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戏杀手情》 第1页 《智戏杀手情》 作者:曾晓君 内容简介: 当纯情杀手遇上足智多谋的豪放女, 会是怎样的光景? 唉!看他的下场就知道了。 本想扮演大野狼吓唬吓唬她,可没想到反被她调戏! 万般无奈下,只好答应让她当跟屁虫。 只是没想到这一跟竟跟出个…… 更惊懒的是,她的世兄竟是下“阎王贴”给他, 要他杀掉她的幕后主使! 偏偏她还那么死心塌地的信任那 楔子 更新时间:2013-04-24 23:05:57字数:385 瓦密村是个坐落在山坳间的小集村,住在这儿的居民,全都是破落户。他们贫穷到衣不蔽体、食难温饱,住的也净是茅茨土屋,十分简陋。 由于村民穷到买不起油灯,因此,才刚入夜不久,瓦密村的每一户人家,都已早早就寝、沉入梦乡。 山野的夜晚较诸平地似乎更为阒暗、冷寂,但,此时山径间却出现一抹黑影,缓缓步入了瓦密村。 朦胧月色下,依稀可辨来人是个身着黑衣的年轻人;他的相貌俊奇,气质不俗,尤其是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灿若星辉,教人印象深刻。 瓦密村民贫无立锥之地,自然没啥家当好偷,是以家家夜不闭户。只见黑衣人挨家挨户,在门内各放入一个小布囊后,才转身离开,消失于夜幕之中。 当黑衣人身形远去,在一株大树背后,又闪出一位举止潇洒的俊美青衫客。他悄悄潜入一户人家,弯腰拾起门后的小布囊察看,脸上乍然露出激赏神色…… 第一章 更新时间:2013-04-24 23:05:57字数:6243 要形容狄祸这个人最突出的特徵,一言以蔽之,那就是——怎一个“冷”字了得。 他浑身冷气飕飕,从头冰到脚;凡是靠近他身畔的人,总会感受到那一股冰凉凉的寒气。 为什么一个人会“冷”到这种程度?这大概跟他长年从事的工作有关吧。 究竟是怎样的工作会让人冷冽至此?说穿了也不足为奇。一个以“杀人”为业的人,他必须具备的条件之一就是要冷血。 喔,原来狄祸是个杀手呀,难怪他英俊的脸上总罩层寒霜,冷峻得不露丝毫笑意,这样才符合他“冷面杀手”的名号吧。 这一日,约莫黄昏光景,狄祸进入了祈阳县的“悦宾客栈”。 客栈的伙计们一见狄祸进来,纷纷打了个寒颤、哆嗦了好几下,想必是被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寒气给冻到了吧。 狄祸面无表情,照例不搭理人,迳自走进客栈后方的一处小院落。 这小院落位于客栈最后方,与前面的客房隔着一方天井,较有私密性。狄祸长年包下这座小庭院,却不住在此地,每隔一段时间才回来拿取信件及结帐。 推开房门,便瞧见桌案上摆放着一封信函,狄祸立刻趋前拆封展阅。 看完信札后,狄祸冷漠的俊脸闪过一丝细微诧色。他双眉微蹙,再次确认这封信函的内容;信函上的的确确、清清楚楚地写着——红叶山庄庄主——钟思敏。 这封信函,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它有个颇为耸动的名称,江湖中人皆称其为“阎王帖”。 为什么叫阎王帖呢?怪吓人的。 因狄祸以杀人为业,居无定所,因此长期包租悦宾客栈的后方小院,作为联络的定点。 江湖中人都知道,要僱请狄祸杀人,只须将欲暗杀的人名、居处、特徵,详细书写在信笺上,外加画像一幅,附上订金银票,胶封于信封内,送到悦宾客栈即可。等狄祸见过信札后,自会取那人性命;待任务完成,他再去向僱主交差,同时收取酬金尾款。 就因为那封信函是张催命符,故名阎王帖。 看来,这封阎王帖要索取的,想必就是红叶山庄的主人钟思敏的命了。 但,钟思敏是何许人?为何杀人不眨眼的狄祸会面露疑诧?这是因为钟思敏正是与他齐名的“武林四绝”之一。 当今江湖上最负盛名的四大奇人,就是合称武林四绝的“杀、智、医、毒”四人。 杀绝——狄祸,号称杀手第一。 智绝——钟思敏,号称多智第一。 医绝——华爱,号称医奇第一。 毒绝——唐非,号称毒邪第一。 而其中的“智绝”钟思敏,便是红叶山庄庄主。 钟思敏之所以被誉为多智第一,顾名思义,必是智慧过人。而他一向与人无争,避居红叶山庄中,从不轻出山庄门。他之所以得此美名,乃因江湖中人若碰到无法解疑的难题,只要登门求教,他总会运用聪明的脑袋抽丝剥茧,一一为他们解惑;无论什么难题,似乎都难不倒他。久而久之,受惠的江湖人士,就送给他“多智第一”的美号。 钟思敏才智不输诸葛孔明,且与人为善、避世无争,如此之人竟也和人结下樑子,成为阎王帖索命的对象,狄祸这才会面露诧色。 不过,只要付得起巨额酬金,且不违背他立下的“三不原则”,狄祸向来不会推拒上门的生意。 红叶山庄建于江苏南京栖霞山的一处山谷。漫山遍野的枫树拱绕山庄四周,形成一道天然的红叶围墙;每到秋季,枫红映谷,景致幽雅。 “栖霞霜叶满山巅,九月花红二月妍”,形容的即是栖霞山的美景。 山谷的午夜,除了山风飒飒、虫声唧唧外,万籁俱寂。红叶山庄的人,皆已酣然入梦。 猝然,一名神秘黑衣人悄无声息地飞进山庄内。他机警地扫视四周一眼,冷厉的眸光在暗夜中迸射寒星。此人浑身散发出一股肃杀之气,令人不寒而慄。 黑衣人像只矫捷的黑豹,迅速潜行至庄院的主屋门外,利落地撬开门闩,闪入室内。只见他掩至锦帐低垂的床前,右手持剑、左手撩帐,正准备刺下致命的一剑 “啊!”一声女人娇唿,教黑衣人硬生生煞住剑势。 他惊讶地注视着床上仓惶失色的美丽女子,古井无波的心湖乍然漾起涟漪。这种陌生的情绪,竟致他有一丝茫然,遂呆立床缘。 “你……你是谁?想……做什么……”甜美的嗓音抖颤着,唤回了黑衣人的神智。 只见他撤回长剑,转身奔出房外,一式“鹞子飞天”翻出高墙,向庄外山径疾行而去。 望着匆促遁走的黑衣人,锦帐内女子脸上惊惶的神情陡地敛去,继而浮现一抹怡然的笑容。那悠闲的神态,与适才慌惧的表情判若两人。 像是她早已料到今夜会有人来行刺,而适才那惧怕的模样,只是刻意的伪装、表演罢了。 十年杀手生涯,狄祸首度鎩羽而归。狙杀钟思敏的任务失败后,他回到悦宾客栈。 第2页 此次刺杀未竟,倒不是因为碰上势均力敌的难缠高手,而是要狙杀对象不符狄祸立下的原则。狄祸从事的虽是杀手行业,却订有三不原则;其中一项,就是不接暗杀女人的生意。江湖中人都知道狄祸说一不二,铁则绝不能破;因此十年来,倒也没人敢违反这项行规。而此次之所以会出现这状况,可能是僱主也不知道钟思敏的真实性别,原来是个“女人”吧。 红叶山庄庄主一向深居简出,甚少在江湖上走动。若有访客入庄求教,钟思敏总是以男装会客,谁也料想不到“他”竟是易钗而弁的假男人。 狄祸习惯在午夜执行狙杀密令。因为他觉得一个人在睡梦中被杀不会痛苦,也不必面临死亡前的恐惧。因此,他在接了阎王帖后,便立即夜闯红叶山庄,却意外揭穿钟思敏是个女人的秘密。 幸好千钧一髮之际,他及时收住凌厉的剑锋,否则岂不自毁原则! 但,邪门的是,那晚过后,狄祸的心就再也无法平静。钟思敏惊惶却难掩绝色的丽容,一直在他脑海盘旋,不断干扰着他的思绪。 二十多年来,狄祸的感情世界一片空白,心中从不曾停驻过任何女人的倩影,何以钟思敏的影像会如此深烙他心版? 刀口噬血的日子、朝不保夕的生命,是杀手生涯的写照。干这一行的,绝不能有任何情感牵绊;他们只能逢场作戏、及时行乐,借着纵情酒色,麻醉自己。 然而,狄祸却与一般的杀手不同。他从不涉足风月场所,更将女人视如洪水勐兽,避之惟恐不及,深怕自己一个把持不住,便陷入情关,以致万劫不復。 但,他的这项坚持,此刻却起了微妙变化。 “叩叩叩!”敲门声打断了狄祸纷乱的思维。 “什么事?”狄祸打开房门,以一贯的冷然问道。 “狄……狄爷,外面有……有人要……要见狄爷。”客栈伙计提心弔胆地通报。 “找我?是什么人?”他一向独来独往,没半个亲友,会是谁呢? “是……是个……姑……姑娘。”伙计结巴地回答。 姑娘?那就更不可思议了。他跟女人一向是保持拒离、划清界线的。狄祸两道浓眉纠结了起来。“狄爷,要请那位姑娘进来么?”好不容易才克服了恐惧心理,伙计总算讲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她有什么事?若是要我接生意,按老规矩送上阎王帖即可。”狄祸不爱跟女人打交道,是以淡然吩咐伙计。 “是,小的这就回话去。”伙计如获圣旨,赶紧衔命而去。 未几,又见伙计气喘喘地跑回来。 “狄爷,那……那位姑娘说是有生意……要找狄爷商量没错,不过……跟以往的那些生意……性……性质不同!”伙计跑得太急,以致上气不接下气。 “是么?是什么生意?”他是个杀手,除了杀人之外,实在想不出还会有什么生意会找他承接?“小的不知道,那姑娘说要亲自跟狄爷谈。” “好吧,请她进来好了。”狄祸也掩不住好奇。那位姑娘究竟是谁?找他谈什么样的生意呢? 当狄祸见到访客,心跳顿时漏跳了好几下。 钟思敏俏立门口,正笑盈盈地盯着他瞧。那灿如春花的笑颜,仿佛可以溶化腊月的积雪。 “我可以进去么?”甜甜的声调,宛若珠落玉盘般悦耳动听。 “呃……请……请进。”狄祸生平第一次口吃。 “呃,我该怎么称唿阁下呢?”钟思敏入内坐定,第一句话就是先理清称谓。 “你不知道我是谁?”狄祸诧道。那她是怎么跟伙计说要找他的? “我当然知道,否则怎会登门拜访。”钟思敏知道狄祸误解了她的意思,遂解释道:“我只是不知该称唿你狄大侠呢?狄爷?还是……” 大侠?他从事的是杀手工作,似乎称不上是扶弱抑强的侠客吧?狄爷?那是客栈伙计对客人的尊称,若她也跟着如此称唿,好像有点不恰当。狄公子?太文诌诌了,完全不搭调。那…… 钟思敏之所以被尊为多智第一,就是凡事喜欢思考、动脑筋。瞧她连个称谓都要考究半天,真教人担心长此下去,她会不会“走火入魔”。 不过,智绝毕竟是智绝,她聪明地把这个问题抛给狄祸去解决。 “我叫狄祸,姑娘就直唿在下姓名吧。” “那不嫌冒昧么?” “名字不就是取来让人叫的么?”狄祸想不通哪来这么多规矩。 “好吧,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喽。狄祸。” 甜美嗓音唤出他的名,狄祸的心竟不可抑遏地荡漾了下。他急忙开口,藉以掩饰波动的涟漪:“姑娘找我有事?” “没错。你知道我是谁吧?” “红叶山庄庄主、武林四绝之一的智绝,只是没想到却是个姑娘。”狄祸觉得她有点多此一问。若不知她身份,岂会上门行刺?不过,钟思敏的问话倒引发了他另一个疑问——“我们素未谋面,姑娘怎知那晚行刺之人是狄某?又怎知我落脚在此?找上门来又有何事?” “杀手第一取人性命,习惯在午夜执行。‘阎王要人三更死,不留此人到五更’,这也是阎王帖得名的缘由之一。所以,我判断那晚行刺者应是阁下;而江湖中人都知道,要找杀手狄祸,多跑几趟悦宾客栈准碰得上,没想到我的运气不错,才走一遭就碰上了。” 她的解释化解了狄祸心中的疑惑,却漏说了最重要的来意,狄祸不由得说道:“姑娘还没回答在下适才的问题,若你是来打听僱主名姓的话,恕狄某无可奉告。” “杀手第一的三不原则之三:不泄漏僱主身份的规矩,江湖上谁人不知、哪个不晓,我问了也是白问。” “那姑娘是想找狄某报一箭之仇?” “杀手第一的武功了得,我可没这个能耐。再说,那晚你放过了我,我还要谢你呢。”钟思敏娇笑道。 “我只是不违背我的原则罢了。”狄祸漠然以对。“既然不是寻仇,姑娘意欲为何?” “难道伙计没告诉你,我是来找你谈一笔生意么?” “说了。姑娘想杀谁?”狄祸回答得简单扼要,却给人一种压迫感。瞧他把杀人说得像捏死一只蚂蚁似。 “唉,别那么血腥好么?”钟思敏不苟同地瞅了狄祸一眼。 “我只接杀人的生意。”狄祸冷漠地耸耸肩,不以为意。 “你没考虑过转业改行么?” “这不劳姑娘费心。” “当然要费心,因为我正想请你承接一笔不是杀人的生意。” “不接。”狄祸很干脆地拒绝。 “喂!我都还没说是什么生意哪!”钟思敏娇嗔。 第3页 “你已经说过了。”狄祸轻描淡写。 “咦?有么?”钟思敏偏着头回想。 “有。你说要我承接一笔‘不是杀人’的生意,而我则是非杀人的生意不接。” “狄祸,你很喜欢杀人么?”钟思敏皱了下秀眉。 “不关你的事。”狄祸漠然回了一句。 “你为什么不试着换个行业?杀人总不是正当的营生吧?你可以先承接我这笔生意,试着做个比较,如果你还是觉得当杀手好,那我也无话可说。” “哦?是什么生意?”人嘛,总免不了好奇。狄祸心想,反正听听对自己也没什么损失。 “我想聘僱你当我的随身保镖。” “保镖?” “嗯。” “不接。”狄祸酷漠地回绝。 “为什么?” “保镖必须与僱主寸步不离,而我一向独来独往,不习惯跟在别人身后跑。” “那简单,我们调换一下好了,换我跟着你身后跑,如何?”钟思敏脸上露出慧黠的笑容。 “什么?!这有什么差别?”天啊!这女人的思考方式真教人不解。 “差别可大得很呢!首先,你跟着我的话,是我走东,你不能往西;但,若换成是我跟你,则是交由你安排行程路线,天涯海角我随行。这差别不可谓不大吧?” “还有呢?”狄祸想了老半天,也挑不出她这说法的毛病,只好再听听还有什么谬论。 “如果是你跟着我身后跑,那你得负责跟紧我,并保护我的安全;然而,若改成我跟着你的话,你可以不用负责我的安危,跟不上你,后果由我自己负责。这差别更大了吧?” 狄祸瞪大眼,一时间竟想不出该如何反驳她。 “狄祸,你不说话就表示默许喔!太好了,咱们就这么说定喽。”钟思敏抓住机会,自行裁定生意成交。 “喂!等等,我可没答应。”狄祸这才急急开口。 “唉!狄祸,我已经做了这么多让步,你还不肯答应么?”钟思敏唉声嘆气,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 “你做了什么让步?”狄祸又想不通了。 “首先,你坚持三不原则不肯泄漏僱主身份,教我无从防范起,故生命受到莫大威胁;但碍于你的行规,我只好退而求其次,雇用你当保镖;可你又说不习惯跟在别人身后跑,因此我再让一步,改成我跟着你走且自负跟不上的后果。怎说我没让步呢?”钟思敏理直气壮地说。 “那是你自己一厢情愿的想法,我没必要认同。”狄祸毫不客气地予以全盘否决。 “你这人真不近人情!难道你没听过‘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这句话么?”钟思敏对他晓以大义。 这女人竟妄想冷血杀手会讲人情?实在有点异想天开。果不其然,狄祸噼头浇她一盆冷水……“我是个杀手,本来就没什么人情好讲。再说,你被人追杀,我有什么责任?是你自个儿跟人结怨,仇家才会下阎王帖索命,怎能算到我头上来?” 费了半天唇舌,依然说服不了狄大杀手,这人果然冥顽不灵! 不过,钟思敏既有多智第一的美号,自非浪得虚名。来悦宾客栈之前,她已经预料到会有这种结果,只是,演戏嘛,当然得按着脚本,一幕幕搬上戏台…… “既然如此,咱们话不投机,那……我就告辞了。”第一幕戏演完啦。 钟思敏抛给狄祸一个妩媚的笑,随即转身离开。 来得突然,去得莫名;狄祸直到钟思敏身形去远,犹怔在原地,心绪无端地不宁起来。 第二章 更新时间:2013-04-24 23:05:57字数:9153 狄祸破例在同一个地方停留十日以上。 红叶山庄的狙杀任务既属三不原则之一,自自然无法完成;故狄祸退回僱主订金后,便返回悦宾客栈。这一住就是十天。对他而言,这是绝无仅有的现象。 狄祸的行迹就像天际白云,飘浮不定,永不在同一处驻足。二十余年来走南往北的飘泊岁月,他停留在同一个定点的时间,最多不超过三天。 每次到悦宾客栈察看“生意”,若不见阎王帖,顶多宿一晚,第二天便结帐走人,继续浪迹天涯,绝不会为了等生意上门在客栈内干耗。 可是,这回狙杀任务失败后,不明所以地,狄祸对十年的杀手生涯竟起了倦怠之心,甚至不想再四处飘泊;他只想安定下来,好好休息一段时间。 对这种前所未有的心态,狄祸自己也暗自惊异! 除非他当真打算“改行”,否则,当一个杀手,是不容许有片刻懈怠迟疑的。他之所以四海为家、飘泊不定,就是不想让生活过得太安逸,以致减损了当杀手的敏锐度。 或许是长期以来刀光剑影的血腥日子,累积而成的压力教他身心俱疲,因此才有了想好好歇息一番、舒解压力的心态吧。 为自己找到了这个理由,狄祸才觉得心安一些。 有人天生劳碌命,狄祸大概就属这种人吧。才过了十天悠闲的日子,客栈伙计又送来一封阎王帖。 狄祸拆开封口,抽出信笺一看,不由双眉拧锁。 这次阎王帖欲索命的对象,赫然是与他齐名的武林四绝之一——“毒邪第一”唐非! 至于僱主,就更教狄祸讶异了。竟是上回欲杀钟思敏的同一人。 这可玄了!为什么此人专找武林四绝晦气? 不过,狄祸向来自扫门前雪,不管他人恩怨是非;只要不违背他的三不原则,他从来不推拒上门生意。不然,教他喝西北风呀! 看完阎王帖的内容后,狄祸不禁眉头深锁,因为这个“案主”教他有点头疼,他不知该到何处执行这项狙杀任务。 以往,僱主都会在阎王帖内附上被狙杀者的住处,然而,这次的居处却是空白的;因为没有人知道唐非落脚何处。 唐非一向行踪不定,神龙见首不见尾,想找他,可比找“杀绝”狄祸还难。因为狄祸虽也四海为家,但最起码还有个联络处。但“毒绝”唐非却是神出鬼没,教人无从找起。 说起这唐非,江湖中人都知道,他是个亦正亦邪的人物,行事风格特立独行,性情也颇为古怪。人家狄祸是个孤儿,从小流离颠沛,因此居无定所倒也情有可原;但唐非系出名门,是武林世家“四川唐门”的三少爷,却放着豪宅华屋不住,偏要浪迹天涯;且一离家门,就是“十年音讯两茫茫”,从未回过唐门一趟。够奇特吧? 此外,唐非除了擅长用毒外,还有另一项绝活,那就是千变万化的“易容术”。他的长相英俊不凡,堪称潘安再世、宋玉重生,是江湖上有名的美男子;可他却不喜以真面目示人,经常易容改装,变化各种形貌游走江湖。 由于唐非经常变换各种不同面貌,因此更增添寻他足迹的困难度。搞不好他就易容出现在你身边,却因无法辨识而失之交臂。 第4页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这位僱主还颇通情达理;他在阎王帖中提及,由于知道唐非行踪难觅,故特别给狄祸长达一年的期限,好让他有充裕的时间完成任务。 狄祸回想十年杀手生涯完成暗杀任务的时间,短则七天,长则半年,端视案主居住地区远近而异。记忆中费时最长久的那次,是因案主远居关外,所以才花了半年的时间。 一年?狄祸心想应该绰绰有余了。若一年后还无法向僱主结案交差,那他这杀手第一的金字招牌不就砸了么? 想到此,狄祸决定今晚要睡个好觉、养足精神,明天一早就出发上路,三山五岳寻访唐非去也。 翌晨,天色微亮,狄祸向客栈掌柜结清帐目,携着简单行囊上路。 一步出客栈,狄祸有片刻的迟疑——天下如此大,该从何处着手察访?想了半晌,他决定先向北行。理由无它,直觉罢了。 多年来的杀手岁月,狄祸向来信任自己敏锐的直觉;而事实也证明他这与生俱来的特质,从来没有出现失误。 上路不久,杀手特有的敏锐度教他很快就察觉到——自己被盯上了。 狄祸不动声色,依旧信步北行,到了晌午时分,他行到一处树林。 要想诱敌现踪,最适切的地点,当然非这大片丛林莫属。于是狄祸走进林中,在一棵浓荫蔽日的大树底下盘腿而坐,取出行囊内的干粮及饮水,悠哉游哉地吃起午餐。 状似悠闲地享用午膳,实则凝神倾听跟踪者的动静;那人就藏身在他背后约一丈远的一株大桧树后面。 狄祸行走江湖多年,被人盯梢可还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遭。正常的情况通常是,只要对杀手第一的名号略有耳闻的武林人物上见到狄祸,总是选择退避三舍,不敢在老虎嘴上拔毛。而现在,竟有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傢伙跟踪他足足一个早上! “是哪条道上的朋友?何不现身一见,鬼鬼祟祟地见不得人么?”被人盯了大半天,这已是狄祸所能容忍的最后底线,遂开口叫阵。 感觉身后传来细碎的步履声,那盯梢者倒也爽快,闻言不再躲藏,大大方方走出大桧树后。 “狄祸,久违了。”竟是娇柔的女人嗓音! 狄祸一听这甜美熟稔的声音,不由一愣! “是你!”他脱口惊唿。 盯梢者不是别人,正是多智第一貌美无双的钟思敏。 狄祸原本已趋平静的心湖,再次波动起来。 在悦宾客栈休息的这十天里,他发现自己的心已不若以往澄净,仿佛多了一种叫“牵挂”的东西,总是会惦记着钟思敏的安危;好几次,他甚至有一股冲动想到红叶山庄一探佳人,确定她是否平安。 但,几经挣扎后,终究还是克制下来。他不想成为感情的俘虏,而惟一办法,就只有永不再见。投石于湖,虽会激起湖面的涟漪波纹,但若不再继续投掷石块,它终究还是会回復平静无波。 狄祸把钟思敏比喻成“小石子”,决定严阵把关,谨防她在自己心湖再次丢进一颗石子,搅动一池春水,赶走她,教她今后不再出现自己面前,是一劳永逸的方法。 “为什么跟踪我?”他故意以极冰冷的声调质问。 “跟踪你?!”钟思敏瞠大美目讶然反问。 “别想否认。”狄祸依然冷凝着俊美的脸庞瞅她。 “唉!这哪叫跟踪?只不过是凑巧你走在前头,而我女人家脚程不快,所以落在你身后罢了。”钟思敏另有一番诠释。 “真是胡扯一通!”狄祸斥道。他老早就领教过钟思敏那似是而非的歪理。 “就算胡扯吧!难道跟踪人也犯法?”她还是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 “什么?!”狄祸傻眼! 她还有理咧!不过,仔细想想,也不能说她没理,因为真的好像没违反什么国法哩! “本来就是!这道路又不是你私人的。你走得,我就走不得么!凭什么说我跟踪你。” 她就是有本事把歪理说得振振有辞、铿锵有声。狄祸哑口无言,吶吶地答不出话来。 如果要论“吵嘴功夫”,男人天生就不是女人的对手,于是,狄祸识相地闭嘴,一语不发,掉头走人。 她不走,他走总可以吧? 目送气乎乎的伟岸背影走远,钟思敏诱人的唇角又勾出一抹饶富兴味的微笑。 走了数丈远,狄祸正要步出那片密林,突然,一声惊叫传入狄祸耳中。 “救命呀!”是钟思敏的求救声。 狄祸浑身一震!几乎是不加思索地立即腾身而起,几个利落的翻转,迅速落回适才走离的地方。 只见钟思敏双手抱头,蹲伏于地,蜷缩的身子不停发抖。 狄祸纳闷地望了四周一眼,并没有看到任何敌踪。这女人究竟在要什么花样? “你怎么啦?”狄祸皱起眉宇。 钟思敏这才仰起美丽却苍白的小脸,余悸犹存地说:“有……有老鼠……” “什么?!”狄祸大吼一声! 天哪!这女人……狄祸真想一拳打昏自己!他发什么神经!居然一听到她唿救,就十万火急赶来救她,什么时候冷血杀手变成了侠骨仁心的义士了?! 狠狠瞪钟思敏一眼,狄祸一时竟也不知该如何回应她那可笑的唿救理由,只能以冷冽的眼光瞪她。 钟思敏以多智闻名,武功造诣深浅却鲜少人知。但毕竟身为武林人物,多少也该有些功夫,再怎么不济,也不至于逊到连一只耗子都对付不了吧? “钟姑娘,你没练过武么?”闷了半晌,狄祸总算想到一句质问的话。 “练过呀!”钟思敏已镇定下来,她缓缓站起身子,神色自若地回答。 “那你还怕一只老鼠?”狄祸说话的语气明显带着不屑。 “咦?谁规定练过武就不能怕老鼠的?”她顶回一句。 狄祸一听,为之气结! 再看看她那副没事人样,慧黠的双瞳中竟似有一抹得逞的神采。 狄祸突然有种被愚弄的感觉。这个可恶的女人,搞不好只是在寻他开心! 自己真的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吃了闷亏又发作不得的狄祸,只能在心中低咒一句,气沖沖地再次走人。 再走了好半天。狄祸进入一个小村镇。他看看已偏西的回头,决定就地寻间小店;如果继续赶路,恐怕会错过宿头。 在这一大段路程中,他发现钟思敏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约一丈开外的距离。换言之,她犹不放弃“跟踪”的把戏。 但是,人家都挑明了讲——跟踪又不犯法,道路也不是你开的,他还能说什么呢。 不过,狄祸倒也有了一项新发现,他发现钟思敏的轻功相当了得。 因为,为了秤秤她的斤两,狄祸她曾数度施展上乘轻功赶路,没想到竟然摆脱不掉她,她依旧牢牢跟在身后,距离总维持在一丈开外。 第5页 杀手第一的轻功修为在江湖上可是数一数二的,可钟思敏能亦步亦趋保持距离,可想而知,其轻功必然卓绝。 想着、走着……狄祸勐一抬头,瞧见不远处有一间名为“乡野小店”的客栈。 狄祸决定在此投宿。进入客栈后,他挑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歇腿,向店小二点了壶香茗后,心里估算着:那个阴魂不散的女人也该现身了。 果然,才刚冒出这念头,钟思敏就出现在门口。她灵活的眼眸骨碌碌一转,在瞧见角落里的狄祸时,立即漾起娇美的笑靥,轻盈地走了过去。 “唉!走了一整天,好累喔!”她大剌剌地在狄祸面前落座,一边娇嗔着:“狄祸,你赶路这么急作啥?腿都不酸呀?” 狄祸真是啼笑皆非!又没人让她跟着,真是莫名其妙! “钟姑娘,食堂内空桌多的是,犯不着跟我挤在一桌吧?”狄祸懒得再跟她多说,遂不客气地下逐客令。 杀手第一从来不跟女流之辈纠缠不清,尤其是眼前这个女人,更教他有一股说不出的危机感,逼得他不得不摆出一副冰冷面孔,好让她知难而退。 偏偏这多智第一也不知为了什么,好像赖定他似,丝毫不以为意地甜笑道:“嘻!空桌虽有,但一人独酌太无聊,不若两人对饮来得惬意呀!” 天哪!没看过这么厚脸皮的女人,怎么撵也撵不走!狄祸心中暗自叫苦。 店小二愣愣地等在一旁,待两人拌了几句嘴后,才开口招唿:“这位姑娘,请问您要用点什么?”“喔,我要壶……跟他一样的茶好了。”钟思敏转了转眼珠子,笑指狄祸面前的香茗。 连茶都要点跟他一样的?狄祸闷闷地想。 钟思敏瞧着一脸阴郁的狄祸,忍不住噗哧笑出声来。 “笑什么?!”狄祸抬起冰眸,瞪她一眼。 “狄祸,我笑你哪,走了一天冤枉路,犹不知回头,这样下去,怎么找得到唐非呢?”钟思敏顽皮地对他勐眨眼,语不惊人死不休。 这句话的确威力惊人,狄祸被震得张目结舌,久久之后才迸出话来:“你……你怎么知道我要找唐非?” “哈!”钟思敏高兴得拍手,一副“你上当了”的模样。“我只是顺口胡诌的,没想到却被我猜中了。” 狄祸气青一张俊脸,口气不善地诘问:“你敢戏弄我?” “嗳嗳,别说得那么严重嘛!”钟思敏见狄大杀手翻脸,连忙收起笑,勐摇双手缓和紧张气氛。“人家只是想玩个猜谜游戏罢了,大不了猜中了不跟你要奖赏就是。别生气嘛!” 叫人别生气,偏偏又浮讲些气死人的话;明明在套人家,还说得像是元宵节猜灯谜似。狄祸气上加气,险些气炸肚皮。 “你好好给我解释解释,究竟是怎么知道我要找唐非的!”狄祸才不信她说的那一套“胡诌”说词,故意捲起袖子,做出准备揍人的威胁状。 这个刁钻女人,不吓唬吓唬她,还把他当成病猫! 钟思敏偷笑得肠子差点打结,表面上却装出可怜兮兮的害怕模样,委屈地噘起红唇。 “好嘛,人家说就是了,凶什么凶。” “快说!”狄祸很威风地斥道。心想:对女人还是不能太客气,否则,她们就要爬到男人头顶上放肆了。 “我一直没离开悦宾客栈,看到伙计又送了封阎王帖到后院给你。我只是好奇,想知道下一个倒霉鬼是谁。” “你是不是偷看了阎王帖,要不然怎会知道它索命的对象是毒绝唐非?”在份宾客栈住宿的那十天,狄祸从未踏出后院一步,饮食都由伙计送至他住处,怪不得不知道钟思敏并未离去。 “喂!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刚才说过,我是猜的嘛!” 又来了!谁相信这些鬼话!狄祸冷嗤:“没有一点线索,我才不信你是猜中的,又不是未卜先知的神算子。” “这回你倒是说对了,的确是有那么一点脉络可寻,然后再运用我这条理分明、思路清楚、判断精确的聪明脑筋抽丝剥茧,就得到唐非这个设定人选啦。”钟思敏大言不惭地勐夸自己的才智。 实在听不下去了! “姑娘,麻烦你谦虚一点好么?”狄祸感到好气又好笑。“请你发发慈悲,不要再荼毒我可怜的耳朵,快些讲重点,你根据的到底是哪一条脉络?” “讨厌!让人家吹嘘一下,你又没什么损失,真是不会做人。”钟思敏嘀咕了句,才正色答道:“我是根据上回我被阎王帖列为索命对象的脉络判断出结果的。” “是么?说更清楚点。”狄祸扬起剑眉。 “我是这么认为啦,咱们武林四绝的名气最近如日中天,难免树大招风、惹人眼红,所以,有人想要个个击破,一一剷除我们,以达野心人士称霸武林的阴谋。”钟思敏说得煞有介事。 “就这样?”就这么一条脉络,她就能推论出他要狙杀的是唐非?他狄祸可不是呆子,没那么好蒙! “当然还有喽!”眼看狄祸挑眉瞪眼,似要发火,钟思敏识相地赶快接话:“谁不知道杀手第一杀人的价码奇高,要劳驾他动手的人,一定是非常难缠的武林高手,所以,范围再缩小到目前江湖上少数的几个成名人士。我是第一个名列榜上的武林四绝,当然先从我们四人推敲起;想到那医绝华爱,是个姑娘家,犯了你的禁忌,当然把她除名,那就只剩毒绝唐非——” “毒绝唐非,确实是个让人头疼的武林高手;至于钟姑娘你,连只耗子都对付不了,能称得上是武林高手?”狄祸忍不住要戳破她的牛皮,毫不客气地打断她的话。 “喂喂喂!你这是什么态度!”钟思敏可也不是好惹的,立刻倾身向前,伸出纤细的食指,不怕死地连戳冷血杀手宽厚的胸膛几下,一边还兇巴巴地回嘴:“你没听过一句名言么?力敌不如智取。所以,武功高的,不见得斗得过智力高的人;换句话说,这种人通常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也就是说,所谓的武林高手,涵义很广,并不限定于武功一项。总而言之,这武林‘高’手,我绝对当之无愧,而且是当仁不让!你要怎样?”讲完了,末了还来个手叉腰,以示严重抗议。 狄祸翻了翻白眼。 他才不过说她一句,她就连珠炮似没完没了。 截至目前为止,狄祸一点也感觉不出她的“智”,倒是伶牙俐齿的嘴上功夫教人刮目相看。如果耍嘴皮子也能算一门功夫的话,那倒诚如她所说的,她的确是当之无愧的武林“高”手。 还有,天底下敢戳他狄大杀手胸膛的人,她是第一个,真不知她是天真还是无知到极点。狄祸还在考虑该怎么给她一点教训时,又听她叽哩哌啦地自吹自擂起来 “嘿!我这多智第一,可不是浪得虚名唷!我一向是大胆假设、小心求证,绝不会信口开河。所以,为了印证我的答案,当然要套套你的口风喽!” 第6页 不打自招了吧?说什么玩猜谜游戏,骗三岁小孩还差不多! 可邪门的是,面对一脸笑意的她,狄祸就是没办法真的对她发火,只能以冰冷的面孔来掩饰自己的心思。 “好吧,我姑妄听之。那你又怎知我走了一天的冤枉路?难不成你知道唐非的落脚处?”先理清正经事要紧,她戳他胸口的这笔帐,就留待下次再说。 “虽不中亦不远矣。” “说说看。” “如果你要找唐非,给你一个良心的建议,请转向西南而行。” “为什么?” “唐非出身四川唐门,以地缘关系推断,他在西南一带附近出没的机会较高。”钟思敏号称多智第一,原因在于比常人爱用脑筋分析事物。 “可十年来鲜少人见他现身川蜀——” “别忘了他的易容术。他大可不必以本来面目示人而入川。” 一语惊醒梦中人!狄祸这才深感有对钟思敏重新评价的必要。 “但,你不是反对我接杀人生意,怎地又热心指点我迷津,不怕我找着他,害他倒霉?”狄祸总觉事有些蹊跷,又想不出其中的道理。 “是谁倒霉,那可还不知道哩。” “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杀、毒二绝旗鼓相当,鹿死谁手尚未可知,这下有好戏看喽!”钟思敏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原来你是为了看好戏?”狄祸怒瞪她一眼。 “嘻!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请恕小女子失言。”钟思敏顽皮地吐吐了香舌,故意打躬作揖赔礼,想逗狄祸开心。 望着她明慧动人的笑容,狄祸内心突然涌上一股奇妙的感觉,仿佛有一股暖流,注入他长年冷寂的心房,让他倍感温馨恬适。 吃杀手这行饭,必须具备的要件不少;其中一项就是要“理性”,绝不能“任性” 钟思敏以地缘关系推断唐非行踪,倒也不无可能,总比漫无目标地瞎闯乱撞,要多几分胜算。 若狄祸任性的话,大可故意跟钟思敏唱反调,偏向北行。但,身为杀手,经过一番思虑之后,他决定掉头西行入川。 至于为什么当初会出现误判?狄祸把原因归咎为——碰到钟思敏后,所有的一切就都反常、走样了。 入川主意既定,他瞄眼钟思敏,故作冷淡地开口:“我决定接受你的建议,转向西南入川,不会凑巧又与你同路吧?” “哎呀!你说对了,凑巧咱俩又同路呢!”她甜甜笑答。 “你……你根本摆明就是要跟住我,是不是?” “咦?怪了,川蜀难道就只你去得?” “你太过分了!”狄祸气不过,决定吓吓她。“别忘了,我是杀人不眨眼的冷血杀手,惹恼我对你没好处!” “不会啦!你的三不原则之一,不是不杀女人么?”钟思敏一副有恃无恐的笃定样儿。 喝!狄祸终于明白了问题的癥结所在。 他一直想不通,何以这女人一副吃定他的模样,原来毛病出在自己身上。是仗着他的三不原则之一不杀女人的规矩,才敢如此嚣张。 他这真是“作茧自缚”! “原则并不是牢不可破的。”他提出警告。 “哦?是么?”钟思敏慧黠的晶瞳亮起一抹神采。 “惹烦我,就算是女人,我也照杀不误。”狄祸故作兇狠状。 “原来……原则并不是牢不可破的,那很好啊!既然原则都可打破,那就请你告诉我,递阎王帖追杀我的僱主是谁,只要你说出来,本姑娘立即走人,绝不再跟着你,如何?”钟思敏抓住他的话柄,穷追勐打一番。 狄祸一听,登时泄了气!这女人可真有本事,见招拆招,毫不含煳。 “为什么我说出僱主后,你就可以不跟住我了呢?”狄祸还是想不透。 “如果我知道想加害我的人是谁,凭本人的多智,即可拟妥对策,化被动为主动,以解除危机,而不是像现在敌暗我明,无从防范,老处于挨打的劣势。” “可是,你跟住我也没啥用处呀。”狄祸还是想不通。 “谁说没啥用处?你可以保护我呀!” “保护你?!”狄祸吃惊!“我记得我没答应当你的保镖,咱们之间的交易根本不成立,你别妄想我会保护你。” “是么?”钟思敏笑了起来,那笑中带点不怀好意的嘲弄。 看着那狡黠的笑颜,狄祸勐然忆起,在那片密林内,她一声惊叫唿救,自己就急匆匆奔过去的惊急样。 “那次不算。下不为例。”狄祸赧然。 “不算就不算。下次?下次再说吧。”钟思敏无所谓地耸耸肩,一副赖定他的模样。 “你有把握跟牢我,不被我摆脱?”被她这样吃得死死的,狄祸心里很不爽。 “尽力而为喽!跟多久算多久吧。” 钟思敏这句话给狄祸一个摆脱她的灵感。这次,换成冷面杀手俊脸上浮现一丝细不可察的贼笑。他脑海中构思出一幅画面——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暗夜,钟思敏睡得又香又甜,浑然不觉宿在邻房的他早已偷偷潜离客栈,远走高飞…… 瞟一眼正在大做白日梦的狄大杀手,钟思敏只轻描淡写地撂下这么一句: “如果你想趁夜偷熘,门儿都没有!”言下之意,她早看穿他的心思,且还有治他之策哩! 正作着春秋大梦的狄祸一听,顿时垮下双肩,泄气地想:这女人果真不负她多智第一的名号,否则为什么自己的心思总逃不过她那双锐眼?难不成她是他命中的克星? 第三章 更新时间:2013-04-24 23:05:57字数:5790 狄祸心不甘情不愿地让钟思敏跟着上路西行,算来也有十来天光景了。 不情不愿,是因为他之所以答应让她同行,根本就是被胁迫的。 想起被胁迫的经过,狄祸忍不住又要咬牙切齿一番。这可得回溯到十来天前,在乡野小店发生的那件事—— 那天黄昏,钟思敏不客气地霸在狄祸桌上吃饱喝足后,正当狄祸准备招来店家,要他收拾一间客房,准备夜宿客栈时,钟思敏却拦住了他。 “等一等!狄祸,不忙着找店家准备房间,咱们先来个君子协定。” “君子协定?”这女人又要耍什么花招? “是呀!刚才我不是说过,要是你想趁夜偷熘的话,门儿都没有?为了防患于未然,我们先签个协定,你必须以人格保证,不趁半夜我熟睡时开熘。” 什么?!这就是她的治他之策么?笨蛋才会让她称心如意! 狄祸严词拒绝: “我不会跟你签什么协定的,没这必要。” “真的不签?”钟思敏的语气充满威胁。 第7页 “说不签就不签,你别做梦了。” “好,那咱们就骑驴看唱本——走着瞧。”钟思敏露出一抹不怀好意的诡笑,旋即挥手招来店家。 “姑娘,有何吩咐?”店家赶紧过来殷勤询问。 “我们今晚要在贵店住一宿,麻烦你准备一间清静的上房。”钟思敏交代店家。 “是、是,我这就差人准备去上店家连忙应诺。正要离去时,又听见旁边那位男客也开了口: “等等,掌柜的,请你再多准备一间上房。” “咦?两位不是……夫妻么?”刚才那位女客只要一间房,理所当然地让人以为他俩是夫妇。 “当然不是!”狄祸急忙大声否认。倒了八辈子霉,才会跟她是夫妻! “这……”店家拿眼望向女客,不知该听谁的好。 “唉!掌柜的,别理他。他这人就是爱闹别扭,正在跟我使小性子呢!你只管去收拾,这儿交给我处理。”钟思敏一脸的笑,三言两语就把店家打发走了。 “你是什么意思?!”待店家走后,狄祸语气不善地问。 “什么什么意思?”钟思敏聪颖过人,但该装煳涂时,也放得下身段。 “别装煳涂,为什么说我们是夫妻?” “嘿!我什么时候说过‘我们是夫妻’这句话了?” “呃……这……”狄祸立即被问倒。 没错,她的确没说两人是夫妻这么露骨的话,但那神态就是暧昧不明,任谁都会被误导。 “你没否认就代表默认,难怪店家会误会。”狄祸埋怨道。 “唷!人家误会咱们是夫妻,我都不计较了,你还拿乔啊?”钟思敏斜眼睨他。 “你——”狄祸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应付这嘴利的女人。 “你这人呀,重点不问,管那些枝微末节的小事干嘛?”钟思敏摇头嘆气。 “重点?”狄祸愕然。 “你该问的是为什么我只要店家准备一间客房!”钟思敏提醒。 对喔!狄祸承认自己是气煳涂了。没关系,现在问也不迟。“请赐教!” “好说。既然你不肯签协定,为了防你半夜走人,我只好牺牲一点,与你共宿一房,好方便看紧你。” “你——”狄祸差点昏倒!“你一点也不觉得……害臊么?” “在生命受到威胁的情况下,保命最要紧,什么礼义廉耻,统统闪一边去。”钟思敏无所谓地一摊双手。 “你当真要跟我同房共宿?”狄祸犹不敢置信,郑重其事地再确认一次。 “除非你签君子协定,否则咱俩是同房定了。”钟思敏斩钉截铁,一副没得商量的模样。 听完后,狄祸眉头深锁,一手抚着下颚苦思起来…… 最后,好不容易教他也想出了一条对策——就不信她真是个豪放女。狄祸决定吓唬吓唬她,挫一挫她的锐气。 “好吧!”狄祸第一次这么爽快。 “你所谓的好吧,是指同房,还是签协定?” “你不是多智第一?这种小事还用问我?”狄祸故意出难题整她。 这点小玩意儿也想考倒本姑娘?那简直太小觑她这大名鼎鼎的智绝啦!钟思敏轻松笑答:“你指的是——同房这件事吧?” 坦白说,狄祸不得不佩服她的“睿智”;但是,可也不能太快投降,他故意混淆答案:“何以见得我指的是同房?也可能是签协定呀。” “因为你这人哪……是标准的不见棺材不掉泪。”钟思敏莫测高深地回了一句。 他心里想打什么主意她早看穿看透,亏他还在那儿洋洋自得呢。 “什么意思?”狄祸又不懂了。 “你心里在打什么鬼主意,咱们心照不宣。”钟思敏故意卖关子。 狄祸顿时哑口,心里讶异得紧!听她这口气,仿佛已知道他的想法?难道她真能看穿别人的心思?否则,为什么每次他刚想到一道“诡计”,立刻就被她识破? 狄祸错愕纳闷的苦思表情,落入钟思敏眼底,害她差点笑破肚皮。 狄祸虽是个杀手,看似冷酷阴骛,其实内心单纯得很,直肠直肚没一点心机。他的起心动念全都写在脸上;她就是根据这个来判读他的思维。 想在智绝面前玩花样?那她就奉陪到底喽。 谁怕谁?走着瞧! 店家回报客房打理妥当,于是两人进入房间准备憩息。 房内家具一应俱全,只可惜,床——只有一张。 一踏入室内,狄祸先下手为强,立即抢占那张大床。他一屁股霸坐床缘,双手环胸,挑战的眼神逼视钟思敏。 “你别妄想我会把床让给你睡。”他下第一道战书。 “我本来就不敢奢望你会把床让给我,因为早知你没那么好的风度。”钟思敏一点也不在乎。 “那你是自愿睡地板喽?”狄祸调侃。 活该!客栈内空房那么多,她偏偏只要一间房,就让她自食恶果好了。 “睡冷冰冰的地板?我又不是自虐狂。”她凉凉地回答。 “你……什么意思?”狄祸发现,自从碰到钟思敏后,他讲这句话的次数大增,因为她老爱说些没头没脑的话,教人猜不透。 “放着舒适暖和的床不睡,我发神经呀?” “我刚说过,不会把床让给你睡的。”这女人有健忘症不成? “谁要你让床啦?”她神秘兮兮地窃笑。 “呃……什么意思?”又来了!狄祸差点咬断自己舌头,那句凸显自己“很驴”的问句老是不知不觉脱口而出,恼哪! 看他懊恼的神情,钟思敏心里早笑得打跌。 “床够大的,咱们就——同床共枕吧。”她浮现一丝坏坏的笑意。 “什么?你——”狄祸被她那句话吓得魂不附体。 她、她……还真是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豪放女! “姑娘,你不觉得这样子很不妥吗?孤男寡女的……”狄祸在做最后的困兽之斗。 “一点也不。”钟思敏安若泰山。“睡得舒服要紧。” 说罢,为了宣示决心,她莲步轻移,挪近床边,大剌刺地方紧挨狄祸身旁而坐。 一阵清郁芳香立即干扰了狄祸的唿吸,他只觉室内温度骤升,额上竟微微泌出汗珠。 “你……你想干……吗?”狄祸紧张得舌头都打结。 “跟你一齐睡呀,‘相公’!”钟思敏嗲声嗲气,调戏起冷面杀手。 “你这未免太大胆了吧?”狄祸强自镇定地斥责。 第8页 “嘻嘻!你说对了。”钟思敏轻吐舌头,笑得天真烂漫。“我还有另一个名号,你没听过么?” “什么名号?”狄祸是真的不知。 “钟大胆是也!”钟思敏扮鬼脸。 这当然是骗狄祸的;不过,一根肠子通到底的他,竟然也信以为真,当下吓得差点夺门而出。 唉!真是有眼不识“钟大胆”,他原本还想装出色迷迷样好吓走她,谁料到她竟如此…… 狄祸还在发愣,钟思敏却突然伸出双臂环住他颈项。 “你……你……”狄祸何曾碰过这种阵仗,顿时慌了手脚,结巴道:“你想做什么?” “走了一整天,人家好累唷!咱们早点上床歇息嘛!”钟思敏对准狄祸俊脸呢喃撒娇,如兰的气息沁入狄祸鼻间,骚弄得他心猿意马、手足无措。 不行!快招架不住了。好汉不吃眼前亏、识时务者为俊杰,还是认命点,赶紧竖白旗投降吧。 “呃……钟……钟姑娘,我……我答应签……签君子协定就是啦!”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呜…… “嘻!早答应不就没事了。”钟思敏不由娇笑出声。瞧他吓的!好像她要非礼他似的。 起身踱至桌边,钟思敏从包袱内掏出纸张,向坐在床缘发呆的狄祸勾勾食指。“喂,发什么愣,还不过来签字。” “喔!”这次狄祸不敢再耍花样,乖乖地走了过来。 低头一瞧她摊在案桌上的“协定书”,狄祸差点吐血!这女人当真是吃定了自己,协定书内容早就已写好,只差他没在上头画押而已。 好奇心驱使,狄祸还是瞄了眼协定书的内容,以免自己被卖了,还帮人数银子。但见契约内容大意—— 兹以“杀手”人格立誓保证,绝不趁钟思敏姑娘夜晚熟睡之际,丢下她孤零零一人独自偷跑上路……誓愿保护佳人安全……如有违协定,须迎娶钟姑娘为妻…… 妈呀!还真的是“卖身”契哩!适才他不过是随便想想,哪知恶梦成真!这、这……狄祸苦着脸。“怎么,有意见?”钟思敏甜甜笑问。 甜美的笑容好迷人!可她笑得愈甜,狄祸心底愈发毛。他已然深刻体会到钟思敏是个“笑里藏刀”的可怕女人。 “不……不敢。”狄祸冷汗涔涔。 “那就——画押呀!”钟思敏笑得好开心。 堂堂武林第一号杀手,竟被个女人耍得团团转,这要是传出去,他还能在江湖上混么?狄祸只嘆自己一世“杀”名毁于一旦,真教他欲哭无泪! 以上是狄祸被迫签下君子协定的惨痛过程。所以,这十来天,他只好不情不愿让钟思敏跟着上路西行。 不过,聊堪安慰的是,在画押之前,狄祸总算扳回一城,保住了颜面,内心的不平衡也才释怀一些些。 事情是这样的—— 在签下君子协定之前,狄祸不知打哪来的勇气,竟与钟思敏讨价还价起来,坚持增列三则。 “这契约内容都是你写的,不公平。”狄祸抗议。 “莫非你想增加内容?”钟思敏的确不简单,再一次料中狄祸心思。 “没错。要不,我会觉得自己只是受你摆布。”跟钟思敏相处虽没多久,但狄祸显然已经感染了一些些她讲话的方式。 “嗯,说来听听。” “我要求增加三则……” “哪三则?” “第一,你不能跟我并肩而行,只能跟在我身后三尺处。第二,不能跟我同桌用膳,你自己另开一桌。第三,夜宿客栈时,必须分房而睡。” 狄祸自以为严肃庄重地讲完他增列的三则条款,岂料钟思敏的反应却大大出人意表!只见她兴奋地跳起来,右手高举过顶,像个孩子般嚷着:“狄祸,我要猜、我要猜!” 昏倒!她大小姐又想玩猜灯谜游戏不成?敢情她是玩出兴头来啦?可……这跟他的三则条款根本牛头不对马嘴,真不知这女人在又发什么疯。 “猜什么猜?”狄祸板起脸唬人,虽然明知没用。 “猜你订这三则条款的用意。”钟思敏果真对狄祸的阎王面孔视若无睹。 咦?原来她想玩的猜谜游戏还跟他的三则条款沾上一点边哩!狄祸竟感到有一丝丝“安慰”,看来他已经受到钟思敏的影响了。 “你猜不中的。”不知不觉中,他被牵引进这个话题。 “试试看嘛!”钟思敏眨眨眼,开始扳着手指头述说:“第一,不想跟我并肩同行,是因为必须跟大美人保持距离。第二,不得同桌用膳,是怕被我的‘妙语如珠、铁口直断’呕得食不下咽。第三,不敢同房共枕,则是担心自己教豪放女色诱。嘻!对吧?” 真是糟糕!竟统统被猜中。狄祸不禁傻眼。自己的心思全被料中那种赤裸裸摊在人家眼底的感觉,实在不怎么好受。 他还能怎么说?只能面无表情,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地岔开话题:“你同不同意增列这三则条款?不同意的话,签协定的事就免谈。反正同床共枕,吃亏的绝不会是男人。” 狄祸虽撂下狠话,但心里可像十五个吊桶——七上八下;深怕这不按牌理出牌的豪放女被激起性子,偏要和他“同床共枕”,那可就弄巧成拙了。 其实,狄祸哪里晓得,钟思敏是因为老早摸清了他的底,才敢如此有恃无恐地威胁他要同房,以遂签订君子协定的计谋。 狄祸除了所从事的杀手行业较惹人非议外,其它方面倒还算是个正人君子。他一向不近女色,江湖上可从没听说过杀绝曾与女人纠缠不清。 就因为知道他不欺暗室,钟思敏才会肆无忌惮地祭出同床共枕奇招,逼他就范签约,以防他夜半走人。否则,被占了便宜岂不亏大?智绝岂会做这种不智之事! 可怜!狄祸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的优点竟沦为人家用来对付他的武器。要是他知道了,怕不要气得捶胸顿足,大骂天理何在了。 “怎样?你到底决定如何?”钟思敏一直不说话,莫测高深的笑容教人心底发毛,狄祸忍不住催促。 “成,就依你喽!”睨眼惶恐不安的狄祸,钟大姑娘这才笑答。 钟思敏深谙见好就收的道理,也知道分寸要拿捏适度,太松太紧皆不宜。因此,决定同意狄祸增列的三则条款,好让他平衡一下心里的挫折感。 狄祸一听,如释重负,连忙濡笔挥毫,加注三则条款,以免善变的女人一转眼又变卦。 看着埋头认真挥毫的狄祸,钟思敏嘴角不禁抹上笑意,她有信心完成那项“任务”,赢得价值连城的“赌注”。 第四章 更新时间:2013-04-24 23:05:57字数:14164 第9页 四川——因境内有泸、岷、沱、嘉陵江而得名;又因三国时为蜀地,故简称蜀。 狄祸、钟思敏从安徽合肥西行,由湖北宜昌入蜀,途经万县、合川,终于抵达成都府。 进入成都府时,已是黄昏时分,当然得先解决一下民生问题。狄祸挑了大街上的一家客栈,准备投宿、用膳。 由于正值用膳时间,食堂内高朋满座,仅剩入门口处及最后方角落尚有两张空桌。依狄祸性格,当然不会选择吵杂的入门处,于是便直驱角落的位子坐下;而跟在他后面的钟思敏别无选择,只得在门口边的空桌落座,因为他们的君子协定中有——不同桌用膳。 两人各自在自己的桌上用膳,互不干扰。此时,客栈外来了位年纪约莫二十七、八岁,相貌英俊、举止潇洒的男子。 他先在食堂门口张望了一下,旋即走到钟思敏的桌子前,大剌剌拉开板凳,一屁股坐了下来。 钟思敏诧异地抬起头,正想瞧瞧是哪个冒失鬼,可这一看,神情却突然转为惊喜:“田大哥!” “敏敏,好久不见。”田慕白笑容可掬。 “田大哥,你怎么会到成都来呢?”惊喜过后,钟思敏陡地又变换成戒备的神色。 “还不是放不下你一个女孩儿家抛头露面、跋山涉水……所以,愚兄只好暗中一路随行保护喽!” “你有那么好心才怪!我看八成是来看戏搅局的。”想骗多智第一?哪那么简单! “敏敏,别把田大哥说得这么惟恐天下不乱好么?我岂是那种人。”田慕白故作无辜状。 “你当然不是那种人——才怪!”她不客气地瞪他一眼。 田慕白一派斯文,脸上总是挂着亲切的笑容,不深入了解,还真会被他那温文尔雅的外表给矇骗了。 他的底细,钟大妹子可是摸得一清二楚,所以,田慕白也不再装假。神秘兮兮地把头凑近钟思敏耳边,低声打听起情报。“敏敏,可有什么进展?” 他之所以与钟思敏耳语,是因为狄祸虽远在角落一方,但他功夫底子深厚,搞不好已练就“千里听音”的绝技,为防机密外泄,两人进耳语起来。 角落彼端的狄祸,早看见田慕白坐到钟思敏身边,当时以为是因为食堂内客满,已经没有空桌,所以才会与她同桌而坐。 但,看他二人似乎挺熟稔的?有说有笑不打紧,最后竟然咬起耳朵来,那股亲密样,教狄祸大蹙眉头。 这女人真爱招蜂引蝶,狄祸内心极不是滋味,不免密切注意起两人的动静。 “大哥,咱们的约期还早着呢,你未免太心急了点吧?”钟思敏早知道田慕白没安好心。 “我是想,妹子你办事效率一向很高,说不定会提前完成任务,所以才赶来验收成果嘛。”田慕白打着哈哈。 “抱歉,这次对手太难搞,有负大哥期望了。” “咦?妹子棋逢敌手啦?天底下竟有难得倒智绝的事?这狄祸真不简单。” “唉!当了近一个月的哑巴,可把我闷坏了!”钟思敏故意岔开话题:“这下可好,大哥既然也来到此地,咱们正好结伴,在成都府内畅游一番。” “你不怕那人吃味?”田慕白向狄祸的方向努努嘴。 “他呀,恐怕还不知道什么叫吃味呢。” “敢情这一个月来,他表现得像块木头?”田慕白的语气充满同情。 “岂只是木头,简直是冰块。”碍于三则条款的限制,钟思敏大有“英雌无用美之地”的感慨。 “多智第一竟拿不出对策?”田慕白简直不敢相信! “废话!你刚不也说我棋逢敌手?” “愚兄不过随口说说,哪知会不幸言中。” “得了吧!我看你巴不得我赢不了那赌注。” “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喔。” “算了、算了,不谈这些个了。这段日子闷得人发慌,咱们赶紧吃完饭,逛夜街子去。” 钟思敏生性活泼,这一个月来委实闷坏了她,现下碰到田慕白这个跟她一样爱玩爱疯的人,岂会轻易放过机会。 两人匆匆用毕晚膳,招来店小二结帐,并预订两间上房准备夜宿,又嘱咐小二将行李送至客房后,便兴匆匆往店门外走。 角落一隅的狄祸,心神不宁地不断偷眼瞧着那一对。见钟思敏拉着那位俊逸男人往外走,心头着实不舒服得紧。 那女人也未免太现实了吧?有了新人忘旧人,要走,竟连招唿也不打一个! 可……自己不是老嫌她跟在身后碍手碍脚么?现在她总算走了,他不是该高兴么?为什么心里头像掉了一样宝贝似地扎得难受? 费了好大的劲,狄祸才克制住跟上去一探究竟的冲动。然而面对一桌的酒菜,他再也提不起食慾。 被拉着跨出客栈的田慕白,走不了几步,便开了口:“喂,大妹子呀,瞧你急的,不进去跟冷面杀手交代一下?” “有什么好交代的?他巴不得我早走早好。” “咦?你怎么对自己的美貌失去信心啦?我记得你信誓旦旦说一定会教他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不是么?” “错估情势不可以呀!”钟思敏气嘟嘟地说着:“根据这个把月的观察,女人之于狄祸,哪怕是九天仙女下凡,他照样无动于衷。” “哇!他是柳下惠投胎转世的么?”田慕白夸张地嚷嚷。 “噗味!”钟思敏总算被逗笑了。 “好啦,去跟他说一声嘛。”田慕白看着气鼓鼓的世妹,终于绽出一贯无忧的欢颜,也稍宽下心,继续热心地怂恿。 “哼,你那点鬼心眼,我还不知道么?想看热闹?休想!”钟思敏早看穿他的企图。“我是可以进去跟他说一声;不过,你却得乖乖待在外头等着,不准跟我进去。” “那怎么可以!”田慕白立即大声反对。他的确是想跟过去看热闹,瞧瞧狄祸得知他名字后的表情及反应,可想而知那场面一定很精彩。不让他跟,那多不好玩! “怎么不可以?”钟思敏插腰、挑眉、瞪眼,镇住田慕白后,才转头匆匆跑回狄祸跟前。 狄祸一见钟思敏又突然跑了进来,内心不可抑遏地涌上一阵喜悦;可他偏偏又爱端架子,故意不开口。 “狄祸,我遇见一位世兄,打算跟他到市街上逛逛。我们已订了两间房,晚上会回来住宿,你累了就先睡,不用等我回来。”钟思敏连珠炮般说了一大串。 狄祸还不及答话,她又一个转身,准备跨步离开。 “啊……等一等!”狄祸连忙开口叫住她。 “什么事?”钟思敏只好再转回身子。 “呃……你那位世兄……他叫什么名字?”狄祸也搞不清楚自己打听那人干啥,但,他就是想知道那人的底细及……他俩的交情。 第10页 “他呀,他是绿柳古堡的堡主,叫田慕白。” “什么?!咳……”狄祸乍听之下,一口刚入喉的茶呛得他勐咳不止。 “咦?狄祸,你也太不小心了吧?连喝个茶都会给呛着。”钟思敏坏坏的笑容又浮现。她早就料到狄祸听到田慕白的名字时会非常非常吃惊。 “你、你说他……他是绿柳堡主田慕白?”狄祸简直不敢相信! “是啊!你认识我田大哥么?”钟思敏故意问。 “不,我不认识。”狄祸拉长脸,冷漠地摇头。 “好啦,田大哥还在门口等我,我走了。”挥挥手,钟思敏蹦蹦跳跳往门口方向跑去。 狄祸突然有一股冲动,想将她拉回身边保护;但,最后还是忍下了。 这……关他什么事呢?还是少管闲事吧! 狄祸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沦落到今天这种地步! 以往是他走前,她跟后;现在情势丕变,反成了他尾随在钟思敏身后,亦步亦趋。 狄祸不知道自己哪根筋不对,明明不想浑水,却又坐立难安;熬不过半晌,两条腿竟不听使唤地跟出客栈。 在前方熙攘的人群中,一眼便瞧见钟思敏与田慕白的身影。狄祸跟上紧随,一边气提丹田,凝聚内力戒备,准备一看情势不对,立刻飞身救美。 只是,跟了大半夜,就见那两人谈笑风生,在每个摊位前流连,丝毫不见疲态,反而是后头跟着的人累惨了。 狄祸从来不会无所事事地在市集闲逛,在他认为,那是一种浪费时间、精力的行为。因此,他所谓的疲累,指的当然是精神方面的累,而非体力上的负荷。一个武林高手,岂会因走大半夜的路就给累着? 前方游逛的两人早知身后多了个“贴身保镖”,只是两人也不说破。钟思敏内心则有一丝安慰及喜悦,毕竟他还是关心她的呀,他平日表现出的冷漠、淡然,只是保护自己的一层外衣吧? “嗳,敏敏,你逛够了没?该回去了吧。”又逛了好几个摊位,田慕白忍不住提醒钟思敏。 钟思敏回过头,瞧田慕白愁眉苦脸的模样,两只手提满她一整晚採购来的大包、小包,不由笑出声。“嘻,好吧!说真话,我的两条腿也走得发酸了,回客栈歇息也好。” 谢天谢地!狄祸看两人掉头,知道她今晚的逛街採买已经结束,顿时松了一口气。 回程中,田慕白嘴巴闲不下来,又开始跟钟思敏小声地咬起耳朵: “敏敏,我看那狄大杀手这次铁定要栽跟头啦!” “何以见得?” “你瞧,为了你的安危,他竟然跟着咱们逛了大半夜市集,这对他而言,可是破天荒的稀奇事儿。如果他像你说的,真是个大冰块,我猜这冰块溶化的日子也不远了。” “要真是如此,大哥,你那镇堡‘夜明珠’,就准备易主吧!”钟思敏乐得眉飞色舞。 “唉!大哥我这次可真是大大失算了。”田慕白一脸愁苦。 回到客栈,店伙计将钟思敏及田慕白带到东厢客房,那两间房是毗连的;不久,狄祸也进入客栈,另一名伙计准备将他带至西厢客房。 “等等,刚才早我一步回来的那两名男女客人,他们住哪两间房?”狄祸叫住前行引领的伙计。“回大爷的话,他们住在东厢客房。” “东厢房?那我的房间在哪?” “大爷的客房在西厢,请跟小的走。” “西厢?不,我要换到东厢,那两人房间的隔壁。” “这……”店伙计为难地搔着头。 “有困难么?” “是的,东厢房已经客满,现下没有空房间了。” “那这样吧,我跟那位男客换个房间,让他住到西厢房,我则搬至东厢去。” “呃,可是……他们两位是同行的,不太方便吧?” “不难为你,我自个儿跟他打商量去。” “是、是,那就有劳大爷。” “他住在哪号房?” “天字一号。” “叩!叩!”狄祸在天字一号房门外扣动拉环。 片刻后,田慕白前来应门。他饶富兴味地打量站在门口的高大冷峻男子。 “阁下是?”他当然要先装煳涂,以免穿帮。 “我可以进去再说么?”瞄一眼隔壁,狄祸不想让钟思敏听见两人的对话。 “喔,当然,请进。”田慕白笑着让狄祸入内,关上房门后问:“这位兄台尊姓大名,找在下有何指教?” “我叫狄祸。”狄祸简短地自我介绍。报出名号后,他冷冽如冰的目光直逼田慕白。 “原来是名满江湖的杀手第一,失敬、失敬!”田慕白依然面不改色,镇定如常;狄祸不得不佩服他的深沉。 “上次到贵堡退还订金,田堡主适巧外出,因此由贵堡管事代为收下。想必田堡主知晓此事?”狄祸直述来意,不想多说客套话。 “呵呵,上次的交易触犯阁下禁忌,退还订金也是理所当然。”田慕白抱拳表示了解。 “堡主既知狄某禁忌,为何明知故犯?”狄祸不客气地指责:“在下原以为堡主亦不知红叶庄主的真实身份,但此刻看来,你二人原是旧识,不至于不知道她是个女子吧?” 原来下阎王帖追杀钟思敏的僱主,竟是田慕白! “我是知道红叶庄主是个女人没错,但她一直以男装示人,江湖中无人知晓她的真实性别。原以为可以瞒天过海,以阎王帖取她性命,没想到还是教你识破她的伪装,而逃过一劫,算她命大。”田慕白仍是一副神色自若的样子。 “你故意隐瞒真相,想教我自毁原则?”狄祸大为不悦,眼神更显森冷。 “怎么会呢?”田慕白双手一摊,笑得轻松。“若阁下那晚得手,充其量也只能说是误杀,而非自毁原则。因为那丫头女扮男装,江湖同道有哪个知晓?自然不会有人怪罪你打破原则了。” “过去的事,我不想再追究。我想知道的是,你现在有何意图?”狄祸讲话一向直来直往,只挑重点讲。 “意图?”田慕白故意做出不解的表情。 “你接近钟姑娘必有不轨企图,想必田堡主还没打消狙杀她的初衷吧?”狄祸目光炯然地逼视田慕白。 “这跟你有关么?”田慕白无畏地迎视他如利刃般的目光。 “这——”狄祸哑口。 “江湖盛传:杀手第一向来独善其身,不多管他人是非。我与钟思敏之间的恩怨过节,怎地倒劳驾阁下关切起来了呢?”田慕白颇感兴趣。 “我——”狄祸词穷。 “莫非阁下已然动情,才会关心钟姑娘的安危?” 第11页 “你……少胡说。” “要不,阁下做何解释?” “我犯不着跟你解释什么,我就是不许你动她一根寒毛。”狄祸态度相当强硬。 “这么看来,阁下是想插手其中喽?” “没错,我不会坐视不管的。”狄祸语气更形坚决。 “请问你要怎么管这件事呢?难不成去向钟姑娘揭发,说下阎王帖的人是我么?这岂不违背了你不泄漏僱主身份的原则?”田慕白有恃无恐。 “我当然不会自毁原则;不过,我会随侍在她身侧加以保护,不让你有动手加害的机会。” “这么说,你已经决定受僱,当她的保镖了?” “你知道她曾提议想聘僱我当保镖的事?” “今晚逛市集时,那丫头将整个事件都告诉我啦!还包括阎王帖的事,哈哈哈!”田慕白得意万分。 “那表示她相当信任你,你不觉得惭愧么?我真想不通,钟姑娘说你是他世兄,那么,绿柳与红叶两家,想必定是世交,为何你忍心取她性命?”狄祸想了一个晚上,仍得不到答案。 “这个么……不足为外人道。”田慕白淡然一笑。 当然是“不足为外人道”,真要说出来,戏还唱得下去么? 狄祸告诉店伙计要与田慕白商量换房之事,只是个藉口。他主要的用意是想警告田慕白,要他打消加害钟思敏的念头。既然谈判没有结果,他只好转而敲钟思敏的房门。 “狄祸?”前来开门的钟思敏讶瞠乌瞳。 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这个超级木头兼冰块,竟然会来敲她的门?这一个月来,两人虽是同行,但狄祸视她如隐形般,根本不搭理。今晚,他老兄竟然大驾光临,可真稀奇! “呃……”站在门外的狄祸表情尴尬地支吾道:“钟姑娘,上次你说的那桩……生意,是不是还有效?” “生意?什么意思?”钟思敏一时没会意过来。 “就是……要我当你……保镖的事。” “喔!是那件事呀,现在已经不需要了。” “为什么?”狄祸有丝诧异。“你不担心下阎王帖的那人加害于你?” “现在不担心了。今晚逛街时,我把这件事告诉田大哥,结果被他训了一顿,怪我为何不到绿柳堡向他求援。他说可以保护我,要我明天跟他回绿柳堡;所以,今后我不再烦你,你可以一个人自由自在地去找唐非。” 钟思敏兴奋地回答了一大串,可狄祸愈听脸色愈沉重。刚才田慕白并未透露这件事,真是阴险! “你不能跟他回绿柳堡。”狄祸劝阻。她这一去,不是羊入虎口、自陷险境么? “为什么?” “他……不可靠。”可恼的是,狄祸坚守三不原则,根本无法揭穿田慕白的阴谋,只能点到为止。“不可靠?”钟思敏做出疑惑的表情。“不会吧?我们两家是世交,田大哥的为人我很了解。他是有点玩世不恭没错,但绝对是个正人君子,你怎会认为他不可靠呢?何况先前你们并不认识,不是么?” “要认清一个人的本质,并不是以彼此认识的时间长短来论断。”狄祸语重心长、意有所指。 “或许吧!但你别忘了,我是多智第一的智绝,想矇骗我可不是容易唷!” “知人知面不知心,还是小心谨慎点好。” “咦?狄祸,你对田大哥似乎有偏见喔!” “我——”狄祸真是有口难言。 “好啦、好啦!你的好意我心领就是。不过,我完全相信田大哥的为人。” “你还是要跟他一道回绿柳堡?”狄祸有点不高兴。 “嗯!”钟思敏坚定地点点头。 “那……你田大哥的武功很高么?”劝阻不了她,狄祸转而关心起另一个问题。 “是很高。当初我没想到去向他求援,让他心理很不平衡。所以,为了补偿这个疏失、给他一点安慰,我决定暂住绿柳堡,让他保护一下喽。” “那你的武功又如何?”狄祸的用意是想知道,一旦田慕白骤下杀手,她有无自保的能力。 “我呀?”钟思敏指着自己鼻尖笑答:“轻功不错、智力颇高;至于其它武功嘛……嘿嘿,不好意思,只差强人意而已,不像你是个武林高手。” “既然你轻功能练至上乘,为什么武功却只……平平而已?想必是你偷懒、贪玩,不肯好好练功吧?” “才不是。我是先天条件受限,才无法练就上乘的武功,你可别冤枉人。”钟思敏鼓起腮帮子郑重声明。 “是么?”狄祸半信半疑,反正她讲的话总是教人真假难分。 而狄祸最不解的是,既然田慕白的武功了得,而钟思敏的武功又只是平平,何以他不直接下手,宁可花费重金聘僱杀手狙击? 适才在“天字一号”房,狄祸也曾质疑过田慕白,但他含煳其词,只说毕竟相识二十载,不忍亲自动手,故而藉由杀手来解决。但,既不忍心,又有何深仇大恨,非置她于死地不可?他不杀女人的原则,让田慕白“借刀杀人”的计谋触礁,现在他又想诱骗她至绿柳堡伺机加害么?可笑钟思敏自诩才智过人,却被蒙在鼓里而不自知。 “你是红叶山庄庄主,有家业必须处理,总不能长久寄居在绿柳堡吧?因此,雇个保镖保护你,应是最妥适的办法。”狄祸仍想劝她回心转意。 “奇怪?当初我请求你当我的保镖,你不肯接受,现在却这么热衷,是怎么回事呢?” “这……呃……”狄祸有点不自在地支吾,“我仔细考虑过,你说的也对,杀人毕竟不是什么正当行业,有机会可以改行,我想……试试又何妨。” “是么?那唐非的事呢?” “这事还有一年期限,不急。” “换言之,你还是没放弃这桩杀人的交易?” “已经接手的生意,怎能出尔反尔。至于以后是否再接阎王帖,则要看这次转业的成效再决定。”言下之意,以后还造不造杀孽,钟思敏是关键人物。再讲白一点,就是拖她下水,给她一点道德压力。 “呵——”钟思敏却打了个大呵欠,揉着眼睛说:“逛了一整夜的市集,好累喔!狄祸,这件事明天再说,我困了。” 看她满脸疲惫、睡眼惺忪,狄祸只好识趣地告退。“好吧,你睡。咱们明天再商量。” 关上门扉,钟思敏背抵着门板偷笑。 她早料到狄祸会找上田慕白质问缘由,也断定他会回头要求当她的保镖;因此逛街时,就已经跟田慕白商议好再串演这一幕戏。当然,戏码会一出出上演,直到目的完成为止。好戏——还在后头呢。 第12页 唉!可怜的狄祸,又被耍了一次。 可……原本是基于好玩心态,才接下赌约的钟思敏,却意外地发现,她的心态竟也有了奇妙的变化…… 静谧的午夜,天地万物俱寂。狄祸走在客栈的东厢廊檐,两侧的客房都已熄了灯火,就连田慕白房间也是漆黑一片。狄祸停住脚步回头,看见钟思敏房间透出的烛光也暗了下来。 看来大家都入睡了,惟独他无法入眠。 他折回钟思敏房门口,背靠门扉盘腿而坐,准备彻夜守护她,以免遭到田慕白的毒手。 抬头仰望苍穹,星空灿烂。凝视着满天星斗,思绪如涨潮般涌上心头,他竟伤感地忆起自己坎坷的身世…… 二十六年前,五月五日的子夜,狄祸在北方的一个村镇出生。那是个贫瘠的小村,却有着莫名其妙的奇风异俗——凡是五月五日端阳这天出生的小孩,都被视为恶魔降世,是不祥的化身。为了避免替家中招来厄运,这天出生的婴儿,都会被家人丢弃,任其自生自灭。 狄祸何其不幸,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偏偏选在那天到人间报到,从此註定他多舛的一生。 他出生后,父母嫌他是个祸害,甚至将他取名为“祸”。生下来没几天,就被狠心的父母弃置荒郊野外,仅在他身上留下一张记有姓名及生辰八字的红纸。狄祸的父母认为,若他饿死冻毙或被野狗咬死,那是他命该如此;如果幸运被善心人士捡去抚养,则算他命大。一切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合该狄祸命不该绝,被一个拾荒老人拾回抚育;但,贫困的生活经常是有一餐没下顿的饿肚皮。直到六岁时,拾荒老人病逝,他的生活更是雪上加霜,从此狄祸成了小小流浪儿。 他经常瑟缩在人家屋檐下,企盼有好心人能施捨些剩饭残肴充飢。那时,小小心灵已经懂得自己活得像条狗,卑微低贱,没有一点尊严。 苦难的日子过了两年,狄祸碰到了一位身怀绝学的江湖高人;他将狄祸纳入门下传授武功,并教他读书识字。 别以为狄祸从此就否极泰来,其实却是另一种苦难的开始。 狄祸的师父虽是个武林奇才,却也是个愤世嫉俗、性情乖戾、残暴的怪人。他收狄祸为徒,是因为看出狄祸是个练武奇才,将来可以将自己的绝学发扬光大、名传江湖。这种自私的心态,又岂会有师徒之情? 他对狄祸学艺过程的要求,几已严苛到不近人情的地步,稍有小失误,就是一顿毒打苦刑。很长的一段日子,狄祸身上总是伤痕累累,血水、汗水不断交缠在他瘦弱的躯体上,而泪水……他只敢在夜深人静、师父睡熟了后,才放纵它们尽情地宣洩。 后来狄祸果然成为江湖上数一数二的高手。但从小被遗弃,缺乏家庭温暖,师父又是个冷酷无情之人,动辄打骂,休想从他身上得到一丝关怀。在这种环境下成长,造成狄祸性格上的缺陷。 在江湖上崭露头角后,狄祸也是个“独行侠”,从不与人攀交,独来独往成了他的行事风格。环境对人的影响,确实有它深远、不容忽视的一面。狄祸的冷漠、孤傲其来有自啊! 而狄祸从事杀手这一行的肇因,竟是为了遵奉他那乖戾师父的遗命!狄祸实在无法理解师父诡异的想法;师父临终的遗言口,竟是逼他承诺当”名出色的杀手;理由是杀手容易扬名立万、成就威名,连带地也将他的绝学传扬于世。 狄祸从此踏上了杀手的不归路。 当了十年杀手,对于血腥的杀戮似乎也麻木了,手起刀落、见血封喉,他已不再如初时的心慈手软。 但自从遇见钟思敏后,她的美丽开朗,深深撼动他孤寂已久的心。狄祸这才发现,自己对男女之情仍未全然放下。在他内心深处,其实是极盼得到爱情的滋润。多舛的命运,并没有剥夺他爱人的能力。 夜更深,寒气沁骨。狄祸守护在房门外,却感觉不到寒意,因为他全神戒备地防田慕白趁夜潜入房中对钟思敏下手。 对她的这分牵挂,就是……爱么?狄祸迷惘了。 寅卯交替时分,天色微明。 狄祸为守护钟思敏,一夜未眠。当早起准备干活的客栈伙计见到狄祸持剑端坐在天字二号房门口,不禁诧疑。 “客官,天色尚早,您怎么不进房多睡会儿?外面天冷哪!”他好意地告诉狄祸。 “我是干保镖的,必须在房外守护主人的安全。”依狄祸个性,原不想搭理,但转念一想,坐在别人房门口,恐启人疑窦多惹麻烦,是以才勉强回答。 “喔,原来如此。” 当保镖的难道都是铁人,不用睡觉?或是须能忍受冷冽的寒风、露宿房外?真辛苦的行业呀!原以为自己这杂役的工作已是十分卑下操劳,没想到还有更劳累的人!那名伙计同情地摇摇头,嘆着气干活儿去了。 又过了一个时辰,有些准备赶路的商旅纷纷起床。在经过狄祸身旁时,不免投以好奇的目光,有人甚至交头接耳,揣测他坐在房门口的原因…… 狄祸不太耐烦地想:这女人到底还要睡多久?面对愈来愈多住客狐疑的眼光,他已开始感到浮躁。 这时,天字一号房的门开了,田慕白精神奕奕地跨出门槛。当他见到狄祸时,脸上露出耐人寻味的笑容。 “狄兄,你起得可真早呀!” “田堡主早。”狄祸冷冷应道。自己在房外守护钟思敏一整夜的事,没必要让他知道。 “狄兄在我世妹房外做啥?”田慕白明知故问。 “需要向田堡主报告么?”狄祸面色不豫地回道。 “呵呵,钟姑娘是在下的世妹,有个男人在她房外企图不明,理当关心一下。” “哼!”伪君子!笑里藏刀、表里不一的阴险小人,狄祸心中暗骂,冷哼一声后便不屑再理睬他。“今天敏敏要跟我回绿柳堡,狄兄是来向她道别的吧?”田慕白无视他的冷淡,还是热络地开口。 “她不会跟你回绿柳堡的。”狄祸拧起了浓眉。 “哦?狄兄何以如此肯定?” “我是她的保镖,她不用再向你寻求庇护。再说,你会保护她么?你自己做的事,自己心里应该明白。” “呵呵!我心里当然明白,只可惜那傻丫头却被蒙在鼓里,还妄想我能保护她的安全呢,实在可笑。” “那是因为她信任你这位世兄的缘故,你不觉得良心不安么?”狄祸怒责他。 “咦?杀手第一也会讲良心啊?这倒稀奇。” “你别太仗恃我那三不原则,必要时我还是会衡量轻重,有所取捨的。” “悉听尊便。”田慕白对他的威胁一点也不在乎,反而转身拍起钟思敏房门。“敏敏,懒丫头,快起来,太阳晒屁股喽!” 等了半晌,才听到钟思敏的回应:“知道了啦!讨厌,吵死人了!” “贪睡的丫头,快收拾好行李,用过早膳咱们就上路哦!”说罢,田慕白投给狄祸一记挑衅的眼神。 第13页 待田慕白离开后,狄祸也举手敲门。“钟姑娘。” 须臾,钟思敏才睡眼惺忪地开了房门。“早啊。”她打了声招唿,随即打了个呵欠。 “我想知道姑娘的决定。”田慕白用过早膳后就要带她走了,狄祸急于知道她考虑后的结果。 “什么决定?”钟思敏一副还没睡醒的样子。 “我当你的保镖的事。”狄祸对她的漫不经心相当不悦。 “哦,那件事呀!我刚起床,还没跟田大哥商量呢。” “你自己的事,自己决定就成,犯得着跟别人商量么?”狄祸的不悦更加明显了。 “昨晚我答应让他保护,今天又变卦,于理当然要知会人家一声嘛。”钟思敏回得理直气壮。 “如果他反对呢?” “那我只好跟他回绿柳堡喽!你呢,就自个儿到附近找唐非吧。” “不行,我是当定你的保镖了,你跟我一起去我唐非!”狄祸卯起了性子,强硬说道。 “啊?!”钟思敏傻眼!她可没想到狄祸原来也有副牛脾气。 两人就站在房门口大眼瞪小眼地僵持不下。这时,漱洗完毕的田慕白悠闲地出现。 “你们两个杵在门口干啥呀?” “田大哥早。”钟思敏甜甜地叫了一声。 “都日上三竿了,还早啊!懒丫头,快去梳洗一下,咱们马上要出发啦。”田慕白打趣地笑答。 “嗯,好。呃……对了,田大哥,有一件事……” “先去洗把脸,有事待会儿再说。” “好吧。”钟思敏似乎很听田慕白的话,乖乖地回房梳洗。 她真这么听话?别傻了!只有“演戏”的时候,她才会这么好说话。平常哪,可是刁钻得教田慕白头疼哩! “狄兄,你不去漱洗漱洗?”待钟思敏不见了人影,田慕白才转向狄祸问道。 “不劳你费心。”对虚伪的人,狄祸当然不会给好脸色。 “呵呵,话说回来,狄兄在门口站岗一夜没睡,倒也不用去洗脸漱牙了。”田慕白一脸促狭。 “你知道我在她门口守了一整夜?”这么说,昨晚他曾企图潜入钟思敏房内?看来,昨晚牺牲一夜的睡眠,倒也值得。 “不管钟姑娘答应与否,我是当定她的保镖了,你甭想算计她。”狄祸强硬地提出警告:“你的阴谋不会得逞的,劝你赶紧回绿柳堡,这样我们的第二桩交易才有成功的可能。” “你要挟我?”田慕白觉得事情愈来愈有意思了。 “如果你坚持带钟姑娘回绿柳堡,那我只好随行保护,狙杀唐非的事,势必无法完成。倘若你还希望我承接这桩阎王帖,那就独自回堡,我可以带着钟姑娘追查唐非的下落。”狄祸试图劝服他。 “这个嘛……嗯……”田慕白煞有介事地抚搓下巴,故作沉思状。 “好吧!为了让你专心对付唐非,早日完成咱们的第二桩交易,钟思敏的事就暂且搁下,我会回绿柳堡等你消息。”假意考虑了半天,田慕白作下决定。 “在狙杀唐非这一年期限中,你不得再出现钟姑娘身旁,以免我还要分心照应她。”狄祸暂时用缓兵之计,日后再想其它破解之道。 “一言为定。”田慕白爽快应允,因为,这一切都是…… 两个男人达成协议。早膳过后,三人便分道扬镳。田慕白独自回绿柳古堡,狄祸与钟思敏则留在成都,继续探查毒绝唐非的行踪。 田慕白这一出场搅和,确实帮了钟思敏一个大忙。 当初同意狄祸增列三则条款,本以为还是可以伺机突破他的心防,上演早就策划好的“美人计”,教他拜倒在自己石榴裙下,再要他说出发阎王帖之人是谁,没想到多智第一这次却失算了。 狄祸有着北方人特有的死拗脾气,将那三则条款守得固若金汤。将近一个月的时间,他与钟思敏保持距离,根本不让她近身,这教钟美人如何演出呀? 所以,她才会大嘆“英雌无用美之地”! 嘿嘿!幸好她命好,向来福星高照。田慕白不甘寂寞地跑出来串场,倒帮她打破了僵局,狄祸增列的三则条款实已名存实亡。 虽然田慕白答应一年内不动钟思敏,可狄祸还是不敢掉以轻心。因此,他现在是——行路并肩、吃饭同桌,夜晚虽不至于同宿,但两人房间必定毗连;如果没有紧邻的空房,狄祸宁可夜宿钟思敏门外檐廊,以防她遇险时不及抢救。总之,他把钟思敏保护得滴水不漏,三则条款也就此宣告寿终正寝了。 既然三则条款形同虚设,钟思敏总算可以把精心策划的美人计用上了;她现在等的就是适当的时机了,因为即时要使诈,也得不露痕迹,那才叫高明呢。 狄祸与钟思敏在成都附近绕了数日,试图打听唐非行踪。他们也曾造访用毒世家——唐门,探问唐三公子是否进过家门,结果都是无功而返。 这日,两人又在外奔波了一天,向晚时分才回客栈用膳。 “呃……狄祸,这样漫无目标地瞎找,根本不是办法。”钟思敏渴极了,端起香茗先润润喉。 “你有何高见?”狄祸心知她可能有了想法。 “我们到大雪山贡噶峰的冰湖去碰碰运气。”她腹内果然有机关。 “大雪山?为什么?”狄祸停下夹菜的筷子疑道。 “据说大雪山顶贡噶峰上有一冰湖,湖面长年结冰不化,但神奇的是,每百年会有一株神莲破冰而出。此神莲的功效式多,据说中毒者服之可怯剧毒,平常人服用,则可百毒不侵、延年益寿。我们上去瞧瞧,算算日子,这百年神莲,应在中秋月圆之时破冰而出才是。” “你打哪来的消息?” “从无名野叟所着《寰宇搜奇录》一书中得知。” 钟思敏除了天生聪颖、肯用脑筋外,好学不倦、博览群书,也是造就她多智第一声名的原因之一。 “但,上大雪山跟探查唐非有什么关连?”这是两码子事,八竿子打不在一块儿,狄祸怀疑是她贪玩,想藉机上山採莲罢了。 “大大的有关连。”钟思敏分析道:“你想想,唐非以使毒闻名,这‘雪山冰莲’则是百毒克星,他极有可能上山採莲,除之而后快。” “问题是,除非唐非也看过《寰宇搜奇录》,否则他怎知有雪山冰莲这玩意儿?再说,这神莲是否为讹传也未可知,说不准是那无名野叟唬弄人呢。” “我们现在的处境,只要有一点线索,就不能轻易放过。哪怕只有一丝的可能性,也值得一试,总比漫无目标地瞎找好吧?” “大雪山天气酷寒,山路陡峭难行,你吃得了苦么?我要保护你的安全,又不能独自上山,把你丢在成都不管。”狄祸想劝她打消这主意。 第14页 “放心,没问题。我多裹几件皮裘就成。”钟思敏精神抖擞地回答。 “山中有很多飞禽走兽,你不怕?”狄祸再吓她。 “不怕。”钟思敏拍胸脯保证。 “真的?”狄祸想起那片密森林里的“老鼠事件”。 “安啦!我这人天不怕地不怕,就只怕那……小小的鼠辈而已。其它的,哪怕是豺狼虎豹,本姑娘都不怕。”钟思敏立即猜到狄祸的想法,赶紧出声说明。 百密一疏,没想到多智第一也会不小心自曝其短,狄祸牢牢记住她这惟一的弱点。 第五章 更新时间:2013-04-24 23:05:57字数:10149 大雪山位于四川成都,为巴颜喀喇山所分出,其最高峰贡噶峰,山峰直入云霄,雄伟壮丽。 贡噶峰巅有一湖泊,湖水青碧如天,四周云峰掩映,水影倒悬,蔚为奇观。每年五月湖冰始融,八月又復结冻;由于一年中有过半的时间湖水冰结如镜,故名“冰湖”。 《寰宇搜奇录》里所写的雪山冰莲,传言百年一现,就是出在大雪山贡噶峰的冰湖。 狄祸与钟思敏攀壁爬崖,终于登上贡噶峰巅。两人此刻正并肩伫立冰湖畔,欣赏平滑如镜的冰湖奇景,真箇是——几顷湖平长似镜,四时月好最宜秋。 相传雪山冰莲在每百年的中秋月圆之际,即会破冰而出。今天是八月十四,两人赶在前一天抵达,时间还真是拿捏得好。 两人在冰湖四周绕了一圈,探勘地形环境。原想就近找个山洞过夜,但,寻寻觅觅的结果,却无所获。 适才登峰途中,狄祸曾注意到有一处背风洞穴,非常适合夜宿,其位责就在距冰湖约十里远的山崖下。两人商议过后,决定退回峰下那处岩洞过夜,第二天再上峰顶冰湖观莲。 待两人转回那处洞窟,狄祸便点燃沿途搜集来的干枯树枝;熊熊火光照耀山洞,暖意顿时驱走了洞外凛冽的寒流。 两人面对面坐在火堆前,钟思敏伸出快冻僵的双手,就着火取暖,可嘴巴也闲不下来。 “嗳!狄祸,你干杀手这一行,可真辛苦哪!瞧,翻山越岭、天寒地冻的,累死人了。” “别忘了是你提议要来的,明天就是中秋了,这一路上也没碰着半个人影。我想唐非不会那么无聊,为了一朵传说中的莲花,就千辛万苦的上山吧?” “不放弃任何一丝希望,是我的坚持。尽人事听天命嘛!再说,明天又还没到,别这么悲观。碰不着人影儿,并不代表没人上来,上山的路四通八达,条条山路通峰顶呀!” “但愿如此。我是没关系,但让你跟着长途跋涉、顶着酷寒,我……”狄祸突然煞口,因为他警觉到自己要说出口的,竟是——我好不忍心! 唉!这种贴心话,狄祸还真说不出口。他从来不会对女人甜言蜜语,因此话到舌尖便急忙咽下去。 “你怎么呀?怎么不说了呢?”盯着欲言又止的狄祸,钟思敏笑得好暧昧,仿佛又猜中了他的心事似。 “没……没什么。”狄祸红着脸,不自然地应道。 看他那副老实样,喜欢捣蛋的钟思敏又兴起作弄人的念头。可不是吗?与他相处的这段日子,美人计一直无用武之地,现在正是适当时机,错过岂不可惜! “哇!好冷喔!”第一招就是装出一副冷得受不了的样子。钟思敏双臂交抱,缩成一团。 狄祸看她一眼,一言不发地加了几根树枝,让火堆烧得更旺些。这种默默的关怀不露痕迹,让钟思敏由内心感动起。 “狄祸,你不冷么?”人家不答腔,戏还是得唱下去。 “还好。”狄祸言简意赅。 “那可见你身体的热能一定很高。” “或许吧。”他还是淡淡的语气。 好啊!就不信你能“守住”!钟思敏决定下勐药。 “太好了,那晚上我要跟你睡!”她语出惊人。 “什么?!”果然威力强大,狄祸闻言惊跳一丈高。 “嘻,借你身子取暖嘛!”钟思敏笑得奸诈。 “不行。”狄祸很正经地回绝。 “为什么?” “男女授受不亲。”开玩笑!他“守身如玉”二十余载,岂可一夕破功。 “算了吧!在乡野小店,咱们早就‘亲’过啦!”钟思敏对他调皮地挤眉弄眼。 “那……那哪算……”她到底说的是哪一次呀?狄祸皱起眉头,很认真地回想。她……她也不过就勾勾他的脖子嘛,这也算?真会诬赖人! “好好,不算就不算。不过,天气太冷,咱们偎在一块儿睡,可以相互取暖嘛!” “我们入山以来,每天晚上你不也睡得挺好?没见你冷成这样过。”狄祸不禁怀疑她是否别有用心。 “因为这儿是大雪山的最高峰,地势愈高当然愈酷寒呀!” “你要真冷的话,我的毛毡让你盖好了。” “那你盖什么?” “我不冷。” “骗人!就算你内力雄厚,也抵御不了高山严寒的气候。”钟思敏拆穿他的谎言。 狄祸没说话,因为他不知该说些什么。 “狄祸,你想想,如果我们分开睡,是一人各盖一床毛毡;但,若是睡在一起,两条毡子叠在一块儿,等于盖了两件毛毡。还有,你的垫被加上我的垫被,厚实一点睡起来也舒服;又可以用彼此的体温增加热度,这不是暖和许多?何苦虐待自己嘛!”钟思敏滔滔不绝地劝说。 “我盖一件毛毡就够暖和了,何必跟你挤睡在一齐。”狄祸总算找到了拒绝的理由。 “问题是你不冷,可我冷耶。”钟思敏娇喷不依。“不管啦,人家就是要跟你睡。”第二招——耍赖。 天哪!这女人也太不懂矜持了吧?狄祸头疼不已。 钟思敏是个行动派,言毕立即“搬家”,连人带毛毡挪到狄祸身边,大剌剌坐了下来。 “你……你想做什么?”狄祸霎时刷红了俊脸。 “跟你睡呀!”钟思敏脸不红、气不喘,轻笑出声。 这……这……成何体统呀!钟大胆的大胆行径,教狄祸一个头两个大。真要一块儿睡么?他心头着实迟疑,可别又让她逮到算计自己的把柄。 “拜託嘛!狄祸,借人家睡一下,又不会少掉你一块肉。” 听听,这是大姑娘讲的话么?狄祸差点昏倒! 钟思敏瞎搅蛮缠,狄祸穷于应付,干脆保持缄默,以不变应万变。可心怀鬼胎的钟思敏,岂容他这样打混过去,硬是要将他的默然曲解成默许,兴奋地铺起“床”来。 她先是将两人的垫被互垒铺在地上,再将两条毛毡覆在垫被上面,然后钻进被窝里,探出螓首招唿狄祸。 第15页 “狄祸,快进来,好暖和喔!” “呃……你先睡吧,我还不困。”狄祸採取拖延战术。 “不行!你睡进来,我才可以取暖呀!”钟思敏很霸道地说。 狄祸真是哭笑不得,什么时候他变成供人取暖的暖炉了? “快呀!人家好冷、好冷呢!”钟思敏拼命地催。 狄祸只好站起身,磨磨蹭蹭地踱了过去。钟思敏老早便掀起毡子,就等他钻进里头。狄祸一脸痛苦表情,咬牙在钟思敏身旁躺下。 “哇!好暖和喔!”一触到狄祸炙热的体温,钟思敏觉得被窝里的温度立即窜升。 “睡就睡,不要乱扭乱动。”狄祸强压住脸红心跳,很严肃地警告蠢蠢欲动的钟思敏。 “嘻!好嘛!”钟思敏偷偷吐了吐舌尖。 俗语说得好,“路要让一步,味须减三分”,钟思敏知道不能把狄祸逼得太急,否则,难保他不会翻脸。 许是钟思敏真是累坏了,不到半晌就陪周公下棋去。瞧她睡得又香又甜,还真得感谢狄祸的体温,让她浑身暖烘烘地,才能这么快就入睡。 狄祸可就没这么幸运了。 打出娘胎以来,头一遭跟女人同眠;钟思敏的发香,不时飘进他的鼻翼,搅得狄祸思潮波澜起伏,压根儿无法成眠。 藉由火光,他细瞧钟思敏熟睡的脸庞。毋庸署疑,她确是个美丽的女子。醒着的时候,活力充沛、鬼点子特多,教人有些吃不消;但,沉睡时却甜蜜可人,尤其是爱笑的艷红菱唇,更加引人遐思。想想这些日子,他经常被她惹毛,却从未对她真正发过一顿脾气。为什么惟独对她会有这么大的包容?虽然他不杀女人,但,对女人可也不会怜惜。以前,那些主动示好的江湖女子,他对她们就没什么耐性,没多久,那些女人就被吓得纷纷打退堂鼓。 是内心深处那分隐约的情愫使然么?所以,他总是一再包容她的无理取闹,甚至有时还觉得她娇蛮得可爱。 他是个人见人怕的杀手,每个人对他总是畏惧三分,不敢亲近。因此,在江湖上他没半个朋友,仿佛註定孤独一生。突然,平空蹦出个钟思敏,一点也不怕他江湖第一号杀手的煞气,甚至敢于挑战他的虎威,跟他纠缠不休。虽然有时难免有点烦,但不可否认,却也让他的日子生动不少。无形中,刻意筑起的藩篱,一寸寸地被摧毁、瓦解了。 然而,他是个不确定能否见到明日太阳的杀手,感情对他而言,似乎是个奢侈的东西,他沾得起这玩意儿么? 狄祸不由惶然。 纠结的心事一直困扰着狄祸,直到黎明将近,他才因疲惫而合眼睡去。 狄祸才闭眼不久,睡了一夜好觉的钟思敏就精神饱满地醒了来。 一睁眼,映入眼帘的,是狄祸俊美的脸孔。沉睡的他,少了冷漠,多了分自然,冷硬的线条也柔和许多。钟思敏端详好半天,不得不赞嘆他确是个美男子,如果不是那么冷冰冰,可能会有不少女人迷恋他吧? 相处这些时日以来,钟思敏观察出,狄祸有颗赤子之心,且良知未泯。要不,他就不会订下不杀女人、不杀小孩及不泄漏僱主身份的三不原则了。 他不似外表给人感觉的那般冷酷,那只是他保护自己的假相。他之所以拒人于千里之外、将自己孤立,只为不让一切有情近身;因为当一个杀手,只有敌人没有朋友,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想起这次与田慕白打赌,要终结狄祸的杀手生涯,以证明自己的才智,并连带赢得那分珍贵的赌注,钟思敏突然心生愧疚。 她接近狄祸是有目的的,说好听点,是渡他不要再造杀业,其实贪图的还不是那份赌注! 现在,那昂贵的赌注已变得毫无意义了,她反而真心希望狄祸能早日脱离血腥的杀手生涯,过一个正常人的生活。 狄祸并非十恶不赦之徒,他也有人性的一面。看他对自己的包容,慧质兰心的钟思敏岂会不知?相处日久,竟不能克制地对他益增好感,这种心情转折,是当初始料未及的。 她不知道他的身世,因为他绝口不提。但,钟思敏却能感受到他那分深沉的孤独,仿佛打一出生就是孤零零一个人似。 钟思敏忽然好想看看他开怀的笑颜,那会是什么样子?好像从没见他展露过笑容哩!更想让他拥有一个温暖的家,不再飘泊、浪迹天涯。嗯……或许该想个法子,让他永远留在红叶山庄,让他把山庄当成他自己的家…… 这个突如其来的念头令钟思敏吓了一跳!对狄祸,她似乎是关心过度了。 钟思敏虽然老早就醒来,但她看狄祸睡得正沉,心想冰莲要到晚上月圆才会破冰而出,时间还多的是。而且,睡在狄祸身边,那股暖洋洋的感觉真的好棒,因此,她也不急着唤醒狄祸。 直到巳午交替,狄祸才醒来。星目一张,入眼的是两颗亮晶晶的眼珠子——钟思敏与他面对面侧躺,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瞧。 他连忙一骨碌端坐起来,神情腼腆。“啊!快晌午了,我怎么睡过头了!” “不急、不急,反正冰莲晚上才会出土。”钟思敏也不好意思再躺下去,只好坐起娇躯。 “你醒来多久了?” “几个时辰喽!” “为什么不早点叫醒我?” “因为我要欣赏美男的睡姿呀!”钟思敏调皮地眨眼。 “你——”狄祸涨红脸。 “嘻!”钟思敏又是一脸促狭。“逗你的啦!其实是我知道你那时刚睡不久,怎好扰人清梦?” “你怎么知道我那时才睡着不久?”狄祸狐疑地瞪向她。她一整个晚上都睡得很香甜,怎会知道他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凭我的智慧推敲出来的呀!”钟思敏大言不惭地指指自己脑袋,又开始胡说八道起来:“想也知道,冷面杀手生平头一遭紧搂着女人睡觉,当然是心猿意马、意乱情迷,久久不能合眼。直熬到黎明曙光微现,才筋疲力尽地入睡……” “胡说!”狄祸脸更红,“我……我哪有搂着你……” “嘿嘿,我醒来时,阁下的大手,可是搂住我的纤腰喔!”钟思敏实在很会栽赃,狄祸根本连动都不敢乱动一下,规规矩矩睡他的觉。但……没办法!她就是喜欢闹他。 “真的?那……很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狄祸信以为真,一本正经地道歉。 “算了,大人不计小人过,就原谅你这一次吧,下不为例喔!”钟思敏得了便宜还卖乖。 狄祸闷闷地不再开口。 不过,这回大概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决定跳出来伸张正义,给钟思敏一点苦头吃,好替狄祸出一口怨气。 就在狄祸起身、准备到快熄灭的火堆前再添加柴校时,突听得钟思敏唉叫一声! “怎么啦?”狄祸回首诧问。 第16页 “我……我被蜘蛛咬了……”钟思敏惊恐地看着地面上一只已被自己一脚踩死的黑色大蜘蛛,微抖着嗓音呜咽。 “吓!咬到哪?”狄祸立即冲到她面前,焦急地问。 “在左小腿肚。”钟思敏强忍剧痛回答。 “我瞧瞧!”狄祸大手抚过她的左小腿,现在的他可一点也不避嫌。迅速掏出匕首划开裤管,一截白嫩的小腿入眼底,但此刻的狄祸哪来心情欣赏,他忧心地审视那一处如铜板大小的乌紫。 “这是什么蜘蛛?是不是有毒?”狄祸抬眼望向钟思敏,想听听万事通姑娘是否认识这只蜘蛛。“它叫‘三日黑寡妇’。”没想到她还真知道蜘蛛来歷,果然博学多闻。 “好奇怪的名字。” “因为被它咬上一口,三日后就会毒发毙命,被咬的人的妻子,不就成了寡妇么?所以才叫三日黑寡妇。” “什么?!是真的吗?还是……该不会你又在瞎扯吧?” “是真是假,三天后你就知道啦!,”钟思敏苦笑。 “你……你是说真的?”狄祸还是半信半疑。 “三天后,你就好心点,帮我收尸吧。”钟思敏没好气地瞪他一眼。 “那……那怎么办?!”狄祸这才急了起来。“你不是见多识广,赶紧想个法子自救呀!”从来不曾有过的无助感,正强烈冲击着他心房。 “呃……法子倒有,只是远水救不了近火。” “说来听听。”狄祸心中燃起一线希望。瞧他比中毒的人还紧张,实在教人感动。 “嗯……如果有三大碗童贞男的鲜血,就可以解毒。只是,我们根本没办法在三天内赶下山去……咦?狄祸,你……你……你做什么?啊!不要!”钟思敏突然惊声尖叫。 话才说到一半,她便瞧见狄祸匆匆跑到行囊旁边,掏出了一只空碗,那是准备在山中盛溪水用的。正在纳闷他奇怪的举动时,忽见匕首锋芒一闪,狄祸毫不犹豫地以利刃划开手腕,鲜血立即喷涌而出…… “狄……狄祸……”钟思敏吓白了脸,内心懊悔不已。她天性顽皮,又喜欢胡扯,哪怕现在受了毒伤命在旦夕,还是改不了这个坏毛病。她就是喜欢捉弄人,没想到狄祸竟信以为真,那种义无反顾的决然,教她惭愧得无地自容。 “狄祸,你不要再挤了,快点封穴止血呀!”她见狄祸不停地挤压伤口,让血液滴落碗中,不由心疼地制止。 “没关系,我不碍事,治你的毒伤要紧。”狄祸还是不断挤出鲜血。 “我……我是……是开玩笑的……”钟思敏见他不肯止血,只好硬着头皮认罪。 “什么?!”狄祸抬起眼,脸上是一片茫然。 “我……我是骗你的,这毒没法子解的……”钟思敏第一次感到胆怯,因为她瞧见狄祸的脸色变得死白,两簇火焰从他眼底熊熊燃烧起来,她可以感受到他浑身的怒气即将勐烈爆发开来。他那样子,就像头被激怒的野兽,准备伸出利爪,将戏弄它的人撕得稀烂。 钟思敏僵着身子,害怕地闭上眼,认命地准备承受狄祸即将加诸在她身上的强烈报復…… 碰!匡唧! 仿佛经过一甲子那么久,钟思敏才听到一声撞击后碎裂的巨响,在山洞内迴荡着。她诧异地睁眼,瞧见的是狄祸转身出了山洞的背影,以及岩壁上溅满的鲜血。那是狄祸将那只盛装血液的瓷碗用力掷向山壁的结果。 看着地上支离破碎的碗片,钟思敏的心仿佛也碎得七零八落。聪慧的她知道,狄祸是将满腔的怒火发泄在那只瓷碗上。即便他怒气狂炽,他……还是强忍住没对她下手,这样的胸襟气度,深深折服了素以才智闻名的钟思敏。 在那一剎,她似乎窥见了狄祸内心深处的爱苗;它虽尚未发芽,但,她已决定要做他生命中灌溉的园丁,让爱的种子早日茁壮成长。 这样心慈面冷的热血儿郎,世间能有几人?钟思敏清楚地意识到:狄祸将是自己这一生的归宿,她已认定他就是她这辈子的良人。当然,如果她还能活下去的话。 狄祸背向着洞口,僵坐在一块岩石上,对着远处耸拔的山头髮愣。他手腕上的血已经止住了,但,心头的血却还在淌流。 这一次,她的玩笑开得太过火了!她可知道,当他听到她只剩三日可活时,那椎心之痛有多深刻?她可又明白,当他知道自己的鲜血可以治癒她的毒伤时,那分燃起的希望是多么教他狂喜? 可……谁料想得到,这一切都是骗人的谎言。她以捉弄他为乐事么?而他又为什么要一再忍受她的戏弄,始终狠不下心给她一点教训?是那分暗藏的情愫吧。然而,讽刺的是,这分深情却让她踩在脚底下践踏,值得么? 走吧,下山去,离开她,从此永不再见。就算田慕白要她的命,也与他不相干了。 狄祸进入山洞,不看钟思敏一眼,扛起行囊准备离去。 “狄祸,你……你要去哪里?”钟思敏惊诧地看着他的举动。她原本是想到洞外向他道歉的,又怕他还在气头上,因此一直犹豫不下。 “下山。”狄祸冷硬地回答,往洞口适去。 “嘎?”钟思敏慌了起来,声音哽泣:“不!不要丢下我一个人,狄祸!” 狄祸听而未闻,大步往山下走。钟思敏忍着脚痛追出洞外,看着他绝决的背影,突然悲从中来,生平第一次嚎啕大哭。 “哇!”哭声惊天动地,响彻云霄。 惨烈的哭号,教狄祸下山的步伐不由自主地缓了下来。他内心矛盾地挣扎着,到底要不要带她一齐走呢?就算要决裂,也等到了山下后,再分道扬镳不迟呀! 不,绝不能再心软!她既然上得了大雪山,就有那个能耐下山,何必为她瞎操心。狄祸再次跨步。 “哇!狄祸,你好狠心哪!好歹我们相交一场,你忍心看我曝尸荒野么?”拔高的哭喊,随着山风飘进狄祸耳内,他再次停下脚步。 曝尸荒野?又是骗人的把戏吧?下山的路会比上山难走么?可……也说不定,她的脚被蜘蛛螫伤了,或许让她一人独自下山是有困难。但……这又关他什么事?不是决心不再管她的事了么? 狄祸摇摇头,抛开一切烦人的思虑,举步再往前走。 这一次,山野静悄悄地,没再听见钟思敏悽厉的哭喊,狄祸反而觉得奇怪,他不由回首遥望—— 就这么一眼,教狄祸钢铁般的意志崩落了! 钟思敏娇小的身影孤伶伶坐在一块凸起的岩石上,在壮阔的山野间,显得柔弱无助。她反常的安静,倒教狄祸起了怜惜心,再也迈不开步伐下山了。 许是自己前世欠她的吧!狄祸心中喟嘆,掉头往山上走。 第17页 钟思敏坐在岩石上,欣喜地看着他一步步往回走,炽热的视线就这么胶着在他身上,眨也不眨地,看着他渐行渐近…… 狄祸终于站定在她跟前,却惊异地发现,一直以来都是开朗欢笑的脸蛋,此刻竟是挂着两行清泪,他的心不由一紧。 “狄祸!呜!”他终究又包容了自己一次,钟思敏再也克制不住内心那分深切的感动,突然起身扑进狄祸怀里,哭得悲悲切切。“呜!对不起啦!人家、人家不知道你还是个……是个童贞男嘛……要不然,我也不会信口胡扯……呜呜……谁想得到,你……你都二十好好几的大男人了,竟然……呜,连一、二次的露水姻缘都没有啊,呜呜……” 虽然她知道狄祸洁身自爱,不喜欢跟女人搞七捻三,但,可也没想到他竟然纯洁到这种离谱的地步!要是她早知道,就不会胡言乱语,害他受皮肉之痛了呀! 狄祸被她无预警地一头钻进怀里,弄得手足无措;接着,又听到她这一篇不忘把责任推一点到他头上的道歉话,不由感到一阵啼笑皆非。 照她的说法,纯洁也是一种过错喽?狄祸不禁纳闷,究竟是谁的想法出了问题? 怀中人哭得唏哩哗啦,狄祸胸前的衣裳被濡湿了一大片,看她还没有停止的迹象,只好轻声哄慰:“好了,别哭,我不怪你。” “狄祸,你的手……还痛不痛?””听自己被宣判无罪,深藏在他胸怀的小脸蛋立刻仰起,钟思敏泪眼婆娑地盯住狄祸俊颜。 “不疼了。”她的依偎,撩得狄祸心猿意马。他轻轻推开她的身子,脸色微赧。“你的脚被螫伤了,咱们早点下山求医吧。” “求医?”沉醉在他胸膛暖意的钟思敏,这时才回到了现实。“来不及了。”她嘆气摇头。 “什么来不及了?”狄祸一时无法会意。 “刚刚说童男的鲜血可以疗伤法毒,那是唬你的;但,被三日黑寡妇螫伤,只有三天的活命时间,却不是玩笑话。”钟思敏很难得地神色庄重。 “嘎?!你……你是说……真的?”狄祸一颗心顿时宛若沉入万丈深渊。他原以为她是胡诌一通的。 “就算我们三日内能赶下山去,也是无法起死回生的呀。”钟思敏伤感地说着。 好可惜呀,她也很想跟他共度一生啊。 “不!”狄祸浑身像被撕裂般痛楚不堪,这次,他主动拉她入怀,忘情地紧紧拥住。“你不能死!你不会死的,一定还有其它办法,一定有办法……”他狂乱地吶喊着。 他搂得更紧,深怕稍一松手,佳人就会离他而去。这分深切的关怀,教钟思敏好生感动,她小鸟依人般偎在他怀抱中,第一次很有女人味地安慰他:“别伤心,狄祸,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呀,只是……”她顿口不语。 “只是什么?”狄祸急切地追问。 “只是……我还没尝到男女间的情爱滋味,就这样告别人世,是有那么一点点、一些些的遗憾。”钟思敏微红着双颊喟嘆。 狄祸心乱如麻,听了她的这番话,不觉托起她美丽的脸庞,深情凝视。突然,一个想法闪进他脑际,他决定让她品尝世间情滋味、满足她的遗憾,也满足自己的渴慕。 俯下头,他将温润的唇片贴上钟思敏已有点冰凉的小嘴。他男性的阳刚气息立即淹没了钟思敏,整个人顿时晕眩起来,仿佛醉了酒般地陶陶然。她伸手反拥他挺直的腰杆,以防自己虚软的双腿睏乏力而撑站不住。 激情狂烈、难分难捨。直到两人快透不过气来,才依依不捨地分开胶合的唇片。 “狄祸……”钟思敏粉脸埋在他胸膛,羞不可抑。 “敏……敏敏,我……我可以这样叫你么?”狄祸也气息不稳地微微喘着。 “唔……”胸前的小头颅直点。 “敏敏、敏敏!我不要你死。你是多智第一,快想想有没有其它活命的办法呀!”狄祸无助地低喊。 “没有了、没有了……”钟思敏喃喃回应。 “不!”狄祸痛苦地嘶吼,一颗心宛似被千刀万剐凌迟着。 老天对他何其残忍呀!颠簸、孤独一生,好不容易才寻到了属于他的爱,她却又要无情地夺走她!难道他生命里註定都是严寒的隆冬,不能有丝毫温煦的春天么? 狄祸第一次怨恨起自己的命运,那个古老邪恶的传说难道是真的?他这个五月五日端阳出生的孩子,当真是恶魔降世、是个不配拥有幸福人生的不祥之人? “狄祸,别难过,人生自古谁无死;佛家也说:死是生的开始。也许十几年后,我会投胎转世与你再相聚,只是……到时就怕你已儿女成群了。”钟思敏说着痴话安慰他。 “不,绝不会!除了你,没有人能做我的妻子。”狄祸坚定的盟誓,如果真有来生,他愿意等,哪怕是无边无尽的等待,直到他走至生命的尽头,他也无怨无悔。 “狄祸,让我们好好珍惜这三天吧。”钟思敏强颜欢笑。“首先,今天晚上我们要高高兴兴地去看那传说中的冰莲——”声音突然顿住。 “冰莲!”须臾,两人异口同声地大叫出来。 相依相偎的两具躯体,倏然分开,狄祸与钟思敏面面相觑。他们瞧见彼此眼底浮升起一抹喜悦的希望之光。 雪山冰莲——相传可以治百毒,不是吗? 狄祸之前还认为雪山冰莲是无稽之谈,但,此时此刻他却宁信其有。因为,哪怕是相当微渺的希望,毕竟也还有一线生机。 第六章 更新时间:2013-04-24 23:05:57字数:7437 狄祸气聚丹田,施展上乘轻功,直奔十余里外的贡噶峰顶。 虽然一轮红日还斜在西边天际,月姐儿也还没露脸,但狄祸还是放心不下,决定先上冰湖畔守候百年一现的雪山冰莲,免得万一唐非真的来了,教他捷足先登,那自己心爱的人可就绝了生机。他绝不容许有这样的情况发生! 当他快抵达冰湖时,赫见有一条人影伫立湖畔,不由大吃一惊!那人是谁?毒邪唐非么? 待他再奔近一点,才发现那人竟是个长髮及腰的纤细女子,正背对着人面向冰湖而立。 狄祸停下脚步,那名女子似乎也察觉到有人近身,因而迴转过背立的身子。两人四目相接,狄祸不由怔了一下, 此女一身雪白衣裳,外罩银白狐裘,站立于皓白雪地中,清灵得宛若不食人间烟火、谪落凡尘的仙子。 她的美,与钟思敏完全不同。前者秀雅婉约,像株空谷幽兰;后者明艷照人,像朵奔放的玫瑰。可谓春兰秋菊,各有特色,难分轩轾。 “阁下是?”雪衣女子率先开口,声如其人,一样给人轻轻柔柔的感觉。 第18页 “在下狄祸。姑娘独自一人来此,不怕危险么?”如果她是江湖中人,必定听过杀绝响噹噹的威名,但愿这有助于吓阻她夺莲之心——如果她上山的目的,也是志在雪山冰莲的话。 “杀手第一狄祸?”雪衣女讶睁灵眸。 “正是区区在下。”她果然听过自己的名号,狄祸颇感欣慰。 “原来是狄大侠,失敬了。”雪衣女立即敛衽为礼,客气地尊称他为大侠,不像钟思敏还得推敲半天。 “不敢当,姑娘来此意欲何为?”狄祸抱拳回她一礼,旋即又心焦问道。他实在不愿与女人交手。“为了传说中的雪山冰莲。”雪衣女直言不讳。 “姑娘想要那朵冰莲?”狄祸立时提高警戒。 “是呀。” “你要那朵冰莲何用?” “用来救人。” “救人?”狄祸没料到这冰莲抢手,想利用它救命的,原来不止他一人。“我也是为了救人,看来咱们只好手底下见真章了。” “那倒不必,一朵冰莲可以救多人性命呢。” “真的?姑娘不会独吞?” “当然不会,大家都是为救人嘛。” “姑娘尊姓大名,可否见告?”狄祸对雪衣女顿时肃然起敬,这才想起尚未请教对方名字。 “我叫华爱。”雪衣女微微一笑。 “嗄?是……‘医奇第一’华爱姑娘?”狄祸低唿。 “不敢,请狄大侠多指教。”华爱的态度永远温婉有礼,教人如沐春风。 狄祸这下像是吃了粒定心丸。因为“医绝”华爱不仅医术神奇,为人更是正派,武林中人莫不对她的仁心仁术敬爱有加。狄祸信得过她的为人,她是绝不会独吞雪山冰莲的;况且钟思敏中了三日黑寡妇的剧毒,竟能得遇神医,真是她的造化。 “华神医,在下有一友人,不幸被三日黑寡妇螫伤,生命垂危,故而急需冰莲救命。若此莲今夜真能出土,尚祈神医高抬贵手,留半朵莲花分予在下,好解友人身上之毒。” “狄大侠放心,大家都是为着救人,华爱焉敢独吞。但不知你那位友人,中了黑寡妇之毒,可曾先行放血封毒?”华爱三句不离本行,殷殷关切病人伤势,当真是菩萨心肠。 “哎呀!我急着赶来冰湖,她也未曾提醒我,只道取回冰莲即可解毒,现在……华神医,这有关系么?” “当然有关系。若能及时救治,即便没有冰莲,也能拖上较长时日,而非三日毒发毙命。” “吓!那……那现在赶回去救治,还来得及么?”狄祸焦急不已。 “你那位友人是什么时候被螫伤的?” “大约半个时辰前。” “那倒无妨,由我救治的话,两个时辰内尚不嫌晚。” “太好了,华神医,可否劳驾您去诊视一下?” “当然,行医之人本就是以救人为天职。” “多谢!”狄祸大喜过望,忙称谢不迭。“她就在十里开外一处峰下岩洞内,请神医随我来。” “嗯,先去替你友人疗伤,回头等月圆之时,再来等待冰莲破湖而出也不迟。”华爱微笑点头。 狄祸领着华爱进入岩洞内。 “咦?”因为腿伤行走不便,而没跟随狄祸一道上冰湖的钟思敏诧异地望着放祸背后那位美若天仙的女子。 “敏敏,你还好吧?”狄祸关怀之情溢于言表。 “我很好。狄祸,这位姑娘是?”高山峻岭的绝峰,哪来这天仙化人般的美女? “敏敏,你真是福星高照,这位姑娘就是大名鼎鼎的医奇第一华爱大夫。”狄祸兴奋地为她引见。 “呀!当真是华神医么?幸会、幸会!”钟思敏闻言喜溢眉宇,没想到自己运气这么好,竟能碰上大贵人。 “我是华爱,请教姑娘芳名如何称唿?” “我叫钟思敏。”钟思敏笑得好开心。 “咦?是多智第一、红叶山庄庄主么?” “没错。” “但……钟庄主不是男的么?怎会……”华爱大惑不解。 “那是我易装改扮的,事实上我与华姑娘一样,都是如假包换的女儿身。” “喔!原来如此。”华爱这才恍然大悟。 “唉,真巧耶!咱们武林四绝平日天各一方,从未碰过头,现在倒好,一下凑齐三位,若晚上唐非当真也来,那可热闹喽。四绝一夕之间会齐,真是难得呀!”钟思敏开心地笑道,一点也不像个身中剧毒、性命垂危的人。她天生就是个乐天派。 “钟姑娘认为唐非会来?”华爱闻言,面露复杂神色。 “是这么猜想的,但并无十成把握。” 华爱默然片刻后,随即打开随身携带的药箱,开始为钟思敏治疗毒伤。 钟思敏善于察言观色,她发觉一提起唐非,华爱眉宇就拢上了层轻愁。奇怪,这是为什么? “华姑娘认识唐非么?”追根究柢是钟思敏的最爱,即使受了毒伤,她也不忘这项乐趣。 “我没见过唐非,只是他的大名如雷贯耳。”华爱淡然一笑。 “哦,我还以为你们相识呢,刚才提及他的名字时,姑娘似乎有点不豫。” “他是擅长使毒之人,若他前来争夺冰莲,绝非为了救人,而是不想让冰莲破解他施放的诸毒罢了。所以,他定会毁去冰莲,那可不是什么好事。站在行医者的立场,我当然不开心。”华爱的观点,跟钟思敏当初判断唐非极有可能上山的理由倒也一致。 “原来是这样啊!看来我们只有祈求老天保佑,但愿唐非别上贡噶峰来搅局。” “是呀,我也不想跟他照面。”华爱轻蹙起眉心,隐约又透露出她对唐非的反感。 钟思敏觉得十分奇怪。因为江湖盛传医绝华爱拥有一颗悲天悯人的慈悲好心肠,哪怕是十恶不赦之徒上门求医,她也尽力救治,因而赢得江湖中人的敬重,怎会独独对唐非似有芥蒂呢? 在钟思敏思虑之时,华爱已为她处理好伤口,同时取出银针为她针穴,将毒气暂时逼聚在心门之外。 针穴推气进行约莫一个时辰才大功告成,华爱轻吁口气道:“好了,毒伤暂时稳住了。” “华神医,所谓暂时稳住代表何意?”狄祸关注地问。 “毒伤暂时稳住,尚须良药解毒才能根治。如果雪山冰莲并非讹传,那今晚出土后便是最好的解药。” “若等不到冰莲,又该如何呢?” “所谓三日黑寡妇是指被螫之后,未经妥善急救处理,三日后即会命丧黄泉。但,若经放血敷药,针穴聚气,即可暂保毒不攻心。不过,还是得寻找稀世珍奇的药材服用,倒也不是非要雪山冰莲才能怯毒。” 第19页 “除了雪山冰莲之外,还有什么药可解黑寡妇之毒?”狄祸急急接问。 “须有三味珍贵药材一起煎熬服之,方能根治。” “是哪三味药材?”钟思敏也被挑起了好奇心。 “长白参王、天山灵芝,以及白玉珊瑚。” “哇!长白参王、天山灵芝,可都是稀世的珍药呢!倒是那白玉珊瑚,较少听闻。”钟思敏不禁咋舌。 “是呀!所以希望雪山冰莲今晚能够破冰而出,那就省却不少麻烦。” “万一冰莲只是传说神话,而三味药材又珍贵难得,那会有什么后果?”狄祸担忧不已。 “我已为钟姑娘放血封穴,毒气虽暂不会攻心,但顶多也只能保她一年性命。” 这么说,若今晚冰莲未现,还有一年时间,可以让他天涯海角寻那三味珍药了。虽寻药也是困难重重,但最起码还有一段缓冲期,狄祸这才稍放宽心。他看看天色已暗,不由心焦地说: “华神医,我现在就赶往冰湖,看看是否真有冰莲,钟姑娘就劳您费心照料。” “狄大侠请放心。”华爱给狄祸一个你安心的笑容。 “狄祸,你要小心一点。”钟思敏也叮咛狄祸,她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取冰莲不会太顺遂。 “我知道,你自己多保重。”狄祸深深凝视她一眼,才出岩洞往贡噶峰顶奔去。 当狄祸驰抵峰顶,远远又望见一条人影徘徊冰湖畔,教他吃惊不已。看来,江湖上觊觎雪山冰莲的大有人在。 正当狄祸心念电转之际,月姐儿瞬间破云露脸,一轮满月当空。湖畔那人突地腾身跃起,闪电般掠向湖心,当他再度落至湖边时,手中赫然握着一朵巨大白莲。 无名野叟的《寰宇搜奇录》并非虚构,确有雪山冰莲百年一现;然而,狄祸来迟一步,那朵神莲已教他人捷足先登。 狄祸聚足真力,立即扑向湖畔,与那人对峙而立。 但见那人一身黑衣劲装,神情桀惊不驯,年纪约与狄祸相当,浑身散发一股诡异邪魅,教人摸不透的清冷气质。他——是个英俊却邪气的男人。 黑衣人如鹰集般的厉眸,冷然盯住狄祸,那股肃杀之气,丝毫不逊杀手第一 “阁下如何称唿?”对视剎那,狄祸先开口招唿。因为冰莲在人家手中,自己暂居下风。 “哼,我从不与人攀亲带故,何必通名报姓。”黑衣人连声音都是冰冷得没一点温度。 狄祸剑眉一掀,也沉下脸来。若非为了那朵神莲,他可也不随便与人攀谈。 “既是如此,请阁下将手中冰莲分半朵与在下如何?”狄祸也不多说废话,直截了当把话讲明。“嗤!凭什么?”黑衣人不屑地冷哼。 “咱们都是为了救人,冰莲各持半朵也就够了。” “救人?呵!我可没那么伟大。”黑衣人嗤笑一声。 “那你要冰莲何用?”狄祸强忍怒气。 “毁了它。” “为什么?”狄祸暗吃一惊。 “就是不让它救人。”黑衣人冷酷的语气,令人不寒而慄。 “什么?!”狄祸怒喝一声。突然,脑中灵光一现,他想起岩洞中华爱的话,他知道来者何人了。“你是毒绝唐非?” “算你有见识。”黑衣人狂妄得很。 “唐非,你休想毁去冰莲。接招!” 狄祸话落,已运气急攻一掌,虎虎生风噼向唐非。 唐非身为武林四绝之一,自然不是省油的灯,旋身避过掌风后,也出手还击一掌。剎那间,两大高手已迅速对拆数招。 狄祸号称杀手第一,武功高强自不在话下;唐非以使毒闻名,拳脚功夫竟也不弱,跟狄祸暂时打个平分秋色,胜负难分。 两人你来我往鏖战百招过后,狄祸才略占上风,但他惟恐损伤了冰莲,出手多少有所顾忌,以至缠斗不休。 唐非虽处劣势,但他用毒功力一流,无人能出其右,见自己出现劣势,遂不再恋战。忽地见他一弹指,一缕紫雾疾射而出,扑向狄祸面前。狄祸心知有异,立即闭气飞退数丈;趁着这空隙,唐非身形已奔下峰颠…… 待紫雾散尽,唐非早带着雪山冰莲不见了踪影,令狄祸顿足懊丧不已。 狄祸垂头丧气地进入岩洞,钟思敏与华爱见他空手而回,面容沮丧,心中已猜个七、八分。 “唉!看来我们都被那无名老叟给骗了。”钟思敏轻喟。 “不,这世上确有雪山冰莲百年一现。可惜我去晚一步,教人给夺走了。”狄祸心疼得很。 “呀?当真有冰莲么?是谁手脚这么快?”钟思敏惊奇得睁大明眸。 “毒绝唐非。”狄祸气闷不已。 “他……他真的上山来了?”华爱脸色陡变。 “我与他缠斗百余招,本已占了上风,但他却施放毒雾逼退我,趁机逃逸。”狄祸实在不甘心,他输得冤枉。 “狄祸,别难过了。幸好我的命大,碰上了华神医,最少还有一年可活,我们再另想办法吧。”钟思敏见他愁眉不展,连忙软言安慰。 “我们要不要赶紧下山,追赶唐非去?”狄祸可急着。 “钟姑娘的脚伤尚需休养数日,才能够走动,以免动了封住的毒气,那可就麻烦了。” “那……万一唐非毁去雪山冰莲……”狄祸忧心不已。 “不会的,唐非暂时应该还不至于毁掉它。” “为什么?” “雪山冰莲百年一现,珍奇无比,任谁也不舍轻易毁去。虽说此莲专克唐非诸毒,但相信他也会想揭开冰莲何以能解剧毒之谜。因此,我料想他必会先将花瓣、莲茎、叶、藕……等等先行彻底精研一番。” “但日子一久,冰莲总会枯萎腐坏呀!”狄祸忧心如焚。 “唐非是个聪明人,他必然懂得长期保存冰莲的方法。”华爱倒不担心这个。 “如何保存呢?” “将冰莲风干后,研磨成粉,收藏在干净的罐内即可。” “唐非神出鬼没,又擅易容之术,要寻他恐非易事。”狄祸又担起心来。 “除非他遁世隐居不出,否则总有迹可循。”钟思敏不忍狄祸过度忧虑,连忙开口安他的心。 华爱低头沉思半晌后,忽地幽幽说道:“寻访唐非索取冰莲的任务,就交给我吧。” “华神医?!”狄祸与钟思敏同时诧唿。 “我此次千辛万苦攀上大雪山顶,为的就是想完成先师遗志。先师在世时,除致力救治病患外,也苦心钻研药理,希望研发出更多更好的药物济世救人。对于雪山冰莲,他一直盼望能等到它百年开花,透彻研析它解毒的功能以造福世人。可惜,两年前先师却已等它不及而驾鹤西归,身为人徒,自当以完成先师未竟的遗愿为己志。冰莲除可用以救人活命外,我更盼望能研究出它解毒的奥秘,说不定可以因而发现更多法毒的良方。唐非不笨,他定也想到了这点,为了怕冰莲成为他将来诸毒的克星,是以也赶着上山抢莲。” 第20页 “可是唐非武功不弱又擅用毒,华姑娘自信能与他抗衡么?”狄祸提出警告。 “我是个医者,较一般人更懂防范他使毒;至于武功,我会随机应变,不会跟他硬碰。” “那人给我的感觉,是邪门得紧,我担心姑娘会着了他的道。” “应该不会。事实上,我与唐非曾经有过一段渊源。”华爱柳眉微颦,眉宇间又锁上轻愁。 “是么?”钟思敏大感振奋。 自己的观察还真敏锐,她早猜测唐非与华爱间似有某种纠葛。但怪的是,听华爱的说法,他们似乎又未曾照过面,两人之间会有什么渊源?真是玄哪! “华神医跟唐非有什么渊源呢?”这一正一邪,怎么也兜不到一块儿呀,狄祸纳闷极了。 “这是我两人间的私怨,不足为外人道。”华爱轻摇螓首,表示不想深谈。 狄祸与钟思敏倒也识趣,闻言即不再追问。狄祸此刻最关心的,莫过于钟思敏的毒伤,遂建议道:“不如我们下山后,一齐去寻找唐非,向他索讨冰莲,以免华神医只身涉险。” “三人一齐寻找唐非,未免太浪费人力,且他行踪不定,未必能在一年内寻获,届时钟姑娘的毒伤,恐将日天乏术。”华爱不表贊同。 “那……华姑娘是否另有对策?”钟思敏聪颖无比,她仿佛窥见了自己已有一线生机。 “寻访唐非缓不济急,我另有方法可解黑寡妇之毒。” “真的?是什么方法?”狄祸大喜过望。 “适才我曾说过,要解‘三日黑寡妇’之毒,除雪山冰莲外,尚可以三味药材掺合煎熬服用,亦可痊癒。” “但那三味药材也都是旷世稀药,得之不易呀!”狄祸又泄了气。 “钟姑娘吉人天相,长白参王、天山灵芝,在我山东济南住处尚有余藏,现在只缺白玉珊瑚了。”“真的?”狄祸又燃起了希望,“那白玉珊瑚产于何处?” “在江浙交界的太湖湖底。不过,白玉珊瑚因产量甚稀,所以才列珍奇药草之林。” “太好了!田大哥的绿柳古堡,就位于太湖畔的东山镇。我们可以上他那儿求助,他定会派遣堡内所有弟兄,潜入湖底帮忙捞寻的!”钟思敏高兴得眼泛神采。 只是,她没注意到狄祸的脸色倏地转为沉郁。 “如此甚好。你们下山后,就先到太湖寻找白玉珊瑚,我则返回济南府拿取长白参王及天山灵芝,而后再至太湖与两位会合。” “华神医不是要追寻唐非索讨冰莲?”狄祸疑道。 “救人如救火,先治好钟姑娘的毒伤,再去寻他不迟。再说,四川到山东途中,也可顺便探查唐非下落。” “我们回江浙的路上,也会沿途注意。”钟思敏很是热心地接腔。 “华神医,若在途中遇上唐非,请务必小心,千万别遭了他毒手。”狄祸担忧华爱安危,因为这也关系到钟思敏的存亡。 “狄大侠放心,我自是省得。我不会忘记钟姑娘的命还等着我救治呢。”华爱笑着,给狄祸一粒定心丸。 “如果钟姑娘伤势痊癒后,华神医却尚未找着唐非,在下定当助您一臂之力,誓言取回雪山冰莲。”狄祸信誓旦旦。 “多谢,咱们就在贡噶峰再住上几日,等钟姑娘足伤稳定后一起下山吧。” “嗯。”钟、狄两人齐点头贊同。 第七章 更新时间:2013-04-24 23:05:57字数:9324 下了贡噶峰后,华爱便与狄祸、钟思敏分道扬镳,迴转山东济南府取药,并约定两个月后在绿柳古堡会合。狄祸则与钟思敏取道湖北、安徽,前往江、浙交界的太湖畔东山镇。 在往太湖途中,狄祸一直闷不吭声,鲜少搭理钟思敏,仿佛在跟她冷战似的。 钟思敏心知肚明,他是为了要上绿柳古堡,担心她的安危而生气。但现在她真的是骑虎难下呀!总不能把和田大哥打赌的事老老实实告诉他吧?狄祸要是知道真相,一定会恼得掉头就走。 当初只为了好玩、逞强,再加上那诱人的赌注——七彩夜明珠,她才与田慕白打赌。 如果她能让狄祸说出下阎王帖的僱主是田慕白,那么他便自毁了三不原则,就必须退出杀手这一行,而钟思敏也将因此赢得七彩夜明珠。 现在,她仍是一本初衷,想促使狄祸退出血腥的杀手,可为的却已不是那颗价值连城的夜明珠,而是她衷心希望狄祸能脱离杀戮生涯,平平安安过日子。 要狄祸退出杀手之林,最有效的办法,就是让他自毁自订的三不原则。因为他曾立誓,若打破任何一项原则,他将封剑归隐、退出江湖。 而要让狄祸自毁原则,利用田慕白逼他就范,是目前最可行的办法。因此,她一听白玉珊瑚产于太湖底,心中大喜,暗唿天助我也!马上跟华爱约好在绿柳古堡会合;而那也就表示她将住进田慕白的堡中作客。 狄祸不明就里,就怕田慕白对她不利,因而忧心不已。发之心、形于色,自然没好脸色给钟思敏看了。 又一日过去。 这日不知怎的,两人竟错过了宿头,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根本找不到客栈过夜。 没奈何!只好夜宿山野。所幸,他们发现山径边有间小山神庙可供栖身,倒还不至于露宿山头。两人进入山神庙后,才发现这庙早已废弃,没了香火,供桌上也不见神像,空荡荡地。 钟思敏清理过蛛网尘埃后,才拉着狄祸席地而坐。由于这小山神庙的空间实在太过狭窄,两人只能肩挨着肩坐。东行这些日子来,由于狄祸心头不舒爽,一直刻意冷淡地跟她保持距离;因此,钟思敏已好久没能像今晚这样,紧挨着狄祸身旁了。 “狄祸,我们决定住到绿柳古堡后,你就一直板着脸,这是为什么?”钟思敏当然是明知故问,就是想诱使狄祸说出下阎王帖的僱主嘛。 “你是僱主,我这当保镖的,主人上哪儿就跟去哪,岂敢有意见。”偏偏狄祸嘴巴紧得像蚌壳,不透一丝口风。 “你嘴上说没意见,脸上却明摆着——不高兴。”钟思敏嘟起小嘴。 狄祸默不作声。 “白玉珊瑚就产在太湖,你不想陪我上太湖么?”钟思敏改用哀怨的语气再问。 “呃……不是……只是到太湖,也不见得一定要借住绿柳堡吧?我们可以投宿客栈呀。”狄祸迟疑半晌,终于吐露了心声。他实在担心田慕白会趁机对她不利。 “那怎么可以!要是田大哥知道我来了太湖,却见外地住客栈,怕不气得跟我绝交呢。” “我们不上他那儿拜访,他又怎会知道你来太湖?” “太湖方圆数十里,是绿柳堡的势力范围,任何风吹草动,都别想躲过田大哥耳目;所以,他定会知道我来了太湖。” 第21页 “那又怎样?来太湖就非得去跟他拜码头么?”狄祸冷冷地抗辩。 “奇怪?狄祸,为什么你对田大哥似乎颇有成见?你们之间曾有过节么?”钟思敏又想“拐”他自毁原则。 “我跟他倒没过节。” “那为何你对他如此不友善呢?”加把劲,继续努力。 “因为他……” “他怎样?”钟思敏眼神发亮,充满期待。 “他……是个表里不一、口蜜腹剑的阴险小人。”狄祸话到舌尖急打住。 要他说出下阎王帖的僱主身份,还真不是普通的难耶!钟思敏好泄气、好失望唷。 没办法,人家不上当,这个话题只好先搁到一旁。钟思敏一直很想多了解狄祸的身世,因此决定改个话题,探探他的家世背景。 “狄祸,为什么你会叫‘祸’呢?哪有父母替自己儿子取这种不吉利的名字。”从名字作文章,先起个开场白。 “我叫狄祸,那是因为我命硬犯沖,生下来註定是个祸害,所以,我爹娘就为我取了这个不祥的名字。”狄祸表情冷漠,仿佛诉说的是跟自己毫不相干的事。 “骗人,我才不信!” “我出生的村子有项恶俗,凡是五月五日端阳出生的孩子,都被视为恶魔投胎转世,将来必成祸害。因此,父母都会狠心将他们遗弃,免得日后为家人带来厄运。”狄祸低声诉说。他也弄不懂为什么会突来感慨,而想对她倾吐,这伤心事他一向深藏心底,从不对人提起。 “咦?怎会有这种怪异的俚俗?把刚出生的婴儿丢弃,那他们还能活下去么?这太残忍、太不人道了!” “我不就存活下来了么!”狄祸自嘲地苦笑。 “你?你是端阳那天出生的?”成果不错,套出了他的生辰。 “存活下来究竟是幸或不幸,其实很难下定论。也许一了百了,反而是种解脱,不必忍受那种被亲人遗弃的椎心之痛。”狄祸神情黯然,这是他心中最大的痛。 “狄祸!”钟思敏不觉动容,原来他有这么不堪的身世,致使他童稚的心灵蒙上阴影。这或许是他离世孤绝、冷傲不群的肇因吧? “我不需要你的怜悯。”他冷硬地回话,后悔为什么要告诉她这些?她会看轻自己么? “哦,不,我不是怜悯你,而是敬重你。在那样恶劣的环境下,你却坚强地撑了过来。”钟思敏情不自禁地轻握住狄祸浑厚的大手,想给他一些安慰。 狄祸轻颤了下,想抽回手,却又迟疑。不可否认,他十分眷恋被钟思敏握住手的温馨感觉。那种肌肤之亲引发的心灵悸动,不期然教他想起大雪山上两人忘情的甜蜜拥吻。 狄祸并没有忘怀贡噶峰顶那激情的一吻。但,那时以为她将不久人世,而她又心有遗憾不曾品尝过世间男女情滋味,因此,他生平首次放任自己的感情,与她有了亲密的唇齿接触。然而,那之后,他严守防线,克制着不再跑越半步,只因他是个杀手,如草芥般的生命,是无法给她幸福的人生呀。 前往太湖途中,狄祸态度又回復一贯的冰冷,倒也不全然是因为要借宿绿柳堡而闹情绪;他是有意跟钟思敏保持距离,免得把持不住自己的一颗心。 钟思敏见他良久不语,又不甘寂寞地打开话匣子: “狄祸,如果将来你娶妻生子,一定是个疼小孩的好父亲。”因为,缺陷的童年会令他更珍惜孩子吧? “我不会娶妻生子。”狄祸语气有些窒闷。 “咦?这是为什么?” “我是个杀手,刀口噬血的日子,能不能活着见到明天的朝阳都是个问题。这种朝不保夕的日子,有妻有儿岂不是个牵挂?” “你可以不当杀手呀!你不是说过,看看这次转业当保镖的感觉如何,说不定会金盆洗手,不再接阎王帖的杀人生意么?” “是啊,可我觉得当保镖的感觉相当拘束,不若当杀手干脆利落,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拘束?你认为我拘束了你么?” 狄祸缄默不答。 “如果我拘束了你,那绝不是有意的,你可以告诉我,我会改进的。” 狄祸依旧静默不语。内心不断交战着。 “狄祸,我求求你告诉我好么?人家会改嘛!”钟思敏低声下气。 “呃……此方说,我不想住绿柳堡,可是你却坚持,我又怎能违逆僱主的意思?”狄祸趁机劝她打消原订计划。 “就为了这?”钟思敏微怔。 “我……不喜欢田堡主。”狄祸拉长脸,态度冷肃。 “为什么?田大哥是个好人呀!”钟思敏只好故作迷煳。 “好人?哼!你自己睁大眼睛仔细看吧!” “这……如果你认为田大哥不好,那他究竟哪里不好,你能举个实例说明么?” 拜託、拜託!求求你赶快说出他是下阎王帖的僱主吧!这样你才能退出杀手生涯,安心娶妻生子,建立温馨的家庭呀。 当然,这个家庭的女主人非她钟思敏莫属。贡噶峰顶交心的热吻,早就让她立定志向,这辈子一定要当狄祸的妻子。 “知人知面不知心,我只能提醒你防着他一点。”狄祸点到为止,他绝不能打破自己立下的规矩。 真是气死人!看来,狄祸是个相当“有原则”的人。不过,他有执拗的个性,钟思敏却有钢铁般的意志,她无论如何也要把铁汉化成绕指柔。 “好吧,我答应你小心一点就是。至于住不住绿柳堡,反正路途还远着,到时看情形再说,好么?”钟思敏暂时退让一步。 “随你。”狄祸也不再坚持。 深夜露重,寒风刺骨,冷风从没有门扇的小山神庙门口灌了进来,冻得钟思敏直打哆嗦。 “好冷喔!”她蜷起身子缩成一团。 狄祸搞不懂钟思敏为什么如此惧寒?照说一个练过武的人,身子骨都比一般常人健朗,也较不怕冷,可她却动不动就叫冷,真让人想不通。只能说她没认真练功吧。她自己不也承认,除了轻功不错外,其它的武功只是平平而已? 看她冻得鼻尖都红了,狄祸突然兴起一股冲动,想将她搂进怀中取暖。钟思敏总是能轻易触动他的心弦,挑起他内心深藏的柔情。但想归想,狄祸终究没有行动;因为他已打定主意,不再与她情丝纠缠,以免误了她美好的一生。 只是,他虽想疏离佳人,钟思敏却不想就此跟他划清界线。这一路上,狄祸也冷落她够久了,看来她要是再不主动,恐怕贡噶峰顶好不容易擦撞出的小火花就要灰飞烟灭了呢。 所以,她准备再接演上回的美人计。 “狄祸,抱我!我要睡在你怀里取暖。”钟大胆大胆地要求。 又来了!狄祸开始头疼。 第22页 “别胡说。”他轻斥,口气却明显不够严肃。 “不管啦!人家好冷嘛!”想当然尔,也就起不了吓阻钟思敏的作用。 钟思敏撒娇地说完,就硬扳开狄祸环在胸前交抱的双臂,不客气地贴向他的胸膛,还伸出双手环紧他腰杆,这才满足地轻嘆着气: “嗳!这样暖和多了。” “敏……钟姑娘,你这样让人瞧见了,还嫁得出去么?”既然不想跟她进一步发展,称唿最好别太亲昵,因此狄祸又改口叫她钟姑娘。 “我早就不能嫁人啦!” “这怎么说?” “你想想,先是在乡野小店的客房内,与你共处一室;再是在大雪山岩洞中,又与你同盖一床毛毡并肩而眠;再来,贡噶峰顶山道间,你……你还夺去人家的初吻;而现在我们又……”钟思敏故意以很暧昧的语调一一列举。 “嘎?你……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奇怪,这些情况不都是她自己造成的么?就连吻她,也是为了想让她无憾地走呀。 “意思就是——你要负责。” “我……我要负什么责?”狄祸一脸纳闷。 “在乡野小店,你可以坚持向店家多要一间房呀!在雪山岩洞,你可以拒绝到底,不跟我并肩而眠吧?还有,我未曾领略男女情滋味,就算死而有憾,也犯不着你多事地来亲人家嘛!”钟思敏实在很会过河拆桥,听她振振有辞地指控他的“罪状”,狄祸听得都傻眼了。 “你说!你该不该负起一个做男人的责任呢?”最后,钟思敏以一句诘问作总结。 “我……我要怎么负责?”狄祸一时间被她唬住了。 “当然是娶我以示负责喽。” “不!”狄祸只觉眼冒金星,差点吓昏。 “狄祸,娶我有什么不好?你倒是给个理由,这样拒绝人家,也不怕人家伤心么?”钟思敏哀怨泣诉。 “这……我说过,我是个杀手,不适合成家。” “我也说过,你可以改行呀!好不好嘛?”钟思敏整个人更往他怀里钻,嘴里则是吐出女儿家的爱娇语。 “不……不行。”狄祸有点招架不住,费尽力气才稳住浮动的心。 “你还想当杀手?” “我……”狄祸默然了。 事实上,对于未来的路,他何尝没有旁徨?当杀手是承师父遗命,又有很高的报酬,可以完成自己的心愿…… 狄祸的心愿,就是要照顾穷苦人家的孩子。他对孩子相当有爱心,这可从他订定不杀小孩的原则中窥见端倪。 由于自身不幸的遭遇,使得狄祸根同情那些穷人家的小孩。为了怕他们步上自己后尘,被父母狠心贩卖或弃养而失去家庭温暖,因此,他当杀手的高额酬劳,除了支付自己的生活所需外,其余的均悉数暗中接济穷困村落的贫户人家。 刀光剑影、出生入死挣来的卖命钱,狄祸大多用于济贫;不像其他杀手,总是用在狎妓、买醉等吃喝玩乐上。十年来,他一直默默行善不欲人知,世人又岂料得到,一个狠酷的杀手,竟有一颗慈悲心? 如果退出杀手圈,少了优渥的收入,那些可怜的孩子,恐怕就要挨饿受冻了呀!这也是狄祸一直无法放弃杀手工作的最大原因。但,遇见钟思敏后,她一再鼓励自己退出血腥的杀戮生活,确也令他不免犹豫难决。 “狄祸,你不想过正常人的生活么?有美丽温柔的妻子,以及一群可爱的子女,有家的感觉很温馨喔。”钟思敏开始利诱。 “我是个不祥的人,是个祸害,不配拥有家庭。”幼小心灵蒙受的阴影,一直伴随着他成长,对他日后的人格发展影响深远。 “我不信。那都是无稽之谈,根本是迷信、愚昧。就算你真是个不祥的人,我还是……还是……喜欢你。”钟思敏羞答答地表达心意。 “你——”狄祸顿时面红耳赤,他的脸皮竟比女人家还薄。 “狄祸,你……喜不喜欢我么?”她倚在他胸膛,轻语呢喃。 “我……我……”狄祸期期艾艾地说不出口。能大大方方承认喜欢她么?说了,是否就是许她一生一世?但,他确有顾虑呀。 “好吧!”看他一副为难的模样,钟思敏决定暂时放他一马,不再“柔”刑逼供。“那我换个问法好了,狄祸,你讨厌我么?” “不,怎么会。”这次,狄祸倒是答得干脆利落。 “那就好。只要不讨厌,我们可以慢慢培养感情。” “你……你怎会喜欢我?我一无是处,两袖清风,没产没业的,还是个人人敬而远之的血腥杀手。”狄祸的心被满溢的喜悦紧紧揪住。他有点难以置信,甚至怀疑是否她又在恶作剧捉弄人。 其实是狄祸妄自菲薄。他那张俊脸,配上挺拔的身材、清冷的气质,不知迷倒过多少江湖侠女!他似乎忘了,曾经有好几个女人向他示好过,只不过,后来都被他吓跑罢了。 “感情的事很难以常理来衡量,况且,一个人也不能只看表相;跟你相处久了,对你的为人也有较深入的了解,我认为你并非十恶不赦之徒,反之,还是个心存善念的人。” “你太抬举我了。” “如果你是个没有善念及道德的人,就不会订定——不杀女人、不杀小孩、不泄漏僱主身份的三不原则了。我一向相信自己识人的眼光,别忘了我可是多智第一喔!”钟思敏末了还不忘再捧自己一下。 “真的跟了我,恐怕你会失望、后悔。” “不会。我会等你喜欢上我的。不过,可别让我等太久唷!” “……”我早就喜欢上你了,否则,岂会一再姑息你的瞎闹胡缠?狄祸表面上不语,心中却不断自问。 “呵……”见狄祸不讲话,钟思敏也着实困了,打了个呵欠后,嗲声嗲气地说:“狄祸,我想睡了耶。” “好,睡吧。”狄祸难得轻柔地说,声音里竟有一丝宠溺。 钟思敏不改顽皮性情,临睡前不忘给今晚的美人计添上一笔效果。 “那……你不给人家一个吻么?”她坏坏地轻笑,声音里透着捉弄。 “啊?什么?”狄祸这老实人,当然是有听没有懂。 “嘿,就是——亲人家一下嘛,这样我才会睡得又香又甜。”她挤眉弄眼,娇笑连连。 “你……胡闹!”狄祸倏地又面红起来,浑身不自在。 “你不想亲我?没关系,那……换我亲你好了。” “你……不可以……”狄祸慌张着制止。 第23页 狄祸愈害羞,钟思敏愈想闹他,她嘻笑地凑上樱唇,作势要亲他脸颊。狄祸吃了一惊,忙着左躲右闪摆头,想避过美人的挑逗;可他不闪躲还好,这一躲正好自投罗网,他的唇意外地拂过两片温润的馥香。 电光石火般的碰触,教两人同时怔住。四周突然静寂下来,隐约只感觉到一股神秘的氛围在流动。 暗夜里,只瞧见两双黑亮的深幽眼瞳,像苍穹中闪烁的明星,彼此凝注交缠着视线。而那四片唇则像磁铁般,相互牵引着,逐渐拉近双方的距离,终至紧紧胶合缠绵在一起…… 这一吻,激情狂热、浑然忘我,直像要吻到地老天荒方始休…… “唔唔……”呜!快……快要窒息了! 一刻钟后,钟思敏已感到空气明显不足,几至不能唿吸;狄祸却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还十分投入地纠缠着伊人唇舌不放…… 咦?他的气为什么能维持这么久,且还这么充足?他是怎么做到的?难道是因为他武功好,所以气才足?原来功夫练得好,也有这项妙用啊!看来,以后自己可不能太偷懒,得好好努力练功,才能跟他相配合呀。 可……现在,呜……“气”到用时方恨少,再也……撑不下去了。 钟思敏用力“拔”开被狄祸紧紧擒住的檀口,气息轻喘!她惊异于一向给人冷漠印象的狄祸,一旦引爆了他的热情因子,竟是如此的霸气狂野。 人真的不可貌相唷!钟思敏暗地里吐吐舌头。 “钟……敏……”被挣脱唇片的狄祸,这才如梦初醒。他不见气喘,却有点腼腆。 天哪!该死!他……他又侵犯她了!虽然刚开始是她主动,可……接下来是……呃……意外!但……他怎么可以那么热情地回应她呢,而且还那么深深着迷、痴缠眷恋…… 狄祸这里暗暗自责,钟思敏那厢却因这番甜蜜的“折腾”,真的累了、困了;她眯起眼往狄祸怀抱一窝,语意不清地咕哝着:“狄……祸,这次,你……你一定、一定要……负责喔……”声音逐渐微弱,终至沉寂,她心满意足地沉入了梦乡。 低头凝视臂弯里已然睡得香甜的可人儿,狄祸思潮起伏,意乱心烦! 他真的可以敞开心房,毫无顾忌地接受她的感情么?“情爱”二字,在他的生命里,一直是个奢侈的字眼,他从不敢妄想拥有,只因担心自己坎坷的命运,会给心爱的人带来不幸。 长久以来,被遗弃的阴影一直困扰着他的思绪,甚至令他有了自厌的心理,仿佛自己真是个不祥的祸害,活在这世上只是个多余的人,没人关心他、理他、爱他。但现在却有一个女人大胆地向他示爱,并愿意委身于他;这……这是真的么?会不会只是南柯一梦? 原本打定主意,等她的三日黑寡妇毒解后,他会设法与田慕白做一次恳谈,盼望化解他们两人间的雠隙。在确定田慕白不再为难她后,那时,也就是他悄然离开的时候了。 然而,情势的发展愈来愈失控!他的心正一寸寸失守,陷落已深!届时,自己真能洒脱地一走了之,不留一丝遗憾么? 深沉的合夜伴随着一颗杂乱无章的心,狄祸肯定又将度过一个无眠的漫漫长夜了。 经过小山神庙的二度亲吻及真心告白后,狄祸的态度和善许多,不再摆出一张冰冷的阎王脸孔,看来赏心悦目多了。 两人关系改善后,钟思敏心情愉快许多,脚程自然加快不少。走着、走着,不觉已踏入江浙交界的太湖流域。 “狄祸,再过两天,我们就可抵达东山镇,田大哥的古堡就在那儿。”钟思敏像只小麻雀,兴奋地吱吱喳喳。 狄祸的脸色立即沉黯了下来,眉头也不悦地纠结。 “怎么啦?你还是不想上田大哥那儿么?”钟思敏小嘴微嗯。 “对,咱们投宿客栈。”狄祸这次倒很果决,仿佛主人换他当了。 “那谁来替我下水寻找白玉珊瑚?田大哥的手下个个精通水性,都是浪里白蛟,由他们深入湖底,可事半功倍呀。” “这——”狄祸苦着一张俊脸。 他是只旱鸭子,不要说潜水深入湖底,就是普通的泅泳之术,他也是一窍不通,这该怎么办? 呵!有了! 有钱能使鬼推磨! “没关系,我们可以花钱雇用水夫下湖寻找。”狄祸灵机一动。 “听华神医说,白玉珊瑚是稀世珍药,价值连城,那些苦哈哈的水夫若捞着了,不就发大财了么?谁保他们不会起了贪念,暗中藏起来?华神医又说,太湖底仅产一株白玉珊瑚,若被人捷足先登,可就后悔莫及。” “这——”狄祸又犹疑起来,却蓦然想起田慕白的心怀不轨。“你就敢保证田慕白不会占为己有么?” 他心想:田慕白要置你于死地,这可是天赐良机,若他暗藏起白玉珊瑚,咱们又无法向唐非索取雪山冰莲怯毒,一年后,你就会毒发身亡,根本用不着他再动手,他会放弃这大好机会才怪! 狄祸深信,就算发现白玉珊瑚,田慕白比那些水夫更有可能私吞。但,钟思敏当然不做如是想。“不会的。钟、田两家是好几代的世交,田大哥视我如亲妹子,非常爱护我,他怎么可能私吞白珊瑚。再说田大哥的堡规更是出了名的严谨,堡中弟兄绝不敢触犯律条,起贪念暗藏的。” “这——”狄祸迟疑难决。 面对不明内情的钟思敏,他真是有口难言。如果告诉她田慕白就是下阎王帖欲取她性命的僱主,破了自己的三不原则不打紧,他担心的是如此信赖田慕白的她,一旦知道真相后,能否承受这晴天霹雳的打击? 狄祸好生为难,到底要不要揭穿田慕白伪善的假面具?他实在不忍心看深爱的人涉险。 “狄祸,我也跟华神医约定好了,要在绿柳堡会合,迟早我们总得上田大哥那儿等她的呀。”钟思敏提醒他。 说的也是,他倒忘了。钟思敏这一提醒,让狄祸的脑筋一片清明。 钟思敏对田慕白完全的信任,教狄祸不免揣测起这中间是否存在着什么误会;或许住进绿柳堡后,找个机会与田慕白开诚布公,试试看有无可能化解他们两人之间的误解,未尝不是可行之道。 他原先不也准备跟田慕白恳谈一番的么?确定了田慕白再无恶意,而钟思敏三日黑寡妇的毒也解之后,他才能无牵无挂地放心……离去呀。 大不了,最坏的情况就是自毁三不原则,当着钟思敏的面,揭穿田慕白的阴谋就是。 没有任何事比守护心爱之人的生命更重要了,狄祸终于点头。 第八章 更新时间:2013-04-24 23:05:57字数:13199 田慕白的绿柳古堡,位于东山镇西南隅,依太湖畔而建。由于此处遍植垂柳,风摇柳絮,有如碧波翻舞,故名绿柳古堡。与钟思敏的红叶山庄,有异曲同工之妙。 第24页 在堡内宽敞宏伟的大厅内,现正坐着面容肃穆的三个人田慕白、狄祸与钟思敏。 “敏敏,你怎么如此不小心,还教三日黑寡妇给螫了?没事上那大雪山干啥?”听完世妹受伤经过,田慕白不由忧心地抱怨起来。 “人家是为了陪狄祸去找唐非嘛。” “呃……喔。”听完她的说词,田慕白只好含煳带过。“好吧,反正去也去了,再骂你也无济于事。白玉珊瑚我会动员全堡弟兄下水寻找,放心,这事就交给大哥了。” “谢谢田大哥,我就知道大哥最疼我,一定会帮这个忙的!”钟思敏得意地看向狄祸。 “呵呵,谁叫咱们两家是世交呢!钟叔过世时,特别拜託我要好好照顾你,我岂能辜负他老人家的託付。”田慕白笑呵呵地回答。 一旁绷着脸的狄祸听得差点作呕。真是虚情假意的狡猾狐狸! “你们长途跋涉定也累了,我已差人收拾两间客房,你们先去歇会儿吧。” “田堡主,在下有个不情之请。”一直闷不吭声的狄祸这时才勉强开口。 “哦?狄兄请说。” “我是钟姑娘的保镖,必须保护她安全。所以,我希望能住在她的隔壁房。” “嘿,难不成敏敏在我这儿,还会有谁想对她不利不成?”田慕白故意说起玩笑话。 “哼!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你我心照不宣。”狄祸不屑地嗤声。 “好吧,就依你了。”田慕白潇洒地耸耸肩。 “此外,若田堡主哪天有空,在下尚有一事想与堡主私下谈谈。”狄祸继之又提出第二个请求。“那有什么问题,田某随时候教。”田慕白更爽快地一口应允。 说真的,要不是狄祸早知他的阴谋,任谁都会被田慕白那俊雅的外貌、斯文有礼的举止,以及亲切和善的态度给蒙蔽了。 勿以貌取人,是田慕白带给狄祸最大的省思。 翌晨,田慕白一声令下,绿柳堡好汉数百人扑通跳下水,捞寻白玉珊瑚的行动,如火如荼地展开。 狄祸也在当天寻了个空档,支开钟思敏,与田慕白闢室密谈。两人现就在田慕白的练功房内。“田堡主,你曾答应过我,在我探查唐非行踪这一年期限内不动钟姑娘一根寒毛,你还记得吧?”狄祸开门见山地说道。 “当然记得,我不是一直没动她么?” “我指的是暂住贵堡的这段日子。”狄祸更挑明了讲。 “既然一年期限未到,田某自当信守约定。” “很好。”狄祸稍稍放心。“此外,白玉珊瑚若寻获,堡主应不至于要部属隐而不报吧?” “哈哈!狄兄真是看轻了田某,我岂会乘人之危?”田慕自豪迈地朗笑出声。 “田堡主若真是君子,就不会暗中下阎王帖狙杀钟姑娘,一边又在她面前扮演伪善大哥的模样,你不觉虚伪、可耻么?”狄祸正色凛然地斥道。 “呵呵,这当然是事出有因。”田慕白换上一抹神秘的笑容。 “是什么原因?钟姑娘一直很尊敬及信任你,有什么深仇大恨,非要置她于死地不可?或许这中间存在着误解,田堡主可否告知一、二?”狄祸了心想充当鲁仲连,替两人说和。 “咦?杀手狄祸承接阎王帖的惯例,不是向来不过问僱主杀人动机的么?” “天地间尚有四时变化,规矩又岂会一成不变。” “狄兄的意思是否在暗示我,你那三不原则,也不是一成不变的喽?”田慕白举一反三,倒机灵得很。 “知道就好。” “那你尽管去告诉敏敏真相呀!我又没拦着你。”田慕白出人意表地说。 “你不怕她知道你是下阎王帖的僱主?”狄祸讶然。 “其实,就是因为她太相信我,反教我下不了手,所以,才要僱请你执行狙杀任务。让她知道真相而恨我,我反倒不会手软。” “也就是说,你不会打消杀她的念头?”狄祸冰冷的眸子寒芒迸射。 “没错。”田慕白无畏地迎视他冷然的冰眸。 “为什么?你们之间究竟有什么仇恨?依我观察,钟姑娘似乎浑然不知,而钟、田两家又是世家,这……一定有误会吧?”狄祸敛去厉色,耐心地想说服田慕白。 “没什么误会。”田慕白耸耸肩,一派轻松自在。“你去揭发也好,让她防着点。” “我一直不揭穿,是担心钟姑娘承受不了被最信任的人算计的打击,希望田堡主能再三思,打消狙杀她的念头,化干戈为玉帛。”狄祸犹不放弃说和的本意。 “你不揭穿,不是为了坚守三不原则,而是因为担心敏敏受不了打击?”田慕白蓦地眼现异采,饶富兴味。 “正是。”狄祸肃容以答。 “狄兄如此关心敏妹,莫非是……心属于她?” “别扯远了,我只是尽保镖之责而已,非关男女情爱。”狄祸俊脸微赧,但他打死不承认。 “非关情爱……是么?”田慕白若有所思,两眼不住打量狄祸,他可不相信自己会看走眼。 只是……狄祸这一表白,倒教他意识到:事情的发展似乎出了点小状况,与原先预期的有所偏离,这可是个不容忽视的问题。或许该伺机修正一下脚本,免得功亏一篑,辜负了钟叔的临终託付呀! 绿柳堡办事效率果然高,不过两、三天光景,白玉珊瑚就给摘上太湖岸。 狄祸一见白玉珊瑚,那欣喜若狂的劲儿,好像生命垂危的人是他似的。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他赶紧依照华爱教他的方法,将白玉珊瑚风干后,贮藏在干净的瓶罐内,片刻不离地揣在怀中保护。现在,就等华大夫带着长白参王及天山灵芝前来绿柳堡会合了。 狄祸的心,这时候总算踏实多了。 “老王啊,你刚瞧见没?钟庄主一个未出阁的大姑娘,跟着堡主进他房间干啥?也不怕有瓜田李下之嫌。” 老王敲了小张一记响头,骂道:“你想死呀?小张。别乱嚼什么舌根,堡主的事岂是咱们下人管得的?你不怕堡规伺候?” “哎哟!”小张抚着后脑勺哀号一声。“说的也是,我干嘛多嘴。” 两个在墙边嚼舌的绿柳堡下人,相互打个眼色后,笑嘻嘻地勾肩搭背走远了。 刚从澡堂沐浴回来,适巧路过此处的狄祸,却僵在原地,俊脸上阴沉沉地。愕了半晌才回过神,快步赶至钟思敏房间,室内果然空无一人。 虽然田慕白保证信守一年约期内不动钟思敏,可狄祸还是不放心。平常他沐浴时,总会叮咛钟思敏待在房内,闩紧房门等他。今晚,她竟熘得无影无踪,看来真如刚才那两个下人所说,是跟田慕白上他房间去了。 第25页 狄祸心中突然烧起一把无名火!她一个姑娘家上男人房间作啥?就算是世交情谊,也该有男女之防啊。 胸中沸腾的怒气,除了担心她安危之外,还掺杂了一种狄祸自己也弄不懂的陌生情绪,仿佛是……嫉妒?总之,心情大乱的他,急步赶往田慕白房中一探究竟去了。 田慕白竖起耳朵倾听,当他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渐近,心知狄祸到了。 “咳!我说敏敏哪,狄祸那笨小子,看来真的上勾了,你果然不愧为多智第一呀,呵呵呵!”估量着距离,算准狄祸此时已到达房门外,田慕白突然语出惊人地放声狂笑。 正举手准备敲门的狄祸,心中一凛,随即缩回手,屏住气息,脸上交织着复杂情绪。 “田大哥,你叫这么大声干嘛?让狄祸听见了,不就前功尽弃了么?”是钟思敏压低嗓音的娇嗔声。 “前功尽弃?为什么?”田慕白浮起一抹神秘的笑。 “明知故问,你该不会忘了咱们打赌的事吧?” “当然记得。我今晚要你来我房里,就是为了取这七彩夜明珠给你。瞧,漂亮吧?” 田慕白打开桌上锦盒,并吹熄房内灯烛,那夜明珠立即绽放出红、橙、黄、绿、蓝、靛、紫七种颜色,绚烂耀眼、光华夺目。 “哇!真的好漂亮、好美耶!”钟思敏发出惊喜的赞嘆。 “喜欢就拿去吧,它是你的了。” “可是,狄祸怎么也不肯说出下阎王帖的人是你。他既未自毁原则,当然不会退出杀手圈,我的任务也就尚未完成,怎能拿这赌注?” “相去不远矣!前两天,狄祸找我密谈过,劝我断绝狙杀你的念头。当时他曾表示,他之所以不告诉你僱主是我,是怕你承受不住被最信任的世兄算计的打击,如果我再执迷不悟,他不排除自毁原则,向你揭穿我的假面具。” “啊?真的么?”钟思敏心中掠过一阵感动。她没想到狄祸的心思竟如此细腻,为她设想得这么周到。 “嗯。当初我们打赌,若你能让狄祸自毁三不原则,从此退出杀手行列,你就算赢了,这夜明珠也就是你的。若不是为了怕你难过,狄祸早就自毁原则,说出我是僱主的秘密。反正这夜明珠迟早要被你赢走,大哥干脆大方些,先给了你吧。” “田大哥,可是我——” 当初的一场赌约,而今心境已转,钟思敏再也不想要那七彩夜明珠了。因为若她拿了,她会觉得愧对狄祸。可就在她准备拒绝时,田慕白却打断了她的话。 “敏敏,你果然是足智多谋的多智第一。要我下阎王帖帮你这个忙,好让你有个理由接近狄祸,并缠着他当你的贴身保镖,才有机会施展美人计,诱他爱上你,进而为了你的安全,说出僱主的身份,如此一来,他不得不退出杀手行列……”田慕白滔滔不绝地说道。 “大哥,不要再说了。其实,我现在已经——”钟思敏羞愧地阻止田慕白再说下去。想起狄祸对她的种种好,以及大度包容,自己却设计骗他,钟思敏内疚不已。正当她想向田慕白表明心迹、取消赌约时,却被一声巨大的撞门声打断。 诧异地回首一望,钟思敏顿时遍体生寒,愣在原地。 是——狄祸! 她从不曾见过他这么难看的脸色,青白灰败,宛若……死神一般!而那两道冰冷的目光,更像两把利刃般,狠狠刺入钟思敏心扉,仿佛要将她整颗心刺得粉碎方休。 钟思敏终于见识到狄祸真正发火的骇人模样,那浑身蓄藏的怒气,直逼得人喘不过气来, “狄兄!”气氛僵窒剎那,田慕白旋即开口招唿;他的唇角带着一抹满意的笑容。他要的正是这样的结果。 但,此时此刻,他那志得意满的笑容,看在狄祸眼里,无异是火上加油。费了全身力气才隐藏起伤痛,重新武装起冷漠外貌的狄祸,淡然地取出怀襟内的瓶罐。 “这是白玉珊瑚,拿去!” 他将瓦罐掷向田慕白,再也不瞧钟思敏一眼,绝决地转身离去。 饶是恨她入骨,恩断义绝,终究还是狠不下心断她生机,狄祸留下了她赖以活命的白玉珊瑚。这分深情足以感天动地,握着瓶罐沉思的田慕白,心中也已瞭然。 “不!狄祸,你听我解释!”这时,钟思敏才如梦初醒,惶急地随后追出。 迴廊转角处,她及时扯住狄祸衣袖。 “狄祸,听我说——” “放手!”狄祸咬牙低喝。被愚弄的悲愤,正无情地撕扯着他的心,他只觉自己的心正在滴血,浑身无一处不痛。“你愚弄得我……还不够么?”他英俊的脸痛苦地扭曲着。 “我……不是这样的,我……”钟思敏被他受创的表情刺痛了心,一时辛酸难忍,语不成声。 “不要再演戏了,今生今世我再也不想见到你!”狄祸疯狂地嘶吼过后,绝情地甩脱她,运功提气奔出绿柳古堡。 “狄祸!不要走!”钟思敏惊唿,也立即施展轻功紧迫而上。但由于她体内尚有三日黑寡妇剧毒,此时却使不上力。追不了多久,眼前就失去狄祸的踪影。 颓丧地回到绿柳堡,田慕白早等在大门口。 “田大哥!”钟思敏哽咽哭倒在田慕白怀中。 “敏敏,别难过。告诉大哥,你喜欢上狄祸了么?” “我……”钟思敏支支吾吾。 “跟大哥还害躁什么?” “嗯。”钟思敏这才红着脸点头。 “果然不出大哥所料。呵呵!”田慕白朗笑。 “大哥?”钟思敏抬起头,脸上布满疑惑。 “这事以后再说,届时大哥会对你细说从头。” “大哥,我是回来收拾行李的,我要去找狄祸。” “傻丫头,你现在身中剧毒,想找狄祸,也得等华神医前来治好你的毒伤再去呀。” “可是,狄祸现在一定很痛苦,我要赶快去向他解释,并乞求他的原谅。” “等治好伤再去不迟。”田慕白坚持不同意。 “不要!人家不忍心让他难过那么久。” “听话。难道你就忍心让华神医千里迢迢,白跑这一趟么?可别辜负了人家一番好意。” “这……”钟思敏语塞。“可是,我好担心狄祸……” “狄祸是个坚强的人,他会撑过这段难熬时期的。” “大哥——”钟思敏犹想力争。 “难道你不想跟狄祸天长地久、共度此生?”田慕白打断她。 “想啊,我要给他一个最温暖的家,他是个弃儿,一生飘泊不定,好可怜喔!”钟思敏的心又痛起来。 “如果你不治好伤,一但毒发身亡,那你的心愿将无法实现。现在分离只是暂时,有健康的身体,才能厮守一生。小不忍则乱大谋,你平日自豪的智慧到哪去了?” 第26页 当头棒喝!钟思敏总算冷静下来。 “大哥教训的是,我会等华神医到来,治好毒伤后再去找狄祸。” “放心,届时就算狄祸躲到天涯海角,大哥也会倾全堡人力帮你寻到他。大哥等着喝你们这杯喜酒呢!哈哈哈!”田慕白故意开怀大笑,希冀能沖淡些钟思敏凄风苦雨的愁肠。 华爱风尘僕僕带着长白参王、天山灵芝两味珍药,远从山东济南前来绿柳保堡践约。 当她被延请入厅时,倜傥不群、风流自赏的田慕白登时傻眼。 眼前亭亭玉立、风华绝代、宛若白衣仙子的佳丽是谁? “华姑娘,是你!”坐在田慕白身旁的钟思敏兴奋地弹跳起来。 “钟姑娘,久违了。”华爱款步趋前,温柔婉约地问候。 “华姑娘?敏敏,莫非这位姑娘就是……”田慕白此时也已定下心神,询问钟思敏。 “正是名满江湖的武林四绝之一,号称医奇第一的华爱大夫。” “果真是华神医大驾光临,失敬、失敬!”田慕白忙不迭起身长揖见礼。 “不敢当。这位想必是绿柳堡主人?”华爱还上一礼。 “在下田慕白,请华大夫多多指教。”田慕白恭谨地肃手请客上座。 苗堡主客气。”华爱就座后,环顾大厅一圈,困惑地看向钟思敏。“怎不见狄大侠?” “呃……他……有事先离堡了。”钟思敏眉宇间浮现一抹愁绪。 “喔。”华爱见她面色怆然,心知有异,但也不想多事探人隐私。“那你们可曾寻获白玉珊瑚?”“托天庇佑,敏妹吉人天相,白玉珊瑚已顺利摘取上岸。”田慕白欣慰地说道。 “那太好了。有这三味珍药调治,钟姑娘体内剧毒当可被除殆尽。” “有劳华大夫费心了。”钟思敏连忙称谢。 “这是医者天职,钟姑娘毋需客气。” “华姑娘远道而来,想必疲累不堪,今日就请好好歇息,明天一早我们再开始解毒,可以么?”钟思敏急于疗伤,以便早日去寻狄祸,因此急切徵询华爱意见。 “救人如救火,华爱敢不从命?”永远是病人至上的华爱,给钟思敏一个温和的笑容。 那令人如沐春风的和煦笑意,教坐在一旁的田慕白免不了又一阵失魂丢魄。 医奇第一,果然是医奇第一。 灵药再配上华爱高明的医术,经过七天七夜的悉心诊疗,钟思敏终于恢復了健康。 田慕白心知钟思敏必急着出发寻找狄祸,故将她叫进书房谈话。 “敏敏,大哥知道你心急如焚,巴不得早日去寻访狄祸是吧?” “是的,大哥,我想明天就出发。” “我就知道,所以我赶在今晚叫你来,就是想告诉你真相。” “真相?”钟思敏微惊。难道还有什么事,她也被蒙在鼓里? “你知道我当初为什么要提议打这个赌么?” “当然知道。因为大哥不服我多智第一的称号,想试试我的能耐。而我则是为了好强,并且想赢得那颗七彩夜明珠,所以才答应大哥的挑战。” 田慕白笑了起来。“傻丫头,大哥怎么会不服你的名号,我高兴都来不及呢。” “那……”钟思敏直到这时,才勐然领悟确有不对劲的地方,当初她倒是大意疏忽了。 江苏红叶山庄与浙江绿柳古堡已有数代的情谊,传至这一代田慕白与钟思敏更是情同手足。有一天,田慕白突然造访红叶山庄—— “嘿!田大哥,什么风把你给吹来啦!真是稀客哪!”钟思敏乍见已有好长一段日子没见的田慕白,顿时一向兴得又叫又跳。 “唉,小妹,端庄一点。别忘了你可是一庄之主喔。”田慕白取笑她。 “去!哪来这么多麻烦规矩。”钟思敏才不在乎。 田慕白亲腻地揉揉她的髮丝,两人坐定下来闲话家常。 “敏敏,武林中人都盛传你是多智第一、聪明绝顶,天底下没有难得倒你的事儿,愚兄可不服得紧。” “咦?田大哥,你有我这位享誉武林、名动江湖的世妹,还吃味儿呀?”钟思敏故意气他。 “大言不惭,一点也不懂谦虚。”田慕白也故意数落她。“要我心服,可得拿出点其才实学让我瞧瞧。” “好哇!由大哥出题,小妹接招就是。” “嘿,话可别说得太满。” “说吧,兵想将挡永来土掩,谁怕谁!” “很好,挺有气魄。听仔细了如果你有办法让杀绝狄祸退出杀手行列,愚兄才服了你这智绝的名号。” “咦?”钟思敏轻疑。她做梦也没料到会是这个考题。 凡是江湖中人都听过杀手第一狄祸的威名。不仅由于他武功不凡,更因为他那惹人非议的行业。大家想破头也想不透,为什么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他非要选择杀手这血腥的工作?更教人费解的是,既是杀人不眨眼的冷血杀手,偏偏还要讲究良心,订了个不杀女人、不杀小孩、不泄漏僱主身份的三不原则,而且郑重、宣誓,若他违反任一原则,将永远退出杀手行列,归隐江湖。 钟思敏当然也耳闻过他的事迹,只是两人、之间一向井河不犯,田慕白突然出这道考题试炼她,倒是始料未及。 “怎么,办不到了吧?狄大杀手可不是好相处的唷。”田慕白使出激将法。 “开玩笑!田不哥大小看人了吧?天底下还有难得倒我智绝的事么?,” “那你是准备接下这项挑战喽?”田慕白见她入了圈套,心中暗喜。 “当然,不过……” “不过什么?” “既然是打睹,不来点儿赌注可不好玩。” “你要什么赌注?” “如果我赢了,我要大哥那颗镇堡的七彩夜明珠。”钟思敏狮子大开口。 “哎哟,好狠心!原来你老早就觊觎我那颗宝珠了,是么?”田慕白故作痛心疾首状。 “不答应就算,我可不想做白工。” “好好好!依你,咱们这赌约成立。”田慕白高举双手投降。 “一言为定。咦……慢着,不对呀?” “什么不对?” “我有夜明珠当报酬,可大哥你又得什么好处了?狄祸当不当杀手,与你什么相干?”钟思敏不愧为多智第一,思维缜密。 “大哥得的好处那可就数说不尽喽!我是悲天悯人、慈悲为怀,以拯救天下苍生为己任,所以要渡化狄祸不再造杀业,我这是在积阴德,报酬是无形的。哪像敏妹你那么庸俗,计较一些有形的身份俗物。” 说的人慷慨激昂,听的人鸡皮疙瘩掉满地,钟思敏不客气地泄他的底:“大哥,请你不要往自己脸上贴金。根据小妹多年来对你的了解,你可不是这么伟大的人物。你性格中最缺乏的,正好就是悲天悯人、慈悲为怀。” 第27页 “哈哈哈!”被折穿谎言的田慕白也忍不住大笑三声。好一个多智第一,谁也别想瞒得过她聪明的脑袋。“敏敏,算你聪明,大哥甘拜下风。不过,我有什么好处暂且不提,日后你自会心领神会。”他语带玄机。 “哼,故作神秘、巧弄玄虚。”钟思敏皱皱小琼鼻。 “好了,咱们击掌为誓吧!”田慕白笑着岔开话题。 说罢,两人互击三掌,拍板定案。 “不过,大哥,这件事我得用点计谋,还要你助我一臂之力。”三击掌后,钟思敏就已想出对策。“说吧!”田慕白爽快应允。 “要狄祸退出杀手行列,就得让他自毁原则。所以,我要大哥到悦宾客栈投张阎王帖,指名狙杀红叶山庄庄主。” “这太冒险了吧?”田慕白立表反对。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钟思敏故意摇头晃脑一阵,才眨了眨眼。“大哥忘了他那三不原则?” “不杀女人?”田慕白这才安下心来。 “然而,他夜半祖杀,一见我是女人,必然撤剑抽身走人。”钟思敏又低眉沉吟:“幸好,我一向以男装示人,因此江湖中知道红叶庄主是女人身份的人少、之又少,相信狄祸也不知我的真正性别,才有可能接下这桩生意,要不,就没戏唱喽。” “敏妹这样做的用意是?” “事后我才有理由上门追问僱主是谁呀!想当然尔,他是不会泄漏僱主身份的。但,我却可以用生命受到威胁为由,设法让他同意当我的保镖。” “原来你这么做,是为了找个理由接近他。”田慕白恍然大悟。“那么,接下来呢?” “请大哥再下第二张阎王帖,这次指名狙杀毒邪唐非,并许以一年期限。” “这又是为什么?” “以狄祸独来独往的个性分析,他不可能同意当我的保镖,因此我必须另找理由赖在他身边不走,唐非就是这个‘理由’。” “怎么说?”田慕白大感兴趣。 “我可以借着指点他唐非的去处,跟在他身边一起探查唐非的下落,这样才不致师出无名。” “为什么要指名唐非?若狄祸真杀了他呢?” “唐非行踪成谜,要寻他谈何容易?且许以一手期限才算合清合理,不致教狄祸起疑。再者,因为碰到唐非的机会少之又少,才不会伤了无辜之人呀!就算很不幸地扶祸真的找到了唐非,我也会设法化解这场杀戮的。” 对于钟思敏绩密的布局,田慕白不得不心服。 “除了投两张阎王帖外,愚兄可还有效劳之处?” “那倒没有啦!接下来就是我自个儿的事了。” “可不可以稍微透露一下计划要点?”田慕白好奇得紧。 “嘻嘻,巧施美人计,诱人拜倒石榴裙……” 书房内暂时沉寂片刻,只因两人都陷入回忆的思潮。 “敏敏,记得当时你曾问大哥,狄祸退出杀手之林对我有什么好处。”田慕白首先打破沉默。 “嗯,大哥说,日后小妹自会心领神会。” “那么,你现在可悟出里头的玄机了么?” “小妹愚昧,尚无法参透大哥之意。”钟思敏苦笑。 “其实,我找你订这个赌约,是为了钟叔临终的託付。”田慕白准备揭开谜底。 “我爹的託付?”钟思敏大感意外。 “是的。三年前钟叔去世时,病榻前曾殷殷嘱咐,要我替你找个好归宿。三年来,大哥遍寻武林俊彦,希望为你找门好亲事,可却在无意间碰到了一件不为人知、感人肺腑的事—— “约在一年前,大哥因事外出,夜宿悦宾客栈。半夜里因天热难以入眠,忽见一条黑影窜出客栈屋顶;大哥一时好奇,遂尾随其后一探究竟。只见那人将装着银两的小布囊,挨家挨户地放入瓦密村每一户人家。事后,我又跟在他背后回到悦宾客栈,并得知他住在最后方的院落。隔天向店家一打听,才知他就是大名鼎鼎的杀手狄祸。 “这世上多的是沽名钓誉、表里不一的人;默默行善而不欲人知的人,已如凤毛麟角,更何况狄祸是个遭人非议的冷酷杀手,竟有这样的爱心,实在教人意想不到。 “大哥因而对他大起激赏之心,也颇好奇他其它各方面的行为,所以暗中观察他很长一段时间。我发现狄祸自律甚严,他不沾酒色,所得尽付行善之用,自己却过着相当俭朴的生活,对小孩更是深具爱心,是个实实在在的君子,只除了他那不光采的职业。 “我不知道他选择当杀手的缘由,但毕竟它是个污点。大哥不忍见这样一个优秀的人继续造下杀业,希望有人能拉他一把、助他脱离血腥的杀手生涯。而放眼武林,有这个能力渡化狄祸的人,则非敏妹莫属了。” “大哥太高估小妹的能力了。”听得入神的钟思敏,这时才回应一句。 “一点也不。大哥深信狄祸与你相处久了,一定会对你产生感情。当一个人陷入情网时,他是可以为深爱的人放弃原则的。” “大哥何以如此有把握,狄祸定然会喜欢上我?” “狄祸外表看似冷漠,但,其实他有一颗孤寂的心。寂寞孤独的人,内心通常是极度渴望友情,却因他是个人见人怕的杀手,没人敢接近,逼得他不得不封闭起自己的世界。可是你……”田慕白顿住,宠溺地笑了。“你天不怕、地不怕,敢于接近他;且你的个性开朗活泼、乐观进取,这种热情的活力,正好与狄祸的冷漠淡然产生互补作用。至于你是否会对狄祸产生好感,大哥一样深具信心。”“哦?” “大哥知道你敬重至情至性的血性男儿。根据大哥长时间的观察,狄祸是最具备这项条件的人。相信敏妹与他相处的这段日子,必也有所感觉吧?” 是的!贡噶峰顶毫不迟疑地割腕放血,眉头皱也不皱一下,多么义无反顾的血性汉子呀!光是这一点,就教钟思敏深深折服,也不得不佩服田慕白识人的眼光。 “那天晚上,我叫你到房里,事先却要弟兄在狄祸到澡堂途中必经的墙边嚼舌根,让他知道你在我房内。等他尾随至门口后,我又故意大声放话,就是要教他听到我们的赌约。”田慕白突然又爆出惊人内幕。 原来那晚墙边嚼舌根的老王跟小张,是他待意安排的! “嗄?田大哥,原来那晚你是故意的!为什么?为什么要伤狄祸的心?”钟思敏激动不已。 “大哥这么做也是不得已的。只因狄祸找我密谈过,他希望我放弃暗杀你的念头,大哥自然不能应允。当时狄祸即表示,他不揭穿我,并非不愿自毁原则,而是不忍心见你知道被至亲的人背叛后的打击。” “啊!狄祸……狄祸……”钟思敏眼眶内盈满感动的泪光。虽然田慕白已曾提过一回,但,此刻听来还是令人心酸。 第28页 “这一番表白,总算教大哥确定狄祸对你的心意,只是他为了怕你伤心,迟迟不肯道出僱主的身份,却是你我当初始料未及的。他不肯自毁原则,退出杀手行列的期望,也就成了泡影,大哥只好另想法子。” “什么法子?” “最近我才打听出,他之所以当杀手,是为了尊从师命。这或许也是他不肯轻易自毁原则、退出杀手圈的原因之一。那么,现在能终结他杀手生涯的,恐怕只有利用他对你的‘爱’这一着棋了。” “既然如此,大哥为什么要让他知道我们的赌约?现在,就算他曾爱过,也已变成浓浓的恨呀!”“必须是刻骨铭心的感情,才能教狄祸超越师命,为了至爱的人,甘心退出杀手行列。狄祸爱你的心无庸责疑,问题是,这分爱究竟深刻到什么程度,或许连他也还拿捏不出。但是,经过这段情变的刺激,可以帮助他认清你在他心中的分量。若是他仍然无法忘情于你,这代表他对你的爱坚如金石,终究为了你,他会放弃杀手这门危险行业的。为了试炼他的心,大哥不得不走步险棋,让他知道你原先接近他的目的。” “若是弄巧成拙,只怕我要对狄祸抱愧终生了呀!”钟思敏无限感伤。 “大哥原本也担心会弄巧成拙,但为了速战速决,助狄祸早日脱离是非圈,不得不放手一搏,再赌它一把。不过,大哥此刻的心却是非常笃定的。经过这一段分离日子的省思,狄祸必然已清楚你在他的生命中,是扮演着不可或缺的重要角色的。” “大哥何以如此笃定?” “那晚,他获知真相的心情,必然是怒恨、伤恸交加;但,在这么残酷的打击下,他竟然不忘留下你赖以活命的白玉珊瑚,聪明如你,还体会不出狄祸的深情么?” “狄祸……”一语惊醒梦中人,钟思敏感动的泪水终于像断线的珍珠般,颗颗滚落。 “敏妹,不要难过。未来的幸福日子,正在前方向你招手。今晚收拾好行囊,明白就出发去找狄祸吧!凭你的聪慧,我相信一定可以化解狄祸的心结,与他携手共度此生。相信九泉之下的钟叔,也会满意狄祸这个女婿,大哥总算没有辜负他老人家的嘱託了。” 第二天一早,钟思敏来到华爱旁门口,准备向她辞行。正要举手叫门,华爱却正巧开了门扉。 “咦?是钟姑娘,起得真早啊!”华爱见她伫立门口,露出一贯的亲和笑脸招唿。 “华姐姐也早。”经过这些天相处,钟思敏得知华爱长自己两岁,遂嘴甜地改口叫起姐姐。 “我一向习惯早起,钟姑娘是来找我的么?” “嗯。”钟思敏点头后又道:“华姐姐,不是说好叫我敏敏的么?怎么又叫钟姑娘了,那多生疏呀。” “唉,一时改不了口,真抱歉啊!敏敏。”华爱这人脾气、修养出奇的好,看她一本正经致歉,反倒教钟思敏不好意思起来。 “华姐姐这么说,真是折煞小妹了。咱们就都别客套了,要像自家人一样随和才好。”钟思敏忙摇着双手建议。 华爱依旧笑容可掬,点头应许。 “敏敏,你找我有事么?” “是呀!我特地来谢谢华姐的救命之恩。长白参王与天山灵芝都是稀世珍药,华姐姐却肯割爱,用来救治小妹,好教人敬佩。” “珍药之所以珍贵,乃在于它有救人性命的功能,若秘而不宣、收藏白自珍,就失去它的价值了。就算不拿来医治你,日后还是会用在救治别的病患身上,所以,别再放心上了。”华爱的心胸极为豁达。 “华姐姐这么说,那我也就不客套了。另外,我是来向你辞行的。” “真巧,我也正准备去向你和田堡主辞行呢!我打算今天离开。” “华姐姐为什么急着走?何不在堡中做客一段时日?” “你又怎地急着到何处去?你毒伤初愈,才是该多休养几日哪。” “我急着去找狄祸。”疗伤这几日,钟思敏已经主动将自己与狄祸的事,全部告诉了华爱。 “我也是赶着要到蜀地山区,採摘那儿特产的药草,济南那边有几个病人等着它来治病。同时,我也惦着雪山冰莲,刚好四川是唐非家乡,或许可顺道查访。” “那好极了!华姐姐,我们何不结伴而行,也好有个照应。”钟思敏立即有了主意。“我想,狄祸也有可能正在寻找唐非,因为他答应过华姐姐,要帮你取回冰莲。而他找唐非的路线,极有可能也是往西南方向唐非的故乡。” “好哇!两人同行,旅途就不寂寞了。”华爱微笑,欣然同意。 第九章 更新时间:2013-04-24 23:05:57字数:7108 东北有三宝——人参、貂皮、乌拉草。 其中,长白山地更是盛产这三宝的地区;华爱口中的长白参王,就是产于长白山,且为参中之王。 长白山脉的最高峰——白头峰,气候严寒,白雪长年覆顶不化,故名之。 狄祸数度攀登白头峰寻找参王。他问过当地采参户,他们都表示长白参王稀世少有,可遇不可求,有些人采了一辈子的参也不曾见过,劝他不必白费力气。 然而个性执拗的狄祸,却不轻言放弃,在山中苦苦搜寻。粮食用罄即下山採补,因此数度进出长白山地。 狄祸盘桓高山峻岭间,除了想找长白参王还给华爱外,另外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置身于遗世独立的深山丛林中,他的心情才能稍感平静。 钟思敏的愚弄,在他原已孤寂的心灵烙下更难抹灭的伤痕;这种噬心之痛,远比从小被遗弃的命运更教他难以承受。狄祸惟有借着放逐自己,希冀与世隔绝的山林生活,能沖淡他对钟思敏的爱恨情仇。 张家沟,是位于长白山麓的一个小市镇,居民大多以采参为业。由于经常有外来商贾到此地批购人参,因此小镇内倒有几家客栈,市集上林林总总的商品陈列着,也还算热闹。 钟思敏在张家沟的六福客栈已经住了好些天。 与华爱相偕离开绿柳堡后,为了确定狄祸的行踪,她们先去了一趟悦宾客栈。得到店主的答覆,却是狄祸上了长白山上,准备寻找长白参王。 由于川蜀在西南,长白在东北,方向背道而驰,两人因而无法再结伴同行。华爱赶着入川採药,而钟思敏也心系狄祸,商议一番后便决定分道扬镳。钟思敏允诺,找着狄祸后,将与他一道前往川蜀会合,帮着寻找唐非,向他索讨雪山冰莲。 钟思敏一到张家沟,立即四处询问狄祸的消息,得知确曾有一位相貌俊逸、神情冷漠,年约二六左右的男子,数度进入长白山地,准备摘取长白参王。她也从六福客栈的店家口中,获悉那名男子常下山补货;因此,她住进了六福客栈等候。因为根据那些人的描述,钟思敏有把握是狄祸无误。 第29页 这一日,她依旧在六福客栈的堂口茶座枯候了一整天。白日依山尽,入山采参的农户陆陆续续踏着斜阳而归。望穿秋水的钟思敏引颈长盼,多希望在那三三两两的归人中,能发现那一抹教她悬念的影子。 山道远处,一个熟悉的伟岸身影乍然映入钟思敏眼帘;她惊喜地发现,那人正是含恨而去的狄祸。 强抑如雷的心跳,她目不转睛地盯视着渐行渐近的狄祸,赫然发觉到他憔悴了许多。那分落寞萧然,很狠撞击钟思敏的心房。 狄祸目不转睛地步入茶棚,并未发现有一双热切的眼瞳,正深情地凝滕着自己。 钟思敏待他入座歇息片刻,店家奉上一壶香茗后,这才款步趋前招唿:“狄祸。” 甜美而熟稔的声音,教狄祸剎那失神,以为是自己的幻听。抬起狐疑的冰眸,难以置信地发现,站在眼前的竟是教他痛断肝肠的人儿。 狄祸浑身紧绷得像块石头,表情冷硬,没有答腔。 钟思敏知他还在恼恨,也自觉理亏,只好再一次打破沉默的僵局:“狄祸,好久不见了。你……你想找长白参王么?” 狄祸还是没有回应,担心一开口,会泄漏心中激盪的情绪。再次见面,只会使本已快结痂的伤口再度受创崩裂。他暗自咬牙隐忍伤恸,冷漠地招来店家,吩咐他立即补充干粮、饮水,准备马不停蹄地再入长白山区,只为了避离这依旧挑动他心弦的女人。 “狄祸,你待会儿马上又要上山么?天快黑了,山路陡峭难行,何不休息一夜,明天再登山不迟。”等店老闆下去张罗后,钟思敏又幽幽开口。 “不干你的事。”狄祸终于回了一句,冰冷的眼光,却是拒人于千里之外。 “华大夫要我转告你,长白参王及天山灵芝虽是稀世药材,但它的价值也就在于能救人性命。所以,她并不心疼这两味珍药,要你切莫再辛苦寻还她。” “狄某从不欠人人情。” “那两味药是用在我身上,就算欠人情也该由我来偿还,你犯不着如此辛苦——” 话未竟,狄祸已愀然变色。 没错,他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钟思敏见他脸色铁青,倏然惊悟说岔了话。真是言者无心,听者有意啊! 虽说她是不忍见他太劳累,但说出来的话却似乎在嫌人家多事。狄祸心中原本已有嫌隙,这样一来岂非又在他伤口抹盐? “狄祸,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 钟思敏心急地解释,狄祸却不想给她往下说的机会,拿起店家送上的粮货,付了银两,背起行囊掉头就走。 “狄祸……” 望着他挺直的腰杆,却透着孤伶的背影,钟思敏泫然欲泣。 狄祸重入长白山地,健步如飞。 未几,他就发现钟思敏尾随身后;像要跟她赌气一般,他埋首疾行。尽管夜幕低垂,山路行走不易,他却丝毫没有停下休息的迹象。 钟思敏借着皎洁的月色指路,在后头紧追不捨。她跌跌撞撞、气喘吁吁,只觉又饿又冷,累得好想摊下来歇息;但,又怕跟不上狄祸的脚步,只得咬牙苦撑。 “狄祸……等等我……”她的声音疲惫急喘,只是前方的狄祸仍不为所动。 钟思敏才智过人,轻功也不弱,但武功却只平平。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因为先天不足的限制;她体质性冷畏寒,先天底子不够扎实,因而难以练就上乘武学。 上次攀登大雪山,因事先有万全准备,狐裘棉袄御寒衣物包裹了一身;夜晚则生柴火,并依偎在狄祸身旁取暖,才未引发寒症宿疾,得以全身而退。 然而,这次狄祸走得突然,钟思敏根本不及准备,就匆忙跟上;沿途他又急行,不肯歇脚休息,他体能好撑得住,但钟思敏可就吃不消了。 “狄……祸……”她的力气终于用尽,颓然仆倒在雪地上,微弱的声音唿唤,只化成唇角无力的低喃。 前方埋首急行的狄祸陡然煞住脚步。饶是梦呓般轻声的低唤,只在钟思敏口中迴荡;但,仿佛心有灵犀般,狄祸竟听见那来自她心灵深处的唿唤。 侧耳倾听半晌,后头悄无足声,狄祸下意识地回首,却惊见钟思敏纤巧的身影,一动也不动地俯倒在皑皑雪地上。 她……怎么了?累昏了?冻僵了?还是…… 狄祸踌躇着是否该趋前一探究竟,然而,他脑中突然响起一声警语,提醒他之前受到的屈辱。想到她为了赢取一颗宝珠,竟不惜与田慕白打赌戏弄自己,狄祸顿感心灰意冷。他紧咬牙根,绝决地转身往山中行走,心中一再警告自己,切莫又中了她的苦肉计。 她——不过又是在作戏罢了。 可……狄祸的脚竟像被绑上百斤重的铜锤般,沉重得迈不开;因为他察觉到身后依旧没有动静,钟思敏并未如预期的起身跟进,看来这次不似作假。 可恨哪!诅咒白自己不下千万遍,心头那分牵挂硬是放不下,狄祸终究还是奔向了雪地上那点孤伶的影子…… 钟思敏病势来得勐急,狄祸只得将她抱回六福客栈;原本苍白如纸的两颊,却转成异常的赤红,冰冷的身躯也烧烫得惊人。 急急请来的大夫,在为钟思敏把过脉息后,面色凝重。 “怎么了?大夫,她的病情究竟如何?”狄祸见他脸色沉凝,不由紧张地追问。 “这位姑娘体质性冷畏寒,有先天的寒症宿疾。平时若注意保暖,倒也无甚大碍;但若不小心着了凉、受了寒,一旦引发体内宿疾,病情就不太乐观。” “那该如何是好?她病得很……严重么?” “这位姑娘应该了解出自己的寒症宿疾,何以如此大意,让身子冻寒到这地步,只怕是凶多吉少了。”大夫摇头嘆息。 “嘎?”狄祸霎时六神无主,整颗心揪得死紧。 “如今只能尽人事听天命,我先开几帖怯寒补气的药方,护住她的元气。若能安然度过这几日,就是她福大命大,届时还得长期调养,才得以痊癒。” “是,那就有劳大夫。”狄祸已经心乱如麻。 钟思敏高烧昏迷整整三天三夜了,全赖狄祸衣不解带地悉心照料。不过,男女有别,擦洗、换衣等敏感事务,他另外僱请客栈的老闆娘代为处理。 说起来,狄祸还真是个君子哩! 这三天,大夫每天到客栈复诊,对钟思敏的病况,并不抱持乐观。 “唉!已经三天了,钟姑娘还是昏睡不醒,恐怕……” “大夫,您一定要救她,花多少钱我在所不惜,我会想办法筹出银子——” “这不是钱的问题,而是……回天乏术呀!”大夫唏嘘地打断他。 “真的无法可想了么?”狄祸愁容满面,心情有说不出的沮丧苦涩。 第30页 “若是华爱大夫在此,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华大夫?是医绝华爱么?你也知道她?” “华大夫医术神奇,她的盛名哪个不识?” “远水救不了近火,她此刻不知行医何处,钟姑娘岂能坐以待毙?大夫,求您设法救救她吧!”孤傲成性的杀手第一,有生以来第一次求人。 “我已尽力,若明日再不醒转,你要有最坏的心理准备,一切就看她的造化了。告辞。” “大夫……”狄祸木然地看着大夫摇头离去。 狄祸深深自责,明知她薄衫跟上高山,必会难耐酷寒,却赌气不想睬她,以致没能及时赶她下山,而引发了寒症宿疾。但,他又何尝知道她有此宿疾呀! 难怪她老是叫冷、老说武功平平,原来不是偷懒不肯练功,而是先天受限。当时还以为她是胡乱找藉口,没想到竟是真的! 一切悔之晚矣。 失神呆坐床沿,怔望着昏睡的伊人,虽是病容憔悴,却另有一股楚楚风姿,惹人心疼爱怜。狄祸不禁怀念起昔日她生龙活虎的顽皮模样,痴想着她能否活下来,为他再次绽现开朗无忧的美丽笑颜。 子夜,狄祸累得倚在床柱睡着,钟思敏却在这时霍地睁开一双慧黠的明眸。 昏迷了三天三夜,仿佛到鬼门关走了一趟,醒来的钟思敏,只觉全身虚软无力,而且飢肠辘辘。也难怪,这几日除了勉强被灌进药汁外,她粒米未进,胃肠自然要大唱空城计喽! 有胃口、想吃饭?那表示病况趋于乐观,这倒是个好现象。 钟思敏发觉此刻自己正窝在温暖的炕床,已然不在冰天雪地的长白山上,而狄祸竟然靠着床柱睡得好沉! 想必是狄祸将自己带下山来,且还守在身边细心照料,一股暖流蓦然流淌过钟思敏的心房。她没有看走眼,狄祸果然面冷心软,他内心其实满溢着爱的情感,否则又怎会十年如一日,无怨无悔地暗中接济贫困人家呢?只是环境的作弄,他只好麸言地关闭起心扉,将爱锁牢在内心暗角,保护自己看似坚强、实则脆弱的一颗夫心。 看他似乎极为疲睏,钟思敏虽然饿得头昏眼花,却不忍吵醒心上人。想自己下床先例杯水解渴,又虚弱得使不上力,只好强忍饥渴,等着狄祸睡醒。 狄祸三天来甚少合眼,在体力透支下,这一觉睡得可沉了,直到黎明时分才张眼醒来。 “你……钟……姑娘!你醒了?”当他睁开星目,一眼就瞧见钟思敏笑盈盈地凝望着自己,心中掠过一阵激动狂喜。 “嗯。”尽管已饿得前胸贴后背,钟思敏依旧微笑以对。 “呃……你觉得……怎么样?”狂喜过后,狄祸有点不自在,毕竟心中的疙瘩仍在呀。 “还好啦!就是……”钟思敏微赧红粉颊。 “怎么?是哪里不舒服么?”狄祸神色略显焦急。 “不,不是,是……我肚子好饿、也好渴。” “喔!”狄祸松口气。“也难怪,你已经三天粒米未进,我这就去吩咐店家,篇你先熬碗热粥。” 狄祸知道病人既有食慾,就表示病情已有好转现象,他欢天喜地赶往灶房张罗吃食去了。 钟思敏见他如此关心自己,心中好生欣慰。虽然狄祸尚有心结存在,但黑暗尽头即是黎明,她相信误会必能冰释。她期待着两人再次交心的日子早些到来。 “大夫说你有寒症宿疾,你自己不知么?” 狄祸望着桌前正在喝小米粥的钟思敏,不解地问出心中疑惑。 “这是先天宿疾,生下来就有的毛病,怎会不知。”咽下嘴里那口稀饭,钟思敏才轻声回答。 “既然知道,为什么这么不爱惜自己?穿得如此单薄就跑上山,难道你没想到后果么?”狄祸责怪。 “你走得太急,我……人家怕跟不上你嘛!”钟思敏委屈地噘嘴。 “你跟上我做啥?” “我……我想向你道歉,还有解释……” “别再说了。”那道伤口,像被扯裂般隐隐作疼,狄祸不悦地喝止。现在,他暂时不想再碰触那道教人难堪的痛处。 “你……还在生气?”她怯生生地试探。 废话!能不气么? 狄祸从小孤苦无依,被遗弃的命运,造成他浓重的自卑感;相对地,自尊心也就较一般人更为强烈。被欺骗、愚弄的悲愤,当然无法轻易忘怀;尤其是这个女人,最后竟攻占了他心房一角,他更无法抹消被她欺瞒的痛苦。 但,为什么自己如此废寝忘食、全力照顾病榻上的她呢?狄祸只能自欺欺人地想:他不过是良心上过意不去罢了。 毕竟她会引发寒症宿疾,是他间接造成的,他总得尽些照顾病人的责任。只等她一恢復,他将舍她而去,从此天各一方、永不再见。 钟思敏见他脸色阴沉不定,状似不悦,心知他还耿耿于怀。决定暂时不再刺激那道伤口,见风转舵地岔开话题—— “狄祸,我听悦宾客栈的店家说,你上了长白寻参,就知你是为了还给华大夫。” “唔。”狄祸低应一声。 “华大夫知道后,一再要我转告你,那两味药材可遇不可求,千万别再白费力气、苦苦地要寻来还她。” 狄祸拧眉不语。 “华大夫独自入川採药,顺便探查唐非的下落,我真担心她会吃了那毒邪的亏。”钟思敏巧妙地转入另一话题。 “华姑娘还是想向唐非索讨雪山冰莲么?”这话题终于引起狄祸高度的关注。 “是呀!好像想拿来研究一番,看是否能从中得知更有效的解毒药方。华姐仁心仁术,置自身安危于度外,不惜去招惹唐非,真教人肃然起敬。” “对了!你这寒症宿疾,没请教华神医该如何根治么?”狄祸突然想到这个问题。 “当然有。华姐说,惟有雪山冰莲可根治我的宿疾,只是冰莲现在唐非掌握之中,那人邪魅乖戾,极是难惹,所以……也是白搭。”她偷瞄一眼狄祸,企盼他能走入她的“圈套”。 “既然如此,寻找长白参王及天山灵芝的事就暂缓一缓。当务之急,是先赶到川蜀与华姑娘会合,我护着她探查唐非,也可保她性命安全。”狄祸作下了决定。 换句话说,他又入了钟思敏的“圈套” “我可以跟你一道去四川么?”她心中暗喜,却不动声色。 “不行。”狄祸拒绝。 “为什么?”她又噘嘴。 “你的身体状况不佳。”狄祸很干脆地表明。 “不碍事的,我已经恢復了呀。” “大夫说过,即使恢復也要长期调养,不宜长途跋涉奔波。我看你不如回红叶山庄静养,等候我与华姑娘的消息。” 第31页 “可是人家大病初癒,你放心让我孤伶伶一人独自回红叶片庄么?万一途中病情又起变化,也没个人照应。”钟思敏又使出苦肉计。 “这……”狄祸果然不放心。钟思敏可真懂得攻心为上,这到底是聪明,还是奸诈? “好嘛,狄祸。让我跟着,我保证乖乖听话,绝不惹你生气。” 问题是:她的保证,可靠么? 狄祸可不敢太乐观,考虑大半天,他又做出另一个决定。“这样好了,我先送你回红叶山庄,再去川蜀支援华姑娘。” “可是那会延误行程,时间拖久了,对取回雪山冰莲不利哪!”钟思敏当然极力反对。 “不会。先回江南,再取道安徽、湖北入川,比从山东走山西、陕西,穿越大巴山脉的栈道进入四川盆地,路程上相去不远,不至于延看行程。” 狄祸走南往北、四海为家,对地理路线可是识途老马,钟思敏休想在这方面诳骗他。 “那……好吧。”反对无效,她只好无奈同意。 钟思敏内心另有盘算,心想反正从东北回江南,行程少说也得花上一个月时间,自己若不能把握这段期间,设法化解两人嫌隙,取得狄祸谅解,那么,就算随他入川也是无济于事。 她的“圈套”原本也只是想劝阻他再入长白山,争取两人一段同行时间,以解开狄祸心结就足够了。那么,同行回江南或结伴入川,也就没多大差别啦。 把握回红叶山庄的这段路程,想办法抚平狄祸心中的伤痕,那才是最重要的。 第十章 更新时间:2013-04-24 23:05:57字数:9503 “轧轧轧!”车声挽辎。 一辆覆篷马车由远驶近,驾车之人赫然是江湖中人人闻名丧胆的杀手第一——狄祸。 由于钟思敏大病初癒,且又有寒症宿疾,为避免再染风寒,狄祸执意购买一辆马车代步。车行之时将车篷扯满,包个密不透风,车中人儿更是里在厚重棉被内取暖,以保持体温。 此外,会以马车代步,狄祸另有用意。 在知道被钟思敏愚弄的真相后,狄祸深受打击,于是便指天立誓,发誓要将她逐出心房;可却在她病倒垂危之际,将誓言抛到九霄云外,守在床榻旁悉心照料。 这种既恨又爱、难以割捨的矛盾心态,教狄祸痛苦不已!既不放心让她一人独返江南,又不想太亲近她,深怕自己的心会愈陷愈深,因此只好用马车作为藩篱,隔绝两人的世界。 白天赶路时,狄祸坐在前头驾车,钟思敏则拥被卧于后面车厢内。途中用餐时刻,狄祸总是拎着食物,独自坐到老远的地方啃着干粮,留钟思敏一人在车内用膳。晚上投宿客栈,两人虽同桌共进晚饭,狄祸也默不作声,匆匆用毕,就託言驾车疲累,早早躲进房内就寝。 他的种种疏离、冷淡的态度,摆明了就是不想跟钟思敏握手言和。他心口那道伤受创颇深,不是轻易就能癒合的。 时近晌午,又到用餐时分。狄祸停下马车,独自走到大树底下进食。 车内的钟思敏掀起布帘,瞧着狄祸孤独的身影,不由重嘆了一口气。虽然自己卧病时,狄祸嘘寒问暖、关怀备至;但病癒回江苏的路上,他却又封闭起来,回復冰冷的态度。 钟思敏知道他受创的心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平抚得了,必须花费较大的耐心与爱心,才能化解他的怨。可该如何突破他那道坚韧的防线呢?钟思敏颇费思量。 等狄祸用罢午膳回到前座,驾起马车正待赶路,车厢内的钟思敏突然探出头来东张西望。 狄祸直觉有道火热的视线锁住自己背嵴,他不自在地回顾一眼,钟思敏含笑的芙蓉玉面乍入眼帘。 “钟姑娘,外面风大,快进去!”狄祸低喝。 “狄祸,人家已经好了嘛!我不要一个人待在车厢里头,好闷喔!”不让我接近你,那要如何化解你的心结?钟思敏决定主动出击,破解他的隔离政策。 “不行,快进去!”狄祸板着阎王面孔,一副没得商量的模样。 他大手一扯,布帘被放下,两人旋即又被那层薄薄的布幔阻隔。 相距咫尺,却仿佛各在天涯,车厢内的钟思敏,心底不由轻嘆连连。 马车继续南行,约莫又走了一个时辰,天空突然乌云密布,接着雷轰电闪震耳欲聋,大有山雨欲来之势。 在车厢内百般无聊的钟思敏突闻几记闪雷声响,就像外头的闪电噼进了她脑门般,霎时灵光一现、计上心头。 狄祸是个责任感很重的人,如果“失身”于他,他一定会负起做男人的责任的。嗯……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没错,就用这个办法,嘻嘻! 唉!她又要利用人家的优点了! 心动不如马上行动,钟思敏立刻掀帘探头,娇声说道:“狄祸,快下雨了,赶紧到车厢内避雨吧。” 狄祸抬头仰望天空,黑压压乌云罩顶,昏天暗地。再瞄瞄四周,马车正行走至荒郊野地,除了车厢,根本找不到地方躲雨。 “狄祸,快进来呀!”钟思敏声声催促。 狄祸再三迟疑,他不想在车内跟她太过接近,深怕自己情难自禁。 “快点啦!狄祸!”钟思敏干脆动手拉他。 狄祸最受不了与她“肌肤相亲”,像扔烫手山芋般,忙一把甩脱她玉臂,索性跳下马车“避难”。 很好!一切在自己算计之中,就知道他肯定会“跳车”。接下来,该下一阵大雨了吧!钟思敏望向天空。 她念头方歇,顷刻间就大雨滂沱,席捲整片山野。 雨势太急、太勐,狄祸顿时成了落汤鸡。 好极了,钟思敏要的正是这样的结果,她紧跟着跃下马车,一同接受大雨的洗礼。 狄祸听见有人跳下地的声响,心中暗唿不妙,连忙回头一瞧—— 天哪!果然是那个不怕死的女人,她……她竟也下了车,让自己淋了一身湿透!也不想想,有寒症宿疾的她,根本没有淋雨的本钱! 狄祸气得七窍生烟,她这不是存心找他麻烦么? 他气乎乎冲到她面前,二话不说,像老鹰捉小鸡,一把拎起她丢进车厢内,并在车下像雷公般又吼又叫:“你想死啊?快把湿衣裳换下来!” “不换。”钟思敏嚷回去。 换下来,那不就没戏唱了? 狄祸没料到她的回应竟是如此不合作,一时愣在车下不知该拿她如何是好! “哈啾!”钟思敏当然懂得适时制造机会。 狄祸这才紧张起来,他纵上车厢,故意吓唬她:“你要自己动手呢,还是要我代劳?” “如果你不嫌麻烦,我也不反对请你代劳。”钟思敏很大方地欢迎他动手。 “啊?” 噢!天哪。狄祸抱头呻吟。 知道说错话,恐吓错对象了吧?又不是不知道她的外号叫钟大胆,还敢犯这么严重的错误,真是太不小心了,这回骑虎难下了吧? 第32页 “哈——哈啾!” 唉!罢了,为了她的宿疾着想,狄祸认命地深唿吸后,跨到她面前,星眸一闭笨拙地替她卸下湿透的衣裳…… “嘻!好痒喔!” 闭着眼睛乱摸一通,其结果就是:该碰的地方不碰,不该碰的地方偏碰。也难怪钟思敏不停扭动娇躯,笑得差点噎气。 原本怀着“严肃”心情为她卸衣的狄祸,简直哭笑不得。 “不要乱动!”他大吼。 车厢外的雷声早已停了,可车厢内却开始吼声隆隆!这是纯情圣男第一次替女人脱卸衣裳,怎么可以这么不庄重!瞧她笑得活像两人正在……打情骂俏似的! 狄祸一吼,钟思敏果然不敢再乱动,憋着笑。 她当真这么听话合作吗? 别傻了!那是因为她已感觉一丝寒意沁入骨髓,她没忘记自己的寒症宿疾。嬉闹归嬉闹,可也不能拿自己身体开玩笑,还是先脱下这身湿冷的衣裳吧。 艰辛的任务,终于告成。 狄祸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将钟思敏剥个精光。掌心下那滑腻如丝的女性皮肤触感,像火炙般传引到他手心,再扩延至四肢百骸,让他感觉整个人像要着火一般。 轻喘吁口气,不小心睁开一条小眼缝,就瞧见了一副喷火的曼妙身材,害得他心跳如擂鼓。 非礼勿视!他赶紧背转身子,嘎声道:“你的衣裳放在哪儿?快穿上。” “不知道。” 真是气死人不偿命!狄祸被她搞得差点停止心跳,不得已只好蹲下身努力地东翻西找…… “这位大哥,你在找什么宝贝呀?”一旁的钟思敏好整以暇。 “找你、的、衣、服。”狄祸咬牙切齿。 可怜!老实的他,哪晓得那装着干净衣裳的包袱早被狡猾的钟思敏偷偷一脚勾到自己身后挡着,狄祸若想找到,可得先闯过她这道活色生香的关卡。 狄祸蹲在地上,展开搜索,东摸西捞了半天,就是没胆越雷池一步,绕过那具香艷的关卡,到钟思敏背后翻寻。 无奈地微一抬头,映入眼帘的是一截白嫩嫩的玉腿,热血立即窜过他的脉搏,狄祸脸红加心跳,不敢再往一瞄,怕瞧见更引人遐思的地带。 一直蹲在地上也不是办法,狄祸站了起来,当然他还是紧闭着双眼,懊恼地说: “姑奶奶,求求你快穿上衣服吧!” 开玩笑,穿上衣服那不就没戏唱了。 她是吃了秤铊铁了心,准备上演一出失身记,好赖定他一辈子。 只不过,光着身子着实教人冷得打颤,一方面也为了不过度刺激狄祸的视觉神经,钟思敏总算大发慈悲地披上一件薄毯子,这才教狄祸张眼。 “狄祸,你的衣服也全淋湿了,赶快脱下来,要是受寒病倒,我可没力气照顾你喔!”等狄祸睁开星眸,她又好心地建议。 简直太小看人,一场雨就可以把杀手第一扳倒么?狄祸自尊心大受损伤地冷哼。 “不劳费心,你还是管好你自己的身体,免得又引发寒症宿疾。” “哎呀!你那身湿衣服不脱下来,弄得车厢内湿答答地,好冷耶!如果我的寒症又復发,你可要负完全责任。”钟思敏很不负责任地把责任推给他。 “啊?”这女人前阵子生病,安静了不少;没想到病癒后又是活跳跳的模样,实在教人招架不住!“快啦!湿淋淋地,看着就觉得冷。”钟思敏跺脚。 “我都不冷了,你冷什么?真是奇怪!” “你又没先天寒症,当然不冷。” “那你还不快穿上衣服,躲到毛毡子里取暖去?”狄祸又爆出了大吼。 “不行。看你浑身湿透,我心头会犯冷。” 一句话——她是非要他脱不可就对啦! “这——”狄祸头痛欲裂。 “喔,我知道了了。”钟思敏突然露出贼贼的诡笑。“刚才是你帮我脱的衣裳,现在就等着我回报是吗?不早说!” 钟思敏自作聪明,自以为是地说完,马上付诸行动,伸出“魔爪”,准备剥下狄祸湿透的衣裤……“你你你……干什么?!”狄祸吓得连退数大步,差点没跌到马车下。 “嘻,来而不往非礼也。” “别别别……我自己来就行了,麻烦你转个身……”狄祸急摇双手告饶,不得不让步。 “咦?我为什么要转身?要转你自己转。”钟思敏耸耸香肩,很厚脸皮地说。 要她转过身去?那不就什么都看不到了?但,若是换成他转身,最起码还可以欣赏一下他裸露的背部。否则,她已被他看个精光,岂不亏大?钟思敏从来一点亏也不吃的。 “嘿,狄祸,你发什么愣?你到底脱是不脱?”看那气势,大有你不脱,本姑娘就替你脱了的万丈豪情。 脱脱脱……哪有这样的!狄祸慑于她钟大胆的威名,只好委屈地背过身去,剥除浸湿透的衣裤…… “哇——”钟思敏嘆为观止。 狄祸的身材,真是好得没话说。 身高腿长、虎背熊腰,肌肉如结,古铜色的皮肤,更衬出男性的粗犷气息…… 那女人一声声大胆的尖叫,刺激得狄祸差点喷鼻血,他不敢转身面对她,只好冷冷地说:“麻烦请把我干的衣裳扔过来给我。” “为什么?你不会自己过来拿呀?”钟思敏凉凉地顶回去。 光欣赏此背部,实在有点不过瘾! “你——”狄祸又僵在那儿发愣了。 唉!钟思敏心底长嘆一声!这个男人实在有够老实,他以为他不转身,就可以躲过“浩劫”么?难道他没想到,她可以“移樽就教”,绕到他前面么? 于是乎,她拉紧身上的薄毡,莲步轻移踱到他面前,当四目相接的剎那,狄祸呆愣了下,才勐然意识到自己已完全泄底! 他竟比她还害羞,俊脸烧得像熊旺的炉火。 再看看钟大胆,差点没流口水,一副大色女相。不过,这也不能怪她,要怪只能怪狄祸这位美男子,他那男性的体魄委实太过迷人! 他犹如玉树临风般昂然卓立,胸肌紧绷,平坦的小腹、有力的双腿,全身筋肉精壮结实,浑身散发阳刚之气,像只黑豹优雅却又骁健…… 钟思敏宛若膜拜一尊神般,目光尽情流连在他完美无瑕的男性躯干上…… 狄祸不知所措地僵立着。那女人的眼光,不停在自己身上扫视,每一寸被她掠过的肌肤,都不由自主地泛起一阵轻颤;继之,又似被引燃了火苗般,浑身烧焚起来…… 他再也熬不下去了!只想让车外冷冽的大雨浇熄身上的烈焰……呃……荒郊野外的,大概不会有人看到他一个大男人赤身露体的丑样吧? 第33页 钟思敏早看穿他心思,就在他准备掀帘跳车时,她抢得先机,先一步拥住他精壮的身躯。 钟思敏原本以手拢着薄毡,此刻双手圈住狄祸腰间,那毡子旋即滑落地面,两具裸裎的躯体一旦密切贴合,火烫的肌肤摩拳下,两人体温急速攀升。 “你……你要干吗?”狄祸想推开她,平时高来高去的武功,在这一瞬间却好像全被废了,他竟使不上力,只能无奈地粗喘! “取暖呀!”钟思敏轻笑。“赤裸的人体所摩擦出的热能,是最能保暖的,你不知道么?”她很有知识地教狄祸。 如果是这样,狄祸宁可被冻死,一了百了算了,省得受这种甜蜜的“酷刑”。他心里嘀嘀咕咕,不知如何应付这突发的场面。 钟思敏突然向前用力一撞,狄祸摔不及防,带着她仰跌到铺着软垫的车板上。钟思敏捞起适才掉落地板上的毛毡,将两人光熘熘的身体一起盖住。 现在,他俩的姿势很暧昧。狄祸背抵软垫仰躺着,钟思敏娇小的身躯则是覆贴在他胸膛上,两眼笑咪咪地盯着他瞧。 “你……不成体统,快起来穿好衣裳。”狄祸犹在挣扎。 “你口口声声怕我寒症復发,原来都是骗人的。”钟思敏又准备替他按上莫须有罪名。 “这……这话从何说起?”狄祸大声喊冤。 “我们现在这样最暖和呀!你却一再拒绝,不肯让人家取暖。”她嘟起樱桃小嘴撒娇。 “这是哪门子取暖法!男女授受不亲,你不知晓么?”狄祸咬牙强忍那一波波席捲而来的冲动,只觉理智逐渐涣散。 “是夫妻就另当别论。”钟思敏理直气壮地回答。 “嘎?夫妻?”狄祸蓦然清醒不少。 “是呀!你忘了咱们的君子协定了么?” “君子协定?”那仿佛是很遥远以前的事了。 “咱们协定的内容不是有规定,你若抛下我独自离开,就得娶我为妻,你倒忘得一干二净啦?哼!那协定书契,我可是很妥善地保存着,你休想赖帐帐。” 问题是——他愤而离去,是被她刺激造成的结果呀!那协定书还具效力么?自己戏弄人家在先,还敢恶人先告状,简直没天理。 “我离开是被你逼的,不算数。” “不管,离开就是离开!协定书可没规范什么情况下离开可以不受拘束。”钟思敏硬拗,她就是有本事把歪理说得理直气壮。 “这……”狄祸这个老实人,一下子又被唬住了。 不过,想想,也不能说钟思敏不对,协定书确实没註明什么情况下离开得娶她为妻,什么情况下离开不用娶她为妻,而只是概括规定——熘走,就得娶她为妻…… 噢!狄祸想得头都发昏了! “怎样?没话说了吧?”钟思敏得意地娇笑着。 望着她迷人的笑靥,狄祸突然兴起一股从未有过的奇异感受。她似乎是个不识愁滋味的快乐小女人,永远活力充沛、笑脸迎人。如果……如果真能跟她生活在一起,他是否会受她影响,变得开朗、乐观一些?让一直灰暗的人生添上几笔瑰丽的色彩?不再那么消沉、冷寂? 只是……她该不会又是在戏要他吧?狄祸脑中陡地忆起绿柳堡中,田慕白与她的那番对话。 “不要再拿我当傻子般玩弄。”狄祸倏地沉下脸,声音冷硬。 “咦?我没有呀。”见他不悦,钟思敏赶紧正经地肃容回答。 “是吗?哼!那七彩夜明珠……”狄祸顿口,只因胸口陡然袭上一阵刺痛。 “喔,不、不!”钟思敏也神情惶急:“听我解释,狄祸,那天你根本没把话听完就跑了,你误会啦!” “误会?我可是听得一清二楚,你休想狡辩。” “人家下面的话还来不及说出口,你就撞门冲进来了嘛!”她噘嘴申诉。 “肯定也是没什么好话。”狄祸没好气地回答。 “才不呢!现在听我说……” 好不容易狄祸被自己压制在身下,不听也得听;钟思敏连忙把握机会,很诚恳地把田慕白当初找她打赌,即是有意撮合两人姻缘的始末,详细说了一遍。 “当初我并不认识你,所以,的确是抱着好玩与好强的心态,跟田大哥打赌没错。可是,后来与你相处久了,看出你的本性是面冷心慈,而且对我相当包容,尤其是贡噶峰义无反顾的割腕取血,更教我感动不已,另外——”钟思敏故意停顿下来,脸上露出顽皮笑容,看也知道她想吊人胃口。 “另外什么?”听得入神的狄祸,果然心急地追问。 “另外,我更没想到杀手第一竟是个美男子,我对你可是一见钟情、难以自拔。因此,苦肉计、美人计、失身记……纷纷出笼,无所不用其极,就是要把你拐来当相公,可别以为我对每个男人都这样喔。” “呃?是……是真的么?”钟思敏那张小嘴像蜜糖,说得狄祸心花朵朵开。 “唔,是真的呀!狄祸,我好爱你!”钟思敏凑向他耳畔低诉爱语。 狄祸骨头都快酥了,兴奋正以水流的力道贯穿他全身。急欲渲泄的情火,令他忆起她刚才说的什么……失身记? “钟……呃,敏敏,你刚才说什么失身记,我不懂?”误会冰释,他又改口称唿。 “喔,那个呀!”钟思敏漾起一朵邪魅娇笑。“如果你坚持不肯遵守咱们的君子协定,我就打算来个霸女硬上弓,让生米煮成熟饭,看你还赖不赖得掉!” 狄祸深吸了一口气,不得不服了这位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钟“大胆”,那超乎寻常的勇气。 “说,你娶不娶我?”她以十足威胁的口气逼问。 “不要。”狄祸这次可学聪明了。 她不是说如果自己不答应娶她,就要来个“霸女硬上弓”吗?现在这个情况,他竭诚欢迎她将生米煮成熟饭。否则,两具光裸的身子继续交缠下去,他身上的火愈烧愈烈,却又被她压制着,无法下车淋雨灭火,难不成就一直这样煎熬下去么?那可是像在受场苦刑哩。 “当更不娶?”她兇巴巴瞪他。 “当真不娶。”狄祸也想逗她,就看她怎么硬上弓。 “呃……唔……这个……”这下糗大了!虚张声势好半天,真要付诸行动,她一个黄花大闺女,可没这个胆。 “我看哪,不是霸女硬上弓,而是要改成——霸王硬上弓啦!”狄祸勐一翻身,反将她压在身下,成为宰制者。 “你……不要……”钟思敏羞得满脸通红。 “咦?你的外号不是‘钟大胆’吗?怎地也会害躁?”狄祸取笑她。 第34页 “讨厌!那是人家胡诌唬你的嘛。” “唬我?好啊!罪加一等。” “那……那你要怎样嘛?” “你自己惹的祸,自己善后收拾。”狄祸决定不放过她。 “我哪有惹什么祸!”她明亮的眼无辜地眨呀眨地,企图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 “想赖?”狄祸让她感受他的热情。“瞧,这不是你惹的祸!” “啊……对!对不起了啦,下次……不敢了。”钟思敏羞得差点窒息,心慌地告饶。 “还有下次?嗯?”狄祸低下头,瞄准地娇艷欲滴的红唇。 “……”钟思敏屏住唿吸,一颗心差点蹦出胸口。 盯住她朱唇半晌,终于遏不住想再次掬饮她甘醇的深沉渴望,狄祸急切把将唇覆上,重重地、深深地胶吻她。 “唔……”钟思敏逸出轻吟,忘情地伸手揽紧狄祸颈项…… 车窗外有蓝天,太阳公公难得露脸。 刚才马车外风狂雨骤,现在却是晴空万里;而马车内的翻云覆雨,也同时画上休止符。 两人疲惫却满足地相拥而卧,沉醉在适才狂烈的激情中半晌无语,空气中只迴荡着彼此吐纳的气息。 又过了片刻,天性活泼藏不住话的钟思敏,耐不住沉静的气氛,开始叽叽喳喳起来:“祸,你刚才好棒喔,人家爱死你了。”她嘴巴忙着,娇躯也闲不住,直往狄祸怀里钻。 狄祸笑拥住她,今天可也是他的“第一次”,原来还担心自己会太过笨拙,没想到两人灵肉合一,默契良好,一起臻于欢愉的高峰。她的赞美,满足了他男性的虚荣心。 “我也爱你,敏敏。”狄祸吻吻她鬓角,也对她吐露爱的心声。 “真的?”钟思敏瞳仁霎时发亮,爱的光芒四射、耀眼生辉。 “嗯,真的。”狄祸差点被她双眼盈满的爱意淹没。 “那……你愿意娶我了么?”她充满期盼,天真的憨态教人心怜。 “傻瓜!”狄祸溺爱地拥紧她。“我是那么不负责任的男人吗?只是……”他似仍有顾虑。 “只是?”钟思敏从他胸膛仰起脸,睁大明眸疑惑地看向他。 “跟你成亲后,为了怕你担心,我不想再当杀手了。可……我还得找个工作,我身边也没多少积蓄……”狄祸吶吶地说。 “我知道,田大哥说你当杀手赚的银子都奉献给穷苦人家了。至于工作嘛!祸,我正打算跟你说呢,你想娶我,可得先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 条件?这女人真是杀风景,在这么美好的气氛下,干嘛提这硬邦邦的字眼? “你有什么条件?”他不觉拉长了脸。 “哎呀,别板着脸嘛!又不是什么敲诈你的条件。” “是么?”狄祸有点怀疑。 “嗯。我们成亲后,你也不用找什么工作了,红叶山庄庄主这个位子,就换你做做看。” “嘎?为什么?” “你是男人呀!男主外,女主内,天经地义。” “但,那是你们钟家的产业。”狄祸可不想靠女人。 “什么你家、我家!成亲后就是一家人了嘛!我一个女人要撑那一大片产业,很累耶!你就那么忍心,看人家挑那么重的担子么?”钟思敏不依地撒娇。 “那……不如我就在你手下工作好了,我可以帮你管理钟家的产业;但,犯不着把庄主的位子让出来,还是你当家的好。”狄祸採取折衷办法。 “不要!人家就是不喜欢当什么庄主嘛,我喜欢当庄主夫人,好不好啦?”钟思敏又开始启动瞎搅蛮缠的招术。 “不行,我不能接受。”狄祸个性也相当固执,他不想平白捡这个便宜。 “那咱们的亲事拉倒,姑娘我——不嫁啦!”现在,她倒拿乔起来了。 “嗄?”狄祸呆住。 “我们已经生米煮成熟饭,婚事若告吹,你可就背负了始乱终弃的薄倖之名喔。”钟思敏提醒他。 “这……我……我没有不负责任呀!我只是不要当庄主而已嘛!”狄祸唿天抢地喊冤。 “抱歉,庄主职位是我出阁的嫁妆,你只能一併接收。” “可……敏敏,没得商量么?”狄祸愁眉苦脸。 “祸,你不是需要好多、好多银子,去接济那些贫困的村童么?只要你接掌庄主职务,努力经营咱们庄子的生意,赚得大把大把的银两,你尽管拿去赈济穷苦人家,我是不会干涉过问的。当然,先决条件就是你要辛劳一点,挑起庄主这个重担才行。”钟思敏拼命“拐”他。 “呃……这个……”狄祸终于有点心动,于是—— 为了那些贫苦的孩童,狄祸今后只好任劳任怨,让妻子压榨了。 唉!亏钟思敏还好意思说不是什么敲诈的条件哩。 狄祸真是误上贼船了! 尾声 更新时间:2013-04-24 23:05:57字数:284 红叶山庄热热闹闹地办完喜事。 大婚第二天,钟思敏就召集山庄全员,宣布“退位”,改由狄祸接任“红叶山庄”庄主职位。她呢?天生好命,就当个茶来伸手、饭来张口、闲闲没事做的“庄主夫人”,好不惬意! 钟思敏与狄祸拜了天地,新婚燕尔、如胶似漆,昔日与华爱相约,入川蜀会合,一起寻找“毒绝”唐非的约定,该如何善后? 田慕白立即自告奋勇,愿先赴川蜀“护花”,嘱咐他俩安心度完甜蜜的新婚期后,再启程前来会合也不迟。 钟思敏冰雪聪明,早看出田慕白对华爱相当倾心,乐得做个顺水人情,自然是满口应允。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