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帅夫人的离职计划》 第1章 前世今生 黄昏,细雨。 朦胧而缠绵。 美人款款走来。 白色底的油纸伞,画的是浓重的水墨江南。 身上是月牙白色的旗袍,那细腻的丝绸贴合着她曼妙的身姿,仿佛是第二层肌肤。 旗袍的领口恰到好处地立着,衬出她修长的脖颈,宛如白天鹅般优雅。 刘副官从倒后镜看着距离拉近,推门下车。 拉开后座的车门,眼帘低垂,恭敬地立在一旁。 “刘副官久等了。” 如同珍珠落玉盘,声音悦耳缱绻,笑意暖暖,似是驱散了雨天的潮湿。 刘副官心尖一颤,忙伸手接过纸伞,“夫人客气了。” “谢谢!”阮颜收回手,唇角勾着浅浅的弧度,弯腰坐进车里。 刘副官小心翼翼地关门上车,吩咐司机开车。 喇叭轻响,像是某种暗号,前后的车子皆一一启动,车队缓缓出发。 阮颜靠着车门坐稳,稍稍偏头看向旁边靠在椅背闭目养神的男人。 绿色的军装笔挺整齐,不带一丝褶皱,扣子严严实实地扣到了衣领处。 严肃,清冷,和主人淡漠的脸无比契合。 看起来一样的冷静无趣。 阮颜轻声打了声招呼,“少帅。” 宋逸之鼻息轻“嗯”一声,微不可闻。 很好! 阮颜心里呵呵,最好全程别睁眼,反正她也不想没话找话。 车队已经驶出半山府邸,进入闹市。 雨渐停,摊贩们纷纷出动,吆喝着叫卖商品。 匆匆归家的人群,散学的学生,嬉闹的孩童,闲逛的肤色各异的各国旅客,繁忙工作的人力三轮车,穿插在道路上的叮叮车,把街道挤得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广城,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都是她最喜欢的城市,没有之一。 因为它的包容,因为它的活力。 没错,前世。 她刚刚研究生毕业,正筹备第二天到某高校应聘,谁知一觉睡醒,就成了这少帅夫人,芳龄二十。 哪怕已经来到一月有余,仍不时心生彷徨。 身边是她位高权重的新婚丈夫,却冷漠堪比路人。 而珠江吹来略带腥味的微风,又一再提醒她已经回不去了。 日子总要活下去的不是? 无论在哪,她都坚信能过好自己的生活。 车子戛然停下,打断了阮颜的思绪。 刘副官忙下车打开后座车门,宋逸之这才睁开眼,长腿一迈,跨了出去。 另一侧也有人开了车门,鞋尖着地,阮颜站定后,先抚平身上的细小褶皱,才缓缓上前,把手放进宋逸之弯起的臂弯里。 “少帅,少夫人……” 打招呼的声音此起彼伏,宋逸之习以为常,面无表情。 阮颜则是眉眼弯弯,恰到好处的笑容给她又添了几分艳色。 佣人们垂首而立,皆不敢直视。 女子月牙色旗袍下身姿婀娜,袅袅依在高大挺拔的身躯旁,画面和谐得仿佛一幅油画。 刘副官眼眸微抬,颇有些不解。 身边有如此绝色,少帅为何如此无动于衷? 反正他在广城就没见比夫人更美的女子了! “老夫人在哪?”宋逸之语气淡淡。 很快有人上前带路,“回少帅,老夫人在怡和堂。” 刘副官跟到怡和堂院门口就止步,静立一旁。 老夫人的院子多为女客,他不便进入。 两人刚跨进客厅,各种莺莺燕燕的声音突然消散。 除了坐在首位的老夫人,其他人纷纷起身,叫少帅的叫少帅,叫大哥的叫大哥,叫夫人的叫夫人,好不热闹。 宋逸之走到了老夫人面前脸上才染了笑意,“祖母。” “还真以为自己是个角?每次都是踩着点来,早一个钟能要了你的命?”老夫人故意绷着脸,实则眼底早上浮起了笑意。 这可是她从小带大的,最得意的孙子! 宋逸之也没有多认真,“我下次早点。” 老夫人嗔怪道,“你早不早无所谓,让软软先来陪我就行。” “好。”宋逸之往一旁的红木椅子坐下。 阮颜早在老太太向她招手的时候就上前依偎在她身边。 “祖母又想我了?”双眸亮晶晶的,盛满了星月,此刻的笑容要真诚许多。 毕竟,这是她到这里一个月以来,受到的最大善意,就是来自眼前慈蔼的老太太。 老夫人抬头捏捏她的鼻子,“想想想,你没看我又瘦了?” 举手投足皆是淡淡的檀香,很好闻,让人心安。 很像她上一世的奶奶身上的味道。 阮颜美眸一挑,“怪不得了!刚进门我都没认出来,还以为是哪家嫂嫂坐了祖母的位置呢。” 老夫人呵呵笑,“你这皮猴,又拿我这个老太婆开玩笑了。” 众人也捧场地跟着轻笑。 “还是少夫人有办法,您一到,老夫人笑容都多了。”开口的是大帅的大姨太太。 大夫人生了宋逸之没多久就病逝了,二十几年过去了,大帅未再娶妻。 全城都在歌颂大帅情深义重,殊不知,家里的姨太太没有八个也有十个。 阮颜颇为不屑。 男人的深情和女人的深情完全是两个概念。 这样的男人在二十一世纪只配被称之为渣男! 二姨太太也附和着说,“要是我有个像少夫人这么漂亮的儿媳妇,我也会乐得合不拢嘴的,话说,少夫人这身旗袍可是在碎玉轩定制的?” “二姨太太好眼光。”阮颜随意瞥了她一眼,很快收回视线。 二姨太太:“哪是我眼光好?是这碎玉轩的师傅手艺好,一看就看得出来!” 老太太闻言全身上下打量着她,“好看倒是好看,就是素净了些,可是逸之没给够你生活费?” 阮颜撇撇嘴,“我用他给?我有的是钱!” 这话也就阮颜够资格说! 她可不就是有的钱! 原身的家世还真不是盖的。 她爸是副市长,她娘是货运大王的女儿,全城三大码头,她外祖父占了两个。 想到娘亲,阮颜嘴角往下沉。 但很快,又被手腕上的触感吸引了注意力。 手腕一凉。 原来老太太把她自己手腕上的玉镯子滑到了她的手腕上,“傻丫头,嫁汉嫁汉,穿衣吃饭,他养你天经地义!这个你戴着,回头我再给你找好的。” 第2章 清水芙蓉 翠绿色的镯子,通体晶莹剔透,宛若一泓清澈的秋水,散发着温润而神秘的光泽。 太贵重了! 阮颜哪里敢要?抬手就想脱,“祖母您不懂,我这叫时尚!清水出芙蓉你听过没有?我就是那美色无双的芙蓉,哪里还需要这些装饰?” “见过脸皮厚的,倒没见过厚到你这种程度的。”老太太乐不可支,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拉着她的手阻止她,“不准脱!这是给我孙媳妇的,除非你们俩是结个假婚来糊弄我的,要不就给我好好戴着。” 这话可是意有所指? 阮颜睫毛一颤,手上的动作停下了。 “祖母给你你就戴着吧。”背后传来宋逸之淡定的声音。 阮颜这才轻声致谢,“又占祖母便宜了。” 老夫人对原身是情真意切的,已经给了不少好东西了。 她出身名门,自不是眼皮子浅的,但仍为老夫人出手大方而倍感内疚。 “那是少夫人给我面子!”老夫人满眼促狭,也调皮了一句。 满堂哄笑。 众人见阮颜把老太太哄得开心,神色各异。 打量的视线无孔不入,阮颜也没多在意。 她在帅府只是过客,无意与她们过多纠缠,更没有利益纠缠。 她细细打量老太太的神色,想起医生的话,“至多两年。” 是啊,至多两年,她只要好好对老太太,其他人和事都与她不相干。 可偏偏阮颜继承了原主所有的记忆和情感。 一想到老太太只有两年的寿命,眼睛已是湿润。 她忙扬着嘴角转移话题,“那本夫人伺候老佛爷更衣怎样?” 老太太傲娇地把手搭在她的手臂上,“准了!” 在众人的笑声中和阮颜进了房间。 其他人则先去前厅等候开席。 夜幕降临,前厅灯光辉煌,人影绰绰。 中秋佳节,亲友们共聚一堂,自是欢声笑语不断。 主位上是年过五十的大帅,一袭儒雅的长袍,卸去一身的煞气,此刻神采奕奕坐在轮椅上,和宋逸之侃侃而谈。 完全看不出一方霸主的气魄,就像是一慈眉善目的长辈。 自腿受伤后,他已将政务一概交给宋逸之,早就想卸了这“大帅”的头衔。 又怕宋逸之年轻威慑力不够,军心不稳则容易生变,于是仍担了这个虚衔。 主桌除了他们父子,还有二老爷一家,以及宋逸之同父异母的两个弟弟一家。 另外几张桌子则是大帅的姨太太们和众多庶出的女儿,另外还有些拖家带口的近亲。 老太太最喜欢看的,就是这五代同堂的热闹场面。 刚踏进客厅,她的皱纹立刻舒展了几分,“软软,你说我可算得上是最有福气的老太太?” “这还用说?全城哪还能找出您这样福寿双全的尊贵老太太?” 阮颜轻声哄着,脸上的笑容娇俏可人,柳眉弯弯,眉目如画。 良好的家庭教养沉淀下来的优雅高贵,和浑然天成的妩媚娇柔,完美地融合一起。 只一眼,便很难将视线从她身上移开。 在一片寂静中,大帅轻笑道,“老太太真会选!竟给你找了个好老婆!” 宋逸之嘴角笑意依旧,眼底却是一片冷清。 于他而言,世间皮囊如出一辙,如果不是情投意合,再好看又有何用? 二夫人笑声爽朗,“大帅说的是,少夫人好看,连带把咱娘亲也染得跟天仙似的。” 话音未落,人已经迎到老夫人跟前,“娘,您今天这一身可是王母娘娘下凡了!太美了!” 老太太换了和阮颜一模一样的月色旗袍,从背景看,两人竟似一对母女。 顾及到今日是中秋佳节快,老人家不喜欢太素净,阮颜早早备下两条紫红色的披肩,轻轻搭在肩上。 再搭配了一套白玉首饰,显得雍容高雅。 老太太眉开眼笑,“还不是软软?都帮我捯饬半个时辰了。” 二夫人:“还是少夫人手巧!” 阮颜笑笑,“谢二婶夸奖。” 她并不喜欢这样的场合,和一堆不认识的人虚情假意互相奉承。 家宴自结婚后她来了好几次,至今还没把人认全,也不想认。 老太太拉着她一起落座,坐到了老太太的下首,和宋逸之遥遥相对,她也乐得清闲。 要不还得和宋逸之扮演夫妻情深,更是累人。 饭后众人又一起到了花园听戏。 直到晚宴结束,阮颜上了车,仍觉得耳边嗡嗡作响。 钱难挣屎难吃! 这个道理她懂,但偏偏如今的她不缺钱,还要打这份工,不由让她心生烦躁! 降下车窗,窗外是美丽的珠江,夜风习习,阮颜深吸了一口,总算舒服了些。 不得不说,这空气质量比现代真是好了不知道多少倍,吹着吹着,竟让人昏昏欲睡。 等阮颜醒来,发现已到了半山的少帅府。 车里竟然只剩下她一个人! 车场里灯光昏暗,窗外是虫鸣蛙叫,一个人影都没有。 主人狗,带的兵也一样狗! 到了竟然也不说一声?! 阮颜下了车,忍不住对着灯火通明的主楼腹诽几句,还少帅?什么素质? 绕过主楼,从花园的侧门进入,就到了她暂时居住的小楼。 丁雪和丁雨早就候着了,一见到她的身影忙迎了上来,“小姐,怎的这么晚?” 能不晚吗?都睡了一觉了! 阮颜无力吐槽,踢掉了鞋子,进浴室梳洗去了。 等出来后丁雪又帮她做了护肤。 看着镜子里和前世一模一样的容貌,阮颜心生安慰。 这种感觉好奇妙。 自己还是那个自己,仿佛只不过到了另一个地方,换了一种活法而已。 忙活了好一阵,反而去了睡意。 “这是什么?”阮颜看到桌面有个信封。 丁雨喜上眉梢,“刚刚刘副官送过来的,说是少帅送给您,让您好好打扮打扮。” 宋逸之的原话是“让她不要丢人现眼了!” 经过刘副官和丁雨的修饰,变了个样。 但阮颜也能猜个七七八八,不过既然是送钱来的,她自然不会推脱,就当是今晚卖笑的收入了。 “收起来吧,晚了,你们都去休息。” 等两人都下了楼,阮颜才拉开最底下的抽屉,拿出上个月宋逸之给她的结婚协议。 第3章 并非自愿 阮颜看着纸张上龙飞凤舞的字迹,不由陷入了沉思。 原身十六岁出国留学,在半年前被父亲急召回港,回来才发现母亲突染急病身亡,而祖父伤心过度陷入昏迷。 阮颜随母姓,只因外祖父独宠女儿,在嫁女时和女婿早有口头协议,他资助女婿竞选市长,女儿所生的第一个孩子必须姓阮,无论男女。 阮家自清朝开始祖上在朝为官便是掌管船务,发展后来是经商,主要业务仍是做和船务相关的货运。 平日管理这些庶务的是阮颜母亲和舅舅,现在母亲去世,舅舅护送一批货物去旧金山数月未归,外祖父病重。 阮颜面对这一连串的变故正不知所措时,父亲和他的姨太太——对了,现在不能称之为姨太太了,是新市长夫人,竟要阮颜嫁给她娘家侄子。 好在帅府的老夫人和外祖父是故交,从小看着阮颜长大,便做主为宋逸之求了这门姻缘。 结婚后阮颜才知道,宋逸之结婚并非自愿。 他是因为老夫人寿命所剩无几,为了宽慰老夫人,才和她结的婚。 所以才会出现这样一份协议,协议上注明,他们的婚姻关系只维持在老夫人活着的时候,老夫人如果离世,他们即时终止婚姻关系,宋逸之会付五万元赔偿金。 原主看到协议,大受打击。 虽然这婚不完全是她自愿结的,一开始时有点难以接受,但她已说服自己,正准备好好经营新生活,谁知宋逸之竟然来了这么一出! 原主因此大病了一场,再次醒来,已经换了如今的阮颜。 这时候的广城,普通三口之家一个月的生活费约一百元,两年付五万,阮颜倒觉得他也算出手大方。 但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阮颜都是富贵之家,从小锦衣玉食,钱对她来说不过是一个数字。 于是她做了些修改,重新拟了一份协议,一式两份。 写完后起身拉开窗帘,隔着花园看到主楼依旧灯火通明,于是随手在睡裙上套了件外套,便下了楼。 绕过花园九曲十八弯的小径,走出侧门,才来到主楼。 不得不赞一句宋逸之真聪明,这住所安排得太巧妙了。 环境确实是一等一的好,但这么长的路,恐怕是想打消了原主的绮丽念头吧? 进了主楼,刘副官见了她忙先进去禀报,一分钟后才出来请她进书房。 偌大的办公桌堆满了文件,但杂而不乱。 宋逸之已褪去了军装,只穿一件白衬衣,袖口卷起,正刷刷刷不知道在写些什么,完全没有抬头的意思。 哪怕是在家,他腰背依然挺直,坐姿端正。 据说这样的人是完美主义者,无论对自己还是对他人要求都特别高。 不得不说,这个男人有追求完美的资本。 撇开他的家世地位不说,就这长相气质,也能迷倒一堆女人。 但阮颜可不是来看帅哥的,站了一会就不耐烦了。 身体重心从左脚移到了右脚又移到了左脚,最后直接在他对面的凳子坐下,“少帅,我想和你谈谈协议的事。” 宋逸之这才抬起头,看着眼前冷静自持的面孔,“想通了?” 如果不是想通了,他都不知道怎么解释她一再变换的态度。 从成婚之初的抗拒,到后来不情不愿的讨好,再到现在的冷静。 虽然老夫人和她亲厚,可宋逸之自小在军中待得多,而她十六岁就去了英国,所以两人相处得其实并不多,对她的印象更多源于年幼。 “想通了。”阮颜把手上的两张纸递过去,“我加了几条,你看看没问题就签字吧。” 宋逸之放下笔,抬手接过。 字如其人,一手飘逸的隶书含蓄秀丽,煞是好看。 前面的内容她没更改,只是加了几条。 “你要英国的通行证?”宋逸之刚看到第一条,就诧异地抬头看她,“你,你要离开广城?” 竟对这段婚姻如此反感?连这座城市也厌弃了? “是的,你不会以为离婚后我还能在广城生活吧?”阮颜吐槽道,“恐怕没被三姑六婆的口水淹死,也会被你的仇家砍死。” 出国的签证得经过市政厅,在她回国时就证件被父亲收了,后来再去办理都被卡住,说是手续不齐全。 在这年代,有兵就是王。 在宋家铁血管理下市政厅形同虚设,市长早就没什么实质上的权利。 一张通行证而已,对他来说易如反掌,但宋逸之还是沉下了脸,很想问她和谁一起去,话到嘴边却吞了回去。 算了,何必自讨没趣! 继续往下看时,脸色更难看了,“你要我做阮家的保护伞?你这算盘会不会打得太响了?” “有偿的。”阮颜连忙解释道,“你的补偿金我不要,还每年给你一万元,只需要在阮家遇到麻烦的时候,您稍微看顾一下。” 阮颜考虑过了,从帅府离职后,她必定会出国。 外祖父年迈,舅舅又长年在外,母亲一走,林市长就不再是阮家的靠山了。 万一有那么些不长眼的惹上门来,有少帅一句话,岂不犹如手握圣旨? 宋逸之毫不犹豫地说,“我不同意,凭什么?” 这一场婚姻,虽说是为了祖母,但同时也把她救出火海。 凭什么还要帮她看家护院? 难不成离婚后她跟别人双宿双飞,他倒成了阮家的看门狗? 宋家也有人做些小生意,他是从来不过问的,要是这些鸡毛蒜皮的事都找上他,他还用做事? 阮颜也不高兴了,“凭祖母是你家的,凭你亏欠我的,你可知道这年头离了婚的女人有多惨? 再说了,又不一定有需要你出手的时候,你当我们阮家没人了吗?我外祖父经商数十年,要钱有钱,要人脉有人脉,我不过是花钱买个心安而已。” 宋逸之顿了一下,思索片刻后说道,“期限改一下,我不可能一辈子给你阮家当挡箭牌,三年吧!” 他也想自己能清空记忆,尽快迎接新生活。 “你要这样斤斤计较我们就没法谈了,要是我出去大声喊两声‘我是少帅夫人’,想来也不会有人敢来我家惹是生非了吧?”阮颜声音略带委屈,“难道我这几个月还不够低调吗?” 第4章 讨价还价 宋逸之顿时语塞。 如果这段婚姻注定没有结果,确实是低调处理为好。 他的资历不如父亲,在军中威望不足,实在不宜传出不好的舆论。 阮颜这几个月甚少外出,就算外出,也从不以少帅夫人的名头行事。 大小姐的傲气可见一斑。 宋逸之心绪复杂。 一方面欣赏她的傲气,一方面又痛恨她的傲气! 片刻后宋逸之缓和了语气,“五年够了吧?一辈子的承诺你能信?” 也是,男人的嘴骗人的鬼,一言九鼎的皇帝都还有出尔反尔的时候。 “八年!八年后阮家是生是死也和你不相干了。”阮颜也退了一步。 不想像市井妇人那样讨价还价,宋逸之默认了。 继续往下看,宋逸之眉头又蹙了起来,“如需以少帅夫人的身份外出应酬,必须另付酬劳?” 阮颜解释道,“这不是你自己说的吗?结婚就是为了哄祖母开心,那就是我唯一要做的,让我不要多管闲事,不要把心思花在其他不想干的地方。 那万一你指使我做其他的事情,岂不是就是额外的工作?当然酬劳另计。” 罢了!反正事已至此,他也不需要她虚情假意地刻意讨好,看着堵心! 就是下面这条他觉得有点头疼,“婚姻存续期间,至离婚后一年,都不得带其他年轻异性回家?这是何意?” 阮颜:“事关女性尊严,你懂不懂?被离婚已经够惨了,我前脚走,你后脚带个女人回家,我脸往哪放?” “你管太多了!”宋逸之冷哼一声。 他都没管她,她反倒多管闲事了? 阮颜强调:“大帅府和这里都不可以,其他的地方我不管。” 阮大小姐也是有自尊的好吗?她可不想在亲友或者佣人眼里,是个软趴趴的小可怜。 宋逸之回绝:“不行!” 阮颜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 她猜宋逸之心里肯定有人,要不怎么可能对着貌若天仙的新婚妻子视而不见,还提出什么协议婚姻! 阮颜抽回他手中那薄薄的纸,“不行算了,我们还是好好过日子吧,反正这锦衣玉食的生活也没什么不好。” 哼哼,管你什么红颜知己,什么白月光朱砂痣,她不让位,就等着做姨太太吧! 不等他出声,阮颜已经从椅子上站起,转身想走。 “拿来!”宋逸之声音低沉地命令道,“公平起见,你也不准和其他异性单独相处!” “没问题!”阮颜应得爽快。 宋逸之睨着她,眸中带着冷意,意有所指地强调,“我说的是任何异性!你听懂了?” “当然!我是非分明,你能做到,我肯定也能做到。”阮颜答得毫不犹豫。 宋逸之脸色稍微缓和了些。 接下来都是些无伤大雅的细节,他果断地拿起笔,在她的名字旁边签下自己的名字,随后递给她,自己留了一份放进抽屉。 阮颜接自己那份看了看,指着他桌面的印章说道,“少帅还是盖个章吧。” 宋逸之抬眸扫过她的脸,冷冷一笑,能这样光明正大怀疑他人品的,阮颜算是第一人。 再看她一眼都嫌费劲,宋逸之拿出自己的私章,盖了上去,“别惹事生非,乖乖伺候祖母,两年后赏你一栋小洋楼。” 阮颜微微点头,转身就走。 心里满是不屑。 如果不是为了阮家,如果不是原身对老夫人感情深厚,她现在就想撂担子不干了。 上辈子都在埋头学习,还没开始好好享受生活。 现在的她,迫不及待想处理好原身这个烂摊子,好尽快开始自己新的人生。 捏着这张轻飘飘的纸,阮颜心情好了很多。 她才二十岁,两年而已,她等得起! 翌日,阮颜和丁雨到了阮家。 丁雪丁雨一对双胞胎,比阮颜年长五岁,是阮家家生子。 从记事以来两人就一直陪伴在身边。 一人主内一主外,早成了阮颜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丁雪拳脚功夫不错,外出少不了她的陪伴。 两人刚进家门,舅母迎了上来,喜上眉梢,“小颜回来得正好,你外祖父醒了!” 阮颜心下一喜,忙不迭往外祖父的院子跑去。 进了卧室,果然见祖父靠在床边,由佣人服侍着喝药。 “祖祖~”阮颜抑制不住原主内心喷发而出的激动,“您可算是醒了!” 话音未落泪先落。 “小颜来啦!”阮振国推开佣人的手,“刚都听你舅母说了,这段时间真是苦了你了!” “我有什么苦的?祖祖好了,我就放心了。”阮颜接过佣人手中的汤药,舀了半勺往!外祖父唇边送,“上次来我还见是西医来给您打针,怎么突然又换了中医了?” 随后而至的舅妈接话,“医生说醒来了就没什么大碍了,多休息,慢慢调理身体即可。论调理身体,自然是我们中医更胜一筹。” 阮家和那时代大多数百姓一样,对中医是与生俱来的信任和推崇。 阮颜能理解,手上动作不停,很快喂完了碗里的药。 阮振国漱了口,才开口说道,“老夫人倒是会找机会,给她捡了个漏!她早就对你虎视眈眈,前两年就跟你母亲提出这门亲事,我跟你母亲都不同意。” “为什么?”阮颜很是好奇,那可是帅府! 整个港城,乃至全国,都不知道多少人家想跟他们攀上点关系。 就是父亲林友邦,一见到老夫人抛出橄榄枝,就迫不及待把女儿送上去了。 阮振国叹息:“齐大非偶,我们家不缺什么,只求你找个普通人家,平安是福。” 阮颜心酸,知道外祖父是在后悔。 后悔把母亲嫁给林家,这辈子没落个好下场。 父亲自从做了市长,就像变了个人,与母亲貌合神离,夫妻感情早已破裂。 后来更是光明正大把外室领回家,做了姨太太。 庶妹的年龄仅仅比她小了两个月,母亲气得不行。 这个年代离婚骇人听闻,为了名声,为了子女,为了双方家庭,一般人都会选择隐忍。 母亲不愿她在这样的环境中成长,所以早早送她出国。 只是没想到,再回来已经是天人两隔。 阮振国脸色惨白,一想到女儿,悲痛难以自控。 现在显然不是谈话的好时机,阮颜忙转移话题,“祖祖,躺了许久,累了吧?我帮你按摩吧?” 说着熟练地帮他松松手脚的肌肉,舅妈也聊起了家里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 阮振邦很快在两人的絮絮叨叨中睡着了。 第5章 刮目相看 出了房间,舅妈把阮颜拉进自己房里说话。 “这事我不想让你祖父知道,免得他心烦。”赵茜儿递给她一张泛黄的纸张,是一张清单。 阮颜细细一看,原来是母亲当年的嫁妆单子。 赵茜儿继续说道,“按理说,你母亲既已离世,你是她的独女,她的资产该在出嫁时作为你的嫁妆随着你出嫁,你看看,你的嫁妆可有上面的二分之一? 这新民报社是全城最大的报社,本就是我们阮家的产业,现在你父亲稳稳把控制着,迟迟不肯归还,那些首饰也是少了大半。 最搞笑的事,那曾静静母女至今仍在碎玉轩赊账定制衣物,你父亲上个月在宝墨轩拿走了明朝的一个花瓶也说记账,你说搞不搞笑? 我人低言微,两次上门,皆是连正主都见不着。” 曾静静就是林友邦养的外室,也就是现在的市长夫人。 阮颜心底不快,“舅妈怎么不早说?” 赵茜儿怜惜地看着她,“你新婚,培养夫妻感情,在帅府站稳脚跟至关重要,我哪好用这些琐事去烦你心神? 可现如今,你祖父已经醒来,这两天精神恢复了定会问起这些事情,我才不得不和你先通个气。” “我去找父亲谈谈吧。”阮颜问道,“这份清单年代已久,可有变动?” 赵茜儿:“你母亲做事颇有章法,所有银钱进出,皆有记录,单据俱全,这点你放心。 堂堂七尺男儿,竟在女人的嫁妆上花心思,这林友邦还真让人刮目相看啊!” 说完又自觉不妥,毕竟是阮颜的生父。 正想圆一下,谁知阮颜已经接话,“谁说不是呢?舅妈放心,我今天就去找他理论理论。” 赵茜儿的担心是多余的,无论是原身还是如今的阮颜,对林友邦都没什么父女之情。 就单凭她姓阮,林友邦就对她生不出怜爱之情了。 再加上她年幼时时常住在外祖父家,十六岁较为懂事了又出了国。 就算原本对父亲有些许感情,也早在他张罗将她嫁给曾静静娘家侄子时,就彻底清空了。 和舅妈又聊了些细节,那边外祖父已经醒来,几人一起用了午餐,阮颜才告别离开。 见时间还早,这时候去林家父亲定然还没下班,阮颜吩咐司机先去碎玉轩。 老夫人很喜欢她上次送的旗袍,阮颜想再去帮她定制一件。 广城地理位置优越,航运畅通,与众多国家有货物往来,可谓站在时尚的尖端。 年轻的男男女女,都更喜欢穿便捷的洋装,像长衫,旗袍这些,已经逐渐被淘汰了。 不过碎玉轩养了一群老师傅,手工一流,布料上乘,做的向来是高端客户群,生意反而影响不大。 那些名门世家的太太小姐们,不愿逐波随流,不随意追捧潮流的,也大有人在。 就像阮颜,她衣柜里的旗袍,就要比洋装多得多。 她一直认为,旗袍最能体现东方女子的温婉端庄的气质。 在现代,她随母亲出席宴会也喜欢选择旗袍,而来到了这里,发现自己居然拥有一家老字号旗袍店,当下兴奋得不能自已,一口气添置了许多。 车子在上九大道一个繁忙的十字路口停下,阮颜下车就看到一个古朴的招牌——“碎玉轩”,字体端庄大气,金漆微微脱落,透露着岁月的痕迹。 两个门面,占据了这条街最好的位置。 光亮的玻璃橱窗用木质的模特展示着一件件精美的旗袍,一旁还有个指示牌写着“只招待女客”的字样。 门口是一个穿着绿色旗袍的店员,盈盈而立。 一见到阮颜,便热情地打招呼,“小姐来了。” 踏入店里,陈列整齐的一排排旗袍,色彩斑斓,款式各异。 另一边的货架上,则是各种各样的面料,有光滑的丝绸,柔软的棉布,还有华丽的锦缎。 墙壁上挂着几幅当红女明星身着旗袍的画像,她们或妩媚多姿,或端庄娴静,每一幅都展现着旗袍的独特魅力。 和其他店员穿着同款同色旗袍的掌柜俪娘迎了上来,“小姐,快这边请。” 碎玉轩不但不接待男客,连里面的工作人员也是清一色的女性,非常注重客人隐私,看款式,选料,量身,都在是贵宾室里面进行的。 倒是有几分现代品牌店的vip服务意识。 通道左右两侧的十间贵宾室,这个时候竟有八间是有客人的。 阮颜暗自感叹,这俪娘确实是经商奇才。 掌柜办公室在通道尽头,阮颜刚刚跨入门槛,就听见其中一间贵宾室突然传来女子尖锐的呵斥,“你们这是什么态度?还想不想做生意了?” “小姐,你先进去坐坐,我去看看就来。”俪娘脸上笑容依旧温婉,像是见怪不怪。 确实,一种米养百样人,做生意,自是见惯了人生百面。 阮颜微微颔首,不过也没有进办公室,而是跟在俪娘的背后,站在潇湘馆的门口。 贵宾室皆以《红楼梦》中的院名命名,别致又有趣。 此刻,喧哗吵闹的正是潇湘馆。 俪娘未语先笑,“原来是林小姐,曾小姐来了!有什么照顾不周的地方,我先给你们道个歉。” “确实是招呼不周!俪掌柜,你们店里的人什么意思?把人迎进来,茶水点心才刚上,就先问我要账,有你们这样做生意的吗?”声音尖锐刺耳,有点耳熟啊! 阮颜往里一看,果然是她同父异母的妹妹,林依染。 俪娘接过店员递过来的账本,随意扫了两眼,笑着说,“确实是小刘做得不对。” 店员小刘面露委屈正想辩解,俪娘又接着说,“就算讨债,也应该等林小姐吃饱喝足了再说啊!” 阮颜想笑,又生生忍住了。 果不其然,林依染恼羞成怒,“你……你什么意思?我爸可是市长,这碎玉轩也是我们家的产业,我不过制几件衣服,你一只看门狗,竟然如此不敬?” 俪娘笑容依旧不卑不亢,“我的碎玉轩全体员工的工资可是阮姓老板出的,怎么?林小姐想给我们发工资?” 第6章 算账讨债 林依染到底是姑娘家脸皮薄,脸一下涨得通红,“你给我等着!等回去我就让我父亲解雇你!” “表姐,今天岂不是做不成衣服了?” 一旁坐着的是曾静静娘家侄女,原本跟着林依染想蹭两件旗袍参加宴会时穿,眼看着林依染想要拂袖而去,不由担忧了地扯了扯她的衣袖。 林依染原本已经站起身,闻言又坐了回去。 是了,今天是娘亲交代她带两个表妹来见见世面的,她也想趁机出出风头,这样被赶了出去,岂不是颜面尽失? 曾静静这位新鲜出炉的市长夫人,最近在娘家受到极大的礼遇和恭维,连带着林依染这位原本只是姨太太生的庶女,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 要是表妹回去把今天的事情一宣传,那还得了? 林依染静了静心神,说道,“你们先把最新的画册拿上来,我们先选选款式,待会回家了,我父亲自会派人来和你们结账。” 俪娘:“林小姐,我们这里从没有赊账超过十套,且已超过一年的,你这样我们很难做。” 碎玉轩为追求品质,每一件旗袍都是纯手工制作,用料也是精挑细选,成本可不低。 林依染脱口而出:“怎么可能?那阮淼不过死了半年,之前可都是她付的钱!” 阮颜一听她直呼娘亲的名字,手不由自主地攥紧拳头! 真是养了只白眼狼! 阮淼向来出手大方,不在钱银上苛刻家人。 哪怕是和林友邦感情破裂,依然维持着表面的和平。 不过是自家店铺的几件衣服,她随手便自掏腰包付了。 没想到,这对狼心狗肺的母女几时当过她是家人? 俪娘语气变得冷冽,“我家夫人是心善,平时见到阿猫阿狗也愿意施舍点,但她自去年生病以来,已很久没有置办新衣了,你家的账单自然是自己付了!” 阿猫阿狗?林依染气极,随手把桌面的茶杯拂到地上,“小月,掌嘴!” 她的贴身女侍小月看了一眼俪娘,自然是不敢动弹。 俪娘替阮淼打理生意多年,早就养成了周身的气派,嘴角一抿,不怒自威,“看来这笔生意今天是做不成了,林小姐还是改天带够钱再来吧。” 林依染见状更气了,哪怕以前娘亲还是姨太太时,整个广城也没有人敢这样当面下她面子。 何况她现在已经是正儿八经的市长千金,这口气是忍不下了,她哗一下站起身,挥手就想甩向俪娘。 俪娘也正在权衡,这一巴挨还是不挨。 刚刚也是听她对是阮淼不敬,才把话说得过了点。 毕竟是打开门做生意,林市长要是生气了,随便找个什么名目,分分钟能让他们无法营业。 就在这时,门口突然传来悦耳的声音,“蒋伯母,您来啦!” 蒋? 林依染硬生生地把抬高的手缩了回去。 随后是一声爽朗又熟悉的笑声,“小颜也在啊?今天真是出门遇贵人了!你回国后我还是第一次见你,差点都认不出来了。” “正想这两天去拜访您呢!没成想在这遇见你。”阮颜嗓音带笑。 梁太太笑着走过来,看到地上的陶瓷碎片和一滩水,不免疑惑,“咦,这是怎么回事?” 阮颜轻笑:“我也是刚到,听了半耳朵,好像俪娘正在讨债,说是有笔账赊了一年多还没追回,正想把这客户列为我们阮家所有商号的黑名单呢。” “哎哟!这年头,还有人做衣服要赊账?俪娘,里面是哪家女眷啊?”梁太太原本和阮颜站在过道里,往半遮半掩木门里看,也只能看到俪娘的背影。 俪娘转身回话,“让小姐和梁太太看笑话了,也是我处事不当,惊扰了你们。” 梁太太:“我在这做衣服都近十年了,你做事最是妥帖不过了,里面究竟是谁啊?竟这般野蛮?” 贵宾室隔音其实还可以的。 但梁太太嗓门有点大,又是站在过道里里说话,难免扰了邻近的房间。 过道两旁又有两扇房门开了,出来两位贵气的太太,“欠债还钱乃是天经地义,这还砸东西可还了得?” “就是,这人好不讲道理!” “真好奇里面到底是什么人。” …… 声音越来越嘈杂,其他几间贵宾室的客人全被惊扰了,大家都站在过道里议论纷纷。 越说越觉得心痒难耐,梁太太干脆把俪娘拨开,探着身子往里看。 里面的林依染早就如热锅上的蚂蚁,惶惶不安了。 外面的声音她听得清楚,有几个嗓音还是出自熟悉的人。 一抬头就对上了探着脑袋的梁太太,林依染脸红得滴水,“蒋伯母,这是个误会……” “原来是林小姐啊!”蒋太太见是熟人,干脆就把门全推开了。 这下,其他几位太太也都走了过来,“原来是林市长家的千金啊!” “这是怎么回事?杯子都砸了?” “呵呵,想不到林市长温文雅尔,教养出来的女儿倒是有将门之风啊!” …… “不是,不是,是误会!……”林依染一人难敌众口,只得把求助的目光目光投向阮颜。 阮颜不想搭理她,抬眸向俪娘使了个眼色。 俪娘意会,很快开口道,“是个误会,林小姐正在结账呢。” 林依染连忙接话,“是的,正在结账正在结账,小月,叫你不要拖拖拉拉,没看掌柜都心急了吗?” 小月忙奉上包里所有现金。 俪娘接过,“林小姐,还差一些,您看看账单?” 阮颜早就十分钟前,就让店员把近三年曾静静母女的账单找了出来,刚刚呈到林依染的手里。 林依染一看总金额吓了一跳,往上又是年月日服装的款式颜色均标注得清清楚楚,无法抵赖。 她脸上露出窘迫的笑容,“俪掌柜,今天没带够钱出门,我回去立刻叫人送过来。” 梁太太眼里闪过一丝讽刺,“刚刚看到林家的司机在门口,让他回去拿就是了,林小姐坐下喝口茶歇歇吧。” 俪娘马上吩咐店员重新上茶水,“林小姐稍坐片刻,我让人出去和贵府的司机打声招呼。” 第7章 青梅竹马 林依染骑虎难下,在众太太睥睨的目光中,脸色讪讪地应了一声,“行,谢谢俪掌柜。” 眼看收回了一大笔烂账,阮颜见好就收,浅笑着说,“诸位太太,扰了大家的兴致是我们碎玉轩失礼了,待会俪掌柜会给各位都奉上一把蚕丝扇,权当赔礼。” 梁太太掩嘴低呼,“可是那十二金钗蚕丝扇?” 阮颜点点头。 梁太太:“那我今天不是赚大发了?我上个月就预定了,一直没订到。” “是啊!我家老太太早嚷嚷着要收藏,天天催着我给她买呢。” “听闻是在蚕丝上作画,画中美人神韵俱佳,栩栩如生呢!” …… 皆大欢喜,众太太皆喜笑颜开。 不知道谁问一句,“这位小姐是?” 俪掌柜与有荣焉,“这是我东家,阮小姐。” 大家目光皆落在雕花木门旁边,亭亭玉立的倩影上。 阮颜今天也是一身月牙白的修身旗袍,只不过上面绣了几朵盛开的桃花,显得娇艳动人。 “咱们广城什么时候出现了这么个大美女?我竟然不知道。” “阮小姐好风采!” “哎,俪掌柜,我也想做一身这样的旗袍,太好看了。” 已有人认出来她来,“可是那位去了英国留学的林市长千金?” “刚回国吗?就说这天仙般的人儿我之前怎么没见过。” “里面那位也是市长千金?两人为何如此不同?” “俩姐妹吗?怎么回事?” …… “好啦诸位,改天聚会上再好好唠嗑唠嗑吧,我们先走一步啦!”梁太太挽着阮颜的手往外走。 阮颜勾着唇角,“伯母不是来做衣服的吗?怎么这就走了?” 梁太太答道:“你琛哥就在旁边的西餐厅等我,他不知道你在这,咱们去给他个惊喜!” 林依染闻言忙跟了上去,“伯母,琛哥可是在外面?我跟你们一起去吧?” 梁太太转身,眉毛轻挑,“林小姐,还是等你清了账再过来吧。” 林依染脚步一顿,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泪水瞬间凝满了眼眶。 看着两个亲亲热热一起出门的身影,她胸口传来阵阵钝痛,都怪那阮颜! 明知梁太太在这,竟还敢让她当众出丑! 出丑了又怎样?和琛哥婚约,只能是她来履行! 她阮颜可是嫁出去的人了! 梁太太和阮颜出了门口,隔壁就是一家西餐厅。 阮颜推门而进,街道上的嘈杂瞬间被摒弃在外,仿佛进入另一个世界。 悠扬的钢琴曲,光洁的大理石地板,洁白的餐布上闪闪发光的银纸餐具,窗边坐着穿着洁白衬衣的男子…… 此情此景,突然让阮颜有了一种时光错乱的感觉。 多么像她上一世放学,和同学在校园餐厅讨论功课的情形。 靠窗的蒋瑾琛抬头看出来的瞬间,阮颜嘴角漾起的弧度不断扩大,“琛哥!” “小颜!”蒋瑾琛把报纸一合,随后激动站起身,差点带翻了桌面的咖啡。 蒋太太见两人呆呆站着,忍俊不禁,“你们俩怎么搞得牛郎织女似的?又不是以后见不着了。” 蒋瑾琛回过神,嘴角轻勾,绕到桌子对面,绅士地拉开凳子,“坐下聊吧,小颜。” “你们聊吧,我还约了俪掌柜量衣服呢。”梁太太说完转身离开。 阮颜嗔怪道,“伯母,一起吃点东西吧!” “不了不了,吃了东西待会量尺寸岂不是腰围大一圈?”梁太太摆摆手,人已经出了门口。 阮颜无奈只得坐下,“谢谢琛哥!” 侍应生经过,蒋瑾琛抬手,“麻烦帮我加杯鸳鸯奶茶,少糖,一份抹茶蛋糕。” “多少年前的事了,琛哥居然还记得!”阮颜心里有几分酸涩,也有几分感动。 “你的事我都记得。”蒋瑾琛不自然地推了推脸上的金边眼镜。 眼前的女孩五官精致,和四年前几乎一模一样,只是褪去了稚嫩,取而代之是妩媚和成熟。 只一眼,蒋瑾琛已觉脸上热气上涌,忙将视线移开,清咳两声才问道,“你现在住哪?我去了林府几次,都说你不在,去了阮家,也找不到你。” 阮颜暗叹一口气,这两个月以来事情千头万绪,是早该找他说清楚的了。 阮淼和梁太太是手帕交,阮颜和蒋瑾琛从小一起长大,也算是青梅竹马,没少被两家人拿来打趣说笑。 当时年纪小倒也没什么,只当彼此是最好的玩伴。 而蒋瑾琛年长两岁,进了中学以后就懂得避嫌了,两人的交往更多在书信上。 长辈明面上的玩笑话是少了,但阮淼和梁太太两人早有了默契,只等两人成年后就把事情说开。 但计划不如变化快。 阮淼和林友邦的感情越来越差,争执越来越频繁,她不想阮颜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便把她送往英国读书。 两人正值青春,都忙于学业,忙于交友,忙于见识新世界,书信往来便越来越少。 回国后,母亲的离世,曾静静取代了母亲的位置,父亲急于给她安排婚事,祖父病重…… 一连串的变故,那段时间阮颜脑袋都是空白的。 正当她犹豫要不要向蒋家求助时,帅府老太太出现了。 无论是父亲还是舅妈,都无法拒绝老太太的提议。 而老太太的温柔慈爱,谆谆细语,深深击中了她彷徨的心。 再加上那可是少帅啊,全城万千少女瞩目的对象! 于是,事情的就变成现在这样。 正当阮颜发呆的时候,门外的马路上有车队驶过,路人纷纷避让,正是宋逸之的座驾。 “少帅,那边好像是夫人。”也不怪刘副官眼尖,而是玻璃窗内的画面太美,秋日阳光温柔,那一男一女相对而坐的身影显得格外温馨。 女子身姿婀娜,坐姿端庄,月牙色的旗袍和对面男士的白衬衣仿佛是提前搭配好的,特别和谐。 两人脸上皆是淡淡的笑意。 “跟画报拍出来似的。”车子早开出去老远,刘副官还在胡思乱想。 后座突然传来一句冷冷的问话,“那是谁?” 啊? 刘副官很快反应过来,少帅问的是和夫人一起的那位男士。 第8章 结婚启事 刘副官凝了凝心神,回答道:“是省警局蒋局长家的少爷,蒋瑾琛。” 后面再没声响,刘副官微微侧身,见少帅在看文件,又加了一句,“蒋少爷二十二岁,年初从军校毕业,现任职市警局调查科科长。” 纸张哗啦一声,文件翻动的声音有点大,刘副官忙端正身体。 少帅这是怪他多嘴了? 餐厅里,蒋瑾琛看着对面捏着调羹搅动奶茶的纤纤玉指,心神微乱,“小颜,生气了?可是怪我没有早点找你?三月前我被父亲派去南京总局学习,也是最近刚刚才回来。” “没有。”阮颜手指一松,调羹落回陶瓷杯里,“琛哥,我有话和你说。” “你说。”蒋瑾琛眼眸满是暖暖的笑意,如今他也算工作稳定,一步一步朝着父亲的方向迈进。 而小颜也已经二十岁了,也算学成归来,至于那一张毕业证,对于女子来说可有可无。 这个年代女子留学算是镀了一层金,是最好的嫁妆。 一切都刚刚好。 阮颜呼了一口气,“琛哥,我已经成亲了。” 蒋瑾琛前一秒还带着笑意的瞳孔中,笑意停顿,虽然唇角还是勾起的状态,但整个人明显愣住了,“成亲?” 第一句开了口,接下来的话也不那么难以启齿了,阮颜继续说道,“是的,事情有些紧急,原本应该通知蒋伯母的,实在抽不出时间。” “谁?”蒋瑾琛不信,还以为她在开玩笑,这几个月可没听说城里哪户人家办喜事的。 阮颜:“宋逸之。” “少帅?”蒋瑾琛双眼瞪大,“不可能!我怎么不知道……” 少帅大婚,何等大事!怎么可能连丁点风声都没听到? 阮颜解释道:“帅府老夫人病了,我母亲也刚去世不久,所以只请了两家至亲,没有大办,报纸倒是登了,可能是你没留意到。” 这年代结婚,最注重的是婚礼,其次是登报,最后才是婚书。 婚书其实可有可无,普通人家一般不会多此一举去政府登记。 说起报纸,蒋瑾琛倒是有点印象。 当时他在火车上,他的副官在他对面翻看报纸,突然说道,“咦,这个阮颜是不是阮小姐啊?这里有则结婚启事。” 蒋瑾琛抬头看去,见是报纸中间缝隙的分类广告,只占了拇指大小的一个位置,噗嗤就笑了。 副官也跟着笑了,“看我这猪脑袋,林市长千金大婚,那得多大新闻?怎么可能是这小豆腐块。” 原来竟是真的?! 蒋瑾琛的眼眶肉眼可见地变红,眼镜镜片也掩盖不住。 阮颜语气诚恳,“琛哥,对不起,本该先和你说一声的。” “不,不关你的事。”蒋瑾琛怎么忍心怪她? 她不过才二十岁,上有父亲外祖父,亲事哪轮到她自己做主? “是我错了!”他还以为母亲早已和阮伯母谈妥,哪知道是这样? 蒋瑾琛攥紧微微颤抖的拳头,“我先走一步,改日再聚……” 说完他扔下一张钞票,头也不回冲了出去。 推门的声响太大,弹钢琴的侍者被吓了一跳,过了一会,中断的音乐才继续响起。 阮颜看着消失的身影,眉心紧皱,情绪也落到最低处。 这烂摊子,还得一个个收拾。 起身走回碎玉轩,找到了蒋太太,又把事情重复了一遍。 蒋太太同样大受打击。 阮淼去世后她还和林友邦碰过面,谈及阮颜和蒋瑾琛的婚事时,他虽然没有正面答应,也是微笑默认的。 没有心思多聊,蒋太太连“再见”也没有说,急着赶回家去安慰儿子了。 阮颜心里像是灌了铅,极其沉重,没了看账本的心思。 帮老太太选了块料子,就想先回去了,办公室的电话铃声大作。 俪娘接起,过了片刻掩着话筒对阮颜轻声说道,“林市长电话。” 呵呵,想来是林依染回家告状了吧? 这时候回去恐怕只能挨一顿骂,阮颜早改变了主意,“你和他说我回少帅府了。” 有种就去少帅府吵! 俪娘挂断电话说,“林市长让您明早早点过去,他在家等着。” 阮颜似笑非笑,“不过破了点小财,就心急了!” 俪娘也笑,“小姐,这可不是笔小钱,没有咱家太太补贴,林市长的工资估计就够柴米油盐。” “以后他们家到我们的商行,一概不许赊账。”阮颜语气淡淡。 闻言俪娘抬头打量她,调侃道,“我家小姐成婚后变化好大!都学会精打细算了。” 无论当家的是曾经的阮淼,还是之前的阮颜,都是出手大方的主,从不留意这些细枝末节。 她哪里知道?阮颜已经换了个芯,抛开了感情,更能看清事物的本质。 林市长一家以后再想做吸血鬼,怕是没有机会了。 阮颜突然想到了什么,抬头问道,“俪掌柜,这店里你可有得力的助手?” 俪娘:“有,有两三个做了十多年的老伙计,做事很是妥帖,小姐可是缺人手?” “是的,你尽快物色个人,把碎玉轩的工作都交代给她。”就在俪娘心提上来的时候,阮颜继续说道,“我需要你以后帮我跑跑腿,做个统筹,我现在在少帅府,出入不那么方便。” 虽然宋逸之协议上没有写到这点,但想想也知道,哪家太太三天两头往外跑的? 在其位谋其政,怎么也得为帅府的名声着想。 两年时间,她能忍。 俪娘脸上一喜,这算是变相的升职了。 思索片刻便说了几个名字,想和阮颜商量。 “以后也不必事事汇报,你拿主意就好。”阮颜已经站起身,和丁雨往门外走去。 经商是为了敛财。 在任何年代,没钱寸步难行。 但除了钱,她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那就是学习。 她对这个世界了解太少了。 除了知道这是个动荡不安的年代外,其他的一无所知。 两年后,离开了帅府的庇护,她会不会遇到什么困难? 再回英国是不是最好的选择?那里是否安全? 而她留在这里的家人呢?又该如何保障他们的安全? 第9章 小人之心 思索间,车子已经驶进了少帅府。 还没下车,后面连续三辆车驶了进来,是宋逸之回来了。 阮颜示意司机先别动,等他们进去再说。 等待的时候,阮颜看着花园那边的栅栏出神,心想要是能从那一侧也开个小门就好了! 那样以后出去就无需经过这边的大门,有效减少碰面的机会,出入方便许多。 正想着,车门被毫无预兆地打开,阮颜直起身子往外一看,居然是宋逸之! 他一手扶着车门,正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笔挺的军装,肩上还别着整齐的勋章,连帽子也是戴得端端正正,像是从某种正式的场合下来,显得人特别冷峻。 现代的阮颜,和大多数的年轻女孩一样,对军人有种莫名的崇拜。 但不知道为何,见到宋逸之她总有种敬而远之的感觉。 可能是因为他太冷漠了吧。 “有事?”阮颜抬脚下车,她可不认为宋逸之有这么绅士,会无端端走过来帮她开车门。 关了门,宋逸之往前走了几步,避开了侍卫和司机,才转身迎上阮颜带着问号的视线,“阮小姐做事真有效率,昨晚才谈好,今天就迫不及待找下家了?” 下家?这是看到她和蒋瑾琛了? 她是有多想不开,才敢在广城再嫁人? 估计大帅第一个就会灭了她! 小人之心! 阮颜直接被气笑了,“我又不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还不能有几个朋友?” “不是最好,起码说明阮小姐还有点契约精神。”想说的话说完,宋逸之转身就走。 阮颜同样是毫不犹豫地转身。 回了自己的小楼,心情更差了,连晚饭都不想吃了。 第二天睡醒后,阮颜先让丁雪打听一下,知道宋逸之一早出了门了,她才换了衣服,准备回林府。 林府坐落在清京路最旺的地段,离市政府不远。 是一栋气派的小洋楼。 母亲结婚时外祖父置下做他们的婚房。 这里承载了阮颜童年的大部分记忆,十六岁之前她有一半的日子随母亲住在这里。 节假日一到,她就去外祖父家度假。 不知道为何,自从母亲不在,她每次回来,都有种陌生疏离的感觉,仿佛自己是客人而不是主人。 下车经过门廊处,突然发现安置在角落的宠物小屋不见了,随手召开佣人,“七七呢?” 七七是母亲养了好几年,上一次过来还见,今天回来也是想把它接去少帅府的。 佣人眼神闪烁,吞吞吐吐地说:“大小姐,我,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叫王叔过来!”阮颜嘴角一沉,声音不由冷了下来。 王叔是阮淼一手提拔的管家,此刻正在院子里,闻声立刻赶了过来,“大小姐您回来了?七七的事现在归曾管家管,我这两天没顾得上留意。” “曾管家?”一听“曾”姓阮颜就没什么好感,怕不是曾静静的亲戚吧?阮颜问道,“那你现在负责什么?” 王叔脸色讪讪,“我现在负责洒扫。” 呵呵,小门小户出身的吃相就是这般难看! 才刚刚上位,就巴不得全家上下都换上自己的人。 阮颜:“曾管家人呢?” “哟!阮小姐来啦!”阮颜话音刚落,从厨房那边出来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慢吞吞地走了过来,“一大早就在这大呼小叫,是有什么事吗?” 语气毫无半点恭敬,丁雨上前“啪”一下甩了他一巴,“说谁大呼小叫?睁开你的狗眼好好看看,还能不能认出大小姐?” 曾管家没想到阮颜的人一言不合就动手,毫无防备,被打得脚步一个踉跄,“你怎么乱打人啊!我去告太太!” 阮颜不想跟下人理论,有失身份。 她转身往客厅走,还没到门口,就看到了林依染,“阮小姐昨天在碎玉轩还没耍够威风吗?到我家撒野来了?” “你家?”阮颜脸绷得紧紧的,“给个机会你重新说一遍!” 林依染在自己家可不怕她,气焰比昨天嚣张了不止一星半点,“再说十遍也是我家!哦,对了,昨天回来有只畜生冲撞了我,我让人乱棍打死了,好巧,名字好像就叫七七。” 打死了?昨天? 阮颜眼里骤然升了一股火,跨上前扬手拍在她的脸上,“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竟然拿只宠物出气?” “啪”的一声好不响亮! 林依染一手抚着脸,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你竟敢打我?” 阮颜身高占了绝对优势,再加上穿了高跟鞋,比林依染高了一个头不止,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能打我娘的狗,我不能打你?” “一个死人的狗,我打了便打了!我就让它血肉模糊,不得好死,怎样?”林依染怒了,大喊大叫地扒拉过来,也想抓阮颜的脸。 丁雨早就上前,不费吹灰之力就制住了她的手腕,把她跟小姐隔开。 声响太大,客厅里的人都被惊动了。 率先出来的是曾静静,一看到林依染被抓住就嚷道,“都是死人吗?没看到小姐被欺负了?一个两个木头站着干嘛?” 丁雪在其他佣人赶上来之前松了手,站回了阮颜的身边。 “娘,她打我!”林依染像找到了主心骨,抱着曾静静嚎啕大哭。 曾静静一边扶着她,一边瞪着阮颜,“阮颜,你什么意思?怎么乱打人?” 阮颜毫不畏惧地迎着她的视线,“下人不敬,我还不能教训了?曾姨太太再直呼我的名字,我照打不误!” “你……”曾静静顿住,转而冲着门口那边哀哀地嚷道,“友邦,你看看,阮颜都把依染打成什么样了?” 呵呵,阮颜心里冷笑! 这个时候了仍不忘来挑衅,当父亲在她就不敢动手了吗? 阮颜走过去,对着她的脸抬手一甩,“曾姨太太,你该叫我‘大小姐’的!” “阮颜,你可知你在做什么?”背后传来林市长的怒吼。 阮颜回头,“我在教训家里的下人,不过是一个姨太太,吃我娘的,穿我娘的,我娘把她们养得白白胖胖的,现在开口一个死人,闭口一个死人,父亲说这些人是不是狼心狗肺啊?” 第10章 水火不容 迎接阮颜的是更大的怒火,“阮颜,给我滚进来!” 闻言曾静静母女皆幸灾乐祸地看向阮颜。 俩人脸上各有一个红印,倒是登对得很。 阮颜扯了扯嘴角,抬脚向客厅走去。 丁雨紧随其后。 客厅里,林市长西装笔挺,胸前口袋别了一支派克钢笔,头发油光锃亮地往后梳,派头十足,“说吧,怎么回事?一回家就大呼小叫的!” 阮颜美眸轻挑,“父亲怕是耳聋了吧?你刚刚可曾听到我的声音?曾姨娘母女的声音难道不比我大十倍?你不问她们,倒逮住我一个来问!可是欺负我没娘?” 林友邦语塞,眼神扫过立在门口的曾静静两人,再次朝阮颜开火,“什么曾姨娘?这是你小娘!依染姓林,是我女儿,是你妹妹!!” “那我是谁?阮淼是谁?林市长可还记得?”七七被打死带来的怒火还在蹭蹭往上涨,阮颜的语气自然好不到哪去!“恩将仇报的狗东西,也配做我妹妹?” 林市长梗着脖子,“你这不是废话嘛!你妈去世才多久,你就搞得家宅不宁!说吧,昨天到底怎么回事?都把依染气生病了!” 阮颜:“她生病?生病了还能打死生龙活虎的七七,要是不生病,岂不是能弑母杀父了?” “都一家人,你真要撕破脸搞得水火不容吗?”林友邦咬着牙,耐着性子压低声音。 要不是还需要阮家的资助,要不是看在阮颜是他和阮家唯一的关联上,他早就不想忍了! 从决定让她姓阮的那一天起,他就当做没生这个女儿了! “一家人?”阮颜的眼里满是讽刺,“她们对我娘,对我,没有半点尊重,直呼其名,这个家,可还有我娘的房间?可还有我的房间?” 她从英国回来时就发现,她的房间被搬到了三楼,和母亲的东西一起,堆得乱七八糟。 她当时沉浸在母亲去世的悲伤中不能自拔,也顾不上这些,将就住着,直至出嫁。 后来才发现,所有贵重物品全都早已不翼而飞。 林友邦责备的目光扫向曾静静,太沉不住气了! 作为市长夫人眼皮子怎么这么浅? 让她哄着阮颜就是不听! 要是一早哄着她嫁给曾静静那不成器的侄子,这阮淼的财产,阮颜的财产,不都是他囊中之物吗? 不过是房间大小朝向的问题而已,何必急于一时? 他敛了敛脾气,回答道,“这点是你小娘做得不对,我回头就让佣人收拾好你的房间,我看三楼就很不错,你现在也不经常回来住,二楼那个大的房间就让给你妹妹吧。 昨天碎玉轩的那笔钱也还回来,那可是家里日常开销的钱,一家人把账算得这么清楚,也不怕惹人笑话?” 哪怕早就知道父亲偏心,但听到他的话阮颜还是忍不住心寒。 她什么身份?她母亲什么身份?还要给别人让房间? 父亲工资才多少?如果不是阮淼,这么一大家子,能过这么风光的生活? “欠债还钱,难道不应该吗?店铺掌柜账目清晰,以前是我娘自掏腰包清的账,要不,您和她打声招呼,让她上来把账给付了?” 阮颜赤裸裸的讽刺让林友邦怒火中烧,“混账东西!看来你是不想做我女儿了?” “难不成做林市长的女儿是得花钱的?要你还钱就不配做你女儿?”阮颜不徐不疾地说道,“说起钱,你倒是提醒我了,宝墨轩您还欠着账,新民报社我也准备派人手过去打理了,您把这半年的盈利清一下吧。” 林友邦吼道,“孽女!你真是无法无天了!你不要以为嫁进帅府就了不少,没有娘家撑腰,没有我撑腰,你算个屁!” 有你没你都同一个结局,难道还有比离婚更差的结果? 阮颜淡定地回答道,“撑不撑腰以后再说,林市长还是先把该还的钱还了吧!” “畜牲!”林友邦涨红了脸,抬手想扇她,“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开口闭口只知道钱,跟谁学的浑身铜臭味?你可还知道道德伦理?可还认我这个父亲?” 丁雨上前想拦他,阮颜制止道,“他想打就打吧,毕竟以后不一定有这个机会!不过待会回帅府吃饭时老太太和大帅问起,你记得如实禀报就是。” 闻言林友邦手搁在半空中没有动弹,这一巴到底不敢真打! 要不帅府无论哪个来理论,他都抵挡不住,“你滚吧!以后不要让我看见你!” 阮颜嗤笑,“要滚的怕不是我吧?我记得这房产可是姓阮的!” 林友邦再也忍不住了,朝着门外大吼一声,“管家,送客!把她的东西全部扔出去!” 房产确实是阮淼的名字,但两人结婚二十多年,财产早就结为一体了,而且阮淼一断气,那地契就到了他手上。 他就不信,以他今时今日的地位,还有哪个部门能来管他的闲事! “请吧阮小姐!”曾管家双眼带光,终于可以报刚才那一掌之仇了! 随后兴奋地指挥五六个佣人到楼上搬东西。 没多久,小至衣服鞋帽,书画笔砚,大至桌椅床铺,屏风帘帐,堆满在小洋楼的大门口。 引来了不少路人围观。 阮颜身边只有丁雨和司机,好不狼狈! 两世为人,还是第一次被人踩到尘埃! 曾静静母女皆满脸得意之色。 尤其是林依染,昨天所受的气,今天总算出得一干二净了。 曾静静眉眼带笑,做小伏低好几年,等的不就是这一天吗? 在阮颜看过来的时候,她扶了扶发鬓,展示她手上的戒指,手镯,和头上发簪,无一不是阮淼的藏品。 阮颜全身上下皆是冷气! 在这一刻,对林友邦仅存的一点点点感情,灰飞烟灭。 铁门已关,林友邦和曾静静,林依染,还有管家和七八个佣人,站在大门内看着她。 “走!”阮颜转身朝自己的车子走去。 丁雨着急低声问道,“小姐,东西怎么办?” 阮颜冷冷地说,“总有一天,我会让他们连本带利地还回来!” “小颜,坐这边。”听到有人呼唤,阮颜回头,对面马路,一辆黑色轿车旁,站着是蒋太太和蒋瑾琛。 第11章 有求于人 远远见到蒋太太怜爱的笑容,阮颜仿佛看到了娘亲那温柔的神情,暖得让人炫目。 心底一阵酸涩抑制不住地往上涌,眼眶烫得几乎泪奔。 她毫不犹豫往对面马路走去。 蒋瑾琛一手扶着车门,一手放在车顶护着,等梁太太和她相继上了车,才体贴地把门关上。 上了副驾驶座后,嘱咐窗外的丁雨和司机开车跟在后面。 车厢里,蒋太太把阮颜散落的几根发丝别在耳朵后面,柔声细语,“知道你过得不容易,没料到会这么难。” 昨天回去之后,安慰了蒋瑾琛许久,终究是意难平,才会一早来林府找林友邦问个明白,没成想看到刚刚那一幕。 原本对阮颜有一丝不满,也早就消失殆尽了。 没娘的孩子像根草,她也是身不由己。 阮淼终究还是看走眼了,这林友邦并非良人啊! 对自己的骨肉也这么绝情! 阮颜红着眼眶没有出声,正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 无论是前世或者今生,她都从未试过被人扫地出门。 “你想怎么做?有什么我们能帮忙的吗?”蒋太太轻声问道。 阮颜抬眸,眼中潮红未退,但仍婉言拒绝,“让蒋伯母操心了,我没事。” 清官难断家务事。 蒋局长身在高位,家人更需谨言慎行。 这个道理阮颜懂。 非亲非故,蒋太太为她出头师出无名,她怎能把别人拖进自己这堆糟心事里? 蒋太太原是个爽快的人,见到昔日好友的女儿受这样的屈辱,早就心疼得不行了。 再看她都这个时候了,还这么懂事乖巧,更是疼到心坎里去了。 也是他们家没福气,丢了个这么好的儿媳妇! 手搁在阮颜肩膀上一用力,就把她拥进怀里,“傻丫头,我们之间不必如此见外,有什么能做的你直说。” 蒋太太身上软软的,香香的,是妈妈的味道! 阮颜终是忍不住,眼角的泪珠滑落下来,轻声呜咽了一声。 副驾座上的蒋瑾琛心酸难耐,恨不得能取梁太太而代之,能哄她逗她,但最终他什么做不了。 阮颜也很快意识到车里还有别人,慢慢直起身子,抬手抹了抹眼角,“多谢伯母关心,也没那么难,外祖父总是疼我的,伯母不必操心。” “嗯,好孩子!”蒋太太想想也是,家中长辈尚在,没有要外人插手的道理,于是转移话题,“可吃过早饭了?伯母请你喝茶可好?我们找个地方好好聊聊。” 阮颜答道:“该我请伯母的,改天再约时间可好?我有点累了想先回去。” 梁太太:“那行,我送你回去吧。” 阮颜扭头看了看后面,自家车子紧随其后,“不必了,伯母前面放下我吧,丁雨他们在后面呢。” 梁太太没有多留,司机很快停下。 看着阮颜的车子消失在道路尽头,梁太太终是叹了一口气。 阮颜回了帅府后沉寂了段时间,除了见俪娘安排一些事情外,其他时间均在读书看报。 这日,刘副官奉命过来找她,“夫人,少帅请您到库房选首饰。” 阮颜不解,无端端送她首饰? 丁雪解释道,“下个月初是老太太的八十岁大寿。” 原来是怕她给他丢脸啊! 阮颜不再言语,回房换了衣服,随刘副官去了主楼。 少帅府的防卫主要是在府外,高高的围墙外,十步一个哨兵,真枪实弹,二十四小时轮岗。 府内清静肃穆,除了做杂务的几个佣人外,就是宋逸之的近卫队和勤务兵。 一楼是客厅,餐厅,书房,和一个宽阔的议事厅。 二楼以上的地方阮颜都没有上去过。 刘副官把她带到三楼的库房内。 阮颜打量四周,墙上挂着几幅字画,还有一把东洋剑。 她也是最近看报才知道,原来宋逸之曾留学日本,在日本军事学校待过两年。 靠墙的玻璃柜里陈列着一排排锃亮的手枪。 在现代,阮颜也曾去过射击馆摸过真枪,但这么多款式展现在面前,她一下就移不开脚步了。 正想上前细看,背后传来一声冷清的警告,“不该看的别看!” 阮颜回头,便看到了门口处的宋逸之。 倒是没想到他也在家。 虽然两人同住一府,除了上次在车场碰见之外,阮颜从不见他踪影。 当然,她也没有刻意打听。 “过来这边。”宋逸之往陈列架后面走。 可能刚刚是在家里办公,他的白衬衫带着细微褶皱,袖子随意卷起,手臂褐色的肌肤上,隐隐浮着青筋,显得力量感十足。 阮颜跟着他到了库房的尽头,地上堆满了大大小小的盒子,凌乱不堪。 应该是别人送礼的,有些还绑着绸带没有拆开,有些还落了灰。 宋逸之随意指了指地上的盒子,“随便选。” 打发叫花子吗?什么语气? 阮颜翻了个白眼,难不成她还缺一套首饰不成? “不用了,我有首饰。”阮颜转身就想走。 “站住!让你选就选!”宋逸之不悦地蹙着眉。 不是说女人喜欢珠宝?他也是第一次送女人礼物,她怎么这个态度? 阮颜听到他命令的语气,眼珠快翻上天去了。 不欲与他多言,阮颜弯腰随意捡起脚边一个盒子,揭开一看,差点被亮瞎了眼! 没错,是真闪啊! 一条精致的钻石项链躺在盒子里熠熠生辉。 收回刚刚那句话,她还真缺这样一套首饰啊! 宋逸之见她拿了这个,抿着嘴角道,“这是上次洋人送的石头,不好看,你重新选一个吧。” “不不,这个就挺好。”阮颜忙道,钻石在这年代可不多见啊,而且做工还这么精致。 真是财大气粗啊! 谁家把这么贵重的首饰随地丢? 阮颜捧着盒子爱不释手。 宋逸之自顾自地拿起一个盒子,打开了看一眼递了过去,“这个也给你。” “干嘛?”阮颜抬眸看他。 拿人手短,再说她其实不缺首饰,只是懒得戴而已。 宋逸之轻咳一声才说,“明天陪我招待位客人。” 阮颜忍不住勾起嘴角,原来是有求于人啊! 第12章 携眷招待 阮颜把两个盒子一并放回他的手上,“我不要首饰。” “不是你自己说酬劳另计?这个还不够?”宋逸之语气微冷。 日本外交官佐藤理池访华的消息这两天占据了各大报纸的头版,闹得沸沸扬扬。 但无人知晓,佐藤理池今日已秘密携夫人乘专列从南京离开,明日早上将抵达广城,和他会面。 他与佐藤私交颇深。 佐藤不但是他军校的老师,也是他生活中的良师益友。 曾有一度他受重伤,还在佐藤家中借住了一段时间。 也是在那时,佐藤的幺女佐藤静香对他诸多纠缠,烦不胜烦。 听闻这次她也随行陪同,为了避免她借故逗留,宋逸之一时口快,和恩师坦言自己已经成婚。 如此一来,为了礼貌起见,他明天必须携眷招待。 阮颜道,“我又没说酬劳一定是钱财。” 宋逸之耐着性子,“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你给我一个副官。”阮颜直截了当地提要求,“一个脸熟的,别人一看就知道是少帅府的副官。” 宋逸之冷眼睨着她,“你要副官干嘛?” “这还用说?肯定是狐假虎威仗势欺人了!”阮颜想过了,以后难免还是需要出去行走应酬,带个副官能起到威慑的作用。 起码像林市长那天那句“滚出去”就不可能轻易说出口。 宋逸之闻言眉头一松,有点想笑。 垂头看着她那一米六几的小身板,才堪堪到他肩膀高。 两条手臂白皙纤细,比枪杆还细。 仗势欺人?瞧瞧这副弱不禁风的样子,怕是被人欺负了吧? 怪不得前两天无意间听门卫向刘副官禀报,说夫人许久没有出门。 一个副官,要求合理,倒也不算狮子大口。 他把那两个盒子又塞回她手里,“明天上午十点,别迟到了。” 阮颜回了后面的小楼,没多久,一个十六七岁模样的士兵前来报到。 阮颜站在台阶上看着站得笔直的林洋,问道,“你之前负责什么工作?” “报告夫人,我之前在刘副官跟前跑腿的。”林洋一开口便露出一颗虎牙,脸上稚气未脱,“夫人放心,我在部队已经三年了,什么都懂,广城没有我不熟的地方,我还会开车。” 阮颜听闻是刘副官的手下,倒也不挑剔了。 刘副官可是宋逸之手下第一得力助手,他带出来的人应该也不差。 “那就劳烦你一段时间了,在我这没什么建功立业的机会,待个两三个月,你觉得没意思了就回去。” 刘洋立刻回答,“谢谢夫人给我机会,我还小,不急着建功立业,刘副官让我好好跟着夫人学习!” 阮颜满意了:“行,出门时再通知你。现在你先帮我做一件事。” 安排好了之后,阮颜心情好了很多。 第二天早上,阮颜收拾好提前五分钟到车场候着。 宋逸之一出主楼,便看到了立在车旁那个火红的身影。 除了结婚当日之外,宋逸之第一次见她穿这么鲜亮的颜色。 晚霞红的绸缎旗袍,修身的剪裁恰到好处地勾勒出她妙曼的曲线,领口处的盘扣精致而古典,缎面的牡丹刺绣栩栩如生。 搭配圆润的珍珠耳钉和珍珠项链。 头发梳成圆髻,同样用珍珠链子圈着,优雅又大方。 全身下下每一处细节都在展示华国女子独有的风韵。 饶是宋逸之经常出入外交场合,也不得不暗叹,她这一身出席今天这样的场合极为合适。 “少帅!”见他走近,阮颜主动打了声招呼。 宋逸之微微点头,示意她上车。 丁雨和林洋自觉地上了后面的车。 到了火车站,其中一处站台早已戒严。 宋逸之所到之处皆是一片肃静,士兵纷纷立正敬礼,悄无声息。 阮颜第一次这么直观地感受到一方将帅的威严,不自觉地落后半步,没有与他并肩同行。 报纸上说宋少帅治军有方,看来所言不假。 看着前面身着黑色西服的笔挺身姿,不由肃然起敬。 等了一刻钟不到,列车缓缓进站。 没多久,佐藤一家三口并一行随行人员走了下来。 宋逸之快步迎了上去,笑容轻松地和三人寒暄。 今日一早,林洋已经传达了刘副官的意思,阮颜很清楚自己今天的职责,就是扮演一个花瓶。 于是她尽责地站在宋逸之半步远的地方,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静静地看着他们。 佐藤一家的华语都讲得很流利,宋逸之的日语也很标准,四人切换自如,两种语言交替使用。 几分钟后,佐藤夫人终于想起了什么,对着阮颜微微颔首,用普通话说,“宋夫人!” 阮颜这才上前一步,向她伸出手,“佐藤夫人。” 佐藤理池和佐藤静香同时抬眸,用审视的目光看着她。 阮颜不卑不亢地和他们打招呼,“欢迎你们来广城做客。” “逸之,你的妻子怎么像是上个世纪的古人?好老土!”佐藤静香语气俏皮,状似开玩笑地调侃。 佐藤静香上身是丝绸衬衫,下身是长及膝盖的伞裙,微微一转身,裙摆如同盛开的花朵,果然很洋气。 女性的第六感敏锐地接收到了对方的敌意和试探。 阮颜笑容不改,迎上她的视线,“我还以为外交官的家属见多识广,没想到佐藤小姐竟不知道,旗袍是我国招待贵宾时的传统服饰,佐藤小姐可是觉得你们的和服很老土?” 话音刚落,宋逸之眼眸浮上了笑意而不自知,他微微侧身,第一次用赞许的目光瞥了她一眼。 他是和佐藤老师交好,但他更是一个华国人。 “放肆!她怎么这么没有礼貌?!”佐藤静香笑容一敛,转身用日语和父亲说话。 佐藤理池神色不变,笑着说,“宋夫人好口才。” “是少帅教得好!”阮颜趁机拍了一下老板的马屁。 宋逸之眼中笑意更盛,佐藤静香却被她语气中的亲昵气到了。 接下来的时间,从车站到下榻的酒店,再到饭店包厢,他们全程说日语。 因为是私下会面,闲杂人都被清走了,也没有人帮她翻译。 阮颜也不在意,自在地继续做她的花瓶。 第13章 逸之变了? 静坐片刻,一碟碟精致的菜肴被呈了上来,布满了圆桌。 清一色的广城特色菜,阮颜很快被一系列花朵造型的糕点吸引了注意。 她微微抬手招呼丁雨,“这个系列的糕点你买一份让人给俪娘送去。” 给自己店里的厨师参考一下,看看能不能用在新店里。 “怎么了?”动静虽小,但两人坐得近,宋逸之很快发觉了。 阮颜用粤语回答,“这里的糕点好漂亮,我让丁雨多买一份。” “逸之你们在说什么?”佐藤静香坐在侧面,从那个角度见二人头并着头,状态亲昵。 大圆桌,佐藤理池和宋逸之坐上首,宋逸之旁边是阮颜。 佐藤理池旁边则是佐藤夫人,之后才是佐藤静香。 阮颜嘴角一勾,带出一抹娇羞,“夫妻间的悄悄话,佐藤小姐不会真想知道吧?” 淡妆轻抹,眉目如画,剔透的肌肤和润泽的珍珠相得益彰,好一朵人间富贵花! 佐藤静香瞥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嘴角微抿。 如愿看到佐藤静香脸色沉下去,阮颜心情好了些。 “逸之,你们的方言挺有趣的,要不,你教教我吧?”佐藤静香起身,走到父亲身边,撒着娇要和父亲换个位置。 佐藤理池无奈地起身,眼里都是宠溺,笑着和阮颜解释,“这孩子被逸之惯坏了,以前学中文所有老师都教不会,还是逸之有办法,教了三个多月,她就能说一口流利的中文了。” 呵呵,这话说得,要是真的宋夫人,岂不是得气得呕血? 看来对于女儿和宋逸之的亲近,佐藤理池也是持鼓励的态度。 阮颜不解,先不说两国敌友不明,就宋逸之的身份,哪怕未婚,也不可能娶一个日本人做老婆啊! 难道就图一段露水情缘? 佐藤静香刚刚坐定,伸手扯了扯宋逸之的衣袖,“逸之,我要在广城待三天,你教我几句方言可好?我逛街方便些。” 宋逸之借着端茶杯的动作避开她的手,“我夫人比我更有语言天赋,你拜她为师会学得更快些。” “是啊!方言我经常讲,少帅在军中大多时候都用官方语言。”阮颜倒不介意他甩锅,帮他挡桃花也算是今天的工作之一。 佐藤静香瞥了她一眼,颇为不屑地说,“她有语言天赋?我怎么觉得她听了一个早上的日语,还傻里傻气的,没听懂吧?” 阮颜:“日语吗?想学也不难,日语的起源与发展,受到了中国文化和语言的重大影响,和中文极为相似。” “幸亏是私人聚会,要是正式场合,宋夫人这样胡说八道,是会惹来杀身之祸的!”不待女儿出声,佐藤理池的警告脱口而出,笑容也淡了许多。 阮颜一本正经地解释着,“古籍有记载,在古代日本没有自己的文字系统,随着与中国的交流往来,汉字传入日本,最初日本直接使用汉字来记录文献和表达,后来才根据汉字创造了假名 ,用于标注日语的发音,逐渐形成了今天的日语文字体系,佐藤先生难道没看过相关古籍?” “啪”一声极为响亮! 是佐藤理池把茶杯用力扣在桌面的声音,“满口胡言,我泱泱大国……” “好了好了!难得相聚,就别聊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了。”佐藤夫人忙打圆场,“两国学者都还没弄清楚的历史问题,咱们老百姓管那么多干嘛?你说对吧逸之?” “师母说的对!来,尝尝这个,我们广城的马蹄糕可是一绝,您看看合不合胃口?”宋逸之唇边漾起的弧度不断变大,起身给佐藤夫人夹了一块糕点。 佐藤夫人试了一下,赞不绝口,“软糯香甜,甜而不腻,好吃!” 话题就此揭过。 阮颜不觉有失礼的地方,事实胜于雄辩,她又没有胡编乱造。 饭局过了大半,宋逸之和佐藤理池说起这两天的安排,“明天去大佛寺逛逛,后天去温泉,老师觉得怎样?” 佐藤答道,“年纪大了,舟车劳顿需要休息,明天我们下下棋聊聊天吧!只是,今晚我们住这?不去你府邸住吗?” 宋逸之眼眸低垂,顿了两秒才回答:“我的住所有些偏僻,还是这里方便些,今晚我想请你们到游船上用餐,看看我们广城的夜景。” 佐藤静香轻哼一声,“逸之你变了!在日本我们可是热情招待的,现如今居然都不请我们到你家中做客?真没意思!” “好啦好啦!这里是广城最好的酒店,我看这里就很好,今晚游船也方便。”佐藤夫人拍拍女儿的肩膀,安抚着。 佐藤静香继续撒娇,“我不管!那逸之也要住这里,这三天你可得好好尽尽地主之谊,不然我可饶不了你!” “说来我们也有两年未见了,今晚可得秉烛夜谈啊!”佐藤理池笑着附和。 宋逸之原本没有这个计划,闻言只得让刘副官去安排。 饭后佐藤一家三口回房休息。 宋逸之和阮颜出了饭店门口。 宋逸之嘱咐道,“下午五点登船,你早点来。” “我觉得有点亏。”阮颜哼哼不平,一个副官,得让她卖命三天。 果然没有一分钱是好挣的! “普通人一年工资也买不了那套首饰。”宋逸之指的是他后面塞给她的那套翡翠首饰。 “知道了。”阮颜摆摆手,和丁雨上了自己的车。 林洋坐在驾驶座上问道,“夫人,现在去哪?” 阮颜:“昨天让你办的事可办好了?” 林洋忙打开车座前的储物盒,抽出一份文件递给阮颜,“办好了夫人,这是地契。” 阮颜接过,一字不漏地看了一遍。 如她所料,清京路的小洋楼阮淼早早就过户给她了。 亏林市长还洋洋自得,以为挂了“林府”两字,就是他的房子。 阮颜合上文件问林洋,“你有没有相熟的房产中介?我想要卖房子。” 林洋扭头答道,“还真是巧了!我哥哥就是做些房产倒卖的杂事,要是夫人信得过,我带你去见他可好。” 有熟人,那是再好不过了。 第14章 志不在钱 阮颜和丁雨在一家茶馆的包厢坐下。 没多久,林洋便带着一个和他长相和他有几分相似的长衫男子走了进来,“夫人,这便是我哥哥林海。” 林海看着比林洋要成熟些圆滑些,此刻正笑容可掬地弯腰作揖,“真是太荣幸了!没想到今生有机会一睹少帅夫人的风采!还是我弟弟我福气,能跟在夫人身边做事,可真是我们祖上积德了!” 阮颜心里暗笑,真是无论哪个年代,地产中介的口才都不会让人失望。 “都坐下吧,今天是我有事请你帮忙。” 林海依言在对面坐下,“夫人哪里的话?帮忙不敢当,有什么差遣您尽管吩咐,我一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阮颜终究是被逗笑了,扬着唇说,“没那么严重,不过事情确实有点棘手。” 她示意丁雨把房契递过去,“我想卖了这房子,不过现在这里面住着的人大有来头,要他们搬走可能会很麻烦,你可有办法?” 能值当帅府夫人说一句“大有来头”的人物全城能有几个? 林海接过房契一看,立刻就明白过来了,这可不就是现任市长的府邸吗? 经常在外面行走的人,有几个不知道?这地段好,闹中取静,交通便利,向来是一楼难求的。 阮颜一看他的神情就知道他是懂行情的,“你可有办法?” 林海沉默两秒才回答,“办法是有的,就是不知道夫人怕不怕闹得太难看。” 阮颜很快答道:“里面的人我是一概不管的,只求房子尽快脱手。” 原本她只是想接回七七,拿回自己和娘亲的物品,奈何他们一家咄咄逼人,那只能是一拍两散了。 林海:“买主倒是现成的,黑白两道都有,敢买这样的房子,恐怕官场上的人就不合适,我这里有个人选,不知道夫人会不会觉得跟他谈买卖丢了脸面。” “谁?”阮颜有点好奇。 林海:“白龙帮帮主杜云龙。” 阮颜倒吸了一口气,杜帮主大名如雷贯耳。 在她还没出国时就听过这个名字,广城夜场估计大半都是他家的生意,夜总会,赌场,烟馆,麻将馆都有涉及。 但此人很矛盾,挣着不干净的钱,又建了广城最大的孤儿院。 亦正亦邪,百姓褒贬不一。 这身份,买这房子倒是合适,估计和林市长交手也有胜算。 阮颜问林海,“你确定杜帮主想买房子?” 林海:“我保证!他这两个月委托好几个商行找清京路的房子,还说价格不拘,房子大小不拘。夫人要是有意向,我现在就可以联系他问问。” 阮颜很快下了决定,“你去问问吧。” 林海也是个做事利索的人,一刻钟不到,就跑回了包厢,“夫人,刚好赵帮主就在附近,他说过来当面聊。” “可以。”阮颜也想尽快解决这件事,留着堵心! 丁雨有点担忧,“小姐,要不你回避一下,我来谈?” 阮颜:“不用,光天化日之下,能有什么事?” 林海也跟着接话,“夫人放心,赵帮主做事颇有章法,不会乱来的。” 阮颜抬头看他,“你和他很熟?” 林海:“我这小人物,远远见过几面而已,不熟,不过我们经常出来行走的,听得多看得多点罢了!” 阮颜看了看时间,离五点还有两个小时,倒也不急,于是端起茶杯,闲聊起来,“你这工作挺好的,见多识广,收入可还好?” 林海笑笑,“还行,勉强养家糊口。” 阮颜:“佣金怎么算?” 林海忙摆手,“不不不,夫人这单不收佣金的,我不过传个话而已。” 阮家也是做生意的,没有让别人白干活的道理,“那不行,行有行规,你别乱了规矩,如果能成交,我付双倍的佣金。” 林海面色一喜,随后和林洋对视一眼,很快又说,“这次不收,以后希望还有机会帮夫人跑跑腿。” 要是能抱住少帅夫人的大腿,以后还愁没钱挣吗? 阮颜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一单还一单,她不想欠人情。 东拉西扯又聊了半个多小时,门房来报赵帮主到了。 林海忙起身出去迎接。 听到门口的脚步声响起,阮颜站起身立在桌边,几秒后,一个高大的身影和林海前后进了包厢。 “杜帮主?!”阮颜愣了一下,大名鼎鼎的白龙帮帮主竟然如此年轻?! 她出国前白龙帮已经混出名堂,那时他才多少岁? 阮颜还以为怎么着也该是四五十岁的中老年人吧?没成想看着不过二十七八岁的样子。 白衬衫,寸头,双手插在黑色裤兜里,优哉悠哉的,一点都不像混黑帮,倒像是哪家无所事事的少爷。 杜云龙也是脚步一顿,这广城竟有如此貌美的女子!? 一身艳色旗袍,身材婀娜,气质高贵!一看就知道定是出身名门。 哪怕是他逛遍全城风月场所,阅女无数,也找不出第二个这样的绝色! 林海的声音拉回了他的心神,“杜帮主,请坐!” 待阮颜坐下后,杜云龙才缓缓落座,“小姐可是有清京路的房子要卖?市长府邸?” 阮颜点头,“是的,价格好商量,就是不知道杜帮主怕不怕麻烦?” 杜云龙剑眉一挑,嗓音带笑,“麻烦倒是不怕,只不过您这房子,估计除了我也找不到第二买家了吧?价格怎么说?” 阮颜没有直接回答,扭头问林海,“这个你们专业点,这房子市场价多少?” 林海自然是两边都想得罪,“如果产权单一,没有纠纷的话,这样的小洋楼价格在八万左右。” 阮颜干脆把问题抛给杜云龙,“杜帮主,您开个价吧!” 说实在的,她志不在钱。 房子收回来自用显然不太现实,林友邦位高权重,双方拉扯起来她并没有胜算。 少帅也不像是会为她出头的样子,也不想事情闹起来传到外祖父耳边又惹他感怀生病。 不收回来,由着他们一家几口,其乐融融地住下去,她可能会气到吐血。 第15章 始于颜值 杜云龙端起茶杯轻啜一口,脑袋里琢磨的是怎么压价,嘴里脱口而出的却是:“那就按市场价吧。” 话音一落就忍不住在心里唾弃自己。 堂堂白龙帮帮主,怎么被人家小姑娘亮晶晶的眼睛一瞥就找不着北了呢? 倒像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 阮颜一听眼眸一亮,“杜帮主果然是做大事的人,大气!” 原本以为比市场价低个一万几千也是可以接受的,毕竟林市长不是省油的灯,让他爽快地搬走谈何容易? 全城敢接手这房子的,还真找不出几人。 杜云龙清咳一声,“第一次打交道,就当交个朋友,同在广城,说不定以后还有合作的机会。” 是啊!虽然生意路子各不相同,但这世道,多个朋友总是好的。 于是阮颜主动说,“想不到大名鼎鼎的杜帮主竟如此平易近人!既然是朋友,那我也不好意思占你便宜,房子就七万吧,后续我不方便出面,林市长那里可能会不大愿意搬……” 杜云龙手里拿着的正是房契,看到上面的名字时已经猜测到了阮颜的身份。 原来是林市长千金啊! 林市长丧妻子,又新娶,这个消息早就传得沸沸扬扬。 想不到对面这个看着柔柔弱弱的前妻女儿,却也不是个好惹的。 一招釜底抽薪,连父亲的老窝都给端了。 呵呵,有趣! 这股狠劲不像是千金大小姐,倒像是他们这些混帮派的。 “行,那就多谢阮小姐让利了!这房子确实合我心意,要没什么问题,我们现在就把手续给办了吧?” 阮颜惊讶了,“您不需要了解了解房子?或者到周边去看看?我是不是表达得不够清楚?就是要林市长搬走可能要费些周折……” 杜云龙:“不用不用,不瞒您说,我从小就在那一带生活,只不过后来家道中落,被迫卖了祖宅,后来一直想在附近重新买,就是没找到有人出售。 至于林市长的情况我也略有耳闻,人家是做大事的大人物,怎么会我们市井流氓一般见识?我自有办法。” 阮颜:“原来如此,杜帮主也是性情中人!不过那一带的房子大多已经拆过重建,恐怕也找不到你的童年记忆了。” “无妨!就是买个慰藉而已。”杜云龙看向林海,“林先生可有带契约?” “有的有的!杜帮主叫我小海就行。”手忙脚乱扒开布袋,把契约拿出来填写,林海都懵了。 七八万的房子说买就买,人家买颗葱也要看一看挑一挑啊。 这两位倒好,三言两语就谈妥了,根本就没有他发挥的余地。 很快填好了买方卖方和房产信息,阮颜接过看没什么问题,就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杜云龙一眼瞄过那行云流水的隶书,不禁嘴角上扬,字迹和主人一样,让人眼前一亮啊! 随后签了名,递过钞票,“这是定金,余款随后奉上。” 真是财大气粗啊! 这乱世出门也带这么多现金? 阮颜忙道:“不急的,之后你跟林海联系即可。” 杜云龙顿感失望,不过转念一下,这不正常吗?哪有大家千金经常在外行走的? 阮颜见事情自己办妥,便起身告辞。 上了车才发现时间还很充足。 没想到事情进展如此顺利,阮颜心情大好,吩咐去碎玉轩换套衣服再回酒店。 刚在酒店大门口停下,黄副官便小跑着过来拉开车门,“夫人,少帅请您过去。” 阮颜换了车,看到宋逸之还是早上的衣服,带了些褶皱,还一脸倦色,靠着椅背闭目养神。 也不知道他这一个下午忙了些什么,阮颜没有出声打扰。 片刻后刘副官轻声提醒,“少帅,佐藤先生出来了。” 宋逸之这才睁开眼,一边整理服装,一边对阮颜说道,“我们下去吧。” 下车后宋逸之立在门边候着。 阮颜想起上次他把她扔在车场喂蚊子的事,心里不禁腹诽,这家伙在外人面前倒是会演戏啊! 手搭在他手臂上,下了车。 刚刚站定,却发现宋逸之盯着她,眼神幽深。 “少帅,可是有什么不妥?”阮颜不自觉地抚了一下发丝。 不应该啊,刚刚在碎玉轩待了近一个小时,妆容发饰都是由最好的师傅打理的,自己都检查过,确保得体的。 宋逸之很快收回视线,“没有,如此甚好。” 两人相携迎了上去。 从酒店到天字码头很近,沿路已经戒严。 侍卫沿途隔了三排,路人根本没机会看到看到里面的情况。 宋逸之早就换上了得体的笑容,精神抖擞,和佐藤理池并肩而行,两人低声细语,偶有一两句笑声,气氛很融洽。 阮颜手依旧搭在宋逸之的臂弯,进入花瓶的状态,笑而不语。 突然,腰间被用力的撞了一下,脚步微乱,手也松开了。 原来是佐藤静香从两人中间插了进来,指着江边三层的游船,“逸之,我们可是要坐那艘船?” 宋逸之回答,“是的,可要我让副官带你先上去看看?” “不,我就要跟着你们!免得有什么好吃好玩的落了我!”佐藤静香尾音上扬,声音骄纵。 佐藤理池哈哈大笑,“那你今晚可得跟紧逸之了,这里可是逸之的地盘。” “听到没有逸之?父亲有令,让我跟紧你哦!”佐藤静香趁机整个身体依偎在宋逸之的手臂上。 撒娇卖萌的样子,像极了跟撒娇的小妹妹。 可宋逸之并不是她的兄长,她也看着已经二十几岁的样子,可不是小妹妹了! 路面没有宽到可以四个人同时并行的地步,阮颜落后一步,和佐藤夫人同行。 夕阳西下,半江瑟瑟,秋风习习。 要是身边这群人换成同学好友,游江喝酒,畅谈人生,该是何等惬意啊! 在佐藤夫人第二次看过来时,阮颜主动找了话题,“佐藤夫人刚刚可休息好了?” 佐藤夫人笑容和煦,“挺好的,广城是我待过的城市里气候最舒服的。” 阮颜无比认同,“是的,女子大多喜欢广城,四季如春,很方便穿衣打扮。” 佐藤夫人再次打量她,白色底的绸缎旗袍,用金色丝线勾勒出玫瑰花的形状,在晚霞的映衬下,美得触目惊心。 相比于早上那一套雍容华贵,现在这一身更显得人面桃花,娇艳欲滴。 佐藤夫人似有所感,轻叹道,“人与人初初相识,往往始于颜值,宋夫人得天独厚啊!” 呵呵,这是内涵她没有才华,以色侍人吗? “谢谢佐藤夫人夸奖!确实人人都喜欢美好的事物。”阮颜视线飘向前面在宋逸之身侧不时插嘴找话题的佐藤静香,声音染上笑意,“平平无奇往往很难引人注意。” 佐藤夫人笑容依旧,同样意有所指,“宋夫人还是要多看点书,就会懂得什么场合说什么话,免得跟逸之出来应酬,胡言乱语得罪了贵宾。” “佐藤夫人怕是不知道,我们华国人,哪怕不读书,也知道礼义廉耻怎么写。”阮颜算是看出来了,他们这一家子都看她不顺眼。 没看到自己女儿胸脯都快贴到宋逸之的身上去了吗? 还在这和她抠字眼呢! “你……”佐藤夫人脚步一顿,脸上的笑容差点挂不住。 好在码头到了,副官们护着佐藤理池和佐藤静香先上了船。 宋逸之落后一步,扶着佐藤夫人上船。 佐藤夫人站定后笑得意味深长,“逸之真是娶了个好妻子,牙尖嘴利的,有趣得紧。” 阮颜刚好踏上甲板,身体晃了一下,还没站稳。 宋逸之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腕,动作自然之极,“是不是又乱说话了?得罪了师母我可饶不了你。” 还真告上状了? 但宋逸之这貌似严厉的语气也没听出不高兴啊! 阮颜抬头,竟然在他眼里看到一丝促狭的笑意。 秒懂! 阮颜抬手一挥,甩掉他的手,“不是你说的吗?我是少帅夫人,全城上下除了老夫人和大帅,就没有需要我卑躬屈膝的人吗?” 说完也不看他的反应,绷着脸噔噔噔地往船厅走去。 宋逸之无奈地摊摊手,一脸宠溺,“师母也看到了,她和佐藤小姐一样,都是从小被骄纵惯了,我也是拿她没办法!” 甲板上的士兵皆是倒吸了一口气,眼中满是讶异和惊恐。 想不到他们严肃冷酷的少帅,在家里竟然是这样子的! 个个眼观鼻鼻观心,不敢乱瞄! 佐藤夫人脸上略显尴尬,“看来还是我们东洋男子有福气,妻子从来都是温声细语,温柔体贴的。” 宋逸之笑笑,“佐藤老师是有福气,师母最是善解人意。” 眼看阮颜已经踩上楼梯,准备上二楼,宋逸之一个箭步追了上去,大掌虚虚扶住她的肩膀,“很好,就这样,今晚不可离我太远。” 阮颜嗤笑,“美人在怀,少帅艳福不浅啊?怎么还一副被人占便宜的样子?” 宋逸之声音很淡,“说了你也不懂!你只需知道今晚不可离我三步远即可。” 阮颜轻哼一声:“真是得寸进尺!陪你演戏还要做这护草使者,我要求双倍人工!” “你确定要在这里和我讨价还价?”宋逸之声音是明目张胆的警告。 阮颜立马认怂,“不敢不敢!你是少帅你说了算!我今晚一定二十四小时贴身保护,定不让你失了清白!” 宋逸之失笑,贴着她手臂的胸膛震动了一下,“有前途,好好干!” 阮颜嘴角也露出了笑意。 或许,她和宋逸之也是可以成为朋友的。 两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和平共处总比针锋相对要好过很多。 晚餐设在二楼的甲板上。 和中午不同,今晚是清一色的海鲜。 大闸蟹,墨鱼,大明虾,蛏子,墨鱼,石斑,龙虾…… 或清蒸,或白灼,也有片成薄片直接呈上来,最大程度地保持了食物的原汁原味。 佐藤理池赞不绝口。 相对于中午的广城特色菜,明显是今晚的安排更对佐藤的胃口。 席间杯盏交替,几杯下肚,几人又开始飙日语了。 期间佐藤静香几次找机会贴过来,皆被阮颜借机挡了开去。 有个甲板上那出戏做铺垫,接下来这个娇蛮,傲慢的吃醋小娇妻角色,也没什么难度了。 所以在佐藤夫人使出调虎离山之计,邀请她到顶层看夜景的时候,阮颜直截了当地拒绝,“丁雨,你陪佐藤夫人上去,我还没吃好呢!” 丁雨忙放下帮她剥了一半的虾,应了一声。 佐藤夫人看了看阮颜,道:“没事,那就等宋夫人吃好了再上去。” 宋逸之接过丁雨手中的蝶子,“我来剥,你陪佐藤夫人上去吧。” 丁雨领命,走到佐藤夫人身边。 佐藤夫人嘴角下沉,把餐巾扔到桌上,力度有些大。 阮颜当做没看见,正监督宋逸之剥虾,“这里还有壳,你会不会剥的?还有那只,都是汁液怎么吃?” 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惯常是握枪的,此刻捏着只大明虾,沾着红色的汁液,显得有几分滑稽。 刘副官站在两步远的距离,心尖直打颤。 仿佛下一秒,少帅就会大发雷霆。 谁知宋逸之只是淡定地把那只沾了汁液的放到自己碗里,又重新挑了只大的,继续剥。 同时头朝着阮颜的方向偏了偏,勾着唇角压低声音,“你是不是演过头了?” 阮颜硬是从带笑的语气中,听出了咬牙切齿的意味,但还是胆大包天的回了一句,“不好意思,出戏有点困难,你可以不剥的。” 哼!不加工资,能享受下少帅亲自伺候,也算是赚了! 宋逸之又睨了她一眼,才回过头继续和佐藤理池说话。 手上的动作也没停下,到底是把半碟虾都剥完了,才放到阮颜的桌面。 刘副官眼明手快,立刻让人捧了水盆,伺候少帅净手。 阮颜则不顾佐藤理池审视的目光,慢条斯理地夹起一只虾,嗯,不错,是比平日吃的更甜美! “失陪!”佐藤静香哗啦一下推开凳子,也到顶楼透气了。 第16章 赏景听戏 阮颜向来喜欢吃虾,饱食一顿后,见佐藤母女还没回来,便起身去洗手间梳洗。 出来看到餐桌上依然只有宋逸之和佐藤理池两人,也不急着回去了。 抬步往甲板另一头,较为僻静的一侧走去。 暮色降临,船速不急不缓。 浩渺的江面上,明月高悬,洒下银白的清辉,将江水映照得波光粼粼。 远处的江岸,灯火点点,宛如繁星散落人间。 或是渔家的灯火,或是岸边酒肆的灯笼,在朦胧的夜色中透出温暖而神秘的光芒。 阮颜凭栏而立,江风拂面,带来丝丝凉意,紧了紧肩上的流苏披肩,正抬步想往里走,一阵急促的交谈声,从上面传下来。 日语?是佐藤母女? 可能是她们站的位置刚好就在阮颜的头顶,阮颜竟然可以听得清晰。 “光会发脾气有什么用?你和逸之相识多年,感情这么深你慌什么?”说话的是佐藤夫人。 佐藤静香:“逸之怎么也这么肤浅?还以为他和其他男人不同,没想到也娶了这样个胸大无脑的女人! 除了笑,话都不会说两句,一看就没什么学识,还老土得要死!不是上了年纪的人才穿旗袍吗?难看死了!” 佐藤夫人:“她没有学识不是更好吗?什么都不懂,逸之肯定也跟她没什么话题,这样不是更能突出你学识渊博?” 佐藤静香:“说的也是。不过母亲,你真的舍得让我留在这里吗?” 佐藤夫人:“是你自己答应大佐要留下,我不舍得又有什么办法?” 佐藤静香:“唉,也不知道逸之能不能明白我的一片苦心。” 佐藤夫人:“明不明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怎样才能留下来? 根据我今天一天的观察,逸之似乎不愿与你太亲密,而且说话滴水不漏,你父亲都套不到他半句话。” 佐藤静香:“可是南京谈判不太顺利?” 佐藤夫人:“广城是个突破口,逸之要是先和我们合作,在整个华国做个表率,其他各地观望的军阀,必定会争先恐后地和我们合作。 就是今时不同往日,逸之已不是当年的逸之了。 两顿饭下来,竟然只谈风月,你父亲几番拉扯到政事上,均被他挡了回来。 今晚是你表现的最佳时机,你要把握机会,打破僵局。” 佐藤静香:“那你得想办法把那讨厌的女人打发了才行,要不我都没机会和逸之单独相处,能怎样表现?” 佐藤夫人:“嗯,我会想办法的……” 随后母女两又絮絮叨叨地谈起其他事情,阮颜边赏夜景边听,倒也长了见识。 没错,阮颜是懂日语的。 当年为了去日本自助游,曾找日语系的学姐猛补了一个学期的日语。 学期还没结束,学姐就不愿意教了,说她天赋异禀,已经学得很好了。 好到什么程度呢? 就是后来在东京待了一个寒假,愣是没人听出她不是日本人。 “在这干嘛?准备下船了。”宋逸之打断了她的思绪,阮颜转身,才发现船已经返航,在刚刚上船的码头靠岸了。 阮颜跟上他的步伐,“没干嘛,就是看风景和听戏。” 宋逸之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众人一起下了船。 回到酒店,佐藤理池邀请他回房间下棋。 宋逸之没有拒绝,只是让阮颜也跟上。 一早起床,一直在外面没有休息。 阮颜其实已经挺累了,但还是跟着一起进了佐藤理池的房间。 双方的随行人员和侍卫安排人数不少,整整包了两层楼的客房。 佐藤理池住的大套间有两个房间,客厅也很大。 两人在客厅的茶几上摆上了日本的将棋。 这是日本流行的一种棋类游戏,棋盘是9行9列的方阵。 佐藤夫人看着阮颜左顾右盼的样子,便提议道,“宋夫人是不是看不懂?要不你先回房休息?” 来了来了,佐藤夫人要支开她了! 阮颜笑笑,“没事,我刚好可以学一学。” 佐藤夫人指了指餐桌那头:“要是有兴趣,到这边来我教你吧。” “不,还是等逸之回去再教我吧。”阮颜猜测,她一离开这个座位,佐藤静香就会贴上来了。 真应该颁个最佳员工奖给她,多尽责啊! 片刻后佐藤夫人端来几个杯子,随后开了一瓶酒,“干坐着多无聊?来试试我们岛国的清酒吧!逸之从前最喜欢的。” 阮颜脸上不显,实则全身戒备,“不好意思,我不会品酒,再好的酒对我来说也是如同牛嚼牡丹,浪费了。” 佐藤夫人端起一杯递给她,“你闻闻,苹果味的,没有度数,就是喝着好玩而已,尝尝吧! 宋夫人不会连这个面子也不给吧?” 杯子只有三只手指大小,一杯也就一口,再拒绝好像就说不过去了。 阮颜接过,凑近闻了闻,又随手递到宋逸之的唇边,“你喝吧,我最近不能喝酒你知道的。” 女子不能喝酒的理由有很多,比如说月事来了,比如说怀孕了。 佐藤夫人视线扫过阮颜平坦的小腹,倒也不方便再劝了。 宋逸之原本注意力都在棋盘上,突然一阵馨香袭来,一只洁白如玉的柔荑伸到面前,耳边温热,“你喝呀!” 鬼使神差地就张了嘴,喝下后才回头看了一眼阮颜,“怎么了?” “佐藤夫人硬要我喝酒,我不能喝,只能由你代劳了!”阮颜把空杯放回桌面,双手交叠放在腹前,趁机告了状。 宋逸之莞尔,一脸纵容地打圆场,“师母大老远带来的酒,给她喝是浪费了。” 一家三口都没有料到,向来注重礼节,克制守礼的宋逸之,竟然会在众目睽睽下,会有喂食这么轻浮的举动。 难道婚姻给人带来的变化竟这般大? 佐藤夫人眼睁睁看着一杯酒进了宋逸之的口,却也无计可施,只能尬笑着接话,“没什么浪费不浪费的,本就是带过来送你的。” 一言不发的佐藤静香,脸色难看得很。 狠狠地瞪了阮颜一眼,起身推开了其中一间房门进去了。 第17章 跟男人抢男人 五分钟过去了,一盘棋还没下完,阮颜没忍住打了个呵欠。 她确实没看懂,再加上奔波了一天,真累了。 佐藤夫人见状又有新提议,“宋夫人,累了吧?我送你回房间休息,顺便看看你的旗袍可以吗?我很少见款式这么漂亮的旗袍。” “不好意思,少帅临时决定住这边的,行李刚刚叫人取,还没收拾好呢。”阮颜都想翻白眼了,几个小时前不是说她老土的吗? 看来真是不把她打发走不罢休啊! 阮颜真有种一走了之的冲动,反正他和佐藤静香怎样发展,都对她没有影响,何必那么敬业呢? 但直觉告诉她,得罪宋逸之不是个明智的选择。 而且,她还真不想让佐藤静香得逞了! 要是她真留下来住进少帅府,估计以后的日子都不得安宁了。 思索间,那该死的困意又来了,阮颜掩着嘴巴,又打了个呵欠。 这呵欠好像会感染似的,宋逸之头痛难忍,眼皮沉重,只觉得下一秒眼皮就会闭上似的。 他一手捏着胀痛的眉心,无奈地道歉,“老师,明早再继续,该休息了。” 佐藤理池不悦地看着他,“好头好尾,这才几点?半途而废可不是好品质!你可是军人啊!意志力这么差?累了就在这边休息,睡醒了继续下。” 要是平时,宋逸之也做不出这么失礼的事。 哪有人棋下了一半就跑了的? 但此刻他根本抵挡不住汹涌而来的睡意,注意力开始扩散,没办法集中,而原本坐着的身体开始无力地往后靠。 阮颜早有察觉,估计是那杯酒开始发挥作用了吧。 她站起身,“我好困!少帅,我们回去休息吧!” “我和逸之下完这盘棋,你先过去吧。”佐藤理池眉头紧锁,很是不满,对佐藤夫人命令道,“你快把宋夫人送过去,下个棋都不安生,真是扫兴!” 在佐藤夫人过来挽她的手时,阮颜往后退了一步,身体一不小心,往茶几一撞,瞬间,整个棋盘都乱了。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阮颜立刻道歉。 宋逸之趁机起身,几乎站都站不稳,半个身体的重量压到了阮颜身上,“老师,学生明天再陪你下个尽兴,今晚就先告辞了。” 他还是第一次体会这种身体不受控制的感受,全身软绵,脑袋一片空白,只想倒头大睡。 佐藤理池也站了起来,吩咐他的秘书,“逸之好像喝醉了,快扶他到我房间休息。” 阮颜还真没料到自己有一天会需要跟一个男人抢男人! 佐藤一家这是准备霸王硬上弓了吗? 阮颜顿觉自己责任重大,冲着门口嚷了一句,“刘副官,快来带少帅去休息,喝多了打扰佐藤先生就太失礼了!” 刘副官动作比佐藤理池的秘书要更快一些,几乎是冲了进来。 一手从宋逸之的手臂穿过,半拖半扶的,就把人往门外带。 阮颜跟在后面,也没去看房里其他人的脸色,就这样堂而皇之地把宋逸之带到了楼上。 回到了房间,宋逸之被安置在沙发上。 刘副官喂他喝了一杯冰水,又用冰毛巾给他擦脸,宋逸之还是头痛欲裂,难受得紧。 他勉强睁开眼睛,冷冷地盯着阮颜,“你给我喝了什么?” “什么我给?是你师母给的!你失忆了?”阮颜抹了一把额头的汗,要是刚刚佐藤理池要硬留,她还真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 谁知宋逸之并不领情,声音很吓人,“放肆!你为什么不喝?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我也只是猜测而已。”阮颜也不高兴了,忙活了一天还得不到个好脸色。 宋逸之:“猜测就不用汇报吗?自作主张!要是出事了唯你是问!” 想到自己今天还妄想和他做朋友,真是又天真又搞笑! 完全不同两个阶层的人,一个不高兴就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做个狗屁朋友! “你也可以不喝的!明明就是自己拉不下面子拒绝还怪我?我已经按照你的要求,没有离开你三步远,还想怎样?” 她就不信佐藤一家热情过头他会毫无察觉! 她扭头问刘副官,“我房间在哪?” 刘副官指了指其中一个房间,阮颜话不多说,转身就走。 “站住!”宋逸之大声呵斥。 阮颜推门关门,动作丝滑,才不想去管他的死活! 府里已经有人收拾了行李过来,阮颜随便梳洗了一下,美美睡大觉去了。 一夜无梦,第二天睡到日上三竿,推门出来见宋逸之正坐在餐桌旁。 有种掉头走的冲动,但阮颜还是主动开口打招呼,“少帅早!” 权势迫人啊! 真是烦透了这种感觉,不管你乐不乐意,看到上司还能不打招呼? “夫人过来用早餐。”刘副官招呼她。 阮颜不想对着宋逸之那张冷脸,“不用,我出去吃!” 还没有走出门口,宋逸之那没什么情绪的声音传来,“过来!” 阮颜怕他今天还有安排,到底不敢妄自行动。 走到餐桌边坐下。 桌面上摆满了各式点心,种类齐全。 这还是两人第一次单独用餐。 心里有气自然没什么胃口,阮颜坐着不动。 宋逸之拿起筷子吃了两口,感觉不对劲,抬头睨了她一眼,又把筷子放下了。 拿起陶瓷碗,盛了半碗及第粥,放在她面前,“吃点。” 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歉意。 阮颜低垂的视线里出现了一只堪称完美的手,修长又不失力量感,骨节匀称,指尖圆润。 想到这手昨晚还帮她剥过虾,好吧!原谅他了! 主要还是怂,怕不给他台阶下他翻桌子怎么办? 难道你还痴心妄想,人家堂堂一城少帅给你道歉不成? 阮颜捏着陶瓷调羹,小口小口喝起粥来。 宋逸之无声地弯了弯嘴角,举起筷子继续吃早餐。 晨光透过窗户,洒在地毯上,留下斑斑驳驳的阴影。 虽然两人没有说话,空气中却弥漫着一股罕见的温馨。 刘副官轻手轻脚地离开了餐厅,退到了门外。 第18章 广城三剑客 不知不觉中阮颜又吃撑了。 对广府点心她向来没什么抵抗力。 干蒸凤爪虾饺,她自己就能吃下一笼。 宋逸之见她拿起餐巾擦手,才示意刘副官过来,“吩咐下去,佐藤先生今天想去哪就给他安排车,如果问起我就说身体不适需要休息,晚上再安排郊外晚宴。” 刘副官出去了,宋逸之才对阮颜说,“今天白天你自己安排,想回府也可以,下午四点前回来这里就行,明早把他们送上火车,事情就算结束了。” 阮颜应了一声。 宋逸之正想起身,阮颜想了想还是开口了,“那个,昨晚在船上我偶然听到佐藤母女的对话,好像是佐藤静香想设法留在广城,具体想怎么做我也没听清楚,只知道她们想支开我,又没什么证据,所以我才没有和你说。” 她又不了解宋逸之和佐藤静香的关系,贸贸然跑到他前面告状,不是有争风吃醋的嫌疑了? 宋逸之剑眉一挑,“你听得懂日语?” 佐藤母女私下的谈话是不可能用华语的。 阮颜点头,“略懂。” 宋逸之:“那你昨天怎么一直不说话?我还以为你听不懂。” 阮颜眉头微蹙,“又不熟,他们又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他们,为什么要说话?” 阮大小姐果然脾气大! “知道了。”宋逸之微微颔首,推门出去了。 阮颜昨天累了一天,今天也没打算出门。 在套房里转了会,又回了房间睡觉。 下午四点没到宋逸之就会回来,阮颜早就准备好了。 两人到了楼下,迎上佐藤一行人,驱车往郊外行驶。 大概一个小时左右,才到了一处私人府邸。 站在气派厚重的大门前,阮颜都恍惚了,还以为到了某处旅游景点。 宋逸之和佐藤理池介绍,原来是清朝某位王爷的温泉度假庄园,现在是宋逸之的私宅。 大门开启,迎出来的除了佣人,还有两个气宇轩昂的男子。 阮颜看着他们熟练地用日语和佐藤一家寒暄,才知道他们都是当年陪着宋逸之一起到日本留学的同学。 他们和宋逸之同时毕业于日本陆军士官学校,也是大帅为宋逸之培养的左臂右膀。 左崇明,是大帅手下大将左将军的儿子,刚刚子承父业,人称小左将军,是宋逸之最得力的助手。 衬衣背带裤,领结系得一丝不苟,头发往后梳,光滑油亮,苍蝇估计也站不稳。 不像战场上厮杀的将军,倒像个风度翩翩的贵公子! 此刻他笑容满面,领着佐藤夫人母女进府,左一声“静香师妹”,又一声“师母”,左右逢源,聊得好不热闹。 邓子宇邓参谋长,则要斯文内敛很多,黑色西服,黑边眼镜,恭敬地在佐藤理池前面引路,一边和他介绍府里的温泉,和园林设计的典故。 阮颜很快明白过来,宋逸之这是给自己减压了。 “进去吧。”宋逸之招呼她。 阮颜跟随他进了大门。 果然是皇家出品必属精品! 院内三步一景,五步一阁,错落有致。 那蜿蜒曲折的回廊,宛如游龙,穿梭于绿树繁花之间。 池中的锦鲤,悠然自得,搅动着一池碧水,泛起层层涟漪。 到了餐厅,管家早已按要求布置妥当。 除了广城美食,也有一部分是昨晚佐藤理池比较满意的菜色。 水榭舞台上还安排了粤剧,当红的演员,正表演着经典的曲目。 再加上多了邓左两人,餐桌上很是热闹。 阮颜乐得清闲,更懒得说话了,只顾着自己吃喝。 中途,有个佣人端来一碟子剥好的虾,和剔好的蟹肉,“夫人,少帅吩咐给您准备的。” 阮颜倍感意外,抬头看过去,宋逸之和邓子宇,佐藤理池正举杯小酌。 算他有点良心! 阮颜心里仅存的一丝火气也消散了。 饭后,佐藤一家回房间换衣服,稍作休息再到后山泡温泉。 “嫂子好!我是左崇明。”左邓二人刚去打听温泉那边的准备情况,一回客厅就和阮颜打招呼,“逸之真不够意思,结婚也不请我们,要不是今天机缘巧合,还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一睹嫂子的风采!” 阮颜不知道宋逸之和朋友怎么介绍她的,秉着少说少错的原则,她只弯弯嘴角,答了一句,“你好!” 左崇明:“嫂子是广城人吗?之前怎么没见过?可是不经常出来活动?” “是,我刚回国不久。”出国前年纪还小,母亲说该以学业为重,回国后发生的事情太多,也没顾得上应酬。 不过她朋友确实也不多,至于林市长,他应酬只带曾静静母女,极少带她出席。 左崇明笑道,“我就说嘛!这样国色天香的大美女,我怎么可能不认识?原来是一回国就被逸之收回家去了,以后得空多点跟逸之出来玩,要是有未婚的姐妹,可要帮我介绍介绍。” 邓子宇嗤笑,“嫂子的妹妹我也认识,我给你介绍。” “不是吧?你这书呆子也认识美女?”左崇明瞪大眼睛。 邓子宇:“你以为美女的姐妹就一定是美女?是不是太理所当然了些?” 左崇明:“难道不是物以类聚?你看咱广城三剑客不就个个风流倜傥?” 阮颜差点没把口里的茶喷出来,这脸皮还真不是一般的厚啊! 她偷瞄了一眼宋逸之,见他嘴角正噙着无可奈何的笑意。 没想到他这么严肃的人,居然有这么跳脱的朋友。 邓子宇不怀好意地说,“对对对,物以类聚,明天你抽个时间,我带你去见见。” 左崇明:“你认真的?那我可得好好准备准备,对了,敢问嫂子妹妹芳名是?” 不怪他不知道,是宋逸之把结婚的事瞒得紧,邓子宇也是因为要安排宋逸之近身的事,才知道的。 邓子宇答道,“林依染。” “不是吧?林市长家的千金林依染!”左崇明惊呼,“有没有搞错?还美女?和嫂子一点都不像!” 邓子宇:“别鬼叫了!明天送老师上火车,我就带你约会去!” “谢谢但不用了!”左崇明连忙起身,“我去看看老师好了没有。” 随后就冲出客厅去了。 第19章 你很不错 阮颜忍俊不禁,林依染也没那么可怕吧? “嫂子别见怪,他一直是这样神神叨叨的,并不是对林小姐有意见。”邓子宇解释了一句。 “没关系。”林依染的名声如何,阮颜完全不关心。 以她们的关系,不落井下石已经够好了,难不成还指望她帮着说好话? 又歇了一会,佐藤一家出来了。 大家一起往后山走去。 为了避嫌,男女分开。 宋逸之三人陪佐藤理池,而阮颜自然负责陪同佐藤母女。 基于昨天相处得不甚愉快,佐藤静香全程都用日语和母亲说话,压根不搭理阮颜。 佐藤夫人可能想着明天就要走人了,也不想再多做表面功夫。 两母女径自下了水,雾蒙蒙的热气仿佛是一堵屏障,除了偶尔透出来的一两句日语,再见不到她们人影。 阮颜交代下人好好伺候,自己干脆衣服都不换。 反正和不熟的人一起泡温泉也没什么意思。 佣人端上茶具和茶点,摆在温泉池边的凉亭里。 闲着也是闲着,阮颜挥手让她们都退下,自己泡起了功夫茶。 佐藤母女完全把她当成了听不懂日语的工具人,一边泡温泉一边聊着私密话。 佐藤静香:“母亲,现在怎么办?” 佐藤夫人:“稍安勿躁。” 佐藤静香:“怎么安得下来?明天都要走了!” 佐藤夫人:“昨晚那杯酒后,逸之已经有了戒心,今晚恐怕没机会和他独处了,你没看他把邓子宇和左崇明都叫来作陪了吗?” 佐藤静香:“为什么父亲不能直接命令他招待我呢?我们以前招待过他,他现在招待我不是礼尚往来吗?” 佐藤夫人:“他现在结婚了,就算招待,为了避嫌也会派他夫人出面,你依然没机会近他的身。” 佐藤静香:“都怪那个女人!看着就讨厌!母亲,难道我们不能找人把她除掉吗?” 阮颜满头黑线,这人什么智商? 这样肆无忌惮地讨论杀人,难道就不怕有人听见吗? 还是在她们心目中,华国人都不思进取不学无术? 佐藤夫人“嘘”了一声,“这是逸之的地盘,别搞小动作,瞒不住他的!” 佐藤静香:“我不管,不管能不能近他的身,我这次都必须留下,只要留下了,同住一府,难道还愁没机会相处吗?” 佐藤夫人:“办法总是有的,你父亲说……” 阮颜竖起耳朵,听得认真。 就怕他们一家三口看她不顺眼,临行前真把她给崩了,那可就冤枉到家了! 她才来两个月,钱没花完,帅哥也还没看,根本没活够呢! 四十分钟后,佐藤母女换了衣服过来喝茶。 佐藤理池一行人也差不多同一时间出来。 长方形的红木大桌子,几人依次坐下。 炭火小炉烧得正旺,热水沸腾。 阮颜轻挽衣袖,露出皓腕如雪。 她眉如远黛,坐姿优美,长发如瀑般垂落在肩。 纤细的手指优雅地拿起茶则,从精致的茶罐中取出适量的茶叶,轻轻投入温润的茶壶。 而后,提起滚烫的热水壶,高悬壶嘴,热水如银练般倾泻而下,茶叶在壶中翻滚、舒展,仿佛在欢舞。 她的眼神专注而宁静,仿佛在与茶叶进行一场无声的对话。 片刻后,只见她熟练地将茶汤倒入公道杯,再依次分到小巧的茶杯中。 那茶汤澄澈金黄,香气袅袅升腾。 席间已有人看呆了! 美人就是美人,连泡个茶都如此赏心悦目! 邓子宇率先拍了两下手掌,“嫂子居然深谙茶道啊!” 阮颜做出请的手势,“略懂一二,试试看味道如何?” 邓子宇哪里懂品茶,端起吹了两下就一饮而尽,“好好好!好茶!” 倒是佐藤理池轻轻端起茶托,先观其色,再闻其味,最后才轻啜一口,慢慢咽下,“宋夫人好手艺!” 阮颜受宠若惊,没想到两天都没给她个好脸色的佐藤理池居然会表扬她,还真是意外啊! “佐藤先生过奖了,喜欢喝茶,所以偶尔自己泡着玩罢了!” 佐藤理池放下茶杯,“年纪轻轻,有此技艺,你很不错。” 同时看了一眼宋逸之,又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儿,唉,终究还是浮躁了些! 一巡茶后,邓子宇兴致勃勃地提议,“老师,许久没有和你对弈,能否指教一二?” 佐藤理池也是棋痴,自然不会拒绝,“你比逸之下得还好,我可没什么指教的了。” “哪里哪里!一日为师终身为师,老师的一言一行皆值得我们学习!”邓子宇摆好棋盘,两人便对弈起来。 佐藤静香对下棋没有兴趣,看了几眼,倍感无聊。 抬头看到宋逸之只顾着和左崇明聊天,便打断了他,“逸之,这音乐好好听,是从哪传出来的?” 原来是对面水榭,留声机正播放着西洋舞曲,声音不远不近,给夜色增添了一抹活力。 左崇明趁机邀请,“师妹,这音乐适合跳交际舞,要不我们过去水榭那边跳舞吧?” 佐藤静香正有此意,但她看得上眼的舞伴是宋逸之啊! 宋逸之仿佛听到了她的心声,还没等她开口,已经率先转向阮颜,“可想跳舞?” 阮颜也正好有话和他说,便欣然答应了。 佐藤静香没办法,只好挽着左崇明的手臂,跟在宋逸之夫妇背后,顺着回廊,走到了水榭舞台。 阮颜原以为宋逸之提议跳舞只是借口,没想到到了舞台,他居然一手放在背后,微微弯腰,一手向前,向她做了个绅士邀舞的动作。 那挺括的白衬衫仿佛是为他量身定制,完美贴合着他的身躯,勾勒出充满力量感的肌肉线条。 高挺的鼻梁,深邃的眼眸,浓密的眉毛微微上扬,嘴角是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虽然眉眼依旧冷峻,但全然不见昨晚呵斥她时的高高在上。 阮颜下意识地把手搭在他的手上,顺着他的动作,另一只手放在他的肩膀,身体随着音乐轻轻摆动。 宋逸之的交际舞跳得很好,阮颜的也不差,旋转,滑动,两人动作出奇一致。 第20章 灯光问题 刘副官脸上的笑容,整晚就没停过! 就说嘛!男人才了解男人! 这样一个娇滴滴的大美女,少帅能绷得住脸才怪! 腰间那滚烫的手掌,虽然只是礼貌性的碰触,却也足以让阮颜不自在。 她清了清喉咙,用谈话来打破尴尬,“少帅,刚刚泡温泉的时候,我听到佐藤静香貌似还是想要留在广城。” 宋逸之似乎并意外,声音低沉,“嗯,知道了。” “少帅难道不感动?窈窕淑女,用情至深。”阮颜不解,男人应该很难拒绝这种飞来艳福才对,何况还有少年时期的情谊做基础。 可话一出口阮颜又后悔了。 这说的不是自己吗? 就在不久前,原主不也一样一往情深,死皮赖脸地纠缠着? 还好宋逸之似乎已经忘了这茬,语气带着淡淡的嘲讽,问道:“你去过日本吗?那是一个神奇的国度。” 这一世的阮颜没有去过,“此话怎讲?” “它是一个全民皆兵的国度,无论男女老少,对国家的情感皆重于自己的亲人。”宋逸之叹道,“一个小小的岛国,凝聚力竟然如此强大。” 果然他什么都知道! 见他如此清醒,阮颜也就放心了。 音乐一首接着一首,有人乐不思蜀,有人焦灼不安。 佐藤静香三番两次在音乐转换的间隙,提出交换舞伴,皆被左崇明插诨打岔,挡了过去。 而那对年轻的夫妇,掌心交叠,微微带出潮湿感,也不知道是谁的手心出了汗。 一个完美的旋转,一回身,纤细的腰身再次被纳入掌中。 阮颜抬眸,宋逸之那冷峻的棱角,竟然蒙上了一层的柔光。 同时嘴角轻扬,笑意暖暖。 不是对着佐藤理池那种,也不是对着老夫人那种笑。 而是略带迷离的,幽深得让人心尖发颤的笑。 一定是灯光的问题! 要不就是自己被转晕了头! 否则,心跳为什么如此之快? 阮颜摇了摇头,不行! 可别像原主那样做舔狗,白白浪费了一腔热情! “可是累了?”细微的小动作很快被察觉了,宋逸之沙哑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嗯,有点。”阮颜这才感觉到脚底微微发胀,今天穿的是低跟皮鞋,好看是好看,但有点硌脚。 音乐尚未结束,宋逸之已经收住脚步,把她带到一旁的休息区,“你先坐会,也差不多该回去了。” 阮颜应了声,接过佣人递过来的茶杯,故作镇定地把视线放回舞台。 左崇明见宋逸之两人停下,没多久也跟着过来,“嫂子,还有什么你不会的吗?不但精通茶道,连舞也跳得这么好!” “哪里?全靠少帅带得好!小左将军和佐藤小姐也很合拍啊!”阮颜已经平复了呼吸,眼神变得清明。 左崇明噗嗤笑出声,“逸之哪里会跳舞?有次和我搭档,跟钟馗伏魔似的一顿乱窜,把我脚都给踩肿了!” “我怎么记得是你把我的手拽脱臼了?”宋逸之眼带嘲讽地瞥了过去。 阮颜和佐藤静香都被逗笑了。 另外三人闻声而来。 佐藤夫人巧笑嫣然,“静香和逸之感情真好,两人在一起总是笑声不断,真希望能多聚一些时间。” 左崇明不忿地抗议,“师母是不是看错了?分明是我幽默风趣,英俊潇洒,让师妹开心大笑,您又偏心地把功劳给逸之啦?” “怎会?你的功劳我也牢牢记着!走,回房间请你们喝酒去!”佐藤夫人嗔怪道。 宋逸之提醒道,“师母,此处是纯天然的硫磺泉,硫元素含量较高,泡过温泉后不宜喝酒。” “对对对,上次我也是泡温泉时一时兴起喝了酒,心跳突然加速,差点没把我吓死。”邓子宇附和着。 左崇明做了个邀请的动作,“尊贵的佐藤夫人,我有荣幸能送您回房吗?” 语气过于滑稽,以致佐藤夫人把手放进他的臂弯时,笑得花枝招展,“你这小子,怎么越活越过去了?比从前更爱胡闹!” “在老师和师母面前,我们永远年轻!那可是我们最轻快的时光啊!”左崇明感叹道。 可不是吗?现在身居高位,言行举止皆要瞻前顾后,不但宋逸之,他们也同样如此。 谈话间,宋逸之和阮颜先行带路,几人一起把佐藤一家送进了房间。 宋逸之和邓左二人还有公事要谈,阮颜自己回了房间。 丁雨已经把衣物收拾妥当,正神采奕奕地看着阮颜,“小姐,这院子后院有个温泉池,你可想去泡泡?” “是你想玩吧?又来诓我!”阮颜一眼就识破了她的诡计。 两人相处多年,早就和姐妹一般亲昵。 丁雨轻扯她的衣袖,“走嘛走嘛!难道你不想体验一把做王公贵族的感觉?” 阮颜还真有点心动,机会难得啊!下次可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来。 两人很快换了轻便的衣服,到了后院。 据佣人介绍,这是府里最好的院落,阮颜从前院一路走到温泉池,才知道这话果然不假。 夜色朦胧也能看出这里的景致和装饰,比刚刚经过的庭院都要更精致些。 尤其是这凉亭下得温泉池,连阶梯都是用玉石镶嵌。 池壁则由上等的汉白玉砌成,雕刻着精美的花鸟鱼虫图案,栩栩如生,仿佛随时都会从石壁上跃然而出。 池中水波荡漾,蒸腾的热气如梦如幻,使得整个温泉池宛如仙境中的瑶池。 阮颜和丁雨面面相觑,皆面露惊叹。 阮家也算富贵,但有些东西,确实不是有钱就能得到的。 在这乱世,权比钱可要重要多了! 比如这前朝的府邸,比如这广城难得一见的天然温泉。 挥退所有佣人,阮颜和丁雨一起泡在温热的温泉水中,尽情地嬉戏打闹,身心是前所未有的放松。 夜深人静,星疏月明,景色迷人,两人快乐不知时日过,泼水嬉闹,乐不思蜀。 宋逸之刚踏进前厅,便被后院传来的笑声吸引住了。 他屏退左右,小心地踩在后院的青砖小径上。 第21章 讳疾忌医 没走多久,宋逸之便看见了迷蒙水雾温泉池中,如同仙女下凡般的娇媚容颜。 只一眼,便忙不迭退了出去。 慌乱中回到自己的房间,仍旧心如擂鼓,久久不能平息。 翌日清晨,众人用过早餐后,在客厅做最后的话别。 佐藤母女说想看一看王府白日的景致,邓左两人积极带着她们溜达。 客厅里剩下阮颜,宋逸之和佐藤理池。 佣人奉上上好的铁观音。 佐藤理池捧着茶杯,轻啜一口后,再次旧事重提,“逸之,我跟你提的建议真的不再考虑考虑吗?” 宋逸之诚恳地看着他,“老师,我们这次会面主要是叙旧,多年未见,我一直记得您的教诲。” 佐藤理池:“叙旧和公事并不冲突,你有没有想过?华国和我们的合作是势在必行,是大势所趋。虽然南京当局还在观望,但事情不会拖得太久的。” 宋逸之见话题绕不开,颇感无奈,“我目前还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那现在考虑也不迟!你想想,我方不过是要一条火车线路的五年使用权,对你们来说并不会产生什么影响,但作为交换条件,我们提供确实最先进的步枪五千挺啊!”佐藤理池苦口婆心地劝导。 既然是用日语交谈,那就是想避开闲杂人等。 非礼勿听,阮颜专心致志地品茶。 宋逸之继续说道,“老师,不瞒您说,我这个少帅只是挂名,没有实权,这种军务是需要我父亲点头的,而他最反感的就是我公私不分……” 阮颜知道这是借口,佐藤理池却不知道,他很快回答,“那你能否帮我引荐大帅?我可以再逗留一两天。” 宋逸之只能把拒绝说得更明白些,“老师,为什么我们这么多年了感情依旧这么好?那是因为我们之间的感情很纯粹,不涉及政事。” 学生时期天真热情,华国人又最是尊师重道,宋逸之一直待他如同家中长辈。 “我只是觉得可惜!我原本愿意和你合作的。”佐藤理池仍觉得惋惜,“我的专列待会将开往闽南,你想想,如果闽军得了这批武器,你和他相邻而居,该如何抵御?” “看来老师对我们的局势一清二楚啊!”宋逸之嘴角紧抿,眼眸闪过一丝寒光。 一直站立一旁的刘副官忙屏息敛眉,抬头挺胸。 熟悉的人都知道,少帅这是情绪不对了。 宋逸之确实不高兴! 被佐藤理池语气中赤裸裸的威胁气到了。 佐藤理池似乎没有听出他的言外之意,还颇为自得地说,“我们天皇有专门收集情报的暗线,对局势的了解估计和你不相上下。 现如今你们军阀各自为政,占地为王,武器尤其重要。 无论是自保还是开疆扩土,都少不了先进的武器,你不妨再考虑考虑,接下来的三天,你改变了主意就派人来找我。 无论何时,你都是我的最佳选择。” “不必了!您公事要紧,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宋逸之看了看时间,“火车差不多到了,我们去车站吧。” 逐客的意思如此明显,佐藤理池听不出来就怪了,他脸色微沉,“那行,我们出发吧!” 门廊外佐藤母女并着邓子宇左崇明刚好走了进来。 让人瞩目的是,佐藤静香是被左崇明公主抱,抱着进来的。 “这是怎么了?”佐藤理池紧张地站了起来,“可是受伤了?” 佐藤静香被安置在红木沙发上,眼眶微红,泫然欲泣,“父亲,我肚子好痛,今天恐怕不能赶路了。” 那边邓子宇已经让管家把府里的大夫叫了过来,经过把脉后并没有发现不对劲的地方,但佐藤静香神情看着实在难受得紧,最后只能归结为可能是消化不良。 佐藤理池为难地蹙着眉头,“行程都是一早安排好的,经不起你这般拖延,你留下吧,逸之会照顾你的,等我回程时途经这里,再来接你。” 佐藤夫人上前握住宋逸之的说,“麻烦你照顾她一段时间了,也是静香身体太过娇弱,想来是昨晚贪嘴,吃多了些螃蟹,寒凉了些,才回引起腹痛。” 宋逸之和左邓二人飞快对视一眼,分别都在对方眼眸中看到了无奈。 这个要求还真是让人无法拒绝啊! 总不能不顾人家的身体,直接把她塞上火车吧? 如果留,那留下来该怎么安排才合适? 由谁来招待? 阮颜吗? 似乎并不合适,她昨天已经明目张胆表示过她不喜欢佐藤静香。 没理由也没立场故意去刁难她。 而佐藤静香日本人的身份,如果呆在左崇明还是邓子宇家,都是不合适的。 两人身居高位,盯着的眼睛太多了。 万一被反日派发现了,恐怕会惹来杀身之祸。 宋逸之不禁有些懊恼,昨晚明明是阮颜已经暗示了,他偏偏还不重视,以致到了送别这临门一脚了,反而生了变故。 就在这时,阮颜突然出声了,“佐藤小姐不用担心,正巧我昨晚也有些不适,家里人给我派来了西医,我让她帮你检查检查吧。” 佐藤静香呼吸一滞,两秒后才答道,“不用了,最讨厌吃药了,我喝点热水,休息两天就好了。” 阮颜好心劝道,“讳疾忌医也不是好事!万一有什么病呢?这样一拖岂不是过了最佳治疗时间?” 左崇明也加入了劝说的行列,“嫂子说的是,病向浅中医,师妹还是看看吧。” 佐藤夫人正想说些什么,那边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中年女子已经走到了阮颜的身边,“小姐,可是有人不舒服?” “这位可是省国立医院的沈教授?您好您好!久仰大名!”左崇明恭敬地上前打招呼,“有您帮我师妹看病我就放心!师母,这位沈教授可是我们广城最权威的全科医生,这下师妹不用再挨痛了。” 佐藤静香根本没机会拒绝,沈医生在阮颜的示意下,很快打开随身携带的药箱,用听诊器帮她做检查。 佐藤静香语无伦次,一会说这里痛,一会说那里痛,前后矛盾。 沈医生见多识广,很快就明白过来,病患是在装病。 第22章 违背军令 只见沈教授面不改色,很淡定地说,“问题不大,我这有进口速效药,保证一分钟见效,绝对不会耽误各位的行程。” 见医生说得笃定,佐藤静香心里更加忐忑,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佐藤夫人,“母亲,我不吃药。” 佐藤夫人安慰道,“小病而已,我们不吃药。” 左崇明第一个就不同意,“师母,师妹,沈教授医术高明,向来是药到病除,你们听她的准没错。” 说完接过沈教授手里的那颗药丸,顺势往她嘴里一塞,又喂了一口水。 在佐藤静香还没反应过来时,往她背后一拍,那颗药丸已不受控制的顺着食道往下滑。 一分钟不到,沈教授盯着她,眼神灼灼地在她身上扫射,仿佛所有病痛都无法隐藏,“现在感觉怎样?这特效药从法国进口过来的,全国也不超过十颗,上一次大帅用过也是立刻见效的。” 佐藤静香早就涨红了脸,也不知道是急的还是羞的,呢喃道,“我没事了。” 几人暗松了口气,邓子宇向宋逸之请示,“少帅,车队已经准备妥当,是否现在出发?” 宋逸之目光投向佐藤理池。 佐藤理池面无表情,率先起了身,“那走吧!” 邓子宇忙走到前面引路。 左崇明也伴在佐藤母女身旁,询问着佐藤静香的身体。 宋逸之和阮颜走在最后。 佐藤静香步伐逐渐变小,没一会就慢了几步,和宋逸之并肩而行。 “逸之,此次一别,又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见了。”佐藤静香满眼眷恋,偏头看着宋逸之俊美的侧脸。 宋逸之淡淡地说,“有缘自会相见,师妹无需挂念。” 佐藤静香试探着:“这几天下来,我发现广府文化挺有趣的,如果我留下来学习粤语,你觉得怎样?” “何必这么麻烦?如果师妹想学粤语,我直接让我在日本留学的朋友过去教你就是。” 宋逸之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连阮颜都觉得尴尬。 最先动心那个总是可怜些。 佐藤静香突然拉住宋逸之的手腕,迫切地说,“逸之,我已经二十三岁了,这次回去之后,父亲就要为我安排亲事了,你……” 宋逸之打断她的话,“恭喜了师妹!老师这么爱你,一定会帮你找一个门当户对的好男儿。” 阮颜脚步慢了下来,非礼勿听! 她还是避避嫌的好。 看着前面两个并肩而行的背影,暗叹奈何郎心似铁啊! 同时也提醒自己,阮颜啊阮颜,你可不要昏了头,帅哥可以远赏,不可亵玩也! 佐藤静香见阮颜自觉避开,更是想做最后的挣扎,“逸之,听闻大帅有六房姨太太,我,我也可以的……” “你也想做我父亲的姨太太?”宋逸之玩味地瞥了过去。 阮颜一下没忍住,噗笑出声。 宋逸之虽然没有回头,阮颜还是赶紧捂住嘴巴。 佐藤静香声音情深意切:“我可以做你的姨太太,你应该知道我的心意,好几年前我就喜欢你了,我可以不要名分……” 阮颜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偏偏又谨记着宋逸之说的不可离他三步远。 这时她无比想念她的苹果耳机,零噪音,好品质,你值得拥有! 一个没留神,前面的宋逸之不知道说了什么,佐藤静香大受打击,仿佛被定住了般,呆呆站在那里,失去了走路的力气。 “师妹,老师和师母叫你了。”宋逸之提醒道。 佐藤静香如梦初醒,下意识抬起脚往前走。 不知怎么回事,脚步一个踉跄,七寸高的鞋跟踩在鹅卵石上,身体往一旁倒去。 宋逸之不但不出手相助,还避嫌地往旁让了让,一副袖手旁观的模样。 阮颜气绝,这一倒岂不是又给了佐藤静香装病的机会?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佐藤静香身体要和青砖石路来个亲密接触时,阮颜一个大跨步上前,拦腰把她抱住。 奈何冲力太大,两人双双倒在地上,阮颜还垫了个底,痛得龇牙咧嘴。 左崇明立即转身,手忙脚乱把佐藤静香扶了起来。 阮颜撑着身子,看到自己被青砖摩擦出血丝的脚踝,欲哭无泪。 一只熟悉的大掌出现在她的视线里,“起来吧!” 果然是那该死的宋逸之! 连声音都那么讨厌,“痛吗?痛就对了!叫你不可离我三步远,刚刚都五步了!这就是违背军令的惩罚!” 罚尼玛! 你们有脸当众互诉衷情,我还没脸听呢! 无视他怼到面前的手,阮颜强忍着痛自己站了起来。 佐藤夫妇还有邓左两人都紧张地围在佐藤静香身边,“怎么回事?受伤了吗?” “好端端的,怎么会摔了?” “哪里疼?” “可要看医生?” …… 阮颜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她这个垫底的都还没出声呢,她疼什么疼? “脚好疼……”阮颜闻声望去,只见佐藤静香倚着佐藤夫人,一副柔软不能自理的模样。 佐藤夫人忙说,“逸之,逸之,快请医生过来!” 在宋逸之回话之前,阮颜忍不住勾起嘴角,似笑非笑地看向她们,“佐藤夫人,你想要请中医还是西医?还是跌打师傅?昨晚在你们泡温泉时,我就让佣人去请了,现在府里备了至少五位不同领域的医生。” 阮颜的声音如黄莺轻啼,悦耳缱绻,日语发音标准,乍一听竟和佐藤理池的并无两样。 在场所有的人目光皆落在她的身上,有震惊,有意外,有欣赏。 要知道,佐藤理池是外交官,他的日语,华语,英语,都是是经过专门的培训的。 不是佐藤母女那种带着地方口音,也不是宋逸之三人那种短时间速成的。 “你竟然会说日语?为什么瞒着我们?”佐藤静香瞪大眼睛。 阮颜:“你又没问我!我之前不是说过,日语并不难学吗?” “那你这几天为什么一直不说话?”佐藤静香又羞又怒,想到刚刚和宋逸之的谈话,被她完全听了去,一股热血热不住直往脑门冲! 阮颜忍不住揶揄,“我们华国有句老话,‘话不投机半句多’,佐藤小姐可曾听说过?” 第23章 自知之明 佐藤母女的脸色可谓精彩。 想到昨晚的对话完全落入阮颜的耳朵,尴尬得恨不得过去撕了她! 佐藤静香更是郁闷焦躁,这脚到底是继续痛好呢?还是继续痛好呢? 左崇明担心场面弄得不可收拾,乐呵呵地打圆场,“哈哈哈!嫂子真是幽默!您可真像是武林高手,深藏不露啊! 亏我还一直沾沾自喜,以为我有语言天赋呢,原来你才是天才!” “什么天才不天才的?这世间大部分的天才,都离开背后的努力。 就好像大名鼎鼎的医学泰斗沈教授,也是经过千锤百炼,才能有今天的成就。 要不怎么能用一颗维生素,就能医好佐藤小姐的腹痛呢?”阮颜唇边依然漾着笑意,说的话却有些让人啼笑皆非。 就这样堂而皇之地扯掉佐藤静香的遮羞布。 轰!佐藤静香瞬间石化,表情凝滞。 佐藤夫妇的脸,是红了又白,白了又红。 饶是佐藤理池曾化解过多次外交危机,此刻也被堵得哑口无言。 宋逸之眼眸中的笑意就快满溢! 他真没想到,成熟稳重的沈教授会配合阮颜演这么一出戏。 更没想到阮颜做事这么周全,请了这么多医生,堵了佐藤静香所有的路。 还有,那么好看的一个人儿,说的话怎么是气死人的节奏呢? 他拳头虚握,放在唇边挡了挡,清了清喉咙才说,“老师,再不去火车站,怕是要赶不及了。” 佐藤理池不发一言,直接坐上了车,邓子宇作陪。 随后佐藤母女也跟着左崇明上了车。 一路顺利到达车站,都没再出幺蛾子。 到了站台,佐藤理池朝大家挥挥手,就头也不回地进了车厢。 佐藤静香上车的瞬间,倒是回头看了一眼,目光像箭一样射向阮颜。 眼眸中恨意滔天,让阮颜不禁自我怀疑,是欠她十万八万了?还是棒打她鸳鸯了? 爱而不得,不去怪宋逸之不解风情?盯上她是怎么回事? “宋夫人,你很不错!希望下次见面时你还能这样牙尖嘴利!”佐藤夫人笑不达眼底,语气很冷。 没有下次了! 阮颜心想,两年之期一到,她就自动离职,以后不必再见了! “佐藤夫人一路顺风!”无意再做无谓的口舌之争,阮颜只做了个请的手势,目送她上了火车。 火车长鸣一声,顺利离站。 左崇明松了口气,“心累啊!这外交工作还是适合像嫂子这样反应敏捷的人。” 旧识相聚,原本是惬意的事情,但一旦牵扯到家国,就变味了。 阮颜一本正经地回答,“我更不行,光会得罪人,怕迟早被人一枪给崩了!” 邓左二人不约而同被逗笑了。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宋逸之冷哼一声,率先朝站台外走去。 一行随行人员也都纷纷跟在后面。 阮颜不想凑这个热闹。 工作完成,下班了,谁还想看老板脸色? 而且,脚踝还火辣辣地疼,提醒着她:这老板刚刚还间接害她摔了一跤! 她偏头问林洋,“可开车来了?” 得到他肯定答复,便和丁雨一起跟在林洋的后面,朝自己的车走去。 才迈出两步,刘副官小跑着过来,“夫人,少帅请您过去。” 阮颜无奈,只得转了个方向。 远远看到宋逸之现在车边,便问道,“少帅有何吩咐?” 宋逸之言简意赅,命令道,“上车!” “不顺路!”阮颜脱口而出。 宋逸之明显没什么耐性:“别让我说第二遍。” 阮颜靠近车门,正准备上车,突然四面八方响起了“砰砰砰”的声音! 是枪?! “保护少帅!”随后现场一片混乱。 林洋反应很快,但丁雨反应更快,已经把阮颜护在身下。 两人弯着腰,猫在车门旁边。 其实宋逸之反应最快,无奈被亲卫队护着,一时半刻没办法接近。 枪声还在砰砰乱响,不知道是谁的血溅了阮颜一脸。 阮颜呆若木鸡,脑海一片空白。 这一定是个梦!她不停地安慰自己。 然而,脸上温热的触感提醒着她,这不是梦,这是真实存在的场景! 穿过来的这段时间,这是第一次。 第一次让她对所处的年代有了清晰的认识! 没多久,训练有素的亲卫队控制了全场。 丁雨和林洋同时问道,“小姐(夫人)怎样了?” 阮颜还没回过神来,呆呆看着丁雨。 “怎么有血?小姐,你受伤了?伤口在哪?”丁雨抬起自己沾满鲜血的手掌,惊呼道。 阮颜这才感觉到手臂某处滚烫火热,刺眼的鲜血,已经把衣服的袖子都染红了! 林洋也很紧张,“夫人中弹了!少帅,夫人中弹了!” 宋逸之推开护着他的人,一个箭步走过来,只见阮颜捂住手臂,脸色一片苍白。 双眼空洞,一看就知道这是被吓到了。 来不及多问,宋逸之蹲下,把她拦腰抱起,塞进车后座,自己也很快坐了上去,吩咐道,“快去军区医院!” 司机犹豫着,“少帅,外面情况不明,邓参谋长让我们先待在原地,等他先排查周围情况。” 宋逸之语气很差,“废话少说!让你开就开!” 宋逸之一手揽住阮颜的肩膀,把她的脸按进自己的怀里,另一只手扯开她的手,想查看伤口情况。 阮颜手掌不敢松开,整个人都是轻飘飘的,也浑然不觉得疼。 “别怕!”宋逸之声音低沉。 原本不过想捉弄捉弄她,想再看一次她变脸,没想反倒连累了她! 用了巧劲,才把她按住伤口的手拉开。 小臂处的伤口触目惊心,子弹似是陷了进去,血还控制不住地往外冒,伤口狰狞。 好在没有伤到要害。 副驾驶座的刘副官递来干净的毛巾,敷宋逸之接过,轻轻按在她的伤口,“很快到医院了,忍忍。” 阮颜好像不知道疼似的,不哭也不闹,除了嘴唇失去血色外,整个人看起来很镇定。 但其实只有她自己知道,这是七魂没了六魄,大脑当机无法下达指令,她还不知道该做何表情。 整个娇小的身体,几乎被宋逸之圈在怀里,她也毫无知觉。 第24章 地位不同 军区医院的院长早就收到少帅遇袭的消息,带了几名医护在门口候着。 很快几辆军牌轿车鱼贯而入,还没停稳,医护抬着担架迎了上去。 少帅先下的车,院长见他身上有血迹,但行动自如,想来不是重伤,不由松了一口气,迎上去问:“少帅,伤了哪?” 宋逸之一弯腰,把里面的人抱了出来,避开了迎上来的担架,径直往里面走,“枪伤,手术室在哪?还不带路?” 原来受伤的不是少帅,院长回过神,忙走到前面引路。 进了其中一间手术室,阮颜被安置在手术床上,有不知道什么器具在碰触她的手臂,很冰冷。 阮颜视线越过宋逸之看到了背后的人,忍不住唤了一句,“丁雨……” 在这极度没有安全感的时刻,她只念着自己熟悉的人。 丁雨之前碍于少帅的威严不敢上前,此刻再也忍不住了,跨步上前,握住阮颜伸出来的手,声音哽咽,“小姐,没事了,是院长在帮你处理伤口。” 宋逸之虽被挤到一旁,也没有走出手术室,只专心看着院长检查。 片刻后,院长说道,“少帅,是擦伤,子弹没有留在肌肉里,伤口有些深,没有伤到要害,问题不大。” 宋逸之紧绷的神色终于有所缓和,点了点头,“务必用最好的药,让她尽快好起来。” 院长连忙应下,着手安排后续的治疗事宜。 阮颜在药物的作用下,意识逐渐模糊,昏睡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被低低的谈话声吵醒了。 睁开眼,触目所及都是一片洁白,记忆回笼,很快想起她这是住院了。 门外的交谈声还在继续: “少帅,人都控制住了,现在在省府监狱里,我们的人有三人受伤,双方无人死亡。” “查清楚了吗?”是宋逸之的声音。 “查清楚了,是人民大学的学生,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消息,说是您和日本人在洽谈合作,所以……” 宋逸之:“近卫队是纸糊的吗?连几个学生都挡不住?” “因为穿着校服,看着年纪也小,一时疏忽了。” 宋逸之声音冷得不能再冷了,“近卫队的重要性不用我再强调了吧?任何细小的疏忽,后果都不是你们可以承担的! 队长卸职,做好交接后回部队集训,主要失误的那几个,赶走,永不录用!” 那人领命,脚步声渐行渐远。 片刻后,病房门被推开,宋逸之笔挺的身姿慢慢靠近,“醒了?疼吗?” 阮颜这才察觉到,应该是麻药已经褪去,手臂的伤口处火燎火烧般地痛。 她不由蹙紧眉头,对自己的表现很不满意。 心理素质和应变能力都太差了! 身处乱世,这样的变故以后极有可能还会碰上,总不能每次都吓得失魂落魄吧? 还有自己是不是应该离宋逸之远一点? 他既代表着权势,也代表着危险,明里暗里,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他的命。 不过打份临时工,没必要赔上自己的性命吧? 此刻,昨晚共舞时,那么一点点点的迤逦情绪,皆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宋逸之见她没有出声,吩咐副官去唤医生。 没多久,院长进来细心检查,随后说道,“阮小姐没事了,今晚再观察一晚,伤口没有其他并发症即可出院,回家慢慢休养。” 登记病患资料是填了姓名,院长拿不准少帅和她的关系,不敢胡乱称呼。 宋逸之看了眼阮颜泛白的脸色,问院长,“可有止痛药?” 院长面露难色,止痛药不但稀缺,而且用多了对身体也没什么好处。 阮颜也想到了这点,很快接话,“不用,我可以忍。” 院长点点头,见宋逸之没什么吩咐,便先退出去了。 宋逸之正想说话,又有副官进来汇报工作,阮颜趁机说道,“谢谢少帅送我来医院,您去忙吧!” 宋逸之偏头看了她一眼,似乎哪里变了,又说不出哪里不同。 副官满脸焦急,见少帅不动,忙附到他耳边,“少帅,佐藤先生的专列遇袭……” 宋逸之脸色巨变,顾不得许多,转身向门外走去。 于私佐藤理池是他的老师,于公是代表日本的外交官。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这个事件都必须慎重处理! “少帅!”阮颜突然唤了一声。 宋逸之止住脚步回头。 阮颜纠结了两秒还是说出口,“少帅,我没什么大碍了,如果其他人也伤得不重,能不能不要为难那些学生?” 宋逸之的脸瞬间沉了下来,“阮颜!谁给你脸了?不该管的别管!!” 这还是他第一次直呼其名,言语中的怒火扑面而来! 等阮颜回过神,他早已经走了。 看吧!这就是地位不同,阶层不同的相处方式! 她只是认为,学生的热情和天真,不应该被政客挑拨利用而已。 阮颜瞬间变得更清醒了。 没多久,丁雪和丁雨带了食物进来。 林洋也跟在后面,满脸愧疚,“夫人,对不起,今天是我失职了,特来受罚。” “下不为例!”阮颜倒也不会把责任都推到他的上身。 现场那么多人,宋逸之的近卫队都没防住,何况一个副官的助手。 但也不想给他好脸色看,毕竟他是确实没做好,连丁雨的反应都比他快。 “夫人放心,我以后一定会更加警惕的!”林洋就差举手发誓了。 阮颜道,“我信你!去休息吧,还有以后不要叫我夫人,跟丁雨她们一样唤我‘小姐’。”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林洋还是应下出去了。 当晚,阮颜做了一个晚上的噩梦。 梦中自己在尸横遍野的战场蹒跚前行,无论走哪个方向,都找不到出路,从天亮到天黑,从黑夜又到天明…… 等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 这一枪,对一个生活在和平年代的女生来说,真是过于震撼了! 秉着在哪跌倒,就在哪爬起的宗旨,阮颜问道,“丁雨,你知道广城哪里有射击场可供百姓使用的吗?” 丁雨一脸无语,“我的大小姐,平头老百姓哪有枪啊?” 阮颜转念一想,也知道自己问了无聊问题,“当我没说!对了,我想和你学点防身术怎样?” 第25章 干卿何事 这次丁雨应得痛快,“早就叫您和丁雨一起学的了,当做强身健体也是好的。” 阮颜调侃道,“那就请丁教头多多指教了!” 丁雨装模作样地抬头挺胸,“好说好说!只要工资到位,马上开课!” 阮颜哈哈大笑。 这时院长敲门进来,认真检查伤口以及换药,随后安排了出院手续。 回到自己的小楼,阮颜马上翻看当天的报纸,果然看到了昨天火车站,少帅遇袭的消息。 篇幅很大,还影射少帅即将和日本合作,把佛城一带租借给日本,以换取钱财。 由此引发了人民大学师生游行示威,甚至有学生铤而走险,行刺少帅。 一份报纸这样写,两份三份报纸都是这样写。 阮颜很明白三人成虎的道理,不由有些担心。 舆论持续发酵,恐怕帅府的威望会受影响。 这时,她无比渴望,能尽快收回新民报社的掌控权。 不但是因为自己现在和帅府绑在一起无法分割,帅府好,她不一定好,但如果帅府不好了,她一定会遭殃! 更主要的是,她想做最真实的新闻。 报纸不能成为政客搅弄风云的利器,普通老百姓也有权利了解事情的真相。 她以前曾看过很多战争片,学生的单纯冲动和满腔的爱国热情,最容易沦为权谋者的牺牲品。 但要林市长把吃到嘴里的肉吐出来,哪有那么容易! 随后几天,阮颜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呆在家里专心养伤。 除了读书看报,就是看丁雪跟着丁雨学习拳脚功夫。 至于宋逸之,那天从病房出去后,阮颜就没再见过他。 有时从窗户往主楼那边望去,也没看到二楼以上有房间亮灯。 这样一直持续到老夫人生辰,依然没见到宋逸之的身影。 阮颜一个人回的大帅府。 受伤的事除了近身的这几个人,无人知晓。 阮颜特地选了长袖的衣服做遮掩。 老夫人年纪大了,反而返璞归真,不喜太过吵闹。 八十大寿也没有大肆操办,一个外人也不见,和中秋晚宴一样,都是一些近亲。 她依然把阮颜的座位安排在自己的身旁,席间不时关心她的身体,连平日吃什么喝什么都一一过问,视线还总停留在她的肚子上。 阮颜完全get到她的意思。 不就是催生嘛! 这应该是老夫人最期待的生辰礼物,奈何阮颜是无法帮她实现这个愿望的。 同时也暗地里埋怨宋逸之,真是甩锅高手,这种局面应该留给他来应付才是。 饭局接近尾声,不时有副官拿文件过来给大帅签字。 老夫人不耐烦地抱怨,“吃个饭也不得安生,有那么多事忙?” 大帅陪笑,“这不是逸之还没回嘛!属下定夺不了的事情,只能报到我这里来了。” “逸之还在惠城?”老太太问道。 大帅回答,“这两天应该要回了,罚他给你补份大礼!” 阮颜竖起耳朵,总算听清楚了。 原来佐藤理池的专列在惠城遇袭,佐藤理池受伤,宋逸之亲自赶过去处理。 惠城去年刚刚并入广府,由帅府派重兵驻守,但还未能完全掌控。 “此次出事,牵连甚广,逸之估计是大换血了,这样也好,换上自己的人,安心些!”大帅和老太太的声音压得很低,阮颜也不好再偷听,只心不在焉地夹菜吃。 回程的路上,阮颜本想和林洋打听消息,后来还是没有问出声。 在他心目中自己充其量就是个外人。 “谁给你脸了?” “不该管的别管!” 不论哪一句,都记忆犹新,深深刺痛她的自尊心。 罢了,干卿何事? 第二天,阮颜到军区医院复查,还是院长亲自接待。 “伤口愈合得很好,接下来不要过度用力,再过一个月,等新肉长好,也就恢复如初了。”院长看着阮颜手臂如粉藕一般,肌肤晶莹剔透,倍感惋惜,“就是这伤疤,应该是除不了了。” 阮颜看着手臂上比硬币大不了多少的伤疤,倒觉得还好。 反而是丁雨焦灼地问,“院长,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院长想了想答道,“或许可以找中医试试看,听说前朝宫里太医有美颜祛斑膏的秘方,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丁雨还在和医生打听中医的名字,被阮颜打断了,“又不是伤在脸上,着什么急?我们快走吧,别耽误院长的时间了。” 假以时日,这伤疤不过就是美容医院的一个小手术而已。 虽然活不到那个时候,但一个小伤疤,阮颜还真没放在心里,她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就是去体验自己新开的美容院。 这是阮颜来到这个年代,亲自经营的第一份事业。 它有点类似于现代的水疗会所,集美容,按摩,购物于一体的女性休闲场所。 阮颜站在“焕颜阁”的招牌下,满意地点点头。 这名字取得多好啊,突出了能让顾客容颜焕发光彩的美好愿景。 女人哪有不爱美的? 招牌下依然立了一个“仅招待女性”的牌子。 拾级而上,门口笑意盈盈的美女服务生上前招呼她在入户花园坐下。 入户花园面积可不小,小桥流水,绿树红花中坐落着六七个用屏风围起来的雅座。 很快,便有人端来花茶,和花样点心。 上次那家酒楼的鲜花点心被改良过了。 那家酒楼的只是形似,“焕颜阁”连颜色也像。 比如桃花糕,不但做成桃花的形状,还有浓郁的桃花味,连颜色也是娇艳的粉色。 其他糕点大多也是如此,逼真得很。 和三两好友,喝着花茶,吃着漂亮的点心,看着花园的美景,心情放松而惬意。 心情好了,掏钱也会掏得爽快些。 这时,第一个重要环节来了,就是销售了。 面容姣好的服务生拿着一个图文并茂的本子,恭敬地半蹲着,轻声细语地介绍服务项目。 目前提供的服务项目有脸部护理,脖子护理,手部和脚部的护理。 鉴于这个年代女人的保守程度,那些什么胸部护理,卵巢护理,是绝对行不通的。 第26章 心情不佳 阮颜随意翻动着小册子。 隔壁的雅座的交谈声不时传出来: “原来防晒这么重要!这‘紫外线’是什么东西?居然是衰老的最大原因啊!” “对啊,这老板太有趣了!每个字我都认识,可放在一起我又不知道什么意思了。” “脖子是女人的第二张脸?!说得太对了!你还记得陈太太不?才二十出头吧?那脖子又黑又多皱纹,感觉像是四十多岁的样子。” “有印象有印象!她那脖子确实难看,不行,我得做这个脖颈的护理吧。” “可是这里又写着,手是女人的第二张脸,手部护理你值得拥有!” 没错没错!除了脸之外,其他地方皆是女人的第二张脸,多花钱就对了! 阮颜暗笑,这些广告词自然是出自她的手。 “这话也没错,细滑嫩肉的哪个男人不喜欢摸,难道贪你手够粗糙能去死皮吗?” “天啊!我感觉能在这待上三天三夜!脸啊手啊脚啊头发啊,我都需要保养!” “明天不是有个市政府举办的慈善晚宴吗?咱们一起弄得美美的,闪亮登场!” “有道理,咱们赶紧开始吧!” …… 慈善晚宴? 阮颜不解地看向服务生。 服务生解释道,近年来战争频发,市政府每年都会筹备慈善晚宴,号召大家有钱出钱,有力出力。 当然了,参加的人非富即贵,主要目的还是筹钱筹物资。 市政府? “那林市长也参加吗?”阮颜问道。 服务生:“肯定了,今年的晚宴是由市长和市长夫人亲自筹办的。” 女人多的地方消息最是灵通。 看来以后这个地方得多来坐坐,听听八卦也是挺有趣的。 听到曾静静也去,阮颜若有所思。 隔天,暮色降临,华灯初上。 中国大酒店门口,轿车成排,难得出现大塞车。 似乎整个广城的轿车都来蹭这个热闹,酒店的工作人员忙着疏解交通。 而衣着光鲜的俊男美女,则成双成对地往宴会厅走去。 璀璨的灯光下,乐队演奏着欢快的乐曲,音符在空中跳跃,为这热闹的氛围增添了更多的激情。 餐桌上摆满了珍馐美馔,精致的餐具在灯光下闪耀着光芒。 客人们举杯交错,红酒的芬芳在空气中弥漫。 阮颜独自一人端了杯红酒,隐匿在角落,看着满面红光的林市长携妻女招待宾客。 曾静静一袭西洋礼服裙,同色系的红宝石首饰,珠光宝气,喜气洋洋。 阮颜嘴角勾起,唇边坠着玩味的笑意。 很好!果然如她所料,首饰眼熟得很! 看着非常刺眼! 林依染同样打扮得很华丽,可惜她没有遗传到曾静静三分之一的美貌,大红色的洋装显得非常艳俗。 也难怪左崇明看不上她,这满厅名门贵女,比她好颜色的比比皆是。 首饰倒是选得不错,一整套的圆润珍珠,依然是阮颜熟悉的款式。 这母女两不会真以为,花别人的钱,戴别人的首饰,睡别人的老公,是不会遭报应的吧? 阮颜附在丁雨的耳边,吩咐她去办事。 舞台上主持人热情洋溢地介绍今晚的流程,随后邀请林市长上场发表演讲。 一身得体的西服,脸上是自信含蓄的笑容。 林友邦接过话筒,一篇早已背得滚瓜烂熟的发言稿,激情洋溢,引起了阵阵掌声。 好一副意气风发的样子! 阮颜的指甲几乎把掌心戳破! 她替阮淼不值啊! 这看上的是什么男人啊? 阮家竭尽全力把他捧上如今的位置,现如今,他恐怕连阮淼是谁都不记得了吧? 阮颜把杯中酒一饮而尽,心中的郁闷才有所缓解。 “阮小姐酒量不错!” 阮颜闻声望去,看到了一身灰色西装的杜云龙,很是意外,“杜帮主怎么在这里?” “为广城的安宁出一份力,是每位市民应尽的义务!”杜云龙笑容愉悦。 自上次见过之后,那个倩影像是长在了心尖上,时不时就冒出来晃一下,弄得他心痒难耐。 今晚也是抱着碰碰运气的心态来转转,没想到还真见着了。 只是美人今日似乎心情不佳啊。 一袭淡蓝色的旗袍搭配米色的披肩,纤纤细腰在流苏的摆动中若隐若现。 眉目如画,唇红齿白,仍和初见那日一样的让人心尖发颤。 但嘴角的笑意淡得几乎消失。 杜云龙问道,“阮小姐今晚也是来献爱心的?” 阮颜淡淡地回了一句,“不是,我来看戏的。” 看戏? 杜云龙还没想明白,阮颜又问道,“杜帮主房子手续办好了吗?” 杜云龙:“办好了,正准备这两天过去知会林市长一声呢。” 阮颜轻笑调侃,“没想到行事如此温和,倒和传言不同。” 这是在嫌弃他办事效率太慢吗? 杜云龙眼眸中闪过一丝尴尬,这不是没拿定主意,要先礼后兵呢?还是先兵后礼? 毕竟是她父亲,他一外人怎么知道他们感情如何? 要是把人得罪到底了怎么办? 还没来得及说话,晚会已经到了募捐的环节。 服务员抱着捐赠箱在宾客中穿梭。 有人放下一叠钞票,有人奉上一张物品清单,有人把自己的首饰捐赠出去。 当服务员来到两人前面时,杜云龙把准备好的纸条放了进去。 阮颜瞥了一眼,不由笑出声,纸条上写着“大米五千斤,生猪一百头,某某商行”。 “杜帮主真是诚意十足啊!”阮颜感叹道,随后脱下自己手上的镯子放进捐赠箱,“倒显得我太不走心了!” 杜云龙等工作人员走远了才压低声音说,“捐钱怕捐不到实处,这米这肉,就不一样了,能确确实实进到为我们坚守城池的士兵嘴里。” “有道理!”贪官污吏在任何时代都真实存在的,阮颜真心实意地表扬他,“杜帮主想得真周全!真该颁发个爱国勋章给你!” 杜云龙脸红,有点惭愧啊!自己的生意又不是干干净净的,“我算什么爱国?人家血肉之躯上战场,我不过是出点财物,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阮颜意有所指,“比某些道貌岸然的人强多了!” 第27章 好戏开台 闲聊几句,阮颜惊奇地发现杜云龙居然没有离开的意思。 中途偶尔有人和他打招呼,他也很快打发了。 不过阮颜也没心思和他多聊,心不在焉四处张望。 直到两个警察出现,她才露出轻松的笑容,双手抱臂,在角落坐了下来。 好戏开场了! 两名警察身穿绿色警服,腰间配着手铐和手枪,神情严肃,一副正在执行公务的样子。 曾静静一开始没留意,还以为是会场维持秩序的警察。 但她没料到那两名警察竟然笔直朝她走来,“请问是曾静静女士吗?” 这不是废话嘛! 今天是她的主场,就不信在场还有人不认识她,真是明知故问! 曾静静眼眸闪过不耐,但还是谨记着要维护市长夫人该有的风度,“我是,请问有什么事吗?” 年长一些的民警答道,“我是市警局第七刑侦大队的队员黄明,这是我的工作证。 我们接到市民报案,说是财物被盗,经查实,包括你身上戴的这套,所以请你回去协助调查。”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曾静静表情差点失控,压低声音呵斥道“你可知道我是谁?林友邦林市长是我丈夫!” 曾静静紧张地瞥了一眼五六步远,正在和别人谈笑风生的林友邦,担心他会突然回头,只想神不知鬼不觉地解决眼前的糟心事。 黄明没有丝毫畏缩,“当然知道,接到报案后我们就核实了双方身份,不会贸贸然出警的。” 曾静静警告道:“那你还敢跑到这里来?这里是什么场合你可知道?待会要是被你上司知道了,不拆了你才怪!还不快滚!” “曾小姐,不要再浪费时间扯东扯西了,快跟我们回警局配合调查吧。”黄明有备而来,神情很是淡定。 警服太惹眼,已经开始有人朝这边看了,曾静静语气带上了惊慌,“调查?调查什么?这都是我家的东西,要怎么调查?” 黄明:“你家的东西?可是我这里有购买单据,以及出售这套首饰的店家作证,购买人是阮淼,现在的持有人是阮颜才对。” 曾静静怒火冲天,就知道是阮颜那个贱人搞的鬼! 果然是没娘教养的野孩子,素质这么差,一套首饰也值当她这么大费周章的? 还是死人戴过的,如果不是迫于无奈,她还不愿意戴呢! 晦气! 林友邦每个月的工资只够一大家子生活开销,她又不像阮淼那样会做生意,又有娘家补贴,哪来的钱买首饰? 这样的大场合,她还是筹办人,总不能光着脖子来吧? 那样岂不是成了全城笑话? 再说了,阮淼的首饰大半都被她收入囊中,除了变卖了一两样补贴娘家之外,其他的她都收得好好的,不敢轻易乱动。 但看久了也会想戴戴,戴上了又不想孤芳自赏。 今天这机会多好啊! 这是是她当上市长夫人后第一次公开露面,她哪能穿得太寒酸? 刚刚也很成功,收罗了众多羡慕妒忌的目光。 哼!阮颜想看她出丑,也要看有没有这个本事! 曾静静下巴微抬,架子抬得很高,“你说是谁的就是谁的吗?你还不够资格和我说话,我改天去见你的上司!” 黄明见她推三阻四,也有些不悦了,“曾小姐,不过是配合调查而已,我们出警,都是经过上面批准的,严格按照程序在做,你要是有什么疑问,回去警局再说!” “这样跟你们出去,我颜面何存?你们先回去吧,我明天过去了解情况,行了吧?”要是这样众目睽睽之下被警察带走,她曾静静就没法在广城混了! 管不了那么多了,曾静静现在只想把眼前的人赶走。 偏偏黄明油盐不进,“曾小姐,你人得跟我们走,赃物也得解下来!要不我们怎样跟其他市民交代?” 曾静静气急。 当众把首饰脱下交给警察,跟当面承认她是小偷有什么区别? 见她沉默不语,黄明干脆伸手,把她头上摇摇晃晃的红宝石金钗拔了下来,同时提醒道,“所有首饰我们都需要带回去鉴定检查。” 这个侮辱性的动作影响力太过强大,几个贵妇都往这边看,甚至有走过来问旁边的人什么情况。 没办法,八卦是人的本能,人人都喜欢看热闹。 这可不会因年代问题而有所改变。 “不会吧!市长夫人的首饰居然是偷的?” “我刚刚就说这套首饰价格可不便宜,还在猜夫人是出自哪个大户人家呢。” “听说她不是市长明媒正娶的,养在外面的女人,果然上不了台面。” “这么一说,好像这红宝石我好像见过前市长夫人戴过。” “前市长夫人?那位风华绝代的阮家大小姐?” “可不是吗?可惜啊,红颜命薄!男人也不知怎么想的,前头刚离世,后头就有了新妻,当真是薄情寡义啊?” “喜新厌旧是男人的天性!正常。” “就是这新市长夫人吃相真难看,该不会真把前面那位的财产据为己有吧?” “真恶心!满肚子算计!这种人还是离她远一点吧!” “林市长真是生冷不忌,怎么看上个这样胸大无脑的。” ……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说什么的都有。 林依染正好闺蜜聊天,见到母亲被团团围住,赶紧凑了过来。 还没等她出言相助,警察就先开口了,“林小姐对吧?你身上这套珍珠首饰必须马上解下来,有市民报案,这是她遗失的财物。” 林依染勃然大怒,“放肆!你竟敢这样对我说话!你知道我是谁吗?” 阮颜坐在看得见听得着的位置,嘴角漾起的弧度不断扩大。 哈哈,哪怕你爸是li gang也没用啊! 也不知道蒋瑾琛哪里找来的活宝?胆子不小啊! 面对架子十足的市长夫人和市长千金,也毫无惧色。 回头一定要给他一笔大大的奖金。 杜云龙同样看得目不转睛。 当然,他看得不是热闹,他的注意力全在身旁的阮颜上身。 柳眉上扬,红唇轻启,眼眸亮得惊人,似乎盛满了星月,让宴会的其他人黯然失色。 怪不得古有君王戏诸侯,为博美女一笑。 如果知道她等的是这样一出戏,他也心甘情愿亲自上阵啊! 第28章 瑟瑟发抖 动静太大,没多久就惊动了林市长。 他急忙抛下正在侃侃而谈的宾客,大步走过来。 三言两语就了解了事情的缘由,幽深的眼神扫了一眼曾静静,随后不卑不亢地对黄明说,“黄警官是吧?事情我已经了解清楚了,中间有些误会,我和你们局长很熟,明天一早,我亲自过去和他解释清楚,您看这样行吗?” 黄明过来之前已经清楚知道,需要面对的人是谁了,这个时候更不会退缩了,“林市长,很抱歉这个要求我们不能答应!我们只是普通警员,上头安排什么任务,我们就跟着依章办事,您就别为难我了!今晚我们是必须带曾静静小姐回警局协助调查的。” 林友邦笑容依旧和蔼,“这样吧,您通融两个小时,等这边宴会一结束,我们立刻过去,我用我的人格担保,绝对不为难你。” “您现在已经在为难我了!林市长,天子犯法,都与庶民同罪,仗势欺人不太好吧?”黄明似笑非笑地朝周围扫视了一圈,“我要是不依法办事,岂不是让广大普通老百姓寒心吗?” 宾客中大多非富即贵,但他这句话也击中了许多商贾的心。 谁说不是呢? 向来民不敢与官斗,他们就算再有钱,只要遇上官,那也是毫无公道可言的! 不敢明目张胆地鸣不平,小声议论一下总可以吧? 不少人开始窃窃私语。 林市长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淡,目光灼灼地盯着黄明,语气也带上了威胁,“你真的要这般为难我?” “您这可就折煞我了!”黄明把一沓单据递了过去,“林市长,这是报案人提供的购物单据,这是店掌柜的口供证明,实在是证据确凿,涉案金额又过于庞大,要不我也不至于这么急啊。” 林友邦没有伸手去接,他当然知道这些是阮淼的。 就是没想到,兔子逼急了也会咬人。 心里暗暗懊恼,那天把阮颜赶出去,又扔了她们母女的东西,是有点太过火了。 没想到阮颜倒是一点旧情都不顾,比阮淼狠心多了! 竟敢让他这么难堪!! 他顿了几秒之后才说,“报案人来了吗?我亲自和她说。” 黄明正有此意:“就在警局,那我们现在就过去吧。” 林友邦嘴角紧抿,语气严厉,“把她带过来!” 黄明:“林市长,没有这样的道理啊!您是要把这里变成断案现场不成?我可没有这样的权限,再说了,我们警方有责任保护报案人的安全。 不过配合调查而已,林市长这样推三阻四的,该不会是心虚吧?难道您夫人的首饰真的是赃物?” 此言一出,有人忍俊不禁笑出声,议论声此起彼伏。 林市长的脸阴郁得能滴出水来。 他身居高位,多年没有遇到这样窘迫的场面了。 就算是市警局局长,省警局局长来了,也得给他几分薄面! 不过是两个小小的警员,竟敢如此刁难他? 他轻轻把手一抬,身后立刻出来七八个工作人员,“你们去检查检查这两位的证件?哪来的狂徒竟然冒充警员在这撒野?” 曾静静和林依染绷着的心到了此刻才松了下来。 林友邦出手,她们算是暂时安全了。 今晚的宴会是林市长筹办的,整个宴会厅里,他的人没有一百也有几十。 回家被怎样清算是一回事,起码在外的颜面算是保住了。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已经不单单是她们的问题了,而是事关市长威严。 如果这样人还要带去警局,那市长的脸往哪放? 黄明则心里暗暗叫苦。 能顶着市长的淫威过这么多招,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但骑虎难下,就算他现在溜走,也已经上了市长的黑名单,回头一样会找他算账。 他只能死撑,大声喊道,“证件在此,您随便验!但要是你们胆敢阻差办公,可是要坐牢的!众目睽睽之下,人证可多得是!” 声音很大,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不知哪个胆大的嚷了一句,“就算是市长,也要遵纪守法啊!难道律法只对咱们这些平头老百姓有作用?” 此言一出,仿佛被拧开瓶盖的汽水,各种声音喷涌而出: “警察同志,我给你作证!” “我也可以!” “堂堂市长,一言不合就动手,是不是有失体面啊?” “有什么误会,去警局说清楚就是,为难底下做事的人做什么?” “什么误会?我看摆明了就是恼羞成怒啊!” “市长带头公然藐视法纪,那是不是以后我们也可以不遵守了?” “当官的惯会仗势欺人!” “看来这市警局的局长倒是个好的,至少没有官官相护。” “市长看着风度翩翩,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 林友邦脸色早已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恨不得能原地消失。 背后那几个下属面面相觑,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更让人崩溃的是,原本慈善晚宴就请了报社的人来做宣传,现在那些触感敏锐的新闻人看到了更大的卖点,早架着相机在那拍照片了。 拍也就算了,回头给报社施压,他们也不敢乱用。 问题是那些记者还一个劲地涌上来: “林市长,我们是《广城日报》的记者,我们能请您回答几个问题吗?” “林市长,我刚刚看了两位警官的工作证,都是盖了公章的,身份没有造假,对此,您有什么看法?” “林市长,尊夫人能提供首饰的购买凭证吗?” “对啊对啊!夫人的首饰是在哪家店买的?说不定店老板也正在现场,可以为您作证呐。” “林市长,今晚捐款这么多,是由哪个部门负责清点的?所捐的财物都会公示的吧?” “请问林夫人,有没有戴过捐赠得来的首饰呢?” …… 议论越来越难听,舆论也转了个方向。 曾静静和林依染躲在林友邦的背后瑟瑟发抖,恨不得把身上的首饰都拉扯掉。 刚刚有多风光,现在就有多狼狈! 曾静静头也不敢抬,怕刚刚那些羡慕奉承的眼光,现在都变成了嘲讽睥睨。 第29章 懂得取舍 林依染年纪小,此刻都吓懵了! 她人生中经历过最大的打击就是上次在碎玉轩被追债。 可现在的情形比上次要难堪一百倍。 宴会中那么多朋友闺蜜,还有同学。 完了完了,都完了! 她将成为全校,乃至全城的笑柄! 眼看着舆论从曾静静的个人品行,转到了捐赠宴会的募捐结果,再不控制,怕是会转到他的工作上去了。 林友邦当机立断,命令下属,“把两位警官请到我们办公室喝茶,我马上给他们局长打电话核实情况。” 黄明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进了他的地盘,自己恐怕难有活路,“我不口渴,这酒店应该就有电话吧,您尽管去核实,我们在这等着。” 林友邦朝秘书使了个眼色,让他赶紧把人带走。 秘书附到他耳边,“市长,我们还是不要轻举妄动为好,我看到两位警察是少帅身边的副官送进来的。” 林友邦脑袋轰一声响! 眼尾一扫,确实是在人群中看到了那个穿着军服的身影,还真有点脸熟啊! 是了!他能为自己的妻女出头,难道少帅不能吗? 他们新婚燕尔的,阮颜又跟她妈妈长得一模一样,都是一副好皮囊,正是娇艳欲滴的年纪,少帅年轻气盛,为她出头合情合理啊! 此时他恨不得给曾静静一巴掌! 整天说些有的没的,净出些馊主意! 叫她好好哄哄阮颜,嫁个平民老百姓,一辈子都得依附他,那该多好! 还有整天都叫她低调点低调点,就是不听! 衣服首饰好一点差一点又有什么区别? 女人就是眼皮子浅! 当然,他更想扇阮颜一巴! 这生的是什么鬼!下手这么狠!这是完全啪啪啪打他的脸啊! 在他踌躇的瞬间,黄明两人又上前一步,对着曾静静母女做了请的姿势。 林友邦沉默不语,他手下的人自然也就没有行动。 反而是围观群众看不过眼了,纷纷催促道: “走吧!协助警察办案是市民应尽的责任。” “难道还想使用市长夫人的特权不成?” “怕成这样,看来真是小偷无疑了!” “真是让人大跌眼镜,市长夫人居然会偷东西?” “警察同志不动手,我都想动手了,磨磨蹭蹭的,浪费时间!” “快走快走,其身不正,还做什么慈善事业?” “说不定是想偷龙转凤,占捐赠品的便宜吧?” “脸皮真厚!” …… 曾静静脑袋一片空白,根本无法思考。 也不知道谁在后面退了一把,她和林依染撞到了一起,向前踉跄地走了两步。 她回头用哀求的目光看了林友邦一眼,林友邦却面无表情,并没有看她。 “请吧,夫人!”黄明步步逼紧。 曾静静死心了,失魂落魄地往外走。 宾客们自动让出了一条路,围在两边看着她们母女。 和入场走红毯时极其相似,可心情却是两种极端! 宾客们的视线,就像是箭一样,伤得她体无完肤。 古代的死囚游街,大抵屈辱也就是如此吧! 此时此刻,胸腔的恨到达了顶点! 如果阮颜出现在面前,她定会毫不犹豫地喝她的血,吃她的肉! 走了五六步,林友邦都没有出言制止。 黄明放下心来,任务总算完成了大半。 他熟练地解下腰间的手铐,在曾静静还没反应过来时,冰凉的手铐就铐了上去! 曾静静目光似火,狠狠地瞪了过去。 黄明一本正经地解释,“正常流程,市长夫人以前没见识过对吧?这是为了防止嫌疑犯逃跑,我们不得已而为之!” 另一个警察也依葫芦画瓢,给林依染也戴上了手铐。 曾静静无力反驳,垂着头,含着泪,两手并在一起,护着浑身发抖的林依染,硬是把这段烫脚的路走完! 她不懂,不代表林友邦不懂! 两个弱女子,还怎么逃跑? 众目睽睽之下,侮辱的意味更甚! 阮颜这是完全不给他留余地啊! 怒火滔天的同时,他仍保持一份冷静。 只见他接过秘书递过来的话筒,脸上挂上得体的笑容,“各位来宾,实在不好意思,出了点小误会,浪费大家时间了!来,音乐继续!” 音乐响起,美味的食物流水般端了上来,大家很快被转移了注意力,宴会再次热闹起来。 林市长果然是合格的政客! 心智坚定且懂得取舍! 阮颜在没人注意时,静悄悄走出了酒店的大门。 杜云龙亦步亦趋,直到把她送上车,才出声道,“阮小姐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阮颜故作懵懂地眨了眨眼,“杜帮主指的是什么?” 杜云龙笑了,也不拆穿她,只提出了邀请,“改日搬进了新家,请阮小姐来做客怎样?” 阮颜:“非常期待!祝杜帮主搬迁顺利!” 车子缓慢行驶。 阮颜才问丁雨,“琛哥可有交代什么?” 丁雨回答,“蒋少爷说你不用担心,他一定尽可能地把拘留时间延长。” 想到刚刚曾静静母女如同天塌下来的神情,阮颜心情大好,“也不知道他哪找来的人?胆子还挺大的!” 丁雨:“蒋少爷说了,他都安排好了,那两警员是一对父子,家中有人得了重病,正要举家移民国外治病,原本就是要辞职的。” “如此甚好!你明天再给他们送一笔钱过去,今晚也是够难为他们的了!”其实她都有点想不明白,曾静静也不算聪明能干,怎么阮淼要忍气吞声,受那么多年的窝囊气呢? 难道真对林友邦情根深种? 想到这里,阮颜嘴角的笑容渐渐隐匿。 林友邦现在估计恨不得拆了她吧? 汽车驶进半山的私家路,周围变得静谧。 远远看到少帅府门口的护卫站姿笔挺,神色戒备,和前两日似乎有所不同。 进了车场,已经看到宋逸之平日那辆座驾。 推门下车,只见主楼灯火通明,二楼三楼皆有灯光。 不用问也知道是宋逸之回来了。 阮颜垂眸敛眉,加快脚步,穿过连接花园的月亮门,回了自己的小楼。 第30章 小鬼难缠 宴会结束后,林友邦第一时间赶到市警察局。 夜里十点的警局黑灯瞎火,只有值班的紧急报警处还有两位年轻警员。 也就二十岁左右的样子,估计是新招来的愣头青,见到林市长居然一脸茫然,完全不认识的样子。 秘书上前交涉,结果两个警员一问三不知。 想要联系他们的上司,他们却坚决不同意,“上头有交代,除非是重大事故,要不下班后坚决不能打扰,你们有什么事我们会如实登记下来,明天一早第一时间呈上去。” 软磨硬泡一个多小时,什么有效的信息都没得到,更别提见到曾静静人了。 秘书劝解道,“市长,小鬼难缠,跟他们说不通。再过几个小时天都亮了,干脆我们明天早点来,您回去早点休息吧。 再说了夫人和小姐在警局肯定是安全的,难道他们还敢为难她们不成?不看憎面也得看佛面。” 今晚不但忙,发生的事情又多,林友邦确实也是累得够呛的。 反正脸也丢了,急也没什么用。 也该让曾静静受个教训了,别动不动就把钱拿去补贴娘家,还以为他不知道! 于是便先回家休息。 可怜的曾静静和林依染,被关在临时拘留所里喂蚊子,望穿秋水也没等到救兵。 最恐怖的是还不是单独关押,房里还有两个衣衫褴褛的老妇人。 一见到进来的是两个细皮嫩肉,衣着光鲜的女子,眼睛都亮了! 好在曾静静有先见之明,到了警局,手套一被解开,就把身上的首饰收起来,藏在内衣里。 并让林依染也照做。 那两个老妇人见母女两人身无长物,不由撇撇嘴,“真是中看不中用,屁都没一个!” “就是,还不如昨晚那个学生,起码手上还有个镯子。” “我看这衣服很不错!你身上的衣服得穿了有一个月了吧?赶紧换一换!” “也是!整身衣服也是好的。” 两人自说自话,林依染吓得拼命往母亲背后缩。 其中一个妇人伸出一只脏兮兮的手,朝着林依染的披肩摸去。 林依染吓得大声尖叫。 曾静静顾不上那人身上扑鼻而来的酸臭味,用力把她推开,“放肆!你们赶紧滚开!我可是市长夫人,再动我要你好看!” “哎哟!还市长夫人?市长夫人会待在这里?快来看看,这里来了个神经病!” 另一个妇人也哈哈大笑,“实不相瞒,我其实是前朝的公主!我命令你把身上的衣服给我脱下来!” 两人不由分说就扑上来抢衣服,“没有钱,就用这衣服来凑数吧!我这辈子还没穿过这么好的衣服呢!” 黑黢黢的指甲戳上了曾静静的脖子,想要解开她的扣子。 曾静静终于破防,大声朝门外大喊,“救命啊!警察同志救命啊!” 喊了老半天,哪里有警察的影子? 反而是对面的隔间扔了一把沙石过来,随后是一个凶神恶煞的怒吼,“吵什么吵?!几点了知道吗?再吵宰了你!” 趴在铁栅栏上的曾静静被扔了个正着,脸上火辣辣的疼,不敢再出声了。 只能奋力推开老妇人在自己身上摸索的手。 但养尊处优的贵太太哪里是长期劳作妇人的对手,挣扎间,身上脸上都不知道挨了多少下。 林依染更是如此,毫无抵抗之力,三两下衣服就被扯开了领子。 她缩在角落里,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滚开!臭女人!滚开!我有钱,我把钱都给你!” 曾静静想制止已经来不及了,林依染已经把藏在内衣里的首饰一股脑地掏出来,扔了出去。 就着过道透进来的光,两妇人兴奋地趴在地上争抢着。 一看到闪着诱人光泽的珍珠耳环,项链,手链,眼睛都直了! 她们这辈子哪里见到这么好的东西? 很快,两人分好赃,又把贪婪的目光投向曾静静,“你的呢?你有没有?” “我没有!”曾静静紧紧抓住铁栅栏,这套红宝石多贵啊! 阮颜心狠手辣,这次看来是得还回去了。 要是被这两妇人抢走了,她拿什么赔? 难不成真要被监禁在这里不成? “没有?”妇人刚得了好东西,哪有那么好糊弄?“有没有你说得了不算!得让我们检查检查!” 说着两人不去攻击曾静静,反而同时去拉扯林依染。 早看出来这个年轻的不禁吓了。 果然,手都还没碰上林依染的皮肤,林依染就开始大叫,“母亲,快给她们,全部给她们!好臭啊!我受不了了!救我啊!……” 曾静静想过去帮忙,结果被一脚踹开。 林依染叫都更凄凉了。 “给你们!都给你们!”曾静静无奈,只得把身上值钱的东西都扔了出来。 但两妇人已经不相信她们,最后还是压着她们,从头到脚搜了一遍。 两母女的尖叫声,哭闹声响彻整个拘留所。 一个多小时后才停歇下来。 一夜好梦的林市长,醒来后到底惦记着妻女的, 早餐都没吃,立刻又到了警局。 警员说局长还没来,把他迎到了局长办公室坐下,又上了好茶。 比昨晚的待遇好了不止一丁半点,林友邦心里到底好受了些。 谁知道这茶一喝就是大半个小时。 在他就快要失去耐性的时候,局长秘书走了进来,“哎哟,林市长怎么来了?” “周局长来了吗?”林友邦整了整西装,耐着性子问道。 局长秘书陪着笑,“您来得不巧,我们局长这两天身体不适,在疗养院里住着呢!特地交代我们不要打扰,您有什么事?交代我办就是了。” 闻言林友邦一股邪火直冲天灵盖! 这还用问?当然是接老婆女儿来的,装什么傻! 恼火归恼火,话到嘴边到底还是圆了一下,“我夫人昨晚被你们的人请过来了,我来接人的。” “有这事?天啊!您夫人是犯了什么事?”局长秘书一脸震惊。 林友邦绷着脸,“你问我我问谁?我这不是来了解情况的吗?无端端把我夫人从慈善晚宴上带走,我还想问问你们警局是怎么做事的!?” 第31章 倒霉透顶 林友邦脸一沉,官威十足,还挺吓人的。 局长秘书忙安抚道,“肯定是什么误会,我马上去了解情况,您稍等片刻!” 随后又亲自给林友邦倒了一杯茶,总算把他的毛给捋顺了,这才走出办公室。 林友邦愣愣地又是等了半个小时,才看到局长秘书气喘吁吁地跑进来,“林市长,了解清楚了,昨晚是调查科出的警,这事有点难搞啊!” 林友邦不悦地问:“此话怎讲?这局里还有让你这个局长秘书为难的事?” 局长秘书:“您不知道,咱们市局的调查科科长可是大有来历,他上面有人的,所以他经手的案子,除了局长亲自来,要不谁都不能过问。 林市长,对不住了!我今天帮不了你了!” 虎落平阳被犬欺! 一个小小秘书,让办点事还推三阻四的! 林友邦满腔怒火,却不知道怎样发泄。 第一反应就是想甩袖而去,但一想到曾静静母女已经在里面待了一个晚上了,可不能再拖了。 思索几秒后他才出声,“那请你帮我引荐下调查科科长,这个不算为难你吧?” 局长秘书马上回答,“不为难不为难,我马上去看看蒋科长在不在,在就把他请过来,您亲自和他聊。” 如此又是半个小时。 林友邦着急出门,早餐也没吃,耗了这么些时候,早就饿得没脾气了! 这摊上的都是些什么破事啊? 从前阮淼在的时候,家里的事从不用他烦心。 现在整天家里不是嚷着缺钱,就是嚷着佣人不服管教。 参加个宴会,还能闹到警局来! 真是倒霉透顶! 这曾静静前两年倒是知情识趣,温柔体贴,怎么做了市长夫人,反而天天不是这事就是那事,没完没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在林友邦第二十次看向墙壁上的时钟时,总算有人进来。 局长秘书后面跟着个畏畏缩缩的中年警员,“林市长,很不巧蒋科长一早出去办案了,这是调查科副科长,我给您带过来了,您看看有什么问题要问的没有?” 林友邦也不挑剔了,直接问道,“我夫人现在在哪?我要办保释。” 副科长挠挠脑袋,“林市长,尊夫人的案子是我们科长亲自办的,保释的话没有他签字是不行的。” 林友邦明白了,这是官场上常见的踢皮球。 哪怕他在这破警局待上一天,也是见不到个话事人的! 平日里他也经常用这招来对付上门求办事的人,没想到,今天自己也摊上了。 因长时间没有进食,胃在隐隐作痛,气过了头,林友邦已经没脾气了,“那我能见一见我夫人和女儿吗?” 副科长:“这没问题,就在拘留所里,我这就带您过去。” 一行人到了拘留所。 林友邦有想过曾静静母女昨晚不会太好过,可也没想到短短几个小时,能狼狈成这样子啊! 铁栅栏里的曾静静和林依染,衣服又脏又破,扣子被扯掉了好几颗。 脸上黑一块红一块,黑的是污垢,红的是血丝。 裙子里露出的手臂,小腿,伤痕累累。 他差点没认出来! 两人一见着他,又是哭又是喊,“快带我回家啊!爸爸!” “这是怎么回事?”林友邦大声吼道,额角青筋毕现。 副科长吞吞吐吐地说,“贵夫人昨晚住不惯拘留所,又吵又闹的,吵得同房的人睡不着觉,双方就打了起来!” 林友邦:“打起来?你们人呢?都死了吗?” 副科长:“市长大人,熬夜很辛苦的,上夜班偶尔打个盹在所难免……” 林友邦嘴唇颤抖,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局长秘书看着有些不忍,对副科长说,“按理说你们调查科办案我该过问,但林市长也等了一个早上了,你就说说,这事该怎么办吧?” 副科长:“这事可不是小案件,涉案金额过于庞大,除非报案人撤案,否则,就算归还所有赃物,也是要坐牢的!” 听到这里,被折磨了整晚的林依染疯狂地尖叫道,“都还给她!我什么都不要了!快放我出去!” 珠宝首饰,自尊面子,和昨晚经历的事情比起来,都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听到“坐牢”两字,她就崩溃了! 曾静静也懵了,让她待在这里,她会死的! “友邦,你去求阮颜,就说我对不起她,该还的,都还给她,我出去就给她下跪赔罪,你让她撤案吧。” 局长秘书也劝解道:“既然你们都是认识的,那就好说了,万事好商量嘛!私下和解总比闹上警局要好。” 林友邦什么没说,在母女俩凄凉的哀求声中,转身走了。 班是肯定没心情上了。 回到家,休息片刻,终究是做好了心理建设,拿起电话打给阮颜。 阮颜正在边看报纸边吃午餐。 听丁雪说林市长电话,她也不着急,慢条斯理地把把汤喝完了,才过去接电话,“林市长,有什么吩咐?” 林友邦早就准备好了措词,“小颜,还生气呢?上次是爸爸不对,不该对你发脾气!都怪你静姨,老是挑拨离间,我一时糊涂,误会你了,我今天特地打电话来跟你道个歉。” 阮颜:“哦,好的。” 这反应也太平淡了吧?他可是一市之长,在家那也是长辈,纡尊降贵跟她道歉,还不赶紧顺着台阶下? 林友邦呼吸一滞,“就这样?” 阮颜:“对,你的道歉我接受了,还有什么事吗?” 林友邦词穷,不知道怎样接话。 “没事就再见啦!”阮颜啪嗒一声干脆把电话挂了。 求人就该有求人的样子! 难道还要她上赶子去问“有什么需要帮忙吗”? 切!那不是她会做的事! 一旁的丁雪看得有点懵逼,“小姐,你变了好多啊!” 以前的阮颜就算再多不满,对林友邦还是毕恭毕敬的。 丁雨:“你都不知道林市长多过分!把夫人和小姐的东西都扔到了大门口!和这比起来,挂了电话算个屁!” 阮颜趁机摊牌,“以前的我已经死了!从今天起,我就是全新的阮颜了!” 丁雨很心疼,“今年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变了好!无论如何我们都会陪伴你,支持你的!” “我也是!”丁雪附和道。 第32章 缓不过气 其实阮颜和原主性格很像,但毕竟有着二十一世纪的灵魂,处事方式肯定还是会有不同。 她能瞒过所有人,但一定瞒不过身边最亲近的丁雨丁雪,还是给她们打打预防针吧。 电话铃声再次响起,果不其然,还是林市长,这次他单刀直入地说,“小颜,你静姨和依染还在警局受苦,你要怎样才能放过她们?” 这就对了嘛! 有事说事! 最讨厌谈正事前先谈感情,太费耳朵! 阮颜:“这还用说?把我母亲的金银首饰,衣物用具都还回来,一衣一袜,一针一线都不能少,回头我给你送清单。” “这都二十多年了,有些你妈妈送人或者捐赠掉的,你不一定清楚,剩下的我这边收拾好了马上给你送过去。”林友邦自有算计,随便收拾几件不值钱的首饰,还回去就是了。 谁知阮颜早就猜到他会这么说,她的声音很是淡定,“你放心,我母亲做事很谨慎,钱财出入统统都有记录,她去世之前半个月,还和舅妈清点过来着。” 退路被堵,林友邦咬紧牙关,“我尽量吧,就是怕有些弄不见了,还有衣服那些,那天都……” 扔了! 阮颜想起来就恼火,“弄不见的用现金补上,这是第一点。” 林友邦:“还有要求?” 阮颜:“当然,还有宝墨轩你拿的东西,钱得补上。” 林友邦头疼,那可不是小数目啊! 阮颜:“最重要的是新民报社,你马上派人跟我交接。” “这不可能!”电话那头的林友邦直接跳了起来,这报社是他命根啊! 盈利可观,他在官场上,处处需要打点,靠份工资怎么行得通? 再加上,能够报社能掌握舆论方向,对他工作的帮助也是巨大的啊! “不可能就算了!”阮颜再次挂了电话。 安心回去饭桌上吃饭去了。 估计林市长一时半会还缓不过来,等他想通了再说吧。 林市长确实是缓不过来。 先是被阮颜气得炸毛,之后是杜云龙捏着新房契来拜访。 “什么?房子卖给你了?”林友邦一口气差点上不来了! 难以置信地把房契仔仔细细看了个遍,连标点符号也放不放过! “是啊!户主上个月把房子卖给我了!”杜云龙双手插兜,左顾右盼,把客厅打量了一遍,“跟我想象中的一样,格局不错啊!” 本就心情不好的林友邦也顾不上什么风度了,焦躁地质疑,“不是,卖房子我怎么不知道?这不可能啊!房契还在我我手上呢!” 杜云龙早有准备,“我就知道你不信,所以我把房管局的刘副局长请来了,方便给您解疑。” 林友邦跟房管局的头头当然是认识的,“老刘,他说得可是真的?我手上那个房契又是怎么回事?” 刘副局长:“千真万确啊!这房子两年前,您夫人就来办理过户给阮颜,也就是你女儿,这办了新的房契,旧的自然也就没什么作用了,难道尊夫人没和您打招呼?” 林友邦找出自己的房契,对着怔怔发呆。 因年代已久,纸张已经发黄,不过字迹都是清晰的。 两年前,也就是阮颜十八岁生辰的时候。 他记得那时阮淼和他商量,要送什么给阮颜做成人礼物,他不耐烦地打断她,小孩子家家,过什么生辰! 而且还远在英国,送不送有什么区别! 说不定就嫁那里不回来了,那送出去的礼物不就打水漂了嘛! 曾静静和林依染刚被接回府,正是新鲜的时候。 他话一说完,不顾正在掉眼泪的阮淼,就赶着回曾静静的房间去了。 看看刘科长的记录表,果不其然,房子就是那段时间被过户给阮颜的! 贱人!真狠! “怎样?林市长准备什么时候搬?”杜云龙摸摸扶梯,又敲敲墙壁,似乎在琢磨怎么装修。 林友邦脸色阴沉得可怕,阮颜可真会找,卖给谁不好,偏偏卖给白龙帮! “这房子我住了二十多年,你说是你的就是你的?你让搬就搬?就算白龙帮,也不能这么霸道吧?” “我霸道?”杜云龙用手指指指自己,哭笑不得,“市长大人是不是说反了?我真金白银买的房子,还不能住了?果然是官字两个口,颠倒是非的高手啊!” 刘副科长是收了杜云龙的钱来做说客的,自然得多说两句,“林市长,现在这房子确实是属于杜帮主的,这白纸黑字的契约,一清二楚,没什么好争议!” 林友邦呵斥道:“废话!这事我没同意,就不作数!我这么多年的收入都用在家里,这房子还不能算是我们夫妻共有的财产?” 法律虽然不精通,但书报读了不少,基本的财产问题,还是知道一些的。 刘副局长指着他手上的契约,“林市长,您看清楚了,上面可是有备注的:阮家赠予阮淼,嫁妆,属于私人财产的,这些我们局里的文件可是都有记录的!” 林友邦如遭雷劈,定睛一看,果然有一行小字! 这么多年,阮淼对他情深义重,他根本就没去留意这些琐碎的事,真没想到阮家竟然留了这么一手! 现在可如何是好? 钱不还,曾静静和林依染就出不来。 钱都还回去了,房子也被收走了,他们可没有多余的钱去买别的房子啊! 总不能堂堂市长,要搬到乡下去住吧? 那样他还有何脸面去市政府上班? 被同事们笑都笑死了! 杜云龙可不管林友邦脑海的官司,饶有趣味地望着蜿蜒而上的楼梯,“林市长,不介意我上楼看一看吧?” 说完也不等林友邦回答,自己抬脚踩着楼梯就往上走。 到了二楼,有了起居室,之后是一条过道,左右两边都是房间,房门紧闭,自然看不出什么。 有个佣人正在擦过道的画框,杜云龙随口问,“你家大小姐的房间在哪?” 佣人抬头,“大小姐?” 杜云龙突然想起林市长有两个女儿,于是赶紧加了一句:“姓阮的那个。” 第33章 登门拜访 杜云龙有点心虚,偷探人家大小姐的闺房会不会不大好啊? 不过转念一想,房子都是他的了,难道转转还犯法不成? 佣人应该是乡下刚出来的,有点木,也不管认不认识,想着能上二楼,应该是主人家的亲戚,于是就一五一十的回答,“阮小姐不住这里,早被先生赶出去了,用过的东西都扔出去了。” 原本心情愉悦的杜帮主,脸色瞬间沉下来! 早该想到了,她卖房子时干脆利落毫无留恋,定然是已经不住这里了。 就是没想到居然是被赶出去的! 怪不得急着端了父亲的老窝,原来是做父亲的其身不正啊!真是岂有此理! 他倏地一下转身,噔噔噔下楼去了。 客厅里林友邦还在和刘副局长咨询这件事有没有转圜的余地。 刘副局长答道,“怕是没有了,白纸黑字,一切手续都合乎律法,您还是尽快找地方搬吧。” 林友邦脸色发白,“可我都住了二十多年了,一下子哪知道搬哪去?” “林市长该知足了!人家把娇养的大小姐嫁给你,还贴上大床洋楼,您都享了二十多年的福了,还想怎样?”杜云龙冷着脸,“难不成软饭吃多了,没力气走路了?” “你……”林友邦恼羞成怒,“杜帮主,广城说大也不大,你也是做生意的,得罪了我你有什么好处?” 杜云龙冷眼睨着他,“怎么?林市长准备仗势欺人了吗? 你不过是市长,市长上面还有省长,省长之上还有帅府,我就不信我合法合规买房子,还不能住了?” “我就不搬,你还能把我抬出去不成?”林友邦拍案而起,怒吼道,“来人!送客!” 很快,管家带了两个仆人冲了进来。 杜云龙嘴角含笑,眼神却冷漠骇人,“原本我还想给林市长一个月的时间慢慢收拾,现在我改变主意了,七日之后,我亲自来收房!” 真当他白龙帮是吃素的?! 杜云龙和刘副局长相继离开。 客厅安静得只剩下自己噗嗤噗嗤的呼吸声。 林友邦环顾四周,他竟然连家都没了? 从昨晚开始积累的怒火,终于按压不住了。 大手一挥,把桌面的茶杯茶具全部扫到地面,哗啦一声巨响,碎片七零八落。 这声音似乎能给他带来莫名的快感,紧接着,他又冲进餐厅,把触目所及的陶瓷器皿,全部砸了个稀巴烂! 叮铃哐啷的声音渐渐停息,他的心情才逐渐平复。 拎起一块布,把自己的手指一根根擦拭干净后,他再次走到电话机前再次拨通电话,“小颜,回家来,父亲有话跟你谈。” “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林市长还真是官威十足啊!”那边是阮颜不冷不热的声音,“我不想去!” 随后电话又被挂断了! 林友邦放下话筒,朝着门外吩咐,“备车!” 少帅府的小楼里,阮颜半躺在软绵绵的沙发坐垫里看报纸。 还真别说,这年头的报纸还挺有趣! 有时事,有社会新闻,还有小说连载,偶尔还有政客,明星的八卦新闻。 阮颜看得津津有味。 这已经成为她最重要的娱乐了。 每天都让人把市面上能买的报纸都买回来。 丁雪有些担心,“林市长会不会生气啊?” 阮颜轻哼一声,“生气又怎样?母亲以前生的气还少吗?这次就让曾静静吃点苦头再说吧!” 话说,市长夫人被警察带走,这样大的新闻怎么没报道啊? 昨晚不是看到记者拍照了吗? 看来林市长还是懂怜香惜玉的嘛! 门外传来叽里咕噜的对话声,随后丁雪慌里慌张地进来,“小姐,不好了!林市长登门拜访!” 阮颜哗啦一下坐直,“他怎么找这里来了?” 两家结亲,当时只去过大帅府一两次,这里他从没有来过。 “他现在人在哪?”阮颜也有点慌。 她和宋逸之不但没有夫妻之实,连这少帅府她也陌生得很,林市长突然到来,那不就穿帮了吗? 如果被他发现她和宋逸之的关系,恐怕母亲的东西就不那么容易拿回来了。 丁雪:“林洋说被士兵拦在门口。” 阮颜思索片刻后,硬着头皮说,“你让林洋去主楼那边问问,能不能借会客厅一用。” 不管怎样,总得撑一撑场面吧。 刚刚换好衣服,丁雪就来回复,“林洋说少帅不在,问的是刘副官,他说夫人随便用。” 不在就好!阮颜松了一口气,她现在还真不想看到他。 一行人绕过花园,到了主楼门口,这次门口的士兵倒是没有拦着,还恭敬地敬了个礼。 阮颜点点头往里走,进了空无一人的会客厅,才让林洋去请林市长进来。 林市长来得很快,依旧是西装革履,但完全没了昨晚的意气风发,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眼里却不见半点喜悦。 当然啦,心爱的妻女正在受苦,估计林市长现在心痛难忍吧? 阮颜笑容淡淡,伸手做做样子,让他坐下。 也不知道是谁的吩咐,有人恭敬奉上茶水和水果点心。 别说林市长了,就是阮颜,也是第一次有这样的待遇。 等人退下了,阮颜问道,“林市长有何指示?” 林友邦:“小颜,你真打算这样跟我说话吗?我是你父亲!” 阮颜颇为不屑,这时候倒记得自己的身份了,早干嘛去了? 她淡淡地说,“称呼重要吗?对我好的人我铭记在心,您怎样对我?曾静静怎样对我?你不会健忘了吧?” 林友邦直视她的眼睛,诚恳地说,“以前是我对不起你,我会尽量去弥补的。” 说完他奉上一个大木盒,“这里面是你母亲的首饰,有几件弄不见的,我已经用现金补上。” 阮颜接过一看,果然大部分都在,再看看现金金额,看来还算挺有诚意。 于是爽快答应,“行吧!等新民报社交接好,我就去警局销案。” 林友邦:“小颜,就算你不姓林,你也是流血我林家的血!你听说我说,这报社我不能给你!这对我工作很重要!” 第34章 口出狂言 阮颜似笑非笑:“对你很重要?关我什么事?” 林友邦苦口婆心地劝道,“如果我不是市长了,你这少帅夫人的位置还坐得稳吗?靠你年轻貌美吗? 小颜,女人的保鲜期能有多久?一年?两年?我敢保证不出三年,这少帅府就会有一个两个三个姨娘,没有强有力的娘家做后盾,你该如何自处?” 阮颜实在忍不住了,嗤笑出声,“所以我母亲是因为没有强有力的娘家才被你嫌弃的吗? 阮家是钱给少了?还是无权无势? 你以为全天下的男人都跟你一样贪得无厌朝三暮四,只会用下半身思考吗?” 见她话说得难听,林友邦也敛了笑意,“是你懂男人还是我懂男人?你要不信,我们打赌,不出三年,你肯定跪着来求我!” 阮颜冷笑,“相信我,你没这个机会!没有阮家为你保驾护航,不用三年,你已经回乡下种田去了!” 虽然她知道的不全面,但也大致了解,外祖父为林友邦的仕途出钱又出力。 “你跟你死鬼妈真是一模一样!美则美矣,空有一副娇柔的皮囊,实则心高气傲,咄咄逼人,自命不凡,是男人最讨厌的样子!”林友邦眼里是不加掩饰的嘲讽。 互戳心窝是吧?谁不会? 阮颜瞥了他一眼,“男人讨厌什么女人我确实不知道,但女人讨厌什么男人你又知道吗?你这种霸占女人财产的软脚虾最是让人倒胃口的!一面花着阮家的钱,一面嫌弃阮家的人,和畜牲有什么区别?” 林友邦哪里还坐得住,他倏地一下站起身,指着阮颜道,“你得意什么?老夫人一死,估计你会就被扫地出门吧?你当少帅为什么不公开你们婚讯?不就是为了踢你出局时不用兴师动众吗?” 不得不说林友邦的触觉很敏锐,一语中的! 阮颜不愿在这种时候示弱,想也不想就说,“少帅是光明磊落的正人君子,我们情投意合,如胶似漆,就不劳尔等小人操心了!有空你还是去想想怎样让你的心头肉少吃苦头吧!” 林友邦脸色铁青,目露凶光,“你当真要做得这么绝情?一定要拿回报社才能放了她们?” “明明没钱还打肿脸充胖子,你算什么男人?衣服首饰都买不起,还学人家妻妾成群?曾静静也是可怜,出卖色相也换不来一套像样的首饰,最后还得靠偷!”阮颜瞄了一眼他握紧的双拳,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步,“怎么?还想打人?” “口出狂言,目无尊长的虐女!打你又怎样?你母亲我都能打,何况是你?” 林友邦一激动,忘了自己来少帅府的初衷了,抡起手臂向她脸上挥去。 林洋这次倒是比丁雨动作快,一个箭步上前,钳住他的手腕,把他往后一推,推倒在沙发上。 “那天在市长府你不打,以后再也没机会碰我了!”阮颜听到他打过阮淼,气得双眼猩红,会家暴的渣男,人人得而诛之! “你以为我是在和你商量吗?就算你是报社的法人又怎样?地是外祖父的,厂房是外祖父的,不还你就搬吧!最多我用原址重新注册一个!” 是啊!空有一个报社的经营权有个屁用!他现在哪有钱搬? 被这么一推,林友邦反而冷静下来。 他明明是打定主意,要来好好哄阮颜的,怎么就动起手来了? 再看看对他怒目而视,一身军装的副官,心里后怕,这里可是少帅府,哪容得他放肆? 他尴尬的清咳两声,“是我一时激动了!既然过来,自然是想把报社还你的,你看,法人转让书我都签了。” 阮颜看了眼他递过来的文件,没有上前去接。 林友邦自己圆自己的场,继续往下说,“文件你让律师去办理就好,还有报社的社长是我部下,你要是用不惯,就换了也行。” 早干嘛去了?非得弄得撕破脸皮还能好好说话! 阮颜惊讶于他突如其来的变化的同时,仍旧默不作声。 林友邦已经按耐不住,步入主题,“但是,小颜,市长府不能卖!这是我们林家的根基!” 原来是杜帮主已经登门收房了?! 阮颜懂了,轻扯嘴角,“晚了!房子卖了,钱也花光了!” “这么短时间,钱花光了?怎么可能?”林友邦哪里信?双眼瞪得跟铜锣似的。 阮颜笑了,“我回国半年有余,你有给我一分一厘吗?吃饭不用钱佣人不用工资?衣服首饰不用钱?结婚不用钱?这少帅府上上下下不用打点?” “你这个败家女!这么大一笔钱都花了?你这一身反骨哪来的?贱人!看我不打死你!”眼看房子收回无望,林友邦彻底爆发了,“没有家,我们在广城如何立足?我的官职该如何维持?你这是要我身败名裂啊!不孝女!我没生过这样的不孝女……” 房子是他的底线,房子都没了,他还怎么忍? 阮颜看着面目狰狞的林友邦,无比庆幸不是外祖父来处理这些事情,要不肯定又会被气晕的! “送客!”阮颜坐回沙发,不再看他。 林洋立刻上前,“林市长请吧!” 林友邦到底不敢在这撒野,但仍放下狠话,“我要和你断绝关系!你这个无父无母无家的天煞孤星,我倒要看看你能有什么好下场!” 无父无母的天煞孤星?!连家都没有? 阮颜神色怔怔,是啊!她可不正是连家都没有? 在二十一世纪,她原本生活在一个很幸福的家庭,但大三那年,父母就因车祸身亡了。 而到了这里,也是没有母亲,这父亲看着也是不如不要。 至于少帅府,不会是她的最终归宿。 大帅府更不是,等老夫人离世,她肯定不会再有机会踏足。 阮府倒是可以收留她,但有舅舅舅妈,表哥表妹表弟更是好几个,也不是长久之计。 原来偌大的地球,她竟然连个家都没有! 林友邦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客厅异常安静。 阮颜呆呆坐了好一会,才站起身了! 没有家,那就去买一个呗! 伤春悲秋不是她的风格! 第35章 房子得有 阮颜堪堪迈出会客厅,就看到站在楼梯上的笔挺身姿。 “阮小姐口才不错!”宋逸之神情仍是淡漠,但语气中的调侃却毫不掩饰。 妈呀!为什么林洋说他不在?! 他站了多久?听了多少? 吵架也就算了,反正她也不需要在他面前维持什么美好形象,泼妇就泼妇吧。 但“少帅光明磊落,正人君子”,还有那句“情投意合,如胶似漆”是什么鬼? 阮颜尴尬得十趾抠地,眼眸低垂不敢直视他的眼睛,语气倒是装得毫无波澜,“谢谢少帅的会客厅!” 话音一落,她径直从他面前走过,步子迈得很大。 一个多月未见,手臂伤口处仍贴着纱布,这牙尖嘴利的毛病倒是一点也没变! 居高临下盯到她红得滴血的耳垂,宋逸之鬼使神差地说了一句,“不是情投意合吗?不聊聊?” 聊你妹! 果然是听到了!堂堂一少帅,做那梁上君子有意思吗?还偷听那么久? 该不会以为她又想贴上去纠缠吧? 阮颜头也不回,顾不得什么仪态,跑得飞快! 丁雨也跟着跑了。 林洋落在最后面,向宋逸之恭敬地敬了个礼。 宋逸之拍了下他的肩膀,“干得好,好好干!” 少帅这是在夸他吗?难道是刚刚帮夫人挡了一下? 林洋脸涨得通红,激动得看着少帅离去的背影,吼了一声,“保证完成任务!” 阮颜回了房间,洗了脸冷静了一会,才取出纸笔,给在英国的同学写信,托她帮忙留意有没有合适的房子。 家有没有是一回事,房子必须得有啊!她又不缺钱! 等两年后她到达英国,要做什么学什么都可以慢慢筹谋,但必须先得有一个舒舒服服的居所! 把信装好,才去换了衣服,准备去阮家的路上寄出去。 出门看到立在车边的林洋,莫名的觉得不顺眼! 果断地打发他去找林海。 广城她也需要个住所过渡一下,总不能从少帅府搬出去就流落街头吧。 到了阮府,阮振国正在厅里摆了棋局,自己左手和右手下棋。 阮颜见他神情严肃,下得正投入,故意走到他对面,捻了一颗棋帮他下了一步,“老爷子在这偷懒呐!我刚进来看到表哥和舅妈都忙得脚不沾地。” 阮振国绷着脸,“你莫不是那黄世仁?生病了还要我干活?” 阮颜忍不住乐了,“您这中气十足的样子,哪里像生病?难不成是装的吧?” 这期间她来过两次,外祖父一直积极配合治疗,身体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了。 阮振国没好气地答道,“我光明正大休息,还需要装?你一来就气我!” “我今天可不是来气您的,您看看这个!”阮颜献宝似的把林友邦的报社法人转让书递给外祖父。 阮振国接过一看,眼睛亮了,“你倒是个能干的!竟然能逼着他写下这个?” 林友邦什么品性,打了二十多年交道,阮振国当然是知道的。 那活脱脱就是一只贪得无厌的白眼狼啊! 这些年来投在他身上的钱,只有进没有出,那也算了,钱财乃身外之物,他们阮家不缺。 但问题是,他怎样对阮淼的?看看他家姨娘的女儿和阮颜的年龄就可以看出来了! 得知女儿的死讯,他人还是蒙的,林友邦那边已经派了人接手报社,手续都是在那之前就办好的。 之后他心力交瘁,生病倒下也就顾不上了。 而醒来后,看到阮颜,更不想和林友邦闹得难看了。 他不忍心! 他的外孙女这么好,总不能为了钱让他陷入两难之地。 倒没想到,这小妮子居然自己把事情办成了! “你怎么做到的?”阮振国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 阮颜眨眨眼笑,“不止呢!还有这些!” 她把桌面的箱子打开,是刚刚林友邦给她的母亲的首饰,还有补回的现金。 见阮振国目瞪口呆的样子,她又加了一句,“我还把市长府给卖了!” 等阮颜一五一十把事情经过交代清楚后,阮振国还是一脸的难以置信,“你还真是有勇有谋啊!竟然是卖给了白龙帮的杜帮主!这下林友邦是不搬也得搬了!” “那我可不管!反正钱我是不会还回去的!”阮颜说罢,把桌面的东西一股脑推了过去,“祖祖您收好来!” 阮振国哪里肯收,“这些都是当年给你母亲的嫁妆,现在是你的了,你也结婚了,以后自己保管!” 阮颜推辞,“结婚时舅母给我嫁妆的了,这些您留着养老吧!” 阮振国眼光发热。 他刚成年就做了一家之主,挑起家庭的重担。 照顾妻女家人,给别人塞钱是常有的事,哪有试过被别人这样塞钱? “傻瓜!哪有人会嫌钱多?好好留着傍身吧!答应我,之后就算日子过不下去了,就换一种日子过,千万不要像你母亲这样,在一棵树上吊死!” 等他醒来知道阮颜嫁进帅府时,已经回天无力了。 越是位高权重越是无法过得自在啊! 市长府他还能说上两句话,这帅府,他怕是连门也摸不着的。 对于外祖父的建议,阮颜是同意得不能再同意了! 但凡她早穿过来两个月,这个婚就结不成! 她手头上有碎玉轩,有宝墨轩,现在还有焕颜阁,妥妥的小富婆一枚,为什么要想不开结婚啊? 躲也好藏也好,在哪不能吃香喝辣! 她郑重地点头,“祖祖,我会照顾好自己的!您放心!不过这报社我不能要,要来我也保不住!” 她一开始是想好好做新闻,但最近看报看多了,也看出点门道。 每家报社背后的关系都是错综复杂,她既无人脉,也无人手,新民报社在她手里,最终也不过沦为别人的傀儡。 而且林友邦肯定不会顺顺利利地和她交接,不知道留多少坑给她。 阮振国则想得更长远。 阮颜现在身份特殊,再操控舆论新闻,先不说会不会惹来大麻烦,首先大帅恐怕就会有意见了。 于是他接过文件,“行吧,那就先由家里来打理,等国泰民安了,社会安定了,再说吧!” 阮颜沉默了,国泰民安,恐怕外祖父是等不到了。 第36章 买房卖房 林友邦回到家已精疲力竭,倒头就睡,根本无暇顾及其他。 第二天才去的警局。 这次周局长倒是在了。 一见林友邦进办公室门就是道歉,“对不起啊老林!实在没想到底下的人胆大包天,竟然连你夫人都敢请?我刚一上班,立刻让那两警员卷破盖走人!什么东西嘛!市长面子都不给,还想不想在广城混了?!” 阮颜他没法拿来出气,两个让他当众出丑的小警员他还能放过? 林友邦淡定地问:“什么来头?地址给我,我去会会。” 周局长没有推脱,立刻把地址给了他。 林友邦接过看都没看,递给了秘书。 随后问道,“我现在能接人了吗?” 周局长笑得憨厚,“我早早派人送回去了,你没遇上?那看来是刚好错过了。” 阮颜说到做到,今早一早就撤案了。 林友邦看周局长这么上道,气顺了不少,原本想给找他麻烦的心思也都消散了。 起身拍拍外套上不存在的灰尘,就往外走。 见他的车离开警局,蒋瑾琛才敲门进了局长办公室,“周局,给您添麻烦了!” “这有什么?不过是两句话的事!咱们同事一场,这算得了什么!?”周局长笑笑,总局局长家少爷的人情,可不是随便能得到的。 “行!改天请您吃饭!”蒋瑾琛打了招呼便回了自己的办公室,关了门马上给阮颜打电话。 “小颜,是我!曾静静母女刚刚已经回去了。” 阮颜:“谢谢琛哥!影响你工作了吧?” 蒋瑾琛:“举手之劳!完全不需要我出面。” 阮颜松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对警察父子怎样了?” 蒋瑾琛答道:“他们早就办了离职,把人带回来后第二天就出国了,临行前他们还托我向你表示感谢,谢谢你给他们的厚礼。” 阮颜笑了,“不管怎样,我是欠你一个人情了!有什么我能帮忙的,一定要告诉我。” “好!”蒋瑾琛没有拒绝,思索了片刻后才问,“你是不是想买房子?” 阮颜惊呼,“你消息也太灵通了吧?这你都知道?” “正好有个中介跑腿的是我的线人,无意间听到的。”蒋瑾琛吞吞吐吐地说,“我朋友在珠玑路有座小洋楼……” “不用!不要!”阮颜想也不想就拒绝了,“谢谢你的好意!我只是随意问问,还没拿定主意买不买。” 什么朋友?这朋友就是他自己吧? 她可不想人情越欠越多。 原本不过是正常的买卖,这样一来反而像是私相授受似的,太容易落人话柄了。 如今她的身份和他的身份,都需要避嫌。 “你先看看,说不定很喜欢呢?”想到那天市长府门前发生的事情,蒋瑾琛心里的苦涩涌上舌尖,连吐字都觉得艰难。 他只是单纯想帮她而已。 阮颜:“真不用!如果有需要我会向你开口的,行吧?” “好!一定要第一时间找我!虽然……”蒋瑾琛轻声说道,“但我永远是你的兄长!” “谢谢琛哥!”阮颜颇为感动,蒋家母子对她真是情深义重。 只是阮颜真没想到,这么多人惦记着她买房子的事。 隔日在去焕颜阁的路上,林洋突然拐了个方向,到了东五路,停在一栋三层小洋楼前面,“夫人,看看这房子可喜欢?” “你哥工作很有效率啊!这么快就找到了?”阮颜以为是他哥找的房子,笑着和丁雨下了车。 林洋但笑不语,取了钥匙去开门。 房子装修很新,不像是住过人的样子,格局也挺好。 就是她和丁雨丁雪三个人住有点大。 “多少钱?”阮颜随口问道。 林洋神秘兮兮地说,“不用钱!” 阮颜脑海闪过什么,猜测道,“少帅的?” “是的,少帅说送给你的,要是喜欢,我帮您去办手续?”林洋把钥匙双手奉上。 阮颜没有接,笑容几近消失,“不喜欢!你还给他吧。” 她不想去琢磨他为什么要送她房子,但既然是为离开帅府以后才买的,那定然不能跟他有半毛钱的关系! 离婚了还住他的房子,算怎么回事? 就算别人不说什么,她心里也膈应! 阮颜想也不想,转身回了车上。 林洋脸上愕然还没有收回,这么好的房子,为什么啊? 而且还是少帅送的,夫人怎么一点都不开心? 少帅下达的任务没有完成,林洋把钥匙送回去的时候,心里有点忐忑。 好在少帅只是“嗯”了一声,接过钥匙,随手扔在抽屉里。 虽然少帅脸色神情毫无变化,但林洋还是感觉和前两天夸他时气息完全不同了。 气氛微冷,后背隐隐发凉,林洋敬了个礼赶紧退了出来。 接下来的几天,阮颜外出没有再叫他。 一来最近没有什么需要仗他势的地方,二来是既然少帅想隐瞒婚讯,自己还总带着他的副官出门,这不是欲盖弥彰吗? 既然定好了两年之约,那结婚的事就越少人知道越好。 再说了,她需要一点自己的空间。 虽然宋逸之未必对她的事情感兴趣,但林洋这种回头就去汇报的毛病算什么? 这天林海找人传话说有房子推荐,阮颜和丁雨如约而至。 一看地段阮颜就很喜欢,离外祖父家不远,近紫沙码头,一线江景啊! 再看看房子,就更喜欢了! 两层的小洋楼,长一墙的爬山虎,郁郁葱葱的。 房子八成新,有人居住过的痕迹,像是刚刚搬走不久。 一楼有客厅餐厅厨房,两个房间,后面还有个小花园。 二楼有三个大房间。 她们三个住是绰绰有余了。 阮颜和丁雨上下转了两圈,都很满意,两人站在后花园开始设想,这里要种什么花,那里要种什么花,这里搭个秋千,那里放张藤椅…… “看来我眼光好不错。”杜云龙带着愉悦的笑容走了进来。 阮颜后知后觉,“这是你的房子?” “曾经是!不过想卖很久了,一直托人找卖家。”杜云龙还是很懂分寸的,不敢一上来就贸贸然说送房子,岂不是唐突佳人了? 第37章 偶遇同学 阮颜头疼了。 泱泱广城,就没有正常售卖的房子了吗? 虽然她有意和杜帮主结交,但住他住过的房子,总感觉怪怪的。 正在考虑怎样措词,拒绝起来不会那么生硬。 毕竟她刚刚对这房子的赞美之词足足说了有十分钟之久。 “阮颜?!”隔壁二楼传来一声惊呼。 阮颜闻声望去,只见二楼阳台探出一个女孩的脑袋。 女孩梳着两条辫子,笑容很阳光,有点脸熟。 “阮颜!还真是你啊!你不记得我了吗?杜云瑶啊!广城女中,坐你后桌的。”杜云瑶看她一脸茫然,有些不悦。 阮颜忙说,“记得记得!就是你现在漂亮许多,有点认不出来了。” 不怪她没印象,都那么多年前的事了,而且那时她为了去英国留学,注意力都放在学英语上,和同学们交际并不多。 “等着!我马上下来!”杜云瑶立即眉开眼笑,转身下楼。 阮颜打量着两幢楼房中间的距离,原来是一条间隔不过十米的一条巷子。 站在小花园都能闻到隔壁花园的花香了。 当然不止这两幢房子是这样的,一排的房子间隔都差不多。 “你们是同学?”杜云龙脸上是一言难尽的表情。 阮颜还没来得及回答,杜云瑶已经风风火火冲了进来,“你不是去英国了吗?什么时候回来的?” “回来半年有余了。”阮颜打量着眼前的圆脸蛋,大眼睛,小酒窝,很快和记忆中的人影重合,“杜云瑶,好久不见!” 杜云瑶撇撇嘴,抱怨道,“当然久了啦,都有四五年了!回来也不打声招呼,太不够朋友了。” 阮颜:“事情太多,一时还没顾得上。” “好啦!原谅你啦!”杜云瑶自来熟地挽着她的手臂。 阮颜有点不习惯,她怎么不记得两人当年感情这么好了? 相对于英国的同学,女中这些印象要模糊很多。 毕竟那时大多数的家庭对女孩子的管束都比较严格,放学就立刻回家。 不好意思直接抽回自己的手臂,阮颜只得用谈话来缓解尴尬,“你家在这啊?” 杜云瑶:“是的,那时生日还邀请你来玩你不来。” 阮颜更尴尬了,“是吗?我不记得了。” 杜云瑶摆摆手,“没事没事!生日每年都有!而且你当时都送我礼物了。对了,下个月我生日又到了,到时一起玩啊!” “好吧!如果有时间一定来。”阮颜不敢把话说得太满,失约就不好了。 杜云瑶转移话题,“你怎么在这里?你要买我哥的房子?” “你哥?”阮颜这下是真被吓到了! 是了!杜云瑶,杜云龙! 她怎么就没发现呢? 杜云瑶:“对啊,我哥!这房子挺不错吧?就是比我那边小很多,你和谁住啊?” 阮颜无意识地指了指丁雨,“和她们两姐妹。” 杜云瑶更开心了,“那感情好!我那边也只有我和我妈,以后我们可以经常串门了。” 阮颜忙说,“没,我还没考虑好买不买。” “是不是太贵了?”杜云瑶立刻转头,美眸一瞪,“哥,我同学你也乱开价?” 不是,都还没询价呢,怎么乱开价? “不要钱,白送怎样?”杜云龙笑得真心实意。 她敢要,他就敢送! 那天听到她想买房子消息,他第一时间就想到这套。 不但环境好,独门独户,够安全,而且距离她外祖父家近,估计能让她满意。 关键是他家人都住这边,一来二去,偶遇的机会不就多起来了吗? 于是赶紧清空他的私人物品,再把出售的消息传给林海。 杜云瑶也不管他是不是在开玩笑,直接对阮颜说,“听到没有?不要钱!你什么时候搬过来?” 阮颜满头黑线,推脱道,“我还得和家里人商量商量,还没决定买。” “行!那考虑好再说!咱们难得遇见,要不,一起出去玩吧?”杜云瑶热情相邀,“最近广城开了一家很有趣的店,焕颜阁你去过了吗?” 真是巧了! “去过。”阮颜唇角漾出笑意,看来店里宣传做得还不错嘛! 杜云瑶一脸兴奋:“是不是很有意思?一起去吧!我去换身衣服,你跟我到我家坐坐?” “不了,我在车里等你。” 她和母亲同住,家有长辈,怎么空手拜访? 阮颜跟她一起走出洋楼,目送她进了隔壁院子,才向林海和杜云龙致谢,表示考虑好了再联系。 林海很快告辞,杜云龙则仍留在原处,“阮小姐,房子是还有哪里不满意吗?” 阮颜客气地笑笑:“挺好!就是想多看看。我可不像杜帮主财大气粗,买房子跟买根葱似的。” 想到距离上次两人的交易不过才一个多月,杜云龙不禁心神荡漾,感觉好像是两人换了个房子住。 “那你考虑好了再跟我说!钱不钱的都不重要,你和我妹妹是好友,这个面子我得给。” 阮颜问道,“你妹妹和你母亲到时都会随你一起住到市长府那边的吧?” 杜云龙:“没那么快,还没收房,收回来之后也得整改整改,怎么也得一两年吧,不急不急。” “还没收房?杜帮主可是遇到了麻烦?”阮颜眉头微蹙,早就该猜到林市长不会搬得那么爽快了。 杜云龙笑得很自信,“能有什么麻烦?只不过还没到约定之期而已,林市长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怎么会和我这样的市井混混扯皮呢?” “杜帮主可是响当当的大人物,和市井混混可扯不上关系。”阮颜的称赞是真心实意的。 这么年轻,能有这样的成就,可不就是大人物? 她的眼眸弯成了月牙状,眼中闪烁着灵动的光芒,嘴角上扬的弧度恰到好处,露出一排洁白整齐的贝齿。 那笑容似春日暖阳,明媚而温暖,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 一股愉悦感从心底向四周蔓延,杜云龙身心舒畅,打趣道,“阮小姐该不会是怕我要退钱才起劲地赞我的吧?” 闻言阮颜更是抑制不住笑意,呵呵笑了起来,“杜帮主真是深知我心啊!” 同学哥哥这个新身份,让两人之间的生疏感荡然无存。 第38章 迂回战术 杜云瑶换了衣服出来,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打转,“你们在聊什么?这么开心!” 杜云龙真想把这不识趣的妹妹塞回去! 破坏大王! 难得这么融洽的气氛,就这样烟消云散了。 阮颜向他告别,并已经拉车门,“走吧!坐我的车去。” 杜云瑶想也不想就上了车,还用力拉上车门,把她哥骤变的臭脸隔在车窗外。 市长府这几天气氛很低迷。 林依染从警局回来就一直闭门不出,连吃饭都是佣人送到房间里的。 同样身心大受打击的曾静静,却不得不打起精神来打理庶务。 然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账面上分文不剩,却还要应付一日三餐,灯油火蜡,有苦难言。 对着下班到家就脸黑黑的林友邦,她可不敢抱怨,只能先用自己的私房钱顶着。 这天早上,曾静静和林友邦正在用早餐,突然听到门口传来一阵嘈杂声。 林友邦嘴角下沉,把筷子啪嗒一下放回桌面。 曾静静忙唤来管家,“快去看看怎么回事?” 管家很快回复,“不好了夫人!门口有运沙石的工人,倒了很多沙石在门口,快推不开门啦!” 曾静静脸色大变,“有没有搞错?市长府面前也敢放肆?带人出去把他们赶走!” “报警!”林友邦淡定地说。 今天是第七天了,也就是杜云龙说收房的日子。 他倒要看看,警察是站哪边的。 曾静静一听到“警”字脸都白了。 那两天的恐怖记忆又浮现在脑海,哪里还坐得住,赶紧躲回房间去了。 接到市长的报警,清京路警局很重视,第一时间出了警。 一行五个民警,很快制止了正在运泥沙的工人。 嘈杂的声音停下来后,林友邦才慢条斯理地走出大门,五六个佣人在他身后一字排开,很有气势。 口齿伶俐的包工头很快和警察陈述清楚了,这房子的新主人委托他们装修,一应证件齐全,还一五一十都交给警察检查。 警察们面面相觑,叽里咕噜地商量了会,又偷偷打量着西装革履的林市长。 房子居然不是市长的?算不算市长强占民宅啊?这,这怎么处理? 可市长不是住在这里十几二十年了吗? 怎么现在才跑出个房主? 在他们还没商量个对策出来时,林友邦已经冷下脸,“一大早施工扰民,还阻塞交通,难道不应该请到警局去坐坐吗?” 包工头:“冤枉啊警察先生,您们看这里可是私人路段,哪有阻塞交通?而且都八点了,也不早了!咱们做苦工的人,时间就是金钱,市长这是不给我们活路啊!” “这可是房主亲自委托我们来办事的啊!您不过是暂住,有什么资格干涉我们?” “跟你们说不通,你们不走就去蹲局子吧!”林友邦不想和一堆衣衫褴褛的工人对峙,有失斯文。 包工头:“我们接了工程,自然是要完成工作的,您这一来就砸我饭碗吧!快来人,快来帮我们评评理啊,难道当官的就能仗势欺人吗?” 正好是上班时间,市政府离得近,很快就有一圈人远远围观。 其中就有不少是市政府的同事。 林友邦心里燥得不行了,对着警察冷斥道,“还不赶紧带走?” 警察不敢下林市长的面子,连忙上前想把工人们带回警局。 警察五个,林友邦那边也有好几个人,双方人数悬殊,工人们没有抵抗。 但毕竟是收了钱来办事的,给钱的老板交代,配合警察工作,就是音量一定要大! 于是,回警局的路上就一直跟警察掰扯: “这房子早卖给我老板了,这里面的人强占民宅是什么道理?” “就是就是!如果是您,真金白银买了这房子又让别人住着,心里好受不?” “就算是市长,也是要讲道理的啊!要不咱老百姓怎么活?” “官官相护!可真是寒了我们的心啊!” “你们既然说是了解情况,没理由只带我们这一头的人啊!你们这是明显拉偏架,我们不服!” “市长强占民宅啦!” “凭什么我们要去警局,做错事的那方却不用去?不公平啊!” …… 沿路的百姓跟着看热闹,也跟着纷纷指责警察办事不公。 最后警察没办法,只得回去请林市长一起回警局。 林友邦黑着一张脸,踩过门口的沙丘,皮鞋里全是沙子。 听到警察的话更火了,去警局一来一回,必定会影响上班的时间。 一大早的,这都什么事? 准备上车的瞬间,发现了对面黑色轿车里的杜云龙。 他脸上满是嘲讽的笑意,正坐在车里抽烟。 原来这就是他的计谋啊! 这年头,官大确实能欺人! 他没办法强制林市长搬家,也就只能采取迂回战术的方式了。 每天来闹上一闹,看看市长大人能忍多久。 林友邦气急攻心,用力地甩上车门,直接上班去了! 反正来一个抓一个,来一对抓一双! 他倒要看看,杜云龙能请多少人! 这些事情阮颜完全不知晓。 林友邦到底顾忌着帅府的面子,既不敢再上门争吵,也不敢真的断绝父女关系。 钱也给了,报社也还了,除了换回了曾静静母女,什么也没得到。 这天杜云瑶约阮颜去郊外走走。 女人的友谊真是来得又快又毫无道理。 那天重逢之后,杜云瑶就盯上了阮颜似的。 不是约她逛街买买买,就是去焕颜阁消磨时间。 阮颜住在少帅府,不好经常外出,往往是杜云瑶约个四五次,她就出来一次。 越是相处久了越是羡慕。 杜云瑶明明和她同岁,但活泼快乐得和学生时期没什么区别。 母兄无需她操持家务,更无需她找工作补贴家用。 最难得的是,居然也不要求她嫁人。 此刻杜云瑶和她一起坐在后座,摇头晃脑地说:“我妈说了,婚姻就像是赌博,有可能是幸福的开始,也有可能是痛苦的开始,缘分到了,有遇到值得冒险的人,那就去冒险,如果没有,就一辈子不结婚。” 第39章 码头风云 阮颜想到了阮淼,又想到自己糟心的婚事,再看着杜云瑶傲娇自得的笑容,妒忌得面目全非,忍不住打击她,“等你哥哥娶了嫂子,看你怎么办?” 杜云瑶瞪大眼睛,“娶了嫂嫂又怎样?难不成还不养我妈了?只要他肯养我妈,我妈就不会缺我一碗饭!” 阮颜一本正经地继续忽悠,“你没听说结婚的女人像老虎?你嫂嫂掌管家里经济大权,想给就给,不想给就不给,说不定到时你只能吃糠咽菜了。” 手里的蜜饯顿时不甜了,杜云瑶唇角的酒窝吓得消失不见,怔怔地问,“真的吗?那可怎么办好?” 阮颜这下心里平衡了。 小样!是朋友就要同愁共苦,知道没? “有了!”杜云瑶愁眉苦脸不过三秒钟,很快又眉飞色舞,“干脆你嫁给我哥得了!你肯定不会虐待我的!以后我们还能天天一起逛街,一起吃香喝辣,那该多好啊!” 阮颜被雷得满头黑线,小脸通红。 如果说她已经结婚,那杜云瑶肯定会打破砂锅问到底,牵扯出少帅就不好了。 但不说吧,接下去还不知道她会怎样异想天开。 “看把你激动得,脸都红了!是不是你也觉得我哥很不错?”杜云瑶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兴奋得拍手,“我哥高大威猛,功夫还不错,长得也挺帅,关键是我妈真的是好妈……” 阮颜听不下去了,忙制止她,“别!打住打住!我配不上你哥!” 杜云瑶不同意了,“怎么配不上了?我就没见过比你更好看的女人了!身材好还善良,还会讲英语……” “小姐,前面好像是大少爷。”司机突然打断了她们的谈话。 司机是阮家人,他说的大少爷指的是舅舅的大儿子阮翔。 阮颜看向车窗外。 刚接了杜云瑶,外面正是离她家不远的紫沙码头——阮家货物运输的重要码头之一。 此刻码头上人头涌动。 一群黑裤白汗衫的工人前面,站的正是阮翔,他神情异常激动,不知道在争执什么。 对面则是几个气定神闲的黄发外国人。 阮颜想起这是运输国际货物的码头,自己英语还不错,便决定下去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吩咐杜云瑶在车上等着,她却不愿意错过看热闹的机会,于是一行人都下了车。 刚靠近边边就从人群的讨论中听出了大概。 原来是阮家负责运输的五辆汽车,那几个外国商人来收货,发现不能启动,所以不愿意支付运费,还要求赔偿。 其中一个外国人正拿着单据,振振有词,“看到没?上船之前你们的人明明是验过货的,每一辆车都能正常行驶,现在把我们车弄坏了,又不赔偿?是何道理?” 而这边站在阮翔身边的船长,则涨红着脸大声解释,“我们一没碰撞,二没进水,包装都是当着顾客的面拆的,刚刚您不是看到了吗?上面的封条还有你们公司的印章呢!” 公司会根据货物的重量和价值来摆放,这年头进口汽车多贵啊!运输过程肯定是慎之又慎,不可能会有失误的。 外国人不耐烦地说,“我管你怎么运输!反正在我国码头上船是好好的汽车,你们现在就必须原样奉还!还说你们是广城最大的货运公司,是不是赔不起啊?还是欺负我们外来人?” 周围有人开始起哄,秉着帮理不帮亲的选择,连阮颜都觉得他们说得有理有据。 “怎么办啊少东家?我们船上所有人白干几十年也赔不起这五辆车啊!我拿脖子上的人头担保,这二十多天航行,真没有出现任何处理不当的情况啊!”船长焦躁不安,在阮翔身边辩解着。 阮翔不过比阮颜大一岁,也是这段时间父亲未归,祖父病倒的情况下,才开始出来处理公司事务。 经验不足则底气不足,他急得满头大汗,对外国人说,“几位稍等,我们已经去请城里人修理厂派师傅来检测,如果是我们的责任,我们一定负责。” “等等等!前一个小时你们也是这样说,你们明摆着就是拖延时间,我们可没空跟你们耗下去,要不赔钱,要不就赶紧修好!”外国人语气严厉,咄咄逼人。 阮颜连忙走到阮翔的身边,“表哥,维修师傅还有多久到?” 阮翔扭头一看发现是阮颜,忙打发她,“这里都是男人,你到这里干嘛?赶紧走!” 阮颜低声说,“外祖父身体还没好全,你也不想让他操心吧?我就是想看看有什么能帮忙的。” 阮翔很不耐烦:“能怎么帮忙?你又不会修车!城里的修车师傅一听是外国人的进口车,都不敢来,个个都怕得罪外国人。” 阮颜又问,“你可看过车了?是什么问题?” “我哪懂啊?”阮翔很烦躁,“别吵了,你赶紧回去吧!这里不是你待的地方。” 也不怪他不懂,这年头养得起车的家庭,就养得起司机。 阮翔会自己开车已经很了不起了,哪里会修车? “呦!感情等了老半天,这就是你们请来的维修师傅啊?”对面传来的外国人的嗤笑。 偌大的货运码头,是男人的世界! 除了几个打杂的婆子,哪里会有女子出现?还是这样一个娇滴滴,轻飘飘的大美女! 风带着咸腥的味道,吹拂着阮颜乌黑的长发,精致的五官,淡妆轻抹,淡青色丝绸旗袍裹着婀娜的身姿,在一众白衣黑裤的男人中,简直是天仙般一样的存在。 司机奉命护着杜云瑶,只剩下丁雨,拼命想帮小姐挡住来自四面八方的打量。 阮翔暗道不好,压低声音,“小颜,别闹!赶紧走!” 但明显已经为时已晚。 外国人又开口了,“如果这位小姐能把车子修好,我们十倍支付运费,怎样?如果不能,就赶紧把钱赔我们,要不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今天非把你们码头砸个稀巴烂不可!” 外国人体型占了绝对的优势,个个人高马大,气势汹汹。 第40章 那就试试 关键是,因外交政策,国人大多不敢跟外国人硬碰硬。 闹到警局,闹到大使馆,事情就复杂多了,绝对得不了好。 到时就不是花钱可以了事,还会有牢狱之灾。 再看看码头,货物众多,随便砸一砸,那也是损失严重。 难怪这些外国人有恃无恐,态度嚣张,正七嘴八舌地调侃: “我们也是看在美人的份上才给你们这个机会,要不损坏货物,合同上写着可是双倍赔偿的!” “就是,要是你们不想赔偿也行,就让这美人陪我们喝个小酒,这事就算了,我们自己找师傅维修。” “哈哈,这主意不错!” …… 眼看着几个人越说越难听,阮翔忙把阮颜挡在自己身后,“你们不要太嚣张了!脚下站的可是我们广城的地盘,轮不到你们放肆!” “就是就是!你当这里是你们美国啊!黄毛鬼!” “明明就是你们以次充好,拿坏车来糊弄我们华国人,还敢把脏水往我们身上泼。” …… 工人人多势众,很快声浪就大了起来。 外国人恼火了,“我们这车可是卖给帅府的,质量绝对好!你们可不要胡说八道啊!” “就是!!质量不好的车我们敢往帅府送?我们是有几个脑袋?” “你们尽管检查,要是我们车质量有问题,不但双倍奉还运费,这五辆车我们就送给帅府了,分文不收!” “哈哈!送十辆都没问题!” “美人,你要不要试试啊?” “对啊!试试也没什么损失,修好了大家都好,修不好也不过是赔钱。” …… 他们在华国也待的时间长,像阮颜这种娇生惯养的千金大小姐,端杯茶都算是劳累了,哪里会拧螺丝? “此话当真?”在一片喧哗声中,一个清脆又极具穿透性的声音响起,只见阮颜从阮翔的背后走了出来,扬声说道,“如果我修好了车,你们奉还双倍运费?如果我查出你们车子有质量问题,你们送十辆车给帅府?” 对面的外国人再次看到旗袍美人的花容月貌,笑得更荡漾了: “对对对!我们说到做到!” “和美人打赌还真有趣!输了也心甘情愿!” “就是小妹妹这手拧不拧得动螺丝啊?要不要我手把手教你啊?” “要不还是陪我们喝个小酒算了!哥哥不用你陪了!” …… 阮颜打断他们,“行!我试试!如果我修不好,我们赔你五部车的钱,如果我修好了,你付十倍运费!” “小颜,你干嘛?闹什么闹?”阮翔都快气疯了! 这表妹留过洋后回来,怎么变得这么气人! 还修车?车都没见她碰过,小时坐车还晕车,修个鬼! 阮颜安慰他,“反正修不修得好,都是要赔钱,干嘛不给我试试?” 她这辈子是没碰过车,但上辈子她爸是开修车行的。 大三之前,他们一家就住在车行楼上。 虽然没有独自修过车,但老爸忙起来时经常让她打下手,对车也算了解。 那边船运公司的司机一直在尝试启动车子,她竖着耳朵听了好一会,不能说有十足的把握,试一试的勇气还是有的。 车子打不着火,不外乎几个原因,发动机,燃油系统,点火系统和电池问题。 阮颜走向车子,前面的引擎盖已经被打开。 确实是刚出厂的新车,连螺丝钉都有厂家的标志。 事已至此,阮翔也没再阻止,从工人手里取过手套递给她。 碍于阮翔少东家的身份,大家不敢靠得太近,再加上船运公司的工人护着,围观的人虽多,秩序倒是没乱。 几个外国人也移阮颜背后,站在可以看得见的地方。 阮颜为了遮挡伤口,依然穿长袖,裙摆也是到脚踝,旗袍开叉不高,仅仅在小腿处,不算暴露。 可俯身弯腰之际,仍可以看出玲珑曲线,诱惑力十足。 阮翔忙把自己的西装外套脱下,给她套上。 阮颜凝神屏气,一一排查。 既然是刚刚落地的新车,几个大问题可以先排除。 那剩下的几个原因里,最经常出现问题是的燃油系统。 国内用的是柴油,滤清器堵塞也会限制柴油的流量,使得进入发动机的柴油量不足,造成启动困难甚至无法启动。 但这车刚落地,里面的还是汽油,这个方向也可以先排除。 海上航行二十多天,空气潮湿,最容易受潮的当属电池了。 阮颜附在阮翔耳边说了几句,阮翔立刻叫人把自己的车开过来。 阮颜移出电池,接驳电线,动作纯熟又迅速,举手投足颇有章法。 这下,周围的人皆没了声响,全神贯注地盯着。 离得近的也不再把注意力放在阮颜的脸蛋上,而是放在她的手上了。 就算不懂修车的人,也越凑越近,想看个热闹。 那几个外国人,也站到了阮颜的身后几步远的地方,目不转睛地观察。 越看得久,脸上的讶异之色就越重。 没多久,阮颜把新电线接到阮翔的车上的电池后,再吩咐阮翔去启动新车。 阮翔早就佩服得五体投地,乖乖地绕过去开车门。 他连引擎盖都没揭开过,阮颜居然认识里面的零件!这怎么能不让他震惊呢? 连他自己都没发现,扭动钥匙时手在微微颤抖。 好在,不负众望,汽车“轰”一声打着了!! 以船长为首的工人们欢呼雀跃。 而外国人则是一脸的难以置信,脸色难看得很。 不过十倍的运费,他们也不至于赔不起。 其中一个外国人问道,“小姐,这是怎么回事?” 语气已没有刚才的轻浮,多了几分 尊敬。 阮颜直起身子,淡定地说,“电池受潮,电池端子腐蚀,导致电量不足,无法提供足够的电力启动引擎。” 外国人质疑,“你这样说毫无道理!这个问题不可能出现在新车上。” “这就是第二个问题了。”阮颜指了指电池处,“这位先生,您看起来也应该是懂车的,请过来看看,新车的电池怎么会老化到如此程度?还有这发动机,为什么没有贵公司的标志?” 第41章 你有意见? 刚刚提出质疑的外国人听她这么一说,连忙上前弯腰查看。 后面那几个外国人已经恼火了,嚷道,“不要以为你会修车就了不起!我们这是原厂出品的,质量最佳的轿车,你懂不懂?” “不懂就不要乱说!我们可以告你诽谤罪的!” “看你长得漂亮才给你这个机会!呐,十倍运费给你!别再口出狂言了!” 阮翔接过运费,向阮颜使眼色,见好就收吧,别得罪人了。 阮颜偏就听不过去了,“我敢保证,你们这不是原装车,起码这发动机和电池就是组装的!不信可以问问你们同事。” 接下来是一阵叽里呱啦的英语,几个外国人都围着那个正在仔细检查零件的同事。 阮颜早就从他的神情中得到了答案,果不其然,和她预想的一样,车是被换了,但他们几个并不知情。 阮颜假装听不懂,也不再继续坚持,往后退出了人群,以免给船运公司带来麻烦。 把手套一脱,手往后伸,想跟丁雨要手帕擦手。 很快有人往她手里塞了个手帕,指尖一动,却碰到了微硬的茧子。 不是丁雨的手! 阮颜回头一看,绿色军帽下,眉头紧蹙的,满脸不悦之色的,可不正是宋逸之?! “说说看,怎么不是原装的?”在她愣神的瞬间,宋逸之已经开口,“怎么?只顾着帮阮府讨回公道,就不管帅府的死活了?” “少帅!别听她胡说!这车没问题……”那几个外国人被宋逸之的人控制住了。 “女人哪懂车?您先放开我,我给您好好看看出厂的单据。” “给我们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跟您开玩笑啊!” …… 阮颜回过神,走回车旁,一一打开另外四部车的引擎盖,发现其中两部是原装车,三部是组装的。 于是把其中的区别,以及被换掉的零件,逐一指出来给宋逸之看。 听得外国人是心服口服,再也不敢狡辩了,立刻改口求饶: “少帅饶命!我们不是故意糊弄您的,我们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 “我们把钱退给您!这车也送给您,饶我们一命吧。” “我们再也不敢了,我们道歉,我们赔偿!” …… 阮颜瞠目结舌。 这脸变得也太快了吧? 这年代果然有枪就是大王! 宋逸之一出现,话都不用说,对方就已经跪地求饶了。 接下来就不关她的事了。 阮颜悄悄往后退,丁雨和司机早就在一旁候着。 还有那个双眼闪闪发亮的杜云瑶,一上来就给阮颜一个大拥抱,“阮颜!颜姐!你太厉害了吧?修车都会?怎么学的?从哪学的?什么时候学的?太帅了!你能教教我吗?那些人刚刚在说什么?英语你听得懂吧?翻译翻译……” 阮颜却没心思回答她的问题,她在琢磨,今天她又抛头露脸了,宋逸之又要怪她多管闲事了吧?这次又双叒叕会说什么难听的话? 发现手上还捏着他那蓝色格子的手帕,阮颜嫌弃地往前面一塞,“扔了!” 副驾驶座的丁雨忙接过叠成方块,放进兜里。 少帅的东西她可不敢乱扔! “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到少帅耶!太帅了吧!那大长腿往外国人面前一站,比他们还要高!果然男人还是穿军装最好看了,正气凛然,气场十足啊……” 杜云瑶还在喋喋不休,阮颜则是回到家仍旧忐忑不安。 果然,吃过晚饭后刚刚梳洗好,就有士兵过来说少帅有请。 阮颜磨磨蹭蹭,换了衣服,做足了心理建设,才一步一步挪去主楼的书房。 大门敞开,宋逸之原本和刘副官正在谈话,见她进来,刘副官忙打了声招呼,就出去了。 阮颜站在书桌前,眼眸低垂,不看他也不出声。 骂吧骂吧,就当是王八念经,我不听我不听! 过了几秒,宋逸之出声了,“怎么?舌头被咬了?” 果然声音冷漠如冰,没带半点感情。 阮颜不动声色,“不是少帅叫我过来的吗?” 宋逸之语气一顿,随后又开口,“说吧,你在码头干嘛?” 废话! 阮颜小幅度翻了个白眼,“您不都看到了吗?” 宋逸之轻斥道,“好好说话!” 阮颜心里冷哼,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 于是责问道,“您今天是早就在那里了吧?” 要不怎么可能刚刚在她要溜的时候就碰巧出现了? 宋逸之:“是又怎样?” 有人来报新车到了,刚好顺路,就想着顺便去取,好尽快把奖励送给各位将军。 他确实是在阮颜到之前到的。 也看到了她修车的全过程。 刚开始不过是抱着看戏的心态,以为她就是一腔孤勇,但后面真的被她的表现震惊了! 在他都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时,她已经把车给修好了! 他敢保证,整个广城,不!是整个华国,都找不出第二个敢在那种场合去尝试修车的女人! 不得不说,两次公共场合见她做事,两次的表现都超出他的预期无数倍! 阮颜追问道:“少帅怕是健忘了吧?您可是亲口答应做阮家的保护伞,协议上也写得一清二楚,你今天就站在边上袖手旁观,是几个意思?” 反应真快! 宋逸之又一次为她的应变能力表示佩服,但声音依旧淡漠:“我就是考察下,阮少东家的处事能力,怎么?你有意见?” “我能有什么意见?反正怎么说都是您有理。”阮颜忍不住吐槽,“骂吧,想骂什么您就尽情表演。” 等了一会没有声音,阮颜眼皮一掀,偷偷打量他。 谁知,却撞上了他满含促狭笑意的眼眸。 好家伙,原来是吓唬她的! 他根本就没生气啊! 很快,她就反应过来了,看来那几个外国人的赔偿很让少帅满意啊! 她撇了撇嘴,轻哼道,“少帅真不够意思!立了功不奖励也就算了,还吓我!” “谁吓你了!明明是你自己一进来就像只刺猬,一副随时想扎人的样子,能怪谁?”宋逸之的嗓音染上暖暖的笑意,和共舞那晚特别像。 第42章 夜闯军营? 阮颜从进门就开始紧绷的脊背,突然就松懈了下来,连嘴角也不受控制地往上扬。 过了两秒才忍不住抱怨,“你说怪谁呢?整天一副欠你一百万的样子!我又不是你的兵!” 闻言宋逸之嘴角突然漾起了笑意,“说吧,想要什么奖励?” 这一笑似冰雪融化! 脸依然是那张脸,人依然还是那个人,但整个书房的温度都上升了好几度。 “不用奖励……”阮颜心跳漏了半拍,声音变轻。 但很快她又睥睨自己了! 出息!这么容易被人牵动情绪,算怎么回事? “没其他事我先回去了。”她赶紧转身走。 很不喜欢这种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宋逸之被她突然的变脸弄得有点懵。 刚进来是浑身戒备,然后像只小猫似的撒娇,现在又说走就走?! 还没等他反应过,阮颜身影已经闪出书房了。 宋逸之赶紧站起身,三步并两步追了上去,“想要什么就直说!” “没什么想要的。”倒也不是阮颜欲擒故纵,而是一下子真没想到需要什么。 宋逸之建议道:“要不再给你个副官?” “不需要。”阮颜脚步没停,头也没回就拒绝。 林洋她现在都不太想用,再给个副官也是浪费,还阻碍人家升官发财。 眼看她的身影已经出了主楼大门,准备往花园后面溜去。 首饰看不上,副官又不要,房子也不要,阮大小姐这脾气真让人想发火! 宋逸之突然加重声音,“站住!” 阮颜被迫硬生生地收回脚步,声音已然不悦,“干嘛?我不要奖励还不行吗?” 宋逸之:“跟我走。” 阮颜站着不动,还是刚刚那一句,“干嘛?” “还人情!”宋逸之已经率先走向停车场。 阮颜:“都说了不要奖励,不要你还了。” “可我不喜欢欠人人情!跟上,别让我说第三次!”宋逸之步子迈得很大,转眼就到了车场,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远远地招手示意她过来。 阮颜极度不耐烦,却不得不走过去,“去哪?” 宋逸之没有说话,对着车座抬抬下巴,让她坐进去。 阮颜弯腰刚坐稳,门就被关上了。 宋逸之绕到驾驶座,启动车子。 少帅要自己开车? 刘副官赶紧指挥几个近卫,一行人先后上了旁边的几辆车,跟在宋逸之的后面。 天色很暗,路灯昏黄。 阮颜猜到宋逸之会开车,但没想到开得这么好。 他一只手娴熟地操控着方向盘,另一只一手随意地搭在座位边沿,车速又快又稳。 每一个急转弯都了然于胸,速度半点都没减,也不去管近卫们跟不跟得上。 阮颜见他虽然面无表情,但呼吸均匀,气定神闲,不像是发脾气的样子,便也不再追问,只定定地看着窗外的夜景。 这是她来到这里后第一次坐副驾驶座,还是少帅做司机。 想想还挺荣幸,全城能有几人有这样的福利! 心里的闷气消散了些许。 大概开了十几分钟,车子一拐,进了一条小路,又走了五分钟左右后才豁然开朗。 眼前出现一个硕大的门口,牌匾上写着“第二大营”。 军营? 大半夜的,带她夜闯军营? 门卫兵看到车牌,又扫了一眼驾驶座,立刻站定敬礼,“少帅好!” 随后用最快的速度拉开大门。 车子继续往前走,一直到一个空旷的操场才停了下来。 阮颜看到操场侧面竖着一排大大的靶心,才反应过来,少帅这是带她来射击啊! 刘副官明显也是刚刚才明白过来,让人把车退后,免得扰了少帅和夫人的兴致。 宋逸之已经下车,敲了敲阮颜的车窗,示意她下来。 他也是无意间听林洋问刘副官,哪里有射击场,说夫人想玩枪。 再想想上次在他的私库,阮颜见到枪就移不动脚步的样子。 刚刚灵光一闪,就想带她来这里,如果这她也不喜欢,那也没办法了。 而阮颜早就转怒为喜,推门下车,饶有兴致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宋逸之解下腰间的勃朗宁,检查了一下弹匣,之后递给她,“试试?” “我不会。”阮颜实话实说。 在现代虽然玩过一次半次,但那是全自动手枪,而且教练一对一看着。 现在这种她是摸也没摸过。 宋逸之当着她的面示范,先检查弹匣,把弹匣插入槽中,并确保插紧后,才拉动套筒,侧身单手握枪,瞄准靶心,扣动扳机,射击! 正中靶心! 动作一气呵成!帅! 阮颜想欢呼鼓掌,却发现周围太安静而不敢造次。 “会了吗?”宋逸之收回手,再次检查手枪,才问她。 一低头就看到她亮得惊人的双眸,红唇轻启,“你好厉害啊!” 宋逸之明显的呼吸一滞,瞬间失语。 他的枪法是不错,但在军中却不算数一数二,毕竟他事务繁多,并没有太多时间和精力专注去练习。 但对着这样满眼的崇拜,他心中立刻涌出一股冲动,想和第一神枪手一较高下。 他已经太久没有这么幼稚的想法了! 在他晃神的瞬间,阮颜已经接过他的手枪,上手掂了掂,有点沉。 随后也学着宋逸之的动作,当然速度慢了几倍,拉动套筒,双手握枪,瞄准,射击。 “砰”! 已经有心理准备,知道声音挺响,但自己亲身体验,那种后座力加声响,还是把她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两步。 “小心!”后背先撞了一个硬物,随后头顶传来宋逸之低沉的声音。 阮颜知道自己不可能第一次射击就会有什么好成绩,但也没想到会是飞到隔着她目标两个靶的靶上,还不知道是第几个圈。 丧气之余不由嘟囔道,“打得真好!” 后背立刻传来一阵闷笑,阮颜恼火地回头瞪他,“笑什么笑?没见过枪法这么好的吗?” 宋逸之手半握拳放在唇边清咳了两声,才说道,“再来一次。” 阮颜再次站直身体,重复刚刚的动作,双手抬起握枪,瞄准。 “抬高,放松。”宋逸之在她身后纠正动作。 在她扣动扳机的瞬间,他的手突然覆上她的手,耳边一股热气传来,“手别晃!” 第43章 很不正常 身体传来的异样感很快被胜利的喜悦冲走了。 “少帅快看快看!我打中了!”阮颜忍不住原地蹦了一下。 早在子弹射出的同时,宋逸之已经松开她的手,和她拉开一米远的距离。 射击场明亮的灯光下,她的眼睛笑成了两弯月牙,眉梢微微翘起,洋溢着难以抑制的兴奋。 他还是第一次见她这样的神情,雀跃得像个孩子。 心里泛起阵阵涟漪,脸上却波澜不显,宋逸之轻轻“嗯”了一声,往后又退了两步,在背光处站定。 阮颜似乎对他的冷淡习以为常,自顾自地又重复刚才的动作,继续练习。 再无人打量他的神色了,宋逸之轻轻捻动指尖,那微凉,细滑,柔软的触感仿佛仍停留在那里。 她的手怎么那么小?他的手掌能把它完全包裹住。 那股肌肤相触引起的酥麻感从掌心席卷全身,至今仍未散去。 不正常,很不正常! 脉搏跳动的速度不正常,脸上的温度不正常,呼吸的频率也不正常! 这感觉让他想起了泡温泉那晚…… 宋逸之抬头再次望向射击场中央的小小身影。 真的很小,估计重量五十公斤都不到。 可能因为没想着要外出,她穿着绣花软鞋,身高堪堪只到他的肩膀。 淡蓝色底的棉布旗袍,半旧,宽松,明明很朴素的,但就这样望去,她分明就是一颗明珠。 要不,为什么周遭事物,再无光彩? “少帅!吴将军有事禀报。”刘副官上前报到。 思绪被打乱,宋逸之挺直腰背,立即转身,往军营走去。 刚走了两步又顿住了,吩咐道,“你留在这里看着她,小心走火。” 第一次听到少帅如此,如此异常的声音,貌似有点温柔?刘副官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等回过神来想打量少帅的神色时,少帅的身影已经隐匿在夜色中。 他赶紧立正大声应道,“是!” 随后赶紧跑到夫人不远处盯着。 阮颜见到他明显比见到宋逸之要开心多了。 因为他起码有问必答,有回应能互动啊! 于是叽叽喳喳地问东问西,手枪的构造啊,怎样防走火,安不安全,怎样保养…… 活脱脱一本十万个为什么。 她发现手枪这东西真好用,又省事,又便捷。 有了它,堪比小白一夜之间成了武林高手! 伤好得差不多后,跟着丁雨练了两天扎马步,她就放弃了。 再次证明,她真不是那块料。 没理由有捷径不走偏要走山路吧? 宋逸之这人情还真是还到她心坎里去了! 今晚得好好把握机会,多练习几次才行。 宋逸之到大营议事大厅时,吴将军吴磊正在门口候着。 广城两大军营,第一军营由左崇明负责。 第二大营则是吴磊。 两人同为宋逸之的亲信,吴磊年纪较长,有勇有谋,处事稳重;左崇明年轻有冲劲,两人正好互补。 待宋逸之进了议事厅,吴磊才说,“少帅,惠城传来消息,佐藤先生在闽南已经停留十天了。” 前段时间在惠城,除了处理佐藤理池事件,也和吴磊一起重新布防,重要位置全都换成了第二大营的人,也就是吴磊的手下。 所以惠城最新的消息都是先传到这里。 宋逸之站在办公桌前,手指有节奏地敲着桌面,“闽南可有消息?” 吴磊:“线报只说佐藤一家住在闽南帅府,由郑大帅亲自接待,每日陪着游山玩水,似有联姻的可能。” “联姻?”宋逸之纳闷,“郑有财的儿子才多少岁?六岁还是五岁?和佐藤静香?” 吴磊竖起眉毛,“那当然不能够啊!是郑有财自己!” 宋逸之哑口无言,半晌后才低语,“那郑有才五十有余了吧?” 他为佐藤静香惋惜,虽对她没有男女之情,却有同门之谊。 那郑有财已有妻室,最大的女儿都已经三十了。 吴磊点头,“两国联姻,利益相关,哪计较这些?少帅,这对我们很不利啊!万一他们真谈妥了,郑有才得到岛国的武器支持,我们惠城恐怕有大麻烦。” 闽南和惠城交界,郑有财一直对惠城虎视眈眈,但双方势均力敌,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宋逸之想到佐藤理池临行前说的话,这样的结果也不是无迹可寻。 闽南同样近海,地理位置和广城极为相似,运输方便。 岛国既然有意在华国寻找火车线路,那应该是为了运输货物,闽南确实很合适。 再加上惠城的那场刺杀,更是促成他和闽南合作的催化剂。 但这一切不过是假设,事情最终怎样发展尚未明确。 看着惠城的布防图,两人商议着哪些地方该重点防范,哪些地方该加强防范。 一谈公事,时间过得特别快,等回过神来,已经过了将近一小时。 想到还在射击场的阮颜,宋逸之匆匆结束话题,“有最新消息第一时间来报。” 吴磊边应着边陪他出了议事厅的大门,公事谈完,心情也放松了不少,开始八卦起来,“听说少帅带了美人过来?不介绍我认识认识?” 这可是破天荒第一次! 别说军营重地了,就是社交场合,宋逸之也极少带女伴参加。 虽说他生性沉稳,但也不过是二十几岁的未婚人士。 八卦之心人皆有之。 刚刚听到手下来报,他兴奋地跑到射击场吃瓜,却发现近卫队戒严,围了一个大圈,人影都看不见。 他的心猫抓似的,痒得不行。 说到私下的关系,他到底不如左崇明。 左崇明和少帅有一起长大,一起上学的情谊,耍宝打闹,就没有左崇明不敢的。 他不行!一看宋逸之沉下脸,他心里直犯怵。 像现在他也只敢旁敲侧击问一句,如果是左崇明,早冲进去了。 “有机会再说!”宋逸之加快步伐,“吴将军不用送了。” 吴磊只得停下脚步,再是好奇,这时也不敢跟上去了。 转眼间,射击场近在眼前。 宋逸之原以为阮颜会等得不耐烦,没想到还没走进大门,已经听见她的笑声。 第44章 口是心非 经过一个多小时的练习,手感那是蹭蹭地往上涨,阮颜决定和刘副官比试比试。 结果可想而知。 阮颜咬着牙说道,“刘副官,你这情商咋在职场上混?” 怎么说名义上也是上司的夫人,让一让会死啊? 他倒好,五枪,枪枪正中靶心! 她只有一枪打在靶上,其他的也不知道飞到哪个八爪哇国去了! “没办法,肌肉反应,当兵的一拿枪就认真了。”刘副官挠挠脑袋,尬笑道,“夫人进步也很大,起码握枪的姿势就很标准了。” 这是在说她有姿势无实际吗? 阮颜翻了个大白眼,“哼,我可太谢谢你了!刘副官还没结婚的吧?” 这情商,估计很难娶到老婆! “还没呢。”刘副官有些难为情,“待会还是让少帅教您吧,他的枪法比我好。” 阮颜嘟嘟囔囔,“那我还不如让旺财教我。” 刘副官抑制不住的哈哈大笑。 刚刚大厨的大黑狗出来散步,明明平日里听大厨叫它“大黑”的,但不知为何,夫人唤了一声“旺财”,它就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夫人只是摸了一下它的头,它到现在还蹲在一旁看着呢。 刘副官好不纳闷,难道这就是美人的魅力? 旺财听到自己的名字,以为阮颜叫它,一下子站起来,噗嗤噗嗤抬起两只前爪,想搭上她的手。 阮颜被它求抚摸的表情逗笑了,和她前世家里养的那只旺财真是太像了! 场内笑声不断,宋逸之在边上站了几秒,都没人发现他的存在。 刘副官那笑容,怎么越看越晃眼? 宋逸之终于忍不住开口,“走了!” 刘副官听到他的声音,下意识地立正,应了一声退下去准备。 “这就走?”阮颜抬眸看他。 才刚刚有点感觉,没玩够呢。 宋逸之淡淡地说:“再练下去也是浪费子弹。” 一口气被噎住,阮颜无言以对,闷闷地跟在他后面。 上车后就把枪递还给他,小气吧啦的! 宋逸之接过,瞥了一眼她毫无笑意的脸,到底没忍住,解释了一句,“明天手该疼了。” 阮颜摊开手掌,果然右手手掌和食指关节处都很红,怪不得后面越打越差,确实不宜再继续练习了。 口是心非的男人! 明明是一片好心,偏要把话说得那么难听! 阮颜把视线移到车窗外,才忍不住扬起了唇角。 回去还是宋逸之开的车,速度放缓了不少。 灯火点点,夜风清爽,让人身心舒畅。 昏黄的路灯掠过,留下或明或暗的阴影。 不像是赶路,反而像是在兜风。 车厢内还有淡淡的柠檬味。 阮颜这才发现,这辆车并不是宋逸之平日的座驾,像是不经常行驶的样子,难道是他自己开时才用的车? 阮颜忍不住有一丝小窃喜,仿佛得到了某人特殊的对待。 两人依然和来时一样没有说话,但气氛已然不同。 宋逸之神情专注,目视前方。 阮颜则是时不时揉揉手掌,肌肉开始酸痛了。 到了少帅府,阮颜下车时真心实意地致谢。 宋逸之则在半小时后让人送了支药油给她。 这晚之后,日子仍是平淡如水,但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偷偷地发生变化。 在车场偶遇时阮颜不再故意避让,而是会主动打招呼。 宋逸之表情也不像之前冷淡。 期间一起回去大帅府看望老太太时,两人也能聊上两句。 一晃又过了数日,杜云瑶的生日到了。 鉴于她唠叨的次数太多,阮颜提前准备了礼物。 一条专门定制的黄金手链,手链上坠着三只小猪。 每只小猪只有半个指甲盖那么大,还活灵活现的,非常别致。 两人都是同一个生肖,所以阮颜也给自己定一条。 杜云瑶爱不释手,把两人的手腕并在一起,“这手链的太可爱了吧!你看你看,咱们像不像双胞胎姐妹?” 阮颜失笑,“手链像又不是五官像,你这是什么脑回路?” 杜云瑶心情太好,请了阮颜在焕颜阁做了全套的护理,从中午一直待到太阳落山。 出来后两人又去了全城最贵的西餐厅吃饭。 回家的路上杜云瑶心满意足摸着小肚子,“这是我有生以来最快乐的生日!” 往年的生日都是千篇一律,和大哥,母亲一起吃饭而已。 因为大哥身份特殊,仇家又多,她还真不敢随便交朋友。 再加上女校的那些同学大多结婚生子,联系的也不多。 阮颜瞥了她一眼,“你这样说良心不会痛吗?” 杜云瑶花钱的豪爽和杜云龙不相上下,买东西是眼睛眨都不眨一下的。 也不想想是谁给的钱? “我哥的钱不给我和我妈花,还能给谁花?”杜云瑶理所当然地说。 阮颜打趣道,“男人花钱的地方可多了!” “怎么可能?我哥又不是那种会乱来的男人!”杜云瑶正反驳着,却被窗外熟悉的身影吸引了目光,“小颜快看,那个是不是我哥?” 阮颜顺着她的视线望去,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那个揽着个美女的高大身影,可不正是不乱来的杜云龙? 看看自己这嘴巴,也太灵了吧? 阮颜有点想笑。 “停车停车!”杜云瑶嚷道,“我们下去看看!” 司机靠边停下,杜云龙的身影早就消失不见。 杜云瑶推门下车,“我知道他去哪,肯定去是百乐门了!我们去看看吧!” 阮颜抬头看着窗外的霓虹灯,“百乐门”的招牌又大又醒目,一看就是跳舞喝酒的娱乐场所。 夜晚八点的广城,正是最热闹的时候。 大路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 各种小商贩吆喝着自己的商品,人力车四下穿梭,忙着寻找客源。 坐在车里,已经听到“百乐门”传来欢快的歌声了。 形形色色打扮时髦的男男女女,正一波一波地往门口涌去。 “这不是我们该去的地方!”阮颜没有动,反而招手让她回来。 这种地方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两个年轻女子,去这样的场所,怎样看都不像是大家闺秀该做的事情。 第45章 来找人的 杜云瑶已经绕过来她这边,拉开了车门,“怕什么?百乐门是我哥开的,能有什么危险?” “那也没什么好看,你哥又不是小孩,有个女朋友也很正常吧!”阮颜还是不想进去。 这年头,对女性要求颇为苛刻,夜晚出游,还是这样的娱乐场所,想想就知不妥。 和宋逸之的关系刚刚有点转变,勉强能和平共处,她可不想多生事端。 这样的场合她是有点感兴趣,毕竟还没去过嘛!好奇心肯定是有的。 但两年后她就自由了,到时再体验也不迟。 杜云瑶不依,伸手去拉她,“还想让你做我嫂嫂呢!谁知他居然被狐狸精勾走了,我得去看看那女人什么来头。” 嫂个鬼!阮颜更不想下车了,“那让司机陪你进去,我在这等你。” “怎么说你也是留过洋的人,居然比我还迂腐?我不管!今天我生日我说了算,你不陪我我翻脸了!”杜云瑶央求道,“十分钟!我保证见着人了就出来。” 阮颜看着执意要进去的杜云瑶,问道,“十分钟?” “对对对!快!”杜云瑶不由分说地把她拉下车。 前座的丁雨和司机也跟着下车。 一行人往百乐门走去。 因为提前约好要去西餐厅吃饭,所以阮颜今天没有穿旗袍,而是选了一条赫本风的黑色连衣裙。 腰间是一条三指粗的红色腰带,脚上搭配红色高跟鞋,整个人显得高挑出众,亭亭玉立。 耀眼的霓虹灯照射下,只一眼,便让人移不开眼睛。 杜云瑶则是一身粉色蕾丝洋装,娇俏动人。 两人从马路到百乐门大门这一段路,已经收获不知道多少目光了。 进了百乐门,仿佛进了另外一个世界。 五彩的灯光如梦如幻,摇曳生姿,将整个大厅映照得如同璀璨的星河。 舞池中的人们身着华美的服饰,随着悠扬的旋律翩翩起舞,裙摆飞扬。 舞台上,歌女们一展婉转歌喉,那动人的歌声犹如夜莺啼鸣,穿透人心。 乐手们全情投入,奏出的音符如精灵般在空中跳跃,交织成一曲曲醉人的乐章。 台下的观众们或是沉醉于歌舞之中,或是交头接耳,谈笑风生,手中的酒杯轻轻摇曳,折射出迷离的光芒。 阮颜静待片刻,才适应了里面的光线和喧闹。 杜云瑶左顾右盼,但人山人海,哪里还有杜云龙的身影? 看着她脸上的焦灼神色,阮颜打趣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来捉奸呢!” 杜云瑶哼哼道,“可不就是抓奸?哪个正经人家的好女孩会来这里玩?回去我非得跟我妈告状不可!” 阮颜失笑,看看自己又看看她,意思不言而喻。 杜云瑶赶紧声明,“咱俩除外,咱们又不是来玩的。” 这时有个服务员经过,杜云瑶拉住他问道,“杜云龙在哪?” 服务员一看,发现不是熟悉的面孔,便摇摇头说,“没看到。” 还是阮颜塞了一张钱过去,“麻烦和杜帮主说一声,他家里人找。” “两位小姐先找个位置坐坐,我马上去找龙哥。”服务员立刻眉开眼笑,再看看两人容貌姣好,气质不凡,不像是找茬的人,很快便应下了。 等他走远了,杜云瑶才哼道,“真是没钱寸步难行。” 阮颜扯扯嘴角,虽然没来过也知道,夜场服务员以小费为生,哪里会白白帮你跑路? 百乐门果然不愧为广城最大的娱乐场所,这个时间已经座无虚席。 杜云瑶和阮颜两人站在过道,环顾四周,都没发现有空的桌子。 阮颜说:“站会吧,反正只待几分钟。” “那怎么行?”答话的不是杜云瑶,而是一位穿着白色西装的男士,“两位美女过来这边坐吧。” 阮颜偏头一看,那男的身矮体胖,头发不知道打了几斤油,梳了个大背头,亮得晃眼,估计苍蝇站上去都会劈叉。 香水味更是浓郁刺鼻。 他的座位正是过道旁一个环形的卡座。 阮颜不动声色地后退了一步,出声道,“不用了谢谢,我们找人。” “别客气啊!让美女站着受累,可不是绅士所为。来来来,请你们喝酒,给个面子呗!”男子笑嘻嘻地说。 杜云瑶双手抱臂,一副戒备的状态,“谁啊你是?为什么要给你面子?” “莫家莫大少,你说要不要给面子啊?”卡座里还有两名男子,正摇晃着红酒杯。 杜云瑶不屑一顾,“听着像是了不起的人物,不过不认识,也没兴趣。” 其中一人吹了声口哨,戏谑地说道:“喝一杯不就认识了吗?两位妹妹,跟我们莫少一起玩,保证让你们开心。” 语气态度轻浮,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人。 阮颜皱了皱眉,冷声道:“不好意思,我们没兴趣。” 说着就要拉着杜云瑶离开。 谁知那莫大少却不依不饶,站起身来拦住她们的去路,“别急着走啊,我莫某人在这一片可是说得上话的,交个朋友对你们只有好处。” 杜云瑶怒目而视,“让开!不然我们叫人了!” “别给脸不要脸,敬酒不吃吃罚酒!”莫少把脸一沉,手中的酒杯递了过去,“喝了它,喝了放你们走!” 与此同时,同座的另外两名男子也站了起来。 阮颜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向司机使了个眼色,让他去周旋。 阮家特地给他挑的人,当然不单单只是个司机了。 他会些拳脚功夫,口才也不错。 只见他带上客气的笑容,不卑不亢地向前,接过莫少的酒,“莫少,小姑娘就是来找个人,家里管的紧,不能随便喝酒,这杯叔替她们喝了,当做赔罪。” 莫少嗤笑,“我的酒是谁都能喝的吗?滚开!” 杜云瑶满脸怒色,抬手端过司机的酒,用力一泼,尽数淋在莫少的脸上,“这么喜欢喝,姐请你喝了!也不看看是谁的地盘?要滚也是你滚!” 三人暴怒,两人抵住司机,那个莫少则抬手想去拽杜云瑶。 第46章 蛋里挑刺 丁雨见状,连忙上前一拉一扯,和杜云瑶同时后退了两步,堪堪避开那只大手。 莫少一招不成,看到站在边上落了单的阮颜,心中暗喜,这个宝贝可漂亮多了。 没有多考虑,上前两步拽住她的手臂,往自己的卡座扯去,“她不喝,你喝!” 阮颜躲避不及,正想大喊,却发现莫少的叫声更大。 原来他一左一右两侧肩膀皆被人钳住,发出了杀猪般尖锐的叫声。 阮颜另一侧手臂被人用力一扯,随后撞进一个坚硬的怀里。 她正想挣扎,头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别动!” 是宋逸之! 阮颜的心仍怦怦直跳,但也知道是安全了。 数秒后尖叫停下,阮颜直起身子扭头看,只见那莫少跌坐在卡座的沙发上,嘴里被塞了块抹布,双手无力地耷拉着,满头大汗,神情痛苦。 “杜帮主看不好的自己的场子,要不要我派人来帮忙?”宋逸之的声音蕴含怒火。 阮颜这才发现,杜云龙正站在斜对面。 原来刚刚莫少肩膀上的两只手,一只是宋逸之的,另一只则是杜云龙的! 也是巧了! 这两人居然同时出现! 阮颜心中有一丝不祥的预感。 杜云龙拱拱手:“少帅客气了!您是做大事的人,我这些许琐事就不劳您费心了!” 宋逸之仍旧冷冷地睨着他,“下次再让我见到这样的场面,可别怪我平了你的场!” 杜云龙脸上毫无惧色,挂上客气的笑容打圆场,“绝对不会!今天也是我大意了,和朋友出来玩一时不备,闹了乌龙,让少帅见笑了!” 随后又冲着阮颜招招手,“愣着干嘛?快过来呀!” 宋逸之呼吸一滞,身体一僵,放在她手臂的大掌紧了紧,身上气息瞬间冷了几度,“朋友?” 杜云龙见阮颜仍被拘在宋逸之身侧,心里着急,“是的,朋友,少帅贵人事忙,就不打扰了,阮颜快过来,我送你回去。” 就算不是真夫妻,这样的场面也颇为尴尬。 阮颜自知理亏,自然不会过去,扯扯嘴角说道,“杜帮主,云瑶,我先回去了。” 说完立刻转身,趁机挣脱宋逸之的手。 宋逸之冷冷地看看杜云龙,又看看杜云瑶,这才转身跟上,手示威似的,放在阮颜的腰上。 两人穿过人群,朝大门外走去。 司机和丁雨也赶紧跟上。 留下杜云龙和杜云瑶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过了半晌,杜云龙才回过神来,“阮颜和少帅认识?” 杜云瑶摇摇头,“我不知道,可能是上次在码头认识的吧。” 码头修车的事,回家她就和杜云龙说了的。 杜云龙双手插兜,若有所思。 杜云瑶反应过来,责问道,“狐狸精呢?” “什么狐狸精?”杜云龙有点懵。 杜云瑶:“刚刚见你抱着个女人,我们才跟着进来的。” 杜云龙伸出手点点正在唱歌的女人,“怎么说话的?什么抱?人多,礼貌性地扶一下而已,这是我们百乐门的台柱子,唱歌的!” “吓死我了!你要是给我找个这样的嫂嫂,我得跟你拼命!”杜云瑶拍了拍胸口。 杜云龙先是笑,随后又想到了什么,暗道不好,“阮颜也看了?” 杜云瑶点头:“当然,我们今天都是在一起的。” 杜云龙拍了拍自己的脑门,生无可恋! 什么都还没开始,怎么给人留下个这样的印象? 一出百乐门的大门,各种嘈杂声迅速消散,阮颜走向自己的车子。 宋逸之手仍在她的腰侧,带着她转了个方向,上了自己的车。 刚在后座坐定,宋逸之斥道,“下车!” 司机过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说的是他,连忙应了一声后推门下车。 阮颜见他脸色不对,也知道自己今晚行为欠妥,正想好声好气解释两句。 谁知宋逸之先开口了,“谁让你去这样的地方?还穿成这样?你能不能安分一点?” 什么叫“穿成这样”?一条黑裙子,从头裹到小腿处,还是长袖! 简直就是鸡蛋里挑刺! 语气中的训斥成功地点燃了阮颜的叛逆,“那你又为什么在那里?” 宋逸之迎着她的视线,一字一句地说:“我是男人,你是女人!” 这世道就是如此!男人可以逢场作戏寻欢作乐,正经女人出现在那里就是万恶不赦! “想不到少帅竟然如此迂腐?怎么不娶个裹小脚的女人?娶我干嘛?”阮颜冷笑。 宋逸之眼里怒火涌动:“我倒是想,能自己选我会选你?你最好给我安分守己,要不别怪我不客气!” 阮颜被气得说不出话了,胸口不停起伏。 宋逸之继续说道,“阮小姐好歹读过书,难道不知道‘家教’两字怎么写?还大家闺秀,两家联姻最注重什么难道不清楚吗?连基本的妇道都守不住吗?三教九流也能做朋友?” “你……你不可理喻!”阮颜悲愤交加,两世为人,都没有受到过这么重的指责! 这一刻的难堪不亚于那天被赶出市长府。 她眼眶发热,鼻尖酸涩难忍,喉咙胀痛根本说不出话来。 但不想在他面前示弱,在眼泪即将掉下来的瞬间,她扭头推开车门,又用力甩上。 司机隔得大老远,仍被巨大的声响震得心跳加速,小心张望着又不敢靠前。 车子缓缓启动,阮颜才开始抑制不住落泪。 回到家里,拿出那张协议,从签订那天到现在,不过才过去三个月。 还有漫长的一年零九个月,但是她一刻都不想待了,怎么办? 她想出国,想回阮家,想自己住,想过自由自在的日子。 她再也不想寄人篱下,看人脸色度日,更不想被人像下人一样训斥! 明天,明天一早就回大帅府去找老太太吧! 向她坦诚一切!要杀要剐悉从尊便! 打定主意后,心情总算好了很多。 洗漱后毫无睡意,于是开始清点自己的贴身物件,从贵重首饰到书信书籍,一一细细分类放好。 小楼里整夜灯火通明。 她不知道的是,主楼书房同样整夜没有关灯。 第47章 大帅有请 一夜未眠的后果就是头痛欲裂。 靠着一口气撑到天蒙蒙亮,阮颜终于抵挡不住睡意。 不行!上吊也要喘口气! 阮颜决定睡一觉再说。 结果这一觉一睡就睡到了夕阳西下。 阮颜看着窗外的落日犹在发呆,丁雪敲门而进,焦灼地说,“小姐,赶紧起来收拾收拾!大帅来电请您过去。” “大帅?”阮颜重复了一句,“打到这里?” 大帅从不会单独找她,要不就是通过老太太,要不就是通过宋逸之。 丁雪神色不安,“是的,我听的电话,声音很大,好像在发脾气,您赶紧的。” 难道是宋逸之先摊牌了?除了签了那个离婚协议,她也没做过什么什么值得大帅生气的事。 阮颜心想,这样也好,省得自己还要纠结怎样跟老太太交代。 这样看来宋逸之也算是个男人,敢作敢当。 想到即将脱离牢笼,阮颜不再耽搁,利索地起身梳洗。 吩咐丁雪收拾东西,等回来时,应该就可以离开了。 去到车场看到宋逸之的车队也正准备出发,想来,他也是要去挨骂的吧? 阮颜刚上了自己的车,刘副官就过来了,“夫人,少帅有请!” 都要离婚了还扮什么恩爱夫妻? 阮颜冷着脸不出声。 还是丁雨替她回了一句,“刘副官麻烦和少帅说一声,小姐想坐这里。” 刘副官忐忑不安。 昨晚离得远,他也不知道少帅和夫人在车里谈了什么,只知道少帅今天一天都没个好脸色,骇人得很。 正当他还在琢磨怎样措词跟少帅传达夫人的意思时,夫人的车座已经嗖的一声穿过大门,出发了。 刘副官不敢再耽搁,赶紧上车,“少帅,夫人说她坐那辆车,已经出发了。” 宋逸之脸更黑了。 阮颜的车子先到,看到大帅府气派的牌匾,她一刻都不想等了,车子一停稳,就快步走了进去。 佣人们纷纷打招呼,她也也不说话,脚步飞快,往老太太院子奔去。 踏进老太太院子时,发现有一丝异常。 佣人们都不知道哪里去了,异常安静。 一进会客厅,就发现更不对劲了。 偌大的客厅只坐了两个人,老太太和大帅。 迟早都要面对这么一天,阮颜不断地暗示自己,别怕,过了今天,一切就会好的。 “阮颜,跪下!”虽然已有心理准备,大帅的呵斥声还把她吓了一跳。 她和大帅见面次数不多,几乎每次都在饭桌上,印象中他就是一个礼貌有加的长辈而已,这还是第一次见他发火。 他声音浑厚有力,怒火逼人,那种征战沙场多年积累的威迫力,恐怕连他手下得力的将军也会瑟瑟发抖吧。 但阮颜没有跪。 跪天跪地跪父母,婚礼那一天是她错跪了,现在她不想跪! 他儿子不想结婚,又让她跪什么跪?她何错之有? 指尖掐住掌心,阮颜拼命让自己镇定下。 背后传来脚步声,不用看也知道,是宋逸之来了。 “父亲……”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老太太打断了。 “好了好了!别吓着孩子了!先听听孩子们怎么说,说不定是误会呢?” 听了老太太的话,大帅用力地呼了口气,把手上的几张相片递给阮颜,怒斥道,“好好看看,相片中是不是你?看看我是不是误会了?” 相片?阮颜向前一步接过,心里暗道糟糕! 原来不是离婚的事,而是昨晚在百乐门被人拍了相片。 照片中是莫少刚刚在搭讪,她礼貌拒绝时拍的。 脸上的笑容虽然疏离,但看起来也是在笑。 远远看去,两人似乎正在友好交谈。 第二张是她和那个莫少对面而立,莫少的手掌正拉着她的手臂,两人仿佛正在亲密对视。 拍照的角度选的真好,后面的丁雨杜云瑶都没拍上。 时间也选得好,在她生气挣扎之前拍的。 那个瞬间应该没有超过三秒吧?是什么人会拍下这样的相片?难道是早有预谋?一直候在那里的? 但她和杜云瑶林进百乐门明明是临时起意啊! 另外还有两张,同样是类似的抓拍。 放到现在,这种也就是正常的社交距离。 但在这个年代,作为一个有夫之妇,和丈夫以外的男子单独到“百乐门”这种,舞女可以带出场,有情色交易的娱乐场所,确实有失体面。 大帅仍在训斥,“要不是老太太一直强调说阮家是百年世家,家风严谨,我也不会同意这门亲事,你看现在闹成什么样?大庭广众之下和不明男子拉拉扯扯?成何体统?百乐门是什么地方?是你该去的吗?” “阮家祖上可是当官的,你母亲也是个好的,尽心尽力辅佐林市长,进退有礼,伉俪情深,怎么到你就这么不安分?到这样的场合寻欢作乐,是正经女子所为吗?” 阮颜心在滴血! 这世道对女子何其不公?她母亲一生郁郁寡欢,忍辱负重,才换来别人一声赞叹。 她也是到这个时候,才真正体会到母亲的苦心。 不离婚,死磕在市长府,就是为了给女儿博个好名声,博门好亲事! 阮颜脸色惨白,双唇颤抖,不知道该说什么。 尽管这门亲事她现在也不稀罕了,但临走之前,她不想背上这样的罪名。 但昨晚她又是确确实实去过百乐门,那个莫少也确确实实和她拉拉扯扯,她百口莫辩。 见她哑口无言,大帅更生气了,“你不是普通女子,将来是要做大帅夫人的,是全城女子的典范,这样的德行,你觉得你可配? 这样的相片要是传出去,别人怎样看待帅府,怎样看待逸之?” 老太太努力打圆场,“好了好了,孩子还小,不懂事慢慢教!你也一把年纪了,火气怎的这么大?” “二十岁了还小,逸之的母亲在这个年龄,孩子都生出来了!”大帅痛心疾首地看着阮颜,“你去跪祠堂吧!” 跪祠堂是不可能的! 名不正言不顺,她凭什么受这个苦? 德行有亏就德行有亏吧,反正她也没有孩子,以后也不在广城生活,也不用管别人怎么看她。 此刻她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豁出去了! 第48章 帅府留宿 阮颜决定破罐子破摔,一句“我不配,那就解除婚约吧”刚刚要脱口出而,背后却传来宋逸之的声音。 “父亲息怒!这事还真是误会。” 大帅和老太太的视线都转到他的身上。 宋逸之解释道,“昨晚我也在现场,也是怪我,阮颜原本和我一起,我临时有事进去找人。 她在车里等久了不耐烦,这才进去找我的,遇到个地痞流氓,那人见色起意,当时已经被我教训了。” 这下连阮颜也忍不住偏头看他。 也不知道是不是刚刚进来赶得急,他的额头沁着薄汗。 昨晚义正言辞,咄咄逼人的人可是他,为何现在又会突然替她说话? 阮颜纳闷。 大帅拍了一下桌子,“你糊涂啊!怎能不交代清楚?怎能把阮颜往那里带?这样的相片传出去,那是要出大事的。” 阮颜很想说,又没几个人认识我,更没几个知道我是少帅夫人,能出什么事? 但宋逸之已经很快认错,“是我做法欠妥,下次不会了,我去跪祠堂吧。” “跪什么跪?又不是什么大错!逸之在阮颜能有什么危险?我看着相片就是有心人故意混淆视听,引人误会的。”老太太打岔道,“我饿了,快快开饭吧!” 这下大帅火气也敛了大半,嘱咐道,“相片的事好好处理,阮颜以后也要谨言慎行,以免落人话柄!” 说完便操作着轮椅,伸手扶老太太站起身,准备去吃饭。 “等等,老太太,我有话和您说。”阮颜忙道。 此时不说,改天或许就没有这样的勇气了。 反正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早说早了! 发现她称呼的变化,宋逸之心里一个咯噔,大概猜测到她想说什么,正想阻止,却听见老太太说,“软软,先吃饭,老人家经不得饿,被你们这么一吓,现在是前胸贴后背,饿得心慌了。” 老太太似乎也有所察觉,拉着阮颜的手,不由分说地朝着餐厅走去。 两军交战,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琢磨了一个晚上的事情,先是被大帅打岔,现在又被老太太打断,阮颜气竭,只得先放下,随着众人一起去餐厅。 饭桌上还是那些人,客套话也还是那些客套话,阮颜胃口全无,象征性地抬抬筷子,心不在焉地扒着饭。 饭吃了一半,突然出现“啪”一声,碗摔地上的声音。 阮颜一惊,发现竟是老太太的碗摔了! 只见坐在她上首的老太太一手扶着桌面,一手按着肚子,嚷着肚子好痛。 众人纷纷起身扶她,结果她人还没站稳,突然又蹲在地上,惊天动地地呕吐了起来。 饭厅顿时兵荒马乱,端水的递毛巾的,请医生的收拾的。 等把人送回房间时,老太太已经吐了三回,近乎虚脱。 中医西医都请了。 情况紧急,先是让西医打了针,止了呕。 之后才是中医把脉。 两边的说法都是年纪大了,身体机能退化,消化系统受损,要保持心情愉悦,情绪平稳等等。 等病情稳定,闲杂人等逐渐散去。 阮颜坐着坐在老太太床沿,看着她苍白毫无血色的脸,一摸她的手,也是冰冷没有一点温度。 是这位老太太救她于危难之中,否则,此刻的她不知道被曾静静的娘家人怎样揉搓,更拿不回母亲的那些财产。 如今看她奄奄一息躺在床上,阮颜心酸难忍。 只要老太太能健康长寿,她的那点委屈显得多么微不足道! 半晌后,她俯身轻声问道,“您感觉好点了吗?” 老太太仍是精神不济,“没事了,就是老了,身体不中用。你们今晚住下吧,有什么话明天再说。” 阮颜此刻怎会忤逆她? 顺着她的话,就让人收拾一旁的卧榻,想在这里将就一晚。 老太太强打着精神赶她,“不许睡这里,你们回自己的院子去睡,你在这我都睡不好。” 阮颜知道她是担心自己休息不好,不忍辜负她的一片好心,“好,等你睡了我就回去。” 过了一会,药煎来了,老太太喝下后,渐渐睡去。 阮颜这才踏着月色,向宋逸之的院子走去。 两处离得不远,办婚礼的时候阮颜也住过一晚。 老太太的人陪着她到了房间门口才离开。 阮颜推门进去,宋逸之已经洗漱过了,站在床边,见她进来,微微颔首,算是打招呼了。 阮颜接过丁雨递过来的随身物品,便让她退下休息。 打开衣柜,这里还有些她的衣服。 随便找了件,洗漱好出来,房间的灯光只剩下床头那一盏,宋逸之在沙发上躺着,也不知睡没睡着。 和新婚夜一模一样。 阮颜径直走到床边,也躺下休息。 床的一侧对着沙发,另一侧正对着方方正正的窗户。 阮颜自然是对着窗户这边侧躺。 今晚天气不佳,乌云压顶,既无星也无月,乌黑一片。 一如阮颜的心情。 目前来看,这牢笼般的生活还得继续,昨晚酝酿许久的话,现在是不可能对老太太说出口的。 阮颜呼了一口气,一年零九个月,她能等! “睡了吗?”不知过了多久,寂静的房间里突兀地响起宋逸之的声音。 不知道是不是夜色的润色,他的声音锋芒全无,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讨好。 阮颜此刻不想和他说话,敛声屏气,假装睡觉。 过了一会,宋逸之又低低地说,“对不起!” 阮颜呼吸顿了一下,没想到他会道歉。 毕竟,站在他和大帅的角度来说,他们的要求合情合理,不算过分。 沉默了数十秒,阮颜还是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哪怕只是为了阮家,她也不能背个“不安分守己,不守妇道”的名声。 她开口说道,“杜云瑶,也就是杜云龙的妹妹,是我同学,昨天我陪她庆祝生日,回家的路上经过百乐门,她去找她哥哥说两句话,我们进去十分钟还不到。” 宋逸之:“知道了,是我言语过激,冒犯了,对不起。” 语言如利剑,伤过必有痕。 阮颜没办法粉饰太平说一句“没关系。” 他们之间隔着时代的沟壑,不是口头上说两句“我理解,我明白”,就能互通心意。 第49章 相片背后 夜色渐浓,阮颜辗转反侧,迟迟无法入睡。 想家,想爸妈,想朋友,想学业,想未来…… 眼泪无声滑下。 前世今生,恍恍惚惚。 有时候不知道上辈子是一场梦还是这辈子是一场梦。 不过如果可以选择,她情愿这辈子是场梦。 生物钟使然,宋逸之在天蒙蒙亮时醒来。 轻手轻脚换好衣服,经过床沿时下意识顿住了脚步,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阮颜身上。 阮颜安静地闭目平躺着,那巴掌大的脸蛋,苍白而憔悴,毫无血色。 眼下的乌青格外明显,宛如两团墨渍,诉说着她这两日的疲惫和委屈。 在睡梦中她仍蹙紧眉头,睫毛又长又湿,泪痕清晰可见。 心脏似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揪住,宋逸之顿觉呼吸困难,连忙别开眼,急匆匆出了门。 刘副官提早候在院门口,看到宋逸之准时出现,脸色仍和昨日一样难看,不由纳闷了。 军营那些兵痞子不是说夫妻吵架,床头打,床尾和?怎么少帅睡了一晚,脸还这么臭? 宋逸之走得很快,先去老夫人的院子,想问问佣人昨晚老夫人睡得可好。 结果看到房间灯光大亮,原来老太太已经起来,干脆陪老夫人吃了早餐才离开。 阮颜起身后,第一件事便是吩咐丁雨拿着相片去找杜云瑶,请她帮忙查拍照片的人。 要是有人说是无意间拍的她才不信! 这角度,这构图,绝对是奔着她来的,而且还准确无误地传到了大帅的手里。 这人绝对心机叵测。 第二件事便是让丁雪带点衣物过来,她要留在老太太身边侍疾。 老太太听了喜笑颜开,精神都好了很多。 一天下来阮颜在老太太的院子就没出去过,聊聊天,读读经书,练练字,时间倒也过得充实。 夜里再回到房间,心绪已经恢复安宁,一夜无梦。 宋逸之在少帅府车场下车,下意识地去看花园后面的小洋楼,发现漆黑一片,灯光全无,一点人气的没有。 一天如此,两天如此,到了第三天,刘副官送了两盒点心到老太太的院子。 老太太眉眼弯弯,笑得开心,“软软,你快来看看,这糕点好别致。” 阮颜看到盒子就知道是上次招待佐藤一家的那个白鹅酒店。 她走过去看了一眼,轻笑道,“好可爱,居然都是动物造型的,祖母快尝尝好不好吃?” 老太太招呼她一起吃,阮颜婉拒,“我最近不喜甜食,您吃吧。” 说着还让丁雪把自己那盒拿下去分了。 这凉嗖嗖的秋日,刘副官硬是急出了一头薄汗。 夫人半口都没吃,回去怎么回话? 那边丁雨走过来,说是杜云瑶有回信。 阮颜走到人少处才抽出信纸,果然是她 哥哥的调查有了结果。 拍照的居然是林依染和她的表哥曾雄! 原来林家最近兵荒马乱,天天过得不得安生。 先是装修工人运各种材料,几乎把门口整条私家小路堵住了,汽车进不来,林友邦每天上班得踩过泥沙木材才能走出去。 其次就是各种噪音,锯木头的,倒泥沙的,工人们谈笑打闹的,有时还持续到深夜,烦不胜烦。 更让人无法忍受的是,经常会溜进来野猫野狗大老鼠,后面更出现了蛇,吓得佣人们四处逃窜。 胆小的那几个早就辞职不干了。 新夫人上任以来,工资低了,福利没了,要求还更多,这个月更惨,还拖欠工资。 剩下来的几个,都是曾静静的亲信,也是身在曹营心在汉,做事越来越敷衍。 林友邦已在崩溃的边缘。 警察一开始也是管的,但奈何林市长不配合,只让他们出警拉人,又不来讲明缘由,师出无名,出警几次后也就不愿再来了。 直到有一日,林依染被爬进房间的蟒蛇吓得屁滚尿流后,曾静静终于提议搬了。 曾家得到她的资助,半年前在市区购买了一栋二手楼房,虽然地段和现在这里是没得比,但到底也是市区。 房子七成新,只有两层,也没有现在大,但在这里再住下去,恐怕会神经衰弱。 她的提议林友邦第一时间赞成。 木已成舟,这房子已不再属于他。 和杜云龙这种混混扯皮,他毫无胜算。 这段时间他已经成了市政府的笑柄,奈何没钱,又不能真搬回乡下,才一直在这僵持着。 他这辈子就没操持过生活琐碎事。 小时候母亲只让他专心读书,结婚后阮淼能干家底又厚,把他服侍得舒舒服服。 这段期间对他来说就是个噩梦,他恨不得赶紧逃脱这个牢笼。 于是一家三口并着四个佣人,连夜打包行李,搬到了曾家。 曾家人口也不少,曾静静的父母健在,大哥大嫂有一儿一女,儿子曾雄就是之前曾静静想让阮颜嫁的那个。 再加上干杂活的佣人,早已没有空余的房间。 但毕竟是市长大人借住,他们还是收拾出二楼朝向最好的房间给林友邦和曾静静。 至于林依染,只能和表妹挤着住了。 带过来的佣人就没办法了,只能全部辞退。 林依染从小到大就没过得这么这么小的房间。 二十多平米,表妹的衣服杂物就占了小半个房间,除了一张床上,再没有空余的地方了。 而且表妹不上学也没做事,除了偶尔下楼帮忙做点家务,大多数时间都是窝在房间,动不动就翻林依染的行李,试林依染的衣服。 每次林依染放学归来,必定有一场大战。 好在表哥还算有趣,三教九流的朋友都有,经常给她讲点新鲜事。 这天说他要陪个记者朋友要去百乐门拍几张相片做材料,邀请林依染一起去开开眼界。 百乐门在广城是赫赫有名的娱乐场所,林依染当然知道这地方女子不合适去,但最近烦心事实在太多,急需释放,于是瞒着曾静静,欣然同行。 记者朋友忙着拍照片,林依染则被这灯红酒绿迷花了眼,正饶有兴致地听歌看表演。 突然眼尾扫到曾雄失魂落魄地朝着一个地方张望,不由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居然看到了不可能出现在这个地方的阮颜! 第50章 不长记性 从上次警局事件后,阮颜已经成了林依染恨之入骨的头号敌人。 没想到出来散散心,也能碰上她。 夜场的女人大多花枝招展,浓妆艳抹,衣着性感。 阮颜不过是一条普通的黑裙子,从头包到脚,却依然闪亮得像一个明珠,气质浑然天成,一张精致的脸蛋夺人心魄。 不单单是曾雄看傻了眼,周遭不少男人都在打量她。 林依染咬紧牙槽,恨不得上去撕破那张脸! 她会过得如此狼狈,全拜阮颜所赐,她怎能不恨? 当看到那个流里流气的男人跟她搭讪时,她知道机会来了。 连忙让那个记者朋友帮忙拍几张照片。 当然不是无偿的,她把身上所有的现金和首饰送给他做报酬。 果然不负她所望,第二天收到了相片,效果比预期的好。 她挑了几张角度绝佳的,叫曾雄找机会匿名塞到大帅府去。 自以为这事干得神不知道鬼不觉,殊不知,这是杜云龙的场。 根据照片的角度,和服务员提供的线索,找出他们并不困难。 很快逮住了记者和曾雄,拿到了底片和相片。 只是杜云龙担心相片有遗漏的,才多费了时日。 杜云瑶在信上还说,她哥已经把那个记者和曾雄都扣住了,让她别操心别生气。 阮颜怎能不生气? 这个林依染真是不长记性!看来上次对她还是太仁慈了。 阮颜立刻就给蒋瑾琛打了电话请他帮忙。 蒋瑾琛欣然答应,并叮嘱道,“举手之劳而已,千万不要再给谢礼了。” 上一次帮忙,阮颜给蒋夫人送了一套首饰。 阮颜笑笑,“应该的。” 不想欠人情,那就钱货两清,多好! 蒋瑾琛无奈:“你这是要我在受贿的道上一走到底啊!” 阮颜咯咯笑,“蒋先生这是为人民服务,至于我和蒋伯母的交情,可比你深多了!何须你多嘴?” 蒋瑾琛无言以对,怕再拒绝,阮颜以后真遇到困难,都不敢开口要他帮忙了。 广城女中是广城唯一一所公立女子中学,校风严谨,招生要求奇高。 除了学费贵之外,还要求学生品性端庄,成绩优异,且具备一定的才艺特长。 每年想要进入广城女中的学生数不胜数,但真正能被录取的却是凤毛麟角。 林依染能入学,也是阮淼帮的忙,要不以她的成绩,再多钱也是进不去的。 一早醒来,想到阮颜此刻正在大帅府受罚,林依染顿觉神清气爽。 连表妹正在偷用她的护肤品,她也视而不见。 下楼的时候,大家正在用早餐。 所谓的早餐,不过是一大盘馒头,一碟鱼干,一锅白粥。 只有两个座位比较特别,多放了一杯牛奶,那就是林友邦和林依染的座位。 舅妈酸得不行,“咱们依染以后要是当了大官了,可别忘家里这些亲戚哟!” 曾母乐呵呵地看着外孙女,“女孩子家家的,当什么大官,嫁个好人家才是正途!” 她这辈子最成功居然生了曾静静,沾了女儿的福气现在才能住洋楼,做城里人。 舅妈扯了扯嘴角,“是要嫁个好人家,可别像你妈妈……” 话还没说完,嘴巴就被曾母塞了个大馒头,“有吃的还堵不住你的嘴!” 舅妈狠狠地咬着馒头,不敢再说话。 曾静静一家三口,一住就是十多天,完全没有要搬走的意思,吃喝拉撒一天多少事? 她们母女倒好,十指不沾阳春水,难为自己一人要操持全家的琐事,还不能发发牢骚吗? 林友邦尬笑一下,一口喝完牛奶,就出门了。 林依染则一言不发,在表妹羡慕的目光下,背着书包上了父亲的车。 她不屑与这些人为伍,她迟早是要搬走的! 到了学校门口下车,她仍旧是大多数同学羡慕的对象。 毕竟市长千金的头衔还是好使的! 很快就有几个同学簇拥过来,其中一个还主动帮她拿书包。 一众人走到公布栏处,见人头涌动,都挤着看通知。 那里一般都是大事件通报,一般用来表彰优秀学生,或者比赛的获奖名单。 帮她拎书包的女生说,“依染,我好像听到你的名字耶!该不会是受表彰了吧?” 上一次那里出现公告,确实是表扬林依染的。 暑假社会实践,大部分人都找不到工作,她是去市政府当秘书,市长还像模像样地给她一份全优的工作证明,并盖上了公章。 还给学校寄了封表扬信,感谢学校培养的优秀人才。 于是校长办公室出公告表扬,让同学们多多向她学习,用所学的知识回馈社会。 想到这里她不由高抬下巴。 定是父亲见她最近不开心,弄了个名目又给校长办公室寄表扬信逗她开心吧。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她们挤也挤不进去,“林依染”三个字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几乎可以确定公告和她有关了。 林依染心中的喜悦在膨胀,更不愿离开了。 她矜持地站在一边,候着其中两个同学进去看个明白。 突然,不知道谁嚷了一句“林依染就在这里”,于是现场所有人的视线都汇集在她的身上。 此时正是上学的时间,人员最为密集的时候,林依染还是第一次受到这么多人的关注。 她不由自主地理了理头发,兴奋得小脸通红,等着接受同学们羡慕的,钦佩的目光。 谁知,人群中又传来了一声尖叫,“依染!你被学校开除了!” 林依染得意的笑容还没来来得及收,错愕地挂脸上。 随之而来的是更多的声音: “天啊!都被开除了居然还有脸来上学?” “这是建校以来第一个被开除的学生吧?还是校长亲笔写的公告!” “这么大件事,校长肯定气疯了!” “还市长千金呢!就这德行?” “什么事被开除?我还没看到呢!根本挤不进去。” “哼!市长千金因偷窃被警局拘留了三天,都留案底了!” …… 脑袋“轰”一声炸开,接下来的声音林依染再也听不清了。 第51章 闹剧结束 原本簇拥在林依染身边的同学纷纷和她拉开距离。 人群慢慢围成一个圈,她孤零零地站在中间,肆无忌惮地讨论从四面八方传来。 她踉踉跄跄地冲向公告栏,推开人群去看上面粘贴的文件。 果然看到了“开除公告”上自己的名字! 她多么希望是同名同姓闹的乌龙,结果却在她名字的签名写着“林友邦之女”! 再往下,是市警局发来的文件,阐述她因盗窃被拘留的事实,并建议学校加强学生的素质教育。 如遭五雷轰顶,林依染双脚几乎站不稳,脸上更是毫无人色,连嘴唇都是铁青的! 她伸手去扒公告栏,想把那两张纸撕下来! 结果却被眼明手快的人拦住了,“校长亲笔写的文件还轮不到你来撕!” “快滚吧!被开除了还在这里发什么疯?” “我可不想和犯罪分子同校学习,滚滚滚!” “还市长千金!我呸!简直是害群之马,让学校蒙羞!” “还要不要脸?快滚吧!” …… 林依染已然失去理智,仍挣扎着要去撕公告。 不知道谁先推了她一把,接着又撞了一下,她狠狠地摔倒了地上。 还没来得爬起,一个书包迎面砸来,“社会人渣也配要我拎包?” 林依染怒目而视,嘴唇抖动,想说些什么,喉咙却发不出声音。 随之而来的是更多人砸东西,什么书本啊,笔啊尺子啊,甚至还有早餐。 反正手里逮着什么扔什么,还有人泼了她一身水…… 原以为在碎玉轩那天,在蒋夫人面前被追债是奇耻大辱,在慈善晚宴上被警察带走是人生污点,在警局被无知村妇侮辱是人生最大的噩梦…… 原来都不是! 此时,此刻,学校的操场,同学们眼神的凌迟,昔日好友的谩骂,师长的责备…… 才是真正把她踩到了尘埃! 太阳已经高高升起,她却感觉不到任何温度。 脸上,脖子上,手臂上,被不知名的硬物刮破了皮肤,她却毫无知觉。 不知道过了多久,上课铃响,同学们四下散开。 保安把她请出了学校,这场闹剧才结束。 阮颜当然没在现场,但她能猜测到这个结果。 女校的校长性格耿直,不畏强权,最是看不惯德行有亏的学生,哪怕是天皇老子的女儿,她也不放在眼里。 警局的责令寄到学校,林依染不被开除才怪! 当天下午,杜云瑶就给她传了封信,绘声绘色地讲述了这个场景。 又抱怨她最近怎么不出去逛街,还不能打电话,写信写得手指都起茧了。 她一笑置之,收拾妥当又去了老太太的院子。 老太太病早好了,就是身体虚弱了些,得好好养着。 刚进老太太的院子,就看到了两束巨大的花束。 “软软,快进来看看!这西洋人的花店真有趣!不卖整盆的花,倒是剪下来一支支卖,也怪好看的哩!”老太太兴高采烈地招呼她。 阮颜凑上前看,老太太抱着一束五颜六色的康乃馨朝她献宝,“逸之送的,好看不?” 房间里其他的人纷纷赞叹包装独特,又感叹少帅孝顺。 在阮颜看来,给长辈送花实属平常事,但在这里,可着实新鲜! 这花店全城仅此一家,还是今年刚开的。 于是也跟着赞了两句,老太太更开心了,抱着不肯撒手。 一个看着有点脸熟的士兵上前把另一束花递给阮颜,“夫人,少帅亲自选的,让我亲手交给您。” 阮颜瞥了一眼,嘴角抖动。 碗口大的菊花!还是白色的! 总不能因为她喜欢月牙白的旗袍,就给她送白菊花吧? 宋逸之什么眼光?故意找茬? 阮颜自然不会接。 丁雪看着一脸为难的士兵,伸手把花接了过来。 阮颜好不嫌弃,“拿远点,别让我看见。” 转身坐下边喝茶,边听姨太太们和老太太聊天,倒也热闹。 女人多的地方,自然是非也多。 日常寒暄过后,大姨太太又把目光投到她的身上,“少夫人,待会可有空?云裳阁的掌柜送些新款过来给大家选,您帮着掌掌眼,订个量?” 阮颜抬眸看向大姨太太,这已经是她第三次试探自己了! 执掌中馈十几年的人,突然就不知道大伙衣服要订几套,厨房的花费要不要添加,屋顶要不要维修了? 不过是因为她多住了几天,以为她要夺管家权了。 原本不过是想来躲清静,没成想在这里也安生不了几天。 阮颜放下手中茶杯,声音有点大,“大姨太太拿主意就好。” “行了行了!都回去吧,人多吵得我脑壳疼都疼。”老太太开始赶人了。 等人都散了,两人才进了起居室,让阮颜给她读书。 阮颜原本想挑经书,平心静气,利于老太太稳定情绪养身体。 谁知老太太却给她塞了个话本子《留洋千金插翅难飞》,“今天我要听这个!” 该不会是霸道总裁爱上千金大小姐的戏码吧? 阮颜乐呵呵地一边翻看,一边打趣,“祖母童心未泯啊!” 老夫人笑道,“从前最爱看这种话本,跟你外祖母满城地搜罗,房间都堆成山了。” “我外祖母?”阮颜好奇了。 老夫人点头,一脸怀念,“是啊!你没见过吧?你这小脸蛋长得跟她一模一样。 那时我父亲和她父亲同朝为官,两家又是比邻而居,感情深厚,恨不得在墙壁凿个洞,可以时时聊天,交换话本。 哪有你们现在幸福?想出门出门,想出国出国,好不自在!真是年代不同咯!” 阮颜一直以为老太太和阮家有渊源,没想到原来是和外祖母。 想到两个养在深闺的无聊大小姐天天捧着话本子的画面,不由笑了。 时代是变了,但女性生活要发生质的变化,还得几百上千年啊! 阮颜感叹,“时代是变了,但是枷锁是长在人心里的。” 老太太意有所指,“什么枷锁的,哪有那么严重?夫妻之间重在沟通,不过是各自看法不同,多聊聊,解除误会就好了。” 阮颜醒悟过来,老太太以为她和宋逸之感情出问题了。 第52章 有点难哄 阮颜觉得老太太的误会有点搞笑,感情都木有,哪来问题? 老太太犹在自说自话,“我知道你是个好的!你母亲是我看着长大,性情温婉又识大体,风华绝代,要是还在前朝,那可是得送进宫的好苗子。 我当时和你外祖母早就商量好的,等年龄一到,她和我那儿子就凑一对,奈何造化弄人,你母亲竟看上那林友邦……” “我母亲?大帅?”阮颜都惊呆了! 这,这也太炸裂了吧? 老太太点头,“你母亲把你教得真好,十四五岁时,已经知书达理,气质出众。 你是不知道我那孙子,第一次见你,就对上眼了,脚步都移不开,非说要把你带回家,我说等办了婚礼就接回家,他这才肯撒手……” “怎么可能?”阮颜的大脑被炸得七零八碎,她不信! 老太太无比认真地强调,“真的!那年他五岁,你刚出生,粉雕玉琢,跟个玉雕似的……” 阮颜满头黑线,就说嘛! 但凡宋逸之有个幼儿园文凭,也不至于做出这种弱智的事! “你十五岁时我就跟你母亲提过,但你母亲不同意,非得倡导什么自由恋爱,说等你长大自己选。”老太太回忆往事,不由唏嘘,“阮淼也是个不长记性的!自己自由恋爱没落得个好,还这样教女儿……随后更是把你送出国,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阮颜听得入迷,真感激母亲的进步思想,要不估计她早就结婚,现在都不知道几个娃了! “可缘分天注定!你看,你跟逸之还是在一块了吧!”老太太拍拍她的手背,“别以为人生一辈子很长,时间了经不起你挥霍,转眼就老了,别花那么多时间赌气,好好过日子吧。” 阮颜几经冲动,差点就想把事情全盘说出。 但看到老太太病好这么多天,仍旧瘦削苍白的脸,再想到医生的嘱咐,到底把话又咽了回去。 今天听了她讲了这么多陈年旧事,更不舍得让她难过伤神了。 罢了罢了,再忍忍吧! 她人生还有无数个两年,老太太可没有。 宋逸之回到少帅府,一下车就下意识去看后面那栋楼,果然还是漆黑一片。 “花她收了吗?”宋逸之问道。 身后的亲卫打了个激灵,“夫人,夫人好像不太喜欢……” 宋逸之:“没收?她说了什么?” 亲卫顶着被毙了的风险,吞吞吐吐地说,“夫人说……拿远点,别让她看见……” 宋逸之呼吸一乱,对阮大小姐的了解又多了一点,不但口才好,脾气大,还有点难哄! 他抬起脚往花园走去,进了小楼。 她的人一撤,这里就剩下洒扫打杂的人和林洋。 这些人自然不会拦他。 一楼还维持她没搬进来时的模样。 沿着楼梯上了二楼,这里才是她的私人领地。 偌大的起居室,全铺着软绵绵的绒毛地毯,奢华无比。 宋逸之脱了军靴才继续往向里走。 窗户旁放置着一组舒适的沙发,用顶级的皮质包裹,上面放满了五颜六色的软绵抱枕。 旁边的小茶几上放着一本尚未读完的时尚杂志,还有叠得很高的报纸。 一旁的书柜摆着各式书籍,旁边放着个大纸箱,里面也放了不少书。 缓缓推开卧室的门,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巨大的欧式公主床,床幔如云朵般轻盈飘逸,上面绣着精美的花纹。 床上用品皆为顶级的丝绸材质,触感柔滑,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梳妆台上是一个精致的小行李箱,看来应该是贵重物品。 宋逸之随意一瞥,果然都是首饰。 这么多? 怪不得在他私库什么也不要。 好在,在里面看到了个熟悉的盒子,是他上次给的那个石头首饰。 原来她喜欢这种亮晶晶的东西。 这是他第一次进阮颜的卧室,心里不禁暗叹,阮大小姐真不是一般的娇气啊! 触目所及,皆是奢华,这人要是落入普通百姓家里,估计一天都待不住的! 一旁的衣柜前,放着几只行李箱,衣物叠放整齐。 果然如他所料,她这是准备要跑路了! 宋逸之呼吸重了几分,匆匆转身离开。 隔了两日,黄昏,没有提前让人通知,宋逸之突然到了老太太的院子。 阮颜和老太太正在用晚餐。 自生病后,老太太就暂时单独在自己院子用餐了。 见宋逸之还没吃饭,老太太忙让佣人加菜。 刘副官及时递过去一个木桶,“刚刚从珠市带回来的九节虾,还活蹦乱跳的,就煮这个吧。” 阮颜听到九节虾,眼睛亮了一下,随后又低头垂眸,继续吃饭。 哼~吃人嘴短,不吃也罢! 佣人递上新的碗筷,宋逸之接过,趁机瞥了对面一眼。 巴掌大的小脸,白皙透亮,小嘴一鼓一鼓的,正小口小口吃东西。 低眉顺眼的样子,和印象中的有点违和。 嗯,她在老太太面前惯会装乖卖巧! 宋逸之眼眸染上了一抹笑意。 那日清晨离开后,两人已有二十多天未见。 他中间来过两次,有一次阮颜出去帮老太太买话本子,另一次阮颜正在午睡,都没碰上。 也不知道是碰巧还是故意,反正他这次就搞突袭试试,果然碰上了。 没多久,虾就陆续送上来了。 厨师也是个能干的,弄了好多种花样,白灼的,蒜蓉蒸的,椒盐的,还破例弄了个香辣的。 洋洋洒洒,把小圆桌都摆满了。 老太太问道,“珠市怎么会无端端送这个来?” 宋逸之洗了手,挥退了佣人,正慢条斯理地剥虾,“我前天过去了,今天回来时看着新鲜,就带了些,给您尝尝鲜。” “办事要紧,惦记着我干嘛?”老太太嘴里满是埋怨,实则嘴角笑得都快咧到耳朵去了。 宋逸之:“也没什么事,就是港城那边的英国人在海上搞军事演习,珠市的梁将军担心有诈,来电要求增加兵力,我顺便过去看看。” 老太太:“没事就好,我现在听到打仗就心慌!以后不用特意给我带什么,我这肠胃也吃不了什么。” 宋逸之低声应着,手上动作没停,老太太碗里很快多了几只虾。 祖孙两人絮絮叨叨又聊了些家常。 阮颜默不作声,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 突然,低垂的视线里,出现了满满一大碟码得整整齐齐的虾,和一只修长的手,骨节处还沾了点汁液。 第53章 祸国妖姬 阮颜一楞,筷子原本夹着条青菜突然滑回碗里。 太意外了!宋逸之这是在讨好她? 老太太装作没看见,只是笑得意味深长,唤人端水来净手。 趁老太太洗手的瞬间,阮颜压低声音,“少帅无需做这些,老太太病刚好,我断不会在这个时和她说些让她不开心的话。” 宋逸之想解释他并不是为了老太太才这么做的,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 老太太一边擦手一边说,“软软也住了好些天了,吃完饭就回去吧。” “祖母这是要赶我?”阮颜好不生气,娇嗔道,“您这是用完了就扔!病一好就赶我走!” 老太太假装发火,“能不赶吗?这些时日也吃了我不少米了,该走了!” 阮颜轻哼一声,“是谁平日里总说如何如何疼我,昨日还说要留我到过年的。” 老太太埋怨道:“留你有何用?读个话本子都读不好,读一段漏一段的……” 阮颜赶紧夹了个虾塞进老太太嘴里,红着脸说,“我走我走!不用您赶,吃完饭我就走,行了吧?您老别说话了!” 宋逸之看着她脸上突然出现的红晕,很是好奇,“什么话本?给我也看看。” “女子无聊看着消遣的东西,您日理万机还看这个?”阮颜横了他一眼,才垂头继续吃饭。 她哪知道这个年代的话本这么猛? 某些开车场面放在现代也是过不了审的! 以前坐地铁时她喜欢听小说,有一次不小心手机碰错了按钮变成声音外放,成熟大叔嗓音读开车文,差点让坐在隔壁的大妈吓得拿不稳手机,尬到家了! 从那以后,她看言情小说都是用眼睛,再不敢用听的。 老太太居然还要她读! 这让她如何读得出口? 老太太见她囧得不行,乐得哈哈大笑。 吃完饭后没多久,老太太就赶人了! 人的感情都是处出来。 这段时间她和老太太形影不离,现在要走,阮颜真心有些舍不得。 约好了下周再来,阮颜才慢吞吞出了门。 到了院子,宋逸之和刘副官站在车门边,貌似在等她。 阮颜没有走过去,就近上了自己的车。 丁雪和丁雨收拾东西还没出来,阮颜让司机再等一会。 数十秒后,车门突然被打开。 阮颜惊讶地偏着头。 宋逸之?他进来干嘛? 他坐下的瞬间,车身还往下沉了一下,一双大长腿几乎抵着前面的座位。 这是他第一次坐她的车。 原本还算宽阔的车厢,瞬间变得拥挤,连空气也变得稀薄。 阮颜委婉地赶人,“少帅,这边坐不下了。” 她和丁雪丁雨加司机,坐着刚刚好,他凑什么热闹? 外面那么多辆车! 宋逸之没有回应,只将手中的盒子放在她的膝盖上。 阮颜没有接,问道,“这是什么?” 宋逸之薄唇轻启,“赔礼。” “不用。”阮颜拿起放回他的膝盖,气也生过了,她不稀罕! 宋逸之重新递到她面前,“打开看看,不喜欢再还我。” 僵持了数秒,阮颜看着横在自己前面的手,大有她不看就不缩回去的意思,只能伸手接过来,想着礼貌性瞄一眼就还给他。 小小的木盒,朴实无华,不轻不重,应该是首饰无疑了。 拇指一按,盖子揭开一半,阮颜的眼睛就亮了! 居然是一把黝黑崭新的手枪! 她迫不及待地取出来,轻轻握在掌心。 和宋逸之的手枪相比,这把明显小了一号,居然和自己的手掌无比契合! 每一个弧度都光滑柔和,每一寸光泽,都闪烁着诱人的光芒。 怎么有这么小而精致的手枪? 太神奇了,简直像是专门为她量身订造似的! 宋逸之看着她爱不释手的样子,暗自松了口气,知道这礼算是送对了。 阮颜摸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慢慢放回盒子。 心里忍不住唾弃自己,真是毫无气节,太容易被收买了! 如果她当官,肯定是妥妥贪官一枚! 宋逸之见她要递还给自己,抢先出声,“没什么特别的意思,就是赔礼而已,上次是我言语不当,您大人有大量,收下吧。” 阮颜被他郑而重之的语气弄得有点难为情。 事情过了这么多天,自己还斤斤计较,似乎太矫情了些,而且自己也有行为欠妥的地方,也没有适时解释。 再说了,两人不过是明码标价的合作关系,人家位高权重,在他眼里,她不过是和刘副官一样的存在,何须顾忌你的情绪? 罢了罢了!见好就收吧,而且她确实好想好想要一把手枪,于是点点头,收回伸出去的手,大方地说,“谢谢少帅。” 这时丁雨丁雪也已经出来,看在少帅在车里,自然不敢拉门,正站在外面等候指示。 阮颜眼光灼灼地盯着宋逸之,意思是,歉也道了,礼也收了,还不走? 宋逸之却好似看不懂她的暗示,反而提议,“要不要去试试手感?” “现在?”阮颜柳眉一挑,往窗外看了看,天色已经不早了。 宋逸之“嗯”了一声,“现在。” 这个诱惑阮颜真的好难抵抗! 就是学一样东西,刚学到半桶水,正是最上瘾的时候,真的好手痒啊! 宋逸之好像看出了她的纠结,继续诱惑她,“走吧,又不远。” 阮颜松口了,“那坐你的车吧。” 她的车不是军牌,进军营也不知道会不会不方便。 宋逸之率先推门下车,背着阮颜时,眼眸才露出得逞的笑意。 阮颜跟着下车,吩咐丁雨她们先回去,自己上了宋逸之的车。 车子缓缓前行,阮颜拿出手枪翻来覆去的看,问出了心里的疑问,“哪来这么小的手枪?玩具似的。” 宋逸之轻描淡写,“军工厂定制的。” 阮颜惊得合不拢嘴,手枪顿时变得烫手,“这,会不会太过分了?!” 在这武器匮乏的战乱时期,他居然让兵工厂分出精力特地给她做这个玩意? 在人家眼里,自己怕不是那祸国的妖姬吧? 宋逸之答道,“不会,说不定以后部队扩招,女兵也会越来越多,用得上的。” 阮颜心里这才好受些。 第54章 不太对劲 到了第二大营,还是上次那个射击场,阮颜没想到自己会受到如此热情的欢迎。 一个黑影倏地一下扑过来,好在宋逸之反应迅速,抬手把她揽到背后,发财才扑了个空。 一扑不成发财又想再次发力,刘副官已经拔枪瞄准了,阮颜连忙大声呵斥,“发财,stop!” 发财这才堪堪止住了步伐,嘴里嗷嗷地低声叫唤。 阮颜从宋逸之后面走了出来,拍着胸口,原来它还真听得懂啊! 随后再次发号指令,“sit down!” 发财一屁股原地坐下。 阮颜继续试探:“hands up。” 发财噗嗤噗嗤地喘着气,举高一只手,阮颜这才上前,一手搭上去握了握,“这才是打招呼的正确方式,刚刚吓到我了!” 发财耷拉着耳朵,用头去蹭她的手掌,好似很委屈。 刘副官看得目瞪口呆,“这,这狗比我厉害,还听得懂洋文啊!” 阮颜心跳很快,现在几乎可以确定,发财还真是她的发财啊! 宋逸之看着她,若有所思。 阮颜解释道,“以前无意间看过外国人训狗,就试试了,没想到它真听得懂。” 她一边挠着发财的头,一边对刘副官说,“麻烦帮我要块肉,顺便问问是谁的狗,卖不卖。” 没多久,刘副官回来了,阮颜接过肉抛给发财,发财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刘副官回复,“厨房的人说是野狗,三个月前无端端跑来的,您要是想要,直接带走就行。” 阮颜一听乐了,拍了拍发财的脑袋,“行!待会跟我走吧!” 发财顾不上吃了,兴奋伸出舌头想舔她的手。 阮颜嫌弃地往后缩,“没洗澡,臭死了!” 发财“呜呜”叫了两声表示抗议,才又低头吃肉。 过了一会,阮颜后知后觉,自己还寄人篱下呢。 这才抬头看向宋逸之,小心翼翼地问,“少帅,我能养它吗?” 宋逸之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那只闻声抬头的大黑狗,两双湿漉漉的眼睛,同样露出祈求,细看之下竟有几分神似! 真是奇了怪了! 宋逸之想也没想就答应。 阮颜这才兴冲冲地去洗手了。 回少帅府的路上,阮颜情绪高涨,连心里仅存的一丝不快也烟消云散了。 今晚收获了一支枪,还带回了发财,而且宋逸之全程指导,特别有耐心,感觉现在自己已经是半个神枪手了。 内心不禁感叹,这样下去,说不定她和宋逸之还是可以成为朋友的。 途经沿江路,行人慢慢多了起来,车速渐缓。 江边支起了一排排简易的棚子,卖烧烤的,卖粥的,臭豆腐的,还有油炸鬼,以及各种饼类,那萝卜牛腩更是香味扑鼻,吸引了不少夜归人,很是热闹。 阮颜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盛况,不由啧啧称奇。 这不活脱脱就是现代美食街的鼻祖嘛,果然是食在广城! “饿了吗?” 阮颜以为自己听错了,“嗯?” 宋逸之又重复,“是不是饿了?去吃点?” 饿倒是不饿,就是有点想尝尝。 阮颜偏头看了看他笔挺的军装,又看了看外面的人流,想了想才说,“还是算了吧。” 宋逸之已经吩咐刘副官,找个人少的地方。 车子直接在最后一个摊档面前停下。 两人坐在矮矮的木桌前时,阮颜还有点懵。 今晚的宋逸之不太对劲,太不对劲了! 他仿佛成了她肚里的蛔虫,给的刚好都是她想要的。 先是虾,之后是手枪,还有发财,还陪她练习了一个多小时,现在又跟她吃路边摊! 阮颜呆呆地看着他。 坐在矮矮的竹椅上他仍腰背挺直,抬手往碗里到注了些茶水,冲洗着餐具,动作生疏,但一板一眼的,极其认真。 洗好后把干净的放在她面前,又拿起另一套洗了起来。 阮颜忍不住问道,“你怎么了?” 宋逸之手里动作不断,眼都没抬,“什么怎么了?” 阮颜考虑着措词:“……怎么这么接地气?” 宋逸之反问:“什么接地气?难道我不吃五谷杂粮?” 阮颜不知道怎么表达,只能移开视线,往周围看了看。 除了司机留在车里,其他亲卫都分散坐下。 档主是个四十多岁的妇人,可能是因为来晚了,没占到好地方,才在这最尾处摆起摊档。 七八张木桌分散摆开,椅子也是那种简易的竹椅,一动就会吱吱作响。 她一转身,看到自家摊档坐满了士兵,吓了一跳,“各……各位军爷想吃什么?我请客,你们……你们随便吃。” 刘副官已经笑容可掬地上前先付钱,让她看着随便上。 原来不是吃霸王餐的! 那妇人这才放下心来,兴高采烈地去准备食物了。 她是卖馄饨面的,一锅浓汤正咕咕地冒着热气,只见她熟练地往锅里放了面,又放了十多个云吞。 长筷翻动了几下,三分钟左右,分成两份,捞进大白瓷碗中,又让锅里扔了几条生菜,码在碗面,随后大勺一动,从另一个锅中舀了满满一勺萝卜牛杂,淋在上面。 香味扑鼻,刘副官端过来的时候,阮颜食指大动,仿佛听见肚子在咕噜噜地想,饿了! 宋逸之把碗往她前面推了推,“尝尝。” 阮颜见他动筷了,这才拿起筷子。 萝卜焖得很入味,牛杂也不错,生菜青翠欲滴,云吞里面还有蟹子,好吃! 阮颜一口接着一口,筷子动得飞快。 其实家里厨子也做云吞面,手艺自然也是极好的,但不知为何,在这样的夜晚,在这个地方,吃起来就是味道特别正! 这还是她和宋逸之第一次单独吃饭,没想到是在这样简陋的地方,不禁觉得好笑。 她偷偷看了一眼宋逸之。 不知道是不习惯,还是不饿,筷子挑着几根面,吃得很慢。 “怎么了?”宋逸之很快就察觉了她的视线。 阮颜问:“你不是不喜欢我晚上在外面吗?” 上次发火不是很吓人? 怎么今晚又是练枪,又是吃宵夜的? 宋逸之简言意骇:“看人,看地方。” 得!意思就是规则由他定呗! 阮颜不再说话。 第55章 少帅病了 妇人的动作很利索,很快其他亲卫也吃上了面。 她端着一碟子红白萝卜,走到阮颜面前,“自家腌制的是酸甜萝卜,夫人要不要尝尝?” 阮颜笑着接过,夹了一块,放在近嘴里时脸立刻皱成一团,好酸!但又带着甜味,很脆,很清爽。 “好吃!”阮颜眯着眼夸了一句,“嫂子真是好手艺。” 妇人谦虚地摆手,“没有没有,家家户户都会做,寻常手艺而已,夫人要是喜欢,打包带点回去?” 刚刚钱给多了,她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阮颜见她淳朴老实,又多关心了一句,“怎的这么晚才开档?” 妇人答道,“白天还有份帮佣的工作,忙完了才来开档。” 阮颜:“那不是好辛苦?” 妇人已经装好了一大碗酸甜萝卜,包好拿过来,“谁叫我家那口子是个好吃懒做的,我不多干点,孩子们要饿肚子咯!再说了,我年纪大了,睡个四五个小时就再睡不着,还不如出来多挣点钱。” 只睡四五个小时? 阮颜咋舌,这女人简直比“萝卜快跑”工作时间还要长啊! “你当家的怕不会是叫李彦宏吧?”一不小心,阮颜把心里的吐槽说了出来。 “哪配用这么好的名字?他就是这条村里的,人人都唤他狗哥。”妇人羡慕地看了一眼眼前天仙般的女子,感叹道,“还是夫人好福气,嫁个帅军爷享清福。” 呵呵~光长得帅有屁用?好不好的,谁嫁谁知道! 阮颜不禁腹诽,真不明白,婚姻到底带给女人什么? 闲聊了两句,见大家都吃得差不多,阮颜回到车里。 宋逸之随后也坐了进来,漫不经心地问道,“李彦宏是谁?” “啊?”阮颜过了两秒才反应过来,随口插诨打科,“是我一个朋友,他训练了许多‘萝卜快跑’,这‘萝卜快跑’呀,那可真是个拼命三娘,工作时间特别长!我乡下人人都想买个这样的老婆,每天送他上班后,就像个风火轮似的去工作挣钱,等他下班了,又立马变成贴心保姆伺候着,忙完这一通,接着又像个小马达似的出去挣钱了。” ……宋逸之语塞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她是在胡编乱造,“你不是在广城出生的?” 阮颜:“阮家的祖籍。” 宋逸之的眼眸闪过一丝波澜,“你朋友还挺多的。” 先是蒋瑾琛,还有那个混混杜云龙,现在又来个什么李彦宏! “不是说朋友多路好走吗?”阮颜没听出他的言外之意,兀自试探道,“少帅,我们算是朋友吗?” 他们怎么会是朋友?宋逸之不假思索就回答,“不算。” 哼,不算就不算!本小姐不稀罕! 阮颜扭头看向窗外。 还以为他今晚的种种示好是想和她和平共处呢,原来不过是她一厢情愿。 没过一会,黑暗中背后又传来一个声音,“我们不是亲人吗?” 啊?这,这都荣升亲人了? 原本想着和少帅做朋友路好走,那要是做少帅的亲人,岂不是广城可以横着走? 阮颜掩着嘴偷乐。 但她没料到的是,还没感受到做少帅亲人的好处,倒是先吃了做亲人的苦! 当天夜里,主楼三楼,灯火通明。 刘副官先把佣人煲的退烧药一口闷了,才端着另外一碗进了少帅的房间。 宋逸之正躺在床上,脸烧得通红。 定是今天在珠市淋了雨,又赶了一天的路,劳累过度,这才发了热。 “少帅,药煎好了。”刘副官俯身低声说道。 宋逸之难受得紧,一手覆在滚烫的额头上,“放着吧。” 刘副官知道他讨厌吃药,偶尔生病都是靠死撑硬扛,只得先把药放在床头柜上,“少帅,药得趁热喝才有效果。” “啰嗦!出去!”宋逸之语气很不耐烦。 “是!那我先出去了,有事您再叫我!”刘副官应了一声,退到了走廊。 站了一刻钟不到就受不了了,头痛欲裂。 他和宋逸之同时淋的雨赶的路,连这病也是来得成双成对。 也不知道是不是药效来了,简直站都站不稳。 他连忙下到二楼,找来第二副官,“张强,你上去看着少帅,我顶不住了。” 张强有点紧张,“这少帅近身的事不是向来都是你负责的吗?我怕……” “怕什么?赶紧的!这病来势汹汹,少帅身边不能离人!得提醒他喝药,耽误了病情唯你是问!”刘副官说完,就推门进了自己的房间。 张强只得赶鸭子上阵,步履匆匆上了三楼,敲了敲少帅的房门,才推门进去。 药还在床头放着,摸了摸碗沿,温温的。 少帅呼吸沉重,额头冒汗,眉头紧锁,似乎很难受。 张强拿起毛巾帮他擦了擦汗,顺手碰碰额头,温度惊人!连忙小声提醒道,“少帅,药快凉了,喝了吧。” 宋逸之刚刚有点睡意又被吵醒,暴躁得不行,“滚!再进来军法处置!” 张强吓得一个哆嗦,身子一转,夺门而出。 三两步跑回刘副官的房间去汇报,“少帅发热,难受得紧,又不喝药。” 刘副官这边也是烧糊涂了,睡意来袭,喉咙又干又涩,嘟嘟囔囔地说,“少帅难受找我也没有,去找大夫……” 张强附耳倾听也听得不甚清楚,只听到个“夫”字,突然恍然大悟,少帅病了,可不得找夫人去? 要不这出了事,他可承担不起啊! 于是啪嗒啪嗒一阵小跑,到了花园后面的小楼。 先是把林洋叫醒,林洋又把丁雪叫醒。 丁雪惊慌失措地把阮颜从被窝里挖出来,“小姐,小姐,不好了,少帅病了,让您过去看看。” 阮颜睡意朦胧,“少帅?” 好像没有很熟吧?病了找医生啊! 想着想着便又倒了回去。 丁雪着急,又把她扶起来,“听副官说好像挺严重的,您还是过去看看吧。” 三番两次的,阮颜瞌睡跑了一半,“晚上还好好的,怎么就病了?” “我哪知道啊?就是看着副官很着急的样子,您赶紧的。”丁雪顺手帮她披了件外套。 阮颜喝了口温水清醒了下,“我去去就来,你先睡吧。” 第56章 甩锅高手 阮颜下楼就看见急得团团转的副官,很快就认出来,送白菊花那个。 “刘副官呢?” 张强在前面引路,“刘副官也病了,吩咐我找您。” 刘副官的意思应该就是少帅的意思。 奇了怪了,生病了找她也没用啊?她能干嘛? 阮颜跟着他进了主楼,楼梯走了一半,越想越不对,脚步一顿,不想走了。 某人该不会又说她多管闲事了吧?她可不想上赶子找骂。 张强着急,“您还是上去看一眼吧,少帅很难受的样子。” 算了,来都来了,还是看一眼吧。 阮颜到底还是跟着上了三楼。 房门推开,张强自觉地守在门边,站着不动了。 阮颜独自进去,这是第一次进宋逸之的房间,不敢随意打量,径直朝着床边走去。 床头留着一盏灯,床上被子明显隆起,阮颜又靠近一步,“少帅,您没事吧?” 没听到回应,阮颜直接走到床边。 宋逸之仰面平躺着,脸上是不正常的潮红,鼻尖,额头都隐隐有一层是薄汗。 鼻子似是被堵住了,呼吸粗重而急促。 眉头拧成一团,嘴角下沉,不怒而威,仿佛下一刻就要训人了。 阮颜刚刚想伸手摸摸他的额头的温度,一看这表情,赶紧又缩了回来。 怪不得张强不敢进来,这表情谁看谁怕! 桌面的药已经失去了温度,阮颜端着碗走到门口,递给张强,“请个医生来吧。” 张强:“请过了,这个药就是大夫开的,我去热一热。” 阮颜返回屋里,见宋逸之热得把手放出了被子外面,脖子处的衣领已经被汗湿了。 发热最忌再着凉,来不及多想,掀开被子把他手放了进去,又用毛巾擦了擦额头和脖子的汗。 察觉到身体的碰触,宋逸之眼睛勉强睁开一条缝,也没看是谁,没什么力道地呵斥,“干什么?” “少帅,您生病了,小心再着凉。”阮颜身子直起,离开床边一步距离。 宋逸之听到声音又把眼睛睁开了些,这才看清是阮颜,“我没事,你出去,我睡一觉就好了。” 声音低沉无力,眸底血丝明显,仿佛是被拔了牙的老虎,威严尽失,看着有些可怜。 阮颜心一软,没走,“你先把药喝了再说。” 敲门声传来,阮颜转到门口接过张强递过来的汤药。 碗言温热但不烫手,走回床边又低声唤他,“少帅,喝了药再睡。” 宋逸之没再理会,抵抗不住汹涌而来的眩晕,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了,更甭提回应她了。 阮颜无法,只得打开房门叫张强,“你去给他喂药。” 张强脸立刻揪成一团,“我,我不敢,少帅不让我进去……” “他病了,说话不作数的,你赶紧去!”阮颜语气染上了些不悦。 老虎头上拔毛!你不敢,我也不敢啊大哥! 张强往后退了一步,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少帅一言九鼎,说了军法处置定是要罚的。” 阮颜眼神扫过他的脸,看他着实害怕,又独自进了房间。 张强脸色一松,赶紧把门关上。 阮颜听到背后的关门声不禁腹诽,好一个甩锅高手! 宋逸之竟然把身边的人都吓成这样了,是不是该反省一下啊? 再回到床边,宋逸之已经换了个姿势,背着她侧睡,只给她留了个后脑勺,和一片潮湿的头发。 阮颜弯着腰,拍了拍他的肩膀,“少帅,起来,喝药。” 宋逸之毫无反应。 阮颜想着速战速决,把药一喂,完成任务就回去睡觉了。 于是顺势坐下,一手穿过他的脖子,想把他扶起来,谁知他身体沉得像石头,根本扶不起。 她站起身,两只手去掰他的肩膀,还是搬不动。 她干脆脱了鞋子爬上床,想从另一个角度试试。 “放肆!”这下彻底把宋逸之惹毛了。 他用尽全身力气,双手半撑着身体,瞪着跪坐在他前面的阮颜,一个“滚”字差点脱口而出。 在迎上阮颜带着火气的视线时,意识立刻回归。 这女人惹不得! 刚刚才哄好的,再骂怕是要跑了! 满腔怒气竟被硬生生压了下来,到口的训斥变了个味,“你回去吧,帮我把灯关了,有事我会叫副官。” 阮颜:“你喝了药我就走,喂……” 宋逸之已经又倒回床上,没力气再理她。 静默了一会,没听见脚步声,也没听见门声。 不对劲! 该不会又生气了?他又没说什么! 宋逸之强忍着头疼睁开眼,见她仍坐在床上,到底不敢惹她,只能退一步,“不是让我喝药?药呢?” 阮颜其实正在琢磨,掰开嘴把药直接倒进去,还是劈头盖脸淋上去,哪一种方式药会吸收得好一点。 突然就听到宋逸之主动要喝药,这倒省了许多事,阮颜脸上一喜,忙下床把药端了过来。 宋逸之此时只想让她赶紧走,也不拘什么味道,就着她的手一口闷了,再往枕头上一倒,不敢再说话,怕一张嘴,药就全吐出来。 任务完成,阮颜刚想离开,又发现新的问题。 刚刚扶他的时候,他后背的衣服都是湿的,这样睡不行吧? 于是跑到衣柜前,从一排整齐的衬衣,军装旁,找着了睡衣。 又进浴室兑了盆温水,拧干了毛巾擦了擦脖子和额头的汗。 指尖所到之处,皆是烫人的温度。 应该是药效上来了,他的眉头松展了许多,睡得很沉,脸也不再沉得可怕。 阮颜胆子大了些,把毛巾探进后背,擦拭了一遍,见他反应全无,于是一鼓作气,抬手去解他睡衣的扣子。 平日那么严肃的人,此刻乖巧得毛公仔,任由她摆布。 阮颜不由觉得好玩,用指尖试探性地戳了戳他的脸颊,仍是毫无反应。 哼!想不到堂堂少帅,也有任人宰割的一天! 到底怕他冻着,赶紧把扣子全部揭开,又帮他翻了个身,把袖子褪下。 再把干净的睡衣套上去,之后如法炮制,把另一边袖子也套上去。 忙完这些,她抹了一把自己的额头,累得满头冒汗了。 第57章 意图不轨 阮颜刚准备帮他扣扣子,却窥见了被她一直忽略的美景——黄昏的灯光下,一片令人血脉偾张的健硕胸膛呈现在她面前! 好家伙,这身材也太好了吧! 奥运游泳健儿的身材也不过如此啊! 平日里只知道他穿衣好看,没想到脱了之后更好看! 常年军营的训练,让他胸肌饱满紧实,线条流畅,每一次呼吸都能展现出肌肉的微微起伏,仿佛蕴藏着无尽的力量。 哪怕是躺着,腹肌也如雕刻般整齐排列,刚硬的线条彰显着坚韧与毅力。 两侧肋骨线条顺延而下,特别诱人,如同古希腊雕塑中的男神,完美得让人移不开视线。 这,这是她不花钱就能看的画面吗? 阮颜脸轰地一下炸开,不用照镜子也知道很红。 也就是上辈子刷抖音时有过这样的视觉盛宴,没成想,现实中也能有看到的一天。 专家说多看帅哥有助于身心健康,延年益寿! 阮颜抓紧时间又光明正大地看了几秒。 看看不犯法吧? 机会稍纵即逝,以后出了国,去哪找这样的帅哥看? 过了好一会才良心发现,忍不住唾弃自己:阮颜啊阮颜,够了啊!人家这生着病呢,不能着凉的,别再占便宜了…… 心里吐槽自己动作慢,实则扣扣子的速度一点也不快。 冰凉的指尖碰触到滚烫的肌肤,当扣到第二颗扣子的时候,宋逸之突然发出“嗯”的一声,类似舒服的呓语? 哪怕是在睡梦中,仍觉得皮肤相触的地方冰冰凉凉的,很舒服,想要更多的碰触。 他无意识抬手压住胸前的那只柔荑,想把冰凉留住。 这可把阮颜吓坏了! 她的手被牢牢地扣在他胸口的肌肤上,拔不出来了! 砰砰砰的心跳紧贴着她的掌心,很快她的心跳也跟着同步了。 阮颜用另一手死死掩住嘴巴,怕自己发出声音把他吵醒,要是误会她意图不轨怎么办? 虽然也不完全是误会。 半晌后,发现他完全没有清醒的意向,这才小心翼翼地一寸一寸把手掌拔出来。 妈啊,掌心一片潮湿,全是汗! 这下也没心思扣什么扣子了,直接把被子往上一拉,劈头盖脸甩上去,赶紧端着药碗出了门。 被走廊的风一吹,她这才发现脸巨烫! 该不会发骚,哦不,发烧也会传染的吧? 张强接过空着的碗,给她竖了个大拇指,“还是夫人有办法!早该请您过来了!” 阮颜视而不见,迈开脚步往楼梯走去。 “夫人请留步,大夫交代,少帅身边不能离人,要多喂点水,如果高烧不退,两个小时后还需再服一贴药。”张强动作敏捷,一个箭步就拦在了她前面。 阮颜眼皮一掀,“那你进去看着。” 张强苦着脸,“平日除了张副官,少帅谁都不让进的,刚刚我已经挨了骂,还得劳烦你,我打下手,您有事尽管唤我!” 阮颜轻哼道,“我就不怕挨骂吗?” 上一次被训的情景还历历在目呢! 张强低估:“少帅怎么可能会骂你?刚刚刘副官特地吩咐的让我去唤您的,再说今天天气不好,少帅还非要绕去海边让渔民给您捕虾,要不也不至于淋雨啊!” 阮颜脚步一顿,真真是吃人嘴软! 再想到回来的路上他说的“亲人”两字,脚步迈不动了。 好吧,那就勉为其难再看着吧。 吩咐张强让厨房备点白粥,才转身回了房间。 宋逸之仍维持刚才的睡姿,一动也不动。 可能是因为被子蒙住了半张脸,呼吸不顺畅,他眉头又皱了起来。 阮颜赶紧把被子往下拉,发现脸上不正常的潮红更明显了,刚刚擦过的额头的又沁出薄汗。 阮颜又用毛巾擦了一次,顺势把手覆了上去,温度和刚刚差不多。 倒了杯温水,用调羹喂了几口,这才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 环顾四周,房间大得有点空旷。 除了这张一米八的大床,还有一个大衣柜,一组红木沙发。 靠墙的地方是张硕大的书桌,书桌后面是一组大书架。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简直可以用简陋来形容,中间的空地可以打高尔夫了。 他该不会把这当做宿舍吧? 狡兔三窟,像他这样的人说不定外面还有五六七八个家。 想想林友邦那种靠老婆的凤凰男,外面都养了人。 何况像宋逸之这样,有钱有权还有颜的人中龙凤! 坊间传闻宋家是广城土皇帝,富可敌国,宋家军牢牢控制了华南地区的五城三市。 五城分别是广城,惠城,江城,汕城,中城,三市为深市,莞市和珠市。 面积之广,兵力之雄厚,连南京总部都要忌惮三分。 要不,日方也不会在和南京谈判失败后,第一个合作目标就指向广城。 但谁能想象这太子爷的房间竟没几样值钱的东西?! 阮颜嫌弃地收回视线,发现他睡的还是木板床,连张床垫都没有。 硬邦邦的,也不知道他怎么睡得着? 房间布置乏善可陈,这里唯一有看头就是宋逸之了。 不知不觉中,无聊的阮颜又把视线放到了那张人神共愤的脸上。 曾经她也追过星,宿舍夜谈时也会和同学们细数娱乐圈的小鲜肉和叔圈男神。 但此刻她只想说,黄宗ze陈伟ting算什么? 眼前这位爷要是去混娱乐圈,不知道得捕猎多少芳心呐! 看看这脸,看看这唇,啧啧啧…… 这人也就是冷漠了些,脾气臭了些,官腔重了些,架子大了些,说话难听了一些……之外,其他的也是不算太差,起码看起来赏心悦目啊!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帅哥再养眼也敌不过睡意,阮颜意识开始涣散。 把拖鞋一踢,双脚往上一缩,靠在凳子上打起了瞌睡。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中听到门口有声响,随后就是一阵说话声: “少帅,有紧急军情!梁将军来电,港城英军流弹击中了鱼琴岛,我方军民死伤五十有余!” “命梁将军全军戒备,致电中城立刻派兵支援!” “是!” “去准备,十分钟后出发!” …… 阮颜一个激灵,瞌睡被吓走了大半! 要打仗了吗? 第58章 紧急军情 话音刚落,宋逸之的身影已经快速地走向浴室,两分钟后已换了一身利落的军装走了出来。 阮颜犹抱着双膝缩在椅子上,神色惶惶,声音很轻,“要打仗了吗?” 从没想过有一天战争会离自己这么近,阮颜内心惶惶。 广城的繁华安定,常常让她忽略了这是一个动荡的年代。 宋逸之脚步顿住了,刚刚听到紧急军情的暗号,就赶紧跑到门口,现在才知道她竟还在他的房间! 灯光昏黄,她雪白的肌肤在光线的折射下,散发着莹润的光泽,宋逸之口气缓和了一下,“我不知道他们竟把你叫来了……” 昨晚虽然不甚清醒,但她喂药的事还记得,“辛苦了,下次不必如此。” 阮颜没心思去琢磨他的“不必如此”是不是不要多管闲事的意思,注意力全在那个紧急军情上,“是珠市吗?” 见到椅子里小小的一团,宋逸之心生不忍,但目光坚毅,声音沉稳自信,“未必有事,我过去看看,你要是怕就到祖母那里陪她。” 珠市和广城相隔甚远,就算真打起来,广城也不会乱,宋家在广城的布局绝非一朝一夕。 时间不允许他拖拉,快速地拉开床头柜的抽屉,他极其利落地整理配枪,随后向门口走去。 阮颜幡然清醒,直接从椅子上起来,跟到了门口,“吃点东西再走吧,让他们备了粥。” “好。”宋逸之应了一声,头也没回,身影很快消失在楼梯口。 阮颜原本还想问他身体好点没有,跟着下到一楼时,见到他面容冷峻,正站在书桌前打电话调度。 整栋楼灯火通明,士兵来回穿梭,军靴来回走动的脚步声不绝于耳,停车场数十警卫已经整装待发。 刘副官也是神情凝重,全然不见病容,有条不紊地指挥其他副官做出发前的准备。 阮颜不再打扰。 她虽不是军人,也知道军情面前,所有个人的事情都要靠后。 她回了自己的房间,站在窗前凝望。 十多分钟后,宋逸之率先上车,其他士兵同样动作干脆,很快的,车队宛若一条火龙,快速流出少帅府。 天空开始泛白,黎明的曙光驱散了不安和紧张,少帅府慢慢恢复宁静,阮颜的心也逐渐安定。 回床上补了一觉,临近中午才出了门。 大街上人来人往,喧闹声此起彼伏,商铺井然有序,一家接着一家,吸引着过往行人驻足观看。 手里是最新的报纸,珠市的情况不知道是不是被封群了消息,没有任何报道。 阮颜终于深刻领会到那一句话:你的幸福安乐,源于有人替你负重前行。 想起凌晨车场的最后一瞥,那个笔挺的身姿仿佛被印刻在脑海,阮颜第一次感到由衷的敬佩。 刚走进老夫人的院子,就听到餐厅传来谈话声。 原来大帅正陪着老夫人用午餐。 原以为紧张沉重的画面并没有出现,昨天还说听到打仗就心慌的老太太,见到阮颜甚至还轻轻扬起嘴角,“吓到了吧?快坐下吃饭。” 阮颜同样报以微笑,接过佣人的端上来的汤,小口小口地啜着。 不得不说,看到两人淡定的神情,她心里舒坦了许多。 “逸之十五岁就跟着他父亲上战场了,不说身经百战,那也是经验丰富,没什么好担心的。”老夫人宽慰道。 阮颜答道:“我不担心,就是过来看看您。” 老太太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背,又继续和儿子聊起刚刚被中断的话题,“这次带了多少人过去?” 大帅:“不多,就带了左崇明,其他的从中城直接调人过去,凌晨下达命令,现在已经到了。” 老太太:“如此甚好!兵贵神速,这次非得把黄毛鬼伸出来的手打断不可!” 大帅不由笑了,“您都这把年纪了,还这么暴躁。” 老太太叹道,“你当我喜欢打仗啊,谁不喜欢太平盛世?但港城已被英军牢牢控制住,和我们不过一江之隔,长久以往,珠市,深市,必将深受其害!” 大帅:“谁说不是呢?但南京总部迟迟没有文件下来,我们也不宜轻举妄动,不过这次倒是可以拍个电报,不拨人,拨点款也是好的。” 老夫人问道:“上次南京不是说要派人过来?后来怎么又不来了?” 大帅瞥了一眼阮颜才答道,“逸之拒了,当时他正巧要去惠城,没空招待。” 老太太:“上面不作为,下面各地各自为政,总有一天会大乱的。” 大帅:“顾好自己的人,守好自己的地!其他的哪管得了这么多?好在逸之是个能干的,我们不求开疆扩土,只守一方城池,这对他来说并非难事。” …… 阮颜听得认真,不由暗暗称奇,不管是大帅和宋逸之,对老太太都没有任何隐瞒啊。 宋逸之和左崇明到了珠市鱼琴岛。 梁勇站在设立了临时指挥所的门口,先板板正正地向宋逸之敬了个礼,“少帅!” 随后才和左崇明打招呼,“小左将军也来了!” 连夜赶路,左崇明脸上也毫无倦容,还有心情调侃,“不来怎么看得你被黄毛鬼打得屁滚尿流?” “笑话!谁打谁还不一定呢!”梁勇四十岁左右,身粗体壮,此刻正横着红脖子,嚷嚷道。 左崇明揶揄道,“没挨打怎么半夜三更打电话来哭?” 梁勇抡起拳头砸过去,“谁哭了?我倒是想一炮轰过去,这不是少帅前一天来才吩咐过,不要轻举妄动嘛!” 宋逸之没心思听他们胡闹,沉声问道:“情况怎样了?” 梁勇忙端正神色,“昨天您离开之前也看到了,英军演习已结束,海面船只大半都已撤退。为了慎重起见,我仍留下一个团的兵力在鱼琴岛巡逻。 午夜时分,渔民开始准备出海,突然发生爆炸,巡逻的士兵过来,询问到是从英军未撤退的最后一艘船上打出来的,当下立刻反击,把对方的船也炸了。 现在海上对方的军舰有五艘,我们也全军戒备,等候指示!” 第59章 募捐筹款 宋逸之继续问道,“伤亡情况如何?” 梁雄回复:“伤五十三人,其中十二名为巡逻队的士兵,其他皆是渔民,死亡九人。” 宋逸之很快下达一连串的命令,伤者妥善安排,死者家里做好安抚赔偿工作,附近渔民全部撤退。 随后又和梁左二人对着地图布置巡防,到海边巡视一遍再回到临时指挥所,天色已转黑。 稍作洗漱后梁雄坐下歇息,“不管英军是有意试探,还是蓄谋已久,今晚可见分晓!” 宋逸之沉着脸没有出声。 早上发出的电报,南京政府已回复,只有八个字:只可抵御不可进攻! 看着很是窝火! 军阀之间斗得你死我活,总部是袖手旁观,牵涉到其他国家时便是诸多干涉。 各自散下休息,宋逸之身体已是撑到极限,倒头就想睡,刘副官连忙取出药丸给宋逸之服下。 非常时期,简便的西药占了上风,宋家一直用惯了中医,此刻也顾不上讲究了。 凌晨时分,还是昨晚那个时间,一声巨大的爆炸声响彻鱼琴岛,随后是刺眼的亮光,海面顿时亮如白昼。 战争已然打响! 那天之后阮颜没有刻意再去大帅府打探消息,但报纸上的新闻铺天盖地。 街上有学生开始游行募捐,广城民众每家每户都在讨论战事,期盼战火不再蔓延,宋家军早日凯旋。 大帅腿伤未愈,坐着轮椅,也开始到省府办公。 两大兵营加强操练,全城巡逻不断。 但普通老百姓的生活还得继续。 这日阮颜到碎玉轩时,大门处很热闹,原来是俪娘正在最显眼的位置,当众开筹款箱,结算所得的善款! 这也是阮颜的意思,能到焕颜阁和碎玉轩消费的,都是家境显赫的小姐夫人,出手阔绰。 战事开始时便在入门处设了个筹款箱,号召大家为前线出一份力,善款用于购买物资,捐往珠市。 凡捐款者,不拘金额多少,皆可得到碎玉轩送出的限量版纪念品。 这一活动,得到众夫人的一致好评,大家纷纷慷慨解囊。 俪娘玉指纷飞,噼里啪啦的算盘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异常清晰。 几位被请来做见证的五位太太也正翘首以盼,对最后的金额同样感到好奇。 捐款者统一用碎玉轩提供的白色小信封,有人写上了自己的名字,也有人匿名捐赠。 服务员每拆一个信封,便会大声唱读金额和姓名。 其中大多数捐款都是一元到十元间,偶尔会有个五十或者一百的。 当服务员拆到一个厚厚的信封时,眼睛都瞪出了来,声音都颤抖了,“匿名,五百元!” 不但是服务员和俪娘感到意外,就连阮颜也不由咋舌! 这都第七个五百元了,而且都是匿名。 门口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最后公布的金额更是让大家意外万分!整整五千元两百元啊! 战事开始至今,募捐的机构很多,没想到这碎玉轩一没才艺展示,二没广而告之,居然也能筹到这么多善款。 想想上一次市长组织的大型慈善晚会,筹得的善款也不过才一万元,除去开销,剩下的也不过是一些实物。 围观群众不由议论纷纷: “太厉害了这碎玉轩,定是老板认识的达官贵人多,才能筹这么多善款!” “要我说啊,应该是这老板名声好,品格高洁,善款都能用到实处,才能赢得大家的信任!” “是啊!听说老板是阮家人,每一次广城有难,阮老板都是出钱又出力!” “阮家?就是那个最大船运公司的阮家?阮老先生确实是善长人翁,听说昨天才赠了一船粮食到珠市。” “阮家是不是市长夫人的娘家啊?我记得市政府每年筹款市长夫人都是带头的!” “是啊是啊!真是人美心善的大好人啊!” “唉,其实咱们老百姓谁不愿意捐钱?就是怕捐得莫名其妙,被人中饱私囊!既然碎玉轩可靠,我也捐!” “对对对!只要真能用在实处,我们也愿意捐!” “掌柜的说了,善款都用来购买米面粮食!我也捐!” “我也捐!” …… 民情汹涌,现场群众慷慨解囊的人越来越多,有一两毛的,也有十块五块的。 阮颜和几位夫人,还有店里的服务员也赶紧帮忙,好不容易才把数目一一理清。 最后,俪娘宣布善款一共筹得六千零七十元! 人群散去,店里人人喜笑颜开。 被请来做见证的蒋太太笑着对阮颜说,“你这小机灵鬼!居然想到公开拆善款的方法,效果真是出乎意料的好啊!” 另一位蒋太太的好友,财政部部长林夫人也赞叹道,“阮小姐这方法好!回家我定要向我家那口子汇报汇报!要是政府也用这么透明的方法,那百姓们才是真正的心服口服!” 其他三人位夫人也发出同样的赞美。 阮颜笑着推辞,“都是大家的功劳,你们同样出钱又出力!我也是想着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原本就是各位的善心,该是多少就是多少,大家都有权利知道的!” 随后她嘱咐俪娘,立刻去找可靠的商行,换成粮食送到省府,等运送物资的车队出发时,一起送往前线。 就在这时,门口有个十五六岁的小丫头怯生生地问,“请问掌柜的,我娘前日捐了五百元,能取回来吗?我爹爹刚染了急病,家里钱不够用!实在没办法……” 屋里几人面面相觑,这钱捐了还想拿回去?真是闻所未闻! 但看那小丫头的穿着,不算光鲜,可能因为困窘,脸涨得通红。 要是确实有这个需要,也不是不可以。 阮颜问道,“请问你是哪家姑娘?” 小丫头抬头瞄了阮颜一眼,又垂下了头,嗓音发颤,带着哭音,“不是匿名捐赠吗?我娘不让说。” 也对,拿回捐赠出去的钱,确实不是什么光鲜的事情。 能捐出五百的,定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如果不是遇到困难,断不会出尔反尔。 第60章 浑水摸鱼 在场的都是女人,容易心软,有位太太出声了,“还给她吧,也怪可怜的!” 小丫头满脸感激,“谢谢太太善心,要是我拿不回去,我娘定会打我的,我爹爹的病拖不得。” 林夫人也很同情,“算了算了,原本就是她家的钱,给她吧!” 但蒋太太很快想到一个问题,“这总金额已经公布了,五百元可不是个小数目,出尔反尔的,这缺口……大家会不会以为我们中饱私囊啊?” 其他几位附和道,“也是!如果一百五十的,咱们凑一凑也可以,但这五百,还挺难搞的。” “再说了,你又不说是哪家的?怎么证明你捐过钱?” “是啊是啊!你的钱可有印记?” “还是让你家大人来吧!起码得签个字啊!” “要是人人都说来取回自己的钱,这不乱套了吗?钱又没长眼睛!” …… 小丫头闻言眼睛都红了,着急得不行,“求求各位太太了,我爹的病拖不得,求求你们帮帮我吧!我娘是真捐了钱的……” 阮颜安抚她,“你别急!是你的钱肯定还你!就是办事得有个章程,你让你娘亲自来,签个字这钱就取回去吧。” 小丫头往门外瞥了一眼,急得掉泪,“拿不回钱,她会打死我的!” “好好说话!你这样哭哭啼啼的,弄得好像是我们欺负你似的!这钱也不是给我们的,只不过要捐款人签个字而已,又不是故意刁难你!”蒋太太有点不耐烦了,音量有点大,“看你这穿着,也不像是能拿得出五百元的家庭啊,该不会真是来骗钱的吧?” “我不是!”小丫头扯着嗓子嚷了一句,随后又边门口看了一眼,开始抽抽搭搭地哭。 阮颜留意她的小动作,朝俪娘使了个眼色。 俪娘会意,快速地跑到门口,果然,在拐弯处拉出一个妇人。 众太太恍然大悟,原来这小丫头不是一个人来的。 俪娘把强硬地把人半扶半推地请进来,只见夫人四十几岁左右的样子,穿着红色半旧的旗袍,装扮不算光鲜。 那夫人被强行请进来有些不悦,“怎么?我家丫头帮我回我捐的钱,都不行吗?你这不明摆着欺负小孩子吗?” 阮颜看着妇人有几分熟悉的脸,一下想不起在哪见过,“夫人您可是我们店里的客人?” 妇人答道,“对,我常在这店做衣服。” 俪娘发现她的衣服虽然有些旧,但确实是碎玉轩出品的,但人又面生的很,于是问道,“夫人可否报一下名字?我查一下资料,只要我在我们这做过衣服的,我们都有记录。” “怎么?要做衣服才能捐款?我昨天经过看了你们的衣服,太贵没做,不行吗?看到有个捐款箱,就捐了钱,不行吗?我家当家的生病了,我现在想把钱取回,不行吗?”那个妇人也是个泼辣的,几句话让俪娘瞬间语塞了。 妇人见其他人也哑口无言,有些得意,“怎样?我能拿回自己的钱了吗?” 阮颜答道,“可以!请问昨天几点捐的?你的钱是大额的?还是零钱?凡捐款我们都送了纪念品,你能出示一下纪念品吗?我和店里的人核实了就退回给你。” 妇人眼神闪烁,“我哪记得几点?当时只是随便逛逛,没留意时间,至于那纪念品,又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我随手就扔了!” 阮颜嘴角勾起,模糊了羡慕和嘲笑,“夫人家里好有钱啊!随便逛逛便带着五百元出门?!” 蒋太太几人也回过神来,她们几人也算是广城的权贵了,但无论谁,现在身上也拿不出五百块来! 这夫人眼生得很,再加上言谈举止,都不像是什么名流世家,怎么可能到街上随便逛逛就揣着五百元出门? “怎么?广城什么时候有规定带多少钱出门了吗?”妇人仍嘴硬,趾高气昂地嚷道,“快点把钱还我!我赶时间,没空跟你们瞎扯!” 阮颜呵呵,“这钱我恐怕不能给你!” “不是吧!这么大个店,难不成还是黑店?只进不出?”妇人威胁道,“那这样我可得报警啦!那你们这半天就不用做生意了!” “报警报警!让我儿子抓回去好好问问怎么回事?到底哪来浑水摸鱼的骗子!”梁太太早就不耐烦了。 妇人脸色一变,“你,你儿子是警察?” 蒋太太横了她一眼,“不但我儿子,我丈夫也是!你放心!他们明察秋毫,绝不冤枉好人,如果你不是骗子,肯定把钱还你!但如果你们是骗子,骗的还是用在战场上的善款,那肯定要把你们抓起来坐牢的!一个也不放过!” 妇人愣住了,顿时变得手足无措,刚刚那个先进来的小丫头早就被吓懵了,哭着说,“掌柜的,不关我事啊,我是被逼的……” 妇人捏着她的手臂,不让她继续说下去,“行了行了,我们当然不是骗子,走,我们去报警去!” 说着两人就店门方向跑。 俪娘眼疾手快,堵在了门口,“夫人别急,店员会报警的,我们在这等着就行!” 妇人不肯罢休,“谁知道你们找的什么警察?我们要自己去报警!” 阮颜示意服务员上去帮忙,“店里有电话,市警局的警察应该快到了,夫人要是不放心可以打其他分局的电话,不用亲自去的!” 那妇人被几个服务员控制住逃脱不得,又听说警察马上到,惊慌中忙还改了口,“算了算了,钱捐了就捐了,我们不要了行了吧?” 阮颜冷笑,“不行!现在不是钱不钱的问题,而是你是不是行骗的问题!如果是骗善款的惯犯,定是要交给警察来处理的。” 其他几位妇人也一致赞同,先让服务员把两人按在了沙发上,等警察来了再说。 妇人恼羞成怒,“好了啊阮颜!我可是你舅妈!不过是跟你开个玩笑的,用不用这样上纲上线的?还报警?” “舅妈?”所有人的视线都在妇人和阮颜之间穿梭,阮颜跟她们一样懵,“我怎么不认识你啊?” 第61章 趁火打劫 阮颜又看了一眼,越看越觉得眼熟。 妇人哼了一声,“怪不得林市长说你是个没规矩的!果然如此,对舅妈这么不客气,说出去可不是贻笑大方?我是你继母的娘家嫂子!” 曾静静?阮颜恍然大悟! 这可不正是曾雄的母亲嘛! 那时还上门帮曾雄提亲,和曾静静三言两语就想把婚事定下,阮颜气急攻心,在楼梯处张望了一下,只看到个侧脸,今天才算是见了庐山真面目了! 都不用阮颜开口,蒋太太立刻火冒三丈,“一个姨太太的娘家,也好意思攀亲戚?要不要脸?分明就是浑水摸鱼想骗钱,现在事情败露了就胡乱攀亲戚,警察快来了,你留着跟警察解释吧!” 如果不是曾家人横插一脚,阮颜也不至于这么着急被帅府老太太劫了去! 蒋太太是越看越气! “小颜,小颜,都是一家人,没必要闹得这么僵吧!我刚刚就是想开个玩笑,不是骗钱,就算你真给我,我也不会要的!”曾家嫂子连忙澄清自证,“再说了,我们还差点亲上加亲,我的为人你还不清楚?我哪会做这么掉身份的事?” 不提还好,一提这茬阮颜直接气笑了! 就是太清楚曾家人的品行了!趁火打劫是她们的本性! 曾家嫂子还在解释,“刚刚我们在逛街,也就是曾静静提议跟你开个玩笑,我想着我们许久未见,就过来打个招呼,你别多想,快把报警撤了吧!” “你留着待会到警局说吧。”阮颜不再看她,想也知道她是被曾静静当枪使了。 事实正是如此,曾静静和嫂嫂上街,嫂嫂一直明里暗里说家用不够,家里开销大,多了他们一家三口,吃喝拉撒都是事。 曾静静有苦难言。 在家被退学后的林依染烦得不行,出来走走还要被嫂嫂啰嗦,心里烦躁得不行! 自从上次警局事件后,林友邦就再没有给过家用了。 原来他的工资勉强只够他自己日常开销,以前都是靠阮淼的嫁妆。 现在被阮颜搜罗干净后,简直可以用家徒四壁来形容。 不,家徒四壁都算不上,因为他们连家都没有! 嫂嫂的明嘲暗讽她怎么会听不懂?但她为数不多的私房钱得精打细算,分分用在刀刃上才行。 途经碎玉轩,恰逢公布筹款金额的瞬间,曾静静越看越羡慕,六千多元啊! 要知道普通家庭一年开销才一百多,六千元真真是笔巨款啊! 可以买处像样的房子,还能置办不少衣服首饰,可以体面生活好几年! 曾静静还沉迷在自己的幻想之中,偏偏被嫂子的嘲讽打破了,“听听,听听!你扶正都将近一年了吧?现在百姓说起市长夫人,还是那个阮淼!钱真是好东西啊!” 曾静静听得心里冒火,嘴上却若无其事地说,“钱确实是好东西,你猜猜这六千元有多少能进阮颜的口袋?” “不能够吧?这么多人盯着呢!还能挪为己用?”曾家嫂嫂瞪大眼睛,这可是善款啊! 曾静静轻笑,“我组织过筹款活动,最清楚不过了,这些钱大多是匿名捐赠的,无主的,能有一半用在实处就不错了!” 曾家嫂子虽然对静静颇多怨言,但对她说的话还是深信不疑的。 这小姑子可是市长夫人啊,见过大世面的! 她羡慕不已地朝着碎玉轩门口望去,“唉,可惜咯!要是当时咱们手快点,说不定这财神爷就是我儿媳妇了!这六千元说不定还有我的份呢!” 曾静静叹道,“谁说不是呢?造化弄人啊!” 阮颜要不是嫁进帅府,也不至于能把他们折腾成这样子! 看着那笑意盈盈,意气风发的模样,竟和那阮淼一模一样,心里的火越烧越旺! 再看看移不开脚步的嫂子,突然有了想法,附在耳边给她出了个主意。 “这也行?!”曾家嫂嫂听完后无比震惊。 曾静静:“怎么不行?筹款活动我都不知道参加了多少,乱得很!咱们不贪心,五百元而已,无伤大雅!” 曾家嫂嫂还在犹豫,“要是被拆穿了得多丢脸啊?” “那就看看你有没有胆子搏一搏了,脸重要还是钱重要。”曾静静继续怂恿,既能给阮颜添堵,又能弄点钱堵了嫂子的嘴,两全其美的事啊! 曾家嫂嫂心动了,脚像是长在了地上,动弹不得,“那当然两个都重要啊!” 曾静静心里嗤笑,真是又贪又怂,“要不,你让小翠去。” 这主意好啊!让女佣去,不用自己出马,不试试怎么甘心啊! 这小翠有重病的老母亲,最好拿捏了。 于是就有刚才那一幕。 曾家嫂嫂奋力挣扎,奈何人多,根本无法挣脱,只能耍些嘴上功夫,“小颜,都是你继母的主意,你先让人松手,我去把她喊过来!” 没理由只抓她一个啊,曾静静也有份的,就是刚刚一没留意,不知道她躲哪里去了。 阮颜嘴角一扬,给她主意,“到了警局记得和警察如实交代啊!你自己去肯定会吃些苦头,但市长夫人的面子,警察肯定得给。” 话音刚落,蒋瑾琛已经亲自带了人过来。 曾家嫂嫂看到真枪实弹的警察,吓得面如菜色,“不关我事!是曾静静出的主意,是她让我来的……你们不要抓我!去抓她呀!……这贱人!敢坑我!我要你好看……” 等警察把人拉了出去,这一闹剧才算结束。 至于曾静静是喜提警局一日游还是几日游,阮颜根本不在意,她的注意力全放在报纸上,每天关注着最新的战况。 少帅府风平浪静,留下的警卫一问三不知。 阮颜偶尔过去陪老夫人用餐。 老夫人嘴上说得轻松,实际上还是受了影响,胃口越来越差。 在众人的提心吊胆中,这一战持续了整整二十天,最终以英军退兵,宋家军大获全胜告终! 喜讯传来,举城欢腾! 而宋逸之却没有这么好的心情。 这一战伤亡惨重,作为主战场的鱼琴岛几乎被摧毁,现场一片狼藉。 第62章 儿时伙伴 宋逸之原想乘胜追击,却被南京派来的特使阻止了。 和南京特使同时到来的,还有英驻港副总督。 和谈地点定在珠市最大的酒店。 副总督一直强调他们原本只是操作失误,后受到宋军的攻击,才会引发战事。 宋军自是不服,谈判一度陷入僵局,最后由特使拍板,英方赔偿五十万元并一艘军舰作为赔偿。 宋逸之由始至终都没有好脸色,直到特使拿出总部下达的文书,才不得不签署和谈协议。 会后,特使私下又追上了宋逸之,说总部临时拨款五十万,嘉奖宋家军的英勇抗敌。 出了酒店上了车,三人才露出轻松的笑意。 左崇明嘴角上扬,“少帅装得像模像样,脸黑得连我都唬住了!” 梁勇笑容爽朗,“可不是嘛!我心里正琢磨着这军舰咱们不是觊觎已久吗?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少帅这还不满意?” 宋逸之:“这一仗着实艰难,英军的海上作战实力远在我们之上,也就是我们出兵迅速,人手足,占了先机,当然,也有赖于梁将军平日带兵有方!” 梁勇摆着手,“哪里哪里!都是少帅指导得好,我就是个粗人,只懂听命行事罢了!” “粗人好!粗人不要功劳我要!回头功劳被我抢了可别跟我拼命!”左崇明打趣道。 梁勇佯装恼怒,坐在前座仍扭头朝他挥了挥拳头,“也不用回头,待会下车咱俩先比试比试!” 左崇明哈哈大笑,“还在你地盘,我不敢惹你,认输行了吧?” 宋逸之道:“过几日和我们一起回广城,大帅自有嘉奖!” 三人重回鱼琴岛,原本轻松的心情又变得沉重无比。 胜利的喜悦是短暂的,战争的伤害和修复则是持久的。 海边的村庄已成废墟,少数没有坍塌的房屋成了临时救护所。 受伤的士兵不计其数,哀嚎阵阵,医护人员抬着担架来回穿梭,步履匆匆。 沙滩上的血迹已被海水冲走大半,但空气中仍弥漫着血腥味。 还有船只在海面继续寻找和打捞尸体,触目所及,皆是悲凉。 宋逸之心情如千斤压顶,百万赔偿算什么? 如果可以选择,谁又愿意打仗呢? 站稳脚下土地,守护一方百姓,实属不易! 梁勇一下车就赶紧参与到工作中去。 宋逸之把亲卫都打发去帮忙,自己则沿着渔村一路巡视。 “少帅快看,那可是雅儿?”左崇明突如其来的惊呼打断了宋逸之的思绪。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宋逸之果然在伤兵营中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赵雅儿! “她怎么会在这里?”左崇明没等他反应过来,已经一个箭步冲了过去,“雅儿!” 如果不是众目睽睽,他已经给了赵雅儿一个大大的拥抱! 宋逸之也跟着抬步走了过去。 赵雅儿,赵将军赵靖的女儿。 当年赵将军和左崇明的父亲左将军,都是大帅手下最猛的大将,三人征战南北,共同打下了广城这一片江山。 赵雅儿和宋逸之,左崇明三人年纪相仿,从小一起长大,亲如家人,关系非比寻常。 看到两人,赵雅儿脸上也洋溢着喜悦的笑容,开心地打招呼,“逸之,崇明,好久不见!” 左崇明打量着她身上的白色护士服,双目圆瞪,“你该不会是在这做军医吧?” 赵雅儿比两人年长一岁,一身白色护士服显得身材纤细,婀娜多姿,“不是,我是随南京特使的专列过来找你们的,想跟你们一起回广城,刚找到这里,他们又说你们今天有重要谈判,让我等一会,看着医生们忙得七荤八素的,我便帮着打打下手。” 左崇明拽着她的衣服不由分说地往外扯,“行了,多你一个也不多,跟我们到指挥所休息一会吧。” 赵雅儿见宋逸之也点了头,才跟着他们一起往指挥所走去。 左崇明一路叽叽喳喳,沉浸在重逢的喜悦之中。 自赵雅儿结婚后,三人已多年未聚。 当年,身边所有人都在猜测赵雅儿是会嫁给宋逸之还是左崇明,就连大帅也是乐见其成,私下常喊赵将军为“亲家”。 谁知赵将军早已厌倦了军旅生活,尤其是在儿子战死后,更不愿意女儿嫁入军政世家,反而看中了出自医学世家的徐州同。 徐州同年纪轻轻,已经是南京大总统府的御用医生,前途一片光明。 赵雅儿十九岁大婚后随徐州同去了南京生活,也跟着学医,夫唱妇随,被传为佳话。 随着赵将军的离世,赵雅儿的远嫁,赵家彻底退出了广城的政治舞台。 不幸的是,去年徐州同随大总统外出时遇到刺杀,当场中弹身亡。 三人在指挥所坐定,左崇明小心翼翼地问道,“你这是决定好了?跟我们一起回广城?南京不待了?” “落叶归根,在外时间长了,总是想回家的。”赵雅儿脸上的笑容淡得近乎消失。 二十六岁,正是女人最美好的年纪。 她却已阅尽人情冷暖。 丧夫,无子,无父,无兄,在婆家举步维艰。 瘦削的瓜子脸,下巴尖尖,肌肤白得几乎透明,一双大眼睛盛满了落寞,早已失去了当年的光彩,让人忍不住心生怜爱。 左崇明又是心疼又是不忿:“早该回家了!去年我亲自去南京接你,你还不愿回。” 赵雅儿苦笑,“当时还没明白人走茶凉的道理,现在是想通了。” “可是徐家人欺负你了?”左崇明一听她语气不对劲,立刻暴怒,“他们敢赶你走?” “没有没有!”赵雅儿忙道,“徐家人都很好,是我自己要走的!我想你们了,广城有这么多的朋友,以前不方便经常回来探视,现在我自由了!” 左崇明大手一拍:“对!你能这么想就太对了!恭喜你重获自由!今天时机不对,等回到广城,我们好好聚聚,给你庆祝庆祝!” 赵雅儿眉眼一弯,“行!就这么说定了!以后小左将军可得罩着我啊!” 左崇明拍拍胸脯,“没问题!有我,有逸之,你在广城横着走都没问题!” 第63章 旧日时光 重逢的喜悦冲淡了心里的沉重,宋逸之脸上神色变得轻松,让副官安排赵雅儿去休息,“先待几天吧,大概还需要一周时间才能回广城。” 赵雅儿拒绝了他的好意:“你们忙你们的,我去伤兵营帮帮忙。” 左崇明神色一动,劝道,“你做这些干嘛?” 伤兵营里的情形,任谁进去看一眼,都会终生难忘。 血腥味,药味,地上满是血迹斑斑的绷带和破旧的药罐,角落里堆积着还未来得及清理的染血衣物,因空气不流通,混合成一股令人作呕的气味。 就连自己一大男人进去也待不了几分钟,何况是赵雅儿这样的千金大小姐! “这些年,我也就只学了些护理知识,能为大家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我很开心,你们就别管我了。”赵雅儿嫣然一笑,转身出了指挥所。 左崇明还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宋逸之也站起身,“由她去吧!难为她一片赤子之心。” 左崇明有些不舍,但也不再说什么,两人各自忙去了。 等岛上暂时安顿好了,天色也已黑透。 电力短时间无法恢复,各处只能用微弱的煤油灯暂时照明。 宋逸之和左崇明正准备各自上车回住所休息,却刚好看到从伤兵营出来的赵雅儿。 左崇明忙降下车窗,“雅儿,你怎么还在这?我还以为你早回去酒店去了呢。” “刚准备回去。”忙了一天,赵雅儿面容憔悴,但仍掩不住妩媚动人。 左崇明忙招手,“快来,我们送你回去吧!” 赵雅儿没有拒绝,在一旁的水桶边认真地洗了手,才就近拉开了宋逸之的车门。 左崇明见状,忙从自己的车下来,“凑个热闹,我们一起坐吧。” 说着拉开副驾驶座,把刘副官赶下车。 刘副官见少帅正和赵雅儿聊天,没有反对,便退后到了前面的车。 宋逸之关心道,“今天辛苦了!累了吧?” “辛苦是一回事,主要是心里堵得慌!”赵雅儿犹在感叹,“这还是我第二次到战场,太震撼了!一时都忘了时间。” 左崇明从副驾驶座扭着头和她聊天,“第一次我记得!那时赵将军受伤了,你去兵营看他,哭得稀里哗啦的。” “你怎么净记些糗事?”赵雅儿瞪了他一眼,“我怎么记得我当时能干得很!照顾我爹爹之余,还伺候了一个第一次上战场就吓得摔下马的臭小子!” 左崇明立刻嚷嚷道,“你这什么记性?!我当时可是一枪崩了个闽军,被对方的枪射中了马,才摔下来的!” 赵雅儿嗤笑,“有什么区别吗?还不是不一样摔得屁滚尿流,腿都断了!” “区别大着呢!当时大帅可还给我记了个三等功!”左崇明梗着脖子强调。 赵雅儿:“行行行!算你厉害行了吧?” 左崇明:“什么叫‘算’?原本就是!” “再厉害有逸之厉害吗?”赵雅儿好笑地瞥了他一眼,“逸之第一次上战场可是凭一己之力干掉了闽军的副帅,乱了敌军的阵脚,整场战役大获全胜!” 左崇明瞬间语塞,半晌后才低声抱怨,“谁敢跟逸之比啊?人家家里基因好!大帅英勇善战的基因传给了逸之,逸之自然成为逆天的军事天才!” 赵雅儿语气轻松,调侃道,“比不过就怪基因?得嘞,回去我就和左叔告状,说你嫌弃他!” “姑奶奶,您可别!我爹这几年脾气暴躁得很,动不动就动拳动脚的,你可别再火上浇油了!” 赵雅儿哼哼道,“那就得看你的表现了。” 左崇明:“回去请你到云顶西餐厅吃饭行了吧?” 赵雅儿:“十顿还差不多。” 左崇明:“十顿?你怎么不去打劫?” 赵雅儿:“打劫犯法,劫你又不犯法!” 左崇明:“你……” …… 清爽的夜风穿过车窗,让人精神为之一振。 耳边是童年伙伴熟络的嬉笑打闹,仿佛回到了旧日时光。 宋逸之眼眸尽惬意,这段时间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不少。 恍惚中,仿佛闻到一股似曾相识的香味,宋逸之抬眸看向窗外,原来车队已经出了鱼琴岛,准备进市区了。 在不远处路边的大榕树下,有一个小小的宵夜档,香味正是从那里传出来的。 毫无预兆的,一张明媚的笑颜突然闪进脑海。 那夜,也是在这样一个简陋的摊档,那个明明被酸萝卜酸得脸皱成一团,却仍笑眯眯地说“好吃”的女子,让他心里泛起阵阵涟漪。 身上穿着的分明是昂贵的云锦旗袍,用金线勾勒出牡丹花,层层叠叠,缠缠绕绕,勾人心弦,却一点也不讲究,看也不看就坐在做工粗糙的竹椅上。 一碗普普通通的云吞面,硬是被她吃出来山珍海味的样子,诱得原本身体不适,毫无胃口的他,也把那碗面吃得干干净净…… “逸之是饿了吗?”耳边女子温柔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宋逸之拉回视线,才发现左崇明和赵雅儿正目光灼灼地盯着他,“怎么了?” “你魂去哪了?叫你都听不到。”左崇明顺着他的视线,也去看逐渐远去的摊档,“想吃面?那就下车呗。” 鬼使神差地,宋逸之答了一句,“是有点饿了。” 明明刚刚吃了晚饭,明明身体极度劳累,急需休息,但心血来潮地,他就是很想吃一碗云吞面。 于是车子掉了个头,又回到了刚刚那个摊档。 卖面的是一对中年夫妻,一人忙着收拾碗筷,一人正在包云吞。 刘副官快一步上前去点餐付款,没多久,三碗冒着香气的云吞面便摆在了小小的方桌上。 宋逸之拉开小椅坐下,左崇明略带嫌弃地打量了一会,才跟着坐下,“逸之口味变了?什么时候连路边摊也吃了?” 赵雅儿也没在这样简陋的地方吃过东西,但看到宋逸之已经举筷,她又不舍得离开了。 掏出一方洁白的手帕,垫在椅子上,她才缓缓落座,捏着筷子挑起几根面,“味道还行。” 第64章 逸之已婚? 赵雅儿跟着丈夫学过护理。 医护人员多多少少都有不同程度的洁癖,赵雅儿也有。 这样简陋的环境,这样的一碗面,她是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去的。 但又不愿意表现得太明显,于是象征性地尝了一口,才放下了筷子,和左崇明又聊了起来。 左崇明也没吃。 宋逸之倒是把整整一碗都吃得干净,但心里仍是不痛快。 是地方不对?还是食材不对? 面的味道,确实不如广城那一碗。 接下来的一周,注定是繁忙的一周。 宋逸之和梁勇沿着海岸线重新布防,每天早出晚归。 倒是左崇明闲了下来,时不时和赵雅儿相约出游。 这天俩人在珠市大酒店里喝下午茶。 青梅竹马,每次在一起总是话题不断,谈及往事,又不胜唏嘘。 左崇明轻抿一口茶,目光柔和地看向赵雅儿,缓缓说道:“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吗?” 赵雅儿笑笑,“能有什么打算?或许等回了广城,小左将军帮忙找份工作?” “工作有的是,就不知道赵小姐想找什么样的。”左崇明顺着她的话说。 这年头,女性纷纷标榜自由独立,找份工作博个名声也是有的。 赵雅儿扬着唇打趣道:“小左将军看着安排就好,职位好福利好就行!” 左崇明半真半假地调侃,“这样的工作还有真,你看小左夫人这个职位怎样?” 赵雅儿偏着头瞪他,“怪不得左叔叔脾气暴躁!你这吊儿郎当的样子不揍你才怪!没句正经话!” 左崇明眉头轻挑,“我怎么就不正经了?你当我为什么这个年纪了还不结婚?不就是专门在这等你嘛?” “等我一寡妇干嘛?”赵雅儿看着左崇明笑意盎然的双眸,分不清真假。 左崇明看着眼前和记忆重合的脸,垂下眼眸,“说实在的,我到现在都想不明白,你为什么会选徐州同?要是你嫁给逸之我也就输得心服口服,偏偏嫁给个文弱书生!” 赵雅儿呼吸微滞,半晌后才叹,“往事不堪回首啊!转眼间我们都到这个岁数了,三四年前的事还说来干嘛。” “什么这个岁数?听起来好像七老八十似的!”左崇明轻哼道。 “可不就是七老八十!”赵雅儿心里很不是滋味,对于女人来说,青春不就那么几年!一步错步步错! 现在一切要从头开始,谈何容易? 左崇明:“什么七老八十?我老婆都还没娶呢!” 赵雅儿:“连我在南京都听说了小左将军的花边新闻,今天一个名媛,明天一个歌星的,广城怕是没有好姑娘敢嫁你了吧?” 左崇明:“那些个小报,也就是欺软怕硬,只敢拿我来博销量,你看逸之的事他们敢报道?” 赵雅儿顺势问道,“逸之能有什么花边新闻?他向来洁身自好,身边连个女人都没有。” 左崇明有些不服:“谁说没女人?夫人都有了!” 咣当!叉着蛋糕的叉子从赵雅儿的指尖滑落,跌在陶瓷碟子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逸之娶亲了?”赵雅儿的声音有些恍惚。 左崇明:“可不是嘛!要不是上次岛国的佐藤老师来访,逸之携夫人出席招待,我都还被蒙在鼓里呢!” 赵雅儿声音仍是很轻,“连你也不知道?” 左崇明:“可不是嘛!瞒得够紧的!我猜是家里的意思,他自己不大乐意,要不干嘛偷偷摸摸的不公开?” “怪不得我在南京竟一点风声也没听到。”赵雅儿眼眶开始酸涩。 左崇明:“不过他夫人倒挺漂亮的,人也有趣,我看逸之这次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咯!” “漂亮?很有趣?”赵雅儿面无表情地重复着。 左崇明来了劲,“对啊!说话特有意思,佐藤老师的女儿你知道的吧?她不是一直喜欢逸之的吗,这次过来也是想方设法想留在逸之身边,然后就搞笑了……” 眼前的左崇明说得兴起,嘴巴一张一合的,赵雅儿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什么也听不进去。 脑海中只有一个清晰的念头:宋逸之,他,竟然结婚了? 宋逸之凯旋而归的消息在各大报纸的宣传下,闹得沸沸扬扬。 广城各大主街道上插满了宋军的旗帜,远远望去成了一片红色的海洋。 杜云瑶三日前就开始软磨硬泡,缠着阮颜一起到城门口看热闹。 阮颜经不住她的甜言蜜语,竟然鬼使神差地答应了她。 两人还特地到洋人的花店选了一束死贵死贵的向日葵,阮颜颇为不舍,“追星果然是最烧钱的!” 杜云瑶纠正她:“什么追星?这可是英雄啊!我待会可得亲自献给少帅!” 阮颜哼哼,“你挤得进去再说吧!” “对了,你和少帅是不是很熟啊?”杜云瑶突然想起了什么,“上次你们在百乐门还一起走来着。” 那张一个月多未见的脸浮现在脑海,阮颜答道,“也不算……很熟吧……” 熟就不会一个月全无音讯,要从报纸上来猜测他的安危了。 杜云瑶颔首:“我想也是!少帅看着有点骇人,还高高在上,不像是能和我们做朋友的样子。” 阮颜颇为不屑,“那你还送花?” “高高在上又不影响他帅啊!更不影响我崇拜他!”杜云瑶大声强调着。 此时她们正站在入城的必经之路,街道两旁站满了人。 杜云龙怕人多危险,还特地跟来了。 “别丢人现眼了行吗?”杜云瑶这一嚷嚷,很快引来周围女孩的侧目,杜云龙不满的训斥着。 杜云瑶不满地瞪着他,“嫌丢人你别来啊!” 杜云龙飞快地瞥了一眼阮颜,想到她刚刚说的“不熟”,心里暗自惬意,嘴上却慢悠悠地答道,“要不是娘亲怕你有危险,我才不想来呢!” 杜云瑶又不傻,视线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嘟嘟囔囔地吐槽,“自己心怀不轨还拿我当借口……” 话还没说完,嘴巴也就被杜云龙捂住了。 人多吵闹,阮颜没听清楚他们说话,见两人嬉闹,很是羡慕,“你们兄妹感情真好!” 第65章 遥遥对视 这叫感情好?! 杜云瑶想反驳,却被捂住嘴,咿咿呀呀说不出话。 正当她发火想要咬人时,杜云龙忙按着她的肩膀,把她掉了个头,“快看!宋军进城了!” 杜云瑶定睛一看,果然看到一股尘烟滚滚而来,可不正是宋军的队伍嘛! 宋逸之带的人不多,先是左崇明第一军营的一队骑兵。 马蹄声又清脆响起,骑兵们身穿整齐的军装,身姿挺拔,目光坚毅。 随后是宋逸之的亲卫,左崇明和梁总的人,三十多辆汽车的轰鸣而来,街道两旁的人欢呼鼓掌,声音震耳欲聋! 人潮汹涌,汽车只能减速前行,士兵们纷纷从车窗和百姓们挥手。 围观的人更激动了,情绪高涨,有人给战士们送上鲜花,送食物,更多的在大喊: “宋军好样的!” “宋军加油!” “广城的好儿郎们加油!” “谢谢你们保卫我们的家园!” “打倒黄毛鬼!还我们安宁生活!” “你们是我们的英雄,是我们的骄傲!” “我们永远支持你们!” …… 阮颜是第一次直观感受这样的现场,身边是不同年龄,有血有肉的平民百姓,每一句呼喊都是真情实意的! 阮颜情绪很快被调动,浑身的鲜血仿佛都在沸腾。 这样一比较,那些爱豆们的演唱会简直逊毙了! 保家卫国的战士们,无论在哪个年代都值得我们崇拜! 车队中,很快就出现了宋逸之的座驾。 阮颜坐过好几次,自然一眼就认出来。 他的汽车牌子和其他的不同,而且有防弹装置。 车窗降得很低,他坐在后座,可以看得出他心情不错,嘴角坠着淡淡的笑意。 病应该是早好了,看着精神挺好,高挺的鼻梁,脸部棱角似乎更加立体。 瘦了?阮颜又瞥了一眼。 宋逸之似有感应,人影绰绰,他仍准确无误地捕捉到她的视线,两人遥遥对视。 杜云瑶见少帅往这边看,兴奋地一把抢过阮颜手里的向日葵,就往车队冲。 车速缓慢,除了她还有其他的女子,纷纷往车窗塞东西。 宋逸之的手随意一抬,恰好抓住了杜云瑶的花束,“谢谢!” 杜云瑶呆住了,没想到少帅会和她说话。 等车队过去了她才傻愣愣地回到阮颜的身边,“少帅刚刚对我笑,还说‘谢谢’。” 杜云龙看着她那没出息的样子,没好气地说,“然后呢?口水能擦一擦了吗?” “然后……”杜云瑶回过神,哀叹一声,“然后我看到少帅身边有个好漂亮的女人,那女人把我的花从少帅手里拿了过去……” 阮颜一愣,从她这边的角度看得并不清楚。 不过她刚刚确实瞥见车里副驾驶座是左崇明,后座宋逸之身边似乎还有个人影,就是没想到,居然是个女人! 阮颜还从没见过他的车坐过别的女子! “少帅还没娶亲的吧?”杜云瑶还在叨叨,“该不会是他女友吧?看着有点眼熟,我猜应该也是我们广城的名媛。” 杜云龙哼了一声:“关你什么事?有没有女朋友,也跟你没半毛钱关系!难不成他还能看上你不成?” 杜云瑶不悦地说,“只要他一日不娶亲,就不影响我们广城女子做梦!哪个女人不想嫁这样一个英雄!还这么帅!” “娶亲了你也可以继续做梦!你不见大帅有好几房姨太太,机会有的是!”杜云龙语气满是嘲讽。 杜云瑶双目圆瞪,“你就是在妒忌!” “我妒忌什么?我有自由他有吗?我想干嘛就干嘛他行吗?都不明白你们女人怎么这么肤浅?嫁个普通老百姓,安安心心过日子不是更好?” 杜云龙说完了才发现阮颜特别安静,许久了都没见她说一句话,小脸也比刚刚苍白了几分,于是关心地问道,“太挤了,阮颜累了吧?走!我们去吃饭?” 因着杜云瑶的关系,阮颜和他也熟络了不少,不再像之前那么多客套了,“不吃了,我想先回去。” 杜云瑶这才被拉回了注意力,“啊?回去?不是说好了一起去看看新开的那家洋装吗?” “改天吧!我先走了!”阮颜突然就没了兴致,招呼丁雨就想走。 杜云龙追问,“我送你?” “不必了,司机就在那儿,我们改日再约。”阮颜和杜云瑶告别后转身就走。 杜云瑶紧随其后,“一个人逛太无聊,那我也回去了。” 杜云龙在背后护着俩人走出人群。 “你在看什么?”赵雅儿察觉宋逸之一直往后张望,好奇地问。 “没有。”宋逸之坐着身体,视线放回了前方。 如果没看错,又是那个杜云龙! 左崇明扭着身子去扯他手上的东西,“有没有搞错?同样是立了战功,怎么女孩子都往你身上塞礼物?” 思绪被打乱,宋逸之把手上的东西一股塞了过去,“都给你。” 左崇明一边一件件拎起来看,一边啧啧出声,“那我拿走啦!嘿,手帕,情书,香包,还有糕点……行啊逸之!不愧是我们宋军的主帅,感情就是主要负责帅啊!” 赵雅儿唇角漾着好看的弧度,“那我也不客气啦!这些花归我啦!” 宋逸之瞥了一眼其中那束开得张扬的向日葵,神色莫名,片刻后薄唇开启,“都拿去吧!也不知是什么人买的。” 赵雅儿笑容更灿烂了,“待会你们回哪里?” “第一大营。你回赵府?等会坐我车吧,顺路!”左崇明很快回答。 赵雅儿偏头看向宋逸之,“逸之是回大帅府吗?” 宋逸之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 赵雅儿接着说道,“那我跟你一起回去吧,多年没见大帅和老太太了,回城应该先和他们打声招呼的。” “再说吧!不必急于一时。”宋逸之视线越过车窗,车队已经过了回城的主街道,外面人潮散去,路面安静了许多。 赵雅儿笑笑,“也是,是我想得不周全,你刚回来,和他们应该很多话说,那等我安顿下来再去拜访吧。” 宋逸之没说好也没说不好,视线始终盯着窗外,若有所思。 很多到了分岔路口,左崇明和赵雅儿下了车。 只剩下宋逸之道车队往大帅府开去。 第66章 物是人非 大帅府张灯结彩,年节才挂的大红灯笼也高高挂起,好不喜庆! 车子刚刚停稳,就有一堆人迎了上来。 宋逸之随意寒暄了两句,就撇开众人向老太太的院子迈步。 老太太早就在院门口等着了,脸上又是欣喜又是担忧,拉着他从头到脚仔细打量了一遍,“有没有伤着?” 宋逸之笑容和煦,也就是在老太太面前,语气才会带着如此明显的亲昵,“让您操心了!我没事,这么多人跟着,怎么会受伤?” “枪弹无眼啊!从你出城那天起我就开始惦记着。”老太太爱怜地拍拍他的肩膀,“我们宋家儿郎都是好样的!就是我年纪大了,爱瞎操心!” 宋逸之搀扶着老太太坐下:“让祖母受累了,您身体要紧!” 老夫人颇为感慨:“我有什么累的?这样的日子几十年,也这么过来了。从前你祖父,你父亲每次上战场,我也是这样提心吊胆的,现在是你,要是有福气再活下去,将来还能操心你儿子!这样我的人生也算圆满了!” 宋逸之勾着唇角,“您福泽深厚,日子还长着呢!” 老夫人:“长不长的,也无所谓了,我都活够了!你可知道你父亲重伤那次我怎么想的?” 宋逸之还记得两年前的那场广浙之战,父亲被炸伤了腿,差点连命都保不住。 消息传来,老太太一口气差点缓不过来,在医院整整住了一个月,也是从那时候开始,身体变差。 “那时我就想啊!万一要是儿子没了,好歹还有个孙子,要不咱宋家没了,这广城怎么办?这五城三市的百姓怎么办?得大乱呐!”老太太至今想起仍是不胜唏嘘。 宋逸之安慰道,“现在不好好的吗?” 老太太:“你赶去珠市那天我就提心吊胆,就怕你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这曾孙还没影呢!守城,可是咱宋家人的使命啊!没有接班人可不行!” “我会小心的!让祖母费心了!给您斟茶认错行了吧?”宋逸之端起茶壶,给老太太倒茶。 老太太嗔了他一眼,“你别总是避开重点,你倒是说说,什么时候生个曾孙给我抱抱?” 宋逸之笑而不答,绕到老太太后面帮她捶背。 “软软真是个孝顺的,知道我担心,最近都是三天两头的过来陪我说话,我知道你们年轻人都倡导什么自由恋爱,但我跟你说,这过日子还得踏踏实实的,你该相信我的眼光,我看人准得很!” 老太太絮絮叨叨的,宋逸之听得认真,时不时点头附和,“您说得是。” 刚从狼藉混乱的战场回来,听着亲人的唠叨,心里觉得特别踏实。 “软软怎么没跟你回来?”说了老半天,老太太这才发现没看到阮颜。 宋逸之无奈地笑笑,“我这不是一进城就先来看您了吗?” 老太太责备道,“我一老太婆有什么好看的?做事得分清主次,都结了婚的人!不得先紧着老婆儿子?吃了饭赶紧回去,软软这段时间可担心你了!” “是是是!”宋逸之好脾气地应着。 然而,早是早不了的,吃过晚饭后,又和大帅进书房谈公事。 等回到少帅府,夜已深,后面的那栋小楼,早已一片漆黑。 反而是旺财,听到车声从花园的小道上飞扑过来,绕着他不停转圈,抬着湿漉漉的眼睛盯着他。 宋逸之弯腰摸摸它的头,原来它还记得他! 那边赵雅儿早早回到赵府。 房子还是那处房子,但早已物是人非。 现在当家是赵雅儿的义兄赵子义。 是赵将军部下的遗孤,后被收为义子。 现任后勤部副部长,算是一个闲职。 赵子义夫妻二人皆站在门廊处迎客。 “雅儿回来了?一路辛苦了!”赵子义和她一起进客厅。 赵雅儿环顾四周,除了房子的格局没有变化,里面的内部装饰焕然一新,早已没有熟悉的痕迹。 赵夫人颇为客气地问,“雅儿这次回来是常住吧?之前的院子住得可舒心?我让人收拾收拾,先把行李送过去。” “谢谢嫂嫂!”赵雅儿瞄了一眼赵夫人凸出的腹部,一下就明白了她言语中的试探。 赵雅儿住的院子,自然是整栋房子最好的。 父兄住的主楼人来人往,且多是军中男子,多有不便,便把她安排在后花园的一栋小楼里,另辟一个小门,方便她出入。 去珠市之前,她已拍了电报回来,至今也一月有余,现在还没收拾好房间? 怕不是赵夫人有孕,看中了她的院子做婴儿房吧? 鸠占鹊巢久了,就以为能当家做主了? 赵雅儿心里冷笑。 自徐州同去世后,她已见识了人性百态,这等小儿科的试探,自是不会放在眼里。 她扯着嘴角,“劳烦嫂嫂了,有孕在身还要为我操劳,之前的院子住惯了,就住那里吧。” 赵家嫂嫂笑容淡了些,挥手让佣人把行李送过去,“院子久没住人,你看看有什么需要添置的,就直接和我说,把这当成自己家就行了。” “谢谢嫂嫂!”赵雅儿状似无意地问赵子义,“刚刚在车里听逸之说后天要开庆功宴,子义哥收到邀请函了吗?” 赵子义面露尴尬,“这样的场合哪轮得到我去啊!” 后勤部本就很少参加这样的场合,就算要派代表出席,上面还有部长呢,就这副部长,也还有三四个。 但他很快从就从赵雅儿的话语中听到了关键,“你和少帅同车回来的?” 赵雅儿眉眼带笑,“是的,南京特使把我送到珠市,逸之,崇明接我回来的。” 看着赵义子眼眸发亮,“南京特使?” 他只知道徐州同是大总统的私人医生,倒没想到人都离世了,赵雅儿仍能得到南京政府的优待。 况且,还是少帅亲自护送啊! 赵雅儿抬抬下巴,心里舒坦了不少。 没错,这本就是她筹谋已久的回归方式。 丈夫已亡,从婆家离开的女子,世俗的眼光怕都认为她是被遗弃的可怜寡妇吧? 她就要让大家看看,她赵雅儿,就算没了父亲,死了丈夫,仍是那个耀眼的广城名媛! 第67章 八卦新闻 阮颜每天早晨都有读报的习惯,广城能买到的各类报纸都有订阅。 今天早餐都快吃完了,报纸还没拿过来,她有点不习惯。 没有手机的日子,她可离不开报纸。 她轻声催促,“丁雪,去看看怎么回事?今天的报纸还没送到吗?” 丁雪垂着头应了一声,“……是……” 半晌后,丁雪才捧着几份报纸过来,“小姐,杜小姐昨天约了您去逛洋装店的吧?可要现在出发?” “又不急,现在才几点。”阮颜奇怪地瞥了她一眼,不知道她抽什么风,大清早地逛什么街? 随手翻开最上面的《广城日报》,头版当然是宋军凯旋归城的消息。 宋逸之坐在车里,和百姓挥手致意的照片占了四分之一的版面。 俊朗的五官仿佛是女娲精心雕刻的作品,刚毅的线条勾勒出坚定和果敢,眼神深邃,嘴角微微勾起,仍带着震慑人心的威严。 军装上闪亮的勋章,是唯一的装饰,上位者的威严和荣耀在他身上显露无疑。 也就是这个年代没有修图和美颜,要不这照片估计能颠倒众生! 阮颜视线停留了几秒,才往后面翻。 当翻到副版的时候,才明白丁雪反常的原因。 原来是昨天和宋逸之同车的女子曝光了。 副版不但用了很大的篇幅介绍了该女子的身份,也从另一个角度拍到了她清晰的相片。 原来是已故赵将军的女儿,赵雅儿啊! 阮颜有印象。 读中学时这赵雅儿已经是广城社交圈里鼎鼎有名的风流人物,多才多艺,貌美如花,是各种宴会的常客。 阮颜年纪小,且阮淼不喜带她出门应酬,所以没见过赵雅儿真人,但时常有听人谈起,偶尔也会在娱乐小报上看到关于她的消息。 阮颜指尖停止翻动,眼眸低垂,一动不动地看着报纸: 黑白照片中的赵雅儿,二十几岁的花样年华,柳眉弯弯,眼波流转,有着成熟女子的优雅,又有广城女子特有的娇柔,下巴尖尖,笑容浅浅,惹人怜惜。 果然和杜云瑶说的一样,是个美人。 这就是宋逸之坚决要和她签离婚协议的原因? 阮颜心里说不上什么感觉,有点堵有点闷。 一定是因为自己这尴尬身份,让她没办法叹一句“郎才女貌”。 再翻开其他没那么严肃的地方小报,报道就更加详细了,篇幅甚至盖过了珠市之战的分析。 “少帅好事将近”,“少帅身边首次出现妙龄女子”,“少帅情定赵家千金”…… 诸如此类的标题一个比一个醒目。 连阮家的《新民日报》也对此事有大篇幅的报道。 阮颜随手将报纸丢在一旁,心中那股莫名的情绪愈发浓烈。 “小姐,大少爷在外面候着,说老爷子请你回去。”丁雨急匆匆进来禀报。 阮翔?这么早? 阮颜没有多耽搁,连忙上楼换衣服。 少帅府警卫森严,一层层通报进去都不知道费多少时间,阮翔没进去过,也懒得进去,无聊扶着方向盘发呆。 二十分钟左右,才看到阮颜和丁雨急步走来。 阮颜上了副驾驶座才问,“怎么突然来了?” 墨镜低低地架在鼻梁上,阮翔似笑非笑地睨了她一眼,“你猜猜为什么?” 阮颜语气一顿,得!还能为什么?定是为了报上的事! 他们家做新闻的,估计昨晚就知道了这个消息。 要不是她住少帅府,说不定连夜就把她抓回去审问了。 果然,阮颜刚进客厅就看到了老爷子一脸严肃地坐在正堂,舅妈,二表哥,表弟也在。 阮颜上前问安,“祖祖,舅妈……” “宋家可是当我们阮家没人了?!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报道?”话才刚出口就被阮振国打断了,他把桌面的报纸拍得砰砰作响。 阮颜大气也不敢透:“唉呀,这报纸上的新闻哪做得了准?都是人与亦云,祖祖也是做报纸的,怎么也信这个?” “空穴未必来风!这宋家到底是怎么回事?把人偷偷摸摸娶了去,竟是一点风声都不透?他宋逸之倒好,黄金单身汉!这是想干嘛?难不成还想待价而沽,再娶几房妻子不成?”阮振国脸涨得通红,脖子上青筋毕现。 想想那林友邦,就算再不堪,那也是后来的事! 一开始那也是风风光光地八抬大轿把阮淼迎进门的。 这宋家倒好,神不知鬼不觉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抬了一门小妾呢! 阮太太端了茶递过去,劝道,“老爷子这么生气干嘛?有话好好说。” “还没说你呢!怎么做人长辈的?一点都扛不住事!小颜不过才二十岁,着什么急?偏偏要赶在孝期出嫁?就不能等我醒来再说?”老爷子生起气来也顾不得给谁面子,逮住就骂。 阮太太有苦难言,就算阮颜姓阮,那也是林友邦的女儿,人家父亲尚在,哪有她这个舅妈说话的余地? 阮颜内心也想发火,谁愿意摊上这样的亲事呢?可这能该怪谁呀?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阮颜只能劝道,“都是子虚乌有的事!少帅没有再娶亲的意思。” 阮振国气呼呼地说,“那也不行!林市长的千金,阮家的外孙女,嫁给宋家也不算丢人吧?他们宋家连公开都不曾,这可不成!” 说完还不忘安慰阮颜,“小颜别怕,祖父会为你做主的!你待会随我去大帅府,我倒要问个明白,他们家到底是什么意思?” 阮颜一听,心更乱了。 一开始确实是宋逸之的意思,婚事低调处理,不让声张。 阮颜的前身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才硬生生被气病的。 后来的阮颜则觉得可有可无,如果迟早都要离开,那少帅夫人的头衔对她来说并没有实质性的作用,反而会多很多束缚。 而今天的新闻,更是坚定了她的想法。 既然宋逸之心有所属,注定这段婚姻没有好结果,那此刻广而告之,她除了得到片刻风光,还能得到什么? 何况这风光是假的,离婚之后的狼狈不堪举步维艰却会是真实存在的。 第68章 自己背锅 少帅夫人的光环不可能永远存在,带来的不便和影响,却会让她将来的生活过得异常艰难。 既然百害而无一利,那还公开个屁! 阮颜脑袋转得飞快。 如果实话实说,那么外祖父分分钟会和众表哥冲进帅府,最好的结果就是得到帅府的道歉,而后将婚事公之于众。 但这并不是她想要的。 至于最可能出现的结果就是宋逸之见瞒不住了,坦白从宽,把没看上她的事实全盘托出。 那阮家不是自取其辱吗?婚也结了,女孩子清白的名声也没了,她的面子也丢得一干二净,两家交情也没了,还有可能会让老太太病情加重,外祖父再次气病。 不管从哪方面来看,这都不是最妥善的做法。 考虑再三,阮颜觉得这个锅还得自己背,于是她轻声说道,“祖祖别气,这不关少帅的事,其实是我的意思。” “什么?你?你的意思?”别说阮振国了,其他几人也都瞪大双眼看着她。 阮颜颔首,缓缓道来,“您也知道,这婚结得仓促,至今我仍是懵的,‘少帅夫人’这头衔对我来说过去沉重,责任和束缚压得我透不过气,压力太大了。” 阮振国嘴唇颤动,看着外孙女稚嫩的脸庞,想说话却发不出声音。 “你不愿意?那时我去找你谈话你怎么……”出声的是阮太太。 结婚前她曾和阮颜长谈过,那时她对婚事并不抗拒。 何况少帅是那样的一个人物,是广城万千少女的梦中所想,阮宋两家还是故交,怎么看,这门亲事也不吃亏啊。 阮颜回答:“那时候不过是两相权衡,和曾家相比,我更愿意嫁宋家。” “可成亲了就得好好过日子,你这样隐瞒婚事,不是自欺欺人吗?”阮振国骨子里还是传统的男人。 阮颜解释道:“也没有特意隐瞒,家里人不都知道吗?只是没有大肆宣传而已,我想给两人一点适应的时间,您也知道,现在都流行自由恋爱,少帅也是进步新青年,就这样把我们两个陌生人硬生生绑在一起,他不乐意,我也不乐意。” 阮振国不悦,“婚姻大事自古都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不都这样过来的吗?” 阮颜:“总之,少帅和我已达成共识,就是先相处看看,过段时间再公开。” “胡闹!”阮振国对着桌子又是一拍,“婚都结了,还怎么相处看看?合适又怎样不合适又怎样?” 阮颜抬眸迎上祖父的视线,“不是您说的吗?生活过不下去就换一种方式,不要在一棵树上吊死。” 阮振国想起女儿的事,竟然无力反驳,但他也没料到外孙女竟是抱着这样的心态结的婚。 过了片刻,他才问道,“过段时间是多长时间?” “两年……”阮颜一看外祖父脸色不对,又赶紧改了句,“总得几个月吧。” 话音一落,她抽空瞥了一眼阮翔。 阮翔正玩弄着手中的墨镜,接收阮颜的求助,扬唇一笑,“祖父,娘亲,话到这里我就趁机发个声明啊,我也是要自由恋爱的,你们可别偷偷给我订亲啊。” “胡闹!你们怎么都学了那洋人思想,一堆乱七八糟的想法!”阮振国呵斥道。 阮翔有些发怵,但还是硬着头皮说,“洋人确实有不少值得我们学习的,就拿汽车来说吧,你看我们华国就造不出一辆能行走的汽车。” 说到这个阮振国心更塞了。 阮家做货运的,这几年国内的每一辆汽车都是从国外运回来的,白花花的银子往外流,阮振国是看在眼里痛在心里。 于是五年前就在广城郊区买了一块地,起了个汽车制造厂,投资了不少人力财力,但至今仍未造出一辆正常的汽车。 前年倒是请过一名洋人工程师,但那人极为傲慢无礼,条件多多,阮振国一气之下又把人给赶走了。 二表哥阮钦也趁机说道,“现在学校也有开设英文的教程了,取长补短嘛!好的自然我们都要学,小颜在国外生活了这么久,沾染些洋人的习性,也很正常,您就给她点时间吧。” 阮振国语气有了松动,“那明天的庆功宴少帅可有邀你参加?” 阮颜顿了两秒才说,“有,但我不想去。” 宋逸之尚未回城,庆功宴已经在筹备了。 怎样获得一张邀请函,是上流社会最近的热门话题之一。 焕颜阁多的是官家贵妇,早早就预定了当天的护理和妆容设计,焕颜阁所有的护理师妆容师,明天的时间都是排得满满的。 连杜云瑶也缠着要陪同杜云龙出席,去凑个热闹。 阮颜怎么会不知道? 但宋逸之和她除了昨天城门口的遥遥一瞥,已有一个多月没交集,怎么会邀请她? 至于老夫人和大帅,根本就没想起她这个“少帅夫人”会需要一张邀请函。 阮振国:“去吧!你和阮翔一起去!去长长见识也好。” 阮颜好奇地问道,“阮翔也去?” “我为什么不能去?”阮翔得意地说,“这次珠市之战我们阮家又出钱又出力,不但捐了一船粮食,还无偿帮宋家军运送物资,帅府是要给我们颁发勋章的!” 这个阮颜确实不知道,阮振国点头,“宋军的每一场战争,我们阮家都是鼎力支持的,于私,两家是故交,于公,这广城的安稳我们阮家也出了不少力。” 阮颜听得入神。 阮振国也想通了,“说到底你就是底气不够!什么少帅夫人的头衔重?以后你多跟阮翔出去走走,看看咱们阮家的家业,你就会知道,咱们阮家的女儿,大总统都嫁得,何况他们宋军少帅!” 阮颜被外祖父的口气吓了一跳,这未免也太大言不惭了吧! 阮振国:“这点你娘亲就做得很好,自信自强,落落大方!自小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当年大帅府求娶,她全然不为所动,转身嫁给了个穷书生,硬生生把那林友邦捧到了一市之长的位置。” 想起阮淼,阮颜与有荣焉,娘亲确实是个能干的女子! 第69章 参观工厂 阮太太也轻笑附和,“你娘确实是咱们女子的典范,自己的生意打理得井井有条,还关注慈善事业。 敬老院,孤儿院,伤兵营……就没有她想不到的地方,花钱从不手软,遇事从不退缩,着实为老百姓做了不少实事。 你出去打听一下,至今仍有多少人,谈起阮淼,谈起市长夫人仍是赞不绝口!” 阮颜记起老太太的对母亲的评价,也想到上次募捐时百姓的话,不由心生感慨,脑海中想起了另一个奇女子——希拉里。 同样的聪明睿智,能力超群,同时也同样的摊上了个管不住自己下半身的丈夫。 唯一的区别就是,在这个年代,男人是可以不管自己下半身的,三妻四妾不是伤风败俗,反而是权利和能力的一种证明。 阮振国见她没有出声,又开口鼓励她,“小颜,你可以的!你比你娘亲更优秀,你还留过洋,会说流利的外语。 上次码头的事阮翔也跟我说了,你处理得很好!哪怕是我在场,也没有你做得好! 沉下心来做点实事,让自己变强大,不过是‘少帅夫人’,你能胜任的,无需自卑。” 阮颜很想跟他们解释自己不是自卑,但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怎么表达。 难道告诉他们自己无法接受一个不爱自己的丈夫?无法接受和别人共享一个男人?无法接受自己成为男人的附属品? “行了行了,事情就这么定了!明晚跟哥一起去庆功宴,哥带你去开开眼界。”阮翔适时解救了她,“反正今天没什么事,我们一起去汽车厂逛一逛?” 这个可以有!阮颜眼眸一亮! 可能是因为前世在车场住的时间太长,她对汽车有些异于常人的兴趣。 于是她趁机和长辈告辞,和阮翔出了门。 上了车,都是同龄人自然气氛轻松很多。 从上次码头的事之后,阮翔更是待她亲近得很,一上车就邀功,“我今天表现怎样?” 阮颜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想去车厂?” “这还用说?上次在码头时你对汽车零件那么熟悉,我就知道你感兴趣!”阮翔洋洋自得,“我今天可是帮了你两次,打算怎么谢我?” 阮颜眼皮一掀,不满地哼道:“我上次帮的忙还不够大吗?也不见你谢我啊?就当打和了!” “要谢要谢!要不今晚请你去云顶餐厅吃饭?”阮翔漫不经心地提议道,“带上你朋友。” “我朋友?”阮颜一下没反应过来。 阮翔点头,“是啊!那天在码头站你身边那个。” 好家伙!原来是在这等着她! 阮颜嘴角噙着笑意,故意装懵扮傻,“咱俩兄妹吃饭,叫个外人干嘛?” 阮翔:“多个人热闹点嘛!咱们整天见面有什么好聊的?” 阮颜抡起拳头捶向他的肩膀,“说什么自由恋爱,还以为你真心为我解围,原来是为自己打基础啊!” “别动!开车呢!”阮翔躲了一下,“我是那么自私的人吗?这不是你好我好共赢的事吗?” 阮颜轻嗤一声,“请吃个饭还有条件,不吃也罢!” “怎么?不愿意?难不成还要我请个帅哥作陪?”阮翔调侃着。 阮没想到他觉悟这么超前,忍不住哈哈大笑,“我敢请我就敢去!” 阮翔头摇个不停,“不敢不敢!就算少帅不拿枪崩了我,祖父也会打断我的腿!” 阮颜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杜云龙亦正亦邪,赌场和风月场所皆有涉足,还不知道舅妈外祖父怎么看,她可不敢贸贸然做这个媒人。 阮翔可是将来阮家的当家人,估计祖父和舅舅舅妈都早有打算。 路途遥远,差不多一个小时才到了阮家车厂,厂内机器轰鸣,工人们忙碌地穿梭其间。 阮颜望着眼前的场景,眼中满是好奇与兴奋。 要知道,中国第一辆汽车是在新中国成立之后才生产的,现在还早着呢! 厂长听到少东家来了,兴奋地跑出来招待。 知道阮翔是带人来参观的,便引着他们往车间走。 阮翔嫌太吵,转身去了办公室,阮颜则则饶有兴趣地四处打量。 阮颜看到工人们熟练地操作着各种工具,火花四溅,还有一台正在组装的机器,能准确无误地每一个零件的拼接。 厂长在一旁耐心地讲解着生产流程和工艺,阮颜听得津津有味,同时也不免感到疑惑,“厂长,这些机器都是从国外引进的吗?” 厂长微微点头,说道:“大部分是,不但贵,还很难买!你前面的这台组装机,就是跟福特公司购买的,全国唯一一台,当时可是花了大价钱的!咱们国内目前的工业水平还有待提高啊。” 阮颜见工人们干得热火朝天,好奇地问,“既然目前技术还没成熟,现在生产的这些是什么?” 闻言厂长有些难为情,“东家把项目暂时搁置了,我就自作主张,接了些单车零件的生产业务,总得先把这个厂先维持下去吧。” 不通则变,阮颜倒挺欣赏厂长的识时务,于是安慰道,“总有一天,我们会生产出自己的汽车的。” “当然,这一天不会太远的。”厂长信心满满。 阮颜此刻还挺遗憾,自己只会一点修车,要是以前博学一些,说不定还能改变历史的脚步呢。 等从工厂出来,已经三个多小时过去了。 “这堆铁疙瘩也能看老半天,饿死我了!”阮翔早就等得不耐烦了。 阮颜则浮想联翩:“你不觉得这很有意思吗?要是我们阮家能生产出全国第一辆汽车,那可是要留名历史的!” 阮翔:“我怎么不知道?还能挣大钱呢!但问题是这么多年了,不是还生产不出来吗?连祖父都想放弃了,总不能让我去国外绑一个工程师回来吧?” 阮颜笑笑,“所有的发明创造,都源于不断的尝试。” “反正我是不想管了,要管你去管!”阮翔有些烦躁,“不谈这些了!我们赶紧去找吃的吧,我都做了一天司机了。” “行!就云顶餐厅吃下午茶吧,我请!”阮颜没料到广城这么小,随口订个餐厅,也会遇见预想不到的人。 第70章 刺眼得很 广城地理位置得天独厚,地势平坦,市区仅有一座山,那就是海拔仅有两百米的大云山。 云顶餐厅便是坐落在这大云山顶。 天气好的时候,视野很好,全城美景尽入眼帘。 如果是雨天或者黄昏,又别有一番美景,云朵似乎触手可及,美轮美奂。 因此在上流社会颇负盛名,尤其受年轻人的追捧。 阮颜和阮翔到的时候早过了午饭时间,周围很安静,没什么顾客,用个下午茶时间倒是挺不错。 车子停在一片郁郁葱葱的草地上,身后是一个开阔的观景台,连绵起伏的山林之下,城市繁华的街道,错落有致的建筑尽收眼底。 身前则是一个玻璃搭建的阳光房,阳光透过玻璃洒在地面上,长方形的餐桌上,形成一片片斑驳的光影。 这地方真适合约会! 这是阮颜的第一印象。 心里轻叹,年轻人的审美无论在什么年代,都有相似之处啊! 这得天独厚的环境,再加上独特的装修,怪不得让顾客们念念不忘。 她正兴致勃勃地打量着周围的陈设,无意间转身,就看到餐厅里唯一的一桌客人。 男的身上是绿色的军装,衣领处解开了两颗扣子,正慵懒地靠坐在软绵绵的布艺沙发上,修长的双腿随意交叠,神态自若,极为放松。 不是宋逸之又是谁呢? 除了在老太太面前,阮颜还是第一次见到他这么闲适的姿态。 而他对面坐的正是今日报纸的女主角赵雅儿,优雅的连衣裙,长发披肩,楚楚动人。 两人相对而坐,隔着玻璃,听不见赵雅儿在说些什么,但宋逸之嘴角漾着的笑意藏也藏不住。 刺眼得很! 只一眼,阮颜就撇开了视线,世界仿佛变得安静,只剩下自己不规律的心跳声和急促的呼吸声。 她快速转身离开。 人家正迫不及待出来证实报纸的传闻,你这个冒牌妻子就别过去扫兴了! 阮翔刚刚停好车,看到迎面走来的阮颜,纳闷地问,“怎么了?不吃了?” “刚看了一下,这里的东西不是很合胃口,我请你到白鹅宾馆吃吧。”阮颜垂着头,拉开副驾驶座坐了进去。 刹那的震惊过后,她迅速冷静下来。 她和宋逸之什么关系?不过是契约合作伙伴,连朋友都算不上。 他找不找女人,找什么女人,跟她有个毛线关系! 难道还想他跟自己报备? 一纸假婚书还能束缚堂堂少帅恪守夫道从一而终? 阮翔哀嚎阵阵,“我的姑奶奶哟,我有理由怀疑,你想饿死我好继承我的家产!” “快点,再不走就只来得及吃晚餐了!”阮颜催促道,她不想正面刚,没有立场也没有必要。 阮翔叹着气上了车。 餐厅里左崇明刚从洗手间出来,一屁股坐在宋逸之的旁边,“你们在聊什么?这么开心!”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开心了?”一大早就去了第一大营处理军务,忙完刚想离开,又被左崇明抓了来,说什么有重要的事情公布,“有话快说!” 左崇明兴奋地说:“你刚刚吃了这些食物感觉怎么?很不错吧?” 宋逸之看了看时间,又横了他一眼,“说重点!” 左崇明如实告知,“之前雅儿说回城想找份工作嘛!我看着云顶餐厅不错,想把它盘下来给雅儿玩玩,结果人家老板不理我,所以把你叫过来仗势欺人。” “无聊!”就不该把时间浪费在他身上!宋逸之倏地站起身,和赵雅儿打了声招呼,“我先走了!” 赵雅儿唇角漾着笑意,“有事你去忙吧,放心我会看着他的。” “你别管他!要是他敢仗势欺民,左叔第一个就不会放过他!”宋逸之说完便走了出去。 上了车刚坐稳,前座的刘副官就汇报了,“刚刚夫人和阮少爷来了,不过刚下车没进餐厅就走了。” 宋逸之神色微微一滞,没有出声。 顺路去了第二大营处理军务才回家。 刚进车场就听到后面的刹车声,没多久便看见阮颜从阮翔的车上下来。 宋逸之下车特意站在车边等了一下。 谁知阮颜像是没看见似的,目不斜视地从车场经过,钻进了花园那边的月亮门,身影很快消失不见。 脸色极度冷漠! 那句“明天想去庆功宴吗”又被宋逸之硬生生咽了回去,他同样面无表情地整了整衣服,转身进了主楼。 庆功宴在广城盛景大酒店举办。 这无疑是本年度最大的盛会! 宋军全部高级的将领,全城的社会名流,达官显贵,基本都到齐了。 汽车在门口排成长龙,服务员是清一色的白衣黑裤,忙碌地穿梭其中。 大厅奢华的布置,轻快的音乐,整个舞会现场仿佛被梦幻的氛围所笼罩。 璀璨的水晶吊灯洒下柔和的光线,映照着人们喜气洋洋的脸。 大帅对这次战役的功臣们一一表彰,金灿灿的勋章挂在将士们的戎装上,现场掌声雷鸣。 随后主场交给了宋逸之。 他稳步走上台,身姿挺拔如松,一袭笔挺的军装贴合着他修长的身形,显得英武非凡。 深邃的眼眸,透露出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宋逸之清了清嗓子,声音洪亮而有力:“诸位战友,此次战役的胜利,是我们共同浴血奋战的成果。 保家卫国是每一位军人的职责和使命,前方仍有诸多挑战等待着我们,为了国家的安宁,为了人民的幸福,我们要继续勇往直前!” 他的讲话掷地有声,再次激起一阵热烈的掌声。 在这激昂的氛围中,将士们的士气愈发高涨。 大帅看着意气风发的儿子,眼眶发热,心中是满满的骄傲!仿佛看到了年轻的自己。 很快,他趁机退出舞台,和几名上了年纪的老将回到了餐桌低声交谈。 毫无疑问,宋逸之和他新的领导班子,是现场的焦点。 左崇明,梁勇,邓子宇,吴磊等一众年轻将领,皆是一身戎装,簇拥在他身边。 朝气蓬勃,精神抖擞,犹如初升的朝阳,充满了无限的活力与斗志。 新旧交替,时代更迭,向来如此! 激昂的音乐再次响起,年轻的男男女女们蠢蠢欲动,现场的目光再次聚焦在宋逸之身上。 少帅,该跳开场舞了! 第71章 太子选妃? 不知什么时候,宋逸之周围围绕了不少名媛丽人,正目光灼灼地看着这气度非凡的宋军少帅。 万一,被选中了跳这开场舞,将是何等的荣幸! 虽然知道机会渺茫,毕竟少帅唯一一次在公开舞会上跳舞,舞伴是小左将军。 但谁又愿意放弃做梦的机会呢? 也就是刘副官尽责护主,要不,宋逸之的两只手臂,恐怕早就被人挽上了。 宋逸之身侧站的是省府的秘书部负责人段嘉嘉,一身得体的礼服,优雅动人。 有些官方的社交场合,她会奉命陪同少帅出席,大家对她并不陌生。 偶尔会陪同宋逸之出席私人宴会的庶妹宋婉婷,年方十八,娇俏动人,正和其他宋家人一起,站在宋逸之的身后, 另一侧则是刚刚归来的赵将军爱女赵雅儿,一身白色蕾丝公主裙,妆容精致,脸上带着势在必得的笑容,自信优雅。 有了昨天舆论的加持,还有青梅竹马的情谊,再加上战功累累赵将军的盛名,宋逸之能不选她? 就在大家都在猜测宋逸之会选谁时,宋逸之一个眼神飘到了左崇明的身上,“开场舞你来。” “遵命!”左崇明当然乐意之至! 他身型一转,把手递到赵雅儿身前,“may i ?” 眼眸中失望之色一闪而过,快得根本无人察觉,赵雅儿巧笑嫣然,把手搭了上去,“我的荣幸!” 随后两人滑进了舞池中央,翩翩起舞。 众女子看着已经开始和其他将军交谈的宋逸之,完全没有跳舞的意思,失望之余,也纷纷找到自己的舞伴,很快,舞会进入了高潮。 站在入门不远处的阮翔看着一脸淡漠的阮颜,恨铁不成钢,“多好的机会啊!好歹挤上去露个脸啊!” “什么年代了?弄得跟太子选妃似的,你稀罕你上!”阮颜刚收回视线,扯了扯嘴角。 阮翔瞪眼,“选什么选?正牌太子妃不是在这吗?赶紧去宣示主权!” “那么多狗围着一块肉骨头,何必去凑这个热闹?”阮颜拿起白色瓷碟,开始挑食物。 阮翔噗嗤一笑,想到刚刚的情形,这形容倒挺贴切。 “阮少东家,怎么笑得这么淫荡?原来是有美女作陪啊!” “这位美女眼生得很,不跟我们介绍介绍吗?” “阮少爷不够意思哈,带了美女还藏起来了?” “妹妹叫什么名字啊?” “是广城人吗?怎么之前没见过?” …… 一条手臂缠上了阮翔的脖子,随之而来的是七嘴八舌的调侃。 阮翔头也不回,手肘就怼了回去,“滚!这是我妹妹,有主了!一个两个的,嘴巴给我放干净点!” 都是平时玩开的朋友,闻言不敢再放肆,又拉着阮翔要去跳舞。 阮翔今晚带着任务来,自是不敢随意离开。 阮颜转身,看到一众公子哥正缠着阮翔打闹,不由觉得好笑,“你去玩吧,不用管我。” “你一个人行不行啊?”这是阮颜第一次参加这样大型的宴会,想到出门前祖父和母亲的再三交代,阮翔可得做好这护花使者。 阮颜淡淡地说:“我就在这吃点东西,能有什么事?快去吧!” “要不,我留下来了陪妹妹?” “这重任还是交给我吧!” “我陪我陪!我有话和妹妹说。” “肥水不流外人田!这广城都找不到第二个这样的美女了,阮翔小舅子,放心交给我吧,我会好好护着的!” …… 众公子哥又开始嘻嘻哈哈的,争着抢着要留下来陪阮颜。 阮翔七手八脚地,好不容易才把这帮豺狼虎豹推开,又回头叮嘱道,“有事找我啊!我就在舞池里。” 阮颜挥挥手表示知道了,端着食物找了个安静的角落坐下,刚刚拿起叉子,又被人打断了。 “姐姐,怎的这样孤单啊?少帅没空搭理你呀?” 抬眸一看,说话的可不正是林依染! 其实刚刚进场时已经碰过林市长一家三口了。 林友邦还在气头上,根本不想和她说话,视线相碰便匆匆移开,宛若陌生人。 曾静静则乖巧地挽着他的手臂,脸上的笑容很淡,甚至带着点怯懦。 完全是吓的! 为了阮颜,她已经二进警局了,此时的她锋芒全无,恨不得离阮颜远远的。 林依染在父母去应酬后落了单。 自从被学校开除后,旧日的伙伴闺蜜早就不见人影了。 再加上她姿色普通,在这样的场合,怎么会有人请她跳舞? 市长千金的光环也救不了她。 她正想看看能不能找到人攀谈,就看到同样落单的阮颜。 见阮颜不回话,以为说到了她的痛处,不免有些得意,“啧啧啧,还以为今天能看到风风光光的少帅夫人,没成想却只看到了一只可怜的丧家犬,怎么和我一样无人问津啊?” “自己想做畜牲,别带上我!”阮颜低头垂眸,捏着精致的银叉,小口小口地吃蛋糕。 林依染见周边没人,继续嘲讽道,“爹爹说了,老太太离世后你就会被赶出少帅府,叫你别得意!今天这样重要的场合,少帅都不让你露脸,看来,爹爹说得没错嘛!” 有只苍蝇在耳边嗡嗡叫,阮颜哪还有胃口? 她抽出手帕,碰了碰唇沿,一字一句地说:“信不信?就算我不是少帅夫人,我也能戴你买不起的首饰,穿你穿不起的衣服,还能让你进—警—局!” 冷冽的目光如利剑,迎面而来,林依染不由自主地退后一步,抬起手指指着阮颜那张娇纵傲慢的脸,“贱人!你给我等着!我就不信你能一直高高在上,没有掉下来的一天!” “这一天你是等不到了,倒是你,我随时可以请你到市局喝茶!”蒋瑾琛挡在阮颜的前面,把林依染的手强硬地按了下去,“林小姐,想再来一次吗?” 林依染表情瞬间僵化,脸上一点血色也没有,身形一晃,又后退了两步。 慈善晚宴上被警察戴手铐带走的噩梦,刚刚被时间蒙上一层遮羞布,又被人残忍地撕下来! 这人还是她从小一直仰慕的蒋瑾琛! 林依染呼吸都顿住了,心痛得几乎窒息。 蒋瑾琛却不愿多浪费半个表情,转身温和地看着阮颜,“换个地方聊聊?” 阮颜点头,两人转身走进阳台。 第72章 我不在乎 厚重的绒布窗帘,把宴客厅和阳台完美地隔成两个世界。 夜色如水,阳台正对着酒店的花园,被蒙上了一层迤逦的面纱。 “不过是跳梁小丑,琛哥下次不必理她。”阮颜站定后缓缓说道。 口舌之争林依染占不了便宜,更不值得阮颜为她再欠人情。 蒋瑾琛看着她说,“你都叫我哥了,我能坐视不理?” 阮颜轻笑,“谢谢蒋伯母!” “不谢我谢她?”蒋瑾琛揶揄道。 阮颜一脸认真,“谢谢蒋伯母和我娘亲交好,要不我哪会多一个这么威风的哥哥啊!” 蒋瑾琛勾着嘴角,“我怎么觉得有点亏啊?出头的是我,谢礼都流进她的口袋了,难为我连顿饭也挣不到。” 阮颜呵呵笑,“有机会一定请你!” 但不是现在,而是得等到恢复自由之后。 后面这句阮颜没有说出口,静默了片刻,蒋瑾琛才再次出声,“她说的可是真的?” 阮颜没反应过来,“什么?” 蒋瑾琛一字一句地复述:“林市长说老太太不在了你就会离开帅府?” 阮颜很快反驳:“无稽之谈!他当自己是预言家啊!将来的事谁说得准?” “那你今晚怎么没和少帅一起?这么重要的场合。”蒋瑾琛替她抱不平,“刚刚我听周围人的议论,竟都不知道少帅成婚了。” 如果不是阮颜主动告知,连他们这样的权贵之家,也是一点风声都没收到。 阮颜脸上仍是浅笑,“有区别吗?结没结婚,都不影响名媛丽人们前仆后继的仰慕,我不在乎这些。” 阳台的灯光不如客厅明亮,但不影响蒋瑾琛将阮颜脸上的表情看清楚。 她眸色平和,神情淡定,并没有他想象中的伤心欲绝。 “你怎么……”一点都不难过啊! 阮颜柳眉一弯,唇角带笑,“琛哥,谢谢你的关心!我和少帅的关系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总之,我一切都挺好。” 蒋瑾琛还想问,不是那样是怎样,但阮颜明显不欲多谈,转移了话题,“蒋伯母也和你一起来了吗?我去和她打个招呼。” “这样的场合她如鱼入水,我哪里知道她跟那些太太们在哪个角落?”蒋瑾琛见阮颜已经转身,忙抬手帮她挑开窗帘,“你也别在这发呆了,你以前没参加过这样的宴会吧?我带你去跳舞。” 阮颜随口拒绝,“我不会跳舞,你去玩吧。” 蒋瑾琛无奈失笑,“小颜,这话你用来拒绝狂蜂浪蝶还差不多,怎么对我也用这招?” 阮颜也忍俊不禁,是啊!别人或许不知道,但知根知底的蒋瑾琛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她会跳舞,而且还很擅长! “走吧!”蒋瑾琛再次邀请。 正式的宴会,互相邀舞不过是正常社交,阮颜也不再拒绝,两人缓缓走向舞台。 两人仿佛都有了共识,都没有选择去舞台显眼的地方,不过是在边沿处边跳边聊。 但他们低估阮颜的美貌,而蒋瑾琛也不是籍籍无名之辈。 两人一上场,想低调是不可能的了! 第一个关注到的是杜云龙。 由于车子故障,他和杜云瑶姗姗来迟。 一进宴会厅他就被商会拉去领取省府颁发的荣誉牌匾和证书。 作为广城的捐款大户,自然收到了众人的恭维。 等他好不容易脱身,想去找阮颜时,就看到了舞池里登对的俊男美女。 很快他就认出蒋瑾琛的身份,省警局局长的公子! 还不是普通的纨绔子弟,而是年轻有为,手握实权的市警局调查科科长。 杜云龙心里迅速升起一股无名火! 恨不得能上去扒开蒋瑾琛,取而代之? 为什么?为什么阮颜身边出现的,都是他无法超越的强劲对手啊? 先是宋军少帅,现在又来个蒋科长! 无论哪一个都是广城万千少女眼中的香饽饽! 他站在舞台不远处紧紧盯着,只等着阮颜一下场,第一时间上前邀她跳舞。 随后注意到的就是那群正和阮翔闹哄哄拼酒的公子哥们。 “有没有搞错啊阮少,又说你妹妹有主了,怎么和蒋少跳舞啊?” “还说当我是兄弟啊?真不够意思!” “就是就是!不准再拦着了,我要跟妹妹跳第二支舞!” “我第三!” “我跟你拼命!明明我排第三的!” …… “别闹!真有主了!你们别惹她!”阮翔的声音很快被湮灭,一群人推推搡搡也到了舞池边,只等音乐停止。 动静太大,很快引起了宴会更多宾客的注意,不少人的视线都放在了舞池中那个婀娜的身姿上。 在一众层层叠叠的洋装礼服中,那抹香槟色的旗袍显得多么独特,金色丝线勾勒出朵朵红梅,栩栩如生。 纤细的腰肢在披肩的流苏下若隐若现,每一次转身,都如同春风拂柳,轻盈婀娜。 再一看那脸,更了不得! 这,广城什么时候出现了这样的绝色? 众人议论纷纷,都在讨论阮颜的身份。 很快“林市长千金”,“阮家外孙女”,“留洋英国”,“丧母”等等,诸如此类的资料都被传了出来。 宋逸之最先注意到的是宾客的异常,而后才是舞池中的阮颜。 舞池中那么多的男男女女,她如同发光的明珠,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力。 不过瞬息,他的脸便沉了下来! 那蒋瑾琛的手,竟放在阮颜的腰上! 那腰,只握过一次,柔美的触感,他的指尖至今仍然记忆犹新。 而今,竟覆上了别的手! 突然而来的冷冽气息,使一旁的正在说话的梁勇顿了一下,“少帅,少帅,我方才说……” 刘副官早就察觉了少帅的情绪变化,忙插了一句,“梁将军先去忙吧,少帅累了得歇一歇。” 两人的对话宋逸之仿若未闻,下意识地迈开脚步,站在舞池旁边。 那个一个月他离开之前,还缩在他床前椅子上的小小身影,那张巴掌大的精致小脸,此刻是轻松惬意的笑容,眉眼弯弯。 她眼眸中似乎盛满星月,带着亮光,红唇一动一动的,不知道正在说些什么。 她是不是忘了,她是他的妻! 至少此刻还是! 第73章 您别激动 宋逸之在舞池边停留了一分钟不到,那些对阮颜和蒋瑾琛两人的赞誉不绝于耳。 而那几个争着排队和阮颜跳舞吵闹声,也不断刺激着他的神经。 他知道阮颜长相出色,却也没想到,被阮母一直掩藏起来的珍珠,一朝公开露面,会是这样的耀眼! 而她的第一支舞,竟然是和蒋瑾琛一起! 那只放在阮颜腰背间的手,让宋逸之瞬间失去了理智。 舞曲迟迟未停,他无法再忍耐了!一分钟都不能! 他抬起发亮的军靴,一步一步向舞池走去。 一没到换曲的间隙,二没有舞伴,他独自一人,迈着铿锵而有力的步伐,向阮颜和蒋瑾琛的位置靠近。 那么地突兀,那么地不合时宜! 他本就是今晚宴会的焦点,一举一动皆受众人关注,再加上如此特立独行,更是让不少人目瞪口呆。 刘副官一个箭步跟了上去,语气急促,提醒道,“少帅,少帅!舞曲还没结束!” 饶是他跟在宋逸之身边多年,此刻也是一头雾水。 少帅向来成熟沉稳,思虑极重,是走一步想三步的性格,从未见过他做过冲动,不合礼法的举动。 这大庭广众之下,全城有头有脸的人物,宋军的高级将领皆在此处,少帅,您可别激动啊! 刘副官眼神焦急地四下搜索,想看看大帅会不会出言制止,却发现主桌的老将们,早就散了! “下去!”宋逸之冷静的声音夹杂着音乐声清晰传来,刘副官顿下了脚步。 舞池很大,但架不住宋逸之的步子大啊! 不过瞬息,宋逸之已到了二人身边。 舞曲欢快,阮颜根本就没注意众人的视线,也不知道周遭的变化。 直到一个大大的旋转,再回身,却被揽进一个冷冽的怀抱,而那独特的气息,并不陌生。 她吓了一跳,宋逸之?! 舞步停下,脸上的笑容还没来得及收回,滑稽地凝滞在脸上,“你,你干嘛?” “跳舞!”宋逸之声音冷静,眼神深邃,跳动着星星点点的怒火。 蒋瑾琛同样愣住了,伸出的手还搁在半空中,掌心突然没了温度。 舞到一半,被人抢了舞伴!? 社交场上何时有过这样的怪事? 真是闻所未闻! 脸上笑容瞬间消失,蒋瑾琛开口了:“少帅,您这样未免有些霸道!” 宋逸之一手放在阮颜的腰间,另一只手紧握成拳,紧贴着裤沿,声音很冷,“如果霸道,我做的,就不止这些!” “你……” “琛哥!”蒋瑾琛正想说话,却被阮颜挡了回去,“你先回去吧。” 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阮颜已经发现无数的视线正停在三人身上,再发生点什么,就成全城的笑话了! 阮颜可不想第一次参加宴会,就一舞成名。 迎上阮颜带着请求的目光,蒋瑾琛很快冷静下来,争执起来,对三人声誉都有影响,尤其是阮颜的。 这时代,舆论对女人总是苛刻些。 而对面的可是少帅,虽然他和他接触不多,也知道对方不是一个愿意妥协的人。 而且,他们还是名正言顺的夫妻! 蒋瑾琛心里涌上一股酸涩,同时很快收回自己的手,朝着阮颜微微点了点头,像正常舞曲结束那样,极具风度地转身走出舞池。 “少帅满意了吗?”阮颜咬着牙问。 “一般。”宋逸之紧抿的嘴角松了松,光明正大地牵起她的手,引导着她轻轻舞动。 自然得仿佛刚刚两人只是稍微停顿而已。 刘副官不动声色地退回了舞池边沿,大大的松了口气,“嘛了个窿咚,我的小心脏哟!” 刚刚少帅那架势,是在暴怒啊! 别人看不出,他还能不知道? 盯着场上两个舞动的身影,他偏头低声吩咐张强。 张强领命,小跑着到了乐队那里传达命令。 片刻后,曲风一变,轻快活泼的舞曲,变成激昂的调子。 舞池里正在跳舞的人有点懵,这不是开场舞的曲调? 都跳了老半天还开场? 很快就有人反应过来,原来是少帅要跳舞啊! 于是一对对舞者渐渐都慢了下来,退到了舞池边沿。 舞台上就只剩下那对光彩夺目的男女。 音乐缓缓流淌,聚光灯下的两人翩翩起舞。 香槟色的旗袍,刺绣精美,线条流畅,勾勒出女子的优雅与风情。 刚刚以为和黑色西装极为相衬,万万没有想到,原来旗袍和戎装,才是最为搭配! 画面美好和谐得时间都为它静止,仿佛天生就该如此! 场下的人看得入神,场上的气氛却没有这么和谐。 “堂堂少帅,就这风度?”阮颜的声音很冷。 宋逸之垂眸睨着她,同样没有笑意,“风度得对人,对事!” 阮颜轻嗤一声,“人叫你一声少帅,你不会以为自己是这个世界的主吧?所有规则由你定?” “规则谁定都好,断没有妻子第一次在公开宴会上跳舞,不是跟自己的丈夫,而是跟野男人!”宋逸之眼眸如漆黑的夜空,突然又出现了星火。 话音刚落,脚面传来一阵刺痛。 厚实的军靴,也抵挡不住高跟鞋尖锐的鞋跟。 阮颜气急,脚跟又撵了一下,“放屁!正常社交!你说得也太难听了!我就不信,你没有和别的女人跳过舞?” “我没有!我的舞蹈老师是男的,我的舞伴是左崇明。”宋逸之回答得极其认真。 阮颜没料到是这个答案,一下子愣住了。 这位大哥是来自哪个封建王朝啊? 腰间的手微微用力,另一只手捏了捏她的掌心,带着她继续舞动,“把嘴巴合上,笑!我劝你你好好配合!” “神经……”病字还没出口,随着音乐的起伏,一个大幅度的旋转,现场突然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阮颜这才后知后觉,空荡荡的舞台上,竟然就只有他们两个人! 视线穿过他的发梢,周围围满了人,一圈又一圈,除了人头,竟再看不到其他。 刚刚只顾着生气,竟忘记了对面这人的身份! 他可是被人虎视眈眈盯着的肉骨头啊,走到哪都是焦点! 第74章 谁吃醋了? 左崇明双臂抱胸,闲适地站在一边观赏一边赞叹,“啧啧啧!郎貌女貌啊!我说得没错吧?嫂子是不是很漂亮?” 松开紧握的拳头,不用看,也知道掌心已被指甲掐红,赵雅儿无意识地低声附和,“嗯,漂亮。” 上流社会的名媛夫人们,习惯用金银珍珠做首饰,唯独场上那女子,用的是闪闪发光的钻石。 也就是自己见多识广,在大总统的宴会上有幸见过外国人介绍,才知道这东西叫“钻石”,其他人恐怕都以为是一堆石头吧。 她当时第一印象就是艳俗,张扬,低廉,一点都不符合东方人的审美。 而今才知道,她错了! 原来这首饰竟如此光艳照人,衬得场上那女子美艳不可方物。 哪怕相隔甚远,仍无法避其光芒。 看着场上舞步一致,默契十足的两人,赵雅儿思绪漂浮,想起了年少时光。 十六七岁,正是贪新鲜爱探索的年纪。 她,宋逸之,还有左崇明同时学会了西洋舞,一有时间就兴致勃勃地练习,欲罢不能。 那时的宋逸之已经比左崇明高半个头,身姿挺拔,宽肩窄腰,跳得尤其好看。 她多次想请他做舞伴,都被推脱了。 除了和舞蹈老师,他就只愿意和左崇明搭档。 她以为宋逸之是害羞,有一次特意支开了左崇明和老师,秉退了左右,才邀他共舞。 谁知宋逸之却还是拒绝,“西洋舞肢体接触过多,我觉得该和心中挚爱一起,最为合适。” 当时赵雅儿一笑置之,并没有当真。 而后的许多年,发现他当真没有和其他异性跳过舞,甚至在公共场合从不跳舞。 有一次被大家逼急了,他也是扯了左崇明做舞伴。 先前开场舞的时候,他没有选她,失望之余同时也有一丝窃喜,他不是也没有选别人吗? 哪怕是成了亲又如何?那女人担了个“宋夫人”的虚名,这样重要的场合连个露脸的机会都没有。 赵雅儿刚刚甚至还在猜测,那定是一个古板无趣的老派女人吧! 而今,却让她大跌眼镜! 不是说是家里安排的他并不满意吗? 她好想冲上去问,“到底她是你名义上的妻子?还是心中挚爱?” 一曲终,掌声再次响起。 换了一首曲子,音乐继续。 刚刚被中断的众人,又纷纷重返舞池。 左崇明碰了碰她的手臂,“继续?” 赵雅儿虽然没了心思,但还是没有拒绝。 没有了少帅,小左将军也行。 此刻的她,太需要助力了! 助力她在广城站稳脚跟,在赵家站稳脚跟。 舞曲交替的瞬间,周围开始有宾客上场,挡住了围观的视线,阮颜第一时间松开手想离开,无意和宋逸之再演戏了。 谁知腰间的手箍得更用力,完全没有放开的意思。 阮颜抬眸一瞪,“少帅还有何贵干?” 宋逸之轻启薄唇,“我说了,跳舞。” “你想跳我就必须得奉陪?”阮颜不满之色非常明显。 宋逸之:“阮大小姐连基本的契约精神都没有了吗?” 阮颜反问,“是谁违反契约?不是你要求不公开的吗?” 音乐和刚刚那首截然不同,柔和缠绵,似情人间的呢喃细语。 宋逸之搂着她的腰,轻摇慢舞,心情似乎好了很多,“我违反了吗?现在不是也没有公开?反倒是你,连基本的婚姻条例都不守,需要我重复一遍吗?” 阮颜反问,“我怎么不守婚姻条例了了?” “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 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卜他年瓜瓞绵绵,尔昌尔炽。 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宋逸之低声把婚书念了一遍,盯着她问道,“婚姻存续期间,必须彼此忠诚,你做到了吗?” “我怎么不忠诚了?我从未与其他男子独处。”阮颜很是不服,婚书的内容她同样铭记于心,不过两年而已,她有自己的道德底线。 宋逸之幽幽地看着她,如数家珍,“第一次是和蒋瑾琛单独在西餐厅,第二次是和杜云龙半夜约会风月场所,第三次是大庭广众之下和其他男子搂搂抱抱。” “这叫搂搂抱抱?难不成现在这个舞池全部都是夫妻不成?”阮颜的脸涨得通红,气得差点想尖叫。 宋逸之无视她的张牙舞爪,继续说道,“别人怎样我不管,但在我这,必须严格遵守!” “那你呢?你做到了吗?和女子同车共游,全广城都以为你们郎情妾意情意绵绵,你澄清了吗?”阮颜把这两天的不满和郁闷全都宣泄出来。 得到的却只是宋逸之的轻描淡写,“无稽之谈,我为什么要澄清?上次群众还说我和日本人勾搭,我澄清了吗?天天澄清这澄清那,你当我很有闲?” “那同车共游,单独在云顶餐厅就餐,总归是事实吧?”阮颜责问道。 宋逸之:“不是单独,还有左崇明在。我连你说的‘不准带异性回府’的无理要求都答应了,我的秘书至今已有大半年未进少帅府,我又怎会在外和女性独处?” 他的答案皆在她意料之外。 阮颜被怼得无言以对,咬着唇,红着脸,不知道做何表情。 宋逸之垂头看着那戴着钻石耳钉的瓷白耳垂,正以怪异的速度变红,突然问道,“所以,你昨天你在车场故意不和我打招呼,是因为吃醋了吗?” “胡说八道!”阮颜像是被踩住尾巴的旺财,瞬间炸毛,“谁吃醋了?” 一个封建社会的臭官僚,值得她吃醋? 阮颜抬起脚又想跺他,但踩了个空,宋逸之早有准备,灵活地躲了过去。 “合上嘴巴,笑,我劝你好好配合。”明明同一句话,听起来感觉却完全不同。 刚刚是命令,现在则是染上了笑意,更似调侃。 阮颜怒目而视,“凭什么?你说配合就配合?我是你的兵还是你的将?” 这下,宋逸之连眼眸都带上笑,凑近她发红的耳垂,声音低沉,“回头看看你的左后方,你说凭他,能不能让你配合我?” 第75章 得寸进尺 突如其来的热气,喷洒在敏感的耳垂,阮颜头皮都发麻了,连忙把头往后仰,躲了躲。 同时视线转移,一眼就对上了舞池边上正盯着他们看的阮振国! 外祖父?! 没错,站在舞池边上,目光灼灼地盯着他们看的,正是阮振国! 他在家里想了又想,还是放心不下。 一来是阮翔初涉社会,经验不足,不太靠谱。 二来阮颜被阮淼保护得太好,又留洋多年,根本就没参加过什么正经的宴会,不懂上流社会的那些弯弯绕绕。 三来是林友邦,阮颜这次做得绝,夺了他的报社又卖了房子,怕他狗急跳墙,当众给阮颜难堪。 第四就是帅府的态度他摸不清楚,阮颜丧母无人撑腰,孤立无援的…… 不行不行!越想越不安。 于是火急火燎地临时赶来。 一进宴会厅,没看到阮颜,却先看到正被一群人按着灌酒的阮翔。 那群公子哥见少帅强势邀舞,连蒋大少都被赶下来了,自己哪里还有机会?吓得连露脸都不敢,只能回来拿阮翔出气。 阮翔百口莫辩,酒是一杯又一杯的下肚。 阮振国看着眼前闹哄哄的情景,心里暗道,就知如此!果然不靠谱! 随后钻过一圈圈的人群,直到看到舞台中央的两人,这悬着的心,才渐渐松了下来。 看来两人还是感情挺好的嘛! 可没多久,舞曲结束,两人似乎又发生了争执,阮颜好像在发脾气,这一颗心倏地又被提了起来。 好在有惊无险,没一会两人又恢复了正常。 正巧阮颜望过来,阮振国先竖了个大拇指,随后又摆摆手,意思是跳得好,好好跳。 阮颜一颗心差点蹦到喉咙里! 看来昨天的那场谈话并没有让老爷子放心啊,这是怕她被人欺负了去! 感动之余又倍感压力,要怎样做才能让老人家放心呢? 他的病才刚好全啊! 在她出神的瞬间,腰间的手和掌心的手同时撤离,宋逸之做势要走。 阮颜条件反射地扯住他的衣袖,“你去哪?” “不是不跳舞了吗?我走了。”宋逸之眼里满是促狭。 阮颜一口老血差点被气得吐出来! 要是她就这样突兀地被搁在舞台中央,估计外祖父分分钟会晕过去。 “谁说不跳的?”阮颜咬紧牙关。 宋逸之双手反在背后,“难道不是阮大小姐说的?不用勉强,我是有风度的人,从不强人所难。” 敢问少帅五分钟前是在干嘛? 阮颜当然不敢把心里这句话说出来,好女不吃眼前亏,她缓了口气,“不勉强,能和少帅共舞是我的荣幸。” “当真?”宋逸之的得意快溢出眼底了。 阮颜仿佛听到自己的牙齿嘎嘎作响,向前一步去拽他的手,“当真!” 一阵馨香扑鼻而来,宋逸之心情大好,“行吧!看在你求我的份上。” 阮颜只能示弱:“对,求你!” 宋逸之得寸进尺,“欠我一个人情?” “欠!”阮颜觉得,女娲造人时一定忘记给她装骨头了,要不为什么她一点骨气都没有?! 宋逸之瞄了眼她的脸色,见好就收,两人又恢复了动作。 一曲终,心情早就阴转晴的宋逸之配合阮颜,相携走到阮振国的面前,微笑颔首,“外祖父!” 阮颜则语气带着几分急切,“祖祖,你怎么来了?” 阮振国看着眼前金童玉女般的一对璧人,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就是路过,顺便进来看看。” 您老都不出门的,怎么顺便?阮颜也不拆穿他,一心只想快点撤,“也很晚了,我送你回去吧!” “不急,我才刚到!”这还是两人成亲后第一次见到宋逸之,这一声“外祖父”叫得当真是甜到心坎里去了。 阮振国笑得合不拢嘴,“还没有恭喜少帅,凯旋而归,当真是年少有为,可喜可贺啊!” 宋逸之谦虚地笑笑:“您过奖了!外祖父还是唤我逸之吧!听闻您一直在养身体,等您方便了,定当择日拜访。” 阮颜暗道不妙,连忙岔开话题,“阮翔呢?怎么祖祖来了这么久,也不来作陪?” 阮振国对她的话充耳未闻,反而笑着对宋逸之说,“我身体早就好了!择日不如撞日,明天过来吃顿便饭吧!一家人,怎么着也得来认认门!” “少帅明天还有公务,改日再说!”阮颜忙过去搀扶着老人家的手臂,“平时您这个时候早休息了,我们赶紧回去吧。” 宋逸之迎着阮振国的视线,“明天尚有公务在身,不过晚饭前定当赶到,那就叨扰外祖父了。” 阮振国乐呵呵地说,“好说好说,一家人,不拘什么时间,忙完了过来就好,我备下好酒,你可得好好陪我喝两杯。” 宋逸之爽快地答道:“没问题!” 两人三言两语就定下了明晚的饭局,随后宋逸之吩咐副官把人送回去。 阮颜根本连插手的机会都没有。 等回到少帅府才反应过来,“你去阮府干嘛?” 车子刚到车场停下,宋逸之示意刘副官和司机下车,才答道,“能干嘛?喝酒聊天,我和外祖父本就相识,叙叙旧不行吗?” 因为老夫人的关系,宋逸之肯定见过阮振国,但据阮颜所知,两家平日年节送礼也是管家代替,除了老太太,其他人并没有往来。 越想越不对劲,宋逸之根本没必要多此一举,去应酬阮家干嘛? 阮颜蹙着眉,“以我们的关系,你没必要这么做,等我们分道扬镳那天,就算我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阮家上下肯定也不会给你好脸色看的,现在又何必去假意奉承?明天你不用去了,我会和他们解释的。” 从舞池下来就一直神色轻松的宋逸之,闻言又沉下了脸,“以我们的关系,阮大小姐想做我的主还太早了点!我想去哪,几时去,还轮不到你批准!” 说完推门下车,还用力地甩上! 阮颜一脸懵逼,她这不是想做好事,替他省事吗? 又哪得罪他了? 想到他今晚反常的举动,不禁纳闷,难道以前跟他还发生什么过节不成? 第76章 你很不乖! 一整个夜晚,阮颜把两人仅有的那几次相处想了遍,最后总算想明白了。 宋逸之就是大男子主义作祟! 自己不想要的,也不允许别人觊觎! 昨晚和蒋瑾琛跳舞刺激了他,他才会那么失常,甚至还冲动应下外祖父的邀约,其实都是提醒她谨记身份,恪守妇道。 哼!自私又霸道,是沙文猪的通病! 一夜没睡好,翌日一早,阮颜吩咐林洋去主楼问问少帅有没有空,想和他谈谈,好让他打消去阮府做客的念头。 两家越少接触越好,免得两年后分开有过多的纠葛。 林洋很快回来了,但吞吞吐吐说不清话。 阮颜看他一脸纠结,就知道主楼那边肯定没什么好话。 把手中的小球扔了出去,旺财唰一下飞快跑出去叼了回来,反复玩了几次后,阮颜才说道,“如实复述,少说一个字都得罚你!” 林洋无奈,只得学着少帅的口吻,“本少帅有空,但见阿猫阿狗没空!” 阮颜一听,气不打一处来,再主动要求去见他,她就是狗! 把球奋力一扔,转身哒哒哒上了楼。 旺财噗嗤噗嗤跑出去老远,才找到了球,再回来主人却不见了踪影。 二楼不是它的领地它不敢去,嗷嗷两声也没人理它,于是调了个头,叼着球往主楼跑。 众警卫早已习惯了四处游荡的旺财,对它熟视无睹。 一楼书房的门被缓缓推开。 “都说没空了你还来干嘛?”宋逸之背着门,正在书架上找东西。 哼,除了她还有谁?他不信他的兵有哪个不敲门敢进来的! 等了半晌没有动静,他忍不住转身,门开了一条缝,却连个人影也不见。 随后脚边一个热乎乎软绵绵的东西蹭啊蹭,他一低头,就对上了旺财那双湿漉漉的眼睛! 还献宝似的向他展示嘴里的球。 宋逸之嫌弃地用两根手指捏起沾满口水的球,“赔礼?” 旺财嗷嗷作响,不是不是!玩! 宋逸之另用一只手挠挠它的狗头,又捏住它的狗嘴,“牙尖嘴利,你,很不乖!” 旺财无法挣脱,只能从喉咙发出呜呜的声音,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宋逸之这才放开它,把球往门外抛。 随后进来的刘副官,惊奇地发现,昨晚临睡前还冷着一张脸的少帅,眼眸居然带着笑意! 阮颜午饭过后就到了阮府。 一进院子,就看到阮翔架着副墨镜,蹲在地上拔草。 没看错,是真的拔草! 同蹲的还有二表哥和三表弟。 “这是公子圈里的新游戏?”阮颜好不惊奇! 该上班的不上班,该上学的不上学,在这拔草? 阮翔穿着宽松的黑裤白短褂,抬头瞥了一眼阮颜,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 把墨镜往头上一顶,拔了根草在嘴里嚼着,不理她。 这模样,哪里还有阮大少昨晚的风采? 阮颜指了指他嘴里的草,问道:“好吃吗?” “还行,听说解酒。”昨晚灌下的酒还没散,眼睛一睁就被派了这拔草的任务,能有好口气就怪了。 年仅十五的三表弟藏不住话,“祖父今天不让上学,让我们在家迎贵客,又嫌弃我们仨杵着没事干,便让帮着拔草。” 阮颜环顾四周,才发现阮府焕然一新,连走廊的柱子都包上了红绸布,佣人们回来穿梭,忙得停不下脚。 是过年才有的景象啊! “怎样?满意吗?迎接太子爷的规格。”阮翔双手往后撑地,扯着嘴角,似笑非笑地盯着她。 “至于吗?”阮颜目瞪口呆。 表弟继续吐槽,“厨房今早凌晨就去西沙码头买海鲜,连我们的早餐都没空做,吃的是外面随便买回来的馒头,我娘已经让人把餐厅的地板擦了三遍了,祖父在酒窖试酒,已有两个小时未出来。” 阮颜整个身体僵化,还是冒出那三个字,“至于吗?” 阮翔呵呵,“是啊!至于吗?但凡你嫁给哪个公子哥,我还能耍耍大舅子的威风,何至于卑微至此!” 阮颜语塞!她是瞎了吗?有得选会选他? 怎办?这事闹得有点大! 早上她还妄想阻止宋逸之过来,现在她是担心宋逸之不来。 要是不来,这一家子该有多失望啊? 一股无名火汹涌而至,直冲脑门! 他当他是谁啊?随口的一句话,就弄得全家人仰马翻的! 真是太讨厌了!!! 阮翔见她不说话,以为她还不满意,“跟大帅府是没得比的了,不过给你个面子,待会咱仨兄弟换上最贵的西装迎接他,行了吧?” 阮颜哼了一声,“谁要你们给面子了?你们想怎样就怎样!” “真不用给面子?”阮翔歪着头问道。 “你们随意!”阮颜心想,最好你们有法子教训教训他,让他以后别再来了! 阮翔来了精神,问道,“少帅酒量怎样?” 阮颜随口答道:“我哪知道?我没见他喝过酒。” 又不熟! 但阮翔误解了,嘿嘿一笑,“没见他喝过酒啊?不会喝酒,那好办!” “小颜来啦?”阮太太急匆匆赶来,“怎么在这站着?哟,小脸都晒红了!快进来,试试我新买的口红,听说外国人现在流行这个颜色,你看看喜不喜欢。” 全然不顾地上晒了半天的三大只,阮太太拉着阮颜就要去房间试新首饰,新口红。 经过客厅时又遇见微醺的外祖父,红光满面,仿佛年轻了十岁。 见到阮颜忙招手,“小颜快来看看,这个酒逸之可喜欢?” 阮颜忙过去搀扶,“他什么都喜欢,随意就好,你别瞎忙活了,人还不一定来呢!” 阮振国不悦地皱眉,“说的什么话?一军主帅,岂会言而无信!” 这个时候,阮颜哪敢说自己昨晚叫他不要来,只嘟囔了一句,“忙起来不一定有空。” “不来你也去换身衣服!”阮振国嫌弃地看着她半旧的淡蓝色棉布旗袍,“太素了!” 阮颜无语,她的每一件旗袍,都是碎玉轩出品,价格不菲的好吗? 阮太太抢先道,“我正想带她回房打扮呢,您老赶紧去补一觉,要不晚上没精神。” 阮振国这才作罢,转身回房。 第77章 您的小兵 和舅妈在房里捯饬了好一会,阮颜才得以清静。 可一静下来,心里的不安却愈发明显。 宋逸之会来吗? 他那么心高气傲的一个人,昨晚她又拒绝得那么明确。 要是宋逸之不来怎么办?舅妈应该会失望吧?老爷子得有多难过啊? 大家都准备了一整天了! 越想越躺不住了,赶紧让丁雨把林洋叫进来。 省府办公室的顶层一片肃静。 所有人都敛色屏气,怕扰了少帅办公。 唯有林洋和就刘副官在门口悉悉索索窃窃私语,“师傅,夫人问少帅今晚去不去阮府?” 刘副官压着声音,“我哪知道?我一跟班的还能预测少帅的行程不成?” 林洋抓耳挠腮,早上复述了少帅的回复,才得了夫人的白眼,要问不出个所以然,待会回去夫人肯定还瞪他,“那少帅今天公务多不多?能准时下班吗?” 刘副官瞪了他一眼:“无可奉告!” 林洋还不死心,“少帅今天心情好不好?” “不知道不知道!别瞎bb,赶紧滚!吵到少帅唯你是问!”刘副官不耐地推开他。 林洋还想说些什么,门里突然传来宋逸之的声音,“谁在外面?” 刘副官赶紧答了一句,“少帅,是林洋。” “进来!” 林洋一进门就杵在门边,敬了个礼就没了动静。 宋逸之从文件中抬起头睨着他,沉着脸说,“她让你过来拦我?” 昨晚是语言上的拒绝,今天还敢上升到行动? 早上就是知道她狗嘴吐不出象牙,才不见她,现在还敢叫人到这来? 这是有多怕他去阮家啊? 压力扑面而来,林洋忙答道:“不是。” 宋逸之不耐,“到底什么事?” 林洋飞快地瞄了他一眼又垂下头,“夫人让我来看看您心情好不好。” 宋逸之:“好又怎样?不好又怎样?” 林洋老实交代:“夫人说您心情好就把信呈上,要是心情不好,就让我别说话,赶紧撤。” 宋逸之直接被气笑了,“好!拿来。” 半晌林洋还没反应,宋逸之斥道,“我说我心情好,快把信拿来!” 林洋赶紧从兜里掏出一个信封,跑到办公桌前放下,又退回门边。 那是一个普通的牛皮纸信封,没有封口。 宋逸之抽出里面的信纸,居然是一张粉蓝色,印着小碎花的信纸,还带着淡淡的清香。 宋逸之指尖微顿,有点恍惚。 这怎么那么像上学堂时,那些小女生藏在他书柜里的情书用的纸啊。 他都多少年没收到这样的信笺了! 纸上没多少个字,还是那秀丽的隶书,字迹宋逸之并不陌生,那个离婚协议书至今还在他书房的抽屉里放着呢。 宋逸之只扫了一眼,嘴角就控制不住地漾起了笑意: 诚邀少帅到阮府共用晚餐,小的随时恭候大驾! 您的小兵:阮颜 备注:欠您一个大人情! 那个“大”字还写得特别胖,比别的字胖了一倍不止。 嘴角弯起的弧度不断扩大,大到宋逸之不得不虚握拳头,假装轻咳,悄悄压一下。 林洋掀起眼皮刚想偷看,宋逸之立刻呵斥,“到门口站着去!” 听到语气里没什么怒气,林洋大胆地回答,“夫人还在等着我回话。” 宋逸之:“让你站着就站着。” 回什么话?就该让她着急一下,看她下次还敢不敢乱说话! 等林洋出去后宋逸之又盯着信纸看。 没诚意!也不多写几个字! 直到再看也看不出个花来,才塞回信封,拉开最下面的抽屉,扔了进去。 没过两秒,又拿了出来,放到最上面带锁的那个抽屉。 抽出钥匙绕在手指上转圈,再也无心办公。 片刻后他冲着门口问道,“礼都备好了?” 刘副官忙闪了进来,“都按您的吩咐备下了。” 宋逸之这才起身,进了后面的休息室换衣服。 五点,阮府的客厅里,主子们一个个正襟危坐,佣人们各就各位。 仨兄弟是清一色的黑色西装,精神抖擞,英气逼人。 阮翔整理了一下怀表的链子,昨晚那么正式的场合,都没用上的装备,今天倒是用上了。 阮太太身上则是压箱底大红旗袍,黑色丝线绣了祥云纹,优雅又隆重。 阮颜在舅母的监督下,换了一身鲜亮的桃花粉丝绸旗袍,用银丝绣了朵朵桃花,需得走近了才看得见,精致而艳丽,勾人眼球。 手里的丝帕被反复揪揉,早就皱得不成样子。 林洋迟迟未回,她心里没底啊! 要是外祖父知道她把他的贵客得罪了,不知道会不会把她也撵出去? 除了阮振国喝茶时杯盖碰着杯沿的声音外,客厅再无其他声响。 阮颜实在受不了这么凝重的气氛,清了清喉咙,小声建议,“要不我们边吃边等吧?” “胡闹!哪有客人未到主人先吃的道理!”毫无意外得了阮振国的一句呵斥。 阮太太笑着问,“小颜,少帅府平日是几点用的晚餐啊?” 臣妾不知道啊! 她就一无业游民,饿了就吃,困了就睡,哪知道少帅府几点晚餐! 见大家都看着她,她只能胡编乱造,“少帅他,他不怎么吃晚餐。” “不吃晚餐?”舅妈很意外。 阮颜答道:“嗯,不吃,减肥!我们吃我们的吧,晚饭时间也到了。” 阮振国道:“你们年轻人就是太不注重身体了,有一顿没一顿的,这样下去可不行,以后每周你们俩都回来一趟吧,让你舅妈给你们煲点汤补补!” 又说错话了!阮颜心里暗暗叫苦,赶紧圆了回来,“倒也不用这么麻烦,府里厨房什么都会做。” 阮振国:“为人妻也是一门学问,以后没事你就过来跟你舅妈学学,太散漫了人家会说我们阮家没家教的。” 阮颜硬着头皮回答,“我会好好学。” 阮翔无聊透顶,站起了身,“我到门口去看看吧。” “对对对,你们到门口迎一下!”这话深得阮振国的心,连忙催促三兄弟出去。 阮翔临出客厅时冲着阮颜翻了翻眼皮,阮颜回了他一个大白眼。 她也不想的啊! 时间太难熬了! 上辈子造的什么孽啊! 第78章 定当珍惜 阮颜有点懊悔! 信里写的诚意好像不太够。 人家堂堂一少帅,缺你一个人情?你这人情有个屁用? 你该说给他做牛做马,或许还有点用。 等待的时间总是特别煎熬,感觉像是过了半个世纪。 就在阮颜忍不住想向老爷子投案自首的时候,门口终于传来汽车的声音! 阮振国精神一振,放下茶杯,“定是逸之来了!” 阮颜松了一口气,看了看时间,其实才堪堪五点半。 到别人家做客,这个时间正正好。 她怀疑宋逸之是对着秒针来的,就是想她抓耳挠腮地着急到最后一刻! “还坐着干嘛?敢情你在少帅府就这副模样?丈夫下班回来你都不去迎一下?”阮振国语气略带不悦,“看来得找个老师教教你规矩才行。” “我不过是动作慢了点,马上就去。”外祖父是老派人,最是重礼仪陈规,阮颜不想忤逆他,只用撒娇的语气抱怨,“我都多大了,还用学规矩?” 其实有阮淼的言传身教,阮颜怎么会不知道这些? 只不过婚后没有和长辈们一起生活,和宋逸之又是假夫妻,根本不用做样子,再加上她有一个不羁放荡爱自由的灵魂,久而久之,就愈加散漫了。 阮振国一脸认真:“那我今晚看你的表现,做得不周到还是请人教一教的好,帅府是什么地方?你可不要失礼了。” 还能怎样?拼演技的时候又到了! 阮颜打起精神应了一声,随外祖父和舅母走到了门廊处等候。 没多久,就听见一阵交错杂乱的脚步声从大门处传来。 佣人,副官,还有三个气度不凡的阮少爷,簇拥着那个广城未来的主走进来。 一身烫得笔直的军装,金色的扣子,每一粒都在发光,锃亮的军靴长至小腿以上,衬得那双大长腿特别惹眼。 是一米八?还是一米八五? 不知道,反正那气场绝对是两米八! 阮颜小幅度地翻了翻眼皮,都是茶艺大师! 说好的吃顿便饭,一边是阖府上下准备了一天,一边则是出动最隆重的正装! 别以为她看不出,昨晚庆功宴上的军装,可没有佩戴这闪瞎人眼的袖扣! “让外祖父久等了!”宋逸之恭敬地向老人家问好。 阮振国笑声爽朗,“来得刚刚好!快进来快进来!” 宋逸之又转向阮太太,“今晚叨扰舅母,给您添麻烦了。” 阮太太客气回礼,“不过家常便饭而已,少帅一会多吃点。” 在刘副官的指挥下,各式礼盒流水般进了客厅。 “少帅太客气了,不过是吃顿便饭,人过来就行,怎的带这么多东西?”阮振国从见到人开始笑容就没断过。 宋逸之嘴角噙着笑意,“都是晚辈该做的。” 阮太太站在一旁,满意地点点头。 在婚宴上她是有近距离见过宋逸之的,但那时候人多吵闹,再加上阮颜一直表现得魂不守舍,郁郁寡欢,她也就顾不上仔细打量其他人。 而今再见到宋逸之,只觉得风姿卓越,着实出色! 有种丈母娘见女婿的感觉,心里实在欢喜,忙在前面引路。 见两位长辈都已转身,宋逸之这才把视线投向一旁挂着客套笑容的阮颜。 落日的余晖洒在连廊上,给那娇艳白皙的小脸蒙上一层淡淡的光辉。 丝线勾勒的桃花,沿着腰间玲珑的曲线一路向上,若隐若现,引人心生一探究竟的冲动。 贴在裤沿的手,拇指和食指忍不住轻轻摩挲,似在回味昨晚贴在那细腰上的触感。 宋逸之动了动薄唇,“阮小姐这样就算‘恭迎’了?” 阮颜反问:“少帅不满意?” “有些失望。”宋逸之语气中调侃的意味很明显,“没有想象中的隆重。” 阮颜挑眉,“要不,我去抬个轿子?再铺个红毯?” 宋逸之轻嗤一声,跟上了阮振国的脚步。 众人在客厅分主次坐下,佣人快速端茶倒水。 阮振国笑道,“逸之多年没来了吧?我记得你上一次来的时候才十岁。” 宋逸之回答:“外祖父好记性!十岁时随祖母来过一次,后来跟父亲去军营历练,就极少出来应酬走动。” “小小年纪,就能吃得了军营的苦,可见你是有志向的孩子!”阮振国微微颔首,眼里俱是赞赏。 宋逸之谦虚地回道:“外祖父谬赞了!只不过是职责所在罢了!贵府的少爷们,也同样是人中龙凤,在各自的领域皆有所成!” 阮振国哈哈大笑,“他们哪里能跟你比?我记得那时候翔儿和小颜一人抱着你一边大腿,不让你走,非跟你要子弹壳玩呢!” 阮颜和阮翔迅速对视了一眼,脸上皆是惊奇,还有尴尬和难堪。 十岁,那就十五年前!阮颜在记忆中搜索许久,也是一片空白。 那时她不过五岁,能记得什么? 但五岁就开始抱宋逸之大腿这个事,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承认的,“祖祖记错了吧!我是女孩子,要子弹壳干嘛?是阮翔和阮明才对吧?” 三人年龄相差不远,感情也好,坑起来没压力。 二表哥阮明无辜中枪,扶了扶金边近视眼镜,慢吞吞地拆台,“我从不舞刀弄枪,倒是你,从小见着别人的枪,就哭着闹着要抢,木枪都装了一箱子吧?” “说得就是你没错!”阮振国肯定地说,“鼻涕口水都蹭了人家一裤腿,好在逸之也不嫌弃,抱着哄了你老半天。” 一股热气汹涌而上,不用看,脸肯定是红了。 阮颜好无语,穿开裆裤时候的事情,也值当拿出来讲? 眼尾扫到宋逸之眼眸中的揶揄,更是恼火。 偏偏阮太太还火上加油,“小颜娇生惯养,拿不了枪,倒是嫁给拿枪的将帅!真真是烟缘天注定,天生一对啊!” 这话中听! 阮振国欣慰地看着宋逸之,“是啊!逸之,你可要好好待小颜,莫要辜负了这缘分。” 闻言宋逸之挺直腰背,迎着阮振国的视线,郑重应道:“外祖父放心,逸之定当珍惜。” 第79章 酒量不好? 阮颜实在听不下去了! 宋逸之就坐在她左手边,她心痒难耐。 很想偏头去看他睁眼说瞎话是什么表情,又怕显得太刻意。 最后脖子只能不自然地梗着,难受得很。 看来外祖父是完全忘记了,他大病初愈时,听到她嫁入帅府时郁闷的样子! 瞥了一眼餐厅方向佣人穿梭不停,忙转移话题,“有些饿了,我们先吃饭吧!” 阮振国附和道,“对对对,逸之也忙了一整天了,我们移步餐厅吧。” 佣人们训练有素,一盘盘色香味俱全的佳肴美馔陆续呈上。 阮家是传统的广城家庭,招待贵客哪少得了海鲜! 白灼虾,红烧鲍鱼,粉丝蒸扇贝,蛏子抱蛋,姜葱龙虾,清蒸螃蟹…… 全部是到五十公里开外的西沙码头新鲜采购,用心可见一斑! 阮振国问道,“逸之喜欢吃海鲜吗?” “我很喜欢,劳烦外祖父和舅母了。”宋逸之看着桌面精心准备的佳肴,和帅府比也不遑多让。 坊间传闻说阮府是广城首富,看来未必是空穴来风。 刚刚客厅里挂着成排的字画,其中不乏宋清年代的名家真迹。 “那就好那就好!小颜从小就被惯坏了,挑嘴得很,无海鲜不欢。”阮振国叹道,“都说饮食男女,夫妻之间,先得吃得合拍,感情才能更合拍。” “外祖父说的是。”宋逸之见桌面准备了梨花白,便主动端起酒瓶帮阮振国斟了小半杯。 阮振国又示意宋逸之自己的杯子也满上,“你也尝尝,这是我特地为你挑选的酒,梨花白在宋朝名扬天下,和你的姓倒是颇有渊源。” 宋逸之笑笑,“恕我孤陋寡闻,外祖父有心了!不过我酒量不好,怕扫了您的兴致。” 酒量不好?阮翔一听,眼睛发亮,冲着阮颜挤眉弄眼,借着夹菜的动作,凑在阮颜耳旁低语,“确定不用给你面子?” 宽阔的大圆桌,上首坐的自然是阮振国,之后才是宋逸之和阮颜,往下则是阮翔仨兄弟。 阮颜歪着脑袋小声回答,“有什么招式尽管使出来。” 阮翔嘿嘿一笑,“今日定要让他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他不过才比宋逸之小三岁,堂堂阮大少居然被污蔑从小就抱了权贵的大腿! 孰可忍孰不可忍! 何况还有今天的拔草之恨! “那就看阮大少的本事啦!”阮颜语气中满是欣喜。 要是能让宋逸之以后不再上门,面子算什么? 今天这样百爪挠心的体验她可不想再来一次! 阮翔先把自己的杯子满上,“好说好说,见证奇迹的时刻马上到了!” 宋逸之眼尾扫到两人像特务接头一样窃窃私语,略感不悦。 信上说诚邀他共用晚餐,现在又只顾着和他人聊天! 抬起筷子帮她夹菜,宋逸之声音温柔,“不是饿了吗?快多吃点。” 阮颜垂头盯着瓷白小碗里突然多出来个拇指大的蒜头,心里恼火,夹起就想往他碗里扔。 “小颜也是被家里惯坏了,又挑食脾气又差,我正想给她找个老师学学规矩!”阮振国的声音传来,宋逸之给阮颜夹菜的举动明显取悦了他,但隔着一个人他看不清夹的是什么。 这话让阮颜的手生生顿住了,筷子上的蒜头又掉回了碗里,“祖祖别老吓我,我十岁就学好规矩了。” 阮振国:“还说懂规矩?逸之给你夹菜怎么不吃?没礼貌!” “这不正在吃嘛!”阮颜骑虎难下,夹起蒜头小心咬了一口,一股辛辣充斥着口腔,差点没让她吐出来。 赶紧喝了一口茶才压了下去。 这一幕旁边的阮翔看的清晰,他强忍着幸灾乐祸的笑意凑过去,“待会哥帮你报仇!” 见上首阮振国和宋逸之已经喝了起来,阮翔连忙塞了两口菜,先垫垫肚子。 两杯五十二度的梨花白下肚,宋逸之整个胃都在发烫,刚把酒杯搁在桌面,阮翔就站了起来,“少帅,昨晚还没当面贺您凯旋归来,英勇无畏,实为我辈楷模!我先干为敬!” 见他已经干脆利落地把酒倒进嘴里,宋逸之不好拒绝,站起来端起佣人已经注满的酒杯,“翔弟过奖了。” 随后也一饮而尽。 弟?小舅哥没捞着,还成了弟了? 虽然从年龄上来说这么叫也没错,但辈分可不是这么排的! 俗话说得好,天上有雷公,地上大舅公! 将来他可是帅府小少爷小小姐们的大舅公啊! 阮翔脸上不显,实则心里郁闷得很,坐下时踢了一下阮明的凳子。 阮明会意,端着酒杯走到宋逸之身旁,“久仰少帅风采,没想到今日还有同桌用餐的缘分,着实欢喜,我敬少帅一杯!” 宋逸之还没来得及坐下,干脆再次端起酒杯,和他碰了一下,“好说!以后这样的机会还很多。” 两杯下肚,宋逸之下意识地扭头看对面的老三,也不差这一个了! 果然三表弟早就排着队了,一见二哥回座,立刻端起杯子过来,“少帅,我年纪小,只能以茶代酒,敬您一杯!” 宋逸之垂头睨着还不到他肩膀的小表弟,也不好厚此薄彼,再次一饮而尽。 坐下后整个身子都热了起来,酒气上涌,脸上似染上了胭脂,浮上淡淡的红。 这饭菜是一口没下肚,酒倒是喝了不少。 阮振国明显也发现了这点,“小颜,快给逸之夹菜,空腹喝酒容易醉。” 可算逮着机会了。 阮颜欣然抬起筷子,看准了一大块姜,夹起放在宋逸之的碗里,“少帅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宋逸之斜眼看她,声音很沉,“除了牙尖嘴利,还锱铢必报!” 阮颜笑意盈盈,“都是跟您学的。” 宋逸之轻哼道,“要是我不报仇,岂不是白担了这罪名?” 为了压住海鲜的腥味,姜都是切成大片大片的,阮振国就坐在旁边,自然看得清楚,“小颜怎么给少帅夹姜片?” 阮颜正想狡辩,不,解释,宋逸之已经抬筷,“螃蟹寒凉,我先吃块姜压压!” 眼睁睁看着宋逸之把整片姜放进嘴角,慢条斯理地嚼了几口才吞下,阮颜莫名地感到心虚。 第80章 见证奇迹 眼看着宋逸之真的把整块姜吞了下去,阮颜只觉得自己喉咙也是一片火辣。 她只吃了半颗蒜,他却实打实吃下了整片姜,一股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果然,宋逸之的声音很快从耳边出来,“如你所愿,吃了!给我等着!” 阮颜稍一偏头,就看到他似笑非笑的神情,想到他说的“报仇”,不由眼神闪烁,不敢直视,怂怂地抬手又给他夹了颗虾仁。 宋逸之勾唇轻笑,就这胆量,还敢招惹他? 吃了几口,阮翔在座位上再次端起酒杯,“少帅,祖父年纪大了不能多喝,我代表阮家欢迎您的大驾光临!” “都是自家人,不必客气!随意就好!”宋逸之瞥了他一眼,淡淡地回答。 阮翔的手依然搁在半空中,“您是贵客,岂敢怠慢?我先干为敬!” 话音一落,杯子已见底。 阮翔有一堆狐朋狗友,经常玩闹,酒量算是练出来了,几杯小酒自然不在话下。 他轻松地把杯底一亮,冲着宋逸之笑笑,眼眸中难掩得意。 宋逸之见状,也不再多说,又一次端起酒杯。 “少帅,你跟小颜的婚宴,好像没给我们敬酒啊?来来来,我们今天补回来。”说话的是阮明。 这理由也很难拒绝,宋逸之又喝下一杯。 “还有我,还有我!”三表弟嚷嚷,生怕被落下了!“不能因为我年纪小,就当我不存在啊!” 负责斟酒的佣人,腿就长在宋逸之的身后,光给他一人倒酒,就够忙的了! 两三轮过后,宋逸之视线在三人身上扫过,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大表哥敬,大表哥敬,大表哥敬完二表哥敬。 二表哥敬,二表哥敬,二表哥敬完三表弟敬。 …… 这默契可不像临时起意,倒像是蓄谋已久。 宋逸之手指轻敲桌面,若有所思。 再看看阮颜一脸看好戏的表情,心里不由哂笑。 他十岁起就混兵营,都是一群糙汉,喝酒可是用碗的! “失陪了,我去洗个手。”他撑着桌面站起身,身影晃了一下。 几个副官轮流吃饭,此刻在餐厅外站岗的刚好是刘副官,见状忙过来搀扶。 等两人的背影都出了餐厅后,阮翔才对着阮颜说,“哥没骗你吧?保证不出半个小时,少帅得横着出去了!” 阮颜看他眼神略带迷离,但脸色如常,不见酒意,给他竖了个大拇指,“翔哥酒量真好!” 本就年龄相仿,阮翔平时也没个哥样,阮颜鲜少叫他哥。 如今一声“哥”,听得阮翔热血沸腾,他褪下外套,卷起袖子,“看我的!见证奇迹的时刻到了!” 阮明酒量明显没那么好,早就头昏脑胀,靠在椅子上休息。 三表弟喝的是茶,自然没啥影响,语气带着几分兴奋,“大哥,待会我跟你配合。” 没多久,宋逸之在刘副官搀扶下回了座位。 他喝酒是上脸的那种,此刻,他的面色如熟透的虾子一般通红,脸部那锐利的棱角,似乎也比往日柔和许多。 阮振国关心地问道,“喝多了吧?差不多得了,喝多了明天头疼。” 阮翔立刻反驳,“今天多好的日子啊,难得少帅亲临,以后还不一定有这个机会,咱们不醉不归!” 来一次就兴师动众的,谁稀罕拔这草?这次喝到他吐,看他下次还敢不敢来? “机会有的是,不过今天着实开心,翔弟想喝,定当奉陪!”宋逸之轻轻扯了一下衣领,脖子也有些泛红了。 阮振国见状忙吩咐,“小颜,快帮逸之解了外套,松快松快。” 阮颜呼吸一滞,解外套?他没长手吗? 原以为他会出声拒绝,毕竟上次他发烧时还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 谁知等了半晌,却只等到了阮振国的催促,“怎么磨磨蹭蹭的?做人媳妇就得有个媳妇样,别总端着大小姐的架子!” 阮颜只得站起身子,立在宋逸之前面,一低头,便看见他眸底看好戏的促狭。 他是故意的! 就是想把她当个小丫头使唤! “少帅,我帮你解外套。”阮颜声音娇美柔媚,手上的动作却是要人命的粗鲁! 从背后看是在解扣子,实则那纤细的手指正用力攥紧他的衣领,勒得宋逸之忍不住咳了一声,本就红的脸,就更红了。 阮颜见他仍不肯自己抬手,到底不敢往死里勒,只能认命地帮他解起了扣子。 军装应该是新的,扣子扣得严实,恰恰正在喉结的位置,阮颜俯下身子,努力与扣子搏斗。 少女的馨香扑面而来,绸缎上的桃花栩栩如生,已经近在眼前,触手可及。 她的指尖冰凉且柔软,和他滚烫的肌肤形成鲜明的对比。 每一次碰触,他的心尖都忍不住哆嗦一下。 当她第三次蹭到他的喉结时,他忍不住咽了下口水,直起身子避开她的手,“我自己来吧。” 定是酒喝多了,声音沙哑得不行! 解个鬼外套! 这哪里是折腾她,分明折磨的是自己! 那边三表弟又来敬酒,刘副官眼明手快,抢在佣人斟酒之前,先帮宋逸之满上。 宋逸之解了外套后松快了不少,喝起酒来更爽快了。 阮翔和弟弟两人轮番上阵,刘副官也不厚此薄彼,不管是宋逸之的还是阮翔的酒杯,他都倒得满满的。 宋逸之如有神助,每一杯都喝得毫不含糊,滴酒不剩! 阮振国压根没感受到餐桌上的暗涌,只觉今晚实在尽兴,虽然有阮舅妈拦住,也喝得面红耳赤。 爷孙三个对一个,场面很是热闹,直到阮翔喝趴在桌面,才静了下来。 宋逸之得以清静,悠哉悠哉吃起了东西。 阮翔舌头打结,双目半闭,仍在叽里呱啦地抱怨,“好你个阮颜!你又说他酒量不好?果然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净护着你的男人!明天看我怎么修理你……宋逸之,别得意!我们再喝……别停……继续喝……” 阮颜满头黑线,就这?还“见证奇迹”? “你男人”三个字更是让她血气上涌,脸颊发烫。 这个锅她可背不了! 第81章 我都记着 阮翔的声音清晰传来,阮太太同样面露尴尬。 连“宋逸之”三个字都堂而皇之地喊出来了,阮翔这是醉得多离谱? 好在少帅也是一身酒气,无瑕见怪,阮太太这才招呼佣人,把阮翔和阮明先送下去。 菜又热了一批上来,一顿饭吃到九点过后,才算结束。 阮振国看了看时间,“哟,都这么晚啦?逸之喝了不少,就在这歇着吧!小颜快扶着!” 喝酒容易上脸的人就有这个特殊待遇,哪怕言行正常,还是会被误会柔弱不能自理。 阮太太也热情附和,“喝酒就不要再吹风了,反正小颜的院子日常都是有收拾的,回头我找两套阮翔的衣服,少帅将就一晚吧。” “那恭敬不如从命,叨扰了!”宋逸之从善如流。 而在一旁等待着下班等待着自由的阮颜,独自在夜风中凌乱。 怎么没人问她意见呢? 她想回少帅府,特别想! 演了一天戏,也该收工了! 而且,那是她的房间!她从小住的房间! 和宋逸之曾不止一次同处一室,但那都是在他的地盘。 这是第一次,要把他带入自己的私人领域! 阮颜的自我保护意识瞬间觉醒,随口编了个借口,“那个,又不远,我有点认床,还是回少帅府吧。” 阮舅妈嗔怪道,“这才结婚多久?就睡不惯自己家里的床了?有逸之陪着你,哪睡不是睡?” 阮颜严重怀疑,舅妈的几个睡睡睡,有开车的嫌疑,但她没有证据。 “别磨蹭了,没看逸之酒意上头,站都站不稳了?赶紧扶着回院子休息!”阮振国一锤定音。 宋逸之一手扶着椅背,一手捏着太阳穴,脸上和脖子的皮肤淡淡泛着红,像是喝多头痛难忍。 阮颜只得上前一步,做势虚扶他的手臂,“少帅,我扶你吧。” 宋逸之却故意避开她的手,反而揽住她的肩膀,“有劳夫人了。” 阮颜一个踉跄,差点没站稳! 平日里别人“夫人夫人”的叫,她没什么感觉,仿佛那就是一个职位的称呼,和“张总王经理”没什么区别。 而宋逸之的这一声“夫人”,却让她心尖一震,一种酥酥麻麻的感觉席卷全身。 “还不带路?”头顶传来宋逸之的催促,阮颜才回过神来,在舅母和外祖父目送下,朝自己的院子走去。 刚走上客厅连接后院的连廊,阮颜感觉肩膀越来越沉重,搀扶的身体犹如泰山压顶,沉得她直不起身子。 关键是她第一次和宋逸之这么接近,整个人都被他独特的气息笼罩着,滚烫的胸膛贴着她的脸颊,还有梨花白那醇厚的香味扑鼻而来,阮颜头昏脑胀。 又坚持了十多秒,实在忍不住了,嚷道,“刘副官,快点扶着少帅!” “夫人,我这粗手粗脚地怕扶不好,还是您来吧,我去准备醒酒汤。”刘副官不但不帮忙,脚步声反而越来越远。 阮颜又坚持了几秒,终于恼火了,把宋逸之随意往墙壁一推,撒手不干了,“能走走,不能走我找人来抬你!” 原以为会迎来宋逸之的呵斥,谁知却是一声嗤笑。 阮颜一抬头,就看到他双臂抱胸,好整以暇地靠在墙上看着她,那眼神怎么看都像是在看一个傻瓜! 阮颜幡然醒悟,“你装醉?” “吃里扒外的小东西!竟敢伙同外人来灌我酒?”宋逸之似笑非笑,喜怒莫辨。 外人?谁是内人?阮颜眼神一闪,辩解道,“什么灌?不是你自己要喝的吗?关我什么事?” 宋逸之轻哼一声,“我不管!反正是为了你我才被灌了一肚子的酒,还有那一块姜,我都记着!” “你也太小气了吧?不是你先给我一颗蒜,我会给你一块姜?”阮颜愤愤不平,“我现在还满嘴都是蒜的味道呢!” 宋逸之眼眸一沉,“我不管!反正我头痛得很,罚你背我回去!” “你疯了吧?我哪背得起你?”阮颜看看他一米八几的健壮身板,吓得连连后退,差点自己绊倒了自己。 “出息!就这胆量?”宋逸之收回视线,径自往后院走去,步伐特别稳健! 眼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花园蜿蜒的小径上,阮颜后知后觉,忙追了上去,“你知道我住哪?” 宋逸之没有回答,脚步不停,方向准确无误! 他怎会不知道阮颜住哪? 阮振国刚刚一点也没撒谎。 十岁那年祖母要来阮府做客,他兴高采烈地要跟来。 因为他知道阮府有个特别可爱的妹妹。 祖母说她满月时,自己就看得移不开眼睛,想要把她抱回家,他虽不记得,但却相信这话是真的。 因为他太喜欢这个软萌萌的妹妹了。 从小到大,他要什么有什么,从没有什么求而不得的玩具。 父亲说想要什么就要去争取,争取不来就去抢! 而这个妹妹,他却争取不来也没法抢。 祖母说要等,等长大了就能把她娶回家。 他着急地问,“都十岁了,还不算长大?” 祖母说不算,但看看倒是可以的。 于是他跟着到阮府看足了一天。 要回家时,小妹妹抱着他的大腿,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心疼得他把第一次学射击时留下来做纪念的子弹壳送给了她。 还亲自把她抱回房间,哄了老半天,小妹妹才止住了眼泪,还叮嘱他下次要带更多的子弹壳给她。 宋逸之郑重地应下,并告诉她等他长大了就来娶她,到时可以给她很多很多的子弹壳。 小妹妹瞪着哭得清亮的大眼睛,重重地点头应道,“那哥哥要快点来娶我!” 宋逸之印象特别深刻,当时就是在这个院子的二楼。 循着记忆,他抬起脚步,一步一步踩着楼梯向上走。 军靴很重,脚步声哒哒哒的,清晰又沉重。 宋逸之的心情却很轻松。 到了二楼,准确无误地推开其中一个房门,跨了进去。 眼前的景象和记忆中的重合,宋逸之立在门边,动弹不得。 窗边的单人红木沙发居然还在! 当年,就是在这张沙发上,他抱着她,低声轻哄。 第82章 压疼我了 宋逸之环顾四周,把房间打量了个遍。 和少帅府她的房间风格相同,只是这里要更奢靡些。 房间很大,高高的多宝阁上,陈放着明清的花瓶,还有各式玉雕。 衣柜门敞开着,颜色各异的衣裙琳琅满目。 连书桌都是罕见的檀香木,散发着贵气。 上面歪歪斜斜地摊开几本书,还随意搁置着纸和笔。 那纸,正是粉蓝色底加碎花。 宋逸之几乎可以想象,她刚刚坐在这里给他写信的情景。 墙角一架价值连城的古琴,随意摆放在那里,似乎许久未碰。 她,就是在这里长大的? 两分钟后,阮颜才噗嗤噗嗤追上来。 没办法,谁让自己腿比别人短啊! “你怎么知道我住这?”阮颜气喘吁吁,又重复了一遍。 宋逸之这才收回视线,睨着跑得有点发红的小脸蛋。 因为着急,鬓角有几根发丝松了,也毫不自知。 动了动薄唇,宋逸之只蹦出两个字:“傻瓜!” “你……”阮颜刚想发火,楼梯处传来脚步声。 随后是刘副官的声音,“少帅,解酒汤来了。” 丁雨也跟在后面,捧着几件衣服,应该是阮翔的。 “放着,下去吧。”宋逸之没有伸手接。 知道他不喜欢喝药汤,这解酒汤明显放了中药,刘副官提醒道:“少帅,趁热喝才有效。” 宋逸之抿着嘴,“我喝多少你心里没点数?哪用喝这个?” 阮颜闻言视线在两人之间转动,有了个大胆的设想,“你喝假酒?” 看着刘副官脸上浮起了笑意,阮颜真相了! 果然是奸诈狡猾的臭军阀! 怪不得刘副官无端端接替了斟酒的工作,怪不得宋逸之一杯接着一杯,喝得毫不含糊。 怪不得一杯杯酒下肚后,他的脸色反而比去洗手之前好了些。 原来认真就只有阮家人而已啊! 阮颜忍不住指责道,“我要去告诉外祖父,你和老人家居然也耍诈!” 刘副官连忙替主子辩解,“夫人误会了,和老先生喝的每杯酒都是真的,就是几个阮少爷喝得太急了,少帅胃不好,这才用白水代替。” 可怜的阮翔和阮明! 阮颜哑口无言,也不知道明天要不要告诉他们这个残酷的真相。 那边有两个女佣准备好了热水,又铺好了床铺,和丁雨刘副官几人相继退了出去。 宋逸之像是到了自己家似的,一点也不见外,拿了衣服就进浴室洗漱。 阮颜还没消化房间多了个男人这个事实,正站在原地发呆,宋逸之已经洗漱好出来了。 头发还在滴水,穿着阮翔的睡衣,貌似小了一号,裤子短了些,露出了脚踝。 样子有点滑稽,好像变了个人似的。 阮颜心里别扭,连忙也进了浴室。 磨磨蹭蹭老半天,等出来的时候,屋里的光线昏暗,只剩床头两侧的台灯。 宋逸之舒服地靠在床头,两条大长腿随意交叠着,正就着台灯看书。 阮颜看着他自在的样子,还是无法适应房间多了个人,尤其是在她的床上。 呆了两秒她才问道,“你要睡床上?” “嗯!”宋逸之头也没抬,似乎被书本的内容吸引了。 阮颜又道,“我不习惯,你挪个地吧。” 宋逸之这才抬头,阮颜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沙发,意思不言而喻。 “不挪。”宋逸之语气坚定,说完又把视线放回了书本。 阮颜蹙着眉,“嫌弃?之前你不是都睡沙发的吗?我这沙发还有软垫呢!” “嫌弃!”宋逸之言简意赅。 阮颜哼了一声,“你家的硬凳子你都不嫌弃,到我这怎么这么矫情?” “谁做客人还要委屈自己?”宋逸之丝毫没有要起来的意思,也不想搭理她,只顾着埋头看书。 正说话看什么看?什么书这么好看? 阮颜不悦,想去扯走他的书。 走进床边才发现,他手里的,正是她看了一半,反扣在书桌上的话本! 不管三七二十一,阮颜一个箭步冲过去就要抢。 宋逸之似乎早有准备,原本就在床沿的身体往里挪,双手伸长,“借我看看。” “一个书架的书不够你看?”阮颜脸颊发烫,站在床沿使劲够。 笑话!她脸还要不要了?那可是在大帅府借的老夫人的话本! 内容很精彩。 精彩到她无法口述的程度! “我就喜欢这本。”宋逸之声音里的调侃很明显,“《少爷轻点爱》,书名着实有趣,让人有一睹为快的冲动。” 一股热气冲向脑门,此刻阮颜只想捂住他的臭嘴! 不那么正经的书名被他正儿八经地念出来,要多别扭就有多别扭! 她已经不敢想象,他要是把书的内容一字一句读出来,该是什么情景。 一米八的大床,她趴在被子上,拼命抢。 宋逸之双手忽东忽西,像猫逗老鼠那样,好笑地看着她,“还要我睡沙发吗?” “书还我!你爱睡哪睡哪!”阮颜顾不得了许多,一心只想拿回话本。 宋逸之却无视她的心急如焚,慢条斯理地问道,“这就是那天祖母说你读不好的书?” “你怎么这样?女人看的书也抢?”阮颜手脚并用,却总是距离书本有那么五厘米,根本够不着。 宋逸之:“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不就是描写得详细了点吗?都是心理活动,也不算很过……” “闭嘴吧!”阮颜见他一副想和他交流读后感的样子,恼羞成怒,“还是不是男人?仗着自己长得高大,就会欺负人!” “谁欺负谁?你压疼我了!”宋逸之声音突然沉了下来。 阮颜后知后觉。 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她整个人都趴在他的身上,膝盖正顶着他的肚子。 脚上的拖鞋不知道飞到哪去了,他睡衣被蹭得乱七八糟,头发凌乱,领子扣子也松了两颗。 看起来确实像是被自己欺负的样子! 还没等她回过神,突然天旋地转,宋逸之一个翻身,把她牢牢压在被子上。 双手双脚皆被牢牢禁锢,男女力量太过悬殊,除了呼吸,阮颜丝毫动弹不得。 只能用冒火的双眼,瞪着他。 第83章 快人一步 宋逸之垂眸,两张脸相隔不过五指,呼吸交缠,急促又灼热。 除了嘭嘭的心跳声,再听不见其他。 脸红似乎会传染似的,连带着她耳尖,脖颈,都是是好看的胭脂粉。 眼角也红,盎着水汽,瞪得大大的。 红唇半启,润泽柔软,像成熟的水蜜桃一样,很甜。 喉结滚动,宋逸之暗暗咽了一口口水。 他也没碰过,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直觉告诉他,应该很甜。 对视不过七八秒,宋逸之突然败下阵来,“看到了吗?这才叫‘欺负’。” 随后把书塞回阮颜的手里,翻了个身,“我要睡了!” 把被子拉得很高,几乎盖到了脖子,企图压制住来自身体和心脏的强烈躁动。 不好回头,只竖着耳朵倾听。 几乎是立刻,背后传来嘶嘶嗦嗦的声音,床垫轻微动了一下,随后另一侧的灯被关掉。 脚步声回来穿梭,最后停在沙发边上。 再然后,就没有声音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宋逸之才轻轻放平了身体,舒展开发麻的手脚。 就着灯光,看着睡在床边沙发的阮颜。 她蜷缩着腿,抱着枕头,身体缩成一团。 沙发他睡过,当然知道是什么感觉。 又过了许久,她仍是一动不动,想来应该是睡熟了。 宋逸之这才下床,走近,一手穿过她的脖子,另一只穿过膝盖窝,抱起她,轻轻放在另一侧床上。 随后自己也躺回原位。 夜,总算安静了。 生物钟使然,当晨光穿过窗帘,照进房间时,宋逸之醒来。 一睁眼,就看见了和他相对而眠的阮颜。 这是第一次,两人的距离这么近! 近得可以听见她低低的呼噜声。 宋逸之忍不住伸出手指,轻轻刮了刮她的鼻梁,又点了点她软软的红唇。 这一瞬间,整颗心,都是满满的。 起身拉开门,取了门口刘副官回府拿的替换衣服。 轻手轻脚地洗漱换好衣服再出来时,天色又亮了些,晨曦铺在地板上,书桌上,迤逦又柔和。 昨晚两人争夺的那本书,被粗鲁地塞进了半开的抽屉。 想到昨晚那一幕,宋逸之根本压制不住上扬的唇角,就是想笑。 正想抬步离开,却无间瞥见那半开的抽屉,居然全是信件,满满的一抽屉! 因为放得并不规律,所以不难发现,上面那几个信封的字迹全是一模一样:“小颜亲启”,下端则是署名:“瑾琛”。 宋逸之唇边的笑容渐渐散去,拎开书本,毫无意外,下面的每一封信,都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从昨晚开始就不规律的心跳,在这一刻,终于冷了下来。 阮颜和蒋瑾琛感情很好,这一点他早就知道了。 有多早? 早在他二十一岁,生日那天,父亲把兵权移交给他,南京也发来贺电和任命书。 从那天起,他就不单单空有虚名的少帅了,而是名副其实的宋军副司令! 并且还搬进了自己的全新府邸,一切准备就绪,只差一个女主人。 和祖母聊天时他稍微暗示,祖母第二天就去市长府提亲。 他心急难耐,偷偷藏在警卫的队伍里,跟着祖母到了市长府,藏在隐秘的角落偷听。 听着市长夫人温婉地说了很多理由,什么“小颜年龄尚小”,“等长大了让她自己选”,“现在年轻人都兴自由恋爱”,“等她二十岁以后,性子定了再说”,“少帅年纪不小了,别耽误了”,“小颜性格跳脱,当不起帅府夫人的职责”…… 直至祖母离开,他还呆立在那里,没有动弹。 客厅安静了很久,后来又传来少女娇纵的声音,“什么?提亲?我才多少岁?我同学都没有这么早结婚的!好老土!” “我不管!你要跟您一样,要自己选!” “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没有,以后我会有心爱的人!” “这裙子好不好看?您就别管了!肯定是穿给喜欢的人看!” …… 对话声停下,随后一个粉红色的身影出了客厅,上了黄包车,出门去了。 似是鬼迷心窍,宋逸之也上了车,减缓车速,在后面慢慢跟着。 黄包车在闹市中一个书店门口停下,站在门口等候着的俊朗男子忙迎了上去。 宋逸之认出来了,那是省局警局局长家的大少爷——蒋瑾琛! 回家后他仅仅低沉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就生龙活虎! 父亲说的是,得不到就去争取,争取不了就用抢! 就在他想着该怎样争取的时候,中市出事了,他被派去中市兵营。 再回来广城,已是三个月之后。 一打听,就得到她出国留学的消息。 时间一晃数年,他忙着训练,忙着征战,忙着让自己变强大,忙着学习怎样做合格的一军主帅。 只偶尔在夜深人静时,才会想起那个粉红色的身影。 当祖母唠叨阮淼重病时,他就知道,她该回来了! 再见她,仍是在市长府提亲。 祖母在楼下和林市长周旋,而他则问了佣人后,独自上了三楼。 她的房门没有关。 坐在书桌前的纤细身影,肩膀正细微地一耸一耸,正在哭泣。 宋逸之放轻脚步慢慢靠近,她仓皇起身,挡住身后的桌面,小脸沾满泪水,眼眸惊慌地看着他。 彼时,阳光明媚,宋逸之视力又极好,自然看到了摊开的信纸,仅仅写了来开头:琛哥…… 宋逸之也弄不清自己的心情,有生气,有难过,但更多的是庆幸。 这次,他总算快人一步! 父亲说他是一个合格的军阀,他坚信不疑! 要不,为什么明明是强人所难他还这么振奋和喜悦!? 不管过程怎样,反正他们的婚期如期而至。 祖母病重,阮母新丧,婚事办得很低调,但丝毫不影响他的兴奋心情。 他知道阮颜不开心,婚礼筹备过程,她总是郁郁寡欢。 但那又怎样,这一切都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那么多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婚姻,最后不都在岁月的长河里渐渐磨平了棱角?在日以继夜的相濡以沫中,建立起深厚的感情吗? 他以为所有的一切,都向好的方向发展。 第84章 只是将就 就在宋逸之以为一切都会顺理成章的时候,才发现事情没有他想象中的简单,阮颜的倔强,超乎他想象。 婚后别说同床了,就算是同室而居,她也表现得很抗拒。 每一次的交流都像是一场艰难的博弈。 宋逸之困惑又无奈,不知该如何打破这僵局。 直到有一个雷雨夜,他们留在大帅府,半夜她做了噩梦,宋逸之凑近想安抚她,谁知她喊的居然是“琛哥救我”! 难道在她潜意识里,他是强盗猛兽吗?他们的婚姻在她看来是牢笼吗? 那一刻,宋逸之突然迷茫了,强取豪夺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于是他开始频繁出入各个军营,深市,中城,深市……各地来回跑。 而她,也安静居于少帅府,极少外出。 后来的某一天,她似乎突然醒悟,开始主动示好,会给他送汤送糕点,甚至会小心翼翼找话题。 他以为总算守得云开见月明了,谁知并非如此。 她的眼神冷静无波,带着些不情不愿,更像是对现实的无奈妥协。 而宋逸之每一次想要更多的时候,她都是用惊恐的看着他,仿佛他想做的是什么罪大恶极的事。 宋逸之的心再次坠入深渊,愤怒、失望、疑惑交织在一起。 他是很想得到她,但不是像人偶一样的她。 如果不能成为她心尖上的人,那他也要把她从自己的心尖上摘除! 于是他也给自己的心戴上盔甲,给了她一份协议,打算等祖母离开后,那就放她自由。 而她,一开始似乎有点意外,后面也冷静地和他谈条件,甚至计划离开广城,去没有他的地方重新开始。 这是打算和蒋瑾琛双宿双飞了吗? 回想最近发生的事,宋逸之不由嗤笑,为什么自己的情绪总是轻而易举地被她牵动? 为什么明知道每一次努力都是徒劳无功,他还趋之若鹜? 一如昨晚,他努力融入她的生活,而眼前的这堆信件又像是上天安排好的似的,出现在他眼前。 那一个个龙飞凤舞的大字,仿佛在提醒他:宋逸之,你永远都只是将就,永远都无法成为唯一! 抬起脚步,宋逸之毫不犹豫地推门而出。 整个过程,都没有再看床上熟睡的倩影一眼。 而懵懵懂懂的阮颜,没心没肺地睡到日上三竿。 起身吃早餐时,餐桌上只有精神萎靡的阮翔。 见她出来,阮翔只是抬了抬眼皮,没有搭理她。 连着两晚的宿醉,如今脑袋就是一锅浆糊。 阮颜主动开口,“酒没醒?” “哪有你睡得香!吃里扒外的小东西!”阮翔是阴阳怪气调调。 昨晚才被人骂吃里扒外,现在又被骂,阮颜不由恼火,“你倒是说说,谁是里,谁是外!” 阮翔眉头一竖:“哟!还有脸发脾气?对对对,是我没摆清自己的定位,那某人才是你同床共枕的内人!我这个表哥算什么?” 阮颜突然语塞。 昨晚确实是同床共枕来着! 她明明睡在沙发上的,醒来却是在床上,不是宋逸之抱她,又会是谁呢? 想到昨晚,心里不由一阵悸动。 她是没有谈过恋爱,但不代表她是木头啊! 昨晚宋逸之那眼神,分明就是情动…… 阮翔:“喂!说你两句,脸红什么?脾气那么差,也不知道少帅是看上你什么?三番两次地提亲,你配么?” “你到底站哪边的?”阮颜横了他一眼,“喝酒喝不过人家,就在这阴阳怪气的,还说要人家横着出去?哼~” “那还不是你误导我的,还说他不会喝酒?行行行,你们夫妻珠联璧合,我认输行了吧?我撤我撤!”阮翔认栽,略做收拾就去上班了。 舅母出来又唠叨了几句,说什么少帅早早离开,没吃早餐,让她平时多注意,不要睡懒觉之类。 阮颜随意应下,吃了几口,也离开了阮府。 车子行驶至闹市,熟悉的喧闹声从四面八方袭来,阮颜这才有了几分真实感。 从庆功宴到昨晚,发生的事情有些脱离轨道,阮颜不由心生茫然。 为什么宋逸之昨晚会那么对她呢? 是故意逗她?还是一时兴起? 有那么一瞬间,她差点以为他会亲她! 是她会错意了吗?还是前身生病时带走了某些记忆? “小姐,老爷在前面,要打招呼吗?”前座的丁雨突然发出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老爷?林市长?阮颜抬头,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 可不就是林市长嘛! 灰色长衫,黑色毡帽,刚刚从黄包车下来,正在付钱。 乍一眼,阮颜还以为看错了,林市长从来都是西装革履,一副成功人士的装扮。 哪里见过他这么低调,低调得似乎做了伪装,完全变了一个人。 要是融入人群中,她也不敢保证能找得出来。 这个时间点,他不是该在市政府上班吗?怎么会在这里? 阮颜心生好奇,示意林洋靠边停下,推门和丁雨下了车。 林洋忙跟上,阮颜看了一眼他惹眼的军装,便让他回车上等。 那边林市长已经付好车费,往前面一个店铺走去。 店面平平无奇,门面也不大,牌匾上写着“逍遥阁”三个字,进去的顾客有男有女,看来是正经地方。 “我们也进去看看吧。”阮颜抬步向前。 前晚林依染那口不择言的癫狂,让她心生厌烦。 上次的照片事件,还有曾静静骗捐款的事,都还历历在目。 这家人三番两次的挑衅生事,让她烦不胜烦。 如今看见林友邦诡异的行为,她心里不安,只想一探究竟。 和丁雨两人跟着林友邦进了店铺,绕过两块木板屏风,才知道里面另有乾坤。 一百多米的大厅,铺设着一张张一米宽的大床,中间用屏风简易隔挡,一缕缕的烟雾升起,在上空弥漫。 原来,是一个烟馆! 广城没有明确的戒烟管制,烟馆是纳税大户,是可以申请营业执照的。 但有文化的进步人士,还有那些有头有脸的家庭,是不会沾染的。 丁雨和阮颜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和厌恶。 原来,林市长这是染上了大烟! 第85章 有苦难言 眼看着林市长的身影消失在二楼楼梯,阮颜忙跟了上去。 一个伙计拦了过来,“小姐,楼上是贵宾区,包厢有最低消费的。” 楼下人来人往,鱼龙混杂,站着看看也不突兀。 楼上有的是有钱人,冲撞了可不好。 丁雨忙递了块碎银过去,“我们跟家里人来的,只是想看看而已。” 定然又是那些抓奸的戏码,伙计会心一笑,拿起银子颠了颠,提醒道,“看看可以,可别闹事啊!” 丁雨回答,“绝对不会让你们难做的,帮我们在刚刚上去那位先生旁边开个包厢就行。” 闻言那伙计又不放心了,视线在阮颜身上不停打转。 丁雨恼火,挡在阮颜前面,“小姐,我们出去等吧,抽烟也没什么好看的。” 阮颜还在犹豫,这时从柜台出来两个人,其中一个看似是掌柜,另一个颇为脸熟,定睛一看,可不正是杜云龙! “杜帮主!”阮颜惊呼道。 杜云龙比她更惊讶,这种场合也不敢直呼其名,只道,“你怎么在这里?” 阮颜答道:“跟着家人后面来的,就是不放心,想看看。” 杜云龙听了来龙去脉,立刻吩咐掌柜去安排房间,亲自带着阮颜二人上楼。 见掌柜谨慎恭敬的样子,阮颜立刻明白过来了,杜云龙才是幕后老板。 杜云龙也是安排好了才后知后觉,自己这是露底了,又不是什么正经生意,忙尬笑着解释,“我平常也不来这里,都是有事才来。” 同时哀叹自己运气不好,两次在工作场合遇到阮颜,都不太体面。 百乐门表面是歌舞厅,实际上也是风月场所。 而这里,挣的也是不义之财。 怎么看,都无法给人留个好印象啊! 阮颜面色如常,轻描淡写,“还是杜帮主能干,生意遍布广城。” 烟馆的弊端众所周知,但存在即合理。 既然政府都是允许的,那自己又有什么资格去评判? 起码人家杜帮主挣了钱还会回馈社会,这一点已经胜过很多奸商了。 杜云龙见阮颜确实没有嫌弃和轻视的意思,心情这才好了些。 按她的要求,在林友邦隔壁开了包厢。 说是包厢,其实也不过是用木板隔开,连个锁都没有的小隔间,还一点都不隔音,左右两边稍微大点的声响,都听得清晰。 杜云龙陪着两人坐下,又低声吩咐伙计上好茶。 阮颜的注意力全放在隔壁房间。 林市长吩咐伙计的声音清晰传来,熟门熟路的,肯定不止来了一两次。 阮颜震惊不已,林市长这烟瘾到底是什么时候染上的? 之前不是哭穷吗?听说买不起房子,都住到曾静静娘家去了,抽大烟消费可不低啊! 听到那边林市长大气打赏伙计的声音,阮颜有点想笑,要是他知道杜云龙挣着他的钱买他的房子,会不会气得吐血? 林友邦哪里会想到有人正在听墙角,随意扔了碎银给伙计,吩咐道,“把小桃红叫上来伺候,费用从账上扣。” “哎,好嘞!我帮爷先把烟点上,再去叫人。”遇上出手大方的顾客,伙计自然殷勤有加。 林友邦脱了鞋子,熟络地躺下,开始吞云吐雾。 那飘飘欲仙的感觉很快席卷全身,他眉心舒展,大大地呼了一口气。 这大半年来,像是中了邪似的,哪哪都过得不如意。 住在曾静静娘家简直是一种煎熬,她娘家大嫂的那张嘴哟,每天早上都能把他损到怀疑人生。 还有岳父岳母,一开始恭敬有礼,最近说话也开始夹枪带棒。 不过暂住一段时间,何至于如此? 还有,林依染那个赔钱货,就更让人恼火了,天天逼着他送她出国留学。 还责问为什么姐姐能出国她就不能。 也不想想,她一个被学校开除,又留了案底的人,哪过得了审批? 就算过得了,又哪来的钱? 曾家人个个都不省心。 这一点还真是比不上阮家人! 出自名门世家就是不同,阮家上下都很大气,有教养,从不会在钱银上跟他计较,往往他还没开口,阮家已经把钱财物件安排妥当。 每当这时候,他就会无比想念阮淼,虽然,她总爱端着…… “让爷久等了!”一声娇媚入骨的呼唤打断了他的思绪。 随后一个柔软似水的身体贴上后背,林友邦微微偏头,就看到了小桃红。 明明端庄大气的脸,却干着卑躬屈膝伺候人的勾当,真是矛盾的结合体啊! 原本侧躺的身体被柔若无骨的小手掰了过去,长衫的布扣子被红唇一颗颗咬开,那灵活的舌尖,开始在他全身上下点火…… 隔壁杜云龙在听到“小桃红”三个字时,心里就暗道不妙,对阮颜说,“地方肮脏,免得污了你的耳朵,我们到三楼雅间坐坐,这里我让人盯着,回头跟你禀报可好?” 阮颜这才刚刚坐下,瞥了一眼杜云龙,“杜帮主可是怕我不给钱?” “哪里哪里?时候也不早了,再待下去都过了午饭时间了,我们还是走吧。”杜云龙坐立不安,有苦难言。 他哪能料到林市长这种体面人,也会在这种地方召妓? 要是知道,就不会带阮颜上来了。 还没等来阮颜的回复,却先等来隔壁不和谐的声音,阮颜这才明白过来,仓皇起身,推门而出。 她有听闻杜帮主的生意不简单,哪知道一个烟馆也有…… 同时心里很是不耻,从前林市长养外室,现在是越来越不将就了,居然在这种地方! 一直到了烟馆门口,空气才清新了些。 阮颜看着跟在身后的杜云龙,脸色讪讪,太丢脸了,里面那个可是她的父亲啊! 谁知杜云龙好像比她给更难为情,“那个,我也不知道店里什么时候多了这项生意……” 话没说完,自己都又开始唾弃自己! 果然是上不了台面的东西,敢做还不敢当? 再看看眼前谪仙般的人儿,她的身边合该站的是蒋公子,少帅那类人! 阮颜没仔细听他说话,匆匆告别就离开了。 很快,她就后悔今天脸皮薄,没有一探到底。 第86章 帅府来客 回府后,阮颜犹豫了几天,都没想好要不要把这件事情透露给曾静静。 说吧,怕曾静静把事情闹大。 不说吧,又怕没有人约束,林市长会更加猖狂。 有一个抽大烟又狎妓的父亲,说出来很不光彩。 还在她犹豫不决时,老太太突然让人请她回帅府,说是家里来客人了。 什么客人?居然会特地通知她到场? 在此之前,可没发生过这样的事。 怀着好奇之心,阮颜如约而至。 到了大帅府,自然先到老太太那里请安。 日常寒暄过来,老太太才介绍起今晚拜访的客人,“说来你应该也认识,是已故赵将军的千金赵雅儿。” 阮颜微愣,倒是没想到是她呀! 老太太继续说道,“赵将军还在的时候,宋赵两家常来常往,很是熟络,后来赵将军逝世,小赵将军也不在了,赵小姐远嫁,就渐渐没有往来了。 这孩子也是个懂事的,回城刚安定下来,就特地送了拜帖,我也不好不接。” 阮颜嘴角微勾,轻声道,“人家一片孝心来探望祖母,您该高兴才是。” 老太太看了她一眼才说,“外人嘛!孝不孝心的,我倒是不外乎,就是前段时间那报纸,我是后来才知道的,写得实在过火,也是你大气,要是我当时知道,非得去一家家去告他们不可,都写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听出老太太话未说完,阮颜但笑不语,端起茶水轻啜一口。 果然,片刻后老太太继续说道,“雅儿这孩子也是个苦命的,赵将军千挑万选,弃咱广城那么优秀男儿不顾,选了南京一个当医生的,偏偏还是个短命鬼,弄得现在不上不下,年纪轻轻成了个寡妇,又无儿无女,只能投靠义兄义嫂,想来也是日子难挨。 当年赵将军和逸之他爹是过命的交情,对雅儿肯定是亲厚的,说起话来口无遮拦的,没个尺度。 逸之是个闷葫芦,肯定不会和你讲这些,我先跟你打个招呼,免得你心里不舒服。” 感情这是老太太在给她打预防针啊? 阮颜笑笑,严格来说她也没见过赵雅儿,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应了声,“我知道了。” 老太太拍拍她的手背,“不过是个寡妇,我可瞧不上眼,咱们就当可怜可怜她,要是帅府不接见,她在义兄义嫂家怕是不好过。” 说完,老太太又扯了其他话题,两人絮絮叨叨聊了大半个小时了,直到前厅叫人来请,老太太才去更衣。 两人还没走到前厅,就听到热闹的谈笑声。 见了两人出来,众人纷纷起身见礼。 阮颜抬眸,才发现是除了宋逸之,还有邓子宇和左崇明。 赵雅儿倒是未见。 老太太和大帅都和两人极为熟络,聊得兴起。 而宋逸之则端坐一旁,安静喝茶。 自上次阮府聚餐后,两人又已多日未见。 期间阮颜惦记着自己欠他的两个人情,特地去了宝墨轩挑选了一幅山水画,让林洋送过去。 谁知却被退了回来,说只是个玩笑,不用较真,让她不必放在心上。 有那么一瞬间,阮颜以为他是一语双关。 欠人情是玩笑?还是在她房间的举动是玩笑? “嫂子,好久不见!那日庆功宴上惊鸿一舞,着实让人惊艳啊!”左崇明和老太太寒暄过后,又凑过来找阮颜说话,“原想过去和您打个招呼,谁知您和逸之早早离场了。” 阮颜眼底含笑,出声回道,“你也在吗?可惜人太多了,没机会再见小左将军的舞姿。” 左崇明佯装生气,“我跳的可是开场舞,你居然没看见?” “不是不是,我是连邀请函都没有的人,蹭着我表哥的尾巴进去,哪里挤得进到前面去凑热闹啊?”阮颜实话实说。 左崇明肯定不信了,双目微瞪,“骗鬼的吧你?堂堂帅府少夫人,还需要邀请函?不过有逸之在的地方,别人通常都看不到我,我也习惯了。” 阮颜被他一脸受伤的表情逗笑了,安慰道,“小左将军谦虚了,那天回城,我可是看到好多女子给你塞礼物呢!车窗都快被挤破了吧?” 左崇明更难过了,“您可别提了!那些人肯定都把我当成少帅的副官了,我兴奋地抱着一堆礼物,回去拆开才知道,左一个‘致少帅的一封信’,右一个“少帅尝尝我的点心”,就没一个是送我的,气死我了! 为什么我长得这么帅,就没遇到个识货的呢!最后我只能化悲愤为食欲,把能吃的都吃了,能用的都用了,这才好受些。” 阮颜忍俊不禁,想到那画面更是笑得不能自已,打趣道,“少帅光环,无人能敌,你这么玻璃心可不行!” “什么玻璃心?没有一颗钢铁心,能待在他身边十几二十年?”左崇明看了一眼阮颜,调侃道,“少夫人可得看好你家男人,严加管教,别再出来霍霍无知少女了。” 阮颜心尖一震,又来一个“你家男人”,这话她一黄花大闺女怎么接? 宋逸之视线掠过阮颜发红的耳尖,斜眼看着左崇明,“长得丑,话还多!有人看上你就怪了!” 左崇明手捂胸口,一脸受伤,“行行行,你们夫妻二人合伙起来欺负人!我走我走!我去看看我家雅儿来了没。” 他一走,宋逸之又端起茶杯喝茶。 阮颜只觉气氛尴尬,也没再说话。 几分钟后,大厅门廊再次传来左崇明的声音,中间还夹杂着一个温柔悦耳的女声。 看来,是那赵雅儿到了。 先是佣人提着大包小包的礼品,而后才出现一个身着淡紫洋装的倩影。 可不正是报纸上的绯闻女主角赵雅儿! 只见她洋装上的蕾丝领口,精致又婉约,泡泡袖增添了几分甜美,收腰设计凸显出纤细腰身,弱不禁风。 再配上一双白色高跟鞋,优雅动人。 阮颜不由在心里发出感叹,既有少女的身姿,又有少妇的妩媚,确实对得起“名媛”这个称呼。 赵雅儿未语先笑,一进大厅就朝着两人行礼,“老太太,大帅,好久不见!雅儿来向你们请安了!” 老太太和大帅同样热情回应,招呼她入座。 赵雅儿莞尔一笑,“不急不急,我还给你们带了一位贵客呢!” 第87章 蓄意结交 贵客? 大家这才留意到在赵雅儿的后面,还跟着一位不起眼的长衫男子,定睛一看,那不是林友邦林市长吗? 阮颜心里一个咯噔,神情微微呆滞。 除了议亲时两家聚过,宋林两家再没有打过交道。 老太太知道阮颜阮淼和林友邦的恩怨,自然是不会主动去邀请他。 大帅是没这个闲情逸致关注这等小事。 这门亲事从头到尾都是老太太的意思,他对阮颜说不上满意或者不满意,对她家里人更是无感。 就是到现在,他和阮颜也算不上熟络,偶尔同台吃饭,不过寥寥数语客套一下而已。 唯一的一次交集,还是上次相片事件。 所以,这还是林友邦第一次正儿八经地以亲家的身份,出现在大帅府的客厅里。 老太太笑容淡了些,看了一眼赵雅儿,若有所思。 宋逸之则下意识看向阮颜,上一次他们父女在少帅府相见的情景还历历在目。 首先反应过来的是大帅,他转动着轮椅,过来迎客,“原来是亲家啊,快请坐快请坐!” 林友邦热情地上前双手握住大帅的手,“早该登门拜访了,一直没抽出时间,今日不请自来,叨扰了!还请见谅!” “哪里的话?都是自己人,应该多走动走动,随时欢迎!”大帅客气回应。 赵雅儿似乎没注意到客厅里的暗涌,笑脸盈盈地解释,“说来也巧,刚刚在买点心时,刚好碰见了林市长,想起他也是帅府亲戚,都是自己人,便邀他一起来了。” “都是缘分啊!相请不如偶遇,都别愣着了,快,都到餐厅就座!”大帅招呼众人到餐厅。 因有外客,姨娘们自然没有上桌的机会,餐厅里就这么几个人。 偌大的圆桌,主位是老太太和大帅。 大帅让人在自己旁边设座,安置林友邦坐在自己下首。 往下则是邓子宇,左崇明,赵雅儿。 阮颜坐在老太太身边,心不在焉地看着对面的林友邦,真的是巧合吗? 赵雅儿回城才多久?就和林市长这么熟?偶然认识?还是蓄意结交? 女人的直觉往往毫无道理可言,但又准得可怕! 赵雅儿确实是蓄意结交。 庆功宴宋逸之阮颜那一舞,着实刺痛了她的眼睛,她开始找人打听阮颜的情况。 宴会本就是交流八卦的最佳场所,舞台中央的那两人又是如此出彩,下半场几乎所有人都在谈论猜测少帅和阮颜的关系。 稍稍一打听,便听到了不少信息。 赵雅儿很快就留意到了阮颜的父亲,林市长。 正常来说,女儿成了万众瞩目的焦点,作为家人的,应该洋洋自得,耀武扬威才对。 但他们一家都很低调,和阮颜全程没有交流,这很不正常。 她随意找了个人搭桥牵线,和义兄一起,就和林市长搭上了话。 闲谈中得知市政府在招秘书,赵雅儿趁机约定明日去市长办公室拜访。 美女热情搭讪,还是大将军的女儿,林市长自然是欢迎的。 第二天,赵雅儿带着个人资料,一副正经来应聘的模样,找到了林友邦。 林友邦给她介绍了工作内容和应聘的流程,才带着她回自己的办公室喝茶。 赵雅儿见左右无人,在递资料的同时,放了信封在上面,“还请林市长帮忙多留意一下,我真的很需要这份工作。” 林友邦能混到这个职位,当然明白信封里装的是什么,他笑笑说,“赵小姐怎么看都不像是需要工作的人啊?” “工资多少我倒是不在乎,就是想找份体面的工作,聊以度日罢了,市政府正好符合我的预期。”赵雅儿报以一笑。 她纯粹就是想试探一下少帅夫人的父亲,是什么为人罢了。 林友邦果然没有让她失望,收起资料的同时,也留下了那个信封,“招聘都有正常流程,我不一定能帮上忙。” 赵雅儿扬扬嘴唇,“无所谓,成不成都好说,就当认识个朋友,我还没去南京之前就久仰市长大名,都说林市长风流倜傥,天人之姿,如今终于见着真人了,是我的荣幸!” 林友邦就差把尾巴翘起来了! 已经很久没有被年轻女子恭维,他心里乐开了花。 在赵雅儿有意迎合下,两人一见如故,很快聊得火热。 等赵雅儿走后,他打开信封,看到里面的金额,更是心花怒放。 这笔钱来得太及时了,刚好填了烟馆那笔数目。 至于今日,还真是巧了。 赵雅儿和女佣正在买点心,刚好看到隔壁烟馆门口,正和小桃红依依惜别的林友邦。 看着小桃红的穿着和举止,不难猜测她是做哪行的。 赵雅儿心里很是不耻,没想到堂堂市长,竟然这么饥不择食,这烟馆怎么看也不像什么高档场所。 稍微有身份地位的男人,看中就收做姨太太,再不济,也会找干净女子养做外室。 就算公事应酬,起码也会去类似百乐门那些高档些的场所。 林友邦也太不入流了吧? 可当她看到小桃红那张脸时,顿时愣住了,太像了! 心中波澜迭起,忍不住一再打量那女子的五官,越看越像。 突然,她心生一计,附在女佣莲儿耳边低声吩咐几句。 等莲儿离开后,才上前去邀请林友邦到大帅府做客。 林友邦原本是拒绝的,毕竟他和阮颜亲情淡薄,不想热脸去贴她的冷屁股。 谁知赵雅儿热情得很,再三邀约,最后还加了一句,“您该不会是不敢去吧?” 这句话激起了他的好胜心。 他为什么不敢?怎么说阮颜也是小辈,他还能怕她不成? 而且他也很期待和大帅府搭上关系。 于是他没再推辞,上了赵雅儿的车。 能成为大帅的座上客,林友邦意气风发,谈笑风生。 看着各类佳肴流水般传上来,不由心生感慨,这样的宴席,自阮淼死后,他已许久未见了! 对面的阮颜,看着他的神情,心里堵得厉害! 动了动筷子,帮老太太夹菜,自己却食欲全无。 眼波流转,随意一瞥,就对上了赵雅儿的视线。 巧了,原来她也正在打量自己! 两人相视客气淡笑,才错开视线。 不知怎地,阮颜心里莫名的不安,总觉得林友邦不会无缘无故地出现。 第88章 一份大礼 菜很快上齐了,满满当当摆了一桌。 这时有一个女佣走到赵雅儿身边问道,“小姐,菜都买来了,现在端上来吗?” 赵雅儿点点头,面对着老太太说,“记得您最喜欢白鹅饭店的莲子羹,我特地叫人去排队,现在才买到,差点耽误了时间。” 老太太颇有几分动容,“都这么多年了,难为你还记得,有心了!” “老太太的喜好我怎会忘记?早些年可是三天两头都在您家蹭饭呢!我还记得大帅最喜欢那里的咕噜肉,烧鹅,酱排骨,白切鸡……”赵雅儿如数家珍。 大帅高兴地哈哈大笑,“你这丫头,咋把我说成个讨吃鬼了?难道除了记得我贪吃,就没记点好的?” 阮颜终于明白为什么老太太说大帅对赵雅儿亲厚了。 大帅平日在家没有端着架子,但也鲜少对后辈这么和颜悦色,哪怕是对着宋逸之,也不会这样谈笑打趣。 这赵雅儿竟能得大帅如此偏爱! 此时赵雅儿俏皮地吐了吐舌头,娇嗔道:“大帅,您就别逗我啦,您的好我都记着呢,当年您可是把我当闺女养的!” 大帅又是一阵爽朗大笑,“什么闺女?我可是把你当儿媳妇养的,奈何老赵看不上我家逸之。” 此话一出,饭桌霎时间静了下来,众人脸色各异。 大帅也自觉说错话,脸色讪讪。 还是老太太嗔怒地瞥了他一眼,“我看比我还像个老糊涂,啰里啰嗦的,没句正经话!” 大帅陪着笑,“对对对,我老我老,您明明才芳龄十八貌美如花!” 众人捧腹大笑。 餐桌上,赵雅儿的女佣还在不停端菜。 老太太好奇地问,“雅儿,你这丫头倒是个能干的,这么多菜,怎么拿哟?” “谢老太太关心,我也是碰巧遇到了这个老乡,让她搭了把手,要不一个人真拎不了这么多。”女佣伶牙俐齿,笑着回复,顺带推了下原本站在她身后帮忙呈菜的女子。 老太太随口说道:“嗯,是个机灵的,都有赏都……” 老太太话说了一半,突然像是见了鬼似的愣住了! 瞪大双眼看着站在女佣旁边的女子,怎么长得这副模样?! 坐在老太太下首的阮颜最先察觉老太太的异常,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瞬间也定住了,手中的白瓷调羹“叮铃”一声,掉在地上变成碎片。 那女子,分明长着一张阮淼的脸! 或许原本只有四分像,但她和阮淼同款的发型,同款的妆容,同样穿着素色的旗袍,乍一看去,竟然有五六分相似! 要不是她能确定母亲就生了她一个,她都要以为是自己的姐妹了! 愣住的又岂止是老太太和阮颜? 还有大帅和宋逸之! 大帅对阮淼感情一言难尽,毕竟当年求娶又被拒过,肯定是毕生难忘。 后来两人都有心避嫌,几十年没碰过面。 眼前这女子正值妙龄,不正是年轻时阮淼的模样? 那女子原本有些紧张,这可是重兵把守的大帅府啊! 那女佣给了她钱,让她帮手拿点东西,她爽快应下。 笑话,端端东西,就能得到比睡一觉的钱还多,不干才怪! 也是来到这里她才知道,原来是送到大帅的,不由心生紧张。 自己是别人口中不干净的下等人,平日哪有机会来这样的地方? 但一抬头,看到众人目瞪口呆的样子,以为他们震惊自己的盛世美颜,立刻又洋洋得意起来。 视线大胆地在饭桌上巡视一圈,见个个都是达官贵人,不由欢喜雀跃。 当她看到埋头躲闪的林友邦时,更是喜出望外,奔了过去,“林爷,您也在这里吃饭啊?” 林友邦叽叽咕咕说不出话。 此刻,他真是恨不得地板上能开条缝给他钻进去! 世界怎的这么小? 居然在这样重要的场合遇到小桃红! 从小桃红一进饭厅他就留意到了。 因为,就在几小时前,是他刻意要求小桃红做这样的装扮,刻意把她打扮成另一个阮淼。 他有一种近乎病态的心理,就是想狠狠折腾阮淼,让她摆出各种低贱下流的动作,让她做以前她从不愿意做的事情…… 哪怕明知道眼前这个是赝品,他也乐此不疲! 小桃红见他不回应,伸手抱着他的手臂不停摇晃,娇滴滴地撒娇,“林爷,您这么快就不记得小桃红啦?明明刚刚我们才在一起的。” 林友邦把头垂得很低,不知道怎样回应。 阮颜在听到“小桃红”三个字时,心像是被枪击中,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就在几天前,她还听到林友邦和小桃红颠鸾倒凤,但没料到林友邦这么变态,居然找了一个肖似阮淼的! 一个下流的,人尽可夫的妓女,竟然顶着一张自己母亲的脸! 任谁,看到了心里不膈应?! 她太后悔了! 那天为什么跑那么快?为什么不一探究竟? 如果第一时间知道,把人遣走,就不会现在被有心人利用,让林阮两家丢这么大的脸! 有心人? 阮颜冰冷的眼神直视赵雅儿。 自问自己没有得罪过她,这才第一次见面,她居然送自己一份这样的大礼! 其心可诛! 赵雅儿肆无忌惮地迎着她的视线,眼眸中尽是讽刺,装模作样地掩着口鼻,像是很不耻小桃红的行为,嫌弃地问女佣,“莲儿,你老乡是做哪行的?怎的这般无礼?” “我老乡就是在逍遥馆做花娘的。”女佣声音清脆响亮,清晰地传达到饭桌上每一位的耳朵里。 一个花娘!一个长得像前市长夫人,像现任少帅夫人的花娘!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席间只有赵雅儿还在说话,“莲儿,这样上不了台面的东西,怎么能带到帅府来?” 莲儿:“对不起,小姐,我错了!” 赵雅儿:“以后不准你和这样不三不四的人交往!” 莲儿:“知道了,小姐。” …… 上不得台面,不三不四…… 阮颜放在膝盖上的手,紧握成拳,微微颤抖。 突然,一只温暖厚实的手覆了上去,指尖钻进她的拳头,把她冰凉纤细的手指,一根一根打开,轻轻安抚着她的掌心。 第89章 纯属巧合 手心的温度蔓延至全身,驱散着内心的酸涩。 阮颜歪了歪脑袋,眼角发红,“祖母……” 老太太的善意,又一次深深打动了她。 多可爱的老太太啊! 在她备受煎熬时,总会救她于水火。 老太太在内宅混了大半辈,什么场面没见过? 她脸色早已恢复如初,神态自若,吩咐身边的佣人,“王妈,还不快把人带下去领赏?” 王妈是跟在老太太身边的老人,自然明白了老太太的意思,朝身边的另一个女佣使了个眼色,一起走到了小桃红的面前,“来吧,老太太有赏赐,跟我们下去领赏吧。” 小桃红难得见到这么多贵人,肯定不愿意退下,还想挣扎。 却被两老妇人钳住了手臂,牢牢箍着细腰,还没反应过来,已经半推半拉地被带出了饭厅。 清了闲杂人等,客厅再次恢复安静,老太太招呼道,“大家趁热吃,别停筷啊!” 邓子宇在刚刚就一直目不斜视,专注地盯着桌上的菜,听到老夫人的话,他第一时间回应,“帅府的厨师换了吗?怎么今晚的菜这么好吃?这个红烧狮子头味道很正宗啊!” “是吗?这是我菜呀!我尝尝我尝尝!”左崇明跟着附和着,随意咬了一口惊叹,“好吃好吃!跟我那年在淮安吃的一模一样!” 刚刚死憋着,大气不敢透,一见气氛恢复正常,忙捧场地表演,表情有些夸张。 就是那小桃红被带下去前,他忍不住又偷偷瞄了一眼,好像! 真的和少夫人好像啊,尤其是那侧脸! 想来今晚过后,广城应该再无小桃红了! 要不他倒是可以去帮衬一下她的生意。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很快又热闹起来。 有佣人帮阮颜换上新的碗碟,还有一碗热腾腾的鸡汤。 “趁热喝!”声音来自右手边的宋逸之。 阮颜瞥了一眼那碗汤,没有碰。 说她迁怒也好,说她不讲道理也好,这一刻,她真的很烦宋逸之! 超级烦!一点都不想见到他! 如果不是因为他,素未谋面的赵雅儿为什么要这样羞辱她? 她早就料到,这个婚姻,屁好处都没有,只会带给她无穷无尽的麻烦! 果然如此! 之前那个藤原静香一心想崩了她,这个赵雅儿又让她如此难堪! 这一切都是拜他所赐! 饭桌上,赵雅儿已经和众人推杯换盏,敬过了老夫人,大帅后,又敬了林友邦。 宋逸之离开座位去洗手,赵雅儿再次举杯,这次是对着阮颜,“阮小姐,我敬你,今晚是我佣人无礼了,得罪之处敬请谅解。” 阮颜扯了扯嘴角,笑不达眼底,“徐太太对吧?初次见面就送这么‘大礼’,我定会铭记于心,有机会必然奉还!” 这里的每一个人,都称呼自己为“少夫人”,唯独赵雅儿叫她“阮小姐”,其用心,可谓昭然若揭! 之前未曾与赵雅儿谋面,尚不确定她对那些传闻、对宋逸之究竟作何想法,而今已然再清楚不过。 阮颜回敬的这句“徐太太”,成功地让赵雅儿笑容变淡。 从离开南京开始,她已经下定决心,开始新生活。 恨不得抹掉一切过往,现在最讨厌的,就是有人提起前夫徐州同。 阮颜偏偏用“徐夫人”来提醒她,好像在讽刺她的不安分。 她端着酒杯的手仍搁在半空中,语气语气略带无奈,“阮小姐,不管你信与不信,今晚真是个意外,一切纯属巧合。” 阮颜没有多纠结,端起杯子,碰了一下她的杯沿,大方应战,“我信你!如果下次我不小心冲撞了你,也烦请你多多包涵。” 原本宋逸之将来娶什么人,纳什么人,她本不想去关注,但如今,别人已经杀到她面前了,她还要忍吗? 赵雅儿目光灼灼,扬唇一笑,“没事,如果你有什么做得不好的,我会教你的,今日有幸相识,以后我们就是姐妹了!” “不好意思,这个恐怕恕难从命,毕竟你年长我许多,‘妹妹’两字我可叫不出口。”阮颜心里冷笑,这女人真不是一般的厚脸皮,这么上赶子想做小吗? 赵雅儿的笑容几近消失,就快装不下去了。 如果说她有什么逆鳞,一是她寡妇的身份,二就是年纪了。 这世上有不在乎年龄的女人吗?那肯定是没有! 何况她原本就年长宋逸之左崇明他们一岁。 还没等她回话,脚步声由远而近,宋逸之回来了。 他一坐回座位,正好就把两人隔开了,“你们在聊什么?” 阮颜没有回答,而是对着主位的老太太和大帅说,“祖母,大帅,我外祖父身体不适,今晚请了大夫过府,我放心不下,想过去看一眼,先告辞了!” 老太太欣然应下,“去吧去吧,阮老头和我差不多年纪,想来身体也好不到哪去,快点回去看看吧。” 阮颜颔首,眼睛看向林友邦,“父亲刚刚是坐徐夫人的车过来的吧?我顺路送送您。” 林友邦才吃了个半饱,而且能和大帅同桌吃饭,机会难得,自然不想走。 可还没待他开口拒绝,老太太又出声了,“送送吧,林市长今天临时过来的,家里人恐怕不知道,曾姨娘该等急了,早点回去吧!” 见老太太开口了,大帅也不再挽留,“亲家,有机会再请你过来聚聚!” 林友邦无奈,只能和众人告别,随阮颜出了门。 两人还未走出客厅,餐厅里又响起了赵雅儿的声音,“来,我敬大家一杯,多年不见,甚至想念,我从南京带了些特产,待会你们看看喜不喜欢……” 阮颜加快脚步,和林市长很快上了车。 车子刚刚驶出大帅府,阮颜立刻责问,“你找一个那样的女人,是什么意思?” 林友邦不悦,“你这是对父亲说话的语气吗?刚刚在大帅府不是很能装吗?现在怎的这么泼辣无礼?” “你找什么女人不好?为什么要这样容貌的?”阮颜只要一想起小桃红的样貌,心里就犯恶心! 第90章 对牛弹琴 林友邦见她浑身冒火的样子,反而身心舒畅了,“我思念亡妻,找个跟亡妻相貌类似的女子有什么问题?谁见了不得赞我一声深情大义?” “思念母亲?你别胡说八道了好吗?你和那曾静静都鬼混多少年了?母亲在世时你有多久没和她好好说过话?”阮颜怒目而视,真想撕破他装模作样的嘴角。 林友邦呵呵轻笑:“左拥右抱是男人的乐趣,家花野花各有千秋,你又不是男人,你懂什么?” 阮颜气得嘴唇发抖,“我不管!我不准你再找那小桃红,你不恶心我恶心!母亲为你操劳一生,你竟如此作贱她?你的良心呢?” “你说不找就不找?你有什么权利干涉我?”林友邦斜眼看她,不冷不热地回答。 阮颜眼睛快喷出火了:“你得意什么?还堂堂市长,今晚被人当枪使了,你到现在还没看出来吗?” 林友邦毫不在意,轻松一笑,“被利用又怎样?证明我还有被利用的价值! 你当我傻吗?那赵雅儿自以为高明,明里暗里打听你的事情,我心里明镜儿似的,她明摆着就是冲着你去的,这关我什么事?” 居然有人把出卖女儿说得这么堂而皇之?! 阮颜哑口无言。 果然是人至贱则无敌! 想要在林友邦身上找什么父亲的良知,那无疑是痴人说梦话! 她早该看清楚了才是。 林友邦看她面无血色,还幸灾乐祸,“我说的没错吧,你这少帅夫人的位置不容易坐啊!多少人虎视眈眈!光有老太太对你好有什么用?那老骨头都行将就木了,你清醒点吧! 我才是你下辈子的靠山!我好,你才好!识相点,把房子赎回来,我们一家人仍和从前一样,相安无事不好吗?” 自己抽大烟,狎妓,养外室,竟然都不引以为耻,还让她配合他! 简直就是对牛弹琴! 林友邦见阮颜沉默,还以为她自觉理亏,继续劝导,“这点你真该跟你母亲学学,她经常都说家和万事兴,一家人,计较那么清楚干嘛? 别说我不教你,将来少帅要纳几个,就由他纳呗,自古以来,有本事的男人,断没有只守一个人的道理!你越大方,男人越会看中你,你的正妻之位,才越坐得稳! 有机会在大帅和少帅面前帮我美言几句,等我职位往上升一升,靠山更稳,你不就高枕无忧了?” 阮颜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情绪,冷冷说道:“下车!” 林友邦难以置信地看看漆黑的窗外,又看看阮颜,“你确定?” 车子正行驶至一段安静的斜坡,除了偶尔有一两个行人,连辆黄包车都没有! 阮颜又重复了一句,“我说下车!” “凭什么?我就不下!”林友邦双臂抱胸,一动不动。 识时务者为俊杰,这个时候他才不犯傻,斗气斗到走破脚,吃亏的还不是自己? “停车!”阮颜吩咐道,她已经无法忍受和林友邦待同坐一车了。 一秒都不想忍受! 车子一停,阮颜立刻推门下车,丁雨也跟了下来。 林洋紧张地握着方向盘,不知所措。 丁雨连忙吩咐,“你快去吧,回头再回来接我们!” 林洋这才踩紧油门,飞车而去。 夜风萧瑟,阮颜紧了紧肩上的披肩,漫无目的地朝前走,心里一片悲凉。 为什么会摊上这样的父亲? 亲近亲近不来,撇又撇不开,这辈子都得和他绑在一起,荣辱与共。 她倒是想登个报断了这父女关系,但这样离经叛道的行为会不会被人视作异类? 过往的种种在脑海中不断闪现,痛苦、无奈、愤恨交织在一起。 夜色是最好的掩护,鼻尖的酸涩很快传递到眼窝,泪水放肆地盈满眼眶。 几分钟后,后面有车灯照射过来,随后,汽车嘎吱停下,“上车!” 声音低沉,又带着些急促。 阮颜恍若未闻,头也未抬,继续往前走。 这个时候,阮颜最不想见的就是宋逸之了! 今晚的一切,都是因他而起! “我说上车!”宋逸之催促道。 阮颜还是没理。 丁雨凑近提醒了一句,“小姐,是少帅。” 阮颜仍旧自顾自往前走。 少帅又怎样?要她三跪九叩去迎接吗? 不说一个“滚”字已经够给面子了! 背后传来推门关门的声音,随后手臂被拽住,“发什么脾气?” 鲜少有人会对他的命令视而不见! 他一片好心,抛下一桌的亲朋好友,赶出来找她,她还敢甩脸子?! 然,原本带着熊熊怒火,在见到那盈眶的眼泪时,宋逸之突然就泄了气。 火气奇迹般消失了,连声音也不由自主降了两个声调,“先上车。” “不陪你的贵客,找我干嘛?”阮颜依然没有抬头,不想让外人见到自己可怜兮兮的样子。 “她是去见父亲和祖母的,不是我的客人。”宋逸之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解释。 明明他都决定放手了,但知道赵雅儿要去大帅府拜访时,他还是把邓子宇和左崇明叫上。 其实他就算不遵守协议,真的带了女子回去,她又能拿他怎样? 但下意识的,他就是想避嫌,不想引某人误会。 阮颜挥开他的手臂,“我不坐,我走走。” “你确定?从这里走回去?”宋逸之耐着性子跟在身后,“得一个小时吧?” 阮颜脚步顿了一下,高跟鞋里的脚趾不由自主蜷缩了一下。 她朝马路看了一眼,亲卫出动了三辆车子,宋逸之的座驾明显就是中间那辆。 阮颜走到第一辆,看到前面后面都坐了亲卫,她动了动嘴角,对后座的那两个人说,“你们下来。” 两个士兵闻声正想推门下车,在看到宋逸之的表情时又不敢动,继续面无表情,正襟危坐。 宋逸之不再放任她,再次拽着她的手臂,把她塞进了中间那辆车,随后自己也坐了进去,“别丢人现眼了!有事说事,闹什么?” 这句话直接击中阮颜此刻软弱的内心! 她双眼带火,大声责问,“丢人?你还敢嫌弃我丢人?!我这么丢人是拜谁所赐?!” 第91章 烛光晚餐 宋逸之语气一顿,“又不是我带他去找花娘的。” 阮颜更气了,咬紧牙关,“对!怪我不会投胎,才摊上这样的爹!” 宋逸之暗自懊恼,他发誓他不是这个意思! 原想劝她别发生气的,岂料却让她更生气了。 再说话时,话已在脑子里地过了两遍,“你是你,他是他。” 车里还有人,阮颜不想再争执了,她扭头看窗外,“开车!” 前面的刘副官和司机面面相觑,恨不得能隐身。 静默片刻后,没听到少帅其他指令,车子才缓缓启动。 路灯流动,在阮颜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似有水光闪现。 宋逸之瞥了一眼又一眼,又一次想到上次在少帅府,林友邦咄咄逼人的情形,思绪瞬间被带入,轻声问道,“挨打了?还是挨骂了?” 阮颜吸了吸鼻子,“丁雨呢?” “瞎操心!不会丢的。”宋逸之见她出声了,又问道,“去射击场玩玩?” “不去!”怕自己控制不住一枪崩了他! 宋逸之:“去阮府看看外祖父?” “不去!”自己这模样外祖父见了不是得担心? 宋逸之从不知道自己这么好脾气,被拒了两次一点气也没有,还掏出手帕递给她,“擦擦。” 阮颜抬头横了他一眼。 宋逸之隔空指了指她的鼻尖,提醒道,“这里,鼻涕。” 阮颜羞愤交加,会不会说人话?不会说话能闭嘴吗? 抽出自己的手帕胡乱一擦,随后往他身上一扔,“嫌弃你也得忍着!” 有种就离婚!等出了国,就不用面对这糟心的一切了! 宋逸之不但没生气,还有点想笑,又有点委屈,实话实说也不行吗? 想起她在饭桌上没吃什么东西,他又问,“饿吗?去吃点东西?” 阮颜:“不吃!” 宋逸之:“不是欠我人情吗?请我吃饭。” “不是不用还了吗?”阮颜大声抗议。 宋逸之:“现在又想要了。” 阮颜翻了翻眼皮,不再说话。 车子在路上疾驰,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停了下来。 阮颜往窗外一看,这不是那个云顶餐厅吗? 少帅还有心思追潮流? 有人先下车去打点,片刻后,宋逸才之推门,带着她从隐蔽的后楼梯,上了天台。 这可是玻璃房的二楼啊,阮颜走路都不敢太用力,怕出现坍塌事故。 也不知道这年代有没有豆腐渣工程,看着远处的山林在夜色中只剩下个轮廓,脚底控制不住地发痒,有点畏高。 很明显这天台是不对外营业的,临时摆了张长条的桌子,铺了洁白的桌布。 很快各种西式的餐点一一呈上,服务生还体贴摆好蜡烛和插着红玫瑰的花瓶。 暗蓝色的夜空,繁星点点,远处的万家灯火,清晰可见,环境当真一流。 在这个还没什么工业废气的城市,空气质量都特别好! 如果对面换成了霸道总裁,这倒是一顿完美的烛光晚餐。 气也生了,架也吵了,阮颜现在肚子真是饿得咕咕叫。 不想委屈自己,逮着什么吃什么。 牛排不错,煎蛋也还行,沙拉也可以,最好吃是最后那道柠檬蛋糕,甜而不腻,唇齿留香。 半小时后,阮颜满足地打了个饱嗝。 五星好评!必须的! 美景加美食,可以媲美米其林餐厅了。 果然,专家说得没错。 世上没什么事是一顿美食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两顿吧! 心中的郁闷渐渐散去,阮颜开始四下打量,鲜花,烛光,美景…… 好像还缺了点什么? 哦,对了,美酒! 她抬手招呼服务生,“有葡萄酒吗?” 沉默了大半个小时的宋逸之突然开口了,“你要喝酒?不是一碰就醉的吗?” 上次在阮府,阮振国还三申五令交代不准让她沾酒的。 阮颜答道,“又不是白酒。” 等服务生拿酒上来时,宋逸之接过一看,酒精度数才八度,也就没再阻止。 倒好了酒,阮颜迫不及待地端起玻璃杯,眯着眼尝了一口,嗯!就是这个味。 一饮而尽后又自己倒了一杯,很快找到和室友痛快共饮的感觉。 朝气蓬勃,自由自在,充满希望的大学生活最让人怀念了! 可爱的室友们,你们还好吗? 一杯接着一杯,脸上开始发热,身体也变得轻飘飘的。 微醺的感觉真好!烦恼全消! 宋逸之喝酒大多是应酬,自己私下是不喝酒的。 看着阮颜自斟自饮,完全没有理会他的意思,他就更没心情喝了。 一瓶酒全进了她的口,服务员又送上一瓶。 宋逸之再次阻拦,“该回去了。” 阮颜双目微瞪,端着酒杯碰了下他的杯子,“说好我请客的,你也喝!不准停!” 语气软软糯糯的,说是命令,倒不如说是撒娇。 宋逸之微愣,8°的酒,这就喝多了? 眼看着她毫不犹豫把他吃过一口的蛋糕,抢过去吃完时,宋逸之已经百分百可以确定,她这是醉了! 脸颊绯红,她眼睛半眯着,眸色迷离,努力想要聚焦在他的脸上。 长方形的桌子,宽不过90厘米,就这点距离,还是超出了她的可视范围。 她双手托着下巴,手肘撑着桌子,凑近看了看,轻启红唇,“要不是看在你长得帅的份上,我早就想揍你了!” 宋逸之从没见过这样的她,又新鲜又好玩,故意冷着脸唬她:“你知道我是谁吗?” “知道。”阮颜轻声道,“常梦见你。” 宋逸之浑身一震,心跳都漏了半拍,难以置信地靠近,盯着她的眼睛,“你梦见我?” 阮颜同样盯着他,似乎在认真回忆。 就在宋逸之快失去耐性时,她才慢吞吞地回答,“对,你是最讨厌的人!” 热情瞬间退却,来的快去得更快! 宋逸之缓缓靠回椅背。 真好笑! 宋逸之你到底还在期盼什么?难道你还指望人家能想你点好的? 那边阮颜伤人而不自知,端着酒杯,已经是毛不易上身,口中念念有词。 一会“一杯敬明天一杯敬过往”,一会“一杯敬自由,一杯敬死亡”…… “走了!”宋逸之完全失去兴致,拎起一旁的外套,站起身。 第92章 不该听的 宋逸之往楼梯处走了几步,背后仍没有脚步声跟上。 回头一看,阮颜稳稳当当地坐在椅子上。 本可以让丁雨上来,再给她留辆车,但宋逸之终究还是心软,又走回她面前,“走不走?不走我不管你了!” “不走!”阮颜已经不耐烦用杯子喝了,抱着半瓶酒歪在椅子上,抬起脑袋瞥了他一眼就放弃了。 太高,抬头累得慌。 宋逸之见她不理人,干脆故技重施,想拽着她的手臂走。 阮颜毫无防备,被拽起来时站都站不稳,另一只手抓着的酒瓶,酒撒了一半。 这下可把她惹毛了,反手一掌拍在他的胸膛上,“滚!” 刚刚在马路上想说而不敢说的字,喝了酒倒是说得顺畅了。 宋逸之一手夺过她的酒瓶,“别以为你喝多了我就不敢拿你怎么样!” 阮颜撑着桌子才站得稳,闻言指责道,“你最讨厌了!不喝酒还不让别人喝!” “喝酒就不讨厌了?”宋逸之反问道。 阮颜居然频频点头,殷切地注视着他,“对,喝了你就是这条gai最靓的崽!” 明明知道她是喝醉了,明明知道她自己都未必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但宋逸之仍像是被她目光所蛊惑,头一仰,把酒瓶里所剩无几的酒一饮而尽。 这个度数的葡萄酒,对他来说和白水也差不离了。 刚把酒瓶放下,阮颜像是个孩子似的,双眼发光,捧场地拍手鼓掌,“你好厉害啊!好帅好帅!” 宋逸之很无语。 什么脑回路?喝个酒就不讨厌了? 往日的阮颜他就不知道怎样沟通,眼前这个的酒鬼他更不知道怎么对付了。 干脆上前两步,弯腰,抬手,动作一气呵成,瞬间就把她打横抱起。 突如其来的失重感让阮颜吓了一跳,双臂自然而然地勾着他的脖子,脸恰恰贴在他的衬衣衣领处,瓮声瓮气地说,“好晕……” 酥酥麻麻的感觉,从两人肌肤相贴的地方开始四下蔓延,宋逸之梗着脖子,差点忘记了怎样走路。 上次抱着她是在睡眠状态,而今,这不到一百斤的重量,突然就变得坠手。 心跳加速,呼吸也很急促,要是副官看见,会不会以为他在负重训练? 慵懒的嗓音再次落在他的耳边,“别晃……晕……” 他根本就没动啊! 深吸一口气,宋逸之努力平复着自己紊乱的心绪,加快了步伐,从楼梯下去。 把阮颜放好在后座,又把外套给她披上,才吩咐道,“开车!” 山里的路,有些坑洼是肯定的,上来的时候还没发觉,现在每一个颠簸,对阮颜来说都是一种折磨。 她眉头紧蹙,埋怨道,“晕!头疼……” “该!吃点教训,下次看你还敢不敢喝酒?”说是这么说,但宋逸之还是示意司机开慢点。 同时长臂一伸,把她拉到自己的身边,让她的头枕在自己的肩膀上。 又一个更大的颠簸袭来,阮颜的脑袋抬起又重重的砸回宋逸之的肩膀,痛得她忍不住哼叫出声,“好硬!你弄疼我了!” 司机手一抖,车子跟着晃了一下。 听到不该听的,会不会被灭口啊? 他是年轻,但也是个老兵了,兵营里最不缺荤段子,该懂的他都懂。 刘副官呢?刘副官去哪辆车了? 正在他心慌意乱之时,后座又有声音传来: “好热……” “不舒服……” “你别乱摸……” “真讨厌,你又乱动……” …… 娇柔软糯的娇吟,带着厚重的鼻音,在车厢里回荡。 妈呀!他肯定活不长了! 司机心里直呜呼,握着方向盘的手,力气大得都快把方向盘掰下来了! 他努力目不斜视,头更是不敢动,军帽下头发略带潮湿,不用摸也知道,冒汗了! 司机不知道的是,比他更煎熬的是后面的宋逸之! 阮颜说热,把他的外套扔开后,又想解旗袍最上面那粒箍着脖子的盘扣,他当然得阻止她,结果刚碰到她的手,她就像个留声机似的,声音不断。 他真想像上次捏旺财那样,把她两片嘴唇捏住! 最后他只能拿司机撒气,鞋尖碰了一下前座椅背,“停车!滚!” 这绝对是司机有生以来听到最好听的“滚”字! 他第一时间按了信号灯,之后弃车而逃,同手同脚地奔向后面的车。 哪怕坐车顶盖,他也不想再回来了! 宋逸之安置阮颜侧躺下,才绕到驾驶座去开车。 他终于体会到为什么阮老先生会说,“别让她喝酒,一滴酒都不要沾!” 到了少帅府,抱着她刚进了小楼,发财和丁雨丁雪同时迎了上来。 可能对他出现在这里感到新奇,旺财缠着他的裤脚跟上了楼梯。 宋逸之轻斥道,“站住!” 旺财定住了。 丁雨丁雪面面相觑,也止住了脚步。 到了房间,宋逸之轻轻把阮颜放在床上。 想起身,她勾在他肩膀上的手臂却没有松开。 宋逸之微微拉开距离,睨着这个折腾人的小酒鬼。 她的双颊绯红,发髻早就凌乱,刚刚一直挠着他脖子的几根发丝,此刻正不安分地贴在她的红唇上。 原来喝了酒的她是这样的憨态可掬,还有着清醒时所没有的风情。 情愫在胸腔蔓延,宋逸之抿了抿嘴角,眸色逐渐变得幽深。 某人一路上呢喃细语,勾得人心思荡漾,现在倒是安静得很。 双目微微闭着,她长长的睫毛像蝴蝶的翅膀,不时颤动,也不知道睡没睡着。 本该绅士地离开,但宋逸之却像是被一根无形的丝线拉扯着,直不起身子。 他一只手肘撑着床,另一只手把她的发丝拂开,而后捏着她的鼻子,“刚刚不是很能说的吗?现在怎么不说了?” 呼吸不顺畅,阮颜费力地睁开了眼睛,摇头晃脑挣开他的手,皱着眉问,“这是哪?” 那迷瞪的可爱模样,怎么看都像只懵懂的小猫咪,记忆和小时候重合,宋逸之动了动嘴唇,“贼窝。” 迷离的眼神四处打量,似乎想辨认这句话的真假。 片刻后,阮颜的视线又回到了宋逸之的脸上,“骗人!这是我家。” “家”字明显取悦了宋逸之。 不是临时的居所,不是甩甩手就能离开的地方,而是家! 心里柔软一片,宋逸之忍不住问道,“你和谁的家?” 第93章 不能怪我 “你和谁的家?” 这个问题对于酒鬼的智商来说,无疑是个巨大的挑战。 阮颜皱着眉,思索了许久,才冒出四个字,“我没有家。” 随后,一颗晶莹的泪珠,从眼角无声地滑落。 宋逸之瞳孔微缩,心也跟着紧了一下,“我们有家,这就是我们的家。” “真的?”阮颜把注意力移到他的脸上。 “真的!我们在这住一辈子,好不好?”宋逸之的声音微抖,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小心翼翼。 阮颜想了几秒,才回答,“不好,不喜欢。” “那你喜欢哪里?去王府私宅好不好?泡温泉?”宋逸之顺着她的话低声问着,活脱脱一个哄着小红帽的狼外婆。 阮颜想得头昏脑胀,哪里记得什么温泉什么私宅,眯着眼没有再说话。 宋逸之却对这样的聊天模式上了瘾,又去捏她的鼻子,“为什么不喜欢这里?” 阮颜缩回搭在他肩膀上的手,不满地盖住自己鼻子,“你,凶!” 宋逸之马上承诺:“我以后不凶你。” 阮颜仍不满意,两边眉头蹙在一起,“男人没个好东西!” “你才见过几个男人?”宋逸之心里想笑,这口吻怎么像那些三五十岁的妇人吐槽丈夫。 阮颜却开始认真思考:幼儿园三十人,男女对半,小学四十人,中学四十还是四十五来着?大学呢? 宋逸之看着她掰着纤细的手指,口中念念有词,“十五,不,十八,五十……” 当数到一百的时候,他的脸色开始沉下来,“我看你是皮痒了!” 阮颜不知所措地停了下来,迷茫的眼眸很快浮上雾气,指控道,“你,很凶!” 宋逸之呼吸一滞,明明是她的样子才凶!奶凶奶凶的! 四目对视,不过三秒,宋逸之又败下阵来。 甜得腻人的葡萄酒香味,混着她发间的香气,拼命地往他鼻孔里钻。 那天喝下近一斤五十二度梨花白的那种微醺感突然涌现,他也醉了。 深邃的眼眸深沉如大海,他盯着那微微嘟起的嘴唇,水润,丰盈,泛着诱人的光泽。 心跳很快乱了节奏,他忍不住问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酒意上头,注意力难以集中,阮颜盯着他半晌,才答道,“少帅。” 蹦到喉咙的心又落了回去,宋逸之松了一口气,总算没认错人! 他差一点就以为,那小嘴里会蹦出“蒋瑾琛”三个字。 “叫我逸之。”他沉住气,低声诱惑。 阮颜略带迷茫,“逸之?” 嗯!那种酥酥麻麻的感觉又来了! 这次是从心脏开始,席卷至四肢,浑身上下都有一股气流在涌动。 明明平日里不少人唤他的名字,为什么从她嘴里出来,会如此特别? 这两个字仿佛被赋予某种特殊的意义,冲击着他的心脏! 宋逸之忍不住继续哄她,“对,叫逸之哥哥……” “逸之哥哥?”阮颜有样学样。 当她还在纳闷怎么这么生疏时,双唇已被一股柔软堵上,一个僵硬冷冽的身躯覆上她的身体。 似陌生似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她惊慌地瞪大眼睛,盯着近在咫尺的容颜。 很快,黑暗袭来,一只大掌盖住了她的双眼,感知被放大。 除了自己嘭嘭嘭的心跳声,还有另一股同样的震动,压着她的胸口。 滚烫的舌尖在她的唇上游离,从左到右,从右到左,像是在描绘它的形状,又更像是在敲门。 她快喘不过气来了,忍不住呻吟了一声,结果却迎来更肆意的攻击。 牙齿被撬开,舌尖被一再的碰触,纠缠,逗弄…… 不知道过了多久,宋逸之艰难抬起头,大口大口喘气。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祖母要叫她软软了。 真的很软!哪哪都软! 脸上的潮红比刚刚更甚,微启的双唇,又红又肿,她眸色迷离,眼角红红的,还泛着水汽,极度委屈,“你又欺负我了……” 这语气…… 宋逸之快疯了! 身体有火在涌动,心跳快得根本无法控制! 哪怕知道这是趁人之危,哪怕知道她清醒后会生气,但这一瞬间,他真想像那些老兵痞子说的那样,睡服她! 天底下那么多的媒妁之言,父母之命,都是那样过来的,他却要忍受这么久? 是他幼稚吗?是他有怪癖吗? 为什么他会那么执着坚持情投意合后的水乳交融? 胸口被两只小手抵着,“你压疼我了……” 宋逸之双眼猩红,太阳穴凸凸跳动,撑在她枕边的手,青筋毕现,似乎下一秒就会失控。 但他仍决定再给她一次机会,哑着嗓子问,“我是谁?” 下半身仍被禁锢,动弹不得,可怜兮兮的阮颜,以为刚刚答错了才受的惩罚,于是乖巧地答道,“逸之哥哥。” 这就不能怪我了! 宋逸之身随心动,再次覆了上去…… 翌日,阳光明媚,窗帘在微风中舞动,三两只麻雀,在窗台上叽叽喳喳地觅食。 宿醉的感觉就是头痛欲裂! 阮颜双手按着太阳穴,有点恍惚。 乍一下还以为回到了大学宿舍。 历史悠久的宿舍楼,有棵巨大的古榕,最多这种小麻雀了。 上一次喝醉,还是室友失恋时陪着灌了三罐啤酒,足足睡了十个小时才缓过来。 感觉何其相似啊! 缓了缓,她才摇铃叫人。 很快丁雪就推门进来。 阮颜抱怨道,“你们两个是不是不想干了?居然让我穿着这一身酒气的衣服睡了整晚?谁送我回来的?” 她有个特点就是,喝酒断片。 现在停留在脑海中最后的画面,就是她在云顶餐厅唱《消愁》。 她双手掩面,不堪回首啊!太丢人了! 丁雪答道,“少帅送的,一进来就说‘站住’,可凶了!连旺财都乖乖听令,我们哪敢违背?” 阮颜头更痛了,“你们也太过分了!卖主求生啊!” “少帅抱着你的动作挺温柔的,他又不会凶你。”丁雪心虚地狡辩着。 阮颜眼皮一掀:“你怎么知道?你们又不盯着,说不定他不但凶我,还打我呢!要不我头怎么这么痛?” 第94章 水涨船高 阮颜按着发胀的太阳穴,以后不能再喝酒了,难受! 丁雪帮她松了松头发,“也有可能是你凶他的!你都不知道,上楼时还好,下楼的时候他脸多黑!走得又快,像是赶着上战场似的!你是不是惹他了?” 生气?阮颜努力搜索,脑袋一片空白,难道昨晚被林市长气得精神躁动,勇气大爆发,和少帅杠上了? 一想到林市长,就想到了小桃红,一想到小桃红,又想到了赵雅儿! 不行不行,一堆糟心事等着,不能再躺着了,阮颜赶紧吩咐道,“快点备水,我身上都馊了!” 泡了个澡后,精神总算好了许多。 下楼刚好赶上午饭。 正想喝口汤,嘴唇刚碰上碗沿就痛了,“丁雪,我是不是磕哪了?怎么嘴唇好痛?刚刚照镜子好像有点肿。” 丁雪凑过来一看,“是有一点,昨晚吃辣的了吧?” 阮颜想了想,黑椒牛排,也算辣吧。 随后放弃了喝汤,直接吃饭,又吩咐林洋去看看少帅有没有空,想打听下小桃红的下落。 林洋很快跑回来,“主楼说少帅一早就出去了。” “哦!”阮颜决定直接找杜帮主。 花多少钱都行,小桃红是不能继续在广城待着了! 颇费一番周折,杜云龙在傍晚才回复,小桃红昨晚就没有回烟馆提供的住所了,有人帮她给了一笔钱赎身。 阮颜猜测,应该是老太太的手笔,也就不再管了。 最棘手的是赵雅儿。 虽说无缝的鸡蛋苍蝇不叮,是林市长其身不正才被人钻了空子。 但赵雅儿一上来就啪啪打脸的行径着实让人恼火。 问题是她与大帅关系匪浅,和宋逸之小左将军也感情深厚,赵将军又威名远扬,还有她亡夫,和南京那边诸多瓜葛,能动吗?怎么动? 阮颜头又疼了! 赵雅儿则恰恰相反,心情愉悦,飘飘欲仙。 这不,牛刀小试,出师告捷,胜利总是振奋人心的! 虽然昨晚宋逸之很快离席,老太太也早早回房休息。 但她的目标已完美完成! 阮颜的不堪,完完整整地暴露在大家的面前。 一个没有实权,还会拖后腿的父亲,怎样跟她家比啊? 以阮颜的身份也还过得去,嫁个普通权贵,倒也不过分。 但她嫁的可是宋军少帅,是将来广城的主! 自己除了结过一次婚这个污点外,还有哪里不如她的? 再说了,她所求还不是正妻之位,一个有能力,有见识,有手段,还相貌不俗的二夫人,难道还有人拒绝? 现在可不像前朝那样尊卑分明,妻妾之分也没那么明显,就算姨太太,也是家里的主子。 就连大帅,这些年应酬不也带着姨太太?林市长的现任妻子不也是姨娘转正? 父亲终究还是错了。 安稳的生活就是幸福吗?那为什么芸芸众生都在拼命往上爬? 这些年跟在徐州同的身边,认识不少身份显赫的权贵,更清晰意识到权利的好处。 穷人妻不如贵人妾啊! 临走时大帅特地把她留下,嘱咐她不准再调皮了,她一笑置之。 父亲战功累累,哥哥也是战死沙场,就连她丈夫,也算是为国牺牲。 但凡宋家有一点点良知,就不能拿她怎么样! 接下来的时间,她开始活跃在各种大小宴会上,见了许多旧友和亲戚,很快找回了未婚时的感觉。 除此之外,她还有一个惊喜的发现,广城整个上流社会,几乎无人知道阮颜和宋逸之的婚事,甚至,连阮颜这个名字也不经常被提起。 多好!她不喜欢交际,以后抛头露脸的事就由她这个二夫人代劳了! 这天,她约了两个闺蜜过府喝下午茶。 自从上次庆功宴把义兄和义嫂带上后,他们对自己的态度更客气了。 听说义兄近期还得了上峰的另眼相待,连着派了两个油水丰厚的差事,还隐隐有升迁的迹象。 赵雅儿在家的地位自然是水涨船高,就差被供起来了。 所以招待客人这等小事,义嫂大着肚子也利索帮她安排得妥妥当当。 赵雅儿在阳光花房里等了好一会,两个人都还没到,她唤了小莲,“去打个电话给黄太太和孙太太,看看她们出门没有?” 几分钟后小莲过来回复,“黄太太说是突然头痛发作,不便出门,孙太太说是家有急事,也不来了。” 赵雅儿看着整桌精致的糕点,心里很是恼火。 小莲还在添油加醋,“还说是名门闺秀,怎的这般没有礼貌?临时失约也不主动联系。” “好了好了!”赵雅儿打断她,“可能真有急事也不一定!你和义嫂说一声,就说约会取消,这些东西撤了吧。” 那两人的丈夫都在军中身居要职,她还能因为这等小事得罪她们不成? 赵雅儿回了房间,心里的郁闷没有消散,打算出去走走,找点事情消遣消遣。 想到前几日市政府来电通知她去复试,便换了身衣服,准备过去看看。 这是林友邦抛出的橄榄枝,她肯定得抓住! 这林友邦也是个有趣的,这是打算把自己的女儿越推越远吗?这钱总算没白花。 阮颜要是知道自己去了她父亲身边做事,脸色肯定和那晚一样精彩吧? 想到这里,她不由加快了动作。 一小时后,到了市政府。 所谓的复试也就是走个过场,上面都打点过了。 年近四十的秘书处负责人把她带到了一个大办公厅,“这里就是我们秘书处的办公室,你的座位在这里。” 一个七十多平米的大厅,像学校教室那样摆了两排办公桌,角落处空着一张铺了杂物的桌子,还铺了尘。 这么多人一起办公?连个独立办公室都没有? 空气一点都不流通,赵雅儿抽出绣帕轻掩口鼻,“还有没有别的办公室?” 负责人恍若未闻,机械化地介绍,“上班时间是朝八晚五,周日休息,如需请假必须提前一周提交申请……” “那个,林市长在吗?我想先找他谈谈。”赵雅儿打断了她的话,打算找林友邦问问看有没有其他的工作岗位。 第95章 不跟你玩 听了赵雅儿的话,负责人嘴角勾起个淡笑,略带嘲讽,“你来晚了,林市长调职了。” 一看穿着打扮就不像是奔着认真工作来的,谁喜欢自己多个不能随意使唤的部下?还直接把自己的后台搬出来,不知所谓! “哦,林市长这是高升了?”赵雅儿很是好奇,宋府宴客这才几天,这就调职了? 负责人:“说是去珠市进行为期半年的学习,之后会在省政府就职。” 赵雅儿微愣,是正常工作调动吗?宋逸之的意思?还是大帅的? “那下周一八点没问题吧?先过来试用一个月,再做安排。”负责人无意与她多交谈,说完就要走。 赵雅儿忙道,“那个,我还需要考虑考虑。” 林友邦都不在这里了,她还来这里干嘛?本就是想和林友邦拉近距离,找机会给阮颜添堵的。 负责人也没有多说,瞥了她一眼就走了。 赵雅儿出了市政府,心里有些郁闷。 今天怎么回事?要办的事情没有一件办成的! 还是去放松放松吧。 要说广城最适合女人放松的地方,首选当然是焕颜阁了。 赵雅儿是最注意潮流风向的,回来没多久,就在那里开了最高级别的铂金会员。 最近那里新推出的美甲服务着实有趣。 那精致的图案和独特的色彩搭配,能让人的双手瞬间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 从前她也只是在书里看过清朝后宫用的护指,造型精美,精致华丽,但正因为太过贵重,日常使用诸多不便,行动都会受阻。 焕颜阁的美甲就不同了,轻盈又简便,颜色和图案选择很多。 做完之后就像原本长在自己的指甲上似的,很自然。 这么好的东西肯定引得城中名媛竞相追捧,上次受邀去孙太太家做客,就自己一人没有做美甲。 车子经过闹市时,前座的小莲突然惊呼,“小姐,你看看那可是黄太太和孙太太?” 赵雅儿循声望去,路边餐厅里,靠窗的位置两个谈笑风生的女人,不正是她的两个好闺蜜? “有没有搞错?一个借口身体不适,一个说有急事,感情就是独独撇开您,在这边小聚呢!气死我了!”小莲忿忿不平。 赵雅儿心里愤怒比她更甚! 未出嫁时家里人捧着,广城哪个敢轻视她? 嫁给徐州同是低嫁,徐家人也是小心谨慎,唯恐怠慢。 高调回城后,除了义嫂刚开始时酸过几句,也没有人敢说她闲话。 现在竟被这般打脸! 她思前想后都没想明白,到底哪里得罪了她们。 小莲也有同样疑问,“小姐,要不我待会去打听一下她们是怎么回事?” “算了!”赵雅儿语气很不好,“全城又不是只剩她们两户人家!” 这怎么打听?难道人家不跟你玩,你还死皮赖脸打破砂锅问到底! 丢人! 司机吞吞吐吐地开了口,“我倒是最近听说了一个传言,不知道和这个有没有关系?” “什么传言?说来听听!”赵雅儿抬眸望去。 司机有些犹豫:“就是说得有点难听,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快说!”赵雅儿轻斥道。 “前天宴会我在门口等候时,听其他司机传的,说是,说是小姐您八字不好,是天煞孤星,对身边至亲很不利……”司机的声音越变越低。 “胡说八道!”果不其然,话音未落就得到了两声呵斥! 要不是见他正在开车,小莲的手都快拍他脸上去了,“咱们都是跟在小姐身边的老人了,你这说得什么浑话?” 司机也委屈,“我都说了不想说的。” “行了行了!无稽之谈!都什么年代了,一点科学依据都没有,以后不要再传这种话了!”赵雅儿沉着脸说。 前座两人应了一声,车子在焕颜阁门口停下。 很快有服务员出来迎接,把她安排在花园雅座里。 按照惯例,应该是服务生奉上茶水点心,再让她选要做的项目。 谁知掀帘而进的是掌柜,她手里拎着个账本,脸上带着浅笑,“赵小姐,实在不好意思,我们店最近人手不够,您这单生意我们恐怕做不了了,这就把您预存的款给您退了。” 赵雅儿看着桌面的一叠钱,眉头紧皱,“这是何意?我大老远赶来,你们说不做就不做?” 商人逐利,见多了从顾客兜里掏钱的,倒是第一次见到给顾客塞钱的。 掌柜面露难色,赔笑道:“赵小姐,您多担待,实在是店里临时出了状况,怕服务不周,坏了您的体验。” 透过窗户,可以看见人来人往,有服务生也有顾客,赵雅儿强压住心中怒火,抿着嘴角问,“这理由未免太牵强了,是只针对我个人?还是全部顾客?” “看您说的,怎么会是针对您呢?我们是做生意的,肯定是从整体利益来调整经营模式。”掌柜带着歉意笑笑,“这样吧,我们再赔偿十元,当做是给您的补偿,您看可以吗?” “你看我们像是缺钱的人吗?狗眼看人低!”小莲呵斥道。 掌柜:“你们就别为难了,我们也只是打工的。” 赵雅儿突然问道,“你们老板是谁?让他亲自和我谈!” 掌柜赶忙摇头,“这个不便透露。” “那总得给我一个正当的理由吧?今天我把话放这了,不说实话,你这店在广城也不必开下去了!”赵雅儿靠回椅背,双臂抱胸,打定主意追根究底。 无端端被人放鸽,想放松一下,居然有店家不做她生意? 掌柜正在犹豫要怎样措词时,隔壁雅间突然传来对话声: “小青,实话实说,最近有没有帮赵小姐做过护理?做过了可别碰我,我要换人的。” 小青:“杨太太,我已经有二十天没见过赵小姐,您别多想。” “哪里是我多想?现在全城都说得有板有眼的,我上有高堂下有子女,不得不谨慎行事,要是沾染点什么不祥的东西回去,再后悔就来不及了!” 小青:“杨太太,这事是真的吗?我也是今年刚来的广城,那赵小姐真是个扫把星?她父兄真的都是被她克死的?” 第96章 众口悠悠 雅座原本就是设在花园里,仅用屏风和布帘隔绝开而已,根本就不隔音。 正常说话,有心去听,也是可以听清楚的。 此刻,那两人的对话就清晰地传到赵雅儿的耳朵里。 小青是她御用的护理师,之前对她都是小意奉承的,哄着她多做项目,想不到居然会在她背后嚼舌根! 杨太太继续说道:“你有所不知,前几年这赵家可风光了!赵将军英勇善战,为人乐善好施,又正值壮年,又和大帅关系匪浅,是广城响当当的人物,结果却在战场上坠马身亡!” 小青:“啊?坠马?不是战死的吗?” 杨太太:“不是,说是马匹受了惊吓,失控了。你说邪门不邪门?一个擅长骑术的将军,居然会无端端地坠马? 更邪门的是,同一个月,小赵将军也跟着没了,听说是被枪击中,可医生明明说没有击中要害的!” 小青:“哇!这么恐怖?” 杨太太:“所以说,这个传言我还真得信它个七八分!老祖宗传下来的卦术,多多少少还是有点道理的。 赵雅儿说不定真是天煞孤星,八字硬,你看赵家现在就剩她一人了,听说她丈夫也是独子,现在去了,徐家也没了男丁。 这女人好邪门,我真不敢离她太近!” …… 赵雅儿再也忍不住,呼一下站起身,跑到隔壁雅座,扯开珠帘,“你是哪家的?姓谁名谁?这样造谣生事是当我赵家好欺负吗?” 里面两人见她气冲冲闯进来,有些惊慌,但很快那杨太太就回过神来,反驳道:“这话又不是只我在说,你出去随便打听一下,这事谁人不知?” 赵雅儿气得胸膛不停起伏,“别人说没说我不知道,你,我是记下了!今天要不报个姓名来,别想走出这个大门!” “赵小姐,您先静静,有话好好说!”掌柜劝道。 赵雅儿指尖对着掌柜,“你就是因为这个无稽之谈退款给我的?” 掌柜没有承认,“不是不是,我们完全是自己人手的调配问题……” “退款就对了!要不这焕颜阁以后谁还敢来?晦气!” “我可不敢进她进过的房间!克父克兄还克夫的女人,八字也太硬了!” “就是就是,我今天在米店还听说,但凡和这种八字同屋而居的人,不超过一个月,轻则出现身体不适,重则命丧黄泉。” “对对对,我也听说了,之前警察局局长夫人的茶话会,都不敢给她发帖子。” “这也太恐怖了吧?听说她现在住在赵府还有其他亲人?” “有人命硬不怕,反正我是不敢轻举妄动,要是家里有个什么不测,我家婆非得把我骂死不可!” “在家从父,出嫁从夫,这女人好好待在南京不好吗?怎么回来霍霍娘家人呢?” “夫亡又无子,恐怕是夫家也容不下了她!” …… 赵雅儿循声瞪去,原来周围已经引来了一圈人。 有服务生,还有七八位顾客,有脸熟的,也有不认识的。 所有人看着她的眼神都带着畏惧和嫌弃! 太荒唐了!居然会有这么多无知妇孺听信谣言?这可不是封建朝代啊! “焕颜阁的老板也算仁慈了,还退钱,要我说,不问她补偿费就算够好了!” “就是,要是知道今天会碰上她,我就不来了!” “小青是她专用的护理师?那我以后不点她了!” …… 赵雅儿脸色黑如墨汁,张着嘴却不知道该怼谁,小莲挡在她身前,也是白着一张脸。 掌柜忙过了打圆场,“赵小姐,要不我先送您出去?” 赵雅儿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冲着掌柜大吼道,“你,你给我听着,这事没完!敢不做我生意,你这焕颜阁也就不必做生意了,等着结业吧!” 说完,转身跑了出去。 楼上的杜云瑶看到这一幕,忍不住掩嘴笑,“以后看她还敢不敢嚣张!”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阮颜心里也是爽得不行。 难不成就她有弱点,她赵雅儿就仙女下凡浑身发光吗? 女人多的地方八卦就多。 做护理的时间短则一个小时,长则两三个小时,不唠嗑唠嗑多无聊啊! 服务生随意引导一下,话题不就来了吗? 和少帅同车回城,和小左将军跳的开场舞,赵雅儿也不知道引得多少少女眼红妒忌,关于她的消息,还是负面的消息大家不就越说越兴奋了。 根本就不需要花广告费,这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似的,飞了出去。 阮家虽然专注船运,但也有几个像宝墨轩,碎玉轩这样的老字号店,一看是自家店铺传出来的消息,便也跟着传了几口。 杜云龙一直关注阮颜,小桃红出自他的烟馆,虽然他也没留意自己手里有这么一号人物,但听说给阮颜带来了麻烦,也内疚不已。 看到从碎玉轩传来的消息,便也跟着推波助澜。 杜帮主一出手,那可就了不得,他的产业涉及各行各业,这样一来,不过七八天的时间,这个传言已经被传得有依有据,人尽皆知了。 没有杜云龙的帮忙,效果肯定没有这么好,阮颜叹道,“又欠杜帮主一个人情了!都不知道怎样还他。” “一大男人哪有那么小气?还什么还?要还也是还我!”杜云瑶眨眨眼。 阮颜笑道,“也行,你想要什么?送个焕颜阁终身免费卡给你?” 杜云瑶眼睛一亮,“你说的?!可不准反悔!” 反什么悔?人情债最难还了!阮颜正求之不得呢! “你也是真人不露相啊!来焕颜阁这么多次,现在才告诉我你是老板!都挣我多少钱了,你好意思吗?”杜云瑶抱怨道,“怎么着也得请我到云顶餐厅吃个饭吧!” “除了那里,哪都行!”阮颜听到“云顶餐厅”就脑壳发疼。 在天台唱歌发酒疯的情景总是在脑海中自动循环,不堪回首啊! 幸好最近宋逸之也是早出晚归见不着人影,要不被他那冷眼一盯,估计得尬死! 第97章 鸡飞狗跳 坐回车上,赵雅儿浑身仍在颤抖,气得脑袋都成一锅浆糊了。 她有想过寡妇门前是非多,可能会听到一些闲言碎语,却没想过会是这样铺天盖地的程度! 众口悠悠,三人成虎,再这样传下去,她以后真是连门都不用出了! 汽车进了赵府,前厅很安静,连个佣人影子都不见。 赵雅儿也顾不得去打量为什么这么反常,一心只想赶紧躲回自己的房间,回自己的城堡。 绕过主楼,还没走到自己的院子,就听到一片嘈杂,其中义嫂趾高气昂的声音特别刺耳。 “动作利索点,怎么搬点东西也这么慢?” “二楼的搬了吗?不用那么仔细,随便装起来就行!” “快点快点,得在人回来之前打包好,要不就来不及了。” …… 赵雅儿心里一个咯噔,加快脚步,刚走到院门,就看到自己的东西乱七八糟堆满了客厅! 还有两个婆子在楼梯上下搬东西,衣服书籍鞋袜,不拘什么东西,都堆做一团。 小莲激动地冲上去,想阻止,“你们在干嘛?” 赵雅儿则一把扯过坐在沙发上的赵夫人,“这里可是赵府!你太放肆了!” “你用力一点,你再用力一点!反正我跟你共处一室这么久,这孩子恐怕也生不下来了!”赵夫人挺着肚子,顺势向她顶了顶,“外面都传成什么样了?你居然还好意思回来?非要克死家里所有男人不成?” 赵雅儿没料到她这么泼辣无礼,连连后退两步,“你这个泼妇!不可理喻!要没有赵家,你连个狗屁都不是,还不知道在哪个山旮旯蹲着呢!能住这么大的房子?” “住大房子又怎样?儿子都要没了!这房子老老少少都被你克死了,你当我稀罕啊?”赵夫人也是豁出去了,步步逼近。 赵雅儿顾忌着她的肚子,又后退了两步,“不稀罕你搬走啊?竟敢扔我东西?” 赵夫人:“你确定要我们搬走?那你们赵家以后就真的无后了!连个扫墓烧纸的人都没有了!” “你……”赵雅儿语塞,赵子义确实是上了赵家族谱的,算是名正言顺的赵家人,真要争起来,自己确实也不占理。 正在她不知如何应对时,赵子义回来了,呵斥道,“闹什么闹?鸡飞狗跳的,声音都传到外面去了!” 赵雅儿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义兄,当年我父亲待你可不薄!你现在这样对他唯一的骨肉,你对得起你的良心吗?” 赵子义面露难色,要没有赵将军,他还不知道在哪流浪呢! 而且他也确实在义父面前发过誓,答应会照顾赵雅儿的。 赵夫人像是受到了更大的委屈,一屁股坐回沙发,边抹眼泪边说,“要是义父在,定然也会看在孩子的份上,多加考虑的!谁不希望自己家族人丁兴旺?赵大小姐倒好,自私自利,只顾着自己潇洒舒服!不过是请您搬到郊外的庄园去住,等我生产完再做打算而已,这样也不行吗?” 赵雅儿涨红着脸,“在这节骨眼搬,不就证实谣言是真的了吗?” “这真的就只是谣言而已吗?是谣言为什么会传得全城皆知?为什么这么巧父亲和兄长都横死沙场?为什么姑爷年纪轻轻就命丧黄泉?为什么自从你搬回来这后我三天两头就头晕脑胀,这不舒服那不舒服?还有老爷他,前几天也伤了腰。”赵夫人一把鼻涕一把泪,越说越伤心。 “你不要把所有脏水都往我身上泼!”赵雅儿差点把眼珠子都瞪出来,“亏你还上过女校,居然听信谣言?这种说法一点科学依据都没有!你难道看不出来是有心人造谣吗?” 赵夫人转向赵义子,“老爷,您就说这是不是谣言吧?我前几个月屁事都没有,能吃能睡,从上个月开始,夜不能寐,噩梦连连,这您不都看在眼里吗?您不顾着我,难道连儿子也不要了吗?” 赵雅儿盯着她那圆鼓鼓的肚子,恨不得一脚踹过去! 月份越大,身体肯定越笨重,翻身困难导致睡眠不好,这个道理她没生养过的人都懂好吗?! 偏偏赵义子一脸为难,像是在认真思考妻子的建议。 也难怪,人家是夫妻同心其利断金! 赵雅儿深感悲凉,越发感觉自己孤苦伶仃,无依无靠! 什么时候才能搭上帅府那艘船?什么时候才能扬眉吐气? 果然,不出三秒,赵子义就开口了,“雅儿,要不你先去郊外庄园避避风头?等你嫂子坐完月子,我立刻去接你回来?” 赵雅儿直勾勾地看着他的眼睛,“赵子义,你确定要背信弃义?” 赵子义被盯得有点难堪,“雅儿,外面真的说得太难听了,前几天我就想找你谈谈,又怕你心生芥蒂!在百乐门应酬的时候,我不止一次听到别人在议论,就连我上峰,今天还找我过去问呢!” 赵夫人也连忙搭话,“就是啊雅儿,你平时出入高档场所,可能听不到这样的风言风语,我这几天听得耳朵都起茧了,你看,今天连黄夫人孙夫人都不敢上门了,我也是为了赵家好,难不成你真想眼睁睁看着赵家绝后吗?” “我保证,吃穿用度都和现在一样,一分都不会少你的!你安心住一段时间,万事有我这个哥哥在,下半辈子肯定会帮你安排得妥妥当当的!”赵子义一再保证。 赵雅儿看着他们夫妻二人唱双簧,越听越觉得心灰意冷。 哄小孩儿呢?这一搬出去,何年何月才能搬回来?还下半辈子!这种人能成为靠山? 真真是白眼狼,也不想想之前从她身上得到好处时自己是什么嘴角! 现在她遇到点麻烦,就这么迫不及待地要和她撇清关系。 这房子姓赵!这里是她从小到大生活的地方! 她冷冷地瞥了那夫妻二人一眼,“如果我坚持不搬呢?” 赵夫人脸色一变,没想到好话说尽,赵雅儿还是顽固不化,不禁恼火,“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你想怎样不客气?”门外突然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 刚刚大家都只关注于三人的争执,根本没人留意到,门口居然站着个身着戎装的高大身影! 第98章 不过分吧 赵子义脸色讪讪,低声打了声招呼,“小左将军……” “哟!原来赵副部长还认识我啊?还以为你现在狗眼看人低,胆大包天了呢!”左崇明一手转着军帽,一手插在兜里,仿佛在看热闹似的。 赵子义脸轰地红了,“哪里哪里?您怎么来了?” “不来怎么知道,雅儿在家竟受你们这般折辱!”左崇明似笑非笑,“你们这是要把雅儿赶到哪去啊?” 赵雅儿红着眼睛垂下头。 赵子义忙解释道,“哪里用得上‘赶’字啊?这不是她嫂子生产在即,怕雅儿在家里不得安宁,让她去散散心嘛!也没说一定要去,这里是她家,她想怎样就怎样,她说了算!” 赵夫人脸上忿忿不平,还想说些什么,直接就被赵子义拉走了,“难得小左将军过来,你们聊你们聊!” 那俩夫妻一走,刚刚搬东西的那些佣人也忙跟了出去,小莲并着一个婆子开始收拾那一堆乱糟糟的行李。 赵雅儿把左崇明带到了后面的花厅,“你怎么突然来了?” 左崇明:“就是听到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有点担心你。” 赵雅儿被折磨了一整天的心,终于得到抚慰,豆大的眼泪从眼角滑落,“现在就只有你关心我了……” 左崇明掏了一方手帕递过去,打趣道,“哟!总算知道我的好了?没想到我还有盖过少帅风头的一天!” 赵雅儿没有接,反而一把扑到了左崇明怀里,无声地掉眼泪。 天色近黄昏,无人顾得上开灯,屋里昏黄一片,给四周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除了一墙之外的客厅偶尔有搬东西的声响,就只剩下两人低低的呼吸声了。 两具身体不是跳交际舞时那种礼貌性的碰触,而是无缝隙贴合,难以言说的暧昧因子在空气中流淌。 左崇明虽未娶妻,但也不是不谙情事的少年,他双手始终微抬,控制着距离,低声说道,“别难过,能帮的我一定会帮你。” 赵雅儿仍旧没有说话,反而用双手环住他的腰,踮着脚,脸在他脖子处蹭了蹭。 左崇明身体一震,喉结动了动,终究还是把手搭在她肩膀上,“雅儿,好好说话。” 赵雅儿没有松手,静静感受着,直到他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身体某处开始发生变化,她才满意地勾了勾唇角。 往后退了一步,再抬头时,脸上已是娇羞无措,难为情地说道,“不好意思,失礼了!今天过得实在是太糟糕了。” 左崇明清了清喉咙,“不过是些流言蜚语,何必当真?” “你是男人,哪里懂得女人的难处?”赵雅儿委屈地控诉。 左崇明笑笑,“说吧,谁得罪你了?我帮你收拾他!赵子义就算了,总不能让你没了家人吧。” 赵雅儿思索了片刻,才幽幽地说:“我要焕颜阁做不下去!” “这有何难?包在我身上!”左崇明毫不犹豫地应下。 不过一家店铺而已,花点钱意思意思,再吓一吓,还有胆子敢经营下去? 两人又絮絮叨叨聊了几句,随后赵子义差人来请二人出去用餐。 左崇明给足了赵子义面子,又趁机敲打了几句,才离开。 第二天下午,左崇明急匆匆到省府办公室找宋逸之,一见面就直奔主题,“逸之,焕颜阁是你在看着?” “怎么了?碍着你的眼了?”宋逸之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左崇明实话实说:“一个做女人生意的店,能碍着我什么?是雅儿,想让它搬离广城,我找人一打听,居然发现有你的人在暗处看着,怎么回事?你认识那店铺的老板?” “只要正常纳税的商户,都有人看着。”宋逸之横了他一眼,“得罪了你们就不能在广城做生意了?你是土匪还是街霸?” “说什么呀!雅儿都那么可怜了,护着点怎么了?”左崇明驳了回去,“都是一起长大的情分,你忍心看着她门都不敢出?” 宋逸之:“你想多了!她嫁妆丰厚,还有威名远扬的小左将军时常看顾,怎么可怜了?” “哎哎,不是,你没听到那谣言吗?说得可难听了……” 左崇明还想再说两句,却被宋逸之打断了,“亏你还是将军,明知是谣言还当真了?真是闲着没事干,去,帮我去第二大营送个信!” 左崇明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笑嘻嘻的刘副官拉了出来,把一个沉甸甸的纸箱放在他手上,“辛苦小左将军了!” 有没有搞错?事没办成,还变成跑腿了! 罢了罢了,先往第二大营跑一趟吧。 等办公室静了下来,宋逸之才放下手中的文件,捏了捏眉心,头疼! 这女人还真是锱眦必较啊!亏她能想出这样的办法! 半真半假神神叨叨的,老百姓可不就吃这一套? 亏得她不是政客,要不怕是整个广城都被她搅得天翻地覆! 赵雅儿这次估计得气个半死,还无法澄清。 半个广城都在说这件事,找谁说理去? 但说到底,又不过是无稽之谈,就算是大帅知道,也不能因为个市井谣言就去责备造谣者吧? 再说了,谁又知道谁才是造谣者?从哪先传出来的都不知道! 宋逸之轻松地靠在椅背。 “软软”,两个字在舌尖滚了滚,带来无尽的遐想。 仅仅只是个名字,就让他忍不住闭上眼睛,回味无穷。 天知道,那晚他是费了多大劲才从她床上爬起来。 这些天他东躲西藏,早出晚归,就怕她找他算账,又怕她收拾行李走人,谁知她竟无事人般正常生活! 忍不住偷偷把林洋找过来一问,才知道她喝断片了! 现在想想还真有点后悔,反正亲都亲了,再亲一会,也不过分吧? 他们本就是夫妻,亲都亲了,再做点什么也不过分吧? 指尖微动,那触觉,确实软软。 阮颜还真不知道,她的焕颜阁被左崇明盯上了。 她此刻正被曾静静母女堵在了碎玉轩的门口处,“你们来这干嘛?” 第99章 解决麻烦 阮颜看着神色憔悴的两人,不禁好奇,“你们来这里干嘛?” “你当我想来啊?该还的东西也还了,该受的教训也受了,我都已经躲得远远的了,你还这般折辱我?”曾静静才说了两句,眼眶已经通红。 阮颜一头雾水,“到底什么事?” 林依染怒目而视,“别装模作样了,难道父亲不是被你指使去珠市的吗?你是不是妒忌我们一家其乐融融,故意拆散我们的?” “他去了珠市?”这事阮颜还是第一次听说,“什么时候的事?” 曾静静看阮颜的神情不像作假,才答道,“是七天前的事了,说是学习半年,回来可以升职到省府就职。” 阮颜不解:“这不是好事吗?干嘛一副找我算账的样子?” “这算什么好事?我们娘俩都被抛下了!”曾静静脸上戚戚然,“这日子我们怎么过啊?” 这是担心林市长找女人吗?阮颜心里呵呵,担心是没有用的,找是肯定会找的!在哪都会找! 扯扯嘴角,阮颜似笑非笑,“怎么过?死不了!我不就是最好的例子?” 曾静静有苦难言。 林友邦临走前和她说三日之后必定派人来接她娘俩,又说换了新地方,需要打点打点,让她帮忙想想办法凑点钱。 曾静静实在也是在娘家住怕了,想到有个新的去处,兴奋不已,脑子一热,就把私房钱全部掏给他。 谁知现在七天都过去了,林友邦别说派人来了,连个电话也没打过。 这下她娘家大嫂那张嘴又开始噼里啪啦说个不停了,贼难听! 之前还好,她拿点钱添个菜或者添点什么物件,也能暂时止住嫂子那张嘴。 可现在她不但没钱,连男人也没有,大嫂以为她被抛弃了,可不骂得更起劲了? 连带兄长和母亲父亲也没了耐性,这两天开始怂恿她去珠市找林友邦。 她倒是想找过去,可一没有路费,二没有地址电话,怎么找? 只能来缠着阮颜了! 曾静静姿态摆得很低,“小颜,怎么说我们也是一家人,难道你就这样眼睁睁看着这个家散了吗?你帮帮我们,把我们送过去,或者,把你父亲的地址给我行吗?” 阮颜冷冷一笑,“你找错人了!我没这个能力。” 别说不知道了,就算知道,她开心还来不及,脑袋被驴踢了吗?还去帮她? 说完直接越过母女二人,上车走了。 回到少帅府,刚踏进花园,旺财就叼着球过来,湿漉漉的眼睛直盯着她,这是又想和她玩了。 经过这段时间的精心照顾,旺财的毛色已经恢复如初,变得光滑油亮了。 阮颜接过它的球,用力一抛,几秒就被它找回来了。 再次奋力一抛,这次更远,掉草丛里去了。 阮颜等了好一会,没等到它从草丛中出来,反而听到它的声音从车场传来。 转身一看,呦呵!它正在那抱宋逸之的裤腿。 人人都爱抱权贵的大腿,连狗也不例外! 阮颜抚额,都怪上次外祖父说得太有画面感。 她仿佛看到了宋逸之腿上挂着的小阮颜和小阮翔了! 一人一狗迎面走来,阮颜忙走到月亮门边,打了声招呼,“少帅!” 宋逸之轻“嗯”了一声,俩人眼神都错开了,完全没有接触。 阮颜是难为情,酒品太差,还好只是唱歌,要是跳个什么钢管舞印度舞的,她也不想活了。 宋逸之则是心虚,而且一对上她的脸就想盯着人嘴唇看,是什么毛病? “那个,林市长怎么去珠市了?”阮颜想起曾静静说得话,便问道,“是您的意思?” 宋逸之答道:“是他来找我的。” 阮颜想也知道,林友邦肯定以为到帅府吃了顿饭,可以去套套近乎了。 顿了几秒阮颜又问,“半年后真让他到省府任职?” “哪有那么快?五城三市走一遍,怎么说也是三五年之后的事情,到时再说吧。” 宋逸之语气中竟然含着促狭的笑意,阮颜想抬头去看看,他已经转身离开了,只能冲着他的背影喊了一句,“谢谢!” 回敬了赵雅儿之后,气也消了大半。 现在宋逸之又为她解决了个大麻烦,起码短时间不用见到林市长,是可喜可贺的好事。 心情一好,连带着看宋逸之则变得顺眼起来了。 阮颜刚回房换了件衣服,主楼派人来请,说是大帅来了! 阮颜一阵慌乱,该不会是为那个赵雅儿出头的吧? 但很快又镇定下来,无凭无据的,打死也不认不就行了? 刚进主楼,宋逸之就招呼她,“快过来吃饭!” “父亲来了!”看到坐在餐桌主位的大帅,阮颜忙过去打招呼,随后在宋逸之对面坐下。 大帅没有平日的和颜悦色,仅仅点了个头。 阮颜愈加肯定不是简单吃个饭而已,脑袋转个不停正在想对策。 谁知大帅是有事却不是这个事,吃了两口菜就话入正题,“阮颜,你跟逸之到闽南走一趟吧,后天就出发。” 还没等阮颜开口问,宋逸之先说话了,“路途遥远,我一个人去就行了!” 大帅很快回答,“不行!郑有才大婚,还是和日本联姻,我称病没去就已经是失礼了,你必须携眷恭贺,要不他又要借机挑刺了!” 宋逸之看了一眼阮颜,才继续婉拒,“这次南京也会来人,小颜没有出席过这样的宴席,我怕她不习惯。” “不习惯也总得慢慢适应吧?迟早都得承担起帅府夫人的职责!都不知道你们年轻人怎么想的,都成婚大半年了,还整天没事人似的,忙些不知所谓的事情。”大帅说完,目光灼灼地扫向阮颜,“怎样?你能不能去?” 好吧,该来的总会来! 阮颜听出了他的意有所指,最近哪有什么“不知所谓”的事?不就是赵雅儿的事吗? 虽然没有明确的批评,但这下阮颜也说不出拒绝出差的话了,“能去!乐意之至!” “嗯!”大帅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才和宋逸之聊起其他事。 阮颜听了半晌总算听明白了,原来是要去闽南喝喜酒,佐藤静香要嫁人了! 第100章 拉近距离 宋逸之父子俩一直谈公事,阮颜小口小口吃着饭,还在震惊那个娇蛮的佐藤静香要嫁给五十岁老头的事实。 上次针锋相对的情景还历历在目,原还想着这辈子没机会再见了,没想到佐藤理池给宋逸之的私人请帖还特意提了她的名字。 还真是很难拒绝啊! 可这一去,恐怕又会见很多人,她这个宋军少帅夫人想要低调恐怕不太可能! 半个小时后,饭吃完了,三人转场客厅喝茶,大帅突然问道,“你们成婚后我还没来过,楼上是不是重新整改了?带我上去转转吧!” 阮颜心里一个咯噔,差点乱了脚步。 妈呀!大领导突击检查吗? 她没有任何物件在主楼,这一上去不就穿帮了? 很明显宋逸之也想到了这个,他顿了一下答道,“下次吧父亲,昨晚在收拾库房,杂物都堆在楼梯上了,行走不是很方便。” 大帅日常是轮椅出行,扶着也能勉强能走,一听不太方便,便打了退堂鼓,“那改天吧,你们去收拾行李,我先回去了。” 两人把大帅送上车,才松了一口气。 还好今天是大帅来,要是老太太恐怕就没有这么好糊弄了。 转身之际宋逸之趁机开口道,“你随意搬点东西过来。” 阮颜也正有此意。 一穿帮,就会带来很多不必要的麻烦,该做的面子工程还是做一下吧。 应了声便回去收拾了。 大半个小时后,阮颜带着丁雪敲响了宋逸之房间的门,“少帅,我东西放哪?” 宋逸之已经洗漱过了,正坐在书桌前看书,随口应了一句,“都行。” 阮颜拉开衣柜门,里面衣服并不多,大多数是军装,除此之外就是成排的白衬衫,和几套西装。 空余的地方还很多。 阮颜便做主找了个角落,让丁雪挂了上去,没两分钟就忙完了。 正要离开时,宋逸之突然问道,“闽南那边你要是不想去我来想想办法。” 阮颜停下脚步,想从话里分辨他的真实想法,这是想她去呢?还是不想她去? 他都主动帮自己解决林友邦的事情,再加上刚刚是自己答应大帅的,没理由出尔反尔,于是答道,“左右不过几天时间,去就去吧。” 宋逸之眼眸闪过一丝亮光,原以为她是迫于大帅的威严才答应的,毕竟上一次让她以少帅夫人头衔出去应酬时,还跟他提了条件的,现在竟然这么爽快! 阮颜走近书桌,虚心请教,“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你跟我说说,免得给您丢脸。” “怎会?你很好。”宋逸之回过神,忙答了一句。 虽不知他为何突然这么客套,不过阮颜也没敢当真,既然决定接受工作,那就好好完成呗,于是继续问道,“佐藤先生一家见到我会不会不开心啊?” 宋逸之:“你去了他们应该倍感荣幸才是!说是婚礼,更是公事,该以大局为重。” 阮颜颔首,“参加的都有哪些人?” 这个问题正中下怀!宋逸之引着她到沙发处坐下,“除了我们,还有邓子宇,吴磊,至于其他省份,那就多了……” 宋逸之聊兴正浓,拼命搜刮着脑海里能说的人物,只为能多留她一会。 阮颜则单手托腮,靠在沙发扶手上,听得津津有味。 他提的那些大人物,有些曾在报纸上见过,更多是听都没听过的,关于闽南的风土人情,更是越听越觉得有趣。 当听到参加婚礼之前,还会在惠城先暂停数日,就更开心,感觉不像是出差,倒像是旅游。 丁雪见他们有话说早就退了出去。 宋逸之的房间向来清静,今晚因她的到来变得不同,连空气中仿佛都弥漫着淡淡的香气。 她身上穿着宽松的棉质衣裙,素面朝天,身上更是一点装饰都没有。 而他身上也只穿了睡衣。 两人一个讲,一个专心倾听,像极了寻常夫妻在唠家常。 等阮颜回过神,时间都过了大半个小时了,她忙站起来,“耽误您休息了,我先回去了。” 宋逸之意犹未尽,但也不好留她,也跟着站起身,把床头柜的首饰盒递给她。 阮颜以为是酬劳,忙把双手背在后面,“不用不用,我还欠着你人情呢,就当打和了。” “反正都是在库房里堆着,我也用不上,你拿着吧。”宋逸之举着手没有缩回来的意思。 阮颜只得接过,打开一看,居然是一整套紫钻! 哪怕是在二十一世纪,这样的珍品也只会在拍卖会里才能见到! 好吧好吧!既然人家财大气粗,她就不客气了! 这样的好东西居然被他就那样堆在角落,真是暴疹天物啊! 阮颜爱不释手,同时又觉得收了天价出差费太犯规了,这时不跟老板表个决心都说不过去,“我会好好干的,老板!哦不,少帅!” 宋逸之见状不由觉得好笑。 不算什么贵重的东西,就是找起来颇为波折,得外国人才有。 等她离开后,宋逸之怀着满心的期待与好奇,缓缓来到衣柜边,目光温柔地打量着她的衣服。 清一色的旗袍,如同绚丽的画卷般展现在他眼前,每一件,他都能想象出她穿在身上的样子。 这些旗袍的出现,让他原本单调沉闷的衣柜瞬间变得五彩斑斓。 嘴角不自觉地勾起,心里满是欢喜,仿佛两人的距离一下子被拉近了许多。 但很快,他又觉得这些衣服摆放的位置不太妥当,于是不厌其烦地把她的衣服一件件移到自己的衣服旁边。 可无论是和衬衫挂在一起,还是和军装放在一起,都觉得不太和谐。 过了一会,总算找到原因了,是她的衣服太少,稀稀疏疏的,怎样放都不好看。 最后只得作罢,关了柜门。 坐回床沿时又发现,床边衣架上多了条粉色披肩,床底还摆了一双半旧绣花软底鞋! 他忍不住咧嘴笑! 这小东西想得太周到了,别说骗大帅和祖母了,就连他都差点信以为真,感觉卧室多了个人似的。 第101章 讨喜酒喝 很快到了出发的日子。 阮颜带了林洋和丁雪到了火车站。 整个站台都是宋军,也不知道宋逸之究竟带了多少人。 眼熟的除了少帅府的副官之外,还有参谋长邓子宇。 令人惊喜的是,临出门才知道,他带了家里刚订下的未婚妻——市警局周局长的千金周佳佳。 这人阮颜也认识。 周夫人是碎玉轩的常客,周佳佳偶尔陪同,一来二去,便也见过几次,挺合眼缘的。 看来这趟旅途也不至于太无聊。 两人坐在各自车厢里相视一笑,隔着车窗挥手打了个招呼。 车站周围早已戒严,里三层外三层都是严阵以待的士兵。 站台上一众军官正在交谈,清一色笔挺军装,个个站姿如松,腰间皆束着黑色皮带,锃亮的长筒军靴,一眼望去,场面让人肃然起敬。 其中最惹眼的非宋逸之莫属了! 他今天的军装要比其他人深一个色号,身高又最为挺拔,赏心悦目的同时,也最夺人眼球! 想到上次在车站发生的意外,明明已经恢复的伤口又在隐隐作痛,阮颜嫌弃地撇撇嘴,还是等他进去了再下车吧。 舆论真是莫名其妙,上次不过接待日本旧友,就引起民愤。 而今闽军大帅还娶日本人呢,反而被称之为珠联璧合,佳偶天成。 也就只有普通老百姓才会把报纸新闻当真,听风是风,听雨是雨。 正想得入神,车门突然被拉开,阮颜抬眸,才发现宋逸之正立在车门口,等候她下车。 阮颜搭着他的手臂,刚刚站定,下意识地往周围扫视一圈,全是宋军,连个老百姓的影子都见不到。 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 宋逸之似是明白她的想法,原本被她轻挽着的手臂突然松开,改放在她的肩上,低头耳语,“别怕!” 倒也没那么怕,阮颜不自然地耸了耸肩膀,但也不好挣开。 公共场合,不好拂了他面子。 四点整,汽笛长鸣,专列缓缓启动,站台上送行的人渐渐成了小黑点。 阮颜被安置在一个豪华的包厢。 有起居室,洗漱间,床虽然比家里的小,但也铺着崭新的同款床垫,看着很舒服。 丁雨一边把行李归置在柜子里,一边念叨,“林洋说待会吃个饭,晚上睡一觉,明天一早就到惠城,我收拾出两套衣服,其他的就等要用再取吧,您有什么需要再跟我说。” 阮颜应了一声,刚换上舒服的软拖鞋,周佳佳就敲门进来了,“临出门邓子宇才跟我说要陪同的少帅夫人是你,当真是吓了我一跳!阮老板,瞒得够紧的!” 她身着一身粉紫色的连衣裙,修身的设计凸显出婀娜的身姿,唇角坠着两个小酒窝,煞是好看! 蒋太太和周夫人交好,连带着阮颜也对周家人心生好感,忙招呼她坐下,“我不也是刚刚才知道,你是邓参谋长的夫人!还没来得及说一声‘恭喜’呢!” 周佳佳小脸一红,“还没摆酒席呢!叫什么‘夫人’?” “婚书都签了,你就别扭捏了!恭喜你升级为‘少女公敌’,把我们广城最优秀的男子收入囊中。”见她越是躲闪,阮颜越想逗她。 周佳佳反驳道,“这个‘最’字用得不恰当,最优秀怎么排也轮不到他吧?咱宋军少帅才是第一人!还有小左将军呢?还有军中那么多将领呢?” 阮颜轻笑,“你所说的我已经记录在案,待会见着邓参谋长,一定如实禀报,说你嫌弃他!” 周佳佳横了她一眼,“你可别给我挖坑!我没这么说过!我父亲选的人,能差到哪里去?” “居然是周局长选的?还以为你们是自由恋爱呢,你一看就是那种新新人类!”阮颜打量着她的装扮,波浪卷发一侧用珍珠发夹固定,另一侧自然地披着,搭配同款的项链和耳环,优雅精致,怎么看都是时髦丽人一枚! 周佳佳:“又不想远嫁,广城来来回回就这么几户人家,我父亲选好过我自己选。” 阮颜想想好像也是,应该没几个父亲会像林市长这样的脑回路,能选中曾雄那样的奇葩。 两人又聊了一会,林洋来请,说少帅和邓参谋长在餐厅等着了。 走出包厢,一段幽静的甬道仿佛将外界的喧嚣隔绝开来。 两分钟后,踏入下一节车厢,呈现在眼前的是一个明亮宽敞的休闲区。 木质的桌椅散发着醇厚的质感,搭配着细腻的皮革坐垫,尽显奢华。 墙上挂着名家字画,一笔一划皆是艺术的沉淀。 装饰和少帅府会客厅的风格类似,想来应该是按宋逸之的喜好布置的。 靠在窗边说话的三人,见她们进来,视线皆投了过去。 邓子宇率先迎上来,向阮颜问好,“夫人来了!” 随后才笑着走到周佳佳的身边。 “夫人!”吴磊也向前一步敬个礼,“我叫吴磊,请多多指教!” “你好!”阮颜应了一声,脸上微微发热。 下午在站台上就看着他一直在发号施令,想来应该是高级将领,她一冒牌少帅夫人,有什么好指教? 宋逸之在一旁轻声介绍,“第二大营,吴磊,吴将军,都是自己人,不必拘礼。” 吴磊乐呵呵地说道,“您前两次来射击场,我就想过去打个招呼,但少帅吩咐不让打扰,今天总算得见尊颜!您果然是天人之姿,和少帅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可惜就是你们成婚时没讨上杯喜酒喝。” 宋逸之睨了他一眼:“话真多!现在请你喝怎样?” 宋逸之已褪下了军服外套,只穿着军绿色衬衫,扣子解了两颗,领口微微敞开,略显随意,不似平日那般生人勿近。 吴磊此刻也不怵他,打趣道,“可是喝您珍藏的茅台?” 宋逸之轻哼一声,“你倒是想得美!” 吴磊笑道:“确定不是您想得美?分明是您想再过一次洞房花烛夜,还不兴我想喝个好酒?” 宋逸之目光一闪,转身向餐桌走去,“吃饭!” 吴磊嫌弃他应得不够爽快,慢悠悠地跟过去。 如果他认真留意,就会发现宋逸之的耳垂,正泛着可疑的粉红。 第102章 我们赢了 桌面很快布满各式佳肴,吴磊也终于喝上了梦寐以求的茅台。 军中男儿大多酒量不错,但因阮颜和周佳佳都不喝,其他三人都只是浅尝辄止。 饭桌上邓子宇和吴磊轻松自地聊些军营中的趣事。 两位女士都没有去过军营,皆听得津津有味,气氛很是融洽。 一顿饭整整吃了两个小时,才算尽兴。 如果不是车厢偶尔晃动,还有窗外飞速闪过的树影,阮颜差点就以为,只是和朋友在家中聚餐呢。 吴磊见时间还早,回房也是无聊,于是提议打麻将。 邓子宇因为不想太早和周佳佳分开,当然是举双脚赞成。 五个人里就阮颜不会打,周佳佳笑着调侃道,“不会打牌的少帅夫人可是不称职的!平日应酬难道大家都陪你斋聊天不成?” 阮颜略窘,她也没想过要应酬啊! 不过广城人家,确实很喜欢打麻将,以前蒋太太和阮淼也时常玩。 就连杜云瑶也时不时凑了牌局叫她去,她都不知道推了多少次了。 邓子宇附和道,“很容易的,打两圈就上手了,等到了惠城,肖副将军的夫人定会拉着您打牌的,她每次宴客,必组牌局。” 副官们收拾好麻将桌,其他三人纷纷落座,宋逸之示意她坐下,“试试,我教你!” 阮颜不想扫了大家的兴致,便在桌边唯一的空位坐了下来。 等她动作生疏地码好牌,其他三人都在等她出牌了。 上家是周佳佳,打了个发财,阮颜捏捏这个,又摸摸那个,字都认识,就是不知道打哪个。 一只修长的手从背后伸过来,随后是宋逸之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把牌这样摆,比较容易看。” 有人给他搬了椅子,就在阮颜的右上方,他身体一往前趋,两人距离就更近。 冷冽的男性气息扑面而来,还带着淡淡的酒味,阮颜微愣,直到声音再次响起,“打这个。” 她才回过神,把牌打了出去。 经过他的整理,牌整齐了很多,随后他继续讲解,“这个叫顺子,就是三个连续的数字牌,这种三个一样的牌也放在一起,假如谁出了这个牌,你就可以杠了……” 很快又到她出牌了,宋逸之点了点几个牌,“这些单个的番子,没什么用,都先可以先打……” 阮颜按他的指示,打了一张牌出去。 慢慢的,阮颜听出了点门道,能自己出牌了。 邓子宇嘴角噙着笑意,“真是活久见了,少帅居然还有这么有耐性的一天!想当年左崇明第一次打麻将,那叫一个手忙脚乱啊,一个晚上下来,差点把裤子都输掉了,少帅全程观战,轻飘飘地损了一句:打麻将不用教,输多几次就会了。” 吴磊趁机爆料,“这就有耐性了?那是你没看少帅教夫人打枪,那才叫柔情似水啊……” 宋逸之眼波一扫,吴磊立刻解释道,“不是偷窥,就是路过,随意一瞥随意一瞥……” 热气上涌,阮颜脸颊像是染上好看的胭脂红,她歪了歪脑袋,对宋逸之说,“我自己试试。” “嗯。”宋逸之身子往后撤了撤。 周佳佳掩嘴笑,“夫人可别中计了!他们两个一唱一和的,估计是想把少帅的家底都赢了去。” 阮颜眉毛一挑,“谢谢邓太太大义灭亲,亏得你没有胳膊往里拐,要不我得输惨了。” 周佳佳被“邓太太”三个字呛得涨红了脸,顿时说不出话来。 偏偏吴磊还火上浇油,“唉呀!邓太太这下知道什么是‘好心没好报’了吧?还是认清阵营的好,我们仨才是一伙的。” 邓子宇露齿一笑,“就是,我打开怀抱欢迎你。” 周佳佳脸更红了,垂着脑袋看牌,不出声了。 这年代的包办婚姻,大多是从谈婚论嫁后男女双方才开始接触的。 周佳佳也是如此,虽然以前也曾在宴会上见过,但也仅限于知道有这么一号人物而已,真正接触也是最近才开始的。 所以当邓子宇邀请她一起去闽南时,她还是挺期待的,想着可以在成婚前多一些了解。 但毕竟小姑娘脸皮薄,现在大家被这么一打趣,愈发觉得难为情了。 阮颜顾不上看她笑话。 原本就拿不定打哪张牌,现在听他们三人结了盟,更紧张了,犹犹豫豫扔了一张牌出去,结果被吴磊吃胡了! 连续输了几局后,重新再开局时,她不得不向宋逸之求助,“少帅,是不是打这只?” 宋逸之眼眸闪过一抹笑意,他直起身子,一只手放在她的椅背,一手越过她的胳膊,夹着另一只牌抛了出去。 阮颜不解,“怎么打这只?” 宋逸之凑近她的脑袋,低声说,“对子太多,拆七万,等碰牌。” 果然,刚刚抛出的七万,被周佳佳碰走了,随后她又打了张八万出来。 真是神了! 碰了八万,就可以听牌了。 阮颜偏着头轻声问,“好厉害啊!你怎么知道会有人打八万?” 她的眼睛闪着亮光,脸上兴奋的笑容近在咫尺,淡淡的清香袭来,不紧不慢地和他的气息交融,侵蚀着他的身心。 顿了两秒,宋逸之才回答,“机率。” 阮颜还想再问,但很快又到她摸牌了,说巧不巧,一摸居然是三筒。 “自摸了,听的刚好是三六筒!”她得意地把牌一推,随后扭头冲着宋逸之笑,“少帅,我们赢了!” “嗯,赢了。”宋逸之声音低沉,身子则僵着,一动也不敢动。 只因阮颜被首次胜利冲昏了头脑,冰凉而柔软的小手,正覆在他的手背上而不自知。 那种酥酥麻麻的感觉又来了,带着一股暖流,手背的皮肤开始发热,连带着全身的毛孔都舒张开来,舒服得让人沉迷。 吴磊的注意力在阮颜的牌上,他凑近看了一眼,哀嚎连连,“有没有搞错?刚刚赢了点老婆本,又被掏回去了!” “可不是嘛!嫂子也太小气了,我这都快结婚了!好歹给我留点,要不佳佳要是不嫁我怎么办?”邓子宇也跟着抱怨。 阮颜呵呵笑,“好说好说,我先存着,到时给你们封大红包。” 第103章 别折腾了 赢了一局,阮颜总算体会了一把玩牌的乐趣,瞬间信心大增,“成婚的红包有了,等我再赢两局,争取把你孩子的满月贺礼也先存起来。” 吴磊哈哈哈大笑,“感情夫人是想空手套白狼啊,分文不出,就把我们给糊弄过去了,太会帮少帅省钱了吧?” 阮颜挑了挑眉,嘴角上扬道:“这怎么能叫空手套白狼呢?这叫凭本事赢贺礼。说不定等会儿我一路连胜,把你们孩子以后的周岁礼都给提前备下了。” 周佳佳哼哼道,“太嚣张了太嚣张了!看来我不使出看家功夫都不行了。” “别怕!还有我呢!”邓子宇在一旁附和着。 吴磊也凑热闹,“算我一个!第一次和夫人打牌,不赢点怎么说得过去?” 阮颜抗议,“哎哎,你们这是打算明目张胆地作弊吗?太欺负人了!少帅,你也不管管他们?” 宋逸之长臂仍搭在阮颜的椅背,双腿交叠,神情是肉眼可见地愉悦。 他只轻飘飘抛出四个字,“他们不敢!” 邓子宇和吴磊叫苦连天,哪敢啊!夫人这是带着尚方宝剑上场的,还怎么打? 在几人的嘻哈打闹中,接下来的几局,阮颜如有神助,连连吃胡,越打越兴奋。 最后还是周佳佳先叫停求饶,“不行了不行了!再打下去怕是要吃土了!” “唉呀!都说情场得意赌场失意,怎么我这个孤家寡人反而输得最多?不公平啊!”吴磊扶着额头叫惨。 阮颜乐呵呵地安慰道,“等到了惠城请你们吃饭!” 等结束了牌局,阮颜才发现都快十二点了,早过了平日休息的时间。 走上回房的甬道,还在和周佳佳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着。 包厢都在同一个方向,最先到的是阮颜的包厢,她意犹未尽地和周佳佳道晚安。 今晚真是太开心了! 以前和宋逸之一起出席的场合,大多是演戏,总怕哪里露馅哪里做不对,这还是第一次在他的聚会中做自己,也是第一次有这种发自内心的快乐! 其他人也纷纷道别,“少帅和夫人早点休息!” “少帅,夫人,明天见!” …… 推开包厢的门,宋逸之跟了进来。 阮颜这才意识到他的存在,“今晚你住这?” “不然呢?这里又不是少帅府。”宋逸之语气淡淡,转身去衣柜找刘副官提前送过来的行李箱。 阮颜也没再说话,拿了丁雨准备的换洗衣物,进了洗漱间。 可能丁雨也觉得出门在外,人多眼杂,给她准备了长衣长裤的居家服,这种情况穿着刚好,也不觉得尴尬了。 出来后宋逸之也很快进去。 阮颜打量着一床一沙发,果断选择了床。 不管三七二十一,先下手为强,霸占了再说。 又把另一个枕头抛到沙发上,才舒服地躺下来,轻轻揉着发酸的脖子。 打牌也是体力活啊! 坐了几个小时没动,玩的时候倒不觉得,现在一躺下,觉得哪哪都累! 偶尔玩玩还行,要是经常这样玩,估计劳累程度和上班不相上下。 夜深人静,洗漱间的声响显得特别清晰。 没多久宋逸之出来了,他对房间布局极为熟悉,先去喝了水,又检查了门窗,把配枪收好在床头柜里,之后才关了灯。 在黑暗中他如履平地,拎起沙发上的枕头,在阮颜身旁躺下。 阮颜转过身体对着他,“你不睡沙发?” “你不睡?”宋逸之反问道。 阮颜:“我累了!” 宋逸之:“我也累了!” ……阮颜沉默。 车窗时不时有灯光掠过,可以清晰看见,宋逸之安静地平躺着,一动不动,完全没有起身的意思。 片刻后,阮颜只得直起身子,准备去沙发上睡。 宋逸之突然出声了,“别折腾了,天都快亮了,人多眼杂,要是被副官们发现,像什么样子。” 闻言阮颜又倒回枕头,反正又不是没有一起睡过,虽然上次在阮府睡得太熟,但很明显也是睡同一张床来着。 火车均速前行,那哐哐的声响,似乎有着催眠的作用,阮颜拥着被子昏昏欲睡。 突然,她灵光一现,低呼道,“您说他们是不是让我的啊?” 黑暗中传来宋逸之的轻嗤,“总算没被胜利冲昏了头脑。” 唉呀!阮颜拍着自己脑袋,当真是后知后觉。 一个晚上下来,赢得太顺利了,现在想想,可不就是漏洞百出吗? 三个老手,能输给她一个菜鸡? “亏得我还以为我天赋异禀,赌神转世呢!原来都是仗您的势!”阮颜嘀嘀咕咕。 宋逸之:“玩得不开心?” “开心!”阮颜轻笑。 宋逸之:“那不就得了!” 阮颜还在乐呵,平日里她演戏哄祖母开心,哄外祖父开心,没想到今天居然这么多人哄她开心。 关键是还要演得那么自然,她都信以为真了! 想不到周佳佳一脸单纯,原来还有这种小心思,阮颜直接乐出了笑声,“原来做您夫人还有这等好处!” 宋逸之哼道,“好处多着呢!” 左崇明还知道仗势欺人,她倒是自觉,有个林洋也不用! 蒋瑾琛算什么? 宋逸之心里九转十八弯,耳边却已经传来阮颜均匀的呼吸声。 这就睡着了? 宋逸之翻了个身,凑近去看她。 果然,某人已经拥着被子,睡得香甜,也不知道在梦里琢磨什么,唇边犹挂着笑意。 有些东西,没尝过味道便罢了! 但明明尝过的好东西,近在咫尺,还只能看不能动,就太难受了。 宋逸之百蚁爬心,心痒难抓,控制不住地抬起手,指尖在她唇沿碰了碰,却也不敢轻举妄动。 两人相处才渐入佳境,小不忍则乱大谋。 宋逸之转了个身,开始背《出师表》。 今晚,夜色撩人。 月光恰似银纱轻柔地洒落在山间,又倾洒在火车轨道上,四下静谧而美好。 然而,黑夜也是最好的保护色。 在这看似宁静的氛围中,某些不为人所知的危险正悄然潜伏。 黑暗中,宋逸之突然睁开眼睛,随后快速起身,按铃唤人,拉抽屉,取手枪,动作一气呵成。 第104章 本能反应 “阮颜,醒醒!”阮颜先是肩膀被摇晃了几下,随后身体被扶起,一件外套强行套了进来。 “别动,别出声,我去看看。” 宋逸之的声音低沉,还带着一丝冷意,阮颜瞬间清醒。 包厢没有开灯,但月色透过玻璃窗户,一应陈设都依稀可见。 窗户早被关紧,除了火车的响动和风声,还有悉悉索索的异样声响传来。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阮颜恍惚见到窗外有黑影在晃动。 可火车明明正在匀速前行啊! 敲门声响起,宋逸之快速跑到门边,对了暗号才拉开门。 是刘副官的声音,“少帅,五分钟前上坡加急转弯,减速时值班警卫发现有人爬上火车,人数不明。” 宋逸之:“传令下去,全军戒备,全力搜索!” “是!”刘副官领命,正准备离开时,宋逸之又吩咐道,“把丁雨,林洋叫过来。” 火车上所有的人已苏醒,甬道上有脚步声不停回来走动,急促又紧张。 宋逸之脸色凝重,回房后“啪”一下开了灯。 灯光驱散了黑暗,驱散了夜的神秘,却无法驱散空气中弥漫的不安。 再回到床边,他套了件衬衫,边扣扣子边转向阮颜,安慰道,“我得出去看看,你别怕,左右包厢和门口有十几个亲卫,不会有事的!” 阮颜已由一开始的慌乱,逐渐镇定了下来,正想点头回答,却在不经意间,被床对面的玻璃窗户完全吸引了注意。 一团漆黑如鬼魅般悄然从车顶掉落,紧贴在窗户上。 起初阮颜只觉以为那是一团模糊的黑影,等她瞪大双眼确定那是一个倒挂的人影时,对方已经举起枪,黝黑的枪口如死神的眼睛,阴森森地对着玻璃,瞄准床的方向。 而站在她前面的宋逸之正背对着窗户,对背后的危险一无所知! 阮颜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关键时刻居然喊不出来。 恐惧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幸亏身体的反应很快! 她没有丝毫犹豫,一下从床上跃起,如离弦之箭般扑向宋逸之。 两人双双倒在床上的瞬间,窗户响起“噗噗”两声沉闷而又令人胆寒的枪响。 阮颜身体还压在宋逸之身上,惊恐地抬起头,只见对方又开了两枪,“噗噗”的声音不响,却沉重得令人心惊肉跳。 好在,窗户仿佛一道坚不可摧的屏障,毫发无损。 而这时宋逸之早已反应过来,一个敏捷的翻身,紧紧拥着她坐了起来,“别怕,是防弹玻璃。” 阮颜心脏还在怦怦直跳,还没回过神,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窗户。 就在这时,那个黑影突然被按下暂停键,脑袋和双手都无力地垂下来,不知道是被车顶还是隔壁车厢的士兵击中,没多久,直直地掉了下去,被黑暗吞噬。 火车还在前行,窗外再次恢复平静。 “谢谢你!”宋逸之按在阮颜肩膀上的手稍稍用力,语气竟带着一丝雀跃。 人在关键时刻的反应往往出自本能,阮颜刚刚下意识地扑倒他以躲避危险,是不是代表,她心里有他? 敲门声再次响起,宋逸之走过去开门,这次是丁雪,林洋,还有周佳佳和她的女佣。 房间里的人一下多了起来,丁雪和周佳佳同时奔向床沿的阮颜。 宋逸之则吩咐林洋,“留意窗户,不要轻易开门,门口的亲卫听你指挥!” 林洋领命。 随后宋逸之又点了两人进了房间,才对阮颜说,“我出去了!” 阮颜点头应好。 “没事的!”周佳佳不知道是在安慰阮颜还是在安慰自己,“我有一次跟父亲一起坐车也曾遇到袭击,没两三下就解决了。” 说完发现两人同样衣衫不整,头发也乱糟糟,又忍不住相视一笑。 林洋三人分散开来,一人守在门口,一人守在窗户旁,另一人则在洗漱间,那里面也有窗户。 门口的脚步声和交谈声不时传来,阮颜接过丁雪递过来的温水,心总算是落回了实处。 刚刚那一幕太震撼! 之前在火车站遇袭,她在受伤前完全是一无所知的,受伤后人也是懵懵懂懂,连痛感都不明显。 而刚刚是她第一次这么直观的面对死亡,在那一刻,她感觉自己和死神仅有咫尺之遥。 俩人相携到沙发坐下,周佳佳说,“刚刚我睡得迷糊,听到‘砰砰’的枪声,直接就说‘碰’!我以为还在打麻将呢!” 阮颜噗嗤一笑,“原来梦中你也在练习,怪不得牌技那么好!” 周佳佳也笑,“邓子宇一下把我拽起来,说‘再不起来就真红中’了!” 周佳佳的笑声很有感染力,驱散了紧张的气氛。 阮颜终于也有心情调侃她了,“哦哦,感情你们俩睡一间房啊?” “哪能呢?”周佳佳忙解释道,“就是他还在我房里聊天,我迷迷糊糊的,也不知睡没睡着。” “感情不错嘛!这都几点了,邓参谋和邓夫人还在‘聊天’!”阮颜笑得促狭,‘聊天’两字咬得特别重! 周佳佳脸上开始泛红,抬手拍了阮颜一下,“什么嘛!你想哪去了?我们才刚认识没多久,就是互相交代下自己的过往经历而已。” 昨晚邓子宇送她回房,迟迟不舍得离开。 她也是,家教森严,这是第一次两人在外过夜,于是聊得忘了时间。 阮颜眨着眼,表情无辜,“我也是这么想的,你以为我想哪去了?” “你太坏了!”周佳佳娇嗔道,“就算我们感情好,那也比不上你跟少帅浓情蜜意!能枯坐着陪夫人打几个小时麻将,还端茶送水的男人,去哪里找?” 阮颜翻了翻眼皮,“你想多了!他只是无聊,喜欢看人打麻将而已。” “你才是想多了!少帅日理万机,哪有闲情看别人打麻将啊?再说了,打麻将有什么好看的?”周佳佳“切”了一声,“反正这样的男人我是第一次见,我父亲每次看我母亲打麻将,能站个两三分钟就顶了不起了。” 说到宋逸之,阮颜又有点担心了,不知道现在外面什么情况。 第105章 亡命之徒 办公室里,宋逸之的心情却没有这么轻松。 吴磊流星大步进来,手上拽着一个满身鲜血的男人,被他用力甩到地上,“少帅,问出来了!他们共十五个人,从昨晚入夜就开始埋伏在斜坡那个转弯处,刚刚火车减速时就爬了上来。 十五人已击毙七人,两人跳车逃了,两人在审讯时没挨过去,加上这个,还有三人下落不明。” 邓子宇问:“身份?目的?” 吴磊朝那人呸了一口,“瞧瞧他那鸟样,不是山贼就是土匪。” 那人上身是粗布短褂,里面是破旧的白色汗衫,当然,现在是血色的。 下身是灯笼长裤,裤腿用布条扎起,脚上的布鞋剩一只,另一只不知下落。 穿着确实与普通老百姓无异。 应该是刚刚用刑过度,一条腿已被折断,无力地耷拉着,他神情痛苦,喘着气求饶,“军爷,我已经知无不言了,求求你们放过我吧!家中还有老母和幼儿,要不是迫于无奈,断不会做这等营生,以后不敢了!” 那人三十岁左右年纪,脸皮肤黝黑,布满岁月的褶皱,确实很像常年劳作的庄稼人。 邓子宇目光灼灼,盯着他,“谁给你们消息?” 那人答道:“什么消息?我们只是随机的,见到有车就上。” “你们怕不是瞎了吧?车头那么大宋军的标志,见车就上?”邓子宇一把揪住他的衣领。 很快,那人因缺氧脸涨得通红,但仍坚持原来的说辞,“军爷怕是没挨过饿,饿极了,啥都不怕!也没顾得上去辨认是什么车。” 一般山贼,占据山林地为王,打劫过往车辆钱财为目的,动作迅速,团队合作,通常谋财不害人命。 近年也有把目标指向火车的,在上坡行驶缓慢的路段,攀爬上火车,搜刮财物,在火车加速前又跳下逃跑。 但确实危险系数比在平地上高上许多,如果不是迫于无奈,断不会做这随时会丧命的勾当。 此处已经是惠城地界,自宋逸之接手以来,已经多次下令清扫,治安已比年前好了许多。 什么样的亡命之徒才会劫军车?怕不是脑袋被驴踢了吧? 邓子宇持续用力,直到他的脸色变成酱紫色,还是没有再吐露其他信息,这才松了手。 “问不出有用的,就处理了吧!”宋逸之声音淡淡。 吴磊闻言扭头看向他,想确认一下。 宋逸之不是暴戾的作风,上次火车站那两袭击的学生,也只是关押教育。 还没等他出声,地上那人突然暴起,从鞋底摸出一把弹簧刀,直直往宋逸之扑去,嘶吼道,“宋军少帅,受死吧!” 哼!认识?果然是冲着宋逸之而来的! 动作利落,训练有素,眼神锐利,怎么可能是普通山贼? 刘副官早有防备,抬手对准那人的脑袋,扣动扳机,直接喂了他一颗子弹。 邓子宇上前,用鞋尖踢开那人的弹簧刀,摊开的手掌,虎口和食指皆是厚厚茧子,“没有五年以上拿枪的经历,怎么可能有这样茧子?少帅,会不会是闽军派来的?” 宋逸之抿着嘴角,“别浪费时间了,把剩下的人赶紧找出来才是当务之急。” 吴磊领命出去,副官们很快清理了现场。 宋逸之对着地图出神。 其实在他出发前的三个小时前,已有一部宋军专列出发,现已安全抵达惠城,全程皆无阻碍。 为什么对方会笃定他乘坐的是这一趟呢?他的行程虚虚实实,知道他真正出发时间的人并不多,难道是出了内鬼? 越想越不安,他转身出了办公室。 邓子宇和刘副官也快速跟上。 甬道并不宽敞,宋逸之行走时,迎面而来的士兵会停下脚步避让,让宋逸之先行通过。 天边开始泛着鱼肚白,宋逸之走得并不快,不时和右后方的邓子宇说上一两句话。 经过两节车厢的连接处时,火车突然摇晃,前方贴着车壁避让的士兵,一个不察,帽子掉了下来。 宋逸之脚步不停,视线却扫了过去,那人连忙蹲下捡起。 擦肩而过的瞬间,那人突然一跃而起,一道寒芒如闪电般刺向宋逸之。 宋逸之眼角余光瞥见那抹冷光,心中警铃大作,身体本能地向一侧闪躲。 然而,那刺客出手极快,匕首的尖端还是划破了宋逸之的衣袖。 此时,邓子宇也反应过来,大喝一声,猛地扑向刺客。 刺客身形灵活,一个转身避开邓子宇,再次挥刀刺向宋逸之。 甬道狭窄,刚刚大家对穿着宋军军服的人皆无防备,前后的人一下挤不过来。 士兵们举着枪,但因三人身影晃动,又是同色军服,根本无法瞄准。 那人像是不要命般,无视周围的众多枪口,只缠咬着宋逸之不放,目标明确,一心想置他于死地。 宋逸之稳住身形,眼神瞬间变得凌厉,他侧身一闪,顺势抓住刺客的手腕,把他狠狠按在车壁上。 刺客挣扎着,试图挣脱宋逸之的控制,手中的匕首却依然不肯放下。 后面的刘副官已经瞅准机会,对准那人的肩膀,大腿,各射了一枪,那人吃痛松手,整个人如破布般倒在地上。 宋逸之后退两步,盯着那人身上临时套上去的宋军军服,心中暗道不好,对着左右喝声道,“传令下去,各小分队队长迅速清点人数,全员戒备,重点留意军服穿着不规范的!” 很快,一众人领命,匆匆去传达命令。 宋逸之心跳加速,忙加快步伐,朝着包厢走去。 他的担心并非空穴来风。 守在包厢门口的林洋,听到门口有节奏的敲门声,知道是自己人,便把门拉开一个口子,“什么事?” 门口一前一后站着两个副官,军帽挡住了眉眼,但前面这个可以确定是个熟面孔。 见他没说话,林洋把门拉大了一些,探出个脑袋,“是不是少帅有什么吩咐?” 前面的那个副官正想开口,“砰”一声胸口已被子弹从后面射穿,鲜血立刻喷射而出。 林洋暗道不好,快速缩回脑袋,企图把门关上。 第106章 在劫难逃 林洋反应迅速,手脚并用,企图把门关上。 然而还是迟了一步,对方用力把前面副官躯的体挤进门缝,用力卡住了门口,门无法关闭。 “来人!”林洋喊了一声,同时掏出枪,扣动扳机,射了出去。 那人快速弯腰,用前面副官的躯体做掩护,躲了过去,同时枪口从躯体的脖子穿过,迅速射出一枪,林洋胸口中枪,倒在地上。 同时门被挤开,那人第一时间挤了进来,并反手把门反锁。 包厢里的另外两个副官一人已经冲了过去,而另一人则护在阮颜四人前面。 举枪对着门口。 那人依然用那副官的身体做掩护,两枪又解决了冲上来的那个副官。 而剩下唯一的一个副官,心脏跳到了喉咙,多次开枪,要不就是被前面的躯体挡住,要不就直接射在墙壁上。 一张沙发后面趴着阮颜和周佳佳主仆四人。 包厢里再无其他东西可以遮挡,副官成了个活靶子。 几枪射出皆没有打中目标,已然失去先机。 当他改变策略想近身搏斗时,却被对方一枪击中,倒在地上。 房间突然诡异的寂静! “出来!”男人粗犷且凶狠的声音在寂静中响起,四人俱是心惊胆战。 砰砰!两声枪声射在沙发上。 阮颜和周佳佳两人面面相觑,皆在对方瞳孔里看到了自己惊慌的脸庞。 “出来!我不想滥杀无辜!不出来我只能全部干掉了!”男人威胁道,急促的声音显示他的耐心即将耗尽。 他刚进门时已经瞥到屋内有四名女子,但无法分辨那个是宋逸之的女人,不知道哪个有用。 门口处已经有人在撬门。 他又朝着沙发射了一枪,坐垫的棉花飞蹦而出。 阮颜四人缓缓起身。 就算不起,这张沙发也挡不了几枪。 男人盯着四人,视线在四人身上扫射,想分辨她们的身份。 因为起得匆忙,半夜三更的也都没有佩戴首饰,四人又挤做一团。 一眼望去,有点难以分辨谁是主谁是仆。 只能用诈的了,男人盯着四人,“宋夫人,乖乖过来,我也不难为你,就是想请你帮忙引荐宋少帅而已!为了个男人,赔上你们四条性命,不值得吧?” 四人皆没有动弹,宋夫人被找到了,那剩下没有利用价值的人,也就没有活着的必要了。 地上的四具尸体触目惊心,就是最好的前车之鉴。 门口的脚步声越来越密集,再坚固的锁,也抵挡不了几分钟了。 那人双目怒火滚滚,今晚已失去十几个兄弟,宋逸之依然毫发无损,再拖下去,他也只剩死路一条。 他只能赌了! 目光在四人身上又打量片刻,很快锁定目标,他把枪口对准周佳佳,“你!过来!” 只因周佳佳刚刚心情平复之后已经整理过仪容,邓子宇在她房间她也不可能换睡衣,身上是裙子加一条披肩,穿着最为周正。 周佳佳吓得浑身颤抖,手指紧紧捏住阮颜掌心。 那人耐心尽失,抬起手掌用力扇在周佳佳的脸上,“宋夫人难不成是个孬种?” 周佳佳脑袋一歪,嘴角瞬间溢出鲜血,脸肉眼可见得红肿起来,眼眶通红。 阮颜快速把她护在背后,“她不是!我才是宋夫人!” 眼睁睁看着别人替自己受罪,阮颜过不了自己心里这关。 她站在前面,下巴微抬,尽量让自己镇定,此刻只能祈祷能拖延到救兵进来。 就在男人想要把她拽出来的时候,丁雪一把挡在阮颜的前面,“睁开你的狗眼好好看看,我才是宋夫人!” 男人被一再忽悠,已然失去了耐性,只能根据自己的判断,冲过去拽出周佳佳。 这么多人护着,再加上穿着打扮,显然这个最像! 当然,剩下的三个他也暂时不敢毙了,因为还不敢百分百确定。 要是这唯一的筹码也没了,今晚肯定逃不了! 头被枪口抵住,周佳佳脸上血色尽失,全身软绵无力。 她的女佣见状,突然发了疯,“她不是宋夫人!我家小姐姓周!那个才是宋夫人!” 她一边嚷嚷,一边手指着阮颜,“她才是宋夫人!你没看她身上还穿着少帅的外套吗?” 那人定睛一看,阮颜军装外套之下是普通的居家服,但容颜气质最为出众,仔细一打量,确实是他这辈子见过的最好看的女子。 那人当机立断,推开了周佳佳,走到阮颜面前,一把扯过她的头发,“宋夫人,委屈你了!” 阮颜头痛欲裂,似乎整块头皮都快被扯掉了!脚步踉跄地被拖动了两步。 与此同时,门不堪重负,已被整扇推倒,门口一下涌进来许多人! 宋逸之走在中间,一看房里的情形,脚步顿时停了下来。 后面的人更是全部不敢动弹。 那男人咧嘴一笑,知道自己赌对了! 他松开拽着阮颜头发的手,绕在她的脖子上,把她箍在自己胸前,另一只手用枪口狠狠抵住她的太阳穴,身子往后退了几步,等后背靠住窗户了,才喝道,“除了宋逸之,都滚出去!” 阮颜心里苦涩,看来今晚是在劫难逃了! 想不到活在两个时空,加起来也才二十几岁,真是倒霉透顶。 还有什么多多挣钱,出国留学,周游世界的诸多计划,看来都是浮云,只能等下辈子再实现了。 抬眸和宋逸之的视线遥遥相对,距离有些远,无法看清他的神色。 一军主帅,要他为了一个冒牌的妻子以身涉险,显然是痴人说梦话! 果然,所有人皆没有动弹。 宋逸之开口了,“放了她,我不与你为难,你走吧!今晚的事我当做没有发生过。” 那人哈哈大笑,“死了那么多兄弟,你说没事发生就没事发生?” 宋逸之声音阴冷无比:“你若动她,我敢保证,掘地三尺,也要找出你的家人,连同你,全都碎尸万段!” 自小就在战场发号施令,杀伐无数,宋逸之哪怕声音起伏不大,但那强大的压迫感,让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第107章 为她而来 宋逸之的威胁明显起了作用,那人眼眸闪过一丝恐惧。 出来混的,烂命一条,为了完成任务,早就做了随时丧命的准备。 但祸不及家人,虽然他把家人藏得隐密,可他毫不怀疑宋逸之能说到做到。 宋逸之语气不徐不疾,“你们铤而走险,无非是为财为利,我给你钱,不追究你身份,你的人也只剩你一个,这里发生的一切都不会传出去,你何不带着家人远走高飞?” 在宋逸之的示意下,副官抬了一个小箱子在房子中间打开,里面是码得整整齐齐的金条。 灯光下金灿灿的金条闪烁着诱人的光芒,那人目光变得贪婪,拼命一辈子,也未必能得到这么多钱财,现在近在咫尺,谁能不心动? 没有纠结多久,他沉着嗓子吩咐,“火车减速,车窗打开,盒子锁上,踢过来!” 宋逸之绷紧的心松了松,只要能谈,就代表有机会。 他抬了抬手指,很快有人按要求去做了。 几分钟后,火车慢慢减速,甚至比刚刚上坡时的速度还要慢。 外面有树丛作为缓冲,跳车而逃对那人来说易如反掌。 窗户大开,微风混着泥土和树木的香味迎面袭来,给人带来生的希望。 那箱子黄金就在他的脚边,只要弯弯腰,就是他的了。 然,人心总是贪婪的! 欲望是无底洞,永远无法完全填满。 宋逸之的配合让他看到了希望。 或许,鱼与熊掌,亦可兼得! “你,过来!”握着手枪的手紧了紧,那人冲着宋逸之喝道,“一人换一人,要不你食言怎么办?!” 在场众人皆神情紧张,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凝重。 邓子宇附在宋逸之耳边,“少帅,不可!亡命之徒什么都做得出来!” 那人不依不饶,继续说道:“我脱离危险了就会放了你,要不我前脚跳下去你后脚叫人追怎么办?” “我军主帅,向来一言九鼎!说放了你就会放了你!你一条烂命值什么钱?啰哩巴嗦的!”吴磊怒火冲天,大吼一声。 那人圈着阮颜的脖子,手臂紧了紧,龇着牙冷笑道,“看来,少帅夫人也不是那么重要嘛!” 阮颜被箍得一口气差点喘不过!心中把他全家问候了一遍! 心里暗道:对对对,恭喜你答对了!你再不逃命待会一阵扫射咱俩都得命丧黄泉! 竟然企图用她的命来换宋逸之?做的什么春秋大梦? 眼尾扫到一旁满脸泪水的丁雨,继而想到丁雪,想到阮家,想到将来天空海阔凭鱼跃的自由生活,阮颜的求生欲被完全激发,脑袋飞速运转,她开始思索自救的机会。 “我数到三!你不过来我就开枪了!我烂命一条,听天由命吧!”那人食指微动,放在扳机上,双眼直愣愣地盯着宋逸之企图从他脸上看出点蛛丝马迹。 说白了就是一场心理博弈,双方都在赌。 很明显,他又赢了! 才数到“1”,宋逸之已经朝着他的方向移动脚步。 “少帅!” “不可!” “少帅别冲动!” …… 好几个人声音同时响起。 宋逸之抬抬手制止了。 时间就是机会。 时间拖延得越久,机会就越多。 对方的身体和精神显然已经紧绷到了极致,宋逸之不敢赌! 那人看到宋逸之居然真的慢慢靠近,兴奋得双目圆瞪,神色近乎癫狂! 他的右手依然抵住阮颜的头,左手则松开了她的脖子,从腰带处摸出一把匕首,伺机而动,盘算着怎样一箭双雕。 钱要,宋逸之的命他也要! 军靴重重地踩在地板上,所有人的心脏都跟着颤栗。 距离不断逼近。 五步,三步,两步…… 宋逸之眼眸毫无波澜,声音异常冷静,“别紧张,小心走火……你放开她,你不是想换我吗?我配合你。” 他的手摊开着,以示他没有武器,高度配合他。 双方距离不过一步之遥,已经触手可及了! 阮颜内心惊涛骇浪! 宋逸之居然真的为她而来?! 来不及思考,那人突然挥起左手,匕首刺向宋逸之的胸脯。 而右手枪口在阮颜的太阳穴上没移动分毫。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阮颜身体突然下滑,枪口从她太阳穴滑至头顶,她反手握住枪头,用力向后扭动枪身。 那人本就肌肉紧绷,左手握着匕首正在用力,已经能感觉到刀尖刺进肌肉的钝感,胜利的喜悦让他所有的细胞都在亢奋雀跃。 根本没料到阮颜会铤而走险,居然敢抢枪! 阮颜就着他右边的手腕,扣动扳机,“砰”一声沉闷的枪声响起,温热的鲜血喷射到她的脸上头发上。 那人的身体缓缓滑落。 子弹堪堪射中他的胸口!! …… 朝阳如约而至。 清晨的阳光穿透云层,普照大地。 阮颜躺在浴缸里,被温暖的水包裹着,舒服得她轻轻了叹了一口气:活着真好! 丁雨正小心翼翼地帮她清理头顶的血痂,“唉,掉了好多头发呐……这里还有血迹……” 没掉命就够好了!几根头发算得了什么! 手在水中仍控制不住地颤抖。 两世为人,这是她第一次杀人。 也是第一次和死神正面交锋。 至今脑袋里仍是闹哄哄地犹如一锅浆糊。 恍恍惚惚,如梦如幻。 “没想到少帅在惠城的府邸这么大,刚刚一路走进来跟逛皇家园林似的,真漂亮……屋子全都依湖而建,咱们现在就住在湖边上……” “听说这湖人称‘小西湖’,虽然我没见过真正的西湖,但这里肯定不比它差……” “早餐备了荷叶莲子粥,听说这荷叶就是从湖里摘来的,老远就闻到香味……” 丁雨絮絮叨叨的,阮颜昏昏欲睡。 早餐都没有吃,头一沾枕头就睡着了。 迷迷糊糊中她又回到了之前梦过的战场,开始没完没了地蹒跚前行,尸横遍野…… 无论走哪个方向,都找不到出口,从白天到黑夜,寒风冷冽,冻得她直哆嗦。 直到天亮,阳光再次降临,全身才被温暖包裹。 第108章 不想放手 惠城指挥部的会议室。 肖副将军战战兢兢,看了一眼主位上的宋逸之,欲言又止。 也是自己倒霉! 上一次是佐藤理池途经惠城被行刺,这次更惨,是少帅和夫人! 这帮狗山贼,真是害死人了! “今年惠城的军费已经高达上百万,肖将军就没什么想说的吗?”宋逸之压抑许久怒火已有燎原之势。 所带回来的几具尸体,刚刚查证,居然真是通缉已久的山贼。 如果真如邓子宇所猜测,是闽军派来偷袭的也就认了,居然是货真价实的山贼! 这怎能不令人暴怒? 堂堂一军主帅,居然被一山贼威胁? 军威何在? 桌面上的文件记录了一年以来剿匪的次数,以及所消耗的枪支弹药,还有各项费用支出,宋逸之一张张看过,一掌拍在桌面,声音冷到极致,“钱照花,粮照送,却连剿匪都剿不了,肖将军是干什么吃的?我看着这惠城干脆改名‘匪’城算了!” 肖副将军有苦难言,作为他曾经的上峰,吴磊还是悄咪咪地帮忙开脱,“我看他们的枪支制作精良,好似不常见?” “可不是嘛!少帅,吴将军,正如你们所见,这帮匪徒武器精良,有些竟是外国货,而且他们身手了得,对地形又非常熟悉。 每次我们刚刚出兵,他们就躲起来,只抓到几个小啰嗦,等我们一退兵,他们又出来作乱。 曾抓过几个,严刑逼供之下才知道,山贼里竟然混有闽军的退伍军人,他们的武器极有可能也是闽军提供的,摆明了就是无耻闽军,借土匪之手,在我境内捣乱啊……” 肖副将军话没说完就被宋逸之打断了,“肖将军的意思是你干不了?” 肖志刚被那冷冷的眼神吓得一个激灵,双腿一并,大声道,“请少帅再给我一次机会,半个月内必将完成任务!保证惠城境内再无盗匪团伙!” 宋逸之:“要是完成不了呢?” “我以项上人头作担保!”肖志刚硬着头皮保证。 宋逸之当即下令,“肖志刚听令,即日起全力剿匪,我从闽南回来,再验收你的成果!” 肖志刚敬了个礼,“保证完成任务!” 宋逸之脸色稍缓,“说说闽南的情况。” 肖志刚:“闽军大帅大张旗鼓办喜事,闽军士气如虹,最近嚣张得很! 全国各地皆有人来贺,听闻南京送来的贺礼犹为丰厚。 据消息来报,岛国所赠予闽军的五千挺机关枪,走水路,这两日即将到岸,接应码头就在和惠城交界处的闽西码头,近日我已在此处加强兵力,以防万一。” 宋逸之起身现在地图前,看着闽西码头的所在位置,突然问道,“这一带可曾出现过山贼?” “哪里没有山贼啊?少帅有所不知,这山贼流动性极强,根本没有固定据点,没有重兵把守之前,我们码头也经常出现货物被抢的情况。 就在上个月,有一运粮食的商船,就被洗劫一空,报是报上来了,就是还没追查到商品下落。”肖志刚诉苦,上任这段时间真是一刻不得停歇。 山贼,货物被抢,五千挺机关枪…… 宋逸之突然说道,“剿匪的事先放一放,我们先办件大事。” 宋逸之一转身,就对上邓子宇闪着兴奋光芒的双眼,看来,两人是想到一块去了! 不是只有闽军能借土匪之手办事,宋军也可以! 等议完事,已经临近中午,肖志刚已经一扫刚刚的萎靡,“少帅,吴将军,邓参谋,中午我做东,请你们吃顿地地道道的惠城菜!” 邓子宇看着宋逸之急匆匆往外走的背影,笑道,“得了吧,谁有精神吃饭?昨晚一夜惊魂,先歇歇吧!” 等宋逸之和邓子宇走后,吴磊才一掌拍在肖志刚的头上,“你这榆木脑袋!夫人刚刚受惊,谁有空吃你这劳资饭?” 肖志刚尬笑:“是我考虑不周了,走走走,咱俩喝一杯去,跟我具体说说昨晚的情况,我都快吓死了,要是少帅出事,大帅估计砍我十八刀都不解气……” “怎样?我看这惠城你是降不住啊,要不趁早回第二大营,我再找人来得了!”吴磊嗤笑着。 肖志刚梗着脖子,“谁说降不住?这才多久?吴将军再给个机会吧,这段时间您不是不在这?多指点指点行不?” 吴磊:“指点可以,就看你待会请我喝什么酒了。” “这个好说这个好说。” …… 宋逸之回府后直奔阮颜的住所,听丁雪说她早饭都没吃就睡到现在,不由有些担心。 轻手轻脚推门进了房间,窗帘紧闭,光线昏暗,宋逸之眼睛适应了一会,才看清阮颜脸上的神色。 见她虽眉头紧蹙,但脸色如常,睡得正沉,便退了出来,洗漱换了衣服后,才再次回到房间,准备补眠。 有了火车上同床而居的经历,宋逸之毫不客气地躺在阮颜旁边。 出门在外,总不能分房睡吧? 等眼睛适应了黑暗之后,宋逸之忍不住再次凑近观察她。 想到凌晨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心里像是被针扎似的难受。 如果不是嫁给他,她也不必经历这些,难怪她那么抗拒! 成婚不到一年,竟然两次遇险,把她抢了来,又没好好护住,宋逸之又是愧疚,又是懊恼。 怪不得她想离开广城,或许,蒋瑾琛就不会让她有冒险的机会…… 缓缓将指尖按在她的眉心,轻轻把蹙着的眉头揉开。 指尖下滑,停在粉粉嫩嫩的嘴唇上。 怎么办?他还是不想放手! “嗯~好痒~”阮颜突然把他的手挥开,似有转醒的迹象。 宋逸之连忙闭上眼睛装睡。 等了片刻没有声响,正想睁眼看看时,一个软软的身躯突然贴了上来,柔软的手臂缠上他的腰,毛茸茸的脑袋在他胸口蹭了蹭,“怎么这么暖~” 宋逸之的身体瞬间僵住! 幸福来得太突然,宋逸之手足无措。 全身血液都在狂奔,心跳声震耳欲聋! 同床过几次,她的睡姿特别好,哪怕在梦中,仍不忘和他保持距离,这还是第一次…… 第109章 不想忍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宋逸之酥麻的四肢才恢复了行为能力。 大掌轻轻覆在她的腰背间,垂下头用嘴唇碰了碰她的秀发,刚刚洗过的长发,散发着洗发露的香味,还有淡淡的药味。 他微微闭上双眸,感受着彼此逐渐同步的心跳,感受着两人的气息慢慢交融,感受着她小小软软的身体,嵌在他的怀里,竟像是被切割开的两个半圆,终于完美地契合! 多么希望时间能静止啊! 宋逸之带着虔诚的祈祷,缓缓进入了梦乡。 阮颜仍在那个梦里的战场中徘徊,但场景却突然变化,从寒冬跳跃到了到了春暖花开的春天,空气中弥漫着鲜花的香味,暖阳让四肢都舒展开来…… 四肢,舒展…… 这一动,终于发现不对劲了! 鼻尖的气息很熟悉,她缓缓睁开眼,耳边传来砰砰的心跳声,直接让她愣住了。 动了动手指,光滑而温暖的触感出来,她这才发现,她的手掌竟然穿过睡衣,贴在他精瘦的腰上! 连四条腿都纠缠在一起! 妈呀!这怕是在做梦吧? 几乎是立刻,她双手就势一推,想远离他的怀抱。 结果不但没有推开,腰背还被箍得更紧,“做噩梦了?别怕!” 头顶传来的声音慵懒而沙哑,类似梦中呓语。 阮颜心尖一颤,更用力地挣扎。 “软软别闹,再睡一会……” 一股热气从心脏直冲天灵盖,阮颜只觉脸上热辣滚烫! 软软?! 是他还没睡醒还是她睡懵了?? 抵不过他的力气,阮颜抬起头张嘴就咬。 下巴的痛感传来,宋逸之这才睁开迷离的双眼,松开手摸摸下巴,“怎么了?” “你说怎么了?”阮颜翻了个身,差点滚到地上。 “小心!”宋逸之下意识地又把她扯了回来,用力过猛,两人身体再次贴在一起,他的手又圈了回去。 阮颜双手撑在他的胸口,仍无法挣脱他的禁锢,只能瞪着双眼以示愤怒,“宋逸之,你在干嘛?” “这是你第一次叫我的名字。”宋逸之的声音带着轻松的笑意。 严格来说,是第一次在清醒的状态喊他的名字。 真好听! 这是重点吗?阮颜被他奇葩的关注点气炸了,“你醒醒吧!是睡傻了?不解释解释吗?” 双手被他压在肋下,她只能动脚去踢他。 “解释什么?夫人主动投怀送抱,我这么有绅士风度的人,怎会拒绝?”他双腿张开,一下就把她的腿给牢牢夹住,她竟完全动弹不得。 这点力气,对他来说跟挠痒痒没什么区别。 阮颜气喘吁吁,“投怀送抱?怎么可能?宋逸之!快放开我!” 宋逸之眼眸变得幽深,她一叫他的名字,他就只剩一种冲动了! 阮颜见他仍是一动不动,想故技重施,张开嘴又想去咬他。 宋逸之早有防备,头一低,阮颜的牙齿磕在他的下唇上。 原本就横冲直撞的冲动似乎找到了宣泄口,宋逸之一个翻身,把她完完全全罩在身下,对着她的唇瓣就堵了上去。 久违的香甜再次袭来,宋逸之浑身战栗,柔软濡湿的触觉,让他沉溺其中,不能自拔。 从她醉酒那天到如今,已经过了太久太久了,这个味道就像是被刻在脑子里似的,每到夜深人静时,他就会一遍又一遍地重温回味。 有了上次的经验,他的舌尖更灵活了,长驱直入,扫过她的每一寸柔软,侵占着她的唇舌,汲取她的甜美…… “嗯~”突然嘴唇一阵刺痛传来,口腔溢出了血腥味,他睁开迷离的眼眸,撑起上身垂头睨着她,“怎么了?” “你说怎么了?你亲我干嘛?你疯了?!”阮颜一出声才发现自己的声音也沙哑的可怕。 她的眼眸猩红,眼角盎着水汽,宋逸之无视她的控诉,低声答道,“喜欢亲就亲,你是我夫人,难道还犯法了不成?” “什么夫人?协议不是你写的?你失忆了?”阮颜咬牙切齿,真想掰开他脑袋看看是不是进水了! “我后悔了,软软,我后悔了……” 就算留不住她的心,他也要留住她人! “疯子!”阮颜手一恢复自由,劈头盖脸一顿乱拍。 很快传来宋逸之的一声闷哼,但身体仍压在她的身上,不愿离开。 阮颜突然停了手。 清晨两人一起看的医生,山贼的匕首原本是冲着宋逸之的脖子去的,因为阮颜的突然发动,刀尖一歪,刺中了他的肩膀。 伤口触目惊心,缝了十多针。 脑海中又出现了火车上那一幕,他不顾危险,向她走来,他竟愿用自己来换她…… 他可是五城三市的主,他的生死将影响成千上万人的命运! 他竟以身涉险,只为了救她?! “你还不明白吗?软软,我喜欢你,用我的生命!”宋逸之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威迫力十足,不容她闪躲。 没错,他可能会带给她危险,但他也能用生命去保护她! 蒋瑾琛,他能吗? 有些事情一旦想开了,某些坚持就变得没那么重要了。 不就是现在还不喜欢他?没关系,来日方长,他可以再努力。 只要她在他身边! 阮颜鼻尖一阵酸涩,眼角有泪光划过,说不感动是假的。 除了父母,谁会用命来护你? 但为什么这个人偏偏是宋逸之呢? 阮颜呢喃道,“宋逸之,你疯了……” 宋逸之警告道:“别这么叫我,你会后悔的!” 他的眼眸闪着熊熊欲火,似乎能人把灼伤。 “宋逸之,你先起来再……”阮颜没说完的话,淹没在两人的唇舌间。 隐匿在骨子里的血性和霸道,完全被释放,宋逸之不想忍了! ………… 华灯初上,饭厅里的邓子宇频频看时间,“都饿死了,怎么还不起来?” 周佳佳摸了摸肚子,“可能是夫人累着了吧,昨晚一晚没怎么睡。” “又不是睡神附身!再能睡也不可能二十四小时不吃东西吧?”邓子宇瞪着刘副官,“让你去看看你又不去,我指挥不动你了?” 第110章 受了惩罚 刘副官闲适地坐在凳子上,慢悠悠地品着茶,享受着难得的空闲,“您职务比我高,这么重要的工作,恐怕只有您才能胜任!” 笑话! 少帅憋了一天一夜的火,恐怕是泻火去了,谁敢去打扰? 就邓参谋长最腹黑,又想拿人当炮灰! 嗯,这荷叶茶还不错,清火祛燥,清心明目,让人时刻保持清醒,警惕上当受骗。 邓子宇啐了一口,“人精!” 随后冲着门口大喊,“张强,快去请少帅用餐!” 张强闻声进来,“参谋长,少帅近身的事都是刘队长负责的,我不敢越俎代庖。” 还不算太傻!刘副官脸上露出了老母亲般的微笑。 邓子宇气结,用手指点了点,“行啊!成语都用上了,长进了!” “就你话多!坐下等等吧。”周佳佳小口小口地喝着汤,先垫一垫。 邓子宇闻言坐回她旁边,看着她用冰块敷过,仍有些红肿的脸蛋,心疼地问道,“还疼不疼?” 原本是想着夫人的房间警卫最严密,却忽略了最安全的地方往往也是最危险的地方,反而让周佳佳遭了罪。 “没事,不疼了!”疼倒真顾不上疼,怕是真怕!“倒是连累了夫人了。” 想到阮颜挡在她前面,周佳佳有些愧疚,原本她就是带着陪伴夫人的任务来的,没想到反而要阮颜保护她。 “也不知道夫人会不会怪罪,如果不是青柠,说不定还能拖多一会,也不至于让夫人受苦。” 邓子宇哼声道:“那丫头虽忠心护主,却是个愚蠢的,好在不是一开始就暴露出来,要不估计除了夫人,剩下的几个都没命了!” “朽木不可雕,遣走了事!待会我再跟夫人赔罪。”周佳佳轻声回答。 邓子宇安慰道:“我看夫人不像是不明事理的人,放心吧!” 正聊着,门口走廊传来此起彼伏的问候声: “少帅……” “夫人……” 定是两人来了。 刘副官早就到门口候着,同时吩咐佣人上菜。 阮颜走在前面,步子迈得极大,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后面跟着的不是少帅,而是豺狼虎豹。 “正等你们吃饭呢,饿了吧?”周佳佳立在桌前招呼她。 同时不着痕迹地打量着,阮颜身上是米色棉布的宽身旗袍,蓝色的披肩,头发随意地披在肩上,仅用一个珍珠发箍轻轻箍住刘海。 刚刚应该睡得极好,不施粉黛,脸上却带着一丝绯红,气色很好,就是眼角有些发红,不知道是不是哭了? 好在她眉目舒展,毫无芥蒂地向她走来,完全没有疏远自己的迹象,周佳佳悬着的心才算放下了。 阮颜在周佳佳身边坐下,带着歉意,“不好意思,让两位久等了!” 她也是刚刚才知道,邓子宇和周佳佳被安排住在府里客院,吴磊则住到肖副将军府里去了。 “哪里的话?不久不久,也就是一两个小时而已。”邓子宇话里略带调侃,阮颜假装没听见,只半垂着头和周佳佳说话。 菜早就备好了,只等端上来。 厨房为了迎接主人的到来,早就卯足劲想着好好表现表现。 毕竟偌大的府邸,少帅一年到头也就来这么一两次,谁不想趁机出个风头? 只是虾,就有好多种做法。 清蒸的,椒盐的,白灼的,香辣的,油焖的…… 其他惠城的特色菜也做得色香味俱全,酿豆腐和盐焗鸡味道都很不错。 还有个糯米糍,用红豆做馅,搓成鹌鹑蛋大小,一口一个,口感q弹,阮颜也很喜欢。 和周佳佳边吃边聊,一不小心就吃多了,几乎把中午缺的那顿也补回来了。 被完全晾在一旁的宋逸之一点也不恼,还心情很好地赏了厨房的人。 最后上的是一道甜汤,莲子银耳羹,莲子去芯,浸泡两三个小时后,再和银耳,红枣,慢慢煮至粘稠,闻着味道就很不错。 美味香甜之余,也有清热去火,安神养颜的功能。 但一呈上来,宋逸之就挥手让人端走。 邓子宇好奇地问,“你不是吃甜食的吗?怎么不试试?” “吃不吃还要向你请示?”宋逸之眼皮一掀,横了他一眼。 邓子宇像是发现新大陆般,惊呼道,“你怕烫口啊?不是,你嘴怎么了?下巴也有伤口!” 一说完就对上宋逸之想杀人的目光,而一旁的阮颜头则垂得更低了! 邓子宇用无辜地看向刘副官,这,这不能说的吗? 也不提醒我一下?! 刘副官耸耸肩,表示无能无力,随后退出去吃饭了。 碗筷撤下后,又在湖边的连廊设了桌椅,摆上了功夫茶具和瓜果茶点。 两盅茶后,邓子宇就和周佳佳告别,说是有公务,要出去两天,让她乖乖待在少帅府里。 整晚都没怎么抬头的阮颜,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宋逸之。 宋逸之忙说道,“我也去的,去闽西看看,大后天就回,不用担心。” 谁担心了?阮颜心里吐槽了一句,又收回了视线。 “张强留给你用,还有一半的近卫也留在府里,要出去就带多点人,惠城人生地不熟,安全第一。”宋逸之交代得仔细。 闻言阮颜看向刘副官,问道,“林洋怎样了?” 军医到时,林洋还留着一口气。 刘副官答道:“这小子是个福大的,子弹射偏了,没有射中心脏,现在在医院躺着呢!” 阮颜点点头,“让他好好养着,不用急着当差。” “养好了也不用再回来了!”宋逸之抿着嘴角哼了一声。 交待了不要随意开门,也是个没眼力见又扛不住事的! 养好了定要重重罚他! 阮颜不悦地蹙了蹙眉没有说话。 宋逸之瞥了一眼又改口,“要是你愿意让他当司机也可以。” 刘副官敏锐感觉到气氛有点不对劲,男人的第八感告诉他,少帅是不是做了对不起夫人的事啊? 要不正常来说刚刚英雄救美,不是应该最趾高气昂的时候吗? 怎么少帅和夫人的态度好像调了个? 邓子宇先起身往外走,周佳佳去送她。 宋逸之这才凑近一点看她,“还生气?我又没做什么。” 不过就多亲了一下,也受了惩罚了,看看嘴唇伤成什么样了! 第111章 土匪猖狂 阮颜听着宋逸之略带委屈的语气,倒吸了一口气,难道他还想做什么? “我走了!”出发的时间到了,宋逸之见她仍是不出声,只能站起身,“你好好休息,两天后我再回来接你。” 话也说完了,军容也整好了,阮颜坐得纹丝不动。 从他站的角度,只能看到她乌黑的头发和白皙的侧脸。 等了半晌都等不到她抬头赏半个眼神。 好吧,就知道她很难哄。 宋逸之只能带遗憾地离开了。 出了府邸大门,已经停了一排车,宋逸之一上车,大部队就出发了。 两个小时后,大部队抵达惠城和闽南交界的观音山脚。 附近的驻军早就在一旁等候。 夜黑风高,山腰处的一座被丛林掩盖住的小村庄里,一片沉寂,所有人都沉浸在梦乡。 说是村庄,倒不如说是几户连在一起的茅草屋,如果不是熟悉的人带路,根本就找不到出入口。 肖志刚身穿便服,带着一个连的便装士兵,正在检查装备,准备徒步上山。 “真不用帮忙?”吴磊倚着车门,扯着嘴角似笑非笑,“可别待会被抬下山来。” “笑话!区区几个毛贼,我还没放在眼里,看着吧!”肖志刚横了他一眼,少帅亲自到场,正是将功补过的好机会,众将士士气如虹,怎么可能会失手? 他转身向宋逸之敬了个礼,“少帅,我们出发了!” 宋逸之:“不可闹出太大动静!” 肖志刚应了一声,上百士兵迅速隐匿在山林间。 约一个小时后,山腰传来的呐喊声,尖叫声,混杂着枪声,在山间回荡。 好在行动还算迅速,大半个小时后,声音就停了下来。 没多久,树林里开始有悉悉索索的脚步声,陆陆续续的,士兵们两两一对,抬着一具具尸体往下走。 约莫又过了一个小时,树林才平息下来。 大卡车上已经堆了三十多具尸体,致命伤或是在胸口,或是在脖子,脸上俱是干干净净的。 吴磊拿了一沓通缉令对照,还真在里面找到四五个熟悉的面孔。 最后下来的是肖志刚,“报告少帅,顺利完成任务,歼灭五十余山贼,除了抬下来的三十五具尸体,现场已清理干净,另缴获赃款五箱,金额不祥。” 宋逸之:“好!任务完成之后再论功行赏!” 此处距离闽西码头还有一百多公里,沿路过去,每一个岗点都有宋兵值守。 哪怕此时已是破晓时分,值班人员也没有丝毫松懈。 邓子宇满意地点头:“肖将军治军严谨,这边防做得还是不错的!” 宋逸之没有出声。 防守没有松懈是因为闽军小动作多,时不时突击一下,宋军的警惕性自然就上来了。 相反,边界处的闽军可就安逸多了。 宋军素来只守不攻,倒是省心。 要不是一早有运载军需物品的船只靠岸,恐怕大家都还在梦乡里逍遥呢。 闽西码头的值班连长哈欠连连,和前来接应的闽军将领在值班室喝茶,“什么货品这么贵重?居然劳高营长大驾啊!” 高营长摸摸圆圆的肚皮,笑得神秘莫测,“你猜。” 值班连长:“不说我也知道,不就是哪个省运来的贺礼嘛。” 高营长:“哈哈!这比贺礼可重要多了。” 值班连长:“您就别卖关子了。” 高营长压低声音:“是咱新夫人的嫁妆!贵重得很,可千万不能有损失。” 值班连长嘿嘿笑,“还是咱大帅有福气,都这把年纪了还娶了个美娇娘,还能白得这么贵重的嫁妆!” 高营长:“你懂什么?从上个月起,咱闽南的其中一条铁路就归岛国人使用了,而且还给了一块地,也不知道这帮鬼子们想干嘛。” 值班连长:“大帅还能吃亏不成?肯定是有了好处才跟他们合作的。” 高营长:“哎,咱们这些虾兵蟹将就看不懂局势咯!大人物们的想法太难猜!就说前两个月吧,大帅的近卫竟然卖了一批武器给土匪,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 值班连长:“这有什么?这土匪大多在惠城那边活动,又不关我们什么事!” 高营长:“话也不能这么说,有那么安分守己就不叫土匪了!你当为什么要我亲自来运货物,不就是提防着那些土匪嘛!” “船靠岸咯!” 两人正聊着,码头上开始热闹起来。 高营长正要起身出去看看,值班连长忙按住他,“您好好歇着吧,都安排好了,直接帮你搬上车。” “也好!”高营长又坐了回去。 值班连长:“究竟是新夫人这是什么嫁妆,竟要动用到大卡车?” 高营长:“反正是好东西,说了你也不懂。” 值班连长见这不能问,又聊起了八卦,“那咱老夫人怎么办?为大帅生儿育女,总不能弃了吧?” 高营长:“听闻是突然醉心佛法,遁入空门了。” 值班连长嘿嘿笑,“还是咱大帅有办法,您见过新夫人吗?长得可漂亮?听闻岛国的女人特得劲……” 高营长:“见倒是见过,长得嘛,嘿嘿……” 这边两人聊得兴起,外面却干得天翻地覆。 天刚蒙蒙亮,闽军忙着搬运货物。 一个个长条型的木箱子,沉得坠手,两个人一组,一前一后抬着,搬上大卡车。 突然,沉闷的枪声噗噗噗响起,同伴们一个个倒下,值守的士兵发现不妙,码头一下就混进了许多灰褂黑裤的闲杂人,连忙大喊,“土匪来了!土匪来了!” 顿时现场一片混乱。 逃窜的,躲避的,护着货物的,通风报信的……乱成一锅粥。 等值班连长和高营长带着一队人马出来时,运载着货物的大卡车正冲出重围,往山路逃窜。 后面立刻就有好几辆闽军的车去追。 几分钟过来,追去的车纷纷回来了,“报告营长,卡车停在半路,匪徒弃车而逃,车上什么也没有!” 土匪竟如此猖狂? 高营长胖乎乎的脸上都是虚汗,和值班连长面面相觑,两人皆是面如死灰。 好在,对方死伤也很惨重,地上有几十具尸首,也算可以交差了。 第112章 共乘一骑 天色大亮,宋逸之一行人回到驻地休息。 任务顺利完成,回城的路上大家心情都很轻松,也就没有急着赶路了。 再一路巡查各驻点,回到惠城已经是两日后的下午。 帅府府邸提前收到消息,上下一团忙碌,正在准备今晚的宴席。 今晚少帅要宴请惠城一众将领及其家眷。 这可是惠城难得一见的盛事啊! 以往少帅过来,都是众将士一起吃顿酒,这还是有史以来第一次连家眷也一起宴请。 那些小姐太太们可就开心咯! 宋逸之一进门就问,“夫人呢?” 立刻有人回复,“夫人和周小姐在马场。” 也顾不上洗漱了,宋逸之抬脚就往马场走去,邓子宇跟在后面。 宋逸之喜欢骑马,在后院养了几匹骏马,每次过来都会跑几圈,这次倒是还没得空闲。 刚刚靠近马场,便听见串串银铃般的清脆笑声,在空气中跳跃。 惠城四季如春,哪怕是初冬,这午后的暖阳仍带着几分灼热。 宋逸之慵懒地倚着木栅栏,双眸微微眯起,视线投向马场的另一边。 只见两个人影在马场中驰骋,好不畅快! 随着马蹄声渐渐逼近,马背上的人儿已经清晰可见。 白色长裤,黑色长靴,上身是淡蓝色衬衫,领口优雅的蝴蝶结在风中舞动。 宋逸之眼里都是笑意,这还是第一次见阮颜穿裤装,和平日的温婉判若两人,那么的英姿飒爽,耀眼得让人移不开眼睛。 心里暖洋洋一片,他已经开始幻想,她跳下马,向他奔来的情景。 然而,事实证明他想多了。 经过他们的时候阮颜并没有减慢速度,继续绕着马场跑圈,很快又慢慢成了一个黑点。 周佳佳倒是渐渐逼近,兴奋地跃下马,“少帅,邓子宇,你们回来啦?” 前后两个称呼的声调都不一样。 邓子宇扬着唇角,接过她的缰绳,随手套在栅栏上,“好玩吗?” “好玩!夫人骑术很好,刚刚我们在比赛呢。”周佳佳声音带着笑意,“我累了先歇歇,夫人还想再跑两圈。” 邓子宇:“这两天都在干嘛?会不会无聊?” 周佳佳:“不无聊啊!和夫人一起游湖,听戏,骑马,还出去逛街了。” 邓子宇问:“还想去哪玩?明天我有空。” 周佳佳:“你陪我吗?那我得好好想想。” 呵呵,游湖听戏逛街,看来自己没在,她过得很自在啊。 宋逸之没心思听邓子宇两人腻歪,向刘副官示意了下,很快就有人把他的黑马牵来。 他一跃而起,跳上马背,追人去了。 追了大半圈,两匹马才拉近距离。 阮颜的骑术确实不错,窈窕的身姿微微前屈,恰到好处地与骏马融为一体。 衬衫束进裤腰,勾勒出妙曼的曲线,修长的双腿夹着马腹,发丝飞扬,实在是赏心悦目。 宋逸之慢慢靠近,和她保持平行,“是不是越来越没礼貌了?几天不见招呼都不打?” 阮颜瞥了他一眼,声音不冷不热,“少帅。” 宋逸之明显不太满意,双腿踩着马镫,长臂一捞,圈住她的腰用力一提,天旋地转间,阮颜身体在半空中腾飞,随后迅速落在他的马背上。 慌乱中,阮颜只来得及扔掉手中的缰绳,以及抛下一句近乎失控的问候:“有病啊你!” 这样的速度,能闹着玩?是前几天被挟持不够刺激吗?疯子! 阮颜紧紧揽住他的一只手臂,就怕下一秒会命丧马蹄。 咒骂声很快淹没在风中,宋逸之笑声爽朗,抖动缰绳,马儿撒腿跑得更欢了,速度一下快了起来。 他的单臂圈住她的腰,让她的后背不得不靠着他的胸膛,温热的气息不时喷在她的耳边,扰人心神,阮颜很不适应这种的近距离接触,很快就说,“我不骑了,我要下去!” 宋逸之好似听不见似的,附在她耳边问道,“这么多天没见,想我了吗?” 很痒!阮颜缩了缩脖子,答得很干脆,“不想!放我下去!” “但我很想你,茶不思饭不想那种。”宋逸之自顾自地说道。 阮颜眼珠快翻上天了,“我们以前不是一两个月不见?你也不见得饿死!” 宋逸之轻笑,“今时不同往日,以前没尝过你味道。” 阮颜脸又开始发烫了。 这两天刻意不去想那天发生的事,刻意让生活充实忙碌起来,效果也挺好,记忆差不多被封印,偏偏他现在又提起! 宋逸之微微垂头,就看到她变得血红的耳朵,他故意用下巴的胡茬蹭了蹭,她往后缩的同时,耳垂果然变得更红了。 以前怎么没发现她如此敏感?宋逸之感觉自己能这样玩一整天。 奈何怀里的人磨人得很,又是扭动,又是挣扎,“停!放我下去。” 宋逸之不得不空出一只手掌,掐住她的腰,“别动,小心掉下去!乖乖的,再陪我跑两圈就回去。” 滚烫的掌心贴她腰间的软肉,酥麻一阵阵传来,全身的皮肤都浮起密密的鸡皮。 阮颜瞬间就动弹不得了,她那里最敏感,完全不能碰! 抬起手肘往后一怼,她呵斥道,“手拿开,跑快点。” 宋逸之嘴角漾起的弧度越来越大,缰绳一扬,马儿哒哒哒跑得更快了。 太阳渐渐西移,璀璨的余晖洒在草地上,像是给大地铺上了金色的纱幔。 骏马肆意奔腾,帅哥美女共乘一骑,相依相偎,你侬我侬。 另一边那一对也在携手漫步,画面美好得让心生妒忌啊! 刘副官无聊地咬着狗尾巴草,哎,也想娶媳妇了怎么办? 阮颜如坐针毡,好不容易才跑完了两圈,马一停,她就跳了下去。 看到周佳佳和邓子宇已经走到草地的另一端了,不想去打扰,便自己朝着房间走去。 宋逸之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 刘副官在一旁问道,“您先休息洗漱,一小时后再安排医生过来看看伤口?” 宋逸之心情很好,轻“嗯”一声:“你也去歇歇吧。” 刘副官鼻子发酸,少帅总算懂得关心人了! 第113章 我长大了 刘副官下去时,院子里其他佣人也同时退了出去。 宋逸之大跨步上前,一把拽住阮颜的手臂,不悦地说,“走那么快干嘛?躲我?” “答对了!就躲你!”阮颜见院子没人,毫不客气地挥开他的手,“你是中邪了吗?什么时候才能恢复正常?” 宋逸之垂着眼帘看她,“我哪不正常?亲你不正常还是抱你不正常?” “你闭嘴!你哪哪都不正常!”阮颜四下张望,就怕突然冒出个人来。 随后迅速转身,推开房间的门,正想关门时,宋逸之一手撑住,身体跟着挤进来,转身把她抵在门背,“有话好好说,跑什么?” 背后是门,前面是他,阮颜盯着他按住自己肩膀的大掌,冷冷地说:“你这是好好说话的样子吗?你是在挟持人质吧?” 宋逸之的手立刻松开她的肩膀,改放在她的脸侧,把她散落出来的碎发别在耳朵背后,声音很轻,“都听你的,只要别躲着我,你说怎样就怎样。” “那你别动手动脚的。”阮颜抬手拽住逗弄着她耳垂的手指,以前怎么没发现他小动作这么多,中年多动症吗? 宋逸之反手一握,好小的手,柔弱无骨,肌肤触手生凉,他大掌一张,迫着她与自己五指相扣,“身随心动,我心里喜欢,自然就想靠近你。” 抽不出自己的手,阮颜蹙着眉,“你懂什么是喜欢?你了解我吗?我喜欢什么讨厌什么你知道吗?还是你喜欢的就是这副皮囊?” “没有人比我更有资格说喜欢了,软软,你一出生我就看上你,十岁就想娶你,两次去你家提亲也是我的主意,你说我懂不懂什么是喜欢?你上次不是问我为什么能找到你在阮府的房间吗?因为你就是在那个房间答应嫁给我的。”宋逸之的每一个字都像是炸弹,阮颜惊得嘴巴都闭不上了。 就算真答应了,五岁孩子说的话能做数? “那你之前怎么那样对我?两年之约不是你提出的?刚结婚时拒绝我示好的人难道不是你?总给我气受的难道不是你?”阮颜试图从他脸上找出开玩笑的痕迹,却完全看不出端倪。 宋逸之神色坦然,眸底一片真挚,“还不是你气我的!你要是像那天那样主动抱抱我,我早就不气了!” “我没有主动抱你,就算有,那也是那天受了惊吓,睡癔症了,你搞错了!”阮颜尽可能理智地跟他解释。 宋逸之唇角轻勾:“现在无所谓了,你主动或者我主动都一样,重要的是我们在一起了!软软,我等这一天已经很久很久了!” 他的话对她来说只有惊没有喜,毕竟她已经不是原来的阮颜了! “你喜欢的是从前的我,我已经长大我变了,你找错人了。”阮颜冷静地抬眸,迎着他的视线。 “我当然知道你长大了。”他的上身朝前压了压,感受着奇妙的触感,声音里的笑意藏都藏不住,“不但大,还软。” 阮颜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全身血液朝上冲,不用照镜子也知道脸肯定很红。 简直是对牛弹琴! 她用仅有一只能动的手撑住他的胸膛,斥道,“离我远点!流氓!” “别生气!”一生气曲线起伏波动,他就只剩下冲动了。 宋逸之眼帘低垂,她绷得紧紧的衬衫扣子,近在眼前,他艰难地吞了一口口水。 掌心下他的心跳越来越快,阮颜一再用力,还是没能让他后退分毫,“这就是你喜欢一个人的方式?开心时拉过来哄哄,不开心时就扔在后院一两个月不理人?还总强迫人?” 宋逸之哑着嗓子承认,“我错了!以后换你喜欢的方式,行吗?我就喜欢现在的你,哪哪都喜欢,不了解的我慢慢了解,别躲。” 距离太近,他的气息扑面而来,阮颜别开脸,敷衍道,“你先放开我,容我好好想想。” 宋逸之:“还想什么?提亲时你不是想好了吗?我不是你的最优选择?” “我当时有的选吗?一个市井无赖,一个位高权重的强盗!”阮颜哼声道,“现在想想,你这行径也不比那曾雄好得了多少!” “你拿我跟他比?”宋逸之指尖捏着她的下巴,强迫她对着自己,“我对你还不够好吗?” 这样受制于人的姿势太羞耻,阮颜眼神躲闪:“不好!放手,你弄疼我了。” 眉目如画,眼波流转,娇羞动人,怎么放? 是男人就做不到! 宋逸之额头抵着她的额头,“放不了,我只能尽量轻点……” 结果就真的很轻。 他的嘴唇像羽毛一样碰碰她的眼皮,随后落在她的唇瓣,轻啄细舔。 温热呼吸落在她的肌肤上,引得她毛孔全都舒张开来,泛起密密麻麻的战栗。 和那天的狂风暴雨不同,此刻的轻风细雨,撩拨的简直不是她的唇,而是她的心。 阮颜嘴唇紧闭,头往后仰,贴在门板上,想躲。 偏偏他的手掌捏住她的脖颈,她避无可避,全身上下唯有一张嘴能动。 倒是可以像那天那样狠狠地咬他,奈何今晚有宴席,她丢不起这个人! 她睁眼想瞪他,但他双眼闭着,显得无比沉迷,根本看不见。 牙关紧闭进不去他也不恼,舌尖极有耐性地在她的唇瓣游离,似在品尝琼脂玉露,根本停不下来。 两人像是在比耐力,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阮颜脚都站麻了。 脚?! 阮颜突然发现小腿还能动,毫不犹豫地抬起,硬皮靴底踩在他的脚面上。 谁知他吃痛也不松口,两只手倒是放开了,往下托住她的臀部,将她整个抱起,让她的双腿缠在他的腰间。 比刚刚还要羞耻的姿势让阮颜忍无可忍,终于张口大骂,“你妹……” 当然,话不成句,脏话也不知道被谁吞了去。 宋逸之发出一声满足的轻叹,早该把她抱起来了,这个高度多完美,刚刚脖子都酸了。 安静的院子里,除了叽叽喳喳的鸟叫声,还偶尔出现一两声压抑的呓语,让人脸红心跳…… 第114章 芳心荡漾 刘副官和军医在起居室已经喝了三盅茶,正考虑要不要让军医先回去时,少帅终于姗姗来迟。 刚一坐下就催促道,“快点!” 军医忙打开医药箱,取出医用剪刀,小心翼翼地剪开他肩膀的纱布,眉头皱紧,“少帅,这边胳膊万万碰水啊,更不能再用力!得好好养几天才行……” “不是换药吗?麻利点!”宋逸之手指轻敲桌面,心不在焉,一副赶时间的样子。 军医不敢再啰嗦,赶紧清理伤口,换药,包扎。 刚把纱布打了个结,宋逸之就迫不及待地站起身,往房间走去。 终究还是晚了一步,刚在连廊转了个弯,已经看到阮颜带着丁雨出了房间。 宋逸之几个大迈步走到她面前,“回房帮我换衣服,伤口疼。” “我去叫刘副官。”阮颜绕过他想往外走,她是脑残了才会和他单独待一个房间。 宋逸之一把拉住她的胳膊,看到她眉头蹙起又赶紧松了手,“在这等我,不准先走。” 见阮颜站定了,才匆匆返回房间去换衣服。 再出来时院子很热闹。 周佳佳挽着阮颜的手臂,“夫人,我们快出去吧,听说外面人都到齐了。” “还是等等逸之吧。”邓子宇纳闷了:“你们不是比我们还早回来的吗?怎么还没收拾好?难不成逸之还要化妆?” 周佳佳噗嗤一笑,“少帅都长那样了,还需要化妆?我看你倒是需要再捯饬捯饬。” 邓子宇:“我这样刚刚好,不能再帅了,左崇明不在,我今晚得肩负起帮保护少帅以及帮他收情书的任务。” “胡说八道!哪有什么情书?不过是左崇明说着玩的,你还当真了?”宋逸之走到阮颜身边,澄清道,“我就只看过你给我写的情书,旁人写的我是一概不看的。” 周佳佳和邓子宇皆是一脸意外,异口同声地问道,“夫人居然也写情书?” 阮颜声音都失控了,问道,“我什么时候给你写情书了?” “就上个月啊!你邀我吃饭。”宋逸之语气颇有几分洋洋自得。 阮颜瞪眼,“那是正常书信往来,你是不是对情书有什么误解?” 周佳佳一脸羡慕,“夫人和少帅感情真好,都结婚大半年了,还用书信传情。” 邓子宇也感叹道,“逸之也太幸福了吧!夫妻情深,情投意合,着实令人羡慕啊!” “我真没有写过情书。”阮颜认真地跟他们俩解释。 “嗯,你没有。”宋逸之抬手摸摸她的头顶,“改天我写给你。” 周佳佳和邓子宇皆是抿嘴笑,一脸懂了的表情,手挽手朝宴客厅走去。 阮颜捏着额头,瞪着宋逸之,“那不是情书!” “好!不是。”宋逸之唇角扬起,拉起她的手,搭在自己的臂弯,“快走吧,要迟到了。” 少帅府的宴客厅,此刻已集合惠城全部的军政要员。 当中有半数是从第二大营调过来的,此时正和吴磊聊得兴起。 而女眷则以肖夫人,肖小姐为首,分为未婚和已婚两大阵营。 肖副将军的千金肖琳琅芳龄十五,正被一群小姐围着,犹如众星拱月,好不风光。 她一身时髦的欧式连衣裙,裙摆微微散开,如盛开的花朵,一头微卷的长发自然垂落在肩头,头戴一顶小巧的礼帽,帽檐上点缀着娇艳的花朵。 她下巴微抬,眼神中稚气未脱,正一一回答小姐们的问题: “是的,少帅三日前就到了。” “夫人?夫人我也没见过,我母亲送了拜帖,夫人身体抱恙没有见上。” “没有,少帅还没有姨太太,一房都没有。” “嗯,少帅和报纸上一样,气宇轩昂,待会你们看了就知道。” “少帅喜欢什么样的女子?我可不知道。” …… 正聊着,突然整个大厅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看向同一个方向。 是少帅和夫人到了! 一时间,不知道多少颗芳心暗自荡漾,随后又破成碎片。 荡漾是因为少帅确实身姿挺拔,威风凛凛,隔得老远都能感受到他散发着令人敬畏的威严和气势。 心碎是因为夫人实在是太美了! 惠城从来就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女子。 白色丝绸旗袍,恰到好处地勾勒出婀娜的身体曲线,每走一步都摇曳生姿。 她的长发如瀑,在一侧挽成一个低低的鬓,几缕发丝在微风中轻轻飘动,更添几分灵动之美。 最绝的是她佩戴了整套紫钻,在灯光下熠熠生辉,光芒四射。 少帅的眼珠像是被粘在夫人身上似的,哪里还看得到其他人? 邓子宇代表少帅上台发言,随后宣布宴席开始。 这样的场合难免要喝酒,一喝酒现场就热闹起来了。 宋逸之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公事私事都进展顺利,一不留神,就被吴磊肖志刚逮着敬酒了。 女眷这边则要平和许多。 肖夫人口才极好,标准的社牛属性,阮颜乐得自在,把主场完全交给她。 自己除了和周佳佳,就只和肖琳琅聊了几句。 肖琳琅实在是率真得可爱。 特意和肖夫人换了位置,坐到阮颜的身边,提醒道,“夫人今晚可不能喝酒啊!” 阮颜好奇地问:“为什么?” 肖琳琅眼珠子滴溜溜地转,“我刚刚已经听到好几个小姐等着排队跟少帅跳舞,还有几个商量着怎样制造偶遇,您可得盯紧点。” “怎么盯?我不会。”阮颜从没见过这么好玩的孩子,忍不住逗她。 肖琳琅:“那肯定是贴在少帅身边,寸步不离,不给其他狐狸精机会啦!” “大帅都有好几房姨太太,少帅怎么能少?府里院子都备好了,就看看哪个有本事的妹妹先入府了。”阮颜说得半真半假,音量不大不小,周围不知道多少人竖起了耳朵,芳心蠢蠢欲动。 肖琳琅眼睛瞪得老大,“您,您怎么这么没出息?您这么漂亮!” 阮颜叹道,“你妈妈难道没跟你说,男人都是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吗?我有什么办法,各凭本事吧。” 肖琳琅哑口无言。 第115章 烦是真烦 身边暗流涌动。 一时间不知道又有多少芳心开始蠢蠢欲动。 肖琳琅愣了几秒才小心翼翼地问道,“您难道不生气?” 阮颜无奈地叹气:“哎,想开了就好,你看看,就惠城这偌大的帅府,景致多好啊,竟然一年到头也没个主人看顾,多可惜?迟早也是得有个姨太太帮忙打理打理。” 是啊,这话说中了多少人的心声! 这帅府占据了惠城最好的地理位置,面积这么大,雕梁画栋,佣仆成群,夫人还常年都不来! 天啊!什么姨太太,就是正牌夫人,有几个能享受这泼天的富贵? 听闻少帅在五城三市皆有府邸,这夫人看着也是空有美貌性子软绵…… 小姐们心不在焉地吃着菜,心思浮动。 肖琳琅同情地看着她,“您也太惨了!” “小孩子家家,懂什么!快让开!”肖夫人怕女儿说错话,忙又把座位换了回来,“夫人可会打麻将?待会吃完饭我们玩两圈呗?” 还真被邓子宇他们猜对了!肖夫人果然组牌局来了。 阮颜莞尔一笑,“刚刚学会,勉强能凑个数。” 反正她也不想跳舞,更不想那么早回房,打麻将最能消磨时间了。 很快,从饭桌移到了牌桌。 人多,还分了好几桌,众夫人忙着讨好阮颜,周佳佳早就被挤了出去,找邓子宇跳舞去了。 阮颜都不知道这算不算打牌。 想要碰,很快有人打出来,想要杠,就没有杠不出去了,随便打都能胡,就是he鸿燊重现人世,也不可能赢得如此丝滑。 清脆的噼里啪啦声不断响起,牌桌上众夫人的嘴也没停: “少帅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平日里喜欢做什么?” “家里老太太严肃吗?” “府里规矩多吗?” …… 阮颜也毫不吝啬,知无不言: “燕肥环瘦,少帅就没有不喜欢的,关键是要热情主动。” “老太太是个好相处的,都不管年轻人的事。” “少帅平日里就喜欢聊天,跳舞。” …… 这是阮颜第一次以少帅夫人的身份参加大型宴会,风光确实是很风光,烦也是真烦! 想来这就是作为少帅夫人的日常工作了。 除了招待一众将领的家眷,还要应酬一堆对自己丈夫虎视眈眈的女人。 真是一份“好”差使! 刘副官感觉今晚特别忙。 他和手下两个副官,都挡不完各种邀请和试探。 惠城的小姐们好热情啊! 看来少帅以前不请家眷是正确的,这简直就是增加副官们的工作强度嘛! 都是将领家的千金,推推不得,拉拉不得,重话重话说不得,拒绝还不能太直接。 真是要了老命了! 说得口干舌燥,这才刚刚抽空灌了两口茶,一位小姐已经凑上去给少帅敬酒了。 敬酒就好好敬酒,少帅喝不喝是两回事,但偏偏人家小姑娘不知道是紧张还是咋滴,好端端的,一杯酒就洒在了少帅的手背上,随后一块粉色方帕和一只小手就覆了上去,不停摩擦。 妈呀!这是明目张胆地吃豆腐吗? 刘副官忙放下水杯冲了过去,少帅已经站起身,“我去洗个手,吴将军,你们接着喝。” 水龙头哗啦啦响,宋逸之擦着手上的水,问道,“邓子宇呢?” 刘副官:“好像和邓夫人去跳舞了。” 哼!邓参谋果然是懂偷懒的! 宋逸之把抹布一抛,“去把夫人请来。” 和夫人跳舞不比喝酒好玩? 宋逸之朝着舞厅走去。 刘副官和另外两个副官把宋逸之护在中间,就这短短一段路,他就不知道重复了多少遍,“不好意思,少帅没空。” “小姐,请让一让,少帅这边还有事。” “对不起林小姐,少帅不喝了,不喝了。” “少帅不跳舞。” …… 还没到舞厅,去请夫人的副官来回复,“夫人在打牌,说没空过来。” 宋逸之脚步一顿,罢了,平日也没这么多人陪她玩,想玩就玩呗。 脚尖一转,又转回酒桌那边去了。 这边也有人支起了牌桌,肖志刚见宋逸之回来,忙让出旁边的空位,“少帅,这边这边,给您留了座。” 宋逸之不紧不慢地过去坐下,很快有人奉上茶水,“少帅~请喝茶~” 娇柔的女声调子转了十八个弯,宋逸之眼皮一掀,眼神扫到一身时髦名贵的礼服,哪里是什么佣人? 他没有伸手去接杯子,倒是肖志刚不客气地接了过去,“这不是郑局长家的千金吗?怎么劳烦你来端茶送水了?快去玩吧!” 郑小姐笑容明媚,“听闻少帅牌打得好,我能坐一旁学习学习吗?” 宋逸之语气淡淡,“要说打牌,还是吴将军打得好点。” 刘副官立刻命人搬了张椅子,放在对面吴将军背后,“郑小姐,您这边请,这边看得清楚点。” “好的,好的,那边有人叫我,我去去就来。”郑小姐尬笑一声,转身就走,脚步略显匆忙。 吴磊哈哈笑道,“这惠城的小姐还怪有意思的嘞!快打牌快打牌!” 肖志刚接话,“可不是嘛!惠城地杰人灵,姑娘们都水灵着呢!吴将军家里不是缺个媳妇?可要我家夫人帮您保个媒?” 吴磊:“免了免了!家里老母亲帮我留意着呢,自由恋爱这新潮玩意咱这帮军中糙汉可不懂。” “可不是嘛!一会说看个电影,一会说兜风赏月,我就不懂了,这乌漆麻黑的,还学那风水大师夜观星象,有意思吗?”肖志刚跟着吐槽道,“就说说我那闺女,才十五岁,收了同学的红玫瑰,视若珍宝,说什么这花代表爱情!真是无稽之谈!” 宋逸之心思微动,眸底渐渐浮起笑意。 右手边的是惠城的高市长,闻言也附和道,“现在的孩子是很有主见,咱们可管不了咯!唉呀,年纪大了,坐久了腰疼,换小女帮我打一圈,我先站会。” 原本在他身后观战的高小姐站起身,身姿婀娜亭亭玉立,朝着宋逸之浅笑盈盈,“少帅请多多指教!” 第116章 志不在此 牌桌上的肖志刚和吴磊眼观鼻鼻观心,看破不说破,认真研究自己的牌。 宋逸之眉头轻挑,似笑非笑,“高市长今年四十有余了吧?确实是年纪大了点,难怪体力不支,是该给年轻人让让路了。” “没有……没有!在下可是一日都不敢松懈,体力好着呢好着呢!”高市长脸色讪讪,刚刚抬起的屁股又坐回了凳子,一边给女儿使眼色,让她离远点。 少帅的意思还不够明显吗?难道还看不懂?少帅志不在此啊! 有了高市长为例,其他将领也不敢再让自己女儿亲眷往上挤了。 可别亲戚没攀上,还把乌纱帽给蹭丢了。 这下,终于可以安静打牌了。 宋逸之自小在军营长大,自然深谙“酒桌见人性,牌桌见人品”的道理。 他慢条斯理地码着牌,偶尔和前来攀谈的人聊两句,更多的注意力则放在众将领身上。 难得来惠城,自然得多听多看了。 有了关注点,一下就忘了时间,等回过神来,夜已深。 宋逸之又让人去看看阮颜。 结果很快来报,说夫人已经回去了。 回去也不说一声?又躲?宋逸之略感不悦。 示意邓子宇顶上,自己下了牌桌,起身离场了。 房间里,丁雨正在帮阮颜绞着刚洗好的头发。 阮颜边捏着发酸的肩膀感叹道,“老赢牌也没什么意思,无聊又累人!” “哎哟我的大小姐!有钱捡还嫌累?您今儿一个晚上都比碎玉轩一个月挣得多了!”丁雨调侃道,“我刚刚真想把你钉在座位上!” “打牌就得有输有赢才好玩,而且这些人无趣得很,来来回回就一个话题。”阮颜说完,又吩咐道,“对了,把门锁了,今晚你睡这屋吧。” 丁雨应着,顺手就把门反锁。 想起火车上发生的事仍是心有余悸,这两天她都是和阮颜一起住,两个人比较有安全感。 至于少帅,今晚恐怕忙不过来。 谁知,刚铺好床,门口就传来宋逸之的声音。 阮颜朝丁雨使了个眼色,丁雨没有开门,轻声说道,“少帅,夫人睡下了。” 片刻后,门外没了声音,阮颜松了一口气。 变了性子的宋逸之和之前落差太大,让人无所适从,无时无刻不在挑战她的底线。 尤其是单独相处的时候,简直让人恨得牙痒痒。 再加上今晚一晚都在应付别人打探他的消息,心里烦躁得很,只想离他远远的。 阮颜随手又擦了一把头发,抛开毛巾,准备睡觉。 就在这时,窗户突然被推开,阮颜闻声望去,宋逸之双手撑着窗台,轻轻一跃,跳了进来。 对上目瞪口呆的阮颜,他也不理会,眼神幽深,淡淡地朝着丁雨看了一眼,就自己取了衣服进浴室去了。 丁雨规规矩矩地站在原地,低眉敛目,等浴室的门一关,立刻压低声音对阮颜说,“小姐,我先回屋了,我怕。” 说完头也不回了跑了出去,还贴心地关了门。 等宋逸之洗漱好出来,屋里的灯只剩下床头那盏。 床上空无一人。 看到沙发上隆起的一团,宋逸之暗自嗤笑。 多此一举! 躲在被窝里的阮颜,听到外面脚步声来回走动,正开始昏昏欲睡之际,整个身体突然腾空,连同被子枕头一起被抱起,随后被轻轻抛在床上。 很快宋逸之身体压了上来,“下午不是答应了不躲的吗?居然敢锁门不让我回房?好大的胆子!” “我那是自愿答应的吗?我是被逼的!”又一次被压制住,阮颜不由恼火,“就会以体力逼人,算什么英雄好汉?” 被她一推,宋逸之顺势倒在一旁,侧着身子去捏她的鼻子,“你不躲,我逼你干嘛?” 阮颜拍开他的手,转身背对着他躺好。 宋逸之很不满意,伸手把她身体掰过来,“不解释解释?今晚都说了些什么?搞得一堆人来烦我!” 张强把阮颜的话大概说了一遍,宋逸之总算知道为什么今晚特别闹腾了。 阮颜:“那些人是因为我说了什么才找你的?难道以往的宴会就没人缠着你了?” “你在吃醋。”宋逸之眸底染上笑意,语气笃定。 阮颜轻哼道,“我是实话实说。” “哪一句是实话?说什么吃着碗里看着锅里,这碗里的我可还没吃过!”宋逸之边说边把她连人带被扯了过来,揭开被子的一角,自己也钻了进去。 两人距离又拉近了,体温在被窝里迅速融合,阮颜皱着眉头,“不是说按我喜欢的方式?又说听我的?你这是在做什么?” “听谁的都好!断没有两夫妻盖两床被子的道理。”这还是第一次真正的同床共枕,宋逸之把头靠在她的枕头上,这个距离刚刚好。 阮颜心里呵呵! 霸道是刻进这人骨子里了,说什么“她想怎样就怎样”,放屁! 被子还算大,她往床边挪了一下,尽可能大的保持距离。 宋逸之大掌揽住她的腰,按在自己怀里,“小心掉下去了。” 两人像是陶瓷调羹,她弯着的背堪堪贴着他的胸膛,弯着一样的弧度,完美地叠在一起,毫无缝隙。 宋逸之对这个距离满意至极,“不会有什么姨太太的,一个夫人就够麻烦的了。” 他在耳朵旁哈气,看着她的耳朵肉眼可见地变红,忍不住又用舌尖舔一舔,就更红了。 下午在马背上想玩的游戏,现在终于可以肆无忌惮地玩了。 受不了了!阮颜垂着头往被窝里钻,想躲。 宋逸之揽在她腰间的手紧了紧,“怎么不说话了?” “说什么?说了有什么用!”阮颜气恼,这家伙简直把她当宠物逗弄。 宋逸之:“说来听听。” 阮颜:“你说按我喜欢的方式可还算数?” 宋逸之心不在焉地 “嗯”了一声,注意力全在她的耳垂。 圆润的耳垂此刻变得跟血玉一样,通红一片,连带着耳背,脖子,也染红了,这抹红沿着脖颈,到了锁骨,还一路往下。 宋逸之好奇极了,一探究竟的冲动愈加强烈。 第117章 食髓知味 床头灯光线昏黄而暧昧,柔和地洒在每一个角落。 窗外的微风吹拂着轻纱窗帘,微冷,更显得被窝的温暖舒适。 一切都刚刚好。 宋逸之心猿意乱,忍不住含住她的耳垂,轻舔挑逗,无比沉迷。 奈何怀里的人太不配合! 阮颜努力挣扎,翻了个身,和他面对面,“那你睡过去一点,我们聊聊。” 两人面对面,不过是一掌的距离,怎么聊? 宋逸之象征性地动动身子,头仍贴在她的枕头上,“你说。” 阮颜也不计较了,迎着他的视线,直言道:“我不喜欢你最近这样。” 被逗红的那边耳朵被她枕在枕下,看不见了,宋逸之有些遗憾,漫不经心地说,“最近怎样?” “距离太近了。”阮颜双掌撑在他的胸前,“感情有个循序渐进的过程,我们又不熟,突然这样很别扭。” 宋逸之提醒道,“我们是夫妻,认识二十年了。” “小时候的事情我不记得了。”阮颜:“就算是正常夫妻,也没有一上来就动手动嘴的。” “正常夫妻都是直接洞房花烛夜。”宋逸之用一副“别想骗我”的表情看着她。 阮颜呼吸一滞,两秒后才说,“那是封建社会的陈规,少帅您这么年轻,留过洋,思想先进,这一套用在您身上不合适。” 宋逸之拆台:“我觉得陈规挺好的。” “我觉得不好!”阮颜忍不住提高音量,“我们是有协议的,这半年来我一直按你的要求,做好了两年后离开的心理准备,你突然反悔,我很不习惯。” 宋逸之轻描淡写:“夫妻之间吵架时说的气话,哪能当真?回去我撕了不就行了。” 阮颜低呼:“白纸黑字,您还签了字盖了章的!一军主帅,这样言而无信真的好吗?” 宋逸之淡定地说,“家事又不是军务,就算是军务,也是因地制宜,根据局势的变化可适当做出调整。” “那我无话可说。”所有规则由他定,那还怎么谈? 阮颜松开手,想转身睡觉。 宋逸之抬手放在她的背后,不让她转身,“除了协议,其他的听你的!你不习惯,我等你慢慢习惯不就行了?” 阮颜立刻说道:“那你今晚睡沙发。” “这个我做不到,换一个!”宋逸之诚实作答。 都亲过了抱过了,食髓而知味,怎么舍得放下触手可得的温香暖玉,跑去睡沙发? 阮颜睨着他:“那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要碰我。” 宋逸之语气一顿,“这个我也做不到,再换一个。” 话不投机!阮颜翻了翻眼,转身睡觉。 奈何连翻身这么简单的动作也要受制于人,他的手按在她后背,“别生气,我知道你想怎样,你想要自由恋爱,对不对?” 阮颜眼睛一亮,他还懂这个? 看她的表情宋逸之就知道自己猜对了,“你想要我哄你,是吗?像那些没成亲的男女那样约会,对吗?只要你不躲我,我就满足你,明天我们就去约会,按你喜欢的方式。” 闻言阮颜心情好了一些,语气缓和下来,“你也说身随心动,别总用强的,这样和强盗有什么区别?你看看邓子宇一直对佳佳都是以礼相待,保持距离,你已经不顾我的意愿,亲我两次了……” “三次。”宋逸之突然纠正道,“还有一次是你喝醉酒那晚。” 阮颜发现他在激怒她这件事上真的很有天赋。 毫不犹豫抬起脚就踹了过去,“你,你趁人之危!” “别乱踢,踢到不该踢的地方就麻烦了。”宋逸之抬手准确无误地接住她的脚掌,带着薄茧的指腹揉搓着她的脚背,光滑柔嫩,手感极好。 阮颜压制着脚背传来的阵阵酥麻,呵斥道,“你是不是变态?喝醉了有什么好亲的?” “好亲,喝醉了比现在乖多了,你还叫我‘逸之哥哥’。”宋逸之一脸怀念。 阮颜恼羞成怒,抽不回自己的脚,急得面红耳赤,直接把用另一条腿踹过去! 但她却忘记了,她以为他今晚应该没空过来,她按正常习惯,穿的可是睡裙啊! 这么大的动作,裙摆早就不知道卷到什么地方去了。 宋逸之为了压制住她的双腿,已经坐起来,慢了半拍才发现眼前的美景。 两条白皙匀称的腿被他按住,裙子的裙摆松松垮垮地搭在纤细的腰间,大片柔润的皮肤泛着光泽…… 哄!全身血液逆流,宋逸之一时愣住了,呆坐着不能动弹。 阮颜反应过来,一个翻身把呆滞的他压倒在床上,整个人坐倒他身上,用手盖住他的眼睛,“非礼勿视不懂嘛!你读的书都到狗肚子了!” 但她的力气怎么可能有他大?居然妄想跟他比格斗? 宋逸之如同刚刚苏醒的雄狮,一个翻身,把她拢在自己身下,铺头盖脸地去吻她去咬她…… 他全身肌肉绷得紧紧的,血气翻滚,刚刚看到的那一幕实在太震撼了,他已无法满足唇齿间交流,一只手掌不由自主地覆上她腰间的软肉,用力揉捏。 “嗯哼~”阮颜忍不住闷哼一声,腰,真的不能碰,那是禁区! 下午在马背上隔着衣服她都受不了,何况现在那滚烫的掌心毫无阻挡的为所欲为! “放手。”阮颜挣扎着,却没什么力度。 宋逸之却像发现新大陆般,发现她卸了全身力气,身体软成一滩水,嘴里发出的嘤咛更是要人命,这一切,都在摧毁他的理智……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股咸涩溢进两人的唇角,宋逸之感受到脸颊的潮湿,才艰难地抬起头。 阮颜猩红的眼角盈满泪水,发丝凌乱地粘在脸上,双唇又红又肿,“宋逸之,你疯了……” 激情瞬间褪去,宋逸之如梦初醒,无力地倒在她的身侧,把她的按在自己的胸口,“对不起……对不起……我太心急,太想了……” 阮颜的泪水很快就把他胸前的衣服打湿了,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 刚刚是真的怕了! 还说什么听她的,什么自由恋爱,简直是痴人说梦话! 她居然企图跟一个霸道的匪徒讲道理,真是脑袋被驴踢了! 第118章 难得和谐 宋逸之也不知道自己一直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到哪去了,刚刚差点就…… 他一边懊恼,一边用手顺着她的背,“真不是故意的,就是一时情难自禁,以后不会了。” “宋逸之,我怕……”无论来自哪个世纪,这种不是自己意愿的体力压制都令人心惊胆战。 哪怕他们名义上是夫妻,可在来惠城之前,他们才说过几次话见过几次面,比陌生人也好不了多少。 不管是生理或者心理上,阮颜都觉得无法接受。 “别怕!我道歉,我保证,以后听你的,绝不强迫你。”宋逸之见她哭得伤心,心酸之余又手足无措。 阮颜还在抽泣,“你刚刚那样太吓人……” 宋逸之没有哄人的经验,只能像小时祖母哄他那样,揉她的头发,“别哭了,我给你道歉!明天罚我帮你剥虾?我们去骑马?去练枪?……” 把能想起的她感兴趣的都说了一遍,还止不住她的眼泪。 都不知道哭了多久,宋逸之束手无策,最后只能给她提建议,“要不,你打我一下?或者,给你强回来?” 阮颜噗嗤一声,眼泪还在掉,语气却缓和了许多,“别臭美了!谁要强你?” 宋逸之松了一口气,忙起身拿湿毛巾给她擦脸,又倒了杯水给她,“再哭喉咙明天该疼了。” 随后自己换了件衣服,才关了灯回到床上,规规矩矩枕着自己的枕头,虽盖着同一张被子,两人中间却隔了一个身子的距离。 阮颜也哭累了,按着发胀的眼皮揉了揉,明天还不知道会肿成什么样子。 宋逸之安慰道:“没事,你怎样都漂亮。” 阮颜哼了一声,不说话。 宋逸之继续说道,“我就没见过比你更好看的人,最喜欢看你穿旗袍了。 今晚你看到了吗?那些小姐太太们眼睛瞪得好大,见到你都惊呆了,太美了!” 阮颜唇角忍不住扬了扬,连赞美都这么肤浅!没劲! 宋逸之听到黑暗中传来闷笑,心里轻松了不少,再接再厉:“我记得有一天下雨,你穿着白色旗袍,撑着纸伞,可好看了,我的心怦怦直跳,你上车的时候,我还担心会不会太大声被你发现了。” “我怎么记得你凶得很,跟你打招呼都不理人,头都没抬一下。”阮颜忍不住反驳。 “怎么没抬?我偷偷看的,不过以后我可以光明正大地看了。”宋逸之突然叹了一口气,“我从前花太多时间生气,要是当时直接洞房,说不定咱们都有孩子了。” 阮颜火气又上来了:“你真敢想?” 宋逸之顿了一下,“你也太霸道了,做不能做,想还不让想?” 阮颜:“你还说?” 宋逸之:“好了好了,不说了不说了。” 阮颜:“想也不能想!” 宋逸之:“好,不想了。” “以后别再这样吓我了。” “不敢了。” “更不能再凶我。” “小祖宗,以后您说了算 。” …… 月色如水,房间不时传来一两句呢喃细语,气氛难得的和谐。 第二天,大家都起晚了。 这几天一直奔波,宋逸之命全员今日休整一日,明天一早就该启程去闽南了。 餐厅里,佣人们正把午膳端上来。 周佳佳问道,“夫人,下午有什么安排吗?” 阮颜正在小口小口喝海鲜粥,“没有,你想去哪?” “邓子宇说去看电影,一起去吧?”在惠城的这几天,两人都是一起行动的,周佳佳自然热情地邀请她同行,“不知道这边的电影院怎样,听说还是新开的。” 阮颜可有可无,毕竟看过3d4d电影的人,再看黑白电影,有点索然无味。 不过睡了一个上午了,是该出去走动走动。 宋逸之自然没意见。 午饭后,一行人前往惠城唯一的电影院。 宋逸之出行,阵仗很大。 刘副官先派人清场,检查,把电影院里里外外的人都换成自己人。 周佳佳和阮颜手挽手走在前面,边左顾右盼,边点评惠城和广城的电影院有什么区别。 广城作为政治中心,自然要繁华很多,不过惠城也不差,电影院不大,但挺精致,装修理念应该来源于外国,现代化气息扑面而来。 环形的座位,由高至低,呈现在眼前的巨型的屏幕,正播放着片花,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一时间让人忘记自己身处何方。 俩人在中间靠后的位置坐下,看着播放的电影清单,最后选了一部爱情片。 灯光很快暗了下来,阮颜和周佳佳两人头碰头正在说话,邓子宇突然走过来,扬着嘴角说,“嫂子,借用你的小伙伴,一会还你。” 阮颜后知后觉,她只顾着找回从前和闺蜜看电影的感觉,却忘记这两人正在培养感情呢。 周佳佳有点难为情,扭扭捏捏地被邓子宇牵到前面去坐了。 电影已经开始,有中英文字幕,有配乐,还不错。 故事是以美国战争时期为背景,讲述一对情侣因战乱而分开,最后重聚的真实事迹。 老电影有老电影的意境,阮颜没一会就看得津津有味。 不知什么时候,宋逸之过来在她旁边落座,手自然地伸过来,扣住她的手,“又说约会,座位都不给我留一个,难不成要我和邓子宇自由恋爱?” 阮颜轻笑,“除非你以权逼人,要不邓参谋肯定选佳佳不选你。” 黑暗中宋逸之轻哼声传来,“他算什么?都没有我夫人一根手指头好看。” “你蹭他的电影看,还嫌弃他?”阮颜斜着眼看他。 宋逸之声音微冷:“什么叫我蹭他的电影?是我叫人清的场。” 阮颜轻嗤一声,“邓参谋精心策划的约会,你不学学就算了,还抢人家的功劳!” “我用学他?”宋逸之声音模糊了傲娇和不悦,捏着她的手微微用力,以示不满。 阮颜:“取彼之长补己之短,邓参谋心思细腻,还彬彬有礼,难道不值得学习?不像某人,只会动手动脚!” 沉默持续许久,阮颜偏过头去看他。 第119章 要我学他? 光影悄然掠过,时而明亮、时而昏暗,如灵动的笔触般投射在宋逸之的脸上。 在这光影的映衬下,他那立体的五官显得愈发深邃坚毅。 阮颜多看了两眼,才收回视线。 过了许久,宋逸之突然出声,“彬彬有礼?哼!” “嗯?”阮颜不解,又转头看他。 宋逸之凑近,眼里满是戏谑,“软软,你真要我学他?” 话里有话? 阮颜疑惑地直起身子,去看前七八排邓子宇和周佳佳。 大屏幕下,被沙发的椅背挡住大半,但仍可以分辨出,邓子宇正把周佳佳摁在椅背上亲。 和屏幕中暧昧的声音相得益彰。 电影也正播放到男主角即将上战场,和女主拥吻告别的画面。 看过岛国高清版电影的阮颜,突然开始觉得耳尖发热,抽回自己的手,靠回椅背。 “是男人,就没有吃素的。”宋逸之轻描淡写地总结道。 说完又伸手去拉她的手,没拉到,于是顺势把手掌搁在她的大腿上。 旗袍丝绸的面料,顺滑柔软,温热的体温,透过布料,传至掌心,触感极好。 手指在上面无意识地摩挲,脑海里出现的是昨晚看到的画面。 白皙,润泽,匀称,修长……嗯,原来她喜欢黑色,蕾丝,形状嘛…… 呼吸加重,指尖在布料上蠕动,往上,再往上……感受着丝绸下面蕾丝的轮廓…… “啪”! 手背上传来清晰而突兀地拍打声,打碎了满脑子的迤逦。 指尖缩回,手掌翻动,扣住了还想拍第二下的小手,总算安生了。 阮颜渐渐被电影吸引,战后狼藉的战场上,女主独自前行,去寻找下落不明的男主…… 荡气回肠的爱情故事,老土却永不落伍。 奈何身边的人却无心看电影。 后腰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只大掌,一股力量压来,推拉间她已坐在宋逸之的腿上,紧绷的双臂箍住纤腰,不让她离开,“别动,就这样看,我不打扰你。” 他的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温热气息时不时喷在她的耳朵周围,阮颜拽住腰间的大手,“耍流氓也不怕别人看到?” “谁敢看我?”宋逸之声音清冷,似是无欲无求,“我又不做什么。” 阮颜拗不过他,就当是坐着人肉坐垫了,继续看电影。 他确实也没做什么。 然而,后背传来的呼吸声越来越急促,散发在耳背的气息越来越灼热。 阮颜以为自己太重了,刚抬起臀部想坐回自己的位置,却被腰间的大掌按了回去。 “别动!坐好!”宋逸之的声音低哑,带着沙砾感,还有种难以言表的隐忍。 阮颜挣扎,“不舒服,我要自己坐,你的皮带好硬,硌疼我了。” 宋逸之趴在她的肩膀上闷笑,胸腔不停震动,“软软,那可不是皮带。” 愣了两秒,阮颜如触电般弹起,坐到隔着他两个座位的椅子上,总算把电影看完了。 后面的行程,阮颜和周佳佳极有默契的选择男士免扰的项目,就是逛女装店。 在晚饭时分回到府里。 全城最好的景致就在帅府,还能去哪? 晚饭后,湖心亭子上,茶香袅袅。 宋逸之和邓子宇在石桌上下棋,阮颜和周佳佳则一边赏月赏景,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抬眼望去,湖面如一面巨大的镜子,在月色的映照下闪烁着银白的光芒。 微风拂过,泛起层层涟漪,那波光粼粼,仿佛无数颗细碎的宝石在跳动。 湖边的垂柳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倒映在水中,宛如一幅优美的水墨画。 岸边安排了弹古筝的伶人,琴声悠扬,不绝于耳。 阮颜心里轻叹,岁月悠悠,要是能这样安稳度日,寿寝正终,也算不虚此行了。 就在这时,一束强光快速升上夜空,宛若璀璨的流星,划过天际。 霎那间,光芒在高空中炸裂,化成一朵朵绚丽的花朵,在墨色的夜幕中绽放,陨落…… 烟花一朵接着一朵,照亮了整个湖面,惊动了整座惠城。 这一晚,也不知道全城多少人翘首以望,盯着帅府看了大半宿。 这肯定不是阮颜见过最美的烟花,但却是最难忘的。 直到入睡前,她眉眼间仍带着笑意。 宋逸之明显心情就不那么好了。 他站在床沿,看着阮颜把自己卷在被子里,裹得严严实实的。 而自己这头,也有一张被子。 床那么大,这和分床睡有什么区别?! “什么意思?”宋逸之抿着唇,迎上阮颜的视线。 阮颜眨眨眼,“明日要早起,为确保睡眠质量,分被子睡或者分房睡,你选一个。” 宋逸之一口回绝,“我不同意。” 阮颜:“我不是在问你意见。” “你在命令我?”宋逸之不笑的时候,脸上的棱角显得很冷峻,语气微微上扬,压迫感就迎面而来。 阮颜也收起来笑意,声音没了温度,“你要来强的也可以,就像昨晚那样,反正你力气大。” 两人对视。 数秒后,宋逸之率先收回视线,默默关了灯,在被子上躺下。 初冬,昼夜温差还是挺大的。 睡衣单薄,宋逸之就这样平躺着,双手交叠在腹上,一动不动。 片刻后阮颜提醒道,“你怎么不盖被子?” 明天要出发了,生病可不是闹着玩的,他的伤本就还没好。 “冻死我算了。”宋逸之语气幽幽,“第一次花心思讨人欢心,白忙活了。” 阮颜语气一顿,反问道,“你功利性这么强?做什么都带着目的?” 宋逸之答非所问:“真羡慕邓子宇,安排个电影还得了个吻,我劳心伤神还要被罚。” “谁敢罚你?又没让你睡沙发。”阮颜蹙着眉,有些烦躁。 宋逸之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想想上次,第一次送花也是,只得了某人一句‘拿远点,别让我看见’!看来我学不来洋人那玩意,还什么自由恋爱,一点都不适合我!我还是适合陈规陋习。” 阮颜恼火,“也不看看你送的什么花?!白菊!” “白菊怎么了?不好看吗?”宋逸之转身侧睡看着她。 第120章 亲自相迎 阮颜瞪他,一字一句地说,“白菊是拜祭用的!” “还有这事?我哪知道啊?”宋逸之眸色略带窘迫,“那个花店老板也不提醒一下,回去抄了他的店!” 阮颜翻了翻眼皮,就会迁怒! 想起肖志刚说的,宋逸之虚心请教:“那玫瑰呢?” 阮颜耐心解释:“玫瑰得分颜色,红玫瑰代表热烈的爱,黄玫瑰代表友情,也可道歉时用,粉色玫瑰代表初恋。” “这么复杂!”宋逸之蹙着眉,“这帮洋人真是吃饱了没事干,居然研究这个?” 阮颜:“人家这叫浪漫。” 宋逸之继续发问,“那还有什么花可以用来送人?” “那可多了!”阮颜掰着手指数,“百合,象征心心相印,高雅;向日葵是爱慕,坚定的信念;还有康乃馨,温馨的祝福,有健康长寿之意,通常用来送给长辈……” 宋逸之凑近,枕在她的枕头上,问道:“那我上次送对了?” 阮颜点头:“是的,送给祖母康乃馨很合适。” “还有吗?”宋逸之不懂就问。 阮颜:“还有很多啊,郁金香……” 夜色渐浓,阮颜把自己所记得的花语说了个遍。 宋逸之则窝在她温暖的被窝里,枕着她带着馨香的枕头,双眼发光,像极了乖乖听课的学生…… 翌日,原班人马准备上火车。 肖志刚率众将领来送行,一再保证剿匪已经顺利进行,请少帅回程时一定要抽空到惠城验收成果。 不过短短数日,再回到专列上,阮颜只觉恍若隔世。 主要是宋逸之跟变了个人似的,看着她的眼神黏糊又炙热,往往阮颜刚刚一碰触,就不得不避其锋芒。 即便是吃个饭,两人之间也弥漫着一种独特的氛围,那是一种别人无论如何都插不进去的奇妙感觉。 邓子宇和周佳佳也是如此。 唯一没变的就是吴磊了。 午饭后就吆喝大家打牌,结果没人理他,个个都说要回房间补眠。 这,昨晚都做贼去了? 专列换了一辆,警卫多了一倍,跟在阮颜身边的除了张强,还多了五个警卫。 吴磊负责少帅安全,和刘副官一起,轮流值守及巡逻。 宋逸之仍不放心,恨不得时刻亲自盯着,和阮颜几乎形影不离。 下午四点,到了闽南火车站。 闽南是沿海地区,三面环海,一面和惠城接壤,呈葫芦形状。 而惠城,恰恰就是那个葫芦口。 它以闽南为中心,分闽南,闽西,闽北,闽东四座城市。 占地面积比宋军所统治的五城三市要小很多,且常年受台风影响,沿海不少土地既不能种植,也不能居住。 经济状况比广城差了不是一星半点,两城接壤处不时有农民拖家带口,移居惠城。 这也是为什么郑有才郑大帅总是对惠城虎视眈眈的原因。 郑有才是个有魄力的人,对军事的重视高于一切。 常年和美国采购先进武器,和英国也有合作,几年下来,兵强马壮,连南京政府对他也颇为重视。 毕竟这年代,有兵就是王! 现在又与日本人联姻,更是如虎添翼。 听闻这次南京还派了副总统到场祝贺。 阮颜挽着宋逸之的手,刚刚踏上火车站的站台,就看到许久未见的佐藤静香,以及她身边身着蓝色军装,年过半百的男人。 “好久不见!宋少帅!今日一见,你依旧风采卓然啊!”那男人笑声爽朗,犹如洪钟一般在空气中回荡。 他身姿挺拔地站在原地,满脸笑容地和宋逸之打招呼。 宋逸之微微颔首,神色从容,抬手和他互敬了个标准的军礼,声音沉稳而有力:“郑大帅,您如此客气,实在是让宋某受宠若惊!没想到您还亲自前来迎接,宋某真是愧不敢当。” 郑有才连忙摆手,笑容可掬道:“应该的应该的,宋少帅能在百忙之中千里迢迢赶来为我送上贺礼,这份情谊实在难得。我郑某人又岂能不亲自相迎呢?对了,你父亲身体可好?” 宋逸之:“一切都好!劳郑大帅记挂了!” “哎,就是有点可惜,这次不能趁机聚一聚。”郑有才叹道,“回头你可一定得帮我转达我的问候啊!” 宋逸之:“这个当然!” 两人寒暄完,郑有才身形一转,目光如炬地对上阮颜。 他微微眯起眼睛,眼中闪过一抹惊艳之色,而后满脸堆笑,语调上扬道:“这位想必就是宋夫人了吧?哎呀呀,今日一见,果然是天人之姿,这气质、这容貌,当真是百年难得一见啊!宋少帅好福气!” 阮颜脸上始终挂着一抹恰到好处的淡笑,眼神清澈而明亮。 她微微欠身:“郑大帅,久仰大名!早就听闻郑大帅威名远扬,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好说好说!婚宴再陪宋夫人和宋少帅喝两杯啊!”郑有才热情有礼,和传闻中的好战强势略有不同。 他和宋大帅差不多年龄,但看着要更苍老一些,站在佐藤静香身旁,和父女无异。 阮颜心里暗叹,真是同人不同命! 同样的年龄,宋大帅已是半退休状态,而郑大帅儿子才五岁,能不能长大成才还是一回事。 这个年龄了还要以自己的婚姻做为筹码,真是让人不胜唏嘘! 数月未见,佐藤静香和之前的样子也略有不同,身穿定制洋装,身材稍显清瘦,妆容依然精致,但难掩憔悴。 她上前一步,微笑颔首,盈盈目光落在宋逸之身上,“逸之,阮小姐,欢迎你们的到来。” 宋逸之点头致意,“谢谢郑夫人,尚未恭喜二位喜结连理,愿二位琴瑟和鸣,恩爱美满。” 一句郑夫人,让佐藤静香愣了神,两秒后才挤出来笑容,“谢谢!我父亲和母亲正在府里等候,等着和你们聚聚呢。” 宋逸之应下,“待会我和子宇再去叨扰老师跟师母。” 郑有才也知道宋逸之和佐藤理池的关系,闻言笑道,“宋少帅要是有空,不妨和我一起再等等,蓝副总统还有一刻钟就该到了,想必他见到你,也会十分欣喜。” “当然!蓝副总统大驾光临,宋某自当恭迎!”宋逸之说完,便也和阮颜一起在一边站定。 第121章 谁的地盘? 一刻钟后,一辆绿皮列车缓缓进站。 看到车头的标志,全员整装立正,严阵以待。 车轮与铁轨的摩擦声仿佛奏响了一曲庄重的乐章,在站台上空回荡。 随着列车的完全停下,车门缓缓打开,一股肃穆的气息扑面而来。 从列车上首先走下的是几位身姿挺拔、面容严肃的警卫,随后才是身穿黑色西装的蓝副总统。 这个经常出现在各地报纸上的大人物甫一出现,便让全场的气氛更加肃穆,人们纷纷行注目礼,以表敬意。 金边眼镜,系得一丝不苟的领带,西装上一点褶皱也没有,黑色皮鞋擦得锃亮。 手上还提着个公文包,不像是当红的政坛明星,倒像是一位考究的学者。 郑有才率先迎了上去,热情洋溢地说道,“蓝总统,欢迎欢迎,欢迎您的大驾光临!” “郑大帅,好久不见!风采不减当年啊!”蓝正翔脸上挂着淡笑,眼神掠过佐藤静香,缓缓说道,“你倒是个有福气的,劳动我们大伙大老远跑来喝你的喜酒。” 郑有才爽朗大笑,“那是您给面子,您能亲自莅临,实乃我莫大的荣幸啊! 蓝正翔视线一转,扫向宋逸之:“宋少帅也来了?” 宋逸之回以一礼,“蓝总统一路辛苦了,我也是刚到。” 蓝正翔笑道,“宋大帅腿伤恢复得怎样?大总统派了名医,不日将抵达广城,协助宋大帅疗伤,不过才年长我几岁,可别想着早早隐退享清福啊!” 宋逸之:“谢大总统关心,回去定当转告父亲。” “这是宋夫人?”蓝正翔话音一转,那灼灼目光投向阮颜。 一众军装中,一袭月牙色旗袍,虽低调却也相当出众,如此花容月貌,想不注意都难! 阮颜欠了欠身,声音低柔却不失端庄,“蓝总统!” “嗯!”蓝正翔微微点头,一边缓缓向前迈步,一边说道,“上次珠市那一仗打得着实漂亮,当真是年少有为,就该让那些洋鬼子的手怎么伸出来就怎么缩回去!真是大快人心啊!” 宋逸之跟了上去,扯了扯嘴角,心里虽有不悦,但语气依旧如常,“全赖于总部的支持。” 如果不是总部的干预,就仅仅不是缩回去,而是断了它! 蓝正翔感叹道:“还是你们年轻人有魄力啊!社会正需要你们这样的雷厉风行,有冲劲,有决断,敢于迎难而上!” 宋逸之:“您过奖了!” 副官拉开车门,蓝正翔坐上车,轻声道,“都不用送了,回去休整,晚上再聊。” 郑有才忙回答,“好的好的!晚上安排了宴席,恭迎您的大驾!” 蓝正翔挥了挥手,车子缓缓前行。 随后宋逸之等人也各自上了车。 等众人离开后,郑有才敛起了笑容,和佐藤静香一起上了车。 “少佐那边可有回复?”郑有才沉声问道。 佐藤静香同样绷着脸,双臂抱胸,紧靠着车门坐着,“还没有。” 她是根本没脸去问。 任谁也没想到郑有才是这样的赖皮!一点合约精神都没有! 明明按约定,武器已经准时到达闽南,他自己的人保护不力,导致货物全部被抢,居然推脱责任,说还没有完成交接,日方护送不利,要承担主要责任,硬要日方重新发一批武器过来。 这怎么可能?这个要求让代表日方出席婚礼的少佐勃然大怒。 但如果不重发,郑有才将下令封掉日方已经开始投入生产的药厂,并且收回铁路线的使用权。 从她自动请缨来华国开始,她就只有两个选择,一是留在广城,二是听从组织的安排。 显然第一个选择她没有把握住。 随着日方和闽南的合作谈成,她也成了那颗双方互相制棋子。 组织为了补偿她,给了她一笔丰厚的嫁妆作为补偿,原本她靠着这笔补偿在哪都能过好生活。 而且闽南和广城相隔不远,不用两天的火车就能抵达,她和逸之依然有再见的机会。 可恶心的郑有才,连累她连这最后的依靠都被劫了,现在还敢拿她当刀使? 郑有才不悦地瞥了她一眼,“两日后就是举办婚礼的日子,少佐这样的态度,我们的婚礼能不能正常进行还得两说!” 呵呵!佐藤静香腹诽,真当是她自愿结的这个婚? 她脸上的轻蔑成功地激怒了郑有才,他突然侧身,双手一把捏住她的下颌,“你也别高兴得太早!不管合作成不成功,我要搞你也是易如反掌!也不想想这是谁的地盘?!” 佐藤静香怒目圆睁,脸部因他的手劲过大而整个变型,气得挥手一巴甩了过去。 “啪”一个清脆的巴掌落在郑有才的脸上,力气不大,但侮辱性极强! 车前座还有司机和副官。 郑有才恼羞成怒,手掌下滑,直接从她的下颌往下卡住她的脖子,面目狰狞,“找死!什么外交官的千金,不过是一个高级妓女,腾出个夫人之位给你你还真当自己是条菜?怎么?今日见到老情人心就飘了?给我滚回去跟少佐好好谈谈,要不看我怎么收拾你!” 眼看着佐藤静香因缺氧而脸色转白,郑有才才愤愤然一把甩开她。 随着宾客的到来,他也越来越烦躁! 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啥都没捞着,还赔了一块地给鬼子! 但怪谁呢?天杀的那帮土匪,前段时间才跟他们做了笔交易,这么快就翻脸不认人! 用闽军的武器打劫闽军?!真亏他们想得出来! 等他腾出手,非得把他们一网打尽不可! 现在唯有从日本人身上下手了,五千挺机关枪啊! 试问谁能不心动? 这边发生的事情宋逸之自然不知,车队正往临时住处行驶。 婚宴订在两日后,前后得在闽南逗留三至四天。 宋逸之没有住在郑有才安排的酒店,而是派人提前打点,租下城中某富商的一整栋楼作为落脚点。 当然,所谓富商,不过是宋军中某位不起眼军官的名字。 稍作休整后,宋逸之带着邓子宇,前往大帅府赴宴。 第122章 一帮强盗 今晚的宴席属公务性质。 主角当然是蓝正翔。 传闻大总统身体不佳,近期的公务都是由蓝副总统代办的,极有可能他会就任下一任总统一职。 现如今,总部和各地军阀的关系很微妙。 表面上总部统治全国,共同抵御外敌,实际上各地拥兵自重,各自为政,无论是经济还是军事上,都是独立的。 偶尔会相互合作,偶尔又是相互制约。 当然,如果涉及国际关系,总部的意见,各地还是会考虑的。 珠市一战便是如此。 枪打出头鸟,宋军自然也不宜明目张胆地违背总部的意思,所有当时只能接受总部的赔偿提议。 一桌八人,都是全国各地举足轻重的人物。 这里是郑有才的主场,他自然而然坐在蓝正翔的下首。 宋逸之无意在总统面前表现,于是坐在最下首,安静听众人谈天说地。 酒过三巡,蓝正翔对着郑有才举杯,“老郑,听闻岛国赠与你五千挺新研发的机关枪,可否拿出来让我们开开眼界啊?” 这话正对下怀。 此行所有人几乎都抱着一种看热闹的心态而来。 对郑有才的所作所为既鄙视,又羡慕。 羡慕他能得到先进武器的同时,又看不起他出卖主权的行为。 现听闻副总统似乎有染指他胜利果实的意思,众人乐得看戏,马上就七嘴八舌地吆喝: “是啊!郑大帅!拿出来让我们长长见识!” “我也想看看和我们自家研发的武器有啥区别。” “老郑,你该不会这么吝啬吧?以后你可是日本人女婿了,什么先进武器没有?” “看两眼又不会缺斤短两,你咋这副表情?” “有好东西你可别藏着掖着啊?” “送我们一挺行不?给我们学习学习!就一挺!我也不要求多!” “你该不会连蓝总统的面子也不给吧?” …… 只见郑有才先是一愣,随后立刻反应过来,“蓝总统,别说看了,您要是感兴趣,送总部一半,都是应该的。” 此话说得蓝正龙神情舒展,很受用,“一半倒也不必,毕竟是你夫人的嫁妆,就是大总统的意思,让我带回五百挺回去研究学习。” 五百挺?真敢说! 别说他没有,就算有,也不可能啊! 这岛国外交团从南京谈到广城,才到他这闽南,这一个个都舍不得孩子,又想要狼啊! 郑有才心里不忿,脸上却成了苦瓜脸,开始诉苦,“蓝总统,本来这事我还想瞒着的,说出来丢人呐!但现在话都到这了,丢人我也得实话实话了。” 众人皆把视线投向他,等着看他能不能把“拒绝”两字说出花来。 郑有才拍了一下自己秃得发亮的脑袋,恼火地说,“哎,这武器前几天刚到闽西码头,还没完成交接,就被人截胡了!” 这咬牙切齿的模样倒是不用演也情真意切,但奈何没人相信啊! 蓝正翔脸色瞬间冷了下来,“被劫?何人这么大胆?” 郑有才:“是一大帮蛮横的土匪!” “土匪?呵呵!郑大帅真爱开玩笑!” “几个毛贼敢抢军方的武器?这不开玩笑嘛!” “郑大帅这是把我们大总统当猴子耍哟!” …… “哎哎哎!各位各位!可别污蔑我啊!我哪敢啊?我可是总部的头号拥护者!”郑有才连忙打岔,“此事千真万确,当时现场发生激烈火拼,我们还枪杀了好几个通缉犯呢!要是你们不信,我让人把尸首抬出来给你们瞧瞧!” “得了得了,谁要看这个!也不嫌寒渗!” “想不到郑大帅小气成这样,咱们个个都是千里迢迢赶来给你祝贺的,你这样也太不够意思了!” “就是,不过就是看两眼而已,是武器,又不是看你女人,用不用这样藏着掖着啊!” …… 郑有才心里苦呀! 他倒情愿大家想看的是他女人! “有好东西我绝不藏私!这次我老脸真是丢大发了!到现在都还搞不清楚,是被日本人摆了一道,还是真被土匪给截了!这两天着急上火,觉都睡不好啊!” 大家半信半疑,日本人向来奸诈,用点什么阴谋诡计,也不无可能。 大家又把视线转向蓝正翔,想看看他怎样应对。 “惠城深受土匪之害,每年投入大量人力物力去剿匪,这事我到常有听闻,你们闽南,这可是头一回啊!”蓝正翔抿着嘴角,摆明了不信他的说辞。 宋逸之接过话尾,“可不是嘛!我在来的路上,还被山贼劫持,差点丧命!好巧不巧,那帮山贼所使用的枪支,居然和闽军用的,如出一辙,你们说这事奇不奇怪?” 蓝正翔问道,“还有这事?” 宋逸之点头,“千真万确!还活抓了两个,可惜只是小啰嗦,没问出点什么。” 蓝正龙视线一转,又对上了郑有才,“难不成土匪不要你们的金银财宝,专劫你们的武器?” “没有没有!这次第一次!”郑有才脸色讪讪,各地军阀私底下拼个你死我活倒是常见,这当面告状,不免有些难堪,他连忙扯开话题,“我把话撂这了,等日本人赔我一批时,我绝对送各位一挺,听者有份,这总行了吧?来来来,我敬大家一杯!咱们继续喝!” 众人皆是一副“你哄小孩”的神情,等日本人赔?就算真赔,走水路运过来不得十天半个月? 宴席早散了,郑大帅难不成还会特地派人给他们一一送过去不成? 蓝正翔转着酒杯不说话,其他人就更不会主动递台阶了。 郑有才心里一阵狂草,这哪里是请来的客人?分明就是一帮强盗啊! 才第一天,场面不宜闹得太僵,郑有才挂上笑容,“这日本人的武器确实没有,不过近日我从黄毛鬼那得了几把新型勃朗宁,送给各位把玩把玩,怎样?” “哦,是吗?快取来看看!” “当真是最新款的?” “还是老郑门路广啊!啥都弄得到!” “快拿来让我们开开眼界!” …… 第123章 碗里锅里 桌面恢复了热闹,蓝正翔的脸色也缓和了下来。 不缓和也不行,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人家还是不给,能怎么办? 郑有才见这一茬算是翻过去了,松了一口气。 原本还想趁机狠狠挣大家一笔贺礼,看来这钱不好挣啊! 宴席到了后半段,就纯粹是拼酒时间。 都是在战场上摸爬滚打过来的人,喝酒都不是喝的,而是用倒的。 宋逸之起身借口去洗手,想躲一躲。 女佣带着他,在前面引路。 出了客厅,步入幽静的连廊,女佣恭敬地说道,“宋少帅,就在前面了。” 连廊左手边是一排房子,清一色的雕花木门,做工精致,极具闽南特色。 右手边是花园,繁花似锦,景致甚是宜人。 尽头应该就是洗手间了。 宋逸之脚步不徐不疾,目光在府邸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上流转,心里揣摩郑有才的实力。 “咿呀!”一声响得突兀,宋逸之快速转身,只见旁边一扇木门突然打开,一只手伸出来拽住他的衣服,把他扯了过去。 与此同时,女佣迅速关门。 刘副官动作也不慢,一掌拍向女佣肩膀,一脚抵住了门。 屋里宋逸之已经一手掐住对方的脖子,把人按在墙壁上。 “逸之,逸之,是我!” 屋内光线地户外昏暗,宋逸之定睛一看,原来是佐藤静香! 这才退了一步,松开手,冷冷地说,“郑夫人,下次不要开这样玩笑了!” 佐藤静香见他要走,忙道,“逸之,先等等,我有话和你说。” 宋逸之冷眼看她:“郑夫人,这样于礼不合。” “放心!外面女佣是我的人。逸之,不要这样叫我,我讨厌听到这样的称呼!”佐藤静香说的是日语,“再说了,嫁妆被盗,这婚还不一定能结得成。” 说到嫁妆,宋逸之心中有些别扭。 当时也和邓子宇商量过,要不要把她那份东西放回去,左不过是些岛国特色的衣物首饰,外加一些钱财,这点东西宋逸之还不至于看上眼。 可如果放回去,会显得这帮“土匪”目的性太强了,只劫军火不要钱? 怎么看都很可疑的,所有只能一并运走。 想到这里宋逸之说道,“这事我刚刚听郑大帅讲起,你放心,我会准备一份厚礼,明日亲自给老师和师母送去,就当是我和左崇明,邓子宇贺你新婚。” 青春年少,感情最为真挚,相识于异国他乡,虽无深交,但毕竟也有同窗之谊,宋逸之还是愿意用钱财作为弥补的。 谁知佐藤静香却说,“我不要贺礼!逸之,你带我走好吗?求求你了!我不要名分……” “不可能!”宋逸之断然拒绝,转身要走,“这事由你父母决定,我无权干涉!” 佐藤静香语气急促,拽住他的手臂,“逸之,你带我走,我有更重要更强大的武器交付于你,我保证,你得了这个武器后,华国上下,宋军再无对手!” 更强大的武器?宋逸之虽然好奇,但想也没想就迈开脚步,不想趟这趟浑水,“郑夫人,后日我们再来喝你的喜酒。” 说完头也不回,迈出门槛。 谁知佐藤静香突然扑了过来,双臂从后面缠上他的腰,整个人贴在他的后背。 宋逸之恼火,一把扯掉她的胳膊,把她往墙上推。 也不管她伤没伤着,快速朝洗手间走去。 水龙头哗哗作响,宋逸之满手肥皂泡泡,用力搓了一会,仍感觉身上有若隐若现的香气。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这香气像是粘在衣服上似的,挥之不散。 火气上涌,他不禁横了一眼刘副官,“我是后面没长眼睛,你是前面没长眼睛?也不知道拦一下?” 刘副官眼观鼻鼻观心,不敢接话。 少帅摆明了就是迁怒,他能说什么? 从他的角度,拦是拦不住了,只来得及一枪蹦出去。 但,他又没得到指示,对方又不是刺客,他能开枪? 好一会,两人才往回走。 “你闻闻,是不是有点女人香?”宋逸之抬起胳膊。 刘副官凑上去,不太确定地回答,“没有吧?碰一碰就有味道?不至于吧?” 同时在心里揣摩,少帅这是怕夫人发现?这突如其来的“气管炎”是怎么回事? 再回到酒桌,又喝了几杯,便各自散去。 回到住所,时间不算晚,便和邓子宇两人在书房交流今晚得到的信息。 聊着聊着,邓子宇突然问道,“是不是有点香?你们主桌有陪酒的?” 宋逸之动了动鼻子,“香?” “嗯,脂粉香。”邓子宇边说边起身,“我还得上去看佳佳,可别沾我身上了,待会她误会就麻烦了。” 看他遛得迫不及待,宋逸之忍不住又嗅了嗅,更不确定了。 慎重起见,干脆在书房洗了澡,换了衣服,这才安下心回主卧。 阮颜还没有睡,正靠在床头看书。 “又在看话本子?”宋逸之凑过去,“给我也看看。” “我是有多无聊?出趟远门还带话本?”阮颜把书的封面对着他,“借少帅的书看看,介不介意?” 宋逸之看了眼,原来是《孙子兵法》,“什么借不借的,这么见外,我的就是你的。” “我可不敢!”阮颜继续看书,一边缓缓说道,“‘谁给你脸了,不该管的别管!’‘不该看得别看!’‘以你的身份还没资格管我’……少帅说过的话我可是铭记在心呐。” 宋逸之语气一顿,斜眼看她,“宋夫人这是要翻旧账?” “不行吗?”阮颜抬眸对上他的视线。 两军对峙,宋逸之只坚持了三秒便败下阵来,抬手捏捏她的鼻子,“行,你说怎样就怎样。” 阮颜一手拍开他,“什么味道?拿远点!” “味道?”宋逸之本就心虚,把手凑近鼻子闻了闻,还真有味道! 感情这香不但会粘在衣服上,还会粘在皮肤上。 他的手掌,还有被佐藤静香握过的手腕都有香气。 阮颜没有放过他脸上的表情,又看了看他身上刚换过的衣服,哼笑道,“少帅这是碗里的吃不着,先吃锅里的?” 第124章 女人智商 什么碗里锅里?这罪名有点严重。 宋逸之蹙着眉,“说什么呢?不过是宴席上有女佣碰了一下,你别多心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不解释还好,一解释阮颜的整个气场都冷了下来。 她一把扯过被子裹紧,原本偷偷摸钻进她被窝的宋逸之,华丽丽地被隔在了被子外面。 又分被子睡? 昨晚逗她说话,好不容易放松了她的警惕,才得以进了被窝,今晚还来? 宋逸之低声辩解:“宴席上全是男人,除了女佣,再无其他女人,不信你问邓子宇……” 阮颜打断他,语气满是嘲讽,“少帅真是熟读兵法,这招叫什么?是不是叫‘瞒天过海’?” 她怎么知道?不是,她怎么就那么笃定他是在撒谎?宋逸之都迷糊了。 他敢肯定刘副官是绝对不会背叛他的,至于邓子宇,他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什么事。 阮颜这是哪来的自信? 宋逸之:“干嘛阴阳怪气的?好好说话。” “那我就好好说!”阮颜直起身子,把书拍在他身上,“这香水叫什么少帅可知道?” 宋逸之摇摇头。 阮颜一字一句地说,“这香叫‘黑夜魅影’,非常难买,产地:英国,特点:浓郁且留香持久,一碰上就会沾染,寓意:黑夜的诱惑,多为女子在夜晚和心爱男子增加情趣时用的。 少帅再猜猜,这香水售价多少?” 宋逸之又摇头。 阮颜伸出尾指比划了下,“二十毫升,这么丁点,售价百元。” 宋逸之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他哪知道这些? 身边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人? 邓子宇,司机,刘副官,还有今晚跟着的好几个副官,没一个能用的! 但凡有一个人闻出来,他也不至于这么被动! “百元,要真喜欢,省吃俭用,也不一定买不起……”宋逸之声音有点小,还在妄想推翻她的猜测。 阮颜冷哼道,“女佣一个月工资多少?五十还是三十?就算有钱,上哪儿去买?还在干活的时候用这么贵的香水?也亏少帅编得出来!” 也就是宋逸之府里没wifi,但凡上过网也该知道,千万不能挑战女人调查男人时仅次于福尔摩斯的智商! 宋逸之靠在床头,还不知道该作何表情时,阮颜已经“啪”一声,关掉了她那边的床头灯,背对着他躺下了。 “那个,我也是怕你多心。”宋逸之用手肘撑着身体凑近,“就是在宴席中途,去洗手的时候碰到了佐藤静香,她拉着我说了几句话,我一时躲避不及……” 阮颜没有出声。 要是这话早五分钟说,她也不至于生气! 在郑大帅的府邸,人生地不熟的,还有那个一本正经的蓝总统在场,也就三个多小时的时间,能干什么? 但宋逸之撒谎居然能撒得那么自然,张口就来! 她也算是有些人生阅历的人了,从他的表情,竟然一点端倪都看不出来,真是不得不佩服啊! 她也是刚好在焕颜阁听一位夫人炫耀着刚买到的‘黑夜魅影’,当时闻了一下,因为香味太浓郁,她很不喜欢,手指沾染了点,两天了还有味道,所以印象深刻。 要不是这样,她今晚岂不是被蒙在鼓里? 这次的事不算大,可以后万一遇上更大更严重的事呢? 他也这样的态度? “我对佐藤静香真没什么,只当她是恩师的女儿,以前聊过几句,从没有单独相处过,你信我!再怎么着,我也不能带个日本人回府里,宋军无意与日本人合作,你不记得上次了?她想留在广城我都不允许的……” 宋逸之还在絮絮叨叨地解释,完全不在点上,阮颜听得心烦,干脆把被子拉高至头顶,把整个脑袋盖住。 宋逸之脑壳有点疼,她向来难哄,怎么偏偏又惹了她? 基于上次的经验,也不敢用力,轻轻地把被子从她头上扯了个口,问道:“怎么不说话?你不信我?” “信信信!‘实则虚之,虚则实之’,少帅孙子兵法用得贼溜,在下佩服!”阮颜不耐烦地敷衍着。 宋逸之下意识地纠正,“这个不是孙子兵法,是三十六计。” 阮颜在被窝里翻了个大白眼,“对,少帅果然博学多才,机智聪敏,这是得了大帅真传吧?别说六个姨太太了,十个二十个姨太太,您肯定也迎刃有余!要不您换个房间,我让张强立刻帮你找两个?岛国的不一定找得到,这闽南的估计就不难找吧?要不让惠城送几个……” 话还没说完,头顶的被子“哗啦”一下被扯掉,他的身体突然压了上来。 阮颜吓了一跳,手指攥紧自己的衣领,扭头盯着他带着怒气的眼眸,立刻红了眼眶。 又来? 宋逸之当然没有忽略她眼里的惊慌,几乎是立刻,他松开她,并且离她半米远,声音很轻,“别怕,我只是想和你好好说话。” 见她不出声,宋逸之也觉得委屈,“你怎么就不信我?我不会强迫你的,上次是意外,我又不是动物。” 他在她这还真没什么信用可言,朝令夕改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阮颜缓了缓神,才说,“你刚刚生气了?” 宋逸之小声控诉:“还不是因为你一点都不信我!” 阮颜反问道,“照你这么说,你撒谎了,只要解释解释,我就得原谅你?你做错了,只要道个歉,就什么事也没有? 在你这我连发脾气的资格都没有?你对我就只有这点耐心?” “我当然有耐心。”宋逸之忍不住腹诽,从那晚到现在,他都已经超过四十八小时没吻她了,一路哄着,还不够有耐心? 也就是阮颜听不到,要不肯定更火! 两人完全不在同一频道上! 阮颜继续说道,“原本今晚这不过是一件小事,你要是照实说,我也不是蛮不讲理的人,你偏偏要编个故事,被我拆穿了还恼羞成怒! 你让我怎么信你?你这样逼我说个‘信’字,有意义吗?” 第125章 想都别想 阮颜心里难过。 “宋逸之,人与人之间的信任不会凭空而来,也不是用说的,它是日积月累的以诚相待,是在生活点滴中的逐渐沉淀。” 说到后面,她的声音有些哽咽了。 其实这几天她有在考虑和他之间的可能性。 毋庸置疑,他宋逸之是极具魅力的人。 起码到目前为止,她没有见过比他更出色更优秀的男子。 然而,他骨子里的霸道,强势和自以为是,着实让她心生畏惧。 现在他对她正处于新鲜和感兴趣的阶段,自然愿意稍加收敛自己。 可将来呢? 这个年代多的是被淹没在后院的女人。 或娶或纳,反正养着也花不了几个钱,喜欢的就多哄两句,不喜欢了就抛诸脑后,有谁会在乎她们心里想什么。 端看他之前的行径就知道了。 把她娶进门就扔在一边,几乎半年都不理不睬。 还说什么从小就喜欢! 二十年的喜欢,也就只值得他花那么丁点的心思? 女人能有多少个半年? 最后不过落得个棱角被磨平,羽翼逐渐退化,再也飞不动的下场。 说得好听就是少帅夫人,实则不过是一趟浑水,危险重重,人身安全都没有保障。 仔细想想,还真不如坚定最初的想法,去英国过自己逍遥自在的生活罢了! 宋逸之感受到她身上越来越冷的气息,心里发慌,抬手碰触她发红的眼眶,就怕下一秒有眼泪溢出来,“我道歉,以后不会了。” 听听,这话多耳熟! 这才几天? 道歉倒是驾轻就熟! 阮颜垂眸,“宋逸之,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 宠物吗?弄伤了随意哄哄? 他对她足够尊重吗?他有把她放在和他平等的角度来看待吗? 她就不信,他对吴磊,邓子宇,左崇明那些军中大将也会如此随意! “当然是当成我心尖上的人!”宋逸之声音有些急促,“我从没有这么喜欢过一个人,我发誓,我心里除了你,再没有其他女人!” 眼看着他眉眼间的燥意不断加深,阮颜只觉得索然无味,翻身背对他,“少帅早点休息吧。” 夜风萧瑟,她卷着的那床棉被,就像是一堵围墙,把自己保护起来。 而他,被隔绝在外。 圆润的肩膀,乌黑柔顺的长发,明明近在咫尺,触手可及,却感觉距离好遥远。 宋逸之心里一紧,往前挪了挪,伸长手臂,连人带被抱着她,“软软,别生气了!原谅我,最后一次,行吗?” 隔着被子都能感觉到他手臂的力量,大得让她心酸,“少帅,如果两年后,我们还是这样,你能放我走吗?” 语气中的冷淡和决然,让宋逸之身体一僵,呵斥道,“不能!阮颜,你想都别想!!” 意料中的答案。 只有他能放弃,从没有她选择的余地。 阮颜咬着唇,没有说话。 除了他粗重的呼吸,房间再无其他声音。 心脏像是被无形的手攥紧,难受得连呼吸都痛,宋逸之嗓子沙哑,“软软,我承认我做得不够好,但你这样对我公平吗?我又没有喜欢人经验,这不是正在学习和探索之中吗?你连试错的机会都不给我?” 他好想问“蒋瑾琛就做得那么好,他就那么懂你吗?”,但他不敢问。 他将下巴搁在她的头顶,蹭了蹭,“别急着否定,软软,给我时间好吗?” 过了许久,才传来一声轻轻的“嗯”,似是应答,又似是在感慨。 宋逸之整晚硬是抱着她,哪怕是隔着被子,也不松手。 次日,是个阳光明媚的好天气。 五人同在餐厅吃早餐。 吴磊匆匆忙忙随意塞了两口就去做事了。 在他人地盘,安全不能忽视。 虽然郑有才不不至于脑残,敢明目张胆做些什么,但多做些防备总是好的。 还有那些暗线明线什么的,也要理一理。 剩下的四人就悠闲很多,慢悠悠地品尝着闽南特色的早餐。 宋逸之几次抬头,看到阮颜神色如常地和周佳佳聊天,暗暗松了口气。 早饭后宋逸之邓子宇要去宾馆见佐藤理池。 原本阮颜不想去,在宋逸之的坚持下,最后也和周佳佳也一并同行。 数月未见,佐藤理池鬓边居然多了不少白发。 佐藤夫人的气色也算不上好。 两人见到邓子宇奉上的一盒沉甸甸的金条,皆是感动不已。 “逸之这礼太厚了!你这孩子也太见外了!”佐藤理池在闽南受到太多无礼对待,已许久没感受到这样直接的善意了。 宋逸之:“老师不必推辞,昨日听佐藤小姐说了嫁妆被劫的事,我们深感遗憾!这是我和邓子宇,左崇明的一点心意,恭贺佐藤小姐喜得良缘。” 佐藤理池推辞:“你不怪怨我已心怀感激,这礼就不必了,你们收回去吧!” 闽南本就不是首选,没想到无无心栽柳,反而合作达成了。 把武器给了宋逸之的政敌,无异于把宋逸之推到了对立面。 真没想师生还能有坐下愉快畅谈的机会。 宋逸之:“老师言重了!之前我就说过,咱们之间,不谈公事!当年承蒙您和师母的照顾,佐藤小姐大婚,我们岂有不送贺的道理?” “那,谢谢了!”佐藤理池不再推辞,看着这金灿灿的一盒子,怎么都有种宋逸之在还人情的感觉。 他叹了一句,“礼就暂时放我这,但明日婚礼惟恐有变,如果喜酒喝不成,我再单独宴请你们,咱们几个私下喝个痛快。” 阮颜眉心一动,这明日就是举办婚礼的日子了,条件还没谈妥? 周佳佳听不懂日语,全程只是礼貌微笑。 佐藤夫人视线在四人之间流转,最后停在宋逸之身上,“我代替静香谢谢你们的心意,逸之,请阮小姐和周小姐去喝杯咖啡,我和你单独聊两句可以吗?” 这一家人真有趣! 到底手上还有什么筹码? 昨晚是女儿,现在要出动老母亲了吗?难道要宋逸之去抢亲不成? 阮颜心里嗤笑,脸上却风平浪静。 她缓缓起身,倒要看看,佐藤夫妇和宋逸之能谈出什么花来。 第126章 贤妻良母 阮颜刚刚起身,手却被身旁一只温热的大掌扣住。 只见宋逸之对着佐藤夫人笑得温和,“师母,有话在这直接说就行,我和我夫人之间没有秘密。” 佐藤夫人笑容微微凝滞,没想到宋逸之会拒绝得这么明显。 难道昨晚那抹香,没有让他们生出嫌隙吗?可静香明明说碰到了的! 眼前两个女孩,和自己女儿年龄相仿,俱是笑容明媚,眉心舒展,不由心生羡慕,“两位真是好福气,都找到了如意郎君。” 阮颜勾着唇角:“我倒觉得是他们好福气,找到了我们这样知廉耻,懂礼仪的贤妻良母。” 起码不会像某些人,婚礼在即,还一家三口齐上阵,忙着找下家! 佐藤夫人盯着她眸底赤裸裸的嘲讽,脸色瞬间变得铁青,抿着嘴角冷声道,“阮小姐还是一如既往的牙尖嘴利啊!” 阮颜不以为忤,“谢谢佐藤夫人的夸奖!上次告别时您说的话我一直记着,不好让您失望不是?” 上次在火车站送别时,佐藤夫人说的是,“希望下次再见,阮小姐依然这样牙尖嘴利”。 想到这里,宋逸之嘴角溢出的笑容压都压不住,他赶紧握拳清咳一声,稍稍遮掩。 另一只手用指尖勾勾她的掌心,怎么这么皮?又是要气死人的节奏! 佐藤夫人半晌说不出话来,佐藤理池见状岔开了话题,“逸之,我们少佐正在楼上的套房,今日正巧有时间,不如我帮你们引荐引荐?” 今天就得给郑有才答复了,估计少佐也是烦得焦头烂额,或许和宋逸之谈谈会有转机呢? 宋逸之再次推辞:“佐藤老师,我们初来乍到,刚刚安顿,还有些事情要处理,明日吧,明日婚宴上一定和少佐喝两杯。” “逸之!”佐藤理池有些不悦,“和他谈谈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给郑有才的不过是机关枪,我们还有更好的东西,条件可以谈。” “佐藤老师,出发前我父亲叮嘱我,此行纯属贺喜,不谈公事!其他的,将来有机会再谈!我这边还有事,我们明日婚宴上再见。”宋逸之起身告别, 不顾佐藤夫人的再三挽留,四人很快出了宾馆,坐上车后,没有回临时住所,反而慢悠悠地往城外驶去。 还没到城门口,就被一辆黑色轿车超车拦截。 宋逸之看着前面急匆匆下车,朝他们走来的郑有才,似乎并无意外。 宋逸之降下车窗,“郑大帅,真巧!” 郑有才看看驾驶座的邓子宇,副驾驶座是周佳佳,而后座则是宋逸之和阮颜,不由神色一松,笑道,“哟!宋少帅这是要去哪里玩啊?” 宋逸之闲适地靠着座椅,完全没有下车的意思,“听闻闽南风景绝美,难得来一次,肯定要四处逛一下了,郑大帅有什么推荐吗?” 郑有才瞄了一眼后面那辆警卫车,不过才五人,笑容愈加轻松,“就你们几个?那就不要走太远了,城外有个温泉山庄,倒是可以一试,我让人给你带路。” 宋逸之:“城外?我还想着去闽北那边走走呢!” 郑有才忙摆手,“还是不要走那么远了!安全第一啊宋少帅!我这才刚刚被土匪劫了一次,正心有余悸!” “怎么?郑大帅胆子这么小?不像你平日的作风啊!”宋逸之调侃道。 郑有才:“唉呀!你们都是贵客,我得负责你们的安全不是?要是你在我的地盘上出事,宋大帅不灭了我?” “哈哈!郑大帅真是待客有道!”宋逸之应得爽快,“行,客随主便!我听你的。” 郑有才笑容更加真诚,“好,你们跟着前面那辆车就行,祝你们旅途愉快!” 宋逸之挥挥手,关闭了车窗,跟着郑有才部下的车,往城外驶去。 郑有才目送他们离开后,才放下心回了车。 车里阮颜和周佳佳以为真的要去泡温泉,还在惋惜没有多带衣服来。 邓子宇笑道,“放心吧!那里肯定都有准备。” 也是,郑大帅大婚在即,各地政要名流纷纷来贺,一下多了这么多外地游客,商家不得铆足劲做生意? 不过半个小时,就到了温泉山庄。 郑有才的人下车帮他们开门,“宋少帅,到了。” 宋逸之下车,看着气势宏伟的牌匾,满意地点点头,“不错!就这里了!” 闻言邓子宇把车钥匙抛给郑有才的部下,“那劳烦各位稍等,刚刚没记清路,回头还请你们帮忙带路回去。” 说完,又塞了张钞票过去,“你们找个地方歇歇,我们逛一逛,泡一泡,估计得到黄昏才回。” 几人脸色皆是一喜,“没问题,没问题,我们就在大门这等着,你们随意。” 后面那辆警卫车也把钥匙抛给他们,跟着宋逸之一行人进了温泉山庄。 等他们的身影都不见了,郑有才的部下才开始窃窃私语,“这宋少帅是真没发现咱大帅在监视他?该不会脑袋不好使吧?” “一看就是来寻欢作乐的,还带着两个娇滴滴的女人,能干嘛?大帅会不会多心了?” “得了!瞎琢磨什么!只要他们在里面,不乱逛,不乱看,不出这大门,咱就算是完成任务了!” “就是就是!看,出手真大方,赏钱够吃饭够喝酒,就是叫几个小妞也绰绰有余!” “嘿嘿!有道理!在这大门等着多枯燥啊!反正他们车钥匙在我们这,这荒山野岭他们也去不了哪里,咱们也进去玩吧!” “行!轮流去吧!” “听队长的!队长您先进去歇歇吧!” …… 服务生在前面引路,四人沿着林荫小道随意逛着。 周佳佳不由有些失望,“环境好像不怎样啊,那郑大帅也真好意思推荐!” 邓子宇附和着,“就是,比不上逸之私宅的十分之一。” 周佳佳好奇地问:“少帅的私宅?在哪?” 邓子宇:“等回去你让夫人带你去开开眼界。” 对上周佳佳渴求的目光,阮颜笑笑没有回答,她也不过像游客似的到此一游,怎么带她去? 第127章 风度最佳 这里是公共场所,和王府私宅都不是一个级别的,当然没得比。 脑海中浮现阮颜上次在那泡温泉的情景,宋逸之心头一热,偏着头看她,“可喜欢那里?回去我们就去住几天,泡泡温泉去去泛,怎样?” 阮颜还来得及回答,周佳佳先拍好称好,“好想去,到时可别落了我!” “你回去不用筹备婚礼吗?”阮颜打趣道,“到时怕是很难请到邓夫人了!” 周佳佳小脸一红,“天大的事也没有少帅夫人请客重要。” 阮颜轻啧一声,“那我专等你婚礼那天再约你。” “我怎么听到有人要跟我抢媳妇?”邓子宇抗议嚷嚷,“逸之,快管管你女人!” 宋逸之唇角轻勾,略显无奈,“她管我还差不多,我可管不了她!” 邓子宇眉毛挑得老高,“听听,听听,这是什么话?广城还有宋军主帅管不了的人?” 宋逸之仿佛听不到他的调侃,反而凑近阮颜,声音不大不小,“要不我们回去就派人把周佳佳拘起来?” 阮颜被逗乐了,娇嗔了他一眼,“真坏!” 眸底染上笑意,眼波一动,流光溢彩。 这一瞪,把昨晚的冰凉都驱散了,宋逸之心神荡漾,脚步都轻了。 偏邓子宇还扯着他,要跟他理论。 他一掌推开邓子宇,迈步追上阮颜,伸手想去牵她的手,“我看还是把他们两个都关起来,烦人得很!” 阮颜把手躲到背后,“好了,别闹了!这还在外面呢!快说说,现在干嘛?” 邓子宇这才记起正事,提议道,“来都来了,要不,到房间打牌?” 于是,服务生把几人带到一个古香古色的院子里。 这下,尾随在后面的最后一个尾巴也悄然离开了。 服务生上了瓜果点心,支起牌桌,一切准备妥当,才退了出去。 宋逸之熟门熟路地拉开衣柜找衣服,一边对阮颜说道,“你和周小姐留在这玩一会,我和邓子宇出去办点事,晚点来接你们。” 阮颜神色一敛,蹙眉问道,“去哪?可有危险?” “没有危险,就是去闽东看看。”宋逸之很快回答,“你放心在这待着,这里是我们在闽南的据点,除了门口郑有才那几个部下,整个温泉山庄都是我们的人,很安全的。” 阮颜这才意识到他们不是被郑有才点来的,而是早有预谋。 很快,宋逸之和邓子宇从洗手间出来,都已经换下军装,只穿一套款式普通的西服,看起来和有钱人家的新潮公子哥无异。 见阮颜有些担忧,宋逸之交代得更仔细些,“我们什么都不做,只是看看。日本人跟郑有才要了块地,就在闽东,听闻是设了工厂,唯一经过那里的一条铁路的使用权也给了日本人,平日进出运些什么也不知道。 闽东和闽西交界,闽西又和惠城交界,得弄清楚他们在搞什么,以免将来郑有才有什么动作时,惠城太被动。” 郑有才看中惠城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但凡有点把握,他绝对会出手。 线报说日本人的工厂是全封闭管理,除了被招进去工作的老百姓以外,普通人根本进不去。 就怕是他们在生产什么武器,尤其是佐藤静香所说的“比机关枪更强大的武器”,那惠城怎么挡得住? 周佳佳问道,“既然只是看看,怎么不把我们也带上?” 闻言邓子宇看向宋逸之,“带她们也没问题吧?在遇到盘查时还能放松他们的警惕。 你不是也看到了吗?郑有才刚刚见到她们俩时,全身都松下来了,要不是她们在车上,恐怕他连城都不让我们出!” 宋逸之看了看阮颜,“还是待在这吧,去闽西回来怎么也得两三个小时,你们在这累了可以休息,如果我们回来的晚,就明天再回城,赶在晚上婚宴之前就行。” “我都没来过闽南了,还想着趁机四下走走,待在这房间里多无聊,夫人,我们也去吧?”周佳佳闷闷不乐,拉着阮颜的手臂央求着。 阮颜无奈,“我看你不是待在这无聊,而是邓参谋没在才无聊!” 周佳佳被戳破了心事,脸一热,垂头捏着手指不说话。 阮颜歪着头问宋逸之,“要是不打扰你们做事,那就一起去吧?” 宋逸之眉眼都舒展开了,露齿一笑,“不打扰,就是怕你累。” 于是,阮颜和周佳佳也换了轻便的裤装,跟着众人往后门走去。 后面是一条蜿蜒的羊肠小道,早有人备了两部车。 和来时一样,邓子宇开车,周佳佳自然而然上了副驾驶座。 宋逸之快一步拉开后面车门,灼热的目光盯着阮颜,双眼亮得惊人,“阮秘书,请!” 白衬衫,黑西裤,手上挽着卡其色长外套,干净利落,可不是一股秘书范? 头发在后脑勺高高盘起,显得脸蛋只有巴掌大小,眉目如画,妆容精致,宋逸之的眼珠子都胶在上面,根本挪不开视线。 阮颜弯腰坐了进去,轻嗤道,“少帅果然礼仪周全,对秘书也这么怜香惜玉。” 这话让屁股还没坐稳的宋逸之,忍不住又动了一下。 好在邓子宇给力,抢先笑道,“得了吧!他怜香惜玉?就那么一两个女秘书,就差被他差去扛机关枪了,有一次去军营巡视,那陈秘书,愣是被遗忘在太阳底下等了一个多小时。” “这话我信!”阮颜忍不住吐槽,“我上次在车上不小心睡着了,他居然把司机副官全叫走,害我在院子里喂了半小时蚊子。” 车里笑声一片,周佳佳一边捧腹一边打趣,“少帅这样也能娶到媳妇?是抢来的吧?” 邓子宇也在笑,“白长了那样一张脸,人缘还没有左崇明好!咱几个就属小左将军风度最佳。” 宋逸之无力地靠在椅背上,单掌抚额,无话可说。 当时把阮颜留在车上就是在气头上,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周佳佳说道:“要说风度最佳,我认识的人里也有一个,就是我父亲局里的蒋瑾琛蒋科长。” 第128章 最合适的 周佳佳继续说道,“我常听父亲说,整个警局所有女科员都对他赞不绝口!他有时到我家找我父亲议事,上到长辈,下到佣人,他都是和颜悦色礼貌有加,风度气度都是无可挑剔的……” 听到这个名字,宋逸之心跳都漏了半拍,全身汗毛竖了起来,指尖微微发凉。 草率了! 周佳佳父亲是市警局局长,那蒋瑾琛不正是在市警局侦查科工作? 邓子宇怎么回事?好找不找,居然找个市警局的? 这边还在忐忑,那边很快就响起阮颜带笑的嗓音,“琛哥他向来如此。” 周佳佳像是找到了知音,激动地从前座转身来看她,“你也认识他?” 阮颜毫不避讳地直言:“岂止认识,还很熟!从前我娘和蒋夫人是闺中好友,我们常一起玩,就是长大后要避嫌,后来我又出国留学,才见得少了。” 宋逸之忍不住用眼睛的余光去打量她,这还是第一次当面听她聊起蒋瑾琛。 只见她一脸淡笑,眼神坦荡,揪着的心这才松了些。 “是不是是不是?我说得没错吧?蒋瑾琛又帅又有风度还年轻有为,当真是世家公子的典范呐!有时候在宴会上碰见,我都忍不住多看两眼,我那些小姐妹也爱看他!”周佳佳兴奋地说。 阮颜:“对!你不是第一个这么说他的人,他自小人缘就好,读书时就很得女孩子欢心。” 邓子宇忍不住打岔,“蒋瑾琛我也见过,没你们说的那么好吧?” “你懂什么?他不像你们这些军中糙汉,凶巴巴的,他亲和力很强,对谁都温声细语的,哪怕是拒绝,也是委婉的,女孩子怎会不喜欢?”周佳佳毫不客气地打击他。 “哎哎,过分了啊!你是不是当我不存在啊?在我面前这样赞美其他男人,合适吗?”邓子宇不满地抗议,双手扶着方向盘,仍抽空瞪了一眼周佳佳,“都结了婚的人了!” 周佳佳纠正道,“是订婚!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们这是坦荡荡地欣赏,我不信你们男人就不看长得漂亮的女人?” 阮颜不免好奇,“既然你和周局长都这么欣赏他,怎么没近水楼台,考虑考虑蒋家?” 周佳佳:“我父亲说他们家门楣太高,嫁女不能高嫁,再说了,听说蒋瑾琛对外宣称有对象了,拒了好多家,我父亲才不会去自讨没趣。” 阮颜问道,“琛哥有对象了?” 周佳佳点头:“是的,我父亲曾打听过,但没问出来,也不知道哪家千金这么有福气!” “感情我就是你家退而求其次的将就啊!”邓子宇阴阳怪气地吐槽。 周佳佳很认真地说,“不,最优秀的不一定是最适合的,我们两家门当户对才是最适合的,你和我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不是,刚刚大力表扬的不是蒋瑾琛吗?原来拐了个180°的弯,在这等着呢! 邓子宇被逗乐了,“哟!眼光不错哟!” 被逗乐的何止邓子宇,就连阮颜都忍不住笑着抱着自己的手臂,鸡皮疙瘩都出来了,“好肉麻好肉麻!你这狗粮撒得让人猝不及防啊!” 宋逸之帮她把外套披上,“你也觉得她很吵是不是?要不还是让人把她送回去算了!” 周佳佳差点跳起来,扭着身子看着后座,“少帅,我没得罪您吧?这段时间陪着夫人,没功劳也有苦劳吧?您说扔就扔!” 宋逸之冷眼一瞥,“话真多!” 周佳佳急得干瞪眼,但顾忌他的身份,敢怒不敢言。 “好了,你别吓她。”阮颜拍了一下宋逸之。 宋逸之顺势扣住她的手,观察她的神色。 情绪稳定,表情自然,似乎并没有因为谈起蒋瑾琛而有什么变化。 他轻声问道,“一大早起来,累不累?要不要睡一下?” “你手怎么这么冰?”阮颜诧异地抬抬手,平日他都像个小暖炉似的,再看看外面的天气,艳阳高照呢。 宋逸之垂着眼眸,“可能是昨晚没睡好。” 昨晚…… 睡不好能怪她? 阮颜眼皮微掀:“那你睡会。” 宋逸之“嗯”了一声,并没有把头靠回椅背,反而顺势歪在她的肩膀上。 车里有人,阮颜也不好推开他,自己也靠着座椅闭目养神。 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间车子停下,“软软,醒醒。” 阮颜睁开眼,发现自己正靠在宋逸之的怀里,身上还盖着他的外套。 车里也不见其他人,她忙直起身子问,“到了?” “还没,先吃点东西。”宋逸之帮她理着掉下来的碎发。 “我自己来。”阮颜不自在地把外套还给他,随后松开头绳,白皙纤细的手指插进长发,随意梳理了几下,扎了个简单的丸子。 等整理好了才发现他还在看她,眼神专注,不由觉得有点难为情,“干嘛?” 宋逸之没有移开视线,轻声说道,“我觉得周佳佳说得有道理,最优秀的不一定最合适的,我们这样子,就是最合适的。” 阮颜哼笑,“谦虚了吧?难道你不是最优秀的?还有谁能比得过宋少帅?” 宋逸之:“你觉得我最好?我也觉得你最好,两个最好的,也定是最合适的!” 心尖轻颤。 虽然两人没有任何肢体的接触,但他眼神太灼热,阮颜只觉得脸上阵阵发热,不敢直视,最后只得动了动嘴唇,转移注意力,“我饿了。” 宋逸之这才转身推门,两人下了车。 这是小镇的一个饭馆,没有包间,大堂里零零散散坐着七八桌客人,有些喧闹。 伙计和老板都前后穿梭,忙个不停。 刘副官几人一桌,另一桌是邓子宇和周佳佳。 “快来,菜都上齐了,就等你们了。”周佳佳朝他们招手。 阮颜洗了手坐下,见桌面都是些家常小菜,麻婆豆腐,酸辣土豆丝,凉瓜炒牛肉等,也不知道是不是真饿了,闻着香味四溢,食欲大动。 边吃边听周围的人闲话家常,也挺有意思。 这时,邻桌上了一桌新客人,是一对年迈的夫妇,衣着还算光鲜,脸色却不是很好。 第129章 树林见闻 饭馆老板上前点菜,见两人愁眉苦脸的,笑问道,“两位看着不像是本地人,可是路过?遇到麻烦了吗?” 老太太答道:“我们是来寻人,还不是我那儿子,听闻你这镇上有日本人开的工厂,薪酬高,特地大老远来这里做工,这都二十多天了,也没个音讯,我们特地赶来,想给他送点衣物吃食,谁知那守门口的居然不给探视。” 老板:“哦,这样啊!我们村子也有好几个被招了进去,放心吧,只是封闭式管理而已,等完工了就会放出来的!你想想,出得起六十多块的工钱,还能短了工人的吃穿不成?”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没见到人总是担心的,他来时都没带什么行李,也不知道里面生活是否便利。”老太太仍是愁眉不展。 老板笑道,“这有何难?呐,那个张三,也是刚刚面试过关,明日要进厂的,你要是放心,把你儿子姓名样貌说给他听,让他帮你带进去不就行了?” “是吗?”老太太喜出望外,转身去看那张三。 张三已经闻声而来,“老太太,有什么要带的,和我说便是,我们镇上也有几个老乡托我带东西,就是顺手的事。” 老太太开心地把一包东西递给他,又细细说了儿子的长相和姓名。 聊了几句后熟络了些,老太太好奇地问道,“不是说这厂里只请年轻力壮的青年,你该有五十了吧?” 张三笑答:“是啊,我都五十有三了!平日在这镇里做些杂活,一个月勉强能挣个十来块钱,那日本人的厂子说是六十块钱一个月,我就去碰碰运气了,谁知一去就被选上了。” 小镇民风淳朴,众人见这边聊得热闹,也有不少人搭腔: “也没说要年轻人吧,我见男女老少,都有招。” “是的是的,我村子里还有个七十岁的老太太也被招了去,都开心死了!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一身都是病,还能挣一笔!” “也不知道具体是做什么工作的?这样的人招进去能干活?” “估计是极贵重,极隐秘的东西吧。” “谁知道呢?干什么活有什么所谓,预付了两个月的人工,那可是真金白银,你说要多久才能挣到?” “哎哟!两个月都一百二十元了,够娶媳妇了,是我我肯定去。” “可惜就是现在很难进了,之前都是十个十个招,现在一天就选那么一两个,有时候还一个都不选。” “工厂那边偏僻得很,也不知道日本人看上那里什么?为何选那么个穷山僻野的地方?” “就是,神秘兮兮的,平时物资都是用火车运送,啥都瞧不见。” “咸吃萝卜淡操心,这是大人物们的事情,关我们这些平民老百姓什么事。” “也对。” …… 那老太太听了一耳朵,仍不放心,“老乡,有没有办法能远远看一下?只一眼,我们也就放心了,要不大老远的,我这两把老骨头就白走一趟了。” 有人见两个老人着实可怜,就小声给他们指路,“出了小镇,往东走过小树林,那里鲜少有人走动,距离工厂也近,你去看看能不能看到吧。” 俩老人不停道谢。 宋逸之这边也都吃好了,买单离开,上了车直往小树林。 崎岖的山路杂草丛生,鲜少有人走过的痕迹,邓子宇速度不敢开太快。 可见那个村民没有骗人,这地方确实隐蔽。 邓子宇越往里开越头大,“这郑有才跟日本人到底在搞什么?弄得神神秘秘的,怪不得之前吴磊让人来找那些做工的人打听消息,一个都找不到。” 男女老少,不拘年龄,生病的也要,封闭式管理,不给探视…… 阮颜脑海隐隐有东西闪过,却抓不着重点,以前的历史书白背了吗? 捏着突突发疼的太阳穴,不禁觉得恼火! 别人穿越要不就是金手指,要不就是异能,她倒好,连记忆都是残缺的。 有时候她都觉得自己才是真正阮颜,至于上辈子的那些片段,都不过是黄粱一梦。 “怎么了?”宋逸之发现她的气息不稳,转身把她的手拉下来。 衬衫袖口微微上缩,手腕处的伤疤隐隐可见。 宋逸之的拇指沿着伤口不轻不重地摩挲着,以为她想起之前受伤的事,轻声安慰道,“可是怕了?我们不靠近的。” “不怕。”一军主帅怎么会轻易以身涉险?这点阮颜倒不太担心。 此时已经到了树林最高点,前面根本就没有路。 邓子宇熄火下车,和后面刘副官几人一起四处查看,很快过来回复,“少帅,没有路了。” 宋逸之和阮颜也推门下车。 此处已经是小镇最高处,往后可以看到刚刚经过的那些村落,往前则是灌木丛,应该是很久没人走过,路都被杂草灌木淹没了。 透过树林,日本人的工厂已经清晰可见。 高高的围墙下,一排排平房,起码有三十多间。 中间唯一一栋两层楼的楼房,插着日本人的旗帜,在正午阳光的照耀下,特别明显。 这时,哨声响起。 三十多个日本人举着枪,分散在空地上。 很快,从各个平房里走出一群群老百姓,各个年龄段的都有,有些步态蹒跚要人搀扶,有些行动自如,用最快的速度按要求排好队。 没多久,从楼房里走出三个穿着医生袍戴着军帽的日本军官,手上拿着本子,边观察边记录着什么。 随后那些百姓按要求跑步,做各种动作,之后一一回房。 每个房间门口都有日本士兵值守。 正在大家看得云里雾里时,一群身穿医生白袍,戴着口罩的士兵开始从房间里抬出一具具尸体! 宋逸之几人面面相觑,心里不约而同地有了相同的猜测:日本人,这是在制毒试毒吗?! 终于可以解释为什么工人们只进不出,为什么不给探视,为什么所有物资都是火车直接配送了! “先回去吧!”宋逸之沉声说道,“回去再说!” 第130章 打草惊蛇 刘副官几人分工合作,有人画地图,有人记录数据,以便可以带回去研究。 邓子宇举着望远镜四处观察,突然,他身体一震,“少帅,快看看那是谁?屋顶那个!” 宋逸之原本准备开门上车了,闻言又接过望远镜。 很快便发现了工厂里唯一一栋两层楼房的顶部,居然匍匐着七八个人,其中还有个熟面孔! “蓝总统?!”等确认后宋逸之无比意外,但很快又觉得是情理之中。 堂堂一副总统,千里迢迢过来,怎么可能只是喝个喜酒这么单纯? 就连自己都对郑有才诸多忌惮和猜疑,何况是总部? 总部肯定也会忌惮郑有才有了日本人做倚仗后会脱离控制。 只是没想到这蓝总统这么有魄力,看着斯斯文文,居然以身涉险,直接打入日本人工厂内部! 看来之前真是小看他了!能有这样的民族大义,又岂是一个普通的政客! 想离开又很好奇蓝正翔接下来的举动。 躇踌间,隐隐约约听到有声音传来,而且声音越来越清晰。 “少帅,有日本人靠近,似乎在前面埋尸体。” 在前方侦查的副官轻轻走过来汇报。 是了! 阮颜再次看向工厂方向,那些穿着医生长袍的日本士兵,正两两一组,抬着尸体往这边树林走。 此时要走已经不可能了。 车子启动势必会发出声响,引起日本人的注意就麻烦了。 好在,茂盛的灌木丛是天然的屏障。 大家纷纷蹲下找了掩护,只要日本人不是有心来找,应该发现不了。 副官们严阵以待,把枪都掏了出来。 过了一会,几个日本人谈笑风生的声音清晰传来。 这里只有阮颜宋逸之和邓子宇会听日语,没一会,三人皆是满脸愤怒! 听听,他们到底谈的是什么?太禽兽了! “这帮白鼠比昨天那帮身体素质要差些,才在毒雾中坚持半小时就死了。” “你那屋死了多少个?” “两个老人,五个成年人,一个孩子。” “那比我这屋要少一些。” “可能是刚刚的运动加速了血液循环,所有死亡速度快了,尤其是成年男子,运动量最大,死亡时间最快!” “也有可能是药剂质量更好了!” “那就不知道了,要等博士晚间的数据出来了才知道。” “也不知道这次能活下几个,明天又要招人了。” “没想到居然是孩子的抵抗力最好,五个六岁白鼠,至今只有一只死亡。” “嗯,女子也比男子坚持的时间长些。” “女子?嘿嘿!那个白色衣服的女子死了吗?” “最漂亮那个?哈哈哈,怎么可能?博士们都把她留在办公室里享用,不会那么快让她试药的。” “还是博士们会享受啊!你也不错吧,昨晚上了几个?” “我看你带回房那个身材很好哟!” …… 接下来皆是污言秽语,把铁锹挖泥土的声音都掩盖住了! 阮颜头皮发麻,死死咬住下唇,插在风衣口袋的手握着那把定制手枪,恨不得一枪崩了他们! 宋逸之和邓子宇的表情同样很难看。 虽然那些都是闽南的百姓,但同样都是华国同胞,竟被如此糟践! 日本不是人!那郑有才也是畜生! 两人眼神无声交流,这个工厂肯定是要尽快处理掉的! 这样灭绝人性的武器要是生产出来,绝对是整个华国,甚至是整个世界的灾难! 首当其冲的绝对是惠城,而后是广城! 透过丛林,可以看到他们正一边嘻哈谈笑,一边把一具具尸体扔进挖好的土坑。 他们举止随意,有用脚踢的,有用铁锹蹭的,有用树枝推的,随便得跟扔垃圾没有两样,完全看不出一丁点对生命的敬畏。 中国人讲究死者为大,在场另外的几个人虽然听不懂日语,但也被这种行为气得咬牙切齿! 战场上哪怕是面对战俘,也不会如此变态! 而这些只是普通的老百姓啊! 可大家都不敢轻举妄动。 他们这里才九个人,还有两名女子,要是惊动了日本人,逃脱的机会太渺茫了。 少帅的安全更是重中之重! 丛林背后,有个日本士兵变本加厉,用树枝叉着个五六岁孩子的尸体转了一圈,才往坑里扔去! 就在这时,“砰砰”两声枪声同时响起! 其中一个是阮颜! 这已经是她忍耐的极限了!如果再不能做点什么,她会爆炸的! 掏出口袋里的手枪,她双手握紧,瞄准,毫不犹豫地扣住扳机,子弹瞬间射了出去。 这是她第二次杀人。 第一次上在火车上,是毫无心理准备的下意识行为,整个人只有本能的动作,事后也是懵的,现在回想起脑袋一片空白,当时怎样抢的枪,怎样开的枪,都全忘了。 而此刻,她是在完全清醒的状态,从没有这么渴望,用自己学过的枪法,让对面那几个日本士兵统统去死! 随着子弹陷入对方的身体,枪声瞬间惊醒了整个树林! 他们暴露了! 阮颜偏头,眼睛亮晶晶地盯着单手揽住她肩膀的宋逸之。 原本以为他会训斥她打草惊蛇,没想到他也有冲动的时候! 少帅都动手了,其他几人也不隐藏了,纷纷开枪,对方还没三两下就把处理尸体六个日本兵给干掉。 枪声不但惊动还在往山上搬尸体的士兵,也把整个工厂的日本士兵都惊动了! “快上车!” 此时此刻,走为上策! 几人纷纷往车子走去。 突然,背后“轰!”一声巨响,整个树林都为之颤抖! 几人回头,只见工厂那栋唯一的高楼冒着滚滚浓烟,爆炸声从楼房的不同位置响起,楼房瞬间倒塌! 是蓝正翔! 宋逸之第一时间就用望远镜去搜索工厂的各个角落里看看能不能看到蓝正翔的身影。 但哪里找得到? 整个工厂已经乱成一锅粥! 有从各个平房逃出来的百姓,有幸存的日本士兵高举着枪支四处搜索,有吆喝声,哭闹声,爆炸声,枪声…… 宋逸之把阮颜推上车,“我让刘副官先把你们送到镇上,和我们的人集合,我下去看看蓝总统。” 第131章 惊险重重 阮颜被一股脑塞进车后座,还没坐稳,宋逸之就要关门。 瞬间条件反射,她伸手拉住宋逸之的胳膊,声音急促,“少帅,很危险!” 她虽也懂民族大义,也敬佩蓝正翔的高尚气节,但此刻冲下去,无疑是送死! 她不想身边的人有事! “我们不进去,就在外面看看有没有能帮忙的,你放心,我会注意安全!”宋逸之匆匆关上车门,并吩咐刘副官,“马上到据点,和吴磊集合!第一分队,立刻上来支援!” “是!” 那边周佳佳也进来了,就坐在她身旁。 刘副官麻利地启动车子,快速掉头,往刚来的那条小路驶去。 阮颜心脏都冲到了喉咙,扭身往后看,只能看到几个急匆匆钻进灌木丛的背影。 这一刻,无力感油然而生。 除了在心里祈祷,竟然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 完全无法想象,如果宋逸之出事,自己该怎么办?身边的这些人该怎么办?宋军又该怎么办? 车速比刚刚上来的时候快了不是一丁半点。 在这个时候时间显得无比珍贵! 必须在日本人反应过来之前赶到小镇,才算安全。 刘副官全神贯注,盯着路面,大约二十分钟后,从山林小路冲上村道。 四处风平浪静,偶尔有见到一两个村民,也只是好奇地朝着工厂的方向张望。 一直顺利开到小镇入口,刘副官突然紧踩刹车,车子嘎吱一声停了下来。 只是前面五百米处已经设起了高高的路障,二十多个日本兵正在盘查过路的村民。 刚刚进来的时候并没有这个路障啊! 日本人反应竟如此之快! 他们已经第一时间赶下山,并且是最快的车速了,竟然还是慢了一步。 与此同时,轮胎和地面摩擦发出巨大的响声,也引起了日本的注意。 有几个日本人举着枪,边往这边跑,边大喊,“下车!下车接受检查!” 刘副官当机立断,转动方向盘,一个急转弯,想往回走。 日本兵见状,立刻二话不说,直接开枪扫射。 嘭嘭嘭…… 枪声不绝于耳,有玻璃的碎片掉下,有子弹射中汽车铁皮的摩擦声,还有日本人的吆喝声…… 阮颜和周佳佳皆匍匐在座椅下面,两人的手紧紧攥在一起,从彼此的瞳孔中,都看见了惊慌的自己! 好在刘副官反应还算快,车子掉头后再次加速,数分钟后,总算远离了路障地段,枪声也逐渐停了下来。 阮颜这才直起身子往后看,日本兵可能不敢擅离职守,并无人上车追赶,这才松了一口气。 村道一直直行,就是日本人的工厂,刘副官一个转弯,再次拐回刚刚上山的那条路。 又开了几分钟,车子停了下来。 “怎么了?”阮颜和周佳佳同时发问。 刘副官声音带着痛苦的隐忍,“夫人,后面轮胎破了一个,必须回山上换车,我手臂中弹了,没法再开车了!” 阮颜从座位中间的空隙探过身子看,果然刘副官的右臂鲜血直流,整只袖子都被濡湿了! 而他竟然整整坚持十几分钟,军人的意志力果然惊人! 阮颜拎起一旁的毛巾覆了上去,用力地打了个结,希望能勉强止住血。 “谢谢夫人!”刘副官侧着身子,脸色愈发苍白。 “现在怎么办?”周佳佳看着周围的荒野,声音惊惶无措。 她父亲是警察局长,经历的惊险事件自然也不少,她也算是听多识广。 但毕竟不是自己亲身经历啊! 此处荒山野岭的,前无出路,后有追兵,就两个女子和一个带伤的副官! 怎么看都让人心惊胆战啊! 刘副官沉声回答:“两位夫人请放心,等我缓一缓,再开上山换车,如果遇不上少帅他们,我们再找小路去镇上,吴磊将军会在那接应我们。” 阮颜突然推门下车,打开驾驶座的车门,“你坐过去,我来开车。” “您会开车?”两道诧异的惊呼同时响起,刘副官和周佳佳都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这年代,会开车的男人都不多见,何况是女人?! 没钱的根本没机会摸车,有钱的千金大小姐不屑于去开车,能养得起车的人家,难不成还养不起司机? 整个广城,乃至整个华国,路上就见不到女子开车的。 刘副官心想,他算是少帅府和夫人接触最多的人了吧? 他可从没见过夫人开车,到底摸过方向盘没有?! “磨蹭什么?试试不就知道了?”阮颜催促道。 耽搁得越久,危险系数就越大。 刘副官仓皇下车,坐到了副驾驶座。 阮颜扭动钥匙启动,眼睛在驾驶座四下观察,先熟悉一下。 上辈子驾照才拿了两年,驾龄却有八年。 她可是从小被爸爸抱着开车,玩着方向盘长大的。 修车厂旁边有块空地,阮颜可是最小的试驾员,十几岁就开始帮忙测试刚修好的车。 来到这里是没开过,但驾驶属于肌肉记忆,总不会这么容易消失吧? 启动后摸着方向盘,果然手感立马回来了。 虽然一个轮胎泄气了,勉强也能走。 车子在崎岖的山路上匀速前行,想象中的左右乱蹿的情况并没有出现,刘副官和周佳佳这才相信阮颜真的会开车! “夫人,您什么时候学的开车?怎么这么厉害!”周佳佳趴着驾驶座的椅背,崇拜地看着她。 阮颜:“在国外时学的,想着技多不压身嘛!” 周佳佳兴奋地说,“又会开枪,又会开车!太牛了!您可真是最称职的少帅夫人了!” 阮颜心道,她可不是为了宋逸之才学的,学射击纯粹是为了自保啊! 事实证明,她的想法一点也没错,这才多长时间,都开了两回枪了! 周佳佳叽叽喳喳的声音,缓解了凝重的气氛,转眼间又回到了山顶。 三人下车,朝着工厂方向看。 只见浓烟滚滚,视线受阻,看不清状况。 枪声不时响起,一声声尖叫和吆喝,渲染着紧张的气氛。 大门处不时有百姓逃出,宋逸之和邓子宇,蓝正翔的身影都没有出现。 第132章 越野赛车 三人翘首以望,又静候了几分钟。 “夫人,我们赶紧上车走吧!”刘副官谨记自己的任务,把夫人送到安全的地方才是当务之急。 阮颜点头,她想的也是,回去搬救兵才是正事,自己可不能拖后腿啊! 她率先上了另一辆车的驾驶座,周佳佳则坐在副驾驶位。 刘副官在后座刚刚坐稳,突然喝了一声,“不好!有人!” 阮颜连忙启动车子,刚踩下油门,刘副官又突然惊呼,“是少帅!” 紧踩刹车,阮颜往后看,可不正是宋逸之! 邓子宇背着一个人走在前面,宋逸之则在后面掩护,五六个日本兵穷追不舍。 三人很是狼狈! 刘副官推开一扇车门,“少帅,这边!” 同时举起枪,从车窗瞄准敌人,帮三人掩护。 邓子宇没想到刘副官他们还在这里,喜出望外,使出吃奶的力,朝着车子这边奔跑。 有了刘副官的加入,宋逸之迎刃有余,又击毙了两个敌人。 邓子宇先把背后的人塞进车里,随后也在车门背后朝敌人射击,“少帅,快上车,我掩护!” 宋逸之不再恋战,三两个大跨步, 钻进了车里。 最后,邓子宇也挤了上来。 阮颜立刻紧踩油门,往山下冲去。 幸存的三个日本人怒了,毫无章法地疯狂扫射。 然而车速太快,车子很快扬长而去,只留下一股浓浓的尘土。 直到枪声停歇,车速才慢慢减下来,车子逐渐平稳。 “谢谢宋少帅了!要是你,我今天就栽在日本人手里了!” 听到声音阮颜才知道,原来邓子宇背着的人竟然是蓝总统! 看来他们没有白走一趟。 “您客气了,都是在下应该做的!就是没想到,蓝总统也有冲动的时候!这是在玩鸡蛋碰石头吗?”暂时脱离了危险,宋逸之心情轻松了许多。 要不是为了救他,自己也不至于以身涉险,完全可以等回到和吴磊接头后再商量对策的。 “哪里冲动了?我们昨晚就来了!要不是有人突然开枪,惊动了日本人,我根本就没想硬碰硬!”蓝正翔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宋逸之,他已经可以肯定,刚刚那突兀的枪声就是出自他们之手。 引得日本人突然警惕,四下搜索。 宋逸之摸了摸鼻子,刚刚那不是没忍住嘛!再说了,阮颜都开枪了,他还能不帮忙? 对了阮颜! 宋逸之这才意识到刘副官跟他们一起挤在后座,阮颜呢?谁在开车? 抬头往前看,惊得声音变了调,“怎么是你开车?” 阮颜没有回头,直接答道,“刘副官受伤了。” 这下别说宋逸之邓子宇了,蓝正翔首先整个人都不好了,“宋夫人……你,你会开车?” 刘副官立刻现身说法,“夫人会开,还开得挺好的。” “别别!还是换个人开吧!”蓝正翔声音微抖。 可别没死在日本人的枪下,而死于车祸啊! 别说他,就是在座任何一人,谁坐过女人开的车啊? 可别说他性别歧视啊,他纯粹就是少见多怪! 阮颜有些无奈,“我会开,刚刚不是坐得好好的?” 蓝正翔坚持:“还是换人吧。” 邓子宇顺势接话,“夫人,我来开,您休息会!” 阮颜无奈,减慢车速,正准备停下。 就在这时,突然“砰砰”两声,有子弹打中了车屁股! 草率了! 刚刚车钥匙没拔,是想着把车留给宋逸之他们备用,没想到便宜了日本人。 只见他们驱车直冲过来,还有两人从两侧窗户不停开枪。 这下,换人都没机会了! 阮颜脚掌一动,从刹车换到油门,一脚踩到尽头,车子“咻”一下加速,整辆车子顺着坡度飞了出去! 一辆轿车,硬生生开成了越野赛车! 蓝正翔本就惊魂未定,现在更是心脏都要蹦出来了! 左右两边的人还可以拉着头顶的扶手,奈何他坐在中间,除了也用力撑住椅背,完全不知道用什么方法稳住身体。 好在宋逸之和邓子宇很快回过神来,从两边车窗往后射击。 最后不确定是射中了,还是阮颜的车速实在太快,总之,那辆车被远远抛在后面,再也见不到踪迹了。 越往下地势越平稳,而车子,也总算是稳而快的正常行驶了! 蓝正翔呼了一口气,“宋夫人!我见过的女人里,你算是第一人!” 阮颜露齿一笑,“多谢夸奖!” 宋逸之看着阮颜的侧脸,心跳仍在砰砰砰地加速。 从在码头看她修车时就有过猜想,知道她可能会开车。 但哪会料到她竟开得这么好?! 只见她白皙纤细的手指,握着方向盘,完美地避开路面的障碍物。 有时目视前方,有时偏头和周佳佳说两句话,显得游刃有余,轻松自如。 哪怕是他,也不见得比她开得好啊! 这是第二次见到这样散发着自信光芒的阮颜了! 这样的女人,怎么能不让人心动呢? “怎么?宋少帅也没坐过宋夫人开的车?”蓝正翔看着宋逸之呆愣的神情,开口问道。 宋逸之扯扯嘴角:“实不相瞒,没有。” 蓝正翔笑了,“那看来我还挺荣幸的!对了,宋夫人,可有办法用最快的速度送我到镇上?拖下去怕日本人跑了!” 阮颜立刻回答,“没问题!” “这么有自信?”蓝正翔眼里的欣赏之色快满溢出来了,真是个神奇的女子啊! 阮颜轻笑道,“左不过是两个结果,运气好是准时把您送到目的地,运气不好就是和您一起到达墓地地,能和蓝总统同路而行,是我的荣幸!” 有点绕口,过了两秒后蓝正翔才反应过来,忍不住哈哈大笑。 在这样紧要关头,车里笑声一片,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在这郊游兜风呢! 与此同时,车子再次回到村道。 刘副官提醒道,“夫人,前面就是我们刚刚遇到路障的地方。” 一路过来,也不见有村民可以问路,目前只有这一条路可走。 阮颜说道,“既然要快,与其浪费时间去找小路,还不如放手一搏,要是相信我,就安心坐着吧!” 第133章 一个不留 阮颜的车技就是最好的证明! 没有把握的事她不会做。 于是,车里另外五人,无一人反对。 车速不徐不疾,按正常的速度,光明正大地朝着查车点开去。 前方高高的路障已经看得一清二楚了。 好在,看守的人比刚刚少了些,只剩下十多来个人。 看到有车来,日本士兵举着步枪,严阵以待,其中一人远远比划着手势,示意司机停车检查。 八百米,五百米,三百米…… 距离越来越近,大家的神经都绷紧了。 宋逸之,邓子宇和刘副官都准备好了枪支,做好了要火拼的准备。 一百米,五十米,二十米…… 车速缓缓停下,阮颜降下车窗,突然先发制人,厉声呵斥,“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查车?还不赶紧进去帮忙!” 字正腔圆的官方日语,冷艳的肃穆的神情,愣是把上前检查的两个日本兵遏制住了! 两人原地敬了个礼,随后小步上前,弯着身子看着阮颜,“工厂里面现在什么情况?” 阮颜冷着脸,“好几个人都受伤了,正在等支援,我送博士去少佐那里送文件,还不赶紧放行!!” 日本人往里看了一眼,蓝正翔手里的箱子的封条写着“十二级机密”的字样。 他坐在中间,这个档案袋大小的箱子一直放在前后座相连的扶手处,阮颜早就留意到上面的日文标注了。 这下,那日本人再也不敢耽搁,吩咐四个人合力把路障打开,车子以正常的速度行驶,过了路障,直接进入小镇。 车里鸦雀无声! 蓝正翔只觉得自己白活了这半辈子了,之前竟从没遇见过这样的女子! 聪慧又大胆,关键是临危不惧,进退有度,还长得这么漂亮! 刘副官则陷入在高度的自我怀疑之中,之前,他为什么要逃啊? 要是不逃,说不定早冲出去了! 宋逸之就更不用说了,视线根本就没办法从她身上离开。 过了半晌,蓝正翔才想起那个机密文件箱,毫不避讳地拆了封条打开,里面是一叠叠文件,满满堆了整个箱子。 随意抽了些给宋逸之和邓子宇,“帮忙看看,从日本人手里抢来的,看他们宝贵得很,拼着命从要火里抢出来,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我也不完全听得清楚。” 蓝正翔略懂日语,日常交流没问题,但要是阅读学术性强的文件,或者生僻的字眼,怕是无法完全理解的。 他知道宋逸之两人曾在日本留学,还想等他们二人翻译一下。 然而,当眼神掠过那一张张资料时,脸色瞬间变得铁青,根本无需任何人翻译,他也看懂了! 后座三人皆是神情凝重,脸色难看得比刚刚逃命时有过之而无不及。 除了翻动纸张的声音越来越响,以及粗重的呼吸声之外,再无其他声响。 全因里面的内容太震撼了! 宋逸之捏着文件的手青筋毕现,原来刚刚偷听到日本人的对话不过是九牛一毛。 他们打得竟是这样的主意! 细菌活体移植! 亏他们想得出来!! 心中热血翻腾,已经不能用“愤怒”两字来形容了。 但凡有人性的,都没办法想出这样的变态做法! 文件里图文并茂,数据清晰,每个步骤都有详细的记录和指示。 刚刚他们工厂所见的只是最初步的试验,把细菌通过雾化释放在封闭的空间里,测试不同年龄不同体质的人,需要多长时间才会被感染,从感染到死亡的所需时长是多少。 这样的方法用在动物身上都嫌残忍,他们居然用活人来做实验! 看着一帧帧图片,蓝正翔忍无可忍,“宋逸之,立刻把资料销毁!” 原本还想带回总部,和大总统商量后再做决定的。 现在没有必要了,这样东西多留一天,就多一份危险! 车子停下,宋逸之在路边点燃文件,几人看着最后一张纸片化为灰烬了,才回到车里。 然而,那些恶心的,震撼人心的画面,却不是一时半刻可以遗忘的。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车里鸦雀无声。 直到到了镇中心,蓝正翔的人来接应。 蓝正翔扶着宋逸之的手下了车,“宋少帅,还有人手吗?里面的日本人一个都不能留了!我需要帮忙。” 宋逸之没有推辞,示意一旁等候的吴磊等人听从蓝总统的差遣。 蓝正翔被人扶着,脚步虽然一拐一拐的,腰背却挺得笔直,只见他铿锵有力地下达命令,“集合所有的人,疏散工厂里的百姓,日本人一个不留,日本人的东西,全部销毁,一根针都不许留下!” 既然有总部的人接手,宋逸之也不宜再留下,以免有干涉他省政权的嫌疑。 四人重新上了车,刘副官留下就医,后面的警卫换了一批,人数和开始一样,分两辆车,朝着闽南驶去。 街道两旁的百姓神色茫然,只是隐约猜测日本人的工厂出事了,具体发生了什么却无从得知,只三五成群地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要是知道自己的亲人已经死在工厂里,也不知道将会怎样的悲伤。 阮颜心生不忍,个人能做的着实有限,现在只能希望蓝总统能妥善安抚受害者的家人。 宋逸之一行人在太阳下山时回到了温泉山庄,换了衣服后没有耽搁,直接到正门坐车,准备回城了。 郑有才的部下见到他们准时出现,也放下心了,乖乖地在前面带路。 回到城里时,刚好碰见郑有才笑容满面的从佐藤理池暂住的酒店出来。 看来工厂那边的消息还没有传到这边来。 见到宋逸之的车,他开心地上前寒暄,“宋少帅,回来啦?玩得可尽兴了?” 宋逸之扯扯唇角,“没有你这个准新郎官开心。” “哈哈!”郑有才想到刚刚和日本少佐谈妥的条件,开心得合不拢嘴,交代对宋逸之的邀请也多了几分真诚,“明晚宋少帅记得早点来,我定会陪你多喝两杯,一起乐呵乐呵!” “没问题!”宋逸之笑了笑。 希望明天他还能有这样的好心情! 第134章 戳人心窝 回到临时住所后,四人匆匆吃了点东西就散了,各自去休息。 邓子宇尾随周佳佳进的房间,美其名曰是今天受惊了,去安慰安慰她。 实际上要干嘛,谁知道呢? 宋逸之洗澡后在房间的小客厅见的军医。 遇到他这样不配合的病人军医也很头疼,“少帅,都这么多天了,伤口还没结痂,再这样下去怕是要住院了。” 宋逸之:“先换药。” “您仗着现在年轻,就不把身体当回事,等老了一身病痛,再后悔就来不及啦!”军医正苦口婆心地劝着,突然深吸了一口气,“这,这伤是怎么弄的?” 阮颜正好从客厅走过,闻声下意识地凑近看看,宋逸之却拉起了衣服遮掩,“你先回房休息。” 难不成还怕她偷窥不成?阮颜在心里哼了一声,转身离开。 回房洗漱后又过了半个多小时,仍不见他回房,犹豫片刻,到底还是担心他下午下山那段时间受了什么伤,便又推开房门出了客厅。 军医已经离开,客厅只留角落一盏昏暗的灯照明。 宋逸之原本趴睡在沙发上,听到开门声抬起头,“我今晚在这睡,你也早点休息。” “嗯?怎么了?”许久没见他主动睡沙发,阮颜不由纳闷,突然变得这么自觉? 宋逸之解释道,“身上都是药味。” 阮颜走近,俯身看他,整个背部都用毯子盖着,“伤哪了?严重吗?” 宋逸之突然轻笑,“你是关心我?还是孤枕难眠?” “嗤!”阮颜冷笑,转身就想走,手都碰到门把了才反应过来,他是故意把她支开。 不让她看她偏就要看! 转身一个箭步走到沙发旁,把他背上的毯子一把揭开,只见淤青布满了腰背!那么大一块! 好不吓人! 她“啪”一下开了灯,才发现情况比想象中的还要严重。 那淤青颜色很深,像是被什么重物击打所形成的,这么大的面积,那得多痛? 他居然从下午忍到现在? 心里那种对军人的敬佩油然而生。 刘副官如是,蓝总统如是,宋逸之亦是! 再想到今天日本人的所作所为,愈加觉得军人的伟大。 保一方百姓平安,谈何容易? 宋逸之翻身侧躺,把被子盖了回去,“不严重的,就是被铁锹打中一下,没有伤到肺腑,过两天淤青一散就好了。” 见她一直沉默,宋逸之拉她的手让她坐下,“可是担心我老了之后照顾不了你?” 可真能扯! 阮颜回神瞪了他一眼,嘲讽道,“以您这样受伤的频率,能不能活到老还是个问题。” 以为这话会受到他的斥责或者反驳,谁知他却幽幽地说,“就算不能寿终正寝,我也会照顾好你的,软软,我早就让人在中英银行给你开了一个账户,你不是想去英国吗?等我死了你就去,里面的钱足够保证你下半辈子生活无忧。” 呼吸顿了顿,一股酸涩从心尖四下蔓延,眼眶发热。 心里动容,她真没想到他会这么做! 原本不过一句戏言,被他这么一说,反而好像死亡并不遥远。 苦肉计吗?专戳人心窝! 片刻后她稳了稳心神,答道,“不用你的钱我也能活得好好的。” “不行!我宋逸之的女人怎能不花我的钱?”宋逸之捏着她的手指头玩,“养你和孩子是我的职责。” 还孩子?想得真美! 看不惯他一脸的理所当然,阮颜唇角轻勾,“别,我跟别的男人的孩子哪敢劳烦您?” 话音刚落,一股力量把她推倒在沙发上,等回过神,身体又被他压制住了,“你想跟谁生孩子?” 他眼眸带着火,声音冷冽得让她忍不住瑟缩了一下,“没,目前不想跟任何人生,这不是在假设吗?” “假设也不行!”他居高临下地睨着她,“阮颜,除非我死,要不,绝对没有别的男人!” 这样的姿势阮颜哪敢惹他?抬手推了推,“小心你的伤。” 指尖奇妙的触感传来,阮颜才想起,他上半身是赤裸的,掌心下他的心脏砰砰跳动,毯子早就掉地上去了。 而他仍是纹丝不动,阮颜提醒道,“不冷吗?要着凉了。” 显然宋逸之是不冷的。 她指尖碰触的地方早就升起了一团火,呼应着心里的火,全身上下都是滚烫的。 两人中间只隔着她的睡衣,整个人都被他灼热的男性气息笼罩着,他的脸也靠得很近,阮颜愈发紧张,再次推他,“是不是要擦药?我帮你擦药?” 宋逸之这才顺势侧身松开她,等她仓皇起身后也不发一言,只是趴睡回去时特意往里挪了挪,给她留了个位置。 阮颜边整理衣服边呼气,这样强势的宋逸之很吓人! 拿起桌面的医嘱看,军医留下了瓶药,一瓶水状,一瓶胶状,先擦水状,等干了之后再擦胶状,揉搓直至吸收即可。 他刚刚应该已经擦过一次了,阮颜直接拿起胶状的,把被子盖到他腰下,才用指尖沾了药膏,涂满淤青的地方,轻声说,“医嘱上写要揉搓直吸收,可能会有点痛,你忍一忍。” 说完才在他身边坐下,把搓热的掌心覆了上去,微微用力地揉按着,从背部,到腰部。 手掌所到之处,皮肤都绷得紧紧的,“是不是很疼?要不还是去医院检查一下吧?要是伤到了肺腑,得及时医治。” “不用。”宋逸之歪着脑袋趴在沙发上,沉声回答。 阮颜用拇指按压着他腰眼处最明显的淤青,明明也没用多大劲,他身体又缩了一下。 阮颜疑狐,“都这么疼了,军医确定不用去医院?” 宋逸之吸了一口,闷声道,“没事。” 声音都变了,还不疼?真是死要面子! 阮颜俯身朝着他的伤处吹了吹,“这样有没有好点?” 后背一冷一热,柔若无骨的小手四处点火,全身的注意力都在集中在她碰触过的地道。 宋逸之咬着嘴里的软肉,全靠意志力压制。 伤口疼不疼是完全没有知觉,某个地方是真疼! 第135章 软软我疼 身体忽冷忽热,宋逸之哪里还忍得住?! 他忽的翻身坐起,长臂揽住她的腰,再次把她压在沙发的软垫上,“一点都没好,疼死了!软软,我疼死了!” 他的体温比刚刚还要烫手,阮颜下意识地挣扎,“疼?那我去叫医生!” 宋逸之双手撑在她的身侧,呼吸愈发粗重,“医生帮不了我,软软……” 阮颜不知道该把眼睛放哪。 往上,他的眼神太热烈,往下是他赤裸的胸膛,最后她只能盯着他的喉结,“别闹,我手上都是药。” 谁还在乎那些?他的额头抵住她的额头,薄唇就在距离她两三厘米的地方,两人的呼吸早已纠缠在一起,“软软,软软……我疼……” 阮颜身体轻颤,大腿处被硬物压着,作为看过几百本言情小说的资深读者,就算没有实操经验,也明白他的意思了。 抵着他胸口的掌心溢出了薄汗,低声提醒,“你说不逼我的……” “我不逼你,软软,只是亲亲,其他的什么都不做,行吗?……” 他的吻,小鸡啄米般,碰碰她的眼皮,碰碰她的鼻尖,碰碰她的唇角,碰碰她的耳垂…… 就是迟迟没有落在她的嘴唇上。 只是一直低低地问,“行吗?软软,亲一下,亲一下我就不疼了……” 要是他像之前那样单刀直入,她倒是可以狠狠地咬他。 可他偏偏这么温柔,又这么乖巧,就这样,把选择权交给她。 滚烫的嘴唇只是四处徘徊,那一声声沙哑的呓语,似乎带着磁性,耳朵都要怀孕了。 全身酥酥麻麻的,使不上劲,也不知道是因为他的声音,还是因为他的唇…… 又一次,耳垂被含住,濡湿的,温热的触感,差点没让她尖叫。 他的身体往下压,灼热的体温透过睡衣,精准无误地传递给她,以致她的体温也开始上升,像发烧了一样,头脑开始发晕。 紧咬着嘴唇,阮颜终究还是没忍住,发出了一声低低嘤咛。 这仿若天籁的声音,让宋逸之全身一震,嘴唇迫不及待地覆在她的柔软上。 是梦寐以求的味道啊! 宋逸之手指穿过她的长发,双眼微闭,无比沉迷…… 当她抵在他胸膛的手,慢慢下滑,放在他的腰上时,内心愉悦达更是到了顶峰! 全身血液顺流的逆流的,互相碰撞,仿佛这具躯体前二十五年都在沉睡,到这一刻才被唤醒…… 这是她,第一次回应他! 这一个吻,也不知道持续了多久,等阮颜站在洗手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时,整个人还是恍惚的。 镜子里那个眸底水光潋滟,双唇红肿,脸色潮红的人是自己吗? 踩着轻飘飘的步伐回到床上,刚一躺下,立刻就被宋逸之拥近怀里,“夫人……宋夫人……宋逸之夫人……” 阮颜打断他幼稚的呢喃,“不是说睡客厅?” “夫人都不嫌弃我,我还睡什么客厅啊!”宋逸之更用力地抱紧,“我今天好开心!” “所有要勒死我庆祝吗?”阮颜冷哼,力气大得快呼吸不了了! 宋逸之手臂松了松,“对了,你什么时候学会开车的?” 阮颜答道:“前两年。” “开得真好!你没看到那蓝总统,眼睛都快瞪出来了!”宋逸之咧嘴笑,语气中颇为自豪,“枪法也进步很大,正中心脏。” 阮颜蹙眉,她并不想回想起中午那一幕。 第136章 嘴硬心硬 沉默了片刻,阮颜问道,“那郑有才会受到处罚吗?” 宋逸之:“这个很难说,明面上没有他参与的证据,他也未必真了解日本人在他地盘上的所作所为,端看总部怎么做了。” 阮颜:“蓝总统看起来挺有正义感的,他应该会有所动作吧?” 宋逸之:“再有情怀,他也是个政客,再说,他也没有这个权限,最多只是上报。” 想起今天看到的情景,真让人窒息啊! 阮颜轻呼了一口气,转了话题,“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原计划后天早上,如果你不想久待了,那明天晚上回也行,等婚宴结束我们就走,你想回惠城住几天?还是直接回广城?”宋逸之下巴磨蹭着她的发顶,声音宠溺,“听你的。” “不用迁就我,原计划怎样就怎样。”阮颜真心受不了他用这样的语气跟她磨耳朵,手肘往后用力抵开他,“你盖那张被子。” “我不!”哪怕紧绷的身体并没有因为那一吻得到缓解,他也不想松开,“你睡你的,我又不打扰你。” 怎么睡? 后背是他烫人的胸膛,那刚刚套上的睡衣扣子随意扣了两颗,跟没穿也差不了多少。 耳边是他温热的呼吸,不说话还好,一说话感觉耳朵周围都是酥麻的。 腹部还有一只大掌不时摩挲,并且有往上探索的趋势。 阮颜只来得及扯着他的两根手指,“你说听我的?那你出去睡!” 宋逸之叹气,想故技重施,“软软,我还疼。” 阮颜一个转身,用脚抵住他的膝盖,“宋逸之,你别得寸进尺!” “我觉得你得改个名字。”宋逸之再次叹气。 阮颜下意识接话:“改什么?” “改名‘硬硬’。”宋逸之控诉道,“嘴硬,心也硬。” 阮颜不为所动,手脚同时发力,誓要把他移出被窝。 奈何他身如磐石,自己手都软了,他仍纹丝不移,“软软,你平日里是怎样训练旺财的?” 话题跳跃未免太大了,阮颜抬眸看他,“嗯?” “是不是每次教一个指令,它做到了就给奖励对吧?长久以往,它才会听你的指令。”宋逸之提醒道,“驭人之道,也是如此,你亲我一下,我便听你的。” “噗嗤”,阮颜端不住了,笑得喘不过气来! 堂堂少帅,居然用旺财来举例,真亏他想得出来! 阮颜完全没办法把眼前的他,和一个月前的形象联系在一起了,落差实在太大。 宋逸之搂着怀里这个笑得发软的身体,幽幽地说,“看来你很赞同我说的话,那我当你同意了。” “同意什么?”阮颜用指尖抹了抹溢出眼泪的眼角,抬头一看,眼前的脸和旺财的重合,又想笑。 然而,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只因嘴被堵住了。 晕晕乎乎间,几近缺氧,脑海突然闪过一句话,说好的一下呢? 这是亲一下吗? 最后的最后,宋逸之真的乖乖地去睡客厅。 主要是,他得躲开阮颜才能做某些事,再不自己动手,身体就要爆炸了。 翌日下午,吴磊才从闽东回来,说是事情已经办妥,同行的还有蓝总统。 日本人的工厂最后被一把火烧掉,厂里的日本人也是一个没留。 至于阮颜关心的受害者赔偿,则还有待商议。 宋逸之邓子宇和吴磊三人,一个下午都在书房议事。 阮颜正在发愁晚宴穿什么时,周佳佳已经换好衣服进来找她了。 棉绒面料的v领长裙,一条格子方巾系在脖子上,倒也挺别致。 阮颜眼尖,看到方巾下红点点,以及她脸上那羞涩的笑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看来邓子宇的安慰很到位啊! 于是阮颜也借鉴了她的穿搭,洋装搭配丝巾。 两人相视一笑,心照不宣地互赞好看。 华灯初上,郑大帅的府邸张灯结彩,灯光璀璨如星。 门口的汽车排成长队。 宾客们身着华丽服饰,陆续入场,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宴客厅里,乐队正在演奏欢快的歌曲。 大家相互寒暄着,同时翘首以待,期待着宴会的开始。 主桌只坐了郑有才年迈的父母,以及蓝总统。 宋逸之和阮颜原本坐在第二桌,蓝总统朝他们招手,两人便也坐到了主桌。 宋逸之主动问候,“蓝总统伤可好些了?” “只是扭伤了脚而已,没什么大碍。”说完蓝正翔不由自主地把视线放在了阮颜身上,“宋太太光彩照人啊!” 米色的连衣裙,优雅精致,没有喧宾夺主,却吸人眼球,绝对是今晚最耀眼的存在。 气质干净柔美,完全看不出昨日在山坡上放肆驰骋的张扬。 如果不是自己亲身体会,是万万不敢相信,这样一双柔润白皙的小手,竟能控制那沉重的方向盘,带着他们突出重围。 阮颜勾起一抹淡笑,“蓝总统谬赞了!” 蓝正翔:“你想要什么奖励?欠人情的感觉真难受啊。” “您太客气了!不过是顺路搭了您一程,谈什么人情啊。” 大人物的人情有那么好欠吗?还是算了吧!阮颜可不敢得意忘形。 和聪明人说话总是愉悦的,三人都避开和昨天相关的话题,随意寒暄着。 宴席六点开始,他们本就是踩着时间点到的,没想到又过了十分钟,男女主人都没有出现。 在场招呼宾客的是郑有才的两名大将。 人群逐渐浮躁起来。 甚至有人开始大胆吆喝调侃,“郑大帅该不会是婚宴不办,直接洞房了吧?” “这老郑都第几次结婚了?还这么猴急!” “喂,老郑,该把新娘子带出来给大伙瞧瞧了喂!” “这日本新娘这么带劲的吗?老郑起不来了?” …… 郑有才麾下的齐将军忙走过来,“哎哟!陈大帅,这还有女眷和孩子呢,您可顾忌点儿,我先陪您喝两杯,大帅里面有事情耽搁了,马上就来马上就来……” 还有另外几人也在四下安抚宾客情绪,然而,郑有才却迟迟没有出现。 阮颜端着茶杯喝茶,心里猜测,说不定真如佐藤静香所愿,这婚未必结得成。 第137章 婚宴风云 阮颜猜得没错,这婚宴估计悬了。 和宴会厅一墙之隔的小客厅里,郑有才身穿传统喜服,一身暗红色的直筒长袍,黑着脸,坐在红木椅子上一言不发。 喜庆的装扮并没有让他的脸色好看些,紧抿的嘴唇令脸上的皱纹更加明显,疲态毕露。 身后则站着他手下两名大将。 对面端坐的佐藤理池一家三口,三人皆是盛装打扮。 事出突然,要不是伊田少佐突然接到消息,到场阻止,说不定这仪式早开始了。 一时间三人皆是神色莫名,分不清是喜是忧。 尤其是佐藤静香,垂着的眼眸闪过期待,希望事情能有新的转机。 而正在客厅正中央激昂陈词的是伊田少佐。 作为主理这次合作的日方最高指挥官,此刻正暴跳鱼雷,恨不得手刃对面的郑有才。 “郑大帅,你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那么大的工厂,一夜之间被夷为平地,你居然没有收到消息?你这是把我们当猴子耍吗?” “不管你信不信,我确确实实是在半个小时前才收到消息的。”郑有端起茶杯吞了一口茶,压了压不断上升的火气,才慢吞吞地说,“工厂你向来不让我插手,又不让我派人把守,我怎么会知道那里的消息?” 伊田少佐双目带火,“这可是你的地盘!我们的武器,人手都是顶级的配置,普通人根本就不是对手,你该不会又想推到盗贼身上去吧?” 郑有才就事论事,“这也不无可能!还不是怪你们的人上次护送不利,让那批军火落入盗贼之手,他们现在用那批武器,去你们工厂偷东西,也不无可能啊!” “怎么可能?我们里面有没有金银珠宝,有什么能吸引盗贼的?”伊田少佐抬手指着他,“是你对不对?上次抢走军火的人是你,这次捣平我们工厂的还是你?对不对?” 郑有才脸更黑了:“这样对我有什么好处?” 伊田少佐:“好处了可多了去了!我昨天才承诺再给你五千挺机关枪,还有我们的研究成果,是不是你拿的?你想吃独食?” “我没有!”除了这三个字,郑有才一下还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如此干脆利落的手段,应该是军方作为。 可那几个关键的大人物,都是从一下火车他就派人严加监控,都没人离开闽南,说来说去,还真是自己的嫌疑最大。 伊田少佐换了种商量的口吻,“郑大帅,你可知那个工厂我国花费了财力物力?那个研究成果又是多少人心血的结晶?你把资料交出来,我既往不咎!婚礼即刻照约定进行,答应给你的武器也会准时送过来,你看这样可以吗?” 郑有才不禁心惊! 到底是什么资料?居然能让鬼子这么忍气吞声? 易地而处,要是他吃了个这么大的闷亏,死了那么多士兵,是无论如何都要揪出真凶,扯下对方一层皮的。 日本人居然为了一份资料,里子面子都不要了? 想到这里又忍不住后悔,早该派人潜进去一探究竟了! 这份资料要是落在他手里,岂不是可以跟他们好好谈条件了? 伊田少佐没有错过他脸上的纠结,心里更加笃定是他下的毒手了! 因为他迟迟没有答应补发军火,所有郑有才就单方面毁约。 要不是昨晚送数据的人没有及时出现,又联系不上,自己慎重地派了人过去察看,还不知道要被郑有才瞒骗多久! 真是个心狠手辣的角色啊! 心里气到吐血,却也不得不强忍着。 现在当务之急是拿回资料,其他的,以后再慢慢讨回来。 郑有才沉默的时间太长,伊田少佐又忍痛加了一句,“或者,你有什么条件?也可以直接说出来,我考虑考虑。” 郑有才本想诈他,骗点好处,但奈何实在对他所说的东西一无所知,最后他只能说,“真不是我!我不知道你说的资料是什么!再说了,你未免太蛮横了,工厂从一开始筹备逆流不是让我干涉,现在出事却找我兴师问罪,这是何道理?死了这么多百姓,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你……”伊田少佐被郑有才的厚颜无耻气得说不出话来,瞪着双眼嘴唇抖动,“嘁”一声把腰间的枪拔了出来,枪口直直对着他怒吼,“八格牙路!” 郑有才的两名大将依然反应也不慢,双双拔枪对准伊田! 气氛瞬间拉紧!一触即发! “少佐,少佐,别冲动!”佐藤理池不得不站起来打圆场,拦在伊田的前面,“有话慢慢说……” 话音未落,“啪”一声巨响,伊田用枪把砸向佐藤理池的脸颊,“蠢货!华国那么多人,你找一个这样的垃圾合作?你可知道我们这次损失多大?卖掉你一百个女儿也赔不起!” 毫无收敛的巨大力度,坚硬的枪把立刻把佐藤理池脸都打歪了,牙齿也掉了一颗,满嘴都是鲜血。 伊田仍不解恨,继续用日语骂道,“你不是自诩饱读诗书吗?又说学生遍布华国,很多大人物卖你的面子?就这?愚蠢的家伙!等着回去接受天皇最严厉的处置吧!” 佐藤母女一前一后地扑了过去,着急地检查佐藤理的伤势。 伊田看着一身红色喜服的佐藤静香,怒火中烧,“之前见你自告奋勇来华国,还以为你就算没什么手段,至少还有几分才智。 没想到你居然是个白痴!跟你父亲一样长着猪脑袋!连这样一个老男人都拿捏不住,要你何用? 你知道像你这样被玩弄过的女人回国有什么下场吗?下场就是慰安妇!” 叽里呱啦的,虽然郑有才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话,他示意左右去卸了伊田的枪。 在他地盘,是龙也得盘着! 居然还敢拿武器对着他? 但伊田也正在气头上,怎么会把手枪交给他? 日本军队纪律严明,等级界限清晰,下级对上级是绝对的服从。 他已很久没有收到这样的挑衅了! 第138章 子弹穿膛 伊田气还没撒完,激动挥着两只手臂,中日语合并,叽里呱啦脏话不停输出。 郑有才两个部下不好硬抢,又怕他枪支走火,只能神色不安地在一旁防着。 郑有才心里也不舒坦,闹了这么几个月,他不也什么都没捞着? 军火军火没捞着,钱钱没捞着,反而还把给自己生了儿子的老婆休了,现在这样都不知道怎么收场了。 偏偏门口又有人来催,说外面宾客等得不耐烦了。 郑有才烦躁得不行,破口嚷嚷,“不想等的滚!一帮瘟神,个个像臭要饭的!都给我滚!” 客厅里几个人都听懂了他的指桑骂槐,伊田一个大跨步走到他前面,抬手揪住他的领口,“郑有才,你说谁是臭要饭的?当初合作前你不也舔着张脸巴结?卑鄙无耻的小人!支那猪,再给你一个世纪,兵器也达到不到我们水平……” “哟!我们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啊?”门口突然响起一声突兀的调侃,几人皆往门口看。 原来是前天聚餐的原班人马,蓝总统走在前面,还有全国各地帅府的代表。 “老郑,不是吧?吉时都过了,你这边连个女人都搞不定?” “看来这日本人女婿也不好做啊!怎么还被人用枪指着脑袋啊?” “是不是你不舍得给彩礼啊?要是钱不够用,我这还有一点。” “真没想到郑大帅怂成这样,在自己府里又挨打又挨骂的,我们再不进来,你是不是得跪地求饶啊?” …… 各地帅府的人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七嘴八舌地打趣着。 这好戏可不是时时有机会看到,毕竟偶尔在南京碰头,郑有才都是不可一世的样子。 蓝总统双臂环胸,一脸淡漠,没有出声的意思。 日本人和郑有才闹翻那是预料之中的事,他乐于见他们狗咬狗。 阮颜嘴角噙着笑意,心情舒爽,跟宋逸之还有周佳佳他们站在后面。 郑有才其实知道日本人没胆子真动手,但被这么多人围观,真是丢脸丢到八爪哇国去了,这口气怎么咽得下去? 只见他大掌一挥,大声吆喝,“放肆!这里还轮不到你个鬼子撒野!也不看看是谁的地盘,什么脏水都敢乱泼?” 他本就长得膀大腰粗,整个人比伊田高了一个头不止,伊田被他推得连退两步,随后像小鸡一样,被郑有才揪住后衣领,“别说昨天的事不是我动的手,就算是,你又能拿我怎样?你现在还有什么筹码?就随便塞这么个垃圾给我,就想跟你谈条件?” 说话的同时,他用手指点了点趴在地上的佐藤静香。 佐藤静香想死的心都有了! 她父亲之前是外交官,兼任大学教授,一直把她当珍珠般养着,从小到大不乏捧着她的人。 但自从来到华国,她就什么都不是,被宋逸之冷待,被阮颜嘲讽,今天更是被少佐和郑有才直指鼻子骂。 眼眶中的泪水迟迟没有掉下,垂着的眼眸熊熊的恨意根本遮掩不住。 不知道什么时候,小客厅被挤得的,有郑有才的兵,有来自全国各地的宾客,有郑有才的亲朋好友。 “所以,你们这是打算人多欺人少吗?泱泱大国,不是自诩礼仪之邦吗?就是这样对待盟友的?”伊田环视四周,他带来的人主要都在工厂,刚刚所带十多个随从,几乎被淹没在人群中。 任务失败,他回国也会收到军事处罚,想到这里,他握着枪的手越绷越紧,气不打一处来,“郑有才,你别逼我!” 郑有才终于找回了一点点面子,笑容狰狞,“谁逼你了?看到没?华国上下的大人物都在这里,你当你是根葱?乖乖地,给我们各地政府都送上五百挺机关枪,要不你今天恐怕很难走出这个大门!” 各地帅府的人见看热闹还还有机会能得到这样好处,不由乐开花了,“哎哟!真够郑大帅够仗义!没忘记兄弟们啊!” “老郑,我代表全国各地的百姓感谢你!” “够男人啊老郑!我收回刚刚那个‘怂’字。” “谢谢郑大帅!就该让鬼子们见识下我们华国男子的气概!” …… 客厅里一片喜气洋洋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好处已经到手了呢! 伊田气炸了,握着枪手抵住郑有才的胸口,“狗杂种!你逼人太甚!” 郑有才满不在乎地松开手,闹到这地步,合作是不可能的了,他也不再怕得罪日本鬼子。 众人的吹捧很上头,他就占点口头上的便宜,立立威了! 哼!就这么几个鬼子,还真敢跟他动手不成? 佐藤理池见事情已经一发不可拾,挣扎着站起身,“少佐,少佐,冷静点,回去再从长计议……” 闻言郑有才更得意了,拍了拍伊田的脸颊,“孬种!你也不过是条走狗,把那女人留下,带着你当人滚回去吧,把我的要求向你们主子汇报汇报,再给我答复!” “你……”伊田被激得说不出话来,眼眸猩红,似要喷出火来,手扣着扳机一直再发抖,却不敢用力。 听到郑有才居然到这个时候还不忘留她,佐藤静香浑身血液都凝住了! 她扶着父亲,手脚瑟瑟发抖,眼神近乎癫狂,看到伊田逐渐软化的态度时更是扯着嘴角冷笑。 就在伊田手准备下垂时,身后的佐藤静香突然扑了过去,“少佐,别冲动啊……” 伊田握枪的手被这么一撞,扣着扳机的手不小心一用力,“砰!”一声巨响,一颗子弹穿膛而过! 从郑有才的心脏,到陷入后面的柱子,也不过是0.01秒的时间! 空气凝滞,时间静止! 郑有才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对上同样一脸懵逼的伊田! 所有的都被这一变故震住了!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郑有才的手下,冲上前,堪堪来得及接住郑有才倒下的身体! 悠闲看戏的蓝正翔终于正正神情,清咳一声,开始有条不紊地吩咐自己的人做事,“小丁,带人把在场所有的日本控制起来,小杨,协助郑大帅的手下把宾客全部送走……” 第139章 委以重任 沉着淡定的声音,在安静的客厅响起。 蓝正翔一项项指令有条不紊地下达,听起来不像临时起意,倒像是打过草稿似的。 “宋少帅,帮我送各地政府的人回酒店,没有我的通知,所有人暂时不准离开各自的临时住所;小林,马上拍电报回总部,汇报今天的事。” 蓝正翔幽深的眼神在客厅里穿梭,最后装似无意地看着阮颜,“宋夫人,麻烦帮我安抚郑大帅的双亲和女眷。” 那些正准备离开的背影,突然顿住了。 前面的指令还算合情合理,郑大府的儿子才五岁,挑不起大梁,现场蓝总统的职务最高,由他主持大局再正常不过了。 可最后一这个指令,显得突兀,又似乎暗藏深机。 不少带着疑问和探索的目光看向广城少帅夫人。 这个刚刚在场上一直安静,但又美得让人炫目的女人,到底凭什么会得到蓝总统的另眼相待? 阮颜脑袋也是懵的。 加上昨天在车上的寥寥数语,她和蓝总统前后也不过见了三次,为何要对她委以重任? 宋逸之眼眸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亮光,放在阮颜后腰的手微微用力,以示安抚。 蓝总统漫不经心地解释,“我这次没有带女眷,其他的女士我又不熟,只能劳烦你了。” 被迫赶鸭子上架,阮颜只能勾了勾唇,先应下,“能为蓝总统效劳,是我的荣幸。” 说完,带着周佳佳,以及张强几人,出去大宴会厅。 宾客在士兵们的安排下,很快如潮水般散去。 郑有才的父母应该是七十几八十了,看起来老态龙钟。 此刻正在默默掉眼泪,佣人在一旁搀扶着。 阮颜凑过去安慰两句,随后让佣人先送回房休息,又让人请了大夫,给他们开点安神的药。 剩下的,就是郑有才的家眷了。 阮颜很快就看到了郑有才的金疙瘩——他那五岁的儿子。 不知道是被吓住了,还是没理解死亡的意义,他面无表情地被一个年轻女人抱着,不哭也不闹。 阮颜正躇踌着该怎样认人时,没那边张强已请来了郑府的管家。 有了管家在,事情办起来就简单多了。 “宋夫人,这是我们大小姐和我们小少爷。”管家介绍道。 阮颜看着前面比佐藤静香还要大上几岁的女子,轻声说道,“郑小姐,节哀!” 郑大小姐脸色灰白,她可不是无知孩童,父亲的去世意味着什么,她再清楚不过了。 今晚过后,郑家人的生活,都会发生天翻地覆的改变。 阮颜见她不说话,又提了建议,“郑小姐不妨带着小少爷先回房间休息?” “不了,我想直接回家,家里还有孩子,怕他们着急。”郑小姐问道,“宋夫人,我能把我弟弟一并带过去吗?我怕他今晚无人照顾。” 阮颜尝试着站在蓝正翔的角度来想问题,各地政府的人都不让走动,想必,郑有才的家眷在此刻更不宜四下活动吧? 思索片刻后,阮颜才回答,“郑小姐,今晚辛苦你了,留下照顾小少爷吧,小孩受惊容易做噩梦,有熟悉的人照顾好点。” 郑小姐心有不甘,“我也不能离开吗?” 她很后悔刚刚没有趁乱离开。 她丈夫是父亲军里的将军,她迫不及待地想回去跟丈夫交流信息。 还有父亲逝世的事,也要第一时间通知在庙里暂住的母亲的才行。 弟弟当然必须带出去,这是他们郑家唯一的希望了! 阮颜笑容温和但坚定,“郑小姐,天色已晚,今晚就先住下吧,你的要求我会跟蓝总统转达,明天再给答复。” “放肆!我父亲都还在里面,尸骨未寒,郑家就由不得我们做主了?”郑小姐见阮颜年纪比自己要小几岁,长得娇美,还以为没见过什么世面,还想唬一唬她,“你可知道我丈夫是谁?我丈夫可是闽东军营的最高将领,你敢拦我?” “就是!可别拿着鸡毛当令箭!快放我们回家?”这是二小姐,也是闽西朱将军的夫人,管家在一旁低声介绍。 郑三小姐趾高气昂地说,“宋夫人,你可小心不要被人当枪使了,得罪我们你得掂量掂量,能不能平安走出闽南!” “三小姐的丈夫驻守闽北,她身旁的是四小姐,丈夫是大帅亲卫的队长。”管家话音刚落,阮颜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好家伙,郑有才真是有才! 全家包括他自己的婚姻都用得淋漓尽致,也亏得他女儿够多,要不闽南四城都不够分了! 这时她明白了蓝总统的意图,明面上是安抚家眷,实则这几个任何一个跑了出去,都有可能今晚就会有战事了。 于是阮颜直截了当下回绝,“不好意思,各位郑小姐,我也是受人之托,大家先休息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聊。” 随后向张强示意,准备把她们送回后院。 “宋夫人,帮帮忙,家里有老有小,实在放心不下,能放我回家吗?条件好商量。” “宋夫人,拘住我们也没有用,我们都是妇道人家,能做得了什么?” “闽南和广城比邻而居,我们可是盟友,您放我们一马,日后定当厚礼相报。” …… 郑小姐们还想和阮颜谈条件,阮颜干脆转身离开。 张强很快带人把郑家姐弟送回了后院。 接下就是郑有才的姨太太们了。 这些就好办多了,直接让佣人一一送回各自房间,并派人锁了后院的大门,士兵在帅府各处加强巡逻,但凡有人进出都要报备。 没多久,就有人来报,抓获两个卷款私逃的年轻姨太太。 除此之外,后院风平浪静。 讽刺的事,喜宴酒席大部分菜都准备好了,阮颜秉着“浪费粮食是可耻的”原则,让人把饭菜往各处送去。 于是,在郑大帅宣布死亡后的一个小时,大家在张灯结彩但又异常静谧的大帅府,吃起了郑大帅和佐藤静香的酒席。 夫妻二人一人命丧黄泉,一人被捕,这酒席吃得真是够诡异的! 第140章 又说错话? 安顿好之后,时间已经不早了。 阮颜让张强去找蓝总统汇报工作。 张强很快回来,“夫人,蓝总统说接下来的事他会接手,让我们先回去。” 阮颜应了一声,一行人往门外走去。 张强压低声音:“夫人,里面闹得不可开交,郑大帅近身的人都被拘了起来,有几个将军正在大吵大闹呢。” 那肯定了! 主帅一倒,必将军心不稳,闽南要变天了。 阮颜答道,“你回去和少帅汇报吧。” 原以为这两日就可以离开闽南了,没想出了这变故,估计还得多待几天。 回到临时府邸,客厅内外都是自己人了,周佳佳才呼了一口气,“吓死人!那伊田少佐可是疯了?居然敢在这里众目睽睽之下动手?!” 周佳佳站在靠后的位置,并没有看清完整过程。 阮颜可是把佐藤静香的动作看得清楚,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这下她是可以逃脱郑有才的掌控,可他们几个要离开华国,恐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好好的喜宴,怎么变成这样呢?”周佳佳还在惋惜。 阮颜轻呵两声,“我怎么觉得有点爽?是不是太没同情心了?” 周佳佳微愣,很快也想到了前一天在日本军工厂看到情形,忙改口,“是哦,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就是可惜了那一屋的老弱妇孺。”阮颜想起今晚安置的那些家眷中,还有两个十几岁的年轻女子,听说是郑有才今年新纳的姨太太,真真是为老不尊啊! 周佳佳接话,“刚刚侍卫抓到的那个爬墙的姨太太看起来还没有我妹妹大,我真想偷偷把她放了,但又怕惹祸上身。” 阮颜感叹,“生而为人,女子尤为不易。” 周佳佳颇有同感:“可不是嘛!嫁个普通百姓,又怕穷困潦倒,被权贵欺压;嫁个有权有势的吧,又怕他妻妾成群,半辈子都不得安生!你看郑有才后院那么多女人,该怎么活?” 阮颜想到了宋逸之父亲的姨太太们,又想到林市长,穷成那样了,还要去烟馆找女人,不由嗤笑道:“你想得太多了!哪个男人不想左拥右抱?不论是权贵还是普通人,但凡有一丁点机会,都不影响他找女人,我之前还听说我父亲的司机,都有两个姨太太呢。” “哎,可不是嘛!要是有良心的还好,起码尊重发妻,要是摊上郑有才这样的,年过半百还休妻再娶,那才是丧尽天良。”周佳佳叹着气,“要是有律法有相关规定,对这种不道德行为加以制裁就好。” 可以啊!思想真够先进的! 阮颜看着她的眼神都变亮了,感情这就是未来《婚姻法》的先驱者啊! 忍不住给她竖了个大拇指,鼓励道,“周佳佳同学,加油!好好努力努力!在不久的将来,一定会有这样的律法出现的!” “如果换你来努力,说不定还有成功的可能,毕竟您是将来的大帅夫人,我就算了吧,我能做什么?”周佳佳叹气,“我家不过是选个家风不错的人家,剩下的就全靠运气了!” 倒也未必,自己同样前程未定啊! 阮颜安慰道,“你父母选得肯定错不了!邓参谋不是挺好?” 周佳佳:“还好,他们家没什么宠妾灭妻的龌龊事,不过,他父兄也是有姨太太的。说起来还真羡慕你们阮家,听闻从你外祖父那代起,就无人纳妾,是真的吗?” 阮颜点头,外祖父不但严以律己,对舅舅也是如此要求,再往上就不知道了。 “那你家表哥表弟岂不是一家有男百家求?”周佳佳眼睛瞪得老大。 阮颜露齿一笑,“你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是啊!曾经有一个机会放在我面前,我没有争取到,现在后悔我来不及了。”周佳佳拉着阮颜的手臂,“你知道吗?蒋家家风就很好,蒋局长家一个姨太太都没有,所有才这么多女人想嫁蒋瑾琛,哎……帅得人神共愤也就算了,风度气质还要这么好,还有一个这样加分的父亲,你说这世界上怎么有这么完美的男……” 原本说得兴起的周佳佳声音越来越有小,总觉得背后凉飕飕的,不经意一回头,只见客厅背光处站着个人影! “少帅!”周佳佳惊得从沙发上弹起,“您回来啦?怎的不出声?吓死我了!” 宋逸之表情淡漠,明明没有说话,也没有发火,却好像周身都在释放冷气息,周佳佳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她们刚刚说错话了吗? 当他幽幽的眼神第二次扫过来时,她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往阮颜背后躲了躲。 “怎么了?一个两个罚站呢?”邓子宇在刘副官的搀扶下走了进来,打破了厅里诡异的气氛。 周佳佳忙迎了上去,盯着他红透的脸,“喝多啦?” “是啊!在酒店和其他帅府的人一起吃饭,太能喝了他们!”邓子宇趁机揽住周佳佳的肩膀,“快送我回房,难受死了!嫂子,你们也早点休息。” 说完两人踉踉跄跄地上楼。 宋逸之沉默的时间有点长,阮颜想回房休息,又不好放着他不闻不问,只能主动开口,“少帅也喝多了?” “嗯~”声音很轻,微不可闻。 阮颜:“那我叫刘副官扶你?” “我叫他给父亲拍电报去了。”宋逸之轻声道,“你过来扶我一下,我头晕。” 声音是有点虚弱,可那眼神一片清明,而且站了这么久了,身影依旧挺拔如松。 骗鬼的吧? 想到在阮府喝酒时他的套路,精明如他,还有人能灌他酒不成? 阮颜翻了翻眼皮,“头晕就快坐下休息会,我给您倒杯茶。” 随手拿起在桌面拿个干净的杯子,倒了杯茶,“您慢慢喝,我先回房了。” 说完就扶着楼梯缓缓往上走。 宋逸之没料她还真走! 心里突地冒起一股火,大跨步没几下就上了楼梯,把那气人的小人儿拦腰抱起,垂头睨着她惊慌失措的脸蛋,“宋太太是不是不太称职?” 第141章 两个选择 突如其来的失重感,让阮颜一颗心蹦到了喉咙眼! 两手下意识地扯紧他胸前的衣服,怕掉下去,“发什么疯?有人呢!” “有人又怎样?谁让你气我!”宋逸之眼眸低垂,嗓音竟透着丝丝委屈,“人家邓夫人还知道照顾喝酒的丈夫,你倒好,见到我跟见了鬼似的!” 就没见过这么小气的男人! 你又没喝多!阮颜眼皮往上翻:“快放我下来!我扶你行了吧?” “晚了!”宋逸之不但不放,还故意往上颠了颠,吓得阮颜赶紧抱住他的脖子。 稳住了身体后的阮颜看着后面那十多级楼梯,只得主动讨好他,“摔了我待会怎么帮你擦药?” 擦药?还算有点良心! 宋逸之脸色这才缓和了些,抬脚往上走。 心里已经不止一次后悔让周佳佳同行了! 整天蒋瑾琛蒋瑾琛的,眼瞎了嘛!赶明儿要提醒下邓子宇,该正正家风了。 到了一楼平台阮颜开始挣扎,“放我下来。” 宋逸之直勾勾地看着她,似笑非笑,“两个选择,抱着,或者扔下去。” 怀里的人顿时消停了! 到了三楼房间门口,宋逸之一松手,阮颜猫似的从门口钻进去。 丢死人了! 她都不敢抬头看一楼到三楼遇见几个人。 等宋逸之洗漱后出来,阮颜早已背对着卷着被子睡觉了。 他也不生气,慢条斯理地用毛巾擦着头发,声音不高不低,“两个选择,擦药,或者亲你。” 话音刚落,被子下的身体动了一下。 果然是装睡! 宋逸之嘴角漾起笑意。 想到昨晚擦药的情形,阮颜正在纠结要不要继续装睡,宋逸之已经掀开被子进来,“我很满意你的选择。” 刚沐浴后的香气不停往鼻子里钻,随后身体被揽进微凉的怀抱,阮颜终于装不下去了,翻过身瞪他,“谁选了?我都睡着了!” 宋逸之满意地看着她神采奕奕的大眼睛,“我就喜欢这样的睡美人,够精神!再给你两个选择。” 阮颜嘴一撇,盯着他的目光露出一抹火气,考试吗?一晚上选选选! 宋逸之也不在意,自顾自地说,“第一,你亲我一分钟;第二,我亲你两分钟。” 神经!脑子有坑了才会在这听他胡扯。 阮颜白眼都懒得翻,直接翻身,“我选第三。” 宋逸之笑出声,大掌箍住她的腰,不让她动,“第三,互亲十分钟。” 说完直接凑过去,贴在她的唇角,“软软,你自己选的。” 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唇瓣相碰的瞬间,阮颜居然自觉地闭上眼睛。 等到他的舌尖顺利滑进,撩拨她的舌尖时,才惊觉,自己竟然完全没有抵抗。 她难得乖巧,宋逸之愈加温柔,像是要用上了自己全部的耐心。 动作缓慢缱绻,每一个碰触,都放慢了十倍,让她慢慢适应。 每一个角落,都不舍得放弃,像是在学习,又像是在教学,耐心十足。 他慢慢地追逐,吮吸,吞咽,无比沉迷。 空气中偶尔漂浮着暧昧的水声,还有他满足的喟叹,阮颜听得心尖直颤,手指不自觉中攥紧他的胸前的睡衣,脚趾忍不住蜷缩起来。 或许是气氛已到,或许是身体的自然反应,她的舌尖勾了勾,往前动了动脑袋,类似回应。 宋逸之身体一震,惊讶地睁开眼看她。 只见她双眼紧闭,微抬下巴,竟像是在迎合! 她终于愿意了吗? 惊喜来得太突然,宋逸之努力抑制着失控的心跳,努力让自己的动作更轻柔。 身体渴望更多的接触,放在她的腰间的手,一寸一寸地滑过睡衣,掌心终于贴上她细腻光滑的肌肤,轻轻揉捏着。 “嗯~痒~”腰间的软肉简直就是她的命门,阮颜忍不住往前缩,想躲开他的手。 殊不知,这样的动作,让两具身体无缝隙贴合了。 宋逸之哪受得住这样的撩拨?身体某处开始起变化。 手在她的腰间流连,更不舍得松开了。 阮颜身体软成一摊水,开始哼哼唧唧的挣扎,这样的磨蹭,无疑是火上浇油。 宋逸之早已不满足唇舌的接触,一路往下,终于找到了更让他沉迷的地方…… 凉意袭来,阮颜突然惊醒,忙推开埋在胸口的脑袋,“宋逸之,够了……” 几经纠结,宋逸之终于还是停了下来。 他的头从她胸前抬起,睁开迷离的双眼,就这个简单的动作,已经要了他半条命! 当眼神落在阮颜身上时,更是想发疯。 只见她急促地喘着气,眼尾的水光泛着无限的风情,晶莹饱暖的唇瓣,微微肿胀,带着可疑的水渍。 睡衣的扣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解开,露出大片的雪白,正随着呼吸不停起伏,精致的锁骨,往下,密密麻麻的红色印记,全是他的杰作…… 好想,好想…… 撑着身体的双手终于失去了力量,他整个人再次倒下,贴着她的脖子,不停呢喃着,“软软,软软……” 但无论用什么样的声调,依然逃脱不了被阮颜两掌推开的下场。 冲进洗手间看到镜子中的自己,阮颜脸立刻皱成一团。 是自己年纪到了吗? 刚刚自己居然生出想要缠住他的冲动…… 不是说心动身才会动?难道自己是喜欢上他了? 在洗手间磨蹭半天,洗了脸,换掉了皱得不成样子的睡衣,才走出房间。 见宋逸之还睡在自己的被窝,干脆走到床的另一侧躺下,盖了另一床被子。 五秒不到,宋逸之就钻了进来,阮颜还没来得及拒绝,就被他抱住了,“别动,放心,我什么都不做,头好晕。” “真喝多了?”阮颜早就闻到了酒味。 宋逸之:“嗯,东北那几个,太能喝了,兴奋起来,恨不得钻酒缸里。” 阮颜不解,“兴奋什么?闽南的事还跟东北有关?” 宋逸之哼了一声,“谁知道呢?一个两个,总觉得自己能占点什么便宜。” 阮颜:“难道你没想?” 闽南和惠城息息相关,由谁来继任,影响重大。 宋逸之避而不谈,盯着她的眼神幽黑而深邃,“我现在只想占你便宜。” 第142章 公平一点 阮颜“呼啦”一下由面对面转了个180°的身,背对着他。 宋逸之也不介意,挪着身体贴上她的背,仍是抱住她,“要是你觉得吃亏,换你占我便宜也可以。” “你脑袋就只想这个?色胚!”阮颜翻了个大白眼,又想到他看不见。 “我是男人。”宋逸之手臂情不自禁地揽得更用力。 没办法,得到她的回应后,身体的躁动更是一发不可收拾,每一秒钟都想更贴近。 阮颜轻嗤,“自己好色就好色,你可别给天下男子抹黑了。” 宋逸之:“我好色?我好色二十五了府里除了你一个人都没有?你刚刚都说了,林市长的司机都有两个姨太太,你觉得我是缺钱?” “谁知道呢?或者你喜欢养在外面……啊~”阮颜话刚说完,脖子就被咬了一下!没错,是真咬! 她一手按住脖子,一边转过身去踢他,“你属狗的吗?” 宋逸之捏着她的脸颊冷哼道:“谁让你乱说话?白眼狼,明知我这么多年就等你一人,还气我!” 阮颜:“骗鬼吧你!亲得那么熟练,经验哪来的?” 宋逸之突然笑了,眼神带着一丝痞气,戏谑道,“所以,这是在表扬我吗?软软,刚刚是心动了?” 像是疑问句,更像是陈述句,热血上涌,阮颜瞬间红了脸,“何止心动,手脚都想动!” 宋逸之接住她挥过来的手,盯着她脸,笑意渐浓,“没有别人,你要是不信,做我的秘书怎样?二十四小时贴身跟着,我去哪你去哪!” 阮颜眼神躲闪,“我才不要管你!” “就像我那天所说,林市长是林市长,你是你,我不会混为一谈。”宋逸之凑近,不容她躲闪,“软软,你能不能公平一点?父亲是父亲,我是我!我不觉得家里很多女人是一种幸福,我只想家里有你。” 果然,女人就是听觉动物。 阮颜心里小鹿乱撞,阵阵悸动根本压制不住,睫毛也抖动得厉害,无法直视他的眼睛。 宋逸之算是摸清了门道,继续说道,“软软,这辈子都不会有别人了,光说没用,你好好看着,要是我做不到,上战场就打死,出门被……” “不要说了。”爱不爱跟死不死有什么关系?阮颜最看不惯为爱寻死觅活的人了! 不爱可以分手,可以离婚,生命却只有一次。 “如果那一天来了,不用死,放我离开就行。” “不会有那一天的,软软,”宋逸之不想听这种假设,把她的脑袋揉进自己怀里,“一辈子那么短,我喜欢你都怕时间不够!你看看,意外无处不在,郑有才因为一场争执就一命呜呼,兵工厂的那些百姓,他们也没想过做个工,就和家人永别,战场上十分钟里,得上演多少生离死别,我们不要再浪费时间彼此猜测了,好吗?” 阮颜动容,眼眸低垂没有说话,原本抵在胸前的手掌,终究是落在了他的腰上。 接下来两天,宋逸之几乎闭门不出。 除了和父亲频繁联系之外,也让肖志刚在惠城和闽西交界的地方集中兵力,严阵以待,以防意外。 暗线也二十四小时盯着郑大帅的府邸,有什么风吹草动也能第一时间汇报。 郑有才的死讯并没有大范围传开,闽南城和往日一样,一片祥和。 暴风雨来临之前平静总是令人焦躁不安。 相对于各帅府代表被困于酒店的躁动,宋逸之显然要悠哉很多。 这不,午饭刚过,几人又支起了麻将台,在客厅准备打牌。 依然是吴磊,邓子宇,周佳佳和阮颜四个人玩,宋逸之坐在阮颜旁边观战。 两圈后,阮颜想起上次火车上他已经陪打了几个小时了,有点不好意思,于是想起身,“还是你玩吧,我学习学习。” 宋逸之手搭在她肩膀上按了按,“你玩,这种大场面得家长上场才行。” 此话一出,同桌的另外三人同时起哄,“嫂子,可以啊!一句话道出了您的家庭地位!” “天啊!夫人,你到底把他怎么了?这是少帅该说的吗?” “难不成少帅做得军长,做不了家长?不行不行,我肯定是耳鸣了,没听清楚,少帅劳烦您再说一遍?” …… 阮颜被大家堵得说不出来话来,脸颊飞起来红霞,斜眼娇嗔道,“胡说八道什么?” “怎么?我说错了吗?难道我对你不是言听计从?”宋逸之偏偏答得一本正经。 阮颜闻言心猛地一跳,是触电的感觉,从心尖麻到指尖,差点连手里的牌都捏不住了。 这家伙,从前天晚上开始失常,除了爱动手动脚之外,又开始喜欢胡言乱语,冒出来的话是一句比一句让人难以招架。 邓子宇不淡定了,“真该让左崇明来听听,上次在你私宅见面,他还说你跟嫂子感情不好,猜测你肯定是被家里逼着结婚,我看他真是瞎了眼了!你这分明就惧内!” 宋逸之一脸不以为然,语气自然,“惧内怎么了?我喜欢我乐意!” 此言一出,其他三人俱是哑口无声,洗牌的声音全消失了。 视线在宋逸之和阮颜之间回来穿梭。 吴磊神情严肃,“少帅,要是被挟持了你就眨眨眼。” 周佳佳更是双眼亮晶晶地冲阮颜竖起大拇指,“夫人,您是我见过最厉害的女人了!小女子佩服得五体投地!” “嗯,有眼光!她可厉害了!”宋逸之颔首表示赞成。 阮颜头皮发麻,虽然就这几个熟人了,但这话说得不嫌丢人吗? 她咬着牙根朝他使眼色,“消停点行吗?” 宋逸之看着她通红的耳尖和脸蛋,边笑边说,“听你的,等回房再说。” 阮颜手肘撑着桌面,五指张开挡住脸,太丢了! 偏偏周佳佳还在不满地嚷嚷,“邓子宇,你赶紧跟少帅学学,也说几句好听的话哄哄我嘛!” 邓子宇从善如流,抬头看向宋逸之,“那少帅教练我。” 宋逸之斜了他一眼,“教什么?你没看夫人下禁口令了吗?” 这牌没法打了! 阮颜起身,“你们先玩着,我去洗手间。” 第143章 意外访客 阮颜溜达了一圈再回到客厅,宋逸之招手她故意视而不见。 以前没长嘴时觉得他冷漠得让人咬牙切齿,这两天长嘴了,又恨不得把它缝上! 不想再次成为众人打趣的对象,阮颜情愿在客厅晃悠。 客厅按照闽南当地上流社会流行的装修,是中西结合的风格。 墙上挂着西洋的宫廷画,角落还有一架钢琴。 阮颜走过去,随意按动琴键,叮叮咚咚的清脆音符立刻在客厅里回旋。 原以为只是摆设,没想到早就调好音了, 许久没有弹琴,有点手痒了。 打麻将少则也需要两三个小时,闲着也是闲着,阮颜干脆在琴凳上坐下。 思绪漂浮,想到哪弹到哪。 从《致爱丽丝》到《命运进行曲》再到《小星星》…… 从前钢琴是考过了级的,不过纯粹爱好,只为悦己,并没有下过太多功夫。 那边麻将打得热闹,噼里啪啦的声音一直没有断,这边自成一隅,无人打扰。 阮颜自娱自乐,边弹边唱以前ktv时最喜欢唱的歌: 我的小时候,吵闹任性的时候, 我的外婆,总会唱歌哄我, …… 我爱上让我奋不顾身的一个人, 我以为 这就是我所追求的世界, 然而横冲直撞 被误解被骗 是否成人的世界背后 总有残缺 我走在 每天必须面对的分岔路 我怀念 过去单纯美好的小幸福 爱总是让人哭 让人觉得不满足 天空很大却看不清楚 好孤独 …… 阮颜唱歌和说话时差不多,声音干净灵动,不是专业的唱腔却宛如天籁,所有的情绪都和音符完美结合,让人陶醉其中。 打麻将的几人只觉得好听,但也并不奇怪,毕竟上流社会的家庭教育里,钢琴可以说是必修课。 邓子宇边码牌边问,“夫人这是什么歌曲?以前从没听过,挺好听。” 周佳佳搭腔,“我也喜欢这个旋律,夫人弹得真好。” 邓子宇笑笑,“待会你也来一曲?” “不不不!有了夫人珠玉在前,我可不献丑,改天吧。”周佳佳忙不迭拒绝,她的钢琴可没有阮颜的水平。 邓子宇:“就是想听听你的歌声而已嘛,不管唱得怎样,在我心中都是最特别的。” 吴磊调侃道,“行啊邓参谋,活该你当参谋,这学习能力可以啊!少帅都还没教,你这都出口成章,情话连篇了。” 邓子宇戏谑道,“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怎么?你想偷师?” 吴磊摆手,“我媳妇都没一个,学来干嘛!” 周佳佳脸上发烫,忙打岔,“杠了杠了!少帅怎么回事?又放杠了!” 宋逸之早就魂不守舍,全身飘飘然。 这是他第一次听阮颜唱歌,从她按动琴键开始,他的心思就不在牌桌上了。 心不在焉地翻牌码牌,半个小时里,都算不清点了多少次炮了。 这首不知道来自哪里的民谣,让他几乎失了心神,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念头,好想把她抓回房里慢慢唱,只唱给他一个人听…… “少帅,少帅……”刘副官突然神色慌张地跑进来,打断了他的思绪,“蓝总统来访!” 蓝正翔?宋逸之瞳孔一缩,倍感意外。 动作却不慢,已经起身,准备出去迎接这位意外访客。 门廊处已经传来蓝总统的笑声,“还是宋少帅会享受啊!这又是打牌,又是唱歌,日子真是快乐赛神仙啊!怎么也不派个人去请我?” 宋逸之脸上挂着笑意,“让蓝总统看笑话了,您贵人事忙,我怎么好意思打扰呢?” “请都没请,就知道我忙?没诚意!”转眼蓝正翔已经走到麻将桌旁边了,神色轻松,“都快坐下,继续继续!我许久没玩,听到声音都手痒了。” 满脑子的猜测暂且被放至一旁,宋逸之陪着蓝正翔走回桌边。 蓝正翔毫不客气,就近坐下,轻松得好像普通好友之间约好的聚会,自顾自地伸手洗牌,“广城麻将可有什么规矩?” 宋逸之颇感意外,脸上不显,只示意吴磊和邓子宇坐下,牌局重新开始,“哪有什么规矩?都是随便玩玩,按您的习惯就好。” 阮颜则照顾佣人上茶水,怕他们有正事要聊,正想和周佳佳先回房时,蓝正翔突然出声,“宋夫人真是多才多艺,又会弹琴又会唱歌,还会说日语,会开车,宋少帅这选媳妇的眼光我是服的。” 宋逸之听着他言语中的调侃,眉眼带上笑意,也跟着打趣,“岂止,她还会修车!” “什么?修车?”蓝正翔好不诧异,扭头瞪着眼睛去看阮颜,“真的假的?” “您别听他胡扯,我那就是碰巧。”阮颜忙解释着,用笑意掩盖尴尬。 宋逸之轻笑:“我当时可是比您还要惊讶十倍,明明是从小看着她长大的,不知怎么,长着长着就歪成这样了。” 蓝正翔:“哎哟!你们是青梅竹马啊,广城可真是人杰地灵!改天有机会一定要去看看。” 宋逸之:“随时欢迎,您抽空过来,我一定带你好好领略广城的风光和美食。” 东拉西扯的,什么天气,景色,饮食,什么话题蓝正翔都能轻松说上几分钟,完全没有重点,好像真不是为公事而来。 宋逸之脑海里有闪过一些大胆猜测,但也不确定他真正的意图,几人就这样陪着打牌聊天。 直到夕阳西照,蓝正翔又胡了,他把牌往桌面一推,“今天玩得着实痛快,改日到了南京,也请诸位到我府上玩玩。” “一定!有机会定当叨扰。”宋逸之答道,“天色已晚,蓝总统一起吃个便饭吧?” “不了不了,一会还有事,今日过来主要是来还人情的。”蓝正翔起身,从口袋掏出一张纸,递给宋逸之,“谢宋少帅和宋夫人施以援手,事情才能顺利解决,这是谢礼!” 这么一说,宋逸之反而不好意思接了,“举手之劳,同为华国人,路见不平而已。” “明天正午,记得做好准备,到大帅府见!”蓝正翔把纸张往他手里一塞,扬长而去。 第144章 全新版图 宋逸之打开纸张一看,脸色忽变! 这是一张来自南京总部任命书: 即日起,闽南四城正式纳入广城管辖范围,为确保新纳入地区的稳定发展与高效治理,特作出以下任命: 任命宋震东总司令为总协调官,宋逸之副司令为执行协调官,负责统筹闽南四城在行政管理、经济发展、社会稳定等各方面事务的过渡与整合工作。 …… 既是意料之外,也是预料之中。 此事并非无迹可寻。 从那天蓝正翔让他送各地帅府的人回酒店时,他就隐隐有了猜测。 后来又让阮颜协助处理郑家亲眷,这种感觉就更明显了。 只是没想到,消息来得如此之快! 原以为蓝正翔只是上班,大总统未必会采纳,就算采纳,也至少需要权衡考虑几天。 而今天不过是郑有才出意外的第三天! 看来他还是低估蓝正翔的影响力。 其他几人皆被这个消息惊住了! 吴磊激动得涨红了脸,恨不得原地跺脚以示兴奋,“少帅,从此以后咱广城可不是七城三市了!” 邓子宇同样一脸惊喜,“恭喜少帅!没想到不费一兵一卒,就得了四座城池!” “是啊!最高兴的怕是肖志刚了,以后再也没有虎视眈眈的邻居了。”吴磊恨得不得立刻和众将士们分享这个消息。 连周佳佳也是激动万分,“恭喜少帅,恭喜夫人!” 阮颜已经从震惊中清醒过来,笑着打趣道,“也恭喜你!这下少帅红包不加倍都不好意思去喝你们的喜酒了!” “听者有份!这次所有随行人员,统统有奖励!夫人,这事交给你来办。”宋逸之眼里闪过兴奋的光芒。 刘副官:“少帅,大帅的电报。” 想来广城也已经收到任命书了,宋逸之没心情吃饭,赶紧回书房去了 餐厅里,邓子宇和吴磊魂不守舍地匆匆扒了几口饭,也各自忙去了。 肉是分到了,接下来的事情,可真是千头万绪! 郑大帅手下的那些大将,可不是等闲之辈! 餐桌上只剩下周佳佳和阮颜。 “真没想到,原计划是吃个席,居然能发生这么多事情,还一件比一件刺激。”周佳佳感慨道。 可不是嘛! 先是火车上遇袭,随后是探访日本兵工厂,和日本人斗智斗勇,之后是郑有才意外身亡,现在又降下这么个炸弹。 只是这么一来,归程更是遥遥无期了。 阮颜关心道,“会不会影响你的婚期啊?” 周佳佳微微一笑,“不影响,还没那么快,再说了,家事哪有国事重要?” 阮颜眉头一挑,调侃道,“邓夫人真大气!” “嫁个军人不就这样吗?你跟少帅是不是也是聚少离多?”周佳佳笑嘻嘻地问,“采访下夫人,独守空房时是什么感觉?” 阮颜打趣道,“怎么?你这是担心不能如期洞房还是害怕独守空房?别心急,到时让少帅给邓参谋放个婚假。” “看你说得,好像我多希望洞房似的!”周佳佳红着脸打岔,“少帅还没吃晚饭,你不送上去?” 阮颜看了看时间,确实已经不早了,宋逸之人还没出来,阮颜想了想,便让佣人去准备。 十分钟后,端着餐盘,站在二楼书房门口,总觉得这举动有点违和,贤妻良母的即视感是怎么回事? 哎,来都来了,阮颜没有再纠结,抬手敲了门,得到应答后推门而进。 宋逸之正背对门口看墙上的地图,听到声音回头,看到阮颜手里的餐盘,眼睛都亮了,勾唇一笑,“不错,越来越有宋太太的样子了。” “怎么?宋太太就是负责端茶递水的?那我可不稀罕。”阮颜略带嫌弃地横了他一眼。 宋逸之接过餐盘放在书桌上,“主要是暖床,其他的都是次要的。” 阮颜轻啧了一声,“算了,知道你现在春风得意,语无伦次,我就不跟你计较了。” 宋逸之扶着她的肩膀,推着她走到地图前。 “软软,你知道广城有多大吗?”宋逸之从背后拥住她,捏着她的手指,一起在地图上慢慢描绘着广城的新版图,“软软,你看,这里,这里到这里,都是我们宋军的天下。” 沿着海岸线,阮颜的指尖被引领着轻轻划过,闽南,闽西,惠城,莞市……一路往下,像是一只侧卧的老虎。 “领土又扩宽了,开心吗?软软。”宋逸之附在她的耳边,嗓音里的喜悦显而易见。 开心?说实在,真的一般。 宋军前面的“我们”二字她可不认同。 但替他开心是真的,阮颜真心实意地祝贺他,“恭喜你!” 宋逸之略带不满地强调,“是恭喜我们!等这边忙完了,我再带你到其他地方走走。” 阮颜不置可否,一个个地名听着熟悉,实则大多数地方她都没有去过,便随口问道,“你最喜欢哪个地方?” “有你的地方。”宋逸之张口就来,答得贼溜。 浑身过电般的酥麻,突如其来的情话让人有点招架不住。 专家说得没错,为了达到最终的目的,男人会在最短的时间内成为诗人,作家,或者出口成章的演说家。 阮颜没有回头看他,避重就轻地催他,“快去吃东西,吃完饭我有事情和你说。” 宋逸之整个人还处于兴奋的状态,完全感觉不到饿,“你先说。” 阮颜直言:“你这边的事情一时半刻也处理不完,我想和周佳佳先回广城,她要回去准备婚礼的事。” “我在这,你要回广城?”犹如被一盆冷水泼下,宋逸之脸上的笑容几近消失 之前还在为她这两天态度有所软化而高兴不已,看看,看看,高兴个p,这女人分明都不把你放在眼里。 “嗯,出来这么些天,我想外祖父,想祖母,还有丁雪了。”阮颜轻声解释。 “外祖父祖母也就算了,丁雪算什么鬼?连她也排在我前面?”宋逸之忍不住吐槽道,“一个丫头地位都在我之上?活该被他们嘲笑。” 阮颜柳眉一竖:“谁敢嘲笑你啊?不要命了?吴磊还是邓子宇?回头我找他们算账去。” 第145章 做个人吧 宋逸之才不会被她牵着话题走,严肃地说,“不准回,我不同意!” 阮颜没有正面回答,只催促他去吃东西。 “我现在更吃不下了!才跟我待几天就不耐烦?要是以前也就算了,现在要是让我一天都不见你了,我做不到!” 宋逸之一米八五的身高,要弯腰才能把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双手圈着她的身体,声音低沉,听不清是抱怨还是威胁,“不让吃肉也就算了,现在还不让看,你这是不给我活路了?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就地正法?” 阮颜面对着地图,地图旁边是深色的实木书架,占据了大半面墙壁,上面整齐地摆放着一本本厚重的书籍,书架的前面是一张古朴的书桌,上面堆着些文件。 在一个这么严肃,随时都有可能有人进来的地方,她只想离他远一点,一边推开他一边应道,“行行行,你说了算!快吃饭吧,要凉了。” 宋逸之这才放开她。 刚刚随手把餐盘放在办公桌上,懒得再挪位置,干脆就在这边坐下。 阮颜帮着把文件归置到一旁,以免弄脏。 宋逸之右手举着筷子开吃,眼睛却全放在她身上,见她身影微动,立刻用左手攥住她的手腕,“又想去哪?” 阮颜回答:“你慢慢吃,我先回房了。” 一个用力,宋逸之把她拽到自己大腿上,“回房干嘛?就在这里坐着。” 阮颜迫不及待想站起,却被他揽住腰,“像什么样子?待会被人看到了岂不是有损少帅威名?” 宋逸之:“我有什么威名?惧内吗?要是被人看到也只会以为你想霸王硬上弓。” 阮颜失笑,“来,笑一个给本小姐看看,什么样的姿色值得我硬上?” “哼!”宋逸之也不看她,一手仍箍住她的细腰,一手慢条斯理地挑了个肉丸,递到她唇边,“阮小姐,我不卖笑的,但我能伺候你吃肉。” 筷子一直举在面前,阮颜只好张口含住,含糊地说道,“自己好好吃饭,我又不饿。” 宋逸之抬眸,她一边脸颊被丸子撑得鼓鼓的,红唇一动一动,活脱脱一只偷吃东西的小松鼠。 “不饿吗?那还我!” 怎么还? 阮颜还没反应过来,突然后脑勺被一只大掌按住,他唇瓣贴了上来,舌尖一动,一卷,一颗小小的丸子就从她的嘴里滑到了他的嘴里。 脑袋轰了一下,阮颜面红耳赤,大脑有两秒钟的空白,完全无法思考。 见他若无其事地咀嚼,眸底全是得意和挑衅,好像在说,“有种来抢回去啊!” 阮颜整个人都不好了,脑海里闪过n多韩剧的画面,什么喂红酒,蛋糕涂在身上喂啊之类的。 看的时候以为是浪漫,现在她只想把脸先藏起来,太丢人。 她双手盖住脸,闷声说道,“宋逸之,你好恶心。” “你吃我口水时怎么不恶心?”宋逸之声音里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阮颜顾不上害羞,手从自己脸上移开,立刻去捏他的双唇,“做个人吧!以后不要说话了!” 不说就不说,他那带笑的眼眸就这样直勾勾地盯着她,欣赏她四处蔓延的红晕,脸颊,耳朵,脖子…… 触目所及,能看到的皮肤皆是泛着淡粉色,至于看不到的,宋逸之的眼神从她衣领的盘扣渐渐往下移。 她坐在他的大腿上,身体比他高了一个头,仅仅只是平视,能就看到她紧身的丝绸旗袍,弧度是那么完美,想来下面的肌肤也是一片粉红…… 脑海的画面太逼真,宋逸之忍不住吞咽了一下,也不知道吞下的是丸子,还是口水。 眼看着笑意从他眼眸消失,取而代之的一束火焰,阮颜立刻松开他的嘴唇,改去捏他的脸颊,嗔怒道,“真想敲开你脑袋看看里面都装了什么?” “你不会想看的,里面都是不可描述的画面。”宋逸之唇角一弯,又想逗她,“也不用费劲敲,钥匙就在嘴里,亲一下你就能看到了。” 阮颜捏着他脸颊的手又添了两分力,“我试试看你脸皮的厚度,是不是跟墙一样……” “笃笃~”门口响起突兀的敲门声。 阮颜瞬间从他大腿上弹起,宋逸之清了清喉咙,扬声问道,“什么事?” “少帅,肖志刚将军电报!”是刘副官的声音,没有听到应答,他也不敢推门,就站在门外等着。 宋逸之起身走到门口,拉开门接过,又关了门。 阮颜已站在离书桌五步远的地方,理了理头发,“我先回房了。” “还早,回房干嘛?”宋逸之眼神早已恢复清明,若无其事地说,“那里好多书,就在这看书。” 阮颜没有拒绝,转身去书架找书。 宋逸之这才坐回办公桌,看肖志刚的电报。 闽西和惠城交界处的五百宋军已经出发,预计明日凌晨抵达。 肖志刚从惠城带两千人,则要明早才到。 父亲不放心,又遣了左崇明过来,再慢,后天也该到了。 宋逸之拿起笔,开始刷刷刷写计划,郑有才在闽南的根深叶茂,得一步一步慢慢来。 可能是按照富商身份装修的房子,书架上什么书都有,有隐晦难懂的军事书籍,也有各种经商之道,更多的是各种古籍,阮颜找了两本看起来比较有趣的民间杂谈,窝在沙发上随意翻着。 明亮的灯光下,两人各居一隅,除了沙沙沙的写字声,再听不到其他声响。 都说认真的男人最迷人,何况是宋逸之原本就拥有一副好皮囊。 阮颜指尖仍捏着书页,眼神却不知不觉飘向宋逸之。 他腰背挺直,微微低头,神情专注而认真,修长有力的手指,灵活地操纵着,笔杆在纸上流畅地滑动。 眉宇间透着一股沉稳与睿智,和刚刚逗趣她时完全是两副面孔。 黑色的夹克外套,白色衬衫,领口随意地解开了两颗扣子,凸出的喉结,彰显着男性的力量。 往下…… 往下就被书桌挡住了。 可阮颜还是脸红了。 上次发烧时她给他擦过身体,还有这两天也有给他擦药,她当然知道他身材怎样…… 第146章 大喜日子 阮颜手肘撑着沙发扶手,掌心托着下巴,也不知道发了多久呆。 突然“啪”一声打破了书房的宁静,原来是手上的书突然掉到了地上。 “呵呵呵……”宋逸之终于忍不住了,笑着站起身踱步到她面前,看她仓皇地捡起书在翻看,“别看了,书都拿反了。” 阮颜梗着发红的脖子,“我就喜欢倒着看,不行吗?” 宋逸之不说话,只是满眼戏谑地睨着她。 阮颜再次垂头,才发现书并没有拿反! 抽走她的书扔在沙发上,宋逸之牵着她的手,“走,回房了,看你馋的,回房给你看。” “哼,谁爱看你?!”阮颜加快脚步,先他一步拉开门。 宋逸之跟在后面玩转笔,“谁说看我?我以为你是看上了我手上这根笔。” 阮颜在他的笑声中越走越快。 宋逸之洗完澡后又见了军医,回来趴在床上躺着,只盖住下半身,上半身裸着,晾晾后背的药。 看阮颜窝在被子里,也不知道睡没睡着,直接开口提醒,“哎,想看赶紧看,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阮颜哗一下把被子拉过头顶,在被子里想把他的腿踹出去。 “差不多得了,再踹我裤子都要掉了。”宋逸之把手伸进被窝去抓她的小腿,“感情你想看的是下面?” 还真是没完没了了! 阮颜撩开被子,用力拍他的手臂,“好无聊啊你,满脑子黄色废料!” 宋逸之翻身侧躺,伸手去捏她的脸蛋,“怎么脸皮这么薄?今天大喜日子的,别生气!” 这话听起来怎么那么怪? 阮颜瞪他,“什么大喜日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洞房花烛夜。” “我倒是想,就看你愿不愿意了。”宋逸之的手一直没离开过,从脸颊黏到了耳垂,满眼都是欲念,“软软,你说什么时候好?” 血气争先恐后往上涌,阮颜假装淡定撇撇嘴,“请收敛下您那想吃人的眼神!别人是睡前讲个故事,你是睡前想搞个事故!” 宋逸之凑近,“收敛不了,都快熬死了还收敛!软软,给个时间~” “什么时间?”阮颜眼神飘忽,不敢对上那张蛊惑人心神的脸。 宋逸之手掌固定住她的后脑勺,轻啄她的唇瓣,“别装了,你懂的,再这么晾着,估计我很快就要英年早逝了。” 唇瓣上的酥麻感很快四下扩散,阮颜垂着眼眸答道,“回广城再说。” “唉~”宋逸之叹气,“没有一两个月我们都不可能回去,昨晚之前你怎么不这么说?” 阮颜嘀咕:“这么急干嘛?我们才好几天?” 宋逸之哼声道,“下辈子换你做男人,我肯定不舍得你这么难受。” 闻言阮颜心神一荡,“难道不是你自找的?让你分开睡你又不分。” “对,我就喜欢自作自受。”宋逸之继续在她耳边厮磨,“反正你也不管我死活,说那么多干嘛?” 耳朵痒得不行了,阮颜缩着脖子,晚安吻既然省不了,不如她主动投诚。 挪了挪身体,拉近两人的距离,小手在他胸前轻轻安抚,“很难受吗?那我亲你一下会不会好点?” “不一定,但是你可以试试。”宋逸之眼神愈发深邃,黏在她的脸上,万分期待。 阮颜眼睛微闭,学着他的样子,贴上他的双唇,没有遇到任何阻碍,舌尖就滑了进去,小心地吮吸,他的舌尖瞬间缠了上来。 只一下,宋逸之就受不了了,全身肌肉绷紧,立刻就想反客为主。 一个翻身就把她压在身下,热情如火,像是饿久了的狼吞虎咽。 以前她还在抗拒时,他已经吻出一身的火,何况她现在学会主动。 阮颜睁开眼,他的俊颜被放大,双眼迷离而幽深,黑色的瞳孔中满是迷恋。 贴着腰间皮肤的大掌越来越灼热,两人的呼吸同样杂乱无章,阮颜能感觉到他的情动,而自己,也快hold不住了。 她曾见识过很多快餐式的爱情,甚至也有朋友在酒吧对上一个眼神,就能去开房,那时她就特别无法理解,走肾不走心,纯粹的肉体运动,有意思? 她无法反驳朋友的言论,但她自己做不到。 起码,她希望她的第一次是经过慎重考虑的,而不是纯粹的身体冲动。 宋逸之已经对她的身体了如指掌,腰间的软肉被反复揉捏,酥麻感席卷全身,她早就完全失去抵抗能力,浑身发软,唇角更是不时溢出一串串轻哼。 睡衣的扣子不知道是被蹭开的,还是被咬掉的,等她回过神,他炙热的肌肤已经贴上她的,她身体控制不住地轻颤。 阮颜连忙用双手捧住凑在她胸前的脑袋,低声哀求,“宋逸之,再留我几天好不好?我再想想。” “不好!”宋逸之沙哑的声音里满是痛苦的隐忍,“你还想想什么?说出来我跟你一起想。” 他鼻息间的气息偏偏喷发在她最敏感的地方,阮颜快把嘴唇都咬破了,“逸之,别这样……” 阮颜也说不清自己这种无厘头的不安全感来自哪里,只觉得不能是现在。 如今加上闽南四座城市,宋军领土之辽阔,在全国排行已是第一。 而且每一座城市都是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 宋逸之受到的关注将会更多,她能做好这个少帅夫人吗?她有这个能力吗?她又有真的了解宋逸之吗? 他的人生理想会止步于宋军大帅吗?还是想要更多? 说她杞人忧天也好,反正两人真正接触还不到十天,就这样把自己身心都交出去,她做不到。 宋逸之虽不知道她的顾忌,但也不会罔顾她的意愿。 可一切蓄势待发,已经停不下来,今晚无论如何也要收点利息,他沉声低语,“软软,我听你的,你也帮帮我好吗?我好难受……” 同情心泛滥的后果就是,叫了不知道几十句的“逸之哥哥”,喉咙都快哑了! 阮颜边用力搓洗双手,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很快就嫌弃地移开了视线。 根本无法直视满脑子小电影片段的自己。 第147章 都是你的 宋逸之进来,随意拿了条毛巾帮她擦了两下手,就箍着她的腰,把她高高托起,“已经累着了手,可不能再把脚累着了,我抱抱。” 不是那种打横的公主抱,而是面对面托着她的臀部把她举高高,像抱孩子那样抱着。 阮颜垂头看他,两人四目相对,只见他整张脸都泛着喜悦,嘴角是翘着的,眼尾也挑着,眼睛黑曜石般,闪着光。 就连杂乱无章的鸡窝头,也透露着一丝喜悦。 “软软,累不累?”宋逸之见她慌乱无措地移开视线,娇羞的模样要多可爱就有多可爱。 虽然没有正式吃到肉,但经过今晚,两人关系更进一步,已经亲密得不能亲密了。 宋逸之心里着实高兴,视线一直停留在她脸上,不舍得忽略任何一个表情。 喜欢一个人,不是看她说什么,而是看她的表现。 现在要是阮颜再说不喜欢他,他是不信的。 到了床边,顺着他的身体往下滑,难免又碰到他某个胀起的地方。 阮颜心里吐槽,“还问什么累不累,离我远点比什么都强!” 但她敢想不敢说。 两人收拾干净躺回被窝,宋逸之两手揉着她的手指帮她按摩,凑在她耳边低语,“夫人辛苦了。” 声音是餍足后的轻松,仿佛带着粘人的钩子,阮颜不想搭腔,但又怕他一直揪着这件事胡言乱语,只能隐晦地提醒他,“事情都忙完了吗?” 该干活就去干活吧。 “没,千头万绪的,一时半会哪里做得完。”宋逸之亲亲她的脑门,哪哪都觉得稀罕,“我陪你睡会,晚点惠城的人该到一部分了。” 阮颜心里发慌:“人手够吗?” “够的,放心吧!”宋逸之叮嘱道,“你出门一定要让张强带多点人,闽南该有一段时间不得安生,你可是我的软肋,要好好保护自己!” 阮颜微微蹙起秀眉,轻声说道:“明天蓝总统就要公布任命书了吧?真不知道那些人会有什么反应呢?” “能有什么反应?”宋逸之微抬下巴,神色倨傲,话语中带着傲然:“无非是两种情况,要么满心嫉妒地发酸,要么野心勃勃地想要伸手抢夺,不管是哪种,反正不会是祝福。 酸的,任由他们去酸;而那些妄图抢夺之人,就各凭本事吧。” 两人共用一个枕头,阮颜眼眸一抬,就看到他脸上展露着那种与生俱来的自信和从容,和阳光一样的耀眼。 眉宇间的沉稳和坚定,让人不由自主地被他所吸引。 也不怪那么多女人前仆后继地涌过来,这样的男人,怎能不令人心动呢? 阮颜一时没忍住,凑上去在他下巴亲了一下。 早上刮过的胡子,现在已经冒出青色的胡茬,微刺,但性感无比。 宋逸之揽住她肩膀的手臂紧了紧,笑得胸腔闷闷震动,“软软,还不承认刚刚在书房是见色起意吗?” 阮颜见被再次戳穿,干脆承认,红着脸挑眉,“怎么?不给看吗?” “想看就看,想摸就摸,想吃就吃,反正都是你的。”宋逸之身心愉悦,脸上的笑意一直就没断过。 是她的? 指尖微微发痒,阮颜抬手,指腹划过他浓密的眉毛,高挺的鼻梁,再到棱角分明的下颌,最后停留在性感的嘴唇上。 他的唇形完美,不薄不厚,从前总是抿得紧紧的,严肃得吓人。 而此刻,它正微微扬起,那抹淡笑,能瞬间融化人心。 “我知道我很帅,但请克制一下,你这样的眼神让我很冲动。”宋逸之睨着她,没忽略她的任何一个表情,有迷恋有爱慕有迟疑有纠结。 欲念杂生,宋逸之脑海中有两小人在吵架。 其中一个低声细语,“慢慢来慢慢来,她坚持不了几天的,你看看,以前她可不会含情脉脉地看着你,分明已经是心动。” 另外一个小黄高大无比,呼声震耳欲聋,“是男人就不能忍,为什么要忍?这可是你明媒正娶的夫人!早该是你的了!” “都忍了那么多久了,何必急于一时?爱她就尊重她。” 小黄猖狂地叫嚣着,“女人都是嘴上说不要,身体很想要!宋逸之,上啊!这是你合情合理合法的权益!” “何必为了一时的快感惹她生气呢?你忘记上次的教训了?” 小黄:“宋逸之,你成亲多久了?你已经忍太久了,你忍不了,你要爆炸了!” “她是值得的!值得你哄她,值得你等她!” …… 太阳穴突突作响,理智勉强占了上峰,宋逸之手掌放在她的腰背处,用力地按向自己,让她感受自己的炙热,“软软,多心疼心疼我,不要想太久了,我等你。” 声音低沉沙哑,又带着磁性,撩拨着左右摇摆的心,阮颜把烫得惊人的脸埋在他的肩窝处,轻轻点了点头。 换来的又是一个缱绻粘稠的吻,最后阮颜软绵无力地靠在他的怀里,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 感觉没睡多久就被悉悉索索的声音吵醒了。 她半眯着眼,看到宋逸之正在换衣服,“几点了?” 宋逸之俯身帮她掖了掖被子,亲亲她的眉心,“很早,你睡吧,我就在楼下书房。” 听到他说不出府,阮颜放心地又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已是天色大亮。 到了一楼,大家都在餐厅。 邓子宇两人也跟着打招呼,“夫人早!” 宋逸之朝她示意,“快过来吃早餐。” 阮颜在宋逸之身边坐下,见他身上是整齐的军装,眉眼间略有倦意,便问道,“昨晚没睡好吧?累不累?” “不累。”宋逸之回答,“待会我和邓子宇出去办点事情,晚点再叫人来接你去郑府。” 阮颜点头。 邓子宇也是一身最高规格的军装在身,精神抖擞,眼神隐隐透露着兴奋。 没多几分钟,吴磊进来,“少帅,都准备好了,现在出发吗?” 宋逸之捏捏阮颜放在膝盖上的手,轻声道,“我出去了!” 阮颜点头。 宋逸之起身向门口走去,邓子宇吴磊紧随其后,后面还跟着一众副官。 清一色的绿色军服,同样挺拔如松的脊背,步履匆匆却又坚定。 今天注定是不平静的一天! 第148章 郑府百态 临近十二点,宋逸之才派人来接阮颜和周佳佳。 护送的人比平日多了一倍不止,除了张强等人,还另有两辆车跟着。 街道热闹如常,但阮颜依然感觉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 到了郑大帅府邸的大门,里面的嘈杂声不绝于耳。 进入这个能容纳三百人的宴客大厅,才发现,其实人并不多。 大概分成两批,一边是郑有才的家属,包括他的父母,儿女,还有女婿。 另一批就是各地帅府的代表。 “夫人,这边情。”引路的郑大帅府原来的管家。 他五十岁左右,做事很是干脆利落,前两天协助过她工作,阮颜对他印象不错,于是点头致意,“谢谢曾管家。” 阮颜被安排在主位下首的第一个位置。 环视四周,来往的侍卫中,有不少熟面孔,不难发现,这里的警卫已由宋军全面接替。 阮颜进来的同时,大门已被关闭,偌大的宴客大厅,议论声此起彼伏,热闹不已。 不知道是哪个帅府的代表,声音尤其尖锐,“怎么回事?蓝总统去哪了?让我们在酒店呆了三天,都无聊死了!今天是不是能走人了?” 很快有人附和,“知道的就说是来喝喜酒,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被软禁了呢!” “怎么蓝总统还没到?不是说有事通知吗?” “还有宋军少帅呢?怎么磨磨蹭蹭,还没来?” “这郑有才跟日本人的事,怎么牵扯到我们这里来了?无端端浪费了我们这么多时间!” “难不成是要选出新的大帅了才能放我们走啊?” “照我说,在新大帅还没选出来之前,有件事该先处理处理,老郑既然都不在了,就该把他从日本人那得到的好处拿来都分一分,他自己不是说见者有份嘛!” “就是这个理!大家同根同源,都是华国人,有机会还能帮他报个仇,找日本人理论理论!” “是啊!把兵器分一分,主要就是回去让专家们学习下他们的技术,这也是造福百姓,强国强军的事嘛!” “有没有听说那几个日本人怎么处理了?他们留下什么东西?” …… 他们都以为郑有才已经得了日本人的五千挺机关枪,到这个时候大家还念念不忘,异想天开。 阮颜听着他们义正言辞的讨论,一言不发。 而另一侧就没有这么其乐融融了。 阮颜背后的八仙桌上,郑家四姐妹携各自的丈夫,各坐一端,首位是郑有才年迈的父母,搂着唯一的孙子。 华国人最讲究长幼有序,郑大小姐郑如意率先开口,“都是自家人,我就有话直说了!这个家,总要推个话事人出来主持大局,作为老大,我当仁不让,自该挑起大梁,为妹妹弟弟以及其他家人撑起这片天! 奈何我身为女子,能力亦有不足,所以我决定推选我丈夫岑将军,任职新一任大帅。” 岑将军喜上眉梢,不由自主地端正了身姿,声音洪亮,落地有声,“身为你们的大姐夫,我责无旁贷!这个家,我会好好当的!” 那天之后,女眷都被拘在后院,不允许私下走动传信。 而几个将领则被安置在前院,这三天,夫妻二人并没有机会交流沟通。 不过同床同枕多年,眉梢一动,自然就知道对方想什么,几个眼波交流,一下就确定方针,那就是先下口为强。 “呵呵!大姐,不是事事都能用长幼来定义的,照你这么说,干脆让爷爷重出江湖得了!”说话的是郑四小姐,她的丈夫是郑有才亲卫队队长,“军队里向来讲究公平竞争,能者居上,我家李队长,虽然官职比不过大姐夫,但他可是一直跟在父亲身边,是父亲奔着接班人的方向,一手一脚调教的,要说这里谁能胜任新大帅一职,我认为只有他最为合适。” 听到这里,李队长轻咳一声,“承蒙父亲虚心教导,我对军务确实很熟悉……” 话还没说完就被郑二小姐的呵斥声打断了,“闭嘴!这里还轮不到你说话!你保护父亲不力,还没治你的罪呢,居然还敢痴心妄想大帅之位,不知所谓!” 她的丈夫闽西的朱将军也厉声呵斥,“四妹,四妹夫,你们还是戴罪之身,有时间先好好去父亲跟前忏悔吧!至于治理闽南四城,需要兵力,财力,在座各位,都没有我闽西的实力吧?难不成要我把不服的都打服?” “打就打?谁怕谁!”郑三小姐很快出来反驳。 她的丈夫闽北大将军也跟着用力地拍了一下桌面,“就是!既然二姐夫想用武力来解决,我乐意奉陪!” …… 阮颜听得热闹,从头到尾,他们关心的都是帅位,居然没有人问起,那位曾经叱咤风云的郑大帅,尸首现在在何处,后事如何处理。 在这权力的争斗场中,人们的眼中似乎只有那至高无上的帅位。 为了争夺它,一个个红了眼、失了心,生命,亲情,竟轻如鸿毛! 争执还在继续,就这么几十人,居然营造出了那天宴席上两三百人的热闹气氛。 好在,这样的情况没有持续多久。 两队步伐铿锵,全副武装的亲卫从后面小客厅出来。 整个宴客厅顿时安静下来。 蓝正翔从队伍中款款走来,径自在左侧主位上稳稳坐下。 他一身端庄的黑色中山装,鼻梁上架着一副金边眼镜,乍看之下,浑身散发着儒雅之气,然而仔细端详,他神色肃穆,强大的气势咄咄逼人。 紧随其后的是宋逸之,迈着沉稳的步伐,走到右侧主位缓缓落座。 他的脸色一如往常,淡漠严肃,唯有和阮颜视线相接的瞬间,眸色微微回暖。 随后他端坐上首,不动声色。 不过二十五岁的年纪,竟和四十多岁的蓝正翔一般沉稳大气,全身散发着上位者的泰然自若。 “各位,久等了!”蓝正翔清了清嗓子,扬声说道,“我代表南京总部,对郑大帅以及闽南的相关事宜进行全权受理。在此,我将秉持公正、严谨的态度,妥善处理各项事务,确保一切都能有序进行。” 第149章 众说纷纭 整个宴会厅一片肃静,所有人都目不转睛地看着蓝正翔。 各地帅府的人还好,事不关己,顶多就是对新一任大帅人选感到好奇。 此刻见宋逸之老神在在地坐在主位上,心里大多隐约有了猜测。 而郑家人则肉眼可见地紧张,毕竟这和他们前程息息相关。 蓝正翔展开文件,“我这里有一份政府的任命书,内容如下: ……任命宋震东总司令为总协调官,宋逸之副司令为执行协调官,负责统筹闽南四城在行政管理、经济发展、社会稳定等各方面事务的过渡与整合工作……” 场面话大家都没认真听,只听到重点——闽南并入广城了!!! 和宋逸之昨晚所说的一样,大家的反应不外乎两种,一是酸的,另外一种就是不服。 各地帅府的人脸色各异,有羡慕的有妒忌的有事不关己一脸平静的,但总的来说就是,表情尚可控制。 枪打出头鸟,这些人自然没人愿意当众驳了蓝总统的面子,成为那第一个出声的人。 而郑家那边场面就有点控制不住了。 “我反对!我们郑家的事我们内部处理,总部无端端把我们管理权撤了,这算怎么回事?”第一个出口还是郑家老大郑如意。 紧接着是她的丈夫岑将军:“蓝总统,这样的任命不合情不合理,我们郑家统治闽南多年,对这片土地尽心尽力,从未有过丝毫懈怠,如今这般草率夺权,实在难以服众! 且不说我们在闽南的根基深厚,单是为了闽南百姓的安稳生活,也不应如此仓促行事。” 闽西朱将军扬声道:“没错,总部此举实在令人寒心!我们郑家为了闽南的繁荣付出了无数心血,岂能说撤就撤?我们坚决反对这样的决定,还请蓝总统重新考虑!” “没错!我们不服!百姓也不服!难道总部要看着整个闽南都乱起来吗?” “总部不是向来不干涉内政的吗?一来就拿我们闽南开刀,是怎么回事?” …… 一时间,郑家众人难得的团结一致,枪口统一对外,场面愈发难以控制。 但好在人数不多。 郑有才的姨太太们,自然无需出现在这样的场合,被拘在后院由专人看管。 而郑有才年迈的父母和五岁的儿子,啥也不懂,懵懵懂懂,目露惊慌地左顾右盼,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四位郑小姐身边服侍的人也基本被撤得七七八八,就是三位将军还带着少量亲卫,但早在事发当天就被卸了武器。 蓝正翔看着郑家众人,语气依然平淡,“我代表总部传达任命,如果你们有意见,请以书面文字记录下来,我一定帮你们传递回总部。 至于你们说的郑家统治闽南多年,你们知道具体是多少年吗?八年!没错,不过八年而已,往上数,闽南本就和广城隶属同一个省,至于再往上,则属于天家的!难不成你们当闽南是你们郑家的私有物?天真!” 岑将军咬着牙,“蓝总统,您这样把我们郑家置于何地?您当真不怕强压下来,士兵拔枪,百姓抗议吗?” 朱将军:“没错!我和我的部下,以及我们闽西所有百姓,抵死不从!” …… “几位都是入赘郑家了?”喧闹声中,一道低沉,略带清冷的声音突然打断了几位将军的争吵。 众人循声看去,才知道是坐在上首的宋逸之。 “没有……” “当,当然不是入赘!” “……不是……” 几人唯唯诺诺,面露尴尬,相继否认。 能娶郑大帅的女儿,自然不是普通人,既然不是普通人家,又怎么入赘? 在世俗的观念里,入赘往往被视为一种失去尊严与地位的选择。 对于一个有抱负、有自尊的男人来说,入赘意味着要放弃自己原有的家族传承和姓氏荣耀,屈居于妻子家族之下。 就算他们自己愿意,他们的家人也不会同意的。 宋逸之看向他们,目光如炬,“既然不是,凭什么口口声声‘我们郑家人’?脸呢?但凡有一个郑大帅直系血脉站出来,总部也不至于会把闽南并入我们广城!” “再者,你们能代表百姓?你们是百姓肚里的蛀虫?”宋逸之逼问道,“朱将军,你可知道,每年偷偷穿过中界线,投靠我们惠城的百姓有多少?你可知道,有多少百姓同宗同源,但因历史问题,分居惠城和闽南两地,不能时常团聚?” 郑大小姐怒目而视,“巧舌如簧!你是受益者,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反正这是我们郑家的天下,我们不可能拱手相让的!” “对!除非你能把我们郑家人都杀死,要不我们绝不退缩!” “闽南有上万兵力,必将跟你决一死战!” …… 郑家人情绪激动,一个个涨红了脸,整个场面混乱而充满了火药味! 宋逸之不欲与他们做无谓的争执,直接下达命令,“来人!送诸位先下去冷静静冷,明日再议!” 于是,五十多名装备齐全,训练有素的宋军出列,强行把他们送回临时住所。 当然,也像前几天那样,分开幽禁。 没几分钟,现场安静下来。 各地帅府的代表面面相觑,都看出来宋逸之早有准备,恐怕闽南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了。 蓝总统再次出声,“各位,可是也有意见?有意见尽管提,我回去和总部和大总统汇报之后,再一一回复大家。” “没有没有!我们有意见啊!就是羡慕宋少帅,喝了喜酒,居然发了一笔横财!” “是啊!怎么什么好处都让广城占了?我们倒像来跑龙套的。” “宋少帅,你可不能只吃独食啊!好歹把郑大帅从日本人手里得的武器分我们一些。” “可不是嘛!郑大帅可是亲口应承的,你接了他的摊子,总不能不把他的事情办妥吧?” …… 众说纷纭,大家的反应皆在宋逸之的预料之中, 他唇角一扬,挂上一抹淡笑,“诸位,还没吃午饭吧?耽误了这么多时间,今日我做个东,先请大家吃顿饭吧!” 不等众人回答,一众佣人,在管家的指挥下,把准备好的精致菜肴一一呈了上来。 第150章 熟读兵法 时间确实已到饭点,热腾腾的各色佳肴,香味四溢,大家也不再多言,先吃饱再说。 几分钟后,蓝总统举杯,“各位,事发突然,耽误大家的时间了,在这里我先道个歉。” 众人忙停下筷子,纷纷举杯回应,“哎哟,不敢当不敢当!” “蓝总统客气了!” “特殊时期,我们不敢添乱,理应配合的。” …… 蓝总统一口喝完杯中酒,继续说道,“其实我也是出于大家的安全问题,才出此下策。 一来不知道日本人有什么部署,二来郑大帅意外身亡后,闽南怕是有些动荡,三来嘛,各位都是来贺喜的,带的人手不多,要是在路上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可负不起这个责任,要知道,各位都是国之栋梁啊!” “蓝总统言之有理,安全第一!” “不过多耗三五天而已,没事没事。” “就是,在酒店吃好喝好,还能凑在一起打个小牌,就当度假了。” …… 众人陪笑,七嘴八舌,表面上没了刚刚的怨气。 蓝总统嘴角带笑,“至于,为什么把闽南并入广城,完全是因为它的地理位置,你们看看,它三面环海,陆运全得经惠城,物资运送全走水路,要是给你们,你们会要? 再加上你们有所不知,郑有才得了日本人什么好处我完全没找到,你们刚刚说兵器,我是连颗子弹都没见过,反倒是惹下了大麻烦,残害了不少百姓,光赔偿,就得十万以上起步,你们愿意背这个锅?” 这话在众人心中激起了浪花,这肉还没吃进口,就要先破败? 再看看刚刚那郑家人的表现,恐怕要花不少人力财力,要完完全全拿下闽城还不知道要费多久精力,看来,这也不是个香饽饽嘛! 当然,也有人心中不服的,比如云省的余大帅,“可这么一来,宋军的领土可就是全国第一了!总部会不会考虑得不够周全啊?” 这句话说到大伙的心坎里了,“对啊对啊!经济也是最好的,人口也是最多,都把我们那穷山僻野比到地里去了,这让我们情何以堪啊?” “那我们以后还能跟宋少帅平起平坐?” …… 宋逸之微微一笑,“闵大帅说笑了,逸之是晚辈,哪次见了长辈不是恭恭敬敬的?再说了,什么‘宋军的领土’,这话我可不敢苟同,同为华国百姓,同样遵守华国的律法,同样受总部的监督,我们不过做了个管家的职务,代为管理罢了。” “好!宋少帅说得好!”明知道是场面话,蓝总统也听得身心舒畅,“年纪轻轻的,想得倒是通透,好样的,来,我敬你!” 酒杯相碰,又一杯下肚,这么一来,大家也不好再明目张胆地酸些什么了。 酒过三巡,湘省邱大帅缓缓放下筷子,对着宋逸之说道:“此次倒也不虚此行,虽未能喝上郑大帅的喜酒,权当为宋少帅贺喜了。愿你早日稳定闽南之地,为百姓谋福祉。” 说完,他给过了一个不大礼盒,“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宋逸之接过,打开一看,是码得整整齐齐的一盒黄金,惊讶之际眉头一挑,“好厚的礼!邱大帅太客气了!” 邱大帅笑笑,“甭客气,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咱们是邻居嘛!以后还要互相关照。” 湘省和中城接壤,邱大帅和宋震东都不是好战莽撞之人,多年来两地相安无事。 “那就谢谢邱大帅了!”宋逸之不再推辞,“这次过来,奉父亲之命,搜罗了些玉器,我就借花献佛,回赠于你权当谢礼了。” 闽南玉石天下闻名,宋大帅素来爱收藏玉器,这么一说,大家都有些期待了。 没多久,只见刘副官领着两人,捧着一座半人高的玉雕,小心翼翼地进了会客厅。 众人定睛一看,居然是一座雕刻得栩栩如生的假山! 上面亭台楼梯,花草树木,排列有序,错落有致,这雕工,堪称鬼斧神工啊! 这玉雕纹理细腻,色泽温润,可见是一块上乘的玉石! 邱大帅激动地走过去,“这,这太贵重了!我怎好夺宋大帅所好?” 黄金有价玉无价,这座玉雕比他那盒黄金不知道贵重多少!! 宋逸之嘴角高扬,“您客气了!能得觅得知音,想来我父亲也很高兴。”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收下了!”邱大帅爽朗大笑,心里唯一的一丝芥蒂都被抚平了,“来,我敬宋少帅一杯,谢谢你的厚礼!下午我就回去了,你忙你的,不必相送!” “下午我送您。”宋逸之端起酒杯,“预祝您一路顺风!” 其他人面面相觑,没想到送份贺礼,还能得到厚重数倍的回礼! 反正有蓝总统坐镇,这闽南大家也捞不到什么好处,干脆也学那邱大帅,送个祝福,麻利走人算了! 于是陆续有人跟宋逸之告别,“午饭后我也告辞了,晚点派人给你送份贺礼。” “宋少帅,我们也该告辞了,谢谢招待!贺礼随后奉上。” …… 一顿午饭,足足吃了两个小时,宋逸之收到了不少贺礼,也回赠了丰厚的礼品,一时间宾主尽欢,笑声不断。 多花点钱无所谓,关键是,得把这批人送走了,才能专心致志地整顿闽南啊! 宋逸之被灌了不少酒,午饭后和阮颜在客房休息。 “少帅果然熟读兵法,这一招‘暗度陈仓’用得出神入化!”阮颜背靠着沙发软垫,轻声调侃道。 宋逸之轻笑,“你怎么看出来的?难道我做得不够自然?” 阮颜:“你倒是做得无懈可击,是那邱大帅演技太浮夸了,堂堂一大帅,能被一座玉雕乐得找不着北?” 两人原本并肩而坐,宋逸之身体往下一滑,干脆躺了下来,枕在她的大腿上,“不想跟他们耗,早走早了,得有个人带头,早上便提前跟邱大帅打了声招呼。” 阮颜斜眼看她:“老狐狸!哪天被你卖了估计还得帮你数钱。” “不卖!这么漂亮,得留一辈子!”宋逸之抬手捏她的脸蛋。 阮颜嫌弃地推开,“快起来,别借酒占便宜!” 第151章 最美情话 宋逸之全身懒洋洋地,不愿起身,只皱着眉头说,“别闹,头疼!” 虽然男女分桌而坐,但阮颜注意力一直在他那边,自然知道他喝了不少。 于是轻抬指尖,放在他两侧额角,缓缓帮他按摩太阳穴。 “你还会这个?”宋逸之瞳孔盛满惊喜,“该不会特意为我学的吧?” “您可真敢想!”阮颜嗤笑,用食指和中指轻轻按压着穴位,力度恰到好处。 焕颜阁的服务生的培训里有这么一项,当时她也是好奇,就跟着学一会,至今也就是在外祖父身上施展过而已。 轻飘飘的舒适感,犹如一股暖流,四下蔓延,宋逸之满足地舒展身体,慵懒地喟叹道,“感觉跟做梦似的,我怎么这么幸福?” 午后的暖阳,从窗台斜斜射了进来,在阮颜的身后留下一圈光晕。 瓷白的小脸蛋,眼神温柔又专注,眉眼精致如画,唇瓣红润,透着诱人的光泽。 他也算位高权重,见多识广,可他走南闯北,竟从未见过比她更好看的女子! 宋逸之不止一次感叹,造物者如此神奇! 难不成,这是女娲照着他心中所想,单独给他捏了个人儿? 宋逸之的视线根本无法从她的脸上移开。 也不知道是酒意上头,还是灵魂出窍,脑袋一片空白,反应身体是轻飘软绵的,一动都不想动。 阮颜本就垂着头,眼看着笑意从他眼眸渐渐消失,取而代之是赤裸裸的炙热欲念,脸上开始灼烧。 一分钟后她忍不住停下手上的动作,用手覆住他的双眼,娇嗔道,“不准看!” 宋逸之没有出声,睫毛扑闪扑闪地挠着她的掌心,跟挠在她心窝似的,好痒。 越是沉默,阮颜越是心焦,捂着他眼睛的手根本不敢拿开,“你又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软软,你想好了吗?”被酒精浸泡过的嗓音,比平日还要低上一度。 心尖酥麻,阮颜只能用声音来掩盖内心的慌乱,“没有没有没有!距离你上一次问还没到十五个小时,烦不烦啊你?” “你觉得我哪不好?”宋逸之略感困惑。 他们本就是夫妻,而她也心动了,那还在抗拒什么? 脑海中出现阮府的那一抽屉书信,不可避免地想起了蒋瑾琛,又一次把自己和他做比较,“哪里不好你告诉我好不好?软软,我能改!” 阮颜微怔,短暂的沉默和走神后,声音更轻了,“你很好。” “那你怎么不喜欢我?” 阮颜又怔住了,她一直以为,没安全感的人是自己,没想到强大如宋逸之,也会患得患失。 她想起从前看过的一篇文章,说男人唯一检验爱情的标准,便是看女人愿不愿意把自己交给他。 难道真是这样吗? 难道自己最近的改变还不够明显吗? 可能沉默得太久,宋逸之再次出声,“软软,你还想离开我吗?” 掌心居然隐隐感觉有了湿意,哭? 阮颜吓了一跳,第一时间把手掌移开,难以置信地低呼,“我哪有不喜欢你?” 还没来得及打量他的神情,宋逸之自己先觉得丢人,枕在她大腿上的脑袋转了个弯,紧贴她软软的小肚子,不想和她对视。 阮颜越想扒拉开,他干脆用手臂圈住她的腰,埋得越紧。 最后阮颜不动了,只把手放在他毛绒绒的后脑勺摩挲着,轻声说道,“我娘你还记得吧?那么美好的一个女子,满怀期待的,以为嫁给了爱情,最后也不过落得那样一个下场!我们才认识多久?我都还没确定我们以后会怎样呢。” “能怎样?不就是一屋两娃,三餐四季,朝阳晚霞,暮雪白头嘛!” 他的脸蹭着她的肚子,说话的热气喷在她的肚脐上,酥酥麻麻的感觉从肚皮直达心房。 阮颜内心阵阵悸动,瞬间红了眼眶。 好一句“朝阳晚霞,暮雪白头”! 这该是她听到过最美的情话了! 哪个女人对爱情,对婚姻没有过这样的幻想? 但自己想的,和从所爱的人嘴里描述出来的,感觉又完全不同。 太久没得到声音,宋逸之忍不住转动脑袋,抬头去看她。 一时间,四只红眼睛狭路相逢,彼此都从对方的瞳孔中看到了柔情似水的自己。 宋逸之越凑越近,撑起身体想去亲她。 阮颜却忍不住了,掩着嘴巴咯咯笑。 她哪里见过这样柔弱的宋少帅? 和刚刚舌战群儒的倨傲模样落差太大了! 又过了十秒,她还在笑,宋逸之火了,起身把她拦腰抱起,往床边走去。 阮颜急了,“干嘛呢干嘛呢?光天化的!” “收拾你!”宋逸之双眼微冷,沉声答了三个字。 阮颜晃着腿挣扎,提醒道,“这可是别人的屋子。” 身体很快被抛在被子上,随后宋逸之强行压了上来,发狠地吞食她的唇瓣。 他想,他一定是喝多了,要不怎么会情绪失控? 十岁以后,他就没在人前表露过自己如此无助的一面。 阮颜秒怂,一来是在别人家,二来是他气势汹汹,疯狂掠夺,很快她就忍不住哼哼唧唧地求饶。 原本也不想在这做些什么,宋逸之动作逐渐变得轻柔,啃咬变成了安抚,在家都不舍得把她怎么样,何况现在在外面! 两人在腻歪了一个多小时,就各自忙去了。 阮颜被安排了个任务,就是在闽南城重新选一处府邸。 宋逸之不想用郑有才用过的地方,太膈应人,而临时的住所地方太小,根本住不开。 闽南城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一个下午,阮颜和周佳佳全耗在上面了,把宋逸之让人预先选好的几个地方都走了一遍。 宋逸之则是要送客。 直到天黑前,各地帅府的人已经走了个精光。 有从水路走的,有坐火车的,也有直接开车走的,但无论从哪个方向离开,众人都发现,所有的交通要塞,已经被宋军牢牢掌控了。 这才多少时间啊?宋军动作也太迅速了! 经此一事,大家对宋军更了解了,如非必要,估计也没人敢跟他为敌。 晚饭前,肖志刚带着惠城三分之一的兵力,正式入驻闽南。 自此,别的地方不敢说,这闽南城算是完全掌控了。 第152章 政权交替 晚上宋逸之和吴磊肖志刚等人议事到深夜。 第二天一早,到郑府又见了一次郑家众人。 蓝总统也在场。 宋逸之和他一样,都希望这场政权更替能兵不刃血,悄无声息的完成。 所以开出的条件是尽可能的优厚,比如说诸位将军职位两年内不变,两年后和其他宋军将领一样接受考核,再根据考核结果安排职务。 郑有才名下私产平均分配给直系亲属,确保郑有才的儿子和父母生活无忧。 郑有才这座府邸,因面积过大,前半部分挪为共用,后半部分给家眷养老。 …… 然而还没等邓子宇宣读完毕,诸位将军已经拍案而起。 “废话!这些原本就是我们应得的,别弄得好像是天大的赏赐似的!你当我们是谁啊?臭要饭的吗?” “说一千道一万,不就是夺了我们的家业,还要我们为宋军卖命吗?别做梦了!” “士可杀不可辱!有种把我们全都干掉!你看看军中将士反不反?百姓反不反?” “帅位必须要是我们其中一人,其他的免谈!” “我们在郑家根生叶茂,你们别想取而代之!” “我保证,过去了两天,闽南四城肯定得乱!到时再来求我们就来不及了!” …… 显然郑家人到现在仍没有认清形势,甚至连自己的位置都看不清,总以为军队没了他们不行,百姓没了他们不行! 蓝正翔听得连连摇头,闽东的百姓,那些受害者的家属,估计恨不得喝了郑家人的血,还妄想得到他们的拥护! “宋少帅,这些人交给你来处理吧!我们该去省政府大楼了。”蓝正翔懒得浪费口舌,率先起身,走出了宴客厅。 宋逸之随后跟上。 郑家众人仍被暂时拘禁,火气这么大,看来应该紧衣缩食,去去心火才行。 在省政府最大的会议室里,座无虚席。 所有军政要员,包括闽西,闽东,闽北三地副将军,以及参谋长,除四位郑家女婿之外,全部到齐。 总部文书一发,各项政策一项项颁布,工作有条不紊地进行。 大多数人确定了郑有才的死讯后,立刻就接受了新的管理者。 毕竟郑有才子嗣年幼是众所周知的事,谁继任帅位又有什么区别呢? 工作就是工作,难不成要搭上自己的命不成? 尤其是听到以后的工资待遇和广城统一标准时,更是喜出望外,这就等于是加薪了! 等会议结束,除了少数郑家嫡系之外,几乎所有官员均签字表态,接受新的工作任命,配合新政府的一切安排。 所有当场提出异议的官员,皆暂时停职,工作由该职位的副职临时顶替。 一时间有人欢喜有人愁。 如此快刀斩乱麻的做法,倒是很好地堵住那些想为郑家人仗义抱不平的声音。 接下来则是按职位高低安排的各种会议。 蓝总统不再参与,宋逸之则忙得不可开交,连午饭晚饭的时间,都安排了各种饭局,利用所有可利用的时间,接连闽南四城的军政要员。 时光悄然流逝,三日后,局势已然尘埃落定。 四座城市稳如泰山,风平浪静得超乎想象。 对于两省的合并,百姓们的反应比众人预先设想中的还要微弱。 于百姓而言,能不能在这片土地上安居乐业,能不能确保一日三餐吃饱穿暖,才是生活的重中之重。 而商人们则独具慧眼,从新的交通布局和更为开放的政策中敏锐地捕捉到了更大的商机,准备在这新的机遇中大显身手。 至于谁当大帅,也就是茶余饭后,事不关己的谈资而已。 郑有才的丧事也不能再拖了,安排在两日后。 丧事的前两天深夜,郑有才的大女婿,闽东岑将军,收买了看守人,逃了出去。 宋军派出一队人马,追查了两天两夜,仍不知其下落。 葬礼当日,郑府各位主子难得获得了小范围的自由。 冷清多日的郑府,也终于恢复了人气。 这场丧事由管家精心主办,府内处处弥漫着哀伤的气息。 也不知道是因为主人的离世,还是因为家族的没落。 庭院中,白色的幔帐随风轻轻飘动,仿佛在为逝者低吟哀歌。 灵堂设在正厅,四周挂满了白色的挽联,白色的花圈层层叠叠摆放着,灵堂中央,黑色的棺木肃穆而庄重,散发着深沉的悲痛。 年龄不一的姨太太们,皆身着白衣素服,匍匐在灵堂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低声哭泣着。 白色的手帕不时轻拭眼角的泪水,那微微颤抖的双手,透露出她们内心的悲痛与无助。 毕竟,今日之后,不知道等待她们的是怎样的生活。 郑家四姐妹和女婿们坐在灵堂唯一的一张八仙桌上谈话。 这还是郑有才出事后,几人第一次在没有外人的情况下,聚在一起。 很快就有人问起,“大姐夫呢?怎么还不出来?” 郑如意一脸得意,“等着吧,今天有好戏看了!” “大姐夫逃出去了?”有羡慕的,有妒忌的,有担忧的,各种目光皆落在郑如意的脸上。 郑如意答道,“算算时间,昨天应该就回了闽东,如无意外,今日应该能率部下赶过来解救我们了!恭喜各位,自由在望!” 朱将军略带不满,“大姐夫怎么这样?不把我们也放出去?人多力量大嘛!难不成宋军就那么容易对付的?” 李队长附和道,“就是!简直舍近求远!应该让我就近联系闽南城的旧部,先把宋军少帅拿下才是。” 闽西大将军冲着郑如意笑笑,压低声音问道,“大姐,还有没有办法?现在把我弄出去?我的部下忠心耿耿,我联系上了马上做大姐夫的左臂右膀!” 郑如意摆摆手,“行了行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以后你们多多扶持你大姐夫,我们一家人同心协力,把宋军赶出闽南!我和你们大姐夫,都不会亏待大家的!” 其他几人不管心里打的什么算盘,表面上都是乖巧顺从。 毕竟,大姐夫是他们目前唯一的希望。 阮颜作为新政府的女主人,这样的场合也是必须来走个过场的。 吊唁的时间未到,她正在客房里休息,管家来报,说是郑四小姐求见。 第153章 左右逢源 郑四小姐? 阮颜很快在脑海中搜索,她丈夫是郑有才亲卫队的队长? 没有过多犹豫,阮颜马上叫人把她请进来。 一旁的丁雨有些担心,阮颜安慰她,“放心吧,肯定搜过身才放她进来的,还有人看着呢。” 没错,郑四小姐进来时,张强和两个副官也在一旁待命。 郑四小姐十八九岁的样子,见到阮颜自来熟地笑笑,“宋夫人,我有些话想和你私下谈谈。” 阮颜答道:“这里都是我家人,你有话直说吧。” “我,我想和你们合作……”郑四小姐看着周围的人,有些踌躇。 “哦?”阮颜轻声回应,对此并不意外。 从那天坐在她们四姐妹旁边听他们聊天开始,就知道她们各自心怀鬼胎。 郑四小姐继续说道,“您看,待会很多宾客来吊唁,如果我们郑家人皆是吵吵闹闹,场面不也很难看吗?大家会以为你们苛待郑家遗孤,会被人在背后戳脊梁骨的!” 说得有点道理,确实对宋家军声誉有所影响,阮颜不动声色,只听她继续分析,“少帅倒是可以继续把我们关起来,但场上一个郑家人都没有,大家肯定能猜到什么事,宋家军如此薄情寡义,岂不是让刚刚准备追随宋家的官员们心寒呢? 我们夫妻二人愿意配合你们,今天好好表现,只求你们帮我丈夫官复同级。” 不可否认,宋逸之办这场丧事,确实有作秀的成份在。 一是办给总部看,而是报给闽城的军官和百姓看。 让大家知道宋家是有担当的,可信赖的! 但阮颜也不会被她牵着鼻子走,只见她淡淡一笑,启唇道,“我们为什么选你?你弟弟是更加唯一的血脉,年幼乖巧,你爷爷奶奶更是懂事听话,身份还比你高,岂不是更能代表郑家?” 郑四小姐笑容微滞,没想到阮颜会不接受她的投诚。 其实五姐弟中,她处境确实最没有优势的。 一来她年纪最小,二来她丈夫官职最低。 更重要的是,父亲出事时,她丈夫身为亲卫队队长,当时确实就在现场,所以保护不力这个罪名,他是推脱不了的。 她现在是左右为难,既希望大姐夫能夺位成功,又害怕他夺位成功。 但凡三个姐夫任何一人得了帅位,等腾出手了,肯定会治他们夫妻二人的罪。 如果不是考虑到这点,她也不会左右逢源,特地跑来讨好宋夫人。 既然来了,就不能空手而归,怎么着也要得个口头承诺。 郑四小姐咬了咬唇,“宋夫人,我要告密,我大姐夫岑将军,逃到闽东去了!” 阮颜失笑,“都两天了,这不算是秘密吧?郑四小姐要是能告诉我们他确切的位置,或者他的具体部署,这才叫秘密。” “这个,这个,我,我不知道……”郑四小姐囧得脸蛋发红,自己自以为是的筹码,人家根本就不放在眼里,她突然就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价值了。 确实还是太年轻了! 阮颜睨了她一眼,半真半假地说,“之前,郑三小姐来找我时,说的内容可比你精彩多了。” 三姐也……?郑四心中惊涛骇浪! 亏她还以为自己最聪明,早早为自己的小家谋定退路,没想到她居然不是第一个。 三姐可是最受父亲宠爱,闽北实力又是最强大的,他们夫妻居然第一个向宋军投诚? 她偷偷打量阮颜的神情,想判断她说的是真是假。 但阮颜有心诈她,她哪里看得出来? 片刻后她忐忑问道,“那我二姐?” 阮颜不承认也不否认:“反正,郑府对我们来说,一切尽在掌握中。” 她笃定自信的语气,简直压倒了郑四心里的最后一根稻草! 二姐,三姐,都已经来过了吗? 她突然发现自己动作太慢,早已失了先机! 到了这个时候,她也不敢再有所隐瞒了,语气上多了几分讨好,“宋夫人,我知道父亲在广城以及其他省份的暗线部署,还有总部他也有人,具体的我丈夫会更清楚一些。” “哦?那你把知道的都说出来,看看和其他人说的有没有出入。”阮颜示意张强把她带出去做笔录。 她的脸色太过平静,郑四急了,“宋夫人,那我丈夫的官职?” 阮颜安抚道,“放心吧,大家的所作所为,少帅都看在眼里,你们做好自己该做的,少帅会论功行赏的。” 郑四又看了一眼阮颜,才跟着张强去了隔壁房间。 没过一会,宋逸之推门而进,“郑四来找你了?” 阮颜答道,“嗯,来求情,想为丈夫讨个一官半职。” “晚了!机会稍纵即逝,我现在不需要他们了!”宋逸之略带不屑,轻哼道。 这个李队长,要是在第一次第二次谈判时能改变主意,对宋军的帮助会很大。 毕竟他跟郑有才处理日常工作,在闽南城还是有些根基了。 但现在大局已定,他的作用早就不明显了。 丁雨上了茶,便退了出去,还自觉地带上门。 阮颜轻叹,“都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怎么到了郑家,倒是姐妹各自飞了?真是令人唏嘘感慨。” “这有什么奇怪?利益当前,明哲保身,每个人只竭尽全力想护着自己心中最重要的人。”宋逸之悄然在她身边坐下,“放心,不管什么时候,我飞的时候一定不忘带上你。” 阮颜淡淡地说:“话不要说得太满,岁月流转,时间变迁,身边最重要的人排序也会发生变化,谁能保证一直不变?” 宋逸之可不想听这些,趋身捧住她的脸,低声问道,“那你心中最重要的人是谁?” 阮颜答得飞快,“我娘。” “还有呢?” 阮颜:“外祖父祖母。” 宋逸之当然不能跟长辈们计较,继续追问,“还有呢?” “丁雨丁雪。”阮颜嘴角越扬越高,眼眸漾起笑意。 明知道她故意逗趣,宋逸之也不开心了,轻哼道,“接下来该不会就排到发财了吧?” 阮颜咯咯笑,“你真是太了解我了!” 第154章 幸运女神 宋逸之本就捧着她的脸,闻言下意识就想揉捏,拇指滑过脸庞时,却又不舍得用力,只得提醒她,“你是不是忘了?人还在我手里!” 阮颜挑眉,“然后呢?” 眸底的挑衅过于明显,宋逸之顿了一下,语气幽幽,“我发现你现在样子有点嚣张。” “不行吗?谁让你喜欢我!”阮颜迎着他的视线,一脸坦然。 宋逸之是真没想到她会说得这么理所当然。 她那勾起的唇角,笑容是两分骄傲三分挑衅,余下全是看好戏的得意,漂亮的瞳孔里,则是自己无语的表情。 这几天早出晚归,回去时她已经睡了,出门时她还没起床。 这是几天没收拾,原形毕露了吗? 过了两秒,宋逸之反问道,“你也喜欢我,你看我骄傲了吗?” 此话一出,成功地看到她脸红,但她仍佯装镇定,“咱俩谁跟谁啊,互相骄傲一下。” 以前她在他面前,要不就是一本正经的,要不就是躲,宋逸之哪里见过她这个模样? 调皮中带着一丝狡黠,像极了在祖母面前撒娇卖萌的样子。 心里稀罕得不行了,情不自禁地就低下了头,含住她的唇瓣,甜腻的触感瞬间充斥着味蕾,勾引着他往里探索。 哪怕已经亲吻过很多次了,仍是无法控制内心的阵阵悸动。 宋逸之一只手绕到她的后脑勺,另一手则滑到她的腰背,用力把她按向自己紧绷的身体。 只要一碰上她,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叫嚣着两个字——想要! 此时此刻,全身心就剩一种渴望,恨不得能立刻把她揉进自己的体内。 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阮颜毫无抵抗,自然而然地闭上眼睛,仰着头,踮高脚,很放松地回应他。 彼此鼻子间呼出的灼热相互交融,两具身体无缝隙地贴合在一起。 如果不是穿着外套,阮颜肯定就能发现,他蓬勃的,无法躲藏的欲望。 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动作越来越失控。 从站着到坐着,到最后她被他压在沙发上。 濒临迷失时宋逸之及时刹车,贴在她耳边大口喘气,“软软,等忙完这几天我们出去玩,好不好?” “去哪?”情动的女人,声音柔得滴水。 宋逸之吸着她发间好闻的味道,随意地回道:“海边。” 闽南海岸线长,是有很多漂亮的沙滩,但大冬天的,去海边? 阮颜说道:“会不会有点冷?” “不想去海边,那就去泡温泉。”宋逸之有什么所谓? 哪怕阮颜此时说想上天,他也想琢磨琢磨,看看有什么办法。 阮颜问道:“上次城外那里吗?” 宋逸之答:“不去那里!大把的人把宅子往我手里送,我们随意看看,选几个留下。” 阮颜心里了然。 满城权贵,胆小慎重的自然还在观望,但更多的,恐怕是迫不及待地赶着巴结。 “差点忘了,你现在可是这闽南炙手可热的头号红人!” 宋逸之:“彼此彼此!” 是的,这两天确实陆陆续续有人给她送拜帖。 为了避免给人留下高傲的形象,她也挑着见了几位太太。 想到这里,阮颜忍不住抱怨,“感觉出了广城,我忙了好多,你是不是该给我发份工资?” 以前在广城,她只需要忙自己那几家店铺,还有偶尔去帅府吃个饭。 可到了惠城之后,开始有应酬了,就连府里管事的,遇事也会问她拿主意。 现在更不得了,天天一睁眼全是事。 “人都是你的了,还要什么工资?”宋逸之闷笑,“回去就把库房交给你,以后你给我开工资。” 她是现在才有那么一点点少帅夫人的模样,以前他可是想都不敢想。 回去? 想到广城,阮颜有点头疼。 上次庆功宴她不过和宋逸之跳了个舞,就差点被名媛们妒忌的眼神凌迟了。 要是知道她还结了个婚,不知道会不会有人找上门来? 沉默得有点久,敏锐地感觉到她的犹豫,宋逸之直起身子,盯着她,“你不愿意?” “我什么都没有说!”阮颜瞪他。 宋逸之这才又把她拥进怀里,心里开始琢磨,把顶要紧的事情赶紧办一办,好尽快带她出去散散心。 没有拆骨入腹,总有种不属于自己的错觉。 两人心思各异,门外传来敲门声。 是张强,送来郑四小姐写的东西。 宋逸之接过一看,眼睛都亮了,“这郑有才真是人才啊!” 手真是够长的,他的暗网遍布全国各地,不但把手伸进了各地政府,连南京总部也有他的人。 如果能把这些人收为己用,那当真是能知天下事了! 兴奋不过一分钟,就看到广城的暗线名单,宋逸之立刻沉下脸,真没想到,居然自己身边也有内鬼! 阮颜看他脸上神情变幻莫测,还以为郑四提供的信息没有价值,便安慰道,“郑四还小,我猜郑如意知道的最多,改天诈一诈她。” 宋逸之扯扯嘴角,“真该让邓子宇手下那帮人来跟你学一学,随便诈一诈,就得了这么多信息!” 阮颜可不敢居功,“不关我事,是她自乱阵脚,生怕自己慢了姐姐们一步。” “你当真是我的福星啊!”宋逸之感慨道,“才第一次与你一起出远门,感觉跟掉进了许愿池似的,想要什么来什么。” 先是那五千挺机关枪,明明是临时部署,计划自然也有漏洞,但却顺利得不得了,至今仍未被人发觉。 其次是查探日本军工厂,原以为援救蓝正翔,肯定免不了一场硬战,自己恐怕得脱层皮。 没想到最后也是有惊无险。 再就是郑有才遇刺,这闽南四城不费吹灰之力地归了广城。 他这二十五年来,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不劳而获的美事。 现在,手上这份郑四提供的线索,其价值绝非用金钱可以衡量的! 他仔细把文件叠好,收紧口袋,又凑前想亲她,“来,奖励我的幸运女神一个吻。” 阮颜推他,“那还不如给我金银珠宝,房契地契。” 宋逸之寸寸逼近:“那些归我媳妇管,你问她讨要吧,我这只能肉偿。” 两人又是一顿戏闹,直到有人来催,蓝总统到了。 第155章 郑府丧宴 灵堂里,蓝正翔正背着手和郑有才的父母说话,“事已至此,两位也不要太过伤心了,好好带大孙子才是正事。” 郑父一脸憔悴,“谢谢蓝总统关心,等这丧事了了,我们二人就带着孙子回乡下去,年轻人自有主张,我也管不了啦!” 刚走过来的阮颜听了,也不由在叹一句“还是老人家活得通透。” 可惜啊,这话说说也就罢了,两老人倒是可以走,这小孙子估计走不了。 不放在眼皮底下,宋逸之估计也不放心,何况还有野心勃勃的郑家姐妹。 果然,还没等蓝总统回应,郑如意先开口了,“爷爷,您真是老糊涂了,这偌大的帅府,没有弟弟坐镇可不行!” 这个问题她早想过了,她是郑家老大,抚养弟弟天经地义。 如果丈夫坐了帅位,有人不服,就可以把她弟弟推出来,子承父业,总是名正言顺的吧? 反正实权总归是在自己家里。 一旁的邓子宇忍不住提醒道,“大?郑小姐用词不当吧?上次的文件恐怕你没认真听,郑府的前院挪为共用,后半部分才是给家眷生活养老用的。” “你谁啊?你说了算?什么文件?盖的什么章?”郑如意双臂抱胸,声音尖锐。 蓝正翔仿若未闻,只对郑父说,“以后有困难就找宋少帅,他是个胸有大义的人,您老放心吧。” 郑父很是动容,这几天见识了人间凉薄,简单的一句关心也让他心怀感激,“谢谢总统,谢谢宋少帅!” 蓝总统对宋逸之说,“我们给郑大帅上炷香吧,就当送他最后一程了。” 宋逸之应了一声,和蓝正翔一起上前,恭敬地接过香。 郑有才的棺木放置在灵堂中央,此时正值冬日,尸体也一直用冰块护着,但也没人敢靠近,显得有些冷清。 姨太太们离得有些远,女儿们则各自琢磨着自己的心思。 来吊唁的宾客并不多,除了少数郑家的近亲,就是闽南四城的官员。 他们完全就是来走个过场,不来怕显得自己薄情寡义,来了又怕被新政府误会自己跟郑家太过亲近。 所以匆匆献了香,就出了灵堂,哪敢跟宋家姐妹说话! 有极个别好奇心重的人,远远探个脑袋,确认下棺木里的是不是郑有才,至于真心哀悼的,估计也就只有郑父和郑母了。 奈何郑家姐妹打了满腹的草稿,居然没人敢靠近。 郑家女婿们则忙着和自己的部下眉来眼去,暗度陈仓。 宋逸之像是没看到,今日的方针就是让他们自由发挥。 只要不离开这座宅院,至于做什么说什么,和什么人联系,完全不加干涉。 当然了,如果有谁能凭本事飞出这座宅子,那宋逸之还得感谢他。 宋逸之和蓝总统出了灵堂,在宴客厅的首席落座。 和正常的丧宴一样,现在的气氛凝重而肃穆。 宾客们目不斜视,谨言慎行。 当然这并不是为了哀悼死者,而是因为这是新政府接手之后的第一次聚会。 主桌上还坐着蓝总统和宋少帅,就怕自己说多错多,摊上新官上任的那三把火。 阮颜也点了香,想离开时被姨太太们拖住了脚步。 “少帅夫人,不知道帅府对我们有什么安排吗?” “是啊是啊!我们留在这里也没什么意义了,能放我们走吗?” “我也才进门两秒,严格来说也不算郑家人,我想归家,行吗?” …… 阮颜视线扫过这一张张表情各异的脸。 年长的担心养老问题,年轻的操心前程问题。 这事宋逸之早有安排,全部统一拘在后院,两年后等局势稳定了,要走的再走,不愿走的,就在这养老。 管家上前代为转达,无需阮颜多言,但她还是心里有些堵,为这些女性感到悲哀。 不管是去是留,将来能把日子过好,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而这样的群体,人数还是庞大的,试问那些高宅大院,哪家没有? 经过家属区,郑家众人除了郑父郑母,也就剩下郑有才的五岁儿子,呆呆地坐在那守着了。 阮颜没有多留,到了宴客厅女宾那边坐下。 郑家姐妹被安排在阮颜临桌,除了她们四人,还有郑家族里几个长辈。 周佳佳凑近说道,“您来了?看看她们,进来就没消停过,一直四处找人说话,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不是丧宴,而是喜宴呢。” 阮颜微微一笑:“今天算是他们郑家最后一次大型宴席,随他们吧。” 周佳佳:“那样子也太难看了,明明人家都不想和她们说话,也硬凑上去,还大帅家的千金呢,一点气度都没有。” 人都是这样,不愿意放弃任何一个希望。 阮颜拍拍周佳佳的手,“别管她们了,快吃点东西。” “宋夫人,房子看得怎样了?”阮颜刚这边刚举筷子,旁边一个长相富态的中年妇女就笑着和她寒暄。 是财政部长的张太太,前天刚到府里来拜访过,阮颜记忆犹新,侧着头回答道,“还没呢,还在纠结着。” 张太太:“之前给您推荐的我娘家那栋宅子去看了吗?新建的,还没住过人,地方也够宽敞。” 阮颜微微一笑,“还没得空,明天去看看,先谢谢你了。” “甭客气,那宅子找人看过风水,确实是座好宅子,最适合您和少帅这样有福气的人居住。”张太太说完,就给从桌下给阮颜塞过一张纸,“这是地契,合适您就住着,不合适您就放着。” 阮颜不是那眉眼低的人,把手缩回没有收,“张太太您也太客气了,等我先去看看,合适了再说。” 张太太也没在意,继续说道:“对,房子也要合眼缘才行,市中心现成的大宅子就这么几幢,还真不好选,要我说啊,干脆重新起一幢得了,要说低,我们我们张家也有一块闲置的,看看您哪天抽个空?我带你去看看。” “宅子我家也有一幢,就在省府附近,夫人要不也去看看?” “我家也有……” 桌上几人七嘴八舌的推荐着。 阮颜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突然,背后传来一声突兀又尖锐的声音,“有些人啊!贯会见风使舵,两面三刀,也不怕马屁拍早了!” 第156章 突发枪声 不用回头,阮颜也已经听出来是郑如意的声音。 真是让人感觉无语又好笑! 都什么时候了,该不会到现在还会有人给她面子吧? 果然,郑如意话音刚落,立刻就被群而攻之: “识时务者为俊杰,有些人不但是眼瞎,心还瞎!” “就是,该不会以为自己到现在还是根菜吧?” “就算是,那也是黄花菜了吧!” “哈哈哈!有些人跋扈惯了,一下刹不住车也是有的。” “郑家这家教,堪忧啊!” …… 郑如意嗤笑,“以前舔着脸到我家来送礼的时候,可是把郑家夸到天上去了。真是风往哪儿吹,就往哪儿倒,也不怕闪了腰。” 郑二附和道,“可不是嘛!也不知道某人对着别人吃过的残羹剩菜是什么感觉?” 郑四小声提醒,“大姐,二姐,别说了,蓝总统往这边看了。” 郑如意横了她一眼,“小四,不是我说你,你这畏畏缩缩的样子,可一点郑家人的风骨都没有啊!” “是啊!现在正是我们一家团结一致,枪口对外的时候,你可不要在这动摇军心了!”郑二也是很是不悦,“我们这些小的,就该听大姐,你别多话了!” 阮颜微微勾起嘴角,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看来郑大和郑二已经达成某种协议了。 她轻轻放下手中的茶杯,目光悠然地投向郑家众人。 闹吧闹吧,就是要热闹些才好! “郑家姐妹这一唱一和的,倒是有趣得紧!还‘团结一致’,怎么我看着这么像小丑表演啊!”张太太嘲讽的声音不高不低,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她身旁的另一位太太掩着嘴笑,“有免费的戏就好好看呗,回头聚会也多个话题。” 郑如意脸色一沉,愤怒的目光刀子似的甩过去,“像你们这样两面三刀的奸臣,在历史上通常都是死得最快的!等郑家恢复荣耀,第一个收拾的就是你!” 张太太轻笑一声,“荣耀?如今的郑家,还有何荣耀可言?要不是宋少帅和宋夫人心善,你们今天还能坐在这里?真是不识抬举!” 郑二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你们也别得意得太早,风水轮流转,谁也不知道明天会怎样。” …… 女眷这边热闹,男宾那边自然也听得清楚。 蓝正翔和宋逸之碰上了碰杯,“也就是国家正处于多事之秋,要不也不用你百般退让。” 听着是安慰,实则是敲打。 之前蓝正翔就说过,“祸不及家人”。 郑有才有罪,但已经赔上了性命和家业,代价也够大了! 现在又不是封建朝代,难道还要诛人家的九族不成? 总部想看到的就是团结安定,一团和气,宋逸之自然理解,他很快回答,“都是我应该做的,郑家人刚刚从高处跌落,一下子不适应也是有的,慢慢就好了。” 蓝正翔点点头,“你能这样想就对了!不过是花些钱财,养多几个闲人的小事,何必落人口舌?” 宋逸之答道,“谢蓝总统提点,放心吧!除非他们触犯律法,要不,我确保他们衣食无忧。” 蓝正翔:“那些日本人和郑有才身边几个亲信,我就带回总部了,由军事法庭来判决吧。” 这个宋逸之完全没有异议。 期间佐藤一家多次派人联系,宋逸之仅仅是让邓子宇去见了一次而已。 其他的,他不能,也不想做。 曾经的师徒之情,在见到日本军工厂的实况后,已经荡然无存了。 何况,佐藤理池还曾妄想用这个和他谈合作,想想都让人觉得匪夷所思。 这还是当年在讲台上谈古论今的老师吗? 蓝正翔继续说道:“午饭后送了丧,这郑家的事就算了了,我也耽搁了些时日,明日该启程回南京,这闽南以后就交给你们宋军了。” “定不负您重托!闽南的百姓就是广城的百姓,逸之定当全力以赴!”宋逸之举杯,两人皆是一口见底。 后面刘副官眼明手快,立刻帮二人满上,宋逸之端起酒杯,“祝愿蓝总统工作顺遂,步步高升,想来不久之后就要喝您的喜酒了吧?” 什么喜酒?自然是荣升总统之时的庆贺之酒。 “没有的事没有的事!还得各位多多支持!”蓝正翔笑眯眯地和他碰杯,答道滴水不漏。 宋逸之笑笑,“您晚上可有时间?诚邀到我府里来用餐,就当是为您饯行了!” 蓝正翔乐呵呵地回答,“可以啊!记得把牌局安排上,上次玩得真痛快!” 宋逸之:“当然没问题!随时恭候您的大驾!” 午饭后,送丧仪式悄然拉开帷幕。 按照闽城的惯例,送丧队伍得从城市的主街穿过,送往墓地。 街道上哀乐震天,送丧队伍宛如一条长龙,缓缓前行。 走在最前面的是面容悲戚的仪仗队,他们高举着白色的幡旗,在微风中轻轻飘动,发出阵阵哀婉的声响。 紧随其后的是抬着棺椁的队伍,接着是郑家亲眷,以及前来送行的亲戚。 最后才闽南的一众官员。 蓝总统作为总部的代表,端坐在黑色的轿车之中,神色肃穆。 第二部车是宋逸之和阮颜。 再往后,还有几部车内皆是是职位较高的官员。 浩浩荡荡的队伍两旁,是一圈又一圈围观的百姓。 看热闹的人多,却无人加入送丧队伍,更没有人送上鲜花祝福。 不知道什么时候,闽东那边的消息已经传开,不少老百姓现身说法。 大家都知道郑有才和日本人勾结,残害不少百姓,后因分赃不均才被杀害。 所以,不向棺木扔臭鸡蛋,那都是百姓们迫于军队的压力,怎么可能还会为他祝福送行呢? 大约一个小时后,来到了郊外的郑家墓园。 仪式按部就班地进行。 幽静的山谷里,哭声阵阵。 郑父郑母悲痛至极,伤心不能自已。 蓝正翔在一旁轻声安慰。 就在这时,突然响起了枪声,一声,两声,由远而近。 霎那间,现场立刻乱成一团,众人惊慌失措,四下躲避。 蓝正翔的亲卫,和那些护送的队伍,立刻四下散开,进入警戒。 第157章 墓园冲突 枪声持续不断,在墓园中回荡,惊起一群飞鸟。 众人都紧张地趴在地上或寻找着掩体,恐惧笼罩着整个现场。 但好在,对方的目标显然并不是普通民众,而是宋军,双方立刻发起火拼。 一部分宋军护着宾客们暂时躲避在一片树林里。 无独有偶,张太太身边不远处,正是郑家姐妹。 郑如意挑着眉,眼里的得意不加掩饰,“怎样张太太?我说得没错吧?风水轮流转,你现在有什么感觉?” 张太太冷着脸不说话,心里也是惶惶不安。 政权交替,冲突在所难免。 跑得慢怕被别人抢了先机,跑得过快,又怕押错宝。 当时那情况,宋军公开让大家表态,她丈夫是财政部一把手,不立刻表明立场,那二把手就在一旁虎视眈眈,有得选吗? 不但是她丈夫,身边还有不少官员,不都这样吗? 你看看四位市长,市警局局长,教育局,消防局……哪个不是第一时间站队? 如果真是她丈夫押错了宝,那也是命! 张太太撇开视线,不去看郑如意那得意洋洋的脸。 枪声越密集,郑如意眼里的火焰就越热烈! 这证明岑将军集结的人马越多啊! “放心吧各位!至多只是让你们表演变脸术而已,又不会真把你们怎样?” 郑如意扫过众人变幻莫测的脸庞,嘴角的笑意不断扩散。 呵呵,那个不可一世的郑大小姐又回来了! 郑二也很兴奋,从吃席的时候她就发现,她丈夫不见了。 今天闽西来的旧部可不少,准是有兄弟把他给救出去了。 只要出去了,就是机会啊! 自古乱世出英雄,这闽南最后鹿死谁手还不好说。 而另一边,蓝正翔躲得有些狼狈。 他带的人是不少,要不上次也不能那么快速地解决了日本人的兵工厂。 可今天不过送个丧,他带的是近卫而已,主力军驻地有些距离。 求救信号已发出,但过来还需要点时间。 而对方,似乎有意针对,一开始就抱着擒贼先擒王的目的,直冲他和宋逸之而来。 原闽军是蓝色制服,而宋军是绿色军装,宋逸之受到攻击的火力最猛,根本无法脱身。 蓝正翔只能先顾着自己,没一会,就被围堵在一堆灌木丛里。 正当他看时间估算支援队还需要多久时,对方突然熄了火,“蓝总统,别慌,我们没有恶意!” 树林中岑将军的声音传来,“我们不会伤害您的,只不过想请您帮个小忙,放心,宋逸之能给的,我会加倍给您!” 蓝正翔冷笑,“你当你们为什么能在郑宅里安稳度日?真是不识好人心!” “呵呵!大丈夫,苟且偷生有什么意思?这本就该是我们郑家人的天下,烦请蓝总统重新下份任命书吧!”岑将军单手举枪,从树林中缓缓走出来,和蓝正翔遥遥相对。 知道他不是冲着自己的命来,蓝正翔也淡定地站起身,“任命书是总部的决定,并不是我个人所为!” 岑将军嗤笑,“谁不知道你跟宋逸之蛇鼠一窝,私下勾结?何必找这么堂而皇之的借口?快点放下武器过来吧,小心刀枪无眼,伤了您就不好了!” “如果我不呢?”蓝正翔冷眼看着他。 岑将军沉声道:“不瞒你说,我在闽东多年,地位可不是宋军三言两语就可以随意撼动的! 其他三城,也有不少不满新政府的将士,这两天我可谓是一呼百应,追随的部下多得你难以想象,您今天要是不帮忙,恐怕很难收场!” 蓝正翔答道:“我怎么不帮忙?要是你现在放下武器,我还能请宋少帅给你留个全尸,给你家人找个安身之所!” 岑将军嗤道,“放屁!别做梦了!我要是那贪生怕死之辈,就不会逃出来了!总部向来不干涉各地内政,摆明就是看我们好欺负,我今天就让你们见识见识,我们郑家军的实力!” 蓝正翔不想与他多说,抬起手腕看时间。 岑将军道,“别做梦了!你该不会以为还有人能救你吧?我大部队这时已经冲进省政府,宋军都被灭得一干二净了,谁还有空理你?乖乖配合我发个任命书,我再风风光光送你回总部,你好我好大家好的事!” 两人说话的同时,蓝正翔敏锐地察觉,周围枪声渐微。 他心中不禁涌起一丝疑惑,难不成宋逸之真的如此不堪一击? 不能吧? 能单枪匹马,冲破重围去兵工厂营救他的人,这么脆弱? 就在这时,整齐有力的脚步声相继传来,大批人马逐渐靠近。 蓝正翔飞快和岑将军对视一眼,心跳加速,不由紧了紧手里的枪把。 岑将军的笑容愈加得意,“听到没?不过一个小时,郑家军就拿下闽南城,来支援我了! 原来宋军也不过是乌合之众,宋逸之该不会以为从各地临时凑几千人马,用这么三五天,就能撬动我郑家的根基吧?幼稚! 蓝总统,你睁大双眼看清楚,我不但要宋逸之的命,还要他们宋军拿惠城来换他全尸!” 闽南对惠城的窥视世代传承啊! “你们郑家怕不是强盗出身吧?”一声清冷的嗤笑从一旁出来,“现在说你不是我郑家人我也不信了,你这贪婪的本性真是得了郑有才的真传啊!” 场内人纷纷回头,宋逸之高大笔挺的身姿,在一众绿色军装的簇拥下,缓缓走来。 无数的机关枪,手枪的枪口纷纷对准了闽军。 被团团围住的闽军惊慌失措,忙不迭放下武器,高举双手。 岑将军脸涨成了猪肝色,环视四周,整个墓园已被宋军控制。 握紧手枪的手青筋毕现,不甘心啊! 他的视线最终定在闽南城的方向,他不信! 不信他心腹大将带三千人马冲进闽南城,就落得个水滴入海的下场。 人都到哪去了? 宋军真就如此强悍? “你是在找他吗?”似乎有人听到了他心声。 一个嘴里叼着烟,绿色军帽歪在脑袋上,痞里痞气地站出来的人,可不就是许久未见的左崇明啊! 第158章 葬礼结束 左崇明用枪口把一个身穿蓝色军装的胖子顶了出来。 那胖子身体软绵地摊在地上,原本就肿胀的脸,此刻被揍得跟猪头没什么两样。 这可不就是岑将军那心腹大将嘛?! 岑将军双目圆瞪,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这下还有什么不明白?宋逸之早有防备啊! 不过瞬息,自己的人全都被压制,十多个黑黢黢的枪口对着他。 左崇明慢悠悠地说,“还不把枪放下?下半辈子监狱蹲着去吧!” 一股热血直往喉咙里冲,岑将军一时间竟不知该做个反应。 几天下来,心情跟过山车似的,大起大落,如今大势已去,再回头竟跟做梦似的。 有宋军上前想卸了他的兵器,他如梦初醒,大声怒吼,“你们这是不给我活路了?” 这人是有多贪心? 安心做他的一城主将不好吗?宋逸之开始也需要他这个闽东将军来稳定局势,可他偏偏肖想帅位。 如今失败了,竟还想要回大将军不成? 宋逸之冷眼瞥了他一眼,意思不言而喻。 “那就别怪我拉个垫背的了!”岑将军突然举起手枪,对准直线距离不过二十多米远的蓝正翔。 他不好过,宋逸之也别想好过! 他倒要看看,死了个副总统,宋逸之这闽南还站得稳么?! 然而,在他还没来得及扣动扳机,枪声像炮仗一样噼里啪啦响起。 数枪齐射,堂堂一方名将,就这样硬生生被射成了马蜂窝! 身体倒下前,双眼还瞪得跟铜锣一样大。 “老岑……”一声凄厉的尖叫响起,从女眷中冲出一个人,是郑如意! 她失魂落魄,神色癫狂,但奔跑的方向并不是岑将军,而是一辆停在不远处的黑色轿车。 凭窗而坐的,正是刚刚一直没出现的阮颜! 从第一声枪声响起时,她和周佳佳就被护进了车里,周围重兵把守。 直到刚刚危险解除,士兵才散开。 也不知道郑如意留意多久,突然就瞅准了这么个空隙,举着枪,对着玻璃窗就要射击。 没想到一旁的郑四反应最快。 只见她突然趋身向前,双手握住郑如意的手腕,大声喊道,“大姐,别发疯了!那可是少帅夫人,你要干嘛?” 阮颜很是意外! 这郑四真把她早上说的话放在心上了?搁这表现给她看呢! 郑如意的震惊比她更甚,她抡起另外一只手,刮在郑四的脸上,“你才发疯!你到底是不是姓郑的?还不快放手?我要杀了她!” 郑四仍扣住她的手腕,反手一拧,“别作了!我们郑家完了!保住命就不错了!” “你是不是被姓宋的收买了?他们许你什么好处?!你这个叛徒!”郑如意双眼猩红,毫无章法地胡乱拍打着。 两姐妹扭做一团,四只手握着枪,枪口忽高忽低,一人抢一人躲,最后也不知道谁扣了枪,众人只听见“砰”一声巨响,一颗子弹射进了郑如意的胸膛! 女眷中一片肃静! 此时此刻,现场不止一人在庆幸,还好是把闽城并入惠城,要不落在这郑家四姐妹手里,还不知道会乱成什么样子,会死多少人呐! 就连蓝正翔内心深处也在感慨自己的英明决策。 周佳佳轻声说道,“这郑四还真是多此一举,弄得我们好像欠她个人情似的,咱这可是防弹车!” 阮颜刚刚从震惊的状态中缓过神来,不管怎样,她都得承郑四这个情。 不过这样的人,她是无论如何也不敢交往的。 一场葬礼匆匆结束。 郑如意夫妻身亡,数名闽军将领命丧黄泉,无数的闽军将士入狱。 从岑将军出了郑府开始,所有联系过的,提供帮助的,参与反抗的,统统被抓捕。 一时间监狱人满为患! 完好无损重回郑府的有郑二,郑四夫妇,以及郑父郑母。 郑二的丈夫闽西朱将军,和郑三夫妇携带郑有才的小儿子,都趁乱消失了。 回城途中,一众高官纷纷抹汗。 一场闹剧下来,最终获益者是谁?不就是宋军少帅嘛! 这分明就是他做的一个局啊! 岑将军是怎样冲出重围,逃出重兵把守的郑府?又怎样逃出宋军层层设障的闽南城? 又是怎样一路畅通无阻地回到闽东驻地? 这分明就是放虎归山,借机铲除异己啊! 这下,哪怕把郑家人全杀了,总部也不敢吭声,民众也不会怨他心狠手辣了! 一时间,大家看宋逸之的神情,不由变得更加敬畏。 回到城里,所有官员马不停蹄,各就各位,审讯工作立刻开展。 那些近期曾接触过郑家人的,以及曾经为郑家人发过声的人,无不坐立不安,四处钻营。 殊不知,宋逸之对审讯结果根本不在意。 杀鸡儆猴的目的已达到,接下来应该把重心放在整顿政务军务上面了。 回到临时府邸,左崇明瘫坐在沙发上,跟和大爷似的,把佣人们指挥得团团转。 一时要茶水一时要点心,一会又叫人按摩。 邓子宇笑道,“小左将军这是逃难来的?” “这么说也没错,这段时间风餐露宿,把闽南走了个遍,又跟着那个闽东大将军东躲西藏的,累死了!”左崇明叹道,“比珠市之战还累!起码打仗不用走这么多的路!” 邓子宇不禁摇头:“我看你就是平时练得少了,我就没见吴将军和肖将军有什么怨言的。” 左崇明嘿嘿一笑,“我跟他们不一样!他们皮糙肉厚的,我走的可是翩翩贵公子的路数,怎么比?” 邓子宇失笑,“早知道你走的是以色侍人的路线,就该早点让你过来,把郑家四姐妹拿下,我们不得省下许多功夫?” “得了吧,老郑家没个省油的灯!刚刚郑四那一枪,把我的心都震了一下,亲姐妹也下得去手!”左崇明嗤之以鼻,忙端起茶喝一口压压惊。 邓子宇:“没什么好奇怪的!利益当前嘛!这样一来,少帅不得给郑四的丈夫安排个一官半职的,毕竟保护夫人有功啊!” 宋逸之确实有此打算,安排个闲职给那李队长,一个郑家人都不留,也说不过去。 至于那朱将军,和郑三他们,估计是不能活着回来了。 第159章 践行之宴 休息了两个小时后,暮色降临,蓝总统如约而至。 一行人在大门口迎接。 几人都经历过战争的洗礼,中午那场风波并没有影响大家的心情。 寒暄过后,蓝正翔看了看立在一旁的左崇明,“这就是左将军的儿子?” 左崇明恭敬地敬了个标准的军礼,“蓝总统!” “嗯!不错,一表人才!”蓝正翔拍拍他的肩膀,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有左将军当年的风采!” 左崇明嘿嘿一笑,“就是您才这样夸我,他们都说我长得有点歪。” “哈哈哈!你倒是有自知之明!”蓝正翔被逗乐了,“不管怎样,中午多亏你闪亮登场,要不还得跟那帮孙子扯皮半天。” 左崇明难得谦虚,“哪里哪里!我父亲可常在我面前赞您枪法如神百步穿杨!也就是您脾气好,要不哪有我发挥的余地?” 蓝正翔佯装生气,“这老左,一把年纪了还埋汰我,回头找他算账去!” “欢迎欢迎!欢迎您到广城做客!也欢迎把他召去南京小住。”左崇明这话可是说得真心实意。 蓝正翔半是调侃半是认真地说,“怎的?小住?你这父子俩感情听起来不怎么样啊!” 左崇明很是无奈,“怎么说呢?这父子感情维持了二十五年,不说荡然无存吧,也所剩无几了。” “哈哈哈!”蓝正翔忍俊不禁,“怪不得你们广城人说生儿子不如生块叉烧。” 左崇明吐槽道,“您是不知道他多烦,自从他退下来后就一个事,天天盯着我给他生孙子!” “哟,还没娶上媳妇儿?要不要我帮你介绍介绍?”蓝正翔打趣道。 邓子宇在一旁打了个岔,“您可别浪费精力了,他换女朋友速度都快赶上士兵每月发军饷了!” 蓝正翔被逗得合不拢嘴,“哎哟!果然是人不风流枉少年啊,年轻真好!” “看您这话说得,漂亮!比我家老头子说得可中听多了!”左崇明嘀咕道,“等回去我就把完完整整转达给他听。” 饭桌上欢声笑语,热闹得很。 尤其左崇明那自来熟的样子,谁又知道,这两人还是第一次见面? 阮颜嘴角弯弯,和宋逸之相视一笑。 有左崇明的地方,宋逸之起码省下一半的口舌。 吃完饭后,大家转战牌桌。 宋逸之,左崇明,邓子宇三人作陪,哗啦啦的洗牌声响起,牌局开始。 本就默契十足,三人配合得滴水不漏,蓝总统打得顺风顺水,自然心情更好。 眼前三个广城青年才俊,风采斐然,有才有颜,当真是赏心悦目! 他们如璀璨的新星,在政坛的天幕中熠熠生辉。 历史车轮滚滚向前,新人辈出,这终究是年轻人的天下啊! 而他的工作,也正是需要全国各地这样的人才来给予支持。 一方有意拉拢,一方有意奉承,一时间气氛融,洽宾主尽欢。 时间来到深夜,牌桌左崇明正讲到初入伍时的趣事,“我们三人中,大家都以为我最会偷奸耍滑,其实不然,邓子宇认第二,我可不敢认第一。 小时候刚进部队,最讨厌就是做各项体能训练。 有次大伙做仰卧起坐,过了老半天,长官发现邓子宇居然睡着了。 把他踢醒后正要罚他,谁知他揉着眼睛说,‘不是仰卧起坐吗?我今天练仰卧,明天再练起做,也不算偷懒啊’!” “哈哈哈!”蓝正翔又被逗乐了,“今晚真是笑得我肚子痛!别贫了,还是宋夫人的小调听得舒畅些。” 阮颜和周佳佳本就在一旁闲聊作陪,顺带打点茶水,闻言两人便坐到钢琴旁边,弹起了广城的一些民谣。 最后兴起,阮颜又炫了一首老歌: 春天的花开秋天的风 以及冬天的落阳 …… 流水它带走光阴的故事 改变了我们 就在那多愁善感 而初次回忆的青春 …… 蓝正翔听完后直呼这歌词真有趣,还让宋逸之明年回南京述职时,一定要把这班人马都带去。 一室的欢声笑语,直至深夜才结束。 第二天,蓝总统结束闽城之旅,踏上回南京的专列。 至此,宋军正式全面接管闽城的管理。 左崇明,吴磊,肖志刚分别到闽东,闽西,闽北三地,临时负责整顿军务。 宋逸之,邓子宇则坐镇闽南城,分几人工合作,工作有条不紊开展。 阮颜则是看房子看得头昏眼花。 离政府办公楼远的不考虑,某些官员送的,也不能考虑,太小的不考虑,格局不好的不考虑…… 她也是到了现在才知道自己有选择困难症。 怪不得在广城看了那么久的房子,也没下手。 要说闽南城最好的房子就是原大帅府,现在已被一分为二。 前大半部分被空出来,准备改建成学堂。 后院空出一小半部分,给郑家家眷生活。 这天,财政部长张太太带着她来看房。 尘埃落定,郑家也确定再无翻身的机会,张太太身心舒畅,连带着气色也好了许多。 和阮颜漫步在宅子的花园里,边逛边聊,“夫人是不是不喜欢咱闽南的传统建筑啊?” “我比较喜欢西式的洋楼,比如说那种风格。”阮颜遥遥一指,是隔壁房子的空中花园。 这种设计别说是在闽南了,就是广城也极为罕见。 张夫人闻言也看了过去,“哎哟,您可真有眼光!这可是咱闽南大名鼎鼎的学者——曹教授的府邸,他年轻时在德国留学,后又留在德国工作,近年才回归故里,修建了这宅子。” 阮颜恍然大悟,“怪不得了!风格这么独特。” 张太太见她感兴趣,便提议道,“您可有兴趣进去看看?我跟曹夫人也算旧相识了。” “会不会太打扰了?”阮颜还真有点兴趣。 这样的阳光花房,和她曾经的家有几分相似。 “怎么会?人家欢迎都来不及呢!”张太太当下先派了人过去打招呼。 随后介绍道,“说来也是巧,这曹太太跟您也算是老乡了,她也是广城人。” “是吗?那还真有缘分!” 俩人才慢慢走过去,不过几步路,就到了曹府的门口。 一袭红裙,身姿婀娜,站在门口笑意盈盈。 想必,这就是曹太太了。 第160章 他乡故人 这曹太太,倒是比自己想象中的年轻啊! 不知为何,张太太在介绍曹教授时,阮颜脑海中出现的是一个德高望重的老学者形象。 张太太似乎猜到了她的想法,凑近附在她耳边说道,“老夫少妻。” 哦,原来如此。 双方在大门处碰面。 “少帅夫人,欢迎光临寒舍!”曹太太笑语晏晏,“张太太好久不见。” 阮颜笑笑:“打扰了,远远看到你家花房,被吸引过来了!” 张太太:“我想着也许久不见你了,就顺便过来打声招呼。” “快进来吧!”曹太太客气地侧身让了让,等两位客人先进,“挺多人说我们家花房好看,我自己倒不觉得,平日都是我丈夫在打理,我对花花草草兴趣不大。” 几人一起沿着欧式楼梯缓缓上行。 张太太笑道,“做学问的人就是知情识趣,很少见男人这么有耐心的。” “主要是他在德国生活多年,那里养花的人多,久而久之,便养成了习惯。”曹太太引着大家到了顶楼。 推开阳光的房的房门,一幅五彩斑斓的画卷呈现在大家面前。 绿色藤蔓爬满花架,各色鲜花竞相盛开,温暖的阳光毫无阻碍地倾洒进来,给整个空间披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辉。 在一个角落,阮颜还看到两盘幽灵兰花,不禁感叹道,“曹教授也太厉害了!听说这幽灵兰花极为难养,对生长环境很是挑剔,需要特定的湿度、温度和土壤条件。” 曹太太温婉地笑着:“是吗?我也就是偶尔上来看看,都是他自己伺候着的。” 阮颜:“恐怕得花不少时间吧?” 曹太太:“是啊!反正他现在也是半退休状态,他在德国时是在汽车厂工作,现在编写一本书,时间多的是。” “哦,写哪方面的书?”一听汽车,阮颜来兴趣了。 曹太太:“我也不懂,好像是关汽的。” 此话一出,阮颜眼前一亮。 这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从事跟汽车相关的工作,忙问,“请问,曹教授在家吗?实不相瞒,我一直在找这方面的书籍,要是方便,我想当面和他聊一聊。” 曹太太没想到,花容月貌的少帅夫人,居然会对这方面感兴趣,“少帅夫人真特别,很少女人会对这些感兴趣,不过很不巧,他最近外出访友,等他回来了,我再派人给您送信。” 阮颜兴奋不已,想到外祖父那近乎闲置的汽车厂,恨不得马上拜读曹教授的着作了。 离开前她千叮咛万嘱咐,约定了等曹教授过来再拜访。 等送走了两位客人,曹太太才回了一楼的小客厅。 那里还有一位贵客。 才刚刚推开门,里面就传来一个娇柔慵懒的声音,“等得我都快睡着了,没想到曹太太也有巴结权贵的一天。” 如果阮颜迟走一步,一定就发现,这个声音很熟悉! 他乡故人,终究还是错过了。 “有你这么埋汰人的吗?来者是客,我还能把她们赶出去不成?”曹太太也不恼,语气极为亲昵,“人家现在可是广城最尊贵的女人!怎么?她还得罪过赵大小姐?” 半躺在欧式长沙发上,正悠哉悠哉吃葡萄,可不正是赵雅儿吗? “不熟。”赵雅儿漫不经心地答道。 这大半个月,在广城过得水深火热。 这一切,全拜阮颜所赐! 虽然没有明显的证据,但女人断案,何须证据? 弄得她大门不敢出,家里待着又难受。 义嫂临近生育,脾气暴躁得很。 自从上次撕破脸皮后,现在说话时又直接又难听。 好在左崇明时常照拂,大家都得卖小左将军个面子,日子才稍微好过些。 得知他要来闽南时,她肯定是要跟着了。 刚开始左崇明是不同意的,出来办正事,带个女人算什么! 要是被少帅知道,不得惩罚他? 后来赵雅儿一再表示,她只是过来看故友,绝对不会出现在宋逸之面前。 左崇明扭不过她,只好把她捎了过来。 “我记得你跟宋少帅不是很熟吗?怎么见了他夫人也不打个招呼?”闽南和广城相隔甚远,不刻意打听,又怎么知道那边的八卦? 曹太太只当她是丧夫,心情不好,过来找老同学消磨时间而已。 赵雅儿答道,“和宋逸之青梅竹马,你说关系好不好?我上次从南京回广城,也是他和左崇明接的我。只不过他夫人我才见过一次,不熟。” 曹太太慢悠悠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那他们还挺念旧情的!有他们罩着你,想来你这日子也过得挺滋润的吧?” “过得可惨了,好在你收留我!要不我都无处可去了!”赵雅儿半真半假地斜眼看她。 她衣着光鲜,出手大方,曹太太自然不信,只当她在开玩笑,“瞧你说的,什么收不收留的,你要愿意,住一辈子也行!” 赵雅儿好奇地打听,“刚刚听你们还在约见面时间,阮颜还想干嘛?哦,我是说宋夫人。” “没想到宋夫人这样的大美女居然对汽车感兴趣,刚刚说想等老曹回来了找他聊聊。”曹太太没有隐瞒。 “丑人多作怪!” 赵雅儿的嘀咕曹太太没有听清楚,反而在感慨,“这宋太太该比我们小好几岁吧?当然是国色天香,和少帅真是天生一对啊!我竟不知道咱广城有这号美女,她是哪家小姐?” 赵雅儿三言两语掰了两句,就不肯再浪费口舌了。 曹太太总算听出了点门道,“看你这语气酸的,该不会还在肖想宋少帅吧?” “怎么?不行吗?”赵雅儿眉毛一挑,反问道。 赵将军的女儿,怎么不行? 曹太太早习惯了她从小高高在上的模样,也不反驳,只是笑笑,端起茶杯喝茶。 当年赵雅儿对宋逸之有意,这事她是知道的,只是没想到她后来嫁给了个医生。 现在宋逸之已经娶亲,她也成了寡妇,还能有什么机会? 别说宋逸之是宋军少帅了,就是普通权贵家庭,也不会娶她。 当然,这话说出来太伤人,作为好友,曹太太自然不会说。 第161章 进了狼窝 曹太太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没想到郑雅儿早憋坏了,在广城也找不到合适的人诉说,早就恨不得趁机一吐为快,“又不是做正妻,难不成做他二夫人还不够格?又或者哪天他也丧妻了呢?” “有你这么说话的吗?”曹太太嘬了一句,忍不住推了一下她的肩膀,“别胡说八道,被有心人听到就麻烦了!” 赵雅儿哼了一下,“我只不过是假设而已!凭什么男人二婚就能娶了千金大小姐,女人离婚后就一文不值了?” 这话曹太太颇有同感。 她未结婚前也是清秀佳人一枚,曹教授是丧偶,二婚娶的她。 当然,这份姻缘她是心甘情愿的。 两家都是书香门第,她也仰慕丈夫的才华,婚后生活和美,所以她也没有看不起赵雅儿的意思。 再说了,大名鼎鼎赵将军的女儿愿意做妾,想来帅府也不会推辞。 “既然你愿意放低身段做那姨太太,那怎么那么不待见宋太太?还不如趁早讨好讨好她!”曹太太略为不解。 赵雅儿报以嗤笑,“我用讨好她?她什么出身?不过是奉宋家老太太成的婚,她和逸之相敬如冰,和大帅看着也不亲近,又无一儿半女的,你叫她一声宋夫人,估计她心里都发虚。” “哦,原来竟是这样!”曹太太有点同情了,“这么说来她还挺惨的,等你进了门她岂不是都没有立足之地了?你和逸之青梅竹马,两家又是世交,大帅也会护着你。” 赵雅儿撇撇嘴,“可不是嘛!我何必多此一举,还讨好她?哼!” 曹太太笑道,“都说娶妻娶贤,纳妾纳色,要是你们俩身份对调,那该多好啊!” 这话怎么,听得这么别扭啊? 赵雅儿突然从沙发弹起身体,抬手就去挠她,“你的意思是我长得不如她好看?” “这不明摆着的事实嘛!”曹太太哈哈大笑,俩人闹做一团。 那边阮颜告别了张太太,轿车在闽城街道缓缓前行。 街道上行人熙熙攘攘,黄包车四下穿行,街边的小贩叫卖声此起彼伏。 眼前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时隔一个月再看,表面看似没什么区别,实则又变了许多。 丁雨也很有同感,叹了一句,“真没想到,这么大一座城池,竟成了我们家的。” “我们家?你真敢想啊!”阮颜失笑。 丁雨很快答道:“我说错了吗?宋家的不就是少帅的?少帅的不就是您的?您家,不也就是我的家?” 嗯,逻辑满分! 阮颜居然无从反驳。 此时恰好经过政府大楼,正值下班时间,不少人拎着公文包从大楼里走出来。 阮颜心思微动,朝前座的张强说道,“你上去看看少帅忙完了吗?可要一起回府?” 张强领命,推开车门,身影很快消失在大门口。 这里几乎是男性的天下,入目清一色的军装,或者是黑色西装。 看了许久,也就那么三五个女性的身姿。 当然且不说政府,便是社会各处,为女性提供的工作岗位都极少。 现在女子中学,女子大学倒是建了多年,但大多数女性视上学为一种时髦,毕业了,还是选择立刻结婚生子,能发挥自己所学的,毕竟还是极少数。 车窗被敲响,阮颜侧头,是张强和刘副官,“夫人,少帅请您上去。” 阮颜下车,“少帅还没忙完?” 刘副官:“嗯,让您上去等会。” 从主楼后面的专用电梯,直上三楼。 其中一间办公室,门口大开,宋逸之正逆光而站。 绿色军装,身姿挺拔,腰带箍身,宽肩窄腰,好一个俊俏的少年将军! 阮颜心头微暖,嘴角一弯,“少帅亲迎,这可是大帅才有的待遇?” “错!父亲可没有这样的待遇。”宋逸之待她走近,把门一关,反身把她压在墙上,“刚刚就一股冲动,怎能劳烦夫人走路?好想下去把你抱上来!” 眸底笑意加深,阮颜双手抵住他坚硬的胸膛,“嗯,不错,有昏君的潜力。” 昏君就昏君吧,宋逸之垂头就想吻她。 她居然主动来看他?! 这可是破天荒第一次! 他的软软,终于开始向他靠近了。 内心的喜悦喷薄而出,根本压制不住。 偏偏有人动作更快,柔软纤细的手指覆住他滚烫的唇瓣,“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不嫌丢人!” “什么地方?我的地盘!”眼神幽深,欲望凝聚,“自己送上门,就别想全身而退!” 声音满是笑意,“感情我是进了狼窝?” “对!逃不掉了……” 呼吸被吞噬,气息微乱,阮颜情不自禁地仰着头迎合。 落日的余晖透出窗户,落在他精致的脸上,把五官雕刻得更加立体。 这无疑是女蜗的炫技之作! 剑眉斜飞入鬓,微微上扬的眉梢,仿佛带着一抹不羁的傲气,鼻梁高挺…… “嗯?不专心?”染上情欲的沙哑嗓音,落在她的耳蜗,牙齿惩罚似的,拉扯着她的耳垂。 又酥又麻,阮颜只得闭上眼睛,全力迎合,用手指感受他军装下肌肉的轮廓,以及剧烈的心跳…… 五六分钟后,阮颜对着全身镜整理仪容,同时低声埋怨,“你这样下次我还敢上来?” “又没怎样。”宋逸之帮她抚平旗袍的褶皱。 阮颜美眸一瞪,“你还想怎样?” “我想怎样你还不知道?”宋逸之声音变低,日常一问,“什么时候?” 阮颜垂下头:“……怎么着,也得等我找到房子吧。” “这还不简单?”宋逸之拉着她走到窗边,指着不远处的一座宅子,“就那吧!” 遥遥望去,只看到一个轮廓。 亭台楼梯,还有个人工湖,阮颜问道,“会不会太夸张了?” 宋逸之:“目前全城最大的私宅,前两天有个富商刚送上来的。” 之前全城是郑府占地面积最大,现在那里一分为二,这座府邸就变成了全城之最了。 放在谁的手里,都是烫手山芋,这不,主人家迫不及待地送上来了。 第162章 梨园听戏 权势迫人啊! 阮颜问道:“会不会不大好?” 宋逸之淡定地说,“按市场价买,再说了,我们不住,谁敢住?估计以后只能空置了。” 他没说的是,这不过是常规操作罢了。 难不成惠城的府邸,广城的王府私宅,还有其他城市的那些宅子,都是自己建的不成? 收了倒也罢,要是不收,估计主人家反而夜不能寐了! 谁敢住比一城霸主家还要大的宅子? 阮颜很快也明白过来了。 好吧,忙活了大半个月,在人家这就是一句话的事! 房子的事,总归是定下了。 又在办公室待了半个小时,待宋逸之做完手头上的工作,两人才离开。 此时已是夜幕低垂,灯火初明。 闽南城的夜生活开始拉开帷幕。 途经灯光璀璨的歌舞厅,人影婆娑,歌声袅袅,萦绕耳畔。 上一次去这样的地方,还是和杜云瑶一起的。 一晃眼,两人已是许久未见,也不知道她最近过得怎样,明天抽空给她写封信吧。 看到歌舞厅,宋逸之同样也想起了上次在百乐门的情形,他突然扭头看她:“想都别想!” “我想什么了?”阮颜都纳闷了。 “杜云龙”三个字到嘴边,又被咽了回去,圆了一下宋逸之问道,“你跟杜云瑶很熟?” “女中的同学。”阮颜很快反应过来,“你该不会现在还在恼我上次去进百乐门的事吧?” 眸光一闪,宋逸之心虚地否认,“哪有?” “我不是解释过了?那天杜云瑶生日,我们吃完饭经过那里,她去找她哥哥说句话,前后待了不过十分钟。”阮颜横了他一眼,“就被某人凶神恶煞地训了一顿!您家教真严,歌舞厅的地板都不能踩?” 宋逸之哼了一声别过头,“谁敢训你?动不动就要收拾包袱走人!” 阮颜被噎了一下,“那叫动不动吗?都气得我一晚上没睡!除了林市长,也就你会这样指着鼻子骂人了!” “怪谁?那还不是你气的?我不也一个晚上没睡!”宋逸之早不知道多少次为那次的失言感到后悔了。 也就是老太太突然病了,要不他都不知道怎样留她! 阮颜哼哼道:“活该!真是老古董,是别人惹事又不是我惹事,不过在舞厅站了一会而已,也值得你生这么大气?” 他气的是她进歌舞厅吗?他是被杜云龙那一副花护使者的架势气到了! 还当着自己的面说要送阮颜回家? 他当他是谁啊? 宋逸之的夫人用他保护? 片刻后宋逸之终于还是问出口,“你和杜云龙很熟?” 阮颜:“杜云瑶的哥哥,见过几次,挺厉害的,还帮我过大忙。” “市井流氓,也配用上‘厉害’两字?”宋逸之轻嗤,“有什么忙他能帮我不能帮的?” “怎么不厉害?白手起家,用拳头打天下,广城响当当的人物。”阮颜以事论事,“还是捐款大户,珠市之战,他可是给宋军捐了一大笔钱!” 想到从珠市回城那天,杜云龙手捧鲜花,站在阮颜身边,那画面真让人想发火! 宋逸之唇角一抿,面露不屑,“谁还缺他那三瓜两枣!” 呲!这话说得! 霓虹灯的光影模糊了他脸上的不悦,阮颜打量了片刻,突然说道,“去吃饺子吧。” “嗯?”宋逸之偏头对上她的视线,刚刚不是说好了去梨园听戏的吗? 阮颜一本正经地说:“醋都有了,不吃饺子太浪费。” 宋逸之噗嗤一笑,抬手扣住她的手腕,“打趣我?晚点看我怎么收拾你!” 车队在一处高门别院停下。 朱门古雅,雕梁画栋,牌匾上就两个飘逸的隶书大字——梨园。 宋逸之跟阮颜介绍:“最近饭局多约在这里,地方够宽敞,还可以听戏,闽南权贵很多喜欢来这里的。” 名字听过,最近也有太太相约,但阮颜还是第一次来。 抬步走进门廊,先是小桥流水,再是花园曲径,奇花异草,往里再走五十多米,才到一个宽敞的大厅。 高高的天花板上,悬挂着华丽的吊灯,灯光洒下,还有音乐加持,氛围感十足。 舞台上,演员们正卖力演出,举手抬足皆是风情。 大厅座无虚席,有男有女,伙计们来回穿梭,送菜端茶,热闹非凡。 “少帅来啦?这边请这边请!”不知道是老板还是管事,几个人听了门房来报,正诚惶诚恐地往这边赶。 阮颜跟着他们沿着木质的楼梯,上了二楼。 和一楼大厅的喧闹不同,二楼都是装修华美的包厢。 连廊铺着红色地毯,一路前行。 “怎么不是天字房?”刘副官发现方向不对,忙出声问道。 不是最近都预留了最好那个包厢给帅府的人吗? 老板陪着笑,“您没有提前打招呼,刚刚小左将军过来,我就带进去了,要不,我去让他挪个地?” “左崇明?”宋逸之纳闷了,他不是该在闽东吗?“他几人?” 老板马上回答,“就两位,小左将军带了位小姐。” 阮颜暗笑,经常就听邓子宇揶揄左崇明的风流韵事,现在总算见识到了。 这到闽南才几天,人人忙得不可开交,他倒是抽出时间约会了。 虽然有点好奇,但也不好打扰,她对宋逸之说,“随便找个房间吧。” 宋逸之面露无奈,“他就是贪玩了点。” 阮颜认真地点点头,“嗯,明白,物以类聚嘛!” 不止阮颜一个这么说,都不知道多少人有这样的误会。 那些会送美女上来的人,不都是被左崇明的名声影响的吗? “别把我们混为一谈。”宋逸之低声辩解,“谁像他那样,闲得慌!” 老板打开天字房旁边的房间门,一行人正想进去。 说巧不巧,天字房的房门也在这时打开了。 “哎,少帅,嫂子,你们也来吃饭?”左崇明很是意外,随口邀请,“真巧!我也刚到,要不一起?” 话一出口又有点后悔了。 果然,阮颜正好奇地往里面瞥了一眼。 第163章 冤家路窄 阮颜暗戳戳地往里张望,想看看左崇明带了什么女人。 里面的人也闻声抬头,双方对了个正面! 一时间,两人皆感意外,同时都在心里暗叹,“冤家路窄啊!” 赵雅儿也是没想到,躲过了下午躲不过晚上! 闽南城也不小吧,一天居然能碰上了两次。 缘分来了真是挡也挡不住! 可惜啊,是孽缘! 思绪流转,动作倒是不慢,她已经起身走到门口,“逸之,你也来吃饭?” 宋逸之瞄了一眼阮颜,自从上次在大帅府吃饭后,她和赵雅儿也没再见过,也不知道那件事在她心里算是过了没有。 只见阮颜神情自若,不像是不开心的样子,才出声问,“什么时候到的闽南?” 左崇明心虚瞄了他一眼,老实答道,“跟我一起来的。” 他有任务在身,那天刚到闽南火车站,两人就分道扬镳。 别说游玩了,连送都没送她,一刻都不曾耽搁。 今天刚刚空出时间,于情于理也该看看她这几天过得怎样,见了面便顺便吃个饭,这就被宋逸之逮了个正着。 还未待宋逸之开口,赵雅儿先出声了,“最近心情不大好,听闻左崇明要来闽南,便搭了个顺风车,来朋友家小住,临行前还跟大帅吃了个饭,他也叫我过来散散心。” 左崇明趁机表明立场,“我可没有耽误正事,只是顺路把她捎到火车站而已。” 宋逸之也知道他不是没有分寸的人,而且父亲都发话了,他还说什么。 那边左崇明已经再次邀请阮颜一起吃饭,“嫂子,就咱们几个,都自己人,还分两间房,像什么样子?人多热闹!快进来吧,房间大得很。” 他是神经大条,完全没发现阮颜和郑雅儿之间的芥蒂。 在他看来,上次大帅府聚餐,林市长的事是纯粹巧合,郑雅儿也是无心之失。 他更不知道,广城那难得沸沸扬扬“克父克夫”的谣言,是出自阮颜之手。 阮颜视线扫过两人,缓缓道,“不打扰了吧?” 这时郑雅儿像是刚发现阮颜似的,扯着嘴角打招呼,“你也来啦?一起吃吧。” 呵呵,之前还叫个“阮小姐”,现在连称呼都省了。 本想拒绝的阮颜,看着她那不情不愿的样子,心里瞬间舒坦了,唇角一弯,应道,“好啊!” 说完,便自顾自走进房间。 左崇明乐呵呵地叫人加菜。 宋逸之转头,那袅袅身姿,已经在桌前落座。 不由眉毛微挑,眸底笑意闪过,双脚已经老老实实地跟上,坐在她的旁边。 端起茶壶给她倒了杯茶,戏谑道,“在这吃得下?” “吃不下的人不是我吧?”阮颜老神在在地端茶,啜了一口。 “宋夫人真大气!”唇角漾起的笑容不断扩大。 宋逸之还真不担心阮颜会吃亏。 在他看来,上次虽是赵雅儿挑衅在先,但已经被她按在地上狠狠摩擦了! 毕竟林市长其身不正,是客观存在的。 但赵雅儿那“克父克夫”可真是莫须有的罪名。 怎么说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现在都被逼得逃出广城避难了,有点惨啊! 现在见阮颜大大方方地坐着,大有一茶泯恩仇的意思,他自然乐见其成。 左崇明点好菜,关上包厢的门,和赵雅儿一起入座,“要说这闽南的饮食啊,和咱广城真是大同小异,吃来吃去都是这些菜,没什么新意,就是这里环境还算过得去。” 赵雅儿勾唇淡笑,“这不挺好的吗?要是给你上一桌辣椒你吃得下?逸之,你不是喜欢吃海鲜吗?我刚帮你点了蟹和扇贝。” 不管她是不是说者有心,但听者肯定是有意的。 这话阮颜听着就不舒服了,几乎霎那脑海就听出来另一层含义。 哼,又显摆挑事?! “我刚刚就想说你了,怎么回事?加的几个菜都是逸之喜欢的吃,也不怕我吃醋?”左崇明佯装不悦,低声嘟囔,“明明都是朋友,也太偏心了!” 赵雅儿浑不在意,笑意渐浓,“我还想给逸之加个大鸡腿呢!广城的大英雄,不费吹灰之力就给广城添了两千多千米的领土!来,我以茶代酒,祝贺你!” “谢谢。”宋逸之隔着餐桌遥遥举杯,淡笑道,“也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 “不管怎样,你可都是我心目中的大英雄!”赵雅儿视线落在他的脸上,满眼崇拜。 左崇明有些不耐烦地打断,“得了得了!演得有点过了哈,又不是外人,也来阿谀奉承那一套!” 阮颜噗嗤一笑,忍不住去看赵雅儿的表情。 连小左将军也看得出是演,看来演技不佳啊! 三人本就熟络,左崇明平日里说话也是这个调调,实属正常。 平时也不觉得多难听,但被阮颜这么一笑,赵雅儿顿觉尴尬。 笑容微微凝滞,她偏头横了左崇明一眼,“什么演?肺腑之言你懂不懂?” “不懂!又没人跟我这样深情告白,我怎么懂?”左崇明歪着嘴打趣她,“要不你给我来两句?” 赵雅儿别开眼,“你当我唱戏的?说来就来?” “哼,刚刚明明是说得比唱的好听!”左崇明偏还逗她。 赵雅儿脸色讪讪,愈发觉得失了面子,干脆垂着头不说话。 好在,服务生敲门而进,第一个上的菜就是白灼虾。 宋逸之冲左崇明挑了挑眉,“不错,长记性了!” 左崇明:“夫人喜欢吃虾,你老唠叨,我能忘记吗?” 也没外人在,宋逸之把整盘虾端了下来,洗了手开始剥虾,“自己的媳妇自己疼,怎么了?” 剥干净了随手就放在阮颜的碗里,动作极之自然。 左崇明边看着他,边慢吞吞打开烟盒,抽出一支烟,在手指上转呀转,声音里是满满的调侃,“我说,你能别这么体贴吗?弄得我都想嫁给你了!” 宋逸之手里本就捏着一只虾,指尖用力一弹,虾像子弹一样,冲着左崇明的门面飞去,“别!我嫌弃!” 左崇明脑袋一歪,躲开了,“难得我想嫁,您将就将就!” 第164章 饭桌往来 见宋逸之一脸无语的样子,左崇明更来劲了,“最多嫂子一三五,我二四六,我不跟她争。” 说完把烟叼在嘴里,掏出火正想点时,又一只虾飞了过来,准确无误地击落了他手中的打火机,“要抽出去抽!” 大圆桌,直径得有三四米吧? 居然能准确无误地击中小小一只打火机! “帅!”阮颜情不自禁一拍掌,“真准!” 嘴角抑制不住地弯起,宋逸之不紧不慢地说,“他太烦人,再隔十米我照样能打中!” 阮颜双眼亮晶晶的,还是只蹦出一个字,“帅!” “差不多得了!”左崇明把烟抛回桌面,“再这样下去我不吃都饱了。” 阮颜故意逗他:“怎么?左姨太太吃醋了?” “哎,不是,我怎么是姨太太?”左崇明强调,“我刚刚说的是‘嫁’!” 阮颜意有所指,“他都成亲了,至多只能‘纳’了。” 左崇明不忿:“凡事总得讲究个先来后到吧?我跟他穿开裆裤时就一起玩了。” 阮颜莞尔,“那你当时怎么不来个先下手为强?” “当时年轻不懂事,不比较一下,怎么知道什么是宝什么是草?是不是啊崇明?”搭话的是赵雅儿。 她眯着眼,笑容可掬,任谁都会以为她也在调侃左崇明。 阮颜却听出另一种意思,难不成这就是赵雅儿的心声?真当自己是公主不成?还比较?当全天下男人都供她挑挑拣拣? 同时对她更为不屑。 阮颜拥有一个来自现代的灵魂,自然不会瞧不起离婚女人,她瞧不起的是这种贬低前任的女人。 在一起时你侬我侬,分开时就把对方贬低到尘埃里,这不是感情问题,是人品问题! 左崇明大大咧咧地应道,“对啊对啊!以前逸之可没有现在这么体贴入微。” “看不上你,快一边去!”宋逸之剥了小半碟虾,边洗手边抽空嫌弃地瞥了他一眼。 这时,其他菜也纷纷上桌。 房间正对着舞台,推开阳台的隔断门,就是看戏的最佳角度。 虽然听不清唱什么,但演员们举止优雅,光看动作,都是一种享受。 阮颜边吃边看,也无瑕去听左崇明耍宝了。 对于赵雅儿来说,这顿饭吃得着实煎熬。 她哪里见过这样的宋逸之? 也不知道是在吃饭,还是在伺候人。 她从不知宋逸之有这么温柔体贴的一面。 每一次夹菜之前,必先给阮颜夹一块,动作熟练得好像是做了成千上万次。 而阮颜仅仅是报以一笑,也不说“谢谢”,夹什么吃什么,两人极之默契。 心里窝火,一桌的佳肴,赵雅儿食之无味,楼下咿咿呀呀的戏曲,更是令人心烦气躁! 不过很快她又安慰好自己了。 这不恰恰证明她的眼光不错吗? 宋逸之不但是站在权势顶端的人物,还懂生活情趣。 也就是现在只有一个妻子,等府里有了其他女人,不也可以享受同等待遇了! 其实宋逸之真是无心之举,一切不过是下意识的举动。 这个年代的人表达感情的方式较为内敛,他是真心把左崇明和赵雅儿当成自己人,才会像在家里一样放松随意。 饭后,四人起身离开,走到一楼时,几个演员过来谢赏。 阮颜和赵雅儿两人同样衣着光鲜,四人又不分前后,演员们也不知道谁跟谁,只忙不迭道谢,“谢谢夫人,谢谢夫人,您有空常来!” 赵雅儿一晚上的郁闷一扫而空。 一声“夫人”听得她全身舒畅,脸上的笑容又添了几分。 走过花园时她趁机问道,“逸之,明天有没有空?我有点事,去政府大楼找你方便吗?” “有什么事得咱们少帅才办得?跟我说不行吗?”左崇明慢悠悠地插话。 主要是他了解宋逸之,不耐烦处理人情琐事。 人是他带来闽南的,他怕宋逸之迁怒。 果然,宋逸之随口答道,“我很忙,你有事找左崇明吧。” 赵雅儿略感失望,“也不是什么大事。” 左崇明:“没事,说来听听,小事我也能办。” 赵雅儿只得随口胡诌,“就是可能会在闽南待一段时间,想找点事情做。” “这不简单吗?你不是学医的?到部队里伤兵医院帮忙呗,现在到处都需要人。”左崇明很快回答。 没想到他还真给她定了个去处,赵雅儿心里一慌,顿了两秒才回道,“嗯,等我休息几天,水土不服的症状过去了再去找你。” 伤兵营又臭又脏,宋逸之又不在部队,她才不愿意去呢! 不过是随便找个借口罢了,这左崇明真是的! 男人的世界哪有那么多弯弯绕绕! 宋逸之还认真地赞了句,“医者仁心,好样的!左崇明会帮你安排的。” 赵雅儿笑得更尬了。 要说现场谁能听得懂她的心声,那肯定是阮颜无疑了。 要不是夜色朦胧,她都怀疑会被人发现她脸上的笑容过于灿烂了。 她毫不客气补上一刀,“就去闽西吧,听肖将军说,闽西蚊虫毒蛇特别多,都没有军医愿意去,赵小姐人这么好,就去那里帮忙吧。” 赵雅儿吞吞吐吐,“就是我现在水土不服,身体有些不适……” 阮颜差点笑出声。 刚刚饭桌能吃能喝的人,现在突然水土不服了? 谈话间,已到了大门口。 副官拉开车门,阮颜正想上车。 左崇明突然问道,“邓子宇说嫂子会开车,是真的吗?” 阮颜抬头看他,“怎么?还要我做你司机?” “可以吗?送我一程。”左崇明双眼发亮,跃跃欲试。 关键是没坐过女人开的车,纯属好奇。 阮颜答道,“不可以!城里开车没意思,速度跟黄包车差不多,那我不真成你的司机了?” 左崇明看了看时间,“这不简单,到城门口呗,宽敞,够你施展的吧?” 赵雅儿怂恿道,“我也没坐过女司机开的车,我也想见识见识。” 心里很是不屑,司机,向来不是下人的工作? 还少帅夫人呢,也不嫌丢脸! 第165章 速度激情 阮颜有些无语。 当年考车牌时可没料到,居然开个车还能被人围观。 左崇明催促道,“这里到城外也就十几分钟,走吧!免得邓子宇在那炫耀,显得我好像没见过世面似的。” “看女司机开车算是见世面?”阮颜想笑,真该让他到二十一世纪的公路上去看看。 左崇明点头,“当然啦!” 宋逸之则一脸无所谓,阮颜没有再犹豫,应声道:“行!那走吧!” 十五分钟后到了城门口,司机下车,阮颜上了上了驾驶座,宋逸之坐上了副驾驶座。 过了一会,左崇明和赵雅儿从另一部车过来。 坐稳后见阮颜还在东摸摸西碰碰,左崇明饶有兴致地从后座探着脑袋问:“嫂子,是不是真会开啊?” 阮颜:“活到老学到老嘛!多开几次不就会了?” 左崇明笑笑,“行,前面随便绕一圈就行,关键就是体验体验!” “没问题,坐稳了!”说话的同时油门一踩,车子快速弹了出去。 车速忽快忽慢,看起来似乎毫无章法。 也不是阮颜故意的,关键是水泥路,难免有些沙石坑洼,车身不太稳。 但左崇明开始在那喝彩了,“可以啊嫂子!居然真会开啊?厉害厉害!” 声音带着几分兴奋,活脱脱一个准备坐过山车的小学生。 在他看来,女人开车,车子能动,能直线行走,就很不错了。 赵雅儿掩着嘴笑,略显夸张地赞道,“嗯,不错,技术还行,够格做我家司机了。” 她不说话还好,一说阮颜就升起一股无名火。 你家司机?这是多大的脸啊! 刚刚若无其事地当大家的面约宋逸之,现在又在那茶言茶语,真让人想扇她! 阮颜回忆了一遍上次去温泉的那条路,当下用力踩了踩油门,速度一下提了一倍。 副官们得到指示,知道只是绕一圈就回来,所以只是远远跟着。 城外不比城里,除了车灯外,几乎没有任何其他光线。 而灯所照之处,光线像是被黑暗无情吞噬,只能勉强照亮前方一小段崎岖的道路。 道路一侧的参天大树,黑影一个接一个飞速闪过,气氛有几分诡异。 又一个大坑洼出现,阮颜也没有减速,车身猛地一震,后座的两人都被吓了一跳。 “刺激!”左崇明一声喝彩,随后提醒道,“嫂子,方向盘抓稳了!” 阮颜淡定地回答,“放心,很稳!通常坐我车的人,运气好时就是青一块紫一块,运气不好就是东一块西一块,小左将军今天运气如何?” 左崇明哈哈大笑,“早上拜了关二爷,我今天运气好得很!开快点吧!” 赵雅儿用手扶着车门,声音发虚,“行了,就到这里,往回走吧!” “往前有个斜坡,绕一圈就回去。”阮颜漫不经心地提醒,“对了,早上司机说车门好像有点问题,你们拉的时候不要太用力,掉出去就麻烦了。” 赵雅儿触电似的松开手,生怕下一秒自己会被甩出去。 阮颜从后视镜看到,咧开嘴无声地笑笑。 接下来,是一段长下坡,右手边是参天大树,左手边是陡峭的山谷。 山谷中怪石嶙峋,车灯闪过,随处可见尖锐的石块,仿佛是大自然布下的致命陷阱。 一阵狂风呼啸而过,吹得树枝疯狂摇摆,树叶沙沙作响,似是在为即将到来的惊险一幕奏响序曲。 从下坡那一瞬间,阮颜彻底放飞自我,不但没踩刹车,反而猛踩油门。 车的速度被提到了极致,一个石块,或者一个泥墩,都能让车子高高弹起又重重落下。 宋逸之走过这段路,也坐过阮颜的车,对她的驾驶技术有所了解,所以他淡定地抓紧扶手,没有出声。 左崇明也还好,男人嘛,好面子,就算心里紧张,也不好明说,只是不断嘀咕提醒,“减速减速!嫂子,可以了可以了……” 最可怜的当属赵雅儿! 车门车门不敢扶,宋逸之就在前面,她又不好和身边的左崇明太多肢体接触,只能紧紧扒着座椅,身体随着车的每一次震动,高高抛起又快速落下。 腹中排山倒海,五脏六腑似乎都被挪了位置,难受得要命。 趁着难得的有了几秒的平稳,赵雅儿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阮,阮小姐是不要命了吗?逸之,逸之还在车上呢,小心点!” 阮颜扭头看向宋逸之,“你怕吗?” “不怕。”宋逸之笑笑,虽不明白为什么阮颜突然玩心大起,但她脸上轻松又狡黠笑容,让他只想配合她,完全没有反对的念头。 阮颜反着过身子看向赵雅儿,似笑非笑地说,“少帅说他不怕,赵小姐,你该不会这点胆量都没有吧?” “你,你快快看路啊!”赵雅儿声音失控,陡然高了一个八度,“出事了你能负责吗?停!我要下车!” 这车速,这路况,她居然还敢转身和自己说话? 赵雅儿快疯了! 她是脑袋被驴踢了才会来坐阮颜的车! 她哪会开车?就只会一味地横冲直撞,只想炫技! 真是无知又幼稚的女人!也不想想,这车上任何一个人出了事,她都吃不了兜着走! 很快,她脑袋乱成浆糊,除了恐惧,什么念头也没有了。 只因那黑乎乎的山谷赫然已近在眼前,急转弯的木牌赫然在目,可车速,却依旧如脱缰的野马般丝毫没有减慢的迹象。 在这般危急的情形下,哪怕是再有经验的顶级老司机,面对这个近乎直角的 90°大转弯,估计也只能撞上一旁的大树,来减缓速度。 完了完了!赵雅儿喉咙像是被人卡住了似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左崇明也开始慌了,他双手撑着前面的座椅,厉声呵道,“踩刹车,快点踩刹车!” 心里早已把邓子宇骂了个千百遍,嫂子这哪里是会开车,她这是准备车毁人亡吧? 此时,车子仿佛成了一头失控的猛兽,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冲向那看似无尽的黑暗。 握草! 左崇明失控大叫,“踩刹车啊!” “踩了!怎么没反应??”许久未出声的阮颜终于说话,声音又慌乱又无措,“少帅,刹车坏了!” 第166章 心动身动 这句话简直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心脏骤停,赵雅儿只觉眼前一黑,身体无力地倒在了座椅上。 慌乱中,左崇明接住她的身体,还下意识去看宋逸之的神情。 还没待看清楚,车子突然急刹,整个车身来了个180度的大旋转! 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刺耳又尖锐,车身没有按路牌指示右转,而是原地掉了个头。 巨大的冲力让左崇明身体不受控制地撞在了车门上。 惊魂未定,左崇明还在大口大口喘气,车子已经往回,开始缓缓上坡了。 安静的车厢中,响起宋逸之无可奈何的笑声,“你怎么这么皮?” 他刚刚着实也紧张了一把,还以为真的车子故障,甚至已经挪动了半边身子,想去抢她的方向盘了! 原来上次还没有完全展示她的车技,恐怕也是碍于蓝总统在车上,她才收敛了点。 “不是小左将军想要见世面吗?”阮颜揶揄道,“也就是车子性能不佳,要不我能表演得更精彩。” 她可是玩过专业室内赛场和户外赛场的业余赛车爱好者啊! 左崇明这才回过神来。 她是装的!! 她的声音里哪里还有刚刚的慌乱? 真该给她颁个奖!这演技比梨园的演员还要好啊! 把脑袋从座位中间探前去,左崇明把牙齿咬得咯咯响,“嫂子,你玩我啊?” 阮颜侧头瞥了他一眼,勾唇一笑,“看来小左将军一定没看过秋名山车神。” 一口热血往上窜,左崇明盯着阮颜的侧脸,眉梢往上翘,嘴角漾着好看的弧度,那叫一个神采飞扬! 明明这么文雅又这么漂亮,怎么看起来那么欠揍啊! 当然,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停留多一秒都不敢。 用力地呼了两口气,他才问,“秋名山车神是什么鬼?” 阮颜答道,“我师父。” 回程的路上,车子开得又快又稳,阮颜双手熟练地操控着方向盘,完美地避开每一个大的坑洼。 心脏还在砰砰剧烈跳动,紧张的神经终于松懈,左崇明精疲力尽地倒靠在椅背上,一句话也不想说了。 接下来的路程,几乎感觉不到颠簸,车技比他的司机真是好了不止一丁半点。 好吧,不得不承认,邓子宇说得真没错,嫂子真的会开车! 几分钟车子停在城门口,左崇明推门。 阮颜扭头问道,“去哪?我送你?” “不用,谢谢!”怎么听都有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 阮颜笑得更开心了。 左崇明抱起小脸煞白,意识全无的赵雅儿,脚步轻飘飘的。 刚走两步,小腿一软,一个踉跄,差点没跪在地上。 “哈哈哈……” 背后响起银铃般的笑声,引得副官们纷纷往这边看。 左崇明转身,鼓着腮帮子,“少帅,你也不管管她?!” 车窗里传来宋逸之无力的声音,“我管不了。” 随后是某人更张扬的笑声。 回城的路上,还是阮颜开车,车速缓慢。 阮颜还在笑,“没想到小左将军胆子这么小,就是太黑看不到,我猜他的脸一定很红。” “车是每天都坐,方向盘又没摸过几次,你说怕不怕?”宋逸之不得不为左崇明澄清一下。 司机开车稳中求快,安全至上,除了逃命,谁会这样开车啊! 别说左崇明了,就是他有心理准备的,心跳到现在也还没恢复正常频率。 侧身靠在车窗上,眼神不由自主地被她吸引。 商铺的霓虹灯闪过,在她脸上投下或明或暗的光影,整张脸流光溢彩,自信飞扬。 和平日里的她判若两人。 宋逸之从未在任何一个女子脸上看到过这样的神情,笑容灿烂得让人炫目! 自信,独立,肆意张扬,仿佛不需要靠任何人,自己就能生活得很精彩。 对她的欣赏和喜爱已达到了顶点,同时内心也涌上一丝慌乱和不安,是那种无法完全掌控,无法完全确定的那种不安。 这种不安,一直持续到两人回到房间时,才被完全释放。 具体表现就是宋逸之的吻比平时更凶更急更迫切,也更磨人。 刚开始阮颜还闭着眼睛享受,到后面差点被逼到失控尖叫。 这临时的府邸,楼房仅仅三层,随行人员本就不少,几乎所有的房间都住满了人。 隔壁就是周佳佳的房间,再过去是邓子宇。 阮颜哪里丢得起这个人?只得咬着唇,尽量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而宋逸之却恶劣地逗弄她,指尖她在全身上下四处点火,大有非得逼她发出声音才会罢休的架势。 被子下的两人,身体近乎赤裸。 他的头发,又浓又密,硬硬的,微刺,一直磨蹭着她胸口的肌肤,温热的唇,带来一波一波的酥麻,身体抑制不住的战栗。 细细碎碎的呻吟,终究是溢出了嘴角。 双手捧着他的脑袋,也无法阻止他一路往下的探索…… 心动,身也动,阮颜已无力去抵抗身体最诚实,最原始的反应。 没想到,在她身心做好准备的时候,宋逸之却戛然而止。 黑暗中,是两人急促的呼吸声,还有他隐忍的低语,“等搬家的……” 这破地方,隔音真不是一般差! 哪怕是在三楼,也能听到大门车进车出的声音,何况住在隔壁的周佳佳。 其实,还真是他多虑了。 那晚周佳佳根本就不在自己的房间,而是在邓子宇的房间。 赵雅儿是在第二天早上才醒过来的。 曹太太看着她毫无血色的嘴唇,有些担心,“要不怎么请个医生来看看?” “不用了!”赵雅儿有气无力地按着太阳穴。 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她就是纯粹受了惊吓! 曹太太:“小左将军这是把你带上哪里吃饭?弄得这么狼狈!” 这么丢脸的事,赵雅儿哪里好意思说? 对阮颜的厌恶又升高了一个层次! 她在心里暗暗发誓,千万不要让她找到机会,否则,她也不知道自己会做些什么…… 看着她一言难尽的表情,曹太太自动转移了话题,“话说这小左将军人真不错,担心你醒来肚子饿,后来让人送了宵夜给我们,真体贴!” 第167章 该同情谁 说到左崇明,赵雅儿的心情总算好了点,脸上浮起一抹笑意,“做朋友还行吧。” 宋逸之内敛不爱说话,左崇明外向活泼。 他像是粘合剂,如果没有他,她和宋逸之估计也做不成朋友。 从珠市重逢那一刻开始,她就清楚知道,左崇明一点都没变。 曹太太眼底尽是促狭,“就只是朋友吗?昨晚他抱着你那小心翼翼的样子,可不像是对待朋友的样子。” “别胡说八道了!左崇明为人仗义,就算不是我,换成其他人,他也会这么做的。”赵雅儿解释道。 曹太太轻叹道,“还是赵大小姐有魅力啊!数年归来,仍是光彩照人,广城现在站在权力顶峰的两位男士,皆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 赵雅儿认真看着她说,“我亲情缘分浅,现在就剩我孤零零一个,还好有你们这些朋友,要不这日子都不知道怎么过! 尤其是你,这几天陪我吃喝玩乐,又时常开解我,这是我离开南京后过得最舒心的一段日子了。” 曹太太莞尔,“哎哟!这是给我戴高帽子啊!该不会是有所求吧?” 赵雅儿高挑眉头,哼声道:“这话说的,如果我不求,你就不站我这边了?” “你指的是?”曹太太面露疑惑。 赵雅儿意有所指:“你家曹教授今天该回来了吧?” 曹太太恍然大悟,“你是说宋太太想约见他的事?你多虑了吧?人家日理万机,说不定那天就是心血来潮,不一定真会再来拜访吧?” 赵雅儿半是命令,半是撒娇,“我不管,如果她再来约,你可千万不能如了她的意!” 曹太太嗔怒:“你这人真是霸道!就算约见,他们除了聊聊汽车还能聊什么?又不碍着你什么事!” “我霸道?你是不知道她那人多蛮横无理,昨晚我那么狼狈,就是拜她所赐!”不提还好,一提赵雅儿就一肚子火,“反正,她不让我好过,我也要给她添堵!” “好啦好啦!听你的,回头我跟曹教授打个招呼便是。”曹太太已经习惯了赵雅儿的大小姐脾气,要是不依她,还不知道怎么磨人。 随后她又开始嘀咕道,“都不知道你图什么?都还没进门呢,就开始打擂台了,以后日子怎么过呀!” 赵雅儿垂下眼眸,哼道,“反正,谁让我堵心,她肯定更不好过!” 曹太太顿时无语。 都不知道该同情她,还是该同情被赵雅儿视作对手的宋夫人了。 之后,阮颜前后派人送了三次派帖,皆被拒绝了。 数日后,左崇明再次从闽东回到闽南城,忙完公事后顺便到曹家探望赵雅儿。 两人就在曹家一楼的花园里喝下午茶。 见到她气色恢复如初,左崇明忍不住打趣她,“没想到赵大小姐胆量也不怎么样嘛,这么不禁吓!” 说起那晚,赵雅儿脸立刻往下拉,“这是胆量的问题吗?简直是拿生命开玩笑,逸之也真是的,竟然这样纵容她!” “情人眼里出西施!嫂子估计做什么逸之都只会说‘好好好’!”左崇明想起当时的情形,还是忍不住笑,“真没想到车子还能这么玩,也太帅了!还别说,我最近有空就练车,改天再和嫂子一决高下。” 左崇明早就忘记自己当时吓得屁滚尿流的事实,反而越想越乐呵,哪有男人不喜欢刺激的? 赵雅儿眼皮一翻,“胡闹!你不劝着就算了,还怂恿逸之玩,大帅不会把逸之怎样,但会扒了你的皮!” “玩玩嘛!肯定是在安全的范围内,你看看嫂子,对车子的掌控力多强,哪有会有什么危险?”左崇明提醒她,“别告密啊!小心逸之翻脸!” 赵雅儿心里有气,都不想说话了。 左崇明又是羡慕,又是感慨,“逸之怎么这么幸运?娶了个这么有趣的老婆,这日子过得可太有意思了!” “嗤!说到底,你们男人看中的还不是那一副皮囊!”赵雅儿眼里闪过一丝不屑。 左崇明立刻反驳,“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灵魂万里挑一,男人也不是单单为了‘色’。” 赵雅儿又是一声嗤笑。 别人或许有资格说这句话,左崇明可没有! 也不想想那天一个拥抱就有反应的人,还好意思跟别人谈灵魂? 男人啊!呵! 过了一会左崇明又问,“打算在闽南待多久?伤兵营我已经打了招呼,你休息好了随时都可以过去。” 赵雅儿心里直翻白眼,更不想说话了。 这时,左崇明副官拿着张纸条递给他,“将军,人找到了。” “嗯!”左崇明接过纸条,随意接过瞥了一眼,便放在桌面,“找人看着,不要打草惊蛇。” 赵雅儿好奇地问,“怎么了?” “没事,郑家人。”左崇明漫不经心地回答。 郑家人? 在闽南这段时间,都不需要刻意打听,郑家人的事情都能了解个大概。 哎,自家江山被改名换姓,自己还要活得如过街老鼠,也是可怜! 赵雅儿深表同情。 从高处坠落泥潭的感觉,她最近深有体会啊! 随后又想,自己都过成这样了,有什么资格去同情别人? 左崇明拿起桌面的军帽戴上,起身整了整衣冠,“我走了,得空再来请你吃饭。” “这么急?”赵雅儿起身相送,七寸的高跟鞋,一个没站稳,身子一歪,好在双手及时撑住了桌面,才不以至于摔倒。 但桌面的茶水却被撞翻了。 左崇明躲避不及,整杯茶水泼到了了他的裤子上,瞬间湿了一大块。 “没烫到吧?”赵雅儿关切地问。 左崇明抖了抖裤腿,促狭地笑着,“知道你舍不得我,但也不用用这样的方式留我啊!” “切!谁稀罕你啊?”赵雅儿原本拿着毛巾想帮他擦一擦,闻言把毛巾抛了过去,娇嗔道,“赶紧滚吧!” 左崇明哈哈大笑,抬手轻松接过,“洗手间在哪?我去擦擦。” 赵雅儿没好气地指了个佣人带路,左崇明跟着离开了。 刚坐回椅子,便看到桌面上被浸湿的纸条。 寥寥数笔,字迹清晰:淮海路75号。 第168章 拜访曹府 要说郑家人,除了郑四过得稍微舒心些,其他人都过得水深火热。 孙子不知去向,郑家二老夜不能寐,这可是郑家唯一的血脉! 郑家二小姐也是寝食难安,只因丈夫下落不明。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日思夜想的人,此时此刻也在闽南城里,还是在和郑府相隔不远的淮海路。 这是一座残旧的砖瓦平房,原本是府中佣人的宅子,郑三小姐花了些钱,借来做为临时落脚点。 东躲西藏了这么多天,大家难免形容枯槁,精神萎靡。 郑二的丈夫,闽西朱将军胡须拉碴,一脸戾气,“你们夫妻二人硬要把小五带出来,现在他烧成这个样子,还不赶紧去买药?” 屋子里唯一的一张床上,六岁大的郑小五满脸通红,额头沁出汗水,难受得不停地哼哼唧唧。 千娇万宠养大的孩子,哪里吃过这样的苦? 这段时间风餐露宿,吃不好睡不好,还被迫走了许多路,饥劳交加,这不就病倒了吗? “这可是闽南城!二姐夫你是疯了吧?叫我出去买药,那不等于出去送死?” 郑三不忿地横了他一眼,“你常年驻军闽西,城里没什么认识你,要买也是你去买!” 朱将军自然不答应,“凭什么?人又不是我带出来的!妄想挟天子以令诸侯的人也不是我!” 说来也是巧,墓园出事那天,小五正巧就站在郑三身边,两人大手拉小手。 接应的人趁乱行事,带走他们夫妻二人。 当时也是鬼迷心窍,觉得有小五在,成功的几率会大很多。 毕竟父传子,这是华国几千年的传统。 谁知宋军一招杀鸡儆猴,丧命的,落狱的人不计其数。 吓得来接应的部下人心惶惶,没几天走的走逃的逃。 随后他们又联系不少旧时好友和部下,金银财宝官职,饼是画了一个又一个,谁知没人敢接啊! 有人直接拒绝,有人还在观望,有人更绝,直接就要把他们抓起来说给宋军送去。 吓得他们东躲西藏,再也不敢随意暴露自己的行踪。 回城后,又遇上了同样狼狈的朱将军。 “三姐,我难受。”郑五嘴唇干裂,大口着喘气。 郑三看着着实于心不忍,催促丈夫,“你去抓点药吧!” “你怎么不去?”都这个时候的,说实在,夫妻情分也不抵什么用。 毕竟是自己同父同母的亲弟弟,郑三无奈,围上头巾,趁着天黑,想出去试试。 先把咿咿呀呀的木门拉开一条小缝,郑三警惕地左右张扬,看没有人了,才把门拉开,刚迈过门槛,突然看到地上有张纸条。 她翻开看了一眼,立刻敏捷地又闪回屋里,关上门后兴奋地跑回房间。 纸条在三人手里来回转圈,上面的一行字已经背得滚瓜烂熟了:明日午后两点,宋夫人,在建民路16号。 朱将军停下焦灼的脚步,脸上闪过一抹狠劲,“我们都这样了,还怕什么?痛痛快快干一票,绑了宋逸之的夫人,做最后一博!” 郑三也有此意,“我看宋逸之夫妻二人感情甚好,有宋夫人在手,就算不能夺回帅位,要些钱财也是好的,要不我们没逃出闽南恐怕就会饿死的。” “小心有诈啊!会不会有人把我们当枪使啊!”郑三的丈夫犹豫不决。 朱将军斜了他一眼,“我管他是谁!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你当他宋逸之是财神爷,人见人爱不成?这城里看他不顺眼的大有人在!父亲几年的根基在这,宋逸之才一两个月就想连根拔起?做梦!” 郑三:“建民路我去过,那里路窄,车进不了,得步行,还真是个好机会!” 朱将军一锤定音,“先绑了再说!今晚我去踩点。” 翌日中午,曹太太和赵雅儿在客厅吃饭后水果,“怎么突然想开了?又愿意让宋夫人来了?” 赵雅儿答道,“她都送第四次帖子了,你要是再不应,她估计都要找上门了,我可不想被她发现我住在你这里!” 曹太太微微一笑,“倒没想到宋太太这么有耐心,看来也是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人物,这点和你真有几分相似。” 赵雅儿眉头紧蹙,“什么意思?把我跟她混为一谈,她也配?” “人家是市长之女,阮家千金,家世不算差好吗?你这样心高气傲可不行!”曹太太理智分析,“而且人家现在已经是少帅夫人,你不说卑躬屈膝刻意讨好,起码也不能和她恶言相向啊?” 越说越不中听,赵雅儿“哗啦”一声从沙发上起身,“涨他人意气,灭自己威风,跟你说话真没意思!” 曹太太劝道:“我这不是把你当朋友嘛,要不我费这口舌干嘛?” “你还是别把我当朋友,把我当个人吧!在我面前这样抬高我的敌人,你这是想气死我啊!”赵雅儿转身,“不跟你说了,我去地窖找酒喝,有事你也别叫我!” 曹太太扬声叫道,“哎,宋夫人马上就到了,你不见见她?” “不见!”赵雅儿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地窖的楼梯处。 午后一点半,阮颜如约而至。 曹教授夫妻二人在门口迎接。 阮颜让人递上一盘蝴蝶兰,“叨扰了曹教授,曹太太。” “您人来就是了,还带礼物!”曹太太客气地笑笑。 虽然经赵雅儿洗脑,她已经把阮颜归类到诡计多端,阴险毒辣的那一挂人里,但对着这样一个表面上礼仪周全,笑语晏晏的美人儿,她一时间也绷不住脸啊! 而且这礼还送到曹教授心坎里去了,他双手小心翼翼地捧着花盆,“谢谢宋夫人,这个颜色的蝴蝶兰可真不多见!” 阮颜微笑,“这可比不得您阳光房的那盘幽谷兰花。” 曹教授:“宋夫人真是见多识广,这都认识?” “我也是偶然从书里见过。”三人边走边聊,很快进了客厅。 “宋夫人您先坐坐,我把花送楼上去。”曹教授说完捧着花走向楼梯。 曹太太笑容略显尴尬,“他就是个花痴!” 阮颜笑笑,“人生在世,能有个兴趣爱好,也是件好事!” 像她,不就对汽车超级感兴趣? 第169章 曹府惊魂 曹教授这一走,足足耽误了二十多分钟还没下楼。 也不知道是故意还是有意,反正到最后,连原本打算晾晾她的曹太太,都觉得有些过了。 她尴尬笑笑,“他这人啊,一进花房就忘了时间,我让人去催催他。” 阮颜全程带笑,“曹教授果然是爱花之人,就得是这样全神贯注,才能养出这么多的奇花异草。” “花花草草又不能当饭吃,我看他都快成仙了,可以不吃不喝带上大半天呢!”曹太太嘴里嫌弃,眼里却是带笑的,看得出来夫妻二人感情不错。 阮颜就这样陪着她东拉西扯,闲谈喝茶,脸上没有丝毫不耐烦。 有真才实学的人,值得她等待。 外祖父的汽车厂投资那么大,却闲置这么久,而曹教授是她迄今为止,遇到的唯一一个相关专业的人,她有这个耐心。 又过了十几分钟,曹教授才缓缓从楼梯下来。 四十岁左右的年纪,戴着黑边眼镜,中等身材,穿着棉绸长衫,微皱,看着像个不修篇幅的老学究。 一点都不像留过洋,在德国生活工作多年的先进人士。 他神情严肃,碍于少帅夫人的面子,虽不至于拒人于千里之外,但却被动得很。 阮颜问一句,他便答一句,旁的话,是一句都不愿多言,默默释放着他的冷漠和抗拒。 阮颜也不怪他。 但凡学者文人,无一不对军阀深恶痛绝。 总以为军阀是国家进步的阻碍,是文明之路上的荆棘。 就连阮颜以前也是这么以为。 军阀们以武力为恃,肆意践踏法律与秩序,让百姓生活在动荡之中。 而学者文人心中怀揣着对真理的追求、对正义的坚守,而军阀的残暴与专横恰恰与他们的理想背道而驰。 宋军刚刚入驻闽南四城,在当地的学术圈里,不知有多少人敢怒不敢言。 这种偏见,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改观的。 谁知不过十分钟,曹教授的态度竟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阮颜仅仅用一句“誓要造出华国人自己的汽车”,便折服了他! 要不是出于对故国的感情,谁会放弃外国的高薪工作,良好的生活条件,回国发展呢! 曹教授热血沸腾,问题一个接着一个: “厂里面积多大?现有什么设备?” “可有专业懂操作的人员?” “后续研究经费可有欠缺?” “生产出什么零件?” …… 阮颜耐心地一一解答,并一再邀请他亲自到广城看一看。 曹太太全程陪同,看着阮颜和曹教授侃侃而谈,优雅自如,不禁在心里暗叹,赵雅儿是遇到劲敌了! 茶过三巡,时间已经来到两点半了,曹教授下午还要到闽南大学授课,只能结束谈话,择日再约。 夫妻二人客气地把贵客送到门口,和迎客时的敷衍浮躁不同,此刻神态多了几分真诚的热情。 门口是一小段林荫小道,再过去则是张太太的宅子,车子便是停在那里。 阮颜微笑:“两位不必再送,改日再聚。” “夫人慢走!”曹教授两人又往前几步,想把人送到车前。 意外就在这个时候发生。 先是“砰砰”几声枪响,随后是一声惨叫,一个副官中枪倒下。 “快往后撤,回曹宅!”张强迅速拔枪,数名副官护在阮颜面前,把她围得密不透风。 往后撤退的同时,阮颜果断命令道,“保护曹教授,曹太太!” 曹教授和曹太太出自书香世家,祖上几代都是读书人,哪里见识过这样的场面? 两人拥在一起,皆是一脸惊慌。 两名副官奔了过去,半推半拉地把两人往曹宅方向推。 离门口不过数步之遥,机会稍纵即逝,进了门再要抓人就难如登天了。 数名歹徒躲在树身后面,集中火力朝着副官攻击,毕竟活的才有价值。 敌暗我明,对方又有掩体,副官一下又被击中了几个。 曹教授夫妇被动地跟着副官,无头苍蝇似的,不知道往哪躲。 阮颜心急如焚,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把曹教授二人先送回去,别连累了 他们。” 不用想都知道,这群人是冲着她来的,跟她靠得越近就越危险! 虽然自己人多,但耐不住对方有备而来,目标明确啊! 好在副官们训练有素配合默契,数十秒后,曹教授夫妇和阮颜已到了大门口。 推搡之间,三人几乎同时跨进了门槛。 这个举动无疑激怒了对方,子弹一下密集起来,不过几秒,又有两个副官倒下。 “活得抓不到,尸体也行!”一个阴冷的呵斥伴随着砰砰的子弹声一起传来。 话音刚落,一个黑色物体被抛在半空中,带着完美的弧度,朝大门口飞过来。 不好!手雷! 阮颜心跳骤然停止,好在身体的反应比大脑更快。 她一个飞身,扑向呆如木鸡站着的曹太太身上,惯性动作把两人往前推了两米多,倒在草地上。 “轰”一声巨响,手雷就在大门处炸开! 大门瞬间被炸得稀巴烂,碎石和泥土四处飞溅! 巨大的冲击让阮颜和曹氏夫妇都倒在地上,一时不能动弹。 副官们人数也少了一半,枪伤的,砸伤的,门口周围躺了好几个。 “快,兄弟们,机会来了!上啊!”还是刚刚那个声音,此刻却多了几分兴奋! 十数人开始朝着曹宅大门逼近,剩下的副官节节后退。 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枪声突然杂乱起来。 混乱的脚步声,枪声,从匪徒的背后出现。 援军来了,人数是匪徒的十倍! 从后面把匪徒杀了个措手不及,两分钟后,声音渐渐平息。 阮颜艰难地从地上撑起身体,从滚滚尘土中,看到了不远处的曹教授和曹太太,也正缓缓爬起来。 “你们没事吧?”阮颜问道。 “没事了。”曹教授忙着安慰低声哭泣的曹太太。 “还好吗?小颜!”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随后,一只骨节分的大掌伸到她的面前,“快起来!” 阮颜先是抬头,随后绽开灿烂的笑容,“怎么是你啊?琛哥!” 第170章 故人相见 现场一片混乱,碎沙乱石,尘土飞扬。 许久未见的蒋瑾琛,一袭黑色西服,笑容温润,正俯身弯腰,目光灼灼地睨着她。 阮颜着实意外,没想到在这这里见到他! 手搭住他的小臂借力起身,站定了才问道,“你怎么来了?” 脸上的惊慌还未散去,一身狼狈但仍然美得触目惊心,两秒后蒋瑾琛垂下眼帘,“路过。” 阮颜自然不信,“你这步子跨得够大的,从广城跨到了闽南!” 蒋瑾琛关切地问,“哪受伤了?” 阮颜拍拍身上的尘土,又动了动手脚,“没什么大碍。” 她这这段时间算是历练出来了,再不是那个听到枪声就吓得手抖的千金大小姐了。 一旁的张强趁机说道,“夫人,军医很快过来,您先歇歇。” 阮颜:“让他们先给曹教授夫妇检查吧,我没事。” 那边曹太太总算缓了过来,夫妇二人踱步向前,“夫人,真不知道怎样感谢您,刚刚要不是您,我定是躲不了了。” 阮颜答道,“你可千万别这么说,我只是本能反应而已,无论哪个朋友在那,我都会这么做的。” 曹太太心情复杂,没想到短短一个小时的时间,她变成了少帅夫人口中的朋友,而夫人又摇身一变,成了她的救命恩人。 赵雅儿之前在她耳边的种种吐槽,此刻全都烟消云散了。 她的感谢发自肺腑,“以后您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一定要和我说。” 阮颜深感歉意,“说到底,今日还是我连累了你们。” 曹教授:“谁能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呢?大家都不想的!行了,都快进屋歇歇吧!” 几人都是一身狼狈,曹太太也回过神来,“夫人快进来收拾收拾。” 阮颜颔首,转身对蒋瑾琛说,“琛哥你先坐坐,我去洗把脸。” 蒋瑾琛抬手,从她头上摘下一片枯叶,“快去吧!刚刚我都差点没认出来,还以为是哪来的泥丫头!” “有你这么埋汰人的吗?”阮颜不动声色后退了一步,抬手按住松散的发髻,无奈地笑笑,“刚刚可是在逃命,你当我在捉迷藏啊!” 蒋瑾琛哈哈大笑。 宋逸之就是在这个时候到的。 急促慌乱的脚步声戛然而止。 一听到消息就从政府大楼马不停蹄地赶过来,一颗心早已提到了嗓子眼! 一路上各种念头各种可怕的设想蜂拥而至,差点没把自己急死! 虽然安排在她身边的人手足够多,但内心的紧张和害怕根本无法抑制啊。 直到见到她安然无恙地站在那里! 只是没想到,会在这看到他最不想看的人! “少帅!” “少帅!” …… 打招呼的声音此起彼伏,宋逸之回过神,大迈步走到阮颜跟前。 蒋瑾琛敛了笑意,恭敬敬了个礼,“少帅!” 宋逸之头都没回,所有注意力都在阮颜身上,把她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可还好?” 一开口,才知道声音沙哑得厉害。 完全是吓的! “不好!”明明上一刻还笑意盈盈的人儿,接触到他的视线时,却瞬间红了眼眶,“吓死我了!” 阮颜也不知道心里的委屈从哪来。 活脱脱就像个在学校受了委屈见到亲人的孩童。 不问还好,一问就想哭! 宋逸之心里一紧,问道,“伤哪了?哪疼?” “手疼脚疼肚子疼,哪都疼!”阮颜心里五味杂陈,尤其在看到副官们伤的伤倒的倒时,心里的难受和委屈更是达到了顶点。 宋逸之解开外套,胡乱往她身上一套,身体一弯,把她拦腰抱起,“先回家。” 脚下带风,没几步便出了曹家大门。 现场人很多。 有原本跟着阮颜的,有后来支援的,有宋逸之带来的,还有蒋瑾琛的下属,以及曹家众人。 宋逸之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抱着她,穿过大门,走过林荫小道,直接把她送进车里。 副官们愣了一下,才快步跟上。 宋逸之向来克己守礼,两人在人前至多就是挽手,哪里有过这么失控的举动? 阮颜是上了车才后知后觉,难为情地把脸埋在自己的双掌之间,迟迟不敢抬头。 “很疼吗?”宋逸之拉下她的双手检查,只见手掌红肿,掌心还有一块被擦破了皮,血肉里还混着着尘土。 宋逸之嘴角下沉,下意识就想去掀她的裙子,想检查她的脚。 被阮颜踢开手了才想起这是在车上。 “左崇明呢?”他突然厉声问道。 副驾驶座的刘副官立刻答道,“小左将军在闽东。” “叫他立刻滚回来!”火气在胸腔中四处乱窜!恨不得把左崇明咒骂了一百遍! 什么狗屁将军?!领了差事又办不好,几只落水狗都看不住! 郑三几人从闽西出发,一路都是左崇明的人跟着的,进了闽南时又几个小时跟丢了,后来又说找到了,还拍着胸口保证一切尽在掌握中。 宋逸之不禁懊恼,他就是太信任左崇明了! 原计划是借郑家人之手,把军政要员中那些两面三刀,意志不坚定的人,一次性全给揪出来,想来个一网打尽一劳永逸。 年关将至,他迟早是要回广城的,越早铲除异己越好。 谁知却出了这样的纰漏,最该死的是,偏偏让阮颜陷入了这样的危险之中,还给了蒋瑾琛一个英雄救美的机会。 好在阮颜没事! 但左崇明一顿罚是绝对少不了的了! 阮颜感受到他周身的低气压,忙安慰道,“就是些擦伤,没有很疼。” 宋逸之抬手帮她把凌乱的头发别在耳后,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不可能不让她出门,也不可能百分百保证以后不再发生这样的事。 安慰的语言显得那么苍白空洞,他完全无法启齿。 就连他自己,身边多少人跟着,仍是无法避开一次又一次的意外。 深深的无力感油然而生。 身在高位,争夺和厮杀永不停止! 而蒋瑾琛,就那样轻轻松松地站在那里。 郎才女貌,相对笑谈,哪怕周围一片混乱,依然自带岁月静好的氛围感。 这一切像是讽刺,又像是炫耀! 好像在说:你看,只有我才能带给她安逸平静的生活! 第171章 快来哄我 阮颜哪里知道他的想法?只觉得车厢中异常安静。 车子缓缓前行,阮颜突然想起,“有没有人留下帮曹家收拾收拾?” 刘副官立刻答道,“夫人放心,有人负责善后工作。” “刚刚是郑家人吗?都抓住了吗?”阮颜想起那个似曾相识的声音,猜测道。 “都解决了。”刘副官一直跟在宋逸之身边,还真没来得及过问,只知道没有活口。 权利迷人眼,郑家人前仆后继,最后竟只剩下郑四那一脉了! 命如草芥的年代,短短十几分钟,也不知道多少人被牵连进来。 阮颜心里莫名地难受,她能惦记的,也只有身边的人,“张强他们怎样了?” 刘副官答道:“都有人处理的,您放心!” 过了好一会,阮颜扭头往后张望,“琛哥呢?有没有跟上?” 终于,头顶传来宋逸之轻飘飘的声音,“歇歇吧!” 他是真的,一点都不想听到这个名字! 回到府里,军医已经候着了,还特地带了个女护士。 除了手掌比较严重之外,就是膝盖淤青了,还好没受什么重伤。 阮颜从小没受过什么皮肉之苦,成婚后这都已经第三次了,真是流年不利! 手腕上的枪伤印记还在,现在又添新伤了。 当护士用消毒酒精清理伤口里的细沙和尘土时,那酸爽,让她控制不住地龇牙咧嘴,生理性的眼泪哗啦啦掉。 “你到底行不行?”宋逸之黑着脸,声音低沉且压迫力十足,吓得原本就紧张的护士手一个哆嗦,镊子夹着消毒纱布,又碰了一下伤口。 气得阮颜恨不得踢他两脚,嫌弃得不行了,“你能不能出去?” 当然不能!宋逸之把她的脑袋按在自己的肩膀上,声音立刻变了个调,哄小孩似的说,“别看,不看就不疼了。” 护士心跳如小鹿乱撞,也不知道是被吓的,还是被后面这个声音苏到了。 半小时后,两只手被包成馒头,好在手指还能动。 身上还没收拾,头发,衣服都乱糟糟的。 阮颜乖乖坐在浴缸边沿等丁雨帮她洗头,结果进来的却是宋逸之。 他袖子卷得高高的,抬手抽掉她的发簪,拿起木梳,一下一下帮她梳头发。 动作生疏,但胜态度在认真,手劲轻柔,一点也没扯疼她。 “你会?”阮颜仰着头,只能看到他线条分明的下颚。 宋逸之:“我学学。” “拿枪的手用来拿梳子,大材小用了。”两人靠得近,阮颜干脆把双臂搭在他的腰上,脸紧贴着他的肚子,“干嘛不开心?我都没生气你还生气?” 宋逸之声音没什么起伏,“我没有不开心。” 阮颜眼皮往上掀,还嘴硬?明明脸上写着“快来哄我”四个大字! “说嘛!你在想什么?” 宋逸一只手掌覆在她的头顶,轻轻摩挲,“刚刚怕不怕?” 阮颜答道,“知道你会保护我,还真没有很怕。” 宋逸之声音艰难涩,“对不起!又一次让你陷入危险之中。” “说的什么话!只是意外而已,大家都不想的!”阮颜用脸蹭着他的肚皮,安慰道,“逸之,没人能比你做得更好了!” 只不过是正常访友,张强安排的人已经不下三十个,援军也来得很快! 宋逸之已经很用心了,只是意外的事,谁又能控制? 宋逸之曲膝弯腰,一条腿跪在地上,视线与她平行,“软软,别离开我!我无法保证这样的事情以后不会发生,但我定会竭尽所能去保护你。” 四目相接,眸底的炙热情感阮颜又怎么看不到?“我的底线是我们中间插入其他女人,至于其他的,都不会是我离开的理由。” “不会有!”宋逸之急切地回答,“这辈子都不可能有!” 阮颜唇角一弯,拿出了哄老太太的劲,低声细语,“所以,逸之哥哥,你在担心什么?别生气了!” 本就是自己跟自己较劲,一句“逸之哥哥”瞬间让他破防,大掌扣住她的后脑勺,按在自己的胸口处。 心跳怦怦加速,这一刻,他发现,他对她的爱,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深! 阮颜眯着眼睛,靠在他怀里一动不动,乖巧得不行,心里柔软一片。 女人情动是想抱抱,男人则是想…… 宋逸之抬手去解她脖颈处的盘扣。 “嗯?”阮颜抬起头看他。 宋逸之:“帮你洗头。” 阮颜脖颈往后缩了缩,“洗头干嘛脱衣服?” 宋逸之一本正经地答道,“别把衣服弄湿了。” 都脏成什么样子了还怕湿? 阮颜不躲了,只一个劲笑,“我现在是伤残人士,你别勾引我!” “谁勾引谁?”宋逸之动作很快,旗袍已被他抛到一边,只剩一件薄薄的衬裙,“天天这样只看能不能吃,我迟早英年早逝!” 虽然同床共枕多时,但阮颜真做不到全身赤裸坦诚相对。 好在宋逸之怕她冻着,快速把她抱起,放进浴缸里,“小心手不要弄湿了。” 身体被温热的水包裹着,阮颜舒服地叹了一口气,“少帅服务不错!” “有什么奖励?”宋逸之小心翼翼把她的长发拨到浴缸外面,洗个头真比扛机关枪还要难,都不知从何下手。 阮颜举高缠着纱布的双手,有恃无恐,“奖励?有什么是我有你没有的?看来我只能肉偿了!” 宋逸之动作一顿,盯着她的眼神愈发幽深,“你是不是嚣张过头了?” “我疼!”阮颜似真似假地晃晃手。 真拿她没办法! 宋逸之认命地给她头发冲水,突然有感而发,“生儿子吧。” “嗯?”阮颜还以为听错了。 宋逸之像是在讨论今晚吃什么,语气稀疏平常,“我说我们以后生儿子吧,男孩子随便拎到水里涮两下就洗好了,哪有像女孩子这么娇气!” 阮颜睁眼看着他,“您想得可真长远!” 宋逸之自顾自地说,“两个儿子一个女儿,不能再多了,太吵。” 无人搭理宋逸之也不介意,短短几分钟,连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 第172章 相见两厌 再说下去孙子估计都被安排妥当了,阮颜赶紧岔开话题,“这是什么?” 绿色军裤湿了大半,口袋凸出一块,轮廓更加明显。 宋逸之用干毛巾把她头发包起,才伸手把裤兜里盒子掏出来。 原来是一个首饰盒。 宋逸之打开给她看,“结婚戒指不见你戴,特地给你重新找一个。” 结婚时是红宝石的,花纹繁琐。 手上这个则是个款式简洁的指环,钻石线条流畅,光芒四射。 他取出戒指,直接套在她的无名指上。 还好,纱布包扎的是手掌,倒是不影响戴个戒指。 手指纤细白皙,和钻石相得益彰,好看! 宋逸之捏着她的手指欣赏了片刻,才发现阮颜半晌没出声。 “怎么了?”宋逸之垂眸看她,却看到她红了眼眶,正泪盈盈地看着他。 他单膝着地,给她戴戒指! 这突如其来的仪式戳中阮颜的泪点,一句“我愿意”就这样脱口而出。 结婚的记忆在她脑海中本就不清晰,也不愉快,这一刻,才是真正意义上的他们婚姻的开始。 不顾身上湿漉漉的,阮颜举高双手去抱他,滚烫炙热的唇用力地贴上他的唇瓣,疯狂又主动。 虽然不知道她感动的点在哪,但是丝毫不影响宋逸之热情的回应。 湿透的丝绸衬裙,贴在肌肤上,若隐若现的视觉冲击,比赤身裸体要大得多。 宋逸之迫不及待挤进浴缸。 一个澡洗得漫长又折腾,要不是顾及她身上的伤,估计还需要更久。 临近晚饭时间,两人才下的楼。 阮颜身穿宽松的半旧居家旗袍,头发低低挽着,漏出不少碎发,一看就是手艺生疏,技术不佳。 宋逸之落后半步,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看来梳头也不是很难!” 阮颜不想打击他的热情,不过下楼吃个饭而已,便由他作。 到了客厅才知道蒋瑾琛也在,邓子宇周佳佳作陪。 见两人下来,三人皆起身问好。 还没等阮颜发问,周佳佳先开口了,“蒋科长到惠城办事,我父亲托他顺便护送我回去。 中午就到这了,他听闻您外出访友,问了地址就过去接您,没成想歪打正着,还碰上了这么个事故。” 阮颜看向蒋瑾琛,关心地问道,“还真是赶了个巧,你没受伤吧?” 蒋瑾琛:“我没事,去到的时候暴徒都差不多被制服了。” 阮颜笑笑:“那就好,要是连累您受伤,蒋伯母怕是要找我算账了。” “还未多谢蒋科长出手相助。”宋逸之站在阮颜身后,声色如常,“我已让人备下谢礼,请万勿推辞!” 两人上一次碰面,还是在庆功宴的舞会上,时隔数月再见,仍是相见两厌。 蒋瑾琛看了一眼阮颜,才答道,“少帅别客气!我和小颜之间,无需用到‘谢’字!” “琛哥收着吧,少帅的一片心意!”阮颜转向周佳佳,“你要回去了?” 周佳佳点头,“是啊!婚事繁琐,我母亲吩咐我早点回去准备,倒是麻烦蒋科长了,还多跑这么远一段路。” 蒋瑾琛笑答,“乐意之至!趁着出差,领略闽南灯光,还能见见旧友,何乐而不为?” 邓子宇略感不悦,一是要暂时和周佳佳分开,二是自己手里又不是没人,偏偏要麻烦外人来送。 奈何岳父之命不可违,他只能极力挽留,“蒋科长多留两天,让我们尽尽地主之谊吧!” 周佳佳也跟着附和,“下周少帅新居入伙,蒋科长不如多留几天,一起热闹热闹?” “没问题!左右不过三五天。”蒋瑾琛爽快应下。 多争取到几天相处时间,周佳佳和邓子宇相视一笑,目光绞在一起。 宋逸之全程无语,两个猪一样的队友,只顾自己争分夺秒地甜蜜,全然不顾他人死活! 阮颜招呼道,“走,先吃饭吧!” 一行人到了餐厅。 大圆桌,宋逸之和阮颜先落座,蒋瑾琛自然而然地在了阮颜身边的空位坐下,“医生检查了吗?伤得可重?” 阮颜晃了晃双手,“一点皮肉伤,没什么大碍。” “我记得你小时候最怕疼了,看西医扎个手指头都要哭老半天。”蒋瑾琛半是打趣,半是认真,“刚刚包扎该不会哭鼻子了吧?” 阮颜脸色讪讪,“哪有?我都多大的人了!” “原来你们小时候玩得这么好啊?”周佳佳好奇地盯着他们。 “是的,小时候常一起玩,读书了就各忙各的,出国后就更少机会碰面了,再回来琛哥都是警局的领导,我可不敢随意打扰。”阮颜解释得认真,也不知道某人听进去没有。 蒋瑾琛微微一笑,“我到警局工作倒是不出奇,让人意外的是,你现在居然生活在枪林弹雨之中。” “哪有那么夸张?我又不是上战场。”阮颜无奈地扯扯嘴角。 也不知道咋回事,每次碰见蒋瑾琛好像自己都很狼狈。 上一次是庆功宴上和林依染吵架,再上一次是被林市长赶出家门,这一次更惨,差点没被手雷炸死。 “我还以为警察说话严谨,讲究实事求是,蒋科长倒是有趣,说话夸张还带比喻!”宋逸之视线一扫,目光如炬。 蒋瑾琛不卑不亢,“难不成我看错了?下午大家是在玩水枪?” 周佳佳噗嗤一笑,“蒋科长真幽默!” 阮颜也在笑,“就当是水枪吧,你回去可别跟阮翔他们乱说,费事多个人担心。” 蒋瑾琛和阮翔也是认识的,偶尔还会凑一起喝酒。 “既然怕家里人担心,要不和周小姐一起,早点回广城吧!”蒋瑾琛趁机建议。 宋逸之边帮阮颜布菜,边问道,“蒋科长是年纪大了吧?操心的事真多!” 邓子宇总算察觉到了异样,开口道,“闽南已尽在掌握,夫人在少帅身边,定不会再有什么危险。” 蒋瑾琛:“没办法,职业病,喜欢防范于未然,总爱劝人规避危险。” 宋逸之顺势安排,“既然蒋科长职业病犯了,那明天帮忙协助邓参谋,审审今日抓获的郑家同谋吧,你的强项。” 第173章 养眼登对 蒋瑾琛侧头看向阮颜,“我还以为来者是客,小颜明天不带我逛逛闽南城吗?” 他可不是来干活的,而且宋逸之虽然广城的主,却也不是他的直属上司。 阮颜哪敢答应? 大腿上多了一只大掌,揉捏的力度正在传达主人的不耐,阮颜用指尖挑开那只手,才回答,“公事要紧,等你忙完了,我和少帅再请你吃饭!” 上首那人总算消停了,声音染上笑意,“对,回头我们夫妻二人再请你吃饭,顺便给你饯行。” “夫妻”两字咬字特别重,想忽略都难。 其实就算宋逸之不提醒,也看得出阮颜气色极佳,眉心舒展,笑容如春日暖阳,由内而外散发着幸福的光芒。 两人之间虽然没有肢体接触,但一颦一笑,言行举止极有默契,夫妻在一起的画面养眼又登对。 和上一次在舞会上见到的情形不可同日而语。 蒋瑾琛自嘲地扯嘴角苦笑,“看来是我自作自受,大老远送上门来做苦力!” 邓子宇哈哈大笑,“能者多劳嘛!那蒋科长,明日我在闽南警局恭候大驾了。” 与此同时,曹教授夫妇二人也正在边吃晚饭边闲谈。 “少帅人还不错,留下这么多少善后,要不我们自己都不知道要几天才能收拾好。” “宋家掌权多年,向来爱民如子,在百姓间口碑极好。”曹太太从小在广城生活,没想到兜兜转转嫁到闽南,仍是在宋家的庇护下生活。 曹教授:“这倒是比郑大帅要强得多,郑家向来是不管百姓死活的,看来这次政权交替,也不是什么坏事。” 其实对于老百姓来说,谁坐那帅位,关系真的不大。 要不是今天的交集,他是不关心这些政事的,而此时,心态却发生了变化,“等改天学术交流会,我得宋军说几句公道话!” “倒没想到,宋夫人居然舍命相救,品行高洁,着实难能可贵。”想到下午那一幕,曹太太也是心有余悸。 曹教授感叹道,“不但是个性情中人,还志向远大,她那一句‘要造出华国人自己的汽车’,真是听得我热血沸腾!身在高位仍不忘做实事,真是难得。” 说到阮颜,曹太太如梦初醒,“哎呀,我把雅儿给忘了!” 是啊,从午后说去酒窖,到现在还不见人影,忙叫佣人去寻。 几分钟后,赵雅儿才跟着佣人回到餐厅,还带着一身酒气,“真是失礼了!忘记自己酒量不好,贪杯了,一觉睡到现在。” “没事就好,下午出了点意外,还怕你出事了呢。”曹太太浑然不觉,絮絮叨叨和她聊起这场事故。 赵雅儿脸色不是很好,只静静听着,等曹太太说完了她才心不在焉地附和一句,“真是太危险,好在你们都没事。” 曹太太当然不好在她面前提起阮颜,怕暴露自己已经变节的事实,只是多聊了几句郑家人的暴行,同时庆幸,“还好你没在现场,郑家人发起疯来真是不管不顾,滥杀无辜。” 赵雅儿跟着讨论了两句,随后说道,“我出来也有一段时间了,明日打算回去,这段时间真是叨扰你们了。” “这么急?不是说住到过年再回去吗?”曹太太很是意外。 赵雅儿答道,“我义嫂这两天该是要生了,我回去看看吧。” 曹太太也没有多做挽留,毕竟修缮房屋颇费精力,不用分心陪客她也乐得自在,于是答道,“也行,以后闽南也是宋军的管辖区域,交通便利,随时都可以过来小住。” 赵雅儿点头应着。 赵雅儿连夜收拾行李,第二天坐了最早的一班火车回了广城。 赵子义夫人确实已到预产期。 碍于左崇明的威逼利诱,夫妻二人也不敢再在赵雅儿面前弄什么幺蛾子。 但赵夫人没什么文化,对那些迷信流言信了七八分,总担心有赵雅儿在,自己会生产不利。 所以当得知赵雅儿要去闽南小住时,最开心就是她了。 兴致勃勃地帮着准备行装,恨不得赵雅儿能在那边住个十年八年。 这才过了几天? 当佣人来报赵雅儿回来时,赵太太脸色铁青,挺着大肚子,赶到了内院大门。 一辆黄包车拉着赵雅儿主仆,在内院院门下车。 因回来得匆忙,来不及通知家里的司机去接,赵雅儿随手雇了火车站的的黄包车。 平时都是汽车出入,极少坐黄包车。 她正揉按着颠得发酸的腰背,一股巨大的冲劲推了过来,穿着高跟鞋的她,一个没防备,竟被摔了个四脚朝天! 她双手撑地,抬头怒目,瞪着赵太太,“你怕不是疯了吧?!竟然敢推我?” “推得就是你,怎样?这两日就是预产期了,你在这个时候回来,是何居心?要是我有个三长两短,要是我生的不是儿子,我要跟你拼命!”赵太太一手扶着肚子,一手指着赵雅儿破口大骂。 赵雅儿被佣人扶着,心里又是怒气,又是委屈。 一路提心吊胆,怕被人发现什么蛛丝马迹,请回闽南调查,那就麻烦了。 赶了一天一夜的火车,好不容易到了家,又遇到个这样的泼妇! 看着她那圆滚滚的肚子,有气不能撒。 “赵子义呢?”赵雅儿环视一周,冲着佣人嚷道。 “没了你这个扫把星,家里风平浪静,他肯定是上班去了!天杀的,不过才过几天安宁的日子,你偏我回来克我!”赵太太龇牙咧嘴的,又想冲上前去。 身边一老佣人拉住了她,“太太,别冲动!她是左将军看着的。” “呵呵!我管她谁看,反正我生产之前这地方她是不能住的了!把她赶出去!” 赵太太也是个懂得审时度势的,眼前的赵雅儿风尘仆仆,形容憔悴,连个护送的车都没有,说有人罩着的,她都不信! “什么小左将军?无媒苟合,硬贴上去能有什么好下场,怕不是被人甩了吧?” 寡妇门前本就是非多,名声尤为重要,佣人奴仆站了一地,赵雅儿气得双眼通红,冲过去甩了赵太太一个巴掌! 第174章 军法处置 这一巴把赵太太打懵了! 她一手托着肚子,一手抚着被打得发麻的脸颊,彻底爆发了,大声嘶喊,“你这个不守妇道的贱人!你当我不知道你在南京的那些破事啊?勾三搭四,把姑爷气得失魂落魄,要不能出那意外?赵子义赵子义,赵子义是你叫的吗?你当我没看见你们私底下眉来眼去……” “啪”!赵雅儿气疯了,嘴唇抖动,面目狰狞,愣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佣人一个没拦住,她冲上去又是一巴。 赵太太一个踉跄,差点没摔倒,“赵雅儿,我肚子里的可是你们赵家的子孙,你竟心狠至此!今天有你没我!” 她刚想冲上去,却突然捂着肚子哎哟哎哟叫起来。 刚开始赵雅儿还以为她在演戏,直到佣人开始大喊,“不好啦,太太见红了……” 现场顿时大乱,几人合力把赵太太抬回屋子,凄厉的呼喊声一声接着一声,一波人四下散开,找医生的,找接生婆的,通知赵子义的,准备生产用品的…… 很快,内院门口的空地上,就剩下赵雅儿和她的女佣。 空荡荡的,正午的阳光很明媚,她却感觉不到温度,冷得身体微微颤抖。 这不是赵家吗?不是她的家吗?她回自己家有错吗? 但这个时候,她还真不敢回自己的院子。 人是她打的,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这事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收场。 没多久,赵子义也回来了。 应该是有人跟他汇报了事情经过,他脸黑得可怕。 赵雅儿站在赵太太院子的小客厅,赵子义看都没看一眼,一言不发冲进了房间。 房间里的嘈杂和哀嚎声断断续续,从正午一直持续到天黑。 难道,真要坐实“克父克夫”的谣言吗? 也不知道站了多久,终于里面传来了婴儿震耳欲聋的啼哭声。 “生了生了!” “哎哟!好可爱的女娃娃!” “母女平安啊,恭喜太太!恭喜赵爷!” …… 管她是男是女,生出来了就好。 赵雅儿无力地瘫坐在红木沙发上,心里着实松了一口气。 大半天没吃没喝的,身体已经累到极致,缓了一会,才慢慢起身,准备回房间。 走了两步,才发现脚疼得不行,垂头一看,原来脚踝肿了。 定是中午那一摔,扭伤了筋骨。 刚想叫人扶自己一把,赵子义出来了,脸色总算不像刚刚那样难看。 “子义哥……” 赵雅儿正想解释,赵子义却说,“没事了,我先送你回去吧。” 赵子义搀扶着她的手臂,两人慢慢出了院门。 “子义哥,真不是我先动的手,我也是气急了才……”进了自己院子,赵雅儿满腹委屈,不吐不快。 赵子义叹了口气,“不用说了,我都明白。也是我的错,答应了义父照顾你,又没尽到兄长的责任。” 突如其来的温情,戳中赵雅儿的内心! 也不知道是想起了父亲,还是想起了旧日的美好时光,赵雅儿瞬间热泪盈眶,声音哽咽,“也是我命该如此,还给你添麻烦了。” 赵子义吞吞吐吐,还是把心里话说出了口:“孕妇脾气大,过了这段时间就好了,你多体谅,其实城外的庄子环境很好……” 赵雅儿还以为他良心发现,没想到话在这等着她。 父亲终究还是看错人了,这夫妻二人皆是狼心狗肺的东西! “子义哥,我倒是想去城外躲个清静。”赵雅儿停下脚步,转身看着他,欲言又止,“就怕逸之和崇明回来生气……” 赵子义有些为难,“你该和他们解释解释,家里这情况,还是城里的传言,越说越难听,你嫂子一直以为是儿子,等她醒来,知道生的是女儿,还不知道会怎样闹……” “子义哥,你就忍心我一个人孤零零住在那荒山野岭的?”赵雅儿抓紧他的手臂,泫然欲泣。 灯下美人,泪光点点,娇弱之态惹人怜。 哪里还有半分当年娇蛮高贵的赵大小姐的傲然? 赵子义心神微动。 一个被收养的可怜孤儿,一个高高在上的将军之女,埋藏已久,求而不得的那种执念,突然被勾了出来。 他俯身弯腰,把她抱起,试探了一句,“我先送你回房?” 赵雅儿垂眸敛目,竟然没有反对。 没多久,屋内传来不和谐的声音。 远在闽南的左崇明就更惨了! 郑家人一直处于他的严密监控之下,一举一动皆无法逃脱他的视线。 然而,他们究竟是如何得知宋太太的行踪? 甚至还能精准地知晓她出现在曹宅的时间? 这着实令人细思极恐! 奈何朱将军、郑三夫妇都已身亡。 郑小五更是在第二天才被人发现,已活活病死。 而抓到的几个活口,皆是听命行事,什么都问不出来。 所有线索就此中断。 左崇明纵然抓耳挠腮,也无法查出其中缘由,最终只能乖乖接受“军法”处置! 闽南城兵营的练武场内。 宋逸之,左崇明和邓子宇,相对而立,皆穿着军绿色汗衫。 左崇明一脸郁闷,时不时叹口气,视线来回在二人身上穿梭。 邓子宇双臂环胸,嘴角噙着笑意,“别磨蹭了小左将军,老规矩,快出手吧!” “逸之,我刚到闽西,正是需要立威的时候,这时候去洗茅厕,对宋军形象影响不好吧?”左崇明还在尽最后的努力。 所谓的老规矩,是宋军高级将领不成文的规定。 就是犯错者在将领中任选一人单挑,如犯错者被击中一拳,则洗军营茅厕一天,十拳则十天。 反之,对方被击中一拳,则减一天,以此类推。 “你多虑了!将士们只会认为咱们宋军奖罚分明,一视同仁,军纪严明!”邓子宇等着看热闹,不停催促,“快点打,打完好去吃饭!” 左崇明豁出去了,往前迈了一步,“来吧!邓参谋手下留情!” 对上邓子宇他还是很有信心的,毕竟他拿笔多过拿枪。 邓子宇后退一步,“我就是负责计数的,谁说你和我打?” 第175章 要化妆吗 吴磊他们又不在,场内就他们三人啊! 左崇明还没反应过来,宋逸之已经往前迈了一步,一拳直冲他的门面。 “砰”一声,拳头入肉的声音,邓子宇不由咧了一下嘴,听着就好疼! 再一看左崇明,果然下颚立刻红了一片。 这一拳用了八成的力度,左崇明退了两步才稳住了身体,一手摸摸被打中的下颚,一边叫嚷着,“哎,哎,不公平啊!上次邓子宇犯的事多大啊,还只是对吴磊,凭什么这么对我?” 说到近身搏斗,宋逸之第一,吴磊第二,剩下的将领水平差距不大。 在自己管辖的军营里洗茅厕,伤害性极大,侮辱性更强,大家肯定都找不如自己的,或者实力相当,尽量争取免刑或者减刑。 “凭什么?”宋逸之不动声色地转动着手腕,一副准备大干一场的姿态,“凭这次伤的是我媳妇!” 话音一落,也不管左崇明准没准备好,一个右勾拳又轰了出去。 这次对准的腹部。 左崇明侧身一闪,堪堪躲过,“你冷静点,嫂子不是没事吗?” 宋逸之不想和他废话,转身又是一记直拳轰出。 左崇明脚步挪移,迅速后退,同时伸出手臂格挡,“砰”的一声,两人的力量碰撞在一起,震得空气都微微颤抖。 左崇明心惊,这下相信宋逸之是来真的了,不得不提起十二精神,全力以赴! 宋逸之得势不饶人,紧接着飞起一脚,直逼左崇明的腹部,左崇明连忙收腹,双手向下一压,挡住了这一脚的攻势。 两人一来一往,速度越来越快。 硬刚刚不过,左崇明节节后退。 开始还惦记着中了几下,又掰回了几下,到最后干脆放飞自我,懒得算数。 好在他进攻不行,防守还不错,没被打成伤残也算不错了。 宋逸之太久没下场,玩得这么尽兴,自己就当舍命陪君子吧。 邓子宇在一旁看戏,十分钟到一喊停,左崇明身体瞬间瘫软,成大字型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 宋逸之也好不了多少,双手撑着膝盖,同样大口喘着粗气,汗水湿透了衣衫。 “小左将军,恭喜你喜提新工作,洗茅厕六天!”邓子宇大声公布成绩。 左崇明又是一声哀嚎,这下真为闽北军队,乃至整个广城宋军的笑话了! 真是死得不明不白,好想找包青天击鼓鸣冤啊。 想撒气都不知道找谁,毕竟闹事的郑家人都死光光了! “别装了!”缓了半晌,宋逸之朝左崇明伸手,“走,吃饭!” “谁装了?给自己的部下洗茅厕,你当是好玩的?我现在是伤身又伤心呐!”左崇明抓住他的手腕,借力从地上跃起,“饭就不吃了,没心情!” 邓子宇笑得明目张胆,“给你个建议,半夜三更,戴上头套去,起码护住小左将军这张小白脸!” 左崇明只丢了个眼神过去,“风水轮流转!我很期待,在你洞房花烛夜前把你揍得下半身不能自理!” “果然是兄弟!够狠!”邓子宇赶紧离他远两步。 “我走了!”左崇明对宋逸之挥了挥手,不用看也知道自己的脸上现在肯定是五彩斑斓,还吃什么饭! “不去不行,今晚请蒋瑾琛吃饭。”宋逸之扔下一句后就去洗澡换衣服了。 发泄了一通,心情是舒服了不少。 但一照镜子又有点懊恼,一下场就没人玩虚的,他身上也中了几拳,关键是脸上也挂了彩。 平时也就算了,但今晚得见蒋瑾琛。 在风度翩翩的蒋公子面前,稍有瑕疵就容易落下风。 草率了! 在他第三次照镜子时,左崇明凑了过来,“需要叫个人给你化妆吗?” 宋逸之平静地睨了他一眼,套上外套,转身往外走。 越是风平浪静,越证明心里有事。 “蒋瑾琛什么来头?你的新对象?”左崇明眼里燃起熊熊的求知欲,紧随其后。 广城才几个人物?蒋瑾琛当然认识,但左崇明没想明白,他有哪点值得宋逸之重视的。 宋逸之才不想满足他的八卦之心,径自上了车。 左崇明心痒难耐,冲着邓子宇使眼色,脸都快抽筋了。 邓子宇总算良心发现,附在他耳边低语,“嫂子的青梅竹马。” 哦!懂! 左崇明眼睛一亮,减刑的机会来了! 三人进了梨园最大的包厢。 阮颜,周佳佳和蒋瑾琛三人正相谈甚欢。 正如周佳佳之前的评价,蒋瑾琛风度极佳,和他聊天,总有种如沐春风的感觉,言语中带着恰到好处的幽默和睿智。 此时蒋瑾琛正讲起办案时的趣事,周佳佳和阮颜俱是笑得合不拢嘴。 宋逸之到来时便是见到这样的情景。 他质疑自己决定的时候不多,今天是第二次了。 干嘛浪费时间跟左崇明磨蹭?应该早点过来才是! “你们怎么这么早?”邓子宇问出了宋逸之的疑惑。 约的是晚饭,现在才五点! 见他们桌面的茶水点心,用了过半,难不成四点多就来了? 也不知道他们刚刚都在聊些什么。 再想到阮宅抽屉的那堆信件,就更堵心了! 聊聊聊,一个大男人,那么哪来那么多屁话? 周佳佳随口答道,“我和夫人本想到新府邸看看宴会布置的进展,路上遇见了蒋科长正无聊闲逛,索性便一起提前过来聊天听戏了。” 大家重新落座。 阮颜第一时间发现宋逸之脸颊处的伤,“这是怎么了?” 红肿已经变成青紫,一看就很疼。 阮颜抬手想摸摸,明显场合不对,遂放下手,只在眼眸中流露出担心。 “嫂子,你不应该心疼心疼我吗?我的伤可比少帅严重多了!”左崇明茶插口道。 阮颜侧身一看,果然,左崇明看起来更明显些,“你们又遇上突袭了?” 蒋瑾琛半是关心,半是感叹:“少帅是大人物,果然身边危险重重,出门得多带些人才是。” 宋逸之漫不经心地瞥了他一眼:“如今的闽南安定繁荣,能有什么危险?蒋科长多虑了!” 第176章 梨园饭局 邓子宇答道,“我们不过是在操练而已,志在强身健体!蒋科长在警局体能锻炼应该也是少不了吧?怎么出一趟门还带这么多人?” 这两天在闽南警局协助办事,蒋瑾琛用的都是他自己带的人。 “习惯使然,保护好要保护的人,保护好自己,安全第一嘛!”蒋瑾琛微微一笑,“何况这次还要护送周小姐回城,责任重大,总不能让周局失望!” 周佳佳陪笑,“父亲有些小题大做了。” 蒋瑾琛状似无意地提起,“听闻你们来时还遇上山贼了?小颜受了伤吧?放心,我做了万全的准备,定不会有失误的!” 周佳佳忙道:“哪有不放心的?我父亲总说,任何事情交代与你,是再妥当不过的。” “如此看来,蒋科长倒有几分长者风范。”左崇明咧嘴一笑。 那不活脱脱一个瞻前顾后的小老头嘛! 蒋瑾琛仿佛听不出他的言外之意,顺着话应下,“性格如此,没办法!打小阮姨就说我性格稳重,谨慎踏实,是个值得托付的人。” 阮姨指的是阮淼。 这话确实是母亲常说的,阮颜偏着头,冲蒋瑾琛笑了笑。 恰逢服务生给众人上茶,宋逸之端起就是一大口。 七分热的茶水下肚,不但不解渴,反而更添焦躁。 菜陆陆续续呈上。 左崇明叫服务生上就上酒,“蒋科长,没想到我们在广城没聚上,反而在闽南同聚一桌,缘分啊!今晚必须不醉不归!” 蒋瑾琛推辞:“今晚就不喝了吧?大家聊聊天叙叙旧,明晚少帅乔迁新居,我们再喝个痛快。” 谁和你有旧可叙?左崇明嘴角勾起,“明晚的是明晚的,咱们别替少帅省钱,今晚得先喝好吃好!” 说完他又冲着服务生喊道,“把少帅存的酒都拿上来!” 服务生话不多说,没多久抬着一个木箱,拆箱一看,八瓶茅台! 瓶盖一揭,酒香四溢。 杯子被满上,左崇明率先举杯,“欢迎蒋科长到闽南做客,让我做代表,尽尽地主之谊,先敬你一杯!” 蒋瑾琛端起酒杯,“谢谢!酒量不佳,又有女士在场,咱们小酌一杯即可,以免失礼。” 等他一杯下肚,左崇明才笑道,“酒量不佳?别逗了蒋科长,你们警局那帮家伙,喝起酒六亲不认,我们部队这帮大老粗都不是对手!” 眼看着他托着酒瓶又要给他倒酒,蒋瑾琛抬手挡住杯子,“我不懂品酒,再好的酒对我来说也是如牛嚼牡丹,就不浪费少帅的好酒了。” 宋逸之开口了,“用来招待贵客,怎能说是浪费?你远道而来,我敬你!” 少帅敬酒,怎好推辞? 左崇明喝酒是高手,倒酒更是高手。 技术已然登峰造极! 看似酒已漫过杯沿,偏偏不会泄出来。 蒋瑾琛端着这杯十一分满的酒,再次一饮而下。 他酒量是不错,但也禁不住喝得急啊!脸颊一下染上了血色。 “蒋科长好酒量!”坐在对面的邓子宇忍不住喝彩,“虎父无犬子!之前有幸和蒋局喝过一次,那酒量真是无人能及啊!” 蒋瑾琛:“可惜酒量不能遗传,我也就是三杯倒,实在不能多喝。” 邓子宇呵呵一笑:“没事,酒量这东西得多练练。对了,佳佳很少出远门,路上还得劳烦您多看顾!我先干为敬,你随意!” “邓参谋无需客气!职责所在。”蒋瑾琛还想拦,奈何邓子宇已经一饮而尽。 身边坐着的是左崇明,早就第一时间帮他满上酒。 在座三人,哪个都比他职位高,多说无益,蒋瑾琛默默把酒喝完。 三对一!场面莫名的熟悉。 阮颜恍然大悟,这不前几个月在阮府的情景再现吗? 念在从小长大的交情,赶紧提醒一句,“大家别光顾着喝酒啊,先吃点东西!这里的菜不错,琛哥也尝尝!” 闻言蒋瑾琛露齿一笑,拿起筷子吃东西。 宋逸之无疑也想到了那天被灌酒的情形,顿感不悦,侧着头在阮颜耳边低语,“你对我可没这么好!不但煽风点火,还给我夹姜片!” 阮颜回瞪了他一眼,“我很确定,是你先动的手!” “跟我这么斤斤计较是吧?”宋逸之声音带着威胁。 自从蒋瑾琛出现,他天天醋意盎然,阮颜不敢惹他,赶紧给夹了一块排骨,“空腹喝酒伤身,您先吃点。” 宋逸之这才脸色稍霁,抬手回了她一块鸡肉。 “哎呀呀!大庭广众之下,你们就不要在这表演夫妻情深了!让我们两只单身狗情何以堪啊?”左崇明一手搭在蒋瑾琛的肩上,“蒋科长,你说对吧?” 蒋瑾琛不习惯这样勾肩搭背的,微微往旁边挪了挪身子,“可别算上我,我是单身,但不是狗。” 左崇明也不介意,自顾自端起酒杯和他杯子相碰,“同是天涯沦落人啊!来,咱俩走一个!” “谁跟你天涯沦落人?人家蒋科长有意中人了!”说话的是周佳佳,“城中媒婆都知道这件事。” 左崇明一副了然的模样:“这你就不懂了,蒋科长五六年前就用这个借口来搪塞别人了!那时我有个表姐和他家相看,他就这样回,要真有意中人,能到现在还没着落?” “真的吗?”周佳佳双目圆瞪,好奇地问。 蒋瑾琛笑笑没有应答。 “真真!我也是用这招,百试百灵!要不,你让他说出个名字出来!”左崇明似乎非得逼着他表态。 蒋瑾琛仿若未闻,正认真垂头吃菜,见阮颜正在吃酱香骨,忙提醒道,“小颜,别吃这个,酱香骨放很多酱油,你伤口还没好全。” 老人家确实有这种说法,伤口不能吃酱油是担心酱油会使伤口变黑。 阮颜微愣,随后笑道,“这都没有科学依据,伤口愈合后的色素沉着主要与伤口的炎症程度、日晒有关。” 蒋瑾琛提醒道,“还是注意一下吧,你皮肤白,你以前有个小伤口什么的,阮姨都是这样交代,你忘记啦?” 阮颜脸色讪讪,把酱香骨放在一旁。 果然竹马什么的最让人讨厌了! 左崇明不用抬头也知道宋逸之脸色不好看。 第177章 酒攻色攻 那边蒋瑾琛还在和阮颜说话,这边左崇明帮他倒酒:“哎哎,别光顾着说话,来来来,大家一起喝一杯,等下次再聚,就是喝邓子宇的喜酒了,先预祝两位新婚快乐,早生贵子。” 确实,虽然双方平日并无交集,但邓子宇周佳佳的婚宴上,大家肯定会碰上,周局长早早就给警局上下都派了请柬。 所有人都举杯,周佳佳红着脸和大家碰杯,大大方方地说,“谢谢各位,到时大家早点到,多喝两杯,尤其是小左将军,到时介绍伴娘给你认识。” 左崇明笑答,“太好了!伴娘漂亮不?也给蒋科长介绍一个呗!” 周佳佳:“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蒋瑾琛推辞:“我就不必了,谢谢两位的好意,我暂时没有成亲的打算,就不耽误姑娘家了。” “真是巧了!咱们不但年纪相仿,连想法都如此一致,我也还不想结婚啊!来,咱们喝一个!”左崇明今晚的目标明确,就是干倒他。 于是两人又喝了一杯。 刚放下酒杯,包间门被推开,随后一个娇媚的声音响起,“小左将军,怎么喝酒也不叫我们啊?” 众人纷纷抬头往门口看,哟,是两个长相和装扮都一模一样的一对双胞胎姐妹花。 她们身着同款的白色连衣裙,裙摆飘飘,笑容灿烂,水汪汪的四只大眼睛皆投在左崇明身上。 后面的服务生忙道歉,“对不起啊各位爷,这两位听闻左将军在这喝酒,硬是要过来打声招呼……” “来得正好来得正好!快过来坐!”左崇明忙让服务生在自己和蒋瑾琛身边加了两个座位。 姐妹花笑容更灿烂了,微微屈身,和大家行了个礼,“各位爷,各位太太好!” “大家都认识吧?留洋归来的大明星,大紫小紫!不介意一起吃吧?”左崇明扬声给大家介绍,视线落在宋逸之脸上,见他没有反对,就吆喝得更起劲了,“总算我不用再孤军作战了,你们真是及时雨啊!” 两人欣然落座,仪态万千。 “这不是?”周佳佳朝阮颜使眼色,但两人座位之间隔着宋逸之和邓子宇,不好说话。 阮颜挑眉一笑,表示明白她的惊讶。 昨天她们才刚刚看过这对姐妹花的电影。 这两人可是华国有名才女,留洋归来,熟悉五国语言,集编剧,演员,导演多种身份于一身,极受上流社会的追捧,报纸娱乐版天天都有她们的新闻。 只是没想到她们居然就在闽南,更没想到左崇明会认识她们。 她们可不是普通的交际花,传闻从不出席权贵的酒席。 阮颜心里暗叹,怪不得邓子宇常调侃左崇明交“友”广泛,果然如此啊! 那边左崇明独独给蒋瑾琛介绍,“小紫,你那边是咱广城赫赫有名的贵公子,蒋少爷,初次见面,快敬蒋少爷一杯!” 被唤做小紫的女子落落大方,端起酒杯侧身向蒋瑾琛示意,“蒋科长,好久不见,我敬您一杯!” 蒋瑾琛没有推辞,爽快地端起酒杯,一口见底。 这下,连左崇明也懵了,“你们,你们认识?” “有幸在广城见过一面。”小紫笑着回道,“去年警方处理一个阿拉伯外商的案件,临时需要一个翻译,刚好我略懂阿拉伯语言,就受邀过去协助了。” “原来如此啊!缘分!这就是缘分!蒋科长,真没想到,你还比我更早认识两位大美女啊!”左崇明好不激动! 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啊,原本还担心安排得太过刻意,看看,这,这简直就是天降良缘啊! 蒋瑾琛果然再次端起酒杯,“谢谢小紫小姐上次的协助,帮了我们大忙。” 小紫:“不客气,我们只是尽了普通市民应尽的义务。” 两人喝完,左崇明又让大紫敬酒,这边四人喝得热闹,蒋瑾琛再也抽不出空来和阮颜说话了。 宋逸之嘴角轻勾,心里琢磨着是不是要给左崇明减刑,这等人才,怎好去受洗茅厕之苦啊? 阮颜正在看热闹,手边突然多了一碗汤。 宋逸之提醒道,“趁热喝。” 阮颜斜眼看着他,“少帅果然老谋深算!” “我什么都不知道。”宋逸之一脸坦然。 他是知道左崇明鬼主意多,但确实不知道他具体会做什么。 在那两人进来之前,他还以为左崇明单纯只是酒攻,哪知道后面还有一招色攻,来个双管齐下。 阮颜手指在桌底戳了一下他的大腿,“真坏!” “小心伤口。”宋逸之反手握住她的指尖,摩挲着她无名指上两天都没有脱下的戒指,心里高兴。 阮颜好奇地问:“小左将军是不是常给你们安排这样的‘惊喜’?” “自己人,不兴这一套。”宋逸之很快回答。 阮颜轻哼一声,“所以琛哥算是什么人?敌人吗?” 宋逸之诚实作答:“看他不顺眼!” 阮颜倒吸一口气,瞪眼咋舌,“你倒是够直接的!” “谁让他老是逮着你说话!”宋逸之揉捏着她的指尖,毫不掩饰自己的不悦。 其实就算蒋瑾琛不说话,就单单站在阮颜身边,就够让人讨厌的了! 阮颜解释道,“我跟你说过了,我们只是从小谈得来的朋友,长大后就没怎么接触了,回国也就见过三四回而已。” 宋逸之:“你们议过亲。” “就是长辈们口头上说说而已,我娘不会不经过我同意就定下什么的。”阮颜反问,“难道你就没议过亲?大帅上次还拉着赵雅儿叙当年呢,我说什么了吗?” 宋逸之:“那你看到我怎样对她了吗?我可没有和她接触,话都没多说两句。” 这倒是真的,就算上次她出手惩治赵雅儿,宋逸之也只当做不知道。 “我也和琛哥没有多接触啊!”阮颜澄清道。 宋逸之:“你们上次还一起跳过一支舞!” 阮颜失笑,纠正道,“半支舞!你还好意思说?有失风度了宋少帅!” 宋逸打算一吐为快,“你们还写过信,一抽屉的信!” 阮颜脸色一变,“你偷看我东西?” 第178章 情感理智 掌心瞬间失去了温度,宋逸之看着空了的手掌,声音微沉,“有什么秘密?不能看?” 阮颜被噎了一下,绷着脸说,“没经过我同意,当然不能看!” 或许他不知道什么是隐私权,但尊重总懂吧?信任总懂吧? 宋逸之没有说话,只静静盯着她看。 阮颜愈加恼火,反问道,“难道我能随意翻你的东西?” “当然,随时可以,对你我没有秘密,无论是公是私。”宋逸之也说不出心里什么感觉,只静静看着她炸毛。 可能那一抽屉的信件已成了他的执念。 又或许第一次求亲那天,他尾随她到书局前,她满脸笑容走向蒋瑾琛的那个画面,记忆太深刻了。 反正此刻,他就想看看她的反应。 阮颜语塞,垂着头不说话。 其实还真没什么不能看的,两家相交多年,是朋友也是亲人,两人不过像是最熟悉的笔友一样,分享生活,分享学校的趣事,分享心情。 就算是真有什么,那也是结婚之前的事,但宋逸之这样的做法,好像她是婚内出轨似的,是不是过了? 阮颜越想越觉得郁闷! 对面周佳佳和邓子宇两人分别在即,正你侬我侬,互诉衷情,不时传来低低地谈笑声。 融洽的气氛和这边判若两个世界。 沉默时间有点长,最后还是宋逸之先把自己哄好了,如实交代,“我没有看,就是抽屉没拉好,看到了信封而已,别生气了。” 阮颜本也不想在这么多人面前闹什么,于是顺势说道,“我没有生气,没什么不能看的,你要想看,回去广城我拿给你看。” “我不想看了。”理智上很清楚,年纪那么小的孩子能干嘛?就算真的年少爱慕又怎样?反正媳妇都是他,他也不打算放手! 情感上却又希望她和自己一样,爱得全心全意。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精神洁癖吧! 这时反倒是阮颜在坚持,“看,干嘛不看?弄得我好像做了什么亏心事似的。” 宋逸之别过头:“不看。” 没有人比他更想清楚,他就是看蒋瑾琛不顺眼,哪怕信里面是空白的,他照样讨厌他! 阮颜半是撒娇半是调侃,“别装模作样了,你心里肯定好奇,看吧!免得时不时倒一下醋坛子,我烦!” 片刻后,宋逸之才发出一声叹息,“软软,什么时候你爱我,能像我爱你一样多?” 阮颜心里又暖又麻,侧头看他俊朗的侧脸。 恰逢他回头,眸底宁静而澄澈,却又涌动着无尽的爱意,只一眼,便让人深陷其中。 差点控制不住想扑上去的冲动! 奈何现场太多人,最后阮颜只是把手交叠在他放在桌面的手上,用只有两个人听到的声音说道,“好想亲你!” 话音未落,手指已被扣住,两只款式相同的钻戒紧紧贴在一起,宋逸之沉声答道,“我们马上回家!” 阮颜用力把他站起的身体往下拽,“快坐下,大家都看着呢!” 果然,大家都看了过来,宋逸之干脆告辞,“你们继续,我们先回去了。” 左崇明视线落在两人扣在一起的手上,笑得意味深长,“这么急?要和嫂子去办什么事啊?” 宋逸之没有出声,拉着阮颜就向门外走。 “一起走吧!我也吃得差不多了。”蒋瑾琛在左崇明的怂恿下,不知道被那两姊妹灌了几杯酒了,此时酒意上头,也想离开了。 左崇明站起身阻止,“急什么?咱们两个单身狗,回去那么早也没事,走,下半场去!” 身材婀娜,丰胸细腰,小紫挽着蒋瑾琛的手臂,看似一脸端庄,实则半边身体都贴上了蒋瑾琛僵硬的手臂上,她低声邀请,“蒋科长,赏个脸,今晚新电影试映,帮忙给个意见。” 蒋瑾琛不着痕迹地往旁边退了一步,“不好意思,不是行内人,就算看了我也给不了什么意见,你们带小左将军去吧。” 左崇明见他大有跟在阮颜和宋逸之身后的意思,更加热情地邀请,“别扫兴了!一起去吧!大家都这么熟,互相帮忙呗!” “你不是欠我个人情吗?怎么?不想还了?”美人侧目,媚眼如丝,真让人难以抗拒啊! 奈何蒋瑾琛似乎什么也看不见,“小紫小姐,人情先欠着,只要是能力范畴之内的事,定当帮忙!我还有事,先告辞了!” 他鲜少把拒绝说得这么明显,眼看着阮颜的身影已消失在二楼的楼梯处,也顾不上许多,转身便朝包厢门口走去。 总算在花园处追上了他们二人,“小颜,稍等片刻!” 阮颜刚刚回头还未站定,手心已被塞进一个小物件。 “生日快乐!”因走得太急,气息微乱,蒋瑾琛继续说道,“知道你今年不想过生日,但我还是想献上自己的祝福。” 阮颜神色微怔。 她和娘亲同一天生日,确实她是准备以后都不再庆祝生日了,以免触景伤情。 就算阮家人前段时间也托人带了礼物过来,也只当日常互赠的礼物,绝口不提“生日”两字。 她摊开掌心,一只三指大小的玉猴映入眼帘。 雕工一般,略显粗糙,只一眼宋逸之就断定是蒋瑾琛亲手雕刻的,心里立刻涌起想扔掉的冲动。 阮颜也很快想到这点,忙把玉雕递回去,“琛哥,不必客气!今年生日本就没打算庆祝,礼物就不收了!” 蒋瑾琛把双手放在背后,坚决不接,“小颜,以后我就是你娘家人了,别跟我客气!再说也不是什么贵重物品,你收着玩吧。” 阮颜属猴,这礼物还是年头就开始雕刻的。 他来闽南的主要目的,就是想和她说一声生日快乐! 阮颜脸色讪讪,不知道该怎样拒绝,亲自雕刻,这心意就重如泰山了! 最终,还是宋逸之打破了沉默,开口说道:“收着吧,蒋科长着实有心了。待改天到了你的生辰,我们再回赠一份厚礼!” 偏偏还当着他的面送,要是拒绝,岂不是显得他太小气了? 第179章 少帅大气 闻言阮颜合上掌心,微笑颔首,“谢谢琛哥!明晚再见!” 不等蒋瑾琛回应,宋逸之揽着她的肩膀,转身就往外走。 真是一秒都不想多耽搁了! 两人并肩而行,步调和谐一致。 灯光洒在他们身上,勾勒出温馨的轮廓。 她的身形婀娜,娇柔温婉,依偎在挺拔高大的身躯旁。 男人手臂紧紧揽着她,仿佛在向全世界宣告,她是他的珍宝! 身影交织,爱意涌动。 时间仿佛都被凝固了! 眼睛酸涩,却一直没有移开视线。 蒋瑾琛严重怀疑自己有受虐倾向! 大老远特地跑闽南一趟,究竟想看到怎样的阮颜? 如果她过得不好,他会伤心难过;如果她夫妻恩爱,琴瑟和鸣,他也不见得开心,何必呢? 前面那两人渐行渐远,身影终于消失在门框处。 独留一个孤单的身影,在树荫下黯然伤神。 车子在闽南城的主道上缓缓前行。 阮颜摊开掌心,细细打量着小小的玉雕,猴子萌态可掬,那并不流畅的线条,仿佛经过无数次的打磨,蒋瑾琛的心意,确实难得。 回去前挑些闽南特产给蒋太太吧,人情能还多少还多少。 咳咳…… 车厢里响起清咳声,宋逸之慢慢靠回椅背,闭目养神。 大方这个人设果然不适合自己! 刚刚就应该当着蒋瑾琛的面把它扔掉,他又能怎样? 是的,他不能怎样,但阮颜肯定会生气,刚刚才因为信件的事黑脸,不能再着了蒋瑾琛的道! 这厮肯定就是故意的,故意在他面前给阮颜送礼,想激怒自己,真他母亲的恶毒! 突然,上衣口袋一动,他睁眼,见阮颜正把那个玉雕放进他的口袋,“我没地方放,你帮我保管了。” 宋逸之直起身子,刚抬起手,阮颜又按住他的口袋,“不许扔!他不是说了来自娘家人的礼物?别这么小气了。” 口袋里装着这么个东西,宋逸之嫌弃得不行了! 但他更不想阮颜一直在握在掌心,太膈应人了! 鼻腔哼出一声,宋逸之靠回椅背,“这还是我大气的时候!” 车窗偶尔有霓虹灯投进,宋逸之嘴角紧抿,眼睛半闭,脸上的寒霜显而易见。 阮颜无声地笑笑,“嗯,少帅心胸宽广,气度恢宏,气宇轩昂,全身上下散发着成熟男子的魅力,实属难得!” 宋逸之嘴角动了动,想笑又忍住了。 要是旁人这么打趣他,他肯定毫不犹豫一拳打过去。 但是自己媳妇嘛,说得还挺好听! 车子匀速前行,前面的司机和刘副官低声交谈着。 阮颜左右看了看,见无人留意,飞快倾身,嘴唇在他脸上贴了一下。 整个过程不过0.01秒,都还没感受到温度,她已经直起身子,正襟危坐。 宋逸之还想再装一会,肌肉却控制不住,嘴角忍不住微微扬起。 没有说话,但大掌却拉过阮颜的小手,捏着她的指尖,以示喜悦! 她要是有心哄他,他真是半点抵抗力都没有。 “伤口该疼不疼?”半个掌心仍包着纱布,宋逸之抬起打量着。 阮颜答道,“不疼,今天换过药,快结痂了。” 宋逸之安慰道:“我已经着人去找祛疤的药,别担心,不会有疤痕的。” “我不担心。”阮颜斜眼看他,“除非你嫌弃我。” 宋逸之:“有没有良心?我敢嫌弃你?” 阮颜有心哄他,翘着嘴角说:“那不就是了!女为悦己者容,我只想在你面前漂漂亮亮的,其他人的看法我又不在意。” “嘴这么甜?”宋逸之终于忍不住笑了,胸口的郁闷一扫而空。 阮颜声音放得极低,“甜不甜你尝尝不就知道了?” 宋逸之呼吸一顿,垂头睨着她,眼神幽深如大海。 阮颜的视线一触即收。 她只是单纯想撩撩他,逗他开心,可不想真给副官们表演激情拥吻。 阮颜看向窗外,片刻后发现方向不对,“这是去哪?” 宋逸之答道,“时间还早,去新府邸看看。” 是该去看看,今天下午又耽搁了没来。 新府邸就在政府大楼旁边,没过几分钟就到了。 进门后阮颜想先去宴会厅看看,宋逸之却拉着她往主院走,“有什么好看的?这点事情还能办不好,底下那么多人养来干嘛的?” 途经花园,景致如画,小桥流水,亭台楼阁,和偌大的人工湖相辅相成。 饶是阮颜来过几次,也不由感叹,这种住在景区里的生活,真是太奢侈了! 府邸的格局和惠城少帅府大致相同,应该都是前朝留下的建筑,加以修缮,便成了如今这种古今结合的风格。 进了主院大门,副官们在宋逸之的示意下纷纷止步。 安全起见,院子里没有参天大树,除了名贵花卉,就是些矮松腊梅。 还没等两人靠近,亮光突然闪现。 阮颜驻足,原来是绿植上挂满了彩灯,数量极多,如繁星般闪烁,小花园瞬间变得五彩斑斓。 微风拂过,枝桠摇曳,彩灯也随之晃动,草地上还用彩灯圈出四个大字:生辰快乐! 阮颜在光影中露齿一笑,“你居然会弄这些!” 宋逸之神情傲娇,哼声道,“不是只有某人才会送礼。” 心里仍有一丝不悦,原本想给阮颜制造惊喜,却被某人抢先一步。 阮颜心情好也不计较他的语气了,转身双手圈在他的腰上,“你怎么知道我的生日?” 宋逸之:“怎么会不知道?每年都给你送礼物。” 阮颜很是惊讶,“是吗?定是我娘一起收起来了,我都没留意!你都送了什么?” “没留意就算了!”宋逸之才不想告诉他,像蒋瑾琛这么幼稚雕刻东西的行为,他也做过。 “我回去找找看!”阮颜盯着他笑。 以前不喜欢他当然不会留意,现在不同了,特别想看。 “算了,房子都没了还能找到?”宋逸之揽着她的腰,“走,进去看看今年的喜不喜欢。” 阮颜眼睛一亮,“还有礼物?” 宋逸之:“当然,你该不会以为我就只送空气吧?” 第180章 生日惊喜 送空气多难得! 对于有钱有权的人来说,能花时间,能花心思,才是最宝贵的! 笑声清脆,进屋前阮颜又回头看了一眼,满院子的璀璨灯光,心里满是喜悦! “我们今晚住这吧?”阮颜偏着头对着宋逸之,笑容灿烂。 宋逸之怎么会反对?自然是欣然答应。 穿过客厅,推开房间的门,阮颜就被房间中间的木架子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那是一袭白色西式礼服。 细腻的丝绸在灯光下闪烁着柔和的光泽,精致的蕾丝花边沿着领口和裙摆蜿蜒而下,图案繁复而精美,一看就不是国内的手艺。 最让人惊奇的是裙身上点缀着无数颗璀璨的碎钻,在灯光的照耀下,整条裙子折射出绚丽多彩的色彩。 阮颜惊叹不已,一颗钻石在广城都极为罕见,何况是这么多! 宋逸之一直留意着她的神情,都不用问她喜不喜欢,因为她的情绪全都写在脸上了。 “去试试,明晚宴会穿这个?”宋逸之心痒难耐,比起冷冰冰的礼服,他更期待穿在她身上的效果。 “不敢穿,太贵重了!”指尖划过裙面,阮颜轻声道,“你从哪弄来的?” 宋逸之回道:“国外定制,前几天刚送过来的。” 他又不懂,只听说是一个姓香的很出名的女裁缝,世界各地很多名流托她制衣服,订单都排到明年了,他特地托人插队的。 阮颜低呼,“这得多久啊?太麻烦了吧?” 不久,两三个月吧,就是发现她对钻石情有独钟的时候。 完全不觉得麻烦,尤其是看到她眼里的惊喜,再麻烦都值得。 宋逸之催促道,“快去试试,我想看。” “我手疼,拉不上拉链。”阮颜望而却步,随口找了个借口。 穿上这衣服,不是等于披着几万两黄金? 这辈子阮颜还没穿过这么张扬的衣服,不同于旗袍的奢华内敛,这样的礼服绝对是最耀眼的,无论什么场合。 “我帮你。”宋逸之低笑,一手拎着礼服,一手推她进衣帽间。 结果十秒不到就被赶了出来。 他也不恼,手插口袋,倚靠在墙上,每隔几秒就问一声,“好了吗?” 阮颜后面都听不到他的声音了。 人靠衣装佛靠金装,她完全被镜子中的自己惊艳了! 镜子中的女人仿佛在发光,礼服的剪裁无可挑剔,完美地贴合身体的曲线,随便一个细微的动作,裙面的钻石就好像舞动的星星,光芒四射。 她踢掉了脚上的低跟鞋,套上衣帽间一对十公分的高跟鞋,整个人海拔立刻升高,身材更加玲珑有致。 女人不但是为悦己者容,就自己看到装扮后的自己,同样雀跃不已。 门口的宋逸之早就等得不耐烦了,不等她回应就推门而进。 两人的视线在镜子里相接,宋逸之定定站着,眼珠子都快黏在她身上了。 她的美貌他一直知道,但这一瞬间,他又一次被惊艳到了! 上前从后面拥住她的身体,贴在她的耳边低语,“这位可是蓬莱仙境的仙女?” 阮颜唇角含笑,“不,这是宋逸之夫人。” 手掌微微用力,宋逸之转过她的身体,把她压在比人还要高的镜子上,睨着她的眼神,似要冒出火焰,欲望杂生,“对,我的!” 阮颜抬手,指尖轻碰他的眼睫,挡住那要吃人的目光,“不许看!” 不看也行,反正模样早就印刻在脑海中的。 宋逸之俯身吻了上去。 呼吸是炙热的,唇瓣是滚烫的,两两贴合,两具身体俱是轻轻颤了一下,是被电到的那种酥麻感。 明明早上出门前才亲吻过,但仍显得那样的迫不及待,像狂风暴雨一样,席卷而来。 阮颜眼帘轻合,双手在他脖颈后交叠,哪怕穿着高跟鞋,仍需踮着脚尖,才更贴得更近。 封闭的空间里,无人打扰,两人肆意拥吻,空气中除了急促的粗喘声,还有暧昧难耐的呻吟,让人脸红心跳。 很快,宋逸之不再满足唇舌间的交流,顺着她的唇瓣,一路往下,气势汹涌,似要把她拆骨入腹。 胸口传来的刺痛,阮颜瞬间清醒,捧住他的脑袋,声音嗔怒,“逸之,逸之……” 宋逸之直起身子,心里说不出是失望,还是惋惜。 礼服拉链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拉开,衣领下滑,露出大片白皙的皮肤。 看着她绯红的双颊,泛着水汽的眼尾,身体的血液更加汹涌澎湃,他用全身的力量去压制,开口时声音仍沙哑的可怕,“软软,别怕,我等你……” 谁知回答他的却是天籁之音,“逸之,回房间!” 喜悦来得太突然! 期待得太久,当这一刻来临之际,他竟然以为自己耳鸣听错了! 直到那纤细微凉的指尖,解开他衬衣的第一粒扣子,第二粒扣子…… 凉意袭来,宋逸之浑身上下的血液一股脑往下腹窜。 俯身弯腰,把她打横抱起时,全身的肌肉都是绷得紧紧的,步子迈得又大又急,生怕多耽搁一秒,她会反悔。 之后的很长时间,宋逸之选择性耳鸣,阮颜说的话,他一概都听不见了。 “先洗澡。” “轻点。” “你等等……” “疼。” “快关灯!” “干嘛!快住手!” …… 不想听,他什么都不想听,只想专注的,勤勤恳恳地,用行动去表达内心多年的祈盼! 最后的最后,阮颜再也说不出话了,选择随波逐流,和他一起在沉沦…… 等洗完澡两人再躺回床上,已经是深夜。 床垫也是自己睡习惯的牌子,柔软度适中。 枕头床单睡衣都是新的,满满的阳光和肥皂的味道。 阮颜整个人都埋在被子里,脸还是滚烫的。 实在没法接受,刚刚连洗澡都要某人帮忙才能完成。 腰间缠上一只手臂,把她从被窝里挖出来,“软软,出来,别闷着了。” 声音带着笑意,是餍足过后的轻松。 阮颜背对着他小声嘀咕:“都不知道是你生日还是我生日,你好像比我还开心!” 第181章 身心愉悦 背后传来宋逸之促狭的轻笑,“当然是你生日了,难道刚刚出力的不是我吗?” 真是典型的得了便宜还卖乖! 阮颜抬起手肘往后怼,嗔怒道,“流氓!” 宋逸之躲也不躲,胸口被撞了正着,但完全不生气了,嘴角漾起的弧度还在不断扩大,整个人都泛着甜甜的气泡,“力气这么大?看来刚刚那个哭着喊停的是另有其人啊!” 阮颜红着脸,“闭嘴吧你!” “闭不了!太开心了!我只有在用力的时候才想闭嘴。”宋逸之身体往前一靠,意思再明显不过。 阮颜躲不开,哼了一声道,“老司机啊!亏我还以为你真那么单纯。” 男女在某些事情上的差距真是天壤之别。 明明两人都经验不足,一开始有点束手无策。 但不过几分钟,某人突然无师自通,勇猛得堪比韩剧男主。 “或许我是天赋异禀!”宋逸之笑得好不得意。 阮颜手肘又想撞过去,这次被他抢先一步,原本放在她腰间的手,钻进睡衣往上滑,大掌一握,柔软的手感令人热血沸腾。 身体本能一颤,顾不上去攻击他,阮颜赶紧去掰他的手。 哪里掰得动?刚刚开荤的男人,正是性趣盎然的时候,越是挣扎,身体贴合得紧。 揉捻按压,无所不用其极,后背处传来僵硬的预警,阮颜腿都软了,“先歇歇吧!你身上不是有伤?不疼吗?” “我疼的不是伤……”热气喷在她的耳蜗,随后是一股温热在耳垂和脖颈兴风作浪。 阮颜头往后仰,好痒,想躲,“我累了,我要睡了。” “我不累,你睡你的,别管我……” 阮颜快疯了!这,怎么睡? 一夜浮浮沉沉,半睡半醒。 从此以后,又多了一项比骑马更剧烈的运动。 午后,周佳佳开始四处找阮颜。 宴会上五点开始,约好的造型师都快到了,怎么不见人影? 邓子宇也说宋逸之消失了。 今天闽西,闽北,闽东三市的军政要员全都齐聚闽南,参加晚宴之前,先组织了一个会议。 这么重要的会议,刘副官居然在临开会前通知他,让他代为主持。 直到下午四点,大家才知道,原来少帅和夫人提前过去新府邸了。 装扮妥当的周佳佳,这才带着造型师到少帅府找阮颜。 敲门声响起,宋逸之用最快的速度把阮颜从被窝中挖出来,给她套上睡衣,又披了一件外套,再抱到梳妆台前面,“软软,快醒醒,还有半小时宴会就要开始,有人进来给你化妆了。” 阮颜困乏交加,双眼半睁,看着眼前穿戴整齐,精神抖擞的宋逸之,妒忌得心里直冒火! 论军人的体能,真不是普通人能比的! 见她有点精神了,宋逸之才转身端了一碗汤,凑近她的唇边,“先垫垫肚子。” 阮颜一口气喝完,这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快让她们进来吧。” 宋逸之飞快地在她微微肿胀的唇瓣上亲了一口,才走过去拉开门。 众人纷纷和少帅打招呼。 宋逸之心情很好,扬声说道,“帮夫人好好打扮,只要夫人满意了,重重有赏!” 造型师喜笑颜开,整个团队涌进了房间。 哪怕阮颜精神萎靡,一副被揉虐过度的样子,但根本无人多想,只当她是不舒服或者没睡好。 谁能料到,成婚这么久,昨晚才是少帅的洞房花烛夜! 宋逸之身心愉悦,匆匆见了吴磊,邓子宇和左崇明,核实宴会事宜。 此次不但是宋逸之乔迁新居,同时也是吴磊的就职仪式。 从今天开始,吴磊就是闽南四城的主将,将常驻闽南。 肖志刚明日将回归惠城,继续全力剿匪。 宋逸之,邓子宇和左崇明,都将在年前返回广城,第二大营也将重新挑选主将。 五点整,宴客厅音乐响起,全城最负盛名的乐队在现场激昂演奏,宴会正式开始! 宋逸之四人结束会议,从书房出来。 左崇明疲态尽露,伸了伸懒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小左将军昨晚战况激烈啊!”邓子宇太了解他的肢体语言了,忍不住出声调侃。 左崇明挑衅地瞥了他一眼,“总之比你强!” “是是是,小左将军全城无敌!”邓子宇好奇地盯着他,“昨晚是小紫还是大紫?” 看来传言不可信啊! 什么才女啊,名媛啊,出自书香门第啊,统统都抵不过小左将军的魅力! 左崇明尾音上扬,语气中说不出的得意,“邓参谋,格局小了啊!” “你,你竟然双管齐下?”邓子宇瞪大眼睛,“那,那蒋瑾琛呢?昨晚你们不是一起走的?没给他留一个?” 左崇明赞叹:“哎,还真别说,蒋家家教真严,哪怕是身在盘丝洞,也主打一个坐怀不乱!我要是女的,我都想嫁他!” 邓子宇提醒道,“你嫁过了!不是死也要嫁逸之的吗?” 左崇明大言不惭,“还不给我立多几个目标?蒋瑾琛是我第二想嫁的人不行吗?” 经过了昨晚的水乳交融,如今再听到蒋瑾琛的名字,宋逸之面不改色,心无波澜。 哼,手下败将罢了! 邓子宇还在嘲讽左崇明,“不行!你这么淫荡,嫁了也守不了妇道,还是好好做你的风流贵公子吧!” “反正我的快乐你体会不了!”左崇明故意刺激他,“童子军!” 说不出是羡慕还是妒忌,邓子宇叹道,“别光顾着自己,也给兄弟出出主意呗!” 他和周佳佳虽然已签婚书,婚礼在即,这段时间感情升温很快,但也越不过那最后一道防线。 眼看明日周佳佳就要先回广城了,邓子宇的吃肉计划真得延迟到年后的洞房花烛夜了。 左崇明轻嗤道,“出息!朝夕相对这么久都拿不下,出去别说是我兄弟!” 邓子宇瞥了他一眼,“你行你帮我出个主意,要成功了我以后叫你师父!” “此话当真?”左崇明目光灼灼,大有为了一声“师父”,要把周佳佳绑上邓子宇的床的架势! 也不那么真,邓子宇突然想反悔。 第182章 情窦初开 看着左崇明那不靠谱的模样,邓子宇突然想反悔,“你别乱来啊!这可是我媳妇,你别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招数使出来!” 左崇明立刻反驳:“我从来都是凭实力好吗?哪乱七八糟了?” “那你先把昨晚的细节阐述一下。”邓子宇似笑非笑地睨着他。 左崇明反应很快,“又诈我?想学先叫一声‘师父’!” 邓子宇:“切!我们讲究真情实意,不学旁门左道。” “你等着,今晚我会向你证明我的实力!”左崇明跃跃欲试。 吴磊在一旁听得哈哈大笑,“对对对,小左将军靠脸吃饭,颜值即实力,无需招数!” “识货!”左崇明冲着他竖了个大拇指,“吴将军有眼光!看在你这么识趣的份上,今晚我也给你介绍一个!” “不用不用!”吴磊忙推辞,“有夫人帮我,你还是歇歇吧!” 荣升四城主将,他的婚事已经不是个人的事了,得先过了少帅的眼才行。 所以阮颜最近又多了一个工作,帮吴磊选夫人。 “你是不是嫌弃我?”左崇明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暼向他的眼神多了一丝审视。 吴磊连忙辩解,“没有没有……” 话未说完就被邓子宇打断了,“吴将军的意思还不够明显吗?你的那些红粉知己不是明星就是假名媛,个个交友广阔,有哪个是适合娶回家的?” 左崇明把手臂搭在邓子宇肩上,半边身体靠了过去,意图给他洗脑,“别人坐过的车你坐不坐?别人用过的兵你用不用?别人走的路你走不走?我这叫资源共享,你懂不懂?” 邓子宇嫌弃推开他,“看你虚的,站都站不直!别共享个什么病出来!” “要是我有病,肯定第一个共享给你!”邓子宇越是抗拒,左崇明越是要凑过去抱他。 邓子宇往宋逸之身后躲,“我已经名草有主,你找吴将军吧!” 吴磊闪得更快! 一个两个的,真是幼稚得没眼看! 宋逸之脚步一拐,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吴磊忙唤他,“少帅,宴客厅在这边!” “别叫了!少帅肯定是接夫人去了!”邓子宇好不容易挣脱了左崇明的纠缠,赶紧也跟着宋逸之的方向跑去。 周佳佳也在夫人院里。 吴磊一脸的难以置信,“这不是在同一个府里吗?也要接?” 左崇明一副百事通的模样,“嘿,两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别管他们了,咱们先去迎客。” 情窦初开?这个词语用得贴切! 宋逸之现在可不就是情窦初开?和阮颜分开还不足一个小时,已经心痒难耐。 在心里琢磨着阮颜该装扮好了吧?回院子的步伐都有些急促,只为做那第一个见到她妆容的人。 刚踏进院门,就看到被几人簇拥着出来的阮颜。 只一眼,便再也移不开眼睛了。 昨晚就知道,这袭礼服穿上身是怎样的倾国倾城,然而在光照充足的白天,明显又是另一幅光景。 她的头发全部被高高盘起,在头顶梳了个圆鬓,上面戴着一顶小巧的皇冠,妆容精致,就像是从童话中走出来的公主,美艳不可方物! 见惯了阮颜穿旗袍的样子,骤然换了另一种妆容,宋逸之已经找不出词语来形容心中的惊艳和喜悦了! 真不愧是他宋逸之的夫人,整个广城绝对找不出第二人! “回神了!”阮颜手掌在他面前挥动,宋逸之回过神,发现众人皆用玩味的眼神看着他,这才意识到自己走神太久。 宋逸之也不在意,只偏着头吩咐刘副官,“赏!” 周佳佳掩嘴笑,“少帅,夫人已经赏过了。” “没事,再赏!”宋逸之心情太好,哪会在意这些? 在大家的欢呼声中,他往前一步,朝着阮颜弯了弯手臂,阮颜驾轻就熟,挽住他的臂弯。 同样一个动作,做了不知道多少次,以前是演戏,现在却是名副其实的宋夫人了。 俩人顺着长长的连廊,往宴客厅走去。 高跟鞋的声音在地板上哒哒地响着,片刻后阮颜实在忍无可忍,语气略有无奈,“你能不能自然点?” “嗯?”宋逸之不明所以。 阮颜蹙着眉看他,“你没听到她们都在笑你?” 宋逸之侧身,果然看到后面那几个女人看着他们这个方向,窃窃私语,不太确定地问,“笑我?” 阮颜一脸无语,眼皮往上掀,“对!看路,别看我!” 先是传来低低的笑声,随后才是他带着唏嘘的感慨,“可现在我的眼里,除了你,什么也装不下了,刚刚在开会时,我满脑子都想着今晚的宴会能不能不参加,我只想和你待在房里。” 刚刚尝过甜头的男人,仿佛变了个人似的,盯着她的眼神又黏又腻。 明明是很油腻的情话,偏偏他的语气诚恳真挚,就好像只是在很认真陈述事实。 “你怎么这么烦?”阮颜皮肤泛起密密的酥麻,一不留神,耳垂又开始发热。 她动了动手腕,想从他手臂里抽出来,宋逸之立刻夹住,“别动,我不说了。” 好在前面就是金碧辉煌的宴会厅了,欢快的旋律传来,时而激昂,时而舒缓,其中夹杂着高高低低的谈笑声,好不热闹! 两人刚一踏上大厅那华丽的红毯,所有的喧杂声骤然停止,全部人的视线皆不约而同地投在他们身上。 有好奇,有赞赏,有惊艳,有羡慕…… 不知道是谁先带的头,现场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所有嘉宾均穿着隆重的正装,男士们西装革履,皮鞋锃亮,女士们或是华丽的晚礼服,或是精致的传统服饰,裙摆摇曳,光彩照人。 而军中要员则一律穿着是宋军军绿色的制服,精神抖擞,朝气蓬勃! 郑家的亲信尽数清除,现在在场的,全是宋军的拥护者。 诸事已定,随着郑小五的死亡,郑家人留下的阴影已然散去,所有人尽展欢颜。 先是吴磊上台致辞,随后是一一介绍各城新的军政领导,最后才宣布晚宴正式开始。 第183章 帅府宴席 宋逸之和阮颜刚想落座,听见有人说话,“小颜,少帅!” 阮颜抬头,便看见一身灰色西装的蒋瑾琛从人群中走来,“琛哥,刚到吗?” 蒋瑾琛微微一笑:“来了有一会了,正打算先回去,来跟你打声招呼。” “这么快?宴席才刚刚开始!”阮颜诚心挽留。 “身体有些不适,不吃了。”蒋瑾琛脸色确实不大好,“对了,我送了一套茶具给你,回头记得拿来用,是你喜欢的紫砂壶。” “谢谢!”阮颜点点头,随后又关心道“怎么突然不舒服了?看医生了吗?” 看着她明艳的脸庞上略显担忧,蒋瑾琛心里酸涩,这样客套的关心,以后恐怕都没机会再看到了。 刚刚两人出场的画面,像电影一样不停在脑海回放。 她就是一颗珍珠,只有在宋逸之身边,才有能绽放出最炫丽的光芒! 片刻后他轻声回答,“没事,就是昨晚喝多了,头疼!我明早的火车,你不用送我来,我们回广城再见。” 阮颜:“那一路顺风。” 祝你幸福,蒋瑾琛默默在心里回了一句,随后和宋逸之告别,“少帅,先告辞了!” 对话稀疏平常,却又带着几分熟络。 宋逸之全程面无表情,下巴微抬,眸底透出一抹胜利者的倨傲。 蒋瑾琛一转身,他立刻就扶着阮颜落座,一秒都不想浪费。 沉默的时间有些久,阮颜偏着头打量他的神情,“你该不会又不高兴了吧?” 宋逸之哼了一声,声音极低,却充满了轻蔑和不屑。 把他当成假想敌太多年了,讨厌成自然了! 不高兴不至于,单纯就是不喜欢这个人,尤其是不喜欢他出现在阮颜面前,更不喜欢他看阮颜的眼神。 宋逸之太明白男人的这种眼神代表什么,不就是求而不得的不甘嘛! “今天这么帅,确定不笑一笑?”阮颜凑近了去看他。 宋逸之淡定的口吻,“他还不配让我陪笑脸。” 这是又吃醋了? 阮颜心累,状似无奈地感叹,“有没有跟你说过,我最喜欢男人穿军装了,当真是一点抵抗力都没有。” 说完视线还一直停留在他脸上,直到他的唇边漾起笑意。 宋逸之回看她,声音微沉,“你没说过,晚点回房再展开说说。” 阮颜眯着眼,笑容带着几分讨好,“行,我准备三千字的演讲稿。” 嘴角的漾起的弧度越来越大,对她真是没什么脾气。 各类佳肴美馔纷纷呈上,但宾客们明显意不在此,吃了没几口,便开始不停有人起来活动,敬酒的人来了一波又一波。 好在同桌的还有吴磊和左崇明,邓子宇几人,挡掉了大半,宋逸之乐得清闲。 饭局过后,音乐再次响起,舞会开始了! 年轻男女们期待已久,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宋逸之和阮颜身上,等着他们跳开场舞。 宋逸之微微欠身,向阮颜伸出一只手,眼神中满是温柔,阮颜轻笑着将手搭在他的手上,两人缓缓步入舞池中央。 音乐如流水般环绕,宋逸之轻轻揽住阮颜的腰肢,“认识这么多年,这才是我们第三次跳舞。” 阮颜想起在王府私宅第一次共舞,心神微动,那时她怎会想到,她居然会是他第一个异性舞伴! 不得不说,这很大程度满足了她女性的虚荣心,她展颜一笑,“我的荣幸!” 宋逸之睨着这张容光焕发的脸,“更是我的荣幸!” 同时在心里祈祷,以后出席的每一次舞会,都能和她一起跳开场舞。 聚光灯洒在他们身上,他们的舞步轻盈而优雅,每一个转身,每一个步伐,都配合得天衣无缝。 在这璀璨的舞池中,他们成为了最耀眼的存在,为这个舞会拉开了精彩绝伦的序幕。 第二曲音乐响起,更多的男男女女滑进舞池,场面顿时热闹起来。 曹太太和曹教授也受邀前来,此时两人也正在舞池中。 每一次滑过阮颜夫妻身边时,她心里就不由感叹一次,还好赵雅儿不在这里,要不肯定又要发大小姐脾气了! 少帅的眼睛根本就黏在了夫人脸上,哪里还容得下其他人? 再看看阮颜的神色,整张脸都在发亮,完全就是沉溺在宠爱中的幸福女人啊! 连续跳了三支舞,两人才退下舞台。 宋逸之要去应酬,阮颜独自坐下休息。 曹太太和曹教授趁机过来打招呼顺便道谢,“夫人也太细心了,派来的人还帮我修缮了院子和花园。” 阮颜笑笑,“是我给你们添麻烦了!对了,还没感谢曹教授为我们花园设计的自动浇水系统,这下可帮园丁们省了不少功夫呢!” “举手之劳罢了!”曹教授问道,“夫人什么时候回广城?到时我也跟着过去汽车厂看看,不知道方不方便?” 阮颜喜出望外,“太欢迎了!有您的加入,我们的目标可是往前迈了一大步啊!等定了回城的时间,我再提前通知你们!” 曹教授在学者中颇有名望,三人的交谈引起不少人的注意。 此次受邀前来的大多是军政官员,其他领域的则很少。 文人学者大多自命清高,再加上对军阀自带偏见,偶尔会在杂志报纸上发表一些不利于政府的言论。 帅府自然也就对这些人敬而远之,象征性派了几张请帖,来不来也无所谓。 而曹教授的举动,在某种程度上也代表了不少人的态度,尤其是和他一样的海归派,也慢慢围了过来,加入了交谈。 曹教授不停地替阮颜介绍,“这是闽大校长邓先生。” “这是前驻德外交官刘先生。” “这是翻译家林小姐。” …… 阮颜态度不卑不亢,和每一位学者握手问好。 “我们这个圈子也开始流行见风使舵,奉承权贵了吗?”一个清冷的声音突兀地打断了热闹的寒暄。 阮颜转身, 只见一个穿着米色长裙,面容清秀的女子,俏生生地站在那里。 曹教授介绍道,“这是闽南大学唯一的女教授,蔡教授。” 第184章 军阀走狗? 蔡教授? 阮颜再一次打量她那倨傲的脸,确实没见过啊! 怎么这话听着有些刺耳? 不但是她一人的错觉,其他几人也是脸色讪讪,略感尴尬。 还是闽南大学的邓校长率先开口了,“蔡教授,你不是说不参加这样的聚会吗?怎么又来了?” “如果没过来,哪知道曹教授原来是这样的一个人!我记得《论军政府之罪行》是曹教授写的吧?这才多久?论点都被自己推翻了?”蔡清漪笑容极淡,目光直射曹教授。 曹教授嘴角下沉,“此一时彼一时,宋军又不是郑军,不可相提并论!” 曹太太在一旁低声给阮颜解释,曹教授刚到闽南大学任教时,有个学生被郑有才强行纳为小妾,气极了就写了一篇文章,谴责军阀的罪行,准备在闽南日报上发表,当时很多文人学者都签了名表示支持。 蔡清漪是郑如意的闺蜜,受托跟曹教授求情,并送上了厚礼。 曹教授不但没收,还把这件事公开了,蔡清漪从此得了个“军阀走狗”的称号,把她气了个半死! 好在她父亲是中央研究院的副院长。 这是华国最高的学术研究机构,汇聚了一批顶尖的学者和科学家。 研究院下设多个研究所,涵盖了自然科学、人文社会科学等多个领域,对中国近代学术的发展产生了重要影响。 大家不看僧面看佛面,事情闹了几天,那个学生也已经被纳进郑府,这件事情也就不了了之。 但蔡清漪因此记恨在心,逮着机会就会刺上两句,此时这样的机会她又怎会放弃? 她瞥了一眼阮颜后,对着曹教授扯扯嘴角,“军阀走狗的帽子,也该换人戴了吧?” 曹教授沉声答道,“宋少帅为国为民,赶走了兴风作浪的日本人,宋夫人满腔爱国之心,曹某人敬佩不已,自当为诸位引荐。蔡教授为人师表,说话也太难听了!” 蔡清漪嗤笑道,“曹教授好口才!一个对另一个家族赶尽杀绝,血洗闽南城的军阀,竟然被你说成仁义之师,佩服佩服!” 阮颜忍不住插了一句,“蔡教授,郑家人完全是咎由自取,你这是在质疑蓝副总统的决定?难不成你想为郑家申冤?” “申冤?不敢!就是想问问少帅夫人,见到这么多人死在你面前,晚上可会做噩梦?”蔡清漪眼神滴溜一转,直勾勾地对上阮颜。 还以为郑家的事情已经平息,没想到到今天还有人为他们发声。 阮颜不禁感慨,真不知道是不是该佩服这位蔡教授的勇气,还是该笑她蠢! 哪怕宋军从未对学者文人有过强势的打压,但她这样,在少帅府对少帅夫人大言不惭,真的一点都不心虚吗? “请问蔡教授,你这话是你自己的意思?还是代表你父亲发声?”阮颜面不改色地盯着她。 听说郑四误杀郑如意,就是受了这个女人的蛊惑,今晚非出口恶气不可! 想到这里,蔡清漪脱口而出,“有区别吗?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阮颜笑笑,“群众?具体指的是谁?你身后的诸位吗?还是指闽南城的百姓?” 曹教授和邓校长等人纷纷否认,“宋夫人别开玩笑了,蔡教授的个人见解和我们无关啊!” “就是就是!日本人的恶行人人得以诛之,我们感激宋军都来不及,怎么有意见!” “当时那篇谴责军阀的文章我是签了字,但人与人是有区别的,怎能以偏概全?” “就是,郑大帅是郑大帅,宋少帅是宋少帅,我们能分得清!” “只要是为百姓好,谁管理闽南都是可以!” …… “呵呵呵!”蔡清漪笑声放肆,带着嘲讽,“真是人走茶凉啊!郑家人离世才多久,诸位会不会薄情寡义了些? 当时郑家人给闽南大学也是捐了款,对我们的科研活动算得上是全力支持。 邓校长,您该不会年纪轻轻就犯了老年痴呆症了吧?” 邓校长眼帘往下垂,心里发虚,略感愧疚,毕竟郑家确确实实是捐了钱的。 曹教授蹙着眉头:“这些东西可以用钱衡量的吗?你的意思是有钱就可以为所欲为?我记得郑大小姐的钱是指名捐给你的吧?学校不说你收贿自己够好了!” “果然是军阀的走狗,现在现在说话都会颠倒是非了!”蔡清漪笑笑,“回头我一定要如实汇报给我父亲,某些人人品德行未必能当得起一个实验室的领头人。” 曹教授气得脸色潮红,却也没有再和她争锋相对。 他在闽南大学的机械研究室也是挂在中央研究院名下的。 没必要因为一口气得罪了副院长的女儿,没看邓校长都闭嘴了吗? 暂且忍忍吧! 谁知就在这时,人群中传来另一个声音,“我当是谁在这大呼小叫?原来是蔡小姐啊!” 蔡清漪闻声望去,一下变得扭捏起来,“钱,钱秘书,您怎么来了?” 钱芷意,中央研究院院长秘书,是院长的左臂右膀,在学术界无人不识。 只见她语气淡淡,却带着上位者的威迫感,“我受蓝总统派遣,代替院长来贺宋少帅乔迁之喜。 蔡小姐恐怕有所不知,宋少帅多年来一直是中央研究院的资助者,要是蔡副院长知道你今天顶着他的名头来欺压同事,侮辱政府的名声,恐怕会气得大义灭亲!” 蔡清漪一听到又是院长,又蓝总统的,一下怂了,“钱,钱秘书,没您说的那么严重,我就是觉得郑家人可怜,我和郑大小姐又是朋友,顺口说了两句公道话而已。” “祸从口出的道理蔡小姐应该明白的!”钱芷意沉声说道,“蔡副院长平日谨言慎行,你可别坏了他的名声!” 言语中威胁的意思很明显,蔡清漪不想连累父亲,连忙说道,“我道歉!我一时冲动了,给诸位道歉!对不起宋夫人,对不起曹教授,请原谅我的失言!” 这样的场合阮颜不屑与她一般见识,大气地挥挥手,蔡清漪得到示意后,立刻离开了宴会厅。 一场闹剧结束,钱芷意走近阮颜,“宋夫人,蓝总统命我送来贺礼!” 第185章 首次做媒 阮颜真没想到蓝总统这么够义气,大老远的,还派人来帅府撑腰,赶紧连声道谢。 钱芷意客气有礼,“宋夫人别介意,读书人比较单纯,有时候脑袋转不过来,说话偏激了些,您别放在心上。” 这段时间经历的事情很多,阮颜再翻看报纸,或者那些学生运动,心态也发生了变化。 已经越来越能理解宋逸之面对不实谣言不解释,不回应的做法了。 这些文人墨客,其实对政事的了解并不多,有些人是断章取义,有些人是为了博取名声,有的全凭一腔爱国热情,他们所写的内容大多不全面。 阮颜笑笑,“辛苦钱秘书特地走一趟。” “不客气,举手之劳罢了!我本是闽南城的人,前几天去南京出差,在会议上偶遇蓝总统,才得了这机会到少帅府来赴宴。”钱芷意自信真诚,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容,看得出来是时常出来应酬的。 这年代的职业女性着实不多,于是阮颜暗地里多打量了几眼。 曹太太一直陪在一旁,闻言趁机问道,“钱秘书这段时间可是都在闽南了?” 钱芷意点头:“是的,在这边负责一个新项目,短时间不会离开。” 曹太太恍然,“怪不得钱太太昨天托我留意介绍,说要帮你相看。” 这话题转得有点突兀,旁边就是第一次见面的少帅夫人,钱芷意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声音低了很多,“劳曹太太费心了,这事您听听就行,不用理她。” 阮颜这才发现,原来她年纪并不大,看着不过二十四五岁的样子,只是穿着较为成熟而已。 她身上是一件深绿色的衬衫裙,脸上素净,不施粉黛,且谈吐老练,很容易让人忽略她的年龄。 阮颜心思微动,这段时间她有意结识城中名媛,只为帮吴磊选个媳妇。 然吴磊出自农村,且在军中待了,豪气爽朗,实在看不得那些娇滴滴的大小姐,直说要让他娘从乡下挑一个。 宋逸之当然不同意,没有一定的见识和能力,哪能担得起四城主将的贤内助? 那边曹太太还在说,“钱小姐别不好意思,女大当婚嘛!都是留过洋的,咱不兴盲婚哑嫁那一套。” 阮颜好奇地问道,“钱小姐还留过洋?家父是哪位?” 曹太太知无不言,不过一刻钟,就把钱小姐的情况说了个明白。 钱芷意脸颊微红,原本是一场公事应酬,硬生生跑偏了题。 最后阮颜笑道,“原来钱小姐这么能干啊,还是闽南报社的名誉社长,那以后可能还会有需要你帮忙的地方。对了,我给你介绍下吴磊将军吧,以后闽南的事情由他主理。” 说完着身边的帮忙请吴磊过来。 吴磊听闻夫人有请,还以为是公事,第一时间赶了过来。 阮颜介绍道,“吴将军,这是闽南报社的名誉社长,也是中央研究院院长的秘书——钱芷意钱小姐。” 吴磊一听闽南报社就来了劲了,问起最近报纸上的不实报道,钱小姐一一作答,以为这是公事面谈的两人,很快聊得火热。 阮颜暗暗松了一口气,首次做媒,没经验啊,靠他们自由发挥吧! 这时传统包办婚姻的好处也凸显出来了,那就省事! 终于得空喝了杯茶,这一闲下来,才发现周佳佳独自坐在一旁,闷闷不乐地喝酒。 “你这是喝了多少了?”阮颜盯着她脸上不正常的潮红,又问道,“邓子宇呢?” 终于有人关心,周佳佳撅着嘴,委屈巴巴抬手往舞池里遥遥一指,“在那呢!” 阮颜抬头望去,那个正带着一个身穿粉色洋装的女子跳舞的,可不正是邓子宇吗? 真是奇了怪,平日里这两夫妻秤不离砣,怎么突然这样了? “夫人可知那女子是谁?是吴将军的妹子,今日刚从广城过来,两人一见面就黏上了!”周佳佳醋意大发。 这事阮颜前几天有听过,据说吴磊妹子两年前过来探亲,对邓子宇一见钟情。 当时阮颜还以为大家只是开玩笑,难不成还真有其事? 周佳佳瞥了舞池一眼,又喝了大一口酒,“哼,都跳第三支舞了,还搂得那么紧,我这都还没离开呢,他就开始沾花惹草!” 阮颜小声劝慰:“不过是跳舞而已,社交礼仪,邓参谋不是那种人,我们再看看。” “夫人有所不知道,男人成了婚就会原形毕露,我们这婚事已经是铁板钉钉,他才不管我死活了!”周佳佳越说越伤心。 阮颜则半信半疑。 殊不知舞池里的邓子宇动作僵硬,神色慌张,每一次滑过左崇明的身边就要问一句,“可以了吗?可以了吗?” 左崇明正搂着小紫,你侬我侬,跳得起劲,一再被邓子宇打扰,气都来了,“跳完这支舞到一边等我!” 邓子宇这才松了口气。 吴雯雯问道,“子宇哥,这是怎么了?” 邓子宇朝着周佳佳的方向看了一眼,心不在焉地回答,“我和小左将军有事要谈,待会你自己玩去。” 吴雯雯撒娇,“不嘛!这么久没见,咱们都还没好好聊天呢!” “是公事!”邓子宇答得一本正经,“还有我刚刚好像看到你哥哥找你,你快去看看吧!” 刚好舞曲结束,邓子宇又催促一声,吴雯雯才转身找吴磊去了。 邓子宇毫不犹豫地朝周佳佳的方向走去,才迈出两步,脖子就被一只手臂揽住,“去那干嘛?这边这边!” 左崇明半拖半拉,把他带到另一边的桌子旁,“怎么?不听师父的话了?” “什么狗屁师父?谁认了?”邓子宇刚被按下的身体又弹了起来,“别闹了,佳佳明天一早的火车,喝这么多酒可不行。” 左崇明又把他按在椅子上,“再给我半小时,我保证你明天心甘情愿叫我师父!” 邓子宇半信半疑,“这么神奇?” “今晚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左崇明笑得诡异,“看到你媳妇那表情了吗?今晚绝对有故事。” 隔着人群,邓子宇都能感受到周佳佳想杀人的眼神:“什么故事?我看是事故吧!还是凶杀事故!” 第186章 男人赌注 左崇明为了邓子宇的一声“师父”也是拼了,硬是把人压在凳子上,“如果你今晚不能得偿所愿,明天我喊你‘爹’,行了吧?” “此话当真?”邓子宇眼睛一亮,斗志完全被挑起。 小左将军的一声“爹”,可太难得了! 两人从小斗到大,别说“爹”了,连个“哥”字都争了不知道多少次。 如此这么看来,半个小时也不是不能等。 很快他就决定了,不往周佳佳那边看,以免动摇军心。 也就是男人才能明白男人这种无厘头的赌注! 另一头的周佳佳哪知道这是套路? 看到吴雯雯都离开了,邓子宇还是迟迟不过来,难过得眼眶都红了,端起酒杯又是一口闷。 阮颜想拦都拦不住,“别急,他不过来你过去嘛,过去问问不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我不去,丢人!”周佳佳立刻拒绝,“你也不准去,我倒要看看他到底想干嘛!” 阮颜:“吴将军的妹妹,他们帮忙招待招待也正……” 周佳佳打断她的话,“哪正常了?要是少帅这样你生不生气?” 阮颜顿时语塞,那画面简直不能想! 从不和异性共舞的宋逸之,要是和别的女性连跳三支舞,那还得了? 没过几秒,周佳佳又在嚷嚷,“哎哎,您看看您看看,他居然背对着我!心虚了吧?都不敢看我了!” 真是又菜又爱,明明自己气了大半个小时,却偏偏舍不得移开视线,无时无刻不关注着邓子宇的举动。 阮颜忙说,“邓参谋向来作风正派,可能他和小左将军有事聊,现在那边都没女人,你别吃醋了!” 周佳佳看得比她更仔细,“谁说的,你看看,她又来了!” 可不是嘛!吴雯雯走得飞快,从吴磊的身边跑了过去,“子宇哥哥你骗人!我哥忙着和那个报社会长聊天,没说找我啊!” 邓子宇敷衍了一句:“是吗?那我可能听错了。” “我们再去跳舞吧。”吴雯雯兴致勃勃地再次邀请。 左崇明也跟着怂恿,“去吧去吧,好好去玩,雯雯难得过来一趟,你务必陪好!” 邓子宇可不敢再作死,看了看时间,距离左崇明所说的半小时还有二十分钟,于是说道,“我累了,在这歇歇!你们俩去跳吧!” “我可没空!”左崇明往舞池旁边的小紫扬了扬下巴,“不陪你耗了,你自己看着点时间。” 看着左崇明离去的背影,吴雯雯顺势在他的座位坐下,“那我也不跳了,我们喝点东西聊聊天吧!” 说完扬扬手叫人拿酒来。 邓子宇:“小孩子喝什么酒?快去找朋友玩吧!” 吴雯雯撇着嘴,“我初来乍到,能有什么朋友?” 闲着也是闲着,于是两人开始有一搭没有搭的聊天,“学校找好了吗?” “我也不知道我哥怎么安排。”吴雯雯问道,“对了,你知道我哥身边那个女人是谁吗?他怎么一直就和她一个人聊天?” 邓子宇扭头去看,果然吴磊身边站着个斯斯文文的陌生女子,两人有说有笑。 想到他最近频繁地被安排相亲,很快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 吴雯雯还在嘀咕,“听闻是什么报社的社长,看起来好像很有学问的样子。” 邓子宇笑得神秘莫测,“说不定你很快要有嫂子了!” “嫂子?”吴雯雯掩住嘴,诧异地瞪大眼睛,“真的假的?可是他们一点都不搭,我哥连中学都没上过,勉强只能算半个文盲!” “文盲又怎么了?四城主帅你当是闹着玩的?”邓子宇解释道,“这叫互补!你懂不懂?” 少帅有意培养吴磊,那肯定不可能给他找个没见识的夫人。 “我得帮我娘掌掌眼。”吴雯雯兴致盎然,恨不得过去偷听。 邓子宇也是好奇心起,两人暗戳戳做起了观察员,偷偷盯着吴磊两人的动静。 很快宴会到了下半场,邓子宇又被少帅使唤去应酬。 等回过神,满场子找周佳佳,哪里还有她的影子? 宋逸之正要离场,邓子宇忙追过去问,“逸之,嫂子在哪?” 看着他一脸焦灼,宋逸之很快明白过来,“媳妇丢了?” “还不是左崇明出的馊主意!”邓子宇一边吐槽一边跟紧宋逸之的步伐,两人朝着花园的人工湖走去。 等邓子宇吐槽完,宋逸之无语地暼了他一眼,“真不知道你是参谋长还是左崇明是参谋长。” “术业有专攻嘛!”邓子宇想反驳又不敢太大声。 左崇明再不着调,可要说泡妞,那还真是手到擒来,无人能敌! 湖心亭里,周佳佳还在借酒消愁。 阮颜在一旁劝慰,“喝酒伤身,回头我让少帅帮你教训教训他!” 周佳佳理智尚存,“少帅也是男人,才不会管这些事呢!你没看左崇明,玩得那么花,少帅不也没管?” “不会的,不看憎面看佛面,少帅不给我们面子,也该给周局长一个面子。”阮颜挡住她的酒杯,继续哄着,“让少帅揍他一顿,看到左崇明的大花脸没?就揍成那样好不好?” 左崇明的大花脸?周佳佳在脑海里搜索着,随后费力地摇摇头,“不,别打他脸,难看!” 阮颜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都喝成这样了,还记得要护着邓子宇的脸! “他有美女,我有帅哥!我们也去跳舞!”周佳佳很快想到了一个好主意,“我们去百乐门,那里好多好多帅哥!” 阮颜乐了,可以啊周佳佳同学,思想挺超前! “走!我们现在就去!百乐门我去过我认识路!”周佳佳摇摇摆摆地站起身,拉着阮颜的手臂就要走。 阮颜顺势起身,想把她送回客房去。 两人还没走出湖心亭,就听到邓子宇的惊呼,“周佳佳,你居然去过百乐门?!你怎么知道那里有帅哥?” 郁闷了一整晚的周佳佳,一看到邓子宇,就甩开阮颜,冲上去拳打脚踢,一会扯他的头发,一会揪他的头发,一会抓他的脸…… 哎,你刚刚说不打脸的。 阮颜还想提醒,宋逸之揽住她的肩膀,转身往外走。 第187章 帅哥段位 宋逸之步子迈得大,唯恐被酒鬼殃及池鱼。 “真不用看着他们?”阮颜扭头往后看了一眼,那对夫妻一个进攻一个防守,已经扭作一团。 宋逸之语速不紧不慢,“你有空看他们,还不如多看看我!” “看你干嘛?”阮颜明知故问,收回视线看着他,满眼都是促狭的笑意。 宋逸之一本正经地回答,“不是要看帅哥吗?” 湖面波光粼粼,折射出的光线映在他的脸上,显得棱角更加分明。 高挺的鼻梁如同雕塑般完美,薄唇轻抿,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如果帅哥有段位,眼前这个无疑是王者! 阮颜故意伸手去戳他脸颊处的淤青,略显嫌弃,“嗯,颜值只有平时的二分之一。” “够用了,昨晚某人好像挺满意,捧着我的脸硬要亲。”宋逸之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在说一句稀疏平常的话。 阮颜第一反应是看看周围有没有人,第二反应是用手指去戳他的腰。 宋逸之反应快,一把揪住她的手指,“别闹!知道你急,但也要看地方。” “谁急了?”阮颜挣扎着抽出自己的手,“谁急谁是小狗!” 爱美的她死活要拆掉纱布,说是和礼服不搭,影响美观,现在掌心就贴着一层胶布。 宋逸之怕弄到伤口,很快放了手,声音很轻,“是我急,一个晚上都急得火急火燎的,恨不得马上回房,你偏还摸我。” 话音一落,如愿地看到她的脸上染上红晕,眼里都是窘迫,“谁摸你了?!” 阮颜恼羞成怒,扭头就走。 湖中的连廊很长,风大。 宋逸之大步一迈,展开手臂,身高只有一米六五的她,像小鸡一样被他揽进怀里。 地上那两个长长的影子,终于合二为一,分不出彼此。 宋逸之心情更好了,“一般人我不让摸,但你,可以随意。” 前面就是宴客厅,音乐仍旧激昂,人声嘈杂,喧闹无比。 宾客们正一一告别,川流不息的往门外走去。 所有的佣人都在前厅忙活,这边无人注意,但阮颜还是生出了偷情的羞怯感,揪住他腰间的软肉,狠狠拧了一把,“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能说?” 说不清是痒还是疼,酥酥麻麻的感觉从腰间四下扩散,放在她肩膀上的手紧了紧。 其实他什么都不想说,只想做。 奈何宅子太大,光走这湖心连廊已经用掉了好几分钟。 步子越来越快,阮颜都快跟不上他的步伐了,没一会就开始喘气,“慢点!” “我急!”宋逸之声音低沉得很,要不是怕她生气,都想扛着她跑了。 阮颜听出来了,脸上发热,一言不发。 昨晚的情景历历在目,两人已经是正经夫妻了,她也没想过今晚两人会盖着被子纯聊天。 但也没必要赶成这样吧? 一进院子,宋逸之双手放在她的腋下,轻轻往上一举,像抱孩子似的,把她抱起。 怕被摔下,阮颜下意识地把双腿缠在他的腰上。 平日里穿旗袍做不到的动作,穿着礼服,倒是轻而易举的做到了。 裙摆宽大,大腿的肌肤贴着他的皮带,冰冷的触感让她身体颤了一下,“好冰……” 放在臀部的手掌往上托,海拔又升高了一点,炙热的呼吸对着她的锁骨,宋逸之薄唇微张,却没有出声,反而一口咬了下去。 “嗯~”锁骨处突如其来的刺痛让阮颜忍不住叫了出来,“你干嘛?” 声音娇媚动人,流进宋逸之的耳蜗,就是最好的催情药。 一只手从她的后背往上滑,按住她的脖颈,张口又是一咬。 力度不大,像是啃咬,又像是吮吸。 身体忍不住战栗,皮肤上寒毛竖起。 阮颜要疯了!连忙用双手捧住他的脑袋。 这还是在院子,随时可能有人出现,说不定丁雨,刘副官他们也正在某处待着。 宋逸之的脚步毫无章法,最后也不知道怎样进的房间,脚掌一勾一踢,门如愿被关上。 封闭的空间,却并不安静。 震耳欲聋的心跳声,还有暧昧的喘息声,不知道是他的,还是自己的。 阮颜身体往后倒,被压在软软的欧式沙发上面,他那俊美的容颜近在咫尺,幽深的瞳孔是迷恋,是情欲,是焦灼。 和床就那么几米的距离,他也不想浪费时间了,滚烫的唇瓣堵了上去,随后是一丝满足的喟叹。 像是在沙漠中饥渴已久的旅人,终于找到源泉,用尽全全身力气去吮吸。 心中悸动不已,阮颜害羞地闭上眼睛,捧着他的指尖插进他的发丝,同样热烈地回应他。 礼服的长拉链被拉至腰部,带着薄茧的大掌摩挲过每一寸柔滑的皮肤,传达着主人的急不可耐。 宋逸之双腿屈膝,跪在她的膝盖之间,全身上下仅剩一件衬衫,领口被扯开两三个扣子,仅看了一眼,全身的血气翻滚,不可控制地往上涌,阮颜用仅存的理智提醒他,“逸之,到床上去……” 闻言宋逸之再一次俯身,鼻尖碰碰她的鼻尖,声音沙哑得不像话,“软软,我等不及了。” 强烈的触感传来,阮颜的惊呼被堵在口腔里,身体深深地陷入沙发柔软的海绵中,一次又一次…… 等洗漱好回到床上,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 阮颜惦记着周佳佳,正想过去客房那边看看,却被宋逸之拦住了,“瞎操心!邓子宇还能还手不成?” 阮颜问道,“邓参谋今晚是不是吃错药了?” 宋逸之随口把左崇明和邓子宇打赌的事说了出来。 阮颜听得眼珠子都快翻到头顶上去了,“幼不幼稚?两个人加起来都五十岁人,居然拿这事开玩笑?” “嗯,幼稚!”宋逸之随声附和。 阮颜:“刚刚还觉得周佳佳出手重了,现在我要收回我的同情心!邓子宇真该打!” 宋逸之不置可否。 挨顿打怎么了?邓子宇乐在其中,说不定现在已经如愿以偿,提前洞房花烛夜了呢! 说真的,他还真有点好奇,明天是邓子宇叫“师父”,还是左崇明叫“爹”呢? 第188章 人无完人 阮颜越想越觉得郁闷,忍不住吐槽道,“真该找个人治治小左将军了,简直是带坏风气!” 宋逸之心不在焉地回复,“他有分寸的了!” “蛇鼠一窝!”听到他还在帮左崇明说话,阮颜忍不住又翻了翻眼皮,同时往床边滚了一圈,离开他的怀抱。 原本闭目养神的宋逸之睁开眼,伸手又把她捞了回来,“关我什么事?我又不是他爹!” 阮颜哼声道:“怎么不关你的事?他们聊天你难道不参与?他要是带着你一起玩你玩不玩?” “别瞎想!前二十五年他都影响不了我,现在就更影响不了!”宋逸之有一下没一下地顺着她的头发,“他只是交友杂了些,也没闹过什么事。” 阮颜反问道,“什么叫做没闹过什么事?往你床上送女人的事肯定做过吧?” 宋逸之顿住了,这个确实做过,还不止一次,后来狠狠训了他,这才作罢的。 左崇明和邓子宇都是他的心腹,在他刚刚接手军务时,众多挫折和困境中,都是他们俩陪着走过的。 人无完人! 只要是个人就有优缺点。 自己不但是他们的朋友,更是领导者,需深谙驭下之术,方能让手下之人各展其长。 左崇明,从不质疑他的任何决定,每一次都能坚定执行命令、冲锋陷阵,在所不辞! 很多自己不方便出面的事,不想说的话,他都可以代劳。 这就够了,至于生活作风问题,他的那些作为,在富家子弟中,实属平常。 人家亲爹都愿意纵容他,他哪会多管闲事? 数秒后宋逸之才回答,“放心吧!我定力很好的,凭他还动摇不了我。” “定力?哼!”阮颜嗤之以鼻。 刚刚也不知道是谁在院子里就想吃人! “取笑我?”宋逸之当然听出她的鄙视之意,抬手就在她的腰间挠了两下。 两人相处这么长时间,对彼此的身体已经相当了解,他已经完全掌握了她的弱点。 阮颜真的好怕痒,一动就想投降。 她忙弓着身体躲避,求饶道,“不敢不敢!少帅定力自然胜于常人!” 宋逸之手仍覆在她的腰上,“就只有定力好?” 弱点被拿捏,阮颜只有低头求饶的份,“体力,毅力,能力,什么力都是无人能及,行了吧?” 宋逸之也不知道哪来的恶趣味,见她越是乖巧,越是想逗她,手指一动,又继续挠了几下。 阮颜半边身子都麻了,软成一团,又是叫又是笑的,很快眼睛湿漉漉的,一副被揉虐惨了的模样,“我不敢了!求你了,快停快停……” “真这么痒?”宋逸之还从没过这么敏感的人,手掌抬高离她五公分。 “废话!”阮颜见他停了手,立刻抬脚去踹他,“我就不信你没有弱点!” 宋逸之两腿一张,把她的脚稳稳夹住,“我的弱点就是你,如果有人拿你来威胁我,我肯定毫无抵抗之力。” 一只脚动不了,阮颜在被子里瞎扑腾。 宋逸之一个翻身,把她完全压制住,才算消停了。 她的头发都乱了,唇瓣微肿,睫毛还带着水汽,双眼经过眼泪的滋润,亮得惊人。 宋逸之身体又一次开始蠢蠢欲动。 看来,自己定力也不是那么的好。 宋逸之心里鄙视自己,身体非常诚实,已经俯身垂头,想亲上去,却被阮颜的手挡住了嘴唇。 “嗯?”眼眸略带迷茫,宋逸之不解地看着她。 阮颜好奇地问,“左崇明是不是你们几人的感情咨询师?你们真的好到任何事情都可以分享?” 脑海中想到邓子宇和左崇明打的赌,阮颜心里膈应得不行! 他们在背后肯定讨论过不止一次,才会闹出这样的赌注。 又不是外面不三不四的女人,周佳佳可是他即将明媒正娶的妻子,能这样闹着玩吗? 要是自己也被这样讨论,那她肯定是不能罢休的! 宋逸之很快明白她的想法,满脸不屑,“我是疯了才会和他们聊这些!还咨询师?他自己都弄不清楚自己感情的下落,你从哪看出他还能指导别人?” 阮颜嗤笑,“你们可不就是疯了!要不能拿这个来打赌?” 宋逸之认真地解释,“我也是后来才知道,邓子宇估计也是中了左崇明的激将法!” “你们男人的友谊真是满满的恶趣味!”阮颜撇着嘴嘀咕着, “我没那么幼稚!和你的一切我都想独自珍藏。”宋逸之忍不住又解释了一句,“邓子宇也没说什么,就是左崇明太过狡黠,半猜半蒙的。” 兄弟,我只能帮到这里了! 宋逸之担心过犹而不及,也不敢明目张胆帮邓子宇说话。 想好在平时邓子宇还算靠谱,阮颜这才打消了告状的念头。 婚礼在即,可别因为这些旁枝末节的事情影响心情。 嘴巴被捂住,宋逸之也不心急,就这样静静地睨着她,看她发呆。 一分钟不到阮颜就被拉回了注意力。 只因下腹处被炙热抵住,她蹙着眉,有点不理解他说来就来的兴致。 “如果有一天,你因体力透支而身亡,我是不会同情你的!”阮颜睨着他,语气是五分嘲讽三分困窘。 宋逸之抬抬下巴,示意他暂时失去话语权。 阮颜这才松开捂住他嘴巴的手。 宋逸之嘴角高高扬起,“要真能死在你的肚皮上,我心甘情愿。” 尾音刚刚消失,他的吻如同夏日的雷阵雨,落得毫无章法,亲在她的眼睫上,脸颊上,锁骨上…… 鼻息间都是她身体上熟悉的香味,若有若无的呻吟溢出嘴角,宋逸之很快沉沦,渴望的吻顺着她的唇瓣,一路往下。 手掌从睡裙的下摆钻了进去,熟络地和她每一寸滑腻的皮肤打招呼,上滑下行,倾尽所学,只为听她按耐不住的哼叫声。 刚开始还自作聪明地以为是自己在撩她,但很快就发现自己大错特错了。 在这种事情上,受苦的永远是男人! 欲望的在身体的血液中,宋逸之很快就被情欲操控着,所有动作皆来自本能。 阮颜原本还想问问吴雯雯的事,但很快就被抛诸脑后。 第189章 谁是徒儿 第二天,阮颜醒来已经临近中午。 等洗漱好到了餐厅,正巧宋逸之也从闽南军营参加早训回来,后面跟着的还有左崇明。 他一进来就问佣人,“邓参谋呢?” 佣人回答:“邓参谋送周小姐去火车站了。” “这都几点了还没回来?”左崇明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我估计他在火车站哭成望夫石了!对了,他出门前脸上什么表情?两人可是手拉手出的门?” 谁会去观察这个啊?看着脸色纠结,不知道怎么作答的佣人,阮颜眼皮直往上掀,“小左将军不去报社上班真是浪费了。” “此话怎讲?难道报社招聘也看颜值?”左崇明放过了佣人,走到餐桌前坐下。 阮颜扯扯嘴角,“你这八卦劲不去做娱乐版,真是浪费了!” 左崇明哈哈笑,“我这怎么能叫八卦呢?充其量只是关心兄弟的下半身幸福,哎,天生操劳的命!” 阮颜嘀咕道,“操心过度容易英年早逝!” “一般人我还不想操心呢!还不是看我徒儿呆头愣脑的,心里着急嘛!”左崇明一脸的势在必得,仿佛已经听到邓子宇喊“师傅”了。 阮颜瞥了他一眼,不再说话,端起佣人送上来的粥,小口小口地吃着。 坐在一旁的宋逸之提醒道,“吃半碗可以了,很快就要吃午饭了!” 阮颜看着他精神抖擞的样子,不由心生妒忌。 明明一床被子睡的觉,怎么自己像霜打茄子呢? “睡睡不好,吃也不让吃,看来先猝死的是我。”阮颜用两个人才听得见的声音抱怨着。 宋逸之失笑,声音宠溺,“那你多吃点,吃完赶紧去午睡。” 阮颜哼声道,“不是吃就是睡,少帅改行养猪了?” “能吃能喝能暖床,这小猪养得值!”宋逸之放在她大腿上的手指挠了挠,“快吃,吃完陪你午睡。” 毫无意外,又得了阮颜一个白眼。 左崇明啧啧两声,虽然听不到对面两人在说什么,但也不妨碍他看热闹,“要是我徒儿像少帅和夫人这样蜜里调油,我也就放心了!” “谁是你徒儿?”邓子宇的身影从门外飘了进来。 左崇明扭身看他,“哟,新郎官回来啦?” “看你出的馊主意!”邓子宇摘下手中的帽子,用力甩了过去。 左崇明随手接住,定睛一看,只见邓子宇一脸斑驳,好几条细长的指甲痕在脸上盘旋。 “战况激烈啊!”左崇明倒吸了一口,“没想到周小姐也是性情中人!” 邓子宇横了他一眼,“快喊‘爹’吧!你的阴谋诡计不管用!” 左崇明挠挠脑袋,“哎,不是,没理由啊!你是不是骗我?明明自己已经如愿以偿,又来个过河拆桥!” 自诩为恋爱经验无数,对女性心理了如指掌的左崇明,怎么轻易承认自己的失败? 邓子宇满眼的鄙视:“输了就输了!你这样耍赖是几个意思?” “你说输就输?怎样证明?”左崇明眉头高挑! 邓子宇嗤笑,“你说赢就赢?怎样证明?” 左崇明龇牙咧嘴,“大意了!我就不该对你的人品太放心,早知道就该叫个人去听墙角了!你这摆明就是黑吃黑,翻脸不认人啊!” 邓子宇接过佣人端上的茶,优哉悠哉地喝了起来,“说到人品,是不是该你先自我反省一下?耍赖皮可不是大丈夫所为,不过我这人大方,你叫不出口也没关系,以后逢年过节记得给我这个长辈送礼就行!” 左崇明不想听他bb,自顾自在那纳闷分析,“不可能啊!昨晚周小姐不是心生妒忌,借酒消愁了吗?之后应该是愤怒吃醋,急于发泄,跟着就是自我反省,苦苦挽留,最后来个破镜重圆,你侬我侬才对!” 全中! 邓子宇摸了摸鼻子,心里对左崇明佩服不已,脸上却不动声色,“真当自己是大情圣?难不成全天下的女子就一个模样?” “你不懂!这是正常人的心理状态,当然不排除个别例外。”左崇明像是突然想到什么,抬头盯着邓子宇看,“既然你们什么都没做,那一整晚两人共处一室,都在干嘛?我刚刚可是去了你的那间客房,明显你昨晚就没有回去过。” 邓子宇早料到他会这么问,淡定地回答,“她喝多了,我得照顾着。” “那你老实交代,到底是你不愿意还是她不愿意?”左崇明摸着下巴盯着他,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 邓子宇眼神闪了一下,“反正我们清清白白,恪守礼仪。” 心里不禁暗叹左崇明真是神了,怎么什么都猜到得到?! 周佳佳的反应被他猜了个八九成。 先是闹了一场,等自己解释后,她又开始患得患失。 本就分别在即,她又喝了酒,然后然后嘛,她就情动了,场面差点失控,最后还是他的理智占了上风。 夫妻是奔着一辈子去的,何必急于一时,早几天晚几天又怎样?自己媳妇,难道不该给她一个完美的婚礼?不该给她一个毫无瑕疵的洞房花烛夜? 所以,他也不算撒谎,两人最后确实没乱来。 左崇明死活不认,硬要他说个明白。 阮颜看戏看得一脸无语,暗自祈祷,快来个厉害的女人,把左崇明收了去吧! 最后还是宋逸之发话,“都闲着没事干吗?遗失的枪支找到了吗?查得怎样了?” 谈起正事,左崇明总算消停了,开始汇报闽东军营军火核对的情况。 接手郑军之后,第一件事就是铲除异己,第二件事就是核实财产。 军队里最重要的财产无疑就是军火了! 拿宋军为例,枪支管理甚至比钱财管理还要严格,每一颗子弹的下落都要一一核实。 原郑军则不同,闽南四城的枪支炮弹都和实际登记的数量不符,账目做得乱七八糟。 甚至有些枪支型号和肖志刚缴获土匪的枪支型号是一样的。 这还得了? 鉴于惠城现在正在全面剿匪,闽南应该齐心协力,尽力配合。 怎么还闹出了用自己的武器打自己人的荒唐事? 第190章 郑四来访 午饭后,宋逸之三人匆匆离开,还有十多天就得赶回广城过年,很多事情需要处理。 而阮颜这边则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郑四! 作为唯一仅存的郑家后代,现在的郑四夫妇可谓是夹着尾巴做人。 她丈夫李进在区政府任了一个文职,和以前的工作一点关联都没有。 夫妻二人和郑家俩老,还有郑有才的姨太太们一起住在郑府后院。 要恢复以前的荣光生活是不可能的了,像这次,少帅府的宴会,他们就混不到一张请柬。 但宋逸之言出必行,也不与他们为难,只要他们不为非作歹,给他们养老是没问题的。 阮颜并没有故意怠慢,直接让人带她到客厅。 郑四未语先笑,捧着礼盒缓缓走进来。 和上一次见面相比,郑四清减了不少,但精神还不错。 一身得体优雅的连衣裙,乍一看,仍是从前那个气度不凡的郑家小姐。 还真是应了一句老话,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自私自利的人,通常都过得比较幸福啊! 和郑家其他人相比,郑四仍过得和从前差不多水准的生活。 当然,这里指的是物质上的。 只见郑四笑意盈盈,像是对待老朋友一样打招呼,“宋夫人,好久不见,昨日人多,不好上门叨扰,今日特地送上薄礼,恭喜您乔迁新居!” “你客气了,快请坐!”阮颜招呼佣人上茶,同时接过礼盒,当面打开。 原来是一个牡丹描金花瓶。 瓶身花纹精致,纹理细腻,一看就知道是经过名匠之手的精心雕刻。 再仔细端详,竟是有明朝匠人的工艺痕迹。 果然,郑四笑着介绍,“这是明朝宫里的东西,夫人文雅高洁,想来平日里应该喜欢养花插花,我借花献佛,希望您喜欢。” 怎么送这么贵重的礼物? 阮颜轻轻把花瓶放回盒子,“无功不受禄,怎么好收你的礼物?你有空过来坐坐聊聊天,我已经挺开心的了。” 郑四的视线从墙上王羲之的字画上收回视线,手掌轻轻扶着昂贵的真皮沙发,声音略感局促,“其实,我有一事相求。” 果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这就对了,要是无所求又无端端送上厚礼,那才叫人心惊胆颤。 阮颜笑而不语。 郑四也不扭捏,直言道,“男儿志在四方,这半辈子都呆在闽南城,实在是无趣至极,我和我丈夫想出国闯荡闯荡,去开开眼界,求宋夫人成全。” 说实在的,阮颜对郑四的识时务实在讨厌不起来。 在局势未明时选择先保住性命,在众姐妹纷纷为自己筹谋时,她选择抱紧宋家的大腿,现在诸事已定,又开始为自己谋出路。 她还没想好怎样回答,郑四继续说道,“我丈夫递了辞呈,又被挡了回来,说是得经过上级的同意,我想着,我们继续留在闽南,除了给大家添堵,给自己添堵,好像也没什么作用了,所以斗胆来跟夫人讨个人情。” 乍一听好有确实是这么回事,但郑四的作用却不仅于此。 虽然没有和宋逸之讨论过这件事,也知道,留着郑四夫妇,还有一个警示的作用。 主要是给众闽军将领,以及闽南百姓看看,宋军并不是不近人情,只要安分守己,无论曾经效忠于谁,都能好好在宋军的领土上正常生活的。 阮颜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只答了一句,“这事我也不清楚,不过想来应该不好越级干涉,要不你让李队长再递交申试试?” “宋夫人,我记得我们曾经是合作关系。”郑四似乎不太满意她的答复,轻声提醒道。 阮颜不紧不慢地说,“我记得当时你说的是,你会好好配合,只求李队长能官复原职,据我所知,李队长现在的职务也不低吧?其他的,我可没有答应过什么。” 郑四被噎住了! 现在是没有实权的虚职,哪能和过去相提并论? 而且所有的同事都恨不得和他保持距离,多说一句话都怕被牵连,这样压抑的环境,还怎样工作?怎样求发展? 郑四还想再争取争取,“宋夫人,我所求也不算过分吧?当时,大姐那一枪,可是我帮你……” “郑小姐,那辆车装的防弹玻璃。”阮颜有些无奈,被人以恩情威胁的感觉并不好受。 但同时也很好奇,郑四为什么这么着急求去?而且还是想出国,难道只是单纯地想摆脱宋军的掌控? 看着神色怔怔的郑四,阮颜想了想,还是给了建议,“你们在闽南安居乐业多好,家里还有两位长辈需要你们照顾呢!” 郑家就只剩她这一根独苗,郑有才的私产也不少啊,哪怕他们夫妇什么都不做,也能吃香喝辣,做个富贵闲人。 郑四见阮颜推脱得干净,想到自己从第一次和她谈判开始,就没占过上风,不由觉得恼火,但也不敢流露出任何不满,只轻声答道,“宋夫人说的是,月是故乡明,说实在,我也不想背井离乡的。” “你能这么想就对了,闽南景色优美,气候宜人,我才待这么两个月,都不舍得离开了呢!”阮颜笑意盈盈,仿佛看不见她的不满。 郑四已不想再浪费时间,缓缓站起身,“原来宋夫人喜欢闽南的风景啊,那改日得空,我陪您好好到周围转转,今日不请自来,实在是叨扰了,那我就先告辞了!” 阮颜起身送客,“那行,改日再约!” “宋夫人不必送了!”郑四最后又环视一周。 这可是闽南城最奢华的房子啊! 这满屋的富贵,原本可是姓郑的! 没想到她处心积虑,苦心经营,最后竟然什么都保不住! 想到家里焦灼等待的丈夫,郑四没有再耽搁,匆匆转身。 阮颜命人送客,连同她送的那个花瓶,也一并送了出去。 这件事阮颜并没有放在心上,回房换了衣服后,打算去拜访曹太太,想打听一下钱芷意的情况。 目前当务之急,还是该给吴将军找媳妇啊! 只是她没想到的是,郑四从少帅府离开之后,并没有回郑府,而是去了闽南大学。 第191章 惊喜加倍 阮颜和曹太太说明来意,曹太太兴奋不已。 做媒这事,两人都是破天荒第一回。 曹太太脑海中搜索着钱芷意的信息,知无不言,越聊越兴起。 自从赵雅儿离开后,曹太太和阮颜交往再没了负担。 几番接触下来,发现阮颜并不像赵雅儿说的那么不堪,反而气度和见识都是绝佳的,更是存了心结交。 在她的大力撮合下,曹教授已经决定暂停闽南大学的工作,十日后夫妻二人将和阮颜一起回广城。 等两人约定去钱家拜访的时间时,天色已近黄昏。 起身告别后走出曹家,发现副官们的车队比刚刚过来时又多了两辆。 张强上前提醒,“夫人,少帅来了!” 阮颜着实意外,心里一喜,脚步都轻快许多。 来到车边,发现宋逸之坐在驾驶座里,她趴在玻璃窗沿,冲着他眯眼笑,“今天的司机怎么这么帅?” “快上车!”宋逸之声音也很轻快。 阮颜绕过车头,拉开副驾驶的门,瞬间惊喜又加倍! 只因整个座位被一大束红玫瑰占满了! “太漂亮了!”阮颜低呼着,伸手就要去抱。 这还是第一次收到宋逸之送的花,当然上次的白菊,早就被大脑自动忽略。 太大束了,阮颜两手居然抱不过来。 红玫瑰娇艳欲滴,每一朵都饱满而鲜艳,花瓣上还挂着晶莹的水珠,仿佛是刚刚采摘下来的一般。 “上来吧!”宋逸之招呼副官把花先拿走,阮颜忙吩咐放在这辆车的后座,因为转头就能看见啊! 宋逸之看着她双眼亮晶晶的,闪着欣喜的光芒,不由也跟着笑,“这么喜欢?” 阮颜心里暖洋洋的,用力地点点头,“这次没送错了!” 主要是宋逸之本就不是那种擅长制造惊喜的人,偶尔为之,更显珍贵! 宋逸之见状,唇角的笑意再次加深。 刚刚回到家,得知阮颜来了曹府,明知她晚饭前就会回家,他却是一刻也不想等,立刻驱车来接她。 现在看到她的笑颜,心里熨贴无比,这点路途算什么?哪怕再远都值得! 原来讨好别人,能获得这么大的快乐! 心思一动,宋逸之转动方向盘,往城外的方向驶去。 阮颜好奇地问,“都快天黑了还出城?去哪啊?” 宋逸之:“不是喜欢花吗?带你去看花!” “怎么?闽南还有人种玫瑰花?”阮颜在闽南城是一家花店都没见过。 宋逸之答道,“有!刚刚有个本地的副将送来的,说是自家种的花,给你泡澡用。” “太暴疹天物了吧?我可不舍得。”阮颜又往后看了一眼。 宋逸之脑海闪过某个画面,勾着唇角笑,“两个人泡也不算浪费。” 阮颜嗔了他一眼,“想得真美!” “又不是没一起泡过。”宋逸之一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扣住阮颜的小手,拉到唇边亲了一下。 以前他鲜少开车,嫌麻烦,现在愈发觉得有意思了。 车里没有其他碍眼的人,想干嘛就干嘛,多方便! 花田就在距离城门十多公里的地方,不过半个小时就到了。 晚霞满天,给一望无际的玫瑰花田披上了一层暖金色的轻纱,大片的花朵在微风中轻轻摇曳,红浪翻滚,很是震撼! 饶是阮颜见多识广,也被眼前的美景怔住了,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大面积的花田! 因是临时起意,没有派人通知,正在准备晚饭的主人家远远见了车队,才慌忙出来迎接。 邵扬是闽南军营的一个副营长,在郑有才统领闽南时,他就安分守己老实巴交的,政权交替时他也是随波逐流,所以至今仍是官在原职,没有变动。 家里世代养花,主要经水路供往南京。 今天也是听军营里的将领们聊起昨日少帅府宴会的盛况,便突发奇想,给帅府的女眷送些花,没成想,倒是把少帅和夫人都引来了。 他气喘吁吁地从花田另一头的住所里跑过来,想邀请少帅去家里用餐。 也不知道刘副官怎么交涉的,最后居然是在邵营长院子的外面,支起了一张小木桌,上了一桌玫瑰花宴。 阮颜叹为观止。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道玫瑰花瓣拌沙拉,娇艳的玫瑰花瓣与新鲜的蔬菜巧妙搭配,色彩斑斓,让人食欲大增。 接着是玫瑰豉油鸡,鸡肉色泽红亮,散发着淡淡的玫瑰香气。 还有玫瑰糕,小巧玲珑的糕点,粉粉嫩嫩,如同盛开的玫瑰花朵,一口咬下去,软糯香甜,玫瑰的味道在口中散开,让人陶醉其中。 玫瑰银耳羹也是必不可少。 最后还呈上他们家自酿的玫瑰花酒。 此时已是暮色降临,煤油灯点了好几盏,光影绰绰。 花香,混着淡淡的泥土的香味,微风袭来。 萤火虫在花丛中闪烁,恍若童话世界。 虽然桌椅简陋,碗碟也不甚精致,但这绝对是阮颜有生以来,吃过的最独特,最难忘的一顿饭! 院子里,邵营长坐立难安,一直留意少帅那边的动静。 刚想起身出去看看,就被端着大碗扒饭的刘副官拽住了,“你要干嘛?” 邵营长呢喃着:“不知道菜色合不合少帅和夫人的口味,我去问问。” “活该你当半辈子的副营长!没点眼力见的。”刘副官把他按回长凳上,“等少帅叫了再过去!” 邵营长还在忐忑,“我老娘和媳妇都没什么见识,厨艺不佳……” 这吃的是菜吗?吃的明明就是气氛好吗? 就算距离远光线暗,看不见夫人的笑颜,笑声总听得到吧? 这种时候他都恨不得能隐身了,居然还有人想上去煞风景?! 刘副官略带嫌弃地暼了他一眼,不由叹了一句,“真是傻人有傻福啊!” 这一刻还是副营长,明天就不知道是什么长了! 一顿饭足足吃了一个小时,临行前邵营长的媳妇还送上了几坛花酿,“自家酿的,夫人尝个新鲜。” 阮颜一再致谢,还吩咐刘副官明日送上谢礼,这才上了车。 第192章 甜蜜折磨 车子在黑暗中缓缓前行。 车窗下降,微风习习,虫鸣阵阵。 车厢里就两个人,宋逸之空出一只手,轻轻拉着她的手,气氛温馨又轻松。 阮颜侧着身子,一手托着下巴,专注地看他开车,另一只手在他掌心挠啊挠,似乎要把内心的喜悦传递给他。 “这么开心?”宋逸之抽空偏头瞥了她一眼。 阮颜也不说话,唇角漾着笑意,不断扩散,双颊绯红,眸底清澈,似一汪清泉,亮得晃眼。 她就这样,一直直勾勾地盯着他。 宋逸之手掌痒,心更痒,清了清喉咙,说道,“别这样看我!” 阮颜像是存了心撩拨,手撑着座椅,突然直起身子,凑到他唇角啄了一下。 声音响亮又清脆。 柔软的触感稍纵即逝,只留下黏腻的酒香,混着玫瑰的香气。 素来谨言慎行,连和异性共舞都觉得过于亲密的刻板男人,哪里经得起这样的撩拨? 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手背青筋凸显,宋逸之声音低沉沙哑,“你给我等着!” 回答他的,是阮颜悦耳娇纵的笑声。 明明主人家说了,这种花酿酒精含量极低,和饮品没什么两样,阮颜也只喝了半杯,却总觉得整个身体飘飘然,心头蠢蠢欲动,有种想做坏事的冲动。 手指被宋逸之捏得生疼,她干脆抽了出来,不让他握。 偏偏手又不愿意离开他,手指沿着他的手臂上下蹦跶,外套的布料有点厚,根本感觉不到他皮肤温度。 她倾身向他靠近,指尖一挑,钻进他的外套,冰凉的手指隔着衬衫,贴上他炙热坚硬的腹部,轻轻摩挲着。 宋逸之身体一震,全身似有电流经过,连头皮都发麻了! 明明抬手就能能捉住她作乱的手,他却只是把方向盘握得更紧,心里既留恋,又期待,还有着万蚁钻心的酥麻和难耐。 他到这一刻才明白,什么叫甜蜜的折磨! 衬衫被束在皮带里,拉不出来。 耐不住人家有心撩拨,灵活的指尖解开其中一颗扣子,随后整只小手滑了进去,又是摩挲,又是揉捏,从上到下,又从下到上,反复感受着他肌肉的纹理。 炙热和冰凉碰撞,指尖所到之处,皮肤绷得更紧。 某些敏感的地方,更是昂然肃立,渴望更多的抚触。 宋逸之呼吸变得粗重,也说不出是舒服还是难受,全身注意力都在那只手上,思绪随着上下起伏。 郊外的路一片漆黑,除了前后车摇摇晃晃的车灯,再没有其他的亮光。 神秘的环境,勾魂的眼神,娇媚的容颜,柔软的小手,不知下一秒会落在何处…… 此情此景,对男人来说绝对是致命的刺激! 上一分钟,宋逸之还能说出威胁她的话,但这一刻,他的喉咙像是被馒头堵住,一个声调都发不出来。 踩着油门的脚,不由自主地更加用力,四个轮胎转得飞起。 过了一会,到了城门口。 两边商铺的亮光袭来,街上的嘈杂声争先恐后地涌进车厢。 所有感觉戛然而止,似从天堂回到了人间。 宋逸之咬着牙,歪头晲了她一眼。 阮颜早就正襟危坐,目视前方,双手交叠也放在自己的膝盖上,端庄乖巧地不行! 如果不是衬衫的那个扣子没有扣回,他都要以为刚刚不过是黄粱一梦! 车子进了府邸,刚刚停稳,阮颜不等副官上前开门,自己就拉开车门,朝着自己院子的方向,走得飞快。 宋逸之不紧不慢,把长外套的扣子从头扣到尾,确定看不出不雅之处,才下了车。 吩咐佣人把玫瑰花一半插瓶,一半摘下花瓣,慢悠悠地朝房间走去。 阮颜回了房间,卸了首饰,又喝了一盅茶,见宋逸之还没回房,以为他还有事忙,这才松了口气。 撩过头了,刚刚他那目光要吃人似的,恐怖! 磨磨蹭蹭收拾了睡衣,走进浴室。 没想到以为在书房的人,此刻却坐在浴缸边沿,有一下没一下地朝着水里撒花瓣。 袅袅水雾,朦朦胧胧。 好一幅裸男葬花图! 阮颜用手挡了挡眼睛,转身往外走,客气地说,“你先洗。” 步履匆匆,多少有点落荒而逃的狼狈。 “你敢遛试试?”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阮颜硬是听出了咬牙切齿的味道。 她立刻收回了脚步,走到浴缸边上,指责道,“干嘛不穿衣服?勾引人?” 宋逸之彻底没了耐心,把整篮子花瓣一股脑倒了进去,随后扣住这个撩拨了他一个晚上,还恶人先告状的小家伙! 两人双双跌进浴缸。 最后阮颜都不确定自己是泡了多久的澡。 花瓣当真是没有浪费! 泡花瓣澡,养不养生,美不美颜不知道,但费腰是肯定的。 第二天,两人还没睡醒,就被敲门声吵醒了。 宋逸之刚走出起居室,刘副官就迎了上来,“少帅,出事了!李进自杀了!” “谁?”宋逸之根本没反应过来。 刘副官脸色沉重,“李进,郑四的丈夫,之前任郑有才近身护卫的队长。” 一大早的,真是破坏了一整晚的好心情! 宋逸之略带不悦,“死了便死了,难道还要我给他办后事?” 刘副官连忙补充,“那郑四抬着他的尸体,在政府大楼前面披麻戴孝,控诉因宋军政府软禁和压迫,李进不堪受辱,最终走投无路才自杀的,而且带了好多家报社的媒体记者,无法驱逐,邓参谋已经过去了,让我跟您说一声。” 新政府,社会各界都虎视眈眈,报社媒体更是恨不得二十四小时盯着,唯恐错失什么新闻。 想来这件事他们又要大做文章了! “嗯,知道了。”宋逸之应了一声,返回房间换衣服。 阮颜刚刚也听了个大概,忙和宋逸之说起昨天郑四来访的事。 宋逸之若有所思,“白天还想出国,晚上就自杀?” 阮颜想起昨天和郑四见面的整个过程,也没什么异常啊,“难不成李进真是精神压力太大,一时想不开?” 宋逸之边换衣服边安慰道,“也不是什大事,你再睡会,我出去看看。” 第193章 如鲠在喉 严格来说,确实也不算大事。 郑家人已经死得够多了,多他一个也不多! 何况李进还不算是郑家人。 只要郑四还活着,也算对民众,对南京总部有个交代了。 但阮颜没办法像他这样淡然,毕竟是一条人命,而且还和自己有一定的关联。 如果她昨天措辞再委婉一些,或者把那花瓶收下,安了他们心,说不定结果就不至于会这样。 宋逸之离开后,她也睡不着了,起身洗漱后匆匆去了客厅。 宋逸之正在吃早餐,左崇明在一旁汇报,“问了李进的上司和同事,他昨日下班神色如常,最近工作上也没异常,昨晚七八点左右服了药,半夜才被发现,已经死透透了!” 阮颜在一旁坐下,静静听着。 左崇明继续说道,“郑四凌晨四五点就叫了丧乐乐队,抬着李进的尸体,在政府大楼的广场上大吵大闹。 刚开始值班士兵没有在意,天亮后,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想驱逐时,已经引来大批记者! 为了政府的形象,不好用过于强硬的手段,便拖到了现在。” 宋逸之蹙着眉。 他向来不喜欢和媒体打交道,惯常的做法就是置之不理。 但现在都逼到眼皮底下来了,显然不能再冷处理。 还没等他说话,一个通讯兵进来汇报,“半小时前,闽南大学来了上百个学生,自发陪同郑四小姐一起在军政府前面静坐。” 学生静坐? 阮颜一听心里立刻涌起一股无名火! 上一次被学生刺杀的情景还历历在目,最厌烦这些人动不动就煽动单纯冲动的学生了! 原本对郑四生出的那点同情,就这样消失殆尽。 宋逸之放下筷子,“闹得这么大,她有什么要求?” 左崇明答道,“要求你公开道歉,并且撤走监视他们的人,郑四想恢复自由,想出国,” 公开道歉?呵呵! 宋逸之转身交待阮颜,“这两天要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就交给身边的人去办。” 阮颜点头回道,“你安心去忙吧,我没打算出门。” 等宋逸之和左崇明离开后,阮颜独自在客厅发呆,越想越觉得事情蹊跷。 郑四午后才来拜访,李进晚上就自杀了,半夜就能找到丧乐队,一早就能联络到媒体,但现在,更是能聚集上百个闽大的学生参加静坐。 她是不是该佩服郑四的号召力呢? 哪怕是她,现在还是堂堂宋少帅的夫人,给她二十四小时,也未必能做到上面这些事! 想到这里,不由有些担心,不知道宋逸之该怎样解决这次事故。 那头的宋逸之,确实如她所预料的那样,有些头疼。 只因他的车刚刚驶入政府大楼门前的大广场,还没停好车,就被记者们一窝蜂地围住了。 “少帅,请问您对李进的死怎么看?” “少帅,祸不及妻儿,郑大帅犯事,郑家人是一个都不能活了吗?” “听闻郑府里里外外有二十多名宋军把守,郑家人跟坐牢一样,没有人身自由,是真的吗?” “您不觉得太暴戾了吗?还是您习惯了用枪支来说话?” “郑四小姐说要告到总部去,这事您怎么看?您会公开道歉吗?” “郑家人为什么不能出国?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吗?” “少帅认为老百姓有人权吗?” …… 车窗关得密不透风,喧闹的声音依然涌进车厢。 宋逸之沉着脸,看着在太阳底下暴晒的一张张年轻的脸,心里有点堵! 左崇明更是火大,“草!都是哪些报社的?回头一一找他们算账!” “小心祸从口出!万一他们有个摔倒跌伤,全赖你身上了。”宋逸之提醒道,“南京政府向来主张新闻从业者有言论自由,他们又没有错。” 左崇明冷冷一笑,“一份工而已,用不用拿命来拼?” 宋逸之:“别冲动!郑四夫妇最近见过什么人,去过哪些地方,说过什么话,快查清楚,一个小时内我要看到。” 左崇明应了一声,先推门下车。 记者们让出一条路,等他离开后又继续围着车。 他们的目标是宋逸之。 不得不承郑四这一闹极有水平,让帅府处境颇为被动。 几分钟后,吴磊出现在大楼前的台阶上接受采访,这才把一众记者吸引了过去。 副官们护着宋逸之上了楼。 坐在办公室,耳边传来楼下吴磊铿锵有力的发言,那边刘副官已经示意他听电话,“是大帅。” 宋逸之接过话筒,“父亲!” 宋大帅:“听闻郑家又有人闹事?情况怎样?” 宋逸之简单说了两句,宋大帅继续说道,“不过是些虾兵蟹将,不足为惧,多给些钱,放他们走吧!” 宋逸之:“总要弄清楚原因吧,就怕她们还在密谋什么。” 宋大帅:“闽南刚刚尘埃落定,全国上下不知道多少眼睛盯着,我们宋家的形象要紧,别把事情闹大了,此事不宜拖沓,需尽快处理。” 宋逸之点头应下,刚挂了电话,没过一会,铃声再次响起。 刘副官握着话筒,立刻端正站姿,语气更恭敬,“是,我马上报告少帅!” 随后冲着宋逸之无声地说口语,“总统!” 这消息不免传得太快了? 凌晨到现在不过才几个小时,已经传到南京去了? 宋逸之没有多耽搁,立刻过去听电话。 和大总统的会面每次都是在公共场合,这还是第一次私下联系。 果不其然,也是为了郑家的事。 大总统直奔主题,“自闽南并入广城自来,问题不断,现在不是封建社会,不兴诛九族那一套,郑家最后一棵独苗,宋少帅确定要赶尽杀绝?” “我方从未曾苛待过郑家人,监视他们的行踪,不让他们出国,是担心他们和日本人仍有勾结。” 宋逸之恭敬中不忘自辩,同时提醒大总统,才不过两个月,该不会就忘了日本兵工厂的惨状了吧? 电话那头顿了两秒才出声,“我自然是相信宋少帅的能力,不过郑大帅统领闽南多年,也算是劳苦功高,你就当卖我知道一个面子,放他后人一条生路。” 宋逸之如鲠在喉。 闹事的明明是郑四,恶人却由他来做。 第194章 郑家人脉 大总统声音幽幽,“如果宋家实在忙不过,我可以派人过来协助闽南事宜。” 宋逸之无声冷笑,眼眸闪过阴霾,只回了一句,“知道了,等处理好了再跟您汇报。” 半个小时后,吴磊上来了,“少帅,劝退无效。” 宋逸之走到窗边,俯视着大广场。 正午的烈日下,在士兵的包围里,上百个学生拉着横幅,席地而坐,横幅上写着大字“还郑家自由”,“尊重每一个生命,保障人权无边界”,“维护人权,为每个人的尊严而战”…… 郑四蜷着腿坐在一边,看不清表情,身前是白布盖着的尸体。 一旁的丧乐乐队,每隔二十多分钟,就倾情演出,如歌如泣,震耳欲聋,誓要吸引更多人的注意。 记者们有的在记录些什么,有的在摆弄相机,四下拍照。 路过的一些老百姓三五成群,小声议论,不时还对着政府大楼指指点点。 闹这么大的动静了,这郑四看来是真不想在闽南待了 吴磊在一旁发牢骚,“这些学生不知道读了些什么书,一点分辨是非黑白的能力的都没有,像被洗脑了似的,一味地讲什么人权啊,民主啊,自由啊,根本沟通不来……” 宋逸之:“单独和郑四聊过了吗?” “她不肯啊!说是信不过我们,怕我们杀人灭口!”说起这个吴磊就来气,“明明我们的人平时也不干涉郑家人的生活,说的好像虐待他们似的。”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一阵喧闹。 原来又来了一帮学生,正在当街派发传单。 很快有副官上来请示要不要驱赶。 宋逸之接过传单瞄了两眼,原来是复印了李进的遗书,大概意思就是宋家两面三刀,表面上接受他们的投诚,实际上软禁,威胁,孤立,他走投无路,选择放弃生命,只盼能换取妻子的自由…… 真是越来越好玩了,倒看不出来原来李四还是个情种! 宋逸之回复道,“不用驱赶,随他们闹吧。” “那些学生不吃不喝,可能顶不了多久,会不会?”吴磊有些担心,大多数学生不过和他妹妹一般年纪。 宋逸之淡淡地说:“放心吧,不用很长时间的!我倒要看看,郑家还有多少人脉。” 敲门声响起,原来是左崇明回来了。 一进门就开始汇报查到的资料: “楼下的学生全来自闽南大学美术系的,其中一个教授叫蔡清漪的,和郑家关系不错,整栋教学楼,包括教学设备,都是郑家捐赠的。 昨天郑四从帅府出来后,就去找这位蔡教授。” “郑府最近偶尔有一两个亲友探访,没什么异常。” “听李进的同事反应,近日李进看起来有些烦躁,在厕所待的时间有点长,至于在里面干嘛,就不知道了。” 宋逸之听完后只吩咐他们各自去做事。 楼下有后勤部的士兵准备水和食物,也拉上了遮阳的幕布,其他的,就暂时不管。 整个下午,宋逸之不是在接电话,就是在接见社会各界人士。 有些是受过郑家帮助的,有些是为学生求情的,有些军中德高望重的将领。 连闽大的校长也带着曹教授也来做说客。 少帅府。 阮颜正在客厅看着今天新鲜出炉的晚报。 不出所料,几份报纸都报道了李进的事,所有的舆论一边倒,全都是谴责新政府暴戾作为。 郑有才统治闽南时未必真这么得人心。 但人都是同情弱者的,现在他唯一的骨肉受到压迫,大家的天平又开始摇摆。 好在众多报纸中还有一份闽南晚报的报道较为中立,态度不偏不倚。 阮颜一看作者的名字,不由笑了。 原来是钱芷意啊! 这时佣人捧着一大束玫瑰花进来,说是邵营长家送来的。 阮颜起身走出客厅,见他推着三轮车正想离开,忙出声留他喝茶。 邵营长忙推辞,“夫人别客气了!昨晚不过吃顿便饭,您命人送了这么多东西过来,我娘很不好意思,特地命给您送些新鲜的花来。” 阮颜微微一笑,“你们是做生意的,以后不用这么浪费了,我一个人,用不了这许多花。” 邵营长暼见阮颜手上的晚报,问道,“夫人也在看李队长的新闻?说来也怪,我曾在李队长手下做过事,此人胆大果敢,处事周全,不像是这么懦弱会自杀的人。” 阮颜好奇心起:“你还在他手下做过事?” “是的,我们营帮忙运过几次物资。”邵营长回忆道,“大概是一年前吧,营长叫我们几个帮李队长搬十多个木箱子到郊外一个偏僻的小屋,我当时还觉得奇怪来着,但营长叫我们别多管闲事,我们也不敢多问,有个箱子没封口,我看到了里面是枪支。” 见夫人听得入神,邵营长继续说道,“前几天见吴磊将军核查枪支,我还有点纳闷,其中一个型号,明明就是我们帮李队长搬的那批,怎么就遗失了呢?” 脑袋隐隐闪过几条线,阮颜思绪有些混乱。 回广城,惠城剿匪,遗失的枪支,郑四的谈话,急于出国,蔡清漪和郑如意,闽南大学的学生,政府大楼的闹剧…… 阮颜心里隐隐有了猜测,但不知道是否正确。 她突然叫住正要告别邵营长,“你帮忙去闽南码头待两个小时。” 随后又指了几个人给他,并命他马上出发,不要耽搁。 而自己也赶紧让张强备人,打算去火车站碰碰运气。 好在平时宋逸之在家和几人谈公事时不避开她,她听了大概。 张强问具体要做些什么,阮颜没有细说,只让他带点人。 猜测还没得到验证前,多说无益。 阮颜乘车途经政府大楼,只见人声鼎沸。 很多看了报纸的百姓,学生,纷纷来替郑家人抱不平,甚至有人开始辱骂维护秩序的官兵,也更多的人参与静坐的队伍里去。 阮颜在人群中见不到郑四的身影,但地上盖着白布的尸体倒是还在。 想想现在已经是五点多,郑四如果是凌晨就开始在这里不吃不喝,估计也支持不住了吧。 要是只是回家休息倒也无所谓,就怕她在筹谋其他事。 第195章 守株待兔 阮颜直奔火车站。 想要离开闽南,首选是水路,船次多;其次是火车。 阮颜在赌,赌会不会在这里偶遇郑四。 从在郑有才丧礼上,她和郑四第一次交谈便知道,这是一个很懂得审时度势的女人。 无论在什么境况之下,她都能找出最有利于自己的路。 火车站熙熙攘攘人来人往。 除了帅府专列,其他的火车是没有晚上的班次的,最后一般离开闽南的火车是六点,距离现在只剩半个小时。 阮颜和张强坐在车里,其他十多名副官全部被打发出去找人。 广播里循环播放着末班车的车次,通知验票,准备上车。 旅客们行色匆匆,争先恐后地朝候车室涌去。 “夫人,您确定郑四会在这里?”张强好奇地问道。 阮颜随口回答:“不确定!要是确定就该让少帅直接把这趟列车取消,而不是在这守株待兔了。” 张强:“下午刘副官回来取东西时还说,那郑四哭得好生伤心,难道她会抛下李进的尸体,任他暴尸街头,自己逃命?” 阮颜轻轻扯了扯嘴角,“谁知道呢?女人都是天生的演员,真假难辨。” “怎么听起来有点可怕?”张强呵呵笑了两声,“我都不敢找媳妇了!” 阮颜安慰道,“也不是所有人都是如此,有人重情,有人重利,岂能一概而论?” 张强挠挠脑袋,哈笑道,“我是不管了!反正刘副官说了,只要干得好,身边这帮人少帅都会指婚的。” “嗯,好好干!”阮颜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 原来画大饼这能力,领导们都是与生俱来的,在哪个年代都适用! 俩人虽闲聊着,但注意力全放在火车站进出的旅客身上。 火车站的大时钟指着时间已经到了五点五十分了,也就是还有十分钟末班车就要发车了。 旅客们进站的少,出站的多。 看来,自己猜测的方向不对啊! 但阮颜也不气馁,反正在家闲着也是闲着,权当出来散散心了。 散落在各处,穿着便衣的副官们也纷纷来回复,并没有见到郑四的踪影,也没什么可疑人物。 阮颜吩咐道,“再找找,十分钟后收队。” 话音刚落,张强突然指着女厕门口问道,“夫人,您看看那位可是蔡清漪蔡教授?” 宴会当晚他跟在阮颜身后不远的地方,也见过这位蔡教授。 女人出来工作的不多,能进大学任教的,更是少之又少。 不但需要优秀,还需要有强硬的后台,要不为什么这么多年来,愣是没再出现过另一个女教授? 所以张强对此人印象挺深刻的。 阮颜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黑色长外套,头戴礼帽,身材婀娜的,不正是蔡清漪吗? 她身边跟着个暗蓝色衣裤,穿着臃肿的女佣,各提着一个巨大的行李箱,正朝着验票处走去。 如果没看错,那位蔡教授可没有宴会那天的淡然和倨傲,反而神色慌张,左顾右盼的,也不知道是在找人,还是在躲人。 但她并不是目标人物,副官们有人留意到了,却也没有上前。 阮颜也是,视线跟随着她,另一半的注意力仍是放在过往的旅客身上。 此时验票的人已经很少了。 没一会,蔡教授验好了票,谁知道她并没有进站,反而是把手上的另一个行李箱也推给了女佣。 原来不是她要坐车啊,而是来送人啊! 阮颜这时才把注意力放在女佣身上,只见女佣临进站前拉住了蔡教授的手臂,附在她耳边不知道说了什么,随后拍了拍她的肩膀,才往站台走去。 态度如此不甚恭敬,这样的动作可不像是小姐和佣人的正常举动! 阮颜有心打量,奈何距离稍远,看不清女佣的五官,衣服臃肿也看不出她的体型。 但阮颜总觉得有些违和。 闽南的冬天并没有冷到需要穿棉袄的程度…… 汽笛长鸣,女佣距离火车车门不过二三十米。 阮颜心神一动,突然喝道,“把女佣抓起来!” 张强立刻推门下车,把命令传达下去。 很快,好几个副官冲过验票处,向女佣跑去。 女佣很敏锐,发现人群的骚动后,走得更快。 火车已经缓缓启动,女佣一跃而上,在乘务的帮助下,另一个行李箱也上了车,车门关闭。 副官们终究是迟了一步。 女佣转身看向站台,视线隔着玻璃门,刚好和匆匆赶来的阮颜对了个正着,唇角扯了个很大的弧度,是明晃晃的讥笑! 那人不是郑四又是谁? 她还特地抬手朝阮颜挥了挥,笑容灿烂! 阮颜冷冷看着,一言不发。 好一个声东击西! 闹了那么大的动静,把所有的注意力引到广城,引到李进身上,原来是自己想跑路! 火车启动非常缓慢,但终归是哐当哐当朝前走了。 郑四心情非常好,都舍不得离开玻璃门。 看不到宋少帅发怒的表情,看看少帅夫人也挺好! 如果不是宋家非要剿匪,非要核查遗失的枪支,她还真不想走到这一步。 父亲的财产,兄弟姐妹都死绝了,没人跟他们争抢,他们夫妻二人几辈子都花不完,闽南城也不是过不下去。 可偏偏宋军要赶尽杀绝! 那帮土匪可是名副其实的郑家人啊!这次在惠城几乎被连根拔起,剩下为数不多的几个,跑来跟她求助。 宋逸之离开在即,她肯定不会在这个节骨眼轻举妄动,只能用钱把那帮人打发了。 谁知,军营里开始核查遗失的枪支。 把枪药卖给土匪,一直和他们交接的人,可是李进啊! 李进是郑有才的女婿,也是心腹,这事得隐秘处理,当然得交给最信任的人。 所以,只要往下查,闽南,闽北,闽西,闽东,无论哪个军营,查到最后,都会查到李进的头上。 而宋逸之,大有不查清楚就不离开闽南的意思,郑四只能出此下策。 她满意地看看身旁的这两个大箱子,满意地笑了。 从此以后海阔天空,她的人生将重新开始! 至于宋逸之,查吧查吧,查到最后,就会知道,到底动了谁的蛋糕! 第196章 最毒人心 站台上的人影慢慢消失,郑四正沾沾自喜,转身之际,腰间突然被硬物抵住! 是枪!? “别动!”那声音阴冷骇人,犹如从地狱深处传来一般,令人不寒而栗。 郑四喉咙跟刀片割过似的,艰难地蹦出两个字:“李进……” 没错,背后用枪抵住她的正是她的丈夫李进! “没想到毒不死我吧?”李进突然凑近她的耳边,灼热的呼吸喷在她的耳背。 郑四下意识地抖了一下,连忙辩解道,“我也不想的……你怎么……” “想不到吧?不是只有你才会未雨绸缪!”李进得意地冷笑,“昨晚你突然那么殷勤劝我喝酒,你当我是傻子?从你朝郑大开了那一枪开始,我就知道你继承了郑有才的冷血,怎么可能不防备?!” 郑四一脸骇然,昨晚见李进喝下了那杯有剧毒的酒后,她把他扶进房间,就再也没去理会。 后面搬尸体的也是下人,估计大家都嫌晦气,盖着白布根本没打开去看。 “是不是很好奇那具尸体是谁的?”李进侧身欣赏着她血色全无的脸,得意冷笑,“是你爷爷!没猜到吧?” 怪不得了,身边的人一个都没少,原来是他溜到隔壁的院子…… 郑四浑身抖得厉害,脑袋却异常清醒,“阿进,你别乱来!现在我们自由了,还有钱!你知道箱子里是什么?都是钞票和金条!我们去南京,有人接应我们,出国也行……” “杀了你,这些不也是我的?”死里逃生的人,哪有那么容易忽悠? 李进的手更加用力,那一层棉袄,也抵不住疼痛,郑四强作镇定,“枪声会引起乘务的注意,我现在手无寸铁,你要对付我易如反掌,杀不杀我,又有什么区别?我父亲还有人在南京,他们帮我们换一个身份,你一个人,带着这么多钱,无人庇护,要活下去也不容易。” 李进犹豫了,握着枪的手松了松。 他躲得狼狈,没权没势,在这乱世,就算有钱也未必能护得住。 就在他思索的瞬间,郑四却突然扭转身体,一个反手,握住他的手腕用力一掰,枪头立刻掉了个头。 与此同时,后面立刻上来两个高大的男人,把李进完全控制住! 李进挣脱不了,瞬间恍然,“你有同伙?” “你以为我一个弱女子会毫无准备单独跑路?”郑四嗤笑。 她早就做好了安排,身边的人分批上了火车,自己则找蔡清漪做掩护。 李进双目圆瞪,似要喷出火来,“果然是最毒妇人心!” “现在才懂这个道理?太迟了!我能杀你一次,就能杀你两次!”郑四拍了拍他的脸,“就凭你这样的警惕性,也配做我父亲的亲卫?杀了你,就当是为父报仇了!” 随后她朝身后的那两个使眼色,“拖去厕所处理掉,不要弄出动静了!” 李进想叫,嘴里却被堵住了。 两帮人纠缠着,竟无人发现,原本就缓慢的火车,不知道什么时候完全停下了! 等郑四回过神来,已经被阮颜的十多个副官团团围住,十多把枪指着他们! 原来,郑四也上车的同时,有个副官从另一个门也跳了上车,找了司机,谎称火车上有炸药,强行停了车! 不一会儿,几人都被押出了火车站。 阮颜看到李进的瞬间,不由笑了,真是意外之喜啊! 大广场上,人山人海, 待的时间越长大家的耐性越差。 群众更加愤怒,从小声的讨论到后面的破口大骂。 吴磊已经用大喇叭劝退几遍,仍是没有效果。 邓子宇速度也很快,大半天时间,已经把李进勾结土匪,贩卖枪支的证据找了出来。 每次交易的数量,金额,时间地点和经手人,都一一记录清楚,李进曾经的下属也已经转为证人,几个军队中同流合污的将领,也被揪了出来。 宋逸之带着这一群人,浩浩荡荡正准备下楼时,突然广场传来一阵又一阵的喧闹声。 宋逸之看着从远处跑来的张强,停了脚步。 张强边跑边喊,“少帅,夫人带着我们在火车站抓到了跑路的李进和郑四,还有他们的同伙!” 众人愕然! 直愣愣看着打开的车门。 郑四被押下车,大家反应倒不是特别大,李进的脸出现在大伙面前的时候,所有人简直跟见了鬼似的! 尤其是参加活动的学生,突然开始怀疑人生,不知道自己到底坐在这里干嘛! 有人手快,去掀开盖着尸体的白布,才发现原来是郑有才的老父亲。 郑四的那俩个手下露脸的时候,又引来一阵惊呼,原来这两人都是被通缉的土匪! 李进自知已无逃脱的机会,郑四同样在劫难逃。 为避免郑四把脏水往他身上泼,他在路上自动请缨,做了证人。 此时他手持大喇叭,一遍又一遍的重复,“我不是自杀的,是被郑四谋杀的,侥幸逃脱,郑家人和土匪勾结,贩卖枪支,抢劫百姓,谋财害命,我是被逼的……” “郑大帅和闽南大学个别教授有交易,孩子们,不要再上当受骗,被人当枪使了……” 而蔡清漪,这时也被五花大绑,和郑四几人,一起现在广场的中央。 全场的百姓都被这个反转惊呆了。 记者忙忙着拍照,忙着拜访,“蔡教授,李进说的人真的吗?场上都是你的学生吗?” “郑四小姐,这两个土匪真是你的下属?你跟蔡教授又是什么关系?” …… 更多人是涌到李进跟前,“郑四是怎毒害你的?那个尸体是怎么回事?” “郑大帅命令你跟土匪交易的吗?还有哪些人参与?” …… 刚刚来打抱不平的百姓,纷纷愤怒地咒骂着。 最激动是那些学生的家长们,开始往郑四和蔡清漪身上扔东西: “什么人都能利用!真是太卑鄙了,你也配为人师表?” “蛇蝎妇人,杀姐杀夫,该拉去枪毙了!” “郑家没一个好东西!也不知道残害了多少老百姓!” “老天开眼啊!总算郑家人都死绝了,有宋家庇护,我们有好日子过了!” …… 这些人仿佛忘记了,十分钟之前,骂的还是宋军。 第197章 郑家后续 阮颜没有下车,隔着车窗和宋逸之遥遥挥手。 宋逸之眼里的惊叹和赞赏,车窗也挡不住,阮颜又一次让他惊艳了! 目送阮颜的车子缓缓离开,宋逸之示意清场。 大批宋军开始疏散广场上的人群,把体力不支的学生护送回去,把骂骂咧咧的百姓劝退。 最后只剩下那些试图挖出更多劲爆新闻的记者,流连在政府大楼门口,迟迟不肯离开。 而李进和郑四,蔡清漪被分开审问。 今夜,又不知道多少人彻夜未眠,新政府将进行最后一次洗牌。 吴磊,邓子宇,左崇明兵分三路,去各城提人。 匪徒的大小窝点的详细布局,也被连夜传真到了惠城肖志刚手里。 最让人惊讶的是,除了蔡清漪,还有闽南中学的校长,闽南新闻社的社长,以及中央研究院的蔡副院长,也就是蔡清漪的父亲,也被牵扯其中。 此外,云省,湘省……均有权贵纠缠不清。 匪徒和郑大帅合作所得的赃款,竟然流向全国各地,一时间,牵连甚广,无法一一核实。 接连几日,宋逸之忙得脚不沾地,直到再次接到大总统的电话。 和上一次不同,这一次大总统声音完全换了一个调,尾音上扬,“逸之啊,这次的事情你处理得极好!没想到郑家人竟如此狼子野心,伙同匪徒,在全国兴风作浪!还好你明察秋毫,把贼人一网打尽!有你这样有勇有谋的将帅,实乃国家之幸、百姓之福。” 一来给自己戴高帽子,宋逸之有些不明所以,怕不是这个时候了,还想给郑家人求情吧? 片刻后宋逸之淡定答道:“总统谬赞了,此乃属下分内之事!闽南是宋军管理的领域,自当不遗余力,守护好百姓。” 大总统笑声爽朗,“嗯!好样的!之前蓝副总统对你赞誉有加,我还不信,此次一看,果然是年少有为啊!回头我定会论功行赏! 场面话,宋逸之当然不会当真:“总统抬爱,属下不敢居功。如今虽取得阶段性成果,但仍有诸多后续事宜亟待处理,我们定当再接再厉,不辜负总统的期望。” “逸之,最后一个郑家人已落网,事情到这就该结束了!”大总统语重心长地说,“闽南是多事之地,这半年来动荡不安,该还百姓一个安居乐业之所了!” 原来也不是那么在乎郑家后人的生死嘛!宋逸之又多问了一句,“大总统的意思是?” “动则生变,郑家的事到此画个句号吧!”大总统的语气和上次珠市之战时一模一样,竟是不容置疑的坚定。 这是动了谁的蛋糕? 竟有人求情求到大总统面前去了? 原本顺着赃款的流向,不假时日,就能查出是谁在搅浑这滩水的,现在居然不让查? 宋逸之强压下心中不悦,答道,“是,在下知道了!” 挂断电话后,宋逸之静坐许久,最终决定尽快结案,后续事宜由吴磊跟进。 两日后,政府大楼前的公告栏上贴出了告示: 郑四数罪并罚,判死刑,五日后行刑。 郑家所有财产充公。 李进及时悔改,告发有功,判终身监禁。 后面还有革职查办的七八个高级将领的名单。 而蔡清漪受贿,蛊惑学生,影响甚广,被判监禁十年。 …… 相对于宋逸之的繁忙,阮颜最近则过得悠闲自在。 除了准备了些要带回广城的特产和年礼,就是偶尔约见城中名媛。 当然钱芷意也在她邀请之列。 此刻,少帅府中,阮颜正在和她喝下午茶,陪同的还有曹太太和吴磊的妹妹吴雯雯。 “还未感谢钱小姐前几日在闽南晚报上仗言相助!”阮颜端茶致谢。 曹太太也微笑附和,“是啊!我也看了,文章别具一格,见解独到!” “二位过奖了!不过是个人看法,不愿人云亦云罢了。”钱芷意笑意盈盈,落落大方。 曹太太:“闽南大大小小十余份报纸,经常看到大同小异的头条新闻,无趣得很,娱乐新闻也就算了,看个乐乎,可要是政事,真会误导普通老百姓的!曹教授也经常吐槽,真该整顿整顿新闻界了。” “哗众取宠,博取销量,随波逐流,说到底,新闻也是一门生意。”钱芷意分析道,“做纯粹的新闻,很难维持一家报社的运转。” 曹太太好奇一问:“听闻闽南报社是你家的产业?” 钱芷意点头:“是家父投资的,我也就是挂个闲职而已,偶尔监督一下,至于写文章,仅仅是自己的兴趣爱好。” 曹太太赞得真心实意,“真能干,女人能出来工作的,已经寥寥无几,你还身兼数职,每一份都做得如此出色,当真我们女性学习的楷模!” 钱芷意:“不过是不想辜负自己辛苦十多年的学习生涯。” “这么优秀,将来得找个什么样的郎君才行哟!”曹太太打趣道。 今天她是打定主意做阮颜的嘴替,把阮颜想了解的情况都问了个遍。 钱芷意腼腆一笑,稍微露出女人娇态,只说了两个字,“随缘。” 吴雯雯听得认真,深深为她的学识和经历折服。 小时候家里条件不好,自己是女娃,当然没有上学的机会,只在家里干些家务农。 近几年,吴磊得了少帅重用,家里条件好了些,才开始识字。 现在也刚刚学完中学的课程。 见嫂嫂,哦不,是钱小姐,不过比自己年长几岁,居然如此能干,不由心生羡慕。 那天宴会先入为主,被邓子宇一说,自动把钱芷意带入嫂嫂的角色,现在听她们聊天,更是恨不得能立刻叫一声嫂嫂。 随后她又问了一些学校的事,钱芷意建议她先试着参加大学的入学考试,根据考试结果,再考虑是在闽南读大学,还是出国留学。 无论是闽南的两所大学,还是国外各个符合条件的学校,钱芷意都如数家珍,分析得头头是道。 吴家从没有出过如此有见地的人物! 并且明知她是吴将军的妹子,钱芷意也没有刻意讨好的意思,更没有把她当成孩子。 而是把她当做朋友似的,帮她分析利弊,让她自己做抉择。 吴雯雯越聊越兴起,恨不得把自家哥哥叫过来。 第198章 英雄救美 小女孩最期待的就是得到别人的尊重,而现实则恰恰相反,身边的人更多是打着“为你好”的旗号来教育你! 比如她的哥哥,一开口全是说教。 一想到自家哥哥的木讷和粗糙,吴雯雯立刻就泄气了,刚刚的窃喜荡然无存。 他们吴家和眼前满身书香气的钱小姐简直是天壤之别,格格不入嘛! 冬日暖阳,湖心凉亭里微风习习,湖面微波粼粼,风景宜人。 曹太太和钱芷意还在你一言我一语地聊天,阮颜则悠哉悠哉地喝茶,偶尔插上那么一两句。 吴雯雯开始在心里琢磨,有没有办法把钱芷意邀请到自己家去做客,让两人多相处,才有机会啊! 她带来的那只雪白的大肥猫胖瓜,仿佛和主人心有灵犀,慵懒地挪到钱芷意的脚边,趴着不动了,时不时瞄瞄两声,想要引起美人的注意。 钱芷意原本有些怕猫,见到它那软萌萌的模样,也觉得可爱,垂头看着它,“这猫真是一点也不怕生,瞄得我的心软了,跟个孩子撒娇似的。” 吴雯雯眯着眼笑,“那是因为胖瓜喜欢你啊。” “我能喂它吃点东西吗?”钱芷意嘴里问着,手已经伸到桌面。 满桌的点心瓜果里,有几碟海产品。 闽南近海,人们喜欢晒些鱼干,鱿鱼干之类的海产品当零嘴。 钱芷意随手捏了块鱼干,准备投喂。 对面的吴雯雯正想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 只见胖瓜一闻到腥味,立刻失去理智似的,起身一跃,冲着钱芷意手里的鱼干扑去。 可惜用力过猛,失了准头,反而扑到了钱芷意的怀里。 钱芷意大惊失色,慌乱地站起身,想把它扒拉下来。 她原本就怕猫,刚刚想着循序渐进,逗一逗,认识一下而已,哪知它一来就是最高级别的热情相拥。 “吴雯雯……”钱芷意尖叫着求助,刚碰到胖瓜毛绒绒的躯体,还没抓住,它已经顺着她的胸膛跃上了肩膀。 人和动物真的好奇妙,你怕,它更怕,但偏偏慌不择路,就逮着你不放了。 钱芷意不停地躲,它不停地躲,就这样把钱芷意当成跳板,在她身上上蹿下跳。 吴雯雯有心帮忙,却又连尾巴都没碰上。 钱芷意早就失去了刚刚谈笑风生的淡定,手舞足蹈的,眼里都是惊恐。 终于在胖虎跃到她头顶时,她重心一歪,脚下瞬间失去了平衡,倚靠在栏杆上的身体一个没稳住,朝一旁的湖泊栽去。 “雯雯……”吴雯雯离她最近,阮颜还想喊她赶紧拽一把,但已经来不及了。 “噗通”一声巨响,钱芷意华丽丽掉进湖里! 湖心连廊上,被媳妇派了任务的宋逸之,正领着吴磊来偶遇。 谁知还没靠近亭子,就听到两声“雯雯”,随后就是有人掉进水里的噗通声。 吴磊来不及多想,把外套一扔,鞋子都来不及脱,就跃过栏杆,蹦到水里去了,救妹妹去了! 亭子里的几人,见到吴磊去救,都松了口气。 这时钱芷意扑腾几下,浮出了水面,没有了骇人的猫,她反而镇定了下来。 头发凌乱,样子狼狈,但还不忙安慰亭子里的几人,“别担心,我水性还不错。” 那只成了精的猫,也不知道身手怎么那么敏捷,居然没有掉在湖里,此刻正懒洋洋地嚼着掉在地上的鱼干。 阮颜和曹太太对视一眼,倍感无语。 吴雯雯扭捏地解释着,“胖瓜嘴馋,一见到吃的就激动,根本控制不住。” 随后她一脸歉意,伸长手,试着去够钱芷意,“我先拉你上来,别冻着了。” 钱芷意果然熟悉水性,熟练地游至栏杆边,正想攀着岩石,借力上来时,湖里却传来一声“救命”! 大家趴着栏杆往下看,只见吴磊还没蹦跶到钱芷意身边,身子已经开始往下沉了。 “我哥,我哥不懂水性……”吴雯雯看着大哥四肢扑腾的样子,突然惊呼起来。 大家显然都没想到这点,就刚刚他那跳水的架势,任谁都没料到,吴磊居然不会游泳啊! 钱芷意来不及多想,脱掉沉重的外套,朝吴磊游去。 于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冬日午后,在少帅府里的人工湖里,上演了一场别开生面的英雄救“美”! 一场别具一格的爱情故事,正式拉开序幕。 吴雯雯看着不知道喝了多少湖水,狼狈不堪的亲大哥,掩着脸,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太丢人了! 数十年后,当吴磊和钱芷意给孙子讲起当年的婚事,仍是各执一词。 吴磊说是钱芷意初次见面,对他见色起意,一见钟情,才会舍命救他。 钱芷意则说当年被吴磊感动了,明明不懂水性,也毫不犹豫地跳水救她,生死关头,最能看出一个人的感情,所以她才会嫁给他。 当然,这是后话了。 眼下情况就是,在佣人的帮助下,湖里的两人没多久就被捞了上来。 柔弱不能自理的“吴美人”,可怜兮兮地依偎在栏杆上,一个劲地吐水。 用大毛巾包裹着自己的“钱英雄”,神采奕奕,怎么看都有几分英姿飒爽的味道。 俩人被安置到客房去清理了。 众人散去后,宋逸之一脸意味深长地睨着阮颜,“你这做媒的手段,是不是太强硬了?” 这一招简直不要太妙! 吴磊和钱芷意上次宴会初见面,才刚刚对彼此留下点印象。 现在直接就安排这么一出,何止是破冰行动?简直就是要把他俩直接锁死了! “收起你无谓的想象!”阮颜翻了翻眼皮,强调着,“这是意外!” 宋逸之唇角轻扬,“那天在火车站,你说碰巧赌对了郑四的心理,又碰巧把李进也给逮了,我信了!” “这,”宋逸之指着湖的方向,“都发生在我眼皮底下了,你还说是意外,是在考验我的智商吗?” 阮颜都不知道怎样解释,最后只能来一句,“你说是就是吧!” 闻言宋逸之不由沾沾自喜。 看来她是真的不喜欢蒋瑾琛,要不以她的智商,想嫁谁嫁不了? 第199章 爱的形式 宋逸之喜滋滋地尾随其后,回到房间时,阮颜正背对着他,继续收拾中午收拾了一半的行李。 外套随意地被放在一旁的沙发上,她身上仅是一袭绒面旗袍,修身的剪裁恰到好处地勾勒出完美的曲线。 宋逸之双手插兜,倚在门框上,静静看着她脚步轻盈,如小蜜蜂般来回忙碌,黑色的眸底染上柔和的暖意。 原来家里有女主人,是这样的感觉啊! 如果说之前对于两人的婚姻仅仅是憧憬,而此时此景,则是具体而踏实的。 她的每一个脚步,每一个转身,都充满了生活的气息,让他真切地感受到家的存在。 在她盯着他那一柜子的领带,三分钟还没决定要带哪几条回广城时,他终于忍不住问道,“怎么要自己收拾?” 在惠城时,他可见到丁雨差不多二十四时贴身跟着她,端茶倒水都不用自己动手,更不用说收行李这样的粗重活了。 阮颜头也没回,轻声答道,“舅妈说得对,我已经为人妻了,有些事情也要学着做。” 以前不做,是因为没有把这场婚姻放在心上。 现在不一样了! 爱的表达形式多种多样,她总想为他做些什么。 逐渐西斜的阳光,洒在她的身上,乌黑的长发镀上了一层光辉,让人感觉无限温柔。 “我又不嫌弃你。”宋逸之上前,从背后圈住她的腰,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别累着了!” 阮颜下颌朝着行李箱的方向抬了抬,“不过是些穿惯的贴身衣物。” 大多数的东西都不带走,就一些小物件已经让她头疼犯难了。 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果然都是两人的内衣裤和睡衣,行李箱很大,一半放他的,一半放她的,怎么看,都觉得温馨又缱绻。 以前他的东西都是刘副官收拾的,这还是第一次,和心爱之人的衣物叠放在一起。 他的黑白灰,和她的五彩斑斓各据一方,怎么看都觉得画风特别和谐! 宋逸之心里涌上一股暖流,唇瓣贴近她的耳朵,“你做不做这些,我一样喜欢你。” 很痒。 她缩着脖子,“难得我想做个贤妻良母,你别搞破坏!” 越躲,宋逸之越想咬她的耳朵,“你怎么不问问我心目中的贤妻良母是怎样的?” 放在她腰间的手上开始不规矩地往上移,意思再明显不过,“我饿了……” 这几天连轴转,回来她都已睡着,他现在跟饿狼似的,如饥似渴。 隔着细腻柔软的布料,胸口仍能感觉到他掌心的温度,阮颜倒吸一口气,拽住他的手腕,“别急,今晚保证喂饱你!快去忙吧!” “喂饱?你说的?”宋逸之闷声笑,胸腔微微颤动,“那你不准喊停不准哭。” 阮颜嗔怒道,“快出去!” 宋逸之到底还是把她压在衣柜上,狠狠地亲了一会,先收了点利息,才出去前厅书房。 心情好,挑着几份重要的文件处理,差不多到饭点,到餐厅时却没发现阮颜的身影。 佣人回答道,“夫人吩咐今晚在房间用餐。” 院子也是有厨房餐厅的,只不过没用过。 宋逸之脚步一转,往后院走去。 刚进门,就听到厨房传来阮颜和丁雨说话的声音。 宋逸之好奇得不行,走到厨房门口一看,只见阮颜正站在灶台边上,一手锅铲,一手往锅里放切好的肉,一副要大显身手的模样。 “你会做菜?”宋逸之心里简直不能用“震撼”两字来形容。 他身边的任何一个人,家人,朋友,甚至连副官们,估计都不通厨艺,这还是他生平第一次进厨房。 广城名媛的必修课里,琴棋书画诗酒茶,从来就没有厨艺这一项,他媳妇怎么这么特别? 她身上的碎花围裙,在背后系了个大大的蝴蝶结,双手忙碌着,都抽不出空转身,只催他走,“油烟重,你先出去!” 动作有些生疏,但看得出一举一动颇有章法,原来她还真学过! 没多久,一个菜上锅,随后又放了丁雨提前切好的青瓜下去。 见他还呆呆地站着,阮颜转身把他往外推,“半个小时后开饭,你先去换衣服。” 趁着丁雨没注意,她踮起脚,飞快在他嘴角亲了一下,“乖,听话!” 厨房门被关上,宋逸之魂不守舍地去洗澡。 再出来时,阮颜已经端着最后一个菜上桌。 小桌子摆得满满当当的,虾仁蒸蛋,酸辣土豆丝,青瓜炒牛柳,螃蟹豆腐煲,清蒸鲈鱼。 好不好吃不知道,摆盘反正是用心的了。 每一个碟子都用红萝卜,西兰花之类做做点缀,出品必须美美的! 阮颜满意地看着宋逸之意外的神情,打趣道,“是不是觉得我超级厉害?” 宋逸之一句话都没说,凑上来想用行动表示。 都还没抱上,就被阮颜推开了,“一身味,我先洗个澡。” 等冲了个快速澡再出来,桌面多了两个玻璃杯,和一瓶葡萄酒。 阮颜眉头一挑,不错嘛!宋少帅还懂得情调。 宋逸之绅士地帮她拉开椅子,同时叹了一句,“还有什么你不会的吗?” 阮颜心里得意,下巴微抬,“还有十八般武艺没使出来呢!” 以前旁观妈妈做饭,学了几个小菜,没想到今日派上用场。 所有的厨具都用不习惯,功力没有完全发挥,百分之四十吧,不能和大厨相提并论,但应该能吃。 “快尝尝!”阮颜有些迫不及待,双眼亮晶晶地盯着宋逸之。 宋逸之在她期待的目光下,每一个菜都尝了一遍,“好吃!非常好吃!” 阮颜笑得更灿烂了,心里高兴,嘴里却嫌弃着,“有没有认真吃啊?囫囵吞枣的。” “好吃,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菜!”宋逸之眸底一片温柔。 从小他都过着锦衣玉食,众星捧月的生活,很多人为了讨好他,给他送各种奇珍异宝。 但这还是第一次,让他感觉到,被用心讨好,是这么幸福的一件事! 此情此景,哪怕饭菜全没熟,也胜于他吃过的一切山珍海味,是他最难忘的一顿饭! 第200章 言出必行 宋逸之一口接着一口,根本停不下来。 忙碌了一个来小时的成果,见他这么捧场,阮颜心情更好了。 她端起酒杯,和宋逸之的碰了一下,“祝宋少帅心想事成,事事顺心!” 知道自己酒量不好,只轻轻小酌一口便放下。 宋逸之则一饮而尽。 他现在确实是事事顺心啊! 祖母健在,父亲用了大总统派去的医生,听闻脚好了很多。 而对面,坐着他多年来魂牵梦绕的人。 广城无战事,而财富,健康,夫人,他全都有了! 此刻,哪怕是给他个阿拉丁神灯,他也不知道要许什么愿望了。 阮颜边吃边想起下午的事,不由又笑了起来,“吴将军真是要笑死我了,不会游泳还跳得那么果断,知道的就说他是救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想自杀呢!” 宋逸之:“不识水性也不出奇吧?你会游泳吗?” 阮颜打趣道,“肯定不用像他那样喝那么多水。” “谁救谁都一样,反正最后结果和你预期的差不多,他们更熟识了些。”宋逸之无所谓地说。 阮颜忍不住笑,吴雯雯的猫真是神来之笔,果然是姻缘天注定啊! 这次的差事办得完美,阮颜不免洋洋得意,“钱家书香门第,钱父作风正派,钱小姐能力不俗,进退有度,宋少帅满意不?” 宋逸之失笑,“听你这语气,像给我说媒似的。” “你倒是想!”阮颜柳眉一竖,脚在桌底下直接踢了过去。 “我一点也不想!”她穿着绣花拖鞋,软软的,没什么力度,宋逸之没有躲,只是笑容变大,“我从不妄想齐人之福,有你一个就够了。” 阮颜满意了,点了点头,“觉悟不错,继续保持!” 宋逸之:“要我说,直接派人去传个话,哪用那么麻烦?堂堂四城主将,还配不上他钱家的女儿?” “你不懂!”阮颜夹了块虾仁,递到他唇边,他下意识地张嘴接住。 阮颜笑眯眯地问,“好不好吃?” 当然好吃! 宋逸之点头。 阮颜又问,“今天开心吗?” 宋逸之睨着她,难道自己表现得还不够明显? “这不就是区别?”阮颜继续说道,“媒妁之言的婚姻,或许也能白头到老,但双方未必会这么花心思,也未必会有这么快乐!” 宋逸之:“照你这么说,以后的人想成婚都必须先自由恋爱?” 阮颜语气笃定,“绝对是大势所趋!” 宋逸之脑海里闪过盲婚哑嫁上百个优点,老祖宗几千年流传下来的习俗,肯定有一定的道理。 但聪明的他,选择了闭嘴。 这种情形,跟她争这些历史问题,有什么意思? 看着她小心翼翼又喝了一口酒,那种又菜又爱的样子真是太可爱了! 他忍俊不禁,大方地帮她又倒了一杯,“想喝就喝,在家里又不出门,喝多了我也不笑你!” 那种酒醒后跟失忆似的感觉并不好受,阮颜特意把酒杯移得远一些,“别诱惑我!” 一个小时后,酒菜被一扫而空。 阮颜摸了摸肚皮,“吃撑了!” 其实宋逸之吃得更多,耐不住她心情了,喝了一杯葡萄酒,又把从邵营长家带回来的玫瑰花露喝了一瓶,肚子涨得厉害。 她起身走到宋逸之身边拽他,“起来运动一下。” 运动? 宋逸之眼睛一亮,想! 但很快他就发现,自己会错意了。 阮颜说的运动指的是跳舞! 待他摆弄好留声机,音乐响起,刚一转身,就被她缠住了脖子。 地上是厚厚的地毯,耳边是轻柔的音乐。 阮颜把拖鞋一踢,赤脚踩在他的脚背上,俩人就这样贴在一起,一摇一晃的,也不知道跳的什么舞,反正彼此身心都无比的放松和惬意。 宋逸之双手圈在她的腰上,她睡袍有些厚,有些软。 从上往下,不难从交叠的衣领,看到她里面黑色的睡裙,v领,很低。 心神摇曳,脑海已经自发上演无数个画面,但又不舍得打破此刻美好的气氛。 阮颜抬头,额头正好抵住他的下巴,新长出了的胡茬,有点刺,有点痒,有点好玩。 她空出一只手,一寸一寸抚摸,“明早帮你刮胡子。” 温热的气息喷在他的脖子上,带着酒精的醇香,还有她头发,身体的香气。 宋逸之意动,唇瓣贴着她的额头,轻吻她的眉心,用仅存的理智提醒她,“答应的事情那么多,得一件件做好才行。” “嗯?”阮颜头往后仰,拉开一点距离,双眼尽是迷茫。 “忘了?”宋逸之圈在她腰间的手更用力,似要把她揉进身体里,不悦地说,“你下午说要喂饱我的!” 阮颜轻笑出声,放在他脸上的手一路下滑,放在他的肚皮上,“怎么?少帅还没吃饱吗?” 宋逸之见她耍赖,头一低,毫不犹豫对着她的鼻尖咬了一下,“不是留学生?理解能力这么差?” 阮颜低呼一声,摸着鼻子头往后仰,“到底是谁的理解能力有问题?我可是忙前忙后不止一个小时,你刚刚还吃得很开心的!” 宋逸之看居高临下睨着她,只见她眼里又是揶揄又是狡黠,一时间又爱又恨,巴不得再咬上一口。 偏偏她还挑衅道,“还饿?那我再去煮点?” 真是个磨人的小妖精! 多说无益,宋逸之头一低,咬住她的唇瓣,只想生吞活剥。 在她腰间的手,绕到前面,抓住她睡袍的带子,轻轻一扯。 手从睡袍里钻了进去。 丝绸柔软的触感传来,他全身一震! 那么轻薄的一层,贴在她软软的腰上,跟直接摸着皮肤似的,而里面,竟然什么都没有穿。 宋逸之想看,奈何阮颜贴得紧紧的,声音柔得滴水,“进屋。” 宋逸之哪里肯?被她拉扯进黑暗的房间之前,总算扯掉她的睡袍。 吊带黑色睡裙,就那么几寸布料,上半身遮不住波涛汹涌,下半身也遮不住shan luan起伏…… 宋逸之在失控之前,仍在感慨。 他的夫人真是言出必行。 早就打定主意喂饱他,以及喂饱他。 第201章 加深印象 翌日清晨,阮颜破天荒地,在早上九点泡澡。 自从有了真正在一起后,她的生活规律变得毫无规律。 有时一大早就睡觉,有时凌晨两三点还要加班。 除非他特别忙,或者她的亲戚来访,要不,每日运动就是必须的。 虽然,这事她也份享受,但要和军人比体力,她显然只有求饶的份。 昨晚八点进的房间,睡着的时间就无法考究了。 此刻,背靠着浴缸只只想睡觉。 头发微微凌乱,随意地在头顶扎了个丸子。 水温微高,水面飘着火红的花瓣,袅袅水雾,带着淡淡的花香。 脖子以下的地方皆没入水里,酸软的肌肉得到缓解,阮颜不禁舒服地舒了一口气。 昏昏欲睡之际,浴缸滑进另一具身躯,哗啦啦的水声直接就把她吵醒了。 她眼睛半睁,不悦地说,“上辈子定是采花贼吧?走路都没声音!” 她记得可是反锁了浴室的门的,难道开锁也是少帅必备的技能? “我这不是怕你在浴缸睡着嘛?多危险!”宋逸之见她都清醒了,干脆大大方方地在她身边坐下,“累不累?我帮你揉揉?” 揉的哪里? 阮颜嫌弃地拍开他的手,岔开话题,“不是去营里早锻吗?” “嗯,提前回来了。”宋逸之凑近给她看,“左崇明问我怎么突然改变形象。” 阮颜打量着他微抬的下巴,清晨的阳光洒在他的脸上,那微微冒出的淡青色胡茬,比昨晚颜色深了些,带着一种未经修饰的野性。 和平日干干净净的模样确有不同,显得格外有男人味。 这是要她剃胡子吗? 手里被塞进一把剃须刀,阮颜嘴角弧度不断扩大,“先此声明,我的十八般武艺可不包括这个项目,万一毁容了,可怨不得我。” 宋逸之不说话,只抬着下巴等着。 阮颜先仔细看了看剃须刀,这年头,就别指望有什么自动的了。 他的这款是德国进口的经典款,金属材质,刀片泛着冷光,看着挺锋利的。 在他的示意下,阮颜先给他的下巴涂上泡沫,随后跃跃欲试,“那我开始了?” 握着手柄,轻轻往下刮了两下,还行,就是两人都侧着身体坐着,不大顺手。 宋逸之卡着她的腰,轻轻一抬,把她放在自己的大腿上,两人面对面坐着。 没错,方向是对的,确实是顺手多了! 但,显然不适合再做剃胡子这样的危险工作了。 大腿处传来的异样感那么明显,阮颜觉得自己恐怕会手抖。 两人皆是不着片缕,她的身体高出水面不少。 皮肤和花瓣,红与白的撞色,视觉冲击太强烈,显然无法让人保持冷静。 何况,水面之下的肌肤,还是零距离贴合。 一时间谁也无法分清,究竟是体温高一点,还是水温高一点。 宋逸之取走她手上的剃须刀,眼神早就变得深邃,声音更是破碎的沙哑,“看来,这确实不是你擅长的,夫人还是帮我做点其他的吧!” …… 明天就要回去了,阮颜说舍不得这座宅子,尤其是这个房间,好多地方还是她亲手布置。 于是,两人一天都没有出门,在每一个角落流连。 宋逸之美其名曰,这样可以“加深记忆。” 黄昏时分,在吴磊多次派人催促下,两人才盛装出门,到闽南城最大的酒店,参加吴磊为他们举办的欢送会。 和上一次少帅的乔迁宴会相隔不过十多天,人事却发生了不少变化。 有人正式退出闽南的政治舞台,当然,也就需要新鲜血液的加入。 像邵副营长就是其中一个幸运儿。 不过,现在已经不能叫邵副营长了,而应该叫邵旅长,这个职务刚刚够资格参加吴将军举办的宴会。 见到少帅和夫人入场,他不敢胆量上前打招呼,只和大家一起远远看着。 反而是阮颜,隔着人群,朝他挥手示意。 所有人见他的眼光都变了,难不成是夫人的亲人? 连刘副官都妒忌了。 有听过立功升迁的,倒是第一次听说靠送花升迁的。 有什么办法?谁让他碰上给夫人办差了呢。 当然,这等小人物也没有让大家的视线停留太久多久。 更多的注意力,显然是留给主角的。 少帅和夫人自带光环,走到哪是万人瞩目。 陪伴在少帅身边的是吴磊将军,这毫不奇怪。 但夫人身侧的年轻女子是谁? 大家开始议论纷纷,“钱家姑娘?哪个钱家?” “什么?她闽南报社的社长?这么年轻?” “还是中央研究院院长的秘书?也太能干了吧?” “难不成是吴将军的……?” “前段时间好像吴将军还和李家姑娘相看来着。” “不可能吧?听闻这事得由少帅做主的。” …… 在大家还没打听明白时,吴磊已经牵着钱芷意的手滑入舞池,跳起了今晚的开场舞。 璀璨的灯光下,大家都目光聚焦在舞池中这独特的一对。 有人开始找懊恼,自己家动作太慢,有人开始找钱家人攀谈闲聊,有人跃跃欲试,怎么邀请吴将军跳下一支舞…… 相比于钱芷意优雅轻盈的舞步,吴磊则显得有些生硬和紧张。 他确实不擅长跳舞,虽然因工作需要学过一阵,但跳得少,手脚都不大协调。 吴雯雯在底下看得干着急,恨不得冲上去指导指导。 好在,他神情严肃,一举一动带着军人特有的粗犷和刚劲,倒也有着别样的魅力。 很快,其他的宾客双双对对加入舞池,吴磊这才松了一口,带着歉意说道,“钱小姐,不好意思,踩着你的脚了。” 钱芷意眼眸带笑,温声回答,“没有,我闪得快!” “你的舞跳得真好,跟你游泳技术一样好。”吴磊的赞美是真心实意的。 钱芷意则目露调侃,“那你的舞倒是要比你的游泳技术强很多。” 想起那天他溺水的情景,钱芷意又好笑又感动。 不过是在宴席上客套聊了几句,第二次见面,他就能奋不顾身地跳湖救她! 第202章 打个赌吧 舞台下,几人凑在一块闲聊。 吴雯雯是磨拳擦掌,满脸紧张,恨不得上去取而代之。 阮颜看着有点想笑,“紧张什么?我看吴将军发挥得挺好的,表情也淡定得很。” 就连邓子宇也摇晃着高脚玻璃杯叹道,“我一直以为吴将军是个老大粗呢,看看,看看,和留学生交流起来也和谐得很啊!估计没多久我们就得回来喝喜酒了!” “你们也就看到个表面。”左崇明有些不以为然,“我猜他现在定是紧张得后背手心全冒汗,你们没看到吗?刚刚他舞步都错了。” 看他说得煞有其事,邓子宇嗤笑,“别整天摆出副情感专家的模样,你以为你有透视眼还是有特异功能?他手心冒汗你都知道?” “怎么?上次输得不过瘾?”左崇明斜着眼看他。 邓子宇淡定回道,“谁输了?哪怕你叫不出‘爹’,这尊老爱幼的美德都没了吗?” 左崇明的一脸无语,隔空点了两下,“你行!有种跟我再赌一次!” “输了你还叫我一声‘爹’!”邓子宇轻松应战,这次周佳佳不在,他还怕什么? 他就不信,左崇明还能每次都这么幸运一猜即中! 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天气,大冬天的,还能冒汗? 再看看吴磊那淡定的大黑脸,像紧张的样子吗? 自己也不是无知情感小白,都快娶媳妇的人了。 想当初和周佳佳初认识也有点小紧张,但也没夸张到冒汗的程度啊! 左崇明完全被挑起了好胜心,“我就不为难你了,更不想多个不孝子,这样吧,如果你输了,接下来五天不准见你媳妇。” 邓子宇倒吸了一口气,差点没把杯里的酒泼过去,“真真是最毒兄弟心呐!你这不是损人不利己嘛!” 明明知道他归心似箭,明明知道小别胜新婚,居然让他回到广城不能立刻见周佳佳?! 那周佳佳岂不是得气炸了? 估计这婚都不用结了! “我乐意!”左崇明笑得明目张胆,拍了拍他的肩膀,“看你吓得,怕就不赌了呗,哥就是教你点人生道理,以后多听少言,知道吗?” 激将法在此时充分发挥了作用。 “谁怕了!赌就赌!”邓子宇问道,“说,怎样验证?” 左崇明:“等他下来,黄花菜都凉了,最好的办法就是找个人上去跳舞,交换舞伴,一握手,不就知道了吗?” “我不信你和你的舞伴!”邓子宇环视四周,随后落在阮颜的身上,“这里我就信嫂子了,逸之,你们帮个忙吧!” 这下连阮颜也觉得邓子宇是不是气得丧失理智了? 宋逸之?能和别的女性跳舞吗? 还让她去握吴磊的手? 果然,宋逸之眼神一扫,抛给他两个字,“无聊!” 吴雯雯趁机说道,“子宇哥,我跟你上去吧!” 邓子宇忙退了一步,“不行不行,媳妇不在,我得严格恪守夫道,你和小左去吧!” 左崇明被他的怂样逗笑了,“你说的啊!吴雯雯信得过吧?待会可别又耍赖不认!” 邓子宇环视一圈,确实没有更好的选择了,才把视线又放吴雯雯身上,“信信信,哥就信你,去吧!” “嫂子,这回你和逸之作证!要是他这回还耍赖皮,你回去叫周小姐别嫁这种男人了!”左崇明又叮嘱了一句,才挥了下手,摆了个贵族邀舞的手势,带着笑嘻嘻的吴雯雯下了场。 场上跳舞的人不少,很快左崇明和吴雯雯就穿越重重障碍,滑到了吴磊和钱芷意身边。 阮颜也被挑起来了好奇心,“你觉得谁会赢?” “我们也来打个赌吧。”宋逸之抬眸,饶有兴致地睨着她。 阮颜报以一笑,“赌注是什么?” 宋逸之凑近她的耳朵,声音压得极低,“谁输了谁就……” 阮颜听完条件反射地推了一下他的手臂,脸肉眼可见地变红,笑容变成了嗔怒,“我才不赌!” “慌什么?不赌就不赌!”宋逸之脸上的笑意扩散,递给她一杯橙汁压压惊,“不过可以友情讨论一下,我猜左崇明赢。” “反正我不猜。”阮颜垂头专心喝橙汁怕多说一个字会中了某人的圈套。 邓子宇看着他们两人你侬我侬地说着话,虽然没有什么亲密举动,却愣是竖起了屏障似的,让人插不进去。 心里又是羡慕又是懊恼。 明明他也可以很快就美人在怀了,真是脑子进水了,跟左崇明玩这么幼稚的游戏! 虽然他也不认为自己会输,但万一呢? 他紧张兮兮地把视线投向舞台,看到上面的两对自己动作完美地交换了舞伴,吴雯雯顺利地握住了吴磊的手,两兄妹正边跳边聊。 十多秒后,又一次交换了舞伴。 左崇明带着吴雯雯退下场,朝这个方向走来。 邓子宇插在口袋里的手不由自主地握紧,左崇明笑得越灿烂,他心里越没底。 都不等大家询问,吴雯雯刚刚站定就宣布,“子宇哥输了!” 邓子宇一掌拍在自己额头上! 什么?!老吴紧张个毛线? 有少帅在,这城中他要什么样的媳妇娶不到?需要紧张吗? “我哥说他搜肠刮肚地找话题,紧张得全身冒汗,我一摸他的手,妈呀!掌心又湿又腻,跟刚洗过手似的!”吴雯雯说得活灵活现。 阮颜被成功逗笑了,怪不得只是吴磊说要让他娘找个乡下的老婆,看来这是社交障碍症啊! 左崇明得意地一掌拍在邓子宇的肩上,“老弟,记得履行赌约!” “这样对你有什么好处?”邓子宇声音有气无力的。 左崇明扯着嘴角,笑得很欠揍,“我乐意!看你吃瘪我开心!” 邓子宇这下连骂人的力气也没有。 果然是远离黄赌毒,快乐又幸福! 阮颜有些同情地看着他,也不知道该可怜他,还是可怜周佳佳。 音乐变换,一舞终,吴磊就在这时走了过来。 邓子宇立刻递给他一个恨铁不成钢的眼神,“上阵杀敌你不怕,对个女人你瞎紧张什么?” 吴磊一脸懵逼。 他哪里想得到,大家拿他开赌啊! 第203章 知遇之恩 吴磊没看出大家笑得别有深意,喜滋滋地说,“钱小姐刚刚说了,明天也到车站送你们!” 谁稀罕呐? 邓子宇心里极度不爽,说出来的话也带着几分阴阳怪气,“要不,明早我帮你上钱家提个亲再走吧?” “不用不用,人家是留过洋的新派人,才见过两三面就提亲,可别吓坏了人家!”吴磊还是乐呵呵的,“你当还是你那个年代,签了结婚文书才知道媳妇叫什么名字!” 邓子宇一口老血差点没吐出来! 他这是招谁惹谁了? 他年纪还没吴磊大,怎么就一下子变成上了年纪的封建遗老了? “行!今晚是你的主场,我不与你计较!”备受双重打击的邓子宇扔下一句,自顾自转身走开。 这话也没说错,今晚虽说是给少帅准备的欢送会,其实也是吴磊第一次以四城主将的身份举办的正式宴会。 宋逸之今晚很低调,所以从宴会前的发言,到开场舞,以及迎来送往的应酬,都是吴磊挑了大梁。 宋逸之冲着他轻举酒杯,“以后广城辛苦你了!” 吴磊郑重地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随后放下杯子,恭恭敬敬地领了一个标准的军礼,神色颇为激动:“少帅放心,属下定当竭尽全力,不辜负您的信任!” 知遇之恩,没齿难忘! 从闽南并入广城的文书下来时,他就曾考虑过这个问题,少帅会让谁留下主理? 左崇明?邓子宇?还是原广城的某个将领? 最后落在自己头上的时候,既是意料之外,又是意料之外! 闽南不仅仅是一座城池,而是四座啊! 环顾四周,三百多人的宴会,欢歌笑语,觥筹交错。 胸腔中的激动难以抑制,从今日起,他是全广城管理领域最大的主将了! 阮颜静静地看着他们几人推杯换盏,热闹的场面让她的思绪渐渐飘远。 目光再次落在宋逸之身上,对他的敬佩又深了一层。 驭下之道,着实不易! 她深知,能够让吴磊这样的人忠心耿耿,绝非偶然。 一个从贫民家庭走出来的子弟,没有任何根基和背景,凭借着自己的努力和才华,在宋逸之的赏识下,一步步走到了今天的位置。 他对宋逸之的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如果没有宋逸之的提拔和信任,他可能永远都只是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将。 这一生,吴磊断然不可能生出反叛之心! 重用他的同时,也给部队里的寒门子弟注入了无限的信心与希望。 阮颜转身,让人去找钱芷意过来聊天。 知遇之恩加保媒之情,吴磊定会铭记于心,终身不负! 宴会结束后,宋逸之命司机在广城主街上绕一圈。 临近过年,主街上火红一片,大红灯笼高高挂起,在夜风中轻轻摇曳。 行人来来往往,脸上都带着欢快的笑容。 热闹与温馨交织在一起,为这座城市增添了一份独特的魅力。 宋逸之心生感慨,命运真是奇妙啊! 谁成想,当时的闽南之旅,原计划不过三天,现在却成了三个月! 而今往后再来闽南,也不能称之为“旅游”,而是“回家”了! 内心的激动和喜悦,通过炙热的掌心,传递给身边的阮颜,他的幸运女神! 十指相扣,阮颜偏头,两人相视一笑。 最大的收获,又岂止仅仅是闽南四城? 往后余生,宋逸之往往想起闽南之行,总会有一股暖流,洋溢心田。 阮颜亦然。 这里,是她和宋逸之的开始。 翌日,闽南火车站,汽笛长鸣。 少帅的专列,在以吴磊为首的众将领的目送下,缓缓驶离。 火车匀速前行,途经惠城也没有停留。 宋逸之和邓子宇,左崇明聚在书房议事。 阮颜则和同行的曹教授,曹太太交谈。 风平浪静的旅途,历时一天一夜后,终于抵达广城火车站。 一下车就看到站台上,西装革履的阮翔。 他被阮颜通知来迎接和安置曹教授夫妇。 他先是一本正经地和宋逸之打招呼,随后才笑嘻嘻走到阮颜身前,“少帅夫人,好大的排场啊!” 他指的身前身后宋逸的那些副官和近卫队,以及搬行李的勤务兵们。 阮颜早被阮翔带来的人炸得里嫩外焦,神色已经不能用“目瞪口呆”来形容了! 和他一同前来的人居然是杜云瑶! 虐缘啊! 没想到她刻意绕开,不给他们介绍,他们还是相识了。 而且看起来还挺熟。 “干嘛?少帅夫人不认识我了?小的用不用给您行个礼?”杜云瑶一开口就酸得不得了。 翘起的嘴唇,瞪得大大的眼珠,无一不是在表达她的不满! 什么闺蜜?什么老同学? 连嫁给少帅这么大件事居然都瞒着她! 太气人了! 阮颜回过神,上前捏了捏她的手,小声说道,“给你带了礼物,明天再跟你解释!” 宋逸之已经立在车前等她,阮颜匆匆和阮翔说,“跟外祖父说一声,明日我再过去。” 回到少帅府,丁雪早就激动得落泪了,三人从未分开这么久! 同样激动的还有旺财,差点没把阮颜扑倒在停车场! 林洋也在一旁恭敬站着,“少帅,夫人!” 阮颜笑着打量他,“身体可都恢复了?” “早就好了!原本想去惠城待命,刘副官安排我先回来。”林洋一脸感激,“谢夫人还愿意用我!” 宋逸之沉声说道,“以后做事用点心!” “是!”林洋敬礼大声回答。 犯了这么大的错,不但没受罚,还得到了最好的医疗救治,他这是遇到最好的主子了! 回到熟悉的小楼,阮颜一边泡澡,一边享受着丁雪的全套护肤服务,舒服地感叹道,“有你真好啊!” 丁雪嘀咕着,“那您下次出门别总落下我!还三个多月,我都以为您不回来过年了呢!” “下次一定带你!”阮颜轻松应下。 之前和宋逸之关系不明,她哪敢摆那么大的排场? 丁雪又絮絮叨叨地说着店铺里的事,阮颜昏昏欲睡,一个澡泡了一个多小时。 第204章 双喜临门 洗去一身疲劳,阮颜打开衣柜准备选回大帅府要穿的衣服。 看着变得拥挤的衣柜,阮颜不禁挑眉,“这些东西都什么时候收拾的?” 从门口的拖鞋,浴室的洗漱用具,再到这些多出来的衣物,宋逸之这都是什么时候准备的? “得有三个月了吧?主楼那边的副官拿过来的,说是刘副官吩咐让放好的。”丁雪抬头看她,“您不知道?” 三个月?岂不是刚到惠城?阮颜失笑。 “怎么?难道我还不能住这里?”宋逸之刚好走了进来。 在楼下就脱了鞋子,踩着软绵绵的地毯,看着公主风的房间,眉眼间是轻松的笑意。 和他的房间布置真是天壤之别。 宋逸之没带过孩子,但就在这一瞬间,女儿的房间突然就具体化了。 没错,他家的小公主,以后就这样布置! 丁雪闻声,行了个礼就先退了出去。 阮颜转身看他,目露挑衅,“如果我说不能呢?” 宋逸之靠近,揉揉她擦至半干的头发,“那就没怪我辣手无情,把你扛到主楼那边了!” 阮颜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主楼人又多又杂,她才不想去。 “怎么?真不乐意我住进来?”宋逸之的指尖从头顶往下滑,捏住了她的下巴,声音沉了些。 还没等阮颜出声,宋逸之腰一低,反手握住她的腰,真把她扛在肩上! “你干嘛?”阮颜吓了一跳。 不会真去主楼吧?她身上可还是穿着睡衣! 好在,宋逸之转身进了浴室就把她放下。 “我刚洗好!”阮颜没好气地横了她一眼。 “我没洗。”模糊不清的声音从胸口传来。 宋逸之的嘴唇贴在她的脖颈上,鼻息间全是她沐浴过来的清香,手掌已经轻松滑进睡袍交叠着的衣领。 粉色的绒毛,真是软到心坎里去了! 刚刚一进门就有一股冲动,想对比一下是她身体软还是衣服软…… 阮颜推他,“祖母等久了该不开心了。” 宋逸之的声音是从鼻子里哼出来的,“我开心她就开心。” …… 去到大帅府的时候,已经临近晚饭时间。 老太太见到宋逸之两人,眼睛笑成一条缝,“哎哟,终于来了!不是说中午火车就到站了吗?还以为会早点过来呢!” 大帅在一旁笑,“你祖母都等了两个小时了。” 阮颜还未说话,脸上已经飘红。 宋逸之轻咳一声,“我有点不舒服,休息了一会。” “哪不舒服?可让人瞧过了?”老太太急忙问道。 宋逸之一脸坦然:“现在好了,可能有点晕车。” 老太太笑容散了些,有些担心,“以前怎么没听你说晕车?别大意了,快找刘大夫来瞧瞧吧!” 刘大夫是府里常用的中医。 “不用,应该是没休息好。”宋逸之忙岔开话题,“备了什么好吃的?好香!” “你喜欢都有,软软喜欢的也有,快,快过来给我看看,软软这一趟出去很辛苦吧?都瘦了!” 老太太又恢复了笑容,朝着阮颜招手。 阮颜上前在她身边坐下,亲热地挽着她的手臂,“您看错了,我是胖了!出去看了更多的风景,还品尝了闽南的美食,好玩着呢!” “那就好那就好!你也真是,出门在外,诸多不便,还给我带这么多东西回来。”老太太心里高兴,摸摸她的头发又摸摸她的手,怎么看怎么喜欢。 许久未见,阮颜也开心得很:“心里总记挂着,吃到好吃的,看到漂亮的,就想给您留一份!看到您气色这么好,我这心总算是放下了。” “家里什么都有,还这么多人照顾,以后出去,顾好自己就行。”老太太话音一转,“听闻你们过去时在火车上还遇到了匪徒?可是真的?” 阮颜呼吸一顿。 老太太这个年纪最忌大悲大喜,宋逸之向来都是报喜不报忧的,谁会在她面前说起这事? “确有此事,不过很快就被警卫制服了,没起什么波澜。这么小的事情,也没逃过您的耳朵,您这是有顺风耳啊!”阮颜脸上笑容不减,语气是轻松的调侃。 老太太眉心舒展了些,“那就好!还不是那赵家小姐,我听闻她过去闽南访友时还见过你们,便叫她过来谈话,她也只知其一,说得不清不楚,倒是让我心都悬了起来。” 又是赵雅儿!这人怎么阴魂不散啊? 阮颜心里不悦,嘴里还是安慰老太太,“不是隔几日就有电报往来吗?您真是多心了!” 老太太笑笑,“是我老糊涂了,大帅也是这么说,要是有事,还不一个两个赶着来禀报,谁敢瞒着?以后我就不瞎打听了!” 阮颜继续哄着:“这就对了!您福寿延绵,福气满满,有您坐镇,我们定会事事顺意的!” 两人絮絮叨叨,聊得热闹。 半个小时后,宋逸之和父亲也从书房出来了,“祖母,先吃饭吧!” 阮颜看着迎面而来的宋震东,突然发现,他脚步有力,站姿挺拔,竟然不用轮椅了! 老夫人看着并肩而行的父子俩,笑容愈加灿烂,和阮颜解释,“有赖于大总统派来的神医,用了两个月的药,配合针灸,竟然痊愈!” 阮颜发自内心的祝贺,“恭喜父亲!” 宋震东意气风发,看着又年轻了几岁,“嗯,今天双喜临门,走吃饭去!” 大家移至餐厅。 这次闽南之行,收获满满,大帅心里高兴,把家里人都召齐了用餐。 宋震东两个庶出的弟弟两家人也到场,加上宋震东的姨太太们,共分成三桌,热闹非凡。 老太太和宋震东自然是坐主位,老太太身边是阮颜,宋逸之跟着在她身边坐下。 除了他们几人,主桌还坐了宋震东有生育的姨太太,和宋逸之的两个庶妹。 正准备开饭的时候,管家突然来报,“二少爷回来了!” “来得正好!刚赶上吃饭!”宋震东哈哈笑了两声。 这时,从门厅进来一个二十几岁的男子,身穿灰色长衫。 阮颜还没看清楚,他已经走至宋震东身前,朝着他和老太太行礼,神色难掩激动,“父亲!祖母!” 第205章 其乐融融 相比于宋震东真情实意的欣喜,老太太的笑容要稍微淡一些,“凡之回来了!” 阮颜这才知道,原来这是大姨娘的儿子,也就是宋逸之的庶弟——宋凡之。 婚宴上有出现过,但当时阮颜无心留意其他人物。 宋家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庶出的男子,五岁起,就会送到祖籍,读书,学些庶务,守祠堂,给祖供香火,尽孝守业。 当然,这份工作也不能说不重要。 农乃民之根本,粮是军队的命脉。 重视农业生产,确保粮食供应,对于宋军,对于广城百姓来说,至关重要。 宋家的祖籍在中市的一个县,有大片的农田,此处盛产水稻。 每每要回广城,都得颇费一番波折,先汽车,再火车。 宋逸之的两个叔叔就是这样过来的。 也就是这几年,他们年纪大了,再加上近年来宋震东因伤隐退,在家时间久了,感觉家里冷清,人丁不兴旺,才把两个弟弟召了回来。 这样养大的庶子,最大的特点就是恭敬听话。 端看这两位叔叔就知道,老实巴交,安分守己。 他们在家族的安排下,默默做着自己该做的事,从不敢有半分逾越。 宋凡之得到祖母的回应后,又朝着宋逸之和阮颜的方向拱了拱手,“大哥,大嫂!” 宋逸之神色难辨,不发一言。 他慵懒地背靠着座椅,手放在桌面,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 阮颜只得出声,客套地回了一句,“刚到的吧?路上可还顺利?” “谢大嫂关心,很顺利。”宋凡之客气地答了话,这才向一旁的大姨娘看去,唤了一声,“娘……” 大姨娘早就激动不能自持,红着眼眶,“凡之……” 大帅的视线一直在他们母子二人身上,有些动容。 桌面其他人则安静地看着这一幕,心思各异,默不作声。 宋逸之放在桌面的手不知道何时已收回,放在膝盖上,紧握成拳。 明明几分钟前,父亲和他正在书房谈话,居然完全没有告知宋凡之要回来的事! “先吃饭吧!”老太太扬声说道。 另一桌叔叔婶婶们立刻热闹起来,“吃饭吃饭,都饿了。” “今晚这佛跳墙做得不错!” “是吗?那我得尝尝。” …… 宋震东示意宋凡之坐下。 佣人很快在宋震东身旁加了一张凳子。 也不知道是他们忘了规矩,还是有人刻意交待。 座位和座位之间的空位很大,椅子偏偏朝宋震东靠近,已经偏离原本的位置。 远远望去,很像是和宋震东一起坐在主位上。 在大宅院里生活,谁不是长着一颗七窍玲珑心? 二姨娘三姨娘开始和大姨娘搭话,羡慕的,恭贺的,场面一派热闹安详。 宋震东笑容更盛,频频举杯,邀大家共饮。 阮颜照常和老太太边吃边聊,同时不动声色地多看了对面几眼。 按宋家族谱,宋逸之这一辈是“之”字辈,名字中都会有个“之”字。 极少有父母给孩子取名为“凡”。 “凡”字有平凡、普通之意,寓意着孩子过着平淡安稳的生活。 他确实人如其名,既没有继承大姨娘的美貌,也没有继承大帅高大的体魄,今年二十一岁,尚未成亲。 目测身高一米七左右,言行举止恭顺有礼,脸上的笑容带着几分拘谨。 五官端正,眉清目秀,不能说不好看,就是那种扔在人群很难一眼被发现。 宋逸之,以及两个庶妹,十八岁的宋婉婷,和另一个十六岁的宋婉君,都是五官极为出挑的那种。 也不知道为何,宋凡之会如此不同? 但大姨娘却不会想这些,看着宋凡之的眼神满是自豪,时不时给他夹个菜,一副其乐融融的样子。 叔叔,堂弟们,轮番过来敬酒。 给老太太和大帅敬,也给宋逸之和宋凡之敬。 宋逸之脸色如常,和老太太对视交谈时,眸底的笑容会盛一些。 但阮颜还是敏锐地感觉到,他不开心了。 很快,她的感觉得到了验证。 饭局过半,宋逸之突然放下筷子,“祖母,父亲,我吃好了,你们慢用!” 往常饭后,宋逸之必定会和大帅两人谈话。 这次离开广城三个多月,有多少事情需要沟通? 宋震东看向扶着阮颜起身的宋逸之,颇感意外,“这就走了?” “舟车劳顿,累得很,想早点休息。”宋逸之回了话,又面对老太太说,“祖母,过两日再来看你!” 老太太挥了挥手,“快回去吧,这趟出去可真不容易,别累出病来,好好休息几天吧!” 除了老太太和宋震东,其他的人全都起身。 “好!”宋逸之应了一声,又和叔叔婶婶们打了声招呼,“大家慢用,不用送了。” 老太太又嘱咐了一句,“我唤刘大夫过去给你们把个脉!” 宋逸之又应了一声,和阮颜转身离开。 没多久,老太太也称身体不适,回房休息了。 一下子少了三人,餐厅的气氛有些微妙,但大家看着宋震东脸色如常,于是又也跟着吃了起来。 回到少帅府后,阮颜唤人准备火锅。 没多久,丁雪就在餐厅布置开了。 这个速度最快了,厨房有什么菜就上什么菜,吃个热乎。 准备的是鸳鸯锅底,一边是清汤,澄澈见底,散发着淡淡的鲜香。 或许只是几块鲜美的菌菇、几段爽脆的玉米,再加上几颗圆润的红枣和枸杞。 在小火的炖煮下,不时升腾起袅袅热气,给人一种温暖而宁静的感觉。 另一边是红油滚滚的辣锅,鲜艳的辣椒在热汤中翻滚,花椒散发着诱人的麻香。 那浓郁的色泽,刺激着人们的视觉和味蕾。 “你不是不吃辣吗?”宋逸之透过热腾腾的水汽问道。 “微辣刺激味蕾,不知不觉就能吃好多!”阮颜从锅里给他夹了一筷子刚烫熟的牛肉,“天冷了,囤积点脂肪好过冬!” 宋逸之眸底聚起笑意,“就知道你妒忌我的腹肌。” 阮颜虽看着身材窈窕,实则也微微有小肚腩。 每每摸到宋逸之的腹肌,都忍不住感慨,恨不得自己也能马上练出来。 第206章 还是孩子 听到宋逸之的调侃,阮颜媚眼一扫,“我有什么好嫉妒的?这难道不是我的专属福利吗?” 宋逸之没想到她今天这么坦诚,勾唇一笑,“怪不得你让丁雪炖木瓜牛奶,原来是照顾我的福利。” 门口传来“噗嗤”两声。 刚刚捧着菜进来的丁雨和丁雪一个没忍住,垂着头偷笑,匆匆放下碟子后,转身又出去了。 木瓜牛奶丰胸。 阮颜脸上发烧,她发誓,她喜欢这个甜品仅仅是因为味道,而不是它的功效! 关于大小的问题,她和两个丁当然偶尔也会聊起,但绝不是现在这种情形。 宋逸之还在欣赏她的窘态,小腿立马被踢了一脚。 “急什么?我都还没发表我的感受呢!”他也不恼,声音不紧不慢,低沉悦耳,“大小正好,手感最佳,味道……” 话还没说完,腿上又被踢了一脚。 这一脚,她还真使上了十成的力度,“闭嘴吧你!” 吃火锅,配菜多,几人轮着端菜,这是可以乱说的地吗? 宋逸之呲着牙缩回脚,“难不成我说错了?也是,我没试过别的,不能用‘最’字,不过,我真的很喜欢……” 实在是听不下去了! 阮颜转身去洗手间洗脸。 不是,她为什么会觉得宋逸之心情不好需要安慰呢? 第二天阮颜睡醒,宋逸之还在赖床。 这种情况并不常见。 事情是忙不完的,就算真没有正事,他也会到军营里参加早练的。 阮颜也不催他,自顾自洗漱,换衣服。 “几点去阮府?”宋逸之反手撑着脑袋,在被窝里看她化妆。 阮颜转身看他,“你也要去?” “怎么?我不能去?”宋逸之声音明显不悦。 上一次他要去阮府,被她拒绝的画面还历历在目。 现在他们都是名副其实的夫妻了还不能去? 阮颜立刻回道,“我可没这么说!就是在猜,阮翔兄弟三个可能又要拔草了!” 宋逸之不解地问:“拔草?为什么?” 阮颜放下眉笔,坐回床边,捧着他的脸问,“你是对自己的魅力认知不够全面吗?知道您要大驾光临,哪家不得扫榻以待啊?” 宋逸之失笑,“他上次该不会就因为这个原因拼命灌我酒吧?” “他灌你?”阮颜双眼瞪得大大的,“你有点良心好吗?明明醉的是他!也就是我没有拆穿你,要不待会他还得跟你比拼比拼!” “为了感谢你这么有义气,帮我掩盖罪行,我决定以身相许!”宋逸之一手揽住她的腰,要把她往怀里拉! 阮颜怕弄乱头发,连忙挥开他的手,吐槽道,“义气?爱情都还没享受到,就要进化成兄弟了?” 闻言宋逸之更不会放开她了,逮着她的腰来挠。 没一会阮颜就败下阵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软成一团扑倒在被子上。 宋逸之反身压在她的胸口上,“我可没有这么软的兄弟。” 中午时分,俩人到阮府,自然收到最热情的款待。 趁着阮振国和宋逸之嘘寒问暖之际,阮颜把阮翔拉到院子里盘问。 “你跟杜云瑶怎么回事?” 阮翔眼神闪烁,喃喃道,“你这样的表情根本不像我妹,像我妈!” “你可知道她是谁?”阮颜单刀直入,“她哥哥是杜云龙!” 阮翔轻哼道:“杜云龙又怎样?难道还能无缘无故剁了我不成?” 阮颜眸底凝着怒火,“你敢撩杜云瑶,都不用等杜云龙出手,我先剁了你!她是我朋友!” 阮颜知道他有一帮吃喝玩乐的朋友,玩起来和左崇明那种状态差不多。 自从他代管船务公司之后,和那帮人来往少了,但偶尔还是会出去玩,美其名曰“减压”! “什么撩撩撩的,说得那么难听!”阮翔压低声音辩驳道,“不过是打过几场麻将,见过几次而已,行了吧?” 阮颜追问,“你们八丈杆子打不着的人,怎么会一起打麻将?” 阮翔梗着脖子,“你能不能不要一副审犯人的表情?我做什么了我?我是那么不靠谱的人吗?从小到大我做过什么十恶不赦的事了?” 阮颜顿时语塞。 是的,阮翔看着狐朋狗友多,但他其实有点胆小,偶尔斗斗酒,去歌舞厅跳跳舞是有,大错确实没有犯过。 沉默了几秒后她才又问了一句,“你们发展到哪一步了?” 阮翔用一脸难以置信地的表情看着她,仿佛她说的是什么虎狼之词,“这结了婚的女人都这么污吗?我还是个孩子!” 阮颜脸一热,“会不会你自己思想太污了?你想到哪里去了?还小孩!” “我不知道的问题是什么意思,我一个黄花大闺男不懂!”阮翔避而不谈。 阮颜嗤之以鼻,“我记得中学二年级的时候,某人就跟我炫耀他的初吻来着,女主角好像是书局老板的女儿,叫什么华来着?还有那天庆功宴,你兄弟不是说你有个红颜知己?我跟舅妈说道说道去!” “我说我说!”阮翔赶紧掰住她的肩膀不让她转身,“就是她是我朋友的朋友的妹妹的朋友,那天他们在我朋友的朋友那家打麻将,我刚好也在,就聊了两句。” 阮颜倒是听杜云瑶说过她有几个麻将搭子来着,只是,真这么巧? 阮翔看她一脸的怀疑,忙举起几只手指,“我发誓,第一次真的是偶遇!” 阮颜眉头一竖,“第一次?后来呢?” “后来,后来她知道我们的关系,就跟我打听你的近况,又喝过两次咖啡,没了。”阮翔摊摊手,略感遗憾,“前后十多次吧。” 阮颜低呼:“十多次?还不够?两家做不同领域的生意,道不同不相为谋,外祖父不会答应的,舅妈也不会答应!老实交代,你到底抱着什么心思?” “见她长得漂亮,交个朋友呗!你不要把我想得太龌龊了好吗?”阮翔好不郁闷,“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宋逸之怎么把你教成这样了?” “看来翔弟对我很大意见,来,好好展开说说!”阮翔没来得及转身,肩膀就被一只铁钳般的手掌捏住,半边骨头咯咯作响。 第207章 憋坏了吧? 只闻其声未见其人,阮翔已经怂了。 他一边冲阮颜使眼色,让阮颜求情,一边歪着脖子缓缓转身,“少帅,少帅,我没意见,没意见,您听错了……” 宋逸之声音极淡,压迫力十足,“那就是对我媳妇有意见了?” 疼!身体快散架了! 腿不自觉地往下弯,硬生生矮了宋逸之一截。 阮翔心里一阵狂草! 你媳妇你媳妇,你媳妇难道不是我妹?我们两兄妹的事关你p事! 当然,脸上那叫一个谄媚,“没有没有,我和夫人纯粹就是友好交流。” 宋逸之:“以后好好说话,大呼小叫的像什么?” “好好好!”阮翔一边忙不迭回答,一边腹诽:明明刚刚自己压低声音说话来着,自己偷听还倒打一耙! 万恶的军阀! 阮颜见他不像演戏,怕宋逸之没控制力度弄伤骨头就麻烦,连忙上前挽着宋逸之的手,“是不是可以吃饭了?快进去吧!” 宋逸之这才松了手,“是的,走吧。” 阮翔这才脱离了魔掌,一手轻抚自己的肩膀,这人手劲我太大了! 餐厅里,阮振国看看许久未见的外孙女,又看看外孙女婿,满脸欣喜,一个劲地说个不停。 舅妈也是,不停地帮阮颜两人夹菜,又埋怨阮颜送过来的东西太多了,“单珍珠就有五盒,还颗颗都是精品,给我真是浪费了,家里又没有女孩。” 阮颜笑意盈盈,“都是给您用的,做项链耳环也行,坠在衣服或者鞋面上也行,剩下的磨碎成珍珠粉,可以美颜。” 舅妈:“那真是暴疹天物了,我可舍不得!回头有空给你做两双鞋子倒是可以。” “不用,我有,您做您自己的就够忙了。”阮颜的感激是真心实意的,“还有那些海产品,补品别不舍得用。” 舅妈还是坚持要给她做。 感情就是在这样的你来我这中越积越深,他们都是她最想守护的人。 好在是中午,外祖父没有提喝酒,一顿饭吃了一个半小时,又喝了一盅茶,宋逸之和阮颜就告辞了。 阮颜约了杜云瑶,宋逸之也要跟着。 阮颜自然不愿,他跟着还怎么聊天? 好在刘副官提醒,“大帅派人来说在办公室等您!” 两人这才上了不同的车。 到了焕颜阁,杜云瑶早早就在那等着了。 一看到就拉起了脸,起身行了个礼,“少帅夫人好,小的恭迎您大驾!以前有眼不识泰山,多有得罪,还请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原谅我吧!” 等她阴阳怪气完,阮颜才走近捏起她的下巴,戏谑道,“哟!这是哪家小妞?长得漂亮又能说会道,可愿意跟我回去做我那压寨夫人?” 杜云瑶一把挥开她的手,“拿错剧本了,你当你是山大王啊!” 丁雪放下几个盒子,阮颜才拉杜云瑶一起坐下,“别贫了,一直惦记着你,给你带了好些礼物呢!” 杜云瑶挑开最上面的盖子,仍是不依不饶,“这该不会是赔礼吧?” “你和阮翔是怎么回事?”阮颜突然问道。 这话题转得好生仓促,杜云瑶的手“嗖”一下收了回来,“阮,阮翔?没,没怎样啊!” 阮颜盯着她脸上突然飘起的红晕,瞬间感觉被阮翔骗了! “你这样看着我干嘛?”杜云瑶双手支在桌面上,捧着自己的脸,眼神飘忽。 阮颜提醒道:“我刚刚从阮府过来的。” 刚见完另一个当事人,你就别撒谎了! 杜云瑶读懂了她的意思,心里也拿不定主意,不知道阮翔是不是按之前约定的话说了。 酝酿了会她才慢吞吞地说,“不就打了两次麻将嘛!” “阮翔可不是这么说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跟宋逸之多了,说话的语气神态都有点像他,不笑的时候威严突显,压迫力十足,“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杜云龙都不怕的人,突然心就慌了,“好啦好啦,不就是自由恋爱嘛,有什么说不得的!” 阮颜端着茶的手一抖,水差点泄出来。 该死的阮翔! 刚刚就该让宋逸之先跟他“切磋”一躲! 她强装镇定,继续顺着她的话打探,“就算自由恋爱,也不是什么事情都能做的。” 杜云瑶闻言脸更红了,“当然啦!这还用你说,我们就是亲了一下……” 她被杜云龙保护得太好,哪里知道阮颜在诈她,还以为阮翔真的自己完全招供了。 毕竟他一直都说和这个表妹感情很好,什么事情都能分享。 阮颜心里翻山倒海,气得胸口剧烈起伏! 脑海里自动播放阮府乱成一团,阮振国被气得病发,舅妈哭天抢地的情景了。 还有那杜云龙,带着几十门生,提着刀,追着阮翔跑…… 沉默得太久,杜云瑶抬头观察她的脸,羞答答地说,“你别想歪了,就两秒而已,我们是自由恋爱,阮翔说西方人都这样。” 阮颜真的被她的实诚打倒了! 一手支在桌面,指尖捏着发胀的太阳穴。 突然觉得,“自由恋爱”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存在即合理! “媒妁之言”能存活在华国上下五千年的历史长河中,必定有它的道理。 杜云瑶不知道阮颜的想法,还在那一五一十的交代着。 从那天在朋友家打麻将遇到阮翔,因他是阮颜的表哥,她又许久没见阮颜,便私下打听了几句。 谁知阮翔突然就说上次在码头就对她一见钟情了! 后来就很有缘分,每次打麻将都碰到他,逛街也会碰到他,他还给她送花…… 阮颜抬眸睨着她面露桃花,一脸幸福的模样,不禁替杜母难过,养了二十多年的大白菜,毫不费力就被猪拱了! 这妹子也太好哄了吧? 见她还在絮絮叨叨说个不停,阮颜忍不住打断她,“你这是憋坏了吧?” 杜云瑶双眼圆瞪,实诚地点了点头。 可不是憋坏了。 家里家里不能说,牌友牌友不能说,好不容易等到阮颜回来,她又是闺蜜又是知情者,可不就逮足劲说个痛快?! 少女怀春,三天三夜也说不要,日记都能写个十本八本! 阮颜看她又开始发表感受,倍感无力。 第208章 我不同意 阮颜的烦心事,宋逸之暂时还不知道,他这才来刚刚到达省政府大楼。 三个多月不在,办公室依然纤尘不染,几个留守的副官纷纷汇报工作。 宋逸之漫不经心地听着,看着整洁的桌面,最上面的文件,日期显示还是一个月之前。 有副官敏感地留意到他的视线,连忙解释,“近两个月的文件都送到大帅办公室去了,有紧急需要我们处理的,当时都给您打过电报了。” 宋逸之随意问了一句,“大帅每天都过来吗?” 副官答道,“之前是每周两三次,自腿伤好了之后,每天在这办公。” 这是重出江湖了? 宋逸之吩咐:“把第二大营这个月的每日汇报拿过来。” “是!” 副官刚刚应下,门口就传来厚重的脚步声,随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逸之,先不急。” “父亲!”宋逸之站起身迎接,“我正想一会过去找您,您怎么过来了?” 宋震东脸上挂着和煦的笑意:“没事,腿好了之后就喜欢周围走走,这两年坐轮椅坐烦了。” 宋逸之淡定地看着父亲,微微勾唇。 宋震东本就没到五十,再加上近年来退居二线,保养得当,看上去就像是四十岁人似的。 昨晚和两个弟弟站一块,反而比他们看着还要年轻。 如今穿上军装,更是精神抖擞。 他摆了摆手,示意宋逸之坐下,“坐!我们先聊一聊。” 副官又上了一杯茶,并顺手把门关上。 宋震东先在办公桌对面坐下,“咱们继续昨晚的话题,闽南诸事已定,广城就不再举办庆功宴了,树大招风,宜低调处理。” 宋逸之坐回办公椅,颔首点头,没有提出异议。 啜了一口茶,宋震东缓缓说道,“闽南的消息传过来时,我请了石玉民出山,暂时担任第二大营将军一职。” “辛苦石将军了!”这事宋逸之是知道的。 吴磊离开之前,把第二大营日常事宜交给了副将暂时代理。 闽南事发后,经商议,父子二人决定把吴磊留在闽南。 至于第二大营,宋逸之当即提议把副将转正,而宋震东不同意,他属意原本退休的老将石玉民。 “两个月以来,这老家伙把第二大营治理得井井有条,甚得我心,当真是老当益壮啊!我不打算换人了。”宋震东声音带笑,却是不容置喙的语气。 宋逸之没有打岔,静待下文。 话音一转,宋震东说道,“凡之昨晚你也见过了,历练这么多年,进退有度,仪表堂堂,为人处事颇为老练,我想让他到第二大营,给石将军打个下手,好好历练历练!” 心中的猜测得到了验证。 宋逸之眼眸低垂,强压住心中的不悦。 昨晚就有猜到父亲想把宋凡之留在广城。 要不,不年不节的,无端端宋凡之为什么会回来? 给石将军当副手?这是奔着往大将方向培养吗? 只是,没到这最后一刻,他仍不相信父亲会这么做,这是想用宋凡之来牵制自己吗? “当年祖父……” 宋逸之欲言又止。 祖父厌烦了妻妾纷争,子女相残,才把嫡子庶子分开生活,一劳永逸。 要不,祖母和父亲早年的生活能过得这么舒心? 宋震东接过话尾,神色凝重地说道:“今时不同往日!当年我们家的地盘,连如今广城的百分之一都不到,不过勉强算个拥有自己军队的大户人家而已。 现在,我们是全国最大的军阀,权势滔天,多少人虎视眈眈?然而,单靠咱们父子俩,要想在这波谲云诡的局势中稳住脚跟,绝非易事。” “能拿得下,就能守得住!不过区区多了一个闽南,我有这个信心!”宋逸之迎着父亲的视线,眸底锋芒毕露。 宋震东呼吸一顿,清了清喉咙说道,“事情已经定下,早上我已把凡之送到石将军处,有他费心栽培,假以时日,必能给你培养出最大的助力!” 宋逸之见婉转的反对没有起到作用,直截了当地说道,“如果你在问我的意见,那么,我不同意!” 宋震东倏地抬眸,目光如炬,仿佛要穿透他的灵魂。 空气凝固了一般。 宋逸之从未父亲眼里看到这样的神情,有不满,有审视,有探究,有防备…… 防备什么?又探究什么? 他小时候跟着祖母生活,父亲对于他来说,更像是师父和上级。 虽然他们交流甚少温情,更多的是谆谆教诲,严肃的对话与任务安排,但他们之间在公事上的默契,堪称最佳拍档,胜于无数父子! 出门在外,他并没有事事向父亲请示的习惯。 像这次在闽南,像之前在珠市,他的任何一个决定,哪个没达到父亲的要求? 他还有什么不满的? 现在自己刚刚立了大功回来,不但没有奖励,反而给他来个这么沉重的打击,这实在让人寒心!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堂堂宋大帅没理由不懂! 他能让自己的兄弟,在祖宅守大半辈子,为什么现在要把宋凡之安插在自己身边? 宋逸之也毫不畏惧地回望着父亲,眼神中带着坚持,一字一句地重复了一遍,“我不同意!” “逸之,你还是太年轻了!”宋震东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这天下局势瞬息万变,各方势力盘根错节,稍有不慎,便可能满盘皆输。 我们需时刻保持警惕,审时度势,方能在这乱世之中谋得一席之地,信我,我的每一步都是为你好!” 说完,他不再看宋逸之的表情,自顾自站起身,“你刚回来,应该很多事情要忙,尽快处理好,后天和我一起迎接大总统。” 很明显,他就是来下达通知,而不是和自己商量的! 看着父亲的背影消失在门后,宋逸之冷冷一笑,满腹的郁气无从发泄,手中的签字笔早被折成两半! 邓子宇推门,匆匆进来,“少帅,我刚看到宋凡之和石将军一起!” 他能看到,想来宋军高层都已知晓。 木已成舟! 第209章 何至于此? 宋逸之一言不发,倏地站起身,大迈步往外走去。 邓子宇连忙跟上。 车队听令直接开到第一大营。 左崇明听属下报告少帅来了,忙走了出来迎接。 “仓库。”宋逸之只抛下两个字,左崇明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陪着他朝着存放军火的地下仓库走去。 上次假扮山贼从郑有才那抢来的最新军火,便是偷偷运到了这里。 为避免走漏风声,当时都是低调处理。 到了闽南之后,又发生了许多事,这批枪支至今只有他们几个经手人知晓。 左崇明用贴身收着的钥匙,打开重重枷锁,指着角落摆放整齐的木箱子,“原封未动,一共二十五箱。” 在宋逸之的示意下,刘副官左崇明几人立刻动手,厚重的木箱一一被打开,裸露出黝黑的金属暗光。 手枪,机关枪,手雷…… 除了给肖志刚留下五箱以外,其他的都在这里了。 宋逸之挑了手枪和机关枪,“走,去试试。” 几人到了射击场, 宋逸之心无旁骛眼神专注,熟练地检查着手枪。 他站在射击位前,调整好姿势,微微眯起眼睛,瞄准远处的靶子。 手指轻轻扣动扳机,手枪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子弹呼啸而出,精准地命中了靶子的中心。 他并没有停下。 “嘭嘭嘭……”枪声不绝于耳,直到子弹打完。 又换上自己部队惯常用的子弹,又试了一遍。 那边邓子宇和左崇明,刘副官,也跃跃欲试。 一时间枪声此起彼伏。 “果然厉害!”左崇明一脸兴奋,“同样的子弹,鬼子的枪射程更远,威力更大,连速度都要快0.1秒!” 邓子宇一字一句地强调,“我们弄来的!” “我”字说得特别重。 这事够他吹一辈子。 “恭喜你,总算比我牛一次!”左崇明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眼里是赤裸裸的妒忌。 同时心里忿忿不平,也就是他不在现场,要不他能干得更漂亮! 看着邓子宇得意的神情,左崇明忍不住打击他,“周小姐还好吗?” 果然,此话一出,邓子宇脸色立刻沉了下来,转过身不看他。 今天已经是第二天,他仅仅派人送了东西过去,人还没见着,哪知道她好不好? 那边宋逸之专心致志,试完手枪,又把视线投向机关枪。 机关枪身线条流畅,比部队现在用的要小巧一些,双手稳稳地握住机关枪的握把,感受着它的重量和力量。 随后他深吸一口气,扣动扳机,机关枪瞬间喷出火舌,子弹如暴雨般倾泻而出,远处的靶子在强大的火力下被打得千疮百孔。 枪声刚停下,他又示意刘副官换子弹。 “他怎么了?”左崇明用肩膀顶了一下邓子宇。 也不怪他不知道,昨日下了火车,在家休整半日,今天一早便来了军营,还不知道宋凡之的事。 邓子宇小声地说了一遍。 左崇明这才知道,宋逸之这是来发泄怒火的,不由往后退了一步,免遭池鱼之殃。 足足试了半个小时,宋逸之才停了下来。 看着一地的子弹壳,左崇明心在滴血,暴疹天物啊! 浪费是可耻的,我的少帅! 但他什么都不敢说。 “送点去兵工厂,让工程师们拆解仿造。还有,近卫队立刻换上这最新的装备。”宋逸之朝着刘副官命令道,“张强林洋他们的别漏了。” 就算不加这一句自己也不敢漏啊,夫人的安全谁敢忽视?刘副官领命而去。 “你们身边的人也换上。”这句话是对左崇明和邓子宇说的。 两人脸上简直不能用欣喜若狂形容了! 忙吩咐亲信跟上刘副官的脚步。 人员散去,空旷的射击场瞬间仅剩他们三人。 左崇明小心翼翼地问,“大帅这是何意?” 宋逸之仿若未闻,面无表情地摆弄手上的枪。 邓子宇思索片刻后答道,“或许是有心人挑拨离间,又或许是逸之闽南一行,能力惊人,远超大帅预期,让大帅有了危机感……” “我父亲说,大帅此前曾多次命他前去商谈,有让他重出江湖之意。”左崇明边说边打量宋逸之的神色,“不过我父亲自己明确拒绝,一家难出二将,我已身居高位,而且他年事已高。” 左将军五十有余,比石将军退出早了两年。 邓子宇脸色一沉,“就不知道其他的人员有何变动?” 三人同时离开广城太久,信息滞后。 大后方有父亲把守,宋逸之从未起防备之心。 往往和亲信联系,也只是挑重要的事情来问。 没想到,变化竟如此之大! 宋逸之的嘴角缓缓扬起一抹清冷的笑意,若说自己对父亲的心思全然不知,那倒也不尽然。 不就是因为脚伤已然痊愈,父亲便又觉得自己生龙活虎、身强体壮起来,不想过早地隐退于权力舞台。 人,越是身居高位,便越是眷恋那权力所带来的至高无上的荣耀。 再加上大姨娘的有心挑拨…… 可这父子一场,竟走到如此地步,何至于此? 宋逸之在心中暗忖,自己对父亲向来都是恭敬有加,从未有过半点夺权的念头。 宋家,能够挑起大梁的,唯有自己一人而已。 这本就是迟早的事情,早十年晚十年,又有什么区别? 自己不过才二十五岁,未来的路还长,他从不心急。 自问自己的一举一动,从未逾越,一直都在用行动证明自己的能力,可父亲却如此迫不及待地对他设防,实在是令人心寒! “走,去私宅打牌吧!”多想无益,以不变应万变吧! 今日显然已无心公事,邓子宇和左崇明自然乐于奉陪。 走出射击场,宋逸之吩咐副官去焕颜阁接阮颜。 同时又说一句,“去周家把周小姐接上!” 哇呼!邓子宇欢呼一声,同时对着左崇明眨眼,“这可是少帅的命令,不关我事啊!” 左崇明很是不满,“少帅这心也太偏了!我能带人么?” 宋逸之瞥了他一眼,“不能!乱七八糟的人别往我跟前带!” 左崇明眼珠一转,提议道,“叫上雅儿吧!上次她独自从闽南回来,都还没联系过。” 第210章 莫欺少年 宋逸之一口回绝,“不行!” 虽然他对赵雅儿没什么意见,但不能给媳妇添堵不是? 左崇明忍不住吐槽,“真是娶了媳妇忘了朋友!好歹雅儿也是从小玩到大的小伙伴,你如今竟避之如蛇蝎!” “儿时伙伴?”宋逸之横了他一眼,“那你为何还在这里?” 左崇明瞬间语塞,这不一时忘记自己也是儿时伙伴了吗? 片刻后他又说,“上次嫂子驾车把雅儿给吓晕了,说不定嫂子想找机会道歉呢!” 也不知道他哪只眼看到阮颜有歉意,宋逸之懒得回答。 “你要想见就自己去见呗,扯上我们干嘛?”邓子宇拍了拍他的肩膀,戏谑道,“那天在闽南不是给人家备了礼,送了没?讲真,你是不是想近水楼台把人家纳回家?” 左崇明“嗤”了一声,“我不过看不得朋友日子过得艰难,偶尔施以援手罢了!再说了,要纳我也是先纳你,咱们不是更近?” 邓子宇嫌弃地拉开副驾驶的门,不屑与他同席而坐,“可惜左将军就你一个儿子。要不他肯定废了你!没个正形!” 三人同乘一车,宋逸之听着两人谈笑打趣,暂时将烦心事抛诸脑后。 日薄西山,晚霞绚烂。 没多久便出了城。 偶尔有一两辆回城的车迎面驶来,出城的车是一辆也没有。 宽阔的大马路上,就只有他们这一条车队在前行。 过了一会,后面突然传来急促的喇叭声,领头那辆车来势汹汹,紧跟在他们车队后面,扬起一片尘土。 司机往后视镜看到后车司机的手势,连忙跟宋逸之汇报,“少帅,是夫人到了。” 左崇明一听来劲了,语气兴奋,“一看那架势,铁定是嫂子在开车,快,加速!别让她超车!” 说要又降下车窗,往后张望。 司机怎敢造次?少帅还在车上,肯定是安全第一了! 没多久,一辆黑色轿车从另一条车道慢慢逼近,很快就跟他们并肩而行了。 全城唯一的一辆雪铁龙,之前是宋逸之在用。 后来知道阮颜喜欢车,回来后便调给她用了。 驾驶座上,可不正是阮颜? 一旁副驾驶座上则是周佳佳。 车窗只开了一条缝隙,透过车窗的玻璃,只见两人长发飞扬,笑颜尽显。 香车美人,好不肆意啊! 这边三个人皆被吸引了视线,左崇明忍不住吹了个流氓口哨,装模作样地调戏,“美女,一起玩吗?” 话音刚落,一左一前分别伸出两个拳头,砸在他的身上。 吃痛闷哼了一声,左崇明立刻投降,“行行行!我错了!” 可安静不过片刻,他突然让司机靠边停,“我这段时间也常练车,来跟嫂子比试比试吧。” 司机叫少帅没有反对,才往后面发出信号,靠边停下。 左崇明毫不留情地把他赶到后面那辆车去,自己潇洒地坐上驾驶座。 一脚油门下去,车子立刻如离弦之箭般提速,以最快的速度朝前猛冲而去。 阮颜不明所以,仍不慌不忙地控制着车速,始终没有让自己离开车队太远。 几分钟后,左崇明便风驰电掣般地追了上来,兴奋地欢呼一声,还朝阮颜比划了个胜利的手势,接着便如一阵狂风般呼啸而去。 周佳佳的好胜心瞬间被完全激起,激动地侧着身体对阮颜嚷着:“夫人,快快快!别让他溜了!超他超他!” 阮颜闻言,露齿一笑。 “坐稳了!”随着她清脆的一声喊,车子立刻火力全开,发动机发出低沉的声响,朝着左崇明方向疾驰而去。 风在耳边呼啸,夕阳的余晖洒在车身上,仿佛给他们披上了一层金色的战衣。 在这宽阔的马路上,一场你追我逐的游戏正式开启。 邓子宇企图说服左崇明下注打赌,看看谁胜谁负。 谁知左崇明鬼精,抵挡住万般诱惑,就是不答应。 只因赢阮颜,他没有把握啊! 果不其然,率先到达私宅门口的是阮颜和周佳佳。 随后赶到的宋逸之几人,老远就看到倚着车身闲聊的两人。 长裙飘飘,轻松笑谈,画面好不和谐! 宋逸之推开车门,和阮颜视线相接,未语先笑,“玩得尽兴吗?” 阮颜上前挽着他的手臂,斜眼看着左崇明,轻笑道,“一般吧,都不是同级别的对手。” “嫂子,莫欺少年穷!”左崇明用力甩上车门,很是不满,“我还年轻,等我再练多两年看看!” 听他这么一说,阮颜更想笑了,“小左将军好像比我还老好几岁吧?” “五岁!”宋逸之火上浇油,加了一句,“再过两年可以喊老左了。” 那边周佳佳和邓子宇看到左崇明吃瘪,早就笑做一团。 左崇明腮帮子咬得鼓鼓的,“不是,我说,老宋,老邓,你们俩得意什么?咱们一般年纪!” 邓子宇呵呵一笑:“当然得意,我们又不怕老,再过两年派儿子跟你比赛。”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私生子?不给我已经在外面养了十个八个了?”左崇明彻底被打击到,明显已经语无伦次。 邓子宇更乐了,“那作为好兄弟不得不提醒你,要注意查清楚啊,可别一不小心就帮别人养儿子了!” 左崇明彻底无语,转身朝府里走去,口里嚷道,“管家,管家,备饭菜!” 因没有提前通知,等厨房准备好晚饭,天色已经全黑。 反正也不赶时间,五人聊聊天,喝个小酒,一顿饭吃了两个小时还没吃完。 期间左崇明又是表演快板,又是男扮女声哼小曲。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气得丧失了理智,总之笑料百出,一个人硬是闹出了一个戏班子的热闹! 饭后,几人转了场,到了后院另一处平房。 进去一看,阮颜这才知道,原来上次不过是只见皮毛,根本还没领略到这座宅子的奇妙之处啊! 乍一看还以为是古风味十足的王府,原来各种现代游乐设备,这里也是一应俱全。 平房里有桌球,保龄球,还有室内高尔夫球。 看着阮颜一脸惊奇的神情,不禁感叹,真是富贵迷人眼啊! 第211章 行家出手 阮颜指尖拂过球台绿色的绒布桌面,虽然台球馆,保龄球馆在现代随处可见,几十几百块钱就可以消费。 但在这个时期,绝对没几个人玩过。 看着阮颜难以置信的神情,左崇明颇有几分自得,“怎样?嫂子也没见过吧?广城仅此一处,见过的人都没几个。” “确实在广城没见过!”其他地方应该还没有,要不怎么没听阮翔炫耀过? 他们那帮少爷对新鲜事物最感兴趣了。 左崇明不紧不慢地说,“你看,也不是只有您才留过洋,我们就算不留洋,各种稀奇好玩的玩意还不是一样给我们送过来!” 阮颜给他竖大拇指,“小左将军果然见多识广!” “怎样?比试比试?”左崇明压不下唇角漾起不怀好意的笑意,刚刚输给阮颜,现在总算有机会一雪前耻了。 阮颜漫不经心地回道,“不比,赢了输了又怎样?没意思。” 左崇明真相了,阮颜铁定不会玩桌球! 刚刚赛车阮颜可是二话不说就比了,还不是因为那是她擅长的? 于是他立刻嚷道,“怎么没意思?赢了金银珠宝,房子车子,要求任你提!输了嘛,也没啥,以后见面叫一声明哥就行!” “你可真敢想!”邓子宇怕阮颜被坑,抢先答道,“你这是想做逸之的大舅哥啊?美得你!” 诡计被揭露,左崇明捏着自己的下巴,嚣张得明目张胆,“逸之要是愿意,我也不介意!” 宋逸之看都不看他,只递了根球杆给阮颜,“别管他,我们自己玩。” “好!”阮颜问道,“怎样玩?你给我讲讲。” 宋逸之简单介绍了几句。 阮颜点头表示听懂了,和现在现代美式桌球的规则是一样的。 这种打法比较常见,就是用一颗白色的母球击打15颗子球,并尽量将其击入6个桌角和桌边的口袋里。 击球顺序为先击打红球,再击打彩球。 在一旁看着的左崇明更加确定阮颜是不会打了,要不怎么连最基本的玩法都要问? 于是更加起劲得怂恿,“嫂子,别偶像包袱这么重嘛!难不成你怕输得太难看?要不要我让你啊?” “我是嫌赌注不够。”阮颜斜眼看他,就是不应战,“你有什么稀世珍宝是我们家没有的?” 宋逸之看着她那小傲娇的表情,眸底弥漫着笑意,“我们家”三个字怎么听怎么悦耳。 被打击到了!但左崇明又不得不承认这话没毛病! 最后他只能痛下血本了,“要是我输了,欠你个人情总可以了吧?你让我干嘛就干嘛!” 要知道,他们这样的身份,能用钱解决的事情都不是问题。 但欠人情就不同了! “包括公事?”阮颜眉头一挑,故意刁难他。 “对对对!”左崇明毫不犹疑地应道,他可不认为自己会输。 邓子宇因为输过一次心有余悸,有心阻止但已经来不及了,那边阮颜已经应下,“行!比就比!” 看着宋逸之一脸无所谓的表情,邓子宇不禁抚额叹气,“你以后多个大舅哥了!” 宋逸之笑笑没有说话。 他不确定阮颜会不会,但他知道,她不做没把握的事。 “那我先来了!”左崇明一脸兴奋,像是怕她反悔似的,迫不及待地拿起自己提前选好的球杆,率先开了球。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他的动作标准,而且开球的角度选得很好,一看就是时常有玩的。 一连击中三球,直到第四杆时,球杆一滑,打偏了! 不过,左崇明也不在意,示意阮颜可以开始了。 阮颜先观察了一下,选好了角度后,缓缓举杆,左手撑在桌面上,俯身,随后果断出击。 球杆击中母球,母球快速地撞向目标球。 “噔!”两球相撞,声音悦耳又清脆! 左崇明感觉心被击中了一般,表情呆滞。 阮颜的动作咋这么干脆利落啊?简直就是专业级别! 他在日本留学时就开始玩桌球,也看过比赛。 再看看阮颜的动作,分明不比他玩得差啊! 果然如他所预料,目标球很快落入袋中。 其他几人也和他一样看得认真。 阮颜白皙的手握着球杆,悠哉悠哉地选角度,一次又一次地重复着击球的动作,一个又一个的球被击中,落入球袋。 她的动作优雅娴熟,仿佛经过了无数次地练习,手中的球杆,则是她手的延伸,每一次出击,都带着致命的吸引力。 桌面的球越来越少,左崇明额头冒汗,在他虎视眈眈之下,最后一个球还是径直落入球袋。 难以置信地看看干净的桌面,左崇明瞪着阮颜,“你,你这是扮猪吃老虎啊?” 阮颜摊摊手,“我可没有说过我不会。” 周佳佳早就按耐不住兴奋,奔过来就是一个热情的拥抱,“帅!太帅了!我还以为这是男人的运动,原来女子也可以玩得这么好!快教我快教我!” 阮颜都不知道怎么解释,这种运动在现代是遍地可见,城中村,还有学校周边,很多小卖部门口都摆了球桌,十块钱一小时,属于全民运动啊! 当然,她的这个兴趣持续时间长了一些,后来还参加过一次业余组的比赛。 左崇明不死心,又嚷着要再来一次。 最后当然是输到心服口服才停下。 “说吧,要我做什么?”左崇明生无可恋地看着阮颜。 阮颜也没想刁难他,“算了,游戏而已。” “要是想不起,就等你想到了再说。”左崇明说完,又瞥了邓子宇一眼,:“我又不是他,我愿赌服输。” 这下可踩着邓子宇的尾巴了! 他可不认为自己耍赖。 上一次他和周佳佳确实清清白白,这一次又是宋逸之叫周佳佳过来的,严格来说他都没有犯规啊! 于是两人一言不合,又比上了。 阮颜则和宋逸之商量,“这么好玩的游戏,怎么不在广城推广呢?” 宋逸之轻啧一声,“你还真是完美发挥阮家的商业基因。” “你以为人人都像你,视钱财如粪土?”阮颜横了他一眼。 闽南一行,她都无法估量宋逸之到底获利多少。 第212章 不拖后腿 阮颜跃跃欲试,这么好玩的项目,迟早都会在上流社会流通,自己既然有这个资源,为何不抢占先机呢? 再说了,这事阮翔肯定很有兴趣。 比起船务,比起汽车,阮翔更喜欢玩! 宋逸之笑得有些无奈,“你想做就去做,难不成还有人敢干涉你?” 阮颜眼皮一掀,回视他,“我记得某人曾经警告我要安分守己,否则就要对我不客气。” 心里一个咯噔! 这不是上次撞见她和杜云龙在百乐门时,情急之下说的气话? 宋逸之顿时涌起满满的求生欲,附在她耳边小声求饶,“这么多人在,不翻旧账行不?回房再罚我。” 阮颜暗笑,“怎么罚?” 宋逸之还没想好,就被左崇明打断了,“你们夫妻俩唧唧歪歪说什么呢?打个球都不安生!” 阮颜淡定地回答,“我正说要找匠人打造出几张球桌,送给阮翔几兄弟玩玩。” 闻言旁边几人纷纷举手,“我也要我也要。” 就连周佳佳也抢先预定了一张。 后来在球室待了很长时间,牌也没打成,就已经到了深夜。 周佳佳还想和阮颜一起泡温泉,被宋逸之一个眼神劝退了。 主院的温泉池里,烟雾弥漫,温热的泉水潺潺流淌,泛起层层涟漪。 阮颜半个身子泡在水池中,舒服得发出喟叹,“冬天和温泉真是绝配啊!” 长发盘在头顶,露出修长白皙的脖颈,肌肤吹弹可破,泛着淡淡的粉色。 双手无规律地撩着水,水滴顺着身体曲线往下滑落…… 泳衣款式正是他上次不请自入看到的。 喉结滚动,宋逸之端起壁沿的水杯,一饮而尽。 再开口时,声音略带沙哑,“喜欢就在这住下,过几天我再来接你。” “好!”阮颜颔首点头,“你忙你的,等玩腻了我自己回去。” 宋逸之神情微愣,没想到她应得这么干脆。 自从表明心意之后,两人还从未分房而居,她居然舍得?看样子,对自己是一点也不上心! 心里泛起酸涩,还没等他从患得患失的情绪中走出来,阮颜突然哈哈大笑,还没心没肺地朝他泼水,“发什么呆呢?” 宋逸之这才反应过来她在开玩笑,直起身子就要去抓她。 椭圆形的温泉池,当然没有泳池那么大,纵使阮颜会游泳,也不过十多秒就被逮住。 腰被紧紧箍住,阮颜干脆整个人挂在他的脖子上,讨好地笑着,“逗你玩的,我也想天天见到你。” 离开三个月之久,宋逸之肯定很多事情要处理,每天出城,来回奔波显然是不可能的。 自己帮不了忙,也不能拖后腿不是? 两人站在温泉池中,水深及腰,热气腾腾,哪怕是面对面,面容也像是被蒙上了薄纱。 两具身体无缝隙贴合,宋逸之的眸色逐渐变得幽深,声音更加低沉,“这么乖?” 知道他从昨晚开始就情绪不佳,阮颜的拥抱更用力,手掌顺着他后背肌肤的纹理,轻轻摩挲着,声音软糯无比,“嗯,乖乖的,只陪你。” 胸口似有暖流涌动,宋逸之双臂缩紧,把她紧紧禁锢在自己的怀里,更不愿意松手了。 在这一刻,宋逸之突然觉得,父亲的态度也并不那么重要。 同一片夜色下,赵府的某处,同样也在上演着你侬我侬的场景。 巡夜的婆子经过,听到那浪荡的声音,忍不住“呸”了一口,“还什么大小姐?哼!” 随后加快脚步,绕到其他地方巡查去了。 赵雅儿的房间里,赵子义全身不着片缕,倚在床头,心满意足地吐着烟圈。 人生在世,男人的追求无非两样东西——权势和美人。 他垂眸看了一眼趴在自己腰间的赵雅儿,不由咧嘴一笑。 妻子坐月子这段时间,简直就是他人生最痛快最逍遥的时光。 相比于美人在怀,没生到儿子的遗憾早就被甩到九霄云外去了。 年少时怎么会料到自己也有这么一天? 风光无限的赵大小姐竟然臣服在他身下,任他搓圆捏扁,随意摆弄? 一支烟抽完,他突然问道,“少帅和小左将军回来了吧?” 赵雅儿轻轻“嗯”了一声,没有动弹。 “他们……他们怎么一不找你?”赵子义顿了一下,才问出声。 赵雅儿声音慵懒:“刚回来肯定忙,找我干嘛?” 看来没听懂自己的意思,赵子义抬手在她前面的丰满的柔软处用力一捏,“如此尤物,他们怎么舍得?” 赵雅儿吃痛,拍开他的手抬头去看,果然在他眼里看到猥琐的讥笑! 熊熊怒火在胸腔燃烧,这话什么意思? 难不成他以为自己和宋逸之,左崇明皆有特殊关系? “别不好意思嘛!又不是黄花大闺女,有什么不能说的?” 赵子义咧嘴大笑,露出满是烟渍的黄牙,想到自己睡了少帅的女人,那种快感,简直能让人上天! 想到这里,某处又开始蠢蠢欲动,随手把烟头按在桌面,一个翻身,把赵雅儿压在身下。 阵阵恶心涌上心头,赵雅儿双手抵住他的胸膛,怒目而视,“你当我什么人?” 想到她从闽南回来的那晚,自己不过稍微试探,她便缠了上来,现在还有脸问她是什么女人? 赵子义捏住她的下巴,见到她眸底的怒色,只觉得好笑,“呵呵!难道你自己不清楚自己是什么人?说句实话,这么多男人,哪个最厉害?” 赤裸裸的羞辱,让赵雅儿脸红得能滴出血! 喉咙更是像含了刀片似的,又辣又疼,根本发不出声音。 心里无比懊恼! 为什么那天会鬼迷心窍和他上了床? 就为了片刻的安宁?就为了有个安身之所? 都怪阮颜那贱人! 要不是她,为什么自己会在广城声名狼藉,无路可走? 要不是她,自己为什么会铤而走险?又为什么会逃命似的逃回广城? 要不是她,自己何至于会和赵夫人动手,差点弄出个一尸两命? 恐惧,迷茫,身心疲惫…… 这才让赵子义有了可乘之机。 只是没想到,他内心深处竟把她当成人尽可夫的玩意? 第213章 豁出去了 虽然换来这段时间安逸的生活,市井坊间也有了新的话题,随着赵家新生儿的顺利诞生,关于她的流言蜚语也渐渐淡去。 但这赵子义这话,简直像一把火,把她烧得体无完肤! 握紧的拳头缓缓松开,赵雅儿用尽全身的力量,抡起手掌,向赵子义的脸甩去! 但这一掌还没有拍碰到他的脸,就被他接住了,“有话好好说,怎么说我们也是一家人!要是见着了少帅,帮忙美言几句,我的官职要是能动一动,对赵家,对你,不都有好处吗?” 明明是一张正直的国子脸,说的却是让人作呕的下贱话! 捡来的野狗,永远上不了台面! 源源不断的碎语,还在继续,“小左将军也行,他的话在广城也够用了!把使在我身上的劲,也在他们身上使使……啧啧……哪个男人能不为你卖命?” 右手被控制住,赵雅儿又抡起左手,恨不得把这人一掌拍死! 赵子义本就居高临下,怎会让她得逞? 轻轻松松把她两只手按在头顶枕头处,他嘴角越扯越大,“原来你喜欢这种调调!还是大人物们会玩!” 随后等待她的是比掌刮更让人难以忍受的惩罚…… 等赵雅儿彻底清醒,睁眼已经是火辣辣的太阳。 这一觉,竟是睡到了大中午。 身上又酸又痛,伤处全是在不能示人的地方,只不过是舒展四肢这样的简单动作,竟然也会扯到痛处。 赵雅儿长长地吸气,缓缓地吐出,眼帘轻闭,硬是把眼眸涌上的湿润压了回去。 “小姐,小左将军的人来说,午后三点来接你去喝下午茶。” 是她贴身侍女声音。 赵雅儿应了一声,强撑着身体正想坐起,门口却传开一阵喧闹: “夫人,夫人,小姐还没起床,你容我禀报一声再进去……” “啪”一声巴掌很是响亮,“睁开你的狗眼看看,这可是赵府的主人,赵夫人也敢拦?” 随后又是一阵推搡。 赵雅儿想随手抓件衣服,却是找不到一件完好的。 就在这时,房门哗啦一下被推开了,涌进来许多人。 赵雅儿连忙躺回被窝,把被子拉直脖子,挡住赤裸的身体。 冲在前面的赵夫人,看到一室狼藉,满地破碎的衣物,空气中还弥漫着莫名的气息。 床上的赵雅儿满脸疲惫,一副霜打茄子的模样…… 作为过来人,还有什么不明白? 这府中唯有一个成年男子就是赵子义! 心中的想法得到印证,赵夫人疯了! 不由分说地冲上去,对着那张脸就是一巴,“贱人!这世间居然有你这么不要脸,不顾人伦,人尽可夫的女人!我要拉你去浸猪笼,去游街示众……” 赵雅儿躲避不及,被打了个正着,干脆就不躲了,只冷冷地看着她。 赵夫人被她眼里的挑衅刺激得丧失了理智,又一次挥起手掌,却被一旁的婆子拦下了,“夫人,刚刚听小左将军要见她,要是脸上有痕迹……” 这一掌到底不敢落在她的脸上,转了个方向,赵夫人要去扯赵雅儿的被子,“遮遮挡挡的干嘛?敢做不敢认?让大家都来见识一下赵大小姐的身段,看看跟那窑子的姐儿有什么区别?” 房里七八双虎视眈眈看热闹的眼睛,全是她的人。 赵雅儿这下是真急了,双手紧紧拽住被子,“疯婆子,不过生了个丫头片子,真当自己是赵家的大功臣?再闹下去,回头让赵子义休了你,你都没地哭!” “你吓我也没用!现在知道丢脸了?做的时候怎么不嫌恶心?京南的男人是都睡完了吗?要跑回广城来霍霍!” 赵太太已是全然失去了理智,其他人也不敢拦。 一个是养精蓄锐一个月的产妇,一个人饱受折磨了一整晚柔弱女子,根本就不是同一级别的对手。 赵雅儿拽着了上身的被子,却按不住下身的被子,顾此失彼,丑态百出。 她的贴身侍女被按在门外挨打。 还有个司机是她的人,但是个男人,根本进不来。 被子下的身体瑟瑟发抖,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恐惧使然! 耳边是赵夫人刺耳的骂骂咧咧,触目所及都是嘲讽,不屑的眼神。 在这一刻,赵雅儿突然就平静了下来,拽紧被子手一松,豁出去了! 原本和她拉锯抢被子的赵夫人,防备不及,踉跄地往后倒,好在后面的佣人及时扶住了,才没摔倒在地。 赵夫人拽着手里的整张被子,愣愣地抬头,只见赵雅儿先是坐起,随后缓缓下地,笔直地站在床前。 全身上下仅有一条小裤子,浑身的斑驳清晰可见。 她手都不抬,不遮不挡,就这样,赤裸地站在赵夫人主仆七八人面前。 “蠢货!你闹,继续闹!闹得人尽皆知了,你猜猜后果是什么?” 或许是她的声音冷意太盛,或许是她与生俱来的盛气凌人,或许是她赤裸的身体带来的震撼太大。 赵夫人神情怔怔地看着她,双唇抖动却发不出声。 赵雅儿继续分析,“后果就是,赵子义休了你,入赘我赵家!这结果你满意不?反正收养和入赘也没什么两样!都是赵家的狗!” 她鄙晲的眼神在赵夫人全身上下扫视,刚出月子的产妇,身材臃肿,满脸油光,“我脸蛋长得比你好,身材比你强,钱比你多,出身地位皆比你高,和我比,你也配?” 说完,施施然转身,朝浴室走去。 居然无人敢拦。 午后三点,左崇明准时出现在赵家门口。 不过片刻,赵雅儿翩然而至。 “怎么回事啊?无端端从闽南回来,也不打声招呼?”左崇明的语气,端的是轻松的熟络。 赵雅儿微微一笑,“你们都忙嘛!我本就是出去散心,也住了些时日了,想到嫂嫂就快生产,还是回来看一看得好。” 左崇明哼声道:“也就是你心善,他们都那样对你了,你还向着他们。” “能怎么办?我父亲当年不就是怕无人继承香火,才收的赵子义,我总不能拆他的台。” 赵雅儿备感无奈,心里是深深的无力感。 第214章 什么身份? 赵雅儿情绪低落,叹了一句,“要是我是男人多好啊!” 左崇明笑声中带着调侃,“怎么了这是?想代父从军?天天嚷着男女平等的新女性,也有认怂的一天?” “难道不是?如果我是男的,大帅怎么着也得给我个将军做做,那我不就跟你平起平坐了?” 这是赵雅儿真心实意的想法。 赵家的军功,和左家比,确实也不差什么。 左崇明佯装不悦:“你要这么说我可不高兴了,什么平起平坐?我跟逸之哪对不起你了?” 赵雅儿淡笑,“我这不随口说说而已嘛!” “你赶紧生出个孩子来,冠上你的姓,还有他赵子义什么事?”左崇明给她出主意。 赵雅儿漫不经心应道:“就是想,我也得找到合适的人才行,难不成跟你生?” 也不知道是左崇明一时没听清,还是听出她的试探但不想回答。 反正,左崇明就是很专注地看着车窗外,吩咐司机,“就停在一号门。” 车子在白鹅酒店正门缓缓停下,司机和副官分别拉开两边的车门。 “走,到了!”左崇明率先下了车。 赵雅儿跟在他身旁,站在金碧辉煌的酒店大堂,心里还是很感激他的。 她已经很久没有站在这么高档的场所里了,主要是不想面对各种打量的目光和流言蜚语。 左崇明这是帮她撑场子,才故意在最人多时候和他一起出现在这里。 众人顾忌着左崇明的面子,别说闲言闲语了,就是大气也不敢偷一下。 白鹅酒店的下午茶是出了名的难订,此时座无虚席,随眼望去,其中不少熟悉的面孔。 其中不乏她的故友。 跟着侍者走到靠窗的位置,赵雅儿脱下毛呢外套,左崇明绅士地帮她拉开凳子,待她坐下后,才绕到对面坐下。 侍者刚放下玻璃水杯和餐牌,隔壁那张桌子的一男一女走了过来,态度恭敬地站在左崇明面前,“小左将军,好久不见!您也过来用餐?” 左崇明翘着二郎腿,端起水杯啜了一口,才抬头暼了他一眼,“哦,孙部长啊,真巧!这位是?” 孙部长点头哈腰,“这是我夫人。” 孙夫人忙上前一步,向两人问好,“小左将军,雅儿也在啊?” 赵雅儿笑容很淡,微微抬了抬下巴,没有说话。 这位就是流言一出,立马弃她于不顾,放她鸽子的那位孙夫人。 赵雅儿记忆犹新! 孙部长尬笑着,“那,小左将军,不打扰你们用餐了,我就是过来打声招呼,告辞告辞了!” 见左崇明没有反对,孙部长夫妇才退了下去。 陆陆续续的,打招呼的人来了一波又一波。 不管这些人心里怎么想,起码都得面带微笑地唤她一句“赵小姐”。 看着左崇明淡定地和众人寒暄,赵雅儿心里的郁气慢慢散去。 侍者把点的餐呈上来时,终于再无人打扰,赵雅儿冲着左崇明眨眼,“今天有种贵妃娘娘回宫的感觉,谢谢小左将军让我扬眉吐气!” “咱俩谁跟谁啊!”左崇明笑道:“逃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别老躲在家里,多出来走动,见得多了,那些流言蜚语自然就会慢慢散去。” “你怎么对我这么好?”赵雅儿的眼眸水光潋滟,感激之情一览无余。 “我这也是假公济私!”左崇明勾唇一笑,“明天大总统要过来,大帅包下了这酒店的顶层招待他,我负责安保,待会得再上去检查一遍,顺便带你出来逛逛。” “大总统?!”赵雅儿眸底闪过一丝惊讶,“这都快过年了,大总统怎么会来广城?” 左崇明:“谁知道呢?反正我就是听差办事。” 赵雅儿又问:“他是公事还是私事?一个人过来的吗?” “你问这个干嘛?”左崇明指着桌面的茶点,“快尝尝,看看今天的蛋糕不错。” 转动着叉子,赵雅儿的注意力全然不在茶点上,她仿若不经意地低语,“随口问问罢了,从前和大总统的女儿见过几面,不知道她这次是否过来。” 左崇明点头,“嗯,来了,听闻大总统携家眷来访。” 听到这个答案,赵雅儿自己能猜到大总统此行的目的了,心里仿若被石块压着,脸色顿时沉了几分。 “徐州同和大总统的关系怎样?”左崇明纯属好奇,“私人医生是不是得贴身跟在大总统身边?” 沉默得太久,左崇明抬头去看,才发现赵雅儿脸色很是难看,忙凑近问她,“不舒服?” “阿明!你怎么在这里?”声音浑厚,如同河东狮吼! 左崇明顿感头疼,还不待转身,他的老父亲已经走到跟前,“平日里你就是这样办差的?” “您好!左叔叔!”赵雅儿忙站起身,恭敬地打招呼。 左昌平应了一声,几乎微不可闻,灼热的视线仍停留在自己儿子身上,“还不赶紧做正经事去?” “知道了知道了,您先去忙,我马上来。”左崇明心里恼火,“这里多少人?能不能给点面子?” 左昌平毫不客气地呵斥,“你还知道要面子,就赶紧滚蛋!别仗着和少帅熟就玩忽职守!也不想想自己什么身份?安分守己做人行吗?” 什么身份?这句话明摆着就是说给自己听的! 这样的音量,早就引来了无打量的视线。 尴尬!恨不得找的地洞钻进去! 赵雅儿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她一点都不想在这个时候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 对面左崇明已经站起身,满是歉意地对她说,“你慢用,司机就在门口候着,回头坐我车回去,我先去忙了,改天再联系!” 她能想象到左昌平内心的不悦和审视,很想硬气地回答“不用,我自己回。” 但脱口而出的却是,“好。” 在这样高档的饭店门口,她叫个黄包车回去,这个脸她丢不起! “行了!我让老秦送她回去,你忙你的去吧!” 左昌平一挥手,把儿子打发走了。 随后吩咐自己的司机在这等着,自己先先行离开。 转身之际,不经意瞥了赵雅儿一眼。 眼神冰冷,毫无笑意。 还有赤裸裸的鄙视。 第215章 车站迎客 怔怔地看着左崇明父子的身影消失在餐厅的入口,赵雅儿才缓缓跌坐回座位。 左昌平从来就不喜欢她,每次见她都没个好脸色! 左崇明对她的好感绝对超乎正常友谊,女人对这方面的第六感敏锐得跟雷达似的。 但知道又怎样,左崇明的这点好感,还不足以让他有勇气跟他父亲抗衡。 别说娶了,连纳都未必敢! 但她不明白,左昌平对她的反感,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她对此竟然一无所知。 还记得父亲还在世时,左昌平还总把她和左崇明凑一起开玩笑来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他态度突变? “赵小姐,我到门口等您。”左昌平的司机老秦打断了她的沉思。 左昌平真是生怕自己跟他儿子扯上一丁点关系啊! 连左崇明的专座都不让她上了? 赵雅儿挂起个得体的笑容,“为免耽误左叔叔用车,我们现在就走吧。” 说完,在顾客们打量的目光中,迅速离开了酒店。 顶楼的走廊上,左昌平亦步亦趋,跟在儿子的背后,“说了多少次了,不要和这个扫把星走得太近,你总是不听!” “老左,你是不是忘记了?我今年二十五了,不是五岁,也不是十五岁!”左崇明一手插兜,一手夹着烟,慢吞吞地走着。 吊儿郎当的样子,左昌平看一次火一次,“几岁都好,带什么人进左家的门,总需要我点头吧?” 左崇明无所谓地说:“这不是还没带吗?等带的时候一定向您请示。” “先此声明,你可别妄想在外面弄出人命来,我是不会认的!”左昌平强调着。 谁让自己儿子声名远扬? 左昌平就怕哪天走在路上,被几个孩子抱大腿,左一个“爷爷”右一个“爷爷”的,那他估计会发疯! 左崇明“噗嗤”大笑,“想得倒美!” 强耐着性子,左昌平划重点,“我仅一个要求,身家清白,黄花大闺女,其他无所谓。” “嗯嗯嗯,我朝这个方向努力努力,晚点就去城西找找。”左崇明随口敷衍了一句。 话刚出口,后脑勺就遭了重击! 左昌平那铁砂掌威力十足,差点没把他拍倒在地。 城西花街云集,这小子真是…… “过年七天陪我见客,不准随意外出!” 这就是要安排相看的意思了。 左崇明随口应下,把烟头按掉,瞥了一一眼老父亲,“我这还有工作呢!” 随后招手唤来副官,几人开始检查房间安全。 片刻后见父亲还跟着,左崇明怕他唠叨,连忙转移话题,“您明天也参加?” 左昌平点头:“应大帅邀约,广城三位老将此次都出席了。” 左崇明压低声音,“大帅雄风重振,重用旧人,是不是对少帅起了防备之心?” 铁砂掌再次抡起,这次力度真是用了十成十,“祸从口出!咱们父子的恩怨都还没捋清楚,你操心人家父子?” 左崇明眼冒金星,耳朵隆隆作响,感觉被揍得脑震荡了,“您确定只有我一个儿子?要是有私生子带回来就是,我又不跟他争家产,不用把我往死里打。” 闻言左昌平更手痒了,呼吸急促,胸口起伏,掌心一翻,又想拍过去。 好在左崇明腿脚灵活,溜得贼快! 午后三点,阳光正好。 广城四季如春,路边成片成片的三角梅,随风摇曳,傲然绽放。 火车站里外戒严,触目所及,皆是身着绿色军装的士兵,整齐划一,精神抖擞。 从站台到出站通道,别说闲杂人了,连只苍蝇也见不到。 站台上,宋震东和三名老将正在谈笑风生。 “好久没这么人齐了,看到这么多熟悉的老面孔,仿若时光倒流,回到了我们在战场上厮杀的年代啊!”石玉民心生感慨。 薛旭薛将军笑着附和,“可不是嘛!大帅这一身军装,风采依旧,乍一看,还以为我们又要出征了呢!” 宋震东笑容满面,“哈哈!老了老了,别说上战场了,现在扛把机关枪我都嫌费劲,还杀什么敌啊!” 石玉民:“哪里老了?可还真别说,您和少帅并肩而战,知道的就说父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兄弟呢!” 闻言宋震东朝宋逸之的方向看。 宋逸之身边有左崇明,邓子宇等一众年轻将领,朝气蓬勃,赏心悦目。 “哪能比啊?时光如白驹过隙,不认老都不行啊!”宋震东话音一转,偏头看着左昌平,“老左今天怎么不出声?” 左昌平今日也是穿上军装,全身上下干干净净的,而不像其他将军那样,肩上挂满勋章。 他恭敬地回道,“在下一介白身,大帅和诸位将军谈话,在下岂敢打扰?” “好你个老左,还装模作样是吧?”薛旭一掌拍向他的肩膀。 左昌平往一旁退了一步,躲开了,“少来!我本就比你们虚长几岁,又一身病痛,哪能经得起你这千斤顶?” 见状宋震东哈哈大笑,“你这灵活劲,跟猴子似的,也好意思说老?” 众人陪笑。 将军们都带了副官,不远不近地跟着。 宋逸之眼神扫过,无意间在人群中看见个熟悉的身影,竟然是宋凡之! 石玉民竟然将他也带过来了?是他自作主张?还是父亲的意思? 两兄弟四目相对,宋凡之牵动唇角笑了笑,宋逸之很快移开了视线。 阮颜静静站立一侧,和几位夫人共处一处。 大帅正妻已逝,出门应酬极少带女伴。 所以此处阮颜的身份最为尊贵,但众夫人仅仅是进场时和她打了招呼,并没有再过来寒暄交谈。 众夫人也是刚刚才知道阮颜是少帅夫人,不知深浅,不好随意上前寒暄,只是不着痕迹地偷偷打量着。 唯有周佳佳,和另一名副将的太太,提前受了提点,一直伴随在她左右。 阮颜偶尔和她们低声交谈两句,更多时候仅是安静地观察四周。 汽笛长鸣,车轮与铁轨的摩擦声由远及近。 烟雾缭绕中,火车的庞大身躯逐渐清晰,慢慢靠近。 第216章 有何目的? 车门缓缓开启,只见一群身姿挺拔的士兵如潮水般鱼贯而出。 他们人数众多,然而却丝毫不见紊乱,行动之间尽显训练有素。 很快就在站台作为防护。 随后下来的是身着中山装的大总统——段泽天。 段泽天年逾六十,身材瘦削,额头宽阔,一头银丝整齐地梳上一侧,岁月在脸上刻下浅浅纹路,却更添沉稳气质。 阮颜站在人群中不动声色地打量着。 在此之前,蓝正翔是她见过的最大的官,难免就将眼前的人和他相比较。 可能因为接触的次数较多,一起吃过饭,冒过险,打过牌,总感觉蓝总统更像是一个长辈,像一个和善的学者。 而段总统神情严肃,眼神深邃,哪怕他未发一言,周身都散发着上位者的压迫力,让人无法忽视。 宋逸之站在落后父亲半步的位置,心不在焉地听着父亲和段总统客套寒暄。 注意力则完全放在后面三人身上:外交部部长,国防部部长,财政部部长! 电报上不是说私人访友吗? 这架势,谁信? 宋逸之和父亲交换了一个眼神,皆从对方眼里看到意外之色。 三位老将军和大总统也曾多次会面,于是一一上前攀谈,双方人马,汇集一处,好不热闹。 “这位就是宋少帅?”一声娇俏的女声颇为突兀。 众人的视线这才移向对方阵营的两位女眷身上。 年长那位显然就是段夫人,刚刚出声的是年轻的那位,二十出头左右的样子,身材高挑,披肩卷发,一身干练的西装,外加米色的毛呢大衣。 一副职业女性的装扮,着实出彩。 段泽天忙介绍道,“小女段蓉,刚从德国留学归来,现任外交部副部长。” 宋逸之则冲其点头,“段小姐好!” 同时,站在宋逸之身侧的阮颜也向段夫人母女颔首致意。 “哎,段小姐好风采!年纪轻轻的,都能为国效力了,实乃女性楷模!”宋震东赞叹道。 “过奖了!”段泽天附和着,“不过我们真是不服老都不行,后生可畏啊!宋少帅这次闽南之行,着实干得漂亮,你才是教子有方!” “哪里哪里!您谬赞了!他年纪小,经验不足,需要学习的地方多着呢!”宋震东提议道,“舟车劳顿,先送你们回酒店休息,今晚设宴,大家再好好聊聊。” 段泽天忙推辞:“年纪大了,不喜喧闹,此次又是难私人行程,不宜兴师动众,就几位老朋友聚聚即可。” 两人边聊边向停车的广场走去。 宋震东见他不像是客套的样子,于是应道,“好的!听您的安排,那今晚我们几个熟人,不醉不归!” 段泽天笑容轻松,“呵呵!你这腿不是刚好?又喝上了?贾医生出了名的坏脾气!你要是酒色无度,估计再生病,他也不肯再来看了。” 宋震东:“你还真是提醒我了,贾医生却是一再劝告我不能喝酒,那今晚换逸之陪你好好喝。” 段泽天:“哈哈!辈分都不对,未免说我倚老欺小,我只能让我女儿代父出征了,让两个年轻人好好喝!” 宋震东没有多想,就替宋逸之应下了,“行,让年轻人喝去。” 众人跟在后面,偶尔插上几句,场面好不热闹。 女眷这边则以阮颜为首,陪在段夫人身边,同行的还有石玉民的夫人,和薛旭的夫人。 此前二人都曾和段夫人见过面,也算是熟识,三人凑在一块,慢慢聊了起来。 段小姐似乎觉得妇人间的客套很无聊,走快了两步,跟在父亲身边,不时侧着身子和宋逸之攀谈。 车队在白鹅酒店停下,把段泽天一行人送上房间,众人才各自散去。 送了阮颜上车后,宋逸之极有默契地上了父亲的专座,一起回了省政府大帅的办公室。 自从那天不欢而散后,父子俩还是第一次独处一室。 宋震东直入主题,“大总统此行,你有什么看法?” 电报上就寥寥数语,还真不好猜。 宋逸之思索片刻后说道,“之前传闻大总统身体欠佳,退位在即,此言看来并不真实。” 这还用说,健步如飞,说话中气十足,这不都看得见的吗? 宋震东尚未出声,敲门声响起。 宋逸之开门,邓子宇递过来一张纸条,“刚刚私下和火车上的伙夫喝茶,原来大总统离开南京已经十余天,此行去了海城,福市,贵城,每个地方停留三到五天不等,出了火车站之后的行程尚未知晓。” 邓子宇出去后办公室气氛变得凝重起来。 宋震东看着纸条上大总统半个月的行走路线,到过的这几个城市有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沿海,且交通便利。 “会不会和德美两国来访的事有关?”宋逸之猜测道。 这也是上次在闽南,蓝总统透露出来的消息。 明年二月份,德,美两国会有代表来访,至于具体目的,则没有透露。 宋震东眉头皱紧,“略有耳闻,难道地点不是定在南京?” 正常来说是的,外交事宜一直由南京政府全权处理,各地军阀根本无心参与。 守好自己的地盘已是不易,谁有兴趣把手伸到国外去? 宋逸之当机立断:“我马上派人去海城,贵城和福市,打探清楚大总统到访期间都做了些什么。” “嗯,查一查吧,知己知彼,查了心安。”宋震东语气不足担忧,“就怕是闽南刚刚并入广城,风头太盛,大总统又想反悔了。” 宋逸之分析道,“就算不满,也应该是其他军阀不满,和南京政府没有直接的关系。” 宋震东回答:“关系肯定有,就政府的角度来看,肯定是希望各地实力相当,如此方能维持平衡,不易生事端,再说了,这事是蓝总统一力促成,我们承了蓝总统的情,大总统可没捞着什么好。” 宋逸之:“既然人都在我们广城了,我已经吩咐左崇明看着了,一举一动都有人来报,放心吧。” 宋震东赞赏地瞥了宋逸之一眼,这个儿子做事,向来稳妥。 第217章 接风洗尘 宋震东满意地点头,“走一步算一步吧。” 宋逸之正想起身出去,宋震东又吩咐道,“帮我准备一份谢礼,上次大总统给我推荐的医生很好用,今晚得当面谢他。” 殊不知,此刻在酒店的套房里,段泽天一家三口也正在讨论着。 段蓉站在落地窗前,优雅地端着咖啡,啜了一口,感叹道,“嗯,出来这么久,总算尝到像样点的咖啡了。” 段夫人同样正观赏着高楼之下的城市风貌,“这里确实不错,刚刚一路过来,繁花似锦,风景宜人,就这气候,就能让人流连忘返了。” “广城地大物博,山水养人,青年才俊,端的是一表人才,这次,你可得睁大眼睛好好看着了。”段泽天看着女儿,寓意明显。 段蓉轻笑,“您这是来公干,还是来选婿的?” 段泽天神色淡淡:“这还用说,谈得好了就是私事,谈不妥,那就是公事了。” “就是可惜了,宋家瞒得够紧的!要不是闽南的事,还不知道原来宋少帅已经娶亲了。”想到宋逸之,段夫人倍感惋惜。 段泽天:“为什么没有公开婚事,不外乎两个原因,一是护得紧,二就是上不了台面。” “很明显宋家这是第二种原因了。”段蓉语气极为笃定,“一个不受宠的市长之女,丧母,还不是冠父亲的姓氏,估计连族谱都上不了,听闻那林市长多年来毫无建树,就连把女儿嫁进帅府也没能谋得好职位,反而被降职调至地方去了,由此可见,是个庸才。” 段夫人也明显倾向于第二个原因:“刚刚我探了石夫人的口风,竟连她们也是第一次见到少帅夫人。” “可怜的女人!”段蓉嘴上如是说,脸上却毫无同情之色。 段夫人瞥了她一眼,“你当人人都像你,天之骄女,想做什么想要什么,都有人替你撑腰!” 段蓉眉头一挑,颇为自得,“除了会投胎,我也很努力的好吗?” 段夫人感叹:“可那少帅夫人着实好颜色!我这把年纪了,还从未见过如此精致的人儿。” “有你这样的母亲吗?”段蓉娇嗔怒道,“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段夫人笑容里难掩宠爱,“当然!我的女儿更出色!我只是觉得,宋少帅毕竟已经娶亲,再是优秀又如何?我倒觉得,他身边那几个年轻人也挺不错。” 段泽天:“哼!我女儿要嫁就嫁人中龙凤!” “成婚了又怎样?古时能休妻,现在能离婚。”段蓉旅居德国多年,思想开放,“就算我找个未婚的,就能保证没被其他女人用过?” 段夫人横了她一眼,“看你这话说的!” 段蓉还是呵呵笑,“有本事的人定然身居高位,既是身居高位,又怎会缺伴侣呢?说白了就是你用用她用用,大家一起用一用!” 越说越下道,段夫人抬手就想捏她的嘴,段蓉敏捷地躲开了,房间里都是她娇纵的笑声。 段夫人瞥了一眼满眼含笑的丈夫,心里不禁暗叹女儿想得通透,可不就是大家一起用吗?哪家权贵不是小妾成群呐! 按大总统要求,接风宴并没有大张旗鼓,仅在白鹅酒店一个小型宴会厅里,摆了两桌。 都是携眷出席,所以没有分男女桌,反倒有点像家宴。 一坐下,宋震东便送上玉石茶具,“趁今晚为你接风洗尘,顺便送上我的谢礼,感谢您为我觅得良医,让我有了重新为国效力的机会。” 段泽天轻拍他的肩膀,很是感慨,“我们都是同一类人,心胸有沟壑,放不下这天下的百姓,不舍得老去啊!” 宋震东像是碰见了知音,一个劲地点头,“驰骋沙场多年,退下来确实心里不是滋味,来,咱们碰一杯,为逝去的峥嵘岁月!” “老宋,年轻人冲锋杀敌还行,守住这大后方,还得需要我们这些有经验的老骨头!”段泽天环视众人,“来到广城,见到这么多熟悉的老面孔,我心里高兴,咱广城,前途无限啊!” 诸位老将军忙陪着举杯共饮。 这时,段蓉姗姗来迟。 一袭宝蓝色的曳地礼服,如深邃的夜空般神秘而璀璨。 贴身的剪裁,勾勒着身体的曲线,高跟鞋踩在地毯上毫无声息,但韵律十足,摇曳生姿,瞬间成为全场的焦点。 “段小姐当真是国色天香啊!”宋震东赞叹,“大总统什么时候请我们喝喜酒?” 段泽天淡笑:“这不正在找嘛,挑三拣四的!” 宋震东:“您的女儿,身份尊贵,慢慢挑,不急!” 大总统的女儿,放在前朝,不就是公主了? 确实有挑选的资本。 阮颜全程带笑,做一个称职的陪客。 社交场合,着实无趣。 周佳佳不能出席,阮颜只能该吃吃该喝喝。 当然,以她的酒量,公共场合是不敢喝酒的。 但听闻这是大总统从南京带过来的古酿,酒香四溢,肚里的馋虫都被勾了出来,阮颜跃跃欲试。 宋逸之见她的眼神三番四次地飘过他面前的酒杯,不禁觉得好笑,最后还是忍不住把酒杯子往她的方向移了移,声音压得很低,“碰一碰即可,这酒度数高,容易上头。” 阮颜抬头冲他盈盈一笑,端起酒杯小酌一口,舌尖刚一碰就被辣到了,很像高原的烈酒。 只见她眉头一皱,放下酒杯,宋逸之忙递了水杯过去,“喝不惯吧?” 阮颜喝了一口茶,才随口说道,“喝着不如闻着香,中看不中用。” 这话说得? “你这是说酒?还是说我?”宋逸之声音微沉。 虽然知道他是装的,阮颜还是眯着眼笑,语气带着讨好,“说酒呢!少帅还能不中用?我腰都还疼!” 原本放在自己膝盖上的手,移到她的膝盖上,轻轻捏了捏,“我看你太无聊了。” 可不就是无聊? 这种政府高官云集的场合,连大帅说话都颇多顾忌,她秉着少说少错的原则,更是不想开口,只能正襟危坐,跟学生听课似的! 第218章 她的试探 从进门那一刻起,段蓉就不时打量着这对年轻的夫妇。 无论是身份地位,还是财富能力,宋逸之无疑是佼佼者,哪怕放眼全国全国,他也是少有的青年才俊。 再加上这张俊朗的容颜,就更容易让人倾慕了。 要不,父亲也不会把她带来广城。 要不是因为她出国,这事早几年就会提上议程。 蓝副总统能力卓然,父亲年纪也大了,她也已经二十四岁了,婚事再拖下去,怕是没什么好选择。 而宋逸之身旁的女人,正如母亲所说,果然是好颜色。 五官精致,尤其是那双明亮的眼眸,盈盈动人,似是欲语还休。 香妃色的旗袍,盘扣蜿蜒直上,只露出半截白皙的脖颈。 全身上下包裹得严严实实,却有着说不出的韵味,跟画报中走出来的人儿似的。 乍一看,确实是郎才女貌,佳偶天成。 然,那又如何? 纳妾才纳色! 在权势利益中长大的人,还不懂得权衡利弊? 只是,段蓉没想到的是,这宋少帅,居然这么知情识趣! 别说是公共场合了,就是私底下在家,父亲也从未对母亲如此体贴的时候。 而再看看少帅夫人脸上的刻意讨好,神情,服饰,怎么看都像是养在深闺的旧式女子。 段蓉有心试探,于是隔着桌子,对着阮颜遥遥举杯,“宋少夫人,很荣幸认识你,我敬你一杯!” “来者是客,该是我敬你的。”阮颜举起茶杯,“段小姐,初次见面,我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段蓉仍保持着举杯的动作,唇角微勾,“宋少夫人是不是很少出来应酬?不知道敬酒得用酒杯,怎么用茶杯?” “是的,我极少应酬,不胜酒力,还请见谅。”阮颜脸上保持着得体的微笑。 段蓉饶有趣味地看着她,“哦,走遍全国,你还是我见到第一个无需应酬的帅府夫人,真有“福气”!那平时都是你家姨太太们陪宋少帅应酬的吗?” 段夫人像是为阮颜解围:“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喜欢世界各地跑,这眼界宽了,心也就野了,女孩子要这么能干干嘛?宋少夫人这种深闺女子,虽没什么见识,却最具传统温婉之美,看看这身旗袍选得多好啊,真好看!” 段蓉轻轻摇晃着高脚玻璃杯,动作优雅,眼神带着戏谑,“哎,又是传统温婉,又是旗袍刺绣的,宋少夫人没裹小脚吧?” 再听不出敌意那就是白痴了! 阮颜放下茶杯,唇角的笑意不减,反而更盛了。 从在火车站开始,就感觉若有若无的打量,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现在看来,这母女俩来者不善啊! 宋逸之虽然近在身侧,却正和宋震东,段泽天碰杯,根本没有留意几个女人的谈话。 阮颜正想说话,段蓉却突然举了举手,示意服务员过来,“waiter,帮我调一杯cocktail给少帅夫人,就mojito吧!” 吩咐完又转向阮颜,“既然少帅夫人没见过什么世面,我今天就帮你开开眼界,mojito是鸡尾酒里酒精含量最低的,你试试!” 阮颜失笑,但凡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的人,也不至于发音这么不标准吧? 见服务生还呆呆地站着,一头雾水没听懂的模样,阮颜朝着他分别重复了一遍“莫吉托”的英文发音。 服务生这才听懂,“谢谢夫人,我马上去准备。” 其他几位夫人只是笑了笑,装作没听见似的,没有出声。 但段蓉还是自觉丢了脸,笑容淡了下来,心里把那服务生骂了几十遍! 在这么高档的酒店工作,什么水平?这都听不懂?! 段夫人唇边漾着笑意,状似无意地解释:“蓉儿在德国留学,刚刚说的是德语,可能服务生一下没反应过来。” 石夫人也跟着打圆场,“哎,我们这些粗人没文化,听着德语英语都一个样。” “是啊!是啊!服务员也真是的,该多学习几种语言才是!白鹅酒店可是国际大酒店,天天这么多外籍人士,不会外语怎么沟通啊?简直丢了广城人的脸面!”薛夫人也跟着用责备的眼神扫了一眼服务生,“回头跟经理说一声。” 服务生专业受到质疑,心里委屈,却不敢出声反驳。 阮颜笑笑,“是啊!可能大家口音不同,如果德语的话,mojito 的发音是 [mo?hi?to],这样服务生应该就能听懂了!” “对对对!谢谢夫人,您德语和英语的发音都很标准,这样我就听懂了!”服务生感激地朝阮颜鞠了个躬,退下去准备了。 段夫人抿了抿嘴角,“没想到宋少夫人外语说得这么好。” 阮颜笑得人畜无害,用她们的话还了回去,“哪里?我又无需应酬,又不像段小姐这样到世界各地涨见识,深院闺秀,在家学点东西,聊以度日罢了。” “看来宋少夫人学的东西还挺杂的。”段夫人犀利的眼神朝她扫射,“怪不得这么罕见的紫钻也戴上了。” 阮颜下意识地摸了摸耳垂,为了搭配旗袍,她今天选的是一对钻石耳坠,“段夫人过奖了,前段时间在闽南街边的小店铺买的,觉得亮晶晶,挺好看的,其实不值什么钱。” “娘,你该不会以为那是钻石吧?”段蓉指尖碰了碰锁骨处的项链,镶嵌的正是纯净度极高的顶级蓝钻。 国内根本没几个人认识。 何况闽南那种穷乡僻野的街边小店,还能买到钻石?真是笑死人了! “这是钻石?我还以为就是长得好看点的石头呢!”薛夫人伸长脖子多看了两眼,“段小姐真是品味不凡,要不是你说,我还不知道这东西还能做首饰呢!” 段夫人回答道,“听说外国很流行,咱们这些上了年纪的哪像她们这样见多识广?戴来戴去,不是黄金就是珍珠,都戴腻了。” 石夫人也跟着恭维了两句。 阮颜静静听着,眉眼弯弯,既不出声,也不羡慕。 段蓉有些看不惯她的淡定,直接问道,“宋少夫人,你觉得我这项链怎样?” 第219章 真真假假 阮颜敷衍地点了点头,“嗯,好看。” 这段小姐可真有意思! 不是笑自己裹小脚吗? 一而再再而三的试探,究竟是多想别人去衬托她的优秀啊? 想表现给谁看? 环顾四周,除了几个老将军,就是大总统带过来的两个高官。 左崇明邓子宇等几个年轻的将军,陪着大总统其他的随行官员坐在另一桌。 目标是谁?显而易见! 都成了亲了,还招蜂引蝶! 阮颜的鞋尖一转,朝着宋逸之的方向用力一踢。 管他是小腿还是大腿,反正泄了火再说! 宋逸之猝不及防,小腿腿骨猛地一疼,手中酒差点洒在桌面上。 在大总统和宋震东诧异的眼光中,他淡定地回了一句,“有蚊子。” 随后自然地接上刚刚的话题。 原本放在桌面的手,自然地往下滑,虽不知道发生什么事,还是安抚地拍拍阮颜的大腿,暗示她别闹,回家再说。 阮颜火气稍退,谁知段蓉不依不饶,继续追问,“和你的地摊耳坠相比呢?哪个好看?” 音量不小,连大总统也被吸引了注意,停下了谈话,饶有兴致地问,“怎么?宋少夫人也懂钻石?” 段蓉嘴角上挑,“谁知道呢?见她又是英语又是德语,还戴着紫钻,挺能装的,就问问呗!” 到底是谁在装?阮颜在心里直翻白眼。 这是非逼着自己把她那个珍贵罕见的蓝钻夸出花来吗? 偏不! 阮颜的视线终于正儿八经地投到了她的项链上面,准确地说,是盯着她的那颗蓝钻。 在灯光下,闪烁着神秘而深邃的光芒,确实引人注目。 然而,若仔细端详,也并非完美无缺。 阮颜不紧不慢地说,“段小姐的这颗蓝钻应产自南非吧?据我目测,其大小在 9 至 10 克拉上下,从其品质来看,在拍卖市场上,裸钻的价格应约为八万美元,其纯度与颜色皆属上乘,段小姐的眼光着实不凡。” …… “八万?美金?” 除了大总统一家,其他所有人皆流露出意外之色! 这么贵重? 就连宋逸之也只知道这东西挺贵重,在外国很受欢迎,却没想到贵重到这种地步! 他是托人找过,但那欠的是人情,而不是直接给的钱。 阮颜到底从哪看到的?连重量产地都看得出来? 想起她第一次在库房选首饰的情形,忍不住嘴角扬起,这小家伙眼睛贼尖。 他眼神扫过段小姐,又看了眼大总统,看来,真是低估了政府的财力啊! 岂止他一人如是想,在座众人心中皆是各有计较。 八万美金,在国内能买几套房子,几部车子,大总统的千金,随随便便就戴在身上? 看着段蓉眼中流露出与众不同,高人一等的自得之色,阮颜话锋一转,“然而,如此完美的蓝钻,着实可惜了……” 不知道是她的语气太过笃定,还是用词过于专业,段蓉略带紧张,“可惜什么?” 在这个紧要关头卖关子,何止是段蓉心痒难耐,房间里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阮颜的身上。 “可惜,切割的角度选得不对,精湛的切割工艺会让钻石的比例协调,光线在钻石内多次折射和反射。 你选的这位师傅是国内的吧?对比并非专业,这不良的切割则会使钻石黯淡无光,价值大打折扣。 所以,你的项链再回到拍卖行,价格应该会定在五万到六万美金之间。” 一来一回少了两三万美金? 阮颜浅笑依然,眼看着段蓉脸色又白了几分,心里舒坦了许多。 大家不好表现得太震惊,目光不由自主地去打量跟随大总统过来的外交部长的神情,听闻他曾是驻得大使,见他频频点头,对阮颜的话又多信了几分。 再看段小姐时,仿佛头上的光环淡了些。 段泽天打破了诡异的安静,“真是小瞧了宋少夫人,都说宋家富贵滔天,坐拥天下奇珍异宝,看来此言不假啊!” 炫富是能有好下场?这话阮颜可不能接,“奇珍异宝,我也只是在书报上见过,女人天生对首饰装扮感兴趣,就多看了几眼罢了,哪像段小姐?贵气天成。” “就是,小孩子家家,没见过什么世面,随口一说,您别当真。”宋震东转移了话题,“这酒不错啊,真够劲,怪不得您要大老远带过来,我就好这口。” 段泽天笑道,“喜欢就好,还有几坛,你待会带回去。今天也喝得差不多了,就散了吧!宋大帅和宋少帅能否移步楼上?有几句话想聊聊。” 宋震东当然没有意见,其他众人纷纷告别。 阮颜正想先回府,却被宋逸之留下了,“你和左崇明邓子宇再坐一会,我很快下来,他们都喝了酒,耽误不了几分钟。” 安排好后才跟上宋震东的脚步,上楼去了。 最后离开的是段夫人母女,经过阮颜身边时,段夫人突然又回头瞥了一眼,“更深露重,宋少夫人不如先回去吧,男人喝起酒来,也没个时间。” “谢谢段夫人关心!”阮颜笑笑,又坐回了凳子上,完全没有离开的意思。 人都散去,左崇明凑过来,好奇地问,“嫂子,你刚刚聊起钻石头头是道,都是真的吗?” “假的。”阮颜答得干脆。 她才见过几颗钻石?不过是看着喜欢,曾在知乎上查过资料而已。 估计刚刚猜对了拍卖价格,就把段蓉吓唬住了。 左崇明哈哈大笑,“我不信!我爹也偷偷藏了一颗,改天我偷出来,你帮我看看值不值钱。” 阮颜:“我真不懂,要估价还得去找专家。” “你不就是专家吗?我何必舍近求远?”左崇明好奇得不行了,“你耳朵上这个,能不能拆下来给我看看?这个值多少钱?不可能真是地摊上买的吧?逸之能让你带地摊货?” 邓子宇扯着他的衣领,把他拉得远一些,“你着什么急?媳妇都没一个,研究女人的东西干嘛?嫂子还是先帮我哪个主意,我的婚戒是红宝石的,您说要不要换成钻石的?佳佳会喜欢哪一种?” 阮颜抚额,再想解释她真是半桶水,却已经来不及了。 第220章 待客之道 段蓉母女正在等电梯。 透过玻璃窗,虽然听不到说话的声音,却能看到三人相谈甚欢的画面。 两位都是宋逸之的得力助手,能力不凡,母女俩既然是带着目的来,当然认识。 只是没想到,阮颜和他们相处得这么好。 传闻宋少夫人名不经传,在广城仿若隐形人,看来并非如此。 段蓉嘴角下抿,眼神微冷,“没看出来,倒是个会笼络人心的。” “光会耍嘴皮子,有什么用?”段夫人轻描淡写,“你别瞎操心,关键是你有没有看对眼,其他的,有你父亲呢。” 段夫人挽起她的手臂,两人进了电梯。 总统套房的书房里,段泽天正在摆弄茶具,要给宋震东试试自己珍藏的茶叶。 宋逸之正想坐下,段夫人母女已经推门而入。 难道不是谈公事?这两人进来怎么谈? 段夫人施施然坐到了丈夫身边,宋震东坐了个单人沙发,段蓉在唯一一张空着的双人沙发上落座,随后招呼宋逸之,“宋少帅,坐下聊。” 这样的场景有点熟悉! 前几年倒是有些叔叔伯伯会组类似的局,可他现在都是正儿八经有太太的人了,难道,是自己想多了? 宋逸之笑笑,站着没动。 这座位他可不好随意坐。 段泽天笑道:“别宋少帅宋少帅,叫得这么生疏,这里又没外人,叫逸之吧。” 宋震东立刻附和,“对对对,没外人,我记得前几年到总部开会,还见过小蓉呢,没想到转眼间这么大。” 宋逸之怀疑父亲是酒意上头了,跟大总统几年才见一次面,也竟敢套近乎? 反观段泽天,则神色清明。 显然不是谈话的好时机。 段泽天已经攀谈起来,“可不是长大了嘛!比逸之小两岁,为了她的婚事,我们也是操碎了心。 你这个父亲倒是轻松,听闻逸之的婚事是家里老太太操办的?我竟是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宋震东略感遗憾:“可不是嘛!没经过我手,老太太办的。” “没想到逸之这么孝顺,现在年轻人很少愿意听从长辈之命的。”段夫人抬头看向宋逸之,半是认真,半是开玩笑地问,“逸之受委屈了,可要你段伯伯帮你主持公道,再指一门亲事啊?” “谢夫人关心,不委屈,挺好的!”宋逸之随口应着,见父亲已经喝了一盅茶,便提醒道,“父亲,时间不早了,副官刚刚是不是提醒您还得喝中药?明天再聊怎样?” 宋震东恍然大悟,“哟!差点给忘了,那大总统,我们就告辞了,明日再聊?” 段泽天也不多挽留,答道,“明早我还有事,明天下午再到你办公室和你详谈。” 宋逸之上前挽起父亲,还没走到门口,刚刚接收到女儿的信号的段泽天再次开口,“逸之,听闻广城是座不夜城,带蓉儿去开开眼界,见识见识广城的夜生活,怎样?这个时间对于你们年轻人来说应该不算晚吧?” “应该的应该的,来者是客,我们是该尽尽地主之谊,你们年轻人好好去玩吧!”宋逸之还未出声,宋震东先帮着应下了。 “那就谢谢逸之了。”段蓉顺势走过去,亲热挽起宋震东的另一侧手臂。 宋震东微愣,自己又没醉,更没到七老八十需要人搀扶的地步,这闹的是哪出? 宋逸之已经先行两步,出了走廊,几个副官迎了上来。 一群人到了一楼,阮颜三人见到一同下来的段蓉,皆有些意外。 等送宋震东上车离开后,宋逸之才说,“段小姐想见识广城的夜生活,你们带她去玩吧!” 他的眼神飘向左崇明和邓子宇。 左崇明立刻会意,欣然应下,“没问题,段小姐喜欢玩什么?跳舞?看表演?还是游船看夜景?” 邓子宇则心里暗暗叫苦,自己也算是半个已婚男士了,少帅自己避嫌去了,却给自己派这样的任务,不太合适吧? 眼看着宋逸之显然没有陪同的意思,段蓉扯了扯嘴角,“这就是宋少帅的待客之道?不愿意做这东道主早说嘛!浪费我的时间!” 说完做势就要走。 宋逸之低声对阮颜解释,“父亲应下的。” 阮颜怕宋逸之不好交差,于是扬声问道,“段小姐,去跳舞可好?” 闻言,段蓉顺势停了脚步,“行!” 左崇明提议,“我看也不必舍近求远了,白鹅酒店的歌舞厅就很不错,还有表演看,我们一起去坐坐?” 宋逸之本就不想折腾,于是一行人转向酒店配套的歌舞厅。 在广城,若论最为出名的歌舞厅,那非百乐门莫属。 倘若招待的是男性客人,百乐门无疑会是首选之地。 那里灯红酒绿,热闹非凡,美女如云,简直是男人的天堂。 然而,百乐门也是人鱼混杂之所,各类交易暗中涌动,他们今晚这样的阵容,显然与百乐门的氛围格格不入。 相较之下,白鹅酒店的歌舞厅则环境优雅,平日里常常被用来招待外宾以及重要客人。 这里的乐队演奏水平堪称顶级,歌舞表演亦是精彩绝伦。 而且,为了招待大总统一行贵宾,歌舞厅里里外外都安排了自己人,安全系数极高。 在此处招待段蓉,确实是再合适不过了。 既然段蓉是想来凑凑热闹,左崇明便没有让人安排包厢,而是直接寻了一个卡座坐下。 此时,正是歌舞厅最热闹的时候。 光芒四射的舞台之上,当红女歌星正纵情歌唱,婉转的歌声在整个舞厅回荡,余音袅袅,久久不绝。 舞台下的舞厅里,成双成对的客人,在璀璨灯光的映照下,正随着音乐轻盈地翩翩起舞。 他们身姿摇曳,舞步翩翩,或优雅,或热烈,充满了活力与激情,使得整个舞厅热闹非凡,仿若一个梦幻的欢乐世界,让人沉醉其中。 段蓉环顾四周,不消片刻便收回了视线,看着对面窃窃私语的两人,不悦地问,“宋少帅不请我跳舞吗?” 被打断的宋逸之,抬头时脸上已经染上明显的不耐。 第221章 兵来将挡 本就不喜跟旁人跳舞,还是这样带着威迫的语气,宋逸之从楼上就开始储下的不悦,越积越多,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一旁的左崇明看得清楚,忙叫经理放下酒水后,立刻先帮段蓉倒了一杯,“今晚见段小姐酒量不错,来,试试这款洋酒,听说产地是德国,您是行家,尝尝看口感是否正宗?” 左将军的儿子,左崇明。 段蓉想起来时看的资料,这个面子得给。 于是慢条斯理地端起酒杯,尝了一口,“还行!” 见状,左崇明微微勾唇,露出一抹浅笑,说道:“段小姐,你这身裙子着实出众,若不下场跳支舞,那可真是太可惜了。我们少帅不擅长跳舞,不知我是否有这个荣幸,请你共舞一曲呢?” 段蓉看了一眼宋逸之冷峻的侧颜,又将视线转到左崇明身上,直接站起身,“走吧!” 等两人进了舞池,邓子宇舒了一口气,“这段小姐咋咄咄逼人啊!干嘛来的?” “谁知道呢?说不定是……择婿。”尾音拉得很长,阮颜的声音像是调侃,看着宋逸之的眼神却是意味深长。 宴席上被踢中的小腿瞬间又开始疼了起来,宋逸之眼神躲闪,正想转移话题。 偏邓子宇还在抱怨,“少帅,太不厚道了,这种情况还让我作陪?万一看上我怎么办?你这是存心让我婚礼办不成是吧!” “放心!人家看不上你!”阮颜勾唇一笑,想到段家母女周身的富贵,人家要嫁,肯定是嫁全国数一数二的人物! 邓子宇:“那我也得保持距离,被误会了怎么办?娱乐场所啊,我还没跟佳佳报备呢!”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邓子宇话一刚落,就听到有人唤他,“子宇?” 抬头一看,哟,是未来大舅哥啊! “大哥?你怎么在这?”邓子宇慌忙起身,解释道,“我跟少帅正在应酬。” 周佳佳的大哥先和宋逸之夫妇打了招呼,这才回答,“过来接父亲的,他们局有个副局长退休,今日在这里包了房间搞欢送会,怕父亲喝多了,我特意过来接。” 邓子宇一听说未来岳父也在,即刻和宋逸之告假,得跟过去打个招呼。 欢送会?那必定是整个局的人都来了吧? 宋逸之灵机一动,朝邓子宇招了招手,低声吩咐了两句,才放他离开。 卡座瞬间只剩下两人。 在璀璨灯光的照射下,阮颜精致的五官更显清冷,宋逸之捏了捏她柔若无骨的小手,“生气了?” 生气但也不至于,从下定决心和他在一起时就有预想过会面对这种的情况。 只是觉得烦躁,一辈子这么长,难道她的下半生就仅剩下应对他的狂蜂浪蝶这件事? 没看郑有才,都那把年纪了,仍在考虑通过联姻来壮大自己? 就连大帅府府里的那些姨太太,也是一个个关系错综复杂。 不能想! 一想心里的那股烦躁就压制不住了! 掌心感受着来自宋逸之的温度,暗暗深吸了一口,总不能敌未动,先自乱阵脚吧! “我们去跳舞?”宋逸之试探地问问。 阮颜斜了他一眼,“刚刚才用了‘不擅跳舞’的借口,这是打谁的脸?” “打谁的脸又怎样?这可是广城!我还不能陪我最爱的夫人跳个舞了?”声音嘈杂,得靠得近才听得见,宋逸之几乎是贴着阮颜的耳蜗说的,语气中的讨好也显而易见。 阮颜偏不买账,冷哼道,“宋少帅有几个夫人?还分‘最爱’和‘一般爱’?” “一个!这辈子铁定只有一个!”桌底下宋逸之用小腿去蹭她的小腿,“再踢一下,出出气。” 阮颜身体往后探,拉开些距离,眼神落在他俊逸非凡的五官上,“苦肉计?” 宋逸之垂头睨着她,“有效吗?” 思索了两秒,红唇微动,“和美男计相比,效果差了一点。” 眼眸即刻涌上更多的笑意,宋逸之低语,“回家再试试。” 罢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心里负担暂且放下。 隔阂消除,十指相扣,笑意融融。 岂知,安静不过两分钟,又传来令人厌恶的声音。 “小颜,真巧!”蒋瑾琛悄然而至,一身深色西服,斯文优雅,脸上带着温润的笑意。 “琛哥,好久不见,快坐!”有外人在,阮颜松开手,宋逸之却扣得更紧了。 蒋瑾琛自动忽略两人的小动作,和宋逸之打了声招呼,才在两人的对面坐下,“听邓参谋说你们在这里,就过来看看。” 阮颜笑了笑,“我们也刚到。” 闽南一别,又过了数十日。 明知一切已成定局,然而仅仅只听到她的名字,就感觉是有一种无声的召唤,克制不住想见一面的冲动。 蒋瑾琛心里苦笑,嘴上却说着客套话:“回来好几天了吧?我娘还说想约你喝茶,谢谢你特地从闽南捎来的礼物。” 阮颜:“请伯母千万不要客气,不过是些特产,图个新鲜。年关将至,想来伯母也忙,等年后再约她。” 蒋瑾琛笑笑,转移了话题,“听闻大总统来访,少帅不用作陪?” “再忙,陪妻子的时间还是有的。”宋逸之漫不经心地问,“今晚是你们覃副局的欢送会?听闻覃副局长的千金貌美如花,对蒋科长一往情深,今晚可也来了?” 蒋瑾琛淡笑:“不过是同事们说着玩的,少帅有心了,一个小分局的八卦,也了解得这么清楚。” 宋逸之:“软软说小时候你像她兄长一样,颇多照顾,我自然多关心一下,以防错过什么好消息。” “我又不是见不得人,自不会像少帅这样,悄无声息,偷偷摸摸娶了个媳妇。”蒋瑾琛少有的针锋相对。 “啪”宋逸之原本一手握着酒杯,突然往桌面一放,声音有点大。 逼迫阮颜成婚,这事他确实办得不体面,这也是他最懊悔的一件事,但还轮不到他蒋瑾琛来鸣不平! 什么身份? 还没等他开口,阮颜的声音已经传来,“当时好几件事凑在一起,确实没心思大办,漏了琛哥一杯喜酒,今日我和逸之请你喝一杯补过,怎样?” 第222章 地主之谊 宋逸之脸色稍霁,稳了稳心神,抬手动动手指,立刻有人上前替蒋瑾琛倒酒。 蒋瑾琛看着对面并排而放的两杯酒,突然没了心思,对着阮颜笑道,“我开玩笑的,你酒量不好,不喝了,我那边还有同事,先过去了。” “急什么?喝杯酒能耽误多少时间?周局长还能跟我抢人不成?”宋逸之自顾自举杯,“我先干为敬!” 一口喝完,又顺手端起阮颜的杯子,“你酒量不好,我来代劳。” 见他一口气喝了两杯,蒋瑾琛也不再多言,端起桌面的酒一饮而尽。 阮颜笑笑,“我酒量确实不大好,不过等琛哥娶嫂嫂时,喜酒我一定会多喝几杯。” 宋逸之附和着,“软软说的对,有喜讯蒋科长一定要提前通知,我得好好备份厚礼,来,我再敬你一杯。” “喝这么急干嘛?先吃点东西垫垫。”见他一杯跟着一杯,阮颜轻声提醒道。 宋逸之把果盘往蒋瑾琛方向推了推,“蒋科长别客气!” 刚放下的杯子眼看又被满上,水果点心都往他这边推,看来一时半刻是走不了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蒋瑾琛发现,宋逸之这是想拖住他? 捏着叉子刚吃了一块水果,那边左崇明和一位妙龄女子正巧从舞池下来。 “哟,蒋少也在?”左崇明笑眯眯地打招呼,同时和宋逸之交换了一个眼神。 蒋瑾琛忙站起身,“小左将军。” “来,给你介绍介绍,大总统的千金,段蓉,段小姐。”左崇明又朝着段蓉介绍,“这是咱省警局蒋局长家的少爷蒋瑾琛。” 蒋瑾琛上前一步,轻握住朝他伸过来的柔荑,“段小姐,很高兴认识你!” 周佳佳的话也不是乱盖的。 舞厅之中,灯光昏黄而迷离,却依然无法掩盖蒋瑾琛周身不凡的气度。 身姿挺拔,笔挺的西装更是将他的优雅与沉稳展现得淋漓尽致。 脸上惯性地挂着一抹淡而温润的笑容,不过份热情,却如春日的暖阳,亲和力十足,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 段蓉顿时眼前一亮。 与宋逸之那张总是冷若冰霜的脸相比,眼前的蒋瑾琛这一笑,直直地暖到了她的心窝深处。 她轻启朱唇,声音清脆悦耳,“蒋少在哪高就啊?” 一旁的左崇明连忙抢先介绍道:“蒋少年轻有为,如今在市警局担任调查科科长。” 说完,他的视线在蒋瑾琛和段蓉两人之间来回扫了一圈,随后失笑道:“你们俩倒是有缘分,瞧瞧,怎么穿起来情侣装来了?” 蒋瑾琛这才留意到,自己今日的西服是深蓝接近墨色,而对面段蓉也恰恰是蓝色的长裙。 一时间他也觉得有些尴尬,“也真是巧了。” 段蓉唇边弯起的弧度大了些,眼神闪烁着光芒,轻声道,“是挺巧!” 左崇明向来是个会来事的,此刻更是忙不迭地怂恿,“可不能辜负这神奇的缘分,你们品味相近,跳起舞来肯定也很合拍,快表演一段,让我开开眼界,一饱眼福。” “不好意思,我跳得不好……”蒋瑾琛推辞道。 段蓉啧啧两声,轻嗤道,“你们广城怎么回事?一个两个连社交舞都不会跳?” 左崇明笑着打圆场,“这不正好嘛?段小姐舞艺超群,刚好可以带带你。” 再推辞就是不礼貌了,蒋瑾琛极少做让女士下不来台的事,于是朝段蓉弯了弯腰,做了个邀舞的动作。 段蓉恢复了笑容,两人相携走向舞池。 邓子宇回来,刚好看见两人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脱口而出来了一句,“真成了?” 阮颜这才反应过来,嗔了宋逸之一眼,“诡计多端!” 宋逸之也不否认,“我只是略尽地主之谊。” 阮颜打趣道:“你也不怕坏了小左将军的好事?” “别!再漂亮的女人,和工作扯上关系,那也没啥意思了。”左崇明懒洋洋地跌坐回沙发,仪态全无。 邓子宇毫不留情地拆穿他,“得了便宜还卖乖!也不拿块镜子照照,看看自己刚刚笑得多淫荡。” “我心里苦啊!”左崇明瞥了一眼邓子宇,唉声叹气的,“你也成亲了,以后这出卖色相的工作,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这话同时得了两个白眼! 邓子宇嗤道:“别扯上我!我清白着呢!” 宋逸之则蹙着眉:“你是不是对‘将军’的职务有什么误解?” “去年,东北沈大帅携女过来谈合作,你是不是把我推出了陪客?” “前年,那谁,深城崔将军的女儿,还有大前年,大帅给你介绍了书法大家的千金,你不愿意去,还有个什么才女,会写诗,又会五国语言,叫什么来着……” 左崇明如数家珍,伸起的十根手指,才按下去三个,就被宋逸之扔过来的橘子砸中了嘴。 他也不生气,从沙发上捡起,掰开就吃,还朝着阮颜叹气,“嫂子,你是不懂,我这心里苦啊!什么他们不愿意做的脏活累活,都推给我,我跟那挂牌的姑娘似的,身心饱受摧残,这心酸史啊,是三天三夜都说不完……” 那边宋逸之已经在帮阮颜穿外套了。 “这就走了?”左崇明正说得意犹未尽,又往舞台那边瞥了一眼,难以置信地问,“客人还在呢,你们去哪?” 宋逸之哼了一声,“你不是挂了牌的吗?好好陪着。” 邓子宇搜遍全身,翻出个钢蹦,指尖一弹,准确无误地砸在左崇明的大腿上,“呐,小费!好好干!” 随后跟在宋逸之俩人身后,扬长而去。 回到家洗漱之后,阮颜走到窗边,看着深蓝的夜空。 时间已至深夜,不知道他们三人散了没有,不由有些担心,“这样待客,明日大总统会不会责怪?” “责怪什么?客随主便,都半夜三更了,谁要奉陪?”宋逸之话音一转,“你该不会在担心蒋瑾琛吧?” 阮颜横了他一眼,“我担心他干嘛?” 宋逸之:“担心他俩对上眼啊!” 阮颜坦然答道,“一个局长之子,一个总统之女,男未婚女未嫁,要对上眼了那也是一桩美谈。” 第223章 真心以待 宋逸之轻哼一声,慢条斯理掀开被子,“不担心就好。” “你吃醋了?”阮颜走回床边,居高临下观察他的神色。 宋逸之嗤之以鼻,“他还不够格!看到美女就笑得花枝招展,周佳佳居然对这种人赞不绝口,什么眼神?” 阮颜定定地看着他,但笑不语。 宋逸之:“软软,过几日六城三市的将军回城述职,届时会举办年终宴会,你定要陪我出席,我不允许广城上下还有人不知道你是我夫人!” 嘴硬!还说不是受了蒋瑾琛的刺激? 不过阮颜也没想藏着,从前没有用少帅夫人的名头行事,也是想给自己留退路。 现在显然不需要了。 宋逸之见她还站着,忙催促着,“快睡觉,都这么晚了。” “差点被你带偏了!”阮颜纵身扑到被子上,扯住他的耳朵,“都忘记生气了!快快从实招来!刚刚你们在楼上谈了什么?” 耳朵被扯得生疼,宋逸之老老实实没动,“父亲喝了酒,能谈什么?不是十几分钟就下来了?” 显然阮颜并不满意,“那些大帅千金大才女是怎么回事?” “从始至终,我就只记得一个抱我大腿的阮家小妹妹,其他都不记得了。”宋逸之长臂一伸,把她捞进被窝,“快进来,别影响我施展美男计。” 被窝里暖意融融,某人动作极快,竟已经把自己剥了个精光,阮颜笑,“说说,美男计怎么个流程?” “先暖床,再暖身,最后暖心……” …… 翌日上午,白鹅酒店顶楼的套房里,段蓉一睁开眼,便看到母亲在床边的沙发上看报纸。 “有什么大新闻?” 段夫人从报纸上抬起头,“还能有什么新闻?头版肯定就是大总统访广。” 段蓉双手枕在脑后,“你不睡觉,这么早守着我干嘛?” 段夫人:“不早了,你父亲可是一早就出去办事了。你昨晚很晚回来?玩得可还开心?” 段蓉思索了片刻,含含糊糊地回了一句,“还行。” 段夫人起身坐到床头,帮她理了理凌乱的卷发:“可有改变主意?你父亲下午便要去和宋震东父子谈话了。” “谈呗!我倒要看看所谓的夫妻情深,能否抵挡得住利益和权势的诱惑。”段蓉懒洋洋地躺在被窝,可有可无地说,“要是你们能搞得定宋少夫人,广城也是不错的一个选择,起码,男人都长得挺顺眼的。” “说得什么浑话!”段夫人嗔怒道,“快起来,陪我见几位夫人。” 段蓉咯咯笑,“饶了我吧!待会我想出去逛逛,您自己去吧。” 同一时间,赵府。 赵雅儿也正在看同一份报纸。 打开头版,便是宋振东和段泽天在火车站握手笑谈的相片。 “哗啦”一声,她用力地合上报纸,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自从那日从白鹅酒店回来后,她几乎就没合过眼,原本憔悴的脸,现在连最后一丝血色也没了。 她的贴身女佣小莲正好端着早点进来,“小姐,多多少少吃点吧,您气色太差了。” 赵雅儿见她递过来的鱼茸粥,还没闻到味,腹中一片翻山倒海,撑着桌子呕了起来。 小莲连忙拿开碗,“是不是太腥了……” 话未说完,她又想起了一件事情,“小姐,您这个月的月事已经迟了十几天了……” 赵雅儿一听,吐得更厉害了。 等缓过来后,第一件事便是吩咐女佣,“收拾行李,我们去城外的庄子住几天。” 小莲同样白着一张脸,手忙脚乱地打开行李箱。 一个小时不到,主仆两人还有司机,便离开了赵府。 守门口的婆子忙向赵夫人汇报。 自上次闹开后,家里反而安静了。 赵夫人和赵雅儿各据一方,互不干涉。 现在听到一直不愿意去庄子住的赵雅儿突然退了一步,赵夫人没觉得开心,反而忧心忡忡,不知道她又有什么阴谋诡计。 车子在城门口排队接受排查。 大总统到访期间,全城严查治安,由第一大营负责。 左崇明刚在安排工作,见到赵雅儿的车便过来打招呼,看到她的脸色也是吓了一跳,“可是又和你家嫂嫂发生口角了?” “想到城外小住几日,散散心。”赵雅儿微微垂首,没有承认,没有否认,只是嘴角泛起一抹苦涩的笑。 樱唇苍白如纸,峨眉微蹙,愁绪萦绕,端的是惹人怜爱的黛玉之姿。 左崇明心思微动,没有过多犹豫便拉开她的车门,“我送你吧。” 眼眸立刻泛起水光,真没想到,半生折腾,唯剩一个真心以待的朋友。 回到广城的这段时间,无条件照顾她,给她满满安全感的,也就只有左崇明了。 赵雅儿低声说道,“那行,今天请你吃正宗的农家菜。” 左崇明呵呵笑道,“从前就听闻赵将军有座农庄,夏吃莲藕冬吃羊,那今天岂不是可以涮羊肉?” 赵雅儿:“羊肉算什么?鸡鸭鱼全都安排上!招呼小左将军,必须得满汉全席啊!” 凄然离府,到达农庄时已是笑语晏晏,倒像是真的来度假似的。 左崇明的副官六人两部车,声势浩大,农庄的奴仆自然不敢怠慢。 很快,收拾房间的,准备吃食的,便都忙活起来。 左崇明和赵雅儿围着庄子走了一圈,再回房主屋时,午饭都已经准备好了。 按吩咐准备的是火锅。 副官和佣人在院子里吃,房间里就左崇明和赵雅儿两人。 小莲端上最后一碟菜后,也退出门外,并带上了门。 赵雅儿给左崇明倒酒。 左崇明伸手挡住,“下午还有事呢。” “庄子里自己酿的糯米酒,跟糖水似的,你尝两口吧。” 赵雅儿仅倒了小半杯,确实是一两口的量,左崇明没再推辞,一饮而尽,“不错,没什么酒味,挺顺口的。” 赵雅儿笑笑,“你是这个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我还是诓你不成?” “十几年好朋友,说这话干嘛?放心吧,有我罩着你,没人能欺负你!”左崇明拍着胸口承诺,“哪怕将来我娶了媳妇也不会忘了你这个朋友的!” 赵雅儿唇边的笑容明显淡了下来,左崇明却没有发现,反而转移了话题,“什么味道?好香。” “可能是屋子久没住人,熏了香吧。”赵雅儿漫不经心地回答道。 第224章 广城很小 炉子咕咕作响,热气翻腾。 火锅里红汤翻滚,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刺激着人的味蕾。 鲜嫩的牛肉片在锅中迅速变色,夹起一片,裹满了美味的汤汁,放入口中,瞬间,麻辣的滋味在舌尖绽放,牛肉的鲜嫩与火锅的香辣完美融合。 左崇明吃得兴起,“过瘾!回头把逸之他们也叫过来尝尝!” “当然没问题!到时提前说一声,我让人准备好食材。”赵雅儿喝了些糯米酒,脸上总算恢复了血色。 热气腾腾的火锅,不仅温暖了身体,更拉近了人与人之间的距离。 不知道什么时候,原本两人围着圆桌,对面而坐,等左崇明回过神来,赵雅儿已经坐到他的身旁。 “是不是很热?看你满头的汗。”柔声低语,近在耳畔。 随后是香气扑鼻的丝绢,印在他的额头上。 脑袋一团浆糊似的,乱糟糟的,身体阵阵发热,手脚软绵无力。 身边柔弱娇媚的女子,是青春期的念想,是年少时光梦幻憧憬。 无法直视她的眼睛,左崇明眼眸低垂,触目所及之处,居然是大片雪白的肌肤。 赵雅儿的蕾丝洋装,不知道什么时候解了扣子,精致的锁骨之下,是诱人的沟壑…… 他咽了一口口水,喉咙干涩,神色有些恍惚,艰难地移开了视线。 门外传来副官们闹哄哄的声音,和屋内的安静,完全就是两个世界。 偏着头对着门,左崇明张了张嘴,想喊人。 一只柔若无骨的小手按住他的肩膀上,“口渴?是不是想叫人上茶?我帮你倒……很热对不对?先把扣子解开吧?……” 微凉的指尖,掠过滚动的喉结,贴着他发烫的肌肤,不但没有带来凉意,反而让身体燃起更旺的火焰。 握紧的拳头松开了握,握了又松。 脑袋里天人交战! 情之一事,以他的身份,本就无需压抑身体的本能…… “嘭”! 院子里突然传来一声脆响,像是打碎碗碟的声音。 左崇明幡然清醒,哗啦一下推开凳子,二话不说,拉开门走了出去。 门外副官正在嚷嚷,“哪来的野狗?都敢上桌偷骨头了?” “快,快,赶出去!” “吓了我一跳!汤都倒了!” …… 左崇明拎起桌面的茶壶,对着嘴咕咕咕灌了好几口,随后抛回桌面,上了车。 几个副官不明就里,以为有什么急事,匆忙跟上。 很快,两辆军用轿车呼啸而去。 喧闹的小院霎时间安静下来。 小莲回到房间,见赵雅儿呆呆地坐在桌边,脸色异常难看。 “小左将军他……”小莲神色忐忑,她自小跟在赵雅儿身边,如无意外,下半辈子都离不开,既然如此,肯定也希望能有个好去处。 左将军府,是个多好的地啊! 左将军为人正直,小左将军待人亲和,和小姐又有一起长大的情谊,比起赵子义的粗暴,真不是好了一丁半点。 她的臆想很快被打断了! “能被宋逸之重任十多年的人,怎会是草包?”赵雅儿咬着牙,也不知道是说给小莲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广城最繁华的街道上,阮颜的汽车正缓慢行驶,她准备前往碎玉轩,定制年终晚宴的衣服。 途经百货大楼时,丁雪突然喊道,“那个好像是大少爷!” 阮颜抬头,刚好看见阮翔和杜云瑶进了百货大楼的旋转门,连忙下车追了上去。 上次的谈话不了了之,她也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现在亲眼见他俩人姿态亲密,心不由揪得紧紧的,不上去看着,怎么安心? 这是广城最大的百货大楼,一楼主要是售卖服装的。 那两人很快淹没在人群中,阮颜跟无头苍蝇似的,转了一圈,都没有看到人影。 正想放弃时突然听到杜云瑶略显高昂的声音,好像与人发生争执,连忙跟丁雪林洋挤了进去。 只见杜云瑶跟阮翔正冲着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子嚷嚷,“你讲不讲道理?我明明已经在试了,你还买单是什么意思?” “每天试衣服的人那么多,又不代表一定会买,出不出得起钱都还两说,服务员,快帮我包起来。” 女子的声音好熟悉!这不是段蓉吗? 阮颜不禁感叹,广城怎么这么小? 她一下止住了脚步,不欲与她在这种场合碰面。 杜云瑶不依不饶,“衣服穿在我身上,就没有脱下来的道理,服务员,买单!” 阮翔边数钱边抱怨,“真是什么人都有,那么多衣服,偏偏看中人家已经穿上的!” “广城人都什么素质?货过钱交,没理由我付了钱,又不给我东西吧?小心我去报警抓你们!”段蓉一副不屑跟他们说话的表情,反而给商场理事施压。 一身名贵的洋装,装扮精致,身后还有四个深色西装,身强体壮的保镖,一看就知道非富即贵。 能在这样的高档地方工作,商场理事看人的眼光还是有的,忙打着圆场,挑唯一的男士下手,“这位先生,您看您风度翩翩,一表人才,咱让让这小姐怎样?这边还有其他貂绒大衣,您再挑一挑,回头给你打五折,怎样?” 说实在一个大男人,跟女人在这唧唧歪歪,还那么多人看着,确实觉得有点丢脸,阮翔见商场理事给了台阶,想着就算了吧,不就一件衣服嘛,他也没看出哪里好。 他朝杜云瑶看了看,正想劝一劝,谁知对面那女人又出声了,“呵呵,五折?一脸穷酸样!怪不得买件衣服要试这么久!来人,快帮这位小姐脱衣服,穿久了还不知道会沾染什么味道。” 阮翔火冒三丈,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人质疑穷,他阮家能缺钱? 杜云瑶也是气得脸都红了,有杜云龙这样的哥哥,她哪受过这样的窝囊气,“你这人说话怎么这么难听?长得人模人样,嘴那么臭!” 段蓉的保镖话不多说,听令立刻走过去,要帮杜云瑶脱衣服。 阮翔拦在前面,一把揪住保镖的衣领,警告道,“你的手是不想要了!” 见状另外三个保镖倾身而上,情况一触即发! 第225章 护花使者 阮翔和杜云瑶都没带人,这一动手岂不是得吃大亏? 阮颜赶紧从人群中出来,轻斥道:“住手!” 林洋和司机第一时间上前把西装男和阮翔格开。 “阮颜!”杜云瑶见到她又激动又委屈,“我都快被欺负死了!想给伯母买件衣服做生辰礼物,好不容易看中了,正想买单,却被那女人抢先一步,你快帮我抢回来!” “原来你们认识!”段蓉双臂抱胸,嘴角勾起一抹嗤笑,“怎么?少帅夫人打算以权谋私,罔顾礼法吗?” “段小姐说笑了,一件衣服而已,我眼皮子再浅,也不至于为了这么个东西,在大庭广众之下闹笑话。”阮颜看了杜云瑶一眼,“云瑶,咱们是有素质的人,段小姐远来是客,把衣服让给她,反正这种款式我舅妈也不喜欢。” 段蓉笑容更盛,“这就对了,识时务者为俊杰,阮小姐果然是聪明人,高攀不起就该让出来,有些人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还会祸及家人。” 阮颜像是听到什么新奇的事,眼睛亮晶晶的:“真没想到,像段小姐这样的天之骄女,居然也喜欢捡二手货,我也是大开眼界了。” 这真的说的是衣服吗? 阮翔摸了摸鼻子,女人的语言怎么这么难懂? 他感觉自己需要一个翻译。 “二手货又怎样?只要是我看中的东西定然都是好东西!好东西肯定就有人抢,我不怕抢,看中我就要得到手,你又能拿我怎样?”段蓉的眼眸已然染上怒色,她厉声喝道,“来人!立刻,马上把那件衣服给我拿过来!” “我看谁敢?”阮颜脸色一沉,音量不大,周身却散发着迫人的气势。 那几个保镖这两天一直跟着,当然知道对面就是少帅夫人,真要动手他们也不敢,毕竟这里是广城,闹起来,大小姐不一定有事,他们几个肯定没有好下场。 可要是不动,大小姐回头告状,大总统怪罪下来,谁又能抵得住? 四人面面相觑,踌躇间,已经数秒过去。 段蓉见自己的人使唤不动,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 这已经不是一件衣服的事情了,事关威严与颜面! 她一个跨步上前,自己动手就要去扯杜云瑶身上的貂绒大衣。 阮颜抬手一挡,“段小姐,我们自愿让,可以,那是我们的修养,但你要是想硬抢,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阮颜穿着平底软靴,也比段蓉要高出半个头,从气势上已经压倒她了! 她轻轻一挡,段蓉的高跟鞋一歪,一个没站稳,差点摔倒在地。 好在其中一个保安手快,及时扶住了。 段蓉恼羞成怒,“你想怎样不客气?我今天倒想见识见识段小姐的手段,这件衣服我要定了!你奈我何?” 商场理事见越闹越僵,正想出言调解,后面突然传来老板霸道的声音,“阮小姐教养好,当然奈何不了你这种泼妇行为!但我实话告诉你,这衣服,你今天拿不走!” 一阵喧闹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专柜一下涌进来五十多个人,把现场团团包围起来,领头那个,赫然正是杜云龙! 青龙帮帮主来了! 这下,看热闹的人忙四下散开,不敢再多事。 商场理事并着几个服务员,全都鞠躬屈膝,上前问好,“老板,您来了?” 杜云龙也不看他,自顾自吩咐道,“把钱退回给这位小姐,认清楚这张脸了,以后她的生意,我们不做!” 商场理事应了一声退下下去了。 “好好好!”段蓉环顾四周,这些人显然是混帮派的,一个个凶神恶煞,腰间不是刀就是枪。 敌众我寡,一时之间,她竟然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生平第一次脸被扔到地上踩,气得双手微微颤抖,她再一次重新审视阮颜,“真是小看阮小姐了,原来有这么多狗腿子护着!宋逸之知道吗?” 她想到昨晚,那个蒋瑾琛,跳舞时一直带着客套疏离的微笑,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 当她看到阮颜和宋逸之相拥着离开的身影时,心里不忿,于是调侃了一句,“这少帅夫人倒是有几分风尘女子的做派,大庭广众下竟然拉拉扯扯的。” 蒋瑾琛居然即刻停下脚步,冷冷地盯着她,“段小姐早点回去休息,有病就不要出来乱咬人了!” 什么?骂她是狗吗? 待她反应过来,想训他一顿时,他竟然只留下一句,“身体不适,失陪了!” 说完转身就走了,就这样把她独自一人留在舞池中! 昨晚如果不是那左崇明巧舌如簧,装乖卖傻,逗她开心,她非得把广城闹翻天不可! 没想到,今天出门随便逛逛,散散心,又碰上了这样的糟心事! 眼看着事情一时间无法逆转,她整了整裙子,眼神一一扫过几人,最后落在阮颜的脸上,“我们走着瞧!” 说完便离开了百货大楼。 杜云龙挥了挥手,他的人立刻散了出去。 “进来办公室再说。” 这话是对阮颜杜云瑶说的。 阮翔自然也跟着,不敢擅自离开。 在去办公室的路上,阮颜压低声音抱怨,“好你个杜云瑶,你自家的百货公司,还装模作样的,我还以为你被人欺负了,怎么那些人也不认识你?” 杜云瑶尬笑,她这不是出门少吗?再说了,她要是在自家商场拿了东西,底下的人肯定会上报,她这不是怕大哥发现她和阮翔的事吗? 大哥那么多产业,整天见不着人影,哪成想这么巧,这样也能碰上? 背后的阮翔,扯了扯阮颜的衣袖,拼命使眼色,问她怎么办法? 刚刚杜帮主那架势,一看就吓人得很,自己碰了他的妹妹,等会会不会被斩手啊? 阮颜瞪了他一眼,“现在知道害怕了?早干嘛去了?” 三人蜗牛似的,等到了办公室,杜云龙已经泡好了茶,坐在沙上等着了。 茶,只有一杯。 阮翔难得的有自知之明,没有坐过去,这茶不会是给他的。 果然,杜云龙招呼阮颜,“阮小姐,快坐。” 几个月不见,刚开始他四下派人搜她的消息,后来从杜云瑶处得知她已成亲,且嫁的还是广城最尊贵的人家。 难过之余又有一丝预料之中感觉,她这么好,就该嫁最有权势的那个男人,自己和她哪怕只是站在一起,都显得格格不入,浑身的血腥味,简直玷污了她。 第226章 不欢而散 阮颜在他对面坐下,“谢谢杜帮主解围,今天连累你了,方才那位是京南政府大总统的千金段小姐,如果她后面给你找麻烦,你派人跟我说一声,我来想办法。” 杜云龙微愣,没想到对方来头这么大。 但他很快回答:“是云瑶惹的祸,不关你的事。” “大,大总统的女儿?”杜云瑶大吃一惊,瞪大眼睛说,“我刚刚还以为是哪个土匪的家眷呢!这可怎么办?” 杜云龙斜眼看她:“现在知道怕呢?刚刚不是挺横的吗?” 得知她的身份杜云瑶有些懊悔,但又有一丝不甘,“是我想横的吗?你什么时候见我乱得罪人了?人家一进来就说看中我身上的衣服,要我脱给她,当我什么人?要怪也只能怪我运气不好!” 杜云瑶本不是娇纵野蛮的人,也极少顶着杜云龙妹妹的名头行事,今天也是因为好不容易选到了阮翔母亲的礼物,一时情急才会据理力争。 见惯了大场面的杜云龙,看了眼毫发无损的妹妹,安慰道,“人没事就行,没怪你!大人物又怎样?总不能强买强卖吧!新闻不是说了,大总统访广三天,三天还能抽空来找我们麻烦?最坏的结果不过是收了这家百货大楼,我们又不是只有这一个生意!” 阮颜心里也明白,遇见杜云瑶只是偶然,段蓉的那些话,分明就是冲着她来的。 “现在是不是该交代另一件事了?”杜云龙看着前面并肩而站的杜云瑶和阮翔,脸沉了下来。 刚刚远远看到阮翔挡在杜云瑶前面,两人举止亲密,关系显然不一般。 杜云瑶红着脸,扭扭捏捏地说,“干嘛?弄得好像受审似的!” 杜云龙斥道,“娘平日里怎么教你的?有事竟然连家里人也瞒着?” 别看平日里能言善道,遇上江湖传闻多多的杜帮主,阮翔有点怂,但身为男子汉,此时不得不站出来,“杜帮主,我和云瑶在谈恋爱。” “谈恋爱?”看着阮颜在,杜云龙尽量收敛着自己的怒火,但这咬着牙说出口的三个字,仍是让人听着胆寒。 杜云瑶干脆承认,“对,我们是自由恋爱,你该不会想棒打鸳鸯吧?” “你家里人都知道了吗?就敢这样出双入对的!”这话杜云龙是对着阮翔吼的。 阮翔声音明显比刚才还要小,“还不知道。” “啪”!杜云龙用力地拍了一下桌子,“不知道谈什么恋爱?” 阮颜垂头敛眸,抬手捏捏发胀的太阳穴,顺势用手掌挡住了半张脸。 她为什么要坐在这里? 她是阮翔的表妹,不是他妈呀! 她既代表不了阮家,也没法立刻表态,毕竟她得顾着外祖父的身体。 杜云瑶还想说什么,杜云龙一锤定音,“什么都别说了,以后不准再见!等他家里人同意了再谈其他!” 杜云瑶和阮翔都偷偷朝她使眼色,除了尴尬别过头,阮颜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杜云龙同样心绪复杂,他也不想把话说重,但又不得不拿出个态度来。 妹妹喜欢他没意见,问题是阮家未必看得起他们这样的出身啊。 而此时,省政府顶楼的办公室里,宋震东父子和段泽天的谈话同样是不欢而散。 把段泽天送上车后,再回到办公室,刚关上办公室的门,宋震东就忍不住发火,“你是不是太沉不住气了?!” “那是因为他没有让你休妻再娶!”宋逸之的声音同样难掩怒气。 宋震东音量不断提高:“哪怕不为你自己着想,难道不该想想宋家,想想广城吗?德美两国来访,拟定在华国建立最大的兵工厂,如果地点定在广城,我们将成为全国最大兵器供应商!你想想,由此将产生多大的财富?” 宋逸之冷冷回应,“所以,您现在缺钱吗?哪怕您再娶十个妻子,再生十个孩子,您的钱也花不完吧?闽南刚刚给您增添了多少财富,这么就忘了?” “谁会嫌钱多?和京南政府合作,乃是正途!宋军若能成为华国最强军队,其他省份的军政府都得对我们俯首称臣!如此辉煌的前景,难道你不心动?”宋震东微微扬起下巴,眼神中透露出一种志在必得的野心。 宋逸之毫不犹豫地回答:“我不心动,天上掉馅饼的事我是万万不会相信的!段泽天是谁?全国最懂权谋的人!您竟然相信他?他的心思深沉如海,与他合作,无疑是与虎谋皮。” 宋震东反驳道:“再厉害的人又怎样?大总统也不过是个普通的父亲,为儿女筹谋无可厚非!一颗拳拳慈父之心,哪怕撇开公事不谈,也得成全!” 根据各地探子传来的电报,段泽天一行近日所到的三个地方,除了勘察各地地形,经济状况等情况外,就是会见青年才俊,摆明就是择婿。 这还能有诈?他不信! 宋逸之看着他的神情,不由嗤笑一声,“所以,人家是慈父之心,一心为儿女着想,您呢?您是什么心?为了权势要卖儿卖女?” 话语中的嘲讽让宋震东怒火攻心:“放肆!男人三妻四妾实属平常,夫妻和睦最好,若是不喜欢,养在家中又有何妨?这于你而言,又能有何坏处?你怎可如此忤逆!” “冷血无情之人,也配和我讲夫妻相处之道?”宋逸之耐性全无,冷眼睨向宋震东,“你可记得您的妻子,我的母亲,长相如何?如果活到现在她有几岁了?她喜欢吃什么?爱穿什么样式的衣服? 不!您不记得了!除了权势地位,您无情,无义,心中再装不下任何东西!” “滚!出去冷静冷静再跟我说话!”宋震东被彻底激怒,随手抄起一个水杯,砸了过去! 宋逸之侧身躲过,陶瓷杯砸在门上,应声而碎。 水,陶瓷碎片,茶叶,散落一地。 儿时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做了二十几年的父子,竟无几个温馨的画面。 看着满地的狼藉,宋逸之心中悲凉更甚。 于父亲而言,他,不过是个工具! 是他宋大帅争权夺利,扩张地盘的工具! 第227章 太年轻了 段泽天一家三口在酒店套房里用晚餐。 段夫人优雅地小口啜着汤,缓声说道,“今天见了几位故友,也是好笑,几乎无人知晓宋逸之已经成婚。” “这倒是是个好消息。”段泽天神色淡淡,不紧不慢地回答,“那接下来就别让她有机会在大型活动上露脸了。” 段夫人点头:“最好如此,等将来蓉儿嫁过来,婚礼一定要隆重,军政两边都不能落下,名分上先占个头。” 段蓉撇撇嘴:“说得倒轻巧,父亲今日不是还没谈妥吗?” 段泽天双手交叠在桌面上,神色自若,“还行,宋震东明显心动了,宋逸之倒是拒绝得干脆,这都是预料之外的结果,他要是二话不说就答应抛妻另娶,那岂不是目光短浅的无能之辈?我倒要看不起他了。” 段夫人轻轻点头,脸上流露出赞赏之色:“横看竖看,宋逸之确实不错!如此看来,还是你有先见之明,提前派了医生过来把宋震东的腿给医好了,让宋逸之不至于如脱缰野马,不可能控制。” “儿子的威望能力胜过父亲,这是所有当权者都不能容忍的,华国五千年历史,多的是父子相残的例子。”段泽天脸上扬起一抹自信的微笑,分析道,“宋震东腿伤一好,就立刻揽权,宋逸之从闽南回来,广城的势力几乎丧失了三分之一。” 段夫人向丈夫投入崇拜的目光,“他还是太年轻了!有了你的这些铺垫,再加上诱饵足够强大,宋震东上钩了,宋逸之绝对没有能力再忤逆他的父亲,蓉儿和宋逸之的婚事也就水到渠成。” 段蓉抿着嘴角:“我倒觉得阮颜不是简单的角色,怕没那么容易罢休,她是收买人心的好手,我发现维护她的人挺多的。 宋逸之的人我就不多说了,个个心都向着她,我今天不过稍加试探,连道上的那个什么帮主,都对她多有维护。” “不过是些小人物,不值一提,你是做大事的人,不要只关注眼前的得失,意气用事,注定难成大事。”段泽天意有所指地瞥了她一眼。 段蓉很快明白过来,父亲是知道了她今天在百货大楼的所作所为,小声解释,“您别多想,我今天不过是想试探下阮颜的处事作风,又不是真的发火,凭他们也配?!” 段泽天目光严厉,“那你吩咐人跟着杜云龙的和他的家人干嘛?别本末倒置了,人还没嫁过来,你就想先把人给得罪光了?” “知道了!回头我就把人都撤了。”段蓉嘟囔道,“便宜他们了。” 段泽天语重心长地说:“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这两天你还是多了解了解阮颜吧,要不不出手,一出手势必一击即中,小打小闹有什么意思?” 段夫人忍不住替女儿说话,“这谈何容易?郑家姐妹被玩弄于股掌,连您都被断了财路,此人不简单啊!” 段泽天呼吸一滞,脸色瞬间变得阴沉,微微握紧拳头。 虽然他用权势勉强压制住了宋逸之,让他不再往下查,但闽南,惠城一带的土匪已经被一网打尽,剩下些小啰嗦也成不了气候。 他和郑有才布置多年的财路,就这样断了,想想就心痛难忍! 宋逸之即将是他女婿也就算了,这阮颜,断是不能再留了! 深夜时分,如墨的天空中月明星稀,清冷的月光洒落在大地之上,赵家的庄子一片寂静,除了虫鸣蛙叫,再无其他声响。 赵雅儿心事重重,不习惯这极致的宁静,辗转反侧,久久不能入睡。 突然,窗外传来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随后有灯光忽闪,这是有汽车过来? 赵雅儿翻身坐起,看看时间,这么晚了,谁? 在地上打地铺的小莲也被吵醒,她面露惊喜,“小姐,肯定是小左将军吧!他下午是不是有急事?现在忙完又来看您了?” 赵雅儿喜上心头,不是左崇明,还能是谁? 她抬手轻轻放在平坦的小腹上,它命不该绝啊! 很快,敲门声响起,紧跟着是看门老头和司机的声音。 赵雅儿正犹豫着要不要换件睡衣,用不用起身去迎接,还是矜持点在房间里等? 还没拿定主意,房间的门“砰”一声被踢开,发出一声巨响! 赵雅儿正想嗔怪发火,抬头一看,表情瞬间僵化! 这哪里是左崇明啊! “大,大总统?您,您怎么来了?”赵雅儿全身血液都停止了流动,原本贴着床头坐的身体,不由挺直。 明明盖着厚厚的被子,却冷得身体瑟瑟发抖。 黑色西装的保镖用手枪指了指小莲,示意她出去。 小莲连滚带爬地,出了房间,一个眼神都不敢乱瞄。 房门被关上,段泽天一步一步走到床边坐下,抬手捏住赵雅儿的下巴,“躲我?” “没有,我没有!我义兄义嫂容不下我,把我赶出来了。”赵雅儿白着脸焦灼地解释。 段泽天好像对这个答案不是很满意,眼神仍是黑夜般的阴沉,“既然当年敢爬我的床,就要做好一辈子逃不掉的准备!只要我一出现,你就得乖乖待在原地,懂了吗?” “懂!我懂!”赵雅儿忙不迭点头。 她能不懂吗? 自从他当着她的面,亲自把子弹射进徐州同的脑袋时,她就完完全全失去了忤逆他的勇气。 她至今仍记得徐州同临死前的眼神,是愤怒是质疑是谴责! 她也不想啊! 她自小过的是锦衣玉食,众星捧月的日子,结婚之初她也想过静下心来,夫唱妇随做个贤妻良母的。 奈何她做不到啊! 说得好听是总统的御用医生,其实何尝干的不是伺候人的工作? 每日都需小心翼翼、如履薄冰,时刻关注着总统的身体状况,不敢有丝毫懈怠。 在总统面前,需得卑躬屈膝,小心谨慎。 每每有大型宴会,就算混个出席的机会,也不过是做片绿叶,只能在边缘处陪同。 赵大小姐怎么受到了这种委屈? 作为徐州同的助手,出入总统府次数多了,便对那至高无上的当权者产生了欲望。 第228章 年后再议 没想到段泽天看着清心寡欲,道貌岸然,私下生活作风竟如此不严谨,撩拨试探数次,两人便纠缠在一起了。 那一段时间,她的虚荣心确实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珍贵的首饰,华丽的礼服,源源不断地向她涌来。 段夫人得了丈夫的授意,把赵雅儿视为座上宾,她再一次成为舞会的焦点。 然而,纸终究包不住火,来往数次后,终究还是被徐州同察觉了。 徐州同根本没来得及声张和发泄怒火,就被段泽天喂了一颗子弹,还找了个堂而皇之的借口。 徐家人信以为真,都以为他是为了保护大总统,被偷袭者误杀了。 赵雅儿吓得失魂落魄,她当然算不上什么良善之人,但也做不到看着自己的丈夫死在自己面前而无动于衷。 更怕的是,自己被灭口。 这个时候,她才知道高估了自己。 什么赵将军千金的名头,根本一点用都没有! 大总统眼里,将军一抓一大把,她算什么?不过是个玩意! 为了名声,段泽天当然不可能纳她。 就这样装模作样地守了一段时间寡,等他玩腻了,她立刻想办法回了广城。 还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有机会见到段泽天,没想到,他居然找上门了! “您这次过来是?”她当然不会自恋地认为他在留恋她的肉体,于是小心翼翼地试探着。 冰凉的指尖划过她裸露的肌肤,看着她吓得瑟瑟发抖,段泽天面无表情,“听说,你嫁想进宋家?” 赵雅儿抖得更厉害了! 她这心思只有小莲知道,再有就是司机,可能会从小莲言谈间看出端倪。 所以,她很快反应过来,司机是段泽天的人! 原来自己竟然一直生活在他的监控之下。 “没,没有!我没有!”赵雅儿肯定不能认。 之前段夫人知道她是广城人,就多次向她打听宋逸之的事,有和宋家联姻的想法。 这次见他们一家三口来广城的新闻,就知道他们是为了这件事而来。 段蓉要是愿意,这门亲事就是铁板钉钉的事! 要不是见宋逸之那再无机会了,她又怎么会把目光放在左崇明身上。 她连忙撇清跟宋逸之的关系,“我跟宋逸之就是儿时伙伴而已,已经很久没见过了,我不会跟段小姐争的!” “争?你也配!”手指一用力,在雪白的肌肤上留下明显的痕迹,“不过,今天,我倒是来帮你实现愿望的。” 赵雅儿不敢躲,也不敢问。 段泽天的声音极冷,“我助你成为宋逸之的姨太太,你替段蓉做了个先锋,把宋家的水搅浑了,知道吗?” 赵雅儿木然,无法分清是喜是悲。 原来有些东西真是可以遗传的。 段小姐和段太太一样大度,还没嫁进去,居然开始替丈夫的下半“身”谋幸福。 房间里很快传来衣帛被撕裂的声音,门口的几位西装保镖面面相觑。 大总统,今年六十有一了吧? 这也太…… 相互都从对方眼神里看到促狭猥琐的笑意,却无人敢出声,只是都极有默契地往外走了几步。 隔日,大总统一行人结束广城之旅,众人在火车站送别。 临上车前段泽天拍了拍宋震东的肩膀,“老宋,我们刚刚谈的内容,你好好考虑,年后我们再议。” 宋震东笑容满面,“一定一定!我随时恭候您一家大驾光临!届时别住酒店了,住家里来,我和逸之好好招待您们!” 宋逸之安静听两人话别,不发一言。 女眷那头,阮颜负责送段家母女上车。 段夫人温柔地挥了挥手,话没多说,就上了车。 长裙摇曳,段蓉袅袅婷婷地经过阮颜身边,脚步顿下。 她微微抬高下巴,眼神中的挑衅毫不掩饰,“宋少夫人,这次很高兴认识你!下次再见,你恐怕得换一个称呼了。” 阮颜唇角上扬,笑意却未达眼底,声音格外清冷,“名不过是虚妄之物,人,关键还是得认清自己的位置。” “对!认清自己的位置。这句话同样送给你!”段蓉凑近,声音虽低却异常坚定,仿佛誓言一般,“宋逸之,我势在必得!” 阮颜纹丝不动:“段小姐,天还没黑呢!莫要太早说梦话!” “呵呵,阮小姐,给你送了新年礼物哦,敬请期待!提前祝你新年快乐!”段蓉明明一脸笑容,偏偏眼眸阴冷渗人。 最后她遥遥朝宋逸之挥挥手,才进了车厢。 看着火车缓缓离开,阮颜的心情并没有觉得如释重负。 百货大楼的事就这样不了了之,大总统和大帅之间的谈话阮颜一无所知。 但直觉告诉她,他们之间一定是达成了某种共识,才能如此和谐的告别。 前路茫茫,这种蒙眼前行的滋味真不好受。 独自回到少帅府,浑身的力气仿佛被瞬间抽干,整个人瘫在沙发上,只觉筋疲力尽。 旺财在脚边一直呜呜撒娇,她却全然没有精力去理会它。 回到广城这段时间,日子如流水般匆匆而过,貌似也没做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却感觉生活忙乱不堪,且处处透着压抑。 熟悉的府邸,喧闹的应酬,复杂的人际,如一张密不透风的网,紧紧束缚着自己。 阮颜不禁怀念在闽南的日子,虽然也有忙碌,也有纷扰,但心却是安宁的,是自由的。 “小姐,老太太来了!”丁雪慌里慌张地跑进来,打乱了她的思绪。 阮颜忙坐起身子,“你说谁?” 丁雪:“宋府老太太。” 哦,祖母! 老太太这都多久没出过府了,怎么过来了? 来不及多想,阮颜脚步不停,已经穿过花园的月亮门,朝停车场走去。 远远一看看到老太太被扶下了车,阮颜笑着小跑过去,“祖母怎么来了?有事派人来说一声,我们马上过去不就得了。” “好久没来没出来走走了,今天天气好,就顺便过来看看。”老太太一脸慈爱,“急什么?小心拐了脚。” 阮颜领着她往小楼走,乐呵呵地说,“祖母您今天可是给我个大大的惊喜了,怪不得今早听到喜鹊喳喳叫,原来是您这看神仙下凡啦!” 嘴里说着笑,心里却在忐忑,老太太这是所为何事? 第229章 日常催生 两人穿过月亮门。 哪怕是冬日,花园里仍是一片勃勃生机。 老太太乐呵呵地打趣,“你这小丫头,伶牙俐齿的,祖母最喜欢你这活泼劲,逸之性格沉闷,娶了你,真有福气!” 阮颜心里苦笑,大帅明显不是这样想的。 四点多的阳光,温柔地洒落大地,正是最惬意舒服的时候。 旺财摇晃着尾巴,从茂盛的草丛中欢快地钻出来,扒拉着阮颜的裙摆,那模样分明是在央求她陪自己玩耍。 阮颜宠溺地挠挠它的脑袋,示意它自己玩。 然而旺财不依不饶,干脆整个身子趴在她的鞋背上,呜呜撒着娇,不让她走了。 那模样,着实可爱! 一旁的老太太见到这一幕,感慨道,“狗通人性,这小家伙的神情,真是越看越像个孩子!就是不知什么时候,咱们府也能有个娃娃来闹腾闹腾。” 老太太又在日常催生了。 从前阮颜只觉得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现在她发现自己并不反感。 想到有个像她,或者像宋逸之那样的小娃娃,在府里嬉戏玩耍,似乎也是件很有趣的事。 于是她笑着应道,“那您可得养好身体,要不怎么抱得起?” 老太太笑得合不拢嘴,开心地说道,“软软你别看我老,我力气大这么呢!抱对双胞胎都没问题。” 两人笑语晏晏,绕着花园缓缓走着。 半圈之后老太太才步入正题,“逸之父子俩是不是还在闹矛盾?你有空多劝劝,父子哪有隔夜仇?凡之闹不起什么风浪的,我们家没有庶子当家的规矩。” 自初回城那顿饭之后,宋逸之一直没有再回过大帅府,老太太已有所察觉,所以今天是来做和事佬的。 这两天阮颜也发现,只要是扯到大帅的话题的,宋逸之立刻就绕了过去。 她猜测不单单是宋凡之的事,应该还和大总统的会谈有关。 “那您待会好好说说他。”阮颜一语带过。 老太太拍了拍她的手背,轻声说道:“帅府少夫人,确实不容易做,阮淼把你教养得极好。” 阮颜怎么听不懂她的敲打,但心中并没有不悦。 她先是宋家老太太,而后是宋逸之的祖母,对自己的诸多关心,更多的是爱屋及乌。 上一辈的传统女人,家宅不合时,便会觉得家中女主人有一定的责任,这无可厚非。 阮颜乖巧地应了一声,再开口时已转了话题,“难得祖母过来,我们今晚吃饺子可好?” 老太太点头,“我喜欢也吃饺子,年轻时贪玩,和你外祖母还一起包过呢!” “您还会包饺子?”阮颜满脸惊奇。 别怪阮颜会如此惊讶,老太太的手保养得极好,都这把年纪了,握起来仍是柔软光滑,一看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 老太太一脸怀念,“包饺子也不难,就是没你外祖母包的好。” “那今晚就来试试祖母的手艺了?”阮颜笑着建议。 老太太跃跃欲试,“那今晚我就露一手了!” 于是两人移步到厨房。 饺子皮和馅料是早就准备好的,整整齐齐摆放着。 只见老太太先是净了手,轻轻拿起一张饺子皮,接着,用调羹缓缓地舀起适量的馅料,那专注的神情仿佛在进行一项极为重要的仪式。 然而,当她开始用手指笨拙地进行一捏一折的动作时,那模样却跟孩子玩过家家似的,充满了童真与可爱。 包好第一个,还举高高兴奋地跟阮颜炫耀。 阮颜看着老太太这副模样,实在是忍俊不禁,心里不由感叹,老太太这一生真是享福了一辈子啊! 在老太太的催促下,她也开始动起手来,一会包个兔子形状,一会包个包子形状,一时间厨房里欢声笑语不断,近日堆积的阴霾尽数散去。 宋逸之归来时,便是看到这样的情形,他伫立在厨房门口,双脚仿佛被定住了一般,根本无法挪动半步。 阮颜套着荷叶边的粉色围裙,笑意盈盈。 她的发丝有些许凌乱地垂在脸颊边,却更添了几分俏皮与温柔。 在他印象中,祖母是不进厨房的,而此刻,她的脸上他从未见过的放松和愉悦。 那满是皱纹的面庞上绽放着如同孩童般纯真的笑容,眼睛里闪烁着温暖的光芒。 两人一边包着饺子,一边相互逗趣。 这无比和谐的画面,让宋逸之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表的感动。 两个他此生最爱的女人,都近在咫尺,这感觉,真好! 两人晚饭后把老太太送回大帅府。 回城途中经过沿江路时,宋逸之示意阮颜看窗外。 原来是他们以前吃过的个面摊,那位妇人正笑容满面的招呼客人,而在锅炉面前忙活着煮面的中年男人,估计就是她口中那懒惰的丈夫吧。 阮颜笑笑,日子总归是越过越好的,对吧? “那次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吃路边摊。”宋逸之有些怀念。 阮颜也想起了当时的情形,不过大半年的时间,他们已经从生疏冷淡,变成了如今相濡以沫的夫妻了。 她挠了挠他的掌心,揶揄道,“想想有点亏,几颗云吞,玩几发子弹,就被你收买了。” 宋逸之挑眉轻笑,“亏吗?那我不是更亏?我的十几年的青春可都是你的!” 说完他又添了一句,“都怪你,我们浪费太多时间了。” 阮颜偏头瞪他,“我过了生日才二十一岁,还能怎样不浪费?难不成真的十五六岁就结婚生子?” 闻言宋逸之压低声音,卖了个关子,“你知道刚刚祖母下车时跟我说什么吗?” 在阮颜看过来时他才说,“催我们快点回家生孩子。” 前面有司机,还有刘副官,阮颜红了脸,声音低得近乎耳语,“生就生,谁怕谁!” 宋逸之眼眸中盛满喜悦,原本扣住她的手更用力了,“少帅夫人,准备好了吗?后天就是年终晚宴了,期待你的精彩亮相。” 阮颜心里有紧张也有激动,晚宴之后,她将成为广城家喻户晓的少帅夫人了。 这是殊荣,也是责任! 第230章 大事不好 忙碌的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 转眼就到了年终晚宴这天。 晚宴是五点开始的,现在已经四点了。 阮颜坐在镜子前,一边看着化妆师帮她最后一次检查妆容,一边和丁雪确认,“有没有安排车子去接外祖父?” “大少爷说不用麻烦,他们自己会过去。”丁雪模仿着阮翔的语气,“今天是小颜的大日子,让她负责自己美美的就好,其他啥都不用操心!” “什么大日子?听起来好像结婚似的。”阮颜嗔笑着,其实心里清楚,阮家上下都只是关心她。 明明是明媒正娶,却好像没名没份的姨太太似的,今天是第一次在这样重要的场合中亮相,他们自然重视。 丁雪今天尤其高兴,“今天可比成婚重要多了!” 这段时候阮颜和少帅如胶似漆,最开心就是丁雪丁雨了。 之前阮颜和少帅分房而居,生疏得跟陌生人似的。 她们俩的心都悬着,总有种寄人篱下,前途茫茫的迷茫。 现在看着阮颜脸上幸福的笑脸,总算有了尘埃落定的踏实感。 就在这时,轻松的气氛突然被打破。 “小姐,大事不好了!”丁雨踉踉跄跄地跑进来,手里扬着今天新鲜出炉的晚报,“林市长死了!” 阮颜微微一愣,旋即连忙接过报纸,在看清报纸的瞬间,终于明白丁雨为什么会这么失态了。 只见那广城晚报的第一版上,赫然呈现着一幅令人胆战心惊的画面——林市长身体赤裸地倒在血泊之中,那相片占据了大半的篇幅。 虽然重要部位用一块布遮挡着,但仍裸露出大片肌肤,胸口插着一把匕首,鲜血汩汩流出,在地上蔓延。 标题触目惊心:市长林友邦于望春楼惨死!疑似情杀! 望春楼是什么地方?几乎无人不知,说得好听点,就是个风月场所,广城也有分点。 说得难听点就是下三滥的妓院,平时接待都是贩夫小贩,听闻一两块钱就有交易。 阮颜的手止不住地微微颤抖,她的目光紧紧盯着报纸上那惨不忍睹的画面。 心中涌起无数的疑问和震惊,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一目十行,快速把报纸浏览了一遍:大概意思就是,林市长赴珠市学习交流期间,流连风月场所,与他人抢姑娘时被失手杀死。 丁雨丁雪先把闲杂人都请了出去,随后站在一旁,面色苍白如纸,声音充满着慌乱与恐惧,“小姐,怎么办?” 阮颜嘴唇哆嗦着,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为什么偏偏在这个节骨眼发生这样的事情? 广城所有高级将领共聚一堂,就在她第一次公开亮相的前夕,把这件事最大程度的曝光,时间还卡得这么死,根本就不给她有空隙去思考去处理,目的是什么? 答案不言而喻。 那就是不想她出席晚宴! 是的,有这样一个父亲,有何资格顶着少帅夫人的名头出席这样的晚宴? 不想她公开亮相的人会是谁?幕后推手是谁? 赵雅儿?段蓉?大帅?还是大总统? 几份晚报都有报道,阮家也有报纸也有自己的消息渠道,为什么没有提前收到消息? 看来对方已经把她了解得极为透彻! 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随之而来的是温暖的怀抱和熟悉的声音,“软软,别难过……” 哦,对了,光顾着震惊,忘了难过了。 虽然她和林友邦多有争议,也没想要他死啊! 还是以这样不堪的形式! 宋逸之低声解释,“我一直都有叫人看着他的,是今日凌晨的事情,原想着等宴会结束后再跟你说的,免得影响心情,没想到消息竟被传了出去。” “我刚刚已经吩咐邓子宇去找报社的人交涉,不会再加印的了。 也叫人把市面上能买的报纸都买了,放心,报纸发行一个小时都不到,不会流传很广的。” 宋逸之直起身子捧住她的脸,精致的妆容更衬托出她眼里的悲伤,“你是你,林市长是林市长,没有人会把你们混为一谈,软软,你这么出色,能娶你为妻我很自豪。” 阮颜心里愈发苦涩,她不要瑕疵,她渴望以最完美的姿态站在他的身边! “逸之,这件事不是意外。”阮颜的声音有些沙哑。 林市长又不蠢,虽然好色却也惜命,就算有可能去这种地方,也不至于跟人拼命。 唯一的可能就是中了人家的圈套。 宋逸之轻抚她的长发,“这个新闻也就只停留在今晚,明早全广城,乃至全国的日报,都会报道事情的真相。” 阮颜明白,就算要查,也不是一时半会的事。 宋逸之所说的真相,就是他想要的真相。 就凭林友邦是他宋逸之的岳父,他就不能以这样的形式死亡。 可以死于暗杀,死于阴谋,死于意外,但不能死于狎妓。 事已至此,只能先把事情平息下来。 想通后,阮颜心情逐渐平静。 “你准备准备,我们半个小时后出发。”宋逸之眼眸有期待,有爱意,“我好心急,心急让那些曾在战场上并肩作战的将军们,见见我宋逸之的夫人。” 阮颜回视,“很急吗?” 宋逸之垂头碰了碰她的唇瓣,语气坚定,“迫不及待!” 原本想打退堂鼓的阮颜,那些拒绝的话,突然就说不出口了。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刘副官的声音,“少帅,大帅来了!” 宋逸之俩人连忙起身迎接,一走进主楼的客厅,就看到宋震东满脸阴沉,焦灼地来回踱步。 宋逸之:“父亲,晚宴快开始了,您怎么过来了?” 宋震东略过他,直接把视线投在阮颜身上,“阮颜,今晚的宴会,你就不必去了!” 既是预料之外,也是预料之中,阮颜并没有多生气,反而觉得,该来总归会来。 宋逸之显然比她更难以接受,“父亲也看了晚报?做了半辈子的大帅,该不会看不出这是阴谋吧?” “阴谋阳谋都好,你们成亲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以前都不急着露面,现在着什么急?”宋震东仍是看着阮颜,“你说对吧?” 第231章 父子争执 原本对这个儿媳妇,他的态度是不赞成也不反对。 儿子喜欢,母亲也开心,这就够了。 哪怕上次饭局,林市长冒出了点不雅的事情,他也未将其放在心上。 可这个新闻,他一看就怒火攻心! 实在是离了个大谱! 身为一市之长,也太不讲究了,出入这些低级的场所,还闹出这样的事? 男人好色,本属平常,但到他这种饥不择食的地步,也是着实丢人! 有这样的亲家,他宋震东颜面何存? 这样的家庭,能教育出什么样的孩子? 也不怪他迁怒,尤其是刚刚有了段蓉这个珠玉在前,更显得林友邦上不了台面。 不待阮颜出声,宋逸之沉声答道,“这是我们的私事,您是不是管得太宽了?” “这是私事吗?把帅府拉进流言蜚语之中,这是私事?事关帅府名声,宋少帅的尊严,这是私事?” 宋震东愈发不悦,脸色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是我没警告过你们吗?上次在百乐门被人拍照,我就告诉过你们,要爱惜自己的名声! 现在出了这样的奇耻大辱,居然还不让我说?别说我了,此时此刻,全城都在讨论这个笑话呢! 还好没多少人知道他是我亲家,要不,我连门都不想出了!” 宋逸之扬声怒道:“你甚至都没有考虑过这件事的真假,就把这个罪名往小颜头上扣! 就算是真的,这一切都是林友邦的事,跟她又什么什么关系?我们是能选择自己的父母还是能管教自己的父母?” 宋震东音量更高,“你以为人人都是科学家,会透过事物看本质?你以为每个人都有耐性的去了解一个人的内在品性?不会的!他们只会说三道四,指指点点,人云亦云!” 宋震东态度强硬,灼热的目光对上阮颜,“现在新闻刚出,风头正盛,阮颜,你确定愿意站在那里任人评头论足?你愿意逸之成为舆论的中心?你愿意人们对帅府产生质疑?” 宋逸之根本不给阮颜说话的机会,“肤浅!您以为全世界都是你这样的目光短浅之辈?您以为广城只有无知妇孺?” 宋震东偏头看着他,眼神中寒光渗人,“真当自己翅膀硬了,你这是第几次对我出言不逊了?” 宋逸之呵呵冷笑,声音里俱是讽刺,“您怎么不问问自己?最近第几次看我不顺眼了?为什么处处找茬?是发现我不能像个傀儡一样受你摆布了?还是我没有配合您卖儿求荣?” “放肆!”宋震东看着这个比自己还要高出一个头的儿子,攥紧的拳头差点就想挥过去,“宋逸之你别忘了,我宋震东可不止你一个儿子!” 他的话语如同一记重锤,在空气中回荡,整个宽敞的客厅,瞬间变得寂静且压抑。 空气都凝固了! 父子俩沉重的呼吸声,被放大了数倍,清晰可闻。 “逸之,父亲!”阮颜的声音又大又急,成功地堵住宋逸之正要说出的话,“其实我也觉得今天不是露脸的好时机,发生这种的事情,我情绪不好,今晚的宴会我本就不想去了。” 宋震东紧绷的身体陡然一松,同时暗暗呼了一口气。 方才怄气的话一出口他就后怕。 宋逸之是自己一手培养的继承人,当然了解他的傲气。 这个时候他要是出口,绝对没好话! 再出声时,宋震东的语气已经缓和不少,“阮颜,你凭良心说,你们成婚以来,我可有干涉过你们?作为宋家儿媳,你与帅府又做了些什么?承担过什么责任?我可有为难过你?” “没有,父亲对我一向很宽容,我心怀感激。”阮颜垂下眼眸,低声应着,这也是事实。 宋震东继续问道:“我是一家之主,是宋军主帅,我为宋家名声着想,为宋军威望考虑,我可有错?” “没有!父亲您做得对!”阮颜眼眶红了,易地而处,她也会像宋震东这样做的。 说到底,还是林友邦的问题,是自己家庭的问题。 宋震东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迅速转身离开了。 客厅虽只剩两人,但宋震东的话仿佛仍在空气中回荡。 宋逸之上前两步,把阮颜紧紧拦进怀里,“我娶你,不是让你来受委屈的!不过一个宴会,我们不去也罢,我陪你!” 眼眶瞬间变得潮湿,阮颜既感动,又内疚。 是自己让他陷入两难之地! 她用力地回抱他,片刻后,才平复了心情,“逸之,你也说了,事情明天就会解决,我不急,一年到头,那么多的宴会,又不是只这一个机会,但你不能不去!” 确实!六城三市所有的主将,军政两界的重要人物欢聚一堂,这样的重要的场合,宋军少帅缺席,将会引起多少猜测和臆想? 今年还合并了闽南,宋震东父子可谓是全国瞩目的焦点,要是被察觉父子生了嫌隙,会有多少势力伺机而动? 宋震东明显也是意识到这一点,一出少帅府的大门,他就心生懊悔。 刚刚他明明可以婉转一点的,儿子年轻气盛,自己何必意气用事? 看他那么宝贝他老婆,今晚真有可能就干脆不出席了。 如此一来,唯恐军心不稳啊! 司机按照大帅的指示,车速慢得跟蜗牛似的。 宋震东还在纠结怎样挽救,同时对阮颜更加不满,家里没什么助力就算了,还光惹麻烦! 好在没多久,后面传来车鸣声。 副官回头张望,随后汇报道,“大帅,是少帅的车队。” 宋震东松了一口气,同时感到欣慰,他教导出来的人,还是顾全大局的! 既然儿子退一步,他也不好做得太过。 宋震东吩咐副官,“派人去通知大姨太太和凡之,今晚的宴会不要出席了。” 他把宋凡之召回广城,确实有牵制宋逸之的意思,但目的是让他好控制一些,他可从没有动过要换少帅的念头。 可怜的大姨娘,盛装打扮,在众姨娘的面前炫耀半天,结果却被拦在家门口,还完全不知道原因! 宋凡之脸色更是难看到极点。 第232章 得夫如此 阮颜独自在客厅坐下,桌面摆着广城能买的全部晚报。 所有的头版头条惊人的一致,皆是林友邦的死讯,照片也仅有一张。 在广城,能做到这点的,不是大帅,就是段家人了。 刚刚宋大帅的愤怒不似作假,排除了这个可能,那么这事只能是段家人所为。 没想到段蓉说的新年礼物,是在这等着她。 那她也得礼尚往来不是? 想到这两日她收集到的段蓉个人信息:留德博士,国际关系专业,曾在德国知名杂志上发表关于对外交政策的看法,见解独到。 完美的履历,不愧为大总统的千金! 哼!就凭那蹩脚的德语,能写出这样高深的德文学术报告? 阮颜表示很怀疑。 就着茶几,她提笔写了几封信,交给林洋,让他想办法用最快的方式寄出去。 同时为现在的通讯方式感到烦躁,要是网络时代多好! 门外传来嘈杂的声音,随后是有人来报,竟是阮家人都来了! 阮颜忙迎了出去,外祖父,舅妈,还有阮翔,三人皆是为参加宴会刻意收拾打扮过的。 外祖父更是拿出了压箱底的西装,他本就不喜欢这些新事物,想来也是为了今天这特殊的日子,才特地穿上。 三人见到阮颜笑意盈盈,脸上并无萎靡之色,神色皆是一松。 阮翔打趣道,“哟,怎么没哭鼻子?亏我还带了一打的手绢。” 阮颜嗔怒,“合着你是来看热闹的?想不到阮大少竟是那长舌妇人!” 阮翔:“牙尖嘴利的!看来少帅是多虑了,还命我们过来陪你用餐,怕你茶不思饭不想的!” “少帅让你们过来的?”阮颜心里一暖,唇边漾起的弧度更大了。 “对,逸之邀请我们过来用餐。”阮振国笑道,“在哪吃饭不是吃饭?还要穿这劳子西装,还是咱们几个在家里吃自在些!” 他这一笑,大家的心情更轻松了。 对林友邦的感情,早在阮淼去世时已经耗光了。 现在大家唯一担心的就是,阮颜被他的事拖累了。 阮颜迎着他们进了主楼的餐厅,忙吩咐厨房准备晚饭,却被告知,都备好了,少帅出门时就已经吩咐下来。 阮家舅妈心生感慨,“逸之这孩子真不错!又细心又周到,再没人比他做得更妥帖了。” 先是安抚他们情绪,承诺林友邦的事情他会处理,又安排他们一家人过来陪伴,担心阮颜独自一人会胡思乱想。 人家堂堂一少帅,日理万机,能对妻子细心到这份上,实属难得! 阮振国沉声说道,“小颜,你今晚这样做是对的!咱们没必要出去给人评头论足的,等事情平息了再说,往后的日子长着呢!” 阮颜浅笑着点头。 那边阮翔正四下打量,“这少帅府我还是第一次来,你这少帅夫人是不是该带我转转啊?回头我也好跟人吹嘘吹嘘!” 这么一打岔,大家也就没再继续刚刚的话题。 一家人到花园转了一圈,再回到餐厅吃晚饭,喝了两盅茶,才离开。 全程无人提起林友邦的事。 送走了阮家人,阮颜正准备回小楼休息,停车场又响起了汽车的轰鸣声,还不止一辆。 这是宴会结束,宋逸之已经回来了? 还不待她走出主楼大门,一群人争先恐后地涌了进来。 先是左崇明,邓子宇和周佳佳,后面是肖志刚,吴磊,连钱芷意也来了! “他们见你没去,非吵着要跟回来看看。”宋逸之跟在后面,眉眼带笑。 身后还有数个年轻的将领及其家眷,最后居然蒋瑾琛! 阮颜的心里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了! 左崇明已经在那嚷嚷,“嫂子,也亏得你没去,这样的宴席着实无趣,就光听那一群老家伙谈古论今,推杯置盏,我至今还饿着肚子呢。” 闻言阮颜忙安排人去准备吃食。 邓子宇笑道,“小左将军要是没吃饱,那定是美女如云,他忙不过!” “就是就是!我看他整晚眼里都盯着美女,脚也没离开舞池!”周佳佳随口附和道。 左崇明瞥了两人一眼,“行啊!这婚事都八字还没一撇,就已经夫唱妇随了。” 距离婚期没剩几天了,这话说得真欠揍! 没待邓子宇撸起衣袖,肖志刚就在左崇明边上,已经抬起手臂箍住他的脖子,“邓参谋,我帮你教训教训他!” 左崇明没有防备,一下竟挣脱不开,“好你个肖志刚,他不过陪你干了些偷鸡摸狗的事,倒干出革命友谊来了!” “什么偷鸡摸狗的事?你这不是把我们也骂进去了?”这下连吴磊也要过去帮把手了。 几人这一闹,整个客厅顿时更热闹了。 阮颜住进来至今,这还是第一次,一天之内招待这么多客人。 梁勇上前自我介绍,“夫人,上次庆功宴见过您跟少帅跳舞,还没机会打招呼,我是珠市的梁勇。” 随后又指着后面的几人,“那是深市的刘将军和刘夫人,汕城的岑将军和岑夫人。” 几人皆热情地和阮颜相互问好。 邓子宇已经叫人支起牌桌,摆起了棋盘,很快把人都安顿下来。 蒋瑾琛上前打招呼,“今晚在宴会上没见到你,有些担心,所以跟着少帅过来看看。” 明明每次一提就变脸的人,着实没想到宋逸之居然会让蒋瑾琛登门。 阮颜下意识去搜索宋逸之的身影,他正坐在牌桌前,感受到阮颜的视线,抬起头笑笑,随后又埋头打牌了。 阮颜收回视线,才对着蒋瑾琛道谢,“你也看了报纸了?” 蒋瑾琛答道,“看了,我跟少帅申请调查此事,少帅也同意了,我回去收拾一下,晚点就去珠市。” 阮颜又一次怔住了! 宋逸之底下那么多人可用,居然会用蒋瑾琛?! 两人又聊了几句,蒋瑾琛见阮颜眉心舒展,并没有被此事扰乱心神,也就放下心来,很快就告辞了。 阮颜把人送出去,刚回到厅里,就见到宋逸之朝她招手。 灯光洒下,落于他的肩头,眉眼微弯,看着她的眼神,无限温柔。 分明就不想她和蒋瑾琛多待,一直盯着,还故作大方。 无非只是为了让她见见旧友,哄她开心罢了! 这一个晚上,自己都数不清,被宋逸之感动了几次! 哎,得夫如此,妻复何求? 第233章 一波刚平 这一夜,少帅府的热闹,持续到了凌晨。 阮颜和钱芷意促膝详谈,她曾在南京待过一段时间,交友甚广,且都是学术界的佼佼者,阮颜受益良多。 睡得晚自然起得晚。 阮颜睁开眼睛时,强烈的阳光正钻过窗帘的缝隙,肆无忌惮地洒在地毯上,被单上。 手掌从被窝里伸出来去碰触那缕缕金光,微微的灼热感让她一时有些恍惚,仿佛不知今夕是何夕。 耳畔是清清浅浅的呼吸,阮颜小心翼翼转身,映入眼帘的便是宋逸之的睡颜。 那轮廓分明的脸庞在阳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宁静祥和。 眉毛微微舒展,一根根清晰弯起的睫毛,又长又黑,真是让女人都妒忌。 还有那高挺的鼻梁,完美的唇型,似精心雕琢而成,很难想象,这么多的美好,竟汇集在同一张脸上。 “在看什么?”声音略带初醒的沙哑,眼睛都没睁开手臂已经惯性地圈住她的腰,把她拉向自己。 阮颜声音清浅,“看我女儿。” “嗯?”温香软玉,鼻息间都是来自她发间的馨香,宋逸之更不愿意睁开眼睛了。 阮颜解释道:“科学家研究得出,女儿的外貌大多遗传自父亲,我在看我女儿将来长什么样。” “这么说儿子则遗传自母亲?什么狗屁科学家?”宋逸之有些不悦:“要是儿子跟你长得一模一样,我怕揍他时我下不了手。” 阮颜皱眉,“影都还没见就想着揍他?” “玉不琢不成器。”大掌已经从衣襟滑了进去,掌心正是她如暖玉般光滑的肌肤,宋逸之的声音很模糊。 阮颜按住他的一路向上的手,“以前怎么没发现我们的教育理念这么不一致?” “有的是时间慢慢磨合。”往上不行,指尖调转了方向,往下。 阮颜声音轻颤,“什么年代了?棍棒之下只会出逆子。” “乖,先生出来再说。”耳畔的声音充满蛊惑。 阮颜还想说些什么,但嘴唇很快被堵上了。 再醒来时已经是中午。 餐桌上摆着数份日报,头版头条和昨晚如出一辙,都是报道林友邦的死讯。 当然文字内容不一样了,里面大篇幅描述了林市长被谋杀的经过。 死亡的第一现场是在他的住所,有人证有物证,死亡后才被移至第二现场望春楼,伪造成情杀的样子。 至于幕后黑手是否是政敌,还有待调查。 阮颜看了两眼便放下,不再过问。 两日后,林友邦的遗体运回祖籍,广城郊区的一个小乡村,阮颜和宋逸之简装轻行,前往参加葬礼。 在现场见到披麻戴孝,形容枯槁的林依染母女,只觉得恍如隔世。 虽然阮颜并没有入林家的族谱,但仍按照子女的规矩行事,一切礼仪皆一丝不苟。 阮翔作为阮家的代表,也出席了葬礼。 除此之外,只有寥寥无几几个族亲。 再一次诠释了什么是人走茶凉。 人一死,就再也没人记得他作为一市一之长时,曾为家族做的贡献了。 阮颜给林家奶奶留下一笔数目不低的养老金,自此,林家和她将再无瓜葛了。 数日后,蒋瑾琛回城,把调查结果交给宋逸之,原来情杀是真,不过是消息被有心人利用而已。 事已至此,阮颜也并不再关心了。 她关注的是另一事,她英国曾经的室友,终于有所行动了。 外国一份知名杂志,悄无声息地用极小的篇幅做了一个更正,一篇半年前发表的学术文章《论当今外交政策的利弊》,作者姓名由“段蓉”更正为“迈克尔.穆勒”。 随后迈克尔.穆勒又在校报上澄清了此事:因家境贫寒,为获取高额报酬,才把文章的署名权转让,除了这篇文章,还有段蓉的毕业论文也是出自他的手。然而,这一行为并非出于恶意,实乃生活所迫,现在愿意退回所得报酬,只求能顺利取得毕业证书。 这两篇文章,在留学界掀起了狂风暴雨。 先是留德博士曹教授对学术造假事件发表了洋洋洒洒上万字的社论。 随后,中央研究院院长发表了措辞严厉的谴责声明,他强烈呼吁政府要严查此事,绝不姑息学术造假、文凭造假以及错用人才等不良行为。 此次事件的发生,如同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激起了层层波澜。 社会各类报纸杂志纷纷报道此事。 事情足足过了三日,才被强行平息下去。 然而,报纸上不能再有相关报道,但悠悠众口却是堵不住的,学者文人仍议论纷纷。 阮颜收到钱芷意的电报,说某人已经数日不敢出家门了。 阮颜笑笑,初次交锋,也不知道段小姐是否满意。 风平浪静的日子过得特别快,今日就是南方人最重视的小年了。 阮颜一大早就回到大帅府,帮着处理琐事。 说是帮忙,其实大姨太太根本不容她插手,当然,她也没兴趣插手。 所以一整天都安静地躲在老太太院子里看话本以及闲聊。 许久未来,老太太又收集了许多新书,阮颜看得津津有味。 遇到有趣的情节,老太太还非要她读两三遍才肯罢休。 如此一直耗到暮色降临,她才出了老太太的院子,去前厅帮忙迎客。 今晚大帅邀请了左昌平,石玉民,以及薛旭,及其家眷,一起欢度节日。 餐厅里很快挤满了人。 大姨太太春风满面,以女主人姿态迎接女客。 为弥补她没能出席年终宴会,大帅今晚特许她和宋凡之坐上主桌,和他一起待客。 然夫人们只是客气打过招呼后,便都聚到老太太和阮颜身边寒暄闲聊。 宴席开始,大家分主次坐下。 大帅率先举杯,笑意融融,目光缓缓扫过在场众人,“今日相聚,乃缘分使然。在这风云变幻之际,诸位与我同舟共济,实乃我之幸事!来,让我们满饮此杯,为了我们的情谊,为了我们共同守护的广城,干杯!” 众人纷纷举杯相应,清脆的碰杯声在空气中回荡! 就在这时,管家突然上前请示,“大帅!还有客到!” 宋震东环视四周,一时竟想不起还请了谁。 但并不需要他多猜测,客人已经步入客厅。 一袭喜庆红裙的赵雅儿,推着一部轮椅,缓缓走了进来。 第234章 一波又起 大姨太太今日负责迎客,见状忙起身迎接,“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赵小姐啊,快进来坐。” 随后又对一旁的佣人吩咐道,“快在底下加张椅子。” 毕竟赵雅儿平日里也时不时会来做客。 老太太入冬以来身体便不太利索,日常更喜欢在自己房里用餐。 赵雅儿来都是大姨太太作陪的,所以此刻见着便格外热情。 一时间饭桌上安静异常,她自顾自地显摆着自己女主人的姿态,竟没发现整个餐厅只剩下她自己的声音。 等她瞥见大帅铁青的脸上,吓得差点摔了手里的碗筷。 岂止是大帅的的脸色差,石玉民,薛旭同样神色怪异。 而左昌平更是面如死灰,“大帅,我失职了……” 人原是他看着的,但什么时候被带走了,他竟不知道! “宋叔叔,我能坐下吗?”赵雅儿浅浅一笑。 宋震东沉声应道:“坐下,先吃饭!” 赵雅儿施施然在末位坐下,小莲把轮椅推到她身旁。 轮椅上的男子三十岁左右模样,面色苍白如雪,瘦削的脸庞上,眼帘紧闭,跟具尸体似的,毫无声息。 他靠着轮椅椅背,四肢皆用绸缎绑住,固定在轮椅上,如果不是鼻翼偶尔颤动,当真会以为这是个死人。 这在现代医学中应该称之为植物人,阮颜不明白,为什么这样的一个人物,会让一众人神色大变,她压低声音问宋逸之,“这是谁?” “赵雅儿的哥哥,赵靖。”宋逸之低声回答,同时看向对面的左崇明,见左崇明轻轻摇了摇头,就知道他也不比自己知道的更多。 偌大的餐厅,宋家人再加上客人,得有七八十人,然而碍于宋震东的脸色,大家都不敢说话,仅有两个孩童,咿咿呀呀发出吵闹声。 十多分钟后,菜都还没上齐,宋震东就放了筷子,“今天就到这里吧,年三十大家再聚!” 闻言,宋逸之的两个叔叔忙不迭起身告别,领着自己一家老小退了出去。 几个姨太太,还有宋逸之的庶妹,也都纷纷离开。 眼看着人散了大半,石玉民薛旭也想起身告辞,赵雅儿突然出声了,“雅儿恳请几位叔伯留下做个见证。” 见宋震东没有反对,石薛两人又坐回了椅子。 阮颜正在犹豫自己要不要先离开时,赵雅儿已经开始说话了,“各位都是我父亲并肩作战的战友,今日我们兄妹不请自来,就是想问一问,当年大帅的承诺是否有效?” 宋震东看着在座三名和自己同生共死的大将,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似的,艰涩地发出两个字,“当然。” 赵雅儿展开手上的白纸,扬声朗读,“今日承蒙赵年舍命相救,他日并将以半城报之!若赵年不幸离世,则此馈赠转予其子。” 读完她把纸过去,“大帅,您确认下是不是您的笔迹?” 半城相赠? 除了宋震东和三位将军是知情者,其他人全都面露惊诧之色,就连宋逸之也是首次听闻此事! 赵雅儿继续说道,“当年两广之战,几位老将留守广城,被围堵其中,援兵未到之时,是我父亲决定以身诱敌,大帅写下此书,承诺倘若战争取得胜利,会将广城分一半与我父亲,奈何我父亲命运不济,竟中枪身亡。” 宋震东脸色沉重,颔首道,“确有此事,这信也是我亲笔所写,当时这几位将军皆在现场。” 左昌平颇为激动,“赵小姐,大帅一直信守承诺,照顾赵小将军,照顾赵家,至今,你义兄仍得政府重用,赵小将军更是得到疗养院最顶级的医疗照顾!大帅顶天立地,无愧于心啊!” 赵雅儿点头称是:“确实也是我赵家命数如此,我兄长没有这个福分!要不是我无意间发现偶遇当年贴身照顾我父亲的副官,我竟不知道兄长居然还活着,以他现在这个样子,要大帅把广城的半壁江山分给他,确实是强人所难。” 偶遇?呵呵!如果不是有心人做操,那副官手握这样的书信,为什么不回赵家?会为什么不找大帅?为什么这个时候冒出来? 左昌平心里明镜儿似的,怎会不知道赵雅儿背后有人! 大帅信任他,赵靖一直由他负责,多年来在广城最好的疗养院里,由最顶尖的医疗团队照顾。 那里警卫森严,平日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能把一个毫无行动能力的人偷出来,赵雅儿背后之人必定不普通。 听了赵雅儿的话,他立刻回答,“你能这样想就对了!为了广城的发展,为了成千上万的黎民百姓,大帅得负起这个责任啊!” 赵雅儿唇角一弯,“左叔叔您别紧张,我今日来,并无怪罪之意,能再见到兄长,我心怀感激,如果是我来照顾,未必能照顾得这么妥当。” 天知道,段泽天把赵靖,把书信交给她的时候,她有多震惊! 这两年她受过多少委屈,遇到多少挫折,在这一刻,全部销声匿迹。 看看这些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一个个神色紧张如临大敌,她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快感。 怪不得段泽天说人人都有软肋,只要你能抓得住,你就能予取予求! 左昌平心下稍感宽慰,“你能这么想就对了!你是外嫁女,当年我们几人经过商量,一致认为不宜加重你的负担,才没有将此事告知你!你是不知道,赵靖一天的医疗费用高达上百元,普通家庭早就支撑不起了。” 赵雅儿便是理解,“确实,这两天有带着兄长看过医生,如果是我,我早就放弃治疗了。” “大帅情深义重,一直谨记当面的诺言,曾多次命令我,不惜一切代价,都要照顾赵靖。”左昌平观察着赵雅儿的神色,语气中带着试探,“赵小姐,你看你兄长这种情况,也不宜在外耽搁太久,我这就命人把他送回疗养院吧?” 赵雅儿沉默了,似乎在犹豫。 宋震东捏着信纸的手,不自觉地用力,手心冒汗。 心里闪过无数个猜测,猜测赵雅儿下一步会提出怎样的要求。 第235章 匪夷所思 如果赵雅儿真的要求将广城一分为二,自己又该如何应对? 严格来说,赵靖确实还有生命体征,不能算死亡。 而自己,也不能当着这么多老将的面反悔,那不是寒了大家的心吗? 出尔反尔,不能信守承诺,那他还有何颜面号令千军? 宋震东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宋逸之。 可惜了,之前想着越少人知道越好,所以没有和他说过这件事,如果父子俩提前通气,或许能想到完美的解决办法,就不会像现在这样被动了。 众人的视线皆落都在赵雅儿的脸上,等着她的答案。 手握王牌,赵雅儿唇角轻勾,带着两分得意。 左昌平心里又是恼火又是睥睨。 他向来看不惯赵家小姐的做派,从前赵将军还在的时候,赵雅儿就眼高于顶,对旁人总是不屑一顾,且私生活混乱。 说得好听就是交友广阔,说句不好听的就是朝三暮四! 眼看着自己儿子跟前跟后,被耍得团团转,他就心烦气躁,恨铁不成钢啊! 后来出现了赵靖的事,他更是恨不得左崇明能退避三舍。 看看赵雅儿的神情,再想想这个祸还是自己惹出来的,心里更是焦躁不安,不由提醒道,“赵小姐,小赵将军这个点该用药了。” 赵雅儿这才缓缓答道,“那有劳左叔叔了。” 在场好几个人都松了口气,左昌平连忙示意自己的人把赵靖带走。 这下,饭厅里的气氛好了许多。 宋震东脸色回暖,再看赵雅儿,也变得顺眼起来了。 唱了这么一出戏,肯定是有所求,眼看着无需动到广城根基,也就无所谓了。 于是他主动问道,“这段时日过得可好?生活中可是遇到难处?有需要帮忙就直说,叔伯们能帮的自不会袖手旁观。” 赵雅儿顺口说出提前准备好的说辞:“确实是遇到难处了,义嫂产女,最近我被迫住在城外庄子,这年关将至,着实冷清……” “那怎么行?你一个姑娘家,荒山野岭的,也不安全,今晚开始就在府里住下吧,在大帅府过年!”宋震东大大方方地应下,有了前面的铺垫,这个时候她的这个要求简直简直不值一提。 赵雅儿面露难色:“名不正言不顺的,那多不好意思?实不相瞒,在庄子这段时间,我想得很清楚,女人终归还是要嫁人的,我现在所求就是一个屈身之所。” 宋震东想到之前数次赵雅儿来访的试探,终于知道她此行的目的了。 但宋逸之的私事他向来做不了主,而且父子前几天才刚刚红过一次脸,可不敢再惹他。 于是他想了个办法,“那我认你为义女,以后你就可以名正言顺在帅府住下,你看如何?” 义女? 赵雅儿简直想吐血,非要她说的这么清楚吗?这里唯一知道她心思的人不就是他了,还故意曲解她的意思? 双手在腹前交叠,强压住胸口泛起的不适,她不想再兜兜转转了,直截了当地说,“我与逸之青梅竹马,可惜当年错过了,现在一来我需要个屈身之所,二来也想跟逸之再续前缘,求宋叔叔成全!” “但是逸之已经娶妻……”宋震东下意识去看宋逸之的脸,果然阴沉得很! 再说了,大总统还约了他明年共商大事,段蓉那…… 话都说到这里了,赵雅儿不在乎说得更清楚些,“我不在乎名分。” 要不是碍于段泽天的要求,她就是求个正妻之位又如何? 广城六城三市的一半,还不能换个少帅夫人的名号? 阮颜勾唇冷笑,从赵雅儿出现时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现在听听这话,还真不是一般人能说得出来! 这时身边清冷的声音已经响起,“我宋逸之已娶亲,且今生只有阮颜一个妻子!” 宋逸之简直烦透了! 为避免阮颜不悦,他自己尽可能和赵雅儿保持距离,从她回城后两人从未私底下有过交集,突然又闹这么一出! 薛石二人看到这里,早已从先前的惶恐变成现在心态轻松的吃瓜群众了。 都是年轻人啊,情情爱爱的,只要不要动了广城的根基,怎么闹都行! 左崇明眼眸冷意渗人,回想起过去的种种,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个年少好友。 他见的女人多了,但是第一次见到城府如此之深的,她居然能对他做出那样的事情之后,还堂而皇之在这里求做他人妾? 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心高气傲的赵大小姐? 费尽心思筹谋,就为了给逸之做妾? 当真是让人匪夷所思! 众人心思各异,宋震东无暇顾及,正当他为难之际,赵雅儿豁出去了,她也不是什么黄花大闺女,还在乎什么颜面? 她扬声说道,“宋叔叔,我仅这一个要求,如果您不应承,我只能请大总统主持公道了,想来他能帮我父亲照顾副官多年,定愿意再帮我这一次!” 原来是段泽天啊! 宋震东和左昌平对视一眼,皆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 这事,还真是难办啊! 儿子不是可以妥协的性子,赵雅儿这边也不好糊弄。 “祖母,您怎么了?”一声低呼打破了僵局。 原来老太太被今晚这一连串的变故,扰了心神,情绪大起大落,早就支撑不住,歪在椅子上,气若游丝。 刚刚一时间也无人留意到她,现在这一看,才发现她脸色苍白如雪,很是吓人。 宋震东喝声道,“快请医生!” 随后安排着,“雅儿先住下,稍后再议,其他人都散了吧!” 宋逸之早就抱起老太太,和阮颜一起,往老太太的院子奔去。 薛石两家人先告辞,左昌平走在最后,他寻了机会告罪,“大帅,我失职了,您责罚我吧!” 宋震东叹了口气,“算了,有心人虎视眈眈,防不胜防!老左,我们认栽吧!好在这要求也上不了台面,小打小闹的,由她吧!” “也就是您心善!”左昌平又是敬佩又是感慨。 明明有那么多的机会可以解决掉赵靖的,杀人如麻的大帅,却能做到言出必行,着实难得! 第236章 难掩悲伤 大帅府迎来了西医,又迎来了中医。 前前后后进了几波人,得出的结果都是老太太已经无需用药,身体油尽灯枯,也就这个月的事了。 其实全家都早有心理准备,一年前医生就预测过这个结果,自今年入冬以来,老太太身体就一直没好利索过。 最后还是中医用了针,让老太太舒坦些。 宋逸之难掩悲伤,见老太太缓缓睡去,才准备和阮颜回自己的院子。 往年的规矩也是如此,从小年这天就回到大帅府过年,等过了正月初七再回少帅府。 如今这情况,更是得守着了。 和阮颜两人刚刚离开老太太的房间,身后就传来赵雅儿答道声音,“逸之,稍等片刻,我想跟你聊聊。” 本就心情极差的宋逸之,恍若未闻,脚步都没停顿一下,扶着阮颜的肩,头也不回地走出院子。 宋震东打了个圆场,“我先让人带你去客房吧,你的事容后再议。” 赵雅儿回以一笑,跟着佣人转身离开。 一进客房,就沉下了脸。 老太太病的真不是时候! 闹了这么大一出戏,居然没办法逼宋家表个态,真是浪费表情! 小莲安慰道,“大帅是做大事的人,定会答应您的要求的。” 赵雅儿紧咬嘴唇,时间紧迫啊! 近日她的身体开始有反应了,刚刚在餐厅闻到鱼虾的腥味,差点没当场吐出来。 拖得越久,这事就越不好办,万一老太太这病再拖个一两个月,她这肚子不就…… 更关键的是,段泽天的手段她是见识过的,她可不敢忤逆他。 要是没按照他的计划行事,等过来年他再过来时,指不定会怎样收拾她! 得想个办法才行。 月色如水,宋逸之夫妇二人躺在床上,难得的什么也没有做,仅仅只是拥在一起,聊起来童年点滴: “年幼时我被同学质问,‘为什么人人都有母亲,唯独你没有?’,我很难过,祖母知道后很生气,对我说,‘下次如果还有人这么问你,你就反问他,为什么我父亲是大帅,而你父亲不是’。” “祖母以前很爱美,外国人用的口红刚刚在广城出现,她就着人寻了来用,一开始不会用,用把嘴唇涂得跟腊肠似的,我笑她是老来俏,她说‘因为我不敢老啊!要是我老了没了,咱们逸之不就又没母亲又没祖母了吗?’” …… 这一晚,宋逸之絮絮叨叨说了许多话。 到后来,脖颈都被濡湿了,阮颜轻抚他的腰背,一言不发。 赵雅儿的事情两人心照不宣,根本没必要提。 接下来的日子,就这样在压抑中度过。 阮颜除了回了一次阮家送年礼,其他的空闲时间,都是在老太太房里度过。 刚开始两天赵雅儿还有点沉不住气,后来和宋震东谈过话,也不知道达成了什么协议,反正又安静下来。 阮颜始终认为,这事她无需多言,和宋逸之经历了这么些事,这点信任还是有的。 转眼就到了除夕夜。 老太太因身体虚弱已然卧床不起,所以年夜饭按她的要求,就摆在了老太太的院子里,图个热闹。 院子里张灯结彩,红彤彤的灯笼高高挂起,映照着每个人喜气洋洋的脸庞。 桌上摆满了丰盛的菜肴,热气腾腾,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一大家子齐聚一堂,在这个特殊的场合,赵雅儿的出现虽略显突兀,但大家都心照不宣地选择了沉默,无人问及原因。 虽然宋逸之兄弟尚未有孩子,让人略感遗憾,但叔叔那两房,堂兄堂弟都有了孩子,也算是四代同堂,为这个家庭增添了生机和活力。 老太太看着满屋的闹腾景象,心情格外舒畅,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笑容,比平日还多用了半碗粥。 饭后又让佣人把提前准备好的红包一一分发下去,见者有份。 广城向来都有长辈给晚辈派新年利是的习俗,帅府自然也不例外。 连阮颜和宋逸之也得了个大红包。 宋逸之捏着红包,眼眶微红。 这极有可能是最后一个祖母给的红包了。 随后大帅也也给众人派利是,之后就是阮颜。 她花了点小心思,红包是让丁雨丁雪亲自折成小白兔形状的,极为可爱,小一辈们都争着来抢,一时间很是热闹。 饭后,孩子们又在院子空地上玩起了烟花,气氛更是达到了顶点。 有人是强颜欢笑,如宋逸之阮颜,也有人是真开心,如宋凡之和大姨太太。 没有老太太的牵制,以后大帅府当家做主的女主人就是大姨太太了 阮颜虽为少帅夫人,却分居两府,又不是个多事的,一个晚上,大姨太太是乐得合不拢嘴。 一顿饭闹腾了两个多小时才散去。 大家都喝了不少酒,略显疲惫和醉意,大帅便没有要求大家一起守岁,让回屋去各自安排。 宋逸之和阮颜留在最后。 佣人刚刚服侍老太太梳洗好退了出去,老太太突然说,“今晚就让软软留下来陪我吧!” 两人当然是欣然应下,宋逸之瞥了一眼外间宽阔的软塌,开口道,“我也一起留下吧。” “怎么?一个晚上都离不开媳妇了?”老太太嗔了他一眼,笑道,“还是怕祖母吃了软软?” 宋逸之陪笑,“我这不是想着多个人照应嘛!” “照应什么?外面一屋子的人,哪用得到你?不过是有些体己话跟软软聊罢了!”老太太今晚精神特别好,都过了睡点了,眼眸仍是笑意盎然,“我不会欺负你的宝贝媳妇的,快走吧!” 看着宋逸之磨磨蹭蹭,一副想留下的样子,而老太太又是一脸促狭,阮颜微囧,轻轻推了推他,“你回去睡吧。” 老太太催促道,“回去吧,我还指望软软给我生小重孙呢,还能每晚都霸占着她不成?” 宋逸之咧嘴一笑,无奈地和阮颜低声告别,“那今晚辛苦了,你好好陪祖母唠唠嗑。” 阮颜闻到他身上的酒味,让他赶紧回去,“早点洗洗睡吧,别熬夜了。” 第237章 毫无用处 宋逸之刚走出祖母的小院,就有佣人上前,“少帅,大帅在外书房有请。” 没有多犹豫,他转身迈步向外走去。 宋震东有内外两个书房,内书房会放置一些机密文件,父子俩单独谈公事时会在内书房。 今日除夕,想来只是闲聊,指不定还有其他人在,所以约在外书房,宋逸之并没多想。 没走两步,就看见了迎面而来的宋凡之。 “大哥!”宋凡之从大姨太太住所的方向出来,脸上笑容可掬,“这是要去书房吗?” 宋逸之轻嗯了一声,没有停下脚步。 宋凡之对着他的背影,又一次开口,“大哥,父亲说了,开年让我职位动一动,在第二大营任师长,往后我也可以配两名副官了,听父亲说您的副官训练有素,能否给我荐两个?” 师长?升得这么快,也不怕摔倒! 宋逸之心里冷笑,这哪里是来问他要副官,分明就是来炫耀的! 从小到大,每逢节日聚会,这俩母子必将要到他面前找存在感。 要不就是炫耀母子情深,要不就是炫耀他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不敢明目张胆地讽刺他没娘,背地里小手段可不少。 脚步一顿,宋逸之回头,面无表情地睨着他。 真枪实弹上过战场的将领,仅仅只是眼神微冷,便带出了几分气势。 宋凡之只两秒就移开了视线,仿佛内心所有想法都被一览无遗,再不敢与之对视。 “父亲人手多,你问他吧。”宋逸之语气淡淡,“我需要十分钟,你十分钟后再来找他。” 他可不想看他们在他面前表演父慈子孝。 到了书房,敲了敲门才推门而进,里面空无一人。 想来父亲有事耽误了,宋逸之也不在意,径直在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坐下等。 今晚喝得有点多,刚刚又吹了风,一静下来,立刻感觉太阳穴隐隐作痛。 书房点的熏香比平日还要浓郁,闻着更是头昏脑胀,仅两分钟,就已心烦气躁。 又过了一会,宋逸之失去了耐性,倏地站起身,不想等了! 谁知还没迈开步子,突然从落地窗窗帘后闪出一个人影,向他扑来。 这可是大帅府,宋逸之根本没料到父亲的书房会藏人,再加上窗帘厚重,他刚刚是一点警惕都没有。 眼看红色人影已奔至咫尺,出于本能反应,他抬脚踹了过去。 “逸之,是我!”赵雅儿及时刹住了脚步,仍被踢中了手臂,于是连忙出声。 宋逸之收回拳腿,才没把她踢飞出去。 赵雅儿没有穿外套,一身喜庆蕾丝红裙,显得身材格外婀娜,再看那妆容,也是经过精心打扮过的。 这下,宋逸之还有什么不明白?当即转身就走。 赵雅儿展开双臂拦在门口,“逸之,事情总要解决,你们宋家迟早要给我一个说法,我们聊聊怎样?”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于情于理都不合适,宋逸之想拨开她去拉门。 赵雅儿寸步不让:“你不想谈,我只能去找老太太聊了。” 谁敢拿烦心事去找老太太,宋逸之绝不饶她! 他与赵雅儿许久未接触,从珠市重逢后的几次相处,也是她和左崇明两人聊得多。 对她的的定位仅仅是年少友人,但自她那天以赵靖胁迫宋家的话一说出口,他已经反感至极! 他垂头冷冷盯着着她,“你找错人了!谁给的承诺谁负责,我和你有什么好说的?” 赵雅儿呼吸微滞,宋逸之从未用这样冷漠的眼神看过她,片刻后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父债子偿,天经地义。” 宋逸之反问道,“宋家有一万种方式可以偿还赵将军的恩情,你偏要用最恶心人的方式?” “恶心?纳我为妾恶心?”赵雅儿被这两个字伤到了,神色变得激动,“我们认识多少年了?逸之,那些我们一同求学的时光,那些我们携手同游的日子,那无数我们秉烛夜谈的情形,你可还记得?如果不是你当年太不识情趣,我们早就儿女双全了,我又怎么嫁给徐州同?” “打住!”宋逸之往后退拉开了几步距离,“你是不是有臆想症?‘我们’?左崇明呢?隐身了吗?我们哪一次聚会不是三人行?我与你从来都是以礼相待,从我记事以来,想娶的人就只有阮颜,旁人我从不放在心上! 赵雅儿,看在我们曾是朋友的份上,我最后一次警告你,凡事适可而止,别把仅存的儿时情谊都耗光了!” 来日方长,这点委屈她能承受,等嫁进来就好了。 宋逸之本就心里有她,一定是碍于阮颜那个妒妇才出口伤人。 赵雅儿不断安慰自己,但眼眸中已是泛着水光,“我已无路可走,所求不过是一个名分一个安身之所,就这样阮颜也不能容我?” “不是她能不能容你,是我不能容你!”宋逸之一语道破,“别卖惨!广城有多少男子?华国有多少男子?都死绝了吗?就算你独立门户,宋家还能短你衣食?” 酸涩,嫉妒,愤怒同时涌上心头,赵雅儿抬手抹点滑落脸庞的泪水,“逸之,大帅同意,老太太也同意了,这事已无回转的余地,看在我一片痴心的份上,你不要让事情变得这么难看,行吗?” 呵呵!确实,没有某人允许,赵雅儿哪能自由进出书房? 宋逸之暼向烟雾袅袅的浓郁熏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行吗?逸之?只是多了一个我,我会很乖的,不会影响你什么的……”就在他晃神的瞬间,赵雅儿拉下衣领,向他靠近,“你闻闻,是不是很香……” 刺鼻的香味袭来,宋逸之回神,毫不客气地推开她,“滚!” 迈出门槛的瞬间,他回头,“忘了告诉你,这么劣质的香,除了让我恶心,一点作用都没有!” 从小被当做继承人培养的他,这东西他见多了。 也就是喝了酒,要不,根本扰乱不了他的心神! 说完加快脚步,拐了弯,没两步,又遇到了宋凡之,“大哥,和父亲谈完了?” 宋逸之轻轻点头,一句话也不想说。 又走了几步他突然回头,看到宋凡之脚步轻快地向书房走去。 第238章 祖孙谈话 眼看着宋凡之的背影渐行渐远,宋逸之吹了个口哨。 正在前厅的刘副官听到紧急召唤,立刻飞奔而来。 还以为有什么急事,哪知宋逸之只是让他锁个门,“把书房的门从外面锁上,十分钟后再开。” 而另一头的宋凡之正眉飞色舞。 只要看到宋逸之黑脸他就开心。 看他刚刚那张臭脸,准是被父亲训了吧? 大过年的也被训,看来这少帅当得也憋屈啊! 他特地在走廊上多待了几分钟,看似是在欣赏墙上的画作,实则是等父亲怒气消散,他可不想撞上去挨骂。 片刻后,慢慢踱步至书房门口,刚敲了两下,门从里面被拉开,随后一只手用力地把他扯了进去,被一个柔软的怀抱紧紧抱住,“逸之,你还是回来了对不对?” …… 阮颜梳洗过后在老太太床榻边上聊天。 老太太躺着她坐着,两人共用一张厚被子,暖意融融。 看着黄色光晕里阮颜的脸,老太太感慨道,“真有种时光错乱的感觉,从前我跟你外祖母也常这样促膝夜谈,到夜深也不舍得睡觉。” 阮颜浅笑,“你们感情真好!” “可不是嘛!转眼间也到了我该去找老朋友们相聚的时候咯!”老太太声音里满是唏嘘。 阮颜嗔怪道,“胡说!您会长命百岁的!” “医生不说,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也有数。生老病死乃是人生常态,虽然经历了许多风浪,但也算富贵一生,我满足了。”老太太把手伸出被窝,握住阮颜的手,“唯一的小遗憾就是没看到逸之的孩子。” 阮颜眼眶发热,一时间又是难过又是生气。 也不知道是该气宋逸之假结婚骗老太太,还是该气自己的权衡利弊浪费了太多时间。 反握住老太太的手,把她的手放在自己平坦的小腹上,阮颜轻声哄她,“您再等等,说不定已经有了呢。” 其实也不算哄,回广城后并没有避孕,说不定还真就在路上了。 老太太眉眼一弯,“对对对,那就太好了,软软,我要两个小重孙,最好一个男娃,一个女娃,哎哟!你们俩都长得这么好看,那孩子不得跟那年画上的娃娃似的。” 阮颜看着老太太笑得合不拢嘴,忍不住打趣道,“您当是点菜呐?要什么就有什么!” “都好都好!男孩女孩都好!”老太太乐呵了一会,从枕头下摸出一把钥匙,“这是银行保险柜的钥匙,我把贵重的珠宝都存在这里,用你的名字开的户。” 她按住阮颜的手,“你先听我说,给你或者给逸之,都是一样的,这小子打小就心悦于你,他定会爱护你一辈子,你们必能白头偕老。 珠宝首饰都是些老物件,不过是留个念想,以后也是给孩子们的,私房钱也有一些,也都在那了,你别嫌少,都收着吧。” 哪里是嫌弃?老太太上次随手给她一个镯子,都价值不菲。 “我不能收!”阮颜又把钥匙塞了她的手上,“我什么也不缺!您好好留着吧。” 确实也是不缺,阮淼留给她的,用一辈子都绰绰有余,何况还有几间铺子源源不断的收入。 老太太这份礼太贵重,她承担不起。 老太太像是没听到似的,自顾自地交待着:“这房里还剩下东西,就给逸之几个弟弟妹妹分了吧。” 阮颜听着她这语气竟像是交代后事,不由心里更难过了,一时间湿了眼眶。 软软,如果将来有女儿,就把这些东西留给女孩,女子在这世上,困于这方寸后宅,总归要艰难许多,不像男人,可以建功立业,可以海阔天空,还可以三妻四妾。”老太太的声音突然有些落寞,又饱含深深的歉意,“软软,逸之心里只有你,他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如果做了,那也是我的错。” 阮颜有些迷糊,又隐约有些猜测,无声地看着老太太,想弄明白她的歉意从何而来。 老太太再次紧紧握住她的手,“没错,我想跟你谈赵家小姐的事。 软软,我也是女人,我完全能理解你的心情,我也没办法轻轻松松跟你说一声,不过是纳个姨太太而已,但,这件事没别的办法了!” 原来这才是把人支走,留她下来谈话的主要目的。 阮颜指尖冰凉,垂头敛目,一言不发。 老太太看着心里也难受,但这事只能由她来做。 如果宋震东强硬出手,只会让他们父子俩再生嫌隙。 到了这个年纪,如果说还有什么放不下的,不就是宋家的家业吗? 老太太继续说道,“你将来是帅府的女主人,是全城最尊贵的女人,格局打开,别只顾着后宅这一亩三分地,赵家小姐是有诸多小心思,但进了宋家家门,以后还不是在你的掌控之中?翻不出什么浪花。 不过是给个名分,人你要是不想见,就把她放在这大帅府,这么多地方,哪就安置不了她? 当年那事我也知道,赵将军深明大义,舍身就义,小赵将军也是为宋家而战,为了广城百姓才失了健康,那日你也看到了那生不如死的模样了吧?这个人情,大帅不得不认! 宋家不能散,大帅的名声不能不顾,广城不能乱,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就能让帅府脱离两难之境,我们何乐而不为呢?” 字字珠玑,句句在理,阮颜竟无从反驳。 可她的心呢?她的喜怒哀乐就可以置之不理吗? 你怎样让一个来自二十一世纪的自由灵魂去接受一夫多妻? 今日碍于名声,明日碍于人情,他日呢? 赵家小姐,段家千金…… 宋逸之最终还是会三妻四妾,和上流社会众多封建家庭一样! 阮颜心里有委屈,有不甘,更有种深深的无力感。 许是她的脸色太难看,老太太继续劝道,“事已至此,多想无益,和逸之好好过日子吧,将来你定会像我这样,享一辈子尊荣的!” 事已至此?难道宋逸之和赵雅儿已经…… 阮颜倏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向老太太,为了达到目的,竟然用这种办法拖住她! 难道这就是口口声声说疼她爱她的长辈? 第239章 适者生存 阮颜脸上血色全无,直接掀开被子想离开。 老太太误以为她要去找宋逸之,枯瘦的手虽没什么力度,却仍扣住她的手腕,“软软,听我一句劝,祖母是为你好!别去了,木已成舟,没必要弄得那么难看,你是少帅夫人,要大度!” 此时,距离宋逸之离开已经大半个小时。 就算他自制力强,没发生什么,但只要被人撞见两人衣衫不整,这事就成定局了。 而她屋里的人已经过去了。 赵雅儿那么聪明,要办成这件事并不难。 “老太太,您好好休息吧。”阮颜轻轻掰开她的手,声音已经不再有温度。 哪怕到了这个时候,脑袋乱成一锅粥,胸口热血涌动,剧烈起伏,她仍不忍心对一个行将就木的长辈说重话。 但“祖母”两个字,她实在是叫不出来。 老太太着急,勉强撑起身体,“软软,家和万事兴!答应我,别跟逸之闹,就让赵小姐入门吧!看在我时日无多的份上,就这么一个要求你也不肯答应?” 阮颜的脚已经踩上地上的拖鞋,身体似有千斤重,仍坐在床沿。 明明她稍微用力,就能挣脱老太太的手。 但一想到这一年来她对自己的照顾,想到自己被林友邦逼迫时她施以援手,想到两人相处的点点滴滴,她怎么忍心去伤害对她曾经满怀善意的一个老人? 甚至有那么一刹那,她想说服自己,随波逐流吧! 既然到了这个世界,就要适应它的游戏规则。 小时候常看动物世界,适者生存,不是最浅显不过的道理吗? 但阮颜发现自己做不到! 只要想到宋逸之和其他女人同眠一榻的画面,她就无法忍受! 甚至没办法逼自己用一个善意的谎言去蒙骗一个老人。 于是,她发现自己的声音异常坚定,“老太太,我不能答应!我和逸之之间,容不下其他女人。” “就当我求你也不成?”老太太眼里盛满悲伤,实在不想在离开这个世界之前看到的是动荡不安的宋家! 她深知,宋逸之是舍不下阮颜的,如果阮颜执意不肯,那这事情恐怕会波澜再起。 “那天你也听到了,此事大总统也插手了,那赵雅儿不会善罢甘休的!你有没有想过你一意孤行的后果?广城六城三市一分为二,其他省份虎视眈眈,难道你要致宋家于死地?” 老太太的声音悲痛欲绝,可谓是闻者伤心! 她确实是真心实意想在临死前帮宋家迈过这个坎。 然,她碰见的是心硬的阮颜,阮颜反感道德绑架! 她终究还是抽出自己的手,“不行!不管谁问我,都只有一个答案——不行!” “阮颜……”老太太趴在床沿,伸长手妄图能再次拉扯住阮颜的手,嘶声喊道,“你非得让我死不瞑目吗?” 老太太的声音过于凄厉,阮颜已走至屋子中间,闻声她脚步顿了一下,回过头看了一眼,声音还是如此决绝,“老夫人,这少帅夫人我也不是非做不可!” 说完她转身拉开房门。 然而还没有迈出门槛,背后传来一声巨响——“呕!” 阮颜回头,只见一口鲜血从老太太口腔中喷射而出,模糊了老太太的眉眼…… 在前院看了一出好戏的宋逸之,急于和阮颜分享今晚发生的事。 结果刚刚踏进祖母的院子,就听见那一声凄厉的呼喊,“阮颜,你非要我死不瞑目”,奔至房间门口,看到恰恰就是老太太吐血那一幕! 他的反应比阮颜更快,三五步就到了老太太床榻边,颤抖的双手扶起老太太,让他靠在自己身上,胡乱地摸了块毛巾,去擦她脸上的血迹,随后大喊道,“来人!快请医生!” “逸之,别,别慌……”老太太的声音缥缈又无力,浑浊的眼神停在宋逸之的脸上的,“祖母再不能陪你了,守护好宋家,跟你父亲要好好的,和软软也好好的。” “好!”宋逸之心如刀割,喉咙像是火烧过似的,除了应答,已然无法吐出多余的话。 老太太:“赵小姐那……” 都这个时候,老太太仍记挂着宋家,宋逸之哽咽着回答,“都解决了,您别操心了!” 老太太以为已经事成,声音已经低得几乎耳语,“那就好!不过是纳个姨太太,就放在大帅府,要是不喜欢,以后也不必理会……” “好,我答应您!什么都答应您!您好好休息,医生马上就来了。”宋逸之双眼猩红,攥着毛巾的手青筋暴起,看着老太太气若游丝,恨不得能代替她承受这病痛的折磨。 老太太看向立在床边泪流满面的阮颜,“软软,答应我好吗?” 泪水模糊了视线,苦涩的味道溢满喉咙,阮颜仍倔强地不愿违心开口。 宋逸之又气又急,声音是前所未有的严厉,“阮颜!快应下!” 老太太眼睛半闭,一只手朝阮颜的方向无力地抬着,阮颜扑上前握住,一个“好”字在唇边徘徊,愣是说不出口。 宋逸之再次呵斥道,“阮颜,别逼我恨你!” “软软……”老太太脑袋往旁边一歪,终究是无力再追问了。 那一声轻唤仿佛还在空气中回荡,却又渐渐消散,只留下无尽的寂静与哀伤。 房门外响起阵阵急促的脚步声,留在府里的医生神色凝重,拨开宋逸,立刻查看老太太的情况。 随后是大帅,大姨太太,另外两房的家人…… 大家原本还在守岁,听到消息,都争先恐后地赶来了。 整个大帅府被悲伤笼罩着,两个小时前吃年夜饭时的喜庆荡然无存。 年三十刚挂上去的大红灯笼一一被卸下,仿佛那些欢乐与希望也随着老太太的离去而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白色的灯笼和幡布,它们在风中轻轻摇曳,诉说着无尽的哀思。 真是一个难忘的除夕夜啊! 这个本应充满欢乐与团圆的夜晚,却变成了一场悲伤的告别。 接下来的日子,阮颜感觉跟个木偶似的,守灵,奔忙于各种丧葬事宜之中。 她的身体疲惫不堪,但心中的悲伤却无法缓解。 哪怕是许多年以后,想起这一段时光,仍是会潸然泪下。 第240章 可笑之至 从宋家老宅办完丧事,回到大帅府,大家脸上都露出来了疲倦之色。 客厅里,坐在主位上的宋震东扬声说道,“趁今日人齐,有件事情顺便公布一下。” 刚想离开的众人又坐了下来。 宋震东:“老太太心细,把自己的物件都收拾好了,特意交代过,小辈们人手一份,大家都收着,留个念想吧。” 也就是说,连二房三房的孩子们都有份? 果然,老太太原来房里的佣人,捧着一个个匣子,逐一分发下去。 一时间,大家的脸上都露出满意之色,悲伤被冲淡了许多。 就连大帅把保险柜钥匙单独交给阮颜时,大家也毫不在意。 宋逸之是帅府未来的主事人,又是老太太一手带大,留什么给他都是应该的。 阮颜神色怔怔,这把钥匙她当时就放回老太太的枕边,不是忘记拿,而是不想拿。 没想到,老太太还提前立了遗嘱,于是,兜兜转转地,又一次回到她的手里。 握紧拳头,掌心的钥匙冰冷又尖锐,刺激着阮颜的神经,她又一次,任由泪水打湿了脸庞。 宋震东再一次出声,“还有一件事,老太太特意交代的,让我们不用忌讳,有喜事该办就办,那凡之和雅儿的婚事就不要拖了,在正月里看个日子,就办了吧!” 毕竟那天几个姨太太,还有一众佣人,都亲眼目睹了此事,再遮遮掩掩也没必要。 这事宜早不宜迟,宋震东也想着早办早了,以免得再生事端。 老太太原本以为是宋逸之和赵雅儿的喜事,如今只是换了个人,说起来也还算是喜事一桩。 阮颜是后来,听了刘副官的汇报,才知道那晚发生的事,现在听到大帅如此一说,并不觉得意外。 “我不同意!”大姨太太的声音尖锐且刺耳,“赵小姐那天也说了,她所求不过是姨太太之位,为什么到了凡之这里,就得娶她?” 当时她被老太太房里的佣人怂恿着去外书房时,她大概猜测到老太太的心思,这是让她去给宋逸之赵雅儿做个见证,她乐得看戏,所以欣然同往。 只是没想到,推开房门之际,看到的居然是她家凡之把那赵家小姐强压在书桌上,两人衣不遮体。 至今想起那不堪入目的一幕,她想杀人的心都有! 想想当时凡之那近似癫狂的神色,分明就是药物所致而非自愿。 甚至时间尚短,两人根本还没成事! 可如今再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 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就算没有夫妻之实,也有了肌肤之亲,根本无从抵赖。 纳了也就纳了,她自认倒霉! 可为什么要娶呢?她压不下心中这口气! 宋震东呵斥道,“逸之什么身份,凡之什么身份?雅儿父母虽不在了,我们也不能委屈了她,以她的身份,配凡之是绰绰有余!” 原本还想替儿子娶个高门贵媳,好压宋逸之媳妇一头,这个难道只能变成奢望了吗? 不过一个二手货,凭什么在宋逸之那里就是个妾的命,到她儿子这里就得是妻? 大姨太太泪奔,“大帅,凡之也是您的儿子啊!” 赵雅儿被人从房间里请出来后,一直白着脸坐在末座,仿佛事不关己,一言不发。 偶有抬头,也是用阴冷的眼神盯着阮颜。 如果不是阮颜,宋逸之何至视她如蛇蝎?连送上门给他做妾都不要? 如今竟然沦落到嫁给一个姨太太生的,无官无职的庶子? 听闻之前还一直在乡下生活,只懂得农耕庶务,真是可笑之至! 本就累了这么些天,宋震东没什么耐性,挥了挥手说道,“行了行了!我不是征求你的意见,这事就这么定了,老太太刚去世,这婚事也不简单些,你准备准备吧。” 宋凡之突然站起身,“父亲,我不要,我没有碰她!是她扑过来的,衣服也是她自己扯的……” 他不要,不要宋逸之不要的东西! 他又不是垃圾桶,宋逸之不要就往他这边塞! “哗啦!”一声响,宋逸之突兀地站起身,动作太急椅子都差点被带倒。 谁要听这些污言秽语,鸡毛蒜皮的事情? 他沉着脸,一言不发,几个大迈步,离开了客厅。 二房三房的人也趁机起身,“我们等着喝喜酒了!” “对对对,定了日子告诉我们一声。” “凡之,恭喜恭喜,我们就先回去了。” …… 等阮颜走到停车场,宋逸之的车队已经离开,仅剩林洋,张强,丁雪丁雨几人等着她。 回了少帅府的小楼里,阮颜洗漱后躺在床上。 明明身体已经累到极致,可还是毫无睡意。 就着昏黄的夜光灯,阮颜环视四周。 仍旧是这个房间,仍是这样的陈设,却因为少了个人,而倍感冷清。 谁能想到,不过是离开过个年,短短十多天,却发生这么多事情。 月色朦胧,透过没有拉紧的窗帘,可以看到主楼二楼,宋逸之的房间仍旧灯火通明。 自那晚后,宋逸之惜字如金,能用一个字表达的意思绝不用两个字。 对她亦是如此。 哪怕两人仍躺在一张床上,也全无交流。 今晚,是他们在一起后第一次分房而居,以后这样的日子,估计还会有很多。 阮颜转身背对着窗,把脸埋在枕头上,泪如雨下。 如此又过了两日。 到了第三天晚,阮颜再次站在窗前,看着对面的灯光,一时怒气上涌,终于不想再忍了。 噔噔噔直冲主楼,一口气跑到宋逸之房门口,还不待她推门,刘副官从后面追了上来,虚拦了一下,“夫人,夫人,少帅已休息,吩咐了不想被打扰。” 阮颜看都不看他,直接推开了门,一进去就反手把门关上。 刘副官在门口竖起耳朵听了半晌,没听到动静,这才松了一口。 这段日子不好过啊! 少帅就像颗地雷,随时都有可能爆炸,副官们个个敛声屏气,生怕呼吸大点就会踩雷。 现在夫人愿意主动给个台阶,估计明早就雨过天晴了! 脑补了无数的镜头,嘴角的笑意根本压不住,但他也不敢走远,只轻手轻脚地退到了楼梯口。 第241章 我不信你! 房间里,刘副官脑补的那些画面并没有出现。 坐在书桌后的宋逸之,甚至连头都没抬起。 他神情专注,手持钢笔,在文件上留下一道又一道的痕迹。 台灯的光线在他的脸上切割出一半阴影,使得他那轮廓分明的侧脸更显冷峻。 整个房间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唯一能听到的只有钢笔与纸张摩擦发出的沙沙声。 他身上散发出的冰冷气息,让阮颜止步于书桌前。 此情此景,让她回想起第一次到书房找他谈离婚事宜时的情形,同样的冷漠,同样的拒人于千里之外。 在闽南时聊起这段往事时他曾说过,那是他装的,其实心里很忐忑,他害怕失去她,却又不知该如何挽留,只能用冷漠来伪装自己,试图掩盖内心的慌乱。 那么现在呢? 是假装的?还是真心已经觉得看她一眼都觉得不耐烦? 阮颜深吸一口气,把手中老太太给的钥匙放在桌面,“这个还是你来保管吧。” “拿走,祖母给你的就是你的。”宋逸之仅仅抬眸瞥了一眼,便出声拒绝。 阮颜语气坚决:“我不要。” 宋逸之音量略高,“阮颜,有些东西不是你想不要就可以不要的!做人有义务有责任有担当,怎么能如此自私?你也太无情无义了!” 终于还是说出来了! 他最终还是把满腔的怪怨和不满说出来了! 阮颜双手握拳,浑身戒备,“对!我就是这么自私,就是这么无情无义!我做不到委曲求全,我更不愿虚情假意去承诺一件我根本做不到的事!难道要我往后余生都得因为我无法履行诺言而在自责中度过?你不觉得这个要求很过分?” 她的声音微微颤抖,却带着一种倔强的坚定。 宋逸之闻言更加无法抑制心中的怒火! 他扔掉手中的笔,再抬头时已是眼眶发红,“你心真硬!那是我挚爱长辈的临终遗愿,如果能让她笑着离开,哪怕付出所有我也在所不辞!而你呢?你选择在她心上插一刀!” 这两天只要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的就是祖母临终前看着阮颜的眼神,那是充满着祈求的眼神。 老人家心里装着的是宋家,是子孙后代,哪怕是有些强人所难,但她又有什么坏心思呢? 她对阮颜的喜爱同样是真心实意,一辈子大半的积蓄都给了她啊! 为什么就不能先了了老人家这个心愿呢?为什么要让老人家带着遗憾离开? 对着他满是责备的眼眸,阮颜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她的嘴唇动了动,却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说到底你还是不信我!无论我做多少,无论我承诺什么,你始终还是不愿信我!”宋逸之站起身,声音愈加激动,“哪怕真如祖母所愿,我纳了赵雅儿,哪怕我真的三妻四妾,但我身心仍只属于你一人!难道这还不够吗?为什么你不信我?我们是夫妻,难道连这点信任都没有?” 四目相对,阮颜被他眸底的寒意扎得心酸难忍,她扬起下巴,直接承认,“对!我不信你,不信这变幻莫测的人性,不信这充满未知的命运,我只信我自己!” 好一个不信人性! 心底说不出的失望,宋逸之颓然地坐回椅子上,“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阮颜静静地站在那里,一张书桌,似是一条无法跨越的鸿沟。 对面那张熟悉的脸,此刻只有冷漠和疏离。 房间里弥漫着压抑的气氛,让人喘不过气来。 阮颜缓缓转身,脚步沉重地向门外走去。 每走一步,心中都有希冀。 她想象着宋逸之叫住她,两人都撤回刚刚的谈话…… 然而,背后悄无声息。 每走一步,她的心就往下沉一分。 走出主楼的瞬间,冬日的寒风迎面袭来,她拢了拢外套,双臂环胸。 明明广城四季如春,明明她穿着厚外套,为什么这个冬天如此寒冷? 一夜无眠。 翌日,是个阳光明媚的好日子。 广城大户人家,婚嫁仍沿用某些旧习,比如说添妆,便是必不可少的一项流程。 今天是给周佳佳添妆的日子。 因帅府老太太的丧事,邓周两家的婚事也不好过于高调,简化了流程。 宋逸之仍沉溺在悲伤之中,只送上厚礼,无心参加婚礼。 阮颜同样没有心思。 既然婚礼不能到场,这添妆的日子,便不得不去。 阮颜强打精神,起床收拾好后,和丁雨出门前往周家。 一路上,阳光透过街边的树叶洒下斑驳的光影,却照不暖阮颜心底的阴霾。 她的脑海中还不时浮现出昨夜与宋逸之的争吵,那激烈的言语和失望的眼神如影随形,让她的心情愈发沉重。 不一会儿,两人来到了周家。 周家张灯结彩,热闹非凡,宾客们来来往往,脸上都洋溢着喜庆的笑容。 阮颜的到来,自然受到了最高的礼遇。 周家人热情地把她迎进内堂,周佳佳早就在此等候。 她看到阮颜,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快步走上前来拉住阮颜的手,“咱们可是过命的交情,要是你不来,我可得杀进少帅府去讨礼物的!” 阮颜失笑,心里却不胜唏嘘,可不就是过命的交情,去惠城途中遇见土匪的事,仿佛就在昨日。 周佳佳今日是一身红色传统喜服,手工刺绣上的凤凰栩栩如生,衬托得她的五官更加灵动。 “好在邓参谋长不在,你这么泼辣,要是他要退货可怎么办好?”阮颜轻笑调侃着。 周佳佳略带得意,“晚了晚了!我母亲早就多次声明,商品售出,概不退货!” 屋里的人都被逗乐了,一时间欢声笑语不断。 屋里的欢快和内心的凄然形成鲜明对比,阮颜没有多待。 添妆仪式开始,一件件精美的礼物被呈上来,她送上了自己精心准备的一套首饰,献上了祝福,便先离开了。 汽车在路上行驶, 天色还早,阮颜打算去碎玉轩看看。 结果刚到碎玉轩,就被阮翔拦住了,“小颜,出大事了!” 阮颜一看他的样子,就被吓了一跳! 大冬天的,他满头大汗,魂不守舍,衣服头发都是乱糟糟的,阮大少向来注重形象,哪里试过如此不修边幅? 第242章 有求必应 看着阮翔这副狼狈样子,阮颜皱眉问道,“你被杜云龙揍了?” 也不怪她会这么想。 上次在百货大厦被杜云龙警告过后,他和杜云瑶也没多收敛,仍时不时约会。 也不知道被谁捅到了阮振国面前,老爷子一下子就气倒了。 恰逢那天阮颜送年礼回去,当时也在现场,着实吓了一大跳。 好在及时请了大夫,老半天才缓过来,一缓过来就是一顿训。 儿子生死不明,阮翔是长孙,如今正是该承担起阮家的关键时刻,不想着守家建业,反而顾着儿女私情,成何体统? 就算要找,不得找个能撑起家业得大家闺秀,反而找了杜帮主的妹子,这是要把阮家的路给带歪了啊! 何况,要真有了这样一个亲家,与帮派勾结,阮颜在帅府岂不是得遭人笑话? 老爷子的意思很明白,在他父亲还没回来之前,婚事免谈。 老人家最忌大悲大喜,这么一闹,阮翔消停了好几天。 杜云龙知道后扬言,要是阮翔再敢找上门,非得打断腿不可。 阮颜自己最近也是一堆事,也就没过问过后续。 现在看看他这副模样,分明就是被人追杀的样子。 谁知阮翔神色惶惶地否认,“不是不是,快找个方便说话的地方,办公室在哪?” 阮颜见他是真着急,也顾不上碎玉轩不招待男客的规定了,直接把他推进了办公室。 阮翔关了门,才从兜里拿出一沓照片塞给阮颜,“刚刚我和云瑶在看电影,突然有个往我身上扔了这个,放映厅太黑了,等我回过神那人已经走了。” 阮颜接过一看,是一名身穿囚服的中年男子,步履蹒跚,在球场晒太阳活动,背景是监狱。 随后有吃饭的,干活的相片。 连着看了三四张,阮颜才看到了正脸,这人居然是…… “是我父亲!父亲他怎么会在坐牢呢?我看衣服上的字样,是南京监狱,他不是出国了吗?我记得当时他护送的那批货物是运往美国的……”阮翔手足无措,不停来回踱步。 他也不过才二十出头,虽说现在阮家船务公司是他在负责,但那也是有老爷子在背后坐镇,他真还没经过什么风浪。 乍一下遇到这样的事,不就立刻慌了阵脚了! 第一反应就是回家找老爷子,可一想到他的身体,又不敢了。 别事情没解决,反倒把老爷子送走了。 母亲也不行! 父亲那形容枯槁的模样,和从前判若两人,一看就吃了不少苦头,母亲一看相片肯定都会失控。 兄弟又还小,唯一能商量的就是阮颜了。 于是一个下午四处乱窜,跑了好几个地方,才在这堵住了阮颜。 “先别急!核实一下真假再说。”虽然现在应该还没有p图技术,但万一呢?万一是有心人用来扰乱视听的呢! 阮颜第一反应就是给宋逸之打电话。 哪怕最近两人心生嫌隙,但在她心目中,他仍是最重要的家人。 起码,在这一刻还是! 她先把电话拨回了少帅府,副官说不在,接着她又打到了省政府办公室,是刘副官接听的,回复说少帅正在忙。 阮颜强调了是非常紧急的事,刘副官去请示,片刻后还是回复少帅不方便接听电话。 颓然地放下话筒,心底说不出的失望。 她已经不想去深究是真不方便还是假不方便。 “你和少帅怎么了?”阮翔原就殷切地盯着她打电话,见她如此神色,心再乱也看得出不对劲。 阮颜不欲和他谈这些,何况也不知从何说起。 脑海中快速搜索,她朋友不多,能够帮忙的,唯有蒋瑾琛了! 没有多加犹豫,她再次拿起话筒,把电话拨到了市警局。 蒋瑾琛欣然应下,“小颜别急,我马上找人打听,有消息了立刻给你回复!放心,我父亲南京有人。” 反复表达谢意之后,阮颜才缓缓挂断电话。 此时,她的心里安定了很多。 蒋瑾琛,依旧是那个蒋瑾琛,无论何时,只要她有所求,他总是会毫不犹豫地伸出援手,有求必应。 “琛哥好给力!”阮翔凑得近,也听到话筒里传来的声音,原本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地,整个人瘫坐在椅子上。 经过了最初的慌乱,阮颜开始陷入沉思。 是谁把相片扔给阮翔的?为什么不早不晚,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曝光? 她再次仔细检查相片的边角,还是很新的,显然就是近期才拍摄的。 舅舅失踪将近一年的时间,是现在才出事?还是一直被关押在南京? 千头万绪涌上心头,一时之间,她也理不出个所以然来。 阮翔显然不会比她知道的更多,同样也是一头雾水。 唯有耐心地等待蒋瑾琛带来消息。 然而,一提起南京,阮颜脑海中只能想到一个名字,那便是段蓉! 想到这里,只觉得背后凉飕飕的,直冒冷汗。 如果背后之人真是段蓉,那这件事恐怕没那么容易解决。 两人从午后一直待到暮色降临,没有等来蒋瑾琛电话,却等到了他亲自过来。 在碎玉轩的门口,蒋瑾琛推门下车,“担心你们着急,我亲自过来跟你们说一声,现在能确定的是明辉叔确实是在南京监狱,至于是因为什么事,暂时还不清楚,已经找人打听了,一有消息马上和你们说。” 揪着的心,又一次被提了起来,阮颜和阮翔的脸色都很难看。 蒋瑾琛连忙安慰道,“消息说是从近期才进去的,目前身体没多大问题,现在着急也没用,等看看具体原因我们再做打算,必要时,我直接过去看看。” “谢谢琛哥!”阮翔道谢。 “客气什么?都是自己人。”蒋瑾琛拍了拍他的肩膀,眼神却飘向阮颜,“都别担心了,总会有解决的办法,有我在呢。” 随后他看着阮翔发红的眼眶,语气微沉,“越是关键时刻越要冷静,你是家里的顶梁柱,撑住了!别让家里女人操心!” 阮翔点点头,正想说话,又一辆汽车嘎吱一声停下,定睛一看,却是杜云瑶。 第243章 阮颜,够了 阮翔见到杜云瑶那一刻心里暖洋洋的,抢先拉开车门,“你怎么来了?” 下午时他有联系过她报平安,告诉她自己和阮颜在碎玉轩,只是没想到她还特地赶过来。 “来看看你们。”杜云瑶一下车就跑到阮颜面前,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阮颜,没事的!” “你是不是抱错人了?更需要安慰好像是我吧!”阮翔语气幽怨,感觉自己表错情了,“出事的可是我爹!” “过来,我来抱你?”背后传来一声低沉阴森的声音,从车里又迈出一只大长腿,不是杜云龙又是谁? 这声音哪里是要抱他,分明是要掐死他! “大,大哥?您,您怎么来了?”阮翔瞬间腿软,杜云龙那句“打断腿”的话还在耳边回荡着呢。 “谁是你大哥?会不会说话?!”杜云龙呵斥道。 对着他灼热的视线,阮翔立马怂怂地改口,“杜帮主。” 杜云龙这才转头看向阮颜,声音变了一个调,“阮颜,我中午听云瑶说了此事,即刻着人打听此事的真实性,经过一番努力,还真给我问到了,阮明辉目前确实是在南京监狱服刑,其他的,尚未可知,怕你们着急,所以先过来和你们说一声。” 阮颜心中着实意外,没想到杜云龙居然如此仗义,想来是因为杜云瑶和阮翔的关系吧? 她一脸感激之色,忙不迭道谢,“真不知道怎么谢您!浪费您不少精力吧?” 毕竟他不像蒋瑾琛,蒋家人都在体制内,要查点监狱的事情,也有点门路。 “不麻烦,一点都不麻烦!”杜云龙的声音中带着宽慰,“这世间,猫有猫道,鼠有鼠路!我已经吩咐人继续去打探了,看看能不能获取到更多有用的消息,这件事情急不得,你们一定要放宽心。” 此时一旁的蒋瑾琛也适时开口,“时间也不早了,小颜也忙活一整天了,早点回去休息,有什么事,我们明日再议。” 杜云龙这才发现蒋瑾琛也在,两人自然认识,而且还是老熟人,可谓是一个兵一个贼。 虽然犯事的不是本人,但杜云龙手下可是有不少人是警局的常客。 两人对视一眼,在这样的情况下碰面委实有些尴尬。 尤其是杜云龙,瞬间觉得自己是多此一举! 人家是少帅夫人,高朋满座,还缺跑腿的人? 自己这样巴巴地赶上来,倒显得另有所图似的。 他的心思阮颜浑然不知,一再向两人致谢,才上车离开。 目送阮颜的车子消失在街尾,蒋杜二人才收回视线,神色瞬间恢复淡然。 阮翔提议道:“今日麻烦二位了,我做东,一起用个晚饭怎样?” 杜云龙一言不发,直接拉开车门,用行动拒绝他。 蒋瑾琛倒是还维持往日的风度,但说话的语气略带责备,“早点回去吧,别总想着吃喝玩乐,这事后续估计有的忙,做个男子汉,责任担起来!” 阮翔虽不知道他的怨气从何而来,但也知道他是为自己好,遂开口应下。 眼看着蒋瑾琛上车离开,阮翔正想和杜云瑶聊两句,杜云龙却催促道,“云瑶,还不上车?” 杜云瑶只来得及抛了个安慰的眼神给他,就上了车。 于是,不过瞬息,街边就只剩阮翔一人了。 阮颜回到少帅府,天已全黑。 在车场看到宋逸之惯常坐的专车,以为他已到家,便径直走到主楼。 刘副官刚好从二楼楼梯下来,见到阮颜略显尴尬,阮颜尚未开口,他便主动汇报,“夫人,少帅还没回来。” “我去房间等。”阮颜边说边往楼梯走。 刘副官忙跟上,“夫人,夫人,少帅今日可能晚归,要不您先回房,等少帅回来了我再去通知您?” 毕竟昨晚两人不欢而散,他虽站得远,听得不清楚,但争执的声音那么大,想忽略都难。 再加上少帅今日那张臭脸,他是不敢再擅作主张把夫人放进房里了。 看着横在自己面前的手臂,阮颜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音。 昨晚刘副官是虚拦,今日却是拦得坚决。 这是宋逸之的意思? 倏地转身,她头也不回朝花园走去。 刘副官和宋逸之向来秤不离砣,车也在那,现在说他还未回来,谁信? 心里又酸又痛,步伐迈得又急又快,周遭的事物变得那么不真实,唯有划过脸庞的泪水,滚烫热辣。 杜云龙蒋瑾琛两个外人,都主动热情地提供帮助,而作为她最亲近的丈夫,在有事发生时她居然见不着? 事不过三! 她本念他失去挚亲,伤痛难忍,且此事她也有做得不妥的地方,所以主动示好。 昨晚,下午的电话,加上现在,主动三次了,够了! 阮颜,够了! 在今天她的心惶惶不安,最需要安慰之时,仍不能得到他的陪伴和谅解,那以后,也就不必了! 等回到自己房间时,命运之神好像跟她开玩笑似的,对面二楼的灯亮了,宋逸之卧室的灯亮了! 他果然在家! 这无疑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衣服都没换,精疲力尽倒在床上,阮颜感觉全身的力气都抽走,无法动弹。 本以为今天发生的事情已经足够惨绝人寰了,没找到还有更扎心的。 丁雪在楼下唤她听电话。 怕跟阮明辉的事情有关,阮颜不敢不接。 强打精神到了一楼,拿起话筒,对面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阮小姐,我送的新年礼物,你可喜欢?” 是段蓉! 舅舅的事果然和她有关! 在事情被证实的这一刻,阮颜的心反而安定了下来,“总统千金果然出手不凡。” 一动就要人家伤筋动骨! 段蓉声音带笑,“礼尚往来嘛!论狠心咱们半斤八两。” 这个年,她也不好过。 她向来都是南京名媛社交圈的焦点,这是她第一次,这么恐惧成为焦点。 现在一出门,她就感觉别人都戴着有色眼镜看她。 文凭造假,不学无术,贩卖论文等等字样,像是钉在她身上标签似的,脱都脱不掉。 虽然父亲已经派了人去母校处理了此事,毕业证书也是货真价实的,更没人敢当着她的面指手画脚,但她仍羞于出门。 阮颜这招真狠! 对她来说,这比直接砍一刀杀伤力还要强! 第244章 单项选择 阮颜当然不会直接承认,只是平静地说道,“事实终归是事实,弄虚作假迟早都会露出马脚。” 段蓉冷笑,“既然你那么有本事,那我倒要看看,你会如何证明,阮明辉的这个贩卖武器罪是子虚乌有的!” “贩卖武器”四个字成功地把阮颜震住了! “是不是还在叫人查?那么麻烦干嘛?你问我一声,我必定知无不言,毕竟我们也算是相识一场。”话筒里段蓉洋洋得意的笑声。 她怎么不得意呢? 她在阮颜这里屡屡受挫,心中积怨已久,梁子早就结下。 宋逸之拒绝和段家联姻,蒋瑾琛把她甩在舞池上,杜云龙在百货商场加以羞辱,更别说还有后面这次曝光她论文作假…… 若不还以颜色,这口气她实在难以下咽! 也是老天爷眷顾,让她无意间发现了阮明辉。 因外交政策的调整,中美两国经过交涉,相互交换回一批囚犯。 其中有一个便是阮明辉。 资料上显示,他的商船在进入美国境内时被发现藏匿了武器,所有船员包括负责人全部被收监。 段蓉在外交部担了个闲职,一应文件都会抄送一份到她的办公室。 她无意间翻阅,发现阮明辉来自广城阮家,是船务公司负责人,这一切和她查到阮颜的资料相符。 后面亲自去核实,确定是阮颜的舅舅后,她便动用关系,用“贩卖武器”的罪名,把阮明辉送进了南京监狱。 阮颜不想跟她废话,直接问道,“你想怎样?” 段蓉毫不犹豫地把心里早就准备好的言辞说出来,“你离开广城离开宋逸之之日,就是你舅舅平安归来之时。” 听到预料中的答案,阮颜先是一怔,旋即爆发出一阵张狂大笑,“你真可怜!还什么总统千金,为了一个男人费尽心思,值得吗?” 话语里的奚落和嘲讽,在段蓉听来,更像是失败者的垂死挣扎。 她丝毫没有放在心上,只是无比骄傲地甩了三个字,“我乐意!” 此刻,这件事已然不再仅仅关乎宋逸之一人。 而是事关她的自尊,更关乎总统府的颜面。 她至今无法忘却,在闹出学术造假的丑闻之际,父亲段泽天那极其冰冷的眼神,仿佛能将人冻结。 而他说出的话语,更是如冰刃般刺痛人心:“再有下次,你也不用做我段泽天的女儿了!” 父亲既看中广城,更看中了宋逸之的魄力。 她深知,自己必须拿下宋逸之,这是她和阮颜之间的战争,她绝不能输。 况且,在她的字典里,从来就没有“输”这个字! 阮颜不过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女罢了,竟敢跟她叫板? 她段蓉又岂会畏惧? 见阮颜迟迟不说话,知道自己已然占了上风,声音不由更加自得,“不怕告诉你,在广城我不好说,在南京,对付一个监狱里的囚犯,我有一万种方法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可以去四处钻营,别说宋逸之,就是天皇老子来,没有段家的首肯,也只能得到阮明辉的尸体。” 阮颜只觉心累,“为了一己私欲不择手段,华国有这样的统治者,真是国之不幸啊!” “别废话了!给你三天时间考虑,要是同意了就给我回个电话,我立刻把阮明辉送回去,当然,不回复我也会把他送回去,不过,是尸体!哈哈哈!” 段蓉那嚣张的笑声回荡在空气中,等阮颜回过神来,对方电话已经挂断。 阮颜缓缓放下话筒,身体无力地滑到一旁的沙发上。 看似是一道选择题,可实际上却只有一个选项。 她有得选吗? 深深的无力感油然而生,仿佛置身于无尽的黑暗之中,看不到一丝希望的曙光。 也不知道坐了多久,直到电话铃声把她惊醒。 她下意识拿起话筒,对面传来的声音,瞬间让她破防! 她失控地对着话筒破口大骂,“阮翔,你是猪吗?!!” 相片曝光,祖父和舅妈双双入院。 阮颜赶到伊丽莎白医院时,已是深夜。 祖父还在手术室。 舅妈还好,只是受了巨大刺激导致心律失常,突发昏厥,现在已经转移至病房,人也清醒过来了。 只是那脸色跟死人也差不离了。 这个时代的女子,皆以夫为天。 在阮明辉下落不明时,还能自我安慰是在国外某处有事耽搁了。 直到那一张张相片的出现,用最直观的方式,打碎她的幻想! 阮颜的出现,无疑带给她一线光明。 “小颜……”她挣扎地起身,未语先落泪。 阮颜按住她的肩膀,轻轻把她压回床上,声音似乎有种神奇的魔力,“舅妈,没事了,你信我,事情都已解决了。” 脸上的慌乱瞬间消失了大半。 她哪里信的是阮颜?她信的是阮颜身后的宋家,她信的是宋逸之! “逸之说的吗?你舅舅多久能回来?逸之已经去接了吗?” 阮颜没有半丝犹豫,声音坚定,“是的,逸之去接了,我保证,不出三天,舅舅就能安然回家。” 阮太太脸上渐渐浮起一丝虚弱的笑容,呢喃道,“那就好那就好……” 安抚好了舅妈,阮颜来到手术室门口,和阮翔一起等待手术结束。 好在,有惊无险,经过抢救后,老爷子平安度过一劫。 阮颜一直在医院守到清晨,老爷子才清醒过来。 她用同样的话安慰他,成功地让他放下忧虑,承诺一定会安心养病。 毕竟在他们看来,宋家不但是广城的主,更是如土皇帝般的权势滔天。 只要宋逸之过去,还有什么事情解决不了的吗? 又是一夜未眠,昨天一天也没怎么吃东西,走出病房时,阮颜已经心力交瘁。 住院部的走廊又阴冷,又漫长。 好在有不离不弃的丁雪和丁雨,让她凄然的心,有了一丝慰籍。 三人走至楼梯转角,经过后面的那间病房时,正巧里面有人在说话,声音还特别熟悉。 阮颜下意识抬头,和里面的人眼神对了个正着。 那一身病号服的女人,居然是赵雅儿! 第245章 狼狈为奸 赵雅儿病了? 丁雪在阮颜耳边低语。 昨晚大帅府几次派人来请,阮颜心情不好,丁雪便替她推脱了。 阮颜现在听了丁雪的复述,才知道原来大帅府出大事了! 昨晚晚饭时,宋震东把大师看好的日子公布了,宋凡之和赵雅儿的婚事定于本月二十五。 距离现在仅剩十二天。 宋凡之闻言脸色很难看。 他根本还没想到应对之策,这么短的时间,简直就是逼良为娼,容不得他逃脱。 赵雅儿倒无所谓,反正事已至此,先进了宋家,再谋后路。 晚饭后她前脚刚回到房间,宋凡之后脚就沉着脸跟着过来了。 赵雅儿本就看不上他,更不想花心思应付他,遂叫小莲把他推出去。 被这么一推,宋凡之满腔的怒火瞬间被点燃,“什么意思?不是你自荐枕席,脱了衣服往我身上挤的吗?” “拿块镜子照照吧,要不是误以为你是宋逸之,我会碰你?”赵雅儿唇角一勾,眼里俱是讥笑。 从小到大都生活在宋逸之的阴影之下,宋凡之最恨就是被做比较,“真不要脸!怪不得宋逸之看不上你,你那副淫荡的模样,是个男人见了就想呕!还妄想和少帅夫人共侍一夫,当真是笑话!” 赵雅儿不怒反笑,“那你怎么当时怎么趴在我身上如饥似渴下不去啊?” “你卑鄙无耻!你用香,你陷害我!”宋凡之吼得声嘶力竭,恨赵雅儿同时更恨自己! 为什么宋逸之能抵挡住诱惑而他不能? 为什么自己没有他那样的自制力? 明明是同一个爹生出来的,为什么一个天一个地? 赵雅儿眼神满是嘲讽,“香很贵的,我还不舍得浪费在你身上呢,谁让你自投罗?我都还没嫌嫁你恶心,你现在摆出这副面孔给谁看?” 宋凡之双目圆瞪,“一个二手货,还敢嫌我恶心?” 赵雅儿凑近他的耳边,“告诉你个秘密,不是二手货,我经历过的男人,你十个手指都数不完!怂货!” 话音一落,如愿以偿地看到宋凡之暴跳如雷。 要是他有胆子去大帅那里退婚,她还敬他是条汉子! 只要宋凡之主动退婚,她就还有机会。 大帅总要找个地方安置她,最后兜兜转转,说不定她还是有机会进宋逸之的后宅。 可惜,宋凡之果然就是个孬种。 除了不痛不痒地咒骂,连个屁都不敢放! 赵雅儿只觉得索然无味,“来来回回都是这两句,要是没有新鲜的词就请回吧,我要睡觉了。” 一旁的小莲闻言,又上前拉扯,想把宋凡之请出去。 宋凡之彻底被激怒了,反手把小莲推出门外,并锁上门,“既然是荡妇,那就让我见识见识!” 赵雅儿见他开始宽衣解带,眼神闪过一丝慌乱,“你敢?” “为什么不敢?不是所有人都以为我上了你吗?那再来一次又何妨?”宋凡之大步上前,粗鲁地拉开赵雅儿的衣服。 赵雅儿当然奋力抵抗,推拉之间更是刺激出宋凡之的兽性,他把赵雅儿当做窑子里的女人,就势压在茶桌上,不管不顾就压了上去。 一开始赵雅儿不想叫,一来嫌丢人,前几天刚闹一次现在又闹一次,没意思。 二来他们婚期已定,两人迟早逃不过洞房花烛夜。 但她没料到宋凡之如此禽兽,根本没把她当人看待。 等她感觉不妥时,下身已经开始出血,且来势汹涌。 很快,宋凡之也被吓呆了。 赵雅儿腹痛不断,血流不止,这事还是闹到了要找大夫的地步。 府里的中医来得很快,一诊断,居然是先兆性流产! 这下,事情就兜不住了。 当时宋震东还派人来请阮颜,毕竟她是帅府的女主人,这内宅之事还是女人来处理比较好。 结果阮颜没来,大姨太太又是当事人之一,得避嫌。 鉴于病情过于危急,宋震东顺势就派人把赵雅儿送到了医院。 一夜兵荒马乱的,此时也是刚刚做完清宫手术转入病房,在这最狼狈的时刻,偏偏遇见她最讨厌的人——阮颜! “怎么?少帅夫人是来看热闹的吗?”四目相对的瞬间,赵雅儿那不服输的劲头陡然升起。 门外丁雪汇报完毕,阮颜刚消化完这个消息,正欲离开,闻言又停下了脚步,转进了病房,“原本不想看的,既然赵小姐诚心邀请,我就勉为其难进来瞧瞧,怎样?身体还行吗?” 明明是一句普通的问候,赵雅儿却听出了别样的意思,她早就全身戒备,当下便回怼过去,“挺好啊!我年轻,没什么熬不过去的!不知道阮家老爷子一把年纪还要一再受刺激,是否还健在啊?” “是你?!”阮颜的脸瞬间布满寒霜。 凌晨她只顾着埋怨阮翔暴露了相片的事,谁知阮翔说不是他那份,而是有人给家里也塞了一份一模一样的相片。 真没想到会是眼前的赵雅儿! 尽管身体极度不适,麻药过后全身都痛不堪言,但也不影响赵雅儿欣赏自己的胜利果实。 看到别人和自己一样痛苦,有种异样的快感,仿佛把自己身上的疼痛有效地转移出去了。 “是我!把杜云瑶和阮翔的事捅出去的是我,把阮明辉的相片扔给阮翔的是我,把相片塞进阮家的也是我,把你去曹太太家的行程暴露出去的也是我,怎样?阮小姐满意了吗?” 火气直冲天灵盖,阮颜怒极反笑,“当然满意!手下败将而已,你现在连宋凡之都嫁不了吧?恭喜!就知道段小姐还要不要你这只没用的看门狗?” “这就不劳你担心了!等总统千金进了门,定不会像你这个妒妇这样容不得人,到时,她定会妥善安排我的!”赵雅儿面色如雪,坐在床上,哪怕用尽全身力气,也要挺直腰背,全身的精气神都用来对抗阮颜,这个一年来给了她重大打击的女人。 阮颜呵呵笑了,真的不得不佩服段蓉,嫁个人而已,如此煞费苦心地筹谋!真让她大开眼界! 再看看眼前狼狈的赵雅儿,这些女人,一个两个的,都想往宋逸之身上扑。 一时间竟不知道,是自己处境可怜些,还是她们。 第246章 祝你幸福 刚刚动过手术的赵雅儿,明明坐都坐不住,但看到阮颜脸上的苦笑时,瞬间又像被打了鸡血似的,兴奋得脸颊染上了红晕,“你这个下堂妇,该何去何从,想想,真的好惨啊!” 戳肺管子?谁不会呢? 阮颜看着一旁床头柜上的医生诊断书,轻嗤道,“有这心思操心我,还不如操心下你自己吧!再无受孕的可能?啧啧,看来,你们赵家真要绝后了。” 被戳到痛处,赵雅儿终于破防! 她随手一抓也不知道是枕头还是什么琐碎物,朝着阮颜就扔过去! 阮颜一时没有防备,被枕头砸了个正着,冰冷的拉链正巧打中她的鼻头,刺痛瞬间袭来。 阮颜火大,一个迈步,反手一巴挥在她的脸上,“疯子!想打你很久了!” 从她带长相酷似阮淼的妓女出现时,阮颜就想这么做了! 做了那么多肮脏事,如今还这样撒野,简直忍无可忍! 清脆的巴掌声让众人都怔了一下,被打懵的赵雅儿很快回过神来,发疯似的抄起东西就一股脑朝着阮颜的身上砸。 丁雪丁雨连忙挡在前头。 那边赵雅儿的司机还有女佣小莲,也跟着推推搡搡,一时间,狭小的病房乱做一团。 阮颜本就累了一天一夜,不欲与泼妇纠缠,“丁雪丁雨,我们走!” 可那一巴掌带来的刺激,还没平复,赵雅儿看到桌上有个装着热水的水壶,她毫不犹豫,抄起就朝着阮颜砸去。 阮颜没料到她如此胆大包天,哪怕她正在病中,没什么力气,可那是个热水器啊!要是砸中脑袋,估计得去半条命! 可等她反应过来时,那水壶已经迎面飞来,近在咫尺。 在这紧要关头,一个高大身影闪在阮颜的前面,蒋瑾琛用身体挡住了攻击! 水瓶砸中他的肩膀,发出“嘭”的一声闷响,才掉落下来,热水溅了一地! 他忙拽着阮颜的手臂往后退了几步,才怒喝道,“你敢袭警?来人!把她押回警局!” 他本就是从警局出来的,身穿绿色警服,此时裤腿被水溅湿了一大片。 好在是冬天的衣服,才没有伤及皮肤。 他身后是两个跟着办事的手下,不由分说地就把赵雅儿从病床上拽起来。 阮颜看着她和两名警员争执推搡,几乎是被半拖着拉出病房,很是可怜。 然而,只要想到另外两个病房中躺着的舅妈和外祖父,心中并再同情,只觉得畅快无比! 恶心的人被带走,病房霎时安静了下来。 阮颜催促蒋瑾琛赶紧去看医生,蒋瑾琛不太在意地拂了拂肩头衣服的褶皱,安慰道,“没事,都不觉得疼,你有没有烫到?” “没有,多亏你及时赶到。”阮颜道谢。 蒋瑾琛说起正事,“对了,我刚刚到警局,收到南京那边传来的消息,明辉叔叔的事情有点麻烦,涉及到武器贩卖,情况有点复杂。” 如果是杀个人放个火,用上他父亲的人脉,也不是没办法解决。 但武器贩卖,那就上升到国家层面,他根本够不着,也不敢够。 阮颜嘴角微微往下沉,看来段蓉并没有撒谎,“我知道了,我正想跟你说,这事你不用再忙了,我已有处理的办法。” 有大总统压着,蒋瑾琛再忙活,也是徒劳无功。 蒋瑾琛眼眸闪过难以言表的苦涩,是宋逸之出手了吧? 对宋逸之来说,或许不过一句话的事! 他也想做阮颜心目中的英雄,但有些事情是靠投胎的,这辈子他无论怎样努力,恐怕都企及宋逸之的高度。 他永远无法变得像宋逸之那样强大,无法为她遮风挡雨。 不想让内心的挫败感表露出来,他强忍着心酸,“既然少帅会处理,你赶紧回去休息吧!脸色看着比昨晚还难看。” 人人都以为是宋逸之! 所有人都觉得宋逸之帮阮家是理所当然,可宋逸之呢? 眼睛酸涩无比,阮颜垂头敛目,“祖父刚睡着,我正准备回去,琛哥,你也赶紧回去上班吧!” “那我明日再来看望老爷子,走吧,我送你。”两人转身,向楼梯口走去。 早晨,阳光如金色的纱幔般轻柔地驱散了一夜的寂寥。 冰凉了一夜的心正在慢慢回暖。 临上车前,阮颜再次致谢,感谢蒋瑾琛为舅舅奔波,也感谢方才的出手相助。 说完后不由心生感慨,“这一年来,好像我总是在跟你说谢谢。” 话语间带着一丝无奈与愧疚。 蒋瑾琛每一次的帮助实实在在的,而她总是只能用苍白无力的语言去表达谢意,想想也真是惭愧。 “能帮到你,我总是开心的,你不需要谢我,我只是在做让我自己开心的事而已。”蒋瑾琛看着她的眼神,一如既往的温和,那目光仿佛能融化人心。 阮颜回以一笑,“琛哥,你真是世界第一号大好人!你性格这么好,以后一定也能找一个美丽大方的妻子,一定会幸福的!” 蒋瑾琛嘴角一弯,那笑容带着一抹不易察觉的宠溺,“这话你以前也说过,信里。” 只是以前他的妻子有具体的形象,而现在,只剩下迷茫。 “是吗?时间太久,我都不记得了。”回想起阮家闺房里的那一抽屉的信件,那些信件,承载着青春的记忆,记录着年少时的懵懂与纯真。 阮颜的目光变得悠远而温柔,“真怀念无忧无虑的青春啊!” 蒋瑾琛瞥了她一眼,“说得我们好像现在七老八十了似的!” 是啊!他们都才二十出头,人生才刚刚开始! 蒋瑾琛拉开车门,手掌护住门框,等阮颜上车了,才轻轻关上,“别多想,回去好好睡一觉。” 阮颜趴在窗沿,一本正经地看着他,“蒋瑾琛,祝你幸福!你在我心目中永远是最好的大哥!” “阮颜,也祝你幸福!”蒋瑾后退两步,潇洒地挥了挥手。 他知道,她的祝福是真心实意的,但拒绝也是明明白白的。 直到很多天之后,蒋瑾琛才知道,原来她是在跟自己告别。 往后的几年里,他一直在懊恼,明明有千言万语,为什么让告别这么简洁,这么粗糙? 第247章 认清自己 阮颜回到家,第一时间给段蓉打了电话。 随便吃了点东西,洗漱后倒头就睡。 睡眠显然是疗伤的最好办法,没有之一! 不管是身体的,还是心理的,皆是如此。 阮颜身体已然累到极限,她蜷缩在熟悉而温暖的被窝里,睡得天昏地暗。 等醒来时,已是华灯初上。 坐在饭桌前,面对着满桌美食,只觉神清气爽,疲劳尽消。 经过漫长的纠结和挣扎,当下定某种决心时,整个人都变得轻松起来。 和丁雨丁雪开始归置行李。 有时候她痛恨这个身不由己的年代,有时候又无比感激这个年代。 丁雨丁雪的淳朴和忠心超乎想象,从不过问和质疑她的任何决定,只有无条件的服从。 如果没有她们,阮颜都不敢想象自己得有多艰难。 阮颜想趁此机会放她们自由,但她们却表示没有阮颜,会过得更辛苦,而且她们在广城也没有任何牵绊。 第二第三天都很繁忙。 阮颜去了一趟自家报社,随后带着俪娘跑了所有的店铺,又到银行办了各种繁杂的手续,最后和曹教授,曹太太吃了晚饭。 毕竟是她把他们带来广城的。 如果说她在广城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就是她那造出中国第一辆汽车的想法,至今尚未有眉目。 第四天去接阮老爷子出院。 当天下午,阮明辉低调抵达广城火车站。 当夜阮颜也宿在阮家。 死里逃生,久别重逢,阖家团聚,激动和欢喜自是不必说。 阮颜看着喜极而泣的一家,露出了这一段时间以来最由衷的笑容。 完成原主的这最后的心愿,也割舍了这最后的牵绊。 往后余生,她只为自己而活! 隔日上午,阮翔要去船务公司,阮颜也跟着他一起出门。 丁雨丁雪带着简单的行李,还有旺财。 阮家人只当她要回少帅府,并没有多过问。 直到半路,阮颜才和阮翔道明,她这是准备去英国了。 阮翔差点没吓死! “你你你……”他瞠目结舌,抬手指着阮颜,老半天说不出话来。 阮颜神情冷静,言简意赅,说她和宋逸之已经结束了。 阮翔惊慌失措,立马就要司机掉头。 司机恍若未闻,继续正常行驶。 阮翔这才想起,自己坐的是阮颜的车,丁雪丁雨坐的才是自己的车。 这分明就是早有预谋! 他只能威胁,两手拉着车门,“再不停车我就跳车!” 阮颜拎起司机座位下的扳手,呵斥道,“再吵把你敲晕了!” 要不是担心自己不辞而别阮老爷子会受刺激,还需要用到阮翔的嘴,也需要用阮家的船,她才不想这个节骨眼上带着他。 广城的客运码头靠近第一大营,阮颜不想遇见左崇明或者左崇明的人。 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她也不想冒险。 所以打算先乘坐阮家的货船,到了公海,再上客轮。 阮翔安静了片刻,脑袋飞快地转,想着找个什么借口把阮颜先稳住。 没多久,还真给他找到了一个,“你不是没有签证吗?之前不是说林友邦和出境处打了招呼,不让你办证吗?” 阮颜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瞎操心!” 她早在林友邦被调去珠市后,就想着去出境处试试,当时就办好了。 阮翔又说,“今天没有空船可用。” 阮颜语气淡淡:“阮翔,人,最重要是认清自己,要不穷极一生,都会很痛苦。”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阮翔脑袋一团乱麻,只想着用什么办法才能打消她这可怕的计划。 阮颜继续说道,“有名人曾经说过,如果鱼不知道它是鱼,它想学飞,那它一生就会变成地狱;如果鸟不知道它是鸟,它想学潜水,那它一生都是悲剧。阮翔,我嫁进宋家这一年,只有短暂的快乐,其余全是痛苦和纠结。” 阮颜声音很是寂寥,“我太普通,如果强行给我冠上少帅夫人的名号,我这一生,也会是悲剧。下半辈子,我只想做我自己。” 说完阮颜眼角已经湿润。 许是她的声音太过悲伤,又或者是她眸底的痛苦太过明显,阮翔的心缩成一团,隐隐作痛。 阮颜比他成熟,比他稳重,他确实时常忽略,她才二十一岁啊。 看着她这张稚嫩又消瘦的脸庞,他突然就失去劝说的动力。 宋逸之这几日着实是忙碌不堪。 深城沿海出现多次美国货轮延期不走的状况。 首次是发生在年前,一艘有六十多名水手的美国货轮,靠岸补给时用维修做借口,停靠十余日之久。 期间成批的水手上岸,肆意扰民,令人烦不胜烦。 前几日,又来了一部规模更大的货轮,足足有一百二十名水手,同样是以故障无法正常航行为由停留。 本就是国际货运码头,有外国商船实属正常。 然而,如此众多的水手,长时间滋事扰民,且不遵守码头管理规则,又涉及外交事宜,管事人不得不向上呈报。 这一日,深城再次发来紧急电报,疑似其中一艘船上藏有军火,上船搜查时受到阻挠,与船员起了剧烈冲突,竟造成宋军一死多伤。 宋震东怀疑此事和大总统下个月的三国会谈有所关联,不得不让宋逸之前往深城,慎重处理。 那天阮颜的电话打到办公室时,宋逸之刚刚从会议室出来。 前一晚两人不欢而散,心里的郁气尚未消散,且公事繁忙,所以便让刘副官回绝了电话。 宋震东建议他往深城走一趟时,宋逸之欣然应下。 一来是处理公事,二来也想借机离开两天,冷静冷静。 因车子故障,刘副官回府换车。 临出发前又被告知,要取一份重要文件,所以又匆匆上了二楼,进了少帅的房间。 当时阮颜看到他房间的灯光,其实不是宋逸之,而是刘副官。 到深城的第二天,宋逸之正在吃早饭。 对面的左崇明正在翻着《新民日报》,看到娱乐版的时候神色变得古怪,随后就把报纸塞给了宋逸之,“这事是真的吗?” 第248章 归心似箭 深城和广城距离不过百来公里,《新民日报》在这边也有售卖。 说来也是巧,要是宋逸之自己,就不会去关注什么娱乐版。 现在左崇明硬塞给他,他随手就翻开一看,被一个标题吸引了全部注意力:《惊!一代名将赵将军之女,丧偶一年后,离奇怀孕!》 宋逸之一目十行,很快便浏览了一遍,放下报纸时,眼眸已然闪过一丝笑意。 《新民日报》是阮家的,宋逸之一看就猜到是阮颜手笔。 这方法和上次整治赵雅儿的流言事件,有异曲同工之妙。 整篇文章以一位记者的独特视角展开,开篇便是医院中赵雅儿的诊断书,将“寡妇”“怀孕”“纠缠”等关键词呈现在读者眼前,引发无限遐想。 接着,记者对赵府的佣人进行了采访,进一步猜测事件的细节。 同时,再加上年中那个关于“扫把星”的流言蜚语,当真是一环扣一环,让人不禁对背后的故事充满好奇与探究欲望。 好在,通篇完全没有提及宋家,哪怕她心情再郁闷,火气再大,到底还是顾忌着宋家的名声。 想到这里,宋逸之心情好了一些。 看来宋凡之运气还不错,歪打正着,这下如愿以偿,不用娶赵雅儿了。 这两天冷静下来,他也对赵雅儿的所作所为也颇为恼火,近期的事情,桩桩件件,皆因她而起。 如果不是她,老太太肯定能再撑些时日,他跟阮颜也不会因此产生隔阂。 想到阮颜,就想到那天的电话,不由有些后悔。 她从不会把电话打到办公室,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急事。 骄傲如她,都主动找自己两次了,再不理他,还不知道多生气呢! 如此一想,突然就有些归心似箭了。 自两人在一起后,从没试过这样剧烈的争吵。 想想那晚她发红的眼眶,自己的话真是挺伤人的。 不过这才刚到的深城,怎么也还需要两三天才能回去。 “所以,这事到底是不是真的?”左崇明见他默不作声,又问了一次。 他指的是赵雅儿流产的事。 见宋逸之微微点头,左崇明顿时满脸的一言难尽。 算算时间,在城外庄子那次未遂,她岂不是已经怀孕? 虽然他很混蛋,但也没饥渴到对一名孕妇行不轨之事啊! 想到那画面,刚刚咽下的面包,突然直直往上冲,胃里也直泛酸水,好想呕怎么办? 宋逸之瞥了他一眼,眉毛高挑,“怎么?你的?” “cao!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左崇明像是被踩了尾巴的旺财,瞬间炸毛,原地蹦起。 宋逸之收回视线,轻描淡写地说,“谁知道,你跟她向来感情好。” 左崇明一时间竟无从反驳,只能端起凉白开猛灌,压一压劫后重生,失控乱跳的小心脏。 因着文章后面“未完待续”四个字,第二天早上,本不喜欢吃早餐的左崇明热情高涨,早早就在坐餐桌前等人送报纸。 结果也没有让他失望,今天的《新民日报》比昨天还要精彩。 昨天是文字,多是记者的陈述和猜测,然后一一盘点赵雅儿身边曾出现的各色男性友人。 今日则是昨日的补充,整一个图文并茂,都是赵雅儿和男性友人的相片。 当然,相片都是半遮半掩,看不清五官的。 阮颜授意编辑用了人工p图的方法,也就是相片先该涂涂该画画,该遮挡的遮挡,该清晰的地方清晰,调成自己想要的效果后,再用摄像机拍一次,这样晒出来的相片,跟真的没什么两样。 素材也不难找,无论是在南京还是广城,赵雅儿都是宴会上爱出风头的人物。 把异性的脸部都做了模糊处理,这样也就不得罪人了。 如此一来,真假参半,更容易让读者信以为真。 做贼心虚的左崇明,看得那叫一个心惊胆战啊! 捏着报纸,手心冒汗,就怕上面会出现自己的相片。 就算露个背影,老左能认不出他? 估计一回广城,他就会扛着枪朝他突突! 文章末尾依然有“未完待续”的字样。 明明是新闻,却弄出了个连载小说的效果,引得《新民日报》销量大增,一时间一报难求,一售卖就被哄抢一空。 第三天的报纸标题同样吸引人的眼球——“爆!赵大小姐前婆家的自述”。 阮颜这是学到了港媒的精髓,妥妥的标题党,赚足了眼球! 三天下来,赵雅儿风流成性,交友广阔,私生活混乱的人设算是稳了。 赵将军的一世威名,这次也是被败得光光的。 现在别说宋凡之了,广城任何一个叫得出名号的家族,都不可能和她扯上关系。 这次终于没有“未完待续”的字样,左崇明一颗心算是彻底放下了,随手就把报纸递给了宋逸之。 因宋逸之归心似箭,一办完事,两人就连夜赶路回广城。 刚刚进了城门,也才早上九点多。 此时路上正是最热闹的时候,各种喧闹涌进车厢。 原本正在闭目养神宋逸之,被吵得静不下心来,无聊之余,一手靠着车窗撑着脑袋,另一只手无意识地翻着报纸。 说来也是巧,就这么随意一翻,就被他看到了夹缝中又短又小的那则离婚启事: 阮颜女士与宋逸之先生,于民国二十五年三月二日喜结连理。因二人价值观相左,致夫妻感情破裂,难以再携手同行,现自愿解除婚姻关系,自此永断夫妻情分,往后,男婚女嫁,各奔前程,唯愿彼此安好。 宋逸之的目光凝固在那则离婚启事上,周遭的喧杂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放大,又似被远远隔绝。 他的手指在颤抖,全身都在颤抖,脑袋更是一片空白! 离婚本应双方持婚书到政府部门办理手续,但新式家庭更多会采用登报的形式告知亲朋,这也是社会上默认有效的。 但无论是哪种方法,其实都极为少见。 毕竟在这个年代,离婚本就罕见! 宋逸之无意识地紧紧捏着报纸的一角,那纸张在他的手中皱成一团,喉咙更是艰涩如刀割,发出的每一个字,都疼得入心入肺,“回收今天的《新民日报》,一份都不能少!” 副驾驶座的刘副官以为自己听错了,迷茫地转过头看看宋逸之,又用求助的眼光看向左崇明。 左崇明不明所以,“这都九点了,卖了不少吧?怎么收?” 第249章 越来越远 日报的发行时间是凌晨五点。 因赵雅儿的新闻,《新民日报》这几天大受欢迎,应该早就卖出去大半了吧?怎么回收? 何况,附近城市也有售。 “高价买,抢,偷!立刻!马上!”宋逸之吼道,额头上青筋暴起,可见已是盛怒! 刘副官和左崇明一刻不敢耽搁,立刻下车,各自带人去做事。 专座则用最快的速度飞回少帅府。 车未停稳,宋逸之心急推门下车,旺财没有像往常那样扑上来,他的心已是凉了半截! 三步并两步,冲上阮颜的房间。 梳妆台上,一张手写的离婚启事,和报上的一字不差。 唯一的区别就是这是她的亲笔手书,字迹一如既往地飘逸! 薄薄的纸张上面,压着那枚成亲时的婚戒,和在闽南时他送的钻戒,还有祖母赠与的那把钥匙。 眼前骤然一黑,耳边似有惊雷滚滚作响,宋逸之只觉四肢绵软无力,整个人不受控制地跌坐在梳妆台前的椅子上。 他的心中满是震惊和难以置信! 她怎么可以如此决绝? 难道别的夫妻之间就没有磕磕碰碰的时候吗? 他们不过是意见相左,他也仅仅是一时负气,正常的情绪宣泄而已,何至于走到如今这般地步? 对于她来说,他们的婚姻究竟算什么?他在她心中又究竟是什么地位? 她竟然连一个当面对峙和辩解的机会都不给他,就这样轻易地说放弃就放弃? 他实在无法理解,更无法接受! 他呆怔地坐在那里,仿佛被世界遗弃了一般。 林洋和张强早被宋逸之那貌似冲锋杀敌的阵仗吓到,以为发生什么十万火急的事,正手足无措地守在楼梯口。 平时也就只有丁雨丁雪能上二楼,哪怕少帅神色渗人,两人也不敢坏了规矩。 好在,宋逸之也没有待多久,五分钟左右就下了一楼,厉声斥道,“夫人呢?你们怎么没有跟着?” 林洋:“夫人昨晚宿在阮家,把我们都打发回来了。” 宋逸之咬牙,眼神让人不寒而栗,“她叫你们回,你们就回?” 林洋和张强面面相觑。 他们是受命保护夫人,又不是监督夫人,难道不应该听从夫人指挥? “把夫人这几天的行程详细汇报。”宋逸之没有停下脚步,一边说着,一边往停车场走去。 然而,在去阮家的路上,也没听到他们说出什么有效的信息,只因后面这几天,阮颜都只带丁雨丁雪出门。 用最快的速度赶到阮家,阮老爷子和阮明辉夫妇热情相迎。 阮明辉更是激动,他听家里人说是宋逸之把他救出来的,急忙上前道谢。 宋逸之已无暇顾及礼仪教养,一听阮颜跟着阮翔去了船务公司,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什么明辉暗辉,他一点都不感兴趣! 此时此刻,他想见的人唯有一个,仅此一个! 阮家的货运码头,已过了上午出船的高峰期,显得有些空旷和宁静。 长长的堤岸之上,海风凛冽地吹拂着,发出阵阵呼啸声。 在堤岸的尽头,静静地停泊着一艘小型货轮。 阮颜和阮翔并肩走在前面,该说的话都已说完,两人只剩下沉默。 丁雨和丁雪提着行李,亦步亦趋,跟在后面。 离别,总是伤感。 阮翔虽然已经在心中努力消化了阮颜要离开的事实,但到了这分别时分,仍是心塞得无法言语。 唯一兴奋的,估计就是旺财了。 海风呼啸,海浪声声,空旷的堤岸为它提供了广阔的天地,它欢快地跑着、蹦着。 “确定不留个联系方式?我给你写信。”临登船前,阮翔再一次询问。 阮颜瞥了他一眼,“不留,我怕你烦我!” 留来干嘛?这里的人,这里的事,从此以后她再也不想知道。 阮翔胡乱地摸着身上的口袋,钱包,对了,还有手表…… 他满心懊恼,今日不过是日常上班的装备,可恨身上竟然搜不出值钱的东西! 阮颜上前一步,故作潇洒地抱了抱他,“行了!阮大少那两个钢蹦就别寒碜人了,我不缺钱!走了!” 说完不再犹豫,转身踏上了甲板。 货轮缓缓离岸,阮翔直勾勾地看着,四目相对,俩兄妹俱是红了眼眶。 突然,“砰砰砰”数声枪响从岸边传来。 五六辆军用轿车冲进码头,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十多个身着绿色军装的宋军,相继从轿车上推门而出。 为首的那个,拔枪向着天空连开数枪,警示前方停船。 码头上一众正在搬货的工人,不明白发生什么事,被吓得不敢动弹。 宋逸之在车子还没驶进码头时,就已经远远看到长堤上那个熟悉的人影,确定就是阮颜! 此时更是不管不顾地横冲直撞,朝着长堤狂跑! 可哪怕他用尽全身力气,也无法阻止,船和他的距离,终究是越来越远了。 他跑得再快,也无法阻止,她的五官,她的轮廓,变得越来越模糊。 等他跑到尽头,人影已经隐匿在海上雾霾之中,再也看不清了! “停船!”宋逸之倏地转身,冲着阮翔吼道! 阮翔红着眼,瞥了他一眼,没有出声,实则心里满是幽怨! 早干嘛去了?现在对他大吼大叫有什么用?! 宋逸之上前一步揪住他的衣领,咬牙切齿地命令,“我说停船!” 阮翔被摁住了喉咙,脸瞬间充血,涨得通红,艰难地说,“没法停!都出了警戒线,船员看不到指挥塔了。” 宋逸之命令道,“调船过来!” 他手上的力度丝毫没有放松,阮翔很快连呼吸都困难,赶紧如实汇报,“没用的,那是公司马力最强的船,又没有载重货,半个小时就能出公海。” 宋逸之不信没有办法,一手仍揪住他的衣领,另一只手果断地拔出腰间的枪,用力抵住阮翔的脑门,一字一句地说,“调船过来!马上!” 那猩红的眼眸,是失控的疯狂,手上青筋暴起,冰冷的枪口戳得他的脑袋生疼。 阮翔相信,如果自己敢说一个“不”字,宋逸之会毫不犹豫地开枪。 第250章 正确选择 阮颜当然早早就看到了宋逸之。 从岸边传来警示枪声的那一刻起,她的目光就紧紧地锁定在了他的身上。 脚似千斤重,跟钉在甲板上似的,一动也动不了。 一开始,还能看到他焦灼的脸,慢慢的,随着距离越来越远,就只能看到一个绿色的身影! 这一年来发生的事情,如同一幅幅生动的画卷,在她的眼前不断穿梭。 庆功宴上俩人共舞于璀璨的灯光下;他教她射击;在阮家吃饭时他被阮翔灌酒时狡黠的眼神;火车上被劫持,他步履坚定地朝她走来;耐心地教她打麻将;第一次亲吻…… 还有还有,还有第一次共乘一骑在马场上驰骋;一起看电影;看她盛装打扮时,他那熠熠生辉的双眼;在玫瑰花田共用晚餐;第一次看她开车时,他那又是新奇,又是骄傲的眼神;生日时送她的满院璀璨…… 阮颜抬手一抹,整张脸早就被泪水打湿了。 那泪水像决堤的洪水,源源不断地涌出,怎么也止不住。 为了离开,明明已经做了足够多的心理准备,为什么到了这关键时间,还是会心痛得难以呼吸? 她和阮翔说的那句,“这一年只有短暂的快乐,其余都是痛苦和纠结”,这句话也不完全正确。 因为这三分的甜,足以冲淡七分的苦楚。 罢了!就这样吧! 阵痛过后便是新生! 再见了! 远远看到宋逸之和阮翔的纠缠在一起,她也不担心。 为免错过时间,她特地让阮翔安排了码头上马力最强的船,短时间内,肯定没法找到另一艘能追赶得上的船。 “小姐,风好大,我们进去吧!”丁雪安顿好行李,出来唤她。 阮颜点点头,环顾四周,已经远离堤岸,只看得见茫茫波浪。 还有远处像小黑点一样的商船。 进了船舱,因是货轮,也没有招呼客人的地方。 船长把他们安置在驾驶舱后面的小办公室里,“小姐,您稍作休息,再有半个小时,就能到达公海了,我看过时间表,赶上客轮时间是绰绰有余的。” 阮颜颔首致谢,她本就提早了出门的时间,所以现在一点也不急。 船长出去后,丁雪绞了热毛巾递给她擦脸,“are you ok?” 阮颜闻言,立刻斜眼看她,“你倒是很快进入状态嘛!” 丁雪呵呵笑,“还不是丁雨,这两天老拉着我说她那蹩脚的英语。” 两人之前陪同出国,也学了些简单对话。 “到底是谁说的蹩脚?”丁雨不服,“要不我们现在开始全英文对话试试?” 丁雪:“别了!折磨我的耳朵就算了,我怕小姐耳朵受不了!” 恰好旺财也凑了过来,“汪汪”叫了几句,好似在附和她。 丁雪笑得东倒西歪,“看吧,连旺财也受不了你了!” 丁雨扑过去想要收拾她,两人闹作一团,笑声暂时驱散了离别的伤感。 旺财似乎也想凑热闹,上蹿下跳的,兴奋异常。 阮颜心情稍微松快了些,靠着椅背闭目养神。 旺财从登船开始,就表现极为兴奋,从船舱跑到货仓,从办公室跑到驾驶室,爪子四处扒拉,狗嘴更是蹭来蹭去,弄得一身灰,偏还要来扯阮颜的裙摆。 被丁雨训斥,仍是屡教不改,结果只能用绳子把它拴好。 过了几分钟,它仍在狂叫,阮颜这才觉得不妥。 旺财从没这般反常,这哪里是兴奋,分明就是焦灼不安! 她倏地起身,跑向驾驶舱。 驾驶舱只有一名船长两个船员。 阮颜忙询问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的地方。 船长远航经验丰富,以为阮颜是少坐船引起的身体不适,一再表示一切正常,再有十多分钟就能到达公海。 在阮颜执意坚持下,船长无奈妥协,带着一名船员,把船彻彻底底检查了一遍,仍没发现不妥的地方。 可动物的反应是最真实的。 阮颜垂头看着扯着她裙摆狂吠的旺财,再次问船长,“船上可有逃生的小船?” 船长:“有是有,但真没有必要!小姐您信我,再有十分钟,保证将您安全送至客轮。” 阮颜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可能是女人与生俱来的第六感,又或者旺财的焦灼传染给她,驱使她想第一时间离开这里。 船长没办法,只能把急救用的手划小木船推至海面,再次劝道,“小姐,真没有必要,我们的船绝对是安全的,我工作二十多年,也没有出过事故,您这样离开,少东家会怪罪我的。” 无奈阮颜去意已决,和丁雨丁雪果断登上小木船。 和段蓉达成交易这几天,主楼的灯再没亮过。 宋逸之定然是被什么事情牵绊住没有回府。 要说没有段家的手笔,她是不信的。 交易太顺利,阮明辉快速且毫发无损地返家,现在想想,段蓉是这么信守承诺的人吗? 学术造假,林友邦的死,挟持阮明辉迫使她就范,指使赵雅儿滋事…… 桩桩件件,怎么看,段蓉都像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会这么轻易放她离开? 小船容纳六七个人没有问题,阮颜招呼船长,想说服他们弃船离开。 工作二十多年,还从未被人如此质疑,船长强压住怒火拒绝,“不必了!小姐信不过我,我唤个船员帮你们划船,然后我用最快速度到附近找另外的船来接应你们,但能不能赶得上客轮,就不敢保证了!” “谢谢!”阮颜看着他一脸恼怒地转身,也不再劝说。 三人一狗坐正在木船上等着,结果没有等到来帮忙划船的船员,却等来了船头发出一声爆炸声,随之而来的是几声惨叫还有滚滚浓烟。 不好! 三人手忙脚乱地拿着船桨,拼命划动。 好在丁雨是习武之人,力气大,加上顺风前行,几分钟便离开了货轮两百多米。 与此同时,货轮前后发出“轰轰”数声爆炸,浓烟和热浪一同袭来! 等三人回头,刚刚那艘坚固的货轮,竟然已经分崩离析,化成碎片! 一时间,附近海面浓烟和雾霾混作一团,铺天盖地而来。 阮颜被呛得趴在船沿,呕吐不止,生理性的眼泪,模糊了视线。 她果然还是不适合这个世界! 段蓉远在南京,依然能左右一城主帅的行程,依然能把手伸到阮家码头,取人性命,易如反掌。 而她唯一能用且敢用的手段,不过是利用舆论风向,不伤筋不动骨。 离开,果然是最正确的选择! 第251章 新的开始 时光荏苒,岁月悠悠,如同那永不停歇的沙漏,悄然流逝。 它并不会因为谁的悲欢离合而缓下匆匆的步伐,始终以自己恒定的节奏不断前行。 在浩渺无垠的时间长河中,人类宛如渺小的沙砾,那般微不足道。 即便心有不甘,却也只能被这强大的洪流裹挟着,身不由己地前行,根本无法抗拒它那磅礴的力量。 转眼间,阮颜抵达英国已经三年了。 在这极其漫长又似乎短暂的三年里,她搬了几次家。 同学兼闺蜜莉卡,当年收到阮颜的来信时,就按她的要求,在学校附近帮她购置了了一套公寓。 初来乍到之时,阮颜便在此处安顿了下来。 往日的那些烦恼仿佛被时光的扫帚一扫而空,而曾经熟悉的人际关系,也在一瞬间一一远去。 生活突然间的安静和枯燥,让她无所适从。 寂寞和思念如影随形,如同潮水般汹涌而来,一度令几近她窒息。 为了使生活变得充实,为了不再陷入无尽的胡思乱想之中,阮颜毅然决定复学,以完成自己未竟的学业。 然而,命运之神好像在跟她开玩笑,就在她刚办好复学手续的第二个月,一个惊人的发现让她陷入了极度的慌乱之中——她竟怀孕了! 惊喜,惶恐,迷茫,各种复杂的情绪在脑海中交织,百味杂陈。 但没有纠结太久,阮颜便决定留下这个小生命。 可随之而来的孕期反应,再次让她措手不及。 强烈的孕期反应让阮颜的生活再次陷入了混乱。 清晨,她常常在恶心与呕吐中醒来,胃里翻江倒海的感觉让她面色苍白,浑身无力。 原本就因为怀孕而变得敏感的情绪,在这持续不断的不适中愈发难以控制。 在莉卡的热情邀请下,阮颜再次办理休学,搬到了莉卡家小住。 莉卡在去年毕业之时,就和相恋多年的男友戴维结婚。 夫妻二人居住在巴斯一座美丽的庄园里,戴维年长莉卡十岁,在此处担任议员。 巴斯是一座美丽的温泉城市,罗马浴场是巴斯最着名的景点之一。 阮颜很喜欢这座城市,更喜欢这里的阳光和充满历史韵味的古建筑。 有了莉卡的陪伴,阮颜顺利度过了难捱的孕期,产下女儿吵吵。 之所以取名吵吵,是因为她出生时惊天动地的哭声,连医生都惊叹,执业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肺活量如此之大的新生儿。 简直是到了扰民的地步,那极其有号召力的哭声,能带动同一楼层的其他新生儿,半夜哭声令医生护士闻声色变。 原本三天的住院时间,硬生生被缩短成两天,在医生的建议下,乖乖回家休养。 月子里,吵吵也是各种闹腾,第一次为人母的阮颜,也是被治得服服帖帖的。 她曾听丁雨丁雪私底下偷偷埋怨,“肯定是遗传自宋家的基因,小姐明明从小就不爱哭。” 阮颜颇为无语,难道宋逸之爱哭? 好在丁雨丁雪很给力,努力学习育儿知识,担起了照顾吵吵的重任。 阮颜除了哺乳,其他时间基本都无需操心。 因担心对莉卡夫妇生活影响太大,出了月子后,不顾莉卡的再三挽留,阮颜便搬回了自己的公寓。 随后用了一年的时间,顺利完成学业。 毕业后,阮颜毫不犹豫地斥资购买了莉卡家不远处的一座小庄园,再次回到巴斯生活。 人是群居的动物。 这三年里,阮颜刻意地逃离华人的生活圈子,上学也是极为低调,几乎不与任何人深交。 一来是怕被人认出来,而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二来也怕听到关于广城的某些消息,而让自己平静的心再起波澜。 所以和莉卡的友情便显得格外珍贵。 两座庄园相隔不远,几乎每一天都会相互串门。 今晚莉卡家有聚会,阮颜和吵吵如约而至。 刚一进门,便受到了莉卡朋友们的热情相迎,“两个洋娃娃来了!快来抱抱!” 吵吵在这样的场合总是特别受欢迎。 和阮颜如出一辙的大眼睛,眯成弯弯的月牙儿,胖乎乎的小短腿,周旋在帅哥美女之中,“hello,汤姆!hello,莉莉……” 稚嫩软糯的声音,简直让人无从抵抗。 所到之处,总会收获一堆小礼物:各种毛绒娃娃,发卡头花,衣服鞋袜…… 因这个圈子里极少出现华人,也因为吵吵的长相过于精致,以至于得了个“小洋娃娃”的称号。 连带着阮颜,也得了“大洋娃娃”的桂冠,因为人人都说她们母女像是粘贴复印似的,长得一模一样。 阮颜心想,那是因为他们没有见过宋逸之。 吵吵的五官和宋逸之才是真正的如出一辙,尤其是不笑的时候,尤为相似。 以前曾在老太太房里见过一张宋逸五岁时的相片,跟现在的吵吵,简直是一模一样,难分彼此。 阮颜也没想到,她会一语成谶。 当时她说女儿的长相大多遗传自父亲,可也没想到,会像到如此地步! 偶尔午夜梦回,看着吵吵的睡颜,总会让她一阵恍惚。 在这三年里,她下意识地摒弃一切来自华国的消息,连这个名字,也被她刻意忽略,偶尔想起,也像是跟做梦似的,遥不可及。 “想什么呢?快来帮忙!”莉卡推了推她的肩膀,示意她到厨房帮忙。 厨房里香味四射,莉卡正在烤蛋糕。 阮颜对她家厨房已是非常熟悉,熟练地拿出刀叉碗碟备用,随后开始洗水果。 莉卡跟在她身后挤眉弄眼,“看到戴维身旁的西装男了吗?” “没有。”手里正忙活着,阮颜随口答道。 莉卡立刻双手扶住她的脑袋,往窗户方向转,“现在赶紧看!” 阮颜被迫转头,看到戴维身边身边站着个一米八的长腿金发大帅哥,“哦,新朋友吗?” 莉卡低呼,“有没有搞错?这是汉姆第三次过来了,前两次我都特意给你介绍过的。” 阮颜轻笑,“不好意思,产后后遗症,健忘。” 谁让莉卡这一年来最感兴趣的就是给她介绍男伴,她哪里记得住这么多? 第252章 你有爸爸 阮颜曾经以为,英国人是内敛而含蓄的。 可真正在这边生活了才发现,更多的英国人是热情又奔放,尤其是在男女感情上。 三年前她刚到时,莉卡就开始给她介绍男伴,美其名曰,治疗情伤最便捷的方法,便是开始一段新的恋情。 可她失去的不是一段恋情,而是一段婚姻啊! 但这在经历了五年爱情长跑的莉卡看来,一段仅存活一年不到的婚姻,跟一场小恋爱没什么区别。 就连在怀孕期间,也不遗余力地给她保媒。 没想到,还真给莉卡找到了,哪怕阮颜大着肚子,也说要照顾她的人,连产检也鞍前马后地说要陪着,差点没把阮颜吓个半死。 现在吵吵已经虚岁三岁了,阮颜一搬到隔壁,莉卡又开始忙活起来,连她自己都弄不清这是第几个。 见阮颜又开始装懵扮傻,莉卡有些来气了,“汉姆这可是诚意满满,仿照你们华国人的三顾茅庐,好歹你记住人家的名字行吗?” 阮颜回过头继续洗草莓,随口敷衍道,“好的,记住了,贝克汉姆对吧?” “是汉姆!”莉卡直接被气笑了,往她腰上掐了一把,“你这真是暴疹天物!小腰精!” 阮颜被掐得浑身一个激灵,连忙向一旁躲避。 她已许久不穿旗袍,今日心血来潮,翻出了件旗袍,丝绸的布料贴身且单薄,一掐感觉跟捏着皮肤似的。 修身的设计,显得身材凹凸有致,刚刚一进门,就惊艳了众人,莉卡托着下巴盯着她丰满的身材,啧啧称奇,“怪不得有人说生孩子是女人第二次身材重塑,你这衣服是不是小了?” 阮颜见她不闹了,随手把指尖的水弹了过去,“收起你那色眯眯的表情,我对女人没有兴趣。” “看你对男人也没什么兴趣!”莉卡越看越觉得可惜。 这要命的西方的身材东方的韵,对男人来说可有着最致命的吸引力! 见阮颜不出声她又问道,“我说,你要为你那前夫守身如玉到什么时候?吵吵都三岁了,难不成你要一直这样单下去?” 阮颜横了她一眼,“怎么?我吃你家大米了?” 这三年里,哪怕没有联系,俪娘仍按约定,每隔两个月就把各店铺的盈利给她存进账户。 想来当年大家都应该以为她死了吧?没想到俪娘依然如此坚持。 感动之余,阮颜让丁雪前段时间给俪娘汇了一次奖金,也算是报个平安了。 所以这些年来,她的生活并不拮据,加上阮淼留给下的财产,她就算什么都不做,也能把吵吵抚养成人。 莉卡在一旁摆手:“没没没!我可养不起神秘的东方大美女,不过好歹对人家大帅哥热情点行吗?我看着心疼。” 阮颜哼声道:“你有空还是多心疼你家戴维吧,听说新的调令又要下来了?” 这两年戴维仕途亨通,官跳两级,随后去了马来担任总督,一年任期届满,刚刚回国。 莉卡被转移了注意力了,“是的,近期就会下来,这次无论去哪,我都要跟着去的,再也不要两地分居了。” 阮颜表示支持,“应该的,夫唱妇随嘛,再说你不是在备孕了?不跟着去怎么怀孕?” “可你怎么办?颜。”莉卡眼神流露出一丝不舍。 这几年阮颜的生活,莉卡都是看在眼里的,家里四个女人,除了来自己家串门,几乎隔绝了一切人际关系。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她才会不停给阮颜介绍新朋友。 阮颜强忍着心里的不舍,打趣道,“要不,跟着过去给你们做佣人?” 莉卡笑道,“这我们可请不起,做戴维的情人还差不多。” 阮颜忍不住嘬一口,“你可真不讲究啊!什么玩笑都能开!” 谈笑间,两人捧着蛋糕和水果出了客厅。 戴维立刻过来,体贴地接过妻子手上的东西。 吵吵被那个汉姆抱着,也跟了过来,吵着要妈妈抱。 莉卡顺手接了过去,“宝贝,我跟你玩,让妈妈去跳舞吧!你妈妈跳舞可好看了。” 此时客厅正播放着音乐,几对男女正相拥着跳舞。 吵吵拍着手掌嚷嚷,“妈妈跳舞,妈妈跳舞!” 汉姆适时地发出邀请。 阮颜刚放下手中的水果转身,就看到汉姆递过来的手,下意识就想拒绝。 这两年她偶尔也有在聚会中出现,邀舞的人自然不少,但她一次都没有跳舞,就是潜意识里认为,不应该跟别的异性跳舞。 耳边响起女儿的催促,阮颜不再犹豫,把手掌放进汉姆的手中。 某些人带来的怪习惯,早该摒弃了,自己肯定是脑袋秀逗了,才会记到现在。 汉姆面露惊喜,彬彬有礼地扶着阮颜的腰背,两人走到客厅中间,轻轻舞动。 眼前的男人无疑是优秀的,高鼻梁,深邃的蓝色眼睛,金色的短发,举止优雅,简直和小时候看到童话书里的王子似的。 但阮颜发现自己这几年患上了脸盲症,感觉英国男人的五官似乎长得大同小异,她总是记不住,根本无法区分a和b的区别。 因此,更别提有什么心动的感觉了。 舞曲过半,阮颜趁机表明心意,“莉卡给你造成困扰了吗?她不知道我还没有做好开始一段恋情的准备,下次她再找你,你直接拒绝她就可以了。” “不不,能认识你是我的荣幸。”汉姆听出了她的拒绝,转移了话题。 一舞毕,极有风度地把她送回吵吵的身边,并一直陪伴左右,直至宴会结束。 在回去的路上,两母女手牵着手,在小路上漫步。 吵吵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问,“妈妈,刚刚那个汉姆问我以后要不要改个称呼,叫他爸爸。” 阮颜吓了一跳,她以为刚刚自己的拒绝够明显了,怎么还来? “你有爸爸的。”阮颜俯身,和吵吵面对面,神情极为认真,“你不用叫不相干的人做爸爸。” 吵吵有些不解:“我爸爸是去上班了吗?” 邻居妮妮的爸爸就总上班。 阮颜:“他生活在另一个世界,总有一天,我们会遇见的。” 阮颜的相遇指的是天堂再见,吵吵以为随时都会遇见。 所以从这天开始,三岁的吵吵突然解锁了新功能——找爸爸。 第253章 再次搬家 之后的日子,吵吵开启了小蝌蚪找爸爸模式。 每次出去遛弯儿的时候,但凡见到个华人,就要过去抱大腿喊爸爸。 有一次还闹了个令人啼笑皆非的大乌龙。 吵吵遇见一对华人夫妻,就不管不顾抱着那男人喊“爸爸”,弄得人家两夫妻误会,差点当街打起来! 回来后阮颜好好训了她一顿,并勒令她以后再不能这样了。 吵吵哭得好伤心,谁让她不知道爸爸长什么样子呢。 丁雪心软,偷偷抱她去照镜子,“看见没?长得跟你一模一样的,才能叫。” 吵吵好像有点懂了,起码出门懂得观察别人的长相了。 好在巴斯的华人不算多,吵吵小朋友才不至于眼花缭乱。 如此又过了一个月,戴维的调令下来了,居然是去港城任港督! 这下莉卡不淡定了! 华国人的地盘,阮颜的国家啊! 于是她开始游说阮颜同行,更是聘请吵吵做她的中文老师,每天都花大量时间和吵吵在一起。 大的说服不了,小的还是比较容易忽悠的。 还没等她归置好行李,吵吵已经和她统一战线难舍难分了。 其实,阮颜也不是非得待在英国,她只是想远离从前的人和事,在哪生活对她来说区别不大。 此时的港城已经是英国的殖民地,港督都已卸任两届,且和国内不通关,和广城隔海相望,毫无联系。 为了民主起见,阮颜又问了丁雨丁雪的意思。 她们两人同时表示喜欢生活在华人多的地方,一来是语言相通,二来是生活习惯比较接近。 她们两人这几年英语有很大进步,日常交流没问题。 但因为没什么朋友,说得少用得少,所以依然有点磕磕绊绊。 阮颜突然觉得自己很自私。 虽然自己的心已经千疮百孔,并不急着开启新恋情,可她拥有吵吵啊,她的生活已经被塞得满满的。 可丁雨丁雪已经二十七岁了,也算是大龄剩女了。 平时虽然不说,但对婚姻对爱情肯定是向往和憧憬的。 把她们拘在这没几个华人的地方,连认识朋友的机会都没有,实在太不应该了。 最终让她下决定是旺财。 它像是感知了分离在即,天天黏着莉卡家的小母狗,开始夜不归宿。 好吧,四票对一票! 最终决定和莉卡夫妻同行,前往港城。 收拾行李倒算不上什么麻烦事,就是公司的事需要时间处理。 对了,阮颜成立了一个贸易公司,代理阮家汽车厂生产的零件。 这几年她一直以代理人的身份和曹教授联系,寄了大量关于汽车设计的书籍回去,时常关注他的研究进展。 因国内的厂地和人工费用较低,汽车配件售价也比这里低,所以阮颜仅用半年时间,就找到了两个汽车厂合作,为他们长期提供配件。 等阮颜处理好这些杂事,又是过了两个月。 一行人到达港城的时候,恰逢一年最热闹的节日——春节! 数个月的劳累,瞬间就被汹涌而来的节日气氛冲散了。 看着一家人欣喜若狂的笑脸,阮颜真心觉得,这个家是搬对了! 吵吵更是兴奋坏了! 她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华人,以前她只会用头发的颜色和眼睛的颜色来区别。 到了现在,才知道原来同样肤色发色,长相也各有不同。 她仍热衷于找爸爸,但已经会选择性的抱大腿,而不是像之前那样盲目了。 被吵吵惦记着的宋逸之,此时正静静伫立在英国赫斯特大学门口。 这是阮颜的母校。 这里他已经是第二次来了。 一同前来的还有阮翔。 阮翔偷偷打量宋逸之的神色,心里忍不住感慨。 四年的时光悄然流逝,宋逸之却始终没有放弃寻找阮颜。 在这漫长的四年里,岁月在他身上留下了印记,除了眼角的鱼尾纹,还多了一份内敛和成熟。 而那身上散发出来的冷冽气息,让他更显得生人勿近。 以前阮翔不喜欢宋逸之是因为他的身份和他一开始对阮颜的态度,而如今,这种不喜欢已经变成了恐惧! 或许,是因为在阮颜离开的那一年,他被宋逸之揍得太过厉害,以至于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后遗症吧。 反正现在,只要一看到宋逸之,他就像老鼠见了猫,不由自主地想要逃! 当年,被宋逸之用枪胁迫着,他无奈地调来了货轮。 当他们匆匆上船,用足马力奋力追赶的时候,仅仅过去了几分钟,就看到前面那艘货轮突然爆炸。 那瞬间爆发的巨大威力,使得滚滚浓烟冲天而起,迅速掩盖了整片海面。 阮翔至今想起当时的情景,仍然觉得无比窒息。 一批又一批的船员地跳下海去搜索,宋逸之更是果断地命令广城所有的民用船和商用船都前来支援。 然而,众人苦苦搜寻了四个多小时,除了船员破碎的躯体,以及被炸得稀巴烂的杂物之外,什么也找不到。 从正午一直搜索到天色渐黑,直到视线受阻,所有救援人员都已回船,最后只剩下宋逸之仍泡在水里,一次又一次潜入深处,不愿放弃那万分之一的希望。 彼时,他在那海水里已经足足泡了三个多小时,体力早已透支,可任凭是谁劝,他都不愿意上船。 最后还是大帅得知消息赶来,硬是命人强行把他带走。 第二天,第三天…… 他一直重复着搜索工作。 但茫茫大海,如此威力的爆炸,连船长和船员都已遇难,大家都心知肚明,阮颜生还的机会约等于零。 那绝望的场景,如同沉重的枷锁,压在每个人的心头,久久无法散去。 后来宋逸之消失了,听闻昏迷住院。 大约过了十多天,阮翔在大街上被挟持到医院病房。 穿着病号服的宋逸之,一见到他,就扯掉输液的管子,挥起拳头把他往死里揍! 关键是阮翔还不敢还手,一来是内疚,如果他拖住阮颜,或者把她强行带回阮家,就不会发生这样的悲剧。 二来是宋逸之脸色惨白,形容枯槁,一副病入膏肓的模样,他怕自己一还手,就把他送走了。 第254章 阮家女婿 可宋逸之的心情,并没有因为这场发泄而有所改变。 重金收购回来的报纸被付诸一火,仿佛这样,就抹平离婚的事实。 事情拼拼凑凑,不难查到是段家的手笔。 他迁怒阮翔,迁怒阮明辉,很长一段时间他见不得任何一个阮家人,因为阮家,阮颜才会被胁迫。 他迁怒赵雅儿,但赵雅儿被拘在警局两天,放出来后就不知所踪。 他迁怒张强林洋,他们因保护不力被丢回部队,接受最残酷的训练。 他迁怒段家,迁怒宋震东。 如果不是因为宋震东的回复不够坚决,给了段家希望,段蓉就不会处心积虑,有恃无恐地拿捏阮颜的弱点。 但到最后,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才是那罪魁祸首! 是他因为祖母的离世,把情绪发泄在阮颜的身上,故意冷落她,在她最需要自己的时候,没有陪在她身边,才会让她一次又一次伤心,最后才选择心灰意冷地离开! 于是他自暴自弃,完全不配合医院的治疗。 一场伤寒因严重的体力透支变成了肺炎,随后胃又出了问题,之后是肝脏…… 在医院足足住了一个月,直到有一天,负责打捞救援工作的左崇明,再一次来汇报打捞的结果。 他突然就想开了,没有结果,就是最好的结果! 除非像船员的尸体那样,摆在他面前,他也就是信了,要不,他决不会相信阮颜已经不在这个世界! 出院之后他去了一趟英国,抱着一线希望找到了阮颜的学校,结果是查无此人,学籍还是休学的状态。 延迟了数月的三国会谈,最终地点定在广城。 宋逸之回国时,会谈刚刚结束,因条件没有谈妥,三国合作以失败告终。 段家人又找了借口,在广城盘桓了十余日。 宋震东信守承诺,把段家人邀请到家里,当做自家亲朋似的,热情招待。 在他看来,阮颜既然已经去世,那段家这个姻缘已再无顾忌,简直是强强联合,天赐良缘。 反正宋逸之总是要再结婚的,那何不把婚姻的利益最大化? 于是有记者多次拍到宋震东和段家人同进同出的画面,知情者纷纷猜测,宋段两家好事将近。 实则宋逸之极度不配合,从头到尾都没有参与其中。 又过了几日,也不知道宋震东和他们达成了何种协议,段总统的专列终于离开了广城。 在父亲的强势威逼之下,宋逸之轻装简行,奉命全程护送段家人。 专列在进入南京境内时,一场突如其来的巨大灾难毫无征兆地降临! 只听得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整辆专列瞬间被爆炸的气浪所吞噬。 那强烈的冲击使得专列上的段泽天,和他的侍从、家人、亲信,以及数名南京政府的高官们非死即伤,现场惨不忍睹! 尤其是段泽天夫妇所在的车厢,更是在爆炸的威力下被炸得支离破碎,段泽天甚至尸骨无存,令人痛心疾首! 然而,幸运的是,段蓉当时正在餐厅享用宵夜,仿佛冥冥之中受到了命运的眷顾,她侥幸躲过了这一劫。 但同时也也付出了沉重的代价,在这场灾难中,她不但失去了双亲,也失去了一条腿。 她的生活,从此落入地狱。 宋逸之同样没有幸免于难,他在爆炸中背部受了重伤,陷入了昏迷状态。 这起震惊全国乃至全世界的事件,被称为“4.15 事件”。 全国各地的大小报纸,如同被点燃的火焰一般,纷纷对此事进行了详细的报道。 那一张张触目惊心的照片,尤其是宋逸之血肉模糊的相片,更是占据了报纸很大的篇幅,让人们深刻地感受到了这场灾难的残酷。 随后,副总统蓝正翔在民众的强烈呼吁下,肩负起了沉重的责任,就任新一任总统。 他立即下令对此事故进行彻查,一场声势浩大的调查行动就此展开。 在此过程中,各方势力竞相角逐,历经了一场彻底的全新洗牌。 新政府的领导班子得以重组,呈现出一番焕然一新的面貌,为国家和人民开启新的篇章。 也就只有部分当权者才看得明白,蓝正翔才是最大的受益者。 外界闹得轰轰烈烈,消息源源不断地传进重症监护病房。 宋逸之昏昏沉沉,但凡有清醒的瞬间,问的必定是同一个问题,“软软有消息吗?” 泱泱大国,政权巨变,这么大件新闻,只要是活人,无论她是地球的哪一个角落,都应该得到这个消息了吧? 但他并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一次又一次陷入重度昏迷之中。 左崇明邓子宇两人俱是湿的眼眶,无声对视,都是从对面眼里看到五个字——“宋逸之疯了!” 要不是疯了,为什么会和蓝正翔想出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计谋? 既要消灭段家的势力,为阮颜报仇,又想用这样的苦肉计把阮颜逼出来。 他们三人皆是受了父辈的荫庇,可以说是含着金钥匙长大。 尤其是宋逸之,从小到大,除了年幼丧母之外,哪里受过这样的磨难? 如此铮铮男儿,居然在“情”之一事上栽了这么大的跟头! 别说是花花公子左崇明不懂,就连已经成婚的邓子宇也同样看不懂,不懂宋逸之对阮颜那近乎变态的感情。 两人都恨不得能把宋逸之暴揍一顿,让他别再执迷不悟了! 病房外的宋震东经此一事,像是老了十岁。 当然他并不清楚实情,他只是在懊悔,因为他的错误决定,险些让儿子失了性命。 有时候不得不信命,不得不相信,有些事情是天注定的! 他决定,从此以后也不敢再干涉宋逸之的私事。 这一伤,宋逸之足足休养了三个月。 在蓝正翔总统的一再邀约下,出院后的宋逸之入职南京总部,出任副总统一职,专门负责外交事宜。 接下来的几年里,利用工作之便,世界各地皆留下了他的脚印。 广城他极少回去,但阮家的所有产业皆得到他的庇护。 他仍以阮家女婿的身份自居,虽然从不再出现在阮家,但年礼节礼一次不落,他的人每隔一段时间就去阮家询问消息。 就连蒋瑾琛,杜云瑶那里,都没有放过。 第255章 惊喜过度? 当俪娘满心欢喜地收到丁雪的汇款后,她没有丝毫犹豫,第一时间便将这个令人振奋的消息告知了阮家。 阮家上下在得知这一消息的瞬间,欣喜若狂之情溢于言表。 这么多年过去了,这可第一次有了和阮颜相关的消息啊! 长久以来压在他们心里的沉甸甸的阴郁,在这一刻总算是缓缓放下了。 众人看着阮颜用如此隐晦的方式向他们报平安,也明白了她内心的渴望,她只想过一种安静而不被打扰的生活。 于是,阮家人心照不宣,默契地没有声张此事。 然而,尽管如此,消息还是不知通过何种方式,悄然传到了宋逸之的耳朵里。 第二天夜里,阮翔再一次被宋逸之不由分说地“请”了去。 经过满心焦灼地反复询问,直到确定问不出更多关于阮颜信息的情况下,他直接通知阮翔,近期会带他一起前往英国,让他做好随时出发的准备。 深夜时分,少帅府内一片寂静。 这是阮颜离开后,宋逸之第一次选择宿在她的房间里。 在过去的这几年里,他一直不敢再次踏足这个充满回忆的地方,生怕自己一旦走进这里,内心的情感便会如洪水决堤一般崩溃,情绪也会彻底失控。 此时,房间里的一切都还是原来的样子,府里的佣人严格按照吩咐,定期前来打扫,却没有移动这里的任何一件物件。 就连衣柜里阮颜的衣服,都依然如往昔一般摆放得整整齐齐。 宋逸之静静地坐在床沿,目光缓缓扫过每一个角落。 他的思绪回到了与阮颜在一起的时光,那些欢笑、那些温情的瞬间,如电影般在他脑海中不断放映。 把脸埋在枕头里,仿佛这样还能闻到她的味道,结果却只能闻到自己泪水的苦涩…… 十日后,宋逸之和阮翔第二次来到赫斯特大学询问。 当学籍管理处的老师告诉他们,阮颜于去年八月份已经顺利毕业时,阮翔激动得攥紧双拳,眼眶早已通红! 只要能确定她健康活着,这就足够了,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 背后安静得过于诡异,他回头一看,却见宋逸之靠在办公室的墙壁上,根本就站不稳。 一张脸苍白得可怕,仿佛下一刻就会昏厥! 这是惊喜过度? 阮翔没兴趣去关心他,一再追问校方阮颜的联系方式,校方却没能提供一点有效的信息。 两人出了学校门口,阮翔劝道,“想来小颜也是不想我们打扰,要不也不会藏这么深,算了吧少帅,我们不要去打扰她了!” 这也是祖父的意思,老人家早过了天命之年,活得通透,出发前一再交待阮翔,能见一面就见,不能见就不要强求。 他们阮家这一辈,也就阮颜这么一个女孩子,既不能把她捧在手心让她无忧无虑,那就如她所愿,放她自由吧! 假如她能抛开世俗束缚,何尝不是幸福? 宋逸之的两场大病,大家都看在眼里,这样凶险的时刻,阮颜都没有出现,难道不是在向大家表决心吗? 见宋逸之垂头敛目,一言不发,阮翔继续分析,“英国这么大,要找一个人无疑是海底捞针,而且她还不一定就在这里,去其他国家也是有可能的。” 遵照老人家的意思,他得好好发挥他那三寸不烂之舌,想办法把宋逸之忽悠回去,“我理解你,之前你觉得自己负了小颜,害她失了性命,现在好了,她既然还好好活着,老爷子说了,他也不再怪罪于你,以后你娶也好纳也好,好好过日子去吧!” 宋逸之一言不发,只用看傻子似的眼神看着他。 阮翔也不在意,鼓起勇气攀上他的肩膀,自顾自地说,“少帅,今天这好消息值得我们喝一杯!我们庆祝庆祝,明天一起回国。” 宋逸之捏住他的手腕,用力把他甩开,头也不回地走了。 跟踪阮翔的人第二天来报,阮翔真的买了回国的船票,已经走了。 宋逸之这才不得不相信,原来阮家确实不比他知道的更多。 居然连家人都不联系,一走就能走到如此彻底! 都说女人心狠起来连鬼都怕,看来确实如此! 他带来的人并不多,只能用最原始的方法,登报寻人,用重金来吸引大众。 结果一无所获。 一来是阮颜几乎全无交际,生活琐碎事都是丁雨丁雪负责的。 第二是因为名字,在这里,阮颜并没有用全名。 于是,连登三天报纸,真实的信息没有,反而屡屡遇到骗子,浪费了不少时间。 最后,宋逸之只能用最传统,也是最耗时的方法——扫街,以学校为中心,一个区域一个区域的地毯式搜索。 这个方法不但累人,效果也是极差。 因为在英国人的眼里,华国人就分两种,男人和女人。 就凭一张相片,就算真见过本人,也分不清到底是还是不是自己认识的那个人。 如此又耗了一个月,公务缠身,实在没法再空出时间留下来,宋逸之只能留下大部分的人手在这继续搜寻,而自己则回了国。 而此时,阮颜已经在港城购置了一套复式公寓,今日刚刚新居入伙。 一百二十平的房子,三个房间,丁雨丁雪住一楼的房间,旺财占据了阳台的一个小角落,阮颜母女则各自占据二楼的两个房间。 莉卡来到,看着挤得满满当当的房子,忍不住建议她搬到港督府一起居住。 阮颜当然是义正言辞地拒绝了,“想让我当电灯泡?没门!” 莉卡知道她的性格,下了决定很难再改变,“行吧,有需要帮忙一定要告诉我!” 阮颜微笑颔首,其实她特别习惯住这样的房子,有种回到现代的感觉。 房子虽小,却充满生活气息。 她会在清晨的阳光中醒来,为自己泡上一杯热茶,坐在窗边,楼下看着街道上忙碌的人们。 有时,她会带上吵吵,去附近的市场逛逛,感受着那份市井的热闹与烟火气。 四个女人和狗,生活简单且温馨! 第256章 请假申请 因为房子小,丁雨和丁雪也不必浪费过多的时间打理家宅。 贸易公司已经开始在筹备了,到时她们也可以到公司去上班,去认识新的朋友。 在港城,上班的女性多如牛毛,上下班时间到那些高楼大厦瞧一瞧,三分之一都是穿着时髦,拎着公文包的女子,丁雨丁雪看得啧啧称奇,早就羡慕得不得了! 吵吵自动要求要去楼下的育儿所里上学,她觉得可以跟很多和她有同样肤色发色的小孩一起玩,是很有趣的事。 而且这里的人不会叫她“洋娃娃”,她可不想做洋娃娃。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南京总部。 总统办公室里,宋逸之把请假申请递给蓝正翔。 蓝正翔展开一看,眉头紧蹙,“请一年?逸之,你确定?” 原本还正高兴,宋逸之这次从英国回来,整个人精神气都不一样了,没想到却给他扔了这么个难题! 看着宋逸之坚定地点头,蓝正翔猜测道,“可是有宋夫人的消息了?” 宋逸之的私事并没有瞒着他,“对,应该是在英国,但还不确定,我打算过去找她。” 蓝正翔思索片刻后说,“我给你调人手,等有眉目了你再去不也一样?国家正值多事之秋,离不了人。” 奈何宋逸之去意已决,“您可以尽快培养人手来取代我。” 蓝正翔不由头疼,当时如果不是宋逸之以身试险,他的总统之位也不会如此顺利。 他看重的正是宋逸之有勇有谋,重情重义。 但最头痛的也是他过于重情重义! 这些年以来,他走南闯北,寻人像是他的正业,工作仿佛不过是顺便而为之。 可偏偏他又能把差事办得极为漂亮,以至于他对宋逸之是又爱又恨。 奈何世俗人所追求的权势地位利益,他统统不放在眼里。 人家可是分分钟可以回家继承千万家业的宋少帅! 当年会答应进国府任职,不过是因为可以利用职务之便,方便他轻易出入各国而已。 蓝正翔从办公桌后绕到他的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逸之,人生在世,不单只有儿女私情。” 宋逸之凝神回视,“这我当然知道。” 左崇明他们以为自己炸了段泽天只为发泄一己私仇,其实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蓝正翔私底下联系他,把段泽天和日本人勾结的证据传给他。 原来闽南的日本兵工厂,郑有才是在段泽天的授意下,才和日本人合作的。 任务失败后,段泽天又把目标锁定了东北三省,那里地广物博,防范抵御无法面面俱到,段泽天和日本人拟定在那卷土重来。 宋逸之和蓝正翔都是见识过兵工厂现场的残酷,誓不愿看到再有百姓被残害,才会策划了4.15事件。 如今,段泽天已死,他的同部也被蓝正翔打击得七零八落,宋逸之认为现在自己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蓝正翔哪肯放弃,继续游说:“听我的,外交部所有人手任你调用,不过是寻人,多你一人之力,也起不了多大的作用啊!忙完这段时间,我放你半个月的假,你看怎样?” “您不必再说了,我主意已定,我会做好交接再离开,给您添麻烦了。”宋逸之说完,转身就要走。 “哎,等等!”蓝正翔忙拦住他,“只一件事,这件事和你们广城息息相关,你办完再去英国也不迟。” 宋逸之闻言停下了脚步。 蓝正翔:“港城被英国人强行租借九十九年,如今已经第六个年头了,仍关闭关口,极大地影响了广城的贸易流通和经济发展,更是让无数百姓骨肉分离,不能阖家团圆。 若能想办法推动港城关口开放,无论是对广城百姓还是对全国经济,都将是大功一件。 现在港城英政府既愿意邀请我们过去商谈,我们定不能放弃这个机会。 等这件事办妥,再放你三个月假,你看怎样?” 宋逸之沉思,和港城隔海相望的几个城市,皆属于广城的管理范畴,此事确实关乎广城民生,极为重要。 只是,宋逸之答道,“三个月哪里够?” “说不定你们夫妻情深意切,心有灵犀,很快就相遇了呢?”蓝正翔一锤定音,“这事就这么说定了,到时时间不够,我们再商量。” 心有灵犀?这个词他很喜欢。 宋逸之眼眸浮起久违的笑意。 回了广城,左崇明和邓子宇闻风而来。 几年过去,三剑客都有极大的变化。 将近而立之年,左崇明也沉稳了许多,进门之时,脸上阴郁之色未退。 宋逸之正倚在沙发上喝酒,见状便顺手也给他倒了一杯。 左崇明端起如牛饮水,两口咕噜就喝了下去,脸色这才稍霁。 宋逸之瞥了他一眼,“又是偷跑出来的?” 左崇明前年娶亲,媳妇是左将军选的,是他当年部下陈家的女儿,从小长在军中,极为野蛮霸道。 左崇明迫于父亲的压力,婚后已收敛了不少,但本性难移,偶有旧友邀约,也会出去喝个酒什么的。 有次朋友力捧的女明星,弄了个电影首映欢庆宴,大家玩得高兴,左崇明一时忘了时间。 结果那陈家小姐带着十多个人,气势汹汹地闯了进去,硬是把整个现场砸了个稀巴烂。 从那以后,左崇明家有悍妻的名声算是彻底扬开了,那些狐朋狗友都不敢轻易约他。 “什么叫偷偷跑出来?我又不是那监狱的囚犯!”左崇明吐槽道,“你说离不离谱?我都说了要到少帅府,她偏还不信,刚刚还尾随我到大门口,见我车开进来了才离开,真是气死我了!这世间竟有如此奇葩的女人,老左也不知道什么眼光,选了几年选了这么个儿媳妇,三从四德是半点也没沾边,非逼得我英年早逝不可!先说好了,今晚我要住在这里,那个家,我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巧了!我今晚也要宿在这里,刘副官,再收拾一个房间。”邓子宇走了进来。 宋逸之转着酒杯,心不在焉地问道,“你又怎么了?” 第257章 终于再见 邓子宇和周佳佳婚后第一年就生了个儿子,去年年末,又生了一对双胞胎,也是儿子。 从此以后过上了鸡飞狗跳的生活,家里吵得跟戏院似的。 “头疼,难得有个地方可以躲清净,您好心收留我一晚吧。”邓子宇一头倒在沙发上,“也就您回来,我才能跟媳妇告个假。” 左崇明哼声道,“你就知足吧!都三个儿子了,老左哪次见了不是流一地口水?还在这炫耀,滚!” 邓子宇咬牙切齿,“我炫耀?我炫耀个鬼!来,给你们展示展示!” 帽子脱下的瞬间,左崇明噗嗤笑出声,就连宋逸之嘴角也忍不住扬了起来。 只因邓子宇头顶的头发少了三四撮,乍一看,就像个坑坑洼洼的草垛子。 左崇明凑近一看,分明是火烧过的痕迹,乐呵道,“干嘛?你这是学那妇人烫发?” 邓子宇说起就是一肚子火,“中午我就眯了一小会,就被家里兔崽子拿火柴点了!偏我还打不得骂不得,家里一堆人护着他!” “哎哟!点火?有点惨啊!”左崇明幸灾乐祸,“要不,我帮你理个发?” 邓子宇没好气地呵斥,“滚!我情愿戴帽子也不要光头!” “得!反正也该到了地中海的年龄了,这发型很衬你,有广城三剑客的老年风采!”左崇明暂时忘记了自己的悲惨,逮着劲损他。 “我可还没到三十!”邓子宇气得瞪了他两眼,随后起身过去拎起电话。 片刻后对着话筒讲话,“小左夫人吗?小左将军正在和美女跳舞……” 左崇明吓得从沙发上噌一下蹦了起来,抢了话筒挂掉,“你真没有武德!吵不过就动我命门!” “哎哟!怕成这样?大家快来看看啊!咱小左将军的威风呢?”邓子宇轻松调侃道。 两人已经习惯了宋逸之这几年的惜字如金,你一言我一语地又开始新一轮的唇枪舌战,给冷清的少帅府带来难得的喧闹。 宋逸之在他们的吵闹声中,思绪早已飘远。 这种一地鸡毛的生活,让他羡慕不已。 不禁又一次幻想,如果软软没有离开,他们现在又会怎样…… “你明日要去港城?”不知过了多久,左崇明推了推他,“可要我陪你过去?” 宋逸之缓了缓神,答道,“做好你自己的事情吧。” 左崇明:“放心吧!帮你守着地盘呢!那宋凡之根本不是这块料,就算有大帅撑腰,那第二大营他也快待不下去了!天天不懂装懂,闹什么军纪改革,弄得乌烟瘴气的。” 再听到这些,宋逸之心里一片平静,父亲想宠谁,想栽培谁,那是他的自由。 左崇明又一次询问,“你到底打算什么时候回归?老是在外面跑算什么?守住广城守住家,不是你从小的愿望吗?” 没有了软软,还算什么家? 被这么一问,宋逸之连喝酒的兴致都没有了,淡淡地说,“都给我滚吧,好吵。” 左崇明瞬间禁言,不敢再惹他。 宋逸之撇下他们回了房间。 阮颜的房间早就按吩咐亮起了灯,宋逸之拉开窗帘推开窗,和衣躺下,假装阮颜一直在那,从来就没有离开过。 两日后,港城港督办公室。 港督和华国副总统会面,不少媒体记者到了现场,见证和记录这一历史时刻。 接下来的几天,双方都是在严肃的谈判度过。 港城严格来说就是一个孤岛,资源和生产力严重不足。 英国鞭长莫及,急需华国提供物资保障,又怕开通关口后患无穷。 而华国提出的条件又极为苛刻,双方的谈判一度陷入僵局。 眼看着时针又指向了五点,一天的无效谈判即将再度结束。 为了缓解当下的气氛,戴维适时地提出邀请:“难得宋总统大驾光临,今晚不如由我做东,烦请宋总统和各位赏光,参加我的生日宴,可好?” 戴维的中文说得磕磕绊绊,显然还很不习惯。 相比起来,宋逸之这几年的英文倒是熟练得跟母语差不多,“我的荣幸,我们一定准时到。” 宋逸之礼貌应下,一出了办公室,就吩咐同行而来的外交部部长,命他今晚携重礼参加。 外交部部长欣然应下,他已习惯了宋逸之向来不喜欢各种热闹的宴会。 忙完公事宋逸之回了酒店,站在落地窗前,维港的夜景尽收眼底。 璀璨的灯光如繁星洒落,勾勒出城市的轮廓。 江面上波光粼粼,船只缓缓驶过,留下一道道涟漪。 街道上熙熙攘攘,一派繁荣景象。 十多年前他也曾来过港城,如今的繁华已今昔非比,发展之迅速令人侧目。 门被轻敲了两下,随后刘副官推门而进,“少帅,晚饭是要送进来还是下楼吃?” 宋逸之轻声应道:“出去走走吧!” 近年来养出一个习惯,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总想四处逛逛,心里隐隐有一种希冀,或许在某个拐弯处,就会碰见想见的人呢? 当然,这个愿望从来就没有实现过。 出了酒店,宋逸之往人多的方向走,随意地看着街道两边的风景。 刘副官带着数人,分散跟在后面。 还没找到想吃饭馆,却看到了马路对面一处住宅灯火璀璨,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见宋逸之驻足,刘副官适时上前介绍,“少帅,这就是港督府。” 既然来都来了,那就进去看看吧。 穿过马路,很快到了港督府门口。 刘副官正准备上前和门口的侍从交涉,恰巧戴维从里面急匆匆赶出来,见到宋逸之忙打招呼,“宋总统来了?快里面请!我马上就来!” 宋逸之颔首,“不急,你忙你的。” 戴维脸上笑容轻松,“不忙,就是给我妻子送了件外套,她有点不舒服,要去看医生。” 想不到在会议上一吵起来就面红耳赤的港督,私下竟如此温情脉脉,宋逸之来了兴趣,驻足看着他走到马路边。 就在这时,一辆白色轿车缓缓驶来,“嘎吱”一声在路边停下。 “戴维,这里!”驾驶座上的女子扬手打招呼,用的是英语。 从宋逸之的角度,只能看到那女子的半个身子,但那个声音却如此熟悉! 宋逸之如遭五雷轰顶! 第258章 不如不见 阮颜把车窗完全降下,戴维把外套从驾驶座递了进去,“真不用我陪你们去?” 阮颜接过外套,转手递给副驾驶座的莉卡,莉卡答道,“不过崴了脚,没事的,你赶紧进去吧,那么多客人在。” 戴维身材高大,半俯着身子才能勉强对上莉卡的脸,“好吧,小心点,这里你们不熟,要不,我让司机开车?” 莉卡略带嫌弃,“啰嗦!我们不熟你熟?颜说要带我去看跌打师傅,你知道什么是跌打师傅吗?” “我这不是怕你等会又生气说我不关心你。”戴维轻笑,“快去吧,拜拜honey,i love you!” 卡在两人中间的阮颜摸了摸两侧手臂,一副被冻到的样子,“你们好歹顾忌下我这个单身狗行不行?还要黏糊多久?” 莉卡也笑,“走走走,别管他!” 戴维这才笑着后退一步,挥了挥手。 阮颜轻踩油门,车子开出去一米远,莉卡又不知道什么句什么,戴维没有听清楚,“what?” 阮颜探出个脑袋,代为传达,声音明显带笑,“不准和其他女孩跳舞!” 这次说的是中文。 戴维失笑,对着离开的车屁股比了个ok。 一转身,没走两步就看到白着脸的宋逸之,“宋总统,怎么还不进去?” “这是你妻子?”宋逸之的声音很轻,仿佛来自天际。 戴维笑答,“是的,很漂亮对吧?下次有机会介绍你认识。” 当然漂亮!哪有人比自己更清楚阮颜的美好?! 宋逸之怔怔地看着他,仿佛透过他看到了另一个人,“你很爱她?” “当然!我们感情很好,她大学一毕业我们就结婚了。”谈起妻子,戴维神色颇为自得。 宋逸之心如刀割,他听见自己那空洞的声音,“哦?赫斯特大学?” 戴维略显惊讶,“是的,你怎么知道?” 他怎么知道? 宋逸之能感觉到从干涩的喉咙上涌上一股咸腥,他咬紧牙关,唇瓣紧闭,显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刘副官早就贴近他的身侧,撑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适时开口道,“港督先生,我们总统胃疾犯了,先告辞!” 戴维早就留意到宋逸之脸色不好,忙吩咐身边的人去调车,“原来是有胃疾,坐我的车去医院看看吧。” 宋逸之被半扶半推上了车,无力地靠着座椅椅背,仿佛全身的精神气都被抽走了。 身旁的一直留意着他神色的刘副官,同样难过得呼吸困难。 刚刚他一开始还没留意到车里就是阮颜,是在少帅神色失常时才发现的。 原本他还不能百分百确定,直到阮颜最后探出脑袋。 他都被打击得七零八落,何况是少帅?! “刘副官,我一定是看错了对吧?” 不知道过了多久,耳边传来少帅类似梦呓的声音,刘副官顿时湿了眼眶。 谁都知道少帅这四年过得艰难,但都没有他这个从头到尾跟在少帅身边的人体会更深刻! 少帅岂止是艰难,简直就是行尸走肉! 如果不是还存着寻找夫人的目标,估计早就撑不过去了。 他无数次祈祷,无数次幻想少帅和夫人重逢的情形,却从没有想过是这样的! 一定老天爷弄错了! 命运怎么这么捉弄人?! 与其这样相见,倒不如不一直不见,起码在心中还能有一个美好的憧憬。 翌日,阮颜再次拜访港督府。 佣人把她带到后花园,原来戴维和莉卡正在草地上晒太阳。 莉卡脚伤未愈,正坐在轮椅上。 阮颜倚着轮椅把手,把一袋书籍递给了戴维,“呐,好好学习学习,新任准爸爸。” 原来,昨晚阮颜带莉卡去的是中医诊所,脚的问题不大,只是软组织受挫,擦两天药酒就没事了。 来都来了,在阮颜的建议下顺便把了个脉,结果居然诊出了喜脉! 两人连忙又去了医院做了检查,最终确认怀孕。 回家后说起这事,丁雪想起行李里还有阮颜怀孕时看过的书籍,便找了出来,“在港城,英文的孕产书籍可难找了,好在还留着。” 阮颜是真没想到,千里迢迢,丁雪还把这些带上,难不成以为她还会生? 她颇感无语,嗔怪地瞪了丁雪一眼,“你还留着这书干嘛?” 丁雪笑得有些尴尬,“有备无患嘛!” 小姐才多少岁?二十五岁的人再生孩子不是很正常吗? 丁雨上前打趣道,“小姐,估计是她自己想嫁人了!不过丁雪,你看得懂英文吗?” 丁雪可不敢扎阮颜的心,转而说道,“我给吵吵留着!” 吵吵懵懵懂懂,以为是什么好东西,“还是留给旺财吧。” 众人哄笑。 这边戴维翻着书籍很是高兴,“正想着让英国的朋友寄呢,你倒送得及时!我要是有不懂得地方,再向你请教。” 阮颜眉头一扬,“港督大人,我只是生了个孩子,又不是成了妇产科医生,府上整个医疗团队,是用来摆设的吗?” “没办法,他是太想生一个像吵吵那样可爱的女孩了!刚刚还让我参照你的怀孕时的餐单,真是离了个大谱!”莉卡趁机吐槽,“我可吃不惯中餐!” 阮颜抚额,“好歹两位也是毕业于名牌大学的,咱相信科学好吗?” 夫妻两人相视一笑,晒得有点久了,戴维把轮椅推到树荫下,边推边说,“最近我还真遇见了一个和吵吵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闻言阮颜微怔。 还没等她出声,莉卡已经呵呵笑了,“yan,你别信他!他连我们家的华人司机和厨子都分不清,老说他们俩人是双胞胎!妈呀,明明一个二十多岁,一个三十多岁,什么眼神?” 阮颜噗嗤一笑,可不是嘛?大家看外国人都这样,总觉得个个长相相似。 她坦言道,“说实在,我到现在都分不清,你给我介绍的贝克汉姆和雷克萨斯有什么区别。” 莉卡翻了翻眼皮,“是汉姆,雷恩!” 三人皆是大笑。 根本无人留意,高高的铁栅栏外,两个身材高大的男子,正朝着这边伫立观望。 第259章 港督探病 宋逸之单手紧攥冰冷的铁栏杆,因太过用力,骨节凸出,节节分明。 阳光,草地,树影绰绰,春光惬意。 虽听不到声音,却能感受到里面传递出来的欢快。 许久未见,阮颜已是长发及腰,上身是洁白如雪的白衬衫,下身是长至脚踝的米色长裙,质地轻柔。 在微风的吹拂下,裙摆摇曳,身姿绰约。 从他这个角度,还能看到被绿植挡住了下半身的港督。 他金发碧眼,西装笔挺,比阮颜足足高了一个头,挺拔的身姿,优雅得像童话中的王子。 两人相对而立,目光不时交汇,笑语晏晏。 任谁看了,都会觉得时光温柔,岁月静好。 刚打完吊针,非挣扎着想过来确认。 苦苦寻觅了四年,不多看一眼,怎么会死心? 现在好了!不单是心死,连人也不想活了。 “我去把她叫过来!”刘副官的声音是压抑不住的愤怒! 他连“夫人”“阮小姐”这样的称呼都不屑叫! 少帅过得如此艰难,她居然这样? 她怎么能够这样? 刘副官气得身体微微颤抖。 “别打扰她……”宋逸之声音飘忽,似是梦之呓语,又像是自言自语。 阮老爷子说的没错,她好不容易才挣脱了世俗的束缚,找到自己的幸福,难道他不该祝福她? 丧母后她日子过得艰难,被林友邦一家羞辱,甚至差点被迫嫁给曾家那废柴;后来嫁进帅府,也没过几天好日子。 他永远无法忘记,在火车上被挟持时,她那无助的眼神。 后来又屡次被赵雅儿为难。 祖母的哀求,对她来说该是多么痛心! 自己和她争吵时,她该有多悲愤多失望! 被段蓉威胁时,她又是怎样的惊慌害怕?! 当船爆炸的时候,茫茫大海,她定是很绝望吧? 独自在异乡,重新开始求学,工作,又是怎样的不容易…… 那死里逃生的感觉,没有人比自己更懂! 自己明明是想为她遮风挡雨,但偏偏给她带来狂风暴雨的人,却是他! 所以,现在她去追自己的幸福,过自己想要的平静生活,有什么错? 罢了!放手吧! 宋逸之痛苦地闭上眼睛。 昨日一直压在胸口的那股咸腥,终是涌了上来,嘴角沁出血丝。 刘副官见状大惊失色,强行带他回了医院。 接下来的谈判,宋逸之称病不再出现,全权交给了外交部长负责。 他连自己以后怎么活都不知道,还哪来的精力去关心广城百姓,华国百姓怎么活? 随行的官员,港城政府的官员纷纷来探望,皆被刘副官挡了回去。 接连三日,宋逸之一直颓废地躺在病床上,未发片言。 刘副官看着他面如死灰,似睡非睡的样子,心里又是忐忑又是不安。 仿佛又回到了夫人刚刚失踪的那段时日,少帅也是这般神色。 正犹豫着是不是该给大帅拍个电报,请示下一步该怎么做时,门口传来极轻的敲门声。 刘副官蹑手蹑脚地走过去开门,“什么事?” 这是医院最宽敞的套间,外间还有几个副官,其中一人轻声问道,“队长,港督携夫人来探病,该怎样回复?” 港督?刘副官一听,瞬间脸色巨变,心里猛地一个咯噔,他飞快地回头往病床方向瞥了一眼! 这肯定是少帅此生最不想见的人! 生怕少帅被惊扰,他把声音压得更低了,“快打发了,就说少帅睡着了。” 说完,轻轻关了门。 宋逸之旋即翻了个身,背对着他侧躺着。 刘副官明白自己做对了,少帅也是不见的意思。 他没看见,宋逸之实则是为了掩饰自己的失常。 轻颤的睫毛,微抖的嘴唇,无一不在述说主人的激动。 哪怕已经心死,只要听到任何和阮颜相关的消息,他还是无法控制自己。 见,是肯定不能见的! 事已至此,见面除了给她平静的生活徒添烦恼,又能改变什么? 宋逸之,你不能这么自私! 这头还在努力说服自己,然而,外面的港督高昂的声音还是传了进来。 刘副官吓得立刻从椅子上弹起,心里燥得不行,把外面那几个王八蛋臭骂八百遍! 走廊有人守着,外间也有几个副官,还让人窜进了客厅,都怎么做事的? 真是离了他地球都不会转了?一点小事都办不好! “宋总统睡多久了?要是差不多醒我就在这等等,给他推荐下我的私人医生。”果然是戴维那蹩脚的普通话。 很快有人礼貌但坚决地拒绝了。 戴维回道,“既然如此,那我让医生在这候着吧,要是宋总统不介意,就让他睡醒了见一见,或许对病情有帮助呢!远来是客,作为东道主,我也想尽自己的一份力。” 副官:“好的,回头我一定如实汇报!” “这是我和我妻子的一点心意,麻烦你代为转交。”还是那戴维的声音,“莉卡,鲜花也留下。” 宋逸之七零八碎的心又被插了一刀,攥着被子的手,就差把棉被戳个洞! 连名字也改了吗?她定是连前尘往事全都放下了吧? 心里可是连他的影子都没了? “好的,祝宋总统早日康复!我们走吧!”女人的声音很是陌生,操着蹩脚的中文。 这哪里是阮颜的声音! 一直竖着耳朵的刘副官,显然也意识到了这点,都不待宋逸之开口,他赶紧把门拉开一条缝隙,外面准备转身的港督,挽着身边的外籍女子,哪里是少帅夫人?! “少帅……”刘副官声音颤抖,难掩激动,“真不是夫人!” 背后宋逸之已经撑着身体坐了起来。 刘副官也顾不上扶他,连忙拉门走到外间,“港督大人请留步!” 夫妻二人同时驻足,刘副官总算看了个清楚! 心里狂跳,表情失控,为免吓着人家,他用力地抹了把脸,才问道,“这是您夫人啊?” 他不得不帮少帅先确认一下,再弄出个乌龙,估计少帅会从这十二楼跳下去! “对!这是我夫人!”戴维虽然不懂他为何这么激动,仍礼貌问了一句,“可是宋总统醒了?” 第260章 再见是泪 刘副官不急着回答他的问题,反而问了个近乎无礼的问题,“您,您有几位妻子?” “当然一位!”被无端质疑,戴维有些不悦。 英国是最早实行一夫一妻制的国家之一。 “哦,真好!”刘副官磕磕巴巴地说,“您,您先坐,我们总统醒了,换,换件衣服,很快出来!” 总算完整说完一段话,又一头扎回了房间。 宋逸之哪有心思换衣服,随手捞起一旁的外套往身上套。 等走到外间,亲眼见到港督和他的英籍妻子,悬着的心,才算落了下来。 看着走路都需要搀扶的宋逸之,戴维有些意外,没想到才几天没见,他状态这么差,“宋总统,快请坐,我的私人医生从英国过来,让他给你看看吧,或许对病情有帮助。” “不急,我想请问,你生日宴那天,开车的女子在哪?”几天没说话,宋逸之的声音沙哑空洞。 “你说yan吗?”戴维很快回答道,“她是我们的好朋友。” 宋逸之心急如焚,又重复了一次,“她在哪?” 戴维和莉卡对视一眼,很快明白过来,又是阮颜的追求者。 通过他们打听阮颜消息的人不要太多了,他们总得尊重阮颜的隐私,先问问她的意思吧? 莉卡答道,“回头我见了她一定转告你的问候,如果她乐意,会很快来看望你的。” 她乐意吗?宋逸之不确定。 一阵剧烈的咳嗽,片刻后他才说,“请务必马上告诉我她的地址,她是我最重要的亲人。” 而阮颜此刻正在市场里悠然地挑选着办公桌椅。 租的那间办公室,早在上个月就装修好了,只是还没进家具。 反正她也不着急,慢条斯理地逛了一大圈,经过精挑细选后才付了款,留了送货地址,随后又买了些小物件才离开。 刚走回车边,拉开车门,背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小颜。” 阮颜微愣,她已许久没有听到这个称呼了! 缓缓转身,站在眼前的正是多年未见的蒋瑾琛! 还是那一身正气十足,精神抖擞的警服,还是那样温润如玉的微笑,一如往昔。 阮颜又是意外又是激动,脸上浮起笑意,“琛哥,好久不见!” 蒋瑾琛明显要比她激动很多,抛下身后几个同事,急步跑了过来,“小颜!真是你!我还以为认错人了!” 白衬衫,黑西裤,卡其色中长外套,低跟鞋,装扮和路上行色匆匆的都市丽人如出一辙,哪里还有从前温婉精致的深闺女子的模样? 以前就算是同样款式的旗袍,她也要用上不同的花纹或配饰,穿出独一无二的风采。 但蒋瑾琛又怎会认错人? 在这喧闹的街头,他的心跳比眼神还好使! 远远看着她从市场里出来,利索地打开车门,把一大袋杂物放进后尾箱时,他的视线就一直没有离开过。 哪怕没看到正脸,他也知道那就是她! 阮颜是真没想到,离开多年,第一个碰见的人会是蒋瑾琛。 她脸上洋溢着温暖的笑容,“你怎么会在这?” 据她所知,港城封关多年,两岸往来诸多不便。 “公事。”蒋瑾琛上下反复打量她,最后视线锁定在她那瓷白的小脸上,“就你一个人吗?你变了好多。” 阮颜点头:“对,就我一个。” 她早就摒弃了从前出门又是司机又有随从的旧习。 “你这些年一直在这里吗?过得可好?”蒋瑾琛难掩激动,“我们都很担心你。” “很抱歉让大家操心了。”阮颜:“我是最近才到的,都挺好,你呢?” “老样子!”一时间竟然不知从何说起,蒋瑾琛建议,“要不,我们找个地方坐下聊?” 阮颜看了眼后面他那几个驻足观看的同事,问道,“你是不是还有事情忙?你住哪?等忙完后我再过来,今晚请你吃饭。” 蒋瑾琛确实还有急事,便报了酒店的名字和房号,随后嘱咐道,“我可是会饿着肚子等你,可别又跑了!” 阮颜莞尔,“不跑,从前总劳烦你帮忙,早就想请你吃饭了。” 只是以前身份有所限制,现在则没什么顾虑了。 两人约定了时间,阮颜才驾车离开。 蒋瑾琛默默记下车牌号码,目送车子消失在拐弯处,才转身和同事汇合。 回到空荡荡的办公室,阮颜心里尚未恢复平静。 蒋瑾琛的意外出现,仿佛在她原本平静的心湖上投下了一颗巨石,泛起层层涟漪,那些尘封的记忆也随之涌上了心头。 广城和港城,还是太近了。 她这是又要开始接触从前的人和事了吗? 越想越是心乱如麻。 这一刻,她也弄不清,来港城是不是正确的选择。 门口传来搬货的声响,是刚刚买的办公桌椅到了。 她强打精神,指挥他们放在指定位置。 卷起袖子,正忙着拆掉家具的外包装,无意间转身,就看到了站在楼梯口的宋逸之! 他神情呆滞,仿若天外来客,静静地站在那里。 阮颜瞬间怔住! 万万没想到他会出现在这里! 四目相对,空气仿佛凝滞,两人都像是被封印了一般,一动也不动。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宋逸之才缓缓向她走来,也不管她什么表情,展开双臂就把她按在进怀里,力气大得几乎令人窒息! 一米六几的身高,又是穿着低跟鞋,连他下巴都够不着,就这样被他的身体笼罩住。 久违的怀抱,熟悉的体温,让阮颜心里涌上无限的酸楚。 曾经的笑和泪,爱与恨,在这一刻交织成复杂的情愫,她瞬间红了眼眶。 在快喘不过气来时,她才呢喃低语,“宋逸之,你这是打算掐死我吗?” 腰背间的手臂稍松,但力度还是大的惊人。 阮颜动弹不得,正想挣扎,脖颈却有温热的液体落下,一滴又一滴,顺着衣领,往胸口滑落。 她的心猛地一揪,那些被岁月掩埋的情感瞬间破土而出。 她轻轻抬手,放在他的腰间,这一动作,让宋逸之双臂又一次收紧,似乎这样就能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第261章 软软,我怕 办公室搬货的嘈杂声逐渐散去,阮颜缓缓清醒。 动了动鼻子,终于弄清楚消毒水的味道,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 转动脑袋一看,他外套下面穿着是医院的病号服。 “你生病了?”阮颜双手撑住他的胸口,头往后仰想拉开距离,看看他是怎么了。 哪知宋逸之就像个固执的孩童,硬是用力地把她箍住,不让她动。 刘副官刚刚把那些工人清了出去,闻言回了一句,“是的夫人,少帅病了,刚得知您的消息就从医院跑出来了。” 阮颜急了,都需要住院地步,那肯定不是小问题,“逸之,先回医院吧。” 宋逸之毫无所动,只想抱着她,一刻也不愿放手。 “我送你回去。”阮颜又加了一句。 宋逸之这才松开了双臂,转而一手扣住她的手,怕她逃跑似的,十指扣紧,骨节生疼。 两人拉开了距离,阮颜才看清,原来他的状态这么糟糕:脸色灰白,毫无血色,眼窝周边乌青明显,唇瓣干燥苍白,头发也乱糟糟。 那曾经线条流畅的下颌,如今因消瘦而显得更加棱角分明。 其实阮颜也有幻想过,离开后宋逸之会变成怎样。 一开始可能会因她的不告而别而生气难过,一段时间后肯定就会再结婚生子,甚至三妻四妾。 毕竟他们家是真的有皇位需要继承,没多少时间可以耽搁。 第一年难捱,第二年或许不好过,她自己也是到了第三年,才彻底放下。 想来,男人应该更容易放手,毕竟,一切已成定局。 下午遇到蒋瑾琛的时候,她也有想过,万一哪天偶遇宋逸之,不知他会是何等的意气风发。 但真没想过,他竟会是这般模样! 最离谱的是,一低头居然看到他脚上蹬着一双拖鞋! 这可还是那个仪表堂堂的宋少帅? 来不及细想,已经被他拉着下了楼又上了车,最后到了医院病房。 医生护士进进出出,做了检查打了针,阮颜趁机细细询问了病情,期间宋逸之一直没有松开她的手。 终于病房里只剩下两人,阮颜坐在床边的凳子上,一根一根去掰他的手指,“放手,我的手都是汗,还疼。” 宋逸之这才松开,阮颜摊开手掌一看,掌心潮湿,皮肤都被攥红了。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另一只手又被他扣住了。 阮颜心酸,“你睡一会,我不走。” 宋逸之只定定盯着她,半点松开的意思都没有。 “睡觉!你脸色很差,医生刚刚还说要多休息。”阮颜催促道。 宋逸之确实这几天都睡不好,身体早就疲劳,就快撑不住了。 但他又怕阮颜趁他睡着了会跑,于是身体往里面移了移,拍了拍空出的半边床。 阮颜会意,示意他松手,旋即脱了外套,只穿着衬衫长裤,躺了下去。 几乎是立刻,宋逸之就用被子把她盖住,又一次把她牢牢箍在自己怀里。 两具身体紧密相拥,无比契合,就好像从前的每一个夜晚,就好像两人从来没有分开过。 “我一定是在做梦吧……”耳边传来宋逸之沙哑的嗓音,这是两人重逢至今说的第一句话。 在这之前,他仿佛失语了似的,喉咙艰涩得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阮颜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抬手轻拍他的后背。 不过片刻,他那温热的泪水,又打湿了她的脸颊,她的头发。 阮颜再次动容,在他怀中不敢随便乱动,就怕惊扰了他的睡眠。 迷迷糊糊中,阮颜睡着了。 等再睁开眼时,天色已是全黑。 动了动身子,小心翼翼地坐起,还没等坐直,腰间的手一用力,又把她按回怀里,宋逸之的声音微冷,“你又要去哪?” 阮颜轻声回答,“我打个电话。” 原本约了蒋瑾琛吃晚饭,眼看着时间应该都过了,去不了也该跟他说一声才是。 “让外面的人打。”宋逸之的语气好了些,但仍是带着明显的不悦。 他已许久没睡得这么沉了,可她一动,就把他惊醒了。 这应该是创伤后遗症,精神高度紧张,连睡眠中也不会轻易放松。 意识瞬间回笼,第一反应就是她又要走了,心里又是恼火又是恐慌。 阮颜静静躺着,没有说话。 一来顾着他的身体不愿惹他不快,二来也没想好目前这情况怎么解。 不过三秒,宋逸之探着身子,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低声道歉,“对不起,软软,我怕!别再离开了行吗?你走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阮颜轻声叹息:“逸之,身体是自己的,不要拿健康开玩笑。” 感情和生死扯上关系,这是极度不负责任的行为。 也不知听没听进去,宋逸之轻嗯了一声,唇瓣从她的耳朵移到了唇角,小心翼翼地试探,轻轻舔了舔,见她没有反对,才吻了上去。 唇齿相依,舌尖相碰的瞬间,他又湿了眼眶。 从下午见到她那一瞬间开始,他的整颗心就像吸满水的海绵,软软的,轻轻一触,就有想哭的冲动。 他从不知道自己这么脆弱,脆弱到她轻微的碰触,他都会全身酥软,无力抵抗的程度。 孩童之后的所有泪水,仿佛都想在今天流尽。 她的唇瓣和印象中的一样柔软甜美,发肤间散发出来的香气,更是不知道在梦里出现多少回。 手指穿插过她的长发,他忘我地汲取她的甜美,迫切地需要加深交流,通过这些真实的碰触来告诉自己,这一切都不是梦。 身体的反应最是真实,阮颜无疑也是想他的,她微微抬高下巴,抬手抚摸他消瘦的下颌,迷离地回应他…… 直到门口传来敲门声。 是了,胃疾,可不能再有一顿没一顿了。 阮颜推开他,起身整理衣服。 衬衫早已皱得不成样子,只能穿上外套遮一遮。 拉开门,果然是刘副官过来问阮颜晚饭吃什么。 宋逸之只能吃流质食物,阮颜便也随便要了份粥。 同时把蒋瑾琛的酒店和房号给刘副官,当着宋逸之的面吩咐道,“帮我打个电话给蒋瑾琛,告诉他我不能过去了,有时间再联系他。” 刘副官看了看宋逸之的神色,见他没有反对,便出去打电话了。 第262章 必须回家 阮颜转身坐回床沿,解释道,“下午碰巧遇上了,原本想请琛哥吃饭的,从前他帮我许多忙。” “怎么他总比我快一步?”宋逸之酸溜溜的。 “又不是赛跑,不是快就是冠军。”阮颜眸底带笑,温柔地说,“你看,我现在还不是在陪你吃晚饭?” 因着阮颜这句话,宋逸之胃口大开,又多喝一碗汤。 阮颜左手被攥着,只能单手用调羹小口小口的吃粥。 片刻后她轻声问道,“你怎么会在港城?” 宋逸之盯着她,“你现在都不看报纸了吗?” “不看了,好多年都不看了。”阮颜又问,“你什么时候回去?” 宋逸之眼珠一动不动,“看你。” 阮颜微怔,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音。 “软软,惩罚我这么多年还不够吗?我是有错,但罪不至死吧?”宋逸之扯扯她的手,低声哀求,“还想怎样罚我你说,但我受不了见不到你,一天都不能!” 阮颜垂眸,手指无意识地轻轻转着调羹,好一会才说,“快喝点粥。” 过了约定的时间阮颜没有出现,蒋瑾琛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没多久就接到刘副官的电话,这才知道她跟宋逸之在一起, 他嘴角泛起无奈的苦笑。 宋逸之到港城,这么大的新闻他当然知道。 下午见到阮颜时,见她的状态就知道宋逸之并没有找到她。 这几年全城皆知,宋逸之一直在找阮颜。 如果他们两人见过面,阮颜绝对不可能还这样悠然自得地生活在港城的。 他原本还想多嘴提醒她宋逸之也在港城,但因弄不清她的想法,最终还是想着晚上见面再试探。 这么多年以来,他从一开始的怀疑,到后面确定阮颜还活着时,他确实抱着一线希望。 毕竟她离开宋逸之的态度那么决绝,自己未必就没有希望。 没想到,久别重逢,居然连多说两句话的机会都没有,就被截胡了。 真是应了那句老话,“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病房里,吃完晚饭后两人没聊多久,医生再次进来查房。 离开时仍嘱咐宋逸之尽量卧床休息。 等宋逸之简单洗漱后再躺回床上,时间已经到八点了。 阮颜起身,“逸之,你好好休息,我该回去了。” 宋逸之瞬间从枕头上弹起,难以置信地瞪着她,“你还走?” 他们这么艰难才重逢,居然还要分开?攥着她五指的手又忍不住开始用力,“我不同意!” 阮颜安抚道,“我明天会早点过来。” 她和吵吵从未分开超过二十四小时,更从未缺席她的哄睡环节。 眼看着还有一个小时就到她的睡觉时间,阮颜心急,这个时候肯定要找自己讲故事了。 宋逸之目露哀求,“软软,你不知道我这些年过的什么日子?!我不能没有你!” “你别多想,一天不见人影总要交代一声吧?丁雪她们会担心的。”阮颜拉拉自己的外套,“你看看我的衣服,我也要换洗不是?” “这四年也不见得你跟我交代一声!你怎么不怕我担心?”宋逸之压抑不住心酸,她的这些理由毫无说服力,“外面养一堆闲人用来干嘛的?报个信,取个东西都不会?” 阮颜眼角的笑意越来越淡,温柔但坚定地说,“你明早睡醒就会看到我,不过我现在必须回家了。” 家?什么是家?对他来说,有阮颜的地方就是家! 那她呢? 两人对视数秒,除了坚持,宋逸之在她眼里看不到其他情绪,遂慢慢松开了手。 “明天见!”阮颜很快转身,简直有些迫不及待。 宋逸之心都碎了! 在她拉开门之际,他声音已略带哽咽,“你住哪?让他们送你!” 阮颜手顿了一下,很快回答,“不用,我车就在楼下。” 下午过来时,她把钥匙给了其中一个副官。 门一拉开,刘副官就从沙发上起身,“夫人有什么吩咐?” 阮颜一脸平静:“你照顾好少帅,我先走了。” 难道不是和好了吗?走?走去哪? 惊讶之色溢于言表,刘副官神情近乎惊恐,“您,您去哪?” 阮颜没有回答,径直向门外走去。 刘副官连滚带爬地进了病房,果不其然,看到少帅脸色黑如墨水! 在他无声的示意下,刘副官赶紧出了房间,随手点了一个副官跟上,一起奔着阮颜离开的方向跑去。 好在刚到楼下就赶上了阮颜,“这么晚了,我送您吧夫人。” 阮颜心知躲不过,便把车钥匙递了过去。 刘副官恭敬地帮她拉开后座车门,等阮颜坐稳后,才示意后面的副官开车跟上。 汽车缓缓汇入主路,阮颜主动开口,“去港督府。” 刘副官问道:“您现在住在港督府?” 阮颜“嗯”了一声,便开始闭目养神。 十分钟左右,便到了港督府大门,警卫过来核查,阮颜对刘副官说道,“就送到这里吧。” 刘副官应了一声,下车后港督府的警卫俯身向阮颜问好,“阮小姐。” 经阮颜示意后,警卫上了驾驶座,把车子开了进去。 刘副官上了后面的车,又在路边静待了一个小时,才回了医院汇报。 莉卡听闻阮颜过来,正在客厅候着。 一见着面就开始八卦,“那宋总统可是你的前夫?果真和戴维说的一样,和吵吵长得太像了!” 阮颜看了看时间,已经没耐心和她闲聊了,“借你家的应急通道一用,我赶着回去,吵吵要睡觉了。” 这么大的府邸,肯定有逃生通道,阮颜虽没用过,但和莉卡初来乍到时就参观过了。 “哦,你居然不让他们父女团聚?怎么回事?”莉卡好奇得不行了。 “三言两语说不清楚,我走了!”阮颜打过招呼,匆匆跟着管家又回到停车场,开车从应急通道回了家。 好在当时在莉卡的坚持下,住得并不远,不过十几分钟,就到了家。 才刚到走廊,已经能听到吵吵的声音了。 一推开门,她就像个子弹似的撞了过来,“妈妈,你怎么这么晚?” 第263章 回去看看? “有事耽搁了!”阮颜弯腰把吵吵接住,拍拍她的小屁股,“老师不是说要学习自己睡觉吗?快到床上去!” 吵吵双臂仍挂在她的脖子上,撒着娇,“明天再学!妈妈快给我讲故事!” 香香软软的一团,就这么在她怀里晃呀晃,阮颜毫无抵抗力,笑着说,“吵吵小公主,给我十分钟洗澡行吗?我从外面回来,身上可能有细菌哟!” 吵吵这才笑嘻嘻的松开她。 等阮颜洗漱出来,她早就拿着绘本在床上等着了。 丁雪委屈巴巴的告状,“她总说我读的和您读的不一样。” 因在家很少说英文,阮颜怕她忘了,便给她看英语的绘本。 丁雪没有经过系统的学习,口音确实有些不同。 阮颜笑笑,“她就是黏人。” 吵吵已经跑过来拉着妈妈上床,“对,我不叫吵吵了,以后叫黏黏。” 阮颜捏捏她的小鼻子,“真该让老师来看看我们黏黏小朋友在家的样子。” “不行不行,老师会扣小红花的。”吵吵找出小本本炫耀,“今天刚凑够十个小红花,明天该我做老师的小帮手了。” 阮颜竖了个大拇指,“软绵绵真棒!明天好好表现!” “是阮黏黏。”吵吵纠正道。 阮颜故意逗她,“那你今晚要不要自己读故事?你要是自己能读了,明早读给其他小朋友听,说不定老师还给你奖小红花!” 没有任何一个三岁孩子能抵挡得住小红花的诱惑。 吵吵立刻翻来那本半旧的《三只小猪》,磕磕绊绊地读了起来。 等她睡着,阮颜也已经昏昏欲睡,都懒得回自己房间了。 一天下来情绪大起大落,早已精疲力尽,已没有多余的精神去梳理自己的思绪了。 翌日早晨,送了吵吵到育儿所,阮颜便驱车前往医院。 刘副官见到她喜形于色,“少帅昨晚没睡好,天亮才睡的,现在没起呢。” 阮颜勾勾唇角,假装没听懂他的言外之意,轻轻推门进去。 深灰色的窗帘挡住了大部分的光线,在床边站了一会,眼睛才适应了房间的光线。 宋逸之平躺着,眼睛紧闭,阮颜俯身,想看他气色有没有变好。 堪堪靠近,一只大掌就按住了她的后脑勺,把她往下压。 她身上还带着室外清晨的微凉,宋逸之滚烫的唇瓣,迫不及待寻找那抹清凉的气息。 阮颜整个人倒在他的身上,隔着被子,也能感受到他灼热的体温。 因为自己昨晚离开时他的不快,阮颜予取予求,全身心配合。 霎时间,静谧的房间里,只剩下唇齿相触的暧昧声音。 两分钟后,宋逸之把她包进被子里,侧身把头埋在她的肩膀上深深吸气,“好香,牛奶的味道,早上喝奶了?” 没有啊!阮颜微愣,片刻后才想到,是拉拉喝奶了,又抱她,沾染了味道吧?遂轻轻点了点头。 “这么大个人还喜欢喝奶?”宋逸之轻笑出声。 阮颜瞥了他一眼,“你不喜欢?” 她保证,她就是随口一说,完全没有其他意思。 然而,宋逸之眼眸立刻变得深邃意,声音更是低沉,“我喜欢。” 说话的同时,嘴唇从她的脖颈移向衣领,用牙齿轻扯她衬衣的扣子。 阮颜推他的肩膀,提醒道,“医生查房的时间快到了。” 宋逸之仿若未闻,成功咬开了第一颗扣子,温热的气息喷在她的锁骨上,阮颜微微战栗。 宋逸之再接再厉,继续和第二颗扣子作斗争。 阮颜抬起膝盖顶了顶,语气带着威胁,“看来少帅病好了,明天我不用这么早过来了。” 闻言宋逸之动作一顿,只能改了方向,捧住她的脸,继续深吻…… 果然,没过几分钟,门外传来声响,医生九点查房了。 等阮颜打开门,又是过了几分钟。 医生循例检查了一遍,随后说,“今天气色好多了,这两天如果不再有出血的状况,就可以出院,回去慢慢调理了。” 阮颜心虚地瞥了宋逸之的嘴唇,也不知道医生发现没有,那抹红润,疑似是她没擦干净的口红。 医生留下了今天要用的药,随后离开了。 阮颜打开保温壶,“给你带了瘦肉粥,吃一点?” 宋逸之:“你煮的?” “当然。”阮颜盛了小半碗,放在他面前。 宋逸之拉着她的手,“你在这陪着我,比吃唐僧肉还强。” 阮颜避而不答,手指捏着调羹,递到他嘴边,“试试,好不好吃?” 美人浅笑,眼眸带着刻意讨好的温柔,宋逸之怎么可能和她生气? 神情肉眼可见地变开心了,就着她的手,一口接着一口,直至吃了两碗。 昨天光顾着激动,现在才有空心平气和地好好聊天。 当听到阮翔和杜云瑶已经成婚时,阮颜一脸的难以置信,“家里怎么突然同意了?” “是舅舅的意思,说是在南京监狱时,杜云龙托人照顾,可见是个有情有义的人,外祖父经过你的事,也看开了。”这些事宋逸之也是听下面的人汇报,他哪有心思去打听这些。 现在说起当年的事,他又是难过,又是懊恼。 那么多人都施予援手,他却去了深城躲清静! 这些年他已经不知道向上天忏悔多少次,祈求时光能够倒流,天可怜见,现在总算给了他补偿的机会,这一次,他无论如何,都不会再让阮颜难过的! “真好!有情人终成眷属,真替他们高兴!”阮颜发自内心的高兴。 阮翔和杜云瑶都是真性情,又单纯开朗,婚后定能琴瑟和鸣。 随后又问了周佳佳的情况,听闻她居然生了三个孩子了,又是大吃一惊。 宋逸之专挑开心的哄她,讲完了邓子宇被烧头发的事,又讲左崇明的笑话,直把阮颜逗得笑到直不起腰,“小左将军也该吃些苦头了!” 为了稳定局势,吴磊和钱芷意也在第二年就办了喜事。 讲到这里,宋逸之眼神灼热,“还记得闽南的府邸吗?当时可是你一手一脚地布置的,我们什么时候回去看一看?” 第264章 乐此不彼 阮颜微愣,闽南的府邸她当然记得。 她和宋逸之的美好,就是从闽南之行开始的。 那里有太多太多难忘的回忆。 宋逸之按捺住心里的忐忑,没有遗漏她任何一个表情,继续哄道,“你看什么时间合适?我们回去小住几天?” 人性总是贪婪。 从前生死不明时,他祈祷只要阮颜活着,怎样就行; 可当他从大学知道她不但活着,而且还顺利完成学业时,他又妄想见她一面,想确定她是否健康,是否幸福; 而今,当她如此鲜活地出现在自己面前,他可以真实感觉她的喜怒哀乐时,他又希望她能跟从前一样爱他,两人能日夜厮守。 尤其是发现她独立又能干,仿佛无论在哪里,无论有没有他,都一样的容光焕发,都一样能过得好好的! 他欣慰的同时,又很难过。 总感觉,她的一切,都不在自己的预料范围之内,更无法掌控。 自己的名誉地位金钱,对她似乎毫无吸引力。 昨日重逢的惊喜已经慢慢沉淀,原以为顺理成章的是两人就此破镜重圆,可目前的情况显然并非如此,她总是刻意回避他的问题。 阮颜垂头敛目,确实,她的内心深处是抗拒这个问题的,要不也不会下意识地对他隐瞒吵吵的存在。 好在敲门声适时响起,刘副官进门禀报,“少帅,外交部长前来探访。” 宋逸之移开灼热的视线,阮颜松了一口气,“你们聊,我出去一下。” 宋逸之按住她的手,“好好坐着,你是我夫人,没什么需要回避的,一起见。” “我想下楼买点东西。”阮颜仍坚持从沙发上起身,随便找了个借口。 拒绝如此明显,她这是不愿再以“宋逸之夫人”的名义见人了吗? 宋逸之难掩失望之色,但他很快妥协,“就在这待着,我出去客厅见。” 等病房里只剩下自己时,阮颜现在窗前,双臂环胸。 看着楼下熙熙攘攘的人群,开始梳理自己的思路。 这几年从一开始的气愤失望悲伤,到后来的怀孕生子,要打起十二分精力去对抗身体的各种不适。 生下吵吵之后,又把全身心的注意力都投入到她的身上。 随后又是求学,又是搬家,又是公司,又是带娃,就这样,她终于度过所有难熬的岁月,脱胎换骨重新开始。 偶尔夜深人静,想起宋逸之时,有爱有恨有意难平,但更多的是释然。 一个女人的世界可以很大也可以很小,有孩子,有工作,有朋友,或许数年后,还会有一份新的爱情,她还是挺满意目前的生活, 她以为自己疗伤成功,对宋逸之的感情并没有多深。 直到昨日重逢,她全身心的反应都在告诉自己,对宋逸之的爱,并没有因为时间的流逝和空间的转移而有所减少,反而更加浓郁。 但一想到要回到广城,回到从前的生活,她又是抗拒的。 横亘在两人之间的问题依然存在。 段蓉的问题是解决了,老太太的隔阂是暂时消除了,可自己并没有本质的改变,依然是来自商贾之家的普通女子,她的性情也是依旧如此,眼里容不下一粒沙子。 就算有些钱财,对于帅府来说也不过是九牛一毛。 大帅对她更是无甚好感,明显自己就不是他理想的儿媳妇。 宋逸之迟早是会成为六城三市的霸主,她对他事业是毫无助益的。 他的爱如此热烈又如此直接,阮颜毫不怀疑他的感情。 但所谓爱情不过双方接触时大脑分泌的多巴胺,终有一天,会渐渐散去。 没有段蓉,仍会有陈蓉黄蓉李蓉,那时她又该何去何从?她还会有离开的勇气吗?还会有过好自己生活的能力吗? “在想什么?”宋逸之从背后拥着她。 想得太入神,阮颜都没留意他什么时候进来的。 “在中午想吃什么。”阮颜扯扯嘴角,淡然一笑。 宋逸之以为她无聊了,于是建议道:“我们出去吃?” 阮颜侧着头瞪他,“没有医生的允许,你别想离开这里半步。” 宋逸之眉眼俱笑,“你都在这,我还能去哪?” 两人絮絮叨叨,商量着能吃些什么。 午饭后,阮颜又逼着宋逸之睡午觉。 不知道是不是心太累,宋逸之睡没睡着她不知道,自己倒是睡了个昏天暗地。 一睁眼,便看到宋逸之正侧身凝神盯着她。 医院的床本就不大,两人距离极近。 阮颜轻抬手掌,用指尖描绘他鼻梁,划过他侧脸的轮廓,低声细语,“瘦了。” “嗯,你不在我吃不好睡不好,不瘦就怪了。”宋逸之视线扫过她的眉眼,“我媳妇还是这么好看,还有,头发也长长了。” “懒得剪。”阮颜指尖点点他的眉心,“别老皱眉,这里长纹了。” 宋逸之提醒她,“过了今年,我该三十了。” 随后视线下移,盯着她的衣领,“你以前很少穿衬衫的,现在不旗袍了吗?” 阮颜点头:“嗯,穿得少了,开车不方便,不好看吗?” 宋逸之很快回答,“好看,你穿什么都好看。” 阮颜继续观察,随后又有新发现,碰碰他的耳背,“这里,有个伤疤。” 椭圆形,跟拇指般大小,像是烧伤。 “已经不疼了。”宋逸之握住她的指尖,放在自己唇上,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的手指好像没有以前纤细了。 阮颜解释道,“经常自己开车,有时候也会煮饭。” 吵吵的事情也经常亲力亲为,哪像以前,十指不沾阳春水。 她很适应,且喜欢这样踏实的生活。 宋逸之又发现她的耳钉仍是从前他送的那个款式,心里窃喜,“这个好看。” 谁知阮颜的答案却令他很失望,“以前的忘带了,这个是后来买的。” 哪里是忘带?那时和宋逸之有关的一切她都想摒弃。 轻装简行,只带自己认为重要的。 阮颜说完又问,“你现在抽烟了?” 宋逸之捏她的鼻梁,“狗鼻子吗?入院到现在都没碰过。” “别怀疑女人的智商。”阮颜笑得狡黠,“你不知道吗?烟味会停留很久的,你一亲我就知道了。” …… 这是有多无聊啊! 就着暖洋洋的午后阳光,两人像是在玩找茬游戏,寻找彼此和从前的每一处不同。 一来一往,乐此不彼。 第265章 还没和好? 快乐的时光总是过得飞快。 等阮颜起身收拾好,时间已快到四点了。 昨晚答应了吵吵今晚要回去吃晚餐的,阮颜只能先告辞,“逸之,我得回去了。” 俯身在宋逸之错愕的脸上亲了一口,她交待着,“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宋逸之都不知道该怎样形容自己的心情,又是恼火又是幽怨更是无能为力,完全拿她没办法! 虽然没照镜子,但也知道,自己的表情估计和送主人离开的旺财一样,“给我一个必须回去的理由。” 阮颜实话实说,“答应了今晚回去吃饭。” “什么饭比陪你丈夫还重要??”宋逸之根本无法接受! “乖点!”阮颜故意揉乱他的头发,“明天我还早点来。” 说完也不看他的表情,转身就走。 在这一刻,阮颜突然觉得自己像渣女。 没办法,自从有了吵吵,心里最柔软的地方已经给了她。 就算宋逸之,也只能退居二线。 和昨天一样,刘副官仍坚持要送她。 她只能用回老办法,先回了港督府。 莉卡非要上车,说是要去她家蹭饭,实则是想听八卦。 “宋真是你前夫吗?”莉卡一上车就侧身而坐,目光如炬地看着她。 见阮颜点头,她立刻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如此,怪不得吵吵长得这么好看,原来是遗传自父亲的帅气!” 阮颜轻嗤,“你能分辨出华国人的样子了?” “平庸又毫无特点的长相我才会记不住!要不我怎么记住你的?”莉卡用看傻瓜似的眼光瞥了她一眼,“审美的标准是国际统一的,像你前夫这种就是不分国界的帅!身材也是一等一的赞!” 阮颜居然无法反驳,随后啧了两声,“还身材?我能理解孕妇体内雌性激素飙升,但好歹控制一下好吗?” “你敢说他身材不好?”莉卡反问道。 碍于她一直盯着自己等答案,阮颜只能含糊答道,“以前还行吧。” 莉卡像是发现了新大陆,“哦买噶,这两天你们就只聊天?你可是守寡四年了!居然没扑他?” 阮颜纠正道,“用词不当,这不叫‘守寡’,我是离异又不是丧偶!几个月了你的中文怎么毫无进步?” 莉卡拆穿她,“能别转移话题吗?美人在侧你也忍得住?” “他在生病!”阮颜略感无奈,要是宋逸之知道自己成了美人,也不知道是啥表情。 莉卡咯咯笑,“生病有生病的做法。” 阮颜单手转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捏着太阳穴,“我送你回去吧,你此刻需要戴维。” 莉卡不解,“为什么?” 阮颜道,“你发烧了。” 这句中文莉卡听懂了,在那哈哈大笑,“不行,我都几天没见吵吵小老师了。” “一会别乱说话。”阮颜嘱咐道。 莉卡:“你们还没和好吗?” “我还需要考虑。”阮颜停好了车,“千万别说漏嘴了,要是让吵吵知道她爸爸来了她能上天!” “天啊!你还要考虑什么?他说这几年一直在找你,现在才撤回在英国的人手。”莉卡表情夸张:“都病成那样了,都要立刻去见你,天可怜见的,那双深情的眼睛哟,那天我都被感动哭了!” 宋逸之可怜?自己不可能吗? 怀胎十月,独自生子,哪怕是在民风相对开放的英国,也是要承受异样的目光的。 两人下了车,阮颜挽着她的手臂走,楼下就是育儿所,附近小朋友多,免得被冲撞了。 莉卡继续说道,“听戴维说他是很优秀的,是你们国家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总统。” “他是很有才华。”这点阮颜承认,初初听闻他的新职务,她也是震惊的。 虽然新政府求才若渴,但也没有任用这个年纪人才的先例,上任那年宋逸之也才二十七岁。 莉卡又重复刚刚的问题,“所以,你还在考虑什么?” “总之这不是你说一句‘对不起’,我说‘没关系’的那种小事。”阮颜掏出钥匙,“到了,记住别乱说话。” 见莉卡点了头,阮颜才开门。 吵吵又是以子弹的速度冲过来,阮颜连忙挡在前面,“打住!莉卡阿姨肚子里有小妹妹了。” “哦,洋娃娃!”吵吵惊呼,她还记得自己被叫“洋娃娃”的经历,急于把这个称呼送出去,“在哪?在哪?” 莉卡笑道,“你还需要九个月才能见到她。” “这么久?”吵吵顿感无趣,“那时我都老了。” 莉卡被逗乐了,“我保证,在你老之前把她生出来。” “那你快点,我要洋娃娃!两个行吗?”吵吵欢呼着,那音量能赶上热情的旺财。 阮颜忙着把兴奋的旺财赶到阳台去,旺财委屈地嗷嗷叫。 顿时客厅里里外外喧闹无比,阮颜暂时把宋逸之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刘副官此时正在病房里做汇报,“夫人进了港督府,十多分钟就从后门出来,和港督夫人一起,路上车有点多,又不敢跟得紧,我一时没跟上。” 阮颜还真是低估了刘副官的侦查能力。 昨晚他在大门附近守了一个多小时,今天就多带了一部车,后门也守住了。 宋逸之脸色不大好,“在哪个位置跟丢的?” 刘副官心里忐忑,小心翼翼地报了地址。 宋逸之思索了片刻才吩咐,“现在马上回去港督门口,她们总要回府的,看看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 是的,宋逸之起疑心了。 他不信阮颜真住在港督府,更不愿接受因为和朋友吃饭,她就能抛下他。 阮颜一离开,他就焦躁不安,晚饭也没吃几口,心里总觉得阮颜有事瞒着他。 如此一直等到十点多的,刘副官才回来回复,“港督夫人一个人回了港督府。” 靠在床头的宋逸之挥挥手,让他出去。 他才没心思去看他那张忧虑重重的脸,自己更难受好吗? 又是辗转反侧的一个夜晚! 明明两人就在同一座城市,距离却又如此之远。 难道他们再也没法回到从前的亲密无间? 第266章 带他回家? 哪怕再纠结,宋逸之也强迫自己入睡。 这时候,尽快康复才是重点。 迷迷糊糊中不知过了多久,房间里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 空气中,一股熟悉的香气冲淡了消毒水的味道,他莫名觉得心安,是阮颜来了。 果然,没多久,一个微凉的身体滑进了被窝,他眼都没睁,就抬手抱住这个柔软身体。 温润的唇瓣贴了贴他的下巴,随后停留在他的喉结处。 喉结滑动,随后是宋逸之的声音,“别勾引我,我有媳妇了。” 那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砾感,耳朵都酥了。 阮颜笑出了声,把手放在他的腰间,“巧了,我也有男人。” “你确定?”宋逸之倏地一个翻身,把她压在身下,威胁道,“我是胃坏了又不是肾坏了。” 阮颜似笑非笑,“所以,真的是妻不如妾,妾不如偷?” 宋逸之皱眉,“我哪知道?我一没妾二没偷,要不你检查检查?” 红唇微启,声音柔得滴水,“怎么检查?” 微凉的手指从他的睡衣滑了进去,抚摸着他背后凹凸不平的伤疤,心里又是苦涩又是感动。 昨天她就发现了,像他耳背那样的伤疤,从肩膀到后背,还有好几处。 今早过来的时候,她特地绕到旧书摊,买到了当年段泽天火车爆炸的报纸,当看到宋逸之受伤的相片时,她心如刀割。 刚刚在车上坐了很久,才平复了心情。 这四年自己不好过,宋逸之又何尝好过? 这样的男人,怎能不让人心动? 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病房里光影浮动。 身下的人眉睫微弯,眸底柔媚惑人,泛着水光,看着他的眼神又像是挑衅,又像是诱惑,更像是恶作剧。 宋逸之身体热血涌动,像饿了许久的狼看到了爬上树的小白兔,急躁得心力交瘁却又无可奈何。 门外脚步声阵阵传来,还夹杂着几个压低了音量的声音。 也不知道是有人探访,还是医生又来查房。 这医院真是太差劲了! 隔音差,什么都差! 身体膨胀到极致,扯着扯着疼。 四年了!哪个男人能忍? 宋逸之只能垂头恶狠狠地咬她的唇,“你这是在罚我?还是要我的命?” 笑声从阮颜唇角溢出。 “罚过了,以前的事能翻篇了吗?”宋逸之低低哀求,“软软,我们重新开始吧?” 纤细柔软的双臂缠上他的脖子,回应他的不是语言,而是热情的拥吻。 如此又过了两日,终于可以办理出院。 阮颜稳稳地坐在驾驶座上,汽车在街道上熟练地穿行。 如美玉般白皙修长的手,轻搭在方向盘上,随着车辆的前行,她的手腕微微转动,动作流畅自然,一切迎刃有余,散发着独特的魅力。 副驾驶座上的宋逸之神色呆怔,眼里除了她,再看不见其他东西。 他从没有见过,哪个人开车像阮颜这样,动作优美得像是在跳舞。 “把头转过去。”阮颜觉得又好笑又无奈,“盯了十分钟了,少帅,你已严重影响我的注意力!” 宋逸之嘴角漾起笑意,这才直起身子,看向窗外。 当看到路牌的标志时,他的笑容变得更大了。 下个路口,就是刘副官所说的,阮颜的车消失的地方。 她这是要给自己一个惊喜,带他回家吗? 内心的雀跃无法抑制,宋逸之不禁开始计划,“这两天我准备给总部递辞呈,你想先回哪里?闽南?惠城?还是直接回广城?下个月天气也该热起来了,去闽南也不错,可以到海边小住。 不过父亲应该希望我们先回广城,他年纪大了,这几年也为我们操碎了心,你要是见到他肯定会大吃一惊,他的头发全白了……” 此时恰逢到了十字路口,阮颜方向盘一转,车子往右边一拐,车子往维港的方向开去。 和刘副官所说的地方,刚好背道而驰。 虽然阮颜驾车一如既往地流畅,宋逸之还是敏锐地感觉到,这个弯拐得很突兀。 “我们去哪?”宋逸之侧身看向阮颜。 她的脸色依旧平静,只是笑容淡了些,“带你去渔船上吃午饭,庆祝你康复出院。” 宋逸之心一沉,回想自己刚刚说的每一句话,也没察觉出哪出了问题。 阮颜貌似神情专注地看着路面,实则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内心的沉重。 她原本确实是准备带宋逸之回家的,甚至还嘱咐丁雪准备午饭。 然而,当宋逸之提到广城的那一瞬间,她突然改变了主意,拐了弯。 难道是货船的那一炸,给她心里留下的创伤太大吗? 为什么一想到要回广城,她就会有种窒息的感觉? 宋震东又做错了什么?严格来说,他一点错都没有! 他的出发点是广城的稳定,儿子的幸福…… 来不及多想,车子已经驶进海港。 这一片海域承包给了商家经营特色饮食。 一艘艘装饰精致的小船停靠在岸边,每艘小船的空间恰到好处,能轻松容纳七八个人。 客人登上小船后,在海风的轻拂下等待上菜。 待色香味俱全的菜肴便摆满了一桌时,就会有一前一后两个船员,轻摇船桨,缓缓离开岸边。 食客们在这微微的摇曳中开始品尝美食,赏景,听浪声,别有一番趣味。 其实,夜晚来风景更佳,不过一来是临时起意,二来是夜晚要陪吵吵,没时间。 车子停下,后车的刘副官去找商家点菜,已许久未出声的宋逸之率先推门下车,眺望远处的风景。 等了片刻,阮颜仍坐在驾驶座上。 “怎么了?”宋逸之过去开门,感觉她的低落情绪来得莫名其妙,该难过的人难道不是自己吗? 阮颜回过神,伸手往后座拿了个纸袋子递出去,“有礼物送你。” 宋逸之打开一看,笑了。 是一件衣服。 和重逢那天,她身上穿的那件是同款。 宋逸之当下解开西装套,扔回车后座。 阮颜展开外套帮他套上,大小刚刚好。 宋逸之看着两人身上同款同色的白衬衫长外套,嘴咧得老大了。 阮颜随之而来的一句话,更是让他乐上天。 阮颜说,“你信不信?这件衣服还是我在英国时买的。” 第267章 两全之策 阮颜还真没有撒谎。 当时估计就是脑袋进水了,在店里看到挂在一高一矮两个木架上,总觉得画面特和谐,鬼迷心窍就把男装女装都买了。 可见哪怕是心灰意冷之时,哪怕做好了此生不复相见的准备,他仍是她心底无法磨灭的存在。 或许没有这次重逢,这份感情久而久之,也会慢慢变成一份回忆。 可偏偏,上天安排他们再见了! 海风阵阵,长发飞扬,两人衣摆随风舞动,难分彼此。 宋逸之嘴角高扬,根本压不下去,牵着阮颜的手上了船。 中午人少,放眼望去,整片海域不过七八艘小船,正午的暖阳洒在海面上,波光粼粼,景色宜人。 除了一前一后两个船员,船上就只有他们两人,刘副官他们在后面另一艘船。 相对而坐,宋逸之一口气把她喜欢的菜都夹到她的碗碟中,“你是不是很喜欢港城?” 阮颜答道,“对,喜欢!这里包容性强,自由。” 女性也能光明正大地工作,交际,左邻右舍也不怎么打探你的隐私,生活模式和现代很接近,关键是,也没人认识她,她也无需顶着虚名行事。 宋逸之轻声问道,“要不,我们在这买座宅子吧?” 阮颜瞥了他一眼,“买来干嘛?” 阮颜说从英国直接过来,而是又有莉卡夫妇做担保,才有了港城的永久居住资格。 宋逸之最多只能在港城三十天。 “咱们钱多,喜欢哪买了便是,之后再从长计议,政策向来是变化莫测,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改了。”宋逸之神色自若,不像是开玩笑。 闻言阮颜心情好了很多,微笑不语。 或许该好好考虑一下,什么样的相处方式,方能两全。 宋逸之见她眉心的阴郁散了些,才问道,“软软,你可还气我?” 阮颜动作微顿,顺势放下筷子,“逸之,你可知我为何这么多年不与你联系?” “你在生气,你怨我。”谈及往事,宋逸之也无心吃饭,放下筷子后捏住她的手,眼神真挚地看着她,“我不该把失去祖母的痛苦,迁怒到你的身上,我不该与你置气,不该在你最需要我的时候,只顾着自己的感受,对你避而不见,让你孤立无援,我没有尽到一个丈夫的职任。” 这些话压在宋逸之心里多年,他几乎是脱口而出,“段家的事,我以为已经明确和父亲表明立场,却忽略你的感受,也低估了他们手段的卑劣,这四年里,每每思及此事,我都恨不得随你而去。” 一股热气直往鼻头上冲,阮颜瞬间红了眼眶,想到今早看过的几份报纸,她毫不怀疑他话语的真实性。 宋逸之同样双眼通红,“我已经让他们为此付出惨重的代价!软软,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我们是不是该往前看?时间证明,我们都是彼此身心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既然都放不下彼此,何不重新开始?” “其实,我离开还有个更重要的原因。”阮颜坦言:“你的身份地位给我很大的压力和困扰。” “什么?困扰?”宋逸之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可是宋逸之! 广城少帅,南京政府的副总统,谁不以为认识他为荣,到她这,怎么就被嫌弃了? “你与我理想中的伴侣相差甚远。”阮颜继续说道,“我说喜欢港城,不是因为它的气候地形,更无关乎它的繁华热闹,而是因为远离你,生活变得简单轻松。 在这我无需在意他人的眼光,无需理会家人的看法,更不用担心其他女人对我丈夫虎视眈眈。 一个不甚出色的丈夫,一双活泼可爱的儿女,简单的一日三餐,这就是的我理想生活。” 宋逸之很是无语,指指自己的鼻头,语调上扬,“所以,你到底还是觉得我不如那蒋瑾琛???” 阮颜眉头一皱,“无端端扯上他干嘛?再说,琛哥也很出色好吗?” “看看,都到这时候了你还替他说话?”宋逸之又开始钻牛角尖了,“这些年,你是不是有跟他偷偷报平安?这小人,我屡屡派人问他,他都说没有你的消息,卑鄙无耻!” 越扯越远! 阮颜干脆闭嘴。 眼看着她脸色不对,宋逸之深吸了一口气,“对不起,我小人之心了。” 阮颜横了他一眼,拿起筷子继续吃饭。 宋逸之小心翼翼地说道:“人又选择不了自己的出身,我总不能置宋家不顾吧?” 他自幼是被当做继承人来培养的,父亲在生活中是鲜少关注他,但在军事谋略,驭下之道,民生福祉等公事上的教导向来是亲力亲为,不遗余力的。 这些年他颇有些自暴自弃,每每回广城,听头发半白的父亲抱怨,军中政事,无人商量时,他也会心存愧疚。 各地军阀暗涌不断,稍有不慎,就会被人趁虚而入。 他总不能完全不管不顾吧? 再说,身在局中,根本毫无退路! 一退,则权势尽弃,宋家败则广城败。 别说成千上万的黎民百姓会遭殃,恐怕连自保都难。 阮颜出声答道,“我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在想,你有你的责任使命,我对你的事业又毫无助力……” “我堂堂男子汉,难道还需要女人什么助力?”宋逸之毫不犹豫地打断她,“我费尽心思娶你为妻,完全是出自情感,没有半分的权衡利益!” 阮颜:“我信你!但我也有我的追求向往。” 宋逸之的心又悬了起来,“那你想?” 阮颜咬了咬唇,干脆说出自己的想法,“我有个两全之策,你自去忙你的家业,我在港城生活过我自在生活,你想我了便来聚聚……” “你在港城,我在广城?咱们仿效那牛郎织女,一年一见?”宋逸之被气笑了,“那你算是我的妻子还是我情人?” 阮颜垂眸,“你爱把我当什么便是什么,不过是虚名,我也不在乎我!只一点,你碰一个女人,我便找一个男人!” 一股怒火直冲天灵盖! 宋逸之原地弹起,根本忘记这还是在船上,差点没摔个四脚朝天。 第268章 登门致谢 阮颜无视他的激动,继续说道,“激情总有一天会褪去,彼时我们可以放彼此自由,而无需像之前那样,再次陷入僵局,作茧自缚。” 宋逸之只觉得匪夷所思! 这是嫌他住院时间太短,想把他气回医院去? 世人追求美好爱情,无一不是为了长相厮守,相伴相随。 她倒好,听起来竟像是那不负责任的浪子,早早定了退路! “这就是那些黄毛鬼的进步思想?”宋逸之一掌拍向自己的脑门,试图让自己冷静一些,“莫不是在英国生活这些年,沾染了他们的陋习?” 阮颜眼皮一翻,没好气地说,“你先坐下,摇来晃去的,我怕你把桌子翻了。” 宋逸之呼了两口浊气,绕过桌子到她身边坐下,“软软,你这是对我没信心还是对自己没信心?” “对你我都没信心,又不是没试过怎么,结果怎样你忘了吗?”尤其是想到吵吵,阮颜就更没有信心了。 “正是经过了从前的磨难,我们才变得更成熟!我不信我护不了你的周全,更不信我的人生会被其他势力左右!”宋逸之正色道,“反正你在哪我在哪,这事没商量!” 阮颜无声叹气,“先吃饭,此事从长计议。” 午饭后,阮颜没有开车。 宋逸之心知今天她已不打算再带他回家了,遂吩咐司机开车回酒店。 虽然谈话有些不欢而散的意味,但总算互通了心意。 只要确定她仍是爱他,那其他的一切,都只是时间问题。 到了酒店门口,刘副官快一步上前推开玻璃门,正好和里面要出来的那拨人撞了正着。 对方立刻分列两旁,恭敬地向宋逸之弯腰行礼。 原来是广城省警局过来办事的人,为首那人正是蒋瑾琛。 阮颜这才想起蒋瑾琛留给她的地址,原来他们住的竟是同一家酒店。 蒋瑾琛一眼就被两人的穿着吸引了视线。 宋逸之往日不是军装就是西装,哪里穿过这样的衣服示人,一看就是阮颜的手笔! 这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定是两人已经和好了! 片刻后他才出声打招呼,“少帅,恭喜得偿所愿。” 宋逸之根本懒得多分他一个眼神,仅微微颔首,并不搭话。 原以为自己早就对他无感。 可一想到他比自己还要早见到阮颜,心里那股劲又冲了上来。 而阮颜则注意到他手里的行李,问道,“琛哥,这是要回去了吗?真是不好意思,这几天一直忙着,还欠你一顿饭呢!” 蒋瑾琛笑着回应,“没关系,来日方长,我们广城再见!” 不待他话音落下,宋逸之已经抬步向前。 阮颜的手原本是搭在他的手臂上,一时松不开,便也被带着向前走,只来得及说了一声“再见!” 蒋瑾琛目送两人背影消失在拐弯处,才转身离开。 酒店的顶层都被包下,会议室里,外交部和港城政府的人正在会谈。 宋逸之一出现,立刻有人过来汇报事情进展。 阮颜正想回避,莉卡步伐轻盈,满脸笑意地从会议室旁边的房间走了出来,“你们回来了!” 她的声音清脆悦耳,带着掩饰不住的热情,“听闻宋总统今日出院,我特地随戴维过来,想请你们今晚到府上用餐。” 阮颜看着她那亮晶晶的眼睛总往宋逸之身上瞟,就知道请吃饭是其次,主要还是她那颗八卦心在作祟。 “改天吧,他刚出院,身体尚未完全康复,还需要休息。”阮颜毫不犹豫地拒绝。 可谁知话刚一出口,宋逸之突然插了一句,“今晚是吗?可以!早就想登门拜访,多谢你们这几年对我妻子的关照。” 莉卡顿时笑得更灿烂了,“那我和颜到楼下喝杯咖啡,你们忙完下来找我们。” 阮颜有些无奈地看了宋逸之一眼,只能随着莉卡离开。 这一下,宋逸之原本计划好的两人单独详谈,也只能无奈地延后了。 约莫一个小时后,宋逸之和戴维同时出现在大堂的咖啡厅门口。 戴维本就身体高大,这两年略微发福,肚腩微微凸出,一身定制的高级西装,显得派头十足。 而宋逸之身高和他相仿,却有着截然不同的气质。 他身上那军人特征十分明显,身姿挺拔如松,宽肩长腿,步伐坚定有力。 身上还是阮颜送的那款休闲外套,站在那却气宇轩昂,自有风骨,一下就把戴维给比下去了。 站在那里不过几分钟,已引来不少人侧目,议论纷纷。 莉卡坐在咖啡厅里,眼睛早就就亮了起来,她使劲地捏着阮颜的手臂,激动得发出了类似土拨鼠的低叫,“帅!原来华国男子竟长得如此好看!上次见,他还在病中,已让我侧目,几日不见,风华更盛啊!” 阮颜刚付完款,闻言有些哭笑不得,压低声音提醒她,“你可以再大一声一点,看看戴维能不能听得见。” 莉卡却浑不在意,继续用英语调侃,“怪不得你这么多年守身如玉,这样的男人怎么忘得了?” “可惜了!刚刚你早几分钟下楼就好了,还能再给你介绍个美男子!”阮颜不禁有些好奇,不知道她见到蒋瑾琛,会是什么表情。 莉卡已经自来熟地走过去,热情洋溢地说,“宋,欢迎到我们家做客,咱们这就走吧!” 宋逸之已顺势把手放在阮颜的后腰,嘴角挂着温和的笑意,回答道:“有劳港督夫人相邀,今晚多有叨扰了!” 戴维爽朗笑笑,“公事时间已结束,叫名字就行,不用这么客气!” 宋逸之微微颔首,随后众人一同前往港督府。 抵达之后,他所展现出的客气与周到的程度,就连阮颜都不禁为之咋舌。 只见他竟拿出一套齐bai石的真迹作为礼物,正是那描绘着《梅》《兰》《竹》《菊》的画作,这花中四君子在画中栩栩如生,神韵非凡。 戴维在任职之前,曾深入钻研过华国文化,本身也热衷于收藏一些书画作品,自然深知这套真迹的价值之高。 当看到这份礼物时,他激动得满脸通红,眼中满是惊喜与感动,忙不迭地说道:“宋,你这实在是太客气了!” 宋逸之语气诚恳真挚:“只是聊表谢意,还望二位不要嫌弃,能够笑纳!这些年承蒙二位对我妻子的照顾,而且也正是因为二位的渊源,才使得我们夫妻二人能够团聚,于情于理,在下都感激不尽啊!” 第269章 铤而走险 如果说宋逸之一开始所展示出来的豪气与礼仪,把莉卡夫妇折服了,那他接下来所谈吐和见识,更是令他们着迷。 他不但对经济和政治有独特的见解,就连英国的景色和民俗,也如数家珍。 戴维感叹道,“宋,你竟比我这个地道的英国人懂得还要多!” 宋逸之静看身侧的阮颜数秒,笑着说,“不过是想着要去寻她,所以多看了点书先了解一下罢了。” 接着他又一五一十地讲述了两次去英国的经历,以及这些年去过的其他国家寻人的体会。 他的声音本就低沉且富有磁性,再加上那流畅自如的英语,直把莉卡感动得不要不要的,“你真是太有心了!颜能嫁给你真幸福!” “不,我比她更幸福!”宋逸之低语,“能娶她我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 莉卡再次动容,已经开始在那忏悔,“早知道你们感情这么好,我就不会再三给她介绍男伴了。” “哦?男伴?”宋逸之尾音上扬。 “是啊,我就是觉得颜太苦了,想给她的生活增添点乐趣。”莉卡毫无所查,继续说道,“不过你放心,她一直守身如玉。” “您真是有心了!”宋逸之唇角轻勾,心里已经在盘算,是不是要给戴维夫人介绍几个精神的华国小伙子,以增添生活乐趣了。 莉卡哪里听得懂?自顾自地继续说道,“不过你放心,颜哪个都没看上,以前我以为她眼界高,现在才知道是因为你太优秀了,又这么深情,现在你们破镜重圆,真替您的高兴,来,我敬你一杯!” 宋逸之遥遥举杯,诚恳地致谢:“她有你这样乐于助人的朋友,实属幸运!就不知道她新认识的那些朋友,是否都如您般热情真诚?” 莉卡立刻顺着他的话题,“当然!先说那汉姆,就特别热情……” 要不是她杯里的果汁是自己帮她倒的,阮颜都要以为她喝假酒了! 怎么那么上头?喋喋不休地把她在英国的生活一五一十地娓娓道来,几次都差点把吵吵暴露出来。 阮颜屡屡使眼色,她都毫无察觉。 最后还是直接出声制止,“时间也晚了,孕妇得早点休息,要不我们改天再聚?” “这么快吗?”莉卡聊得意犹未尽,“那行吧,宋,有空一定要多来聚聚!” 宋逸之欣然应下,随后彬彬有礼地告辞。 阮颜起身,“我送你吧!” “‘送’我?”宋逸之把“送”字咬得很重,随后强调,“我今天出院!” 久别重逢,之前就说是在医院,现在他出院了,她居然不陪他? “那今晚好好休息!”阮颜哪里听不懂他的意思,只是心里着实惦记着吵吵,最近陪她的时间少,她都有意见了,再夜不归宿,怕是要闹翻天了! 在宋逸之震惊加难以置信的目光中,阮颜仍把他推进了车里,“明天我们好好谈谈!” “软软……”宋逸之心里抽着痛,他实在想不出阮颜不能陪他的理由。 阮颜坚定地挥了挥手,“明日我一早过去。” 看着宋逸之的车队开出了港督府的大门,莉卡不禁心怀同情,“颜,你真残忍!这样的男人你还在犹豫什么?” “你是不是忘了你是哪国的?”阮颜瞪了她一眼。 莉卡笑笑,“我是吵吵那边的,我帮她争取早日见爸爸!” 已经快九点了,阮颜没再理她,快速地上了车,从应急通道离开。 同时心里也在琢磨,明日详谈过后,是不是该让他们见一见了。 四十分钟后,马路边上的私家车了,宋逸之靠着车身,轻吐烟圈。 地上已是一堆烟头。 一个副官快步跑来,“少帅,查清楚了,7座,502。” 宋逸之抬头看着远处的高楼,心里的天平左右摇摆! 阮颜明显有所隐瞒,这让他实在无法接受。 那股想要冲上去一探究竟的念头疯狂滋长,就快要抑制不住了! 数十秒之后,他把烟头弹在地上,用脚尖碾了碾,“回!” 他还是怂了! 他和阮颜刚刚和好,他不敢冒险。 一夜辗转难眠,无数的猜测,各种画面,在脑海一一出现,又一一被推翻。 宋逸之终于还是忍不住了,从床上一跃而起,随意地套上衣服,往门口走去。 刘副官立刻从隔壁房间出来,“少帅,现在才八点。” 按照这几日的习惯,夫人应该还要一个小时才过来。 宋逸之吩咐,“交待下去,如果夫人过来,和她说我有公务,今日不见。” 刘副官心里一惊,还不待他反应过来,宋逸之又转身回了房间,刘副官清楚地看见,少帅竟然从抽屉中取了枪! 难不成是夫人藏人了? 刘副官心里七上八下,点了几个亲信跟着下楼。 车子在昨晚的位置停下。 宋逸之视线透过车窗,看着那栋七成新住宅,怔怔出神。 没多久,果然看见阮颜的车从大门处驶出。 “少帅,是夫人!”刘副官提醒道。 宋逸之神色莫名,不发一言,脸上毫无喜色。 刘副官心里又是一沉。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太阳从微弱,到现在开始有了温度。 从没有任何一个军事决定,能让他纠结这么久! 宋逸之终于决定铤而走险,果断地推开车门,往那栋楼走去。 楼下是一个公共活动区域,用绿化带圈出一处处空地,有不少老人小孩在活动身体,生活气息浓厚。 宋逸之一行人都是西装笔挺,出现得有些突兀,很快吸引了不少打量的视线。 环顾四周,宋逸之实在没看出有什么可取之处。 这就是阮颜每晚必归的地方? 抬头看向刘副官指的那处阳台,似有人影闪过,里面究竟住了何人? 宋逸之深吸一口气,眼里闪过一丝决然,随后不再犹豫,跨步向楼梯大步迈去! “爸爸,爸爸……”一声稚嫩且急切的呼喊声,仿若平地惊雷,打破了这份寂静。 紧接着,一个小小的身影如同一颗出膛的子弹般,朝着宋逸之迅猛地冲了过来。 第270章 父女相见 那速度之快,令人咋舌,再加上只是个孩子,副官们毫无防备。 眨眼间,宋逸之只感觉大腿处传来一股冲击力,低头看去,一个只比他膝盖高一点儿的小孩儿已经紧紧地扒拉着了他的大腿。 那毛茸茸的小脑袋,后面还有两根可爱的小揪揪。 刘副官见状,忙弯腰蹲下,拉拉她裙子后面的蝴蝶结,满脸堆笑,“小姑娘,你认错人了。” “我没有认错人!我在那看很久啦!”吵吵猛地回头瞪他,音量超大,“他就是我爸爸!” 这拧眉一瞪,让刘副官笑容瞬间凝固,被吓得一屁股坐到地上! 这,这也太像了吧??! 这轮廓,这高鼻梁,还有那往下抿的嘴角,这不活脱脱缩小版的少帅吗? 这相似程度,简直就像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吵吵没心思理会他,只顾着仰头往上看,语气欣喜又期待,“爸爸!” 那两颗黑得发亮的眼珠子,就这样直勾勾撞进了宋逸之的眼里,仿佛带着神奇的魔力,把人的魂魄都吸进去! 宋逸之七魂没了六魄,直接僵化在原地。 他瞳孔微缩,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这是他的孩子?他居然有了孩子? 他做梦都没想到,这个世界居然会有一个长得跟自己如此之像的人! 这突如其来的冲击让他的大脑一片空白,他像个机器人似的,慢动作地弯腰,再用微抖的手,勾住她的两侧腋下,小心翼翼地把她抱起。 那动作生疏又缓慢,像是捧着着世界上最珍贵,最易碎的宝贝。 吵吵一点也不介意他那怪异又笨拙的举动,她心里正激动啊! 雪姨说不能随便乱叫,要和镜子里的自己一样的才是爸爸。 刚刚她可是观察了很久才跑过来的,这次没有认错吧! 此时,她坐在他的手臂上,两人视线平行,彼此都在好奇地打量着对方。 越看越像!吵吵眉睫一弯,小手揽住他的脖子,又甜甜地喊了一声,“爸爸!” 脖子后面的那只小手,带着孩子特有的温度和柔软,一股淡淡的奶香,以及和阮颜衣服同款的香气扑鼻而来。 宋逸之脑袋乱成一锅粥,胸口又热又胀,喉咙更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很多事情都有了合理解释。 为什么阮颜一到天黑就坐立不安,心心念念要回家? 为什么她身上总有一股淡淡的奶香味? 为什么这么多天了丁雨丁雪从没跟在她身边? 原来她真的是藏人了! 竟藏了这么个宝贝疙瘩! 吵吵正处于极度兴奋的状态,她摇晃了一下身子,“爸爸,你怎么现在才下班?吵吵等你好久了!别人的爸爸都是天黑就下班,你怎么上班那么久?” 视线已模糊,宋逸之干涩的喉咙只蹦出了两个字,“吵吵……” 吵吵更开心,眼睛眯成一条缝,“你怎么知道我叫吵吵?你果然是我爸爸!” “你几岁了?”宋逸之声音很轻,像怕吓着她似的。 吵吵抬起一只手掌晃晃,“四岁。” 宋逸之又问,“你妈妈叫什么?” 吵吵很快回答,“阮颜。” 明明是意料中的答案,又把宋逸之激动了一把。 这时,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走过来,“吵吵爸爸,我们户外活动时间已结束,现在要回课室了。” 吵吵有些不舍,“爸爸,放学你还在这里的吧?” 脑袋里那一万个问号被打断,宋逸之毫不犹豫地点头,“在!” 吵吵:“你能第一个来接我吗?” “能!”宋逸之根本就没想走。 “那我进去啦!”吵吵眉开眼笑,脑袋瓜子往前一凑,“吧嗒”响亮一声响,软软的嘴唇在他脸颊处亲了一下,这才挣扎着落地。 “跟爸爸再见!”老师拉住她的手,不疑有他。 关键是这两张脸,要说不是两父女,她都不信。 吵吵早就扬着笑脸挥手,“爸爸再见!” 宋逸之的手无意识地摸着被亲过的脸颊,脚步更是不由自主地挪动,跟在这队花花绿绿歪歪扭扭的队伍后面。 看着他们一个揪着一个的衣服,从空地转入林荫小道,慢慢进了育儿所的大门。 铁栅栏“哐当”一声锁上,小朋友们鱼贯进了课室,那张全世界最可爱的小脸蛋,进去之前还回头朝他笑。 宋逸之双手握着铁栏杆,久久回不过神来。 温热的阳光给皮肤带来灼热感,提醒着他,这不是梦!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刘副官才出声提醒,“少帅,刚刚问过了,要四点才散学。” 宋逸之这才惊醒,又停留了片刻,确定里面的小朋友不会再出现了,才向车子走去。 他边走边后悔。 后悔昨晚没有好好睡觉,出门也没有好好梳洗,后悔刚刚还抽烟,一身的烟味,后悔没给孩子留下一个好的第一印象。 更后悔自己没有意识到阮颜的异常,没有给她足够的安全感,后悔让她独自承受这么多! 回到酒店后,他胡乱地吃了点东西,想强迫自己睡个午觉休息一下,可哪里睡得着? 片刻后他冲进浴室。 洗澡,刮胡子,刷牙,确定身上没有一点烟味了,才去换衣服。 出门的时候刘副官提醒道,“少帅,现在是两点。” 宋逸之哪会在乎这一两个小时?他的心早就飞过去了! 阮颜在办公室收拾了半天,再回去酒店时,却被告知宋逸之不在。 想来病了那么久,应该很多公务要处理,她也没多想便离开了。 难得早回,自然是先要到育儿所接吵吵了。 结果还没到育儿所的大门,就被一阵喧闹吸引了注意力。 门口的那一块空地上,人叠人的,围成了一个大圆圈,还不停地有小朋友往里钻,“我也要糖果,我也要糖果……” 阮颜先是看到外围的那几个眼熟的副官,随后才看到从人群中凸出来的小脑袋! 可不正是吵吵?! 随着小脑袋越升越高,阮颜很快看到另一张熟悉的脸! 吵吵骑在宋逸之的脖子上,正从人群中挤出来。 第271章 失而复得 避开了拥挤的人群,吵吵就像坐在巨人肩膀上的那位威风凛凛的孩子王,小脸蛋因兴奋而红扑扑的。 她那清脆的声音,不停地指挥着还在人群中忙得不可开交的刘副官:“刘副官,红裙子那个分多点,那是我的好朋友,还有那个,那个高个蓝衣服的,他们都可好玩啦……” 这无疑是吵吵人生中的高光时刻呀! 那些幸运地拿到了糖果的小朋友,纷纷围在吵吵周围,仰着那一张张充满童真的小脸,那羡慕之情简直要从眼睛里溢出来。 “吵吵,你好高啊!”一个扎着双马尾的小女孩眼睛睁得大大的,眼神里满是崇拜。 另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一边舔着糖果,一边笑嘻嘻地说道,“你怎么有这么多糖果呀?你爸爸是会变魔法吗?” 还有更多的小朋友在那喊,“吵吵,谢谢你的糖果。” “吵吵,你爸爸好威风啊!” “吵吵,你爸爸明天还来吗?” …… 吵吵本就音量大,咯咯笑的声音不断传来,仿佛在向全世界传递她的快乐! 阮颜也不知道该怎样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有意外,有感动,有欣喜,有愧疚,有惶恐…… 欣喜是因为看到两个自己人生中最重要的人都如此开心。 愧疚是因为自己,他们父女分隔两地,这么多年才得以相聚,错失了许多美好。 惶恐则是因为,自己都还没想好前路怎么走,就已经把后路给堵上了! 她的视线宛如被磁石吸引一般,一直停留在他们身上,再也无法移开。 那两张同样灿烂的笑脸,光芒绽放,熠熠生辉。 瞧瞧,就连那眉梢带着的笑意,还有嘴角扬起的弧度,都惊人的相似,仿佛是上帝用同一个模具精心雕琢而成。 血脉相连这事,真是奇妙无比。 它就像一条无形而坚韧的丝线,无论岁月如何流转,无论距离多么遥远,只要这丝线轻轻一牵,那份深入骨髓的亲情便会如潮水般汹涌而来。 隔着喧闹的人群,阮颜都能感受到那父女俩的激动。 似是有心灵感应一般,宋逸之缓缓转头,准确无误地往她这边看。 同一时间,吵吵也看到了她,兴奋大叫,“妈妈妈妈,我在这里!” 宋逸之穿过人群,朝她走来。 还没待靠近,吵吵自己迫不及待地分享今天的收获,“妈妈快看,我找到爸爸了,是我自己找到的!我是不是很棒?” 阮颜扯扯嘴角,仰着头看她,“吵吵真棒!先下来吧。” 但吵吵似乎很满意这个高度,捧住宋逸之的脑袋不肯撒手,“不下,爸爸说要带我回家。” 阮颜笑容有些牵强,宋逸之当然发现了。 他无法猜测阮颜的举动,嘴唇动了动,忐忑地呢喃道,“软软……” “先上楼吧。”阮颜率先转身往楼道走。 宋逸之连忙跟上,进楼道之前,他先把吵吵从脖子上小心翼翼地抱到了胸前,以免磕碰了头。 阮颜看了一眼窝在宋逸之胸口咯咯笑的吵吵,吩咐道,“吵吵下来自己走。” 吵吵笑声一顿,声音有点委屈,“我想爸爸抱,爸爸没抱过。” 很快宋逸之也用同样委屈的声音说,“我想抱。” 阮颜瞬间无语,感觉自己有点多余,被四只可怜兮兮的眼睛盯着,她还能说什么? 一进家门,宋逸之就受到了旺财至高无上的欢迎。 它又是蹦又是跳的,一直围着他转圈圈,又努力站起来去蹭他的手,尾巴晃个不停,以表达久别重逢的喜悦! 宋逸之见到老伙计也很高兴,空出一只手摸摸它的头,又挠挠它的下巴。 吵吵见状更是揽着宋逸之的脖子,不愿下地了,嘴里嚷着,“旺财要跟我抢爸爸啦!旺财,不准亲!……” 楼下那么大动静,丁雨丁雪也早就收到消息了,此时也静立在一旁,笑着问好,“少帅,好久不见!” 二人脸上熟悉的笑容,像极了从前的每一天,他忙完公事回少帅府的情景,宋逸之有种时光倒流的感觉。 四年了!一切终于都失而复得! 吵吵兴奋地拉着他回房间,要给他介绍自己的各种宝贝。 丁雨丁雪则进了厨房去准备晚饭。 原本还算宽敞的房子,因为宋逸之的到来,顿时变得喧闹拥挤。 楼上的父女俩的对话不断传来: “爸爸快看,这是我最喜欢的公主白雪,每天晚上都陪着我睡觉呢!这是妈妈给它准备的裙子,你看看是不是很漂亮?” 宋逸之:“很漂亮。” “偷偷给你看我的百宝箱哟!这是红宝石,这个是可以戴头上的,还有这个发卡,我和妈妈都有一个……爸爸能帮我梳头发吗?我要戴这个。” 宋逸之:“我不会,但我可以学,你教我好不好?” “你有点笨哦,梳头都不会吗?不过没关系,妈妈说我很聪明,我会教你的。” 宋逸之:“好的老师,我会好好学。” “那你看好咯,先把这个解开……对,再用梳子,这样从上往下梳……哎哟,有点疼……是的,就这样轻轻的哟……” 阮颜倚在门边,看着吵吵老师一本正经地指挥着,肉嘟嘟的小手拿着梳子示范,一会又抓住宋逸之的手让他试。 宋逸之笨拙又认真地学着,他那惯常拿枪提笔的大手,此刻完全不听使唤。 只见他一手举着梳子,一手拿着个粉色发卡,对着吵吵那毛茸茸的脑袋,有些束手无策。 动作虽有些生疏,但眼中却满是温柔和笑意。 …… 阮颜抬手擦拭眼角,可那溢出来的泪水,却怎么也擦不完。 楼下圆形的餐桌上,丁雪丁雨已准备了丰盛的八菜一汤。 然而那一家三口,似乎谁也没有心思吃饭。 吵吵忙着安排座位,“爸爸坐这,妈妈坐这,我坐中间。” 等好不容易坐下了,又开始夹菜。 “妈妈喜欢吃虾,这个给妈妈。”她用筷子努力了一会,还是无法夹起一个虾仁,最后只能用调羹。 随后又问宋逸之,“爸爸喜欢什么?” 宋逸之笑笑,“妈妈喜欢什么,我就喜欢什么。” 于是吵吵又开始忙活,把每一个菜都往宋逸之碟子里夹…… 第272章 一封书信 宋逸之一整天身体和灵魂都是轻飘飘的,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心里柔软一片,眸底的笑意一寸寸在加深。 无论吵吵说什么做什么,他都觉得很有意思,不愿错过她任何一件日常小事,就连丁雪带她去洗澡,他也要在浴室门口等着。 阮颜今晚失去了讲晚安故事的殊荣,已经比平时睡觉的时间晚了半个小时,吵吵房间里的笑声才渐渐平息。 她安静坐在客厅等候,却迟迟不见宋逸之下楼,反而是门铃响了。 阮颜过去开门,原来是刘副官,“夫人,这是少帅的行李。” 阮颜盯着他递过来的袋子发愣,宋逸之这是准备不走了? 一只长臂从她身侧穿过,接过行李,“软软,我先回房洗漱了。” 语气极其自然,动作异常流畅,完全无视她这个主人呆怔的神情,转身上楼进了她的房间。 阮颜回神,“辛苦刘副官了。” “不辛苦!”刘副官从兜里取出一封信递给她,“这是当年少帅去南京前写的信,吩咐有机会见面就把信交给您,后来发生许多事,他也就把这事忘了,现在物归原主。” 刘副官见夫人接过,立刻告辞。 迅速关上门后,深深呼了一口气:少帅,我也只能帮到这里了! 这信确实是宋逸之交给他保管的。 当年蓝正翔和宋逸之策划段泽天火车失事事件时,刘副官是少数知情者之一。 他深知,少帅当时是以为夫人生还机会极低,心灰意冷,才会出此下策,以身试险。 那是宋逸之第一次没有把他带在身边,命令他留守广城。 当时留给他两封书信,交待万一有什么不测,一封给宋震东,另一封,如果阮颜还生还,则交给阮颜。 后来,还真是出事了! 当下他就按指示,把宋震东那封信送去大帅府。 他还记得,大帅瞬间泪流满面,想来信中内容,肯定是感人至深。 而阮颜这封,一直没机会见,之后宋逸之重伤痊愈,久而久之,也就忘记这事了。 现在少帅和夫人破镜重圆,刘副官赶紧把信送出去,看看能不能让夫人感动感动,只求少帅今晚不要被赶出来。 要不他们下面这些人可就难过了。 阮颜拿着信回房,上面写着“阮颜亲启”四个字,确实是宋逸之的笔迹。 这还是第一次收到宋逸之给她的信。 拆开一看,里面薄纸一张,不过寥寥数语。 可仅仅看了开头那一句,阮颜的眼泪立刻夺眶而出,大滴大滴的,砸在信纸上。 软软: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们已经天人两隔。 你离开的这两个月,我都是懊悔中度过。 爱你至深,却也伤你至深。 事到如今,再多语言亦是苍白,惟愿用我所有来弥补。 我已交待父亲,只要你活着,无论在何处,无论你是否婚嫁,我的私产全权交由你处理。 如果有来生,我一定会好好珍惜和你一起的每一寸光阴,不让你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 阮颜目光仅仅盯着署名之后的日期,那正是段泽天火车失事的前夕啊! 上面的话语,犹如一道晴天霹雳,直直劈进她的灵魂深处,她的心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痛得无法呼吸,泪水如决堤的洪水般倾泻而出。 她仿佛能看见宋逸之在灯下写信的身影,他当时的心情,该是怎样的痛苦和决然? 此时此刻,那些心里曾受过的创伤和委屈,这数年来的刻意掩埋的痛苦和不甘,瞬间分崩离析,烟消云散了。 在生与死面前,还有什么不能原谅? 她相信,世界上再没有另外一个人能像宋逸之这样,用生命来爱她! 浴室门被打开,阮颜抬起朦胧泪眸,看到宋逸之疾步向她走来,随后是他焦灼的声音,“这是怎么了?怎么哭了?” 等他看清阮颜手里的信时,一把就夺了过来,瞬间恼火,“这刘副官怎么做事的?怎么把这个给你?” 他把信纸揉成一团,扔到地上,随后坐到她身旁,低声轻哄,“如今我们不都好好的吗?都几年前的信了,看来干嘛?徒增悲伤罢了,快别哭了。” 阮颜喉咙艰涩,已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除了掉眼泪,也不知道怎样缓解内心的酸涩。 宋逸之把她按进自己怀里,“不哭了,是我做得不好,惹你伤心,以后不会了,软软,以后你说怎样就怎样,我再不会让你生气了……” “你不知道,我今天是有多开心!早上见到吵吵的时候,我都快疯了!没想到我的人生还可以这样美满这样幸福,以前做梦都不敢这么想……软软,谢谢你,谢谢你回来我身边,谢谢你给我我带这样的惊喜!再没有比这个更让我感动的礼物了……” 说着说着,他自己反倒把自己给说难过了,随着声音变得哽咽,眼泪也溢出眼眶,“软软,以后我们都好好的,我们不要再分开了,你们在哪我在哪,你说怎样就怎样……” 他伸手钻进她的上衣,去摸她的肚子,“还痛不痛?生孩子是不是很痛?我当时居然没能陪在你身边,我真是罪该万死!我应该再努力一点,再坚定一点,说不定早就找到你了……” “古人云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们都是经历过生离死别的人,以后我们一家,一定会越来越好!” 胸口的睡衣已被浸湿,她的眼泪还是源源不断的流出。 宋逸之垂头去亲吻她的那红肿的眼皮,去轻舔那咸涩的泪珠,谁知却引来更多的泪水,也不知道是她的,还是他的。 手掌轻轻在她腰腹间流连摩挲,她的小腹依然平坦,掌心下的肌肤依然光滑紧致,谁能想到这里居然曾孕育过生命? 痒意袭来,阮颜身体抖了一下往后缩,同时推他的手,“又不是剖腹产,怎么会腹痛?快把信捡起来!” 宋逸之:“捡来干嘛?我改天给你写新的。” 阮颜:“少帅的全部私产,这封信多值钱?!快捡起来我要好好保管。” 这可是他这给她写的第一封信呐,怎么能不好好保存? 第273章 就这一次 宋逸之拦着不愿让阮颜去捡那个纸团,“人都在你面前了,什么身外物能比人更重要?” 阮颜神情专注地看着他,“逸之,说实在我真的很感动!我知道除了骨肉血亲,再没有人能为我做到这份上,我相信你对我的情感是真挚的,而我,同样是。” 要坦诚面对自己的内心有点困难,可不得不承认他的苦肉计很成功。 方才这封信,让她埋藏在心底的情感就像春天的藤蔓,肆意滋长,她根本控制不了! 宋逸之喜形于色,眉眼间俱是欢喜,正想说话,又被阮颜打断了,“可你也说钱财乃是身外物,若真是心怀愧疚,就不应用这样愚蠢的方式来解决问题,你这样表达感情的方式着实让人失望!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怎么算都吃亏,而且还是为了一己私仇,实在是愚昧至极!” “杀妻之仇,岂能不报?”宋逸之见她满眼的不认同,忙解释道,“那段泽天勾结外敌,草菅人命,此人不除,只会把国家,把百姓拖向万丈深渊! 你知道的,我本就敬佩蓝总统的大义,愿助他一臂之力,并不单单只是为了你,更是为了还他当年把闽南划入广城的人情。 况且由他担任总统,于广城,于宋家,都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我发誓,当时我已有自保之策,会受重伤纯属意外。” 他不否认因为阮颜的离开,让他更加无所忌惮不计后果。 但意外是真的,原计划是受点小伤以掩人耳目,利用这个受伤的新闻逼迫阮颜出现也是真。 以蓝正翔和他的能力,封锁他受伤的消息并不困难。 可一来需要扩大宣传有利于掩盖事件的真相,二来他也心存侥幸,万一阮颜能看到呢? 想到这里阮颜心里仍有不满,“段蓉手段是卑劣残忍,但伤我最深,难道不是你?你总说后悔了,但你始终都只顾着你自己的感受,你不过是想用苦肉计逼我罢了。 你就没想过,再周密的计划也有漏洞,万一你出事,广城该如何?宋军该如何?九泉之下的祖母可会心安?你父亲又会如何看待我?他不提枪追杀我已是万幸,你居然还妄想他会善待我?” “他敢?”宋逸之愤怒地站起身,“我要是死了那也是为国捐躯!他要是有其他想法,那我就把宋家祖坟闹个火朝天!” 阮颜气不打一处来,抬脚一踹,“滚!去为国捐躯吧!死了别赖我!” 宋逸之站着不动,片刻后默默转身,捡回她踢飞的拖鞋,弯腰屈膝,半跪着帮她套回去,“这事我不后悔!段家人都欺负到我宋逸之媳妇头上了,没理由还忍气吞声!那时悲愤交加,哪里顾得了这许多?能维持理智和蓝总统商量出这样的计划已是我的极限! 我后悔的是,祖母的事我处理得太糟糕,原以为听话就能让祖母心安,其实想想,那何尝不是一种欺骗? 我更后悔把自己的情绪迁怒于你,舅舅出事时,你那么无助我却没能及时出现在你身材,以致你独自承受那么多痛苦。” 说到这里,宋逸之已是喉咙干涩,声音更是暗哑,“可是软软,我也是第一次做人,我也有七情六欲,我也会因愤怒而冲动,因悲伤而迷茫,因爱而犯错,原谅我行吗?就这一次!” 说完,他那黑乎乎的脑袋顺势埋在她的大腿上,很快,温热的液体透过布料,刺激着她的皮肤。 方才的一字一句敲在心上,阮颜呼吸渐渐平缓。 罢了,自己两世为人,不也没活明白吗? 这几天掉的眼泪,估计比吵吵出生到现在掉得还要多,真是丢死人了! 她轻轻叹了口气,抬手用指尖摩挲着他耳背的那块伤疤,“别装了!苦肉计用多了就不管用了!” 这事是翻篇了吗? 宋逸之眼泪掉得猛了,这次是开心的! “把衣服脱了!” 宋逸之瞬间顿住。 阮颜催促道,“快点!” 宋逸之缓缓抬头,伸手紧了紧衣领,“我不是那么随便的人。” 阮颜翻了翻眼皮,直接动手把他拽起,站起身去解他睡衣的扣子。 宋逸之见她坚持,不禁轻声嘀咕,“看就看,先说好了,很难看,别待会又生气!” 随着衣服缓缓解开,曾经光滑的后背,布满了大大小小七八处伤疤,身前也有。 那些伤疤或狰狞,或细长,如同扭曲的蜈蚣爬在他的肌肤上,每一道都像是在诉说着那场惊心动魄的事故。 阮颜呆怔出神,宋逸之很快就转过身,“不疼的,早不疼了。” 阮颜低语:“伤成这样,当时怎么睡觉的?” “反正没有生孩子疼。”那是人生最黑暗的时光,宋逸之不欲多谈,轻轻捧住她的脸,俯身用舌尖眷恋地描绘她的唇线,密密细吻。 随后轻轻撬开她的唇瓣,试着碰了碰她的舌尖,湿热且熟悉的感觉,让彼此身体为之一振。 待到阮颜缓缓闭上了眼睛,他更是激动地加深这个吻…… 双手放在他的腰上,一不小心,阮颜又碰到了一个伤疤,正欲说话,宋逸之却堵住她的嘴,不给她这个机会。 手上更是动作不止,他依然记得她身体的敏感密码,每一次碰触,都会引来她身体更多的战栗。 绵长而强势的吻,让阮颜全身燥热,再也顾不上其他了。 他的身体有变化,她的何尝不是?很快宋逸之就有了新发现,“吵吵是母乳吗?母乳痛吗?” “上次在医院我就想问了,怎么大这么多?” “更疼的应该是这里吧,我给你揉揉……” 之后,房里再没有一句完整的话语,只剩下细碎的呻吟…… 尽管前一天晚上被气得彻夜未眠,宋逸之仍像是不知疲倦似的,肆意地索取。 四年以来身体的空虚,岂是一次两次可以弥补的? 如果说二十岁的阮颜,像一颗甜美的草莓,酸甜可口,那么现在的阮颜,则更像是成熟饱满的水蜜桃,哪怕她已经累得睡着了,他仍是一看就想吃上一口。 但他低估了孩子的能量和精力。 感觉没眯多久,房门就被悄咪咪地推开了。 第274章 父女日常 听到悉悉索索的声音,宋逸之忙掀开被子,下床把她夹了起来,压低声音说,“妈妈还没醒,我们出去。” 随后空出一只手把被子拉好,俩父女才出了房间。 门一关上吵吵就发出灵魂拷问,“你明明是我找回来的,怎么不陪我睡陪妈妈睡?” 宋逸之一本正经地解释道,“我上半夜陪你睡,下半夜陪我媳妇睡。” 吵吵一听,觉得还算公平,这才不再追究。 宋逸之看看时间,居然六点还不到,“你平日都这么早起床?” “不是,我醒来没见你,以为你又不见了,所以赶紧找找。”吵吵认真地盯着他看,“你要上班了吗?” 这是有多担心自己离开! 心底说不出的柔软,宋逸之很快回答,“近期都不上班,你要不要再睡一会?我陪你。” 吵吵肯定是不想睡的了,睡觉是小朋友顶顶不喜欢做的事情了! “你陪我玩积木行不行?” 宋逸之欣然应下,回到儿童房,很快找到了一箱子五颜六色的圆润木头。 在吵吵的指挥下,他负责传递各种颜色各种形状的木头,没多久,一座花园洋房便在那双胖乎乎的小手里慢慢成型。 宋逸之惊讶于她的手速,这也太快了吧?好像都不需要思考。 吵吵两手比划着解释道,“这是我们以前住的房子,有花园的,有很多花花,这是旺财住的地方,这是我和妈妈的房间,这个房间有好多玩具。” 宋逸之努力地试着想象了下,好奇地问,“房子漂亮吗?” “超漂亮!”吵吵说完,噔噔噔跑到书桌前,抱了一本相册过来,指着其中一张相片,证明给宋逸之看,“就是这里,有好玩的秋千。” 相片中的阮颜和吵吵手牵手,两人都穿着裙子,站在一一幢白色洋房的花园里,脸上的笑容如出一辙。 真的是好神奇的遗传! 乍一看,任谁都会说吵吵很像他,可就这样看着两母女站在一块,眉眼间的神韵又出奇地相似。 所以四舍五入,约等于他和阮颜长得很像?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夫妻相? 宋逸之咧嘴一笑,问道,“你喜欢住这样的房子吗?还是现在这里?” 吵吵理所当然地答道“当然是这里啦,因为这里有爸爸啊!” 心里一暖,宋逸之心情更好了。 随后又翻了几张相片,才知道阮颜这两年是生活在巴斯,和学校相隔甚远。 心里不由庆幸,真是上天垂怜,她们幸好来了港城,要不以他的人那样地毯式搜索的速度,这辈子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得到。 手指翻动,一张一张地翻阅着相片,慢慢地跟着画面去想象,阮颜这些他缺失的岁月。 大多数相片都是吵吵的,有刚出生时候的,有刚学会坐的,有摇摇欲坠学走路的…… 可以看出,阮颜很用心地记录吵吵的成长历程,宋逸之几乎能从相片中串联出全过程。 当看到唯一一张阮颜大腹便便的相片时,眼眶发热的感觉又来了! 虽然相片里的阮颜是在笑,他却感到莫名地心酸。 一直到七点,丁雪上来帮吵吵换衣服,宋逸之开口询问,才知道第一次过去英国时,阮颜正在孕期,那个时间是住在学校旁边的房子。 心里郁闷到想吐血,原来他们曾经距离那么近! 宋逸之又问了许多细节,丁雪知无不言,讲述着近几年的生活。 宋逸之听得入神,心情跌宕起伏。 当听到阮颜孕期反应严重时,他心焦火燎,异国他乡,陌生的国度,就三个女人,这日子想想就已经够让人心碎的了! 当得知吵吵名字由来时,他又忍不住想笑,果然是他宋逸之的女儿,一出生就不同凡响,惊天动地的。 …… 又过了半个小时,帮吵吵收拾好了之后,才一起到楼下吃早餐。 原本坐在客厅的刘副官,见到两人下楼,忙站起了身,“少帅早,小姐早。” 宋逸之把吵吵放在餐桌前,才答道,“一起吃早餐吧。” 刘副官闻言,下意识又瞄了一眼宋逸之脸上轻松的笑意,心里定了大半,少帅怕是已经如愿以偿了! 不枉他们轮了两班,站了大半夜的岗。 十多分钟后,宋逸之自然不会错过送吵吵上学的机会。 他单人抱起吵吵,随手把小书包往后一抛,往门口走去。 刘副官拎着绣着小黄鸭的小布袋,忙不迭跟在后面,他这拎枪的手啊,如今竟然升级到拎奶瓶了! 随着开门声响起,楼道里几个副官立刻整装立正,宋逸之皱眉,“注意影响,不要扰民了。” 刘副官心里暗暗叫苦,辛苦站岗一整夜,还捞不到一个“好”,看来有困难只能自己克服了,“少帅,我待会去问问这栋楼有没有空房子?” 见宋逸之点头,刘副官又问道,“是买还是租?” 宋逸之边走边瞥了他一眼,“我很缺钱?” 这就是要买了。 刘副官提醒道,“根据我们入境时填报的表格,在港停留的时间不得超过三十天,今天已经第十八天了。” 吵吵像是听懂了什么,立刻用双臂圈住宋逸之的脖子,小脑袋蹭蹭他的耳朵,不舍地问,“爸爸又要上班了吗?放学还能来接我吗?” 一想到分离的画面,宋逸之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拉扯着,胸口一阵阵闷痛,血脉亲情真是太神奇了! “能接,我哪也不去。”宋逸之轻声安慰。 吵吵闻言,立刻对着他的脸颊吧唧吧唧亲了两下,随后开心地咯咯笑着。 宋逸之只觉得心都要融化了! 他突然想起邓子宇天天吐槽他那三个儿子,恨不得一天揍三顿的架势,不由心生得意,恨不得立刻让他看看自己的宝贝! 很快到育儿所门口,看着吵吵一蹦一跳地消失在课室门口后,宋逸之才转身离开。 同时吩咐道,“立刻去入境处看看,怎样延长申请。” 从今往后,阮颜想在哪生活,想怎样生活,他都会一一满足,他再也不会做让她不开心的事情了。 第275章 家庭煮夫 宋逸之轻手轻脚回了房间,阮颜仍睡得昏沉。 厚重的窗帘,遮挡住大部分的光线,只在缝隙处露出几缕微光。 这房间着实不大,一眼望去,浴室、衣柜、梳妆台便尽收眼底,再无其他。 一张仅仅一米五宽的床,显得格外局促。 他从未住过如此小的房间,哪怕是酒店的客房,都要比这里宽敞许多。 可此刻,看着阮颜的睡颜,他只觉得这里温馨又舒适,空气中弥漫着甜蜜,一刻也不想离开。 换衣服,他在阮颜的对面躺下。 昏暗的光线,像是一位神奇的画师,给她的脸镀上一层柔和的光。 岁月并没有在她脸上留下任何痕迹,皮肤仍旧白皙润泽,嘴唇微微嘟起,如同一个懵懂的孩童,睡得香甜。 宋逸之不舍得吵醒,又不舍得闭眼睡,就这样一直静静看着。 可能是视线过于灼热,没多久阮颜缓缓转醒。 乍一看到他,还有些不适应,她清了清喉咙,问道:“几点了?” “九点多。”宋逸之自然地靠近,揽住她的腰。 肌肤相触,阮颜瞬间清醒,她居然没有穿衣服! 吵吵每天睡醒都会第一时间来找她的! “别急!”宋逸之轻笑,“一早被我抓出去了,什么也没看到。” 阮颜松了一口气,嗔怪地横了他一眼,“都怪你!” “好,怪我!”宋逸之好脾气地笑,“快起来,我给你做早餐。” “你?”阮颜好不惊讶,“你会做早餐?” 宋逸之:“试试就知道了。” 话是这么说,按在她腰部的手却愈加用力,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 这时阮颜的肚子却不合时宜地咕噜一声响,在静谧的空间里显得特别突兀,她羞赧一笑,忙推开他起身。 十分钟后进厨房,果然瞧到宋逸之利落地卷起袖子,气淡神闲地站在灶台前煮云吞。 锅里乳白色的骨头汤底正在欢快地沸腾着,十几个小馄饨刚刚下锅,在沸水中起伏。 那馄饨包得大小均匀,颗颗别致,一看就是丁雪的手艺。 阮颜轻嗤一声,嘴角微微上扬,语气带着调侃,“少帅,你这是窃取别人的劳动成果。” “你见哪个大厨是需要自己准备食材的?”宋逸之慢条斯理地切着葱花。 阮颜想了想,竟然没法反驳。 修长白皙的手指,握着菜刀,怎样看怎样不协调,偏偏人家专注得不行,切一下,又对比下尺寸,才切第二下。 这葱,真要切出花不成? 阮颜看着只想笑,这跟吵吵玩过家家有什么区别? 很快,云吞被盛在一个汤碗里,撒葱花,淋上骨头汤,香味四溢,还挺像模像样的。 阮颜正想伸手去端,被宋逸之挡住了,“等等,还有。” 只见他熟练地热锅,放油,随后打了一个鸡蛋。 “你居然会煎蛋?什么时候学的?”阮颜当真是另眼相看了! 看这架势,好像还真会! 宋逸之嘴角的弧度不停扩大,“大概是我天赋异禀。” 两分钟后,一个被煎至金黄的流心蛋铺在云吞的上面,卖相居然还相当不错。 看着他那一脸求表扬的神情,阮颜凑近在唇角亲了一下,“优秀!” 在餐桌上刚刚坐定,刘副官推门而进,“少帅,夫人。” 阮颜这才想起,昨晚宋逸之是登堂入室了,那几个副官,也不知道怎么过的。 “刘副官,吃早餐没有?一起吃吧。”阮颜招呼道。 刘副官看一眼碗面的煎蛋,下意识地缩了一下肚皮,眼神一闪,“我吃过了,您慢用!” 妈呀,一小时前,他刚刚被迫炫了六个煎焦的鸡蛋,再吃怕是得呕出来! 阮颜也是真饿了,举起筷子吃了起来。 刘副官转身问宋逸之,“少帅,您要不要到隔壁看看?” 宋逸之眼都没抬:“又不是我住,我去看什么?” 阮颜抬头,“隔壁?” 刘副官答道,“是的,隔壁刚好要搬走,少帅便把房子买了下来。” “张太太一家要搬走?”阮颜惊讶地问,前几天碰见还聊了几句,不是住得好好的吗? 刘副官点头称是。 阮颜吃完早餐过去的时候,张太太刚收拾好随身物品,正准备离开。 见到阮颜热情地打招呼,“阮小姐,这位是你先生啊?长得真俊!我们走啦,让你破费了!” 昨晚门口六七个西装男徘徊在楼道,貌似还戴着枪支,这可把她吓了个半死,一家人整晚都不敢睡觉。 今早听闻他们要找房子,她迫不及待就冲上去,主动要卖给他们。 这些人一看就不是普通人,还是敬而远之地好。 好在,他们给的金额不低,还多补偿了一笔搬家费,一家人便兴高采烈地走了。 里面几个副官正在收拾房子,丁雪和丁雨买完菜回来,也过来帮忙。 一梯两户的房子,这下,整层楼都是自己人了。 阮颜看向宋逸之,“真打算在这住下了?” “你男人有的是钱,买个房子还需要考虑?”说完宋逸之又加了一句,“人都是你的了,以后住哪这样的小事当然由你决定,我绝无二话。” 没等阮颜开口,宋逸之就不由分说地拉着她往家走,“这儿乌烟瘴气的,咱回去,你教我做饭。” 阮颜一脸诧异:“怎么?你现在是打算往‘家庭煮夫’的方向努力了吗?” 宋逸之笑道:“‘家庭煮夫’?这个词语听起来还不错!那以后是不是得由你给我开工钱?” “那我情愿请丁雪。”阮颜被逗笑了。 宋逸之把她推进了厨房,自信满满地说,“我这种天赋型人才,说不定很快就可以超越她了。” “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脸皮这么厚?”阮颜接过他递过来的围裙,帮他在后面系了个蝴蝶结。 围裙还是粉色的,等他再转过来时,阮颜又忍不住了。 现在这副模样,着实令人大跌眼镜。 根本无法跟从前那一身严肃军装的宋少帅联系在一起! 小小的厨房里,只有他们两人,对话竟是些鸡毛蒜皮的事。 阮颜突然觉得,这不就是现代普通夫妻的生活模式吗? 这种感觉,挺好! 第276章 归期未定 宋逸之显然也察觉到了这微妙的氛围。 他微微侧着头看向阮颜,眼眸中闪过一丝从未有过的轻松,轻声说道:“其实,只有我们两个也挺好的。” 他自小就被众人环绕,宛如众星捧月般,所到之处皆是焦点,身前身后总簇拥着一群人。 他的人生仿若一列有着既定轨道的专列,按部就班地前行。 哪怕后来初入军中,名义上是从底层开始磨砺,可那些生活琐事,何曾需要他亲力亲为? 再不济,身边至少还有左崇明和邓子宇。 而此刻,在这安静的空间中,只有他和阮颜。 沉重的担子消失了,繁琐的礼节不见了,那些如影随形的目光也没了。 他竟发觉,忙碌于柴米油盐的琐事,竟然这么有趣! 耳边传来阮颜清脆的笑声,“炒炒听到怕是要哭了。” 宋逸之也跟着笑,“差点把她给忘了!软软,我真没想过,我竟然已经当爹了!还真有点不习惯。从前每每听邓子宇吐槽他的儿子,我总妒忌的要死,谁知原来我们吵吵,比他儿子还大!” 阮颜正在洗菜,闻言抽空横了他一眼,“幼稚!这有什么好比的。” 宋逸之凑过去,从后面拥着她,把脑袋搁在她的肩膀上,四只手同时拨动着水里的菜苗,“软软,谢谢你!谢谢你在那么艰难,还那么生气的情况下,仍坚持生下吵吵。” “相遇是缘分!既然她选择了我做妈妈,那我唯有拼尽全力,不负这一场生命的馈赠。”从得知怀孕到生产,阮颜从没有过半分犹豫。 “谢谢!”宋逸之歪着脑袋去亲她。 这个“谢”字阮颜可不想收,“跟你无关,有没有你,我都会生的。” 作为一个独立女性,阮颜还是有自信能独自抚养好孩子的。 结果证明她做得很称职,而吵吵回馈给她的快乐,也比想象中的多得多。 而宋逸之则在心里窃喜,一个女人得有多爱,才愿意生下孩子。 两人各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各自快乐。 散学时候到了,吵吵攥着前面小朋友的衣襟,慢慢排队出了课室。 当她看到大门旁的宋逸之和阮颜时,立刻兴奋地原地跳起,发挥她那超大分贝,高喊道,“爸爸妈妈!” 得到老师的许可后,立刻用上她那子弹速度冲了出来,一手拽着爸爸,一手拽着妈妈,快乐得找不到北! 宋逸之没有回家的意思,而是往大楼外面走。 等到了目的地阮颜才知道,原来是带她们来影楼拍照。 早上翻相册的时候,他就倍感遗憾,全家福里怎能没有他? “以后每年我们都要拍一张全家福。” 宋逸之的建议吵吵自然拍手称好。 她正是对一切都好奇的年龄,对于这种亮光一闪,就能把她的画像印在纸上的活动,最感兴趣不过。 影楼有一扇背景墙,后面挂着不同风景的幕布,宋逸之执意地要在每一张幕布前留影,直到天黑才拍完。 随后一家三口又在外面吃了饭,玩到睡觉的点到了才回家。 临睡前,吵吵都不知道念叨了多少次“我是天下最幸福的小孩”,才缓缓入睡。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 宋逸之除了偶尔见见外交部的人,其余的时间就像无事人般,和阮颜忙着一日三餐,甚至还主动陪她去整理办公室,申请商行的贸易许可证,一副准备在港城定居的模样。 阮颜无意多想,既然宋逸之说她想怎样便怎样,那她便随心所欲。 目前她想过的,就是这样简单的生活。 至于将来,她并没有打算好。 广城的那些人和事,暂时她还没有做好去面对的心理准备。 而宋逸之,亦有他的自由,留,她欢喜,去,她亦能接受。 数日后,华国外交部与港城政府经协商达成临时协议。 协议内容主要涵盖以下两个方面:其一,设立港深关口,每月开放十日,以供两地商人在遵循相关要求并提前完成申请流程的前提下,开展正常的商业贸易活动; 其二,两地居民在满足特定规定与审批程序的条件下,能够申请探亲访友。 尽管该协议在时间、次数等方面存在诸多限制,但从整体上而言,仍为两地在特定领域的交流互动奠定了初步基础。 这对那些因战乱而和亲人分居两地的百姓而言,无疑是喜从天降。 隔日,华国外交部人员全部踏上了归程。 而宋逸之的十余名副官也早就从酒店搬至阮颜隔壁的房子。 送行结束后,宋逸之顺便到影楼取回相片,居然足足有一百多张。 有些放大至杂志封面般大,也有缩印成三指大小,方便放入皮夹中随身携带。 宋逸之早早就挑了几张中意的,放在自己的公文包,行李箱和皮夹处,以便随时随地可以看到。 夜晚,又和吵吵一起,在儿童房布置了一大块相片墙,俩父女忙活了一个晚上,笑声不断。 数日后,宋逸之一行人在港逗留的时间已超过三十日。 这日,港督办公室终于按耐不住了,诚邀宋逸之前往面谈。 宋逸之按指定时间到达港城政府大楼。 戴维在办公室等他。 等清退了左右后戴维直奔主题,“宋总统,根据外交条例,你逗留港城的时间已超过一周了,请问你准备何时离开?” 宋逸之仅仅回了四个字,“归期未定。” 戴维脸上是明显的为难,“这于法不合,自英国治港以来,从没开过这样的先例。” 宋逸之答道,“事情总有例外,我情况特殊,再说了,我已递交辞呈,现在这是我私人的行程。” 闻言戴维眼眸闪过一丝意外,随后又说,“如果说私人行程,那就只能逗留七天,且半年只可申请一次。” “我目前没有离港的打算。” 宋逸之一副你看着办的样子,让戴维有些恼火,“我和颜是有些交情,但拖延数日,我已是网开一面,如果你再执意逗留,那我方只能强制你出境了。” 第277章 留港权利 办公室有片刻的静谧。 数秒后戴维继续说,“宋,我们没必要走到这一步的,对不对?” “当然不会。”宋逸之神色平静,缓声答道,“港督先生,你应该知道我还有另一个身份。” 戴维点头:“当然,你是广城少帅。” “不,是珠市之战的主帅。”宋逸之仍旧一脸平静,“五年前的那场珠市之战。” 戴维脸上有一丝的错愕。 这场战争他当然知晓,资料上均有记录。 那一届的港督就是因这场失误,任期未满便被召回了英国,接受严厉的军事处罚。 但他确实没留意主帅居然就是坐在面前的宋逸之! 宋逸之嘴角轻轻勾起一抹弧度:“与港城隔海相望且距离最近的几座城市,分别是中城、珠市、深城,而它们恰好都在我广城的管辖范围之内。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戴维脸上涨出猪肝色。 居然有人能把威胁之意表达得如此云淡风轻! 宋逸之继而说道,“港督先生,我的随行人员,不过区区十几人,这完全是私人行程,也不进行军事活动,在我看来,我理应享有这样的自由,毕竟港城虽暂时租借给英方,但终究是我华国的领土。” 戴维一时沉默不语。 宋逸之淡淡一笑,“我的意思是,你的任期不过五年,我们这五年应该和平共处,戴维,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又是一阵静谧。 片刻后戴维再抬头时已是眉眼带笑,“你说的对,宋,我们确实应该和平共处,来吧,尝尝我这的咖啡,我的秘书泡咖啡的手艺可是一绝。” 说着他端起咖啡杯朝着宋逸之示意,宋逸之轻啜了一口,笑道,“味道不错!对了,吵吵说很多天没见到莉卡阿姨,不知道二位有没有空?今晚过来吃顿便饭?” “哦,是好多天没见到小宝贝了,我们今晚一定准时到。”戴维欣然应下。 阮颜没想到宋逸之仅凭三言两语就解决这个居留权的问题。 晚上,莉卡在吵吵房间看着新布置的相片墙,好不羡慕,“你前夫还挺有童真的,这个创意不错,等我回家也弄一个!这全家福拍得好看啊,你们一家颜值也太高了吧!” “拍照记录孩子的成长过程,是挺有趣的。”阮颜看看她有了一点起伏的肚子,提了建议,“你现在开始拍刚刚好。” 莉卡点头应着,随后又悄悄跟阮颜说,“你前夫真是个厉害的角色,戴维还是第一次对一个华国人赞不绝口。” 这话恰巧给宋逸之听见了,他皱着眉表示不满,“什么是‘前夫’?听闻你们英国是法制社会,难道你们的婚姻关系的证明不是政府签发的结婚文书?” 莉卡讪笑,“是这样的,没错。” 宋逸之很认真地反驳,“一式两份的结婚文书至今仍锁在我书房的保险柜里,怎么就成了‘前夫’了?” “口误,口误。”莉卡歉意一笑,转身去和吵吵玩了。 惹不起,逃还不行吗? 宋逸之仍是不满,转头跟阮颜抱怨,“你朋友怎么回事?一口一个前夫的,是不是智商有问题?” 阮颜斜眼看着他,“据我所知,当天《新民日报》印发了五千份。” “我重金回收了,没发行,不算数!”宋逸之语气淡定。 阮颜反问道:“全部吗?” 宋逸之呼吸微滞,这倒没有,“缺了两份。” 当时政府大张旗鼓重金回收,市民以为帅府想为赵将军正名,哪有人敢留?不用钱都纷纷把报纸送回去了,只是最后仍缺了两份。 阮颜偷笑,刚好这两份她都知道下落。 一份在是她买的,另一份她看到当时那位船长在看。 宋逸之眉头皱得更紧了,“所以我们的婚姻你不认?那我算什么?难不成我现在是你的姘头?” “基于你前段时间你在厨房还问我讨要工钱,严格来说,你确实是我包养的——小白脸。”说完阮颜先把自己逗得咯咯笑。 宋逸之板着脸,恨不得这一顿饭赶紧结束,回了房间好收拾她! 时间一天天过去,宋逸之享受着人生中最轻松,最纯粹的生活。 没有公务,没有应酬,没有繁杂的人情世故。 他把时间大半放在吵吵的身上,做着所有孩子都会做的那些幼稚游戏。 比如一起在草地上追逐那翩翩起舞的蝴蝶,比如一次又一次地用积木搭建同一款城堡,比如用白纸涂画那些只有吵吵才看得懂的图案…… 阮颜无数次感慨,再没有比宋逸之更称职的父亲了。 然,快乐的时光总是过得飞快。 在蓝总统的一再催促下,宋逸之要回南京交接工作了。 一家三口迎来了重逢后的第一次分别。 阮颜倒还好,早有了心理准备。 就是吵吵和宋逸之都得了分离焦虑症,俩父女每天都有说不完的话,道不完的别。 宋逸之始终信守承诺,从不提让阮颜跟他一起回去这样的话。 离别的前一晚,阮颜靠在宋逸之怀里,轻声说道,“这段时间真的很开心,逸之,回去以后要好好保重身体。” “什么意思?”这话怎么听得怪怪的,宋逸之身体往后退了退,蹙眉看她。 阮颜平静地回答:“告别啊!” 这一次分开终于不像上一次那样撕心裂肺,大家可以心平气和地说再见了。 “我回去至多不过十天。”宋逸之的眉头依然拧成一个结,“很快就回来的。” 阮颜顺着他的背,不可避免的,又摸到了那凸起的伤疤,“我知道,就是提醒你好好保重身体,不要再受伤了。” 宋逸之想到了什么,心跳突然漏了半拍,“你该不会又想逃吧?” “无缘无故的,我去哪?我想走吵吵还不想走呢,她在这已有很多新朋友。”阮颜嗔怪道,“你是不是太敏感了?” 宋逸之与她对视,似乎想辨认她话语的真实性,片刻后才呼了一口气,“还不是被你吓的!” 这几年的日子太苦,现在的甜,总有那么一丝不真实的感觉。 第278章 离愁别绪 分别在即,离愁在房间里弥漫,气氛有些凝重。 宋逸之用掌心摩挲着她的发顶,细细叮嘱着,“给你留下两个人,有事让他们去做,英国人贯会粉饰太平,港城实际没这么太平,帮帮派派的,乱得很。” “有莉卡他们在,我能有什么危险?”阮颜拒绝,来港城也有些时日,环境已经挺熟悉了。 再加上这些年独来独往惯了,已经不喜欢有人跟进跟出。 宋逸之有些不悦,“我宋逸之的媳妇和孩子,还要靠别人照顾?” 阮颜遂不再多言,算是默许了,伸手按了床头灯的开关,房间陷入黑暗。 宋逸之毫无睡意,仍在呢喃低语,“不过几天而已,很快就过去,能有什么事?” 也不知道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在安慰阮颜,埋藏在心底的不安愈加涌动,怎样都按耐不住。 阮颜昏昏欲睡之际,感觉他还在亲她的额头,“软软,等我!” “嗯,当然。”阮颜无意识地应了一声。 宋逸之明显对这个敷衍的答案很不满意,突然一个翻身,把她压在身下。 这种不安,只能通过某些更亲密的接触来排解了。 那一夜,房间的动静一直持续到深夜才平息。 翌日,港城客运码头。 人潮涌动,川流不息。 刘副官指挥手下先提着行李去了客轮的包厢,自己和另外几人则分散在少帅和夫人的身旁,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过道上,雇佣工人忙碌地穿梭在人群与货物之间,搬运着一箱箱行李,嘈杂喧闹。 送行的人们三五成群,或低声叮嘱,或紧紧相拥。 轮船的汽笛声时不时响起,似在催促着离别的人们。 宋逸之满心眷恋,不舍地对阮颜说,“快回去吧,这里人多混杂,太乱了。” 话是这样说,但和阮颜十指相扣的手,却丝毫没有放松的意思。 失而复得的喜悦都还没体会够,就又要分离,虽然是短暂的,但宋逸之还是满心的不舍。 海风轻轻拂过,带着一丝咸涩,撩动着人们的发丝与衣角,更添几分惆怅与不舍。 阮颜浅笑告别,“一路顺风!” 宋逸之终是转了身,一行人上了客轮。 阮颜看着他渐行渐远的坚挺背影,神色莫名。 广城少帅,自有他的责任和使命,他能放下一切,在港城儿女情长这么久,已经在她意料之外了。 既然自己没有信心能和他并肩共度风雨,就要学会放手才行。 汽笛长鸣,庞大的客轮缓缓离岸。 甲板上的人儿面目渐渐模糊。 上一次分别的情景历历在目,只是两人的位置调换了一下而已。 阮颜看着站在甲板上的宋逸之,轻轻挥了挥手,随后果断转身。 离开了码头,被留下的其中一个副官问道,“夫人,车在对面,我们是直接回家吗?” 阮颜点点头,三人刚走到车旁,正准备上车,码头突然一阵喧闹,随后是不断往外跑的人潮。 有人边跑边喊,“着火啦!着火啦!客轮着火啦!” “已经往回驶,快撞上码头啦!” “快让开!” …… 阮颜立刻止住了动作。 上一班客轮刚刚离岸,一小时后还有另一班其他方向的客轮。 码头上送行的人,坐船的旅客,还有不少营生的工人,加起来人数可不少,就这样一窝蜂的往外跑。 其中一名副官说,“夫人,我过去看看,少帅乘坐的客轮不知有没有受影响。” 阮颜点头,那名副官立刻飞奔过了马路,没一会,就被人群淹没了。 人一波又一波地往外涌,个个惊慌失措,横冲直撞,有几个工作人员试图维持秩序,但因人们过度恐慌,场面根本无法不可控制。 阮颜随手拽住一个迎面跑出来的夫妻,紧张地问道,“里面发生什么事了?” “那艘客轮着火还准备靠岸!好大的火!是从机房开始着火的,要爆炸啦!” “对,整个码头爆炸了,姑娘快跑吧!” “听闻是斧头帮对英政府不满,故意泄愤来了!” “再不跑就来不及啦!” …… 阮颜茫然地站在车旁,眉头紧锁,心里七上八下,忐忑不安! 是宋逸之乘坐的那艘船吗?他人没事吧? 此时,码头上空开始升起滚滚浓烟,将那片海域都染得灰暗。 也不知是因为践踏,还是什么原因,人群中开始传来呼喊声、哭叫声,交织在一起,令人心烦意乱。 阮颜紧紧盯着出口,期盼下一秒能出现那个熟悉的身影。 留下来的副官焦急地守护在阮颜身旁,不断观察着周围的情况,手中紧紧按住口袋中枪支,以防不测。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仍然没有看到熟悉的面孔,连刚刚进去的副官,也不知去向。 阮颜心急如焚,焦躁无比,只想立刻马上看到宋逸之,一秒也不想等了! 这么想,也就立刻这么做了。 她毫无不犹豫跑出马路,向码头方向跑去。 “夫人……”副官一个不备,等伸手一拉,只拉了个空,无奈只能赶紧跟上。 所有人都在往外跑,只他们两人是逆向而行,刚刚到码头门口,已经寸步难行。 “夫人,安全第一,我们还是在外面等吧!”副官苦苦劝道。 阮颜却仿若未闻,她拼命地在人群缝隙中挤着,眼神坚定地朝着客轮的方向张望。 浓烟几乎把半片天空都染黑了,空气中弥漫着难闻的味道,更恐怖的是,随之而来的,还有“砰砰砰”,一声接着一声的枪声。 人群中更是一阵恐慌,也不知道是谁先喊,“斧头帮杀人啦!” “斧头帮杀警察啦!” “不好啦!死好多人了!” “快让让,让让!” “救命啊!” “这里有孩子,救命啊!” …… 副官把阮颜护在一根大圆柱后面,语气慌乱,“夫人,太危险!我们出去等吧!” 少帅一再交待,不管什么情况,一定以夫人的安全为首要任务。 但阮颜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此时此刻,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要确认宋逸之是否安全! 第279章 无畏前行 人潮汹涌,各种嘈杂声铺天盖地的涌来,刺激着耳膜。 心蹦到了喉咙眼,阮颜后背抵着柱子,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正当她探出半个身子,想继续往前挤时,一只带血的大掌突然按住她的肩膀,随后是宋逸之那压抑着怒火的低吼,“都这个气候了,你还往里面挤?不要命了!” 原来是宋逸之带着几人挤了出来,几人都是形容狼狈,宋逸之的衣服上手上也全是血,怀里居然还抱着四五岁左右的孩子。 宋逸之果断地把那小孩往阮颜身后的副官怀里一塞,“带出去,交给警察。” 随后把阮颜拉进自己的怀里,“出去再说!” 一旁刘副官几人还在帮忙维持秩序,和码头为数不多的工作人员声嘶力竭地高喊,“大家不要挤!不要慌!排好队!别伤了人!” “小心!注意安全!” …… 然而,任何语言在此刻都是多余,一点作用都没有。 没多久,一个巨大的爆炸声响起,地面似乎都在震动。 人群更加疯狂,副官们完全就是硬用身体抵挡,勉强围成一个圈,护着宋逸之和阮颜往外挤,十多分钟后,总算逃离了拥挤的人群。 阮颜惊魂未定,用颤抖的手去抚摸宋逸之脸上的,衣服上的血迹。 宋逸之扣住她的手,“我没受伤,是别人的血。” 副官们逐渐集合,慢慢聚集了三十多人。 阮颜这才知道,除了日常跟随的副官,还有一队侍从是隐匿在周围保护的。 再远远望向码头,人潮已经散去,只剩下滚滚浓烟。 后面出来的几个黑衣男子侍从过来汇报,“少帅,里面已经没有百姓了,爆炸的就方才那艘客轮,其他船只离得远,没有受影响,至于船上的船员,无一人生还。” 片刻后,大批警察赶到现场。 宋逸之等人迅速撤离。 等回到家,阮颜才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是上次的新签订的临时协议公布以来,引起了百姓的不满。 虽说两地居民可以互通往来,可是一来申请程序繁琐,二来时间又有严格限制,许多老百姓妻离子散多年,却盼来这样一个结果,显然不能满意。 斧头帮是一个民间组织,由全国各地到港谋生的百姓组成,于是纷纷联合起来,向政府请愿,结果可想而知,不但起不到作用,反而被拘押驱逐。 如此恶性循环,以至于有些成员行为变得越来越偏激。 今天他们目的是原本只是shao 外国人的chuan以引起更多关注,并非针对普通民众。 后来也是强迫船员船靠了岸,双方才开始火拼。 在场的老百姓也算是受了无妄之灾,虽没有直接因枪弹而丧命,可践踏受伤的人却不计其数。 宋逸之一行人原本可以撤退得更快些,只不过忙着在现场疏散人群,才会落在后面。 唇亡齿寒,宋逸之内心被深深触动。 广城不过相隔数百公里。 如果宋军不够强大,广城的百姓,也终归有这么一天! 待副官们皆退至隔壁房子后,宋逸之朝着阮颜开启了连珠炮般的数落:“你究竟是怎么搞的?明明知晓里面那般危险,为何还执意往里闯?带枪了?带枪了又怎样?一旦被人群一撞一踏,根本就难以再有起身的机会,你可曾想过?你若遭遇不测,我如何是好?” 宋逸之的情绪愈发激动。 自上一次目睹阮颜于自己眼前瞬间陷入危难的经历后,他的内心深处便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创伤。 现在他的心脏再也承受不起她身涉险境的消息了! “你知道吗?当我从副官口中听闻你还在外面外未曾离开时,我简直惊恐万分!往后绝不可再这般任性了!务必答应我,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首先要做的便是保护好你自己……” 此刻,他脸上的血迹尚未拭净,干燥的双唇略微起皮,却依旧不停地开合着,眉心也紧紧皱成了一团。 阮颜瞧得入了神,也不知愣怔了多长时间,她突然向前迈出一步,双臂环抱住宋逸之的腰,脸蹭着他的胸口,轻声说道:“逸之,往后咱们不要分开了,我同你一道回去吧。” 身处这风云变幻、波谲云诡的世界之中,意外总是突如其来,令人防不胜防。 天灾,人祸,战争……当这一切发生的时候,个人的力量是多么微不足道! 今天,在这场意外发生的时候,她脑海中只有一个清晰的念头,就是跟宋逸之一起!一家人在一起! 她从未如此清晰地意识到,宋逸之在自己心中的重量! 重到她已无法忍受分离了! 过往的犹疑与不安,此刻皆化为乌有,她不想再因为未知的恐惧,而裹足不前。 “软软……软软……”宋逸之收紧双臂,紧紧相拥,除了低声呼唤她的名字,他也不知道用什么语言来表达自己心情的激动。 彼此相守,何愁没有坚定前行的力量? 第二天,全港报纸都在报道此次事件,更多的百姓自发凑在一起,上街表达意愿。 新任港督的工作更是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危机。 隔日,戴维私下邀请宋逸之到家里谈话。 三日后,宋逸之正式受邀前往港府办公室,进行正式会谈。 最终,百姓申请的时间最后由原定的半年申请一次,每次逗留时间不得超过七天,改成了每三个月可申请一次,每次逗留时间延长至十五天。 总算为此次事故画上句号,也为宋逸之的港城之行圆满收官。 而阮颜则利用这段时间收拾以及和莉卡告别。 近五年的陪伴,相互都很是不舍,好在两地相隔不远,再见终有期。 吵吵也在和她的小伙伴们依依不舍地道别,小朋友的接受能力比阮颜想象中强多了。 吵吵不但没有因为即将到来的分别感到伤感,反而是对新的旅程兴奋不已。 七日后,一家轻装简行,踏上了回国的渡轮。 先在珠市短暂停留后,又坐上了前往南京的火车。 第280章 欢声笑语 宋逸之在京南也有住所,是一栋半旧的宅子,很大,但很空旷。 初来乍到,阮颜将宅子前前后后走了一遭,又回到了主卧,只觉它就是仅是一座空宅,毫无生气与烟火气息。 宋逸之开口解释道:“这些年四处奔波,没有固定的住所,这里也只是因工作所需才会偶尔落脚,反正我独自一人,便让他们不必劳神费力去布置。” 闻言阮颜调侃道,“行了!别卖惨了!知道你这几年洁身自好,倒也不必动不动就强调。” 宋逸之哑然失笑,“这是事实!免得你又诬赖我!” 阮颜吩咐丁雨外出购置物品,宋逸之提醒道,“就几天功夫,随便应付应付得了。” 阮颜随口打发他,“女人的事情你不懂!你很闲吗?” 宋逸之哪里是没事做?只不过是心里过于激动,总想粘着她罢了。 自那天她主动提出跟他回国至今,他总有一股不踏实的感觉。 现在两人终于脚踏实地站在他曾经居住过的地方,他却又有些患得患失起来。 他害怕这只是一场美梦,害怕一睁眼,她就会改变主意,再次离他而去。 看着她的明媚的笑脸,他心里五味杂陈。 这座曾经死气沉沉的宅子,因她的到来,而显出勃勃生机,他既有着失而复得的喜悦,又有着对未来的忐忑。 “你到底走不走啊?”阮颜嗔怪地瞪了他一眼,宋逸之这才笑着转身,回去书房准备明天见大总统的文件。 阮颜将要穿的衣物放进了衣柜,却听到楼下花园传来一阵喧闹,其中夹杂着孩子的声音,自然是吵吵无疑。 隔得老远,仍听到吵吵撒娇的声音了,“雪姨,你就让我摘一个嘛,这个看着就好好吃!” 丁雪:“不行,树太高了,危险!” 吵吵:“求你了求你了,我会爬树的,妈妈不是经常说我是小猴子吗?哪有不会爬树的小猴子?” …… 阮颜闻声一笑,转身下了楼。 大老远就看见一个高大的柿子树,枝头结满了黄澄澄的柿子。 柿子多在九月十月结果,倒是难得见到一株早熟的品种。 柿子树长得老高了,吵吵和丁雪便是站在这棵树下,正抬头仰望。 成年人的身高,倒也够得着几个坠下来的青果,但怎么看,也不如枝头那些饱满诱人,也怪不得吵吵垂涎三尺,非要爬树不可。 “妈妈,妈妈,快来看看,这里的柿子好甜!”吵吵远远看着她便使劲挥手。 没等她靠近,丁雪便开始告状,“她哪里是为了吃,就是为了爬上去耍,也不想想,这么高摔下来,不得断手断脚。” 阮颜笑笑,“哪这么严重?不是有你在吗?” 哪有孩子不调皮的? 之前住的房子小,她都没机会耍,现在到了这么大的地方,可不就觉得处处新奇了? “来,咱们两个护着点,看我们吵吵能爬多高。” 听妈妈这么一说,吵吵立刻脱了鞋子,吭哧吭哧抱着树干就想往上爬。 来自大城市的孩子,大树都没见过几棵,哪里会爬? 笨拙的动作引得阮颜和丁雪两人哈哈大笑。 最后还是阮颜,在吵吵即将扁嘴之际,从后面掐住她的腋下,往上一顶,把她放在一个大树杈上。 “哇!好高啊!妈妈,我是不是好厉害?”吵吵根本不敢站起来,但仅仅凭着这高过阮颜头顶的高度,就够她兴奋的了。 只不过,和那枝头的柿子,还相隔甚远。 吵吵到底是不死心,又冲着阮颜大叫,“妈妈,你赶紧上来,你肯定能摘着!” 阮颜也不知道抽了哪根筋,被她一怂恿,竟然跃跃欲试。 见她脱鞋子,丁雪哭笑不得,“你俩母女能饶了我吗?” 阮颜笑道,“你扶着点她,我去给她摘一个,好让她快点消停!” 随后抓住树枝借力,往上一攀,就爬上了吵吵对面的枝桠。 吵吵哪里见过这样生龙活虎的妈妈?又是拍手,又是叫好,“太厉害!妈妈,原来你才是猴子!” 这算是哪门子的称赞? 阮颜却笑得合不拢嘴,“给你看个更厉害的,我要摘个最大的柿子!” 这下又引来吵吵一阵欢呼。 往上一攀,又上了一个更高的树杈,树上视野很好,夕阳西下,染红了整座宅子。 头顶枝叶摇曳,一个又一个柿子,如婴儿拳头般大小,来回晃动着。 赤手空拳的,摘了几个,也不知道往哪装。 只能抛在树底的草地上,也不知道坏没坏,反正被抱下树的吵吵,正捡得欢。 于是攀着软枝,又摘了几个,正摘得上瘾时,树底下突然出来一个突兀的声音,“怎么爬那么高?快下来!” 阮颜被吓了一跳,攀着树枝的手一松,身体突然失衡,整个人像断了线的风筝般直直坠落。 慌乱中她试图抓住些什么,却只抓到几片树叶。 她紧闭双眼,心里安慰自己,好在也不高,至多不超过两米,摔了也没事。 就在她以为即将与地面亲密接触的瞬间,一双有力的臂膀稳稳地将她接住。 阮颜先是一愣,随后缓缓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带着焦灼和恼火的脸。 宋逸之眉头紧皱,眼神中满是后怕,声音微微颤抖地说道:“你这是嫌我心脏太正常吗?” 阮颜有些尴尬,“我小时候是会爬树来着,太久没爬生疏了。” 偏偏丁雪也是吓得够呛,在那煽风点火,“也该打打她屁股才行!” 吵吵笑得不行了,“妈妈也要打屁股!妈妈也要打屁股!” 阮颜堪堪扶着宋逸之的手臂站稳,没好气地瞪她,“小叛徒,我这是为了谁?柿子还我!” 吵吵看着手里两个黄澄澄的柿子,立刻改口,“爸爸还是打我的屁股吧。” 宋逸之看着眼前两张神韵相似,眉眼弯弯的笑颜,哪里还有什么脾气? 尤其是阮颜,脚踩袜子,头发随意梳了个辫子,微微凌乱,碎发随着轻风飘动,嘴角扬起,笑容里是许久未见的肆意和轻松。 宋逸之仿佛见到她童年时的样子,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 整座宅子都是欢声笑语,瞬间变得鲜活起来。 第281章 幸福的人 这种旧式的宅子白天倒还好,古树参天,古香古色。 但到了晚上,就显得格外空旷冷清。 每间房间都特别大,仅有伶仃的几件家具,更显得空荡荡的。 吵吵自然是不想自己住一个房间,自天黑开始,就一直黏着宋逸之,“爸爸,我们今晚还坐船吗?还坐车吗?” 因为在她的认知里,只要是出门在外,她是可以不用自己睡的。 宋逸之看出她的意图,捏捏她的鼻子说,“你问错人了,我能不能上床睡都得听我媳妇安排,哪管得了你?” “可那么多人听你的!”吵吵压根不信。 她所见到的是,家里几十个叔叔,全部都得听爸爸的。 宋逸之略显无奈,“没办法,我们家你娘最大,我怕她。” 吵吵惊奇地瞪大眼睛,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起的事情,压低声音问,“你也觉得她很凶吗?” 阮颜正好从浴室出来,故意清咳两声,“我耳朵不聋!” 吵吵立刻扬起笑脸,过去抱阮颜的大腿,“妈妈,求求你了,我们今晚一起睡吧。” 阮颜不想过于宠溺,从三岁开始就给她准备了单独的房间,培养她独立的个性化。 吵吵也适应得挺好,只要睡前陪伴到位,自己一个房间也是没问题的。 直到宋逸之出现之后,才开始出现这种超级黏人的状态。 难不成女儿还真是父亲上辈子的情人? 阮颜板着脸,“可我刚刚听到有人说我凶。” 吵吵急了,拽着她的手掌摇呀摇,硬要拉着她弯腰,等够得着的时候,吧唧一下亲了一大口,“我妈妈最好最美了。” 阮颜假装还在考虑。 吵吵圈着她的脖子,思考多久就亲多久。 这招百试百灵,阮颜很快弃械投降,“行吧行吧!仅此一晚,下不为例。” “哇呼!”吵吵欢呼着到隔壁去取自己的枕头。 宋逸之有些吃醋,“你也就对我才心硬嘴硬。” “心硬我还会站在这里?”阮颜抬眼暼他。 宋逸之立刻咧嘴笑,“对对对,我媳妇最是人美心善。” 说完抱住她想亲,阮颜手快,抬掌一挡,“别盗用你女儿那一招!” “难道不是她遗传了我的招数?”宋逸之不服,握住她的手不放。 掌心被他舔发痒,阮颜笑着往回缩,“真烦!你父女两个怎么都这么磨人?” 宋逸之似笑非笑,“你怎么拿我与四岁孩子相比?我也就是晚上才磨人。” 阮颜脸一热,一掌推开他,“离我远点,吵吵要来了。” 果然,下一秒,吵吵已经如小精灵般,抱着她心爱的枕头跃上了床。 忙碌着把自己的枕头挤在两个大枕头中间,随后往正中间一躺,迫不及待地挥动着小手,催促两人快到床上来。 此时,月色如水般轻柔地洒进昏暗的房间,静谧之中,唯有吵吵那奶声奶气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 她正用稚嫩的英语给阿爸妈妈讲着睡前故事。 也不知那小嘴巴滔滔不绝地“叨叨”了多久,那奶声奶气的声音才渐渐平息。 似睡非睡之际,还迷迷糊糊地嘟囔了一句:“今天好好好开心啊!” 宋逸之侧身静静地凝视着这纯真无瑕的睡颜,心中满是温情,一时间竟舍不得闭上眼睛。 同样的房间,同样在这张床上,他也数不清度过了多少个不眠夜。 曾经,这里承载了他多少痛苦与煎熬,而今,已被满满的幸福所填满。 视线越过吵吵,一下就撞进了阮颜那乌黑清亮的眼眸里。 被子下,他隔着吵吵去拉阮颜的手,“谢谢你软软,让我成为这世上最幸福的人!” 接下来的几天,宋逸之忙着交接工作,而阮颜则带着吵吵在京南的大街小巷穿行。 吵吵正是对一切感兴趣的时候,阮颜又是从未到过这座城市,丁雨丁雪也是难得的放松,四人从街头逛到巷尾,看到新奇的,好吃的,都想摸一摸,尝一尝。 行至一处热闹的街角,一抹鲜艳的红色瞬间吸引了吵吵的目光。 只见一位精神矍铄的老者,扛着一个草把子,上面插满了一串串晶莹剔透的冰糖葫芦,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诱人的光泽。 那红彤彤的山楂,草莓,被熬制得恰到好处的糖浆包裹着,宛如一颗颗璀璨的红宝石,糖衣上还泛着微微的金黄,散发着香甜的气息。 后面跟着一串嘻哈打闹的孩子,好不热闹! “哇,冰糖葫芦!”吵吵兴奋地大叫起来,眼睛睁得大大的,直勾勾地盯着那诱人的糖串,脚步不由自主地加快。 阮颜三人被吵吵的活力感染,脸上也洋溢着淡淡的笑意,跟在后面。 丁雪率先跟上前去付钱。 吵吵一手抓着一串,正欲把草莓的递到嘴里时,却看到一旁有几个衣衫褴褛的孩子正羡慕地盯着她。 那些有零花钱或者家长跟着的孩子,买了也就散了,一路跟着小贩的这些,大多是些穷苦人家的孩子,或者是些小乞丐。 吵吵以前没有接触过这些,一下就呆住了,举着糖葫芦怎么也咬不下去。 她无助地看向阮颜。 因为战争,这样流离失所的孩子,或者丧失劳动能力的人,哪个城市都会有。 阮颜心想,再过一两年,吵炒也要上学,迟早也会离开她的庇护,她不可能永远都跟在一旁帮她拿主意吧? 于是仅仅只是用鼓励的目光看着她。 吵吵犹豫了一会,把手上的另一串递给了距离她最近的一个小女孩,小女孩瞬间眉开眼笑,用脏兮兮的手接过,笑着跑开了。 吵吵也跟着笑了,可很快,她又看到一个比刚刚那个小女孩还要小的孩子,站在她另一侧,目光盯着她的糖葫芦,流着口水。 吵吵没有多犹豫,直接递了过去。 这下不得了,其他的孩子一下都涌了过来,个个虎视眈眈地看着她,仿佛她才是那诱人的冰糖葫芦。 吵吵吓了一跳,连连往后退,阮颜则略微有些紧张,忙把她拥住。 一路跟随的侍从这时也纷纷围了过来。 阮颜正欲抱起她离开,谁知吵吵却说,“妈妈,我能把糖葫芦都送给他们?” 第282章 再见故人 鉴于这是自己第一次让吵吵自己做选择,阮颜不愿打击她的积极性,遂点头应允。 丁雪爽快付了钱,将整把冰糖葫芦买下。 吵吵像那次在育儿所门口给小朋友分糖果那般高兴,兴高采烈地把冰糖葫芦一串串分享出去。 这般情景,自然而然地吸引了更多孩童围聚过来。 好在有侍从们看着,小孩子们自觉遵守秩序,排了起了队,现场也不至于太混乱。 片刻工夫,草把子上的糖葫芦已然寥寥无几。 此时,前面正轮到一个七八岁上下的小女孩。 小女孩全身脏兮兮的,面黄肌瘦,唯一有神采的,便是那一对乌黑发亮的眼睛,透着光彩,此刻闪烁着既羞怯又惊慌的光芒。 因她是队伍里最大的孩子,阮颜便多看了两眼。 女孩朝着吵吵伸出手来,京南的春天尚余几分寒意,单薄的衣服,那长长的袖子之下,露出一只黑黢黢、又瘦又小的手,冻得有些红。 正当吵吵把一串冰糖葫芦递过去之际,女孩猛然缩了缩袖子,寒光乍现,一把如成人手掌大小的匕首径直向吵吵刺去!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好在阮颜本就正在关注她,第一时间发现了异常,拽住吵吵往后退了两步。 丁雨反应更快,扶着糖把子的手顺势把整个把子甩了过去。 糖把子带着呼呼风声砸向女孩,女孩身形一闪,虽避开了正面攻击,却也被击中肩头,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她咬咬牙,稳住身形,又欲冲向吵吵。 而此时侍从们已迅速围拢,将女孩困在中间,女孩紧握着匕首,眼中满是不甘与决绝,气氛剑拔弩张。 到底不过是个孩子,尽管起初挣扎得厉害,不过片刻,便被侍从控制住,夺走了她的匕首。 令人诧异的是,她竟一声不哭,只是直勾勾地死死盯着吵吵,眼神中透着一种令人难以理解的执着。 吵吵何曾遭遇这般状况,吓得反身紧紧趴在阮颜的肩膀上,头也不敢再抬。 丁雨气愤难平,用力猛拍在那女孩的肩膀上,“人家好心送你糖葫芦,你怎的恩将仇报啊?狼心狗肺的东西!” 因用力过猛,女孩虽被侍从死死按住,身子仍禁不住震了一下,她眼神发怔,喃喃说道,“我弟弟饿,冰糖葫芦吃不饱,要吃饭。” 闻言丁雨更是怒火中烧,“要吃饭就能伤人?这孩子哪得罪你了?你有没有良心?” 阮颜不想听这些官司,跟一个小乞丐讲什么道理? 好在人也没伤着,只能当自己倒霉透顶,权当是给吵吵上了一课吧! 刚想让他们把人送去警局,岂料刚一转身,那女孩继续说道,“那个阿姨说只要我插她一刀就给我饭吃。” 阮颜心头猛地一震,霍然回头,厉声喝问:“人呢?在哪?” 几个侍从亦是一脸惊愕,面面相觑后,迅速按女孩指的方向奔去,搜寻可疑之人。 不过片刻,拐弯处很快传来激昂的尖叫声: “你们抓我干嘛?我不认识你们!” “快放手!我喊人啦!” “什么孩子?我不认识!” “光天化日之下你们乱打人,还有没有王法了?!” …… 女子的声音尖锐刺耳,传入耳中竟然有几分熟悉的感觉。 阮颜神色一凛,示意丁雪将吵吵抱住,自己径直朝着喧闹的方向走去。 只见一个长发女子,脸朝下被死死按在墙壁上,形容狼狈不堪,面目也因为愤怒而显得狰狞可怖。 尽管身体被牢牢禁锢,不能动弹,仍声嘶力竭地高喊着。 岁月流转,尽管人变化太大,但那一双眼睛,阮颜却笃定自己无论如何也不会忘却! 段蓉!!! 刹那间,四目相对,段蓉眼眸之中的仇恨瞬间如潮水般急剧攀升,眼角处泛着刺目的猩红,“你果然没死!你居然没死?!” 刚刚从街头看到阮颜时,她只觉如遭雷劈! 整整五年过去,她竟然光彩依旧,容颜甚至更胜从前! 凭什么?! 嫉妒,愤怒,仇恨……五感交集,在她脑海中疯狂搅动,让她恨不得冲上去,将阮颜生吞活剥! 她人生所有的不幸和苦难,皆是从遇到阮颜开始的! 曾经精心谋划,天衣无缝的计划,居然不能把她除而快之,反而将自己拉入泥泞! 这阮颜,莫不是上天派来专门折磨自己的灾星? 在自己一败涂地,生不如死的时刻,她想到阮颜也被炸得尸骨无存,心里才好受些,岂料她不但活着,还活得好好的! 在看到她身边居然带着个酷似宋逸之的孩子时,简直就像抓了一把盐往她血淋淋的伤口上撒,心中的愤怒已然达到了顶点! 自己算什么?一家人费尽心思,辛苦筹谋,居然落得个家破人亡的凄凉下场! 她这几年过得是什么日子?做工,乞讨,甚至出卖肉体,才勉强换来一口饭吃! 反观他们夫妻二人,不仅毫发无损,此刻还能其乐融融地享受天伦之乐! 这世间的公理何在?公平何在? 难道就任由他们这般逍遥自在,而自己却要在这痛苦的深渊中独自挣扎、沉沦吗? 很快,机会就来了! 当看到那孩子派冰糖葫芦时,她立刻找了几个乞儿,威逼利诱他们去捣蛋。 能杀杀,能伤伤,反正就是不能让他们好过! 奈何她手上没钱,没骗到那些乞儿,就只有那个女孩子痴痴呆呆的,愿意一试,于是就有个刚才那一幕。 那女孩子被押了过来,很快就认出段蓉,“就是她,就是这个没腿的人,说要给我饭的!” 挣扎间,拐杖早就不知所踪,段蓉她单腿而立,另一条空荡荡的裤管在风中晃荡,显得格外刺眼。 她站都站不稳,完全靠着墙壁支撑,凌乱的发丝肆意地散落在她那憔悴且满是污垢的脸上,汗水与灰尘混合,顺着脸颊的沟壑蜿蜒流下。 曾经总统的千金,国民第一贵女,曾经那倾国倾城,不可一世的风采,早就消失殆尽。 多年来萦绕在心中的厌恶和仇恨,瞬间灰飞烟灭。 “送警局吧!”阮颜不屑多看她一眼,吩咐一声,便转身离开。 第283章 共同赴宴 宋逸之提前收到消息,脸色一沉,立刻吩咐人去解决。 当年他恢复意识后,得知段家还有漏网之鱼,当下便想找人去处理。 但彼时事故已经发酵得太厉害,举国瞩目。 社会各界的目光皆聚集于此,再对段蓉动手,容易露出马脚。 蓝总统再三保证,她重伤残疾,往后的日子绝对会生不如死。 没想到现在竟主动冒出头来了! 看来也是一心求死,那就成全她吧,何需送什么警局? 虽知道母女二人安然无恙,宋逸之还是立即赶回了家。 还没进客厅,就听到里面传来的欢声笑语。 “旺财,不准动!” “乖点,等会给你肉吃!” “丁雨,快来帮忙,我扣不上扣子啦!” “这可是特地为你置办的衣服,你不喜欢吗?” …… 原来是吵吵硬要把刚刚买来的婴儿衣服穿在旺财的身上。 旺财嗷嗷抗议,却又被勒令不准跑,正委屈巴巴原地转圈。 见宋逸之进来,像是看到了救星,立刻就要跑过去,奈何被吵吵抓住了尾巴,没跑动。 宋逸之抬手弹了一下它的脑袋,“听话,别动!” 救助无门,旺财无奈地呜呜两声,站在原地不动了。 吵吵再次展开那件粉色对襟上衣,蹲下给旺财套了上去。 宋逸之见吵吵笑容灿烂,眼眸中也毫无慌乱恐惧之色,丝毫没有被刚刚发生的事情影响,这才放下心来。 阮颜和丁雪立在一旁,正饶有趣味地看热闹。 宋逸之踱步过去,伸手握住她的手,只觉触手温暖柔软,和往常并无不同。 宋逸之轻声问道,“没事吧?” 阮颜抬眸看他,眼中含笑,轻轻摇了摇头。 大抵是内心盈满了幸福感,以至于不愿再为不相干之事虚耗情绪吧。 数日后,宋逸之工作交接完毕。 蓝总统为他举办隆重的欢送会,阮颜盛装打扮,和他共同赴宴。 夜晚,京南大酒店的宴会厅内,华灯璀璨,仿若星芒倾洒。 此时,宾客已然到了大半,放眼望去,尽是衣香鬓影,光芒交错纵横,好一派热闹非凡之景。 突然,会场瞬间出现了一刹那的寂静,有些人不明所以,下意识地跟随众人的目光朝门口望去。 那里,一黑一白两个身影翩然而至。 女子是个陌生的面孔,一袭冰白色高雅晚礼服,丝绸裹身,身材婀娜,五官精致,一双亮得惊人的眼眸,流光溢彩,格外引人注目。 发间的钻石发箍,耳垂上摇曳的耳环,以及颈间钻石项链相互映衬,尽显风华绝代。 而男子则是一身剪裁精致的黑色西装,身材挺拔,气宇轩昂,可不正是刚卸任的副总统宋逸之? “你们来啊!”蓝总统脸上洋溢着热情的笑容,“宋夫人,闽南一别,经已数年,我头发都白了大半,没想到你依然光彩照人啊!” 阮颜脸上带笑,“您过奖!阁下为国为民,日夜操劳,我一内宅妇人,都曾听闻您的丰功伟绩,早就心生佩服,哪敢和您相提并论?” 蓝正翔哈哈大笑,语气中带着几分戏谑,“你可用不上‘内宅妇人’这个称号,飞车于荒野之外,与日本人斗智斗勇,可不是寻常妇人都能做到的!” “好女不提当年勇,当时我是赶鸭子上架,被逼无奈才出此下策!”阮颜随着轻笑,继而转移视线,向蓝总统身侧雍容华贵的女子致意问好,“想必这位就是蓝夫人吧?今日有幸得见!” 蓝夫人脸上挂着笑意,“宋夫人好风采!看到你们夫妻二人得以团聚,我心实感欣慰!” 宋逸之紧了紧阮颜放在他臂弯的手,只含笑凝视她,嘴角噙笑却未发一言。 细细算来,都多少年了?阮颜已有多久没和他一起出现在公众的视野里了? 现如今听到旁人称呼她为宋夫人,他心里的激动难以用言语来表达。 蓝夫人继续说道,“他们男人谈的都是严肃的话题,很是无趣,我带你进去转转,想来大家都对宋夫人好奇得很,我给你引荐引荐!” 阮颜依言而行,客气地回应,“如此便有劳蓝夫人费心了。” 宋逸之这才松了手,阮颜随着蓝夫人宴会中央走去。 “也就是你回来了,要不,逸之都不耐烦参加这种宴会。”蓝夫人轻声问道,“听闻这些年你都在国外?” 阮颜点头应是。 “世间男子千千万,像逸之这样专情的,我倒是头一次见,宋夫人好福气!”蓝夫人轻声感慨,她是少数知道实情的人之一。 阮颜与她初次谋面,话肯定是挑好听的说,“蓝总统能力卓然非凡,堪称国之栋梁,您才是真正的有福之人!” 蓝夫人五十有余,体态丰腴圆润,面色红润光泽,气色极佳,一看就是生活安泰舒心,没什么糟心事。 “有什么办法呢?女人嘛,相夫教子,操持家务,守好家中的一方天地,便是我们的本分了。”蓝夫人笑眼弯弯,面容温和,话音却突然一转,“宋夫人倒是特立独行,活出了别样的风采,就是可怜了家里的男人。” 听到这里,阮颜暂且分辨不出褒贬,于是笑笑,没有搭腔。 蓝夫人继续说道,“逸之这些年过得着实艰难,我和蓝总统是看在眼里,痛在心里。如此才华横溢之人,家事却是一塌糊涂,我恨不得能为他做主,可惜,他一意孤行,听不得劝。” 听起来,确实是一位长辈发自内心的关怀,阮颜认真听着,也很好奇,她是准备怎样帮宋逸之做主。 但这个话题没能继续,一群身着华服、妆容精致的夫人小姐款步迎了上来,脸上带着热切的笑容,纷纷让蓝夫人介绍。 在场的大多数是政府高官的家眷,也就只是听家里男人聊起,副总统容貌才能俱佳而已。 因宋逸之极少参加应酬的宴会,就算有幸见过,也只是遥遥一视,只知其风采,实则并不熟络。 现宋逸之携眷赴宴,大家都很是好奇,各种探究的目光和话题,都聚焦在阮颜身上。 第284章 宴会无趣 这种聚会,大抵都不会太有意思。 阮颜没有一个熟识的人,不过也就是凑个热闹。 在座的众多人中,大多和自己今后的生活毫无关联。 阮颜避重就轻,挑着话题,间或应上一两句,面子上不至于过于生疏,也就罢了。 她心里也明白,这些名媛们脸上所展现出的热情,能有几分真心实意呢? 聊完妆容服饰,自然而然便开始聊男人了。 放眼全场,在一众气质儒雅,文质彬彬的政客之中,宋逸之那军人特有的气质格外引人注目。 挺拔如松的身姿,肩宽长腿,卓然而立,仅仅只是站在那里,便自有风骨,无需言语,早已将若干同龄人比了下去。 如此出色,注意到他的,又何止一人两人? 很快,便有人把话题引到这上面。 “可惜了,宋总统已经卸任,以后恐怕再见的机会就少了。” 立刻就有一位夫人附和,“是呀!真是可惜,还没机会邀请他到我家做客呢!听闻他去过众多国家,见多识广,我女儿正准备留学,还想请他给个意见。” “蓝夫人,如此人才,总统也舍得放手?” “少了宋副总统,以后咱这宴会,岂不是少了些乐趣?” 众人七嘴八舌的,蓝夫人笑道,“得了吧,宋副总统就任四年有余,大伙儿又见过几次?真要挽留,你们还不如朝宋夫人身上使劲。” 于是,大家又开始把话题对上了阮颜: “宋夫人,咱们京南可是华国最繁华的城市之一,听闻你才过来几天,怎么不多住一段时间?” “你要是明天有空,我陪你和宋副总统四处逛逛可好?我女儿和你年龄相仿,想来应该聊得来,让她给你们解解闷。” “这两天风大,宋夫人要是懒得外出,我们可否登门拜访?我向来对广府文化极有兴趣,早就向宋副总统请教一二了。” …… 阮颜听着听着都乐了,一个两个的,嘴上问的是宋夫人,实际上感兴趣的却是宋逸之。 明知他已有妻室,仍是兴致勃勃,不遗余力地靠上来,想来这也算是时代特色了吧? 刚刚听称呼,在场出来应酬的,不乏是家里的二夫人三夫人。 摒弃了某些陋习,偏偏又尚未普及实施新的律法,半新不旧的,反而让妾室的存在变得光明正大。 既已选择跟宋逸之回来,阮颜也有了心理准备,不过几句闲话,也不至于往心里去。 所以只当她们在唱戏,脸上笑容淡了些,只是听听,并不回应。 蓝夫人见状,帮着解围,“宋夫人也累了吧?跟我到那边歇歇,吃点点心可好?” 阮颜欣然应下。 两人到了靠窗处的沙发坐下,很快,便有一妙龄女子端着茶水点心,给她们俩人张罗起来。 此人浅笑宜人,举止优雅,根本不像是宴会厅的服务生。 “你这丫头,怎么跑我这端茶递水来了?”蓝夫人像是刚看清来人似的,嗔笑道,“宋夫人,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娘家侄女,甄素素,在宋副总统办公室任秘书。” 说完又对着甄素素打趣道,“呐,素素,这位就是宋夫人了,老是埋怨我不给你介绍,我今天可是第一次见宋夫人,立刻就帮你引荐,以后莫要再怪罪我了!” 甄素素笑容渐深,“姑母就是爱开玩笑!宋夫人莫要见怪,初次见面,还请多多指教。” 只见她双手交叠在腹前,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阮颜起身虚扶了一下,“甄小姐也太客气了!我至多不过痴长你一两岁,何须多礼?” “应该的应该的!”蓝夫人示意阮颜坐下,“她这是有事相求,你且先听我说。” 阮颜带着几分好奇,堪堪坐稳,蓝夫人便迫不及待地说,“自逸之入职以来,素素便担任他们办公室的秘书,四年来日日相对,感情深厚,公事私事都极有默契,现逸之离职,素素颇为不舍,特申请跟随到广城,继续为逸之服务,不知你意下如何?” 阮颜抬眸,二十二三岁左右的女子,风华正茂,此刻低头垂眸,脸上笑容带着三分羞怯,七分腼腆,颇有楚楚动人之姿,要是自己是男人,说不定也会心动。 此情此景,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其他人阮颜可以糊弄过去,蓝夫人这个问题她却不可不答,她扬起唇角,未语先笑,“蓝夫人,你刚刚也说了我们需操持家务,安于内宅,这公事,您可就问错人了,您该去问问逸之才是。” 蓝夫人笑容淡了些,要是宋逸之同意,又何需来问她? 别人不懂蓝夫人岂会不懂? 宋逸之把这妻子看得比性命更胜,要是普通男人,妻子离开五年,就算没有再娶,家里也断不会少了女人,可宋逸之愣是家宅清静,一个女人也没有。 蓝正翔都不知道在她面前感慨多少次了,说宋逸之专情痴情,实属难得。 甄素素也正正是看中了这点。 自己为人姑母,可不得为她筹谋筹谋? 她清了清喉咙,轻声应道,“此事既是公事,也是私事,你想想,你平日在家,逸之办公时,你也照顾不到吧?素素正好帮你补这个缺,她是个听话且半是妥帖之人,你可以放心使唤,这个我可以给你做担保。” “宋夫人,我是长情之人,和宋副总统相处这么多年,实在不忍心分离,您放心,我会安分守己,定不会对你造成什么威胁。”甄素素适时开口。 姑侄二人,灼热的视线皆落在阮颜身上。 阮颜笑容依旧,语气温柔,说出口的话却并不讨喜,“蓝夫人,您还直接跟逸之说吧,我不好帮他做决定。” “宋夫人,做人不可太自私了!”蓝夫人再开口时,声调已然不同,带着几分长辈的威严,“你生性凉薄,又追求自由,生生熬了逸之五年,也就是逸之没娘,要不岂容你如此放肆?我劝你还是把素素带去广城为好,要不你哪天心血来潮,又出国了,逸之可如何是好?” 呵呵!阮颜心里冷笑。 原来,这就是总统夫人刚刚说的要为宋逸之做的主啊? 这语气,不知道还以为真是她婆婆呢! 第285章 这人是谁? 对别人的家事,不过一知半解,就在这指手画脚,这种人,阮颜还真不想惯着她! 坐直了身子,阮颜眼眸笑意尽消,嘴角一抿,问道,“蓝夫人,请问这是您的意思?还是蓝总统的意思?” 蓝夫人眉头一皱,不悦地反问,“这有何区别?” 阮颜:“如果是您的意思,那我只好说一声抱歉,这个忙我帮不了,逸之办公室的事情我从不插手!” 蓝夫人心里涌上一股无名火,这是看不起自己?非要她搬出总统的名头来? 偏头看着侄女哀求的眼光,蓝夫人想起自己拍着胸口应下的事,已是骑虎难下,遂又问了一句,“若是总统的意思呢?” “若是蓝总统的意思,那我定要向逸之禀报!”阮颜的目光突然变得凌厉,声音不徐不疾,“定是逸之工作哪里出了问题,蓝总统才会放这么个人,是指导工作还是监视,总得弄弄清楚不是?” 蓝夫人身体猛然一震,手中的茶杯一抖,茶水溢出烫了手,手背皮肤瞬间红了一片。 宋逸之卸任,身份转变,今晚过后可不再是蓝总统的直属部下,而是宋军少帅,将来那就是宋军主帅! 谁敢去监督指导他工作啊? 蓝总统若真要这么做,可真是妥妥地制造全国混乱的节奏啊! 刚刚一路观察,见阮颜被众人语言挑衅,仍是笑脸相迎,还以为是个好拿捏的,谁曾想竟是个硬茬! 甄素素忙上前接过茶杯,手忙脚乱地帮忙擦拭。 蓝夫人脸色早已变了几遍,脸上刚扯起的笑容,又是牵强又是尴尬,声音早已失去了刚刚从容与自信,“宋,宋夫人慎言!不过就是后宅私事,我念素素一片痴心,也可怜逸之身边少了个知冷知热的人,作为长辈,多操点心罢了,你何必这样上纲上线?牵扯上国家大事呢!” 阮颜似笑非笑,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蓝夫人,“说起长辈,我倒记得,蓝总统当真是个令人敬佩的长辈! 当年在闽南,我冒死开车回去接应蓝总统,被数十个日本人追杀,蓝总统一点架子都没有,亲自给我送上谢礼,还让我有困难就来找他。” 怎么如今倒给她添堵了呢?这岂不是恩将仇报吗?这句蓝夫人的自我解读,差点没把自己气吐血! 看来宋逸之的眼光着实好,看上的女人,竟比那外交部的人口才还要好! 怪不得被拿捏得死死的,五年了,愣是一个女人也没找! “宋夫人息怒,是我,是我央了姑母来求您的,您同意也罢,不同意也罢,有气冲着我来,千万不要为难姑母。”甄素素低声哀求,泫然欲泣。 到底谁在为难谁啊? 阮颜心里暗叹,难不成女人生来就是演戏高手? 看她这段小白莲的表演,都可以列入北影教材了! 甄素素继续说道,“这几年宋副总统走南闯北,吃了许多苦,每每见他在办公室呆怔至深夜,茶不思饭不想的,我真为他心疼,不过多一个关心他的人,宋夫人未必太没有容人之量了吧? 听闻当年你们分开也是因为纳妾的事,这娶妻纳妾,是华国几千年留下来的传统,存在即合理,宋夫人难道不该反省反省自身的问题吗?” 阮颜都想为这最佳一辩鼓掌喝彩了! 压住心里的火,她笑道,“甄秘书恐怕平日里上班很忙吧?” “啊?”甄素素还沉醉在自己的慷慨发言中,被阮颜突然换的话题问懵了。 阮颜关心道:“办公室里百分之九十五都是男性,你整天忙着心疼别人家的男人,可还忙得过来?” 甄素素脸上五彩斑斓,简直不能用“精彩”两字来形容。 哪有人骂人不带一个脏字,还直戳人心窝的?!简直不讲武德! “你……”甄素素毕竟年轻,脸皮薄,愣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蓝夫人已是极度不悦,也完全失去了扯皮的耐性,直截了当地问,“好了,也不必扯东扯西的了,宋夫人给我个准话,到底能不能把素素带去广城?” 要是敢明目张胆地拒绝她这个总统夫人的请求,就别怪她以后在总统身边吹枕边风了! 阮颜轻笑,“看您这话说的,多个免费劳动力,我怎么不同意?不过这事还得一家之主来拍板,呐,逸之来了,直接问他便是,他要说带,我绝无二话。” 眼尾一扫,果然宋逸之和蓝正翔正往这边走来。 蓝夫人脸色又难看了几分,只因她上两年都有给宋逸之保过这个媒,宋逸之次次都是一口回绝,蓝正翔还为此呵斥过她,让她不要多管闲事。 “罢了罢了!这事到此为止,莫要再提了!”蓝夫人当机立断,顺带给甄素素使眼色,让她退下。 阮颜拉住甄素素的手,柔声道,“别急,难为你为宋副总统操持这么多年,问一问又何妨?” 甄素素侧头,宋逸之从远及近。 年近三十的男子,成熟稳重,修长笔直的腿,每迈一步,都带着军人特有的铿锵。 随着距离的接近,那双眼眸深情又专注,仿佛能穿透空气,直达灵魂深处。 只一眼,甄素素便心潮澎湃,再也移不开脚步。 每每在办公室遇见,她的心跳都会陡然加速,内心的情愫如野草般肆意生长。 不过瞬息,宋逸之已走到阮颜身边,顺势在她身边坐下,问道,“和蓝夫人聊什么?聊这么久?” 阮颜勾着唇角,如实道来,“蓝夫人给我引荐你的秘书,问我能不能带回广城。” “秘书?该带的人都带了的,刘副官那早有安排。”宋逸之不明所以,随手端起阮颜的茶杯,自然而然地喝了两口茶。 阮颜提醒道:“你是不是漏了甄小姐?” 危机感顿时升起,宋逸之正色道,“什么真小姐假小姐?我办公室都是男人。” “逸之……”蓝夫人倍感尴尬,低声提醒道,“是素素。” 宋逸之这才发现,蓝夫人身边还站着个女子,“这人是谁?不是服务生吗?” 第286章 捡到宝了 宋逸之一脸茫然,神色不似伪装。 也就是口里没茶,要不肯定喷出来,阮颜看着甄素素盈盈欲坠的泪水,语气也变得温柔,“这是蓝总统的侄女——甄小姐,她说和你日日相对,感情深厚,公事私事都极有默契,你要是离不了她,带上也无妨。” 宋逸之简直惶恐! 声音越是温柔,说出来的话越是吓人! 也顾不上座上还有旁人,他急忙开口解释,“办公室外面的办公室,是刘副官几人的办公之处,皆是男性,再往外则是楼层的工作人员,他们并非与我直接对接工作,中间隔着几道墙,我真没留意都有谁。” “宋副总统,我给您倒过茶……”甄素素心有不甘,低声辩驳着。 同一楼层办公四年有余,竟然不认识她?明明姑母还引荐过两次。 宋逸之却头也没抬,目光紧紧盯着阮颜,“那或许是开大会的时候……” 甄素素又道:“还给您按过电梯……” “够了!速速回去吧!”坐在对面的蓝正翔忍无可忍,垂头抚额,简直不忍直视。 虽并非亲侄女,这般情形,也觉得丢人啊! 看着甄素素掩面离去,阮颜转而看向蓝总统,“您侄女一片赤诚之心,着实可爱!逸之遇到您这样的领导真有福气,连他日后的生活都安排了人悉心照料。” 放人的事,当真是可大可小,和宋逸之分别在即,蓝正翔不愿误会加深,遂解释道,“这事我还真不知道,小孩子家家,闹着玩,宋夫人莫要放在心上。” 看着得有二十二三了吧?不过比自己小个一两岁,还小孩子家家? 阮颜面上微微一笑,没再接话。 “我们去跳舞?”宋逸之趁机邀请,一心只想离开这是非之地。 蓝正翔也催促着,“去吧去吧,年轻人就该尽情玩乐,呆坐着岂不无聊?” 等两人离开了,他才用警告的眼神看了蓝夫人一眼,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要是真能成事,广城帅府有个能说得上话的自己人,他自然乐见其成。 可偏偏把差事办得如此不雅观,啧…… 蓝正翔啧啧两声,失望地摇着头,也起身离开了。 舞池里,宋逸之一手揽住阮颜的纤腰,一手捏着她的掌心,同时观察着她的神情,蹙眉询问,“你可是不信我?” “信。”阮颜仅回了一个字。 宋逸之依旧心里没底,“办公室那么多人,随便找个问问便可知真假。” 阮颜兴趣索然,“我信。” “那你为何生气?”宋逸之心一直悬着,不敢有丝毫懈怠。 阮颜略作思索,吵架都吵赢了,有什么气也出了,于是摇了摇头。 宋逸之眉头皱得更紧了,“说说,有任何疑问都可以问我。” 片刻后阮颜缓缓说道,“就是觉得有压力,这都还没回广城,烦心事就一桩桩地来,宋夫人这份工作还真不是一般人能胜任的!” 宋逸之见她真不像生气,心里稍安,“这算什么烦心事?不过是些不相干的人,心情不好就别理会,心情好骂回去便是。” “骂回去?任何人?”阮颜挑着眉看他。 “当然!”宋逸之反问:“还有你男人搞不定的人?” 就算有,也先等媳妇撒了气再说。 阮颜微音上扬,“包括你那些红粉知己,青梅竹马以及那些志同道合的同事?” 宋逸之心头一跳,求饶道,“我心脏不好,你别吓我!哪来的红粉知己?明明是苦行僧的生活,硬是被你说成灯红酒绿,我该去何处申冤?告诉你个秘密,外交部里我的外号是宋和尚。” 灯光下,发箍上的碎钻熠熠生辉,映衬着脸上的肌肤晶莹剔透,只见阮颜嘴唇微翘,眼眸闪过一抹笑意,“我怎么知道?一会甄小姐一会贾小姐,我又不是孙悟空,有那火眼金睛!” 听着她类似撒娇的抱怨,宋逸之心稍定,“您哪里是孙悟空?你是我祖宗!乖,看谁不顺眼就骂回去,骂得不尽兴就动手,有什么事我都替你担着!” “我有那么嚣张跋扈吗?”阮颜被逗笑了,随后想起蓝夫人刚刚的神情,又问道,“我是不是把蓝夫人给得罪了?” “得罪便得罪了,没事。”宋逸之轻描淡写地补了一句,“她没那么重要!” 阮颜不解,宋逸之解释道,“蓝总统有两个家。” 阮颜双目圆瞪,“还有这事?” “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很多同事都知道的,二夫人有时也会出来应酬。”为了转移媳妇的注意力,宋逸之也是拼了,连总统的八卦也被拿来用了。 “看到没?蓝总统牵着那个男孩,便是二夫人生的。” 阮颜抬头望去,果然见蓝总统正在和一个十一二岁的男孩子说话,而蓝夫人,也伴随在其左右,看起来倒像真正的一家人。 阮颜心里暗叹,明明女人最清楚女人的痛苦,却偏偏为难女人的,都是女人! 蓝总统在她印象中是办大事的人,胸中有国有民,没想到也落入这样的俗套。 就像她刚刚说的,这是时代特色啊,一夫一妻制在华国真是任重而道远。 “怎样?是不是觉得自己捡到宝了?天底下竟有我这样的好丈夫!”宋逸之声音带着三分调侃,七分自得。 阮颜横了他一眼:“这难道不是最基本的?我们阮家的男儿个个都能从一而终,等你七老八十再来说这句话也不迟!” 七老八十?想到两人老态龙钟的画面,宋逸之笑了,“看来你真是爱惨了我,连七老八十的事情也都想得这么周全。” 此时,舞池中的音乐悠扬,放的正是圆舞曲,恰逢一个旋转的动作,阮颜转了一个圈,又被拉了回来,小手顺势在他腰上掐了一把,“当然想得周全,但凡你有什么行差踏错,家法伺候!” “哈哈哈!”宋逸之笑声爽朗,“宋夫人好厉害!” 音乐还在继续,两人的身影在灯光下旋转舞动,似将外界的纷扰都隔绝开来。 第287章 不期而遇 次日,蓝太太送来请帖,邀请他们一家到总统府做客。 阮颜以归程在即,要收拾行装为由,婉拒了邀约。 连总统夫人的邀请都没空去,那其他的请帖推辞起来便顺理成章了。 一来不想给自己添堵,二来京南的蚕丝闻名天下,阮颜趁着临行前这两天好好挑选些回去送人。 临行前一天,阮颜来到京南一家卖蚕丝制品的老字号。 刚刚踏入,已经闻到空气中弥漫的淡淡桑香。 木质的货架古色古香,泛着温润的光泽,上面陈列着琳琅满目的蚕丝制品,有成匹蚕丝布料,有蚕丝织锦画,古香古色的蚕丝扇子,颜色各异的披肩,手帕等等,件件皆是精品,送礼非常合适。 正思索着给舅妈,杜云瑶买什么合适时,刚好看到一排古朴精致的扇子,阮颜不由想到蒋太太。 蒋太太对碎玉轩的扇子是爱不释手啊! 从前她对自己颇为照顾,这些年也不知道她过得怎样。 思索间,她把手缓缓伸向十二金钗团扇,恰巧,身侧也有一人同时伸手过去。 阮颜偏头而视,瞬间整个人愣在原地,身侧之人居然是蒋瑾琛! 那熟悉的面容,温柔的眼眸,文雅的笑颜,和往昔并无不同。 很快呆怔便被笑容取代,两人相视而笑,皆是满心的惊喜和意外。 港城一别,又已数十天,原以为回到广城才会再见,没想到在这碰上了! 阮颜语气中不无感慨,“琛哥,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上一秒还在思量,这扇子送给蒋伯母正好合适。” “说出你可能也不信,我选这个,正是奉她之命。”蒋瑾琛忍俊不禁。 缘分真是妙不可言! 无论天涯还是海角,他和阮颜总会不期而遇。 但偶遇的惊喜维持不到三秒钟,他便清醒了。 瞥了眼阮颜身后的侍从,“少帅也在这边?” 阮颜颔首,“是的,陪他过来处理公事,你呢?你怎么会在这里?” “也是公事,要在京南进行为期一年的学习的,特地提前一天过来熟悉环境。”蒋瑾琛笑道,“也是巧,竟在这里遇上你!” 阮颜眉眼弯弯,“真真是巧!我们定了明日回广城,再晚一天,我们就错过了!或许是老天爷在提醒我,还欠你一顿饭呢!” 蒋瑾琛:“哈哈!那择日不如撞日,今晚就让你破费了。” 阮颜爽快应下,“没问题,待会买好东西,咱们去吃饭!” 随后,阮颜与蒋瑾琛在店铺中精心挑选好了所需购买的物品。 结账之时,阮颜执意要付款,她笑着说道:“明日便要回我家了,我正苦恼不知该送什么给蒋伯母才好,你就别同我争抢了!” 蒋瑾琛见她态度坚决,几番争执不下,无奈之下,也只好由着她去了。 两人步出店门,外面阳光正好,微风轻拂。 他们一边漫步,一边商量着接下来吃些什么。 阮颜灵机一动,“要不回家吃吧,顺便介绍个人给你认识。” 蒋瑾琛欣然应下,于情于理,也应该和宋逸之打声招呼。 然而,到了宋逸之的府邸,他率先看到却是兴高采烈出来迎接妈妈的吵吵,瞬间呆愣住,脸上满是错愕,“你,你竟然有孩子了?” 看着和阮颜眉目神似的小女孩,蒋瑾琛只觉得眼眶在发热,心里泛起阵阵涟漪,这分明就是缩小版的阮颜! 在这一瞬间,蒋瑾琛的思绪仿佛被一双无形的大手猛地拉扯,飘回到了遥远的过去。 那些被他深埋在记忆深处的童年时光,以及充满青涩与懵懂的青春岁月,如潮水般汹涌而至。 原来他们曾经共度那么长的岁月,而那些时光,一直都静静地隐匿在心底某个角落,从未真正消逝。 蒋瑾琛蹲下,小心翼翼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吵吵!”小朋友的心思总是单纯而又直白,见到蒋瑾琛特意降下身高,与自己平视着聊天,心中顿时开心得不得了。 她歪着小脑袋,眼睛亮晶晶的,好奇地反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蒋瑾琛看着她天真无邪的模样,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抹宠溺的笑意说道:“你得叫我瑾琛舅舅。” “舅舅?”吵吵看向阮颜,这个称呼对她来说太陌生。 阮颜笑道,“是的,妈妈的哥哥和弟弟,都是你的舅舅,过两天,你会见到很多个舅舅。” 岂止是舅舅,回到广城,突然涌出来的众多亲戚,估计会让吵吵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 “真荣幸!成了吵吵小朋友第一个认识的亲戚!”蒋瑾琛突然意识到,自己身上居然没有合适的见面礼,全身上下最值钱的,不过就是一支纯金钢笔。 说来也巧,吵吵也刚好注意到他衬衣口袋别着的金灿灿的钢笔,“瑾琛舅舅也和我一样喜欢画画吗?” 吵吵还没有学写字,却喜欢涂涂画画,阮颜也没有请老师系统地去教,任由她自由发挥。 “是,我也喜欢。”蒋瑾琛将笔取下递给她,“初次见面,送你个礼物,你能送幅画给我吗?” 阮颜忙阻止,“太贵重了!小孩子家家,再好的笔也是浪费。” 阮颜记得这是蒋瑾琛的随身之物,好像是他已故祖父送的。 蒋瑾琛:“物尽其用才好!这是我三岁启蒙时我祖父送的,刚刚好,吵吵也要学写字了吧?” “我会画房子,我给你画房子吧!”吵吵已经接过,迫不及待扯着蒋瑾琛,到厅里的桌子旁,要给他画画。 桌子有点高,蒋瑾琛把吵吵放在自己膝盖上,饶有兴趣地看着她在纸上画太阳,画草地,画房子。 阮颜则坐在桌子对面做观众。 宋逸之回来便是看到这样的情形。 蒋瑾琛的调令是他命人下的,就任的时间也是他定的。 原想着和自己的行程完美错开,没想到最终还是他还是和阮颜碰上,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啊! 倒也不是多讨厌蒋瑾琛,纯粹就是看他不顺眼,尤其是在港城,他居然先一步找到阮颜,让他心里着实妒忌。 第288章 成王败寇 阮颜很快发现了他,迎了上去,“回来啦?怎么愣着?” 蒋瑾琛也很快站起身,躬身问好,“少帅,好久不见!” 也没多久吧!宋逸之心想,真真是孽缘,越不想见,偏偏隔三差五地见! 缓缓走进客厅,吵吵朝他咧嘴一笑,“爸爸!这是瑾琛舅舅。” 宋逸之笑着摸摸她的脑袋,她又继续低头画画。 阮颜解释道,“在港城就想请琛哥吃饭了,一直没请上,今日凑巧在街上碰见了,便把他请到家里来吃顿便饭。” “不请自来,叨扰了!”蒋瑾琛适时开口。 宋逸之勾了勾唇角,缓声道,“欢迎!” 还能说什么,请到家里已经是再妥帖不过的做法了,要是阮颜和他两人去吃饭,估计自己会被醋死! 很快下人便备好了饭菜,宋逸之又命人开了好酒招待。 三杯下肚后,宋逸之漫不经心地问道,“听闻蒋队长此次来京南,是和在这边读书的表妹同住,可是好事将近了?” 蒋瑾琛早已升迁,现在在广城总局任刑侦大队队长。 闻言先是一愣,随后他才抬起深邃的眼眸,“少帅日理万机,还关注此等小事,真是用心良苦啊!” 宋逸之扯扯嘴角,“蒋队长是警局栋梁,你的终身大事是私事也是公事,我自然会留意一二。” 蒋局长退休在即,肯定是希望儿子成为自己的接班人。 宋逸之不过让人指点一二,古人云成家立业,尚未成家,如何担得起广城总警局这个担子? 蒋局长也是个妙人,做事雷厉风行。 没多久蒋家便传来消息,蒋大少和徐家表妹相恋多年,情投意合。 虽不知是真是假,但宋逸之听到消息,心情就莫名其妙地变好了。 打铁趁热,再给他制造个为期一年的公干,一切水到渠成! 等他再回广城,自己和阮颜都二胎了。 “多谢少帅‘关心’!”蒋瑾琛起身给宋逸之倒酒,“我敬您一杯!” 两人一饮而尽,宋逸之继续说道:“既然吵吵叫你一声‘舅舅’,那以后也算是亲戚了,等你成亲时,记得请我一杯喜酒。” “不过是坊间笑谈,八字都还没一撇呢!”蒋瑾琛笑笑,“不过无论成亲与否,小颜的这一声‘琛哥’,吵吵的这一句‘舅舅’,都不仅仅是个空洞的称呼,在她们需要帮助时,我必定全力以赴!” 宋逸之笑容很淡,“蒋队长多虑了,有我在,她们哪会遇到什么困难?” 蒋瑾琛点头,“那是,少帅能力卓然,权势滔天,定不会让她们受委屈!只不过我这个兄长,这么多年守护小颜,已成习惯,您也知道,有些习惯,一旦养成,怕是一辈子也改不了了!” 阴魂不散要说得这么理直气壮吗?! 闻言,胸腔中的无名火又开始往上冒,偏偏他对阮颜多次帮助又是事实,宋逸之一下子竟然被怼的无言以对,只能拼命喝酒。 蒋瑾琛今晚似乎也很有兴致,两人一来一回,很快就把两瓶白酒喝完了。 吵吵早睡,阮颜便先陪她上去洗漱休息。 宋逸之俩人更是敞开了喝。 到后面,也不知道是不是喝懵了,蒋瑾琛竟然开始推心置腹,“少帅也不必对我有这么大的敌意,我只是希望小颜幸福美满,人生顺遂!” 宋逸之轻哼一声,“我爱慕她多年,命都可以给她,跟我一起,岂会不幸福?” “多年?呵呵!”蒋瑾琛轻笑,“如果感情可以用时间长短来计算,我未必会输你。” 宋逸之一拍桌子,轻嗤道,“就知道你心怀鬼胎!” 酒意上头,蒋瑾琛按着太阳穴,声音略带唏嘘,“你错了,我向来是君子坦荡荡,小颜更是由始至终都当我兄长,成王败寇,我早就认了!” 宋逸之听后心情并没有好多少,“软软又不缺兄长,你有空还是多操心操心自己吧!一把年纪了,还没成亲,像什么样子!” 蒋瑾琛哈哈大笑,“少帅这是怕我?防我吗?” “怕你?就凭你?”宋逸之嘴角往下沉,“我不过是替蒋局长操心罢了!赶紧回去好好筹备,我就等你这杯喜酒了!” 蒋瑾琛慢条斯理地回答,“少帅放心,结婚生子是大事,若是我成婚,定不会藏着掖着,必将告知亲朋,不让人生徒留遗憾!” 宋逸之又被戳中了痛处,他和阮颜的婚事,至今极少人知晓,吵吵的存在更是低调得不像话。 哼,等回了广城之后,他定要找机会广而告之! 后来也不知道喝到几点,宋逸之第二天醒来时仍是头痛欲裂,酒意未散。 好在行装都是早早打理好的,一家人坐上了回广城的专列,宋逸之继续补眠,一直到晚上,才算精神些! 阮颜好奇地问道,“你什么时候跟琛哥感情这么深厚了?居然通宵喝酒?” 宋逸之不欲多谈,恨不得将此人抛诸脑后,所以只淡淡地回了一句,“高兴!”,随后便扯开了话题。 列车平稳地疾驰在铁轨上,哐当哐当的声音有节奏地响起,像是一首交响乐。 车厢内宽敞明亮,吵吵兴奋地趴在窗边,看着窗外景色如幻灯片般快速掠过,不时发出惊叹声。 丁雨丁雪也是满脸笑容,有种重回故里的兴奋。 当“广城”那两个大字映入眼帘,阮颜的心跳陡然加快,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 终究,还是回来了! 回城的具体时间,宋逸之只通知了几个亲近的人,可进入台时,发现站台上仍是站满了人。 车门开启,宋逸之率先下了车,而后才转身扶了扶阮颜。 “少帅!夫人!”两列整齐的队伍,熟悉的绿色军装,都是宋逸之的亲信。 宋逸之回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随后让大部队先退下。 很快,站台上仅剩下左崇明夫妇,邓子宇夫妇,还有阮翔和周佳佳。 看到一张张熟悉的面孔,阮颜早就红了眼眶,只不过刚刚人多,一直压抑着。 第289章 重逢时刻 左崇明率先扬起唇角打招呼,“嫂子,您可算回来了!” 紧接着,他又暼了一眼宋逸之,故作抱怨道,“您是不知道啊,要不是冲着您的面子,我今天根本就不想来接他,某人整天都冷着一张脸,跟个冰窖似的,我都怀疑咱广城四季如冬了!” “你也不看看我今天穿的是什么?妥妥地有备无患!”邓子宇一边说着,一边得意地拍了拍手臂挂着的外套。 众人被都逗得哈哈大笑。 宋逸之心情好,挽着阮颜的手,被两个损友打趣也浑不在意。 一旁的周佳佳眼角嗪着泪水,笑中带泪,哽咽着唤了一声,“夫人……” 原本被压下的泪意瞬间又涌了上来,阮颜抹了抹眼角,笑着打趣道,“佳佳,好久不见!你这变化也太大了,在街上碰见,我都不敢认,现在可真是十足的官太太派头!” 左崇明噗嗤一下笑了出来,“胖了就胖了呗,自己人还整些花里胡哨的修辞手法干嘛!” 此话一出,瞬间就招来好几个人的白眼。 邓子宇握着拳头正想教训教训他,却被另一人抢了先。 只见左崇明身边的陈瑛,一脚踩在他的军靴上,嗔怒道,“下辈子你就该投胎去做母猪,生几十个崽,看看你怎么保持好身材!” 阮颜掩嘴轻笑,这是她第一次见左崇明的妻子,一头干脆利落的齐耳短发,浓眉大眼,长得英气逼人,让人一见便忍不住心生好感。 左崇明捧着脚嗷嗷直叫,“难得带你出来见人,你能不能收敛一下,注意点仪态啊?” 陈瑛这才反应过来场合不对,有些不好意思地冲着阮颜尬笑,“夫人,初次见面,失礼了!” “哪里的话?你这性格挺直爽,我很喜欢!”阮颜脸上难掩笑意,“小左将军就该配你这样的贤内助。” “得了吧,泼妇也称得上贤内……”左崇明吐槽了一半,瞥了陈瑛那冒火的目光,瞬间又咽了回去。 罢了罢了,大庭广众之下,跟女人斤斤计较非大丈夫所为,不说也罢! “阮颜……”另一头的杜云瑶早就控制不住了,上前一把抱住阮颜,哇一声哭了出来,“你也太过分了!这么多年也不报个信,担心死我了……” 阮颜内心被深深触动,轻轻拍着她的肩膀,哽咽着说,“这不是好好地回来了嘛!” “好什么好?吃了那么多苦,逢年过节,家里人想起你都难过死了!”杜云瑶趴在她的肩膀,哭得像个孩子。 “好了好了,早就叫你不要来了,这么多人,哭得多难看……” 阮翔在后面小声劝着,话音一落,刚一抬头,就看到了刚刚睡醒,被丁雨牵着下车的吵吵,他瞬间被吓傻了,“小,小颜,这谁啊?……天啊!也太像了吧?太过分了小颜,我都做舅舅了也不提前打声招呼……你怎么什么都先斩后奏啊?这祖父见了不得心脏病发……哎哟!怎么这么像?这眼睛跟我也太像了吧?” 结果没把杜云瑶劝好,反而自己激动得红了眼眶,跑到吵吵面前,上下打量着,果然是外甥像舅,越看越稀罕得不行了。 他小心翼翼地问道,“我是你舅舅,你叫什么名字?” “我是你舅妈。”原本抱着阮颜痛哭的杜云瑶见状一下撒了手,忙跑到吵吵面前自我介绍。 这可是阮家这一辈的第一个孩子啊,夫妻两人手足无措,恨不得能马上提回家,让家里人的高兴高兴! 站台一下热闹得不得了,个个围着吵吵说个不停。 回到少帅府后,邓子宇又让人把三个儿子送过来陪吵吵玩。 一个只比吵吵小了三个月,也是四岁,双胞胎堪堪两岁,正是狗都嫌的年纪。 这下,整座府邸更是吵翻天,热闹得不行! 宋逸之提前让人整理了宅子,把主楼重新装修,作为一家人居住的场所。 办公的地方,会客室,还有副官们的值班室,全都移到了前院。 而阮颜之前住的那栋小楼则不做任何改变,以后可以做吵吵的闺房。 最兴奋的当属旺财,早就一狗当先,跑去找自己之前的狗窝。 林洋,张强等几个熟悉的面孔,也被重新安排回来当差。 当晚,久别重逢的几人,围坐一桌,纷纷讲述着这几年的变化,欢声笑语,久久不散。 直至深夜,众人告别时,阮颜已是微醺。 她摇摇晃晃地走到花园,穿来月亮门,想去看看自己曾经的房间。 宋逸之怕她摔着,一弯腰,便把她拦腰抱起。 直到到了二楼房门才把她放下,阮颜缓缓推开房门,里面竟和从前一模一样,仿佛她不过出了逛了个街,几个小时就回来了似的。 环顾四周,仔细一看,还是可以发现,很多东西都更换过新的。 比如毛绒地毯,比如那碎花窗帘,比如床单被套,还有梳妆台上的那些护肤用品……统统都换过新的了,只不过都换了一模一样的,不仔细辨认,根本就发现不了。 阮颜走到梳妆台上坐下,上面自己当时亲笔写的离婚启事也还在,正想拿起看看,却被宋逸之抢了去。 他边撕边吐槽,一个两个的,脑袋都不懂得转弯! 叫他们一切维持原状,竟连这个也留着!一点都不醒目! 拿起桌面的钻戒,宋逸之单膝跪地,抬起她的纤纤素手,把戒指套上去,“以后不准再取下来。” “你威胁我?”阮颜挑眉瞪眼。 宋逸之委屈,把脸贴在她的手上,“我哪敢?我这是求你!你要是再跑,我也追不动了,我老了。” 阮颜空出一只手,捧着他的脑袋,“跑不动了正好,我原也没指望你来找,你陪你的三妻四妾,我找我的英国帅哥,从此各自快活,各自精彩,岂不快哉?” “英国帅哥?”宋逸之声调都变了,一手掐着她的腰,另一只手挠她的腰上三寸,“想得倒挺美!” 阮颜怕痒,拼命往后躲,很快便气息不稳,胸膛起伏,嘴上却仍是不认输,“做错事的又不是我,难不成我还要守寡一辈子?” 第290章 输了一截 守寡?还真敢想! 宋逸之眼神一暗,掐在她腰上的手更加用力。 脸上不施粉黛,却带着淡淡的红晕,唇色水润潋滟,泛着诱人的光泽,翘卷的睫毛又长又黑,更衬得眼眸中那股不服输的光芒触目惊心…… 四目相对,彼此都从对方的眼眸中看到自己的影子。 两军对垒,气势上的此消彼长,已然在这无声的对视里初现端倪。 透过这个眼神,宋逸之仿佛看到了那个握着方向盘在荒野驰骋的女子,坚强,果断,独立,肆意飞扬,可又偏偏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似乎她随时都能洒脱地抛下一切,似乎她什么都输得起! 就这一眼,宋逸之深知自己已是输了一截! 阮颜还是那个阮颜! 他惹不起。 分开那日的情形,事隔多年仍旧历历在目,只是想一想,就已经痛彻心扉。 这样的惩罚仅一次,他已去掉了半条命! 意识到这一点的宋逸之眼神一暗,顺势起身,双手在她腋下一撑,抱着她放在梳妆台上,“守寡?你恐怕没有这个机会!” 手掌一翻,按掉了电灯的开关,整个房间陷入黑暗之中。 仅有几缕月色,从没拉紧的窗帘中渗透进来,微微跃动。 唇瓣被咬住,低沉粗犷的喘息,在黑暗的渲染下清晰无比。 大掌稳稳按住她的后脑勺,阮颜完全动弹不得。 灼热的呼吸,烫得脸上的皮肤又潮又热,舌尖相碰,像是野火燎原,攻势根本无法控制。 长至脚踝的裙摆,被堆到了腰上,那只强硬的大掌,抓住她其中一边纤细的小腿,身体根本无法平衡,她只能紧紧攀住他的脖颈。 很快,细细碎碎的呻吟,不受控制地从唇角溢出,整整两个小时不得停歇…… 第二天,按照原定的计划,是要返回大帅府的。 然而,宋震东派遣副官前来通报,说是这几日因事外出,不在府中。 如此一来,一家三口便决定先行前往阮府。 一路上,吵吵像只欢快的小鸟,整个人趴在车窗边,那双大眼睛里,满是对这座全新城市的好奇与探索欲。 此时正值广城一年之中最漂亮的季节,道路两旁,粉红色的勒杜鹃肆意绽放,如天边绚丽的云霞飘落人间,绵延不绝。 当车速稍快一些的时候,那两侧的杜鹃花丛就仿佛两条奔腾的火龙,美不胜收,让人仿佛置身于童话世界之中。 吵吵兴奋地问道,“爹爹,这里好漂亮,以后我们是不是可以一直住在这里吗?” 昨日跟三个新伙伴玩了半天,吵吵自然而然地入乡随俗,将称呼改了过来。 宋逸之微笑答道,“没错,广城是我们的家,无论我们去哪里游玩,最终,都要回家的。” “我喜欢这里!”闻言吵吵顿时眉开眼笑。 当然喜欢啦! 昨天见得仓促,大家也没有准备,但今天一早,大家纷纷派人送来见面礼。 尤其是左崇明,几乎把整个广城适合孩子玩的新鲜玩意全都搜罗过来了。 吵吵刚刚甚至玩到不愿意出门。 车队还没到阮府门口,远远已经见到门前乌泱泱站满了人,其中阮振国那白花花的头颅显得格外抢眼。 人始终抵不过岁月,七十有余的老人,脊背佝偻,比五年前离开时感觉老了许多。 阮颜一下车便上前拥住他,“祖祖……” 心头涌上的情感真实又强烈,眼前这些已经成了她名副其实的亲人了。 阮振国眼角潮湿,像是在看外孙女,又像是透过阮颜看到了女儿,这一刻他只觉得内心无比满足,“回家了好,回家了好!” 阮颜动容,“让您老操心了!” 阮振国宽慰道,“不操心!知道你能把自己的日子过好,在哪都一样。” 下一秒,所有的伤感都被随后下车的吵吵的给冲淡了,杜云瑶早就先一步抱住了吵吵,家人们也相继涌了过来,争先恐后地嘘寒问暖。 阮淼是那一辈里唯一的女孩,阮颜这一辈也只一个女孩,阮舅妈向来都是把她当自己的女儿般养着,以弥补自己没有女儿的遗憾。 现在又多了个洋娃娃般的孙辈,大家更是稀罕得不得了。 粉色蕾丝公主裙,头上扎个两个小辫子,一晃一晃的,更衬得五官灵动可爱。 吵吵小朋友就这样从一个怀抱到另一个怀抱,脚根本就没机会着地。 家里变化很大。 船务公司在阮明辉的主持下,生意蒸蒸日上,大表弟毕业后也进了自家公司,成了父亲的得力助手。 阮翔则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把他那纨绔子弟的陋习发挥得淋漓尽致。 在杜云龙的帮助下,开了全广城最大的娱乐会所,其中就有阮颜当时给他推荐的桌球,保龄球等项目。 最令阮颜意外的事,三表弟居然选择从军,现在在左崇明管辖的第一大营中历练。 怪不得刚刚见到宋逸之,条件反射地敬了个标准的军礼。 阮舅妈容光焕发,忙前忙后地招呼着,想来这些年过得极为舒心,连娶了两个儿媳妇,只等着抱孙子了。 经过一番详谈,才知道,这些年宋逸之虽然没有长居广城,但对阮家的照顾一直都非常细致,全家上下言谈间都颇有赞誉。 就只有阮翔忿忿不平,小声地叽里咕噜,跟阮颜告状,“当年真是被你害惨了!我差点没被他打死!那么冷的天,他自己要跳下水是他自己的事,可恨的是,偏偏先把我扔了下去!后来没找着,哪一次见着我不是板着一张脸,搞得我跟过街老鼠似的,老大远闻着他的味就赶紧躲,就前几个月,还押着我陪他去英国,全程都让他那配枪的副官盯着我,跟看管罪犯似的……” 似有所感应,正在跟阮明辉说话的宋逸之突然打了个喷嚏,微微侧头,目光准确无误地落在阮翔的脸上。 吓得阮翔瞬间噤声,赶紧端茶吞了两口,压压惊! 杜云瑶在阮颜的另一侧插嘴,“你别听他胡说八道,少帅对我们不知道多照顾,逢年过节都命人送来厚礼,就他那娱乐会所的生意,如果不是少帅照着,哪有这么火爆?还有,我们家现在全城是唯一一家负责政府物资配送的民营船务公司了。” 第291章 爱屋及乌 得知家中亲人这些年皆过得安康顺遂,阮颜自是满心欢喜。 数次不经意回首,总能瞧见宋逸之正与舅舅和外祖父轻松闲谈。 他神情温雅谦逊,不见丝毫疏离。 平日里时常目睹他面对下属、周旋应酬,以及与宋震东相处时的模样,因而此刻见他这般放松,心中颇为动容。 大抵这便是所谓的爱屋及乌吧。 “胡闹!名字何其重要?怎可这般随意?”一声呵斥打断了阮颜的思绪。 原来是阮振国听吵吵讲述自己名字的由来,突然有了意见,“这名字可是关乎人一辈子的事,和我们的命运息息相关的,切不可大意啊!” 阮颜立刻卖乖,“那您帮忙取一个?” “万万不可!取名是大事,理应由大帅来做最为妥当。”阮振国连连摆手推辞。 宋震东的身份地位,在广城还有谁敢与之争锋? 再说了,人家才是吵吵名正言顺的祖父。 宋逸之不徐不疾地说,“无妨!您德高望重,又是我们两家辈分最高的长辈,您赏脸赐名,是孩子莫大的福气。” 阮振国仍是不肯,“等你们老三老四出生了我倒是可以代劳,这老大老二还是交给大帅操心吧!” 阮颜瞬间呆怔,心中暗自腹诽:这催生还带跳级的?! 杜云瑶和阮翔,还有二表弟夫妇皆垂着头,强忍着笑意,身体却因偷笑得厉害而微微抖动。 阮颜心里颇为不爽,眼珠灵机一转,貌似不经意地叹了口气,悠悠地说,“家里就吵吵一个孩子确实冷清了些,舅妈,您要是吵吵能跟表弟表妹一起玩,那该多好啊!” “哎哟!这话真是说到我心坎里去了!这阮翔是大哥也没做个榜样!”阮舅妈立刻俯身问吵吵,“吵吵,快问问你大舅舅二舅舅,什么时候才能有小表弟小表妹玩?” 吵吵昨天新得了三个弟弟,正是兴起的时候,闻言便兴致勃勃地挨个去问舅舅舅妈们。 刹那间,整个客厅被此起彼伏的笑声填满。 后来,阮振国禁不住宋逸之的耐心劝说,最终给吵吵取了大名——宋悦澜。 “悦”蕴含着愉悦欢快之意,“澜”则有波澜壮阔之意,寓意女孩的生活既有平静的美好,也能有精彩的波澜。 阮颜闻言笑意更甚,她很喜欢这个名字,女孩子更该拥有自己的精彩人生。 原本只是准备吃个午饭,但因太久未见,大家越聊越兴起,于是,一直在阮府待到晚饭后才回。 一来时间已晚,二来也不知道宋震东是否已经回来,所以原计划回大帅府的安排便取消了。 翌日,宋逸之在家休整,直至过了午后,仍不见宋震东派人来请,甚至连个电话也无。 此举颇为反常,他辞去副总统一职回城,此等大事,宋震东一个月前刚得知这个消息时已是兴奋不已,一再催促他早日回城。 那天宋家没去火车站接人已经很失常,昨天明知道他必定回去大帅府,他居然还安排了外出的公务,甚至到今天也不派人来请。 要知道,他们父子这二十年以来,长途旅程归来,第一件事必定会回家聚餐,这个规矩,是祖母还在的时候,就默认了的。 这五年,每一次自己回广城,宋震东都是最兴奋的那个,不管手头有什么紧要事,都会先放下,父子两人碰个面,细细讨论军务。 甚至因为段蓉和赵雅儿的事,他心里带着几分内疚,近年父子俩的沟通,基本都是宋震东主动发起的。 曾经在两人之间出现的嫌隙,也早就漫漫岁月中被抚平了,父子感情甚至比从前一同办公时还要深厚。 宋逸之越想越不对劲,午饭后也没有多耽搁,带上阮颜和吵吵,准备前往大帅府。 正准备上车时,宋震东的副官又来了。 此副官名为宋华,在宋震东身边做事二十年有余,是宋家旁支的亲戚,算是名副其实的自己人,做事向来稳重有度,深得宋震东重用。 宋逸之手扶车门,收回准备上车的脚步,“华叔,父亲有什么指示吗?” 宋华先是恭敬地敬了礼,才开口道,“少帅,大帅身体不适,刚刚大夫做了针灸,睡下了,今日怕是不方便见您,怕您扑了空,特地交待我过来跟您打个招呼。” “哦,身体不适?可严重?”宋逸之面露担忧,缓声问道,“是刘大夫在照料他的身体吗?” 刘大夫是大帅府御用大夫,祖母还健在时,他便开始住在帅府。 宋华点头称是:“刘大夫说不严重,大帅到了这个年龄,腰酸背痛都是正常的,注意休息就行。” 宋逸之问道:“那父亲有没有说几时见我?” 宋华:“大帅说了,忙完这几日会派人来通知您。” 打官腔? 宋逸之身处官场多年,怎么听不出他的推搪。 这是前所未有的事! 他们父子相见,什么时候还需要预约了? 沉默数秒后,宋逸之再次开口,“既然父亲身体不适,那我更应该过去探望,走吧,我跟你一同回去。” “少帅,今日大帅确实不方便见客!”宋华眼神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焦灼,“要不也不会特地吩咐我走一趟,大夫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静养。” 客?大帅府也是他的家,何时变成了客人? 空气有片刻的凝滞。 宋华一时间没有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只看着宋逸之等他回复。 好在,宋逸之并没有坚持,很快出声,“行吧!正好我刚回来,也想休息休息,那就改日再回去探望父亲吧。” 宋华脸色明显一松,“好的,属下这就回去复命。” “那劳烦华叔照顾父亲了。”宋逸之声音毫无波澜,和平日并无不同。 宋华笑笑,“都是属下职责所在,告辞了,少帅!” 宋逸之摆摆手,目送宋华的车消失在少帅府的大门。 一旁的阮颜问道,“父亲是不是在生我的气?所以不想见我?” 宋逸之这几年的所有决定,都与自己息息相关,把自己的一切都摆在首位,甚至连宋家,连广城都被排在了后面。 身为广城大帅,宋家当家人,身为一名父亲,必定不愿意看到自己的继承人如此不知轻重。 想来定是把自己当做那祸水红颜了吧? 第292章 大帅夫人? 想到宋震东从前就对她不甚在意,阮颜更笃定了这个想法。 宋逸之很快否定,“这些年发生了这么多事,父亲早就想通了,一家人平安团聚,比什么都重要,知道我们回来,父亲只会开心!” 阮颜不信,以为宋逸之不过是在哄自己宽心。 谁知宋逸之继续说出口的话却吓了她一跳,“父亲要不是出事了,要不就是有事瞒着我,宋华刚刚在撒谎。” 阮颜问道:“你怎么知道?” 宋逸之:“刘大夫的侄子在京南做生意,回来前不巧遇上,他说半个月前刘大夫已经辞职,回乡养老了。” 阮颜惊讶地说,“可宋华刚刚明明说得很笃定,说父亲的病是刘大夫在照顾。” “是啊!宋华到底为什么要撒谎?”宋逸之心里涌上一股不祥的预感,“不行!我要去大帅府一探究竟。” 阮颜看他脸色凝重,有些担心,连忙建议,“我陪你一起去吧。” 夫妻同往确实最为合适,万一宋震东只是身体不适,自己又单枪匹马杀过非要见他,定会引起宋震东的不悦,以为自己故意忤逆他。 夫妻同行寓意不同,一看就知探病的诚意满满。 “行,我们一起去吧。”宋逸之应了下了,随后又吩咐丁雨丁雪带着吵吵在家玩。 半个小时,阮颜和宋逸之到了大帅府。 两人刚一下车,门口的仆人皆面露意外之色,“少帅,您怎么来了?” 其中有两个身影更是跑得飞快,进去通报了。 宋逸之一言不发,只挽着阮颜的手,两人径直向大厅走去。 没走几步,就看到迎面匆匆赶来的宋华,“少,少帅,您怎么来了?刚不是和你说了吗?大帅今日不便见客!” “宋副官觉得我是客?”宋逸之轻飘飘的一句话让宋华白了脸,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错话。 “您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这不是一时着急吗?大帅他今日确实不想见您,您先请回吧!”宋华伸手挡在两人面前。 宋逸之脚步顿住,抬头直勾勾地看着他,眼眸中寒意渗人,“你敢拦我?这是我家,我今日不但要进去,还要住在这里,你奈我何?” 原本垂着的手,缓缓抬起,轻轻按住自己的皮带。 今日宋逸之换上了军装,腰间皮带处,正是他惯用的配枪! 熟悉的人都知道他已经在发火的边缘! 宋逸之十几岁上的现场,宋军少帅本就并非徒有虚名,早就习惯了发号施令,加上这些年在副总统一职又历练多年,上位者的威严更甚。 身侧一众佣人纷纷避让,再不敢靠近。 宋华虽是大帅身边的老人,这时也被震住了! 身后的刘副官趁机上前拉开他,“宋副官这是怎么了?少帅也是关心则乱,这不是着急大帅的身体嘛,都是一家人,你拦着做什么?” 等宋华回过神来,宋逸之夫妇二人早就走开老远了。 一路往里走,环顾四周,迎面而来见了数个佣人,居然没有一个熟识的面孔,就连门廊花园,布局装饰皆焕然一新。 阮颜之前在大帅府住的时间不算长,而且更多只是待在老太太院子里。 现在就更觉陌生了,离开这五年,大帅府的变化未免也太大了! 等进了大厅,并没有见到宋震东的身影,宋逸之继续向前,向外书房走去。 这时又过来数个佣人拦住,“少帅,少帅,大帅交代了让您先回去……” 宋华又再一次冲到面前,声音焦灼中带着指责,“少帅,您这是连大帅的指令也不听了?” 在自己家,被这么多人一而再再而三地阻拦,宋逸之早就不耐烦了! 周身散发的冰冷气息愈加强烈,他毫不犹豫地抬起自己的右手,动了动手指,跟在身后的十多个副官立刻拔枪戒备。 其中有人上前把宋华制住,有人把阻拦的佣人带走,宋逸之这才加快脚步,推开了外书房的房门。 很快发现,里面空无一人。 宋逸之快速转身,又朝着内书房走去。 动静闹得这么大,府里的主子居然没有一人出现。 宋凡之呢?那几个庶妹呢?还有宋震东的姨太太们呢? 连阮颜都察觉到不妥之处,何况宋逸之? 他脚步走得飞快,转眼一行人便到了内书房所在的院子。 还没来得及靠近,就被大姨太太一行人挡住了,“宋逸之,你这是想干嘛?抄家吗?” 阮颜抬头看去,只见大姨太太身穿大红色裙褂,妆容明艳,一改往日的小意谨慎,神情略微张扬,身后五六个佣人拥着,颇有几分气势。 最让人意外的是,她竟然敢对宋逸之直呼其名?! 宋逸之也意识到了这点,眼神冷冷瞥了过去。 刘副官立刻上前,“大姨太太,少帅前来探望大帅,你快快让开!还有,少帅的名讳岂是你可以叫的?怎么愈发没规矩了?” “大胆!无理的人是你!你怎么这样跟大帅夫人说话?”大姨太太身边的一个佣人立刻大声呵斥! “大帅夫人?!”刘副官有点懵,下意识地看了宋逸之一眼。 宋逸之显然也是对此事一无所知。 佣人继续说道,“你们久不在广城,肯定是没收到消息吧?大帅早在上个月就和夫人签了婚书,重新行了礼,现在夫人是名副其实的大帅夫人了!” 阮颜内心一震! 宋逸之母亲去世已有二十余年,宋震东一直未再娶妻,怎么这么突然,会做这样的决定? 大姨太太入府这么多年,宋凡之都二十几岁了,为什么大帅会选择在这时扶正? 说实在,如果宋震东想要再娶,哪怕年纪再大,只要放出话去,不知道多少名门闺秀会争前恐后地挤上来? 甚至其他政府也会抛出联姻的橄榄枝,何至于娶一个年老色衰的姨太太? “少帅,您该唤夫人一声母亲才是!你这样凶神恶煞地闯进来,小心夫人责罚您!” 佣人这句话让阮颜从震惊中清醒过来,母亲?!也亏得他敢这么说! 果然下一秒,刘副官在宋逸之的示意下,一掌挥在那佣人的脸上! 第293章 不能善了 “啪”的一声巨响,只见那佣人瞬间被掀翻在地,再抬头时嘴里都是血,牙齿都掉了两颗,眼里全是惊恐,完全说不出话来! 可见刘副官所用力度之大! “你,你怎么乱打人啊?”大姨太太瑟缩了一下,她身侧的佣人也面露惊慌,一个两个悄悄把身体往后缩。 “让开!”宋逸之根本不想跟她废话,一个副官上前,推开大姨太太,同时打开书房的大门。 里面自然是空无一人! 宋逸之早有预感。 要是宋震东在里面,这么大的动静能不出来吗? 快速地转了个身,往内院走去。 宋震东要么宿在书房,要么就是宿在各个姨太太房里。 宋逸之直接往大姨太太院子走去,拦得这么起劲,除非身有屎! 副官们紧随其后,一群男人浩浩荡荡地往后院迈步。 这可是大帅府! 哪有人敢这样放肆? 要是大帅见着了,铁定发火! 看来今日是不能善了了。 刘副官匆忙间拉住个手下,吩咐他打电话搬人。 一路无人敢拦,很快便到了大姨太太门口。 大姨太太跑得气喘吁吁总算赶上了,死活用身体拦住院门,“宋逸之,你可以目无尊长,男女大防总还有吧?你这样闯进我院子算什么意思?” 毕竟是大帅的女人,刚刚又好一阵推拉,现在头发已凌乱,衣衫也不甚端庄,副官们倒也不好直接上手去碰,一下双方便僵在那里。 宋逸之眼眸的焦灼之色愈加明显,声音更是凌厉,“父亲在里面?你故意拘着他?他意识不清?” 如果不是这个原因,宋逸之已经想不出别的可能了! 归来前一周,父子俩还互通电话,当时毫无异常,这才几天?外面闹成这样,父亲怎么还对他避而不见? “我拘着他干嘛?这可是大帅府,我哪有那本事?不过是生病了,用了药睡着了,一再嘱咐所有人不许打扰!”大姨太太大声呵斥,“宋逸之,你这是要反了吗?你父亲还健在呢,你就这样迫不及待,要取而代之了了?” 这个指责可谓诛心! 她声音又大又尖,气势很足,一副豁出去了的模样,从前倒没看出她有这样的魄力! 一路过来,动静如此之大,府里的人早就坐不住了。 此刻大姨太太的院子里挤满了人,有佣人,也有其他各房的姨太太,还有几个帅府的幕僚,账房上当差的先生,还有一群想拦但又不敢拦的帅府护卫…… 这事要是传出去,往小了说是家人意见相左,略有争执;往大了说,就是少帅夺权,父子成仇。 真传出去,恐怕广城要大乱了! 很快有人劝道,“少帅勿急,大帅确实身体不适,前几日还听见几声咳,定是服药睡得沉些,有事不若等他身体恢复了再谈?” 门房处也有人说话,“这两日皆不见大帅用车,必定是身体不适才没有外出,少帅就别让他老人家伤神了。” “夫人向来把大帅照顾得很妥当,少帅不用担心。” …… 夫人?看来大姨太太扶正已经是不争的事实。 宋逸之脸色已是难看至极! 身侧的阮颜按了按他的手背,越过他,不慌不忙地走至门边。 她扶着大姨太太的一侧胳膊,语气温和,“大姨太太怎的这般激动?我数年未归,回家第一件事定是得先拜访父亲,你怎么推三阻四的?难不成你把大帅藏起来了?” 大姨太太怒斥,“藏?这么大个人怎么藏?都说他睡下了…… “睡下了我们远远看一眼便罢了,不过是担心他的身体,又不是故意打扰他!”阮颜打断了她的话,“我们为人子女的,长辈生病本就该侍疾,大姨太太怎得好像不想我们和大帅见面?这是何故?” 大姨太太眼神左右闪了一下,脚步却依然站得很稳,挡在门边,丝毫不退让,“这也是大帅的意思,我可没有少帅这样的胆子,敢无视大帅的命令!” “是不是大帅的意思,让他们父子见一面,聊一聊,便可知真假。大姨太太,我给你们都带了礼物,你跟我过来看看吧?” 阮颜年轻,且之前经常要抱孩子,手腕的力量肯定不是四十几五十岁的妇人可以比得过的! 她擒着大姨太太的胳膊,暗暗往一侧用力,大姨太太一个不备,脚步踉跄了两步,露出了背后的门。 刘副官眼疾手快,一掌把门推开,率先进了院子,宋逸之紧随其后,心里有些急,也顾不上许多,径直冲向卧室。 卧室空荡荡的,一目了然,哪里有宋震东的影子? 在宋逸之的示意下,副官又去了院里的其他屋子,皆没有见到宋震东。 宋逸之回头,看着站在小客厅瑟瑟发抖的大姨太太,声音冷得渗人,“父亲人呢?” 从宋逸之一行人冲进院子后,大姨太太的精神气就突然消失了,跟方才义正言辞的样子判若两人。 被宋逸之这么一盯,脸色霎时又白了几分,呆呆的,也不说话。 宋逸之只说了一个字,“找!” 刘副官领命,除了他以外的其他副官纷纷散开,去其他姨太太的院落找人。 刘副官也没闲着,开始询问府里的人。 除了大姨太太房里的人,其他佣人陆陆续续回答,可几乎都是好几天没见过宋震东本人。 就连宋华也说最后一次见着大帅的面是三天前,隔两天去少帅府传话也是夫人递的话。 宋逸之气急,挥起拳头砸了过去,“身为大帅的副官队长,居然三天未见大帅,还能若无其事地跑腿传话?你是第一天当差?” “可是夫人……”宋华自知自己行为不妥,可他是思想传统的人,大帅和夫人夫妻一体,他哪有想这么多? 再加上这几年少帅不在,二少爷也颇受重用,现在夫人扶正,那二少爷的身份和少帅也没什么不同了。 他是大帅的人,自然是跟着大帅的意思来做,大帅看重宋凡之母子,他自然也不敢不听指挥啊! 他不觉得自己有错! 第294章 拖延时间 没多久,副官们纷纷回来复命,全府上下搜了个遍,根本没有大帅的影子! 宋逸之咬牙问道,“宋凡之呢?” “禀少帅,也没在府里。” 宋逸之心里隐隐有了猜测,他再次把目光放在大姨太太的身上,又问了一句,“宋凡之把父亲带到哪里?他们人呢?” 大姨太太不敢直视他的眼睛,结结巴巴地说,“我,我不知道。” “二十分钟前你还说父亲在房中睡觉!”宋逸之一步步逼近,“你最好从实招来!” 大姨太太踉跄着后退,可没几步就被墙壁挡住了退路,心里乱得不行,但嘴上仍是那一句,“我什么都不知道。” 她该相信凡之! 不相信儿子还能信谁? 凡之说要尽量拖延时间,多一天时间,机会就多一些。 儿子还说,宋逸之肯定不敢动她,毕竟名义上她也是宋逸之的母亲! 不忠不孝,毫无道德伦常之人是没资格做宋军大帅的,宋逸之爱惜自己的羽毛,定不会做这种自毁长城的事! 没错,就是这样,她什么都不会说的! 然而宋逸之已经逼到眼前,他一板一眼地解下腰间的手枪,手掌一抬,黑黢黢的枪口抵住了她的下巴,力度大得仿佛要把她喉咙戳破,“你最好想清楚再回答,我没什么耐心。” 宋逸之的声音半点感情都没有,大姨太太只觉背后升起一股寒气,恐惧席卷全身! 这不是她第一次惹宋逸之了。 曾经有那么一段时间,凡之刚被送回老宅,自己因思念儿子,情绪不稳定,每每看到一次宋逸之跟在大帅身边进进出出,她都恨得牙痒痒! 凭什么?宋逸之就是注定的天选之子,是宋军继承人,而宋凡之就得远离父母,到那鸟不拉屎的地方虚度光阴? 忿忿不平之际,她想了一个办法,找了两个衣着清凉的女佣,有事没事在宋逸之的身边忙里忙外,磨磨蹭蹭。 宋逸之当时也是像现在这样,用枪抵住她,同时用阴冷的目光警告她,“再把你那龌龊心思花在我身上,我要你的命!” 那时,宋逸之才十五岁。 她甚至听见手指扣动扳机的声响,坚硬的枪口碰触肌肤,冰凉刺骨! 没想到,时隔十五年,她再次体会到那种和死神面对面的感觉! 双腿颤抖,她被迫扬起下巴,近距离看着他那冒火的骇人眼神,她更怕! 但一出口,她仍是那句话,“凡之和大帅是一起,但我不知道他们在哪,我什么都不知道。” 宋逸之:“几时离开的?” 大姨太太:“不知道!” 宋逸之:“父亲身体如何?” 大姨太太:“不知道。” 太阳穴“突突”跳动,宋逸之握着手枪的手,力度大得出奇,骨节凸出,好似一秒就会扣动扳机。 阮颜向前迈了一步,冰凉的手指放在他的手腕上,轻声唤道,“逸之……” 数秒后,宋逸之收回手腕,开始吩咐,“从这一刻起,大帅府的人没有我的允许,只许进不许出!” 院子外,刘副官叫的人早已赶来待命,很快便有人去安排。 宋逸之挽着阮颜的手往外走,同时继续下达命令,“留人在这细细审问,不能放过任何一人!马上通知左崇明邓子宇在第二大营汇合!还有,把宋华带上。” 到了帅府大门处,宋逸之和阮颜上了车。 车子启动,阮颜宽慰道,“父亲不会有事的,他到底也是宋凡之的父亲。” 宋逸之轻轻点了点头,“宋凡之没那么大胆子,不过是因为我的回归,狗急跳墙,挟持父亲想多要些东西罢了!” 其实不难猜到他的意图,这些年他在第二大营发展还算顺利。 但父亲年事已高,现在自己回来了,宋军的掌控权不日就会交到他的手中,宋凡之担心自己被夺权,想要多一些保障而已。 只是没想到他居然会铤而走险,把父亲控制起来! 阮颜知他担忧宋震东的安危,于是说道,“你去忙吧,前面十字路口放我下来,我坐后面的车回去。” “不急,我先送你回去。”越是紧急时刻,越需要保持冷静,宋逸之嘱咐道,“你和吵吵待在家里,暂时不要外出。” 阮颜点了点头。 此时,车子还在大帅府前面的一段私家马路上奔驰。 宽敞的马路上,一侧是树林,一侧是水泥护栏,护栏之外是美丽的维港,四五点的天空,正是最美丽的时候,红云朵朵,水天一色,美不胜收。 可此时此刻,谁有心思观赏风景? 呼呼的风声,夹杂着汽车行驶的声音,更让人心神不宁。 不对!车声这么嘈杂,不像全是自己车队的声音! 宋逸之和阮颜几乎是同一时间反应过来,往车窗看去。 果然,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路上多了几辆车,并且数量还在增加。 “少帅,从树林出来三部车,不,四部了!”司机汇报的同时,警惕地把全部车窗升起,下锁,以防万一。 这是防弹玻璃,就算真遇到什么袭击,一时半会也不会有事。 刘副官坐在副驾驶座,已经拔出枪,高度戒备,不时转身观察另一条车道上的私家车,想分清是敌是友。 六辆,七辆…… 阮颜心里暗道不好! 这是私家路段,别的车不会突然从树林里冒出来,这样的阵仗,看来是敌非友。 宋逸之留了不少人在大帅府,现在车队是五辆车,加上司机一共十八人。 看对方车子的数量,人数只多不少。 宋逸之显然也想到了这点,立刻吩咐道,“发求救信号!” 刘副官开了一侧车窗,朝天空发射信号。 这里距离大帅府这么近,不出五分钟,必有援军到。 就在这时,那些车突然发作,“砰砰砰”的枪声铺天盖地地响起,子弹从对方的降下的车窗密密麻麻地发射出来! 除了宋逸之乘坐的这辆以外,另外四辆车上的副官立刻反击。 对方有一辆车被击中了轮胎,不慎撞上护栏,翻了车,后面的车躲避不及,也撞了上去。 刹那间,这段清幽的私家路成了炼狱场。 第295章 心生敬佩 转眼便到了十字路口,无论往左往右都是闹市。 此时正是一天之中最热闹的时候,这样贸贸然冲进市区,不但于事无补,还会祸及百姓。 算算时间,从大帅府出来的救兵应该应该已经在不远处了。 宋逸之果断下达命令,“掉头!” 司机没有犹豫,立即紧急刹车,来了个360°急速转弯。 后面的副官的车辆慢了一步,往前开了二三十米,才纷纷掉头跟上。 一时间,车轮与地面摩擦发出尖锐的啸叫。 这一掉头,和对方紧追不舍的车辆对了个正面。 枪声乍响,如爆豆般密集。 对方车窗中伸出黑洞洞的枪口,火舌吞吐,子弹如雨点般密集地射向宋逸之所在的车辆。 虽然是防弹玻璃,但也耐不住对方一个劲朝同一个点暴击,没多久车窗出现裂缝。 宋逸之把阮颜身体按倒在座位上,同时降下半扇车窗,和刘副官一起,集中火力,射向跟得最近的那辆车的驾驶座。 十数发子弹之后,对方司机被击中,那辆车立刻失去了平衡,撞上了路边大树。 阮颜心怦怦直跳,因紧张而身体微微发抖。 她紧紧趴在座椅上,手掌撑着椅背,一下就摸到了车里的备用手枪。 刚想抬起身子,又被宋逸之按了下去,“别动!” 也是,她已许久未碰枪,这几年也疏于练习,近距离射击勉强还行,在行驶的车上瞄准,对于她来说无疑是难上加难,还是不要添乱了。 车声,砰砰作响的子弹声,像新年的爆竹一样,不绝于耳,阮颜尽量稳住心神,同时握紧手枪,以备不时之需。 突然,驾驶座传来一声闷哼,“报告少帅,我,我中弹了……” 随后是嘎吱一声紧急刹车,司机用尽全身力气,勉强稳住车子。 刚在马路中间停下,他就已经支撑不住,倒在了方向盘上。 子弹从四面八方射来,乒乒乓乓打在车窗和车身上,停着的车子,已然成了最好的靶子! 危险再次升级! 好在不过瞬息,后面冲上来的车迅速停在身侧,挡住了一部分的火力。 车厢是浓烈的血腥味,刘副官第一时间拽起司机,手指探向他脖颈,声音悲痛,“少帅,他脉搏已停……” 宋逸之一边瞄准,一边躲避,“你开车,我来掩护!” 刘副官应是,把司机拽过副驾驶座,却扯到手臂伤口,痛苦地闷哼一声。 阮颜从中间的缝隙抬头,只见刘副官手臂鲜血淋漓,袖子已经濡湿。 或许是鲜血刺激了她的神经,她已顾不上恐惧,迅速说道,“我来开车!” 宋逸之当然相信她的车技,但,驾驶座前面的玻璃破了一个洞,刚刚射中司机的子弹正是从那里射进来的,其危险程度可想而知。 阮颜不等宋逸之开口,已经匍匐着身子从座位中间的空隙爬向驾驶座。 她身影纤细,动作灵活,不过瞬息,已经坐到了驾驶座。 刘副官惊叹之余,早就手握枪支,和少帅一起扫除包围他们车辆的敌人。 宋逸之眼尾余光扫到阮颜娴熟地转动方向盘,启动车子,熟练地挂档,踩油门,心里又是担心,又是骄傲! 要知道,阮颜之前在火车站遇袭,还有去闽南被挟持那次,都是惊慌失措,害怕得不能自控。 而今的她,已然变得更坚强,更优秀,令人不禁侧目! 车子像离弦的箭似的冲了出去,右侧有自己人掩护,而左侧车道有两辆车紧追不舍,试图撞击她的车身,想尽一切办法想,想把他们再次逼停。 不到危急关头,人永远不知道自己的潜能。 阮颜在现代是喜欢开车,也参加过户外赛车,但哪里试过现场版的速度与激情?! 可气势这东西,向来是此消彼长,你要是畏缩,对方就会愈加嚣张。 阮颜把油门一踩到底,在稳住车身的同时,双手握着方向盘突然一转,车子用力地撞上左侧车辆。 对方似乎没料到,阮颜不加快速度逃命,反而主动发起攻击,瞬间被撞懵了,一下子失去了对车辆的控制,歪歪扭扭地朝着路边冲去。 连带它后面的车,也被影响了速度,一下无法跟上来。 火力就这样锐减大半,阮颜则趁着这个间隙,猛打方向盘,调整好车身,继续向前疾驰。 约莫一分钟后,迎面接二连三地来了宋军标志的车辆,救兵已到,危险解除。 劫后余生,刘副官缓缓放下仍冒着硝烟的手枪,用力捂住自己的伤口,再看向阮颜时,眼神里已经截然不同,是崇拜,更是发自内心的敬仰! 他们这些贴身跟在少帅身边的人,对阮颜的服从和尊重,是源自于少帅对夫人的态度和命令。 甚至因为少帅这些年所受的苦难,而背地里会对阮颜产生不满。 然而此时此刻,刘副官这份内心深处油然而生的敬佩,却与少帅毫无关联。 纯粹是因阮颜在这场危机中展现出的果敢、坚毅与非凡的胆略。 数分钟的疾驰过后,车子重回大帅府。 宋逸之全然不顾车身尚未停稳,便在第一时间匆匆下车。 他一个箭步上前,迅速拉开驾驶座的门,心急如焚地仔细检查阮颜是否受伤,眼神中满是紧张与担忧。 阮颜虽说表面上强装镇定,可到底还是难以掩饰内心的后怕,声音仿若失去了重量,轻飘飘地说:“我没事,你怎样?” “我也没事。”宋逸之简短回应,随后不顾众人的目光,把阮颜抱下车。 两人在客厅休整。 有副官开始核实伤亡情况,吩咐医治伤者,还未安顿好,已副官匆匆前来禀报,“少帅,已经扫除障碍。” 宋逸之听闻,下意识地看向阮颜,带着商量口吻道,“大帅府还是安全的,不如你就在此处休息?” “不,我回少帅府。”阮颜不假思索地拒绝,她得和吵吵在一块。 于是两人换了辆车,再次出发。 这次,侍从人数增加了足足一倍,将宋逸之的车辆护卫得严严实实。 第296章 勾搭成奸 顺利抵达少帅府后,宋逸之并未下车,阮颜也没有出言挽留,只是微微抬起头,目光中满是关切,低声嘱咐了一声:“注意安全!” 她得习惯。 宋逸之的身份和所在的位置,决定了他无法像普通人一样,过安稳和平静的生活。 既然选择了他,那她就必须学会自洽,必须自己找到内心的安宁与力量,才能和他共度风雨。 宋逸之用力捏捏她的掌心,才放了手。 等到了第二大营,左崇明,邓子宇,和第二大营的主帅石玉民石将军,皆在门口迎接。 刚刚遇袭的事已有人先一步来报,大家看到宋逸之毫发无损,才松了口气。 还未等宋逸之问起宋凡之的下落,石玉民率先汇报,“宋副将军要把这个月的军事演练地址定在中城,两地相隔三百多公里,简直是劳民伤财,我自是不同意的。 这几年,宋副将军已进行多次华而不实的军事演练,无甚效果不说,每次还得耗资千金,我已向大帅多次反对,但大帅均未表态,我也只能睁只眼闭只眼了。 这次去中城,也是大帅的副官队长,宋副官来传话的,原本只有一千多人自愿参与,但大家见是大帅的意思,只能服从,后来参加人数增加至共五千人,出发日期是三日前。” “五千人?”左崇明惊恐地瞪着眼,“那第二大营岂不是只剩下一半的士兵了?” 石玉民点点头,“是的。” 宋逸之再一打听,原来大家这几日都没有见过大帅,一直是宋副官代为传话。 没多久,已经有人押着宋华进来了。 都是自己人,肯定知道审讯过程的残忍,宋华完全不想体验,直接表示愿意配合,“少帅有什么问题就问,我定知无不答。” 几番问话下来,大家才知道,宋华一样是有三天没有见过宋震东本人了,“都是二少爷传的话,我只负责下达命令。” 宋逸之心里冒火,“你的主子到底是谁?是父亲还是宋凡之?宋凡之说一就一说二就二?” 宋华辩解道,“可之前大帅也经常让二少爷传话,大帅命我照做即可!” “是我高估你的智商?还是你低估了我的智商?”宋逸之冷哼道,“父亲这几十年白养你了!你连分辨是非,判断对错的能力都没有,居然还敢做副官队长?” 宋华:“作为军人,我服从命令,何错之有?” “服从命令?主人生死未卜,面都见不着,还服从什么命令?”宋逸之目光变得锐利,一针见血地问道,“你和宋凡之什么关系?” 宋华目光闪了一下,“能有什么关系?我对二少爷和对少帅一样的敬重。” “一样?谁跟宋凡之一样?”这句话无疑踩到了宋逸之的底线,他抬脚就往他心窝里踹,瞬间把跪着的宋华踹到在地,“把他拉下去,严审!” 随便找一个军中士兵来问,谁会不知道少帅和宋二少爷的区别? 宋华这简直是明晃晃打自己的脸! 宋华一听到要严审,立刻求饶,“少帅明鉴,我也没有传过什么重要的话,求您看在大帅的面子上,放了我吧。” 宋逸之无动于衷,仍然示意让人把他带下去,严刑逼供下,又问出点东西。 原来宋华染上了赌瘾! 在大帅身边当差,工钱是挺高,但十赌九输,再高的工钱,也挡不住钱如流水般流向赌场。 不过短短一个月,他就欠下巨额赌债。 这事要是捅了出去,大帅第一个饶不了他! 在他还没想到解决办法时,这事不知怎么就被宋凡之知道了,他二话不说,立刻仗义地帮他平了赌债,于是,他也就顺理成章地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他做事。 三日前大帅感染了风寒,歇在了大姨娘的院子,是宋华送他进去的。 后来几次传话,都是宋凡之或者大姨娘出来转达,因着合作已久,宋华也就没有探究真假。 宋逸之皱紧眉头,沉声问道,“他们现在在哪?” 宋华:“少帅,我是不知道啊!无论是大帅也好,二少爷也罢,我都已经整整三日未见了,这几日除了太太让我到少帅府传了两次话,其他的事情我一概不知啊!” 宋逸之见他翻来覆去就这两句,再说不出有用的信息,心中烦闷,遂不耐烦地命人将他带了下去。 石玉民在一旁若有所思,随后开口问道:“少帅,您觉得宋副将军有能力挟持大帅吗?” 宋逸之缓缓说道:“父亲重情,对身边的人几乎不怎么防备。” “血浓于水!想来宋副将军也不会真把大帅怎么样,少帅还请放宽心。”石玉民安慰道。 宋逸之沉默不语,放宽心是不可能,宋凡之他也还算了解,是个不择手段的人。 石玉民继续问道,“那少帅以为,大帅和宋副将军现在会在何处?” 是啊!他们会在何处? 此时,中城,宋家祖宅。 宋震东被喂了药,意识很清醒,身体却软绵无力,软软地靠在轮椅上。 他听着宋凡之和部下在那部署,宋凡之的声音清晰传入耳中,“我那大哥聪慧过人,宋华至多只能拖他三天,我们得在两天之内确保中城固若金汤!” “二少爷放心,中城的布防绝对固若金汤!”说话的是中城的黎德阳将军,“你和大帅安心在这待着吧。” 宋凡之嘴角上扬,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多谢阳叔,日后这中城可就成了咱们俩的天下了!” “你我志趣相投,都是喜欢自由之人,受不了那么些条条框框,这些年来,少帅动不动就让我出兵,不是援助珠市,就是援助深城,我也是烦透了!”黎德阳声音洪亮,明目张大地表示不满。 宋凡之颔首,“现在有父亲大力支持,我们以后就安心做着中城的霸主吧!” 黎德阳亦是宋家的一员老将,跟随宋震东多年,宋震东怎么也想不到,他究竟是何时开始,竟然与宋凡之暗中勾搭成奸?! 第297章 父子对峙 宋震东满腔怒火,奈何不能言语,只能干瞪眼。 宋凡之两人坐在饭桌前,推杯置盏,喝得兴起,根本无人理会他。 黎德阳笑得痛快,“想到宋逸之现在急得跳脚,我心里着实痛快啊,真没想到他也有这么一天!要是他敢亲自追过来,我定要亲手喂他两颗子弹,好给我儿子报仇!麻痹!” 儿子?报仇? 宋震东快速在脑海中搜索,对了,黎德阳的儿子,五年前的珠市之战,英军突然发难,宋逸之命距离最近的中城出兵相助。 当时黎德阳派唯一的儿子黎平领兵奔赴战场。 那场战役伤亡惨重,黎平也不幸遇难,当时刚满二十岁。 没想到黎德阳不把仇记在英国人头上,反而恨上了主帅宋逸之! 宋震东内心波涛汹涌,那黎德阳还在怒吼,“他宋逸之倒是好好的,老左的儿子左崇明也安安稳稳守在大后方,珠城的将军更是毫发无损,凭什么?凭什么让我儿子去冲锋陷阵?为什么死的是我儿子?他才二十岁啊!我不服! 也就是宋逸之还没有后代,否则,我非得让他也尝尝这丧子之痛不可!” 宋凡之拍了拍他的肩膀,宽慰道,“阳叔放心,这个仇,我帮你报!我猜,宋逸之未必有命追到中城来。” “此话怎讲?”黎德阳眼睛一亮,“莫非你在广城已有部署?” 宋凡之扯扯嘴角,笑得好不得意,“我命五十人,就埋伏在大帅府前的私家路段,他定不会防备!” 说完他看了眼墙上的挂钟,“这个点,他是否还活着,都还两说!” “痛快!”黎德阳一拍桌子,兴奋地原地弹起,可没过两秒又冷静下来,“宋逸之身边的警卫可不是吃素的,向来配备的都是全国最顶尖的武器,而且他自己也枪法了得!” 宋逸之替他把酒满上,“就算他有那通天的本事,逃过一劫,我还有后招呢!广城至中市的路段,我找了杜云龙,高价要了三百人索他命!” “杜云龙?听闻他手下都是亡命之徒,手段残忍,不达目的不罢休!看来你这次真是下了血本了,这些都不是军中之人,宋逸之定会被杀个措手不及!”黎德阳哈哈大笑,“宋逸之一死,你就是大帅唯一的儿子了,区区一个中城,咱们还守个屁,广城六城三市都是你的了!” 宋凡之谦虚地笑笑,“我哪懂军务?从小学的都是农耕庶务,父亲防我跟放贼似的,这几年倒是把我回广城,可我拼死拼活,也不也过安排了我一个副将军之职,那石玉民什么人?精得跟诸葛亮似的,能教我什么? 等我接了少帅之位,还得靠阳叔帮我啊!倒是全军统帅之职,非你莫属!” “哈哈!这个好说这个好说!”黎德阳转念一想,“可是,你母亲还在城中,你就不怕宋逸之挟持人质?” 说着他朝宋震东瞥了一眼,心中好不爽快! 这俩兄弟倒是有趣,一个挟持父亲,一个挟持母亲,这戏比那梨园唱得还精彩! 自己不过是没儿子送终,他宋震东倒是有儿子,可貌似比自己更惨啊! 宋凡之自斟自饮,淡淡地说,“我母亲这辈子只求我能出人头地,她一直都说,爱我如命,为我牺牲,本就是她所求,届时,我定会替她好好操办后事。” 黎德阳先是一愣,随后哈哈大笑,“牛!二少爷果然是做大事的人!了不起啊!来,我敬你一杯!” 宛如一把箭直刺内心,痛斥心扉,宋震东痛得眼泪都飙了出来! 想他宋震东一代枭雄,征战南北,打下了一片江山,想不到竟生了这么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药效散去,身体总算恢复了点力量。 黎德阳早就退下,偌大的客厅就只剩下他们父子。 宋震东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声音抖得不像话,“宋凡之,我有什么对不起你的?你竟然要弑兄杀父?” “杀父?我没这个意思,你得好好活着,要不我这少帅岂非名不正言不顺?”宋凡之抬头看他,眼神冰冷,一丝感情都没有。 宋震东这才完全明白他的意图,他这是想以后都用药物来控制自己! 此时宋凡之已是半醉,早就褪去了伪装,“你还好意思问?你当然对不起我!你和宋逸之锦衣玉食,父慈子孝,和祖母合家欢的时候,你有想过我吗? 你把我扔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一过就是十多年,难道我不是你的儿子吗?” 宋震东呢喃道,“这是祖训……” “我去他妈的祖训!!!你既然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硬要把我生出来,就得承担起做父亲的责任! 凭什么他宋逸之就是天选之子高高在上,一出生就是广城少帅,号令千军?凭什么我就得守祖宅,守祠堂?”宋凡之激动地挥动双手,满脸通红,“既然守了就守了,你为什么又要把我接回去? 让我尝到了权利的甜头,燃起我的欲望之后,又告诉我,宋逸之回来了,你要把这大帅之位交给他?” 宋震东心痛不已,他抬手按住自己的胸口,“人心不足蛇吞象啊!你看看伯父们的生活,家里什么时候亏待过他们?他们的老年生活又哪里比我差了?凡之,我就两个儿子啊,咱们这么大的家业,你担心什么? 事情就到这里为止吧,我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你在这娶妻生子,我给你钱,给你我全部私产……” 宋凡之呵呵一笑:“您老糊涂了!走到这步,哪还有回头路?你以为宋逸之会放了我?早在我炸了阮颜的船时,就没有回头路了!我和宋逸之不死不休!” “是你?你炸了阮颜的船?”宋震东大惊失色。 到了这个时候,宋凡之也不再隐瞒,“没错,是段家找的我,我亲自让人动的手,宋逸之爱妻如命,只要能让他痛苦的事,我都乐意去做! 没想到,收获如此巨大,他为了报仇,居然亲自去炸段泽天的火车!可他为什么如此命大,竟然没死?!要是当时死了,也不至于闹出现在这局面!” 宋震东惊呆了,根本反应不过来,没想到宋凡之在那时恨意就如此之重! 第298章 我算什么? 宋震东气得嘴唇发抖,“本是同根生,你怎么下得去手? 我对你不好吗?你说你出身低,我扶正你姨娘,你现在也是名正言顺的宋家少爷! 你嫌弃职位低,我扶你位至副将军,你可知军中多少将领,一辈子未必能达到这个高度! 而你,居然帮助外人谋害你嫂子……” 宋凡之打断他的话,“你闭嘴吧!你不是要宋逸之娶段蓉吗?娶了段蓉他岂不是权倾全国?我怎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这一炸,宋逸之和段家反目成仇,也正因为这一炸,自己才有了这五年修生养息,壮大自己的机会。 然而,也没什么卵用! 父亲从头到尾就没看重过他,宋凡之越想越激动,“赵雅儿是什么垃圾?你居然让我娶她?我只配用宋逸之不要的垃圾吗?你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这五年,这五年你知道我过的什么日子吗?我付出那么多,明明我都这么努力了,你有试过把我放在眼里吗? 宋逸之十五岁做宋军主帅领兵上阵了,我二十几岁了,居然连第二大营的管兵之权都不愿意交给我! 这五年,明明宋逸之都不在广城,所有重大决策还要经过他同意,你处处给他铺路,只待他回城,立刻继承大帅之位! 那我算什么?我这五年的努力又算什么?” 宋震东无力地跌坐回轮椅,他做梦都没想到,自己一时冲动,把宋凡之接回来,不但伤害了宋逸之,还让宋凡之也这么痛苦! 百感交集,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宋凡之已经魔怔,父母在他眼里都命如草芥,还能用什么言语和他沟通? 发泄完,宋凡之又坐回椅子,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您老放心,我会保您长命百岁的!现在就安心等着吧,看看宋逸之命硬不硬,能不能号令千军,杀到中城来救你。” “逸之不会这么做的。”宋震东渐渐冷静,“他不会在我们自己的地盘上动武,不会伤及无辜百姓,更不会和自己的兵自相残杀,他的格局,你三辈子都比不上!” 被击中痛处,宋凡之不由怒火中烧! 他倏地一下起身,突然一脚踹向轮椅,“是,我不如他!可我为什么不如他?还不算怪你?是你把我养成草包,是你把我养成废物!” “养不教父之过!你到底懂不懂?懂不懂?懂不懂?……” 他每嚷一句,就踹一下轮椅,宋震东力气还没恢复,根本抓不稳轮椅,一个不备,人就被甩到地上。 一米八的大高个,头发斑白,富贵半辈子的宋军大帅,此刻跟只狗似的,摔了个四脚朝天! 这一幕竟引得宋凡之哈哈大笑,“你真可怜!既然宋逸之爱兵如子,那就只能牺牲你这个老父亲了,有你陪着我,我在这中城吃香喝辣,呼风唤雨,做个土皇帝,也未尝不可!” “别妄想逃出去!那十多年我也不是白待的,这祖宅里里外外都是我的人!” 说完,他又塞了一颗药到宋震东嘴里,强迫他服下,之后才自顾自提着酒瓶,回房去了。 手掌撑着冰冷的地砖,宋震东身体软绵无力,根本站不起身! 男儿有泪不轻弹,那是未到伤心处啊! 灼热的眼泪滴在手背上,烫得心扯着扯着疼。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出现个老仆人,把宋震东扶回轮椅,送回房间。 凌晨,夜空出现鱼肚白。 宋家老宅静悄悄的,黎明前的曙光勉强能描绘出房子的轮廓。 祖宅占地面积极大。 但闯入者却熟门熟路,翻墙进来之后,蹑手蹑脚地打开了后门,随后,一个,两个,三个……足足有五十多个矫健的男人闯了进来。 个个身材板正,挺拔如松,训练有素,一看就不像是普通的土匪无赖。 有几个身影闪了宋家二少的房间,又有几个身影闪了客房,那里住着中城大将黎德阳以及他的警卫队。 没多久,有警卫被惊醒,但来不及反抗,已经被绑了起来。 闷哼声此起彼伏,祖宅各处都有黑衣人影出没,不过半个小时,一切又回归平静。 翌日,是个阳光明媚的好天气! 宋家祖宅的客厅里。 瘫在角落的宋凡之缓缓醒来,意识刚刚清醒,立刻就感觉到四肢皆传来剧痛! 用力睁开眼,他突然“啊啊”地大声尖叫,只因他看到自己全身都是血! 手腕脚腕的痛到近乎麻木,仿佛不是自己的似的! 而不远处,黎德阳同样如此待遇,只不过他更惨,看似已经奄奄一息,出气多进的气少。 主位上,刘大夫正在宋震东针灸,“大帅,这毒已入肺腑,不好解,后续还得施针十个疗程,方能恢复至正常人的状态,只是身体质量怕是无法恢复到从前了。” “有劳刘大夫了!”经过这几日噩梦般的经历,宋震东生死已经看淡。 一旁的宋逸之也道,“辛苦刘大夫了,后续还得您跟回大帅府,继续为父亲诊治。” 刘大夫颔首,“这个自然,大帅,少帅,你们放心,现已无大碍,慢慢调理即可。” 等刘大夫退下后,宋震东才问道,“你怎的来得这般迅速?” “这不是怕你哭鼻子嘛!”宋逸之语气中的调侃能气死人! 宋震东老脸通红! 凌晨宋逸之找到他时,他一夜未眠,悲愤交加,回想起自己戎马一生的丰功伟绩,和现在的狼狈模样相对比,不由痛哭流涕。 而这一幕,正巧被闯进来的宋逸之看了个正着,老父亲的威严全都毁于一旦啊! 宋震东清了两声,缓解下尴尬的气氛,问道,“带了多少人过来?中城城门不是被封了吗?怎么进来的?” 宋逸之:“兵贵神速,大部队在城外,我只带五十人进城。” 宋震东紧张地追问,“才五十人?那黎德阳……” “都搞定了!你以为黎德阳能一手遮天?我昨晚和中城新提拔上来的副将秉烛夜谈,早就搞定了!” 宋逸之说得轻描淡写,实则昨天下午开始,从第二大营出发中城,一路不知遇到多少惊险! 第299章 痴心妄想 昨天下午,从第二大营出来后,宋逸之率近卫队,再加上左崇明,共五十人,轻装简行,准备赶去中市,大部队随后。 临出城门前,宋逸之取笔唰唰写了几行字,让人送回去给阮颜。 左崇明瞥了一眼又收回了视线。 心思一目了然,宋逸之轻嗤,把纸跟笔递了过去。 “干嘛?”左崇明没接。 宋逸之挑眉,“想给媳妇报个平安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左崇明哼哼,“我没有跟人报告行踪的习惯!” 宋逸之旋即收回手,谁知不过半秒,手就空了。 “我不是怕她担心,是怕她找不到我会把广城的歌厅舞厅都拆了。”左崇明抢过纸笔,鬼画符似的写了几个大字。 宋逸之难掩揶揄之色,“你不用跟我解释。” 左崇明极度不自在,把纸条递出去后立刻催促司机快快开车。 宋逸之看着左崇明泛红的耳尖只觉得匪夷所思! 这可是那个十六七岁就开始在情场上打滚的浪荡子? “要不是车上还有人,我都想扒了你衣服,看看你是不是被人换脸了。” 左崇明转头看窗外,突兀地说,“你看看那里,那人怎么那么眼熟?” 宋逸之正想打趣他话题转得太生硬,却发现前面真有人! 司机已经把车停下,只因前面三辆车打横一字排开,把整条路挡了个结结实实! 不待前面的副官去交涉,对方车门拉开,从后座先是伸出一条大长腿,随后才出来个身材修长的西装男。 可不是很眼熟嘛? 明明是个混子,却总爱穿得人模狗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刚刚留学回来的富家公子! 装模作样,简直一点都不尊重“混混”这个职业! 而且还是个老光棍! 二十好几了吧?也不成亲! 广城的人口增长缓慢,不就是他和蒋瑾琛这些老光棍拖的后腿?!以后他到哪去征兵? 杜云龙一下车,就被几把枪顶着,他面无惧色,把双手举至胸前,“我找少帅谈笔交易。” 宋逸之推门下车。 杜云龙开门见山,“少帅,宋凡之买了我三百人,这条路不大好走啊。” 宋逸之冷声道,“我会怕你?” “当然,这点装备伤不了您。”杜云龙话音一转,“但我拖你一两天是没问题的,少帅要是不赶时间我们玩玩?” 宋逸之脸色不大好看。 时间拖得越久,宋凡之就越部署得越周祥,而且也不知道父亲身体如何了。 他毫不怀疑,杜云龙擅长的那些旁门左道,能给他设置九九八十一关,确实会浪费他不少时间,于是问道,“宋凡之给你多少钱?” “他的全副身家。”杜云龙语气有些得意,“少帅打算给我多少?” “一分钱都没有!”宋逸之漫不经心地说,“不过我可以考虑让我女儿喊你做干爹。” 宋逸之心里跟吃了柠檬似的,又酸又爽。 别以为他不知道,杜云龙这几年同样发散人手找阮颜,怕不是以为阮颜离婚了他就有机可乘了吧? 痴心妄想! 现在就给他当头一棒,我们孩子都有了,看他还在期待什么?! 果不其然,杜云龙神情呆怔,“女儿?” “对,快让开,赶时间,别挡道!我忙完还要回去陪媳妇女儿!”宋逸之催促道,同时身子一弯,又坐回车里。 杜云龙的人见头头没反对,就把车移开让了道。 车上左崇明语气不悦,“我都没能得个‘干爹’的称号,他算哪根葱?” “你想太多了,我说的是‘考虑’!”宋逸之闭目养神,不再说话。 他一眼就看出杜云龙不是来找茬的,拐着弯的亲戚,真要动手,就不会特地跑来说一声了,摆明了纯粹就是想邀功。 接下来的那些障碍,才是真枪实弹的。 黎德阳安排的那些人,个个都是高手,宋凡之恐怕还不知道,如果宋逸之但凡磕着碰着,他就是妥妥的背锅侠了! 费尽九牛二虎之力,五个小时的车程,足足走了十个小时,才平安进了城。 进城先是找了中城的副将军,好在他对黎德阳早有防备。 一个人的眼神是骗不了人的。 珠市之战后,黎德阳看他的眼神很是怪异,只不过他从不逾矩,宋逸之也不好随意发难,但一直都有和中城副将军保持联系。 等一切谈妥了才回了老宅。 当看到宋震东孤苦无依,像块破布一样瘫在床上那副模样,宋逸之不由心酸。 父亲在他心中一直伟岸的形象浑然倒塌,现在已经到了需要换他来做守护者了! 那边刘大夫拔针后,宋震东精神恢复了些,开始有心思询问了,“我昨天试了几次都寻不着办法传递信息,祖宅的人早就不听我指挥,你怎么这么快就能准确找到的我的位置?” 宋逸之反问道,“还记不记得郑有才?当时不是和你提过他在全国各政府都安排了间谍吗?” “当然记得!所以,我们广城也有他的人?”宋震东瞪大眼睛。 宋逸之点头,“广城给他传递信息的人就是宋凡之!” “砰”一声响!是宋震东拳砸在了桌子上,“你怎么不早说?” 宋逸之:“有什么好说的?他一直待在祖宅,一年到头回广城不过一两次,能传递什么信息?” “那后来怎么不说?”宋震东怒气冲天! 宋逸之冷笑,盯着他的眼睛说道,“我怎么知道你会把他带回广城?为了牵制我你连宋家祖训都不管,你都开始防我夺权了,我再说这些你会信?” 宋震东眼神躲闪,垂下了头,现在也想不清楚,自己当时怎么就被鬼迷了心窍! 从前看到史书上讲秦始皇广派人手,出海寻那长生不老药,只觉得是个笑话。 可当自己的身体慢慢变得衰老,当力量开始从自己身体上流逝时,他也会恐慌! 尤其是看到年轻力壮,能力卓然的儿子时,他也会升起强烈的危机感。 直到宋逸之火车爆炸事件,他被一棒敲醒! 这是他一手培养的继承人啊!广城离不开他,自己更离不开他! 所以,宋逸之在京南政府任职这几年,他一直替儿子坚定不移地守着大后方,只待他平安回来,继承家业。 第300章 羡慕妒忌 宋逸之居高临下,看着父亲花白的头发,懊悔的神情,心中早就芥蒂全消。 人无完人,谁能保证自己一辈子都不会做错决定呢? 一盅茶后他说,“我让人准备了祭品,一起去祭拜祖母和祖父,拜完立刻回广城。” “这么急?”宋震东看着他形容憔悴,衣服头发都乱得不成样子,也知道他这一路过来不容易,便提议道,“身体要紧,休整两天吧!” 宋逸之回头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墙角瘫着的黎德阳和宋凡之,“你留下休息几天也行,人手都给你,这个烂摊子你来处理吧!我先回去了。” 宋震东:“急什么?不差这一天两天的……” 黎德阳倒是简单,毙了就是。 至于宋凡之嘛…… 宋震东还没想好。 “急!我女儿媳妇等我回家呢!你爱回不回!”宋逸之说完,转身准备去祠堂。 “女儿?!”宋震东扯着了宋逸之的衣袖,震惊道,“阮颜生孩子了?我,我做祖父了?” 宋逸之按耐不住嘴角浮起的笑意,“嗯,虚岁五岁了。” “哎哟,我滴老天爷啊!回,我跟你回广城!立刻回!”宋震东原地转了个圈,乐得找不着北,“走走,快去拜祖先!谢谢祖先保佑!得跟你祖母说一声,她等着这一天好久了。这是喜事啊,天大的喜事,你等我,我去换件衣服!” 宋震东还不能走快,由副官扶着,回了房间。 宋逸之正想先去祠堂,自祖母离世后,他还是第一次回祖宅,很多话想跟祖母唠嗑唠嗑。 被扔在墙角的宋凡之却突然叫住了他,“大,大哥,先别走,您饶了我吧!我知道错了,我以后不敢了,我会乖乖待在这守祖宅!” 宋逸之原本走到门槛处,又转了个身,缓缓走到他面前,看他的眼神跟看个死人似的,“设埋伏枪击我,买凶杀我,还想炸了我媳妇,害我这五年骨肉分离,痛不欲生,你觉得,我能饶你?” 当他听到提前安排的内应复述宋凡之的话时,宋逸之恨不得当即给宋凡之一个痛快! 当年船只爆炸,一切线索皆指向段家,他根本就没往下查,没想到居然还有宋凡之这个幕后帮手! 宋凡之痛哭流涕,“你已经废了我双腿了,还想怎样?您是做大事的人,就别跟我计较了行吗?父亲就我跟你两个儿子,我什么都不会跟你抢的……” 宋逸之哼道:“凭你?毫无廉耻的反骨仔,出卖家族,弑兄杀父的卑鄙小人,也配跟我提‘抢’字?你连我的脚趾头都不如,还想做我对手?” 宋凡之抬起猩红的双眸,牙齿咬得咯咯响,“我赌你不敢杀我!你个胆小鬼!只敢在背地里偷偷嫉妒我,对吗?你这个没娘爱没爹疼的孤儿仔! 我有爹有娘,我娘爱我如命,父亲更是把所有的父爱都给了我,他疼我至深,能为我违背祖训! 小时候过年聚餐时,你总是偷偷把目光投向我跟我母亲,你羡慕嫉妒恨对吧? 父亲不过把你当做工具人而已!哈哈哈,你真可怜!” 宋逸之抬起军靴,一脚用力地落在宋凡之那被挑了脚筋的脚腕上,立刻引来宋凡之痛苦的嚎叫! 垂在大腿处的手往上抬,宋逸之把手按在腰间配枪上,“怎么?这就受不了了?想激怒我?想让我给你个痛快?想让父亲和我心生嫌隙?你别做梦了! 今天我先断你两条腿,明天断你两只手,后天让你尝尝做太监的滋味…… 你的福气还在后头呢!别想不开啊!” 多看一眼都嫌脏,宋逸之缓缓转身,不紧不慢地往外迈步。 宋凡之强忍着痛处,单手撑起身体,同时悄悄把手伸进裤腰,拿出他藏在那里的手枪。 宋逸之走得极慢,和他不过五六米的距离,就像是上天赐予自己的最后机会! 宋凡之毫不犹豫地上膛,瞄准,扣动扳机,所有动作,一气呵成! 几乎是立刻,“砰砰砰!”刺耳的枪声在客厅回荡! 宋逸之缓缓回头,只见宋凡之倒在血泊中,三枪全中脑袋。 还得是老父亲,哪怕是病没好,枪法也是杠杠滴! 而客厅的另一头,宋震东握枪的手抖得厉害。 脸上神情恍惚,仿佛没想到,自己竟然开枪杀了自己的儿子! 不是说虎毒不食子吗? 但就在刚刚,当亲眼目睹宋凡之的枪瞄准宋逸之时,他毫不犹豫地拔了副官的配枪,扣动扳机的时候手都不带停顿的。 天知道,哪怕宋凡之那样对他,在这一分钟之前,他还是没想要他的命。 但他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宋逸之! 谁都不能! 宋逸之走到他的身边,接过他手里还在冒着硝烟的的枪,递给副官。 随后,他轻轻地将手臂搭在父亲那因岁月而佝偻的背上,低声说道:“谢谢父亲救我一命。 记忆中,他从未这样亲近地拥抱过父亲。 而父亲,也从没有像其他正常的父亲那样,有过拥抱他,或者举高高举起骑马嬉戏的欢乐。 从前只觉得父亲和他之间有着深深的隔阂,他们的相处更像是上司和下属,更多的是命令与执行。 然而,就在这刹那,他心中的纠结与困惑如云雾般飘散。 他蓦然惊觉,其实他们父子二人,皆是将深沉的爱意默默藏于心底。 人与人的相处模式千差万别,或许,这般内敛含蓄、看似疏离实则情深意笃的相处模式,才是最适合他们父子的。 “处理了吧。”宋震东最后只说了这一句话,就扶着宋逸之的手臂,两人一起往祠堂的方向走。 左崇明留下善后,先处理了黎德阳,才回到倒在血泊中的宋凡之身边,弯腰拿走宋凡之手上那把没有子弹的枪。 其实只要宋震东稍稍冷静一点,动一动脑筋,就会想到,为什么宋凡之被修理成这样了,身上怎还会有枪? 为什么宋逸之久经沙场,却连基本的警惕性都没有? 为什么客厅有几个副官,却无人拔枪也无人提醒? 左崇明到最后也没想明白,大帅这是没想到?还不愿意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