我吆喝: “台风来咯,关门不卖咯......” “......小言?怎么了?”小姑见我迟迟不开车,作出提醒。 “没什么。” 我启动车辆,踩下油门。 在这一刻,我才察觉那水果店店主的违和之处。 她的双手都是四指。 并不是断指导致的,而是自然生长着只有四根手指的手掌。犹如作画失误一般,不仔细看,还看不出来。 一般来说,人若是出现了基因缺陷,指头数量往往会变多。 但我也不能因此就怀疑,对方是什么不正常的存在...... 透过沾满水珠的后视镜,我再次看向水果店店主。 她没有移动过脚步,对我们这边挥手告别,笑容被镜面上的水珠扭曲,变得有些古怪。 总感觉,曾经在福化县,我也遇到过类似既正常又反常的人物。 但遇到过的事情太多,我已经记不太清了...... 我用出梦符触碰额头。 没有变化。 精神药物的药效也还没过。 我不再多想,揉了揉太阳穴,驱车前往福化县人民医院。 这里是我非常熟悉的地方。 十几年前,高楼还没建起那会儿,我就在这住院了。不久前更是连着过来了好几次。 我留意起露天停车场的情况。 这里一辆车都没有。 连救护车的车位都空空如也,满地都是风雨打落的叶片,好似身处荒废的无人区。 但考虑到台风将至,这种情况也算正常。 司机应该都会选择去地下车库。 我也将车驶入地下。 这里就好了很多。能看到正常停放的车辆,以及上下车的行人,让我打消了一丝疑虑。 “走吧。” 我提上贴有鬼画符的手提箱,让孟欣然也帮我提一箱,小姑负责拿果篮,三人前往医院大楼。 病人不会因为台风的到来而痊愈。 因此,值班的医护人员大多没得休假,说不定还得加班。 一层大厅有些冷清。 前台护士驼着背,坐在柜台后面深深低头,好像在看手机。听到我们的脚步声,才挺起胸膛看我们。 她戴着口罩,表情平淡。 瞄了我们一眼后,又重新驼下背,继续盯着被柜台遮住的大腿。 我和孟欣然提着鬼画符手提箱,加上我戴着如特工一般的大墨镜,应该挺引人注目才对。 为何那护士的反应那么小? 是我想多了吗? ...... 第221章 医院 “咦?......” 孟欣然偷瞄着前台的护士,发出轻微的疑问声。 “怎么了?”我向她问道。 “......那个护士,好像说过这个月就要离职了。难道要再待一个月吗?” 谈话间,我们来到了电梯口。 咚,咚...... 走廊深处传来拐杖的敲击声。 一名同样驼背的老人,一瘸一拐地走向前台,对护士发出年迈缓慢的嘶吼: “后生,我的药......配好了没啊?” “大爷,这里是住院部窗口,取药口在另一边,往那走拐一下就到了......” 在我听来,两人都是在嘶吼,并没有特别的地方。 孟欣然却突然拽住我的袖子,另一手轻挠后脑勺,眼神稍显不安。 她怀疑有伪人。 这套手势我也教过给小姑。 小姑心领神会,用朱火符触碰我俩,看了眼还在交谈的护士和病人。 显然,我之前在车上的提醒起了些作用。 两位小姐因此变得更加谨慎,帮上了我一点小忙...... 这时,电梯门缓缓打开。 其中站着两名穿白大褂的医师,一名是中年人,另一名相对年轻一些。 中年医师抬起头,先是被我们造型诡异的手提箱吸引,而后看到小姑提着的果篮,轻声开口: “台风天,不要逗留太久。看望家属之后请尽快回家。” 一旁的年轻医师不说话,对我们点头示意。 “好的,谢谢提醒。”小姑微笑着回应。 随即,两名医师一前一后,向电梯外迈步。 但那跟在后面的年轻医师,走路动作却有一股异样感,一时又说不出怪在哪。 小姑和孟欣然显然也察觉了这点,目光停留在青年医师身上,直到他消失在走廊拐角。 我招呼两位小姐乘上电梯,去往大伯和伯母所在的5楼。 电梯上升的过程中,孟欣然颤抖着开口: “伊言......好像真的有伪人......” 她说,在她印象中,前台那名护士的说话方式很有特色,调门很高,跟谁说话都跟公鸡打鸣儿似的。 但刚刚在大厅听到的声调,却正常得像个普通人。 虽然音色上没有区别,但结合那护士本应离职的前提,孟欣然就觉得有必要提醒我们一下。 小姑也轻声开口: “你们没有没注意到,刚刚那个医生走路怪怪的?” “对!白大褂遮住了腿,看不太出来。但总感觉走路不像人......”孟欣然用力点头。 两人的提醒,也让我察觉到了问题所在。 那年轻医师有四个膝盖。 好似每条腿都长了两个弯曲点,走起路来,白大褂凸起的位置忽高忽低,有些诡异。 我这么一说,小姑和孟欣然也反应过来,下意识靠我近了一点。 医用电梯平稳上升,几乎感觉不到加速度的质感。 这时,我突然想到了什么,向小姑问道: “姑,大伯和伯母是怎么跟你说他们受伤的?” “是大嫂......打电话过来的......” 话出口的那一刻,小姑也意识到问题所在,惊得目瞪口呆。 叮—— 电梯抵达5层。 门扉一开,走廊外就传来纷杂的脚步声。显现出了与一层截然不同的氛围。 护士来回走动,并不理睬我们。 还有穿病号服的病人,挂着点滴,在搀扶下慢慢走进病房。 照理说,这一幕十分正常。 工作日、下午时分的医院,就该是这样忙碌的。 但如果加上一个台风天的背景,这就是最不正常的一幕。 其他地方的行人密度那般稀疏,为何就5楼这么热闹? 概率有点小了吧...... 我默默按下电梯键,尝试回到一层。 电梯门关闭,电子屏上的数字缓缓缩小,再次打开,却还是停留在五层。 然而。 这次开门,部分护士和病人虽然维持着前进的步伐,却在经过电梯时扭过头,向我们投来目光。 就好像逛街时遇到了感兴趣的橱窗...... 从看到5楼的走廊开始,小姑和孟欣然就绷紧了身体。 而我们却没能顺利回到一层,更是让两位小姐有些惊慌。 她们贴在我背后,拉住我的外套,身上散发出浓烈的脏器味。 “我滴妈,不会全是假的吧......”孟欣然声音都细成了蚊子,在我耳边嘤嘤叫。 “小孟,你现在的声音比嘶吼声好听。” 我面色淡然,用冰凉的出梦符触碰额头,瞄了眼电梯顶部。 又是老把戏。 如果只有我一个人,我或许会直接把这伪人电梯砸了, 但现在,姑且要先安顿一下两位小姐...... “小言,现在怎么办?” “跟紧我就行。” 我轻声回复,无视护士和病人的视线,招呼两位小姐走出电梯: “两位,我憋不住了,陪我去趟洗手间。” 我们三人在众目睽睽之下小跑到走廊尽头。 但随即,我一脚踹开了男厕的门,拉着两位小姐就往里走。 小姑和孟欣然瞬间羞红了脸,但又不敢把嗓门放的太大: “诶......等等,男的!男的......我俩女的......” 卫生间里,恰巧有一位男医生在放水。 我走上前,直接拍出朱火符。 啪! “——哎!” 那人后脑勺挨了一掌,猛地往前一抖,差点尿湿裤子,还好扶住了墙。 这一下,我也懵了。 有点尴尬。 这货居然是真的...... 中年男人好不容易稳住姿态,一边拉裤链,一边对我骂道: “谁啊!变态吗?这里也不是精神科啊?” 孟欣然和小姑已经满脸通红,想往男厕外跑。 但孟欣然听到了男人的声音,却主动停了下来。 这人便是曾医生,曾厚德。 也就是孟欣然的导师,那位差点被伪人吓得放弃科学的急诊科大夫。 “伊言先生?” 曾医生本来憋着一股气,但看到身后之人是我,不知该如何反应。 而当他看到我背后的孟欣然和小姑时,更是虎躯一震: “诶!小孟!这里可是男......” 他刚说一半,就被我捂住了嘴。 “安静,稍等就跟你解释。懂?” 曾医生似是被勾起了不久前的回忆,赶忙点头。 我将男厕的门反锁,一扇扇踢开厕所隔间。 其中一个坑位有人。 “呀——!” 但这声尖叫不是如厕之人发出的,而是小姑和孟欣然。 而那蹲厕上的男人,非但没有大喊大叫,反倒笑容平和,好似路上偶遇了熟人: “小哥,吃了吗?” 啪! 我再次拍出朱火符。 男人被脑袋一歪,撞在马桶水箱上。 火焰点燃的瞬间,我快速补刀,斩下头颅,让伪人的哀嚎声止于喉底。 ...... 第222章 唯我独行 无头尸体喷涌黑血,抽搐着缓缓倒下。 头颅掉在坑里,与排泄物一同燃烧。 献祭的快感比寻常低级伪人多一些,但又远远达不到高级伪人的程度。 预计年份在20到30年左右。 不上不下的。反而让我有些欲求不满了。 “啊......” 这一幕,让厕所里的三人脸色发白。 伪人虽不是人,却有着近乎人类的样貌。 对于鸡都没杀过的现代人而言,一具人形的无头尸体,绝对富有视觉冲击力...... 小姑当即一捂嘴巴,跑到一旁的洗手台吐了。 没办法。 谁叫爷爷的九霄雷符太厉害,总是把伪人劈成灰,导致小姑没开过图鉴。 她虽看过四婶死的样子,但还是第一次看到现场宰杀,恶心一下也很正常...... 孟欣然跑过去帮小姑顺气。 我则继续踹开其他厕所隔间,确定此处没有别的伪人,才看向曾医生: “曾医生啊,上次的经历,就没让你多长个心眼吗?” 这位大夫也是个神人。 每次见到他,他都能在伪人堆里过得好好的,几乎不受影响。 “......啊?” 曾医生消化着我的话语,一脸呆滞,把自己的头发抓成了鸟窝: “我......这......诶?我、我还想着,为什么只有五楼这么热闹。医院又被怪物入侵了?” “如果只是医院出事,倒还好了。” 此话一出,另外三人都愣了一下。 我说了路上对水果店店主的猜疑。由此推测,现在整个福化县都不容乐观。 旅游业淡季、福化县的闭塞、加之台风到来,掩盖了许多本应被发现的异常。 天时地利人和,有点太巧了。 简直像一场精心策划的预谋...... 我和小姑又偏偏在这个节骨眼被叫回福化县,幕后主使是谁,已经呼之欲出了。 十有八九就是二爷。 那家伙被九霄雷符劈断一条腿后,还对我念念不忘呢...... 伪人燃烧的头颅,仿佛一盏美妙的香薰。 我轻笑一声,深吸一口气,看向小姑: “姑,你回想一下。伯母和你通电话时,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奇怪的地方,好像也没有啊......哦!但是大嫂说,大伯的病很严重,希望能尽快见到我们,所以我才急匆匆来找你的......” 小姑勉强缓过劲了,整理着头发,掩饰自己的不安。 曾医生也在回忆最近遇到的人。 有些事,平常不会放在心上。可一旦起了疑心,就哪哪都觉得不对劲。 上至家中空口喝酱油的老母。 下至街边和儿子一起玩耍的光脚小女孩。 这几天遇到的人,平均每两三个,就有一个值得怀疑。 “不行......我要回家!我要去找我老婆孩子!” 曾医生脸色发白,颤抖着嘴唇往男厕外跑。 我及时拽住他: “曾医生,跟我们在一起比较安全。” “安全又有什么用!我老婆孩子要是被怪物顶替了,我也不想活了!” 曾医生对我大声嘶吼,唾沫星子喷到了我的ar眼镜上。 “行。” 我面色平淡,放开了他。 曾医生头也不回地撞开门,脱掉行动不便的白大褂,跑出走廊。 这一幕,让小姑和孟欣然有些措手不及,看着尚且摇晃的洗手间门,一时语塞。 “......小言。就那么让那人走,真的好吗?”小姑对我问道。 “小姑,我已经很累了,没精力救下所有人。我也给过那医生朱火符的,祝他好运。” 我脱下ar眼镜,用衣服擦拭一下再戴上。 小姑看着我冷漠的来拿,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可是......会不会......有点冷血了?” “怎么会呢?我已经试图帮助他了,只是他不愿意而已。况且,对我来说,能保护好亲人朋友,已经够了。” 我对小姑笑了笑,用朱火符帮她擦干脸上的水渍。 孟欣然没有加入我俩的对话,默默捡起地上的白大褂,叠好放在洗手台上。 她并没有像上次那样劝阻曾医生。 曾经的经历让她明白,我并不是那种无私奉献的超级英雄。 小姑也不再说话,静静看着我。 我拿起手机,给枯荣子发去消息: 【呆瓜,福化县要完啦】 然而,消息完全发不出去,只留下一个红红的叹号。 在独自搞定事情之前,我连请人帮忙都做不到。 不过也好。 我现在感觉心里有些空落落的,挺想杀点伪人助兴...... “得了。救兵搬不过来,我们自己行动。” 我把小姑和孟欣然叫过来,跟她们说了接下来的计划。 孟欣然不用再递交辞呈了。直接走人便是,实习工资虽然泡汤了,但事后有世家的封口费可以拿。 而我这边,大伯和伯母很可能已经遭遇不测。 给小姑的电话彻头彻尾就是个陷阱。 不然无法解释,为何只有大伯所在的5楼聚集了大量伪人。 但我还是决定过去看看。 除魔人的禁忌我不止一次打破了,如今的我,对此也无所谓。 再加上,大伯和伯母是仅剩不多的亲人,不论他们是死是活,我都希望有个交代...... 这时,洗手间里响起欢快的音乐。 孟欣然吓了一跳,慌乱之中,手机差点掉在地上。 那并不是电话。 而是提醒我吃药的闹铃,显示现在是下午四点。 “伊言......该吃药了。” 孟欣然对我挤出笑容。 我点点头,从口袋里拿出一份白纸包好的药丸,倒进嘴里硬吞。 孟欣然还在苦恼到哪给我盛饮用水,见我如此生猛,也不知说什么好。 “ok,你俩在厕所死守。我去去就回。” 独自一人行动,我也比较放得开手脚。其他人跟在我身边,只会让我分心罢了。 “真的没问题吗?小言......” 小姑面色担忧,拉住我的手。 “我就不立g了。你们保护好自己,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如果一个小时后,我还没回来,你们自己想办法逃脱。” 我把车钥匙交给小姑,又给了她枯荣子的电话,让两位小姐多尝试拨打,还叮嘱了一些细节。 比如当再见到我时,先别高兴得太早,记得试探一下。 又比如遇到激活态的伪人,就不要想着演戏了,赶紧结阵撒纸...... “伊言,我们知道了,不用说那么详细,跟交代那啥似的......” 孟欣然轻声嘀咕。 “行。那我走了。” 我挤出微笑,留下一箱朱火符,自己带走一箱,走出洗手间。 幕后主使特意在5楼做了那么多准备,肯定从我们乘上电梯的瞬间,就被盯上了。 如今我和小姑在厕所里待了那么久,多半也引起了怪异们的警觉。 果不其然。 当我出现在走廊的瞬间,护士和病人忽然齐齐停下脚步,把视线转到我的身上。 “嗯?......啊?” 静止的人群中,有一名搞不清状况的老头子。左顾右盼,询问身旁举吊瓶的护士: “都干啥呢......怎么突然停下来了?” 我扶正ar眼镜,提着手提箱,不紧不慢地来到走廊尽头,在窗户前站定。 窗外的风雨愈发凶残。 好似一只只催命的大手,不停拍击窗玻璃,发出杂乱的声响。 但催的是谁的命,可就不一定了...... “哈,让你们凉快凉快!” 我突然一甩手,手提箱里的朱火符抛洒而出。 同时,另一手解开窗锁,猛地拉开窗户。 呼——! 风雨瞬间灌入走廊,如秋风扫落叶般,将无数黄符吹向长廊另一头。 ...... 第223章 又见大伯 长廊里燃起熊熊烈火。 如一条深邃的煅烧窑炉,回响着无数伪人的嘶吼声。 “——啊!火!着火啦!!” 唯一正常的老人家惊慌失措,丢掉拐杖,扛着点滴架就往安全出口跑,堪称医学奇迹。 我重新关上窗户,以免雨水太多扑灭火焰。 同时握起杀猪刀,冲进火海。 医院的喷淋消防系统很快被激活,火焰熄灭只是时间问题。 但我的杀戮速度一点不慢。 左手剁骨刀,右手杀猪刀,在伪人群中肆意疯砍,快速收割伪人的性命。 “哈哈哈哈哈!一群只会叫的猪猡!害我天天加班!我把你们全杀咯!!” 强烈的快感充斥全身。 祭品中大多是几十年的低级伪人,但数量堆起来,足以令我感到愉悦。 不管幕后主使是不是二爷,如今在我的先发制人下,已经输了不止一筹了。 这时,危机感对我作出提醒。 “来得好!” 我提前返身挥刀。 一名伪人护士刚出现在我身后,还没来得及作出动作,就身首分离。 这是一只上百年的高级伪人,才没被朱火符的火海吞灭。 又有危机感从三个方向同时而来。 同时攻向我手臂、肩膀以及腹部,却都不攻击我的要害。 我直接忽略防御的选项,反手又是一刀横斩,斩首其中两只高级伪人。 至于剩下那只,是个穿病号服的小男孩,不知用什么器官,我的腹部开了一个足球大小的口子。 中午吃的螺蛳粉流了出来,还甩出了一条肠头。 “哈哈哈哈!!你们这也叫杀人吗?朝着我脑袋来啊!” 剧烈疼痛掺杂快感,让我异常兴奋。剁骨刀全力向下劈斩。 伪人小孩面色一惊,想瞬移,但已经来不及了。 从头顶到下腹部,几乎要被我劈成两半。 伤口在献祭下迅速复原,伸出的肠子自动缩回了腹腔内。 走廊的火焰已经熄灭了。 幸存的伪人面露惧色,纷纷四散逃离。 这一切发生得很快。 从洒出符纸,到伪人撤离,全程不超过两分钟。 走廊里,只剩下喷淋装置的水声。 几十具伪人的尸体躺在地上,黑色的血液和自来水相融,往安全出口外流淌。 我身边还有一滩红色的血液,以及从肠道里翻出来的食糜。 配合伪人的巧克力味,散发出令我垂涎的复合香气。 “妈的......” 喷淋的水珠让我冷静了下来,查看自己的身体。 外套腹部的位置大面积损坏。 好在,两张定身符、五张出梦符、几十张入梦符、手机、铜钱等物完好无损。 但备用的ar眼镜坏了一副,充电宝和数据线也烂了...... 我还在检查是否有其他缺失的物品。 走廊里传来了其他声响。 几扇病房门缓缓开启,从中走出一些面色惨白的护士和病人。 数量不多,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 “怎......怎么回事?” 一名小护士瑟瑟发抖,看着走廊上的一片狼藉。 我擦掉挡在眼镜摄像头前的雨水,让视野重新变得清晰。 走上前,给这几人拍了朱火符。 都是真人。 可见,福化县还没到全军覆没的地步,起码留了些种。 “你们......算了。乱跑反而容易出事,躲在病房里等支援吧。台风一过,事情应该就结束了。” 我面无表情地留下一句话,转身离开。 那小护士对我嘶吼: “等......等等!到底发生什么事了?那些黑乎乎的死人是什么?” “多余的事情不要问,也不要拍照拍视频,这只是一句忠告。”我头也不回地回答。 随即,一名二十岁出头的男学生冲到我面前,拽住我的领口大声嘶吼: “——你别走!把话说清楚!我妈是怎么回事?是你杀了她吗?她为什么流着黑色的血!” 啪! 我一巴掌甩在男学生脸上。 巨大的掌力让他的脸迅速肿起,倒在伪人的黑色血泊中。 “我很讨厌别人大声跟我说话。还有,我很忙,如果不是危及性命的事,请不要打扰我工作。” 我的脸色冷似幽冥,连墨镜都遮盖不住这份寒意。 幸存的护士和病人面面相觑,瞬间噤若寒蝉。 “都明白了吧?那我先告辞了。” 我一脚踢开挡在面前的伪人头颅,迈步而去。 “妈......妈你到底怎么了......” 只留那男学生趴在地上,看着被我踢开的伪人头颅,发出抽泣声。 小姑说,大伯和伯母在509号病房。 且不说里头是不是他们本人,我都需要进去看一下。 我来到509号病房,转动门把手。 “伊言?你怎么来了?” 里头只有大伯一个人。 躺在最深处的病房里,连接着检测心率的仪器,发出平稳的电子音。 我不说话,向他缓缓走去。 仪器的频率加快些许。 大伯脸色变得紧张,对我嘶吼: “伊言,刚刚走廊外面发生什么事了?我还听到了你的笑声......” 我默默来到大伯的病床前,审视他的全身上下,用朱火符触碰他。 没有反应...... “......大伯。是我。” 直到这时,我才勉强弯起嘴角,看向大伯。 他的心率却愈发飚高。 突然从被子下拍出手,把一张朱火符拍在我手臂上。 我没有闪躲,静静站着让他拍。 “咳咳......真的是你吗?伊言......” “是我,你看。” 我脱掉ar眼镜,把朱火符贴在自己额头上。 大伯在视野里变成了畸形生物。 肩膀处,一颗裸露在外的心脏砰砰直跳。 大伯怔怔观察我许久,接着发问: “你是不是有点变了?” “变了?我最近大概瘦了点吧。你是指哪里变了?” “怎么说呢......算了,先讲讲外面发生的事吧。” “好。” 仪器的电子音伴随大伯的心跳声,频率慢慢恢复正常。 我戴回ar眼镜,跟大伯说了走廊外发生的事、以及对福化县现状的推测。 大伯听得目瞪口呆,呆滞了足足半分钟,才缓过劲来: “我住院的这两天,福化县真是大变天了......伊言你刚刚说,你一个人把那么多伪人击退了?” “嗯。对现在的我来说不是难事。” “哦......厉害,厉害......” 大伯喘着气,瘫在床上,看向天花板: “我虽然没亲眼看过,但你阿嬷在世时,经常给我们这帮儿女讲故事,把你阿公说成降妖除魔的大英雄......我们小时候听得满脸崇拜,长大后就不信了。现在才知道,原来那些都是真事......” 但随后,大伯想起什么,赶紧起身向我问道: “春萍呢?你伯母呢!你有没有看见她?” “没有。伯母上次和你见面时什么时候?” “也就今天中午,她还给我送饭来着......” “她有骨折吗?” “骨折?”大伯一脸茫然。 “没有吗?你们遇到伪人后,只有你住院了?” “对、对啊,春萍她......她怎么了.....” 大伯的心跳再次加速,对我即将所讲之事有所预料。 我让大伯先冷静一会儿。 而后将小姑接到大伯母电话的事,详细说了一遍。 ...... 第224章 伤口 “春萍她......” 大伯声音颤抖,咬着牙捂住胸口,平复呼吸。 “大伯,你先别急。伯母的事还有没定论的。” 我姑且安慰大伯,将他搀扶起身。让他讲讲这几天的遭遇。 大伯说,他心脏病加重,确实是被伪人吓的。 当时,他晚上回家,发现隔壁邻居家有些古怪。 房门虚掩,屋里不开灯,漆黑一片。 这家人和大伯是十几年的老邻居,见面会打招呼,逢年过节也时不时互相送点东西。 大伯以为邻居家遭贼了,决定去看一看。 他走进门,摸索着开了灯。 却看见,邻居男主人就静静站在黑暗中。 从大伯进屋那刻起,就在很近的距离凝视他了。 不仅如此。 屋里,餐桌旁还坐着三个人。 分别是邻居家的女主人、以及两个女儿。 三个女子高高仰着头,瞳孔浑浊,张大着嘴。一根拖把或是扫把的东西插入嘴中,从下体贯穿,将整个身体固定在椅子上。 大伯顿时被吓得不轻。 心脏病发作,胸口一阵绞痛,倒在地上失去了意识。 当他再次醒来时,已经在医院里了。 睁眼后最先看到的,是满脸担忧的伯母。 伯母并没有像电话里说的那样骨折。或者说,从头到尾都没在先前的故事中出现过。 大伯连忙问起当晚的事情。 伯母说,大伯是被进屋偷东西时的小毛贼吓倒的,贼人已经被帽子叔叔抓进去了,并非遇到伪人...... 伯母的方方面面表现得十分正常。 虽然送来的饭菜口味有所变化,但也说是特意把病号餐做得清淡了些,大伯也没有过多怀疑。 所以,大伯只当自己晕倒后做了噩梦。乖乖住院,不再多想...... 听着大伯的叙述,我若有所思。 多半,从大伯住院的那一刻起,伯母就已经不是本人了。 并且,那扮演伯母的怪异演技高超。 不论是小姑,还是和她朝夕相处的大伯,都无法从言行举止察觉异样...... “大伯,我们先去和小姑汇合吧。” “好......” 大伯摘掉测量心率的仪器,带上一瓶救心丸,和我往外走。 但我刚走出两步,视野的边角就发生了变化。 ar眼镜框外,血肉内脏已然消失,变回了正常的地砖和白墙。 不变的,是窗外的风雨声。时而高亢,时而低沉,像极了恐怖电影里的背景音乐。 仔细闻的话,内脏味也没有了。 我现在已经习惯了鼻腔时刻灌满内脏味,不特意感受,还真不一定感觉得出来。 就像一个人天天在厕所生活,也就闻不到粪臭和尿素味了...... 我停下脚步,看向身后。 “怎么了?伊言。” 大伯也停下来,抬头看向我。 他的嘶吼声变回了正常嗓音,能从语调中听出疑问的情绪。 我尝试改变周围,但这里不是我的释妄界。 于是,我直接拍出朱火符。 大伯的脑袋燃烧起一簇火苗,发出伪人特有的哀嚎声,迅速向走廊外瞬移。 但火焰燃起的瞬间,我已预判似的抛出了剁骨刀。 旋转的重刃划出血色的弧光,飞出走廊,劈在伪人的背后。 冲击力让它扑倒在地。 而我全速跨出几步,一脚踩在伪人的后背上,把剁骨刀拔回来。 “啊啊啊——!为什么你能认出来......” 伪人再也维持不住人类的形态,背部如损坏的蜡像,被我踩出凹陷和碎屑,发出更加痛苦的惨叫。 “哈哈!我好久没听到这么好听的叫声了!” 我高举杀猪刀,狠狠落下。 却没有直接砍下伪人的脑袋。 而是剁下了它的一条手臂。 “——啊!” 伪人再次哀嚎。 “哈哈哈哈哈!好听!好听啊!” 我又连斩三下,将伪人砍成没有四肢的人彘,而后拽起它的头皮,一张入梦符贴上它的额头。 脚下的伪人瞬间消失,留下四条断肢,微微抽搐。 我也对自己用了入梦符。 如同在梦境中穿梭一般,眼前所见,成为了屠宰厂的车间。 风声瞬间消失。 机械声缓缓响起,鼻尖再次闻到了血腥与内脏的生臭味。 面前,还有一位刚刚假扮大伯的伪人。 只不过,此时的他四肢尽无。 背上多了个脚印形状的凹陷,趴在地上,如蠕虫般爬行,四个圆形的伤口往外流淌血液,嘴里发出无力的呐喊: “这......是哪......你要......干什么......” “让你换个地方死。” 我突然变得面无表情,缓缓迈步向前,斩下伪人的头颅。 这也是一只高级伪人。 我现在有了入梦符,要尽量把这些珍贵的材料拖到自己的释妄界再杀,不然就浪费了。 反正在我的释妄界,怪异们也跑不掉,甚至可以把它们在这关一会儿。 但我又担心,它们能像血色巨人一样把爷爷家的窗口打破,还是尽快杀掉为好。 我捏起出梦符,贴在额头上。 四周又变回了病房。 眼前所见却一片狼藉。 病床倒翻,仪器倒塌,窗帘也被扯了下来。 我手上拿着大马士革钢刀。 大伯则坐在我身前的地面上,捂着胸口,气喘吁吁,病号服上多了一道刀痕,好在没有伤到身体。 “没事吧?大伯。” 我想把大伯扶起来。 但我伸手的同时,大伯嘶吼一声,迅速后撤。 “我已经醒了,大伯。别怕。” 我淡淡说道。 “你......你真的是伊言吗?” 大伯依旧挪着屁股,往后退去。 “当然啊。你没受伤吧?” 我尽量作出平和的微笑,向大伯缓缓迈步。 室外的风声愈发骇人。 挤入细小的缝隙中,发出尖锐的声响。 “你......你不要过来!” 大伯退到了墙角,发现身后没有退路后,嘴唇颤抖,呼吸愈发粗重。 我停下脚步,收敛笑容。 “好,我不过去。大伯你说说,我刚刚都做了什么?” “你突然把我推倒,拿刀要杀我!我一直在躲,不然就要被你砍死了......” “是嘛......那太对不起了。大伯你先起来吧,地上凉。” 大伯死死盯着我平淡的神态,在地上一阵挣扎,想起身,但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 我只能再次走向大伯,蹲下身,去拉他的手。 “啊——!” 这一动作,却让大伯又发出一声嘶吼,一捂胸口,瘫在地上抽搐起来。 我赶紧拿出他口袋里的救心丸,给他喂了一粒。 几分钟后,大伯才平静下来。 看我的眼神却已经回不到从前了...... “真的对不起,大伯......不要那么怕我好吗?我发疯的时候,离我远点就行了,或者找机会甩我一个巴掌,我也能醒过来。” “伊言......你真的该去看看医生。” “我已经看过了呀。医生还给我开了药的。” 为了挽回大伯对我的信任,我准备把今日份的精神病药展示一下。 我同时要吞的药有好几种,加上药罐都很大,随身携带不方便。 所以孟欣然用白纸帮我把药丸包成一小份一小份,让我随身带几份在身上。 但现在,我却什么都没摸到。 装药的口袋,已经破了个大口子。 ...... 第225章 失控 大伯看我摸索口袋,等待我拿出东西。 但我注定是拿不出来了。 只能无奈地笑笑,向大伯展示外套上的大洞。 “大伯你看,我的口袋漏了,药丢了。” 但我并没有太慌张。 我丢的只是一小部分包好的药,其他药都在车上。 其次,刚刚4点的时候,我已经吃过药了,药效是8小时。 所以,我只要能在晚上零点前回一趟车,就问题不大。 “好、好吧......你是本人就好。” 大伯终于接受了我的搀扶,从地上站起来。 我帮他拍掉身上的灰尘,问他我发疯了多久。 大伯说,反正时间不短。 我就像在玩弄猎物一样,一边大笑,一边用散步的速度追他。 大伯曾试图和我讲道理,但差点被我砍伤,病号服上的裂口就是这么来的。 我则庆幸,好在现实中的我不是全速去追。不然大伯根本坚持不到我醒来的时候...... 我看了眼病房里的壁钟。 下午四点四十二分。 我和大伯交换情报,花了大概二十分钟。 但后来,在释妄界杀伪人,我感觉只过了一小会儿而已,现实中居然又过了十分钟以上。 可见,拉我入梦的伪人,特意错开了释妄界和现实的时间流速。 也不知,这个流速比例最多能被错开多少。应该没办法做到“天上一天,地上一年”吧? 但如果真有办法,也无妨。 现实中的我总会因为各种原因醒来,不用担心疯到地老天荒..... 我再次跟大伯道歉,带他来到走廊外。 伪人尸体已经溶解了。 所见之处不再有人形的物体,只剩石油状的黑色粘液。 之前的男学生,以及幸存的护士病人也一概消失。 不知是逃跑了,还是真的听我的指挥,好好待在了病房里。 脚步踩在粘稠的伪人尸液上,行动有些不便。 耳边还能听到大伯的心跳声。 “伊言,这些......都是死去的伪人吗?” “嗯。应该有三十只以上吧。” “哦......” 我一边带大伯前进,一边尝试从石油中找回自己的药。 但一眼望去,地上全是黑乎乎一片,足以让任何一名清洁人员感到绝望。 离约定的一个小时已没剩多久。我也就不再浪费时间,往洗手间方向走去。 男厕的门锁上了。 “小姑。我带大伯回来了。”我敲了敲门,开口喊道。 几秒钟的等待后,厕所里传来了小姑的嘶吼声: “太好了,你们终于回来了......” 门锁发出咔的一声响,厕所门随之开启。 但这一瞬间,我的视野又发生了变化。 无论是ar眼镜的屏幕,还是眼镜框外部,全都变回了血肉世界。 男厕里有两匹畸形生物。 小姑和孟欣然。能看到背景里,小便池是一个个敞开的人体腹腔,蹲坑则是一张敞开的大嘴...... 我以为眼镜没电了,下意识想换一副。 可随即,我瞥到了右上角的电量条。 还剩百分之二十的电量。 “小言,大哥,你们没事真是太好了。”小姑来到我和大伯身边。 “我没事,但春萍她......” 大伯低声嘶吼着,和小姑交谈。 我没有参与谈话,自顾自摆弄起ar眼镜的功能。 主界面能正常看到app图标。 再次点开郑晓玲设计的摄像功能,镜片上的景色,却依旧是一片血肉。 难道摄像头坏了吗? 我四处扫了两眼。 满地的伪人血变为红色,好似溶解的内脏,散发令我愉悦的腐臭气息。 大伯也是畸形的样貌。 肩膀上的心跳十分平稳,不似刚刚那般猛烈了。 “伊言,你没受伤吧?我们在这听到你的笑声了。” 孟欣然摆动一双细长畸形的腿,凑到我面前,发出普通话口音的嘶吼。 我突然拔刀,将孟欣然头上的大心脏切了下来。 血液喷溅到我脸上。 孟欣然连嘶吼声都没发出,就倒在地上,抽搐着死去。 这是个不过10岁的低级伪人。 随即,第六感提醒我,有东西从我身后发动了偷袭。 我将杀猪刀从正握改成反握,往后捅去。 大伯的胸口被瞬间捅穿,温热的血液喷涌而出,一声刺耳的尖叫后,倒在了腐败的内脏中。 这也是个低级伪人。 我看向剩下的小姑。 她畸形的身躯瑟瑟发抖,脑袋慢慢扭曲形状,变成了肤白貌美的模样。 但那人类头颅下,却依旧是畸形的躯体。 “我只是听令行事......” 没等对方说完,我又是一刀斩去。 畸形生物瞬移离开,勉强没被我砍到。 但它逃跑的方向慌不择路,居然往厕所里面。 我两步就追了上去,一刀把退无可退的伪人送上了西天。 强烈的快感提醒我,这是个一百二十年的高级伪人...... 可惜,浪费了。 “哈哈哈!高级货也有听命行事的时候啊,都是牛马......” 我嘴上笑着,心中开始产生挥之不去的烦躁感。 在大伯的病房里,这些家伙见我轻易识破了释妄界,又借用我的记忆试了一遍。 但既然是特意造出来的场景,就不像现实中那样,可以通过ar眼镜看到原本的样子了。 打个比方,不戴3d眼镜看3d电影,只能看到一堆重影。 于是伪人们创造出了一部本身就是重影的电影,哪怕戴上3d眼镜,看到的一样是重影。 但可别指望这个能骗过我...... “莫罗也,你的赐福帮了我不少忙嘛......”我对上莫罗也的视线,对祂嘲讽。 同时,也留意着另一处更深邃的视线。 那名未知神只一直在静静看着我。 目前为止,除了妨碍小红和我见面,并没有对我造成任何实质影响。 我又用掉一张出梦符,回归现实。 最先看到的,是小姑惊慌失措的俏脸。头发凌乱,胸口上下起伏。 而我把她堵在墙角。 杀猪刀抵在纤细的脖颈前,只要刀刃再进半公分,就会刺入她的脖颈。 “伊言......醒醒,别这样.......” 孟欣然在背后发出东北口音的嘶吼。 我迅速收刀,环顾四周。 这里依旧是男厕。 百叶窗外,天色显然阴暗了不少。能听到狂风在奋力击打外墙。 镜框外能看到血肉世界。 我以狼顾之姿回头。 大伯和孟欣然都一脸恐惧,下意识对我作出防御姿态。 “抱歉。我又发疯了。” 我淡然接受这一切,对小姑伸手,想拉她起来。 小姑却不领情。 反倒对我沾满伪人血的手掌有些应激,如一团瑟缩在墙角的刺猬: “伊言......真、真的是你吗......” “别那样叫我嘛,小姑。我会伤心的。” 我面无表情,又看向孟欣然和大伯。 那两位也好不到哪去。 察觉到我的视线后,孟欣然身子一颤,夹紧双腿,好像差点又要漏了似的。 至于大伯,眼中更是惶恐,缺乏伯侄间应有的信任。 ...... 第226章 痴笑 “抱歉各位,我完全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能不要那样看我吗?” 尖锐的目光微微刺痛我。 此时此刻,我心中除了愧疚,更多的是一种冤屈与烦躁。 这分明错不在我。 小姑、大伯、孟欣然......他们都是我的亲人朋友,如果我能控制现实中的自己,又怎会攻击他们呢? 台风带来阴云,遮盖了夏季傍晚应有的阳光。 洗手间自动亮起白灯,把三人吓得又是一哆嗦。 沉默半晌后,孟欣然两腿一软,跪在地上。 “太好了......伊言你终于醒了......” 大伯也勉强放下戒心,喘着粗气靠在墙边。: “伊言。要不是你及时醒来,你小姑已经被你杀了。” “没、没关系,伊言......姑姑不怪你。我们尽快把病治好就行了。” 小姑从墙角站起来,抚摸我的头顶,笑容有些勉强。 她的话,却让我瞳孔一凝。 如果我还没发现异样,或许会庆幸几人的宽容,并赶紧修复和他们的感情。 但如今,无论这几位多像本人,我都要怀疑一番了。 小姑对我的称呼发生了改变。 她从小就叫我“小言”,也是世上最后一个这样叫我的人。 几十年的称呼,突然要改变,反而很难习惯。 如果小姑因为和我疏远,特意改变了称谓,我真的会难过的...... “小姑,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们有遇到怪异吗?” “有的、有伪人冒充你敲门,但被我们识破,用符咒杀掉了。” “嗯,你们没事就好......” 我一边回答,一边仔细观察周围的一切细节。 小姑的样貌确实和我印象中的极为相似。 和我一样继承了爷爷奶奶的优质基因。漂亮的脸蛋化上淡妆,一点不似三十几岁的人,反而像气质较为早熟的应届毕业生。除了头发乱了点,其他地方和印象里一模一样。 孟欣然也是如此。 拥有一双傲人的长腿,把及膝裙穿成了短裙,分外吸睛。对我嘶吼时,用的是略带东北口音的普通话。 反正以我对她的了解,完全无法看出特别之处。 至于大伯,更不用多说。就算他真的有所变化,我多半也找不出来...... 然而。 扫视三人的同时,我还是察觉到了一些小细节。 小姑和孟欣然手上少了些东西。 装朱火符的手提箱,以及看望用大伯的果篮,全都不见了踪影,也没有放在厕所里的任何一个角落。 虽然可能是杀伪人时弄丢的,但我现在不愿相信巧合...... “小孟,大伯,你们能过来一下吗?我们例行交换一下情报。” 我挤出微笑,让三人都凑近一点。 在我的劝慰下,他们终于放下戒备,来到我面前。 “我先说吧,四点整的时候......” 我一边说着,突然毫无征兆地洒出一把朱火符。 小姑和孟欣然身上却燃起一簇簇火苗,发出痛苦的嘶吼声。 “哈哈哈!假的!都是假的!!” 我紧握杀猪刀,全力挥出一击横斩。 小姑离我最近。 纤细的脖颈被刀锋一穿而过,现出一道黑色的血线。头颅由于惯性,没有马上掉落。白皙的皮肤在火焰灼烧中,如塑料般融化,变得焦黑。 而后,杀猪刀冲势未减,继续砍入孟欣然的肩膀,一直切到锁骨的位置。 孟欣然不算及时地瞬移开,在原地留下一条手臂,和小姑的头颅同时落地。 她比小姑更高,才导致我这一下不好兼顾两根脖子。 离刀最远的大伯直到现在都没反应过来,怔怔站在原地。 符纸碰到他并无反应。 我心中一凛,及时停住刀,才没让大伯身首异处。 “啊啊啊啊——!!” 大伯和伪人孟欣然同时发出惊叫声,在我听来没什么不同。 大伯脚下一滑,倒在地上大口喘气。 而孟欣然的叫声,则源自走廊外面。 “哈!还想跑?”我几步冲出厕所,抛出剁骨刀。 “不!别杀......” 求饶声戛然而止。 这一下正中伪人的后脑,斩出一声湿润的声响。 伪人孟欣然直挺挺倒下,恐惧的脸庞缓缓没入同类的尸液中。 虽然我很想把这两只高级货也带到释妄界里。 但入梦就得出梦。 入梦符虽然不少,但出梦符有限,目前只剩三张,还是节省一些为好...... “哈哈,哈哈哈哈哈!爽歪了,你们还有什么把戏,统统使出来啊......” 今天的祭品量大管饱,质量也不差。就像加班时的糖与咖啡因,一定程度上缓解了疲劳。 我舔了舔沾在嘴边的巧克力浓浆,从孟欣然脑袋上拔回剁骨刀,返回男厕。 大伯依旧躺在地上,捂着胸口气喘。 他身旁,躺着伪人小姑的无头尸体。 如同一具被火烧黑的塑料模特,身体僵硬地摆着一个滑稽不雅的姿态。 我莫名有些憋不住笑意。 “噗......没、没事吧?大伯,哈哈......别担心,伪人已经被我杀了......” 我晃晃悠悠地走到大伯身旁,手上的杀猪刀一路淌着黑血。 “啊啊!” 大伯又是一声惊叫,忍着胸痛,从地上薅起一把没点燃的朱火符,向我抛来。 符纸碰到我的身体,并没有点燃。 “伊言!......你......你笑什么......” “哦,我也不想笑的......哈哈,让我缓一缓......大伯你先休息一会儿。” 我把大伯晾在一边,回收地上剩余的朱火符。 出厕所时,我和小姑做过约定,如果一个小时后没回来,她们可以自己驾车逃离。 但现在也才刚好五点而已。 手提箱和果篮也消失不见,或许说明,两位小姐由于某些原因提前离开了。 当然,也可能已经遭遇了不测...... 我打心底希望她们安好。 但快感的反复洗礼,让身心的愉悦感掩盖了担忧的情绪,才显得我如此没心没肺...... 刚收拾好朱火符,镜片上就出现了关于电量的提示。 ar眼镜彻底没电,暴露出镜片后的血肉世界。 我吐了口气,更换仅剩的ar眼镜。 现在没有充电宝,没办法将两副眼镜循环起来。 如果找不到新的数据线和电源,不用多久,我又得回归用手机看世界的窘境了...... 尝试联系小姑、孟欣然,以及枯荣子,还是得不到回应。 既然如此,我决定先回地下车库看看情况。 如果我的车被开走了,起码说明小姑和孟欣然安全离开,我也能放心一点...... “哈......哈哈......大伯,我们去趟车库。” 我笑得有些气喘,前去搀扶大伯。 随即,一股不算危机的第六感浮上心头。 大伯高高举起手,一巴掌甩在我脸上。 ...... 第227章 缺失 脸颊的痛感,不及腹部贯穿的百分之一。 但那种大脑跟随脸部震了一下的感受,却更容易让人印象深刻。 我的笑声瞬间停止,变得面无表情: “大伯,我已经醒了。不用打也可以。” 大伯缓缓放下手,沉默下来。 耳边只剩窗外的风雨声,以及大伯的心跳。 “伊言,算伯伯求你,正常点吧......你伯母多半已经走了,正颖也不知去向,你就是我唯一的亲人,我真不希望把你当成怪物。” “抱歉,大伯,那不是我能控制的。你也看开点吧,小姑和伯母说不定还活着。” 我尝试露出笑容,但发现嘴角异常僵硬,试了几次都没成功。 大伯没有回话,看了眼身旁的无头尸体。 那玩意儿已经开始融化。 不远处的女性头颅也看不清面容了。 “走吧,大伯。” 我将大伯拉了起来。 路过走廊,那名阻拦过我的男学生又出现了。 此时的他跪倒在伪人尸液里,寻找着什么,满身都是黑色粘液,发出嘶吼声: “妈......你在哪啊,你和爸都不管我了,我以后怎么活......” 大伯似乎想说什么。 但我只是提前一步,把符咒拍到男学生脑袋上。 发现没反应后,也不管那人的哭喊和咒骂,拉着大伯扬长而去。 带大伯再次进入电梯,我按下一楼的按钮,对电梯顶端作出冷冰冰的警告: “不想死,就让我们下去。” 电子屏上数字开始减小。 电梯门再次打开,我和大伯成功来到了一层大厅。 但我还是举起刀,在电梯侧方劈了个口子,用朱火符烧死了裹在电梯外的低级伪人。 “啊啊啊!你说话不算数!......” 耳边能听到电梯外的嘶吼声,但我懒得搭理。 “走吧,大伯。我们回车库。” 一层大厅里,依旧能看到前台那名驼背护士。 以及,一名扛着点滴架的老人。 好似下一刻就会断气似的,步履蹒跚,用堪比蜗牛的速度,从安全出口挪到前台护士面前。 正是我在5楼“纵火”时,走廊上唯一的普通人。 “护士!......护士......出、出大事了......” 驼背小护士听到声音,直起腰板,挺起胸膛: “大爷,这里是住院部窗口,取药口在另一边。” “不、不是!不是取药......5楼,5楼那里......” 可随后,护士像没听到似的,再次弯下腰,看着自己大腿的方向。 老头子气得吹胡子瞪眼。 但无论他怎么渲染5楼的事态,并批评护士的不作为,对方都不为所动。 我把大伯扶到休息处的座位上,将一沓朱火符塞给他: “大伯你等我一会儿,我去杀伪人。” 大伯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喘气,低头看向地面。 从我们走出厕所以后,他就没再跟我说话了。 扛点滴的老人家听到了我的脚步声。 他刚想回头求助,一看是我,瞬间面色大变: “你!你你你,你是5楼那个......” “不好意思,大爷,让一让。” 我打断老人的话,居高临下地看向前台护士。 她腿上并没有放手机。 或者说,她的下半身根本就不正常。 腰部以下向后扭转一百八十度,从正面看,只能看到圆滚滚的屁股。以及因为正对椅背,而不得不岔开的双腿。 而后,护士再次挺胸抬头,对我嘶吼: “先生,这里是住院部窗口......” 啪! 朱火符已经拍到她头顶。 小护士一声嘶吼,瞬间化作火人,挣扎着倒在了地上,两腿两手不停摆动, 点滴大爷发出一声大叫,抬起点滴架,又往走廊深处逃去了。 但他逃跑速度有点难以恭维,乌龟爬得都比他快。 我来到老人身边,用朱火符触碰他。 “大爷,慢点走。台风要来了,找个地方好好歇着。” “啊!别!别追我!别,别......” “行,你自己小心。” 我停下脚步,目送老人慢慢逃离我的视线。 回过头,准备叫大伯前往车库。 休息处却不知何时变得空无一人。 “大伯?” 我走上前,摸了摸大伯坐过的椅子。 手上传来黏腻温热的肉质手感。 通过ar眼镜,我虽然可以看到真实的世界,但触觉上依旧是摸着了内脏。 对我来说,已经不能用温度判断一个人离开多久了...... 我倒是希望自己乐观点。 如果大伯遭遇不测,应该不至于一点声音和血迹都没有,所以他大概率是自己离开的。 为什么呢? 现在的我,会让他害怕到那种地步吗...... 砰! 狂风将医院大厅的正门吹开。 大量雨水灌入室内,跨越十米的距离,轻抚着我所在的前台。 医院外,路灯的光亮在雨水中变得摇曳。哐地一声,如树木般倾倒,让夏季的傍晚又昏暗几许。 我面无表情。 脱下ar眼镜,抹了一把吹到脸上的雨水,独自一人前往地下车库。 停车的位置空空如也。 不仅如此,整个地下车库也几乎都空了,只剩下几辆满是灰尘的旧车。 此处地势较高,加上车库带内有排水系统,并没有出现水淹车的情况。 “小红,小姑和孟欣然逃出去了吗?我是真不希望她们出事啊。” 我自言自语,一边思考接下来的行动。 最后还是决定,在医院内找一找大伯,顺便处理一下遇到的怪异。 如果实在找不到,就算了。 人各有命,就当今天白跑一趟。 我返回医院,在整个大厅转悠着。 偶尔遇到一两个路人,就直接暴力拍击朱火符。 如果是人,劝他们找个安全的房间待到天亮。如果是伪人,不必多说,一刀斩首。 时间就这样慢慢过去。 这期间,倒是没有其他伪人来骚扰我了。 或许是它们学乖了。 又或者,幕后主使让他们不要再送人头,静静等待某个契机。 比如,我的ar眼镜彻底没电的时候? 我看向眼镜右上角,电量还剩百分之十,也就能坚持个几分钟。 我暂时停止寻找大伯,来到前台翻箱倒柜,想找一根type-c的充电线。 现在大部分电子产品都是这个型号的线,应该不难找到才对...... “伊言!救我!我刚刚被一个伪人骗了!” 这时,耳边传来大伯的嘶吼声。 我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一些。 心中默想,不能再吓到大伯。整理好脸上微笑,才抬头看去。 然而,那位“大伯”的身体却异于常人。 面容与大伯有七八分相似,颧骨却更高,下颌线有棱有角,身高两米有余,连我都要抬头仰望他。 那两只大脚起码有五十码,踩在满是雨水的地砖上,明明穿着皮鞋,却如洞洞鞋一般,发出呱唧呱唧的响声。 ...... 第228章 疗愈 医院大厅的玻璃门已重新关上,经受着风雨的敲击。 看到高个大伯的瞬间,我精心准备的笑容瞬间消失。 横刀一斩,从肋间劈入大伯的胸膛。 ar眼镜的画面中,刀锋斩开肋骨,割开心肺,斩断脊椎,从大伯体内泼出海量的红色液体。 我瞬间呆滞原地。 大伯倒在地上,如一条切开一半的鲈鱼,上下两部分轻微挣扎。 他发出的却不再是嘶吼声。 而是我许久没听到的、大伯真正的嗓音: “伊言......为什么......” 再一眨眼,躺在地上的大伯变回了正常的身高。 不变的,是那被我劈开的胸腔。 挣扎逐渐微弱下去,几秒后,就变为了一滩死肉。 不对...... 我明明看到了大伯是怪异的模样。 那般低级的伪人,我怎么会认错呢? 我快速拿起出梦符,贴在额头上。 冰凉的触感过后,眼前的场景没有任何改变。 我不信邪,又摘掉了ar眼镜。 眼前所见变为血肉世界,面前的地面上,依旧躺着一只被斩开的畸形生物。 从肩膀上的停跳的心脏可以认出,那就是我的大伯。 “呵,鬼把戏越来越多了啊......” 我冷笑着,把一张朱火符扔到大伯的尸体身上。 符纸被血液浸成红色,却没有燃烧。 这一刻,我终于有点慌了。 重新戴上ar眼镜,俯下身,去触碰大伯的身体。 还带着些许体温,但已在迅速飘散,就如一直以来被我宰杀的猪猡们。 难道,这个是真的大伯?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应该是我遗漏了地方。 我运转着空间不足的大脑。 甚至叫醒了远在释妄界的202个外接大脑,就算信息传输有延迟有缺失,也让尽快帮我一起把结果想出来。 我呆呆望着大伯的尸体,让大脑在延迟的传输中思考结果。 不知过了多久,唤醒我的,却是ar眼镜电量的提示音。 眼镜彻底没电了。 恰在这一刻,远处的大脑们得出一个结论: 我看到了幻觉。 收到这个结论的瞬间,我的面容恢复平静,站起身来。 再次让外接大脑休眠,我看向自己损坏的外套。 之前和伪人的战斗,我的肚子被打了个窟窿。 显然,当时被打出来的不只是午饭,还有我刚吃到胃里的精神病药物。 所以,我相当于4点的时候没有吃药。 而我上午,大概就是在10点左右吃的药,现在是下午6点多,已经超过了8小时了...... 我叹了口气,站起身,看着眼前已经凉透的畸形尸体。 既然这东西是不存在的,那假如我站在它身上,难道能悬浮在半空中吗? 我马上进行实验。 抬起左脚,踩在畸形生物的腹部上。 鞋底能感觉按压肉体的触感。 腹腔里的的内脏也因此被挤出,噗呲一声,密密麻麻地流到地上。 但当第二只脚抬起的瞬间,大伯的尸体骤然消失。 就像从来没出现过一般。 面前的地面空无一物,只有一层薄薄的血肉覆盖着。 而我就像是原地蹦跶了一下,鞋底触碰地面,湿润的跺脚声在大厅里回荡。 “哈......哈哈哈!我就说嘛,小红。那玩意儿肯定不是真的大伯。我连献祭的快感都没接收到呢。” 我对着地面发笑。 “先生,有什么可以帮助您的吗?” 耳边又传来小护士的嘶吼声。 距离非常近,就像贴着耳朵说话,令人汗毛倒竖,第六感却没有提前任何的预警。 “——焯!” 我的心率再次加速,下意识就是一刀砍去。 畸形生物的脑袋咚的一声掉到地上。 无头尸体的伤口喷出血色喷泉,为我做了场温热的淋浴,内八着腿,软趴趴地跪在地上,勉强支撑着上身。 我打开手机摄像头。 这护士的脸,有五分像孟欣然,另外五分,像边海大学附属医院的夜班小护士,就像把两人的面部特征取了个平均值,不算难看。 我面无表情,一脚踩在护士的脑袋上。 脑袋如同灌了血的水气球,被我一脚踩爆。 我又故技重施,试图两脚一起站在尸体上。 还是这招好使。 我一下蹦跶之后,眼前的尸体瞬间消失。 但淋到我身上的血液,却依旧存在着。 无论是味道、温度、还是略微黏腻的手感,都和真血一模一样。 能闻到浓浓的血腥味,而非伪人血的巧克力味。 对于这种液体幻觉,我就没办法用“踩踏法”进行破除了。 只能暂时这么留着,看它能不能自己消失...... 我收起手机,做了个深呼吸平复心情。 再次睁开眼时,眼前所有景象全变了。 血肉世界消失,我站着的地方,不再是人民医院新楼的一层大厅。 而是十几年前,那个身体羸弱的我,熟的不能再熟的旧医院。 台风的声音逐渐远去。 取而代之的,是不算宽阔的大厅里,传来医护人员忙碌的声响。 回忆暴力地涌上心头,让我不知如何反应。 这里是释妄界,还是幻觉...... “小言,我偷偷带你出去玩好不好?” 我听到了陌生又熟悉的嗓音。 眼前不知何时站着一名娇小的少女。 矮矮的,十几岁的模样,背着小书包,一副刚放学的样子。打扮虽有点土气,却盖不住那般天生丽质。 是高中时期的小姑。 但这副面容,依旧和我印象中的有所差别,大概只有八分像。 但也不排除,仅仅是我对此的记忆有些模糊了。 “乱跑出去,会被我爸妈骂的。”我下意识这么说道。 小姑曾经确实这么问过我。 “哎~呀~,我不会告诉三哥三嫂的。城东新开了一家儿童乐园,我们一起去看看吧......” 小小姑踮起脚,举起手,但怎么都够不到我的头顶。 我主动低下头,让小姑抚摸我头顶。 “嘿嘿~。走吧!” 她露出甜甜的笑容,拉起我的手,往医院门外走去...... 我并没有失去理智。 还不至于被这种离谱的幻觉牵着鼻子走。 相反,我现在异常清醒。 虽然看到的只是幻觉,却阴差阳错地治愈了我的心。 “小红,我不会疯的......” 拉开医院正门的一瞬间,眼前的景色再次改变。 血肉世界中,狂风夹带雨水,狠狠拍击在我脸,分外冰凉。 而我站定在风雨中,看着昏暗的世界,调整心态,继续加班。 ...... 第229章 一点往事 我重振旗鼓。回到医院内,在前台找到一条充电器,用插座给ar眼镜充电。 当务之急,还是找到大伯。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把这件事完成后,再去找小姑和孟欣然,尽快弄到药吃。 李院长和配药护士都强调过,精神类药物一旦停了,反而会有副作用。 我现在就是缺药状态,拖延时间越久,情况越糟,保不准还会有狂躁、偏执、抑郁之类的情况。 又或者,这些副作用已经出现了..... 但整个医院的一层我都查看过,没有大伯的身影。 我也不可能把十几层的医院全部查一遍,天黑了都查不完。 大伯应该不会跑出去吧...... 我看向医院的玻璃门外。 室外的风速愈发接近台风过境的状态。再耽搁下去,搞不好连医院都离不开了。 有没有可能,大伯又回到五层了呢? 我决定相信这无由来的第六感。 放一副ar眼镜放在前台充电,当即动身,迅速上楼,来到住院部的五层。 眼前的景象和印象中有所不同。 变成了旧时人民医院的走廊。 墙体发黄,装有一扇扇老式的木门,飘着一股消毒水的气味。 然而,地面上铺了一层腐烂的内脏。 一匹不算健壮的畸形生物趴在内脏中,大概是哭累了,轻声呜咽着找着自己的老妈。 我把出梦符贴上额头。 这里是现实,也就是说我看到了幻觉。 我也因此发觉了关于幻觉的规律。 它们是基于我脑内的记忆。可以说,就是把我的记忆随机提取出来,再杂糅一番而已。 所以这些幻觉也不一定会受到赐福影响。有的幻觉就是血肉内脏,有的幻觉就是正常的...... 我来到那畸形生物面前,轻声开口: “还在找呢?老弟。” 他抬起头,畸形的脸庞让我认不出样貌,发出嘶吼与哭喊声: “你这混蛋!是没有爹妈吗?嘲弄我就那么好玩吗?” “......不好意思,我爸妈确实不久前走了。” 我尽量让语气温柔,顺手把朱火符慢慢抚过畸形的头顶。 对方一时语塞。 “好了,你爸妈可不是我杀的。人要学会节哀顺变。找个地方好好睡一觉吧,等台风过去,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我对畸形生物笑笑。 心中莫名有一丝预感。 如果这时用手机摄像头看他,说不定能看到以前的自己。 但还是算了。 曾经的事,就让它彻底成为过去吧。 人总是要面对未来的...... 我踩着腐肉,再次来到506号病房。 凌乱的房间里,一匹畸形生物坐在病床边,望着窗外一片白芒,一言不发。 大伯果然在这里。 “大伯,你让我找得好苦啊。” 我讲着方言,走上前去。 大伯并不回答。 直到我把朱火符拍在他肩膀上,他才从发呆中回过神,哆嗦了一下。 “伊言......”畸形大伯的双眼长在胸口,有些红肿,大抵是刚刚哭过。 我现在的表情相对自然,应该不至于吓到他。 “你没事吧?大伯。叫你都不答应。” “哦......抱歉。我刚刚在一楼见到你伯母了。跟着她一路追到这里,但她又突然不见了。” “是吗?你不会也看到幻觉了吧?但大概是遇到了伪人。” “不清楚。但我不想再想了。我突然觉得,就这么去陪春萍,也挺好的。” “别那样说嘛。大伯。” 我坐到大伯身边,对他微笑: “你还有我和小姑啊。我在瞑候街有套几千平的房子,以后你跟我住一起,每天聊聊天,提前过上退休生活。” 我的话让大伯陷入沉默。 他怔怔看着我的脸,轻笑一声: “伊言,你越来越像你阿公了......你不会也是假的吧?” “真的假不了。你不信,用符咒试试我不就得了。” “不试了,我听你的。我一个快60的人,还没你一个小辈看得开啊......” 大伯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窗口的方向,随我离开。 我跟大伯讲了目前的情况。 趁台风还没到可以把人刮走的地步,我们要尽快离开医院,找到小姑她们。 再次来到走廊,幻觉也恢复了。 眼前所见再次变回血肉世界,那匹找老妈的畸形生物消失不见。 也不知,他是听我劝回房休息了,还是从头到尾就是我的幻觉...... 我扶着大伯的手,出于好奇问了些问题,也顺便帮自己和大伯转移注意力: “大伯。你和你的弟弟们,二伯、我爸、四叔,明明都是一个爸教出来的,怎么差别那么大呢?” 大伯笑了笑,抬头望向天花板: “你阿公以前家教很严的。我作为长子,从小到大都被严厉管教,自然懂事一些。” “但你二伯出生后不久,爸他不知为何,突然就没了管教的心思。” “你阿嬷又是个调皮随性的女子,把我弟弟们都惯坏了。一直到你小姑和你出生,你阿公才终于有了点以前的样子。” “所以,你和正颖也是除我以外,和我爸最亲近的人......” 大伯侃侃而谈,回忆着往事。 我和大伯本想乘坐电梯。 但发现,我之前砸电梯的行为,好像触发了电梯的安全模式,只能改走楼梯了。 我扶着大伯下楼梯,一边尝试说出爷爷和我的情况: “大伯。阿公他大概是受到了邪神的影响,才变了的。” “伊言你也相信这种事啊?”大伯轻轻摇头。 他作为上个世纪的大学生,也是知识分子一枚,相信唯物主义。不像他三个弟弟,不读书,最高学历只有初中。 “是真的,我没开玩笑。因为我也受到邪神影响了......” 我一脸认真地看着大伯,跟他说了我身上四个赐福的事。 大伯也是这才知道,我现在过着多离谱的生活,面露诧异: “可是,伊言。你又怎么确定,你不是单纯地得了精神病?” “我确实没有证据。所以周围的人都不相信我,但我说出来,会感觉好受一点。” “那你又怎么确定,你阿公和你情况相同?说句实在话,你阿公他当年并没有表现出精神病的样子。” “阿公他当然是比我厉害多了。或许也是因为,有阿嬷一直陪在他身边吧。” 我无奈地笑笑。 大伯虽然对我的话持怀疑态度,但也没有彻底否定: “你这么说,还真有那个可能。你阿公最常做的事,一个是拜鬼谷仙师,另一个,就是和你阿嬷待在一起,却什么话也不说。” “我现在也特别希望和女朋友待在一起......”我在楼梯拐角停住脚步,看向大伯。 可扭头的瞬间,我却又回到了正常的世界。 大伯也因此返回人形。 不仅如此。 眼角的余光里,楼梯上方站着一个人。 是大伯母陈春萍。 ...... 第230章 伯母陈春萍 傍晚的楼道分外宁静,孤零零地亮着一盏白灯。室外不再传来台风的声响。 “哦?伊言你有对象了?什么时候带来给伯伯看看。” 大伯对我笑着,并没有留意到身后的人影。 “以后吧。” 我没有马上告知伯母的出现,把大伯拉到身后,用朱火符验他。 这位是真的。 而楼梯上方,伯母穿一身衬衫与长裙,脚上一双低跟女鞋,穿戴十分整齐,在楼梯高处俯视我俩。 她有些气喘,眼里多是惧色。 注意到大伯后,脸上又生出一份希冀,仿佛找到了主心骨。 就外表而言,看不出什么破绽。 唯一称得上奇怪的地方,就是打扮得太整齐,像早晨刚出门似的。 先不管这里是不是释妄界。我有必要先探探这位“伯母”的虚实。 我如今的目的,除了找小姑她们,还有除魔。最好能要把福化县沦陷的罪魁祸首揪出来,给死去的人一个交代。 若是直接用出梦符判断释妄界,一旦回到现实,就相当于避战了...... “嗯?” 大伯留意到了我的视线,也转头看去,面色一喜: “春萍!是你吗?” 他下意识就想冲上前去,被我牢牢拉住。 楼梯高处,陈春萍观察着大伯的脸,也面露惊喜,泪水都要夺眶而出: “正良!你是真的正良吗?我是春萍啊......” “我绝对是真的!伊言你先放开,那是你伯母。”大伯焦急地看向我。 “先等一等。大伯,还记得我说的吗?真的假不了,咱不急于一时。” 既然大伯也能看到,那就不是幻觉了,大概率是伪人。 我依旧拉着大伯的手,对伯母喊道: “伯母,你还认得我吗?” “当、当然。你是伊言......三弟的儿子......” 伯母赶忙回答。 但她看向我时,眼神又恢复了恐惧,仿佛看到了某些不妙的人物。 “那好,伯母你过来一下。” 我招呼对方过来,手里悄悄捏起朱火符。 大伯留意到了我手上的动作,忍耐和爱人重逢的冲动,向伯母问一些问题: “春萍,这些天给我送饭的,是你吗?” “送饭?送......什么饭?” 伯母刚走下两三个台阶,又停下脚步,站在楼梯中央。 “就是我住院的这几天,每天三餐是你给我带的饭吗?” “正良,你......你什么时候住的院?” “啊?我都住院三天了,你不知道?” “可我们是上次见面,不是吃早餐的时候吗?然后我们就各自去单位了......” “怎么可能......” 这夫妻俩越说话,越是对不上细节。 但伯母的反应,反倒很像是真人。不排除她被伪人欺骗了三天。 我挤出笑容,再次催促: “好了伯母,你先下来,有事咱面对面说。” 可我的这些行为,反而让她面色更加恐慌: “你、你们......是本人吗?” 我干脆把朱火符亮了出来: “还记得这个吗?我们都用这个试验一下,如果没被点着,能辨别真伪。” 但当我拿出符咒的那一刻,伯母面色大惊,声音颤抖: “那个符纸......不、不对!我有事先走了!” 她当即返身,不顾一切地往楼上跑。 “春萍!”大伯大喊一声,试图追上去。 但我默默拽住了他。 大伯心急如焚,望着伯母离开的方向,试图挣脱我的手: “伊言,你放开!她绝对是真的春萍!如果我这还认不出她,我和她四十几年的日子就白过了!” “大伯,这里不是现实。” “什么?” “现在问题很大。你先冷静点,听我说......” 大伯是普通人,进入释妄界后无论怎么跑,现实中的他是都待在原地的。 可我一旦开跑,就不一样了。 会出现释妄界中我俩还在一起,现实中却相互分开的情况。 如今的医院依旧危险。 如果我和大伯再次分开,下次见面,可不好说会出现什么情况...... 我快速跟大伯讲解了释妄界的事。 关键是,就算在此处和伯母重逢,也不代表在现实中找到了她。 “那、那怎么办啊?春萍她......” 大伯暂时没心思质疑我话里的真实性。 “说实话,很难办......伯母如今健在,而且能在这里见到我们,绝对有怪异在搞鬼。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暂时不管她。把你送到安全的地方后,我再独自一人来找伯母。” “可是,既然是怪异作祟,你又怎么确定之后能再遇到她?” 大伯这话倒是说在点子上了。 如果是怪异有意为之,那我独自一人的时候,多半是没办法遇到伯母的。 而大伯确定那是真伯母,我就得想办法追上她,帮她回到现实。 也就是说,明知是陷阱,我也得闯一闯...... 伯母的脚步声十分急促,在楼梯间回荡,渐行渐远。 时间容不得我思考太久,决定采取些冒险的做法: “这样吧,大伯。我把你送回现实,然后我一个人去找伯母。你在另一边尽量跟紧我,我可能会跑得很快,不要跟丢我了。” “好!我知道了,伊言你也要小心......” 我不再废话,一张出梦符贴上大伯额头。 大伯瞬间消失。 我心中默数三秒,给大伯在现实中一点反应的时间。 而后脚下一蹬,如炮弹般冲上楼梯。 伯母已年近60,跑步速度快不到哪去。 我和大伯谈话的时间里,她也不过爬上了两层楼,回到了五楼的走廊而已。 见我以极其恐怖的速度向追来,伯母吓得流泪,脚下一崴,跪坐到楼梯上。 “呜呜,正良!救我......” “伯母!我是真的伊言啊!” 我快速冲到伯母面前,向高处洒出一大把朱火符。 不仅是为了试探,也是为了造出一个相对安全的地带。 符纸触碰到伯母,并没有着火。 大伯没有看错,这是个真人。 “正良......”但大伯母已被我吓破了胆,痛哭流涕,绝望闭眼。 我赶紧把伯母从地上扶起来,晃着她的肩膀,快速说道: “伯母!我是伊言啊,不会害你的!为了我和大伯,你冷静点听我说!” “呜......嗯......” 晃了好一会儿,伯母才勉强听进我的话。 “很好。” 我对伯母露出笑容,试图让她平静下来: “伯母,你别慌,我们现在不是在现实里,你先说说,和大伯分开后,都遭遇了什么事?” “我......我和正良吃了早餐,各自去上班。正良他先出的门,我收拾完碗筷再走的,就看到邻居家里......” 伯母突然停顿住。 “邻居家怎么了?”我赶紧追问。 伯母停顿片刻,嘴唇发白,怔怔地看着我: “我看到邻居家里,你在杀人......” ...... 第231章 喰鬼离 “伯母啊,那不是我......” 在我的一番解释后,伯母才肯继续说下去。 她早上刚出门,就听到了邻居家传出一阵怪声。 噗呲哗啦的,像在洗拖把,伴随着人被堵住嘴后,发出的呜咽声。 透过虚掩的门缝,伯母往屋内看了一眼。 却发现,“我”站在餐桌前。 手持拖把,刺入女主人的口中,贯穿整个身体固定在椅子上。 穿刺手艺之精湛,女主人甚至没有马上死亡,在椅子上痛苦挣扎,各种液体随椅子的晃动流到地上。 不仅如此,地上还躺着邻居家的两名女儿。 手脚和嘴巴都被胶带封住,无助地看着自家老妈被做成串烧,而动弹不得的自己,显然就是下一个食材。 伯母试图报警。 但她刚转过身,就被“我”悄无声息地拽住了手腕。 “我”解释说,这些女人都是伪人,并掏出一张符纸,触碰伯母,证明自己。 伯母并没有记住朱火符具体长什么样。在她看来,都是些黄纸画朱砂的鬼画符。 而我留给大伯的朱火符,她出门时也刚好忘了带在身上。 伯母再次往邻居家里看去。 邻居家的两个女儿泪如雨下,恐惧之情分外生动,唔唔地向她求助。 而相比之下,那个“我”则笑得分外渗人。 伯母实在无法信任那人,随便找了个借口,下楼离开。 随即就在楼梯拐角,遇上了正在往上走的“大伯”。 伯母刚想跟说邻居家的事,却发现,那大伯比“我”更不像人。 如蜡像一般,眼睛完全不眨动,嘴巴僵硬地笑着,标准的低级伪人扮相。 伯母找借口继续下楼。 随后,遇到了第二个大伯。 再下楼,遇到第三个。 接着是第四个、第五个...... 如果说,之前大伯母还能勉强保持镇定,现在的她已经慌得不行了。 大伯一家住在老式居民楼的五层。 可无论伯母如何下楼,都像遇到鬼打墙一般,永远无法到达一层的门口。 更何况,大伯还无限刷新在楼梯拐角。 每次和伯母见面,都会用不同的动作打招呼。 就这样不知下了多少层。 伯母即将崩溃的当口,居民楼的楼梯忽然变了样子。 她甚至没反应过来这里是医院,就在楼梯拐角,遇到了同样在下楼的我们...... 伯母不愧是曾经做播音工作的,很快就讲完了自己的遭遇。 我洒出的朱火符也慢慢落到了地上,在方圆两米内形成了一个简易的防护圈。 “伯母,你还记得今天是几号吗?” “是......七月二十九吧。” “不,今天其实是八月一号。大伯在二十九号晚上被吓得心脏病发作,七月三十号开始住院,一直到今天。” “啊?” 我也终于猜到,伯母经历了什么情况。 她被关入了时间流速非常慢的释妄界里。 以至于对她来说,现在还是二十九号上午。现实里,却已经过了三天。 伯母应该不会饿着吧? 进入释妄界后,现实的身体或许会进入类似休眠的状态...... 这时,我感受到了强烈的危机感。 一把扛起大伯母,往旁边闪去。 走廊地板仿佛被一张巨大的人嘴撕咬一口,留下一个带有齿痕的大坑。被咬下的部分却不知去了何方。 如果我没有及时拉走伯母,她已经被吃掉了。而我多半也要受重伤。 随后,满地符咒之中,毫无征兆地出现一个人形物体,直挺挺地站着。 那是另一个“我”。 样貌与我几乎别无二致,连外套上的破损都一样。 我奔跑时刮起的风,把满地朱火符重新吹了起来,触碰到那家伙的身体,只燃起了忽略不计的火苗。 我从肩上放下伯母,在她耳边道: “伯母,我先把你送回现实,你不论在哪,都尽快回到家里,把门窗关好等待救援,记得喝点水吃点东西,明白吗?” “怎、怎么回......” “你出去就知道了。多保重。” 我把出梦符拍到伯母额头上。 伯母瞬间消失在原地。 我摸了下兜里最后一张出梦符,站起身,活动一下关节: “行吧,让我看看,是哪位大神费那么大劲儿陪我玩过家家。加班这么久,我现在心情可不太好。” 我看向另一个我。 那家伙面无表情,轻拍着身上的小火苗,就像在拍踩到身上的蚊子。 能几乎不被朱火符影响,已经不是普通的高级货了。 姑且称之为特级食材......哦不,特级伪人吧。 “伊言,我承认我小看你了......” 特级伪人发话了。 说话声和我也完全相同,用着极其平淡的语调: “我本以为,你来到医院后,之后的事已不需要我出手。没想到,你竟如此有手段,我还以为那伊世荣是对我危言耸听......” 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喊着自己的名字,说实话有点奇怪。 不过对方如此有特点,我也愿意和它多交流一阵: “你这怪异还挺有文化的。” “呵呵,在人类社会活了一千年,别说人言魑,猪都会变得有文化......我满千岁的那天,有位大人给我取了名字,你可以叫我喰鬼离。” 对方浅浅咧开嘴角。 和人类的笑容已经没有太大区别,甚至能看出,是刻意做得皮笑肉不笑。 “上千年的伪人,那你的信息容量应该挺高的吧?” 我却完全忽略了对方的废话,深深咧开嘴角,笑容比之对方更加森然。 “嗯?” 对方发出疑问的瞬间,我已冲到他面前,一刀刺去。 喰鬼离面色一变,身形消失,出现在我身后。 我早有预料。 大笑一声,钉靴踩进地砖划出尖锐的声响,返身又是一刀。 喰鬼离刚出现,就不得不再次瞬移,出现了远处,外套被割坏一道口子,表情有些难看起来: “听着,伊言。我和伊世荣并不想杀你。你配合我们做些事情,就能少受皮肉之苦,若不然......” 但他话没说完,我已一甩手,剁骨刀往它胸前飞去。 特级伪人显然也有类似第六感的危机预警,再次消失。 走廊里回荡冰冷的嗓音,就是借用我的声音所说的,能感受到如我一般的杀意: “伊言!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存世一千零八十余载,杀死的除魔道士不计其数......” 心头警铃大作。 可这次,哪怕我提前挥刀,也没能够着对方的速度。 右下腹犹如被大嘴撕咬一口,开出个花边大洞,鲜血与内脏汩汩流出。 ...... 第232章 增殖 喰鬼离一触即离,出现在十米外的位置,既不屑,又有些故作深沉: “小小蝼蚁,不自量力......你这祭器的符文我竟没见过,供奉的是哪位大人......” 但喰鬼离没想到的是。 我完全无视了伤口,一脚蹬裂地砖,全速冲到它面前。身后拖着从侧腹流出的肠道,如一道拖尾特效。 喰鬼离的表情瞬间凝固,想再瞬移,却也慢了一步。 我所做的进攻,都是带有提前量的“预判”,都是在全力压榨敌人的反应时间。 所以这次,对方只是稍稍放松了警惕,就被我得手了。 喰鬼离出现到十米开外,脖子上多了一道皮开肉绽的伤口,捂着脖子,面色微微发白: “你这人类!是不知疼痛吗?” 但它说话的当口,我又狂笑着冲到它面前。 “——哈哈哈!很能跑嘛,肥猪,把脑袋留下来!!” 第六感提醒我,这一刀是砍不中的。 所以这次,我故意半途收手,突然刹住脚,发出一记后旋踢。 “啊!” 喰鬼离刚瞬移到我身后,就被钉靴踹在了脸上,飞向走廊另一端。 在地上狼狈地翻滚两圈,才借用瞬移,灰头土脸地瞬间立正。 “你这人类好生狡猾!......” 可它刚说出半句话,剁骨刀又飞到它面前了。 喰鬼离终于面露惊慌,瞬移到我身旁,试图啃掉我的双腿,限制我的行动。 我知道自己躲不过这一击。 但我等的就是这一刻。 我踩着满地朱火符,完全不躲闪,从外套里拿出一罐便携式丁烷气瓶,拔掉气门芯...... 轰—— 一声巨响后,我和喰鬼离同时被炸飞。 “哈哈哈哈哈哈!看你往哪躲!” 我趴在地上哈哈大笑。 全身上下,除了要害处被我用刀挡住,其他的地方全是开放性伤口,插着金属破片,带有严重的灼伤。右手和双腿更是粉碎性骨折。 但那喰鬼离也好不到哪去。 在离我五米外的位置,全身燃起烈火,痛苦地扭动身体,无法再维持人类的嗓音: “伊言!你这疯子......” 但我的耳膜已被震破,听不清它说了什么。 伸出被我特意保护住的左手,捡起沾满我血的剁骨刀,再次抛向喰鬼离。 这下它没能及时闪避。被剁骨刀劈在肩膀上,发出更凄厉的惨叫。 可惜没砍到头。 但我已经没力气补刀了。 “哈哈......肥猪,给我等着......” 在意识消失之前,我拿出最后的出梦符,贴在额头上...... 再次回过神,周围变回了血肉世界。 我蹲在医院五楼的走廊上。 身上的伤口全然恢复,但被近距离炸伤的灼痛感还隐约残留在身上。 走廊上依旧是伪人溶解的尸液,以及两三匹死去的畸形生物,好似被鬣狗吃剩的猎物,浑身都是撕咬的伤口。 我起身咂吧咂吧嘴,尝到了浓浓的巧克力味,又感受了一番胃里的空间。 不多不少五分饱...... 这时,大伯以畸形的姿态从走廊拐角跑过来,对我嘶吼: “伊言,你醒了吗?春萍她怎么样了.......” 第一时间,我拍出朱火符。 大伯被推了个踉跄,但符纸没烧起来。 我看了眼窗外的暴雨,拉着大伯就往楼下走。 “大伯,我们快回你家。免得怪异又找上伯母,她应该已经在家里了。” “啊?好、好的......” 但我刚走出两步。 走廊拐角又跑出一个畸形大伯。对我嘶吼着: “伊言,你醒了吗?春萍她怎么样了?” 我眉头一皱,再次拍去朱火符。 符纸还是没点燃。 这里也不是我的释妄界。 难道说,这两个大伯里,有一个是幻觉? 我举起手机,打开摄像头。 两个大伯都和我印象中相差无几,但又有一些细微的差别,我也一时难以分辨。 “你们互相看得到对方吗?” “什么?”“什么对方?” 两个大伯几乎同时作出回答,也完全没有察觉对方。 通过摄像头,我顺便看到了被自己吃掉一部分的伪人。 它们也是大伯的模样。 “妈的......” 我骂了一声,狠狠敲着自己的脑袋。 两个大伯同时制止了我: “伊言,别那样。不是说你伯母回家了吗?我们快走吧......” “伊言,发生什么事了?别自残啊......” “站稳了!” 我大喊一声,扶着其中一个大伯的肩膀,试图做一个跳山羊的动作。 两脚刚要离地的瞬间,这个大伯就消失不见,让我差点摔倒。 我故技重施,又对第二个大伯这么做。 结果,这个大伯也消失了...... “怎么全假的啊!” 我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 六点四十分左右。 时间愈发紧迫,若是真的被困在这里一整晚不吃药,我可受不了。 烦躁感充斥内心,我对着走廊大喊: “大伯!你在哪?” “我.....我在这!” 身后传来大伯的嘶吼声。 我赶忙回头看去,脸上却是一僵。 走廊另一端,一同走来了七八个大伯,把地上的伪人尸液踩得噼里啪啦响。 “都给我站好了!” 我一声令下,让大伯们站定,对着他们一个个做跳山羊。 “伊言,你干什么呢......”好几个大伯向我问道。 “别废话!不许动!......” 终于,遇到了一个我跳起来却不会消失的,赶紧拉着这个大伯就往楼下走。 “快走!大伯,伯母已经在家等着了......” 身后,又有四个大伯陆续追了上来,对我焦急地嘶吼: “伊言,等等我......” 我懒得再搭理那些幻觉,认准一个大伯就往楼下跑。 可随后,楼梯拐角又走上来一个大伯,气喘吁吁,艰难地爬着楼梯。 他朝我看上来,顿时一惊,伸手指向我背后: “伊言!后面!” 我回头看去。 身后总共5个畸形大伯,军训一般整整齐齐地排成一排,其中一个被我拉着手。 然而,5个大伯肩膀上的心脏,全都以极慢的速度同步跳动着,好似心肺功能很强的长跑运动员。 “焯——!” 我一记横斩,把五个脑袋全部削飞。鲜血喷溅而出,好似一排温热的喷泉。 身体感受到了献祭低级伪人的快感。 我刚刚牵着的大伯是伪人...... 楼梯下,那位大伯松了口气,对我道: “伊言......不好意思。我还是把你跟丢了,现在才追上来......” “没事。伯母已经回你们家了,我们快过去。” 我来到仅剩的大伯面前,拿出手机观察,给他贴个符,又来了发山羊跳,才赶紧拉着他继续往下走。 然而,我们刚往下走出一层,又有个大伯出现在拐角。 面色恐慌,气喘吁吁地望向我身后。 ...... 第233章 行进 覆盖楼道的内脏快速脉动,比平日快了两倍有余,好似医院大楼得了高血压。 “还有完没完了!” 我一刀向后砍去。 却发现身后,大伯已将朱火符按在了自己额头上。 我连忙绷紧肌肉。 刀势却停不下来。 最后,刀刃在大伯上臂划出一道半公分深的伤口,好在不是很深。 “啊!” 大伯发出一声惊叫,捂住手臂,朱火符掉了一地。 我回头看向楼梯下的另一个大伯,却发现,那家伙已经消失了。 “对不起,大伯,我以为你是伪人。” 我有些难以控制表情,笑容僵硬,对大伯嘘寒问暖。 “没......没事。先去找你伯母......”大伯捂着手臂吸气。 我再用朱火符触碰他,做了个山羊跳,才拉着他继续往下走。 “大伯,你有看到在楼梯下的人吗?” “没有......我见你愣在原地,有种不好的预感,就提前把符纸贴在额头上了。” “还好你那么做了。” 我收起手机,拉着大伯再下一层。 楼梯拐角又上来一个畸形大伯,面色发白地看着我。 这次,我选择视而不见,直接向他走去。 身后却传来大伯的喊声: “伊言,那是......” 新出现的大伯突然瞬移。 赶紧向身后洒出一把朱火符,将伪人点燃。 大伯感受到身后的热浪,一时慌乱,从楼梯滑倒。还好我及时扶住,他一把老骨头才不至于重伤。 “大伯,还好吗?” “没......咳咳......药,药......” 大伯的心脏病又发作了。 我从他口袋里拿出救心丸,给他喂两颗,背着他往楼下跑。 这样做比拉着走快多了。 然而,每次路过楼梯拐角,我都会遇到一个新的大伯。 我不再搭理对方,见到就一脚踹过去。 我就认定背上这个是真的了。 再来乱七八糟的东西我全都当是怪异,先杀为敬。 就这样,我总算回到了一层大厅, “伊言!等等我......” “伊言,我是你伯伯啊,为什么打我......” “伊言,我可算找到你了,我刚刚......” “不好意思,伊言,我跟丢你了,现在才看到你......” 楼梯上传来无数大伯的嘶吼,跟我跑下来。 我只觉得大脑嗡嗡地响,像有无数只苍蝇在脑袋里横冲直撞,恨不得把大脑掏出来打一拳再装回去。 “妈的!吵死了!” 我回头怒视从楼梯口涌出的畸形生物。 “伊言,你还好吗?放我下来自己走吧......”背上的大伯在我耳边低语。 “不!我们尽快离开这里!” 我来到大厅前台,重新戴上满电的ar眼镜。 世界恢复了正常的模样。 身后,大伯们如一群狂热粉丝,黑压压的一片,伸出手掌,朝我逼近过来。 每一个都与本尊十分相似,但表情各有各的不同,有的欢喜,有的愧疚,有的恐慌,有的痛苦。 “大伯,我可以相信你是真的吗?”我咬着牙,对背上的大伯挤出话语。 “是、是啊!我一定是真的。” “我们上一次和伯母见面是在哪里?” “在......在释妄界,医院楼梯拐角......” “好!如果你是假的,我也认了!” 我眼里布满血丝,背着大伯冲进大伯群里,一阵夺命连环踢。 一个个大伯倒飞出去,倒在地上口吐鲜血。 还有一两个大伯瞬移到我身旁,也被我踢飞,面露惧色,自己消失了。 大伯源源不断,我也不停地猛踹。 “哈哈哈哈哈哈!死开!都给我死开!滚啊!死开!......” “可、可以了!伊言,别踢空气了,我们快离开医院吧!”背上的大伯作出提醒。 “好......” 我这才缓过劲来,喘着粗气。 医院大厅里,满地呻吟的人眨眼间消失不见。 我满头大汗。 在柜台处找了件雨衣,让大伯披上,背着大伯拉开医院大门。 狂风夹带雨水涌入室内,带来巨大的风压。 眼前的能见度,只有两米左右。 台风正在过境了...... “伊言,风有点大,走不了吧......”大伯在狂风中嘶吼,才能把声音传到我耳朵里。 “没事,我俩一起的重量还不会被吹飞,大伯你负责遮雨,其他的交给我。” 我用钉靴抠住地面,尽量压低身体,背着大伯往外猛冲。 雨衣可以说形同虚设。 ar眼镜上瞬间沾满雨水,让我的视线一片模糊。 “大伯。帮我把眼镜摘了。” “哦......” 脱下眼镜,起码能隐约看清路在哪。 我在风中快速前进。 偶尔有铁板、花盆之类的空中抛物,也被我用第六感及时规避掉,不至于死在这种东西手上。 好笑的是,风中偶尔会出现一些大概是幻觉的人物,但我还没看清他们是谁,就都被风吹跑了。 当然,也不排除是真人。 但没我这样的实力,台风天还敢像我这样作死,我可没功夫理会他们。 真正的伪人,反而会在风雨中屹立不倒,很好分辨。 只不过我遇到的,都是远远站在十字路口中央,或天台之类的地方,对方不来找我,我也暂时没办法处理...... 大伯家离福化县人民医院有三公里远。 哪怕是我,背着七十公斤重的物件迎风狂奔,体力也有些吃不消。 是时候给自己搞点贡品了。 正好,路边有一处楼梯口,通向二楼的餐厅,楼上的窗内亮着灯光。 “大伯,我得补充能量,咱去那里整顿一下好不?”我有些气喘。 “好......伊言你不要勉强自己,如果你出事了,就算找到你伯母,我也......” 大伯或许以为,我是要吃点东西。 但说是吃东西,也没错吧。吃贡品不是吃吗? 我点点头,背着大伯走上楼梯,来到二楼的餐厅。 这是一家普通中餐厅。 门口的招牌有些褪色,可见是家老店了。 我放下大伯,重新戴上ar眼镜,准备好朱火符,推开餐厅的玻璃门。 “诶?又有人来了?欢迎光临......” 年轻的女店员发出嘶吼。 令人意外的是,本就不大的老餐厅内,却足足有七八个人。分三桌入座,似是在等晚餐上桌。 如果不是窗外狂风呼啸,这或许是十分正常的光景。 然而,我却从中看到了两个熟悉的面孔。 并非小姑和孟欣然。 而是曾医生。 以及,我有段时间没见的张警官...... 他俩坐在同一个圆桌旁,神情紧绷。 与他们同座的,还有个面无表情的的中年女子,以及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 男孩抓着菜单,对曾医生吵嚷着要吃糖醋里脊,完全没感受到两个大人的紧张感。 ..... 第234章 餐厅偶遇 我和大伯的到来,吸引了一众顾客的注意。 “啊!伊言,你......你也来吃晚饭啊?真巧......” 曾医生面露惊喜,如同见到了救命稻草,赶忙用手挠起耳朵。 他倒是记得那套手势。 张警官穿的是便服,座位背对门口,听到店员的喊声后,才回头看到了我。 他嘴唇颤抖,似乎想向我求助,但又知道这时候没办法开口,只能忍住。 我对两人点点头,又瞄了眼其余两桌客人。 其中一桌是一对夫妇,坐姿极其端正,好似两个在军营等待用餐的士兵,默默看向我和大伯。 另一桌则单独坐着个老人家。 深深佝偻着背,低着头像睡着了似的,桌子上摆一瓶沁着水珠的大绿棒子。 “两位有认识的人啊?要拼桌吗?要不要给你们拿条毛巾?” 店员小姑娘拿着笔和簿子,小跑到我跟前。 她不到二十岁的样子,绑着马尾,像是打暑假工的高中生,除此之外倒是没什么特别的。 除开我的大伯,餐厅里总共8人。 曾医生、小男孩、张警官、以及这位小店员比较像人。除此之外或多或少都有些问题。 真人和伪人比例还真是标准的一比一...... 但又不一定。 谁知道其中会不会掺杂我的幻觉呢...... “怎么了?帅哥,我脸上有东西吗?” 小店员见我在观察她,有些羞涩,抿抿嘴,整理起额头上的发丝。 “小妹,你们店台风天不休息吗?就不怕晚上回不去?” “哦,没、没事!” 店员脸色微红,快速回答我的问题: “我家就住在这栋楼,不用出室外就能回家的。而且店长和厨师都不休息,我也不好意思提前下班。” “店长和厨师......”我喃喃自语,看向小店员身后。 “你看,那扇窗是不是要被吹开了。” “啊?!哪扇?” 她赶紧回头看去。 我悄悄用朱火符触碰她的后背。 没有燃起。 小店员见窗户安好,才松了口气,回头道: “窗户好好的呀?” “行,那可能是我看错了。小妹你回柜台吧,我没喊你,就乖乖坐着休息,好吗?”我语调淡然,轻拍小店员的肩膀。 “诶?哦,好......” 小店员瞬间满脸通红,小跑着回了柜台后面。 大伯凑到我耳边: “伊言......好像有伪人......” “嗯,我就是为了它们来的......现在餐厅里有几人?”我低声向大伯回问。 “去掉你和我,能看到的有7人。” “7个吗......”我揉了揉太阳穴。 这个数量,也就是说我看到的人里,有一个是幻觉。 真是头疼。 但一个个问又太花时间。 若是引起伪人的怀疑,让普通人遭受危险就不好了。 “跟紧我,交给我就行。” 我低声回了大伯一句,和他走向曾医生和张警官所在的桌位: “曾医生,张警官,旁边那两位是谁,介意介绍一下吗?” “哦!这、这是我儿子,叫他小勇就行......这位.......是我爱人。” 曾医生把他儿子搂到自己怀里。看向他“爱人”的方向时,明显在向我眼神示意。 “爸爸,你干嘛?热......”他儿子却挣扎着,想从曾医生的臂弯里逃开。 张警官看着这一幕,眼眶微微发红,表情复杂地回头望向我: “伊言......好久不见,那什么......之前在酒店多有得罪,希望你不计前嫌......” “现在说这个干嘛。我们都是在做分内的工作罢了。” 我拿了把椅子,坐到曾医生爱人的旁边,尽量把正常人和疑似伪人的家伙隔开。 那女人看到我时,突然非常机械地弯起嘴角,微笑的幅度如数控机床切割般精准: “你好。帅哥,今晚有空吗?” “女士。你老公孩子还在一旁呢,就这么扣绿帽真的好吗?” “为了你......我可以不要他们......” 女人的嘶吼声变得有些颤抖,就好像对我一见钟情,抑制不住对心中的爱慕。 “妈妈!你不能不要我......” 一旁,曾医生的儿子小勇却把这话听在心里。心中焦急,更剧烈地想要挣脱曾医生的臂弯。 但曾医生几乎是死死抓着他儿子,不让他前进半步。 “别那样说,孩子会伤心的。” 我嗤笑一声,朱火符已经拍到她背上。 女人全身瞬间燃起火焰,发出尖叫。 我反手握起杀猪刀,刺入她的胸口。 低级伪人提供的快感微乎其微,为我补充了一点体力。 柜台处的小店员发出一声尖叫。 曾医生赶紧抓着他儿子卧倒在桌底。张警官则绷紧身体,把手放在腰间,警戒四周。 与此同时,我向空中洒出一沓朱火符,触碰了在场的所有人。 一旁桌位的夫妻瞬移到我背后,刚好触碰到飘舞的黄符,化作火人。 我反身一刀,又轻松献祭两名低级伪人,体力恢复大半。 而后冲到第三桌的老人身边,扶着他的驼背,尝试跳山羊。 桌上的啤酒被我的动作震倒,滚落在地,摔成了玻璃渣子和白色的泡沫。 “——哎!” 老人却没有消失。 他从睡梦中惊醒,背部和肩膀异常僵硬,如一只定在原地的乌龟,扭过头对我吹胡子瞪眼: “后生!你找茬是不是?赔我酒!” 我皱起眉头,又在他脑袋上拍出朱火符。 啪的一声脆响,老人骂得更凶了。 但这个老人绝对有问题...... “妈的什么玩意儿......” 我心中烦躁,直接飞起一脚,把老人连同椅子踹倒在地上,又整个人踩在他后背上。 “啊啊啊啊——!” 老人的后背被我踏出一个凹陷,发出骨折的咔咔声,胸腔里流出大量红色液体...... 我面无表情地看向大伯: “大伯,你不是说只有7个人吗?这个是啥?” “额......伊言,那是......啤酒......” 我再定睛一看,脚下哪有什么老人。 只不过是两箱大绿棒子,被我蹂躏得不成样,黄色的酒液流了满地,散发啤酒花的味道。 但我对啤酒箱又踢又踩,让在场包括大伯在内的人都有些发怵。 “妈妈!” 另一边,曾医生的儿子终于反应过来,放声大哭,想扑到燃烧的伪人尸体身上。 曾医生拉住他,把他搂进怀里,声音颤抖: “小勇,乖、乖啊。那不是你妈。你在家看到的也不是你奶奶......” 我回到大伯身边,叫他一起捡地上符咒。 小勇却因此把矛头指向了我,一边伸脚试图踢我,一边发出尖锐的嘶吼: “坏人!坏人!你把我妈妈杀了......你是坏人......” 我的耐心本就不是很多,听到那小屁孩声嘶力竭的哭喊,表情有些僵硬。 曾医生见状脸色发白,赶紧把儿子拉回去,对我连连道歉: “对不起!伊言先生,小孩子不懂事,你千万别跟他计较!” “让他安静。” “好!安静!你安静点,小勇!这个哥哥不是坏人,是来帮我们的.....” 曾医生用手捂住了儿子的嘴。 但成人在失去亲人时都不一定能保持冷静,更别指望一个七八岁的孩童能听懂道理。 小勇依旧放声哭喊,沉闷的哭声在旧餐厅回荡着。 直到他看到了我冷漠的脸庞,哭声才戛然而止。 ...... 第235章 恐惧 餐厅陷入寂静,只剩暴风雨拍打外墙的声响。 无论是曾医生、张警官,还是店员小姑娘,都不敢直视我的眼睛。 曾医生的儿子更是变成了缩头乌龟,紧紧埋在自家老爸怀里,寻求庇护。 “伊言,你别冲动......”大伯缓缓来到我身边,扶着我的肩膀。 “嗯,没事。” 我知道,自己现在只要心情差到一定程度,就会流露出令人生畏的气质。 没想到的是,居然有小儿止啼的效果...... “——怎么了!窗户吹破了吗?” 餐厅深处跑来一个微胖男人。 他看到地上的三具人形焦尸,怔在原地,不知所措。 我并不理会他,看向柜台,对店员小姑娘道: “不好意思。两箱啤酒多少钱,我付给你们。” 不久前还对我脸红的少女,此时却只剩惊恐的神色。往墙角瑟缩过去,发出一声嘤咛。 微胖男人见状,主动挡在我身前: “你要干什么!别以为台风来了就能无法无天!我警告你,台风一过,你迟早得蹲大牢。” 啪! 我把朱火符拍在男人头顶,盯着他的眼睛: “你是店长吗?我不想解释,也建议你当作今晚无事发生......所以,两箱啤酒多少钱?” “你......你这混蛋!别以为我怕你!快!大伙儿跟我一起制止他......” 啪! 我一巴掌狠狠甩在店长脸上。 店长如同倾倒的保龄球瓶,脑袋撞在柜台桌角,发出咚的一声响。 “回答我的问题!!两箱啤酒多少钱!!!” 我的怒吼声足以盖过室外的风暴。 店长却静静躺在地上,两眼翻白,脑袋渗血。 一阵沉默后,柜台后面才传来小店员带着哭腔的回应: “两箱......48瓶,288......” 我看向地上的店长,心中却平淡无比。 我杀人了? 好像没什么实感,杀就杀了吧,我早就没有回头路了...... 这时,大伯凑到我耳边,轻声劝阻: “伊言,你放松点。你刚刚和空气吵起来了。” “嗯?......真的?” 我的嗓音变得有些嘶哑,又莫名有点想笑。 照例用朱火符碰碰大伯,在他身上做了个山羊跳,好似在进行某种诡异的仪式。 “真的......”大伯紧绷身体,任由我在他面前上蹿下跳。 我踩上店长的尸体。 脚下的东西果然消失了,我在原地蹦跶了一下,在外人看来或许有些神经质。 “哈......哈哈,我还以为我把店长杀了呢......” 我咧着嘴,回头看向大伯。 然而,身后的场景又让我有些笑不出来。 所有人脸上长满了眼睛。 大伯、曾医生、曾医生的儿子、还有张警官。 他们的额头、脸颊、鼻子、下巴、脖子上。每一处空白的皮肤,都长出了新的眼睛,以不同频率眨动着,转动着眼球看向餐厅的每个角落。 仿佛是要和道弗留比试,谁的眼睛更多...... 我僵硬地维持着笑容,打开ar眼镜的单眼模式。 血肉世界里,一匹匹畸形生物,都是长满眼睛的形态。没有了衣服的遮挡,能感受到“数量”更多的目光。 “哈,想逼疯我,门都没有......小红,都说今日事今日毕,我今天非把班加完再走不可......” 我低声自言自语自语。 啪。 大伯又甩了我一巴掌。 我反而笑容更深,对大伯道: “我没事,大伯,我清醒得很。” 我转身又看向那小店员。 她倒是没长出多余的眼睛,能从ar眼镜中看到苍白的小脸蛋: “小妹。你说店长和厨师也在,外面动静这么大,他们怎么没出来?” “呜呜......我、我也不知道,电话也打不通呀......”小姑娘使劲摇头,哭得梨花带雨。 “哈哈,别哭嘛,我又不是杀人犯,只是有点精神病而已。来,笑一笑?笑一个嘛!” “呜......”小店员迫于威压弯起嘴角,笑得比哭还难看。 “嗯,真乖。” 我却对此十分满意,回头看向餐厅其他人: “你们谁陪我去后厨看一眼?我怕自己又认错人了。” “我!我跟你去!” 主动请缨的,是沉默许久的张警官。 他的身体微微颤抖,从腰间抽出手枪,用标准的姿势握好。 “张警官,不用掏枪嘛。那玩意儿打不死伪人的 ,连打中我都很难。” 我轻飘飘的一句话,却好似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张警官瞬间崩溃,悲怆地大喊: “我知道!......我知道的啊!我根本杀不死那些怪物,一个人都救不下来!我孩子、妻子、同事、全都死了,就我一个人跑出来了......” 张警官拿着枪跪在地上,无数只眼睛里流出泪水,稀里哗啦地落到地面,和满地的啤酒混合在一起。 曾医生抱着小勇,来到张警官面前: “警官,您别这样,您还救了我和小勇啊......小勇,快跟叔叔说谢谢。” 曾医生的儿子瞄了我一眼,赶紧把脸埋到老爸胸口,没有回话。 我的内心毫无波澜。 就好像隔着屏幕,在看电视剧里的煽情戏码,完全无法共情。 “好了好了。要来就别耽误时间,我还想尽快下班的。” 我把张警官从地上拽起来,往厨房走去。 “伊言......我也跟着你。”大伯也拉起我的手。 “也好,免得我又把你和幻觉弄混了。” 我带他俩一起前往后厨。 刚来到厨房,大伯和张警官就忍不住一个哆嗦。 厨房的案台上,分明摆着一具被肢解的人形尸体。 案台旁,厨师打扮的男人手持菜刀,用力剁开案台上的肉块。 或许没有提前放血,菜刀每一次落下,都会溅起一梭鲜血,落到白色的厨师服上。 “几位,后厨重地请勿参观,你们的菜已经在做了......” 厨师突然扭过头,僵硬的脸上沾着人血。 “啊啊啊——!” 张警官因此再次崩溃,举起枪口连开数枪。 砰,砰,砰...... 弹夹在几秒内清空。 子弹打在伪人身上,却好似游戏世界的实体碰到了空气墙。 不仅没在伪人身上留下任何痕迹,子弹的冲击力也形同虚设。厨师维持着拿刀的动作,身体没有任何晃动。 “为什么......开枪......打我......” 伪人的笑容慢慢消失。 “哈哈,张警官,你又不是小孩了,别用玩具枪开玩笑嘛,很没礼貌的。” 我按下张警官的枪头,笑容依旧,走近厨师伪人。 伪人厨师盯着我,面无表情地切开一块人五花。噗叽一声,鲜血溅到我脸上。 “你这大厨,不懂宰杀要放血吗?这样做出来的肉多难吃啊。” “那要......怎么做?” “哈哈,我教你啊。” 我一脚把厨师放倒,压制在身下,抽刀放血。 ....... 第236章 祈福 伪人在惨烈的求饶声中失血致死。 我的笑声也逐渐平息。 这里并不是我的释妄界。 哪怕是低级伪人,力量也不是人类可以比拟的。 和它们玩摔跤,就像让人和老虎打自由搏击,多少带点奇幻色彩。 但我还是想进行一番尝试。以此测试,自己的力量到达了何种水平。 哪怕翻车了,我也有信心靠反应力和第六感躲过危机。 事实证明,我还是太谨慎了。 这些低级伪人只要感受到我的杀意,马上就会丧失抵抗,根本不用我费太多力气。 或许对它们来说,现在的我才是那只令人类惧怕的老虎...... “ok,搞定了。” 我对大伯和张警官微笑,拿了张厨房纸巾,擦掉脸上的两种血液。 视野里,幻觉消失了,两个中年人不再是千眼怪,恢复了正常人类的样貌。 但他们早就惊得无法言语,盯着我,大气不敢出。 我仅凭肉身,就轻描淡写地弄死了一只连子弹都打不穿的怪物。 甚至,伪人还在向我求饶。 这着实有些超乎他们的想象了。 “嗯?别愣着啊,大伯。我们是时候出发了。” 我走到大伯和张警官身前,又进行一套验身流程。 大伯终于从震惊中惊醒,缓缓开口: “伊言,你不是要补充能量吗?先弄些吃的吧?” “不用,我吃饱了。” “啊?” 我不想解释邪神和祭器的事,又看向张警官,轻笑一声: “张警官。你刚刚在想什么呢?不想活了,可以把枪口对准自己。起码不会连累别人。” 张警官发出一声大吼,举枪对准自己的太阳穴,不停按下扳机。 但他的枪早就没了子弹。 只能听到咔咔的声响。 “哈哈,不用这么听话嘛,我开玩笑呢。” 我拍拍张警官的肩膀,拉着大伯往外走去。 大伯看看我,又回头看向厨房里的中年男人,只能发出一声叹息。 我们再次回到餐厅。 众人还是一脸紧张,显然听到了厨房里传来的诸多声响。 如今走出来的,只有我和大伯,更是让一众人有了不好的猜测。 曾医生抱着小勇跑到我面前,面色焦急: “伊言,张警官他怎么没一起出来?” “别担心,他还活着呢。就是心情不太好,差点就自杀了。” 我维持着虚假的笑容,笑肌在长时间的紧绷下变得僵硬。 “啊??张警官!张警官......”曾医生赶紧抱着儿子跑进后厨。 随即,父子俩被同时吓得一声尖叫。 我觉得这一幕有趣,又忍不住笑了两声。 “伊言......你还好吗?”大伯不知第几次向我问出类似的问题。 “哈哈,说实话不太好,笑得有点累了。” “不用勉强自己笑吧?你现在这样有点吓人的。” “......” 我突兀地沉默下来,放平嘴角。 “大伯,这样会比较好吗?” “......” 这下轮到大伯沉默了。看着我的脸,欲言又止。 我拿起手机,想试试这里能不能联系上别人。 结果还是一样,消息无人回复。 既然如此,待在这里就没什么意义了。 但在这之前,我还是让店员小姑娘拿来医药箱,帮大伯包扎伤口。 又在柜台拿了几个充电宝,让两副ar眼镜能循环起来。 这时,曾医生扶着满脸苍白的张警官,从厨房走出来了。 张警官刚见到我,就对我双手合十,轻声忏悔: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开枪的......” 曾医生也帮张警官说话: “伊言先生,张警官他现在孑然一身,精神状态不好,能请你原谅他吗......” “当然。我的精神状态也很不好,需要你们多宽容。” 我面无表情地回复。 或许是语气太平淡,导致这句话没有表达出应有的情绪,冷场了。 曾医生赶紧接过话头: “哦,对了。这次除魔费用多少?我转给你。” “无所谓。福化县的事太大了,会有别人给我付除魔费的。” “不不不!这种事不给钱不吉利,而且我希望能表达一番心意,要是没有你,我和小勇可能都难逃这一劫......” 我看向曾医生, 他表情诚恳,掩盖了一部分恐惧。 这也让我的心情好了一些,没有刚刚那么烦躁了。 于是,我以一只伪人998的价格,4只3992,报价给曾医生。让他和愿意付费的人分着付就行。 曾医生却表示,直接给我转两万。 当作给在场所有人付了除魔费,希望我这尊大神以后多担待,保佑他们不再受怪异侵扰...... 曾医生念叨着祈福的话语,拿出手机,想给我转账。 但伪人干扰了信号,钱转不过来。 他只能尴尬地笑笑,表示事后再转钱给我。 “曾医生,你不是唯物主义者吗?怎么还搞起这套来了。” “哈哈......只是种心愿罢了。你就当我在拜关公.....”曾医生搂着儿子,露出苦涩的笑容。 一旁,张警官也恢复了理智。 对着地上逐渐溶解的伪人焦尸,狠狠踢了几脚,对已逝的妻儿说些告别的话。 我问曾医生,他和张警官是怎么碰上的。 曾医生叹了口气,娓娓道来。 他不顾我的劝阻离开医院大楼后,却发现,自己的车不见了。手机也无法叫来出租。 好在当时风不算大,曾医生不再迟疑,冒雨狂奔回家。 刚到家中,他就听到厨房里传来洗菜的水声。 往里一看,却是妻子在给小勇洗澡。 把小勇按在洗菜池里,用水和洗洁精搓洗身子,旁边放着案板与磨好的菜刀。 小勇甚至还没发觉不对。 跟曾医生说,今天妈妈突然要帮他洗澡,用的还是凉水。 妻子则笑着回头,问曾医生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早,晚餐还没做好。 曾医生意识到妻子是伪人。 赶紧从兜里拿出朱火符,想贴到妻子身上。 不巧的是,他跑回家的路上没注意保护符咒,雨水把朱火符打湿了。 这快速一扯,湿透的符纸瞬间撕成了废纸。 眼看妻子就要给儿子洗白白开膛破肚, 情急之下,曾医生借口今晚去下馆子,把小勇抱出来,帮他穿衣服。 虽然这确实救了小勇一命,但借口显然找的不太好。 曾医生不得不和伪人一起出门,找地方吃饭。 小勇对此倒是开心,说他好久没和爸爸妈妈一起去吃好吃的了。 曾医生听闻,心中悲苦,但还是得装作开心的样子,想办法解决眼前的危机。 俗话说得好,有困难找叔叔。 曾医生以找餐厅为由,带“母”子二人来到离家不远的派出所,突然抱起儿子冲进大门,大声呼救。 然而,派出所也沦陷了。 帽子叔叔们对着伪人开枪,不仅没有任何效果,反而被伪人反杀,凄惨地死去。 伪人妻子悄无声息地来到曾医生身后。 它笑容僵硬,质问曾医生为何丢下它不管,刚刚又在向叔叔们求助什么。 好在张警官及时出面。 帮曾医生圆了谎,一行人才就近来到这家餐厅,有了片刻喘息。 ...... 第237章 大伯家 曾医生说完,张警官也补充了一些自己的情况。 他一如既往地下班回家。 推开家门,发现老婆和两个孩子正在和另一个自己吃晚餐。 伪人在给小儿子夹菜。 和张警官相视的瞬间,它就把筷子捅入小儿子的口中,从后脑穿出,筷子间还夹着带血的肉片。 尽管张警官奋力保护家人,还是让妻子和大儿子死在了伪人手里。 他本人倒是凭运气躲过了伪人追击,逃了出来。 我没对张警官透露过伪人的事。 但他不傻。 略微思考就猜到,那只超自然的怪物,就是我和上头对世人保密的事情。 若是真的让大众所知,定然会让整个人类社会发生巨大的动荡。 张警官呆滞许久,给自己扇了无数个耳光,都没能从噩梦中醒过来。 他终于回想起自己的本职工作,冒着雨狂奔向派出所。 本以为想拿到枪,就能为家人报仇。 却不想,警局里的同事都已经和伪人撕吧起来了。 子弹无法伤到那些怪物,普通人的拳脚打在它们身上,甚至没办法令其晃动一下。 张警官眼睁睁看着同事一个个死去,又回想起家人的死相,鼓起最后的勇气,要冲上去和伪人拼命。 但在这时,曾医生带着他儿子来到了警局。 出于内心的职责,张警官的理智暂时回归,觉得起码要救下眼前的人。 他已经意识到要怎么和伪人周旋。 当即配合曾医生演戏,装作是曾医生多年的好友,向伪人们解释说,曾医生是在找他求问附近的好餐厅。 这一下,把曾医生的伪人妻子,以及派出所里其他伪人,全都蒙骗了过去。 张警官这才带“一家三口”来到这家餐厅,行缓兵之计。 但曾医生的伪人妻子已起了疑心,完全不让几人单独离开。 两人一筹莫展之际,好在我及时出现,才救下了他们...... 其实,我对两人的经历不算感兴趣。 就像一个想尽快下班的人,暂时不会在意工作以外的闲聊。 但曾医生和张警官刚刚失去亲人,渴望与他人交谈倾诉。 我能理解这种心情。 也下意识认为,他们的受难,是被我所牵连。 想着也耽搁不了几分钟,我就耐心地听他们讲完故事,以及对小勇解释,什么是死亡...... 这段谈话倒不是一点收获都没有。 曾医生说过,他到车库的时候,车不见了。 而我到车库的时候,更是大部分车都没了踪影。 也就是说,小姑和孟欣然不一定安全逃离了医院。 如果这算是收获的话...... 回忆的话题告一段落。 餐厅小店员一直躲在柜台后边,偷偷探出半个脑袋,抽着鼻子听我们交谈。 我给在场的幸存者每人发了三张朱火符,当做两万块除魔费的赠礼。 叮嘱他们关好门窗,吃点东西,和尸体就地休息一晚。 等台风过去,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再之后,我在腰间挂了个水泥墩子当配重,背上大伯,顶着狂风暴雨继续前行。 路灯都已倒塌,夜里一片漆黑。 直到半路我才想起,两箱啤酒钱我还没付。 但现在也转不了账,等明天再说吧...... 在大伯声嘶力竭的指挥下,我在体力耗尽之前,进入了大伯家所在的居民楼。 刚爬上两层,楼道上方就飘来一股醉人的芬芳。 起码对我而言是这样。 但看到大伯捂住鼻子,一脸想吐的模样,我大胆推测,那是尸体腐烂的味道。 现在是夏季。 死去的生物在室温中存放三天,味道绝对不小。 不出所料,越往上走,香气越浓郁。 来到五层后,气味更是达到了顶峰。 气味来源,正是大伯邻居家虚掩的门。 我放下大伯,让他做好心理准备,就一脚踹开了邻居家的门。 黑暗中伸手不见五指,能听到苍蝇纷飞的声响。 味道这么大,居民楼的其他住户却没来投诉,显然也凶多吉少了...... “哕!” 推门的一瞬间,大伯忍不住吐了。 我则陶醉地咽了口口水,摸索着打开邻居家的灯。 视野变得明亮。 站在面前的,是一个男人的身影。 和我只有一米左右的距离,紧盯我的眼睛,面露微笑: “欢迎来我家做客......” “嗯。” 我一刀捅穿男人的胸口,恢复了一些体力。 餐桌旁,三具女性尸体维持着用餐的姿势,被拖把和扫把插入口中,固定在座位上。 她们的身体高度腐烂,成了蛆虫的温床。脚底下铺着一层几近干涸的混合液体,仿佛浓缩的高级蘸料,让我忍不住想尝试一口。 伯母说过,这是“我”亲手创作的杰作。 是喰鬼离扮成我做的。 但显然,这不是一件必做的事,仅仅是那家伙的恶趣味。 目的是为了把大伯吓到住院。 而后假扮伯母联系小姑,让小姑通知我,让我在台风过境的当天,前来福化县。 绕这么大一个圈子,显然是希望减少我的怀疑。 毕竟,若“大伯”和“伯母”亲自通知我,很可能瞬间就被我看出破绽。 而小姑这个真人前来,能有效减少我的戒心。 我甚至怀疑,小姑公司账上多出两毛,也是怪异捣的鬼。为的是让她能晚一天来找我...... 事实证明,喰鬼离成功了。 只不过它倒在了最后一步。 错估了我的实力,精心布置的伪人大军被我一人杀穿。 再者,喰鬼离说二爷也参与到了这件事中。 整个福化县,不知已有多少人成了它的祭品。莫罗也那家伙,也不知给了二爷什么厉害的赐福,用于对付我。 对我来说,今天的工作还远远没有结束啊...... “伊言,这母女三人要怎么办?就这么放着吗?” 大伯脸色不太好,看着邻居家三名女眷的死相。 “放着吧,之后会有人来处理的。” 我深深吸了口邻居家的空气,带大伯离开这里,来到隔壁屋门前。 “大伯,成败在此一举了。就看伯母在不在家,以及是不是她本人。” “好......” 大伯面色紧张,敲响自家防盗门: “春萍,你在吗?是我啊,伊言也来了......” 我站在大伯身后,手里已经捏起朱火符。 五六秒过后,门内传来伯母的回应: “正良......是你吗?” 大伯面露惊喜,又和我相视一眼,深呼吸抑制住情绪: “是我......你开开门。” “你已经是三个敲门的了......我、我能相信你吗?”伯母发出嘶吼声。 “伯母,你醒来后人在哪?有感觉饿吗?” 我的问话,似乎让伯母有了些信心。 “我、我就倒在三楼的楼梯口。醒来后嘴巴有点干。想起了你跟我说的话,就马上跑回家躲起来了。” “嗯,开门吧伯母,我都能说出这些了,还不信我们吗?” “好......” 房门吱呀一声打开。 伯母出现的瞬间,我往前快速拍出朱火符。 可符纸还没触碰到对方,眼前所见就发生了变化。 ar眼镜变回了双眼模式,镜框外也是正常世界的模样。 ...... 第238章 再遇伯母 狭窄老旧的走廊被白灯照亮,墙外传来台风过境的声响。 我依旧站在大伯家门口。 伯母刚开门,就被我用朱火符拍在脑门上。 “呀!怎么了?!” 她往后趔趄一步,捂着脑袋。 嗓音变得正常,标准的播音腔普通话,听着很舒服。 我又看向身后。 大伯紧紧拽着我的手,声音中止不住的雀跃: “伊言!她应该是真的!你伯母还活着......” 如果这里还是现实,我或许就信了。 我关掉ar眼镜摄像头,快速观察四周。 寂静的楼道飘荡腐尸的臭味,不再被血肉内脏覆盖。 但我暂时无法确定,这里是释妄界,还是我看到的幻觉。 我已经没有出梦符了...... 大伯本想去拥抱伯母,却被我拦下来,再次紧张起来。 “伊言?怎、怎么了?” “先等等,大伯。还是那句话,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 我死死盯着伯母,试图找出一些破绽。 伯母看到我的表情,也有些紧张起来,恐惧之色十分生动。 突然,她把一张黄符按向我的脑袋。 我下意识躲开,并抓住伯母的手,看向符咒。 确实是朱火符。 以我手绘练习上千张的眼光,绝对不会看错。 伯母瑟瑟发抖,反倒怀疑起我的身份来: “伊言。你、你是本人吧?” “......当然。” 我接过伯母手中的朱火符,端详一会儿,还给她。 难道是我看到幻觉了? 这里其实是现实,大伯和伯母都是真人...... 我准备停止无故的猜疑。 但这时,一个细节却让我的心脏重新悬起。 我和外接大脑的距离变了。 平常在现实、或者其他人的释妄界,我都会感觉202个外接大脑非常遥远。 若传递信息,要好几秒才能接收到零星的反馈。 但现在,我能正常使用外接大脑了。 它们就在我附近,堪比我生而就有的器官,零延迟,如臂使指。 “有意思,又换花样了......” 我轻声喃喃自语。 “什么?”大伯询问我说了什么。 随即,居民楼的楼道瞬间消失。 我和大伯伯母三人所站之处,变成了屠宰厂的车间,流水线启动,发出机械的轰鸣。 “——啊!啊!啊......” 大伯被吓得不轻。 尤其当他看到流水线上的尸体和人头时,更是两腿发软,惊叫声停不下来。 要不是我扶着他,怕是已经坐到地上了。 伯母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呆站原地,维持扶着房门的动作。 “怎么了?伯母,这么大场面,不叫一声吗?” 我握起杀猪刀笑看她。 这一刻,“伯母”的表演不攻自破,浑身发颤,用字正腔圆的播音腔向我求饶: “伊言大人,饶我一命,是喰鬼离让我做的......” “哈哈!它让你做你就做啊?” 我踹出一腿,把伯母踢得空中转体两周半,摔了个狗吃屎。 大伯已经看傻眼了。 听到伯母奇怪的发言,终于反应过来,苦笑着心凉了半截: “伊、伊言......这个春萍也是假的吗?” “别担心,大伯。不找到真的伯母,我今天不会走的。” 我迈步上前,拽着伪人伯母的头发,把它拎了起来,如同在抓一只兔子。 “啊啊!饶、饶命,伊言大人......” 从我改变释妄界以后,这伪人就没了反抗的心思,现在更是脸色惨白,除了求饶不懂说其他话。 或许是它已经发觉,在我的释妄界,是不可能赢过我的。 “听着,猪仔,乖乖回答我的问题,我说不定可以饶你一命。” 我咧开嘴角,盯着伪人的眼睛。 “我说!我都说......” “是喰鬼离让你来的?” “是、是、是是......” 啪! 我突然一巴掌甩过去。 伪人的身体如被重拳攻击的沙袋,左右摇晃,脸上肿了一大个红色的掌印。 “说干脆点。”我的声音冰冷至极。 伪人压制住身体的颤抖,不敢再有任何迟疑: “是!是喰鬼离大人叫我在这等待的!” “喰鬼离在哪?” “我也不知道,我只是听它命令,在此处等待两天三夜。” “那么久?那我伯母本人在哪?” “她......她......” 啪! 我又是一巴掌扇过去。 伪人再次如沙袋高高晃起,头发连同头皮被冲击力扯断,向侧面飞去。本就肿起的脸颊被拍得炸开,嘴里吐出四五颗带血的牙齿。 “伊言......” 大伯看不得爱人的脸庞被如此残暴对待,轻叹一声闭上眼,趴在地上当起鸵鸟。 “别怕,大伯。不过是只伪人罢了。等我一会儿,很快就好。” 对伪人的施暴,有效发泄了烦躁感,让我忍不住勾起嘴角。 伪人伯母被扯下一大块头皮,成了烂脑瓜地中海。 我来到它面前,掐起它的脖子,再次把它从地上拉起来。 “我的耐心有限。快说,我伯母在哪?” “她在自家房子里......被伊世荣大人控制......还活着......” “哈哈哈!伊世荣!” 我怒极反笑,加大了手里的力度。 也就是说,从七月二十九号开始,现实中的伯母就已经被二爷控制着了。 而我和大伯在释妄界见到她,不过是喰鬼离的把戏,它和二爷根本不担心伯母能脱离掌控。 伪人的脸色变得青紫,如缺水的鱼儿般,艰难呼吸着: “伊言大人......饶命......我要死了......” “你的朱火符,又是谁给你的?” “是伊世荣大人......交给我的,他说,只要在你的释妄界,就......不会生效......” “有关喰鬼离和伊世荣,你还知道什么?统统说出来。” “我......知无不言了......你说过,会饶我一命......” 我一挥手,将伪人扔到杀猪台上。 伪人脸上刚露出劫后逢生的喜悦,就被我一刀枭首。 这是只接近一百五十年的高级货,献祭一只,就让我的体力恢复大半。 难怪它扮演伯母时演得那么像。 可之后要怎么做,却让我犯了难。 我没有出梦符,只能等自然醒,再去现实里和二爷对峙。 而这伪人说,伯母被二爷控制着。 这简直是噩耗中的噩耗。 用绳索绑着也是控制。 把人四肢砍断,再包扎好伤口,也是控制。 把人药成傻子,喂屎喂尿养活着,也是控制。 二爷那疯子,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伯母怕是凶多吉少了...... “......大伯。别趴着,地上凉。” 我收敛笑容,用杀猪台旁的抹布擦擦手,将大伯扶起来。 而后,将杀猪刀架在他脖子上。 “啊!” 大伯又是一声尖叫,捂着胸口抽搐起来。 我本想用这种方式试探大伯是否在演戏,没想到让他心脏病又发作了。 只能再次拿出他口袋里的救心丸,帮他服下一颗。 ...... 第239章 迎战 屠宰厂的车间一如既往,飘荡血腥和内脏的臭味。 在我的释妄界,这股味道更是如固有结界一般挥之不去。完美还原了印象中屠宰厂的点滴细节。 “大伯,我跟你说个事,你做好心理准备。” 我斟酌着开口。把自己对伯母的推测,以及二爷的事讲了一番。 虽然我反复强调,这只是我的“推测”,但大伯从我的言语中,还是听出了那股消极的态度。 “哈,哈哈......” 他惨兮兮地轻笑两声,看向杀猪台边上,伪人掉落的头颅。 那脑袋维持着伯母的样貌,静静躺在在地上看着我们,被折腾得没了人样。 “伊言......说不定,你二爷也像你一样,正在拷问春萍呢......” “......” 我不知该怎么回这句话。 因为还真有那个可能。 不然很难解释,那些高级伪人是怎么收集到情报的,知道我和伯母说过悄悄话的内容。 我只能祈祷,伯母没有受到太多拷问,就主动说出了这些事情。但事态并不容我太乐观...... 我扭过头,准备跟大伯说些安慰的话。 大伯却不知不觉消失了。 观察屠宰厂四周,都没看到他的身影。 我用两百多个外接大脑快速思考。 大伯应该是提前回到现实了...... 不管是不是二爷搞的鬼,这都让事态进一步脱离了我的掌控。 我缺少出梦符,没办法自己离开这里。只希望大伯能在现实里一巴掌扇醒我。 今天被白扇了好几次,这最重要的一次,希望大伯给点力吧...... 我站在原地,等待回归现实。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 但过了许久,屠宰厂的光景都没有发生变化。 我的释妄界时间流速比较随缘,取决于我的“体感时间”。 和小红待在一起,我感觉时间过得很快,释妄界的时间流速就真的变快了。反之,无聊的时候时间很漫长,释妄界的时间就真的会慢下来。 假如某日,我真的有“度日如年”的感受。说不定说在释妄界过了一年,现实里只是过了一天而已...... 随着时间推移,我的内心反而没了那么多想法,归于平静。 若是提前猜到了结果,就不再对某事抱有希望。 二爷肯定是不会放过大伯的,也不知会利用大伯做些什么事。 对我而言,不过是对那些怪异的仇恨多了一码。 要做的,仅仅是复仇而已...... 这么想着,眼前的场景终于发生了变化。 我站在大伯家的客厅里,脚边有两具惨不忍睹的尸体。 是大伯和伯母。 他们紧紧相拥在一起,全身几乎要被撕咬殆尽。 血流满地,暴露大片森森白骨。残缺大半的脸上,能看出临死前绝望的神色。 这意思,大概是我把他们给活啃了。 感受到外接大脑遥远的距离,烦躁感再次浮上心头。 如此看来,大伯从释妄界消失,还不一定是二爷搞的鬼。 说不定是被我咬死了,直接魂归故里,消失不见...... 我嗤笑一声,对这个结论持保留态度。 我已经留意到了ar眼镜的模式。 此时是关闭的状态,镜片内却依旧是正常的世界。 这还可以用幻觉解释。 但更重要的是。 我饿了。 在释妄界用了一段时间外接大脑,消耗了我一些能量。 可我面前,分明有两个快被啃干净的家伙。为何还是会感觉饥饿? 食量再大,消化食物也要时间,不至于连饱腹感都没有。 证明,这里大概率是释妄界...... 看了眼手机,时间过去得不算久。 我踢开挡在身前的尸体,在大伯家快速搜索。 什么都没有。 无论是大伯和伯母、还是二爷、喰鬼离,又或者其他伪人,统统消失了。 释妄界出来还是释妄界,这样的套路,我也不是第一次见了。 二爷和喰鬼离,显然不知道我为何能如此快速判断它们的骗术。依旧在换着花样整我...... 我装作不经意的样子,回到客厅,经过两具被啃食的尸体面前。 而后,突然出刀。 刀刃划出寒芒,将大伯的头颅砍下。 大伯瞬间活了过来。 残缺的脸上露出惊骇之色,来不及说出遗言,就再次死去。 伯母则以尸体之姿瞬移到我身后,趴在地上,攻击我的双腿。 我原地蹦起,一脚踩在伪人伯母脸上。 白骨森森的脸庞被我这一脚踢出裂痕,如一块强度不高的塑料制品。 伪人伯母发出一声惨叫,在地上抽搐。 我顺手一刀,将其献祭。 这两只都是低级伪人,恢复的体力还不够塞牙缝的。 而且这里是释妄界,我闻到的是正常的血腥味。虽然对我而言勉强能吃,但也暂时没到需要啃生肉解馋的地步。 但如果这里是现实,伪人是巧克力味,我说不定真会拿起来啃一啃。 反正吃过好多次了,也没闹肚子,不是吗...... “行了,崽种们,别再白费功夫了,你们不可能骗到我的。还不如堂堂正正干一架。” 我咧嘴笑着,狠狠踩爆伪人的头颅。 几秒后,第六感提醒我,有东西要来了。 下一刻,二爷瘦高的身姿出现在客厅中央。 大伯家的天花板只有两米多,伊世荣三米有余的躯体径直穿透混凝土,只能看到它胸口以下的位置。 “哈!搞笑呢?” 我抬腿冲刺,杀猪刀向二爷膝盖砍去。 二爷瞬移消失。 耳边传来它的嗓音,和爷爷很像,但更加低沉,听不出情绪: “伊言阿孙......你很强,就像我哥哥。当年我怎么也追不上他......” 心中涌起强烈的危机感。 提醒我,这一下最好躲开。 我全速一个翻滚,同时往后抛出一把朱火符。 二爷突然出现在我身后,一样直立着,把脑袋藏在天花板上面。 它几乎不受朱火符影响。 我原先站立的地板,好似被无形的大手拧了好几圈,产生了一个螺旋空洞,能看到释妄界外的虚空。 “莫罗也给了你不少恩惠嘛,老东西......” 我重新站起身,面露兴奋之色,摸着大腿上的伤口。 刚才那一下,我没能完全避开。 大腿仿佛被揪着一块肉,拧了三圈半,产生一个螺旋的撕裂伤,肌肉轻微痉挛,往外渗血。 但这种痛感,只会让我大量分泌多巴胺和肾上腺素,激起杀戮的欲望。 我忽然理解,为何精神病人会自残了。 这就是激活大脑最原始的方法。 ...... 第240章 以一敌二 释妄界里弥漫着血腥味。 客厅灯光受到二爷的影响,接触不良,时不时闪烁一下,发出滋滋的电流音。 身体越痛,我思维越是清晰。 我现在只有一把祭器。 剁骨刀被扔出后,没有及时回收,还在那喰鬼离那里。 身上没有丁烷气瓶了,但有打火机油,对二爷不一定有效。 再然后,就是九霄雷符、两张定身符、需要现画的屠人火符,以及勉强能算武器的入梦符。 我的最终目标,是把二爷拉入我的释妄界。 它的大脑,我可不想浪费了...... 我悄悄把定身符捏在手上,准备在下一次灯光闪烁的瞬间发动进攻。 恰在这时,背后传来喰鬼离暴躁的怒吼: “可恶!可恶!!伊言你对我做了什么!......” 我回头瞄去。 喰鬼离依旧扮演着我的模样。 但此时的它面色痛苦,身体紧绷,不再有刚见面时那般风轻云淡。 它身上的伤大部分已经痊愈。 唯独肩膀上,依旧插着我的剁骨刀,往下不停滴血。 它握着刀柄,试图拔掉剁骨刀,却因为强烈的痛楚无法成功...... “哈哈哈!妙啊,妙啊!” 我看清喰鬼离的模样,大笑不已。 先前的丁烷自爆攻击,让剁骨刀上涂满了我的鲜血。 我的新赐福是这么说的: ......斩破梦境,割宰万灵,以我之血,无往不利...... 可见,我的血不只有斩破释妄界的能力,对生物也会造成特定的效果。 目前看来,或许是让敌人的伤口无法愈合。 是否有其他妙用,就让我多试验一番...... 我握着杀猪刀,在大腿的伤口上来回摩挲刀面,涂抹鲜血。 “两位,我今天已经工作得够久了。来看看,是我成功拿到加班费,还是在工位上猝死吧。哈哈哈!” 我全速向喰鬼离冲去。 “疯子!!” 喰鬼离咬牙切齿,瞬移开来。 我顿时感到手臂上汗毛竖起。 压低身子刹住脚,往左侧躲闪,收回举刀的右手。 身侧的地板,出现了一个一米宽的凹洞,像是被咬了一口的夹心饼干,露出底下的钢筋混凝土。 喰鬼离不再去管肩膀的伤口,一击不中,二次瞬移。 我的闪躲也并非完全是闪躲。 压低身子的同时蓄力蹬地,提前预判喰鬼离出现的地点,一跃而起。 喰鬼离刚出现,我已飞到它身侧,杀猪刀向下劈砍,斩出一轮血色弯月。 喰鬼离面露惊慌,迅速瞬移。 但我本就不认为这一下能将其毙命。 算好提前量,刀刃所向并非其身体,是它左肩处的剁骨刀。相当于压缩了斩击的距离,更快地攻击到对方。 叮! 对方消失的一刹那,金铁相碰,发出悠扬清脆的声响。 “啊啊啊啊——!” 喰鬼离痛苦地悲鸣。 再次出现时,剁骨刀如被重锤敲击的铆钉,深深嵌入喰鬼离的身体,几乎要将它整个肩膀剁下。 “伊世荣!!你还愣着干什么?!” 喰鬼离彻底慌了,跪坐在地上,左臂软趴趴垂吊着,眼里流出血泪。 我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刚从腾空状态落地,就手脚并用抠住地面,转向一百八十度,高速冲向喰鬼离。 心头传来强烈的危机感,提醒我不可继续前进。 我啧啧嘴,刹住脚往后倒退。 身前,地板如一条拧转的毛巾,把周围的一切高速卷向正中央。 我用险之又险地逃离漩涡,看向出现在面前的建材蛋糕卷。 要是再晚半步,我就要被夹在里面了。 “伊言阿孙,投降吧,我们不想杀你......” 与此同时,二爷出现在我身后,两腿犹如挺立的老旧电线杆。 “哈!还敢绕后!” 我完全不带迟疑,顺势就是一个后旋踢。 这一脚,扎实地踢在二爷的小腿上。发出咔的一声脆响。 二爷留下一声痛苦的嘶吼,消失不见。 “哈哈!你们这些怪异真是蠢,就没点新活吗?” 我顺从心中的第六感,往客厅边角冲去,再发出一记横斩。 果然下一刻,喰鬼离出现在了那里。 这一下挥刀,也不是为了攻击到对方的身体,而是拍向剁骨刀的刀柄。 乓! “啊啊啊啊啊——!” 喰鬼离发出更加尖锐的惨叫声。 剁骨刀成了被撬动的杠杆,把它整个肩胛骨卸了下来。臂膀摇摇欲坠,只有半条背阔肌连接,喷涌大量鲜血。 要不是喰鬼离模仿了我的模样,本身肌肉发达,否则这一下,手臂已经彻底断了。 剁骨刀也脱离了喰鬼离的肩膀,落到地上,叮当作响。 “伊世荣!你骗我!你还说他就是个普通除魔人!老子信了你的鬼!!!” 喰鬼离因为痛楚跪倒在地,不停哀嚎,脸色惨白。 “哈哈哈!那老登的话你也敢信?果然伪人就是蠢,活了一千年一样蠢!” 我丝毫不给喰鬼离喘息的机会。 捡起地上的剁骨刀,全力抛出。 刀刃斩破空气,呼啸着冲向喰鬼离。 喰鬼离惊叫一声。 或许是由于肩膀的痛楚,它的反应比之前慢一些。 眼看就要命丧黄泉,它的躯体陡然变形,如蚂蟥一般缩紧躯体,成了一个矮墩子。 剁骨刀嵌到了墙壁上。 喰鬼离成功让它躲过飞刀的攻击,再次瞬移,仓皇逃离,在原地留下一洼鲜血。 “妈的,缩头乌龟!!” 我乘胜追击,继续向喰鬼离冲去。 强烈的危机感再次出现。 多半是二爷又要来了。 我拔下墙上的剁骨刀,向空无一人的客厅中央抛去。 二爷果真出现在那里。 被踢断的小腿恢复了原样。奇怪的是,这次它不再穿透天花板,而是佝偻着背,憋屈地顶在天花板下。 飞刀迅速斩断了它的膝盖。 二爷发出惨叫的同时,我心中的危机感却更加强烈。 恰在此时,灯光闪烁,视野陷入短暂的黑暗。 我迅速低下身子,向一旁闪去。 但已经来不及了。 肩膀骤然一痛,整条右臂就如被拧转的油条,和衣袖相互缠绕,挤压出大量血液。 灯光很快恢复。 只见身后,站着另一个二爷,在天花板下佝偻着背,刀凿斧刻般的脸上露出僵硬的笑容。 ...... 第241章 败局 右臂不知被螺旋了不知多少圈。 从肩膀开始完全不能动弹,传来阵阵幻痛,手掌却还如勾爪般紧握着杀猪刀。 客厅灯光再次闪烁。 我的左臂也汗毛竖起。同时,喰鬼离瞬移到我身前,将无形的大嘴对准我的双腿。 显然,这俩想要联手废了我的四肢,活捉我。 我迅速反应,原地蹦起躲过喰鬼离的撕咬。同时以攻代守,用左手捏起定身符,空中扭身向二爷拍去。 二爷看见我的手中金光闪闪的符咒,脸色不变,再次瞬移消失。 我也不指望这一下能定住它,一个兔子蹬鹰,踹在了喰鬼离的脸上。 “啊!” 喰鬼离又是一声吃痛,消失不见。 释妄界陷入短暂的寂静。 我看向客厅中央,被我斩断膝盖的“二爷”。 刚刚那一下飞刀不足以让它死亡。 它倒在地上瑟瑟发抖。 面色绝望地望着天花板,好似知道,自己只是被扔到战场上当诱饵的牺牲品。 显然,它是受二爷命令而来的伪人,特意换了个模样迷惑我,让我露出破绽。 “伊言阿孙,我再说一遍,投降吧......” 我看向伪人的同时,二爷也出现在伪人身侧,拍出血色符咒。 伪人发出一声悲鸣,身体拧转数圈死去,断绝了我恢复伤口的机会。 客厅另一侧,喰鬼离也再次出现。 脸上伤口已经痊愈,手臂还是摇摇欲坠的状态,没办法恢复。 它直直盯着我,和我露出相差无几的笑容,对二爷呼喊: “伊世荣,我们联手废了那疯子!今日你我一同飞升,成就神只!” “——哈哈!就你们这玩意儿,也想成神?” 我把杀猪刀换到左手,朝喰鬼离全速冲去。 喰鬼离似乎没接受先前的教训,忘了我不会被伤口影响行动。 它急忙闪躲,勉强躲过我的斩击,心有余悸地大喊: “伊世荣!我们快废了他!那崽子不惧疼痛!” 随后,二爷和喰鬼离打起了游击战。 以二爷为主导,边打边跑,喰鬼离在暗处伺机而动,时不时从死角进行偷袭。 整个释妄界被捅得千疮百孔。到处是虚空的坑洞,以及我的鲜血。 “哈哈!怎么不叫伪人帮你们打了?你们也没那么傻嘛。” 我四处跑动,试图攻击两只鲶鱼一般滑溜的怪异,把定身符和入梦符贴到它们身上。 但失去了惯用手,我的进攻能力缺失了一大截,没办法及时打出提前量。 手臂也在不断失血。在全力奔跑下,体力捉襟见肘。 腹中的饥饿感却又让我异常清醒,如一匹背水一战的饿狼。 不行了。 我要吃点夜宵...... 灯光再次闪烁的瞬间,喰鬼离出现在我右后方的死角,攻击我的右腿。 与此同时,二爷也闪现到我身前,向我的左臂袭来。 但这次,我不闪不避。 “伊言!认命吧!”喰鬼离以为这一下要得手,满脸兴奋, 但随即,它的表情就僵在脸上。 我大幅甩动左手,把杀猪刀抛向二爷。 同时借势扭过身子,以伤换伤,抓住喰鬼离摇摇欲坠的手臂,腰部发力,用力一扯。 “啊啊啊啊啊啊啊——!” 喰鬼离发出高分贝的嘶鸣,左臂连同肩膀和肋下的一部分,被我连皮带肉扯开,如撕下一条手枪腿。 但与之相对的,我的右腿缺失了一大块。出现一个深可见骨的花边咬痕,股动脉破裂,大量出血。 这次反击后,二爷和喰鬼离都瞬移到了远处。 我二话不说,大口撕咬起喰鬼离的手臂。 血腥味混杂着生肉味,不断吞入腹中,不算好吃。 但我暂时不挑食。 饥饿是最美味的调味品,驱使我不停将生肉吞咽下去...... 这一幕,让两名怪异的进攻停滞了下来。 喰鬼离的身体微微发颤,捂着身上的伤,看向二爷: “我可没听说过,半人半魑有吞食我等的习惯。那伊言到底是疯了,还是.......” 哪怕是面部僵硬的二爷,此时也瞪大了眼睛,好似看到了令它无法理解的光景。 不过十几秒,喰鬼离壮硕的手臂就进入了我的肚子。没有骨头,吃起来很方便。 “哈哈哈!再来!再来!!......” 我吐掉一根残缺的手指,对喰鬼离露出沾满鲜血的牙齿。 大腿和右臂不断流血,依我的经验,自己绝对坚持不过五分钟。 生死一线的感觉,让我的肾上腺素达到顶峰,回光返照。 我决定放手一搏。 这里不是我的释妄界,但我本身并非怪异,无法凭空更改大脑结构。 杀猪刀和剁骨刀也都落到了远处。 我深吸一口气,伸出小拇指刺入太阳穴,如掏耳般搅动脑髓。 随即,身体机能的限制被完全解开,不再为了保护自身而减少能量输出。 心率飙升,为身体带去大量氧气。 “哈哈哈哈哈哈!” 我狂笑着,如丧尸般一瘸一拐地冲刺,移动速度却恐怖至极。右臂和大腿流出的血液,在空中滞留成几米长的红色飘带。 二爷一时没适应我的新速度,千钧一发之际瞬移消失,差点就被我用定身符定在原地。 一击不中,我完全不恼。 又一个翻滚,手臂肌肉大幅充血,如同蒸了桑拿,捡起地上的杀猪刀,向喰鬼离抛去。 刀刃的速度堪比子弹,划破空气,瞬间飞到喰鬼离面前。 然而,过大的力量会造成准度下降。 喰鬼离明明没办法逃过这一击,但刀刃偏离,只划破了它的脸颊。深深没入它背后的墙壁。 喰鬼离意识到自己差点就命丧黄泉,惊骇异常: “伊世荣!还不快搞定他!” “——死!!” 我手脚并用,如三条腿的人形怪物,冲向客厅另一头,抓起地上的剁骨刀,再次抛向喰鬼离。 喰鬼离没来得及反应,剁骨刀就打着旋,劈到了它的侧腹。 “啊——!” 喰鬼离用仅剩的手捂着肚子,跪在地上呻吟。 但这一下还是没有命中要害...... “伊言阿孙,你已经败了。” 二爷出现在我身前,再次攻击我的双腿。 强烈的危机感在心头乱窜,提醒我必须迅速逃离。 可我实在没力气了。 身体犹如高负荷运转的机械,破败不堪。 但这不代表我没有后手。 双腿被拧成麻绳之前,我咬破舌头,吐出一口鲜血。 于客厅地板绘制的屠人火符瞬间完成,触碰到二爷,燃起血色的烈火。 “屠人火!” 二爷第一次露出震惊的神色。 它明显对此有所了解。 火焰燃起的瞬间,二爷就放弃了攻击,自断双腿离开释妄界。 喰鬼离也在触碰到火焰之前,面色苍白地逃离了。 没有生物的肉体作为燃料,屠人火是烧不久的。 我趴在地上轻笑一声,看着火焰快速熄灭,只留下二爷燃成细灰的双腿。 等待几秒后,二爷和喰鬼离再次出现。 二爷的双腿已经恢复原状。 喰鬼离肩膀和腹部的伤口沾染我的鲜血,无法恢复,痛苦而焦急地看向二爷: “快!!我要不行了!先吊住这崽子的命......” 二爷面无表情,手持一张血色符咒,向我贴来。 看来,今天的运气不在我这边...... 我认命似的闭上眼,像是深夜趴在工位上睡着的员工。 “伊言......” 然而这时,熟悉的嗓音出现在耳畔。 我猛然睁眼。 身前出现娇小的红色身影。 红裙的下摆拂在我脸上,飘来淡雅的芬芳。 ...... 第242章 小红出手 我的精神为之一振。 轰—— 二爷和喰鬼离同时倒飞出去,嵌入墙内,差点就要一击毙命。 喰鬼离全身皮开肉绽,如被拍在墙上的苍蝇,惊恐万分: “无生魑!这里怎么会有无生魑在!!!” 二爷也好不到哪去,竹节虫般瘦高的躯体折成了“z”字形,瞪大眼睛抽搐着。 小红吸取了上次让二爷逃跑的教训。 将两人打飞之后,迅速摘下头上的发簪,瞬移到喰鬼离身前,将它钉在墙上。 “啊——!!不要!” 喰鬼离如被竹签插在地上的蟑螂,奋力挣扎,却挣脱不开小小的发簪,面露绝望之色。 小红还想再攻击二爷。 但二爷反应一样迅速,顺利逃离了释妄界。 小红无暇再管它。 赶忙捡来杀猪刀递到我手上,把我抱起来,带我瞬移到喰鬼离身前,一张俏脸满是焦急之色: “伊言,快......” “哈哈!小红,我们先回家一趟。” 我朗笑一声,向空中洒出一沓入梦符。 随即,我、小红、还有喰鬼离,就一同出现在了屠宰车间。 喰鬼离胸前插着发簪,恰巧躺在杀猪台上,如橡胶人般大幅扭动身躯,脸庞也不断变化成不同人的样貌,绝望恐惧地挣扎呐喊: “不——!我喰鬼离活了一千零八十年!!还没得道飞升,怎能死在这里!伊世荣!速来救我!!!” “哈哈哈!你飞升个屁!” 我和死神赛跑,燃烧最后的能量,手起刀落,剁下喰鬼离的脑袋。 强烈的快感席卷全身。 身上的一切伤口快速复原。被拧曲的右臂如泡了水的茶叶,重新舒展开来。 不过两三秒,我的身体就重回巅峰,如获新生。 和杀死血童子一样,高维信息倒灌进外接大脑,最终填满了60倍人脑容量的信息。 加上之前献祭血童子的14倍。未知信息足足有74倍。 202个外接大脑共计95倍脑容量,突然又有了不够用的感觉...... 我用小拇指对大脑的改造,暂时没有改回来。 所以我依旧是解除保护的状态。但只要有意控制力度,就不会损伤身体。 况且,我用小拇指那么粗的东西搅动脑子,误触不少脑细胞。改回来需要花费很多精力。 就像在整理一个已经被弄乱的毛线团。 且不说整理要花多少时间。整理的同时,也很容易弄乱本来规整的地方。 除非以后,我把大脑整个拆开,重新编织...... “伊言,你恢复了吗?” 小红扑进我怀里,抬起头,忧心忡忡地看着我。 她的发簪还插在喰鬼离的尸体上。因此,变回了我最初见她时的模样。 披头散发的,遮了一部分脸。 但如今,小红的神态生动无比,没有了曾经的非人感,只让我觉得这副模样可爱非常。 “嗯。好在有你。各种意义上我都活过来了。” 我弯起嘴角,帮小红把头发拨到耳后。 我很想趁机亲一下她。 但一想到自己脸上不太干净,容易把小女友糊一脸血,就暂时放弃了。 我欣赏着小红的美貌,伸出手指,在她背上写了“谢谢”。 不是我不信任她,只是想养成一个习惯。 小红也露出笑容,在我胸口写下“应该的”。 “哈哈,小红,你的说话方式越来越像我了。” 我发自内心高兴,把小红搂在怀中,抱起来转圈。 小红的长发被我转得乱糟糟的。 但她完全不在意我的胡闹,发出银铃般悦耳的笑声,和我一同享受二人时光。 可惜屠宰厂的车间比较煞风景,我也满身是血,否则这一幕或许能更浪漫一点。 我没有耽搁太多时间。 释放完情绪,就把小红放回了地上。 “伊言,我努力变强了。现在虽然有两个神看着,也能过来找你。” 小红对我笑着。 她迈起轻快的步子,小跑到喰鬼离尸体前,把发簪“啵”地一声拔走,再朝我跑回来。我送她的玉兔和毛线兔挂在了腰间,轻轻蹦跳。 我还是第一次见她跑起来。 也不知是找哪位小姐学的跑法,很青春,挺可爱的。起码不是运动员那样的奔跑...... “是吗?那可太好了!不瞒你说,我最近脑袋是有点不对劲。要是再见不到你,怕是有点难顶了。” 我如实跟小红诉苦。 “嗯。我会多多来找你的。我现在可以长时间离开伏人村了......你要是又遇到危险,我会用更快的速度跑过来。” 小红整理好了头发,原地比划了一下跑步的动作。 语调虽然平淡,眼睛却像会说话似的,有一种“我在等你夸我”的意思。 “好好好!小红你最棒了!我要狠狠奖励你!” 我实在按耐不住,抱起小红,对着她冰凉的小脸蛋猛亲。 再次看向她时,她果然变成大花脸。 说起来,我抱了她这么久,她身上也早就沾上了血迹,有股从恐怖电影女主角的气质。 但这股气质,我现在也差不多就是了...... “哈哈,不好意思,把你弄脏了。” “没关系,我很快就能弄干净。” 小红脸蛋发红,露出羞涩的笑容,两手背在身后,轻轻晃动身体,大概对我这番“奖励”挺满意的。 我也因此意识到,她学会了一些女孩子的肢体动作。不再像以前,说话只会一板一眼地站着。 相比之下,我好像越来越不像人了...... 为了找回从前的感觉,我狠狠多夸了小红几句。 说她现在如何如何可爱漂亮,光是看着她,我就忍不住想做坏坏的事,亲遍她全身上下。 小红也顶不住我这番耍流氓般的夸赞,满脸羞红地低下头,扑到我怀里掩饰羞涩。 可惜,欢乐的时光是短暂的。 小红还是没办法在我身边待太久。否则当年,我爷爷奶奶就不用过得那么苦了。 临走前,小红跟我说了些正事。 她现在单凭我给的发簪,没办法控制二爷,所以才优先选择钉住喰鬼离,让我献祭。 而现在,二爷在福化县内大肆献祭一番后,已经恢复了伤势。 小红这趟过来,短时间内没办法再来找我,便叮嘱我小心对付二爷。 以及,还有个不好不坏的消息。 小姑、孟欣然、以及大伯、伯母都还活着。 但他们的情况不太好。 先前,小姑和孟欣然遭遇高级伪人,才提前离开了男厕所。如今她俩还在和伪人周旋,想办法脱身。 至于大伯和伯母,被二爷控制在了隔壁邻居家里,双双状态堪忧。 ...... 第243章 通知世家 小红和我约定好明晚再见,就匆匆离开了。 我没来得及问她是怎么变强的,但也让她不要累着自己。之后我会带衣服和甜品犒劳她...... 小红告知的消息不算好,但还给我打了一剂强心针。 活着,就有希望。 我都准备默认大伯他们死了。 如今知道这些,多少让我恢复了点工作的动力...... 我两手拍打自己的脸颊,做了个深呼吸。 没有出梦符,我暂时出不去释妄界。 既然如此,不如趁这段时间,把喰鬼离的脑袋也做成外接大脑。免得杀掉二爷后,我又要被撑爆。 说干就干。 我提起喰鬼离的脑袋,轻车熟路地上插上几根铁丝,和我建立链接。 喰鬼离的脑容量堪比101倍人脑。让我的大脑扩容到了人类的196倍。 之前还有些捉襟见肘信息容量,马上又宽裕了不少。 百年的高级伪人,只有寻常人一倍多的信息容量。 这千年伪人,居然多了一个量级,达到一百倍。 难道这数值还是指数级上升的? 假如有万年伪人,脑容量难道能有常人的一万倍甚至更多吗? 但我不觉得会有那么长寿的伪人。 一万年前,人类还是原始社会呢。难道伪人已经开始扮演猴子了? 再说了,那样的伪人也不该在人类社会生活。 多半早就“得道飞升”了...... 我靠在杀猪台边上,和小红虚空对话打发时间。 不知过了多久,屠宰车间的景色终于发生变化。 视野一片漆黑,连ar眼镜的提示灯都没有。 隔着墙壁,能听到风暴拍打墙面的声响,正是台风最大的时候。 我顺手换上一副满电的ar眼镜,打开手机的手电筒,环顾四周。 这里是大伯家的客厅。 屋内并无他人,但家具多已损坏,像遭了贼似的。家门也敞开着,从外头飘来尸体腐烂的芬芳。 看向挂钟,现在是晚上九点。 离现实中我来到大伯家,已经过去了两小时。也难怪这里一副人走茶凉的景象..... 我回想起小红的话,准备去隔壁邻居家找二爷。 瞄向手机时,却发现有了新消息。 是枯荣子的留言。断断续续发了好多条,接在我那句“福化县要完啦”的下面: 【啥情况啊哥???你可别吓我】 【哈喽?在看手机不?】 【有个自称你姑姑的人打电话给我了,我本是不信的,但还是派人去福化县找你。如果是假的,你赶紧回话......】 【都这么久了,还没收到消息?我是真的,不信我给你发自拍......】 【我派去的人也联系不上了】 【福化不会真出事了吧??那可是一整个县城,再偏远也有十几万人口呢!】 【台风太大了,车子走不动,你多坚持一会儿】 【丸辣!上面的人发现不对了,我们正在想办法糊弄过去】 【世家正在召集所有分支开紧急会议,时隔三百八十多年,我们可能又得全体出动了】 【可是,当今世家废材太多,不知得死多少人】 ...... 这些消息中,最早的一条是一小时前的。而最晚的发在十分钟前。 我快速给枯荣子回话: 【福化县确实出事了,我到现在才收到你的消息】 等待半分钟,枯荣子都没有回应。 那家伙平常手机不离手的。 如果这会儿不是有怪异干扰,多半就是在开所谓的紧急会议吧。 我也给枯荣子留言,大致讲了福化县的情况。伪人和真人数量五五开,始作俑者是二爷伊世荣,以及一只千年伪人。 千年伪人已经被我干掉,二爷我也会处理。 他们世家这群废材,如果不想把事情捅出去,就赶紧来福化县,在明早之前把这里恢复原状...... 骂了世家一顿后,我又尝试联系小姑和孟欣然。 她俩也没有回话。 我只能收回手机,准备去往隔壁。 这时,一只手毫无征兆地按在了我的肩膀上。 我虎躯一震,下意识就要返身挥刀。 但随即,我发现第六感没有给予任何提醒。 也就是说,身后之人大概是幻觉...... 我回头看去。 站在身后的,是陈大立。 穿一身笔挺的高档西服,梳着个大油头,还喷了骚气的香水: “伊言,咱拜把子吧?以后我妈就是你妈,我爸就是你爸......” 我抽搐嘴角,忍不住哼笑一声: “不了。你给我安静点。” 陈大立“哦”了一声,听话地闭嘴。 但它依旧用手搭着我的肩膀,默默跟在我身后。 我甚至能感觉到他手掌的温度,作为幻觉可谓是相当逼真。 还好我在释妄界不太会看到这些。 不然之前和二爷打架,可要受罪了...... 风声夹杂着我的脚步声,在狭窄的廊道幽幽回荡。 突然,又有两只手按在了我的肩膀上。 我又被拍得一哆嗦,啧啧嘴看向身后。 除了西装革履的陈大立,身后还有我的老爸老妈。 老爸全身长满水痘,如电影里钻出来的腐烂活尸,用黏腻的手掌按住我的肩膀。 老妈则是一副吊死鬼的模样,翻着白眼,吐着舌头。 “伊言,你这赔钱货,又在做那些没用的......” “小言......妈去找伊语了,你自己照顾好自己......” 我听着这熟悉的声音,有些不耐烦: “好了,老说这些干嘛?死人就乖乖在地下躺着,别来打扰我......还有结巴,你也别一直扶着我,怪热的。” 我将他们三人的手拿开。 但我刚往前走两步,他们又跟了上来,默默抓住我的肩膀。 “你们别逼我动粗。”我的表情冷了下去。 我知道跟幻觉说话很蠢。 但这三人都是我记忆中的身影,感觉就像见到了本人。 就像之前遇到少女小姑。 一定程度上,我愿意配合他们演戏,给予他们些许宽容...... 然而,这三人依旧自顾自地说着话: “伊言,别生气嘛,我能帮上你的......” “伊言,你这小子,在家里的欠款还清之前,可不能丢下爸不管......” “小言,妈在临走前跟你说句话,你也这么不耐烦嘛......” “——滚!”我直接横扫一脚。 三人如同并排的塑料瓶,被我瞬间击飞,倒在走廊上不停呻吟,质问我为何如此对他们。 我对此不再理会,快步来到隔壁邻居家。 最先看到的,是地上的伪人尸液,还有餐桌旁被穿刺的三具女性腐尸。 而后,才是客厅沙发上的人影。 是大伯、伯母、以及二爷伊世荣。好似晚餐过后,正在看电视的一家人。 只不过,二爷的身材高得有些突出。 大伯的身体尚且正常,但面容呆滞,好似在梦中。 伯母则已缺失四肢,成了人棍。 疯疯癫癫地啜泣哭喊。若不仔细看,还以为是沙发上的靠枕。 ...... 第244章 半人半魑 眼前所见,令我怒火中烧。 我咬牙走上前,嘴里挤出冰冷的声音: “你很有胆量啊,猪仔,还敢待在这里。” 沙发上三人,只有二爷对我的话有反应。 它机械地扭过头,用力挤压脸部肌肉做出僵硬的笑容,低沉地嘶吼着: “伊言阿孙,我们来做个交易,如何?” “交易?要让我买你的肉吗?” “不......是我买你......” 二爷一招手,客厅中央又出现三个女人的身影。 我并不认识她们。 但我马上反应过来,她们是被固定在餐桌旁的三个女性。 邻居家女主人,以及她的两个女儿。 只不过,此时她们不再是死亡腐烂的模样。 维持着生前的样貌,表情僵硬,面露紧张与期待,如电动玩具般嗡嗡颤抖着。 显然,这是三只低级伪人。 “伊言阿孙,我知道自己难以战胜你。但我还是需要你来助我飞升......” 二爷瞬移到三个伪人身后,背部佝偻着抵在天花板上,两眼溜圆地俯视我。 它好像比之前变得更高了。 现在的二爷,若是站直了,怕是得有五米高。 “飞升?你和那喰鬼离到底打得什么主意?我这半人半魑,又对你们有什么好处?” 我忍住出手的冲动,问出这个我好奇许久的问题。 二爷见我愿意交谈,嘴角咧到耳根。虽然它和爷爷的容貌相差无几,两人间的气质却有天壤之别。 二爷看向天花板,迎着莫罗也的视线,幽幽开口: “伊言阿孙,你见过祂们吧?我的力量来源于祂,但终究不是我自己的......祂们只需一个念头,就可将我变回凡人。” 二爷又低头看向我: “但你不一样......半人半魑,虽为肉体凡胎,却可赋万物赐福,虽非神只,却有神只之能......此事世间鲜有人知晓,乃是几十年前,我从喰鬼离口中得知的。” “呵,原来如此......” 我算是明白,为何这帮怪异如此馋我身子。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我不如神只那般强大,却有助人成神的能力。只要控制住我,或和我关系密切,就有机会得道飞升...... 这样的香饽饽,谁不想来啃一口呢? 这是我生来就有的劫难。 只是爷爷保护了我二十余载,让我现在才正式面对它们...... “伊言阿孙,你很聪明......” 二爷笑着,把三个女伪人推上前,就像推上自己的筹码: “若献祭你,虽能引起祂们的重视,却只是暴殄天物。请你祝我飞升,才是上策......可惜,如今你已对我心有芥蒂,若让你为我降下赐福,我也心有不安。” 二爷一勾细长的手指,其中一个女伪人的衣服轻飘飘地落到了地上: “所以我有更好的主意......” “伊言阿孙,只需你多多交媾,为我再生一个半人半魑。我带走婴孩,从此便不再叨扰于你。” “再者,待我飞升之后,还可号令其他怪异,永不侵扰你与你身边之人......” “哈!哈哈哈......” 我忍不住发笑,突然抛出剁骨刀。 一颗颜值尚可的头颅咚咚落地。 无头的花白肉身喷涌着血液,软趴趴地倒在地上,一下下抽搐着。 剩下两名女伪人瞬间面露惊骇,不再有期待的情绪。 “二爷啊,你也太没诚意了。想重金求子,起码找些条件好的吧?这些低级伪人也敢拿出手?” 二爷完全不恼,反倒把我的话当成了谈判的进展,笑容不变: “可惜喰鬼离被你杀了,只有它可以号令百年以上的人言魑。” “但你也无需困扰。” “只要你收起敌意,总会有貌美女子来寻你的......甚至,那传说中的无生魑,不也被你吸引过来了吗?” “哈哈!你这算盘倒是响得很啊!” 我用杀猪刀割破手背,在刀刃上涂抹鲜血,目露凶光: “那之前你对我家人所做的一切,难道就可以一笔勾销了吗!” 二爷收敛笑容,沉默下来。 它一挥手。剩下两个女伪人,以及地上的尸体,就被共同拧成了一条肉毛虫。 二爷再一动手指,大伯和伯母所在的沙发瞬移到他面前,压在肉毛虫身上,噗呲一声挤出汁液。 大伯突然恢复了神志,看到了我,如梦初醒: “......伊言?发生什么事了?” 而后,他感受到了身旁的体温,听到了啜泣声,扭头看去。 人彘伯母的模样映入眼帘。 “啊——!” 大伯瞬间崩溃,发出一声凄惨的哀嚎。 但随即,他的四肢也被扭转,从躯干脱落,滚落到沙发下。 大伯也成了靠枕一般的模样,生不如死地哭喊,和伯母的哭声相互交织。 二爷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伊言阿孙,当初我把你叫去伏人村,本是想用平和的手段,让你助我飞升......但你怀疑于我,执意离开,我也没有前去追你。” “但后来,我那哥哥不看兄弟情义,要置我于死地。加上彼时你也弱小,我才多有得罪,用了些强硬手段。” “可俗话说,识时务者为俊杰。” “这句话不仅是说我,也是在说你......” 这么说着,二爷伸出勾爪般的大手,如同握着两个健身球,扣住大伯和伯母的脑袋,将他们提起来。 鲜血从共计八个圆形伤口流出,如同两袋被扎破的牛奶。 “伊言阿孙,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如今你已非常强大,我不愿再斗得两败俱伤。” “只要你助我飞升。我便可以将祭器赠予你伯父伯母,再叫来人言魑帮他们恢复原状。” “所以,能请你放下恩怨,帮帮我这个二爷吗?” 二爷不再说话,默默等待我的回应: 我看向它掌心的大伯和伯母。 如缺水的鱼儿般,大口喘息,满脸都是泪水,看向我的眼神中,已带有些痴傻的神色。 他们已经疯了...... 就算我救下他们,也只是得到了一对疯癫的亲族。 我还抱有一丝丝侥幸。 心想,或许这两位是二爷叫来的伪人,真正的大伯和伯母,早已逃之夭夭。 但是,这个想法未免有些天真了...... “二爷啊。那伊景光曾说你,还没得道飞升就失了神志。简直是放屁,你聪明得很呢。” 我做出一副认命的神色,用手扒拉着自己的头发,慢慢向二爷走去: “行。我答应你。你把我大伯一家复原吧。” “呵呵......” 二爷发出诡异的笑声,身体僵硬地颤动着。 它身前的沙发上,又出现了一个女伪人,表情虽然僵硬,但面容姣好,身材也挑不出毛病。 “好阿孙,不着急。你先让这只人言魑受孕,表达一番诚意,我再......” 但二爷话未说完,我突然加快步伐,如箭矢冲到它身前,一张定身符朝他拍去。 ...... 第245章 谶言 身体瞬间挤开前方的空气,发出破空声。 这一发冲刺毫无保留。 是我以巅峰的身体状态,放开肉体限制,能达到的最快速度。 二爷完全来不及反应。 毫秒之间,我已将定身符贴到了它的膝盖上。 二爷面色不变,如一座雕像,在原地动弹不得。 我不清楚定身符能控制二爷多久。 但以防万一,我还是迅速跳起,又将一张入梦符拍在二爷额头上。 二爷消失不见。 沙发上的女伪人也面露惊骇之色,瞬移逃离。 没有了二爷的抓握,大伯和伯母向下坠落,我赶紧把他们接住,轻轻放回沙发上。 “大伯、伯母。对不起,是我害了你们......” 此时的他们,除了发出意义不明的嘶吼,说不出任何话语。 仔细一看,舌头已经不见了。四肢的伤口也在出血,不知能坚持多久...... 为防止大伯又犯病,我提前在他嘴里塞了些救心丸。还在沙发周围洒满朱火符,而后捡回剁骨刀,把入梦符贴到自己额头上。 然而。 入梦的前一刻,我眼角瞄到了某样奇怪的事物。 二爷原本站着的地方,留着一只老旧的黑布鞋...... 流水线的声音再次在耳畔响起。 我睁开眼,看到二爷站在屠宰厂车间的中央。 身高五米有余,肩宽却与常人无异,偏偏又穿着一套合身的衣服。 脚上只穿着一只鞋,另一脚光着,枯槁的同时满是老年斑。 “伊言阿孙......我本以为,你性格与我哥哥年轻时无异。没想到,竟如此不讲诚信......” 二爷依旧摆着死人脸,嗓声更加低沉,也不知是在表达愤怒,还是感到了恐惧。 现实中的全速冲刺,让我双腿受损,肌肉纤维大面积拉伤,犹如过载的弹簧。 可惜那女伪人跑得快。不然我将其献祭,就能以巅峰状态对付二爷了。 但也无所谓。 我内心的杀意,足够驱使我行动...... “给我死!” 我怒吼一声,向二爷冲去。 二爷无法再瞬移,只能抬起两米有余的长腿,如挥动一根电线杆子,向我袭来。 我心中却没有多少危机感。 这一下对现在的我而言,太慢了。 在我的认知里,身材这般不合理的大型生物,就不可能行动得多迅捷。更何况二爷已如此苍老...... 之前的担心,看来是多虑了。 我一个侧身,轻松躲过二爷的攻击,抛出剁骨刀。 刀刃斩到了二爷的肋下。 噗呲一声,鲜血从高处喷涌,好似下雨天的屋檐,浇了我满身。 “啊——!” 二爷发出骇人的尖啸。 它无法再保持站姿,俯下身去,摆动细长的四肢。如一条年迈的蜥蜴,扭动肢体,试图和我拉开距离。 但这个速度还是太微妙了。 “哈哈哈哈!你跑啊!肥猪!给我跑起来!!” 我跟在它身后,尽情发泄心中的仇恨。 从它的四肢开始,一节节地挥砍,直到把二爷也砍成一个人棍。 “伊言阿孙......你这样的半人半魑,本非世间应存之物,能到这般年纪而不夭折,已是古今唯一。若无我相助,你会后悔的......” 事到如今,二爷躺在地上,依旧面无表情,说话声反倒平淡下来。 “死!!” 我却已听不进它的话,只是对准它的脖子,斩下一刀。 人头落地,大量血液在地上流淌,反射白色的灯光。 强烈的快感在体内奔流。 高维信息再次倒灌大脑,逐渐填充了70倍人脑容量,比喰鬼离还要多。 “哈哈哈哈哈!阿公阿嬷,小红!你们看到了吗?我报仇成功了!!” 我高举双手,对着屠宰厂的顶棚大喊。 可随即,笑声突然停歇。 脑内莫名生出一丝想法,对我说,二爷的事还没结束...... 我突兀地恢复平静。只有快感的余韵让我微微颤动身体。 低头看去,二爷的头颅静静躺在脚边,僵硬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为何它临死前,没有表露出绝望的情绪呢?难道是做不出来? 可它先前和我谈判时,分明能做出笑容...... 我走上前,抓着二爷的头发,把它的脑袋拎起来。 确实死透了。 我也确实得到了献祭的好处。信息容量比喰鬼离还高的家伙,可不是那么容易找到替身的...... 我回想着现实里看到的那只鞋子,又怎么都放不下心来。 杀二爷的过程也太顺利了。 以我一直以来的经历。遇上些厉害的家伙,哪有这么容易搞定的,总感觉缺了点什么...... “小红,是我想多了吗?” 我自言自语,来到二爷的尸体边上,一脚踩上去。 二爷的腹腔炸裂,流出内脏。 车间的地上,躺着被我切成一段一段的肢体,如热心摊主剁好的猪蹄撒了一地。 缺乏依据,光用脑子想,是得不出结论的。哪怕我有203个外接大脑,也是如此。 我面无表情,把二爷的尸体抬到了屠宰流水线上,仔细挂好。又把它的脑袋做成了外接大脑,让我增加了129倍人脑容量。 现在,我的外接大脑容量是常人的325倍,塞了144倍的未知信息。 我却无法为此增感到欣喜。 心里就是有那么个疙瘩,觉得二爷的事还没结束...... 坐在杀猪台边上,焦急地等待自己回归现实。 噔噔噔....... 手机铃声响起。 我猛地惊醒,发现自己坐在邻居家的餐桌旁。 手里还拿着筷子,好似在和三位腐尸一同用餐。 桌面上,摆着一盘盘新鲜的碎肉内脏,带有被斩断的肋骨、脊椎,分明是人类的骨骼...... 眼前所见令我有些愣神。 我停顿片刻,拿出响铃的手机。 是枯荣子打来的。 我暂时不接,抬头看向客厅中央。 接触不良的昏暗灯光下,摆着一张被鲜血浸染的沙发,上面洒满黄符,放着两个人的脑袋。 是大伯伊正良,以及伯母陈春萍。 他们死不瞑目,脸上带有痛苦的神色,好似临死前经受了非人的虐待。 我再回头看向餐桌上的佳肴。 这分明是说,我用他们做了顿大餐...... “哈,我又看到幻觉了。” 我干巴巴轻笑一声,从椅子上站起。 手机铃声还在响着,混杂着室外忽高忽低的风雨声。 沙发后面,二爷留下的黑布鞋已经消失了。 我来到沙发前,对两个人头挤出笑容: “大伯,伯母,我又看到幻觉了,你们还好吗?说句话,发出点声音也行。” 然而,没人搭理我。 ...... 第246章 扭曲 手机铃声暂且停歇。 我放平僵硬的嘴角,静静凝视大伯和伯母的脑袋。 这时,又有人从身后按住了我的肩膀: “伊言?你还好吗?” 是大伯的声音。 我连忙回头。 大伯就站在我身后,面色有些担忧,就像今天我与他刚见面时的模样。 我却高兴不起来。 不仅是因为,大伯理应是个人彘。 更是因为,我听到的是正常的人言,而非畸形生物的嘶吼。 镜框外依旧是血肉世界,我的第六感也没有预警。 所以,这大概率是个幻觉。 “大伯,你还活着吗?” 尽管内心已有答案,我还是这么朝他问了。 “哈哈,伊言你别开玩笑,我好好的呢。”大伯对我露出笑容,生动得就像他本人。 与此同时,伯母的嗓音也从耳边传来。 悄无声息地站在我身旁,也露出慈祥的微笑: “伊言,饿了吗?伯母给你做好吃的,你好久没尝伯母的手艺了......” 我看着大伯和伯母的笑脸,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你们倒是愿意安慰我......” 我再一眨眼,大伯和伯母都消失了。 眼前依旧是那张染血的沙发,以及沙发上的头颅。 哐! 身后猛然传来巨响。 邻居家客厅的窗户被风吹垮,落到屋内摔成碎片。 暴风雨朝室内奔涌而来,把沙发上的朱火符吹得纷飞,劈啪作响。 两颗脑袋也从沙发上滚落,如皮球一般,咚咚地滚到墙角。 手机铃声再次响起。 还是枯荣子的视频电话。 我回到餐桌旁重新坐下,停顿一会儿后,将其接通。 “哥们,你总算接电话了。” 电话那头传来枯荣子的嘶吼,以及风暴的呼啸。 他大概是坐在车的后排,戴着蓝牙耳机,表情依旧不咸不淡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出门旅游。 “你们在路上了吗?”我淡淡问一句。 “嗯。世家这次全体出动了,我也被提前释放了禁闭。你那边怎样?” “还行。二爷大概被我杀掉了。” “啊???” 枯荣子的表情总算有了变化,瞪大了眼睛。 “你你你一个人就搞定了??那么牛?!” 他的喊声让车里的其他人也注意过来。 一个声音在前座嘶吼,问什么事能让枯荣子如此惊慌。 枯荣子遮住手机,随意糊弄了几句,继续跟我交谈: “哥们,你是真人吧?” “我也不知道。你觉得我现在像人吗?” “呃......哈哈......说实话不太像,表情有点吓人。” “行。” 而后,我跟枯荣子又说了些福化县的情况。 顺便讲起某个中餐馆里,有三人在等待救援。叮嘱枯荣子尽快过来善后,就挂了电话。 发了几秒呆后,我又打电话给小姑。 电话很快接起。 屏幕中的小姑,头发被雨水打湿,妆有些花了。坐在我爱车的驾驶位上,能从车后排看到那些熟悉的异国小玩意儿。 “小言!是你吗?” 小姑面色欣喜,激动地抓着手机,能感觉到镜头在颤动。 “是我,小姑。你和小孟怎样了?” “我、我也在!伊言。我和颖姐逃出来了......”孟欣然也从旁边探出脑袋,满身湿透的模样。 两人心有余悸地说起她们的经历。 我离开之后,两人遵守与我的约定,一边不停给枯荣子打电话,一边在男厕所乖乖等待。 估摸半小时后,伪人来敲门了。 小姑和孟欣然都有除魔经验。 先把伪人诱骗进厕所,小姑负责聊天,孟欣然负责绕后贴符,两人联手除魔。 可没想,她们遇上的是高级伪人。 朱火符无法将其杀死,还差点让伪人进入激活态。 还是孟欣然急中生智,帮伪人灭火,装作不知道火是从哪来的,才勉强糊弄了过去。 接下来就比较难办了。 室内用不了九霄雷符。 两位小姐被迫一镜到底,跟伪人下楼去到室外,才终于找到机会将它抹杀。 可当两人想回到医院时,事态却愈发不受控制。 又有高级伪人扮成我,要和她俩一起乘车离开。 小姑和孟欣然本想故技重施。 但周围逐渐有伪人走动起来。若想除魔,必须先到安全的地方。 两位小姐只能继续演戏,提着手提箱和果篮,跟“我”去了地下车库。 小姑自告奋勇抢着开车,和孟欣然找机会除魔。 可无论她俩把车开到哪,周围总有那么一两个奇怪的家伙盯着她们。 整个县城都快逛遍了,她们才找到了无人的角落,把伪人哄下车,劈成焦尸。 此时,天色已晚。 台风也愈发逼近。若继续行驶,车子随时可能被掀翻。小姑只好把车就近停进私家车库,和孟欣然试图联系我。 我一直没接电话。 反倒是打给枯荣子的电话拨通了。 她们赶紧解释了福化县的情况,一边为我祈祷,一边等待所谓的世家能过来援助。 直到现在,我终于联系了她们...... “嗯。你们没事就好。” 我面无表情地和两位小姐交谈,暂时没提大伯的事,只说了自己断药的情况。 小姑闻言,让我赶紧把位置发给她,她等台风过后,开车过来。 我则果断拒绝。让她们按兵不动,我现在就去找她们。 而后,不等两人多说什么,就挂断了电话。 我的心情确实差到了一定地步。 但这不是我挂电话的全部理由。 和两人对话的过程中,身后不停有东西在纠缠我。 我扭头看去。 背后多了四个人。 我大伯、伯母、老爸、老妈。 全都维持着死前的状态,拽着我的手臂,搂着我的脖子,又或者像狗皮膏药似的黏在我身上,用牙齿啃咬我的衣服。 他们互相之间听不到对方的话语,对我单方面输出没营养的责备。 声音混杂在一起,令人心烦意乱,愧疚感与烦躁感充盈脑海。 “别吵了!!” 我一声怒吼,把四人全部踢震开,对他们拳打脚踢,抽刀挥砍。 再次回过神,眼前只剩一堆碎尸。 四个亲人的身体成了大小不一的碎块,互相混合,不分彼此。红色的液体铺满客厅,散发出好闻的气味。 再一眨眼,我看到的,不过是沙发上的两个头颅。 地上什么都没有。 甚至邻居家的窗户,从头到尾都没有损坏。 ...... 第247章 人的界限 室外的风好似看客的嘲笑。 我站在淌满鲜血的客厅中央,沉默不语。 迟钝的大脑这才提醒我,刚才应该让小姑帮忙看看,大伯和伯母的死是否是我的幻觉。 但好像已经来不及了。 餐桌上的一盘盘菜品,莫名变得有些温热。 就仿佛直到几秒钟前,我才“烹饪”完毕,将它们端上了餐桌...... “......大伯,伯母,你们还活着吗?” 我第二次对脑袋们作出询问。 “伊言,救我......” 大伯的头颅突然开口。 我反而被吓了一跳。 用力揉揉眼,重新聚焦视线看去。 沙发上分明躺着两个人彘,用恐惧的眼神看着我。 “大伯!伯母!” 我欣喜若狂,赶忙跑去扶正他们的身体。 “你们再坚持一会儿,救援马上就来了!我、我去找东西帮你们包扎!” 我嘴中念念有词,在邻居家翻箱倒柜,找到医药箱,急匆匆地返回到客厅。 沙发上的两人,却又变回了两个头颅。 我的大脑近乎宕机。 无法理解到底从哪里开始是幻觉,自己此时所见,又是否是真实的。 我把医药箱摔在地上,内容物撒了一地,沾染鲜血。 我拿出手机。 万幸。 和枯荣子、小姑的通话不是假的...... 此时,我迟钝的大脑终于又想出个办法。 我尝试拨打大伯的手机。 餐桌上响起轻快的旋律,是上世纪八十年代的老曲子。 我面无表情,回到餐桌前,扒开盘里的碎肉。 大伯的手机就藏在里面。 亮着屏幕,号码备注着我的名字。 凑巧的是,我还看到了一个切开的胃。 里头没有别物,只有一团带有颗粒感的褐色食糜。 正是今天,大伯吃了好几次的速效救心丸...... 我在大伯的手机上按下接通键。 “大伯,是你吗?” 自己的声音从盘子上传来。 这一刻,我算是明白,大伯和伯母真走了。 再用幻觉做借口,只是在骗自己而已...... 我发着呆,任由身体行动。 收回沙发上的朱火符,把桌布盖在大伯和伯母的脑袋上,关上门,下了楼。 台风还在呼啸着。 在腰间绑几个水泥墩,确认自己不会被吹飞,我才慢慢走进风中。 大雨让人分不清方向。 没了他人指挥,我只能走走停停,时不时看向手机,让导航带路。 无意间,我瞄到了自己的鞋面。 一只脚穿着钉靴,另一脚,套着二爷那只老旧的黑布鞋。 我猛地停下脚步。 再仔细看去,鞋面又恢复了原状。 腰间的水泥墩让我的步伐分外沉重,脚底能感受到钉子的质感,紧紧抠着地面。 我莫名想往身后看一看。 一回头,就见到二爷抓着我的脚踝,趴在地上,如一根五米长的木桩,被拖着前行。 “伊言阿孙......你会后悔的......” 它在风中抬头,如是说道。 我并不回答,高高举起一个水滴墩,朝它砸过去。 二爷的脑袋瞬间开花。 脑浆飞溅到我脸上,又马上被风雨冲刷干净。 但那只满是老年斑的大手,依旧死死扣在我的脚踝上。 我不再搭理幻觉,向小姑和孟欣然所在的方向走。 身后挂着的东西越来越多。我也脖子焊死,不再回头。 视野里开始出现世家的商务车。 车队大排长龙,车上绑了许多重物,挨家挨户地停靠,无数道士进屋搜索。 自然有些道士发现了我。 他们向我喊话,或像试探伪人一样试探我,我都懒得搭理。 但若是有不长眼的,敢拦在我面前。我会直接一脚踢过去,让他们感受比台风更猛烈的冲击。 即将力竭之际,我总算来到了小姑停车的地方。 拉开库门前,我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身后挂着无数人影。 二爷、爸妈、大伯一家、二伯一家、四叔一家、伊景光、水明子,等等等等。 那些理应死去的人,拉着我,拽着我,把我当做了河流中的浮木,杂乱的言语声淹没在风暴中。 我卸下身上的石墩子,再回头一看,他们又都消失了。 我对着雨水发了会儿呆,这才拉开库门,看到了自己的车子。 车外,一名老汉拿着烟卷,不停敲击驾驶位的窗口,口中挤出话语,好似要断气似的: “火......你们有火没有?” 车里头,小姑和孟欣然摇着头,作出拒绝。 我迈步上前。 “后生,你......有火吗......” 老人听到我的脚步声,扭过头问我。 我只是快速拍出朱火符。 确认是怪异后,补出一刀。 体力稍稍恢复了一点,像灌了一口浓缩咖啡。 “小言!” 小姑面露喜色。 但她没有马上下车,而是隔着玻璃,仔细观察我。 “伊言,是你不?”孟欣然亦是如此,轻声喊着我的名字,却带着疑问的语气。 “是我。” 我拿出一张朱火符,贴在额头上。 两位小姐反而更加紧张了。 再一看,手上的这张符咒是从沙发上回收的,沾了血,能不能生效都是问题。 我把符咒揉成团扔掉,再抓出一把朱火符,擦着脸上的雨水。 “小姑,小孟,真的是我。不信你们用自己的符咒。” 直到这时,她俩才承认我是真正的伊言。赶忙下车迎接我,却和我保持一定的距离。 “小言......这风还没停,你怎么就过来了?先坐下来休息。” 小姑帮我擦拭被血越糊越花的脸,手掌却微微颤抖。 或许是因为,我现在的表情有些吓人...... “伊言,先吃药吧......” 孟欣然拿来一份药,以及瓶装水。 我突然拍出符咒。 她被拍得一趔趄,手上的东西都掉到了地上。 “抱歉,力气用得大了些。” “没、没关系......” 孟欣然声音有些发抖,避开我的视线,蹲下身去捡散落一地药品。 小姑缩回手,看我的眼神多了份恐惧,好似在看对自己有威胁的陌生人。 我却连感到难过的心思都没有。 坐上驾驶位,从大大小小的罐子里弄出一份药,干咽下去,瘫在座椅上闭目养神。 “小言,你大伯和伯母......他们怎样了?” “走了。” “......”小姑沉默下来。 我闭着眼,不愿去看她的表情。 而后就听到,小姑坐到副驾上,低声啜泣。孟欣然走到小姑身旁,轻声安慰她。 而我,像一个在电视机前睡着的看客。 几分钟后,小姑拉住了我的手: “小言,算姑姑求你......” 我睁开眼看向她。 小姑顶着有些狼狈的妆容,眼眶通红,像个乞讨的小女孩,无助地看向我: “姑姑就剩你一个亲人了,你一定要好好活着,好吗?” “嗯。”我轻轻点头。 ...... 第248章 醒悟 吃药之后,我暂时看不到幻觉了。 心情也明朗许多,不像刚刚,仿佛变成了没有情感的机器。 果然,精神病就是药不能停。 这才断了几个小时,我的人格差点就要一去不复返...... 我坐在驾驶位上闭目养神,想跟小姑和孟欣然说声抱歉。 跟她们说,刚刚我的态度有点冷漠,但并非我本意。 但一睁眼,我看到她俩也在闭着眼休息,就暂时放弃了。 就这样听着风雨声,保持思考,提醒自己不要睡着。 叮。 手机传来了提示音。 是枯荣子的消息: 【伊言,你还在福化不?有兴趣帮帮我们吗?】 这声音也吸引了小姑。 她也没睡着,又或是睡得很浅,稍稍扭头看向我。 我对小姑回以歉意的微笑,跟枯荣子回话: 【怎么说?】 他很快作出应答: 【你之前说,你杀了千年伪人和伊世荣,虽然没有证据,我还是向上面申请拨款了,申请了一千万】 【但这笔钱具体下来是多少,你不要抱太大期望,我的地位还没有高到能随便拿钱】 【但是,如果今晚你愿意帮世家一起除魔,我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再给你申请一千万,怎样?来不来?】 我忍不住哼笑一声。 【你们世家不是倾巢而出了吗?还要我一个民间除魔人帮忙?】 枯荣子发来一个流汗黄豆。 【呃,是这样哈】 【直升机和飞机开不了,只要是今晚能驱车赶到福化县的,世家基本都叫上了,算上善后人员,来了有接近八万人吧】 【但不来不知道,这一有硬仗要打,才知道伊家现在的废物是真多啊】 【这才来没多久,死伤都过万了,逃兵也很多,找什么理由的都有】 【什么脚崴了、贫血了、膝盖破皮了、家里窗户没关、昨晚没睡好、路上被人踹了等等】 【我怕这样下去,明早之前没办法搞定。伊言老哥,你为家乡出点力呗?算我跪下来求你了......】 枯荣子又发了些南梁表情包,让我有些哭笑不得。 【呆瓜,真到关键时候你还挺上心的嘛,自家人也骂】 【那可不。别看我平常那副模样,我可是很心系苍生的】 ...... 小姑看到我手机里的内容,再次拉起我的手,轻声开口: “小言,你还要去除魔吗?别去了吧?” “为什么不去?有钱赚啊。” 我对小姑回以最温和的笑容,恢复了以往开玩笑的语气。 “可你已经很累了呀,万一你.......” “放心吧,小姑,我抗压能力还是可以的。而且我这次带你们一起去,免得你们又被伪人拐跑了......还有,刚刚对不起。我现在恢复正常了。” 我帮小姑把发丝拨到耳后。 小姑抬头看着我的脸,一时竟有些语塞。 她偷偷吸了下鼻子,总算露出笑容。好像直到现在才和我真正重逢: “没关系......好!我和小孟今晚就帮你多杀几个伪人,还福化县一个朗朗乾坤!” “......啊?”孟欣然被我俩的对话吵醒。刚醒来,就听到了小姑的话,一脸问号。 “别吧?小姑,你不是昨晚才通宵吗?今晚干得动啊?” “哎,你都不累,我算什么累?姑姑我的最高通宵记录是两天三夜,虽然不是自愿的......” “我滴妈!姑你这么大年纪,那样折腾不怕猝死啊??我可就你一个亲人了。” “这话是我该对你说的!” 小姑瞬间红了脸,狠狠捏起我的脸颊。 我赶紧赔笑求饶。 孟欣然看着眼前一幕,虽然有点懵圈,但也总算露出笑容。 和小姑的一番互动,让我彻底恢复了斗志。 孟欣然也备受鼓舞,打起精神,要和我们一起除魔。 我点头答应。 虽然我不需要她们帮忙,但我想把这当成见习授课,让两位小姐积累经验。 我已经彻底醒悟了。 自己差点又犯了和爷爷一样的错误。 他老人家的前车之鉴告诉我,一个人实力再强,也无法护住他人一辈子。 这对保护者和被保护者而言,都是一种残忍。 二爷不是说,我可以给人赐福吗? 那就让我多研究研究吧...... “阿公,你看着吧。我不会再让身边任何一个人死了。因为他们会和你我一样,成为强大的除魔人......” 我目光炯炯,抬头望向车顶棚,喃喃自语...... 另一边,我的手机已经响个不停了。 【在吗?】 【哈喽?】 【在吗?】 【在吗?】 【哥,怎么突然不说话了??】 【别吵了,呆瓜,信不信我以后给你设置成免打扰】 我勾着嘴角,将现在所处的地址发给枯荣子。 【我从这附近开始,一路往城中心除魔。但如果之后钱没给够,就别再来找我】 【诶!好好好!太棒了哥!给您磕头了哥!】 枯荣子连发四五个磕头表情包感谢我。 他说,他也在往城中心方向走,期待能和我碰面...... 我收起手机,下了车,打开车库门。 台风最猛烈的时段已经过去。 如果我还是徒步行走,应该不用绑水泥墩子了...... 这时,孟欣然见我一副要出发的模样,连忙开口: “诶等等等等!伊言,你吃点东西再走呀?” 小姑也反应过来,跟着附和: “哦对!小言你还没吃晚饭呢!我和小孟至少吃了袋饼干。” 小姑赶紧拆开用来探病的果篮,剥好一个香蕉,强硬地抵到我嘴边。 简直就像小时候,在病床边上把汤勺硬怼进我嘴里。 她不知何时悄悄卸了妆。 素颜的脸蛋依旧漂亮,只是眼圈重了点,抿着嘴故作严肃,令我怀念的表情。 我不好意思地笑笑,乖乖咬了一口。 吃到的却不是香蕉味。 具体是什么味道我就不形容了,加上香蕉的形状和口感,让我面露难色。 小姑也意识到了问题所在,面色尴尬,自己把剩下的香蕉吃完,叫孟欣然跟她一起剥榴莲。 而后,两位小姐把我拉回车上,一左一右进行投喂。 我反复强调我可以自己吃。 但这俩就像是母爱泛滥一般,左一声啊~,右一声啊~,美其名曰让我多留些力气除魔。 于是乎,我像生活不能自理似的,被两位美女喂饱,才终于开始了工作。 先从车库所在的建筑开始,上楼挨家挨户敲门。 一有人开门,就一张朱火符拍过去。点燃了就补上一刀,然后进屋扫荡。 基本上,一家人里有一个是伪人,就全家都是伪人,只有极少数例外。 因为大部分人并不懂如何应对怪异。 他们大多直接揭穿伪人、转身逃跑、又或是尝试和对方打斗。才导致难逃一劫。 从这点上看,把伪人的事公之于众,说不定反而比较好。 但又不然。 若是官方通告世上有伪人,必然会引起社会恐慌。甚至,会让世人更加崇拜除魔世家。 也难怪自古以来,当权者都心照不宣。明知有怪异存在,却又不对平民广而告之...... 小姑和孟欣然见我除魔效率如此之高,震惊无比。 毕竟,我现在完全不带演戏的。 对伪人如砍瓜切菜一般,就算激怒了也完全不在乎,都是一刀的事。 甚至有余力,跟她们讲一些冷门小知识。 比如大部分怪异都很喜欢绕后,如果实在不小心激活了伪人,可以优先防御背后。 我特意激怒一只伪人,给两位小姐作演示。 伪人很配合,瞬移到了我背后。被我轻描淡写地返身,一刀斩首。 ...... 第249章 流水线除魔 “伊言,你是不是有点太牛了?我记得你以前不是这样除魔的啊......” 孟欣然跟见了鬼似的,瞪着眼睛仔细打量着我。 我的衣服基本被雨水和黑血浸透,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干净的,却维持着温和的笑容。 小姑莫名有些兴奋,脸色微红,看着我的帅脸: “诶,说真的,小言。我觉得你现在比那些大明星帅,简直暴力美学啊,让人又爱又怕的......” “熟能生巧罢了。以后你们也可以的。” “啊??” “啊??” 我不多作解释,对两位小姐笑笑,顺手又敲开一扇门,拍出朱火符。 “这么晚了,谁......哎!” 一位地中海大叔穿着背心,刚开门,脑门上就挨了一巴掌,疼得直吸气。 小姑见状,赶紧替我开口: “不好意思哈,大哥,请问你家里还有别人不......” 我现在就像流水线上的熟练工,只想用最高效率解决工作,遇到真人也懒得解释。 顶多说句“不好意思”,就直接私闯民宅,见人就扇。哪怕对方在洗澡上厕所,都难逃被我扇一巴掌的命运。 一两次后,小姑和孟欣然都有点怕了。和我约定,只要遇到真人,都由她俩进行解释。 不得不说,女孩子有张漂亮的脸还是很有用的。 大叔本来正要发火,看到小姑和孟欣然的模样,瞬间就没了火气,变得心平气和: “没有,我家就我一个人......” “哦~,好的~。打扰您休息了真对不起。先生晚安~。”孟欣然开启了营业夹子音模式,对地中海大叔微微鞠躬,准备去敲下一家门。 我却从这人的表情里察觉了一丝心虚,把孟欣然拉住: “你确定屋里没别人?”我向大叔问道。 大叔一见是我,又板起脸: “就是只有我一个!怎么了?” 啪! 我一巴掌过去,把他拍得坐地上: “我再问一遍,有没有别人?” “——你这崽子......”大叔抬头怒视我。 但看我微笑着举着杀猪刀,又猛地一哆嗦,不敢再骂了。 “小言,咋了?”小姑凑到我耳边。 “进去看看就知道了。以后你们也要多察言观色,锻炼直觉。” 我撞开大叔,闯进对方家里。 “诶!你、你这样我报警了!”大叔面色惊慌,但意识到我是个危险人物,不敢动手。 我径直去往卧室。 果然,床上坐着个衣着暴露的女子。 小姑和孟欣然也跟了上来,马上明白了什么,鄙夷地看向满头大汗的大叔。 “哟,又见面了。”我对那女子咧开笑容。 这家伙,正是被二爷叫来和我配种的伪人。 它一见我,就僵在了原地,如抖筛般瑟瑟发抖: “伊言大人......饶......饶命......我可以为您做任何事......” “那就去死吧。” 下一刻,它人头落地,伤口喷着黑血,软趴趴地瘫在床上。 “啊啊啊——!” 地中海大叔又吓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除了尖叫说不出任何话来。 “ok,下一家。” 我招呼两位小姐往门外走。 小姑和孟欣然也不想和这种人打交道,简单解释两句,就跟我出了门。 “小言,你刚刚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以前找过那种女人......”小姑对我嘟嘟嘴。 “哈哈,怎么会呢。我可是洁身自好的好男人。而且从小看惯了姑姑你这样的美女,眼光也很高的。” “哼~,马屁精。” 刚出门,我们仨就见到了一队道士。 总共五个人。 长得都有些歪瓜裂枣,举法器的手微微发颤,面色紧张,从楼梯慢慢挪上来。 “——啊!有三个!” 刚见到我们,领头的道士就发出一声丢人的尖叫,又赶紧捂住嘴,故作镇定: “你、你们......那啥,过来一下!我我我我给你们看样东西......” 他身后的四个道士互相抱团,瑟瑟发抖,点头附和。 我皱了皱眉头,对这群废物道士感到好笑: “你们是世家人吧?我是枯荣子叫来帮忙除魔的。” 楼梯口五人依旧紧张,互相挤眉弄眼打手势,继续向我喊: “你......你们先别说那些,过来一下。三个人站近一点,排成队一起过来.....” “过去个屁。就你们这胆量,还除魔呢,一群废物。” 我嗤笑一声,让小姑和孟欣然别跟这些人浪费时间,继续敲门。 五个世家子弟听我这么说,顿时不乐意了。 我的言行很像真人,让他们不再有惧色,瞬间红温,齐齐摆出丁字步对我嘶吼: “你这家伙,竟敢对世家无礼?” “对啊!要不是我们世家,你们这些凡夫俗子早就死得一个不剩了......” “还、还还枯荣子呢?枯荣子道长是何身份,也是你能高攀得起的?” “二哥,他肯定是骗咱的!枯荣子道长仙风道骨、高深莫测,神仙似的人物。一般人和他说话的资格都没有......” ...... 我对世家人的思维方式已经习惯了。 懒得搭理五个蠢货,继续敲门。 小姑则皱起了眉头,在我耳边问道: “小言,世家的道士都是这样的吗?” “不全是,但也差不多了。” 我耸耸肩,见屋主还不出来,加快了敲门频率。 “哇哦......难怪爸当年在世家待不下去。这些人跟晚清八旗子弟似的......” “——你们说什么?什么八七子弟?别以为长得漂亮就能乱说话嗷!” 领头的道士耳朵挺灵。 他好像不太懂八旗子弟是啥,但能听出是在骂自己,瞬间应激,踱步过来理论。 这时,我敲了许久的门终于开了。 “谁啊......” 从中又走出来一个穿背心的大叔。 只不过,这大叔除了长着一头茂密的头发,其余特征和隔壁那位一模一样。 并且笑容僵硬,眼睛瞪得溜圆,一看就是低级伪人。 “啊!啊!啊......”那五名道士刚靠近,就被突然出现的伪人吓得怪叫,互相推搡着向后退。 “安静。” 我对这帮人的嘶吼声感到不满,随意挥出一刀,砍掉伪人的脑袋。 此幕一出,五名道士瞬间愣在原地、嘴巴维持着惊叫的形状,却发不出声音来。 然而,他们的喊声太大,整栋楼都听得到了。 “吵什么吵!知道现在几点了吗......” 这一层楼里,剩余的五六间房陆续开门,从中探出不同人的身影。 一眼看过去,就起码有三个是低级伪人。 它们看到地上的头颅和尸体,瞬间变得面无表情。 “不好!!撕破脸了!快跑——!” 五个道士瞬间脸色惨白,大吼大叫地往楼梯挤去。 但这栋楼的走廊很窄。 楼梯口发生了踩踏事故,五个道士叠起罗汉,挣扎半天愣是站不起来。 小姑和孟欣然则展现出了除魔人的专业素养。 不用我提醒,就互相背对背结阵,集中精神挥舞符咒。 有两个伪人瞬移到我身后。 我直接一刀砍俩。 剩下的伪人去到小姑和孟欣然身边,碰到符咒,烧成了火人...... 几个开门的普通人都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就结束了。 小姑和孟欣然轻车熟路,马上前去做解释,并询问几人家中是否有别人。 再说那五名道士。 叠着罗汉,看地上瞬间多出三具伪人尸体,惊骇异常。 沉默半分钟后,某个被压在最底下的道士终于反应过来,指着我惊呼: “他、他就是伊言!!” ...... 第250章 名声 那道士一声吼,把其余四个道士喊得一愣。 而后,道士们脸色惨白。赶忙从地上爬起来,规规矩矩站好,对我作揖: “伊、伊言大哥......不对,伊言大人!小子有眼无珠,冲撞了您。还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我们......” 几人的态度变化如此之大。不仅小姑和孟欣然无法理解,连我都有点好奇了。 那些不清楚状况的普通人,更是面面相觑,不敢多言。 当今年代,能被他人这样敬畏,只能解释为道上混的...... 而我一身腱子肉、穿黑衣、戴蛤蟆镜,身旁还跟着两个美女,更是加深了这一刻板印象。 就算不是老大,起码也是个少爷...... “哦?你们认得我?丹华子破幽子帮我发公告了吗?”我对几人咧开嘴角。 “有!有发!虽然咱不清楚您的长相,但对您的事迹多有耳闻......” 我也好奇,自己现在在世家人眼里是什么形象,就让他们具体说一说。 而后得知,我的名字在世家内部经历一系列变迁,现在已是如雷贯耳,令人闻风丧胆。 最初,世家人知道我的名字,是因为囚木子的供词。 我是伊世昌的孙子,手里有万变符术,仅此而已。 世家各分支明面上痛斥囚木子,实则暗地里蠢蠢欲动,都在想着,如何把万变符术弄到自己手里。 但紧接着,枯荣子对整个世家宣称,我与他有深厚的交情。 世家人这才收敛一点。 但此时的收敛,并非对我敬畏。而是对枯荣子,或者说对世家主脉的敬畏。 虽有传言称,我武力超群不好惹。但那时候,世家人大多并不在意。 毕竟,一个人的武力再强,能赢过一百个人群殴吗?能打败撕破脸的怪异和人魑吗?能躲过别人放冷枪吗? 至少世家人认为不能。 而后,随着时间推移,开始有分支察觉不对了。 过了这么久,世家主脉却还没获得万变符术,肯定有猫腻。 再然后,就是水明子分支一事。 一个中等分支的核心人员,在一夜之间几乎全部失踪。 最可怕的是,主脉不仅不派人去寻找,反而宣布废除水明子一脉,所有残余人员禁闭一年,并入其他分支。 此事堪比一场地震。 一时间,伊氏世家人人自危,纷纷猜测水明子是犯了什么大错误,才被降以了雷霆手段。 但这消息还没来得及被消化,就有更劲爆的消息传来了。 水明子残部造反,夺了4把祭器出逃,在商业广场肇事。 丹华子、破幽子、松青子,三个公认除魔能力一流的道长主动请缨,立下军令状,带上眷属前去讨伐。 本以为三人此去凶多吉少。 却不想,他们不仅毫发无伤地回归,甚至没惊动上面。简直是重振世家荣光了。 但在谈及功劳时,三位德高望重的道长却支支吾吾,最终联合作出了声明: 此次任务能圆满完成,功劳全在伊世昌的孙子,伊言。 他们说出,我独自一人铲除三匹人魑、生啖人魑肉的事迹。 并把那句“万变符术就在我这里,可别有胆来,没命拿”,用相对委婉的说法,复述给了整个世家。 同样的战力下,比起正气凛然的常胜将军,人们更畏惧一个行为反常的疯子。 此话一出,上至天师太爷,下至黄口小儿,皆是惊骇不已。 稍微想想就能猜到,是我凭一己之力,铲除了整个对我不利的世家分支。 并且,包括枯荣子在内,有四个道长都对我表示友好...... 这已经不是要不要讨伐我、或者抢不抢万变符术的问题了。 而是必须得讨好我,想办法把我招纳进世家。 任何一个分支,只要能有我相助,就是飞黄腾达。 直到这时,世家才重新提起,那个令人唏嘘的世家天才,伊世昌的各种事迹。 如今,他孙子伊言,已经和他的名号并驾齐驱,成为世家史册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 这几个世家年轻道士,除魔不太行,口条子倒是挺溜。 讲个故事跟说书似的,自带捧哏和气氛组,把我说得都有点飘了。 小姑、孟欣然也早就站在我身边听故事。 听得那叫一个津津有味,看我的眼神多出了说不上来的意味。 “呃......伊言大人?怎样?说得够清楚了不?您喜欢听,我多讲一些?”那领头道士讨好地笑着。 “不必。你叫什么?” “诶!小子叫伊有德!” “嗯。” 我忽然把刀架在他脖子上。 伊有德又吓得脸色发白,缩着脖子直摆手: “啊!别别别!伊言大人您消消气!我们之前是跋扈惯了,一时糊涂。您把我们当成个屁放了吧......” “为啥?我可是最讨厌你们这些世家的蛀虫了。吃着国家的粮食,还不干事。” 刀尖轻轻划破伊有德的皮肤,流出红色的血珠。 “啊——!饶、饶饶饶命!!别吃我!我我我......我们痛定思痛!以后一定谦逊待人!努力除魔!” “滚吧。” 我嗤笑一声,一脚踹开他,招呼小姑和孟欣然继续除魔。 这一脚没用多少力气。 伊有德往后趔趄几步,就被身后的道士们接着,一群人像拜天尊一样跪在地上,感谢我饶他们狗命。 还是那句话。 在现实里,我会努力当一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哪怕已经犯了错误。 况且,这几个道士罪不至死。我现在心情也不错,就不动用私刑了...... 小姑贴在我身边,用手指轻轻戳我的脸。似乎在用这种方式判断,我是不是她认识的那个伊言: “小言~,姑姑好像有点你崇拜你了,怎么办?” “那你来我公司做财务吧,就能天天见到我了。”我对她勾起嘴角。 “诶?” “我说真的,平常你就帮我理理财,算算账,但要熟悉除魔业务。工资上,从今天开始,我拿到多少,就有你一份。” “诶等等等等!不用你特殊照顾啦!”小姑脸色微红,连忙拒绝。 但她只是拒绝了工资过高的待遇,没有拒绝到我这当会计。 最后,我给她定了正常会计的工资,加上亿点点年终分红,没有用任何协议束缚她。 孟欣然则和我保持正常的距离,声音有些紧张: “伊言你原来那么厉害啊。我突然感觉好有压力......” “没事。我就是个病人,如果又做出了什么吓人的举动,请你们多担待吧。” “唔......那好。我肯定尽职尽责,你听东北笑话不?我讲一个......”孟欣然捏起小拳头,和我唠嗑。 随后,我们三人继续扫荡,把这栋建筑的其余人家也过了一遍。 确认此处没有其他怪异了,就回到车库,打算开车前往下一栋建筑。 然而。 当我们往车上搬重物时,却看到伊有德五人缩在楼梯口,卑躬屈膝地赔笑。 “还有事吗?” 我的脸瞬间冷下来。 “呃......伊言大人,您介意我们的车跟在你后头不?绝对不会打扰你们......” ...... 第251章 城中心 夜深了。 台风逐渐远离,变为为正常的风雨,车上的重物也已经卸下。 我不知第几次伸着懒腰,从居民楼走出来。 其实有祭器在手,我完全不觉得累。 只是身体习惯性地做些动作,来提醒自己工作告一段落。 小姑和孟欣然也紧紧跟在我身后,给我撑伞递水,擦掉脸上的黑血,再帮忙换一副满电的ar眼镜。 简直像拳击手的中场休息时间。 “大人,您辛苦了!” 刚出建筑大门,耳边就传来他人的齐声嘶吼。 “我最后说一次,我讨厌噪音,安静点。” 我皱起眉头,冷眼看去。 包括伊有德在内,居民楼外起码有上百名道士,迎宾似的站着,都不敢撑伞。十几辆高级商务车整齐地停靠路旁,就差铺个红地毯。 道士们识相地闭嘴,鸦雀无声。 我答应了伊有德的请求,让他们跟着我,一路往城中心除魔。 期间,自然也碰到了其他道士。 他们一听我是伊言,无论原本态度如何,最后都老实巴交地向我谢罪了。 比较有担当的道士,会选择和我道别,继续去别处除魔。 像伊有德这种没出息的,就全都跟在了我后面。 也不干活,只想求个庇护,就像是大扫除里拄着扫把聊天的人。 虽然我对这群废物十分鄙夷,倒也没有拒绝他们。 因为他们给钱了。 这些年轻的世家子弟,身上钱不算多,但随手拿出几万还是可以的。给的人一多,收入也很可观,不要白不要。 事到如今,我已经不在意暴露除魔公司的事了。 这群人看到我用万变符术,又或听到我对小姑她们的除魔教学,我也无所谓。 反正枯荣子说过,我开公司的事迟早会暴露的。 我现在对自己的实力有信心。如果世家非要垄断除魔业务,那就开战吧。 我直接杀上世家大本营,把几个老不死全部摁到地上,打到服气为止。让他们知道,真正的商战就是如此朴实无华。 柳国兴肯定不会介意我那么做的...... 我和小姑孟欣然乘上车,继续前进。一群道士也迅速上车,紧紧跟在我们后头。 这里已经算中心地带了。 近几年,福化县吃了旅游业红利,发展迅速。城中心有很多三十层往上的大楼,也是居住人口最密集的地方。 世家的商务车肉眼可见地增多,已经有很多道士正在这儿除魔了。 从现在开始,不用我一人清一栋楼。和有能力的世家人互相查漏补缺,看到怪异杀一下就行。 我在路边停车,看向小姑和孟欣然: “你们累吗?先在车上休息一会儿?” “嗯嗯嗯!快休息一会儿,早知道我该穿平底鞋的......”小姑伸了个懒腰,拿了根香蕉吃。 孟欣然也大喇喇地瘫倒在后座上,拿出手机: “今天走了八万步......还一直在爬楼梯。感觉小腿要炸了。” “之后给你们加班费......” 从接受世家委托开始,我遇到的基本都是低级伪人。 高级伪人也有。 但无论它们演技多好,只要一拍朱火符就露馅了,杀起来也没多大差别。 甚至,我还把它们当成了难得的科研材料,和小姑、孟欣然一起做实验。 课题是,什么程度的谎言会让高级伪人进入激活态。 比如突然甩它一巴掌,再赶忙道歉,说自己是不小心的。 又或者吐它口水,踩它脚趾,说这是表达友好的方式。 结果证明,高级伪人虽然十分甚至九分像人,但对人类行为的内在逻辑还是不够理解。 或者说,过不了图灵测试。 无论对他做何等过分的事,只要坚持自己是友好的,又或者及时道歉,说这是一场误会,对方大概率会信。 它们会表现出适当的愤怒,但偏偏就是不动手。 简直是脾气好过头了。 甚至可以当做一种辨别高级伪人的方法...... 我的车一停,后头的世家车队也停了下来。 道士们纷纷下车,在路旁毕恭毕敬地站着,一句废话都不说。 我懒得管他们,拿出手机。 现在是凌晨一点。 我随便刷刷手机,寻找关于自己的新闻。 但翻来翻去都是之前的旧闻了。 可见,出于某些原因,那位吕义华记者的新闻稿没能发出去...... 这时,枯荣子发来了消息: 【我已经在中心区域了,你那边还顺利吗?】 【顺利得很,就是屁股后面跟了一百多个道士】 【啊??】 我把伊有德等人的事迹说给了枯荣子。顺手把车外的迎宾场面拍了照,发给他。 枯荣子连发几张气鼓鼓的表情包。 他说他现在刚从一栋楼下来,马上过来找我。说事后一定会向太爷们提议,好好操练这些不做事的废物。 我看向还在等我下车的道士们,为他们默哀一秒,顺便查查他们一共转了我多少钱。 居然有接近六百万。 我的存款因此上升到了两千多万。理论上已经不用再努力了...... 小姑无意间瞄到我的银行卡数字,差点被香蕉噎到: “咳咳.....小言!合着你是真不缺钱啊??” “对啊,我骗你干嘛。世家还有两千万没给我呢。” 孟欣然在车后座听到我俩对话,也悄悄探过脑袋,夹起嗓子: “呃,那啥,伊言大哥啊~......我以后有涨工资的机会不?” “看你表现咯。” “我肯定表现好啊!要不你现在趴下来?我给你做推拿......” “别,我不是那个意思。瞑候街也有盲人推拿,我去那里就行。” “哎!想啥呢!正经推拿,我网上自学的......” 不久后,前方拐角驶来一辆商务车。陌生的年轻道士匆匆下车,撑开雨伞。 而后,车门里才走下两个熟悉的面孔。 穿灰道袍的枯荣子,以及穿紫袍的大鼻子道士丹华子。 他们一现身,路旁一百多个道士马上惊慌失措,齐齐作揖,喊福生无量天尊。 枯荣子和丹华子并不理会他们,快步走到我车旁。 “哟,哥们,辛苦你了。” 枯荣子一如既往浅笑着,对我作揖。手里还是那把太白拂尘,只是拂尘毛发稀疏了很多。 他这面瘫脸我看过好多次了,没什么好说的。 路旁的道士们却震惊无比,私下轻声议论,说枯荣子道长居然笑了...... “伊言阁下,还记得我吗?今日多谢您相助。”丹华子也谦逊地对我打招呼。 “嗯。” 我对两人点头,下车给他们拍符咒。 小姑和孟欣然也跟着下车,像两个秘书管家似的规矩站好,帮我撑伞,给我加了些可有可无的排面...... 这可不是我要求的,是她们自己要这么干的...... 然而,我和枯荣子还没来得及寒暄几句,一个苍老的声音就从道路另一旁传来: “枯荣子,丹华子,你们不是负责另一侧吗?怎么都跑到这里来了?” ...... 第252章 武力威慑 枯荣子马上收起笑容。转过身,对声音的方向作揖: “太爷。我们刚处理完两栋大楼,来此处见见朋友。” 他身旁,丹华子以及一百多号道士也齐齐转身作揖,高喊一声福生无量天尊。 我抬眼看去。 朦胧的雨中,缓缓走来一个佝偻的身影。 是个身穿华贵道袍的老者。 戴天师帽,面容苍老,手上一把龙头拐,身旁跟有一男一女两名俊俏道童,男童帮他撑伞,女童扶着他的手臂。 不仅如此,他身后还跟着十几号人。 分为两队,左侧是手捧法器的道士,右侧是穿西服的高大保镖,脚步声放得很轻。 “呵,朋友?” 老道也看向我,哼笑一声,面容威严,散发出上位者的气场: “你就是伊言?” “嗯。您老是哪位?” 我完全忽略了对方给予的压力,仿佛在询问一个公交车上偶遇的老人。 此言一出,路旁一百多号年轻道士顿时冷汗直冒。 那老道身后的保镖和道士向两侧列阵,其中一个道士高声向我喊话: “大胆!面见世家天师,不会作揖也就罢了,连句问候也没有吗?” 此言一出,我的表情瞬间变得冰冷。 凛冽的杀意弥漫整条街道,好似将雨水变成落霜,令人汗毛倒竖。 “问候?你们这些臭道士,还想要什么样的问候?” 我直勾勾看向那老道人。 他身旁的两个道童,脸色刷地一下白了。 其余道士和保镖们也身体一紧,如临大敌,高喊“保护天师”,连忙挡在老道身前。几名保镖还把手伸到了外套里。 “太爷......伊言他最近帮了我们不少忙的。” 枯荣子保持着作揖的姿势,在雨中开口。帮他撑伞的道士则瑟瑟发抖,低头看着地面。 那老道瞳孔一凝,也多少被我的目光所震慑。 停顿片刻后,他把视线转向枯荣子: “枯荣子,我看你是禁闭没关够。居然还敢向着外人说话。” “太爷息怒,我只是在说事实。” 枯荣子依旧保持着作揖的姿势。我听着他嘶吼,无法理解其中的情绪。 但不难猜出,他对着这个所谓的太爷并不服气。 老道人冷哼一声,再次看向我: “小子,你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我伊氏世家传承数千年,历代当朝者面见天师,无不躬身行礼,亲手敬茶......” “——放屁!什么年代了还搞那套呢?当你是教皇啊?再说我把你嘴打烂!” 但他话没说完,我的一声大吼响彻夜空,直接把他干哑火了。 不仅如此,在场所有人,包括枯荣子丹华子、小姑和孟欣然都有点懵。 街道沉默片刻。 小姑拽了拽我的衣角,凑到我耳边: “小言,对面人多,咱是不是低调点啊......” 孟欣然也躲在我身后,轻声提醒: “嗯呢,而且那几个保镖好像有枪......” “没事。你们开车离远点,免得车上多几个弹孔。” 我把钥匙交给小姑。 “哦......那你下手轻点哈,老人家禁不起打......” 小姑和孟欣然把伞递给我,一溜烟上车,躲到别处去了。 有了今晚的除魔经历,她们是完全不怕我会受伤,该担心的是对面...... 枯荣子听着我和小姑的对话,使劲憋笑,借作揖的姿势用道袍掩盖表情。 丹华子也把我们的话默默听在耳朵里,识相地低着头,当个空气,什么都不说。 我看向枯荣子: “呆瓜。你和你太爷关系咋样?他要是早几年走了,影响我拿钱吗?” 我这么一说,枯荣子更是憋笑得身子发颤,勉强挤出一句: “我有很多个太爷。” “那你们的关系真够乱的。” 我明白了枯荣子的意思,笑着收起雨伞。 此时,那太爷老道已是紧握龙头拐,手背青筋暴起,呼吸粗重。 但一时间,他还真不敢多说什么。 这些老不死都是人精。 刚刚一个照面,证明所谓的权势根本镇不住我,只会让我更快动手。 而我的赫赫威名,早就在世家传遍了。 一个会生啃人魑的疯子。 如今我的表现何止是疯子,简直是一碰就炸的地雷。 “伊言。我不跟你这小辈计较。你爷爷伊世昌当年也是个傲气性子。但哪怕天才如他,也斗不过整个世家......” 老道幽幽说着,大概是想激起我对世家的敬畏,好进行后续的谈判。 我却只是扭着脖子,按响关节,再次开口: “老不死的,我最后问一遍,怎么称呼?” 此话一出,除了遮住脸的枯荣子和丹华子,其余道士全部面色发白。 那老道更是气得浑身发抖,狠狠一敲拐杖: “把伊言给我押过来!” “——哈!敢动手?那我可正当防卫了!” 我瞬间一个蹬地,砰地一声冲出七八米,移动产生的气流把雨水都远远推开。 而那些保镖离我也就有七八米。 刚接到命令,腿还没来得及迈出去,就被我怼到眼前,一脚踹飞。保龄球似的带走一堆同僚。 我又随意踹出几脚,就像是在台球桌上规划好路线,一杆清台。 剩余的保镖互相碰撞,在空中打着旋,撞到墙上、拍到地上,倒地不起。 而做完这些,我刚好就站在老道人面前,和他的脸只有五公分距离,笑着盯着他。 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 直到下一秒,保镖和道士的惨叫声传来,众人才反应过来。 “呀——!” 两名道童齐齐尖叫,丢下雨伞和老道跑了。 “啊啊——!” 那老道也被吓了一跳,差点摔倒,被我拽住领口才勉强站着。 不然他这个年纪一摔,可能直接没了。 “老不死,听说你想让我过来?” 啪! 我甩了他一巴掌。 清脆的响声回荡在街道上。 这一下,把他脸颊上的皱纹都扇平了,吐出两颗烤瓷牙,天师帽歪到一旁。 “快!快救我......”老道终于回想起了身为人类最原始的恐惧,带着哭腔大喊。 某位保镖从地上艰难地起身,掏出手枪指着我。 第六感却早就对我做出了提醒。 我拽着老道的领口,一个下鞭腿,老道向侧面腾空,完美替我接住了子弹。 “啊啊啊啊!” 子弹打在他的肩膀上,外加小腿被我踹骨折,跪在地上不停哀嚎。 “哎呀?这哪来的冷枪啊?可怜的老人家,要不要我帮你报警?” 我又把老道从地上薅起来,再甩一巴掌。 老道的另一侧脸颊也没皱纹了,肿得像个松鼠,比打玻尿酸有效。 又有保镖朝我背后开枪。 我提前一甩手,老道像是绕着我公转的拉丁舞伴,挡到我身后,肩膀上又挨了一枪。 甚至,这发子弹和上一发弹孔完美重合,能听到两颗子弹的金属碰撞声。 “哈哈,再来一枪吧?信不信还是打在这里?” 我露出温和的微笑,把手指戳进老道肩膀的伤口,挖出两个弹头。 老道痛得直哀嚎,两眼一白,昏了过去。 这一幕,让保镖和道士们面色煞白,不敢再轻举妄动。 ..... 第253章 黎明之前 从第一声枪响开始,枯荣子就抬起了头。 如今见大局已定,他浅浅弯起嘴角,再次对我作揖: “伊言。我替这位太爷向你道歉,请你放了他吧。” “可以啊,精神损失费怎么算?” 我扔垃圾似的,把昏死的老道往身后一抛。 几个被我踢飞的道士哪怕身上有伤,也赶忙冲过去当垫子,把老道接住。 “我以私人名义给你一百万,怎样?”枯荣子比划一根手指 “你家天师就值这个价啊?” “咳......就值这个价。”枯荣子嘴角幅度又加深了一度。 “行吧。算我亏点。” 我摊摊手,看向倒在地上的保镖。 被我这么一看,脸色煞白,赶忙把枪收起来,就像上课时被发现偷玩手机的学生。 “呆瓜,你们世家还有那玩意儿?上面允许吗?” “其实是不允许的。但太爷们想搞都能搞到。要是被知道了,应该会有人请我们喝茶。”枯荣子如实回答。 “那感情好,我明天去打个小报告。” “哈哈,没用的。就算枪械被没收,过段时间世家又能搞到一堆,除非......” “除非什么?” 枯荣子接过道士手中的雨伞,凑到我身旁,把声音压低: “除非世家在政界减少话语权,爱耍手段的老古董全部下岗。” 我眉毛一扬,瞥向枯荣子。 他依旧一副风轻云淡的面容。 丹华子则完全不看这边,装作什么都没听见的样子。 “你这呆瓜,脸上看不出来,心里还有点想法?”我也压低音量。 “以前是不敢想,现在嘛......哈哈,也不敢想。我就是个打工人,每天能玩玩手机就满足了。” 他依旧是一副面瘫脸,让人看不穿真实的想法。 “我可不是免费的。”我搓了搓手指。 “那是当然。” 枯荣子拍拍我的肩膀,缓缓走向他太爷,换回正常的音量: “太爷,您没事吧?伊言他武力超群,我和丹华子可不敢拦啊。” 当然,那天师太爷还是晕厥的状态,这话主要是说给其他人听。 世家的医护人员迅速赶来,把伤员抬走,前去急救。 枯荣子让我不用在意这些人,请我继续除魔,有事他会帮忙应付。 而后,枯荣子看向一百多名瑟瑟发抖的摸鱼道士,没有为难他们,让他们回家睡觉,不要在这浪费时间。 要不是枯荣子说过要操练他们,我还以为他有多纯良呢。 道士们齐声感谢,向我和两位道长郑重道别,驱车离开。 我也把小姑和孟欣然叫了回来,在枯荣子的邀请下,走上同一栋大楼除魔。 “呆瓜,你的腿好得很快嘛。” “世家现在很缺人。为了叫上我这个战力,太爷们也打破规矩了......还好我没遇上邪神......” 我、枯荣子、丹华子都有独自除魔的能力,各自找住户敲门,而非一堆人挤在一起。 这时,在除魔方式上,我和世家的区别就显现出来了。 世家人很忌讳“主动接近伪人”。 不管有没有道理,就跟遵守旧习俗一样,一定要尽可能把伪人叫到自己跟前,而非迈步去找对方。 不像我,敲开门就是一巴掌,然后进门噼里啪啦一顿拍,就结束了。 因此,我的除魔速度几乎是那两人的三倍,每次都是我在楼梯口等他们一起上楼。让两位道长有些汗颜。 声控灯照亮布满灰尘的楼道。 在这种高楼里,很少人会走楼梯,楼道里都能闻出陈旧的味道。 对我而言,就像把生内脏放进了几十年的老冰箱。 “呆瓜,你说世家古代也全体出动过,那时候是什么情况?”我出于好奇,作出询问。 枯荣子维持淡淡的笑容,轻声回答: “你还记得我说是多少年前的事吗?” “三百多年?” “嗯,三百八十多年前。” 我还在思考那是什么时候,小姑在身旁一拍手,提前抢答: “明末饥荒?” “是的。” 枯荣子甩了一下拂尘,看向墙角的蛛网,平稳踱步: “虽然原因尚且不明,但世家史册记载,人言魑每隔几百年,数量就会爆发一次。只是被世家隐瞒了而已。那场人相食的大饥荒,也不过是幌子的一部分。” “啊??难道我们学的历史是假的?”孟欣然一缩脖子,细思极恐。 丹华子回过头,友好地笑了两声: “话也不能那么说。因饥荒死的人大致占六成,因怪异死的人占四成。但最后,有关怪异的部分被世家与当权者联合掩盖,世人就全当是饥荒的死者了。” “那也很可怕呀,明末饥荒死了一千万人呢......” “是啊,很可怕。” 丹华子深深叹气: “并且,今日福化县一事,让世家有了不好预感。时隔三百八十多年,魑灾或许又要爆发了......” 枯荣子点点头,也淡淡接话: “更糟的是,世家早已不复从前。几百年前那会儿,像我和丹华子这样的道士一抓一大把,哪有这么容易当上道长啊。” 谈话间,我们又来到一个新的楼层,挨家挨户敲门。 “......你们知道半人半魑吗?”我沉思片刻,看向枯荣子。 枯荣子也歪着脑袋看我,脸上表情不变: “那是什么?” “是伊世荣告诉我的,我猜和人言魑爆发有关。你们多查一查世家史料,说不定有意外收获。” “......好。”枯荣子顿了一下,点头答应。 此时,敲了许久的门总算打开,探出一个男人的脑袋。 他没来得及说话,就被我拍上朱火符,点燃后一刀捅死。 小姑和孟欣然也好奇我说的半人半魑是什么。但见我在思考的模样,就先专注于除魔了...... 二爷说过的话在我脑内回响。 半人半魑,本非世间应存之物。从古至今,我是唯一一个活了到二十几岁还没夭折的。 并且,怪异们都会主动找上我。 只要我还行走于世间,对人类社会就是一种威胁。 奶奶也说,我身为半人半魑,注定会引起神只的注视。要及时接触高维世界强大自身,才能活下去。 我瞄向天花板,和那名未知神只对视。 我突然有个猜测。 或许每一次魑灾爆发,都跟半人半魑的出世有关。 因为某个神只对半人半魑感兴趣,才出于某些目的,给世上带来了灾厄...... 自古就有的伪人,跟那位神只又是什么关系呢? ...... 缺少证据,只会让思考陷入死胡同。 我也不再多想,加快了除魔的速度...... 夏季的黎明来得很早。 福化县的事,经过我与世家的努力,算是圆满结束了。 虽然不敢保证一只伪人都没落下,但能做到这个程度,已经很可以了。 剩下的就是善后工作,世家给幸存者发封口费,给死者悼亡,处理尸体。 但这次的牺牲者实在太多。 世家也没办法一次性请那么多人当临时演员。 只能借着台风说事,把一部分死去的平民,说成是台风的遇难者。 其中,也包括我的大伯和伯母。 ...... 第254章 遗憾、圆满 再次醒来,已是正午。 我戴上ar眼镜,把驾驶位的靠背重新抬起,望着窗外的阳光。 小姑和孟欣然还在车上熟睡,发出轻微的鼾声。 通宵真的很折磨人。 福化县一事解决后,枯荣子和丹华子本想邀请我去世家做客,顺便吃个早餐。 但我拒绝了。 理由是,我一去绝对会打起来,好不容易可以休息,又得加班。 枯荣子和丹华子也觉得有道理,不再提这事。 他们说,我这次把天师揍成那副模样,虽然会让一部分人应激,但也不用担心有人敢找我麻烦。 因为当年,我爷爷也是这么做的。 他主动退出世家,和奶奶定居在伏人村,一开始也经常有世家人找麻烦。 上到天师,下到随便一个小分支的废物道长,都软硬兼施,向他讨要万变符术。 爷爷那时也才二十几岁,年轻气盛。 一怒之下,把一名带几百人上门的老天师打得半死不活,扔回世家大本营。其余人全部消失,死在了释妄界。 从那之后,世家就不敢再讨要万变符术了。直到爷爷去世为止。 所以,那天师太爷说,我爷爷无法独自对抗世家,纯属扯淡。 我爷爷只是被赐福所困,无心追求名利,只想和奶奶过日子罢了...... 睡觉的这段时间里,我在释妄界没做什么特别的事。只是照常画画符,练练飞刀,把二爷的脑壳当球踢。 小红也需要休息,没办法这么快就来找我。 其实,我身上的工作还有很多。 比如去虚空外猎杀血色巨人,获取更多外接大脑。 又比如,研究身为半人半魑,怎么给别人赐福。 还有就是,在脑内搭建防火墙,连接道弗留的眼球等等...... 但这些事我都暂时放了放。 二爷已死,让我心里少了个疙瘩,想给自己放几天假。 但希望我是真的除掉它了...... 我回想着那只黑色的旧布鞋,拿出手机,查看消息。 枯荣子允诺的除魔费一千万,加上精神损失费一百万,已经到账。 而那杀死喰鬼离和二爷的一千万,枯荣子说,他还在和太爷们磨嘴皮子。 福化县这一趟除魔,世家光花出去的封口费就不知有多少。 更何况还有其他费用,比如埋葬死者、救治伤员、请临时演员、甚至车队的油钱等等。 虽然不至于让世家变穷,但也是十分肉痛。短时间内,天师们禁止了无意义的拨款。 甚至,枯荣子往后几个月的零花钱都被克扣了一半。 他还在某信上叮咚叮咚地对我诉苦。我嫌他烦人,给他调成免打扰了。 我也顺便看到了推送的新闻。 这次的台风造成了很大损失,已经除名。 福化县数量异常的受难者,更是引起了全国关注。 然而,话题真就只集中在台风本身。 专家和自媒体纷纷从不同角度分析,福化县为何受灾那么严重。最后让负责人背个锅,这事就算过去了。 没有人怀疑一场台风过后,为何只有福化县死了那么多人。 显然,质疑的声音都被有意控制了。就算偶尔传出来一两个,也会被指责为阴谋论,被主流声音所不齿...... 关掉新闻,我又看起其他人发来的消息。 李院长问我,昨天为何没来做例行检查。 我随口糊弄过去,顺便说想去旅游散心,要多请几天假,李院长很快同意了。 曾医生给我报了平安。 说他和小勇都还安好,也拿到了世家的封口费。但已逝的妻子莫名成了台风的受难者...... 张警官也发来消息,感谢我一直以来的付出。 他说,他已经看开了。 会振作起来,继续工作下去,哪怕现在变成了孤身一人,警局里也全都是名字熟悉、却面孔陌生的同事...... 昨晚睡觉之前,我已经把小姑和孟欣然拉进了公司交流群,在群里说了昨天发生的事。 郑晓玲和姜雨欣也汇报了工作情况。 姜雨欣说,她把手上这批出梦符赶好了,也顺道开启了下一批的制作。 郑晓玲则表示,研究室布置完毕,各种研究课题即将开启。顺便问我,要什么时候要去声音研究院,她可以帮我预约。 我则回答不着急,先休假再说。我已经差不多习惯嘶吼声了...... “呜啊......早啊,小言。” 小姑被手机提示音叫醒,头发乱糟糟的,在副驾驶位上打着哈欠。 “小姑你不多睡会儿吗?你可是通宵了两个晚上。” “再睡就要睡死了......我现在身上好臭,想洗澡。” “臭吗?我觉得香得很,想做成香薰放在房间里。” “唔!恶心心!那是你嗅觉有问题!”小姑又红了脸,开始捏我的脸颊。 孟欣然也醒了,也抱怨身上黏糊糊的。 我身上更是沾满了伪人血,干涸以后就像硬塑料一样,与其清洗,不如扔掉。 洗澡的事先放一边,我们三人做了些规划,一条条消灭清单上的事项。 首先是填饱肚子。 我开车带着两位小姐,去往那家二楼的旧餐馆。 高中生小店员依旧坐在前台,见到我以后,立马变得战战兢兢。 但让我意外的是,她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居然是谢谢。 感谢我除掉了那些怪物,她昨晚已经从曾医生和张警官口中得知了很多事情,也拿到了封口费。 更幸运的是,她家人一切安好。 只不过,要把新老板和新主厨当做熟人一样交谈,有点不习惯..... “三位哥哥姐姐,这顿饭我请,你们千万别客气......” 小店员脸颊发红,帮我们上完菜后,又马上跑回了柜台。 我忍不住弯起嘴角。 小姑见我对女孩子笑,调侃我是不是喜欢这种年纪小又乖巧的。 我也跟小姑开玩笑,小红差不多就是这种感觉...... 收获了他人的感谢,我现在又有了工作的动力。 吃完免费的午餐后,我顺手把昨晚拖欠的48瓶啤酒钱付了。两件事一码归一码。 孟欣然姑且联系上了曾医生,提出离职。 却因此得知,曾医生也准备离职了。 他想开一间私人小诊所,让工作清闲一些,多陪陪小勇,开启一段新的生活。 我们前往福化县人民医院。 医护人员在照常忙碌,看不出其中有多少是演员。 曾医生现在见到我,就跟遇到活关公一样,总得拜一拜,说些吉祥话。而后就带着孟欣然一起去搞离职手续了。 这段时间,我和小姑回到了住院部的5层。 走廊已经恢复原状。 一名老人打着点滴,在护士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踱步,看到我以后目瞪口呆,欲言又止。 他就是那个扛点滴架下楼的老人。 我对老人回以微笑,带小姑来到大伯躺过的病房。 病床上空空如也。 因为大伯是“台风的受难者”,不需要临时演员替代。 那些被我弄坏的医疗仪器,也恢复了原状。 小姑把吃空的果篮放在床头柜上,看着果篮里那张“祝安康”的贺卡,和我讲起了她和大伯的往事。 我默默听小姑讲故事。 听她说,她还是个小女孩的时候,大伯这个哥哥如何如何宠她,躲着我阿公,带着她到处玩。 我儿时,小姑会如此对我,也是受到了大伯的影响,觉得这才是家人该有的样子...... 孟欣然做完手续后,我们又带她去到出租屋。 孟欣然去退租收拾行李,我和小姑则去了趟大伯生前居住的地方。 这里自然也被复原了。 无论是大伯家,还是隔壁邻居的住处,都一夜之间变成了毛坯房,所有痕迹消失不见。 其中,自然包括大伯和伯母的尸体,以及染血的沙发和餐桌。 大伯一家是否被我所杀,也因此,永远成了一个谜。 ...... 第255章 陈大立相亲 忙碌的一天总算过去。 我收拾好八仙桌上的外卖盒,在四位小姐的监督下吃完药,才送她们离开了瞑候街。 我和小姑、孟欣然回到边海市后,天色已经暗了。 郑晓玲和姜雨欣提前在107室订好了外卖,庆祝我们平安归来,以及庆祝小姑入职。 今晚我们特意规避了沉重的话题,气氛轻松热闹,就像一场普通的亲朋聚餐。 只可惜,缺了陈大立。 他说,他老爹帮他搞了个相亲晚宴。他还在疲于应对,连个通电话的机会都没有...... 热闹一阵后,四位小姐就各回各家了。 小姑明天会向原公司提离职,之后搬到瞑候街和我一起住。 孟欣然也决定租住在这里,不仅更方便照顾我,我还不收她房租。 但今天太晚了,她俩要先去旅店住一晚,明天再来做布置。 现在,整栋瞑候街五十二号就我一个人。 我洗漱完毕,哼着小曲,点燃入梦符的香薰。 不为了画符,仅仅是觉得这个味道好闻,可以盖住内脏味。 小红说今晚会来找我。 我点了甜品的外卖,把挂有小红衣服的衣柜打开,躺上床,准备和她正经约会一番。 即将入梦之际,手机铃声响起。 我啧啧嘴,瞄了一眼。 居然是陈大立打来的。 只能耐着性子,没好气地接起来。 “结巴,都十二点了,有什么事非得这么晚说吗?” 屏幕上出现陈大立的身影。 穿着西装革履,梳着油头,人模狗样的。背景好像是他老家别墅的房间,金碧辉煌,又土又豪的。 “哎哟,伊言诶,出大事了......”陈大立愁眉苦脸,用手搓着大脸。 “怎么?你在晚宴上犯错了?要奉子成婚?” “屁!你、你你才奉子成婚呢!我爹搞的是相亲会,不是银趴!” 陈大立顿时激动起来,说话声在厕所里回荡。 “那怎么了嘛?” “唉,去、去特么的相亲。全都是尼玛的胭脂俗粉,冲着我爹的钱来的,而且老子现在只想开公司......” “行了,你别激动,说重点。我还等着睡着以后见小红呢......” 随后,陈大立开始向我诉苦,讲了他回家以来的遭遇。 他爹平常其实不玩手机。 但好巧不巧,从下属手机里无意间看到我在边海大学爬楼的一幕。也发现了视频中车牌号5个8的库里南。 那位土豪老爹便怀疑,陈大立跑到大学里泡妞了。 他倒不是反对这个。 毕竟,陈大立和我一样二十好几了,找个女朋友谈婚论嫁很正常。 只是他们家境殷实,加上陈大立的爹思想比较传统,觉得陈大立找对象就得找条件好的、门当户对的。 再加上,他爹也很在意他的创业情况,就把陈大立叫回了家里。 结果见面后,陈大立却说暂时不想恋爱。公司也还在发展中,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成效。 他老爹又让他把公司情况说一下。 陈大立只能打马虎眼,说之前开的服装厂卖掉了,现在与人合伙开了家咨询公司。 他老爹当场不开心了。 一听到咨询公司四个字,一口就断定,陈大立根本没在好好创业。 与其在外浪费时间,不如回家继承家业,娶个媳妇生几个大胖小子就完事了。 陈大立那是百口莫辩,就被老爹关在了家里。 他爹花了几天时间,在各行各业精心打听优质适龄女青年。 什么老总的女儿、领导的千金、事业有成的女强人、小有名气的女演员等等......还特意排除了长相磕碜的,筹备好今晚的自助式相亲晚宴。 全场除了女孩们的爹,就陈大立一个男的。 一般单身男青年要是有这般待遇,怎么说不得喊句谢谢亲爹,亲爹真好。 但陈大立这货也不知是单身主义,还是性取向有问题,直接戴上了痛苦面具。 对女孩们那是爱搭不理。 有女孩主动套近乎,他都随便糊弄过去,一场晚宴就跟吃坏肚子似的,上了七八趟厕所。 但陈大立在这猛吃猛拉,他爹倒是相中人了。 看中了某某局长的独生女,当场就要撮合她和陈大立。 但陈大立对此不感冒,直接躲在厕所不出来,也不接电话,搞得双方父母都很尴尬。 晚宴结束后,陈大立他爹吹胡子瞪眼,把陈大立拉来谈话,问他到底想要什么样的女朋友。 陈大立依旧以工作为由,拒绝恋爱。 说咱公司的咨询业务只是幌子。 真实的业务和上面签了保密协议,不方便透露。而且仅仅上个月,公司净利润就达到了一千多万。 他这样说,他爹可不服气了。 营业额一千多万和净利润一千多万是两个概念。 加上还是个新开的公司,还有什么保密协议,如果不是从事非法行业,那就肯定是在吹牛。 一怒之下,他爹决定在明晚筹备一场更大的晚宴,这次不仅邀请女孩们,还会用上所有人脉,尽可能邀请政界和商界的大佬。 如果陈大立真的在努力经营公司,没理由不重视这一次晚宴。 他爹自己都很重视这场晚宴。 而且,还要求陈大立必须把自家公司高管叫来。如果做不到,就乖乖继承家业,和局长女儿处对象...... “......哎哟,伊言啊。愁死我了,这下咋办嘛。” 陈大立瘫倒在大床上,扯掉身上的西服衬衫,露出底下的跨栏背心。 “能咋办?咱公司又不能泄露业务,你老老实实结婚也挺好的。” “哥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爹就是个炒房地产的暴发户,资产都在楼盘上,等哪天泡沫一破,难道还靠我杀猪还啊?而且我想让别人喊我陈总,而不是喊我陈总的儿子!......” 陈大立把手扶在额头上,一脸悲愤。 “那我叫你陈总可以不?陈总?” “去去去,逗小孩呢你......我更习惯你叫我结巴。” “行行行。有话直说,有屁快放,再不说正事我挂了。” 我了解陈大立,他哪会那么容易沮丧。 分明是在劝我帮他。 果然,此话一出,陈大立的悲愤之色骤然消失,现出标志性的猥琐笑容: “嘿嘿,还是伊言你了解我。你和咱姑姑、还有小郑她们一起来参加晚宴吧?衣服我帮你们准备,现在就托人送过去!” “啊?让我们帮你扮高管?我可不想应酬商界人士。” “哎呀,好哥们!江湖救急,帮帮忙啊,就是来吃个自助餐......” 最后,在陈大立的软磨硬泡下,我还是答应了。 陈大立发出一声欢呼,在公司交流群发了消息,让小姐们都报个衣服尺寸,明天参加晚宴。 群里四位小姐都还没睡。 一听是去当名流吃大餐,而且我也同意了,她们也就义不容辞,纷纷答应。 ...... 第256章 约会 陈大立跟个导演似的,在群里补充了一长串注意事项。 首先,假设我们是一个高大上、年轻且神秘的科技创新型公司。 可一旦有人问起具体业务,就说上面要求保密,让他们猜去。 而后,陈大立分别给我们设立角色。 首先是我。 我不用特意扮演什么,继续当我的董事长就行。我平常说话的方式就挺好,好好维持。 郑晓玲是产品研发部首席技术官。 年轻不要紧,咱公司主打就是一个年轻,一开口让人觉得像个学者就行。 姜雨欣是生产总监,也就是厂长。 也是那个问题,太年轻了...... 但年轻不要紧,我们主打的就是一个年轻。假装自己手下管着很多流水线就行。 孟欣然是秘书,或者说高层助理。 她形象上绝对没问题,就该年轻点,到时候拿个有手写笔的平板,跟在我身旁就行。 最后是小姑,是行政部经理。 她不用演,本身也会这些,假装咱公司很大就行。 至于陈大立本人,则是ceo,也就是总经理。到时候委屈大伙儿叫他一声陈总,也叫我一声伊总...... 陈大立在群里说的热火朝天,四位小姐也兴奋异常,跟要去演综艺似的。 就这样,我们莫名其妙定下演员表,互相道晚安,就去睡觉了...... 意识再次回归,我果然又看到了熟悉的光景。 站在客厅中央,眼前是一张沙发,上面躺着两个靠枕似的生物,从四肢的伤口汩汩流血。 “伊言,救我啊......” “好痛,快带我们去医院......” 大伯和伯母面露痛苦之色,演技却过分浮夸,比起痛苦,更像是欠揍的熊孩子。 “你们这些低级货,就不会互相交流情报吗?怎么老喜欢送死。” 我好不容易有点轻松的心情,可不想被这种玩意儿影响了。 直接一个飞刀,把两只低级伪人同时枭首。 人彘变成了单纯的躯干,变得比之前更像靠枕。头颅则滚到客厅边角,表情呆滞。 我走上前,把剁骨刀收回来。 眼角的余光又瞄到了一只黑色的布鞋。 可当我往沙发边上看去时,鞋子又消失了。 我一脚把沙发踹飞出去, 在烦躁感升起之前,赶紧闭上眼做了几个深呼吸。 再睁开眼,周围已经变成了屠宰厂的车间。 流水线最新的位置上,是喰鬼离和二爷的尸体,头颅摆放在履带上,死不瞑目,盯着我的方向。 我为小红准备的一柜子衣服,以及甜品,全都顺利带到释妄界了。 将这些东西扛进爷爷家,我照例跟鬼谷子问好,出于好玩的心理,放了块小蛋糕在它面前,当做贡品。 刚把其他甜品和奶茶摆在八仙桌上,耳边就想起了小红的嗓音: “伊言,我来啦~。” 声音很近,几乎是贴着耳朵说的。 能感觉到她口中吹出凉凉的风,有些俏皮,貌似是想特意逗我一下。 我忍不住露出笑容,扭头看去。 小红笑着踮起脚,扶着我的肩膀,在我耳边说悄悄话。 我按耐住搂着她猛亲的冲动,在那冰凉而柔软的脸颊上,用手指写下“亲我一下”。 小红脸色微红,抿抿嘴,伸出手指在我脸上写了一个“好”,再踮起脚,轻轻用嘴唇沾一下。 “哎呀!小红你怎么能这么可爱,我要吃了你!” 我再把小红抱起来,嘬着她的脸蛋,不停转圈。 烦躁感一扫而空。 上次这么开心,好像还是上次...... 放下小红后,她像怕我逃跑似的,马上抱住我的手臂,脸颊被我嘬得红红的。 “伊言,我也觉得你很帅。这个词用得对吗?” “哈哈,对对对!能被你这样夸,比小姑夸我还让我开心。” “那......我现在够乖巧吗?你有没有更喜欢我了?” 小红轻轻晃着我的手臂,抬起头期待地看着我。 显然,她留意到了小姑在餐馆跟我说的话,认为我是喜欢年纪小又乖巧的...... “呃......小红你保持自己的性格就挺好,不用非得为了我而改变的。” “没关系,我没有感觉勉强。我想变成让你最喜欢的模样,你才不会被其他女人抢走。” 小红又羞涩地弯起嘴角,表情里又带着些少女特有的俏皮。 显然,她已经懂得怎么合适地开玩笑了。 现在的她,除了体温不像人,其他基本挑不出毛病。就像个涉世未深的热恋少女。 “是吗?那你已经成功了!”我忍不住再次抱住小红。 可随即,她的下一句话让我笑容瞬间凝固: “那我现在够小吗?要不要再变年轻一点?” “——不不不!你已经很年轻了,请务必不要变得更小......” 小红眨巴着眼睛: “是不喜欢吗?” “咳......怎么说呢?对我而言,你现在的模样刚刚好,哪怕再小一点点,我都会有负罪感......” “哦,好吧。”小红似懂非懂。 而后,一对热恋情侣正式开始了约会。 小红尝试了各种甜点。 她确实喜欢甜食,比上次的大餐积极多了。给出的评价也是“好吃”、“喜欢这个味道”、“还想再吃点”之类的。 其中,她最青睐巧克力。 但凡巧克力味的甜品,都会多吃几口。 我则表示,我以前没体会到这东西有多好吃,但现在喜欢。 因为那些伪人的尸液,对现在的我而言就是巧克力味的...... “伊言,啊~。” 小红舀起一勺黑森林蛋糕,学小姑喂我的样子,递到我嘴边。 我欣然接受她的投喂。 听着她一一回应我在现实里说过的话,并提出一些疑问。 比如,“安全措施”是什么意思...... 显然,小红听到了郑晓玲舍友对她的调侃。 对此,我只能以健全的生理学角度对她进行解答。 小红懵懵懂懂,红着脸问,为什么不想生宝宝,她以后至少想生十个。 我则表示,如她所愿...... 又比如,小红问我,为何我每次用铁桶烧伪人的东西,她都无法看到我在哪里。 我就把我爷爷奶奶的事告诉了小红。 跟她说,希望下次也能带她见二老。我奶奶也是无生魑,会传授给她一些魑生经验。 ...... 第257章 赴会 点心时间后,我看到了期待已久的换装秀。 我也不争气地幻想过,小红是否会在我面前直接更衣。 然后我俩情难自已,不得不在两个巨型电灯泡的注视下干柴烈火,然后如陈大结巴说的,奉子成婚...... 好在,小红是比较怕羞的。 特意跑进爷爷的卧室,轻轻掩上门,在里头换衣服。 人漂亮,穿什么都漂亮。 她穿上白衬衫和百褶裙,就是国民级别的校花。换上夏季连衣裙,就是暑假在街边偶遇的人生初恋。 小红是第一次露出肩膀和膝盖以下的皮肤。 对我灼热的视线有些羞涩,但还是提起裙摆,优雅地原地转个圈,让我欣赏每个角度。 以及,穿着吊带裙的时候,她特意举起手臂,让我看到她光溜溜的腋下。强调自己没有多余的毛毛,指甲也剪的圆圆的。 大概是找那四位小姐学的...... 这些衣物,就像我送给小红的玉兔。 只要她收下了,现实中的物品也会跟着消失,就跟使用过一次的祭器一样。 而她品尝的食物,却不会消失。 小红说,食物吃了就没了,当礼物收下也只是让我在现实中少吃一次,才特意那么做的。 总之,下次我不用再特意把衣柜带入释妄界。 “伊言,下面紧紧的,有点不习惯。” 小红瞄向自己的下半身。 我意识到,她是在对现代内衣作出评价。 我表示穿肚兜也挺好,不用勉强自己。 但小红说,我身边的女性都是穿这种衣物,她也想积极适应...... 可惜,小红没能把所有衣服都试一遍,就不得不离开了。 我只能对天上两位神只比中指,让小红好好休息,明晚再穿给我看。 尤其是泳衣,我老想看了。 小红羞涩地点点头。和我额头相贴,解析部分外接大脑的信息,就恋恋不舍地离开了...... 其实,今晚我们也谈到了些相对严肃的话题。 比如我之前说过,如果小红来到现实,需要像奶奶那样做出牺牲,那我宁愿她别过来。 小红也承认,她原本就是这个想法。 就好似人类主动变为了纸上的小人。不仅会被人类的寿命限制,而且无法再操控释妄界。 我也再次强调,小红千万别那样做,我们一定能找到更好的办法。 还有就是,有关我脑袋的事。 小红觉得,我给大脑手术的想法很厉害,但又太冒险了。 我的大脑经过几次手术,已经成了乱糟糟的毛线团。 目前的状态,多花点时间,还是有机会复原的。 但如果我继续对大脑手术,把这个毛线团打上无数死结,可能就得一辈子维持这个状态。 我让小红不要担心。 船到桥头自然直。 等我除掉邪神后,也差不多是高维生物了。小红肯定也能变得更强,我们情侣二人齐心协力,总会有办法复原的。 ...... 第二天,是我们公司参加晚宴的日子。 小姑和孟欣然搬来了瞑候街五十二号,找到了心仪的房间。 郑晓玲对此表示羡慕,但她暂时还要住在大学宿舍。等毕业后才能搬过来。 姜雨欣则住在空荡荡的家里,在没找到姜厂长之前,暂时不想搬家。 因为那样,会显得她已经把她爸放弃了...... 陈大立把晚宴的衣服寄到了瞑候街。 四位小姐收到的是款式不同的小黑裙,外加同款女式西服外套,以及高跟鞋。 陈大立曾经在服装行业干过,选衣服的眼光还是有的。 四位小姐的着装都非常合适。 像孟欣然这种比较高挑的,就穿包臀长裙配黑丝。 像郑晓玲和姜雨欣这种矮个子,就穿比较轻飘可爱的裙子。 小姑年纪大一点,穿的款式相对更成熟,有点像黑色晚礼服。 四人换上不便宜的裙子,再把黑色西服一披,突然就有种低调奢华的商务感了。 只不过除了小姑,其余三位小姐都没穿过高跟鞋,此时正在小姑的教导下走模特步,尽快适应。 我穿的是陈大立同款的高档西服。 但我肌肉太扎实,穿起来略显紧绷。就不打领带了,把内衬最上方的扣子解开,再戴上ar蛤蟆镜。 四位小姐都表示,有那么点西装暴徒的意思了。 甚至想看我用这副装束把伪人踢爆,肯定帅呆了...... 小姐们的乌鸦嘴,让我感觉今天的晚宴可能不会太平。 出于除魔人的谨慎,以及对直觉的重视,我让她们不要掉以轻心,时刻关注疑似伪人的家伙。 说到这里,郑晓玲展示了她昨天顺手做出来的小玩意儿。 是几个圆锥形的礼花。 一尺来长,跟个大号甜筒似的,外面用鬼画符做了些装饰。 一拉后面的绳儿,朱火符就会砰的一声爆出来,能喷五六米远,覆盖前方很大一片范围。 郑晓玲把演示视频放到了群里,陈大立直呼这一个礼花要卖...... 时间很快来到傍晚。 四位小姐去发廊做了头发,喷上香水,和我一起站在瞑候街老旧的建筑外。 放电影里,高低是一群在旧城区执行任务的特工。 偶尔几个路人经过,都是百分百回头率。连街对面丧葬用品店的老大爷,都在好奇地看着我们。 小姐们美美地拍了一堆照片,在社媒跟同学朋友炫耀一番后,就和我乘上车,前往了陈大立他爹举行晚宴的地方。 这是全边海市最好的五星级酒店。今晚被陈大立他爹包场,没有邀请函进不来。 停车场里全是不下百万的豪车。相比之下,我的车简直是走错地方了。 但又不然。 我的爱车内饰丰富,论拉风,没有哪辆车比我更拉风...... 把鬼画符手提箱和礼花交给侍者,我们在服务人员惊恐的目光中,进入了会场。 此处肉眼可见的宽敞。 金碧辉煌,跟陈大立的房间一样,一股子西亚石油佬的土豪气。 晚宴是自助餐的形式。 雕刻精美的欧式圆桌摆在中央,特意留出了行走的空间。 四周是长方形的桌子,摆上了各种精致餐品。配有现做的档子,捏寿司的、铁板烧的、bbq的、片烤鸭的应有尽有。 还都是各国的大厨,各自穿着本国的厨师装束,见到客人靠近,就热情地蹦出一句带口音的国语...... 现在时间还早,只来了一部分人。 但一眼看去,所有人都穿着正装,互相握手结实,很有印象里高端人士聚餐的模样。 “小言,小陈他爹这么有钱,干嘛还找你合伙创业啊......”小姑靠近我,在我耳边问道。 “那家伙说,是想证明自己。也怕他爹哪天突然破产,手上一堆烂尾楼......” “——诶诶诶!哥们姐们,这里这里这里!” 这时,陈大立的喊声从另一侧传过来。穿着正装,却大喇喇地跑到我们跟前。 嗓门挺大,说话方式更是接地气,打破了此处的高级感。 其他人的目光被吸引过来,无一不露出惊艳之色。 因为我们这几个俊男靓女的特工组合,实在是太吸睛了...... 互相悄悄触碰朱火符后,陈大立摸着下巴,满意地看着我们五人的样子。 “啧啧啧......要不怎么说,人靠衣衫马靠鞍。你们这一打扮,相比之下,我就是个蛤蟆呀!” “你可别那样说,陈总。你爹会不乐意的。”我拍了拍他的肩膀。 “嗨,你管他干啥......” “——呃咳。都来啦?” 这时,陈大立身后传来一声刻意的咳嗽。 一名中年人缓缓走来。 挺着啤酒肚,一身大码西服,手上戴着几十万的名表。 正是陈大立的土豪老爹,名字和他仅有一字之差的陈大川。 ...... 第258章 话剧社 陈大立听到他爹的声音,赶忙转过身去: “爸诶,你啥时候来的?” “我举办的晚宴,当然要早点来了。再晚点,都要被说成老蛤蟆了。” 陈大川倒是不恼,跟他儿子开起玩笑。 “哈哈,没有没有。我是小蛤蟆,你是老天鹅,我变异的。” “我去你的......” 陈大川笑着,作势要扇他巴掌。 陈大立赶紧嬉皮笑脸地躲到我身后,拿我当挡箭牌。 “好了,别闹了大立。还不快介绍这几个帅哥美女给我认识一下?” “诶好好好。” 陈大立摆出一副自信的神色,一一介绍我们。 就像说好的那样,小姐们全部升了职。公司蒸蒸日上,但就是业务保密,不便透露。 他爹陈大川听得眉头微皱,但还是找我握手,借机端详我: “伊总.......嗯,一表人才!大立平常里麻烦你照顾了。” “没有没有,陈伯伯。我和陈总是多年的好友,互相帮助,互利共赢。” 我用双手接住陈大川的手,露出礼貌性的微笑。 陈大川见我是个靠谱样,眉头舒展一些,点了点头: “方便问一下,你和大立是怎么认识的?” “我们是杀......” 我一开口,差点忘了要演戏。 陈大立吓得面色一变,赶忙用手掐我的后背。 “杀什么??”陈大川把脖子抻过来。 “杀......青的时候认识的。我们以前大学是同一个话剧社。” “哦?大立你还会演话剧?” 陈大川一脸狐疑。 “呃,会的会的,我们当时演的是那个......罗密欧与猪立业。” “那你演的啥?” “我演猪。” “猪??” 在陈大立的一阵瞎扯之下,他爸成功转移了注意力,又看向和我站的最近的孟欣然,伸出手去: “孟秘书,幸会。” “陈总好~......” 孟欣然略有紧张,开启了营业声线,平板挡在胸前,微微欠身跟陈大川握手。 陈大川对此点点头,又对小姑伸出手: “伊小姐。听说您还是伊总的姑姑?” “是的陈总。小......伊总信任我,让我来管理行政工作。” 小姑除了差点喊我小言,其他倒是没表现出破绽。 “嗯......” 陈大川继续和郑晓玲握手: “郑小姐,幸会。” “陈......咳,陈总好。” 郑晓玲似乎想把声线压得沉稳一点,但失败了,恢复了本音。 陈大川重新皱起眉头,打量着她: “郑小姐,您......真是年轻有为啊。方便问一下,您是哪所高校毕业,又是什么学位?” “我是边海大学的,本科......咳,毕业后又读了研,现在是机械工程博士生。”郑晓玲也差点说漏嘴,有些汗流浃背了。 陈大川疑心又起,话语中开始带有压迫感了: “哦......那可不得了。边海大学的理科博士含金量很高的。您导师是哪位?我说不定还认识呢。” 毕竟,一般当博士的人怎么说都快三十了。 郑晓玲一个看着二十岁出头的小姑娘却说自己是博士,多少有点唬人。 “导师他......” “——哎呀!爸,你查户口呢?小郑当年可是理科状元!破格跳级的!” 好在,陈大立及时站了出来。 他应该早就预料到了类似的情况,提前拿出手机,展示当年的新闻。 郑晓玲高中时的照片都能在网上找到,是高考七百多分的狠人。 “哦,失敬失敬,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了......” 陈大川对郑晓玲躬身道歉。 “哈哈,没事没事,陈总你别这样......”郑晓玲松了口气,笑容有些勉强。 陈大川看向最后一位小姐,如初中生般娇小的姜雨欣。 还没开始握手,眉头就又皱了起来,扭头对陈大立道: “大立啊,你和伊总的公司,是不是整体年龄偏低了点,整体颜值又有点太高了?” “诶!爸,我警告你啊,年轻人的事你少管。咱有能力不就行了?小姜她可管着好几条流水线呢,井井有条的!” 陈大立撒谎不脸红。 他爹并不回话,和姜雨欣握手,仔细端详着这位小姐: “姜总监。平常工作可忙啊?” “忙......忙啊。天天加班呢,中饭和晚饭都没办法回家吃......” 姜雨欣身体微微发颤,僵硬地和陈大川握手。 “哦......那你可得及时向两个老总反应。家庭也是很重要的,别学大立,天天不着家。” 陈大川瞥了眼他儿子。 “哎呀,爸,给我点面子嘛......” 陈大立扶着他爹的肩膀,赶紧把他和姜雨欣分开。以晚宴时间快到了为借口,拉陈大川到会场门口迎接客人。 陈大川却是叹了口气,一脸无奈地压低音量,在陈大立耳边道: “大立,你老实说,是不是把大学的话剧社整个搬过来了?” “啊?” 陈大立没反应过来,就被他爹磕了一个爆栗: “啊什么啊?你当我傻啊?请一群帅哥美女来演我??” 陈大川虽然压低了音量的,但我们五人离得近,都听得清清楚楚。不免有些尴尬。 “那怎么能呢?!爸,他们绝对是我公司的高管!” “我信你个鬼!当老爹我那么好糊弄啊??你明天就给我老老实实来上班,跟在我身边当助理!” “啊??别啊,爸!我、我我还要经营公司呢!” “你经营个屁,你经营......连做什么都不告诉老子,还经营......” “哎哟!别打了别打了,老总们都看着呢......” 陈大川当着会场客人的面,揪着陈大立的耳朵,教训儿子。 其他人看着这对活宝父子,也是有些哭笑不得。 恰在这时,从会场入口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伊总,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您。” 在场的人都扭头看去。 又是一个中年男人快步走来,下巴留着青色的胡茬,离我还有四五米,就已经微微躬身,向我伸手。 正是那和我有两面之缘,给我递过名片的赵总。 “赵总?真巧啊。你也收到陈伯伯的邀请了?” 我淡淡笑着,和赵总握手。 陈大川当场愣住。 陈大立则眼睛一亮,一个健步站到我身旁,挺胸抬头,整理西服领带。 赵总有些想笑,但也跟陈大立握了手: “还有陈总。我一直想找你咨询商业建议的,可惜最近忙,没机会。” “哈哈,没事赵总,做生意就是各取所需,以后总有机会合作的......” 陈大立一边说着,一边对他爹悄悄耸眉毛。 ...... 第259章 老熟人 赵总显然留意到了我对陈大立他爹的称呼。 跟陈大立打招呼之后,又马上转向陈大川,与他握手: “还有这边的大陈总,果然是虎父无犬子,幸会幸会。” “呃......赵总,失敬,我本来应该在门口迎接的。” 陈大川抖了一下啤酒肚,这才反应过来,握手赔笑。 后来我知道,这位赵氏集团的创始人,在商界也是个有名的人物。 青年时期白手起家,从街边摆摊一路打拼,到现在成为资产百亿的业界大佬。也是着名的商业投资人,对看好的公司向来不吝啬。 陈大川虽然也是土豪,但和赵总相比就完全不够看了。全是十几年前炒房炒出来的,现在资金还全被几个楼盘套着,收不回来。 今晚之所以能请来赵总,还是晚宴排场够大,请的人够多,才让这位为了扩充人脉而现身。 “陈总太客气了。今天赵某沾了您的光,才有幸再见到伊总。等会儿我们一起用餐可好?” 赵总握着陈大川的手,看向我们,尤其是在询问我。 我只是微笑着,把话题抛回给陈大川: “那要看陈伯伯的意思。我也是在他的邀请下才过来的。” 陈大川听闻,面露感激之色。 “诶!当然当然,能和赵总一个桌,是我和大立的荣幸。” 随后,赵总就以接电话为由,暂时去到会场外边了。 陈大川现在还有些没缓过劲来。 看向我和陈大立几人,欲言又止。 其他在场的客人也大多留意到了这边的动静。 纷纷轻声议论,讨论我这些年轻人究竟是什么身份,为什么能让赵总如此对待...... “谢了哥们~。” 陈大立勾搭着我的肩膀,那叫一个眉飞色舞,向四周点头招手,回应客人们的视线。 “咳,waiter~。” 小姑则轻咳一声,瞬间戏精附体,找侍者拿了杯香槟。 另外三位年轻的小姐这才后知后觉,作出一副高冷的模样,各要了一杯果汁...... “呃......大立啊,这位伊总......和赵总是什么关系?”陈大川看我的眼神都变了,小心翼翼地问自家儿子。 “我也不知道,你自己问他。” 陈大立保持搭着我肩膀的姿势,随意地摊摊手。 我有些哭笑不得。 赵总误认为我是潜伏在民间的监察,对我的态度才如此谦卑。 但我也确实跟上面有些关系就是了...... “没什么,陈伯伯,我刚好和赵总有些交情罢了。” “哦哦,好......” 陈大川瞄着陈大立嘚瑟的脸,又看看我身边的四位美女,憋了半天,问出这么一句: “......你们真的在开公司?” “嗯。” 我们六人齐齐点头。 “不能透露一下业务?” “抱歉,真不能。” 我们六人又齐齐摇头。 陈大川抓心挠肝,还想再问些什么。 然而这时,客人之中又走来两个人,向这里呼喊: “大陈总,小陈总,别来无恙啊!” 我抬头一看,微微皱眉。 那是一男一女,互相挽着手。 男方是个稍显油腻的中年人,我并不认识。 但那女方我认识。 是我以前在铭心公寓的对门邻居,刘姨的女儿,李菁菁。 她又傍上新的大款了...... 李菁菁显然看到了我与赵总的互动,又瞄了眼我身边的四位小姐,表情极其不自然,僵硬地撇开视线。 “王总,好久不见。”陈大川和王总握手寒暄。 而王总这时候过来,显然不只是来问候,还要借陈大川的关系与我结识。 “伊总,鄙人王家柱。今天沾陈总的光,有幸与您认识一下,哈哈......” “嗯。” 我表情平淡,出于礼貌和他握了手,就没有下文了。 但陈大立可没那么纯良,当即阴阳怪气起来: “哎呀,王总,不介绍一下您的女伴吗?” “嗯?哦,不好意思。这位是我的未婚妻李菁菁......菁菁,快过来跟两位陈总,还有伊总打招呼。” “好、好的......” 李菁菁身体紧绷,勉强挤出笑容。 但她往前迈步时,却一个没站稳,高跟鞋崴脚,发出一声尖叫坐到了地上。 全场的目光再次被吸引了过来。 “哎呀!怎么这么不小心!” 王总微微皱眉,去扶李菁菁起来,一边对我们赔笑: “不好意思啊,菁菁她今天好像不在状态......” “嗨,当然不在状态了。她得罪过在场好几个人呢。”陈大立装作不经意的样子,看着手上的指甲,幽幽开口。 此言一出,王总的笑容瞬间凝固在脸上。 气氛也突然变得紧张起来。 “菁菁,什么情况?”王总对李菁菁板起一张脸。 “我......我......” 李菁菁因为崴脚疼得脸色发白,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好巧不巧,这时候,赵总接完电话回来了。 他一看到李菁菁,原本心情不错的脸顿时耷拉下来。 王总留意到赵总归来,挤出笑脸正要打招呼呢。 结果见对方脸拉得比马还长,心头又是一跳: “呃,赵总?怎么了?” “没什么。” 赵总并不想计较,只当作没看到李菁菁,站在我身旁。 但王总当然看得出,这位大佬对自己心有芥蒂了。 而且结合陈大立说的话,根源肯定就在自己的女伴身上。 王总直接松开李菁菁的手。 李菁菁没了支撑,脚一痛,又坐到了地上。 “说!你都对老总们做了什么?” 李菁菁哪说得出口啊。 眼泪当即就掉了下来,向王总装可怜,说自己只是涉世未深,以前犯了些错误...... 我身边的四位小姐敏感地察觉了其中的猫腻,窃窃私语。 小姑凑到我耳边: “伊言,你和那女的认识啊?” “嗯,她以前是我邻居,隔三差五就骂我是穷鬼。”我耸耸肩,如实回答。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脸色都变了。 四位小姐掩盖不住厌恶的神色,默默靠近我身旁,对李菁菁十分敌视。 陈大立也做出了补充: “唉,这位李小姐眼光可高了。以前还骂我这辈子只能做司机呢。” 他爹陈大川听闻,更是皱成川字眉,要不是有其他人在场,估计已经开骂了。 赵总见我们两个年轻人如此直接,也轻声说了句“晦气”。 这位一开口,更是重量级。 会场里的看客全都八卦了起来。 李菁菁成了全场焦点,连档口的外国厨师都做着夸张的肢体动作,议论纷纷。 至于王总,早就汗流浃背了。 根本不敢多待,向所有人道歉,拽着一瘸一拐的李菁菁就往会场外走。 随后,会场外远远传来王总的嘶吼,以及李菁菁的哭声。 几分钟后,王总尴尬地笑着,一个人回来了。向众人鞠躬赔不是,找侍者拿酒自罚三杯。 那李菁菁还在外头哭吼。但很快被保安架走,声音逐渐远离。 在这么重要的场合出名,那位小姐怕是没办法再骗到大款了...... 与此同时,又有个站姿挺拔的中年人走进会场,回头看着外面的情况: “那女子是什么情况?要报警吗?” “哟,林局长!别理会那人。您今晚能过来,真是赏我脸了!”陈大川一见到这位,赶紧笑脸相迎。 赵总和王总也连忙问好,上前道一句幸会。 但随即,男人无意间瞄到了我。 瞬间瞪大双眼,立正敬礼,发出洪亮的嗓音: “伊先生好!” 直到这时,我才意识到。 他就是那位边海市警局的局长,柳国兴的得力干将。 ...... 第260章 破幽子 林局长这一声问候中气十足。 会场众人好不容易转移注意,目光又又又被这边吸引了过来。 赵总、王总、还有陈大川也齐齐回头看向我。 陈大立轻轻嘿了一声,再次勾搭我的肩膀,脸上的表情分明在说“这是我哥们”。 我只能轻咳一声,对那林局长道: “局长,今天不用那么正式。我就是受陈伯伯邀请,吃个饭而已。” “好的,伊先生。” 林局长姑且把立正换成了稍息,但怎么都有一股面见领导的感觉。腰板纹丝不动,无法放松下来。 一阵奇妙的沉默过后,陈大川面色紧张,优先开口: “呃,林局长,伊总和您是......” 林局长主动对陈大川鞠躬,笑容中带着歉意: “抱歉!陈总,此事不便透露,请您多谅解。” “啊没事没事!我只是好奇而已......” 陈大川都有些出汗了,勉强笑着,回头看向我: “不、不好意思啊,伊总,我......我之前还怀疑你来着,真对不住。” “——哎呀没事儿!我哥们不会在意的,是吧伊总?”陈大立拍拍我肩膀,抢先回答。 我也笑着点点头: “陈伯伯别在意,你会怀疑也很正常。但我和陈总真的在合伙经营公司。” 赵总也接上话头,在陈大川耳边轻声补充: “陈总,这点我能证明,伊总是为上面工作的,所以需要保密。” “哦!哦哦,哦哦哦哦!” 陈大川往后抻着脖子,公鸡打鸣似的,整作出一副“我懂了”的表情。 之后,开始有大量人凑到我们跟前,对我们放彩虹屁。 陈大立和四位小姐也成了人们套近乎的对象,不停应酬着,脸都要笑僵了...... 这时,会场入口又进来两个人。 这两人的着装比较特殊,马上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我嘴角一抽。 其中一位,竟是身披紫袍、手捧太白拂尘、肥头大耳的胖道长,破幽子。 他曾经差点被我当猪宰,脖子上还绑着纱布。 而他身旁,是个十几岁的年轻道士。 也是身宽体胖,两人形象很接近,大概是爷孙俩。 两个道士一出现,会场众人再次陷入议论中。 陈大川面色大变,赶忙迎过去,不再握手,改成作揖礼: “破幽子道长,陈某斗胆送函邀请,还以为您不会来呢。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啊!” “无妨。我和孙儿恰巧今日无处用餐,听说此处有斋饭,便来了。”破幽子面色高冷,一甩拂尘,身上肥肉跟着一颤。 “哎呀!两位道长快请坐,今天无论荤的还是素的,定能让二位满意......服务生!快给道长弄个专座,好好伺候着......” 一旁,赵总和王总也有些紧张,作揖进行问候。 破幽子只是点点头,不咸不淡地答应着。 那小胖道士更是挺着肚子,两手背在身后,故作高深地开口: “各位不必多礼了,你们作揖姿势又不准,怪模怪样的。” 这句话,让作揖的老总们有些尴尬,但反而感谢起小胖道士的教导。 我也是第一次切身感受到,世家道长在这些人眼里,是个什么地位。 一般人接触不到高层,对世家人的地位就没什么概念。 但对今晚在场的人而言,各个都明白,这些道长拥有的特权之多,匪夷所思。甚至有资格和上面讨价还价。 唯独林局长一脸平淡。 不仅没有主动问候破幽子,还悄悄离开了会场,走向洗手间。 这时,那小胖道士无意间看到了我。 脸上傲然之色瞬间消失,身子一颤,惊恐地拽着破幽子的道袍。 “嗯?好孙儿,怎么了?”破幽子低头询问。 “伊......伊......”小胖道士躲在破幽子身后,怯怯地用手指着我的方向。 “一?” 破幽子顺着手指一看,和我对上了视线。 空气又陷入微妙的沉默。 “——哎哟!伊言阁下!没想到还能在这见到您啊!恕贫道眼拙,现在才看到您!” 破幽子瞬间换了副讨好的嘴脸,拉着小胖道士快步朝我走来。 这位道长身宽体胖,脚步却挺灵活。 迅速绕过一堆人,来到我面前,压着小胖道士的肩膀,两人对我作揖。 陈大川赵总等人早已经陷入呆滞,看我的眼神像见鬼了一样。 但这次,轮我表情平淡了: “破幽子,陈伯伯也邀请你了?” 破幽子笑容不变,滴溜着一双小眼睛,回头瞄了一眼面色呆滞的陈大川,继续向我作揖: “对头!贫道有幸收到陈总的邀请。恰逢小孙儿嘴馋,就厚着脸皮来此讨个斋饭。” 说着,破幽子还让他孙子再次向我作揖,更加郑重地问好。 可那小胖道士,分明像见了恶鬼罗刹,从靠近我开始就瑟瑟发抖。 还是破幽子严肃地瞪了他一眼,拍了一下他的头,才终于喊出一句福生无量天尊。 “行了行了,我不喜欢你们世家那一套。”我不耐烦地摆摆手。 破幽子有些冒汗,连声称是,放低音量: “呃.......前日之事,真是辛苦伊言阁下了。可惜我当时没能和您见一面。听说您把一位天师给.......” “嗯。那老不死还活着吗?” “咳......天师他老人家身受重伤,好在抢救及时,保住一命。” “是嘛,那就好。我还没打够呢。” 我这话一出,破幽子嘴角抽搐,却又顺着我的话头继续道: “伊言阁下真是......英武不凡,有当年伊世昌前辈的的风采......” “行了,不用硬夸。你们爷孙俩不是来吃饭的吗?快去吃吧。” 我收过破幽子的朋友费,态度也就相对友善一些。 “哈哈,不急不急!晚宴尚未正式开始,我和孙儿也稍等片刻.......” 恰逢这时,服务生已经布置好了一个更豪华的圆桌,请两位道长上座,有专人帮忙取餐。 破幽子第一时间邀请我,想让我坐到主位上。 我却果断拒绝。不仅是懒得应付这位,也是不习惯让人伺候着...... 会场的人已经到的差不多了。 有的是政界人士,有的是商界人士,昨日参加陈大立相亲会的女孩们,也跟着身份不俗的的爹妈再次来到这里。 从我和破幽子对话开始,整个会场虽然不至于鸦雀无声,但谈话声明显小了很多。 尤其是我对待破幽子的态度,更是令众人惊愕。 对这些世家道长,别人巴结都来不及,道长对外人也往往爱搭不理。 到我这,怎么反过来了...... 我重新露出笑容,看向早就满脸呆滞的陈大川: “陈伯伯、赵总、我们坐一桌吗?” “诶!好好好!时间差不多了,我先去宣布晚宴开始......” 陈大川已经有些麻木了,对陈大立瞥出一个“算你小子有能耐”的眼神,同时对我连连道谢。 ...... 第261章 秘密任务 陈大川站到台上,说了段简短的开场白后,自助晚宴就算正式开始了。 受邀来这里的人,大多不为了吃美食,而是来拓展人脉的。 自助这种形式,也很适合人们互相认识。 借着取餐或用餐的过程,多多交谈,互相结识。可能有人全场转了两三圈,盘子里没拿什么玩意儿,光握手了。 但我们公司的人显然实诚很多。 陈大立两手各举一个托盘,上面堆满食物。颤颤巍巍地坐下来,搓搓手,伏案猛吃。 陈大川、赵总、林局长,也跟我俩坐在了一起。 小姑、郑晓玲、姜雨欣、孟欣然则坐在我们隔壁。摆盘分外精致,吃之前先拍了几张闺蜜照作纪念,才开始大吃特吃。 我能吃的东西不多。 这里也没有臭豆腐螺蛳粉啥的,就随便拿了点食物填肚子。 这种小圆桌只够坐四五个人。 我、陈大立、陈大川、赵总、林局长坐一起,也就没有别的空位了。 但怎么说,这里也是全会场最值得结识的一桌人。 一个商业投资大佬、一个本市局长、一个被他俩敬重的神秘年轻人、一个和神秘年轻人称兄道弟的合伙人、以及合伙人的老爹。 因此,我们附近的桌位,早早被一些眼疾手快的人抢走,坐得满当当的。 “伊总,陈某先前多有得罪,先自罚三杯。” 刚吃没两口,陈大川就站起身,双手对我举起酒杯。 “陈伯伯,你这样可降辈了。”我连忙抬手阻止,用果汁反敬他一杯。 陈大立还在猛吃,嘴里塞着食物,说话不清不楚: “对啊爸,你别太客气,显得生分了......” “哈哈,既然如此,我就占个便宜,当一回伊总的伯伯。” 陈大川重新坐下来,不好意思地挠着脑袋,对自己儿子满意地哼笑一声。 这番话,邻桌的人也听在了耳朵里。 一个个老总、官员以及他们的年轻女儿,近水楼台先得月,主动向陈大川问候敬酒,夸他儿子有出息。把陈大川夸的是合不拢嘴。 赵总也站了起来,对我们举起一杯白的: “伊总,还有两位陈总、林局长,以后承蒙关照。” “我和陈总不喝酒,以茶代酒可以吗?”我和陈大立举起柠檬水。 “那当然,各位随意就好,我干了......” 赵总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展示空杯。 我留意到,从刚才开始,林局长就有些心不在焉。 赵总敬酒时,他举起杯子,现在敬酒完了,他也一口没喝,维持着举杯的状态, 陈大川显然也留意到了这点,小心翼翼地作出提醒: “林局长,难道今天的菜不合您胃口?” “哦!不是不是。菜品很好,我只是昨晚没睡好。”林局长这才如梦初醒。 他开口的同时瞄了我一眼,貌似有话想跟我说。 我也就主动站起身来,擦了擦嘴。 “......这样吧,我这盘也吃完了,和林局长再拿趟好吃的。” “好的,伊先生!”林局长露出笑容,赶忙起身跟在我身后。 陈大川和赵总很有眼力见,没有跟过来。 反倒是邻桌的一些人马上起身,悄悄跟在我俩后面。 我也懒得理他们,轻声开口: “什么事?林局长,” “是这样的.......” 林局长靠近我,轻声说明了他此趟前来的目的。 这趟晚宴,他本是不想来的,是柳国兴要求他赴宴的。 那位大佬提前探明消息,得知有几位世家道长收到了陈大川的邀请函。 因此,给林局长下达了指令: 如果道长们不出席,也就罢了,当做一次普通聚餐便可。如果有,就要想办法给道长装上窃听器。 为何要在这个节骨眼窃听世家高层,也不难猜。 福化县的事闹得太大了。 虽然枯荣子说,世家的老不死已经糊弄了过去。但上面的人又不傻,福化县因为一个台风死那么多人,肯定有猫腻。 于是,才有了林局长今天的任务。 我听得有些汗颜。 刚刚我才和破幽子进行了一番交谈。 虽然没有谈及关键内容,但若是落到柳国兴耳朵里,可能会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好在那时候,林局长特意去洗手间汇报情况了。 现在他还以为,破幽子是觊觎我的除魔手段,才对我如此尊敬...... 我故作镇定,向林局长问道: “那你现在放窃听器了吗?” “还没。我没机会靠近破幽子,还想着能否让您代劳......” “当然。我还可以直接告诉你,福化县的事就是怪异所为。真正的死者远不止台风曝光的数量。” 我十分轻易地卖了枯荣子。 “......” 林局长没有回话,但脸色不太好看。 我也解释了一番自己的情况。 当天晚上,我“恰巧”就在福化县除魔,和世家人有接触,才得知了真相...... 就上面的立场而言,世家相当于垄断了国家某条命脉的特权组织。 如果他们尽职尽责,一切都还好说。 但若总是这样蒙骗上头,搞砸了事情还试图瞒天过海,可不只是脸面的问题...... 我夹在中间,能理解双方各有难处,但绝不会为世家辩解什么。 那些臭道士们,内部早已腐朽不堪。 对外收的除魔费贵得要死,除魔能力还一届比一届差。 要是全国各地都有除魔人把守,哪会任由一个县城被侵蚀成这副模样?起码也不该由我来通知枯荣子,世家才做出反应。 我肯定要站在柳国兴这边,尽快把民间除魔体系建起来...... 谈话间,我和林局长已经走到了餐桌旁,随便拿了些食物。 身后悄悄跟着的人,也开始出动了。 一名二十出头、年轻漂亮的女子,装作不经意凑过来。 她明明站在我左侧,却故意把餐夹往我右侧伸,整个人贴在我身旁: “伊总~,这个是进口顶级鹅肝配鱼子酱,可好吃了,您试试。” 她夹了一块鹅肝到我盘子里,胸口有意无意地碰着我。 我的脸瞬间冷下来。 会场的空气好似也变得冰冷,一股子寒冬腊月的肃杀气息。 女子打了一个哆嗦,餐夹都掉到了地上,对我连连道歉。 我也意识到自己反应太大了。 随手把装有鹅肝的盘子递给了侍者,招呼林局长: “林局长,我不小心把手弄脏了,方便和我去趟洗手间吗?” “遵命!” 林局长面部肌肉一阵紧绷,微微冒汗,跟在我身后。 那名女子两腿发软,扶着桌子发抖。 她父母本就在一旁暗中观察,赶紧上前把她拉走了。 会场里满是宾客的议论声。 ...... 第262章 会场 我和林局长来到洗手间,交接了窃听器。 外观上,就是个直径不到一厘米的纽扣形金属片,几乎感受不到重量。其中一面有粘性,可以粘到物品上。 我也跟林局长打了预防针,说我前天晚上才把世家天师打成重伤,如果从窃听器里频繁听到我的名字,不要太惊讶。 “啊??” 林局长吓了一跳,环顾四周,在我耳边轻声道: “伊先生,要不要我派些人来保护您?” “不必,世家人奈何不了我,他们现在还挺怕我的。你们别突然给我判个故意伤人就行。” “那不会。世家的老不死您随便打,您自己多小心就行。” 林局长肃然起敬,又对我敬了个礼。 “还有,伊先生。柳总让我提醒您,全国多地已经有人用故事里的方法规避了伪人,这很好。如果他们能不报警,就更好了......” “哦......行。” 显然,柳国兴早就知道,网上一堆伪人小故事是我这里发的。 之所以没阻止,是因为这东西只停留于故事层面,人们大多是看个乐子。 但假如真有人遭遇了怪异,又可以根据故事里的方法判断和规避。算是一个不错的科普方法...... 而后,我和林局长一起返回了会场。 此时,众宾客看我的眼神又有了变化。 先前那位女子对我的小动作,很多人看在眼里。其实并不算过分,只是显得有点自来熟而已。 一般人,如果只是和女人碰两下,需要有那么大的反应吗? 而我居然一副想要杀了对方的表情。 就好像对方给我夹的不是菜,而是一坨屎。 总之,有了那女子的前车之鉴,在场的人都掂了一下各自的斤两。暂时没人敢来烦我了...... “不、不好意思,伊总......我女儿惹您不快了,她就是这个性子,您可千万别放在心上。” 女子的父母拉着她来到我跟前,三人面带惧色,一起向我鞠躬。 “没事。” 我淡淡点头,和林局长随便拿了些吃的,回到座位上。 陈大川和赵总还在用餐,照常交谈,装作没看见刚才那档子事。 陈大立可没那个忌讳,猥琐地笑着,拍拍我的肩膀: “咋啦,伊总?受欢迎也不开心啊?” “没什么,我现在比较没耐心,一点不顺心的事就想发脾气而已。” 我露出苦笑,让侍者给我倒一杯什么都不放的凉白开。 陈大立耸耸眉毛,把一块鹅肝塞进嘴里: “那我帮不了你。要不,让李院长给你开些缓解压力的药?” “先不提这个,你的小故事在网上发了多少篇了?”我压低了音量。 “少说五十来篇吧。” “行。上面提醒我们,差不多可以强调一下怎么找到业务员了。” “哦!好嘞!” 陈大立面色大喜,当即放下筷子,拿出手机就开始构思文章...... 陈大川和赵总听闻我有精神疾病,也表达了各自的关心。 邻桌的小姑四人更是主动寻找了一些轻松的话题,和我唠嗑...... 但这时,我留意到了违和感。 会场里的人,貌似比一开始少了。 无论是在取餐的,还是座位上的,都比之前少了四分之一左右。 难不成,我和林局长出去那么一小会儿,有人提前退场了? 我看向ar眼镜的边角。 外面依旧是血肉世界,宾客们的交谈皆是嘶吼,鼻尖闻到的也都是股熟悉的内脏味。 用出梦符触碰额头,更是没有任何问题。 我再次起身,以取餐为由拉上陈大立。 “伊言......这里没有那些臭的玩意儿,要不,我让后厨帮你开个小灶?” 陈大立被我拉着,一边还在手机上奋笔疾书。 “不是,结巴。你没发现人变少了吗?” “嗯?” 陈大立这才抬头,环顾四周: “好像是少了点。但这种晚宴,有人提前离场很正常。有些人一晚上要跑好几趟的。” “是吗?” 我不清楚某些商业人士一晚上要去几场晚宴。 只是心中一旦起了疑心,就像有个疙瘩似的,令我分外不适。 或许,我确实神经过敏了,需要休息。 今天本来也该是我的假期才对...... 想到这里,我打算把手头多出来的工作先搞定,彻底放松自己。 我让陈大立回到座位上,自己则借机走到破幽子的专座旁。 这货和他孙子从头到尾都没走动过。 侍者就站在旁边,需要什么吩咐一声,现场没有的,后厨就现做。也没几个人敢过来打扰。 “嗯?!伊言阁下,请坐请坐......” 破幽子本来正在嗦面,见到我来,赶紧咬断面条,拉着孙子起身迎接。 我瞄了一眼他们桌上的菜品。 都是些青菜豆腐,面条糕点等等,只不过比寻常吃的精致很多。 “你们这些世家道士,真的只吃素?” “嘿嘿,规矩自古是如此。但现在,愿意遵守的人不多咯......至少,我分支的人都得严格执行的。” 破幽子的脸上挤出笑容,肥肉都快把眼睛挤没了。 “真的?我怎么有点不信呢?” 我轻笑一声,特意靠近破幽子,拍拍他肚子上的赘肉。 周围的宾客看到这一幕,脸都吓绿了。 破幽子却把这当做我和他亲近的标志,反而喜笑颜开: “诶嘿嘿,素斋吃得寡淡,往往糖就多吃了些,让您见笑了......” “行。我过来是要提醒你,会场里的人变少了,你觉得是问题吗?” 我拉住破幽子的道袍,在他耳边低语。 他一听这话,面容马上严肃起来,四处张望着。 我也趁这个机会,把窃听器粘在了他道袍下摆的内侧。 “嗯......是有点少了。而且我坐在此处,并没留意到太多人出门。确实需要警惕一番。” 破幽子严肃起来的时候,给人的感觉还挺靠谱的。 看来,伊有德说,他是世家公认除魔能力一流的道长,并没有骗人。 “那你和孙子多吃点,别太快走了。” “诶,好......感谢伊言阁下提醒。”破幽子又对我作揖。 临走前,我又瞄了一眼破幽子的孙子。 从我过来开始,他就没说话。 看向我的眼神依旧带着惧色,嘴里似乎含着食物,却不敢嚼...... 我一路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催眠自己不要多想,有事破幽子也能处理。 但在我坐下的那一刻,还是皱起了眉头。 不知何时,这张桌子上,陈大川、赵总、林局长全都离席了。 只剩陈大立还坐着,一边啃和牛三明治,一边用手机编写故事。 ...... 第263章 员工出师 会场里依旧充斥宾客的嘶吼声。 大部分人已经选好要结识的对象,在座位上用餐,进一步交谈。 但走动的人也依旧不少。 有些人甚至已经吃饱,就为了多转一会儿,找机会和人加联系方式...... “结巴,先别写了。你爹他们呢?” 我晃了晃陈大立的胳膊。 “伊言,你太紧张了。他们就是去拿吃的而已。” 陈大立用拿三明治的手,指了指某个档口。 那里确实有三个熟悉的背影。 林局长在主动扶着赵总和陈大川,带他们前往某个档口。 我又瞄了一眼隔壁桌。 小姑、郑晓玲、孟欣然还在吃东西。 姜雨欣却不在座位上。 “小姜去哪了?” 小姑见我一副紧绷的神色,笑着调侃: “哎呀,别紧张嘛,小言,别看小姜个头小,她现在是第三趟去拿菜了。我们还在吃第一趟呢......” 我四处张望,却没在任何餐桌前找到姜雨欣的身影。 反倒是无意间瞄到了铁板烧的档口。 外国厨师不在位置上,却有一块雪花牛排在滋滋煎着...... 华丽的金色灯光照亮高脚杯,映射着宾客们的身影。 心中的第六感再次提醒我,该加班了。 啪!啪!啪!啪! 四下巴掌声响成一片。 陈大立、小姑、郑晓玲、孟欣然四人的额头都遭受重击,被我用朱火符验了身。 声音也吸引了会场里的宾客。 但当他们看过来时,我已经拍完了。 只剩三位小姐和一位先生捂着额头,在那埋怨我: “伊言,怎么这么突然啊?我写文的思路都被你拍断了。”陈大立揉着额头上的红印。 “哈~哈~哈~,我是南极仙翁。” 郑晓玲则一手捂额头,一手假装捋着胡子。 我配合着笑了笑,但马上严肃起来: “不开玩笑了。从现在开始,做好警戒。” “我倒要看看又有啥事......”陈大立再次张望四周。 但随即,他也都发现了问题。 这才没一会儿,会场里的人又变少了。 只剩下最初的一半多一点。 如果说客人缺少四分之一,只是人与人之间站得宽松了些。缺少一半,就显然能看出空旷感。 从陈大立他爹宣布晚宴开始,才过去了半个小时,这么快就有一堆人急着离场,显然不合理。 刚刚还在取餐的陈大川、赵总和林局长,现在也消失了...... 我让小姑、郑晓玲、孟欣然三人去前台拿手提箱和礼花。自己和陈大立去找姜雨欣和其他失踪的人。 我本是想一个人去的。 但陈大立放心不下他爹,等不及跟我一起来,还展示了他随身携带的狗腿刀。 “说起来,你老妈今天怎么没来?”我向陈大立问道。 “她刚好有点不舒服,待家里了......”陈大立把手放在裤裆边的刀柄上。 周围依旧有宾客在谈天取餐,见到我们,紧张地作出问候: “伊总、陈总,幸会......” 陈大立挤出笑脸,赶忙问道: “两位叔,你们有看到我爸和赵总他们不?” “嗯?刚刚还见到的,好像是去洗手间了吧?” “谢了!” 陈大立和几人交流的同时,我悄悄用朱火符碰了他们,并没有反应。 在去洗手间找人之前,我俩先走到了没有厨师的铁板烧档口。 和牛的一面已经煎糊了,另一面还是生的。 “这和牛肉1克5块钱呢......要是厨师乱跑,铁定要被开除。”陈大立姑且走到里边,关掉了火。 却因此看到了地上的一双脚。 没错,脚。 好似一个人从脚踝的位置被锯断,其余部位消失不见,只剩鞋袜和脚掌留在原地,地毯上沁着呈放射状喷溅的血滴。 陈大立啧啧嘴,挤出一句国骂。 我蹲到地上,观察整个会场的地面。 某些空着的座位底下,出现了一双双断脚。 由于被桌布遮挡,加上晚宴上大多数人不会留意桌底的事物。才没有引起慌乱。 “都是同一个死法......难道有人魑?”陈大立跟着蹲下来观察。 被人魑献祭的生物,在现实中会展现出相同的死法。这个判断方法,我在员工培训课里教过。 “嗯。” 我点点头,又和陈大立跑回自己的桌位。 好在,我和小姑几人就座的地方,没有留下脚丫子 再往会场中央看去,破幽子也不见了踪影。 但那张豪华的大圆桌底下,出现了一双少年的脚,穿着布鞋。 据陈大立说,仔细闻的话,会场里已经隐约有一股血腥味了...... 我俩快步前往洗手间。 刚经过走廊拐角,就看到姜雨欣娇小的身影,一手拉着陈大川,一手拉着赵总,微微冒汗: “陈总,赵总,听我一句劝,先别进去!” “可是,我分明看到林局长他......”赵总还是望着男厕内部。 陈大川也挠了挠头: “是啊,姜总监。林局长身体不适,我作为宴会主办,肯定要关心一下的嘛。别拦我们了......” “不是,你、你们先听我说......” 这时,姜雨欣察觉到我和陈大立的到来,终于如释重负。 但她暂时没办法打手势,只能朝我们喊道: “伊言!陈哥!” 陈大川和赵总也朝我们这看过来。 但他俩还没开口,男厕里也跟着走出来三个人: 面色紧张的林局长,以及,硬拉着林局长往外走的陈大川和赵总。 眼看两对老总就要碰面,我高速冲向洗手间,洒出一把朱火符。 然而,男厕里的三人只是被我吓了一跳,符纸没有任何反应。 我眉头一皱,回头看去。 原本被姜雨欣拉着的两个老总,脖子右拧180度,朝这边看来。 这两个才是假的...... 陈大立跑得没我快,见状大吼了一声: “爸!赵总!看这里!” 两个伪人闻声看去,却不懂把脖子回正,脖颈继续拧转成270度。 这一刻,姜雨欣也动了。 打开随身的小包,扬水泥灰似的使劲一甩。里头的黄符哗啦啦飘出来。 两个伪人触碰大量符咒,发出痛苦的嘶吼,燃烧起来。 “——啊!” 洗手间门口,真正的陈大川看到了另一个自己,脚下一滑。还好有林局长搀扶,才没摔倒地上。 哪怕是赵总,也无法继续保持淡定。盯着满地黄符,以及在火焰中扭曲身形的另一个“自己”,陷入呆滞。 姜雨欣和陈大立没有停下动作。 紧接着跑到洗手盆前,盛水灭火,防止地毯跟着烧起来。 眼前的危机就这样解除了。 我看着公司两人利索的动作,某名有些欣慰。 就算没有我,现在的他们也有一定的自保能力。 “搞定!” 陈大立甩甩手上的水,和姜雨欣击掌,两人又对我伸出手掌来。 “不错,你们现在很专业嘛。”我勾起嘴角,和两人击掌庆祝。 “可不嘛!之前我们几人在小姜家的时候,联手除掉过三只伪人呢。现在这种难不倒我们!” 陈大立竖起大拇指。 “嗯。我们也想让你放松一些。不用老想着救我们。”姜雨欣的发丝有些凌乱,对我点点头,整理着着装。 “那谢谢了。我在想,要不要给你们算上计件工资吧,以后除魔费抽成百分比,怎样?” 陈大立对此表示赞同。 甚至按互联网公司那套,当场给业务员加了套等级体系,等级越高抽成越高。 以我为标准,我是最高的p10级业务员,几乎没有我除不了的怪异。 至于陈大立姜雨欣他们,不算管理岗的话,目测有个p5左右,还有很大晋升空间...... 一旁,林局长、陈大川、赵总三人终于缓过劲来。 林局长松了一口气,原地鞠躬,对我们道谢。 陈大川和赵总则愣在洗手间门口,有点不知所措。 ...... 第264章 事发 走廊外的一番动静,吸引来两个服务生,看到了地上的伪人焦尸。 我弯起嘴角,把手指竖在嘴前: “别说出去,明白吗?” 两个服务生被我这么一看,却瞬间脸色苍白,点点头离开了...... “大立,这、这这......这到底是什么东西?”陈大川不愧和陈大立是父子俩,激动起来也会结巴。 陈大立这才跑到他爹面前,给了一个熊抱。 “爸,我可担心你了,还以为你被害了!” 而后,陈大立跟两位老总解释起怪异的事。 事实就摆在眼前,又有我和林局长作证,陈大川和赵总当然不敢有怀疑。默默消化着世人所不知的秘辛。 “那......请问陈总,费用怎么算?我老家有种说法,这种事情不付钱,不干净的东西会重新找上门的。” 赵总突然反应过来,主动提起。 “嘿嘿,不贵不贵。我们可不像那帮道士那样坑人。除非客人惹我们不开心。” 陈大立展示出手机里的图片。 【一言管理咨询有限公司,除魔费用表(第一版)】 低级伪人一只998,两只1996。所有客户分着付就行。 但赵总何许人也。 这种博好感的机会,他也不愿意只给这点小钱。 直接转了五十万,说是帮陈大川和林局长也付了。 “——诶别别别,赵总,我也怕不吉利,我也付.....” 陈大川赔笑着,也给他儿子也打了五十万。 林局长也想给我们除魔费。 我则表示,他身份特殊,千万别多给,老老实实付个几百块意思一下就行。 林局长也很听话,最后转了个998。 “好嘞!业务员小陈、小姜谢过三位老总。本公司还有免费的售后回访服务。往后若需要帮助,请认准瞑候街五十二号,一言管理咨询有限公司......” 陈大立流利地说着推销语,和姜雨欣齐齐鞠躬。 光看这段,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推销员卖了份保险...... “大立啊,你和伊总的秘密业务,就是干这个吗?”陈大川看着地上慢慢融化的两坨焦尸,还有些后怕。 “对头。之前你们没遇事,我们是不会透露业务的。现在遇到了就能说咯。但记得对外保密。” “哦哦......好......”陈大川擦着额头上的汗,又看向我。 我刚收拾好地上的黄符,对他笑道: “陈伯伯。可别怪我们之前遮遮掩掩,这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没事没事!能理解......” 而后,在场几人对事情的经过简单进行了复盘。 姜雨欣这位小姐,虽然吃嘛嘛香,但肠胃比较娇气。 可能是由于尝了几口生海胆,在拿第三趟餐的途中,下方突然有爆发的预感,就赶忙跑去了洗手间...... 这段时间,我也正好离席,在跟破幽子谈话。 恰逢陈大川与赵总吃完了一波餐,就顺便叫上了林局长,三人一边交谈,前去取餐了。 然而,取餐过程中事件突发。 林局长无意间瞄到,就在三人身旁不到五米之外,还有一对陈大川和赵总也在取餐。 林局长当场汗都下来了。 他十分清楚伪人一旦撕破脸,绝对要死人。 林局长也不确定哪些老总是真的。唯一能做的,就是让两对老总互相别见着。 于是,他反客为主,主动拉着身边的陈大川和赵总,去其他地方取餐,同时试图找到我。 我当时回到餐桌上,看到那三人的背影,便是这一阶段。 然而,林局长根本没办法回到座位附近,或者暗示我过来。手机消息也发不出去。 这样下去,暴露只是时间问题。 于是,林局长赶紧装作一副要呕吐的样子,捂着嘴往洗手间跑。 陈大川和赵总出于关心,果然跟了上去。 可这一番不大不小的动静,也吸引了两个伪人的注意,跟在了三人后边,前往洗手间。 眼看情况愈发危急。 林局长三人躲进了洗手间,刚好偶遇了拉完肚子的姜雨欣。 三位大佬都跑进了男厕,也来不及说情况,姜雨欣只能在厕所外喊话关心一下。 可随即,她就遇到了另一对陈大川和赵总。 姜雨欣马上反应过来,拉住两个老总,不让他们进洗手间,行缓兵之计。 而林局长这边,虽然在男厕里装病,但真吐又吐不出来。总不能当着两个老总的面抠嗓子。 真正的陈大川和赵总想带林局长去医院,硬拉着他往男厕外走。 好在,我和陈大立在这一刻赶到了...... 我借机悄悄跟林局长说了窃听器的情况。 他面色一喜,向我敬礼: “感谢伊先生帮助,我会向上面给您申请奖金。” “不不,奖金就免了。帮我向柳叔说,当我为侮辱尸体罪将功补过......” 一旁,陈大川和赵总隐约听我提到了“柳叔”,又是脸色一变。 “伊总,您说的柳叔......难道是指......那位?”赵总用手往上指了指。 我只是淡淡笑道: “我们和上面有合作嘛。认识他也正常。” “哦!好的......”赵总变得有些拘谨,看我的眼神里又多了一份敬佩。 陈大川并不了解上面有哪位姓柳的大佬。听了赵总和林局长的解释后,也是有些麻木了,只能对我赔笑。 我照例赠送了三位顾客几张朱火符,让他们先行离开。我和陈大立、姜雨欣继续待在酒店处理怪异。 陈大川虽然有些担心他儿子,但见陈大立一脸自信的模样,最后还是乖乖上车了。 酒店的信号被怪异干扰,林局长也要先离开,叫人封锁酒店外围,再把情况汇报给柳国兴。 目送三位的车远去,我和陈大立、姜雨欣就返回了会场。 出入洗手间并不用经过会场正门,暂时没有和小姑三人相遇。 但这么一会儿,会场里的人又变少了。只剩下了最初的三分之一。 附近的一处桌位坐着两个老总,正在低声交谈。 “诶?今天散场得是不是有点快啊?” “对啊......好多熟人都不见了,王总说是去拿菜,也一直不回来,难道有急事先走了?” “要不咱也先走一步吧?人突然变少了,怪渗人的。” “好......” 说着,那两个老总起身就要离开。 砰!砰!砰! 然而这时,会场正门外传来三声爆响。 剩余的宾客都被吓了一跳,扭头看去,却只能看到几张飘扬的黄符碎片。 “我当是什么炸了呢?原来有人在放礼花。” “这礼花的纸片怎么怪怪的......” 可众人都没来得及放松下来,门外就远远传来了诡异的嘶吼声。 经验丰富如我们,一听就知道是怪异感到痛苦时发出的声响。 宾客们再次被吓了一跳,纷纷从座位上站起,面面相觑。 这时,又有一声女人的尖叫响彻会场。 巧的是,声音出自之前找我套近乎的年轻女子。 她颤抖着身子,脸色苍白,指着桌子底下。 那里摆着两双脚。 一双穿着皮鞋,一双穿着高跟鞋。 ...... 第265章 最后的残部 “爸!妈!......” 年轻女子两眼一翻,晕倒在地上。 有宾客上前关心,却因此看到了桌底下的脚丫子。 男人女人的尖叫声瞬间充斥整个会场。 “这里有人的脚!” “这双鞋我认识,是王总的!......” 有人想报警,但无人接听。 尝试叫服务生和保安,外头却也没人回应。 剩下的选项,就只有逃跑了。 人一旦慌了神,无论平日里地位有多高,都会变成同一副模样。 一个个不管不顾地的往门外跑,大喊大叫,好似遇到了猎食者的猴群。 我也懒得去管那些有钱有权的人,任由他们涌向室外。 反正,林局长如果及时封锁酒店,事情大概率就不会传出去。 如果真的闹大了,责任也不在我。 我的公司还是起步阶段,出了事得先让高个子顶着。甚至对我个人而言,怪异之事为众人所知,也利大于弊...... 此时,小姑、郑晓玲和孟欣然三人也回到会场,提着手提箱向我们快步走来。 除了小姑还在优雅地踩猫步,另外两位小姐已经脱了高跟鞋,一人光脚,一人只穿黑丝,踩在地毯上。 啪! 我们相互靠近,一人一个,默契地拍了符咒,而后才开始交谈。 “小言,我们遇到人魑了。可惜没烧死它。”小姑回头看向挤出门口的人们。 “嗯,你们没受伤吧?” “没事,多亏了小郑的礼花。” 郑晓玲听闻小姑称赞,双手抱胸,嘴角和脚丫的指头都高高翘起。 “嘿嘿~。不是我吹,这礼花虽然是随手做的,但可好用了。下次我再往里面加些面粉,一碰火就粉尘爆炸,看怪异们活不活得了!” “啊??别吧,小郑。礼花那么近,炸到自己咋办?”相比之下,孟欣然有些在意我的视线,两只脚丫紧紧并在一起,显得十分拘谨。 “嗯......好像是哦。那穿上防护服再用?” “那也太不方便了......” 我及时给出了自己的建议: “礼花现在这样就挺好,不会伤到人。如果要加强威力,再额外用助燃剂就行了......先说说你们那边的情况吧。” 三位小姐快速说明。 当时,她们去往前台,刚找侍者拿回手提箱和礼花,就看到柜台后边站着一个道姑。 长得还挺漂亮。 可偏偏,手里拿着一把画有血色符文的锯子,锯齿染血。 小姑她们眼疾手快,同时放出礼花。 这东西喷射速度很快,喷射范围更是宽广。 道姑都还没动手呢,全身就燃起无数火苗,发出哀嚎。 那侍者吓得一声尖叫,逃跑了...... 要不怎么说,女人打起架来一点不手软。 小姑三人见道姑火了,乘胜追击。 背靠背快速结阵,打开手提箱,成千上万的朱火符不要钱似的狂洒,差点把一只人魑活生生灌死。 期间,郑晓玲和孟欣然觉得高跟鞋行动不便,还把鞋扔了。 只可惜,最后还是让那道姑遁入释妄界,跑了。 而后,小姑三人就把剩余的符咒收了收,回到会场...... 我一听说是道姑打扮,马上想到了水明子的残部。 枯荣子说,残部人员一共偷了四把祭器。 在商业广场那会儿,我只杀了3名人魑。小姑她们遇上的,显然就是最后一位。 而且那道姑还是正常人类样貌,或许说明,那家伙身上还没有多少赐福。 那它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不会蠢到实力不足还敢来找我吧..... 这时,会场外传来一声嘶吼: “世家办事!都回去!违者后果自负!” 却见入口处,破幽子护着他孙子走进会场。 同时前来的,还有一群神色威严,却又面色疲惫的道士。 刚刚跑出去的宾客,全被道士们逼了回来。 哪怕他们平常有点钱财地位,在世家面前,也只能乖乖把脾气往肚子里憋。 我马上察觉了不对。 我分明在破幽子的桌位下看到了他孙子的脚。 为何他身边还有一个孙子? “伊言阁下。我方才前去找人帮忙了。您这边可有什么情况?” 破幽子带着他孙子朝我走来。 我瞄向那小胖道士。 依旧是一副怕我的模样,躲在破幽子的臂弯里,只用一半脸看着我。 “我这里杀了两个伪人,水明子残部的最后一个人魑也出现了。” “什么!......该死,那丹晴道姑怕不是特意瞅准这个时机来的。” 破幽子脸色不太好看。 整个世家都和我一样,从前天晚上通宵到昨天上午,现在还没完全休息好。 在众道士的提醒下,破幽子放开他孙子,弯下肥胖的身躯去看桌底的断脚。 啪! 我突然把朱火符拍在小胖道士的额头上。 小胖道士被这一下拍倒在地,捂着额头放声大哭。 然而,符纸并没有点燃。 破幽子一激灵,赶忙回头,心疼地把小胖道士扶起来,嘘寒问暖。 会场里,无论是被押回来的宾客厨师,还是跟随破幽子前来的道士,纷纷一惊,噤若寒蝉。 敢如此粗暴地对待破幽子的心头肉。但凡是别人,就算不被大卸八块,也至少要挨上几十大板...... 但破幽子并不敢对我发火,只是挤出尴尬的笑容: “伊言阁下......我孙儿一直跟在我身旁,怎么可能是怪异呢?而且您下手也太重了。” 我却知道,小胖道士绝对有问题。 我没有回答破幽子的话,再次走上前,俯视爷孙二人,笑容可怖: “小子,我劝你如实招来,做了什么坏事?否则我可饶不了你。” 熟悉的杀意弥漫了整个会场。 小胖道士脸色煞白。 破幽子更是笑容僵硬,嘴巴都哆嗦起来: “伊、伊言阁下。别、别这样,他只是个孩子,哪会做什么坏事......” 那小胖道士紧紧依偎在破幽子怀中,并不回答我。 下一刻,我拽住这小子的道袍,粗暴地把他从破幽子怀里拉走,一路拽向破幽子的专座。 “诶!伊言阁下,别这样,有事冲我来......” 破幽子赶忙跟上来。 然而,当我把圆桌一脚踹翻后,底下的两只脚让他马上傻眼了。 因为,那双血淋淋的脚,分明和他孙子的一模一样。 “还不说吗?那我也把你的脚砍下来吧。”我一脚踹倒小胖道士,握起他的脚踝,笑着拿出杀猪刀。 这一刻,小胖道士的心理防线终于崩溃,大哭着求饶: “伊言大人!我、我只是受丹晴道姑指挥,来做替身而已!......求您饶命!” “——什么!你不是我孙子!?” 破幽子才是最上火的那个。 当即冲到我面前,把小胖道士整个提起来,呲目欲裂: “说!你把我孙子怎么了?你又为何与他同一个模样!” “他......他已经被丹晴道姑献祭了,地上这双脚就是他的。丹晴道姑获得了赐福,可以改变人的样貌......” “啊啊啊——!” 破幽子两眼通红,暴跳如雷,眼看要把那小胖道士活活摔死。 但我及时阻止了他,找小胖道士询问别的细节。 ...... 第266章 缘由 破幽子的愤怒,众宾客看在眼里,也为这离奇的狸猫换太子刷新了世界观。 直到此时,他们才重新开始思考。为何好端端的晚宴,周围人都离奇消失,只留下了一双脚丫子。 以及今晚,自己有权有势的人生又会发生什么变化...... 陈大立对此也有些头疼。 只希望这些宾客能明事理,别把一切归咎于他爹...... 众道士把宾客们封锁在会场内。 我们公司六人和破幽子,则押着小胖道士,来到走廊外。 小胖道士乖乖说出了自己知道的一切。 事情的起因,竟是陈大立昨晚的相亲宴。 丹晴道姑虽已叛逃世家,但和外界的人脉还在。 可能是陈大川整理花名册时的疏忽,又或是群发消息欠考虑,丹晴道姑莫名其妙就收到了相亲宴的邀请。 本来,世家人无论男女,向来是内部消化,根本不会参加这种晚宴。对发来的消息肯定是看都不会看一眼。 然而,她现在已经叛逃了。 还是水明子残部仅剩的两人之一。 其中一人是她,另一人便是这小胖道士。 但有一说一,这并不是她奔赴相亲宴的主要原因。 小胖道士说,他原本是个更加俊俏的小少年。 论辈分,算是丹晴道姑的表弟,和她有同一个外婆,却不是同一个外公。 丹晴道姑看中小道士的容貌,还在世家时,也不管他愿不愿意,就把他带到身边养着,等年龄一到就要入洞房...... 但这也不是重点。 丹晴道姑虽然想帮水明子复仇,但对变为人魑有所忌讳。 毕竟,若是丧失理智,变得又疯又丑,以后还怎么和小帅哥过日子? 因此,当初在商业广场,丹晴道姑耍了个小聪明。 借口在广场外放风,实则拿着祭器摸鱼,想着自己两个姐妹和一个姑姑就能解决掉我。 但随后,我直接干碎了三个人魑。 丹晴道姑吓得魂都飞了,这才抱着自家的童养夫落荒而逃...... 众所周知。世家人一旦没了世家庇护,基本上就是没有劳动能力的废物。还娇生惯养,大手大脚,没有存钱的习惯...... 一时间,这对男女连吃饭都成问题。 这才话说回来。 丹晴道姑收到陈大川邀请,思来想去,决定放下不必要的矜持,前去赴宴。 好歹赴的是相亲宴,她没办法带上小道士,就一个人大吃特吃了...... 说到这里,那小胖道士显然有些怨气。 但我和破幽子听他说了一堆有的没的,此时都一脸杀气,他也不敢再废话,赶紧接着说下去...... 丹晴道姑从相亲宴归来,回到小道士身边,却没有带回打包的外卖。 而是告诉他,明天还有一场晚宴。 而且她准备行动了。 水明子残部的四个女眷都帮世家做过脏活。 包括但不限于暗杀、窃密、当间谍等等。 丹晴道姑的本意,是绑架陈大立,找他爸勒索个千八百万的。 但她跟踪陈大川父子俩回到家,却无意间得知,明晚还有一场更大的宴席。 丹晴道姑顿时起了心思。 这些天,她流落街头,过了几天苦日子,对我的恨意逐渐消散,反倒对世家愈发不满。 按她的仙女脑回路,自己会沦落到今天的境地,全是因为世家仓库里放着祭器。 要是没有这倒霉玩意儿,她们几个残部哪会一时冲动来找我的茬?早就乖乖认命,禁闭个一年半载,继续做世家人了...... 总之,她要报复。 丹晴道姑的计划是,在今晚化为人魑,把赴宴的大人物都杀了。 到时候,再狠狠把怪异的事捅出去。社会发生动荡,世家被上面问责,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且不说这计划能否成功,反正丹晴道姑去做了。 第一个意外很快发生。 晚宴还没开始,我就出现在了会场。 丹晴道姑当场吓尿,就想放弃计划。 可她聪明的脑袋瓜一想,又觉得这或许是个好机会。 她知道,我和世家的关系很差。 若怪异的事暴露,我应该不会帮忙掩盖,甚至可能火上浇油。 再者,若侥幸把我杀了,不也帮水明子和亲戚们报仇了吗? 于是,丹晴道姑一咬牙,决定火中取栗,让自己变为人魑。 没想到,才献祭第一个人,莫罗也就回应了她。 还降下了强大的赐福,让丹晴道姑可以随意改变自己和他人的外貌。 这是非常少见的能力。 哪怕是伪人,也只能改变自己的样貌。寻常人魑没有相应赐福,更是做不到这点。 丹晴道姑欣喜若狂,疯狂对莫罗也磕头,把小道士吓得不轻。 她说,她以后不用再担心变丑了。还可以伪装作他人,不用再过苦日子了。 可这时,第二个意外发生了。 破幽子带着他孙子,出现在会场。 寻常人很难宴请到的世家道长,居然也出现了。 但丹晴道姑刚刚获得赐福,已经无所畏惧。 她开始化作宾客把人支走,又或是让伪人帮忙演戏,将落单的人一一献祭。还把小道士变成了破幽子孙儿的模样,趁破幽子点菜的间隙,狸猫换太子。 不仅是为了让童养夫吃一顿。 还叮嘱他,要跟破幽子一起回到世家,再偷一把祭器出来,两人今后才能双宿双飞...... “伊言大人,破幽子道长。我、我就知道这些了......求饶我一命......” 小道士瑟瑟发抖,对我们几人深深作揖。 “贱种!你杀了我孙儿!!还求饶命?” 破幽子却再次失控,拉着小胖道士就开始啪啪打脸。 巴掌声和哭喊声在走廊回荡。 小道士溜圆白嫩的脸蛋,硬生生被打开了花,鲜血淋漓。小姑她们都有些不忍心看了。 “稍等,破幽子,还有些问题没问呢。” 我再次拉住破幽子的手,把小胖道士拽到身前: “你姘头是怎么变化他人样貌的?难不成随手一捏就行?” 小胖道士已经被打得神志不清。 我一脚踹向他的裆部,他才哀嚎一声,重新清醒过来。 “不......不是......她当时双手扶在我脸上,过了几分钟才变好的,而且很疼......” “那就好。” 我把小胖道士交还给破幽子: “破幽子,他交给你处置了。但别杀了,有未成年保护法的。” “呵呵......放心,伊言阁下。我会让这对狗男女生不如死......” 破幽子挤出愤恨的笑容。 而后,我们重新回到会场。 破幽子刚进门,就对着所有幸存的宾客大喊: “尔等凡人,今遇怪异,幸得世家帮助才可苟且。需一人上贡五千万除魔费破财消灾,可有异议?” ...... 第267章 除魔费 用餐会场早已一片狼藉。 各个自助档口大多开着火,焦糊味盖过了其他气息。 宾客犹如饲养场中抱团取暖的羊羔,被道士们堵在一隅。 破幽子此言一出,宾客中才终于有了些骚动。 其中一人主动作揖,颤抖着开口: “道长,五千万太多了......我们也不全是那么富裕的人啊。” 随即,也有几人一同开口附和,表示五千万这个数字实在是拿不出手。 我和陈大立更是嘴角抽搐,相视一眼。 这除魔费是认真的吗? “肃静。” 破幽子一甩拂尘,颇有几分怒目金刚的神棍模样。 “我的话就放在这里,一次付清最好,赊账也罢。愿意付的,世家今后保你平安;不愿付的,明日必再遇怪异,世家也将弃你于不顾......” 啪! 我突然甩了破幽子一巴掌。 清脆的响声在会场回荡。 众宾客一脸呆滞,众道士更是大气不敢出。 “你们这些臭道士!平常就这样收费的?让平民百姓怎么活?” 我拽着破幽子的领口,高高抬手,眼看又要再甩一巴掌。 破幽子赶忙换了一副讨好的嘴脸,压低音量: “等等等等......伊言阁下,您消消气。昨日一事,世家现在正缺钱。而且.....这些受难者也不是平民啊,大多是老板......” 啪! 我又甩他一巴掌。 “少特么跟我瞎扯!这里也有些资产不多的小老板,以及为国家办事的人。你还敢找他们要这么多钱?” “那......那有钱的给五千万?没钱的......五百万?” 啪! 我又是一巴掌。 破幽子的老脸肿起,比原本更胖三分,有点嘟嘟嘴。 当然,我是控制了力道的,不然一巴掌就够把他的脸扇爆了。 “哎哟,别、别打了。每人五十万便可。世家也要吃饭的嘛......” 破幽子刚刚失去孙子,心情很差也只能乖乖憋着,向我认怂。 “都吃成猪了,还吃吃吃。” 我终于放开这位道长,面对一众呆滞的宾客,作出微笑: “没事了各位,帮你们讲价了。如果实在手头紧,付五百块意思一下就行。世家人富得流油,其实不在乎这点钱。” 破幽子根本不敢多说,招呼两个道士帮他脸上敷点冰块。 他的眷族对此也不敢有任何意见,连跳出来说句狠话的都没有,省了我杀鸡儆猴的功夫。 可见,我的凶名在世家已经足够有威慑力了。 “谢、谢谢伊总!也感谢破幽子道长相救。” 一位老总连忙对我鞠躬道谢。 众宾客这才纷纷反应过来,好似古装剧里膜拜青天大老爷似的,差点就给我跪下了。 但到了世家的收款环节,大部分宾客还是老老实实付了五十万。 我可以这样得罪世家道长,他们可不敢。 但宾客们看我的眼神中显然少了一部分恐惧,多了几分敬重。 我甚至怀疑,现在让他们给我磕三个响头,他们都不会拒绝...... 站在我身旁的陈大立和四位小姐,也顺便沾了光。平常风光无限的大佬们,在经过几人时,都会谦卑地点头示意。 陈大立止不住笑意,悄悄肘了我一下: “诶,有点爽啊,伊言。我感觉自己都成个人物了。以后我当你跟班吧?” “跟啥班啊?我以后会帮你们把武力提升上来。就算没有我,你们也得懂得物理说服别人。” “啊??你还能传功的?”陈大立一脸惊愕。 小姑和孟欣然在一旁附和,说我前天也跟她们讲过类似的话。 公司几人因此怀疑,我是不是像某些网文主人公有个系统啥的,还能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这我就有些哭笑不得了。 “哪有那么玄乎。具体方法等我研究出来再说。这段时间,结巴你赶紧把机械流水线搞好,加购的几台画符机器人也快到了。” “诶!好嘞。先等我把小故事写完......”陈大立拿出手机,开始操作。 我又看向四位小姐: “还有晓玲,尽快研究些好用的除魔武器。大家再一起多搞些符咒,赑风符材料也齐了,看能不能试着做一张出来。” 四位小姐纷纷点头答应,干劲十足。 至于我,就没那么有干劲了,只想当甩手掌柜。 这时,郑晓玲好像想到了什么,拉了拉我的衣袖。 她说,声波研究院对我的情况很感兴趣。 郑晓玲只是跟那边提前说了一声,研究院教授就主动联系她,让我们随时可以过去。 我点点头,还是那句话,等我休假几天...... 林局长也向我发来了消息。 他们虽然及时封锁了酒店,但比破幽子慢了一步,相当于在包围圈外又包了一层,没什么成效。 不过今日,能有我帮忙装上窃听器,已经算有所收获。 柳国兴甚至听到了我刚刚和破幽子的谈话,当即让林局长给我带话,夸我做得好。 现在上面掌握了世家乱收费的证据,以后也可以作为弹劾的筹码...... 道士们处理了会场的断脚和血迹,整理出死者名册。宾客们付完除魔费,又签了一份严苛的保密协议,事情才算告一段落。 此时,酒店信号已恢复正常。 丹晴道姑大概跑了。破幽子也无可奈何,只能折磨小胖道士泄愤。 我观察着一众即将离开的宾客,心中却有了莫名的猜疑。 “都慢着。”我突然大喊一声。 宾客们脸色紧张,停下脚步: “伊总,还有什么事吗?” 破幽子也投来询问的目光。 “伊言阁下,我们已经检测了所有人,都不是怪异......” 我没有回答,扭头看向一旁的小胖道士。 在破幽子的折磨下,他早已疼得昏死过去,全身皮开肉绽,好不凄惨。 而我的猜疑也出自此处。 当你能看见一只蟑螂,往往代表不止一只蟑螂。 同理,有一个人是假扮的,就很可能不止一个是假扮。 如果丹晴道姑再将别人易容成宾客,事后假借高位者对外传播怪异,一样可以达到效果。 甚至,这部分人对我也有威胁。 假如我和他们有了来往,就相当于让丹晴道姑掌握了我的动态。 这些水明子残部可是做暗杀工作的。 万一哪天趁我不在,它对我身边的人不利咋办...... “结巴。让你爸把赴宴者的花名册发过来。破幽子,你把死者名单重新整理一份,必须是能找到断脚的,才算死者。” 此言一出,破幽子面色骤变。 先前的死者名单,世家是用全部赴宴者减去了幸存者,这种方式比辨别脚丫子来的高效。 但现在,他已经发觉了这种做法的漏洞,也明白了我的意图。 我要找出,明明死了,却还“活着”的人。 先前,我就是这样辨出他孙子的。 ...... 第268章 未知神只 “还愣着干什么?快把断脚摆出来,用监控录像一一辨认!” 破幽子命令道士们,把即将抬去埋葬的断脚全部拉了回来,重新整理死者名册。 陈大立也通知他爸,要到了花名册的截图。 截图上罗列着所有收到晚宴邀请的宾客,注明了哪些是实际赴宴者。 几小时后,新的死者名单到了我手上。 我对两张名单做了一番筛选,开始点名。被喊到名字的宾客,与照片对比一致后,才可离开。 可名单念完之后,会场里却还剩下四人。 三个中年人,以及一个年轻女子。 其中一个男人我认识。 是带李菁菁前来的董事长,王总。旗下主营视频网站和直播平台。 另外两个中年人也和我握过手,一个姓周一个姓钱,但我没记清他们的身份。 陈大立在一旁作出提醒。 他们分别是边海市电视台的周台长,以及新闻社负责人,钱总监。 这三个中年人,能找到断脚,却依旧还活着。 至于剩下那名女子,是昨日陈大立相亲宴上的客人,一名年轻靓丽的新闻主持人。明明今日没有赴宴,却依旧出现在这里。 这四人从我点名开始,就冷汗直流。 我放下了手机点名结束,他们更是面如死灰,两腿战战。 “快!把这四个冒牌货都给我押起来!”破幽子抹了把脸上的汗水,一声嘶吼。 道士们一拥而上,将四人按在地上。 这四人都是一定程度掌握着舆论的人。 一旦他们利用自己的资源,联合发表关于怪异的声明,会发生什么可想而知...... “道长!伊总!给条活路吧!我们只是受那道姑的威胁......” 四人七嘴八舌地求饶,没营养的嘶吼声响成一片,令人烦躁。 但不用我出手,破幽子大步上前,狠狠踹了四人几脚: “威胁?你们要是受到威胁,早该向我们求助了!分明是收了那贱货的好处!” 随后,破幽子对道士们一勾手,就有几个心腹过来,对这四人一番严刑拷打。 几棍子下去,再硬的好汉也得招。 更何况这些人一看就不是多专业的间谍...... 他们的真实身份,竟然都是酒店的侍者和清洁工。 在丹晴道姑的威逼利诱下,才扮成这几个人,准备今晚大肆散播关于怪异的消息。 虽然短时间内,他们肯定会被通缉。但事成之后,丹晴道姑承诺,会再帮他们易容成其他老总的模样。 不仅不用进监狱,还能以假身份过上富足的生活。 只不过,他们最终还是没逃过的我直觉。 更何况,就算他们真的把事情办成了,也大概率会成为丹晴道姑的弃子。 毕竟,目的都达到了,又为何要担着风险来付报酬呢...... “破幽子,他们还有用呢。别打死了。” 我见这四人的屁股已被打得皮开肉绽,叫停了破幽子。 破幽子马上让人停手,吐出一口气,对我深深作揖: “伊言阁下。今日之事多亏您相助。我回去定向天师们禀报,为您申请高额奖金。我个人也会给您一笔拨款。” “无所谓,我又不是图你世家的钱才帮你的。怪异之事用这种方式泄露,对谁都没好处。” 我知道柳国兴现在在听着,说话就注意了点。 要是平常,我肯定会让破幽子尽快把钱打我卡上,他们世家还欠我一千万呢...... 破幽子又和我讨论接下来的计划。 先前,丹晴道姑被小姑她们重伤,肯定会想办法尽快献祭恢复身体。 至于是像二爷那样偷偷苟着,还是直接出现在人多的场合开杀。我更倾向于后者。 因为那昏死的小胖道士说过,丹晴道姑对自己的赐福很有自信,而且多少有点疯癫了。 再加上,若是要让怪异曝光世间,找个人多的地方大杀特杀,也不为一种办法。 破幽子听了我的分析,连连点头。 他当即上报世家,派人在整个边海市进行把守。 可怜的世家人,不久前刚刚通宵,又得出来干活了。 至于我,经过了一番不大不小的思考,大脑就像是发热的cpu,已经开始烦躁了。 今日之事,就此交给世家。 除非那丹晴道姑敢直接跳到我脸上,否则再发生什么,我都懒得管...... 滴滴滴...... 这时,身旁响起了手机铃声。 “伊总,该吃药了。” 孟欣然从包包里拿出一份精神药品,还帮我倒了杯水。 时间竟然不知不觉到了十二点。 大概是道士们凭脚认人比较费时,不然早该结束了...... 我点点头,接过药和水。 陈大立向老爹报了平安,邀请我们前往他老家做客,之后再一起回去。 今晚出了这么大的事,确实有必要对陈大立他爹回访一番...... 可答应的话还没说出口,我眼前的场景就发生了改变。 不再是金碧辉煌的用餐会场。 而是瞑候街五十二号107室,爷爷家的旧时模样。 墙皮发黄,家具老旧,没有空调,电冰箱发出嗡嗡的声响。 而我站在厅堂中央,正对着鬼谷像。 面前是一排点燃长明灯,还有我昨晚摆上去的小蛋糕。 显然,我进入释妄界了。 还是我自己的释妄界。 一回头,就能看到铁门外,屠宰厂车间正在运转...... 以前,我也莫名进入过释妄界。 像是在耍我玩一样,一进来什么怪异都没有,还差点害我在现实里中暑。我有段时间没见过这种了。 但我现在一点不慌。 姜雨欣帮我做了一大批出梦符。我身上都带着呢,随便用。 “鬼谷子,你是想我了,特意来找我吗?至少等我睡着再说吧?” 这么调侃着,我拿出一张出梦符。 符纸触碰额头,传来冰凉的触感。 眼前的场景却没有改变。 我的笑容因此一僵。 难道我不在释妄界吗? 不可能...... 那为什么出梦符会失效? 我瞳孔一凝,突然反应过来,抬头迎向那未知神只的目光。 释妄界如气泡般破碎,暴露出虚空中一个极其巨大的、不可名状的身影。 犹如一团不停变化的灰黑色星云,却有着类似史莱姆的质感。身体上有一个不停移动位置的大嘴,嘴里是参差不齐的尖牙,以及数不清数量的、蠕动的舌头,往外滴落黑红色的涎液,直至无底的虚空。 紧接着,耳边传来一阵诡异的声响。 像磨盘一样低沉的摩擦,又像铜锣般尖锐的震响,多种不同的音色相互混杂,形成我能听懂的语言: 厄如斯,赐你真谛...... ...... 第269章 复苏 释妄界破碎的同时,重力消失了。 一同消失的,还有上下左右的概念,以及身为人类的方向感。 但这种感觉,莫罗也和道弗留吵架时,我也经历过。 “死!” 神只现身,令我怒火中烧。 虽然我身上的赐福是莫罗也所给,但并不妨碍我对所有邪神都有坏印象。 这货居然二话不说就要给我赐福? 当我会坐以待毙吗? 高档西服被紧绷的肌肉撑起,发出阵阵崩裂声。 我一蹬脚,如火箭般冲向装有屠人火符的木箱。以墙壁作支撑,薅起箱子朝神只抛去。 木箱划破虚空,如一道流星,扯出由屠人火符组成的拖尾。 邪神的赐福声刚刚响起,就被木箱砸入身体。 星云状的黑色身躯燃起微不可察的血色。 赐福的话语戛然而止,停在那句“赐你真谛”上。 取而代之的,是震天撼地的刺耳嘶鸣。 好似人被蚂蚁蛰疼时难以置信的怒吼,让我头疼欲裂。 “哈哈哈!让你们这些丑八怪老来惹我!” 我再次尝试用出梦符退出,还是失败了。 显然,这尊神只有意限制了我离开此处。 身体漂浮在虚空中,双腿双臂因用力过度而肌肉撕裂,疼痛无比。 强烈的危机感再次充斥心头。 我避无可避,却也释然。 本以为莫罗也会再次出现,和这尊神只打起来,我则能趁乱逃走。 可没想到,那触手怪居然怂到不敢露面,连目光都暂时移开了。 可能这厄如斯的地位比较高吧。 但起码,我成功打断了这货给我的赐福,也伤到了祂。 还顺便知道了祂的名字,以后查资料也方便些...... 下一刻,思考骤然消失。 我如同被捏死的虫豸,意识陷入了一片虚无...... 隐约间,我好像听到了自己的嗓音。 走马灯似的,我从前说过的话语充斥在脑海,好似在帮我回忆过往。 手心能感受到那枚圆形的铜币...... “伊言!” 我隐约听到了小红焦急的呼喊。 “小言!醒醒......” 但再仔细听去,又变成了小姑的喊声。 我回过神,看到了小姑一脸担忧的模样,头发有些凌乱。 环顾四周的情景。 ar眼镜碎了一个镜片,强行变成了单眼模式。 左边一半是血肉和内脏的世界,右边是金碧辉煌的会场,只不过一片狼藉。 桌椅大肆倾倒,豪华的食材和餐品落到地上,仿佛刚经历了一场黑帮血拼。 眼看小姑要扇我巴掌,我赶紧开口: “不用打,小姑,我醒了......” “哦,那就好。”小姑松了口气。 “呜啊~!终于停了......” 郑晓玲也不管风度了,一屁股坐在地毯上,抠着黑乎乎的脚丫。 陈大立、孟欣然、姜雨欣他们也在。 但每个都面色疲惫,像是跑完了一场马拉松,见我醒来,也找了把椅子休息,或者席地而坐...... 不仅如此,破幽子和世家道士们也在。 所有人都和我离得远远的,对我一脸惧色。 显然,现实中的我又发疯了。 “小姑。我发了多久疯?” 小姑帮我换了副好的ar眼镜,帮我擦掉沾在身上的污渍: “也就十分钟吧?小陈刚和你说句话,你就发病了。野牛似的横冲直撞,还把一张圆桌像扔飞盘一样甩到天花板上。我们为了躲你,差点跑断气了......” 我这才注意到,小姑和姜雨欣的高跟鞋也跑掉了,现在所有女士都是光脚丫的状态,还挺有趣的。 陈大立也靠过来,一边喘气,搭着我肩膀: “伊言,你的症状是不是又加重了?下次去李院长那,还是说一说吧。” “行。” 我认命地耸耸肩,捏着手中的铜钱。 破幽子在场,我暂时不想解释邪神的事情,只想赶紧走人。 但我不说,那胖道长也过来问了: “伊言阁下,您刚刚进入释妄界了吗?难不成,顺手把那丹晴道姑......” 当初在商业广场,破幽子已经知道,我的特殊情况。进入释妄界后,现实中的身体也能行动。 “你想多了。那道姑哪还敢来找我,我只是随便解决了几个伪人而已。” “哦,好......” 破幽子显然有些失落。 他还是对我作揖,承诺奖金会在明天会打到我账上...... 世家人负责在酒店善后。 我和陈大立收拾收拾东西,帮几位小姐捡回高跟鞋,也上车离开了。 说好先去一趟陈大立的老家,看看他爹妈。 副驾上,我偷瞄了眼手上的铜钱。 上面的符文已经消失不见,变回了光溜溜的铜板坯子。 但我能确定,自己已经把四个符文集齐了。 按爷爷奶奶的说法,我现在应该增加了四倍的信息量。副作用则是人格分裂。 但目前为止,我好像没什么特别的症状...... “小红,你刚刚有叫我吗?别担心,我现在很好......”我低声自言自语。 尽管如此,为防止开车时出问题,我还是提议让几位小姐代劳。 我本想让小姑开车。 但她连续熬夜两天,刚刚又进行了一场大战,现在也很疲倦。 最后,还是深藏不露的老司机姜雨欣主动请缨,接下了这活。 她这小短腿意外的能跑,全速奔跑十分钟后,居然这么快就恢复体力了。 而且,她的车速也那叫一个快。 稳稳压在超速的边缘,把陈大立的库里南甩了老远。 “小言,你在想什么?有事情可别瞒着姑姑。”小姑在后座上探出脑袋,捏捏我的脸。 “其实,我刚刚见到邪神了。” 沉默片刻后,我说出了自己在释妄界的遭遇。 说实话,厄如斯的星云状身躯,给我一种熟悉的感觉。 我或许曾经看过类似的质地..... 稍微一想,我就明白了。 是伪人的尸液。 那厄如斯的身体,就像一大团无穷无尽的伪人尸液,只不过体积太大,才显得像一团星云。 我无法确定这是不是巧合。 但直觉告诉我,这货或许和伪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小姑等人听了我的叙述,陷入沉默。 为避免解释铜钱这种逆天的法器,我没说自己死了一次。只说我成功逃离了释妄界,但受到了新的赐福,可能会人格分裂。 郑晓玲也从后座凑上来,对我开口: “伊言,我还是优先研究邪神和祭器吧?想办法帮你把赐福去掉......” “没那么容易的。你这学霸,可不要为了做压轴题放弃简单题。” 我对几位小姐笑道: “大家别担心,我目前还顶得住。如果真有人格分裂的症状,麻烦你们多包容吧。” “嗯。有需要记得叫我哈。”孟欣然拿出手机,在备忘录里记录我的病情。 她说,以后会帮我记录每天的发病情况,好给李院长做参考。 至于姜雨欣,也表示以后都可以帮我开车,如果有需要不用客气。 ...... 第270章 人格分裂 边海市的夜景一如既往,覆盖着路灯与霓虹的色彩。 哪怕是深夜,街边的铺子总有还没关门的。喝高的食客们发出嘶吼声,貌似还不想回家。 曾经我和陈大结巴也有过这样。 那时候,我父母的欠款还未还清,陈大立也在为破产的公司还债。 虽然口袋里掏不出几个钱,但我还是被他硬拉着,在烧烤店里吃喝到凌晨,互诉衷肠。 向来不喝酒的我,那是唯一一次破戒。 两人借着酒劲约定,哪怕现在的生活是负数,也要努力回归零点,一路高歌猛进。 现在想来,我们早就超过了零点,当初的目标也实现大半。 若我有幸解决一切难题,就再和陈大立那样喝一次吧。 不是觉得酒好喝,只是想给过去画上一个句号...... 姜雨欣一阵狂飙后,我们比陈大立更早到他老家。 这里是某高档小区里的独栋别墅。 自带庭院,种了些花花草草,修剪整齐。一看就是有钱人住的地方。 “伊总!你们先到啦?” 陈大立的爹妈马上出来迎接,对我再次做出感谢。 “陈伯伯,不是正式场合,叫我伊言就行了。还有许伯母,您身体如何?” “诶,偏头痛,老毛病而已。今晚才没办法出席,让你操心了。” 陈大立的老妈叫许秀文,和陈大川很有夫妻相。同样身体发福,维持着亲和的笑容,给人以很好相处的感觉。 “诶?伊言,你肩膀上有灰尘。” 陈大川伸出手,在我肩上拍了拍。 我已经察觉他手里藏着一张朱火符,会心一笑。 “陈伯伯,这么快就领悟这招了?” 我也用朱火符碰了碰这夫妇俩,验证彼此的身份。 “不好意思啊。我和秀文刚刚也遇到伪人了,有点后怕。” “没事,倒不如说做得好。只不过,如果有复数个人在场,最好找机会单独试探,免得发生意外。” “哦,好的好的,学到了......” 陈大川连连点头,让许秀文也好好记着。 他已经将晚宴的事告诉了他爱人。 一开始,许秀文还不信。 可随即,马上就有伪人假扮陈大立来按门铃了。 长相和陈大立相差无几。偏偏穿了一身很便宜的t恤和大裤衩,说话声也结结巴巴,一下就让陈大川警觉起来。 陈大川不知道,他儿子平常在外就是这副模样....... 总之,这位大陈总已经记住了对付伪人的方法。 他让许秀文在家看监控,自己跑去开门,用同样的拍肩膀战术,把朱火符拍到了伪人身上。 火焰一起,加上伪人如橡皮泥般扭动的身躯,许秀文不信也得信了。 事后,夫妻俩还一起把伪人的尸体处理掉,免得吓到别人。 如今,这位许伯母对我有些敬畏,双手总是不自觉地合十,像在面对一尊活神仙..... 直到这时,陈大立才终于赶到,跑下车来。 “哎!你们谁开的车啊?也太快了!” 我轻笑一声,回头说明情况: “我才知道小姜她也会开车。” 可一开口,我就察觉不对了。 刚刚那句话,就像是另一个“我”说的。 这种感觉很诡异。 我明明知道是“自己”在说话,但让身体开口的人却又不是“自己”。 我的笑容瞬间僵硬。 心念一动,重新获得了身体的控制权。 就像抢回了游戏手柄。又好似,刚才只是手柄短路,做了些误操作,现在拍一拍又恢复正常了。 “伊言~。你忘了吗?之前在商业广场,也是小姜姐带我们回瞑候街的。” 郑晓玲走到我身旁,作出提醒。 “嗯......” 我收起笑容,揉着额头,试图回忆刚刚是个什么状态。 啪! 陈大立上来就是一巴掌,还是带着符咒的。貌似是察觉了我的异常。 “我醒着呢。”我没好气地对他撇撇嘴,揭下脸上的符咒。 “咳咳,你脸色不太好嘛,先进我家坐吧?喝杯茶休息一下。” 陈大立搂着我的肩膀,笑着缓解尴尬。 陈大川和许秀文被自家儿子的行为吓到了。 但夫妇俩见我一点都不恼,才松了口气,赶紧招呼我们进屋喝茶。 但方才一瞬间的经历,让我如鲠在喉,没怎么听几人闲聊的内容。 只知道,陈大川向我们预定了一千张朱火符防身。 陈大立则对自家爹妈毫不手软,99.8万完全不打折,狂薅老爹的羊毛...... “......小言,你是不是不舒服啊?” 小姑凑到我耳边,温热的吐息让我回过神来。 “没事,可能有点困了。”我的身体又自动开了口。 虽然回话内容和我本身想说的差不多,但令我十分不爽。 心中的烦躁感再次加深。 一番简单的交谈后,我们谢绝了陈大立一家的留宿邀请,准备离开。 陈大立今天先在家休息一晚,明天再收拾行李回瞑候街。 “小言?你真的没事吗?” 回家路上,小姑板起一张脸,再次问道。 “说实话,有事......还记得进屋前,我回结巴的话吗?” “回答小姜开车的那句?” “嗯。那句话不是我说的。我其实记得小姜以前开过车。” “啊?你真人格分裂啦?”小姑一脸担忧。 其他三位小姐也是如此,纷纷问我具体是个什么感觉。 我也只能简单描述了自己的当时的状况,希望她们给些建议。 孟欣然对此貌似有所研究,对我道: “伊言,你可以尝试和别的人格交流,或者压制它们,只要你一直保持自己是唯一的主人格,就相当于没有人格分裂了。” “嗯,我试试......”我瘫坐在车座椅上。 进行人格交流的想法一出现,我突然感到脑海里蹦出了这么一句话: “哈哈哈!可惜我们是同一个人,没办法干一架看看谁是老大。” 随之,又有第二个人加入脑内的谈判: “都是自己人,用不着撕破脸吧?情绪都稳定点,ok?” 然后是第三个人: “你们争,我无所谓。死了也没关系。” 最后是第四个人: “我死得最早,懂的东西也少,你们争吧。” “哦?你是被腰斩的那个?” “别那个那个的,显得生分。我们都是同一个人,只是经历的长短有所不同......” 这些个话语在脑内一一浮现,我感觉整个人都要炸了。 好家伙,人格分裂原来是这种感觉吗? 在思考的人明明都是自己,可偏偏产生了几种不同的思维方式,像一群人在抢夺同一个大脑。 “安静!!” 我发捂住脑袋发出一声大吼。 脑内的声音瞬间停歇。 “好了,最年长的生气了,咱多为身体考虑一下吧。” “哈哈!行!歇了歇了。” “睡了。” “先让身体休息好,之后再讨论。” 其他四个人格甚至在安慰我别内耗,好好休息。 身边,小姑她们被我的怒吼吓了一跳。停下车,对我嘘寒问暖。 ...... 第271章 谈判 今天的工作不算顺利地结束了。 郑晓玲和姜雨欣各自回家、回宿舍。 我、小姑、孟欣然也返回瞑候街,准备休息。 “确定没事哦?小言。要不要姑姑陪你睡?” “别逗了小姑,你俩也快去休息吧。” “......那我明早八点叫你吃药哈。没睡够的话,吃完药再接着睡。” “嗯。” 再三让小姑和孟欣然放心后,我请走这两位只穿着睡裙和拖鞋的小姐。 关上107室的铁门,我回到卧室,躺在床上轻声开口。 “行了,让我们好好谈谈。” “这也不早了,不先睡吗?”其中一个“我”跟着开口,像是我在自问自答。 另一个“我”也说道: “脑子里多了这么多个自己,不先了解一下,你睡得着?” “哈哈!我们不愧是同一个人,想法也大同小异。” “停停停!” 我再次阻止人格的频繁切换。 这种互相抢手柄的感觉太别扭了。 “我们先定好规矩,我是主人格,以后没我开口,谁都不准抢控制权。谁接受,谁反对?” 有三个人格分别开口: “接受啊。我干嘛跟自己过不去。” “我听老大的。比我当时风光多了。” “我也ok,可以睡了吗?” 然而,最后一个人格控制身体,笑出声来。 “哈哈哈哈!什么主人格次人格,分那么清干嘛?咱一直在幕后看着也憋得慌啊!” 昏暗的房间里,我毫无征兆地开口大笑,跟个神经病似的。 有个人格出来跳脚,我顿时头大了几倍。 关键是,他们都是我本人。 我相当于在对特定时期的自己生气,没有任何意义。总不能真的自己和自己打一架。 瞑候街的野猫又在垃圾堆抢食,窗外远远传来它们的嘶吼声。 我平复一番心情,让四个人格按死亡顺序自我介绍。 最早死的,是当初救姜雨欣和姜厂长,那个被腰斩的我。 那时的我还很青涩,和普通人没啥区别。 连个激活态的低级伪人都打不过,对伪人这种超自然的生物也有些畏惧,跌跌撞撞地一路走过来。 我直接按辈分称呼,叫他老五。 第二个死的就叫老四,以此类推,我是老大。 老四的死亡时间和老五相差没几天。 当时我用朱火符攻击年份较高的伪人,没能瞬间杀死,反而被牵连自焚。 不同的是,老四维持在一个十分疲惫的状态,生无可恋,只想睡觉。 原因我也很清楚。 那时的我接连经历两场痛苦的死亡,加上怪异的频繁纠缠、爷爷的死、父母的漠视等等压力。虽然不是最累的时候,却是精神状态很不妙的时候。 要不是有小红和陈大结巴转移我的注意力,那时的我可能已经挺不了多久了...... 老四和老五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控制身体也是添乱,答应会好好在幕后旁观。 至于老三,就是那个最爱笑的我。 那时我第一次献祭了血童子,感受到强烈的快感并触碰到高维世界,却在最爽的一刻被血巨人一掌捏爆。 或许也是因此,老三维持着接受快感洗礼时的发癫状态,一开口就先笑两声,思维方式也比较极端。 至于老二,是不久前被邪神厄如斯杀死的我。和我现在的思考方式无异,也最理解我,能帮我劝说老三。 “哈哈!行行行!我也不是不明事理嘛。可若以后有打架的机会,必须让我上几次,我还没试过自己现在有多强呢。哈哈哈哈......” 老三又癫笑几声,躲到幕后去了。 我和老二同时叹了口气。 “ok,老大,我也不打扰了,咱早点休息。以后若非迫不得已,我都不会来烦你。” “感谢理解,不愧是几小时前的我。” “只是......” 老二突然来了个转折。 “只是啥?” “没什么......我有点想念小红了。以后你一定要多见见小红,亲亲她抱抱她啥的。” “呵,我还不了解我自己吗?我会的。”我也忍不住笑了几声。 老二跟着轻笑一下,也不说话了。 我的大脑终于回归了只有一人使用的状态。 这时,107室外传来敲门声,以及孟欣然的轻声询问: “伊言?你还好吗?我在楼上听到你大笑......” “没事,小孟,我跟其他人格谈妥了,也要睡了。” “哦!好。有事朝窗外大声喊一声哈,我肯定能听到。” “嗯......” 精神的疲惫感让我很快进入梦乡。 一睁眼,我就站在屠宰厂的车间中央。 但下一刻,小红快速出现,扑进我怀里,不停蹭我胸口: “伊言,你真的没事吗?那个铜钱......” “哈哈,没事没事,让你担心了。” 我抱住小红柔软的身体,坏心情一扫而空。 臂弯间触碰到了大片柔软的皮肤,衣物质感也有些不同,滑溜溜的。 我低头一看。 小红穿着红色的泳衣,耳根通红,把脸埋在我胸口,不敢看我。 身体相互接触的地方,能感受到她曼妙的曲线。 一时间,我脑海里浮现出其他人格的思考。 “哇哦,劲吔,这谁顶得住......” “我突然不困了......” “哈哈哈哈哈!亲她,快亲她啊!!从脸蛋亲到脚趾头......” 但我在脑内发出一声警告,他们乖乖闭嘴了。 不过这一刻,我还是挺赞同老三的想法的。 于是乎...... 我先在小红光滑的背上写了个“我想亲你”。 小红很快回应,维持着拥抱我的姿态,在我背上写了个“我也想”。 “那还等什么!来吧!” 我抱着小红猛嘬。 但没有真的亲遍她全身,免得等下把持不住,上演生命大和谐。 小红则相对含蓄点,轻轻亲了下我的脸颊,就停下了。 我借机看到了她的全貌。 我买的泳衣并不是多大胆的款式,但很显身材。 小红的优点完美展现,多一分则肥,少一分则瘦,光着小脚丫踩在地上,大片雪白的肌肤透出红润,让人忍不住想啃几口。 原本挂在腰间的玉兔和毛线兔,也被小红当成发饰系在头上,可爱得不行。 小红见我在观察她,想故技重施,钻进我怀里掩饰羞涩。 我看穿了她的意图,直接一个公主抱。让她全身沐浴在我的视线中。少女避无可避,只能红着脸,轻轻拽起我的袖子。 “伊言......我可以把衣服换回来了吗?这衣服和肚兜差不多了,而且紧紧的。” “不行哦,今晚你都得这样穿着。”我坏坏地咧开嘴角。 小红捂着胸口,羞涩地眨眨眼: “可是......我还想带你一起去虚空杀些神只眷属的......” “没事嘛~,咱就这样出去。你这身打扮超赞的,可以帮我加攻速。” 最终,小红禁不住我流氓般的请求,答应了以这副模样出门。 但作为补偿,她希望我下次多给她带些巧克力,她爱吃那个。 ...... 第272章 狩猎巨人 小红知道,我现在要尽快提升实力。 先渡过眼前的难关,以后才有悠闲的二人世界。 我也十分赞同她的想法。 如果厄如斯只是继续看着,我休息一两天也无可厚非。 但祂不仅动手了,还被我用屠人火符伤到了。 不难推测,如今的厄如斯就像当初的莫罗也,等祂除掉了身上的火焰,也会对我做些不妙的事。 小红却说,我无需过于有紧迫感。 那厄如斯的身体有点特殊,一沾到屠人火,就在顷刻间燃遍了全身。犹如一团被火焰点燃的星云。 简直是真正意义上的火云邪神...... “哦?那岂不是说,厄如斯离死不远了?” 我欣喜地抱起小红,趁机揩油她光滑柔软的皮肤。 小红轻轻摇摇头,红着脸回道: “那不会的。祂的身体每时每刻都在快速生长,屠人火永远烧不完。对祂而言,这只能算得了病,虽然不好治,但死不了。” “哈哈,用我一条命换邪神生场大病,不亏!” 说起来,我今天进入释妄界时,也没有遇到不长眼的伪人。 虽然看似是无关联的变化。但直觉告诉我,这或许也和厄如斯受伤有关系...... 接着,小红说出了她对神只的理解。 对神只而言,时间不值钱。 在我看来,那厄如斯盯了我许久,才突然动手。 但在厄如斯的视角,祂没观察个几年再动手,已经算心急了。简直像怕我这只蜉蝣突然老死一样。 所以,小红安慰我,不用紧迫到分秒必争,给自己过多的压力。 再者,她现在对邪神目光的抗性也在增加。 只要和我保持身体接触,就不会那么难受了。起码每天能多陪我一个钟头。 也不知是修炼真的出了成果,还是出于对我的担心,激发了爱情的力量。 总之,能和小红多相处,我肯定是很欢喜的。 我现在精神状态非常好,乐观随和,积极向上,基本是近些年心情最轻松的时候。 “小红,你是怎么修炼的?” “我一开始也不清楚,只知道自己一直活下去,就会慢慢变强......但那样太慢了,我就学习你去杀那些神只眷属,夺走它们的信息容量。” 谈话间,我已经用自己的血破开了爷爷家的窗户,抱着小红一起遁入虚空。 这里是一片混沌,让人分不清方向。 但小红可以一定程度上改变附近的法则。 只要她在我身旁,重力就会重新回归。脚下也会出现无形的地板,让我不至于每时每刻做宇航员训练。 “所以,小红你现在杀那些血巨人,也可以变强吗?” “嗯。昨天和你分开后,我杀了几百只,它们现在可怕我了。” 小红抬头看我,眼神中透出一丝期待。 我心领神会,赶紧搓搓她的脸蛋,对她连番夸奖: “好棒好棒!不愧是我家小红!又美又强!可爱又聪明!以后你要多少个宝宝我都和你生!” 小红听闻脸色通红,却又喜笑颜开。 “要是没有你,我也想不到这个办法的,伊言你也好厉害。” “好好好!我俩都厉害。一对神仙眷侣.......” 互相拉满情绪价值后,我们互相击掌,开始做正事了。 还真如小红所说。 无论是大号的血色巨人,还是小号的血童子,一见到她就面色惊恐,大喊大叫地转身要逃。 可小红比以前强了一个档次。 她拉着我的手,仅用一次瞬移,就带我来到几百米开外,站在一名逃跑的血童子身后。 下一刻,那血童子的四肢和脊柱受到巨大的冲击,如脆弱的意面般弯折断裂,躺在透明地板上奄奄一息,细声哀嚎。 做完这些,小红依偎回我怀里。 “伊言,你先从小的开始吧,献祭大的容易被信息填满。” “哈哈,小红。我们现在这么厉害,可以换种效率更高的方法......” 之前是资源有限,我才得一只只献祭这些家伙。 但现在有小红帮忙。 只要把血巨人拉进我的释妄界,让它们死在里面,屠宰车间就能复制一份血巨人的尸体。 我不献祭,优先拥有了信息容量,就不用再担心被高维信息灌成傻子了。 而且这样做,小红也可以做第一趟的杀手,吃到一波信息容量。 相当于一份资源用两次,一举两得...... 小红很快明白了我的意思。 而后,我俩就手牵手,开始了一轮针对神只眷属的猎杀。 虚空中哀嚎遍野。 血童子腿短,普遍跑得比较慢,被血巨人落在后面。 有小红的瞬移,追上它们根本不费劲。 我俩同时出手,效率翻倍,将一个个熊孩子打成残废,再用入梦符送到我的释妄界里。 而后,我们看到了一个身高七八米的血巨人。 它拖动沉重的身躯奔跑,大脚踩在类似的透明地面上,形成一阵扭曲的涟漪。 见我们瞬移出现,血巨人面色惊变,发出低沉的嘶吼,抬手向我们拍来。 我和小红已经打出了默契。 小红瞬移到血色巨人的膝盖处,一抬手,血巨人的关节噗呲一声爆裂,蹦出一堆血花。 与此同时,我蹬腿一跳,躲过血巨人的手掌,顺着它的手臂一路冲向肩膀,飞踢而去。 “啊哦——!!!!” 血巨人疼得大吼,肩膀也被踹烂,巨大的身体失去平衡,如大厦般倾倒。 我被反作用力顶飞之后,小红又及时回到我身边接住我,在我脚下创造透明地板。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如一支血腥的双人舞。 “哦耶!” 我特意高高举起手,和小红击掌,看她蹦起来够我手的可爱模样。 “哈哈哈!老大!让我也打一把嘛!”老三又在脑内开口了。 我则表示,小红在场的时候他们不许捣乱,必须由我来主导...... 虚空中,血色巨人试图重新站起来。 但它少了一条腿和一条手臂,只能在透明地面挣扎,发出痛苦的哀嚎。 我和小红可不管它是不是在求饶。 冲上去再补几刀,去掉四肢等多余的部分,再把脊椎打断,用入梦符关进我的释妄界。 也不知这血色巨人是哪尊神只的眷属,我们杀了这么久,居然都没有新的神只注视我。 不会就是那厄如斯的吧? 但都无所谓。 得罪一个神也是得罪,得罪十个也是得罪。 敢再来偷窥我,全杀了就是。 ...... 第273章 顾客 我和小红一离开释妄界,爷爷家的窗口就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小红说,释妄界的气泡是不停移动的。 假如没有入梦符和出梦符、或者她的帮助,我很可能就得永远困在虚空中。现实中的我将会变成植物人,无法醒来。 还好当初,我没有一时脑热就冲进虚空。不然就尴尬了。 也不知道爷爷是否来过这里。 说不定我是第一个主动进入虚空的人类呢...... 我和小红又联手狩猎了十几头血色巨人,而后一起返回了我的释妄界。 一开始,我还有些担心自己的释妄界不够大。 但事实证明我多虑了。 屠宰厂的车间居然会自动扩建,以容纳更多外来物品。 如今,车间内的景象可谓凄惨。 那些血巨人和血童子,扭动着唯一能行动的脖子,发出痛苦绝望的哀嚎。 地面铺满了它们的血液,浓烈的血腥味争先恐后地挤进鼻腔里。能感受到脚底粘稠的质感,深度至少有两厘米。 小红白嫩的脚丫子也浸润到了血池中,染成红色,有种诡异的美感....... “小红,都是你的,不用给我留。” “嗯。” 小红在车间跑来跑去,杀掉那些奄奄一息的血巨人和血童子。 她变强的方式是受到了我的启发,也就是连接外接大脑。 但小红作为无生魑,做法肯定比我细腻多了。 不用做外科手术,也不用对尸体进行精神连接。 而是把神只眷属压缩成一个个微小的抽象存储单元,制成法器带在身上。犹如把复杂的电路结构无限缩小,再用光刻机雕在芯片上。 只可惜,这些结构对小红来说也是黑盒,无法复制粘贴。否则只要击杀一个生物,就可以无限复制信息容量了。 如今,小红把这些抽象结构放在了我送她的玉兔里。这玉兔现在就是她的外接大脑,或者说移动硬盘。 我问小红,能否让我也拥有这项能力。 但她说,人类是有极限的。 如果想做到这点,哪怕只是使用这个玉兔法器,也必须做一场非常非常复杂的手术,复杂到可能要改变我的种族。 且不说做不做得成,很可能还没做完,我就已经被误伤成傻子了。 所以我打消了这个念头。 转而起了另一个念头。 既然小红也可以用这种方法成神,岂不是说,我可以吃软饭了? 让小红一直变强,帮我把邪神除掉不就行了? 可惜,小红虽然很想那么做,却有心无力。 因为她无法面对神只。 甚至,世间除神只以外的绝大部分生物,在面对神只的时候,不是陷入疯狂,就是因原始的生理恐惧难以行动。 小红或许可以强大到堪比神只的地步。 但她光是感受到邪神的目光,就会浑身难受,更别说直面邪神了。 总之,弑神一事最终还是得靠我来。 或许只有我这样的半人半魑,才能在邪神面前稳固心神...... 小红杀完所有的血巨人和血童子,又帮我解析了一部分脑内未知信息,就匆匆离开了。 今晚她陪了我接近两个小时,已经到达忍耐的极限。我也很感谢她愿意克制本能,只为在两个神只的视线中多帮我一会儿...... 我踩着满地的血,回到爷爷家中,坐到摇椅上。 现实中这把摇椅早就坏了,我也就在释妄界能坐上它。 “小红,下次不用这么极限嘛。稍微腾出几分钟,我们就这样坐着说说话,也不会耽搁什么事......” 我一边跟小红说话,一边唤醒所有外接大脑。构思如何建立脑部防火墙、以及如何给别人赐福。 这两个难题我也和小红通过气,她毫不吝啬给了我她的思路。 给人赐福,本质上就是拿着画笔,给纸上的小人添加东西。 所以我需要知道,对本就在纸上的半人半魑而言,什么才是改变他人的画笔...... 我能想到的,就只有手术了。 但二爷说,自古以来半人半魑都有给人赐福的能力。那总不至于都是靠外科手术赐福的吧? 伊言有名,赐你真谛,先劈开你的头盖骨,再插几根钢针...... 好像有点离谱。 先把这个难题放在一边。 至于脑内防火墙,小红她根本没有这个烦恼,哪怕是神只也入侵不了她的思维。 我的硬件条件一般,无法像无生魑那样力大砖飞。但我可以在程序优化上做文章。 比如,增添一道验证。 只有身为服务器主机的我,才能自由调用所有外接大脑。其他大脑,则必须输入由我发出的动态验证码。 一旦有外接大脑试图绕过我使用其他大脑,就会触发警告,并将其封锁。 用这个方式,我就不怕道弗留眼球里留下什么病毒了。 而且巧的是,我现在体内就有四个人格。 正好可以帮我验证这套系统是否管用。 “要帮忙?”老二在脑内开口。 “嗯,但不是现在......” 我本想直接开始手术。 但回想起来,今天已经不早了。 万一手术做到一半,突然被孟欣然叫回现实,我怕会出问题....... 于是,我再次让所有外接大脑休眠,等待醒来。 “你好......有人吗......” 没多久,耳边远远传来了叫门声。 我睁开眼,看到的却是一片昏暗。唯一的光源,出自窗外老旧的路灯。 一看手机,现在才凌晨四点。 敲门的人也不是孟欣然。 我听惯了人的嘶吼,已经可以分辨出底层的音色。至少陈大立、小姑、孟欣然、郑晓玲、姜雨欣他们的嘶吼声,我都能轻易分出来。 而现在门外这人的声音,我确定自己从来没听过。 “谁啊?” 我起身穿衣,戴好ar眼镜,前去开门。 “不好意思......我、我遇到伪人了。想找......业务员。” “嗯?”我眉毛一扬。 却见铁门外,站着一名接近三十岁的男人,气喘吁吁,面色发白,穿背心裤衩和拖鞋,貌似是急匆匆溜出来的。 我打开门,用朱火符拍拍他肩膀,弯起嘴角: “小哥,我就是业务员。遇到什么事了?” “我、我女朋友今天很奇怪,我怀疑她是伪人。听说这里能解决,就连夜跑过来了......” ...... 第274章 故地重游 我打开灯,给心神不定的小哥泡了杯茶,听他讲述遭遇。 其实就是非常标准的模板。 小哥是个社畜,有女朋友,两人这个月起才在出租屋同居,平日各有各的工作。 今天晚上,小哥加班到十二点。 刚到家,就看到女友穿得十分清凉,邀请他前往卧室一叙。 小哥虽然不在状态,但又不想扫女友的兴,就接受了邀请。 却发现......很硬。 别误会,是女友硬。 两座山丘,简直跟膝盖一样硬。 再仔细观察,今天的女友一直保持着同样的微笑。眼球跟不会转动似的,每次看东西都要僵硬地扭过脖子。 小哥看过网上的伪人小故事。刚刚加班上厕所时,还正好刷到了最新的一条。 当即吓得一激灵,彻底支棱不起来了。 他及时想起,绝对不能揭穿对方。 于是以身体不适为由,谢绝了今天的亲密交流,算是把伪人女友哄过去了。 在后半夜,也就是现在,和伪人同床共枕许久的他才终于找到时机,悄悄溜出家门,来到了我这里。 “伊先生!请帮帮我,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小哥六神无主,握着我的手,冷汗直流。 对现在的我而言,别说处理低级伪人,把高级伪人踢着玩都可以。 但对普通人而言,这些违背常理的存在依旧能勾起最原始的恐惧。 要不是今天有这位客户过来,我都快忘了伪人竟是如此令人害怕的事物。 这让我有些感慨。 从这位小哥身上看到了自己曾经的影子...... “别担心,发个地址给我,我现在就带你过去解决。” “真、真的?你真能解决伪人?”小哥面色欣喜。 “真的。相信我们的职业素养。而且我们明码标价,收费不高......” 我展示了除魔价目表,就带小哥去到他家里。 好巧不巧。 居然就是我以前居住的铭心公寓。 甚至,他的出租屋也在我熟悉的那个楼层,18层。 发黄的墙皮、闪烁的廊灯,灯罩里堆满蚊虫的尸体。有一股陈旧的气息。 若是以前,这样的地方也会让我分外紧张。 但我现在唯一的感觉,只有怀念罢了...... 两人的脚步声在走廊仿佛回荡。 小哥紧紧跟在我身后,轻声开口: “伊、伊先生。有什么我要注意的吗?我看网上说,好像有很多禁忌来着......” “哦。如果是其他业务员,你可能需要多演演戏。但既然是我来,你安静看着就行。” “可是......” 谈话间,我们来到了小哥所在的出租房。 门没关,虚掩着。 好歹不是我以前住的地方,否则我高低要怀疑一波这趟除魔的真实性了。 我让小哥在原地等着,随手提起走廊边的褪色塑料桶,上前把门拉开。 门口直挺挺地站着一名女子。 如橱窗里的塑料模特,穿着清凉的衣服,面带微笑。 “你......” 女子刚说出一个字,我就一刀捅进它的咽喉。 黑色血液汩汩流出,落入塑料桶中。 伪人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魂归故里,放完血后被我一把扛起来,运往厕所。 但刚走两步,我又扛着伪人尸体回到门口,对小哥露出歉意的微笑。 “不好意思,我忘了脱鞋。” “啊......啊?”小哥面容呆滞。 我脱鞋重新进屋。 直到这时,小哥才终于反应过来,跟我跑进屋内。 却见,我正在厕所给伪人分尸,一一扔进马桶。 说起来,我是时候想想怎么处理伪人尸体了。 老这样扔马桶,把客户的马桶堵了多不好...... “伊先生......这、这就......搞定啦?” “是啊。但你女友的情况就不清楚了。可以试试打电话给她,记得用视频通话。” “哦、哦......” 我快速处理完伪人尸体,收到了小哥发来的998。 小哥现场给女友打去电话。 结果发现,女友竟是加班时在办公桌前睡着了,而且没人叫醒她,直到这通电话才将她吵醒。 虽然某种意义上有点悲哀,但起码,人没事就是好的。 “ok。如果以后又遇上事了,再来找我们便是。” 我见事情搞定,准备告辞。 小哥不停跟我握手,再三道谢,坚持要送我到电梯口。 可谓无巧不成书。 我俩还在门口穿鞋呢,电梯门就打开了。里头走出个熟悉的身影。 又是李菁菁...... 穿着大牌的晚礼服,却披头散发,脸上哭花了妆,活脱脱一个女鬼形象。 “啊啊啊啊——!” 小哥直接发出一声绝世尖叫,把整个廊道的声控灯全打亮了。 我却知道,这位大概是真正的李菁菁。 在宴会上被王总问责,还因死缠烂打被保安架走,会是这副模样一点都不奇怪。 如果她打扮整齐,我反而要怀疑是不是本人了。 而为何她在这个时间点回到公寓,也不难猜。 多半是不知在哪心灰意冷了一阵,最后决定回来找爸妈...... “伊言......”李菁菁也看见了我,瞪大眼睛,表情复杂。 我懒得理她,对小哥笑道: “别怕,她是真人。我走了,不用送。” 说完,我径直向电梯走去。 但李菁菁又开口了: “伊言......不对,伊总。您现在在开公司吗?在为国家办事?” “那很重要吗?李小姐。我只是个杀猪的罢了。” 但在我经过李菁菁身旁时,她突然拽住了我的袖子,跪了下来: “伊总,求你不计前嫌,我以前只是年轻不懂事......” 我的表情瞬间冰冷下来。 “请放开。” 李菁菁瑟瑟发抖,却依旧不愿松手,声音也大了起来: “伊总!看在我妈送过你很多东西的份上,帮我跟老总们说些好话吧!现在谁都不理我了......” 我只是甩开李菁菁的手,继续走进电梯。 李菁菁还是跟了上来,拦住电梯门大喊: “伊总!求求你了!我知道你身边漂亮女人多,可能看不上我。但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只要你能原谅我......” 从客户小哥的尖叫声开始,就陆续有住户被吵醒了。 一扇扇房门中探出睡眼惺忪的人,观摩这场深夜闹剧,悄声对李菁菁指指点点。 其中不乏有我也认识的老邻居,知道李菁菁的八卦新闻。 李菁菁爸妈也出了门。一眼就看到自家女儿的吓人装束,以及一脸不耐烦的我。 “菁菁!你、你又在干什么呢!” 刘姨瞬间不困了,披着件外套,冲上来拦住她女儿。 “刘姨,好久不见,我有事先走了。” 我露出微笑,简单跟刘姨打了个招呼,乘着电梯离开了。 ...... 第275章 再寻姜厂长 电梯下降,发出老旧的摩擦声。隐约还能听到,刘姨在上方对李菁菁喊着什么。 我打了个哈欠,想回家补觉。 手机铃却响起。 是姜雨欣打来的...... “小姜?这个点,有事吗?”我将视频通话接起。 屏幕上,姜雨欣还穿着睡衣,抽着鼻子,眼泪汪汪: “呜......伊言!我、我爸他找着了......” “啥?” 我被说的精神一振。 自从上个月末,姜厂长被高级伪人替代,到现在都失踪好些天了。 随着时间推移,生存的希望本应越来越渺茫。 然而,现在却跟我说他还活着? “小姜,你是本人吗?做几个动作我看看。” 小姜点点头,抹了把眼泪,听话地当起提线木偶,做了很多滑稽的姿势。 比如捏个鬼脸、拍拍肚皮、模仿鸵鸟、跳个埃及舞啥的。 总之,确定是本人...... “伊言,你呢?这么晚了,你怎么在电梯里?” “哦,刚好有客户找上门,我上了个晚班......” 解释完自己的情况,我又找姜雨欣询问了更多细节。 她也是刚刚才接到了警方的电话。 电话那头说,在边海大学附属医院,某夜班护士经过旧仓库时,听到了人的呜咽声。 护士被吓得不轻。但还是很快叫人开门,见到人后报了警。 警方说,姜厂长是靠仓库里的葡萄糖活到了现在。虽然有些营养不良,身上还有骨折旧伤,但还活着。 总之,让姜雨欣尽快去医院认领。 可问题就出在这里。 姜雨欣自己都对老爸的生存状况感到悲观。 现在她还是个除魔人,对这类事件更是敏感,多了几分谨慎。 可她又迫切地想再见到她爸爸。 最后思来想去,还是通知了我,让我帮她定夺。 “嗯,你能保持冷静,我得好好夸夸你。这事确实有蹊跷......” 我曾经问过顾大爷,厂长在失踪前,是否其他异样。 顾大爷的具体回答我已经记不清了。 但依稀记得,厂长为了赶业绩,去到了别处招人。 第二天再出现时,却二话不说亲自动手屠宰,虽然很慢,但并没有被猪踹过...... 我已经知道,第二天出现的厂长是伪人。 那为何刚刚姜雨欣说,厂长身上有伤呢? 这显然不对劲。 我把自己的推理说给姜雨欣听。 “啊?那岂不是说......这个我爸又是假的?” 姜雨欣显然有些失落,又开始掉小珍珠。 “也不用太悲观。眼见为实,我们去看看就是了.......” 我让姜雨欣在小区门口等待,我开车去接她。 出发前,我在公司里at了全体成员,留言了我们的动向。 而后就一脚油门,从铭心公寓驱车前往姜雨欣家。 夏季的白天来得早。 赶到姜雨欣家时,天已经蒙蒙亮了。 姜雨欣穿了身清凉的连衣裙,绑了个简单的丸子头,站在小区门口对我招手。 一下车,我俩先互相拍了朱火符。 确认无误后,姜雨欣才迈起步子,主动蹦上驾驶位。 “呃......你开车?”我只能顺势坐到副驾上。 “嗯,系好安全带!” 姜雨欣露出坚毅的眼神,快速挂挡,油门一踩到底。 一阵强烈的推背感后,车子狂飙起来。在过弯时进行了一个漂移...... 我拽住车顶的扶手,跟随离心力左右摇摆。 “小姜,你的车技在哪学的?” “我......我大学时爱玩卡丁车,参加过省里的比赛。” “得了第几名?” “差点就第一了......但过弯时撞到护栏,没成绩。” “我觉得我们不急于一时,可以稍微慢点......” 话是这么说,姜雨欣并没怎么放慢车速。节省了大半时间,抵达边海大学附属医院。 医院门口停有一辆警车,大概就是护士叫来的帽子叔叔。 我和姜雨欣走进空旷的大厅。 值班护士见我们前来,马上询问是不是来找人的。 在她的带领下,我们很快在病房里见到了姜厂长。 此时他消瘦了一大圈。 面容分外憔悴,躺在床上打点滴,头上依旧戴着那顶08年的红色鸭舌帽。 “......” 姜雨欣瘪着嘴,热泪盈眶。却没有出声,和我一起站在病房门外观察着。 一旁的帽子叔叔轻声开口: “怎样?妹子。他是你失踪多日的父亲,对吗?” “呜......好像是......” “不确定吗?那进去看看吧。” 这位叔叔不是柳国兴的手下,也并不认识我。 我端详这人的脸,他下意识避开了我的视线。 “同志,你肩上有东西。” 我偷偷用朱火符触碰他的肩膀,并没有点燃。 瞄了眼ar眼镜外的景色,也能确认此处不是释妄界。 虽然心有疑虑,我还招呼小姜走进病房,同时留意周围的情况。 门外有两个叔叔,其中一个在抽烟。 病房里还有一个叔叔,在和医生护士交谈。 然而,那三个帽子叔叔的言行举止莫名有些痞气,让我不禁皱眉。 在医院吸烟不说,还随意抖灰、站没站相,视线也有些令人不适...... “爸?”姜雨欣颤抖着开口。 姜厂长听到声音,扭头看来。 看清姜雨欣的长相后,瞪大了眼,从喉咙里挤出嘶吼: “雨欣——!” “爸——!” 姜雨欣向她爸跑去。 眼看就要上演一场父女相聚的感人戏码。 姜雨欣却突然刹住脚,一把朱火符用力拍在她爸脸上。 啪! “——啊!” 朱火符纷飞起来,并未点燃。 危机感还是降临在了我的心头,提醒我注意身后。 我看都不看,就是一个后旋踢。 门外两人手持匕首向我刺来。但我的动作比他们更快一步,一脚就将其同时扫飞,摔在地上。 病房内的医生护士发出惊叫。 第三个叔叔面露惊慌,也掏出匕首,冲向姜雨欣。 但我的速度更快。 迅速回正身体,朝病床冲去。 刀尖碰到姜雨欣之前,剩下那人也被我踹飞出去,如苍蝇般拍在墙上。 “没事吧?小姜。” “没、没事!”姜雨欣也被这一幕吓到了,从包包里拿出符咒,准备防御。 “没用的,他们不是伪人。交给我来。” 我再次来到走廊外。 那两个被踹飞的假叔叔捂着腰腹,艰难地在地上爬动,试图从电梯逃跑。 我面无表情地挡在他们身前。 “啊啊——!!” 两人发出惊叫,还想拿刀。 我踩出两脚,将两人的手跺成粉碎性骨折。 哀嚎声响彻走廊。 在其他病人出门查看之前,我已将两人拖回病房,和墙边那个扔在一起,冷冷盯着三人。 “是那丹晴道姑帮你们易容的,对吧?” ...... 第276章 内鬼 一对医生护士早已搞不清状况,呆站在原地。 为何叫来的帽子叔叔突然行凶? 我又为何不到十秒就把三人搞定了? 事情解决的速度,甚至超过了他们开始处理危机的速度...... “快、快报警!”那医生终于反应过来。 好在,姜雨欣及时上前阻拦,编了些离谱的理由。 说这三人是越狱跑出来的,偷了警服...... 再说我这边。 丹晴道姑四个字一出,三个假货脸色一僵。 他们被我踹了几脚,全身已是多处骨折,不可能跑得了。 尤其两个被我踩烂手的,更是不停哀嚎,没有回话的力气。 然而,剩下那个假警似乎还心存侥幸。鼓起勇气,忍痛对我嘶吼: “混蛋!我可是执法人员!你敢打我,信不信我......” 但他话没说完,我已经一脚踏在他脚踝上。 男人的脚踝不只脱臼,随着我脚底碾压的动作,发出骨头和地砖一起崩裂的声响。 他没来得及发出惨叫声,我又一手钳住他喉咙,把他提起来。 男人没我高,提起的过程中,犹如一条拉伸的皮筋,膝盖砰地一声脱臼...... 如此残暴的一幕,不仅让另两名假冒者噤若寒蝉。连医生护士,以及姜厂长,都是浑身一震,冷汗直流。 姜雨欣也咽了口口水,转移视线,不敢看这里。 “我不希望再听到废话,明白吗?” 我对三个冒牌货微笑着。 另两个男人抖如筛糠,赶紧点头。 但被我钳制在手上的这个,只是不停哀嚎,高分贝的嘶吼让我心烦意乱。 “畜生!!听到了没有?!” 我的耐心瞬间耗尽,加大手指的力度,同时又是一脚踢去。 男人的膝盖经受重击,咔嚓一声反向弯折。 “呜——!” 但他的悲鸣声却被我钳在了喉咙里,脸色青紫,变为沉闷的呜咽。 姜雨欣慢慢走上来,拽拽我的袖子: “伊言......你冷静点。这样掐他,他也点不了头啊......” 我这才深吸一口气,把男人重新扔回地上。 他痛苦地咳嗽着,见我如见恶鬼。 “听好了,我耐心有限。再不好好说话,我就让你们永远闭嘴。” “是、是!” 另两个男人赶紧应答。 差点归西的那位更是不敢多言,忍着痛也要连连点头。 “那道姑帮你们易容前,你们是干嘛的?” “我们是......附近一所大专的学生,听那道姑说,可以变作他人,觉得好玩......就答应了。” “继续说。” 我开启手机录音,听这几人坦白。 原来,丹晴道姑离开晚宴后,又找了些无业游民、不服管教的学生或是流氓混混,让他们混入执法体系。 他们三个本是半夜离校,出来喝酒的。 恰巧才被道姑看中,威逼利诱后,扮成了三个帽子叔叔。 给他们的任务,就是随便折腾。烧杀抢掠都可以,闹得越大越好。如今他们顶着他人的面貌,事后有原主人替他们顶包。 恰在这时,警局的接线员接到了医院报警,并联系了姜雨欣。 这三个假货来到派出所,正愁不知要做什么,听到电话那头姜雨欣甜美的声音,顿时心生歹意,开着警车过来“执法”了。 可没想到的是,姜雨欣还带了我这么个杀神来。 后面的事就不必多说了...... 我又踹了三人几脚,确认他们吐干净所有知道的事情,才拨打林局长的电话。 虽然是凌晨,电话还是很快接通: “伊先生好!请问有事吗?” “有大事,还记得今晚的人魑吗......” 我快速讲明丹晴道姑的易容能力,以及我遇到的情况。 如此局面,林局长也不禁有些慌乱。 “伊先生,那岂不是说,现在整个边海市的执法体系都很危险?” “也不必太惊慌。丹晴道姑就一个,时间也有限,肯定换不了多少人。你赶紧让手下的人行动起来。内鬼都是些社会底层人,不难排查。” “是!”林局长大声回应,挂了电话。 我又拨通了枯荣子的电话。 屏幕中的他还没睡醒,躺在床上披头散发,声音淡然而又困倦: “太爷......人已经派出去了,有什么事明天说可好......” “呆瓜,出事了。” “——我去!” 听到我的声音,枯荣子一下就精神了。 我也快速复述一遍情况,让他们世家多注意人类内鬼。 枯荣子告诉我,破幽子已经把丹晴道姑的情况上报了太爷,现在世家又出动了一大批人,在边海市四处巡逻。 至于人类内鬼,他也会尽快把这事通知过去。 稍顷,医院外又驶来了新的警车。 几个叔叔把走廊踩得轰隆作响,跑到我面前,站稳敬礼: “伊先生好!” “嗯,安静点,还有病人在休息呢。” 林局长的手下为在场的医生护士做了解释,而后带走了假冒叔叔的三人。 有关丹晴道姑的其他事,我真的不想管了。 今天才睡几个小时,真的累得很...... “好了,厂长。让我验验你是不是真的。”我露出笑容,看向躺在床上呆滞许久的姜福忠。 “伊、伊言,我绝对是真的呀!刚刚雨欣都拍过符咒了不是吗?” 姜厂长被我的笑容瘆得慌。 “别担心,就是问你些问题。我平常在厂里是怎么杀猪的?” “你是一个人杀猪的!对着猪腿踹一脚,猪就倒下了,然后放血......” “行,下一个问题。小姜之前为什么会失踪?” “因为......因为......等等!我知道的!我就是有点紧张......对、对了!为了帮你拍一张事故现场的照片!” 姜厂长急得汗都下来了,摘掉鸭舌帽抹了把秃顶。 “ok。欢迎回来,厂长。” 我轻拍姜厂长的肩膀,哪怕疲惫,也不禁欣慰地笑了。 “呜啊——!!爸爸!我还以为你死了......”姜雨欣也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扑到了他爸怀里。 “呜......雨欣,爸爸也想你......” 父女重遇的感人戏码还是上演了。 此时已经是清晨。 我和姜雨欣现场点了份早餐外卖,不仅是帮自己果腹,也是帮姜厂长补充些营养,买了些易消化的营养品。 等外卖的时间里,姜厂长说出了自己的遭遇。 当初,他想去周围的县城招人赶工。 毕竟,在小县城,肯定比在大城市好找体力劳动者。 然而,还没出城呢,他就接到了伪人的电话,说是姜雨欣出了车祸,现在在医院。 姜厂长有着基本的防骗意识,先打了电话给姜雨欣。 但那时候,姜雨欣也不知是被怪异干扰,还是忙着加班卖保险,电话无人接听。 厂长以为女儿真出事了。 这才连忙跑去医院,结果遭遇了伪人姜雨欣。 大概就是那只在屠宰厂和医院来回跑、只为了融入我身边的高级伪人。 姜厂长也是第一次遇见高级货,拙劣的演技终于是激怒了对方。 伪人消失的瞬间,厂长汗毛竖起。一个下蹲躲过攻击,全力奔跑,把以前陪姜雨欣参加运动会的力气都使出来了。 就这样一路跑一路躲,终于在某个楼梯口,厂长脚下一滑滚到了地下室,顺势爬进无人问津的旧仓库里。 他身上的一堆伤,就是这么摔出来的。 万幸的是,姜厂长居然真的从伪人手上逃走了。 不幸的是,仓库门坏了,手机也在半路丢了。 随后,厂长就在黑暗中喝着葡萄糖呼救,等待救援,直到今天。 ...... 第277章 强运 以我对姜厂长的熟悉,以及姜雨欣对她爸的了解,都可以确定这位是本尊。 但说实话,厂长的遭遇还是让我有些生疑。 一个普通人,居然多次躲过了伪人的攻击。难道他和我一样直觉很强吗? 再者,他在旧仓库待了这么多天,一个听到呼救的人都没有。为什么偏偏今晚有护士去了地下室? 以及,屠宰厂张总报警后,警方排查过马路和医院的监控。 但监控被世家篡改过。 本是为了掩盖其他死者的痕迹,却恰巧把厂长去医院的证据也删掉了。 这么艰难的局面,居然还是让姜厂长挺过来了。 难道这背后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吗...... “哎哟,当时伪人死命追我,我都不知道自己怎么逃过来的。总不能是伊言你保佑我的吧?哈哈......” 姜厂长劫后逢生,心情大好,跟我开了个玩笑。 他的无心之言,却让我有了想法: “为什么这样说?” “嗯?因为我那段时间一直念叨你啊,老盼着你回厂里杀猪。遇到伪人的时候也是,不停喊你的名字,希望你能来救我......” “爸~,伊言他现在可厉害了。求他保佑比找菩萨都有用。”姜雨欣也少见调侃几句,对我露出甜甜的笑。 姜厂长见姜雨欣如此,更是喜笑颜开,对我耸了耸眉毛: “呃,说起来,伊言和雨欣你俩......是不是已经......” “没有。”我当即回答。 空气短暂沉默几秒。 “啊?没有吗?”姜厂长又看向她女儿。 姜雨欣这才反应过来她爸想问什么,脸刷地一下红了: “没、没有啦。爸你别乱想,伊言现在还是我老板呢......” “啊??” 此话一出,姜厂长看向我,面色大变: “什么老板??伊言你跑出去单干啦??” 好像对姜厂长而言,我不在厂里杀猪,比女儿没和我凑成一对还让他难受。 我摊摊手,如实回答: “虽然我没提离职,但也差不多了。这个月就没去过厂里。” “啊?!你不能这样啊!伊言,你可是厂里的顶梁柱......” 姜厂长一脸心痛,又开始劝我了。 我让他别再操心这些。 都是差点死掉的人了,难道不应该醒悟过来,多花时间陪陪家人吗? 我这话,成功让姜厂长沉默了下来。 姜雨欣坐在她爸床边,握着她爸的手: “是啊,爸......我从小到大,你天天在加班。现在我们不缺钱了,你退休好好养老,我工作照顾你,好不好?” “雨欣......”姜厂长抿着嘴,吸了吸鼻子。 不愧是父女俩,哭起来的表情一模一样。 随后,厂长在姜雨欣的劝说下,虽然没有马上辞职,却也保证以后再也不加班了,要让张总给他安排个轻松的活计。 没有了屠宰厂那边的压力,厂长又担心起自家女儿的大事。 我对厂长没有隐瞒,和姜雨欣一起解释了小红、释妄界还有精神病的事,让他对我的现状有些了解。 最后,姜厂长也只能点头,没再牵红线了。 只不过,他趁我去拿外卖的功夫,偷偷跟姜雨欣说了话。 大概就是,等我脑子恢复了,姜雨欣一定要抓紧机会,我这种男人可不好找...... 我就当没听见这句话了。 只是拿外卖回来的时候,姜雨欣的脸又有些发红,不敢看我...... 用完餐后,我们还遇到了开始上班的李院长,顺便给我做了一次例行检查。 他看出姜厂长与我关系不错,主动把厂长转到了单人豪华病房,还安排了专人照顾。 姜厂长对我现在的地位愈发好奇。 当初,我只是个被他捞到厂里的打工仔罢了。 这才几日不见,就今非昔比。令他感到陌生,不知该用什么态度面对我。 但我对姜厂长的栽培还是很感激的。 所以,让厂长不用太拘谨,继续把我当成那个年轻的杀猪匠便是...... 我给姜雨欣放了假,让她好好陪姜厂长,就自己下楼了。 但我没有着急走人。 而是坐在车上,刷了刷手机里的消息。 公司群里,陈大立得知厂长还活着,激动得发红包庆祝,表示要来医院看望他。 孟欣然在喊我吃药,现在快8点了。 我车上也有药品,就吃了一份,拍照发群里证明自己没有撒谎。 银行账户上,又接连转来好几笔钱。 破幽子的私人汇款500万。 帮世家重伤丹晴道姑,并识破易容诡计的1000万。 以及枯荣子死缠烂打求来的、杀掉二爷和千年人魑的奖金1000万。 这么多钱一来,我的卡里总计有5000万以上了。距离一个小目标也不算很遥远。 说起来,我的钱好像都是从世家手里薅来的。 正好,在世家势微之前,我得多找他们捞些油水。以后等我的公司壮大,怕就没机会再从天师手里拿钱了。 除非明抢...... 枯荣子昨晚也发了两条留言: 【伊言,我们找到丹晴道姑了】 【多亏你重伤了她,又提醒我们她在帮人易容。现在她已经被道长们二次重伤,肯定没救了】 后面跟着个表示胜利的南梁表情包。 我一看,忍不住撇撇嘴。 【你们当年也是这么说二爷的】 我的信息刚发出两秒,枯荣子就回复了: 【你这么说,我还真有点慌了】 【但她那个伤势比当年的伊世荣好不到哪去。如果要慢慢苟着献祭,不知得藏多久】 【我觉得她等不及的,肯定会找机会大杀特杀】 【嗯,太爷们也这么觉得,所以暂时没有放松警惕......】 【说来奇怪,上面的人比我们更快揪出了易容的内鬼,还骂我们世家无能,你有什么头绪吗?】 【说明叔叔们居安思危,办事能力强】 【呃,行。】 而后,枯荣子貌似被太爷们叫去干活了,发了个南梁表情跟我道别。 天光大亮,我也没了补觉的心思。 附属医院本就在边海大学旁边。 我干脆打电话给郑晓玲,说要去宿舍找她,让她带我去声波研究院。 然而,郑晓玲貌似还没起床。 视频电话过了好久才接通,让我看到了她扎歪马尾辫的模样。 “不用着急,晓玲,我们公司灵活打卡。又不是来抓你迟到的。” “唔......我不想让你看到我邋遢的样子嘛。”郑晓玲红脸嘟着嘴,重新梳头发。 她的舍友纷纷来凑热闹。 第二次见面,我姑且向她们问了好,引得女生们一阵尖叫,说什么伊总好帅,问我还缺不缺员工...... 回想起刚刚在医院时,路过的小护士、甚至打点滴的小妹妹,也好像在偷看我,和我对视的时候会莫名羞涩。 是我的错觉吗? 总感觉,我对异性的吸引力好像进一步增强了。 ...... 第278章 声波研究院 我再次将车停在女生宿舍楼前,扶着方向盘等待。 戴着ar眼镜,看到的就是普通大楼了。 出于一丝身为男性的好奇,我把眼镜挪到头发上,看了会儿血肉世界。 女生宿舍楼还是那副鬼样子。 外墙上堆满了女性特有的血肉器官,如活物般微微蠕动,还挺有艺术感的。 我轻咳一声,把眼镜挪回原位。 边海大学爬楼男的热度已经下降了。 再者,现在是早八,学生们不是在上课,就是在睡懒觉,附近也没有太多人。 不过,还是有路过的女学生来找我搭讪了...... “哈喽~,帅哥!你在等谁呀?” 三个女学生打扮清凉,在车窗外发出嘶吼。 我现在不至于被吼两句就生气,露出礼貌的微笑: “在等我的员工。” “哇哦~,是大老板啊?要应届生吗?我们明年就要找工作了。” “我对员工要求很高的,你们不一定做得了。” “诶~?先说说做什么嘛......” 三位女学生在车外叽叽喳喳,刨根问底。结合我车里的内饰做了猜测,以为我是做恐怖风格工艺品的。 我随口应付着她们,心里希望郑晓玲快点下来。 终于,郑晓玲的身影出现在宿舍门口。 打扮得很仔细,笑容明媚,像出来约会似的。一下子就吸引了对面宿舍几个男生的眼球。 “对不起啊,伊言。我来晚了!” 三名女学生闻声看去。 她们居然都认识郑晓玲,面露惊奇之色: “晓玲?你就是这位大老板的员工?” “哇!郑大学霸去的公司啊?那我们应该是去不了了。” “对了,晓玲。你刚刚叫老板什么......” 最后那个学生说的话,让场面稍稍安静下来。 现在大家对“伊”这个姓氏还非常敏感,尤其是年轻人。 三名女同学八卦之心骤起,拿出手机要给我拍照,找我要联系方式。 郑晓玲跟遇到竞争对手似的,慌里慌张地拦住她的同学们,跑上副驾催促我快开车。 我哭笑不得,启动车辆。 几个女学生还是趁机拍到了我的侧脸。 但我戴着ar蛤蟆镜,也不算完全暴露面容就是了...... “唔......我同学们真是的。我要跟她们说一定别把照片发网上。” 郑晓玲坐在副驾上,在手机上不停打字。 “晓玲,全国姓伊的人又不只有我一个。你这样一提醒,岂不是暗示我就是那个伊某了?” “诶......好像是哦!可是我已经说了!” 郑晓玲的智商突然下降了,脸红到了耳根,赶紧撤回消息。 但显然来不及了。 几个同学又接连找她询问,问她为什么要撤回,郑晓玲只能越描越黑...... 我如今也不是很在意这些。 顺口找郑晓玲问一句,我现在在网上的名声如何。 她说,陈大立的伪人故事已经传遍网络。 再加上我以前的匿名采访小视频、导致现在网上普遍流传一种说法。认为“伊某”就是业务员,先前的三大案不过是伪人做的好事。 但大部分人还是抱着看乐子的心态。 殊不知,这就是事实...... 我和郑晓玲很快来到声波研究院所在的教学楼。 研究院的主教授姓周,至少60岁了。两鬓斑白,表情严肃,正在亲手指导几个博士生。 可我一进入研究室,他马上就露出一副殷勤的笑脸,快步迎上来: “哎呀!伊先生,还有郑同学,可算盼到你们了。我从李院长那里久闻大名......” 简单的客套后,周教授就直白地做了一番解释。 他这么希望我前来,做研究发论文只是其中一个原因。 另一个原因,是从李院长口中得知,我是个很特殊的大人物。 自知有求于我,才厚着脸皮来借花献佛...... 这周教授也算实诚。 对我而言,他比那些想找人帮忙,却婆婆妈妈的家伙有效率多了。倒也不会令我反感。 我轻笑一声,姑且问他,想让我帮什么忙。 结果,居然又跟郑晓玲有关...... 杜教授和书教授都走了,郑晓玲就再次变为了“无主”状态。 这段时间,已经有非常多的教授来找过她,希望能说动这位学霸加入自己。 可他们全都失败了。 郑晓玲已经决定要到我公司上班。如今,毕业考试也没剩几门,假以时日就会离开学校。 这位周教授也是个人精。 经过多方打听,知道郑晓玲会提前毕业,全是因为我这个大人物。 恰逢我有求于声波研究院,周教授就看准机会,希望我能劝劝郑学霸,让她别那么快离开...... 我看着周教授如人贩子般的表情,对郑晓玲摊摊手: “晓玲,周教授都这么说了,你怎么看?” “唔......公司的研究室都布置好了。我才不去呢......” 郑晓玲也躲到我身后,一脸谨慎地看着周教授。 “诶!别这样嘛,郑同学,我们研究院历史很悠久的,不止研究声波,还有很多物理机械方面的选题,国际期刊上......” “不去不去!周教授你死心吧。我已经决定好后路了!” 周教授挠挠头,笑容有些尴尬,又握起我的手不停点头哈腰: “伊先生,您再帮忙劝劝?只要您开口,我相信郑同学肯定会松口的......” 他身后的几个博士生笑着窃窃私语,似乎也是第一次见到自家教授这副模样。 我瞄了一眼郑晓玲。 她拽着我的衣服,对我装可怜眨巴眼睛,用力摇头。 我只能对周教授笑笑: “晓玲不愿意,就算了吧。我也改变不了学霸的意志。” “不不不,伊先生,你可以的!你就开开口,让晓玲晚几年再入职......” 我见常理说服不了周教授,干脆用起了别的说辞: “周教授,你不觉得,杜教授和书教授走得很蹊跷吗?” “......啊?什么意思?” 周教授被我的转折吓得一怔。 博士生们假意还在搞手头的工作,实则注意力早就集中到了这里。 “周教授,有些事我只能点到为止,你不要再劝晓玲回学校了......这也是为了大家好。” 我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如一名神神叨叨的算命仙师,轻拍教授的肩膀。 郑晓玲马上明白了我的用意,瞬间面无表情,直勾勾地盯着周教授的眼睛。 空气沉默了好一会儿。 后边的博士生都冒了冷汗,互相催促着赶紧干活,还提到了最近网上流传的故事。 周教授的话在嘴里翻来覆去嚼了半天,勉强咧出笑容,重新开口: “......呃,伊先生,您别吓我啊。咱要相信唯物主义的嘛......” “哈哈,我最相信唯物主义了。” 我笑了两声,捏出一张朱火符,往郑晓玲头顶拂了一圈,又马上收起来。 郑晓玲突兀地恢复生动的表情,对周教授撒娇道: “我不想去嘛~,周教授。您别再为难我了~。” ...... 第279章 丹晴道姑 我和郑晓玲的即兴表演效果拔群。 周教授不再提让郑晓玲加入研究院的事了。 不仅如此,他和他的学生们,现在一看到郑晓玲的脸蛋就犯怵,与她保持一定距离。 以至于后来,郑晓玲居然逐渐成为了边海大学的都市传说。 不过那就是后话了...... 研究院里,周教授给我听了各种不同的声音,做了一系列听力测试。 他说,我的听力情况虽然复杂,但只要进行数据分析,就不难找到规律。 比如,女孩子发嗲的声音,对我而言就不再是嘶吼,而且我能听得到到对方表达的情感。 接下来,只要交给周教授,让他把声波转换的规律总结出来,再做一副特制的耳机就行了...... “伊~言~,我~这样~说话~,你觉得怎样~~~?” 离开研究院后,郑晓玲夹着嗓子,用平生最嗲的声音对我开口。连十米开外的学生都被这声音吸引,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还不错,像电子合成的音效。但听久了我可能会把你当成谐星......” 郑晓玲上午还有一门考试。 我将她送回宿舍,准备上个洗手间,再返回瞑候街。 却在去洗手间的途中,再次遭遇了搭讪的女学生。 提着小书包,青春靓丽,颜值不低。 原本只是正常经过我身旁,却仿佛突然闻到味儿了似的,后知后觉地回头,朝我开口: “帅哥,请问你是边海大学的吗?” “不。有事吗?”我出于礼貌停下脚步。 “啊,没什么。觉得你很有气质哈,我们社团缺一个男模特,可以认识一下吗?” “不好意思,没兴趣。”我转过身,继续往洗手间走。 女学生黯然离去。同时路过的几个男学生,悄悄发出人比人气死人的叹息...... 来到洗手间,又有个戴眼镜的女导师叫住了我: “没见过你啊,是新来的导师吗?” “不是,你认错人了。” “哦。那方便交换联系方式吗?我研究室里正好缺人,不论学历,高薪招聘......” “抱歉,没兴趣。” 我随口应付,进厕所做该做的事情。 可刚拉开拉链,耳边又传来雌雄莫辨的嘶吼: “帅锅锅~。哪里人呀?” 我一哆嗦,差点以为自己走错厕所了。 但我马上反应过来,这里有小便池啊,怎么可能走错...... 我扭头看去。 身旁站着个戴耳环的男学生,对我羞涩地笑着。 我提上拉链,拍过去一张朱火符。 那男学生一个趔趄,赶紧稳住出水口,才没有把裤子弄湿。 “哎!你洗手了吗就打我??我就想知道你是不是我老乡。” “不好意思,我本地人。” 我留下一句话,洗完手,就赶紧前往停车的地方。 刚拉开车门,又有人从身后拽住了我的衣角。 回头一看。 是个不到十岁的小妹妹,对我举起棒棒糖,声音发嗲,甜甜地笑着: “大哥哥~,这个送你~。” “......不用了,小妹。你留着自己吃吧。” “可是我想送你呀~,你长得好好看~。” “......” 我一时不知该怎么反应,甚至有点不好意思。 “——啊对不起对不起!”不远处,女孩的妈妈赶紧跑过来,把女孩抱起来,向我道歉。 但这位女士跟我说话的时候,视线有些飘忽,下意识梳理起头发,还想看我不戴墨镜时的样子。 我赶紧糊弄过去,和母女俩道别,上了车。 小姑娘最终还是把棒棒糖送给了我。 临走前,母女俩一步三回头,开心地和我挥手道别。 我靠在驾驶位上,看着手中的草莓味棒棒糖,若有所思。 原来长得帅真的可以当饭吃。 不对...... 虽说校园里的荷尔蒙通常会浓烈一点,但我是不是有点太受欢迎了? 怎么是个人就要跟我搭讪一下...... 这么想着,我看向眼镜框边角。 却发现,不知何时,镜框外也变为了正常的世界。 我之前光顾着应对来搭讪的人,居然没注意到进入释妄界了。 也不知是哪一刻进入释妄界的。 但刚刚和我说话的人都是在嘶吼,应该都是真人...... 我再次下车,观察四周。 母女俩已经不见了。 校园里一片寂静,连风声都没有。 我皱皱眉头,捏起出梦符准备离开。 却在这时,身后传来女性的哀求: “伊言大人......我总算见到您了......” 声音是从低处传来的,离我大概有两米。 回头看去。 地上趴着个道姑打扮的人。 没有双腿和右臂,左手也只剩两根手指。浑身皮开肉绽,筋骨尽碎,满是焦黑的灼伤,唯独一张俏脸依旧保持完好,称得上是美人。 一猜便知,是丹晴道姑。 “哦?还敢出现在我眼前?” 我勾着嘴角,握起屠刀。 说起来,我还是第一次和她见面。其他时候都是从别人口中听说的。 “别、别误会!伊言大人,我敬仰您很久了,是来表忠心的......” 丹晴道姑没有逃跑。 相反,她脸颊发红,艰难地抬起脖子,双眼中已看不到太多理智,只有爱慕、痴傻与狂热: “莫罗也给我赐福,要我来杀你。一开始,我也只想为水明子丹云丹雨她们报仇......” “但现在我改变主意了。” “从那天起,我窥探到了您的英姿,就已深深为你着迷。” “伊言大人,我现在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啊!!” “您不是讨厌世家吗?我筹备一切,如此扰乱他们,只为让您开心。” “但我能力不够,差一点就成功了。” “所以接下来能请您和我一起吗?” “您这么强大,再加上我的易容能力,随随便便就可以把世家搅得天翻地覆!!” “求您!接受我吧!” “我可以变成任何你喜欢的模样,供你玩乐!天下之大,我们哪里都去得......” 丹晴道姑越说越癫狂,蠕动着残破不堪的身体,一直到我的脚边,想要亲吻我的鞋。 我抬起一脚,就将丹晴道姑踢出几米远。 它发出一声惨叫,脸也如泥塑般变了形。 尽管如此,还是重新挪动起身体,向我爬来,用仅剩的手撑起上半身。 脸庞不停变化,一会儿是郑晓玲,一会儿是姜雨欣,一会儿又是孟欣然,以及我小姑,还有其他我不认识的漂亮女人。 “伊言大人......求求您,我是真的爱你啊!求您让我留在你身边吧......” 我蹲下来,对丹晴道姑幽幽笑着: “你不是还有个小白脸姘头吗?不要他了?” “和伊言大人比,他算什么?!我现在满眼都是你,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情!!” “哦,真的吗?” “真的!真的!真的!真的!!为了你,我连莫罗也都可以杀!!!!” 这一刻,丹晴道姑彻底失去了理智,狂笑着不停嘶吼。 我嗤笑一声,正想一刀将其了结。 释妄界突然天光大暗。 耳边传来熟悉而愤怒的低语,是莫罗也的声音。 下一刻,丹晴道姑发出痛苦的尖啸,身体如一只膨胀的血肉气球,炸裂开来...... 第280章 再次出名 释妄界破了个大洞,暴露出虚空的色彩。 丹晴道姑膨胀前,我已有所预感,快速后撤。 血肉碎屑飞溅出数百米,沾了我满身都是,但已不再具备足够的冲击力。 “嚯,又是自爆,换点花样好吗?” 我抹掉头发上的碎肉,迎上莫罗也的视线。 祂隔着释妄界的薄壁不停咒骂我,仿佛能看到祂气急败坏的模样。 祂说,丹晴道姑这种受祂恩惠的蝼蚁,居然反叛于祂,以前这种事从未发生过。 简直是自家养的狗在向他人献媚,还敢向自己狺狺狂吠。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我。 我这只奇怪的虫豸,违背了世间的常理,被别的神捏死了还会复活,匪夷所思。 而且莫罗也发现,祂不亲自动手,居然奈何不了我。 可要是打开玻璃瓶捏死我,又怕被我反咬一口...... 莫罗也的咒骂,像是训斥宠物似的,令我感到烦躁。 这时,脑海中突然响起老三的声音: “——哈哈哈!老大!我去烧了那看不起人的畜生!!!” 我还没同意,身体就自己动了。 杀猪刀划破手掌,用鲜血在外套上绘制出潦草不堪的屠人火符。 脑海中溢出无尽的狂躁,肾上腺素如踩到底的油门。 我口中挤出癫狂的笑声,一脚蹬破水泥地,冲向释妄界的裂缝,跃入虚空。 没有了小红的帮助,虚空就是无重力的混沌空间。 但能看到莫罗也遮天蔽日的巨大身影。 祂的触须比以前少了大半,看来是为了摆脱屠人火,付出了不少代价。 自从上次用屠人火符伤到祂,我可太久没与祂相会了。 “哈哈哈哈!畜生!你怎么秃了?” 身体凭本能快速游动,冲向最近的触须。 外套接触触须的瞬间,如点燃一根巨大的引线,快速灼烧。 莫罗也发出惊愕的巨吼,好似熊孩子被螃蟹夹了手指。 光是这声音的震动,就足以让我七窍出血,头晕目眩。 但这次莫罗也学乖了。 当机立断,把燃烧的触须连根切除。 巨大断肢漂浮在虚空中,如一根通天火柱,还在微微抽搐着。 做完这些,祂似乎还想远离这里。如一只巨大的海胆扭动身体。 “哈哈哈哈哈哈!!你不是神吗?怎么还被蚂蚁吓跑了?!” 老三依旧控制着我的身体。 我一边吐血一边狂笑,顶住晕眩,如离弦之箭高速追击,对着一根触须疯狂挥砍。 沾有我鲜血的杀猪刀在触须表面划出微不足道的伤痕,流出黑色的血液。 莫罗也显然感受到了肢体的刺痛,身躯应激抽搐。 却也因此,扭动的触须重新碰到了燃烧的断肢。 屠人火再次蔓延,让莫罗也痛苦惊呼。 我被一连串吼声震得眼球爆裂,却依旧兴奋得哈哈大笑。 下一刻,一根通天触须抽到我身上。 一瞬间,羸弱的人类身体就化作齑粉,在虚空中绽放出一朵红花。 ...... 我再次醒来,是因为听到了人们的嘶吼声。 肾上腺素褪去,痛楚与亢奋的余韵令人微微颤抖。 我收起手掌里浮现出一只符文的铜钱,叹了口气,抬眼看去。 自己依旧在边海大学的校园中。 周围有十多个看热闹的大学生,举着手机争相拍摄。赶来的叔叔们高声驱散着,却也拿他们没办法。 附近的绿化都遭了殃。 沿路水桶粗的树木被拦腰折断,或是被连根拔起,犹如台风过境,一片狼藉。 怎么看都不像人类徒手搞出来的破坏...... “得嘞,又要出名咯。” 脑海里,老二无奈地开口。 “哈哈哈哈!不好意思,老大,没控制住。我打爽了,先歇了......”老三又在脑海里大笑几声,躲起来了。 虽然让莫罗也吃了个大亏,我却高兴不起来。 老三控制我身体的时候,我也尝试过抢手柄。 但是失败了。 就像试图从饿极的乞丐手中抢馒头,除非我也拼了命去争,否则不可能成功。 也就是说,我这些个人格,其实随时可以抢夺我身体的控制权。 仅仅是因为他们还算听话,没有那么做罢了...... 不过话说回来,老三时期的我,意志力真是够惊人的。 我自认保持理智的时候,绝对做不到在那种情况下还能舍身追击...... “......伊先生,我是林局长派来的。您......还好吗?” 不远处走来一个便衣叔叔,心惊胆寒地对我敬礼。 “别害怕。我们先去没人的地方。” 我带这位便衣躲到车后,让他说说我都做了什么。 叔叔说,他们这队人受命于昨晚的抓内鬼行动,负责在校园巡逻。听到我这里发出的动静,才立马赶来的。 结果赶到的时候,就看到我这个大人物在校园横冲直撞。 那个冲刺速度,骑着摩托车都追不上,我转弯还比摩托车更灵活。 更可怕的是,任何树木只要和我擦着碰着,就会落得个惨烈的下场。 现在这片区域的模样,全都是我搞的,和地震过后一样夸张。 “不好意思,我精神病又发作了......麻烦你们控制一下舆论。财产损失由我来补偿,事后让林局长通知我。” “是!”便衣叔叔挺直腰板。 “还有,帮我通知一下林局长,就说人魑已经搞定了。” “人......吃?那是什么?” “你照着说就行,他会明白的。” “是!” 便衣叔叔再次敬礼,快步离开。 我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摘掉头发上的树叶,坐回驾驶位。庆幸自己发疯的时候,没把爱车给掀了...... 这时,手机响起提示音。 郑晓玲在公司群里发出消息: 【伊言,你又咋了,想当园丁啊......】 附带一个短视频链接。 视频刚发布不到五分钟,就已经快十万播放了。 正是学生们拍的,我在边海大学里狂笑着打木人桩的场面, 路过的同学被吓出尖叫,树木接连倒塌发出巨响,能从镜头感受到大地的震颤,比电影特效还要震撼人心。 我虽然戴着墨镜,但熟悉的人自然是一眼就能认出来。 更何况,郑晓玲还发了几个不同的视频链接,都是不同机位的,把我每个帅气的角度都拍到了...... 最近见过我的这个“伊总”的人可不少。 这次,或许没办法置身事外了。 ...... 第281章 业务 徒手撸树的小视频飞速传播,让边海大学又上了一次热搜。 我的形象、还有癫狂的笑声再次为人们所议论。 虽然不是同一件外套,但是同一个身材。 一瞬间就被扒出,是边海大学的爬楼哥,以及那个受采访的“伊某”。 因此,我的身份又和“业务员”有了关联。 一时间,网上近期流行的话题全部串了起来,化作了一场讨论的狂欢。 各大视频媒体平台焦头烂额。 转发的人实在太多了。 相关的内容又不好分辨,各大平台删了又删,就是删不完。 到后来,视频封不过来,干脆开始封账号。 凡是敢上传有关边海大学视频的,直接永久封禁,甚至把边海大学的官号都误封了。 直到这时,讨论我的人才算收敛一些。不至于让此事脱离娱乐新闻的范畴。 但可谓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网友们的创造力何其广大,总有办法让视频以各种方式传播。 管得了视频平台,难道管得了聊天群和人嘴吗? 总之,我肯定是出名了。 熟人自不必多说,该问的都来问了。 连赵总、陈大川等一众不算很熟的人都发来消息,问我是不是在边海大学做了些什么。 我知道否认无用,干脆大大方方地承认了...... 我开着车,从偏僻的小路返回瞑候街。 瞑候街五十二号此时有点热闹,充斥叮叮当当的装修声。 陈大立已经从老家回来了。 顺便带来了安装流水线的工人。 小姑和孟欣然也没闲着,正在处理赑风符的材料。 “哟,伊言回来啦?砍树辛苦吗?”陈大立见我走进107室,猥琐地笑着,给我递了杯水。 “和邪神打了一架,是挺累的。” 我一屁股坐到沙发上,几口咬碎一根草莓味棒棒糖,接过水一饮而尽。 最近一段时间若是要出门,得注意点形象了。 被人议论倒是无所谓。说不定我的名人效应还能招到更多客户,帮助那些被怪异纠缠的人。 主要是,我现在对异性的吸引力有点过分。 到时候什么男女老少都跑来找我表白,又或者多了些私生饭,会很麻烦的...... “啊?跟邪神打架,啥意思?” 陈大立凑到我身边。 我让他再帮我倒杯水,一边说道: “我现在能跟邪神掰两下手腕了。你就当做是......” 我解释了一番自己的现状,可以用屠人火符烧得邪神直喊妈妈,还能全身而退。没有说明铜钱的事。 陈大立听得眉头皱起,最后拿朱火符扇了我一巴掌。 “真的假的?你不会又犯病了吧?” “信不信由你。” 我耸耸肩膀,拿出手机回复消息。 “嘿,信信信,你现在跟超人似的,有啥不能信的。” “结巴,你可别把我当傻子哄。” “我哪敢呢!你看你撞树的英姿!那自信的笑容,我怀疑你一个不开心就能把我头打爆。” 陈大立打开一个视频,外放出我癫狂的笑声。 “那确实......” 我和陈大立互相调侃,心情也渐渐好了起来。 不过某一刻,我突然觉得陈大立离我有点近,下意识哆嗦一下。 “结巴,你确定不是南桐,对吧?” “呸!当然不是,你突然又问一次啥意思?” 陈大立赶紧挪开屁股,面色惊恐地和我保持距离。 “那就好。这么说吧,我现在特别受人欢迎。在边海大学没走两步就有人搭讪我。” “嚯哟!?跟我炫耀呢?我跟你说,咱男人就要以事业为重,别跟我卖弄你的颜值,不管用!” “谁跟你炫耀了,我还嫌烦呢......” 我和陈大立还在闲聊,走廊外远远传来了女性的嘶吼声: “您好?有业务员在吗......” 这声音对我有些熟悉,心中顿时有不妙的预感。 “诶有有有!往107室走!” 陈大立见有客户来了,赶紧对外喊道。 随后,一对似曾相识的母女就走进门来了。 正是边海大学,给过我棒棒糖的小女孩和她妈...... “——大哥哥~!” 小女孩一见到我,就甩开她妈的手跑到我面前,兴奋地蹦蹦跳跳: “棒棒糖好吃吗?我这里还有。” “谢谢,不用了......” 女孩她妈见了我,也是两眼一亮,绕过陈大立走上前来: “先生,您真的是业务员啊?我刚刚才看到你的视频......” “大哥哥,你可以和我做好朋友吗?” “哈哈,先说说遇到什么事了吧......” 我同时应付着一大一小两位女士,有些汗流浃背了。 脑海里,最年轻的老五忍不住开口: “魅魔也不过如此......” 生无可恋的老四也附和着: “还行。不如小红......” 不过两人被我一警告,又乖乖闭嘴了。 小姑和孟欣然也闻声过来,把母女俩的对话听在耳朵里。 公司三人就站在107室的门口,表情复杂地看着我。 母女俩一左一右坐在我身旁,我如坐针毡,赶紧起身把陈大立叫过来。 我决定把这对母女的事交由其他人处理。 只有我一个业务员肯定是忙不过来的,得让公司的其他人涨涨经验...... “嘿!两位,他是老总,我是ceo,跟我说也是一样的......” 陈大立猥琐的笑容一出,母女俩变得紧张起来,终于开始说正事。 其实也不是多么复杂的情况 母女俩是单亲妈妈带女儿。 本来,今天是来边海大学游玩的,让女儿感受一下大学的氛围,顺便两人打个羽毛球啥的。 但母女俩和我搭讪过后,这单亲妈妈就莫名遇到了死去好几年的丈夫。 再然后的事就不必多说了,猜都能猜个大概。 总之,这位妈妈也看到过伪人小故事,就抱着试试的心态,带女儿过来求援了。 我让陈大立三人自己决定怎么解决。 最后,孟欣然和小姑决定一同前往。陈大立继续待在瞑候街,督促流水线装修。 而后,母女俩就面带不舍地与我道别,被小姑和孟欣然拉走了。 “大哥哥~,我下次再来找你玩......” “——来来来小妹妹!先跟姐姐玩!” 四个人的声音逐渐远离。 陈大立看了眼我手中又多出的两根棒棒糖,对我满脸跑眉毛: “伊言,我明白你刚刚说的受欢迎是啥意思了。你老实交代,对那母女有没有......” “我不是,我没有。我有基本的道德底线。” 我把其中一根棒棒糖塞给了陈大立。 “可那母女俩不错诶!” “滚。你喜欢你自己去......” ...... 第282章 分级 时间转眼过去几天。 姜厂长趁张总到医院探病,提出想要换个清闲工作。 张总也没有为难躺在病床上的老员工。 让姜福忠继续挂着厂长的名号,但以后只负责管理流水线,业绩方面的压力放到新来的主管身上。 我顺便解除了与屠宰厂的长期工关系。 只在兴业屠宰厂挂个名,偶尔去杀两头猪找找手感,指导一下徒弟冯光胜。 陈大立虽然也想辞职,但被我劝阻了。 我希望他能继续增强除魔能力,等哪天足以一刀劈死伪人,再辞职也不迟。 陈大立马上明白过来。还借此提出了收购屠宰厂的想法。 让这里变成培训基地,但凡新来的业务员想升到p7以上,都得天天杀猪,拥有不用法器也能除魔的手段。 总之,这事暂时不急。 等陈大立招到了第一批实习生再说...... 这几天,我一直宅在瞑候街。 看电影、刷手机、或者久违地和陈大立打会儿游戏。 有客户来访,就交给员工们去解决,平日里还有孟欣然和小姑负责我的三餐起居,日子十分清闲。 至少白天是如此。 一到晚上,我就开始忙了。 带着巧克力甜品来到释妄界,一边和小红约会,一边猎杀血色巨人,制作外接大脑。 虽然过程有些千篇一律,但也称不上无聊。我还嫌和小红相处时间短。 有趣的是,我对小红的吸引力貌似也进一步提升了。 她现在越来越粘我。 每次见面就迫不及待地扑到我怀里。 还动不动就盯着我发呆,或者突然情难自已,凑过来亲一下我的脸,亲完后自己又害羞,脸颊发红不敢看我。 当然,原因可能没我想得那么复杂。 仅仅只是热恋情侣间应有的表现...... 但小女友这么可爱,难免让我起些坏心思。 比如某次,小红说她完全模仿了人类的神经走向。 我想知道她怕不怕痒。就突然抓起她的脚,扒掉鞋,抱着白嫩脚丫子可劲挠。 小红痒得花枝乱颤,笑如银铃。 可她明明能轻易挣脱,却还是任我施为,连挣扎的力度都软绵绵的。 我原本只是想开个玩笑,增进感情而已。 可随着时间推移,逐渐感觉自己在玩某种y,就主动停手了。 我甚至觉得,现在自己要是强行和小红来个法式湿吻,她也会乖乖伸舌头。 但还是不要那么欺负她了。 我俩连最清淡的嘴对嘴都没开始,一上来就这么刺激不太好...... 我和小红挥手道别,又成了释妄界里唯一的活人。 如今,屠宰厂车间比最初血腥了无数倍。 流水线上,无数血童子和血巨人的碎尸和脑袋在缓缓挪动,大量鲜血溢出履带,染红地面。 我的信息容量已经增加到了常人的上万倍,却只有531个外接大脑。 那些成年的血巨人,单个脑袋就有人类几百上千的信息容量,使用起来效率很高。 以至于后来,我和小红连血童子都懒得杀了。 就薅着血巨人打,谁个头大就追谁,算是一种可持续发展。 我紧接着研究了储存能量的外接器官。 其实就是将血巨人的消化道和肝脏利用起来。 将巨人的胃剖开,做成消化池,往里投放生肉,转化为脂肪和糖原储存到巨大的肝脏中。 以后,我的外接大脑就能从外接脂肪肝获取能量,不用担心一用脑就饿死了。 同样的,小红也在飞速变强。 她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会修炼,独自一人的时候,也在努力猎杀神只眷属。 我能感受到的变化是,她终于有办法控制自己的体温了。 但我的释妄界气温不低,和现实中差不多。反倒希望小红暂时保持身体凉凉的状态。 小红也表示理解,说以后会根据季节调节体温,力求让我抱着舒服...... 我将今天狩猎的血巨人一一制成外接器官,而后就被孟欣然的敲门声叫醒: “伊言,起床吃药咯。今天早餐做小米粥可以不?” “嗯。” 我起了床,拿掉身上的巧克力甜品,走出房间洗漱。 孟欣然一边在厨房忙活,一边跟我唠嗑: “这一转眼8月都要过去了,还好我不用再去学校报到,等大四去个毕业典礼就行......” “小孟,你现在处理过几次业务了?” 我靠在沙发上,一边看手机消息。 丹晴道姑的死早已告知了枯荣子,让我又从世家手里薅到了一笔钱。 “我想想啊......和颖姐一起去过6次,自己一个人去过两次。我现在已经基本不害怕了。” “嗯。如果你确定不后悔入这行,我找时间让结巴给你升到p5,再弄个更正式的合同。” “好呀!我跟你说,自从我开始做除魔业务,都不怕黑了。只觉得杀伪人贼刺激......” 陈大立和我已经完善了除伪业务专员每个阶段的要求。 p3及以下还是实习生。 p4开始,才是正式业务员。 代表拥有了基本的除魔能力,足以辨认和应对低级伪人。除魔费抽成15%。 p5是中级业务员。 代表能独自处理低级伪人,基本克服了对怪异的恐惧。除魔费抽成25%。 小姑现在就是p5,孟欣然也可以升上去了。 另两位小姐,姜雨欣和郑晓玲虽然能力足够,但暂时还不敢独自去跑业务,所以依旧是p4。 p6是高级业务员。 能独自应对高级伪人、妥善处理复数个伪人在场的业务,且至少击杀过一名高级伪人。除魔费抽成35%。 陈大立现在就是这个阶段。 对他而言,低级伪人已经完全不在话下,前几天刚刚在我的旁观下,完成了一次高级伪人的除魔业务。 他虽然演技一般,但胜在能说,成功把高级伪人骗到室外,用九霄雷符了结。 至于p7,是业务专家。 要求无需法器就能杀死怪异,且能独自应对激活态的伪人,在人魑面前也要有一战之力,除魔费抽成50%。 p8是高级业务专家。 要求能轻松击杀激活态伪人,有独自处理大批伪人的能力,且在队友帮助下至少杀死过一名人魑。除魔费抽成60%。 p9是资深业务专家。 光凭杀意就能让低级伪人感到恐惧,能单独和人魑周旋而不死。除魔费抽成70%。 p10是顶级业务专家。 要求也不难。 必须像我一样,是个怪异就能杀掉。除魔费抽成90%,还能当公司股东。 当我把p8以上的要求说给陈大立听时,他只觉得我是在为难人。 但这些高级职位本就是宁缺毋滥的,尤其是p9、p10,未来能出一两个都算多了...... 第283章 赵总的公司 我把臭豆腐拌到小米粥里,又夹了块东南亚的未知臭腌菜,开始用膳。 最近小姑和孟欣然经常在网上寻找怪味食物,网购给我品尝,免得我来来回回都只吃同样的东西。 也是亏得她们天天陪我闻臭味了...... “小言,最近你的病是不是好点了?”小姑见我吃得蛮开心,露出满意的表情。 “吃好喝好,又一直在休息,精神当然好了。多亏有你和小孟照顾。” “那其他人格呢?这几天有没有钻出来?” “除了偶尔在我脑子里表达感想,基本不会打扰我。李院长也说我最近状态不错......” “早啊各位~。”这时,门外传来郑晓玲的声音。 “早,小郑,一起来吃点吗?” “不了不了!我新开发的那个武器快好了,先去收个尾,中午就展示给你们看。” 说完,郑晓玲刚往楼梯上跑两步,又返身下来: “对了!伊言,周教授说耳机已经做好一个初版了,随时可以去看看。他们现在都怕我,我就不一起了哈。” “嗯。辛苦了。” “不辛苦!我上楼了......” 郑晓玲前脚刚离开,后脚姜雨欣也到公司了。和我们互道早安后,顺便说了赑风符的制作进度。 符纸和墨条这两天就能制作完成。理论上够画一百张,但真正成功的会是几张不好说。 我也让姜雨欣过来一起吃点早餐。 她倒是没有拒绝,过来加了副碗筷,开始吸溜小米粥。 她爸现在还在住院,暂时没办法帮她做早餐。 还没到公司的,就只剩陈大立了。 昨天,他已经安排了两条全自动数控流水线,布置在最深处的房间。 墙体进行了加厚、带有隔音设施,进出房间都需要虹膜认证,确保无关人士不会接触到。 只需将符纸和墨水放在特定位置,就能源源不断地生产朱火符,还会自动检测出不合格产品。 其他符咒的工序更繁琐,暂时还得手工制作。到最后绘制的步骤才能借用流水线。 “哎呀,累死爷了......” 一直到我们吃完早餐,陈大立才姗姗来迟。身后跟了两个搬工,和他一起搬着家具。 “结巴,你也要来这住了?” “可不嘛。每天出租房、公司、屠宰厂来回跑太累人了,起码能让我少跑一趟。” “你早说嘛,我闲着也是闲着,过去帮你搬东西。” “别,你好好歇着就行。跟你一起做事,不知为啥老要遇到伪人......” 最后,陈大立把他家定在了我隔壁108室,开始布置房间。 不仅是想和我当邻居,也是因为他觉得8这个数字比较吉利。 “伊言你休息吧,我和颖姐洗碗。” “我也吃饱了,我去晾赑风符的符纸。” “小言,待会儿我开车带你一起去取耳机......” 三位小姐也离开餐桌,各忙各的了。 今天大概率又是我当甩手掌柜的一天,好好躺着就行...... 这么想着,走廊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陈大立和搬工还在隔壁108室,郑晓玲也并未从楼梯下来。 也就是说,来者多半是客人。 “伊总,您在吗?” 随后,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是赵总。 眼圈偏重,胡子又长了一茬,显得有点邋遢疲惫。 我露出微笑,起身前去迎接: “赵总?怎么有空来我这里做客。” 我和这位说过瞑候街的地址。 伪人小故事和瞑候街的建筑照片也早就在网上传遍了,找到这里并不困难。 赵总见到我,马上像见了救命稻草似的,紧紧握住我的手: “伊总!我遇到伪人了,你给我的朱火符也用完了,我是来进货的......” “好说。要多少?” “呃......越多越好,如果我买十万张,能给个批发价吗?” “——啊??多、多少??”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隔壁就传来陈大立结巴的嘶吼。 陈大立放下手里的活计,拍着手上的灰尘跑过来,和赵总使劲握手: “赵总啊,十万不是个小数目,我可以给你打八折,咱分批出货......” 我则按住陈大立的肩膀,打断他的话。 “赵总,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一口气买十万张也太夸张了。如果遇到什么棘手的事,可以请我们业务员帮忙,比直接买符咒更实惠。” 我说这话的时候,陈大立一直在偷偷拧我背上的肉,暗示我别把这么大的鸭子放跑了。 但我秉持着除魔不等于坑人的原则,并不理会他。 “谢谢伊总......” 我的话让赵总冷静了一些。他露出苦笑,眼里流露感激之色。 而后,我把赵总请到沙发上,一边泡茶一边听他讲故事。 其实并不是他本人遇事了,而是他公司出事了。 昨晚,赵总定期到他的各个子公司视察,检验工作成果。 他作为白手起家打拼的老总,向来没太多架子。 哪怕现在公司巨大,业务繁杂,也会尽量记住每个管理的姓名和样貌,善待每个员工。 本以为这只是一次例行检查。 结果却让他看出了问题。 不知为何,他遇到的好几个管理,姓名和样貌居然和记忆中对不上。 并不是单纯的改了样貌。 而是和别人交换了...... 比如一个姓曹的厂长,居然和一个姓刘的书记容貌对调。一个姓孙的项目经理,又跟姓王的财务主管样貌交换了。 一开始,赵总还以为自己记错了。 但转念一想,他又不是第一次来视察,有的人他就该长那个样子,怎么可能记错呢? 难道是有管理调岗了? 于是,赵总让秘书帮他翻翻管理人员名册。 这一翻才发现,赵总的记忆没出错,名册里的照片和姓名才是对的。 可这种情况,一般人都会觉得是名册里的照片贴反了,又或者调岗后没有及时更改。 毕竟,样貌对不上的那几人,手底下的员工表现也很正常。并没有反映说上司换了个模样。 但这种情况也有得解释。 很多打工人只专注眼前的工作,见到管理换人了,只要能安稳工作,也不会多想...... 赵总的秘书看过伪人小故事。 当即调侃,如果真的出了问题,肯定就是网上流传的伪人在捣鬼了。 这话一语惊醒梦中人。 赵总支开秘书,先是找到一名独自加班、却一直维持笑容的底层员工。借口关心他,用朱火符试探。 火焰突然窜起来,差点把工位烧了...... 赵总心有余悸地灭了火,又去试探其他几个不对劲的员工。 结果,朱火符马上用完了...... 此时已是深夜,赵总见还有那么多加班的员工,只能心惊胆颤地回家,一晚上愁得没怎么睡。 而当他今早再见到秘书时,却发现这位天天伴他左右的人,竟然和自己的司机对调了模样。 于是乎,赵总顶着巨大的心理压力,逃离办公楼,打出租车来找我了。 ...... 第284章 新武器 早晨的瞑候街宁静祥和,但也开始有了人气。 自从瞑候街五十二号加入了故事里,来这里闲逛的人就变多了。 为防止无关人员进来凑热闹,陈大立在建筑大门外贴了几张鬼画符,还放了个锈迹斑斑的警示牌,上书“无事者勿扰”。 事实证明这招非常管用。 除了急于求助的,外人基本不敢走进建筑内,也不敢在门口逗留太久。 取而代之的,越来越多人把这里当成边海市的景区。 从外地来边海市旅游的年轻人,要是没来瞑候街拍个照,都不算来过边海市...... 也因此,我们公司居然莫名推动了一波旅游业。 有些商家入驻了瞑候街的商铺,或者摆着流动小摊,卖些奶茶、小吃、鬼画符纪念品什么的。 也算是件好事吧。 从此,我们平常要是想喝奶茶,不用再点外卖了,出门左拐就能买到...... “赵总,你离开公司的时候,有跟伪人编个理由吗?” 107室里,我一边喝茶一边询问。 “不好意思......我当时有些慌乱,没说什么话就直接打车走了。” “哦.....那不出意外,应该会有伪人跟过来。”陈大立从沙发上起身。 果然。 他话音刚落,门口突然传来了喊声: “赵总,您怎么自己打车出来了?有事叫我啊。” 一名穿西装的男人悄无声息地站在在门外,提着公文包,对赵总微笑。 赵总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挠起鼻子。 “小徐,是你吗......” “赵总,您怎么把我姓搞错了,我给您当了六年司机,我姓吴啊。” 赵总又斜眼瞄了我一眼,那意思不言而喻。 “男秘书?”我也看了眼赵总。 “是啊......” 而后,不用我动手,陈大立就走到那男人面前: “吴老哥?不愧是赵总的司机啊,打扮得真规整。” “哈哈,先生您说笑了,我只是负责开车。” 西装男对陈大立微微鞠躬,言行举止上并没有太多问题。 啪! 陈大立突然甩了对方一巴掌。 “哎!你打我干嘛?!” 西装男一个趔趄,表情一僵,有些愠怒。 也是得亏陈大立能徒手对伪人造成伤害。平常人若是这样扇,无论多大力气,都不可能打得动伪人。 陈大立维持着友好地笑容,拍拍对方的肩膀: “哦抱歉,你脸上有只蚊子。我想拍死它。” 听闻,西装男的表情再次变得柔和。 “原来如此,感谢先生帮我......” 啪! 陈大立又是一巴掌,打在同一个地方。 “不好意思,那只蚊子没打死,又回来了。” “好的,谢谢您......” 啪——! 陈大立又是一巴掌。 这次是抡圆了全力扇出的,硬生生把伪人拍倒在地。 陈大立蹩脚地装出一副悲愤的模样: “哎呀!抱歉吴老哥!那蚊子居然嘲讽我,一直飞回你脸上,我还打不到!” 西装男倒在地上,痛苦而无奈地维持着笑容: “没关系。我自己来就行了,无需您帮忙......” “——不行,我今天非把那只蚊子拍碎不可!” 西装男刚起身,又被陈大立一拳打回地面。 紧接着,陈大立坐他身上,左右开弓,拳头不要钱似得往下砸: “死蚊子!还敢来!还敢来!吴老哥你别动,我一定帮你把它扇死咯!” “停下!我说停下!让我起来,衣服会被弄脏的......” 就这样,107室的门口出现了古怪的一幕。 陈大立一边道歉一边狂揍身下的西装男。 西装男虽然表现得很生气,但就是不还手也不挣扎,任由对方打自己,脸都像蜡像似的变了形。 公司其他人也被这里的声音吸引过来,马上猜到了情况,静静围观。 赵总早就惊得合不拢下巴。默默躲在我身后,寻求庇护。 “行了,结巴,别浪费时间。赵总还有事呢。” 我见陈大立玩上瘾了,无奈开口。 陈大立这才气喘吁吁地站起来,解开衬衫最上面的纽扣散热,一甩刘海: “呼!这该死的蚊子,都给我打累了。怎么就打不到呢?不好意思啊吴老哥,让您受苦了。” 西装男也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嗓音发抖,犹如从老式收音机中发出的声响: “先生,这哪有蚊子啊?我都说让您快停下来了......您难道是故意惹我生气的?......” 啪! 陈大立又是一巴掌过去,一脸真诚地拉着西装男往室外走。 “别误会啊吴老哥,那蚊子往外跑了。快跟我来,我一定证明给你看,就是有一只蚊子在捣鬼!” 随后,街道外传来一声晴天霹雳。 陈大立吹着口哨回到107室,走到厨房洗手了。 “搞定。一个高级货9998。赵总,我先帮您记账上,事后一起付款。” “结巴,给赵总打个折吧。今天这趟活应该不小。” 我也站起身,准备出马活动筋骨了。 如果那些被交换模样的都是高级伪人,我怕陈大立一个人搞不定。 “哦,那......打九折?”陈大立一脸肉疼的模样,好像打九折对他而言已经很亏了。 “行。” 由于涉及到高级伪人和大量伪人,这趟业务就由我和陈大立两人前往。 我们三人刚要出发,郑晓玲的喊声就从楼上传来: “等等啊!我的新武器做好了!” 只见,郑晓玲背后背了个桶状一样的机器,底部连接一根管道,可以拿在手上,就像吸尘器的头部。 郑晓玲说,这个东西本质上就是个乒乓球发射器,只不过改成了适合手持的模样,并且可以连发。 重点在于发射的球。 是她结合朱火符、爆鸣符石、三昧真火符的特点,利用大数据分析符咒制作规律,独立研发的“郑氏除魔爆弹v1.0”。 外表上就是个颜色偏黄的乒乓球,印满了有点诡异的红色符文。 轻塑料制成,打在人身上只是有点痛,造成不了实质伤害。 但只要一碰到怪异,理论上就会产生范围五米左右的爆炸。 具体效果郑晓玲还没来得及试。 正好我们要去除魔,干脆就让陈大立背上这玩意儿,一起出发了。 ...... 第285章 出勤 我的爱车现在名气不小。为防止好事者打扰,这趟出勤坐的是陈大立的库里南。 去赵总的公司前,我们先顺道来到声波研究室,拿到了耳机。 这是一副酷似蓝牙耳机的东西,用我的耳朵倒模的。入耳式,戴起来不易掉落,还有类似耳塞的降噪功能。 虽然周教授谦虚地说只是初版设计,但我觉得已经很够用了。 耳机自带小型麦克风收音,让我久违地听到了陈大立的本音。 缺点是电流音比较重,声音也欠缺方位感。 反正我已习惯了人们的嘶吼,这东西能辅助我理解语句的情感就行。 因此,我暂时只戴一只耳。 陈大立试听了耳机转换后的动静。 据他的形容,就像是把人的嗓音加上八个度,变得又嗲又尖,还一直发颤,正常人听着很折磨。 但陈大立也还是替我高兴的。 当即高歌一曲,来了首五音不全的土味流行歌。 左耳听到的是要命的歌声,右耳听到的是大声嘶吼,两者都是绝世噪音,混杂起来更加令人不适。 连赵总都忍不住皱眉...... 最后还是在我的催促下,陈大立才止住歌喉,开车上路。 路上,陈大立朝我秀了秀裤裆里的狗腿刀: “伊言,待会儿你先不要动手,我想升p7!” “你尽管杀就是了,我在一旁护着你和赵总。” “好嘞!我今天特意穿了旧衣服来,脏了就扔......” p7业务专家是一个分水岭。 要求能单人应对激活态伪人,且不用法器就能杀死怪异。 如果去掉“不用法器”这一要求,其实就是枯荣子破幽子那些道长的除魔水准。 世家有实力的道长,可以用一种罗盘探明方位,抵御伪人的偷袭。我也见过不止一次了。 但在我公司里,这种水准只是有了“专家”称号,并不值得世家道长那般待遇。 只有拉高业务员的含金量,公司才能有底气扳倒世家...... 后座上,赵总见我和陈大立一副例行公事模样,既有些安心,又有些没底: “伊总,你们业务员还又分p级?跟互联网公司很像啊。” “也是最近刚定的制度。我是p10,陈总他暂时是p6。” “噢......真专业。那贵公司现在有多少p6以上的除伪业务专员?” “目前就我一个。”我如实回答, “——马上又要有一个了!”陈大立马上跟着附和。 “......啊?” 很快,车子停在了赵总办公楼的大门外。 这里是赵氏集团的主楼,位于边海市二环内的黄金地带。 每年有无数金融经管应届生往这里挤破头,却必须和其他公司跳槽的老油条竞争,加上近几年市场饱和,最后进不来几个。 总之,能到这里上班的,不管工资阅历如何,对外也算有头有脸。 年轻人说出去,过年都能让亲戚们夸三圈。哪怕辞职,简历也成功镀金了。 “嚯,真气派!啥时候我也盖一栋这样的楼。” 陈大立大摇大摆地下车,高高眺望全玻璃覆盖的高端商务楼。 他背上背着乒乓球发射器。 腰间绑了三个除魔礼花。 左手提鬼画符手提箱,右手握一把狗腿刀。 加上一身皱巴巴的西服衬衫和掉色的牛仔裤,还学我戴了副ar蛤蟆镜。 这要不说是来除魔的,谁都看不懂这混搭是个什么意思。 相比之下,我则是一身西装革履,标配ar眼镜,戴蓝牙耳机,手里也提了箱朱火符。 不是特意装帅。 仅仅是为了让我和网上的形象错开。 但具体掩饰效果如何,我觉得很难说...... “陈总谬赞了。只要托您父亲帮忙,建这样的楼应该也有余力才对。” 赵总也下了车,跟陈大立客套。 “诶!那不行。我得花自己挣的钱,才有意思。” “哈哈,陈总好志气,我当年也是这么想的......” 我们三人走进办公大楼,吸引了员工们的目光。 赵总自然是一个因素。员工都会向他问个好。 但单论吸睛能力,我和陈大立才是重点,引得前台负责接待的女员工窃窃私语。 “赵总身边两人是谁啊?一个好帅,一个好奇葩......” “肯定不是咱公司的,不然我马上就能认得出来.....” “诶!是不是网上那个,真人比照片还帅......” 可见,伪装效果几乎等于没有。 这时,从大厅里走来一个五十岁上下的男人,同样穿西装打领带,但已经有了白头发: “赵总,您突然去哪了?也不跟我说一声。” “......老吴?” 赵总又开始挠鼻子,抱着疑问开口。 “哈哈,赵总你口误了吧?我记得老吴是你司机啊。我是小徐。” 中年男人露出慈祥谦逊的笑,怎么看都不适合称为“小”。 眼看陈大立又要上前拍巴掌,我赶紧拉住他: “陈总,你可别在这里用那招。大家都看着呢,容易报警。” “呃......可这里这么多人,做啥不一样啊?赌一手警局接不到电话?” “你直接捅它一刀嘛。反正你想试试激活态的伪人,不是吗?” “呃呃呃,直接从高级伪人开始啊?”陈大立有点头皮发麻。 “激活态的伪人都差不多的,反正碰你一下就死。而且我正好想做个实验......” 先前姜厂长说,他在心中对我祈祷,得到了我的“保佑”,才能幸运地躲过伪人的攻击。 我在想,有没有可能厂长他用这种方式获得了我的“赐福”。 虽然很不靠谱,但姑且想试一试。 我让陈大立先求我保佑,再过去砍伪人。 他虽然有点疑惑,但还是照做了。 把我当关公拜了拜,嘴里念念有词,大概是什么伊言仙公保佑,祝我武运昌隆之类的...... 这段时间,赵总还在和他的老秘书交谈,对我们疯狂暗示,鼻子都要挠秃噜皮了。 “赵总,您今天是不是鼻子不舒服?我帮您买瓶药膏?”那中年人问道。 “啊、不、不用。我只是......呃......” 赵总回头看来,刚好看到陈大立膜拜我的一幕,面色古怪。 我也在心中回应陈大立的请求,试图给他上个buff。 老五在脑内跑出来调侃我,问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唯物了...... “好了。你被加强了,快上吧。” “哦......” 陈大立硬着头皮,往赵总两人的方向走: “诶!那谁?小徐还是老吴啊?” 赵总见我俩终于行动,松了口气,悄悄远离老秘书。 那伪人再次对陈大立露出慈祥的笑容。 “这位老总好,我是小徐。” “哦......诶快看,你妈在天上飞!” 陈大立突然往它背后一指。 老秘书回头的瞬间,狗腿刀就砍向了它的脑袋。 ...... 第286章 开始除魔 刀刃嵌进伪人的脖颈,只斩入三分之一,就失去了动能。 “我滴妈,这么硬!” 陈大立脸色大变,赶紧松开刀把。 “你骗我!我妈没在天上......” 伪人脖颈处黑血直流,发出痛苦的嘶吼,一眨眼瞬移到陈大立身后。 “啊!!” 陈大立怪叫一声,王八似的往地上一趴。 伪人攻击落空,再次瞬移,俯视陈大立,面无表情。 陈大立已抓起一根除魔礼花。 随着砰的一声响,大量朱火符漫天飞舞。 伪人身上燃起无数火苗,却只是挣扎一阵,就尖啸着再次袭来。 “靠!!” 陈大立顺势翻滚半周,险之又险地躲过攻击。耳边的地面上被开了一个规整的大洞。若是没躲掉这一下,脑袋就成西瓜了。 直到此时,大厅里的员工才作出反应,惊叫着乱作一团。 但我也不是一点事都没做。 从踏入公司大门起,我就在观察周围的情况。 这个时间点,员工们大多在办公室工作。 整个一层大厅就只有4名员工,包括3个前台女接待员和路过的1个男经理。并不是难以控制的情况。 我悄无声息地移动起来。 4个员工没来得及逃跑,就被我用朱火符拍得闭上嘴,扛麻袋似的带到赵总身边。 另一边,陈大立声嘶力竭地呼喊: “——救命!救命啊!顶、顶不住了!要死了!!” 他光是为了躲避伪人,就已经耗费所有精力,根本无暇反击。 “来了。” 我快速来到激活态伪人身后,抓住它脖子上的刀柄,往里一割。 狗腿刀到了我手里,就如热刀切黄油。 那高级伪人脸上刚露出惊恐的神色,头颅就已咚咚落地。 陈大立这才两腿一软,坐在地上气喘吁吁。 我现在每晚都和小红狩猎巨人,哪怕是高级伪人也不稀罕献祭。 倒不如说,如果这时候使用祭器,反而会让我欲求不满,想要大开杀戒。 犹如是喝惯了现磨咖啡,再用速溶咖啡汲取咖啡因,只会觉得痛苦...... “不错嘛,结巴。我觉得再晚点来都没事。”我走到陈大立跟前。 “哎哟,哥诶!哪没事了?我、我刚刚差一点就去见太奶了......” 陈大立心有余悸地接过刀,从地上慢慢站起来。 他衣服裤子破了好几个洞,变成了丐帮风格。 而我这边,西装上别说沾黑血了,连领口都没歪,露出的部分胸肌熠熠生辉。 “放心,没那么严重。我直觉很准的,你再坚持个两三秒应该没问题。” “啊?两三秒很多吗??” “不少了,够我在大厅里跑个来回......还有,你感受到我的赐福了吗?” “没有!不如喊救命来得实在......” “那你咋那么能躲?” “我堂堂fps高手,也是有意识的好不好......” 我和陈大立互相交流着。 赵总和他的4个员工早就呆愣在原地了。 一开始,赵总还在跟他的员工解释不用报警,我俩就是来解决伪人的。 但一听陈大立在呼救,赵总也慌了神,想带员工们走为上策。 可我一出手,危机又瞬间解除了。 所以此时,赵总几人维持着想逃跑的姿态,有点不知所措...... 这时,其中一个女接待员激动地开口: “没错!他肯定就是伊某!在大学撞树的那个!” “对哦!你看到他刚刚跑得多快了吗?都有残影了。” “伪人和业务员都是真的啊?我还以为是骗流量的剧本......” “你们小点声......他在往这看呢......” 三个女接待员压低声音,聚在一起兴奋地讨论。 一旁的男经理看着地上的伪人尸体,还有些恍惚,向赵总问道: “赵总。他们就是网上说的业务员吗?您今早匆匆离开,是去瞑候街了?” “......嗯。昨晚我发现公司里有伪人,自己又搞不定,就赶紧找他们来帮忙了。” 赵总此话一出,员工们看他的眼神变得有些惊奇。 自家大老板居然比表面上更加深不可测。 印象中低调的中年生意人形象瞬间蒙上一层面纱,给人以布鲁斯韦恩的印象...... “赵总,你也会杀伪人啊?” “赵总,方便透露一下伊总的名字吗?” “赵总,能不能求请您和伊总给我签个名......” “我也想要......” “行了,正事要紧。今天伊总和陈总大驾光临,你们别失了礼数。” 赵总轻咳一声,有点不自在。 平常,这些年轻员工都把他当成遥不可及的顶头上司,很是敬畏。 现在却好似在看令人憧憬的大腕,态度从“敬畏”变成了“崇拜”。 “赵总,您也太客气了,让大家随意点就好。”我对赵总笑道。 “哇哦~!” 我一靠近,三个女接待员就犯花痴似的,蹦蹦跳跳。 赵总瞪了眼几个年轻员工,对我尴尬地笑笑: “不好意思,伊总。我的下属们好像非常崇拜您。我会叮嘱他们别打扰除魔的,您别介意。” “没事,既然是赵总的属下,交个朋友也未尝不可。但签名就算了......” 而后,3个女接待员纷纷凑上来和我握手,甜甜地喊一声伊总好。 男经理也握着我的手不停鞠躬,直呼今天沾了赵总的光,才有幸能结识我们...... 4名员工也对丐帮打扮的陈大立进行了殷勤的问候。给我们搬来椅子,端茶送水。 陈大立休息完毕,对我开口: “伊总,接下来怎么搞?” “当然是一层层往上推。动作麻利点,赵总的公司大,还有其他地方要去呢。” “得嘞!” 我让赵总的4名员工在一层帮忙看着。 如果有其他人想进出,先拦一拦,等我们除魔完毕再说。 至于躺在大厅的伪人尸体,我暂时把它拖到了楼梯拐角,之后再叫世家人善后。 之后,我和陈大立在赵总的带领下,坐老总专梯来到二层。 这里就是办公区了。 一整个区域没有多余的墙体掩盖视野,明亮大气,装潢也很温馨。飘着咖啡的气味。 员工们都在工位上熟练地编辑文档,或者用流利的外语通电话。哪怕赵总的专梯开了,也没人刻意转移注意力。 然而,这忙碌的氛围被陈大立一句大喊破坏了: “全体目光向我看齐!” 办公区顿时安静下来。 下一刻,陈大立举起乒乓球发射器的喷头,一顿扫射。 ...... 第287章 大订单 乒乓球爆弹如接连飞射,在整洁的办公区域四处弹跳。打翻杯子,痛击员工,足以令今日值班的保洁人员感到头疼。 随即,更令人头疼的一幕出现了。 爆弹触碰到了伪人。 一声巨响后,伪人瞬间被冲击波轰成碎块。 工位上的电脑皆被震翻,黑色血肉四处飞溅,把方圆十米的员工喷了一脸。 我顿感不妙,赶紧阻止陈大立继续扫射。 但就是这么一会儿,已经有上百颗爆弹在办公区玩起弹弹乐。 有伪人同时触碰到三个爆弹。 轰鸣声响成一片,冲击波把桌椅盆栽全部震倒,整栋楼都在微微颤抖...... 一时间,办公室好似遭遇恐怖袭击。员工纷纷惊叫,四处逃窜。 然而,爆弹还在发威。 又有几个伪人被接连炸碎,人与伪人的惨叫声不绝于耳。 最后,得亏我大喊一声趴下,才勉强止住了混乱的场面。 不过此时,温馨的商务办公区已是一片破败。 桌椅家具倒还好,震翻了也不容易坏,电脑却几乎全军覆没...... “我去!不是说有效爆炸范围只有五米吗?怎么威力这么大??” 陈大立有点慌,瞄了眼身旁的赵总。 赵总嘴角略微抽搐,但也没说什么。 “陈总,晓玲说这东西还在试验阶段。况且5米的爆炸直径也不小了......” 我让所有员工趴着别动,一个个检查伤员。 手榴弹的主要伤害来源是弹壳破片,而非冲击波本身。 郑氏除魔爆弹参考了爆鸣符石的特点。 触碰到伪人后并没有任何破片飞出,高温也只存在一瞬间,对人体的伤害比较有限。 可还是有几个倒霉的员工受了伤。 都是被冲击波震倒的,扭了脚,磕了膝盖,或者慌乱中自己撞了墙...... 好消息是,这一番轰炸把这个办公区的伪人全铲除了。 剩下的都是真人,二楼其他地方经过检查,也没有伪人出没。 陈大立满脸赔笑,跟赵氏集团的员工们快速说明情况。 大概就是新武器用起来还不太熟练,业务员小陈给大家添麻烦了等等...... 赵总本人就在身旁。 加上在场认出“伊某”的人也不少,员工们也就接受道歉了。 但电脑砸了,没办法继续办公,赵总干脆给员工们放了天假。等我们除魔完毕就能下班。 我也请员工们帮了个小忙。 把地上的乒乓球捡回陈大立的背篓里。下班前如果有其他楼层过来的人,就让他们在这里待着,直到我们二次扫荡。 期间,又有员工要求与我合影。 平常我肯定会拒绝,但这会儿给人添了麻烦,拿人手短,就答应了。 结果,引得所有年轻员工都想合照,简直成了明星线下见面会。 除魔爆弹回收完毕后,我赶紧招呼陈大立和赵总进电梯,去往三层。 “不好意思赵总。世家人会过来善后的,保证给你恢复得一模一样。”我尴尬地对赵总笑笑: “是吗?能恢复当然是最好了......”赵总看似风轻云淡,一副大度的样子。 后来我才知道,那二楼办公区是赵总亲自设计的,每个盆栽沙发都是他亲手摆的,被弄成那样可谓十分心疼...... 之后再到三楼,陈大立就不敢再用爆弹了,老老实实和我用朱火符拍巴掌,再抽刀去砍。 随着除魔次数增多,陈大立应对激活态伪人也有了心得。 总之,看到伪人表情变了,就用最快速度往身后砍,十有八九能得手。 如果没砍到,就趴地上洒符纸,或者拉除魔礼花,也能杀死。 可要是遇到高级伪人,就只能喊救命了...... 先前二楼的爆炸声也引起了其他楼层员工的注意,但真正下楼去看的倒也没多少。 我和陈大立每到一个楼层,也会让这个楼层的员工原地待命。到达顶层后,又从下往上重新扫荡一遍。 就这样,我和陈大立快速推图,用一个上午的时间,把赵总公司的主楼做了个大清扫。 一共铲除低级伪人116个,高级伪人18个。 虽然除魔费合计只有不到三十万,但作为一个上午的工作成果,已经是不少的数目了。 可见,我暂时没有因为兜里钱多,就对钱的多少失去了概念。 陈大立则有点不得劲。 和赵总在公司食堂吃午餐的功夫,他又旁敲侧击地推销自家产品。 句句没说卖东西,却句句都在劝人买东西。 说什么现在是百年未有之大变局。怪异猖獗,道士无能,多囤些除魔法器准没错。 甚至,除魔爆弹都让他上架了。 一颗塑料乒乓球卖,简直坑死个人,还被他说得自己很亏一样。 虽然不清楚赵总是真被忽悠到了,还是本来就打算买,反正他大手一挥,下了超大的单子。 十万张朱火符、一万张九霄雷符、五百个除魔礼花。至于郑氏除魔爆弹v1.0,赵总表示等产品升级了再买。 但我觉得,这个数量还是太夸张了。如果不打折足足要两亿还多。 赵总则说出了他的想法。 他想让自家员工每人都能配备几张符咒,同时加强防范意识,防止此类事件再发生。 况且,如果真如陈大立所说,未来伪人会越来越猖獗,提前囤积法器确实是有必要的。 我对赵总竖起了大拇指。 要是全世界的老板都这么心系员工,何愁pua不成功...... 总之,我擅自开口,给赵总的这个单子打五折,分批出货,按批次货到付款。 陈大立一听都要急眼了。在我耳边说,这一下少赚了一个小目标。 我倒是无所谓。 这堆符咒的成本全部加起来都不超过一千,卖一个亿已经是空手套白狼了。还不如给赵总一个顺水人情。 然而,我和陈大立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反而让赵总对除魔的成本有了误解。 当初在晚宴上,赵总虽提前离开,但也从别的老总口中得知了世家的除魔费用。 一开口就是五千万。 相比之下,我杀了那么多伪人,只收费三十万不到。世家根本不卖的除魔法器,那么多加起来只要两亿多,还打五折? 可见,我是为了大义在做亏本买卖啊。 赵总对我很是感动,当即要求不用打折,全款拿下。只求我今天受累,把子公司的所有伪人也驱除了。 我表示不太理解有钱人的想法。 陈大立反正是开心得很。 当即和赵总制定了订单合同,两人在食堂就迫不及待地盖章签名。 在食堂用餐的员工听闻了赵总的打算,十分感动,纷纷围过来鼓掌当气氛组,就差放两个礼花庆祝一下了。 ...... 第288章 世家的反应 赵氏集团旗下的子公司不少,不算大型超市和入股的外省公司,办公楼和工厂加起来也有十几座,合计员工大几千人。 好在,这些楼房没有主楼那么高。员工也被赵总提前通知集合,处理起来快了很多。 我们三人吃完午餐后,马不停蹄地四处跑,终于赶在天黑之前把今天的工作搞定了。 也多亏我们的除魔方式够直白,一进门乱甩巴掌就行。要是让世家派两个道长做这业务,怕是两三天都搞不定。 可问题在于,世家除魔人多。 他们只要大批出动除魔道士,就能用很短的时间完工。 相比之下,我公司现在是相当缺人的状态,时间上有优势也暂时拉不开差距...... 除魔完毕后,我、陈大立和赵总再次回到赵氏集团主楼,坐在一楼会客厅的沙发上。 陈大立和赵总算除魔费。 此趟业务一共杀死低级伪人419只,高级伪人32只。 看着挺多,但考虑到员工数量占比,还能接受。 除魔费73万8千,打九折再去个零头,就是66万整。 签了两亿元的大单子,陈大立也无所谓除魔费多点少点了...... 我也顺便拿出手机,把赵总的办公楼和工厂地址都发给了枯荣子: 【呆瓜,这些都是要善后的地方。伪人已经全部搞定了】 不出几秒,枯荣子就回了消息: 【看导航上写的,好像都是同一家公司?你收钱除魔了?】 【我受邀去参观赵氏集团,除魔只是顺便】 【......】 枯荣子发来一串省略号,以及一个尴笑的南梁表情。 【伊言,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要先听哪个?】 上面这句话很快被撤回重发: 【伊言,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两个坏消息,你要先听哪个?】 【随便。】 【那我先讲其中一个坏消息,你现在太出名了,开公司的事让几个太爷知道了,他们现在很生气】 【那好消息呢?】 【好消息是,他们不敢直接动你。但大概会暗中给你使绊子,世家也不会再给你拨钱】 【这也能算好消息?那善后你们还做不做了?】 【善后还是做的,我已经派人过去了】 【那另一个坏消息是啥?】 【另一个坏消息是,我倒卖太爷收藏的古董被发现了,正在经受世家最严厉的禁闭惩罚】 我花了几秒钟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那关我什么事?】 枯荣子又发来一个两眼汪汪南梁表情。 【所以能不能江湖救急一下?借我两百万......】 【??不借。】 【求你了~好哥们~!!下个月连本带利还你~】 【你这世家道长不是每个月几百万零花钱吗?怎么钱还不够用的】 【买东西啊......】 【买啥?】 【股票......】 【不借,滚】 【这可是十年来难得的牛市啊!】 我直接打开免打扰,任由枯荣子自己叫唤。 这边,陈大立已经收好了除魔费,以及订购符咒的两千万定金。 我和赵总道别,坐上陈大立库里南准备回家了。 “爽啊!赚了两个亿,可以开始招工咯!”陈大立系上安全带,哼着小曲。 “你准备怎么招实习生?” “老办法,在网上传播故事,把咱公司的价值观塑造一下。然后小范围召集有志之士,要求三观正胆子大不怕脏,有屠宰经验者优先.....” “行。但先别招太多人,咱公司管理体系还没建好,可别什么牛鬼蛇神都进来了。” “哎!放心伊总,有我这个ceo把关,保准给你公司管服服帖帖的......” 这时,我的手机铃响起。 是枯荣子打来的。 我瞬间挂掉电话。 可没过两秒,枯荣子又回拨过来。 我这才不耐烦地接起来: “呆瓜,都说了不借。再烦我给你拉黑了。” “不是不是,我还有个重要的事跟你说。” 哪怕有耳机帮助,枯荣子的声音依旧云淡风轻,听不出情绪。 “快说。” “小道消息,就在几分钟前。囚木子从禁闭里出来了,囚木子还记得吧?我的探子说,有个太爷让他今晚去瞑候街搞你公司,还带上了囚生尺......” “他敢!” 我瞬间怒火升腾。 “他当然敢。对囚木子而言,这是次将功补过的好机会。若是能让你栽个跟头,太爷一高兴,他的分支就不必受罚了。” “行,让那些老不死好好等着......” 我挂断电话,对陈大立开口: “结巴,世家派人去瞑候街捣乱了,加快车速。” “什么!?” 陈大立也皱起眉头,加重了油门。 同时,我久违地直接跟柳国兴通了电话: “柳叔,打扰了。世家可能要派人搞我公司,还记得以前我说过,世家可以制造伪人吗......” 我把可能发生的情况跟柳国兴通了气,让他派人在瞑候街外围待命。 叔叔们无需出手,只要疏散路人、拦住漏网之鱼、事后负责押走犯人即可。 我又尝试联系小姑和孟欣然她们。 电话没人接,可能是被怪异干扰了。 世家用法器做出来的怪异比低级伪人还弱。 但胜在可以听从命令,而且一出手就是激活态。 说实话,我还是有点担心小姑她们...... 可转念一想,瞑候街的符咒、除魔礼花啥的不少。小姑她们不只一个人,应该可以结阵应付吧? ...... 我和陈大立怀着忐忑的心情,用最快车速赶回瞑候街。 刚驶入街道,耳边就传来一声震响。 这声音我和陈大立都熟。 是郑氏除魔爆弹爆炸的声音...... 此时,天色还没完全暗下。 但瞑候街经过叔叔们的暗中操作,已经没人了。 奶茶店临时休息,流动小摊贩销声匿迹,只有垃圾堆里的野猫还在觅食,好似变回了刚发生烹尸案时的模样。 五十二号建筑内接连传出爆破的声响,不知道的,还以为在搞拆迁...... 我和陈大立相视一眼,匆匆下车,跑进建筑内。 焦黑的伪人碎块糊得满墙满地都是,散发出浓郁的热可可气息。 这时,建筑深处传来郑晓玲的喊声: “臭道士!别跑!” 随后,走廊拐角跑出一个枯瘦的老人家。 面色惊恐,发髻散乱,一身道袍满是烧焦的破洞,连滚带爬,狼狈不堪。 “吃我一脚!” 紧接着,孟欣然出现。一击记大长腿飞踢,把老道踹倒在地,脸刹两米半。 “吃我左零右火!” 郑晓玲也紧接着赶到。背后背着电池组变压器,左手蓝色电线,右手红色电线,往老道屁股上一插。 一时间,噼里啪啦,火光四射。走廊里回荡囚木子年迈的哀嚎。 ...... 第289章 反攻的号角 “哎哟!别电了小郑,老头都倒沫子了......”陈大立嘴角抽搐,不敢靠太近。 郑晓玲听到我们的声音,终于停下电击,向我们挥手,手中电线跟着摇摆。 “伊言~,陈总~,你们回来啦!” 地面上,囚木子好不凄惨。 如一只死蟑螂,身体微微抽搐,白眼外翻,口吐白沫。...... “晓玲,你先把电关了,碰到自己咋办......” “没事儿~。我晃的是零线。” 话是这么说,为了我们能安心靠近她,郑晓玲还是把背上的装置关了。 一旁,孟欣然捂着裙摆,满脸通红地凑过来: “伊言,你们那边怎么样了?有按时吃药吗?” “有有有,我督促着伊言呢。而且我跟你们说,咱今天接了这么大的单子!”陈大立笑容都收不住,比划两根手指。 “两千朱火符?”郑晓玲歪着脑袋问道。 “不是,太少太少!” “哇!难道是两万朱火符?加起来可有两千万了。”孟欣然眼睛发光。 她们都是有年终分红的,公司赚多少,都能分到一部分。 “什么两千万,两亿啊!” “哇哦~!” 郑晓玲和孟欣然兴奋地手拉手,原地蹦蹦跳跳。 “两亿!?真的假的?” 这时,小姑和姜雨欣也出现在二楼的楼梯拐角。 她俩背着爆弹发射器,手举喷头对准我们。 “小姑、小姜,你们也没事吧?”我抬头看去。 回答我的却是一顿噼里啪啦的扫射。 陈大立、郑晓玲、孟欣然三人被打得吃痛尖叫,赶紧用手护住身体,却是徒劳。 “嗷哦!停停停!诶这东西打人还怪疼的......” “呀!我们都是本人啦!别打了。” “痛痛痛,可以了可以了......” 我则眼疾手快,不停接住飞来的乒乓球,很快收集了一兜子。 “小言!真有两亿啊?”小姑关掉发射器,跑过来拉住我的手。 “骗你们干嘛?赵总财大气粗,非要全款买的。你可以拨一些钱去理财了,但别买股票......”我把一兜子除魔爆弹放回小姑的背篓里。 姜雨欣也从楼梯上走下来,满身满脸都是黑乎乎的伪人血肉: “伊言,伪人都清干净了,小郑的爆弹超厉害,一颗就能炸死两三个。” “嗯,但有点太厉害了......晓玲,你下次再设计个破坏力小点的。” “okok ~。” 之后,我们把不省人事的囚木子捆绑起来,公司六人互相交流情报。 从我接到枯荣子的电话,到我回到瞑候街,大概也就十分钟的时间。 囚木子来犯大概是在五分钟前。 当时,小姑和孟欣然正在考虑晚餐要做什么。 郑晓玲在研究室继续鼓捣她的新产品。 姜雨欣已经处理好了赑风符的材料,就等我回来画符了。 就在这么悠闲的时间里,囚木子出手了。 最开始发现不对的,是准备出门买菜的小姑。 一群明显是伪人的歪瓜裂枣站在瞑候街五十二号门口。 小姑眼疾手快,按响整栋楼的警报铃。 囚木子则率领着伪人大军和几个道士,从各个窗口入侵室内,试图抓走所有和公司有关的人,作为人质。 小姑说,那老登当时笑得还挺得意。 阴恻恻地说着“跟世家作对就得死”、“要怪就怪伊言不知好歹”之类的狠话。 然而,事情显然不如囚木子想的那般顺利。 小姑、孟欣然姜雨欣三人快速结阵撒纸。无数伪人竟是奈何不了她们。 囚木子刚说完狠话,脸上有些挂不住。就让道士们也出手抓她们。 小姑三人寡不敌众,有计划地边打边退,来到了郑晓玲的研究室。 随后形势就逆转了。 无数除魔爆弹四处弹跳,直接给伪人大军全部轰成渣渣。 囚木子和道士们也受到冲击波牵连,犹如被颠勺似的,刚站起来又摔趴下,狼狈逃窜。 郑晓玲也装备上她随手做的半成品电击器,和孟欣然吹响反攻的号角。 两人边踹边电,把道士们纷纷制服,追着囚木子下楼了。 至于小姑和姜雨欣,继续在楼上清除剩余的伪人,把晕倒的道士捆好,也就跟着下了楼,见到了我们...... “......嗯,部将如此英勇,我甚是欣慰啊。” 我勾起嘴角,满意地点点头。 这4位小姐虽然单人只有p4、p5的水平,但一起行动堪比p8,遇到大批伪人也不慌。 看来我先前的担心有点多余了。 我和陈大立也叙述了这边的情况。 得知公司蒸蒸日上,我也能听懂人的情感了,四位小姐开心不已,说今晚一定要吃个大餐庆祝一下。 不过在这之前,得先处理一下眼前的事务。 我们快速扫荡了一遍瞑候街,确认没有漏网之鱼,就把待命的叔叔们叫过来,押走犯人。 但我特意留下了一个人,便是那囚木子。 这货我要自己处理,给世家的太爷们一个惊喜。 爷爷年轻时是怎么做的来着...... “结巴,帮忙录个像。” “好嘞!”陈大立拿出手机。 小姑她们已经猜到了我要做什么,互相催促着,去洗澡点外卖了...... 我突然踏出一脚。 随着咔叽的一声脆响,囚木子脚踝碎裂,强行开机,大声哀嚎。 “老头,别来无恙啊?”我盯着他,和善地笑着。 囚木子大口呼吸,浑身发颤,明明怕的不行,嘴上还是不服软: “伊言!我可是奉天师之令来的!你这样做肯定会......——啊!!!” “狗仗人势的东西。” 我又踩碎他的另一个脚踝。 然后是膝盖、手掌、手肘、腿骨、臂骨、髋骨、肋骨、肩胛骨、鼻骨牙齿...... 老三在脑海内蹦出来,哈哈大笑,要求让他也玩一玩。 我现在心头烦躁,警告他不要抢我手柄,等明天到世家有得让他表现。 老三听罢,开心地退居幕后了...... 囚木子在骨裂中数次晕厥,又数次因痛苦而清醒,到最后已是精神崩溃。 “伊言,你还好吗?这样搞有点吓人啊......”陈大立笑容僵硬,咽了口口水。 我深吸一口气,恢复平和的微笑: “别害怕嘛,结巴。我只是在效仿爷爷年轻时的做法罢了。这就叫传承。” “我去!咱阿公当初这么狠啊?世家惹上你们爷孙俩真是倒八辈子霉了。” “哈哈,他们自找的......” 谈笑间,我把录好的视频发给了枯荣子: 【呆瓜,我明天去你那做客。地址发个过来】 半分钟后,枯荣子连发几个惊恐的表情。 【行......看来的我禁闭可以提前解除了】 ...... 第290章 脑内防火墙 当天晚上,我们公司六人点了一顿豪华晚餐。 除了各类外卖,四位小姐还联手帮我做了丰富的全臭宴。 什么九转大肠、臭鳜鱼、蓝纹奶酪小蛋糕、五倍酸笋螺蛳粉配炸猪脚之类的...... 事到如今,我对生内脏的味道已不再排斥,吃“正常”的食物也能活下去。 但能吃到好吃的,自然会开心很多。 至于碎碎平安的囚木子,现在关在一间空屋子里。 嘴里灌了些布洛芬、抗生素、安眠药之类的东西。明早我还要带他回老家,可不能让他今晚挂了。 柳国兴打电话过来,问我留着的那个老头有什么打算。 我回答,明天我要去大闹天宫,如果不小心踹死几个老神仙,希望上面多包涵。 柳国兴心领神会,问我需不需要帮忙。 但世家高层还不知道我和官方有联系。我也不想无故暴露这点,就不麻烦柳国兴了...... 枯荣子也发来消息。 他悄悄做了些安排。 明天,他和丹华子的手下心腹都会闭门不出,我可以放开了随便打。 我则表示,就算有他们的人在,我也能放开打。 枯荣子回了个流汗黄豆,也不说话了。 晚餐过后,我们又请来了保洁阿姨,把楼道里的巧克力糖浆做一番清理,替换损坏的窗户。 有了这次被入侵的遭遇,陈大立觉得有必要提升一下公司的安保措施。 他和郑晓玲一番规划,决定给公司添加监控摄像头、带电防盗网、并设计一些既能防人又能防怪异的自动化感应武器。 这方面我就不插手了,让他们自己鼓捣...... 深夜,孟欣然和小姑照例督促我吃药。 最近还多了个陈大立,三人每天睡前都会到107室集合一下。 “伊言。小红她是爱吃巧克力吗?每天都见你带那些可可味的东西进卧室。”陈大立穿着背心和大裤衩,坐沙发上扇扇子。 “嗯。顺便说一句,小红她现在越来越厉害了。除了邪神,就没有我俩打不过的东西。” 小姑淡淡坏笑,一边梳头发,看似无意地问了一句: “那你俩进行到哪步了?” “姑,天天被巨型电灯泡盯着,能做啥啊。等小红能来现实再说吧。” “唉~,行吧。你的病也在好转,姑姑我就不多嘴了......只是你长大了,我没办法像以前那样抱你,就想问问什么时候可以抱到侄孙。” 我轻笑一声。 “姑,你倒是先给我生个堂弟堂妹啊。” “哼~。咱家族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多半也生不出来,还容易出事故。不如单身一辈子,把传宗接代的任务交给你这壮小伙~......” 小姑对我眨眨眼,婉转地哼着调子,拉着脸色微红的孟欣然离开107室。 我明白小姑的意思。 催我生孩子只是顺便。 她也在提醒我,不管小红是真是假,我都得抓紧点。咱家族生儿育女有困难,或许需要反复耕耘...... 作为爷爷奶奶的最后一个儿女,小姑亲眼看着4个哥哥的家庭走向悲剧,从此就对结婚生子就没了念想。 如今,日子重新好了起来,她就把对亲情的渴望全寄托在我身上。 这我当然得不负众望。 定让小姑知道,以后咱家会有多热闹...... “小红,听到咱姑说的了吗?以后我们加把劲,让她开心开心......”我自言自语与小红调侃。 一旁,陈大立坏笑着开口: “伊言,我现在越来越觉得小红是真的了。哪天你遇到别的无生魑美女,记得介绍给我。我也想要能变大变小的女朋友。” “你不专注做你的事业了?” “事业总有一天会到顶点嘛,我这是未雨绸缪、保暖思那啥。” “还是算了吧,和女友只能在释妄界见面,太折磨了。” “那帮我整个p友也行......”陈大立一脸严肃。 “滚!” 我哭笑不得,把陈大立打发走了。 给小红用出梦符这类方法,我自然早就试过了,根本没用。 小红说,如果她想来到现实,就必须在现实中拥有一具低维的身体,损失实力和寿命都是难免的。 除非我能在纸面上完美复刻一个三维生物,不能是平面投影,至少要精细到细胞程度。 最后讨论的结果是,等我们拥有堪比神只的力量再说。 说不定到时候,这个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我很快入睡,进入释妄界。 小红再次扑进我怀里,和我用指尖交流后,开启一场温暖人心的约会。 她自然听到了我在睡前说的话。 红着脸轻声细语,说只要邪神别看向这里,她就愿意和我生宝宝。 我当然不会和小女友客气。 故意作出一副如狼似虎的样子,直白地描述以后要如何狠狠宠幸她。 小红羞得不行,不知何时学会了转移话题,说出莫罗也的现状。 我上次闯入虚空,又把莫罗也点燃了。 这次,莫罗也接触到了自己燃烧的断肢,导致焚烧面积非常广。 祂不停壮士断腕,触手都快没剩几根了,火却有越烧越大的态势...... 此消息听得我是大快人心,迎着两位神只的视线挑了挑眉毛。 那俩货都野火上身了,居然都不忘盯着我。 害我没办法和小红玩游戏...... 享用完甜品,我和小红没有着急去狩猎。 在她的帮助下,我终于成功给大脑安装上了防火墙。 我把老二、老三、老四、老五叫出来做测试,让他们尝试调用外接大脑。 此话一出,脑内瞬间闹哄成一团。 四个人格尝试控制外接大脑,却全被拒绝访问。 从这一刻起,他们和外接大脑的信息隔离了。 我的大脑每秒都会更新动态密钥。任何思维要控制大脑,都必须向我这个主机输入验证码。 而这个秘钥具体是什么,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本质上是一阵无法用言语表达的脑波。 只有我本人才能核对秘钥,其他独立思维想调用大脑,都必须先过我这关。 虽然这样会降低一些思考效率。但我的信息容量已经非常多了,根本不在乎这点运行内存。 “ok,接下来总算轮到这个了......” 我深吸一口气,拿出存放已久的道弗留眼球,和它对视。 “伊言,你真的要和它连接吗?”小红依偎在我身旁。 “嗯。虽然风险很大,但我有预感,连接它肯定会有意外收获。” ...... 第291章 闯山门 铁丝刺入道弗留眼球的视神经。 红色的瞳孔迅速收缩,好似感到了刺痛。 我捏着铁丝,将它吊在眼前。 接下来,将铁丝另一头刺入我的额头,就能建立精神连接了。 “还是别连接了吧?” 这时,小红又按住了我的手。 “怎么了?” “只是我的感觉,不一定准......这东西里有我也不知道的知识。” “是吗?可我觉得还是有必要试一试。如果不接触神只的知识,我们就无法真正了解和祂们的差距......” “那......给我一天时间好吗?我也想帮你做点准备。” “当然。” 我收起了道弗留的眼球,摸摸小红的脑袋。 小红为了防止我出事,要用无生魑的方式做些保护措施。 我也不是心急的人,不过是推迟一天,能降低风险当然最好。 再者,小红说,她不会用伤害自己的方式保护我,我也就放心让她去准备了。 今日份的约会时间剩下不多。 我和小红不再去狩猎,在爷爷家坐着,聊些闲天,回答她的疑问。 比如,陈大立说的“p友”是什么意思...... 夜晚再次过去。 我被孟欣然叫回现实。 穿戴洗漱、吃药、用完早餐后,我来到了关押囚木子的地方。 他的牙齿早掉光,鼻骨也碎了,满脸满口是干涸的血,样貌渗人。 “老头,回家了。”我用脚碰了一下他的伤口。 “回......家......” 囚木子已奄奄一息,连哀嚎声都发不出来,只能隐约从喉底发出痴傻的呜咽。 我找了个大小合适的纸箱子,将他塞进去。 全身骨骼尽断的人,会适应容器变成方体,随呼吸痛苦地脉动着。 他这副模样,让我一瞬间有些恍惚。 我还以为自己看到了血肉世界。 反应过来时,下意识将出梦符贴上了额头。 除了冰凉的触感,倒也没有别的变化...... 陈大立说的没错。 这么惩罚一个人或许有点过了,还不如直接杀了他。 但我心中却没有丝毫愧疚感。 虽然我靠自身努力和他人的帮助,尽可能回归了正常生活,某些内在东西,却已经回不来了。 爷爷当初是否也是如此呢? 或许他早年前也并非那么严肃的人...... 我把箱子扛到车的副驾上,帮他系上安全带。 “坐稳点,别把自己倒出来了。” 囚木子当然无法回应我,只能从他呼吸的动作,感受到他还活着。 我不算久违地坐上爱车的驾驶位,准备出发。 “小言......你还好吗?要不要我们陪你去?” 小姑在车外游离着视线,不敢看箱子里的事物。 一旁,陈大立双手抱胸,欲言又止。 最后只是提醒我,记得回来吃饭。 我短暂地挤出微笑: “放心,我一个人就足够了。晚餐前我应该会回来。” 我和几人道别。点开枯荣子发来的导航,驱车离开。 世家的大本营就在边海市郊区。 但枯荣子说,几十年前,世家人其实并不生活在这里。 或者说,伊家人本就不是南方血统,我也曾听爷爷讲过字正腔圆的普通话。 这涉及到一段不为人知的往事。 当时,上面受不了伊氏世家目无法纪、中饱私囊。用强硬手段,让世家从天子脚下举族迁至南方山区,还收回了他们的所有特权。 也是这次举措,让世家对上面非常不满。 几千年来,他们这些除魔道士连帝王来了都要行礼,何时吃过这种亏? 那时的伊氏世家比现在强势许多。 和上面打起冷战,搞罢工,对出没的怪异置之不理。 但哪怕如此,上面宁愿自己找办法解决,也绝不求助于世家。因此牺牲了许多人。 最终,还是世家主动认了怂。 他们生活奢靡,又收不到除魔费,硬生生把自己搞断粮了。 无数道士嗷嗷待哺。 天师们这才重新联系到上面,双方各退一步,签了协议。 从此以后,世家需严格遵守法律,并负责清除怪异,维持社会安定,以此换取特权。 可若世家办事不力,或再有瞒上欺下的行为,上面都有权问责,收回特权并施以惩戒...... 虽然无法消除世家在各界的影响力,但好歹是把世家人从体系中切割出去了。 事实证明,这么做是绝对是正确的。 后来,国家蓬勃发展,走向富强。 世家就更不可能还于旧都了。 也是从这个节点起,世家内部愈发颓靡,开始在南方混日子。 本应存于风骨中的骄傲,变得浮于表面,仿佛一群不愿接受大清亡了的贵族子弟。 现如今,世家人甚至都快不懂除魔了。 没有了存在的理由,被淘汰只是早晚的事...... 这段历史,是在福化县除魔那晚,枯荣子和丹华子与我闲聊时说的。 总之,现在的世家大本营,从瞑候街开车一个多小时就能赶到...... 很快我到达了目的地,看到了山脚下的门牌坊。 牌坊起码十米高,雕梁画栋,挂一块匾,上书“伊氏世家”。 山门前还站着四五个西装革履的保镖,旁边立着个牌子,写着“无关者止步”。 此外,能看到山上有大片北方风格的古建筑,云雾缭绕,连绵不绝。 这么一片地方,对现代人而言,只会觉得像个景区。 但这里除了我一人,暂时没有其他游客。 地图甚至没标这里叫什么,不知道的,或许还以为是误入了什么隐世道门...... 我把车停在不起眼的角落,单手扛着装有囚木子的纸箱,向山门走去。 “谁?” 几个保镖马上警觉起来。 我不回话,稳稳向前走。 保镖继续对我喊着: “若要请道长除魔,先在山门外作长揖,等我们向上请示。” 我嗤笑一声,还是没有停下脚步。 “混蛋!你是听不懂人话吗?再靠近后果自负!” 保镖们摆出掏枪的姿势。 下一刻,我瞬间冲到一名保镖身前,甩出一巴掌。 对方都来不及发出反应,就螺旋着倒飞出去,如破布袋般瘫软在地,脸颊崩破,口吐鲜血。 “敌袭!” 剩下的保镖面色惊骇,有人举枪,有人向对讲机喊话,还有人拿着电棍向我冲来。 可他们刚做出动作,我就冲到他们面前,踢出几脚。 哀嚎声响成一片,惊起山林的飞鸟。 眨眼功夫,山门前的保镖就手脚尽断,如人彘一般倒在地上,痛苦地挣扎。 只剩最后一个光头保镖举枪对着我,瑟瑟发抖: “你......你是人还是怪异!?” 砰! 枪声划破天际。 飞出的弹头却被我随手捏住。 我扛着纸箱,走到光头保镖面前,把子弹轻轻放在他头顶,对他笑道: “去跟老不死们说,伊言来做客了。” ...... 第292章 世家的攻势 钟声响起,响彻山林。 我扛着纸箱,走进世家的山门。 越往里走,就越有一股景区的既视感。 柏油路旁,高级商务车整齐列队,停在山脚下一处巨型停车场中。 还能看到其他现代的产物。 比如信号塔、交通标志、高尔夫球场、直升机停机场等等。和古色古香的道家建筑生硬地交融在一起。 枯荣子说,虽然不是所有世家人都住在这儿。但此处容纳了包括主脉在内的几个重要分支,人口不少,面积不小。 好在住人的地方都在山后的一大片区域。 进山门后,我只要再往山上走个百来米,就能看到世家的三清殿了。 说是三清殿也不准确。 伊氏世家非正统道门。自古以来只除魔,不修道。 世家道士平常喊的福生无量天尊,也不是我认知中的元始天尊、太上老君、紫薇大帝等等。 而是伊家的祖师爷,列祖列宗啥的,做成个塑像放在殿里,再套个名号。 比如,最初建立伊家的那个除魔道士,几千年前就自称伊始天尊,还说自己是鸿均道祖的私生子,自成一派...... 说实话,有点扯。 和我这屁大点公司就自称董事长、ceo、首席技术官啥的,好像是一个路数...... 光头保镖已经通知了世家高层。 我欣赏着风景,慢悠悠地走到大殿前的广场。 此处相当宽广,站个上千人应该不在话下。 边上还摆有巨大的石像,不知刻的是什么架空人物。 正前方的大殿更是吸人眼球。 雕梁画栋,贴金铺玉,一点不似道家那般给人以清苦的印象,反倒像是帝王的行宫,奢华至极。 殿门外,已经集中了几百名道士。 举着法器,鸦雀无声,紧绷着身体地看向我。 枯荣子、丹华子、破幽子都没出现。 但我还是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马脸道士松青子,带着一群人快步赶来。 但和我对上视线后,他面容瞬间僵硬。 暗中向我赔笑,招呼手下心腹试图悄悄往回走。 还有那擅长说书的伊有德五兄弟,此时也躲在边角,装作没看到我...... “天师驾到——!” 这时,有喊声从后方传来,借助回声传遍广场。 一众道士自觉让开路,高喊福生无量天尊。 松青子眼见走不了了,只能摆出一张苦瓜脸,硬着头皮跟着作揖。 两名天师拄着龙头拐,在金童玉女和几个紫袍道长的簇拥下,从人群中走出来。 他俩一个身体微胖,一个瘦高,但都有着上位者的气质,看我的眼神格外谨慎。 反倒是他们身边的几个紫袍道长,满脸皆是傲然与不满。 其中一个道长瞄向四周,眉头微蹙: “怎么才来了这点人?都没听到钟声吗?” 另一名中年紫袍道长冷哼一声: “几百人也够了,人魑都除得掉,还怕打不过一个愣头青?真当那些离谱的传言是真的吗?” 随后,那中年道长扫了眼周围的道士,高声喊道: “都愣着干什么?去把伊言手脚打断,押过来!” 却没有一个道士敢前进。 中年道长似乎面子上有些过不去,一跺脚,再次怒吼: “想造反吗!连我的话都不听了?!” “谁敢动,我杀谁。” 这时,我幽幽开口。 道士们触及我的目光,瞬间面色煞白,刚打算迈腿做做样子,又马上缩了回去。 刚刚还在叫嚣的道长,这一刻也如临大敌。好似看到了认知外的恐怖存在,拿出一块铜镜,摆出防御的架势。 哗啦...... 流水声打破山林的寂静,吸引众人的注意。 原来是天师旁的一名小道童吓得尿裤子了。 这倒是让我想起来了。 事后可以找枯荣子向金童们要些水,做童子尿煮鸡蛋...... 我轻笑一声,把扛了许久的纸箱放到地上,一脚踹翻。 囚木子从箱中流出来。 如史莱姆般翻滚,折断的碎骨刺破皮肉,呲出鲜血。 道士们齐齐愣在原地。 直到囚木子发出痛苦的呜咽,他们才意识到,这肉团居然是个活人。 “囚木子!!他是囚木子!”有反应快的道士发出惊呼。 一众道士这才炸开了锅,面色惊恐,议论纷纷...... 几个紫袍道长和两个天师,也无不瞪大了双眼,面面相觑,仿佛想到了一些几十年前的往事。 “伊世昌......”那微胖天师淡淡开口,深深吐了一口气。 另一名瘦高天师依旧沉默不语,好似对这一幕已有心理准备。 可见,他原本就知道些什么...... “昨晚这老家伙来我公司找麻烦。谁指使的?” 我冷冰冰地看向两个天师的方向。 这一刻,几个主打陪伴的金童玉女再也坚持不住。发出尖叫,哭哭啼啼地往回跑,在路上留下几道断断续续的水渍。 微胖天师皱起眉头,看向身旁的同僚: “囚木子应该还在禁闭才对......” “怕是他自己跑出去,前去寻仇了。”那瘦高天师闭上眼,淡淡答道。 两个老家伙装糊涂,我也无所谓。 “这东西先还给你们。” 抓着囚木子的头发,把他从地上薅起来。 一甩手,囚木子就如一块飞转的面团,划出抛物线,向道士群中落去。 这肉团好歹是个分支的道长。 道士们硬着头皮去接,勉强接住了,却也被甩出来的鲜血和屎尿溅了一脸...... “——伊言,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这时,又有个天师打扮的老人坐着轮椅,被人推到广场。 他身后跟着一群武装完备的保镖,手持防爆盾,还持有有手枪、泰瑟枪。 众人又是齐齐问好。 哪怕是另两名天师、以及紫袍道长们,都向这名刚出现的天师作了揖。 他就是在福化县被我打得半死的那位。借助强大的医疗资源吊了一口气...... 后来我才知道,这名天师有一个霸气的道号,叫龙武真人。 但说到底,不过是个能托关系搞到热武器的老人家罢了...... “伊言......你不仅打伤天师和道长,还敢自立公司,收费除魔。真是不把我世家放在眼里......咳咳咳!今日不除你,我的姓就倒过来写!!” 龙武真人怒发冲冠,牵动伤口,疼得直咳嗽。 他做出手势,一众保镖齐齐向我举起枪口。 “动手!” 于此同时,先前叫嚣的紫袍道长向我举起铜镜。 一瞬间,我被拉入释妄界中。 ...... 第293章 人格疯狂 眼前依旧是世家大殿前的广场。 内脏味消失,山林里的空气分外清新。 但天空变成了浮夸的金黄色,如果能维持蓝色就更好了。 几百个道士凭空消失。 仅剩五个身穿紫袍的世家道长,各自拿着法器,围在我的四周。 “伊言,你终究是凡夫俗子,有万变符术又如何?在释妄界,就是任人宰割的鱼肉。” 那名拿铜镜的中年道长一脸得意,好似胜券在握。 另一名拿玉如意的紫袍道长轻抚胡须,接着开口: “伊言,你可能不知道吧,我们这些道长的法器,可是能让自己在释妄界随心移动的。” 我面对这些个紫袍道长,不知该做什么表情,似笑非笑: “你们就这么有自信?没听过水明子那伙人怎么死的吗?” 我的话确实做出了一些提醒。 但短暂的停顿后,某个拿桃木印章道长高声喊道: “别被这小鬼唬住了!你们还真信他能徒手杀人魑?就算能,也是针对怪异的手段,我们五个人还愁教训不了他?” “没错!有些人谎言说久了,连自己都信以为真。甚是可悲!”其他道长也表示赞同。 “就让这个自大的后生瞧瞧,自己的三脚猫功夫,和我们世家有多大差距!” 最后开口的紫袍道长信心爆棚,瞬移到我身后,似乎想给我一个下马威。 但我比他更快行动。 转过身,一巴掌扇在他脸上。 这一掌完全没留情。 那道长的脖子横向旋转三圈半,当场毙命,身体软趴趴倒在地上。 剩下四人笑容瞬间凝固。 而我脑海里,老三早就吵得不行了: “哈哈哈!老大!换我来!快换我来!我们说好了的!!” 说实话,我并不想把控制权交给老三。 如今我做了脑内防火墙,没有我授权,其他人格无法调用脑内信息。 可他们毕竟和我是同一个人,还是可以抢夺身体控制权。 就像再厉害的防火墙,也防不了自家人抢走鼠标键盘,除非再添加物理手段。 同理,只抢走控制器,不知道密码也是没用的。 如果这些人格绕开我控制身体,他们对大脑就会无法读写,只能靠人格本能行动。 总之,我要尽量和人格们搞好关系,避免自己和自己撕破脸...... “行。但我让你还给我的时候,必须马上还。” 我主动把控制权交给老三。 疯狂与躁动快速充斥内心,激起对杀戮的渴望。 诡异的笑声也让四个道长缓过劲来,面色中透出惊恐,面面相觑: “不可能!难道他是某种强大的怪异......” “哈哈哈哈哈!你特么才是怪异!” 我蹬碎地面,冲到拿铜镜的中年道长身前,拍出一掌。 对方已有所防备,赶忙控制法器瞬移,却还是慢了一步。 “啊!!!” 他的脸受到重击。才从原地消失,出现在十几米外。 脸颊爆裂,一侧的牙齿几乎全部脱落,眼泪和鲜血齐齐往下流。 “哈哈哈!!快跑啊肥猪!死太快就没意思了!” 我用钉靴抠住地面,快速转向,向中年道长冲去。 “快帮忙!” 其他三个紫袍道长面色大惊,齐齐过来拦我。 但只是一个照面,他们也差点归西,惊骇地瞬移逃开,心有余悸。 “商陆子!你伤的太重,先回趟现实再来!” “好!” 名叫商陆子的中年道长忍着脸部剧痛,用铜镜照向自己,消失了。 我狂笑着,双手握起剁骨刀和杀猪刀。 我在心中提醒老三别用祭器,但他太兴奋了,根本没听。 剁骨刀抛向拿桃木印章的道长,又举刀冲向另一个拿玉如意的道长。 “快跑!!” 三个道长吓得惊慌失措,试图再用法器瞬移。 但我的速度快过了人类的反应。 拿玉如意的道长被一刀捅穿咽喉,瞬移到别处时,玉如意咔哒一声掉在地上,捂着喉咙面露惊骇。 拿印章的道长则被飞来的剁骨刀斩断手臂,在远处痛苦地哀嚎着。 献祭的快感流入脊髓,却因为达不到阈值,只会加深我的欲望...... “别打了!快跑!那家伙不是人!” 唯一没有受伤的道长大喊着。 他来到喉咙被刺穿的道长跟前,不管他死没死,试图把他送回现实。 我却已如鬼魅般出现在他身后。 杀猪刀连同手掌,一起穿透两名道长的胸口。 “伊......言......” 两人面如死灰,在了一起。 献祭的快感再次流入身体。 我还是无法满足,体内好似一种另类的饥饿感在徘徊。 我看向仅剩的断臂道长。 他的右手被连根切断,断臂和桃木方印都落在十米开外的地方。 他疼得冷汗直流,想跑去捡。 下一刻,我却出现在他面前,冷冷盯着他。 “啊——!!不要杀我!商陆子你怎么还没回来!快救我!” 那断臂道长一路飙血,返身奔跑。 但没了法器,他在释妄界只是个普通人罢了,又怎么跑得过我呢。 我捡回剁骨刀,再次向他扔去。 厚重的刀刃斩入断臂道长的后脑。 献祭的快感却如隔靴搔痒,让我烦躁地绷紧身体。 “......行了,老三!换我来。” 我察觉身体状态不对,在脑内做出命令。 “老大,我还没杀够!这才杀了四个,外面还有好多人可以杀......” “别让我说第二遍,我们在现实中肯定也杀了不少了。” “那些没有被献祭!再让我献祭一个!不,再让我献祭十个人,十个人就行!!” “妈的!” 我收回了老三的权限,开始抢夺身体的控制权。 可老三就如一名瘾君子,狠狠拽着手中的最后一块大烟。 我和自己打了起来,身体毫无意义地横冲直撞,抓挠头发,拉扯脸皮,在地上翻跟头。 “老大,我来助你!” 老二也加入了这场争夺战。 最后,我和老二协力把老三的控制权抢走。老二又及时把他获得控制权交给了我。 “谢了......” 跟另一个自己道谢的感觉,还挺奇怪的。 脑海中,老三依旧发疯似的在乱吼: “你怎么能这样对我!我是你,你也是我!我们都想杀的不是吗?为什么不杀!” “安静!!蠢货!你再喊,我就把自己脑袋打烂!” 怒吼声让释妄界的天空发出震荡,从金黄色变为一片血红。 脑海内的声音总算停下来了。 身体对杀戮的渴望却是真实的。 老三说的没错。 我们几个人格共用一个身体,每个人都能感觉到身体的欲望。 但理智提醒我,如果要满足杀戮欲望,光靠杀人,可能得杀成百上千个。 老三却察觉不到这点...... 我做了几个深呼吸,接着道: “听着,老三。还有其他弟兄也一样。任何时候,你们都要对我的话令行禁止,如果做不到,那就这辈子别想再控制身体!” 沉默几秒后,老三发出低沉的笑声: “哈哈......行......你是老大,最年长最理智。希望以后,你也别变成疯子,哈哈,哈哈哈哈......” 老三逐渐沉寂下去。 老二轻声开口: “别在意,老大,你又不是不了解自己。借着疯劲说句狠话罢了。” “嗯。我知道......你好像比我还冷静嘛。” “我死的时候精神状态还是不错的,至少比你现在好。” “行。” 我把出梦符拍向额头。 再次睁眼,自己站在了世家大殿中。 华丽的殿堂破败不堪。 桌椅、蒲团、香炉、塑像杂乱无章,倒的倒塌的塌,承重的房柱都断了几根,让此处成了一座危楼。 不仅如此,大殿内到处躺着不省人事的道士和保镖,血流成河。 我脚下还踩着一个断手断脚、不停哀嚎的人彘。 就是那主动脱离释妄界的紫袍道长商陆子。 ...... 第294章 打到服气 大殿外,还有道士和保镖举着武器围观。但大多瑟瑟发抖,不敢寸进。 “上啊!你们都上啊!!还不把商陆子救下来!......枯荣子他们人呢?不是派人去通知了吗?怎么还没过来!” 急切而年迈的喊声从大殿外传来,是那瘦高天师的嗓音。 但此时,他就像在拥挤地铁外大喊的老头,没有人回应他的要求。 “啊!一群废物!连天师的话都不听了吗?那可是商陆子,我的大儿子!下一任天师......” “——闭嘴!再吵我把你皮扒了!” 我大吼一声。 天师的喊声戛然而止。 一众道士保镖如惊弓之鸟,齐齐后退,不敢发出多余的声音。 我感受了一下自己的情况。 身上沾满了鲜血,但都是别人的。嘴里也没有多余的肉味。 好在现实里的我没有生啃活人。那实在有点超出我的底线了。 可能对我的身体而言,只会下意识把怪异当成食物...... 我又瞄了眼满地的同类尸体。 短暂的沉默后,一脚踢飞脚下的人彘。 商陆子腾空而起,喷着血飞出殿门,发出长长的哀嚎声。 但这次,没有人再敢接住这个道长。主动向两旁散开,任由商陆子摔在地上,发出痛苦的悲鸣。 “我儿!我儿啊!!你们躲什么?!快叫医生......” 瘦高天师扔掉龙头拐,趔趄地跑向商陆子。 先前,他的视线被人群阻挡。如今看到商陆子的惨状,脚下没站稳,吓得瘫坐到地上,哪还有先前威严的模样。 “儿啊!......你、你的手脚呢!......” 呼地一声,我冲出大殿。 瞬间来到人群中,停在瘦高天师面前。身体移动刮起的劲风,把老人家的发须吹得向后飘起。 “啊啊!来人!护驾!快护驾!!” 瘦高天师再次受惊,尖声大吼。 周围却一个喊“保护天师”的人都没有。所有人干举着武器,互相催促别人上,自己却踌躇不前。 我拽着瘦高天师的衣领,将他从地上拉起: “老头,是你让囚木子来我公司的吧?” “伊言!!你不要一错再错了!要是敢伤我,世家肯定会把你......” 啪! 我一掌拍爆瘦高天师的脸颊。 他的一嘴烤瓷牙往下落去,崩出的血肉溅到了我的脸上。 “啊——!!” 瘦高天师痛得直哆嗦,说话变得有些大舌头: “快......快来人救我,枯荣子呢!破幽子......对!对了!松青子!我知道你有来,快救我!!” 闻言,围观的道士保镖主动让开一条道。 却见广场边角,马脸道士松青子背对着此处,似乎正在悄悄往外走。 他感受到了众人的目光,浑身一颤,回头尴尬地笑着: “天师,我......我也打不过伊言啊......已经有四位大哥死在释妄界了......要不然您认错吧?” 瘦高天师一听,急得手舞足蹈: “松青子!!你可别忘了是谁提携的你!要是没有我,你就是一辈子任人使唤的狗!天赋再好也不可能成为道长!!” 此言一出,松青子表情不太好看,连周围的普通道士们也一阵议论声。 这些人现在还敢站在这里,不说心里愿不愿意,怎么说也算为世家出生入死了。 结果天师一句话,就把他们都贬成了狗,还说一辈子都翻不了身。 再者,世家人之间都是有血缘关系的。 天师这么说,多少也是在骂自己...... 瘦高天师却没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依旧在全力嘶吼: “你们愣着干什么!!救驾啊!信不信之后我把你们全部关禁闭!俸禄取消十年!!” “——吵死了!” 啪! 我反手一巴掌,把天师另一侧脸颊也拍爆,一口烤瓷牙掉了个精光,如一盘珍珠落到地上。 “啊!好痛啊!救命!救命......” “还敢吵!” 我忍无可忍,两脚踢断瘦高天师的膝盖上。又拧断他的双手,让他和商陆子一般变为人彘。 鲜血浸透了天师袍。 剧烈的痛楚让瘦高天师崩溃大哭,终于对我求饶。 “住手!!” 广场另一侧又传来年迈的嘶吼。 是坐着轮椅的天师龙武真人。怒视我,身后跟着全副武装的保镖: “伊言!你惹大祸了!从今往后,世家与你世代为敌,不死不休!!” “——那我就把你们打到求饶!” 我瞬间出现在龙武真人面前,满身鲜血,目露凶光。 挡道的人皆如保龄球般被撞飞,无法阻止我冲刺的速度。 刚刚还暴怒的老人家,表情停了一瞬,变为惊愕。 下一刻,他就和轮椅一同极速倒退,轮子滚轴都磨出火星子,压垮一堆保镖,撞到墙上。 本就伤病未愈的龙武真人,再次身受重伤。 胸前多出一个深深凹陷的血脚印,金属轮椅在撞击中变形,将他包裹起来。 “天师!天师......”随行的保镖和医生赶紧上前救治。 龙武真人痛苦万分,扯着嗓子喊道: “咳咳......枯荣子!还不快上......” 广场安静了几秒。 随后,平淡而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不好意思,伊言......我只是公事公办......” 随后,我再次进入了释妄界。 这里不再是大殿外广场,而是大殿内部,空无一人。 原本被我砸得一塌糊涂的殿堂变回了原状。弥漫着浓浓的香火气。 巨大而庄严的“伊始天尊”塑像摆在中央,注视着我这个来客。 我回过头,看向枯荣子。 他依旧是那副面瘫模样,穿灰袍,手捧拂尘,露出极淡的微笑: “哟,哥们。几日不见,脑袋还好吗?” “好得很。所以你要公事公办?”我向他走去。 枯荣子瞪大眼睛,连忙摆手: “诶不不不!只是在众人面前说些场面话罢了。这释妄界现在就我们两人,咱们还是好朋友。” “你不是说不会过来吗?” “我也不想啊,但我失策了。没想到太爷们会强行把我拉过来......还是丹华子和破幽子聪明,今天一大早就悄悄出门了,根本不在这里。” “那你现在什么打算?” “现实里你已经开打了,看样子不用太久就能结束。我们在释妄界聊会天,过段时间,我装作打输了出去就行。” “行。刚才有一瞬间,我还以为真要和你开打了。” “哈哈,我还想多活几年的......” 枯荣子微笑着对我作揖,作出邀请的姿势,带我往大殿中央走。 ...... 第295章 两个神只 宽阔的殿堂内回荡脚步声。 人物塑像和装饰物都能用巨大形容。吊顶高十米有余,雕刻有倒扣的荷花。 枯荣子领我到大殿中央,看向那尊盘坐在莲花座上的大型人物塑像。 “这位就是我们伊家的老祖宗,封号伊始天尊。据说当年......” “行了呆瓜,你在福化县说过了。不就是那个会除魔的江湖道士嘛。” “哈哈,我还以为你忘了呢。” 枯荣子一甩拂尘,带我继续往旁边走,一个个介绍塑像的名称,并讲述一些造假成分居多的相关传说。 现实里,这些祖宗们早就被我砸烂了。 借机会重新认识一下,倒也未尝不可...... “说起来,你在释妄界也能看到现实吗?其他道长肯定做不到,不然和我打的时候早该跑了。” “太白拂尘是少数能做到这点的法器,所以比其他法器更珍贵一点。” “可你的鹿毛掸子掉了这么多毛,好像也没影响嘛。为何不一个拆成两三个用?” “嗯......还是有影响的,毛太少甩起来没力气。” “加个配重啊,你们怎么一点钻研精神都没有......” 我和枯荣子就这么闲聊着,等待现实里我把世家人统统打烂。 这时,直觉提醒我有事要发生。 下一刻,枯荣子突然转身,迅速把拂尘甩到我胸口。 空气沉默几秒。 被白毛抽到的地方只有很轻微的痛感。周围情景也没有变化。 “什么意思?”我淡淡盯着枯荣子。 枯荣子维持着面瘫脸,挠挠脑袋: “我怀疑你是人魑,突然想试一试。” “行。” 啪! 我也把朱火符拍到枯荣子脸上。 枯荣子整个人螺旋飞出七八米,滚到大殿墙角停住。 “没事吧?”我又出现在枯荣子身前。 “没逝,感谢留手......” 枯荣子还是那副表情,微笑着起身,拍拍身上的尘土。 我俩继续边走边聊。 枯荣子问我,为何我现在强的像超人,比怪异还恐怖。 我也解释不清。 回了句杀猪可以锻炼肌肉,就结束了话题。 具体原因我也思考过。 可能是长期献祭怪异的好处。 又或者我给自己的赐福有隐藏功效,杀生越多,能力越强。 再或者,是奶奶遗传给我的无生魑体质觉醒了,等等等等...... 我还解除了大脑限制。 可以不顾身体损伤,强行超越极限。 总之,我的身体机能现在只能用恐怖形容。 可尽管如此,还是和神只有着巨大差距。 我甚至有种感觉。 自己已经达到了人类的顶峰。 身体素质这块,很难再有提升了。 随着我年龄增大,还可能会逐年下降,或者因为提前掏空了潜力,让我成为短命鬼。 现实世界可没有令人长生的修仙功法。 我若想和小红长相厮守,唯一的希望,就寄托在半人半魑的体质上了...... 这时,枯荣子也刚好提到这个话题: “说起来,之前在你身旁的无生魑小姐呢?你和她还有来往吗?” “当然。我们已经确定关系了。” “哦......啊?” 枯荣子面瘫脸一怔,停下脚步,扭过头瞪大眼看我: “确定......什么关系?签主仆契约了?” “什么鬼。情侣关系。” “啊??到哪步了?” “怎么你也问这个问题?很可惜我们暂时没那个闲心。亲亲抱抱的程度吧。” “哦哦......那、那也挺厉害的。” 枯荣子的声音少见地出现颤抖。 就好像听到了人寿交往一般,那天天刷手机的脑袋瓜子不知在想什么,大为震撼...... 停顿一会儿后,他接着开口: “伊言你倒是提醒我了,之前不是让我去查半人半魑嘛,我也确实找到了点东西。” “快说。” 我靠在一处摆供品的桌子上,拿个桃子啃起来。 还挺甜。 枯荣子也不跟释妄界里的祖宗们客气,拿了根小香蕉,一边剥皮: “很可惜,我暂时只是查到了一点苗头。最近比较忙,很多古籍来不及看。” “忙?忙着倒卖古董吗?” “呃......哈哈,看破不说破......而且我是卖给了典当行,赚钱之后可以赎回来的。” “不说这些,古籍啥的我们待会儿出去看。你先说你知道的。” “好。” 枯荣子简略说了他查到的东西。 相关的记载实在不多。 但种种传说表明,所谓半人半魑,就是人与怪异结合后有概率生出的产物。 又有古籍称其为“有生魑”,与“无生魑”相对应,或简称“半魑”。 除此之外,就不太清楚了。 “就这么点?”我皱起眉头。 “很遗憾,我目前就知道这么点。” “不对吧?既然查到了名称,应该有相关事迹才对。” “在那些传说里,半人半魑大多是背景板,故事主要讲的是神只,而且总是固定出现两个神只的名字......” “别卖关子” 我把桃核弹到一旁,嵌在了某个祖宗的塑像上。 枯荣子用拂尘底部敲着自己的脑袋,帮助回忆: “两个神只,分别叫犹梦乎......还有厄如斯。” “厄如斯!” 我突然从蒲团上站起,杀意弥漫大殿。 枯荣子身体一紧,向我问道: “你知道这个神只?” “何止是知道,我还让祂生了场大病呢。”我抬头看向厄如斯的视线。 “......啊?” 这是枯荣子今天第三次变化表情了。 不过这次,他的表情更偏向于一种询问,想知道我的大病是不是也发作了。 我没和枯荣子说过自己和邪神间发生了什么。 也不想在这个话题上浪费时间,让枯荣子继续说两个神只和半人半魑的故事。 他说,查到的传说不尽相同,但大致可以分为两个版本。 第一版有点像神话寓言。 厄如斯给世界带来灾难,犹梦乎给予全人类赐福,让人类规避了灾难。 半人半魑不知是从哪冒出来的,但每个故事都会提上一嘴。类似于推动剧情的路人甲,活不过两页。 故事结尾是,犹梦乎并没有帮助人类的意思,一切不过是人类的自作多情,信奉犹梦乎的人终将会走向疯狂。 第二个版本更黑暗一些。 厄如斯和犹梦乎打了个赌,一直没分出胜负。 具体赌啥各有各的说法。 唯一的共通点,是人言魑因这个赌约应运而生,人类大量发疯惨死,且半人半魑每次都是第一个出头鸟,在疯狂中自我了结...... 听完这两个版本的故事,我也不知该说什么。 隐约记得,杜教授提过神只给予人类梦境的说法。除此之外,这就是两个比较消极的故事罢了。 但不得不承认,世家不愧是传承了数千年的组织,收藏的古籍还是蛮有料的。 回到现实后得好好查一查。 ...... 第296章 清扫 聊天的时间不算太久。 吃了些虚拟贡品后,另一边也打得差不多了。 枯荣子说了外面的情况 驻扎别处的天师听闻大本营沦陷,已经纷纷赶来,各自带了增援。 但基本没起作用。 哪怕是世家人,弄点手枪弹药啥的已经是极限。要是还能弄到大型军武,几十年前上面的打压岂不是白做了。 总之,现实中的我毫发无伤。 一个人把上千个道士包围。直升机都被我用人的尸体砸下来一台。 道士们和我对峙着,根本不敢动。 几个天师躲到战场后方,寄希望于这位爱穿灰袍的道长能在释妄界打败我。 毕竟我俩在释妄界待了这么久,总比小道士们填线有希望...... “伊言,你一定要把天师们都打废才停手吗?”枯荣子淡淡问道。 “这不是重点。如果老不死们能放下姿态认输,不打扰我开公司,我当然愿意网开一面。” 枯荣子马上摇头。 “不可能的,除魔生意是世家的逆鳞,太爷们绝不允许有人分羹。” “那就没商量咯。等着给老不死们送icu吧。” “......也不是不行。” 枯荣子与我合计了一番剧本。 回现实后,就当作枯荣子和我打了场游击战,耗费了不少时间。最后他还是不敌我,临死前逃回现实。 “ok,再次感谢好哥们不杀之恩。” 枯荣子对我作揖,准备离开。 这时,我再次叫住他: “呆瓜,我帮了你这么多,这趟怎么算钱?” “嗯?要钱啊?我现在手头紧,可以先赊账吗?”枯荣子微笑着,回头看我。 “别装糊涂,我把太爷打废后,以你的身份和实力,混个天师当应该简简单单吧?” “哈哈,没有的事。太爷们倒下了,还有我爷爷辈,爷爷们倒了,还有我伯父叔叔那辈,要轮到我路还很长呢。” “......确实,那得加钱。” 听到我的话,枯荣子的笑容又加深了一点: “一百亿够吗?” “我也不坑你。先当做天使投资,但以后整个世家,我得有股份。” “成交。” 枯荣子比了个ok 的手势,一甩拂尘,消失了。 我也给自己贴上出梦符。 眼前所见再次变回大殿前的广场。 只不过,此刻用战场形容更为贴切。 浓烈的血腥味充斥鼻腔。 湛蓝的天空下,我身下踩的不是地面,而是人体堆积而成的山丘。 周围还站着数不尽的道士。 静静仰望立于山顶的我,表情由最初的恐惧变为了麻木。 仿佛意识到,自己不过是无法掌握命运的蝼蚁。骄傲、尊严、伦理、纲常。这些人类特有的事物,在此刻毫无意义。 唯一的真理,就是我能决定他们的生死,且没有任何事物可以制裁我。 按下手指,蚂蚁死去,仅此而已...... “......哈哈哈!当什么伪君子!最后还不是要杀!......”老三在脑海里大笑着。 我没有理会他。 收起染血的屠刀,原地坐下,感受身下尚且温热的王座。 这个缓慢的动作,还是引得道士们一阵颤抖,纷纷发出壮胆的嘶吼声。 “安静。” 我一开口,整个广场骤然寂静。 “我杀够了,天师们躲在哪?让条路我过去,否则我就自己去找。” 短暂的停顿后,一众道士真的给我开了条道。 道路尽头是一座临时搭建的华贵金色行幄,起了遮阳的作用,让老人家们能坐下来休息。 里头有几个穿天师袍的人。 我还看到了穿灰袍的枯荣子,正在向天师们作揖,说着什么。 “谢了。” 我走下肉山,前往道士们给出的方向。顺便给枯荣子造势: “枯荣子,你还挺能打的嘛,居然坚持了那么久。但你跑得了一时,可跑不了一世。” 我的声音不大不小,但得益于广场的寂静,传播得很远。 道士们开始低声议论。 “伊言连人魑都能生啃。枯荣子道长居然有一战之力......” “那又有什么用?还是打不过啊......” “就算伊世昌前辈来了,可能都打不过他孙子吧?” “说这干嘛?世昌前辈当年可是被咱们气走的。要帮也是帮伊言,指望他站在我们这边?......” 我踩着软塌塌的尸体,走向天师们的行幄。 里头传来枯荣子平淡的回应: “伊言,我知道自己赢不了你。但我不能丢下自己的亲人们不管,放马过来吧。” “哦?” 轰—— 我瞬间冲到枯荣子面前,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金色行幄被风吹得摇摇晃晃。 我一出现,里头的人除了枯荣子,纷纷如见鬼魅,绷紧身体。 我大致扫了一眼。 共计6个天师,坐在金丝楠木椅上。还站着十几个紫袍道长,以及一堆其他装束的道士和保镖。 枯荣子说,世家一共有8位天师,数量固定,退掉一个才能补上另一个。 另外两个不在的,显然就是被我打残的瘦高天师和龙武真人了。 这时,一名大胡子天师激动地从椅子上站起,对着行幄外的道士大喊: “你们这些蠢货在干什么?!居然还给敌人让路!从明日起,都给我关禁闭去!” 外面的道士避开视线,默不作声。 先前见过的微胖天师,则向身后的一名紫袍道长低声问道: “其他道长还没来吗?让他们快过来增援!” “报天师,破幽子、丹华子和其眷属今早就离开了,不知去了哪里。松青子......拒不应战......” “——给他脸了!”微胖天师气得一拍扶手。 至于其他的天师和道长,注意力主要还是在我和枯荣子这边,纷纷替他助威: “枯荣子,你再拖住伊言一会儿,增援马上就到了!” “曾孙无需惧怕,你背后是整个世家!” “此事过后,你倒卖我古董的事一笔勾销,我再亲手送你几个!” “贤侄,你要相信自己......” 中老年人的喊声交织成一片。 但已经有好几个老家伙在用手机偷偷联系着什么,似乎在给自己找退路了。 枯荣子悄悄对我眨了下眼,拂尘向我甩来。 我轻松躲过。 可接下来我却没有反击。 而是突然冲到那名大胡子天师跟前,抓着他的胡子,对他一阵爆裂巴掌连环踢。 不过四五秒,大胡子天师就全身粉碎性骨折,鲜血直流,眼看是活不了多久了。 “我最讨厌瞎嚷嚷的人。” 我面无表情,把大胡子天师扔到行幄外面。 就和那商陆子下场一般。 没有道士想接他,任由他噗叽一声摔到地上。 ...... 第297章 阎王点卯 行幄内再次安静下来。 我出现在空出来的金丝楠木椅上,晃了下椅子缓冲惯性,翘起二郎腿。 附近几个紫袍道士连连惊呼,推攘着四散远离。 “都给我站好。” 我一开口,众人的身体又僵在原地。 广场外的那场屠杀,已经够让道长们识时务了。 “刚才都有谁向枯荣子加油?” 我斜眼看去。 和我并排坐的5名天师瞬间汗毛倒竖。 一个满脸老年斑的天师颤巍巍地站起,用龙头拐指着我: “你个后生,这样欺虐自己的祖辈,是会遭天谴的......” 但他话音刚落,我就冲到他面前,拽起他松弛的皮肉一顿毒打。 一两个呼吸间,耄耋之年的老天师筋骨尽碎,奄奄一息。 我一甩手,把他也扔到行幄外面。 这次倒有两三个人去接了。 但接的人太少,没接稳,还是让老天师掉到了地上,不省人事。 “不好意思,天谴打不到我。” 我又坐下来,仿佛刚刚只是扔了袋垃圾。 枯荣子这才反应过来似的,举着拂尘向我跑来: “伊言,你的对手是我。” 我快速移动,让枯荣子扑了个空,站定在那名微胖天师面前: “你刚才好像想叫增援?” “伊言......停手吧。你不顾血脉亲情也就罢了,难道还目无王法吗?” 啪啪啪啪...... 回答他的,是一顿连环巴掌外加断手断腿套餐。 随后,微胖天师也划出一条抛物线,飞出了行幄。 “你们世家不是出了名的没王法吗?怎么还说起我来了?有种你们报警啊。” 我看向剩下的三个天师: “我要做除魔生意,你们同不同意?” “伊言,你还年轻,不清楚世家的人脉和手段。江湖可不是打打杀杀,别以为武力可以解决一切......” 啪啪啪啪啪...... 又一个天师全身残废,喷着血飞出帐外。 “解决你们肯定够了。”我耸耸肩。 仅剩的两个老天师中,又有人开口: “伊言,我知道世家对不起你爷爷,你对世家也颇有怨气。但恩仇并非无法相泯。你想要钱?要女人?还是身份地位?都可以给你,但唯独开公司除魔,我们可不会答应......” 啪啪啪啪啪啪啪....... 又是一个穿天师袍的肉团飞了出去。 “长篇大论的,还以为想说啥呢。浪费时间。” 枯荣子再次向我冲过来,声音毫无起伏: “伊言,有事冲着我来,别伤我太爷们。” 我一个下鞭腿绊倒他,扯起最后一个天师的领口: “我要开公司,你有意见?” 仅存的天师老脸惨白,瑟瑟发抖: “伊言......万事好商量。” 在牺牲了7个天师后,这位才终于明白,我就是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疯子。 曾经让世家引以为傲的身份、地位、人脉、威逼利诱的手段,对我完全无效。认怂才是最有用的。 我总算露出笑容。 但我现在满身满脸都是血,和血巨人形象大差不差,根本无法让人安心。 “嗯,这还差不多。说说什么个好商量法?” “我......我同意你经营除魔公司。但有个小要求。” “还敢有要求?”我再次变得面无表情,涌现杀意。 “请、请求!是请求!......求你这脉回归世家。特权和俸禄有你一份,你除魔的收入也由自己管理,和在外开公司是一样的呀......” 啪! 我又是一巴掌甩在天师脸上,把他牙齿扇掉几颗: “一样个鬼!别以为我不懂你的小心思。你是在想,等我老死以后,我的子孙后代就可以被世家内部消化,世家甚至还能得到我的一身手段,对吗?” “我......我......” 这天师嘴里吐血,一双眼睛四处瞄着,也不知是心虚,还是期待有勇士前来救驾。 但他的希望肯定落空了。 枯荣子从被我绊倒开始,就躺在地上装死,跟晕了一样。 那些打出去的求援电话,也暂时没有成效。 最终,这名天师深深叹息一声: “同、同意了。你去开公司吧......” 此话一出,后边的紫袍道士多少有些反应,但不敢多说什么。 反倒是一个普通的年轻道士高声大喊: “太爷!不可啊!除魔生意是世家的根基,怎能拱手外人......” 下一刻,我拽着天师冲到喊话的道士跟前,一脚将他放倒,踩酸菜般将他的骨骼关节全部跺碎。 凄惨的悲鸣从行幄中传出。 “我说过我讨厌瞎嚷嚷的人。” 账里账外鸦雀无声。连穿白大褂的医生都两腿打颤,必须做贼似的踮起脚尖,才敢把重伤的天师抬到担架上带走。 “别!别打了!他是我曾孙,不懂事而已啊......”天师一脸心疼,不停替小道士求饶。 “不懂事?快和我一般大了,还不懂事呢?” 我笑了一声,把昏迷的年轻道士也踢到帐外,再次面对老天师: “你同意我开公司了?我怎么不太信呢?怕是之后又要给我使绊子吧?” “不敢!不敢啊......” 但这时,枯荣子突然活过来了,朝我跑来: “放开天师,世家绝不允许外人染指除魔生意。” 我轻易躲开枯荣子的拂尘,顺便又绊了他一脚。 枯荣子顺势一个翻滚缓冲,根本没受伤,却又趴在地上不动了。 “呵,老不死果然是在骗我。”我却把矛头指向了仅剩的天师。 老人家顿时瞪大双眼,瞄向倒地不起的枯荣子,又看看我: “我、我我我没骗你啊!虽然只有我一个天师的意见,但我真的同意了。刚刚那话是枯荣子说的......” “哈!果然有诈!只要其他天师再一上任,你们一样会对我不利!”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一顿毒打后,最后的天师也腾空而起,跟他曾孙躺到了一起。 我又来到一名紫袍道长跟前: “你同意我开公司吗?” “同、同意......” 枯荣子又突然跳了起来,语气淡然: “别动我十三爷,他可是龙武真人的第十三个儿子。不会允许你放肆的。” “还敢骗我!” 啪啪啪啪啪...... 紫袍包裹的肉团惨叫着飞出帐外。 我又看向另一个试图逃跑的紫袍道士: “你同意吗?” 枯荣子又甩着拂尘过来: “放开我二伯爷。他爸也是天师......” 啪啪啪啪啪...... “那是我三舅爷,不对,三舅姥爷......” 啪啪啪啪啪...... “别打我太叔公的三侄子.......” 啪啪啪啪啪...... “那是我七舅爷的......反正也是天师的嫡系......” 啪啪啪啪啪...... “二表叔公,您是跟天师有关系的我的最后一个爷爷辈了......” 啪啪啪啪啪...... 外头的道士们已经习惯了。 看到飞出来的人,纷纷主动避让,不再试图做什么。等世家的医生们将他们抬走。 试图逃跑的人当然有。 但只要某人表现出逃跑的苗头,就会被我优先打残扔出去,杀鸡儆猴几次后,所有人就都成了沉默的羔羊。 随着时间推移,气氛逐渐怪了起来。 我四处乱杀,但就是不打枯荣子。 而枯荣子越来越像阎王点卯,点到谁谁就甩着血飞出来了...... 第298章 猜忌 行幄中的人少了大半,变得空荡荡的。 我第五次把枯荣子绊倒,拉着他的领口把他提起来,轻声询问: “完了没有?我干脆把这棚子里的人全打废得了。” “差不多了,剩下的辈分都比我小,不足为虑。但我的长辈也不全在大本营这里,其他地方还有二十个左右。” “那今天先到这,之后再说。” 我一松手,枯荣子又瘫到了地上。 “都散了吧!看在枯荣子的份上,我饶你们一命。各回各家该吃吃该喝喝,别站着挡视线。” 帐里帐外,道士们如获大赦。 不停对我和枯荣子作揖道谢,喜极而泣,有序地离开。 我低头一看。 枯荣子一边趴在地上装死,一边按手机,快速发出一条条消息。 “安排啥呢?” “通知丹华子赶紧回来,一起抢占太爷们的资源。在世家大群官宣一下长辈们的情况,为我当天师做铺垫。顺便叫人来处理尸体。” “行。” 我找了把金丝楠木椅坐下,看向血腥的战场: “说起来,你爹呢?我打残这么多道长,好像没有一个是你亲爹。” “我爸妈很早就死了,都是在除魔时走的。爷爷也死了,你在伏人村见过他。” “奶奶呢?” “奶奶也走的早。背地里骂世家腐朽无能,被太爷们找借口除掉了。” 枯荣子淡淡叙述着。打字速度丝毫不减,也无法从他的表情看出什么。 “......难怪你想篡了世家。” “我其实真没什么抱负......都是多亏得有你在。” “别说得那么肉麻。你的性取向真的没问题吗?” “其实我不是男的。” “......啥???”我心头一跳。 枯荣子抬起头,笑容微不可察: “开玩笑的,哥们。我是男的,而且不是南桐,也不是南梁。” “......” “不信吗?那我吃个亏,你自己来摸一摸。” “信不信我给你也打成残废。” “哈哈,别嘛。残废了就玩不了手机了。我每天要肝八款游戏的......” 可以看得出,枯荣子现在心情不错。 发完消息后,他从地上站起来,拍拍道袍,伸伸懒腰,请我到世家的澡堂子一起洗澡。 作为南方人,我并不习惯澡堂子文化。 但一身是血很是难受。 如果只是冲个淋浴,也无妨,就跟在了枯荣子身后。 枯荣子顺道说起他接下来的计划。 8个天师和一堆道长进了icu,且不说最终几个能活下来,至少短时间内,他们没办法管理世家事务。 但如此一来,肯定会有其他人试图在权力动荡中分一杯羹。 往近了说,破幽子、松青子就不是枯荣子这边的人。更别说其他远离主脉、圈地自萌的世家分支了。 还有十分重要的财政问题。 世家几十万人都由高层发钱养活,负责管钱的肯定不止8名天师,而是一整个财务管理体系。 这些管理者分布在不同的地方,要从他们手中拿到账户权限,并安插自己人,也是个慢工细活。 总之,枯荣子、丹华子虽然抢占了先机。想控制整个世家,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做到的。 接下来,枯荣子要举办一场鸿门宴。 趁世家人对他的信任还在,以竞选新天师、新道长为由,把所有觊觎世家权势的人集中于到一处,让我出手一锅端。 那之后,再处理一下边边角角的小分支,等枯荣子掌握整个世家,改一改世家的封建制度,慢慢纠正世家风气,事情也就差不多圆满了...... 我听着枯荣子平淡的叙述,调侃他为了今天,肯定做了不少功课。 枯荣子只是笑笑,不予置否。 然而这时。 我的手机响了一声。 是“枯荣子”发来的消息。 【伊言,听说你闹完天宫了,我正在回家路上】 看到这段话的瞬间,我瞳孔收缩,怒火升腾。 老三在脑中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有趣,有趣得很哪!资深除魔人还是被骗了!哈哈哈......” 老二及时出声提醒: “闭嘴老三,电话那头也可能是假的......” 我让脑海里的人格安静。轻吐一口气,紧紧盯着枯荣子的背影。 灰色的道袍包裹着偏瘦的身体,皮肤很白,男女莫辨。 之前还觉得没什么。 现在回想起来,今天的枯荣子有好几个地方都十分可疑。 比如,丹华子破幽子都带手下离开了世家大本营,可为何偏偏就枯荣子还待在这里。 又比如,在释妄界的时候他说过,以为我忘了世家有位“伊始天尊”。 或许是因为,这个“枯荣子”并不知道真正的枯荣子与我讲过这些故事...... “怎么了?还是不习惯澡堂子?” 枯荣子察觉了我的目光,停下脚步,回过头淡淡笑着。 “没什么。快走吧。” 我面无表情,止住了将枯荣子屈打成招的想法。 我在释妄界用朱火符试探过他。 那里并不是我的释妄界,所以这个枯荣子起码不是怪异。 若真有怪异能在一群道长面前蹦蹦跳跳不暴露,还懂用手机,那和人也没啥区别了。 但还有一种可能。 这家伙,是丹晴道姑生前、或者其他有易容能力的家伙做出来的假货,篡夺了枯荣子的人生...... 但真的是那样吗? 这个枯荣子怎么看都是我认识的那个面瘫呆瓜。 无论是言行举止,还是知晓的事情,又或是对我的态度,都毫无违和感。 真的有人可以把他演得这么像吗...... 思考间,我们二人来到了道长专用的豪华澡堂。 枯荣子给我准备了衣服。 并非道袍,是一套普通的现代服装,但牌子不便宜。 复杂的思考让我大脑发热。 我没有回复手机里的消息,淡淡向眼前之人问道: “呆瓜,我可以相信你吗?” “嗯?突然问这个干什么?” 枯荣子的瞳孔波澜不惊,与我对视着。 呼。 我的手臂挥起烈风,杀猪刀抵在他面前,微微刺破他的鼻尖。 红色的血珠逐渐凝聚,悬在伤口与刀尖之上,并不滑落。 枯荣子没有任何反应。 保持着极浅的微笑,乌黑的发丝被风吹动着。 “哥们,累了吧?咱先洗完澡,你再决定要不要杀我,好不?” “......行。” 我收起刀,和枯荣子一起走进淋浴间。 “说起来,你好像不是第一次用刀指着我鼻子了。” “你记性倒是挺好的......” 洗澡的过程就不多说了。 可以确定的是,这位大概率不是女的。 换衣服的时候,我瞄到了他的背影。 上身没有多余的衣物,除了皮肤白的不像话,且没啥肌肉,确实是男人身材。 当然,在邪神赐予的易容术面前,性别也很难当做判断的依据。 我也不至于真的出于好奇,上手试验一番...... 第299章 或许虚惊一场 冷水冲不掉烦躁感。 洗完澡后,我第一时间查看了自己的随身物品。 东西都没丢,也没被人动过手脚。 我也趁独处,回复了枯荣子的消息。 但过了许久,都没有得到回应。 也不知是本人没收到,还是怪异知难而退了...... 几分钟后,枯荣子也走出澡堂。 穿着和以往一样的灰色道袍,但一头长发还是湿的,没绑发髻,披在肩上。 “久等了。衣服还合身吗?” “还行。你怎么知道我的衣服大小?” “看图猜的,你的形象在网上可火了。” “那为什么会提前帮我买?” “我觉得你总有一天会来这里,而且要换衣服,才特地网购的。” 枯荣子坐到茶几对面,开始泡茶。 我依旧在上下打量他。 “那你有收到我的消息吗?” “有啊。你不是在催我洗好了没吗?所以我没吹头就出来了。” 枯荣子歪着脑袋,展示手机聊天的界面。 聊天框里最新的消息,是我几分钟前发的一句“你到了吗?” 再往上,就是他昨天发给我的世家大本营地址,以及我回的“ok”。 我拿出自己的手机,想展示那条多出来的消息。 却发现,消息不见了。 我的聊天界面也变成了和枯荣子一样的情况。 好似之前让我怀疑的一切,都是我的无端臆想。 我盯着手机陷入沉默。 叮咚一声,枯荣子发来一张卖萌的南梁表情。 抬起头,就见他一手拿手机,另一手把茶杯推到了我面前。 “哥们,喝茶,山泉水泡的。” “你先喝。” “也不用那么提防我吧?我会伤心的。” 枯荣子微笑着,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却不小心被烫到,一边咳嗽,一边赶忙从小冰箱里拿出快乐水。 “要别的饮料不?有汽水、奶茶、冰淇淋,现磨的咖啡也能叫人做。” “不用。” 我再次握起杀猪刀,盯着枯荣子: “我就直接问了,你是本人吗?” “当然。你觉得我像假的吗?” “说实话,不像。但我需要更确凿的证据。” “那随便你考验。” “你......” 我刚说一个字,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屏幕上显示的,是我给枯荣子的备注。 与此同时,会客厅另一头传来脚步声。 那里出现了另一个枯荣子。 灰袍破破烂烂,浑身是血,扶着墙勉强站立着。把碎了屏的手机举在耳边,另一手紧握着没剩几根毛的太白拂尘。 我默默全速挥刀。 但最后一刻还是止住了刀锋,把刀架在面前枯荣子的脖子上,满眼杀意: “你到底是谁?” 枯荣子的长发被削掉一簇,还是满脸淡然,端正地坐在沙发上: “伊言,你看到什么了?” “还装蒜,当我瞎吗......” 这么说着,我扭头看去。 却见,那原本的战损版枯荣子,变成了似曾相识的小道士。 五官端正,穿着普通的道袍,脸上满是紧张和敬畏,手捧木质托盘,上面放着高档的点心。 是那个在福化县给枯荣子打伞的人。 “枯荣子道长,伊言大人,请慢用......” 小道士踩着小碎步,顶着仿佛下一刻就要死人的氛围,惶恐地把点心摆到桌上,规矩地站在一旁。 “他叫伊青云,虽然亲缘上和我关系很远,但我很信任他。” 枯荣子淡淡开口,把点心往我这推了推。 我再往手机上看去。 备注哪是什么“窟窿子”,分明是陈大结巴。 我一时语塞,默默收刀。 “我接个电话。” “嗯。” 我起身来到无人的角落,按下接通键。 陈大立的身影出现在屏幕上,背景是107室内部,能看到小姑几人都在厨房,似乎在准备午餐。 “啥事,结巴?” “嘿嘿,没啥。就是关心你一下,世家那边咋样了?” “基本搞定了,之后再来几趟,我在世家就是股东了。” “牛哇!整个世家都有你的份了?那得多有钱啊?” “窟窿子原本想给我一百亿当报酬的,我没要。” “——多、多少?!你、你你怎么能不要呢!!” 陈大立痛心疾首,喊声把小姑她们的视线都吸引了过来。 我又随口聊了几句,答应今晚回去吃饭,就准备挂掉电话。 不过,内心的疑惑还是让我多问了一句。 “结巴,你老实说,为什么刚好卡在这个点给我打电话?就不怕打扰我处理事情吗?” “呃......我真的就是担心你嘛。觉得你好像要出事,心里硌得慌,就忍不住打个电话确认一下。” “直觉?” “对对对!没啥依据的,你就当我乌鸦嘴。” “没事。你这电话虽然差点坏事,但也帮到我了。直觉很重要,你以后要继续相信直觉。” “哦......” 我挂了电话,回到了枯荣子所在的会客厅。 一瞬间,我又看到了两个枯荣子。 一个坐在沙发上,一个站在沙发边,一个刚洗完澡,一个脏兮兮半死不活,都用面瘫脸对着我。 可再一晃神,站着的枯荣子变回了端茶送水的小道士,低着头,不敢对上我的视线。 我叹着气,坐回沙发上。 “朋友打来的?”枯荣子问道。 “嗯。给我弄杯凉白开。” 话音刚落,小道士伊青云不用提醒,马上走到一旁的水壶操作,用水晶杯倒了杯无色无味的饮用水。 “谢了。” 我接过水,拿出一份精神药品。 虽然现在还远远没到下午的用药时间,我还是吞了一份。 我几乎能确定,自己看到了幻觉。 大概是做了脑内防火墙之后,病情又加重了吧...... 枯荣子静静看我把药服下,把小道士支开,接着开口: “我们世家的医生也不错的,有需要随时可以跟我说。” “不用......刚才抱歉了,我患病的时候会看到幻觉,把那小道士看成了另一个你。” “哈哈,原来如此。没关系,对比以前,你现在已经对我温柔多了。” “谁叫你那么自来熟的。我俩的爷爷有交情,我也姑且认你这个朋友了。” 枯荣子听闻,脸部肌肉少见地动了动,扬了一下眉毛: “有你这句话,可比我当上天师还开心。” “得了吧。最后再验你两个问题,来澡堂的路上,你听到我手机响了吗?” “没注意,应该没响吧?” “那你昨晚想找我借钱去买的东西,怎么样了?” “股票?目前形势大好。我都打算把刚刚占到的资源倒腾一下,换成几个亿投进去......” “你要是敢那么做,我就再也不帮你了。” “哈哈,开玩笑的......” 直觉告诉我,这个枯荣子可以信任。 我几口吃掉内脏味的点心,喝干茶水,站起身来: “出发吧。” “啊?去哪?” “去看古籍。我还好奇半人半魑的事呢。” “吃完午饭再去吧?” “也行。但我不爱吃寻常食物,你得帮我准备臭的......” ...... 第300章 进展 枯荣子让世家的大厨做了一顿全臭宴。 虽然他全程眉头都不皱一下,但显然对我的品味无法苟同,全程让小道士在一旁扇风散气。 以及,这家伙居然能吃肉。 按他的说法,只吃素不健康。 虽然天师们明面上要求全员吃素,但大家伙私底下都会吃肉。为饱口腹之欲,也为了均衡营养。 哪怕是天师们,也有专门的营养师,时不时吃些鱼肉之类的,让自己活久一点。 枯荣子之所以长得瘦,仅仅是饭量小罢了...... 我出于好奇,就问他吃不吃牛肉。 枯荣子回答,好吃爱吃...... 午餐过后,枯荣子带我去了一处幽静的偏殿。 这是一座古代风格的建筑,却有一个面部识别的防盗门。 世家的大部分古籍都完好地存放在这里。 一进门,就能闻到陈旧的书墨味,墙上还挂着湿度表等仪器,十分专业。 我随手拿起一副竹简。 里面写的是大篆,根本看不懂。 “......呆瓜,这里就是我阿公想来,天师们却不让来的地方?” “对。世昌前辈与天师们亲缘较远,却受人敬仰。天师们怕地位受到威胁,就找各种理由打压前辈。一直到他脱离世家,都是地位最低的除魔道士。” “那你掌握世家后可得好好改革。不然我就把你也打残,自己安个傀儡皇帝。” “哈哈,那当然。不过一切要徐徐图之,从转变世家人的想法开始......” 我和枯荣子闲聊着,在偏殿里找了一下午的书。 就如他所说,古籍里提到半人半魑,往往都是犹梦乎和厄如斯的背景板。 展现的形象也十分消极,类似于人和怪异交媾后生下的怪物,不为天道所容,活不长久。 不过,我们还是找到了更多信息。 一本名叫《伊氏异闻纪实》的古书中,提到了半人半魑能给予赐福一事。 具体方法没有记载,赐福具体是什么也没说。 但我注意到了一个细节。 书中说,那些受到赐福之人,都是“在梦中”见到了半人半魑。 一觉醒来,还以为是黄粱一梦,但能清楚记住半人半魑的长相,也知道自己受到了赐福。 也就是说,我可能得把别人拉到释妄界里,才能给予赐福。 也算是个不小的收获吧...... 除此之外,枯荣子也在一副竹简中,看到了有关厄如斯不一样的记载。 亏得他能看懂大篆文。 上书,厄如斯托梦,大灾起,牯辛子横行...... 牯辛子是人言魑的另一种称呼,爷爷也跟我提到过。 书中介绍了这个名字的由来。 古时候伪人比现在更蠢,经常把耕牛等牲畜误认为人。 牛对着伪人叫,它们就以为对方认出了自己,撕破脸把牛杀了,扬长而去。 古人误以为伪人爱杀牛,就取了牯辛子这么个名号。 魑灾发生的时候,民间耕牛数量锐减,还间接导致了一场大饥荒,被当朝者和世家以别的理由掩盖下来...... 这也再次提醒我,厄如斯真的和魑灾有联系。 以及,伪人是在不停进化的。 至少两千年后的现在,我还没见过哪只伪人能把人和牲畜搞混...... 偏殿里的古籍起码几千本,短时间内根本看不完。 找书期间,枯荣子还不停接到电话。 下属向他汇报着资源抢占的进展、以及天师道长们的存活情况。 得到的消息是,除了龙武真人存活,其他7个天师都年事已高,没挺过去。 道长们也好不到哪去,结局最好的居然是囚木子,成了全身无骨的的疯老头。 听到这个消息,我只是平静地点点头。 哪怕在心中强调,他们都是我杀的,也感受不到任何愧疚。 只能听到,老五在脑海中发出一声叹息。 枯荣子安排好了鸿门宴。 时间就定在明天下午,让各大分支的人尽快赶来世家大本营,天师之位“能者得之”。 我也说好明天再来,让枯荣子不用送,就独自下山了。 世家大殿前的尸体已尽数抬走安葬。 血迹也清理完毕,工人们正在修缮被我损坏的建筑。 路过的道士们见了我,无不停下脚步,作揖行礼。 这个世家的大本营,枯荣子和丹华子已经完全搞到手了...... 我回到瞑候街,是晚上七点。 一两个月前还寂静无人的街道,现在却有了夜生活。 几家小吃店开着,生意不错,还有卖铁板烧的推车等等,招待着来此闲逛探险的年轻人。 我的车一出现,马上吸引了几个学生的目光。 他们一边吃东西,一边窃窃私语: “那个车有点眼熟哦,不会是伊某本尊吧?” “肯定是特意扮成那样骗流量的,最近好多玩cosy的,都给我骗麻了。” “嗯,除非他停到五十二号去......” 然而,我的车子一拐,真的停进了瞑候街五十二号的车库中。 街道外传来年轻人们的惊呼。 我也懒得理他们,走进屋内,在陈大立他们的欢呼声中,开始了今天的晚餐。 这一整个白天,陈大立他们也没闲着,做了很多工作。 比如安保措施。 超高清摄像头现已安装在建筑各处,可以自动监控人脸。 若是陌生人进门,群里的机器人就会自动通知,并附上人物照片。 陈大立也开启了业务员的小范围招聘,已经收到几份简历。但暂时还没想好怎么面试。 我提出,直接把面试地点定在兴业屠宰厂。想当业务员,先学杀猪,看看胆量如何。还能顺便给屠宰厂纳新。 郑晓玲也改良出了郑氏除魔爆弹v2.0。 爆炸冲击波范围由5米缩减为1米,但对怪异的杀伤力不变,更加安全好用。 姜雨欣操作了一天流水线,给赵总制作并发货了两万的朱火符和两千九霄雷符。 小姑那边也收到了相应货款,做了一些稳定理财,把闲置资金利用起来。 孟欣然则独自接待了上门的两个客户。 骑着小电驴跑了两趟业务,轻松搞定。 就算没有我在,整个公司也在正常运转着。 晚餐过后,我还成功绘制了赑风符。 这张让爷爷被冠以天才之名的符咒,现在终于也出现在我手里了。 只要接触怪异,就能刮起赑风在怪异体内横冲直撞,怪异不死,风不停歇。 可惜,成品率低到令人发指,一百份的材料竟然只做出了两张。 以我如今的实力,也不太需要这符咒的杀伤能力。 最多用它预防强大的怪异逃跑,以及在世家人面前显摆一下。相关流水线建成之前,我不会再花心思做这玩意儿了...... 我将其中一张赑风符带在身上,另一张放在瞑候街,让公司几人在必要时取用。 而后,我和陈大立、姜雨欣乘上了库里南,前往边海大学附属医院。 既是为了检查我加重的精神病,也是顺道看望一下姜厂长。 顺便一提。 陈大立一时兴起,让姜雨欣开自己的车试试,只要不超速不撞车,随便开。 结果第二天,网上又有了库里南在市区漂移的新闻...... 第301章 病情、赐福 “......情况不太好。” 医院里,李院长为我做完今日份的脑部检查,缓缓挤出这么一句话。 我对这个结果已有所预料,反应不大。 陈大立却身子一紧,急忙拉住李院长的袖子: “我哥们咋啦?院长你可别吓我。” 李院长脱下眼镜,手捏鼻梁。 “怎么说呢......伊言先生的大脑情况又发生了改变,只能用匪夷所思形容。之前的研究进展可能都要作废大半。” 一旁姜雨欣轻声开口: “没有解决的办法吗?” “解决?这个词有点过分乐观了。先控制症状最重要......” 李院长在电脑上快速操作,一边给我开药,一边陈诉: “这些处方药的副作用比较大,依赖性和成瘾性都很难避免。” “可除了给您下猛药,我暂时想不到更多缓解的办法。” “您现在别说看到幻觉,能维持正常的理智和思考,在我看来都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 “其他患者要是到您这种程度,早就是一具无法交流的空壳了......” 李院长停顿片刻,重新戴上老花镜,抬头看向我: “伊言先生,虽然我知道这个问题很奇怪......但请您如实回答我,您是否对自己的大脑做过什么?” 陈大立和姜雨欣也扭头看我。 主治医生都这么问了,我并不想刻意隐瞒。 思考片刻后,试探性地开口: “其实,我经常在梦中用铁丝扎自己的脑袋,尝试改变大脑的微观结构,以获得某种......超能力?” 我这话一出,李院长、陈大立、姜雨欣三人的眼神都有些复杂。 李院长仿佛这才看到了一名真正的精神分裂患者。 陈大立和姜雨欣则因为知道释妄界的存在,眼里不止担忧,还有一丝惊慌。 李院长接着道: “那您一直多梦吗?” “非要说的话,我整晚整晚都在做梦,但这并不代表我睡眠不好......” 陈大立好像想到了什么,对我道: “我记得小孟说过,你可能有发作性睡病和梦游。不会是你在释......在梦里做了些什么,现实中也跟着做了吧?” 姜雨欣也附和: “对啊,而且你有祭......反正伤口好得快,可能你自己都不知道。” “我晚上睡觉的时候,应该是不会乱动的。而且有些事很难跟你们解释......” 我们三人的对话,李院长听在耳里。 他让我们回去后,先观察一下我的睡眠状况。如果真有梦游症状,及时向他汇报,他再开些药给我。 至于我说的,给脑袋扎针改变结构,李院长就算知道也无法处理。 他姑且让我别继续在“梦里”做那些事,现在他要根据我的脑部情况,重新制定研究方案。 顺便一提,关于我大脑的第一篇论文就要发表了。 若能引起全世界脑科学家的关注,对我的症状研究或许也有好处...... 离开李院长后,陈大立和姜雨欣都赶忙问我,到底为什么要给大脑扎针。 我回答,是为了战胜神只。 但这个答案反而让两人更加担忧。 他们知道自己劝不动我。 只希望我好好养病,其他事务交给他们处理。 但我明天还得去趟世家,今晚还得连接道弗留的眼球。 这些可不是别人能替我做的...... 那之后,我们三人又去了姜厂长的病房。 厂长全身多处摔伤,还要继续住院两三个月。 好在伤势恢复得不错。营养跟上来了,气色也好了不少。 我又想起了关于赐福,决定做个简单的实验。 “厂长,你右手没受伤吧?”我站在他床边。 姜厂长对我笑笑,说话依旧中气十足: “没有!就左手有伤。自己吃饭还是没问题的。” 话音刚落,我毫无征兆地把一个苹果扔向他手边。 虽然速度不快,但在这个距离下,常人想要反应过来是很难的。 可没想到,厂长一伸手就把苹果抓住了。 “诶!伊言,你要扔先说一声啊!掉地上不浪费了嘛。” “不好意思,就是想让你多补充营养。” 直到我和厂长开始对话,姜雨欣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爸,你怎么接住的?” “嘿,还能怎么接?你爸宝刀未老老,眼疾手快呗。” 事实证明,所有老爸都喜欢在女儿面前显摆。 我突然又扔了个香蕉过去。 姜厂长咬着苹果,又把香蕉接住,对姜雨欣耸眉毛: “看吧!雨欣,我还年轻得很嘞!” “不对啊爸。你以前做饭时不是经常把铲子掉地上吗?也没见你半中间接住啊。” “呃......那只是我注意力不集中......” “厂长,这些之后再谈,我还有事情想问你......” 我打断了父女间的谈笑,严肃地问姜厂长是否在“梦”中见过我,这对我很重要。 姜厂长努力回忆一番道: “前段时间是梦到过你。那时候我天天想叫你回来杀猪,大概是日有所思吧。” “梦到我在干什么?” “好像是在......” 想着想着,姜厂长脸色一僵,苹果香蕉都掉在地上。 “爸!怎么了?” 姜雨欣连忙上前关心。 去洗手间的陈大立刚好回来,看到这一幕,也是一脸紧张: “咋了咋了!我才离开这么一会儿呢!厂长怎么就要不行了??” “才没有!陈哥你别瞎说......” 还好,姜厂长很快平静下来,摇了摇头: “我没事,只是想起那个噩梦,就有些后怕。” “梦里的我很恐怖?” “哈哈,不是说你。我梦见自己在一片漆黑的山林中,不仅看到了你,还看到天上有个巨大的怪物......” 我微微皱眉,赶紧接着询问: “是不是浑身长满巨大的触手,遮天蔽日黑乎乎的一大坨?” “嗯?你、你怎么知道?”姜厂长面露讶异。 “我当然知道,你快接着说。” “我......我看到那个怪物后,脑袋又晕又痛,难受得很......但很快,你突然大笑着冲向怪物,应该是用朱火符吧?把它的一根触手点着了。” “然后呢?” “再然后我就醒来了。头还是很痛,发现自己在车上,不知什么时候睡着的......” “之后,你才来了医院,躲避伪人后被关在了仓库里。” “对,这件事是做梦之后......” 我陷入沉思。 厂长描述的,显然是我第一次用屠人火符伤到莫罗也的情景。 不知是巧合还是别的原因,姜厂长竟然也在那片释妄界中。 他真的获得了我的赐福吗? 可我当时好像并没有特意做什么...... 我让姜厂长尝试回忆更多的细节。 比如是否有听到奇怪的话语,以及从那之后,身体有没有产生什么变化。 姜厂长却答不出个所以然。 突然让人回忆几天前的梦境,确实比较困难。 但一段时间后,姜厂长真的想起了什么。 他说,自己在强烈的脑部不适中听到了一句话。 其他内容都记不起来,唯独记得四个字: 赐你真谛...... ...... 第302章 加固防火墙 深夜,敢来瞑候街的人就不多了。 这里只有一盏路灯,野猫又多,一进入街道,就会被十几双绿油油的眼睛盯着。 陈大立还特意做了些布置。 比如在门前挂上红灯笼、窗上贴鬼画符、或者在街角巷边,摆上莫名其妙的小香炉和红蜡烛等等。 五十二号对面的丧葬用品店大爷,作息又刚好比较古怪,每天都是下午开张,清晨闭店,为此处再添一笔诡异的氛围。 之前,有几个网络博主试图深夜来瞑候街试胆拍vlog。 结果,远远就看到垃圾堆里有几具未融化的伪人尸体,吓得魂飞魄散。再过来时,只剩下一堆黑泥。 发出的视频引起不小的轰动。 但想想也知道,网民们会用各种理由说服自己,让这件事变得更加合理。 比如,认为那些人形物体是塑料模特,或者硅胶人偶之类的东西。 变成黑泥,大概就是被烧了,或者博主自导自演作秀...... 顺便一提,这就是我们对伪人尸体的处理方案。 陈大立找厂家定制了一些不漏水的手推箱。大小刚好能塞进一个人,推起来省力,轮子和拉杆也能收起来,方便叠放。 每次跑业务,就用这些箱子把伪人尸体运回瞑候街,再挑时间扔到垃圾堆里。 甚至,还会叫外卖员小黄帮忙把东西运到瞑候街五十二号,按月给他报酬。 由于陈大立在手推箱外加了锁,而且贴了鬼画符。小黄每次都很听话,不会有多余的好奇心...... 离开医院后,陈大立把姜雨欣送回家,就带我返回了瞑候街。 姜厂长的梦境让他俩很是担心。 尤其得知厂长和我一样进入过释妄界,陈大立更是叫来李院长,让他给姜厂长也做些检查。 好在,厂长虽然直视过邪神,但暂时没有类似书恩杰何文友生前的症状,大脑结构也比较正常。 至于反应速度变快,直觉能力变强。姑且当做是赐福的效果。 时间也已不早,这事就暂时放到一边,之后再说...... “伊言,药帮你挑好了,每次要吃这么多......” 107室,孟欣然和小姑帮我把今晚的药放在茶几上。 花花绿绿的加起来二三十颗,一口吞服都是个挑战,得分成两次吃。 她们也知道了我病情加重的消息。 看着我大把大把吞药,表情不由得有些忧愁。 “......小言,要不你明天先别去世家了?把病情控制下来再说?” 我吞完药,靠在沙发上看着天花板: “无妨,世家的事拖不得,还不如尽快解决尽快回来。” 李院长最初的药物,对我的药效从8小时变为了4小时都不到。 刚刚回家的路上,断药的副作用就让我莫名焦虑烦躁,幻觉也随之再次侵扰我。 比如现在。 陈大立、小姑、孟欣然虽然都是正常的人类身体,脖子上却顶着三个猪头,说话声如猪叫般,带有浓重的鼻音...... 但这不是关键。 我每次眨眼,或者视线从他们身上移开,三人都会换一副面孔。 犹如一台老虎机。 从我认识的人里随机抽三个出来,变化成他们的声音和面容,只有衣装和身材不变。 最过分的一次,我居然同时看到了三个不同身材和性别的枯荣子。 可以说是中大奖了...... “可是李院长说,这些药也不一定能完全控制你的幻觉,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孟欣然的声音传入耳中,却没有任何东北口音。 瞥眼看去,这个“孟欣然”比原作矮了很多,脖子以下分明是小姑的衣物和身材。 而真正的孟欣然,顶着陈大立的面容,默默在一旁收拾杯子。 另一边,真正的陈大立则用小姑的脑袋和声音给我帮腔: “放心!要出事也是世家那边出事,伊言他肯定死不掉的。对吧哥们......” 被身材魁梧的小姑大喇喇地喊成哥们,让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我闭上眼点点头。 再次睁眼,他们终于变回了原样。 应该是刚才吃的药开始起作用了。 “行了,药效开始了,大家去休息吧。” 我把三人打发走,也上了床。 陈大立在我房间临时装了个摄像头,用于记录我的睡眠情况。 如果是以前,我肯定会觉得不自在。 但如今,我每时每刻都在被天上两个超大摄像头盯着,这普通的摄像头对我没什么感觉...... 我照例在身上带一些新发现的巧克力甜品,就进入了梦乡。 刚来到屠宰厂车间,就有个娇小的可人儿钻进了我怀里。 “伊言,你来啦。” 是小红的声音。 低头看去,小红的脸上却也掩盖不住担忧。 她主动拉起我的手,放在自己脸上,示意我可以把字写在这里。 照例用指尖交流了肉麻的情话,我的手却不忍离开,轻轻抚摸小红的脸颊,释放心中的压力: “小红,你应该也知道了。我现在每天得吃那么一大堆药,麻烦死了。” “药的味道苦吗?”小红搂着我的腰不松开。 “有一点吧,有的药苦味很重,只是在嘴里停留一会儿,都会持续很久。” “哦......那你多吃点巧克力吧,我也多抱抱你,让你心情好一点。” “哈哈,有你这句话,我已经感觉不到苦了......” 小红把我拉到摇椅上,喂我吃着甜点,和我享受一番二人时光。 吃完点心后就是正事了。 然而,我还没从摇椅上站起,小红突然爬到了我身上。 摇椅因此大幅度晃了几下。 我轻咳一声,不由得有些起反应。 “你不用动,让我来......” 小红脸蛋发红,抱着我的脑袋,和我额头相贴,传输高维知识。 迷人的体香近距离钻进鼻孔。 我忍住偷亲小女友的冲动,静静等待这个过程结束。 只是小红想离开的时候,却被我紧紧抱住,不让她走。 小红在我大脑里添加了一个强大功能。 若是遇到其他思维试图湮没我的思维,这个功能就会触发,反而把异种思维排除掉。 只可惜,我身为人类无法主动控制这个功能。只能按小红的设置,让这个程序自动运行。 有了这个能力,我就彻底不怕道弗留给我下套了,起码不用担心我这个主人格受到损害。 “哈哈哈!这功能只保护老大,我们几个可真是贱如狗。不能控制身体,还要任人宰割......”老三又在大脑里嚷嚷。 但我根本无心和他争吵,只是抱着小红,和她亲密接触。 小红的身体也愈发柔软,瞳孔水润迷离,完全没了抵抗的意思。 “伊言......一定要的话,也没关系......” 好在,两个邪神的目光,让我的理智占据上风。 我叹了口气,在脑海中喝退老三,抱着小红站起来: “不行,咱可不能让人当艾薇看......” “艾薇是什么?” 小红满脸通红,对我眨眨眼。 我委婉地解释了一下,类似会动的春宫图。 小红抿着嘴连连点头,回想起刚刚发生的事,羞得不敢看我。 ...... 第303章 知晓越多,越是深陷绝望 长明灯的烛火没有丝毫晃动,稳定得有些不真实。 我站在鬼谷像前,用铁丝挑起道弗留的眼球,第二次与它对视。 有了小红加固的防火墙,这次连接可谓万无一失。 “那我开始了。” “嗯。”小红依偎在我身旁。 连续几次深呼吸后,我眼神一凝,果断将铁丝刺入额头。 连接建立的瞬间,我仿佛置身于诡异无声的世界。 身体多出了一具不属于人类的器官,神只的知识从中倒灌入我的身体,让我获得了新的赐福。 无可避免的恐惧却油然而生。 这一瞬间,我感受到了无数目光的注视。 几百、几千、上万,或者更多...... 比厄如斯和莫罗也的源头更加遥远。 跨越了不止一个维度,不知从何时起就在监视着我的一举一动,而我直到现在才终于知晓。 心底仿佛有无数个声音在提醒我。 不要抬头。 不要抬头。 不要抬头。 绝对不能让“祂们”发现,我已经知晓了“祂们”的存在...... 恍惚的片刻,眼球中钻出一丝道弗留的意志,迅速钻入我的大脑,快速污染我的思维。 就像一滴外来的浓稠油墨。无论有心还是无意,都会把纸上的小人涂抹成一片漆黑。 最消极的老四立刻受到污染,丧失理智。 老五、老三、老二也发出痛苦的惊呼,隐秘起来。 就在油墨即将污染我的主人格时,防火墙发动了。 动态密码封锁道弗留的意志,阻止其扩散,删除功能再快速将它从脑内瓦解,清空回收站...... “——伊言!” 小红的声音唤回我的意识。 我浑身一颤,如晕车般呕吐,大口喘气。 那感觉,像在一边坐着过山车,一边要求盯着帧率极低的屏幕,试图在半分钟内解开复杂的矩阵运算。 如果做不到,就会彻底变成无理智的怪物。 要是我没有外接大脑们超高的运算效率、以及能自动运行的防火墙。光凭自己根本解不开这个死局。 就好似再厉害的程序员,面前的电脑若无任何基础防护,也不可能光靠手速调用系统命令抵御病毒。 这就是人类的极限。 被世界规则紧紧束缚的极限...... 我扶着小红,好不容易才从眩晕感中缓过劲来。 脑海中,老四还在发出诡异的声响,不是任何一种语言、也不是表达情绪的声音。 他现在只是一股紊乱的脑电流。 或者说,一个满身错误却还能继续运行的程序。 行为的每一步都令人匪夷所思,以每秒十几次的速度,疯狂触发防火墙的自动封锁。 比如,他想控制眉毛走路、让手脚承担心肺的功能、拿头发消化食物、用屁眼儿发出说话声等等...... 防火墙频繁警报会耗费我大量脑力。时间一长难免心力交瘁。 小红给予的删除功能,却又对老四无效。 还是那个原因。 分裂的人格是和我共用身体的。防火墙再厉害,也除不掉电脑外抢键盘的熊孩子。 如果我没有连接道弗留的眼球,或许还有些难办。 但现在,我已经知晓了部分神只知识。 结合自己对科学的理解,就能用物理手段强行切除一个人格。 但这也意味着,我必须再对自己做个手术...... “小红,没事了。道弗留果然没安好心,但还是我们更聪明些。”我抚摸小红的脸颊,挤出笑容。 “太好了......”小红也如释重负。 可这时,道弗留的目光突然降临在我们身上。 虚空中远远传来祂的声音。 有些讶异,又有些恼怒。 祂没想到,我不仅没受到眼球的影响,反而将它变成了自己的一部分。 就像墙角的蟑螂药被蟑螂用于御敌。 神明扔下潘多拉魔盒,意图戏耍人类,人类却反而掌控魔盒,甚至可以用魔盒的力量对付神明。 搞得祂一尊神只有点下不来台了...... 小红难以同时抵挡三个神只的目光,紧紧拽着我的手,面色发白。 我让她先行离开,明天再见。 而后咬破手指,快速绘制屠人火符,紧盯道弗留的目光。 “钢珠怪,有种你再靠近点,我给你变成烈焰钢珠......” 但道弗留或许知道我不好惹,并没有接受我的挑衅。 祂的情绪有些古怪。 既生气,又心急,好似没能及时完成功课的小学生。在一阵略显小孩子气的无能狂怒后,再次把目光移开了。 我把屠人火符收起来,面无表情地自言自语,让小红好好休息。 但我没表现出来的是,自己现在有多消极。 我看向漂浮在身旁红色眼球。 它已经成了我的一部分。 我可以控制它四处飘动,就像控制自己的肢体。 这一刻,我从某种意义上,或许已经脱离了人类的范畴。 关键是,这东西本身真的是一颗眼球。 通过它,我看到了比三个神只更遥远的存在。以及一些令我感到无力的真相...... 哪怕是道弗留、厄如斯这样的神只,也在被更高维世界的存在注视着。 也在被祂们的神只当成乐子...... 那些“神只的神只”,甚至能跨两个维度注视我。 这已经不是人类在看画中小人了。 而是人类在看电影中的角色逗弄画中小人。 哪怕是小红这样无生魑,也无法留意到银幕外的祂们。 我甚至无法确定,那些看电影的人,是否就是最高维的存在。 而我和小红,到底还有没有继续奋斗下去的必要...... 等到我真正杀掉神只的那天,是不是仅仅代表,我会被更高维的神只当成玩具...... 我呆呆站在鬼谷像前,看着这老朋友威严的面庞,沉思良久。 脑内,老四的声音再次引起我注意。我才从爷爷家的抽屉里取出铁丝,用长明灯一根根消毒。 “抱歉,小红、李院长。这个手术我不得不做......” 我把铁丝插入大脑,精确地微微震动。 几分钟后,老四的人格彻底从大脑里消失。 我也付出了一些代价。 消除人格的方法,参考了刘明全的记忆消除术。 手术后,我的脑细胞少了一亿分之一左右。 虽然只是个很小的数字,对大脑功能几乎没影响。但这代表着我必须尽量少用这个方法。 成年人的脑细胞数量是不会继续增长的。 若将来,量变产生质变,就是我得阿尔茨海默症的那一天...... “完成了,小红,我现在好得很。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我忽视着万千神只的目光,隐藏住内心的绝望,对虚空中的小红笑着。 脑海里满是老三的嗤笑声。 ...... 第304章 破局 得益于防火墙,其他人格无法知道我具体所想,以及我用道弗留的眼球看到了什么。 但他们能感觉到身体的情绪。 知道我现在精神状态堪忧,比生前的老四好不到哪去。 老三癫狂地对我笑着: “老大,不愧是拥有了神的智慧!好大本事啊!不快把我这个刺头也切了?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不用假惺惺的......” 老五也缓缓开口: “老大,我不知道你看到了什么。但若你要自杀,还不如把控制权交给我们,我还想活久一点呢。” 老二也难得没站在我这边: “我同意老五的说法。我很难想象,自己现在这么强,究竟遭遇什么才会如此消极。但无论如何,我一定要活下去。如果老大连这点都做不到,还不如不要当主人格......” 我依旧没有理会他们,拔掉脑袋上的铁丝,随意扔在地上,坐到摇椅上发呆。 ......一言有名,悟我真谛,屠刀之下,亦是真理,斩破梦境,割宰万灵,以我之血,无往不利,大千世界,窥得分毫,皆为蝼蚁,何谓飞升...... 新获得的赐福还是加在原赐福后面。 一句话连起来,仿佛总结了我遇到怪异以来的心境。 ......大千世界,窥得分毫,皆为蝼蚁,何谓飞升...... 如果这就是所谓的真谛,那真是莫大的讽刺。 讽刺我,这世上本就没有真正的得道飞升。无论我做出何等努力,都不过从一只虫豸变成了更大的虫豸。 无论我如何抗争,都总有更高层次的神只在注视我,把我视为玩物...... 难怪小红的直觉作出提醒,不希望我接触神只的知识。 知道得越多,就陷得越深。 我这一路来经受的苦难真的有意义吗? 我还有机会过上安宁的生活吗? 自古以来走向疯狂的半人半魑,是否也是因此身陷疯狂、选择自我了断呢...... “阿公,阿嬷,小红......祂们是杀不完的......” 我闭上眼,晃着摇椅,在脑内反复研读神只的智慧,并追忆我此生经历的一切。 而后,突然举起杀猪刀,刺向额头。 ...... “伊言~,吃药咯。” 孟欣然的嘶吼声从卧室外传来。 我睁开眼,看到了清晨的阳光。 戴上ar眼镜和变声耳机,照常起床洗漱,听着孟欣然讲着不重样的东北笑话,一边吃饭吃药。 陈大立说,昨晚的摄像头没有拍到异常,我简直像具死尸,一动不动地躺在床板上。 我只是笑笑,并未多说什么。 小姑调侃我今天心情不错,居然没有请陈大立吃爆栗。 我回答,确实不错。 让他们今晚不用等我,我要和枯荣子吃庆功宴,甚至在世家那住一晚。 明天,世家的事就将告一段落,新仇旧恨全部清算。 出发前,公司五人叮嘱我照顾好自己,若实在有危险,打不过就跑。 我对此十分赞同。 让他们放心,我深谙世人所言,打不过也躲得过。但这些小蚂蚁还不至于让我烦恼...... 而后,公司五人各做各的了。 我也坐上车,再次来到伊氏世家的山门。 这次,门口不再站着西服保镖。 而是几个眉清目秀的小道士。 他们远远看到我的车,就齐齐作揖,等我到达山门前,再高喊福生无量天尊。 “......伊言大人,枯荣子道长已等候您多时。请趁诸多道长尚未抵达,尽快前往大殿。” “嗯。” 我堂堂正正地把车开进山门。 沿途的道士纷纷停下活计,对我行礼。 一般人安静有序,面带敬意,和以前那些纨绔完全不一样。 我来到世家大殿的广场,看到了在此等候的枯荣子和丹华子。 “伊言。昨晚休息得还好吗?”枯荣子微微笑着,依旧是一身灰袍,手捧拂尘的模样。 “好得很。一想到大仇即将得报,今天就跟打了鸡血一样。” “哈哈,那便最好了......” 丹华子也跟着开口: “伊言阁下。多谢您鼎力相助,世家今日,必将脱胎换骨,回归千年前为国为民的初衷。” “场面话不用多说。我只奉劝你们遵守与我的约定,否则我将来必将重新清洗世家。” “那是自然!” 我把车停进了枯荣子的住处,和他再次去往世家的藏书阁。 没有太爷和其他道长坐镇,整个世家山门就是枯荣子说的算, 我昨天已作出吩咐,让他把这些古籍用专业设备扫描,做成电子文档保存,方便在网上随时查看。 如今,藏书阁里已经有道士在扫描书本。见到我们后,马上停手问好。 鸿门宴的时间是在下午,现在还早。 我和枯荣子泡在书海里,和他的人一起寻找半人半魑的记录。 至于丹华子,负责安排宴会,接待远道而来的世家分支道长。 枯荣子也与我聊起昨晚的新战况。 龙武真人是所有天师中受伤最轻的,只被我踹了一脚。脊椎错位,胸口以下瘫痪。 昨晚他半夜说梦话,在病床上疼得意识模糊,嘴里却还喊着要回世家主持大局。 然而,枯荣子已经完全清除了天师们的残党。现在整个大本营,就没几个人会听龙武真人指挥。 甚至就在刚刚,枯荣子的下属还发来消息,打探到了龙武真人获得枪支弹药的途径,以及存放多余枪支的位置。 他现在打算采用最朴素的方法,报警,让叔叔们解决这些事情。 我直言警局我熟,让我来。 而后直接给柳国兴发去消息,让他派人清缴龙武真人的枪支仓库,并抓捕相关受贿人员。 那老天师要是知道,自己睡了一觉就成光杆司令了,不知能不能气得站起来...... 柳国兴打来电话询问: “伊言,你那边战况如何?老不死们都怎样了?” “暂时不好说。等我把事情全解决了再与你报喜。” “行,那我等你好消息。枪支的事我派人处理了,弹劾世家的证据也收集得差不多,就等你一起走流程了......” 我挂了电话后,枯荣子意味深长地看着我: “伊言,你果然在警局有关系啊。” “以前我隔三差五就得进去一次,能不熟吗?” “哈哈,就当是那样吧。” 而后,我俩又谈到了破幽子和松青子。 这两人的态度也有所不同。 松青子似乎是看开了。 直言今天不会参加宴会,自家分支原地解散,所有人归主脉调遣。 破幽子则表现得比较圆滑。 昨晚特意在手机上问我,会不会参加今天的宴会,如果他能当个天师,一定给我发钱。 甚至,那胖道长还旁敲侧击地问了枯荣子和丹华子。 但我们三个早就串通好了。 凡事有人来问,就说我已经大仇得报,只要世家不耽误我经营公司,我就不会再登门拜访。 也就是说,破幽子今日多半也会来。 就看他识不识抬举了。 ...... 第305章 鸿门宴 午餐后,我和枯荣子在会客厅中暂歇。 在藏书阁找了一上午,半人半魑的新消息却依旧不多。 这样找信息也很累人。我决定等书籍全部录入云端,再从网上查阅。 “伊言,现在已到中午,你不用吃药吗?”枯荣子泡好茶,推到我面前。 “暂时不用,下午4点再吃。” “那你先提前吃一次吧?传度大典也是4时开始。” 我点点头,从外套里拿出一个不小的纸包。 一旁的伊青云小道士马上主动帮我倒水。 “你吃的药变多了?” “之前的药没多少效果了,医生给开了新的。” “哦......你没事吧?” 枯荣子放平嘴角,大概是在担忧我。 我喝完杯中最后一口水,直直看向他: “我对不同人会给不同回答。你把我当朋友?还是拿钱办事的打手?” “当然是朋友。还记得我在伏人村时跟你说的吗?我们的爷爷相交莫逆,所以我也很想和你交朋友,仅此而已。” “我信了。” 我又看了小道士伊青云一眼,他就作了个揖,快步离开。 我终于和枯荣子说出自己和邪神的事。 从伏人村与邪神初次相遇,被莫罗也当成罐中的蛐蛐,再到第一次用屠人火符反击,以及后续我逐渐强大,能和祂们比划两下。 当然,我还是有所隐瞒。并没有说出铜钱和道弗留眼球的事。 枯荣子听得目瞪口呆,半天没说出话来。 “怎么,觉得我的病更重了?”我对枯荣子笑笑。 “我下意识确实是那么想的。但我又有种感觉,你说的是真的。” “你信不信都无所谓。我说这些给你听,是想问问你作为世家人,如何看待神只和我们所在的世界?” 枯荣子用拂尘底部敲着脑袋,似是在思考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我不太懂你说的高维和低维的概念。我只知道,用祭器献祭,就有机会引起邪神注意。” “就这?” “就这了......当然,如果你想听哲学上的概念也有。比如那啥,庄周晓梦迷蝴蝶。” “那不是正统道家的思想吗?” “哈哈,世家好歹传承了几千年,外界精华还是有吸收一点的。光披着道袍,肚子里若没点东西,容易让人笑话......” 谈话间,时间来到下午。 世家的善后能力真的很强。昨天被我打烂的大殿,今天就恢复七七八八了。 这也是我不能铲除世家的原因之一。 善后人员数量众多,训练有素。 哪怕以后,我的公司做大做强,也可以请这批人继续干活,并要求他们自己培养相关人才。 至于世家的除魔职能,也无需废除。 等未来民间除魔体系完善,世家道门依旧可以凭本事发光发热。 任何领域只有良性竞争,不搞垄断,才能让整个业界长久维持公平和进步。 我可以是最大的那个,但不能是唯一的那个。 无论是柳国兴,还是我本人,都不希望在若干年后,出现第二个世家...... 枯荣子在大殿前摆上高台。 台上有一八仙桌,放各类果品菜品,以及香炉,铃铛等等,以及伊始天尊的牌位。 广场上也摆满餐桌,已经上了些冷碟小菜。 各分支的道长们逐渐聚集在这里,各自就座,轻声议论着。 “你们发现没有,今天的冷碟里有卤牛肉,还摆了酒......” “枯荣子道长不愧是年轻一辈啊。他这是要打开天窗说亮话的意思吧?” “不难理解。那伊言把8个天师和相关嫡系道长都打死打残了。如今世家群龙无首,急需有人主持大局。” “也就是说,今天选天师的流程会比较直接?缺少正统的传人,大家各凭底蕴上位吗?” “明慧子道长,那您岂不是要问鼎天师了?您这一脉共计一万三千余人,您又是枯荣子的表叔,主脉亲缘,谁能和你比啊?” “哈哈,不敢当不敢当,世家人才济济,又出了枯荣子这般才俊。8个天师位,我这老头子真不一定能问鼎哩。” “明慧子道长太谦逊了。枯荣子虽有实力与威望,但阅历不足。此次主持传度大典已是僭越,天师的位置怎么都轮不上他的。” “不论如何,贫道先恭喜明慧子道长。” “提前祝贺明慧子道长拔得头筹!” ...... 随着时间推移,一众餐桌皆被身穿道袍者坐满。 尤其是靠近高台的几桌,大多是紫袍道长。年纪中年往上,还有几个发须发白的老人家。 他们无不蠢蠢欲动。 觥筹交错,互相吹捧,却又各怀心机,提前拉拢投资,或是有意捧杀某些不对付的人。 就犹如狼王驾崩后,一群豺狼鬣狗意图重新瓜分地盘。 “......传度大典,正式开始。” 下午4时的阳光下,枯荣子走到高台处,面无表情地作出宣判。 而我一直藏在世家大殿之中,一边吃着伊始天尊的贡品,一边远远看着世家人丑恶的嘴脸。 早知道就让枯荣子给我弄碟肥肠在这里了,内脏味的水果也不好吃...... “各位道长,各位亲朋,许久不见。太爷他们的遭遇,想必各位都有耳闻了?” 枯荣子这么问,广场众人纷纷点头应和。 尤其最前排的几个道长,更是显得急不可耐,站起身来: “枯荣子,你是小辈,就先下台吧。如今世家急需话事人,我们都直接一点。按辈分把几位道长请上高台,然后由众人投票选举天师,此举如何?” “我同意三孚子道长的提议!” “我也赞同,此举最为公平......” 丹华子虽也在第二排的位置,却闭目养神,并不言语。 其中有一个肥胖的身影站了起来,对众人道: “你们怎能如此看轻枯荣子道长?要我看,其他七个天师是谁不重要,枯荣子道长必须占一个。” 听闻,三孚子道长冷哼一声: “破幽子,你这是何意?是要破了世家长者为先的规矩吗?” 一旁也有人跟着帮腔: “对!传度天师事关重大,怎能越过我等前辈,而优先于小辈?” “我看,是破幽子道长提前勾结了枯荣子,想要在8个天师争下傀儡的名额吧?” “肯定是这样!破幽子,你别以为你除魔厉害点,就能稳拿天师。这世道,要当领导,靠的可是人心所向!” “对!人心所向!” “哼!”破幽子自知一张嘴说不过一群嘴,只能愤愤坐下。 我能猜到他为何要拥护枯荣子。 破幽子知道我和枯荣子走得近,和枯荣子交好,才能和我交好。 他或许也想当天师,但起码还是敬畏我的...... 枯荣子的声音毫无起伏,再次开口: “......好了长辈们。都安静些,我还有话没说完呢。” “嗯?枯荣子,你这小辈否有些倨傲了?居然对我等用如此语气,还有长幼尊卑吗?”三孚子挺直腰板,指向高台上的枯荣子。 枯荣子却不回答他的话,径直说下去: “其实,此次传度大典,总共只选一名天师。那就是我。” “什么!!” 台下,一众道士面面相觑,嘈杂的议论声在广场回荡。 “难道已经有7个天师位被提前占了?” “说起来,从山门一路上来,好像都是主脉的手下,只有主脉的人五官端正一些......” “不对,不对劲......感觉有诈......” 那三孚子也感觉到了异样,指着枯荣子的手,慢慢放了下去。 破幽子更是听出了言外之意,瞬间冷汗直流,似乎在找机会退场。 但广场四周,早被枯荣子和丹华子的手下包围。 众道长群龙无首之际,老道明慧子站起来,对枯荣子摆起架子: “表侄,你也太大胆了。是想破坏世家几千年的规矩,像个地头蛇般造反吗?” “造反称不上,只是要整治一番。”枯荣子淡淡勾起嘴角。 明慧子呆愣片刻,似乎还想倚老卖老地说些什么。 我却已慢慢走上了高台。 “好了呆瓜,废话那么多干嘛,浪费时间。” ...... 第306章 世家变革 “是伊言!” 广场再次震动。 众人不约而同地从椅子上站起。 几个年纪较大的道长更是老脸煞白,似乎大致猜到了接下来的走向。 人群中,唯独丹华子若无其事。 和同桌的小道士对饮一杯,吃几块牛肉。 “原来如此......枯荣子!你、你居然勾结外人坑害长辈,意图谋权篡位,你......” 三孚子颤抖着伸手,指向枯荣子。 可他话没说完,我就呼地一声刮起大风,出现在他面前。 “啊——!!!” 惨叫声在广场回荡,三孚子马上步入了天师们的后尘。 丹华子高声开口: “把三孚子道长请去icu。” 广场外,几个世家的医生轻车熟路,把筋骨尽碎的三孚子抬上担架。 这些医生都是昨天的老面孔,每个都顶着黑眼圈,大概是昨日为了抢救道长们,一晚上没合眼...... 又有个道长不学乖,指着悠然吃肉的丹华子: “丹华子!原来你也是叛徒!” 话音刚落,我又冲到那人跟前一顿毒打,让世家的icu病房再添一员。 这下道士们学乖了,迅速安静下来。 两个道长的惨状已经暗示了昨日的遭遇。他们这才明白,天师和嫡系道长们是怎么死的...... 破幽子本来想用尿遁术离开。 但见广场已被封锁,只能腆着笑脸,颤动着一身肥肉来到我面前: “伊、伊言阁下,您不是说今天不会来吗......” “我突然又想来了。” “呃......真的?” “你有意见?” “没没没!您能再来咱这儿做客,世家上下蓬荜生辉啊,哈哈哈......” 破幽子极尽谄媚之色,一点没有道长的威严。 附近两个年轻道士看在眼里,私下议论,那看似古板的破幽子竟也成了伊言的走狗。 破幽子耳朵倒也挺灵。 当场表情一僵,几步冲向两人,把他们踹倒在地上: “说什么呢!我跟着伊言阁下,那叫弃暗投明!再乱说话给你嘴抽烂!” 高台之下,明慧子看了眼广场外围的情况,放弃了摇人的想法,一脸愤懑,坐回椅子上。 我对这些似曾相识的戏码兴趣缺缺,回头向枯荣子喊道: “有事快说,我等着吃饭呢。” “ok。” 枯荣子淡淡笑着,从高台的八仙桌上拿起一个龙头方印,看向众道士: “从今往后,伊氏世家仅有一名天师,且不再实行世袭制。此届暂且由我担当,后续换届,均从家族中的有能者选举。众人可有意见?” 道长们沉默不语,完全不搭理枯荣子。 我的杀意瞬间弥漫广场:“问你们话呢。” 直到这时,道长们才一脸惊恐和憋屈,小声地回了句“没意见”。 “都没吃饭吗?桌上的牛肉都塞腚眼儿里了?” 啪! 我就近扇了一名道长一巴掌。 这倒霉蛋变成了人体陀螺,自转十几圈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众人这才放开嗓子,齐声高喊“没意见”。 唯独明慧子并不开口。 他狠狠瞪了一眼身旁的年轻道士。 那道士哭丧着脸,颤抖着举起手: “枯、枯荣子道长,我有意见......” “什么意见?但说无妨。” 枯荣子脸色平静,一副很好说话的模样。 我也把目光放在那道士身上。 年轻人顿时浑身发颤,两腿一软跪倒在地,三叩九拜: “我完全支持枯荣子道长的决定!是我爹托我说的!” “——你!没骨气的东西!” 明慧子一拍桌子,气得浑身发颤。 在枯荣子的目光下,他不得已站起来,偷瞄了一眼我的方向,斟酌着开口: “表侄。此事不妥啊......世家自伊始天尊建立以来,就以血脉为重。以后若有亲缘稀薄者成为天师,定会难以服众啊......” 枯荣子淡淡回道: “无妨,我会整顿世家风气。让大家以能力为尊,也允许大家和世家外的人婚配。” “啊??可、可若是血脉稀薄,世家便不再是世家了!迟早会被外人鸠占鹊巢!” “若有外人能心向世家,又善于除魔,让其做天师又何妨?” “万万不可!!......” 啪! 我又快速冲过去,一巴掌把明慧子拍回椅子上: “什么不可?” 明慧子扶着肿成馒头的脸颊,恨恨地盯着我: “伊言!!你欺人太甚!你别忘了,你身上也有世家的......” 啪啪啪啪啪...... “烦不烦,类似的话我都听腻了。” 很快,明慧子也半死不活地被抬进icu...... 我瞄了眼枯荣子。 他只有面对我时,才会露出淡淡的微笑,而后接着看向众人: “还有个事。从今往后,世家不再有分支的说法,所有人归主脉直接管理。地位的高低也不再与年龄和亲缘挂钩,而是以能力为准。” 此话一出又是震惊四座,许多道长纷纷大声抗议。 我早就在等这一刻了。 这时候还敢下意识反对的人,就是冥顽不灵的蠢材。 无论他们求不求饶,我都会断其手脚,让他们变为废人。 我早就感觉不到自己的残暴。 对现在的我而言,没把他们折磨致死,已经算放人一马了...... 啪啪啪啪啪啪...... 几个呼吸间,世家道长又被清理大半。 破幽子早就看出大势所趋,主动对枯荣子高声喊着: “贫道破幽子,完全赞同天师的提议!从今日起,我所在分支就地解散,包括贫道本人,尽归主脉调遣......” 枯荣子也对他点点头: “破幽子道长,您的除魔实力大家有目共睹,请您继续担任道长一职,俸禄与权限和以往相同。” “谢天师!” 有了破幽子开头,其他道长纷纷反应过来,表示归顺。 但他们就没破幽子的待遇这么好了。 俸禄和权限被剪掉一大半,要求至少杀掉3个百年人言魑和100个普通人言魑,才能恢复待遇。 可这几个道长都是因血缘关系才有幸披上紫袍。 手中虽也有不错的法器,杀过的伪人却连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现在居然要他们独自去杀高级伪人? 还是3只? 这分明是在跟他们说,他们下半辈子乖乖当个普通道士得了...... 有我在场,无人敢有怨言。 道长们乖乖脱下紫袍,和身旁的年轻道士成了同一个级别。 而后,枯荣子开始讲解初步改革的方案。 任命了许多有能力的年轻人作为新道长,接手空缺的管理位置。至于今日没赴宴的道长,暂时继续担任原职等等...... 接下来就没我什么事了。 我回到世家大殿中,看着伊始天尊的塑像,静静等待晚餐时间。 ...... 第307章 碾压 夜晚,山林间虫鸣声四起。 传度大典之后,枯荣子又专门给我开了小灶,请我吃味大的东西。 丹华子、破幽子,或是其他想套近乎的道长,本来都想入座我这个包间。 但我将他们全部拒绝了。 现在这个半开放式的小包间内,就只有我和枯荣子两个人,小道士伊青云也被叫了出去。 “怎样,哥们,这个地方还喜欢吗?空气清新,幽静惬意,还能看到这片地方最好的夜景。” “是你担心味道重,才特意找个通风的地方吧?” “哈哈,被你看穿了......” 餐桌上除了臭味菜,也摆有普通的菜肴,让这位新晋天师也能正常吃饭。 枯荣子现在心情不错。 我了却了他一桩心结,还帮他铲除了世家的大部分障碍。 虽然短时间内,他肯定没办法让几十万人全部信服。但至少,已经是明面上的唯一领导人了。 然而,柳国兴的弹劾也即将到来。 到时候,世家的特权就会被上面收回,并给予罚款,彻底步入下一个时代。 这一点我就不点破枯荣子了。 只是让他尽快改掉花钱大手大脚的习惯。以后除魔方面的收入肯定是会骤降的...... 可能是出于好奇,枯荣子尝了一口给我做的臭卤大肠。 随即,一张面瘫脸变得更加僵硬,赶紧用道袍的袖子遮着嘴,吐到一旁。 “咳咳......我好像吃到草了......” “吃不出草,还叫什么大肠。” 我摘掉变声的耳机,专心大口吃菜。 枯荣子用水漱口,对我淡淡笑道: “那耳机不是让你辨认情感用的吗?干嘛摘了?” “我的病又加重了,听人说话就是一种折磨,耳机戴不戴都一样。” “你不是一小时前才加了一次药吗?”枯荣子马上收起微不可察的笑容。 “医生说,我就算吃这么些药,也不能完全控制幻觉。你知道我为什么不答应丹华子他们来这吃吗?” “......你现在分不清我们了?” “对。从传度大典开始,我就感觉到异常了。要不是知道只有你会站在高台上,我甚至可能会打错人。” “中午吃药,4个小时就没效果了?现在甚至只有1个小时?耐药性涨得也太快了吧。” “药效应该还在,不然我看到的幻觉大概会比现在严重得多。” 枯荣子沉默一会儿,放下了手中筷子: “在你看来,现在的我是什么样子?” “......” 我把注意力从碗碟上移开,抬头看向“枯荣子”的脸。 穿着灰色道袍的身体之上,顶着一团长满肉瘤的不规则球体。 勉强能看出是个脑袋,却比常人大了一圈。 五官由三张人脸和一张猪脸糅合挤压而成。8只眼睛齐齐眨动、4张嘴一起开阖,各自发出不同音色的嘶吼声。 这是我通过ar眼镜看到的情景。 若是脱掉眼镜,看到的东西就更是古怪猎奇...... “算了,我不形容了,怕你吃不下饭。” 我低下头,继续猛吃东西。 “伊言,我是真的把你当朋友。有什么我能帮你的尽管说。世家的资源,我已经掌握三分之一左右了。” “我没在跟你客气,我已经有了有最好的医生。如果你非要帮我,就把说话声再放低一点。我现在觉得你就像个劣质音响,还有4个大喇叭。” “......” 枯荣子不再言语,似乎没了吃饭的胃口,扭头看向山林的夜空。 沉默许久过后,他轻声开口: “伊言,你就是半人半魑,对吗?” “......没错。我体内非人的部分出自我阿嬷。” 我和枯荣子查阅了这么多的资料,加上我一直以来的特殊之处,他会往这里猜也在情理之中。 事到如今,我也懒得向他隐瞒这点。让他知道就知道吧。 “原来如此......世昌前辈果然也非同一般。” 我无法听出枯荣子此时的情绪,也看不懂他那张鬼脸的表情。 就当他是在调侃我和我爷爷口味独特...... 随即,视野的边角出现了一点变化。 我停下筷子,再次抬头。 漆黑的山林变得寂静无比,虫鸣声在这一刻骤然停息。 枯荣子变回了原本的模样。 坐在餐桌对面,面带笑容看向我: “怎样?伊言,这样会让你好点吗?” “你把我拉到释妄界了?” “嗯。你说过,在释妄界你不会看到幻觉。” “嗯,这样让我顺眼多了。” 我站起身,走到枯荣子身旁,直勾勾盯着他。 枯荣子脸颊微微发红: “突然走这么近干嘛?难道你对男人也有非分之想?” “......枯荣子笑的时候,嘴角可不会勾这么深。” 我突然将一张九霄雷符贴上枯荣子的额头。 夜晚的山林被雷光照亮。 一声巨响过后,半开放式的包间顶棚破了个大洞,冒起白烟。 枯荣子却消失不见。 当他再次出现,却是站在了室外。 身形变得极为瘦高,颇有二爷生前的风采。 “哼!不愧是你,伊言。这么快就认出我了。” 看到枯荣子做出这么丰富的表情,还挺新奇的。 “你也别顶着枯荣子的模样了。让我看看你是谁可好?” “好!让你死也死得明白点!” 枯荣子的脸如同流动的粘稠液体,一番扭曲后,变得老态龙钟。 正是那本应躺在病床上躺着的龙武真人。 “伊言!你联合枯荣子谋权篡位,把世家搅得不得安宁!今日我必将一切收回手中!!” 龙武真人的嗓音变得诡异,年迈的同时好似漏气的钢瓶,发出尖锐的气流声。 我面无表情,缺少情绪波动: “是你啊,老头。莫罗也那家伙找上你了?” “——不许你直呼莫罗也大人的名讳!!” 龙武真人瞬移到我身后,如狮鹫般的利爪向我袭来。 受伤的却并不是我。 一阵寒芒闪过,龙武真人的腰部多出一道深深的刀伤,出现在远处。 而我手持杀猪刀,轻描淡写地甩掉刀刃上的鲜血: “果然,只要是个怪异就都喜欢这招,求你们换点新花样吧。” “你......你这家伙......到底是何方神圣......”龙武真人捂着腰部的巨大伤口,气得牙痒痒,又面色紧张。 只要它再迟一瞬,就要被我直接腰斩了。 事实上,这一刀没把他一击斩成两截,已经出乎我的意料。 现在的我,不用小红帮助也能轻松猎杀血色巨人。 这龙武真人,居然有了堪比千年人魑喰鬼离的实力。 那触手怪怕不是下血本了?...... 我抬头迎向莫罗也的目光。 能感觉到,祂现在离我很近。 就在释妄界的薄膜后面。犹如紧盯着骰盅的赌徒,压上全部身家孤注一掷。 “你怎敢如此轻视我!!” 龙武真人见我转移了注意力,勃然大怒。 它对着山林大喊一声: “一起上!杀了伊言,我等一同得道飞升!!” 随后,无数紫色道长凭空出现在寂静的山林中,面无表情地盯着我,瞬移而来。 他们之中,有的是被我打残废,却勉强活下来的道长。有的则是没见过的道士,都已经堕为人魑了。 难怪,清除了世家那么多人,却没有找到混在其中的人魑。 大概是早早就被龙武真人聚集起来了。 “我现在听到飞升这两个字就来气,你们完了。” 我爆发出堪比瞬移的速度。 两把杀猪刀肆意挥砍,聚拢而来的人魑道长了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纷纷头颅落地。 “龙武真人,你骗我们!世上根本没有怪异能杀掉伊言!!” 不过片刻功夫,幸存的人魑辱骂着龙武真人,逃离释妄界。 而我站在人魑的尸堆之上,溅出的血液甚至沾不到我的衣襟。 “不可能......” 龙武真人咬牙切齿,僵硬的脸上现出恐惧和绝望。 他也想跑,却又反复瞄着莫罗也的方向。 好似一个明天就要付不起房租,却知道自己过不了试用期的打工人。 “莫罗也大人!!助我杀了伊言这个灾星!!” 最后,龙武真人一咬牙,朝我瞬移而来。 我只是顺手往后一拍,一张定身符就贴在了他身上。 “灾星?这个词倒是很适合我。” 龙武真人固定住进攻到一半的姿势,眼中满是惊慌。 再一眨眼,他就身首异处。 ...... 第308章 天堑 龙武真人死去的同时,释妄界的大地剧烈震颤。 山林的夜空如琉璃般破碎,暴露出虚空的色彩,以及莫罗也巨大的身躯。 现在的祂,就如一只拔光棘刺的海胆。 肆意挥舞着寥寥无几的触手,对山林肆意宣泄愤怒。巨大无比的肮脏身躯上,还燃烧着几处血色的屠人火。 “哈哈哈哈哈!果然来了!就让我试试,你们神只究竟杀不杀得!” 我再次被莫罗也的吼声震得七窍出血,却癫狂发笑,如一枚冲天而起的迫击炮弹。 光是这一下跳跃,就让我的双腿完全报废。 肌肉纤维从细胞层面断裂,骨骼碎成毫米级别的沙状碎屑,只为最大限度榨干人体材料的耐受性。 也因此,我以人类无法达到的速度,迅速接近莫罗也。 莫罗也又是一声嘶吼,仅剩不多的触手向我甩来。 对这具渺小的人类身躯而言,那犹如倒塌而来的摩天大楼。触碰我的瞬间,无法匹敌的动能就会将把我撕成碎片。 但我本就有赴死之意。 拿出赑风符,狂笑着朝祂拍去。 “死吧!!莫罗也!!” 虚空中刮起诡异的狂风,顺着赑风符这么一个极小的点,钻进莫罗也的身躯之中。 如今我已明了,所谓的除魔法器,就是以低维世界材料制成,却能伤到高维存在的物品。 本质上,就是没有献祭功能的祭器。 因此,这赑风符绝对也能对神只起作用...... 赑风符发作后,莫罗也的身躯表面出现快速蠕动的鼓包,好似有无数条蠕虫在祂体内四处流窜。 我迎面撞上那巨大的触须,瞬间化作一片血雾。 但我马上复活了。 手中捏着那枚铜钱,上面浮现出第二个符文。 莫罗也正在经受巨大的痛苦。 不停发出震天撼地的高响度嘶吼,触须把释妄界打得粉碎,让我落入无重力的虚空。 现在我离莫罗也太近了,简直就是趴在祂身上的一只跳蚤。 而这个距离下,神的吼声就足以让我丧命。 每次复活,又会马上被近距离的神吼灭杀。 然后再复活,再被杀灭...... 只是几个呼吸间,铜钱就变回了没有符文的状态。存储其中的自我信息倒灌进我的体内。 我的脑内多出了17个自己的声音。 铜钱会存储临死前的状态,再复活一个全新的我。我脑内本来就有的人格,也会被复制。 这轮存储的4次死亡里,第一次死亡,算上我自己,我体内还有5个人格。 而从第二次死亡开始,老四已被我切除,体内只剩4个人格。 5+4+4+4,就是多出17个人格,算上我本来就有的4个,我这具身体里现在有21个人格...... 更糟糕的是。 其中有接近10个是发疯状态,狂笑着,试图抢夺身体的控制权,和莫罗也拼命。 “哈哈哈哈哈!莫罗也!!!我忍你很久了!” “畜生!今日我必杀你!!哈哈哈!” “用我的命换神的命,真是赚大了,哈哈哈哈哈!” 自己的声音在脑内回荡。 防火墙已将所有人格的权限隔离,却无法阻止他们抢夺手柄,反而让他们变为了凭本能做事的疯子。 我曾不止一次被神只杀死过。 但每次死后,神只就会离开,不至于让我连番死亡。 可如今,莫罗也被赑风符所伤。 就像一头疼得满地打滚的大金刚,附近的虫豸都难逃被碾死的命运。 “妈的......出梦符......” 我从疯狂中清醒过来,往身旁看去。 第一次被拍成血雾时,我身上的出梦符就往四周飘去了。 如一片片落叶,最近的一张,都漂浮在我十几米外的虚空中。 这一点距离,对现在的我却如同天堑。 我每次刚复活,不过毫秒就会再次死亡。 再加上发疯人格的捣乱,两次死亡的间隙,只够我往出梦符的位置移动半米左右...... 很快,铜钱又集齐了4个符文。 21乘5。我体内已经有了105个人格,不算我这一个主人格,就是104个分裂的人格。 然后又是4次死亡。 105乘5。人格数变为525。 又是4次死亡。 变为2625。 然后是。 。 。 ...... 信息容量也呈指数级增长。 此时此刻,我就算没有外接大脑和道弗留眼球,也能触及到高维的境界了...... 艰难的前行中,我终于抓到一张出梦符,贴上额头。 莫罗也已经疼成那样了,当然没心思阻止我离开...... 再次睁眼,我回到了枯荣子和我用餐的包间。 此时,包间内一片鲜红。 地面、墙壁、天花板,到处涂满了红色的鲜血。 我还是坐在用餐的位置上。 桌上加了几道菜: 枯荣子的手,枯荣子的头,枯荣子的肠子,枯荣子的心脏...... 血淋淋地切块,分门别类摆放,把餐桌挤得满满当当,飘散诱人的气息。我的嘴里,似乎也还再嚼着什么...... 与此同时,脑海里回荡着上百万个我的声音。 这个数量下,任何语言都会被淹没成最基本的音节,让人无法听清分毫。 以及,无法形容的吵闹。 比繁忙的菜市口喧嚣无数倍,巨大的信息量令大脑阵阵发颤。 每时每刻,还有无数个人格试图掌控这具身体。 我几近崩溃,死死抓着控制权不放。仿佛抱着浪涛中唯一的礁石,任由风浪击打身躯: “蠢货!!都给我安静!!信不信我把你们全切了!全切了——!!!!” 我以宣泄为目的,一拳砸向餐桌。 桌面应声碎裂。 枯荣子的碎块四处飞溅,有的沾上墙面,有的飞向室外的山林,互相混杂在一起。 “安静!!!” 我举起沾满鲜血的杀猪刀,用力刺向自己的脑袋。 在最后一刻,我停住了。 包间外传来他人的说话声,短暂唤回了我的理智。 刀尖悬停在皮肤上,差一点就要刺破头骨。 “伊言大人......枯荣子道长......我听到了奇怪的声音,请问发生什么事了?” 小道士伊青云推门进来。 看到包间内血腥的一幕,他瞬间两腿发软,惊呼一声坐到地上,伸手指着我: “你!你杀了枯荣子道长!为什么?他明明那么信任你!” “哈哈!你以为我想吗?我也把他当朋友。” 我瞬间出现在小道士身前,一刀将他斩成两截。 血液飞溅上门扉,染红我的影子。 脑内的百万人格慢慢安静了下来。 我抬头看向夜空,心中百感交集,脸上止不住疯狂的笑意。 我累了。 或许,我终究逃不过半人半魑的宿命...... 我把铜钱扔到地上,望向不远处枯荣子的头颅。 “——伊言!” 这时,熟悉的声音出现在耳畔。 身体被温暖的体温包裹。 低头看去。 小红紧紧搂着我,白皙的脸庞被我染上鲜血,满眼泪水。 这一刻,我迟钝的大脑总算重新开机。 原来这里,依旧是释妄界。 ...... 第309章 何为虚幻 山林中的虫鸣不知何时消失了。 我恢复理智。 身体已养成习惯,不动声色地伸出手指,在小红背上写下字句。 “还好你来了。” “嗯,我一直都在看着你。” 少女露出动人的笑,继续依偎在我 怀里。 我却面无表情: “......可你不是她。” 小红的笑容瞬间僵硬。 随即,头颅落地。 柔软的身躯不再被我支撑,倒在血泊中,微微抽搐。 小红已可以控制体温,但最近天气炎热,和我说好会继续维持冰凉的。 虽然不排除她想让我感受到温暖。但无论如何,是不是本人一试便知。 再者,被铜钱复制二十几次后,我的直觉比以前更准了。 这家伙搂抱我时,我莫名有所腹诽,总感觉哪里不对...... 我看了眼染血的杀猪刀。 献祭的快感程度证明这只怪异堪比喰鬼离,有千年伪人的信息量。 但它甚至没来得及报出名号,就丧命在我刀下。 我叹了口气,捡起地上的铜钱,一脚踩碎地面的头颅。 “畜生,就不感谢你帮到我了。因为这一切都可能是你安排好的。” 我早该注意到这里是释妄界。 现实中我会看到幻觉。 可从来到这个释妄界开始,枯荣子的尸体,尤其是那个脑袋,都是正常的模样。 如果这还不够证明,那最大的破绽,是小道士伊青云。 且不说我没留意ar镜框外的光景,伊青云的话是嘶吼声,我却依旧能听出他的情绪。 我现在可没戴变声耳机。 显然,他只是假小红请来的演员。 那千年怪异多半也被我的体质吸引。在我和莫罗也干架时,就精心布置计谋。趁我贴上出梦符,把我拉入了另一个释妄界。 只可惜,从她决定扮演小红开始,就注定骗不过我了...... “对不起伊言,我来晚了......” 小红的声音再次出现。 她扑进我怀里,泪眼婆娑地抬头看我,体温是凉的。 “......” 我看向现在这个“小红”。 她的演技就比之前那位拙劣很多。五官都略有不同,好似不够彻底的化妆术。 寒光闪过,又一个小红的脑袋落到地上,被我踩爆。 “再有谁敢扮成她出现在我面前,这就是下场......” 我的杀意遍布整个释妄界。 信息容量大幅增加后,我的杀意成了一种实质的力量。 就好似凡人直面神只,大脑无法记录高维影像,就会陷入疯狂。 我杀意一出,将会放出来自高维世界的威慑。 就好似,纸上小人看到来自纸面外燃烧的火柴...... “伊言......” 小红第三次扑进我怀里。 这次,直觉不再做出任何提醒。 “小红,你终于来了......” 我收起杀意,弯起嘴角。 可低头的瞬间,我的表情再次僵硬。 小红变成了我最初见到她的模样。 面无表情,姿态僵硬,也没有发簪,好似传统意义上的女鬼,披头散发地盯着我。 “快离开......它们......要来了......” 她缓缓开口,声音毫无感情。 竟然是当初参加二爷葬礼时,第一次和我接触的她..... 山林里再次响起虫鸣。 包间内的血液碎尸消失不见。但餐桌已经损坏,各种臭味菜肴倒在了地上。 我回归现实了...... 再一眨眼,怀中的小红消失不见。 身后传来枯荣子的声音: “醒了吗?我把你从释妄界拉出来了。” 我没有马上回答,回头看去。 枯荣子身穿灰袍,手捧太白拂尘,脸上带有极淡的微笑。 然而,我听到了他正常的嗓音。 不是嘶吼,也不是耳机转换过的声波,而是他原本的声音。 “......我也不知道自己醒了没有。” 我捏起出梦符。 本应落入虚空的符纸和物品,除了被我用掉的那张出梦符,其他的都回来了。 这不难解释。 无论我在释妄界做过什么,只要现实中我没把东西扔了,它们就不会凭空消失。 当然,这里依旧可能是释妄界。若我回到现实后再被拉进来,也是一样的。 究竟是不是,还是得靠外物...... 出梦符触碰额头。 冰凉的触感之后,周围的风景没有发生改变。 就连那“枯荣子”,也依旧站在原地,静静看着我。 但他的身体正在变化。 纤细的脖颈上抽出三个枝芽,快速长成三个脑袋。 一个是猪脸,一个是二爷伊世荣,还有一个是杜教授杜有山。 三个头加上枯荣子自己的头,如橡皮泥一般揉捻融合,变成了那畸形的大肉团。四张嘴巴发出不同音色的嘶吼声: 我从中听不出任何情感,好似成千上万的指甲在抠抓黑板,尖锐刺耳。 “怎样?伊言,这里就是现实了。你还好吗?” “......呆瓜,你真的站在那里吗?还是一整个你都是我的幻觉?” “我当然在这里。不信你随便验。” 我走上前。 但迈步的同时,包间内的景色随之改变。 破坏的餐桌恢复原状,摆上名为“枯荣子”的菜肴。地上墙上天花板上,沁成一片血红色。 站在门口的枯荣子,变成了小道士伊青云,正惊恐万分地看向我: “你、你杀了枯荣子道长!为什么?他明明那么信任你!” 我沉默不语。 现在想来,虽然释妄界中的伊青云是假,但我确实一时冲动杀了他。 那又如何。 失手捏死一只蚂蚁罢了,不值得我为此愧疚...... 脑海里响起无数人格的窃窃私语: “很难想象,未来的我会变成这副模样......” “这么混蛋的自己,真是死了算了......” “哈哈,又不是没杀过,杀几个人又如何?” “疯了也好,终究是逃不过......” ...... 我在脑内呵斥他们安静,浓浓的杀意再次显现。 眨眼间,眼前之人又变回正常的枯荣子,却维持着如伊青云一般的神态和动作。 我从没见过枯荣子作出这副神色,以及声音颤抖成这样: “你......你成神了吗?......” “我不知道,但我对你没有敌意,先听我解释......” 我收起杀意,闭上眼,思考从哪里说起。 可当我准备好措辞,再次睁眼时,一切又不一样了。 桌子变回了碎裂的状态。 满墙满地都是血污,以及枯荣子的碎肉。 面前空空如也。 无论是枯荣子,还是伊青云,都不见了。 好似从一开始,就是我一个人在唱独角戏...... “伊言......你还好吗?” 小红的声音又从身后传来。 我神色麻木,回过头去。 包间内的血迹再次消失,桌上不再摆有菜肴,只有夜空中呈现迷幻的色彩。 这是小红特意为我布置的释妄界。 而她就站在我身后,眉眼间满是伤感,几滴泪水滑落脸颊。 我一言不发地抱住她,手指在她身上写下对她的思念。 小红也马上在我胸前写出回应。而后踮起脚,轻轻献上一吻。 ...... 第310章 暂歇 少女朱唇并非落于脸颊,而是沾上我的嘴唇。 亲完后,小红一如既往把脸埋进我的胸口,掩饰羞涩。 虽是很清淡的一吻,还是让我心思活络起来,弯起嘴角,坏心情一扫而空: “小红,我的初吻被你抢走了,你可要对我负责啊。” “你以前没亲过别人吗?”小红在我怀里闷声问道。 “电动车的臭垫子算吗?” “......不算。” 她似是被逗笑了。终于抬起头,笑靥如花。 “所以,现实中的我应该没抱着谁吧?” “没有,你在抱空气。” “那就好!” 我拂去小红脸上泪水,摸着她的小手,一脸坏笑: “宝贝,刚才那一吻时间太短,没感觉。可以再来一次吗?” 小红眨巴眨巴眼,避开我侵略性的目光。 “只亲脸可以吗?” “不行。我现在急需嘬一嘬女友的小嘴巴,不然随时可能悲从中来,难以自拔。” “骗人。” 少女脸红得能滴出水来,还是低着头。 “你就说亲不亲嘛。你不回答我就当默认咯,但只要你反抗一下,我马上停手。” 我故意这么说着,抬起小女友的下巴。 小红软绵绵地依偎在我身前,哪有一点反抗的意思。 甚至,她好像真担心我停手,闭上眼,一副任君采劼的模样。 “哎呀,真美。这是亲还是不亲呢?凉冰冰的小嘴固然不错,但如果能暖和一点就更好了......” 话音一落,小红虽不言语,却马上给自己上了体温。 “诶好好好!” 我俯下身,给了小红一个清淡却持久的吻。 虽然想伸舌头,但想想还是算了。 直觉提醒我,虽然我在现实里没抱着别人,但很可能再被别人看着。 要是他人看到我搂着空气伸舌头,社死程度有点高。 再者,万一我情侣二人情难自已,不得不进行下一步,让人看到我和空气缠绵,岂不就全毁了...... 几分钟后,我满足地松开小红,身心愉悦: “不错不错。这热乎的还真有点不一样哈。” 小红低下头,双手轻捂嘴唇,也不知是在害羞,还是有几分回味。 “......伊言,你朋友来找你了,他是真的。” “谢谢谢谢。今晚你还来吗?我们接着亲。” 小红停顿几秒,默默点头。 随后一晃神,眼前之人就成了枯荣子。 站在我前方一米半,是正常的样貌,灰袍上破了两个口子。脸上一如既往的平淡的笑容: “哟,哥们,没打扰你约会吧?我把你拉到我的释妄界了。” “还好关键的一步完成了,否则我现在就撕烂你的拂尘。” “哈哈,我还是很有眼力劲的。方才在现实,你正抱着空气啃呢......其实,我也不懂你是看到了幻觉,还是进入了释妄界,总之先把你拉过来了。” “还好你这么做了。如果是在现实中和你碰面,我被女友抚慰的心情可能又要变差。” “别那样说嘛,我也可以抚慰你啊。” “???你有种再说一遍?” “哥们别误会,给钱给美食也算抚慰嘛。” 枯荣子见我心情不错,也愿意开些玩笑。 他知道我接下来要问什么,也不再废话,开始讲述不久前的情况。 当时,我俩还在包间用餐。 门外头传来伊青云的禀报。 世家的icu传出消息,龙武真人和幸存的道长都不见了。 负责看管他们的道士也倒在了地上,死相惨烈而有相同特征,显然是人魑所为。 枯荣子听闻这个消息,自然是先询问我的意见。 然而。 我手上筷子不停,继续猛吃九转大肠,完全不搭理他。 枯荣子还以为我病到听不懂人话了。 却见我突然啪地一下,一掌把餐桌拍碎,然后上蹿下跳,左踢右踹,满地打滚。 枯荣子已见识过许多次,我这显然是我进入释妄界后发疯的模样。 便甩动拂尘,试图把我拉回来。 但当时,莫罗也正在紧盯着我,区区一柄太白拂尘,怎么甩都没用。 这一刻,枯荣子又以为我彻底疯了,难过了一阵。 而随着我动作越来越大,枯荣子和伊青云不得不暂时远离包间。 一边派人处理龙武真人那边的事,一边等我自己安静下来。 这也是为何,我在听到虫鸣回归现实后,会四周无人,而后才被小红带到释妄界。 至于枯荣子这边,等包间内安静了下来,才慢慢摸了回来。 而后就看到,我表情愉悦,对着空气搂搂抱抱。 他与伊青云、以及前来护卫的48个道士静静观看许久。 直到我动作变了,才敢再次发动拂尘,把我拉到他释妄界里...... 我对此直呼好家伙。 还好亲的时候没伸舌头。不然我可能得施展一波大记忆消除术了。 我扯开话题,也与枯荣子说了自己这边的情况。 龙武真人已死。 他的人魑同僚虽然跑了几个,但被吓破了胆,成不了气候。 我还与莫罗也大战了一番,用赑风符让小小神只吃了点苦头...... 前半部分,枯荣子听得连连点头。 他感谢我又除了一个祸患,会用目前能掌握的资金给我拨款。 杀龙武真人给1个亿,其他人魑一个一千万,合计少说三四亿。 要是以前,我肯定不客气。 但一想到,柳国兴的弹劾不知何时会下来,世家现在也是缺钱状态。我还是正常收费,意思一下,给个1亿就行。 免得到时候上头罚款,世家囊中羞涩,枯荣子又得找我借钱...... 至于后半段神只和赑风符的部分,枯荣子的态度就比较微妙了。 那平淡又呆滞的表情,仿佛在努力说服他自己相信我。 我也不多费口舌,说完就停嘴。 枯荣子对赑风符很感兴趣。 和我约好,有空来我公司里做客,到时候一定别赶他走,让他欣赏一番地表最强法器...... 交换完情报后,我俩就准备回现实了。 “......ok了吗?我用拂尘带你一起回去。” “嗯。说好了,我的除魔费一定要尽快安排。再过几天我怕你就拿不出手了。” “哈哈,哥们你多虑了。我如今大盘在手,仅需一波,就能把今天的除魔费连本带利赚回来。” “......你到底投进去多少?” “咳。不多不多,放心,都是我自己搞来的钱......” ...... 第311章 前夕 回到现实后,我依旧被幻觉所困扰。 道士们的脑袋都成了畸形的肉团,有的是两个脑袋融合,有的是三个融合。嗓音尖锐,混杂多种音色,仅能听懂语义。 枯荣子的脑袋最大。 由4个脑袋融合,还有一个是猪脑,我才能相对准确地认出他。 我知道自己今天吃的药超量了。 但我依旧无法避免多吃一次。 否则我将连正常与人交流都做不到...... 至于我的一百六十余万人格,在反复威慑下,算是安静了下来。 对他们的要求是,任何时候没我允许不准开口,哪怕发表吐槽也不行。 以前只有三四个人格,他们在脑内偶尔说一句就罢了。 现在的人格实在太多,还都是和我差不多的思维方式,遇到想让人吐槽的情况,绝对是一大群人同时开口。 这么多人,想称呼某个人格都很困难。就算按数字排列,有人的称呼会直接超过十个字,不如不说。 事实证明,哪怕是自己本人,也无法跟发疯时的自己讲道理。控制上百万人,更不是讲道理的时候,只能立下强硬的规矩进行限制。 如果再有人格试图抢手柄,我会直接切掉。 我也要尽量保持情绪稳定,不让小红再流泪了...... 我今天已做好打算,在世家留宿一晚。 解决完龙武真人一事,又在澡堂清洗一番,也差不多到休息时间了。 “......回天师。牺牲者已尽数悼亡埋葬。请问还有何吩咐?” 会客厅内,有一名肉团道士赶来,对枯荣子作揖,发出嘶吼声。 “暂时没事了。以后这种事某信上说一下就行,不用特意跑一趟。快去休息吧。” “谨记天师的话。” 负责通报的道士又对我作了揖,而后快步离开。 枯荣子刚洗完澡出来,此时披头散发,看着窗外夜景,一边喝牛奶。 我则坐在的沙发上,和小姑陈大立他们报平安。 今天来公司求助的客户居然飙升到9个。 除了郑晓玲做研究脱不开身,小姑、姜雨欣、孟欣然、陈大立都各自或组队出马了一两趟,度过了十分充实的一天。 陈大立也有了紧迫感,加快了实习生的招聘。 面试说好了在兴业屠宰厂。 第一道题便是杀猪展示一下胆量,敢下手就行。 第二题才是正式面试,由陈大立的眼光判断,对方是否可靠。 来面试的人有十几个。 但光是第一道题,就刷掉了一半。面试时也筛掉了一堆心思不纯的人。最后只剩三人入了陈大立的法眼。 我徒弟冯光胜近水楼台先得月,直接被录用了。 另外两人,一个是边海大学附属医院的护工武仁彬。另一个是普通办公室职员,叫王小伟。 我们新建了个公司大群,把三个实习生也拉了进来,互相打招呼,发放初版的《除伪业务专员见习手册》。 至于原先的内部群,被陈大立几人联合更名为“五虎上将交流群”,还带着五个不同动物的emoji。 群如其名,只有我、陈大立、小姑、孟欣然、郑晓玲、姜雨欣五人在里头,以后就不增员了。 但我突然发现,我们不是总共6个人吗?这几人居然少算了我。 陈大立马上找补,说我不是上将,是主公,并在标题里加了一个恶魔的emoji代表我...... 陈大立也表明了尽快收购兴业屠宰厂的想法。 这事我让他全权负责。 我信得过陈大结巴,再者公司本来就有他一半,收支情况小姑也会及时跟我说,心里有底。 “伊言,你说半人半魑能给人赐福,你能给我一个不?” 枯荣子的大头看着窗外的夜空,放低嘶吼的音量。 我一边潜水看陈大立他们水群,一边回答: “我倒是想给,但不懂给。不然让你查古书干嘛?” “如果查到了能给不?” “看你诚意如何。” “哈哈,那我就当你答应了。” 枯荣子回头看我,却因此注意到了什么。身体猛然一震,指着我腰侧。 “你旁边......” 我还以为自己口袋有东西掉出来了。 结果一看,腰边靠着一个人头。 是小红的头。 发髻凌乱,神情绝望,翻着白眼,纤细的脖颈处滴出鲜血,已经渗进沙发。 显然,如果这不是幻觉,就是我斩杀假小红后爆的装备。 “抱歉,弄脏你的沙发了。”我心中毫无波澜,反而对枯荣子露出笑容。 “伊言,你什么时候杀的人......” “瞎说,这可不是人头。” 我听不懂枯荣子是以什么语气询问的。只是捧起小红的脑袋,像拿西瓜一般轻轻拍打,接着开口: “你不是一直想看从释妄界带出的东西吗?这个就是了。” “......你认真的?” “当然。” 我把假小红的脸朝向枯荣子: “这是假扮小红的怪异,你应该记得我女友的样子吧?可爱不?” 枯荣子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恕我直言,伊言......她流出的血是红色的。” “那又怎样?释妄界里带出来的东西都不合常理,还能跟着我跑呢。” “我觉得,你发疯杀了人的可能性更高。” 我不在乎地撇撇嘴。 捧着假小红的头,举到枯荣子面前,让他看清楚点: “你就说,这难道不是小红的模样吗?又或者,你世家难道有长成这样的美女?” 枯荣子下意识后退半步,避开滴血的人头: “在我看来只是像而已......还有,不要拿着人头乱晃比较好吧?” “小红比起那时候也是有很大变化的......算了,随便你怎么想。有没有大小合适的箱子,不漏水的,我装起来带回去。” “......你还要带走?” “我带回去烧给阿公阿嬷,就能借此见到他们。我正好有很多话想问。” 枯荣子一时语塞。 我不再管他想说什么,捧着假小红的脑袋,叫住了恰巧路过的伊青云。 小道士也被吓得不轻。 他也是肉团脑袋,但能从肢体的颤抖感受到他的恐惧。 最后,伊青云乖乖给我找了个大小合适的木箱子,让我把脑袋装进去。 “搞定,没事的话我去睡觉了。” 我对枯荣子挤出自认为平和的笑。 “......好好休息,伊言。你应该累了。” “没你干的活多。你也快休息吧。” 我提着箱子,心满意足地去了客房。 安排的房间还挺奢华的,和陈大立老家的卧室差不多。 我把装有脑袋的木箱放在枕边,又把世家现做的巧克力慕斯等甜品带上,在期待中进入梦乡。 我刚进释妄界,小红马上来了。 现在莫罗也自顾不暇,已经放弃了向我投来视线。 就仅剩一个厄如斯,小红的压力小了很多,据她估计,今晚最多可以陪我四个小时。 今天的约会,自然少不了不久前的约定。 而且这次,我希望让小红主动一些。 我就坐着不动,她想亲多久都随她,我一定配合。 本以为嘴对嘴,小红会比较矜持。 可没想到,上次的亲吻让她食髓知味,直接嘬着我的嘴不放了。 ...... 第312章 乏术 小红担心我今天精神压力过大。加上我的信息容量已经极高,就提议我休息一晚。 我也以此为借口,向小红得寸进尺。玩些情侣间的小游戏。 可以说,半推半就之下,我俩除了最后一步该做的几乎都做了。 有些事甚至是小红提出来的,比如想摸摸我腹肌、或坐在我肩膀上玩骑大马的游戏。 只可惜都做得清淡了些。 一想到有一群家伙在看着,我就心有芥蒂,两人都不敢露不该露的地方。 以及,我也不至于连续4个小时都在做这些事。还做些了有益身心的活动。 比如拿出爷爷家的收音机,装上旧磁带,在鬼谷子他老人家面前跳几曲悠扬的老边海三拍子交际舞。 如今,我的释妄界规则太强。 铜钱为我复制了的百万倍信息容量,外接大脑的信息容量加起来也有几十万之多。 随之而来的,我的释妄界规则强大到无以复加。 小红在这里都实力十不存一。 除了进出释妄界、帮我解析高维信息、改变体温和身体形态,其他事情几乎都做不了。 没办法瞬移,力气变得比我还小。也无法改变释妄界的景色,或拉我去往其他释妄界。 甚至可以这样说。 在我这一亩三分地,假如我真想和小红玩些口味重的,她想反抗也反抗不了,只能乖乖从命。 而我甚至有把握,让小红逃不出我的释妄界。 当然,我是不会那样做的,除非经过小红同意...... 小红离开后,我一个人还是做了点正事,搞了些屠人火符。 以及,开始制作追命雷符、痴人符和噬命神风符。 为达目的,我必须手段尽出。 万变符术是我最厉害的底牌。 以前我放着不用,在现在的我看来,简直是一种愚蠢。 反正我释妄界里尸体多。他们连脑子都借给我了,再借出自己的身体,想必也没理由拒绝..... 愉快的一夜很快过去。 有了小红的慰藉,以及符咒制作的成果,今天一早,我就心情大好。 早餐后,在小道士伊青云的带领下,我又见到了枯荣子。 他正在处理世家事务。 一旁还有两名世家的老医生在等候着。 “呆瓜,我说过我已经有医生了。”我看向枯荣子的超大脑袋。 他放下手中的工作,4张嘴对我嘶吼着: “我让人搞到了最新的特效药。可以缓解幻觉、谵妄、焦虑、偏执之类的症状,副作用暂不确定。但我觉得以你的情况应该不会在乎副作用。” “是嘛......但是否换药,我得问问我的主治医生。” “当然,这些药和两个医师,你都带走,后面的事你自己决定。” 虽然不太确定,但仅听语义,枯荣子大概是在关心我。 “谢了。藏书阁那边,等扫描完了记得给我权限。” “嗯,预计明天就能全扫完了。你在网上就能随时查阅。” 我又想起了一件小事。 “还有,我想借你们世家的金童们一用......” 此话一出,枯荣子和伊青云顿时愣住。 “伊言,虽然我能满足你大部分要求,但太变态的事,我也不可能答应你......” “想什么呢?我想试试童子尿煮鸡蛋,据说只用男童的,不能用女童的。你不放心就帮我安排,下次我来吃。” “呃......行。伊言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我是真心希望你能恢复正常。” “知道了......” 和枯荣子道别后,我莫名有些烦躁。 我能感受到,枯荣子对我的看法有了微妙的变化。具体是什么变化,又看不出来。 是因为假小红的头吗? 不过是牲畜被割下来的脑袋,踢着当球玩都行,枯荣子难道害怕了...... 想到这里,我突然感到一阵迷茫。 对我来说,除了直面高维神只,世间没有任何事值得我恐惧。 但对常人而言,好像并不是如此...... 我或许确实病了。 可我的病并非无法治愈,假以时日,我重构大脑。就能让自己变回正常的样子......大概吧。 世家的两名医生向我鞠躬: “伊言先生,请带我们见您的主治医生,我们一起商讨如何使用这些新药。” “嗯,上车吧。” “稍等,您现在的情况还是少驾驶为好。让我们当您司机吧。” “行。” 而后,我和两名医生一同前往了边海大学附属医院。 李院长了解了一番情况,和世家的两名医生讨论起来。 最后,决定使用枯荣子弄来的特效药。让我现在就试吃一份,看看效果。 我看着桌面上的药丸,陷入沉思。 烦躁感挥之不去。 枯荣子那家伙,怕不是要毒害我吧...... 现在想来,他完全有动机杀了我,或者让我变成一个任人摆布的傻子。 这样,世家就完全是他囊中之物了...... “伊言先生,请问还有什么疑惑吗?” 见我迟迟不动手,世家医生再次开口。 我却突然涌现杀意。 研究室的空气因此凝结,强大的威慑力,让李院长和两名世家医生身体僵硬,无法行动。 “如实招来,枯荣子拿来新药,是不是为了害我?”我冷冰冰地开口。 世家医生瞬间跪倒在地,如臣服一般趴下身子: “伊言先生!不,伊言大人......枯荣子天师绝非此意啊!他还反复叮嘱我们,如果副作用太大就别用了,决不能让您的病症继续加重......” “对、对啊!天师视您为唯一挚友,为确保万无一失,把我们两个最有经验的医师都叫过来了......” 我依旧是一脸冰冷。 刚好有护士推门来到诊室,想找李院长。 但她一进门,就好似误入了九幽深渊,尖叫一声,两腿一软,下身哗啦啦地漏了一片...... 似曾相识的热带花果香让我收起了杀意,看向那小护士。 头部依旧是不同人融合起来的。 没想到有朝一日,我居然能凭一个人的尿味分辨出对方是谁: “你是那个值夜班的护士吧?换到白班了?” “啊......啊......” 小护士好似惊厥的兔子,回答不了我的问题。 我算是冷静了下来。叹了口气,让李院长去叫人安慰一下这个护士。也让世家两个医生站起来。 李院长还没从恐惧中恢复,轻声开口: “伊言先生......我觉得您是误会了。这款新药我也有所耳闻,副作用虽不明确,但顶多就是食欲不振、失眠之类的程度。也能查到这个是正品药,十分贵重的......” “......我信了。但我还是不吃。” “啊?还、还有什么顾虑吗?” “从现在开始,我不会再加药了。直觉告诉我,继续吃药只是杯水车薪。如果李院长你还找不到根治的方法,那后续也不用再研究了。” 我对李院长道别,叫上两名世家医生,起身离去。 一直到走出诊室,李院长才反应过来,追出走廊向我喊道: “伊言先生,别放弃啊!相信科学,总会找到办法的......” 我并不回头,只是对他摆摆手,进了电梯。 ...... 第313章 崩裂 出了医院,世家的两名医生依旧姿态紧绷,小步急趋,好似伴于暴君左右。 “伊言大人......我们开车送您回家吧?” “我自己开。” “可是......” “不要让我说第二遍。你们能自己回去吗?” “可以......小的能叫来世家专车。无需大人操劳......” “别用那种方式跟我说话。我不喜欢被宦官跟着的感觉。” “好的!伊言先生......” 我独自坐上车驾驶位,一脚油门往瞑候街驶去。 脑内有人格开口: “老大。你是真的不对劲了。” 那是我最早的4个人格之一,老五,也是所有人格中最年轻的。 我扶着汽车方向盘,不止在脑内回应,嘴里也自言自语: “我好像说过,没我允许,谁都不准开口。” “别误会,老大。我只是想提醒你。你现在的精神状态非常危险。需要冷静。” “这是我最后的警告。再废话就把你切了。” “......” 老五叹了口气,陷入沉寂。 短暂的沉默后,脑内又传出癫狂的笑声。 是老三。 什么话都不说,只是哈哈大笑。好似想到什么高兴的事情,不能自已。 我的手差点将方向盘握碎。 “闭嘴!老三,你在试探我的底线吗!!” “哈哈哈哈哈!快切了我啊混蛋,我求之不得呢!最好把一百六十万个人格都切了,哈哈哈哈哈哈......” 老三的笑声也勾起了其他发疯人格的嗤笑: “我同意,先切我,早走早安生!” “咱连笑的资格都没有,快点死了得了......” “哈哈哈哈!你还不了解自己吗?如此受人压迫,还不受尊重,你会甘心?” “现在的你就是个疯子!我们为何还要听从你的命令?” “哈哈!我们都是假疯,只有你是真疯啊,哈哈哈哈哈......” ...... 嘈杂的癫笑在脑内回荡,让我杀意凛然。 我用最后一丝理智将车停到路边,捂着脑袋,愤怒地勾起嘴角: “好!你们自找的......” 恐怖的杀意透过车窗,传至车外,惊吓了人行道上的路人。就连马路上,都有车辆莫名发生追尾事故。 我给自己贴上入梦符,从屠宰厂车间快速冲进爷爷家中。 不再推闸开灯,在昏暗中就着长明灯的火光,取出铁丝,未消毒就刺入大脑。 当时我没注意到的是,这一刻的自己,竟然真的如怪异般瞬移,而非凭双腿移动。 “老三!这一切都是你鼓动的,就从你开始!” 铁丝在我的控制下微微颤动。 “哈哈哈哈哈!终于解脱了!各位,再也不见......”老三的笑声逐渐扭曲,如缺电的发声玩具,逐渐消逝。 我拔出铁丝,又刺向另一处,切掉另一个正在狂笑的人格。 然后是第三个、第四个...... 就像把一个个吵闹的孩子踢出家门、扔出窗外。 随着切除数量增加,痛感也逐渐蔓延。 一部分理智的人格跟着开口,提醒我不要再切了,否则我会因此变成傻子。 但开口的人实在太多。 本就听不清的劝诫声,更是淹没在了狂乱的笑声里...... 切掉第532个发疯人格后,手术的痛楚和眩晕感终于让我停手。 我捏着扭曲而沾满鲜血的铁丝,捂着莲蓬头一般满是血洞的脑袋,嘴里发出不明所以的笑声。 但脑内发疯的人格还是数不胜数。 他们挑衅着,嘲讽着,争相让我切除掉他们,给热爱自由的他们一个解脱。 “哈哈哈!这么想死是吧?那就鱼死网破!把你们全切了!” 我举起剁骨刀,劈向自己的脑袋。 厚重的刀刃咚的一声劈进颅骨,再侧刀一歪,暴露出形态诡异的大脑。 溅出的血液扑灭了几盏长明灯。 我又举起杀猪刀,用力刺去。 却在刺穿大脑前一刻停住了。 让我理智回归的不是自己、也不是任何一个呐喊的人格。 而是来自头顶的目光。 莫罗也来了。 刹那间,释妄界支离破碎,从虚空中传来神只痛苦的嘶鸣。 莫罗也一根触手都不剩,体积小了一半有余,全身燃烧屠人火,如形状不规则的燃烧行星。 透过火焰,还能看到如龙线虫般四处游走的赑风,增添了如黏菌般蠕动的质感。 一瞬间,我就命丧黄泉。 几乎是同时,铜钱将我复活。 刚刚劈开的颅骨也恢复了正常。 “哈哈哈!莫罗也!你也病入膏肓了!!!” 我将杀意与愤怒指向了突然出现的神只。 冲向漂浮于虚空中的木箱,取出大把血染的黄符,向莫罗也抛洒。 黄符好似有生命一般,以极快的速度飞向巨大的生物。 轰的一声。 不知从何处落下一道血色的惊雷。 随后,无数惊雷落下。 莫罗也发出极度痛苦的悲鸣,咒骂着,把愤怒倾泻在我身上。 就像失去理智的疯子,拖着病重残疾的躯体,和一只死不掉的毒虫较劲。 我又何尝不是如此。 狂笑着,咒骂莫罗也,对祂不停反击,不死不休。 不过几秒钟,我就死亡了4次, 人格数增加为。 莫罗也被追命神雷劈得又缩小一圈,好似因烧焦而脱水的海鲜。 我又死亡4次。 人格数增加为。 再死亡4次。 人格数增加为。 反复的痛楚让我愈发清醒,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恐怖的信息容量,配合高速运转的外接大脑,让我有了一丝诡异的明悟。 果然,回归理智最好的良药,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了。 让自己疼。 不够清醒,是因为我不够疼,只要感受到足够的痛苦,我就不会疯..... “......哈哈哈哈哈哈!莫罗也!!我还要谢谢你呢!” 我的笑声在虚空中扭曲,和人类相去甚远。 扔完最后一张追命雷符,我化作一道血色的流星,冲向莫罗也。 浩瀚的杀意充斥虚空百里,让神只的咒骂声都为之一顿。 莫罗也更加歇斯底里,向我进攻。 我的身体再次破碎,化为最基本的粒子。 但只需一瞬间,又会有一个新的我出现,继续向莫罗也高速靠近。 铜钱闪烁着金属的光泽,被我紧紧捏在手中。 我突然有了大胆的想法。 我要让神入梦。 把莫罗也拉到我的释妄界中,成为任我宰割的牲畜。 莫罗也似乎猜到了我的想法,愤怒地作出警告,巨大的身躯却开始向后撤离,同时继续发动无形的攻击。 我又连续死亡4次。 人格数再次乘5,变为。 至此,我的信息容量已经是寻常人类的十亿倍。 这一刻,莫罗也终于感到了恐惧。 不再进攻,拖着破败不堪的身躯,惊呼着全力逃跑。 但已经来不及了。 我的肉体在高速运动下破碎成尘埃大小,爆发出匪夷所思的动能。 一瞬间跨越极远的距离,将入梦符拍进莫罗也身上的屠人火海。 ...... 第314章 突破 将我叫醒的,是手机铃声,以及街道上行人的嘶吼。 脑袋相当昏沉,好似通宵了一晚。 我拿起出梦符,触碰额头。 这里的确是现实。 而我依旧身处车中,被安全带固定在驾驶位上。 车子还是停在我印象中的街道旁。 马路上,那起因我杀意而起的追尾事故,已有交警赶来处理。 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问题。 万幸的是,我在另一边闹得那么狠,现在除了衣服乱了点,居然啥事没有。 我还以为至少会爱车报废,或冲上马路大杀特杀。 简直真的像做了场梦一般...... 我一边回忆刚刚在释妄界做了什么,一边拿起响铃许久的手机。 是枯荣子打来的。 他这人很少打电话,大部分时候能发某信就发某信。 如今为何特意打电话过来,倒也不难猜。 我按下了接通键。 “什么事?呆瓜。” 手机屏幕上出现枯荣子的4人融合大脑袋。 声音是多种音色混合的嘶吼。若不参考影像,我甚至无法辨认是否为枯荣子本人。 “伊言,你那边的事我听医生说了。你真要放弃治疗吗?” “他们治不好我的,还不如我自己想办法。” “那让教授们接着研究也好啊。还是说你已经自暴自弃了?” “不至于......我刚刚做了一件大事,现在还挺清醒的。所以也想跟你道个歉,别跟发疯的我一般见识。” “哦......” 枯荣子停顿了一会儿,大概是有点意外。 “你做了什么大事?” “简单来说,我和莫罗也决一死战了。你猜结果如何?” “......你赢了?” “算是吧。以后献祭给莫罗也的祭器都会报废。已经信奉莫罗也的人魑也将永远沟通不上它们的神只,逐步走向灭亡。” 枯荣子又陷入沉默,用拂尘底部敲着自己的大脑袋。 “那确实是一件大事了。你身上的赐福呢?消失了吗?” “没有。赐福这东西是纸上的烙印。就算打烙印的人死了也依旧存在。只能用别的办法消除。” “那你接下来有打算吗?” “先回家休息呗。你就不用担心我了,有这个闲心还不如快点把一亿除魔费批给我。再给我安排童子尿煮鸡蛋。” “哈哈,听你还在说这些事,我就放心了......” 我微微勾起嘴角,挂了电话。 脑内,十亿人格一言不发。 在释妄界中,我和他们进行了一场以理服人的谈判,并成为了最终的赢家。 从现在开始,他们不会再开口。也不会抢夺身体的控制权,就乖乖待在我脑子里当看客。 当然,我用来说服他们的“理”比较特殊。 正如我对枯荣子所说,我战胜了莫罗也。 顺便也从祂身上获得了满当当的神只的知识。 借用这些知识,我对自己的身体进行了改造。 现在,我只要一个念头,就能让自己感受到钻心的痛楚。 好似用无数钢针刺入每一条神经,不停搅动。 这种程度的感觉,足以让我从疯癫状态中醒过来。 我的十亿个人格和我共用身体,也能感受到这股剧痛。 我与他们讲的道理便是,若他们中的任何一个开口说话,痛感就会自动袭来。 若有人试图抢夺身体控制权,痛感就会持续不断,直到仅有我这个主人格在控制身体。 这既是对他们的限制,也是对我的限制。 为了不感到无端的剧痛,他们会保持沉默。假如有人格发疯,也能在剧痛下恢复理智,乖乖闭嘴。 我这个主人格也不例外。 倘若即将做出无法挽回之事,十亿个人格也可故意开口,用疼痛限制我的行动,直到我恢复清醒。 用这种近乎自虐的方式,我成功成为了身体的唯一控制者...... 咚咚。 有人轻轻敲打着我的车窗。 是一个举着手机的人。 看打扮可以知道是二十岁左右的年轻女孩,脑袋却是多个面孔融合而成的肉团,根本看不出是谁。 “你好,帅哥~。”她对我嘶吼着。 她身后也站着几个女孩,同样拿着手机,拍摄着我的车,或者拍摄我本人。 我的爱车还是名气太大了,难免吸引年轻人的目光。 但我现在心情还可以,姑且摇下车窗回了话: “有事吗?” “没什么事,就是想问问,你是不是网上的伊某呀?” “不我是coser,刚从漫展回来,没事的话我要走了。” “啊?又是假的啊......”女孩们吵闹地嘶吼着。 我启动车辆准备离开,她们又在车外蹦蹦跳跳。接着开口: “那能和你合个影不?你扮得超像的!车子还原度也好高。” “对啊帅哥,既然是cosy,合个影信不?” “你身材好好,和伊某本人好像哦......” 吵闹的声音让我再次烦躁起来。 杀意悄然蔓延。 一瞬间,车外几人同时闭嘴,全身僵硬如雕塑。 我及时意识到自己的问题。 下一刻,全身上下传出剧烈的疼痛,任何一寸皮肤都无法幸免,痛彻心扉。 虽然只持续了一毫秒左右,却足以让我找回平常心。 肌肉因痛苦的余韵微微抽搐,我却反而露出微笑: “可以。我不下车,就这样拍吧。” 女孩们这才从呆滞中缓过来。 尖叫着,不顾一切地四散逃离,手机一个个掉在了地上。 “喂,手机别丢了。”我对车外喊了一声。 几个女孩又像听到了无法抗拒的命令,僵在原地,颤抖着回头,如被恐惧支配的木偶,眼泪和尿液哗啦啦地落下。 路人看到这一幕,自然是举起了手机,窃窃私语。 “......我走了,你们别忘了捡手机。” 我不再浪费时间,驱车离开,终于回到了瞑候街五十二号。 刚走进107室,陈大立就迎上来,嘶吼着给了我个熊抱。 “哥啊,你可算回来了!没受伤吧?脑子还好不?” 小姑她们也从各处跑来,欢迎我回来。 我看着这五人的面孔。 一个个也都是融合版的脑袋。 陈大立的脑袋最大,是他和他爸、姜厂长的脑袋、再加上一个猪头的融合。 小姑是她和大伯母陈春萍,以及我妈三人的融合。 孟欣然、郑晓玲、姜雨欣这三个人最绝。 她们仨都是自己和另外两人的脑袋融合而成,形态大同小异。我只能凭借身材判断她们的身份。 但我的心情并没有受到影响。 面带笑容,和她们一如既往地交流,互相打趣,哪怕我已经听不出他们表达的情感。 ...... 第315章 相见 我度过了一个悠闲的白天。 各类工作交给五虎上将,我这主公倒是没啥事干了。 陈大立已成功将兴业屠宰厂收购。 第一时间,就向姜厂长和顾大爷炫耀了一番,说今后我和陈大立就是他们上司,把那两位惊得下巴都掉了。 新来的三个实习生也到瞑候街和我见了面。 冯光胜本就是我徒弟,前段时间一直没机会见到我。 今日一见面,他就给我塞了两万的红包,送来他老家的土特产,说是迟到的拜师礼。 我本来是拒绝的。 我都没给他上过几次课,大部分成果是他个人的修行。 但在他的反复要求下,我还是勉为其难收下了。 冯光胜的杀猪技巧虽然已初具我的风采,但工作没多久,积蓄肯定不多。 虽然无法理解对方表达的情感,我还是有些感慨。 当场和冯光胜约定,若他以后升到p8,就让他当兴业屠宰厂的副厂长,兼业务员面试官。 听闻,这大块头赶紧从沙发上站起来,对我连连摆手: “伊大哥!那怎么好意思呢?搞得我像在贿赂你似的......” “得了吧。你当升到p8很容易啊?那可是高级业务专家。你陈大哥现在都只有p7呢。” “呃......嘿,那还行!我肯定努力......先不说这个,这是我今早打包的脆皮大肠,伊大哥你趁热吃。” “行,你还挺惦记我。”我闻着脆皮大肠的臭香味,弯起嘴角。 另两个实习生是武仁彬和王小伟。 之前在附属医院,武仁彬就和我有些交集。现在恰巧成了业务员,知道我就是幕后老板,更是相当惊喜。 他已经提了离职申请,不做护工了。 我在医院的所作所为,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从那时起,他就明白学医救不了想救的人,日思夜寐,憧憬着这份特殊的工作。 武仁彬顺便提到了那个喜欢失禁的女同事。 据说,那小护士特意从夜班转为白班,就是为了不见到我。今早却不知怎么的,哭哭啼啼的提了离职...... 我对此也有些愧疚,就拜托武仁彬替我去说声抱歉。 最后那名实习生王小伟,是个没找到工作的应届毕业生。 同时,也是陈大立帮过的一个客户。 他本就爱看陈大立编的小故事,每次都是第一时间追更。 加上毕业后,王小伟急需一份工作养活自己。 阴差阳错之下,发现了隐藏在故事中的招聘信息,就踊跃报名了。 当他知道自家老板就是伊某,更是兴奋不已。 见到明星似的找我签名,与我合影...... 今天,我也向陈大立他们坦白了放弃治疗的决定。 意料之中的,几人对此都表示了反对。哪怕我承诺自己有信心在未来治好自己。 我并不想和他们争吵。 最后,双方各退一步。我的药可以慢慢停掉,但要继续让李院长研究脑子。 时间很快来到黄昏。 晚餐过后,小姑看着我随身携带的盒子,终于忍不住开口: “小言,你这盒子里到底装着什么?神神秘秘的。” 我淡淡笑道: “是怪异的脑袋,伪装成了小红的模样。” “哇!居然有伪人扮成小红姐?能打开看看不?”郑晓玲马上起了兴趣,凑过来拉我衣服。 “还是不给你们看了,免得吓到你们。” “哎呀~,看看嘛,看看嘛~。” 正在洗碗的孟欣然也走出厨房,跟着开口: “对啊伊言,让咱看看,我们都身经百战了,肯定吓不到。” 姜雨欣则发现了重点,扭头看向我: “伊言,你一整天都带着怪异的脑袋,有什么用途吗?如果真的是怪异,过了这么久肯定已经成黑泥了......” 这句话提醒了另外三名小姐。 气氛因此微微紧张起来。 陈大立刚好甩着手从厕所出来,发觉了微妙的沉默: “呃,我就去方便了一下,又咋了?” 郑晓玲几人主动跟他解释,小姑则凑上来,拉住我的手: “小言,打开让我们看看吧?就是确认一下。” 一想到枯荣子昨晚的反应,我就觉得头大。 敷衍过去绝对比认真解释效率更高: “还是算了吧。这东西要趁黄昏时候用掉,过了时间就不灵了。” “什么用处?” “......可以见到阿公阿嬷。”我停顿片刻,如实回答。 “我也可以想去见二老,可以吗?” 听到小姑的问话,其他4人也附和起来,想与我一起见爷爷奶奶,还有小红。 我轻轻摇了摇头。 “......下次吧,各位。等我处理完一切,一定有机会的......” “唔......那就看一眼盒子,我们认识一下小红姐就行!” “嘿嘿,我也想知道嫂子长啥样。” 陈大立几人又围了上来,一副不给看就不让走的模样。 “行吧。” 我苦笑着,打开盒盖。 假小红的头颅暴露在107室的灯光下。 公司五人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还是被吓了一跳。 意料中的话噼里啪啦地向我飞来。 人头的血为何是红色的? 尸体是不是怪异,为何这么久都没融化? 以及,我是否看到了幻觉,这人其实并不是小红,而是某个无辜的少女...... 刺耳的嘶吼声组成质问,让我心底生出躁动。 我果断唤来剧痛,让自己保持清醒。 同时颤抖着手,将假小红的脑袋提起来。挤出微笑,回避着他们的疑问: “这怪异模仿得很像了。如何?觉得小红可爱不?” 陈大立放低音量嘶吼: “如果不看这死人脸,是挺漂亮......可是这......” “好了,现在都认识小红了,那我先出去了。” 我把脑袋放回盒子,留下面面相觑的公司五人,快步走出建筑。 对面的丧葬用品店恰巧开门。 我跟店主大爷打了招呼,拖着红色铁桶,来到建筑旁无人的角落。 然后就是一套标准流程。 点蜡烛,摆果品,上香,倒酒,掷出圣杯,一边自言自语: “小红,我阿嬷说想见你一面,你跟我一起拜吧?” 几秒后,黄昏的天空变化了色彩。 小红出现在我身旁,微笑着,抬头看我: “好呀。要怎么做?” 我不自觉露出笑容。 虽然能凭直觉知道小红的真假,还是用手指和她对了暗号。 “象征性祈福一下就行,有那份心意,阿公阿嬷就能收到了。” 小红乖巧地点点头,看向香炉飘出的袅袅白烟,双手合十。 我也把怪异的脑袋放进铁桶,再撒些冥币金纸,扔下一张朱火符。 火焰迅速点燃。 我和小红手牵手,静静看着跳动的火光。 “呵呵,好孙儿好孙媳,阿嬷来啦。”身后传来婉转的笑声。 我和小红回头看去。 爷爷奶奶和我俩就像同龄人似的。 牵着手,面带笑意,站在我俩身后。 ...... 第316章 跨越了时空 二老依旧是上次见面时的模样。 年轻俊俏,郎才女貌。 如话本中描述的才子佳人,在经历磨难后终成眷属。 仔细想来,我和小红又何尝不是如此。 只不过,我们暂时还未抵达终点...... 黄昏色的街道上,两对情侣像跨越时空相见的旅人。我们在这头,他们在那头。 一切辛酸,在此刻化作平淡如水的暖意。 “阿公,阿嬷。我们来了。” 我露出微笑,拉着小红上前,如归家的游子。 小红似乎有些紧张。 脸上浮出薄薄的红晕,两手规矩地放在身前,躬身问候: “阿公阿嬷,初次见面,小红有礼了。” “诶~,好孙媳不用多礼。” 奶奶摸着小红的脸蛋,爱不释手,满脸笑意: “世昌你看,多好的人儿啊。咱孙儿真是有福气。” 爷爷两手抱在胸前,闭上眼,默默点头。 “哎呀,老头子你倒是夸几句呀。” “......说得多又有何用。我心里已经对孙媳妇夸了千万遍了。” 爷爷终究没掩饰住笑容,悄悄用袖子拂过双眼,看向小红: “小红姑娘。感谢你一直以来对伊言的帮助,我和晴儿都很高兴你们能走在一起。” 小红嫣然一笑,似山花遍野,春意盎然。 “阿公阿嬷,我只是喜欢伊言。” “对~,喜欢最重要。我也最喜欢世昌了。” 奶奶不甘示弱似的,亲密地挽住爷爷的手臂。 爷爷无奈轻笑一声: “好了晴儿,多大个人了,还和孙媳妇争劲。咱还有事要做呢。” “嗯......” 奶奶点点头,来到小红身前,扶着她的脸,和她紧贴额头。 小红的眼神迷离片刻,直到奶奶放手,才如梦初醒。 “......小红姑娘,阿嬷这些年学到的,可全都教给你了。之后的事,就靠你俩了。” 奶奶又对我招手。 我也凑上前,被她老人家贴上额头。 脑内所有未知信息全部解析完毕。 奶奶还把不完整的信息补全,并把她和爷爷研究铜钱时的一切成果,一并传授给了我。 放在以前,我绝对接收不了这么庞大的高维信息。 但我已今非昔比,这些知识甚至没办法装满我容量的十分之一。 奶奶年轻的脸上尽是慈爱,最后摸摸我的头,撒开手,依偎在爷爷身边。 爷爷端详我和小红,缓缓开口: “伊言,你如今的成就已经超越了我们。接下来的路,就是你和小红姑娘自己走了。” 我牵起了小红的手,淡淡笑着: “嗯,别担心。我们已经有破局之法了。” “真的?可是那些神只......” 爷爷话未说完,奶奶就将一根手指抵在他嘴前,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世昌,我已经猜到孙儿的打算了。你别问,有些事说出来会不灵的......” “......好。” 爷爷不再深究。 “伊言,儿孙自有儿孙福,阿公阿嬷已经走了,无需你挂念。只希望你健康平安,坚守本心。” “我会的。二老好好看着吧,你们当年的遗憾,我和小红会连本带利讨回来......” 一旁,小红也轻轻点头,脸蛋微红,却目光坚定...... 可能是多带了一个人的缘故,今天与二老相处的时间显得格外短暂。 他们的背影往街道尽头远去,逐渐透明。 “孙儿,输了也没关系。大不了来陪阿嬷阿公呀!” 奶奶又回过头,湿润的眼里中满是不舍: “说啥呢老婆子!你在咒伊言吗?当断则断,走了......” 话是这么说,爷爷也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拉上奶奶一起消失在夕阳中。 我和小红静静牵着手,看着空无一人的瞑候街。 “......伊言,‘祂们’还在看着吗?” “嗯。” “那要开始了吗?” “开始吧。” ...... ...... ...... 再次回过神,我已是独自一人,站在瞑候街五十二号旁的空地。 夕阳收敛最后的余晖。 昏暗中,只剩金纸和线香的余烬。 老路灯呲呲响着。 最后叮的一声,亮起黄色的光。 照亮瞑候街上,铁板鱿鱼和狼牙土豆的摊贩,飘来阵阵油香。 “小言?” 身后传来小姑轻柔的嗓音。 不再是刺耳的嘶吼。而是我从小熟悉,此时也倍感怀念的温柔呼唤。 然后是陈大立的喊声。 “伊言!咱也来拜拜阿公阿嬷,你不会不欢迎吧?” 依旧是那么欠扁,也不管别人心情如何,只会没心没肺地开玩笑。 我脱下ar眼镜,回头看去。 小姑、陈大立、孟欣然、郑晓玲、姜雨欣都在。 一个个熟悉的身影站在巷口,面带笑容,似有温暖人心的力量。 “不用了。等过年的时候,再和我一起去伏人村扫墓如何?” “嘿!好啊,伏人村风景一绝,等我们钱多了,顺便去搞个度假村!” 陈大立一边说着,几步走上来,对着香炉拜上几拜: “阿公阿嬷保佑!庇我和好兄弟一起赚大钱,当然,最重要是大家平安!日后还愿,我给二老做一对大雕像......” 小姑、孟欣然、郑晓玲、姜雨欣也凑过来,双手合十,许下了自己的愿望。 小姑希望我们生活无忧,并许愿我尽快结婚,给他生一堆侄孙。 孟欣然想要尽快升职,以后兜里有钱,回东北老家跟亲戚们谈话倍有面子。 郑晓玲想研究出更厉害的除魔武器,除尽天下怪异,为她哥报仇,并完成杜教授的遗愿。 姜雨欣希望她爸姜厂长能尽快退休,往后有过不完的好日子。 除此之外,大家无一例外,都希望我尽快康复,不再被疾病折磨...... 这时,手机响了几声,是枯荣子发来的消息: 【藏书阁的书都扫描好了,点链接就可以云端查看】 【童子尿也收集好了,有点骚,记得过来煮鸡蛋哟~】 后面跟着标志性的南梁表情包,还有一张面瘫脸加剪刀手的自拍。 一亿的除魔费也随之到账。 打款备注写着一句祝福语,“心神安宁,诸事顺遂”。 【谢了,呆瓜】 我最后看了香炉一眼,重新戴上ar眼镜,招呼公司五人回屋。 “好了。心意都收到了。大家该下班下班,该回家回家。自愿加班的,今晚夜宵我请......” ...... 第317章 圆满 虚空中,厄如斯的星云状身躯燃烧着屠人火,一张血肉大嘴发出愤怒而痛苦的咆哮。 不仅如此,祂身上的一切物质都在蒸发沸腾,化作灼热的噬人风折磨着祂。 我与祂相隔甚远。 平凡的人类身体依旧无法承受神吼的震动。七窍出血,心脉紊乱,只要再靠近一些,就会暴毙身亡。 脑内的十亿人格纷纷开口。 笑声、呼喊声、劝诫声混成一团,杂糅为最基础的白噪音。 剧烈无比的刺痛随之遍布全身。 如钢针刺入全身每一个角落、每一个器官,里里外外反复搅动,一刻不停。 这已经不是单纯的让人保持清醒。 而是想晕厥却无法晕厥,只能在痛苦中痉挛、求死不能。 其他人格一样能感受到这难以承受的痛感。但他们没权限知晓我的记忆,所以无法理解我为何还在这里。 他们只知道,铜钱再厉害,也不是万能的。 若身体继续死亡,呈指数爆炸的信息量终会在某一时超过铜钱的存储上限,最后一切归于虚无。 但此时此刻,我敢站在这里,定是有了主意...... 我任由身体弯折成诡异的姿态,咯咯笑着,有恃无恐。 “......厄如斯,该说的我都说了......是时候结束这一切了......” 下一刻,痛楚达到某个阈值。像点燃了导火索,在我体内产生连锁反应。 一瞬间,我的身体分解成无数独立的原子。 氢以外的重原子核裂变为氢原子。 所有氢原子再快速聚集,产生核聚变。 这是我能想到的,利用凡人之躯能达到的最强攻击。 强大无比的光能和热能喷涌而出,照亮肉眼所见的虚空。 厄如斯展现的愤怒瞬间变为惊愕。 神只发出惨烈的悲鸣,淹没在震天撼地的爆响中。 ...... 一切归于沉寂。 再次醒来,我又躺在了病床上。 眼前是熟悉又陌生的天花板,被血肉内脏所覆盖。身下的床铺由大肠组成的,有规律地蠕动着。 耳边能听到医疗仪器的声响。鼻腔里也溢满内脏的腥臭味...... 我想坐起身。 却发现,自己被食道小肠之类的器官束缚住了。手上还连接着血肉制成的输液管,向我身体注入未知的液体。 大脑刚刚恢复思考,身旁就传来尖锐刺耳的嘶吼。只能理解其中的只言片语: “醒......!快......伊......醒了!” 我扭头看去。 那是一匹扭曲的畸形生物。 内脏器官胡乱生长堆叠,身上却不止一套五官。 三张嘴、三个鼻子、六只眼睛、六只耳朵,还能看到三个大脑...... 从嘶吼声中的部分语义,可以猜到大概是护士之类的人物。 随后,走廊外传来纷杂的脚步声。六七个的畸形生物冲入血肉组成的病房,围在病床边。 我完全分不清它们是谁。 陈大立等人在血肉世界中的形态我也记得。 但如今,它们融合了不止一个头部。像一团团茁壮成长的多生畸形胎,完全变了副模样。 一个块头较大的畸形生物来到床边,全身4张嘴巴发出不同频率的嘶吼声: “伊......你终......了,感......样?我们......了。” 又有一匹畸形生物靠过来。 “小......认得......吗?我是......啊” 之后是其他几匹,有的高有的矮,围在床边,接连发出难以理解的声响。 “伊......说句......啊,我们......了。” “别吓......们,医生会......你......的......” “伊......我......你。” 它们好似一台台大音量的劣质音响。 近距离围在我身旁,和同时开口的十亿人格相比,也好不到哪去。 我躺在床上,看向微微脉动的天花板。 现在的情况或许很明显了。 我拼命换来的胜利,不过是可悲的幻想。我甚至无法确定,自己是从哪一刻起落入自我良好的境地中。 现实中的我早已病入膏肓,不适合继续在人类社会生存。 一切终于是落于泡影。 作为半人半魑的我,终将在疯狂中,拥抱混沌与虚无......吗? 我突然勾起嘴角。 畸形生物的嘶吼声停顿片刻,而后再次响起。 还有两匹生物靠近过来,拿着针管一类的东西,注射进床边的点滴中。 我并不搭理它们。 一群不知好歹的牲畜,还敢用这种方式靠近我...... 刹那间,一股恐怖的杀意充斥这方世界。 所有畸形生物如被夺了魂魄一般,怔在原地,身体僵硬。 喧闹骤然停息,好似给世界按下了静音键。 我从病床上坐起。 那些捆绑我的东西,无法阻止我分毫,一抬手就能将其撕裂。 “伊言大人......饶、饶命......” 畸形生物发出正常的人言。 我不予理会,只是笑着举起杀猪刀,挥砍而去。 它们被恐惧所支配,甚至生不出逃跑的念头。如出栏的肥猪,被不紧不慢地一一宰杀。 完事后,我用抹布擦着手,看向地上整整齐齐的畸形尸体: “好久没杀猪,居然有点手生了。偶尔得回厂里练练手啊。” 身上穿的早已不是病号服,而是我自己的外套,口袋里装有各种符咒。 我拿起一张出梦符,贴上额头。 ...... 意识再次回归。 我依旧躺在病床上,看着熟悉又陌生的天花板。 只不过这次,眼前不再是血肉世界。 白色为主的单人病房里,飘着淡淡的消毒水气息。 初秋的风吹入窗户,扬起洁白的窗帘,吹动我的发丝,不再似夏季般酷暑。 “......伊言先生,您醒了。”李院长的声音传入耳畔。 从一开始,他就在病房另一侧,静静观察我的状况。 我从病床上坐起来,伸个懒腰,笑容温和: “怎样?我的状态还行吧?” 李院长欣慰地点点头: “状态很好。虽然大脑的形态依旧没变,但脑波等数据表明,您的精神症状已尽数痊愈。” “那以后我不用再来了吧?” “自然是不用了......很抱歉,我们团队从头到尾都没有帮到您。” “话也不能这样说,多亏你们的坚持,我才有信心继续相信科学。” 听闻,李院长尴尬地笑了笑: “这实在称不上是我们的功劳。反倒是多亏有您帮助,我们才能在脑科学领域得到重大突破,国际上一鸣惊人。” “不用客气,你们给我免费体检,又不收我钱,算我们扯平了......” 这时,门外又传来脚步声。 陈大立火急火燎地冲进病房,拽着我的手,紧张兮兮地开口: “伊、伊言!结、结结结结果怎样?” 我被他摸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你特么给我放手......还能怎样?都跟你们说能搞定了。” 门外又传来郑晓玲的喊声: “——哇!那岂不是你不会再看到幻觉了?邪神也不会再打扰你了?” 她跑进病房,眼镜还没摘,背上还背着书包。 “那是当然。李院长亲口说的。” “好耶~!今晚开庆功宴咯~。” 十分钟后,孟欣然、小姑、姜雨欣也跑进病房。都是放下手中的活计,急忙赶过来的,大概还是姜雨欣飙的车。 就是不知道有没有客户因此被撂在一旁。 影响了公司声誉可不好...... 我看着这群微微气喘的亲朋好友,有些无奈,又感到分外温暖: “也不用这么着急吧?我又不是做了成功率多低的手术,只是在医院睡了一觉而已。” 小姑气鼓鼓来到病床边,用力捏我的脸: “你还敢说!准备了那么久,结果今天突然就到最后一步了。还一个人跑来医院,害我们担心!” “饶命啊姑,我只是想让李院长顺便观察一下......” 孟欣然也趁此机会来捏我的脸,在一旁附和: “我们可是赶紧杀了伪人才过来的啊!高级伪人!差点就因为心急露了馅了!” 平日胆小乖巧的姜雨欣,此时也跟着用手指戳我的脸,脸色微红: “伊言......你没事就好。但你的车可能要收几张超速罚单,我会帮你付的......” “哇,你们都在玩伊言的脸,我也要~。”郑晓玲也凑上来捏我鼻子。 陈大立则坏笑着举起手机,用摄像头记录下这一幕: “哎,羡慕啊,我咋就没这待遇。” “年轻真好......”李院长也笑容满面,背着手走出病房。 我不停求饶道歉,直到我说自己有事要宣布,四位小姐这才终于肯松开手来。 我吸着气,揉了揉快被捏变形的脸,看向众人,忍不住弯起嘴角: “是个喜事,我特意留到现在跟你们说的。” “什么喜事?要是敷衍我们,我们接着捏你!” 我没有回答,只是笑意温柔,看向病房门外。 公司五人也回头看去。 却见门口,站着一个娇小的身影。 一身红裙,头扎发簪,腰间挂着玉兔和毛线图,倾国倾城,闭月羞花,对众人回以笑容。 “.......诶?” 陈大立、小姑、郑晓玲、孟欣然、姜雨欣瞬间意识到她是谁,目瞪口呆,站在原地说不出话来。 小红踱步上前,而后改为小跑,扑进我怀里。 “伊言是我的,你们谁也不准抢。” ...... 第318章 尾声 本应因我爆发的魑灾,还未开始就已结束。 像是撕掉老黄历上的一页。除了参与其中的人,没人会刻意记得这普通的一天。 柳国兴打来电话,说已经完成了对世家弹劾。 从此以后,伊氏世家不再有任何特权,变为普通的宗教组织。 不仅如此,世家还承受了相当高额的的罚款。 通过破幽子身上的窃听器,上面打听到了世家财富的大概总和,罚走一笔他们出得起、却也伤筋动骨的天文数字。 当然,世家继续拥有除魔的职能。靠吸冤大头老客户的血,也能勉强维持财政。 只不过,这样的世家实在养不起几十万纨绔子弟了。 一众歪瓜裂枣的道士们不得不做出选择: 一是努力除魔,继续拿世家发放的俸禄。 二是自己外出打拼,从此行走凡间,做一个普通的打工人...... “伊言,好哥们,求你帮帮忙吧,我实在是没钱了,全套牢了......” 瞑候街五十二号107室中,枯荣子坐在我身旁,拽着我的袖子,却是一张平淡的面瘫脸。 “不借。都劝你别炒股了。实在吃不起饭可以来我公司当业务员,包三餐。” “不行啊哥。我好歹是天师,每天要管好多事情......为了赚钱,我都开放山门当景区了。游戏也好久没氪金了。” “那你要多少?” “一个亿,解燃眉之急。” “不借。” “那要怎么办嘛,你不会放着我不管的,对不对?” “那这样,你们世家负责善后的人很不错,以后由你们继续培养,我来给那群人发工资。” “好!一言为定。你先预付一个亿工资,我知道你有钱。” “那签字画押吧。” 我从茶几底下拿出早就编撰好的合同,还有笔和红印泥...... “说起来,你和伊红姑娘的婚礼也定了,份子钱我随二百应该可以吧?” “呆瓜,你是不是太抠了点?” “那我不给钱了,送一篮童子尿煮鸡蛋给你。” “那还不如包两百呢。我现在不吃那玩意儿,上次一闻到就要吐了。” “那我来主持婚礼总行吧?我可以给你们做法事祈福。” “还是算了,你人到了就行。” “多谢。既然如此,能送我一百张定身符和赑风符吗?听说你流水线一天就能做一千张。最新版的郑氏除魔爆弹我也想要。” “怎么突然扯到这儿了??你买我赐福的钱可到现在还欠着呢......” ...... 如此这般,我的人生在经历一番惨烈的波折后,终究回归了平静...... ...... 真的吗? 我的意识一阵恍惚。 回过神来。看到的依旧是枯荣子那张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脸。 我不禁弯起嘴角。 当然是真的。 倒不是我邀功。 还得多亏了我,世界才少了一次死伤惨重的灾难...... 我查遍世家的古籍,把整理出来的资料交给了郑晓玲。让她用自己的学识,结合杜教授留下的民俗学神秘学方法论,整理推衍。 最终,得知了魑灾的成因。 以及自己身为半人半魑,究竟特殊在什么地方...... 这涉及到犹梦乎和厄如斯的赌约。 古籍中自然没有写明神只的事迹,但我获得的神只知识,足以对这个推论进行猜测和佐证。 厄如斯,也不过是犹梦乎的玩物罢了。 或者说,厄如斯、道弗留、莫罗也三个家伙,在犹梦乎的眼中也不过是纸上小人。 厄如斯是犹梦乎看中的虫子。 就像曾经我和莫罗也之间的关系。 其中的是非经过无从考证,但我依旧可以提出大胆的猜想: 犹梦乎某天闲来无事,发现了比厄如斯、莫罗也还要低维的存在。 也就是人类。 为了给自己添点乐子,那位神只与小虫子厄如斯开启了一场赌约。 要求厄如斯仿造人类,创造一个智慧物种,和人类对抗,将人类灭绝取代。 就跟要求电脑中的ai赢下一盘二维的自走棋差不多。仅仅是一盘打发时间的游戏罢了。 伪人应运而生。 只不过,为赢下这场赌约,厄如斯显然耍赖了。 伪人虽然能进入人类的世界,本质上还是半个高维生物。人类甚至无法凭肉体凡胎杀死它们。 没有人喜欢看一边倒的战争。 大概是为了平衡棋盘双方战力,又或者惩罚厄如斯作弊,犹梦乎也创造了一个种族,用于帮助人类阵营。 那便是无生魑。 无生魑是比伪人更高维的存在,无法进入人类世界。 这也难不倒犹梦乎。 祂跨越两个维度,以伏人村为地界,给人类世界添了几笔规则。 这就是古籍记载,所谓“梦”的诞生。 或者说释妄界的诞生。 世上第一批除魔法器,就是无生魑简化了自己的法器,在释妄界中教给人类的。 那所谓的伊始天尊,肯定也接受过无生魑的帮助...... 总之,从那时起,人和怪异的战争势均力敌,人类文明得以发展。 只不过后来,让犹梦乎都意料之外的事发生了。 无生魑学习能力极强,有独立的思考,后代还会继承前辈的记忆。 最终,爱上了人类。 他们之间的后代,若继承了无生魑的血脉,就会变为全新的物种——半人半魑。 而半人半魑是低维世界中的bug。 不受低维规则限制。甚至能像高维生物那样,给予低维生物赐福,或者改变一个世界的规则。 这些bug一旦出现,自走棋的战局对厄如斯就会极其不利。 厄如斯渴望赢下这场游戏。 天知道若是祂输了,犹梦乎会不会一指头把祂捏死。 于是,每当世上有半人半魑诞生,厄如斯就会亲自下场操盘,悄悄加大怪异的数量,形成所谓的“魑灾”。 但这样也很难解决半人半魑。 因为半人半魑这个bug,天然对怪异和人类异性产生极强的吸引力。 于是,厄如斯只能佐以谋略,逼疯半人半魑,令其自尽。 毕竟,祂们这些高维的神只就和无生魑一样,没办法进入人类世界。若强行降临来杀我,就是掀翻棋盘,肯定会引起犹梦乎的愤怒...... 至于道弗留、莫罗也这俩货,大概就是贪玩的小屁孩。 闲着没事干养人魑、逗人类玩,刚好发现了我。 眼见这俩对我不利,厄如斯求之不得,自然不会劝阻。 可没想到,我居然挺过来了。 而且变得愈发强大。 厄如斯心急如焚,想亲自下场弄死我,却被我反咬一口。 我的变化,自然会引起犹梦乎等更高维神只的兴趣。 莫罗也、道弗留两个熊孩子,也被迫和犹梦乎打赌,如果弄不死我,就要承受严重的后果。 结果已经发生了。 莫罗也孤注一掷来对付我,最后直接倒大霉。 道弗留给了我一颗对低维生物有毒的眼睛,再装作对我没兴趣。只要我吃下,祂就能赢下这局。 可我不但没有吃,还把祂的眼睛利用起来,获得了十分关键的神只知识。 因此,我才能找到破局之法。 简而言之,我这么牛,为何不自己制定棋盘规则呢? 小红说过,我的世界是一个巨大的气泡。 释妄界是从气泡中分离出的无数小气泡。 我所做的,就是把自己的释妄界和人类世界再次融合。把整个人类世界同化为了我的释妄界。 也就是说,如今我所在的世界,就是我的释妄界,遵守我释妄界的规则。 正可谓庄周梦蝶。世界变成了我的一场梦。 我的大部分问题也迎刃而解。 幻觉之类的东西在释妄界看不到。 小红也能来到这个世界,和小姑他们相见。 我的梦与现实合二为一,自然就没有在现实里发疯一说。 那么,就只剩下最后一个问题了。 或许“你”现在还没意识到。 我现在正在与“你”对话。 很惊讶吗? 其实,我以前也跟你说过话。你可能没注意到。 别误会。 你作为高高在上的神只,我可没办法动得了你们。 甚至,我也没有杀掉任何一个神只。莫罗也、厄如斯都还活得好好的。 因为我知道,如果杀死祂们,必将引起更多神只的注视。光是那犹梦乎,就够我喝一壶的了。 所以,还记得痴人符吗? 没错。 现在的厄如斯和莫罗也都被我变成了傻子。 我需要祂们配合我继续下棋,好稳住看乐子的犹梦乎。 你们会对犹梦乎保密的,对吧? 不答应也没关系。 神只要怎么做,我这个低维小虫子可无权管教。 那么,回到最初的疑问。 我还剩下什么问题没解决呢? 没错,你们还看着。 我可不想被你们看了我和小红的艾薇。 所以接下来,我会把自己的释妄界搬到神只大人们都看不到的地方...... 对了。 临走前,再跟你说个事吧。 你们又怎么确定。 自己就是最高维的那一个呢? ......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