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尖美人(重生)》 第1页 [穿越重生] 《心尖美人(重生)》作者:逐风踏浪【完结+番外】 文案: 沈长微没想到自己会一连两次在明月寺栽了。 上辈子,她在明月寺遇到顾家两兄弟,捲入世子之位的争夺,无奈惨死;重生一世,她竟又在明月寺遇到未来的杀神,令敌军闻风丧胆的铁面战神,炎将。 有人说他是天煞孤星,来歷不明,只要靠近他就难免惨死下场。 也有人说,他性情古怪,骨子里都带着暴戾,当鲜血从面具的缝隙溅入,所有人都将成为他的刀下亡魂。 只是沈长微万万没想到自己一时心软救下的男人竟是他,也没想到这个男人竟然这么,死皮赖脸…… 顾寒危穿着一身黑色劲装,熟练的从窗户跳进她闺房。 沈长微气的颤抖,抱紧被子把自己死死裹住,“呵,将军这般做派,与那些山匪败寇有何区别?” 他面具下的薄唇微微勾起,“你当真要嫁给顾寒危,嗯?”沈长微耳边是他尾音带着钩子的一声轻笑,激得她心尖一颤。 她还没来及开口,双眼就被一只冰冷的手掌覆盖,黑暗中男人温凉的双唇轻轻覆上,她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别说,我不想听。” 她甚至忘了挣扎,床帐忽然被人打落,那张沾满鲜血的面具被轻轻放在她掌心。 顾寒危:我背上扛着山河血仇,眼中含着数不清的计谋假象,这颗心,却放你一个就满了。 ————————-- 内容标籤: 天之骄子 重生 打脸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沈长微 ┃ 配角: ┃ 其它: ================== 第1章 沈长微躺在榻上,单薄的寝衣被汗水浸透,鼻腔中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刺鼻味道。 气味的来源是这间仅有方寸大小通风口的暗室中摆放的七只小鼎,裊裊青烟顺着小鼎的缝隙,污染每一寸空气。 沈长微像是一只离开水的鱼,微微长着嘴唿气。 眼前是一片染着暖色烛光的黑暗。 她不知道自己被关了多久,不知道日光暖暖的搭在身上,是怎样的一种感受。 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匆促的脚步声,沈长微一直呆滞的双眸终于有了一分波动,她缓慢的转过头,目光对着那扇关上后就甚少打开的铁门。 外面的人说着她听不懂的话,片刻后,铁门被打开。 那人等僕从将小鼎搬出去后才进来,沈长微盯着她的身影,努力的想要看清,却是徒劳。 等她走进,沈长微闻到那熟悉的薰香,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感受,失望又带着些瞭然。 还是她,她又来了。 这是梦华郡主来的第三次。 “你的命可真硬,我这化骨香焚了快有一月了,瞧你还是这样美呢。”她的声音虚弱中带了一丝疯狂,沈长微有些怕这样的她,但嗓子在梦华将自己掳来时便被她毁了,因此沈长微只能努力的向里面缩,以求避免她的触碰。 借着室中微弱的烛光,梦华痴迷的看着沈长微的脸,“你说,为何顾家的两兄弟都这般痴爱你这张脸,嗯?” 痴爱? 怎么可能,顾寒见自始至终都把她当作是对付世子的一颗棋子,他先是利用她这颗虚荣的心引自己上钩,目的达成后,又捏着她的把柄,强迫她一步一步将世子引入死局。 世子兵符被窃,褫夺爵位后又关入瞭望台。 她不是主谋,也是帮凶。 是她看到顾寒见的身影,没有言明。 又是她在顾寒见装模作样的追回失窃的兵符后,选择沉默。 只是沈长微真的没想到,向来偏疼世子的圣上,这一次居然这么狠,生生断了世子的根基,让他带着一身的污点,被锁进瞭望台,形同罪奴,苟延残喘。 痴爱。 世子,是爱她的吧…… 沈长微眼前的一片模煳,突然变的清晰,渐渐聚集成一双灿若星河的眼眸,那里面却含着无穷的寒冰,这是世子最后看她的那一眼。 现在,一定不爱了…… 梦华郡主抬起右手,鲜红的丹蔻刺向沈长微脆弱柔软的脸颊。 她另一只手擒住沈长微的下巴,双手都在不断的用力,沈长微在抵抗片刻后,突然不想再挣扎,任由梦华的指尖刺入皮肤。 梦华郡主眼中的疯狂在看到那溢出的鲜红之后才有了几分消散。 “沈长微,你说他们要是看到你这张丑脸,还会不会爱你啊?” “不会了吧。” 沈长微听到一声轻笑,然后是梦华郡主有些狼狈的脚步声,最后铁门砰的一声闭合。 她能感受到的只剩下脸上的温热和刺痛。 脑中一阵阵的眩晕传来,脸上的伤口开始流出青紫色的毒血,原来,她给自己选了这样一种死法。 顾寒危,若有来世,我必好好待你,苍天不老,真心不负。 脸上的刺痛逼迫她不断的挣扎蠕动,不知过了多久,终于,陷入一片死寂。 · “沈长微,你好啊!那永南王世子,是你能够肖想的?和梦华郡主抢人,你是觉得你爹这个郡守能送你当世子妃不成。” “你可知你长兄在军中受的什么苦?”话音未落,刘氏手中两指头粗的竹鞭狠狠落下,沈长微背上立刻渗出一道血痕。 第2页 “你可知你二哥在太学受的什么罪?”啪的又一声,只是此时,刘氏的话音中已经带了些急喘,“你父亲,自左迁嘉陵,哪天晚上睡过好觉?” 刘氏将手中竹鞭再次高高扬起,沈长微背后的血痕却刺目无比,刘氏沉重的迷上双眼,手指不自觉的松弛,竹鞭自高处坠落,掉在黑石板的地面。 祠堂大门紧闭着,室内只有几处细微的烛光。 沈长微穿着一条雪白色的抹胸罗纱裙,背上血迹斑斑,她跪在地面,上身痛苦的伏在地面。 这是,又做梦了吗? 怎么这个梦,这么真实呢…… 一定是梦,毕竟自母亲知晓她和顾家兄弟间的纠缠,就再也不愿认她这个女儿了。 “你说,当着你祖父的面说,不再和顾寒危有任何纠葛!” “不……” 我对不起他,我要还他。 刘氏心里在淌血,沈长微前面两个哥哥,哪一个不是棍棒下面出来的,唯独她,因着是沈家孙辈唯一的姑娘,自小是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 尤其十三岁后,沈长微身量抽长纤细了不少,原本脸上还有些肉,五官再好也添上一分蠢顿,自那以后却像是雨后初开的百合,清冷之外多了一丝难有的皎洁和傲然。 也因此刘氏从不捨得制约太过。 可是,刘氏现在后悔了。 若是当初,沈家的嫡女配他一个永南王世子,自然是绰绰有余,但是如今。 刘氏想起沈老将军在世时沈家的风光和丈夫接任家主后的潦倒困顿…… 长久一嘆后,刘氏重重的闭上双眼。 “罢了……我说不得你,等你父亲从临安回来,再找你的教训!” 祠堂沉重的木门重新被打开,外面的日光渗进来,从她身形与门的缝隙之间穿过,搭在沈长微雪白的长裙上,泛着灼目的微光。 “吱呀~砰!” 伴随着大门的闭合,伏在祠堂中心的身影像是被惊吓的一震,沈长微呆滞的神色终于有了一丝裂痕,她目光放得好远,好像透过了眼前的一切阻挡,陷入自己深沉的回忆。 祠堂,永南王世子,云际山…… 无数的片段像是飓风一样的从她内心最深处席捲而来。 沈长微突然拔下发尾的流苏簪,簪尾刺目的青白二色像是淬了毒一般,沈长微的身体不可控制的颤抖,眼中复杂的情绪一拥而上,痛苦,决绝,背叛!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它! 她以为的缘分不过是一场充满设计的大戏。 手上的力气越来越大,簪子上孔雀细緻的银质羽毛似是一排牛毛针,深深扎进她手心,沈长微提着气,直到看到指缝间溢出的红,才如释重负一般的松开手指。 是真的活了…… 沈长微在祠堂跪了三日,却没有像上辈子那样郁闷的不进水米。 她是后悔了,她是对不起顾寒危,但是不代表她会放手。 她会用一生去赎罪。 母亲果真和上辈子一样,在她出祠堂这日去了姨母家。 也幸好她不在,沈长微才敢放手做事。 上辈子沈长微最后悔的,就是用那样一张脸去见他,确实悽惨,也确实可怜,但那日回来,沈长微差点被镜子里那个无神苍白的自己吓倒,真是难为他面对这样一张脸的逼婚还能应下。 “取那条玫色的纱裙来。”沈长微怎么看额上的纱布怎么不顺眼,这块疤可是跟着她两辈子了。 “姑娘,这天气,怕会冷的。” 青莲摸了摸手里的衣料,太薄了。 沈长微细细描了眉,左右看了又沾了些口脂,才从青莲手中将裙子拿过来。 这裙子,就要这季节穿才好看,冷点怎么了,满大街的臃肿腰身才能显出她的身段。 沈长微丝毫不怕因她这样改变,顾寒危不会再像上辈子那样心疼她。 顾寒见说过,他是照着顾寒危房中的一幅画像找到她的。 世间再不会有两个人这般相像,就连眉心的红痣,位置都是一般无二。 画里的人,就是她。 沈长微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见过他,只要她知道,顾寒危心里有她,就够了。 “姑娘,到了。” 沈府的马车悠悠的停在淄然居,不要小看这个时候人们看热闹的力气,真的有人跟着她从郡城内到了这云际山下的淄然居。 只见那青色的布帘被有修剪精緻指甲的指尖挑起,从里面跳出一个身穿玫色纱裙,带着幕离的婀娜身影。 这个时候,还是沈府的马车,是谁根本不难猜。 青莲扣了门上的铜环后,便退到一边。 “沈家长微,求见世子。” 只听身后一阵倒吸气,沈长微依旧面不改色,只有她帽裙下攥着裙角的指尖,显露出她的紧张。 过来许久,青莲咬了咬唇又去拍门。 身后已经传来怯怯的笑声。 沈长微有些怕了。 这时,漆黑的木门吱呀一声被打开,沈长微僵直的嵴背这才勐地松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无cp新文《快穿之逆转人生》预收中~ 顾青加入主神空间成为一名执行者后,第一名就没变过。 第3页 又作又婊的绿茶学乖了,强取豪夺的总裁哭着说妈妈我不敢了,就连偏执病娇都默默抽回苍白纤长的手,决定找个心心理医生看病。 …… 到了年底总结,主神空间派出系统代表062询问:“请问顾青大大,您是怎样完成任务的呢?有什么诀窍吗?” 女人云淡风轻的回答:“优秀,与生俱来。” no.1【总裁替身情人的情人】 no.2【坠魔的仙界圣女】 no.3【打败绿茶的方式!白莲!】 ……未完待续 女主蜜汁自信,金手指巨粗无比,爽文,狗血,颜值逆天。 第2章 院子里种了许多长青的树木,在云际山满山萧瑟的映衬下,显得清幽无比,又充满生机活力。 “姑娘在此稍等。” “多谢。” 沈长微被引到一处四面通透的水廊,她对这里熟悉无比,上辈子陆佰便是把她引到了这里,除了她之外,什么都没有变。 片刻后,世子身上的淡淡桂花香传进沈长微的口鼻。 明月寺后有一颗桂花,他还是从哪里回来的。 但是走过来的却不止世子一个人。 “世子这地方倒是选的巧,依山傍水,院子里还种了这些柏木,怎么不愿回京都,要在这嘉陵郡了此余生。” 沈长微一直低着头,直到听见这个声音她才勐地抬头,是顾寒见! 这个时候,他怎么会出现在淄然居,而且他们兄弟两人向来势如水火,顾寒见怎么和他口中的不忠不孝,看着亲娘被烧死无动于衷的顾寒危走在一起了…… 沈长微懵了,若不是他们已经看到自己,沈长微真想提起裙子赶紧跑。 但是她的步子才不过向后退了半步,那边顾寒见惊喜的声音又把她死死的钉在原地。 “长微,你是来寻我的?” 若不是知道他这副皮囊下是怎样一副黑心肠,沈长微怕都要被这副纯善惊喜的表情骗了。 沈长微尬尴的笑了笑,目光不自觉的投向他身边的人,世子还是那么怕冷,这才九月,他便已经披上有夹层的大氅。 若是上辈子,她可能会顺着顾寒见说的打破这个局面,但是现在,她知道世子对自己的心意,便断不能再和顾寒见有半点牵扯。 “不,长微不是来找二公子的,长微是来找世子的。” 她明显感觉到,顾寒见的身体半刻的僵硬,但比起他,让沈长微更敏感的是顾寒危浅淡却又不容忽视的目光。 这是他今日第一次看向自己,那双眼睛,摄人心魄。 虽然有顾寒见这个变数,但是沈长微还是不打算退缩,机会只有一次,若是捉不到,那就真的比上辈子还不如,要她把顾寒危身边的位子让给别的女人。 她做不到。 “长微别怕,我已经和世子说清楚,世子不是小气的人,这些小事,我来处理便好。” 说清楚什么? 沈长微才想开口,又被他抢了话。 “世子,事情既然已经说清楚,那我便送长微离开了。”顾寒见眼角带着笑,似乎沈长微的到来是什么出乎意料的惊喜。 顾寒见知道她来寻找的不是自己,但只要让顾寒危误会,他的目的就已经达成。 上辈子他下了那么大的一盘棋,谁知道最后自己才是别人手中的棋子。顾寒危这个人太过缜密,他就算是重生十次也不是顾寒危的对手。 但谁能料到最后竟然是被关在瞭望台的顾寒危杀了殷折雪这个假皇帝? 嘉禾公主也真是大胆,竟然直接将自己的传言早夭的幼弟当儿子抚养长大。 沈长微如葱的手指慌乱的搅着手帕,她求助的看向顾寒危,对方的表现却陌生至极。 “不送。” 听到这两个字,沈长微脑子里的弦,蹦的一声断了。 顾寒危捂着唇轻咳了两声,迈着步子轻缓从她身边擦过。 天冷了,他的身子也越发不好了。 “二公子和世子说了什么。” 沈长微不甘心,她赌上名声,上辈子得到的世子妃之位,这辈子却连他半点温柔都没了。 顾寒见停下脚步,眼中含着促狭的笑意 他竟然不知道沈长微这么早就对顾寒危上了心,他顿了一会儿,开口道:“自然是你我之间之事,放心,世子不是小气的人,《木草集》改日我会命人去沈府取,届时再亲手还给他。” 沈长微错愕的抬头,“怎么可能?” 顾寒见的目的不就是把她安插到顾寒危身边吗? 他怎么可能自己断了自己的后路。 顾寒见回道:“怎么不可能,我早说了心悦你,也将母亲的孔雀簪给了你,今日你又怕我误会特来向世子说明,长微,我真的感动不已。” “你,你胡言乱语!”顾寒见瞧她着急辩解的模样着实可爱,上辈子真是瞎了,把这么个宝给顾寒危送去,“长微莫要害羞,这里只你我二人,一会儿出门我亲自送你回沈府,改日再请人上门,将你我的亲事定下可好?” 沈长微从未见过这般厚颜无耻的人! “不用你费心!你我桥归桥路归路,哪有什么交集。” 第4页 既然你无耻,那我也不认。 顾寒见没想到她还有这么一面,当即来了斗嘴的兴趣“长微你怎可这样伤我的心?咱们之间的事情旁的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我孔雀簪都给你了!” “我以为是你不要了,我一姑娘家不又好留下,便让青莲替你扔了。” 顾寒见看到她脸上得意的表情,突然发觉自己这样实在幼稚至极。 “二公子,世子突然想起,还有些事情未与您言明”随后他又转向沈长微“沈姑娘,由陆佰送您出去。可好?” 若不是他出声,沈长微根本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沈长微自然惊喜点头,“有劳了。” 从他的身旁望过去,沈长微刚好能看到廊下那个黑色的身影,顾寒危披着一件黑底银色扣边的大氅,笔直的站在哪里,他明明没有看自己,沈长微却有一种被纳入他羽翼之下让人觉得安全的压力。 上辈子她来了淄然居,闹得满城风雨。 见到他后直接从后面用力的抱住他的腰身,指尖用力到泛白。 “世子救我……” “好” 男人的声音,带着些细微的诧异,却将她眼前的一切窘迫困境击碎。 是同样的感觉。 陆佰好奇的看了一眼沈长微,方才没注意,这样一看,这女子确实有让世子侧目的资本。 “二公子先去吧,陆佰定将沈姑娘安全送至府上。” 他要送自己回家? 沈长微心里勐然的跳了一下,这也是世子安排的吗? 只是当她再次向廊下看去,哪里已经没了他的身影。 顾寒见负在身后的十指紧握成拳,最后只化作一个颔首。 沈府的马车从淄然居摇摇摆摆的行走,青莲见世子身边的人一路跟着自家的马车震惊的目瞪口呆,“姑娘,世子原谅你了?” 沈长微用手撑着下巴,脑后的流苏簪子一晃一晃的,她恹恹的开口:“对啊,不仅原谅了,还夸我拾书不昧。你快去把药和纱布拿过来,我得把它再包上。” 她拿起一旁的小镜子,撩开右额前的细发,指甲盖大小的伤口已经快结上薄薄的一层伤痂,就算知道它是治不好的,总也要仔细对待着。 陆佰的耳力自然不是一般人能比的,听到里面说话,他下意识的摸了摸怀中的玉瓶。 看世子的样子,万一这沈姑娘日后有大造化…… “姑娘,这里有瓶伤药,您不妨试试。” 沈长微挑眉,过去撩开帘子,看到他手中的药瓶,眼中划过一丝惊讶。 玛瑙瓶,这是孟菏泽配的药。 上辈子她知道举世闻名的逍遥名医竟是在府中暂住的孟菏泽,也起过求药的念头,只是他轻狂极了,旁的人还顾着她世子妃的身份,孟菏泽却从未将她放在眼里。 怕是他早将自己看透了。 “沈姑娘?”陆佰叫了她一声,沈长微才反应过来,愣着接过药瓶,“多谢。” 陆佰有些不好意思,这还是世子给他的“不用,这是世子给的,有奇效!” 陆佰想说是世子给他,他再给沈长微,但是沈长微以为是顾寒危让他转交的。 沈长微一张脸顿时变得明艷起来。 她突然觉得,顾寒见的行为,对她而言并不算是一件坏事。 如果她和顾寒危之间最大的隐患在一开始就不復存在,且看样子,顾寒危并没有因此就对她避而远之…… 那么未来她还会怕什么? 只是,顾寒见这个变数,太大了。 今天他的举动实在让人措手不及,沈长微脑中一个想法闪过。 顾寒见怎么可能会变化这般大,他难道也是重生的? “姑娘,姑娘?到了。” 马车幽幽停在沈府侧门,陆佰任务完成,向沈长微告别后便踢了马腹离开。 沈长微被青莲扶着下车,此时母亲去了姨母家还没回来,她失了魂一般的走到清语阁,一进门沈长微忽然推开青莲的手,跑到妆檯将压在匣子底部的孔雀簪拿出来。 现在的它还是完整的,没有被剪去翎毛,挖去玉石。 “扔到莲池去。” 她原本只是说说,这一次原本打算走明路还他。 但若顾寒见真的重生,这东西绝不能再落在任何人手上。 青莲从沈长微手中接过簪子,惊讶不已。 这支簪子,姑娘从前可是爱极了的。 虽然诧异,却也没多问。 沈长微看着她的背影,突然想到什么。 “慢着。你把这拿去拿给贾秦氏,就说,就说前些日子对了帐,这东西是突然冒出来的,许是我从前捡到的,却给忘了。现在这东西犯了我忌讳要处理了,问她要不要,若是要便给她,不要就扔了。” “是。” 沈长微看她往贾秦氏院子去,心里的石头这才落地。 晚上,刘氏下马车直接来了清语阁,沈长微还没睡下,今天见了世子,上辈子好多模煳的记忆又变的清晰。 她欠世子一双冬靴,有了这个牵绊,不做些什么根本睡不下,找到材料更来了精神。 刘氏见房门开着便径直进去,沈长微听到脚步声,还以为是青莲,等看到那片压着银线的衣角才慌了。 第5页 赶忙把针线布料都塞进被子里。 “母亲怎么来了?”沈长微穿着雪白的中衣,墨发尽数倾泄在肩头,长达膝上。 刘氏气的开口:“才从祠堂出来便不安分,你今日一人去淄然居道歉,可知若是后来世子不说明原委,你这名声得成什么样?” “道歉?”这不是她骗青莲的说辞吗。 “世子那边说什么了?” 刘氏狐疑的看了沈长微一眼,“还能说什么,夸你拾书不昧。对了,等你额上的伤好些,你同母亲去给你大哥祈祈福,顺便见一下你二哥的同窗。” 沈长微只听到“拾书不昧”四个字,她在马车里说的话竟然被他知道了? 刘氏有些潸然,瞧见女儿眼底青晕,更是心疼,这跪了祠堂才出来便去证明自己个清白,“长微,以后有事一定告诉母亲,你还不相信母亲吗?这次世子替你解围,那下次呢?莫要为了那些虚的委屈自己个儿。” “天色不早了,你早些休息。” 沈长微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她只知道,这辈子,她失去一个嫁给顾寒危最好的时机。 刘氏见长微白了脸,神情变得苍颓无比。 她本就因为误会心怀愧疚,不知道怎么面对长微,见她这副模样,走时更是踉跄,逃一般的离开清语阁。 “云霜,你说我错了吗?” “您自然是无错的。,” 刘氏停下脚步,转身看向烛火依旧的清语阁,眼中有些发涩,“这孩子,打小就是个倔脾气,这次被冤枉了也不说,非得自己找个清白。可,可旁的人不信也就罢了,我这当娘的怎能不信啊?” 刘氏眼中聚集的泪水还是流下了。 云霜递上帕子,无奈的嘆了一口气,缓声道:“这也不怪您,自永南王那边的两位来了,姑娘确实反常。况且平日里姑娘虽然不甚说话,但谁都知道姑娘心底有谱是个主意正的,且骨子里都带着矜贵,又是那样一副天赐的面孔。这回姑娘也不辩解,您想歪了也是情理之中。” 见刘氏面色稍有好转,云霜又开口:“如今世子出面替姑娘洗清冤屈,姑娘还多了一份不贪不乱的好名声,许二夫人那边又有这样好的一个夫婿人选,夫人,您莫要多想了。” “唉,你说的也不无道理。” 第3章 化安阁,贾秦氏就着灯把沈长微让人送来的簪子是看了又看,这孔雀翎根根分明,上面的青白色玉石,质地通透,白色的怕是羊脂白玉,青色的玉料是她也没见过的东西! 贾秦氏简直爱不释手,但想到这么好的东西那丫头竟然说不要就不要,一时间胸口又堵得发慌。 “真是什么样的娘生什么样的货色,老的跋扈小的骄横奢靡没有分寸。”她啪的一声把首饰匣子合上,声响倒是把她自己给吓着了,又赶忙打开看里面的簪子,这般好的东西,得给忱儿让他拿着。 她又恋恋的看了一眼,才把盖子小心翼翼的合上。 临睡前又吩咐丫鬟,把那件青色的褂子取出来明个穿。 收拾完,贾秦氏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怎么都睡不着。 忱儿是个倔的,根本不听她的话,当初老爷给沈老将军挡了一剑,连命都丢了,怎么就给他换不来一个太学的名额? 还有那姓刘的!也不看看自己女儿什么德行,竟然自己跑到男子住处。把这样一个有辱家风的姑娘捧得这般高,真是蠢。 给她请的先生若是能教教忱儿,忱儿怎会不能通过太学的甄选。 早知道她是这么个东西,昨日忱儿求自己向她提亲,就不该答应! 但沈正庸夫妻两人对这丫头着实上心…… 贾秦氏心里纠结不堪,但是太学的名额已经被沈长清占了,让儿子从军她是决计不肯的! 贾秦氏心一狠从床上坐起来,“大不了日后再娶上一个听话的姨娘。” 守夜的丫鬟被惊着翻了个身,贾秦氏吓了一跳,见她又睡过去,才拍拍胸口松了气。 唉,如今也只有娶了沈长微,忱儿才能有出路。 这些年他们孤儿寡母在这沈家受的罪可是够了,等沈长微进门,一定给她好好立立规矩。 贾秦氏做了一晚上的梦,梦里的她威风极了,忱儿封侯拜相,刘氏那母女俩终于也要尝尝仰人鼻息是什么滋味。 次日,她起了个大早,兴沖沖的到了重安阁,刘氏还没醒。 云霜瞧见是她来了,有些吃惊,又见她穿的一身鲜嫩,还别着姑娘给的那只簪子,越发猜不透他的来意。 “贾夫人今日怎么有空,只是夫人还在洗漱,还请您在偏厅稍后。” 贾秦氏笑着说不打紧,轻门熟路的进了偏厅坐下。 “竟然懒成这样,真是,真是令人髮指!”她细声的嘟囔,瞧见手边的茶碗又觉得甚是口渴,抿了一口更气的不行。 这不是有好茶吗?她要的时候管事的竟然说没有! 一会她得好好问问姓刘的,沈老将军的命竟然还不能让她喝上一口好茶? 刘氏右脚才跨进门,就看见那泼妇攥着脸,一早上什么心情都没了。 “贾夫人找我何事?”刘氏以往不太爱摆什么架子,就是这有些人,蹬鼻子上脸,要不给她点颜色,她还不得以为沈家都像沈正庸那般好说话? 第6页 贾秦氏见她进来,本不想起身,又记起自己此行的目的,这才不情不愿的站起来行了个礼“多日不见,沈夫人瞧着真是越发光彩了。” “客气。”刘氏整理了裙摆,端庄的坐在上首,郡守夫人的气派拿了个十成十。 沈长微今也起了个大早,昨晚母亲说的什么二哥的同窗,着实把她吓了一跳,这个人她上辈子没见过,唯恐再生出什么变数,得早早推了才是。 更何况世子那边她被顾寒见揭了底,现在世子的态度捉摸不定,若她再与其他男子有牵扯…… 沈长微不经打了一个寒颤。 曾经她不过与上京寻她的贾忱说了句话,世子可是足足半月没见她。 想到这,沈长微步子迈的更大了,却不想一进门就看到这样的场景。 沈长微从未见过母亲生这般大的气,“发生何事?您慢些。”沈长微过去扶着刘氏,用手给她在背后顺气。 刘氏单手撑着桌子,另一只手指着对面的贾秦氏,气的说不出话,沈长微看到是她当即冷了脸。 她们这边还没开口,贾秦氏倒是气急败坏的先咬人,“我家老爷可救了沈老将军的命!让她沈长微嫁给忱儿怎么了?就是让她给我家忱儿做妾她也做得!” “你这毒妇!来人,来人……把她把她给我轰出去!”刘氏实在想不到,竟有人这般无耻至极,挟恩图报,得寸进尺! 他们母子两人在府中住了十几年,贾忱更是和长清他们一同启蒙,一同拜师,各人天资有别长清是凭自己个儿的能耐上的太学,她方才怎么能说是长清抢了她儿子的名额? 这女人又有什么脸,有什么资格,敢来颐指气使的让长微嫁给她那个不学无术的儿子? 沈长微一直知道贾秦氏心里暗嫉二哥,本以为今日的事情或也与二哥有关,却没想到竟是和她扯上关系。 沈长微扶着母亲坐下,眸光冷冷的过去一扫,原本还挣扎的贾秦氏吓得一颤,就着这会子功夫云霜和其他人才把她制服。 “哎呦!”贾秦氏被扔到门外,嘴里还骂骂咧咧的叫喊个不停,她口里的污言秽语传进来,激的刘氏恨不得剁了她。 “你们两个无情无义的东西,抢了我儿子的名额,还要欺负我这个老婆子。”她突然把别着的簪子拿下来,“沈长微竟然还拿捡到的破烂作践我!” 沈长微见她作势要扔,还真希望她扔个稀碎。 刘氏实在忍不下,就算老爷回来怪她,她也要让这女人知道胡言乱语的下场。 她作势要起来,沈长微见了忙把她扶着坐下,“母亲,莫要冲动。” 贾将军走的时候,哀帝还在,祖父用那一战的军功给他的遗孀求了些恩典,贾秦氏是二品诰命,贾忱被赐了许多财产,祖父心软,见他们孤儿寡母实在可怜,又身怀巨款,唯恐他们在外被人欺负了,便接回沈家,祖父走时再三叮咛父亲,莫要苛待。 母亲此时出面,气是出了,但难免会落下口舌。 沈长微走到贾秦氏面前,笑意盈盈的将她扶起来,“贾夫人说的这是什么话,我二哥与忱哥一同启蒙,拜的一个先生,用的同样的书册。二哥向来用工,自是比不上忱哥在外面的造化。” 贾秦氏听到这话只想开口破骂,忱儿是男子与人交际去了几次烟花巷柳又怎么了。 沈长微做世子妃还是学了几年的真本事,怎会连她都压不住,见她又要蹦出什么不中听的,她便先开了口。“贾夫人可知受甄选也是要名额要资本的?” 若不是父亲将大哥的名额给了贾忱,母亲怎会捨得大哥从军? 沈长微对着她这张让人作呕的面孔,嘴角仍然提着一抹若隐若现的笑。 “还有这簪子,你若真嫌弃是破烂,那便还我,现在不方便,改日我让青莲取也好。” 贾秦氏怎么捨得,她也听出来意思,沈长微这是在拿忱儿下次甄选的名额威胁她!贾秦氏直勾勾的盯着她,咬牙切齿的开口:“沈姑娘真是大了,嘴皮子越发利索。” 沈长微笑着开口,“多谢夫人夸赞,云霜嬷嬷,劳烦您送贾夫人回去,我和母亲还有些事要商量。” 贾秦氏看着她的背影,脑子里嗡嗡作响,这样的女子要是进了贾家的门,哪里还有自己的活路?她要回去断了忱儿的念想! 刘氏才看完妹妹传来的书信,沈长微便进来了。 方才她见长微把那老妇堵得说不出话,心里也是难有的畅快,真是没想到自家这个矜贵冷傲的小姑娘也会下凡收拾人了。 沈长微见母亲嘴角含着一抹欣慰的笑容看着她,不禁有些脸热,却见她开口:“你能独当一面,母亲也就放心了,就在方才,你姨母来信说是定了时间,就在后日,你我去明月寺给你长兄祈福。” 沈长微愣了半刻,她知道母亲的意思,她也想为长兄祈福,但是那人她真的不想见,这运气时好时坏,又是在明月寺,世子喜爱那寺后的桂花,和山门前的木兰,万一到时候碰上了她怎么说得清。 瞧见她迟疑,刘氏脸色一下就冷了,“婚姻之事,向来父母做主,且这次就是让你去见上一见,若是他德行有亏,或是有其他你不喜欢的,娘还能逼你?” 第7页 沈长微被母亲的目光压得说不出话,见她这般,刘氏嘆了口气起身离开。 沈长微根本无法开口拒绝,母亲已经退让。 算了,大不了到时候故意出些丑,实在不行便挑他的刺。 就是见个面,看一眼就走,说不定到时候还有时间去淄然居附近转转,毕竟,这辈子被人夸拾书不昧,但这书还在她房里放着…… 回去的路上,沈长微心情明显好了许多。 青莲还以为是姑娘替夫人出了口恶气高兴,也抿唇笑起来。 “你笑什么?”沈长微问她。 “奴婢高兴,姑娘今天威风极了!” 沈长微错愕一瞬,失笑的望了她一眼,傻丫头。 日子就这样定了,等到这天沈长微更是被母亲盯着收拾打扮,她穿了一件藕荷色的霓裳裙,发间别了一对梅花簪。 因着是去佛寺也不好太过张扬,便只唇间点了淡淡的嫩红提气色,上了马车,刘氏更是盯着她,小心把这仅有的妆容弄花。 下车后青莲才过来跟着,一张小脸却垂的像个窝瓜,沈长微问她怎么了,她气沖沖的开口 “姑娘您不知道!那贾秦氏这几日总是带着您给的的簪子,在外面说您把捡到的破烂给她!” 沈长微心里这才一松,“无事,随她说。” 那样好的成色,人的眼睛可都亮着呢。 另一边,淄然居也有人行色匆匆。 陈询是昨晚来的,陆佰问他怎么不在自己个儿姨母家住了,这小子却抿着嘴笑的像个傻子。 今晨更是起了个大早,收拾的人模狗样的。 陆佰跟着世子才打算出门,便碰上了他。 陈询见是世子,便走过来行了一礼,顾寒危瞧他模样有趣,问了一句,“你这是要去哪里?” 陆佰也好奇,将他左右看了又看,“呦呵,不是说要攒银子振兴家业富甲一方吗?怎么今天捨得了,啧啧啧,瞧瞧这料子,怕是不便宜吧。” 陈询难得的有些不好意思,昨日姨母给他看了沈姑娘的画像,那时陈询就认了,虽说真人总要比画像丑上几分,但是只要不太过分,这姑娘他就娶了! “姨母给我定了一门亲事。今日那姑娘给大哥祈福,若是有缘,碰见了也说不定……” 顾寒危倒是没想到,陈询今年也不过十九,这么早竟就操心上亲事了。 “你去私库里将那块和田青玉取了。” 陆佰嫉妒的眼睛都红了,“世子,您也太大方了!” “陈询,你快告诉我,你是定下哪一家的天仙!” 陈询也没想到,只是这东西太过贵重,他已经受了世子诸多恩惠,陈询婉言道:“也不算是定下,今日就是见面,我已经备好了礼物,世子库里的东西太珍贵,询在外不过一介贫寒书生,贸然拿出这般贵重的东西,只怕会给世子添麻烦。” 顾寒危捂着唇,轻咳了几声。 和田青玉也不算贵重…… 但既然陈询已经准备,那便罢了。 陆佰还穷追不捨,陈询被他问的耳朵都红了。 “好好好,告诉你,真是的!是沈家的嫡女沈长微,行了吧!” 陈询穿着新制的袍子神采奕奕,一熘烟便没了影。 陆佰当即僵在原地,只觉得背后一阵阴冷。 第4章 祈福后,沈长微和母亲分别时,才知道原来她今日见的人叫陈询。 听到这个名字她心里莫名有些慌乱。 等见到人后,她才知道原来上辈子官拜廷尉的铁面书生陈询,竟和她还沾这点子的亲缘! 陈询的姨母竟然和自己的姨母是妯娌…… 这到底是什么缘分。 但他若真的是铁面便好。 顾寒危挡了多少人的路才把他送上廷尉的位子,出事后,他见顾寒危大势已去,竟直接投了顾寒见的阵营,为表忠心甚至亲手将顾寒危送入瞭望台。 两面三刀,薄情寡义,无耻至极。 陈询看到她,半刻怔愣后,不自觉的笑了,三步化两步的朝她走来,又在距离她几步远的地方停下。 沈长微向他福身行礼,唇间带着浅淡的微笑。 “陈公子久等了,是长微来迟。” 陈询摆手,“不,是我大意记错时辰。” 沈长微看着陈询儒雅有礼的面孔,心里却犯冷。 顾寒危还在嘉陵,陈询竟然在这个时候也到了嘉陵,会不会上辈子他们两人相识就是在这一段时间? 要不然,一个是王府世子,一个是寒门书生,哪里有相见的机会? 互相问礼后,沈长微和他一同向寺外走去。 两个人绕着明月寺走了一圈,青莲跟在后面有时还能听到姑娘的笑声,她以为这段姻缘算是成了,结果两人分别后,沈长微取了幕离带上,直接朝着淄然居跑去。 “姑娘,您要是走了,青莲怎么和夫人交代啊!” “我去去就回!” 沈长微这回没走正门,要是打草惊蛇才不好,方才问他是否昨夜便到寺内居住,他却说是在山下友人家中借住了一晚。 云际山脚下是有其余农舍驿站,但是沈长微就是莫名肯定,他是在淄然居住下的。 第8页 她一定要让世子早些防备,断不能再被人欺骗。 只是世子向来爱才,又没什么城府,她要怎么让顾寒危相信她的话? 到了地方,沈长微叫了好几声都没人开门。 就当她破釜沉舟打算去正门看看时,听到了陆佰的声音,“这时辰没几个人来,你就算走正门也没事,真是的,非得让爷爷给你开……沈姑娘!怎么是你?” 沈长微听到他的话,陆佰是把她当谁了,陈询。 “世子呢?我要见他。” 陆佰可算是见到救星,陈询那小子也真是胆硬,相亲也没说好好打听“世子在书房,顺着这条路……” “多谢!”沈长微知道淄然居的布局,衣角瞬间消失在迴廊。 陆佰错愕不已,这沈姑娘未免记性太好了,来了一次就知道地方。 沈长微跑到跟前才停下,正要推门进去手都放在门板上了才觉得不妥,她还不是世子妃…… 她的手顿了顿,终究还是停下了。 或是近乡情怯,沈长微忽然不知道自己这一次应该怎么去面对他,应该怎么告诉他要早些防备陈询。 自己说的话,他凭什么会相信。 “你来做什么。”声音从背后传来,沈长微身体一瞬间变得僵滞,上一次还有顾寒见在,这次是他们两个人这辈子第一次单独相见。 沈长微转过身,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安静的看着他的脸,背后冒出一层细汗,上辈子世子越是宠她,越是给她脸面,她越害怕事情暴露后会失去一切。 这才步步沦陷…… 重生后,沈长微对他是有愧的,除此之外再多的感情,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捨不得世子妃的位子,还是他。 但是现在她十分确定,她要的只是顾寒危这个人,他给的世子妃的名头,沈长微已经不在乎了。 嫁给他七年,沈长微在他这边没有吃过半点苦,倒是他,因着旧疾每年都要去北方医病,自己一方面受不了北方苦寒,另一方面顾寒见正好需要自己趁他不在时,渗透势力,七年,她没有去陪他一次。 “说话。”顾寒危眯了眯眼睛,目光从手上的暖炉离开,轻轻搭在她身上。 “臣女是来还书的。”沈长微有些窘迫,话一出口便后悔的倒吸了口气。 书,她忘记带了。 顾寒危嘴角下垂,冷冷的看她。 “那书呢。” “我忘记带了。”沈长微被他的表情吓得有些不知所措,她哽了哽,又想开口让他小心陈询。 但现在他和陈询的关系,应当还是保密的,上辈子她得知陈询是世子的人,都在他们成亲后的第二年了。 顾寒危束着一只青色的玉冠,穿着一件玄色的暗纹直襟长袍,身形略显单薄瘦弱,沈长微不敢多看他,这男人的眼睛是勾人心魄的。 “你尽快送来。”说完,顾寒危便从她身边擦过。 “慢着!”不能走,我还有话没说。 “嗯?”他喉底低低的一声,沈长微察觉到他情绪的波动。 他不高兴了。 沈长微顿时变得促狭起来,声音也低了不少,“世子向来宽厚,待人亲和友善,但也,但也要心里多一分思量。” “防人之心不可无。” 沈长微听见他低低的笑了一声。 “沈姑娘所言极是。” 他根本没听进去…… 沈长微的离开后,陆佰才从房上跳下来。 上次他不该只给这姑娘伤药,这姑娘眼睛也得治治,待人亲和友善,这说的是自家主子吗? “还没听够?”顾寒危站在窗前,脸色阴沉,陆佰顿时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 “没有,不,奴才是说没听见什么……” “还不进来。” “是。” 进门后地上铺着厚厚的一层地毯,目光所到之处,极尽奢华舒适。陆佰曾经也不解,自家主子明明是在雪地里呆上数月破庙里扯了草蓆就能睡的人,怎么一回来就变得这般注重物质享受。 后来才知道,这叫富贵病,是娘胎里带出来的。 主子打小就这样,明明自己也觉得睡一层褥子的床舒服,却非要睡三层。 “他这几天可有异动。” 顾寒危将桌案上的笔拜访整齐,又取来厚厚的一叠纸用纸镇压着。 陆佰知道主子说的是谁,但要说异动…… 天天听曲儿,花钱算不算? 哦,对了! “那位给府中修了一封家书,已经被截下。” 顾寒危用细棉布仔细擦拭笔桿,听到这,动作微顿“信中说什么?” 陆佰尬尴的笑了下,“他让王妃准备聘礼,向沈姑娘提亲。” 作者有话要说:  日更。 第5章 “提亲。”顾寒危低声的重复了一遍。 陆佰将信呈上,不自觉的看了一眼主子,这信他已经看过,于其说是一封家书,还不如说这就是给他们看的。 只是,陆佰不明白,顾寒见为何这般确定,世子会对那位沈姑娘不同,又是直接了当的上门赔罪,又是借着书信表明身份。 第9页 他还怕世子和他抢不成? 世子是对这个沈姑娘有些不同,但也没有那么上心。 顾寒危的目光落在纸面,扫过每一行字迹。 “主子,这信还截吗?”陆佰试探的问了一句。 “由它去。”顾寒危声音低沉平缓,看完后和方才也没什么不同,陆佰暗暗松了口气。 陆佰拿了东西出门,分明主子没有异常,却让他莫名有些心慌。 他转身沉沉的看了一眼那紧闭的房门。 主子做的事,要不得牵绊。 主子比他想的更清楚。 门外脚步声渐行渐远,门内的身影却化成一具雕塑,许久他终于站起身,从壁上的暗格中取出一副画轴,顾寒危将它放在桌面,轻柔小心的展开。 画上的女子,穿着一件烟青色的云罗裙,发间别着一只新折的木兰。 眉间有一个细小的红痣,不喜不悲,却眼中含情。 顾寒危轻抚画上女子如瀑的黑髮,眼中却透出一股狠绝。 世间怎会有这般蹊跷的事,无论是面容,身行,步伐,都和他梦中的那个人一模一样。 况且若真是巧合,她又怎会和顾寒见有牵扯。 “且看你要做什么戏。”顾寒危眼中带着一抹轻色,美人计? 顾寒见未免也太小看他。 沈长微走在路上越想越后悔,她这是提了个什么醒? 防人之心不可无,可现在他眼中的莫名其妙的生人该是她才对,想到这儿,沈长微心里突然涌出一鼓酸涩,她才发现,上辈子对世子的了解好像仅限于他的温柔体贴,再多的情绪,他从未展露过,自己也从未多想。 是以他现在这般正常的冷漠,她都受不了。 那时顾寒见捏着她的把柄步步紧逼,沈长微又怕世子走了顾寒见让她做什么,又怕世子在,顾寒见会因为她的反抗,将她们的过往暴露。 她承认,当初目的不纯,但是再冰冷的一颗心,当世子在淄然居答应救她时,就开始化了。 成亲那七年,她有最好的夫君,也有最深的秘密。 一时蜜糖,一时□□。 所有的甜,都是世子给的。 而世子所有的苦,却都是她给的。 瞭望台里关着各式各样的罪奴,他那般温软的人,在那里面到底是怎么过的? 沈长微发觉自己落泪,匆忙将帽裙放下。 她低头走着,不知不觉走进一片阴影,她还疑惑来时还是平坦的路,怎么回去就有这般大的东西挡着。 顾寒见瞧她像是兔子一样乱窜,脸上不自觉的漾开笑容。 上辈子,他们之间横着一个顾寒危,那一次见面不是针锋相对。 原本他还觉的,顾寒危那小子才是老天爷亲儿子,现在看来老天爷对他这个干儿子也是不薄的,重生这种事,在太学读书话本小说里写的东西,竟真落在他身上。 经歷了生死,什么都看淡了。 顾寒危,这辈子我不和你做对,人,你也休想和我抢。 “去哪儿啊?” 沈长微提着裙摆的手一松,裙摆被一边冒出的枝干挂住。 原本她得知先机,根本不用再怕顾寒见,毕竟他手中的底牌自己也知晓一二。 但现在他是重生的,沈长微就不得不歇下心思。 上辈子这个时候,顾寒见还没和她撕破脸,那时她天真的以为,自己将这个男人玩弄于股掌,现在想来真的蠢。 要不被他发现自己也重生了,那么,还得作上一回…… “顾寒见,休要在纠缠我。”她以为顾寒见听了会脸色大变,谁知他竟笑的缅怀。 难不成是疯了? 沈长微不禁有些好奇,自己死后,一切是怎样的结局。 他如愿得了世子之位,又有战功在身,到底是寿终正寝还是被人谋杀突然暴毙。 沈长微脑子里想着他死时的惨样,但是貌似也不会有她惨…… 梦华那毒妇,估计连个墓碑都不愿给她! 想到这,沈长微的不耐不喜根本不用装,“臣女急着去回去,还请二公子移步。” “若我不呢?沈长微。” 去见顾寒危眼中带着光,见到他却避之不及。 顾寒见自嘲的一笑,这样一个贪慕荣华的女人,他怎么就念想了两世? “你……”他怎么脸皮变得这般厚。 上辈子她若是这样,顾寒见早就甩袖子走人了,他不得圣上青眼,但从小都是王爷娇惯着的,哪里肯受这种气。 永南王偏心二公子,圣上偏爱世子,京中谁人不知。 饶是嘉陵这种地方,也都有所耳闻。 “有人将我的簪子给了一个老妇,长微,你说,我该不该找她算帐?”早知就错开时间不和她见面,要不然也不会失去制衡她的这个手段。 “什么簪子?长微未曾见过。”沈长微疑惑极了。 顾寒见难得见她这般鲜活生动的表情,突然觉得,那东西没了也罢。 “姑娘?” 青莲来找她了! 沈长微从来将自己和顾寒见的事情藏得严实,这都要结束了可万不能在被她看见。 怎么办! 听她声音就在前面转弯处,转过来这一路都是青石铺就的台阶一眼可以望到头的。 第10页 沈长微着急找地方躲,他却靠在树上看笑话。 对了,顾寒见会功夫! “你,你跳上去。” 顾寒见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是路边一颗两人合抱都不及的红枫。 树上红叶还留有些许,跳上去确实不难。 “我凭什么听你的。”他挑眉促狭一笑,见她这般想要掩饰与自己的关系,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 都敢直接上门找顾寒危,她的丫鬟却连见他都不成。 “姑娘是你吗?”青莲快要急死了,方才夫人问话,她卖了个谎,说姑娘去寺后看桂花了,但这么长时间桂花早该看完了…… 见他不愿,沈长微像是失了魂一样,也不怕山壁脏了,颓然的靠在上面。 青莲知道了,现在不会说出去,但是多一个人知道,她就多一份担心,毕竟,人心是会变的。 算着时间,青莲的家人也该来接她了,届时她不在身边…… 沈长微又开始乱想。 “记着,你欠我一次。” 沈长微头上一松。 “欸!” 他拿了一只梅花簪! “姑娘你果真在这儿!”沈长微无奈扯出一个笑脸,青莲过来扶着她。 “姑娘,方才夫人来问奴婢您去哪了,青莲说您去寺后看桂花了,一会可别说错了。”青莲认真叮咛,见姑娘有些心不在焉,声音不由大了些。 “嗯?好……” 沈长微点头,乖巧不已。 趁青莲不注意,沈长微默默转头去看那摇晃的树干。 见她看自己,顾寒见特意又拍了两下树身,摇晃的更厉害了…… 那红叶嗖嗖的落,沈长微恨不得把他的手给剁了。 沈长微紧赶慢赶的到了马车跟前,才知道姨母方才来了,母亲和她一同去了许家。 “姑娘,夫人许是去找陈公子的姨母许大夫人了。” 沈长微嗯了一声。 “姑娘,你那对梅花簪呢?” 沈长微气的咬牙,“方才路上见一乞丐实在可怜,便给他了。” 青莲着急开口:“这可是您的首饰,您就是给他些银钱也比这强啊!万一,万一落在旁人手中可怎么办。” 沈长微转身对着车壁,心里难受极了。 顾寒见是想开首饰铺子吗? 非得和簪子较劲! 作者有话要说:  喜欢就收藏一下吧~【星星眼】 第6章 刘氏回来的时候怒气沖沖,一路上都没人敢上前问安。 云霜瞧见夫人面色铁青,心里“嘡”的一声,赶紧对室内留着侍奉的两个丫鬟使眼色。 等人都出去了,她才敢上前。 “夫人用些茶吧。” 茶是新沏的,杯中裊裊的白雾上升绵延,云霜将它放在夫人手边,向后退了两步站定。 刘氏深吸了一口气,柳眉倒竖。 “他陈家算是什么东西?若不是二郎在信中对此人曾有几分赞誉,那日瞧着这陈询也勉强能入眼,我才起了心思,将他与长微凑成一对。” “夫人向来不重门第,只求为姑娘觅得良婿……”云霜话还没说完,像是踩到了刘氏痛脚,茶杯被她直接横扫落地,“砰”的一声,瞬间四分五裂。 “夫人息怒。”云霜吓了一跳,赶紧跪在地上。 “不重门第?分明是咱们沈家的门楣不高!哪有得挑”那许大夫人暗说沈家早已遭圣上不喜,又言他们陈询勤奋上进,得贵人赏识。 瞧她那小人得志的样子。 这才几天? 翻脸翻的这么快! 陈家早就落魄,如今只剩下一座祖宅和些许田地铺面,看不上沈家?沈家还不稀罕这个破落户呢! “你,去给许大夫人传话,让她好好去做黄粱美梦吧!我家长微今日只是去给大郎祈福。让她莫要多想!” 门外,青莲小心翼翼的看了姑娘一眼,见姑娘双唇抿着,面无表情,青莲心疼极了。 姑娘与陈公子相谈甚欢,这般好的一段姻缘…… “回吧。”沈长微长松了一口气,总算有个好消息了。 她这边高兴了,陈询被姨母叫回去,本以为此事已妥,一张脸上难得有了个笑模样。 结果,许大夫人摇了摇头,一句“沈家姑娘实非良配。” 他像是被人当头激了一盆冰水,沉着脸,一言不发。 许大夫人向来心疼这个外甥,但这回,是梦华郡主要给沈长微使绊子,询儿还未入仕,娶了沈长微可不就是和梦华郡主背后的渺王作对? 是以,陈询甩了袖子离开时,许大夫人忍着心疼没有拦下。 但也越发坚定不能让沈长微嫁给询儿的念头。 这才见了一次! 询儿就对她这般上心,若知道背后是梦华郡主作梗,以他这个倔脾气,要是直接和人对上,陈家还有什么未来可言。 陈询从许家出来,才意识到自己回乡祭祖直接借住在许家,现在出来倒是无处可去了。 他木然的走到陈府,入眼是一片荒草丛生的青石阶,和斑驳生锈的朱漆大门。 陈家是行船起家,最盛时徐江江面上一半的货船都姓陈,可他生不逢时,留给他的陈家,只剩下这点子单薄的家产,还有父母血仇。 第11页 少年抿唇忽然笑了,眼中的凉薄却让人心疼极了。 他有什么资格动心? 他凭什么把人家好生生的姑娘拉入泥潭。 天上又聚集了一片黑云,不过三刻钟,豆大的雨点像是泪花一样的坠落。 淄然居的围墙不高,但是从未有人翻越。 明面上这里只有陆佰和世子两人,但是树林茂密,那里面蹲着的兄弟可不少。 要是其他人贸然翻墙,早就被这群兄弟合伙拿下,但这次…… 陈公子怎么干起了翻墙的勾当? 陈询浑身湿透,鬓边的黑髮粘在脸上,他跳下来时一个不注意把脚勾住,整个身体都陷在花园子里的黄泥中。 顾寒危才写完一幅字,后面的异动便传入耳中,这个时候,会是谁。 总不会是她。 顾寒危想到那个沈家那个女儿,行为诡异,做派不正。 山中的东西还没清完,这丫头倒是三天两头的给他找事。 门外靠着一大一小两把伞,他顺手拿了那把青色的大伞,撑开伞面,走入雨帘。 陈询倒在这黄泥中倒觉得十分舒服,这雨也下的爽利,打的他清醒不已。 顾寒危耳边是噼里啪啦的雨声,他眉头皱的越发紧,这女子是白长了一副聪明模样,这么大的雨,不好好呆在府中,来这里作甚。 “啊……世子有礼!” 陈询眯着眼睛,听见脚步声还以为是陆佰来了,便没打算起来,让他奚落一顿也好。 等人走近了,才发现竟然是世子! 他一个鲤鱼打挺,翻身站起,心虚的作揖。 顾寒危愠怒言道:“简直,荒唐。” 陈询心“嘡”的跳了一下,转为跪礼,膝盖沉重的砸入泥中,他低着头,雨水顺着脖颈向下流淌。 他慌乱开口,“询知错。” 顾寒危走进将他身上的斑驳看了个遍,“你可知这里是什么地方。” 陈询一哽:“知道。” 顾寒危轻笑:“知道就好。” “若是觉得负重前行太过疲惫,诺,”他指了指露在树干之外一个塔尖。“不妨遁入空门。嗯?” “这里,不收不能忍之人。” 陈询眼中布满了血丝,他费尽心力才入了世子的眼,这回,是他唐突了。 世子最恶消极。 “哐”的一声,他眼前突然出现一张青色的油纸伞面。 陈询不可思议的抬头,男人瘦削修长的背影被雨幕打的有些散乱。 陈询大声道:“多谢世子!” 顾寒危背影微顿,伸手把斗篷的帽子钩了上去。 沈家那丫头,竟然还不来还书。 沈长微此时窝在窗边的软榻上看雨,从屋檐上串下一条条晶莹剔透的水链子,这个角度看着美极了。 她嗟嘆道:“天又寒了。” 从前她从是笑他早早就揣起手炉,比她这个女儿家还要娇贵。 现在想起,竟是有些唏嘘。 “是啊,就连梦华郡主寄的帖子,也成了迎冬宴。”青莲小心翼翼的把熘红描金的帖子放在姑娘身边的矮桌上。 沈长微不自觉的咬唇,待她反应过来口中已经有了铁锈。 重生之后,沈长微每每做梦都会梦到那个狭小黑暗的房间,结尾总是梦华冰冷锋利的指甲刺入脸颊。 她这时总会惊醒,但就算知道这是梦,一切还没有发生,她还是会跑到妆镜前看自己的脸是不是还有那涌出黑血的疤痕。 沈长微的目光颤了一下,便飞快的从那张帖子上转开。 “姑娘,我们不去好不好?”青莲扯着她的袖子,说的话是她想听,却怕听的。 没有人可以成为她的梦魇。 她不怕的。 沈长微捏了捏青莲肉肉的脸蛋,笑着说:“郡主相邀,怎能不去?况且,再过不久,世子他们也该走了,到时候,她也会走……” 青莲疑惑问道:“姑娘怎么知道?” “不走难不成留在嘉陵过年吗?”沈长微拿过请帖,指腹在上边轻轻的摩擦。 上辈子这个时候,她都是板上钉钉的世子妃了。 这场宴会,还是世子带着她去的呢。 “也是。” “也是什么?还不去把我那几幅头面拿出来擦擦。”沈长微敲了下她的小脑袋,青莲笑盈盈的说是。 她走后,沈长微才卸下了笑容。 上辈子她戴的可是八宝琉璃簪呢……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九号的更新,实在不好意思!十号的九点准时更。 第7章 这几日母亲看她尤其严,许是因为她应下了郡主的邀,连着好几日,母亲都是长吁短嘆,见她也是一副悲苦模样,沈长微不知道自己多久没见过母亲这样。 上辈子她才嫁入王府,按理说融入这些贵家夫人的圈子该有婆母领着,但是永南王妃本就不是世子亲母,她确实甚是亲厚有礼,但多年谨小慎微过于本分,以至于她在沈长微面前从不以婆母自居。 是以上辈子,永南王妃只管领着她认门,进去后便是各走各的,沈长微在嘉陵便不是个长袖善舞的,到了那儿,她这个圣上外甥媳妇的身份,更让许多人望而却步。 第12页 那时她新婚,兄长还未在京中做官,沈家还未重回京都,母亲只得跋涉从嘉陵上京看她。正巧碰上了清和公主宴请,沈长微想着让母亲也得一份体面,便带她去了。 却不想,她以为的自在,在母亲眼中是她被排挤,孤立的表现。那场宴,沈长微带着母亲早早离席,上了马车后,母亲才拿着帕子不住的抹泪。 沈长微那时揪心极了,现在想来当初自己怎么能那般蠢,沈家还未迁去嘉陵前。母亲参加这种宴会是少吗? 自己难道真的不知旁人奚落,轻视,她这世子妃本就是使了手段,女子主动本就是大忌,山高水远,她那日去淄然居被编排了各种版本,等传入京更是变了味,圣上那般爱重世子,每有宫宴却从不提她。 重活一世,她才发现,自己忽略太多。 “长微,当真不要母亲同你一起去?”刘氏皱着眉道。 沈长微笑着摇了摇头,走过揽住母亲的臂弯,“这回去的都是姑娘家,长辈去了让人多不自在。女儿只当是去吃酒了,况且众目睽睽,这次的事已有世子替我澄清,她梦华郡主就是再蛮横不讲理,还能再砸我一回?就是她想砸,女儿这次有了防备,定躲得远些!” 沈长微不知怎么宽慰,只是尽力不想让母亲多想。刘氏笑得有些牵强,捉着女儿的手,心里像是被重铅块压着。 若她也是出身世家的名门闺秀,夫家没落了也有几分依仗,可自己不过是个商户女子,对夫家没有半分助益不说,母家和妹婿家的生意,还需要照拂一二。 如今除了银钱略能宽松些,也没有什么帮衬。 刘氏突然开口:“一会儿让云霜将城南那个粮油铺子的帐本给你送去。” 沈长微有些诧异。“母亲现在给我做什么?” 城南的粮油铺子虽不是母亲陪嫁的铺子里最挣钱的,但却是最重要的一个,只因这个铺子不仅可以贩卖粮油,还有官府许可的卖盐的牌子。 上辈子她嫁给世子,母亲便卖了这铺子,给她在京中置办两间正街的铺面,由此可知,这一个许可卖盐的牌子,有多么火热。 刘氏只得这一个女儿,长微又自小独立不甚与人亲近,自然要为她多加打算。这铺子原本也卖不得官盐,还是沈家辉煌时,她留了个心眼,弄了这块牌子。 有了这东西,纵使沈家不比当年,长微若是嫁给一个普通官宦家族的男子,也不会让婆母看轻,原本长微去年及笈就该让她学着接手,可那时长微说什么也不沾,她心里知道长微瞧不上铜臭味,但那家主母不得学中馈。 “你都学的晚了,你姨母家的姑娘不到十五就要学着看帐本,以前你爹不懂,只管由着你性子胡来,今年都十六了,夫婿这边有我和你父兄把关,你就趁着这几日好好学学执掌中馈。” 沈长微只得笑着应下,上辈子她初入王府结果什么都不会,却是闹了好些笑话,后来可都是被顾寒见给磨出来的,她根本不想管事,顾寒见却想让她插手世子在京中的几处经营,弄得她和帐本大眼对小眼,磨了快一年。 昨日云霜将帐本送过去,又留在清语阁给她讲了些。 沈长微静心听着,等她走后才逐个的对。 她连京中最繁华铺面的帐本都见过,那一日的流水真差点闪瞎她这个外乡人的眼。如今再面对这间粮油铺子,自然极容易上手。 这间铺子的管事还算是她的远房舅舅,那人管这铺子快二十年,当年也是跟着母亲一同从刘家过来的,他们兄妹三人也从不把他当下人看。 因此沈长微也没带着上辈子刻意挑刺的眼光看,毕竟水至清则无鱼。可当她翻到盐帐上,只是草草的过一眼,就发现一个纰漏。 一斤盐成本是五十文卖作一钱银子,去年进了两千斤,按理去过成本只剩下一百两的利润。 这上面却写了一百三十二两。 难不成是记错了。 沈长微折了一角记下。便往后继续翻,后面的黍米,面油倒是都对着。 青莲端了一碗莹白的杏仁露过来,放在桌角,“姑娘莫看了,明日下午您还得去赴宴,这次迎冬宴设在城外揽月湖的游船上,您可得早些休息,要不然明日本就摇的晕乎乎的再睡不饱,那得多遭罪。” 沈长微捧起白瓷的冰纹碗,稍稍抿了一口便放下,“知道了,你也去睡吧。” 夜深人静,沈长微瞧着外面的月光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 那顾寒见前些日子真打发人来取《木草集》,让她给打发回去了,就是还,也得是她亲自还。 第8章 夜里颳起大风,树上还未落干净的叶子这回有了归宿,一阵风就能将地上铺满一层,纵使淄然居里大多种的松柏,那山上的落叶被风卷下来也着实难打理。 陆佰才从外面回来,脚底沾满了湿泥,他在外面的台阶上把鞋底蹭了蹭,才敢进书房。 陆佰声音有些颤抖,“主子,东西找到了。” 顾寒危提笔的手微微一顿,开口道:“不是说还需月余。” 他放下笔,眼中难得有了一丝愠色。 “危儿,去嘉陵郡,云际山,哪里有母妃给你留下的东西。”女人穿着绛紫色的中衣,嘴唇已经泛起青黑,八岁的男孩眼睁睁的看着她往自己身上淋火油,却什么都做不了。 第13页 “主子?”陆佰出声。 顾寒危眼珠动了一下,被拉出回忆,开口:“找到便找到了,有人暗中相助,难道不好?” “东西在哪里?”顾寒危问。 “那箱子在水中浸泡数十年,锁子早已腐败生锈,可属下命人试了许久,还是难以打开。” 顾寒危掸了衣袖战起,走到窗前望着云际山的方向,沉默许久。 “那就直接送来。” 陆佰领命离开。 顾寒危突然觉得有些空落落的。 明明谜底将要揭开,可他心中却没有半点期待。 东西既然找到了,也该走了。 他眼前却莫名浮现出沈家那丫头的影子,明明是自己问他讨要的书籍,最后倒是成了她捡到的东西。 她既与顾寒见有了牵扯,如今却假借还书纠缠他。 客房的灯还亮着,顾寒危看了一眼那映在窗上的人影,自这段孽缘断了,这小子越发刻苦。 不过是个女人罢了。 顾寒危冷着一张脸,啪的一声把窗给关了。 处处留情的女子,要不得。 他躺在榻上,合目养神,眼瞧着快要天明,却怎么都睡不着,来嘉陵的目的已经达到,本以为终于能睡个好觉了,结果还是难以安眠。 身虚体寒的世子爷决定动一动,瞅了一眼门后靠着的那把流月刀,手心直痒痒。 后院的竹子貌似长得太过旺盛。 “该砍。” 世子爷提着刀大步流星的到了后院,试了一套刀法舒展筋骨,身上冒出一片热汗才罢休。 大早上的,沈长微一起来就打了好几个喷嚏,把青莲吓得从厨房熬了一碗浓浓的姜汤给她,沈长微也怕一会出丑,忍者噁心直接灌了下去。 临行前,刘氏还是不放心,让她又带了几个丫鬟过去。 其中一个沈长微看着有些眼熟,但那丫鬟长得甚是普通,她只觉得熟悉,却也没有什么明显的记忆。 只是多疑问了一句名姓,得知她叫茉香后,实在记不起来什么便放到一边。 “母亲,你可要记着查一查,若是不小心写错了便罢,若是真出了差错……盐这东西,还是小心些好。”刘氏也知道这是大事,她已经派人去将表兄叫来问话。 刘氏回道:“母亲记着呢,” 沈家的马车走后,不远处顾寒见才翻身上马,腰间坠着一个梅花形状的坠子,样式古怪。 顾寒见穿着一身墨绿色的劲装,小臂上绑着黑色的皮质护腕。 鲜衣怒马的日子,真是让人怀念。 有时他真觉得上辈子就是一场梦,但是这梦未免太过真实。也让他充分意识到,自己和顾寒危这混蛋狗东西的差距。 他是利用沈长微,但怎么都是明刀明枪,威胁就是威胁,捏着你的把柄就是要给爷办事,怎么着也曾花前月下,不说你侬我侬,总有旧情一场。要不是沈长微做事太绝,他还真不想欺负一个小小女子。 顾寒见跟着她一路来城北的渡口,老远的就看到顾寒危那狗东西穿着一身月白色的广袖长袍。 沈长微下了马车,第一眼瞧见的便是他,他连穿着都没有变。 沈长微心里把顾寒见拉出来又骂了好多回。 越活越回去的沈长微上船时又被告知,这次是带不得丫头的。 “我一定要跟着姑娘。”青莲扯着她的衣摆不走。 沈长微已觉事有蹊跷,但都到这儿,又怎么回去。“青莲,先去城南的渡口等我。” “姑娘……” 沈长微安慰她道:“没事。” 然则她上了船,心里才真的没底。 第9章 顾寒见将她的神情尽收眼底,笑话她现在倒是知道怕了,答应的时候怎么不想想自己的能耐。一扭头碰巧又看见顾寒危那厮拿着帕子捂嘴咳嗽,忍不住斜眼嗤笑了一声。 这位爷可真是作戏的一把好手。 那边接引的人来请永南王府家的二位爷上船,老远的就瞧见这二公子朝着世子一脸的不快,心里更是雷鼓震震,“二公子有礼,您请!” 顾寒见听见声音转过视线,瞧见来人的脸,差点没笑出来。 都说渺王娶了个母老虎,府中别说是模样周正的丫头,就是样貌俊俏的男子也是少见,上辈子他可没兴趣看自己旧情人和顾寒危亲亲我我,又忙着在王府排兵布阵,就没来参加这次迎冬宴,不想竟是少了这般大的乐趣。 放眼望去,这些个丫鬟侍从,面前这个经还是难得的平凡,平凡可贵啊! 顾寒见点头,迈开长腿大部流星的上了船。 那人也暗暗松了口气,幸亏世子此时在别处与其他人闲谈,要不然让这两位撞到一起,可不就是点着了炮仗? “世子见微知着,实乃我辈之楷模!” “是啊” “是啊……” 陆佰跟在世子后面,就听这些个酸书生夸人了,就是夸也不会些新鲜的词语,还都爱一连哄着上,一个一个的像是下饺子似的。 顾寒危捂着唇又咳嗽了两声,目光像是带着冷箭一样的刺过去,陆佰顿时正经起来,“诸位,我家世子有约在身,实难久留,抱歉!” 第14页 顾寒危抱拳相别,可这里都是想来碰碰运气的士子,哪里敢受他的礼。 “是我们叨饶了,世子请!” 顾寒危这才拂袖而去,身后又是一众心神拜服追随者。 “世子端正温厚,随和有礼,实乃我大启之良材啊!”那人夸得好不含蓄,声音也是生怕人听不见似的。 身后的一众士子这才反应过来,顾寒危身后又是一阵此起彼伏的赞誉。 “世子您请!今个郡主特地为您备上了梅花酿。” 陆佰看到这人的脸,一下没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渺王妃真是奇才,从哪里找到这个双眼下各自长了个红色心形印记的人,真是,真是有心啊…… 顾寒危颔首,跟着他上了游船,陆佰被留在船下。 忍不住又不是他的错…… 沈长微不善交际,向来和嘉陵的贵女们无甚来往,现在让她和这些真正十五六的姑娘一起念那些无病呻吟的酸诗,或者闲谈那些绣样子,玩投壶,更是不可能。 “长微,你也没听过铁面小将吗?”沈长微方才神游天外,没注意到这些小姑娘在说什么。 问她话的是周郡丞家的三姑娘,沈长微在这儿也就和她有些交情。 若是问旁的她可能不知道,这铁面战神沈长微还真听过些他的事迹,当然现在他还不是战神。不过她知道的都是几年后发生的事情,按时间推算,那战神现应因年初与北狄那场战役打响了名声。 “听过些。”沈长微不好再多说,但她虽素来沉默,说的话却都可靠,祖父还是沈老将军,如今她大哥沈长越也在军中,在座的姑娘都觉得她知道的更多。 这些女孩儿大都出自文臣之家,虽说大启有些重文轻武的意思,但对养在深闺中的女子,她们才不管什么文啊武的,保家卫国就是英雄,更何况,这个英雄据说不过二十一岁,身姿挺拔,一手好箭法,能三箭齐发并分别射中相隔十米的三个靶心。 这次更是深入敌军,直斩敌方主将首级! 少年英雄,龙虎之姿,定是春闺梦里人。 沈长微从来没有被一群姑娘这样殷切的盯着看,她尴尬的低头,抿了一口花茶。 “长微,你就说说吧,我们都不会往外说。”周三姑娘被小姐妹戳了一下,但她也是想知道的。 沈长微被几双漂亮的眼睛盯着,倒是有几分骑虎难下的意思。 她知道的大都还没发生,剩下的都是些上辈子她听那些夫人们说的小道消息,不知真假,但是足以唬人。她倒是能说,就不知道这些个小姑娘受不受得了。 “你们真想知道?”沈长微不确定的问了问。 “想,想,你快说!”一个个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弄得沈长微哭笑不得,却也十分羡慕她们的天真烂漫。 上辈子她总是撑着祖父的名头,不愿与她们一同,自己先疏离开的,后又嫌弃人家往来孤立她。 现在想来实在是幼稚,嘉陵的女孩儿还真没有京中的女子那种见人三分笑的做派,却也天真朴实的可爱。 沈长微不好在故作玄虚,便挑了几个铁面战神早些的传闻说了些,还特意避开了那些血腥残暴的事件。 直取敌军首级,这已经是人云亦云,沈长微说的,是他的身世。 他对外称作炎将,从不以真面目示人。 一年前在北方参军,原籍是一北方小城,家中再无亲人。 而他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的原因,上辈子传的沸沸扬扬的有三个。 其一,他虽身姿挺拔,奈何面容实在丑陋不堪,好似生了好大一块黑记。原因是他战功换得奖赏也都被他用来从孟神医哪里买药,据说买的最多的是女子用的去痕霜。 其二,他身负血海深仇,且仇家就在军中或朝堂之上,是以从不进京,从不离开北方。 其三,还是有关相貌,却不是黑记了,据说那战神什么都不怕,就是害怕火,不敢摘面具也是因为幼时被人纵火。脸上留下伤痕。当然这个传闻她现在不能说,传出这消息的时候,都是世子被捉后那段时间了。 沈长微只说了前两个,说完第一个的时候,靠右的小姑娘眼看着没了热情,说完第二个又都心疼极了,义愤填膺。 “唉,不想他的身世竟然这般悲惨,也难为他无依无靠还能闯出一番天地。” “是啊,难怪让他入京受赏他都不去。” “就是,面见天颜的机会呢!” “……” 为什么,她们不觉得是第一个呢? 沈长微上辈子一直觉得是第一个…… “一派胡言!”一个骄纵的女声突然从沈长微身后传来,众人见是梦华郡主,纷纷起身行礼,方才还是一群叽叽喳喳的小麻雀,现在一个个都不出声了。 梦华郡主的目光从她们身上一一扫过,到沈长微停下。 “你可知编排诽谤有功之臣,是什么罪过。” 她看向沈长微的右额,见那里一片光洁只恨自己当初没有再加一分力气。 沈长微注意到郡主的视线,她也没想到自己上辈子没去成的疤这辈子被世子给的一瓶药治好了。 梦华本就怒火中烧,这下更是难忍。 第15页 世子什么时候管过女儿之间的纷争,这次却替她出面解围,什么无意捡得,若真是捡到的,那日在宴上她怎么不为自己开脱。 方才世子在外停留许久,她还以为是在看远处景色,走近问礼后却只得了“安分些”三个字。这口气她怎么能忍! 若他们并无首尾,为何世子要她安分,为何世子方才偏偏在这个房间外停留。 沈长微,你一个区区郡守之女,竟敢和本郡主抢人。 沈长微来不及行礼便被她一再诘问。 一旁胆小的女子眼眶都红了,沈长微却挺直了嵴樑。 上次是她心虚,这才忘了嘉陵可是她的地盘! 嘉陵不是渺王封地。 圣上也绝不会让她背后的势力把手伸到嘉陵。 “你不知安分何意?” 沈长微惊讶的朝门外看去,来人一袭白衫,容貌俊美至极。 第10章 嘉陵郡的官宦女子中有资格参加这场宴会的没有几个,也大都在这个房间中,此时临水的门大开着,梦华郡主才从门外进来,来势汹汹,不过片刻,永南侯世子竟然也出现在门外。 这两个人在嘉陵郡都是最顶尖的贵族,况且梦华郡主对世子之心,谁人不知,前些日子世子和郡守之女的暗闻闹得沸沸扬扬,如今三人在一处,世子的态度更是耐人寻味。 沈长微不自觉的咬着下唇,她眼中晃悠晃悠的泪珠儿转来转去。 梦华本以为世子是对她所言,转过身后,那人的目光却直直的从她身边穿过,略带愠怒,却是她奢求不来的在乎。 “目无尊纪,顶撞郡主,这就是沈家的教养。” 他看到那女子眼中莹着的泪光,顿了顿,“炎将乃大启有功之臣,念你年幼,又是初犯,便只罚你抄《礼记》十遍。” “你可知错。” 沈长微重生许久,从未受过这种屈辱,她一个字都没有说何来顶撞? 明明从前,他一句重话都捨不得说的…… 是啊,现如今在他眼中自己是和亲弟有过感情的女人,他骄傲如斯,哪里会委屈自己接受这样一个女人。 梦华郡主广袖下的双手和拳,鲜红的丹蔻陷入皮肤。 沈长微被十几双眼睛看着,此时此刻,她才知道,自己今日来,不就是前来受辱的吗? 他们才是一个世界,上辈子,若没有她,梦华郡主才是前王妃最心仪的媳妇。 “长微知错,定不在犯。” 周三姑娘看到她背上微颤的布料,忍不住的上前却被身后的同伴扯住手腕,对她轻轻摇头。 房中的姑娘,外面聚集着的嘉陵贵子,那一双双的眼睛,像是含着毒针的暗器,对着她毫不顾忌的打量,嘲笑她的不自量力。 隔着不远的距离,沈长微看到他眼中毫不掩饰的轻意。 原来他早些得知自己的过去,根本不会像她想像中的包容,男子的爱,所谓痴情,都是建立在这个人是否全部属于他,无论未来,或是过去。 “呵,既然世子开口,那本郡主便不再追究,只是这抄写《礼记》烦请沈姑娘早些开始,船上便有现成的笔墨,素来听闻沈家姑娘,丹青舞艺皆是一绝,不妨将这抄书的地点就设在一层甲板,也让我们好好欣赏沈姑娘的墨宝。” “你这是欺负人!”周三姑娘忍不住开口,好不容易鼓起勇气,下一刻就被梦华郡主的目光吓的不知凡几。 沈长微自致歉后,便直直的站着,旁人根本看不清她的喜怒。 “怎么,沈姑娘不愿意。”她问着沈长微,目光却向世子投去,他现在但凡有半丝不忍,沈长微就绝不能活着下船。 所有人都等着这两人的回应。 就连沈长微,心中也含着微弱的希冀。 “咎由自取。” 男子声音中是掩饰不住的怒气,谁都想不到,他竟这般下了一个姑娘的脸面。 但世子素来爱重能臣,此番为了铁面小将下了沈家姑娘的脸,也不算异常。 沈长微兜了好久的眼泪,那一刻却忍不住。 她别开眼,心中是前所未有的失落和崩溃。 “你沦落至今,都是你咎由自取。”上辈子,梦华在第一次去看她时。说的,就是这句话。 可此世,她明明什么都没做。 男人转身离开,丝毫不拖泥带水。 自此,郡中关于此二人的传闻,被一击既碎。 一层甲板,渺王府上的奴才取来一张上好的黄花梨木桌,配着一个金丝楠木的圈椅,精緻的金泥纸,和绝佳的狼毫,每拿出一件都不免令人唏嘘。 梦华郡主的眉头蹙的越来越紧,等侍者摆上最后一方徽墨时。她终忍不住开口,“你们从哪里取来这些东西?” 她是要狠狠的作践沈长微,而不是给她当梯子。处罚而已,那里用得上这样好的东西? 侍者愣住了,“不是您让我们取的吗?” “我何时让你们取的?” “算了算了,滚下去!” 沈长微目不斜视的走过去坐下,周三姑娘垂首沉默片刻后,扯下同伴的手,走过去替她磨墨。 她还未来得及往砚中加水,便被沈长微挡住。 “周三姑娘回去吧,今日世子和郡主罚的是我沈家女,与你并无关系。” 第16页 “不,是我多嘴问的,怎能让你一人受罚。” 沈长微心里一暖,实在不想把她也拉下水,但事已至此…… “姑娘错了,郡主就是在渺王封地也不能随意处罚官家女子,世子还未入仕,更是担不得这个罪名,你我虽只是地方官的家眷,然则嘉陵是直属圣上的郡城,这可不是受罚。” “那这是什么?”周三姑娘委屈的哭起来,她素来乖巧听话,得长辈喜欢。女子们聚在一起,说些闲话本就是常事,这遭却受了处罚。 船上都是郡主的人,她一无亲信,二无家眷。 孤零零的,早就怕极了。 沈长微沉默。 “再废话就改抄二十遍!”梦华郡主话音方落,众人便看到那沈姑娘被逼的拿起笔。 在船上的大都是嘉陵的贵族,唯有梦华郡主和永南王府两位公子是外乡人。 方才他们只觉得处罚手段下作,却也只是女子之间的纠纷,世子的偏袒之意明显,众人也没多想。 可如今一看,那里坐着的是郡守之女,站着的是郡丞之女,他们脚下湖泊归属嘉陵,而嘉陵并非那两人所属封地! 可嘆他们这些男儿个个铮铮铁骨,自小读的圣人书卷,竟是让人欺负到头上来了! 沈长微眼眶泛红,提着笔的手止不住的轻颤,墨点毁了数张纸…… “沈姑娘且慢!” 沈长微抬起一双美目,其中的无奈痛苦实在让人揪心。 这可是嘉陵父母官唯一的嫡女! “这里是嘉陵,郡主可别当是自个儿家的封地。” “就是,沈姑娘犯错愿意受罚,郡主也是女子何必吃相难看,追着不放。” 那人眼尾瞟了一眼二层栏杆处的白色身影,顿时把梦华气的面色铁青。 “你们这些不学无术的酒囊饭袋,竟敢这般欺辱我!” 那些姑娘们见终于有人撑腰,也一个个的从船舱里跑出来,沈长微从未见过女子对自己投以心疼的目光,好似她是一只易碎的玉石娃娃。 “郡主慎言,我哥哥可不是什么酒囊饭袋……” “我二哥也不是!” “……” 梦华郡主怒极,都是沈长微,都是她煽风点火!蛊惑人心! 她朝着沈长微的方向来势汹汹,被身边的婢女扯住。 “郡主,郡主!这里是嘉陵啊,强龙难压地头蛇,王爷若是知道您又因世子与人起了纠纷,您可就嫁不成了!” 这番轻语,拉回她些许理智。 众人见她停下,才松下一口气。 “沈长微,你真是厉害极了。” 沈长微被周三姑娘护在怀中,听她唤自己名字,才稍稍转过头。 “当,然。” 无声的口形,精通唇语的梦华郡主怎会看不到? 这更是火上浇油,她身边的侍从根本拉她不住。 她身上有诰命,在座的没几个人敢动她。 忽然一个墨绿色的身影闪到她身后,一脚将梦华郡主踢到船边的栏杆上。 顾寒见朝着沈长微的方向扫过一个意味深长的目光。 “郡主,才被渺王解了禁足,怎么这次不要三个月,想要三年?三年后,某人可能娃娃都抱上了……” 众人听了闹笑不已。 沈长微听到却气的不行,这顾寒见明知道的! 才没有, 成亲七年,连个蛋都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 第11章 “顾寒见,你竟敢踢我!”梦华郡主倒在栏杆边,一双上挑的凤眸瞪着他,鲜红的朱唇微微发颤。 渺王妃善妒,府中别说侧妃,就是侍妾也是寥寥无几,以至于渺王子嗣稀薄,唯有三子一女,还都是王妃亲生。梦华乃是渺王嫡女,也是他唯一的女儿,上面有三个哥哥娇惯,还有父母宠着,在渺王封地南洲谁敢下了郡主的脸面,下场定比死还惨。 她长到十七岁,渺王唯一一次打她罚她都是因为永南王世子顾寒危。 那皇明寺的主持早有断言,顾寒危亲缘稀薄,命途多舛,这虽是秘闻,但当年目睹永南王府那场火灾的人,大多都有所耳闻。 是以京中女子,无论再怎么爱慕那气度风雅,超然浊世的世子爷,也都不敢像她这般直白。 嘉禾公主死的惨烈,凡是爱女之人,谁敢赌上家族和儿女的命运,把女儿推入火坑。 渺王亦然。 “郡主还是早些回南州的好,据说三公子殷康正已在前往嘉陵的路上,是真是假。郡主自有一番思量。” 顾寒见上前抱拳致歉,他礼数周全,方才也实在紧迫,“郡主雅涵,方才寒见情急之下伤了郡主,望郡主见谅。” 顾寒见自小便不是个安分的,招猫逗狗,混事没少干,也多亏了上辈子的磨练,如若不然按着他以往的脾气,哪里容得下这么个小屁孩狐假虎威。 梦华郡主听到三哥的名字,一张脸瞬间变了颜色,“你说,父王让三哥接我回家?” 顾寒见扶她起来,“那可不?除了三公子,谁还能将郡主带回去。” 沈长微看到她脸上血色尽失,心中疑点重重。 第17页 她怎会怕成这样? …… 一场闹剧就这样结束,游船在还没有到终点的地方提前靠岸,梦华郡主一步三回头,不舍的看着身后顾寒危。 沈长微冷眼旁观,她本以为自己会嫉妒,会觉得被人背叛,但是没有。 重生一世,她变了,顾寒见变了,以至于世子也变了。 随行的马车沿着岸边一路跟着,诸位宾客也不过等了一会子,便互相拜别,谁都没想到这好好的一场宴会,竟然成了一场闹剧。 而漩涡中心的四人,已有一人离去。 余下的顾家二位公子不仅不像从前那般水火不容,竟然还在一处说话。 而那沈郡守家的女儿更是让人心疼,平白无故的糟了郡主嫉恨,今日若不是顾二公子看不下去出面,以梦华郡主的恶名,此事怕不会善罢甘休。 “长微,你回去好生歇着,今日之事我们都是见证,你莫要害怕。”周三姑娘扯着她的手,珠白的脸蛋好看极了,一双柳眉蹙着,看的沈长微心虚不已。 “我们走吧……” 她身后的同伴怯怯的看了一眼沈长微,早知今天这样惊心动魄,就不该来。 沈家就算再怎么败落,也比他们这些真正的末流家族好得多。 此番得罪了梦华郡主,沈长微是郡郡守之女,祖上还有荫庇,不能好好收拾她,倒时候转过来在她们身上撒气可怎么办! 方才在船上热血上头,现在冷静下来想可不就是一阵后怕…… “你别拉我……是我们问的长微。” “周姑娘回去吧,青莲一会就来了,我等不了多久。”沈长微突然开口,神态又恢復到以往的傲然冷淡,周三姑娘顿时噤声。 她怎么忘了,长微向来不喜欢和她们一同的。 “那,那你小心些,莫要走远……” “嗯。”沈长微冷淡一声。 等她们都走后,这边只剩下沈长微一个人站在离岸不远的地方,等着沈府的马车。 顾寒见一直注意着那边的情形,见她终于落单,那还有什么心思听这一群人拍顾寒危的马屁。 “我先走了,诸位慢聊……” “啊,那二公子慢走!” “慢走!” 陆佰驱车赶来,老远的就看见自家世子又被一群人围着,倒是那顾寒见,竟是毫不避讳的朝着沈姑娘走去。 “世子,该回了。”陆佰拨开人群自认为及时开口,却不想被主子冷冷的一扫,把他心尖尖都吓颤了。 那边沈长微看顾寒见毫不避讳的朝自己走来,一退再退,最后竟是离人群越来越远。 “站住,不许再过来。”沈长微薄怒的目光对上他那双含笑的眼,弄得她像是先慌了阵脚。 顾寒见瞧见她鬓边的祥云宝石簪子,倒是有些眼熟。 “你这东西不错,从哪里来的。” 沈长微注意到他的目光,赶忙把她的簪子保护起来。 “我绝不会再让你得逞……” 她不敢把髮簪拆下来,省的髮丝凌乱引人遐想,又怕他再抢自己髮簪。 顾寒见瞧见她这副护宝的小气模样,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 他得意的从腰间卸下那个梅花形状的坠子。 “看这手艺不错吧,还有你偷偷扔掉的另一只,也在这儿呢!” 沈长微瞄了一眼,险些没认出来那是她的东西。 “你把它毁了做什么。” 这东西成了这般样子,谁还认得出这是她的。 顾寒见使手段拿走,竟不是拿来要挟她的? “怎么能是毁了呢?”他可是请了顶好的工匠,又把上面的宝石都换成了价值连城的鸡血玉。 现在这东西可比原来值钱了十几倍。 顾寒见看她呆住甚是可爱。 起了坏心思想要捉弄她,“我把它还给你,可好?”说着就要上手给她腰上戴。 沈长微怕的向后退,心虚的向人多的地方看了一眼,见他们都围着世子无暇顾及这边,才松了一口气。 “我不要,拿远些。” “顾寒见,天底下好女子多的是,我沈长微自认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心思不纯,红颜枯骨,皮囊都是假象,世间定有比我更趁你心意的女子,你只管去寻便是。” 沈长微见他不语,以为自己把他说动了,“左右你我不过是浅薄缘分……” 何必揪了两世不放。 “浅薄缘分?呵。” 他忽然抬眼,眼边略有红晕,惊得沈长微不敢再言语。 “那你和谁有缘分?你可知!”他险些破口而出。 上辈子,他连一份哀荣都不愿给你,是我将你的尸首带回顾家陵墓,葬在了永南王世子顾寒危的地方。 第12章 顾寒见从未仔细打量过她的面容,但心中却一直有她的模样,如果他回来的再早些,一定不会让他们的初见染上阴谋诡计,也一定不会故意透露顾寒危的踪迹。 他凝着目光,安静柔和的打在沈长微的脸上,惊觉重生后,他问过自己。 到底后不后悔再与那人相争,他后悔。 第18页 但最后悔的,是放手。 那时他不过十八,不知天高地厚,无意见到顾寒危偷偷画了一个女人后,便起了争抢的心思。 他要那女子对他痴心不负,他要顾寒危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心中所想被他践踏如泥。 开始一切都很顺利,他管住了自己的心,但因为自负,他错以为沈长微真的唯有他不可,便让她去见了顾寒危…… 结果,她走了。 后来。 梦华对她的刁难他知道,沈长微去找顾寒危他也知道。 只是他以为,顾寒危绝不敢因为沈家与圣上作对,沈长微那世子妃的美梦终究会破碎。 他等着沈长微回来,等她变乖,等她受辱后心甘情愿的与自己站在一个阵营。 事实告诉他,他错了…… 那时,事已至此,除了旧情故事,他再也想不出任何办法能和自己所谓的嫂嫂有份牵扯。 可笑他竟卑微如斯。 我顾寒见,虽不比他清冷谪仙,胸膛里这颗心却也跳的火热,虽不比他天资聪慧,却也非七窍不开的蠢顿之人。 “长微,我当真愿意对你好。把心给你都好。”他喉间突然有些发哽 ,“说要娶你不是假话,等我聘书。” 沈长微不可置信的看向他,“你疯了,你真的疯了。” 顾寒见站在她前面挡住去路,沈长微心里乱成一麻,也顾不得旁人能不能看到,迅速绕开,离他越发的远。 沈长微还未走远,他的声音便怆然而至,“我们才是一类人,都有一颗不甘的心,却没有足够的心计。若不想当局中人,趁早脱身。勿要沉沦。” “长微,我带你走,离开大启。山高水远任你,江河湖海任你,亦或是你想要去其他地方,我也任你。” 她忽然走不动了,脚下像是被什么牵绊着,诱惑着。 但,怎么可能? 若他真能想通,上辈子也不会将她逼得那般紧。 “这些话,二公子若是真的懂了才好。” 顾寒见听她此言,忽然笑了,“长微,不要再故作聪明。顾寒危实非良人……” “你住口!” 你曾经偷他兵符,害他为奴!重生后竟还有脸面将他这般诬陷。 沈长微转身,眸光微澜“我还是那句话,浅薄缘分罢了。” 说完,她脚下的步伐越发快,迅速逃离有他在的那一片阴暗。 碰巧沈家的马车也来了,车还没停稳,沈长微便提起衣裙扶着门边上去。 青莲见她面色不好,还以为是吹江风着凉了,赶忙把手炉给姑娘塞在怀里。“姑娘快拿着。今天来的人多,姑娘来时就有些不自在,方才奴才便把她们打发回去了。” 沈长微接过东西,颓废无力的把自己扔在角落,本就是些无足轻重的她也没在意。 “山高水远,江河湖海……” 青莲疑惑问道:“姑娘,怎么了?” 沈长微缓缓坐起,撩开左边的帘子,朝外看去,却不想直直的对上那一束阴鸷的目光。 她吓的失神,赶紧放下帘子。 顾寒见怎么还不走。 “没怎么。只是,差点被骗了。” 青莲再没多问。 从围着世子那群人身边过去的时候,她一拍脑门忽然想起来。“姑娘,你今早让我拿着的书还在呢!您上船的时候没问,我便忘了给您……” “啊?” 沈长微现在着实不想再见姓顾的,但这东西放在她跟前就是个烫手的山芋。 还是个不能随意处置的山芋。 “那就在前面等等。” 顾寒危的目光扫过那辆深蓝色的马车,捂唇微咳。 “该走了。” 说完,一向恭俭有礼的世子却像是变了个人,直接冷了面,拂袖而去。 陆佰笑得牵强,打了个哈哈跟着就跑。 “恕不远送,各位!” 剩下的人不禁胡乱猜想,皆以为是因方才在船上他们下了世子的面子,才引得世子不喜。 “刁难女儿家,还不能让人说了……” “欸!别乱说。” 这厢,沈长微让马车停在另一条路上,她拿着书等在交叉路口。 不久,远处便传来踏踏的马蹄声,沈长微转眸一看,见他竟然骑马,心中有些诧异。 世子体虚,经不得颠簸,每每骑马回来都要咳上好些日子。 是以,他出行大都是和自己一同坐马车。 沈长微鲜少见他骑马。 来人在她面前停下。 沈长微仰着头看他,顾寒危微阖着眼,双唇抿着,唇角不可见的向下。 她能感受到来人的疏离,那是骨子里透出来的冷傲。 “这是您的东西。物归原主。”沈长微将书双手呈上,垂首,恭敬至极。 顾寒危却没有动作,只是看着她瘦削的肩膀。 就当沈长微以为他不打算要了,准备放下时。 她手上忽的一松,随即一个冰凉的指尖轻轻从她的掌心划到指腹。 沈长微紧张的一滞,她的心跳的像是要破膛而出一般。 沈长微不敢确定,这真是她想的意思吗? 第19页 “世子……” 顾寒危慵懒的坐在马背上,将书收在怀中。 “嗯?”他疑惑抬眉,声音像是带着钩子,沈长微差点站不稳。 又惊又喜。 “你今日是为了救我,对吗?” 沈长微知道问的唐突,但是她真的快要撑不下去了,她从不知道自己所谓的愧疚和爱,竟然这般脆弱。 重生后,她委实有太多选择。 她可以不走上辈子这条路,就像顾寒见说的,山高海阔。 她现在极需要一个肯定,来自顾寒危的肯定,来撑着她继续随着自己的初心走下去…… “抄的《礼记》,送到淄然居。” “最后一遍,我再告诉你。” 顾寒危轻踢马腹,留给她的只剩下这样一句话。 沈长微愣在原地,反应过来去看他时,前方只剩下一个马上的背影。 “姑娘,您还了吗?” 青莲拾了好多红叶,喜滋滋的跑过来问。 沈长微从她手中抽出一片,“还了。还了!” 她步伐轻快,眼角眉梢都带着喜意。 沈长微上车时突然停下,用手挡住灼目的日光,抬头看了一眼远处的天,“时间还早,我们去买些纸笔。” 深蓝色的马车在路上缓缓前行, 不远处,那个墨绿色的身影,在一片晚霞似的红枫中,伫立良久。 “主子,还跟吗?” 作者有话要说:  在下周四前我会压一压字数,还是想苟一个榜单……虽然很渺茫【哭】所以不要怜惜你的收藏,狠狠的向我砸过来吧! 加更的章数我都会记着的!【已经开始默默攒稿子惹!】 第13章 “跟,为什么不跟,让他们把手上的动作也停下。” 顾寒见眯着眼睛,转身看向湖面上粼粼的波光,“爷忽然,不喜那游山玩水的闲散生活了。” “是!”那人惊喜异常。多日前,主子忽然要将多年筹谋毁于一旦,还暗助顾寒危取了前王妃信物,他们跟着的人早就怕极了。 这回。主子终于想通了! 嘉陵地处南北交界,此时还能看到些南飞的大雁。 顾寒见的目光却被一个逆行的黑影吸引。 “把东西给我。”顾寒见指着影卫臂上绑着的袖箭。 拿到后,他对着那个黑影,发了一箭。 只见黑影顿时从空中坠落,等影卫将其拿回来,才知道这黑影竟是一只被人刻意染成墨色的信鸽。 “主子,这是商人用的信鸽,训练好的只会在夜间飞行。” “这只明显还不足龄,这才在白日被我们撞见了。” “嗯。” 顾寒见倒有些好奇。 他解下信鸽足上绑着的纸卷,丝毫没有偷窥他人机密的愧疚。 他一目十行的将纸上的小字看完。 落款处只一个“刘”字。 “天都助我。” 顾寒见将纸条攥在手心,望着云际山上的佛塔。 眼中旋起风云。 沈长微在铺子里买了一叠上好的素纸,还有一只较好的狼毫。 就这么点东西却花了她快三十两银子。 “姑娘慢走!”伙计将她们送到门口, 沈长微带上幕离走到马车跟前,又忽然停下,“前面拐弯是不是就到府上那个粮油铺子了。” 青莲一直在府中,甚少出门,她也不知道。 这时,赶车的张叔说话了,“就是的,那是夫人的嫁妆铺子,府中用的米油有时候刘掌柜来不及送,小的就赶车去取。” 沈长微往哪里一看,就瞧见来来往往的人,有的还扛着布袋装着的粮食。 “我们去瞧瞧。” 倒不是她多疑,只那帐本上多出来的三十二两银子着实蹊跷。 官盐不算贵,却有更便宜的私盐,寻常百姓家哪里会嫌花钱少。 是以私盐的生意官府屡禁不止。 沈府的马车太过显眼,沈长微便让张叔绕路,过去直到那粮油铺子的后门。 马车停在不远处。 张叔是熟脸,沈长微怕被人认出来,便让青莲去买些盐回来。 “把你头上的银簪子拆了,把去了就说要最便宜的盐。” “啊?”青莲有些迟疑。 沈长微看了眼她头上那只宝贝不行的素银簪子,使出利诱“等你回家给你一只金簪子。” 青莲惊喜不已,“多谢姑娘!” 这下动作眼瞧着利索多了,等她跳下车跑去买盐,沈长微便撩开车帘看她背影。 却发现来往的人手中好似都提着一个小盐包。 盐竟卖的这般好? 她等了片刻,青莲便回来了。 “姑娘,他们说都是一个价格,奴才买了二两要了二十文。” 沈长微拿过她手中的纸包,打开一看,颗颗莹亮雪白,且松散没有粘连。 她没见过私盐,只听是民间作坊里的东西,颜色略暗且有杂质,又因为晒得不久,故很容易发潮粘在一起。 单凭这些来看,铺子里的盐应当就是官盐。 明明是个好结果,沈长微心里却还是揣揣不安。 第20页 “姑娘要不我再去买一包?”青莲问道。 “买那么多做什么,现在你再去,他们定也有了防范。”沈长微撩开一个小角,看了一眼铺子后门来往卸货的伙计。 “走吧。” 铺子临街而建,是两层三间的大敞房,后院还修了一排罩房当作货舱。 等他们的马车行走后,铺子二楼那个身量瘦弱的高颧男子才“腾腾腾”的跑下楼。 “欸,一共是两钱银子,这可点清楚了。”刘掌柜收了钱,让伙计帮着将米抬到老人的牛车上。 “清楚清楚,到你这儿买米老汉放心!” 刘掌柜大眼厚唇,眉毛生的黑黢黢,眼角有深深的几道笑纹。 他亲自将老人送到门外,见牛车上有些粗粝,便让伙计又套了一个布袋子。 “刘掌柜人好,多谢,多谢啊。”老人赶牛离开,一张口看着就剩下几颗白牙。 “要米了再来!” “好!” 从二楼急匆匆跑下来的男子,赶忙向他招手。 刘掌柜见是他,便快步进了门。 “掌柜,沈家来人了!” 刘掌柜心里一提:“在哪里。” 方才还带着慈祥的双目,现在却变得凌冽起来。 两人移步到二楼厢房。 那高颧男子率先开口:“马车中不知坐的是谁。就见下来个丫头,买了二两盐拿回去。幸亏我瞧见了,拿预备的盐卖给她,要不然就完了!” “刘掌柜,咱还有一车货在后院,可经不起查!” 刘掌柜来回踱步,听了这话吓得停住,“你先别急啊!我表姐方才来了信儿,让我明个儿过去一趟。我去看看再说,若不是为了盐的事儿,咱们更不能先乱了阵脚。” “主家暗自来查的事不少,还能整天担惊受怕。行了行了,你先去把货卸了藏在地库里。唉,这回指定又要受潮了。” 刘掌柜说完便甩袖子走了,他还有一大堆的帐要算。 刘掌柜走后,剩下那人心里还是有些不安。 他走到方才看到马车的地方,这样看过去,方才那马车停的蹊跷,有草棚挡着,若不是他碰巧在二楼,定然难以发现。 过去看看,说不定还有什么蛛丝马迹…… 第14章 沈长微回府后便将那包盐随意扔在桌上,卖的是没有什么问题,他们总不会提前猜到她去,就换成好的。 但若他们卖的私盐根本不在铺子里卖呢? 沈长微想到这一点,坐都坐不稳。 不行,她得让母亲找几个人查查。 青莲就见姑娘回来还没有一刻,便又跑出去。 “姑娘,您还没用饭呢!” “你用了吧。” 青莲看着桌面上摆着的滷汁丸子和烧白鸭,咽了咽口水。 连自己是来干什么的都忘了。 沈长微到的时候,才进院门就瞧见刘掌柜站在厅中,母亲正拿着帐本与他说话。 厅中,云霜嬷嬷瞧见姑娘来了,在刘氏耳边耳语后便出来同她说话,“姑娘回来的这般早?不是说要到晚上才回来,夫人可是担心了一天。” “今日郡主走的早,我们便也都回了。” 云霜见姑娘脸上似有些阴沉,心里咯噔一声,说话越发小心,“姑娘要是累了,不妨去夫人房里歇会儿,嬷嬷让厨房再给你弄些吃食可好?这刘掌柜才过来,估计还得一会子夫人才得清闲。” 沈长微点了点头,跟着她进门。 路过厅堂时,沈长微好奇的瞧了眼她这个表舅,看着确实和记忆中一样的忠厚老实。 上辈子家中也确实没出过这等子事,难不成她真的多想? “嬷嬷慢!” 沈长微过去拉住她,“您可知晓,一斤私盐大概多少钱?”她附在云霜耳边细语,这话却是把云霜问懵了。 自家姑娘哪里沾过这些俗物,怎么现在直接就要问私盐的价格了。 云霜确实知道一些,她幼时家寒,用的都是更便宜的私盐,“我七八岁的时候,那一小罐子盐能有五两,是二十文钱。” “现在是什么价格我就不知道了。” 沈长微没想到竟然便宜这么多! 官盐这五两单单他们的进价就要二十五文。私盐竟然比这还便宜! 云霜嬷嬷走后,沈长微将就着用了一些吃食,等她听到外面有送别的声音传进来,已经是晚上了。 刘氏一进来她便迎上去:“母亲,他怎么说的。” “唉,他不小心将黍米的数给写上去了”刘氏问了一个下午,早就是舌干口燥,碍着有外人在不好意思总是添水,一进来坐下就拿起杯子连起来喝了好几碗水。 “母亲看过了,那一百三十二确实是黍米的利润,且就在下一页,旁的帐目我也都问过,他所言都和帐本上没什么差错。” 这不是沈长微想听的,相反,原本她因为买盐而略有打消的疑惑被重新勾起来。 “您是说,他每一笔帐目都记得?” 刘氏欣慰点头,“那可不,刘掌柜是我远方表兄,当年若不是咱们家收留他们一家老小,他们早就饿死在了南迁的路上。” 第21页 “因此这些年,他尽心尽力,帐目上的差错这还是头一回。记得帐目更是小事,他虽天资不佳,但盛在刻苦,那一笔笔的帐目我要是看能看的眼晕,也就每三个月算一次。但是他却要将每一笔帐都记在心里才好。” 刘氏突然想到老爷,眼中染上牵挂的神色,“你父亲也曾夸他,说他敦厚,懂得报恩。” 沈长微知道这刘掌柜的风评极好,但也没想到连父亲母亲都对此人有过高的赞誉。 “对了,你今日去那船上,郡主可有刁难你?”刘氏心疼的替她别上耳边的细发,声音都放的轻柔。 沈长微摇头,“没有,是女儿错了,听了几件那铁面小将的传闻,便口无遮拦,让人给听见了……”说到这她才想起来自己还有十遍的《礼记》 沈长微脑中突然划过一个想法,若是母亲允许那简直太好了。 “母亲,我被世子罚抄《礼记》十遍,要不,要不我去添些香油钱,就住到明月寺吧,这样一来,我还可为兄长祈福,您说可好?” 刘氏直接回绝:“谁家姑娘没事住在寺里?此事不妥。” 刘氏还是怕,她再和顾家那小子有了牵扯,人家都是女儿是祸水,到了他们家,祸乱却是个男子! 长微看着缜密,实则心思最易被蛊惑,喜欢的人对她稍稍一点好,这孩子就敢直接撞南墙。 “还有,怎么就说不得他几句闲话了,不过是个小将军。你这十遍别抄了,左右没人认得你的笔迹,找几个识字的丫鬟抄了送过去。” 沈长微没想到竟然自己把自己给摆了一道。 现在她只好轻声软语的磨着,“母亲~” 刘氏一颗心顿时化了,往常她总是羡慕别家的夫人,母女情深,她和长微之间却总是隔着些什么。 再加上前些日子,她不由分说的打了长微,心里也有愧。 现在自家姑娘娇娇软软的一声母亲,让她哪里还能开口拒绝。 “好好好,去。但是,得让你云霜嬷嬷和你一起去。” 沈长微还就想要云霜和她同去呢! “多谢母亲!这些菜都凉了,劳烦嬷嬷命人重新换些。” 云霜见她们母女情深,心里也欢喜,“唉,奴才这就去。” 刘氏见她将人支走,心里生疑,却也没多问。 沈长微又过去把门关了。 第15章 “母亲,您可否找几个人暗中盯着那铺子,切记不要打草惊蛇。” 刘氏见她面色凝重,便放下手中的筷子,刘氏欣慰女儿懂得管理庶务,也知道她是为了家族好,但是,刘掌柜多年来未出一丝纰漏,今日询问,他也是堂堂正正,没有半丝心虚。 刘氏想了会子,开口:“长微,天下没有密不透风的墙,也没有人是傻子,咱们家这几个奴才去了,不说能不能被认出来,若是动作诡异,被刘掌柜当场捉住,你说他当如何做人?被主家怀疑,派人暗中盯梢?此事一出,我们沈家还能留他吗。” “但若私盐一事为真,您说我们又当如何自处。” 沈长微急得站起来,“母亲,您可知今日女儿去那铺子,买米面走前门,买盐巴的走后门,后门的人竟然比前门还多,只看面容话音,俱不似城中人。” “帐上那两千斤盐,是官府一年分给嘉陵的份额,做不得假,但若是按着今日女儿瞧见的数量,这些绝不会够。” 沈长微见她沉默,只好再助力一笔。 “母亲,我们沈家无论何时,都得处处小心才是……爹和兄长在外奔波,大哥更是用命在拼战功,母亲,若此事为真,祖父的荫庇可在也护不住我们了……” “若是假,只损失一个掌柜,届时我们在对他多加补偿,不好吗?” 刘氏早在她开口时便有动摇。 只是现在去哪里寻来合适的人? 刘氏轻嘆了声,“好,但是这人恐怕得费些时候挑选。要不然打草惊蛇了,去守几天也是白守。” “不,明日女儿便去明月寺,届时让云霜嬷嬷同我一道去,那明月寺旧址早已被废弃就在山脚,多的是乞儿。想来他们若真心里有鬼,这几日也会盯着府中动向,但这选人之事,除了嬷嬷,我谁都不信,让她借着与我一同祈福抄书外出,也能晃了那些人的眼。” 刘氏没想到,自家这个小仙童竟然不知在何时长了一颗玲珑心,她除了欣慰,更多的是一种失落,和自责。 是她这个当娘的没有护好她…… “都听你的。” 沈长微闻及,顿时展露笑颜。 等饭上来,沈长微又陪母亲用了些,才一人回了清语阁。 青莲在门口候着,沈长微见她眼红红的,以为出了什么急事,“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姑娘,我的簪子不见了……” “方才,我回房后发现,腕上成一对的手镯,也不见了。” 沈长微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对,现下也想不出来,便只开口宽慰她,“别哭了,我赔你一套可好?” 她将青莲引到妆檯,从匣子里取出一只没有印记的金簪,并着一只镂空的银镯子。 第22页 青莲不敢拿,“姑娘,这般贵重的东西,奴婢怎么敢带?” 沈长微眼中盛着她圆圆的小脸,有些哽咽的开口:“你小我一岁,七岁便进府,到如今已经陪我八年,算着日子再过几个月你阿爹就要接你了,这些是你该拿的。不许推诿。” 曾经北方连年战乱,民不聊生,许多人迫不得已离开故土重谋生计。 盘缠带的够的便再往南走些,不够的就留在嘉陵谋生,更甚者走到这里已经竭尽家财,卖儿卖女也是有的。 比起那些把孩子买到青楼楚馆获利的人,青莲的父亲,算是为她筹谋许多。 沈长微还记得那年花灯节,绽放的烟花下,一个骨瘦如柴的男子背上扛着个瘦小的男孩,手上牵着一个脸蛋脏脏的,目光躲闪的女童。 她自幼没有玩伴,那次是求了二哥哥带她出去,是以没有大人在一旁,这桩买卖也做的简陋。 他们不知道价格,便把脖子上的两个金项圈卸了,沈长微还搭了一个游玩时买的一个不值钱的玛瑙镯子。 换了男人手上牵着的女童。 等她们回去后,刘氏得知自家这两孩子竟用金项圈换了个孩子回来,气的不行,还是父亲出言,才免了他们一顿皮肉之苦。 只是,沈长微没想到,那个卖女儿的男人又来了,拿了两副项圈和一张笔迹略显稚嫩的卖身契上沈府。 后来的事情,都是母亲一手操办。 两副项圈还了,母亲见他背上男孩可怜,便拿了三十两给他。 只是母亲告诉沈长微,她买回来这个女孩不会像云霜嬷嬷那样陪母亲一辈子,只有短短七年而已。 是以,她便待这个亲手牵回来的女孩冷淡了。 不,她待身边所有人都是冷淡的。 因为,沈长微忘不了,沈府举家离京,曾经的玩伴,那样疏离嘲讽的眼光…… 离开京城时,她六岁。 在她以往金生玉养,满目荣华的世界中,嘉陵,是一个偏僻,贫穷的“流放”之地。 在那些稚儿眼中,那就是她们再也不用听父母的话,要捧着,敬着沈将军这个唯一的嫡孙女了。 她又何不是南迁? 不过早了一年罢了。 第16章 “姑娘,您想什么呢?” 沈长微意识到自己出神了,对她温柔的笑了笑,开口:“没什么,你安心拿着,等你走时我在给你添上一份嫁妆。” 提到离别,两人眼眶都红了。 青莲不舍姑娘,但她也十分想念阿爹。 “姑娘以后,也要多与人说话,您不说,谁知道您委屈。” “女儿家,就要能说能笑的……” 沈长微佯装生气,“好啊!你这还没离府就不把我放在眼里了。敢编排你家姑娘,这个月的月例还要不要了?” 一说她还委屈,顿时乖巧道:“奴婢不敢。” “好了好了,不闹了,天色已晚,你回去好生歇着。” “嗯!多谢姑娘。” 青莲是在外面东厢侧间住着的,不知何时起,沈长微受不了晚上和他人共处一处。 就是丫鬟守夜也不行。 上辈子她新婚当夜,最怕的不是其它而是身边有人她怎么睡的着。 但是事实证明,新婚之夜,不需要你睡着…… 次日,沈长微便收拾行装,此行她有云霜嬷嬷陪同,便让青莲在府中候着。 青莲直送她出城,眼睛还是红红的。 出城后,沈长微无意的掀起帘子瞧了一眼,便看到那人还穿着件墨绿色的衣裳,腰间挂着那个梅花形的坠子。从她身边策马而过。 两人目光有一瞬的交集。 那双黑色的眼瞳像是一对黑色的玛瑙石,有摄人的寒光,却让人难已看穿。 像是隔了一层隐形的墙…… 沈长微一颗心忽然被揪住,这样的顾寒见,更让人恐惧, 现在一切才刚开始,若不借着先机,壮大自己,恐怕日后又会被顾寒见置于爪下。 “嬷嬷”沈长微从包里翻出一个宝绿色绣着蝙蝠的锦囊拿给她。 “这是我自幼攒下的七百两银子。” 指腹上丝滑的触感,和有绣迹处的粗粝形成鲜明的对比,沈长微不再迟疑,将它塞进云霜嬷嬷手中。 云霜诧异的看着手中的锦囊,疑惑开口:“姑娘这是何意?” 沈长微抿了抿唇,城郊有一块不小的荒林,因着是在山地种的,便无人问津。 但是沈长微知道,就在一年后大雨瓢泼而至,沖塌了一块巨石,而在巨石之下,露出的竟是一处极好的玉脉! 因着地名嘉陵,便换作灵玉。 质地细腻,白皙莹润,玉脉深处的矿石,甚至有七彩之色…… 沈长微不敢贪心,况且她不知道顾寒见重生后,是否也会注意到这里。 这七百两,买下那玉脉上四分之一片山林和土地,是足够的。 “烦请嬷嬷帮我将城郊云际山一脉的小灵峰买下来……我实在不方便出面。” 她记着那小灵峰的玉石是一这一脉最好的七彩玉。 云霜哑然,姑娘这是怎么了,竟要买下那一片荒林? 第23页 她劝道:“姑娘不知那片林子是处荒林,就是最耐旱耐涝的树种上去都长不大。” 沈长微早已想到藉口,她言:“从年初,我便一直做梦,梦到的地方自己也不知道,直到上次去云际山露过小灵峰,才惶然。左右这七百两也不算多,您便帮我完成这桩心事吧。” 云霜无奈,只得应下。 到了明月寺旧址,云霜下车选人,沈长微有些不放心,便取了幕离也跳下车。 她在远处的树下等着,过了一会便见到嬷嬷走出来,并且她身后还跟着一个十余岁的少年。 “姑娘怎么下车了!”云霜让男孩站在原地,心惊胆战的跑过去将姑娘往车上引。 沈长微还没瞧见那孩子长什么样子,她还有些话没来得及叮嘱,就被云霜嬷嬷推着走向马车,“怎么了?” 云霜嬷嬷一向沉稳,沈长微从未见过她这般慌乱的模样。 “小姐快上去!”云霜转身又对张叔道:“你快赶车送姑娘上山,明月寺中有武僧,想那些流寇也不敢侵扰。” 沈长微捉住她的手问道:“嬷嬷说什么?什么流寇?” “是那小子说的。” 沈长微顺着嬷嬷的目光望去,那个少年穿着件脏的看不出颜色样式的粗布衣裳,补丁叠补丁,头髮结成一块一块的,他被府中的僕从驾着,向下一看,他的裤脚竟是滴滴答答的往下淌血。 沈长微鲜少见这种场面,只仔细看了一眼便赶紧转开目光。 “嬷嬷怎么就信那孩子说的?” 沈长微疑惑,因为无论从哪里看,这孩子的话都不是那么可信。 云霜其实也只是半信半疑,但时间不早,现在又远离郡城,姑娘若是回去定会到晚上,徒增一份危险,还不如早早上山,明月寺也是个良好的庇护所。 “姑娘,小叫花子总能得到一些消息,您就别问了,快去吧。” “那您呢?若真有此事,你现在回城也不妥!”沈长微见她要走,赶忙将人拦住。 只见远处的少年突然朝他们看过来,“你是当你家奴才的命是命,郡城外那些村民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沈长微喉间一滞,云霜让他住嘴,又对沈长微道:“这小子说他被那些人发现,右腿上挨了一砍刀……方才老奴进去那些小叫花子围着他哭哭啼啼的,只是好奇便多问了一句,不想竟扯出这般大的事,” “姑娘趁着天亮赶紧上山,老奴带着他乘您那辆行李车快马回城。” “此事,得尽快禀告周郡丞才是。” 沈长微当真不知道还有这一桩事,上辈子直到她出嫁嘉陵一直都安宁着。 是以她从未想过会有流寇祸乱。 若为真…… 沈长微心里勐地一跳,兹事体大,切不可耽搁了,“你们护送嬷嬷去见郡丞。” “是!” “这可不行,这都是夫人派来保护您……” 云霜嬷嬷还想在说什么,被沈长微抢了开口:“嬷嬷不要拒绝,我去寺里不过两刻钟功夫,用不了这么多人。你回城中若只有你和一个没礼貌的孩子,我实在放不下心。” “不要耽搁了,张叔我们走。” “欸!” 云霜嬷嬷拗不过她,只能等姑娘走后让人把他抬到后面的青蓬马车,赶忙离开。 车厢内,云霜嬷嬷让人给他简单包扎后,便冷了语气。 “方才念你年幼,未受过教化,便不追究你冒犯主家之罪,只是日后你若还想为主家做事,切不要以为有此功劳便可目中无人。” 少年靠在箱笼上,一言不发。 良久,他忽然开口。 “方才那小姐,可否给我做媳妇?” 云霜气的肝儿疼,直啐了他一口:“白日做梦!” 那边沈长微一到寺里便去求见主持,将那少年所言如实转告。 主持沉吟片刻,便吩咐下去,多加防卫。 “沈姑娘不必担心。您只管祈福抄经便是。” “多谢方丈。” 到了厢房,沈长微只点了一盏油灯。 方洗漱完毕,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冷兵相交的碰撞声…… 第17章 “主子,渺王那边得了消息,应该很快就有动作,只是……我们千辛万苦帮顾寒危拿了嘉禾公主遗物,就算咱们不想给了,也不能便宜渺王不是?” 被问的人骑着马,荡荡悠悠的走在城中,“我要那女人的东西做什么。” 不过是一张兵防图,和一枚证明身份的私印罢了。 顾寒见回了一句后,便轻夹马腹,只留下一个背影。 夜晚的郡城,除了零星的几处酒铺驿馆外,没有半点生气,哪有京城好? 那万花巷里的女子哪一个不是曲意逢迎,身段妖娆,他真是痴了心,竟然对一个从来没有爱过他的女人上心。 就算重来一次又如何。 重来一次他也不是世子,重来一次,他也没有足够让她动心的权势地位。 重来一次,他还是对于顾寒危的部署,心有余悸。 再走几步就是沈府,顾寒见翻身下马,踩着坑坑洼洼的石板走在只他一人的街上。 第24页 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马车车辙的吱呀声,“快起来!让开。” 顾寒见牵着马退到一边,空气中蔓延着淡淡的血腥味传入他的鼻腔。 等见到那辆马车停在沈府门前后,他捉着缰绳的手一紧。 车上下来一个老妇,不知与门房说了些什么,门内顿时出来几个年轻的家僕,帮着从车厢中将一个少年抬出。 后面青稞好不容易才追上主子。 “主子,不好了!渺王并未派暗卫去夺,而是将消息放给了一伙山匪流寇,才得了消息,那伙人已经去了云际山!” “云际山?” 顾寒见身体突然怔住,她方才出城的那条路,正是去云际山的路…… 顾寒见想到这儿,再也控制不住,迅速上马,他额角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向下。 沈长微,你得好好活着。 “主子,主子!” 青稞还没缓过气,好不容易赶上的人又给他留下一个背影。 他甫一出城,便开始下雨,路上坑坑洼洼遍是水凹泥潭,马蹄飞扬,溅起一片水花泥点。 他眼前逐渐变得朦胧,好像又回到上辈子。 梦华疯了一样截住他的马车,用长微贴身的玉镯要挟,只求见顾寒危一面。 那时他已经找了长微三月…… 嘉陵,永州,京城,甚至塞外之地,他都托人遍寻。 他想到了人心险恶,却没想到最毒妇人心。 他亲去瞭望台,求顾寒危见一眼梦华。 但是那个人听完所有后,依旧伪装的极好,他面色如纸。 手中拿着刺鼻的漆料,敛着眉眼,一句“不见”,把他所有希望击溃。 直到眼前出现云际山的石界,他的思绪才不再那么混乱。 他先去了淄然居,里面灯火通明,丝毫没有被扰乱的迹象。青稞带人赶到之时,只看到主子在淄然居前停留片刻,便又向山上走。 “青稞大人,主子干嘛淌这处浑水?” “多管闲事。跟上!” 那人心虚的退下,无奈只得跟着人马冒雨上山。 另一边,沈长微披了外裳一听到声音就吹了灯,情急之下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姿容,出口被堵着,她只得藏在床下。 沈长微顺手拿上熄了火的烛台,趴在地面上,把它攥的死紧。 她一双眼睛睁得极大,外面的雨声和刀剑入肉的钝响一遍一遍的在耳边重复。 沈长微心口像是悬着一把刀,随时随地都会要她的命。 “他往哪里跑了?怎么不见了!” “大哥,咱们得走了!那小子受了重伤,肯定活不过今晚。兄弟们拖不了那些秃驴几时,要是把命丢在这里岂不可惜!” “不,我得再找找。” 那浓髯大汉执意要寻,沈长微只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近,她不敢发出一丝声响,不住的往后蜷缩。 不会有事的,绝对不会…… 那人将一这一排厢房挨个打开,等走到沈长微这一间时,她怕到极致反倒不怕了,沈长微拆下髮簪,一手拿着簪子一手拿着铁质烛台,他要是敢来就把他戳瞎! 房门被人一脚踢开,外面的冷雨冷风忽地一下全部涌进来。 “大哥,时间真的不够了!” “不急,还有这一间。那小子中了药还能凭一己之力伤了我十几个弟兄,老子不宰了他,迟早要被他宰了!” 哎呀! 二当家的拗不过他,恨恨的嘆了一口气,只得捂着伤口招唿弟兄们先撤。 沈长微看不到外面的情况,但是那阵匆促离开的脚步声让她无形之中卸下了防备。 等她听到来人刻意放缓的脚步声后,顿时又像是被悬在悬崖边上一般恐惧。 “出来吧!” 他用刀磕了几下床板,沈长微的背被震的生疼。 “不出来?方才不是杀的爽利,妈的你小子在这儿躲着!” 顾寒见到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样的一番情形,那人手上握着一柄长刀,刀身上还有未干的血迹。 与此同时,樑上的铁面男子见他来后,才收了手中的断刃。 顾寒见顿时红了眼,使了十成的力气拉满了弓弦,沈长微惊慌之中,背上突然又是重重的一击,她这才吓得睁开眼,然而顺着床沿滑落的一串串血珠子却让她不敢再有一丝动作。 顾寒见那一箭直射中那人后脑,那人扑在床上,双目鼓出来,死相极惨。 顾寒见过来将尸体拖到一边,他小心翼翼的推开床凳,像是孩童玩游戏一样的伏在地面。 “长微,是我。” “别怕,是我啊!混蛋,你说过我是混蛋,混蛋来救你了。” 青稞在门外拦人,主子这样子若是让旁人看去了回去还不得杀他问罪。 现在他是懂了,主子布棋,反倒自己成了局中人。 青稞悄悄探头看了一眼,瞧见后心里勐地一沉。 他从未见过主子这副模样。 沈长微听到他的声音时,大脑一阵阵的嗡鸣, 当她看到顾寒见伏在地上,小心殷切的望着她时,沈长微以为这是幻觉,直到他伸手过来,指尖小心的触碰她攥着烛台的左手。 第25页 “长微,快出来,这里又黑又脏又冷。你不喜欢的。” 这句话,触动了她从上一世带来的脆弱。 她死前呆着的那间房子,也是又黑又脏又冷,只是,上辈子,没有人对她说这样的话。 沈长微再怕都没哭,她心里对死已经没有那么怕,只是这一刻,因为顾寒见的一句话,却再也忍不住了。 顾寒见看她眼里淌泪,便顾不得什么礼法,心里揪着实在太疼,他捉住长微的手腕,温热的力量源源不断的传递给她。 “不怕了,坏人都死了。” 这辈子,我不伤你,没人敢伤你了。 沈长微被他从床下扯出来,房里没人点灯,外面的僧人才到。 但幸亏青稞方才悄悄的把床上的尸体搬走,要不然沈长微估计好不容易稳下的心神又要不稳了。 顾寒危背上挨了一刀,即使有孟菏泽的药沖淡了那些人迷药的药性,还是有些提不起力。 他吃力的维持着身体的平衡,下面两人还硬要分他心神。 “今日随你来的那些护卫呢?”顾寒见问她。 沈长微不知为什么有些心虚,“我让他们护送嬷嬷回府了。” “你怎么能这么蠢?”顾寒见心里后怕,语气也生冷。 沈长微噤声,一言不发。 “你可知若我稍稍迟来些,你会有怎样的下场?” “出门在外,身边连个使唤的人都没有,沈家就是这样对待自家嫡女的。” 难怪上辈子,沈家和她关系断的那般决绝。 想来,她在家中,是不受宠的。 “是我让嬷嬷回去的 ,你别乱说,赶紧出去吧。这房间我不想待了。” 沈长微还是能闻到那一股浓重的铁腥味。 顾寒见还想在说什么,她怯怯的一眼,便将他一肚子的训诫憋了回去。 两人一同出门,等外面的人都散了,顾寒危才敢动作。 他顺着柱子滑到地面,背上的衣料被割开了个大口子,苍白的皮肤翻出血红的伤口,看着极为瘆人。 沈长微一进门看到的就是这样一番情景。 “你怎么会在这儿?”沈长微赶忙将门闭合。 她见过铁面战神几次,也都是在他还未风光如斯,还记得上辈子他们第一次见面是她即将嫁去京城,父亲不愿见她,她便去临安与父亲告别。 在那郊县的一处茶驿,她便见了这铁面小将。 因着他戴的面具着实唬人,并且身形走姿都与人不同,明明他穿的与身边将领的官服一模一样,但莫名有一种鹤立鸡群之感。 就像现在,哪怕他身负重伤狼狈如斯,还是与人不同。 “长微,你在里面做什么?”顾寒见的声音传来,像是在她耳边敲响一声戒钟。 上辈子铁面战神炎将可是顾寒见除了世子外,恨的咬牙切齿的第二人…… 顾寒见救了她。 若是将此人给他,是不是,他们间就两清了。 但是炎将未来救的可是整个边疆百姓! 不能让他落到顾寒见手中…… “长微。” 沈长微做出抉择后便应答:“我在收拾东西,不方便你进来。” 沈长微话音方落,便看炎将好似流星一样坠落。 她根本来不及接住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补收藏满十的加更! 明天双更! 第18章 沈长微索性扑过去让他压在自己的身上,成年男子的分量着实不轻,但也幸亏没有发出声响。 但是以顾寒见的耳力又怎会听不出来,他快步上前手已经搭在了门板上。 但是还未等他推门,门便已经从里面打开一个细缝。 沈长微只露处半张脸,脸颊上像是羞恼的浮出一片酡红。 “你别进来……” 顾寒见心急的问她“你怎么了,是不是吓着了。” “没有,我肚子疼,就是每个月都要疼。” 顾寒见迟疑一会,忽然眼神闪躲,他耳尖变得血红。 他母妃就是这样,月月疼,幼时不懂,长大后因着担心母妃便有些了解。 “那,那你先收拾,一会我带你下山。” 沈长微乖巧的应了一声,便把门关上。 一转身,被她扶着坐在凳子上的男子却已经消失不见。 沈长微长松了一口气,不管他是怎么走的,总归是走了! “喂!” 顾寒见转到她身后,轻轻的拍了一下她的肩膀,沈长微吓了一大跳,幸亏她早早捂着唇,要不然肯定要喊出声来。 “你怎么没走?” “我背上中了一刀,体内还有未散的迷药。” 沈长微缄口不言。 “你为什么救我。” 他忽然开口。 “啊?” 不救你到时候北辽的军队没人打了,若是南下第一个遭殃的就是嘉陵好吗? 她当然不能这么说。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善哉善哉。” 沈长微看他根本不像是受了重伤的样子,拿了内间自己的包裹就要离开。 谁知这人却突然挡住她,一张铁质面具像是从地狱来的魔鬼。 第26页 “你想做什么,我告诉你,外面的那个人你现在也不敢得罪。” “你知道我是谁?” “啊……” “知道,怎么了。” 都把自己标志性的面具带出来了,还指望别人看不出来你是谁? 顾寒危眸光微闪,还未等他开口,沈长微就已经先耐不住性子。“你赶紧让开,顾寒见看不到我一会进来你可就跑不了了。” 沈长微走到门口,不知道触动了哪一根弦,“不要进京,千万不要。” 铁面战神进京路上遇刺,受重伤。 直到她被掳走,得到的消息都是生死不明。 顾寒危沉默,他像是一个玉刻的人,站在哪里没有动作。 沈长微出来后见他就在不远站着,心里有浮出一种难言的尴尬。 她这才信誓旦旦的说了离他远点,这一遭又被他给救了,根本不知道该是感激还是疏离。 顾寒见看她出来,便迈开长腿过来。 她走进后沈长微才发现,他竟拿了自己放在车中的幕离。 “夜深露中的,带着吧,我送你回沈府,明月寺近日应不能再接待香客。你的那十遍,就在家中抄写。” 沈长微从他手中取过带上,不发一言,垂着脑袋不敢看他。 张叔将马车停在寺前,沈长微上车后,外面还飘着淅淅沥沥的雨丝。 她以为顾寒见把她送到这儿就走了,谁知他竟翻身上马,跑到前面开路。 快到沈府门前时,他突然停下,掉转马头跑到她跟前,沈长微听到声音掀起窗帘,“怎么了?” 她眨着一双极好看的眼睛,带着三分防备,还有几丝纠结。 “最后问你一次。” 沈长微滞住不说话。 她的表现已经是最好的答案,顾寒见眼神冰冷的扫过她的面容,没有再多说一个字。 沈长微只听到哒哒的马蹄声,渐行渐远。 青稞在路口等着,见他过来,便赶忙跟上。 “主子。” 顾寒见绷着唇,像是才从地狱爬出来一般,他眼中的亮光逐渐被黑暗替代。 “准备着,把消息放出去。” 青稞顿了顿,“是。” 见他要走,青稞赶忙开口,“主子,当真不先通知沈姑娘一声?” 听到这个名字后,顾寒见停下,他的身影带着些许嘲讽,“不让她知道什么叫做挫折磨难,她就学不会听话。” 另一边,陆佰缴清了剩下的流寇,只留下一个活口。 “主子,箱子就在这儿,幸亏我们消息得到的及时,要不然就要落入他人之手了。” 陆佰拿着纱布帮他包扎,顾寒危一直垂着眼睛,“今日,她救了我。” 陆佰知道他说的是谁,沈姑娘。 “沈姑娘心善。” “您还是先看看箱子里的东西吧。” 以前念着是先王妃遗物,谁都不敢随意破坏,这一遭淄然居糟了惦记,争抢之间难免有所破碎,主子为了引人耳目,逼不得已带上面具上山。 伤也受了,还差点连累沈姑娘…… 要他看,这顾寒见就是个神经病,他们得知是他暗中相助,还以为天上下红雨了,结果转眼就又把人给卖了。 “拿过来。” 顾寒危站起来,拿过黑色的中衣穿上。 陆佰将东西给他,已经整理过的龙首私印。和一只密封极好的铁轴。 顾寒危的目光在触及那块私印时便有了一滞,等他打开铁轴,将里面依旧干燥的羊皮卷展开,那上面的山川河流,兵防布阵,只让他心惊。 影卫忽然来报,“外面有一老妇求见世子!” “说是,嘉禾公主的人。” 顾寒危放下手中的羊皮卷,让人带她进来。 门外的人带着斗笠蓑衣,背高高鼓起,一张脸饱经风霜。 “见过世子!” 她见到房中端方的男子,双膝直直的磕在地面。 “你是母妃的人。” 那老妇摇头,“求世子摒退旁人!” 顾寒危看了一眼陆佰,他识相退去。 “现在这里已经没有其他人,你要说什么就说吧。” 只见她缓慢的卸下斗笠,露处来的脸,一大半都被火光侵蚀。 “您是先王第六子,嘉禾公主是您的长姐,不是您的母亲啊!” 顾寒危像是被人在心口重重一击,怎么可能? “休要胡言乱语。” “扰乱皇家血脉,你知道这是什么罪?” 顾寒危激动的站起来,背后的伤口被挣裂。 “老奴说的绝无半句假话!” 她伏在地上,口里说着他从不敢想的话。 …… 沈长微回府后才知道,周郡丞得了消息在山下的村子里守着,连半个流寇的影子都没见着,若不是沈长微回来言明,他们差点都以为这孩子是为了邀功进沈家编出来的谎话。 现在那孩子被暂时安置在后罩房同府中的家僕一起住着。 刘氏得知一切,吓得差点背过气,得知是顾寒见救她后,更是连夜去库中挑选礼物,明日一早便暗自登门。 第27页 但这到底于名声有损,刘氏心疼过后,又添了一份心忧。 若说陈询一个便罢了,这几日入她眼的才俊个个都变了模样。 有的突然染上赌瘾,有的之说父母早已定亲。 沈长微饿了一晚上,正打算吃第二碗粥时,察觉道母亲的目光,转过头去,憨憨的笑了一下。 刘氏跟着咧唇一笑,心里苦啊。 作者有话要说:  你最爱的翻窗小可爱即将上线! 所以要不要评论收藏一条龙呢?评论有奖哟! 第19章 今晚出了许多事,等到天便泛白,她才堪堪睡下。 一闭上眼睛,顾寒见那张脸就出现在她眼前,沈长微翻了个身继续睡,但还是不能将这张脸从脑子里挥出去。 “不许胡思乱想,世子才是你夫君。” 其实沈长微心里接受不了顾寒见还有另一层原因。 上辈子他们之间的事情明明都是成亲之前了,被人抖出来后却说她直到和世子成亲后都与他有首尾。 简直胡言乱语。 现在顾寒见也重生了,并且还有点想要落实谣言的意思,沈长微怎么可能愿意。 只是,顾寒见向来都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人。 沈长微强迫自己不要胡思乱想,等终于有了睡意天都快大亮了。 沈长微这一觉直接睡到了下午。 她睁开眼睛后,嘴里嘟嘟囔囔的含着青莲的名字,但是却没有人回应。 “怎么回事?” 沈长微带着疑惑收拾妥帖,一出门就碰上青莲直冲沖的撞上来。 “你怎么了?一脸喜气的。” 青莲捉着她的手,“姑娘!淄然居不安全,世子搬到咱们府上借住了,就在水遥居!” “啊?” 不知为何,沈长微有些心慌。 昨晚顾寒见连夜送她回府,只有张叔和她知道,回府后她有告诉母亲,母亲肯定不会打死宣扬,早上的回礼都是暗戳戳送过去的。 但是昨晚在明月寺的香客却是不少,就是不知道这消息会不会这么快的传到世子耳中。 上辈子那些人戳着她的嵴梁骨,骂她不知廉耻勾引小叔。 沈长微忘不了那种耻辱的感觉,但也幸亏她一向想得开,要不然放在旁的书香门第养出的贵女,早就因着礼法和人言一头撞死在门前的石狮子上了。 “姑娘,您不过去看看吗?” “看什么,有什么好看的。” 沈长微不知道怎么面对他,索性回房间锁上门,省了个清静。 刘氏心里七上八下的把这尊佛安置好,才出了水遥居的大门,那边贾秦氏就扯着儿子过来。 “忱儿,你可不能和你爹一样不开窍,你以为那姓刘的为啥不愿意把闺女嫁给你?还不是嫌弃你是白身。” “我告诉你,这贵人的腿啊金贵着,抱一抱哪怕只扯下来一根汗毛都够你了!” 贾忱在花街完了一晚上,现在一闭上眼还是那花娘雪白的玉臂,哪里听得进去她说什么。 “娘,人家可是世子,怎么可能什么人都见?” “世子怎么了,你娘我还是二品诰命夫人呢。”贾秦氏硬拽着把人拖到门口。 门口守着两个面生的男子,一看就不是沈府养的那些白斩鸡。 贾秦氏眼睛眯着,露处满口白牙,“劳烦通报一声,贾将军遗孀求见世子大人。” 贾忱觉得丢人,硬把自己袖子扯出来,但是被这两人盯着,跑也不敢跑。 两人对视一眼,左边那人扔下一句“等着”转身进去通报。 沈长微做了许久的思想工作,才卯足了单子过来,毕竟作为主家,又是世子这样尊贵的客人,若她不出面,难免落下一个招待不周的名声。 “姑娘你看,那不是贾忱!” 沈长微早就看见了,也料到按着贾秦氏的性子怎么可能不把自己儿子扯过来,只是,她没想到会这么巧。 真是冤家路窄。 “沈家长微,拜见世子。” 正好传信的人回来了,这又尴尬了…… 世子说谁都不见。 “实在不好意思,世子才安置下,舟车劳顿,不便见客。” 贾秦氏忧心开口“哎呦,这可怜见的,真是让人窝心,那要不要老妇去熬些滋补的药膳,一会儿给世子送来?” “不用。” 贾秦氏被直白拒绝,脸上略有些尴尬,瞪了沈长微一眼便走了。 “现眼。” 青莲捂着嘴偷笑。 贾秦氏听到她说话,气的又回来,贾忱一见沈长微就怂,扯着自己娘跑的飞快。 “让二位看笑话了,既然世子不便,那我就不叨饶了。” 沈长微就要走,陆佰从里面跑出来。 “姑娘慢!” 沈长微停下脚步。 陆佰眼中带着一丝祈求,“姑娘,你去看看世子吧。” 沈长微不知发生了什么,但见他这样,心底突然窜出来一股乱流。 “我随你去。” 沈长微被他带到水遥居的正房。 沈长微进门口,就闻到一股刺鼻的药味。惹得她皱眉。 第28页 世子穿了一件黑色的中医,唇色惨白。 像是失去了信仰一般的趴在船上,见她进来也只是轻轻抬了眼。 “世子你怎么了?”沈长微没有察觉,自己的声音轻的不像话,好像稍微放大声音,就会吓到他。 顾寒危见她走过来,便仰着目光,平缓的注视。 “谁让你来的。” “我自己想来……” “骗子。” 顾寒危转过脑袋不看她。 沈长微当真不知道自己做错什么,只是越发心疼,那些天杀的流寇。 世子本就体弱,哪里经得起吓。 沈长微只得顺着他“怎会,我当真是自己要过来的。” 顾寒危不说话,脑子里浮现的是昨晚顾寒见扶着她出门的画面。 还有那人最后自戕,鲜血铺满整个地面的刺眼。 作者有话要说:  知道短小,我错了…… 但是要不要看看幻言预收呀? 《一觉醒来成了男神秘密女友》 文案: 时绾从广缘寺回来后就一直梦到顾域。 梦境逼真到可怕。 一开始她还只是怂怂的窝在旁边,就是做梦也不敢胡作非为。 结果后来…… 时绾:“哥哥睡觉不穿衣服会感冒的,乖乖不要踢被子哦!”怂逼没救了。时绾闭上眼睛颤抖的给他掖好被角。 床上的男人笑得无奈,眼中划过一丝暗光。 “帮我把窗帘拉开,好闷。” 时绾想哭,太tm逼真了! 就连外边偷拍闪光灯都这么逼真,这沙雕狗仔,太不敬业了,偷拍哪里能开闪光灯? “喂,说你呢,闪光灯关了,快点!”时绾被顾域勾起来的火正愁没地方撒。 狗仔:??? 狗仔:你怕不是在逗我。 身体忽然陷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别生气,他拍不好我们自己拍。嗯?” …… 腰膝酸软的醒来后,时绾鬼使神差的打开微博。 #深夜缱绻背后狼抱,顾域恋情曝光# #长捲髮 红睡裙# #吻痕# 热搜第一点开,那张照片差点没把她吓死。 顾域裸着上身从背后抱着她……时绾还记得那种心跳窒息的感觉。 所以,这他妈的根本不是梦!!!!! 顾姓千年老妖精预警…… 【百分百纯甜,甜到牙会掉的那种!】 第20章 沈长微鲜少见他这般沮丧的模样,在她的记忆中,顾寒危好像一直都是风过不惊,温润如玉,他给人的感觉总是舒缓的,偶尔的冷,也一慌神就不见。他带着天生的毛病,总要仔细将养,但却从未将病痛的折磨带给其他人。 若她还是世子妃,现在早就心疼的抱着他。 而不是现在,随时都要计较得失,见他一面,也有无数双眼睛暗地里看着。 沈长微怕他不说话,也心疼他。 “你怎么还不信呢?”不知是不是因为现在这个房间只剩下他们两人,沈长微打心底里就卸下了防御。 她一股气的坐在他的床沿,顾寒危被她这般大胆的举动吓着,转过身往里退了退。 他一双好看的眼中聚起了不满,“你还知道自己是姑娘家?” “拿了凳子坐外面去。” “我不去。” 这大好时机,只有他们彼此二人,若不趁机将他心底的话逼出来,下次相见,他又该变成拒人千里的模样了。 沈长微上身向前倾去,眼睛鼓的圆圆的,直勾勾的盯着他,这个男人明明爱她爱到骨子里了,却还是不承认。顾寒危身上有好闻的香气,就算现在夹杂了浓浓的药味,她还是喜欢的不得了。 两人之间的气氛突然变得隐密又带着一丝暗戳戳的甜。 “你得承认,你待我是不同的。” “天底下的女子,只有我在你心里是不同的。” 这样近的距离,让她误以为她又回到了上辈子。 顾寒危永远无休止的宠溺,绝对的信任,和只要她转身,就能化在里面的眼眸。 沈长微和整个人在床上没什么区别。因为她搭在床沿上的只剩下一双藕粉色的绣花鞋。 她心里还是怕,却仍把自己一颗心直白的捧在手心递给他。 顾寒危已经坐起来,即便动作缓慢,他的伤口还是渗出鲜血,然而他的表情却没有半点变化。 好像那一刀砍在别人身上。 顾寒危没有反驳她说的话,也没有赶她走。 那天还书,顾寒危的指腹在她掌心划出来的痕迹,本已经不再灼热,现在又突然变回那日的温度。 上辈子被骂成那样,可天知道她做出最大胆的事不过那日在淄然居背后抱他的那一下。 左右都被骂了,气也气了,还不如落实算了! 沈长微又突然靠近,她仰着头甚至可以去数顾寒危纤长的睫毛到底有多少。 他温热的鼻息拍在她额上,从他的表现,沈长微知道。 狗男人就是死鸭子嘴硬。 纵然你我之间又横了个顾寒见,但你还不是守不住自己的心? “你欢喜我,对吧。” 第29页 沈长微水眸中聚起盈盈的笑意,就算心里有了答覆,还是想他亲口说。 顾寒危拒绝的话已经在喉间,却怎么都说不出去。 沈长微才不给他拒绝的机会,哪怕只是口头上欺骗他自己个儿的也不行。 她像上辈子,顾寒危无数次对她那样。 轻轻抬头,双唇落在男人唇角。 一触即分,但她愿意某人可不答应了。 顾寒危顾不得背后的刀伤,在她得逞撤离时双臂突然动作,像是花豹捕猎般,用前掌将猎物扑在地上。 他倾身而下,心里那个隐密的地方终于破开,哪里放着他刻意封存的念想。 方才那一吻,把他好不容易归拢的心思,尽数释放。 顾寒危舔着她的唇角,上面有用鲜花制成的口脂清香。 “世子。”陆佰见门没关,便直接进了,谁知见到这样一番情景。 “滚!” “啊,是!” 顾寒危迅速打下床帐,陆佰吓得跳出去,还不忘带了门。 沈长微借来的十几颗胆子全萎了,木着一张小脸,看起来可怜极了。 “我要出去。” 她挣扎着从男人的怀里出去。 留下来事情就要变得不可控了,她太熟悉顾寒危了,她知道男人现在的神情代表着什么。 “亲完就不认帐了,嗯?”顾寒危将她整个人拢在怀里,下巴点着她的肩。 或许只有他背后的伤口能够证明,这具身体不过也是血肉之躯。 “母亲一会儿找我怎么办。” 沈长微真想长长久久的陪着他,但是现在,身份就是一道无形的鸿沟。 顾寒危见她挣扎,唯恐伤了她,便松开手。 沈长微好不容易得了自由,掀了床帐就走。 到了门口,又怕陆佰还在外面。 踌躇着不敢出去。 不知什么时候他也下了床,就站在沈长微背后。 “怎么又不走了?”他挑起沈长微放在肩上的一缕秀髮,温柔的捉弄。 “你在前面开门。”沈长微想躲到他身后,才有了动作却又被他揽住。 “别怕,他要是敢看,我挖了他眼珠子。” 陆佰躲在房上,捂着眼睛瑟瑟发抖。 青莲在外等着许久,见她出来便迎上去。“姑娘怎么待了许久?方才夫人差人来问,让您出来就去找她。” 沈长微一颗心才平静下来,又提到嗓子眼。 她与青莲快步离开后,另一旁树荫下才走出个人影,贾忱在她进门后就一直在这里等着。 上次是他唐突了,明知道母亲不会说话,行为粗鄙,还让她去向夫人提亲。本来他就想找一个机会,当面对她道歉。 但是现在看来,怕是不用了。 他陷在阴影里,双手紧握成拳。 世子?你不就看他是世子才百般讨好吗? 上次她身陷舆论,贾忱本以为他能趁此机会娶了沈长微,但是贾忱万万没想到,沈长微居然能求得世子为她开脱。 若她总是皎洁如明月,贾忱未必会生出将她占为己有的心思。 她却和世子有了交集,梦华郡主那一闹,生生将沈长微从他的天上拖到泥里。 贾忱顿时才觉得,她沈长微,不过如此。 如今仍有暗闻流传,不用打听都知道,现在整个嘉陵根本没人敢娶她。 贾忱原本不着急的,他想再等等。 等到刘氏急了,沈长微狼狈不堪,他才再度出面。 但他好像又猜错了。 她居然真的攀上世子…… 沈长微若有世子做后盾,他怎么可能将其占为己有。 “贾公子似有心事。” 茉香站在他侧,现在已经瞧不见沈长微的背影。 贾忱见是她,不欲久留。 “公子留步。” 茉香小跑着上前拦住他。 “公子喜欢沈姑娘,茉香也觉得这门姻缘乃天造地设,只要公子愿意,茉香必定竭尽全力。” 贾忱将她上下打量,不过是个粗使丫头。 但他到底动了恻隐之心,茉香见他停步,瞭然的笑了笑,“公子读圣贤书,自然遵的礼法,守着孝道。如今沈姑娘与世子不清不楚,哪里还配得上您一颗真心?” “礼聘礼聘,那也要看是谁?” “若是沈姑娘,公子大可不用这样造作法子。整个嘉陵没人敢要的姑娘,怎么配公子以礼相待?” “你!” “我说的可有半句假?” 贾忱指着她许久,终是狠狠的放下手腕。 茉香不由得嗤笑一声。 “我这可不是污衊,您仔细想想,谁家姑娘没事出去又是簪子又是书的捡?为何这嘉陵的贵女都与她不甚来往?她本就私德有亏,不过借着一张好皮相罢了。若她不姓沈,没有沈将军的荫庇,她沈长微哪里还配的上那一身傲骨?” “公子,她不配被人以礼相待。” “您若是聪明人,自然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如今她怕是真的用皮相迷住了世子,您若再不动手,等世子将她收了房,不论为妃为妾,您但凡沾染那都是要命的罪。” 第30页 “不妨早些行动,让她被世子厌弃。失了这座靠山,沈家夫妇那里自然不是问题。” 贾忱的理智逐渐被消磨殆尽。 “你想怎么做。” 茉香得意的看了他一眼,从腰间拿出一个小小的粉包。 “这是什么,公子久经风月,定然比我更清楚。” 贾忱从她手中接过,放在鼻尖闻了闻,“这是媚骨香” 不,比那东西还要再鲜甜一些。 “这是一个功效的东西,您不用知道它具体是什么,你只要知道,这是能让沈长微从云端跌落,只属于你一个人的好东西,就够了。” “另外言多必失,近日还请公子省了见沈长微的心,一旦时机成熟,茉香自会提醒公子。” 贾忱难免惶恐,但是得到沈长微的想法已经将他的整颗心覆盖。 他还是想问,“你到底是谁的人,我凭什么信你。” 茉香停下,只看她口型,竟是“梦华”两字。 贾忱吓的退步。“竟是……” 他顿时变了态度,带着小心问道:“贵人为何帮我?” 茉香心里将这个窝囊废骂了百遍,但想到后来他还有用,便装着耐心的回答:“贵人不喜她与世子亲近,也见不得她装模做样的博取男子喜爱。” “总之,她最后是你的人。多的不必再问。” 茉香说完这句话便从小路离开。 贾忱捏着手中的粉包,心跳如雷。 是啊,她不配礼聘二字。 自己肯要她,已经是天大的恩赐。 世子也不过是被她迷惑罢了…… 这样的女人,这样的女人,根本配不上他。 所以,根本不必有所顾及。 作者有话要说:  补够了 第21章 沈长微进门后只看到母亲一个人坐在床沿,院子里再没有其他人,正当她心里疑惑时,刘氏对她招了招手。沈长微提起裙摆,小心的抬起脚迈过门槛。只她一个人进门。 “母亲,院子里怎么就剩下您一个人了。”沈长微言语中带着些许责怪的意味。本来就是,那有主母身边连一个伺候的都没有,就是休息也该轮值着来。 但是刘氏人虽刚强,待下人却素来宽厚,沈长微不想说什么奴才懈怠的话让她伤心。 “这都晌午了,还不许人家歇歇?” 刘氏笑着回应,沈长微无奈,难怪府中都道重安阁是除了大哥院子里最安心最妥帖的去处。 大哥是因为常年不在,只要把院子里收拾的妥帖有秩便可,母亲这里纯粹就是人格魅力了。 “母亲总说我待青莲好,您看看自己,可不更过分。” 刘氏瞥了她一眼,无奈的嘆了口气。 沈长微自觉言语有失,便过去捧了茶来。 刘氏接过抿了一口,这才开口“哪里是我待她们好。分明是她们更上心,你父兄常年在外,咱们在府中除了你我相依为命靠的还不就是她们? ” “不过你日后可不敢这样,主子要有主子的样子。” 沈长微笑问:“母亲还觉得我是个刻薄的主子不成?” 刘氏拉过她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边。 “你父亲这辈子是到头了,母亲也不知有没有这个福气看你兄长光宗耀祖,但是你日后是要去别人家当媳妇的,母亲不过是个商户女,嫁来时也就嫁妆多一些,也幸亏没有婆母,沈老将军也不操心着些后宅之事,这才能由着性子乱来。” 沈长微知道她又要开始倒苦水了,识相的做倾听状。 刘氏回忆着自己年轻时的一切,想当初她不过是个商户女,若不是和沈正庸相遇了,最好的姻缘也不过就是想妹妹那般加入许家一般的商户人家。 毕竟士农工商,这一层看一层都带着刺儿。 “唉,你爹什么都好,就是不开窍。” “嗯,您说的是。” “那可不是?贾忱都有二十好几了!早该到了顶立门户的时候,现在却还和那个女的住在咱们府上。她有诰命,银钱上应该也不缺,哀帝赏的大宅子就在附近那个县来着,也不说差人去收拾打理,我前些日子在信中提及此事,你爹竟还说我没有容人之雅量!” 沈长微给她乖巧顺气。 “父亲公务繁多,不甚和那母子来往,您不与他一般见识。” 刘氏气的用帕子拭泪。 又说,“本来着些事情,娘不该与你一个姑娘家说的,但是你这孩子总爱落人把柄,方才是不是又和他们碰上了?” 沈长微脸腾一下热了,声若游丝“是。” 刘氏瞅着她,“我也不知为何世子突然来府上,只希望此事和你不要有什么关系。再者,你今日去见世子被那两人瞧见了,那是省油的灯吗?” “这世道男女大防确实不像祖辈那般严密,按着礼节,你也该去问候。” “但既然问候过了,日后还是避讳些。那贾忱也是,一个男子整日被他娘传来内宅,实在不妥。” “他的名声可差极了。你要小心些。” 沈长微扯出一个卑微的笑容。 第31页 就当刘氏还要再说些什么时,沈长微害怕再有什么禁令便抢先开口“母亲,粮油铺子那儿,您差人盯了吗?” 这事被她提起来,刘氏面上便浮上纠结。 “唉,这,这怎么好办?那怎么也是你表舅,我去差人盯着,人家怎么会不知道。” “不是说了让几个面生的去看!母亲,私盐之事可大可小。” “你怎么就知道是私盐。” 沈长微能说是直觉吗? 当然不能。 “母亲,你若是再执迷不悟,沈家就要毁在您手上了。难道你要眼睁睁的看着父兄因你包庇母族失掉大好前程?” “混帐!哪有女儿这样与自己母亲说话?” 刘氏气的站起,捂着胸口面色通红。 沈长微也一肚子火,她也说了,现在并无证据证明自己所言,不过是为了妥帖罢了,母亲何何必这么抵抗。 确实单凭一次帐目的差错代表不了什么,但怪就怪在她那天肉眼可见的销量就和帐目不符合! 当然,这也可以说是淡季旺季之分,可是一个原来大字不识的人,为何偏偏总要把帐目背的滚瓜烂熟? 认真绝不是靠背帐本表现的,他越是这样,越让沈长微觉得他是在欲盖弥彰。 “出去,出去!” “母亲!”沈长微实在不理解她的袒护。 难不成自己的亲生女儿还没有一个远方的表兄重要? 刘氏背过身子不见她,沈长微也挺着一口气,“女儿改日再来。” 她说完便走,等出了重安阁的门,才卸下一身盔甲。 “姑娘……”青莲在一旁不知该怎么安慰。 “我没事,对了,嬷嬷带回来的那个少年在哪里。” “他和张叔住在一起,你找他做什么?” 沈长微抿唇,既然母亲顽固不化,那就让她来,更何况本就是为了监视他们才找人的。 “走,我们去看看他。” **** “方便进去吗。” 房内没有人回应,青莲又拍了几下,却不想这门根本就没有落锁,方才是因为卡住了,现在她稍稍使一些力气,便能将它推开。 沈长微见状进去,一进门便看到那少年一张脸涨的通红,腿上裹着厚厚的白纱带,现在好似是做梦了,动弹个不停,鲜血差一点就要把纱布浸透。 “快去叫大夫过来!” 青莲见他这样惨兮兮的,也吓了一跳,得了吩咐赶紧跑了。 等大夫来后扎了几针他才醒了。 大夫开了些退烧消炎的药,青莲去找人煎药。 沈长微从口袋摸出一个银稞子给他作为诊金。 沈长微将大夫送走,一会去就发现他又不安生。 “你动弹什么?自己的身体落下病根有你好受。” 世子就十分在意自己的身体,因为他对自己身体的珍惜,弄得沈长微每次见到这种,明知自己有恙在身还不好好爱惜的人就想要比较。 “你是我什么人,凭什么管我。” 沈长微险些被气笑。“你住在我家,给你医病的大夫也是我叫的,你说我是什么人?” 少年钝钝的开口,“救命恩人?” “救你命的是云霜嬷嬷,与我无关。” “哦,知道了。” 他说完又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因着伤势,并不敢给他清洗,这少年一张脸还是黑漆嘛污的,沈长微心底突然涌上一鼓熟悉感。 上辈子她久久不孕,世子也不愿纳侧妃,王妃便从族中收养的孩子中挑了一个给她养,叫奎儿。 奎儿父母都死在战场上,那时他不过五岁,正该天真烂漫的年纪却失去依靠,只敢怯生生的叫她母亲。 她养了奎儿两年,到他七岁时。 族中另一位长辈又将孩子要了回去。 好像是孩子的姨母来寻,永南王府也做不出扣着人家血脉的事来。 现在,这个孩子给她的感觉,就像是她当年第一次见奎儿时的那样。 上辈子,她与世子便没有子嗣,这辈子她也不敢强求。 只求日后能抱养一个似奎儿那样乖巧的孩子。 青莲煎了药放在桌上,正好张叔回来,便嘱咐他帮忙餵。 沈长微忽然想起上辈子的很多事,简单寒暄后便离开。 青莲见她闷闷不乐,便开口想要逗她开心:“姑娘!你可知这小子这几日可把人得罪完了。” “怎么了?” 青莲忍不住笑出声,“他小小年纪,见了那个姐姐过来就问。” “你给我做媳妇可好?哈哈哈,弄得丫鬟们都不待见!” 沈长微也只觉的可笑,“小孩子罢了。” “才不是!”青莲凑近说话,“哪里有这般老成的小孩子?奴婢听人说,那旧明月寺里的小乞丐可都听他的话!一日行乞回来的东西也都先紧着他用。” “这倒奇怪。” “还有呢,这几日咱们后院都聚了几个小乞丐天天在哪儿候着。好像咱们府上是什么狼窝似的。” 沈长微眼睛顿时一亮,“你说真的?” 第32页 “当然,奴婢怎敢骗您,方才我送大夫离开还见了。” 沈长微高兴极了,当即拉着她去后门。 到了地方,青莲努努嘴,“您瞧,那可不就是嘛。” 顺着墙根坐了足足一排,且看他们之间都是比划着名,好似有些孩子还有聋哑的病症。 “那些孩子大多是哑儿,也有又聋又哑的,也有只聋的,这样看着还怪可怜的。听说之前他们都是分开的,便总被人欺负,好似是里面的小子将他们聚集在一起,一伙人旁的乞丐也就不敢欺负了。” 沈长微听着她说话,目光又扫到最边的一个孩子。 那应当是最小的一个,应该不到五岁。 青莲注意道她的目光,便开口“那是里面那小子的妹妹。” “妹妹?” “是啊。我也以为是个男孩子。小姑娘可怕生了,但还是每天都来。” 小姑娘似是察觉到她的视线,看了她一眼,便怯怯的钻到身边那孩子的背后。 沈长微突然觉得自己坏极了,她要利用这样一群孩子去确任自己的猜想。 是假便罢,但若是真的…… 沈长微不敢想。 作者有话要说:  九点二更 第22章 沈长微走过去,那些孩子眼中顿时竖起警戒。 “你想干什么?” 沈长微看向中间发声的那个孩子,“我想让你们帮我一个忙。” 一旁的男孩子沖他比划了一会,他才又开口,“你想让我们帮什么忙?” 沈长微心里划过一众说不清的情绪,“这里人多,不方便说,你们和我进来如何。” 沈长微看出来这一对孩子应该是互相合作着的,一个口不能言,一个耳不能听,但是他们愿意将自己的耳朵嘴巴借给彼此。 他们商量了一会,用沈长微看不懂的手势。 “那好吧,我们和你进去。” 沈长微安慰的笑了笑,他们进门时,沈长微注意道一束小心翼翼的目光,她转身,果然是那个小姑娘。 “你也来吧,进去看看你哥哥。” 小姑娘用眼神询问身边的伙伴,见他轻轻点头才蹒跚着走过来。 沈长微过去牵起她的手。青莲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 他们在后院亭中坐下,沈长微问了一些问题,大概有所了解。 他们没有名字,是按照年龄叫的,进来会说话的孩子叫阿四,能听的孩子叫阿六,小姑娘是有名字的,叫平安。 了解后沈长微便直接开口,“我想让你们帮我看着一个地方,时时刻刻盯着,若是发现有人行为诡异,偷偷摸摸的运输一些用防潮的油布袋子或者用陶罐装的东西,及时来报。” “你想说的是私盐吧。” 阿六给阿四比划后,阿四直接开口。 沈长微心里誊的一下,她强装镇定“你怎么知道?” 阿四看她的表情就猜到沈长微要问什么,“我们住的地方不处远就是一条直通永州和塞外的路,那些人总是偷偷摸摸的走夜路进城,上次二哥趁他们方便给袋子上凿了一个窟窿就跑了。第二天去看,地上有一条白色的线,咸咸的,我们上山打兔子,拔毛烤了吃,还用了一点。” “现在应该还有。” “你见过那押车的人吗?”沈长微追问。 “见过,精瘦的一个男的,看起来很兇。” 小姑娘听见她们说到这个人,突然开始哭,阿六打了阿四一下,赶紧过去哄,看了沈长微一眼才敢拿桌上的桂花糕悄悄塞给平安。 “这本就给你们吃的。” 沈长微将一整碟子的桂花糕都拿过去给平安。 阿四知道自己说错话,自责不已。 那边阿六哄着西奥姑娘,沈长微将他叫到一边。 他刚才发现这孩子好像会一点唇语,便将口型做的稍稍大了些。 “你,帮我认人,便可。” 阿四仔细的盯着她的口型,然后复述,“帮你认人?” 沈长微点头。 她现在心里已经有了一点谱,但是沈长微不甚去那铺子。也不知那里到底有没有这样一个人。 阿六已经把平安哄好,过来帮忙。 这下立刻变得方便了。 私盐之事既然为真,就不用他们在冒险蹲守,只要确认那个精瘦的男人是谁便可。 沈长微将事物安排下去后当即修书两封,一封是父亲的,一封是二哥的。 大哥还在军中,告诉他这些唯恐他分心。 沈长微将信写好后,才意识道,府中的信鸽都是由母亲管着的,那是商人用的黑鸽,安全妥帖,但也认生。 思来想去,沈长微又去了水遥阁。 “母亲生辰在即,我想给父兄寄一封家书,让他们早些归家,因此要避开母亲……你帮我可好。” 顾寒危仍是趴在床上,垂着眸子,纤长的睫毛挡住一部分的光线,在他眼下扫出部分阴影。 “你母亲是什么时候的生辰?” 沈长微顿了顿“十二月初三。” 现在还不到十月…… 这个藉口实在蹩脚。 第33页 沈长微垂下手,两封书信被捏在掌中,起了褶皱。 “给陆佰。” 沈长微还没反应过来,迟缓的“啊?”了一声。 “我府上的书信往来都是他负责的。” 沈长微眨了眨眼睛,似是有些不可置信,直到顾寒危说了句“不行便罢。” “行行行!” 顾寒危还想说什么,只见她直接跑了出去,足足有一刻钟才回来。 时候不早了,再呆下去怕是母亲又要说了。 她现在已经算是知错犯错…… 她进门的时候,顾寒危侧身捧着一本书在看。 见她进门,眼皮子都没抬。 沈长微知道世子不喜管这些闲事,今天自己又是鲁莽,又是求他为自己办事的,世子肯定恼了。 “时候不早了,我该走了。” 他不说话。 沈长微心里涨涨的疼,“母亲让我安心抄书,没事便不来叨饶了。” 沈长微行了一礼便退出去,还极乖巧的掩上门。 她才一关门,里面便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 吓得她颤了一下,慌忙跑了。 顾寒危勐地将书扔了,动作剧烈将背后的伤口扯开,这女子,中午将他的心弄得乱糟糟,给了口糖吃。 还没过夜就变了脸。 抄书?抄什么书? 他是催了还是怎样,又说什么不来叨饶。 女人怎么变脸比翻书还快。 他疼的倒吸一口凉气。 陆佰将书信处理好之后,一会就发现这祖宗又把伤口给弄开了。 “您这是怎么了?”他绕开零落的书页,“您这要是不想好,咱就不用上药。” 顾寒危一双黑眸忽然淬满了寒光。“信寄出去了?” 陆佰吓得唿吸一滞,见他这般大的阵仗也只是问信,才回府心跳,“影卫亲自送,确保无误您放心。” “只是,您真的不看看里面写了什么?” 顾寒危只扔了两个字“龌龊。” 陆佰:…… “你去查清楚便好,她连谎都撒不了,能成什么气候。” “是。” “给我换药。” 陆佰忍着:“是……” 接下来的几天沈长微果真没有在踏入水遥居一步,一方面是母亲直接派人守着她,另一方面也是她却是不敢去。 那天世子发了脾气,她现在还没想清楚该怎么应付,现在她每日只能靠着青莲来回传递消息。 “你给他们将住处找好了吗” 他们住的地方太危险,入冬了也冷,沈长微自己也有庄子,前些日子云霜嬷嬷还把那小灵峰的地契给了她,她已经是名副其实的有矿一族。 但是她有是有,但那还不是钱啊,卖下那座山头把她身边的现银花的差不多,安置那些孩子的钱还是让青莲偷偷当了一副不常戴的头面换的。 那些孩子实在懂事的让人心疼。 她得了这般大的机缘,总该做些善事。 阿四告诉她那精瘦的男人就在铺子里后,沈长微便让他们不要再管了。 她把具体事宜都已经写在信中托陆佰寄出去。 父亲已经回信,不日便回嘉陵。 她该做的都做了,剩下的事情是她一个内宅女子所不能企及的。 “姑娘,这是第七遍了吧。” 沈长微松了松手腕,回道:“是啊。” 青莲将已经抄好的部分小心的收好。 沈长微看她动作的勤快麻利,心中难免浮上不舍,一如上辈子,青莲的父亲前日来了府上要接她走。 只是,这辈子她还没出嫁,便又能将她在留上几个月。 “别收拾了,放在那儿吧。” 青莲闻及便加速完成,赶紧过来回话。“怎么了,您是不是寂寞了?上次我在街上碰到周三姑娘,看她好似抱了一直雪白的小狗,可爱极了。好似是在西域来的贩子哪里买的,要不咱也弄一只给您解解闷?” “我看是你想要吧。” 青莲顿时委屈了,“才没有,我真是怕您一个人孤单。” 沈长微当即有些哽咽,她站起来虚虚的把青莲抱住。 “我才不孤单呢,我有两个哥哥,还有爹娘。”还有世子。 “你别乱想,只是入冬了,我怕你们父女二人不好赶路,才留下你的。”沈长微说着眼角有些泛红。 青莲直接忍不住呜呜的哭了出来。 “好了好了。养就养,我给你银子你去买一只回来给我解闷。” “好。” 沈长微顿时笑出来,合着还真是她想养了。 青莲看向她桌面的那一厚叠白纸,心疼问到:“您还有多少要抄啊!这世子也太不是东西了。” “好啊你,才拿了身契就无法无天了。” 青莲嘿嘿的笑了声,“这不是只有您嘛,要是有世子身边的人在这里,我才不敢说呢。” 沈长微这几天很刻意的不去想那个人。 那天的温存像是一场梦,记忆最深的竟然是他阴沉着的脸。 “你呀!在哪里都不能乱说,时候不早了,我要睡了。” 第34页 青莲淡淡的奥了一声,关门离开。 沈长微去净房梳洗完毕,穿了件白色的寝衣出来。 她过去熄灯,只在纱帐外留了一盏。 躺在床上用被子将自己严实的裹住,灯光隔着帐子淡淡的洒在她脸上。 其实她在完全黑暗的地方才睡的踏实,但重生后,沈长微最怕自己睡的踏实。 万一这一切都是她的幻觉,或者是一场梦怎么办。 不知什么时辰,她依旧浅眠,蜡烛已经燃尽,屋顶上的青瓦被雨点刷打的噼里啪啦。 沈长微被风吹窗柩的声音吵醒,这才发觉自己晚上想着透气忘了关窗,桌面上还有半篇抄好的《礼记》若是让雨水淋了,她可不就白费力气! 沈长微赶忙着急起身,就在她掀开床帐的那一刻,一道黑影忽然过来将她双眼蒙住。 沈长微大喊大叫,但是这人捂住她的口鼻,又松开。 “别说话,我不害你。” 这声音…… “你是炎将?” 作者有话要说:  好吧,你的跳窗小可爱真的上线了~ 第23章 覆在她眼上的手带着一股子瘆人的凉意,她能感到上面有一层薄茧。 沈长微试探的说出自己的猜测,这个人并没有反驳。 但不管是谁,一个男子深夜悄悄潜入她的房间,只想想都足够让她吓破胆子,更遑论这让人害怕的事情真的发生了…… 沈长微保持着下床的姿势不敢动,她丝毫不怀疑这个人有杀她的可能,炎将在大启是铁面战神,但是在外敌口中却是活脱脱的杀神,阎王。 甚至有人说,宁愿五马分尸也不远落在他手中。 炎将折磨人的办法,有千百种,随便哪个都足够消磨掉一个人的全部意至。 风从未关的窗户中灌进来,她身上起了一层小疙瘩。 “你,你想做什么?”沈长微一出声才发觉自己的声音已经吓的在微微颤抖。 她试探着睁开眼睛,纤长的睫毛在他掌心轻轻扫过,那细微的触感在深夜的黑暗中被放大无数倍,然后传入顾寒危的脑海。 像是一阵温热的水流清浅的划过,在她说出“炎将”时,顾寒危心里说不出来是侥倖还是失落,没想到在她心里自己另外的身份有这么深的印象。 这两个身份最大的区别就是面具身行和声音。 他方才匆忙捂住她的眼睛,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这几天吃药吃的嗓子不用刻意都是沙哑的声音,也难怪她会认错。 顾寒危自认读过圣人书卷知道男女之间该谨守礼节,但此刻女子身上的淡淡馨香不住的往他鼻子里钻,她被吓得轻颤,顾寒危心疼有,却也有一股莫名的兴奋。 现在的自己是另外一个人,沈长微面对他的样子也不同。 沈长微感受到他的靠近,却连躲都不敢躲,谁知道覆盖在她眼睛上的这只手会不会突然滑到她脖子上。 他的鼻息轻轻拍在沈长微的耳廓,然后沙哑低沉的声音钻进她的耳朵。 “我来报恩,要不然你以为七遍《礼记》十几天就能抄完?” 沈长微听出了画外音。 他竟然来了许多次! 沈长微像是被人从悬崖边又提回地面,这种报恩的方法也只有他能想得出来! “不用,谢谢您,我自己来就好,不必麻烦您了。” “沈姑娘是嫌弃在下一介武夫,写不出来沈姑娘字迹的俊秀?” “不不不,怎么可能”沈长微赶紧回道。 “我怎敢嫌弃您的字迹,是我笔力欠佳,难登大雅之堂,而且,您背后不是有伤,这一来一回的多麻烦……” 顾寒危眼里聚起笑意,“奥,原来心疼我。” 沈长微:…… 他怎么能这么不要脸? 沈长微哪里见过这样的人,就算是武将,那她祖父,大哥都是武将,却没有一个像他似的。 她不回答,室内的气氛一时间降了下去,当顾寒危意识到这话从一个她陌生的男人说极其不妥时,已经来不及了。 他掌心有微微的濡湿,他心疼的想放开手,又害怕她看到自己的脸。 沈长微轻轻的哽了一下,她不敢大声闷着打了一个哭嗝。 顾寒危觉的又心疼又好笑,原来自己和自己梦里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孩子,在其他人面前是这样的。 “别哭了,我走还不行。” 沈长微马上回答:“真的?!” “真的。” “但我还要再来。” 要是没有后面这句话就好了…… 沈长微又借了几个胆子,“你再来干什么?我说了不用你帮我抄。我自己可以!” “嗯?” “……” 他声音中明明带着威胁! “我不仅可以帮你抄书,我还可以给你作伴,你想吃什么我也给你带。要不然你整日在这房间里呆着得多无聊。” 他说完竟然放下来手,本就是夜里,她眼睛看什么都是模煳的,顾寒危闪出床帐,背对着她。 这样的距离虽然依旧让人难以接受,但最起码她有了喘息的机会。 第35页 “我有人陪,你难道不回北方?” “回去哪里有你重要?” 胡言乱语。 沈长微心里没有半丝羞恼,只有气愤。 到如今,她才真正知道忍字头上一把刀是什么意思。 顾寒危不看她都知道她现在是什么样的。 她今日若不突然起来,顾寒危也不想让她发现自己替她抄书。 幸亏借着炎将这层皮,要不然自己罚的书自己抄,简直太丢脸。 “说了不会伤害你,就一定不会,就当我报你帮我的恩情不行?你明天想吃什么,我给你买,省的让你偷偷当首饰解馋。” 沈长微没想到他连这个都知道! 被人揭穿囊中羞涩还是很尴尬的,“我什么都不吃。” “还嘴硬?” “四喜丸子,琉璃虾球……” “这才乖。不送!” 他一转眼不见了,沈长微惊的撩开床帐点了灯,却连一个影子都没见着。 沈长微一肚子火终于敢发了。 从架子上随手拿起一个瓶子就要砸,举高了又不捨得。临了了只能抱着罐子坐在地上生闷气。 “太过分了,怎么有这样的人?去好好打仗不行吗?我什么时候让你报恩了?!!!!” 沈长微气恨的拳头一不留神砸在地上,剧烈的疼痛过后是一阵灼烧感。沈长微眼看着指节哪里涨起来。 “嘶~” 现在好了,还真得找人抄了。 …… 沈长微一晚上没睡着,结果就是第二天早上憔悴不已的赖在床上。 刘氏还没解她的禁足,沈长微现在想出去透风都不成。 青莲是中午过来的,怀里抱着一个雪白雪白的小奶猫。沈长微一看见就喜欢。“你不是说买一只小狗吗?” 说着她将小猫从她怀里接过。 “姑娘奴婢也想啊,本来最后就剩下这只猫儿和一只小白狗因为价高没人敢买了。那人都答应要把狗儿卖给我了,突然冒出来一个男人出了两倍的价钱买了回去!” “这只猫儿比小狗贵了二十两,卖家自知理亏也就没要那二十两。反正赚够了……” 沈长微把它放在床上,小猫到了新的环境却没有一点怕,上窜下跳的,沈长微一颗心都要化了。“没事,这猫儿一定比小狗还可爱!” 青莲见姑娘没恼才松了口气。 到了晚上,沈长微做好一切防备,门从里面上了锁,她还让两个婆子在门口守着,窗户也都关了。本来她还有些怕,幸好有云片糕陪她。 云片糕是她给小猫起的名字,云片糕长得漂亮,除了耳朵是渐变的灰色,剩下的都是雪白的长毛,一双眼睛是好看的茶色,喵喵叫的声音都是娇娇软软的,然而它的性格却和外表严重不符。 “乖,一边玩去。” 沈长微已经开始抄第八遍了,好巧不巧伤的是右手,本来她速度就慢,现在抄一张纸比原来还多了一倍的时间。 以前只是手过一遍,她也不知道自己抄到了哪里,今天沈长微才发现,原来如果没有炎将帮忙,这十遍礼记她还真得四五月抄。 “你的手怎么了?”身边突然冒出一个人影,吓得她手一颤。 “欸!”沈长微补救不及,才誊好的一张废了。 她气鼓鼓的转身,目光触到他脸上的面具求胜欲又让她闭嘴。 “你手怎么了?” “不小心碰到了。” 顾寒危手里提着一个红木雕花的食盒,里面的飘出四喜丸子的香味。 沈长微没想到他真的给自己带吃的。 不对,他是从哪里进来的! “有人吗?”沈长微突然大喊。 外面两个被临时捉来的婆子忍着寒风应声。 沈长微心里才有了底。 顾寒危见她中气十足,看来伤势真的不重。 他提着食盒走到位于堂中的桌前,将菜品一一摆出来。 沈长微的嘴被上辈子永南王府的厨子养刁了,沈府的厨子做的饭哪里能比。她没钱整日吃好的,便不时的差人去外面买。一来二去的上辈子没吃过的饭庄倒是尝了个遍。 她跟着走到饭桌旁,目光顿时被桌上的珍馐吸引。 “这是醉仙居的吧!” 沈长微被香味勾着,同样被吸引过来的还有云片糕。 “喵~” 它顺着凳子间接跳上桌面,可怜还没到跟前就被一双大掌抱走。 “欸!我吃不完的,给它分点。” 桌面上足足摆了五个盘子,菜量不算很多,有她要吃的四洗丸子,剩下的分别是水晶肘子冻,青灼菜心,葫芦鸡。 最后是一道点心,雪花糯米糕。 让她惊讶的是菜竟然还冒着腾腾的热气。 像是才出炉一样,尤其是四喜丸子,她用筷子稍微用力就分成两半,外面是酱色的浓汁勾芡,里面流出晶莹鲜香的肉汁,一股浓浓的香味扑鼻而来,沈长微不争气的咽了咽口水。 顾寒危看她又馋又不好意思吃的样子实在可爱。“吃不完我吃。它还太小,明日我给它带些牛乳。” “啊?你真的还来。” 第36页 一手抱猫一手抄书的男人并不打算理她。 沈长微现在倒是不怕了,甚至觉得有些刺激…… 未来的战神居然正在给她抄书,并且还给她跑腿买饭? 看样子好像真的只是为了报恩。 她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动筷子。 啊!这糯米糕太好吃了! 肘子冻居然一点都不腻,丸子软糯可口却劲道十足,这个菜心真的只是菜心吗? 最让人惊讶的是葫芦鸡做的轻轻动筷就能扯下一大块细滑的鸡肉。 这比永南王府的厨子做的还好! 一定不是醉仙居的,醉仙居做不出来! 最后,沈长微摸了摸圆鼓鼓的肚子,十分羞怯的主动收好光可鑑人的碗碟。 第24章 日子一晃而过,沈长微原本还对他多有防备,但是一连多日,他除了晚上送饭过来就是帮她抄书。 沈长微不由得放下戒心。 有时她想着又实在担惊受怕。 这杀人的手给她提食盒抄书…… 沈长微坐在窗下看初雪,顿时觉得这样的日子真的是好不惬意。 一个丫鬟突然跑入她的视线。 “姑娘!老爷回来了,他请您去书房!” “真的吗?” 父亲信上本来说过上三四日便可回,但谁聊那条路竟然塌陷了,他只好在路上又耽搁了许多天。 沈长微和父兄的书信一直都没有断过,铺子里的事情有父亲管着,二哥早几日就回来了,他一回来就去刘氏哪里一遭,给沈长微求情,谁料被刘氏直接给轰了出去。 她二哥沈长越一身傲骨,哪里容得下母亲这样胡搅蛮缠,当即拂袖而去。 沈长微就盼着他放自己出去了,结果他倒好自己把自己气走了…… 沈长微跟着小丫鬟换来到父亲书房,蹊跷的是,平日里副其若在这房门一直都是开着的。今儿个却关的严严实实。 “对了,方才府中来客,现在怕就在里面。姑娘您去侧间等等吧。” 沈长微点头,她脚下虽然从容,但心里早已是翻江倒海,旁人哪里知道她已经数十年没有再见过父亲。 下人捧来一壶热茶,沈长微倒了一杯灌下肚子,那热气顿时从内至外的温暖她全身。 她等了快半个时辰,才见那书房的们被缓缓打开。 一个男子披着墨绿底绘竹纹的大氅从里面信步而出,他眼尾带着一丝阴执。沈长微才被热茶暖起来的身子又变成冷涔涔的。 沈长微眼看着父亲将顾寒见一路送到前面的的二门,两人貌似交谈甚欢。 “沈大人不必远送,在下也不过是个晚辈,这封密信是我迎娶长微的诚意。您收下吧。” 顾寒见将从黑鸽身上截下的信件给他。 沈正庸笑着接过,目光触及那上面的黑色文字神情顿时有了一丝僵滞。 “二公子这是什么意思?”他冷言道。 顾寒见朝那半片水红色的衣角望了一眼,眸中满是势在必得。 “这是晚辈的诚意。” “也是在下最轻的聘礼。” 沈长微见他看自己匆忙躲到柱子后面,顾寒见轻笑。 她再看去那里已经没了顾寒见的影子。 沈正庸注意到她后不经意的把密信放在袖中仔细藏好。 “父亲。” “嗯。你先随我进来。” 沈长微和父亲前后脚进门。将自己是怎么觉察出异常一直到给他送信之间的事情讲的一清二楚。 其中也包括母亲对刘掌柜的包庇。 “父亲,阿四那几个孩子亲眼目睹一个瘦矮的男人运私盐进城,而那人如今就在咱们家的粮油铺子里,这几日二哥已经派人盯着了,这东西太过敏感,又发生在咱们自家,唯今之计只有找出这幕后的卖家还有真正的买家,将我们彻彻底底的摘出去才行。” “这些天二哥让人乔装去买盐,找人仔细看了看,官盐私盐□□开,这是一条销路定还有其它。您不妨找人再探探。” 沈长微一股脑的说完,谁知父亲却一直沉着脸。 “你不要管了。” “这件事我自有揣度。” 沈长微满心欢喜的见他,和他说话,她实在没想到父亲这么冷淡。 却也正常…… “那……好。” “听说世子罚你抄书?” 沈长微心虚点头。 这几日她睡的比之前还安稳。 “抄完了就送过去,城中有驿馆,一个世子整日住在咱们府中甚为不妥。” “您要赶世子走?” “不行?” “可……可以。” 沈父站起身来,将手负在背后。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一肚子里的花花肠子?你们兄妹三人,就你最让人不省心。看着像是闷葫芦,不留意就给我憋个大的。” “回去好好抄书去,抄完给我也抄上一份。” “啊?” “啊什么啊?还不快去!” 什么感动,什么久别相逢,都是假的…… “哦。” 沈长微气闷的跺脚,离开书房时正好和前来的刘氏碰面。 第37页 “母亲。” 她越发憔悴了。这是沈长微的第一感觉。 刘氏穿着一件褐色的比甲,下面配着一件藕色的马面裙。 她眼底泛着乌青,听沈长微唤她也只是低低的嗯了一声。 沈长微顿时觉得像是被人窝心的砸了一拳,有苦难言。 沈长微和刘氏错开身,她进去,沈长微出来。 外面云霜嬷嬷在外候着,沈长微许久没见她。她好似也老了许多。 室内。 刘氏甫一进门,那描着月下仙的青瓷茶碗就砰的一声碎在脚边。 “你这女人!我怎么娶了一个你这样的女人!” 沈父从未动过这般大的火,而此时沈长微已经过了转角,什么都听不见。 刘氏沉默不语。 “那都是什么混帐亲戚?一个个的都想把我沈家往绝路上逼!你,你明知我有多难,从京城迁到嘉陵你竟还不知错?” “我一而再,再而三的给他机会!他呢?先是在京中强抢民女,夺人财物,让渺王捉住把柄告了一状,若不是圣上看在我爹的面子上,你以为单单废了他□□里那个噁心玩意儿就够了?” “我就不该娶你一个商户女!害了我沈家,害了我沈家!!!” 一直沉默着她终于开口:“老爷现在后悔了?” “当初又为何偏要娶我?我也不愿嫁高门!是你用权势诱惑,也是你用我刘家的财路相逼。若不是我死咬着不妨,哪里来的大红花轿?你只想要我做妾!” “胡说!那你现在是什么?是什么?”沈父万万没想到她竟能说出这种话。 “那可是我亲哥哥!当年你们将他变成一个废人,整个京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我废了多少心思才给他换了身份重新开始?” “沈正庸,你当真不知那个女子是个圈套?是渺王原本给你设下的圈套?我哥哥替你挨了这一遭,你却对他不闻不问弃如弊履?那贾秦氏在我脑袋上胡作非为,你看都不看,管都不管……现在,你们父子却连一个自己口中的“废人”都不愿意放过。” “你当真是个好丈夫,好妹婿!” 当年之事她竟只听亲哥一面之词…… 沈父心里坐下了雪,闷哼一声坐下。 “你哥哥就是一个胡搅蛮缠的恶棍,当年之事我与你费尽口舌,你却只听信他人……” “那女子曾在你刘家做工,那时你哥哥就不安分,你嫁给我后,他更是狗仗人势不顾那姑娘已经定亲非要强占。你不记得那女子的未婚夫是何惨状了?你不记得那女子赤。裸着身体飘在湖面上是怎样一番情景了?你那时怀着长微,跪着求爹的模样你难道忘了?” “你以为我为何执意离开京城?我就是不想让我的子女有一个灭绝人性的舅舅!当初你说定将他安排的远远的,不再近身?结果转眼就让他换了身份做掌柜。” “刘家女,你简直无耻至极!” 刘氏根本不信。 “我不要在听你花言巧语,你这男人没有半点担当。” 沈正庸从心底顿生一阵无力,将他瞬间包围。 “你偏听偏信,是要害了我们姓沈的?私盐私盐……这东西他非要沾,不就是想报復么?借着沈家的名头做违法乱纪之事,还要害了我沈家子女。你可知那永南家的老二以此相挟,要让长微嫁于他?” “当真?”刘氏听到竟是惊喜。 “他能帮忙解决此事?” 沈正庸从未觉得她竟如此面目可怖。“那可是你的亲女儿!” “那顾寒见趁我势弱逼我嫁女,你你你你!你到底还配做一个母亲吗?” 刘氏心里也纠结,但顾寒见怎么说也是永南王府二公子,长微嫁于他算是高攀。 “那顾二公子我见过,相貌堂堂,想来也不是要挟,是你想差了。” “你推了?” 刘氏的注意根本和他不在一处。 现在刘掌柜的事情根本就是公开的秘密,幸亏他得到消息后便暗地限制她不与那恶棍相见,要不然他若是知道自己暴露定要鱼死网破,自己远在天边根本做不了任何事。 沈正庸无比后悔当初执意娶她为妻。 但路上无数次提笔休书,那开头的字却都写不下去。 一切都是他造的孽…… “顾寒见非良人。你死了这个心。” “出去,出去!我不想再见到你。”他最后的一声像是最无助的祈求。 却不想刘氏像是发了疯一般,离开书房直接去找沈长微。 已经入夜,炎将昨日说今晚会晚些,沈长微便自己先抄书着。 外面一阵喧嚷,她还没反应过来母亲就从进来,然后砰的一声跪下,“长微,长微,母亲求你了好不好,你看在母亲生你养你的份上你就救救他吧!” 她说着额头狠狠砸向地面,再抬起竟已有了血痕。 “母亲您快起来!” 沈长微跑去扶她却被她甩开手。“长微,刘掌柜是你亲舅舅,他是一时煳涂了,你救救他吧!只要你嫁给顾寒见他就愿意帮咱们,你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又是女孩儿,你一定向着娘的对吧!” 第38页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番茄主义小可爱的营养液!!! 第25章 沈长微震惊的后退了两步,“母亲……” 好像只有叫出声来,仔细的瞧着,她才能认出来,眼前这个苦苦哀求的女人是生她养她的亲母。 刘掌柜犯了错,她为了保他居然可以放弃自己,更让沈长微惊讶的是,她居然说,刘掌柜是她的亲哥哥。 沈长微后退,刘氏便跪着向前。“长微,你知道的,你外公外婆早早离世。这世上我就这么一个哥哥,他就是我和你姨母的依仗啊,他是刘家唯一的人了!这辈子他实在受了许多苦,你父亲连累他到了这步田地,他现在一时煳涂了,你要救救他啊!顾寒见你我都见过的,是个顶好的男儿,长微……算娘求求你了。” 沈长微靠在书桌上,身体勉强撑着。 “您站起来说话。” “不,你不答应,我就不起来。” 沈长微眼中泛出灼烫的热泪,外面的丫鬟一个个竖着耳朵听,却都不敢进来。 “您是沈家主母,在下人面前失了颜面日后还如何执掌中馈?若是哥哥娶了嫂子,您又怎么撑得起婆母的颜面?你快起来吧……” 刘氏见她说话软了许多,更为殷切的开口:“你这是答应了。” 沈长微看到她眼中惊喜的光芒,心里好像被一根冰簪子狠狠在凿进去。 她轻轻的吸了一口寒气,浑浊迷茫的大脑瞬间被激的透彻清醒。 “我不会嫁的。” “绝对不会。” 她直视着刘氏的眼睛,那里面不再有仁慈和温和,变得阴稚而疯狂。 刘氏突然冷笑,她瞪着沈长微,那目光根本不像是一个母亲看自己孩子的目光。 她像是看着自己的仇人,当年之事在她心里挤压了十几年,如今刘家的生意被旁支掌管,哥哥连祖宅都无颜回去。 其实在沈长微发现帐目有错后她也又所怀疑,但她不敢问,若是真的她害怕这样的抉择。 一边是她苦心经营的家庭,一边是一无所有的亲哥哥。 她在沈家尽心尽力,抚养三个孩子成长,作为女儿,妹妹却失败至极。 她希望哥哥收手,却不敢挑明去问。 她习惯了不去看哥哥的伤口,人前人后一声“刘掌柜”已经叫习惯了。 那隐藏在表面下的伤口是生了暗疮魔鬼,还是逐渐癒合她都不想知道。 这么多年的冷漠,在得知沈正庸要将他绳之以法时,终于全面崩溃。 她不能在装看不见了。 她的眼睛再闭上的话,她就要失去这唯一的哥哥了。 她不姓沈。 她姓刘。 她不是官夫人,她只是商户女。 “沈家还可以重来,沈家还有优秀的后辈。你知道你舅舅还有什么吗?” 沈长微看着近乎癫狂的母亲,无声微启双唇,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刘氏眼尾滚下一颗泪珠。 “他连个正经的身份都没了,名字也没了,就是全乎的身子,也没了……” “他们都说是你舅舅自己造的孽。” “可那是我的嫡亲的兄长啊。当年那女子欲拒还迎,那一切分明就是他们的圈套,他们想要设计沈正庸,设计老头子!但是那些计谋却都使错了人。” 刘氏这辈子最后悔的就是那日哥哥淋雨前来送母亲的家书,她拿了沈正庸的衣服给他换上。 这才……让那些人弄错了对象。 沈长微根本不知道她再说些什么。 上辈子她早早的嫁至京城,根本不知道还会有这样的事。 沈长微忽然记起一个片段,上辈子约么也是这时候,门房说沈家来信她取时下人却说被世子拿走了。 后来她去问世子要,世子说是无意将茶水淋到上面,字迹已经变得模煳不堪…… 沈长微只当是普通的家书,回了一封平安信便忘了。 现在想来,那几日他突然变得忙了许多,过了不久在京中见到二哥是,他欲言又止看向世子却是充满感激。 原来…… 原来他无声无息的为自己做了这么多事。 “你是疯了不成?在孩子的房里撒野。”沈正庸得知她跑到这里闹事,一口老血顿时涌上心头。 刘氏见到沈父变得越发疯狂。 “你走,你走,我在和我女儿商量,你出去!” 她显然已经失去理智,沈正庸见此情状,心里怎么会不难受。 这是他的几十年的枕边人。 外面进来几个老婆子,一个个皆面露难色。 沈长微不可置信,“爹?” 刘氏突然发笑。“你当年让人把我哥哥绑到衙门,现在又要绑我,好好啊,让我去陪他吧!好啊!” “还愣着干什么?动手!” 沈父转过身不再去看,那几个人才敢过去,刘氏听话极了,只是那笑声绝望又悽惨。 沈父不知怎么面对女儿,那是她的母亲…… “长微,你只管过你的,爹自会给你找一门好亲事。” 他说完就走了。 像是身后有猎犬在追逐。 第39页 恨快便入夜,重安阁传来悽戾的声音,根本不知道实在笑还是在哭。 沈长微也将自己关在房里,下午二哥来她都没见。 夜风习习,吹散了满室的温柔。 沈长微站在纱窗前,皎洁的月色透过窗影搭在她洁白无暇的面容上。 “原来曾经我未触及的世界,是这样的。” 她的心像是塌陷了一块。 软了一块,只为那个将她保护极好的男人。 “要用些饭食吗?” 沈长微无奈的嘆了声。“你怎么又来了。” “你整夜的往我房里闯,是真的当我不敢说出去吗?” 顾寒危压着嗓子嗯了一声,“说边说吧,左右我身边还缺一个知冷知热的。” “你打不过我,也不敢告诉别人。所以,过来吃饭。” 沈长微满肚子的怨怼被他搅得乱成一团,扫了一眼桌面上的饭食,都是她极其喜欢的…… 没有谁平白无故的对人好,尤其是男人对女人。 这些天下来,她发觉传闻中的杀神也没有那么可怕,这样的人不该整日给她送饭。 “你报恩早就报完了,你走吧。” 男人摆放碗筷的手一顿,“不。” “为什么不?” “你知道为什么。” “……” “我有喜欢的人,我这辈子非他不嫁。” 沈长微说出这句话都觉得脸热。 但是还是说清楚最好。 “他与人为善,大度多才,相貌俊朗,英俊不凡,我一颗心都在他身上。” “谁。”这一声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 室内的气氛顿时变得紧张异常。 沈长微大概得知他和世子有些交情,更不觉的他因为自己壮着胆子找世子的麻烦。 毕竟他现在还算不上是个大将军。 沈长微顿了顿,“顾寒危,永南王长子,王府世子,行了吧!” 那玉着被人攥着断成两截,某人面具下的一双星眸不可置信的停滞,然后染上无尽的柔光。 “他可是个病秧子。活不长。” 沈长微最恨别人这么说,“用不着你管,他活多久我活多久,他前脚走我后脚就追,本姑娘痴心已付,你真的真的不要再来了。” 她上前抢过食盒,利索的将桌面上的东西重新收好,顾寒危乐着看她收拾,也不出声。 沈长微只当是自己说的太绝,伤了孩子的心。 “给。以后不要再来了。” 她将食盒塞到他手中,冷着一张脸,像极了话本子里翻脸不认人的坏男人。 顾寒危垂眸看了一眼她的脚尖,沈长微吓的后缩。 “外面都是人,敢动歪心思,我就是拼了名声也要人收拾你。” “你不怕他不要你?” 沈长微气急。“好啊,你还真敢想!” 顾寒危轻笑了声,“走了。” 又是一转眼就从后窗不见,沈长微心里还是有些不是滋味,毕竟他也给自己抄了那么多书…… 而且很神奇的是,从一开始,她莫名觉得,这个人不会伤害她。 她自己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信任。 她鬼使神差的走到窗前,伸出头去看,夜色深沉,后窗紧邻着湖面,什么都看不清楚。 “你在找我,是不是反悔了?” 声音从头顶传来,沈长微想上一看。他居然一只手勾着房檐半吊在上边。 沈长微不自然的收回脑袋“没有,快走!” 砰~的一声又关了窗子。 ****** “主子,贩私盐的几个人已经被我们的人控制。” “好,别让死了。” “是” 顾寒见站在湖边上吹寒风,现在还不太冷,才入冬到不了水面结冰的地步,转眼又是月余,若不是这次的书信,他就只能强夺了。 他好似想起什么,转身向右手边看去,在那个路口,他亲眼目睹了她们的卿卿我我。 那一幕像是在他脑子里扎了根,怎么都去出不了,分明上辈子,沈长微做世子妃时,他们恩爱异常,他见了只觉的碍眼却也不至于到忍受不了的地步。 而现在,他心底滋生而出的强烈占有欲,把他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明明他不想再要这样的勾心斗角的生活。 明明他只是想带着她离开朝堂远走江湖做一对人间鸳鸯。 但是现在的一切,他做的一切,好像又在把他往上辈子那个结局逼迫。 这一切为了一个女人,真的值吗? 还是说,他本来就不是什么良善之人,沈长微只是一个藉口。 一个让他可以光明正大忘记上一世的失败,重新再战的藉口。 第26章 一切都来得那么突然,沈长微紧张的捉住手指,脑子里还在不断迴荡父亲刚刚说的话。 “世子要娶我?” 沈正庸长久一嘆,“是。” 沈正庸不禁仔细打量了一番自己这个女儿,这才发现现在的她已经不再是曾经那个小小的孩童,她长大了,变成一朵让人不断觊觎的花儿。 第40页 “你愿意吗?” 沈长微愣住了,父亲能来问她说明他已经同意了,沈长微着实没想到听父亲的语气竟是只要自己说一个“不”字,他就能把这门可以解决沈家此时危难的婚事推掉。 沈长微从前知道父亲好,但是不知道父亲可以为她做出这般大的让步。 “我愿意。” 说着三个字是她眼里噙着泪花,好似一切都变得简单,所有困难都将迎刃而解。 沈父沉默的点头。 她从书房出来时已经下午,鬼使神差的,她就走到了水遥居。 门外依旧是那两个男子守卫,只是这一次他们见了自己不再是出手阻拦,二十宫颈的行礼迎她进们。 她推开门,依旧是熟悉的淡淡余香。 香炉中灰色的渣滓闪烁着若有若无的半点亮光,这里本就是府中接待贵客的地方,现在便的更是不一样。 地上铺着软和的地毯,随处可见价值不菲的金器玉器,她知道世子素来喜好将房屋布置的奢华典雅,沈长微也极喜欢。 记忆中她小时候进过一次宫,回家后就怎么都不愿再睡自己的那张小小的雕花木床。就是要缠着祖父,将库里的哪张极舒适的御赐毯子铺着才肯将就。 嫁于世子后她原本喜奢靡的性子便有暴露出来,但是根本不用她提什么要求,世子也是对这些物件要求极高的人,在他的映衬下,沈长微的那些小玩意都不算什么。 “愣在那里做什么。” 沈长微眨眨眼睛,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当看到那个背影却莫玟的觉得有些熟悉。 却又有些不同。 世子是孱弱的,走路虽然总是挺拔如松,但仍能看出来脚下虚浮。而她方才想的那个人,却是一踮脚就飞的没影了。 不知不觉,她竟然又想起他来。 这不是什么好结果。 “世子。”沈长微走过去,不知是许久未见的缘故,她在距离他三步远的地方停下。 顾寒危用小勺子拨着香炉中零星稀散的火星子,听到她停下,脸上表情微微一滞。 “嫁妆陆佰已经备齐。剩下的事情你不必再操心。”顾寒危就等她问剩下什么事情,心里暗暗的有些期待。 却故意不转身,维持着高冷的表情。 “多谢世子。” 沈长微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像除了谢谢她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突然盖上香炉盖子,沈长微好奇的看了一眼。 多日未见只见他姿态,身子应该好了许多。 她心里由衷的高兴,但是更多的失落却是怎么都掩盖不了的。 她被禁足的月余,陪着她的是另外一个人,世子自始至终没有看她一次。 这次突然提出要娶她,沈长微心里是很茫然的,“怎么了?您不舒服。” 顾寒危转身,双眸变得漆黑无比,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和谁较劲。 他只知道,现在沈长微的表现,让他很不高兴。 他答应娶她,也可以帮助解决沈府琐碎的事务,并且连自己亲自罚的书都给她抄了。 这女子怎么还能这么生疏冷淡。 是她说的非自己不嫁,现在满足要求了,有变成另一幅面孔,女人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他是这样想,但是沈长微却觉得自己这样很对,没毛病。 之前亲近后她已经后悔很久,在男子眼中她那日的行为已经可以算是孟浪,现在先来她也后悔的很。 并且沈长微一直觉得自己一定要嫁给世子,可是她现在心里想的却是另一个人的背影,这样的她,连自己都觉得噁心至极。 “我很好。” 他良久才回答,沈长微站在哪里经受他毫不掩饰的目光,如芒在背。 她从来不知道,原来世子还有这样一面。 眼中不是此生初见的疏离冷淡,也不是那日湖边的有意回眸。 而是将她拢在其中,带着些许计较的打量。 她不是爱说话的人,因为喜欢他才一次次的冲破自己的底线,但是现在她却有一点点想要逃离。 上辈子她嫁给他,不说平等,但也是他真心实意的喜欢。 而这辈子,她与世子的婚姻,掺杂了太多莫名其妙的东西。 沈长微永远忘不了花雨下的悸动,也同样经受不了,他现在位于制高点的低头。 这里的一切都压的她喘不过气来,只想要逃。 而沈长微从来不敢想,这种情绪竟然是她面对世子产生的。 她的态度,眼神,惶恐,在那张柔软嫩白的脸上变得极为明显。 顾寒危不知哪里来的一股气,捉住她交叠在身前的手冲出门外。 “世子!” 沈长微被他突然的举动弄的措手不及。 他们坐马车,大约有半个时辰。 马车到地方停下,顾寒危率先下车,精神好的不可思议,但是带着些许蕴怒。 沈长微一路上都没开口,下车后却被眼前的景色震惊的小声的呀了一声。 顾寒危紧蹙着的眉头这才有了缓和的痕迹。 这是一处天然的洞穴,里面有一处极大的泉眼,不同于外面的寒冷,这里像是才入了秋一样。 甚至还有鲜嫩的绿色。 第41页 “这里可称秘境。是我偶然发现的。” 沈长微毫不掩饰自己的惊喜,她知道,这个男人想要她开心,高兴。 “我很喜欢”她弯着一双笑眼,看向身后的男人。 “谢谢你。” 沈长微甚至有些哽咽,这几天,她一直敬重的母亲像是变了一个人,把她一颗心伤的七零八碎,父亲虽然爱她,但从来不会宣之于口。 二哥为寻买家忙的焦头烂额,青莲的父亲只说待她出去几天也不见回来。 近日,她身边能说话的,竟然只剩下了那只极可爱的小奶猫。 她的眼泪还没留下来,便被人用袖子拭去。 “哭什么?之前都知道找我,这几天却跟哑巴似的。” “我把这里买下送给你怎么样?” “不许哭了。” 沈长微环视四周,“这是哪里的山洞。” “小灵峰。” 沈长微:…… 她好笑的看了世子一眼。“这山头我早就买下了,这里的一切本就是我的。不用你送。” 见她终于不哭了,顾寒危才轻轻送了口气。 是谁的不重要,她喜欢才重要。 而且这么巧他发现的好地方是长微的,这可不就是上天註定的缘分。 这里虽美看久了也难免有些乏味。 沈长微想着回府,世子嘴上答应,上车后却又吩咐去了城里。 他们婚事定的仓促,但他却有永南王首肯的回信。 沈长微知道时惊得目瞪口呆。 她上辈子和世子在嘉陵成亲,没有知会府中,等去了王府过了许久王爷都不愿见她。 她的名字上族谱都是一年之后的事情。 这是她的一块心结,因为这件事,京中流传了许久的谣言。 因为侧妃都可入族谱,不入的要么是外室,要么是妾。 他们转了绸缎庄,有看了些茶叶水酒,沈长微尽管带着幕离,但是未成亲和男子这样光明正大的出来逛还是有些尬尴。 察觉到她的反常。 顾寒危停下脚步,将她拉到路边。“这里没人认识你,也没人认识我。今天我心情好,要什么我给什么。若是日后抬进来的嫁妆不好,小心我把你打发回去。所以,给我认真仔细的挑。” “哪有人娶媳妇还给办嫁妆的!” 沈长微这才知道他们两人漫无目的的在乱转什么。 可是这嫁妆本就是该女方办的。沈家也是官宦之家,这传出去可不要被人耻笑。 “不妥,要是父亲知道非得扒了我的皮。” “他敢!” “你敢对我父亲怎样?” “……” 沈长微沉默半刻开口,“我家中还有姑姑姨母,母亲……母亲也给我备了。虽然称不上十里红妆,但也不差,只要你不嫌弃……” “我嫌弃。” “跟我走。” 沈长微话还未说完,下一步又被他扯到钱庄。 顾寒危心里想的什么旁的人根本猜不透,沈长微就看他扔了一块玉牌给出来的掌柜,那人立刻诚惶诚恐的问道:“爷,还是老规矩?” 顾寒危看了身边的人一眼,“三倍。” “啊?好好好。” 那人临走时,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 沈长微觉得,自己可能不知不觉中被扣上了一顶不怎么好听的帽子。 “你究竟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 “我真的有钱!我很有钱!” 等那一山的玉石挖出来,嘉陵首富都有可能。 沈长微和他说不通气的要走,顾寒危也觉得自己并无错处。 京城那就是销金的地方,她身边不备些钱,过去和那些女子吃茶都尴尬。 他做的哪里有不对? “唉……” 沈长微带着幕离又是气沖沖的离开,不经意间就进门的人撞上。 那人的手迅速的环住她的纤腰。 然而头上戴的幕离却是怎么都护不住了。 轻纱缓缓坠地,她的目光陷入一双漆黑深沉的寒眸。 “顾寒见……” 第27章 一切变化的让人来不及思考,泛着冷光的匕首突然出现在她眼前。 “让开” 就在那一瞬,她被人推到另一边,匕首径直刺入顾寒见的胸膛。 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墨绿色的身影在她面前倒下。 握着匕首的女人已经被其余人制服,顾寒危快步跑来,将她从地上扶起。 “快去找大夫!” 顾寒危点头,“已经命人去了。” 他淡淡的看了一眼旁边的顾寒见,此时,顾寒见的手下已经赶来。 “公子!” 顾寒见闷闷的嗯了一声,捂着不断涌出血的伤口。 “走” 他眼尾扫了一眼这边两人。 “要杀我,光明,正大的来……用他人做饵,无耻至极。” 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顾寒危扶着她的手不由紧了紧,沈长微下意识的看向他。 第42页 不可能,世子不会做这样的事。 大夫来时,顾寒见已经走了。 而行刺的女人,竟然是沈家的人,茉香。 顾寒危将一切尽收眼底“此事我定给出个交代。” “你今日受惊了,我命陆佰送给回去。” 他神态忽然变得冷漠。 沈长微相信世子不会做这种事,说句冒犯的话,在她的意识中,世子根本没有这种能力。 但是,莫名的,重生后再见到世子,她总觉得自己曾经忽略了很重要的东西。 沈长微收回目光,“好” 她走后,钱庄掌柜走到顾寒危身边。 “今日是属下疏忽,求您责罚!” “罚什么,不是给了他教训。” 掌柜吞吞吐吐的说“可是,可是茉香差点伤了……” “好好给我查!”他突然发怒,吓得掌柜胆战心惊。 “她背后究竟还有谁,人是你选的,这件事,我三天之内要一个答案。” 掌柜声音都变得颤颤巍巍“是,是……” 另一边,沈长微想了许久,一面是世子阴沉的脸色,一面是顾寒见捂着伤口的艰难,她不知道该不该随着自己的心。 他说是世子利用自己,难道是真的? 可是世子怎么可能会用这种手段害人。 这种把戏,向来是用惯了的。 沈长微试图说服自己,但却让她越来越越难以接受。 她是恨顾寒见,但从来不敢用人命打交道。 但是今天想要杀她的那个女人,她能感觉到,是冲着自己来的。 真正冲着自己来的! 如果不是顾寒见,现在那柄匕首已经刺入她的胸膛。 这又与顾寒见所言起了冲突。 她挣扎再三还是决定自己去问,“陆佰,你回去吧,一会儿张叔来接我。” 沈长微站在路边,拒绝的意思明显。 “可是世子吩咐要我送您回府。” 沈长微看向他“我这里能有什么事,你快去吧,世子现在更需要你。” 陆佰心早就飞了,他操心世子,沈长微这么一说,他能回话就已经动摇。 沈长微又劝介了一回。 “那好。您注意些!”这附近是最繁华的地段,十分安全,况且暗中还有人盯着。陆佰心里也知道根本出不了什么事情。 他走后,沈长微默默攥紧衣角,按照记忆中的路线,踏上她原本避之不及的路。 还是熟悉的青砖红瓦。 坐落在郡城中央。 “我找二公子。” 开门的侍从惊讶的看着她,愣了半刻,“您先进来!” 沈长微默默点头,直到进门,十分小心凝聚在她身上的视线依旧在。 到底是什么人一直在暗中跟着她。 “沈姑娘你在此处稍等。” “嗯” 沈长微站在厅中,下人奉上花茶。 是栀子。 他还记得…… 沈长微觉得自己有些发疯,竟然会觉得他可怜。 他上辈子得了世子之位,手握兵权,在朝堂上唿风唤雨哪里值得人可怜。 沈长微敛下眼眸,安静的坐着。 不过半炷香的功夫,便有侍从牵她过去。 “二公子伤势如何。” 侍从回答, “方用了药……血才止住。现在有些昏迷,止不住的说胡话。但是,我相信,二公子打心眼里想见您!” 沈长微不再问。 到他房门前,竟也是淡淡的栀子香味。 这季节哪里还有新鲜的栀子花,但是能有这般相似的香料也十分难寻。 自己当年不过随口一说罢了。 他记着干什么。 沈长微莫名的有些恼怒,不是对别人,是对自己。 她是做了什么举动让他误会,一条命,她当真还不起。 她欠了自己最不想再有纠葛之人的人情。 沈长微调整好心态,缓缓吐了口气,踏进去。 她的步子放的平缓,走到他身前。 床上的男人罕见的收起了不可一世的嘴脸,安静乖巧的躺着,双眼半阖着,雪白的中衣被褐色的药渍沾染。 “你来了。” 他又做梦了。 顾寒见自嘲的笑笑,沈长微不知道说什么,只是沉默着。 “你和我走,做一对富贵闲人多好……非要往火坑里跳。怎么,还要我再去暗室收尸一回?” 沈长微双眼瞬间睁大。 她没想到。最后竟是顾寒见找到她的尸首! “人家可是先帝仅存的儿子,蛰伏多年,所有人都在给他铺路……” “嘉禾公主为他死,爹为他死,你也算因他而死……我改变不了他们多年筹谋。” “我只想带你走。长微,如果你再接近他,还会死的,我不想,我不想……” 他声音越来越小,然而在空荡的房间中却明显至极。 “你到底在说什么。胡言乱语?” 这些话像是一记重拳砸在她的胸口,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世子明明是嘉禾公主生的儿子,怎么可能会是先帝的儿子。 第43页 先帝唯一的儿子不是殷折雪吗? 怎么还会有个幼子! 上辈子她七年的枕边人怎么可能会变成他口中的人。 沈长微不敢信,她两辈子的执念,那些怎么可能全是谎言! “你说清楚。”沈长微仓皇捉住他的衣襟,分不清脸上是冷汗还是什么。 然而,顾寒见根本听不到她说的话。 他昏了过去。 “沈姑娘,您怎么了?” 侍从捧着新的中衣进门,看她脸色惨白赶紧问询。 “我,我没事……” 言罢,沈长微夺门而出。 侍从一头雾水,不知道发生何事。 床上的人轻轻掀开眼皮。 “公子您醒了!” “嗯” “方才沈姑娘来过,太不巧了,她才走。” “是啊,那可太不巧了……”男人眼中旋起黑色的流光。 一切,才刚刚开始。 第28章 已是深冬,和上辈子不同的是,到了现在,她们还未回京。 沈长微沉浸在顾寒见的话中久久未能挣脱,他说的话有很大一部分,可信度恨大。 但若真的是事实。 那么她的所作所为岂不是可笑非常?一切都在世子的算计中,他蛰伏多年,自己身为枕边人却一点消息都不知道。 一股杀人的寒意从她心口蔓延,逐渐浸透沈长微整个身体。 与顾寒危的亲事已经定下,不出所料,他手段非常,瞬间解了沈家燃眉之急,刘掌柜被暗中处死,只余那精瘦男子还潜逃在外,他对私盐一事分外上心。 结合着顾寒见的话也就觉得不奇怪了,天下将来都是他的,私盐一事可不就是歷来的君主最为操心的的吗。 “我被你骗了两辈子。” 云片糕喵的一声从她怀里跳下,她也察觉到主人今日的异常。 沈长微还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上辈子的不幸,她只以为是自己咎由自取,却不想是一步一步陷入他人早已布好的棋局。 难怪每年都要北上,难关她成婚七年迟迟未育。 难怪,重生后,她对世子偶尔会有些陌生,曾经最亲密的人,就算相隔许久,再见面也不该是这样。 答案只有一个,她沈长微不过是顾寒危掩人耳目的道具,世子在她面前一直戴着面具。 她自以为是的掩盖,在世子眼中根本就是笑话。 顾寒危他应该早就知道,自己一直受制于顾寒见。 顾寒危一直冷眼看着她生活在水深火热中,却连最后的墓碑都不愿给她?最后合葬的哀荣都是笑柄? 沈长微突然双手握拳,她承受了梦华无边恨意,没有尊严,痛苦的死去,结果呢? 他顾寒危黄袍加身,风风光光的做了皇帝。 原来,老天让她回来不是报恩,是报仇。 顾寒危,我恨你欺我辱我轻贱我。 顾寒危,我恨你招惹我,拖累我。 但我更恨自己,愚蠢至极贪婪至极,这才身陷沼泽。 沈长微和衣躺下,眼角无声滑落一行清泪。 但她此生好像又要输了。 父母兄长,皆是掣肘。 她已经把自己最脆弱的一面展露,只恨她醒的太晚,活得太煳涂。 * 关于此次遇刺,钱庄那边给出的答覆是关外之人。 然而众人心里都有一桿秤,谁不知道,此事是他所为,顾寒危或是因为心虚,已经好几日没来找她。 沈长微后来再也没去看过顾寒见。 事后她想了许久,那时顾寒见他未必就是真的昏迷,若他不是昏迷,那么他又凭什么觉得自己会信他,更深的来说,他是已经断定自己也是重生的,还是说,这回不过是抛出来的诱饵。 引人上钩。 沈长微自嘲的笑了笑,然后穿过垂花门前行。 她前些日子想要利用炎将,可转眼又想,自己凭什么把这样好的一个人拉入不属于他的仇恨当中。 她放弃了,只因那份温暖太过让人迷恋。 “沈长微!你好狠的心!” “啊!”沈长微摸向自己的后颈,摊开手一刊竟是触目惊心的血红。 刘氏已经疯了,彻底疯了,她保护了十几年的亲哥哥,被自己亲生女儿暗害,她就不该生下这个祸害! 青莲吓得惊叫,园子里洒扫的丫鬟也赶忙围过来将刘氏拦住。 沈父正好经过,见这边围了许多人,心里咯噔一声,过来一看,更是吓的胆都碎了。 “你这疯婆娘,竟然拿自己女儿撒气!来人给我堵住她的嘴,关到房间谁也不许放她出来。” 沈长微只是赫然的站在哪里,刘氏手中拿着一柄锋利的短刃,此时由于拉扯哐的一声落在地上。 “母亲,孩儿有何错?” 沈长微近乎痴狂的问她。 是啊她做错什么了?她想救沈家难道错了,私盐长时间食用会患上慢疾她难道不知? 刘掌柜难道不该死。他用沈家的名头做违法的勾当难道不该死? 他因为自己的残缺,要拉着沈家一起死难道是对的? 沈长微从未想过,自己和刘氏的亲缘竟然这么淡。 “沈长微,你太狠了,你太狠了。” 第44页 刘氏被人拉走,这句话越来越远,却像是一记重拳狠狠砸在沈长微心尖。 沈父着急的差人喊大夫。 刀口不深,但是看起来瘆人。 大夫来了也说并无大碍,只是他哪里最好的药用了还是会留下一些疤痕。 沈长微点头,她是不想再用顾寒危的东西了。 她这一伤,两人婚期又拖了许久。 过了大约有半月,就当她以为炎将这个名字即将在她耳边消失时,他又出现了。 “你当真要嫁给顾寒危?” “是” 那人不知是什么情绪,忽然熄了灯,那双带有薄茧的手掌覆在她眼前。唇上传来冰凉的触感,一触即分。 床帐被人忽然打落,那张传说中沾满鲜血的面具被人轻轻放在她掌心。 “你想知道,我是谁吗。” 沈长微脑中一片空白,指甲扣着面具上的缝隙,不知道怎样去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 知已悔矣,太迟了。 没用了。 “我不想知道。” 她语气中的冷,出乎她的意料。 “我即将成为世子妃,不想再见到你。” “你让我觉得麻烦,困惑,痛苦!” “走。” 顾寒危怔住了,他脸上略带羞怯的笑突然变的凝固,纵然知道她现在还是为了自己拒绝,但依旧不舒服。 “真的?” “走。” “离开这里,我不想再见你。” 你出现的太晚了。 男子无声离开,沈长微也将自己心中最后一抹希冀掩盖。 大婚之日渐近,只有沈家张灯结彩,沈父今晨面色凝重的再次来问她是否真的愿意嫁人,她点头了。 这次成婚,真的只是一次□□裸的交易。 虽然没有了上辈子被顾寒见恐吓挟制的恐惧,但是留存更深的是她心中难以掩盖的恨意。 她好恨自己无用,懦弱,恨自己这副无用的柔弱身躯,恨自己即使重生还要再走老路。 花轿一路颠簸,到了成亲的新居。 沈长微怔着任人在她身上打扮装饰。 新郎踢轿门后,有人在她手上赛上了一束红绸,沈长微虚虚的捉住。 然而就在两人礼成就要送入洞房之时,一个身着黑底金纹团花的男子爽朗一笑,大大方方的步入大堂。 “怎么,寒危成亲,都不告诉我?” 沈长微手上的红绸突然被人拽紧,来人是谁?竟能让一向伪装到极致的男人变得紧张。 殷折雪一双凤眸中含着凛冽的寒光,他是真没想到,他这个好姐姐竟然还留下这么个祸患。 殷折雪不是先帝亲子,但却是先帝亲手将其亲父斩杀。 只因贪恋其母美貌! 这并非秘闻,先帝也从未想过要将皇位传给他,但谁知自己眼皮底下竟然长成了一匹饿狼,殷折雪成年后。先后有数十位皇子先后去世,等到先帝病危,榻前竟然只剩下一个殷折雪! 顾寒危是先帝藏着委託给嘉禾公主看顾的孩子。 也是殷氏皇族最后的血脉。 顾寒危不愧是顾寒危,慌乱过后很快又变成那个阳春白雪一般的沉着少年。 “只想着尽快回京,到时再携亲眷一同见您。是寒危疏忽了。” “不打紧。” 沈长微觉得自己像是被毒蛇盯上了一般,跟着顾寒危一同向男人行礼后,被人牵着进屋。 她安静的坐在喜床上,外面的喧闹声传入耳朵。 门吱呀一声开了,顾寒危带着酒气踉踉跄跄的进门。 他的目光在看向床上坐着的人儿时,不禁染上了一抹暖色,但是,此时殷折雪突然来了,让他不得不多想。 夜深,顾寒危依旧坐在远处的圈椅闭目养神,外面开始簌簌的下雪,屋内的炭盆也被丫鬟换了好几个。 沈长微松了口气。 他是喝多了吧。 喝多了才好。 “这是什么味?是松油?”沈长微自小鼻子灵敏,笔尖微弱的松油味道让她有些头晕。 顾寒危听她说是松油,勐地一下从椅子上坐起。再跑去推房门时,大门已经被人从外面锁死。 此时外面被铁甲覆身的禁卫军团团围住,站在前面的不是殷折雪又是谁? “这回多亏了你,要不然朕怕是真要被这混小子蒙在鼓里。” “点火!” “是!” 数百只浸满松油点燃火焰的箭矢从高处射向众人目光中最中央的那个房屋。 在听到屋中女声悽厉的惨叫后,顾寒见瞬间变得僵硬,“皇上!您答应过我的!把长微给我。” “皇上!皇上!” 殷折雪转身,轻笑一声,“不过是个女人。我送你十个‘长微’可好啊” “继续放!我要这里都变成一片火海!” “还有沈家,一个不留。” 顾寒见失魂落魄的跪倒在地,殷折雪肆意的笑,眼中充斥着疯狂。 相同的招数,很难让人不去联想,嘉禾公主死于火海,当真只是天灾? 然而,一切都已经结束,顾寒危死了,沈家自此覆灭。 第45页 嘉陵郡恨快上任新的郡守。 三年后,顾寒见大权在握,成为有史以来第一个皇帝仍当壮年的摄政王,他府中有无数美妾,都是皇上赏的,最初的并且最初的名字,都是长微。 作者有话要说:  会尽快完结! 第29章 “王爷,老王妃病重,您快回吧!” 素来铁面的摄政王那一瞬的呆滞让人有些恐惧,下一刻他便冲出议事厅,等到老夫人床前时,人已经去了。 三年前,他揭发了顾寒危的身世,嘉陵连烧半月大火让他和自己此生最爱的女人化作灰烬,那时仇恨和嫉妒占据了他的脑海和心,冲动中丧失理智。 永南王及其亲信接连被杀,老王妃经受不住打击,卧床不起。 自己的丈夫被亲子害死,有养育之情的长子也被他害死,深宅妇人才不管什么家国之事,她只知道,那孩子素来坚强的让人心疼。 她生了个孽障! “嬷嬷,母妃没有留些话给我吗” “并未。” * 北方,坠城。 带着面具的青壮男子将背上的粮食布匹放在一处简单朴素的院子中,然后深深的向紧闭的放进看了一眼,转身离开。 三年前,大火熊熊燃烧之时,他们早已经逃离。 床下有暗道。 沈长微在逃跑途中被烟呛晕了,就在她以为顾寒危会丢下她逃命时,顾寒危却将她背着赶忙逃离。 沈父和沈二哥两人也被顾寒危的人救出,但是沈二哥的腿被燃烧的主梁砸中,这辈子都不能走了。 刘氏早都疯了,在熊熊大火中嘶吼,却不出来。她说这样惨死,也就不怕见地下的父母。 他们一行人在风雪中前进,因为有伤者,走了数月才到了这里。 顾寒危不知在什么时候给脸上带了面具。 当沈长微看到他这个装扮时,整个人都懵了。 所以,给她面具的人,就是顾寒危,炎将就是顾寒危。 连北上治病都是假的。 “二哥,这是孟先生开的药。” 沈长微将药放在桌面,沈二哥坐在竹制轮椅上沉默,比起他最开始的癫狂反抗,现在的二哥更让她心疼。 顾寒危回到营地,陆佰立刻迎上前来。 “主子,我们的人落到顾寒见手中了。” “什么时候。” “已三日。” 顾寒危面具下的双唇紧抿,顿了顿,“砍掉那支线。” “主子……好。” 陆佰知道这才是最好的结果,如今主子手中的人马根本不足以抗衡殷折雪一众。 若是让他们顺藤摸瓜得知主子就是炎将,那么后果将不堪设想。 关门后,顾寒危才卸下沉重的面具。 方才在送粮的路上,他遇到了一个出人意料的人,殷康正。 三年前自己身份暴露,殷折雪对朝廷又重新洗了一次牌,渺王被困于京,并削去大部分兵权,渺王三子又都被拍到东南方抗敌,战场上刀剑无眼,如今竟也只剩下殷康正一个。 他能来找自己,图的是什么不难知晓。 但是否要信任他,还需考量一二。 顾寒危走进密室,从架子上取下木匣,里面的兵防图他早已瞭然于心,另一个代表身份的印鑑正安静的躺在一侧。 探子被捉,只是开始。 恐怕,那些人已经开始起疑了。 顾寒危随即修书一封,命陈询查明原委。 如今陈询已经是廷尉,在朝中替顾寒危暗中拉拢重臣,朝中大小动向皆由他管理。 夜深,训练有素的黑鸽子绑着信件启程。 顾寒危站在窗前不知道在想什么。 “喵~” 他低头,看到蹭着他脚踝的小东西,粲然一笑,“云片糕,怎么在你主子那儿吃不饱就来找我了?” 三年前沈府起火时,云片糕不再府中,他的人也根本不知道还有这么个小傢伙,知道他们秘密出城后,才发现这小傢伙成了个黑煤球,在后面追了一路。 “喵!”它从男人怀里挣脱,已经打了招唿了,就可以开始享用桌面上的美食了! 它在这里吃的欢,沈长微却在大门前一直等着。 沈父闲不住,早就乔装打扮混进来往客商中,一来散心,二来挣钱。 大哥假死逃命后,如今也在顾寒危手下。 沈长微也放下了小姐的气性,开始做起自己以望最讨厌的手艺活。 二哥闲来会作画,让爹和货物一道拿去卖,日子也过得去。 沈长微最庆幸的是,自己成亲前把青莲给放了,让她逃过一劫。青莲父亲也是行商的,也多亏了他,沈父才有了个能安心干的活。 云片糕那贪吃鬼,准是又找顾寒危去了。 “咳……咳,长微,回来吧。”二哥在门前喊她。 “你怎么出来了?这北方天寒,二哥你注意些。” “无碍。” 二哥一如既往的冷淡。 沈长微看了眼他房间依旧亮着的灯,碾着步子进自己房间。 然而一进门,一把长剑就横在她脖子上。 “说,梦华在哪!” 沈长微一颗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梦华?她怎么会知道? 第46页 “我不知道。” “沈长微,别逼我杀你,她最恨的人就是你,就一定会来找你!她到底在哪里?” 沈长微就着外面打进来的月光勉强将人看清,男人带着一个竹编斗笠,一身黑色贴身劲装,脸上横着一道极深的疤痕。似是用什么钝物划破。 他本是极为善良平凡的面容,因为这一道疤变得有些兇恶。 “自我离开嘉陵,便再也没见过她。” 突然一声猫叫打破冷凝气氛,“喵~” 云片糕的尾巴从男人的臂弯耷拉下来,已经算是猫中至肥的它丝毫不为自己体重给抱它之人带来的困扰,依旧照吃不误,标准的谁给吃的谁是大爷。 顾寒危每次都要亲自将云片糕送回来,位的是什么,大家也都心知肚明。 “长微,我把云片糕放到这儿了。” “好,慢走。”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生冷,但却让顾寒危动作微滞。 沈长微听到他离开的脚步,真最后一点希望都没了。 “你和他还有来往?” “嗯。” 沈长微看他像是有些顾及,就在他怔愣的一瞬,顾寒危不知道又从哪里窜出来,两人刀剑相碰,沈长微趁乱抱着猫跑了。 “这就是你说的诚意。” “不是。” 殷康正胳膊上被顾寒危划了一刀。 窜窜的冒血。 “这才是。” 他扔出一个布袋,布袋落地散开,是一束头髮。 “首级不好带,我就只带了这个。” “谁的。” “贾忱。” 沈长微听到熟悉的名字震惊的后退,贾忱怎么了 顾寒危什么时候竞和贾忱也有过节 “贾忱曾被梦华派人指示,给沈长微下药,本来这东西只是用来吓梦华的,但是现在,我觉得对你而言,算是我的诚意。” 沈长微自始至终像是个背景板,沈二哥听到声音仓皇的起身,却不甚跌落,等听到外面顾寒危的说话声便知道,危险解除。 他又费力的撑起身体,爬到轮椅上。 沈父请来照顾他的小厮今日家中有事,傍晚回去了。 结果,就半日,他都没法好好照顾自己。 外面,顾寒危接受了他的诚意。 两人先后离开。 沈长微抱着云片糕,更不知该以什么的态度对待顾寒危。 京中,永南王府。 顾寒见一步一步的走入密室,他每下一步阶梯。里面的人颤抖的频率就加快一些,等他到里面关着的人面前,那人早已抖如筛糠。 “你知道你的好哥哥去哪里了吗” “嗯?” 被铁链锁住脚踝的女人,惊吓颤抖着开口,“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求求你了,放过我!我已经把大哥二哥的行踪透露给你了,我父王更是触手可及,你放了我吧,他知道的一定更多!我什么都不知道了,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了!” 梦华就是死也不会想到,曾经她最看不起的永南王家游手好闲的顾寒见竟是这样一个魔鬼。 他到底给自己下了什么药? 方才被人抬走的几尊小鼎,自她进来后就不断的燃着某种密药。 不但会使她浑身无力,还会让她一闭上眼就产生幻觉! 密室阴暗,没有一丝光透进来。 这些天无人对她用刑,但是她自己早就把自己折磨的不成人样! “不知道?那你就呆着吧。” 他对待不相干的人,从不多费口舌。 “这是你曾对付别人用的东西,好好受着吧。”他敛息,转身离开,一个个蒙着脸的暗卫不知从什么地方出来,他们手中都拿着让她恐惧的东西。 “不要不要!拿走!!!” 梦华脑中一个名字一闪而过。 “沈长微没死!我知道她在哪儿!” 她的唿吸逐渐变得微弱,小鼎中裊裊升起的烟雾呛入她口鼻,像是无数只细小的吸人精气的虫子,在她体内流窜。 就在她以为,沈长微对这个男人并没有多么重要时。 室内的小鼎被撤走了。 那双漆黑的长靴再次出现在梦华面前,“她在哪里?” 顾寒见身后的暗卫得了他示意将梦华身上的锁链解开,“主子,药性未散,为了您的安全还是出去再审吧。” 顾寒见压抑住胸中一涌而上的思念和热切,沉默离开。 梦华再醒来时,管她的地方,已经是能看见太阳的普通牢房,她眼中突然展露出绝望疯狂的神色,凭什么,沈长微的一点消息,就能救她的命? 沈长微不过是个郡守之女,如今更是什么都不算。 她才是个灾星啊! 她害了家族,还让寒危暴露身份。 这样的女人有什么资格获得他们的爱? “主子临时有事,明日在审你。不过一天,你最好不要使什么么蛾子,后果将比你之前承受的还要重百倍。” 暗卫打开门,将一个黑色的食盒送进来。 里面飘出的饭菜香味让她再也不能顾及郡主的尊仪。 梦华像是一条饿狗,双手捉住酱色的鸭腿,大口大口的咀嚼吞咽,她好后悔,不该将背叛家族,不该将大哥二哥的踪迹透露给顾寒见这个疯子,自己怎么能信他鬼话。 第47页 顾寒危就算落到他手中,顾寒见也一定会杀了顾寒危。 而不是放他们走…… 都是沈长微的错!要不是她在中间阻挠,自己早就成了顾寒危名正言顺的妻子,到时候,渺王府也会成为寒危的助力。 她也就不用背叛家族,大哥二哥也不用死。 所以,沈长微,你现在安心惬意的在北方生活的日子,就让我来摧毁吧! 第30章 “主子,那女人说沈姑娘在坠城,您就信吗?” “谁不知坠城烽火连天,即使有铁面战神炎将坐镇,还是不安稳,沈家要真想安稳度日,根本不会找一个相当于是靶子的地方。” 顾寒见不耐烦的捏了捏眉心。“她十分确定,那便是了。” “主子!” “聒噪。” “近些天,往宫中送去的女子可有不听话的?” 暗卫知道他在说谁,那女子仗着一张不错的皮相三番四次的往主子跟前闯。即使如今正蒙盛宠,还多番暗中邀请。“还不是徐妃娘娘,昨日她又差人给您送信,差点被皇上的人发现。” “主子,她太不听话了,要不要属下在找一个新的送进宫去,杀杀她的锐气。” 顾寒见蹙眉,脑海中浮现出那个和沈长微有几分相似的背影。 “那便送吧。” 他即将得到真正的沈长微,还要她一个不听话的棋子做什么。 半月后,皇上在一次微服私访中遇见了一个皎洁如莲的女子,一见倾心,将其带入宫中封为贵妃,而徐妃嫉妒异常,小动作不断,终于惹恼了皇上,一杯毒酒直接打发上路。 坠城。 沈父前些日子回来了一趟,将二哥带走了。 据说西域出现了一个奇人,能治天下所有病症,沈父到哪里採办东西时,亲眼见他将一个瘫痪数十年的男子治好,于是马不停蹄的赶回来将儿子带过去。 沈父知道,她留在家中,比跟着自己要安全许多。 于是沈长微便一个人在家中,云片糕依旧是早出晚归,顾寒危将它送到门前,等云片糕跳窗进房后才离开。 沈长微不知道他这样做有什么用。 上辈子的事她无法忘记,她痛恨上辈子的顾寒危将她蒙在鼓里七年。 然而这辈子的他却又三番两次救了她的命。 恩情忘不了,但是也原谅不了。 大哥一直在军中,已经多日未归,好像敌军上次偷袭了押粮草的队伍,大哥领兵去歼敌了。 父亲和二哥离开许久,但每个一段时日都会有家书送来,大哥和她距离近,但又说的最少。 沈长微有些担心,便做了些吃食提了一小壶酒去了营中。 “我找沈大。”沈大哥现在军中化名沈大,上了花名册。 守卫将她上下大量片刻,“姑娘回去吧,你都是今个儿第三位来找的了,前面两个都说是沈将军妹妹,你是什么啊。” “我真是他妹妹。” “唉快走快走!这里不是小姑娘家家来的地方。” 沈长微无奈,怎么假妹妹还把她这个真妹妹给带偏了。 “是沈姑娘!”陆佰从马上跳下来,对守卫说:“这是沈将军嫡亲的妹妹你不让她进去?” “小的不敢!姑娘请。” 陆佰领沈长微去了沈大哥的营帐,然后才回去復命。 “主子,您怎么不自己去见沈姑娘,之前不都还好好的吗,怎么成了个亲就成这样了。” 顾寒危专注的看着陈询传来的战报,并未理他。 正巧外面有人找陆佰,他便出去了。 等他离开,顾寒危的目光才从桌面上早已熟记于心的战报上移去。 要是早知道长微会对他的身份这么敏感,他说什么也不会让自己陷入儿女情长。 但说什么都晚了。 他要做的还有很多。 陈询信中所言,顾寒见似乎已经对他的行踪有些眉目。而答应殷康正替他寻找的梦华郡主的下落似乎和顾寒见也有关系。 顾寒见,这个人,怎么阴魂不散。 另一边,沈长微还是没能见到大哥。 大哥好像又去领兵训练了。 沈长微只好交代了把守的士兵,让他等大哥回来了,将酒菜给他。 营地距离她住的地方有些远,她早上来的时候雇了一辆马车,在坠城的三年,她学会了洗衣做饭,也学会了独行驾车。 沈长微驾车走到一处山林,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她来时还有同行之人,怎么现在连一个人应都没了。 不远的驿站处炊烟直冲而上,沈长微觉得有些口渴,便驱车上前,要了一碗茶。 她坐在这个名为驿站实为草棚的最里面,轻轻的吹散茶水上飘着的劣质茶叶。 “姑娘,要不来碗馄饨!”招唿她的大娘极为热心,沈长微早上来时就看到有食客吃他们家的大馄饨了,现在想起来更觉得饿了,“好!那来一碗,三鲜的。” “好嘞!” 馄饨是现包的,大娘动作麻利,锅里的骨汤也一直滚着,恨快一碗香气扑鼻的大馄饨就端了上来。 坠城不安全,城中来往的探子,客商,细作什么人都有,沈长微鲜少出门,自己做的饭虽然也能吃,但是到底和大娘做了十几年的手已比不了,沈长微捏着小瓷勺,吹散碗中飘着的油花,舀了一勺浓厚洁白的骨汤。 第48页 尝了一口就再也停不下了,沈长微震惊的瞪大双眼,太好吃了! 最后她将满满一碗馄饨吃了个光,正好大娘蒸笼里的酱肉包子也熟了,大娘得知沈长微是来找当兵的哥哥的,说什么也要给她吃一个,沈长微不太会拒绝别人的热情,轻轻咬了一口,谁料这包子皮薄馅大,她这一咬,皮馅,和浓郁的汁水竟然都吃到了! “大娘您再给我拿三个包子吧。” 应该可以放到明天早上的。 大娘嚯了一声:“小姑娘这么能吃!厉害!” 沈长微只能尴尬的笑了笑,从大娘手中接过用油纸包的严实的肉包,沈长微偷偷在灶台上放了一小块银子。 “唉姑娘,不收钱!你大哥当兵保家卫国,我们怎么还能收你的钱!” 沈长微抱着包子赶紧跑。 “您收着吧!” 直到马车跟前,她才减慢了步伐。 好像刚才运动完,又饿了。 沈长微打开纸包,叼了一个包子出来。 刚坐正拉上缰绳,抬头一看,站在拿里的不是顾寒见又是谁。 砰! 她的大包子,掉了。 “你,你怎么在这儿。” 沈长微对这人现在很也恨不起来,以望的事情也都一笔勾销。毕竟他没让自己曝尸荒野,却是是一个极大的恩情。 顾寒见压制住眼中浓烈的占有欲,看向她是眸中一片宁静平淡。 “有人说,你在这儿,我就来看看。” 顾寒见走近,捡起地上的包子。 “怎么现在喜欢吃这种大荤的东西了。” “我一直都喜欢。” 他动作一顿。 沈长微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在说什么,只是把信中的疑惑都问了“你怎么认出我的。” 怎么认出? 相伴多年,人的习惯总是在慢慢养成,有些事情,我比你还了解自己。 “感觉,若是不重生,你不会变聪明,虽然还是笨。” 沈长微想回怼他,目光却不经意扫到了他腰间带着的梅花形状的坠子。 那是他用自己簪子改的。 “你爱怎么说怎么说,笨就笨,反正与你无关。” “你好好当你的摄政王,我安心在坠城混吃等死,不该再有交集。” 顾寒见望着她,眼中看不清是什么神色,“你对我总是这么狠。” “狠?那我问你。殷折雪是怎么知道顾寒危身份的?” “就算大火那时你不在场,也定与你有关!” “对不起。” “我真的没想到,殷折雪,他这么疯狂。” 沈长微不想再与他多费口舌,驾车离开。 顾寒见拿着手中占了尘土的包子,一个人站在哪里,哽咽。 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但我绝对不会伤害你。 长微,我一定会好好对你的。 长微,别恨我。 一只利箭从林中破空而出,刺入马喉。 枣红色的老马嘶鸣一声后侧身倒地,沈长微也被扔了出去。 怎么回事! 怎么会这样? “长微,跟我走。” “顾寒见,你疯了吗?” “你非得要我恨你是吗?” 顾寒见很痛苦,他要的是长微的爱不是她的恨,“跟我走。” “我不,我不!” 沈长微挣脱不开他的手。 于是低下头狠狠的咬,可等到她嘴里有了血腥味,顾寒见还是不放手。 “你要是不放,我就咬我了。” 顾寒见不信她,“你咬吧。” 沈长微真咬了。咬的她疼得哭出来。 顾寒见吓得放手,也就这一时半刻,顾寒危披着炎将的皮赶来了。 “顾兄怎了来了也不说一声。” 林中应时响起一阵惨烈的打斗声,有铁器相撞的声音,也有人受伤的闷哼声,还有重物倒地压断树枝的声音。 “沈长微乃是包庇意图造反之人的同犯,本王不过是奉命捉拿罢了,炎将军这是何意。” 顾寒危提着刀,脸上的面具将他的表情遮着,但谁都不能忽略从他身上散发而出的肃杀之气。 沈长微却惊讶了,她之前以为,顾寒见只是装做不知道炎将就是顾寒危的,怎么他是真不知道。 难不成,直到顾寒危当了皇帝,这个身份还没有被揭穿? “摄政王大人定是认错了,陈微是三年前跟着父亲来此定居的良家女子,怎么回是沈长微,沈长微和那贼子一同死在了火海中,摄政王难道不知道?” “听说,那火还是您眼睁睁看着放的。” 顾寒见心中暗叫不好,这炎将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自己对外宣称不在场,长微也以为他不在场,现在却被炎将戳穿。 “是,我是陈微,不是沈长微。” “摄政王如果想让我当逃犯,想要我的命,你说我是沈长微那就是吧。” 第31章 顾寒见细声道:“你明知我不是这个意思。” 顾寒危适时插嘴“摄政王大人,若这女子真是逃犯,不劳您大驾,我现在就砍了她。” 第49页 “你敢!”顾寒见知道,这炎将就是个疯子。 虽不知长微是怎么弄到身份瞒过他的,但自己若是现在将长微戳破,无疑是将她逼上绝路。 “是我看错了,你走吧。” “赔我马。” 顾寒见无奈,从怀里掏出银票给她。“我不要,银票在这儿用不方便。” “我身上银子不多。” “不多也要。” 顾寒见只得从怀中取了一锭银子给她。 约么有二十两。 够赔偿了。 但是现在钱有了她怎么回啊! 顾寒危似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你哥哥让我带你先回营地。一会他送你回去。” 接着还做作的嘟囔了一声,“真是,自己妹妹自己不出面,非要我来,怕不真是逃犯。” “怎会,是我认错了。” 顾寒危嗯了一声,看着极不情愿的将沈长微提到自己的马背上,迅速离开。 顾寒见大为恼火,但也不敢暴露沈长微的身份,因为炎将不同与其他武将,他直接听命于殷折雪,根本不受他这个摄政王派遣。 若是他真的知道了长微的身份,那么她绝对必死无疑。 “主子,咱们的人损失大半!” 听闻此报,顾寒见更是烦躁不堪。 “厚葬。” “是!” * 京中近日盛传一则秘闻,当今的圣上并非先帝血脉! 也不知是从哪里传出来的,却越传越广,绘声绘色,将来龙去脉传的一清二楚。 “听说那顾寒危才是先帝真正的儿子,现在的皇上,是那老太妃进宫时肚子里就有的!” “我也听说了,我亲戚是给宫里送东西的,他说听以前的老宫人说,现在这位皇上和先帝那长得一点都不像,倒是和太妃未进宫前的那个丈夫有些相像。” 夜色凝重,女子挽着男人的臂弯,心疼的蹙眉。 “公子,勿听。” 殷折雪转头看她“采儿,心疼了?” 他眼里没有仇恨,没有暴虐,没有气氛,没有窘迫,只剩下柔情。 “嗯。” “那你也别听。” 殷折雪给她戴上斗篷,小心细緻。“我若是早遇见你就好了。” “可惜没有。” 采儿扯出一个苦涩的笑容,只是握着他的手更紧了。 翌日上朝,气氛变得诡异许多。 各个臣子面面相觑,陈询站在其中,波澜不惊。 最终御史大夫王正站了出来“启禀陛下,昨日有人在宫外见一男子,与您极为相像,不知……” “那就是朕。” “怎么了?出家门逛逛还不行?” 王正回道:“非也,自然可以,只是陛下,昨儿是十五,您该在皇后娘娘宫中,如今您还无子嗣,让皇后娘娘诞下嫡子才是要紧啊!” “子嗣?” “是啊。” “呵。你有几个儿子,朕都不管,你倒来管朕了。退朝!” 殷折雪拂袖而去,出了勤政殿的门直接去了贵妃宫里。 出宫前,王正和陈询暗中相视,陈询点了点头。 夜里,陈询府中,“他这几日脾气还不错,本以为王大人这回要受些皮肉之苦了。” 王正嘆了口气,拍了拍椅子的扶手:“谁说不是呢,那贵妃可真不愧是个妙人,把皇上拿捏的死死的,以往暴虐的性子也改善了不少。”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且看着吧。” 陈询抿了一口清茶,眸色渐深。 宫中云华殿是过贵妃娘娘的寝宫,比起朝凤殿,这里才更像是一国之母的住所。 明面上人人都称赞贵妃娘娘是天仙下凡克制住了皇上的脾气,但暗地里,谁不说她好手段,指不定是那个山沟沟里的妖精出身。 内殿的烛火已经熄灭。 一个披着黑色大氅的女子悄悄从内殿出来。 她十分谨慎,一路走走停停,并且适时避开了侍卫的追查。 还是老地方,后花园的木亭下有一块砖是可以拿开的,那里面有主子命她下给皇上的药。 采儿不过是江南一处花楼的清倌,得了主子恩惠才逃出火海,她这条命都是主子的,主子让她做什么照做就是。 她将药包攥在手心,眼中划过一丝狠绝。 女子明丽的侧脸,却露出几分失落。 殷折雪有每日晨起用一碗浓茶的习惯,以往这杯茶是由他身边的太监总管沖泡,如今是由盛宠六宫的贵妃娘娘负责。 采儿一夜未眠,她侧着身子,能直接看到殷折雪俊朗却带有些许阴狠的侧脸。 他也是个可怜人,不相信任何人,对自己却不像是假的。 “娘娘,时辰到了。” “知道了。” 贵妃娘娘每天都要早起泡茶,平时都不用她们提醒的,今个儿却差点迟了。 采儿捧着茶碗走进内殿时,殷折雪已经起了。 宫人侍候他穿衣。 采儿将茶碗放在桌案上,亲自给他带玉佩。 殷折雪对着她从不会露出不耐烦。今日也是,一如既往的平淡,却不乏关心。“怎么了,有心事。” 第50页 “没有,只是没睡好。” “怪我。” 采儿羞怯低头,眼中却浮上一层水雾。 殷折雪用茶时她在跟前看着,一滴不剩。 “乖乖等朕回来。” 采儿回他一个灿烂的笑容。 然而,等殷折雪回来是,见到的只剩下一具尸首。 陈询得到消失的同时远在坠城的顾寒见也得到消息。 顾寒见没想到自己精心挑选的人,经还是个痴情种! 当初就是怕细作动情,这才找了花楼女子,没想到还是毁在了一个“情”字。 “主子,她任务失败,那她弟弟……” “放了吧。暗中放。” “是!” 顾寒见知道自己心软的原因。 一是采儿也为他做了不少事情,他愿意给她留一份情面。 二是,他知道,当真正爱上一个人,就是拼上自己的命,也绝对不捨得伤害她。 曾经手下问过他,为何要杀殷折雪。 因为纵火之仇! 他出尔反尔,在没有长微消息的这三年,自己成了一具行尸走肉,一个只知道復仇的魔鬼。 就在众人都以为,贵妃的死会让皇上崩溃,甚至荒废朝政,甚至破例为她提升哀荣时。 他们的皇上又做了一件让人瞠目结舌的事。 “贵妃自裁,大不敬,贬为答应,葬礼从简。” 天知道,这纸圣谕带来多大的影响! 那可是皇上盛宠的女人!甚至破例让她接手衣食的女人,不说给一份哀荣了,这是连死后的体面的没有了! 他对自己最亲近的人都是这样,更遑论是他们这些喜欢唱反调的大臣? 前朝后宫一片沉默,却又都暗波汹涌。 这篇表面上的沉寂恨快又被殷折雪新一轮的行动打破。 “我要造世界上最大的一个地宫,存放朕的尸首,贵妃死后,朕想了许多。你们看她,生前多风光,死后呢?嗯?” “怎么没人说话?” “那就朕来说,她被贬成庶人了,皇陵朕都没让进,晦气,自裁太晦气。” 他说着还摆手,嫌弃不已,好像面前的空气中都沾着他说的晦气。 朝中无一人反驳。 爱咋咋地,这皇帝,太让人心寒了。 退朝时,王正跑过来同陈询一起走,他问:“大人,皇上这明显是只顾自己,不顾咱们啊,地宫,地宫,他难道还要效仿始皇?劳民伤财,大为不妥啊!” “您说的那位如今身在何处?我等已然投诚,您总得给个信不是?” “王大人莫要心急。皇上手中还有炎将一张王牌,您我心急又有何用?不除此人,便只能是空想。” 王正见他像是已经有了筹谋,便将陈询拉到一边角落处。 “陈大人需要我做什么?” 陈询眼神不自在的左右环视,悄声道:“若是炎将能领军入京,你我便可瓮中捉鳖!只是,那人从不进京……” “这有何难!有史以来,哪里有将士不入京述职的道理,陈大人放心,我定将此事办妥。” “那就有劳了。” “客气!” 两人相约后日再聚,然而待陈寻回府,方推开书房的门,两个黑衣男子便从天而降,将他押住。 “爱卿,真是忧国忧民,难为爱卿一个拳拳报国之心。” 殷折雪坐在他的位子上,桌面上放置着往来的信函,他用摺扇挑起一张投入一旁的火盆当中。 “朕观此信函,只觉心寒啊,陈询。你可是朕一手提拔上来的爱才!朕知晓你与渺王有仇,特意将你们二人分隔开来,去渺王府宣读削权的圣旨i都特意让你前去,然而,你就是这样对朕的?” “我问你,贵妃是不是你的人?” 他突然变得激动,捉着陈询的衣领将他提起。 陈询抿唇不语,眼睛看着地面。 “是不是?” “我问你是不是!” 殷折雪像是一头髮了疯的孤狼,将他扔向红漆木柱。 陈询闷哼一声,无力滑落在地。 “不是。” 因为这句不是,殷折雪变得越发癫狂,“不是?怎么会不是?除了顾寒危还有谁会这么恨朕!” 室内其余人都已经出去,只剩下殷折雪和陈询两人。 殷折雪像是陷入一段美好的回忆,“我本想着,随你们吧,反正这皇帝我做的也不自在。” “送的人,我宠着,要的权我给了,天下人爱怎样说我,就怎样说我,我的仇早在嘉禾和哀帝还有他十几个儿子被我害死时,报完了。” “顾寒危,若不是我看他是个玩意儿,他能活到今天?” “你们唯一做到朕心坎的事,就是让采儿来害我。死在她手里,也好。” “可是,你们千不该万不该!不该逼她去死。你们不是想拉我下马吗?好啊,我还你一个绝无仅有的‘锦绣’山河。” 第32章 殷折雪来去像是一阵风,他立下誓言,要让这个世界变得混乱不堪。 然而,陈询很诧异,殷折雪居然没杀他…… 第51页 并且王正似乎根本不知道,这一切的发生,他心里突然凹陷了一个巨大的黑洞,殷折雪的实力他们好像从来都是小看的。 等身在坠城的顾寒危得到消息,京中还是风平浪静。 但也只是表面上的,皇帝要修建地宫,物力人力财力,哪一个不是百姓们出?前年才经歷了一场大旱,南下的饥民相较于数年前的次还要多得多。 “主子,殷折雪此举难不成是在试探?” “不会。若没有十成十的把握,他不会揭穿陈询。” 陆佰疑惑:“那他此举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想要我出现,要我自乱阵脚,这天下大乱,总要有人出面,改变这一切。” “我岂不是最适合的人选。” “那咱们下一步该怎么做?” 顾寒危眼尾扫向桌面上的那封迷信,“自然是入京了,用炎将的身份入京。” 顾寒危走的时候,沈长微站在人群中目送他离开。 她就知道,顾寒危蛰伏多年,怕是等的就是这一刻,上辈子他的死亡怕也只是金蝉脱壳。 仿佛有一种力量在把一切向前推进,无法抗拒。 只是,沈长微没想到,上次一见后,据说已经离开坠城的顾寒见既然会出现在自家院子里。 “长微,这次,你总该和我走了。” 沈长微沉重的望了他一眼。“上辈子怎么不知道你还是个死心眼呢?你凭什么觉得自己险些害死我的举动,我会原谅?” “我不觉得你会原谅。” “那你还来做什么?” 沈长微决定明天就搬家,父亲和二哥在西域已经打点好了一切,实在不行她也离开这里,就不信了,远走西域还会被他们发现行踪。 “我喜欢你。” “我不喜欢你。” 沈长微吓得关上房门,顾寒见怕不是脑子秀逗了,他们水火不容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从前只当是他逢场作戏,毕竟顾寒见好像对哪个女子都是吊儿郎当的。 这回看他认真,倒是有些瘆人。 “你再考虑考虑!顾寒危现在生死未卜,你还能等谁?女子总不能一辈子不嫁人,你嫁给我有什么不好,最起码你什么德行我都知道。” “你骂谁呢?你才德行呢!” “你贪慕虚荣,善妒懒惰,但是你人美心善,单纯天真。” 沈长微听不下去了,“滚!” “长微你好好想想。” 顾寒见也槓上了“我也不想再说第二遍。” 沈长微已经察觉到不对,这顾寒见怕不是偏执生出病了。 就在顾寒见还在外面等她出来这一时半刻,沈长微早从暗道离开。 这还是从顾寒危哪里学会的招数,无论什么时候到要给自己留下一条后路。 顾寒见在外等了许久,里面都没有声响。 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不想像上次一样强取豪夺惹她心烦,今天,只有他一个人来了。 结果,等他生疑破门而入时,里面没有一个人影。 此时此刻,沈长微抱着猫飞奔在逃离的路上。 大哥说了实在不行就去找他。 他和顾寒危并不在一块儿走。 沈长微买了一匹快马,紧赶慢赶的出了城,追了一天一夜才看到熟悉的战旗。 但,领头的人不是大哥! 陆佰眼睛亮,大老远的就看到沈姑娘,沈长微躲也来不及,便被他叫住。 “沈姑娘是找沈将军的?真是不巧,临行前,我们将军和沈将军换了路线,我们走的慢,沈将军走的快,又是相反方向,您要是现在去追,说不定赶着四天五天的就追上了。” “沈姑娘,您就跟着我们把,此次咱们是进京听赏,有不少将士带着家眷,咱们这一队是不着急的。” “喵~”云片糕虚弱的叫了一声。 沈长微脱口而出的拒绝又被咽下去。 “那,好吧。” 呆在这里总比被顾寒见捉住好。 到了夜里,睡觉成了问题。 “这是炎将军的媳妇?真俊!” “我不是!我是沈副将的妹妹。” 老婆婆不信“胡说,你姓陈,沈副将姓沈,你怎么会是他妹妹?而且,你这不是往炎将军的大帐走吗” “你说这是炎将的帐篷?” “那可不是?” 好你个陆佰,竟然把心眼耍到她身上了,沈长微抱着云片糕直接朝相反地方跑了。 顾寒危在暗处盯着,见状赶忙去追。 “你干什么!” 顾寒危从她手中撤回缰绳。 “你以为我干什么?这么晚了我会跑出去,我又不傻,马儿该餵了。” “喵~”云片糕觉得自己也该餵了。 沈长微知道他对现在对自己还不错,但就是身有反骨。作的不行。 “你当然不傻,聪明极了。” “哼,别以为夸我两句我就看你顺眼了。” “那你骂我两句也成。” 沈长微诧异转身,然而顾寒危戴着面具,她压根就看不清顾寒危的表情。 第52页 不知怎么回事,明明刚才还是针锋相对,转眼就成了顾寒危牵着她的马走在她身边,而她抱着猫,好像也没有那么牴触了。 他们走在一处旷阔的草场,天上的星星低的快要要压下来。 顾寒危突然开口:“长微,我不是什么福运深厚的人,甚至连累了沈家。但我一直都在努力弥补……再给我一次机会?” “放火的人,不是你,要杀我的人,也不是你,我父兄都十分感激你出手相救,谈何弥补。” 她脸上倏然染上一股落寞。 这就是重生之人的悲哀,她捉着不放的,顾寒危却什么都不知道。 “你果然在这里。” 顾寒见这一声把沈长微吓了一跳,他竟然这么快就追上来了! 单凭人数,他们已经就处于劣势,更不用提顾寒见身边带着的那群暗卫手中拿着的长弓。 就在沈长微还没反应过来时,顾寒危已经环住她的腰,翻身上马,绝尘离去。 “放箭!” 顾寒见看着两人毫无间隙的接触和沈长微没有半点反抗的行为,妒火在心中熊熊燃烧。 “主子,那可是奉命回京的炎将,他是皇上的人!” “皇上的人又如何?我就要他的命!”他将手下的弓箭抢过,箭头指向那个带着面具的男子。 沈长微像是意识到什么,当箭矢破空而来时,她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将顾寒危推下马,应该说,顾寒危从来不敢相信,沈长微会为了他而牺牲。 钢铁铸成的箭头直至从她背部刺入,这只箭是顾寒见亲手放的。 沈长微意识存在的最后一刻,是陆佰蒙面待人前来。 顾寒危抱着她跑回营帐,有一滴水从他的面具里滴落。 沈长微知道自己必死无疑,因为她的魂魄已经离开身体,她被召唤着离开,一转眼却又到了一个十分陌生的地方。 “施主当真要用接下来三世的真龙命格,换沈姑娘一命?” 他们在说什么?沈长微看到棺木中躺着的自己的身体,棺材上竟然还有超市的泥土。是谁把她的坟墓给刨了? 穿着明黄色龙袍的男子,跪坐在蒲团上,十指沾满泥土,指甲缝里已经渗出血迹。 “换。” 沈长微当即呆住,像是和大殿中的青石地板融为一体。 她记起来这里是哪里了。 这是嘉陵,是明月寺。 那个人,是顾寒见口中,已登帝位的顾寒危。 方丈无奈嘆气,“既然施主此意已决,贫僧也不再多言,三日后是天罡日,可为您行此术。” “多谢。” 方丈离开大殿,沈长微还是不能动弹。 好像她的尸体对她产生了一种排斥。 “你真的太傻了,傻的我都不忍心骗你了。” 当初两人相遇,岂止她一人梳妆打扮,自己知晓要与她相遇,也异常注意。那时他只当是自己復仇之路的一环。 沈家是清白人家,门楣不高,沈将军却在民间有极高的威望,将来成事有这样的一个妻子,自然有极大助力。 而且难得的是,这丫头,是个藏不住事的蠢丫头。 “你知道,自己每每将心事写在脸上时,有多傻?我不能不骗你啊,你若知道一切,会把夫君我卖了的。” 他细心的给棺木中已经冰凉的人拨正头髮,里面的人穿着红色凤纹的皇后服饰,画着精緻的妆容,像是睡着了一样。 顾家陵园中埋葬的人不是她。 当日顾寒危去晚了一步,破开梦华密室时,她已经没了气息。 那时他的身份还不能暴露,便只能偷偷将沈长微的尸体运出,又命人重新找了一个病死的女人,这才瞒天过海。 “我不该与你置气的,你有多难我知道,可当时长微,我不知怎么了,就是嫉恨,记恨你包庇顾寒见,你怕我知道你二人的关系,可你难道不知我顾寒见绝非心胸狭窄之人?” “长微,你不该不信我,我也不该不信你。” “长微,下辈子,我一定信你,不管你还信不信我。” 男人脸上布满沧桑,沈长微身体逐渐变得透明,她隐隐约约的听道男人细声的叮咛呢喃,又是一次拉扯,画面一转到了三天后。 哪里躺着的除了她竟然还有顾寒见。 原来自己和顾寒见的重生才不是什么上天眷顾,而是顾寒危用三世帝皇命格换来的。 第33章 “施主,一次让两人復生,你非但会失去帝皇命格,还会早夭殒命,你当真不悔?” “不悔,他对长微的好,我比不上,我无意斩杀。” “况且,他也爱长微,我这一身臭毛病,若失去了记忆,再伤害她可怎么办,有个人护着她,我安心。” 方丈长嘆一声,盘膝而坐。 沈长微无法靠近他们,然而顾寒危说的每一个字却都像一颗钢钉刺入她的脑海。 法事结束,她和顾寒见的尸体准备下葬。 顾寒危却在那最后一声钟鸣中应声倒地。 老方丈无奈的摇了摇头,顾寒危口中的鲜血溅到他脚下。 “罢了,痴情人,我帮你一把。” 第53页 那方丈将一只画轴展开,覆在顾寒危的身体。 “让你梦到她,记得她,希望这回,你们不会错过。” 方丈顿了顿,又向着顾寒见的棺木念了一段口诀。“勿要强求。” 他身边的小和尚问:“师傅,您对那个顾寒见做了什么?” “我给了他一段记忆。” “什么记忆。” “我让他以为,这幅画乃是寒危施主幼时所画。” “这明明是寒危施主为了招魂新画的,您为何要这样做?” “自然让他知道,这是天定的缘分勿强求!” 小和尚十分诧异,近日的方丈竟然这么好说话。“师傅,您今天给我解释的真清楚。” 方丈却为看向小和尚,而是看向沈长微在的方向:“听清了吗?” 沈长微眼前已经是一片模煳,她只能点头。 “那便回去吧,莫要让人等急了!” 沈长微的魂魄又经歷了一次拉扯,她的目光投注在伏在蒲团上的男人,无法离开。 方丈再次开口。“勿要挣扎,你的眼前人还在等你呢。” 话音一落,沈长微瞬间脱离了那个世界,她耳边渐渐变得嘈杂,她能感受到自己是在一个身体里,而不是无处寄託的游魂。 “姑娘,姑娘?” 是青莲? 沈长微缓缓睁开眼睛,“青……” “是奴婢,是青莲!青莲回来了。” 沈长微想要坐起来,青莲看出她的举动,赶忙制止。 “姑娘好不容易醒了,可不要在乱动,当心扯到伤口。” 沈长微现在最想见到的是顾寒危! “炎将呢?他人呢?” 只见青莲支支吾吾的,像是难以启齿一般。 沈长微顿时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他受伤了?” “不!” “他没有,只是,姑娘你听了别动气。” “你快说啊!” “他趁您昏迷,强行将您娶了。您别难过,他就是趁着大公子没和咱们一条路才这么胆大妄为!等咱们入京,和大公子汇合,让大公子好好收拾这个无赖。” 沈长微忽然笑了。 外面传来男子急促的脚步声。 然而房门却是用极其轻柔的力道推开的。 “长微。” 男人带着瘆人的铁质面具,声音却颤抖着。 “青莲,你出去。” “啊?姑娘!我要保护您。” “你在这儿碍事。” 青莲:…… 当室内只剩下他们两人时,沈长微向他招了招手。 顾寒危有些心虚,是他没有保护好长微,他怕长微因此对他拒绝的更狠。 但还是听话的挪动着脚步。 “长微,是我的错。” 他动了!不是扑在蒲团上那个气息微弱的沧桑男人。 沈长微待他动弹的一瞬,眼泪就汹涌而出,顾寒危顿时慌了阵脚,他匆忙过去,却被沈长微一把抱住。 “你才傻呢,我才不傻。” 三世早夭,你怎么就对自己这么狠。 沈长微抱着他哭,哭的惨兮兮的。 顾寒危不知所措,僵着不敢动弹。 “你以后做什么决定都要告诉我,就算嫌我笨,嫌我不会掩饰,也要多少透漏一点。你不能让我瞎猜,我就是笨,我猜不对的。” “好,我回京当日,便会起事。” 沈长微:…… “哦。” 顾寒危觉得自己现在幸福的不可思议。 青莲也没想到自家姑娘竟然变心变得这般彻底。 等她身体状况稳定后,他们一行人便启程,这回再也不是顾寒危一方的单箭头了。青莲觉得,自己甚至要哪里来来的回哪去了。 根本不需要她。 难怪姑娘对他动心,这炎将手段也太高了。 有人待姑娘好,她也就放心了。这次她和姑娘遇到确实是偶然,现在姑娘醒了,过的掖好,她也该走了。 沈长微知道清莲要走,心里又难过起来。 “你怎么说走就要走了。” “奴。” “奴什么奴。你改用‘我’” 青莲对着姑娘还有些不习惯,“我爹在商队等着呢,一会炎将军会派人送我。” 沈长微虽然不舍,但也知道,这里毕竟不是青莲的家。 送走青莲后,沈长微闷了几天,顾寒危这几日也变得繁忙了起来,陪她说话的人没有几个 顾寒危和陈询的书信往来已经断了,朝中另有他的耳目。 然而信中写的哪里有自己亲眼所见,来的强烈震撼。 这还没到京中,只是在嘉陵,以往热闹繁华的市集竟然变得衰败苍颓,到处都是乞丐,到处都是哀嚎。 “求求军爷了,给口吃的吧!” “求您了,给口吃的。” “大爷,大爷,姑娘求求您了。” 沈长微不敢相信,这是生她养她的嘉陵,“殷折雪疯了吗?” 她问身边的顾寒危。 第54页 “他修建地宫,耗费大量财力,除此之外又有不少人藉此机会从百姓身上搜刮钱财。” “北方旱灾,南方水灾。他确实疯了。” 沈长微本世是来拜祭母亲的 ,结果看到这一幕。 一直到她出城,都没缓过来。 “你会做一个好皇帝的。对吧。”沈长微问道。 顾寒危摸了摸她的脸,“为了你,我会。” 第34章 沈长微想过无数次离别,但唯一这一种她没想到。 “夫人,嘉陵虽有些残破,到底是您自幼长大的地方,此行兇险,您不方便去,将军在这里已经为您安排好了一切。” “你让他亲自来和我说。” 陆佰攥紧拳头,挣扎不已,“姑娘,将军昨晚已经离开,您还是在这里安心住下吧,属下说句不好听的,您去了没有半点用,说不定还会成为拖累,您在嘉陵好好的,也省得将军担心不是。” 沈长微知道他说得对,但是…… 她靠在门上,觉得自己真是个累赘。 “你们安心去吧,我不惹事。” 外面的人脚步声渐行渐远。 陆佰打点好一切,立刻快马加鞭出城赶上大军。 “将军,沈姑娘通情达理,您这样安排她绝对能理解,只是,您怎么不自己亲自去。” 马背上的铁面男子,只给他留下一个背影。 陆佰话音方落,他便扬鞭直去,加快速度。 他有山河血仇,父皇,皇姐,还有养父永南王。 桩桩件件都是鞭策着他不断前行的血痕,顾寒危知道,自己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 对她心软,已经是重压下的喘息。 这一回,胜败不知。 再见她,顾寒危真的怕自己变成一个逃兵,和她归隐山水。 但是这对其他人来说简单的事情,对顾寒危而言,是一辈子的奢望。 顾寒危凭藉炎将身份进京之后,摄政王顾寒见也回了京。 大殿之上,两人一文一武,站在两端,都知道炎将是皇上手上的利刃,如今皇上和摄政王之间的争夺竟然已经摆到檯面上了吗? 朝中的大臣一个个恨不得把自己变成一个蚂蚁,钻进洞里去。 殷折雪斜仰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大殿内的气氛顿时便的诡异非常,良久,不知道是哪一方势力打破了这场僵局。一颗沖开重重防守的铁丸,在众目睽睽之下向着御座上的男子而去。 ‘乓’的一声。 殷折雪手上的金印替他送命。 “呵,这么迫不及待。” 这么一遭,直接让整个大点陷入混乱,“快来人,快来人,救驾救驾!” “带刀侍卫何在,保护皇上!” 原本是给两位新归臣子接风,谁知道会突然出现这种事情,当然在场的都不是傻子,能做出这种事的,除了现如今在朝中站着的三位,再无其它人,顾寒危?他早就死于三年前了。 然而,今如殿内的却并非是他们熟悉的带刀侍卫。 血腥味和排山倒海的厮杀声由远及近,朝中之人恨快聚成一团。 殷折雪一步一步从宝座上下来,步伐稳健有力,面上挂着含蓄温和的笑容。 让人不敢相信,前些日子颁布的那些吃人的圣旨,是他的意思,殷折雪走到顾寒见身前,“听说,你给朕身边安插了不少人。” “你想要朕的命?” 他右手张开,方才差点要他命的铁丸摔倒地面。 上上下下,最后安静的躺在黑色地面。 顾寒见不知他何意,今日之事实在出人意料,外面的人究竟是不是殷折雪故意的震慑。 “微臣怎敢。” 殷折雪笑着望向他,“你怕了,你以为,外面的是朕的手段?” “不是,还真不是,你不能怪朕曾经偏爱寒危,同样都是脑子,他就是比你聪明许多。做了摄政王又如何?想要的还不是得不到。” 顾寒见面色铁青,喉结微微滚动。 殷折雪发处一声嗤笑,“您看看你,也就这么点出息,哪里配做我们寒危的对手,是吧。” “寒危。” 众人对皇上现在不要命的挑衅行为已经提心弔胆,看他对着炎将喊寒危更是惊得不打一出来。 顾寒危卸下面具,众人记忆中的那个面孔又重新映入眼帘。 “炎将,居然是顾寒危!” “天啊,那外面究竟是谁的人?” 殷折雪眼珠颤了颤。“果真是你。” “你竟然这么命大,三年前竟然没死。哈哈哈哈,朕被你骗了,朕被你骗了三年!” 顾寒危从陈询暴露的那一刻起,就随时做好被他揭穿的打算,对于殷折雪现在的控诉,他也只是冷硬的回话,“你骗了天下人二十多年,又怎么算!” 顾寒危决定迅速行动的那一刻,就在脑海中将这时的场景重复构想,他想过说许多话,来揭穿殷折雪的假面,他残害皇族,心狠手辣,根本不配冠以殷姓。 他以为自己会很激动,但是当一切真正来临。 自己却异常平静。 待顾寒危言明一切。 第55页 朝中大多数不知内情的大臣简直三观俱碎,什么,民间的流言竟然是真的,殷折雪根本不是先帝的亲生儿子,而且他为了夺取皇位竟然不惜残骸先皇极其数位皇子,甚至有些身怀有孕的嫔妃都死于其手。 再加上这些天,众大臣为殷折雪背的黑锅,现在百姓见了官员的轿子不说像以前那用礼让了,不向里面扔臭鸡蛋都是好的了。 难怪殷折雪手段狠辣,一副想要把祖宗基业糟蹋完的败家模样。 这江山是他仇人的,殷折雪可不就使劲糟蹋吗? 大家心里都有了底,其中一些还在观望的被陈询和王正认识的人也收拢的差不多。 当顾寒危拿出证明身份的金印时,殿中先是死一样的寂静,陈询率先叩拜,接着一个接一个。 “恭迎殷氏正统!” “皇上万岁!” 殷折雪像是疯了一样的笑着,他最后的底牌,竟然顾寒危!而他竟然是上朝前,才得到的消息。 “好手段,不亏是舅舅的好外甥。” 此时,陆佰已经领兵攻破最后一道防线。 短短一个早晨,天翻地覆。 殷折雪死于顾寒危刀下,而顾寒见,在见了沈长微一面后,决定离开这里,隐姓埋名。 殷氏正统回归,顾寒危更名殷宸,定年号长雍。 同年六月迎娶嘉陵沈氏女长微为后。 两人在长子殷干出生时便立为太子。 太子弱冠,殷宸退位与沈长微重回嘉陵在小灵峰修了一处宅院。 两人住在玉脉之上,寄情山水。 “寒危,你后悔吗。”沈长微问他。 “后悔什么?这日子多逍遥自在。” 沈长微坐在他身边,看他坐在池塘边上钓鱼,终于有几分自在。 “爷爷,爷爷,我向吃后院树上结的枣子。”小男孩忽楞楞的跑过来。 顾寒危挺起不那么结实的腰板,笑呵呵的说,“好,咱宝要吃什么,爷爷都给你摘。” 沈长微看着他的背影,心里越来越空。 * 明月寺前任方丈已经坐化,新任方丈是沈长微曾经魂回前世的那个小和尚。 “施主,请随我来。” “您知道我为何而来?” 方丈嘆气,“师傅临终叮嘱过我,若您来了便见,不来便罢。” 小灵峰距离明月寺不远,沈二哥腿治好后经常来这里小住。甚至当年协助刘掌柜买卖私盐的精瘦男子,也是被明月寺的武僧无意捉拿归案。 她的命运似乎和这一间隐藏在山林中的寺庙息息相关。 沈长微跟着他走到后院的池塘。 “师傅坐化后留下三颗舍利子,他曾交代过,若您来了,便将其中一个赠于您。” “寒危施主施恩于黎民,乃是有大造化大福报之人,理应受得。” 沈长微和他一同步入池塘上建造的廊桥,直到中心亭。 方丈从亭中暗阁取出一颗舍利子,递给她。 沈长微紧紧的握着,泣不成声。“多谢方丈,多谢方丈!” “阿弥陀佛。” 然而,纵有舍利子护体,顾寒危还是在他五十六岁时一病不起。 这个男人,还是那么幼稚。 “你当年和他说了什么。” 两人在年初回宫,那时他的身体已经显现处衰败之景。 现在他躺在泰康殿,不管外面跪着的皇子皇孙,只是想问她,到底说了什么。 为什么顾寒见愿意放弃一切离开。 “我说,这辈子只爱你,他就是等到死我以为不爱他。”沈长微是笑着说的,她说完,床上的男人也笑了。 “咳咳……真的?” “我还能骗你?” 男人握着她手的力道一如既往,不会轻易松开,但也不会让她感觉不适。 顾寒危安静的离开了。 次月,沈长微也觉得浑浑噩噩,来年秋天她在一个无声的夜晚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  预收新文《快穿只逆转人生》 顾青加入主神空间成为一名执行者后,第一名就没变过。 又作又婊的绿茶学乖了,强取豪夺的总裁哭着说妈妈我不敢了,就连偏执病娇都默默抽回苍白纤长的手,决定找个心心理医生看病。 …… 到了年底总结,主神空间派出系统代表062询问:“请问顾青大大,您是怎样完成任务的呢?有什么诀窍吗?” 女人云淡风轻的回答:“优秀,与生俱来。” no.1【总裁替身情人的情人】 no.2【坠魔的仙界圣女】 no.3【打败绿茶的方式!白莲!】 ……未完待续 女主蜜汁自信,金手指巨粗无比,爽文,狗血,颜值逆天。 第35章 男主前世番外 顾寒危是在八岁时知道,他其实不是母妃的儿子。 而是她同父异母的弟弟。 嘉禾公主死了,留下他在永南王府,曾经的父亲不过是个忠心耿耿的下属,他身边所有的人,都在强烈渴望,他可以成长。 顾寒危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便只能跟着他们说的做,亦步亦趋,接人待物,需得处处小心。 第56页 殷折雪的眼线遍布京城,他必须佯装寒疾,每年去北方医治。 旁人眼中他是惊艷世人的永南王府世子,然而,只有他知道,自己不过是一个身披血仇不得已藏于黑暗的可怜虫。 在京中他小心谨慎的活了二十多年,终于,他有足够的力量可以抗衡。 但是为了证明血脉,正统,他又必须去找公主留给他的东西,因此,他去了嘉陵。 嘉陵真的是个好地方,山清水秀,人杰地灵,他十分欣赏的下属陈询就是嘉陵人,还有沈老将军,也出身嘉陵。 但是他没想到,自己名义上的弟弟顾寒见竟跟着他的脚步也来了嘉陵。 顾寒见比他小两岁,他其实是永南王唯一的儿子,但作为名义上的哥哥,顾寒危对他算得上是客气忍让,只是这个弟弟,却并不是很给他面子。 先生要抢,笔墨要抢,就连小时候玩的风筝他也要抢。 自己被师傅逼着练武时,他在永南王的背上玩耍,自己在夜里背诵治国策略时,他早已入眠。 京中基本所有人都知道,这继王妃生的幼子更得永南王疼爱,永南王知道这个传闻后,大惊失色,跪在他面前请求责罚。 自己那时说什么了? 无碍,这样极好。 但是他没想到,自己名义上的舅舅,皇帝殷折雪会在知晓此事后,将永南王世子一位直接给他。 他很震惊,顾寒见也很震惊。 因为这世子之位,在没有这道旨意前,众人都知道,是顾寒见的。 即使永南王知道,这不过是暂时的,但只有他知道有什么用,继王妃不知道,天下人不知道,顾寒见不知道。 后来的一切在皇帝的‘偏爱’下变得顺理成章。 自己被迫走入世人眼中,他越想低调,却越高调。 顾寒危先一步到嘉陵,寻了一处幽静的园子改名淄然居住下。 他的弟弟顾寒见却在嘉陵郡城中最繁华的地方买下一所住宅。 他们两个又站在漩涡中心,直到她的出现。 沈长微。 探子来报,说顾寒见近日与一女子交往甚密,那女子叫沈长微。 因为是沈老将军的孙女,他十分敬佩沈老将军,便将这个名字在心里记下。 若是顾寒见娶了这样家世的女子,也能让自己少了一幢烦心事。毕竟,沈家是殷折雪厌弃的家族,却也是声明鼎盛的家族。 然而,这个沈长微,却并非是自己想像中的标准的官家女子。 在他得知沈长微将要刻意接近自己时,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 或许数天前在明月寺山门外粗略的那一眼就已经决定一切。 他想,自己或许比顾寒见更需要一个出身沈家的妻子。 所以。那天他穿了新衣,不知怎么想的随手拿了一本诗集。 她靠近时,自己是知道的。 她开口时,自己心跳也有加快。 但顾寒危没想到,他转身看到的那双眼睛,小心翼翼下,夹杂着很明显的让他讨厌的东西,是京中女子看殷折雪时,眼里流露出来的东西。 他心里的期待变成愠怒,随她所愿留下诗集后,顾寒危便头也不回的离开。 他以为,这场不为人所知的心动,将就此终结。 然而不久,自己得到消息,沈长微受伤了。 在郡守夫人为梦华的接风宴上,被梦华用梅花盏砸伤,伤的地方是额头。 并且罪魁祸首,好像是他随手留下的一本诗集。 嘉陵郡中顿时流言四起,他没有回应,他以为,顾寒见会维护她的。 毕竟,他从未见过顾寒见这么用心的对待一个女孩。 这是第一次,事件的发生超乎他的预料。 风言风语传的变样,沈长微更被郡守夫人刘氏关进祠堂,据说,那指头粗的竹鞭子,她挨了好多下。 那是顾寒危第一次为自己觉得无关的人,感到心疼。 她只是一个有野心的女孩,还是一个蠢到不会掩饰自己野心的女孩罢了。 顾寒危把自己关在淄然居,不去听,不想管。 忍着自己的冲动,毕竟他来的目的,是嘉禾公主的遗物。 结果,她竟然来了。 她竟然找上门来。 外面围满了人,她背上还沾着血痕,巴掌大的脸上充满了惶恐和决绝。 顾寒危从暗处看到她这副模样后,立刻让陆佰去开门。 他怕了,这样的决绝,自己曾在嘉禾公主赴死时的眼中看到过。 他放沈长微进门,这个举动就已经回应一切。 但那时,他还是迟疑的。 然而一切迟疑,在近距离的接近她后,瞬间烟消云散。 女子柔软纤细的胳膊紧紧的环住他,像是在用尽一切力气捉住最后的救命稻草。 他心软了,在她还没开口前就心软了。 她开口后,更是被沖昏了头脑。 娶她。 迎娶她做世子妃。 甚至,未来的皇后。 顾寒危以世子妃之位聘沈长微为妻,在所有人看来都是极为荒唐,极为可笑的,毕竟在众人眼中,他能唯一的依仗,就是皇上。 娶了皇上厌弃家族的女儿,他难道是疯了? 顾寒危也觉得自己疯了,简直癫狂,然而,在确定礼单时,自己内心前所未有的快乐,却是遮掩不住的。 第57页 他那时确定,自己对待沈长微这个充满野心,却又智慧不够的姑娘,或许,是有那么一点喜欢的。 因为这点喜欢,所以在他知道顾寒见对她的恐吓时。 怒火滔天。 他等着,等小姑娘像之前那样找他,顾寒危觉得,小姑娘一定回来找他。 结果,到了新婚之夜,她还是没有。 在挑开那顶红盖头前,他是有些抗拒的,他见惯了假面,看惯了虚伪,他只希望,自己的枕边人,是一个能让人一眼看透的女子,就够了。 结果他是看透了他新娶的妻子的隐瞒。 他以为自己会怒,会气,但那红盖头挑开后,女子笑颜如花,眼中是藏不住的欢喜,却隐藏着忧虑。 顾寒危知道她在担心什么。 然而那一刻,他却不埋怨沈长微的隐瞒。 他想开了,任何一个女子,在面临之前有过纠葛的男子的威胁,都是恐惧的。 更何况,这个和她曾有纠葛的男子,是自己明面上同父异母的弟弟。 所以,那一晚,他拼了命的温柔,拼了命的疼她。 并且,第一次,唤她长微。 …… 翌日,他起的略早些,收拾妥当。一出门便看到陆佰盛着一碗浓香的糯米粥。 “这是什么?” 陆佰捉着食盘的手略有些颤抖,“这是王爷吩咐的,也是先王妃的嘱託。” 满心的温馨甜蜜被现实击碎,顾寒危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看着长微一口一口将那粥用完,先王妃的药果真是极为有效的,无声无息间,剥夺了一个女人做母亲的权利。 那是他这辈子最痛心,最后悔的事情。 永南王曾宽慰道。“寒危,子嗣一事不必忧心,不急于一时。” 是不急于一时,在一切没有尘埃落定之前,所有的设想和大志都是一场赌注极大的局。 况且,若他事成,后宫权力与前朝纠纷必要重新洗牌。长微不孕,不是某一个人的决定,而是站在他身后决定帮助他的人的一次试探。 顾及大义,他不能做出富贵易妻之事。 顾及权力,他不能让自己的嫡子这么早出生,更不能让嫡长子的母亲,出身过于卑微。 因此,看她遍寻名医却无疾而终,他的心就像被一只手牢牢的攥着。 起初看她明明怕苦却硬要咬牙喝下助孕的汤药,他还能装做视而不见,后来才知道,那药不止让她苦。 也不知道是抱着怎样的态度,他让大夫模煳的向她透露,不孕并非是她身体原因,而是因为他身患寒疾。 据大夫说,长微听后一怔,久久都没缓过神来。 成亲后,或是有家的男人会让人安心,他的伪装也不曾被戳破,因此自己去北方做炎将的日子越来越多。 在战场上厮杀,保家卫国,不用装做手无缚鸡之力,也不用装做不会武艺。 以往,他觉得在北方的他才是真正的他,有了长微后,却不这样觉得的。 北方是漫天沙土飞扬的地方,但是晚上的星空却非常美。 他时常骑着马,跑到宽阔无人的草场然后让马儿自由驰骋,他一个人他躺在草地上看星星。 那时不知情滋味,只以为,是贪恋那份安稳。 他人不在京中,消息却一直灵通,他知道顾寒见对她的胁迫,然而他的人,不到重要关头绝不出手相助。 永南王要庆幸,自己的儿子没有触碰到他的底线。 否则,他真的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 那年回京,他做好一切准备,只要她开口。 “你真的没什么想说的?换了嬷嬷,换了侍卫,这回还想换了总管。”顾寒危的双手在桌面下紧握,站在桌前的女人,心虚的低头,声音哽咽。“就是觉得他做的不好,想换掉。” 他盯着女人颤抖的羽睫,沉默良久。 当看到她身体控制不住的发晃时,终究松了口。 “随你。” 沈长微不可置信的抬头,想要说什么,终究又把话咽了回去。 “你还想换掉谁?一次性说完。” “没谁了。” 她不知道,自己的愧疚,懊悔,是没有任何掩饰摆在脸上的。 但凡多一点聪慧,该多好? 但在聪明一点,也就不是他的长微了。 一切都在自己掌握之中,当那些人提出借兵符脱身时,他是诧异的,他并不认为,长微会因为恐惧做出这种事。 最终,她确实没有参与,她只是选择了沉默。 但是这份沉默,也足够伤人。 后来,他卧薪尝胆,胜利成功在望,长微却被那贱人掳走。 师傅骂的对,他是个废物,一个不知不觉丢了心的废物。 然而他的人去的还是太晚。 他怎么也想不到,再次相见,竟然是天人永隔。 顾寒危花了三年时间让天下太平,万事重兴。 在故地重游时,得知一切还有重来的机会,他欣喜若狂。 众人不知,皇陵中早就有了一方棺材,里面的人含着歷代帝王才能拥有保持尸身百年不腐的宝珠。 顾寒危亲手将她的棺木挖出,连夜命人将其秘密运到明月寺。 在这期间,顾寒见不知怎么得到他的行踪,他来势汹汹,自己那时心中莫名燃起邪火,嫉妒他能光明正大的爱她。 第58页 顾寒见被他错杀。 然而,一切都有因果循环。 本只復活一人,但碍于良心牵挂。 他选择三世早夭。 活着,如果没有意义,也是白活。 这辈子,他懂得太晚,希望重新开始的这一世,他能明白的早些。 他的意义,就是长微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两章番外,有想看的可以评论说,没有我就写一章重生婚后,一章男配后记。 结局有些仓促,希望在番外写的圆满些。感恩陪伴! 第36章 婚后番外 青黄色的叶片在风中滚动,地面散发着特有的气息,朝凤殿中,沈长微低头目光中充满了甜蜜和温馨,这辈子,她终于圆了做母亲的愿望。 顾寒危在一切太平后将她从嘉陵接回,她进宫后才知道,原来自己的封后大典是和他的登基典礼一同开始操办的。 相比于她规章礼制处处仔细的封后大典,顾寒危的登基竟然颇显寒酸。 日子逐渐慢了下来,渐渐冒出许多顾寒危口中的不相干之人,对帝后生活指指点点,沈长微上辈子一直未能有孕,那些人更是口无遮拦,一个个的都削尖了脑袋要把自个儿家族的女儿往宫里塞,弄得寒危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直到上个月,太医请平安脉时,她才惊喜得知,自己已经怀有两个月的身孕。 沈长微直到现在还不敢相信,自己上辈子苦求了七年的孩子,现在正在自己的肚子里,并且再过不久,她就要和这个可爱的小傢伙见面了。 顾寒危知道消息时,依旧冷静沉着,直到沈长微看到他用沾染了墨痕的手抹自己的脸,才发觉,原来他这个父皇并不比自己轻松多少。 “娘娘,雨方停下,您回内殿歇着吧。” 沈长微摇了摇头,自她有孕,能自由的出来走走简直太难了,顾寒危现在更名殷宸,名字里少了一份谨慎,生活了到比她这个女人还要仔细谨慎,好不容易那群内阁的大臣将他拦住商议政事,这大好的自由时光卧在屋子里岂不浪费。 “我可是把初秋的衣服都穿上身了,不会冷,也不会累,不是说御花园雨后景色葱茏极美,咱们去瞧瞧。”初显孕态的女人,脸上较以往多了一分柔和,现在更因为对未知的景物期待,眼中染上类似孩提一般的欣喜。 宫人为难的蹙眉,“娘娘,奴婢不敢。” “皇上说了,您要去那儿要向他禀告,若是皇上有空就陪您一块去。”沈长微气恼的偏头。“下去下去。”好好的心情,让她这么一说,自己哪里都不想去了。 沈长微一个人站在殿前,眸中渐渐染上一层失落之感。 “怎么了,发脾气?” 沈长微知道是他来了,却不想回过身子。这几天,外面已平的风波又起,因为自己有孕,那些人又纷纷上摺子请他充盈后宫。 近日他被那些人拦在内阁不得抽身,约莫也是因为此时。 顾寒危将手上搭着的披风细心的给她穿戴好,他走到沈长微面前,纤长如玉的手指熟练的繫着袋子。 “别气了,嗯?” 他的手直接绵延而下,将长微环住,“那些人的话,一个耳朵进一个耳朵出,看我,从来都不气。” 沈长微憋着嘴,有些心虚的低头,“我是不是不贤淑,没有容人之量,你现在是皇上,都没三宫六院,几个妃嫔撑场面。” 顾寒危失笑,她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还要什么场面,皇后娘娘皓月当空的,有这么一个宝贝就够了。”沈长微脸上染上一抹霞云,顾寒危现在有时候说出来的话都不像是他说的。 沈长微懒得理他,现在人来了,正好可以去看雨后美景。 谁知她才说出来,顾寒危就淡淡摇头,“当心染上寒气。” “哪有那么虚弱?” 顾寒危这回却难得的有些坚决,知道她真的冷了脸,他才有所松动。 去的路上,暗卫在隐在其他地方,明面上只有她们两个人携手走在路上,沈长微进宫后要迅速上手后宫之事,也就有孕后才得了空闲,偏的顾寒危还看她极紧,这么悠闲的走在园子里逛游,还真是一只手数的清。 “你的手好冷,我们回吧。” “不要,你握着暖暖就好了。”沈长微拒绝。 直到两人到了花园的镜湖,顾寒危的反常才引起她的注意。 “怎么了?”男人好像突然变了一个人,他目光跟随这自己的动作胶着不离。 湖面上氤氲着一层白白的冷雾,一些水生的绿色植物破开水面昂扬的生长着。 顾寒危眼神突然变得恐慌警惕,他将长微抱住,心里突然出现一种感觉,让他遍体生寒。 他好怕,长微的身体变得冰冷。 “不会冷,不要冷!” 男人的怀抱中有着她熟悉的薰香,沈长微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会这样,但依旧顺着他的动作,“我不冷,我永远都是暖暖的。” 顾寒危这样,她满心都是担忧,就算再好的景色摆在她面前,沈长微都没有继续欣赏的心情。 眼前人就是世界上最好的风景,不止有他在意沈长微的悲欢,沈长微同样也在热烈的爱着他。 第59页 夜间,两人睡下。 她的手依旧被顾寒危牢牢的牵着,她孕相不是很明显,还没有到他们说的那样需要侧着睡的地步。 但顾及孩子,他们两个现在睡眠都会各自盖上被子。 但是今天,顾寒危突然反常的将她拉进自己的被子里,也不怕胳膊麻了,让她枕着自己。 沈长微原本不懂,直到她做了那个关于上辈子的梦后,好像一切都破解开了。 她半夜惊醒,身边的人却依旧沉睡,他好看冷峻的眉微蹙,做梦都不得安稳。 沈长微距离他很近,一醒来就听到男人唇间的呓语。 “长微……” 是在叫她。 她也不想过于感性,但是,方才在她的梦中,那个男人握着她早已冰冷的手,颤抖的说,不要冷。 所以,是不是就算他没有上辈子的记忆,但上辈子关于失去的她的恐惧还是跟着他来了。 沈长微哽咽,将自己的脸紧紧贴在他胸前,“我不会冷,你在这儿呢,我永远不会冷。” 翌日晨起,顾寒危险些误了早朝。 那时沈长微还睡着,昨晚半夜醒来一次,她直到快天明才又重新睡着。 宫女叫她的时候被顾寒危赶了“让她睡吧。” “是。” 结果沈长微这一睡,直到他下朝还没醒。 顾寒危坐在床边,看她小小的身影陷在柔软的床褥中,思及自己今早下的诏书,有些害怕。 他怕那些被利益燻黑了眼睛的恶狼,会将矛头全部沖向她。 “怎么了。”沈长微被他的视线唤醒,揉了揉眼睛,便又熟捻的扯过他的手。 “没事,只不过我刚才做了当皇上后,最明智的决策。” 沈长微有些好奇,追着他问,他却一直闭口不言。 随后她用膳时注意到了宫人们艷羡的目光,盲目的发问,“这是怎么了?” “恭喜娘娘,皇上对您之心日月可鑑,无人可比啊!这宫里再也没有什么其他的主子的,您就是除了皇上之外最大,唯一的主子!” “恭喜娘娘!” …… 沈长微愣着一会,含在口中的杏仁露才被咽下。 所以,顾寒危说的最明智的决定,就是不立新妃! 朝凤殿里洋溢着喜气,宫人们比知道皇后娘娘有孕还高兴,要知道能进朝凤殿的宫人没几个,等着皇上纳妃嫔好攀高枝的人不再少数。 更可况,帝后二人相识于微时,这么多年早该看厌了,有新人入宫不怕分不了皇上的宠爱。 结果呢? 这皇帝竟还是个痴情种,这一条御令直接断了许多人的痴心妄想。 后宫尚且如此,遑论前朝。 但大臣们谁不知道,坐上的这位,可不是简单的,能在殷折雪眼皮子底下扩展势力,还能拥有双重身份以炎将之名在军中收穫威望。 现在掌管兵权的一个是跟他数年的陆佰将军,一个是渺王现如今唯一的儿子殷康正,渺王如今回了封地安度晚年,这殷康正可是对他忠心耿耿。 据说是因为皇上将前朝梦华郡主交由他处置,并且从殷折雪手中救出渺王这两桩恩情。 顾寒危有实权在手,根本不怕他们怎么说。 前朝因为这一条不立新妃的诏令汹涌了许久,直到沈长微生下长子殷干,顾寒危直接册封为太子后,变得沉寂。 谁还不长眼睛敢去触皇后娘娘的霉头。 现任帝王对她忠贞不二,未来储君又是她亲生的,占了嫡长二字就是论祖宗章法也是合情合理。 算了算了,还去管皇上的后宫干什么?现在诸位大臣是懂了,讨好皇上,还不如讨好皇后,讨好小太子。 结果就是,沈长微收到的朝臣家眷们进宫请安的帖子有时候比他的摺子还多。 顾寒危捏起一个装饰精緻的贴子看了一眼,“后日又是什么宴会?” 他不悦的蹙眉。沈长微从他手中将帖子拿过,“这一个两个的零零散散的见,我这一天就不要歇了,还不如给规定个日子让她们入宫,也省得我一个个应付的心烦。” 顾·闲人·寒危,沉默离开。 他离开后,想了想去东侧殿将年仅三岁的小太子抱来,“儿子,快去把你母后哄出来,也不枉父王养你一场,乖!” 三岁的小太子,根本还以为父皇是想和他玩,圆鼓鼓的脸蛋一动一动的,眼睛像是水亮亮的冰葡萄,小手揪着他的衣襟,“父皇,父皇的叫个不停。” 顾寒危难得有些惭愧,他好像对儿子关注的有些少,长微生产后身体恢復的很好,但他还是无法忘记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喊,和苍白无助的眼神。 他更爱长微,但也爱他。 但一颗心只有这么点,不知不觉的,儿子会翻身了会爬了,会叫父皇了,现在走走跑跑的,一下子就长大了。 再过一年,就要给他找先生启蒙了。 他好像错过了一段很重要的时光。 “好,父王和你玩!” 云片糕愤恨的瞄了一声,这个人把小主人的注意力全吸引走了。 顾寒危抱着儿子出宫,去了自己幼时练骑射的校场,一直到晚上,让他骑在自己的肩膀上,看城中万家灯火。 第60页 “小子,这江山你爹我是完整富庶给你的,你要是敢乱来,小心我扒了你的皮。” 小太子眨着迷茫的大眼睛,嘴里鼓囊囊的吃着糕点,虽然不知道父皇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但还是乖巧点头。 沈长微知道两人私自出宫后,生了好大一通气。 顾寒危狼狈的站在哪里,也不敢说话,还是小太子挺出来,站在他身前。 小小的身影倔强的站在哪里,“母后,凶就不好看了。” 这小傢伙私下一直叫她娘亲娘亲的,现在倒好,生气了连娘亲都不叫了。 沈长微被这一大一小的团结组合搞得啼笑皆非,但同时心底滋生出一中前所未有的欣慰。 她察觉到寒危对儿子的忽略,也曾出演提醒,但都被他说的,父子之间需要有距离,父亲需要有威望什么的说法挡了回去。 而眼前这一幕,是她最想要看到的。 皇家的父子,总是少了许多温情。 她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和他也是这样。 毕竟肚子里还有一个,再不会怎么做父亲可该怎么办。 沈长微在两人的攻略下投降。“好吧,我不说了。干儿过来。” 小太子看娘亲终于笑了,也笑咯咯的跑过去投进她怀里。 沈长微搂着孩子,细心的替他整理好凌乱的头髮。 “干儿,你不是想要一个弟弟陪你念书吗?” 顾寒危敏锐的看向她,沈长微唇角勾起一个甜蜜的笑容,“要是有个妹妹,你也会努力做一个好哥哥的对不对!” “对!” 顾寒危惊“长……长微?” 沈长微笑着看向他。 眼中更多的是安慰。 夜间,沈长微哄兴奋过度的小太子睡下,回到寝殿。 顾寒危孤独的坐在床沿,神色沉重。 “怎么了?” “对不起,都怪我。” 沈长微不解。“你又犯什么错了。” 顾寒危呆呆的看向她的肚子,神色一言难解。 长微生长子时的痛苦至今还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他真的不想再看到她痛苦。 而且,生产相当于走了一遭鬼门关…… 沈长微意识到他说的是什么,好吧,那还真的怪他。 “别乱想了,我也想再有个孩子,干儿一个人太孤单了,而且他总要有兄弟陪他一同守住江山。” 顾寒危十分欠打的开口:“你就不怕他们兄弟阋墙?” 沈长微瞪他,“那你要怎么办!” “我就是怕,长微。” 沈长微突然说不出任何话,她知道,他怕什么。 来年开春,沈长微又生下一个小皇子。 但是整个宫里的人都知道,最揪心最折磨的是皇上,毕竟整个有孕过程,他连摺子都是拿到朝凤殿批阅的。 沈长微不可置否,她只知道,外人口中说的男人,现在正疲惫不堪的躺在离她不远的榻上。 新生的孩子取名殷慕。 取倾慕之意。 她这一辈子,有爱人,有孩子,有朋友,足矣。 皇后平安诞下二皇子的消息传遍各地,而远在坠城的男子听闻后,也只是多买了一壶酒,就着满天星辰饮下。 “破风,我们去云游四海吧。” 只是比憧憬中,少了一个人罢了。 第37章 顾寒见后记(番外) 春去秋来,顾寒见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坠城过了几个寒暑。 偶尔他会想到以往的一些事,但是大多数时间,他都在闲散缓慢的过着自己曾经最想要的生活。 没有拘束,没有争斗,拥有数不清的财富,然后挥霍。 可坠城显然不算是一个好的销金窟,这偏远小城中最好的酒楼也不过三层,菜单上常年不换的几个菜,偶尔更新也只是将牌子的顺序挪了挪。 明明自由了,却自己个儿画地为牢。 当真可笑。 顾寒见大步流星的踏入酒楼,熟悉的小二见是老顾客来了,笑脸相迎,“先生今日来的巧,为贺皇后娘娘再诞麟儿,官府给咱们酒楼拨了些好酒,您来的早,这免费的好酒还有,小的给您来上一壶。” 他的身影顿了顿,“所有酒家都有?” “那可不是!坠城是帝后曾待过的圣地,得到的好处也多。” 小二兴沖沖的跑去拿酒,结果出来时人已经走了,掌柜努努嘴,指向桌面上放着的一锭银子,“拿了一壶春风醉走了。” 小二呆着问道:“那这壶呢?” 掌柜摆摆手,“这先生人好,教城中的孩子识字分文不取,好酒给他留着。” “好嘞!” 坠城一年甚少下雨,然而今日空中却莫名袭来一片乌云,顾寒见从酒楼出来,牵着破风,抬头。 “这天色可真应景,怎么你也可怜我?” 顾寒见自嘲一笑,这辈子顾寒危再次登基为帝,可笑他重生一世都没摸清楚他最重要的底牌。 在这里他亲手放走长微,这里断送了他两世的希望。 但总而言之,他的下场倒也不算太惨。 还是爹的面子好使。 顾寒见名下的财产全部妥帖的存在钱庄,他的生意往来也都一切如故。 第61页 只是在权力上只剩下一个永南王的虚名。 自此孑然一身,了无牵挂。 他出城后,在空旷无人的路上策马奔腾,雨还是没下下来。 他奔跑着,一切又好像回到了数年前的那个夜晚,他也是这样的速度,去云际山救她。 顾寒见到一处空旷的草场饮酒,夜间就躺在地上数星星。 破风在他耳边哼哼,嘴里咀嚼着鲜嫩的青草,健壮的马身不停的动弹,像是在期待着什么。 破风是汗血宝马,自由奔驰才是他的宿命,刚才的狂奔激起了它心中的渴望,顾寒见一直看着星子,突然开口:“破风,我们去云游四海吧。” 它兴奋的回应。 三日后,一人一马飞驰而去,顾寒见留下了一所免费的私塾,每年都会有人来教学。 他先是去了江南,取了大把银票穿戴一新,鸡血玉镶嵌的发冠,华贵内敛的服饰,他终于找到地方能够宣洩自己的不痛快了。 “盖私塾,请先生。” 部下大惊,“主子,您这是怎么了” 顾寒见没有回答。 只是走的时候说了一句,“不要都花完,给我留一点酒钱。” 他出门后,觉得自己简直聪慧过人。 自己在基层搞教育,有威望,到时候他顾寒危的臣子都是从他的私塾出来的,只要一想到那朝堂之上大都是他的学生,顾寒危就觉得扬眉吐气,此生无憾。 至于他心中放着的那个女人。顾寒见承认,自己不会比顾寒危对她更好。 当不立新妃的诏书传遍上下,他放弃了。 这辈子的顾寒危和上辈子的是不同的,她果然没有白重生,找了一个这么好的夫婿。 他走着走着,不知怎么,就到了一处花楼,装饰的极为气派风光,顾寒危将破风给接待的堂倌迁走,然后面无表情的进入。 “这位公子可有熟悉的姑娘?”穿戴浓艷的中年女子,赶忙上来招唿。 “安排个雅间听曲。” 顾寒见在这种场合一向大方,他现在的生活就剩下花钱了,昨天算了算,就算给每个州县都盖上私塾,好像还有些钱够他挥霍。 他从怀里摸出一张银票,那女人瞬间眼睛直了,笑容更加真沉,看他的眼神真比亲爹还亲。 顾寒见被她引着上楼,一颗心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直到被一个紫色的身影勐地一撞,才回了魂。 “谁把她放出来的?”中年女人急了,不知从哪里立刻窜出来几个人扯着紫色身影的女人下去。 “公子别上心,这是个野蛮不知礼数的哑巴,奴家一定好好教训她!” 顾寒见只是看着那个被拖走的女人,沉默。 “她多大了。” “啊?”中年女人震惊。 拉扯那女人的几个人也识相的停下。 顾寒见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竟然花钱买了一个哑巴。 开始他骑在马上,哑巴跟在后面。 走在路上像极了强卖民女的混蛋,在路人不断打量的视线下,他将马让给那个紫衣服的女孩。 是了,他都快而立了,这丫头才十六。 本就想着买一个洒扫丫鬟,跟着她云游四海,收拾打扫。但买了一个哑巴,还真是…… 回到府中,他问:“会写字吗?点头摇头就行。” 谁知过了半刻,这小姑娘竟然开口了。“会。”虽然细若游丝,但还是会说话的。 顾寒见一个怔愣。 随即明白她这样做是为了什么。 顶好花楼不会让哑巴接客,除非她有惊人之貌,然而这丫头算个美人,但也没到那种地步。 “所以,今天你是暴露了要逃?” “嗯,我在洗漱准备干活,那个守卫突然用烟烫我 。”她怯怯的看了一眼,“没忍住,就出声了。” 顾寒见有些哑然。 “你是怎么沦落到那种地方的。” 画儿迟疑了一会回答:“就是被人买过来卖过去的。十岁前在一户做官的人家给小姐做陪读,然后不小心把小姐的簪子弄碎了,就被发卖了。” “你叫什么名字。” “画儿。” 顾寒见心中突然冒出一个想法,虽然他现在力量微弱,但是能做的他还是想做。 “画儿,你既然识字,便去我的私塾做个女先生如何?” 画儿震惊的睁大双眼“公子,我可是花楼里出来的。” 顾寒危不在乎的摆摆手,“有本事,有心思,懂得报恩就成。” 顾寒危差人将她安排下去,一个人在书房中坐了许久。 次日晨起,他将一封写好的书信封装,命人送到京中。 顾寒危收到信已经是数日后,他一目十行的将信件看完,沉思良久。 他没想到,顾寒见竟然能想到这里。 他要请命捉拿各地非作歹的人伢子,求一张诏书,封一个钦差,他还说,人钱他都有,只是借朝廷的名头一用。 顾寒危看着纸面上风骨十佳的笔墨,释然的笑了笑。 他将任命官文和钦差牌子送去的时候,顺便让人把他的俸禄也一併稍带过去。 顾寒见看见多出来的许多东西后,没有言语,只是让人把他们都存进库中。 第62页 他们虽然不容,但是那些年的兄弟情却也是真假参半。 现在将一切都撕破开来,假的不復存在,真的却越发的真了。 顾寒见第二天就新官上任,大刀阔斧的处理了无数流窜各地为非作歹的人伢子,整顿了江南地下买卖人口的一干人等。 他还记得自己云游四海的梦想,现在有了公职为驱,每到一处他都要做些什么。 渐渐的,认们逐渐对这个前朝的摄政王,如今的永南王兼钦差大人有了重新的认识。 百姓们一方面感慨皇上心胸宽广,一方面感激顾寒见无私为民。 顾寒见听到后很不屑的笑了笑,什么心胸宽广? 得了吧,他前些日子偷偷画了一张她的画像,没几天就收到了某人的回信。 顾寒见嫉恨的想,人都是你的了,孩子也有了,还不准他偷偷画个人相? 当然他也是知道分寸的,当年的事虽然知道人很少,但是他私自画皇后娘娘的画像传出去势必会带来一些无法预料的后果。 现在不立新妃的冲击虽然过去了,但是以往的思想在某些人心中还是很难彻底根除,他这次确实不当,万一被有心人捉住,自己倒是没什么,长微可能会被人捉住把柄。 顾寒危虽然保护她保护的不错,但是耐不住那些言官满嘴喷粪,胡言乱语。 越是站的高,盯着她的人就越会多。 就算思念入骨,也要记得藏好一切。 顾寒见这些年去了两次嘉陵,一次是去把自己城中心的那套宅子改成私塾,另一次也不知道为了什么。 反正那些孩子向他恭敬行礼叫先生的时候,他十分满足。 这是从前拥有再多金钱权力都无法得到的快乐。 重生一次,总不能白活一次。 顾寒见将自己全天下的私塾后来都改名为弘渊书院。 广招天下寒门弟子。 朝廷后来也每年会按时拨钱,内阁,朝廷上有些乞骸骨的官员也都十分愿意随着顾寒见一道满世界转悠,到一处书院,留一段时间,教一些知识。 这一趟下来,也算是桃李满天下了。 太子长大后,曾经问过父皇顾寒见的事情,毕竟此人在民间威望极高,他实在不解。 顾寒危没说什么,只是给他一封信,让人把太子送到了顾寒见哪里。 沈长微郁闷极了,“你怎么这样?干儿是话多了些,你也不至于烦成这样。” 顾寒危沉默,孩子好学爱问是很好,但是,他儿子的问题简直太多了。 老父亲流下苦涩的泪水。 顾寒见一日回府,看见管事一脸郑重,顿时心中有些不好的预感。 “怎么了?” 他话音方落,从垂花门中走出一个穿着白色长袍的玉冠少年。 “殷干见过永南王。” 顾寒见看见那张相似顾寒危的脸就生理性厌恶。他的口气有些不快。“你来做什么?” 殷干也不知道为何父皇要他跟来。但是给他启蒙的先生据说这次也要一同启程云游着去教学寻访。 提早来也好,省的以后接班了什么都不知道。 殷干没有正面回答他的话,只是恭敬的将自己手中父皇准备好的书信奉上。 顾寒见接过,打开一看,越看面色越凝重。 顾寒危不亏是个老混蛋,竟然让他帮忙教儿子。 这江山又不是他的,凭什么让他来管。 殷干很敏锐的察觉到这位永南王情绪的变化,他自幼聪慧,对他和自己父母之间的事情大概也有所了解,为了避免惹火烧身,他迅速告辞,去找自己第一个先生赵先生。 赵先生一看是他,吓得腿都打颤,被无数疑问支配的恐惧重新席捲而来。 殷干很开心,因为他觉得赵先生是最尽职的先生,“赵先生好。” “太子有礼。”赵先生苦笑回应。 这边顾寒见气狠了,这一批优质教育资源启程在即,他实在不想耽搁。 无奈之下只得把殷干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毛猴子加上。 起初他还不知道为什么这些退休的官员听到太子的名头这么恐惧。 直到某次两人乘了同一辆马车。 “敢问永南王,是什么契机让您想出在各地设立免费私塾之事呢?” “您的钱够用吗?” “您为什么还不成亲呢” “对了,赵先生为什么中途离开了?” …… 顾寒见表示,单身真好。没孩子,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