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被疯批大佬搂腰吻》 第1章 卿卿,别怕,我来殉你了。 言卿死了。 灵魂却没有消散。 望着病床上宛若沉睡的自己,她后知后觉地明白—— 【作者:公主们来都来了 动动发财的小手 点个好评再走吧~qaq】 原来,刚刚发生的一切并不是噩梦。 她真的……只余下一缕残魂了。 …… 当言卿从昏迷中艰难醒来,只听“咔嚓”一声,伴随着刺目的白光。 “哟,终于醒了啊,小美人儿。” 陌生而轻佻的男声在身侧响起。 他把拍摄的照片发送出去,便收起手机,从兜里拿出了另一样东西。 “傅妄烬那家伙……还真是个疯子。为了找你,竟敢血洗了帝都的半边天——” 傅妄烬? 言卿的意识还有些模糊,听到这个名字,心底却不由得一紧。 “不过嘛,很快他就能跟你——在九泉之下重逢了。” 言卿猛地睁大了双眼。 她惊恐地发现,自己正身处一间小木屋中,手脚好像被固定在了病床上……浑身都使不上力气,甚至无法发出声音。 “别挣扎了,没用的。” 身侧的男人一身黑衣,戴着黑色鸭舌帽与黑色口罩,几乎将五官遮了个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幽暗的眼睛。 而他手中,一支注射针管正闪着金属的冷光。 看着液滴一点一点从针头处溢出,言卿呼吸骤停,心脏也在一瞬间收紧—— “再见咯,美丽的小姐。” 尖锐的针头刺进了言卿的脖颈。 痛,剧痛。 剧烈的痛楚顺着血液流遍全身,她无法呼吸,大脑也被毒素渐渐麻痹。 眼前的景物愈发模糊,身体却慢慢失去了知觉。 一滴泪轻轻落下,一缕魂飘然离体。 “傅妄烬,你也有今天……” 黑衣男人低声笑着,将手中的不明液体向木屋周围泼洒。 临走时,他掏出一个制作考究的煤油打火机,拨出火苗后,扔到了墙角。 火苗瞬间腾了起来,窜上了木制的墙壁、窗户,虽然木屋做过防火措施,却依然不堪火势,很快就冒起了浓烟。 “明年的今日,就是你的忌日。” 男人捂住自己的口鼻,从门口冲了出去。 而言卿,或者说,言卿的灵魂,还呆呆地伫立在那里。 她想回到那具身体里,试了一次又一次,却总是无功而返。 “原来……我是真的死啦。” 言卿含泪微笑着,注视着自己的睡颜。 木屋的结构渐渐被火焰吞噬,浓烟也越来越重…… 看来,自己要被这场火,烧成灰烬了。 那人也真是奇怪,为什么会觉得,傅妄烬会不顾一切来救她呢? 毕竟,火势都烧成这样了…… 就算她言卿在里面,也早就被浓烟熏死了; 外面的人若是冲进来,恐怕也是个死。 傅妄烬虽然的确是个疯子,可他的脑子又没坏掉…… “傅妄烬,这次是你欠我哦,我们……两清了。” 言卿坐在床边阖上了双眼,静静等待着被火焰吞没。 “卿卿!” 一声巨响,燃烧着的木门被大力撞开,一道英姿挺拔的身影直直闯了进来! “你在哪里?!”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言卿猛地睁开了眼睛。 这个疯子!他脑子还真坏了! “傅妄烬!” 她顾不得炙热灼烧的痛苦,冲到了男人身前,挥舞着手臂想拦住他。 “你快走!火势太大,这里要塌了!” “别傻了,这是个陷阱,你会没命的!” “快回去,不要再往前走了!” 言卿拼命地阻拦着男人的动作,可她如今不过一缕魂魄,如何能牵绊住他的步伐? 只要能找回他的卿卿,哪怕付出一切,亦是无悔! “傅妄烬,我已经死了!你听见了吗?我已经死了!快回头啊!” 言卿的心一点一点往下沉,一点一点陷入了绝望。 明明是灵魂,却产生了心脏揪痛的错觉。 “傅妄烬,我……真的已经……死了啊。” 男人很快便看清了病床上的人,原本满是厉色的猩红眼眸,竟被清澈柔情洗去了令人心悸的戾气。 “卿卿!” 他惊喜地冲过去,干脆利索地脱下外套将女孩裹住, “别怕,我这就带你回家——” 正欲将她打横抱起,男人却发现自己怀中的娇小身体已然僵硬,早已没有活人的温软。 “卿卿……?” 他眸中血红,声音有些颤抖。 意识到言卿已经死去,他的身子震颤起来,几乎站都站不住。 可他依然抱着那具尸体不肯撒手。 “对不起……对不起……没有保护好你……卿卿……” 血和泪一同从眼眶中滑下,男人竟像个犯了错的孩子,哑着嗓子哭。 “卿卿……卿卿……不要走……” “不要留下我一个人……” 言卿呆呆地看着他。 往日,傅妄烬总是一副偏执冷血、阴郁暴戾的模样,她几乎从不敢走近他。 可他现在……像是要碎掉了。 “傅……傅妄烬,快离开吧,” 言卿来到他身前,语气近乎祈求。 “这里要塌了,我……我不要你死,求求你了——” “卿卿。” 他好像真的听到了什么,眼神中好像看到了什么希望。 言卿以为出现了奇迹,连忙在他眼前挥舞手掌: “快走!不然你会死的!别管我了,我已经是死人了!” 可他眼中的希望只出现了一瞬,便成为了死灰一片。 “卿卿,你一个人一定很害怕吧……” “最后的最后……我也不在你身边。” “但是,以后,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了……” 男人紧紧抱着她,墨瞳沉沉,薄唇轻啄着怀中女孩冰冷的额头与嘴唇。 仿佛周围没有危险的火焰,而是地久天长的缱绻。 “卿卿,别怕,我来殉你了。” 他在她耳边低声说道,温柔的口吻仿佛是在说什么动人的情话。 “傅妄烬!你疯了吗!我都已经死了,你这么做有什么用啊!你快醒醒!” 言卿觉得,不是他疯了,就是自己疯了。 她疯狂地用无形的手臂摇着男人的肩膀,想将他拖出火场。 “傅妄烬!你走,你快走啊!” “你要是敢死在这里,我以后就再也看不起你了!” “对!我做鬼都看不起你!” 火势早已攀上了木屋的梁栋,眼看着就要塌了。 “不——不——” 言卿在绝望地悲鸣。 “傅妄烬你这个大笨蛋!为什么要来送死!为什么不逃走——” 傅妄烬却将她的身体紧紧护在了怀中,一动不动。 “轰!” 木屋终于还是塌了,变成了一片燃烧着的废墟。 “傅妄烬……” 言卿的残魂在一点点消散。 “如果有来生……” 第2章 我输不起 “傅……傅妄烬,不……不要……不要啊!” 从梦魇中惊醒,言卿剧烈地喘息着,身子也在不停地颤抖。 白皙光洁的前额满是细汗,苍白的脸颊泛起了病态的红晕,那双贵气惊艳的眼眸里尽是没有散去的恐惧。 心脏跳得厉害,几乎要不受控制地,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言小姐,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 言卿渐渐回过神来—— 原来,是一个小女佣站在卧室墙角,似乎是打碎了花瓶。 她自知闯了祸,正在无助地哭泣。 “这个花瓶,我……我怎么赔得起呀……” 哭声冲击着言卿的耳膜,也让她的精神渐渐回归。 言卿环顾四周,眼神依旧茫然。 难道……她真的只是做了个梦? “你……” 言卿尝试着开口,却觉得嗓子紧得厉害。 “别哭了。” 小女佣闻言连忙抬起头,泪光闪闪地看着言卿: “言小姐,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求求您……” “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嘉嘉。”小女佣紧张地咽了口唾沫,“言小姐,我——” “嘉嘉?” 仿佛一盆冷水浇下,言卿忽然清醒了过来。 如果她没记错,这个叫嘉嘉的小女佣,不是早就被赶出去了么? 这个小姑娘本就是背井离乡,来这里之后一直被排挤,直到她错手打碎了花瓶,被几个佣人连行李一道扔了出去。 那应该……应该是两年前的事! “嘉嘉,今天是什么日子?” 言卿紧紧地盯着她,那副目光灼灼的模样几乎吓到了嘉嘉。 “言小姐,今天、今天是……” 得到答复后,言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竟然回到了两年前! 似乎想起了什么,言卿连忙抽出左腕来看—— 只见那纤细白弱的手腕上,刺着一串黑色的数字。 黑码之上,横亘着几条细细的刀痕。 是新伤。 这是她曾拿性命威胁过傅妄烬的证据。 原来时光真的可以倒流…… 不知不觉间,言卿已是泪流满面。 她的反应把嘉嘉吓了一跳。 后者怯怯地走到她床边,结结巴巴地问: “言小姐,您、您没事吧……” 言卿摇摇头,眼泪无声地往下掉。 “傅妄烬呢?” 她的泪痕尚未擦干,声音也带着哭腔。 “我要见他。” ………… 珀斯拍卖场。至尊雅间。 男人优雅地交叠着修长的腿,容颜藏在阴影里晦暗不清,只见轮廓分明,宛若名家雕刻而出的下颌线。 漫不经心地用余光扫了眼楼下的拍卖台,骨节分明的手指又敲了敲桌上的按钮—— “2100万!” 楼下的拍卖师兴奋地疾呼着, “这串红宝石项链曾为皇室所有,象征永恒的爱情,具有不可估量的收藏价值!还有哪一位要加价么?” 自然没人再竞价了。 毕竟,起拍价不到一千万的拍品,成交价竟然翻倍不止。 一掷千金,不过如此。 在场的大多数人并不知晓至尊雅间中贵宾的身份,但他们清楚,在这个拍卖场,坐席就意味着地位。 坐在他们头上的人,往往也能踩在他们头上。 雅间内。 “又是给她买的吧?” 白夜扯了扯嘴角,眼中闪过的情绪比较复杂。 “嗯。” 傅妄烬点点头,随后点起一支烟,俊美的面容渐渐隐于烟雾中。 “这么漂亮的首饰,最好亲自去送。” 白夜的语气有几分揶揄。 “她见了我,就像耗子见了猫。” 傅妄烬自嘲地笑了笑,心脏有些涩痛。 他深深吸了口手中细长的香烟,狭长的墨眸微微眯起。 “为了她多活几天,我还是少露面吧。” “这个言卿,还真古怪。” 白夜忍不住打趣道。 “说她怕你吧,她一口一个傅妄烬,连爷都不叫一声; 说她不怕你吧,她还真是一见你就躲三尺远。” 傅妄烬抬起漆黑幽深的眸子,冷冷瞥了白夜一眼: “你是不是很闲?” “没,没有,绝对没有。”白夜笑嘻嘻地举起双手投降,“我这做兄弟的,不是关心你嘛!” “滚。” 傅妄烬没什么心情吸烟了,他将手里的香烟碾灭, “走,活动活动筋骨。” “哎呀,看来有人又要倒霉了。”白夜幸灾乐祸地说道,“我说,什么时候你玩够了,把人送给我好不好?反正放你那儿也是浪费。” “话真多。”傅妄烬眸中闪着冷冽的清光,“随你便。” “好耶。”白夜拍着手,笑得一脸bt,“多谢傅爷。” 嗡——嗡—— 手机震动起来,傅妄烬见是云景花园打来的,凌厉挺拓的剑眉不自觉地微微蹙起。 “咦,不会是那个女人又闹自杀了吧?” 白夜实在是太了解他了。 反正,从云景花园打来的电话,肯定没好事。 “滚!” 傅妄烬不耐烦地呵斥了这个乌鸦嘴,便接起了电话。 “怎么样?被我猜中了?” 见他挂断,白夜在一边开始蹦跶,脸上的表情十分耐人寻味。 “她要见我。” 傅妄烬垂下寂沉的眸子,薄唇抿得紧紧。 他感到胸中有一块地方,又开始痛了起来。 言卿那个女人,怎么可能……想见自己? 她每次提出要见他,不过是想到了新招数,迫不及待地要逃离他、摆脱他罢了。 或是给他下药,或是拿刀抵着手腕逼他就范。 “要不就不见了呗。”白夜有些不忍心,“她好看是好看,但也不过是只金丝雀罢了。要是没你护着,早被外头的豺狼虎豹撕碎了。我就没见过,包养女人能憋屈成你这样的。你到底是不是我认识的傅妄烬啊?” “你懂个屁。” 傅妄烬按了按眉心,显然有些头痛。 “我回云景花园了。” “回去干啥?我说傅爷,您硬气点行不行?”白夜忍不住为他抱屈,“您能不能掌握点主导权?难道就任由那丫头胡闹?” “我不回去,她什么都可能做得出。” 傅妄烬沉沉地说道。 “我输不起。” “那我跟你一起去。”白夜气呼呼地说道,“我倒要看看,她还能翻出什么花儿来。” “不许。”傅妄烬顿了顿,道,“你说话太难听。” 白夜瞪大了眼睛:??? 第3章 你回来啦? 言卿没有责怪嘉嘉,只是吩咐将碎瓷片清扫干净。 至于那个花瓶……就算是自己打碎的吧。 从前,她对傅妄烬的态度称得上是十分恶劣。 别墅里各式各样的奇珍异宝,不知被她砸坏了多少。 那时,言卿天真地以为,只要惹怒傅妄烬,让他厌恶自己,她就能得到自由…… 思及此,言卿微微扯起唇角,似乎是在嘲弄过去的自己。 云景花园,是傅妄烬斥巨资打造的顶奢庄园,或者说,是一个为她定制的华丽梦境。 别墅外,溪水潺潺,绿树成荫,花海绵延,如诗如画。 而别墅之内,宛若帝国皇室的城堡,将精致与华贵诠释到了极致。 本就富丽堂皇,傅妄烬还总命人送来各种玩意儿。 数不尽的昂贵衣物、奢侈珠宝,甚至还有从世界各地搜罗来的珍品古董—— 名家大师的手作,金丝银线编织的古老挂毯,镶满珍珠与钻石的国际象棋……凡此种种,不胜枚举。 甚至还有一架用象牙制成琴键的中世纪古钢琴。 不仅是价值连城,更是有价无市。随便拿出去一样,都会引起轰动。 从前,傅妄烬每每派人送来珍宝,言卿心中只觉厌恶。 她觉得云景花园像个华贵的牢笼,压得自己喘不过气。 而她和这些收藏品……并无二致。 这些没有生命的死物,是傅妄烬花钱买下来的; 而言卿,也是被他用钱买下来的。 她甚至还不如死物。 别墅里的珍贵藏品,需要好生擦拭保养; 而一只金丝雀……不过是个玩物罢了。 玩腻了,玩死了,还会有无数想做金丝雀的女孩翘首以盼,期望能得到傅爷的垂青。 因此,每每面对傅妄烬,言卿总是誓死不从,拼死抵抗…… 她畏惧他,躲着他,甚至厌恶他。 她从不认为,傅妄烬会对自己有什么喜欢或是爱,左不过是征服欲和占有欲在作祟罢了…… 渐渐,她就几乎没有再见过他了。 直到火海中,他用身体紧紧护住她的尸体。 “卿卿,别怕,我来殉你了。” 嘶哑而温柔的声音似乎还在耳畔回响,仿佛哪怕眼前是地狱,他也会不管不顾地随她坠落。 “傅妄烬……对不起……” 身侧的双手紧攥成拳,言卿觉得胸腔里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悲痛。 她眼眶泛酸,几欲落下泪来。 “你的爱,我到死才明白……” 言卿知道,傅妄烬只会在夜深人静时,悄悄凝视她的睡颜,然后一言不发地离去; 她也知道,他会把自己关在监控室,独自观察她在庄园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 从前的言卿,只觉得傅妄烬的做法十足变态。 就好像,自己真的是一只金丝雀,一只宠物……连隐私都不配有。 而现在,回想起往日的点点滴滴,言卿忽然发现,她竟从未察觉出傅妄烬那隐晦的爱意。 言卿自小就随名师学习音乐,在言父的教导下,她还在围棋与国际象棋上颇有造诣。 这是圈子里人尽皆知的事,傅妄烬又怎会不知? 他曾往云景花园送过各式各样、各种材质的钢琴,可惜最后只剩下一架古董象牙钢琴。 还有润泽的玉质围棋,镶满珠宝的国际象棋…… 只要是言卿可能会感兴趣的东西,都像不要钱似的往里送。 更遑论,那些数不清的古董珍品。 只要在监控视频中看到,言卿在某样摆设前驻足,不过两三日,类似的珍宝就会源源不断地送进来。 偌大个云景花园,竟然连仓库都被塞得满满当当。 而言卿现在才明白,傅妄烬费了这般周折,不过是想博她一笑,讨她开心罢了。 否则……他可是傅妄烬啊。 上一个敢对他摆臭脸的人,已经去投胎了吧? 言卿啊言卿……你可真是个傻子,真是个大笨蛋! 十足的大笨蛋! “言小姐,您没事吧?” 见言卿又笑又哭,攥紧的拳头还在一下一下地敲着脑袋,嘉嘉连忙上前抱住她,担心她再做出伤害自己的过激举动。 “您……您别吓我啊,您,您再坚持一下,我去找管家来——” “嘉嘉,我没事。” 言卿平缓了一下呼吸,抬起贵气的眸子,冲她笑了笑。 含泪微笑的绝代佳人,让嘉嘉看呆了。 言卿自小就是个美人胚子,如今的样貌更称得上绝美。 精致的小脸不过巴掌大小,肌肤莹白似雪,五官更是颇受造物主偏爱,生得毫无瑕疵——尤其是那双贵气惊艳的眼眸,如湖水般澄澈,仿佛能装下漫天星辰。 而言卿落泪时,她那微微上挑的眼尾捎些红晕,更添了几分惹人怜惜的妩媚。 有那么一瞬间,嘉嘉觉得苏妲己也不过如此了。 “别愣着了,他不是快回来了嘛。” 言卿自然地拉住嘉嘉的手,轻巧地摇了摇。 “我可不要穿着睡裙见他。” “我们去衣帽间,挑一身新衣裳吧。” ………… 云景花园。别墅门前。 傅妄烬停住了脚步,狭长的墨瞳闪过一丝自嘲与悲凉。 下意识地抽出香烟点上,只吸了一口,就用鞋底碾灭了。 因为言卿遭遇过车祸,心肺功能受到了不可逆的损伤,她一点烟味都闻不了。 回过神来,傅妄烬忽然觉得自己的行为无比可笑。 他的阴沉暴戾、心狠手辣可谓人尽皆知,而今却被一个女人弄得丢盔弃甲、溃不成军。 不论承不承认,面对言卿,他总是脆弱的那个。 那女人眼中的厌恶与算计,仿佛一把匕首,精准地插进他的心房,将他刺得鲜血淋漓,痛彻心扉。 “爷,您……不进去么?” 身后的管家恭敬地提醒道。 “……嗯,开门。” 只一瞬间,傅妄烬便恢复了往日的阴鸷冷酷,没有温度的墨眸宛若不见底的深渊,冰冷到令人窒息。 别墅的大门开启,傅妄烬迈着脚步沉重地往里走。 渐渐的,他听到从乐厅传出越来越清晰的钢琴声。 这是首简洁而甜美的小夜曲,只不过,演奏者似乎有些技艺生疏,有的地方磕磕绊绊,甚至还错了好几个音。 可这蹩脚的演奏,仿佛唤醒了他心底的某些记忆。 卿卿……? 傅妄烬加快了脚步。 步入乐厅时,他竟真的看见,那架古典钢琴前,坐着他魂牵梦萦的身影。 琴键上跳跃的指尖渐渐停了下来。 娇美动人的女孩从钢琴前站了起来,微微歪着脑袋,冲他甜甜地笑着。 “傅……傅妄烬,你回来啦?” 第4章 我以后一直陪着你 仿佛梦中才会出现的场景。 傅妄烬神情微怔,墨眸紧紧盯着穿着连衣裙,朝他小步走来的言卿,呼吸近乎凝滞。 言卿一步一步走到了他面前,傅妄烬却只是紧紧地盯着她,周身可怕的压迫感在不知不觉地敛去了。 他们从未这样亲近,言卿的呼吸有些粗重,胸口起伏着。 一抬头,便撞进了傅妄烬漆黑的眸中。 言卿看到了略显慌乱的自己。 她下意识地避过他的目光,垂着眸子抿了抿唇,随后乖巧温顺地挽住了傅妄烬的胳膊。 可言卿没有看到,当她避开傅妄烬的凝视时,后者眼底又一次染上了失望、落寞,以及——戒备。 周身的气场再次变得冷厉,好像气温都降低了几度。 言卿的小心脏又怦怦跳了起来,可这一次……她绝不会再逃了。 挽着他的手臂更紧了,言卿尝试着贴近些,再贴近些……像小猫似的,蹭了蹭他的胸膛。 “……咳,咳咳——” 细微的烟草味道,刺激着言卿的胸腔,她克制不住得咳嗽起来。 果真是一点都闻不了。 傅妄烬皱起了眉头,将胳膊从她怀里抽出,随后脱下西装外套丢在了一边。 言卿好容易止住咳嗽,娇喘微微。 苍白病态的小脸泛起了红晕,连眼眶都是红的,泪珠点点宛若细碎的钻石,分外惹人怜爱。 她不肯放弃,依旧固执地抱住了他。 “言卿,你想耍什么花招?” 男人毫不费力就挣脱了她的拥抱,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握住了她的手腕——只要他愿意,轻而易举就能捏断她的骨头。 但他的力道,不会让她觉得痛,却也抽不出手来。 傅妄烬面无表情地看着言卿,语气冷冽逼人。 “别再做梦了。放你走……不可能。” 尾音落得极重,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足以让人心肝颤栗。 “我……我没有……” 言卿艰难地吞了吞口水,声音细如蚊呐。 她鼓起勇气,抬眸直视着男人冰冷锋利的眼神。 “我……不会离开你的。” 言卿清楚地看到,傅妄烬脸上闪过一抹错愕,眼中的冰冷似乎也有一瞬间的崩裂。 “傅妄烬,我以后一直陪着你,好不好?” 言卿满眼期待地看着他,但她的期望却落了空。 傅妄烬只是定定地看着她,表情讳莫如深。 过了许久,言卿的心已经在忐忑不安地打鼓,傅妄烬的声音终于缓缓响起—— “言卿,你变聪明了。” 面对那双没有温度的眼睛,言卿不由得怔住了。 “或者说……变狡猾了。” 面对发愣的言卿,傅妄烬忽然微微勾起了唇角,眸中却全无笑意。 “你本来就是个狡猾的女人,不是么?” “干得不错,值得奖赏。” 他的另一只手抚上言卿的脸,轻轻摩挲着她的唇角。 “可惜……远远不够。” 要骗过他,还远远不够。 “我没有骗你!你先放手!” 言卿不知哪里来的胆子,奋力从他手中抽出胳膊,眼眸红红地瞪着他。 “我……我是认真的!我不会再逃了!” 傅妄烬的表情逐渐变得耐人寻味起来,但眸中仍然写满了狐疑。 “言卿,我没时间陪你扮家家酒。” 眼看他要转身离去,言卿横下心不顾一切地抱住了他—— “傅妄烬!我不要你走!” 听出女孩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傅妄烬身形一顿,终究还是狠不下心背对她。 回过身,却见言卿泪流满面。 “对不起,我从前一直没有好好珍惜你……” “我们不要再错过了,好不好?” “余生,我们的日子还很长……是我错了,你别推开我——” 言卿紧紧地抱着他,泪珠大滴大滴地往下掉,胸口也剧烈地起伏着。 许是哭得太凶,她竭力呼吸着,却像一只搁浅的鱼,想说的话还没说完,就眼前一黑陷入了昏迷。 失去意识前,傅妄烬紧张失态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言卿!” 太好了,你明明是在意我的——言卿的最后想到。 而傅妄烬一手扶着她的身子,另一只手穿过腿弯,轻松将她拦腰抱起,眉目也染上了几分慌乱。 “管家,叫萧頔来。” ………… 卧室。 “她没有什么大碍,只是太虚弱,情绪激动导致昏迷。” 萧頔穿着医生的白大褂,挂着听诊器,似乎刚从医院里被拉过来。 面对傅妄烬,他淡定地伸出手指,推了推鼻梁上并不存在的眼镜,随后低头翻阅起了言卿的病历。 相较于其他年少成名的天才,萧頔身上少了几分傲慢锋芒,却多了些儒雅温和。 “心肺功能不太好,不久前割过腕,失血过多,还没补上。按中医的话讲,气血两虚。” 见傅妄烬紧皱着眉头,薄唇也抿得紧紧,萧頔犹豫了片刻,还是认真地说道: “傅哥,这样下去,人是撑不住的。” “我并不是在为言卿说话。但是,如果情况一直不改观,我怕……你快要留不住她了。” 傅妄烬紧紧盯着床上昏迷的女孩,一动不动。 萧頔甚至不确定他有没有听到自己的话。 过了许久,傅的声音才沉沉响起—— “不惜一切代价,也要留住她。” “你有这个本事,我清楚。” 萧頔闻言却只有苦笑。 不惜一切代价吊着一个人的命,自然是容易的。 可那样又有什么意义呢? 那是活生生的一个人,又不是一盆花。 “傅哥,心病还须心药医,解铃还须系铃人。或许……” “不可能。” 傅妄烬毫不留情地打断了他,眼底满是偏执。 “想都别想,我不会放她走的。” 萧頔无奈地叹了口气。 因为言卿,他已经劝了傅哥好几次,倘若再劝,就过界了。 “我回去给她开点补药送来。她应该不会昏迷很久……但是要注意情绪变化,不要让她过度激动,否则,她的心肺功能支持不了这样的生命活动。” 不知为何,萧頔觉得自己呆在这里,活像个电灯泡。 不如早点离开,别妨着傅哥看护心上人。 言卿啊言卿,被傅哥钟情,究竟是你的福,还是你的孽? “嗯,知道了。” 傅妄烬看也不看他一眼,声音极轻。 “你说……人会在一夜之间,变得跟从前截然不同吗?” 萧頔都要出门了,傅妄烬一句话又把他拉了回来。 “截然不同?” 傅妄烬的指尖还停在言卿的脸颊边,但他终于抬眸望向了萧頔。 “没错,甚至可以说是……判若两人。” 第5章 我喜欢听你叫我卿卿 言卿做了个梦。 梦里,自己置身于火海之中。 火舌肆虐地舔舐着她的肌肤,灼痛了她的眼睛。 想要逃脱,却发现这火海无边无际,看都看不到头。 “爸——!妈——!哥哥!你们在哪儿啊……” 言卿无助地哭泣起来。 “傅妄烬……救救我……” 她的意识浑浑噩噩,一会儿是当年的车祸现场,一会儿是被黑衣人杀死的木屋。 昏迷中,言卿眉头微蹙,额头沁出细汗,呼吸渐渐粗重起来,口中喃喃念叨着不成语句的字眼。 “爸……哥……火……好大的火……傅,傅……救……救我……” 见她陷入了梦魇,傅妄烬的眼眸幽沉,随后伸出宽厚的手掌覆上她的额头,柔声唤道: “言卿,醒一醒,你很安全,只是个梦而已。” “啊!” 伴随着短促的惊叫,言卿猛地睁开眼,瞳孔不安地上下活动着。 映入眼帘的,是傅妄烬那张俊美无俦的脸。 深邃立体的轮廓,凌厉挺拓的眉锋,狭长冷峻的凤目,挺直中正的鼻梁,性感削薄的唇,喉结兀立,处处散发着不可逼视的侵略性的美感。 眸中的淡漠疏离,又给他增添了几分不沾人间烟火的矜贵,宛若神只降临,清隽俊美,无可挑剔。 “你……你……”言卿惊魂未定地喘着气,“你怎么……” 见她醒了,傅妄烬便站起身来,正要迈腿,却被言卿一把扯住了衣服: “你别走!” 傅妄烬回过头来,言卿后知后觉地感到,刚刚自己的话,有些过于强硬了。 她依旧死死拽着他的衣角,竭力将身子挪得近了些,随后抬起水光盈盈的眸子,可怜兮兮看着他。 “傅妄烬,你能不能……别离开我?” 她的呼吸仍然不稳,胸口不住地起伏着。 “我……我想跟你待在一起——求求你了!” 望着恳求的言卿,傅妄烬眨了眨眼,神色竟显露出了些许温柔的意味。 “我不走。只是去给你倒杯水。” 言卿愣愣地看着他,慢慢收回了攥紧他衣料的手。 或许是错觉,傅妄烬转身的一瞬,她竟瞧见了一抹转瞬即逝的笑意。 等他离去,言卿忍不住抱紧了自己。 想起火海中,他紧紧护着自己的模样,心底便不由得一阵揪痛。 那时,她明明都死了。 死人而已,拉回去也救不活。 不过一具尸体罢了,傅妄烬还搭上了自己的性命…… 她根本就不值得,不是么? 言卿重重叹了口气,心底五味杂陈。 卧室门开了,傅妄烬端着一杯水走进来,到床边递给言卿: “喝吧。” 不知为何,言卿一见他,就不由得开始紧张起来。 她接过水杯,乖顺地喝了一口——温度正好,不烫不冷。 言卿不安地咬着下唇,眨巴着眼睛,小心翼翼地看着傅妄烬。 “别咬。” 傅妄烬眉头微皱,伸出手,拇指一下一下摩挲着她的唇, “言卿,我不喜欢看你作贱自己。” “言卿言卿,能不能不要总是连名带姓地叫我。” 言卿故意撒娇似的抱怨起来。 略带娇嗔的声音钻进耳朵,傅妄烬脸上名为淡漠的面具终于开始松动,自以为“坚固”的心防也软化了几分。 言卿将他的表现尽收眼底。 “我喜欢听你叫我卿卿。” 她捧着他的手蹭了蹭,随后莞尔一笑。 “以后叫卿卿,好不好嘛。” 傅妄烬呆呆地看着她,心里有什么东西决堤而出。 “卿……卿卿?” “嗯!” 上次听他这样唤自己,还是在火场。 明明是深情无比的呼唤,她却已无命回应。 言卿想露出一个明亮灿烂的笑容,却是眼泪先掉了下来。 喜极而泣。 “……卿卿,”傅妄烬有些手足无措,小心地用指尖轻轻拭去她的泪珠,“别哭。” “我不哭,我才不哭呢。” 言卿破涕为笑,见他心软,便扯着他的手臂,硬将他拉到自己床边坐下,甚至放肆地钻进了他怀里。 男人的身体一瞬间僵住,耳根微微发烫泛红。 “傅妄烬,我以后真的不跑了。” 言卿眨巴着大眼睛,纤长浓黑的羽睫轻轻颤动,神情虔诚而温柔。 “我会一直陪着你的。以后,我们……一生一世一双人。” 她的声音越来越弱,精致的小脸渐渐泛起了羞怯的红晕。 “卿卿……”傅妄烬低低地唤着她的名字,一只手轻轻抚摸着她的发顶。 他怀疑自己又被言卿下了药,眼前的一切不过是幻觉。 她明明那么讨厌自己,甚至恨不得他永远消失…… 这太反常了。 傅妄烬低垂着眼睑,长而浓密的睫毛遮住了复杂的情绪。 他不愿细想其中的缘故,只是感受着怀中的柔软。 言卿知道他在想什么。 自己从前的行径,实在是劣迹斑斑,也难怪傅妄烬不肯信她。 “傅妄烬,以后我喊你阿烬——好不好?” 言卿的眸子亮得像是阳光下的湖水,闪着粼粼的光。 她撒娇似的蹭了蹭他的肩膀。 “好不好嘛。” 傅妄烬显然还没习惯这样的接触,幽深的眸底开始动容。 “阿烬……?” “对呀。”言卿笑眯眯地看着他,似乎怎么都看不厌,“你觉得这样好不好?” “……嗯。”傅妄烬微怔,最后却还是点了点头。 见他应允,言卿欣喜地抱住他,凑过去在傅妄烬的侧脸上亲了一口,“阿烬,你真好。” 阿烬…… 这个名字从她嘴里说出来,似乎还挺动听。 “言……卿卿,”傅妄烬眼中迷惘更甚,“为什么?” 为什么突然不恨他了? 为什么对他这么好? “因为……我终于懂你了。” 恐惧与偏见在生死的距离间终于所剩无几,言卿知道,他从来不想伤害自己。 “我知道,你爱我,甚至……可以为我,放弃一切。” 忽然被点透了心声,傅妄烬猛地瞪大了眼睛,看着言卿的目光有些呆滞。 “我不会怀疑你的真心。” 言卿顿了顿,鼓起勇气说道。 “可是……我觉得,你爱我的方式,或许可以稍微……调整一下?” 傅妄烬敏锐地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墨眸又染上了几分戒备。 可想起萧頔的话,他默许言卿继续说下去。 “阿烬,我真的,好久……没有晒过太阳了。” 言卿紧张地抿了抿唇,声音十分小心。 “你愿意……陪我去外面走走吗?” 第6章 娇气不也是你惯出来的? 闻言,傅妄烬低垂着眸子,浓密的羽睫投下一片阴影,遮掩着隐晦的情绪,薄唇紧紧抿成了一条线,许久没有说话。 言卿收回了祈求的目光,慢慢垂下了脑袋,心里的希望在沉默中渐渐破灭。 是她有些心急了。 或许,现在就提出这个要求,并不是明智的选择。 言卿的手不自觉地紧紧攥了起来,指甲深深刺着手掌,她却全然不觉得痛。 “先吃饭。” 傅妄烬的声音突然从头顶响起。 “啊?”言卿不敢置信地抬起脸,贵气的眸子里满是错愕。 “我说先吃饭。” 男人别过脸,不再面对言卿的眼神。 “想吃什么?让厨房做。” 他没有明确拒绝自己! 意识到这一点,言卿又一次燃起了希望,饱含欣喜的复杂情绪也又一次涌上了心头。 “我……我不知道。” 她下意识摸了摸小腹,胃袋空落落的。 被囚禁在云景花园的每一天,言卿都没有好好照顾过自己。 她越来越嗜睡,食量越来越少,本就足不出户,后来连床都不愿意下了。 灵动热烈的生命渐渐苍白枯萎。 否则,饶是车祸造成心肺功能受损,她也不至于因为哭得太凶就陷入了昏迷。 “我要喝粥。” 稍微思索了几秒,言卿便明确地提出了要求。 “要白粥。” “嗯……还有,要一道白灼菜心,清淡点。” 听到她说要喝粥,傅妄烬便有些惊讶地转过头来盯着言卿。 此时剑眉微微挑起,狭长的眸中闪过不可思议。 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女人,他永远猜不透她的心思,也摸不透她的喜好……她何曾像现在这样,明明白白地对他说,自己要什么? 言卿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笑眯眯地跟了一句: “阿烬,多谢。” 傅妄烬陷入了片刻的呆愣。 “咳咳。” 回过神来,他轻轻咳嗽了两声,掩饰自己刚刚的失态。 “我叫人送上来。” 毕竟是傅妄烬的命令,佣人很快便将饭菜端了上来。 言卿握住汤勺尝了一口便眉头微蹙,吐了吐舌头: “好烫。” 瞥见一旁的傅妄烬,她心念一动,有意使唤他: “阿烬,你帮我吹一吹吧,太烫了。” 听她这般说,傅妄烬一脸被雷劈了的表情,眼神似乎在问你是不是有病—— 然后默默坐了下来,一手端起粥碗,一手捏住汤匙。 一边吹去氤氲的热气,一边用汤匙匀速搅拌,好让白粥能快些入口。 言卿忽然听见他轻声的嘟囔。 “娇气。” 不知怎的,言卿觉得这个词语从他嘴里说出来,竟然格外可爱。 “我就是娇气。” 她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看呆了一旁端着白粥的男人。 “娇气不也是你惯出来的?” 傅妄烬何曾见她这般活灵活现地笑过? 一时间,阴霾似乎被阳光驱散,暖流渐渐占满了心房。 不自觉地,他也勾起了唇角。 “行,我惯的。” 傅妄烬近乎温和地承认了,然后将一勺白粥递到了言卿唇边。 “尝尝,还烫不烫。” 言卿乖乖张口,温热的粥水顺着食道入胃,似乎让她的身子暖了起来,她渐渐觉得惬意舒适。 “多吃点。” 傅妄烬很满意她的表现,一勺一勺耐心地喂至唇边。 “等一下,要吃口菜!” 言卿又咽下一口粥,便小声抗议道。 “行。”傅妄烬自然地放下粥碗,拿起筷子给她夹了口菜。 见她近乎用力地咬着菜心,傅妄烬忍不住伸出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慢点,没人跟你抢。” 对于言卿的支配,他竟然乐在其中。 直到粥剩下半碗,白灼菜心吃了一小半,言卿呼出口气,满足地眯起了眼睛: “吃饱啦。” “再吃点。”傅妄烬蹙了蹙眉,“太少了。” “我真的吃不下了。” 言卿还是笑眯眯地,拉过他的大手放在自己小腹。 “你摸摸,是不是已经饱了?” 探触到柔软的肉体,傅妄烬的手指有些僵硬。 “……嗯。”沉吟片刻,他还是点了点头。 “对了,你一定没吃晚饭吧?” 言卿关切地望着他。 “不如……就在这里吃。我陪你。” 似乎是不习惯她的关心,傅妄烬薄唇微张,一语不发。 少顷,他默默端起言卿剩下的白粥,背过身喝了起来。 “我吃这些就可以。” 言卿有些懵。 奇怪,他怎么有吃别人剩饭的习惯? 谁敢让傅妄烬吃剩饭啊! 活腻了吗? “你……” 言卿欲言又止。 算了,她摸着良心保证,一定不把他的小癖好告诉别人。 “那个……” 见傅妄烬放下碗,掏出手帕擦了擦唇角,言卿小心翼翼地问道, “你愿意,陪我出去走走吗?” 这一次,傅妄烬没有表现出明显的抗拒与戒备,甚至还冲她温柔地眨了眨眼……只是依旧一语不发。 可是言卿早有准备。 “我们出去走走吧,你可以一直牵着我的手,我们一起晒晒太阳,闻一闻花香……还有,我记得湖光公园有一池子锦鲤,好多人在湖边喂锦鲤,我也想去嘛,我们一起好不好?” 傅妄烬不着痕迹地敛了敛眸子。 她描述的场景,的确令人动心。 “明天,云景花园里会有一个一模一样的池子。跟你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言卿瞬间觉得一种无力感席卷全身,声音都弱了几分—— “阿烬,求求你了。” “我是个活生生的人,不是你的宠物,你的金丝雀,你的玩物,你圈养的奴隶,你的收藏品……” 说着说着,言卿竟觉得呼吸有些困难。 “谁在你面前嚼舌根了?” 傅妄烬突然阴沉了脸,周身骤然倾泻的气势令人心生寒意。 “……大家都这么觉得,不是么。” 言卿垂着脑袋,声音却细如蚊呐。 “如果你不喜欢我了,也不来看我了……或许,我死在这里,也不会有人在意的。” 傅妄烬还没有意识到,言卿竟然知道自己偷偷来看她……他的注意力全在她话外的意思里。 “我不要这样。” 言卿没看他,自顾自地说着, “我要做你的爱人,你的妻子,你的陪伴和倚靠……而不是一只随时可以被丢弃的金丝雀。” “我言卿,从来不是那样的人。” 第7章 别哭了。我依你。 “阿烬,现在的我,根本就不是真正的我。” 言卿眸中含泪,悲哀地摇了摇头。 “我……我都快忘了,从前的言卿是什么样了……” “那个有爸爸、妈妈,还有哥哥疼爱的言卿……本来是什么样……” 她捂着脸啜泣起来,瘦弱的身体像是滂沱大雨中的小花,不住地颤抖着。 …… 从前,提起言卿这个名字,人们脑中往往会浮现—— 天之骄女,风华绝世,傲骨铮铮。 相较于其他豪门贵族,言家的根基实在太浅,却也无人敢小觑。 言卿的父亲年少成名,一表人才,是帝都顶级院校最年轻的金融学教授; 她的母亲豪门出身,温柔清丽,宛若明珠美玉,作为孟氏集团的三小姐,其美貌与才华闻名遐迩。 不过,言家夫妇最令人艳羡的,还是生养了一对好儿女。 言瑾、言卿,人们眼中的金童玉女。 不仅完美继承了双亲的相貌与智商,更是在众多领域展现出了惊人的天赋,将一众豪门子弟衬得愚钝不堪、朽木不可雕也。 所谓鹤立鸡群,举重若轻,不过如此。 言卿是妹妹,比言瑾小两岁,更是备受全家宠爱。 无巧不成书,兄妹俩身上流着同样的血,性格却迥然不同。 言瑾的性子温润如玉、沉稳内敛,虽然是男孩子,性格更像母亲; 言卿从小却是男孩子性格,活泼自信、机警伶俐,虽然生得精致漂亮,却像只不受束缚的小兽,做事总带着几分可爱的莽撞。 言父爱极了这个女儿。 他曾抱着年幼的言卿,向友人自豪地夸赞: “瑾儿个性像他妈妈,举手投足都矜贵得像个小王子。” “可我们家卿卿,那是像极了我!她学棋虽晚,却学得极快极好,都要赶上她哥哥了!” “哈哈哈哈哈……小狼崽子一个!” 正如言父所说,言卿的性子像极了他。 勇气、魄力、野心…… 豪门千金身上难以具备的种种品质,罕见地集于一身,怎能不叫人感叹造物主的神奇? 曾经的言卿,拥有明艳绝伦的容颜、鲜明深刻的性格、出类拔萃的才能。 宛若一朵灿烂阳光下盛放的玫瑰,高贵、美丽,却也带着危险的刺。 一众自恃美貌优雅的世家小姐,只要跟言卿同框,便会黯然失色,沦为衬托她的绿叶。 …… 可现在,言卿已经快认不出自己了。 镜中的自己,肌肤与嘴唇都苍白而不见一点血色,看起来瘦弱而病态……就连眼神,都变得木讷呆滞,再不见从前的灵气了。 不像被包养的金丝雀,反而像被抽走了灵魂的提线木偶。 她可是言卿啊…… 那么漂亮,那么聪颖,那么骄傲的言卿啊! “我知道,你想保护我,想让我在这里无忧无虑地生活,不用面对外面的风吹雨打……可是,这些都不是我想要的。” 言卿用力擦干泪痕,抬起红红的眸子望着傅妄烬。 “我是个人,我需要尊严和自由。” “我也想被认可,被尊重、被称赞……想实现自己的价值。” “阿烬……如果是你呢?倘若被关在这里的人是你,难道你不会发疯、不会做傻事吗?” 傅妄烬怔怔地看着她,心头五味杂陈。 这是言卿第一次在他面前剖析内心。 她的泪珠似乎比从前的恶言相向更能刺痛他。 “……卿卿。”他低声开口,“别哭了。我依你。” 什么?他说……我依你? 言卿闻言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自己竟然……这么容易就说通他了? 那她之前还闹什么自杀啊!这不蠢得跟猪一样吗?! “你……你刚刚,说什么?” 女孩的眼眸亮得惊人,涌上心头的欣喜让她虚弱的气色都好看了几分。 “我说,我依你。” “等太阳落山,天气凉爽些,带你去湖光公园喂鱼。” 傅妄烬望了望窗外,伸出手轻轻捏了捏言卿的小脸。 “不过现在不行,会中暑的。” 言卿又愣住了。 她鼻子一酸,本能地要哭了。 “阿烬,你过来给我抱一下呜呜呜……” 傅妄烬走到她身边,任由她抱着自己的窄腰,眼泪浸湿了薄薄的衬衫。 望着女孩毛茸茸发顶,他的眼神格外柔软。 “高兴得哭了?” “嗯!” 言卿用力地点点头,冲他破涕为笑。 “阿烬,你真好……” “以后你别关着我了,我一定不离开你,我——” 言卿的声音突然顿住了。 她慢慢垂下了脑袋,轻轻扯了扯唇角,声音细碎。 “我只有你了。” 简单地几个字,便让傅妄烬心疼万分。 “有我就够了。” “那不许你抛下我一个人。” 言卿将男人抱得更紧了,仿佛他是稀世珍宝。 “我什么时候要抛下你了。” 一句话说得傅妄烬又好气又好笑。 “明明是你这个小没良心的,一次又一次把我推开——” “我知道错了!以后不会了嘛……” 言卿甜甜地笑着,抱着他的手一点都没松开,连认错都带着些许娇嗔。 “这还差不多。” 傅妄烬一下一下摸着她的头发,眼神忽然暗了暗。 “卿卿,是谁说你是奴隶、玩物、金丝雀?” 他连一个指头都不舍得动的女人,有人竟敢背着他嚼舌根子? 傅妄烬竭力压制着周身的杀气,声音也十分柔和,生怕吓着言卿,语气中甚至有些诱哄的意味。 她好不容易愿意这样亲近自己……绝不能再把她吓跑了。 “……有个新来的小女佣,叫嘉嘉。”言卿想了想,道,“先把她叫来吧。” 不过半分钟,嘉嘉就战战兢兢地候在了门口。 “先生,言小姐……” 她怯怯地说着,根本不敢看两人。 因为打碎了花瓶,嘉嘉十分心虚,几乎已经做好了被辞退的准备。 “嘉嘉,别害怕。”言卿温和地说道,“我要你帮个忙。把我卧室床头柜上的那杯水端来。” 傅妄烬看了她一眼,显然有些不解。 “遵命,言小姐。” 嘉嘉垂着脑袋逃也似的溜了。 没多久,就送来了那杯只喝了一口的水。 “去吧。” 言卿点点头,等她离开了,便把玻璃水杯递给傅妄烬。 “喏,喝一口。” 傅妄烬虽不明白,却还是接过去饮了一口—— 清水入口,他却立刻皱起了眉,脸色也瞬间阴沉地能刮下几层霜来。 因为杯子里,分明就是自来水。 第8章 你是云景花园的主人 眼见男人的脸色骤然阴沉下来,凌厉的剑眉压得极低,目光冷冽锐利,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额上青筋暴起……周围的温度仿佛降至冰点,令人心惊胆战。 言卿知道他一定会生气。 不必多说什么,一杯水足矣。 当年,言卿刚被送进云景花园时,佣人们做事还算尽心尽力。 可当他们渐渐发现,这只金丝雀根本就不会叫时,态度就怠慢了许多。 这些年,言卿从不肯亲近傅妄烬,要么冷暴力,要么恶语相向,甚至还敢算计他、刺伤他…… 云景花园的佣人,个个都是人精。 当察觉到,言卿不会跟傅妄烬告状,基本等于孤立无援,她也没有制约自己的力量……他们又何必老老实实地听命干活呢? 偷闲躲懒也就罢了,更过分的是,一部分人丝毫不掩饰对言卿的恶意—— 不过一只金丝雀而已,没有主人的宠幸,什么都不是。 “真是个废物、米虫……” “她不会真以为自己是公主吧?就她那样哈哈哈哈……” “切,什么公主,一个被包养的情妇,装什么装,还搁这儿立贞节牌坊,笑死……” “人呐,最怕没有自知之明,太把自己当回事儿,看着就招人烦……” 厌恶、轻蔑、鄙夷、讥讽…… 在云景花园这个精致华美的牢笼,黑暗浓郁的恶意正在金碧辉煌的缝隙间肆意生长。 它们伸出漆黑的触角,捆着言卿的手脚,扼住她的咽喉,令她窒息。 杯子里的自来水,根本算不得什么。 “管家,把所有人叫上来。” 傅妄烬的声音里隐含怒意,没过半分钟,两排佣人就整整齐齐地站在了言卿面前。 其中有人瞥见了床头的玻璃杯,心脏一阵暴跳。 坏了,她怎么学会告状了? 接自来水的事……已经被先生发现了?! “爷。”管家恭敬地上前一步,“云景花园室内的佣人已全部到齐……您——” 他的话语戛然而止,然后退了回去。 因为傅妄烬的脸色阴沉地能滴出水来,眼神如同地狱判官一般来回拷问着这些佣人。 在这尊修罗面前,佣人们惶恐万分,大气都不敢喘一口,有几个胆小的已经开始颤抖了。 “卿卿,你是云景花园的主人。” 傅妄烬忽然转过头,定定地说道。 “下人犯了错,你可以随意处置。” 言卿微微一愣,随即了然地勾起了唇角。 此时,佣人中有几人脸色已经变得惨白,额头上也渗出了豆大的汗珠。 还有一部分,庆幸自己只是敷衍,不曾在明面上冒犯言卿。 管家的脸色也不好看。 毕竟,佣人犯了错,他也要承担部分责任。 而现在,佣人的命运都捏在言卿手上,他们个个屏息凝神,等候她的发落。 过了许久,言卿收回了观察的目光,淡淡地说道: “我给你们一个机会,选择自行离开云景花园。” “想继续留在这里,就要承担自己言行举止的后果。明白了吗?” 话音刚落,佣人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有几个心虚至极的,互相交换了几次眼神,便垂着脑袋走了出来。 “谢谢言小姐!谢谢言小姐!” “我……我老家有事,就先走了!” “实在抱歉,我父母病了,需要照顾……” 匆匆告退一声,便逃也似的溜了。 言卿并不回话,只是支着脑袋,似笑非笑地望着剩下的一干人。 终是有人捱不住心虚,陆陆续续出列自请离开。 到最后,二十多个佣人几乎走了一大半。 管家见此情景,不由得掏出手帕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云景花园的待遇极好,若不是他们欺辱了言卿,害怕被她“处置”,又怎会自请离开? 一共二十七人,竟然被她三言两语就吓走了十六人! 如此高的比例,他们怎么敢的啊! 管家嘴角微微抽搐,身子也有些战栗。 “爷,言小姐,实在抱歉,没有约束好他们,是我的过失。我今后一定……” 言卿没理他,只是转过脸,静静地望着傅妄烬。 事实胜于雄辩。 她只用了两句话,便将隐晦的污秽呈现在了他眼前。 “卿卿……” 傅妄烬眼中满是愧疚与心疼。 他原本希望,多雇几个人陪她喝茶说话,让她没有那么孤单,日子过得快活些…… 可这些人,不仅没让她高兴,反而让她更痛苦了。 思及此,傅妄烬眸色渐冷。 “管家,告诉外头,从云景花园离开的那些人,永不叙用。” “遵命。” 此时,留下的十多个佣人总算松了口气,跟着管家离开了。 果然,得罪了傅爷,吃不了兜着走。 哪怕言小姐放过他们,终归还是要付出代价。 “不是说让我处置么?”言卿笑得眉眼弯弯,“我都让他们走了,你还要追究啊。” 她的笑容实在过分甜美,傅妄烬的心也软化了几分。 “让你受委屈,当然要追究。” “咦,阿烬,怎么有点小心眼哦。” “哪有。”傅妄烬别过脸,耳根微微发烫发红。 “云景花园之内,由你处置。出了云景花园,我才追究。” 嗯……好像也没什么不对。 言卿摸了摸脑袋,眼睛瞥到了窗外—— “阿烬,太阳落山了,我们出门吧!” …… 湖光公园。晚风微凉。 公园里人不少,有相当一部分是傅妄烬安排的便衣保镖。 言卿紧紧挽着傅妄烬的胳膊,眼睛好奇地四下张望着。 她实在太久没有出过门,也太久没有见过生人了。 “哇,是风筝!” “阿烬你看!糖葫芦!” 言卿像个淘气的孩子,瞧着什么都新鲜。 “风筝可以买。” 不知不觉间,傅妄烬的心情也轻松了许多。 “糖葫芦……回家让厨师做。” 实际上,他们走在公园里,就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高大俊美的男人、贵气绝色的女人,仿佛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好看得让人挪不开眼。 傅妄烬敏锐地察觉到了旁人探究的目光,狭长的眸中闪过几分不悦。 他脱下外套,给言卿披上,遮住她白皙光洁的肩头与精致漂亮的锁骨。 “当心着凉。” 一手揽住言卿的腰,无声地宣告她的所有权。 第9章 阿烬,我疼你 “嗡——嗡——” 言卿正趴在池边喂锦鲤时,傅妄烬的手机震动了起来。 见是白夜,傅妄烬接了电话,眉头微蹙,语气中带着几分被打扰的不满: “喂?你最好是真的有事。” 电话那边传来白夜浮夸的声音: “我听萧頔说,你的小金丝雀转了性儿了?抱着你不肯撒手,还哭晕过去了?” 傅妄烬只看了看言卿精致的侧颜,冷冷吐出一个字—— “滚。” “喂,你不能有了美人就忘了兄弟吧!” 白夜乐不可支地抗议着。 “我真想知道,到底是哪位天使开启了她的天眼,顺道拯救了你啊!” “你很闲?挂了。” “别!别呀。”白夜的声音还是笑嘻嘻的,“兄弟劝你小心点,言卿那女人,不是省油的灯。你可别好了伤疤忘了疼,再被她伤着,别怪兄弟耻笑你——” “你懂个屁,滚蛋。” 傅妄烬不耐烦地挂掉电话,却见言卿不知何时来到了他身边。 “阿烬?” 她微微歪着脑袋,眸子清澈透亮,仿佛盛满了湖光。 傅妄烬心口一滞,一时间忘记了呼吸。 “我有点累了。想休息。” 言卿轻轻打了个呵欠,随后自然地抱住他,将小脸埋进他怀里。 感受到怀中人的温软,傅妄烬有一种不真实的错觉。 直到现在,他都觉得这一切都太不真实。 他的身躯还是有些僵硬,尤其是环抱着言卿的手臂。 甚至那双骨节分明的大手,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手背青筋暴起。 好像抱得紧了,言卿会像沙子一样流散; 抱得松了,她又会像鸟儿一般飞走。 “……阿烬,别紧张。” 言卿轻声安慰着。 “以后,我要天天这样抱你呢。” 这个男人,明明在外人眼中强悍无比……可是在她面前,总是傻得让人心疼。 过了许久,傅妄烬才后知后觉地问:“累了?” “嗯。想回家。” 得到言卿的肯定,傅妄烬便弯下身子,结实的手臂穿过她的腿弯,轻松将她一把抱起—— “呀!” 言卿一声惊呼,连忙环住了他的脖颈,呼吸有些短促。 低沉的笑声从男人的喉咙里溢出。 “别怕,卿卿这么轻,我抱得动。” 言卿颊上微红,羞涩地轻咬着唇瓣: “我……我第一次被这样抱……” 她的反应极大地取悦了傅妄烬,后者忍不住低笑出声。 “卿卿,以后我也天天这样抱你。” …… 轻手轻脚地将沉睡的言卿放进黑色迈巴赫后座,傅妄烬也坐了进去,让她能舒舒服服地枕着自己的大腿,一只手还忍不住温柔地抚摸着她的脸。 言卿像只小猫似的伏在他膝上,呼吸轻浅,睡颜恬静。 傅妄烬的心早就软得一塌糊涂。 他一边摩挲着言卿白皙娇嫩的脸,一边不由自主地回味着今天的一切。 卿卿,为什么突然不讨厌我了呢? 你还是在骗我吗? 或许……我本就配不上你的爱。 但如果可以的话,你能不能就这样……一直骗下去? 就这样,骗我一辈子? 卿卿,我愿意用我的一切跟你交换…… 无数的念头在傅妄烬的脑海中翻涌浮沉,他呆呆地凝视着言卿的睡颜,那双冰冷的墨瞳竟然如婴孩眼眸般纯真无邪。 怀中的女孩似乎编造了一个美好的梦境,令他沉沦,舍不得清醒。 或许,今天的一切,都是虚幻……等她睡醒,一切又会变回从前的样子。 一想到这种可能,傅妄烬便觉得胸腔痛得厉害,心脏都像是被一只手攥住,痛得无法呼吸。 他的唇角勾起了一个悲凉的弧度。 看吧,言卿只要稍稍聪明点,依旧能轻而易举地把他玩弄于股掌之间。 先让他得到,再让他体验一番失去的剔骨之痛。 言卿啊,我知道你是一杯致命的毒酒……可我又怎能不饮鸩止渴? “阿烬?” 傅妄烬猛地回神,见她已经苏醒,此时正眨巴着眼睛,好奇地看着自己。 见他眼底通红,眼眶似乎还挂着细碎的泪珠,言卿连忙直起身子关切地问道: “怎么了?” 傅妄烬用力地摇摇头,沉默不语。 像个倔强的孩子,明明受了伤,却不肯喊一声痛。 言卿心疼地攀上他的肩膀,先用小脸蹭一蹭,再轻轻吻去他的泪痕。 “阿烬,以后的路,我会陪你一起走的。” “所以你不能什么事都一个人扛,否则,我会难过到心碎的。” 柔软的触感似乎还停留在肌肤上,傅妄烬怔怔地看着她,眸中冰冷戒备不再,反而满是不可置信的动容。 言卿轻轻笑了起来,凑上前肆无忌惮地吻了吻他的薄唇。 “阿烬,我疼你——啊!” 话音未落,言卿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惊呼,便觉得身子被紧紧拥住,仿佛要将她揉入骨血般,喘不过气。 炙热而疯狂的吻如暴风雨般落下,不准她退缩,也不容她拒绝,亲吻的力道带着野兽般的凶猛,碾磨吮咬,攻城掠地,俨然失控。 呼吸交错间,言卿被吻得昏天黑地,像是深海中的鱼,只能伸出无力的手,虚浮地捶打着他的胸膛。 强势的索取终于停息,言卿的眼眸水光朦胧,嘴唇因为充血而有些肿胀,发丝凌乱地垂在脸侧,苍白的脸上也泛起了红晕。 傅妄烬的呼吸依旧很重,凝视着她的眸子仿佛深不见底的漩涡,只是眸底染上了些许欲色。 “阿、阿烬……” 言卿的脸更烫了,她羞涩地别过脸,躲避着他的目光。 “我记得,今天卿卿说,要做我的爱人,我的妻子?” 傅妄烬的声音忽然响起,仿佛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 “……是我说的,没错。” 言卿鼓起勇气对上他的眼眸,却见其中闪烁着难以言说的爱意。 “怎么,你有意见?”她娇俏地扬起了脸,笑道,“有意见也没用,这件事我说了算。” “好好好,卿卿说了算。” 傅妄烬依旧紧紧地抱着她,抚摸着她的头发,眼中的宠溺快要溢出来了。 “卿卿说什么都算。” 第10章 这里不欢迎她 夜幕降临。 迈巴赫缓缓驶入云景花园,在别墅前停下。 “我能走。”言卿的脸微微发烫,“不用一直抱着的。” 傅妄烬浅笑一声,伸出一只手,将她从车座上拉起: “遵命。” 管家和嘉嘉已经等在门口。 见两人挽着手回来,嘉嘉连忙说道: “先生晚上好!那个……言小姐,有位孟小姐,正在会客厅等着您呢。她很早就来了,说等不到您就不走。” 傅妄烬剑眉微挑,眸中划过几分烦躁: “孟小姐?” 见言卿愣住,管家便站出来提醒道: “爷,这位孟小姐是言小姐的表亲,您当年是允许她来云景花园探望的……” 想起这位表姐,言卿若有所思地说道: “阿烬,你先上楼休息,我有话跟她说。” 傅妄烬闻言瞳孔微震——卿卿竟然留他过夜了? 虽然他不记得什么孟小姐,更不喜欢别人耗费卿卿的时间和精力…… 不过,卿卿要他留下,心里的不悦便被冲淡了许多。 “那我听卿卿的。” 听到这句话,管家瞳孔剧震,下巴都差点掉在了地上。 “若是累了,打发了她就是。别勉强自己。” 想到卿卿回来的路上,累得都在车上睡着了…… 现在还要去应付什么表亲—— 傅妄烬冷哼了一声,眼底一片漠然。 “卿卿,告诉她,以后不必来了,这里不欢迎她。” 言卿无奈地笑了笑,心里却觉得这男人幼稚得可爱。 她踮起脚,轻轻吻了吻他的侧脸。 “我保证,绝不跟她浪费时间……说完我就来陪你。” 仿佛冰雪消融,傅妄烬的眼神都亮了起来。 “卿卿,我等你。” …… 言卿走进会客厅,见表姐孟晚棠正靠在沙发上玩着手机。 听到脚步声,她立刻换上甜美的笑容,站起身来迎接言卿: “卿卿,我等你好久了,你可算来了……我差点以为,你遭遇不测了……” 正要亲切地拉住言卿的手,却见她往后退了一步,皱着眉捂住了口鼻。 孟晚棠见状,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恶与嫉恨,嘴里的话却依旧无辜纯洁: “卿卿,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跟表姐都不亲了?” 言卿皱着眉头,还是捂着口鼻,一语不发。 这个孟晚棠,穿了条玫瑰红色的抹胸礼裙,锁骨处挂着一条红宝石项链,风情万种的长卷发用一条镶嵌红宝石的丝质发带松松挽着,衬得肌肤愈发雪白了。 小巧的瓜子脸,水灵灵的杏眼,红润的花瓣唇,明明已经二十六岁,看上去还像是十八岁。 她身上散发着一股甜美清新的玫瑰香味,可惜味道太浓,还没走到跟前,就开始刺激言卿的呼吸。 “卿卿,你今天成功出门啦?” 孟晚棠笑得十分殷勤,声音也压低了些。 “怎么样,还是要听表姐的话吧?我就说,只要你能豁得出去,对自己狠一点……傅妄烬肯定拿你没办法,他早晚要放你走——” 她话音未落,却见言卿往后又退了几步,按响了召集佣人的电铃。 毕竟下午刚处置过一批佣人,剩下的幸存者不敢怠慢,没过半分钟就聚集到了会客厅。 “言小姐。” “卿卿?”孟晚棠一脸惊诧,“你这是做什么?” 言卿冲佣人点点头,眸色清冷而疏离。 “你们把我表姐带去洗个澡,身上的味道洗干净了再带来。” “记住,一点味道都不能留下,否则我会咳嗽。” 佣人看看盛装打扮的孟晚棠,再看看眉头蹙起的言卿,立刻恭敬地点了点头: “遵命,言小姐。” “孟小姐,请吧——” 孟晚棠震惊地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望着言卿: “卿卿,我可是你姐姐啊!你怎么能这样对我呢?我……我打扮得漂漂亮亮来见你,你怎么能让这些下人……让这些下人押我去洗澡?!” “表姐,我闻不得你身上的味儿。” 言卿扯起了唇角,眸中却无半分笑意。 “你若不愿意,请你马上离开。” “言卿!我一心一意为了你好!你怎么能这么没良心!” 孟晚棠的指甲刺进了手掌,不知为何,她觉得今日的言卿跟往常似乎不同了。 “你这样对我,表姐以后再也不来看你了!到时候,你就是孤孤单单一个人,不会有人来帮你了!” 言卿一听这话,唇边就溢出一声冷笑,声音凉凉: “表姐,都这么久了,你难道连我能不能闻香水味儿都不知道?看来,你对我不太上心呐。” “言……卿卿,”孟晚棠脸上闪过一抹心虚,“表姐是觉得,你的身子越来越好了,或许……天然的玫瑰香,你能闻点呢……” “我累了,不想跟任何人扯皮。” 言卿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似乎能看透一切伪装,言语间不再客气: “我数三下,你不去洗澡,我就让他们把你扔出去。” “三!” “二!” “我去!我去还不行吗!” 孟晚棠终究还是服了软,只是眼底的怒意与恨意几乎压制不住。 “卿卿,你可真狠心……” 言卿懒得看她,淡淡地继续下令道: “把这里的气味清理干净。” 佣人们一部分送孟晚棠去洗澡,另一部分开始清除会客厅里的气味。 嘉嘉小心翼翼地凑过来,望着言卿的眼神有些许崇拜。 “言小姐,刚刚您真的好帅哦!” “是吗?”言卿不自然地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冲嘉嘉温柔地笑笑,“我没留意。” “那个孟小姐,她很奇怪诶。” 见言卿这样平易近人,嘉嘉也忍不住多嘴了两句。 “刚刚您跟先生没回来,她对我们这些佣人态度超级差,总拿鼻孔看人,嫌我们的茶不是太冷就是太热,还让我们擦鞋……可是她见了您,又换了另外一副面孔,像个老好人似的。您可别被她骗了。” 被她骗? 言卿眸中闪过一丝自嘲。 从前,她真是被这位表姐骗得可以。 若不是孟晚棠,她从哪里能搞到自杀的工具? 还有给傅妄烬下的药,难道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嘉嘉,我不会再受骗了。” 言卿攥紧了拳头,轻声说道。 第11章 打回去,照着脸打 “别碰我!我自己会洗!” 离开了言卿的视线,孟晚棠眼中的愤恨再也掩饰不住。 她对着佣人怒目而视,指甲深深刺入掌心。 心高气傲的孟晚棠,何曾受过此等屈辱? 竟然被几个下人,押送着去洗澡? 来云景花园之前,孟晚棠特地精心挑选了衣饰,还请了化妆师做造型…… 可她甚至没见到傅妄烬,言卿这个小贱蹄子就敢逼着她洗掉? 一个被牵着鼻子走的蠢货而已,如今竟敢回过头来咬她一口……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给她个下马威? 孟晚棠越想越恨,胸脯剧烈地起伏着,里面好像有一团火在燃烧,熊熊烈焰甚至能从眼中冒出来。 “孟小姐,请您快些吧。” 佣人礼貌地提醒道。 “言小姐就要休息了。” “哼。” 孟晚棠重重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狠狠扯下发带扔在洗手台,随后脱下衣裙走进了浴室。 水声响起,她精致的妆容渐渐花了。 孟晚棠的手指穿过精心打理的卷发,发狠般一下一下地撕扯着。 仿佛那不是自己的头发,而是言卿的命。 当她从浴室里出来时,妆容已经不见,头发湿漉漉地披在脑后—— 原本是个清秀美人,只可惜脸色铁青,眼眸中的阴毒藏都藏不住。 正要穿上自己的抹胸裙,却被佣人制止了。 “孟小姐,您的衣服,早就沾上香水味了。” 佣人的表情和语气依旧恭敬,可在孟晚棠看来,这就是明晃晃的挑衅。 “我们为您准备了一套没有刺激性气味的家居服,请您换上再去见言小姐。” 孟晚棠看了一眼她手中浅色的家居服,瞬间恼羞成怒,扬起手就给了一耳光: “这种丑衣服,也配让我穿?就凭你们这群下人,也敢作践我?” 清脆响亮的巴掌声响起,佣人脸上浮起了清晰的红印。 “滚开!” 孟晚棠狠狠推了一把还在发愣的佣人,后者猝不及防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真是下贱,不给你点厉害瞧瞧,当真以为我是好欺负的?” 在佣人身上出了气,孟晚棠正要开始对镜梳妆,却听背后传来一道清冷的女声: “表姐好大的气性,竟敢在云景花园打我的人?” “俗话说得好,打狗还要看主人。不知表姐,是没把我放在眼里,还是没把傅妄烬放在眼里?” 孟晚棠心里咯噔一声,阴沉难看的脸色瞬间多云转晴,唇边也挂上了甜甜的微笑。 她立刻转过身,笑吟吟地看着言卿: “卿卿,你怎么来了?” 言卿穿了条宽松随意的睡裙,乌黑的发丝披在肩头,愈发衬得肤色苍白如纸。 眼帘微垂,眸色幽深,更添几分清绝。 尽管脸上没有半点笑意,却依然美得不可方物,动人心魄。 “我怎么不能来?” 言卿冷笑了一声,眼神在孟晚棠身上上下打量。 “我是云景花园的主人,哪里我去不得?” 云景花园的主人。 这几个字深深刺痛了孟晚棠,她眼中闪过不甘,却又立刻被笑意掩盖。 “是啊,卿卿想去哪里都可以。是姐姐糊涂了。姐姐还以为,你要休息了呢。” “表姐怎么会糊涂呢。” 言卿忽然勾起了唇角,语气里有几分耐人寻味的嘲弄。 “表姐可是天下一等一的聪明,把别人当傻子捉弄——” “卿卿,姐姐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孟晚棠连忙讨好地笑着,打断了她。 “不过,姐姐不怪你,这其中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此时,管家带着几个佣人赶了过来,其中一人还搬了个椅子。 “言小姐,您请坐。” 言卿缓缓坐下,身子靠着椅背,冷冷地睨了一眼孟晚棠。 “卿卿……” 孟晚棠的笑容有些局促,心里却在暗暗咒骂—— 这个死丫头,之前明明跟智障似的……怎么突然变得这么难缠? 割腕怎么不把她割死啊! 还有傅妄烬,他是眼瞎了吗? 言卿这么能作妖,不是早该被掐死了吗! 孟晚棠伪善地笑着,却不小心撞进了言卿冰镜般的眸子。 一瞬间,她有一种心思被看穿,整个人都无所遁形的错觉。 “表姐,咱们之间,怎么会有误会呢?” 言卿接过佣人端来的热牛奶,慢慢抿了一口,面无表情地继续说道。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凡是欠了我的,我都会一笔一笔、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不知怎的,孟晚棠的心跳渐渐加快。 言卿没看她,而是转向刚刚被打的女佣。 “她既然打了你,你就打回去。” 闻言,女佣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孟晚棠也瞪大了眼睛: “言卿!你在说什么?” “我说,让她打回去,照着脸打。” 言卿眉头微蹙,眼中闪过明显的不耐烦。 “你们几个,把表姐抓住,千万别被她躲开。还有你——” 她再次转向被打的女佣。 “快点动手,打狠一点。她怎么打你,你就怎么打她。” 佣人们跟管家交换了个眼神,立刻默契地将孟晚棠押住了。 “言卿!你怎么敢这么对我!” “放手!你们这群贱人——” 孟晚棠激烈地挣扎着,却挣不脱佣人们铁钳般的手。 言卿吹了吹牛奶的热气,自顾自地喝了一口,显然是懒得搭理孟晚棠。 刚刚被打、被推倒在地,身上都是水渍的女佣缓缓走到孟晚棠面前,深深吸了口气,随后高高扬起了手掌—— 啪! “言卿——!” 孟晚棠尖叫起来,白嫩的脸上立刻浮现出掌印来。 “表姐,天色已晚,我也累了。” 言卿打了个呵欠,近乎无视了她眼中的怒火与恨意。 “不过呢,还有一件事,我要拜托你帮忙。” 孟晚棠狠狠咬着牙关,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你回去之后,替我跟外公问声好。” 言卿眼神幽暗,唇角轻扬,仿佛黄泉路上的冥蝶。 “顺便,帮我提醒他,外婆当年立下遗嘱,孟氏集团有百分之二十三的股份,是留给我妈妈的。” “虽然……妈妈不在了,但我不是还活得好好的么?” “亲爱的表姐,一定告诉外公,请他准备好股权交易书,还有这些年的利息、分红……到时候,我会一并来取的。” “当然,他也可以选择拒绝。” 言卿幽幽地笑了起来。 “但我有的是办法,让他全都吐出来。” “不择手段。我保证。” 第12章 跳梁小丑 “我的话说完了,送表姐走吧。” 言卿优雅地靠着椅背,双腿交叠,单臂撑着椅子的扶手,白皙纤长的指节轻轻支着太阳穴,高贵而慵懒。 而孟晚棠被几个佣人牢牢制住,长卷发像是散乱的海草,脸上浮现清晰的巴掌印,眼睛还恶狠狠地瞪着言卿—— 哪有什么千金风范,简直像个疯妇。 “遵命。” 佣人们拽起孟晚棠的手臂,毫不客气地将她拖了出去。 孟晚棠愤恨而不甘地叫骂着,竭力挣扎着,目眦欲裂地瞪着言卿,脸上满是扭曲与狰狞。 “言卿!你给我等着!我不会放过你的!” “臭杂种,咱们走着瞧!” “你全家都被撞死了,你怎么不去死?就是你把他们克死的!” 佣人见状,手上便添了几分力—— “痛死我了!你们想死吗?” “放开我,混蛋!” 很快,孟晚棠的声音连同她的身影一同远去了。 言卿依旧静静坐着,仿佛刚刚佣人拖出去的只是一件废品,一个一文不值的垃圾,她什么都不曾听到。 不知不觉,管家和佣人们望向她的眼神里,添了许多敬畏。 不论她过去怎么样,现在宛若涅盘重生的言卿,绝不是他们可以欺辱敷衍的。 “阿烬?” 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言卿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往一个方向望去。 “你怎么来了?” 面对孟晚棠时,她的眼眸清冷而疏离; 而见到傅妄烬,她樱唇微绽,眸中盛满了欣喜。 “等不到你,来了有一阵了。” 男人缓步从楼梯上走了下来,周身释放着可怕的压迫感,面色亦是冷沉。 “那个女人,该把她的舌头割了,嘴缝起来。” 敢拿家人的事刺激卿卿,真是活腻了。 “那可不行。” 言卿笑眯眯地迎上去,环住他,娇声道, “把她的舌头割了,谁帮我传话去。” 她笑得这样好看,眸子也像小鹿般亮晶晶的…… 傅妄烬身上的戾气渐渐消散,眼中的冰冷也被温脉取代。 他伸手揽住言卿的腰,将她带入怀中。 “想要孟氏?怎么不跟我说。” 只要她想要,别说是小小一个孟氏,哪怕是天上的星星也未尝不可。 动动手指的事。 “我不贪心。” 言卿嗅着他身上清冽干净的气息,渐渐放下了警惕与戒备,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她将自身的重量几乎全部托付给了他。 “是别人的,我不要;是我的,谁都不能染指分毫。” 察觉到言卿有些累了,傅妄烬轻车熟路地将她抱了起来,往楼上走去。 “今天休息。明天送给你一样礼物。” “礼物?” 言卿竖起了耳朵,眼中满是激动。 “是什么啊?能不能稍微透露一下?” 傅妄烬喜欢看她惊喜的小模样,心又软了些,声音也温醇了不少: “不行。明天你就知道了。” 倘若现在告诉她,恐怕她今晚要睡不着了。 “阿烬,求求你了,告诉我嘛……” 言卿可怜兮兮地请求着,却只换来他的一声低笑。 “乖,明天就知道了。” …… 孟晚棠被粗暴地扔出了云景花园。 她的湿发已经半干了,手里还提着双高跟鞋,鞋上缠着那条昂贵的发带。 她弯着身子,扬起手愤怒地指着佣人,叫骂不绝于耳。 “混蛋!你们给我走着瞧!告诉言卿那个贱人,我不会放过她的!给我等着!” 身上只有件裙子是体面漂亮的……至于其他的,实在是狼狈不堪。 衣衫不整,面部狰狞。 今天受到的耳光、屈辱,几乎冲昏了她的头脑,将她的理智燃烧殆尽。 倘若言卿就在眼前,孟晚棠一定会扑上去,将她碎尸万段。 “别骂了,孟家的脸都要被你丢光了。” 身后突然传来熟悉的男声,孟晚棠的身子一下子僵住了。 她的胸脯不住地起伏着,猛地转过身,瞪着法拉利驾驶座上的男子。 “哦?被打了?” 看见她脸上的印子,男子饶有兴趣地挑起了眉毛。 “被言卿打的?” “滚开!”孟晚棠暴躁地吼道,“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吗!” “别这样,我的好妹妹。” 作为孟晚棠的亲哥哥,孟云锡脸上一点都不见对妹妹的心疼,反而写满了讥讽。 “大老远地来接你,正好碰见你被——扫、地、出、门,真是一出好戏。” “谁要你来接?” 孟晚棠正在气头上,闻言更是火上浇油, “你滚,滚得远远的,少出现在我面前!” “这里离市区有十公里……我滚了,你难道要走回去?” 孟云锡嗤笑一声,起身打开了另一侧的车门。 “上车吧,我的蠢货妹妹。” 孟晚棠冷哼一声,却还是坐了上去。 她关车门的力道过大,传出重重的闷响。 “我早说过,单凭你,根本就斗不过言卿。” 孟云锡发动车子,嘴角鄙夷地撇着,看都不看身边的妹妹一眼, “只要她脑子清醒,你就是跳梁小丑,自取其辱。” 孟晚棠心里的怒火蹭蹭往上窜,手指紧紧抠着座垫,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牙齿都咬得咯咯响。 过了片刻,她却怒极反笑。 “孟云锡,你少来教训我。衣冠禽兽一个,还真以为自己是正人君子啦?你装什么装啊?” 男子被她指名道姓地谩骂,却并不理会,只是专心开车。 “你那点龌龊的小心思,旁人不了解,难道你妹妹我还不知道?” 见他还是没反应,孟晚棠笑得更放肆了——甚至牵动了脸上的伤,痛得她唇角微微抽搐。 “你跟佣人说,你把小时候的玩具、奖状都装进了床底的箱子,不许他们碰……” “可妹妹我知道,你那箱子里,装的分明就是言卿穿过的衣服——” 行驶在郊外的法拉利猛然刹车,孟晚棠没有防备,差点顺着惯性一头撞上前台。 “孟云锡,你有病啊!” 惊惧之后,她狠狠推了一把驾驶座上的男人。 此时,孟云锡的脸色已经变得铁青,额上青筋暴突,目光阴毒。 他死死地盯着孟晚棠,像是被踩住了尾巴的毒蛇,反口就要咬人。 “我的好哥哥,都是跳梁小丑,咱们谁比谁高贵呢?” 孟晚棠无视了他眼神中的威胁,言语间满是挑衅与嘲弄。 “有一回,我还看见——” 她捂着肚子笑了起来,身子不住地抖动。 “你一手用那件衣裳捂住口鼻,另一只手在下半身……哎呀哎呀,真丢人,裤子都没穿呢……” 第13章 没有好好照顾你 云景花园。主卧。 傅妄烬将怀中的女孩轻轻放在床上,拉过薄被细致盖好,顺手将灯光调暗,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他俯下身,近乎虔诚地吻了吻言卿的额头。 柔软的触感,似乎还带着清冽的气味,令人心安。 “卿卿,对不起。” 突如其来的道歉,让言卿有些摸不着头脑。 她不解地望着傅妄烬,却见后者眸中写满了意味不明的懊恼与内疚。 “阿烬,为什么要道歉呢?” “因为……没有好好照顾你。” 傅妄烬顿了顿,继续说道。 “云景花园的佣人,还有孟晚棠……是我失察,竟然让他们——”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着,薄唇轻抿,漆黑如墨的眸中满是心疼自责。 似乎还想说什么,最后却陷入了沉默。 身边都是这种人,难怪卿卿的日子过不下去,情况一次又一次恶化…… 他真是太失责了。 虽然话只说了一半,言卿却明白他的意思。 她伸出手,轻轻抚上傅妄烬攥紧的拳头,纤细的指尖描绘着突起的青筋和分明的骨节。 “这怎么能怪你呢?” 言卿柔柔地笑着,目光净澈动人。 “如果佣人第一次敷衍我,我就跟你告状……那便不会有今日的场面了。至于孟晚棠——” “她一直都表现得很正常,很善解人意。直到今天,才露出了狐狸尾巴。” 自从家人车祸过世,言卿被欺骗、背叛、囚禁…… 她的心态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开始陷入抑郁,甚至出现了严重的自毁倾向。 傅妄烬怕她做傻事,更怕哪一天她真的成功了…… 此时,孟晚棠恰到好处地出现了。 她是言卿的表姐,心理学硕士,上门时还带着一张跟言卿的合影。 当管家把合影呈送给傅妄烬,只一眼,他便被照片里言卿那灿烂夺目的笑容摄住了心神。 如果跟表姐在一起,她就能笑得这样开心的话…… 傅妄烬破天荒地允许孟晚棠进入云景花园,跟言卿作伴,帮她从阴霾中走出来。 可孟晚棠不仅没有好好开解言卿,反而一直撺掇她自残、自杀,糟践傅妄烬的心意,甚至伤害他的身体…… 言卿回想起同这位表姐的每一次会面,她都精心妆扮,格外美丽动人、风情万种。 她坐在苍白虚弱、满眼呆滞的言卿身边,明眸皓齿,巧笑嫣然,红润健康的气色更是把言卿结结实实地比了下去。 若是仔细想想,既然是来探病,有必要穿礼服么? 明知言卿心肺功能不好,还喷香水。 这哪里是来看表妹,分明就是冲着傅妄烬来的。 “阿烬,你先别插手。” 言卿还算了解傅妄烬,按他睚眦必报的性子,听到孟晚棠的叫骂后,他可真能做到言出必行—— 割掉她的舌头,再把嘴巴缝起来,或许还会送去某些见不得光的地方展览…… 到时候,不止是孟晚棠,恐怕整个孟家都要遭殃。 “我还有好多事不清楚,我想亲自解开谜团。不过——” 言卿笑得眉眼弯弯,清亮的眸中闪过小狐狸的机智狡黠,纤细的手指握住傅妄烬骨节分明的大手,撒娇般拉了拉他的小指。 “阿烬会帮我的,对不对?” 听到言卿说不要他插手,傅妄烬剑眉微皱,眸子也暗了几分。 可她笑得那么可爱,还轻轻拉着他的手,要他帮忙…… 看来,自己也没有被推开嘛。 思及此,傅妄烬心底划过一丝暖流,方才的不悦也烟消云散。 “好。”他伸手揉了揉言卿的脑袋,垂眸凝视着她,唇角不知何时噙了笑意,眼中似有点点碎芒。 “那,卿卿要乖乖睡个好觉。晚安。” 蜻蜓点水般在言卿唇边印下一吻,敛了敛眼神中的留恋,傅妄烬便打算起身离开。 岂料手臂又一次被抱住—— “阿烬,你去哪里?” 略带惊讶地回过头,却见言卿那双纤细瘦弱的胳膊紧紧环着他的小臂,刚刚净澈灵动的眸子此时泛红,眼眶似有泪珠点点,身体也微微战栗着,像是只受惊的小动物,不敢独自留在黑暗中。 她很害怕。 “我哪里都不去。” 傅妄烬重新坐了下来,指尖轻轻拭去她的泪珠。 “我陪着卿卿。” 言卿努力调整着呼吸,克制着内心的恐惧。 “我……阿烬,我……” “我知道,别害怕。” 傅妄烬的声音低沉而温柔,他用力将她搂进怀里,轻轻抚摸着言卿消瘦的脊背,温热的气息包裹着她。 “我不会走的,永远都不走。” 这句话似乎触动了言卿,她忍不住低声啜泣起来,单薄的肩膀抖得更厉害了。 明明被她推开了那么多次,他还是说,自己永远都不会走…… “卿卿,别哭了。” 傅妄烬虽然不解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话,但言卿一哭,他会心疼得无以复加。 “如果我说错了什么…你可以揍我的。” 如此卑微无措的言辞,言卿听着只觉得更加难受窝心了。 “没有,你没有错。”言卿紧紧抱住他,“阿烬……” 这一晚,傅妄烬没有离开主卧。 见言卿在怀中渐渐陷入沉睡,容颜恬静,呼吸轻浅……他忍不住收紧了手臂,用自己的体温暖热她微微发凉的身躯,将脸埋在她发间,深深地嗅着其中茉莉的清香。 傅妄烬曾经受过特殊训练,即使三天不睡觉,也不会影响状态。 可他现在竟然觉得有些困了,眼皮渐渐沉重了不少。 “卿卿……” 喑哑温柔地念着这个名字,傅妄烬的下巴抵着她的头顶,让她紧紧靠在自己怀中,安心地沉沉睡去了。 半夜,言卿迷迷糊糊地被热醒,翻了个身,便看见一张近在咫尺的俊容。 傅妄烬正在熟睡,那双极富威慑力的眼眸阖着,眉间终于舒展开来,长而密的睫毛微微颤动着,像是蝴蝶振翅。 深沉缓慢的呼吸,强劲有力的心跳。 言卿情不自禁地弯起了唇角。 伸出手指,正想刮刮他的鼻梁,却又担心弄醒了他。 于是她偷偷吻了吻他的薄唇,将身子又缩回了男人怀里。 第14章 股份比女儿重要 孟宅。 法拉利缓缓驶入庭院,孟云锡依旧一语不发,孟晚棠则对着小镜子,指尖轻抚脸上的伤痕,时不时嘶得抽口冷气。 待车子停稳,两人并没有立刻下车,而是不约而同地陷入了沉默。 “妈在家吗?” 不知过了多久,孟晚棠收起镜子,突然开口打破了静寂。 “应该在。” 孟云锡眼帘低垂,双手握拳放在膝上,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 “我走了,你随意。” 孟晚棠高傲地扬起了下巴,拎起手包走下法拉利。 而孟云锡独自坐在黑暗中,表情晦暗不明。 —— “妈咪,我回来啦。” 进门时,孟晚棠已经调整好了表情—— 一贯的温顺乖巧,眼眶微红,似乎刚刚哭过,俨然一副受害者的模样。 “哥哥在停车呢……应该很快就进来了。” 她一边说,一边委屈地抽了抽鼻子,期望母亲能听出异样,开口询问。 然而,她的母亲,孟氏集团的大小姐——孟天婵,正懒洋洋地躺在沙发上闭目养神,并未理会孟晚棠。 她脸上敷着面膜,还有个女佣,正跪在她脚边,小心翼翼地揉捏着她的双足。 “妈——” 孟晚棠轻轻跺了跺脚,不甘心地又唤了一声。 孟天婵总算有了些反应。 她从女佣手中抽出一只脚,顺势用脚趾戳了戳女佣的胸脯。 女佣立刻会意,恭敬地站了起来,行礼后退去了。 孟天婵则从容地勾腿坐起,一手揭下面膜扔进垃圾桶,这才轻轻掀起眼皮望向女儿。 身为孟氏集团的执行董事,即使在家,穿着随意,孟天婵也不改身上冰冷威严的气质。 她只穿了条紫色丝质睡裙,肤色雪白,身形高挑消瘦,眉眼精致却凌厉,目光高傲漠然,看谁都像看一只无足轻重的虫子。 虽然年过五十,但容貌保养得宜,看起来也不过三十。 望见女儿脸上的巴掌印,孟天婵微微眯眼,唇角勾起却无笑意,表情有些耐人寻味。 “谁打你了?” “妈,也是我不好……” 孟晚棠委屈地咬着唇,眼眶又红了。 她紧走几步,到孟天婵身边恭敬地跪下,像是一只懂事的小猫小狗般伏在主人身边。 “我今天去见言卿妹妹了,原本是怕她做傻事,想陪她聊聊天,解解闷……可她性格狂妄、骄纵跋扈不说,不仅屡屡贬损咱家,还打了我一耳光……最后,甚至叫佣人把我赶了出来……” “妈,您说说,天下怎么有这样的道理……” 孟天婵瞥了眼嘤嘤哭泣的女儿,神情依旧淡淡,只是眸中不着痕迹地闪过一丝恨铁不成钢。 “她打骂你,你就由她这样?只会跑回家哭?” “我……” 孟晚棠心下一惊,言语讷讷,愈发显得懦弱无能。 “我孟天婵怎么会生出你这样的女儿。” 孟天婵冷笑一声,脸上写满了嘲讽。 “丢人现眼。真是窝囊。” 孟晚棠闻言,下唇几乎被咬出血来,心中对言卿的恨意更盛。 但在母亲面前,她却不敢表露出半分来。 她不如孟云锡那般优秀出众,便要以心性善良、周到细致立足在豪门圈中,宛若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 “妈……我是您的女儿,倘若出手伤了言卿,我一个小辈也就罢了,万一被她有意传扬出去,岂不是让旁人耻笑您,耻笑咱们孟家没有教养吗?她不要脸,咱们难道也不要?” “你比言卿大了好几岁,怎的处处总不如她,还总被她欺压?” 孟天婵丝毫不顾及女儿的感受,口口声声都像刀子一样往心里扎。 “如今,她都成那样了,你还像扶不上墙的烂泥,呵。” 轻轻一声嗤笑,却让孟晚棠倍感屈辱。 孟天婵又瞥一眼垂着脑袋乖乖挨训的女儿,语气总算温和了些。 “你性子这么软,又没有手段,我今后如何放心?” “妈……”孟晚棠乖巧地答应一声,“我只知道孝顺妈妈就好了。日后……哥哥肯定是要做大事的,我就伺候妈妈,当妈妈的小棉袄。只要能跟着妈妈身边,肯定能学到很多东西……有妈妈在,我一定能赶上言卿的。” 这时,孟云锡从外头走了进来,见这母女情深的一幕,也不言语,换了拖鞋便要往楼上走。 “云锡!”孟天婵没来得及回应女儿,便叫住了儿子,“吃过晚饭了吗?” 孟云锡停住脚步,冷淡地回应了一声:“吃过了。” “你也看见你妹妹的样子了。” 孟天婵优雅地支起了脑袋,言语间微有锋芒。 “总不能,让她白白挨这一下吧。” 孟云锡的身形顿了顿,开口说道: “言卿在傅妄烬手里,现在对她动手,不太明智。” “妈,还有件要紧事,趁着哥哥在,我一定要说。” 孟晚棠眼中闪过精光,心底冷笑一声,表情却依旧可怜无辜,语气也忧心忡忡—— 言卿,这是你自己找死,怨不得我推波助澜。 “言卿她说,外婆留给小姨的那部分股份……应当是属于她的。” “她说,小姨是死了没错,但她还活着……她会不择手段地,把这些全部拿走。” 一听到股份,孟天婵便坐直了身子。 显然,股份比女儿重要。 听完女儿的描述,她罕见地呆愣了片刻,竟然露出了饶有兴味的笑容。 “不错,不错……哈哈哈——” 她渐渐笑了起来,笑得身子不住得发抖。 孟天婵笑毕,便扭头转向孟云锡: “云锡,你听听,她都这么说了……妈妈这做姨母的,难道不该教教她,什么才叫不择手段么?” 孟云锡皱了皱眉,只是不着痕迹地提醒着: “妈,此事只有晚棠一番话罢了,具体情况还不清楚。而且——” “妈!”孟晚棠突然娇声打断了他,“哥哥总是偏心言卿,好像她才是他亲妹妹似的。明明看我挨了打,回来路上就替言卿开脱……” “我跟哥哥说了股份的事,哥哥竟觉得咱们应该把这些股份还给言卿——” 她忽然不说话了。 因为孟天婵正似笑非笑地望向孟云锡,眼神锋利无比,蕴含着某些危险的意味。 孟晚棠也被母亲的眼神吓到,此时有些心虚了。 她刚刚灵机一动,往孟云锡身上狠狠泼了碗脏水……此时却怕被母亲看穿,反倒坏了她这么久的隐忍。 不过,看孟天婵的表情,自己的栽赃显然成功了。 孟晚棠的心脏怦怦直跳,唇角却微微勾起了一个得逞的弧度。 哥哥,你自诩聪明,还是在阴沟里翻船了吧? 第15章 手足情深 “妈,妹妹是没听明白我的话。” 孟云锡若无其事地耸了耸肩,面无表情地说道。 “我脑子又没坏掉。我真正想说,言卿突然像是变了个人,敢打妹妹,还说要股份……” “这背后,极有可能是傅妄烬的授意。” “一旦他翻脸,后果不堪设想。为了保全孟家,还是拱手奉上为好。” 傅妄烬。 这个名字如同一座大山,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就连孟天婵,此时也面色凝重——她十分清楚,单凭自己,哪怕整个孟家,要跟傅妄烬掰手腕,也绝不会有任何胜算,甚至……自取灭亡。 孟晚棠恨恨地咬住牙关,她知道,自己的攻击算是落了空,孟云锡又逃过了一劫。 “妈,我会格外留意那边的动静,尽快确定傅妄烬是否参与其中。” 孟云锡恭敬地冲母亲垂首,神情沉稳镇静。 “您和妹妹聊吧,我先回屋工作了。” “云锡,别忙太晚。” 孟天婵赞许地点了点头,眸中流露出不加掩饰的欣赏。 孟晚棠见状暗暗吸了口气,勉强压住胸中的嫉恨之火,脸上浮现乖巧甜美的笑容来: “哥哥,你先忙,我待会儿给你切水果送上来嗷!” 而孟天婵满意地看着—— 家庭和睦,手足情深。 孟云锡冷冷地瞥了伪善的妹妹一眼,快步上楼走进卧室,便立刻锁上了门。 他飞速将床底的盒子扒出来,又将那件言卿穿过的衣裳取出,先同往常那般,深深地嗅了嗅。 清甜多汁的草莓。 他最喜欢的水果。 就算言卿的味道已经消失不见,只要闻到草莓香气,他就仿佛能闻到她的体香…… 这是他精心制作的收藏品—— 那年,言卿兄妹跟着母亲来孟氏老宅做客。 明明是到了外祖家,十六岁的言卿却觉得处处不自在。 “哥哥,我想跟表姐他们一起玩,明明还缺人,结果他们宁可把管家叔叔拉去组局,都不肯带我……就像看不见我这个人似的。” “还有佣人,我问什么也不理。” 在宴会场上转了一圈,言卿便赌着气跑到言瑾身边,不满地抱怨道。 “既然是他们邀请咱们来的,怎么一点都不尊重人。” 当时,言瑾已有十八岁,自然比妹妹沉稳成熟许多。 前往孟家之前,言父曾特地嘱咐他三条—— 第一,保护好妈妈和妹妹。 第二,若起争执,不要争辩,马上带她们安全离开。 第三,当心言卿闯祸。 言瑾原本有些不解,直到他进入孟氏老宅。 他敏锐地察觉到,父亲的预判实在准得离谱,这里对他们一家并不友善。 不论是亲戚眼中的刻薄轻蔑,还是佣人的有意怠慢。 言卿虽然什么都不知道,却也不迟钝,在场上待了几分钟,便气鼓鼓地来找哥哥了。 言瑾不由得感叹父亲料事如神。 依卿卿的性子,若被旁人欺辱,今日仇今日报,隔夜都嫌迟。 什么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她的字典里压根儿没有这一句。 难怪父亲让他当心妹妹闯祸。 “卿卿,不用理他们。” 言瑾低声安抚着妹妹, “他们是故意的。倘若咱们生气,反而正中下怀。” “我就知道。”言卿撇了撇嘴,“刚刚要是跟他们吵起来,肯定还有后招。我就先来找哥哥商量了。” “等妈妈吧,等她跟外公他们聊完,咱们就回家。” 言瑾果断地说道。 “别嘛,人家的算盘珠子都崩咱们脸上了,怎么好让他们白费功夫呢。” 言卿撒娇地扯着哥哥的袖子摇了摇,年轻灵动的眸中闪过一抹桀骜。 “哥,你跟我来,咱俩陪他们玩玩。” 果真是一点都不叫人省心。 言瑾无奈地叹了口气,他就知道,妹妹肯定是想伺机反击回去。 一旦被她创造出什么机会,恐怕场面不会太好看。 “卿卿,这可是比赛前最后一个周末了,你确定要浪费在这里?浪费在这群人身上?” 眼见言卿表情有些松动,言瑾拉起她便往外走。 “咱们去瞅瞅外面墙上的油画吧。进门的时候我扫了一眼,那几幅画里应该有一两幅不是真迹。” “卿卿,要是咱们能找出那幅假画,外公他们的表情肯定会很有趣。” 言卿一听,顿时来了精神。 她将宴会场上的不快抛之脑后,乖乖跟着哥哥走了出去。 兄妹俩正讨论着墙上的油画,冷不防一杯果汁结结实实泼在了言卿身上,甚至还有几滴溅上了她的脸,湿了头发。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一个佣人慌忙捡起地上的杯子,取出手帕想擦她衣衫上的污渍—— “我给您擦擦……” 言卿被泼了个猝不及防,她看看惶恐的佣人,再看看身上的惨不忍睹,欲言又止。 “可以了,别擦了。”言瑾皱着眉头阻止了佣人,“你去忙吧,我们不追究。” 等佣人千恩万谢地离开,言瑾对妹妹说道: “卿卿,你先回家洗澡换衣服吧。我待会儿跟妈妈一起回来。” “也只好这样了。今天真倒霉。” 言卿觉得有些头痛。 “我第一次这么讨厌草莓味。” 正要离开时,一个陌生青年急匆匆地赶过来,叫住了他们。 “抱歉,草莓汁是我叫的,没想到会泼到表妹身上。” “您是?”言瑾慎重地问道。 “我叫孟云锡,算是你们的大表哥。” 眼前的青年清秀白皙,丰神俊朗,而且态度和蔼亲切,与其他人的尖酸刻薄形成了鲜明对比。 “你们是来做客的,怎么能让卿卿这样离开呢?”他善解人意地笑了笑,“卿卿的身材跟我妹妹差不多,不如先穿她的,这件脏的先让佣人洗,倘若不能复原,我再买条一模一样的赔你。” “真是抱歉,第一次见面,就给妹妹留下这样的印象。” 孟云锡拈起手中的一颗草莓递到言卿唇边,笑容温和无害, “卿卿,吃个草莓,就算原谅表哥了,好不好?” 言卿盯着近在咫尺的草莓,和男人冷白的指尖,心中忽然升起一股异样的感觉。 草莓个头很大,一口都吞不下……倘若要吃,唇舌必然要触碰他的指尖。 言卿皱了皱眉,眸中闪过不悦——真是令人不适的行为。 还未等她张口拒绝,言瑾先跨出一步挡在了妹妹身前,一向温和的眼眸此时竟闪着寒芒,表情也格外冷肃,仿佛眼前的这位大表哥是个要冒犯妹妹的登徒子: “谢谢表哥,我家卿卿不爱吃草莓。请您带我们去换衣裳。” 孟云锡似乎察觉不到言瑾的敌意,眸中闪过一丝遗憾,却依然谦和地笑着。 没关系,计划已经完成,东西即将到手。 不枉他精心准备。 佣人自然是故意安排,泼在言卿身上的也不是草莓汁,而是色素与香精制成的溶液,泼上去不至于损伤衣料,更无需洗涤。 只可惜……没把草莓塞进她嘴里,看她嚼烂吞下去。 倘若草莓鲜艳的汁水从言卿唇边溢出,流过白皙的肌肤,该是多么美妙的场景…… 时隔多年,孟云锡依然会情不自禁地沉沦其中,尽管那不过是一条裙子。 只是他万万不曾想到,自己这副不堪的模样会被亲妹妹看到,还变成了她拿捏自己的把柄。 紧紧攥着柔软而散发香气的衣料,孟云锡猛地意识到,他需要一些时间来确定孟晚棠手上有没有其他让自己身败名裂的证据—— 也就是说,这段时间里,不论她怎么作妖,自己都不能反击。 第16章 乖乖吃完,给你奖励。 清晨。云景花园。 窗外传来清脆的鸟鸣,言卿迷迷糊糊地睁开惺忪睡眼,手也下意识地往身边探了探,却发现空无一人。 她心下一紧,不由得瞪大眼睛四处张望,残存的睡意也瞬间消散。 浴室传来水声,略略抚平了言卿的不安。 她从床上跳下来,踩着拖鞋走到卫生间,试探着问道: “阿烬?你在吗?” 话音未落,水声停了,浴室门突然打开。 傅妄烬全身上下裹了件纯白色的浴袍,只在腰间松松垮垮地系了条带子,稍显凌乱的发梢湿漉漉的,不断有水珠顺着冷峻立体的脸庞滑下,勾勒出锁骨和胸膛的完美线条。 他脚步慵懒地走了出来,浴袍领口随着动作又敞开了几分,露出充满野性的强劲身躯。 胸膛精壮有力,腰腹壁垒分明,隐隐可见性感的人鱼线蔓延而下…… 性张力和蛊惑感简直要溢出画面! 言卿的小脸微微发烫,她不敢再看下去,连忙转过身去: “不好意思,我还以为你走了呢。” 傅妄烬很满意她的反应,薄唇微微勾起,顺手摘下条浴巾擦着头发: “纵使要走,也得知会卿卿一声啊。” 发丝不再滴水,他便扔下浴巾,上前揽住她。 “卿卿,昨晚睡得怎么样?早上想吃什么?” 言语听起来意外温柔,甚至带着些许诱哄和蛊惑。 可是言卿没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摸了摸环着自己的坚实手臂—— 从内部隐隐透着热,肌肤却是冷的。 她突然想起,浴室门打开时,并没有水蒸气飘出来。 难怪当时觉得有些违和。 “阿烬,你冷水洗澡吗?” 面对言卿不解的眼神,傅妄烬瞬间表情凝固,耳根微红,薄唇抿了又抿,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下次别这样了,容易感冒。” 言卿并没有发觉他的异样,只是踮起脚尖摸了摸他的额头。 “会发烧头痛的。” 她的神情认真而关切,反倒把他弄得有些哭笑不得。 “好,卿卿说得对。” …… 傅妄烬竟然在云景花园留宿,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见两人挽着手从楼上下来,佣人们脸上不约而同地浮现出心照不宣的笑容。 果然,早餐格外丰盛。 言卿虽然觉得他们看自己的眼神有点怪,却也没多计较,只是专心对付着色香味俱全的美食。 “甜品餐后再吃。” 见她要对焦糖布丁动手,傅妄烬无奈地出言阻止,随后将自己刚刚剥好白煮蛋放在她盘子里。 然后开始一丝不苟地切牛排,切一块,便往言卿盘子里放一块。 “不要嘛。”言卿不满地蹙起了眉头,模样像极了一个挑食的娇气小孩,“而且牛排我喜欢五分熟的——” “肠胃不好,少吃半生不熟的。” 傅妄烬已经切好了牛排,便用毛巾擦了擦手,继续往言卿盘子里夹菜。 “这些要吃完。” “什么嘛!”言卿不由得抗议起来,“这么多,我怎么吃得完啊……” “不着急,慢慢吃。” 傅妄烬慢条斯理地端起黑咖啡饮了一口,好整以暇地看着言卿。 “乖乖吃完,给你奖励。” 这话突然提醒了言卿。 “诶,等一下!昨天不是说有礼物给我吗?” 傅妄烬闷笑一声,一脸得逞。 “是啊,吃完就给。” 言卿简直想翻个白眼——好幼稚的男人。 她认命般吃了起来,而傅妄烬满意地看着,眸中满是温情。 “我真的饱了,连甜品都吃不下了。” 言卿看看一口没动的布丁,再看看盘子里剩下的菜,最后摸摸自己的肚子,整个人都陷入了忧郁。 “饱了就算了。” 傅妄烬轻轻咳了咳,掩饰自己刚刚差点笑出声。 他打了个电话—— “温辞,把东西拿来。” 没过几分钟,一个精明干练的青年从外头进来,手里捧着两样东西。 “言小姐,这给您的新手机,还有,傅总的黑卡。” 言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下意识地望向傅妄烬,见后者微微点头表示肯定,这才迫不及待地接过手机打开—— 这部手机里拷贝了她之前手机的内容,包括联系人和各种社交软件。 显然是费了心的。 言卿激动的心情溢于言表。 这已经不只是一部手机了……它意味着,自己终于能跟外面的世界建立联系,终于能跟社会接轨了。 要知道,之前被囚禁在云景花园,为了防止她逃跑,言卿甚至没有使用电话的权力,就算是跟傅妄烬联系,也得先找管家。 “一定把它好好带在身上。”傅妄烬别有深意地嘱咐道,“不管做什么。” “好。”言卿故作夸张地抹了抹眼角的泪,“你放心,哪怕我人丢了,它都不会丢的!” 傅妄烬喜欢她鲜活明快的样子,此时唇角笑意分明,眸中浮动起柔和的波光,仿佛翻涌着无数情丝,要将她绕进眼底深处。 温辞见状,不由得在心里感慨: 爱情的力量真是可怕啊—— 做了这么多年特级助理,他何曾见过傅妄烬这般神情? 或许,就连傅爷自己都没意识到,他已被这位言小姐吃得死死的,根本脱不了身。 “卿卿,我要去趟公司。你想出门的话,让管家安排司机。” 傅妄烬顿了顿,又道, “晚饭的话……我回来陪你吃。” 一句稀松平常的话,却让温辞的眼珠子都快掉在了地上。 什么? 回来吃晚饭? 意思是晚上不加班? 妈耶,今天是活见鬼了呀! 温辞简直想抹一把辛酸泪。 他们家爷的能力和精力简直强得变态,就是苦了他们这群打工人。 跟又跟不上,陪也陪不住。 一个人就能耗死一群人,简直要命。 难得他……这么有人性啊! “温特助,你怎么了?” 言卿歪着头,不解地看着他。 “没事,谢谢言小姐关心。” 温辞连忙收敛眼神,换上了礼貌从容的微笑。 “行了,走吧。” 傅妄烬站起身来,抖了抖西装外套。 他垂着眼,尽量掩饰着眸中的不舍与留恋。 “阿烬,再见哦。” 言卿依旧坐在桌边,甜甜地冲着他笑。 不知怎的,就在这一刻,岁月静好似乎在他心里有了具象化的体现。 第17章 是我,言卿。 低调奢华的黑色迈巴赫缓缓驶离了云景花园。 “温辞,你说……她会真心喜欢我吗?” 温辞正在开车,冷不丁听他一问,一时间也不知如何回答。 他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后视镜,见傅妄烬眼帘微垂,眸色沉沉,薄唇抿起,似乎陷入了沉思。 “这……”温辞干笑了两声,“爷,这种事我是一点经验都没有,您问我,我也不懂啊。” “没谈过恋爱,总会用常识判断吧。” 傅妄烬缓缓抬起眸子,漆黑的墨瞳射出冷冽寒意,车里的温度似乎瞬间下降到了冰点。 “她不可能不恨我……却表现得如此反常,其实是想让我放松警惕,然后趁机逃走?” 温辞闻言眼前一黑,真是想吐血了。 明明那么在意,却又不肯相信。 他就没见过这么拧巴的人。 “爷,难得你们相处得这么融洽,属下倒是觉得,这是个不错的机会。” “哦?怎么说?”傅妄烬半信半疑地问道。 “属下的意思是,不管言小姐到底是抱着什么目的亲近您,只要她不躲着您,这就是个好机会呀。” 见自家爷还是一脸懵,温辞都有些恨铁不成钢了。 平时的智商高得可怕,怎么在这种事儿上脑袋这么不灵光啊? “您想,正常男……啊不,一般男人喜欢某个女孩,肯定是先搭讪,加个联系方式,然后聊聊天、约约会……感觉相处得不错,就寻个机会表白,确立关系。” “可是您跟言小姐之间,这些步骤统统没有不说,您直接就把人拘在家里……您也知道,言小姐不是那种眼皮子浅的女孩,金银制作的樊笼,不还是樊笼么?她心里有疙瘩,也是难免的,这怨不得人家。” 温辞又看了眼后视镜,见傅妄烬并未生气,而是托着腮认真思考着他话里的意思,胆子就更壮了些。 “现在言小姐愿意跟您接触,或许就是放下了心里的芥蒂,愿意跟您在一起呢?退一万步讲,就算她不是真心的,也给了您前所未有的机会啊。” “以前的言小姐,哪里会乖乖由着您对她好啊?倘若碰都碰不到,还怎么培养感情啊。” 傅妄烬俊容怔住,随即如梦初醒般点了点头。 他一定会对卿卿很好很好,世界第一好,好得让她离都离不开,让她眼里只有他一个,再也装不下其他人。 “温辞,你今年年终奖翻倍。” 听见年终奖翻倍几个字,温辞笑得一脸狗腿: “爷,那咱跟往常一样,先去老地方?” “嗯。” …… 言卿翻看着手机里的消息,心头五味杂陈。 当年,那场惨绝人寰的车祸震惊帝都,所有人都以为,言家四口人已在车祸中全部丧生。 手机里的未接来电、未读信息有好几十条,基本都是不信噩耗的亲友打来发来的。 只是,讣告发布后,就没人再尝试联系她了。 大家都以为,她跟父母、哥哥一起走了。 言卿的眼眶突然有些酸涩,喉咙也堵得厉害,在手机屏幕上滑动的手指颤抖个不停。 “言小姐,您要是难过的话,就抱着我哭一哭吧。” 一旁的嘉嘉好心地劝慰着她。 自从管家发现,嘉嘉跟言卿似乎关系很好,便免了嘉嘉的家务,让她专心陪伴言卿。 而嘉嘉得知言卿的身世后,对她更添了几分心疼。 “没事,嘉嘉。” 言卿深深地吸了口气,抬起手背擦了擦泛红的眼睛,声音有些哑, “当时……就是车祸发生的时候,我和哥哥坐在后座,他喜欢看窗外的风景……我戴着耳机,靠在旁边打盹——” 回忆起惨剧发生前的温馨,言卿艰难地弯起唇角,似乎想笑一笑,可是大滴大滴的泪珠扑簌簌地往下掉。 “那辆车撞过来的时候……我哥哥反应最快,我迷迷糊糊地听见他大喊了一声卿卿,就一把将我抱在了怀里……他替我承受了最致命的伤……” 嘉嘉见她这样,心里难受得紧,也想哭了。 “我的命,是我哥哥拿他的命换来的。” 言卿用力抹掉脸上的泪痕,惊艳贵气的眸中透出坚毅勇厉的光芒,明明脆弱得像个瓷娃娃,散发出的气场却令人心惊。 “即使……即使只剩下我一个……” 她眼眶通红,胸口不住地起伏着,牙根渐渐紧咬。 “我也要好好活下去,连带着哥哥的份,一直一直活下去……” 有时候,去死是最容易不过的事,活下去却需要无与伦比的勇气。 稍稍平复过心情,言卿登录了之前的社交账号。 车祸后,列表里只有两三个账号给她发过消息,基本都是问句她有没有事,便没有下文了。 只有个备注“清焰”的账号,未读消息有99+。 言卿心头瞬间揪紧,她点开对话框,将消息一条一条仔细读过—— 【卿卿,你怎么样?看到回我个消息。】 【快回我!快回我!快回我!】 【你要是不回我,我就不跟你好了!】 …… 【如果是你在恶作剧就好了……能不能别闹了……】 【求求你了,我好想见你,哪怕让我梦见你呢。你要是不肯来,我就要把你忘了……到时候,我就跟别人玩儿,再也不想你了。】 【卿卿,我找了个道士,说能招魂……你别淘气,乖乖听令,好不好?】 …… 【卿卿,我要去国外比赛了,你会看着我的,对吧?】 …… 【卿卿,告诉你个好消息,我拿了冠军,赢了好多钱……一定是你在保佑我,虽说腿断了,打了些钢钉,好歹性命无虞。】 …… 【言卿!你个大骗子!你肯定还活着对不对?】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找不到你,我绝不罢休!】 …… 【卿卿,你是不是失忆了……求求你,露个脸吧,走到别人能看见的地方,我就来找你……】 【我就知道,你可是言卿,怎么会就这样死了……】 【我一定会找到你的,你一定要乖乖等着……我们一起去旅行,一起做很多很多事……】 【我的电话和账号都不会换,你看到一定要联系我。】 …… 【卿卿,我好想你,我总是想起我们在一起的日子。】 【我终于梦见咱们中学时候的事了。】 最近的一条消息,是在一个礼拜前。 言卿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着,嘴上一边念着数字,一边拨通了一个号码。 这个号码是她除了父母哥哥的电话外,唯一一条熟记于心的号码。 电话打通近半分钟才被接了起来。 许久,那边一点声音都没有。 “……喂,清焰吗?” 言卿深深吸了口气,努力让声音听起来没那么颤。 “是我,言卿。” 第18章 咖啡馆重逢 犀木咖啡馆。 言卿坐在窗边低垂着眸子,轻轻搅动着桌上的咖啡,表情晦暗不明。 “您的慕斯蛋糕。” 店员小心地看了她一眼,将托盘里的另一份甜品摆在了言卿面前。 “我们店长说,这份马卡龙是给您的赠品。” “……谢谢。” 言卿下意识地往前台看去,却见空无一人。 “小姐,请不要见怪。您长得很像之前店里的一位熟客……就连点的咖啡甜品都一模一样。” 店员彬彬有礼地笑着,语气有些抱歉。 “店长还说,您以后再来的话,消费一律打八折。” 言卿闻言也是笑了笑。 “万一……我就是你口中的那个熟客呢?” “您可别开玩笑了。” 店员似乎被她逗笑了,随后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抹悲凉与惋惜。 “那位小姐……已经因为一场车祸过世了。她生前很喜欢来店里,点份浓缩配慕斯蛋糕,有时也会带着小提琴——抱歉,我的话太多了,请您别介意。” 说罢,他便收起托盘离开了。 咖啡的醇香随着氤氲的热气飘进鼻腔,言卿用小勺切出块蛋糕放进嘴里。 萧頔曾经千叮咛万嘱咐,不要摄入咖啡因或是酒精,这些物质容易刺激到神经,会让她心跳过速,或者咳得停不下来。 慕斯蛋糕还是从前的味道,香甜细腻。 只是物是人非,那些令人陶醉的幸福时光,终究只剩下回忆了。 …… 此时,一辆涂装鲜艳的拉力车停在了咖啡馆门口,一个暗黑风打扮的女生匆匆下车。 路边的行人看到这一幕,先是惊讶得眼睛瞪大,然后赶紧收回目光,最后缩着脑袋匆匆走开,好像生怕被她多瞅一眼。 也是难怪。 这女孩留着齐刘海、黑长直,修剪整齐的发丝顺直地垂在脑后—— 本是最乖巧的发型,可她化着浓重的烟熏妆,黑色眼影配黑底透金属光泽的唇妆,连指甲都染了黑色。 眉骨处似乎打了个眉钉,耳骨处佩戴着金属耳钉和一枚镶嵌黑色宝石的银色蜘蛛耳饰。 她穿着黑色皮靴,黑色带铆钉的短裤,白底t恤和一件同样铆钉装饰的皮质马甲,洁白的脖颈间挂着一条皮革chocker,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叛逆气质。 最让人侧目的,是她裸露在外的右臂——极为流畅优美的肌肉线条,上面刺了只水墨风的三头地狱犬,栩栩如生,更叫人不敢亲近了。 显然,这女孩已经习惯了旁人的眼神。下车后一抬眸,她便看见了坐在窗边的言卿。 瞳孔骤缩 。大脑一片空白。 “卿卿!” 隔着透明的玻璃,她用力地挥着手,下一秒却捂住了自己的口鼻—— 眼眶通红,泪水盈盈,几欲要哭。 她深呼吸了好几次,颤颤巍巍从衣兜里摸出纸巾,拭去眼角的泪,这才推门走进了咖啡馆,来到言卿面前,红着眼张口便是凶巴巴的质问: “你到底去哪里了?为什么这么久才联系我?你知道、你知道……” 说着说着,她的声音却渐渐弱了,变成了抑制不住的啜泣。 “你知道我找了你多久吗……” 她趴在桌子上,呜呜地哭了起来。 “大骗子,明明没有死……你知道我有多难过吗……” 此时,言卿眼中亦是闪烁着泪花,喜悦与悲伤交织的情绪在心底翻涌。 她的嘴唇颤抖了许久,终于艰难地吐出了久别重逢的第一句话: “……清焰,对不起。” 顾清焰原本已经止住了哭泣,听见这几个字,喉头又哽咽了起来。 她像从前那样,伸出手轻轻捏了捏言卿的脸。 “道什么歉,我又没怪你。” 她貌似傲娇地扭过脑袋,实则是为了不让泪珠落下。 “看看你,怎么瘦成这样了……以前也没这么瘦……你肯定是在哪里吃苦受委屈了……” “才没有呢,我这不是好好的。” 言卿咧开嘴冲她努力微笑着,只是这笑容有些过分苍白无力,愈发显得虚弱。 “不许哭,再哭脸上就成小花猫了。” “少来诈我。”顾清焰总算破涕为笑,“我化妆品防水的——” 随着理智渐渐回笼,她又忍不住问道: “卿卿,这么久了,你究竟去了哪里?为什么一点消息都没有?” 言卿沉吟片刻,没有马上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反问道: “清焰,大家都以为,我们全家命丧车祸……为什么你会觉得,我还活着?” 顾清焰闻言一愣,过了一会儿,她开始慢慢回忆起过去那些充斥着悲痛与茫然的日子—— “一开始,我跟其他人一样,联系不上你们,学校也发布了讣告,还有报纸……我也以为你不在了。” “我一直一直很想你。我从学校那边搬了出来。没办法,只要走在校园里,我就忍不住想起我们在一起时的情景,心里会很难受。” “后来,我去国外比赛,拿了冠军。回国后,我觉得自己真傻,光知道在心里想你,都不知道去给你扫扫墓,聊聊天,献束花……我去问裴济,他说你们被埋在御水园,我就去了。” 裴济,是言卿父亲的学生。 言卿记得,他家境贫困,但悟性极高,学习努力,因此跟言家来往密切,时不时就来请教问题,顺便蹭顿饭。 “可是,我只见到了你爸爸妈妈、还有哥哥的墓碑……我想,莫非是分开埋了?但我找遍了整个御水园,也没看见你的。” “我突然想,会不会,你根本就没死?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就不信,一个大活人会凭空消失了。” “我去了很多……之前没去过的地下场所,试着花钱从黑市买你的消息,但都无功而返。” 顾清焰的笑容有些苦涩。 “卿卿,你知道吗,我入侵了帝都几乎所有的监控网络。” “只要你的脸出现在摄像头下面,我就能立刻定位,然后去接你……可是我检索了很久,一点消息都没有。” “我几乎要放弃了。” 言卿亦是苦笑,随后便是一声长叹:“辛苦你了。” 虽然看起来不像个好人,顾清焰却是计算机系的学霸。 入侵所有监控网络,只要她想,就一定能做得到。 只可惜,云景花园除外。 傅妄烬安排顶尖黑客完成的安保系统,哪怕是顾清焰,也是无从下手。 “不过,我用你的容貌,意外地找到了别的影像。” 顾清焰像是想起了什么,连忙取出钱包翻找起来。 少顷,她将一张模糊的照片推到了言卿面前。 “画质太糊了,而且只有一瞬间……这已经是我处理过的了。” 言卿半信半疑地看了一眼—— 霎时间,她眼睛瞪得老大,“噌”地一下站了起来,椅子“啪啦”一声倒在身后,发出清脆的响声。 这张照片,应该是某个医院的走廊监控拍下的。 几个护士和一名医生,正推着一张病床往前走,病床上的青年苍白着脸,双目紧闭…… “哥哥!” 来不及思考,言卿失声喊了出来。 第19章 被卖了 言卿的胸口剧烈起伏着,呼吸变得越来越急促,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紧紧地扼住了她的咽喉。 顾清焰看她大口喘着气,苍白的脸此时泛起了病态的红,眼眸中水光一片,几乎要昏迷过去…… “卿卿,你怎么了?慢点,呼吸慢一点!” 她连忙冲到言卿身边,一手托着她的胳膊,一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脊背。 “慢慢的,别着急……” 言卿紧紧揪着自己胸口的衣料,指甲刺着肉,身子慢慢伏了下去。 轻微的疼痛犹如一根银针,刺痛着她的神经,似乎能让她略略清醒些。 “服务员,麻烦倒杯水!” 顾清焰一时也有些慌了,但她临危不乱地要了杯水,一手拉起言卿的椅子,让她慢慢靠着坐下, “来,喝口水……对,慢慢咽下去,别着急……” 见言卿靠着椅背,呼吸逐渐平稳,她心中的一块巨石终于安然落地。 “卿卿,你……” 面对好友不解的目光,言卿无奈地笑了笑,抬起手背擦了擦眼角溢出的泪珠。 “车祸的后遗症。医生说,我的心肺功能受到了不可逆的损伤……其实也没事,就是比以前娇气了些。” 她深深吸了口气,目光重新回到了那张让她心神剧震的照片上。 “清焰,这张照片是哪个医院的?这是不是能说明,我哥哥……其实还活着,对不对?他在等着我来找他……对不对?” 顾清焰抿了抿唇,眼中闪过几分纠结。 过了许久,在言卿期待的目光中,她小心地开口道: “卿卿,其实……也不一定。毕竟,我检索的仅仅是你的容貌特征。照片上的那个人或许只是与你长得有些相似罢了,但他未必就真的是你的哥哥......更何况,那段仅有几秒钟且画面模糊不清的监控录像,很有可能因为你们之间只有六七分的相像,便误将其筛选了出来......” “而且,这个监控点我无法定位。”顾清焰叹了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我甚至不能确定这段录像的产生时间。画质这样模糊,我甚至觉得我可能不小心采集到了二十年前的录像——所以,综合来看,这段录像或许……并没有多少参考价值。” 言卿眼中的光芒一点点熄灭,她慢慢垂下脑袋,胸口起伏着,似乎在努力调整着情绪。 顾清焰见她这样,心里已经有些后悔将这张照片拿出来了。 毕竟是没影儿的事,何苦让她再难受一回呢?本就苍白消瘦,憔悴得似乎风一吹就要坏掉……先让她燃起希望,再让希望破灭——这实在是太残忍了。 “卿卿,”顾清焰挤出一抹笑来,“你还没告诉我,车祸之后你究竟去哪儿了?明明活得好好的,怎么外面都传言,你已经走了?” “……” 言卿沉默了片刻,然后抬起头,面无表情地说出了一个名字。 “江鹤延。” “江鹤延?” 顾清焰皱了皱眉,她对这个名字有些印象。 “是……咱们学校那个,带国际贸易的江教授?” “嗯。” 言卿点点头,目光清冷,仿佛剥离了所有情感。 “江鹤延,我爸爸的同事,也是他生前最好的朋友之一。经常来我家做客,跟我爸爸谈天说地,聊得很尽兴。我和哥哥,也是一口一个江伯伯的叫着。” “车祸之后,我在icu病房醒来,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他。” “他跟我说,我的爸爸妈妈、还有哥哥,都已经在车祸里丧生了 ,只幸存了我一个。他已经跟爸爸的亲戚一起操办了葬礼,还选了墓园,一切都安置好了。甚至还给我看了照片。” “他还说,他跟爸爸是至交好友,等我出院,会接我回家,像亲生女儿一样养着,正好和他女儿做伴。” “我当时真傻,脑子都被车撞坏了……他说可以让我依靠,我竟然没有怀疑过他的用心,乖乖跟着他回家了。我当时心里还想,患难见人心,江伯伯真是个好人……我一定会好好报答他的。” 言卿扯起嘴角嘲讽地笑了笑,眼中满是悲凉。 她挽起衣袖,将细白的手腕伸到顾清焰面前。 一串黑色的数字纹身,还有几条触目惊心的刀疤。 顾清焰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我出院没多久,在他家里过了几天安生日子,只是还没习惯失去家人的滋味……江鹤延就把我卖了,卖到了一个很大的地下拍卖场。” “我只记得,晚饭时,我喝了碗鸡汤……忽然间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再一睁眼,就已经被关进笼子,手腕上也被纹了串编码,我和那群珍禽异兽一样,变成了那天晚上的压轴拍品。” 言卿的眼眸空洞无神,唇角微微勾起,仿佛在讲别人的故事。 那天,她从笼中醒来,四周黑暗,弥散着潮湿的血腥味……还有许多戴着面具的人走来走去,身边还有将近十个大大小小的铁笼,里面关着许多猛禽与野兽,它们的眼瞳像夜明珠,闪着幽幽的光。 在这个地方,人和畜生,似乎也没什么区别。 言卿的身子抖得厉害,面色煞白,心脏狂跳,冷汗如雨般从额上滴落。 在精神崩溃的前一秒,恐惧到达顶点时,她的喉咙里迸发出可怕的尖叫,不管不顾,宛若鸟雀濒死喋血,要用尽生命最后的能量—— 所有人都停住了动作,直勾勾地盯着她。 言卿早已失去所有理智,她近乎疯狂地尖叫着,一次又一次用单薄的身体撞击着铁笼,似乎完全感受不到疲倦和疼痛……直到一个黑衣人绕到她身后,娴熟地举起了手中的电击棒。 电弧隔着衣料轻轻触碰言卿的后腰,她只觉得一阵剧痛—— 嘭。 肉体撞击地面的闷响。 言卿的力量被瞬间抽走,像只没有骨头的布娃娃,人事不省地倒在了地上。 “把她洗干净处理好,再过一小时,上台拍卖。” 第20章 夜莺 “尊贵的客人们,我们的拍卖即将结束,接下来,就是大家最期待的环节!” “让我们用掌声请出今晚的压轴拍品——来自神秘东方的美丽小鸟,西方皇帝的掌心宠儿,可爱、迷人,价值连城,无与伦比的……” “——小夜莺!” 拍卖师激情四射地对着话筒拉着长音,台下的观众却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 他们不论男女,都穿着复古的礼服,戴着蝶形面具,完全看不出身份。 女士们手持华丽的羽扇,微微偏头,用扇面遮着下半张脸,低声细语地跟同伴讨论着。 “夜莺?不是什么值钱的鸟儿吧。” “未必是活物。我看……或许是个用料贵的古董八音盒?” “那也贵不过前面的拍品。这怎么能做压轴?” “谁知道呢……看看他们怎么解释吧。” 拍卖师对台下的反应早有预料。 他的双手举过头顶,用力地拍了拍,发出清脆响亮的掌声—— “现在,让大幕拉开!让我们的小夜莺,露出真容!” 话音刚落,他身后厚重的红色幕布缓缓拉开。 看清楚了这只所谓的“夜莺”,观众席上涌来潮水般的惊呼,重新沸腾了起来。 哪里是什么夜莺,明明就是个被关在金色鸟笼里的女孩儿! 她显然被精心打扮了一番。 漆黑如瀑布般的长发披散在脑后,发顶戴着一只纯金制作的月桂树花环。 身上套着件古希腊风格的白色长袍,露出漂亮的锁骨和洁白的胸口,腰间束了条金质的复古腰带,愈发显得不盈一握。 只不过,这件袍子,侧面几乎是敞开的,里头更是不着寸缕……隐隐约约可见曼妙胴体。 看得见,摸不着,吃不到,属实能吊足了人的胃口。 女孩跪坐在地上,赤着莹白的脚,纤细的小腿上戴着金质的腿环。 她的眼睛被蒙住,精致的小脸上被勾勒出金色的花纹,处处透着诱人堕落的圣洁感。 不像个真实存在的活人,反而像一只精心烧制的古典人偶,一个完美的玩物。 “我们可爱的小夜莺,起拍价只要八千万!每次举牌加价两千万!” “客人们,究竟谁能拥有这只纯洁可爱的夜莺呢?请各位开始竞价吧!” 拍卖师慷慨激昂地说完,台下的观众开始举牌,不少还轻浮地调笑着。 “瞧这细皮嫩肉的,果真是个极品尤物。” “夜莺夜莺,不知叫起来好不好听……” “这价钱都叫上两个亿了,我是不想争了,反正我没那么挑……二手三手的也行。” “啧,不就一个女人吗,值这么多钱?关了灯不都一样。” …… 言卿蜷缩在鸟笼中,双膝跪坐在地,紧紧地抱着自己,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身体如寒风中的落叶般瑟瑟发抖。 她的双眼被蒙上,面前漆黑一片,但那些龌龊下流的声音和报价声一起,从四面八方传来,直直往耳朵里灌。 明明看不见,那些无形的视线却像锐利的刀,似乎能剥下她身上那仅存的几片遮羞布,让她赤裸地暴露在所有人的眼皮底下。 像是一只待宰的羔羊,被众多买家团团围住,肆意视奸。 突然,一道年轻而倨傲的女声响起。 “我出五个亿。” 全场都寂静了下来,言卿只能听见自己粗重的喘息声。 “五个亿!还有更高的价格吗?” 拍卖师亢奋地大喊着, “五个亿一次!两次!三次!成交!” “我宣布,我们压轴的小夜莺,属于最迷人最尊贵的——克劳迪娅小姐!” 毫无疑问,克劳迪娅只是个代号,是个假名。 但她是这个拍卖场,最重要的顾客。 “不过嘛,我是个女人,买她回去,似乎也没什么用。” 克劳迪娅的声音慵懒响起, “今天实在是太无聊了,本小姐想找点刺激。” “凯文,让莎莎和丽娜出来,这只小夜莺,算给它们加餐好了。” 此言一出,全场又是惊呼一片。 其中有震惊,也有惋惜。 常来拍卖场的都知道,莎莎和丽娜,是这里豢养的两头老虎,专门用来吃掉某些不听话的家伙。 花了五个亿买下的小美人,却要当场喂老虎…… 不愧是克劳迪娅小姐,有钱人就是会玩。 在所有人猎奇的目光中,两只身躯庞大、目露凶光的白虎被赶到了台上。 毫无疑问,漂亮的小夜莺会变成野兽嘴里的一块嫩肉。 它们会把她的衣裳撕开,将那美妙的胴体一口一口撕咬吞吃掉。 凶残的猛兽与娇弱的美人。 反差感与戏剧性直接拉爆。 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台上的一人两兽。 他们眼中跃动着狂热嗜血的欲望,眨都不敢眨,生怕错过劲爆的画面。 在肮脏的地下场所,血腥才是最佳的兴奋剂。 “把她的眼罩摘下来。”克劳迪娅冷笑一声,“如果猎物不会跑,那还叫什么狩猎?” 无底的鸟笼被钢索拉起至两米高,随着眼罩掉落,言卿惊恐地睁开了眼睛—— 只见两头猛虎一左一右横在面前,口中发出低嘶声,前爪跃跃欲试地往前逼,仿佛下一秒就要跳上来咬断她的脖子。 言卿的身体僵住,脸色惨白。 她张大了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小夜莺,加油哦。” 克劳迪娅坐在观众席最中央,漂亮的棕色卷发高高盘起,脸上的蝶形面具镶满了紫红色的宝石,下半张脸精致而美丽,勾起的红唇尤其性感,身上的礼服亦是华贵无匹。 她抬起手,将一样东西扔到了言卿面前。 “多活几分钟,可别让我打盹儿。” 随着当啷一声,言卿一看,那是一把黑色的蝴蝶刀。 刀刃锋利,刀身刻出了凶狠的血槽……是把真正的杀人刀。 也是她活下去的唯一指望。 极度恐惧中,言卿颤抖地拿起蝴蝶刀,绝望地看了看周围……她知道自己无法逃脱,也别无选择。 她两只手紧紧握住刀柄,僵硬地在身前挥舞几下。 老虎果然被冷冽的刀光镇住,往后退了半步,随后眯起了眼睛,身躯缓步挪移,似乎在寻找新的猎杀时机。 言卿觉得身子不受控制地僵住,手也抖得快要握不住刀了。 残存的理智告诉她,往后靠,往墙边、角落里靠……这样的话,她需要防守的范围会大大减少。 果然,老虎见她往后退,便也上前步步紧逼,直到她的后背撞上墙体。 言卿意识到 自己已经退无可退。 只要一分神,它们就会趁机扑上来的。 “割断它的喉咙,割断它的喉咙,割断它的喉咙……” 只有一刀致命,才能活下来。 可就算杀了一只,另外一只是会忌惮地退后,还是趁机咬死她? 言卿整个人都在战栗,口中无意识地念念有词,额头沁出了豆大的汗珠,眼前的画面竟然在极端惊恐中,渐渐模糊了起来。 “不……不行……不要……” 睁大眼,看清楚! 否则会死的,一定会死的! 言卿绝望地挥动着蝴蝶刀——可这不过是缓兵之计,等她用尽全身力气,连胳膊都举不起来时,就会被猛兽撕碎。 泪水不断从眼眶中涌出,她的嗓子终于迸发出尖叫与哭喊。 “走开——!” “走开!我要杀了你们!” 期待的画面久久没有出现,观众们迫不及待地催促着。 “上!快上啊!” “等什么呢,莎莎是不是不饿啊。” “还不如换成鬣狗,更刺激。” 所有人的视线都紧紧盯着台上,枪声乍响时,观众们竟有些发懵,甚至忘了尖叫躲闪。 两声枪响,老虎的脑袋被精准打爆,鲜红的血液和白色的脑浆迸出两朵红白相间的血花。 言卿呆呆地看着这一幕,紧缩的瞳孔骤然扩张,大脑早已忘记思考。 当啷。 手一软,蝴蝶刀掉了出去。 下一秒,她眼前一黑,身子软软地顺着墙壁滑了下来,“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第21章 大白天的谁来会所啊 那时,言卿觉得自己做了个很长的梦。 意识的碎片散落在梦境中,不断交织、盘旋、闪回。 一会儿是江鹤延伪善的笑脸,一会儿是克劳迪娅镶满宝石的面具,一会儿是两头老虎张开血盆大口,朝自己扑来…… 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一睁眼,人已经在云景花园躺着了。 最开始的两个月,傅妄烬并没有现身,言卿周围只有陌生的管家和仆人,还有时不时来帮她检查身体的萧頔。 …… “那段日子,简直像一个噩梦。” 言卿轻描淡写地讲了讲自己的经历,刻意省略掉了拍卖场上的屈辱和危险。 “只是……因为江鹤延的欺骗,我像只受惊的刺猬,都快得被害妄想症了。” 她只淡然地笑了笑,顾清焰的眼神却复杂无比。 “我不相信任何人,也不接受任何人的好意。只要靠近我,肯定要挨扎。” “就连傅妄烬……也被我——” 言卿苦笑一声,不知该如何表达心中的五味杂陈。 “卿卿……” 顾清焰握住她的手,眸中闪过说不出的心疼。 她太了解言卿了。 就算将有些事一笔带过,没有详细说,她也能想象个八九不离十。 若不是痛苦到极致,一个好好的人,怎么会虚弱憔悴成这般光景? 熟人的背叛,会让一个人对外界的信任感与安全感完全崩塌。 一个人到一件商品的转变,是对自尊的毁灭性打击。 更何况,她还在一夜之间失去了父母和兄长,一切也回不到从前了。 难怪手腕上有好几条新旧不一的刀痕。 顾清焰觉得既心疼又后怕。 万一她成功一次,那她们就生死永隔了。 “要是我能早点开始找你就好了……就不会有后面的事了。” 望着挚友内疚的眼神,言卿觉得心底涌出一股暖流。 “没事,这不是都过去了嘛。对了,你的腿怎么样了?我看到你之前给我的留言说……” 顾清焰愣了愣,随后垂下脑袋,无声地弯了弯唇角。 “咱俩也都挺倒霉的,好像还真跟车祸有什么不解之缘。” “我去参加国际拉力赛,虽然拿了冠军,但是赛车最后冲出了赛道,然后就咣——撞了上去。” “我呢,断了条腿,损伤了神经,现在里面还留着几个钢钉。我的领航员受了重伤,好在没有什么后遗症,还在休养。车子也几乎撞废了,毕竟跟我并肩作战过,我又花了大价钱修好了。” “不过,我以后没法再参赛了,所以拿到冠军就直接宣布退役了。” “第一次参赛,就拿了冠军,还破了纪录……但也只比了一场,就在巅峰时期退役了。现在嘛……虽然参加不了拉力赛,有时也能去地下赛车场打发打发时间,顺便挣点零食钱。” “挣什么零食钱。还这么危险。”言卿小声吐槽道,“你一个富二代,还缺这么点钱?只要你别作死去搞什么创业投资,这辈子都不愁吃穿了好不好。” 顾清焰闻言哈哈大笑起来。 “卿卿,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我呢,比较叛逆,对继承家业没什么兴趣,跟爸妈也没什么话可讲。” “不拼这一把,我一定会后悔……而我宁可断腿,也不要后悔。大学学的计算机知识,正好用来优化赛车的中控系统,也算没白学。” “况且,你的照片还在我车里贴着,我当然要拿第一了……可惜我没能亲自领奖,不然,我要让全世界都看见你。” 正说着,她的眼神转向窗外的劳斯莱斯,话风突转。 “对了,那辆车是你的吧?” “啊?是。”言卿点点头。 傅妄烬说,她是云景花园的主人。 那应该也算这辆车子的主人吧? “这车是改装过的。”顾清焰敏锐地抓住了一些细节,“造价应该不菲。” “改装?” “没错,我怀疑里面搭载了什么武器系统。毕竟,看似平常的外壳和玻璃,全都是防弹的,有些细节也跟原版不一样。” “……极有可能。” 像傅妄烬这样的人,倘若不这么小心,恐怕早就死了几百回了。 “卿卿,你有回过家吗?” “家?” 言卿脑子里有些空白。 过了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顾清焰说的是爸爸妈妈在校园里的家。 “……没有。” “是这样,我……不久前回了趟学校,竟然看见你家亮着灯。我上去敲门,结果没人应。” 顾清焰挠了挠头发, “敲邻居门,邻居也不开……我就只好走了。” 言卿一言难尽地抿了抿唇,弱弱地问了一句: “你还记得……自己那天什么打扮吗?” “……” 顾清焰看了看自己,陷入了沉默。 好吧,她这种惊世骇俗的装扮,看起来确实不像个好人。 大半夜去敲别人门,难怪敲不开。 “言教授出事后,学校发生了很多事,你应该还不知道。” 似乎想起了什么,顾清焰轻轻叹了口气。 “不过,你提起江鹤延,那一切都说得通了。” “卿卿,接下来我说的话,你要做好心理准备。我知道,就算我瞒着你,你也会自己去查的。” …… …… 不夜皇城。 帝都的顶级会所,不仅璀璨奢华,而且具有更强的安全、隐私性,是上流人士最青睐的娱乐场所。 能在这里消费的人,权势、财富、地位缺一不可。 据传说,不夜皇城仅仅一天的营业流水,竟然能达到恐怖的八位数……属实是个吸金敛财的聚宝盆。 只是,鲜少有人知道,不夜皇城背后的主人,是傅妄烬和白夜。 娱乐业是暴利产业,能在这块蛋糕上分一杯羹的,背后多少都有些见不得光的势力。 而帝都的娱乐生意,很早就被各方势力瓜分垄断,后来人连口汤都喝不上。 直到傅妄烬等人横空出世。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一个强悍的独裁者,先用铁血手段铲除异己,再以绝对的实力震慑各家,想活命,就得把吞下去的乖乖吐出来。 看似是娱乐产业的洗牌,实际却是几方地下势力的连环绞杀——最后活下来的,才有资格分这块大蛋糕。 因此,短短数年,不夜皇城便一家独大,无人敢捋其虎须。 “真是的,什么奇葩行为,谁他妈大白天的来会所啊。” 顶层包厢里,白夜坐在皮质沙发上,长腿交叠,手中轻轻摇晃着玻璃杯里琥珀色的酒液,表情十分揶揄。 一旁坐着的萧頔耸了耸肩,不予置否。 “正好。” 另外一边的男人坐得笔直,穿着一套精干挺括的高级西装,面部线条深邃清隽,带着冰冷的棱角,高挺的鼻梁上架着金丝眼镜,愈发显得眼神似冰寒凉,整个人透着一种禁欲感。 “我刚找到些资料,今天正好给他。” “什么资料?先给我看看。” 白夜嬉皮笑脸地冲沈自容伸出手。 “他能看,我肯定也能看。” 沈自容点点头,将手中的文件袋递了过去。 然后点起一支烟,慢悠悠地抽了起来。 “自容,烟瘾越来越重了。”萧頔忍不住提醒,“这都第几根了。” “抱歉,不抽了。” 沈自容将烟蒂在烟灰缸里摁灭,脸上的表情晦暗不明。 “最近有压力?” 白夜的眼睛没有离开手中的文件,嘴里有一搭没一搭地问。 第22章 病入膏肓的恋爱脑 沈自容下意识地抽出一支烟,回过神后,又默默收了回去。 “稍微有一点。” “怎么说?”白夜抬起眸子似笑非笑,“什么事让沈总都感到压力了?” “傅家的人,不太老实。”沈自容缓缓开口,“他们在搞小动作。” 人尽皆知,傅妄烬是个心狠手辣、六亲不认的活阎王。 他身上的确流着傅家的血,却压根儿不听傅家老爷子的招呼。 不仅用强硬铁腕控制了傅氏集团,把一众高高在上的掌权派折腾得鬼哭狼嚎,还扶持沈自容做了集团总裁,将大权收拢到了自己手中。 自此,傅家的人对傅妄烬是又恨又怕,更是将沈自容视作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活剐了他。 可是背后给沈自容撑腰的那尊大佛,是傅妄烬。 敢动沈自容,那是活腻了。 “小动作?”白夜若有所思地重复了一遍,“有点意思。” “抓不到我的把柄,他们似乎派人去海城了。” 沈自容头痛地揉了揉眉心。 “我妹妹还在那里上大学。” 沈自容父母双亡,只有一个妹妹相依为命。 白夜闻言,眸色冷了下来,唇边的微笑有些危险。 “这事儿交给我。你妹妹不会有事的。” “……那你行事稍微低调点。” 沈自容无奈地扶额叹气, “别吓着我妹妹。” “……他妈的!” 沉默了几秒,白夜气呼呼地把文件摔在了茶几上, “老子倒了八辈子霉,跟你们这群没良心的做兄弟……” 萧頔忍不住呵呵笑出了声。 白夜,可真是个妙人儿。 这时,包厢门被推开,傅妄烬的声音凉凉响起: “怎么回事?刚上来就听见白夜在骂街。” 萧頔笑得更欢实了:“傅哥,你来了啊……” “哟,这不是咱们傅爷吗。” 白夜眼珠一转,坏笑着调侃道, “听说昨天你家小雀儿留你过夜了?感觉怎么样,腰酸不酸?” “滚。” 傅妄烬脸上闪过一抹不自然,玉白的耳根更是肉眼可见地泛红。 “少管闲事。” 刚进门半步,便闻到了酒精和烟草混杂的气味。 脑海中突然浮现一张苍白病态的小脸,还有一双咳得眼眶通红含泪的眸子。 “换个地方聊,别抽烟了。酒也放下。” “拜托,这里是娱乐会所啊!” 白夜简直无语,满腹牢骚, “先叫我大白天的过来,还tm烟酒不沾——” 抱怨到一半,他突然住了口,望向傅妄烬的眼神都变了。 “哦~~~我说呢,原来是老房子着火了——难怪难怪,失敬失敬……” 萧頔又是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还有一件事。” 傅妄烬别过脸,煞有介事地咳嗽了两声, “她不是金丝雀,以后不许这么称呼她。” “拜托,金丝雀多可爱啊。”白夜贱兮兮地笑道,“总比地下情人什么的好听吧?” “谁跟你说她是我的地下情人了。” 碰上白夜这种刁钻难缠的家伙,傅妄烬也是满头黑线。 “她是我妻子。” “行行行,你说啥就是啥。” 白夜站起来抖抖衣裳,一脸淡定, “反正最终解释权归你。” 傅妄烬想了想,凝眸道: “我是说,法律层面的。” 此言一出,包厢里瞬间陷入了死寂。 过了将近半分钟,白夜终于反应过来,嗷嗷地喊了起来: “卧槽!你跟她领证了?这么重要大的事竟然一直瞒着我们?好啊,连个招呼都不打,你都把人拐进户口本了?” “咳咳。” 傅妄烬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再次别过脸去, “其实……她也不知道。” 一句话又给白夜雷了个外焦里嫩。 “卧槽,你都跟人领证了,然后人家还不知道?” “……暂时不知道。” 傅妄烬默默垂下了脑袋,还摸了摸鼻子,模样竟然有点像做了错事的小孩。 萧頔似乎对此早有预料,只是坐在原地笑——这样的行为,明明很符合傅哥的个性,不是吗? 沈自容惊异地看看傅妄烬,再看看白夜,最后看看萧頔,他觉得这仨人好像有什么事瞒着自己。 “什么时候的事?” “她来云景花园第三天。” 白夜仔细一琢磨,感觉好像哪里不对劲。 这个时间,他不是还在养伤吗? 哦,对了,第三天…… 好啊,敢情这小子刚脱离危险,就他妈跟言卿领证去了?! 草! “你他妈让我说你什么好!” 白夜悲愤地拍着桌子,脸上写满了恨铁不成钢。 “都没搞清楚人家对你有意思没,你就跟人扯证了?” “反正是迟早的事。” 傅妄烬淡定地承认了, “追她的人那么多,我先上一重保险,也挺好。” “嘶——”白夜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 “我他妈见过恋爱脑,没见过你这种病入膏肓的恋爱脑!” 说罢,又转向萧頔。 “我说,你也别光干看着笑,赶紧给他的脑子开点药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萧頔乐得直不起腰来。 “行了,别墨迹了。赶紧换地方。”傅妄烬眉头轻皱,“我还要回去吃晚饭。” “……草!” 在白夜骂骂咧咧的声音里,几人换了包厢,不仅禁烟,连酒水也换成了花茶。 “这是最近搜集到的资料。”沈自容将文件袋递给傅妄烬,“基本印证了咱们的推测,但是也查到了几个之前没留意的人。” “毫无疑问,对方是想拿言卿当鱼饵,让你乖乖进套……只可惜,张网捕鱼,渔网破了。” 白夜一旦正经起来,其思维之缜密,非一般人可比。 “我一直在想,究竟是谁,能把你的心思摸得一清二楚……那个时候,你跟言卿应该还没什么交集。” 沈自容一脸凝重地说道: “虽然咱们端掉了那个场子,但是幕后主使已经金蝉脱壳跑了……况且事发突然,当时最重要的是救言卿。” “更麻烦的是,很多身份显赫、地位尊崇的权贵之人,都曾经在这个假面拍卖场做过交易。为了遮掩自己的肮脏行径,他们一直在暗中阻挠我的调查,甚至还试图销毁这个拍卖场的人证物证。有这群人帮忙把水搅浑,当年的始作俑者甚至无需自己出手,就能高枕无忧。” “他们是在找死。” 傅妄烬端起花茶抿了一口,眸色清冷。 “自容,找个人开刀,杀鸡儆猴。” 第23章 蛛网 不知不觉间,已经过了下午茶的时间。 言卿望了望窗外的日光,意识到自己该跟顾清焰说再见了。 “清焰,我要回家了……以后我们再约。” 她揉了揉眼睛,神情已有些疲惫,却还是露出了令人安心的笑容。 顾清焰更加心生不忍了。 见言卿站起身来要走,她竟不由自主地拦在了前面,轻轻握住了言卿瘦弱的手腕。 “卿卿,不要勉强自己。我看得出,你在傅妄烬那里……明明过得不好。” 虽然打扮得暗黑冷艳,却有一颗赤诚之心。 “我知道他是什么人,但我不怕他。只要你愿意,我一定带你逃出去。” “我家在国外也有些产业……只要出了国,走得够远,傅妄烬也有鞭长莫及的时候。” 她的眼眶突然红了。 “我们总会有办法的……你说对不对,言卿大小姐?” 言卿身子一颤,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两人共同走过的青葱时光。 那时,十几岁的顾清焰穿着青春洋溢的校服裙,齐刘海,高马尾,气质干净而清纯,总是笑吟吟地看着言卿,温柔地戏称她一句: “大小姐!” 即使后来,顾清焰的风格发生了天翻地覆的转变,她也依旧这么叫言卿。 “走吧,大小姐。我现在是你的打手了。” 她们是最亲密的朋友,最默契的同伴,更是一对耀眼的双子星。 从中学到大学,她们一起经历过的热烈、烂漫、年轻、纯粹的时光,那炙热、盛大、一往无前的青春,足以定格为人生的永恒。 言卿鼻子一酸,泪珠不争气地往下掉。 “你放心,傅妄烬对我很好……是我自己想不开,把自己折腾得半死不活的。” “我保证,一定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下次你再见我,肯定就不是这个死样子了……” 顾清焰重重地点了点头,伸手轻轻拭去她的泪花: “我的承诺永远有效。只要你想走,我马上就来接你,去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我有钱,肯定养得起你。” 言卿破涕为笑:“那我岂不是把你给拐走了?你爸妈得恨死我。” “他们……”顾清焰抿了抿唇,眸中闪过一抹异样的情绪,“无所谓了。” “怎么了?”言卿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不快,“是不是……发生什么了?你告诉我,我帮你想办法。” “没事,又不是一天两天了。” 顾清焰笑了笑,亲昵地摸了摸言卿的头发, “看见你活着,我觉得真是太好了。” 临分别时,言卿紧紧抱住了她的挚友。 “清焰,一定保护好自己。” “我不能再失去你了。” …… 咖啡馆外,隔着一条马路,停着一辆看起来很旧、极不起眼的黑车。 车内的驾驶座上,一个戴着黑色口罩及鸭舌帽的男人正对着手机汇报着监视情况: “言卿离开云景花园后,直接到了犀木咖啡馆,跟一个……黑社会的女的聊天。聊了几小时,现在应该要离开了。要继续跟吗?” “别跟了。傅妄烬的手下不是吃素的。” 手机那边传来冷静的男声。 “千万别被发现。去跟那个女的,搞清楚她是谁,跟言卿什么关系。” “明白。” 男子放下手机,眯起眼睛望向咖啡馆。 言卿从门里走了出来,又不舍地回头挥手,然后才上了那辆劳斯莱斯。 “言小姐,”驾驶座上的青年坐正了姿势,“接下来去哪里?” “抱歉,等很久了吧。” 言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老友见面,总有聊不完的天。咱们回云景花园吧,别让他等着。” “遵命。”邓淮也笑道,“您太客气了。” 发动车子时,他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对面停着的黑车,温和俊俏的眸中闪过一丝寒芒。 这辆车,跟了他们很久了。 邓淮看了看后视镜,见言卿歪着脑袋,似乎已经靠着座椅睡着了。 算了,还是不要惊动她了。 敢在明面上对傅爷的人动手,基本是脑子被驴踢了。 估计这辆车只是来跟踪监视的,不会轻举妄动—— 退一万步讲,哪怕想动手,也得有那个资本。 这辆劳斯莱斯被改装得跟坦克似的,他们傅总也说过,必要的情况下,他可以自己做主,把对面撞毁或者炸掉。 原则只有一条,保证言小姐的人身安全。 “系好安全带。” 临走时,傅妄烬还没头没尾地又叮嘱他了一句。 邓淮知道是什么意思——采取暴力手段前,确保言小姐已经系好安全带。 明明只是出趟门,傅总却好像已经把最糟糕的情况都预想到了。 不过……他还真没想到,竟然真有人敢来跟踪傅总的车。 邓淮不动声色地记下了黑车的型号和车牌,等回去就上报。 他是个精明细致的人,对眼下的情势看得很清楚。 只要是言小姐的事,那就没有小事。 …… 邓淮稳稳地开着车,言卿的睡眠很浅,不到一小时就醒了。 望着窗外的风景,言卿看了眼手机——应该能在四点半左右回去。 回想起跟顾清焰的会面,她心里渐渐生出些不安的感觉。 “喂,清焰,有些事我可能没说到位。” 言卿拨通了电话,生怕自己提醒得太迟。 “你一定要注意安全……我担心你我见面之后,会被我连累,被一些居心叵测的人盯上。” 毕竟,上辈子就有人拿她的命去害傅妄烬。 如果顾清焰跟她扯上关系,很有可能也被牵涉到危险的境地中。 “你千万小心,我回去让阿烬派人保护你,你自己也要提高警惕——” 另一边,苦艾酒吧。 顾清焰慵懒地靠在吧台边,手里摇晃着一罐啤酒,微微眯着眼,整个人透着一股子不好惹的痞气。 跟那个在言卿面前哭泣的女孩,判若两人。 听到好友担忧急切的声音,她反而从容地笑了。 “大小姐,别担心。我没那么容易出事。我是属蜘蛛的,当年为了找你,我可是织出了密密麻麻的网……” “哪怕撞上蛛网的只是一粒微尘,也绝对逃不过蜘蛛的感官。” “我的消息很灵通的,放心吧。灾难始终慢我一拍。” 见她挂掉电话,柜台后的调酒师恭敬地奉上一个账本。 “老板,这是最近走的账,请您审阅。” 当初为了找言卿,顾清焰频繁出入地下场所,本来是想出钱买她的下落,最后发现没什么卵用,索性自己创立了苦艾酒吧,不为盈利,就是为了构建情报网络,自己打探消息。 她具备成为情报贩子的实力,但却过分谨慎,对于搜集到的情报,顾清焰基本上是只看不卖……因此得以远离纷争,独善其身。 卿卿,如果我能穿越时空回到过去,我一定会早早把网织完。 我的蛛网虽然脆弱,但一定能保护你和你的家人。 第24章 跟谁在一起都可以生活得很好 言卿回到云景花园时,正好四点半。 她不由得松了口气。 自己前科太多,傅妄烬实在是缺乏安全感……要是回来得迟了,两人之间本就脆弱不堪的信任度恐怕会瞬间土崩瓦解。 这个男人,在外头明明那么冰冷强悍,好像一丝弱点都没有…… 可是只要涉及言卿,他会卸下所有伪装,变成一个偏执、疯狂,甚至有些神经质的危险分子。 言卿忍不住想起,上辈子临死时听到的消息。 那个杀死自己的男人说,傅妄烬找不到她,血洗了帝都的半边天。 她从来没怀疑过这句话的真伪,因为凭她对傅妄烬的了解,这事他绝对干得出来。 他爱她,像是深渊的诅咒,亦是扑火的飞蛾。 哪怕坠入十八层地狱,也不会让她孤单一人。 “言小姐,傅总应该已经到了。” 邓淮好心提醒道, “他们的车在这儿停着呢。” 言卿一愣,又看了一眼时间——四点三十三。 跟邓淮打了声招呼,便匆匆下车往别墅小步跑去。 一进门,果然见傅妄烬端坐在客厅里,膝上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似乎正在全神贯注地工作。 身形如雕塑般矜贵英挺,骨节分明的手指在键盘上灵敏跃动着,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像极了一台冷漠无情、永不犯错的精密机器。 果然,认真的男人最有魅力。 可惜言卿没什么心情欣赏,她顿住了脚步,整个人有些紧张无措。 傅妄烬听到了声音,抬眸见是言卿,便将笔记本合上放在一旁。 “那个……抱歉,我是不是回来得晚了?” 言卿小心地笑着,轻手轻脚地跑到他身边, “等很久了吗……我保证,下次一定早点回来……” 管家正端着茶水走过来,听到言卿的话,忍不住一脑门冷汗。 他们家爷三点钟就回来等着了,现在都快等了两小时了…… 虽说这个事儿吧,好像也不能怪言小姐。 毕竟谁家三点钟吃晚饭啊…… 可话又说回来,让爷等了两小时,肯定该发火了。 言小姐,您自求多福吧。 这么想着,管家走到茶几边,给傅妄烬面前凉透的茶水里又添了些热的,又给言卿倒了一杯。 “没有,我也刚到。” 漆黑狭长的眼眸像是深不见底的漩涡,低沉的嗓音里似乎蕴含着某种压抑的情绪。 咦,没发火? 管家有些错愕,但他很识眼色地退下了。 “开心吗?” 言卿发愣间,冷不防听他问了一句。 她心念一动,便靠着傅妄烬坐了下来,顺手环住了他的腰,小脸亲昵地蹭了蹭他的肩膀。 “特别开心。今天去见我最好的朋友了。只可惜,我手机里连一张你的照片都没有,我跟她说,你是我见过最帅的男人,她非不信,还说肯定是我恋爱脑,情人眼里出西施。” “来嘛来嘛,我们拍张照片,下回见面,我就能拿出来跟她炫耀了。” 一边说着,言卿拿出手机,不由分说便轻轻环住男人的脖子,将甜美可人的笑脸贴了过去: “阿烬,笑一笑哦——” 傅妄烬微微一怔,下意识地勾了勾唇。 卿卿在哄他。 尽管眸中并无笑意,他还是顺从地配合着言卿,让她拍下了一张合照。 “好啦,阿烬真乖。” 言卿满意地点了点头,顺便亲了亲他的脸, “把这张照片设置成手机壁纸,想你的时候就拿出来看看……” 侧脸传来柔软濡湿的触感,傅妄烬身上冷沉的气息消散了大半,墨眸中冰雪融化。 他呆呆看着言卿的笑容,像极了清晨绽放的娇艳玫瑰,似乎还带着清澈的露水。 不知为何,他的喉结不安地上下滚动着,心底突然隐隐有些涩痛。 像言卿这样的女孩子……不论跟谁在一起,都可以生活得很好,不是么? 可他不一样。 如果失去她的话……他简直不敢想象那种感受。 傅妄烬眼神变得晦暗不明,他忽然伸手捏住言卿的下巴,俯身吻住了她的唇。 另一只手紧紧揽着她的腰, 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言卿能够感受到他掌心传来的炽热温度,透过薄薄的衣物,灼烧着她的肌肤,让她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这个吻炽热而霸道,充满了占有欲,仿佛要将她吞噬一般。 言卿唔了一声,大脑一片空白,双手不由自主地紧紧抱住了傅妄烬的后背。 良久,傅妄烬终于放开了她,拇指轻轻摩挲着她有些红肿的嘴唇,眼底闪过一丝心疼。 “你是我的。” 他的声音低哑深沉,仿佛在宣告主权一般。 \"以后不许亲别人。\" 声音带着一丝警告的意味。 言卿的心跳得厉害,脸颊也烫得像发烧一样。 “……知、知道了。” 她结结巴巴地应了一声,然后别过了脑袋,一眼都不敢看他。 言卿羞涩的反应显然取悦了傅妄烬。 “怎么了?” 他一手揽着她的腰,另一手的指尖戳了戳言卿鼓起的粉嫩脸颊。 “生气了?” 明明在问她是不是生气了,唇齿间却溢出低沉愉悦的笑声。 “我哪有。” 言卿的脑袋垂得更低了,额上渗出了细汗……她一边掩饰着反应,一边在心里怒骂自己不争气。 虽然已经二十岁,但言卿的感情经历基本一片空白,甚至可以算是情窦初开。 毕竟从小生得漂亮,言家父母生怕女儿有一天被黄毛拐跑…… 所以,言卿上学时特地跳了两级,正好跟哥哥一个班,兄妹俩还能互相照拂。 有言瑾护着,别说黄毛了,哪怕是个正常雄性,也很难接近他的宝贝妹妹。 因此,从小到大,言卿都被保护得很好。 以至于后来上了大学,她也很难对身边的异性提起什么兴趣。 主要是因为身边一直有个优秀的哥哥,其他人怎么看都是黯然失色。 “卿卿,饿不饿?” 骨节分明的大手轻轻摸了摸柔软的小腹,傅妄烬含笑问道。 “……饿了。” 言卿老老实实地承认了。 今天她的活动量远超从前,还跟顾清焰说了许多话。 “好,吃饭。” 他将言卿拦腰抱起,径直朝餐厅走去。 言卿发现,这个人是真喜欢给自己夹菜,然后看她一口一口将盘子里的食物吃掉。 也罢,反正也不是什么奇怪的癖好,随他吧。 她专心对付着食物,却不知傅妄烬瞧见这一幕的欣喜。 他之前甚至觉得,言卿可能会把自己活活饿死。 现在看她吃得这么开心……深邃的眸中不自觉地流露出温柔宠溺。 一餐即将结束,佣人呈上两碗汤羹。 看着面前热气腾腾的鸡汤,言卿的动作戛然而止,如同被无形的力量定住,瞳孔一缩—— 手中的餐具“砰”得掉在了盘子上,言卿捂着嘴一把推开椅子,几乎连滚带爬地冲进了洗手间。 “呕……” 传出难以抑制的呕吐声。 傅妄烬已经慌忙起身去看,余下几个佣人面面相觑。 ?什么情况? 不会吧不会吧! 先生昨晚是留宿了没错,但也不能一晚上就怀孕了吧?! 第25章 讨债这种事,当然要自己来了 言卿虚弱地伏在洗手台前,喘息粗重,几缕发丝被额上渗出的细汗浸湿,略显狼狈地沾在脸上,眼眶红得吓人,细细的泪痕无意识地顺着颊边滑了下来。 刚刚吃进胃里的东西已经吐了个一干二净,可她还是不住地干呕着,好像要把内脏都呕出来。 “卿卿……” 傅妄烬眉头紧皱,一手轻抚着她的背,一种说不出的心疼在他心底翻涌,堵在胸腔让他喘不过气来。 “没……没事。” 言卿剧烈地喘着气,摸索着打开水龙头,一只手无力地往脸上撩了点凉凉的水花。 “我……我已经好多了。” 话音未落,又是一阵痛苦的干呕。 “不行,我叫萧頔来。” 傅妄烬刚要打电话,就被言卿拽住了衣裳。 “别,我没事。” 她满脸都是泪痕,发丝沾在颊边,脸色愈发差了。 吐得连身子都直不起来,最后差点往后倒下去—— “卿卿!” 幸好傅妄烬接得快,一把将她拉进了怀里。 “没……没事……” 言卿一手抓着他的袖子,然后慢慢坐在了冰冷的地板上。 “让我缓缓……” 她觉得有些喘不上气,胃在痉挛。 傅妄烬单膝跪地扶着她,近一米九的身高,即使跪着也显得身形高大。 “卿卿,你怎么样?” 他无措地摸了摸她的脸, “我先抱你回房间休息,好不好?” “……好。” 言卿惨白着脸,艰难地笑了笑。 下一秒,身体腾空而起。 傅妄烬可以毫不费力地把她抱起来,稳稳当当地上楼,再轻轻把她放在床上。 只要倚靠着他的臂膀,心里总是充满了安全感。 因为他绝对不会松手,至死也不会。 “卿卿,还是让萧頔跑一趟吧。” 给言卿拉上薄被,傅妄烬的眉头依然紧紧锁着,目光灼灼。 “我没事,别麻烦他了。” 言卿无奈苦笑。 萧頔是个性格很好的人,虽然倒霉了点,跟个大冤种似的,总是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理由被叫到这里来…… 但他从来没有厌恶过自己,反而一直耐心地开导她,想让她振作起来。 可惜之前,言卿从来都听不进去。 她觉得,萧頔就是傅妄烬的同伙和传话筒,一丘之貉而已,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萧頔,抱歉了。 “我知道是怎么回事。” 言卿轻描淡写地解释道, “心理作用而已。一碗汤罢了,要不了命。” 说罢,她又忍不住苦笑。 “真是的,难得吃得这么饱,最后都吐掉了。” 傅妄烬望着她淡然的笑容,眼神无比复杂,深沉的墨眸涌起心疼。 只是把一碗鸡汤摆到了眼前,就不能自控地吐成这样…… 什么心理作用,明明已经可以算是严重的心理阴影了。 可她既不哭也不闹,只是平淡地笑着,举重若轻地揭过了。 “卿卿,你愿意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吗?” 傅妄烬的语气十分温柔,但眼眸微微眯起,墨瞳中划过几分冷冽凌厉。 他确实不知道如何才能消除她的心理阴影,但他知道该怎么消除给她造成心理阴影的人。 “鸡汤……是我被卖到假面拍卖场前,吃的最后一样食物。” 言卿垂下眸子,抿了抿唇。 “里面被下了药,但是鸡汤很香……我没有尝出药味儿。” “喝完我就晕过去了。一睁眼已经被卖了。” 傅妄烬的眉拧了起来,漆黑的眸子此刻更显阴沉,闪烁着令人心悸的寒光,宛如黑夜中的星辰般璀璨而冰冷。 “卿卿,是谁?” 他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伤害她的人。 “不告诉你。” 言卿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只是眼中划过一抹转瞬即逝的冷意。 “讨债这种事,当然要自己来了。” 傅妄烬静静地看着她,少顷,缓缓开口道: “我相信你有能力处理,但一定要注意安全。” 倘若自己一手代劳,恐怕卿卿会不高兴。 也罢,等她玩够了再说。 “阿烬,电脑能借我下吗?” 言卿笑眯眯地问道。 今天跟顾清焰聊得太尽兴,啥东西都没买。 “先吃点东西吧。” “不吃。” 言卿顿了顿,又弱弱地补充了一句。 “吐得嗓子疼,咽不下东西。” “那喝点粥。” 傅妄烬也固执得很。 “……我喝了你能借我电脑吗?” 言卿突然的讨价还价,反而让他愣住了。 “——看你表现。” 傅妄烬无奈地摇了摇头,叫佣人煮了碗清淡的白粥送上来,自己坐在床边,舀起一勺,轻轻吹了吹,送到言卿嘴边。 言卿瞅了眼热乎浓稠的白粥,脸上写满了嫌弃。 “一点味道都没有,难喝。” 傅妄烬动作一僵,握着汤匙的手微微颤抖,突然有些怀疑人生。 这两天是把她胆子都惯肥了? 亲自给她喂粥,人家还不喝? 他是怕她再吐个天昏地暗,才让厨房做了白粥…… 言卿见他神情呆滞,便笑眯眯地张开嘴,将汤匙里的粥吞了下去。 “好吧,也没那么难喝。” 接下来她再没作怪,一小碗粥几乎喝光了。 刚放下碗,傅妄烬便接到了白夜的电话。 他也没避着言卿,坐在床边就接了起来。 “喂?” “哎呦,你人在哪儿呢?晚饭吃完没?我没打搅你俩的好事儿吧?” 白夜戏谑的声音传来。 “有事说事。”傅妄烬揉了揉眉心,“我在忙。” “咦——你忙啥呢?展开说说。” 白夜故意拖了个长音,语气更兴奋了。 “不是你想的那样。”傅妄烬更头痛了,“再不说我挂了。” “说,马上说。”白夜笑嘻嘻地说道,“我要离开帝都几天,去趟海城。” “海城?” “对啊,你家亲戚都派人去海城了,自容他妹妹有麻烦了。” 白夜顿了顿,又道, “毕竟是你家的人,我先知会你一声,顺便问问,我能做到什么程度?” “随便你。”傅妄烬回答得十分果断,“任何程度。” “哦呦,不愧是我们傅爷。”白夜都听乐了,“有你这句话,那我就放手干了。” “速战速决,别逗留。” 傅妄烬淡淡地嘱咐道, “处理完马上回来,别耽误了这边的事。” “妈的,我还想在海城旅游两天呢。”白夜又骂骂咧咧起来,“我是啥?生产队的驴吗?我****(文明用语)” “早去早回。” 傅妄烬挂掉了电话。 第26章 卿卿属小狗的 “太尼玛艹了!” 伴随着骂声和一道令人心碎的脆响,白夜将手机狠狠摔在玻璃茶几上,手机屏幕登时便出现了几条裂痕。 “老子不就是想出去溜达溜达吗?不就是晚回来两天吗?怎么tmd还剥削到老子头上了?” “真可惜呀。”沈自容在旁边凉凉地叹了口气,“六位数的手机,又给你摔坏一个。” “老子是为了你妹妹,你在旁边说什么风凉话?” 白夜狠狠给了他一个眼刀, “你知道要请老子亲自出马,得花多少钱吗?告诉你,这个数,还不打折!” 他用手比了个数字。 “没事,你这一趟的差旅费,傅哥肯定给你报销。” 沈自容一手握拳,抵在唇边忍着笑,然而低沉的笑声还是从胸腔里传了出来。 白夜虽然有时候疯疯癫癫的,讲话也不太干净…… 但只要是他包揽下这个活儿,妹妹就一定不会有事。 白夜办事,从不失手—— 只是他实在太疯太佞,一旦认准,便会不管不顾地折腾进去,动辄要整出些惊天地泣鬼神的动静…… 最后还得傅哥给他收拾烂摊子。 幸好傅哥让他早去早回,不然,按白夜没事找事的性子,没准儿能直接把海城的各方势力荡平了。 “喂,自容,我丑话说在前面。” 白夜半是认真半是玩笑地说道, “你先跟你妹说明白怎么个事儿,我过去才好开展工作。她要是不配合,我就直接打包运回来了。” 沈自容抿了抿唇,俊容微怔。 过了片刻,他敛了敛眸,若无其事地说道: “放心,我妹妹认得你。” 白夜瞥了他一眼,似乎看穿了他的心事,有意无意地抱怨道: “真是,对付不听话的小屁孩,打一顿就老实了。心慈手软,后患无穷。” “行了行了,你少来这一套。” 沈自容头痛地揉了揉眉心, “打算怎么去海城?什么时候出发?” “今晚。”白夜站起来看了看窗外,“我买了机票。” “不是有私人飞机吗?买什么票。” “你懂个屁。这边飞机一飞,那边马上就知道了。” 白夜大大咧咧地叉着腰, “我先去瞅瞅啥情况。反正已经跟咱傅爷报备了,人家估计也忙得顾不上我——” 沈自容忍不住插嘴道:“你胆子是真大。要是我,这两天肯定不会在工作时间以外给他打电话。” “切,老子跟他啥关系。” 似乎想起了什么,白夜突然正经了不少。 “沈自容,安心干你总裁的活儿,我不在这几天,脏事儿让傅妄烬自己干。” “……我知道。”沈自容点点头,金丝眼镜闪着理性的光,“这种事我不懂,沾手了反而容易被抓住把柄。” “行了,哥们儿走了!” 白夜拍了拍他的肩膀,大步离开了。 “注意安全,早点回来。” 沈自容望着他的背影,喃喃说道。 …… …… …… “说好的电脑。” 言卿笑眯眯地伸出手, “你去忙吧,我就不打扰你了。” 用完就扔,良心被狗吃了。 “……呵。” 傅妄烬都给气笑了。 “小白眼狼。” 他低低骂了一句,还是让管家把电脑送了上来。 “多谢。” 言卿冲他挥了挥手,笑得一脸灿烂, “再见咯。” 得,打发人的话都摆在明面上了。 “电脑有开机密码。” 傅妄烬噙着笑,两只手优哉游哉地抱在胸前,一脸戏谑地欣赏着她的表情。 “……” 这回轮到言卿沉默了。 过了几秒,她抬起含情脉脉的眼眸,语气中满是谄媚和讨好: “阿烬,能不能……” 傅妄烬眼中闪过一抹别样的兴味,便用修长的手指点了点侧脸,舌尖顶了下腮。 暗示得很明显。 言卿忍不住腹诽——无聊。幼稚。闲的没事干。 “好呢。” 她甜笑着冲他勾了勾手, “你过来我才好亲你呀。” 趁男人俯下身子,言卿贴上去,实在没忍住,咬了他一口。 “嘶……” 傅妄烬皱着眉头揉了揉脸,白皙的皮肤上浮现了一枚泛红的咬痕, “卿卿属小狗的。” 言卿扑哧一声又笑了出来。 这男人有时说出的话,实在是可爱得紧。 “阿烬真娇气。” “嗯……也好。”傅妄烬淡定地点了点头,“算是卿卿盖的章子,正好宣誓主权。” 言卿的笑声戛然而止,她震惊地望向他脸上那个红印: “……过了今晚,还消不掉吗?” 坏了坏了,他要是顶着这个引人遐思的红印出门,别人会不小心脑补出什么奇怪的画面啊! 言卿欲哭无泪地想道。 “那个……试试热敷什么的,或许,明天就看不出来了……” “为什么要看不出来?” 傅妄烬用舌尖顶了顶被咬的部位。 “这不挺别致的。” “……”言卿彻底无语了。 过了片刻,她艰难地抬起脸: “……你喜欢就好。” “乖。”傅妄烬揉了揉她的脑袋,语气里莫名有几分调笑的意味,听得言卿脸红。 “密码是。” “……真是朴实无华的密码啊。” 言卿叹了口气,连忙输入密码开机。 傅妄烬见她专注,便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 “你有两个小时的时间。两个小时之后,我就要来收电脑了。” “不要。”言卿的眼睛都没离开屏幕,“那时候不才八点多嘛。” “那一小时半。” 男人的语气不容置疑。 “两小时就两小时。” 言卿认命般垂下了脑袋。 “从现在开始算起!” 傅妄烬出门没多久,嘉嘉就走了进来。 “言小姐,我给您洗了蓝莓,对眼睛好。” “啊?”言卿一愣,“你……” “我过来陪陪您。”嘉嘉不好意思地笑着,“跟您说说话,总不至于无聊。” “嗯……”言卿沉吟片刻,“我可能没时间跟你聊天。这样吧,你坐着玩手机就行。” 让嘉嘉上来陪她,只是不想她独处一室罢了。 或许……还是担心她一个人做傻事? “哦,谢谢言小姐。” 这时,伴随着嘀嘀一声,言卿看见顾清焰的头像闪动着,点开后见对话框里发来一个资料包。 【大小姐,感觉你可能会用到,先给你准备好了。】 第27章 博弈人心 【还有一件事,别找人保护我,我不喜欢有人跟着。】 “……” 言卿唇角抽了抽,手指在键盘上晃了晃,不知道往哪里敲。 最后回了个“收到”的表情包。 【大小姐,你不会出门还要写申请吧?】 “……” 言卿挠了挠头,还是不知道怎么回。 【反正,不管你打算怎么办,别一个人胡整,好歹拉上我。】 【……我最近闲得慌。】 言卿几乎能想象到她说出这番话的傲娇神情,不由得露出了笑容。 【好好吃饭,好好睡觉。有事找我,我自己人。】 指尖轻轻敲击键盘,言卿最后只回了个“好”字。 被关了太久,她好像不会说话了。 快速浏览完顾清焰发来的资料,言卿又打开了学校的论坛,循着日期往前找—— “道德沦丧!金融学教授猥亵女学生!” “令人震惊!堂堂金融学教授竟然干出这种事!” “人设崩塌!事业有成、家庭美满的他竟然……” 不用点进去,言卿都知道里头写了些啥。 顾清焰提前给她打了预防针,自从车祸后,就有所谓的“受害者”出来举报她爸爸猥亵自己。 翻着翻着,言卿竟然还看到了一条视频。 视频里的女生脸部被打了码,但言卿一眼就认了出来——胡琪。 爸爸带的学生不多,也喜欢请他们来家里探讨交流。 后来爸爸去世,这些学生都转到了江鹤延门下。 “对不起,我觉得自己有点恶毒……但我又觉得,这是上天在救我。如果言教授他们没有遭遇车祸,我可能这辈子都……” 视频里的女生一边抹着泪,一边抽抽搭搭地诉说着。 “言教授说……如果我不满足他的要求,他就不让我毕业……他还说,他跟很多企业家都很熟,能说得上话,我要是不听话,他也能让我找不到工作……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他明明有妻子,有孩子……平时看上去那么温和那么好的一个老师,他的真面目竟然会这么不堪……现在他死了,老天有眼,我终于可以为自己伸张正义了……” 视频还有一小半,言卿懒得看了。 便点了暂停,下意识地光顾评论区。 “知人知面不知心,看不出来言斯辰是个斯文败类啊。” “都有老婆孩子了,还在外面乱搞……” “这是造谣!言老师绝对不是这种人!明明就是含血喷人!” “天哪,要不是他死了,这件事会不会一直都深埋地下?” “教师的耻辱。死亡让他逃脱了制裁。运气真好。” “一个女生,怎么会拿自己的名誉诬陷一个死人?肯定是真的!” …… 有骂他的,也有为他辩护的,也有飘忽不定吃瓜的。 反正人都去世了,再也不能开口辩解了。 不过…… 言卿不由得蹙起了眉头。 这个胡琪,她的印象倒不是很深。 唯一一件事,是她来家里找爸爸,结果被训哭了。 那是言卿难得见到自己的父亲那么严厉。 她忍不住偷偷猫着腰听墙角,只听门缝里传来父亲毫不留情的呵斥。 “胡琪,你要明白一件事,涉及学术的事是很严肃的!” “你这种行为,甚至可以归结为学术造假了!” “而且,你自己的水平体现在哪里?你的思维逻辑在哪里?一看就是拿别人的东西缝合的!你觉得凭这样的论文,能过关吗?能拿到毕业证吗?” “回去重新做一份!如果有不懂的,让裴济给你讲!” 门里还传来胡琪的哭诉声。 “言老师,重做的话我肯定做不完的……求求您帮帮我吧,我真的不想延毕……” “胡琪,你觉得拿到毕业证,你的能力就真的达到毕业水准了吗?” “不趁着在学校好好打磨水平,以后出去工作了怎么办?打算做个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吗?” 后来,胡琪哭着冲了出去,差点把偷听的言卿撞翻。 “爸……爸爸,”言卿小心地敲了敲书房门,“胡琪师姐跑出去了,她会不会想不开……” 言斯辰原本余怒未消,听见女儿的声音,火气基本消了,只剩一声叹息。 随即给裴济打了个电话,嘱咐他去安慰安慰胡琪,顺便指点一下论文。 “爸爸,您为什么这么凶啊。”言卿十分不解,“明明可以好好跟她说,何必弄得这么……师姐说不定以后毕了业都记恨您呢。” “卿卿,这是触及到原则和底线的事,一丝都不能马虎,更不存在商量的余地。” 言斯辰摘下眼镜,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而且,你这个师姐,水平够不够且不说,她的态度就不端正。如果不是为了应付毕业,她还打算糊弄过去。爸爸从前说的话,她只要听进去几句,就不会交出这样的作业了。” “卿卿,爸爸再教你一条道理——因材施教。跟不同的人,要有不同的应对办法。就比方说,你裴济师兄,他一向很认真,也很敏感,所以爸爸指出他的问题时,只要稍微指点一下,他就会自己找出问题并解决。但你胡琪师姐不一样。如果爸爸不凶一点,严厉一点,她是听不进去这些话的,最后反而会害了她。” “爸爸是老师,不能误人子弟。得把学生往正路上引啊。” 当时,言卿嘿嘿一笑:“那祝爸爸严师出高徒,桃李满天下。” “小皮猴子,就你机灵。” 言父被逗笑了,伸出宽厚的手掌揉了揉女儿的脑袋。 “走,跟爸爸下棋去。” “爸爸,我觉得我快要赢你了。” “哈哈哈哈哈……” 言父开怀大笑起来,笑毕,又认真地说道。 “卿卿,爸爸再啰嗦一句。下棋的规则是很容易理解的,所以高手过招,博弈的都是人心。” …… 从回忆中抽出身来,言卿的指尖缓缓滑动,电脑界面重新回到了胡琪的视频画面中。 是啊,这个学术水平不怎么样,学习态度也不端正,甚至硕士都毕不了业的学姐…… 怎么都能在江鹤延手下读博了呢? 第28章 再见裴济 深夜,言卿半蜷着身子,闭眼装睡。 脑海里念头翻涌,实在没什么睡意。 感觉到身侧没有声音,傅妄烬应该睡着了,她索性小心地撑着床坐了起来,轻轻呼出一口浊气。 冷不丁的,耳垂被人拨了拨,温醇的男声从身后响起: “瞎琢磨什么歪点子呢?” 言卿身子一僵,一转头便对上了一双漆黑的眸子。 “你……你没睡?” 不知为何,男人的语气带着几分笑意。 “我一闭眼,你又跑了怎么办?” “……” 言卿的肩膀塌了下来,胸口憋着一股子气,嘴都瘪了。 “好好喘气,不然萧頔又有的忙了。” 大手顺着脊柱一下一下抚触着。 “乖乖睡觉,天塌不下来。” 言卿刚叹了口气,身后又传来低沉的男声。 “天塌下来有我顶着,怕什么。” 不敢看他的眼睛,言卿试探着问道: “那如果……我把天捅了个窟窿出来,怎么办?” 傅妄烬似乎被逗乐了: “还能怎么办?我只好屈尊扮回女娲了。” 不待言卿反应,身体就被一条坚实的手臂搂进了怀里。 “等一下……” 言卿笑嘻嘻地挑事, “难道咱们傅爷还能女装吗?” 话音未落,屁股就被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 “哎呀——” “别乱动。乖乖睡觉。” 傅妄烬的手指绕着她的发丝,漫不经心地说道, “白夜出差了,明天我要亲自处理些事情。” “哦。”言卿答应了一声,“那我就跟闺蜜逛街去了。” 真是天赐良机。 …… 犀木咖啡馆。 会面的时间选在了早上,店里没什么人。 “顾清焰,你到底有什么事?我是看在言教授的面子上赴约的,以后别再联系我了。” 一个青年坐在咖啡桌边,满脸不耐。 “裴师兄,看在言卿的面子上,我勉强叫你一声师兄。” 顾清焰的手指嗒嗒地敲着桌面。 “听说你从江鹤延门下毕业后,直接进他的公司做财务了?没想到,你的心理素质还挺过关。” 裴济的脸色更不好看了。 他起身就要走,却被顾清焰按住了肩膀。 “师兄,急什么。人还没到齐呢。” 正说着,咖啡店的门被推开,言卿走了进来。 “裴师兄,好久不见。” 同样是见到故人,裴济的表现却跟顾清焰全然不同。 他的呼吸骤然急促起来,脸色变得惨白,身子一下子跌坐在了椅子上。 “何必表现得这么吃惊。”言卿勾了勾唇,“你应该早就知道,我没死。” 裴济艰难地挤出一个笑容: “但我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你。” “别紧张,我不是来找你算账的。” 言卿拉开椅子坐在了他对面, “我应该谢谢你,毕竟是你告诉清焰我家里人埋在哪儿。” 裴济努力调整着呼吸,过了好一会儿,才仰起脸问: “你回来……是想做什么?” “当然是来救你啊。” 言卿轻松地笑了笑,将手中的文件扔在桌上。 “师兄,看来我爸爸出事后,江鹤延没好好教你啊。你瞅瞅,连对外公开的财报,都没做好。我一看就知道有猫腻。” “……”裴济陷入了沉默。 有些账,本就不合法,是怎么做都做不平的。 以言卿的能力,发现不了异常才不正常。 “你上学的时候选修过法律,应该知道这种经济犯罪要判多久吧?” 言卿懒散地说道, “你猜猜,一旦出了事,江鹤延会不会把你推出去挡刀?以他一贯的作风,你会不会做那个替罪羊?” 裴济低垂着脑袋,一语不发。 “师兄,别傻了,你清楚那个人的人品,不是吗?” 言卿又笑了。 “我现在要对他动手了。看在这么多年的情分上,我来提醒你一声。” 她的声音蓦然间沉了下去。 “要么,你跟我站在一条船上;要么,我把你跟江鹤延一块儿料理了。” 过了许久,裴济终于苦笑一声,眸色竟然有些释然。 “师妹,我想过有这么一天的。可我只是个普通人,我真的没有什么选择。” “言教授出事后,我就被转到了江鹤延手下。我知道是他在往老师身上泼脏水,窃取成果……可是我马上就要博士毕业了,我要是跟他对着干,我读了这么多年的书……岂不是要功亏一篑?” “他捏着我的命脉,我只能言听计从。” “我没得选……甚至去他公司做财务,我也没得选。你不是不知道我家什么情况,我必须挣钱养家。” 他的眼睛停在了桌上的文件上。 “有些账,神仙来了也做不了。只是没想到,是你先发现了其中的疏漏。” “可能……这就是老天开眼吧。我果然遭报应。” 裴济绝望地笑了笑。 “从某种程度上,我背叛了老师。” 顾清焰抿了抿唇,望向他的目光有些复杂。 “这么看来,我才是你的救命稻草。” 言卿勾起了唇角, “师兄,你的确没有什么选择。过去是,现在也是。” “不过嘛,你跟了江鹤延这么久,是不是也该展示一下你的诚意?” …… 裴济离开后,顾清焰拿出一张照片。 “他没撒谎。但我找到了更有趣的东西。” 照片是在夜店拍的,五彩斑斓的灯光交织闪烁着,营造出一种暧昧而诱人的氛围。一个浓妆艳抹、时尚火辣的的女生正在跟一个面容俊俏的男子调情。 言卿眯着眼看了看,女主角正是胡琪。 “也难怪。”顾清焰嘲讽地笑了笑,“江鹤延的年纪跟她爸一样大,估计身上老人味儿都有了,哪里比得上小鲜肉。” “啧,好精彩啊。比我想得还精彩。” 言卿淡淡咋舌, “走,咱们去找这个小鲜肉聊聊。” 自从昨晚发现胡琪在江鹤延手下读了博士,言卿基本能断定,她跟江鹤延八成有些什么有的没的。 倘若只是往爸爸头上泼脏水,胡琪应该只能换到硕士毕业证; 只有出卖身体被江鹤延包养,她才能在他门下读博。 因此,从裴济口中听到这俩人有一腿,言卿倒不是太震惊。 “有必要拐这么大弯吗?” 顾清焰突然问道。 “我是要把人直接锤死,难道会嫌石锤太多吗?” 言卿笑着反问。 第29章 逛街逛到牛郎店去了 “邓淮,咱们去魅色会所。” 言卿一边拉着顾清焰上了车,一边冲邓淮说道。 听到“魅色会所”四个字,邓淮愣了愣,随即赔笑道: “言小姐,那里没什么好的。您要是想去会所,还不如去不夜皇城呢。” 魅色会所,那就不是正经人去的地方。 男男女女,卖酒的少,卖肉居多,手段还不太干净,爱整些见不得光的伎俩。 要是傅总知道,他把言小姐带去了魅色……估计会把他的脑袋拧下来。 言小姐也是的,不是说跟闺蜜逛街吗,怎么逛到牛郎店去了? “我去魅色有事。” 言卿没察觉到他话里的意思, “现在那里开始营业了吗?” “额……”邓淮看了眼表,“应该在营业……” 顾清焰清冷的嗓音响起:“那种地方,二十四小时营业。这个点儿的话,没准还有人在蹦迪呢。” 邓淮心想,得,你还挺懂。 “正好,我没去过。”言卿呵呵一笑,“见见世面也不错。” “那个……言小姐,”邓淮硬着头皮说道,“我觉得吧,那地方不太安全。尤其像您跟这位顾小姐,长得这么漂亮,去了里头很容易被占便宜不是……” “大小姐,你在外头等我吧。” 顾清焰像是想起了什么, “那里烟酒不忌的,那气味儿你进去肯定受不了。” “对对对,顾小姐说的是啊!” 邓淮连忙帮腔, “您还是在外头等吧,我陪您说说话,不无聊的——” “咱们是去包房,又不是迪厅。” 言卿哭笑不得, “大不了我多戴几层口罩。” 什么?包房?那还不如去迪厅呢! 魅色会所的包房是用来干什么的?当然是吃速食的。 言小姐……速食…… 邓淮已经感觉自己后背都是冷汗了。 救命,他能不能说自己肚子疼去不了啊! “邓淮,愣着干什么?开车啊。” 言卿打开手机看着路线, “对了,路过银行停一下,我们要取点现金。” 救命!这种行为更可疑了啊! 邓淮都快飙泪了。 如果用现金支付,就不会留下什么转账痕迹…… 到时候,只有自己知道言小姐跟闺蜜到牛郎店…… 事后万一被傅总发现了什么…… 他就不用活了。 “言……言小姐,我、我肚子有点痛……” “啊?没事吧?”言卿关切地问道,“那你快回去休息吧。我们打车去就行。” “……没事,我觉得我就是有点紧张。不耽误开车。” 路上,趁她们下车取钱,邓淮抱着多拉一个人下水就多一个人分摊责任的心态,战战兢兢地给温辞发了信息。 【温哥,言小姐她们要去魅色,这可咋办?】 温辞的回复也很快: 【你tm问我干啥?自己心里没点儿数?】 邓淮欲哭无泪。 【哥,万一她们……我是拿不准那个边界啊……】 温辞秒回: 【你猜猜,要是咱爷头上冒绿光了,死的是你还是言小姐?】 邓淮咽了口唾沫: 【我猜……都得死。】 温辞:【那你还放什么屁!赶紧跟上啊!一步都别离开!】 傅氏集团。 温辞正咬牙切齿地回着信息,冷不防被点名: “温辞,跟谁聊得这么忘我啊?” “啊?”温辞转过身,笑得十分坚强,“没……没谁啊……” 傅妄烬没说话,只是斜斜睨了一眼。 “……是言小姐,啊不,不是言小姐,是邓淮……” 温辞抬手抹了抹脑门上的汗——兄弟,你自个儿保重吧! …… 魅色会所。 邓淮手里拎着两个装满现金的提包,跟着言卿她们下了车。 临进门前,顾清焰将自己的皮革帽子扣在了言卿头上,又细心地将她脸上的几层口罩往上拉了拉,再捏紧鼻梁: “要不要多戴几层?怎么感觉防不严实啊。” “不要。”言卿的声音闷闷的,“已经很厚了,我都快缺氧了。” “哈哈哈哈哈哈……” 顾清焰一边笑,一边抬手按了按言卿的脑袋, “看着跟个小朋友似的。放心,有我这个凶神跟你旁边杵着,哪个不长眼的敢过来。” 言卿:“……我觉得邓淮比较专业。你往后稍稍。” 三人踏入会所大门,一股强烈的声浪和光影扑面而来。 五颜六色的灯光交织闪烁着,形成了一片令人目眩神迷的光海;动感十足的音乐如潮水般汹涌澎湃,充斥着整个空间。 人群在舞池中尽情舞动,身体随着节奏摇摆起伏。烟雾弥漫在空气中,欢笑声、呼喊声和尖叫声此起彼伏,汇集成一首激昂的交响曲,现场气氛正是高潮。 这么来看,这地方还挺正常的。 一楼是对外开放的门面,因此最正常,再往上就越来越荒唐了。 顾清焰四下看了看,很快揪住了一个穿西装的男人,抽出两沓钞票拍在了他胸前: “这是小费。带我们上去。” 那人打量了一番暗黑朋克的顾清焰,再看看裹得严严实实的言卿,还有拎着包的邓淮,瞬间了然—— 肯定是来了什么大人物,怕被人拍照曝光……嘿嘿,大生意来了。 他直接带着言卿等人上了八楼,心领神会地开了包间。 言卿坐在皮质沙发上,摘下一层又一层的口罩,总算喘了口气。 “听说你们这儿男模姿色还过得去。” 顾清焰翘着二郎腿,唇角翘得挺高, “把他们都叫来,让我们大小姐好好挑一挑。” “这个……”经理赔笑道,“我们有些小伙子还在出外勤呢,您看是不是……当然,我们留在本部的也挺出色的。” “先让在这儿的都上来。”顾清焰不耐烦地说道,“快点,别让我们家大小姐等急了。” “好,好……” 经理掏出手帕擦了擦汗,一边转身出去,一边在脑子里检索这是哪号人物。 等他走了,言卿默默给了顾清焰一拳。 “哈哈哈哈哈哈……”顾清焰的眉梢眼角都是笑意,腰都直不起来,“我发现我还挺喜欢cos你保镖的——” 正笑着,门开了,顾清焰又恢复了刚才拽拽的表情。 经理带着三十多个男模鱼贯而入,打眼过去,个个一米八往上,身材都还挺不错,有几个甚至跟当红明星有点神似。 “你滚吧。”顾清焰又扔了一沓钞票给经理,“别在这儿碍眼,坏了我们大小姐的兴致。” “好嘞,您随意!” 邓淮打了个冷战,恍惚间看见自己的灵堂了。 一直没出声的言卿突然开口: “你们,把头抬起来,让我看看。” 第30章 我们这儿是正经会所 那些男模原本垂着脑袋,听到言卿发话,立马抬起了脸。 当目光接触到沙发上的两个女孩,男模们的眼神纷纷亮了起来—— 平时伺候的要么是身材臃肿的欧巴桑,要么是装嫩发嗲的老baby…… 像这种送上门的艳福,还真少见。 邓淮怎会读不懂他们的眼神?他瘫坐在沙发上,想死的心都有了。 “言……” 刚出口半个字,就被顾清焰厉声打断: “闭嘴!有你什么事?” 邓淮一惊,剩下的话也吞进了肚子里。 不过,他渐渐回过味儿来,顾清焰是不想他透露关于言卿身份的任何一个字。 言卿跟好友仔细打量一番,随即对视一眼,同时摇头。 “这排出去,换下一排。” …… 与此同时,魅色会所顶层。 “傅爷,为了保证客人的隐私,我们的包厢里真没监控。” 魅色的老板脸色煞白,笑得比哭还难看。 “不过,楼道里还是有的……” 傅妄烬坐在原本属于他的位置上,表情已有些不耐烦,眸色染上了暴戾。 “你tm听不懂人话啊,” 温辞忍不住踹了他一脚, “没监控你不会派人进去看看啊!” “啊对!您说得对!您说得对!” 老板哆嗦着擦了擦头顶的汗珠,望着温辞的眼神就像是见到了救世主, “这就去,我这就派人去……” 楼道的监控视频里,大约过一两分钟,就有四五个男人从包间里出来,满脸困惑,似乎不解自己为何被退货。 …… “嘶……” 言卿头痛地揉了揉太阳穴。 “都是男的,还都化这么浓妆。” 着实不好辨认。 “姐姐,我们就是靠这张脸吃饭的呀。风格百变,您喜欢的样子我们都有。” 一个浅金色头发的小奶狗乖巧地凑了上来, “不知姐姐到底喜欢什么类型的?” “你……你先往后。” 言卿眉头紧皱, “香水味太呛了。” “啊?”小奶狗一愣,“姐姐,我用的都是淡香型啊,我们这里的型男用的可都是……” “让你往后就往后,哪那么多话。” 果然,顾清焰冷戾的声音一响,小奶狗就怯生生地退回了原位。 敲门声突然响起,刚刚领他们上来的经理探出头来,谄媚地笑道: “客人,这是送给您的饮品。” “嗯,放下吧,谢谢。” 言卿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眼睛还停在这些男模的脸上。 顾清焰扫了一眼桌上赠送的饮品,忍不住吐槽: “这地方挺妙的啊,不送酒水送花茶?酒精一上头不是更容易消费吗。” “因为花茶便宜吧。”言卿随口道。 花茶? 邓淮原地一个激灵,瞬间面如死灰。 完了,彻底完了。 他现在是应该留在这里盯着言小姐,还是借口上厕所去找他们爷请罪? 【温哥,我现在怎么办?】 打字的手,微微颤抖。 温辞的回复可谓言简意赅,甚至不像是本人回复。 【滚上来】 看着屏幕上的三个字,邓淮真快哭了。 “你怎么了?”顾清焰好奇地在他眼前摆了摆手,“是不是家里出事儿了?” “没……没有。” 邓淮擦了擦眼角的泪花,艰难笑道, “我……我就是想去洗手间。” 顾清焰疑惑地摸了摸脑袋—— 不是吧,傅手下的人规矩这么严吗?想上个厕所而已,表情至于跟死了人似的? 邓淮一出门,那个经理又走了进来。 “两位小姐,这是给您赠送的果盘和零食。有什么吩咐随时招呼我,我在这儿候着。” 剩下的男模们听到这话,不约而同地露出了意外的神色。 这俩女的是什么贵客啊,能让他们经理站着当服务员? 经理心里也苦啊——他生怕手下这群没脑子的为了业绩对着人家动手动脚,那可真就完犊子了! “不用,你可以出去忙你的。” 言卿皱了皱眉,她要找出那个男模,跟他单独谈。 毕竟不是会所的业务,这些钱会直接进男模的口袋…… 这个经理在场的话,会很麻烦。 经理战战兢兢地笑道:“小姐,不用客气,这是我们这里的规定。” 这回,连顾清焰都觉得奇怪了。 “不是,我们点个男模,你在这儿杵着算什么事儿?还做不做生意了?” “这个……您可别误会,”经理此时欲哭无泪,“咱们这儿是正经会所……” 言卿没搭理他们,她一批一批地做排除,总算看到了一个眼熟的人。 “清焰,你看,是不是他?” 顾清焰转头一瞧,也乐了。 “我看像。剩下的人里……也没比他更像的了。” “除了这个,其他人都出去。”言卿转向那个一脸苦相的经理,“包括你。” “小姐,这个……不行。” “为什么?” 言卿终于觉出不对劲儿了。 “因为……” 经理闭眼咬牙道,“他……他是未成年人,我得在这儿看着。” 室内忽然一片死寂。 留下的那个男模一脸震惊地指着自己——我?未成年?我tm未成年? 过了将近二十秒,顾清焰忍不住出声骂道: “你要不要听听你在放什么屁?” “没错,他就是。” 经理下定决心一口咬死, “还没到那个陪客的年纪,我们有义务保护他。” “……” 言卿沉默了片刻,扭头问, “你确定你要留下?” “……”经理一语不发。 “有了。你不就是怕我们对他做什么嘛。” 顾清焰站了起来,对经理说道, “这好办,你可以留在这儿,但是耳朵得堵上,行不行?” 正说着,邓淮回来了。 经理总算松了口气,立马找个由头走了。 言卿跟顾清焰二脸懵逼。 刚刚还斩钉截铁地说要留下保护未成年,怎么又突然走了? 算了,走了也好。 “你过来。” 言卿勾了勾手,从兜里拿出一张照片递给那个男模。 “这个人你认识吧?我跟她有些过节。” 邓淮闻言热泪盈眶—— 太好了,她是来找人的,不是来猎艳的…… 男模骚气地夹起照片看了一眼,自认为帅气迷人地冲言卿笑了笑: “姐姐,您怎么能在这么美好的时刻,嘴里问的却是别的女人呢?” 言卿懒得跟他扯淡,径直拎过一个手提包,拉开拉链给他瞄了一眼: “这是定金。我给你半分钟时间考虑。” 第31章 抓奸那味儿 “这……” 手提包的拉链拉开了一条缝,露出塞得满满的红彤彤的颜色。 男模的矜持都要兜不住了,眼睛贪婪地黏在上面,舍不得移开。 言卿跟顾清焰对视一眼—— 果然,干这行的,基本都是见钱眼开,就算有点皮肉关系,也不过是逢场作戏,玩玩而已。 “小姐,我们是有严格的道德准则和职业规范的。” 男模好不容易收回了目光,勾起唇角看着言卿。 “不能跟外人透露客人的信息,这是从业的第一课。” 言卿还没说话,顾清焰先冷笑一声—— 不就是想讨价还价吗?都他妈写脸上了。 一只鸭子,还给你装上了。 “你跟她之间的事,我清楚得很。” 言卿淡淡说道, “你那什么职业道德,论斤称也卖不了几个钱。帮我做事,有你的好处。” 男模闻言邪魅一笑: “姐姐,要是我背叛了客人,在这个圈子就很难混下去了。我还想趁着身体好,多挣点钱呢。不如……” 他突然迈腿坐到了言卿身边,神色迷离,伸手就要勾她的下巴。 “姐姐先犒赏我一回,好不好?我保证让姐姐满意……” 他当然不愿意放弃胡琪。 虽然职业是牛郎,但他也是个正常男人,肯定会有正常的生理需求啊! 他知道那个女生没什么钱,但她年轻漂亮啊! 天天不是陪大妈就是陪老头,都快陪吐了……好不容易有个妞儿能洗洗眼睛换换口味,他还真不想就这么断了。 不过…… 眼前这个也挺漂亮,虽说瘦了点。 想让他帮忙做事?光给钱怎么行。当然得搭上点儿别的甜头。 像这种有颜有钱的极品,最好能发展成固定关系…… “滚远点儿!” 正当言卿身子发僵时,顾清焰一脚就把那个男模踹得坐在了地上。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你tm活腻了?” 邓淮正在用手机直播包间里的情况,心思有一半都在楼上,反应自然没有顾清焰快。 那个男模凑过来时,邓淮人都麻了,幸好有顾清焰那拯救世界的一脚。 “没事,别怕。” 顾清焰冷冷扫了一眼坐在地上喘气的男模,伸手搂住了言卿。 “这种地方,蟑螂就是多——要不要喝点水?” 言卿抿着唇摇摇头。 显然,这个男模比裴济难搞。 裴济有把柄在她手里,他自己心虚理亏,不打自招。 可眼前这个牛郎,明摆着就是死猪不怕开水烫,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要钱不够,还想要色。 邓淮好容易松了口气,冷不防看见手机弹出一条消息: 【咱爷坐不住了,正往下走呢】 坏了坏了坏了,这下真完了。 邓淮哭丧着脸,想死的心都有了。 这只死鸭子!自己作死不够,还要连累他陪葬! 他们家爷是啥脾气他还不清楚?这不得把他拆成零件儿重组啊! 思考了几秒,邓淮快速起身到言卿身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你说什么?他来了?” 这下,言卿也麻了,脑瓜子嗡嗡的。 一旁的顾清焰好奇地看着这俩人的表情: “你俩刚刚说什么了?邓先生,您是又想去厕所了吗?” “……” 言卿和邓淮齐齐无语。 “那个……”言卿扬起脸艰难地笑了笑,“再过大概半分钟,那个谁——” 话音未落,一道阴沉瘆人的声音自门外响起: “哪个谁啊?” 言卿身子一颤,欲哭无泪。 完了完了完了,怎么来得这么快啊! 她还没想好怎么应付呢! 昨晚她怕今天不让出门,故意说是跟闺蜜逛街…… 逛街逛到牛郎店,这还能怎么往回圆啊! 完犊子了,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这一刻,言卿结结实实地体验了一把邓淮的绝望。 门被推开,魅色会所的老板恭恭敬敬地弯下身子: “傅爷,您请。” 走廊灯光本就昏暗,傅妄烬身形高大,逆着光往那儿一站,根本看不清脸上什么表情。 只不过,他身上散发的戾气,是个碳基生物都能察觉到。 言卿虽然头皮发麻,也只好深深吸了口气,努力挤出笑容来,殷勤地迎了上去: “不是说今天有事吗?怎么有空来这儿呀。” 邓淮忍不住暗暗给她竖了个大拇指—— 言小姐,您这心理素质不是一般的强啊! 傅妄烬薄唇微勾,似笑非笑地望着一脸谄媚讨好的言卿: “看来,我来得不是时候啊——” “不不不,正是时候!” 言卿连忙挽起他的胳膊,整个人求生欲拉满, “他!要对我动手动脚的!幸好你来了,不然我可害怕了……” 魅色的老板走过去又狠狠给了男模两脚: “不长眼的东西,傅爷的人也敢肖想,你赶着去投胎啊!” 不知所措的男模:???? 他不是才被那个女的踹了一脚吗? 他还想要赔偿呢! 一边的顾清焰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费解地挠了挠头。 这tm怎么都有抓奸那味儿了? “哦,看来卿卿被吓着了。” 傅妄烬的声音听着四平八稳的。 “是啊!刚刚我还想,要是你在就好了。” 言卿以为自己蒙混过关,就差喜极而泣了。 她连忙抱住他的腰,将脸乖巧埋进怀里。 “我们快走吧,这里太暗了,怪叫人难受的。” 说罢,就拖着傅妄烬往外走。 “卿卿,我来教你怎么克服恐惧。” 人没拖动,自己还被带了回去。 “哪只手碰的她?自己切了。” 漫不经心的声音响起,一把闪着寒光的刀扔在了男模眼前。 “爷!我错了!我没碰……我真没碰到这位小姐啊!” 男模跪在地上不住地磕头,都给吓尿了。 “我还没碰到,就被踹翻出去了啊——” “吵死了。”傅妄烬眼中流露出一丝不耐烦,“舌头也切了。” “不行!” 言卿话刚出口,自己又怂了, “他……他还不能……” 眼看好友都开始结巴了,顾清焰打定主意要把事儿揽在自己身上: “傅爷,您可能误会了,是我非要拉着言卿来这儿的,这只鸭子也是我点的——” “不,不是她!是我点的!” 言卿生怕顾清焰这么一认,以后她俩就没法儿来往了…… 因此,几句话还没来得及过脑子,就脱口而出: “她是陪我来的,来之前还劝我来着,不信你问邓淮!” 第32章 要不你找个班儿上吧 此言一出,现场一片寂静。 邓淮垂下头,一巴掌呼在了自己脑门儿上。 言小姐,求求您少说两句吧……这tm不是越描越黑了吗…… 魅色会所的老板偷偷瞟了眼傅妄烬,眼神里竟有几分同情—— 上帝对人还真公平,哪怕是傅妄烬这般人物,头上也免不了要长草啊! 男模:呜呜呜我什么都不知道,我还不想死啊…… 空气似乎凝滞了起来,堵得人喘不上气。 不知过了多久,傅妄烬舌尖抵了抵牙齿,声音似笑非笑地响起: “啧,你点的?” “……是。” 言卿下意识地点点头,忽然反应过来又连连摆手, “啊不,不是……嘶,也不对,好像是……” 声音越来越小,脑袋越埋越低。 坏了,说不清了。 言卿欲哭无泪地想道。 撒谎被傅妄烬抓包,她现在脑子一片空白,原本的伶牙俐齿都不知道去了哪里。 她的所有反应落在傅妄烬眼里,他竟觉得有些好笑。 刚刚还跟个护崽儿的老母鸡似的,又是不让他动那只鸭子,又是护着她那什么闺蜜……好像他是什么杀人不眨眼的洪水猛兽。 现在是肩膀也塌了,脖子也缩了,整个人看起来小小一只…… “反正都是我干的,跟旁人无关。” 言卿横下一条心,梗着脖子说道, “我可以解释。” “不过……回家解释行吗……” 刚还挺硬气,说了几句又跟泄了气的皮球似的。 看起来怪好揉的。 “我懒得听什么解释——” 话还没说完,言卿先按捺不住了。 “不行,得听!一定得听!” “不听……不听我就挂你身上不下来了!” 傅妄烬被她逗乐了,两指交叠弹了弹她的额头。 “哎呀!” 明明不疼,言卿却做出一副吃痛的样子,故意捂着额头鼓起了腮。 傅妄烬睨了一眼趴在地上的男模,笑意消散: “这种货色,还想跟我抢人?” 坚硬的鞋底压上了男模的手背,狠狠碾磨。 男模痛得五官扭曲,汗水弄花了妆容,却不敢喊痛,更不敢将手抽出。 很快,血肉模糊。 傅妄烬总算停止了动作,顺便在地毯上蹭了蹭鞋底沾上的血。 “到点儿吃饭了。” 他漫不经心地说道。 “五分钟。我在楼下等你们。” …… 接下来的谈判,顺利得让言卿怀疑人生。 刚刚还讨价还价的男模,现在却百依百顺。 别说五分钟了,一分钟不到,就答应了所有要求。 还不要钱。 “果然,对付这种人,光靠利诱是不行的。还得威逼。” 电梯里,顾清焰颇有感慨地说道。 言卿点点头,手掌摩挲着胳膊上立起的鸡皮疙瘩。 “里面冷气好足啊。” “哈?”顾清焰看看自己的短袖,再看看言卿挽起的长袖外套,“你认真的吗?” “难道身体还会说谎吗?” 言卿将胳膊递到她面前, “是吧?” “是你太虚了。”顾清焰笑了,“多晒晒太阳吧。” 言卿抿唇笑了笑,什么都没说。 …… 出了魅色会所,邓淮一个人开车,言卿和顾清焰上了温辞的车。 两个女生坐在后面,傅妄烬在副驾。 “想吃什么?请你。” “你怎么会来这儿?”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 其实,从慌乱中回过味儿来的言卿,基本已经在心里猜了个七七八八。 “来监督你有没有按时吃饭。” 傅妄烬的声音懒懒的,他坐在前面,言卿看不见他的表情。 “结果被我逮到了吧。都十二点半了。” “……”言卿弱弱地说道,“要不你找个班儿上吧。” “噗——” 温辞差点笑喷,只是在接触到旁边足以杀人的眼神后,强行将后面的笑声吞了下去。 啊,憋死个人了。 眼看傅妄烬的脸色黑了又黑,温辞连忙转移话题: “言小姐,附近有家馆子挺不错的,您看要不要去试试?” “清焰,你吃什么?” “我?”顾清焰突然被cue,有点茫然,“都行啊。我不挑。” …… 沉香馆。 点过菜后,言卿打算去洗手间,顾清焰便趁机跟了上去。 水龙头哗哗地开着,言卿机械地搓着手,似乎陷入了沉思。 “喂,只是去个洗手间,也要安排人跟着吗?” 顾清焰瞟了眼门口一闪而过的人影, “应该不是我眼花吧?” “不是。” 言卿摇摇头,冲她笑笑,小声道, “我前科太多了,他虽然允许我出门,却还不是很信我。” “难怪看得这么紧。” 顾清焰拧开了水龙头, “不过你这细胳膊细腿的,还能翻出天去?” “那你可太小看我了。” 言卿自嘲地笑了笑, “当年我差点就登顶杀手榜第一的位置了。” “啊?”顾清焰没反应过来,“什么杀手?” “我差点就把他杀了。” 言卿关掉了水龙头,表情辨不出悲喜。 “那么多人想要他的命,派出的杀手不计其数,但他们都死了,甚至连衣角都没摸到。” “反而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我……差点就成功了。” “能杀掉这种级别的目标,难道不足以被称为第一杀手?” 顾清焰惊得目瞪口呆。 “你疯了?要是真成功了,你还能有命在?他手底下人能放过你?” “……” 言卿认真想了想,补充道, “准确来说,我受了点皮外伤。” …… 那天,她将孟晚棠给的药片紧紧捏在手里,早就做好了曲意逢迎的心理准备。 孟晚棠说,这片药是强效安眠药,只要服下,不过十分钟就会失去意识,昏睡不醒。别说是人,哪怕是一头大象,也扛不过半小时。 等他昏过去,她就能趁机逃走了。 言卿仔细研究过出逃的路线,她可以从二楼的窗户跳下去,然后从花园的栅栏上翻出去。 孟晚棠说会派车在外面接应。 她跟这个表姐不太熟,不过只要能离开,她不介意跟任何人合作。 那天,言卿特意穿得十分勾人。 磨蹭着坐到他腿上,娇笑着喂他酒喝。 过程顺利得叫人意外。 正当她期待着药效发作时,意外发生了。 第33章 要吃了她 眼看杯中药酒被引喉而入,言卿的高高悬起的心总算落回了地面。 太好了,骗过他了。 接下来,只要等他失去意识,自己再呼救…… 一团混乱中,没人会留意她在做什么。 等傅妄烬醒过来,她早就离开了。 “什么事这么开心?” 傅妄烬拧了拧她的脸。 言卿一懵,还没想好说辞,却见他已变了脸色。 “你……你喂我吃了什么?” 酒杯被捏碎,傅妄烬不可置信地瞪着她,颈间青筋暴起,尚存理智的眼中满是伤痛与不甘。 可随着药效发作,鲜血不住地从他唇边溢出,漆黑眸底此时猩红一片,充斥着可怖的暴戾,简直不像个人,而是一头狂躁的野兽。 铁钳般的手紧紧钳住言卿的双肩,气力之大,让言卿觉得他的指节似乎已经穿透了她的皮肉,像钢钉一样往骨骼里嵌。 “我问你……你到底喂我吃了什么?说!” 一字一句,都像是用尽了力气从牙缝里挤出,饱含痛与血。 他的模样实在太过可怕,言卿感觉不到痛,甚至忘记了挣扎。 她呆呆地望着那双眼眸,嗜血的墨色几乎要将她整个人吞噬掉。 傅妄烬……要吃了她。 “滚开!” 言卿被狠狠摔在了地上,捂着胸控制不住地咳嗽起来。 余光里,她看见傅妄烬狼狈地离开了餐厅。 接下来的几天里,日子平静得不正常。 言卿都做好去死的准备了,可是并没有人来兴师问罪,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只是她做了很久的噩梦,梦里傅妄烬还是那么可怕,甚至会变成吃人的猛兽,扑上来咬断她的脖子。 还有肩膀上青青紫紫的指痕,被摔得很痛的脊背,都在提醒着言卿,那并不是梦。 后来,萧頔在她面前有意无意地提起,她下毒这个事儿,傅妄烬甚至连白夜都没告诉,只是借口出差去休养了一个周。 …… “哎,让我说你什么好。” 顾清焰无奈地甩甩手上的水, “没事,都过去了。只要你不叛国,我还站你这边。” “我对不起他。”言卿低低地说道,“我欠他的。” “你咋还变笨了呢。” 顾清焰恨铁不成钢地敲了敲她的脑袋, “你谁也不欠。走,吃饭!” 回到包间里,菜已经上齐了。 顾清焰饶有兴趣地观察着两人的用餐模式。 只见言卿像个小学生似的,盘子里有啥她吃啥。 有时停一停,摸摸自己的肚子,然后继续把傅妄烬夹过来的乖乖吃下去。 她跟言卿一起吃过几年的饭,这神态还真没见过。 像只小猫似的,怪可爱的。 “卿卿,下午咱们去吃炸鸡好不好?” 顾清焰一边扒拉剁椒鱼头,一边问道, “反正今天的事儿都完了。” “炸鸡?”言卿揉了揉眼睛,“……学校外面那家吗?” “嗯哼。” “……算了吧。” 她叹了口气,又摸起了肚子。 “我还是看你吃吧。” “行行行,”顾清焰哭笑不得,“你能忍住就行——下午去哪儿?” “……不知道。”言卿摇摇头,余光却在观察傅妄烬的神色。 虽然他一声不吭,却像是一座神只屹立在那里,周身散发出无数的微丝,仿佛拥有某种魔力一般,无声无息地牵扯着言卿的神经。 言卿甚至觉得自己半个身子都是麻的。 “这里怎么样?”顾清焰拿出手机,兴奋地指着屏幕里的海报,“何以桉的签售会诶!还有一下午,咱们赶得上。” “何以桉?” 这个名字很熟悉,但言卿想不起来了。 “就那个插画师。”顾清焰提醒道,“上学的时候,你百分之六七十的零用钱,都用来买他的绘本了。” “……他还没退圈吗?”言卿茫然地挠了挠头,“之前不是传出消息,他说他江郎才尽了,打算封笔?” “江郎才尽?封笔?” 顾清焰听乐了, “他的鬼话谁信啊!一年封笔两三回,粉丝都习惯了。” “……倒也符合他的风格。”言卿点点头,“但是我已经不喜欢看那些绘本了。” “我长大了。” 一本正经的模样又给顾清焰逗笑了。 “虽说咱们已经不年轻了,但不总有人年轻着么?况且咱又不是冲着绘本去的,这不是为了体会一下青春的余韵吗?” “余韵……还不如说是残骸。” 言卿小声吐槽了一句,又忍不住说道。 “记得有一回签售会,我没时间去,只好让我哥代我去买书要签名。” “结果那天是好几个作家一起签售,场面太乱,我哥搞不清楚哪个是何以桉,索性把他们的书都买了回来——” “结果就少了何以桉的。”顾清焰乐呵呵地补充道,“他的书卖得太快,没抢上。” “嘶……今天签售会只剩下半场了,”言卿忧心忡忡地一拍手,“会不会又抢不上啊。” “你快吃,吃好了咱们就过去。”顾清焰抬了抬下巴,“应该能赶上。” “我……我饱了。” 言卿转向傅妄烬,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们可以现在就出发吗?” 上午撒谎被抓了个正着,她心里属实没底。 没等傅妄烬开口,言卿连忙又补充道: “如果……不方便的话,我回去待着也行。清焰可以替我去签售会的。” 傅妄烬定定地看了她几秒,将言卿的惴惴不安、乖顺讨好尽收眼底。 心口不一都写在脸上了。 “去吧。” 他答应得这么干脆,属实出乎言卿的意料。 “啊?太好了!” 言卿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开心地转了个圈。 “过来。” “嗯!” 刚往傅妄烬身边走近了半步,身体就被大力拉了过去。 “临走前抱一下。” 他的脸埋在言卿的颈窝,灼热的气息扑在微凉的肌肤上,带起一片战栗。 或许是身体的距离拉近了心灵的距离,言卿的胸腔里小鹿乱撞。 “我……我会早点回来的。” …… 待言卿和顾清焰离开,温辞才走了进来。 “爷,言小姐的这位闺蜜,就是东晟顾氏的大小姐,名叫顾清焰。她跟言小姐是高中和大学同学,关系一直很好。” “告诉沈自容,让他给顾氏匀几个单子出来。” 傅妄烬的指尖轻轻敲着太阳穴, “给他们沾点油水。” “是。” 温辞点点头,心里忍不住想—— 顾氏养出顾清焰这么个大小姐,还真是上天眷顾。 否则,他们哪里能跟傅氏牵上线啊。 第34章 这才是生活 签售会。 “这……” 顾清焰费解地挠了挠头, “难道他过气了?这怎么都没人啊。” 两人急匆匆赶到书店,却没有见到想象中人头攒动、人山人海的场景。 书店门外贴着大幅海报,里面也布置了签售台,但没人排队。 书店里仅有的几个顾客,显然不是冲着签售来的。 桌上摆着一摞摞新书。 一个浅亚麻色头发、戴着墨镜的男人坐在签售台后,大喇喇地把腿搁在桌上,似乎在睡午觉。 “何以桉……是他?” 言卿挠了挠头, “跟我想象的不太一样。” 顾清焰大大咧咧地摆了摆手:“没事,来都来了。” 两人走到签售台前,顾清焰戳了戳男人的肩膀: “请问,您就是何以桉吗?” 男人睡得迷迷糊糊,突然被她这么一碰,吓得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 “哎呦——” 他好不容易维持住了平衡,便把墨镜往鼻梁下拉了拉,眯起眼睛看着顾清焰。 “没错,我就是何以桉。” 墨镜之下,是浓密的眉,高挺的鼻,灵动清亮的琥珀色双眸,柔美的唇……他好像从少女漫画里走出来的角色。 言卿怔怔地看着这张脸,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却又完全不同。 “以你这人气……怎么才这么点人。”顾清焰摸了摸后脑勺,“不应该呀。” “朋友,我是真的江郎才尽啦。” 何以桉摊了摊手, “把这点儿库存卖完,我就转行了。” “转行?打算转去哪一行啊?” 顾清焰一边翻那些没卖掉的书,一边信口问道。 “没想好。反正我是干一行恨一行。” 何以桉笑嘻嘻地说道, “插画这一行,我是恨透了。” 顾清焰将几摞书各拣了一本,放在了何以桉面前: “太太,可以签名了。” 他立刻拿起笔,往扉页上轻车熟路地签起名来。 “我朋友是你铁粉。” 顾清焰看着何以桉笔走龙蛇, “反正现在也没人排队……能不能,给她写句话?” “哦?写什么?” 何以桉抬起头看看她,再歪头看看后面的言卿。 “emmm……就写,祝言卿小朋友……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顾清焰打了个响指。 “哈?” 何以桉疑惑地摘下墨镜,打量了一眼言卿。 “长命百岁?” “嗯。”顾清焰点点头。 “也是,小姑娘看着脸色不太好。身体重要。” 何以桉翻开一本书正打算写,突然灵机一动,好像想到了什么, “这样吧,反正呢,太太我闲着也是闲着。我给你朋友画一张肖像,再把这句话写上,好不好?” “真的吗?太太你可真是个好人啊!” 顾清焰夸张地作出抹泪状,随后拉过一把椅子,把言卿拽过来坐下。 “太太,要不要工具之类的东西?” “我这儿都有。” 何以桉翻出自己的素描本,右手将一支削尖的铅笔竖在眼前,测算着画面的距离和结构。 少顷,他开始动笔,眼神专注而认真,手中的铅笔在素描本上轻轻滑动,线条逐渐勾勒出言卿的轮廓。 寥寥几笔,她的神韵已跃然纸上。 顾清焰在一旁看着,随口给了句情绪价值:“哇,太太画得真好!” “那当然了,我可是何以桉!” 他不时抬头观察言卿的表情,捕捉着每一个细微的变化。 最后,他扔下铅笔,满意地看着手中的肖像: “不错。这应该是我的职业生涯的最后一幅画了。让我拍个照先。” 拍完照,他便按顾清焰说的,写上了那句—— “祝言卿小朋友身体健康 长命百岁”。 画里的女孩面容精致绝美,只是表情恬淡,目光低垂,并没有直视画家,眼神似乎蕴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忧郁,那种淡淡的忧郁如同晨雾一般,萦绕在她的眼角眉梢,让人不禁为之动容。 “太太,你一转行,岂不是业内的重大损失?真是可惜你这画技了。” 顾清焰一边端详画作,一边感叹道。 “你们是假粉吧。” 何以桉哭笑不得, “但凡关注一下我的动态,都不至于说出这样的话。” “……这个嘛。”顾清焰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我是假粉没错,我朋友不是。” 言卿见状上前解围道: “我的确是您铁粉。最喜欢您的山精、海妖、百鬼夜行系列,还有之后的山海经衍生图册。” “前者是天才的灵感火花,后者是技法与思路的完美融合。但我不喜欢您的文物狂想、赛博朋克那几册,买回去之后感觉是纯纯浪费钱,甚至怀疑是不是别人冒名顶替画的。” “哈哈哈哈哈,看来是真粉丝。” 何以桉拍着大腿笑了起来, “那几册,是编辑逼着我蹭热度画出来的商品,怎么能跟前后的艺术品相较呢?” “真是的,怎么这么懂我,我都不想收你们钱了。” 虽然还在笑,眼中却闪过几分落寞。 “你就接着画呗。”顾清焰忍不住劝慰道,“做自己喜欢的事,管别人怎么说呢。” 何以桉挠了挠头,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最后长叹一声: “果然是小姑娘。” “今天过后,何以桉就不复存在了。” 他在绘画的世界里沉浸了太久,也逃避了太多…… 现在,他必须得回去,像个真正的男人那样,承担起属于自己的那一份责任。 顾清焰耸了耸肩,不予置否。 “我宣布,签售会到此结束。” 何以桉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两位,有缘再会了。” …… 夕阳西下,言卿在广场的台阶上坐下,静静地看着街头歌手表演。 “喏,炸鸡来了。” 顾清焰提着两个纸袋坐到了她身边, “没买可乐,但有矿泉水。” “我刚刚查了一下何以桉近期的动态。” 言卿抿了抿唇, “他似乎陷入了抄袭还有版权纠纷。签约的出版社也被收购了。” “抄袭?不至于吧。” 顾清焰打开纸袋,戴上手套开始啃鸡块, “那个人看起来不像会抄啊。” “更像是被谁针对了。” 言卿嗅到了炸鸡的香味,忍不住抢过另一个袋子吃了起来。 “哈哈哈哈我就说你忍不住吧!” 顾清焰捏着一只鸡腿笑得开怀, “跟傅妄烬那个煞神一块儿吃饭,压力也太大了,哪有这样自在。” 言卿一边认同地点头,一边毫无形象地咬着鸡块,好像那是世界上最美味的食物。 “慢点慢点,别噎着。” 顾清焰把矿泉水瓶拧开,递给她, “你少吃点,炸鸡太硬了,高油高盐,对肠胃不好。没吃饱的话,等回去再吃一顿。” 言卿接过矿泉水,咕嘟嘟地喝了一大口,脸上浮现出畅快的表情。 “对嘛,这才是生活。” 顾清焰意味深长地说道。 第35章 光顾着挣钱,不管家里孩子 傅氏集团。 “沈总,这是明海项目的标书,请您过目。” 一个身着正装的男人恭恭敬敬地呈上了一份文件。 沈自容接过他手中的标书,只大略翻了一遍,眉头锁起,透亮的金丝镜片愈发显得眼神冷峻禁欲。 下一刻,文件被随手丢在了地上。 “都快一个周了,你们就做出来这种垃圾?” 沈自容摘下眼镜,脸上怒意不减。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你是第一天上班吗?要结构没结构,要内容没内容,大方向把握不住,小细节一塌糊涂!开会的时候你们认真听了吗?” “拿回去重新做!” 经理战战兢兢地把文件捡起来: “沈总,我们组的那几个年轻人,虽然都是名校毕业的高材生,但还是需要一定历练……做到这种程度,他们已经尽力了——” “那你是干什么的?”沈自容不耐烦地打断了他,“新人交给你,是让你护犊子的?” “……” 经理默默垂下头,一声不吭。 大家都说最近沈总脾气很大,眼光也愈发严苛,甚至有些小题大做…… 今天他算是狠狠领教了一回。 “重做一份,最迟后天!” 经理松了口气,总算能离开总裁办公室了。 …… 沈自容揉了揉疲惫的眼睛,目光渐渐转移到桌上的电话。 算起来,白夜到达海城都快一天了,居然一点消息都没有。 以白夜的本事,处理这些事肯定是小菜一碟。 如果真遇到麻烦,肯定会主动联系他们的。 或许,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沈自容往椅背上一靠,心里竟有些烦躁。 他能将偌大个傅氏集团管理得井井有条,却拿他妹妹束手无策。 现在只能祈祷,任性惯了的妹妹在白夜跟前不敢造次吧…… “叮铃铃——” 电话响了。 沈自容一看,是白夜的号码! “喂,”他迫不及待地接起,“怎么样了?” 电话那头,白夜的声音充满了牢骚: “我说沈自容,你不能光顾着工作加班挣钱,不管家里孩子啊!” “啊?”沈自容一愣,“怎……怎么……” “你妹都从q大退学了,你是一点不知道啊?” “什么!” 沈自容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半天回不过神。 “行了,你先别急,听我说。” 白夜似乎已经料到了他的反应, “退学了也好。她要是待在海城,你肯定不放心。既然退学了,不如直接带回帝都,放你眼皮子底下,也就不怕别人搞小动作了。” “她不读书,在搞什么幺蛾子?!” 沈自容肺都快气炸了, “好好的大学不上,将来能有什么出路?” “当网红呗。”白夜凉凉地应道,“你tm一个月给她打二十万生活费,她还读啥书?” 一句话噎得沈自容无言以对。 确实,他一直亏欠妹妹,既然不能在她身边照顾,就只好从物质方面弥补了。 “你这当哥哥的,怎么啥都不知道。” 白夜吐槽着, “不过也好。当个十几万粉丝的小网红,好歹一直有人关注着,也算是人身安全的一大保障了。” 沈自容闻言瘫坐在了椅子上,半天缓不过来。 “没事没事,等我把人捞回帝都再说。” 白夜宽慰道, “你妹不才大一吗,就算退学了,也不过十九岁。等到了帝都,让她复读,再考个好大学不就成了?” “唉,我……”沈自容焦头烂额,“你……” “我估计后天早上带她回来。”白夜顿了顿,又道,“你做好心理准备。” “……” 沈自容彻底沉默了。 挂断电话,白夜发来了一个链接。 点开看,屏幕里映出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是自己的亲妹妹沈知意,没错。 她画着精致的妆容,穿着大牌衣物,手里拎着名牌包: “宝子们,今天咱们要去探店啦!墨轩已经在店里等着我们了……他之前不是说准备了惊喜吗!今天正好大家一起去见证一下!” 视频的id叫“沈氏大小姐阿玖” 沈自容又点开她的主页,这才发现沈知意谈了恋爱。 她发布的短视频主要是两种风格,不是晒优越生活,就是秀恩爱。 视频下面的评论基本都是—— “感谢千金大小姐让我开了眼!” “呜呜呜我什么时候能过上这种日子!” “这不是传说中小说女主的生活吗!竟然真的存在于现实中啊!” “阿玖又有钱又漂亮,还有那么帅的男朋友……哇得一声就哭了——” 沈自容烦躁地划了划,总算顺着主页的链接找到了那个所谓的“男朋友”。 男生叫许墨轩,看起来很嫩,目测不超过二十五岁。 看他主页内容,似乎是个富二代,发的视频基本都是炫富。 沈自容实在看不下去了,他扔下手机,阖上双眼,脑袋像要炸了一样。 …… “我不回去!” 沈知意怒气冲冲地抗议着, “你凭什么带我回去?我在这里过得好好的,谁要跟那个杀人犯一起生活?” 白夜被她吵得有点烦了,便揪了揪耳朵,道: “再不把你带回去,你还不反了天了?还敢退学?” “我不回去!你要是敢强迫我,我就——” “你就怎么样?找你那个小男朋友?” 白夜嗤笑一声, “小妹妹,你是仗着你哥的底气,如果他不管你,不给你打生活费,你拿什么充场面啊?” “我不缺钱,就算他不给我,我也能自己挣!我男朋友也能养我!” 沈知意倔强地说道, “那种哥哥,谁想要谁要,反正我不稀罕!” 白夜面色渐冷,点起一支烟抽了起来: “我跟你商量了吗?你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 “我不!” 沈知意眼中含泪,掷地有声地说道, “我要跟墨轩在一起!要不是我年龄不够,我们早就领结婚证了!” “啧,又tm一个恋爱脑。最近捅了恋爱脑的窝了。” 白夜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这么着,你把老子的名号跟你那个小男朋友说说,你看他敢不敢多放半个屁!” “你吓唬他做什么!”沈知意也恼了,“恶名远扬,你还挺自豪的?!果然跟沈自容是一路人——” “艹。” 白夜低低地骂了一声。 “少tm叽叽喳喳的跟老子扯皮。要不是看在你哥的面子,老子直接把你打晕了带回去。” 沈知意被他眼里暗藏的凶狠吓到,终于噤了声。 第36章 你在打什么算盘,以为我不知道? 车子行驶到云景花园门口时,言卿意外地看到了孟晚棠。 很显然,这次佣人没有放她进门。 天气已经有些热了,孟晚棠虽然躲在树荫下,脸上还是出了层薄汗。 看见黑色的劳斯莱斯,她下意识地以为,是傅妄烬回来了。 急忙起身整理整理衣裙,再拢拢头发,踩着高跟鞋快步上前敲敲车窗,脸上情不自禁地浮现出希冀的表情: “傅先生……” 车窗缓缓摇下,露出言卿白皙精致的脸庞。 孟晚棠原本灿烂的笑容瞬间凝固,手上的动作也停滞住,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表姐,这是怎么了?” 言卿浅浅地笑着,微微眯起的眸子里划过一丝嘲讽, “没看见傅妄烬,很失望?” 虽然被她点破了心思,但孟晚棠很快压下了慌乱,甚至还露出了善解人意的笑容: “怎么会呢,我是来找卿卿的。上一次……发生了些不愉快的事,表姐带了礼物来赔罪。” “赔罪?” 言卿挑了挑眉,然后拉开了车门。 “上车吧。” …… 会客厅。 “卿卿,你看这条手链怎么样?” 孟晚棠从包里掏出一个小盒子,殷勤打开后递给她, “是限量款哦,表姐认识这个牌子的首席设计师,好不容易才拿到的。” 小巧的丝绒盒子中,躺着一条漂亮的钻石手链,就连最小的钻,都在一克拉以上。 孟晚棠坚信,没有女人不喜欢珠宝,不喜欢闪闪亮的首饰。 哪怕面上不喜欢,那也是装的。 “来,表姐给你戴上。” 言卿坐着没动,只是神情冷淡地看着她。 孟晚棠的手尴尬地僵在了空中,自讨了个没趣。 “卿卿,上次是表姐太冲动了,不小心打了你的佣人……可表姐不会埋怨你的,你的日子不好过,心里不痛快,表姐明白。” 孟晚棠轻轻叹了口气,又道, “我是真的看你可怜,想让你跟从前一样,自由自在地生活。你看看你,再这样耗下去,只怕连命都没有了。傅妄烬那种男人,跟条冷血的恶狼似的,吃人都不吐骨头……哎,表姐是真的担心你。” “卿卿,你从前还说,以后要跟你爸爸那样的男人成婚……可是你看傅妄烬,他哪点像姨父了?连边儿都沾不上一点!” “你早些摆脱他的魔掌,对你就越好。倘若被其他人知道,你被包养过……以后还会有谁肯要你呢?” 望着一脸诚恳的孟晚棠,言卿竟然有些感动—— 脸皮能厚到这种程度,实在难得。 “表姐,你也知道他属狼的啊?” 言卿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啊?啊。” 孟晚棠被看得有些发毛, “怎……怎么了?” “你知道他吃人不吐骨头,你还让我给他下药?下的还是毒药?” 言卿凑近她耳边,一字一句地说道, “你在打什么算盘,以为我不知道?” 她的声音极轻,在孟晚棠听来却像是平地一声惊雷。 孟晚棠脸色变得难看,嘴里语无伦次地辩解着。 “不……不是这样,你误会了……” “真的是安眠药……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怎么会害你呢?我是你表姐,咱们是亲戚啊……” 言卿已经坐回了原位,像只狼似的幽幽地盯着她。 “表姐,你猜猜,如果我告诉傅妄烬,那个药是你给我的,也是你骗我下毒害他……他会不会很生气?” “他会不会对你出手?或者说,对孟家动手?” 言卿往沙发上一靠,模样慵懒而危险。 孟晚棠的身体忍不住颤抖起来,她惊恐地看着言卿: “不,你不能这么做!卿卿,我们是表姐妹,你怎么能诬告我,把黑锅都往我头上扣呢?再说,伤害傅妄烬的人明明是你,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啊!我以为是你睡不着,我才给你那片安眠药的啊!” 言卿耸了耸肩,一脸漠然。 “表姐,你动动脑子想想吧,是我给他下的药……换作旁人,早就死了几百回了,但我还活得好好的。这难道还不足以说明,我在他心里的分量么?” “退一万步说,就算我诬告你,你猜猜他是信我还是信你?” “呵呵,我怎么忘了。” 言卿轻笑一声, “他根本就不会见你,更不会听你辩解。” 孟晚棠的脸色变得惨白,指甲深深刺进掌心,眼底闪过不甘与嫉恨。 一直以来,她想破脑袋都想不明白,为什么傅妄烬会对言卿如此特殊? 他把她像金丝雀一样养在奢华的豪宅中,自己却极少出现在她面前...... 而言卿这么作天作地、肆意妄为,竟然没被弄死? 仿佛无论她做出多么出格的事,都不会遭到丝毫责备或惩罚。 凭什么? 凭什么是言卿? 她究竟做了什么,能让傅妄烬这么对她? 从前,孟晚棠还在安慰自己,倘若傅真的喜欢言卿,为什么不直接强取豪夺呢? 一个男人,还是一个权势滔天的男人,他要什么得不到? 言卿有什么拒绝他的资格和权力? 一定是因为他并没有多喜欢言卿,过了新鲜劲儿就将她抛在脑后了。 可今天言卿的话,着实让孟晚棠破防了。 她不能接受,原来傅妄烬眼里,从未有过自己的位置。 “赔罪呢,就算了吧。” 言卿瞥了一眼她的表情,勾唇笑了笑, “这么点东西,表姐来羞辱谁呢。不过嘛——” 她的声音顿了顿,饶有兴致地看着孟晚棠。 “表姐现在有个大把柄在我手里捏着,你得拿什么跟我换啊?孟家的兴衰荣辱,可都在表姐肩上担着了。” “如果被姨母知道,表姐闯了这么大的祸,她会不会弃车保帅,直接把你逐出孟家,或者送到这里来,任由我处置呢?” 寥寥数语,就将她的进路退路,断得一干二净。 孟晚棠的嘴唇动了又动,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只是眼中怨毒更甚几分。 “表姐,把情绪稍微收一收。事儿都写在脸上的话,可就没意思了。” 言卿微笑着说道, “毕竟,我们还要继续相处下去呢。” 孟晚棠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你想要什么?”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咬牙切齿的味道。 “表姐,我困了。” 言卿伸了个懒腰,笑得眉眼弯弯。 “回见。以后常联系。” 离开会客厅时,言卿好像隐隐约约听见了孟晚棠的咒骂声—— 小贱人,你怎么不去死? 怎么不去死? 第37章 像极了小猫崽子 傅妄烬回到云景花园时,已经快八点钟了。 一进客厅,便见沙发上蜷着一个娇小纤细的身影。 言卿枕着靠垫睡着了,佣人怕她着凉,便给她盖了条羊绒毯。 她本就瘦得过分,一条单薄的毛毯竟也能勾勒出分明的身段。 凸起的,是宛若削成的肩; 凹下的,是盈盈一握的腰; 再往下,是窈窕曼妙的臀线,诱人犯罪。 墨色长发如海藻般披散着,衬得肌肤透白,眼梢的红晕更添几分妩媚。 傅妄烬的眼神暗了又暗,喉结轻滚。 “先生……” 林婶儿来到他身后,轻声道, “言小姐她——” “嘘。” 话没说完,就被傅妄烬一个噤声的动作打断了。 随后,两人来到餐厅,林婶儿才小心地开口汇报: “先生,今天言小姐回来跟朋友聊了会儿天,后面说自己晕车不舒服,去洗手间吐了一回。但她食欲很好,厨房煮的瘦肉粥喝了大半碗,还吃了些蔬菜水果。” “吐过了?”傅妄烬皱了皱眉,“她在外头都吃了些什么?” “也就是炸鸡薯条什么的。”林婶儿仔细回忆道,“万幸,她没喝可乐。不然还得请萧医生来排除一下消化道出血。” “她什么时候睡着的?” “半小时以前。言小姐似乎在外头跑累了,本来还说要等您一起吃晚饭,但是吐完她又饿得受不了,就先让厨房煮了粥。刚吃完正看电视呢,就在沙发上睡着了。” “嗯,知道了。” 傅妄烬又吩咐了几句,便轻手轻脚地来到客厅,无声地坐在了言卿身边。 感觉到沙发的凹陷,言卿眉头微微一蹙,没有睁开眼,而是蜷得更紧了些。 像极了小猫崽子,柔弱无害,还长着小白牙。 咬起人来一点不痛,酥酥麻麻的,更招人疼了。 傅妄烬这么想着,指尖轻轻刮了刮她的脸。 言卿在睡梦中闻到了令人心安的气味,下意识地蹭了蹭,身子还往他身边凑。 “呵。” 傅妄烬低笑一声,心情极好。 “卿卿,咱们去睡觉。” 他用毯子把言卿裹起来,将她抱进卧室,放在床上。 看看时间,还不到九点。 往常这个时候,他应该还在处理生意。 可是,即使她什么都不做在睡觉,也能轻而易举地勾走自己的心思。 有个娇娇软软的宝贝近在咫尺,谁tm还想加班啊。 傅妄烬自嘲地笑了笑,最后还是轻轻躺在了她身边,关掉了灯。 睡到半夜,言卿忽然觉得小腿剧痛,立即“哎哟”一声,嘴里无意识地嘤咛着: “腿……好疼……” 一只大手很快摸索到了她那条抽筋痉挛的小腿,一下一下地揉。 “这里么?” 合适的力道,炙热的温度,似乎能将紧绷抽搐的肌肉一点点揉散开。 “唔……好了……” 言卿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歪着脑袋又睡了过去。 傅妄烬不由得觉得好笑。 她这一天到底是跑了多少地方,竟然能跑得小腿痉挛。 不过也难怪,这么细的腿,一只手能握住……还没他胳膊粗。 “快睡觉……” 言卿迷迷糊糊地伸手拍了拍他,眼睛都没睁开。 很难界定她是不是在说梦话。 “嗯。就睡。” 傅妄烬低低地应了她一声,搂得更紧了些。 …… 第二日,傅氏集团。 萧頔十分同情地看了一眼沈自容: “你昨晚没回家睡觉?通宵加班了?” 沈自容眉头紧锁,一只手捂着肿起来的腮帮子,嘴唇干得起皮,说话都有些含糊: “麻烦给我开点药。” “你这……”萧頔哭笑不得,“你这属于典型的着急上火,我能给你开啥药啊?口腔溃疡含片吗?” “给我点儿安眠药……或者抗焦虑的药。” 沈自容一晚上没睡,精神状态看起来有些萎靡。 “口腔溃疡……开点也行。” 萧頔简直无语。 “拜托,不管是安眠药还是抗焦虑药,那都是精神类药品啊!你以为是板蓝根吗,想开就开?” 这个吐槽的味儿,还真像白夜。 沈自容一边这么想,一边固执地摇摇头: “我知道你有精神科医生的资质证书。反正你帮我想个办法……嘶,我现在完全睡不着,脑子都快炸了。” 萧頔认真想了想,严谨地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这样吧,你去格斗场找傅哥打一架。我保证,最多五分钟,你肯定睡得跟死猪一样。” “嘶……你就别开玩笑了。” 沈自容痛得倒抽一口冷气, “有没有,不那么伤身的法子?” “那我建议你到楼下买包菊花茶,顺便让你助理煮点绿豆汤。反正清热去火嘛,多喝点也没事。” 萧頔挠了挠头, “你没有精神方面的疾病,别总想着吃药,小心没病吃出病来。” 沈自容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我快急出病来了。” “因为你妹妹的事?”萧頔好心劝道,“白夜都亲自出马了,不会有事的。你耐心等一等,好消息没准儿已经在路上了。” “……” 看来白夜还挺有隐私意识,没把他妹妹的事告诉别人。 沈自容绝望地摇了摇头,眼下他只剩捂着胸口喘气的份儿了。 “要不你请个假吧,去钓钓鱼,解解压 ,顺便睡一觉?” 萧頔贴心地说道, “这两天傅哥撤得也太早了,正好让他过来加班。” “算了吧。”沈自容皱起了眉头,“他还有他要忙的。我又不是病得起不来了。” “我该说你敬业呢,还是工作狂呢。” 萧頔伸了个懒腰, “反正我在医院值了夜班,我是困了。” “那你在我这儿睡得了。”沈自容烦躁地说道,“没准儿看你睡觉,我也能被传染传染。” “没门儿!” 萧頔一口回绝, “两个男的躺在同一张床上睡,一想到那个画面,我鸡皮疙瘩都要掉下来了!” 沈自容又开始头痛了。 “艹。” 他罕见地骂了个脏字。 下一秒,办公室的门被突然敲响,傅妄烬走了进来。 “萧頔?”他有些意外,“你值完夜班不回去睡觉,在这里干嘛?” “我?”萧頔苦笑一声,“还不是沈自容,大早上把我薅来。” 傅妄烬挑起眉,目光在他们脸上转来转去—— 一个是值了夜班,一个是通宵干活。 俩人看着气色都不太行。 “傅哥,你今天来是……?” 沈自容搓了搓脸,强打精神。 “明海那个项目怎么样了?” 这是个重要的项目,一定不能出差错。 “他们做得不太行,这回就当练手了。” 沈自容努力睁大眼睛,抽出一份文件递给傅妄烬, “我昨天通宵做的。直接看这份吧。” 傅妄烬接过翻了翻,随口道: “这效率可以啊。” 一个人一晚上就干了一组人一礼拜的活儿。 不愧是沈自容。 “傅哥,给他放个假吧,他加了一晚上班,就快猝死了。” 萧頔笑眯眯地说道。 “回家睡觉去。” 傅妄烬的语气有些不耐烦, “多大的人了,这么点儿事弄不明白。” “我……” 沈自容欲言又止。 最后,他叹了口气:“好吧。” 第38章 脸皮真厚 等言卿睡到自然醒,已经过十点了。 果然,身边空空如也。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脑袋,心里有些茫然。 自己不是应该在客厅吗?什么时候被挪到卧室的? 还有昨天夜里…… 痉挛的小腿被一下下地耐心揉着,力道虽然有些重,效果却恰到好处。 言卿的脑海里不由得浮现出这样的画面: 傅妄烬一定将她拥在怀里,结实的手臂紧紧揽着她的腰,或许,线条硬朗的下巴还抵着她的发顶…… 她不过是轻轻哼了哼,他便察觉出了异常,掌心扣上痛处,温柔体贴地帮她纾解。 言卿的心脏跳乱了几拍。 敲门声响起,林婶儿笑眯眯地走了进来。 “言小姐,您醒了?” “……嗯。”言卿点点头,目光转到身侧,“他人呢?” “先生说他要去公司一趟。他还叮嘱说——” 林婶儿的目光落在她脸上,笑容含着几分暧昧, “您昨儿个累着了,让我们别叫您,睡饱了再说。” “……!” 言卿的大脑“嗡”得一声,一口气憋在胸腔差点上不来……不知是羞的还是气的,她的脸色迅速蹿红,攥着被子的手微微颤抖,内心开始哀嚎—— 狗男人,为什么要说这种让人误解的话啊! 她现在应该怎么办?是将错就错?还是解释清楚? 言卿那副欲哭无泪的模样映在林婶儿的眼中,后者心领神会地笑了笑,脸上尽是“我都懂”的神色。 “您身子这么弱,确实得好好补补啊。” 话里有话,意味深长。 言卿眼前一黑,差点儿没背过气去。 林婶儿嘿嘿一笑,觉得小姑娘真可爱。 “早餐已经准备好了,您快下楼吃吧!” 说完,便离开了房间。 言卿像只鸵鸟一样,抓起枕头捂住脸,在床上滚了几圈,最后哭丧着脸坐了起来。 她洗漱完毕后,来到楼下餐厅。 桌上的早餐依旧丰盛,言卿毫不客气地叉起一块肉,塞进嘴里狠狠咬了起来,颇有些泄愤的意味。 手机突然响起,看到来电显示,言卿的心跳不由得加快了。 “喂?” 心跳归心跳,话里的怨气是一点都不少。 “起床了?” 傅妄烬的声音传过来。 “嗯。” 言卿气鼓鼓地应了一声,继续干饭。 “生气了?” 傅妄烬“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好像已经看到了言卿那副憋屈的样子。 “……我哪有。”言卿撇了撇嘴,“我有什么好生气的。” “那就好。”傅妄烬优哉游哉地说道,“睡饱了吗?今天歇过来没?” “你!” 言卿瞬间炸毛,脸色涨得通红, “你都跟林婶儿他们说了什么啊!” “没什么啊。”傅妄烬不以为然,“实话实说咯。” “……我警告你,今天最好晚点儿回来。” 言卿咬牙切齿, “不然,我非咬死你不可。” 傅妄烬被她的威胁逗乐了: “咬嘴唇的话,我现在就回来。” “……” 沉默了几秒,言卿果断挂掉了电话, “再见!” 可恶,她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人脸皮这么厚啊! …… 某处地下室。 傅妄烬盯着显示被挂断的手机屏幕,饶有兴味地勾唇笑着。 小东西,脾气还挺大。 都敢挂他的电话了。 不过嘛…… 当视线转移到地上奄奄一息的两人,傅妄烬的笑容消失,眉眼流露出冰冷的暴戾: “不说是吧?那留着也没什么用。温辞,剁碎了喂狗吧。” “遵命。” 温辞颔首,随后做了个手势,立刻有几个黑衣人走过来,轻车熟路地将那两个人拖走,捆在长条凳子上,从墙上摘下刑具,打算表演现场剁排骨。 傅妄烬站起来往外走—— 他迫不及待地想回云景花园,看看小东西打算咬他哪里,怎么个咬法。 正要离去时,身后响起了颤抖的哀求声: “我说,我都说……别砍我,别砍我的脚……” 傅妄烬的脚步停住,不耐烦地动了动脖颈,头也没回。 “晚了,现在我没心情听了。” 身后响起惨叫声,傅妄烬充耳不闻。 走出地下室,他下意识地抬起胳膊嗅了嗅,果然还是沾上了轻微的血腥味。 “啧……” 他决定先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再回去。 万一被家里的小东西闻出什么,谁知道她那颗小脑瓜能脑补出什么情景来。 …… 云景花园。 言卿正抱着素描本作画。 画纸上,是一个放大的煤油打火机。 上一世,她被劫持到木屋,那个黑衣人先杀人,再放火……她能看到唯一的线索,就是那个煤油打火机。 言卿依稀记得,那个打火机制作考究,不像是一般的市面货。 或许,从它入手,就可能得到一些关于劫持她的幕后黑手的线索。 她抓了抓脑袋,一边勾勒线条,一边在纸上标注打火机各部分的材质。 黄铜的主体,皮革做装饰…… 正面,似乎刻着玫瑰、十字架、盾牌和一条展翅的巨龙。 还怪复杂的。 她当时没看清楚细节,只能画出个七七八八。 “言小姐,您画得真好。”嘉嘉在一旁羡慕地看着,“您怎么什么都会呀。” “哪有,我这不过是雕虫小技。” 突然被嘉嘉一打岔,言卿沉重的心情竟然轻松了不少, “你是没见过我哥哥。我哥才是什么都会……他的画功比我强千百倍,钢琴也比我弹得好,甚至还能作曲呢。我只在棋艺上稍稍胜他一筹。” “哇……这么厉害,”嘉嘉的眼睛亮得像星星,“听起来像童话里的王子一样诶。” “是啊,他长得也好看。”言卿抿起唇笑了笑,“上学的时候我们一个班,总有女生给我送零食,让我帮她们给我哥递纸条。” 说话间,打火机的图案基本画好了。 她拍了张照片发给了顾清焰: 【清焰,帮我找找这个打火机的资料。】 后者回复很快: 【什么时候要?】 言卿想了想: 【不着急,你闲的时候帮我找找就行。】 顾清焰:【啧,最怕你这种。我尽快吧。】 言卿:【辛苦了,想要啥东西,我给你买。】 顾清焰:【先记下,等我想好了再说。】 第39章 无差别摧毁 对于顾清焰的能力,言卿是相当信赖的。 虽然都曾就读于a大,但与言卿兄妹不同的是,顾清焰是凭计算机特长拿奖保送; 言瑾和言卿则是老老实实参加高考,兄妹俩都考出了700以上的高分,才被录取。 某种程度上,顾清焰确实是个计算机方面的天才。 果然,过了不到十分钟,顾清焰就打来了电话。 “喂?你这个图是哪里找来的?” 声音有些急切,伴随着杂乱快速的敲击键盘声。 “啊?”言卿脑子一懵,她也不知道怎么解释,“怎么了?” “嘶……真麻烦。” 敲击键盘的声音停了,顾清焰倒抽一口冷气, “我的电脑估计是报废了,要不你赔我个?” “哈?行倒是行……”言卿更懵逼了,“不过,发生了什么?” “你那个图,还真有点意思。” 顾清焰的语调里有些不服输的意味, “我按你画的,一路追到了外网,刚找到一点资料,我才看了一眼……我的电脑就被入侵了。” “啊?”言卿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的,我的电脑被病毒入侵了。” 顾清焰的声音还算冷静, “天天打鸟,今儿个反倒被鸟啄了眼……翻车了翻车了。反正嘛,我电脑系统被摧毁了,硬件都烧坏了。” “……” 言卿嘴唇微张,愣了几秒, “我赔,我加倍赔。你电脑坏了,没有造成别的损失吧?” “还行,我有做备份的习惯。而且我手快,甚至还跟病毒斗了斗法。” 顾清焰顿了顿,接着问道, “你画的那个打火机,到底什么来头?我只是检索了上面的图案,怎么会被这么厉害的玩意儿攻击?就tm跟看门疯狗似的,我就蹲在门口往里看了一眼,结果被撕碎了?” “……” 言卿还是不知道怎么回答。 总不能说是她梦见的吧。 “那个……你刚刚说,电脑被完全入侵之前,你扫了一眼外网的资料?” “是。”顾清焰道,“虽然是外文,但我认识一些。” “不是英文或者法文?” “一部分是。还有一部分我没见过。” 顾清焰仔细回想着, “你那个打火机上的图案,确实不是一般的花纹。如果我的眼睛没花,网站的资料显示,它是几个家族的家徽组合而成的纹样。” “家徽?” “是啊。但是这些信息禁止被外界获取……” 顾清焰叹了口气, “所以,只要是妄图打探消息的,都会被无差别摧毁。” 言卿陷入了沉默。 “没事,你多买几台电脑给我玩就行。” 顾清焰打着哈哈说道, “好久没见过这么有趣的东西了,我的斗志都燃起来了。一次不行就两次,大不了多烧几台电脑,我就不信拿不下它。” “不。”言卿坚定地摇摇头,“到此为止,不要再查了。” 她不能拿朋友的安全开玩笑。 “可是,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大小姐。” 顾清焰还在追问, “我在外网都找不到原图,你到底是从哪里看来的?” “……”过了许久,言卿才艰难开口, “其实……我现在还没捋清楚怎么回事,之后我再跟你解释吧。” “好吧好吧,你这神神秘秘的,我都感觉不太懂你了。” 虽然刚刚被“无差别摧毁”了,顾清焰的语气却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对了,我联系过舒悦学姐了,该说不说,她人还挺仗义。” 言卿点点头:“是啊,而且她很优秀的。在我爸的学生中,她的专业成绩仅次于裴济。” “依我看,她比裴济强多了。”顾清焰嗤之以鼻,“裴济那家伙,甭管他考多少分,反正我是瞧不上他。” “舒悦她家境优渥、能力出众,不会被什么拿捏住的。” 言卿意味深长地说道, “而裴济苦读了二十多年,一直小心翼翼,因为他知道,身后没有能给他撑腰的,一切只能靠自己。” “哼,做人不懂知恩图报,那就活该没人撑腰。” 顾清焰的语气依旧不忿, “当初江鹤延给你爸造谣的时候,他要能站出来说两句公道话,我都觉得他还算个男人。可他连一声都不吭,说好听点叫罔顾师恩,说难听点,白眼狼一条。这么没良心的东西,谁还愿意对他好,给他撑腰啊?我记得,当年他的助学金,还是你爸站出来帮他争取的。” 言卿抿了抿唇,不予置否。 “而且,胡琪污蔑言教授的时候,舒悦是站出来辟谣的那个。” 顾清焰又道, “只可惜,很多不明内情的人,都认为胡琪不可能搭上自己的清誉,去污蔑一个过世的人……因此,舒悦的发声并没有产生应有的效果。相反,她甚至也被卷进了舆论的风波里,差点就抑郁了。” “舒悦说,言教授不可能做出这种事,结果被一群黑子造h谣,反咬一口说她跟言教授的关系也没那么清白……” “据我所知,当时舒悦请了两个月假,回家休养了。” 言卿静静地听着,一语不发。 “我没告诉舒悦你还活着,但我怀疑,她跟裴济一样,是知道些什么的。” …… 挂断了电话,言卿顺手点开了舒悦的首页。 她从a大毕业后,并没有从事传统金融行业,而是转行做了自媒体。 舒悦的id很简单——“舒悦说财经”。 她已经发布了八十余条视频,主要以风趣幽默的语言解说金融知识,因为角度独特、观点新颖,颇受网友欢迎。 仅仅粉丝量,就高达两百万。 点开主页置顶的直播预告,只见舒悦站在校园里,身穿一条薄荷绿运动服,扎着高马尾,笑容青春靓丽: “hello,大家好!我是舒悦!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非常荣幸,我作为新生代毕业生代表,被母校邀请参加90周年校庆!” “得到校方准许,舒悦直播间将为大家全程直播a大校庆的盛况!欢迎大家跟随我的步伐,一起云端漫步校园!” 距离a大90周年校庆,还有十天。 第40章 桃子味 傅妄烬进门时,言卿正坐在餐桌前发呆。 她凝眸看着盘子里的白虾肉,手里的筷子一下一下地戳弄着,就是没有要吃的意思。 “言小姐,您快吃吧。” 旁边坐着的嘉嘉已经吃饱了,一边摸着肚子一边催促道, “再不吃就要凉了。” 言卿回过神来,无奈地笑了笑: “……我不饿。” “怎么可能不饿嘛。上一顿也没吃几口……” 嘉嘉认真地掰着手指,忽然间灵光一闪, “对了!是不是今天的菜不合胃口啊?我去跟厨房说,让他们做些别的。” “不用不用。”言卿连连摆手,笑容里有些歉意,“是我,没什么食欲……”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身后响起了脚步声。 言卿回过身,见傅妄烬正卷着黑色衬衫的袖口,大踏步地向自己走来,嘴角噙着的笑有几分邪肆: “没食欲?看来还得我自个儿哄着啊。” 一看他来了,嘉嘉忙不迭地溜了。 言卿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盯着他越走越近: “你、你怎么回来了?” “这不是怕你气坏了,回来给你磨牙么。” 傅妄烬一手拉过椅子坐下,一手把言卿搂进怀里, “乖,张嘴,再伺候你一回……吃饱了才有力气咬人,不是?” 想起上午打电话时自己说要咬人,言卿瘪了瘪嘴,默默咬下了送到唇边的肉。 只是……她好像从周围,闻到了点,违和的气味。 “桃子?” 她转过脸,惊奇地看着傅妄烬的脸, “你……身上,是桃子味?” 面对言卿那张纯真懵懂的脸和亮晶晶的眼睛,傅妄烬眉锋微挑,笑容在玩味中又夹杂着几分咬牙切齿: “有吗?” “有啊!” 言卿像小狗似的嗅了嗅他的脖颈乃至胸口, “就是桃子味诶,香香的。” “……乖,先吃饭。吃完给你闻。” 傅妄烬面不改色地继续喂她,心里把温辞骂了个狗血淋头。 这个傻叉,让他去买沐浴露,他能买个蜜桃味的来……脑子里是装了个抽水马桶吗?! 言卿盯着他切虾肉的动作,不知道为何,总觉得有些莫名的瘆人。 又过了一阵,盘子里的食物被吃掉了约莫一半。 “我饱了。”言卿轻轻叹了口气,“吃不下了。” “真饱了?” 傅妄烬摸了摸她的肚子,眼中划过幽深, “跟小猫似的,几口就饱了。” 言卿正想证明自己确实吃不下了,却又听他说: “饱了就饱了呗,看把你愁成那样。” “……我哪有。”言卿不服气地辩解着,“我……我是有别的事。” “哦?什么事?让我听听。” 言卿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噔噔噔地跑上楼,将自己发给顾清焰的打火机画拿了下来: “这个!你认识吗?” “哦?” 傅妄烬接过画,眯着眼端详了几秒,然后不以为意地撕碎了。 “你撕了它干嘛!” 言卿急眼了, “我画了一上午才画好的!” 傅妄烬摊了摊手,剩下的碎片也像雪花一样飘落在了地上: “这玩意儿都让我们卿卿愁得吃不下饭了,还留着它做什么?” “你!” 言卿看着他无赖的表情,气得直跺脚, “我不管,你赔我!” “行行行,赔你,赔你。” 在她面前,傅妄烬似乎格外好说话。 眼见言卿气得跳脚,他还是一把将人拉进怀里: “想要什么?我看看怎么个弄法。” 言卿心里愤怒的小火苗被泼灭了。 “……先记下,我还没想好。” “也行。”傅妄烬点点头,笑得有点欠,“还咬我么?” “!” 言卿瞬间炸了毛,张口就咬住了他的小臂。 “乖,小心硌着牙。” 好像感觉不到痛楚,傅妄烬甚至含着笑摸了摸她的脑袋。 “哼。”言卿愤愤然地收回牙齿,“不咬了,硌着牙是我吃亏。” 傅妄烬又被逗乐了: “我这被咬的还没说什么,你倒先苦上了。” “……我说你到底忙不忙啊,” 言卿小声吐槽, “天天往这里跑,也不怕耽误事儿……” “我要不来,你天天想我想得吃不下饭,没两天就得饿死。” 傅妄烬说得理直气壮, “为了你的小命,我搭点儿油费,也挺划算。” “……” 言卿沉默了几秒, “我以前没发现,你这么能说。” 环抱她的双臂紧了紧,男人的声音有几分傲娇: “我可不是在谁面前都能说的。” 言卿吐了吐舌头: “松手啦,好热。” “不要,再抱会儿。” 他深深埋在言卿的颈窝,贪婪地嗅着, “我跑了这么远,也该给点奖励。” …… 两人好不容易分开,傅妄烬正色道: “明天白夜带着沈自容他妹妹回帝都,你想不想见见他们?萧頔也会来的。” “沈自容还有个妹妹?” 言卿好奇地歪了歪头, “之前没听你们提过啊。” 她跟萧頔熟识,也认识白夜,却只在新闻里见过沈自容。 他是傅氏集团的总裁,也是话事人,甚至可以说是傅氏的代言人。 因为傅妄烬几乎不在媒体上露脸,所以,不论是采访还是别的活动,都是沈自容代表集团出面发言。 “嗯,他妹妹之前在海城。现在不得不接回来了。” 傅妄烬简短地解释了两句, “你要不愿意,我就找个借口推掉,让他们自己玩儿去。” “没关系呀,我也没别的事。” 言卿笑了笑, “不如组个局,聊聊天也好。” 沈自容有个妹妹,言卿 有个哥哥。 她忍不住想,沈家兄妹会是什么样? 他们长得像不像? 沈自容看起来跟她哥哥一样,冷静而沉稳的学霸脸…… 那沈家妹妹会不会跟自己一样,是个淘气鬼的性子? 他们是怎么相处的呢? 沈自容会不会把自己的零花钱分给妹妹? 会不会吃掉妹妹不爱吃的菜? 会不会纵容妹妹逃掉晚自习出校吃火锅? 会不会给她买喜欢的小裙子? 会不会在她闯祸时帮忙打掩护? 言卿下意识地思索着,回忆着,唇角渐渐弯了起来。 她没有察觉到,自己正希冀从别人身上,再次体会拥有哥哥的幸福。 “出去订个场子,还是在这里?” 傅妄烬伸手按了按她的脑袋,让她回过神来。 “都行啊,看他们吧。”言卿随口说道。 “看他们干嘛,你定就是。” 傅妄烬皱了皱眉,似乎不太满意她的态度。 “就在这里吧。” 言卿眼中闪着期待的光芒, “在自己家,比外面舒服。” ilwxs.com 第41章 每次我都把她喂得饱饱的 翌日。 为了筹备今天的聚会,云景花园的管家和佣人们很早就忙了起来。 言卿从昨晚就盼着天明,自然也起了个大早。 见有新鲜的花卉源源不绝地运进来,她便自告奋勇地揽下了插花的活计。 “言小姐,我来帮您。” 嘉嘉贴心地帮忙搬来花泥和花瓶,又找来一把小剪刀, “您当心手被刺到。” “多谢。” 言卿的心情好极了,手里拈起一枝花闻了闻,甚至还哼起了小调, “哦,对了,嘉嘉,以后别总叫我言小姐了……我比你大些,你喊言卿姐就好。” “……好嘞,言卿姐!” 嘉嘉开心地应了一声, “我给你搬花去!” 言卿笑着点点头,然后站在餐桌前,整个人沉浸在鲜花的馥郁美丽中,就连身后有人走近都未曾察觉。 直到被一双手臂圈住腰身。 “做什么嘛。” 她的语气有些嗔怪,声音却温柔无比。 “我手上有剪刀,也不怕刺着你。” 言卿嘴上抱怨,眼睛却仍停留在花枝上,连头都没回。 男人轻笑出声,将下巴抵在言卿的肩上,轻声说道: “我想你了。” “别闹,我在忙呢。” 言卿将几枝香槟色的玫瑰插进琉璃瓶中,又拣了些翠嫩的叶作装饰, “怎么样?这样好看吗?” “好看。”傅妄烬点点头,“比我弄的好看。” 言卿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弄的?你会弄成什么样啊。” “嗯……白夜说,看着不像送给活人的。” “……” 言卿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卿卿喜欢花?” “是啊。”言卿点点头,“我妈妈很喜欢。爸爸每天下班回家,都会给她带束花。我跟哥哥一回家,就能闻到花香——” 话音未落,玄关处传来萧頔的声音: “傅哥,言卿,我跟自容上来了!” 听见他们上楼的脚步声,言卿连忙要将缠着自己的男人推走。 只是手还没触到他的胸膛,就被紧紧攥住。 “怕什么?就给他们看看,咱们又不是偷情。” 言卿一抬眸,果然撞进一双幽深而含着笑意的眼睛。 “不行!” 言卿的脸都气红了,抬脚就狠狠踩了他一下, “我脸皮可没你厚!” 傅妄烬呵呵笑着往后退了两步,还举起双手做投降状: “遵命。” 他的语言和动作明明都意味着着服从,可言卿硬是从他的表情和眼神里看出了侵略和肆意。 仿佛只要他愿意,自己仍是他嘴边的一块肉。 吃或不吃,主要看他心情。 恍神间,萧頔和沈自容已经来到了跟前。 萧頔依旧是白白净净、笑眯眯的和善模样。 他穿了身浅色西装,看起来温暖而明亮,一手抱着一束花,另一只手拎着一个篮子,里面装满了各式各样的点心和一瓶昂贵的红酒。 “言卿,你看起来真的好多了。” 他放下手里的礼物,走到言卿跟前,用医生的目光认真地打量着她, “但还是太瘦,再胖点才好。” 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萧頔笑着补充道: “得让傅哥给你吃点好的……” “我吃得很好啦。”言卿连忙打断了他,“每次都吃得很饱,真的。” “是啊,我作证。” 傅妄烬大爷似的往沙发上一靠,懒懒举手, “每次我都把她喂得饱饱的。” “……” 言卿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垂在身侧的手已经攥成了拳头—— 她现在后悔极了,刚刚踩他那一脚,力度还是太轻了。 “挺好。”萧頔似乎被逗笑了,“我感觉傅哥都年轻了好几岁……咳咳,我来介绍一下。” 他让开身子,站到了沈自容旁边,伸出手介绍道: “这位是沈自容,傅哥一定跟你提过,目前担任傅氏的总裁,他帮傅哥分担了很多工作呢。” 言卿看了看眼前的男人,随后皱起眉,茫然地摸了摸脑袋,用探寻的目光望向傅妄烬。 “没错,就是他。”后者点点头,肯定道,“只是这两天有些蔫儿了。” 也难怪。 眼前这个男人,虽然也穿着板正的西装,戴着金丝眼镜,细看容貌也不差,可就是…… 他眼下一片青黑,下巴一层青色胡茬,脸色灰败,唇上虽然涂了点唇膏,也能看见上头的燎泡。 难以置信,不过短短两天,沈自容消瘦了一整圈。 “小嫂子好。” 沈自容礼貌颔首,正要习惯性地跟她握手,但被沙发上投来的视线刺到,又默默收了回去。 “我是沈自容。很高兴见到你。” 啊……的确,满脸写着高兴。 “你,没事吧?” 虽然言卿想象过会面的场景,但万万没想到沈自容会是这个状态, “我感觉……你好像,不太舒服?” “他没事,就是这两天着急上火得厉害。” 萧頔笑着宽慰道, “一看就没有认真遵我的医嘱,好好喝菊花茶和绿豆汤。” “你妹妹呢?”言卿好奇地问道,“没有跟你一起来吗?” 听见妹妹两个字,沈自容的沉默震耳欲聋。 “他妹妹啊,跟白夜在一起呢。”萧頔看了看表,“应该下飞机了,很快就到。” “我昨天就想跟你们聊聊天了。” 言卿不明所以,依旧傻兮兮地笑着, “我也有个哥哥,他特别疼我,我很想他。” 沈自容艰难地挤出一抹笑容:“是吗,那可真好。” “自容,开心点,马上就要跟你妹团聚了。” 萧頔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们都有几年没见了吧?见了面还不得抱头痛哭啊。” 沈自容依旧沉默不语。 “嗯……我看网上公开的资料里说,你是国际象棋的高手?” 言卿的眼睛亮晶晶的, “我们来下棋,怎么样?” 这似乎是个不错的提议,好歹能让人喘口气。 沈自容点点头,枯槁的眼中流露出一丝感激: “谢谢小嫂子。那就承让了。” “自容,我先提醒你,千万别小看言卿,她可不是那种半吊子棋手。” 萧頔兴致勃勃地选择观战, “稍不留神,你就会一败涂地的。” 沈自容竟然轻松地笑了笑,显然没把萧頔的警告放在心上: “棋逢对手,人生快事。小嫂子若能赢我,那也是我技不如人,心服口服。” “傅哥!”萧頔扭头冲着沙发喊了一声,“你不来看看热闹吗?” 言卿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见傅妄烬双腿交叠,两条胳膊宛如雄鹰般展开搭在靠垫上,脖颈往后仰着,兀立的喉结微微滚动,似乎正在闭目养神。 听见萧頔的声音,他只懒懒地应了声: “没兴趣,你们玩儿吧。” 他家卿卿心眼儿实在好得过分,好到见谁落水都想伸手捞一把。 真无聊。 第42章 小嫂子是没打算给我留活路啊 棋盘很快摆了上来。 这套国际象棋实在太过华贵奢侈,一旁的萧頔看得直咋舌。 “自容,你下棋可小心点,万一碰掉颗钻石珍珠什么的,我看着都心疼。” “这是人家小嫂子的东西,你心疼个什么劲儿。” 沈自容的心情松弛了不少,他专注地盯着棋盘,开始了大刀阔斧的进攻, “小嫂子,白夜快到了,咱们还是速战速决吧。” 显然,他小看了自己的对手。 言卿只是笑了笑:“如你所愿。” 萧頔观察着棋盘上的局势,他是个半吊子,却也能看出,沈自容在不断试探进攻,而言卿腾挪转移,防得滴水不漏。 最妙的是,这两人下棋那叫一个果断,对方走完一步,自己立马跟上。 嘴上还能有一句没一句地扯着闲篇儿。 “好久没下过棋了。小时候,我跟哥哥一直跟着爸爸学棋,可惜上高中后,他就渐渐不是我的对手了。” 言卿淡淡说道, “大家都说,我比哥哥聪明,哥哥比我踏实用功。但我心里清楚,他的天分比我更高……他只是不喜欢争来斗去的。他更喜欢创造一些新的事物。” 说罢,她忍不住笑了。 “抱歉,我的话匣子一打开,就关不上了。” 萧頔神情复杂地看着她。 他实在有些不明白,回忆过去的美好,跟在自己伤口上撒盐有什么区别。 “没关系,我能理解。” 沈自容冷静地走了一步棋, “我跟妹妹,也有过……很幸福的时光。” 说完这句话,沈自容突然魔怔般停住了动作。 言卿永远失去了她的哥哥; 他和沈知意反目成仇,何尝不是另一种“失去”? 从某种程度上,他跟言卿,同是天涯沦落人。 如果妹妹能一直幸福下去,能不再怨恨他…… 沈自容忍不住想,就算让他死在三年前那个的雨夜,他也心甘情愿。 “你妹妹多大了啊。”言卿随口问道,“我哥哥只比我大两岁。” “十九。”沈自容凝神盯着棋盘,“我比她大七岁。” “那真可惜,你们的校园生活是错开的。”言卿说,“我跟哥哥一直同班读书,他还能给我讲题,直到我们大学选了不同的专业。” “我知道你们都是a大的学生。”沈自容苦笑,“我妹妹要是也这么上进争气就好了。” “你不也是b大毕业的高材生嘛。”言卿道,“还比她大这么多,辅导功课肯定没问题。” “……她不听我的。”沈自容苦涩地摇了摇头,“如果她能听进去哪怕一句……我都要烧高香了。” “嘿嘿,都一样。想当年,我也是个淘气鬼,可把我哥愁坏了。” 言卿噙着笑,眼中流露出眷恋, “我跟朋友翘掉晚自习,从学校的小门溜去吃烧烤,结果回学校的时候,发现小门已经关了。” “没办法,我只好给我哥打电话,让他溜出教室,在学校的后墙底下等着,我们翻墙过去,他在下面接着。” “我哥都快被我气死了,他差点以为我在洗手间遇害了,还请同班的女生进去找我……其实我早就溜出去了哈哈哈哈。” “我才不会告诉他我要逃课呢,不然肯定会被拎回去做题。” 沈自容的脑海里不禁浮现出她话里的情景。 只是,跟言家兄妹的温馨相比,他跟妹妹…… “我妹妹她——” 就在这时,一直躺在沙发上装睡的傅妄烬突然“啧”了一声。 声音不大,却把言卿等人的注意力全都吸引了过去。 只见他坐了起来,语气里有些不耐烦: “你们两个聊起来没完了是吧?这棋到底还下不下了?” 沈自容一愣,道了声:“抱歉。” 他的话匣子刚打开一条缝,就被傅妄烬一把扣上了。 萧頔轻笑起来: “你快把言卿还给傅哥吧,你看看他,像不像条虎视眈眈的恶龙?生怕咱们把他的宝贝给弄坏了。” “萧頔,你是不是皮痒了?” “没,没有。”萧頔笑眯眯地摆摆手,“我这不是提点提点自容嘛。毕竟他是个母单,体会不到你的心情。” (母单:指母胎单身。) “等一下,你不是母单?” 言卿惊讶地望向萧頔。 因为萧頔长得白白净净,看起来就像个邻家弟弟……他竟然谈过恋爱?! “我?”萧頔没想到,自己一句话引火烧身,登时脸上就红了起来,话也开始结巴,“我……我……” “好啦好啦,我们不问,不问。”言卿像个善解人意的大姐姐,笑眯眯地冲沈自容抬了抬下巴,“该你了,出手吧。” 沈自容无声点头,正欲移动棋子,却发现局势已经陡然不同。 他竟然开始迟疑了。 “怎么样,要不要认输。” 言卿扬起柔弱无害的小脸,笑得像个狡猾的孩子, “你已经落到我的陷阱里咯,越挣扎,只会输得越惨哦。” “……” 沈自容定定地看着棋盘足足十秒,随后无奈地笑了笑, “是,我输了。” “诶,你怎么这么快就认输了?” 围观的萧頔十分惊讶, “你这不是还没死吗,不如再走两步试试?” “我真的输了。果然是……一败涂地。” 沈自容一边自嘲,一边挪动棋子跟萧頔演示, “就算我躲过了这一步,后头还有一系列连环将军的杀招。” “小嫂子是没打算给我留活路啊。” 言卿莞尔一笑,仿佛刚刚那个阴险绝情的棋手只是借用了她的皮囊: “不客气,我会将这句话视作赞美的。” 风华绝代,游刃有余。 下一秒,她乐颠颠地跑到傅妄烬身边,毫不客气地靠着他坐下,脸上满是邀功的小得意: “怎么样,我厉害吧?” 傅妄烬眉锋微挑,他好像看见言卿背后长了条小尾巴,正在不停地摇来摇去。 “嗯,厉害。” “什么嘛!你就这点反应?”言卿忍不住嗔怪起来,“我可是赢了堂堂傅氏的总裁诶!” “他的脑子早就飞到别处了。”傅妄烬淡淡说道,“十分的本事,能使出六七分就不错了,能赢你才怪。” 言卿一愣,突然发觉自己上当了。 第43章 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 “他的脑子早就飞到别处了。”傅妄烬淡淡说道,“十分的本事,能使出六七分就不错了,能赢你才怪。” 言卿一愣,突然发觉自己上当了。 她原本想用自己和哥哥的回忆引发沈自容的共情,好跟他多说几句话…… 结果被傅妄烬一打岔,她完全忘记了自己的初衷,光顾着下棋了。 失策,失策。 言卿懊恼地拍了一下脑门。 “轻点儿,本来就不太聪明,小心越拍越笨。” 傅妄烬眉眼微扬,唇角翘起,顺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言卿瞟了他一眼,闷闷地说道: “……我活了二十多年,你是头一个说我不聪明的。” 傅妄烬一听这话,又给逗乐了: “你要是聪明,还会干那么多傻事儿?” 言卿下意识地想争辩,又觉得辩无可辩……最后默默缩了缩肩膀,垂下了脑袋。 成吧,她确实有一段时间失了智,干尽了蠢事。 “乖,”傅妄烬将她的脑袋按向自己胸膛,“以后听话点儿,嗯?” “……嗯。” 言卿撇撇嘴,一脸不服。 “哈哈哈哈哈哈……” 萧頔忍不住拍手笑了起来, “我算明白了,什么叫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 “傅哥到了言卿跟前,话是越来越多了;言卿碰上傅哥,伶牙俐齿都哑火了——” 傅妄烬掀起眼皮,冷冷瞥了他一眼:“先别笑了。白夜走到哪了?” 起这么早,又是插花又是下棋的。 他家卿卿该饿了。 “奇怪,按路程算的话,他们早该到了呀。” 萧頔费解地挠了挠头, “郊区……也不能堵车吧。” 沈自容一下子紧张了起来: “不会是遇上什么危险了吧?要不派人去接应一下?” “不能吧……”萧頔挑了挑眉,“帝都可是自家地界,难道还能有事?” “……要不,你给他打个电话问问?”沈自容望向萧頔。 “为什么是我打?”萧頔一脸不解,“他接的是你妹妹,当然你来打啊。” “……”沈自容一时无语。 傅妄烬轻柔地摆弄着言卿的手,语气却果断而冷硬: “不等了,开饭吧。” 言卿正想说自己不饿,肚子却先叫了起来。 突然响起的门铃声缓解了她的尴尬。 “肯定是白夜。”萧頔笑道,“说曹操曹操就到。” 沈自容脸上却没有一点喜悦,反而不自觉地浮现出焦虑和紧张来。 果然,人还没到眼前,白夜那满是牢骚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沈自容!你给老子滚过来!” 萧頔和沈自容对视一眼,同时起身去了门口。 白夜骂骂咧咧地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模样乖巧的女生。 “你妹是属猫的啊,你看给我挠的!” “赔钱!不让你出点儿血,老子的气都下不去!” 一边骂,一边将自己受伤的手往沈自容脸上怼。 言卿凑过去一看—— 好家伙,白夜手背上有好几道挠痕,还是刚挠的,正有新鲜的血珠渗出来。 沈自容一下子就急了:“你对她动粗了?” “动粗?”白夜怒极反笑,“老子要对她动粗,她现在还能好好站在这儿?” “……抱歉。”沈自容咽了口唾沫,“我……一时心急。” 萧頔顺手从兜里掏出一枚酒精棉片: “来,正好给你消消毒——” “滚开!”白夜恨不得踹他一脚,“你当老子是草履虫啊,没痛觉?” 萧頔惊喜地看着他:“诶,你还知道草履虫?” “老子是不爱读书,但老子不是文盲!” 白夜没好气地说道, “行了,老子平平安安把人带到了,以后这种事别来烦我!” 言卿抿住唇,竭力憋笑。 “哟,这不是小……小言卿嘛。” 白夜将没说出来的“小雀儿”吞回了嗓子,笑嘻嘻地看着言卿, “近来可好啊?” “多谢记挂。”言卿微微颔首,“就是耳根总是发热,好像有人在背后讲我坏话。” “呃咳咳咳……”白夜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不会,不会。哪个不长眼的敢讲你的坏话啊,是吧?” 他露出一个微笑,一头束起的银白色长发和两只洁白的小虎牙格外引人注目。 “嗯哼。”言卿歪了歪脑袋,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咳咳,说真的,小……言卿啊,我是打从心底里感激你啊。” 白夜“感激涕零”地说道, “老傅这人吧,实在是不近女色。多少人都以为他是弯的、喜欢男的……更过分的是,他们还造谣,说老子跟他是一对……传得好像老子也弯了似的。” “老子是弯的吗?老子是直的!” “这个嘛……”言卿忍不住跟他开玩笑,“我能证明,我们阿烬肯定是直的。可是,谁能证明你不是弯的呢?” 白夜一愣,被她噎了个结结实实。 “妈的,最烦跟你们这种文化人打嘴仗。” 他小声抱怨道, “不知道老傅怎么受得了你。” 萧頔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那你真是错过了好戏。言卿遇上傅哥,嘴上都没便宜占——” 话音刚落,他便细心地注意到了沈氏兄妹的异样。 沈自容垂着脑袋,一语不发; 沈知意则冷着脸,一个眼神都不给哥哥。 好像是在吵架。 “那个,自容,你不给言卿介绍一下你妹妹吗?” 萧頔觉得自己像个主持人,把控着社交场上的节奏。 “哦,抱歉。” 沈自容习惯性地道歉,然后走到了妹妹身边, “小嫂子,这是我妹妹沈知意,今年19了。之前,傅哥、白夜还有萧頔,我们几个都认识,只是后来我妹妹去海城读书了,大家也有几年没见了……我妹妹从小被我娇惯,有些顽劣,但是个本性善良的孩子。今后,她要在帝都继续读书生活,还需要大家多多照顾。” 他给沈知意使了个眼色,只是其中更多的是恳求。 恳求她不要在人前使性子,哪怕装也稍微装一会儿。 沈知意没看他,而是亲热地上前拉住了言卿的手: “你就是言卿姐姐吧?我早就听说过你了,没想到你本人比传闻中更漂亮呢!我哥哥喊你小嫂子,你跟傅哥哥都结婚啦?” 她突如其来的热情让言卿有点懵。 “啊?还……还没有。” 言卿老老实实地否认了。 “哦,还没结啊。”沈知意点点头,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那也好,不然我该错过多少啊。” 第44章 我眼神儿不好,看谁都像来跟我抢人的 白夜站在一旁,不着痕迹地打量着沈知意。 她正亲热地跟言卿说着话,笑容灿烂无比,两个人看起来不像头一回见面,好得跟亲姐妹似的。 反倒是言卿表现得不太自然,似乎是不习惯这种自来熟。 白夜若有所思地挑起了眉毛,勾了勾唇角。 呵,刚刚在机场,听说要见沈自容,沈知意是千百般不愿,甚至把他的手挠得鲜血淋漓…… 他好不容易才把人塞进车里,也是吵了一路,恨不得逮个红灯就跳车逃跑。 结果,进了云景花园,沈知意就安静了下来,简直像是换了个人。 乖巧懂事得不像话。 白夜挠了挠耳朵,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 有点儿意思。 “言卿姐姐,你是怎么跟傅哥哥认识的呀?” 沈知意兴致勃勃地八卦着, “你们看起来……还真不像一路人。” “呃……” 言卿为难地笑了笑,不知该如何回答。 因为她真的不知道。 在她过去的人生里,除了被他从假面拍卖场带回去,其余时间似乎跟傅妄烬没有一点交集。 无奈之下,她用求助的眼神望向傅妄烬。 “哦,是这样。” 傅妄烬点点头,一本正经地说道, “你这位言卿姐姐呢,打小就招人疼。追她的人啊,多得跟过江的鲫鱼似的,数都数不清。这么多人,a 大两个礼堂都塞不下。” 说着说着,傅妄烬似乎被自己逗乐了,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他这么一笑,本就生得祸国殃民的脸愈发显得蛊人,几乎看呆了沈知意。 “所以嘛,不记得我,也很正常。” “——什么啊!” 言卿已经气鼓鼓地跑到他跟前,叉着小腰抗议着, “你别乱说好不好!我、我哪有什么追求者!还什么塞满两个礼堂——” 这倒是真的。 毕竟有言瑾挡着,她确实没有追求者过多的烦恼。 “行行行,我的。” 傅妄烬舌尖弹了下腮,笑得有些邪气, “我眼神儿不好,看谁都像来跟我抢人的……所以嘛,两个礼堂都不够坐。” 他的眼神直白地写满了侵略性与占有欲,看得言卿又红了脸。 “乖,不聊了,吃饭。” 傅妄烬很满意言卿的反应。 他从沙发上起身,亲昵地捏了捏言卿的脸,随后揽过她的腰,往餐桌的方向走去。 两人背后,白夜和萧頔看得啧啧称奇。 “妈耶,他这狗样儿放在从前,我都不敢认。” 白夜的嘴角往下翘,一脸的一言难尽。 “哈哈哈,傅哥是乐在其中,我倒觉得挺好。” 萧頔点点头,颇有感慨, “起码他现在更像个人了。” 白夜突然坏笑: “我看,下回你给他检查身体的时候,多关注一下他的腰子。万一他不懂节制……” 萧頔笑着捶了他一拳: “你可别乱说,要是傅哥听到了,有你好受的。况且……” 他欲言又止。 “况且什么?” 白夜好奇追问。 “……你先别瞎想,他们还没到那一步呢。” 萧頔轻声说。 “哈?你连这都能看出来?” 白夜一脸不可置信, “你老中医啊?” “不是!” 萧頔有些烦躁地摇摇头, “你们所有人的身体情况,我都评估过……如果傅哥和言卿真的发生过什么,恐怕……女方的腰会直接断掉的。” “?那不是正好吗?” 白夜摸了摸后脑勺, “总比……那,那啥强吧。” “不是你想的那样。” 萧頔阖眼摇了摇头,才睁开眼睛望向白夜, “我的意思是,物理意义上的断掉。” “也就是说,言卿的脊柱,很有可能会被傅哥不小心弄断的。” “什么?!” 白夜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不是,上个床还他妈能把人的命要了?” “嘘,小声点,只是暂时的。” 萧頔不情不愿地拉了拉他的衣角, “傅哥清醒的时候确实跟常人无异,可情迷意乱的时候会发生什么?谁也不敢说。” “他其实也挺难的。言卿……甚至没见过他发病的样子。他要是不舒服,肯定躲着她。你难道不记得,好几回傅哥从云景花园回来,大半夜去格斗场找人打架?” “啧,听起来还挺爷们儿的。” 白夜叹了口气, “可这也不是个事儿啊……” “没办法,他的病情……实在是太复杂了。” 萧頔也叹了口气, “而且,很多心事他不肯告诉我,既不吃药,也不接受催眠疗法……我也是有心无力啊。” “他的防备心太重了。”白夜道,“除非你亲自来催眠,否则他不会接受的。” “可是催眠术又不是想练就能练出来的……何况还是傅哥这种,天天恨不得睁着眼睛睡觉的。” 萧頔苦笑, “我本来是外科医生啊,现在都快成全能万金油了。连精神科的资质证书我都拿下来了。” “没事,要相信自己。你可是个天才,努努力,没啥做不到的。” 两人一边说,一边也去餐桌就坐了。 只剩下沈自容兄妹。 “知意……” 沈自容小心翼翼地开口,却被沈知意狠狠瞪了一眼。 他登时就收了声。 “沈自容,我告诉你,你欠我的永远都还不清!” 沈知意咬牙切齿地说道, “别以为用钱就能弥补你的罪过……我永远、永远不会原谅你!” 说罢,她头也不回地跟上了白夜他们。 沈自容一个人停留在原地,颓废得像条败犬。 直到佣人来请他,他才魂不守舍地上了桌。 …… “啧,真清淡啊。” 白夜嫌弃地摇摇头, “就不能整点儿口味重的?” “我觉得挺好。” 萧頔笑眯眯地吃着沙拉, “健康,还原食材本味。还挺贵。” “我说,你不能光顾着让你家小……言卿,” 白夜艰难地咽了口唾沫,眼神直直地盯着傅妄烬, “除了做她爱吃的,你也吩咐人做点儿我爱吃的行不行?这餐桌这么大,多摆两盘菜,也不碍着谁吧?” 傅妄烬慢条斯理地切着肉,一边往言卿盘子里搁,一边淡定地回复白夜: “不行。万一你吃起来,把我们卿卿看馋了,那怎么办?” 突然被cue的言卿:? 她忍不住伸出手,狠狠在他腰侧掐了一把。 傅妄烬脸上看不出什么,只是唇角翘起的弧度更大了些。 第45章 你妹妹,挺懂事儿啊 沈知意眼睁睁地看着—— 傅妄烬给言卿夹菜、切肉,时不时把她逗得小脸红红…… 她心里酸得厉害,紧紧握着刀叉,指节都泛白。 三年前,沈知意最后一次见到傅妄烬,他还是那副阴鸷暴戾的模样。 就连唇角翘起的弧度,都是嗜血残忍的,仿佛从地狱里走出的恶魔,散发着骇人的气息,令人不寒而栗。 因此,就算他生得无比惑人,沈知意也从来不敢起什么非分之想。 她一直以为,傅妄烬是谁都得不到的男人。 她沈知意得不到,旁的女人也没什么例外。 就算有不长眼的敢靠近他,也会被毫不留情地丢出去。 可是现在,傅妄烬就跟换了个人一样,温柔体贴且不说,居然还能纡尊降贵地给言卿当佣人? 这样权势滔天的男人,竟也会俯下身子伺候人? 眼前这一幕,对于沈知意而言,无疑是一种致命的诱惑。 还有这么大、这么奢华的云景花园……都是他给言卿置办的。 沈知意越想越不是滋味,越想越觉得嫉妒。 她很后悔,为什么当初要赌气去海城读书。 倘若留在帝都……或许现在坐在傅妄烬身边的,就是她沈知意了。 “知意,尝尝这个。” 沈自容不着痕迹地提醒着出神的妹妹, “虽然是同样的食材,但做法跟海城不同。” 白夜眼眸微眯,似笑非笑地说道: “你可别提海城,你妹现在吃着狗粮,还在思念她那个远在海城的小男朋友呢。” “白夜哥,你胡说什么呢!” 沈知意娇嗔道, “我哪有什么男朋友,那都是做主播立人设用的,我们只能算同事。” “同事?”沈自容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白夜可没那么好糊弄:“啧,你不是说,要不是你没到法定年龄,你都要跟他领证了?” “……我那不是因为不想回帝都,找的借口嘛。” 沈知意不好意思地笑笑, “再说了,我要好好学习,争取考个好大学……更没时间谈恋爱了。” 沈自容惊讶地看着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啧,我在车上说了你半天,那时候你还挺桀骜不驯的。” 白夜撇了撇嘴, “怎么,突然良心发现了?知道珍惜前途了?” 被他这么一搅和,沈知意笑得有些勉强: “白夜哥,我是不该挠你,你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别刁难我了,好不好?” “我刁难你?”白夜乐了,“来,你说说,我怎么刁难你了?” “白夜,我都答应你赔钱了。”沈自容无奈道,“跟一个孩子计较什么。” “孩子?你们兄妹俩真有意思。”白夜冷笑一声,“都19了,未成年人都算不上,你还把她当孩子?” 萧頔连忙在桌子底下拉了拉他,示意别说了。 言卿见场面有些难堪,便笑吟吟地开口道: “这也难怪。沈自容比知意大七岁,他开始上班儿的时候,妹妹初中还没毕业呢……可不就是个孩子嘛。” 沈自容感激地看了她一眼:“是啊,我总觉得她跟个孩子一样,说话做事都不成熟……今后我一定让她多加锻炼。” “切。”白夜翻了个白眼,“闹了半天,就老子一个当恶人?” 沈知意反应极快,马上甜甜笑道: “哪里哪里,白夜哥怎么会是恶人呢?我还要感谢你,千辛万苦把我从海城接回来呢。来,我敬你一杯。” 说罢,便起身端起红酒,往自己的高脚杯里满满倒了一杯,随后来到白夜跟前,恭恭敬敬地碰了碰他的杯子。 “我先干了,白夜哥你随意。” 白夜没理她,反而似笑非笑地望向沈自容: “你妹妹,挺懂事儿啊。” “知意!”沈自容的眉头皱得很紧,“小酌两口就行了,不许喝这么多!” 沈知意给了他一个“要你管”的眼神,随后仰起头,几乎一口就将杯中酒喝光了。 因为喝得太急,还有一丝殷红的酒液顺着唇角滑了下来。 “知意!”沈自容又是生气,又是心疼,“你……” 沈知意的胸口微微起伏着,脸颊泛着粉红,眼眶里泪花点点: “白夜哥,你就原谅妹妹这一回吧。” “啧,搞得好像我欺负你似的。” 白夜一点都不买账, “是你自己要喝的,我可什么都没说。” “自容,你别太担心,”萧頔宽慰道,“我带的这瓶酒,是度数很低的甜酒,多喝点也无妨。” “……” 沈自容垂下脑袋,幽幽地叹了口气。 “度数很低?我能喝吗?”言卿突然插嘴,“就一点点,可以吗?” “不行,起码现在不行。” 萧頔了然,随后笑着摇摇头, “不过,你可以喝点葡萄汁?” “什么嘛,葡萄汁难喝死了。” 言卿嫌弃地摇摇头,跟萧頔说着些无关紧要的废话, “要不……我就拿筷子蘸点儿尝尝味儿?” “你一个女孩儿,怎么总想喝酒呢?”萧頔哭笑不得。 “我这不是馋嘛。”言卿故意看了一眼身边的男人。 说说笑笑间,气氛渐渐轻松了起来。 “言卿姐姐,有件事我想求你诶。” 沈知意咬着筷子笑眯眯地望着言卿, “你可一定要答应我。” “嗯?什么事呀。”言卿不疑有他,“那得看看我能不能做到。” “肯定能!”沈知意赞许地点点头,“再说,我也不能让姐姐为难呀。” “好,你说吧。” 沈知意迫不及待地说道: “言卿姐姐,路上我听白夜哥说,你可是高考考了700多分的学霸……我想求你,能不能让我跟你住一起,请你辅导我的功课?我保证,不会占用你很多时间。” “我只是觉得,跟你住一起,问你问题会比较方便……你知道的,我哥工作太忙了,根本顾不上照看我,而且我更喜欢跟女生一起生活。” 言卿还没答话,傅妄烬的脸已经阴沉得能滴水了。 辅导功课?还住一起? 做梦! “知意,不能劳烦小嫂子。” 沈自容连忙制止她, “我会雇个家庭教师跟你住一起,顺便辅导你的功课——” “不要!那些家庭教师,难道能比言卿姐姐考得还高?” 沈知意任性地打断了他,又可怜巴巴地转向言卿, “言卿姐姐,拜托了,我都从q大退学了……” 第46章 人情交易 傅妄烬面无表情地盯着沈知意,眸色冷得刺骨。 正欲开口拒绝,却见言卿点头道: “也好。你准备好衣裳和日用品,我让管家收拾一间客房出来。” “好诶!”沈知意激动地从座位上跳了起来,“我就知道,言卿姐姐这么善良,一定会帮我的!” 随后便吹了一大串堆彩虹屁,把言卿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仿佛她是拯救众生的观世音菩萨。 言卿只是淡淡地笑着,一语不发。 傅妄烬的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不情愿都明明白白地写在脸上了。 他无声地给了沈自容一个眼色,示意后者该干啥干啥。 “意意,这样太过分了。” 沈自容不敢怠慢,连忙劝阻, “你会打扰到人家的。再说,小嫂子凭什么要为你劳心劳力?她也有自己的事要忙啊。” 沈知意不屑地撇了撇嘴: “言卿姐姐都同意了,还有你在这儿逼逼的份儿?” 沈自容闻言呼吸一滞,剩下的话又被堵在了嗓子眼。 白夜幸灾乐祸地笑道: “沈自容,你家打小孩儿,是犯法吗?” “阿烬,没关系的。” 言卿转过身,温言安抚着浑身散发冷气的男人, “云景花园的空房间很多,不是吗?又不是住不下她。况且,我也想多交个朋友嘛,几个同龄人在一起,肯定会更热闹的。” 傅妄烬依旧拧着眉心,没有说话。 他不想开口拒绝她,在众人面前驳她的面子,却也着实不想应允这件事。 “放心,知意又不是小孩子,不需要我一整天都盯着她学习的。我只负责制订计划和答疑,每天最多抽出两个小时就够了……好不好嘛。” 言卿拽着他的手摇来摇去,撒着娇恳求道。 “也行。” 傅妄烬冷哼一声,随即转向沈知意, “你,最好听话点儿,不然就滚出去。” “傅哥哥放心,我一定乖乖听话。” 沈知意托着脸,笑得眉眼弯弯, “乖乖听言卿姐姐的话。” 沈自容看着妹妹乖巧的模样,心里莫名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 餐后,白夜叫走了傅妄烬,言卿终于有机会跟沈自容单独说几句话了。 “知意还小,她以后会明白你的苦心的。” 沈自容苦涩地勾了勾唇: “多谢小嫂子。只是接下来,知意要拜托您多费心了。她这孩子是有些娇惯,但本性不坏……倘若她闯了祸,请您跟傅哥别苛责她,将她赶出来交给我教育就是了。” “我觉得你太多心了。”言卿道,“她是只跟你闹,到了外人跟前,也是个听话懂事的。” 沈自容抿了抿唇: “倘若您真的能教会她,那可真的帮我大忙了。” 言卿闻言轻笑出声——等得就是你这句。 “当着聪明人,我也不说暗话。其实,我也有事想请沈总帮忙。” 沈自容惊讶地看了她几秒,随后敛了目光,淡然问道: “不知我能帮上小嫂子什么忙。” “我爸爸有个得意门生,a大博士毕业,专业成绩是全系第一,履历也很漂亮。” 言卿道, “他需要一份新的工作。我希望,你能给他一个机会,让他来傅氏面试。至于能不能录取,就看他的本事了。” 沈自容沉吟片刻,点了点头:“好,我会安排。” “但我还有两个要求。” 言卿眨了眨眼, “第一,如果他成功被录用,不要让他来集团总部,把他安排到某个分公司就行。” “第二,别告诉阿烬这件事。” 沈自容闻言有些不解: “小嫂子,其实这么点事,你完全可以去找傅哥帮忙……为什么要绕这么大的圈子?” “事情太小了,没必要惊动他。”言卿侧脸避开他的目光,望向窗外,“况且是跟他无关的事。” 沈自容眸色复杂,又忍不住问: “小嫂子,你是什么时候打算跟我做这笔交易的?” 一切都说得通了。 言卿跟沈知意素昧平生,她能答应让沈知意搬进云景花园,还肯当家庭教师辅导功课—— 并不是因为言卿有多圣母,而是想借机让沈自容欠她个人情,好顺理成章地提出后面的事。 “从我说,想跟你下棋的时候。” 言卿轻松地笑道。 她本来就想跟沈自容套套近乎交交心,后面找人办事也能好说话些。 可是被傅妄烬一打岔,她光顾着下棋,把交流感情的事全抛在了脑后。 好在沈知意一来,又让她逮到了一个机会。 沈自容哑然一笑,默默摇头。 白夜说得真对,这女人还真不是个省油的灯。 很快,傅妄烬和白夜也回来了。 萧頔跃跃欲试地提出:“嗨嗨嗨,咱们凑一桌人打麻将怎么样?” “你?打麻将?”白夜也乐了,“人菜瘾还大,哪回你不是赔的?” “我乐意!又不是为了赢钱。” 萧頔梗着脖子说道, “我就当,花钱请你们陪我玩了,怎么样?” “行行行,你说啥就是啥。”白夜痛快地摆摆手,“算我一个,还有谁?” “我!”沈知意也兴奋地凑了上来,“傅哥哥,你也来吗?三缺一了哦。” “找他干嘛?找言卿啊!” 白夜瞥了她一眼, “你把言卿拉桌上,他肯定在旁边盯着。” “啊?言卿姐姐也会打麻将?” 沈知意好像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我还以为学霸都不屑于玩这些呢。” “那你就错了。”萧頔笑眯眯地说道,“言卿上大学的时候,可是a大棋牌社的精英。” “诶,等一下,我们棋牌社可不练打麻将。” 言卿有些哭笑不得, “不过,可以算我一个。我知道规则,只是没怎么玩过。” 萧頔闻言摩拳擦掌,都快等不及了: “太好了,如果言卿不太会的话,我觉得今天我不会垫底了……我要支棱起来了!” 白夜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没听说过,新手的运气都好啊?何况有老傅盯着,你脑子里想啥呢。” “傅哥,你今天只许在旁边看,不许给言卿帮忙!” 萧頔气鼓鼓地说道, “我就不信了,我连一回都赢不了!” 傅妄烬舌尖顶了顶腮,眼底闪过一丝无语。 “没事,你不用帮我。” 言卿的心情极好,她冲傅妄烬笑着眨了眨眼, “你帮我记账吧。还有就是我身上没钱——” “行。”傅妄烬失笑, “放心打。赢了算你的,输了算我的。” 第47章 泄洪 麻将桌被抬了上来。 白夜、萧頔和沈知意都是会打的,言卿虽没吃过猪肉却也见过猪跑,因此几个人打得还算有模有样。 傅妄烬往言卿的杯子里倒好玫瑰花茶,然后搬了个凳子坐在了她旁边,一边欣赏她打牌,一边握着水果刀,安静地削着苹果。 细而长的苹果皮慢慢从他手中滑落,直到一个苹果被完整地削好,那丝带般的果皮才断掉。 “卿卿,张嘴。” 用刀尖扎了一块果肉,送到言卿唇边。 “……我最不喜欢吃苹果。” 言卿扭过头看着他,噘了噘嘴, “这种水果太无聊了,一点风味都没有。” “苹果性温。”傅妄烬颇有耐心地解释道,“你可以吃掉一整个。” 言卿还想抗议,又想到牌局还没结束,只好不情不愿地吃掉了这块果肉。 “妈耶,我也想吃苹果。” 白夜戏谑地望着他, “要不你也给我切一块?” 傅妄烬言简意赅地吐出一个字: “滚。” “切~”白夜一边乐,一边身子往后仰,顺手打出一张牌,“五条!” 萧頔连看都没看一眼,正要接着摸牌,却被言卿叫住: “等一下,他刚刚打五条?” “是啊。”萧頔不明所以,“白夜打的是五条。怎么,你要糊了?” “……” 言卿满头黑线。 她已经算出来,萧頔还差哪张牌就能糊了。 二条、五条、八条。 摸到哪张都行。 不得不说,他牌运不错,赢面儿挺大。 然而—— 白夜都把自己成对的麻将拆掉,想方设法给他喂了几回牌了,他竟一次都没能反应过来! 放水都放成泄洪了。 言卿有些哭笑不得。 “那个,你要不,再看看?” “看什么?”萧頔一脸呆萌,“他打得就是五条啊,我没看错。” 见言卿露出无语的表情,萧頔有些急了: “你要相信白夜的人品……啊不,牌品!他真的就是嘴臭了点,人还是不错的。而且只是打麻将而已,他不至于连这都耍赖吧——” “噗哈哈哈哈哈哈……” 这回轮到白夜绷不住,拍着大腿笑了起来, “行了行了,五条五条,赶紧打吧。” “嗯!”萧頔点点头,随后慎重地打出了一张八条。 “呀,我糊了!”沈知意笑着推倒面前的麻将,“不好意思啦,谢谢萧頔哥。” “呵……”白夜终于重重地叹了口气,痛心疾首道,“萧頔,你小子是真菜啊。” “?关我什么事?” 萧頔一脸懵, “我不就给知意喂了张牌吗?胜败乃兵家常事,而且我的牌运一直很捞啊。” 他小声嘟囔着。 “你又不是不知道。” “你,你先别急着洗牌,” 言卿咬牙笑道, “听我的话,先把白夜那张五条拿起来,然后插到队伍里面排一排。” 萧頔照做后,猛地睁大了眼睛,脸上写满了兴奋: “咦,其实刚刚我糊了!我糊了诶!” 又过了几秒,他突然反应过来,震惊地望向白夜: “你给我喂牌?” “是啊。”白夜大大方方地承认了,“都打了几圈了,你一把都没赢过,也太惨了些。” “等一下!” 萧頔又震惊地望向言卿, “你也知道我糊五条?” “……” 言卿眼神复杂地点了点头, “准确说,我知道你糊二五八条。” 萧頔瞪大眼睛,一脸问号。 “你们是怎么知道我糊什么牌的?不对,你们怎么比我还清楚我糊什么?你们是不是用什么高科技透视——” 言卿心累地指了指桌上的麻将: “你……你数数还缺什么牌。” 萧頔数了数桌上的麻将,又看了看自己的手牌,终于恍然大悟, “行啊,我还当你们是运气好,原来是一直在心里算着呢!” 白夜翻了个白眼: “不然呢?你以为我们都是神仙,能未卜先知啊。” “可是……”萧頔挠挠头,“这么短的时间内,你们怎么能记住出过的牌呢?” “也不是全记。”言卿无奈微笑,“主要靠推理。根据他舍弃的牌,推断他大致需要什么牌……其实也不难。” “我也要学!”萧頔斗志昂扬地举手,“总有一天我要成为赌神!” “得了吧。”白夜毫不留情地打击他,“你还是先学会怎么看自己糊没糊吧。” 大家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周围弥漫着快乐的气息。 “可以啊小言卿,看不出来,你是高手啊。” 白夜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说道, “是不是连我拆牌都看出来了?” “嗯哼。”言卿轻松笑了笑,“不难看出。” “啧,我就说,咱傅爷不能看上个傻妞儿吧。” 白夜忽然转向傅妄烬,坏笑道, “喂,你这说要记账的,到底记没记啊?不会坐那儿光顾着给言卿倒水削苹果了吧?” “嗯?” 傅妄烬眉骨轻抬,随后半阖眼帘, “让我想想。” 白夜一听就乐了: “我就知道你小子压根儿没记。光顾着看人啦?瞧你那点儿出息!” 他话音刚落,傅妄烬就掀起了眼皮,淡定道: “按萧頔的工资算,卿卿总共赢了84万。” 白夜点点头: “嗯,跟我算得一样。你这记性可以啊。那我呢?我赢多少?” “你?”傅妄烬嫌弃地瞥了他一眼,“我只说帮卿卿记,又没说帮你记。” “嘿——”白夜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你你你,见色忘友!” “哈哈哈哈哈……”萧頔笑得可开心了,“收拾你,还是傅哥在行。” “你小子也真没良心!”白夜气笑了,“老子刚才怎么费尽脑汁给你喂牌的?你都忘啦?属狗脸的,说变就变啊?” “略略略谁让你说我连糊牌都糊不明白的?我不要面子啊?” 萧頔做了个鬼脸,模样幼稚得像个高中生。 言卿看着他们又笑又闹,心中生出一股暖意。 萧頔是个纯粹善良的人,她很早就知道。 白夜虽然名声不太好,嘴上也不干不净的,但他本人竟然极富人情味儿,甚至很能照顾到别人的感受。 真是有点子可爱在身上。 而这温馨愉快的一幕落在沈知意眼里,却是全然不同。 第48章 她才是那个团宠 沈知意看着这一幕,心脏仿佛被几根刺狠狠地扎了几下,痛得喘不过气来。 藏在麻将桌下的手,早已紧紧攥成了拳头,指甲深深地陷入掌心之中,但她却浑然不觉。 凭什么所有人都在围着言卿转? 傅妄烬甘心坐着小板凳当服务生,就连白夜和萧頔的吵闹,也像是在有意逗她笑。 他们几个打成一片,其乐融融。 而自己呢?像个局外人,一个可怜的小透明,连话都插不上一句,更别提什么存在感。 凭什么? 她的目光转向言卿,后者正看着白夜和萧頔,不自觉地微笑着。 沈知意死死咬着嘴唇,努力不让表情失控。 只是心里有一个声音在不甘地尖叫—— 这些都应该是我的! 是我的! 傅妄烬的偏爱也好,白夜萧頔的照顾也好,都应该属于她沈知意! 因为她才是那个团宠啊! 在她跟沈自容彻底闹掰、赌气去海城读书之前,她才是唯一一个能接近这些男人的女生啊! 当时,她还不到十六岁,青春年少,总像个跟屁虫一样,嚷着要跟沈自容一起去见他的美男朋友。 沈自容心软拗不过,只好把她带在身边,也算见过不少世面。 傅妄烬那张脸本就生得惊天地泣鬼神; 白夜虽然留着一头杀马特的银白色长发,却也有副精致的好皮囊。 萧頔和沈自容,亦是清俊无双,见之难忘。 这几人凑在一起,怎么看怎么养眼。 哪怕只是走在路上,也像明星出街,引人注目。 沈知意的身影混在他们其中,总能收获许多女性羡慕嫉妒恨的眼神,可谓是极大地满足了她的虚荣心。 而且作为小妹妹,她自然是被所有人照顾的。 沈自容对她的疼爱自不必说,萧頔会买零食和小礼物送给她……就连凶神恶煞的白夜,干脏活儿的时候也会让她躲着点,生怕吓着她。 傅妄烬虽然没什么表示,可从来不近女色的他,竟然允许自己在他身边待着…… 这难道还不能说明,她就是最特殊的那个? 可现在,言卿不仅抢走了自己的待遇,甚至还得到了更多。 到底凭什么啊! 嫉妒的荆棘几乎在一瞬间爬满了沈知意的内心,她的表情也透出几分扭曲狰狞。 够了,她真的受够了! “白夜哥,快别闹了。” 尽管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沈知意脸上还是皮笑肉不笑。 她出言打断了他们,顺便摁下麻将桌的按钮,用力将散在桌上的牌推进中间的凹槽里: “你们到底还玩不玩了?” “不玩了呀。” 萧頔耸了耸肩,并没有察觉到她异样的情绪, “言卿肯定已经累了,她今天除了打麻将,还跟你哥下了盘棋呢。脑力劳动是很累人的。” 说罢,又笑眯眯地望向言卿。 “很不错哦,看来你的精力越来越好了。” “多谢。” 言卿傻白甜地咧嘴一笑, “这么久了多亏你费心照顾。” “客气什么,这是我的拿手本事。而且我人生最大的乐趣,就是通过努力,让我在意的人们好起来……我非常享受这个过程。” 萧頔的眸色很浅,像是某种琥珀,透着温柔而纯净的光芒。 时光仿佛对他格外宽厚,时过境迁,他还是那个干净纯粹的少年,一点不曾改变。 “况且傅哥也没亏待我。他可大方了,送我一个重点实验室呢。” 萧頔捂着嘴偷笑,欲盖弥彰的模样像个偷到糖的小孩儿。 “出息!”白夜恨铁不成钢地敲了敲他的额头,“不干点儿活你就浑身难受?天选牛马啊你!” “你懂什么啊!” 萧頔不满地皱了皱鼻子, “我是乐在其中,这是我的人生追求——” “人生追求?你个小屁孩,毛都没长齐,” 白夜乐了, “还懂什么叫人生追求?” “我都二十四了,作为医生我可以非常权威地说,早就长齐了!” 两人又你一言我一语地斗起嘴来。 言卿一边笑,一边将脑袋靠在傅妄烬身上,轻轻打了个呵欠。 萧頔的判断是十分准确的,她的确开始疲惫了。 “啊?言卿姐姐这就累了啊?身体也太娇弱了。” 沈知意故作天真道, “不如换人吧?傅哥哥一直在旁边坐着,也怪无聊的。而且,萧頔哥,你难得有机会打会儿麻将,多玩一阵不好吗?” 这倒是真的。 萧頔虽然爱打,却也不常打。 他的精力大部分用来诊治病人,或是进行医学科研。 后来又摊上了几个经常受伤的哥们儿,还有病恹恹的言卿,基本上很少有休闲娱乐的时间。 虽然酷爱打麻将,却连牌都不会算。 “我觉得可以。”言卿起身子点了点头,转向傅妄烬,“不如我先去打个盹儿,你再陪他们玩会儿?” “不要。”傅妄烬果断拒绝,“我陪你。他们三缺一让沈自容来吧。” 说罢,还真就拥着言卿去卧室休息了。 两人一走,白夜和萧頔就安静了下来,不约而同地望向他们的背影。 “萧頔哥,言卿姐姐到底是什么病啊。” 沈知意问道, “她真的好瘦,看起来好虚弱。” 最好是什么不治之症,一不小心就死的那种。 “哦,她是出过车祸,然后心肺——” 萧頔突然住了嘴,因为白夜在桌子底下踹了他一脚。 “什么?”沈知意眨了眨水灵灵的大眼睛。 “其实也没什么。”萧頔咽了口唾沫,不解地看了一眼白夜,“她……就是需要多休息。” “那她车祸之后一直这样吗?” 沈知意迫不及待地追问道, “她还能恢复正常吗?” “她这不是挺正常的吗。” 白夜挑了挑眉, “脑子还跟以前一样好使。怎么在你嘴里就不正常了?” 沈知意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来。 “我……我就是怕,言卿姐姐答应了辅导我学习,万一再累着她。” “你稍微自觉点,她就不会累着。” 白夜讥讽地说道。 这回,萧頔也在桌子底下踹了他一脚。 白夜惊讶地望向他。 萧頔抿起唇,认真地摇了摇头。 意思很明显,他觉得白夜做得有些过了。 这么久没见了,没必要这样针对一个小女孩。 “切。” 白夜摊了摊手, “你们玩儿吧,老子还有事,撤了。” 说罢便起身离开,正好撞上进来的沈自容。 “沈自容,管好你妹妹。” 眼神相撞间,白夜勾起了唇,眸底闪过危险的意味, “这不是她能撒野的地方。” 第49章 沈自容,傻逼一个,真好骗。 卧室。 “我一个人就可以,阿烬你去陪他们吧。” 言卿已经躺下了,声音蔫蔫儿的。 昨天她就兴奋得睡不着,今天又起了个大早……先是国际象棋再是麻将,顺便还帮裴济找了份工作。 脑力劳动量属实是拉满了。 “而且……沈自容他妹妹,毕竟是客人,远道而来……你多招呼招呼她,宾至如归嘛……别让她觉得理亏害怕。” 傅妄烬看她眼神都开始发直了,嘴里还不放心地念叨,心里觉得一阵好笑。 “没事,楼下有人。萧頔虽然天真了点,白夜还是有分寸的。” 他坐在床边,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头发。 “她要是理亏害怕,正好打发她回家去。赖在咱们家算什么。” “不行……” 言卿连眼睛都睁不开了,迷迷糊糊地摇了摇头, “我答应了她哥,要帮她考大学的……” “乖,休息吧。” 傅妄烬俯下身吻了吻她, “晚餐前我会叫醒你的。” “你别走……”言卿似乎进入了浅眠,梦话般呓语着,“不要……” 望着这张不安分的小脸,傅妄烬竟然很想动手拧一拧。 心口不一的小东西。 明明心里是希望他留下的,嘴上却固执地让他去招待客人。 还什么远道而来、宾至如归,什么理亏害怕……小词儿拽得一套一套的。 真招人疼。 柔弱成这样,他轻轻松松一只手就能掐断她的脖子……偏偏胆子还挺肥,竟敢动给他下毒的歪心思。 也不怕他一不小心失手杀了她。 “……嗯……” 言卿轻轻哼了两声,无意识地往他的方向靠了靠。 真笨,趋利避害都不懂。 傅妄烬勾了勾唇,手指轻轻敲着床沿。 不过,既然招惹了他,就别想抽身逃走。 自从尝了言卿的甜头,他心里的瘾是越来越重了。 从前,言卿像是一堆碎玻璃,他想从里头找颗糖出来,一定会被扎得鲜血淋漓; 而现在,她就像蜜一样甜—— 甜得像是用罂粟酿成,只要不小心沾上一点儿,便如同成瘾般难以割舍,再也戒不掉那令人沉醉的滋味。 傅妄烬的眼神愈发幽深而危险。 卿卿,你早就没有退路了。 …… “白夜怎么走了?” 沈自容忐忑不安地看了眼妹妹, “是不是……” “哦,他说他突然有事,就先去忙了。” 萧頔闷闷地叹了口气, “好可惜,我们只有三个人,凑不齐一桌麻将了。” 沈自容提议:“要不请管家来,凑个人数?” “算啦,没有白夜在旁边说相声,麻将好像也没啥意思了。” 萧頔撇了撇嘴, “自容,白夜把你妹妹带回来了,你总算能睡个好觉了吧。” “……做哥哥的,总有操不完的心。” 沈自容一边模棱两可地糊弄着萧頔,一边偷偷观察着沈知意。 果然,沈知意无声冷笑,表情嘲讽。 沈自容默默垂下了脑袋。 悔恨与愧疚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他。 “我想辞职。”他突然轻声说,“不知道……傅哥会不会同意。” “辞职?!”萧頔瞪大了眼睛,“干得好好的,为什么啊?要是想休息几天,请假就好了嘛!” “因为我……我好像,体会不到那种工作带来的成就感了。” 沈自容喃喃地说着,眼神虚浮,似乎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 “好像……一切都没有意义。或许换个人来做,也没差。” “嘶……”萧頔倒抽一口冷气,“我建议你赶紧找个心理医生做咨询。如果状态还是调整不过来,来找我,我看看要不要给你开药。” 如果他判断的没错,沈自容应该是有些抑郁的倾向了。 啊!不会吧不会吧,这才几天啊! 他一开始不就是失眠上火吗?现在怎么就开始抑郁了? 一时间,萧頔脑中警铃大作。 “放心,我没事。”沈自容抬起脸笑了笑,“只是,对人生多了些新的感悟。我就是想辞职,在家歇着。” “?!”萧頔的眼睛瞪得像铜铃,“兄弟,你先去看看吧,我现在心慌得很——” 一直冷眼看着的沈知意突然开口: “哥,你要是辞职了,难道还指望我养你啊?” 沈自容一怔,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哥你得好好上班,给我攒嫁妆啊。” 沈知意露出迷人的笑容,冲哥哥眨了眨眼, “以后我还想靠你罩着我呢。” 萧頔惊讶地发现,沈自容的眼睛亮了起来,整个人的神采焕然一新—— “好,哥哥一定好好上班,给你……给你攒嫁妆,好好罩着你……” 一向冷峻理智的他,竟然落下几滴泪来。 “意意,我……我实在太高兴了……” 沈知意见状,马上善解人意地上前抱住了哥哥。 萧頔忍不住打趣:“知意,你就是自容的命根子啊,以后听话点,别折腾你哥了。” “萧頔哥,我们是亲兄妹,打断骨头连着筋,我肯定心疼我哥啊。” 沈知意乖巧地说道, “以前我确实有些任性不懂事,现在我长大了,当然跟以前不一样啦。” “太好了。”萧頔如释重负,“我给白夜发个信息,他肯定也会高兴的。” “哎——别,”沈知意连忙喊住他,“白夜哥肯定是有急事,才匆匆忙忙离开了。我跟哥哥这么点小事,不用打扰他的。以后再见面,他自然就知道了。” “嗯……也对。”萧頔欣慰地笑了,“知意,等你考上新的大学,我会送你一份大礼。 “真的吗?!”沈知意做出惊喜的表情,“那我可要好好努力了!” “嗯嗯。”萧頔笑眯眯地点点头,“有言卿帮你,肯定事半功倍。” 听到言卿这个名字,沈知意笑容一滞,随后不着痕迹地别过脸,露出了轻蔑鄙夷的表情。 沈自容,傻逼一个,真好骗。 萧頔,也是个白痴——等她取代了言卿,傅妄烬和整个云景花园都是她的,谁还稀罕他什么礼物? 也就是白夜,处处跟自己过不去…… 想起白夜为了言卿故意呛声自己,沈知意就忍不住暗暗咬牙。 可转念一想,一种狂喜涌上心头。 白夜……莫非是对言卿动了心思? 第50章 读书有个屁用 晚餐时,傅妄烬和言卿才发现白夜不见了。 “他说他有事。”萧頔解释道,“一小时前就走了。” 傅妄烬没说什么,只是掏出手机给白夜发了条消息: 【出什么事了?】 白夜回复得也很快: 【没啥事。】 傅妄烬眉骨微抬: 【没事你一个人走?】 过了几秒,白夜回道: 【我烟瘾犯了。】 呵。这家伙。 傅妄烬轻笑一声,墨眸深不见底。 “怎么了?” 言卿小心地拽了拽他的衣角, “白夜是不是遇上什么事了?要不要帮忙?” 目光移到言卿略带担忧的小脸上,傅妄烬邪气地勾了勾唇: “与其操心他,还不如多操心操心我。” “……” 言卿一阵无语。 “放心,他找地儿抽烟去了。” 傅妄烬揉了揉她的脑袋, “别瞎琢磨了,吃饭。” 抽烟去了? 言卿突然觉得有点奇怪。 只是找地方抽烟的话,为什么不去外面抽呢?抽完再回来不就行了。 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而且她饿了,懒得再动脑子了。 …… 晚饭后,沈自容又苦口婆心地跟妹妹叮嘱了一大堆注意事项,才一步三回头地跟着萧頔离开了。 言卿和沈知意站在挑选的客房里,看着佣人们收拾好房间,将行李一样一样安置好。 “知意,没想到你行李还挺多。” 言卿颇有感叹, “这么大的柜子都要放不下了。” “女孩子嘛,东西肯定多呀。” 沈知意娇笑道, “衣裳、鞋子、首饰、化妆品……哪个都少不了。” “待会儿我让人搬个书桌进来。” 言卿点点头, “还要去买不少习题和文具。” 一听到书、习题、文具这些字眼,沈知意的脸瞬间垮了下来,差点没忍住翻白眼。 读书有个屁用,她根本就不想上什么大学。 学习再好又怎么样?那些所谓的尖子生,都是书呆子,个个傻不拉几的,哪个有她混得好? 她有城府,有心计,又有能力,会处人际关系……天生就是嫁豪门的料! 只有她才能配得上傅哥哥。 这个言卿,给根鸡毛她还真当令箭使了? 哼,等傅哥哥把她扫地出门…… 沈知意在心里暗自咒骂着,脸上却迅速恢复了乖巧天真的模样。 “啊?那会不会太麻烦姐姐了?不如我自己去吧。” 言卿光顾着盯佣人,并没有留意到沈知意表情的微小变化。 “还是我去吧,我会挑一些含金量高的教辅书。你刚从海城过来,舟车劳顿,明天先歇歇。后天我会视情况帮你制定一个复习计划。” 言卿思忖着说道, “如果你基础好的话,也许今年就能考上个不错的大学了。” 沈知意艰难地扯起唇角笑了笑:“那就谢谢言卿姐姐了。” 基础好?开什么玩笑! 她要是基础好,还会上q大吗?! 沈知意恨恨地想,这不是故意打她的脸吗? 成绩好了不起? 700分了不起? 上a大了不起? 恶心死了。 哼,不就是运气好,被傅哥哥包养了吗?还真把自己当回事儿了。 倘若到了社会上,还不就是个只会做题的弱智? “那你先休息,有事找管家。” 言卿温和地笑了笑, “我就不打扰了。” 说罢,她就离开了沈知意的房间。 上楼时,言卿想起了什么,拿出手机开始搜索q大的资料。 说句实话,她根本没听说过这个大学,自然也不清楚沈知意是什么水平。 看到屏幕上不到300的分数线,言卿彻底沉默了。 坏了,帝都的大学,怎么都得500分起步吧? 她欲哭无泪。 以为是查漏补缺,结果是女娲补天。 沈知意看着挺懂事一孩子,没想到成绩这么……一言难尽。 她忍不住想—— 要是能帮沈知意提高200分,上个不错的大学,那自己的招牌肯定能一炮打响……以后改行做高端辅导老师,专门帮有钱人的小孩提分,说不定还能发一笔横财呢。 “嗐。” 言卿重重地叹了口气,认命般抬腿往楼上走去。 罢了罢了,她都答应过沈自容了……而且沈知意的学习态度,看起来也挺端正的。 只要肯努力下功夫,什么时候都不算迟。 …… 更晚些时候,言卿收到了孟晚棠发来的资料。 【卿卿,表姐真的只是给了你一片安眠药而已,你可不能诬赖表姐投毒啊!】 【你要的东西我都给了,你可不能言而无信啊!】 言卿面无表情地盯着手机屏幕,过了许久,才回了个“收到”。 几天前,她在云景花园狠狠恐吓了孟晚棠……没过多久,后者就发来了她想要的东西。 那是言家出车祸前后半年的时间里,孟天婵的私人资金支出记录。 言卿一直在思索,这场车祸究竟是意外,还是有人故意为之。 出事之前,爸爸刚从国外回来,似乎卸下了很重的担子,心情十分轻松。 他在国外足足待了一个月,妈妈也很想他…… 俗话说,小别胜新婚。 言卿记得,爸爸把妈妈抱着转圈圈,然后亲昵地吻着她的额头。 “都解决了……以后再也不用担心了。” 爸爸如是说。 “太好了。” 妈妈喜极而泣。 “我真的好想你。以后我们一家人再也不要分开了。” 最后,他们决定全家前往乔南山庄度假。 车祸是返程时发生的。 一辆满载着建材的货车,突然从路口冲了出来,直直撞向了他们。 虽然爸爸紧急打了方向,却还是没有避过这场祸事。 后来,警方的调查结果显示,车祸原因是货车司机疲劳驾驶,当他看清前面有车时,一时心急,错把油门当刹车,这才酿成了惨剧。 货车司机本是全责,但他受了重伤,抢救无效后死亡。 那司机四十多岁,孤家寡人一个。父母生病去世,妻子带着孩子改嫁,不知踪迹。 赔款都不知道找谁要。 这个肇事者的背景实在是太凑巧了,巧得让人不敢相信是意外,却又找不出证据来。 可当言卿找了份地图,仔细研究后便发现——那条路根本就不是运货的路。 除非司机想一边运货一边欣赏山间风景,顺便浪费十几个小时绕路……否则他绝不会出现在那里! 第51章 看账的行家 言卿绝不肯相信,这场毁灭了她全家的车祸,仅仅是个意外。 可肇事司机已经死了,尸体是没法开口说话的。 要想揪出那个幕后主使,让他血债血偿……就得弄清楚,谁是这场车祸的获益者。 言卿只想到了两个人—— 其一是江鹤延。 他接收了爸爸的学生,窃取了学术成果。 还在爸爸出事之后,污蔑他的清誉。 其二,就是姨母孟天婵。 言卿的爸爸是农村出身,独自来到帝都打拼,社会关系相对简单; 母亲却是孟家的小姐,光是亲属关系那都相当复杂。 孟家,也算帝都有名的豪门世家。 虽然权势不及傅家,却以底蕴深厚、诗书传家着称,历代子孙皆以文治武功为立家之本。 据说,孟家祖上出过两个状元、三名探花,近三十位进士。 据说,孟家的老宅里,存着许多珍贵的古籍孤本,随便拿出去一份,都能震动学界。 不过,颇为有趣的是,孟家近几代人的发展态势,竟然呈现出一种“阴盛阳衰”的奇异格局。 言卿的外婆是孟家独女,外公是倒插门的女婿。 外婆去世早,留下三个儿女,都随她姓孟。 长女孟天婵,丈夫入赘。 她生下的一双儿女,孟云锡和孟晚棠,都随母姓。 次子孟佑泽,风流浪荡了半辈子,至今在国外逍遥,压根儿就没成家,更别提有什么孩子。 小女儿孟稚鱼,也就是言卿的母亲,结婚后也几乎没有回过娘家。 外婆在世时,因为某些原因,格外疼惜言卿的母亲。 因此遗嘱中,留给她的股份是最多的,足有23%。 留给孟天婵和孟佑泽的,加起来也才38%。 只可惜,言卿母亲生性柔弱,也没有那么大的野心。 明明手握最多股份,却一声不吭地默许了孟天婵上位掌权。 言卿还知道,母亲跟外祖家的关系并不好,成婚后回娘家的次数屈指可数。 跟姨母、舅舅,亦是亲情寡淡。 而孟天婵虽为女子,行事却比一般男子还要果决狠辣。 如果除掉言卿一家,那么妈妈手中的股份,就会顺理成章地转移到言卿外公名下。 这跟直接转移到孟天婵手中,也基本没差。 毕竟外公老了,早就放权给了孟天婵。 孟佑泽虽然是唯一的男丁,却是一滩扶不上墙的烂泥。 只不过…… 难道为了这些股份,孟天婵就能狠下心,派人杀害亲妹妹全家? 这未免也太过丧尽天良。 况且,就算妈妈是孟氏最大的股东,她也从不过问孟氏的事,更不会威胁到孟天婵的地位。 莫非,孟天婵认为,自己和哥哥,是她潜在的敌人? 她觉得,一旦言卿兄妹继承了母亲的股份,就会来孟氏夺权? …… 许多个不眠的夜晚,言卿一遍又一遍地在脑子里捋着父母的社会关系。 她最怀疑的两个人,江鹤延、孟天婵,似乎都具备杀人的合理性,但却都缺少非杀不可的动机。 现在,言卿终于可以验证一二了。 她想得很明白—— 毕竟是对亲妹妹动手,影响实在太坏,所以孟天婵绝不会让多余的人知道这件事。 否则,她在人前的形象就会彻底崩塌,更别提做孟氏的掌门人了。 所以,只要查一查她的钱去了哪里,就可以确定到底有没有买凶杀人。 多亏孟天婵有个好女儿,不然,言卿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拿到这份消费记录。 她把电脑搬到书房,开始一页一页翻阅孟晚棠发来的账单。 不知不觉,挂钟的时针指向了十点。 言卿揉了揉发酸的眼睛,恍惚间,电脑屏幕上那些密密麻麻的数字,开始分身跳舞了。 再眯起眼睛看看页码,言卿发现自己才看了不到一半。 “呜……” 悲鸣一声,她将脑袋埋在桌子上,渐渐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书房的门被推开。 傅妄烬盯着伏在书桌前的娇小身影,眉头渐渐蹙了起来。 难道是为了给沈知意补课、找资料,累成这样? 哼,他明天就找个由头把那丫头打发了。 “卿卿,咱们回去睡觉了。” 他正想抱她起来,可刚碰到她的肩膀,言卿就醒了。 “……阿烬?” 看见傅妄烬,言卿惺忪的睡眼突然亮了起来。 “那个……你是这方面的行家。” 行家? 哪方面的行家? 傅妄烬挑了挑眉,示意她问。 “你能不能帮我看看,这个账单……里面有没有那种,非法的买卖?比方说,买凶杀人什么的?” 话一出口,言卿就察觉出不妥了。 可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指望傅妄烬突然聋了,也不太现实。 言卿脑子里突然浮现出一句话——“伸手不打笑脸人。” 于是,她笑眯眯地看着傅妄烬,只是眨眼的频率暴露了她的心虚。 傅妄烬盯着她的脸,舌尖在腮上滑了下,似笑非笑地问: “啧,我到底是犯罪的行家、买凶的行家,还是杀人的行家啊?” “嗯……看账的行家!” 言卿急中生智,连忙抱紧了他的腰,还讨好地蹭蹭, “再说了,阿烬什么不会啊。只要你沾手,都是行家。” 傅妄烬被她机灵的模样逗乐了,拧了拧她的脸,便俯下身点开了电脑。 “买凶杀人呢,起码有两个步骤。” 他淡淡地说道, “先付定金,事儿成了再打尾款。” “一般都会找个可靠的中介,而不是亲自联系杀手。” 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的账单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飞快闪过。 “这么快?你能看清?” 言卿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我可是这方面的行家啊。” 傅妄烬的语调里含着淡淡的戏谑, “不像你,跟个小白痴似的。” 言卿不说话了。 她突然回想起沈知意说——“你们还真不像一路人。” 这句话并没有说错,她和傅妄烬,本来就不是一路人。 愣神间,傅妄烬已经标出了几行数字。 “这几条还算可疑,剩下的无关紧要。” 言卿不可思议地惊呼起来,眼神变得崇拜无比: “哇,这效率,简直叹为观止——你上学的时候肯定是天才级的吧?” “笨。” 傅妄烬轻轻弹了弹她的脑袋,眸中笑意更浓了些, “你不说了我是行家嘛。熟能生巧——” “我那是没睡醒说的。”言卿委屈巴巴,“你怎么这么小心眼,还揪住不放了?” “啧,真难哄。” 傅妄烬吐槽了一句,顺手把她抱了起来。 “喂,难哄你就不哄了?” 言卿抱着他的脖子,小嘴撅得能挂个油瓶。 傅妄烬迈开腿,声音也稳稳当当: “别闹,去床上哄。” 第52章 我是你老子 深夜,顾清焰哼着愉悦的小调,迈着轻快的步伐往家走。 她灵巧地将手里的小物件儿抛来抛去,仿佛那不是价值千万的豪车钥匙,而是一只羊拐骨。 这是她今日赛车的战利品。 作为一个前职业选手,顾清焰面对地下赛车场的那群小子,基本属于降维打击。 因此,有她参加的比赛,观众基本都会选择赌她赢,这就导致,她的赔率出奇的低。 后来,顾清焰就不参加这类押注的比赛了。 想让她出手,得有个足以打动她的彩头——比方说,限量版的赛车。 今天的运气就很不错,有金主赞助了一辆阿波罗太阳神,正好被她撞上……这不是送上门儿的大礼吗? …… 走到公寓单元门口,顾清焰将车钥匙收起来,刷脸进了楼。 回国后,她没有回家,更没有买房,而是租了间高级公寓住着。 一进门,灯是亮着的。 沙发上坐着个中年男人,头发已经花白,眉毛粗而杂乱,眼神犀利如鹰,气势十分迫人。 顾清焰的笑容瞬间消失。 “你怎么有我家的钥匙?” “我怎么有你家的钥匙?我是你老子!”顾父冷笑一声,“难道我还得在门口等着?” 顾清焰心中一阵烦躁,她强忍着怒气: “这么晚了,你找我有什么事?” 顾父瞪了她一眼: “你还知道这么晚了?你看看你像个什么样子!每天不务正业,就知道在外面鬼混!” “我怎么鬼混了?我靠自己的本事赚钱,有什么不对?” 顾清焰反驳道, “我花你的钱了?借你的势了?还是让你帮我走后门了?!” “你那叫什么本事?赛车是正经女孩子干的事吗?” 顾父看见她身上的赛车服,大声吼道, “你也是名牌大学毕业的,怎么一点事都不懂?忤逆父母、目无尊长,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要你管!”顾清焰眼中跃动着叛逆的火焰,“我小时候你管过我吗?现在臭不要脸到我跟前充爹,你想得美!” 顾父气得浑身发抖,“好,好,你翅膀硬了,我管不了你了。但是你别忘了,你姓顾,你是顾家的女儿,就要以顾家的利益为先,你这辈子都别想——” 啪! 顾清焰眼睛都气红了,抓起将茶几上的玻璃杯狠狠砸在了地上。 玻璃渣子溅的到处都是,地板上连下脚的地方都没了。 “滚!以后别出现在我面前!” 顾父怒视着顾清焰,胸膛不断起伏,过了片刻,他怒极反笑: “果然是老子的种,脾气都跟老子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顾清焰的理智渐渐回笼,她深呼吸了几次,再睁开眼睛时,清醒已经压制了怒火。 “我没时间跟你吵架。” 她不耐烦地说, “如果只是来摆架子拿我出气,那你现在就滚。” “你最近在做什么?”顾父皮笑肉不笑地问道。 “我有那个义务跟你报备吗?”顾清焰嗤之以鼻。 “干得不错。” 顾父像是听不出她言语中的挑衅,自顾自地点了点头, “能跟傅家搭上线,看来我是小瞧了你。” 傅家? 顾清焰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估计是傅妄烬的手笔。 “好好干,我会考虑在顾氏给你个不错的职位。” 顾父道, “你也不小了,该找个婆家了。” 几句话说得顾清焰额上的青筋突突地跳。 她现在很想抡起扫帚,把这个不知好歹的老头赶出去。 “宋氏的公子就很不错。留学回来,一表人才,性子也好。” 顾父顿了顿,又道, “周末你去跟他相亲。把你这身乱七八糟的打扮卸了,换身能看过眼的裙子。” “你是还没睡醒吧?!” 顾清焰像个炮仗,一点就炸, “你这么喜欢他,你嫁给他呗,反正我不去!” 顾父瞥了她一眼,声音威严: “已经说好了,没有你商量的余地!” 顾清焰气乐了: “我就不去,有本事你就派人绑我去!” “你最好来。老子不会绑你去相亲,老子还丢不起那人。” 顾父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不过,把你绑回家关着,易如反掌。” “在外头野了这么久,你也该回来做个大家闺秀了。” 顾清焰一怔,怒火几乎要从眼中喷出来。 “你以为我是什么?你养的狗吗?你想给我配个什么种就配什么种?” “随你怎么想,老子永远是你爹。” 顾父站起身,冷冷睨了她一眼, “周日下午六点。嘉思特酒店八楼。别迟到。” 说罢,他便甩袖离去。 顾清焰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手掌不住地扇着风,气得脑仁儿疼。 想给言卿打个电话,拿出手机却发现已经凌晨两点了。 算了,白天再说。 …… 云景花园。 沈知意把房间门锁好,窗户关上,然后拨通了许墨轩的电话。 铃声响了两秒就被接通了,手机里传来焦急的男声: “意意,你没事吧?那个男的没有对你怎么样吧?” 沈知意抿了抿唇,平静地说道: “我没事。我……我只是想跟你说,我们分手吧。” 电话那头突然安静了下来,只能听到男生越来越剧烈的喘息声。 “为什么?”许墨轩的声音有些颤抖。 “因为我以后会在帝都生活,不会回海城了。” 沈知意不带一丝情绪地说道, “反正也不会见面了,还是分手吧。” “意意,可是我爱你啊!我愿意为你付出一切……” 许墨轩竟然忍不住哭了起来, “我愿意跟你来帝都,真的,不要抛弃我,好不好?” “没有这个必要吧。” 沈知意故作冷静地说道, “你家的产业都在海城,你来帝都做什么?还是好好待在海城,继承家业吧。” 她可不能让许墨轩来帝都。 倘若他跟沈自容等人见面,那她的谎言就不攻自破了。 “只要跟你在一起,我什么都愿意舍弃!” 许墨轩激动地说着, “我可以变卖家业,带着钱来帝都创业……我们不是相处得很好吗?你再等等我,我一定会来帝都陪你——” “我都说了,不要你来帝都!” 沈知意终于开始烦躁了, “反正,我们走到头了,以后别来打搅我!” “意意……我做不到啊……” 许墨轩哀求着, “别这样绝情,求你了,我会心碎的……” 没等他说完,沈知意就挂断了电话。 只是心头的那股烦躁,怎么都压不下来。 第53章 神秘遗产 翌日,犀木咖啡馆。 “什么?你要当辅导老师?” 顾清焰乐了, “算了吧,你干不了这活儿的。” 言卿一听就不服了: “拜托,我可考了700分诶,难道还辅导不了她了?” “不是不是,这跟你考多少关系不大。” 顾清焰笑着摇摇头, “你想想,你上学的时候,还跳了两级,对吧?” “对啊!那不是为了跟我哥同班嘛。” 言卿点点头,不解地问道, “但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嘛,这就足以说明,你是个天赋型选手。” 顾清焰头头是道地分析着, “我估计,那个沈知意,智商都跟你不在一个级别。” “嗯哼?”言卿眨了眨眼。 “所以呢,以她的思维,肯定理解不了你的解题思路。” 顾清焰撇了撇嘴,表情有些揶揄, “她会觉得你讲得太深奥太玄乎,你会觉得她怎么连这么easy的东西都理解不了——” “到时候,你可别气坏了身子。” 言卿不以为意地摇摇头: “我才不生气呢。她的基础怎么样,我心里有数。我不按我的思路来,就按教辅书的套路给她讲,不就行了?” “嘿,那我等着瞧~”顾清焰乐不可支地说道。 “就算今年考不上,明年也肯定能考上。” 言卿已经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心理准备, “再说,她哥b大毕业,成绩也很好的,她没你想得那么笨啦。” 顾清焰无奈地翻了个白眼: “我要是你,就不揽这麻烦事。大小姐,你人是真好啊——” “好啦,我都答应人家了。况且,我也不是白干的。” 言卿唇角翘了翘,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将面对什么, “裴济发来什么了?快让我瞧瞧。” 这回,为了保证隐私,她俩直接把咖啡馆包了下来处理资料。 “这些东西,我没学过,看不太明白。” 顾清焰耸了耸肩,从电脑里调出几份文档, “除了这些,还有几段录音,是咱们的窃听器传回来的。” “这些文件……是江鹤延洗黑钱的证据。” 言卿眸色凝重,她握住鼠标往下滑了滑, “还挺详细。裴济的业务能力是过关的,他整理出的这些材料……在专业人员眼中,是非常清晰的罪证,一目了然。” “倒是省了我们的事了。” 草草浏览了一遍字面材料,言卿和顾清焰一人一只耳机,开始聆听窃听器传回的录音。 当时,在犀木咖啡馆,她们和裴济达成了约定。 这只窃听器,虽然是顾清焰研制的装备,却是委托裴济找机会放进江鹤延的公文包的。 然而,录音虽然长达几十个小时,有用的却没多少。 这其中还有相当一部分,跟裴济发来的纸面材料是重合的。 顾清焰已经把播放速度调整到了32倍,人声听起来跟鸟叫似的。 “停一下!” 言卿突然举起手,定定地盯着屏幕, “往前调一点,放到原速。” “好。” 顾清焰点点头,指尖轻点键盘, “这里?” “0.8倍速。” 言卿眯起眼睛,仔细辨认着。 这是一段饭局上的录音。 她听到一个男声说:“言的东西,你还没破译出来?” 江鹤延的声音有些紧张:“已经……有些进展了。” “哼,都多久了,还是这句话。你要不行,就把东西交出来,我再找更专业的人。” 江鹤延:“赵总,您不知道,我是言最好的朋友,我最了解他……换成旁人,更猜不透他,万一触动了销毁程序,那不就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你最好抓紧时间,我没什么耐心再等了。” “一定,一定。来,我先敬您一杯。” 言卿仔细地听着,只可惜他们后面说的话,已经没什么价值了。 又过了一小时,两人摘下了耳机,对视一眼。 “我爸爸……究竟留下了什么?” 言卿费解地挠了挠头, “而且,还是设置了自动销毁程序的东西?没听他说过啊。” “听起来像是什么程序、芯片、数据之类的。” 顾清焰道, “可是……言教授不是金融系的教授吗?他还懂这个?” “我不知道。”言卿叹了口气,“有时候……我觉得爸爸挺神秘的。好像有很多事,只有他和妈妈清楚,他们没想告诉我和哥哥。” “不过……”顾清焰挑了挑眉,“这个赵总,我好像认识。” “嗯?”言卿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因为他有些外地的口音,我能听出来。” 顾清焰道, “他的公司,跟我家有个合作的项目。” “那个……可以帮我牵个线吗?” 言卿小心地问道, “我想跟他谈谈。” “嗯……”顾清焰沉吟片刻,道,“不一定能成。但我会尽力。” “太好了!” 言卿兴冲冲地站了起来, “我觉得我离真相又近了一步!” “你先别高兴得太早。” 顾清焰神情严肃, “虽然是合作伙伴,但赵总跟我们并不熟。甚至还有些利益分配上的冲突。” “……我懂了。” 言卿点点头, “我会慢慢试探的,看看能不能套出什么话来。” “好。那你等我安排。” 顾清焰眉头皱了皱。 她并不太愿意联系顾氏的人,但为了言卿…… 她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小李吗?是这样,我想跟进一下赵总那个项目……没错,我打算亲自跟他谈谈。” “什么?你们下午就约了赵总?把资料发我,我去谈。” 挂掉电话,顾清焰脸上露出了笑容。 “这几天运气真不错,想啥来啥。小李说,咱们下午就可以去见赵总了。” 言卿抿唇笑了笑:“那也得先研究研究那个项目的资料。万一坏了你家的生意——” “没事,有傅氏的单子,赵总的项目黄了也没什么。” 顾清焰摆摆手,示意她不用紧张。 言卿却是闻言一愣——傅氏的单子? 傅氏跟顾氏,体量相差太大……双方能达成合作,多半是傅妄烬授意让利的。 是……因为自己的缘故? 言卿的心突然乱了。 “别发呆了,要去见赵总,咱俩都得换身装扮。” 顾清焰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话说……你家有正装吗?” 第54章 锻炼锻炼酒量 离开犀木咖啡馆时,言卿忍不住问了一句店员: “你们老板呢?怎么一直不见他?” 店员笑呵呵地说道: “我们老板平时很忙的,一般不在店里。不过,他交代过,如果有客人找他,可以打这个电话。” 店员边说边递给言卿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一个手机号码。 “好的,多谢。” 言卿将纸条塞进包里,跟顾清焰出了门。 两人去商场买了正装和几样简单的化妆品,去酒店开了间房。 顾清焰洗掉了脸上的暗黑系妆容,换上了正装,扎起了头发,还化了个淡妆。 手臂上的地狱犬纹身被衣袖遮住,除了眉骨上亮晶晶的金属钉,看起来还真像个优雅知性的职业女性。 “我都快认不出你了。”言卿笑道。 “不许拍照。” 顾清焰傲娇地别过头。 …… 下午。 两人拎着公文包,前往项目部谈事。 在会议室等了许久,赵总一直没有现身。 “这么久了还没影儿,难道是被外星人绑架了?” 顾清焰看了一眼腕表,不满地抱怨着, “到底来不来了?打个电话催催吧。” “没必要。” 言卿翻着项目的资料,时不时勾画几笔, “就算他不来,应该也会派手下人来的。” “哈?那咱们不是空欢喜一场?” 顾清焰摇摇头, “我连吃饭的场子都订好了——” 说话间,会议室的门开了。 “赵总,您请。” 项目部经理恭敬地弯下身子伸出手,将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请了进来。 顾清焰和言卿随即站了起来: “赵总,您好。我是顾氏……” 赵总穿着短袖衬衫,生了一双肿泡三角眼,眼角往下耷拉着,看人的眼神有些油腻,叫人不太舒服。 “我知道,你是顾氏的大小姐嘛。” 他皮笑肉不笑地瞥了一眼顾清焰,目光中有几分轻蔑。 “是。” 顾清焰点点头,礼节性地想跟他握手, “今天我代表顾氏来——” “坐下吧。” 赵总没理会她,而是大喇喇地坐在了顾清焰对面, “你有什么事?” 什么事? 这句话给顾清焰逗乐了。 “我来跟进一下项目,顺便请您赏光,一起吃顿晚饭。” “你?” 赵总傲慢地看了她一眼, “你来跟进项目?” “是。有什么问题么?” 顾清焰挑了挑眉。 赵总冷笑一声,靠在椅背上,翘起了二郎腿: “你们顾氏之前派来跟进项目的人不是你。而且,就凭你,能跟进得了这么大的项目?一点规矩都不懂。” “黄毛丫头一个,我没时间陪你过家家。” 一而再,再而三地被看不起,顾清焰心中也涌起了一股怒火。 她深吸一口气,微笑着说: “赵总,我敬你是前辈,但请你说话放尊重些。” “尊重?”赵总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冷哼一声, “你们顾氏,穷得连鸡毛蒜皮的利润都要跟我计较,还有脸提什么尊重?” 话都说到了这份儿上,顾清焰正要反唇相讥,却被言卿拉了拉衣角。 一直没说话的言卿冷静开口: “赵总,我们顾氏向来都是重合同,守信用。关于利润分成的事情,合同上白纸黑字写得很清楚,我们并没有计较。” “哼,合同?你们顾氏就是仗着有合同,才敢这么嚣张跟我叫板!” 赵总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言卿毫不退缩地直视着赵总的眼睛: “如果赵总觉得我们顾氏哪里做得不好,完全可以按照合同条款来处理,我们一定会配合。但如果赵总想通过发脾气这种幼稚的方式来压价,那我们也不会妥协。” 顾清焰惊讶地看着她。 不是说要套赵总的话吗? 把人都得罪干净了,还怎么套啊? 赵总亦是瞪着言卿,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张口闭口拿合同说事,还真难缠。 “既然是合作伙伴,就讲究个互惠互利。赵总不妨先坐下来,我们心平气和地谈” 言卿的语气沉稳坚定,跟她柔弱的外表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只有双方都满意,才能达到共赢的目的,不是吗?” 赵总犹豫了一下,缓缓坐下,但还是一脸傲气。 “至于换人跟进项目的事......” 言卿看向顾清焰, “确实是我们的失误,还请赵总见谅。不过,我们老总既然让亲生女儿来跟您谈,足可见他对项目的重视……以及,对您的尊敬。” 顾清焰默不作声地勾起了唇。 可以啊,先拿合同震慑,再用温言软语安抚…… 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不愧是你,大小姐。 言卿顺手将资料递给赵总: “我们顾小姐在上面做了些许标注,请您过目。” 赵总半信半疑地接过,只翻了几页,脸色就凝重了起来。 等他从资料上抬起头来,望向顾清焰的眼神已经不一样了: “没想到,顾小姐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 顾清焰礼貌地笑了笑——毕竟这份材料是言卿做的,专业对口。 接下来的会谈中,赵总的态度和缓了许多,甚至非常爽快地答应跟她们一起去吃晚餐。 只是,到了酒店,顾清焰才发现,赵总是打算一个人跟她们吃。 “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了不得。” 赵总又点了瓶酒,自顾自地夹了口菜, “顾小姐,你一直没有跟我介绍,这位美女是谁?” “她……”顾清焰笑了笑,“是我家的员工,a大毕业的高材生。” “哦?那正好。一毕业就能参与这么大的项目,真是好运气。” 赵总油腻荤荡的眼睛在言卿身上打转, “年轻人嘛,刚从学校出来,得懂点儿事儿,以后的路才好走。” 说罢,便往言卿的酒杯里倒了些酒。 “来,先锻炼锻炼酒量。看看诚意。” 顾清焰在心里暗骂,老不死的真是恶心到家了。 脸上却挂着抱歉的笑容。 “赵总,您不知道,她酒精过敏得厉害。当初我爸也让她喝来着,当场就送去icu了,一个月没上班。” 赵总闻言似笑非笑: “不能喝?不能喝坐这儿干嘛?” “外头都说您爱护小辈,怜香惜玉。” 顾清焰笑道, “下回,下回一定把您陪好喽。今天还请您给我个面子,给我爹个面子……” “不会喝酒?烟总会点吧。” 赵总不耐烦地打断了她,掏出烟盒,冲言卿抬了抬下巴, “来,点上。” 第55章 我姓傅,傅妄烬的那个傅 “赵总,我最近肺不舒服,闻不了烟味儿。” 顾清焰扯起唇笑了笑, “再说了,吸烟有害健康。不如我陪您喝两杯?” “你?”赵总乐了,“我怎么能让顾总的千金陪我喝酒?” 他以为,言卿只是个小职员而已。 让顾氏的千金陪酒,那是绝对不行的; 但让一个没什么背景的女职员陪酒陪睡,只不过是常规操作。 再说了,顾清焰既然带个有姿色的女人过来谈事,不就是想使美人计,从他这里多拿几个利润点吗? “赵总,您这是哪里话。” 顾清焰微微颔首, “这不是怕扫了您的兴嘛。” “年轻人,谈生意有谈生意的规矩。” 赵总往椅背上一靠,翘起了二郎腿,眼神高高在上, “反正呢,工作方面的事,咱们在项目部,该交流的也交流了。” “哦?您的意思是?” 顾清焰挑起了眉毛。 “你要是怕我扫兴,大可以离开。” 赵总似笑非笑地望向她, “这个小美女,我自然会好好照顾的。至于你爸爸那边,我一定替你美言两句。” 顾清焰冷笑一声,眸中竟浮现出几分杀意。 赵总没理她,而是笑眯眯地望向言卿: “小美女,你叫什么名字?待会儿叔叔带你去见见世面,怎么样?” 说着,手就要往她大腿上摸。 “赵总!”顾清焰站起来厉声喝道,“请您自重!” 言卿的腿往旁边挪了挪,躲过了赵总的咸猪手。 “赵总,我姓傅。” 言卿眸光微闪,清冷疏离, “傅妄烬的那个傅。” 赵总的笑容一下子凝固在了脸上。 他定定地看着言卿,似乎在思考她说的话的真实性。 言卿笑了笑,从衣兜里拿出一张黑卡。 “需要我证明这张卡的真假吗?” 赵总的脸色一瞬间变得十分难看。 “不……不必了。傅小姐,幸会幸会。” 他用衣摆擦了擦手心的汗,战战兢兢地冲言卿伸出了手。 “握手就不必了。” 言卿冷淡地说道, “我跟顾小姐来见您,是有事想请您指教一二。” “指教?这怎么敢呢。”赵总赔笑道,“您有事吩咐就是……” “你知道,言斯辰生前,跟傅氏有合作吗?” 这话是言卿编出来诈他的。 “啊?这……”赵总有些急了,“我没听说过啊。” “言斯辰出事之后,有相当一部分东西不见了。” 言卿眼神犀利, “我们已经查实……这些东西就是你窃取的。” 赵总一下子就慌了,语无伦次地辩解着: “我不知道啊,我真不知道……你们有合作,我也不知道,丢的什么东西,我也不清楚……我、我……” 他甚至不敢说,是傅家的人搞错了。 “我是来下达最后通牒的。” 言卿面无表情地说道, “先礼后兵。你要是不交出来……傅家的手段,你懂。” “不,傅小姐,我真的不知道。东西不在我手里……我连那玩意儿是啥都不知道啊!” 赵总欲哭无泪, “我……我只是个负责出钱的,具体的事是a大的江鹤延在做。对!就是他!东西在他手里,他说只要破译出来,就能一本万利……其他的我是真不知道啊!我都觉得他就是个骗子,借言斯辰的研究成果从我这里骗钱……” “我懒得听你扯这个拉那个的。” 言卿不耐烦地拢了拢头发, “我要的是东西。我家的长辈,脾气可没那么好。” “我……我是真没有啊。”赵总急得一脑门汗,“学术方面的东西我哪懂啊?就算江鹤延拿个假的东西来糊弄我,我也看不出来呀!” 看起来不像是在撒谎。 言卿叫来服务员,要了支笔,在餐巾纸上写了串号码。 “傅小姐,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不如,您去找江鹤延?他一直在参与这个事……什么学术、科研,我真不懂,我就是个暴发户……我要是知道,言斯辰跟傅家有合作,打死我我也不敢答应投钱给江鹤延啊!” “那是你们的事,我不想了解。” 言卿冷淡地拿起餐巾纸,扔在了赵总面前, “三天时间,过期不候。打这个电话联系我。” 说罢,她从座位上站起来,望向顾清焰: “顾小姐,咱们走吧。” 顾清焰翘起的唇角压都压不住: “好嘞,傅小姐。” …… 两人从酒店出来,先找个馆子吃饭,然后就去书店选教辅书。 “啧啧,咱俩这一天,还真充实。” 顾清焰翻着习题册,顺手递给言卿一本, “你看这个怎么样?我觉得蛮合适。” 言卿强打起精神看了一眼: “我觉得行。除了各科的教辅书,还得选几套模拟题——” 她忽然想起了什么,抬起眼望向顾清焰: “你上学时候的课本和笔记,还在吗?借我用用。” 顾清焰虽然是特招生,学习成绩也是十分优异。 不论大考小考,成绩从来没有掉出过年级前二十。 “在倒是在。不过嘛,我估计对沈知意来说,没什么价值。” 顾清焰摊手笑了笑, “我的笔记,向来是天马行空,记得乱七八糟的……我自己能看懂都不错了,何况是她。” “我跟你差不多。”言卿无奈道,“还得是我哥,他的笔记就跟印刷出来的一样,总被老师拿去给其他班展览。” “你哥可是学神啊。”顾清焰感慨道,“我记得有一回大考,他总成绩全年级第一,还有三门单科第一……人比人气死人。” “我记得,那回我考得巨烂无比。” 言卿吐了吐舌头, “排名都滑到三位数了,气得老师要叫家长。” 两人一边闲聊,一边选好了剩下的教辅书。 “大小姐,你可别对她抱有太大希望,也别把自己当救世主。” 顾清焰半是玩笑地说道, “这么多年形成的思维模式和学习习惯,不是你短时间内就能纠正的。” “放心,我有数。” 言卿点点头, “况且要求也不高,又不是让她上a大b大。” …… 赵总还坐在顾清焰订的包间里,眼前摆着一大桌美味佳肴,他却一点食欲都没有。 门被突然推开,赵总看都没看一眼,厉声呵斥道: “谁让你进来的?不知道敲门吗?滚!” 叩叩叩。 敲门声伴随着一个温和的男声响起。 “赵总吧?我们傅爷有请。” 第56章 整人都这么艺术 不夜皇城。地下室。 昏暗的灯光下,水泥地面弥漫着潮湿的血腥味,墙壁上布满了斑驳的血迹和污渍,让人毛骨悚然。 温辞的声音凉凉响起: “进去吧您嘞。” 赵总呆呆地看着眼前可怕的场景,仿佛看到了地狱的入口。 很多人进了这里,就没再出来了。 他全身都被冷汗浸透,衣料黏黏地贴着肉,头发像尖钉一样竖起。 想逃,双腿却像生了根,动弹不得。 “磨蹭什么呢?” 温辞不耐烦地推了他一把,赵总一个踉跄便往前扑倒在地,略显肥胖的身体不住地战栗。 “啧,胆子真小。” 白夜双手抱胸,身子靠在审问桌边, “知道为什么找你吗?” 赵总一张口便痛哭流涕起来: “两位爷,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我不知道言斯辰跟傅家有合作,他留下的东西,我见都没见过,都在江鹤延那里……我被他骗了,他说等他破译出来,可以挣一大笔钱跟我分……还有傅小姐,一开始她也没说她是傅小姐啊!我……我是没认出她来,可是她亮明身份后,我是连一根头发丝都没敢碰她啊!” 白夜跟傅妄烬对视一眼,耸了耸肩。 才问了一句,就竹筒倒豆子似的都招了。 真乏味。 “你喜欢喝酒?” 傅妄烬眉骨上挑,眼中闪过危险的意味, “刚才烟也没抽够吧?” 赵总身子一僵,猛地反应过来,他刚刚在酒桌上的不轨行为……全都被看在眼里! 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赵总是一点都不含糊。 他的脑袋在地上砸得邦邦响,嘴里不停地求饶: “爷,是我有眼无珠,竟然没认出那是您妹妹……我也没想到,傅小姐会跟顾氏那个丫头一起出现呐!后面她说自己是傅小姐,我是真不敢造次啊!求您饶这我一回吧……” “妹妹?” 傅妄烬突兀地笑了。 “啊……不是吗?” 赵总连忙道, “她姓傅,年纪看着那么小……应该是您妹妹……啊不,是我——” 白夜瞥了他一眼,赵总立刻噤声了。 “是啊,我妹妹没把赵总陪好、陪舒服了。” 傅妄烬站起来,勾唇笑得玩味, “我这当哥哥的,是该补偿补偿赵总。” 赵总连连摆手,笑得比哭还难看: “不……不用了,求求您放我走吧……” 傅妄烬抬了抬下巴,温辞会意,立刻将旁边的密室打开。 这间密室四周的墙都是磨砂玻璃制成的,勉强能看清里面的人影。 “不如,赵总在我这儿做几天客吧。” 傅妄烬双手插兜,吹了声口哨。 几个黑衣人拎着几包东西走了进来,当着赵总的面开始拆。 里头是装得满满当当的香烟,和一整箱的高度白酒。 黑衣人们将香烟的包装全部拆开,数以万根粉笔大小的烟在密室里堆成了小山。 还贴心地把白酒的外包装都拆掉,确保赵总一拧瓶盖就能喝。 做完这一切,赵总被押进了密室。 黑衣人锁门时,顺手拿出打火机点燃了香烟的小山。 白色的烟雾瞬间冒了出来。 伴随着赵总的哀嚎和求饶声。 “这么些,够烧三天么?” 白夜的笑容有些残忍, “万一他用白酒灭火,岂不是便宜他了?” 傅妄烬冷嗤一声:“96度的白酒,让他灭个试试。” “呵呵呵,不愧是你。” 白夜戏谑地说道, “整人都整得这么艺术。” “你从海城带回来的人呢?” 傅妄烬一边往外走,一边问。 “关着呢。”白夜道,“完完好好的,能卖个不错的价钱。” 他去海城一趟,并不是只带回了沈知意。 出于职业素养,白夜顺手把傅家派去捣鬼的人也抓了回来。 “是傅家旁系的亲戚。”白夜咂了咂嘴,“家大业大就是好啊,招招手就有人抢着当狗。” “他们是在抢着找死。” 习惯性地想点根烟,却发现兜里只有打火机。 “要么?来一根?” 白夜顺手给他递了根烟。 “不要。”傅妄烬摇摇头,“这玩意儿有什么好抽的。” “啧,你这是要戒烟?” 白夜自顾自地点起烟抽了一口, “话说,你都多久没抽了啊?” 傅妄烬皱了皱眉: “我没算过。但我劝你也戒了。” “为啥?吸烟有害健康?”白夜嬉皮笑脸地看着他。 “小心你未来女朋友嫌你臭。” “……不错的建议。” 白夜吸了口烟,故作惆怅地说, “可惜了,白爷我铁石心肠,没有感情的。更别提什么男女之情。” “所以,估计也不会有女朋友。” 傅妄烬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不予置否。 …… 云景花园。 邓淮将言卿买的书和文具抱到了别墅门口,正好遇上嘉嘉。 “嘉嘉!来得正好!” 言卿冲她挥挥手, “这些书可重了,邓淮从停车场一直抱到这儿,咱俩把这些分一分,放到知意的卧室就行了。” “言卿姐,这么点东西我一个人就能抱起来。” 嘉嘉娇憨地笑了笑, “你歇着,我来就是。” 从邓淮手中接过纸箱,嘉嘉突然想起自己为什么要在门口等言卿: “言卿姐,有一件事,我要跟你说一下。” “啊?什么事?” 言卿擦了擦额上的汗, “你把箱子放下说。” “没事没事,真不重。” 嘉嘉摇摇头, “言卿姐,那个,沈小姐,她在别墅里开直播呢。” “直播?”言卿一脑袋问号。 “是啊,她睡醒之后,化了个妆,然后就开始直播了。” 嘉嘉扁了扁嘴, “主要是……我听她说话,好像云景花园是她家一样……我又去找管家,管家说,这是主子们的事,我们做佣人的不好在人背后叽叽喳喳的。” “没关系,不管她,先去放书。” 言卿点点头, “具体怎么个事,看看再说。” 心里突然升腾起一种很不舒服的、被冒犯的感觉。 被言卿强行压下。 她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不要先入为主,不要轻易动怒。 就算要动怒,也先想想沈自容。 第57章 别人家开直播 来到沈知意的房门前,言卿敲了敲门,没有人应。 “言卿姐,她肯定不在屋里。” 嘉嘉小声嘟囔, “她还在别墅里到处转悠呢。” “那就把东西放在门口吧。” 言卿点点头,她不喜欢随便进别人的房间, “嘉嘉,你也累了,去休息吧。” 嘉嘉放下了手中装着教辅书和文具的纸箱,却没立刻离开。 她蹲了下来,怯怯地问言卿: “言卿姐,我可以看看这些书和笔吗?” “可以啊。”言卿也蹲了下来,“我跟朋友在书店挑了好久呢。不少都是我们读书时用过的。” 嘉嘉小心翼翼地抽出一本书,因为干活而显得粗糙的手,轻轻抚摸着精致的书皮。 她眼中流露出向往。 “一定很贵吧。” “嗯……也不算贵。”言卿想了想,“我们买了这么一箱,花了两百多。” 嘉嘉一改往日的活泼可爱,反而抿起了唇,神情失落。 “好羡慕沈小姐啊。” 言卿听到她轻声说, “有那么疼她的哥哥,还可以跟着言卿姐学习……她肯定能考个很好的大学。” “嘉嘉?” “啊?”嘉嘉回过神来,连忙把书放回去,不好意思地搓着手。 “言卿姐,那个……我真的没什么文化……没上高中就辍学了,就是有时候也会忍不住想……大学里究竟是什么样啊。” “我知道你是传说中的学霸,考了700分,还是a大的学生……怪不得,我看你跟别人就是不一样。” “那可是a大啊……我只听过名字,想都不敢想自己能考上。” 言卿凝视着她的脸,突然问:“嘉嘉,你真的成年了吗?” 嘉嘉一惊,说话突然结巴起来: “成……成年了啊。我肯定是成年了,才来这里做工的。不信你看我身份证!” 言卿笑着摇摇头:“别紧张,我不会辞退你的。但我猜……你只有十六岁。” 嘉嘉瞪大了眼睛——言卿实在猜得太准。 但她不敢承认。 一旦承认了,或许会被赶出去……还是咬死自己已满十八岁,比较安心。 “我之前……不小心听到你打电话。” 言卿的表情很自然,仿佛在说家常小事, “你每月的工资,很大一部分要寄回家,付弟弟的学费和生活费,对吧?” 她是重生归来,当然知道。 上一世,嘉嘉被赶出去时,抱着那几个佣人的腿嚎啕大哭: “姐,求求你们别赶我走,我再也不敢了……我还要养家,我弟弟还在上学……” 当时,言卿就站在窗户边,眼睁睁地看着她们连推带打地教训嘉嘉。 可她实在太过懦弱,最后什么都没有做,而是关上窗,躺在床上捂住了耳朵…… 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 “因为家里,供不起两个学生。所以,完成了义务教育,你就被迫辍学,出来打工养家了。” 嘉嘉垂下头,陷入了沉默。 言卿拍了拍她的肩膀,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这样吧,我刚刚想,我教一个也是教,教两个也是教。反正要给知意上课,不如你也一起听。” “真的吗?” 嘉嘉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下子从地上蹦了起来,不可思议地看着言卿, “言卿姐,你是说,我可以跟你上课……还可以参加高考,上大学?” “嗯。不过,我也不是白教的。” 言卿笑着点头, “你跟知意当同学,可以相互监督、相互鼓励,也能省我不少事。待会儿我去跟管家说,你工资照发。” “言卿姐,你一定是菩萨转世吧!” 嘉嘉激动地快哭了。 高考700分的学霸当老师,补课还能领工资……赚麻了啊! “坏了坏了坏了,我今晚肯定要睡不着了!” “你还是乖乖睡个好觉吧。” 言卿莞尔一笑, “你的基础不如知意,一定要比她更刻苦才行。开始会很累的。” 嘉嘉用力地点点头: “言卿姐,我一定会超级努力的!绝对不辜负你的恩情!” 恩情? 这小孩都从哪里学的词啊? 言卿无奈捂脸:“好啦,纸箱里有文具,你挑几样喜欢的带回去,明早来找我。” 嘉嘉拣了看起来最便宜的笔和本子,蹦蹦跳跳地走了。 言卿下楼时,沈知意正举着自拍杆直播。 “画?” 沈知意将手机前置摄像头对准了楼梯间的油画, “是这个吗?” 直播间里闪出许多条弹幕: 【卧槽,好像是真迹!】 【好家伙,都说它被一个私人收藏家买走了,原来在沈家!】 【牛哇,今天真是见世面了……】 【这么贵的画,竟然挂在楼梯间……贫穷限制了我的想象!】 自从沈知意在云景花园开始直播,她的粉丝量就成倍成倍地往上涨。 还有相当一部分人涌进直播间,就是来鉴宝的。 “这也不算什么。” 沈知意不以为然地捋了捋头发, “起码在我家,不算什么。” 她正要调整一个光线漂亮的角度,却不小心将言卿拍了进去。 言卿的反应极快,立刻往后退了一步,藏在了墙后—— 因为在外人眼中,言卿这个人,早就死了。 她不好露面,万一被认出,会很麻烦。 起码现在,她还不能“诈尸”。 思考了几秒,言卿戴上耳机,搜索到了沈知意的直播间。 虽然只出现了一两秒,但直播间里还是有人留意到了言卿—— 【刚刚一闪而过的那个姐姐好有气质好漂亮!】 【是啊,穿职业装的那个姐姐!】 因为跟赵总谈事的缘故,言卿换了职业装,还没来得及换下。 【她是谁啊?能不能让她过来说说话?】 【感觉是明星级别的诶!也太好看了!】 沈知意笑容一滞,很快反应过来: “那位姐姐啊,是我的家庭教师。她是个素人,也不太懂网络流量之类的,大家别打扰人家正常的生活,不然,我会很内疚的。” 弹幕上又开始刷“人美心善”之类的。 【你家还缺保安吗?倒贴钱也行。】 “别开玩笑了,”沈知意咯咯地笑了起来,“你那是冲着保安来的吗?” “家教姐姐是名校毕业的高材生,人家肯定看不上你。别想了。” 第58章 歪曲事实的嘴 不夜皇城。 浴室的水声突然停了,男人的声音突兀响起: “温辞!” 温辞一个激灵,连忙跑到浴室门口: “爷,您有啥需求吗?” 下一秒,门开了几寸,一瓶沐浴露飞了出来,狠狠砸在了温辞脸上。 “哎,爷,” 温辞委屈巴巴地捡起沐浴露,顺便擦了擦流出的鼻血, “这……” 蓝白配色的沐浴露瓶子上,有个不起眼的小桃子图案。 门里传出极其不耐烦的声音: “拿去洗洗你的脑子!” 洗脑子? 温辞低头看了看沐浴露,一脸懵逼。 好吧,既然爷下了命令,先照做。 他拧开水龙头,把头脸打湿,又挤了些沐浴露在手上—— 一股甜美的蜜桃气味扑鼻而来。 望着手上那坨淡粉色的粘稠液体,温辞彻底沉默了。 “……爷我马上叫人重买一瓶!” —— 云景花园。主卧。 言卿把沈知意直播间的画面录屏,发给了沈自容。 她不想和沈知意起正面冲突,万一不小心撕破脸,场面到底不好看。 不如让沈自容管管他妹妹。 沈自容还没回复,顾清焰的电话先来了。 “喂,卿卿,你让我查的那几条转账记录,有结果了。” “这些钱都打给了一个私人侦探事务所。” “我呢,顺手黑了他们的电脑,查了查孟天婵到底委托他们干了什么……你要不要猜猜?” 言卿摇摇头:“不想。我很累。” 她只想知道,孟天婵有没有买凶杀人,害死她全家。 “孟天婵,一直在派人跟踪她丈夫,抓小三打胎不说,还得帮着给擦屁股。” 顾清焰的声音有几分玩味, “正宫娘娘做到这份儿上,还真不容易。” “不是她?” 言卿喃喃道。 “什么?”顾清焰没听清。 “哦,没事。” 言卿无声地叹了口气。 不是孟天婵……难道是江鹤延? 她一直觉得,孟天婵的可能性更高。 “对了,明天我有事,只能陪你一上午。” 顾清焰一本正经地说道。 “嗯?明天你什么事呀?方便透露吗?” 言卿好奇地问, “要不要我搭把手?” “搭把手?”顾清焰哭笑不得,“我是去相亲,你怎么搭把手?” “嘶……真看不出,你也会相亲?”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顾清焰百无聊赖, “算了,想想就烦。到时候我给你发消息,你就给我打电话,就说我家煤气泄露了。” “哈哈哈好。” 挂断电话,言卿看到了沈自容的回复。 【抱歉了小嫂子,我会教育她的。】 言卿长舒了一口气,靠着床头开始闭目养神。 只是门一开,她瞬间便坐直了身子,眼神跟傅妄烬撞了个满怀。 傅妄烬眉骨轻抬,薄唇勾起,眸中却闪过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情绪。 这几天,言卿的确很乖,乖得都不像她了。 只是在面对他时,她又会变成受惊的小猫小狗,脸上乖巧温顺,眼神却透着如临大敌般的紧张与不安。 就像现在,他开门的声音已经很轻了,却能被休息的她在一瞬间察觉。 难道……用桃子味的沐浴露,真的会好一点? “你回来啦!” 言卿热情地跑到门口抱住了他, “吃晚饭了吗?” 话问出口,言卿又觉得自己脑子有病。 都几点了,怎么可能还没吃。 傅妄烬眼尖,看见她赤着脚踩在地板上,不由得拧起了眉。 他才懒得弯身找拖鞋,不如直接把人抱床上得了。 傅妄烬这么想了,也这么做了。 “你是小毛孩儿吗?光着脚就满地跑。” “我……我这不是看你回来了,高兴得顾不上穿鞋了嘛。” 言卿笑眯眯地趴在他怀里,任由傅妄烬摸自己的头发, “再说,地上也不凉。” 傅妄烬盯着她的脸好几秒,突然开口: “今天我听别人说,我还有个妹妹。” “你还有个妹妹?” 言卿不解地笑了, “你连自己有没有妹妹都不知道?还要别人说?” “是啊,我也奇怪呢。” 傅妄烬见她上钩,笑得更玩味了, “宝贝儿,是不是当我老婆太乏味了,没有做妹妹刺激,嗯?” 言卿身子一僵,脸上飞速蹿红。 正要开口辩驳,却听他懒洋洋地说: “没关系,多大点事儿。这么点生活情趣,满足你也无妨。” 可恶!竟然这么歪曲事实! 言卿一拳砸在了他身上,惹来一阵低笑。 “乖,我不在,让邓淮上桌。” 言卿一愣,刚刚炸毛的样子渐渐收敛了起来。 原本,她因为伪造了“傅小姐”的身份,借他的势狐假虎威,想温言软语地跟他认个错来着。 可是傅妄烬刚刚一句话,突然点醒了她—— 自己依旧没有隐私,也没有自由。 一举一动,尽皆在他眼中。 “不要嘛。” 言卿决定再试探一次。 她一边撒娇一边摆弄着傅妄烬的手, “我跟闺蜜吃饭,邓淮在旁边算怎么回事?女孩子的悄悄话,万一被他听去了,我就真没脸了。” “呵。”傅妄烬轻笑,“悄悄话?中间坐个男人,你们俩说悄悄话?” 仿佛一瓢冷水泼了下来。 果然,就算让邓淮在车里等着,傅妄烬也有其他眼睛在盯着自己。 言卿突然觉得有些无力。 “卿卿,我已经开始后悔,答应不插手你的事了。” 傅妄烬温柔地、一下一下地抚摸着她的背, “只要你乖乖的,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为什么这么笨,非要走弯路呢?” 言卿的心口不住地发紧。 是啊,想要什么都会给她。 唯独没有自由。 她深深吸了口气,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些。 “其实……清焰会保护我,也不用邓淮来。你也看到了,她一直护着我呢,我们在一起,不会有事的。” 不会有事? 傅妄烬都听乐了。 “要不你让邓淮坐桌上,看看那个姓赵的什么反应?看他有几个胆子,提那些要求?” “我又不是要吓唬他!” 言卿气呼呼地别过脸不看他, “我要套他的话!” 虽然最后还是用吓唬得到的情报。 “哦?套话?” 傅妄烬挑起了眉, “那种老狐狸,不从你身上揩点油水,你还能从他嘴里套出话来?” 言卿被说得哑口无言。 眼见她唇角往下翘,眼眶也泛红,傅妄烬无奈地叹了口气。 “你已经做得很棒了,别哭别哭。” 他把言卿抱起来,哄小孩似的拍打着她的背, “这么机灵,还知道报我的名字……换成别人,肯定都吓傻了。” “我、我也没想到他这么明目张胆……” 被他一哄,言卿忽然间就委屈了,声音甚至带了点哭腔, “我本来没想——” 卧室门突然被用力敲响了。 “言卿姐姐,你在里面吗?” 沈知意的声音传来,“我要进来了?” 第59章 认错 “言卿姐姐,你在里面吗?”沈知意的声音传来,“我要进来了?” “稍等一下!” 言卿深深吸了几口气,几颗泪珠没憋回去,被她用手背潦草地擦干了。 “快放开我。” 她恳求地望着傅妄烬,眼睛像小兔子似的,可怜巴巴的红。 傅妄烬凝视着她的脸,一动不动,手臂还是紧紧地锁着她。 “放开我!” 言卿急了,小手摸索到了他的腹肌,轻轻使力,将他往外推。 “万一被知意看到了……” “看到又如何?” 微微的压迫感,刺激情欲。 颈部青色的血管渐渐鼓胀,身体的温度瞬间攀升。 男人漆黑的眸底似乎染上了失控的欲色,眼神直勾勾的,仿佛野兽看见猎物,不吞吃入腹绝不罢休。 “不……不行,” 言卿混乱地摇摇头,急得眼泪直掉, “孩子面前,不可以这样……” 傅妄烬定定地看着她:“你也才二十岁。” “?” 言卿顾不上哭,抬起头望向他。 “我说,你也才二十,怎么跟个小妈妈似的。” 傅妄烬用拇指拭去她的泪痕, “明明只比沈知意大一岁……半岁而已。” 他没再让言卿为难,改了刚刚亲密的姿势,只是坐在了她身边,顺手揽住了她的腰。 冲门口喊了声: “进来吧!” 于是,沈知意一进门,便见两人靠在床头,举止亲昵。 她甚至眼尖地看到,傅妄烬的一只手,从言卿背后伸出来,慵懒地搭在她的腰间。 虽然有过心理准备,沈知意还是被嫉妒冲昏了头脑。 嫉妒之火在心里熊熊燃烧,脸色渐渐铁青。 “知意,怎么了?” “言卿姐姐,” 沈知意回过神,艰难地挤出一抹笑容, “抱歉,打扰到你跟傅哥哥了。” 言卿脸上闪过一抹局促的红: “没关系,没打扰……你有什么事吗?” 她这么一问,沈知意又在心里骂人了—— 臭婊子,你装什么装啊? 难道不是你跟沈自容告的状吗? 害得她大晚上的要来这里屈尊道歉! “我……我有事要跟言卿姐姐说。” 沈知意楚楚可怜地看着傅妄烬, “傅哥哥,你能不能……先回避一下?” 傅妄烬看都没看她一眼,低头玩着言卿的手: “不能。就在这儿说。” 他越来越烦沈家这个丫头了。 “言卿姐姐,” 沈知意眼眶红红的,似乎要哭了, “我想跟你单独……” 言卿无奈地抽回自己的手,摇了摇傅妄烬的胳膊: “就一会儿,好不好?这么晚了,你看她都要哭了……” 傅妄烬不耐烦地望向沈知意: “这么晚了,滚回去睡觉!明天叫你哥来接你!” “你这么凶干嘛啊!” 言卿砸了他一拳, “你不回避,我出去跟知意说,总行了吧!” 说罢,她就掀开被子下了床,走到沈知意身边。 “走,咱们不理他,去外头说。” …… “言卿姐姐,对不起。我不应该在这里直播的。” 沈知意小心翼翼地看着她, “我不是故意的。” 言卿眨了眨眼睛,一声不吭。 “其实……我也算是个网红,有几十万粉丝。我今天直播的时候,粉丝发现我身边的环境变了,他们就开始起哄,要看看我住的地方。我想,这是傅哥哥的家,如果我把他的名字说出去,肯定会惹麻烦的。所以,我只好将错就错,说成是自己家。” 沈知意顿了顿,又委屈地垂下了眼帘。 “你知道,网红总要立人设嘛,我的人设就是豪门千金啊。” “就这样,一步错步步错……最后,我也控制不了事情的走向了。大家都以为,我是云景花园的主人了。” 言卿无奈地叹了口气: “知意,你要复习考大学的话,肯定是没时间直播的。你要有取舍。” 沈知意眼中闪过恨意,脸上还是委屈巴巴的。 “可是……言卿姐姐,这个账号我做了好几年,都是我的心血啊!好不容易有这样的规模,我怎么能放弃呢?而且,我可以挣钱啊!这个账号已经给我赚了好多钱了。” 见言卿不说话,沈知意以为自己说动了她。 “言卿姐姐,我每天只播一会儿,好不好?一定不会影响复习的。求求你了——” 言卿沉吟片刻,给出了另一套方案: “或许,你可以播得久一点。” “嗯?”沈知意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直播复习。” 言卿简短地说道, “全网监督豪门大小姐复习高考,应该也会有流量。” “哈?” 沈知意连连摆手, “我才不要呢!那样的话,我的粉丝一定会掉光的!” “……” 言卿陷入了沉默。 “两小时,好不好?” 沈知意拽着言卿的手使劲摇,模样像只可怜的小狗, “不,一小时,一小时总行吧?” 言卿抿了抿唇,她明白,自己并没有强制限制沈知意的权力。 “不要耽误学习。” 言卿的话模棱两可,实际上却是退了一步, “明天,你会有个同学,跟你一起复习。” “同学?”沈知意皱起了眉,“谁啊?” “她叫嘉嘉,没有上过高中,你多帮她一点吧。” 言卿想了想,又道, “明天我有事出去,你做一套模拟题。我会拜托嘉嘉给你计时。到点儿交卷。” “模拟题?” 沈知意对这玩意儿早就没概念了,但她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 “有多少啊?” “四份啊。”言卿不以为意,“相当于高考的一套题。我先看看你能考多少,再针对性地制定计划。” “什么?”沈知意惊叫起来,“一天做那么多?” “……那两天吧。正好完美模拟高考。” 言卿点点头, “今天早点睡,明天早上考语文。” 说罢,就转身走了。 留下沈知意呆呆站在原地,眼睛瞪得老大。 搞什么鬼! 她回帝都,是想打入上层圈子,做千金名媛的! 不是来这里苦哈哈地做题的! 这个言卿古板得跟教导主任似的,为什么傅哥哥会喜欢她啊! 一想到明天要做题,后天也做题…… 沈知意的脑袋就像炸了一样。 不过……想到嘉嘉,她又有了主意。 第60章 她就像只傻不拉几的猫 站在卧室门口许久,言卿都没敢进去。 刚刚确实是一时冲动……可一想到要面对傅妄烬,她又有些头皮发麻。 拉着沈知意冲出去的时候,她可看都没看傅妄烬一眼。 他会不会以为……自己在冲他甩脸子? 言卿欲哭无泪,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放放脑子里的水。 现在好了吧? 有家不能回,有床不能上…… 等等,床? 言卿一拍脑门儿——她可以去客房睡呀! 没准儿到了明天,傅妄烬早就把这么点小事抛在脑后了! 嘿嘿,她真是个小机灵鬼! 正要悄咪咪地拔腿离开,门里却传出了傅妄烬懒洋洋的声音: “往哪儿跑?” 言卿动作一顿,随即垂头丧气地推开了门。 “……你怎么知道我在外面啊。” “猜的。” 傅妄烬看她垂着脑袋,像做错了事似的,一眼都不敢看他,不由得乐了。 “来。” 他拍了拍身边的空床,笑得十分和善, “困了吧?” 咦?没生气? 言卿惊讶地抬起头,撞上了他的笑容。 还笑? 言卿心里警铃大作。 傅妄烬这人吧,其实不算爱笑。 他一笑,十有八九没好事。 可是,现在他看起来……又好像不那么危险。 言卿挤出个艰难的笑容,一边往床边挪,一边试图解释。 “我是觉得,沈知意刚刚从海城来,都没回她哥家,就来咱们这里了……说明她信任你啊!就算你觉得她幼稚,有点烦人,也得考虑一下沈自容,不是吗?” 说着说着,她乖巧地爬上床,拉好小被子,还主动钻进了他怀里。 “萧頔不是说,沈自容帮你分担了很多工作嘛。我把他妹妹照顾好,没了后顾之忧他肯定更愿意帮你干活——” 接触到傅妄烬似笑非笑的眼神时,言卿的话语戛然而止。 她是不是……说错什么了? 人人都说,傅妄烬性情乖戾,喜怒无常,神仙都摸不准他的脉。 言卿不是神仙,也没自信到那个程度。 正当她忐忑不安时,傅妄烬却饶有兴味地笑了。 这张小嘴,拽起词儿来一套一套的…… 虽说是哄人吧,但也是真招人疼。 大掌亲昵地揉了揉她的脸,拇指一下下摩挲着言卿的唇瓣。 “看不出来,卿卿还挺贤惠的,这么会替我考虑?” 明明是夸人,为什么听起来阴恻恻的? “才没有呢,” 言卿眨巴着眼睛,又讨好地蹭了蹭他的掌心, “我明明是……替我自己考虑。” 刚刚言卿的大脑飞速运转,思考她到底说错了什么。 唯一想到的点,就是傅妄烬是桀骜不驯、乃至狂妄自大的。 如果需要一个女人帮他周全外头,岂不是在暗示他无能? 因此,言卿悬崖勒马,将谈话的焦点转移到了自己身上。 “嗯?详细说说。” 傅妄烬的动作一直很轻柔,但言卿的心却怦怦直跳。 她将傅妄烬的臂膀抱得更紧了些,声音娇得惊人: “沈自容帮你多干点,你不就可以早点回家陪我了吗?你总不在,我连饭都吃不下了——” 发顶被不轻不重地揉了揉,轻笑声从傅妄烬的薄唇间溢出。 言卿刚刚松了口气,耳边却有炙热的呼吸凑上来: “宝贝,别抱这么紧……除非,你想干点儿别的?” 言卿的脸瞬间涨红,一口气在嗓子眼里憋着喘不过来。 她僵硬地松开抱着傅妄烬的手,默默翻了个身,背对着他,假装合眼睡着。 听见关灯的声音,眼前瞬间一片黑暗。 一只手横了过来,傅妄烬的声音懒懒响起: “好好睡觉,别瞎寻思。” 脸上的炙热渐渐消散,言卿也慢慢回过味儿来。 傅妄烬是在故意逗她玩儿。 回顾刚刚两人的相处,言卿是越想越气,越想越睡不着。 原来她的讨好、紧张、狡黠……落在傅妄烬眼中,无一不是有趣的乐子。 可她呢? 傅妄烬只要一个眼神,一句话,就能轻松操控她的情绪、状态甚至是心跳的节奏。 这公平吗? 言卿觉得自己简直像只傻不拉几的猫,而傅妄烬手里握着一根逗猫棒。 他的手往哪儿挥,她就得往哪儿跳,拦都拦不住的那种。 这个比喻的画面感实在太强,言卿觉得自己就像那个《植物大战僵尸》里的忧郁蘑菇一样,周身散发着怨气。 “又生气了?” 傅妄烬含笑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指腹蹭了蹭她的唇, “嘴噘这么高,不挂点什么真是可惜了。” 言卿赌着气,并不买他的账: “我怎么敢生气,傅爷不气我就谢天谢地了。” 黑暗中,傅妄烬眉锋挑起。 心情好了叫阿烬,心情不好,傅爷都出来了? “乖,转过来让我哄哄。” 他一边说,一边伸手扳过她的肩膀。 “不要!” 言卿将身子缩成一团,完全不配合。 她那副刺猬样儿落在傅妄烬眼中,后者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笨死了。” 三个字,让言卿瞬间炸毛。 她一骨碌坐了起来,气鼓鼓地盯着傅妄烬那张恶劣的脸: “我哪里笨了?你说!” 哟,人不大,脾气还不小。 “找人撒气都不懂,一个人往死里憋。” 傅妄烬掀起眼皮看向她, “你不笨谁笨?” “找人撒气?我找谁撒啊!” 言卿再次炸毛, “难道我心情不好,就要连累无辜的人吗?” 傅妄烬闻言挑眉。 “无辜的人?我让你去找别人了吗?” “不找别人找你?” “不找我找谁?” 两人的话几乎同时出口。 沉默了片刻,言卿又躺了下去,小声嘟囔: “找你撒气, 我可不敢。” 傅妄烬又乐了。 “谁咬我来着?” “……” “气消点儿没?还咬不咬了?” 言卿哼了一声: “困了,明天咬。” …… 言卿做了个很短的梦。 梦里,她站在一个熟悉的房间里,有个小孩儿背对着她,正在无助地哭泣。 言卿呆呆地望着那个小小的背影,心里升起一股异样。 虽然哭声炸得耳朵疼,可她并不想过去哄小孩。 她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 很快,画面沉入了潜意识的深海。 第61章 你想毁了我 第二天,言卿是被闹钟叫醒的。 昨天没睡好,头脑有些昏胀。 嘉嘉很早就在等着了。 “知意呢?”言卿揉了揉眼睛,“她醒了吗?” 按高考的时间表,该起床了。 “没呢。”嘉嘉也顶着一对黑眼圈,但精神很好,“要不我去叫叫?” 显然,她对接下来的学习生活期待无比。 “嗯。”言卿点点头,“把她叫起来吧。” 过了约莫半小时,沈知意才磨磨蹭蹭地走了出来,睡眼惺忪: “言卿姐姐……” “喏,这是卷子和稿纸。” 言卿把东西塞进她手中,简短地嘱咐了几句。 “我要出门了,嘉嘉是考官。下午我会帮你批改。” 说罢,便匆匆离开了。 沈知意看看手里的卷子,再看看一旁的嘉嘉,眼中闪过厌恶。 她不情不愿地坐在了书桌前,不耐烦地翻翻空白的卷子,一点动笔的欲望都没有。 无聊死了,还是语文卷。 要写那么多字,她抄都懒得抄。 眼神一转,沈知意瞥到了一旁的嘉嘉。 嘉嘉正在翻一册教辅书,学习着最基础的高中课程。 沈知意想,就算没上过高中,字总会写吧? “嘉嘉?嘉嘉!”她勾了勾手,“你过来。” 嘉嘉放下书,一脸茫然地走了过来。 沈知意从兜里掏出一叠百元大钞,在嘉嘉眼前晃了晃: “嘉嘉,你帮我做件事,这些钱就都是你的了!” 嘉嘉连连摇头:“沈小姐,有事您吩咐就是,不用给我塞钱的……” “你先听我说!” 沈知意狡黠地笑了笑, “你拿手机搜题,然后抄在卷子上……等言卿姐姐回来,就说是我做的。怎么样?” “啊?” 嘉嘉震惊地张开嘴,回过神后连忙拒绝: “不行的,言卿姐说了,要您自己做,她要打分的。” “怎么,钱不够?” 沈知意不耐烦地又拿出一叠, “不够再加。” “不……不是。” 嘉嘉表情为难,眼神却十分坚定, “沈小姐,您不应该这样。我不要你的钱,我也不会欺骗言卿姐。” 如果她为了这些钱,就跟沈知意一起欺骗言卿,岂不是辜负了她的一片苦心? 言卿姐知道了,一定会很难过的。 “您还是赶紧做题吧,我这儿还计着时呢。” 嘉嘉认真道, “刚刚的话,我不会告诉言卿姐的。” “哼!” 沈知意重重地哼了一声,用力踹了下桌脚。 嘉嘉怯怯地退回去,拣起书接着看。 …… 犀木咖啡馆。包场。 胡琪精致地打扮了一番,坐在窗边照着镜子。 可她等来的不是魅色的小情人,而是顾清焰和言卿。 大惊失色间,顾清焰已经将准备好的视频材料摆在了她面前。 不堪入目的涩情画面,引人遐思的暧昧声音。 胡琪的脸色变得惨白,因为里面的主角正是她。 “怎么样,谈谈吧?” 言卿的手臂撑在咖啡桌上,食指指尖抵着太阳穴, “否则……我不介意把这些有趣的东西,分享给江导。” 胡琪的呼吸陡然急促起来,胸脯不住地起伏,眼神充斥着仇恨。 她抓起咖啡杯,狠狠砸向言卿。 言卿侥幸躲过了杯子,却被淋了一肩咖啡液。 “喂!你干嘛!”顾清焰瞪了她一眼,连忙转向言卿,“烫到没?” 言卿摇摇头,咖啡是温的。 “言卿,你是想毁了我——!” 胡琪尖叫起来, “为什么要出现?为什么你没有死?为什么不去死!为什么不去死!” 她疯狂地用拳头砸着桌面。 如果……如果言卿没有出现,她的生活明明是完美无缺的! 她马上就要熬出来了! 只要拿到博士学位,她就可以跟江鹤延一刀两断……不会有人知道,她被导师包养过,她会拥有一个光明的未来! 可现在,近在咫尺的黎明正在她眼前一点点消散……不,她不能接受,绝不能! 言卿静静地看着她发疯,只觉得胡琪尖叫的字眼,格外耳熟。 你、为什么、不去死? 似乎听到过好几次。 “跟我合作,你还能以受害者的身份自居。” 言卿面无表情地说道, “否则,不仅什么都得不到,还会被过去反噬。光是别人的唾沫,就能把你淹死。” 胡琪终于冷静了下来。 如果拒绝言卿,那份少儿不宜的视频就会出现在江鹤延的手机里。 到时候,他一定饶不了自己。 若是答应言卿…… 胡琪攥紧了拳头——她忍着恶心,跟江鹤延睡了几年才睡出来的学位,岂不是要落了空? “你快点,我们没空等你。” 顾清焰下午还要去相亲,此时早就不耐烦了, “我有江的联系方式,再给你五分钟。五分钟没结果,我就发过去了。” 胡琪咬了咬牙,恶狠狠盯着言卿: “我可以跟你合作,但你要保证我拿到博士学位。” “保证不了。”言卿耸了耸肩,“你还有三分半。” …… 胡琪怒气冲冲地离开了咖啡馆。 店员贴心地拿来一条毛巾给言卿:“给您擦擦吧。” 言卿穿了件浅色的衬衫,肩膀处被咖啡晕了一大片。 衣料黏腻地粘在肌肤,不太舒服。 顾清焰先一步接过毛巾,细心地捏住衣料帮言卿擦拭起来: “真是的,幸亏咖啡不烫……不然饶不了她。” 言卿没说话,微微别过头,发愣似的盯着顾清焰的动作。 白色毛巾渐渐染上了咖色,但她衬衫的污渍只是变浅了一点。 “别擦了,擦不掉的。” 言卿突然说, “咖啡渍,沾上就很难弄干净的。” 顾清焰叹了口气,将毛巾搁在了桌上。 “确实弄不干净。咱们去商场买衣服吧?” “算了。”言卿抿起唇笑了笑,“弄不干净就这样吧。” 顾清焰看了她几秒,突兀地问: “今天的目的不是已经达到了吗?为什么不开心?” 言卿有些意外,顾清焰竟然一眼就看出了自己的心绪。 不过,仔细想想也没什么。 凭她们多年的默契,看不出才怪。 “我觉得……自己的手段很卑劣,和江鹤延一样卑劣。” 言卿静静地说道, “都是些上不了台面的伎俩。” “我爸爸是个真正的君子。如果他知道,我在用这种手段……” 她的嗓子有些涩痛。 “一定会很失望吧。” 第62章 顾清焰的失态 “失望什么?我要是有你这么坚强聪明的女儿,做梦都能笑醒!” 顾清焰握住言卿的肩膀,丝毫不在意上面的咖啡渍,用力地摇晃着, “你不也说过,对付流氓,就得用流氓的办法吗?” 望着好友认真的脸,言卿忽然笑了起来。 “好啦,别摇了,脑浆都要给你摇匀了。” 顾清焰松了口气:“你要实在闲着没事,就陪我相亲去。” “啊?相亲?”言卿一愣,“那我怎么给你打电话?” “笨。”顾清焰看着她笑了,“你坐隔壁桌,我给你信号,你去洗手间打不就行了?” 言卿费解地挠了挠脑袋。 “哎,最近怎么总有人说我笨……” 顾清焰夸张地捂脸惊呼—— “拜托,你这个表情真的可爱死了。别动别动,让我拍个照先!” …… 嘉思特酒店八楼。空中花园餐厅。 顾清焰依旧是暗黑风的装扮,与空中花园营造出的浪漫温馨格格不入。 她一眼就看到了穿着青色西装的宋氏公子——宋泊简。 “喂,你就是那个宋泊简?” 顾清焰走到桌边,流里流气地敲了敲桌子, “我,顾清焰。” 宋泊简下意识地抬头看了她一眼,瞬间瞳孔剧震。 这是来相亲的,还是打劫的? 顾清焰一点没跟他客气,大咧咧地坐在了他对面,双臂抱在胸前,翘起了二郎腿—— “你点了啥菜啊?让我瞅瞅。” 宋泊简动作一顿,默默把精致的缂花菜单推到了顾清焰面前。 “啧,点的什么东西。” 顾清焰嫌弃地看了一眼, “我老子没跟你说过,我不爱吃西餐么?” 她把菜单撇在桌上,用指节粗鲁地敲着: “给我、记、住、了!我喜欢吃剁椒!剁、椒、鱼、头!” 宋泊简嘴角微微抽搐。 这就是东晟顾氏的大家闺秀?分明女流氓一个。 而言卿坐在隔壁桌,乐不可支地吃着杨枝甘露,看着好戏。 她心里竟然有些同情这个宋公子。 “顾小姐,幸会。” 宋泊简调整好了状态,他清了清嗓子,站起来冲顾清焰伸手, “我是宋泊简。宋氏集团的二公子。” 男人样貌英俊,一双丹凤眼自带贵气,高挺的鼻梁上架着副眼镜,唇形精致,气质也十分斯文,是长辈会喜欢的类型。 “你还是坐下吧,”顾清焰皱了皱眉,“我一般,不跟男的握手。” 宋泊简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中,脸色有些难看,但他还是很快恢复了笑容,缓缓坐下。 “顾小姐,我最近在打理一个项目,有幸跟你们顾氏合作。” 宋泊简彬彬有礼地笑了笑, “咱们两家本就是互相信赖的生意伙伴,长辈们想亲上加亲,也情有可原。” 言卿竖起了耳朵,认真听着。 这个宋泊简,说话轻声细语,滴水不漏,倒有点意思。 “啊哈?那可坏了。” 顾清焰咧着嘴怪笑一声,丝毫不给他面子, “这样吧,你等等,我先打个电话叫我老子来,你跟他烛光晚餐慢慢谈?” “顾小姐,大家都是成年人。社交的体面,还是应当维持的。” 宋泊简推了推眼镜,表情礼貌而疏离, “你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代表的都是顾氏。而且——” 他不动声色地瞥了顾清焰一眼。 “据我所知,你还有个弟弟,已经上大学了,很快就可以接手生意……而你的父亲,很早就在锻炼他了,对不对?” 相亲之前,他派人调查过顾家。 顾父白手起家,从外地打拼到了帝都,为人刚硬有魄力,但……重男轻女,不能免俗。 顾清焰虽然十分出色,但一直未被重视。 “我的家事,轮得到你说嘴?” 顾清焰霸气地回怼, “你以为我是跟你一样的蠢材?只会指望老子死了分家产?” 无独有偶,顾清焰也调查过这个宋泊简。 看完资料,只有一个印象——心思深沉,绵里藏针。 “顾小姐,你怕是误会了。我非常敬重我的父亲。” 宋泊简被当面骂蠢材,不仅不恼,还修养很好地冲顾清焰笑了笑, “不久前,我陪他去私人医院体检,他的状况很好。父亲还说,盼着多抱几个孙子、安享天伦之乐呢。” 顾清焰冷笑一声,眼中满是鄙夷。 装吧,你就装吧。 都是千年的狐狸,演什么聊斋啊。 要不是她查到,宋泊简对付继母继兄的那些手段,还真要被他这副无害的表情给骗了。 “行了,直说了吧,我对你不感兴趣。” 顾清焰眸色冷冷,痞气被漠然取代, “相亲结束。我还有事,先走了,你自便吧。” 正要起身离去,却听宋泊简在背后淡淡说道—— “是因为你的领航员吗?” 顾清焰脚步一顿,像是被野蜂蛰了一下,猛地转过身,疾言厉色道: “你少管闲事!” 一边看戏的言卿都被吓了一跳。 宋泊简见状,唇角翘起的弧度更大了些。 他优雅地支着下巴,好整以暇地望着顾清焰: “我完全可以理解。毕竟……拉力赛可是会出人命的危险竞赛,你跟你的领航员,性命都被拴在一辆车上,生死相依,荣辱与共——” “闭嘴!” 顾清焰毫无预兆地暴怒,一道直拳结结实实地砸在了宋泊简脸上。 后者躲闪不及,眼镜飞了出去,一只眼立刻肿了起来。 “清焰!” 言卿哪还坐得住? 三步并作两步地过来抓住顾清焰的手腕,慌张地冲她摇头。 “别冲动!” 顾清焰看见言卿小脸煞白,意识到自己突然的暴力吓到她了。 “没事。他活该。” 顾清焰活动着胳膊,顺便冲宋泊简“呸”了一口,拽着言卿就要走。 “喂,打了人就走,也太不礼貌了吧。” 宋泊简好像感觉不到疼,嘴角还挂着笑。 “我还想去探望探望他呢。” 顾清焰回过头,眸中戾气横生。 “你的嘴,欠撕吗?” “求求你,别冲动!” 言卿紧紧地拉着她,急得快掉眼泪了, “对付他,有的是办法,为什么非要在这里揍他呢?” 第63章 大小姐,还是很勇敢 “对付他,有的是办法,为什么非要在这里揍他呢?” 言卿语速飞快,声音极小,都快急哭了。 她拼命给顾清焰使眼色,示意她往窗边看——有摄像头。 从顾清焰被激怒的那一刻起,言卿就感到了强烈的不安。 宋泊简,显然是有备而来。 他不仅清楚顾清焰的家庭情况,甚至连她的痛点都了如指掌。 这哪是什么相亲,分明就是个做好的局。 最要命的是,顾清焰真的揍了他一拳……揍的还是脸,啊不,眼睛。 不怕他借机跟顾氏谈条件,要钱要合同; 言卿怕的是,他揪住这件事不放,让顾清焰背上官司! “无所谓。” 顾清焰耸了耸肩,一脸淡漠, “我警告过他了。咱们走。” 言卿转头一瞧—— 宋泊简的右眼已经肿成了一条缝,但他笑眯眯地看着她们,意味不明; 身边的顾清焰还是一副软硬不吃的犟样儿。 虽然眼前一黑,言卿还是果断拽住了顾清焰: “不行!现在不能走!” 一旦她们走了,鬼知道宋泊简还有什么后招! 万一他事后拿出一份重伤报告来讹人,顾清焰可能要进局子的! 这件事,必须现场解决,决不能留后患! 她硬扯着顾清焰坐回了宋泊简对面,拿出手机给邓淮打电话。 “喂,邓淮吗?麻烦你找个律师上来,我们要拟一份合约。” 邓淮:“言小姐,我有律师资格证,您看我上来行吗?” “……行啊。”言卿连忙点头,但又忍不住问,“可你是律师,怎么会被派来开车?” 她一直以为,邓淮是保镖。 “哦,是这样。傅总说,您跟孟家有些股份要处理,可能用得到律师,就把我派来跟着您了。” 邓淮的声音透着点小自豪, “言小姐,您放心,我是复合型人才,傅总手下这么多人,我只管温辞叫哥——” “好好好,”言卿哭笑不得,“你快上来吧。” 邓淮一上楼,看看受伤的宋泊简,再看看冷着脸的顾清焰,还有强作镇定的言卿,心里基本有数了。 “律师来了。”言卿理智地望着宋泊简,“我朋友确实打了你。赔偿什么的,现在就谈明白。否则,你也别想走。” 顾清焰还想说什么,被她用眼神制止了。 “你可以选择去医院验伤,但必须是公立医院。医药费我们会付。” 言卿的语气异常冷静,只是眼眶的红色,暴露了她的紧张不安。 顾清焰愣愣地看着她专注谈判的侧脸,眼神渐渐柔软。 大小姐……好像一点都没变,还是那么勇敢。 察觉到危险,她还是会毫不犹豫地挺身而出,为朋友挡刀挡枪的。 就好像……在魅色会所,她挡在傅妄烬面前,明明慌得一批,还咬死说男模是自己点的。 “验伤就不必了。” 宋泊简顶着狼狈的脸,往椅背上一靠,笑得有些惨烈, “赔偿嘛……一块钱,怎么样?” 言卿挑了挑眉,没说话。 “算她欠我个人情。” 宋泊简指了指顾清焰, “这事,我先不追究。” “不好。”言卿摇摇头,“你还是要钱吧。” 欠人情,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与其纠缠不清,不如用钱买断。 “真精明。” 宋泊简无奈摇头,随即转向顾清焰, “顾小姐,你觉得呢?” “可以。”顾清焰点点头,“你在合约上签字吧。” 言卿惊讶地望着她。 两人签署了赔偿额为一元的合约,顺便加了个微信,各自离开。 “为什么啊?” 一出酒店,言卿就迫不及待地问, “你别吭声,我再跟他磨一会儿……你也不用欠这个人情了。”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顾清焰耸了耸肩, “他连我领航员的事都知道。今天不答应,以后他也不会善罢甘休。” 言卿垂下了眼睛,她是对的。 “还有一件事。”顾清焰吁了口气,“先别问我领航员的事,我暂时还不想说。” 言卿拍拍她的肩:“尊重你。” …… 云景花园。 “傅哥哥,言卿姐姐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呀?她是不是把咱们忘了?” 沈知意娇气地抱怨着, “都快七点了,我好饿……能不能开饭啊。” 傅妄烬盯着手机屏幕。 他给言卿发了消息,但她没回。 “傅哥哥!你发什么呆嘛!” 见他不理她,沈知意不由得跺了跺脚, “我真不明白,言卿姐姐又不上学、也不上班,她在外面都忙什么啊?早上出门都这么晚了还不回来——” 傅妄烬不耐烦地抬起头:“饿就去厨房。难道指望我喂你吗?” “可、可是……”沈知意很委屈,“言卿姐姐她——” “谁许你说她的?” 傅妄烬浑身散发的戾气压都压不住,瞬间吓傻了沈知意。 “能待待,不能待就滚回去!” 沈知意咬着嘴唇,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咔哒一声,门锁开了。 言卿一脸疲惫地走了进来。 “知意,这是怎么了?” 她看看委屈的沈知意,再看看面露暴戾的傅妄烬。 心里大概有了数。 比起沈知意,还是她男人重要……或者说危险一点。 正要过去安抚,却听沈知意好奇地说: “言卿姐姐,你出门的时候,穿的好像不是这件诶。” “嗯……是。”言卿点点头,“那件弄脏了,就扔掉了。” “脏了又不是破了,那件衬衫很贵呢,好可惜。” 言卿懒得跟她在一件衬衫上纠缠。 她越过沈知意,无视掉傅妄烬阴鸷的脸色,靠着他坐了下来。 似乎觉得这个姿势不太舒服,言卿大胆地将他的手臂抬起来,半个身子都钻进了男人怀里。 傅妄烬看着枕在腿上的小脑袋,身上的戾气在无声地褪去。 言卿早就累了,索性将腿也搁在了沙发上,舒舒服服地进入了浅眠。 沈知意都快气死了。 傅哥哥刚才的表情,明明都要杀人了…… 这个言卿,连句好话都不说,直接往人怀里钻! 傅哥哥竟然没把她踹出去! 再说了,都tm几点了,所有人都在等她回来吃饭,她倒好,回来躺下就睡! “言……” 沈知意刚出声,就被傅妄烬一个眼神吓得僵住了。 后者没再理她,而是垂下眼帘,静静看着言卿的睡颜。 少顷,他伸出手,拧了拧言卿的脸: “别睡了,醒醒去吃饭。” 第64章 你俩当我瞎吗? “别睡了,醒醒去吃饭。” 脸蛋被拧了拧,言卿眉头微微皱起。 她眼睛都没睁开,嘴里不满地哼哼唧唧: “我不饿,我困。” “吃完再睡。” 拧完她的脸,傅妄烬又开始玩她的头发。 “别动——” 言卿下意识地伸手抗拒,却一爪子呼在了他脸上。 瞬间清醒,睡意全无。 她一骨碌爬起来,结结巴巴地道歉: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刚刚没看到……” 傅妄烬似笑非笑:“知道错了?” 言卿缩着肩膀,看都不敢看他: “知道了……” 跟个受了委屈的小媳妇似的,也不知道是谁错了。 不过,能碰着他脸的,属实不多。 傅妄烬轻笑一声,决定不逗她了。 伸手按按她的脑袋: “醒了?醒了就吃饭。” “好~” 言卿仰起脸,乖巧地应了一声。 她没吃晚饭,现在也没瞌睡虫了,胃里空空的滋味不太好受。 餐桌上。 “一天忙什么呢?” 傅妄烬一边往她盘子里夹菜,一边若无其事地问。 “嗯……会了会老朋友。” 言卿语焉不详地回应了一句,就用食物将嘴里塞得满满的。 毕竟,拿偷拍视频要挟别人,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沈知意幸灾乐祸地看了她一眼: “言卿姐姐,你会老朋友,连上衣都会没了?” 言卿差点被嘴里的东西噎死。 她慌忙给自己灌了口茶: “咳咳咳……女的,是女的!” 沈知意见状笑了起来: “言卿姐姐,你真可爱。” “死丫头,一天天的想什么呢。” 言卿笑骂一句, “难怪你哥看你头疼。” 沈知意脸上迅速闪过一丝阴霾,但她很快恢复了单纯的笑颜: “我哥啊,就是个死脑筋。他总觉得,读书是唯一的出路,成绩不好就没前途……拜托,时代早就变了。你说对不对,言卿姐?” 言卿不动声色地拿起茶杯喝水,大脑却在飞快运转。 不是信誓旦旦要考大学吗? 怎么时代又变了? 少顷,她咽下一口茶,从容地回答沈知意: “对于普通人而言,读书的确是最容易的出路。起码……你哥哥就是靠读书改变的命运。考试成绩,也是对个人能力的一种佐证。” 沈自容和沈知意,原本都是平凡人家的小孩。 优异的成绩,是沈自容成为傅氏集团总裁的必要条件。 言卿这番话听起来实在是无懈可击,沈知意想反驳,却不知从何驳起。 最后,她扁了扁嘴,不服气地说道: “我又不是普通人。” 言卿挠挠头: “你哥要是不读书,你现在就是个普通人。” 沈知意的脸忽然涨得通红,不知是臊的还是气的。 “多吃饭,少说话。” 傅妄烬一直尽职尽责地布菜,可言卿只顾着跟沈知意说话,压根没理他。 直到他沉声开口,言卿才发觉出他的不满来。 “哦,不说了。” 她马上乖乖吃东西。 “还有你——” 傅妄烬侧头看向沈知意,眼尾流露出不加掩饰的厌烦。 “在我面前最好闭嘴。憋不住就滚回家去!” 听得言卿直皱眉。 她的手在桌子底下,攥着他的衣服使劲儿拽。 傅妄烬面上不动声色,桌下却紧紧握住了言卿作乱的手。 她抽都抽不走。 “你!” 当着沈知意的面,言卿不敢有太大的反应。 她只咬牙挤出一个字,剩下的话全写在那双宜喜宜嗔的美眸里了。 傅妄烬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见她似乎恼了。 清澈透亮的眸子浮上了一层水光,湿漉漉的…… 不止是眉头,就连鼻子都微微皱了起来。 最勾人的,还是那泛着嫣红的眼稍,格外妩媚,为这张标致贵气的小脸平添了万种风情。 看着就想让人压在床上狠狠欺负。 傅妄烬的眼神暗了又暗,舌尖抵在牙尖磨了磨,似乎尝到了血腥的味道,却让欲望更加躁动。 言卿被他不清不白地盯着,浑身上下凉飕飕的,也顾不得沈知意了。 她使劲要摆脱那只铁钳般的手,傅妄烬却突然松开了—— “哎——!” 言卿惊叫一声,身子就要随着惯性往后倒,却被男人有力的手臂稳稳接住,轻松勾回座位。 有惊无险地松了口气,言卿一抬头,傅妄烬正饶有兴味地盯着自己,唇角还噙着邪气的笑。 他就是故意的! 言卿气不打一处来,冲他腰间给了一拳。 “哎哟。” 傅妄烬突然低呼一声,吃痛般俯下身子,一只手按在被打的地方。 “嘶……” 眼睛都因为痛苦眯了起来。 言卿惊得目瞪口呆。 不会吧! 她也没用全力啊? 怎么就倒了? 他不能这么不经打吧? 难道是不小心打到什么穴位了? “你……你没事吧?疼不疼啊?” 言卿慌慌张张的,声音都有点抖, “你等等啊,我、我马上给萧頔打电话——” 见她上当,傅妄烬慢慢坐直了身子,掀起眼皮笑了起来。 “你!” 这回,言卿是真给气得说不出话了。 挥了挥梆硬的拳头,她赌气地转过身,不打算再理他了。 傅妄烬乐了,大手扣住她的后颈,将言卿的脑袋按至胸膛,低头压在她耳边: “宝贝,你也不知道疼疼你男人?” 炙热的鼻息扑在肌肤上,引起一片颤栗。 她心口发紧,脸上也慢慢热了起来。 “那地方是能随便捶的么?捶坏了你以后用什么?” 言卿身子一震,反应过来脸上爆红,奋力要把他推开。 “乖,你省点儿力吧。难道想让沈知意看看你脸有多热吗?” “……” 言卿放弃了挣扎,只能靠在他怀里装死。 坐在桌子对面的沈知意—— 你俩是当我瞎吗? 她听不见两人在耳语什么。 但能看见,傅哥哥跟言卿先是眉来眼去…… 然后又……打情骂俏? 这算什么? 她也是他们y的一环吗? “我吃饱了!” 沈知意一拍桌子站了起来,飞快地离开了餐厅—— 不走快点,她的眼泪就要掉出来了。 “呼……” 沈知意一走,言卿总算松了口气,慢慢从他身上坐了起来。 下一秒,又气呼呼地瞪他: “你也太胡来了!当着人家的面——” 傅妄烬笑得没皮没脸: “她要有点儿眼色,明天就该回家找她哥去。” “你!” 言卿第三次气结。 “乖,吃饭。” 筷子夹着食物递到了她唇边。 “吃饱了让你咬,成不成?” 第65章 有进步 沈知意一走,言卿被顺理成章地抱到了膝上。 “明天让萧頔过来一趟,检查一下身体,好不好?” “明天?还是算了,”言卿咽下一口菜,“明天是周一,萧頔要上班吧。” “放他一天假。”傅妄烬不假思索,“累不着他。” 萧頔一直在傅氏的医院上班,傅妄烬为了让他方便做研究,特意命人腾出了一层楼,作为重点实验室使用。 “明天我去医院找他吧。” 言卿忍不住打了个呵欠,笑了笑, “吃饱了就觉得困。” 傅妄烬摸了摸她的脑袋,“困了就休息。” 身体弱,就应该好好吃饭,好好休息。 锻炼倒在其次。 “不行,我还有事没做呢。” 言卿从他怀里挣脱,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况且时间还早。” “什么事?”傅妄烬不满地拧起眉,“不会是帮沈知意批卷子吧?” ? 言卿震惊。 “这你都知道?” 傅妄烬极不耐烦: “那么大的人了,又不是不识字,让她拿着答案自己改去!” “……” 好像也有那么点道理。 而且刚刚在餐桌上,当着沈知意的面被调戏了一番,她有点没脸去见沈知意。 言卿这么一想,便把考卷的答案找出来,叫嘉嘉给沈知意送去。 “让她自己对着答案改好,明天我会看的。” 嘉嘉看了她一眼,接过答案,欲言又止。 “怎么了?”言卿察觉到她似乎想说什么,“嘉嘉,我最近几天有点忙。你先自学,不明白的可以先问知意。” “没……没什么。”嘉嘉摇摇头,“言卿姐,你先忙你的,不用管我们。” 她不想给言卿增添烦恼。 在嘉嘉心里,言卿已经够好的了。 之前她打碎了花瓶,是言卿帮忙瞒了下来……现在又愿意让她学习、考大学。 嘉嘉觉得,虽然自己命不好,生在了一个破碎的家里,但能遇上言卿,真的是老天眷顾。 只可惜,这么好的人……命也苦。 傅先生对她再好,也弥补不了父母兄长的痛。 “没事,刚开始确实会比较艰难。” 言卿误以为是高中的课程太难,让嘉嘉觉得灰心,便拍拍她的肩膀,开始鼓励。 “这是很正常的。只要坚持下去,一定会有进步的。” 鼓励完,提供实质性帮助。 “我帮你买了网课,如果看书看不明白,就跟着视频学吧。” 嘉嘉的眼神一下子亮了,“好诶!谢谢言卿姐!” *** (家人们,我觉得省略号没有这个好看,以后咱分割线用这个。) *** 沈知意眼睛红红的,抓起床上的靠枕就往墙上扔。 柔软的靠枕在坚硬的墙壁上弹了一下,无声地落在了地上。 她并不解气,可是床上没东西可扔了。 手机响了起来,沈知意看见屏幕上“许墨轩”三个字,并没有接起来。 过了一会儿,铃声停了。 手机开始不停地震动。 沈知意翻了个白眼,她不看都知道,肯定是许墨轩。 自从电话分手,他就一直在打电话、发消息,试图拯救自己的恋情。 而沈知意从来都是无视。 今天,她实在烦了,终于点开了消息99+的微信聊天框。 最新的消息,是几张鲜血淋漓的照片。 【知意,没有你我真的活不下去……】 【别抛弃我,我会死的。】 他的胳膊上,全是一道一道的划痕。 沈知意突然感到一阵恐惧。 许墨轩……甩都甩不掉! 倘若他真的死了,他的父母会不会找自己麻烦? 她是网红,知道网络舆论有多么可怕。 到时候,就算沈自容帮忙把这件事摆平……她在傅哥哥面前的人设也就崩塌了! 沈知意连忙拨通了许墨轩的电话。 “喂?知意,我就知道,你果然还是爱我的……” 许墨轩的声音喜出望外,但飘忽的语调听起来有些病态。 “墨轩,你别这样。” 沈知意故作温柔地说道, “我……我实在也是没办法。除了分手,我想不出其他法子了。” “为什么啊?是你哥哥逼你吗?” 许墨轩急切地问, “我真的可以来帝都的,我不会让我们一直异地的,你等我——” “我……”沈知意顿了顿,“我这边,情况有些复杂。以后我联系你,你别给我打电话了。” “真的?你别骗我。”许墨轩带了哭腔,“我真的受不了……” “我不骗你。”沈知意深吸一口气,“你也别再伤害自己了,我会心疼的。” 许墨轩似乎得到了满意的答复,情绪稳定了许多,“嗯,我等你联系我。” 挂掉电话,沈知意心烦意乱。 目前只是暂时稳住了他…… 这个麻烦,得尽快解决才好。 *** 主卧。 “我会不会耽误你啊。”言卿躺在床上,不安地咬着嘴唇,“每天都让你在这儿耗着……” 她心里跟明镜似的,傅妄烬作为一个掌权者,事情多得就跟牛毛一样,怎么可能忙得完。 可他现在不仅天天回来吃饭,晚上不到十点就陪她上床睡觉了。 这得耽搁多少事啊。 傅妄烬轻笑一声,替她掖了掖被子,“卿卿这么贤惠,我都不习惯了。” “我说真的。”言卿认真地看着他,“一天两天也就罢了,如果一直这样——” “你不是害怕么。”傅妄烬不以为意,“我要扔下你一个,你能好好睡?” “……” 言卿无言以对。 死过一回,她好像更没安全感了。 明明以前胆子挺大的。 “我以后慢慢就不怕了……” 她小声嘟囔。 “别瞎操心了。” 傅妄烬乐了, “你要实在觉得愧疚,那我等你睡着了就走,你睡醒之前回来躺好,怎么样?” “那也太折腾了……”言卿往他怀里靠了靠,“还是算了吧。” “不错,很有进步,都会心疼人了。” 屈指刮了刮言卿的下巴,傅妄烬饶有兴致地抬了抬眉, “乖,睡觉。” “奇怪,我好像没见你困过。” 言卿小声说, “看我睡觉不无聊么?” “不会啊。”傅妄烬一脸无所谓,“你讲的梦话还挺有意思的。” “?!” 言卿瞪大眼睛, “我会讲梦话?都讲什么了?” 她欲哭无泪。 不会有那种不堪入耳的内容吧…… “笨,骗你的。”傅妄烬亲亲她的额头,“看着你睡,我很安心。” 又被逗了一回,言卿却没生气,而是缩进了傅妄烬的怀里。 夜色渐深,两人相拥而眠。 第66章 一问三不知 第二日。 言卿去傅家的私人医院找萧頔,被告知他在实验室。 她好奇地去了那层楼,没费什么力气就找到了萧頔。 意外的是,她还看到了白夜。 “哈喽!言卿!” 萧頔穿着白大褂,笑眯眯地冲她挥手, “这里安全,进来坐。” 言卿走进去,找了个靠边的位置坐下。 实验室里还有几个男女,白夜正坐在椅子上,手臂勒着一条粗粗的橡皮筋。 一个戴眼镜、白大褂的小姑娘半蹲着,手里捏着一次性采血针,战战兢兢地摸索着血管。 白夜虽然龇牙咧嘴的,却一声都不敢吭,生怕吓着她,再白挨几针。 他的胳膊上,已经有好几个乌青的针眼了。 “萧老师,” 小姑娘站起身转向萧頔,几乎要哭了, “我实在找不到他的血管……要不还是您来吧?” “没事。”萧頔摆摆手,“多练几次就找到了。” “喂!你听听你说得是人话吗!” 白夜急眼了, “我tm是模具吗,这么个扎法?” 听到苦主的抱怨,小姑娘真要哭了: “对不起,白老师……” 白老师?这个称呼有点意思。 “蓓蓓,别哭,”萧頔哭笑不得,“不是你的问题,他血管就是很难找。” “萧老师,我下去真的有好好练……”陆蓓蓓抹了把泪,“可是每次都找不到白老师的血管……” 萧頔无奈地递了张纸巾,“不要责怪自己。再试试。” 白夜差点没晕过去: “我说蓓蓓,一针没扎准,你拔出来再扎就行。你别拿着针在里头搅和行不行啊!” “白老师,我也没办法啊。”陆蓓蓓哭丧着脸,“我最怕抽你的血了。” “要不你扎准之后,拿笔做个标记,我找人纹我身上行不行啊!” 白夜欲哭无泪。 “再来一次。”萧頔似乎已经司空见惯,“蓓蓓,别听他的,该搅就搅。” “艹!”白夜骂了一声,转向蓓蓓时,表情勉强还算和善, “好啦,我骂的是你萧老师,对你没意见。放心扎,我又扎不坏。” 蓓蓓含着泪点点头。 采血针陷入肌肉时,言卿分明看见白夜整张脸都皱了起来。 好在,这一回总算有血液涌进了采血针管中。 蓓蓓和白夜同时松了口气。 言卿忍不住问萧頔:“白夜他身体不舒服吗?抽血是要做什么检查呀。” “嗯……”萧頔挠了挠脑袋,“也不是。他体质比较特殊,我们会定期抽血测一下数据。” “没想到他这么怕疼。” 言卿看着满头大汗的白夜, “我还以为……” 她一直以为,白夜干的都是杀人越货、见不得光的勾当,受伤是常事,他应该对痛觉完全不敏感才对。 “他可娇气了。”萧頔撇了撇嘴,“抽个血而已,我都不稀得说他。” “喂!”白夜已经抽完了血,又恢复了凶巴巴的模样,“下回你抽老傅的去,别可着我一个人薅行不行啊!” “抽他的有什么用啊。”萧頔一脸无辜,“还得靠你。” “嘶……我真服了。”白夜一手捂脸,“现在看见你实验室的门,我腿就开始软了。” “大男人嘛,忍忍就过去了。”萧頔笑道,“都这么久了,还没适应啊?” 白夜正无言以对,一转头看见了噙着笑的言卿。 “小言卿,你先别笑,你来你也哭。” 言卿还没说话,萧頔先开口了: “你还小看人家?言卿比你坚强多了。比这疼的……她都没哭呢。” “妈的,反正你最好搞快点,老子是被抽怕了。” 白夜骂骂咧咧地从椅子上拣起外套穿上,顺便冲言卿挥挥手, “小言卿,再见,我先溜了。” 等他离开,言卿好奇地问: “萧頔,你们到底在忙什么?能透露一下吗?” “嗯……”萧頔为难地笑笑,“不太方便。要不……你问傅哥?” “奇怪,白夜这么怕疼……还会跟人干架?” 言卿挠挠头, “我之前听人说,白夜比疯子还疯子……” 疯子有两个特点,一是破坏力特别强,二是不怕疼。 “他——”萧頔一言难尽地抿了抿唇,“他有秘密武器……你、你还是回去问傅哥吧。” 一问三不知。 言卿的疑心更重了。 “好了好了,你快跟我来吧。” 萧頔连忙往外走, “我看看你恢复得怎么样。” *** 做完一系列检查,言卿又觉得不对劲儿:“为什么不验血呢?” 萧頔无奈,“你身体底子差,一套血液检查下来,至少四管血。说不定你一条胳膊都不够抽……如果没有必要让你受这罪,就先不做了。” “……多谢。”言卿感动,“你人真好。” “其实,你刚到云景花园的时候,我化验过你的血。” 萧頔回忆起当时的场景, “那时,你车祸后没多久,特别虚弱……把你带回去的时候,你都有些脱水了,本来就细的血管还瘪了。” “我在你两条手臂上扎了好几次,都没找到血管。实在没办法,还临时拉了几个技术熟练的护士来……” “结果,我不行,她们也不怎么样。在你身上一个一个试过去,扎了不知道多少针,可就是找不到血管,出不来血。” 萧頔垂下眼帘笑了笑。 “当时,傅哥在旁边盯着,一句话都不说,把护士吓得针都拿不稳。我让他去休息,他又不肯。” “最后,还是一个快四十岁的护士长,提议说,胳膊上肯定是抽不出了,不如在大腿试试。好在是成功了。” 言卿静静地听着,心情有些复杂。 “我估计,那回傅哥肯定是心疼坏了,后面就跟我说,非必要就别抽血了,就算抽也尽量少抽点。你那小身板,肯定禁不住。” “所以嘛,我主要查你的心肺功能,至于血液……没有别的异常反应,我还是不给傅哥添堵了。” 说罢,萧頔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今天就先这样,下午我会把报告送到云景花园的。” 第67章 你把衣服脱了给我 从实验室出来,言卿还在琢磨萧頔的话。 她心不在焉地走在医院通道,冷不防撞到了人。 “不好意思。” 撞得也不重,言卿下意识地颔首道歉,也没看清撞得是谁,侧身就走。 后衣领被突然扯住,她猝不及防往后一个趔趄—— “你没长眼睛啊?撞了人就走?” 一个衣着精致的年轻女孩儿正盛气凌人地指着她,姣好的眉眼间尽是养尊处优的倨傲, “真没教养!” 言卿不着痕迹地打量了她一番,心里有了考量。 毕竟是傅家的私人医院,虽然医疗水平很高,但费用也十分惊人。 一般人是不会选择来这里看病的。 “抱歉。刚刚我没看到。”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言卿只想尽快脱身。 然而,女孩却不依不饶地拦住了她的去路。 “一句抱歉就想了事?你知道我这衣服有多贵吗?” 女孩怒气冲冲地说道。 衣服? 这下,言卿也忍不住挑起了眉。 你啥衣服啊,纸糊的? 不就撞了一下,又没脏又没坏的……分明是在借题发挥、没事找事。 “那你想怎样?”言卿耐着性子问。 女孩也扫了一眼言卿的穿着——都是商场货,看起来没什么钱的样子。 “我裙子被你撞坏了,赔钱!” 女孩扬起下巴,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 “……可以。”言卿爽快地点点头,“多少钱?” 她的回答似乎正中女孩下怀,女孩轻蔑地笑了: “可以?你赔得起吗?依我看,你还是好好跟我道个歉吧。” 言卿很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 “你来医院是看阿兹海默症的吗?我明明已经道过两次歉了。” 女孩一懵,她不知道阿兹海默症是什么,但估计不是什么好词。 “哼,你连道歉的规矩都不懂吗?” 她冷笑一声, “也是,这地方不是你该来的。” 言卿耸了耸肩,“嗯哼。” “给我跪下道歉!”女孩颐指气使地指了指脚下,“把我的鞋舔干净!” 通道两边不时有医生护士经过,却没有一人驻足围观。 似乎是已经习惯了。 “做不到。”言卿双臂抱在胸前,“我都说了,可以赔钱。” 她算看出来了,这个女孩纯纯就是心情不好,找人发泄情绪。 没准儿,她就是故意来撞自己的。 “哼,五十多万,你赔得起?” 言卿点点头:“我现在就可以赔你。不过——” “不过什么?”女孩也有些不耐烦了。 她就是看言卿穿得不怎么样,神情也灰扑扑的,以为这是个好欺负的软柿子,才故意撞上来为难的。 没想到,言卿看着瘦弱,却是个软硬不吃的主儿。 “不过,我按原价赔了钱,就相当于我买了你身上的衣服。” 言卿抬了抬下巴,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我马上付钱,你现在把衣服脱了给我。” 女孩一怔,随即恼羞成怒地扬起了巴掌: “不要脸的贱蹄子!敢羞辱我——” 言卿下意识地抬起胳膊格挡,巴掌却迟迟没有落下。 “歆瑶,够了!” 声线清晰的男声响起。 言卿睁眼一看,一个男人正握着女孩的手腕,表情十分不悦。 男人的五官生得极好,深刻却不凌厉,气质内敛深沉,衬衫与西裤一丝不苟,完美勾勒出优越的身高和修长的腿部线条,仿佛从画中走出来的贵族一般,遮不住的矜贵。 言卿觉得他眉宇间有几分像傅妄烬。 “三哥,是她先惹我的!” 女孩恶人先告状,愤愤不平地指着言卿, “她拿钱羞辱我,还要我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脱衣服!” 男人用探寻的目光望向言卿。 言卿没说话,抬起手指了指天花板上的摄像头。 “歆瑶,我只看到你要打人。” 男人依旧紧紧握着她的手腕, “就算跟别人起了冲突,你也不应该动手。” 言卿冷漠地瞥了他们一眼:“还要我赔钱吗?” “三哥!你弄痛我了!”傅歆瑶气呼呼地跺脚,“我不打她了,你先放开我!” 男人总算松开了手。 “抱歉,这位小姐。” 他果断从兜里掏出一张支票, “这是给您的补偿。您可以填上一个满意的数字。” 言卿扫了一眼支票上的信息,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是傅家的人? 她接过支票看了一眼:“多谢。” “三哥!”傅歆瑶气得要死,“太便宜她了!这种捞女,肯定会狮子大开口,到时候……” “没关系。”男人的语气风轻云淡,“既然是补偿,自然要让对方满意。” 言卿抿了抿唇,打算转身离开。 “喂!你站住!” 背后响起女孩的呵斥,和男人的制止声。 “好了,别闹了。去病房瞧瞧伯伯吧。” *** “喂,老傅,有个事儿我得跟你说一下。” 电话里,白夜的声音懒洋洋的, “实在不好意思,我没当心。一个不留神,没拦住他……现在的情况是,你们家老三已经回到帝都了。” 傅妄烬反倒笑了,“什么拦不住,你是没打算拦。” “啧,什么都瞒不过你。”白夜凉凉地叹了口气,“哦,对了。今儿个早上我在萧頔那儿碰上你家小言卿了。” “有什么事吗?” “正好我在抽血化验,她还挺好奇的。” 白夜顿了顿,道, “话说你打算一直瞒着人家吗?” “……她知道了也没什么好处。” “我说,你不能总这样啊。” 白夜有些无奈, “一天两天还行,日子久了傻子都能发觉出不对来……难道你有本事糊弄人家一辈子?” 电话那头一片寂静。 “算了,你自己看着办。”白夜道,“至于你们家老三,我会派人盯着的。” “不用。”傅妄烬的声音很冷静,“与其盯着他,不如去盯那群老东西。” “啧,也是。”白夜点点头,“你家老三下了飞机,还没回家放行李呢,就先去医院看人了。” “沈自容呢?他在忙什么。” “他?最近干劲儿十足呢。”白夜语气戏谑,“给妹妹攒嫁妆。” “往他身边增添点人手。”傅妄烬眉峰微挑,“至于我……打算去旅游。” “旅游?你现在旅毛的游啊!” 白夜差点掀桌, “傅景珩都——” 傅妄烬心不在焉, “听说兰多郡的鸢尾花很漂亮,再不去就看不着了。” 第68章 不给面子 下午,萧頔来到云景花园,送言卿上午的检查报告。 出乎他的意料,傅妄烬不在,言卿也不在。 倒是沈知意,热情地迎接了他。 “萧頔哥!”她兴冲冲地跑过来,“你来找傅哥哥吗?他不在,你要不等等?” “我来送言卿的体检报告。” 萧頔扬起手中的文件袋,温柔地笑了笑。 “知意,你在这里待得还习惯吗?有没有好好学习?” 沈知意把他拉到沙发上坐下,愁闷地叹了口气。 “言卿姐姐不知道在干什么,总是不在。她还让一个初中毕业的女生跟我一起……那个女生什么都不懂,老问我问题,打搅我复习。” “嗯……”萧頔想了想,贴心安慰,“言卿当然有她自己的事啦。不过,你已经19岁了,也明白复习的重要性,其实你是有自学的能力的。实在解决不了再去问言卿就好。至于你的同学——” “她都没上过高中。”沈知意撇了撇嘴,“还拖我后腿。” “知意,可不能这么想。”萧頔耐心地开导着,“你解答她的问题,也是一种巩固嘛。我觉得言卿的想法挺好,两个人一起学,也不会无聊,对不对?” “可、可我是想让言卿姐姐教我呀。”沈知意十分不满,“把我一个人扔在这里,算什么?” “我记得,当时你跟言卿约好了,每天最多占用她两小时。” 萧頔为难地挠了挠头, “我想,两个小时,她会匀给你的。” 见沈知意不说话,他又补充道, “况且,如果辅导你的时间太长,傅哥肯定不乐意。说不定马上就给你哥打电话,让他来接你了。” “……” 沈知意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们一个个都向着她。 “好啦,我要回实验室去了。” 萧頔站起来, “知意,傅哥要是回来了,你给我发个消息,我跟他有话说。” “好。”沈知意点点头,“萧頔哥,再见了。” “要努力学习哦。”萧頔笑眯眯地说道,“你哥哥很记挂你呢,总想来看你,又怕打扰你。” “我也有点想他。”沈知意心口不一。 等萧頔一走,她见四下无人,便偷偷拆开了言卿的体检报告。 虽然看不明白上面的图像,但医生附上的参考意见,沈知意还是看得懂的。 保险起见,她还拿出手机,将报告一页页拍下,再若无其事地放回文件袋里。 【墨轩,帮我找个医生,看看这些报告都什么意思。】 她将所有照片都发给了许墨轩。 【好。我马上去。】 后者回复得很快。 *** 言卿没回云景花园,也没约顾清焰。 她随便找了家餐厅,独自享用下午茶。 原本想请邓淮一起,但后者很有分寸地选择在餐厅外间等着。 言卿坐在落地窗前,一边搅着桌上的燕窝粥,一边观赏着窗外的花花草草。 天气渐渐暖了,阳光灿烂,几只素白的蝴蝶在花丛中上下翻飞。 在繁华都市的角落,竟然欣赏到如此有趣的一幕,言卿忍不住拿出手机拍摄起来。 “卿卿?你怎么在这儿?” 突如其来的男声打乱了言卿的思绪。 她放下手机,扭头一看,竟是孟云锡! 他一身休闲装,依旧是白皙清秀、儒雅温和的模样。 只是,有个身穿红裙的女人正挽着他的手臂。 言卿认出来,这女人是个影视明星,走的黑红路线,好像是叫林晓诗。 “表……表哥?” 她放下手机,再往窗外看时,蝴蝶已经不见了。 “是啊,真巧。”孟云锡笑了笑,向她介绍,“这位是林晓诗。” “我知道。”言卿客气地笑笑,却没从座位上站起来,“我看过《云台记》和《双姝惊魂》,都是令人印象深刻的作品。” 林晓诗笑得十分矜持,但一语不发。 孟云锡拉开椅子,坐在了言卿对面。林晓诗还是乖顺地站在他身边。 “卿卿,别误会。我们只是合作伙伴而已。” 孟云锡瞥了一眼林晓诗,笑得坦然, “晓诗的新剧要播出了。为了扭转舆论风向,只能牺牲一下跟我炒cp了。” 言卿恍然大悟。 起码,在外界看来,孟家是底蕴深厚的诗书世家,而孟云锡作为大公子,形象一直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没什么黑点,更没有什么绯闻。 像林晓诗走黑红路线,要想扭转路人的风评,最好的办法之一,就是跟像孟云锡这样,挑不出什么毛病的大好青年炒作恋情。 先用黑红赚流量,再借孟云锡的路人缘,把自己洗白。 不错的手段。 “服务生,加份草莓布丁。” 孟云锡挥了挥手, “卿卿,还想吃什么吗?难得遇见你,我请客。” “表哥还是很喜欢草莓啊。” 言卿小口地喝着燕窝粥, “我什么都不用。留着胃口回家吃饭。” “你……”孟云锡似乎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 言卿看瞥了他一眼,也没开口。 最后,他小心而关切地问,“卿卿,你最近过得怎么样?我听晚棠说,你的情况不是很好——” “表姐可巴不得我死呢。” 言卿丝毫没给他面子,表情冷淡。 “她嘴里我能落着好?” 孟云锡显然没想到,她连客套都不客套,一时间也有些局促。 “这……你表姐她,情商确实有点低,但心是好的嘛。” “她也是觉得,你没有自由,又被关着……有些名声,传出去,也不好听。” 孟云锡谨慎措辞, “作为你的表哥表姐,我们当然是希望你像从前那样,快快乐乐地生活。你还年轻,不能自暴自弃。” 自暴自弃? 言卿都快听笑了。 “表哥,我是觉得你人还不错,所以跟你说话还算客气。” “你们要真把我当亲戚,我家出车祸的时候,怎么不来医院接我?” “反倒是我被傅妄烬带回去了,表姐又跳出来,在他面前充好人。” “到底是为了我,还是为了傅妄烬,你们心里清楚得很。何必惺惺作态呢?” 孟云锡的脸色有些难看,他深深地吸了口气,解释道。 “卿卿,其实我一直有关注你的情况。但我毕竟……不太方便。所以,我委托晚棠去云景花园照顾你。这其中……或许有什么误会?” “无所谓,我不在乎。” 言卿支着脑袋看着他, “我只知道,我能倚靠的人里,可没有什么亲戚。” 第69章 至亲至疏夫妻 在言卿看来,孟家虽是外祖家,却实在没什么亲情味儿。 至于爸爸那边的亲戚,更是一个都没见过。 除了爸爸、妈妈、哥哥这些骨肉至亲,其他所谓的血缘关系,一个都靠不上。 孟云锡热脸贴了冷屁股,并不恼,反而笑吟吟的。 “卿卿,唐代女诗人李冶曾写过一首《八至》。” “至近至远东西,至深至浅清溪。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 孟云锡意味深长地看了言卿一眼。 “你还年轻,许多事都不曾经历。难免会把男人的一时新鲜,当成情根深种。实际上,时间一长,新鲜感会慢慢磨灭,连夫妻都会离心,只余一地鸡毛。” “你现在把一切都托付给傅妄烬,自然,他权势滔天,无所不能……所以你觉得有他就够了。” “可万一,他日后变了心呢?想攀附他的人太多,难保没有几个成功的。倘若你身后没有娘家,他再把你赶出来,你连个去处都没有……多么凄惨啊。” “卿卿,表哥只是想提醒你,别把他人想得太好。人生是需要多重保险的。” 孟云锡温文尔雅地笑着,他的话听起来似乎挺有道理。 但言卿只觉得心口一堵——不爽,非常不爽,不爽到家了。 她定定地看了孟云锡几秒,笑了出来。 “表哥,好意心领。你会这么想,我完全能理解。” “毕竟,姨妈的婚姻就挺破碎的。据我所知,姨父在外头养了人,跟姨妈是貌合神离,同床异梦。可是,姨妈为了孟氏的股价、自己的职位,不仅不能跟他离婚,还得回回忍着恶心帮他擦屁股。” 家里的丑事被揭出来,孟云锡没说话,只是垂下头吃了口草莓布丁。 “但我跟你不一样,我爸爸妈妈感情很好,从他们身上,我看得到爱情。” 言卿毫不客气地说道, “妈妈跟爸爸结婚这么多年,我几乎没见过他们吵架,什么夫妻离心更是荒谬。她身后是有娘家没错,但娘家又给她带来了什么?对我妈来说,嫁给我爸才是她脱离孟家、过好日子的开始呢!” 孟云锡扯起唇笑了笑,“……其实,外公也没想到,小姨的日子能幸福。毕竟,她的右手那个样子。” 言卿的母亲孟稚鱼,幼时得过小儿麻痹症。 因为治疗不及时,右边小臂肌肉萎缩,看起来比左边小一圈。 右手蜷缩成一个小小的拳头状,没法使用。 因此,孟稚鱼一直使用左手写字、吃饭。 言卿的外公不喜欢这个可怜的小女儿,因为在他心里,孟稚鱼像个残疾人,丢人现眼; 但外婆却格外疼惜她,因为她虽然柔弱,却是个乖巧懂事的孩子。 外婆给孟稚鱼留了最多的股份,把她养得聪慧美丽。 只是,外婆去世早,孟稚鱼失去了最大的倚靠,日子便难过起来。 直到她遇到言斯辰。 “表哥,你知道吗,在我家,妈妈是什么都不用操心的。” 言卿笑笑, “爸爸会做好早餐和晚餐,中午那顿请阿姨做。他总是教育我和哥哥,要照顾妈妈、保护妈妈,不能让任何人欺负她。家务是爸爸包揽的,后来我跟哥哥也会分担……所以,妈妈一直优雅从容,有足够的时间,做她喜欢的事。” “妈妈喜欢音乐和美术。虽然只能用一只左手,但妈妈的油画,可以卖出几十万的高价。” 言卿敛了敛目光,重新望向窗外。 “如果你不信,我也有别的证明——你看过我妈的照片吗?” “……看过一些合影。” “我妈在孟家的时候,照片里的她,笑容总是怯怯的,而且永远穿着长袖,用来遮掩那条不好看的胳膊。” 言卿顿了顿, “可是她遇到我爸之后,她开始穿短袖,穿露肩裙,穿各种各样的漂亮衣服。她变得越来越爱笑,越来越健谈,交了很多朋友……对于自己的缺陷,也不再遮遮掩掩,而是大大方方地亮出来,坦然接受旁人的目光。” “我们都觉得她迷人极了。是爸爸治愈了她在娘家的阴影,让她获得了新生。所以,妈妈很爱爸爸,很爱我和哥哥,很爱我们的小家。” 孟云锡觉得自己应该笑笑,却完全笑不出来。 他从心底觉得,自己像只下水道的老鼠,阴暗地偷窥着别人的幸福。 言卿,就像一颗生长在茁壮大树的果子,享受着阳光和雨露的滋润,颜色鲜艳、甘甜多汁,身上连个虫眼都没有。 过去,别说闻闻味儿,他连碰都不敢碰一下。 毕竟那时,她有父母,有哥哥,有的是底气。 可现在,树倒了,果子掉在了泥里。 傅妄烬虽然可怕,但他不会一直在意言卿。 之前,言卿被困在云景花园,连门都出不去……而现在,她衣着平平,一个人在这里喝下午茶。 看来,傅已经有些腻了,很快就要始乱终弃了。 孟云锡觉得,自己终于有机会伸手了。 这么漂亮的果子,就应该烂在他这样腐朽的泥土里,化成一堆恶臭的腐殖质,成为他的一部分。 “卿卿,你被保护得太好,所以太单纯了。” 孟云锡淡淡说道, “小姨跟姨父,虽然幸福,但毕竟是少数。男人都是具有劣根性的。吃着碗里看着锅里,不是新鲜事。” “表哥,你要明白,自己是什么样,看到的世界就是什么样。” 言卿无情回怼,“眼睛脏,看什么都脏。” 她不能容忍任何人,无缘无故往阿烬身上泼脏水。 “呵。”孟云锡笑了笑,“卿卿别误会,表哥没有恶意。俗话说,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说这些话,也是为你好。” “表哥,我也跟你说一句,你要是真为我好,不如催催外公和姨母,把孟氏百分之二十三的股份快些还我。” 言卿戏谑地说道,“比起那什么劳什子娘家,这才是真正的倚靠。” “我会的。” 孟云锡竟欣然答应, “卿卿,我妈妈快过生日了,宴会由我操办。我希望你能来。妈妈见到你,一定很开心。” “到时候再看吧,我未必有空。” 言卿站起身,没有表情地睨了他一眼。 “我该回家了,表哥你自便吧。” 第70章 收场?那不是她该考虑的事 见言卿出来,邓淮连忙从椅子上起来。 “言小姐,咱们接下来……” “回家啊。” 言卿笑得十分和善,“我跟表哥说话的时候,你不是在听吗?为什么还明知故问呢?” 邓淮“啊”了一声,瞬间语塞。 “言小姐,其实我……” 试图解释,又觉得无力。 “没关系,这是你的工作。” 言卿深深吸了口气, “我只是在想,我刚刚是不是有点过分。” “过分?”邓淮有些摸不着头脑,“哪里过分了?” “明知他家门不幸,还故意戳他痛处。” 言卿抿了抿唇,她不喜欢这样。 “言小姐,我觉得这个事儿吧,也不能怪您。是他先乌鸦嘴,说那些有的没的。” 邓淮振振有词, “您跟傅总明明感情很好,傅总也不是那种渣男。可他非说我们爷以后会变心,还什么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哪个正常人这么说话啊?没揍他就算不错了。” 言卿点点头。 没错,这就是自己不爽的根源。 她现在,听不得一点儿关于傅妄烬的坏话。 尤其是,没有任何事实依据的、恶意揣测。 *** 回家路上,言卿接到了顾清焰的电话。 “大小姐,都准备好了。我再最后问一次,真的要这样吗?” “嗯。我想好了。”言卿点点头,“你呢?” “我?我无所谓。我只是觉得,可能不太好收场。” “……”言卿沉默几秒,“事已至此,我不会收手的。” “行,我懂了。”顾清焰故作轻松,“那你养好精神等着看戏吧。” “辛苦了。真不知道该怎么谢你。” “别客气,好久没跟你一起做事,我挺高兴的。咱俩一出手,那肯定惊天动地!” 挂掉电话,言卿的心情十分复杂。 其实,从医院出来后,她先在便利店买了份简餐垫肚子,然后就跑了趟a大。 言斯辰是a大的教授,言卿几乎是在a大校园里长大的。 因此,她非常熟悉a大,包括老师、校长的日程。 今天是周一,校长肯定在办公室。 果不其然,她顺利见到了姜校长。 当她摘下帽子和口罩,露出那张熟悉的小脸时,姜校长也不由得怔愣了片刻。 毕竟,言斯辰是他的得意门生,言卿小时候总是一口一个“姜爷爷”叫着。 也算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 “姜爷爷,好久不见。” 言卿简单问过好,便直截了当地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一是澄清谣言,恢复父亲的清誉; 二是追查当初造谣的真凶,暂且延缓江鹤延就任副校长。 她把裴济、胡琪等人的证据,一一摆在了姜校长眼前。 二十分钟后。 言卿失望地离开了校长办公室。 她得到了姜校长的同情、惋惜、安慰,唯独没有得到迟来的正义。 “这件事,只能算私下的舆论风波,不能上升到学校层面,况且也过去那么久了……” “是非公道,自在人心,你爸爸的品格,我们都是知道的。他为人正直,做事认真负责,对工作兢兢业业,对家人关爱有加,对朋友真诚相待。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做出那种事情呢?至于那些谣言,捕风捉影,没有实际证据,而且牵涉面很广,如果贸然处理……” 言卿静静地看着他,一声不吭。 姜校长渐渐面露难色。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他不想再弄出麻烦,更不想因为死者,得罪生者。 “我懂了。谢谢您,打扰了。” 言卿站起身鞠了一躬, “姜爷爷,我不想引起骚动,请您当作没见过我吧。毕竟……大家都知道,言卿已经死了。” 姜校长有些不忍,但还是挥挥手,让她离开了。 从校长办公室出来,言卿觉得自己实在可笑。 竟然会寄希望于旁人。 呵……既然这样,她也不必手下留情了。 至于收场么? 那不是她该考虑的事。 *** 云景花园。 许墨轩的办事效率还挺高,不过半小时,沈知意就收到了他的消息。 【意意,这份体检报告是你的吗?】 沈知意想了想,没有正面回答他: 【你先告诉我到底怎么样?】 许墨轩:【不太好……医生说,心脏和肺部功能受损,贫血,肠胃似乎也有问题。整体处于亚健康状态,挺严重的。】 沈知意饶有兴趣地打字: 【有多严重?】 【嗯……比较少见的那种严重。反正要当心些。医生说,情况如果再糟糕一些,可能会有器官衰竭的风险。意意,这不会是你的吧?你千万别吓我。】 沈知意眼珠一转,计上心头。 她迅速搜索了一下抑郁症的症状。 【我最近吃不下、睡不着的,还被关起来逼着学习……我感觉气儿都喘不上来了。头一直很疼。走路的力气都没了。】 果然,许墨轩急了。 【这怎么行?你哥哥呢?他知道吗?难道他不管你吗?】 想起沈自容,沈知意眼中闪过一抹冷。 【他不听我的,只相信言卿。我跟他说,言卿根本就不管我学习,就是把我关在这儿,还派人监视我……他还训我,说我任性。】 【那怎么办?意意,你才离开海城几天,身体就成这样了……不行,我要来找你!】 沈知意一惊,连忙往回拉: 【绝对不可以,万一他们把你抓住,那我就更没办法了!你先别来,我会想办法的!】 屏幕上方一直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 过了许久,才弹出一句话—— 【意意,我好想你】 “沈小姐……” 嘉嘉的声音忽然在身边响起,沈知意连忙收起了手机。 “您帮我看看,这道题怎么做?” “哦,这个啊……”沈知意强行掩饰心虚,拿过书看了一眼,“这个……” 她读了遍题,不会。 “你直接翻答案吧,这种题还用讲?” “可是……”嘉嘉局促地抿了抿唇,“答案我看不懂。” “连答案都看不懂,你还学什么?” 沈知意不耐烦地鄙夷着, “等言卿姐姐回来,你问她吧。” “好吧。”嘉嘉失落地走开了。 时间不早了。 沈知意拿出答案,开始伪造答卷。 抄一部分,空一部分,拿红笔一改,看起来就像是她认真做的。 真该谢谢傅哥哥,不然她还得用手机慢慢搜。 第71章 糊弄鬼呢 从实验室出来,萧頔摘下手套和护目镜,顺手拿起手机。 来电显示——“傅哥”。 “喂,傅哥,你回去了吗?” “还没。言卿的检查结果出来了吧?” “嗯……出来了。你说话方便吗?” “方便。” “怎么说呢……还挺出乎我的意料的。” 萧頔快步走回自己的办公室,从抽屉里拿出言卿的报告,开始翻了起来, “她的身体状况比之前好,但又不像看上去那么好。” 电话那边,傅妄烬皱眉,“说得明白点儿。” “上回我见言卿的时候,她的精神状态非常好,我还以为她的身体好转了很多。但就今天的检查结果来看,情况没有我想得那么乐观。换句话说,言卿只是看起来很好,但身体很勉强……她似乎是在强撑精神,来维持一个正常的表象。” “她在骗我么?”傅妄烬胸腔里充斥着戾气,声音也沉了下去。 “我不这么认为。”萧頔平静地说道,“人类的精神力量是很可怕的。换句话说,如果一个人在内心深处坚信自己能够做到某件事情,那么他的精神力量就会变得无比强大,甚至能够强行控制身体,做出很多让周围人感到匪夷所思的事情来。” 电话那边一片寂静。 萧頔又补充道:“但这本身是不合理的。就像是橡皮筋一样,本来只能拉长五厘米,但因为某些原因,被强行拉长到了八厘米……而且,橡皮筋的主人意识不到它已经超负荷,还在继续用力拉——那么,橡皮筋只会突然绷断。” “告诉我该怎么做。”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萧頔为难地挠了挠头,“这种事,还是要尊重本人意愿。我能做的,也只是帮她补身体。反正还是少让她劳心劳力,多休息吧。对了,她饮食怎么样?” “还好,最近挺乖的。” “那可能是之前落下的毛病。”萧頔松了口气,“能慢慢养起来的。你别太焦心,总体来看是有好转的。回去就当什么事儿都没有,别给她增加压力。” “嗯,知道了。” 挂断电话,傅妄烬下意识地想抽根烟,纾解憋在心里的躁郁。 摸遍衣兜,才发现自己身上连打火机都没带。 自从言卿跟他服了软,他就再没碰过烟了。 最终,只能烦躁地扯开领口,算作宣泄。 “爷,抽烟吗?车里有。” 驾驶座上,温辞透过后视镜望向后座,贴心地提醒道, “就在属下座位后头。” 傅妄烬眼皮都没掀,语气十分不耐烦,“开你的车!” *** 云景花园。 嘉嘉的学习进度很让言卿惊讶。 “这道题是高考真题,你不会也很正常。因为里面有些知识点,是后面才会学到的。” 言卿将她遗留的问题一一解答,又拿出练习册,有针对性地布置作业。 “嘉嘉,这是今天的作业,吃完饭把这些题做完。如果答案看不懂,我明天给你讲。” 说完正事,言卿还狠狠鼓励了一番嘉嘉。 不知为何,脑子里突然浮现,爸爸当老师时教育她的话。 因材施教。 嘉嘉基础差,没有自信,就应该以鼓励为主。 而沈知意…… 言卿看着她送上来的试卷,彻底陷入了沉默。 一眼看过去,白纸黑字,上面还有红笔批改的痕迹,是挺好看的。 但问题是,这tm一看就是假的啊。 言卿也上过学,打死她都不相信,简单题不会做,难题反而写得井井有条? 哄弄鬼呢。 她抬眸看了一眼沈知意,欲言又止。 “言卿姐姐,有些题我实在是不会……只好空着了。” 沈知意小心翼翼地搓着手。 “……” 言卿张了好几次口,最后都没说出话来。 气氛突然变得有些难顶。 这时,门响了。 傅妄烬一回来,言卿也好,沈知意也好,眼睛都亮了起来。 “你回来啦!” 言卿迫不及待地从桌边站起来,飞扑到了他怀里。 “嗯。”傅妄烬揉着她的脑袋,“想我了?” “嗯!”言卿重重点头,有些欲哭无泪,“我都快想死你了!” 傅妄烬注视着言卿的表情,心口的沉重似乎轻松了些。 俯身贴在她耳边:“有求于我?” “嗯!”言卿踮起脚,凑到他耳边,“我想请沈自容过来这边吃晚餐,行不行?” 沈自容? 傅妄烬往沈知意那边瞥了一眼,眸中流出极度不满。 回家路上,萧頔还说,让言卿少操点心; 一回家就看到操心的元凶,能有好脸色才怪。 “行不行嘛!” 言卿拽着他的袖子撒娇, “趁着时间还早,赶紧联系他,万一他有应酬也能及时调整……” “行。”傅妄烬答应得果断,“我听你的。” 果然,没过多久,沈自容就屁颠屁颠地来了。 他本来就想念妹妹,接到电话就翘了班儿,直接来云景花园吃饭了。 沈知意虽然不爽,但只能装出一副乖巧懂事的样子。 吃过饭,言卿把他喊到书房,拿出沈知意作假的试卷,放在了他面前。 “我觉得,你妹妹可能对自己的未来有其他规划。” 言卿非常委婉地说道, “她已经是个成年人了,我不能像教小孩子一样教训她。如果她总是这样糊弄我,我不能保证她能考上大学。或者……你还是找个培训学校吧。” 言卿是个体面人,做事有分寸。 她不会当面揭穿沈知意,把场面闹得太难看,但她可以找沈自容。 毕竟,她是答应了沈自容,而不是跟沈知意签了什么契约。 沈自容接过卷子,眉头也皱得厉害。 他也上过学,这份试卷的造假实在太拙劣,一眼就能看出来。 “抱歉,小嫂子。我妹妹太调皮了。” 沈自容深深吸了口气, “我会教育她的。请您别生气。” “我还没生气。只是……你妹妹自制力不是很好。不适合在家自学。” 言卿语气冷静, “我答应让她留在云景花园,是觉得她有足够的意志力。但她这样……我觉得还是不要浪费彼此的时间了。” 沈自容也不说话了。 过了片刻,他抬起头,“我会跟她商量的。” 第72章 当菩萨也别当泥菩萨 从书房出来,沈自容去找妹妹谈心,言卿跑到沙发边,窝进了傅妄烬怀里。 “谈过了?” 男人顺手搂住她纤细的背,指尖轻轻敲着言卿的肩膀。 “嗯。沈自容去找他妹妹了。” 言卿闷闷地说, “清焰说得对,我果真不是做老师的料。” 傅妄烬一听就乐了,又把她往怀里扯了扯,还拧了拧脸。 “做老师哪够?你是恨不得自个儿当菩萨,普度众生呢。” “我哪有!” 言卿气呼呼地从他怀里坐起来, “我才不是什么菩萨呢!我——” 正想说,她可不打算白教沈知意…… 但又突然想起,自己跟沈自容的交易,是瞒着傅妄烬的。 言卿只好将剩下的话吞回了肚子,改口道: “我还不是为了你。” 啧,这话听着真耳熟。 “成,我信了。” 傅妄烬舌尖在腮上弹了下,眸中玩味更甚, “教沈知意是为了我,那那个嘉嘉呢?也是为了我?” 言卿吃惊地瞪大了眼睛,“你连这都知道?” 傅妄烬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什么不知道。” “……反正教一个是教,教两个也是教。” 不知道为什么,言卿觉得自己有点理亏,便缩了缩脖子, “还能跟沈知意做个伴,省我不少事呢……” 想起萧頔的话,傅妄烬嗓子眼有些咽不下去的烦。 “你先把自己顾好吧。当菩萨也别当泥菩萨。” 自身难保。 “我好着呢。” 言卿不满地蹙起了眉, “我可以做很多事,跟正常人也没什么分别。” 傅妄烬深深地看着她,一语不发。 这种审视的眼神,让言卿下意识地为自己辩解起来。 “真的,我觉得自己越来越强了,或许很快就可以恢复到车祸之前的状态了。再过几个月,也许我还能去打网球呢。” 她语无伦次, “我知道,以前都是我自己作死,糟蹋身体,但现在真的不一样了,我的生活已经步入正轨了,我也慢慢适应这种节奏了,我的身体真的在一天天变好,我觉得……” 见他还是不吭声,言卿有些急了。 “你不相信我吗?” 傅妄烬自顾自地从茶几上拿了个杯子,往里头倒了点水,递到言卿唇边。 “口干了吧?喝水。” 她不能喝酒、咖啡甚至浓茶,因此,傅妄烬命人采购各种花果茶来,哄她的胃口。 今天泡的茉莉花茶。 言卿盯着眼前的茶水好一会儿,最后还是接了过去。 “你是怕我把你关在这儿?” 冷不丁的,傅妄烬的声音从后方响起。 言卿身子一颤,嘴唇动了动,又默默把茶杯放回了茶几上。 再回头时,脸上的表情已经变了。 “我知道你不会的。” 她小心地攀上他的肩膀,讨好地吻了吻, “我不会离开你的。我整个人都属于你。” 傅妄烬无声地勾了勾唇,搂紧她的腰,声音不辨悲喜, “乖。想不想出国玩儿?兰多郡的鸢尾花开得正好。” 兰多郡,位于f国,以漫山遍野的鸢尾花闻名于世。 “鸢尾?”言卿一怔,“什么时候?” “就这两天。再不去,花就要开败了。” “不、不行。” 想起校庆,言卿连忙摇头, “这两天不行,我还有事……迟两天的话,可以。” 傅妄烬摸摸她的头发,声音很温柔, “最近在忙什么?” “你问邓淮吧。” 话已出口,言卿又后悔了,连忙往回找补, “今天我去医院,然后去a大看了看,然后去喝下午茶。” 似乎想起了什么,她赶紧从兜里掏出那张空白支票。 “喏,我在医院得到的,是傅家人给我的。” 她战战兢兢地递过去,傅妄烬捏起来看了一眼,不以为意地还给了她。 “没关系么?”言卿试探地盯着他。 “无所谓。想填多少填多少。” 傅妄烬百无聊赖,“他又没破产。” “你认识这个人?”言卿十分好奇。 “不熟。” 傅妄烬的视线在她脸上停了几秒,突兀地笑了, “当然,如果你对他感兴趣,我也不介意把他做熟。” 真?熟人。 言卿默默垂下了脑袋,声如蚊呐, “你也不问问,我怎么得到这张支票的……” 傅妄烬按了按她的脑袋,没说话。 …… 楼上书房的门开了,沈自容匆匆下楼,一脸抱歉地来到两人面前。 “傅哥,小嫂子,关于我妹妹……大家可能有些误解。不知,您是否愿意听听她的解释?” 他诚恳地望着言卿。 “没必要,你把她领回去。” 傅妄烬的脸色有些阴沉,眸染戾色, “你嫂子没空操心她。” “傅哥,”沈自容为难地笑了笑, “真的是误会,知意已经知道错了,现在很后悔。” 言卿突然问:“她不想跟你回去?” 沈自容沉默了几秒, “我们兄妹,一直有些隔阂。她或许……还没想通吧。” “那是你们的事。”傅妄烬眼中流出不耐烦,“自家事就关起门处理,少来烦我。” “傅哥,我知道我妹妹住在这里,很麻烦你们。” 沈自容卑微得甚至有点可怜, “可她是真的喜欢小嫂子,特别想跟她在一起。能不能再给她个机会?” 傅妄烬皱着眉头正要开口,却被言卿抢了先—— “我想知道,知意究竟是怎么想的。” 过了一会儿,沈知意便眼眶红红地站在了几人跟前。 张口便哭。 “对不起,言卿姐姐,我不是有意要骗你的……” “我就是学习太差了,你发的卷子,我好多都不会做……但是我又怕你嫌弃我基础差,不肯让我留下……我才抄答案假装自己会的……” 明明小姑娘哭得梨花带雨,言卿却觉得自己脑子都被吵得疼。 “好,我知道了。” 她揉了揉眉心, “以后别这样了。跟嘉嘉一起好好学习。等我忙过这几天,我会给你们制定复习计划。你稍微自觉点,不然,我只能建议你哥送你去补习学校了。” “不要啊,言卿姐姐,我真的不想去那里,” 沈知意更委屈了,“那种学校,压力太大了,我还不如吊死呢——” “知意,还不快谢谢小嫂子?”沈自容连忙按着头让她行礼,“以后可不许这样了。” “谢谢、言卿姐姐。” 阴影下,沈知意咬牙切齿。 第73章 仇恨升级 “傅哥,既然小嫂子都答应了,” 沈自容干笑了两声,“你看是不是——” “你们不都谈妥了么?”傅妄烬似笑非笑,“怎么,流程进行到该我点头了?” 言卿缩了缩肩膀,默默低下头。 刚刚她确实自作主张,甚至都没问过身边这尊大佛的意见。 算了,还是别吭声,乖乖当鸵鸟吧。 沈自容的笑尴尬地凝固在了脸上。 言卿暗暗伸手,从背后拉了拉傅妄烬的衣服。 “哼。” 傅妄烬掀起眼皮瞥了下沈自容,不紧不慢地开口, “你脑子转得倒快。先把那个心软的拉拢过来,再合起伙来对付我?” 心软的言卿:“……” “那哪儿成啊。”沈自容接着赔笑, “我这不是看小嫂子在你心里的分量,才想请她帮忙说几句好话嘛。” 傅妄烬乐了,“你还挺上道。” 沈自容总算松了口气。 “傅哥,知意她——” “最后一次。” 傅妄烬的话像是说给沈家兄妹,也像是说给言卿。 “再有下回,我就没这么好说话了。” 说罢,言卿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打横抱起,往楼上卧室走去。 “等一下!客人还在呢!” 言卿有些急了,声音小而短促,“把人晾在那儿算什么?” 傅妄烬漫不经心,“算他自找的。” “……” 回到卧室,言卿叹了口气,颇有感慨地说道: “其实沈自容也挺可怜的。” 每次都是沈知意犯错,然后沈自容这个做哥哥的来卑躬屈膝地说好话、擦屁股。 卑微到了骨子里。 傅妄烬淡淡吐出两个字:“活该。” 言卿气得要用枕头砸他,“喂,你有没有点同情心啊。” “同情心?” 傅妄烬又乐了,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宝贝,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有这玩意儿了?我让萧頔给你看看。” 言卿哑口无言。 也是,但凡他有点同情心,名声应该也不会这么烂了…… “反正我挺同情他的。”言卿梗着脖子说道,“要不是沈知意,他也没必要这么……” “啧,你这同情心,跟太平洋的水似的,真不值钱。” 傅妄烬摇摇头, “俗话说,慈母多败儿。沈知意是他一手惯出来的,他不活该谁活该?” 言卿摸了摸脑袋。 好像也是。 “没事儿多休息,少在那儿瞎琢磨。” 傅妄烬潦草地揉了揉她的发顶, “你那小脑瓜经得起这么用?” 言卿很想开口反驳,最后还是老老实实叹了口气。 “乖,睡觉吧。” “那你陪我。” “成,我陪你……睡。” *** 客厅。 沈自容苦口婆心地劝导着妹妹。 “知意,你已经长大了,就算哥哥把你当孩子……别人也只会把你看作一个成年人对待。” “你从海城回来,本来应该跟哥哥回家。可你非要留在这里,言卿也答应帮你了,但这不是理所应当的,她不欠你什么。别人帮你是情分,不帮你是本分。你还要人家给你讲题、辅导功课,这本来就很麻烦,不是一两天就能解决的事。” “言卿身体本来就不好,傅哥也不愿意让她干这些事……当时你承诺,每天只占用她很少的时间,傅哥才勉强同意。如果你学习态度不端正,抄答案糊弄人,那就不要在这里浪费时间和精力了,跟哥哥回家吧。” “我不要。”沈知意委屈地别过头,“我就愿意跟言卿姐姐一起。哪怕考不上好大学,我也要跟她在一块儿。只有看着她,我才有动力学习。” “我是怕她看不起我,我才……” 她倔强地擦了擦眼泪, “言卿姐姐那么漂亮,还那么聪明,我做梦都想跟她一样。可是……我基础这么差……” 沈自容无奈地叹了口气。 “知意,真是个傻丫头。成绩不是一蹴而就的,一定是经过了长久的积淀和努力。能认识到自己跟别人的差距,这就是很大的进步了。你也很聪明,只要肯下功夫,一定会有收获的。” “哥,我知道错了。”沈知意吸了吸鼻子,“我以后一定乖乖的,再也不给你添麻烦了。” 沈自容一怔,心底泛起温暖和感动。 望向妹妹的眼里,多了几分心疼和怜惜。 “你好好的就行了,哥哥不怕麻烦。哥给你在大学城附近买了房,眼下正在装修,等你考上大学,就可以搬进去住了。” “嗯,我一定好好努力。”她懂事地点点头,“言卿姐姐说的话,我都会记在心里的。” 沈自容松了口气,他也没想到,妹妹竟然这么在意言卿。 如果是这样,有些话由言卿去说,或许更好。 “天色不早了,哥哥该走了。你明天记得跟言卿好好道个歉,别再自作聪明骗人家了。” “我不会了。”沈知意可怜巴巴,“不然……傅哥哥肯定要赶我走了。” “在别人家里,到底比不得自己家。”沈自容又是一声叹息,“何苦受这样的委屈呢。” “哥,我不委屈,我挺开心的。既然言卿姐姐没有看不起我……” 她小心翼翼的模样看着叫人心酸。 沈自容又给妹妹留了些现金,才依依不舍地走了。 他一离开,沈知意的脸慢慢冷了下来,独自一人回到了房间。 在她心里,言卿已经是个厚颜无耻的心机婊了。 不想教她就直说,偏偏要做出一副白莲花样,假装好心帮她,实际上天天找茬、难为她! 有事没事就把沈自容叫来,而且还不止一次,害得她只能毫无颜面地哭着认错…… 言卿,她以为自己是谁啊? 故意在傅哥哥面前说她的坏话,还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真贱。 彻骨的仇恨,再一次席卷沈知意的内心。 这么想着,沈知意拿出手机,给许墨轩发了条消息。 【墨轩,我觉得我好没用。我就像个垃圾一样,活着浪费空气,死了浪费土地,不死不活浪费人民币。】 似乎觉得还不够,沈知意又发, 【我好像怎么努力都得不到她的认可。我已经拼命在学了,可是言卿姐姐说,我是朽木不可雕,再怎么努力都没用,这辈子都考不上大学。】 【我是不是很笨,智商很低啊……也难怪,言卿姐姐可是考了700分,她那么聪明,根本理解不了我这种人的世界。】 【墨轩,我最近过得好糟糕,有你真好。】 第74章 校庆在即 校庆在即。 a大校园里,各种各样的筹备活动正热火朝天地进行着。 作为华国享有崇高声誉、占据学术巅峰地位的顶尖学府,a大不仅是知识与智慧的神圣殿堂,更孕育出了群星闪耀般的人才精英。其深厚的学术积淀和卓越的创新能力,为全人类文明的繁荣与进步贡献出了无法估量的力量。 而90周年的校庆,更是a大发展的一个重要里程碑。 届时,不仅会吸引众多校友和社会各界人士的广泛关注—— 乃至全世界的目光都将聚焦于此。 “大小姐,我到a大了。” 言卿在云景花园,接到了顾清焰的电话。 “真热闹,到处都张灯结彩的……对了,我还收到a大发来的邀请函了。” “邀请函?”言卿好奇。 “嗯呐。可能是因为,我之前在国际拉力赛拿了冠军吧,他们让我当毕业生代表。” 顾清焰有些哭笑不得, “这次校庆,邀请了很多年轻毕业生,像舒悦,像我……估计是想在展示深厚底蕴的同时,凸显一下青春活力。所以嘛,很多做自媒体的校友也会来。” “正好。”言卿点点头,“求之不得。” “需要我联系他们吗?” “不用。”言卿冷静地摇摇头,“不能确保他们的立场,小心打草惊蛇。” 顾清焰语气轻松,“好嘞。我在现场侦察一下,你等我消息。” 电话挂断了。 大戏即将开幕,言卿却没再出门。 她安静地待在云景花园里,整理资料、剪辑视频,偶尔跟顾清焰通个电话。 像是个潜伏的刺客,在无人处磨砺刀锋。 机会是极其稀有的,如果不能准确地刺进敌人的心脏,再狠狠绞杀…… 那所有的精心设计,都将成为一场笑话。 “言卿姐。” 嘉嘉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索。 言卿把笔记本电脑合了起来,望向嘉嘉。 “怎么了?” 嘉嘉手里捧着书,表情有些不自然。 她抿了抿唇,似乎想说什么,最后还是垂下了头。 “是有什么问题吗?” 言卿温和地笑了笑, “这两天我刚好在家,有问题抓紧机会问哦。” “那个……言卿姐姐,” 嘉嘉小心翼翼地看了她一眼, “我觉得,我在这里读书……真的已经很麻烦你了。” “没有啊。”言卿不以为然地摇摇头, “你一直在很努力地自学,我能点拨你的地方很少,一点都不麻烦呀。” “不……不是,其实我知道,你同意让我读书,是希望我能陪着沈小姐,督促她学习。” 嘉嘉的手指揪着衣角, “但是,如果沈小姐不喜欢学习,或者……她以后回家去了,那我、我是不是就不能做学生了?” 言卿一愣,她没想到,平时看起来大大咧咧的嘉嘉,竟然会有如此细腻的一面。 嘉嘉以为,她是沈知意的附庸。 她能得到学习的机会,是因为沈知意需要一个学伴。 如果沈知意放弃考大学,或者跟沈自容回家去,那么嘉嘉……似乎也不该继续她的学业了。 “言卿姐,没关系的,我……我可以继续做女佣,你别为难。这本来就是我的工作。” 嘉嘉认真地说道,只是眼神有些难过。 “傻姑娘。”言卿笑了笑,“你放心,你可以一直读下去,直到你考上大学。” “真的吗?”嘉嘉瞪圆了眼睛,“可是这也、这也太——” “真的。”言卿点头,“如果……知意回家,或者我没空教你,我会送你去正规学校,跟其他孩子一起上学。” “言卿姐——”嘉嘉突然哭了起来, “你怎么这么好啊……我从来没见过你这样的好人……” “别哭别哭,明明是高兴的事,哭什么啊。” 言卿笑着摆摆手,“对我来说,举手之劳而已,没什么的。” 嘉嘉连忙擦干眼泪,“言卿姐,还有一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说呗。咱俩还有啥不能说的。” “是……关于沈小姐的。” 嘉嘉的声音突然小了很多。 “沈知意?”言卿皱了皱眉,“怎么了?我看这几天她还挺乖的。” 虽然做出来的题,还是让人两眼一黑。 “她……跟之前不太一样了。” 嘉嘉小心地说道,“因为,一起学习的缘故,她直播的时候,我也会在旁边看。” “直播?她不是说,只播一小时吗?”言卿挠了挠脑袋, “我也跟她说过,直播自己的状态就行了,不要展示别墅的藏品,也别拍到人。” “嗯……她确实听你的话了,也没拍别墅的东西,也没拍人。” 嘉嘉越说越纠结, “但是……” “她很奇怪。” “奇怪?”言卿被说得摸不着头脑。 “是啊,她每次直播,都像是心情不好。” 嘉嘉皱着眉头,努力回忆着, “以前她会跟网友说话,跟他们开玩笑……但是现在,她不太喜欢说话了。说话也总是,嗯……负能量?” “负能量?”言卿疑惑,“嘉嘉,能给我举个例子吗?” “就是类似于,题目很难,她压力很大、很没自信之类的。” 嘉嘉小声说道, “我听到的时候很害怕……因为万一她放弃了,我也只能……” 言卿了然。 这孩子,好不容易有改变命运的机遇……自然是不肯轻易放手的。 就算她只是沈知意的学伴、助手,甚至是被视为某种附属品,嘉嘉也丝毫不在意。 因为机会,就像是天空中飞翔的白鸽,它会优雅而迅速地划过天际……一旦错过,或许就是永远。 “我明白了。”言卿点点头,呼出一口气, “这也正常。知意虽然上完了高中,但是基础很差,所以会觉得复习压力大。” “嘉嘉,谢谢你,你告诉我的这些事很有用。” “我想,你应该也有压力吧?等我忙完这一阵,可以找几个学长学姐来分享经验,应该可以帮你们缓解一下……对了,我可以带你们去帝都的大学校园里看一看,增添一点动力。” 言卿一边说,一边在脑子里计划。 嘉嘉看着她,欲言又止。 “还有什么事需要我吗?” 言卿微微歪着头,只是嘉嘉还没说话,手机先响了。 “抱歉。”言卿冲她点点头,接起了电话。 嘉嘉转过身,默默离开了。 心底有个声音说—— 言卿姐,我不觉得沈小姐喜欢你。 在她嘴里,你似乎不是好人。 第75章 重回a大 校庆前一晚,言卿睡得极不安稳。 躺在床上装睡许久,人却一点困意都没有。 她索性睁开眼,翻了个身,耐不住地往傅妄烬怀里拱。 仿佛只有抱着他,心里的不安才能被勉强压下。 “闹什么。” 大手扣住言卿的脑袋,下巴抵着她的发顶。 头上传来一声哼笑, “宝贝,想发生点什么的话,你就接着动。” 口气里带着戏谑,死不正经的调调。 言卿竟然松了口气,“你没睡啊。” “想趁我睡着,偷偷往我怀里钻?” 傅妄烬忍不住打趣,“宝贝,不用这么害羞,明着钻也成。” “……我乐意,你管不着。” 嘴上别扭,身子却依偎地更紧了些。 言卿的口是心非,让傅妄烬唇角勾起了愉悦的弧度。 “行,我管不着。不过,你要真睡不着,不如起来做点儿……深、夜、运、动。” 被他没皮没脸地调戏,言卿气得翻了个白眼。 “讨厌。我要睡觉。” “啧,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伴随着慢条斯理的男声,言卿的屁股突然被不轻不重地拍了下。 她的脸瞬间烧了起来。 “疼么?疼我给你揉揉。” 正说着,手还真往那儿揉。 这狗男人,分明就是为了进一步占她便宜! “不疼!”言卿气鼓鼓地打了下他的手,“不许闹我了,我真的要睡觉了!” 傅妄烬又乐了。 到底是谁先开始闹的? 以前也没发现,这小东西,这么会撒娇耍赖。 “成,那你好好睡。” 他的声音懒洋洋的,手掌一下一下抚着言卿的背, “放心,一切有我呢。” *** 翌日。 言卿睡得很晚,但起得很早。 她匆匆忙忙吃了两口早饭,便去找顾清焰会合。 意外的是,顾清焰身边还跟着一个男生。 身高一米八,穿着薄荷绿的上衣和黑色短裤,露出结实的小腿和胳膊。 “言卿学姐,你好。”男生冲她礼貌点头,“我叫谢屿。” 言卿茫然地望向顾清焰。 “哦,他是我学弟。”顾清焰解释道,“我们需要他的帮助。” “好。谢谢你。”言卿点点头,没有多言。 今天,大家的打扮都很低调。 言卿穿着灰白色的外套、白色的短裤,运动鞋,戴着鸭舌帽和口罩。 只是身形显得格外瘦弱。 顾清焰也洗掉了暗黑妆容,依旧着一身黑。 两个人走在一起,像极了光与影的纠合。 谢屿想起自己看过的一张插画。 画中的天使,一半羽翼为白,一半羽翼为黑。 校庆日,a大的安保比平时更为严格。 除了特别邀请的嘉宾,学生和校友需要刷卡进入。 谢屿早有准备,拿出两张校友卡递给言卿和顾清焰。 “学姐,我们分开进。” …… 校庆之日,整个校园洋溢着喜庆与欢乐的氛围。 五彩斑斓的校庆横幅和彩旗随风飘扬,仿佛在诉说a大的悠久历史和辉煌成就。 林荫道上,人来人往,川流不息。 人们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热烈地讨论着学校的过去和现在;或手持相机,捕捉着这难得的美好瞬间。 校园里处处回荡着欢声笑语,热闹非凡。 还有很多年轻毕业生,从事自媒体行业,正带着自己的拍摄团队,现场直播a大校庆的盛况。 再次行走在a大,言卿只觉恍若隔世。 好像一个幽灵,突然在阳光下现形。 她下意识地垂下头,生怕被别人认出来。 “大小姐,挺胸抬头!” 顾清焰潇洒地拍了拍她的背, “a大不跟你家似的,你得支棱起来啊!” “我怕被认出来。”言卿闷闷地说道,“这里认识我的人太多了。” 毕竟在这里长大,很多师生都认识言斯辰一家。 “没事儿,你都遮得这么严实了。”顾清焰笑得轻松,“喏,社团活动,要不要去看看?” “不想去。”言卿摇摇头,“我昨天没睡好,而且肚子有点饿了。” “嗯……你想吃啥?”顾清焰灵机一动,“我去食堂帮你买,怎么样?” “食堂?” “对呀对呀!咱们以前一起排队买的糯米烧麦、鸡翅包饭,还有蛋仔冰激凌!嘶,冰激凌就算了。反正难得回来一趟,想吃啥咱都尝尝呗!” “煎饼果子行吗?” “行!你找个地儿坐着等昂!” 顾清焰兴冲冲地往食堂方向跑去了。 “言卿师姐,我去礼堂还有点事儿。” 谢屿看了眼手机,“顾师姐回来,麻烦您跟她说一声。” “你真的是a大的学生吗?” 言卿突然问。 “诶?”谢屿挠了挠脑袋,笑道,“不像吗?” 言卿摇摇头,不予置否。 谢屿走后,她找了个僻静的地方,也不顾石头凉,一屁股坐在了台阶上。 这是一栋古老教学楼的后门,早就作废了。 周围没有路,只有茂盛花木投下的阴影。 很少有人会来这里。 “清焰,我在老地方等你。” 言卿给顾清焰发了定位,抱紧膝盖开始发呆。 这里曾经是她和哥哥的秘密基地。 他们在这里偷偷喂养过一窝小猫。 不仅拿出零用钱,买羊奶和猫罐头,甚至把一整袋猫粮都藏在了花木丛里。 时过境迁,花木依然郁郁葱葱,生机盎然。 微风拂过,树叶沙沙作响,月季开得鲜艳明丽,阵阵芬芳。 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只是……小猫不见了,哥哥也不见了。 言卿忍不住打了个寒战,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想想也怪,她穿着长袖外套,竟然会觉得冷。 或许是因为,这里照不到太阳、过于阴森了吧。 言卿站了起来,一边活动腿脚,一边搓着自己的胳膊。 “咦,你是……医院的那位小姐?” 声音有点耳熟,言卿被吓了一跳。 转身一看,竟然是那个在医院碰到的,傅家的男人。 言卿记得支票上他的名字,傅景珩。 “没想到能在这儿遇见你,真巧。” 男人随和地笑了笑,“你冷吗?我可以借你外套。” 言卿一声不吭,连连摇头。 “上次是我妹妹太过分了。不过……我的支票,你记得兑现。” 傅景珩饶有兴致地看着,受惊小兔子似的女孩。 言卿的身体很僵硬,她想走,却挪不动脚。 “喂!你谁啊!” 拎着煎饼果子、糯米烧麦和鸡翅包饭的顾清焰气势汹汹地从灌木旁侧身挤了进来,挡在了言卿前头, “光天化日之下骚扰良家少女,要不要脸啊!” 第76章 校庆,闹剧 定定地看了顾清焰两秒,傅景珩实在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活了这么久,他还是头一次被指控骚扰女生。 “请别误会,我之前跟这位小姐有过一面之缘。” 傅景珩极有涵养地解释道,“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你可拉倒吧!我朋友长得这么漂亮,对她印象深刻的海了去了,” 顾清焰毫不留情地呛声, “怎么,看小姑娘一个人躲在这儿,就想耍流氓?” 说他耍流氓? 傅景珩又绷不住笑了。 好家伙,今天一上午,挨了过去二十多年都没挨过的骂。 感觉还挺新鲜。 “你有病吧。”顾清焰不满地皱了皱鼻子,“还给你骂爽了?” 言卿从后面拉了拉她的衣服,示意别再纠缠。 “两位,认识一下,我叫傅景珩。” 他从外套里抽出一张名片,以及一张邀请函, “作为特邀嘉宾,出席a大90周年校庆。” 姓傅? 顾清焰挑了挑眉。 言卿上前一步,接过邀请函看了一眼,又放回了傅景珩手里。 给顾清焰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 “原来不是流氓啊。不好意思搞错了,下回你自己注意点儿,别tm跟个登徒子似的。” 说罢,便一手拎着吃的,一手拉着言卿离开了。 流氓?登徒子? 傅景珩看了看自己身上的高级西装,费解地挠了挠头。 …… “那份邀请函,邀请的不是傅景珩本人。” 言卿淡淡地说道, “a大想邀请的,是傅家的家主,或者说,掌事人。” 顾清焰一下子来了兴趣,“哟,也就是说,傅家让傅景珩来出席校庆,相当于默认他就是傅家的掌事人?” “你可以这么想。”言卿点点头,“就算还没登基,他也是被承认的——太子。” “这不得跟你家那位……”顾清焰想不到合适的称谓,“通个气?” “这些事,他比我清楚。” 言卿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抓起煎饼果子咬了一口。 “啧,我不太明白,傅家的老太爷莫非是老糊涂了。” 顾清焰笑了笑, “有个傅妄烬不够,还要再扶持个太子出来……他是打算让子孙后代养蛊吗?” 言卿随口道,“或许,他没把傅妄烬当孙子吧。” 这时,消失了一阵子的谢屿跑了过来,气喘吁吁。 他站定之后,抓起短袖的下摆擦了擦脸上的汗。 “顾学姐,人手都调过去了,备用电源也装好了……就等晚上了。” “嗯,辛苦了。”顾清焰抬起手上的小吃,“要不要来点儿?” “不了不了,”谢屿苦笑,“那你们聊吧,我……还是去那边儿盯着些吧。” 望着他的背影,言卿突然坏笑,“清焰,他是不是对你有意思?” “想啥呢。”顾清焰被逗乐了,“我都不认识他——” 话语戛然而止。 “呃,我的意思是,我跟他不熟。” 言卿只是笑笑,没再追问。 “希望一切顺利。”顾清焰拍了拍她的肩膀,“是成是败,就看今晚了。” *** 夜晚如期而至。 a大的礼堂里,师生们衣着统一,鱼贯而入。 等他们落座,主持人邀请领导和嘉宾进场。 这场晚会将通过电视、自媒体等多种渠道进行全场直播,面向社会公众。 礼堂一楼是舞台和一排排整齐的座位,二楼只修了“回”字形的狭窄看台。 言卿站在礼堂入口处上方,趴在栏杆上,远远望着万众瞩目的讲台。 她戴着口罩和帽子,遮住了表情,眸色不辨悲喜。 身边,是架设好的摄影机。 一个胖胖的大胡子,正一边调设备,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跟言卿聊天。 “你是学校派来的人?没见过啊。” 言卿摇摇头。 “哦,那你在这儿是……”大胡子看了看她,“同行?你设备呢?” 言卿还是摇头。 “这儿也不错,视线好,”大胡子点点头,“幸好麦克风不在这儿,不然我连话都说不成——” 晚会开始,他也顾不上言卿了,握着摄像机立刻进入了工作状态。 姜校长走上讲台,开始致辞。 顾清焰噔噔噔地从下面跑上来,冲言卿比了个ok的手势。 言卿点点头,顺手从兜里拿出一罐啤酒。 “呲——” 啤酒的拉环被利落拉开,一刹那,洁白细腻的泡沫如同欢快的精灵般翻腾而上,随后又缓缓沉降,恢复了平静。 “啧,你自己身体怎么样,心里没数儿啊?” 顾清焰皱起了眉头,又渐渐舒展, “算了,我理解你的心情。这种时候怎么着也得整点儿酒精。” 下一秒,她理直气壮地从言卿手里拿过啤酒,一仰头就干掉了大半。 “哈,爽。” 顾清焰痛快的舒了口气,将啤酒罐放在耳边摇了摇,确定里面只剩下一口—— “喏,剩下的给你。” 言卿接过看了看,扬起脸一口喝干。 没有咳嗽,但脸上有点发热,心跳渐渐加速。 “没事吧?” 顾清焰还是有点担心, “不舒服就说,我带你去医院。” 言卿还是摇头,她戴上了耳机,注意力重新回到了讲台上。 不知过了多久,主持人宣布, “有请江鹤延教授发表就任感言——” 熟悉的人影进入视线,言卿的眼神瞬间变得像手术刀一般,一寸一寸剐他的肉。 她紧紧盯着,那个人喜笑颜开地挥手、鞠躬、上台,调整话筒,发表演讲。 江鹤延正兴致勃勃地吹嘘着自己的功绩,身后大屏幕的背景突然变了。 话筒的声音被调小,音响里传出了剪辑好的录音。 “江老师,我前几天梦到言斯辰了。”胡琪娇滴滴的声音响起,“您也真是的,为什么非要我说他猥亵呢?搞得我梦见他都觉得心虚害怕。” “你懂什么?人死了是不够的,只有把他搞倒、搞臭……才算功德圆满。” 江鹤延似乎正喘着粗气,“现在他再也不能跟我争了。” 接下来,又是饭局的录音。 大屏幕上闪过江鹤延洗黑钱的证据。 “不,不!这都是诬陷!快切掉!” 江鹤延脸色大变,再不复刚才的志得意满, “这是有心之人用ai合成的,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言斯辰的事我什么都不知道,这都是陷害,是毁谤!” 他像个小丑,在台上上蹿下跳、手舞足蹈。 台下,校领导已经变了脸色,嘉宾们也议论纷纷。 师生们的窃窃私语和异样眼神,更是像潮水一样,铺天盖地地涌上来,要把他淹没。 “言教授的事,是他做的?” “他不是跟言教授关系很好吗?” “竟然洗钱……” “睡学生,不要脸。” …… 一个穿正装的工作人员疾言厉色地指挥后台—— “快把直播切掉!” 电视直播暂停,但这些不堪而劲爆的画面,还是被许多自媒体播了出去。 画面和录音在屏幕上循环滚动播放,虽然有安保人员急中生智切断了电源,但屏幕没受影响,依旧正常工作。 紧接着,整个礼堂的电都被断掉了,可大屏幕只是闪了闪,作为唯一的光源,坚强上班。 黑暗里混乱了半分钟,礼堂的灯又亮了起来。 校庆到最后,变成了一场闹剧。 二楼看台上,言卿的身影定格在那里,一动不动,俯视众生。 “大小姐,怎么样?” 顾清焰也在欣赏着,只是脸上挂着得逞的笑容, “我说什么来着?惊天动地!” 第77章 眼看他楼塌了 言卿转过头,愣愣地看了她几秒,唇角慢慢勾了起来。 她伸出手,顾清焰心领神会,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击掌。 戏剧尚未落幕。 舞台上,江鹤延惊慌失措,几近崩溃。 从天堂到地狱,也就十分钟时间。 他徒劳地辩解着,一遍一遍强调自己的无辜…… 然而,台下黑压压的人群,诡异地陷入了寂静,连刚刚的窃窃私语都消失了。 或许,姜校长有一句话说得对——是非公道,自在人心。 偌大的礼堂,变成了江鹤延的审判场。 眼看他楼塌了。 言卿冷笑着摇摇头——别急,这才刚开始。 礼堂的门突然被推开,两个穿制服的帽子叔叔快步走了进来。 环视一周,眼神锁定了台上的江鹤延。 两人到他跟前,熟练地出示证件,一脸严肃地说道: “江鹤延先生,你涉嫌洗钱等多项经济犯罪,请跟我们走一趟。” 录音和视频,或许还不能让所有人都深信不疑; 但帽子叔叔的出现,直接把江鹤延钉死在了罪状上。 顶尖学府的副校长,竟然在全校领导、师生,乃至社会名流面前,被现场逮捕。 很多学生都拿出手机,开始拍照、录像、直播。 不仅是在场师生,还有无数观众通过手机屏幕,目睹着这场精彩好戏。 各种社交媒体、网络平台,关于a大校庆的热搜一个又一个,压都压不下去。 “a大 校庆丑闻” “a大 副校长 经济犯罪” “江鹤延 言斯辰” “a大 副校长 睡学生” 看见帽子叔叔,江鹤延的内心已经彻底塌方。 身败名裂,牢狱之灾……都让他头晕目眩。 “滚开!” 他撞开帽子叔叔,夺路而逃,后者马上追了过去。 戏剧的主角消失,礼堂里又是一片哗然,讨论声一浪高过一浪。 “我听人说,一个厉害的棋手,往往也是布局的高手。” 顾清焰忍不住感慨, “环环相扣,步步为营,当对手察觉到时,已经被逼入了死地……其实很符合你的棋风,不是么?” “幸好有你在。”言卿由衷地说道,“不然,这局成不了。” 从她决定报复江鹤延开始,顾清焰就像保护神似的,一直陪伴在她左右,不离不弃,有求必应。 给她纽扣大小的窃听器,帮她约裴济、胡琪等一干故人,在她被骚扰的时候保护她,帮她摇人办事……今天,还黑掉了校庆晚会用的电脑。 “哈哈哈哈……哪里哪里。” 顾清焰笑完,正色道, “大小姐,你没发现吗?实际上,你才是那个棋手,而我,是你手中的棋子。只是在执行你的命令而已。” “不过你放心,”她俏皮地眨了眨眼睛,“我乐意做你的棋子。因为……” “我、信、你。” 顾清焰一字一顿地说道。 言卿鼻子一酸,眼眶突然就红了。 “别哭别哭,等抓到江鹤延,咱们去吃宵夜。” 二楼看台,摄像机旁的大胡子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老天爷啊,他的职业生涯里,还是头一次碰上这场面…… 这场史无前例的荒唐闹剧,始作俑者竟然就是他身边的两个小姑娘! 胆子真tm大!这都敢干! 一时间,他的心情十分复杂。 而这两个没心没肺的,竟然还在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晚上吃啥! “宵夜?吃烧烤吗?” “我看算了,你肠胃可能受不了。” “可是,晚上也只有烧烤吧?”言卿挠了挠头,“要不,去便利店买点?” “便利店?不好吃。”顾清焰摇头。 “要不,你来云景花园,想吃啥让厨师做?” “嘶……听起来不错。但我不想当电灯泡啊。” 大胡子彻底无语了。 她俩这心理素质,不是一般的强啊。 这时,一个女生从一楼冲了上来,一眼就看到了言卿。 “言卿!是你做的对不对?!” 一声尖锐的质问。 言卿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狠狠推倒,尾椎着地。 “嘶……”痛得脸都皱了起来。 那女生满脸愤恨,扑在言卿身上,揪着她的衣领使劲摇晃: “都是你害的!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家哪里对不起你了?!你要毁掉我们!” 言卿的后脑勺一下下撞击着地面,她一点反抗的力气都没有,嘴里闷哼着,几乎要失去意识。 “你把她放开!”顾清焰急忙拉架。 出乎意料的是,这个女生身形瘦小,有肌肉的顾清焰使了全力,都拉扯不动她。 “喂,你们别打架!” 旁边的大胡子看不过去,帮着顾清焰把骑在言卿身上的女孩拉开了。 “大叔,多谢了。” 顾清焰把言卿扶起来,“你还好吗?” 言卿脸色惨白地摇摇头,一只手按着尾椎。 “你谁啊!”顾清焰不满地冲女孩吼道,“狂犬病犯了?” “言卿,你就该被车撞死!我爸爸救了你,你狼心狗肺、忘恩负义!” 女孩指着言卿的鼻子骂道, “你怎么不去死?为什么不去死!良心都被狗吃了……你一定会遭报应的!” 她是江鹤延的女儿,江可依。 眼下正狠狠瞪着言卿,眸中盛满了仇恨。 “随你。” 尾椎隐隐作痛,言卿的脸色依旧不太好看, “你爸是咎由自取,他活该。” “你去死——” 江可依失去理智,发疯般再次扑向言卿。 顾清焰早有防备,一脚把她踹倒在地。 江可依坐在地上喘着粗气,眼眶渐渐蓄满了泪水。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家怎么得罪你了?你要毁掉我的家,我的爸爸……” 一夜之间,她受人尊敬的父亲,变成了过街老鼠。 晚会开始前不久,顾清焰拜访过江妈妈之后。 她离开后,江妈妈就拟了离婚协议书。 这背后自然也是言卿指使。 “我恨你!我恨死你了!你为什么没有死!为什么没有死!我爸爸瞎了眼,他就不应该救你!你死了,就不会有这样的事发生了!” 江可依痛哭起来,拳头泄愤般砸着地面。 “抱歉。”言卿声音平静,表情漠然,“毁了你的家。” 江可依似乎没听到她的话,沉浸在悲痛的世界里无法自拔。 “别理她了,咱们走吧。”顾清焰皱着眉头,“该收网了。” 第78章 鉴茶达人,大胆开麦 “别理她了,咱们走吧。”顾清焰皱着眉头,“该收网了。” 言卿点点头,临走前,忍不住瞥了一眼痛哭流涕的江可依。 她的年纪比言卿更小,此时才17岁,还在上高中。 作为江鹤延的女儿,江可依显然并不清楚父亲所作所为。 她是无辜的。 言卿思考了两秒,折返到了江可依面前。 眸色冷冷,面无表情。 “你爸爸不会回来了。” 她从兜里掏出便签本,迅速写下一串电话号码,撕成纸条扔在了江可依手边。 “我知道你妈妈没有工作。如果有困难,可以打这个电话。” 说罢,她没再理会江可依,而是快步走到了顾清焰身边。 顾清焰被逗乐了。 “我说大小姐,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你了。” “这没什么。”言卿不以为然,“我跟江鹤延有仇,至于他女儿……算殃及池鱼。” “不,不是这件事。” 顾清焰盯着她那张素白的小脸,突然饶有兴致, “大小姐,我发现,你这人很有趣。” “嗯哼?” “是啊。我竟然在你身上,看到了一种……” 顾清焰认真思索了几秒,“天真的残忍。” 言卿笑了笑,没说话。 两人离开礼堂,身影没入了校园的夜色中。 *** 云景花园。 电视里正播放着a大礼堂的情况。 傅妄烬翘着腿靠在沙发上,神情慵懒。 白夜站在旁边,身子倚着沙发,脑袋往前伸了伸,一脸看戏的表情。 萧頔和沈自容正襟危坐,眼睛紧紧盯着电视屏幕。 越看,脸色越凝重。 沈知意没敢坐下,而是跟白夜隔着沙发,对称站位。 “电视直播被掐掉了。” 萧頔紧张地呼出口气,然后拿起遥控器, “看看现场用手机播的吧。” “啧,胆子真肥。”白夜由衷地感慨,“你家小言卿,是啥事儿都敢干啊。” 傅妄烬只是抬了抬下巴, “嗯哼。” 他表现得太过淡定,白夜反而不淡定了。 “喂,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不算早。”傅妄烬懒懒应道,“她那点儿小心思,好猜得很。” “你都猜到了,还放任她这么干?” 白夜都给气笑了, “你家言卿属猴儿的吧,大闹天宫?” 沈知意小心翼翼开口,“a大闹成这样……是言卿姐姐干的?” “应该是。”沈自容点点头,“我认为这很符合她的个性。” “可是,有那么严重吗?” 沈知意有些不解, “不就是恶搞了一个老师……至于像白夜哥说得那样,跟齐天大圣闹天宫似的?” 白夜无语,“沈自容,你妹怎么就没沾上你一点聪明呢?” “她只是个学生,又没经历过社会,当然什么都不懂。” 沈自容辩解了一句,随后开始耐心地跟妹妹解释, “因为这是a大90周年的校庆,是很重要的盛会,很多人在关注,甚至可以说,全世界都在看着这里,因此,不能出一点差错……” “像这样,当众爆出丑闻,还有警察现场抓人,负面影响是极其恶劣的。不止是那个老师,对于学校的名誉、地位,都是一种损害。” “而且,洗黑钱的那部分录音里,除了江鹤延,还有委托他洗黑钱的幕后老板的声音,只要顺着声音线索进行摸排,一查一个准儿。” 沈自容重重地叹了口气。 “这回……小嫂子是闯大祸了。不知道后面她打算怎么收场。” “收场?我看她就没打算收场。” 白夜语调戏谑, “我说那什么来着,言卿看着挺乖一人,根本就不是那省油的灯!” “啊?那岂不是,要傅哥哥帮她收拾烂摊子?” 沈知意一边看向傅妄烬,一边小声说道, “闯了这么大的祸……收拾起来会不会很麻烦啊?” 白夜撇了撇嘴。 这话听着,真他妈让人不爽。 虽然嘴上总说言卿不是省油的灯,但他其实不讨厌她。 今天甚至生出了几分欣赏。 人聪明,胆大心细,闯祸都闯得这么酷炫牛逼。 因此,面对沈知意的茶言茶语,白夜直接大胆开麦了。 “沈知意,你说说你在这儿待着干啥呢?新闻新闻看不明白,人家两口子的事儿你还要插嘴。老傅就乐意收拾烂摊子,你管得着吗?” 他大大咧咧地说着, “再说了,言卿能闯这么大的祸,那也是人家的本事。换你来,你行么?我给你钱,你也整个这么爆炸的新闻出来?” 沈知意的嘴唇紧紧抿成了条直线,一声不吭。 沈自容看着妹妹,欲言又止。 “你还替她说话,” 萧頔突然扑哧一声笑了,紧张的气氛变得柔和了不少, “白夜跟言卿,两个都是闯祸精。你俩坐一块儿,没准儿还能交流交流经验。” “拜托,我跟她有啥好交流的?” 白夜哭笑不得, “老子靠的是武力,人家靠的是脑子。技术路线都不一样,撞一块儿肯定打嘴仗。” “嗯,也是。还是算了吧,打嘴仗也挺费神的。” 萧頔点点头,自顾自地说道, “没想到言卿看着柔柔弱弱的,竟然在策划这么大的局……一定是花了很大力气。难怪身体恢复得不好。” 提起言卿的身体,众人的心都往下沉了沉。 “真奇怪,对付一个老师而已,言卿姐姐为什么不找傅哥哥帮忙呢?” 沈知意突然插嘴, “而且,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她还瞒着傅哥哥,今天才在电视上看见——” “知意!”沈自容皱着眉头出言打断,“不许在背后议论别人。” “哥,我没有。我就是想问问嘛。” 沈知意委屈巴巴地扁了扁嘴, “言卿姐姐就是很神秘啊,她好多时候都是早出晚归,要不是今天看到a大的新闻,我还想她到底干啥去了……” “我一直以为傅哥哥知道她的事,今天才发现,原来傅哥哥也不清楚。” 萧頔静静地看着她,眼神意味不明。 白夜早就烦得听不下去了。 “沈自容,你能不能让你妹上学去?赖在别人家里算什么?再说了,老傅是啥人?这是寻常人家吗?她待在这儿有啥好处?” 萧頔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他察觉到了白夜的不快,但没想到敌意会这么重。 “白夜哥,我喜欢言卿姐姐。她是我崇拜的榜样。” 沈知意怯怯地看了看他,拿出了糊弄沈自容的说辞, “我想跟她待在一起,她就是我学习的动力。” “喜欢?崇拜?还tm学习的动力?” 白夜一脸你把我当傻子的表情, “考大学是你的事儿,凭什么要言卿配合你满足你?人家欠你的?” 第79章 幸运日 沈知意紧紧咬着嘴唇,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眼角挂着的泪珠,仿佛随时都会滚落下来,惹人怜惜。 她低下头,长发遮住了脸庞,只是肩膀颤抖不止。 “知意……” 沈自容站起来,正想安慰她。 然而,他还没碰到沈知意,后者就捂着脸,哭着跑上楼了。 “哎,你们这——” 沈自容无奈地看看白夜,也追着妹妹去了。 “切。” 白夜气呼呼地抱着胸,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 “给老子倒杯水,老子说得口干。” 萧頔摇摇头,但给他倒了水递过来: “知意还小,有些事可以慢慢引导。或许,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她下意识的一些言语行为,是不恰当的。” 还下意识?明明就是故意的! 白夜怒极反笑,“是老子去海城把她揪回来的,她什么人,老子比沈自容都清楚!” 他用骨骼分明的指节敲着茶几。 “老子先把话放这儿,沈知意这丫头,心里肯定他妈的有鬼!” “嘘——”萧頔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眼睛往楼上看了看,“别让自容听见。” “喂!老傅,你倒是说句话啊!” 白夜不满地嚷嚷着, “她可是赖在你家不走,你就一声不吭?” “我?”傅妄烬乐了,“有你在,我正好省点儿口水。” “……艹!” 眼看白夜要炸毛,一旁的管家赶紧低声开口: “白爷,傅爷也不太乐意沈小姐住这儿,平时也是烦得不行,没给过她什么好脸色。” 被他这么一劝,白夜的气也消了。 “得,我还以为就我不爽呢。” 他咧开嘴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看起来有几分稚气。 “自容也不容易。”萧頔淡淡说道,“他就剩这一个妹妹,肯定是百依百顺。” “啧,我就说她怎么这么有恃无恐呢,原来是把她哥拿捏住了。” 白夜不屑地撇了撇嘴, “沈自容这么惯小孩,早晚要出事。” “女孩子家家,有点小心计,也很正常吧。” 萧頔温和地劝道, “你别太凶,自容会为难的——” 叩、叩、叩。 别墅的门突然被敲响了。 “谁啊,言卿出门没带钥匙?” 白夜起身,“不对,你这门不是刷脸的吗?” 刚打开门,他就愣住了。 紧接着,白夜像个孩子似的,兴奋地张开双臂抱住了眼前的男人,眼眸亮得惊人—— “谢屿!你小子怎么突然回来了?哈哈哈哈看见你老子开心死了!” “哈哈哈……” 久别重逢,谢屿亦是开怀大笑。 萧頔听到动静,也从沙发上蹦了起来,几步跑到门边,笑得灿烂: “谢屿!真的是你!你回来啦!” 谢屿体形高大,身段笔直,棱角分明的脸上一点赘肉都没有。浓眉大眼,唇形坚毅,虽然理的板寸,但那浓密粗黑的头发厚厚地盖在头上,彰显着蓬勃的生命力。 他穿着黑色短裤和紧身背心,外头套着一件薄荷绿的短袖马甲,因为没拉拉链,能清晰地看到浑厚健硕的背肌、壁垒分明的小腹。 不过,谢屿的气质并不像白夜那样,精致而危险; 相反,他身上那种爽朗憨厚,像极了某些大型犬。 “好久不见,萧医生。” 他笑呵呵地打招呼, “别堵在门口,让我进去先。” 谢屿正有条不紊地脱马甲、换拖鞋, 萧頔在旁边迫不及待地问,“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我?” 谢屿乐不可支地看了眼沙发上的傅妄烬, “还不是傅哥,让我回来替嫂子背黑锅。” “背锅?” 萧頔和白夜对视一眼,瞬间了然。 a大的闹剧,总得有人出面表示对此次行为负责。 这人肯定不能是言卿,更不能从帝都随便找个人去顶缸。 毕竟,帝都的家族势力错综复杂,一不小心就会节外生枝,引来后患。 最好的办法,就是找一个谁也不知道底细的人,空降帝都,把事情揽下来。 谢屿,就是个不错的选择。 “怎么样,还顺利吧?”傅妄烬从沙发上坐了起来,“她没跟你回来?” “还算顺利。嫂子跟邓淮一起呢。就是……” 谢屿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我浑说自己是学弟,好像被嫂子看穿了。” “哈哈哈哈哈……你?还学弟?” 白夜都要乐死了, “老黄瓜刷绿漆,你装什么大学生啊!” “我很年轻的好不好。” 谢屿满脸不服, “不知道她怎么看出来的。” “对!自容在楼上呢,我叫他去!” 萧頔笑眯眯地站起来, “我想跟大家聊一整晚!” “别别别!”谢屿连连摆手,“我不行,我今天干的都是体力活儿,累死了!” “啧,男人怎么能说自己不行!” 白夜大手一挥, “反正要等言卿,咱几个以茶代酒,边喝边聊!” *** “坏了,我刚喝酒了。” 从礼堂出来,顾清焰懊恼地说道,“我车还在门口停着呢。” “坐我的车呗。”言卿笑了笑,“过两天把车开走就是。” “好咯。”顾清焰搭上她的肩膀,“走, 看看那条老狗怎么样了。” “今天一定是我的幸运日。” 言卿忍不住在心里默念。 礼堂里突然出现的帽子叔叔,是她派人假扮的。 赌的就是,江鹤延在惊慌之下,根本就辩不出真伪。 毫无疑问,她赌赢了。 在那样的情况下,要么江鹤延选择束手就擒,被叔叔带走; 要么,他狗急跳墙,选择逃跑。 言卿认为,情急之下,江鹤延是不会回家的,他会直接开车逃亡。 所以,她命人在江停车之处守株待兔,果然逮个了正着。 高明的棋手,一旦起势,必要赶尽杀绝。 发起进攻的那一刻,就意味着,退路已经被全部堵死。 江鹤延,不论怎么选,都会落在她手里。 毕竟a大不是动手的好地方,邓淮便叫人把江鹤延用麻袋装了,运到一条无人出没的暗巷。 言卿到达时,只见巷尾的麻袋里,有一坨东西正在不停地挣扎。 “邓淮,球棒给我。” “球棒?”邓淮一懵。 “车子后备箱里那个。” 邓淮擦了把汗——他真不知道言卿什么时候注意到的。 握紧金属球棒,言卿对着麻袋狠狠砸了下去。 “呜呜呜——!” 麻袋里的东西挣扎扑腾着,最后蜷缩成了一团,发出痛呼声。 言卿一下又一下地用力挥动球棒,金属与肉体撞击发出闷响,麻袋里的动作渐渐弱了下去。 “行了行了!万一打死了你找谁问去!” 顾清焰赶紧上前拉住她, “消消火,气坏了身子可不好!” 言卿喘着粗气丢开球棒,揉了揉发红的掌心,“便宜这杂种了。” 她转向邓淮,“我听说,你们傅爷有些手段,连死人的嘴都能撬开?” “啊,是。”邓淮摸摸脑袋,“好像是。” 言卿厌恶地盯着麻袋里那坨,“把他扔后备箱带回去。” “明白。” 邓淮正要上去搬人,冷不防几声枪响。 砰! 砰!砰!砰! 麻袋瞬间出现了几个血洞,鲜血不住地往外流,里头的人也没了动静,彻底成了死物。 “言小姐,快走!” 第80章 从顶峰,跌落到谷底 枪声惊破夜空,子弹挟着劲风从身边擦过。 言卿身形一震,瞳孔骤缩。 仿佛一桶冰水兜头泼下,浑身的血液一瞬间在血管里冻结,冰冷刺骨。 邓淮反应极快,大喝一声, “言小姐,快走!” 他一手拽着言卿,一手扯着顾清焰, “上车!” 顾清焰怔愣了不到半秒,回过神来连忙把言卿往车里拉: “卿卿!走!” 她虽然混迹地下场所,却是头一回目睹枪杀! 大事不妙,要赶快脱身,否则会死的! 然而,言卿从呆愣中回过神,反而挣脱了顾清焰和邓淮,着了魔般扑向了麻袋里的江鹤延! 邓淮顾不得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一把抱住了言卿把她往后拖,后者的脚还在空中扑腾。 “言小姐快走!这有几把枪!” 顾清焰原本已经冲到了车门口,见状立刻回头帮邓淮扳住言卿,在她耳边大喊, “太危险了,先走!走!” 言卿却像是聋了一般,她死死盯着那个麻袋,奋力挣扎着要抓住他,仿佛地狱索命的厉鬼,不达目的也誓不罢休! “你不要命了!” 顾清焰快急疯了, “走啊!他都死了!” 印象里,言卿的身体瘦弱不堪,像个美人灯似的,风吹一吹都要坏; 可现在,这具羸弱的身躯竟然能迸发出如此可怕的力量…… 顾清焰和邓淮两人联手才勉强将她塞进车里。 车门一关,劳斯莱斯立刻发动,他们有惊无险地离开了暗巷。 “言小姐,顾小姐,你们放心。这辆车经过改装,车身是防弹的。” 邓淮强作镇定地打着方向盘,“只要上了车,咱们就安全了。” 顾清焰惊魂未定地喘着粗气,过了好一会儿,她突然发觉,身边的言卿有些过分安静了。 “卿卿,大小姐?” 回想起刚刚言卿不要命的行为,顾清焰还是出了一身冷汗。 “你还好吗?” 言卿僵硬地坐在车后座,一动不动,面白如纸,眼眸显得愈发漆黑,瞧着竟有些诡异。 仿佛一具失去魂魄的人偶。 “吓坏了吧?” 顾清焰连忙抱紧她揉了揉, “没事,咱们已经安全了……” 言卿不说话,从她怀里坐了起来。 刚刚为了挣脱邓淮和顾清焰的束缚,她用力过猛,此时全身都有些脱力的酸软。 “卿卿,你跟我说句话好不好?” 顾清焰心里一紧, “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言卿摇摇头,随后慢慢垂下了脑袋,看不清她的表情。 顾清焰松了口气,有反应就好。 只是她心里的大石刚落到一半,忽然听得身边一声巨响—— “砰!” 言卿一记凶狠的左拳,重重砸在了车窗上。 不止顾清焰,连邓淮都被吓了一跳。 “卿卿,你干什么?!” 震惊之余,顾清焰连忙夺过她的左手仔细察看, “糟了,都伤成这样了!” 原本白皙修长、细如凝脂的手,撞上坚硬的玻璃,惨不忍睹。 跟车窗接触的骨节,红肿得像个烂桃子,蹭破了皮,血液和组织液往外渗。 “呼,我给你吹吹,” 顾清焰眉头紧皱,捧着她的手吹着凉风, “你哪来这么大劲儿,疼不疼?” 言卿紧紧抿着唇,将受伤的左手抽了回去,一声不吭。 她什么都没说,顾清焰却突然明白了。 言卿没有被吓坏,她周身散发的气势,分明就是不甘和愤怒! 从她扑向江鹤延的那一刻起,她早就不知道什么叫恐惧了! 她要把江鹤延带回去,哪怕是一具尸体! 就算是尸体,也要撬开他的嘴,让他把所有秘密都吐出来! 顾清焰震惊地望向言卿—— 大小姐……你真的打算,不死不休? 言卿没有察觉到她的目光,而是叹了口气,阖上眼,脑袋顺势倒在了顾清焰肩头,似乎睡着了。 刚刚自伤的一拳,似乎泄掉了些心里积压的怒气和戾气。 可是随之而来的,是无穷的压抑。 黑暗里,似乎有什么在涌动着,言卿看不清那是什么,一种无助席卷内心。 从顶峰,跌落到谷底。 她天真地以为,自己是个高明的棋手,从布局到收网,每一步都精准无误。 然而,暗巷的枪响,将她的美梦无情击碎。 “清焰,我好累。” 言卿闭着眼喃喃着, “我从来没有这么累过。” 好像一直撑着她的一口气,突然就散了。 也像是被抽走骨骼的布娃娃,软塌塌地怎么都站不住。 不知怎的,顾清焰觉得很不安。 “当然会觉得累了。为了校庆,咱们筹备了这么久……你昨天晚上就睡不着,今天饭也没好好吃。” 她努力安慰着言卿,告诉她一切如常, “而且,还把江鹤延打了一顿,这可都是剧烈运动。回去洗个热水澡,好好睡一觉,明天什么都好了。” 言卿没说话,只是点点头。 “顾小姐,今晚您跟言小姐到云景花园住吧。” 邓淮突然说, “这是为了您的安全考虑。” “啊?好。” 顾清焰果断答应。 她很不放心言卿,本来就想跟过去。 随后,邓淮打给了傅妄烬,开始汇报情况。 “……是。我们遭遇了枪击。对方的目标是江鹤延,言小姐她们没有受伤。我分辨不出狙击枪的型号,但是从枪响和弹道来看,对方起码有三支枪,分别埋伏东北、西北、西南三个方向。按照一般伏击习惯,应该还有一到两支枪在待命。” 他顿了顿, “爷,情况紧急,我不能判断如何解除威胁,只能先把言小姐她们送上车带走……江鹤延的尸体来不及处理,还停在原地。” 手机里传来傅妄烬低磁的声音。 “做得好。务必把她们安全带回来。” 第81章 想起一个人 邓淮挂断电话,空气突然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车窗外,夜景飞速地向后退去,隐隐听见风声呼呼。 气氛实在有些难捱,邓淮忍不住打开车载收音机,随便调了个频道,里面正好播放着一首轻快的歌曲。 过了半分钟,歌曲停止,收音机里响起女主播甜美可人的声音: “各位听众朋友们大家好!欣赏过这首动听的歌曲呢,下面由我们为大家临时播报一条重大新闻!” “在华国,a大可以说是大家心目中最顶尖的学府之一了。近日举办的90周年校庆,也是吸引着全国乃至全世界的关注。” “然而,谁能想到,在这个盛大重要的日子,a大校庆晚会上竟然爆出了惊人丑闻!即将上任的副校长,竟然在大庭广众的目光中、电视直播的摄像机下,被爆出经济犯罪、包养学生、造谣死去的同事等等罪行,甚至有警察降临现场拘捕……” 男主播的声音随即响起,“不得不说,这一幕实在精彩,我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实发生在a大的事,看到视频的时候,我差点以为是拍电视剧。” “是啊,这一幕太具有戏剧性。”女主播评论道,“难以想象,在a大这样的神圣学府,难道也会藏污纳垢?事情已经过去几小时,依然没人站出来表示为此次行为负责。” “本着为听众朋友们负责的态度,我们在刚刚的广告时间里,认真查找了本次事件的两个关键人物——江鹤延、言斯辰的资料,相信大家是感兴趣的。” “这两人都是a大经济学院的教授,其中,言斯辰一家在大约一年前遭遇车祸,全家遇难,他的学生和研究项目全部由江鹤延接手。后来,a大的校园论坛里,有学生匿名举报言斯辰要挟猥亵学生。这次舆论事件在学生中引发了巨大的风波。” “不少言教授的学生出来为老师发声,表示言教授品行高尚,不可能做出这种事,但也有很多人表示,知人知面不知心,倘若清清白白,他的学生为什么要诬陷一个死人?当然,后来随着时间推移,事情渐渐平息。” “本次事件的主角,江鹤延很快就平步青云,升任副校长,原本功成名就,却在就任仪式上被爆出犯罪丑闻……” “俗话说,多行不义必自毙。”女主播感慨,“希望不要放过坏人,也不要冤枉好人。” “今晚,恐怕有人要睡不着觉了。” 男主播调侃道, “不知道有没有a大的师生在收听咱们的节目。我突然很想采访一下他们的心情。” *** a大。 晚会照旧继续,舞台之上,歌舞升平,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然而,校领导和特邀嘉宾们早已离席,不知所踪。 贵宾休息室。 “请各位见谅,是我们没有安排好。” 校长秘书满头大汗, “事发突然,我们也没预估到,会有这样的事发生……” 能被邀请出席校庆,这些特邀嘉宾的身份、地位、影响力,无一不是举足轻重。 发生这种荒唐事,大家脸色都不好。 有几个脾气直的,绷着脸站起身就走,丝毫不给面子; 比较识眼色的,找个由头也告退了。 毕竟,此次事件最大的受害者,是a大校方。 不眼睁睁地看人倒霉,也是一种厚道。 因此,秘书鞠躬道歉了半天,最后休息室还是只剩下一个人。 “傅先生,您……” 校长秘书的笑比哭还难看。 傅景珩是特邀嘉宾里,分量最重的一位。 倒不是因为他本人—— 傅景珩刚从f国留学回来,实力不明。 主要还是看他背后的傅家,和傅氏集团。 “姜校长呢?”傅景珩表情温和,“怎么没见他。” “校长……校长在和校董们议事,” 秘书为难地笑了笑, “您也知道,这次事件,实在是太……那啥了。校长可能要连夜开会,商量处理方案。” “我方便参会吗?” 傅景珩站起来,理了理西装外套, “傅家一直支持a大的科研、教学活动,资助力度不可谓不大。我想,我是有资格坐在里面的。” 校长秘书颔首,“……请您稍等,我去联系。” *** 校长会议室。 傅景珩进门时,听到一个主任在愤怒地训人。 他没出声,悄悄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了下来。 罗主任叉着腰站着,一手握拳砸在了会议桌上。 “这太恶劣了,一定要把那个幕后黑手揪出来,狠狠地办!” “还有你们!一个一个地都在干什么?让你们盯好会场和后台,你们都睡着了?还是瞎了!” 负责后台调度的老师和学生心知理亏,只能垂着脑袋挨骂。 好不容易等罗主任骂累了,他们才小心翼翼地辩解: “罗主任,咱们的电脑被黑掉了。重启也重启不了,断电也没反应……” “要你们有什么用?a大的天之骄子,难道连木马病毒都应付不了?!” 罗主任气不打一处来, “现在全世界都知道,校庆电脑被黑客袭击,a大居然束手无策?打不打脸,丢不丢人!” “这……”一个学生弱弱辩解,“我们真的尽力了,确实是技不如人……” 姜校长坐在首位,一语不发。 “技不如人?你们可是a大的!” 罗主任恨铁不成钢, “你们享受着最优越的资源、学习的是最前沿的技术手段!难道对方还能超过你们?” 这时,一个老师突然抬起头,“主任,我想起一个人。” “什么人?” “a大的一个毕业生。”那个老师沉吟片刻, “她是我见过最天才的学生,似乎就是为了计算机而生的。她在a大学习的时候,展现出了惊人的天分,轻轻松松就能把其他人甩出几条街。我觉得……今天的事,她可能有参与。” “你别东拉西扯的,想一出是一出。” 罗主任很不耐烦, “a大从来不缺天才。就算她有那个能力,那她的动机呢?心理阴暗非要在母校的校庆捣乱?” “这才是我想说的。”那个老师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 “那个学生叫顾清焰。是言斯辰的女儿——言卿的好朋友。” 第82章 命里的朋友 “那个学生叫顾清焰。是言斯辰的女儿,言卿的好朋友。” 话音刚落,会议室里突然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只有主任余怒未消,胸腔里发出粗重的喘息声。 姜校长静静坐着,表情晦暗不明。 今天在江鹤延背后大屏幕上出现的罪状,不久前就摆在他的办公桌上。 几天前,言卿带着这些东西,秘密拜访了他。 现在想来,那孩子心里,早就打定了主意。 她不是没想过通过正当渠道和手段实现愿望,却被自己间接拒绝了。 姜校长忍不住想,如果他答应了言卿的请求,校庆的闹剧或许就不会发生。 可是……他当时选择息事宁人,几句话打发了言卿。 她才选择用自己的方式讨回公道。 沉沉地叹了口气,姜校长缓缓开口, “眼下追责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进行紧急公关,把负面影响降到最低。既然江鹤延已经被警方拘捕,学校方面应该把他所有的事都调查清楚。你们牵头成立一个专项调查组,把江鹤延的教学、科研项目都清查一遍,回应社会公众的关注。” “至于我……” 他苍老的脊背看起来有些佝偻, “我有失察的责任,应该进行检讨。” 说罢,姜校长望向角落里的傅景珩,“傅总,您觉得呢?” 会议室其他人这才发现傅景珩来了。 只是,事态实在紧急严重,所有人心头都压着一座大山,也没什么心情跟傅景珩寒暄客套了。 傅景珩起身冲姜校长点头行礼, “我不过是晚辈,是抱着学习的态度来听各位开会的。如果需要傅家协助,但说无妨。” 姜校长点点头,转向其他人,“准备新闻发布会吧。躲是躲不过的。互联网有记忆,况且……” “是非公道,自在人心。” 说完这句话,姜校长从座位上站起身,疲惫地离开了。 从前的精神矍铄,今日全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风霜历尽、饱经沧桑。 或许,他真是老糊涂了。 …… “傅总,不知您方不方便留个联系方式。” 校董们离开后,罗主任赔着笑凑上来, “我姓罗,罗明智。校庆……主要是我负责的,校长说的新闻发布会,也将由我组织策划。我们心里都清楚,傅氏对我们的支持力度一直很大……” “罗主任,幸会。” 傅景珩爽快拿出手机加了他的微信, “我有个问题比较好奇,不知您能否解答?” 罗主任一愣,随即连连点头, “啊?好,您问,您问。我一定知无不言。” “你们查过摄像头吗?” 傅景珩眼中闪过精明, “礼堂明明断了电,大屏幕却还在工作……显然是被接入了其他电源。这不是用电脑线上操作就能完成的。一定是有人混进来做了手脚。” “这……”罗主任为难地笑了笑,“实不相瞒,我们也去查了,可是,那个黑掉我们电脑的黑客,连摄像头的监控网络都入侵了……那个时段的录像,几乎全部丢失了。” 傅景珩点点头,眼神意味深长。 “傅总,如果后续我们需要您的协助,还希望……” “嗯,我明白。” 傅景珩谦和地笑笑,跟罗主任握了握手。 *** 车子行驶到了云景花园。 不止是顾清焰,邓淮也察觉到了言卿的异样。 因此,他没有把人直接送到别墅门口,而是在花园里停了车。 或许,有些缓冲的空间,更好些。 “言小姐,咱们到了。” 顾清焰看了看靠着自己的言卿,似乎睡着了。 “大小姐,到家了。”她拍拍言卿的脑袋,“回去吃点儿东西再睡。” 过了好几秒,言卿闷闷开口, “我还不想下车,我想……在车里待着。” “言小姐,咱们在花园呢,还没到别墅门口。” 邓淮好心道, “外头的风可凉快了,特别舒服。您一定乐意走两步,换换心情。” “是啊,我都一身汗了,咱俩慢慢走过去。” 顾清焰连忙帮腔,“你不是说云景花园特别漂亮吗?正好带我看看夜景。” 言卿终于坐直身子睁开了眼,只是肩膀塌了下去,眼里的光也不见了。 “可是我好累,完全不想动。” 不论从心理还是生理,言卿都不想动。 “你跟邓淮去吧,就说我在车里过夜了。” 顾清焰哭笑不得。 “得,大小姐,我看这样吧,你要是走不动,我背你过去,怎么样?” “……背我过去?” 言卿一脸懵,模样像个小孩子。 “嗯!”顾清焰笑着点点头,觉得她可爱极了, “也就几百米,我把你背过去。” 见言卿还在发愣,顾清焰忍不住揉揉她的脑袋, “放心,我很强壮的,背你两个都不累。来嘛,不想体验一下vip待遇?” 言卿一时竟想不到拒绝。 于是,车门开了,顾清焰弯下身子,让言卿爬上来。 “对,抱住我脖子,别松手哦。” 一边嘱咐言卿,一边用手托住她的腿弯。 “扶稳了没?” “嗯,”言卿点点头,“重不重?” “重个屁。”顾清焰咧嘴一笑,“要不是怕颠着你,我能背着你跑八百米体测。” “走咯!”她吹了声口哨,顺便把言卿往上托了托, “真舒服,这风,吹到我心里去了。” 言卿乖乖靠在她肩上,“清焰,你好结实。” 她能感觉到,顾清焰衣料下,流畅而不夸张的肌肉线条,蕴含着令人心安的力量。 “嘿嘿,我可是练过的。” 顾清焰笑得十分得意, “我还有腹肌马甲线呢,回去让你摸个痛快。” “好诶。” 言卿把脸贴在她背上,心里泛起丝丝感动,仿佛被什么包裹住了,暖暖的。 这一天,她的心都要掉下去摔碎了,却在落地前被朋友的手托了起来。 “大小姐,咱俩认识多少年了?” “嗯……十,啊不,快八年了?” “啧,怎么才八年,我觉得咱俩都认识半辈子了。” 顾清焰贫嘴,“我老是会想,幸亏当初跟着家里来帝都上学,不然就不会认识你了,那我得悔青肠子。” “我倒觉得,就算你不来帝都,咱俩也会走到一起的。” 言卿抬起眼睛看了看夜空,“因为,命运的织机总会让我们相遇。” 顾清焰笑了,“没错没错,命中注定咱俩是朋友。” 邓淮跟在她们身后,十分动容,感触颇深。 第83章 现在知道疼了? 顾清焰背着言卿,一边跟她说话,一边平稳地往前走。 “清焰,我是不是很……小孩子啊。” “嗯?为什么?” “……一点都不成熟,还要你背着哄。” 顾清焰咧开嘴笑了, “我巴不得你跟小孩子似的,什么都不用烦恼,每天都开开心心的。就算不小心跌倒哭了,马上就有人把你抱起来哄……” 说着说着,两人到了别墅门口。 顾清焰把言卿从背上放了下来,转过身,细心地替她拢拢头发,整整衣领。 “咱们可是凯旋而归,怎么能垂头丧气的呢?” 言卿点点头,挤出一抹笑,上前开门。 两人进了别墅,才发现里面人不少,只是气氛不太热闹。 傅妄烬、白夜、萧頔、沈自容,甚至还有白天遇见的谢屿。 沈知意似乎刚哭过,眼睛红红地坐在一边。 茶几上摆着好几个盛着花茶的玻璃杯,还有一堆散落的扑克牌。 言卿一进来,所有人的目光都汇集在了她身上。 受伤的左手突然刺痛,她下意识地将手藏在了背后。 “言卿……”萧頔担忧地看着她。 此时的言卿,失魂落魄,脸色苍白,满眼憔悴。 看上去消沉得厉害。 萧頔感到十分不安——难道那根不堪重负的橡皮筋,已经绷断了? “哟,闯祸祖宗回来啦?” 白夜嬉皮笑脸,语调轻松,好像言卿闯的祸,不过就是打碎了个盘子, “来来来,让我采访一下你的获奖感言。” 他的目光不着痕迹转到了顾清焰身上。 其实,言卿回来前,他们就已经清楚顾清焰的身份和底细了。 但见到本人,白夜还是忍不住咂了咂嘴。 啧,真他妈是个狠人啊。 又是眉钉又是纹身,这得多疼啊。 顾清焰意外地看着谢屿,后者不好意思地挠头冲她笑笑。 “抱歉,顾学姐,我怕你们不相信我,只好扯了个谎。” 言卿回过神,意识到自己应该跟他们介绍一下顾清焰。 她伸出手,张了张口,脑子里却忽然一片空白。 “各位好,我叫顾清焰,言卿的死党。” 顾清焰了然地上前一步,握住言卿的手, “跟她是高中、大学的同学,家里做生意的。之前跟傅总见过。” “顾师姐可是计算机方面的高手。” 谢屿笑着插话, “今天是她黑掉了a大的电脑,一个单挑一群,我在旁边都看傻了。” “你也挺会演的啊。”顾清焰笑着抬了抬下巴,“我就说,这学弟怎么长得这么显老啊。” “哈哈哈哈哈……”白夜都要乐死了,“我说你老黄瓜刷绿漆,怎么样,服不服?” “顾小姐,来这边坐。”沈自容态度友善,“早就听说过你了。” 言卿愣愣地看着他们。 气氛一点都不紧张凝重,反而有几分轻松愉快。 她知道自己闯了大祸……而且,没跟傅妄烬提过一个字。 虽然知道这事儿瞒不过他的眼睛,可真正面对他时,言卿又觉得舌头发僵发直。 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或许,如果她之前,把自己的计划都告诉傅妄烬,今天就算丢了江鹤延,也能心安理得地扑进他怀里哭。 可现在…… 她甚至不知道如何开口。 傅妄烬抬眸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杵在那儿干嘛?过来。” 言卿抿了抿唇,认命般走了过去。 “手拿出来。”傅妄烬眉间拧起,语气里有些嗔怪, “什么毛病。受了伤就会往背后藏。” 顾清焰听见这句话,心里忽然一动。 言卿则默默把左手伸到他面前。 “天啊,你怎么弄成这样的?打架也不能打成这样吧?” 萧頔一脸惊讶,“我去找药箱来。” 很快,医药箱被拿了过来。 言卿眼神空洞地看着,傅妄烬用镊子夹起棉球,蘸上碘伏,轻轻擦拭着伤口。 或许是察觉到了她的失神,他故意使了点力气。 “哎呦——!” 言卿被痛感扯得回过神来,她委屈不满地盯着傅妄烬, “疼死了。” “现在知道疼了?疼死你算了。” 傅妄烬眼皮都没抬一下,声音凉凉的, “给你长个记性,看以后还敢不敢了。” 上过药,他用纱布将伤处一圈圈缠了起来,最后用胶带固定好。 言卿噘着嘴,将哭未哭,更委屈了。 傅妄烬放下手里的东西,抬眸撞上一双泪光闪闪的眼睛。 “啧,真拿你没办法。” 无奈地叹了口气,他把言卿拉到怀里坐下, “听见枪响,心里怕不怕?” 言卿摇摇头,老实交代,“刚刚不怕,现在怕。” 刚刚在暗巷,她一心都在江鹤延身上,哪里顾得上害怕。 现在回想起来,真是后怕。 邓淮说,对方有几支枪,埋伏在不同的方向…… 那样的情况下,他们几乎完全暴露在射程里,相当于活靶子。 “知道害怕就好,我还以为你是个傻的。” 傅妄烬慢条斯理地说道。 “我才不傻呢!” 言卿气呼呼地抬起手背擦了擦眼睛, “我要把他带回来,是因为他很有可能还活着!” “哦?都成筛子了,还没死?” “因为枪响前,我用球棒揍了他一顿。” 言卿很不服气, “揍到最后,他为了保护自己的要害,肯定会缩成一团,用胳膊和腿挡着头和躯干。” “这样的话,也许子弹会被他的手臂挡住,或者腹腔会中枪……但他的头脑和心脏是完好的。” “只要我把他带回来,或许能救活呢。” 慢慢地,言卿的声音越来越小。 说什么都晚了。 她又泄了气。 “小言卿,你放心。” 白夜大大咧咧地说道, “你们一离开那儿,我们就派人手包了过去。没准儿还真能捡着那个江什么。你先别急,万一真能把活人带回来呢?” “真的?!”言卿的眼睛又亮了起来。 “有可能哦。”萧頔笑着点点头,“我保证,只要有一口气在,我一定给你救活他。” 这时,几个佣人端着粥和菜走了过来。 “你们忙了一天该饿了吧?先吃点东西,再等消息。” 谢屿见状忍不住举手,“我也饿了。我今天可出力了。” “瞧你那点儿出息,”白夜无语,“甭跟小姑娘抢饭,再给你做一份得了。” 言卿早就饿了。 她端起粥,舀起一勺吹一吹,就往嘴里塞。 “大小姐肚子都叫了几回了。” 顾清焰揶揄地打趣道,“还说她不想吃。” “大小姐?”沈自容觉得有些好玩儿,“小嫂子不是妹妹吗?怎么叫她大小姐呢?” “嗐,她虽然排老二,但是老师和同学都说,她比她哥哥的主意还大。” 顾清焰不亦乐乎地看着言卿吃饭, “所以嘛,我们都叫她大小姐。” 第84章 遇上同志了 言卿被傅妄烬抱到腿上,小口小口地吃着粥。 “嘶,好烫。” 她太心急,被热粥烫到了舌尖,小狗似的伸着舌头哈气。 右手连勺子都来不及放下,在嘴边扇着风。 然而,才过了两秒,言卿又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继续埋头干饭。 “妈耶,你这是有多饿啊。” 白夜忍不住打趣, “老傅是不是出门不给你带钱啊,把孩子饿成这样?” “有钱……”言卿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句,“没顾上吃。” 热腾腾、清香四溢的青菜粥,不仅能填饱她的胃,好像也能填满她的心。 傅妄烬“啧”了一声, “我不盯紧点儿不行啊。以后把你拴我腰上得了。” 拴腰上?什么鬼。 言卿假装没听见,把碗底最后一点粥用勺子刮干净,送进嘴里。 “饱了没?” 傅妄烬摸了摸她的肚子,顺手抽了张纸巾给她擦擦嘴。 言卿老实回答,“没饱,还想吃。” 傅妄烬眉头拧了拧,言语间夹杂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强势, “可以了,你肠胃不好,晚上少吃点。” “……好吧。” 言卿偷偷撇嘴,顺从地把粥碗推得远了些。 白夜等人已经见怪不怪,倒是谢屿兴致勃勃地看着,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 冷不防,傅妄烬的声音阴恻恻地响起, “你这眼珠子不想要了的话,可以送给我。” “哎?那不行,”谢屿笑得一脸欠揍,“我的眼珠子要留着找老婆呢!” 言卿吃过东西,智商渐渐上线,“咦,你们怎么都在这儿啊?今天有活动?” 白夜和萧頔对视一眼,笑得轻松,“给你庆功呗。” 总不能说,聚在一起商量怎么收拾烂摊子吧。 “庆功?”言卿觉得哪里怪怪的。 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沈知意突然开口: “言卿姐姐,你这回可闯大祸了。傅哥哥把大家叫来,是打算一块儿想办法,给你擦屁股呢。” 她的表情乖巧,语气也善解人意。 可是说出的话,叫人皱眉。 言卿仿佛被敲了一棍子,好不容易提起的精气神又塌了。 “……你就是沈知意?”顾清焰挑了挑眉。 “啊,是。” 沈知意慌忙垂下了脑袋,不敢看她。 不知道为什么,一碰上顾清焰的眼神,她心里就打怵。 “啧,我怎么感觉你很怕我呢?” 顾清焰乐了, “奇怪,我之前又不认识你。还是……” 她忽然眯起眼睛。 “你、在、心、虚?” “没有没有!我有什么好心虚的!” 沈知意慌乱地摇头摆手, “清焰姐姐,我、我是看你有眉钉,还有纹身……所以才有点害怕。” 沈自容十分无奈,“知意,不可以以貌取人,顾小姐很优秀的。” 顾清焰耸了耸肩,就差翻白眼了, “反正我这人坦坦荡荡,走夜路撞上鬼我都不怕。” 白夜看她这副模样,也乐了——得,这回算遇上同志了。 “阿烬,我这次闯的祸,是不是很棘手?” 言卿转过头,忧心忡忡地看着傅妄烬, “抱歉,我……只顾着料理江鹤延,没想过之后怎么办。” 傅妄烬定定地看了她几秒,勾唇肆意地笑了起来, “可不是嘛,何止是很棘手?那简直是天下一等一的棘手。” 他夸张地揉着脑袋, “哎呦,头痛死了,这辈子都没碰上过这么难搞的事——” 谢屿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傅哥不会是被什么东西夺舍了吧? 言卿抿唇,表情一言难尽。 “啧,我费这么大力气给你收拾烂摊子,你难道不该犒劳犒劳我?” 傅妄烬抬起邪气肆意的眸子直勾勾地看着她,话也说得理直气壮, “来,先叫声老公听听。” 言卿眼前一黑——当着别人的面,这狗男人竟然还能这么死不正经! 就算要感激他,叫老公,难道要在这么多人面前叫? 分明就是在调戏她,臭流氓! 如果说,言卿刚才还觉得内疚,觉得自己对不起他; 那么现在,傅妄烬这副没皮没脸的无赖样儿,彻底驱散了她心里的阴霾。 是啊,他可是傅妄烬。 对于旁人而言十分棘手的事,对他来说,或许只是有点麻烦而已。 “讨厌。”言卿脸都气红了,粉腮鼓鼓的,“多大的人了还这样……” “还怎么样?”傅妄烬逗她逗得不亦乐乎,手指刮刮她的下巴,“展开说说。” 言卿毫不客气,张嘴就要咬,被他敏捷躲开。 “啧,小东西脾气还挺大。” 傅妄烬胡乱揉揉她的脑袋, “那我这回破个例,先办事,再收款。” 顾清焰饶有兴趣地看着。 言卿的忧虑和愧疚,被他这么蛮不讲理地一搅和,似乎又被打消了。 “我说小言卿,我今天才发现,你咋就这么牛逼呢。” 白夜一脸正经,“真特么有种,敢想敢干,给你个支点你能撬动地球啊。” 有种? 言卿摸了摸后脑勺。 好吧,虽然她是个女生,但也可以算是夸奖吧。 “诶,你越来越有文化了。” 萧頔有些惊讶,“还知道阿基米德?” 白夜翻了个白眼,“萧頔,有时候老子真的很想踹你一脚。” 谢屿笑得很开心,“你俩不去说相声真是屈才了。” “我看你们仨都能去说相声。”沈自容笑了笑,“一个赛一个的贫。” 谢屿乐不可支,“行,那到时候我跟萧頔搭档,白夜说单口。” “说个屁的相声,老子还嫌口干呢!” 白夜一边摇头,一边端起茶杯喝了口水。 “喂!那是我的杯子!” 萧頔眼睁睁地看着他喝了自己的水, “受不了了!我真的不能忍受交叉使用餐具水杯啊啊啊!” “那坏了。”白夜不以为意地瞥了他一眼,“这都忍不了,那你以后能忍受跟女朋友接吻么?” 萧頔的脸瞬间涨红,憋了好久才憋出一句,“要你管。” “嘿嘿嘿你小子还挺纯情。” “你还好意思说我?”萧頔突然来了精神,“我好歹不是母单,你呢?你不就一口嗨王者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谢屿抚掌大笑,“这次回来真是不亏!” 言卿看着他们其乐融融,脑子却渐渐飞了。 在她走神时,腰间的手臂突然紧了紧,又把她的心思拽了回来。 “累了?” 言卿摇摇头。 她一定要等白夜的消息。 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缓缓按在她的额头,言卿整个人完全被拢到了怀里。 原本她坐在傅妄烬腿上,只有腰肢被搂着。 然而此刻,言卿的脑袋不由自主地靠上他结实的肩膀,身子也微微往后仰,弧度漂亮的脊背几乎贴着他坚硬宽阔的胸膛。 那股炙热透过衣物传递过来,身体也酥软了几分。 言卿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她不用硬撑着了。 于是,傅妄烬感觉到怀里的小东西舒了口气,绷着的身体软了下来,甚至还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心安理得地窝在他怀里。 这么乖,真招人疼。 白夜的手机突然响了。 言卿瞬间坐了起来。 就连在说笑的萧頔等人,也停了下来。 如果不出意外……这个电话,应该是被派去暗巷的人打来的。 第85章 不翼而飞 “哟,来电话了。”白夜掏出手机一看,“想啥来啥。” 他懒洋洋地接起电话,“喂,怎么样了?” 对方不知说了什么,白夜突然坐直了身子,眼睛微微眯起。 表情也变得有些莫测。 言卿看他这样,一颗心也不由得悬了起来。 “你小子……确定没跑错地儿?” 白夜纳闷地挠了挠头。 “白爷,我们肯定没跑错。” 电话里传来焦急的男声, “我们已经找遍了现场,除了子弹弹壳,巷子里还掉了根金属球棒,是邓助理的。” “知道了。”白夜罕见地皱起了皱眉,“多调些人来,以你们现在的位置为中心,往周围进行全方位地毯式搜索……听懂没?手脚要快!” “磨磨唧唧的,等会儿黄花菜都凉了!” 挂掉电话,他烦躁地站起来, “老傅,我去那边儿盯着点吧,那群小子估计指望不上。” 言卿也坐不住了,“那边到底是什么情况?江鹤延呢?” 白夜歪着头想了想,冲她轻松笑笑, “也没啥事儿,就是……你要那人,不见了。” 言卿蓦然瞪大了眼睛。 “真奇怪,理论上,枪响了没多久,咱的人就把附近一圈都封锁了。” 白夜费解地嘀咕着, “毕竟对方手里有枪,还不确定埋伏位置,就只能从外头渗透。可是人都去哪儿了呢?要带走那个江什么,总得开车吧?” 几个狙击手,还有死狗一般的江鹤延。 总不能人间蒸发了吧? 况且,车子那么大的目标,更不可能从包围圈里悄无声息地溜走。 “算了,我去现场看看就知道了。” 白夜不以为然地耸耸肩,“老子真是劳碌命。” “等一下,你别去!”言卿连忙叫住他, “既然没有找到狙击手,他们很可能还藏在附近……万一是个陷阱怎么办?” “啧,我在你心目中就这么弱鸡吗。” 白夜孩子气地撇撇嘴,“几个狙击手而已,毛都不算。” “但你的人没把他们找出来,不是么?” 言卿很冷静,“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我说小言卿,”白夜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你要再拦着我,你想要那人,说不定就噗啦一声——飞了。” “我知道。”言卿转头望向傅妄烬,“你拦着他,别让他去。” 傅妄烬还没吭声,一边的沈知意眉开眼笑: “没想到,言卿姐姐还挺在意白夜哥的,生怕他受伤出事儿。” “吭咳!”顾清焰突然重重地清了清嗓子,沈知意被吓得一哆嗦。 “我同意大小姐的看法。”她淡然开口,“现在不能确定那里是否埋伏着狙击手,你贸然过去,纯纯是当活靶子。” 顾清焰的声音不大,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她吸引了过去。 “而且,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狙击手和江鹤延,都已经不在那里了,你去也是白去。” 白夜戏谑,“哦?他们怎么离开的?长出翅膀飞了?” “没错,就是长出翅膀飞走的。” 顾清焰嗓音清冷, “如果提前准备好直升机,他们完全可以做到在十分钟内原地消失。” 沉默几秒后,白夜忍不住咂了咂嘴,转向言卿, “你朋友,脑子还挺好使。” 言卿艰难地扯了扯嘴角,笑不出来。 她心里明白,江鹤延这条线,怕是要断了。 天色已晚,众人决定在云景花园住下,明儿个再说。 “我要跟清焰睡。”言卿突然说。 傅妄烬正把她那只没受伤的右手,放在自己的掌心之中把玩。 闻言抬起漆黑的眸子,“成。” 于是,大家各自去卧室休息,只有傅妄烬留了下来。 过了约莫半小时,白夜、萧頔、沈自容,甚至还有谢屿,不约而同地出现在了客厅。 一场秘密会议正在进行。 “有什么东西,从咱们眼皮子底下混进来了。” 傅妄烬修长的手指一下下敲着桌面,幽暗的眸底酝酿着危险的风暴, “是时候里里外外彻底清洗一遍了。” “我同意。”白夜虽然在笑,眼神凶狠,“老子早就手痒了。” 萧頔忧心忡忡,如临大敌。 *** 主卧。 言卿和顾清焰像少年时那样,并排躺在床上,说悄悄话。 黑暗中,只有玻璃珠似的眼睛,闪着微弱的光。 两人默契地避开了江鹤延不谈。 “大小姐,你觉得,沈知意是个什么样的人?” “嗯……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那你先说假话。” “挺聪明一孩子,就是心思不往学习上放。” 顾清焰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么典的发言,你跟哪个老教师学的?真话呢?” “意志力薄弱,不踏实,眼高手低,有些小聪明,脑子里没谱儿,抓不住重点,特别能哭,眼泪说掉就掉。” 言卿十分无奈,“可能是因为,有沈自容给她托底吧,论努力,甚至不及嘉嘉的十分之一。” 顾清焰哭笑不得,“你不会真把她当学生了吧?” “我哪儿敢啊。”言卿凉凉地应道,“人家是总裁妹妹,我不过一个家教。哪敢真摆出老师的款儿啊。” “家教?”顾清焰乐了,“你对自己的定位这么清晰么?” “她当着几十万网友这么说的。我总不能直接跳出来,说她撒谎吧?” “大小姐,我跟你说个正经事。” 顾清焰的语气突然认真起来, “这几天,你的心思一直在校庆和江鹤延身上,没怎么留意沈知意吧?” “没有。” 言卿爽快承认, “也是。我对她的判断或许有点太武断了……毕竟也没好好接触过。” 顾清焰叹了口气,又“啧”了一声。 “大小姐,你就是人太好了,都没往那儿想。” “往哪儿想?” “这么说吧,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沈知意,对你压根儿就没安好心。” “嗯……可能吧。” “什么叫可能吧?”顾清焰惊了,“你这个反应,也太淡定了吧?” “你不知道,因为我不想当面批评她,碰上事儿也是先找她哥,然后她再哭唧唧地过来认错。” 言卿有些心累,“都是成年人了,又不是小孩子。就算是小孩子,也要尊严和脸面啊。她每犯一次错被发现,就要当着我的面又哭又道歉的,心里能舒服才怪。她对我有意见,再正常不过了。” 顾清焰听着听着,突然灵魂发问: “不是,她既然不乐意学习,还对你有意见……那为啥还赖着不走呢?回家舒舒服服待着,不好么?” “嘶,”言卿也被问住了,半响才想起, “哦对,沈自容说什么,她现在很崇拜我,把我当什么……学习的引擎?” 顾清焰嗤之以鼻,“拉倒吧,这种鬼话也就她哥会信了。” “明天还得去趟a大。”言卿盘算着,“让沈知意出门玩两天吧,别在云景花园闷着了。” “喂,这可不是你的性格。从前你可是有仇必报。” 顾清焰压低了声音, “怎么,不想搭理这个小绿茶?” “一个一个来,不急。” 第86章 血色成人礼 “大小姐,我还发现一件有趣的事。” 顾清焰一点都不困,反而越聊越精神了, “你不是一直很困惑,为什么傅妄烬会看上你么?我今天好像发现了一点端倪!” “我怀疑,他不是临时起意,而是很早就在暗处看着你了!” 黑暗里,言卿轻轻应道,“啊?” “没错!你记得吗?今天咱俩进门的时候,他说了一句——” 顾清焰拿腔拿调地学着傅妄烬, “手拿出来。什么毛病。受了伤就会往背后藏。” 不等言卿反应,她就兴奋地拍起了床垫,好像发现了了不得的事: “说明他不是第一次看见你把受伤的手放在背后了!我跟你认识这么久,之前你唯一一次这么做,是在你十八岁成人礼的时候!” “成人礼?”言卿闷闷地哼唧了一声,“好像是……” 让时光倒回至十八岁,那时的言卿虽然尚显稚嫩,却已出落得明眸皓齿、娇美绝伦,不可方物。 一张精致小巧的脸庞,干净得没有半点烟火气。五官亦是毫无瑕疵。 两道颇具古典意蕴的长眉,将英气与柔美恰到好处地糅合为一体;一双如湖水般明净清澈的眼睛,仿佛能装下满天星辰。白皙无瑕的皮肤透出淡淡的粉色,薄樱色的嘴唇软而润。 所谓灿若春华、皎若秋月,也不过如此。 十八岁的言卿,活泼开朗,总是笑得眉眼弯弯,像朵娇艳的玫瑰,漂亮得叫人移不开眼。 因为上学跳级的缘故,言卿成人时,已经上大二了。 言家父母最疼爱这个小女儿,她的成人礼自然也是格外隆重。 他们包下了一家五星级酒店的宴会厅,邀请了许多亲戚、好友,还有学校的老师同学,来共同见证言卿踏入成年的这一重要时刻。 宴会厅内,灯光璀璨,鲜花簇拥,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香气,仿佛连空气都为之欢腾。 最值得一提的是,在这场成人礼上,还别出心裁地安排了一场音乐演奏。 言瑾身穿一套白色燕尾服,系着黑色领结,优雅地坐在一架三角钢琴前,指尖轻轻触碰琴键,琴音如水波般荡漾开来。 在音乐的序章缓缓铺陈之后,一阵优雅而深远的小提琴旋律紧接着悠扬地绽放开来。那旋律宛如翩翩起舞的精灵,在静谧的湖面上荡起涟漪,为整个乐章注入生命与灵魂。 在人们惊艳的注视下,言瑾背后的幕布缓缓拉开,言卿的身影随之出现。 她身着一袭洁白的露肩高定礼服,抹胸处的金色纹饰高贵而圣洁,裙摆摇曳,腰侧采用一点鱼尾设计,显得身材姣好玲珑。 颈间戴了条钻石项链,是妈妈的礼物。 她肩上架着的,是一柄昂贵的手工红木小提琴。 身边的小提琴声越来越清晰,言瑾不禁勾起了愉悦的笑容。 一边甘心做绿叶伴奏,一边偷眼看妹妹。 言卿左手熟练地抚着琴弦,右手持弓,纤细的肩膀微微颤抖。 她的眼睛紧闭着,仿佛全身心都沉浸在那美妙的音乐之中。 这首歌名为《塞壬》,是言瑾作曲,首演就在妹妹的成人礼上。 随着音乐渐渐进入高潮,小提琴的难度陡然增加。 音调愈发激昂高亢,转音的技巧尽显华丽,对于演奏者而言,是极大的考验。 拉得好,宛若海妖高歌; 拉不好,就像用锯子划玻璃。 言瑾一点都不担心,因为这一段就是为了给言卿炫技才这么写的。 可是,他意外地听到了一个滑出去的音。 不由得想笑,卿卿竟然紧张了。 言瑾想给她个眼神,缓解一下妹妹的压力。 然而,当他望向言卿时,眼眸猛地瞪大,甚至连在琴键上跳跃的手指都停了一瞬! 他分明看见,有血从她左手指尖淌下,连小提琴的指板都被浸得鲜红一片! 言卿依旧闭着眼,只是皱起的眉暴露了她的痛楚。 自从拉到高音部分,言卿就觉出手感不对。 作为一个常年练习小提琴的人,她左手用来揉弦的指尖都有一层薄茧。 可是,当手指按下极细的那两根弦,言卿却感觉琴弦意外地锋利,手上的茧竟然被割破了。 她越要拉得漂亮,琴弦就割的越痛。 很快,那两根手指就痛得要命,碰到琴弦就像撞上刀尖。 言卿只好频繁变换指法,既然不能避免按到那两根异常的弦,不如四根手指轮着上,好歹分摊一下伤害。 于是,半首曲子下来,她左手除了大拇指,其他四指血肉模糊。 言瑾看她左手都快成翘孔雀舞了,急得满头是汗。 他擅自改了伴奏,示意言卿别再拉了,赶紧结束。 言卿却不肯。 她一定要把塞壬勾魂摄魄的高歌完美地呈现出来。 此时,不仅是言瑾,就连观众席上的言家父母和顾清焰,都注意到了言卿的异常。 血顺着她的小臂流了下来,映在雪白的肌肤上。 “卿卿!”孟稚鱼的眼泪直往下掉,想冲上台阻止女儿继续演奏,却被言斯辰拽住。 “咱们女儿硬气着呢。她一定会撑到最后的。你现在去拦她,正中别人下怀。” “我……”孟稚鱼把脸埋在丈夫怀里,哭得停不下来, “我心疼孩子,她该多疼啊……” 言斯辰紧紧拧着眉,注视着台上的言卿。 他所料不错。 言卿果真一身傲骨,硬是忍着痛、咬着牙把整首《塞壬》拉完了。 最后,她颤抖着将那柄小提琴放在哥哥的钢琴凳上,一起走上前接受人们的掌声和赞美。 原本打算提起裙摆行屈膝礼,可是左手……连同左臂,都是血。 一定会把白裙子染红的。 到时候,所有人都会发现,她被有心之人暗算了。 完美的成人礼也就不太体面了。 言卿额头上全是汗,不知是紧张还是疼的。 她不着痕迹地把左手藏在身后,像哥哥那样,行了个男式的鞠躬礼。 …… 这一幕深深地刻在了顾清焰的脑子里。 在此之前,她从未想过,言卿竟然有如此决绝的一面。 那么漂亮的一个人,骨头竟然这么硬。 指尖浴血,依旧要以痛楚奏出世间绝唱。 至此,艺术已成。 回忆起那时的情景,顾清焰依然忍不住感慨, “卿卿,你知道当时你有多美吗?简直就像受难女神一样,看一眼就刻进人心里——” 她的话音戛然而止。 因为言卿似乎很久没回应过她了。 “卿卿,你睡着了?” 顾清焰下意识地摸了摸言卿。 触感滚烫。 坏了! 顾清焰从床上蹦起来,披了件衣服忙不迭地往外跑。 幸亏她没睡着!卿卿在发烧! 第87章 哥哥,我好怕 出了卧室,顾清焰一拍脑门儿—— 坏了,她不熟悉别墅的构造,压根儿不知道其他人住哪间房。 眼前一黑,顾清焰欲哭无泪,难道她要一间一间敲过去? 她摇摇头,再次坚定信念。 不行,哪怕一扇门一扇门的敲,也得把其他人喊起来! 跑到楼梯口,顾清焰看见客厅似乎是亮着灯的。 大喜过望,她匆匆往下跑,由于脚步太急,差点在楼梯上摔了一跤。 刚到一楼,顾清焰身形一顿。 因为客厅里的一堆男人,目光都盯在她身上。 一个人跟一群人大眼瞪小眼。 顾清焰疑惑,不是说睡觉么?怎么个个都坐在这儿? 她的长发乱糟糟的,穿着条客房的睡袍,披着上衣。 裸露在外的小腿上,横亘着几条手术留下的狰狞伤痕, “哟,这不是顾小姐么?”白夜饶有兴致地挑眉,“怎么,半夜起床找不着厕所?” 顾清焰才懒得理他,“你们谁是医生?” 萧頔不安地站起来,“怎么了?” “快跟我来,言卿烧得可厉害了!” 萧頔心脏一紧,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傅妄烬腾的一下站了起来,拔腿就往楼上跑。 “傅哥等等我!” 萧頔连忙跟上。 …… 主卧。 “糟了,都四十度了。”萧頔看着手里的体温枪,满脸忧色,“之前发烧从没超过三十八度五……” 言卿眼眸紧闭,脸颊通红,浑身烧得滚烫。 因为高烧,她冷得厉害,蜷缩成小小一团,裹在被子里,嘴里含含糊糊地呜咽着。 顾清焰将耳朵凑到她唇边,听见言卿哼哼,“求求你,别哭了……我头好痛……” 哭? 顾清焰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她直起身子,将信将疑地问萧頔,“萧医生,你有听到什么哭声没?” “哭声?”萧頔一愣,转而望向傅妄烬,“傅哥,你听力好,外头有人哭吗?” 傅妄烬坐在床边,浑身上下散发着戾气,眉骨压不住那股子躁郁, “你他妈聋了?” “没……没。”萧頔干笑两声,连连摆手,“我去拿退烧针。” 云景花园备着一整套医疗设备和许多药品,算不上歪打正着。 说罢,萧頔就麻溜地跑了。 他早就看出来了,但凡言卿出点什么事,傅哥就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坏了坏了,”顾清焰欲哭无泪,两只手揪着头发扯来扯去, “肯定是把脑子烧傻了,都幻听了,我就说哪来的什么哭声啊——” 傅妄烬很不耐烦地抬眸,“你安静点!” 顾清焰瞬间噤声。 她之前不觉得自己会怕傅妄烬,但现在……心里确实凉飕飕的。 活阎王,名不虚传。 傅妄烬没再理她,俯下身伸出手,覆上言卿的额头。 烫得惊人。 就连他炙热的掌心,都显得清凉了不少。 “呜呜呜……” 言卿突然呜咽着哭了起来,声音像是刚出生的小猫崽在叫,细弱可怜。 “我害怕……哥哥……” “我不要待在这里……” “爸爸,快来救我……我真的好害怕……” 她神志不清地说着胡话,哭得越来越厉害了。 高烧脱水,肌肤紧紧贴着骨骼,下巴都尖了些,眼尾红得跟鸽子血似的。 顾清焰想上前安抚,却被傅妄烬的眼神蛰了一下,顿在原地。 “卿卿,你害怕什么?” 他的手依旧盖在言卿额头,声音带着些蛊惑人的温柔。 甚至连表情都是和蔼的。 旁边的顾清焰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瘆得慌。 “我害怕……我要走……” 得到他的回应,言卿像是有什么东西决堤而出,崩溃大哭起来, “我受不了了……哥哥,我真的好怕……” “爸爸怎么还不来……” 傅妄烬的掌心贴着她的脸,指节擦掉溢出的泪水。 “卿卿,你究竟……在害怕什么?” 他执着地一遍遍问着。 可是言卿不说,只一味地哭,一味说自己害怕,一味叫哥哥喊爸爸。 萧頔带着药水和针进门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景象。 傅妄烬脸色阴沉得可怕,眼神近乎能杀人。 结合言卿嘴里的“害怕”、“要走”,萧頔瞬间了然。 “傅哥,先退烧吧,万一真烧傻了就糟了。” 傅妄烬抬起头,笑得危险, “烧傻了也不错,省得她一门儿心思往外跑。” “别开玩笑了!”萧頔拽出言卿右手交给他,“帮忙抓住,我要给她挂水!” 没办法,左手还缠着厚厚的纱布,只好委屈一下右手了。 好容易把针扎上,吊瓶挂好,萧頔松了口气。 “等体温降下来,明天再做别的检查。过一个小时我来量体温。” 针是扎好了,可是言卿还是很不安分,总想把手抽回到被子里藏起来。 “唉,体温没降下来,她肯定会觉得冷。” 萧頔无奈叹气,“可惜,这不是病床,要不可以把她的手固定起来。这么胡闹下去肯定会跑针的。” “我来吧。”傅妄烬皱了皱眉,大手扣住她打针的手腕, “体温枪留下,我会量的。” 言卿感觉到手腕被固定,抽了几次没抽出来,最后只能哼哼唧唧地放弃,任由他不算温柔地压制着。 “呜……我不要……” “把剩下的药都拿过来。” “啊?哦。”萧頔点点头,“行。如果体温下不来,你叫我。” 说罢,便要拉着顾清焰一起走。 “你去休息吧,我也在这儿盯着。”顾清焰不想走, “万一他困了,我还能顶一会儿。” “放心,傅哥不会困的。” 萧頔好心道,“你不如回去睡觉,明早再来。” 顾清焰苦笑一声,言卿烧成这样,她哪里能睡得着。 “走吧。”萧頔小声道,“他们两个人的事,交给他们就好了。” 顾清焰想了想,跟着他走到门口,停住了脚步。 “?” 萧頔疑惑回头。 “我在门外等。”顾清焰语气很轻,眼神坚定,“无意冒犯,但我很担心言卿被他伤到。” 傅妄烬这人,属实不大安全。 把言卿独自一个人留在里面,她可不放心。 萧頔欲言又止。 最后无奈地耸了耸肩, “好吧。你在这儿动作要轻一点。” 第88章 温度退却 萧頔很快把剩下的药都送进了卧室,顺便还贴心地准备了食物和水。 临走前,他担忧地看了眼坐在门边的顾清焰。 后者冲他比了个ok的手势。 下楼时,碰上了白夜。 “怎么样啊?” “四十点三度。”萧頔叹气,“傅哥在里面照顾呢……哦,对了,外头还有个门神。” “门神?” “顾小姐咯,她怕傅哥心情不好,会弄伤言卿。” “嘶,”白夜挠了挠头,“每个字我都认识,组合起来就理解不了了。” “由她吧,我是劝不动。” 白夜乐了,“该说不说,这个姓顾的小妞还挺仗义。” …… 主卧。 又量了次体温,高烧已经退了。 言卿的哭声弱了许多,随着药液进入身体,似乎渐渐昏睡了过去。 虽然已经不需要,傅妄烬仍靠在床边,握着她的手腕,不肯放松力道。 言卿的手腕细而白,像是某种精心烧制出的昂贵瓷器,脆得一捏就碎了。 相比之下,握着她的这只手,宽大粗粝,骨节分明,手背脉络青筋凸起,无端显得狰狞。 视线在言卿脸上停了会儿,傅妄烬舌尖在后槽牙磨了磨,露出了危险十足的笑容。 对付不听话的小东西,他就不该心慈手软。 比如说,把她变成小傻子,拴在腰上,走到哪儿都带着。 也挺好。 不过… 他的指腹一下下摩挲着言卿的唇。 变成了小傻子,这张漂亮的小嘴就说不出叫人心颤的话了。 也不会骗人了。 或者……还是打断腿更划算些?不耽误她哄人。 被傅妄烬用渗人的目光盯着,言卿是一点都没感觉到。 从噩梦中脱出身来,她终于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只是嘴里渴得厉害,仿佛有团火在燃烧,嗓子也干涩发痛,吞咽像是有砂纸在磨。 “渴……我要喝水……” 眉头蹙起,不满的嘟囔从唇边溢出, “我要水……” 傅妄烬眯了眯眼,过了片刻才勾了个笑。 不是怕他怕得要死么? 现在又他妈的蹬鼻子上脸,这要那不要的。 还给她惯出毛病了。 “张嘴。” 盛着水的玻璃杯沿抵在了言卿唇边。 干燥发热的唇瓣感觉到了玻璃的冰凉,虽然意识模糊,言卿还是努力地张开嘴唇,渴求清甜的水。 玻璃杯慢慢往下倾斜,水却迟迟倒不出来。 傅妄烬挑了挑眉,“啧”了一声,然后把水杯放回了床头柜上。 这么个喂法,他手要是不小心一抖,不知道言卿会不会被水呛死。 不呛死也得咳死。 似乎想起了什么,男人脸上露出了极不耐烦的表情。 粗鲁地捏住言卿的下巴,往她嘴里渡了口水。 言卿虽然觉得下颚有些痛,可是嘴巴接触到了清凉的水,她也顾不得痛了。 一口不够,言卿嘤嘤地求着,“还要……” 尝到她的滋味,傅妄烬眼中流露出几分异样的情愫。 转瞬即逝。 随之而来的,是似笑非笑的玩味。 “还要?” “嗯……”言卿迷糊点头。 看起来真乖啊。 “不害怕了?” 言卿哼哼唧唧的,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知道我是谁么?” 言卿的眉头皱了起来,半晌没反应。 “真不错,表现很好。” 字面意思是字面意思,可这话经由傅妄烬的嘴说出来,宛若恶魔低语。 “水……” 言卿喃喃着,眉宇间竟有些委屈。 仿佛在说,明明夸她表现好,为什么不给她奖励口水喝? 傅妄烬邪性地勾起唇,眸底的肆虐压都压不住。 还想喝水? 他一手扣住言卿扎着针的右臂,俯下身子,凶狠地咬上了她的唇。 “呜!” 言卿吃痛,开始挣扎起来。 可是越挣扎,就被欺负得越狠。 唇齿相偎的亲吻从未如此凶猛,他像饿了很久般,吻人的力道像是带着攻击性,野蛮粗暴,还有几分嗜血的兴奋,侵略意味极重。 简直就是一种惩罚。 氧气被掠夺殆尽,嘴唇也破了皮,红肿不堪。 言卿只是睡迷糊了,又不是死了。 况且被这么折磨一遭,死人也该诈尸了。 悠悠转醒,言卿半睁半阖的眼眸里,满盛泪光。 想动手,发现右手动不了,左手还缠着纱布,不知道能不能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是肯定的。 “呜……” 虽然意识没有完全清醒,但言卿完全感受到了傅妄烬身上的戾气。 又害怕又委屈,呼吸困难,连哭声都闷在喉咙里,可怜得紧。 “醒了?” 傅妄烬总算大发慈悲地松开了她。 “嗯。” 言卿泪眼朦胧地喘了会儿气,上下左右看了看,约莫知道怎么回事了。 “呵。”一声听不出感情的轻笑。 看她醒了,傅妄烬随手拿起体温枪测了下,37.3°c。 “行了,可以拔针了。” 说罢,捏着言卿的右手就要操作。 不知怎的,言卿突然想起,他给自己的左手包扎时,故意使坏的情景。 她下意识地把右手缩了回去。 傅妄烬见状,舌尖在腮上弹了下,“得,怕我是吧?我叫萧頔来。” “……不、不是。” 言卿结结巴巴,又颤巍巍地把右手递给了他, “你……你别使坏,我怕疼。” 这回,傅妄烬没使坏,也没跟她废话,干脆利落地拔了针。 言卿这才发现,床头柜上放着好几个空的药水瓶。 看来,自己人事不省挂吊瓶的时候,药也是他给换的。 “你怎么会这些呢?”言卿忍不住问,“不应该是萧頔——” 傅妄烬不耐烦地打断了她,“熟能生巧。” 放下针,顺手随意揉了揉言卿因为输液而僵直的右臂。 “轻点,疼。” 她依旧娇柔动人。 然而傅妄烬不仅没稍加怜惜,还故意多使了点力。 “嘶——”言卿忍不住抽了口冷气。 “行了,让你闺蜜进来陪你睡吧。” 说罢,他便起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留下一脸懵逼的言卿。 好像……有什么不太对劲。 她愣了几秒,下意识地舔舔带着血气的嘴唇。 只是来不及思考更多,困意就重新占据了大脑。 恍惚间,好像看见顾清焰一脸担忧地冲进来了。 算了,不打招呼了,困死了。 言卿歪过脑袋,重新陷入了好眠。 第89章 好像看见我哥了 翌日。 言卿睡到很晚才醒。 “卿卿,你没事吧?” 顾清焰第一时间凑上来,“我是谁?你还记得吗?” “……亲,我脑子没烧坏。” “嘿嘿嘿那就好。”顾清焰笑着揉揉她的脑袋,“昨天吓死我了,怎么聊着聊着突然没声儿了?幸好我没睡着。怎么样,躺了这么久该饿了吧?我叫他们送饭来。” 今天顾清焰说话,跟机关枪似的,哒哒哒哒哒。 “对了你看,a大的新闻!” 顾清焰拿出手机放在言卿面前, “是谢屿!” 网络平台上,热搜词条已经变了。 【a大事件真相】 【当代青年脊梁】 【a大丑闻幕后黑手】 【a大最好的招生广告】 …… 还有一段视频。 谢屿戴着口罩和鸭舌帽,只露出一双眼睛。 声音做了特殊处理。 “大家好!我是x先生,为本次a大校庆事件负责。” “我本科在a大就读,是言斯辰教授的学生之一。研究生出国留学,很久没有关注a大的事。毕竟母校90周年校庆,我便提前回国,结果发现言教授一家已经遇难……更让我不能接受的是,我跟着言教授做出的科研成果,已经被江鹤延窃取。” “我认真地回溯事件的真相,发现当时也是江在造谣污蔑我的老师。于是,我便暗中收集他违法犯罪资料,趁校庆洗刷老师的清白,并给予他毁灭性的打击。” 似乎是生怕大家不信,视频的最后,还放了一段监控录像。 录像里的男子,正在对礼堂的大屏幕动手脚。 一边动手脚,一边还侧着脸看了眼摄像头。 虽然也戴着口罩,但从身形上看,明显就是谢屿。 “a大是所有学子梦寐以求的神圣殿堂,不应该被一只老鼠坏了一锅汤。” “我热爱学校,热爱老师,更热爱正义。” “我愿意接受一切后果。” 评论区里,有人说他不畏强权,也有人说他胆大妄为; 有人说他心思缜密,也有人说他鲁莽冲动; 有人说他能力一流,以小搏大,也有人说他手段阴暗,见不得光。 但没人怀疑他的初心。 “啧,傅爷的手段,真他妈绝。” 顾清焰叹为观止,“这谁还能起疑啊。” 言卿默不作声地点点头。 她什么都没跟傅妄烬说过,但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不仅推波助澜,一力促成她的复仇行动,甚至还贴心地帮她收了场。 让她在舆论的风波里,美美隐身。 明明应该感到幸福,言卿却觉得胸腔憋闷,喘不上气。 “咱们去a大吧。”她突然开口,“我要去看看,江鹤延从爸爸这里偷走的东西。” “别去了,”顾清焰无奈,“去也白去。” “为什么?” “因为我入侵了他办公室的电脑。” 顾清焰挠了挠头,“昨天你发烧,我在门口等,因为没事干,索性就……我可以确定,里面没有你要的东西。” “他家里的电脑呢?” “嘶,这个……”顾清焰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抱歉,我忘了这一茬了。” “不怪你,是我少智。没想那么周全。” 言卿叹了口气, “江鹤延人间蒸发了,他的所有资料,应该都被a大校方掌握了。想再去查,难如登天。” “要不我再试试入侵?反正也不是第一回了。” “别了,估计校方正在升级安全系统呢。” 言卿苦笑,“出过这么大的乱子,再想用木马病毒入侵,几乎不可能。而且肯定会被反追踪,实在太冒险了。” 顾清焰点头,“也是哦。” “不过……”言卿若有所思,“咱们还是应该去拜访一下江伯母。” 顾清焰哭笑不得,“你还是先顾好自个儿吧。萧頔走之前可吩咐我,等你醒了,吃完饭马上去医院找他检查。” 今天言卿已经退烧了,精神看起来也不错。 只是脸色白得有些不正常。 “放心,才一晚上。就算江伯母要搬家,也没那么快。” *** 医院。办公室。 萧頔看着报告单,面露难色。 “好像没什么大问题,但是你几乎所有指标,都离正常范围差一截儿。” 他无奈地摇摇头,“你这身体禁不住折腾,我也不敢用猛药。只能先慢慢养着了。” “多谢。”言卿颔首,“我还有事,得走了。” “等等!”萧頔连忙叫住她,“言卿,你先坐,我还有事想问你。” 言卿眨了眨眼,还是顺从地坐在了他办公桌对面。 “你昨天发烧昏迷的时候……是不是做噩梦了?” 萧頔试探着开口问道。 “噩梦?”言卿茫然,“没有吧。” 萧頔一脸''你别骗我''的表情,“胡说,你肯定梦见什么了。” “我想……估计是烧糊涂了。”言卿挠了挠头,傻乎乎地笑了,“好像看见我哥了。” “然后呢?”萧頔纳闷儿地看着她,“光梦见你哥人了?就没发生什么事?” “记不清了。”言卿不解地歪着脑袋,“哦,对!我梦见——” “梦见什么?”萧頔兴奋得眼睛都亮了。 “梦见我成人礼,我哥弹钢琴给我伴奏。” “……”萧頔无言以对。 他无语地垂下脑袋,活像霜打的茄子。 “如果非说是噩梦的话,”言卿本着认真负责的态度,仔细回忆着, “梦里我拉完琴,胳膊上都是血,医生说我手指神经受伤了,以后再也拉不了琴了。” 萧頔的表情有几分绝望,“哦,那你当时害怕吗?” “害怕?不至于吧。”言卿不明所以,“我只是觉得心情有些沉重而已。” “嘶……” “你没事吧?” “没,没事。”萧頔干笑。 “对了,我今天睡醒没见着傅妄烬,他也没给我留消息……” 言卿难掩脸上的失落,“你知道他去哪儿了吗?” “哈?我、我不知道啊。” 萧頔笑得有几分心虚,随口编了句谎话, “可能……去傅氏了吧。” “哦。”言卿心不在焉地点点头,“我还有事,回见咯。” 待她一走,萧頔无力地瘫在了椅子上。 办公室墙上,刚才还紧锁着的一门突然开了。 一道修长的人影无声地走了出来。 萧頔拿起报告单,把脸盖了个严严实实,“傅哥,你也听见了,她不说。” 傅妄烬一米九的身高,往那儿一站,显得办公室都逼仄了不少。 天花板的灯光被凸起的眉骨挡住,男人的表情晦暗不明。 “傅哥,她会不会去傅氏找你了?”萧頔把报告单从脸上拿下来,“或许……是想亲口跟你解释?” 傅妄烬看了眼手机,面色冷沉,一语不发。 第90章 装睡的人 医生办公室。 萧頔又拿起言卿的检查报告看了看,再想想傅妄烬离开时,那黑如锅底般的脸色。 不由地皱眉叹气。 啊,最近不是好好的么,怎么言卿生了场病……好像又回去了? 叩叩叩。 门被敲响了。 萧頔从椅子上坐了起来,摆出了职业化姿势。 “请进。” 门一开,沈自容领着沈知意走了进来。 “诶?”萧頔困惑,“你们有事?” “是这样,”沈自容艰难地笑了笑,“我妹妹最近……总是不太开心。你能不能帮忙看看?” 不太开心? 萧頔的视线停在沈知意脸上。 她的确闷闷不乐,垂着脑袋,眼眶很红,嘴唇抿得很紧,整个人看起来没有什么活力和生气。 “啊……明白了。” 萧頔眼前一黑,感到一阵头痛。 深深吸了口气,冷静下来的他拿出一张处方单,“唰唰”写了行字。 “喏,先去楼下心理科做个测评,把结果拿给我。” “好。” 沈自容接过,就要带着妹妹离开。 “自容,心理测试要一个人单独做,别人不能打扰。” 萧頔突然开口,“你先把知意送到那儿,让她自己慢慢做,你来我办公室坐一会儿吧。” “哦,好。”沈自容不疑有他,推门离开。 办公室只剩下一个人,萧頔终于痛苦地捂住了脸。 啊……为什么从沈自容开始,他们一个个的不是生病吵架就是抑郁啊。 心好累。 感觉不会再爱了。 过了几分钟,沈自容出现在了他面前。 “唉,知意可能……学习压力太大了,都开始抑郁了。”他愁眉不展,“我是不是太严格了?我总想,考不上大学,没有文凭,她该怎么生活呢?” 萧頔人已经麻了,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是不是太古板了?”沈自容自顾自地絮絮叨叨,“学历有那么重要么?再重要也没有生命重要……可是,我希望她有养活自己的能力,而不是一味地靠别人。靠山山倒,靠人人走。一辈子那么长,万一我走了,她能靠谁呢?” “自容,算我求求你了。” 萧頔都快哭出来了, “能不能别听风就是雨的,我前几天去云景花园,她还好好的呢。难道一夜之间就抑郁了?” “她最近吃得很少,还一直失眠。” 沈自容面容疲惫, “跟我打电话,情绪很不好,特别自卑不说,有时还呼吸困难——” “求求你了!” 萧頔一拍桌子站了起来,神情激动, “她就不应该待在傅哥那里!你应该听白夜的,把她送学校去!” “我知道!”沈自容也烦躁起来,“可她都开始抑郁了,我要接她回去她又不肯!我一逼她,她再寻死觅活的,怎么办?!” “她是个成年人了你别太关注她行不行!” 萧頔也急眼了, “你现在应该在傅氏坐镇!他们都以为傅哥去了f国,这么重要的时候你——” “我只有这一个亲人了!”沈自容红了眼睛,“傅氏可以没有我,知意不可以!” “啊啊啊啊啊!” 萧頔抓狂了, “我受不了了!不行,我得把白夜喊过来,我这张嘴根本说不动你——” “我不同意!” 沈自容按住了他要打电话的手, “白夜嘴那么毒,对我妹妹偏见那么深……我真的觉得知意抑郁跟他脱不了干系!” 萧頔一屁股坐回了椅子上,彻底陷入了绝望, “求求你了,你也看看我的死活行不行啊!” “萧頔,拜托你了!” 沈自容言辞恳切, “我只有这一个妹妹,交给旁人我不放心,我就信得过你!” 萧頔眼前黑了一次又一次,想死的心都有了。 “……自容,我最后奉劝你一句,你永远都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永、远。” *** a大。 言卿和顾清焰敲响了江鹤延家的门。 是江太太开的门。 看到言卿,她并不激动,而是平静地把她们让了进来。 “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江太太麻木地扯了扯唇角,她脸色苍白,形容消瘦, “也好,你没事。我心里好受不少……之前,我一直以为,自己做了他的帮凶,害了你的性命。” 她下意识地用“他”指代江鹤延。 当时,江鹤延用一碗鸡汤迷晕了言卿,把她卖了出去。 江太太发现言卿不见后,跟丈夫吵了几天架。 可她不想毁了自己的家,更不想影响到女儿。 虽然吵了几天架,最后还是作罢,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只是良心的谴责,就像是砂砾一样,无时无刻不在狠狠磨蹭着她的血肉。 “我妈妈曾经说过,阿姨是个正直善良的人。” 言卿的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 “我想看看江鹤延留下了什么。他可能是害死我父母、兄长的凶手。” “……” 江太太沉默了。 过了许久,她站起身,打开了江鹤延的书房。 “电脑被学校的人带走了。他那些东西,剩下的都在这里。” 言卿和顾清焰走进去,开始仔细地翻找东西。 “不是他做的。” 身后突然响起江太太的声音。 言卿惊讶地转过头看着她。 “你家出事那几天,我一直在他身边。” 江太太笑得悲哀, “他没那么大的胆子杀人……你爸爸去世的时候,他表面悲伤,实则欣喜若狂。” “他觉得老天厚爱他,总算没人跟他争副校长的位子了。” 言卿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江太太依旧在笑,眼眶却在不经意间湿润了。 她一直以为,自己跟江鹤延夫妻恩爱、琴瑟和鸣。 可是,她从来没有看清过枕边人。 在她眼前,江鹤延是儒雅温和的好丈夫、好父亲,事业有成,负责顾家; 然而在背地里,他自私自利,不择手段。 不仅洗钱,还睡了跟女儿几乎一样大的学生。 他怎么忍心下得去手啊。 江太太脸上透露出无尽的讽刺和绝望。 过了半小时,言卿和顾清焰无功而返。 “阿姨,这是我的电话,你如果有困难,可以联系我。” 江太太闭上眼,缓缓摇头。 “我有手有脚,做家庭主妇前,我取得了b大的硕士学位。” 她的语气非常坚定, “我能养活自己,也能养活女儿。” 言卿点点头,还是放下了写着号码的纸条。 “以防万一。” 虽然江鹤延是个人渣,但两家原来关系很好。 江太太曾是言卿妈妈的好朋友。 言卿也跟江可依一起玩耍、做作业。 “有一件事。”江太太睁开眼,第一次露出了无助的神色。 “昨晚可依跑出去,一直到现在都没回来。我拜托亲戚去找,自己在家等。可是,直到现在……一点消息都没有。” 第91章 何枝可依 “她一个17岁的孩子,出门时连身份证都没带,手机也关机了……” 江太太忍不住捂着脸哭了起来, “整整一个晚上都没回家……她到底去哪了啊——” 言卿跟顾清焰对视一眼,“我们最后见她,是在a大的礼堂。” “阿姨,你报警没?查监控了吗?” 江太太努力止住哭声,抽噎着说道, “她已经17岁,失踪还不到24小时,达不到立案标准。至于监控……” 她深深吸了口气, “我去找安保部门查了,可是他们说,昨天校庆的监控都被人黑掉了,录像压根儿调不出来……” 顾清焰摸了摸鼻子,默默垂下了脑袋。 言卿瞥了她一眼,无奈叹气,“阿姨,要不我们去找人问问吧。没准儿校庆时有人看见江可依往哪儿去了。” 江太太仿佛看见了救命稻草,赶紧抹了抹眼泪,一把拉住了言卿的手, “言卿,我求求你了,我知道是我家对不起你……可造孽的是江鹤延那个王八蛋,而我……我是那个麻木不仁的帮凶!” “可依是无辜的啊,我们做的事,她什么都不知道……她一直以为,我们把你送去亲戚家住了。” “言卿,你上学的时候,不也经常跟可依玩儿么?你们俩一块儿做作业,一块儿在操场上打球……她总喊你姐姐姐姐的……她跟你多亲啊。” 说着说着,江太太的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她爸爸已经是a大的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了。可依自尊心那么强,她哪里受得了别人看她那种异样的眼神啊……” “这孩子,一定是受了刺激,跑到哪里躲起来了。” “都一整晚了,她怎么不回家啊——” 终于,江太太嚎啕大哭起来。 自从江鹤延出事,一夜之间,她眼中所见,尽是世态炎凉。 曾经那些亲近的人,如今却纷纷疏远; 曾经那些笑脸相迎的人,如今都避之不及。 虽然把自己关在家里,她却仿佛能看到人们在背后指指点点,议论纷纷,脸上露出不屑和鄙夷的神情。 就连她联系不上女儿,想要找人求助,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江太太几乎是求爷爷告奶奶,甚至表示会付酬劳,才有几个人不情不愿地动身去寻江可依。 言卿,竟然是第一个主动提供帮助的人。 这才是,人生难预料。 “你别太担心了,可依已经长大了,或许她很快就回来了。” 言卿用力把手抽出来, “我们现在就去联系认识的老师和同学,阿姨你先松手!” …… 走出楼房的单元门,顾清焰重重地叹了口气。 “哎,那江可依,到底会去哪儿啊……没带身份证,不能住酒店,不能去网吧……难道找了家肯德基?” “不知道,回去查监控吧。” 言卿面露疲惫, “如果不是江鹤延……那是谁?他到底从我爸爸那里偷了什么?” “只剩下一个地方没查了。”顾清焰伸了个懒腰, “就是被学校收走的,江鹤延家里那台电脑。” “你爸爸留下的东西很有可能就藏在里面。毕竟,江鹤延的办公室里不止他一个老师,他研究你爸的秘密成果,总得背着点人吧。而且,办公室电脑接入的校园网,他要是在那台电脑上操作,很容易留下痕迹被察觉到的。这应该就是他办公室电脑里干干净净的原因吧。” “嘶,好麻烦。”言卿烦躁地摇摇头,“算了,清焰,咱们先看看江可依跑去哪儿了吧。我有点担心她做傻事。” “大小姐,你人真好。”顾清焰感叹道,“我要是你,我才不管他家的破事儿。” “?”言卿瞪大了眼睛, “我还以为你心里过不去,我才帮你揽下这活儿的!” “这个嘛……”顾清焰又摸鼻子,然后咧嘴傻笑,“该说不说,其实还真有点。” “别废话了,”言卿哭笑不得,“咱俩先去找台电脑看监控录像吧,能找着她最好……别再节外生枝了。” “对了!我车还停在校门口没挪呢!”顾清焰眼神亮了,“车里就有电脑!” 两人上车后,顾清焰便打开笔记本电脑,调出校庆的监控录像来看。 视频里,江可依坐在地上哭了许久,然后站起来从礼堂冲了出去。 调取各个路口的监控,发现江可依冲出了a大校门。 “啧,坏了。她跑出去了。” 顾清焰挠了挠头, “只知道往东跑了,不知道去哪儿了。” 言卿也觉得有些头痛。 “要不,就这么告诉江阿姨吧。” “只好如此了。”顾清焰点点头,“我给她发。” 很快,江太太回复了“谢谢”两个字。 “哎,江夫人倒是个不错的人,怎么就嫁了江鹤延这么个乐色。” “知人知面不知心吧。”言卿撇了撇嘴,“如果不是我家里出了事,江鹤延也不会撕掉脸上的面具……我也会天真地以为,江鹤延是个好人。” 她忽然嘲讽地笑了笑。 “不止我天真,我爸爸也天真得很,竟然会跟这种人做朋友。” “我倒觉得,你爸爸从来就没有把江鹤延这种小人放在眼里。” 顾清焰认真地说道, “小人,只有在别人落难的时候才敢落井下石。” 言卿沉默着点点头。 过了片刻。 “清焰,我想去找傅妄烬。” “啊?” “他好像生气了。”言卿闷闷地垂下脑袋,“但我不知道到底是为什么。” “嗯……”顾清焰艰难地笑了笑,“大小姐,你昨天晚上……说梦话了。” “梦话?”言卿一脸懵逼。 “也不是梦话……”顾清焰为难地挠挠头,“应该是烧迷糊了,说胡话。” “哈?我都说什么了?” “这个……你完全想不起来了?” “我梦见我成人礼啊。”言卿费解地挠挠头,“咱俩躺床上不是正在说成人礼么?” “……” 顾清焰定定地看了她几秒,感觉不像演的。 “你应该做噩梦了,一直哭着叫哥哥。” “噩梦?”言卿更困惑了,“今天萧頔也问我有没有做噩梦,但我没做噩梦。成人礼而已,我只是心情有点沉重,算不得噩梦。” “可是你——” 顾清焰的声音被电话铃声打断了。 言卿拿出手机一看,人都是懵的。 因为来电显示——江可依。 第92章 吃点苦也好 傅氏医院。 萧頔看看手里的报告单,再看看缩着肩膀的沈知意,欲言又止。 “自容,先让你妹妹出去,我跟你谈谈她的病情。” 听到“病情”两个字,沈知意眼中闪过一丝得逞。 “好,萧頔哥,我出去。你跟哥哥慢慢聊。” 她眼圈红红的,懂事得让人心疼。 “知意,你乖乖在门口等着,别乱跑。” 沈自容像是叮嘱小孩子一般,眸中是化不开的担忧, “有事就喊哥哥。” 萧頔仰靠在椅背上,很想翻个白眼,但翻不出来。 等沈知意走了,沈自容一脸焦急地走上前, “我看见报告单上说她中度抑郁,还有轻度焦虑……怎么办?需要吃药吗?” 萧頔没好气地说道,“她需要的不是精神药品,是教导主任。” “什么?”沈自容没反应过来,“都中度了,我上网查了,一定要吃药才行——” “自容,你不觉得很不正常吗?” 萧頔觉得眼前这人不可理喻, “那天白夜把她从海城接过来,她还好好的吧?跟咱们说话打麻将,一点抑郁的症状都没有。” “可现在呢?她在傅哥那里,也才住了不到半个月——不到半个月啊!难道就能从一个活泼正常的小女孩儿,变成中度抑郁?她这病情进展也太快了些吧!” “还有这报告单!” 他把沈知意的心理测试报告拍在了桌子上。 “我可以负责地告诉你,这里面的测试题都很直白,很简单!如果一个人想要假装自己抑郁,测试结果是完全可以伪造的!” “我甚至可以当着你的面做一份,哪怕是轻度、中度甚至重度抑郁,你想看哪个我给你演哪个!” 一口气说了一连串的话,萧頔气喘吁吁。 然而,沈自容脸上却出现了失望和责备的表情。 “萧頔,我妹妹才19岁。” “如果是白夜对她有偏见,也就罢了。毕竟白夜本来就有些孩子气……我也不想跟他计较。可你不能跟他一样啊!你是个医生,你不能不看报告,只凭你的第六感啊!” 萧頔瞪大了眼睛,一脑袋问号。 “我妹妹命也很苦……那么早就没有了爸爸妈妈,我也不在她身边照顾,小小年纪一个人去海城读书,无依无靠,” 沈自容越说越激动, “她看起来是很活泼很开心,但她心里真的好受吗?我真的觉得,她就是在假装坚强,怕我们担心……其实她很有可能,很早就患上阳光型抑郁症了。” “……” 萧頔的脸黑得厉害,他一句话都不想说了。 “你竟然还怀疑她作假?假装抑郁症有什么好?” 不知不觉间,沈自容的语气变得十分严厉,近乎于质问, “你为什么要这么恶意地揣测一个女孩子?你不是第一天认识她,难道在你心目中,她就是这样的人?” 萧頔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自容,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这件事情有蹊跷。知意之前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抑郁的迹象,怎么会突然之间就中度抑郁了呢?而且,这份报告单确实存在一些疑点。” 沈自容的情绪也稍微缓和了一些,“那你觉得应该怎么办?” “我……” 萧頔想说你俩这病我看不了,最后还是吞回了肚子里。 “你是她监护人,你觉得呢?” “……你把她当普通病人,该开药就开药。” 沈自容垂下了眸子, “还有……生活方面,我也会注意照顾她的感受的。” “成,我开、我开。” 萧頔都快气笑了。 这中度抑郁多半是装的,开了药她也不会吃。 一边写处方,一边随口提议: “自容,我觉得你把妹妹接回家去吧。言卿心软,好说话,但傅哥可不管这个。” “我的意思是,万一傅哥哪天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对知意说了重话,她再想不开做傻事……” “再说了,她都中度抑郁了,难道你放心她住在别人家么?” 写完处方,萧頔抬眸看了眼沈自容。 后者正在认真考虑他的提议。 萧頔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也慢慢看出来,沈知意对言卿确实抱有一些莫名其妙的敌意。 或许……这就是网络上说的,雌竟? 只要把她带回家,让她接触不到言卿,估计什么病都好了。 不过,装抑郁有什么好的? 那可是精神药品,万一别人盯着她吃药,吃不下不让走……那可真会把人吃坏的。 这个沈知意,不知道该说她聪明还是傻。 或许……又蠢又精? “精神药品毕竟伤身体,我开了一些温和的中药,先吃着观察观察。” 萧頔把处方递给沈自容, “也许,不是抑郁症,只是陷入了抑郁情绪走不出来。” 他算是看出来了。 傅哥是碰上言卿就失控; 沈自容是碰上妹妹就魔怔。 啊,他好难。 “好,谢谢你。”沈自容松了口气,“如果知意不是抑郁症……我总能睡个好觉了。” “自容,我建议你多操心操心自己吧。” 萧頔担心地看着他, “你最近瘦了一圈,不仅脸色不好,精神状态也有点差……有时间检查一下吧。” “……嗐,我最近顾不上这些。集团事情太多,还有个不省心的妹妹。” 沈自容抱歉地笑了笑, “不好意思,刚刚是我太冲动了。我不该凶你的。” 萧頔凉凉摊手,“无所谓咯,我之前遇到过更蛮不讲理的病人和家属。” “……”沈自容像个做错事的孩子,默默垂下了脑袋。 “好了,去拿药吧。” 萧頔疲惫地瘫在了椅子上。 沈自容拿起处方单看了一眼,面露惊讶。 “这么多?” “嗯。”萧頔点点头,“毕竟是中药,剂量不够,就没有效果。” “……一天三顿,全是汤药?” “嗯。”萧頔还是点头,“用砂锅熬好,过滤完药渣让她喝掉。” “这,会不会太苦了?我怕她不喝。” “良药苦口嘛。”萧頔意味深长地说道,“难道你想让她吃西药?还是精神药品?副作用都够她喝一壶的。” “……中药就中药吧。”沈自容点点头,“我一定监督她喝完。” 等他走了,萧頔总算痛痛快快地舒了口气。 就算沈自容能看懂西药说明书,他也肯定整不明白中药药方。 什么抑郁症?扯淡。 他只是开了些温补的方子,吃不出问题。 萧頔暗暗想,趁此机会让沈知意吃点苦也好。 总不能让她装病装出甜头吧? 第93章 有些私事要找傅总 来电显示——江可依。 顾清焰不由得蹙起了眉,“江可依?她给你打电话干嘛?” 那个女生跟疯狗似的,不分青红皂白就咬人。 顾清焰对她没什么好感。 “接起来就知道了。”言卿耸了耸肩,“看来人没事儿。正好问问她人在哪儿。” 电话接通,言卿顺手点了免提。 “言卿,我爸爸在哪儿?” 江可依愤怒地质问着, “你把我爸爸弄到哪里去了?” 提起江鹤延,言卿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我怎么知道你爸爸在哪儿。” 江可依的声音陡然拔高: “是你说我爸不会回来了!我已经去过警局,他们说我爸爸没有被抓!” “肯定是你在捣鬼!我爸究竟在哪儿?快说!” “否则,我做鬼不会放过你的!” 手机里,江可依的喘息声愈发粗重。 言卿陷入了沉默。 过了几秒,她才缓缓开口。 “我确实不知道你爸的下落。不过,你妈妈很担心你,赶快回家吧。” “你现在在这儿装什么好人!” 江可依的声音带着哭腔,声嘶力竭地尖叫着, “要是我爸爸有什么好歹,我……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言卿,你给我等着!你会遭报应的,你一定会遭报应的!” “你爸你妈还有你哥,被车撞死就是活该——” 顾清焰坐在一旁,越听眉头皱得越紧。 听到这句,她实在憋不住,拿起手机没好气地吼道: “江可依,你他妈清醒一点行不行?” “你还好意思在这儿口口声声说报应?我现在明明白白告诉你,遭报应的是你那好爸爸!” “你要不知道你爸干了些啥,回家问你妈去!” 说罢,还不等江可依反应,顾清焰就果断挂掉了电话。 “烦死了,” 扔下手机,顾清焰气呼呼地扇着风, “她当时不也在礼堂吗?难道没看见她爸那些恶心行径?” 言卿抿了抿唇,“谁知道呢。毕竟是亲生的。” 顾清焰不耐烦地拿出手机,“你等等,我再给她妈打个电话。” 言卿垂下眸子,陷入了思索。 眼下,恐怕不止是江可依。 但凡看出点内情的人,都会想当然地认为,江鹤延在她手里。 江鹤延死了,多半也是她干的。 实际上,她只是揍了他一顿,还没采取下一步行动,枪声就响了。 江鹤延也丢了。 言卿脑子里突然浮现出四个字——百口莫辩。 可她无能为力。 除了等消息,她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今天拜访江太太,找遍了江鹤延的书房,也没找到爸爸留下的秘密“遗产”。 “唉。” 言卿不由得叹了口气。 顾清焰已经打完了电话,见状便劝道, “大小姐,其实你已经替言教授、还有你自己,出了口恶气了。” “咱们从长计议,总有一天会把这些事情都弄清楚的。” 言卿点点头,强迫自己打起精神。 “清焰,我要去趟傅氏。你……” “ok。”顾清焰秒懂,脸上瞬间露出笑意,“你去,你去。” 她揶揄地看着言卿,“我才不当电灯泡。” 言卿艰难地笑笑,心里却莫名泛起苦涩。 昨晚,他明明在吻她,可是却凶狠得像是某种惩罚。 “我感觉傅妄烬对你还挺好的。” 顾清焰打着哈哈说道, “昨天你挂了半晚上水,他一直在那儿盯着,一只手还得按着你,怕你跑针。” 言卿回想起,床头柜上空空的药水瓶。 都是傅妄烬亲自动手换的。 她知道,照看病人是很费神的,跟坐牢也不遑多让。 不能睡觉,不能发呆,眼睛还要盯着时间,给她量体温、换药水。 言卿下定了决心,“我要去找他。” *** 下午四点。 言卿手里拎着一份排骨汤,来到傅氏集团。 她原本想带份晚餐过来,可转念一想,万一傅妄烬晚上有应酬呢?岂不是又要耽误他的事? 可空着手来看他,好像也不太好。 经过深思熟虑,言卿选了一家口碑不错的私房菜馆,点了份汤打包带走。 既能表达自己的关心,也不耽误他晚上吃饭。 她心不在焉地走进一楼大厅,就被前台小姐叫住了。 “您好!这位小姐,请问您有预约吗?请出示一下您的证件。” 言卿回过神来,摇摇头,“……没有。” “抱歉,没有预约的话,一概不能进。” 前台礼貌地微笑着,“这是我们集团的规定。” “麻烦你通报一下。”言卿语气温和, “我不是来办公事的,是有些私事要找……傅总。” 私事? 前台小姐上下打量着言卿,最后委婉地说道, “小姐,傅总在工作时间,一般不处理私事。请您——” “我叫言卿。麻烦你。” 言卿微微颔首。 她周身的气度实在出尘不凡,看起来不像那种妖艳贱货,前台也不敢怠慢。 万一真惹上傅总的人,他们也得吃不了兜着走。 思索了几秒,前台小姐拨通了秘书室的电话。 “喂?林秘书,有位言卿言小姐,说有些私事要找傅总……” 她抬眼看了看言卿。 “哦哦。好的好的。” 挂掉电话,前台小姐的态度依然客气礼貌,但眼神却明显恭敬了不少。 “言小姐,傅总的办公室在32层3203室。需要我带您上去吗?” “不必了。”言卿摇摇头,“我自己上去就可以。” 前台还是殷勤地送她进了电梯,帮她刷身份卡、摁下电梯按键。 “出电梯右转第二间就是。” …… “叮——” 电梯开了。 言卿深深吸了口气,拎着汤走出厢门,朝着右转第二间办公室走去。 办公室门并不是紧紧闭着,而是开着条细缝,透出柔和的灯光。 显然,门是给她留的。 言卿站在门口,伸出的手在空中停了半天,还是没能鼓起勇气进去。 明明想见的人就在里面,她的心却在不住地打鼓,忐忑不安一点点蔓延开来。 不知过了多久,言卿眼一闭、心一横,推开门走了进去。 只是不敢对上傅妄烬的眼神。 她一进门就转过身,假装从容不迫地,把办公室门缓缓关上。 “我……我来给你送点吃的。” 她还握着门把手,声音有些颤抖, “不知道你晚上有没有应酬,你又不爱吃甜的……我就买了份汤,你尝尝合不合口味。” 话音落下,室内一片寂静。 言卿对着办公室的门,挫败地垂下了脑袋。 她心口发紧,欲哭无泪。 身后突然响起饶有兴趣的男声, “言小姐,来给我送吃的?” 第94章 傅景珩你属狗的吗 言卿猛地转过身,随即瞪大了眼睛—— 办公桌后坐着的男人,不是傅景珩又是谁! 见言卿面露惊诧,傅景珩脸上勾起了笑意。 他的五官跟傅妄烬有几分相似,深邃而俊美,却不像后者那样凌厉迫人。 “言小姐,不认识我了?” 言卿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头脑开始飞速运转。 傅景珩,是傅家承认的太子爷。 他被安插在傅氏集团,有职位,也很正常。 而傅妄烬的身影总是隐于黑暗中。 就算要打理傅氏,他也不会亲自露面动手,一切都会通过沈自容进行。 因此,虽然傅妄烬是傅氏的大股东,但他在集团中,很有可能并没有实际职位。 她跟前台说找傅总……前台自然会以为,她找的是傅景珩。 “抱歉,走错门了。” 言卿很快恢复了冷静, “我找的是沈总。” 傅景珩却笑了,“你刚不是还跟前台说,要找傅总么?而且,今天沈自容不在。” “哦,那我改天再来。” 言卿点点头,扭头就要走。 傅景珩优哉游哉地开口, “言小姐,你想找的,是二哥么?” “我不认识什么二哥。” 言卿眸色清冷,宛若古井无波,“打搅了。” “他最近不在华国——几天前就走了。” 傅景珩用略带戏谑的眼神打量着她, “如果没出什么意外,他应该在兰多郡看鸢尾。怎么,你竟然不知道?” 兰多郡?鸢尾?有点耳熟。 言卿想起来,傅妄烬之前问过自己,要不要出国玩儿两天。 但被她拒绝了。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也不认识你二哥。” 言卿的神情语气礼貌而淡漠,叫人挑不出一点毛病, “如果给你造成了什么误会,我可以道歉。” 傅景珩欣赏着她的表情,眸中流露出几分兴味。 他是豪门公子,仪表堂堂、天赋异禀、前程远大,身边总少不了莺莺燕燕。 对于美女的献身示好,更是见怪不怪。 突然碰上言卿这么个“异类”,还真有那么点新鲜。 明明顶着一张绝色容颜,还总能面无表情地说出些好玩儿的话…… 就是这种奇妙的反差感,真是十足有趣。 “言小姐,请别见怪。我可能比你想象的,更加了解你。” 傅景珩嘴角扬起浅浅的弧度,不咸不淡地开腔, “其实,我跟你表哥有些交情。因此……还算清楚你跟二哥的关系。” 表哥? 言卿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你说孟云锡?” 这还是她那张素白的小脸上,头一回出现这么生动的表情。 傅景珩笑意更浓,语气依然温和儒雅, “我也没想到,你出身高知家庭,父亲是a大的教授,母亲是孟家的千金……按理说,你不会跟二哥有交集,更不该心甘情愿地做他的地下情人才是。” 又是这一套。 言卿不耐烦地撇了撇嘴,无语至极。 “不过,我也不是完全不能理解。” 傅景珩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二哥他虽说名声臭了点,在帝都好歹也算个人物……他长得还挺好看。你喜欢他,也在情理之中。” 话里话外,都是对傅妄烬的轻视。 什么叫好歹算个人物? 给爷整笑了。 言卿冷笑一声,也不再客气,直截了当地问: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言小姐才二十岁,青春正好,要为自己的将来打算才是。” 傅景珩眸底划过一抹冷意, “虽然我不清楚二哥为什么会对你感兴趣……不过就现在看来,他对你的热乎劲儿,来得快,去得也很快。 “二哥那样的人,绝不会把自己绑在一个人身上。他根本就没有心,对女人,也只是玩玩而已。玩腻就扔,不在话下。” 孟云锡不久前跟他说过,言卿被傅妄烬关在家里,门都不让出……可是最近,她却一个人在外面喝下午茶,神情失落。 再加上,今天言卿眼巴巴地来傅氏送鸡汤,显然是来讨好二哥的。 只可惜,热脸贴了冷屁股。 她甚至不知道,二哥在傅氏并没有办公室,而且他已经出国了。 看起来……眼前这个女孩,完全就是只被抛弃的、楚楚可怜的金丝雀。 虽然那张漂亮的小脸上,依旧带着倔强清冷的孤傲,可这也改变不了什么。 “哦?傅总的意思是,他不要我了?” 言卿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气定神闲地抛出了一个话头。 然而在傅景珩看来,这不过是弱者的虚张声势。 他缓缓开口,“言小姐很聪明。” “那你想怎么样?” 言卿挑衅地反问,模样竟有几分顾清焰的痞气。 眯了眯眼睛,唇角勾起冷艳的弧度, “他不要我,难不成你要?” 傅景珩竟然被她蛮不讲理的模样逗笑了。 “言小姐,你的确很美,性格也很有趣……如果我们再深入了解一段时间,我不否认我会产生这样的念头。” “呵。”言卿怒极反笑,笑毕,她斜睨了他一眼,讥讽开口。 “傅景珩,你属狗的么?想把傅氏从他手中夺走也就罢了,连他玩儿剩下的人,你也要舔着脸叼回你的狗窝里去?” 被指着鼻子骂,饶是涵养极好的傅景珩,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 “你要是真有本事,就跟他堂堂正正真刀真枪地较量,别他妈玩儿这种阴的,癞蛤蟆趴脚面儿,不咬人膈应人!” 言卿估摸着手里的汤也冷了,索性摔在了他桌上。 带着些油花的汤汁溅在珍贵的实木办公桌上,看着有些暴殄天物。 “你不爱吃他剩下的么?喏,赏你了。” 说罢,扭头就走。 傅景珩却突兀地笑了。 “言小姐,a大校庆的事,是你做的吧?” 言卿的身形顿了顿,脚步却没停。 “你闯了这么大的祸,二哥难道不生气?” 言卿忍不住又是一个白眼。 “不巧的是,我的技术组正好接手了校庆事件的调查。一方面是升级a大的网络安保系统,另一方面……” 傅景珩笑了笑。 “江鹤延留下的所有资料,都在接受技术组的破译和整理。” 这一次,言卿猛地回过头去,死死盯着傅景珩的笑脸。 “你冒充傅家小姐,去跟姓赵的吃饭,不就是为了言教授留下的东西吗?” 傅景珩优雅地支着下巴,好整以暇, “如果二哥把你弃之如敝履,你不仅得不到父亲的遗产—— “你的境遇……恐怕也会很惨。” 第95章 突破点 言卿背对着傅景珩,深深吸了几口气,勉强平复心绪。 傅景珩盯着她瘦弱的脊背,起伏的肩膀,表情不自觉地流露出几分得意。 回国后,他顺理成章地成为了傅氏众望所归的未来家主。 不仅空降傅氏,任职仅次沈自容的副总裁,更是得到了集团的大笔股份和家族的鼎力支持。 一时间,风头无两。 即使是狂妄自大、目空一切的傅妄烬,也不得不如临大敌,亲自飞去f国兰多郡,妄想从他留学几年的地方,挖出他的弱点。 傅景珩嘴角微微上扬,眼中闪烁着自信和玩味的光芒。 二哥,你去兰多郡,注定是要扑空的。 而你在帝都的势力,看似铁桶一般,实则并非无懈可击。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言卿——就是个不错的突破点。 “言小姐,其实我挺羡慕你的。有顾小姐这样……肯为你两肋插刀的朋友。” 傅景珩悠然开口,继续往言卿心里那杆秤上加码, “a大的事,如果没有她的助力,你独木难支。她的确是个出色的黑客,但很可惜,在我的技术组面前,还是太嫩了些。我们已经顺着网线追踪到她了。” 不得不说,傅景珩的确是个聪明人。 自从在校长会议室,听到顾清焰的名字、以及她和言卿的关系,傅景珩基本把事情的全貌捋了个七七八八。 虽然网上有个匿名的x先生自称对本次事件负责,但只要稍微琢磨琢磨,就会发现,这所有的一切,背后似乎都藏着言卿的影子。 她才是操控这一切的幕后人。 更何况,傅景珩还在校庆时,把鬼鬼祟祟的言卿撞了个现行。 出手黑掉a大电脑的,一定是顾清焰。 她的确是个天才,他的技术组甚至连一点痕迹都没有发现。 不过,谎称掌握顾清焰的罪证,用来诈诈言卿,效果应该会很好。 果然,言卿身子僵住,垂在身侧的右手也攥了起来。 傅景珩勾唇一笑:“放心,看在你的面子上,我暂时还没有把这件事报给校方。” 往前逼一逼,再往后退一点,留下些喘息的空间。 免得对方不管不顾、狗急跳墙。 一张一弛,才好拿捏人心。 言卿转过身,鼓起勇气直视着他的眼睛。 看起来,她终于打算认真谈谈了。 只是不住起伏的胸口,暴露了她的紧张不安。 模样像是一只漂亮的流浪猫,被逼入了巷尾的角落,精致的眉眼间写满了警惕和戒备。 傅景珩眼神里透出不易察觉的愉悦。 事情越来越有趣了。 “我还发现,傅氏和顾氏,有好几个合作的项目。不过……傅氏是让利的一方。” 他意味深长地笑了, “身为集团副总,我有权利叫停这些亏钱的项目。对于傅氏而言,自然是无关紧要。可顾氏能耗得起多久呢?要知道,顾氏这种体量的企业,一不小心、就会被那些吃不下的利润,慢慢拖垮的。” “二哥若是连你都不放在心上,难道还会顾及你朋友?” 傅景珩饶有兴味地欣赏着言卿的神态。 她依旧抿着唇、面无表情,可是脸色越来越苍白了。 很好,威逼结束,可以开始利诱了。 “言小姐,你的时间很有限。毕竟,现在你还住在云景花园,对二哥还有一定影响。错过了这个机会,你就没有跟我谈交易的资本了。” “哦?”言卿挑了挑眉,“交易?” “嗯。我知道你想要什么。我还会……附送你一件赠品。” 傅景珩惬意地靠在椅背上, “我可以把江鹤延的资料分享给你。顺便……a大校庆事件的新闻发布会,我也可以允许你参加。” “言小姐,你不会愿意一辈子当个别人眼中的死人吧?你难道不想昭告天下,言卿没有死,她还活得好好的?” 言卿垂下眸子,无声勾唇,“听起来不错。那我要付出什么代价?” 傅景珩朗声笑了起来。 笑毕,他满意地看着言卿,“言小姐果然是聪明人。” “明海项目……一直是沈自容的人在做。我只是想知道他们标书的底价。言小姐,我需要你展示你的诚意。” “我相信,只要言小姐肯动脑筋,一定能接触到那份标书。毕竟……你可是导演了一场震惊世界的闹剧啊。” 言卿沉默了片刻,忽然抬眸, “你真的觉得,自己能斗赢傅妄烬么?” 傅景珩微笑不语。 他的答案,不言而明。 “如果被他发现,是我背叛了他……我一定会死无葬身之地。” 言卿眸中闪过一丝冷酷的算计, “我必须看看,你究竟有几分把握,到底能不能胜过他,成为最后的赢家。” 话音刚落几秒,她忽然悲哀地笑了,语气也弱了些。 “傅总,请别见怪,我不过是一个小女子。家人也都去世了。” “万一有个好歹,一个护着我的都没有。” “所以,我必须得非常慎重、非常小心,才能完完好好地活下去。” 傅景珩了然。 这个女人很狡猾,比他想象的还要狡猾……她是不见兔子不撒鹰。 如果轻易答应跟他合作,万一他斗不过傅妄烬,那么言卿也会因为背叛死得很惨。 只有确定他是最后的赢家,她才会选择入伙。 “言小姐,很遗憾,你的诚意还没有打动我,不足以让我展示自己的底牌。” 傅景珩也不蠢,“你没读过《水浒》么?想上梁山,得先纳投名状啊。” 他的意思很明显,只有自己人,才能见识他真正的实力。 傅景珩要的投名状,就是明海项目的标书底价。 “……” 言卿失落地垂下了脑袋。 办公室里一片静默,只能清晰地听到言卿愈发粗重的喘息声。 过了许久,她像是终于耐不住,抬眸露出恳求的神色来: “傅总,帮帮我吧。如果、如果他不要我,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自处……” 说着说着,言卿的眼圈红了,竟然真的掉下几滴泪来。 “我爸爸妈妈,还有哥哥……他们都不在了,我不知道自己还能靠谁……” 傅景珩淡淡地看着她,眼中闪过扫兴。 他还以为,言卿具有男子般超乎寻常的冷静,不像女生那样,容易被情绪左右。 就像a大校庆,言卿思路之清晰、计划之周密…… 让人不禁联想到,理性的节拍器、或是精准的手术刀。 而现在言卿的表现,跟她的初印象,实在是大相径庭。 其实,她也就是个娇养出的女孩儿。 傅景珩发现,只要他稍微认真点,言卿根本就顶不住几回合。 “言小姐,我的建议是,多用用你的理性权衡利弊。” 傅景珩从容地勾起唇角, “抓紧时间吧,等二哥完全对你失去兴趣,你就真的一文不值了。” 第96章 躲谁 地下格斗场。 “砰!” “砰!砰!” 伴随着几声沉重的闷响,又一个虎背熊腰的拳手轰然倒地。 傅妄烬抬起手腕,咬住手上的绷带往外扯了扯,让它缠得更紧些,凸起骨骼的形状。 原本洁白的绷带,早已染上了不属于他的斑驳血迹。 “下一个。” 男人双眸微红,周身散发着嗜血的暴戾,瞧着叫人心惊胆战。 场下,白夜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 “没了。场子里的都给你打废了。” 傅妄烬居高临下地瞥了他一眼,“要不你来?” “滚滚滚滚滚。”白夜不耐烦地摆摆手,“老子才懒得跟你干架。” 理论上,这俩人现在应该一起,在f国兰多郡看鸢尾。 傅妄烬抬起擂台的围绳,俯身跳了下去。 一旁的温辞立刻狗腿地凑上来,递上毛巾和水壶。 剧烈运动后,汗珠一滴滴滚落,从锋利的轮廓,到精壮的脖颈,再到健硕紧实、血脉偾张的胸膛,叫嚣着野性难驯。 喉结滚动,格外性感。 “我发现你这心是真宽呐。” 白夜感慨地摇摇头, “你们家老三,都搬到沈自容隔壁办公室当副总了,你还搁这儿装死。” 说罢,他又忍不住噗嗤一笑。 “还他妈看鸢尾……老子都差点信了。” 傅妄烬大爷似的翘腿坐着,仰头喝了一阵水。 放下水壶,懒散地问了句:“让你盯的人都盯住了吗?” “那当然了!”白夜自豪拍胸, “而且是超额完成任务!傅景珩的办公室里,被我偷偷装了一监控!那傻小子竟然一点儿都没察觉到!” “现在他每天跑几回厕所,老子都了如指掌!” 白夜得意洋洋。 傅妄烬连眼皮都懒得掀, “你开心就好。我对这种屎尿屁的事不感兴趣。” “嘿你——” 手机突然响了,白夜一看是萧頔,只好先接电话。 “喂?你小子又出什么事啦?” 电话里,萧頔近乎抓狂。 “你们先别光顾着看鸢尾了!赶紧看看沈自容吧——” “沈自容?我承认他长得还行,”白夜挑眉,“但他能比鸢尾花还好看?” “不是!我没跟你开玩笑!” 萧頔被他的松弛感弄急眼了, “你跟傅哥在一起吧?你们知道沈自容他没在傅氏集团吗?” “哈?”白夜下意识地看了眼傅妄烬,“我俩是不知道……哎,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因为他带着他妹妹来我这儿看什么抑郁症!” 萧頔愈发暴躁起来, “我劝他在集团好好待着,他还跟我说什么,傅氏可以没有他,但沈知意不可以……我怎么说都说不通,他还不让我给你打电话!反正,这个人的思想,已经出大问题了!” “等等等等等等,” 白夜没听清,费解地叫住了他, “你说慢点,到底是谁抑郁了?什么有没有的?还有为啥不让给我打电话?” “嗐呀!”萧頔差点背过气去,但也只能耐着性子、一五一十地将沈家兄妹的事说了一遍。 听到萧頔故意给沈知意开了一堆难喝的中药,白夜乐不可支。 “你小子,关键时刻脑子还挺灵光。怎么样,看出来了吧?我说什么来着?沈知意那丫头,挺鬼的。也就沈自容觉得她是朵单纯善良的小白花了。给她吃点苦头,下回她再来找你复查,那抑郁症肯定治好了。” “这不是重点!”萧頔气呼呼地说道,“重点是,这么关键的时候,沈自容他竟然掉链子——” “其实,他说得也没错嘛。” 白夜不以为然,“傅氏的总裁,换个人来也能干。但沈知意确实只有他一个哥哥。” “你也别太紧张,翘天班儿而已,问题不大吧?” “这不是翘不翘班的问题!”萧頔急得一脑门汗, “你们不如赶紧想想,怎么才能防止被傅景珩钻空子吧!我是个医生,我又不能去傅氏上班!沈自容现在满脑子都是他妹妹,状态一看就不对劲儿。你们都在暗处,只把沈自容一个放台面儿上……我总感觉要出事!而且是大事!” “放心,你傅哥是专门留着空子给弟弟钻呢。” 白夜凉凉地瞥了一眼傅妄烬,“你就别傻乎乎地替他心急了。” “我……”萧頔想说什么,但又无从开口。 “拜拜了啊。” 白夜淡定地挂掉了电话,转向傅妄烬。 “有一点他没说错,沈自容最近的心思确实不在正事儿上。你心里有数没?” 傅妄烬懒懒地嗯了一声,阖上眼闭目养神。 “哟,总算困啦?”白夜乐了,“昨儿个照顾了言卿一晚上,今天还没补觉就找人泄火……怎么,人家还发着烧呢,你就跟人吵架了?” 傅妄烬不着痕迹地蹙了蹙眉。 真他妈会说话,哪壶不开提哪壶。 “啧,你不会是当了回做好事不留名的活雷锋吧?” 白夜接着调侃, “我还以为你操劳一晚上,你俩感情能更近一步呢,结果还一夜回到解放前了?” 毕竟,自从言卿转了性,傅妄烬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残暴过了。 今天竟然重蹈覆辙,又来格斗场宣泄不说,还一口气揍翻了场子里的所有拳手。 这火气,真不小啊。 “诶,对了,言卿总该知道,是你伺候了她一晚上吧?” 白夜还是那副贱兮兮的表情, “这她都没啥表示?” 傅妄烬掀起眼皮,“你要是皮痒,咱俩上去练练。” “别别别,我怕疼。”白夜笑嘻嘻地告饶, “不过我倒想问一句,你现在坐在这儿,到底是在躲傅景珩呢,还是在躲言卿呢?” 一阵沉默。 傅妄烬突兀地冷哼一声,“老子谁都犯不着躲。” “哎呀,你说巧不巧。”白夜饶有兴致地看着手机, “你家小言卿,还真跟傅景珩面对面呢。” “不过,她的脸色不太好哦。” 第97章 想拿捏她 言卿从傅景珩办公室出来时,正好撞上匆匆赶来的沈自容。 他下意识地往门里看了一眼,视线才落到言卿脸上。 “言小姐,你……” 言卿扯起唇角,生硬地笑了笑。 从前,沈自容一直称呼她是小嫂子,今天突然改成言小姐了。 看来,他也察觉到,不过一夜之间,傅妄烬对她的态度已经变了。 沈自容惊讶地看着她。 他在二十分钟前,接到白夜的电话,让他马上去傅氏接言卿……结果刚上楼,就碰上她失魂落魄地出来。 头发有些乱,几缕发丝被汗水浸透,贴在颊边,显出些许狼狈。 本就单薄的肩膀,像是压着什么重物,连同脊柱一道塌了下去。 她的脸色苍白如纸,毫无血色,眼神也写满了疲惫。 跟傅景珩较量了一番,言卿只觉身心俱疲。 “我能去你办公室歇会儿吗?” 她仰起脸,露出一个艰难无力的笑容。 “哦,行。” 沈自容点点头,掏出钥匙开门, “请进。” 言卿拖着脚步走进他的办公室,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沈自容给她倒了杯水。 言卿也没客气,端起来一饮而尽。 “你今天没在公司啊?” “啊,哦。”沈自容摸了摸后脑勺,“我带知意去找萧頔了。” “她身体不舒服么?” “嗯……是这样。”沈自容苦笑一声,“小嫂子,知意跟我打电话,总说她不开心,压力也很大……我就带她去检查。结果——” 言卿眨了眨眼,静静地看着他。 沈自容神情黯然,“检查结果显示,她中度抑郁,还有轻度焦虑。萧頔开了很多药。希望有效吧。” “抱歉,没照顾好她。” 言卿抿了抿唇,沉重叹气, “你还是接她回去吧。我现在自顾不暇,实在没有精力……” 她很累,或者说,心力交瘁。 看似是她导演了一场震惊世界的大戏,然而,江鹤延丢了,唯一的线索断了,就连好朋友顾清焰,也被她牵累…… 言卿觉得自己活得像个笑话。 自作聪明地忙活了这么久,最后连仇家是谁都不知道。 机关算尽,徒劳无功。 “小嫂子,我今天劝她跟我回去,劝了很久,可是她就是不愿意。” 沈自容眼中流露出深深的忧虑, “况且……她现在抑郁,我又不敢太过强硬,万一她想不开……我就真的没法原谅自己了。” 言卿现在不想动脑,索性直接问他,“那你说怎么办?” “我只能先把萧頔开的药送到云景花园。” 沈自容小心翼翼地看着她, “另外,我找了个心理咨询师,大概每周来两次。” 言卿捂住脑袋,一个字都不想说了。 “小嫂子,你……可不可以,对她稍微温柔一点?或者说,鼓励一点?” 沈自容的语气堪称卑微, “比起考试成绩,我更想她快快乐乐的。大学可以先不考,等她抑郁好一点再说。” 言卿的表情堪称绝望。 过了片刻,在沈自容祈求的目光中—— “算我求求你了,我真的没时间,也没精力帮你照顾妹妹。” 言卿欲哭无泪。 “她才来我这儿几天啊,都tm中度抑郁了,我哪里还敢留她啊?万一真出点儿什么事,我能负的起这个责任吗?” 沈自容深吸了口气, “她说待在你那里,有嘉嘉一起玩,感觉能好些。只是一学习,就觉得身体不太舒服。我一直对她疏于照顾,我只希望……您再帮帮我。等她好一点,我会马上接她回家的。就让她在云景花园再住一段时间吧。” 言卿没答话,只是右手捂着胸口,她也感觉喘不上气了。 许久,她抬眸望向沈自容。 “你手里是不是有个明海的项目?” 沈自容一愣,还是点头。 “标书做好没?” “……”沈自容挠挠头,不知该说不该说。 “无所谓。”言卿收回目光,“给我一份做废的标书,要那种纯废纸,放网上都没人要的那种。” “小嫂子,又要跟我做交易?” 沈自容心里突然有了底,眸中闪过笑意。 “……你也可以这么想。” 言卿烦躁地别过脸,避过他的目光。 “巧了,我还真有一份。” 沈自容取出被他痛批过的标书递给言卿, “一群实习生做的,拿去当手纸都嫌硬。” 言卿接过翻了翻,皱起了眉头,“啧,这做得也太烂了。我还得动手改改。” 这种货色,肯定没法拿去糊弄傅景珩。 从他办公室出来,言卿很快就琢磨出傅景珩那点儿心思了。 只要他脑子没毛病,他就肯定不会指望,凭一个女人,还是一个快过期的女人,就能拿到明海项目的关键机密。 傅景珩之所以这么做,不过是想拿捏住她背叛傅妄烬的证据,以后才好尽情支配她。 不就是要投名状么? 既然如此,在沈自容这儿搞份废纸,假装是她偷的,过几天再拿给傅景珩…… 正好用来交换他手里江鹤延的资料。 至于言卿自己—— 她怎么会知道标书的真假呢? 她只是个无知浅薄、毫无城府的小女孩儿啊! 就凭她,怎么可能从傅妄烬手里拿到真正的标书呢? 呵,不枉她刚刚把人生所有的惨事儿都想了一遍,才挤出的几滴眼泪。 傅景珩,轻视对手的人,往往会死得很惨。 言卿的目光停在标书上,唇角的笑容却阴恻恻的。 她的表情落在沈自容眼里,后者忍不住想,跟傅哥还真像。 “电脑能借我用一下吗?”言卿似乎又打起了精神。 “嗯……” 沈自容也不知道该不该答应。 毕竟她从傅景珩办公室出来,他心里有些不太那啥的猜测。 “我就改改这份标书,不看别的。” 言卿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 “你要不放心,在旁边盯着也成。” 她都这么说了,沈自容只好点点头, “小嫂子,我也算了解这个项目,我可以……” 言卿麻利地从沙发上站起来,坐到了他的总裁椅上。 “麻烦把电子版给我找出来。” 沈自容照做后,站在一旁看她改标书。 言卿的左手还缠着纱布,只有右手噼里啪啦地在键盘上跳。 一塌糊涂的标书,经过她一通爆改,竟然还真有那么点意思了。 沈自容忍不住想——真·屎上雕花。 “行了,打一份出来,我要拍照。” 言卿甩了甩右手,眼神漠然。 “你妹妹……我会尽量关照的。” 第98章 放纵一把 从傅氏集团出来时,天已经要黑了。 华灯初上,霓虹绚烂。 言卿晃了晃脑袋,努力睁大眼睛。 晚风似乎吹散了些许疲惫,人也好像清醒点儿了。 沈自容跟在她身后,“小嫂子,我派人送你回云景花园?” 言卿没回答他,转头反问,“傅妄烬人呢?” “呃……” 沈自容想起地下格斗场那个血腥暴力,决定还是替傅哥兜着点。 “我想,他应该跟白夜在一起吧。” 言卿失落地撅起了小嘴,一脸的委屈和失望。 她已经一整天都没有见到傅妄烬了。 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实在想不起来。 可是她才发过高烧,身体虚得厉害,难道他一点都不担心么? 甚至没留一句话,人就不见了。 言卿摸摸自己空落落的胃,突然很想把顾清焰喊来吃烧烤。 “小嫂子,回去吧。” 沈自容看出她饿了, “也许傅哥已经在家等着了。” 言卿摇摇头,显然不想回去。 如果傅妄烬没在家……她一定会更难受的。 何况家里还有个中度抑郁的沈知意,言卿想想都一个头两个大。 还不如在外头晃悠一会儿,等晚些再回去。 到了那时候,傅妄烬总该回来了吧…… 虽然心里这么想,言卿也知道不能跟沈自容说实话。 她随便找了个借口, “从这儿开车到云景花园得好久,我都快饿死了。你就别管我了,我想找个地儿吃烧烤。” “啊?吃烧烤?”沈自容哭笑不得, “萧頔不是说,你胃不太好吗?还是先回家,让厨师做点别的吧。” “我就想在外面吃个烧烤……” 言卿闷闷不乐。 “哦,好。” 沈自容极有分寸地退了一步, “要请顾小姐来吗?” “……” 提起顾清焰,言卿就想起傅景珩的威胁。 不仅是顾清焰,甚至还有顾氏…… “算了,我去学校附近吃点儿。我对那儿熟,也安全。” 沈自容点点头,也对,学校附近都是学生,没什么不三不四的人。 “邓淮没在?我找个人送你。” 言卿本要拒绝,但转念一想,今晚她还得回云景花园去。 就算打车,寻常司机师傅也找不着云景花园。 “好吧。” 又是一声叹息。 *** 言卿轻车熟路地来到a大附近的小吃街,找了家生意不错的烧烤摊。 人间烟火气,最抚凡人心。 虽然校庆出了那么大的事,可烧烤摊的生意依旧红火。 顾客以学生居多,他们三五一桌,年轻的脸上洋溢着青春的笑容。 烧烤摊的老板娘,身材微胖,围着围裙,手里拿着笔和点单小本子,笑吟吟地看着言卿: “我们这儿的羊肉串和烤生蚝是一绝,您看要不要尝尝?” 烤肉的香气直往鼻子里钻,言卿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目光在菜单上徘徊几秒,开始痛快点菜。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 言卿指着菜单上的烤品,一点就是一堆。 老板娘都快记不过来了。 “还要两瓶啤酒。” 言卿气定神闲地补充道。 “啊……这个,您是等朋友,还是现在就烤?” 老板娘不敢相信,这么瘦弱的姑娘,能吃这么多。 嗯,一定是在等朋友。 “现在就烤吧。” 言卿瞥了一眼沈自容给她找的司机,后者正坐在离她不远的一桌。 “给那桌,上一模一样的。账我结。” “哈?”老板娘震惊,“您一个人……能吃完这么多?” “我尽量。”言卿冲她笑笑。 …… 啤酒先端了上来,言卿拿起酒瓶启子,手有些发抖。 她撬开瓶盖,往玻璃杯里倒了些酒。 只是手法不太熟练,啤酒泡沫从杯边溢了出来。 尽管萧頔音容宛在,但她心里就是有一股强烈的冲动想要释放。 什么江可依,什么傅景珩,还有那什么沈知意……都他妈滚一边儿去吧! 谁都别来烦她! 就算知道改变不了什么,言卿也想痛痛快快地放纵一把。 烧烤还没上来,她就端起杯子喝了一大口。 冰凉的啤酒顺着食道带着淡淡的苦涩滑进胃里,似乎连心里的燥热都冷却了几分。 只是言卿的脸慢慢热了起来,胸腔里的小心脏越跳越快。 好像什么东西活过来了。 还没有咳嗽,真好。 她畅快地想道。 烧烤也一道一道端上了桌。 不仅有羊肉串、生蚝,还有烤鱼、鸡翅、掌中宝……一桌竟然都快要摆不下了。 空气中弥漫着诱人的香气,烤串上撒着芝麻、葱花,还有鲜红的辣椒。 言卿目无旁人地吃着,时不时喝口小酒。 很快,签子就堆成了小山。 老板娘震惊于她旺盛的食欲,忍不住偷偷往这儿瞟。 不知道是不是酒精上头,言卿的思绪突然就从美食上飘走了。 她和顾清焰在烧烤的口味上惊人一致,不整点儿辣椒就觉得没法入口。 可言瑾对辣椒的承受力几乎为零。 只要稍微沾点辣,他那张白净的脸就会红得跟番茄一样,呼吸急促,小狗般吐舌头,十秒内脸上就会泛起一层汗珠。 想起哥哥的窘态,言卿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只是她身边空空荡荡,一个人都没坐,莫名有些诡异。 言卿从小就是个叛逆淘气的,上学时因为好奇烟酒的滋味,非要拉着顾清焰去尝试一番。 装作成年人买了盒烟,只抽了一口,呛得受不了,遂扔掉。 不过,酒的滋味还是不错的。 尤其是微醺的感觉,令人陶醉。 人轻飘飘的,什么烦恼都想不起来了,觉得自己世界第一牛逼。 从前,言瑾才不认可她的这些歪理。 就算是在成年后,他也从来不碰烟酒。 还总教育妹妹,烟酒这类使人放纵的东西,会让身体变差、脑袋变笨。 因此,言卿跟顾清焰出来,还能喝点小酒; 跟哥哥出来,只能乖乖喝汽水。 拜托,她都是个大人了,喝点酒又怎么了? 哥哥端着架子一板一眼教育她的画面,仿佛就在眼前。 言卿又喝了口酒,笑得傻不拉叽。 从前,兄妹俩一起吃烧烤,不管什么菜,总得对半分。 一半正常辣,一半不要辣。 烤串还好,但如果是烤鱼,就很考验师傅的技巧。 如果另一半鱼肉沾了辣椒,言卿还得一块儿帮他挑……想起来就觉得好玩极了。 眼前画面突然模糊。 因为言卿笑着笑着,眼泪就止不住地往下掉。 她一只手捏着酒杯,脸埋的很低,啜泣声细细。 “哥……我想你了。” 第99章 打给哥哥 夜色渐深。 桌上的烧烤吃了个七七八八,啤酒还剩下半瓶。 “呵……” 言卿喘着气,朦胧的泪眼被酒意浸染,明净清澈的眸子蒙上了一层迷离的水雾。 不知是醉的还是哭的,眼眶像是镶嵌着细碎的赤红水晶,衬得肌肤愈发莹白剔透。 她伸出手,握住剩下的半瓶啤酒,打算再倒一杯。 只是她有些醉了,手已经软得没有力气。 酒还没倒出来,瓶子先不慎掉了下去。 言卿来不及反应,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啤酒瓶先掉进怀里,然后顺着身线滚落。 酒液洒湿了衣料,瓶子还不偏不倚地砸中了脚背。 “呜……” 明明不很痛,可言卿还是像一只受伤的小兽,伏在桌上,缠着纱布的左手发泄般捶了几下桌面,委屈地哭了起来。 司机看她都快醉得站不起来了,连忙给沈自容打电话。 “喂,沈总,言小姐她好像喝醉了……” 司机心情复杂地往言卿那边瞅了一眼, “现在正趴在桌子上哭呢。怎么办?要强行把她送回去吗?” …… 不夜皇城。 “傅哥,你看怎么办?” 沈自容无奈苦笑, “毕竟,我的人跟小嫂子也不熟,强行把人塞车里带回去……是不是不大好?” 傅妄烬眉骨压得极低,身上散着骇人的戾气。 自从听到言卿没有乖乖回家,而是一个人在外头喝酒……一股子躁郁在男人的胸腔里冲撞叫嚣,找不到排解的出口。 心烦意乱地扯开衣领,一粒纽扣崩飞了出去。 “她在哪儿?” “呃……a大附近的一个烧烤摊,叫什么三味烧烤。” 傅妄烬“噌”的一声站起来,就要往外走。 “哎!” 一旁的白夜赶紧拦住他, “你要去哪儿?” 傅妄烬极不耐烦,“还能去哪儿?把她抓回来再说!” “喂,你现在应该在f国兰多郡看鸢尾。” 白夜眼中满是戏谑, “怎么,听见言卿在外头喝酒,这么快就坐不住了?” 傅妄烬咬牙冷笑, “你要真想看那什么劳什子鸢尾,我现在就送你一程。” “别别别,我还等着帝都的好戏呢。” 白夜笑嘻嘻地说道, “不过,你要是这么一露面,前头的那些谋算,可就白瞎了。” 傅妄烬闻言嗤了一声,眼中尽是不屑。 “滚开,别碍事。” 沈自容见状也劝, “傅哥,都躲了好几天了。何必功亏一篑呢?” “有了!” 白夜一拍大腿, “让那个姓顾的小妞去,不就成了?” *** a大小吃街。 言卿醉得迷迷糊糊,恍惚间,好像回到了从前。 拿出手机,下意识地拨了哥哥的电话。 “喂,哥,我在外面喝醉啦!你快来接我嘛!” “快点快点快点……我等不及啦!” “我走不动了,你来背我回家吧……” 她光顾着说胡话,却没有发现,这个电话竟然打通了。 只是那边没有一点声音。 手机屏幕上,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哥……你怎么不吭声啊,是不是生气了?” “我以后不敢喝这么多了,你就饶我这回吧……” 言卿傻兮兮地笑着。 而在她身后不远处,一个高挑的黑影伫立在小吃街最喧闹繁华的地方,眼神犀利如鹰隼,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着一部手机。 手机的屏幕亮着,正是通话的界面。 上面显示——“言卿”。 他下意识地朝那个纤细的背影伸出手,想要冲过去带她走。 可是敏锐的直觉告诉他,有人正在监视言卿。 还不止一个。 强压下心里的冲动,他压低帽檐,转身隐入了夜色中。 …… 顾清焰到了小吃街,一边寻找言卿的身影,心里把白夜和傅妄烬骂了个底朝天。 这群臭男人,怎么敢让言卿一个人在这儿喝酒的啊! 那点儿可怜的小身板,禁得起酒精? 哼,要是早点打电话叫她来陪着,言卿能喝醉?甚至醉得回不了家? 顾清焰是越想越气。 好在她很快找到了烧烤摊,冲过去一看—— 言卿坐在桌边又哭又笑的,果真是醉了。 桌上有个空啤酒瓶,地上也躺着一个。 顾清焰简直无语。 “大小姐,你是人菜瘾还大啊。两瓶就倒,还敢一个人在这儿喝。” 说罢,便想把言卿扶起来。 “咦,你还给人打电话?” 顾清焰盯着她亮着的手机屏,皱了皱眉。 言瑾已经去世,那这个电话……是谁接的呢? 算了,估计是号码回收给别人了。 她从言卿手里拿过手机: “抱歉,我朋友喝醉了,这个号以前是她哥的。打扰了。” 说罢,便挂掉电话,妥帖地放进言卿兜里。 “走啦,扶住我,别摔了。” 顾清焰把言卿的胳膊搭在自己肩上,发觉她身体软得惊人。 “比起回去,我还是先带你去趟医院吧。” 言卿觉得头重脚轻,两只手都圈住了顾清焰的脖子,整个人都挂在了后者身上。 她定定地看着顾清焰的脸,突然哭了起来。 “对不起呜呜呜……我太没用了……” 顾清焰一愣,她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但还是抱住言卿安慰了起来。 “好啦好啦,你心情不好也别喝酒啊,就算要喝,你也别一个人喝啊。谁说你没用的?你可是言卿大小姐啊,是我遇到过最棒的人了!” “乖哦,我现在很担心你的身体,你还好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言卿胡乱摇头,话都说不明白。 顾清焰果断给萧頔打了电话。 为了以防万一,她昨晚就加了萧頔的联系方式。 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了。 “喂,萧医生吗?是我,顾清焰。” “长话短说吧,言卿喝醉了,喝了大概两瓶啤酒,醉得站都站不住……现在怎么办?” 手机里,萧頔似乎格外抓狂。 “什么?啤酒?还喝了两瓶?坏了,就算心脏能扛住,肠胃也该报警了!” 顾清焰看了看桌上堆起来的烧烤签子, “对了,她还吃了很多烧烤。我感觉……应该有两人的分量。” “什么?烧烤!” 萧頔差点没晕过去, “幸亏你知道给我打电话!” “现在、立刻、马上,把她送来医院,一分钟都别耽搁!” 第100章 放纵的后果 傅氏医院。 言卿躺在病床上,像是睡着了。 只是眉头微微蹙起,不太心安的模样。 她左手的纱布刚换过,右手又挂上了吊瓶。 “唉,先是暴饮暴食,路上还全吐了。” 顾清焰担忧地抿了抿唇,声音几乎微不可闻, “吐了两回,胃都空了,最后胆汁都吐出来了。” 萧頔疲惫地揉了揉眉心,低声解释, “她肠胃很差,照这么吃喝,肯定要肠胃炎。何况还喝醉了酒,免不了头晕恶心。之前她在云景花园的时候,本来也接触不到酒精这类东西……今天突然喝这么多,身体适应不了,有类似应激的反应也不奇怪。” 顾清焰叹了口气,“昨天还发高烧……估计还没缓过来。” 回想起这两天发生的事,萧頔只觉生无可恋。 “唉,说实话,言卿她以前一直很抗拒治疗,药也不吃、饭也不吃,按傅哥的话讲,没饿死就算不错了。可是最近,她像变了个人似的,状态越来越好了……我还以为她懂得爱护自己了。结果——” 他瞥了一眼病床上的言卿,差点背过气去。 “又给自己折腾躺下了。” “唉,你们一个个的到底是怎么了啊……” 顾清焰凝视着好友的睡颜,言语间意味深长。 “大小姐,从小到大,她一直聪明、漂亮,出类拔萃……父母、哥哥都把她捧在心尖儿上,所有人都会情不自禁地喜欢她。” “而且,不像那种温室里的花朵,她有主见,天赋异禀,也肯下苦功。所以,我跟她认识这么多年,可以很负责的说,只要是她下定决心要去做的事,几乎就没有做不成的。” “可是这些天……她受到的挫败和打击,可能比她前二十年人生里加起来还多。” “呕心沥血地布了局,眼看要成功了,结果江鹤延不翼而飞了。” “巷子里枪声一响,我都吓懵了,她还不怕死地往前冲……估计后面回过味儿来,也该吓坏了。” “人从高度紧张的状态突然松弛下来,本来很容易生病。何况又是害怕、又是失望……从某种程度上,暴饮暴食也是一种宣泄。” 宣泄完,或许就好了。 顾清焰敛了敛目光,转眸望向萧頔,发现他陷入了沉思。 “萧医生?” 萧頔回过神来,“啊?” “她今晚要留院观察吗?” “嗯……最好留下。” 萧頔无奈,“毕竟发着低烧。” “那我陪床吧。” 正说着,顾清焰忍不住打了个呵欠。 “还是换个人来吧。”萧頔同情地看着她, “昨天你就没怎么睡,这么下去肯定扛不住。” “换谁来?傅妄烬么?” 提到这个人,顾清焰积攒的不爽突然爆发了, “中午我还跟卿卿说了几句他的好话,晚上他就把她一个人扔那儿喝酒?” “哦,对。怎么能算扔下她一个呢?傅爷不是还体贴地派了个司机么?” “这个,”面对顾清焰的质问,萧頔艰难挤出笑容, “应该是有什么误会吧……” “误会?”顾清焰挑眉,更加不爽了, “什么误会能让他放心把一个高烧刚退的病人放外头喝酒?” “不,我……哎!不是……” 萧頔欲哭无泪。 苍天有眼,他也不知道究竟怎么回事啊! 言卿从他这儿离开的时候,虽然有点失落,但也不至于成这样啊! 难道又跟傅哥吵架了,这才借酒消愁? 可是从傅哥的回复看,也不像吵架啊! 唉,他好难,真的好难啊! 身边这么些人,也就白夜能省点儿心了。 这么一想,萧頔就差抹泪了。 好在顾清焰没再难为他,开始认真思考晚上的安排。 萧頔说得没错,她昨晚不仅没好好睡,甚至还抱着电脑加了会儿班……今天的确有些精力不支,再熬一晚上,可能熬不住。 况且,顾清焰后知后觉地发现,自从言卿被挪到病房,她连护士的影儿都没看见。 什么换药扎针,都是萧頔亲力亲为。 “萧医生,晚上会有护士来查房吗?” 萧頔被问住了。 过了几秒,他干笑两声, “这间是私人病房。一般不配护士。” 私人病房,为了隐私和安全,一般都是自己带护工来。 顾清焰挠了挠头,感到有些麻烦。 找谁来帮忙照顾言卿呢? 或者……现在从云景花园调个佣人? 病房里,空气一片寂静。 突然,病房门把手被人从外面压动,发出细微的声响。 顾清焰和萧頔几乎同时望向门口。 门被推开。 傅妄烬略一低头,迈了进来。 手里还拎着个保温桶。 “傅哥!”萧頔突然大惊失色,“你怎么来了?” 傅妄烬极不耐烦地掀起眼皮, “我怎么不能来?” 萧頔挫败地垂下了脑袋,小声嘟囔, “可是傅景珩连我这儿都盯得死紧,你还明晃晃地跑过来……” 傅妄烬嗤笑一声,眼底漠然, “一个自以为是的蠢货而已,你们还真把他当回事儿了。” 聪明如顾清焰,自然是听出了些什么。 看来,有些内情,她并不清楚。 “既然傅哥来了,咱俩就走吧。” 萧頔抹了抹并不存在的眼泪,又要拉着顾清焰走。 “啊?”顾清焰也懵了,“走?那言卿她——” “有傅哥呢。” 萧頔笑得比哭还难看。 “可是……”顾清焰不可置信地看了眼傅妄烬, “他昨天不是已经熬了一晚上了吗?就算精力再好,也撑不住连续两晚上吧?还是找个人来帮忙吧!” “行行行,找人帮忙,咱俩先走。” 萧頔一边随口敷衍她,一边扯着她的袖子往门外走。 顾清焰拗不过他,还是一步三回头地出了门。 …… 傅妄烬把保温桶放在床头柜上,自己居高临下地凝视着言卿。 似乎想从她脸上看出些什么来。 言卿依旧睡得不安稳。 脑袋不安分地往侧面动动,眉头依旧蹙着,小嘴噘得老高。 傅妄烬突然恶劣地想,不如动手把眉心给她按平了。 伸出手,指尖停在了她眉心约一寸处。 似乎感觉到了炙热的温度,言卿的眉蹙得更紧了。 哪怕闭着眼,脸上也写着戒备。 傅妄烬收回手,别过头,嘲讽一笑。 他一定是疯了,才会相信她的那些鬼话。 第101章 小骗子 鼻尖被紧紧捏住,言卿透不过气,旋即苏醒。 一睁眼,撞上一双漆黑的眸子。 傅妄烬那张勾魂夺魄的脸近在眼前,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言卿。 “酒醒了?” 言卿愣了几秒,眼眶突然红了。 挣扎着就要坐起来,“阿烬……” “别动!安分点儿。” 傅妄烬低低呵斥了一声,一只手按住了她扎着针的右手。 “跑了针又该哭了。” 言卿这才发现,她人在医院。 “我怎么在这儿啊……” 她依稀记得,自己从傅氏集团离开后,就去a大附近吃烧烤。 好像还喝醉了,给言瑾打电话……只是最后来接她的,是顾清焰。 “你有肠胃炎,以后不好消化的少吃。” 傅妄烬打开床头的保温桶, “萧頔说你把吃下去的都吐了,给你带了点粥。” 言卿下意识地想接过去,却发现自己一只手缠着纱布,一只手吊着针。 “行了,我伺候你。” 傅妄烬不自觉地皱了皱眉, “你张嘴就成。” 说罢,他没再看言卿,拿出勺子,舀一勺粥,稍微吹一吹,再送到她唇边。 言卿盯着勺子里的粥,欲言又止。 她乖乖张开嘴,将他喂过来的粥一口一口吞下去。 病房里安静得似乎连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见。 不知过了多久,保温桶里的粥下去了一半。 “可以了,睡吧。” 傅妄烬把勺子和保温桶都收了起来,言卿下意识地以为他要走。 “阿烬,你别走……” 她拽住了男人的衣角。 傅妄烬一转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可怜巴巴的小脸。 言卿眼眶微红,净澈的眼眸此时噙着泪,连睫毛都在轻轻颤动。 “我好想你……” “我今天一直想找你,可是找不到……” 不知为什么,她的眼泪突然啪啪往下掉,洇湿了洁白的被单。 傅妄烬定定地看着她的脸,突兀地轻笑一声。 言卿,果真是学聪明了。 她现在不止那张小嘴会哄人,就连眼睛都能骗人了。 就连他……都差点上当了。 如果不是前一天,她高烧不退时吐出的真心话,他真的会被骗得晕头转向。 傅妄烬温柔地勾唇一笑,大手掌住她的脸,拇指一下下摩挲着她的唇,随后缓缓上移,指尖拭去言卿的泪珠。 换作别人,敢这么骗他…… 他一定会割掉这条说谎的舌头,连同不老实的眼珠,一块儿挖掉。 言卿怔怔地看着他的笑容,莫名觉得毛骨悚然。 可她还是用小脸蹭了蹭他的掌心,语气软得像。 “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了?我哪里做错了,你告诉我,我会改的。” 见他不说话,言卿一边小心翼翼观察他的脸色,一边怯怯开口, “我今天一起来,又不知道你在哪儿……我心慌得厉害。” 傅妄烬唇角扯起了讥讽的弧度。 “心慌?宝贝,如果你能老实点,少扯几句谎——” “或许我会多心疼你一点。” 扯谎? 言卿一愣,大脑开始飞速运转。 过了一会儿,她垂下脑袋,小声交代, “……我今天见到傅景珩了。” “萧頔说,你应该在傅氏……我就给你买了排骨汤,想来看看你。” “结果前台弄错了,以为我找的是傅景珩……我就不小心走到他的办公室里了。” 想起跟傅景珩的一番交锋,言卿刚擦干的眼泪又要往下掉了。 “你不知道……他威胁我,他还说,你不要我了……” “我知道我在校庆上闯了大祸,他就拿这件事要挟我,要我把明海项目标书的底价告诉他……” 她抬起缠着纱布的左手擦了擦眼泪,泪水从纱布渗进了还没长好的伤口处,引起一阵刺痛。 但言卿顾不上。 她着急向傅妄烬表明自己的心意。 “我从他办公室出来,正好撞上沈自容。我就管他要了份作废的标书,我自己随便改了一下,打算拿这份假的去糊弄傅景珩……” “我知道,你骗了他们,让他们都以为你不在帝都,而是在那什么兰多郡看鸢尾。” 言卿抽了抽鼻子,喉咙里满是酸楚。 “我就假装被你抛弃了,我还当着他的面哭了呢。他肯定被我骗到了……” 傅妄烬静静地看着她,眸中流露出异样的情绪。 “我只想骗他,我没想骗你。” 说着说着,言卿的眼泪又噼里啪啦的往下掉。 “好,我知道了。不哭了。” 他抬手替她擦掉了眼泪,语气的戏谑里又有些无奈。 “小骗子。原谅你这回了。” “你是水做的么?眼泪跟水龙头似的。” 虽然言卿脑子有点懵,她觉得自己好像没做错什么。 但听到“原谅”这两个字,她就知道傅妄烬不生气了。 “你抱抱我吧——”言卿委屈地张开双臂, “他们都不告诉我你在哪儿,害得我去傅氏扑了个空,害得我被傅景珩威胁……” 傅妄烬真的觉得自己看不透这只小狐狸了。 怕他怕成那样,醒过来还能演得这么真。 难怪身体养不好。 吃下去东西吸收的那点儿营养,估计全在脑子上用来骗人了。 傅妄烬还是紧紧抱住了她,“成,抱你。” 言卿的脸贴着他的胸膛,听着胸腔里沉稳有力的心跳,不仅是久违的心安,甚至还莫名有种失而复得的庆幸感。 不知过了多久,她似乎想起了什么,连忙从他怀里深处伸出脑袋。 漂亮的眸子担忧地盯着男人凌厉的下颚。 “阿烬,你来这里没关系吗?” 傅妄烬不以为意,“什么关系?” “……傅景珩,还以为你在兰多郡呢。” 言卿眼底透着不安, “我第一次遇见傅景珩,就是在这个医院。你来看我……会不会被他们发现啊?到时候,岂不是……” “哟,这么担心我。”傅妄烬突然乐了,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怕什么。等他把我弄死,不就没人限制你的自由了?” 一听这话,言卿举起左手就要给他一拳。 结果他被眼疾手快地抓住了手腕。 “宝贝,手要紧,别把自个儿弄疼了。” “哼!”言卿气得不轻,“那要不等你死了,我直接嫁给他得了!” 傅妄烬竟然没恼,只是勾唇一笑, “我要是死了,你还是换个人嫁吧。我那弟弟是个傻叉,给你提鞋都不配。” 第102章 睡这儿吧 “我不要你死。” 言卿像是想起了什么,眼圈又红了。 “反正我不要你死,你可千万别死……” 傅妄烬定定地看了她几秒,自嘲地笑了笑。 不得不说,真会哄人,演技还挺好。 难怪傅景珩那个蠢货会被她骗。 他自己不也乖乖上套了么? 也罢,不论这里头究竟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她肯这么哄他,哪怕全是演的,他也甘之如饴。 “放心,宝贝。能杀我的人还没出生呢。” 看他笑得无法无天,言卿更加不安了。 “阿烬,我爸爸常跟我说,骄兵必败。如果看轻你的对手,你一定会吃亏的。” “哦?”傅妄烬不紧不慢地反问,“那你爸爸有没有教过你,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呢?我清楚他几斤几两,他连个秤都找不明白。” “这……” 言卿又给他问住了。 她鲜少露出这样呆萌可爱的表情,傅妄烬心里又软了几分。 “乖,别那么聪明,傻傻的也挺好。” 言卿无奈地叹了口气。 “反正……你别因为我就打乱自己原本的规划。看鸢尾就看鸢尾呗,我听傅景珩话里的意思,你都潜伏了好几天了吧?” 啊,又他妈的是鸢尾。 傅妄烬感觉自己的耳朵都快磨起茧子了。 这两天,天天有人拿鸢尾跟他说事儿,他还从来没有这么讨厌过一种花。 当初只是心血来潮,想跟傅家那群不识好歹的玩玩儿,没想到把自个儿绕进去了。 真烦。 “那个,要不你先走吧。” 言卿小心地戳了戳他的腰, “万一被发现,那你也骗不了他,我也骗不了他了。” 这话把傅妄烬逗乐了。 “你别笑。”言卿嗔怪地瞪了他一眼, “我现在扮演的,可是即将被你抛弃的金丝雀。你半夜偷偷来看我,算什么嘛。到时候,傅景珩就知道,你没去看鸢尾,我也没被你抛弃……” 她气哼哼地别过头。 “我还在沈自容办公室里辛辛苦苦改了半天标书呢,都快累死了。左手缠着纱布不能动,那么多字,全是右手打的……要是被他发现,那我不是白干了?” 傅妄烬打趣,“谁让你干的?不会跟我打电话啊?这不是你自找的。” 打电话? 言卿瞬间怀疑人生。 是啊,她为什么不打个电话呢? 哦,对。 因为昨天,他凶巴巴地吻了她,想起来都有点害怕…… 打电话好像也没什么诚意。 万一他还生着气,就算打通了电话,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而且俗话说,见面三分情嘛。 “我不是觉得你生气了嘛。” 言卿小声嘟囔, “所以才想当面跟你道歉……谁知道原来他们嘴里的傅总说得不是你啊。” 她似乎困了,打了个哈欠。 “乖,睡吧。药水我给你盯着。” 傅妄烬捏了捏她的脸, “一天跑了那么多地方,早累了吧。” 言卿没有计较他话里的细节,反而担心地望着他。 “你……昨天不是就熬夜照顾我吗。” “今天还是算了吧。我怕你身体吃不消。” 傅妄烬笑了,“真乖。还知道心疼我。” “我是认真的!而且,你本来也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比起言卿的紧张不安,傅妄烬像个大爷似的,毫不顾忌地拉过一把椅子坐了下来。 “什么应不应该,谁规定的?” 说完,幽深的目光又回到了言卿脸上, “我要不在,你躺在这儿不心慌?” “我听说,医院里容易闹鬼哦?” 言卿一怔,说不出话来。 她不怕什么鬼,但还是打心底里希望他留下。 可是理智在警告她,这么任性是不对的。 如果让他留下,万一出点什么事……她没法原谅自己。 况且…… 言卿往床边看了眼,傅妄烬似乎又打算坐一晚上了。 昨天他就几乎没睡,给她量体温换药水,今天又不能睡个饱觉。 她心里有些自责。 “想什么呢?这么晚了不睡觉,身体不打算好了?” 傅妄烬看她纠结挣扎的模样,心里觉得好笑, “还是医院住着太舒服,不想回家了?” 言卿突然抬起头,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这样吧,你也跟我一起睡好了。” 她把身子往床边挪了挪,空出了一个勉强能睡的位置。 “喏,睡这里吧。” 言卿拍了拍身边的空位,顺便抬起头看了看药水瓶, “现在挂的这瓶水,应该还有一个小时多,不着急。大不了定个闹钟。” 傅妄烬微微一挑眉,“你确定?” “嗯。”言卿点了点头,“反正……你总是要休息的嘛。这里有床,你将就一下。” 傅妄烬嘴角上扬,“宝贝,我从不将就。” 嘴上这么说,他还是脱了外套,上了床。 傅妄烬个子太高,哪怕他一个人躺在病床上,也得把腿屈起来。 尽管言卿身形瘦小,还竭力给他留出了一半的空间,也显得拥挤不堪。 言卿只好又往里缩了缩,“挤不挤?这样你能休息吗?” 傅妄烬倒一点不嫌弃。 他侧过身,面对着她,一只手顺势搭在了言卿腰间,把她往怀里勾。 “往我这儿靠靠。你都快掉下去了。” “……哦。” 言卿只好小心地挪了挪, “我是怕挤着你。” “我没那么娇气。” 傅妄烬懒洋洋地说道, “乖,睡吧。” 言卿应了一声,正要缓缓闭上眼睛,却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又紧张兮兮地叮嘱他—— “对了,你早上一定早点走,问萧頔要个口罩戴上,千万别被人看见。” 什么叫千万别被人看见? 傅妄烬都快气笑了。 “我是来照顾病人的,又不是来偷人的。” 他戏谑地看着言卿, “再说了,偷人又怎么了?我偷我的人,谁敢多说半个字。” “……” 偷人都能明晃晃挂嘴上,死不正经。 言卿才不想跟他斗嘴,毕竟也占不上便宜。 索性开始闭着眼装死。 没过多久,她就睡着了。 傅妄烬看着她安静的睡颜,心中一片柔软。 他轻轻伸出手,抚摸着她的头发,眼中满是宠溺。 小骗子。 第103章 嘉嘉的决定 言卿睡了个好觉。 天亮时,外头淅淅沥沥地下了点小雨。 病房的窗户被打开了,清新凉爽的空气悄然涌入,与室内淡淡的消毒水味交织在一起,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宁静与舒适。 睁眼时,身边没有人,傅妄烬已经离开了。 床铺上还留着浅浅的凹痕。 言卿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仿佛那里还残留着男人的温度。 病房门突然开了,嘉嘉拎着一大包早餐走了进来。 见她醒了,嘉嘉喜笑颜开地走到床边,把手里的东西放在床头柜上。 “言卿姐,你好些了吗?我买了豆浆、小笼包、煎饼果子什么的,还有粥。你想吃点儿啥?” “嘉嘉,你怎么来了?” “哦,顾小姐早上往别墅打了电话,管家让我过来陪你。” 嘉嘉关切地看着她, “顾小姐在萧医生那里补觉呢,应该快醒了。我把她也叫来吃早饭吧!” 过了几分钟,顾清焰走进了病房。 “哟,气色看着好多了。” 她欣慰地看着言卿,随后目光转移到了床头柜上的早餐, “听嘉嘉说,有手抓饼?” 言卿忍不住笑了起来,几个人把病床的桌板支了起来,一边大快朵颐,一边聊天。 “言卿姐,沈小姐说,她上午要来看看你。” “啊?” 言卿一愣,眼底浮起不情不愿,但被很快压下。 “知道了。” 嘉嘉似乎想说什么,但见她都躺在病床上了,最后还是选择了闭嘴。 “大小姐,萧頔说,建议在医院住两天,做个系统的检查。” 顾清焰咬着手抓饼,声音有点含糊, “我觉得你还是听医生的吧,要是觉得无聊,我在这儿陪你。还有嘉嘉呢,是吧?” “……也行。”言卿点点头。 “你啊,以后别一个人在外面喝酒。” 顾清焰大大咧咧地说道, “人菜瘾还大,那么点酒量还敢喝,叫人不放心。” 言卿疑惑地望向她,“你怎么知道我在a大附近喝酒?” “白夜打给我的。”顾清焰耸了耸肩,“说你喝醉了,让我去接你。我到的时候,你还给别人打电话呢。” “哈?” “打给你哥的。” 言卿连忙拿出手机看通话记录,满脸惊诧地抬眸, “怎么打通了?还被接起来了?” 顾清焰摇摇头,表示不明白。 言卿不信邪,再一次拨了这个电话。 打是打通了,只是直到忙音结束,也没人接。 “我估计,这个号码可能被回收了。你打错了一次,别人肯定不会再接了,没准儿都给你拉黑了。” “哦……” 言卿失落地垂下脑袋。 “都躺这儿了,你就安心好好休息吧,别想那些有的没的。” 顾清焰抬了抬下巴,眉头微皱, “萧頔说,你这身体经不起折腾了。不止是肺部,一会儿还得做心电图。” “……好吧。”言卿无奈,“要不你买副棋,咱俩解解闷儿。” “不行。”顾清焰坚决摇头,“下棋也很费脑啊。你还不如睡觉呢。” “……” “好啦,我待会儿给你买漫画,好不好?” 嘉嘉留心听着她们说话,好几次想说什么,最后又垂下脑袋,一声不吭。 言卿吃饱了又觉得困意侵袭。 顾清焰对此是喜闻乐见,便拉着嘉嘉出去,留她一个人安静地休息。 两人离开病房,嘉嘉突然开口叫住了她。 “顾小姐,有些事……我想跟您说。” “哈?”顾清焰有些惊讶,她下意识地打量着这个名叫嘉嘉的女孩。 她肌肤没那么白,呈现健康的小麦色,一张圆圆的娃娃脸,带着些稚气。 鼻梁上有一片浅浅的雀斑,一双大而明亮的眼睛。 虽然跟精致不沾边,却别有一种生机勃勃的美丽,仿佛田埂上的野花,昂扬向上,不负春光。 “嘉嘉,你有什么事?” 顾清焰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和一些。 嘉嘉的职业是佣人没错,但她们的人格是平等的。 嘉嘉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四周,最后把顾清焰拉进了一间没有人的空屋子,还把门关上了。 “你这是……?” 顾清焰被她一通操作弄懵了。 嘉嘉的手指不安地绞在一起,她深深吸了好几口气,终于下定决心,坚定地抬起眼眸望向顾清焰。 “顾小姐,其实……我在云景花园做工的时候,曾经打碎过一个很贵的花瓶。我以为自己要被赶出去了,是言卿姐把这件事揽在自己身上,我才能继续留下。” 顾清焰眨了眨眼,听起来像是大小姐会做的事。 “后来,言卿姐说我可以跟沈小姐一起学习,就算沈小姐不学了,她也会把我送去学校,让我考大学。” 嘉嘉眼中流露出深深的感激, “我从来没遇到过这么好的人,好人应该有好报……我不能对不起她。” 顾清焰有些困惑了,但她没有打断嘉嘉,而是示意她继续说。 “可是,”嘉嘉为难地将眼神转向了别处,“我觉得,沈小姐她、她……”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好像理亏似的,变成了嘟囔。 “我觉得,她在做对不起言卿姐的事……” 嘉嘉的脑袋埋得很低,几乎不敢看顾清焰的眼睛。 出乎她的意料,顾清焰竟然十分重视她的话, “嘉嘉,你是说沈知意?” “啊,是!” 嘉嘉连忙点头,眼神恳切, “顾小姐,我不敢骗人……本来,主子之间的事,我也不应该插嘴。可是我不想看着言卿姐吃亏……” 她生怕顾清焰不信她。 “顾小姐,沈小姐的哥哥跟我们先生关系很好,我不大敢跟先生说……本来想跟言卿姐说,可是她身体又不好,要是她知道沈小姐的事,肯定会很难过的。” “你来云景花园做客的时候,我能看出来,你是言卿姐的好朋友,而且你不怕沈小姐他们……我想了一晚上,觉得只能跟你说了。” 嘉嘉紧张地喘着气,目光紧紧盯着顾清焰。 “顾小姐,你能不能帮着提醒一下言卿姐,我真的又怕她伤心难过,又怕她吃亏。” 顾清焰认真地听完,缓缓呼出一口气,郑重地拍了拍嘉嘉的肩膀。 “嘉嘉,谢谢你,现在看来,言卿她没有帮错人。” “你知道什么,尽管告诉我,我不会泄露你的信息的。” 第104章 真的,还是装的? 病房里。 沈知意怯生生地站在床边,言卿靠在病床上,手里捧着一本习题。 床头柜上摆着一束水灵灵的百合花。 “言卿姐姐,我已经很努力在学了。” 沈知意眼圈红红的, “我是不是很笨……是不是一辈子也考不上大学?” 言卿合上书,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少顷,抬起眼眸望向沈知意。 “知意,你不笨,就是不踏实。如果你愿意静下心认真学,一定会有很大进步的。” 沈知意委屈地垂下脑袋,“我真的尽力了,可就是学不好。我哥还说,让我参加今年的高考,试试能考多少呢……言卿姐姐,我怕我考不好,我哥会不会很失望啊?” “……”言卿心累地闭上了眼。 算了,还是把话说明白点吧。 “知意,你到底有没有努力,花了多少功夫、多少心思在学习上,我心里清楚,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一分耕耘一分收获,天上是不会掉馅饼的。” 言卿的眼神清透冷静,白皙的肌肤像是染了薄薄的霜, “我真的不太明白你的意图到底是什么,不过,我不建议你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在我这里浪费时间。” 沈知意表情一僵,眸底微微闪了闪。 “言卿姐姐,我、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真的好羡慕你,你又聪明、又漂亮,傅哥哥他们都喜欢你,你好像做什么事都能成功……我要是有你一半厉害就好了。” 言卿心里烦躁更盛。 她不喜欢跟别人废话,更不喜欢看人揣着明白装糊涂。 “那个,言卿姐姐,我就想问问,以我现在的水平……我大概能上帝都哪所大学啊?” 沈知意小心翼翼地问道。 “……”言卿无奈叹气, “说实话,看你做的习题,我估计,你的成绩可能在300分左右,最多不会超过350分。” “如果是帝都的大学……应该很难考上。” 言卿尽量委婉地说道。 “什么?!一个都考不上吗?” 沈知意惊呼。 “……你也可以这么理解。” 言卿重重点头,“除非选择外地的大学。” 沈知意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难道真的一个都考不上?!” 言卿面露疲态,她不太明白,沈知意怎么连人话都听不懂了。 “是,帝都大学的话,一个都考不上。” “言卿姐,不会吧!”沈知意看上去要哭了,“我不会一辈子都考不上吧?” “……你如果一直不肯下功夫的话,一辈子考不上,也不是不可能。” “呜呜呜……是我太笨了,没有你跟我哥哥那么聪明……我是不是朽木不可雕啊?我好像怎么努力都没用。” 言卿被她吵得脑袋疼。 “知意,如果你真的觉得自己努力了,那我认为,你应该跟你哥请教一下努力的含义。” “没有人是不可雕的朽木。你要是真的不想上大学,我觉得你继续从事直播行业也可以。” “俗话说,天生我材必有用。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 沈知意急不可待地打断了她, “可是我真的很想上大学啊!言卿姐姐,我要是再努力一年,有没有可能考上a大或者b大?” “我可以很负责地告诉你,不可能。” 言卿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还是降低预期,比较实际。” 沈知意正要说话,病房门突然开了。 顾清焰冷着脸站在门口,眼神扫了扫沈知意, “哟,你来探病,还带着习题?不知道病人要静养吗?她都躺这儿了,还得给你改作业?” 沈知意一见她心里就打怵。 她也不敢像跟言卿那样,跟顾清焰胡搅蛮缠。 “清焰……姐,我只是想让言卿姐姐看看我最近的学习进展。” 沈知意委屈地垂着脑袋, “对不起,我没想得那么周到。我、我现在就走。” 说罢,习题都没拿,逃也似的溜了。 言卿终于松了口气,望着顾清焰的眼神像是看见了救世主。 “你可算来了。” 言卿苦笑, “她可算走了。我真快撑不住了。” 顾清焰若有所思, “她不会真是来找你改作业的吧?” “她?我也不知道。作业一看就是抄的。” 言卿脸色发白, “我被她缠得头疼。清焰,我说真的,我现在头是真的疼。” 顾清焰在心里暗暗骂了沈知意一万遍,抬手摸了摸言卿的额头。 “好像又有点烧了。萧頔说你这两天可能时不时就会低烧。等身体素质好一点,免疫力强一点,就会好了。你先等等,我找他去。” 正要走,抬眼又看见床头柜上的百合。 顾清焰皱起了眉头,一手拿过百合,就往门外走。 “大小姐,你自己记着点,你心肺功能不好,别在床头放百合花。这玩意儿香气里含有微量兴奋剂,不好入睡不说,有呼吸疾病的人闻多了还会头晕恶心。” 言卿点点头,疲惫地闭上眼,似乎睡着了。 萧頔很快跟着顾清焰过来,见状也只能开药挂水。 “啧,手上都好几个针眼了。”顾清焰轻声说,“太可怜了。” “没有更好的办法。”萧頔叹气,“一会儿我让人送点药来吃着。” 顾清焰像是想起了什么,把萧頔拉到门外。 “萧医生,我听言卿说,沈知意抑郁了?” 萧頔一愣,“她连这个都跟你说?” “我就问你一句。” 顾清焰眼神不自觉地凌厉起来, “真的,还是装的?” “这……”萧頔为难地笑笑,“病人隐私,恕我不能透露。” “事关我的朋友,你要是不说的话——我保证,马上就能黑掉你办公室的电脑。” 顾清焰泰然自若, “到时候,你对沈知意做出了什么诊断,又开过些什么处方……我一目了然。” 萧頔眼前一黑,天旋地转间,他突然很想晕过去。 顾清焰戏谑地勾起唇角, “萧医生,你还是直接告诉我吧,省得我还要费劲儿。” “……我算明白了,你跟言卿,都不是省油的灯。” 萧頔垂下脑袋叹了口气, “我是外科医生,对精神方面不太擅长。所以我建议沈自容带她去别处看看。” “那我懂了。” 顾清焰冷笑。 第105章 单方面施压 病房。 “反正,听萧頔话里的意思,沈知意的抑郁症,多半是装的。” 顾清焰一边削着手里的土豆,一边跟言卿聊天, “幸好有嘉嘉,不然,咱们可都被蒙在鼓里了。” 言卿没说话,表情平静,似乎并不感到意外。 “嘉嘉怕你难受,只好先跟我说了。” 顾清焰顿了顿, “不过,我觉得你没那么脆弱。还是应该照实告诉你,你也好有个防备。” 正说着,土豆削好了。 她用水果刀把土豆切成片,“来,手伸出来,用土豆片敷一下,网上说能消肿。” 言卿点点头,乖乖伸出右手。 手背上好几个乌青的针眼,因为输液过多,还肿了起来。 “我说大小姐,你给点反应成不成?” 顾清焰哭笑不得, “难道你就眼睁睁看着沈知意作妖啊?” 言卿语调淡淡,“我总得顾及着沈自容的面子,不好做得太过。只能是……小惩大诫吧。” “这个沈自容,真他妈绝了。”顾清焰戏谑地说道,“现在几乎所有人都能看出来他妹妹有鬼,就他一个傻乎乎的,跟被洗了脑似的。” “我还挺同情他的。”言卿撇了撇嘴,“他好像亏欠沈知意很多,一到他妹妹的事上,一点原则都没有了。” “等等!你可千万别心软啊。”顾清焰连忙打住, “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沈知意肯定是惦记上你了。你还是一次给她治死了比较好,别留下什么后患。” “嗯,你说的有道理。”言卿点点头,“帮我拿下手机,我给管家打个电话。” …… 等言卿挂掉电话,顾清焰乐了, “真有你的,这下轮到沈知意难受了。” “她最好自己回家去。” 言卿眸色清冷, “说实话,我已经觉得有些无聊了。” 顾清焰正要开口,她的手机却响了。 掏出来看了一眼,又不耐烦地塞了回去。 铃声响了一分钟,停了几秒,然后又坚持不懈地响了起来。 这回,顾清焰连看都没看。 “清焰,还是接起来吧。” 言卿歪着脑袋看她, “一直打,肯定是有事。” “是我老子。”顾清焰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他能有什么事?多半是因为宋泊简,想骂我一顿。” “先接吧。万一是别的事呢?” 言卿突然坏笑, “如果他真是来骂你的,你就趁他没骂完一句,马上挂电话……他在那边儿还不得憋疯?” “哈哈哈哈哈哈哈……” 顾清焰笑毕,划开接听键,把手机放到嘴边, “喂?” 手机里,顾父气势汹汹,颇有些兴师问罪的气势。 “你这几天都做了什么?” “我?”顾清焰挑眉,“我的事儿,你管得着?” “你!”顾父气得不轻,“我警告你,傅氏派人来过了,还单方面中止了合作!是不是你又做了什么混账事,把人家得罪了?” “我怎么知道?”顾清焰一脸无辜,“兴许是他们找到了更好的合作对象呗。” “你少跟我胡扯!”顾父怒声呵斥,“肯定是你惹的祸!我告诉你,立刻去给傅总道歉,无论用什么办法,必须让傅氏恢复对我们的资金支持,否则……” “否则怎样?”顾清焰冷笑一声,“你想威胁我吗?拿什么?顾氏?呵,真他妈搞笑。” 顾父顿时语塞。 他这个女儿,个性强硬,不听使唤,对家业也从不上心。 如果拿顾氏要挟她,恐怕顾清焰真会不管不顾地摆烂—— 破产就破产,反正她也没想过继承家业。 沉默片刻后,顾父无奈地叹了口气,语气意外地软了下来。 “清焰,爸爸也是没有办法。公司现在面临困境,需要傅氏的资金支持才能渡过难关。算爸爸求你了,去和傅总道个歉吧。” “我再说一遍,我跟傅氏任何人都不熟。” 顾清焰皱起眉头, “你少拿这种事来烦我。有本事干就干,没本事就趁早解散!” 正要挂掉电话,言卿却从她手中抢了过来。 “顾叔叔,是我,言卿。我最近生病住院了,清焰一直在医院照顾我,傅氏的事她什么都不知道。” 在顾清焰惊诧的目光中,言卿镇定自若地说道, “您稍安勿躁,我估计中止合作只是暂时的。我有个师兄在傅氏,我会帮您问问怎么回事的。” 顾父知道自己的女儿有个很好的朋友叫言卿,但见得不多,顾清焰也没把她带来家里过。 此时,他竟然有些局促。 “哦,哦,那麻烦你了,多谢——” 没等他说完,顾清焰就抢过手机把电话挂了。 “烦死了。”她气呼呼地扇着风,又转向言卿,“你管这闲事干嘛?” 言卿只是温和笑笑,“我要不管,你爸岂不是要一直逼你去道歉?但这件事,明明跟你无关。” “无语死了。”顾清焰翻了个白眼,“占便宜还占上瘾了。” “要不你回家一趟吧,这里有嘉嘉就行。” 言卿眨了眨眼, “回去就跟你爸说,傅氏高层最近有些变动,很多对外合作的项目都暂时停了——这个借口编的不错吧。” “不错是不错,”顾清焰不解,“可我回去干啥?给他打个电话不就得了。” “回去吧。”言卿认真地看着她,“我又跟你爸不熟,还是你亲自去转达好一点。” 见顾清焰还是没反应,言卿只好央求道, “我这不是在你爸跟前夸下海口了吗?你就委屈一下,替我把话带到。我再去跟傅妄烬说一声,让他把你家的项目先做起来……” “啧,你这一天天的。”顾清焰无奈摇头,“操这么多心,难怪身体撑不住。” “你要心疼我,就快回去吧。放心,这里有嘉嘉,还有萧頔呢。” 言卿笑得有几分虚弱, “还有一件事,你回来的时候,记得给我买一份……蛋挞。” 顾清焰没好气地耸了耸肩,还是起身离开了。 病房里只留下言卿一个人。 她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眸底透着晦暗。 突然中止与顾氏的合作,分明是傅景珩在借机敲打她,给她施压。 他已经等不及了么?可才过了一晚上而已。 言卿抿了抿唇,眼神冷静得可怕。 不,还不是时候,不能这么快就把东西给他。 第106章 两幅面孔 从言卿病房里出来,沈知意总算松了口气。 那个顾清焰,看着跟个黑社会似的……就她,还a大毕业? a大还真是什么人都招。 似乎想起了什么,她连忙从衣兜里掏出录音笔——正闪着绿光,显示工作正常。 沈知意不由得勾起了唇角。 哼,个个都说言卿聪明能干,她最后还不是要栽在自己手里? 这些录音,足以让她身败名裂了。 冷不防,肩膀被人拍了拍。 沈知意吓了一跳,连忙把录音笔藏进兜里。 眼前站着的,是个打扮考究的漂亮女人。 一头长卷发随意地披在肩头,肌肤雪白,小巧的瓜子脸。 她摘下墨镜,露出一双水灵灵的杏眼。 “你是谁?” 沈知意警惕地问道。 “沈小姐,幸会。” 孟晚棠优雅地笑了笑, “我叫孟晚棠,算是孟家的大小姐。” “孟家?”沈知意不解地眨了眨眼。 她从海城来没多久,还没摸清帝都豪门的底细。 “我的妈妈,跟言卿的妈妈,是亲姐妹。所以,按这层关系来说,我是言卿的表姐。” “哦,这样啊。” 沈知意点点头,表情上看不出什么,眼中却闪过敌意。 原来是言卿的人。 “请别误会。我跟言卿的关系,没有你想得那么好。” 孟晚棠游刃有余地笑着, “我们两家的关系,本就不睦……况且,我也不喜欢言卿。在我看来,她这个人呐,总是两副面孔。” “她在傅先生面前,经常是一副善良娇弱的模样,让他忍不住怜惜爱护。可一旦碰上女生,尤其是漂亮的女生……言卿就会立刻换一张脸,态度发生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变得嚣张跋扈不说,甚至还会故意刁难她们。” 沈知意眸光闪了闪,约莫知道这个孟晚棠是来干什么的了。 “不久前,我去云景花园探望她,”孟晚棠故作苦涩,“竟然被她扇了一耳光。我听说,你最近在她那里住,日子应该也不好过吧?” “那是我的事,跟你没有关系。”沈知意板起脸,“你也是来看望她的么?她就在二楼。我要走了。” 孟晚棠又笑了。 “我看过你的直播,也清楚你想做什么。” “姐姐劝告你一句,你这么做,是徒劳无用的。” 沈知意仿佛被浇了一头冷水,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你不要乱诬陷人!”她瞪着孟晚棠,“我只是跟往常一样直播而已,什么都没想做。” “算了吧,你这话,骗骗自己也就行了。” 孟晚棠都被逗笑了, “小妹妹,想法是不错,只可惜,你还是太嫩了。” “姐姐只提点你一句。只要傅妄烬肯护着言卿,你就什么都做不了,懂了吗?嗯?” “有他在,什么事压不下来啊?a大校庆,那么大的篓子,最后不也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么?你不会以为,仅凭言卿一个人,她就能平息这些了吧?还不是靠男人。” 沈知意愣愣地看着她,一时竟无言以对。 “而且,就算你成功了,难道不怕傅妄烬找你麻烦,让你加倍偿还?” 孟晚棠眼中闪过狡黠, “到时候,你只有你哥哥一个,他能护得了你?” 沈知意突然开始烦躁起来,“你说什么我听不懂。我要回去了!” “小妹妹,我没有恶意。只是想跟你谈谈合作。” 这种小姑娘,心里打的什么主意,孟晚棠再清楚不过了。 “你要想嫁进豪门,就要学会利用身边的资源。虽说,外头人都觉得,做了豪门太太,只要享清福就够了……可姐姐我,从小到大都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中,我只能说,做豪门太太,不仅要长得漂亮,还要有心计和城府……倘若只会相夫教子,讨好男人,迟早要被扫地出门。” 这些话,好像和沈知意心底的某些念头重合了。 她的表情变了。 “就像言卿,她不就可以人前人后两副面孔么?你想打败她,就要比她更聪明、手段更狠辣才行。” 孟晚棠拿出手机,笑容和善, “咱们加个联系方式,好不好?” 沈知意正要就范,忽然想起了什么,表情恢复了警惕。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这样对你有什么好处?” 孟晚棠笑容一滞,随后叹了口气。 “我也没办法。言卿仗着有傅妄烬撑腰,盯着我家的股份不放……我想,倘若她身后没有那个男人,也就没有底气这么逼迫我了。” 沈知意了然,只是眼中的戒备还没完全放下。 “行,那我先加你。” 孟晚棠见状,抛出了更加诱人的饵料—— “小妹妹,等你斗赢了言卿,姐姐可以带你进入真正的上流阶层。” “你哥哥沈自容,虽然是傅氏的总裁,可他背后没什么根基,说穿了,只是个拿高薪的普通人罢了。他天天逼你考大学,不就是认为,你跟豪门无缘么?” “到时候,他才会明白,你根本没有他想得那么无能,对不对?” 看着沈知意陡然铁青的脸,孟晚棠满意地笑了。 她知道,自己押对宝了。 *** 下午。病房。 孟云锡带着一大束红玫瑰和一大堆水果、补品到访。 “卿卿,听说你生病了,我来看看你。” 他把玫瑰放在床头柜,自觉地把水果洗干净,放到言卿面前。 言卿看了看盘子里的草莓,再看看孟云锡,“表哥,谁跟你说我在这儿的?” “这是傅氏的医院。”孟云锡苦笑,“是景珩说的。不然我还不知道。卿卿你也是的,住院了也不跟我们说一声。” 言卿强忍着翻白眼的欲望,“表哥,我没事,能照顾自己。” “卿卿,女孩子不用太坚强。”孟云锡温柔地看着她,“就算没有傅妄烬,没有父母哥哥,你也可以回孟家来。我们才是你的亲属,也有足够的能力和底气照顾你。” 言卿扯起唇角笑了笑。 对了,她差点忘了,不就是眼前这位告诉傅景珩,她要被抛弃了么。 本着做戏做全的精神,言卿故意倔强地别过头。 “他不会抛弃我的,他就是太忙了……没来得及跟我说要出国罢了。” 孟云锡心里暗喜,脸上却表现得十分惋惜。 “他要是真的在乎你,就不会把你放在医院二楼了。你心里清楚,这里最顶级的病房,是在八至九楼,不是么?” 第107章 落荒而逃 言卿咬着下唇,脸色愈发白了。 沉默了许久,才慢慢开口, “傅妄烬几天前就出国了,他……应该还不知道我住院了吧。” 孟云锡轻笑一声,似乎在嘲弄她的天真。 “卿卿,别傻了。他可是手眼通天的傅妄烬。哪怕人在千里之外,只要他愿意,……呵,也许他早就知道了,只是不想管你而已。” 言卿的表情堪称麻木,望向孟云锡的视线渐渐失焦,然后无力垂下。 “表哥,感情的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我……我又能怎么办呢?” 孟云锡的唇角微微扬起,虽然表情关切,眼神中还是不自觉地流露出几分窃喜。 “唉,也是。”他沉沉地叹了口气,“记得不久前,表哥还提醒过你。只是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厌弃你了。” 孟云锡顿了顿,貌似好心地劝她, “卿卿,现在小姨和姨父、还有言瑾表弟,都已经不在了。你一个人在外头,连个倚靠都没有,着实让人不放心。不如,等傅妄烬跟你彻底断了,你就回孟家来吧。” 言卿愣愣地抬眸望向他,“你说……回孟家?” “是啊!”孟云锡以为说动了她,忍不住连连点头,难掩激动, “你妈妈跟我妈妈是亲姐妹,我们都是外婆的后代,身上流着相似的血……这种打断骨头连着筋的血缘关系,是谁都无法改变的。按孟家的惯例,你跟你哥哥,本来就应该是孟家的孩子!” “可是……”言卿苦涩地垂下脑袋,“我知道外公不喜欢我们。他不喜欢妈妈,更不喜欢我爸爸,所以不会喜欢我。” “外公他老了!” 孟云锡语气急切,但他很快回过味来,开始为自己找补。 “他年纪大了,很多观念都是错误的,咱们做小辈的,何必跟他计较呢?而且,现在孟氏是我妈妈在做主,外公就算不喜欢……也不好说什么。” 言卿仍不说话,孟云锡则趁热打铁,循循善诱, “卿卿,你放心,等你回来,也不必非要去孟家的老宅住。我会给你安排一个新的住所,不用你去讨好外公他们……难道你不想拥有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家么?” 自己的家? 最后一句话,似乎打动了言卿。 她霎时失神,低垂眼睑,眸中光影斑驳。 趁她发呆,孟云锡唇角的弧度愈发阴险,素日温和的眸中闪过一丝阴鸷。 他当然不会让言卿回孟家,更不可能让她见外公。 言卿,只能属于他。 这颗完美的果子,只能腐烂在他身上。 他会让全世界都以为,言卿已经转世轮回了…… 然后把她关在不见天日的地方,尽情享用她的甜美。 这么白皙的肌肤,这么骄傲的风骨。 不论是草莓还是玫瑰,在彻底腐烂之前,都会鲜艳到荼蘼,渐渐招来苍蝇。 她或许会咒骂,会反抗……但那又怎么样呢? 只会让他觉得更有趣而已。 让一个风华绝代的天之骄女,逐渐沦为地牢里的性女又。 而他孟云锡,依旧会是世人眼中那个温文尔雅、完美无缺的贵公子。 只有他心里清楚,他在玩弄自己的亲表妹。 真是想想就忍不住亢奋啊。 “卿卿,你觉得呢?” 即使努力压抑,孟云锡脸上还是闪过些许迫不及待。 “……可是,表姐也不喜欢我。” 言卿撇了撇嘴, “我听见她咒我去死诶。还有姨母……她看股份看得那么重,肯定也不想看见我。” “你说晚棠跟我妈?” 孟云锡急了,“晚棠她只是嫉妒你罢了,我妈也不会不讲道理。而且,我可以让她们都找不到你——” 言卿突然掀起眼皮,凛冽如雪的目光将他钉在原地,无法动弹。 就连剩下的半句话,也咽回了肚子里。 “表哥,你这个人很奇怪啊。” 言卿用缠着纱布的左手支着下巴,莞尔一笑。 “我跟你又不熟,你对我这么好,做什么?” 孟云锡一怔,笑容凝固在了脸上。 他意识到,自己低估了言卿。 “卿卿,我只是觉得……” 他慢慢垂下脑袋,神情失落, “过去,咱们外公也好、我妈妈也好,对你们全家,有很多地方做得不够……是我们欠你的。” “你也知道,孟家,到这一代,只剩下你、我,还有晚棠。我是这一辈唯一的男丁,自然要想法子,让孟家兴旺起来。可是晚棠……她的心思不在孟氏上。我妈妈年纪也大了。” “我知道,你很聪明,也很能干。我需要你成为我的助力。只有我们团结协作,才能光耀孟家的门楣。” 孟云锡不愧是孟云锡,一番话说得冠冕堂皇,听起来似乎还真有那么点道理。 “表哥,要是你在我家出事的第一时间,带着这番话来医院接我,我真的会感动得跟你走。” 言卿自嘲地笑了笑, “很遗憾,这话说晚了。我都被我爸的挚友卖了一回了,你再对我这么好,我都快ptsd了。” (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指当一个人面临异常强烈的精神刺激后,在较迟一段时间后发生的应激相关障碍。) 孟云锡佯作愧疚地点头,“是,我知道,我来迟了。” 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暗暗松了口气。 刚刚言卿的眼神太凌厉,他差点以为,自己的盘算被她看穿了。 不要紧,温水煮青蛙,总有一天,青蛙会失去跳跃的本能,被彻底煮熟。 “表哥,你不用担心孟氏。因为……我一定会把属于我的股份拿回来的。” 言卿轻松一笑, “作为孟氏集团的大股东,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它破产倒闭吧?我可以跟你协作,但不是为了什么光耀门楣,而是为了我的资产,我账上的钱。” 孟云锡神色平淡,看似波澜不惊,心底早已掀起了惊涛骇浪。 言卿,比他想得更精明。 “对了,表哥,其实……我还有一件事,心里很拿不定主意。” 言卿垂下眼眸,唇角浅弯,遮掩其中的狡黠, “你能不能帮我分析一下?” “啊?”孟云锡猛然回神,模样竟有几分失态,“当……当然,你说吧。” “是这样。”言卿一脸天真无辜, “就是那个傅景珩啊。他跟我说,如果他二哥不要我了,他不介意当接盘的——” 孟云锡脸色突变。 在言卿戏谑的目光中,他落荒而逃。 而言卿盯着他的背影,不予置否地耸了耸肩,眸中意味不明。 第108章 小惩大诫 沈知意从公立医院出来,顺手将手里的药扔进了垃圾箱。 她需要的只是一张抑郁症的诊断证明。 既然萧頔不给开,她可以再找别的大夫开。 那些心理测试题,真是小儿科。 “叮铃铃——” 手机突然响了。 是沈自容。 “喂,哥。”沈知意接起电话,有意让声音听起来细弱些,“我刚看完言卿姐,马上要出医院了。” “意意,你要是累了,就回去歇着吧。” 沈自容小心翼翼地措辞,生怕刺激到她。 “你一个人在外面,哥哥不太放心。要是想逛街,起码找个佣人陪着你。” “啊,不用了,我不想麻烦别人。” 沈知意下意识地看看四周, “哥,我待会儿来傅氏找你,好不好?” “哈?”沈自容一愣,语气变得严肃起来, “不可以。意意,不许任性,乖乖回云景花园去。否则,哥哥就派人送你回去了。” 这两天,所有人都以为傅妄烬在那什么f国看鸢尾,傅氏上下都不太安定。 很多人,都在蠢蠢欲动,想从他身上撕块肉下来。 他怎么会放心让妹妹来呢? 傅家的人,不知有多少想通过沈知意来拿捏自己…… 万一被他们得手,事情会变得很麻烦。 沈知意也很心虚。 毕竟她撒了谎,她早就不在傅氏的医院了。 万一沈自容真的派人来接她,她还得编出另一个谎来圆这个谎。 “好,哥哥你别急,我这就回去。” …… 回到云景花园后,沈知意人都快气炸了。 因为自打她进门儿,身后就多了一串尾巴。 足有五六个佣人如影随形地紧紧跟着她,甩都甩不掉。 就连上厕所,她们都要守在门外。 “喂!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沈知意终于要崩溃了, “一个个跟着我做什么?你们没别的事干了吗?信不信我跟傅哥哥告状?!” 为首的女佣上前一步,礼貌颔首解释道, “沈小姐,由于您目前的情况比较特殊,为了保障您在云景花园的人身安全,傅先生特地嘱咐我们,暂且放下手头一切工作,专心照看好您。而且是——” “寸步不离的照看。” 这自然不是傅妄烬的主意,而是言卿的“小惩大诫”。 她还特地嘱咐,如果沈知意问起,就说是傅妄烬的命令。 果然,一听是傅妄烬,沈知意的气势都弱了几分。 “反正我不需要你们这样!” 她气呼呼地坐在沙发上, “我要一个人待着,听懂了吗?” 女佣优雅地笑了笑, “沈小姐,很抱歉,我们真的不能让您一个人待着。” “凭什么?!”沈知意瞪圆了眼睛。 “因为……”女佣莞尔,“您哥哥说,您目前处于中度抑郁、轻度焦虑的状态,如果让您一个人待着,万一您做出一些伤害自己的行为,我们可负不起这个责任。所以,我们要尽职尽责地盯着您。即使您想不开,我们也能第一时间阻止您做傻事。” 沈知意脸色铁青,胸脯不断起伏,肺都快憋炸了。 她还没说话,另一个女佣端着一碗药汤走了过来。 “沈小姐,这是萧医生给您开的药,厨房用心熬好了。” 她把那碗热气腾腾的浓稠中药放在了沈知意面前, “沈总也特地叮咛过,一定要让您一滴不剩地喝完才行。” 说罢,抬起头看了看墙上的钟表。 “您快喝吧,再过一个小时,我们该去熬下一顿的药了。” 沈知意瞬间暴怒,抬手就要把药推下桌面。 然而,却被女佣眼疾手快地攥住了手腕。 “沈小姐,您果真是病了,要不是我们拦着,您都打算砸烂药碗自残了!” “是啊!您真的需要好好吃药啊。” 女佣一脸诚恳, “没关系,请您先张嘴,捏住鼻子就不会觉得苦了——” 说罢,竟然真的一手端起药,一手捏住沈知意的下巴,作势要把药灌下去。 “滚开!你们都给我滚开!” 沈知意奋力挣扎起来,毫不顾忌地拳打脚踢, “我不喝!你们找死吗!” “很抱歉,沈小姐。我们没有找死。” 女佣礼貌地微笑着, “萧医生说,中度抑郁的患者,有时会无法判断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我们的职责,除了陪伴您,防止您做傻事外,还有就是务必要监督您,让您按时按量把药吃完。” “如果您不肯吃,我们也可以采取一些强制措施。” 沈知意气急败坏,却挣脱不开两个女佣的束缚,眼看那苦涩难闻的中药就要灌进嘴里,她心一横,直接低头咬向了抓着自己下巴的那只手。 女佣吃痛,松开了手。沈知意趁机用力推开她,拔腿就跑。 “快抓住她!”女佣们连忙追了上去。 沈知意一边跑,一边回头张望,慌不择路之下,还是被抓了个正着。 女佣们抓着她的肩膀,重新把她拖到了药碗旁。 “沈小姐,您可真任性。” 被咬的女佣脸色有些冷, “这药,再不喝可就凉了。况且,还有下一顿等着您呢。” “你们别都碰我!” 沈知意浑身的汗毛都炸了起来,皮肉被女佣捏得有些痛, “我喝!我喝还不行吗!” 沈知意一咬牙,憋着气,端起药碗一饮而尽。 苦涩的味道在口腔蔓延开来,她强忍着恶心,不让自己吐出来。 “这样才对嘛。”女佣笑着说道,“您先休息一下,等会儿就可以吃饭了。” 沈知意一言不发地坐在沙发上,她可不想坐以待毙。 再这么下去,就算没有抑郁症,也得被逼出抑郁症。 突然,她想到了一个人。 “我困了,要去午睡,你们不许打扰我。” 女佣笑得温柔,“您放心,我们会非常安静地等着,绝不会发出一点声音。” 意思很明显,不许沈知意一个人待在卧室里。 他妈的,艹。 沈知意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嘉嘉呢?” “她在医院照看言小姐。” “那我去上厕所。” 女佣体贴提醒, “请您在洗手间最好不要超过五分钟,否则我们放心不下,会进来确认您的安全。” “我知道了。” 沈知意老实点头。 厕所门一关,她立刻拿出手机。 【墨轩,救救我,她们把我关在这里,还强行给我灌药!】 思考了几秒,她把孟晚棠的联系方式发了过去。 【你联系这个人吧,她说可以帮我。】 第109章 给你挣家底儿 孟云锡走后没多久,言卿收到了他的消息。 【卿卿,我妈妈的生日宴将于下周六在孟氏老宅举办,请你务必赏光。】 她顺手把手机递给顾清焰,“清焰,你怎么想?” 顾清焰扫了一眼,不以为意地撇撇嘴, “姿态倒是放得很低。不过嘛,俗话说得好,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剩下的话也不必说了,言卿不傻,听得出她话里的意思。 “但我得去一趟。” 想拿到股份,免不了要跟孟家打交道。 而孟天婵的生日宴,就是个跟他们接触的好机会。 “好咯。” 顾清焰点点头,似乎并不意外。 言卿突然抬起亮晶晶的眸子着看她,“你陪我,怎么样?” “我?”顾清焰皱眉,“也不是不行……主要是人家没请我啊。” “那都是小事。”言卿笑着摆摆手,“我来想办法。” …… 不知不觉,夜幕降临。 顾清焰要去苦艾酒吧查账,嘉嘉也被言卿打发去睡觉了。 她已经不用挂水了,不需要别人一直盯着。 说句实话,言卿在医院,待得还挺惬意的,甚至还真有点不想走了 在这个特殊的环境中,有顾清焰旁边陪着,她什么都不用思考,舒舒服服躺着就行了。 至于云景花园那边,言卿用鼻子想都知道,肯定是闹得鸡飞狗跳。 幸亏她和傅妄烬都不在,眼不见为净。 不过…… 言卿下意识地望向手机。 她很想给傅妄烬打个电话,又怕打扰了他的正事。 “唉。” 言卿不由得叹气。 昨天她就不该让傅妄烬留在这儿,害得他只能大早上偷偷摸摸溜走。 估计,傅妄烬活了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跟做贼似的。 她更担心的是,由于自己的任性和私心,傅妄烬会功亏一篑……多番筹谋和数年的心血,都可能毁于一旦。 他在傅家,本来就不好过。 现在又回来个傅景珩,摆明了想跟他掰掰手腕,争个高下。 甚至,不是一较高下,而是——斩尽杀绝。 言卿越想越觉得懊恼。 她为什么要生病呢? 早知道会这样,还不如老老实实待在云景花园。 “嗡——” 手机震动,屏幕亮起。 言卿心底烦躁,正要直接按掉,却见来电显示——“阿烬。” 言卿心脏瞬间漏跳了半拍,她连忙接通电话。 激动和不安交集,她的声音都有些颤,“喂?” 手机里传来男人的一声轻笑,嗓音低醇,带着些许惑人的意味, “小骗子,我不在你睡得着么?” 言卿的呼吸陡然急促,脸上也开始发热。 “我、我都睡着了,刚被你吵醒。” “哦?”傅妄烬玩味地拖了个长音,“卿卿是梦见我了?” “才没有呢!”言卿气鼓鼓地小声反驳,“少自恋啦。” 不知怎的,傅妄烬脑海里突然浮现一只小奶猫冲自己挥拳的画面。 哼笑一声,不紧不慢地揭穿小骗子的谎话。 “啧,既然没梦见我,怎么铃声一响就秒接了?专门等我呢?” 小心思被突然戳穿,言卿的心跳快了几分,说话都开始结巴了, “没、没有,只不过是……是凑巧而已。” 生怕男人继续拿话撩她,言卿赶紧转移话题,“你最近在忙什么啊?” 话一出口,她又后悔了。 该死,问这干啥? 傅妄烬怎么可能告诉她呢?反倒显得她不懂界限了。 “那个,”言卿吞了口唾沫,“我能撤回上一句吗?” “宝贝,我只是眼神不好,耳朵还没聋。” 傅妄烬的语气优哉悠哉,似乎并不在意, “最近嘛……” “这不是忙着给你挣家底儿么?” 他的语气过于亲昵,言卿不由得愣住,一时间竟然没反应过来。 “乖,我再忙两天就回来。” 电话那头的男人似乎已经想象到了她呆萌的表情,声音愉悦得紧, “到时候……你可得好好犒劳犒劳我。” 他的嗓音好像有温度,听得言卿耳根发热。 “哼,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明明是抱怨的话,从她那张小嘴里说出来,撒娇似的,搔得人心痒痒。 言卿噘了下唇,“难道没有我,你连家底都不挣了?” 话音落下,对面却陷入了沉寂。 安静了十几秒,言卿差点以为手机没信号了。 她正想挂掉重新打过去,听筒里突然漏出极轻的男声。 “嗯。说不定呢。” 仿佛是一缕孤烟,仅仅存在了一瞬,便消散在了空气中。 言卿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好在下一秒,磁性的男声再度响起,依旧是死不正经的调调, “早知道就把你拴腰上带着了,省得你一个人可怜兮兮独守空床。” 换作以前,言卿一定会不甘示弱地回嘴。 “你知道就好。” 她的语气半是玩笑半是认真, “毕竟,身边没个男的,还真睡不着。” 电话那头,傅妄烬舌尖在腮上弹了下,唇角勾起一抹邪气的笑,眸中多了几分疯狂与危险。 “宝贝,先挂了。等我半小时。” “你想干嘛?”言卿一下子紧张了起来,“难道你又想来这里?” “是啊。”傅妄烬不以为意,语调戏谑, “宝贝,你这个语气,还真跟约了野男人似的——” “我没跟你开玩笑!” 言卿急急忙忙打断了他, “不许你过来!啊不对,反正今天不许你过来!” 昨天的事,她已经够后悔了,今天决不能重蹈覆辙! 深吸了一口气,言卿又换了副娇嗔的口气。 “你就别来了。” “昨天一来一去的,我都快担心死了。又怕你出事……” “我今天都睡不着了。” 傅妄烬闻言“啧”了一声, “也成。等我半小时。” “啊?”言卿有些懵。 “等这点儿破事儿处理完,我听你睡。” 傅妄烬顿了顿,语气像是在说什么无关紧要的小事, “实在睡不着,跟我唠唠也行。” 言卿呆呆地听着,直到电话挂断,她都没有动。 *** 另外一边。 傅妄烬扔下手机,骨节分明的大手随意抓起桌布,擦拭着手上的鲜血。 白夜皱着眉头给他递了张纸巾,“打个电话这么磨叽。血都蹭脸上了。” 鲜血的主人,此时正奄奄一息地趴在地上,半死不活。 “哟,这是喝大了啊?没事,签不了字,总能画押吧。” 傅妄烬接过纸巾,粗鲁地擦了擦侧脸。下巴扬起,眼尾流出些许暴戾, “温辞,帮他一把。” 温辞颔首道了声是。 随后利落将那人拖到桌边,捏住他的右手,在合同上按了个血手印。 “爷,成了。” 傅妄烬见状,不耐烦地起身动了动脖子。 “你们慢慢收拾吧,我走了。” 白夜乐了,“你不是不去找她么?怎么着,想偷懒啊?” “在这儿影响我心情。” 傅妄烬说得一本正经,顺便觑了白夜一眼, “万一不小心吓着我们卿卿,你负责?” “啧啧啧,我真服了。” 白夜气笑了, “成,你去、你去。” 傅妄烬远去背后,传来一大串文明用语—— “老子真他妈倒霉*@#¥&*%” 第110章 傅景珩没有这样的爸爸 言卿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只是醒来时,时针已经指向了十一点,手机通话还在继续。 “言小姐,你终于醒了。” 言卿一个激灵从床上坐了起来,一把将手机摁掉。 坐在她病床对面的,竟然是傅景珩! 言卿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 “你怎么在这里?我朋友呢?还有嘉嘉呢?” 傅景珩好整以暇地笑了笑, “朋友?那位顾小姐么?放心,我只是请她们去办公室喝茶了而已。” 触及顾清焰,言卿的眼神凌厉如刀,语气也十分狠戾, “你要是敢碰她,我就——” “放心,我还没有对女人动手的恶习。” 傅景珩表情淡淡, “言小姐,怎么样?最近二哥不在帝都,你若抓不住机会,以后可就难了。” 言卿闻言冷哼一声,别过脸不想看他, “我人都躺这儿了,傅总难道还指望我从病床上爬起来去偷标书?” 傅景珩并不恼,反而温和地笑了。 “可是我听说,言小姐你已经拿到那份标书了。” 言卿一愣,整个人陷入呆滞。 她的反应落在傅景珩眼中,后者满意地勾起了唇。 就差把“天下尽在掌握之中”几个大字写在脸上了。 不知为何,言卿突然咂摸出点儿味来。 她想起,傅妄烬不久前对这个人的评价—— “我清楚他几斤几两,他连个秤都找不明白。” 于是,言卿抬起眸子,故作精明冷静。 “没错,是有一份……但是,我不能就这样白白把它交给你。你也得给我点儿甜头。” 傅景珩缓缓勾唇,不错,很符合她的风格。 “那么,你想要什么?” “我爸留下的资料,先给我一部分。” 言卿毫不客气地开口要价, “你口口声声说都在你手里,总得让我验验货吧?” 这个要求,显然也在傅景珩的意料之中。 “可以。”他点了点头,“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说罢,竟然真的从兜里掏出一枚u盘。 言卿瞪大了眼睛,心跳都不由自主地快了几分。 她把手机拿出来,把拍的假标书照片给他看。 “是这个么?凭我的本事,只找到这个。” 似乎生怕他不相信,言卿还特意往前翻了几张,语气小心而殷勤, “你看,我把整份标书都拍下来了……” 傅景珩接过手机,随意翻看了几下,嘴角扬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二哥,包养言卿,是你做出的,最愚蠢的决定。 因为你根本就没有看透这个女人,也无法完全掌控她。 她既不是乖巧听话的金丝雀,也不是死心塌地爱着你的坚贞烈女。 只要稍加教唆,她就会毫不犹豫地重新选择自己的阵营。 这种精明的女人,不论相貌如何倾国倾城,只能玩玩,绝不该把她留在身边。 “怎么样,可以吗?” 言卿惴惴不安地观察着他的表情。 “嗯。发给我。” 傅景珩点点头,把手机还给她。 “傅总,其实有件事我挺好奇的。” 言卿眸中闪过不易察觉的微光, “我听说,你在国外读了五年书,不知你是学什么专业的?” 傅景珩一愣,显然没想到她会问这个。 犹豫片刻,还是回答道,“我拿到了社会学和金融学的双学位。硕士读的工商管理。” 言卿点点头,眼中闪过狡黠笑意。 社会学、金融学、工商管理……这的确是家族继承人会读的课程。 不过,弊端也很明显。 她临时做的那份假标书,乍一看挺唬人,但却蒙骗不了真正的行家里手。 如果是沈自容在这儿,估计一眼就能看出来,这玩意儿根本就没屁用。 但傅景珩的表情告诉她,他是真的被唬住了。 “不知言小姐在a大读什么专业?” 傅景珩也随口问了一句。 “我爸爸是a大的金融学教授,在国际上也颇具影响力。你学金融的话,可能听说过他。” 言卿顿了顿, “他叫言斯辰。上大学后,我就跟着爸爸读金融了。” “哦。”傅景珩意味深长地应了一声,眼神中闪过轻蔑。 他差点忘了,言卿的爸爸,是a大的教授。 出身这种学阀家庭,一定是走了什么捷径后门,避过了高考的激烈竞争……十六岁的言卿才能上a大。 “女承父业,不错。” 虽然心里十分鄙夷,傅景珩面上表现得依然很得体。 言卿一打眼,就知道他脑子里想得是什么。 她跟哥哥上大学以来,被这样的目光看过无数遍。 所有人都会下意识地认为,他们是靠爸爸的关系,才能在顶尖学府就读。 幸好言斯辰深谋远虑,料事如神。 言卿和哥哥都曾获得过保送的资格,但言斯辰并没有因此而放松对他们的要求。 相反,他以一种坚定而严肃的态度,坚持让他们参加高考,凭借自己的真实成绩进入理想的大学。 兄妹俩七百分的成绩,把多少人的脸打得啪啪响。 后来,言卿跟着爸爸读金融。 俗话说,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除了学习规定的课程,言斯辰还特意教给她很多实用的技能。 做标书就是其中之一。 他深知,美丽的容貌、漂亮的学历……乃至优渥的家境,都不如一样立身的本事。 “卿卿,纸上得来终觉浅,你要知行合一,不仅能考试,更要会实践。” “这些可都是吃饭的本事,你得认真练,务必弄明白了!” 曾经,爸爸是这样教育她的; 显然,傅景珩没有这样的爸爸。 言卿差点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 深深吸了口气, “傅总,合作愉快。我希望,今天的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把我朋友放出来吧,她什么都不知道。还有顾氏——” 傅景珩了然一笑。 “言小姐放心,这些我都明白。” 第111章 无可奈何 傅景珩走后,顾清焰才被放了出来。 “艹!他以为他是谁啊!” 被关在医生办公室整整一上午,顾清焰的情绪异常暴躁。 “就算医院是他家开的,他凭什么关我?他傻叉吧!” 傻叉? 言卿一听这俩字,忍不住笑了出来。 “喂,这有什么好笑的啊!” 顾清焰一脸牢骚, “我还以为他要对你做什么,都快急死了!” “咳咳,”言卿煞有介事地清了清嗓子,眸中笑意掩藏不住, “实不相瞒,你对傅景珩的评价,跟我家阿烬说的,那是相当一致。” “哈?”顾清焰也乐了,“难不成傅爷也觉得他是个傻叉?” 言卿乐不可支,“那不然呢。” “他都跟你说什么了啊?”顾清焰好奇问道。 被她一提醒,言卿想起了什么。 她连忙把傅景珩给的u盘拿出来,“清焰,你带电脑没?傅景珩说,这是我爸留下资料的一部分。我想看看里面有什么。” “这好办。”顾清焰点点头,“我叫人送一台过来。可是……他为什么会给你这个?” 言卿一愣,眸光微闪。 思考了几秒,她选择隐瞒关于顾清焰和顾氏的部分,将其他事和盘托出。 “啊,傅景珩这人真绝了。” 顾清焰感慨抚掌, “人家两口子感情好不好,真就全凭脑补啊。” 言卿耸了耸肩,凉凉补充, “这不是还有我那个大表哥,在旁边煽风点火么。” “对了,咱俩去他妈的寿宴,是不是得准备点儿礼物啊?” “哈哈哈哈哈……”言卿捂着肚子笑得开怀,“什么他妈的寿宴,听起来跟骂人似的。” “本来就是他妈的啊。” 顾清焰也笑了, “我又没说错,是你想叉了。” 病房门被敲响,萧頔探出头来,满眼好奇。 “你们在说什么他妈的啊?” 言卿和顾清焰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笑了起来。 “唉,有时候真的看不懂你们女孩子。” 萧頔无奈地摇摇头,举起了手里的报告单, “言卿,你的分析报告出来了。” 顾清焰一下子不笑了,表情认真起来, “萧医生,怎么样啊?” “比刚进来的时候好一些了。” 萧頔点点头, “其实已经可以出院了。但是在日常生活中还是要注意,特别是肠胃。” 他深深地看了言卿一眼,语气有几分心累, “请你务必、千万、一定牢记医嘱——” “好嘞。” 言卿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下次一定、下次一定。” 顾清焰扭头问她,“大小姐,要出院吗?” 言卿沉吟片刻,转眸望向萧頔, “我能多住两天吗?” “啊?” 萧頔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住院你还住出好来了?难道病房比家里还舒服?” “……嗐。” 言卿无奈地叹了口气。 “说实话,我真不想出院。” 她半是玩笑地说道, “一想到回去就要面对沈知意,我都快抑郁了。” 听到沈知意三个字,萧頔也沉默了。 顾清焰不轻不重地“啧”了一声, “我说,萧医生,你们几个也都算人中龙凤了,怎么连一个小绿茶都料理不了?” 萧頔垂头丧气,“你就别说风凉话了。沈自容已经很不容易了,他父母过世,只剩下这个妹妹……对她肯定是有求必应、百依百顺。站在我们的立场,就算是为了自容,也不能对他妹妹太过分啊。” 言卿打趣地瞥了他一眼,“这就是你给人家开中药的理由?” 萧頔身形一顿,闷闷地垂下了脑袋,小声嘟囔道, “反正对身体好,多吃几顿也没事……” 啊,他早就该知道,以言卿的聪明敏锐,这件事肯定瞒不过她。 “请神容易送神难啊。”顾清焰摊了摊手,“就看沈知意能坚持几天了。” “她不走,我就不回去。” 言卿打了个呵欠,冲萧頔笑眯眯地说道, “我再住两天,成不成?不打扰你干活,你把这间病房借我睡觉,好不好?” 萧頔挠了挠头,“能倒是能……” 之前言卿喝醉酒,被送到这里来,他担心被傅景珩察觉,特地挑了间闲置的病房安置她。 这也就是为什么没有护士来查房的原因。 虽然后来,还是被发现了。 “可是,傅哥很快就要从看鸢尾那地方回来了,难道你要让他一个人回云景花园?” 他不知道该怎么描述傅妄烬的潜伏,索性用“看鸢尾”来替代。 “是哦。” 言卿认同点头, “总不能让他一个人住在云景花园,怪不像话的。” 萧頔松了口气,正想继续做她的思想工作,却被言卿的眼神打断。 “所以嘛……” 言卿狡黠地笑了, “萧頔,有件事要麻烦你哦。” 萧頔一懵,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我想拜托你,就那么……有意无意、润物细无声地,跟沈自容稍微透露一下。” 言卿饶有兴致地搓着手手,眼眸亮晶晶的,像极了小狐狸。 “你就跟他,假装不经意间,透露一点点内幕消息。” “就比方说,你告诉他,我已经下定决心了。如果沈知意不回家,我就赖在医院不走——那你们可怜的傅哥,就只能独守空房了。” 言卿估计,经过她和萧頔的一番安排,沈知意在云景花园肯定难受得紧。 只要让沈自容再从外头做做工作……她一定会顺水推舟地乖乖回家去。 “哈?”萧頔不笨,他能领会言卿的意思,“可是……我觉得事情没那么容易。” “为什么?” “因为沈自容啊。”萧頔重重叹气,“如果我这么跟他说了,他一定会来医院给你做思想工作,让你回去住的。” “他现在是宁可自己卑躬屈膝,也不愿意让妹妹受一点委屈。” 话音落下,病房里一片寂静。 过了许久,顾清焰的声音打破了沉寂。 “其实,我还有个馊主意。” “哈?”萧頔好奇,“为什么叫馊主意?” “大小姐,你就跟你家那口子,假装出去旅游呗。主人都出去了,沈知意难道还好意思赖在你家?她肯定得回家去。到时候,你们在外头随便住两天回来,别再提这事,难道沈知意还能自个儿上门来?” 言卿一拍脑门,“是哦,好像是个不错的法子。” 萧頔苦涩地摇摇头, “你们都太乐观了。” “她现在是咬死自己有抑郁症,要咱们都顺着她……一旦有不如意的地方,沈自容又会跳出来求爷爷告奶奶的。” “如果真用了这个办法,没准儿沈知意还要跟着你们一起去旅游呢。” 第112章 人间清醒 几个人在病房里讨论了半天,也没讨论出什么结果来。 “要不,直接让白夜住你家得了。” 顾清焰没好气地说道, “我看,那家伙能料理得了小绿茶。” “不行!不能让白夜去!” 萧頔立刻反对, “他说话总是没分寸。就因为他之前怼了沈知意,自容都对他有意见了。为了不让冲突升级,还是别让他俩见面了。” “他不去也行,我去。” 顾清焰懒洋洋地说道, “我看小绿茶挺怕我的。没准儿我住两天,她自个儿就撤了。” “拜托,你们先听我一句话吧!” 萧頔疲惫地揉着眉心, “我承认,沈知意确实有点作,茶里茶气的,有点招人厌……可她也没做过什么特别过分的事啊!” “也就是说话有点小心机,对言卿有点雌竞的敌意而已。” “最重要的是,她到底是沈自容唯一的亲人,我也不能罔顾自容的感受啊!” 言卿陷入了沉默。 顾清焰反而笑了, “萧医生,这就是你糊涂了。” “啊?” “你以为咱们现在商量这个,是在伤害沈自容么?” 顾清焰堪称人间清醒, “不,而且恰、恰、相、反!我们这么做,是在保护沈自容!” “哈?”萧頔一懵,显然没反应过来。 “你难道以为,只要处处顺着沈知意,她就会知足?那你就错了。” “沈知意这种人,咱们退一步,她就会进一步。” “就算她现在没做过什么过分的事,但是谁能保证她以后不会做呢?只要咱们默许她在云景花园蹦跶,她一定会一次比一次过分,最后必然要酿成大错。” “真到了那个时候,难道沈自容就能置身事外吗?他作为哥哥,一直纵容自己的妹妹,难道就没想过,这个世界上也有他收拾不了的烂摊子?” “萧医生,如果能让沈知意明白什么叫边界、什么叫是非对错,这就是对她那个蠢哥哥的保护啊。” 顾清焰顿了顿,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 “好吧,沈自容也不是蠢。他可能……就是太爱妹妹了。” 萧頔陷入了沉思。 其实这些道理他都懂,可是只要触及到在意的人……他也会不由自主地昏头。 过了许久,萧頔才叹了口气。 “我只是不想让自容难过。他最近状态也不是很好,妹妹对他的影响太大了。” 顾清焰不以为然,“长痛不如短痛。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他痛不痛我不知道,反正我是头痛好久了。” 萧頔表情挫败, “内忧外患的……” “e=(′o`*)))唉。” 像是想起了什么,顾清焰突然说, “萧医生,你知道沈知意来看言卿时,送了束百合吗?” “百合?” 萧頔瞪大了眼睛, “扔了没?” “当然扔了啊。”顾清焰抬了抬下巴, “你就说吧,她到底是无心的、还是有意的?” “……”萧頔艰难地扯了扯嘴角,“或许,她也不太懂吧。送病人百合,听起来也挺合理。” “嗯哼。”顾清焰无谓地点点头,“我觉得这件事,可以跟傅妄烬说说。” “毕竟,要不是我多长了个心眼,言卿可能真的会因为她送的百合——” “别!千万别!”萧頔连忙打住,“要是傅哥知道了,那可真就麻烦了!” 顾清焰无声挑眉。 “嗐,傅哥他,他一碰上言卿的事,就很容易冲动。” 萧頔痛苦捂脸, “万一人家沈知意真的是无心的呢?因为一束花,再让他跟沈自容闹别扭?” 顾清焰快给气笑了,“萧医生,你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难道指望沈知意自己良心发现啊?” 一直不出声的言卿突然开口,“你们先别吵了。” 两人同时望向她。 言卿眸中闪着清冷的光,“没必要插手沈自容的家事。况且沈知意应该也坚持不了几天了。” 被那么多佣人无时无刻地监视,还要一滴不漏地喝三顿中药。 就凭沈知意的意志力,估计已经在崩溃了。 “但愿咯。”顾清焰乐了,“有监控么?我都想看看云景花园里什么情况了。” 言卿伸了个懒腰,气定神闲,“下次一定。” 萧頔反复确认过,她们不会对沈知意胡来,才忐忑不安地去工作了。 “这个萧医生,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顾清焰哭笑不得。 “他只是希望,自己的朋友,能一直和睦地在一起。” 言卿淡淡说道, “所以嘛,他的关注点从来不是沈知意,而是白夜和沈自容。” “白夜已经因为沈知意的缘故,跟沈自容有些隔阂了。他不能让同样的事发生在阿烬身上。” 顾清焰失笑,“他一外科医生,非要干心理咨询师的活儿。难怪会头痛。” 说话间,送电脑的人来了。 言卿迫不及待地把傅景珩给的u盘插进去,开始浏览里面的内容。 她还没忘,江鹤延曾经在饭局说过,爸爸留下的资料里,有一部分是经过加密的。 一旦不小心,就可能触发销毁程序。 难道……傅景珩的人,已经完成解密了? 怀着紧张不安的心,言卿将u盘里的文件一个个打开。 里面有课件、资料、没写完的论文,甚至还有学生的成绩单。 都是很正常的内容,完全没必要加密。 言卿索性拿出手机,给傅景珩发消息。 【剩下的呢?我要用什么交换?】 顾清焰见状皱眉,“跟他谈什么?我帮你拿过来就行了呗。” “不行,经过a大的事,他知道我身边有个顶级黑客。” 言卿深吸一口气,“他已经有防备了。” “啧,真麻烦。”顾清焰烦躁地抓头发,“你越这么说,我越想试试。” “别了。”言卿冷静摇头,“我有别的手段。” 过了片刻,傅景珩发来了回信。 【不急,来日方长。】 言卿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翻完,她转向顾清焰,“这两天有空吗?跟我回趟a大吧。” “行啊。”顾清焰点头,“去干啥?” 言卿耸了耸肩,“回家。” 第113章 同情他 是夜。傅家老宅。 “少爷,一切都安排好了。只等飞机起飞。” 面容肃穆的中年男人恭敬颔首,对着轮椅上的背影沉声开口, “今晚过后,傅妄烬……就不存在了。” 轮椅上的男人手捻佛珠,闻言手指一顿,拨动佛珠的速度又快了几分。 “辛苦了,柳伯。” 他的嗓音向来如玉石般清润,只是在此时,含了几分雀跃。 “二弟一死,帝都的生意……只怕要乱。” “总得有人镇住他们才行。” 男人微微侧头,余光晦暗,“你都准备好了么?” 柳伯心下一紧,忙道, “您放心,属下已经做足准备,只是——” “只是什么?” “属下是担心,”柳伯咬了咬牙, “不论是老爷子,还是其他几房,似乎都更中意三少爷……就怕咱们除掉傅妄烬,却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傅临渊只是笑笑,并不放在心上。 “三弟么?他回国,其实我还挺高兴的。” “明明已经是个大人了,却还是那么天真可爱……” “究其原因,还是被保护得太好了。” 都是傅家的少爷,一个不谙世事,一个历尽煎熬。 柳伯沉默不语,只是眼底凝起一抹心疼。 傅临渊饶有兴致地问,“景珩他最近在做什么?” “三少爷似乎想对沈自容动手,夺回集团的控制权。” 柳伯将自己调查到的情况,详尽地汇报给了傅临渊。 “哈哈哈哈哈哈……” 傅临渊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愉快地笑了起来,瘦弱的肩膀不住地上下起伏。 “咳、咳……” 连佛珠都握不住,只好先撂在桌上。 柳伯连忙上前抚摸他的背,“少爷,您小心些。” “柳伯,有时候我真的会怀疑,爷爷是不是老糊涂了。” 傅临渊笑着摆摆手,示意自己无碍, “一想到他竟然把宝押在三弟身上,我就忍不住开始同情二弟。” 柳伯眨了眨眼,表示自己没听懂。 “二弟在帝都叱咤风云这么多年……结果在爷爷眼中,他跟三弟竟然是一路货色——” 傅临渊又忍不住大笑起来。 笑毕,终于意味深长地说道。 “三弟他蠢就蠢在,只会扬汤止沸,不懂釜底抽薪。” “就算他把沈自容拉下去又如何?只要傅妄烬还活着,迟早会有下一个沈自容。” “跟二弟比起来,他是既没本事,也没魄力。” “柳伯,他是斗不过我的。就算爷爷要扶持他,最后也只能是望洋兴叹。” “我的对手,从始至终都只有一个。” 他没有说出那个名字。 但主仆二人心里跟明镜儿似的。 柳伯抬起手腕看了看表,差不多是时候了。 虽然面上十分平静,可他心底竟然在为眼前这位年轻的主子祈祷。 少爷……真的已经受了太多苦了。 这一次,就让他如愿吧。 很快,柳伯收到了来自大洋彼岸的消息。 “少爷,成了。” 他迫不及待地打开电视机,切到国际新闻台。 果然,电视里,容貌端丽的女主持人正在播报一则临时重大新闻。 “由于极端天气原因,一架飞往华国的私人飞机在海上坠毁,经过专家分析判断,机上人员已全部丧生。” “值得一提的是,这架飞机似乎属于华国顶级豪门傅家,只是不知机上究竟是何人……” 傅临渊仰起头,嘴角扬起一抹释然的笑容。 “一切……终于结束了。”他缓缓闭上眼睛,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电视调至静音,女主播的嘴一张一合,室内安静了下来。 只有傅临渊手中的佛珠还在轻轻转动着,发出清脆的声响。 “二弟,尸骨无存,是你应得的下场。” “在地狱等着我吧。” *** 此时,人还在阳间,没法下地狱的傅妄烬,正在病床边哄言卿。 “乖,签个名儿,这些都是你的了。” 看着眼前厚厚一摞合同和文件,言卿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这么多?! “啧,笔都不会拿了?” 傅妄烬有些不耐地拧了拧眉,直接握住她的右手,把笔夹在手里,一笔一划地在纸上签下—— 【言卿】两个大字。 签完一页,再往后翻一页,接着签。 “等一下!” 言卿奋力把手抽出来,嗔怪道, “你先让我看看再签啊!” “看?”傅妄烬挑了挑眉,“这有什么好看的?” 见她语塞,男人邪气地笑了, “宝贝儿,你是想看看咱这家底儿有多厚么?” 言卿一愣,又想起上回打电话,他说的什么挣家底儿…… 瞳孔剧震。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 这么多价值连城的玩意儿,就直接送她了? 不可能吧?! 里面会不会藏了什么不可告人的卖身合同? 或者有什么不留心看就注意不到的陷阱条款? 一时间,言卿脑瓜子嗡嗡的,转都不会转了。 “发什么愣啊?” 傅妄烬不以为意地在她眼前挥了挥手, “快签。哪里看不明白,随时问我。” 言卿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开始仔细翻看那些合同和文件。 她虽然不太懂法律,金融还是懂些的。 面对这些即将无偿转移的资产,言卿下意识地开始估算它们的价值。 只是越往后看,心脏跳得越快。 就连握着笔的手,微微颤抖。 数以亿计的资产,小到房屋,大到地皮,甚至还有产业园和几个矿…… “你真的要把这些都给我?”言卿还是不敢相信。 傅妄烬看起来心情极好,“难怪云景花园的东西你不爱,原来是喜欢这些。” 言卿现在严重怀疑他脑子出问题了, “你都给我干啥啊?你就不怕——” 傅妄烬挑眉,“怕什么?” 言卿一怔,随后垂下脑袋,小声道, “万一以后你看上别人,这些可都是婚前财产……要不回来的。” 婚前财产? 傅妄烬没说话,只是唇角勾起了意味不明的弧度。 “……你也不怕我卷钱跑路。” 这才是言卿真正想说的。 傅妄烬被她逗笑了。 “宝贝,是什么让你这么自信,觉得能在我眼皮子底下卷钱跑路?嗯?” 脑袋被不轻不重地揉了一下。 “行了,快签吧。白夜那家伙说,签这玩意儿,其实还挺爽的。” “尤其是签名的一刹那,落袋为安,那个瞬间是最爽的。” “所以嘛,为了让你多爽会儿,我可累坏了。” 眼看言卿小脸迅速蹿红,傅妄烬却懒洋洋地靠着椅背,开始闭目养神。 “现在看来,还挺他妈值的。” 第114章 睡吧 等言卿终于从合同文件上抬起头,傅妄烬竟然已经靠着椅背睡着了。 人无法无天也就罢了,睡姿都这么桀骜不驯。 两条大长腿大大咧咧地撇成“八”字,双手抱胸,脖颈往后仰着,凸硬的喉结时不时上下滚动。 虽然就占了把椅子,气势还跟个大爷似的。 言卿无奈地摇摇头,目光温柔。 她轻轻跳下病床,正要摇摇他的肩膀,想让他上床睡。 可是指尖还没碰到,就被傅妄烬一把攥住。 “哎!” 言卿吓得叫了一声。 她手指细而软,痛得不厉害。 傅妄烬缓缓睁眼,眸底漆黑一片,毫无感情。 不像人类,反而像是黑暗中蛰伏的野兽。 他的另一只手停在空中,骨节凌厉暴凸。 目标,似乎是言卿的脑袋。 过了几秒,傅妄烬盯着言卿突兀地笑了。 攻击的姿势被无声收起,大手拧了拧她的脸。 “宝贝,偷偷摸摸的干啥呢?” “我看你累了,想让你去床上睡。” 言卿体贴地眨巴眨巴眼睛, “这次我不跟你挤了,床都让给你。我去清焰和嘉嘉那边。” “嗯,挤着也行。” 傅妄烬点点头,转眸又是一笑, “宝贝,下次动作别这么轻。” “啊?”言卿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或者,你稍微出点儿声。” 傅妄烬别过脸,语气调侃, “不然,我还以为有人要偷袭呢。” 言卿忽然反应过来。 刚刚……明明就是野兽要暴起的眼神! 他是下意识地要反击! 凭傅妄烬的体格和力气,如果没有及时清醒过来…… 自己一定小命不保了! 言卿打了个寒颤,一身鸡皮疙瘩。 “乖,别害怕。” 傅妄烬将她的生理反应尽收眼底,伸手把她揽到怀里, “总之呢,记着一条儿就行。” “先出声,再动手。” “听清没?跟我说一遍。” 言卿僵硬地点点头,舌头有点不听使唤, “……先出声、再动手。” “真乖。” 傅妄烬和颜悦色地揉她的脑袋, “只要记住这一点,就不会出事。” 言卿却突然转头望着他,“你……” “你总这样,是不是很累啊?” 她稍微一想,就觉得很累。 如果连睡觉都不能放松,精神时刻都紧绷着,四周稍微有一点动静,就会警惕戒备。 要是天天这样,没得神经衰弱,就算上帝保佑了。 “累?还成吧。”傅妄烬随口敷衍她,“好了,别可怜我了,睡觉去。” 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言卿跟着站起来时,屁股又被拍了下。 “……” “我还有点事儿。” 傅妄烬伸了个懒腰,目光望向窗外的夜色, “走了。” 言卿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勇气,突然冲过去抱住了他的臂弯。 “你其实根本就没事儿。” 她固执地看着男人的眼睛, “就算有,也可以放到明天处理。” 傅妄烬看她紧张兮兮的,便“啧”了一声,语气戏谑, “哟,这模样,难不成怕我大晚上出去偷吃啊?” 言卿懒得跟他拌嘴,索性认下, “对!就是怕你出去背着我偷吃!今晚哪儿都别想去!” 她强硬地把他拽到床上,摁着他躺下,拉好被子。 最后,迎着男人灼热的目光,吻了吻他的眉心。 “晚安吻。” 傅妄烬掀开被子,“别急着走,陪我睡。” “……” 沉默几秒,言卿果断钻进了他怀里。 “阿烬,好好睡一觉吧。哪怕……” “只有几小时。” 傅妄烬微微怔住,这小东西,比他想得还敏锐。 “放心。”他懒洋洋地应了一声,“我就爱跟你睡。” *** 翌日。 言卿睡醒,果然身边的男人又不见了。 有几个律师过来,找她办理资产赠予的手续。 昨天她把该签的字都签了,剩下的也不用自己跑,交给律师就完事儿。 言卿忍不住想,如果傅景珩和孟云锡看见这一幕,会不会以为,这是傅妄烬给她的分手费。 啊,一旦接受这个人设…… 她摇摇头,甩了甩脑子里的杂念。 今天,言卿打算拉着顾清焰去趟a大,看看自己家的房子是怎么回事儿。 顾清焰曾经告诉她,言卿全家出事后,她在a大的家里,有人住进去了。 言卿虽然想不到是谁,不过到底是自家的房子。 不论是谁鸠占鹊巢,都应该还给她。 然而,两人还没出门,就被一个意外的访客打乱了计划。 是沈自容。 他带了不少礼物、营养品,还有一束花。 像是来探病的。 言卿坐在床边,歪头看他, “早啊,沈总。今天不上班儿?” 沈自容的眉头不自觉地皱着, “小嫂子,我是——” “等一下!” 言卿瞬间从床上跳起来,表情警惕, “你不会是为你妹妹来的吧?” 沈自容一愣,苦涩勾唇,“小嫂子,你真聪明。” “……” 言卿深深吸了口气, “又怎么了?” “我听说,你让几个佣人一直跟着知意?就连睡觉也盯着?” 沈自容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眸中闪过一丝冷峻, “这么做,会不会有些过了?” 虽然沈知意哭着跟他说,是傅妄烬下的命令…… 可沈自容只要稍微动动脑子,就能猜出来是言卿的主意。 毕竟,傅哥虽然脾气不太好,却也不会把沈知意一个小姑娘放在眼里。 更不会这么针对她。 肯定是言卿。 “哈?我确实吩咐了,让她们好好照看她。” 言卿知道这事儿糊弄不过去,干脆直接承认, “不过,最近我住院,也没回去过。她们可能误解了我的意思吧。” “……” 沈自容知道她在赖账,但又无从戳穿。 最后只能苦笑, “小嫂子,这么对一个小姑娘,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言卿还在一本正经地装糊涂, “啊?发生什么过分的事了?是不是她们把知意惹哭了? “你放心,等我回去,一定好好教训教训那群听不懂人话的!” “教训就罢了。” 沈自容被她弄得有些烦躁, “你别让她们步步紧逼,只要像往常一样对待她就可以了。” 像往常一样? 言卿反倒乐了, “不是我说,你也要站在我的立场上想想啊。” “你妹妹可是中度抑郁,这么严重的病,我不找人盯着她,万一她想不开,自伤、自残怎么办?我能负得起这个责任?” “就算佣人们,做得略微过了些……那也是人之常情嘛。” 言卿的表情既无辜又无赖,甚至还有点欠打。 “毕竟,我跟傅妄烬都不在家。万一你妹妹出点啥事儿,佣人们可是全责啊!” “换成你,你不得盯紧点儿?” 第115章 半场开香槟 电视上正滚动播出着—— “傅家私人飞机在海上失事,无人生还。” 这条新闻,已经在所有媒体平台的热搜榜上,躺了一天一夜了。 尤其在帝都,上至七八十岁跳广场舞的大爷大妈、下至刚会打农药的六七岁小孩,几乎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这背后,自然少不了傅临渊的推波助澜。 他就是要昭告天下,让所有人都知道,傅妄烬已经死了。 他一死,帝都的地下生意,必然要乱。 外头,是群狼环伺; 里头,不安分的蠢蠢欲动。 一旦坐镇的狮王死去,撕咬争斗、血雨腥风,是免不了的。 傅景珩那点手腕,在傅氏集团过家家还凑合。 指望他来接管这些沾着血的地下生意,还不如指望博美看大门。 博美高低还能汪两声。 只是有一件事,出乎傅临渊的预料。 傅妄烬的死讯都已经满天飞了,帝都的地下势力竟然风平浪静,没什么反应。 或许…… 他还是低估了,傅妄烬在帝都的影响力。 不急,迟早会乱。 到那时,就轮到真正的主角登场了。 *** 不夜皇城。 “啧,帝都的地下势力还没啥动静,你家倒是半场开香槟了。” 白夜戏谑笑道, “听说,傅家老宅把墓碑都给你做好了,还拉了副什么金丝楠木的棺材,现在正忙着搭灵堂呢。” 傅妄烬冷嗤一声,“棺材么?还是留给老大躺吧。” “嗯哼。”白夜撇了撇嘴,“你那大哥,瞧着是残废了,可人家的手能伸到f国,还能把飞机炸了……还真不能小看。” 傅妄烬倒是不以为意,懒洋洋地说道,“那是他截瘫的位置太低了。” “你还不如给他个痛快呢!” 白夜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帝都的势力,估计是之前被你整怕了。飞机失事的消息都传了一天了,愣是没人肯信……” 傅妄烬的残暴狠戾令人闻风丧胆,但他的阴险狡诈,更叫人防不胜防。 很多人妄想跟他掰手腕,结果上桌没撑过两把,就被玩儿残了。 现在属实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了。 死讯飘了这么久,愣是没人敢当出头鸟,先咬第一口。 “喂,看什么呢?” 白夜在傅妄烬眼前挥了挥手, “话说,你装死要装到什么时候啊?” 傅妄烬没理他,仍旧自顾自地盯着手机。 屏幕上,是一张新刻的牌位照片,摆在傅氏老宅的祠堂里。 “呵。” 轻笑一声,眸中流出无尽的嘲讽。 他活着的时候,没有人肯承认他是傅氏的子孙,老头子一口一个孽种地骂着,恨不得他从来就没有出生过。 现在他“死”了,这群人又假惺惺地惋惜抹眼泪,把他往祠堂里抬。 多半是想凭亲戚的身份,顺水推舟地分走他手上的生意。 真他妈搞笑。一看就是没睡醒。 “我看看我看看。” 白夜凑过来一看,也乐了, “哟,都摆这儿啦?啥时候我去傅家,到祠堂顺便给你上两柱香?” “滚蛋。” 傅妄烬嫌弃地瞥了他一眼, “你要真有这心,不如现在跪下给我磕一个。” “哈哈哈哈……”白夜拍着大腿笑了起来,“你小子也不怕折寿。” “沈自容那边呢?”傅妄烬眼中闪过不屑,“傅景珩想必乐疯了吧。” “你死了,他们当然要对自容下手了。” 白夜凉凉地说道, “不过嘛,要让沈自容下台,怕也没那么容易。” “他向来行事谨慎,没什么把柄可抓的。” 傅妄烬又是嫌弃的眼神, “没事儿多读点书吧。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听过没?” “你你你!”白夜被气到,“老子@#¥%&*……” 又是一串文明用语。 傅妄烬习以为常,语气淡漠, “再等等吧,真正的惊喜,也不差这一两天。” *** 医院病房。 言卿气定神闲,沈自容哑口无言。 “我也不想这样。” 言卿故意话里有话。 让人分不清,她到底是不想这么跟沈自容说话,还是不想针对沈知意。 “但我不是傻子。从我家出事以来,我遇到的烂事已经够多了。” “如果感觉到了恶意还不反击,那岂不是默认旁人可以随便欺负自己么?” “我为什么要容忍呢?难道我欠她的?” 沈自容一愣,下意识地想为妹妹辩解。 “小嫂子,我妹妹确实有些淘气,学习上也不太用心……可她不至于对你有恶意吧?更何况,你背后有傅哥撑腰,我妹妹她哪里有本事欺负你?” “小嫂子,你……会不会太敏感了?” “我太敏感了?”言卿都快气笑了,“沈自容,你这明着就是偏帮你妹妹——” 似乎想起了什么,她的声音戛然而止,笑容也消失了。 言卿慢慢垂下脑袋,脸上藏不住的失落。 她小声嘟囔,“……要是我哥哥在这儿,他肯定站我这边。” 看言卿眼眶都快红了,沈自容的话也憋了回去。 “小嫂子,我会好好跟知意说的,请你也稍微宽恕些。她只是个孩子,偶尔任性些。” “我、萧頔、白夜,还有傅哥,我们都是父母缘薄,靠不上家里。” “这么多年,大家在一起好不容易才打拼出今天这份光景……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不是亲人,也胜似亲人。” “知意是我妹妹,现在也搬来帝都了。都是一家人,何必要闹得这么生分呢?” “小嫂子,我知道你比知意大不了多少……可你到底算半个长辈。日后,若是萧頔他们有了妻儿家室,他们也得老老实实称你一声嫂子。” “俗话说,长嫂如母——” 言卿直接捂住耳朵,一个字都不想听。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不理不理王八是你。 沈自容无奈地叹了口气,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劝了。 正在这时,病房门被推开,顾清焰大大咧咧地走了进来。 “沈总?来的不巧啊,我跟言卿要出门了。” 见言卿情绪不好,她看沈自容也有些不爽。 顾清焰虽然不在病房里,但也一直留意着里面的动静。 沈自容跟言卿说了些什么,她听得一清二楚。 “沈总,我不客气地说一句。” “在我家那边儿,要是两个孩子打架,做大人的,一般都是先收拾自家孩子。” “而不是到别人面前兴师问罪。” 第116章 从未谋面的亲戚 从医院出来,言卿看上去闷闷不乐。 顾清焰一把搂住她的肩膀, “大小姐,怎么不高兴了?因为沈自容那些屁话?” “嗯。”言卿老实点头,小嘴瘪了瘪, “我在想,我是不是……做得不够好。” 顾清焰扬起眉毛, “什么不够好?跟他说的,什么长嫂如母?” “……” 言卿垂下眸子,一语不发。 其实沈自容也说得没错。 他们几个,都是过命的交情,说是一家人,也没什么问题。 相比之下,她才是那个后来者。 跟傅妄烬在一起,就要妥善处理这些关系,其中就包含沈知意。 她这么做……真的对吗? 反击沈知意,会不会也伤到沈自容?会不会也伤着傅妄烬? 言卿深深吸了口气,眸中露出悔意。 她应该更宽厚些,更温和些……有些事,就该当看不见。 睁只眼闭只眼,含糊过去也就罢了。 而不是像把美工刀似的,针尖对麦芒,得理不饶人。 “啧,他是看你心软,故意拿长嫂如母pua你啊!” 顾清焰恨铁不成钢地戳了戳言卿的脑门, “你还没结婚没过门儿呐!他就要你拿长辈的态度去宽容沈知意—— “他要真觉着长嫂如母,怎么不让沈知意过来给你磕个头呢?你可是她妈啊!” 言卿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对嘛,这就对了。” 顾清焰赞同地点点头, “你听沈自容的做什么?要是刚刚傅妄烬坐旁边儿,他还偏帮你呢!” “我只是想让沈知意快点走。” 言卿心里涌动着莫名的烦躁,刚刚抚平的眉又蹙了起来, “都快忘了,她还能跟她哥告状。而且……就算她离开云景花园,日后也要一直打交道。” “与其这样,还不如……” 顾清焰连忙做了个打住的手势——“停停停!” “再这么想下去,就真变成你全责了!” 她扯着言卿快走几步,把她塞进车里。 “咱俩今天是回家!你就别想那有的没的了!” *** a大。 言卿站在自己家门口,有种恍若隔世的不真实感。 门边的春联还是妈妈用左手写的。 在春联的红纸底部,妈妈还特地用金色的颜料画了梅兰竹菊。 可是,春联已经旧了,红纸边缘也蹭破了,莫名有些凄凉。 看来,住在这里的人,并没有很爱惜。 言卿下意识地摸摸口袋,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已经把家门钥匙丢了。 思忖片刻,她转向顾清焰,“清焰,你先躲远点。” 顾清焰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她看起来跟个黑社会似的,往门口一站,估计是个正常人都不会开门。 便乐呵呵地往旁边一躲。 言卿深深吸了口气,抬手不轻不重地敲了三下门。 “有人在吗?物业——” 话音未落,房门忽然打开了。 一个陌生的老太太出现在眼前,眼神犀利地上下打量着她。 “你找谁?” 言卿心中一紧,“……我找言斯辰。” 老太太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语气也咄咄逼人, “你是谁?找他干什么?” 言卿对上那双浑浊的眼睛,“我是他女儿。” “他死很久了!” 老太太似乎没听明白,不耐烦地就要关门, “别再来了!” 眼看言卿胳膊要被夹到,顾清焰一把抓住了门沿,不好惹地探出头, “老太太,这是言教授的家,你住着算什么事儿啊?” “我是他妈!” 老太太不仅不怕顾清焰,反而更蛮不讲理了。 像只斗鸡似的,挺起干瘦的胸脯往前顶, “来!你打我!有本事你打我!” 一看就是来讹人的。 只要碰她一下,估计就要躺地上了。 顾清焰没理她,而是戏谑地转向言卿, “大小姐,这是你奶奶?” “……” 言卿彻底沉默了。 她是真没见过爸爸那边的亲戚。 这个所谓的奶奶,也没见过她。 “这、是、我、家。” 言卿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不认识你。请你搬出去。” 一听到“搬出去”几个字,老太太像是被踩中了痛处,登时便暴跳如雷。 “你这小蹄子怎么说话呢!这房子是我儿子留下的!谁都别想让我们搬出去!” 似乎是门口的动静太大,里头走出个男人。 头发乱糟糟的,下巴上胡子拉碴,穿着宽松的背心、马褂,大裤衩子,踩着脏兮兮的拖鞋。 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表情不善。 “妈,跟谁吵架呐?” 他一来,顾清焰也紧张起来。 她没再躲旁边儿看戏,而是往前站了一个身位,挡住言卿半个身子。 “这小蹄子!不知从哪里来的!要咱们搬出去!” 老太太的气势更凌人了, “我住我儿子的房子,天经地义——” 言卿沉着脸问道,“你儿子,叫言斯辰,对吧。” “没错!”老太太叉着腰,“就是言斯辰!” 言卿被吵得不耐烦, “我能证明我是他女儿,你拿什么证明他是你儿子?” 老太太一怔,那个男人先开口了, “你怎么跟我妈说话呢?我哥是死了,这房子就该是我家的——” 言卿没忍住翻了个白眼,“我还没死呢。这是我家。” “你们不搬,我就报警。” “小贱蹄子你还敢报警!” 老太太猛地伸手就要薅言卿的头发,却被顾清焰一把扭住。 “老太太,你可悠着点儿啊!” 男人见妈妈被制住,气势汹汹地就要动手, “臭娘儿们,快放开我妈!” 言卿惊恐地瞪大了双眼,“别!别动手!” 她下意识地要把顾清焰拉到后头去。 紧要关头,一个人影突然挤到了她们前头,对着男人就是一脚。 男人躲闪不及,被踹中肚子,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我呸!打小姑娘,算什么男人啊!” 邓淮的声音愤然响起。 “言小姐,您没事吧?” 言卿差点就飙泪了,“没……没事,你怎么来了?幸好你来了……” “估计您需要点法律援助。” 邓淮笑眯眯地说道, “我们爷不就让我来了嘛。” 法律援助? 确定不是武力援助? 顾清焰看了看地上捂着肚子流冷汗的男人,无声挑眉。 傅爷的手下,还真他娘的幽默。 第117章 催眠大师 某种程度上来说,欺软怕硬,是人的天性。 言卿和顾清焰到底是小姑娘。 就算顾清焰看起来很不好惹,母子俩也没把她们放在眼里。 邓淮一现身,还给了那个男人一飞踹,母子俩登时消音,也不敢蛮不讲理地胡闹了。 毕竟,他是真的会动手。 “言小姐,这里的事就交给我吧。” 转过身,邓淮又恢复了恭敬和善的表情, “您去咖啡厅坐会儿?等处理好了,我给您打电话。” 顾清焰点点头,正要带着言卿离开,后者却不管不顾地越过老太太和她儿子,冲进了房子里。 “哎——” 她的动作太突然,顾清焰都没拉住她。 言卿站在昔日的家里,环顾四周。 周遭的环境落在她眼里,言卿心里不由得升腾起一股怒火,血液噌蹭地往脑袋上涌,太阳穴突突地跳。 或许是血压飚得太高,言卿甚至觉得眼前一阵一阵地发黑。 差点给气晕过去。 这还是她家吗? 原本干净整洁的门口,堆叠着半米高的纸箱,应该是捡回来打算卖掉的。 温馨优雅的客厅也是杂乱无章。 布艺沙发上堆着臭袜子和脏衣服,茶几也不再干净明亮,玻璃台面上溅上了油渍,和灰尘一起,形成了一片片灰褐色的污渍。 漂亮的地毯也变得脏兮兮的,看不出本来的颜色。 那盆被遗忘在墙角的绿植,原本葱郁的叶子如今已变得枯黄,生机勃勃的样子早已不复存在,只剩下一副凋零衰败的模样。 空气中弥散着腐朽和油腻的气味。 就连哥哥的钢琴…… 琴盖没有盖,上面放着几个空掉的酒瓶。 洁白的琴键沾了不知道什么液体,从缝隙间渗了下去。 虽然已经干了,摸上去还是黏糊糊的。 根本没法清洁。 好好的钢琴,基本上是废了。 墙面上,还有小孩用蜡笔画下的,乱七八糟的涂鸦。 言卿的指甲不知不觉间已经嵌入掌心,关节因为过分用力而发白。 深深吸了几口气,眼眶突然酸了,泪珠也掉了下来。 她不忍去看,卧室和厨房,被糟蹋成了什么样。 曾经,爸爸妈妈还在的时候…… 幸福的回忆涌上心头,可眼前的景象,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她——都不存在了。 亲人也好,家也好,都回不来了。 言卿心痛不已,她捂着脸哭了起来。 顾清焰一进门,很快就明白她为何而哭。 “大小姐,咱们先走吧。” 她抱住言卿劝慰道, “等邓淮把这些处理好,咱们俩把屋子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就跟以前一样,好不好?” 言卿擦干眼泪,点了点头,跟着顾清焰走出了房间。 似乎是听到了声响动静,邻居门突然开了。 “言卿?” 一个儒雅戴眼镜的中年男人探出了半个身子,表情微微有些惊讶, “你回来了?” 言卿一愣,又见故人,她的心情复杂无比。 “梁伯伯?” 梁俞年点点头,“你们来我家坐坐吧。” 言卿和顾清焰对视一眼,两人走进了梁俞年家里。 门被关上,梁俞年一边弯腰找拖鞋,一边对言卿说道。 “你家出事之后,这个老太太,跟她儿子儿媳,还有个小孙子,就搬了进来。” “家具还好,毕竟还要用。只是你爸爸妈妈的很多东西,都被当成废纸卖了。” “哦,还有个保险箱。他们打不开,也打算当废铁卖。” 梁俞年顿了顿,起身扶了扶眼镜。 “我实在看不过去,就都买回来了。其中还有你的小提琴。” 他领着言卿两人走到一间闲置的卧室。 “东西都在这里。” 言卿惊讶地看着整齐堆叠起来的纸质材料,还有一个小小的保险箱。 梁俞年见状只是笑笑。 “卿卿,你也知道,我妻子走得早,我是一个人把儿子带大。他现在也出国了。” “我家有四个卧室,腾出一间来安放朋友的遗物,也无妨。” 说罢,他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抱歉地说道。 “我得去开会了。卿卿,你们可以待在这儿。你家的东西,你看着处理吧。” 嘱咐完,梁俞年便换上皮鞋出门了。 顾清焰目瞪口呆。 “我说大小姐,他心也太大了吧。把咱俩放他家里,也不怕丢东西?” “梁伯伯跟我爸关系也挺好。” 言卿蹲下身子,开始翻看那些资料。 “他们一起出国留学过,只不过,他是教心理学的,还是个催眠大师。” “催眠?” 顾清焰一下子好奇了起来, “他催眠过谁啊?到底有没有那么神?” “我爸曾经跟我说,据他估计,梁伯伯的智商可能高达160以上。” 言卿回忆道, “因此,他可以轻松地催眠一个,智商没他高的人。也就是说,只要梁伯伯愿意,他可以获取任何一个,不如他聪明的人的、藏在心底的秘密。” “当然,前提是,他有进行催眠的环境。” 顾清焰啧啧称奇,“真是可怕的能力啊。如果你爸的猜测没错,那世界上起码有百分之九十五的人没他聪明,那岂不是都能被他催眠?” “这简直就是读心的超能力啊。” “但是他并不喜欢催眠别人。” 言卿耸了耸肩, “就算用,也都是公事公办。比方说,请他去催眠个嫌疑犯,或者兼职一下侧写师之类的。” “太绝了。”顾清焰依旧觉得震撼,“跟这种人在一起,我会觉得很可怕。” “因为只要他愿意,我连一点秘密和隐私都没有。” 言卿认同地点点头。 “是啊,不止你这么想。很多人都这么认为。” “所以,梁伯伯人虽然很温和,但他的朋友很少。大多数人都防着他,躲着他,生怕被他催眠。” “他本人似乎也不太在意。只是跟我爸抱怨,他对别人的隐私压根儿不感兴趣,也不想了解他们藏在心底的恶意…… “世界上的丑恶多得数都数不清,他才不想给自己找不痛快。” 顾清焰忍不住笑了起来。 笑毕,半是认真半是玩笑地说道, “大小姐,你爸的智商会不会比这位梁老师还高?所以才敢跟他做朋友?” 言卿沉吟片刻,“不好说。” 第118章 天才,门槛而已 言卿和顾清焰翻阅、整理着堆在地上的纸质材料。 除了言斯辰关于金融、经济以及数学的书籍外,她们还找到了言家的相册、甚至还有言卿兄妹俩从小到大的奖状和证书。 这些荣誉摞起来,足有厚厚一叠。 “这就是传说中别人家的孩子吗?” 顾清焰看着手里的证书, “你哥竟然还是跆拳道和游泳运动员?” “嗯哼。”言卿由衷点头,“除了吃辣,世界上好像就没有他不擅长的。” “深藏不露啊。”顾清焰感慨,“校运会他好像都没怎么参加过?” “哦对,校运会他参加的是羽毛球。” “……” 好吧,她真的不太懂。 “大小姐,你看这个!” 顾清焰的眼睛突然被一叠捆起来的证书吸引了过去, “是你爸爸的证书!” 言卿转眸望去,只见纸张已经泛黄,上头贴着爸爸年轻时的照片。 少年浓眉高鼻,双眸如星,脸庞线条分明,神采飞扬,意气风发。 “卧槽,你爸才是真正的天才啊!” 顾清焰忍不住惊呼, “我觉得你十六岁考上a大已经很牛逼了,你爸十六岁都大学毕业了!” “啊?”言卿连忙夺过证书看起来,“我之前没听他说过啊!” 这份毕业证书上,言斯辰的专业并非金融学,而是计算机。 言卿突然大脑一片空白。 从她有印象开始,爸爸就是教金融的,跟计算机没有一点关系。 就连家里的书架,也都是金融相关的书籍,最多再有两本古典音乐和棋谱。 回过神来,她索性将言斯辰的证书与资料全部摊开在地上,一张一张往过看。 不知为何,脑子里突然浮现父亲颇有深意的笑容。 “卿卿,所谓天才,不过是见我的门槛而已。” 那时,言卿还没有真正理解他的意思。 她以为,父亲是说,能考上a大,做他的学生,起码都是天才起步。 如今看来……世人眼中的天才,也得心悦诚服地拜倒在他脚下! 这些证书虽然旧了,却也明明白白地展示着言斯辰传奇般的学习生涯。 七岁小学毕业。 花四年读完了初中和高中,十一岁上大学。 十六岁时,他从大学毕业,拿到了计算机和金融学的双学位。 紧接着,二十一岁,他已经博士毕业。 只花了五年时间,言斯辰不仅读完了硕士,还发表了博士论文! 除了这些学位证、毕业证,言卿甚至还找到了国际象棋和围棋的定段证书! “我都不敢相信自己亲眼所见的东西……这天赋、这智商,简直恐怖!” 顾清焰亦是瞪大了眼睛, “我现在有理由怀疑,在你爸眼里,其他人都蠢得跟猪一样。” 言卿苍白着脸抽出一张照片, “喏,还不止这些。我爸,还会拉大提琴。我可以负责的说,他的手势很专业,绝对不是摆拍。” 这是一张用老式相机拍出的黑白照片。 照片里,穿着深色长裤、白衬衫的青年坐在大提琴后,身形修长,气质优雅。他垂首拉琴,神情专注。 “天呐......”顾清焰惊叹不已,“你爸到底还有多少我们不知道的技能?” 言卿呆呆地看着照片,心中满是震撼。 她突然发现,自己所了解的父亲,不过是冰山一角而已。 不知为何,心底突然涌上一种奇怪的违和感。 “大小姐,你觉不觉得很怪?” 顾清焰也有同感。 作为一个局外人,她准确地说出了言卿心里的违和感来自何处。 “你一直说,你爸是农村出身,因为成绩好,所以获得了公费留学的资格,毕业后在a大留校任教。” “可是,咱们眼前摆着的这些证据,根本就不像啊。打死我我都不信,你爸真是个农村出身的穷小子。” “还有那个赖在你家的老太太,还有她儿子……跟你爸长得一点儿也不像啊!他们完全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这倒是。 言斯辰一表人才,可那个男人,相貌也就刚到及格线。 除了基因突变,似乎也没别的解释了。 言卿也是越想越觉得奇怪。 或者说,诡异。 “我从没见过我爸那边的亲戚。我们也从没回过老家。” “爸爸他……从来没提过,他读过计算机,还会拉大提琴。” “他从来没做过中餐。但他很会煎牛排。” 顾清焰沉思片刻,抬起头说, “而且,他擅长国际象棋这一点就很奇怪啊。” “按他的生长环境来说,他不是更应该擅长象棋吗?” “就算他出国留学过两年,难道连生活方式都能全部西化?” 言卿深深吸了口气。 “如果是这样的话,爸爸一定在隐瞒着什么。” “江鹤延说的,设定了自动销毁程序的东西,可能就是爸爸做的。” “这也就不奇怪了,因为他本来就是学计算机的。金融学不过是辅修。” 她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 “我爸爸……他究竟还有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啊。” 顾清焰的视线转向那个小保险箱, “大小姐,你之前见过这玩意儿吗?” 言卿摇头,“从没见过。” “如果咱们能打开它,是不是能发掘出更多东西?” 言卿撑着手臂坐到保险箱前,开始思索。 爸爸,会设置什么样的密码? “大小姐,你可小心点。这种保险箱,一旦输错密码三次,就会直接锁死的。” 顾清焰提醒道, “到时候,看这材质,估计电锯都锯不开。” 言卿敲了敲脑袋,输入了妈妈的生日。 “嘀——” 保险箱应声而开。 “牛逼啊!”顾清焰拍手称赞,“果然知父莫若女啊!” 看着保险箱里的物品,言卿皱起了眉头。 她把东西一样一样拿出来。 有父母的结婚证、她和言瑾的出生证,还有胎毛的标本,婴儿的手印脚印。 保险箱最里面,是一枚圆形图章,和一块明信片大小的,立起来的证书。 言卿仔细端详着图章,上面刻了只展翅的乌鸦。 图章周围一圈,刻的是一个英文单词。 “featherwit” 意为——“愚者”。 而那份沉甸甸的证书,是由上好的木材制成,表面覆盖着金属。 依旧刻着“featherwit”的字样。 只是上面落款的名字,并非言斯辰。 而是一个英文名。 言卿下意识地读了出来。 “……路易。” 第119章 【不要去】 “路易?没听过啊。” 顾清焰很不解, “我的印象里,言教授哪怕是跟外国人讲课,也一直用的中文名啊。” 言卿沉思几秒,语出惊人。 “这是个假名。而且……它更像是,某个团体里成员的一个代号。” “上面只有louis孤零零的一个单词,连姓氏都没有,根本不能确定主人的身份。” “看起来是旧物,或许……是爸爸出国期间的事?” 言卿自顾自地点头,然后又疑惑, “但是…为什么要藏在保险箱里呢?这说明,它很重要,但却……不能被别人知道?” 她不甘心,便将言斯辰的所有纸质材料,按上面标注的时间顺序,在地板上一一铺展排开。 “清焰,你顺便帮我查一查……大概四十年前的新闻。” 言卿的眼睛紧紧盯着地板上的各种证书,一边吩咐顾清焰, “标题类似于,天才少年十一岁考上大学之类的。” “我想,这么惊世骇俗的事,哪怕在那个年代,也总该有媒体报道才对。” “对哦!”顾清焰一听就乐了,“大小姐,你这脑子真不是盖的,不愧是言教授亲闺女啊!” 于是,两人开始各忙各的。 言卿妄图从其他材料里找出一点蛛丝马迹,顾清焰则拿出一台迷你笔记本电脑,开始操作。 言斯辰的秘密,可以大致分为两部分。 一是他的身世, 二是他不为人知的身份——“路易”。 这些跟他的神秘遗产、还有言卿一家车祸的真相,似乎都息息相关。 然而,言卿看得头都疼了,也没找到一点灵感。 顾清焰亦是一无所获。 “真奇怪。这么爆炸的事,竟然一点痕迹都没有。” 顾清焰费解地摇摇头, “或者,咱们去你爸上学的地方,查一查当年的旧报纸。毕竟年代久远,那时候网络也不发达。” 言卿突然转头看她,目光像是淬了冷水般, “你说,我爸……真的是言斯辰吗?” “哈?”一句话给顾清焰整懵圈了,“不是他还能是谁?” “不,我的意思是,” 言卿耐心解释道, “我爸,真的是刚刚在我家的那个,老太太的儿子?” “嗯……”顾清焰思考几秒,“我觉得不像。” 不论从相貌还是气质,没有哪怕一点相似之处。 “没错。”言卿点点头, “这就是爸爸从不回老家的原因。” “因为一旦跟亲戚对峙起来,就很有可能被发觉,他不是原来那个言斯辰。” “哇……”顾清焰心情复杂,“虽然很不可思议,但一步一步推理到这儿,又好像很合理。” “我要验证一下我的推测。” 在顾清焰惊讶的目光中,言卿拨通了邓淮的电话。 “喂,邓淮,不好意思,有一件事麻烦你转达一下。” 她眸光微闪,语气镇定, “赖在我家的那几号人,不是自称我爸爸的亲人么?那我要求做亲子鉴定。” “如果他们真是我爸爸的血亲,那这房子确实有他们一份,我会给予一定经济补偿。” “如果他们是骗子,那我只能请他们滚出去,还有赔偿房子里的一切损失。” 挂断电话,言卿缓缓舒了口气。 只要做了亲子鉴定,他们究竟有没有亲属关系,就能水落石出。 “清焰,我打算在这里等梁伯伯回来。” 她显然已经打定了主意。 “爸爸在国外的事,他可能会知道一些。我得跟他谈谈。” 说罢,从地上起身,抻了抻有些酸痛的腰, “你要是有事,先走也行。” “没关系,我陪你。” 顾清焰看着铺了一地的证书, “既然都看完了,不如咱俩一块给它收起来。” 言卿无声点头。 她们干活还算麻利,很快就把资料又捆成了一摞一摞的,整整齐齐放在了一边。 正坐在地板上擦汗—— “叮咚。” 言卿的手机响了。 掏出一看,是傅景珩的消息。 【a大的新闻发布会,预计定在周三,地址在礼堂。你可以选择参加。】 【言小姐,这是送你的非卖品。】 言卿一愣,傅景珩不久前说的话,似乎就在耳边—— “你不会愿意一辈子当个别人眼中的死人吧?你难道不想昭告天下,言卿没有死,她还活得好好的?” a大校庆的新闻发布会,必定是万众瞩目,也会有无数媒体记者到场。 这的确是个昭告天下的好机会。 只要她坐在那儿,哪怕一句话都不说……其他人也会意识到,言家还有个小女儿活在世上。 言卿正要答应,一条短信弹了出来。 只有言简意赅的三个字—— 【不要去】 发信人,竟然是言瑾! 言卿心口一窒。 但她很快回过味儿,死人是不能发短信的。 那么,发信的人只能是…… 没错,就是那个使用哥哥电话号码的神秘人! 不久前她喝醉给哥哥打电话,就是这个人接起来的! 似乎是怕她看不明白,对面又发了一句。 【不要去新闻发布会】 她迅速打字。 【你是谁?为什么用我哥的电话号码?】 这次,对面很久都没回复。 言卿都快等到绝望时,手机里又弹出了一条链接。 点进去一看,是一个漫展的宣传海报。 显然,这个神秘人是打算跟她在漫展见面。 真亏他想得出来。 漫展,人也多,coser也多。 就算穿着奇装异服,大家也见怪不怪……隐藏一个普通人,易如反掌。 某种程度上,越是热闹、混乱的地方,反而越安全。 言卿呼出口气,顺手把链接转给顾清焰。 “漫展去不去?” “漫展?好诶!” 顾清焰不疑有他,开心得像个孩子, “你想cos谁啊?” 言卿摇摇头,“到时候再说。” 她紧紧盯着手机,感觉后背一阵一阵地发冷。 这个神秘人,似乎在监控着她的手机。 傅景珩发来消息,他第一时间就看到了,然后告诉她,不要去。 越想,越觉得恐怖。 这部手机是傅妄烬给的,用的都是最顶尖的技术,应该没那么容易被监听。 “清焰,问你个问题。” 言卿话风突转, “如果不能入侵手机,还有什么手段可以监控一个人的通信?” 顾清焰沉吟片刻,摸着下巴说道, “如果不能入侵手机……那就只能从外面入手了。” “但要精准地捕捉到监控对象发出的电磁波,可没那么容易。” 第120章 高处不胜寒 22:00 夜色深沉 梁俞年推开家门,发现言卿和顾清焰的鞋子还摆在门口。 他下意识地拧眉,然后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 表情恢复了一贯的温和友善。 “卿卿,你们还没走啊?” 梁俞年一边换鞋,一边冲里面说, “我回来的时候看你家的门紧闭着,事情都处理好了么?” 言卿和顾清焰早就等在客厅了。 “梁伯伯,我有些事想问问您。” 言卿从沙发上起身,走到梁俞年面前, “希望您能给我一点时间。” 梁俞年静静地看了她几秒,言卿亦是直视着他的眼睛。 她的视线冰凉而透明,让他联想起盖在标本上的玻片,似乎能够剖析一切事物。 “好。来我书房吧。” …… 梁俞年坐在书桌后,他背后是满满当当的书架。 而言卿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两人隔着一张书桌对话。 “卿卿,上一次你坐在这个位置,还是在……” 梁俞年从笔筒里抽出一支笔,戳了戳自己的太阳穴,随即歉意地笑笑, “十年前?还是八年前?抱歉,梁伯伯的记性越来越差了。” “伯伯,准确来说,是十一年前。” 言卿平静说道, “天色不早了,我把事情问完就走。” “好。”梁俞年点点头,“你想知道什么?” “伯伯,您跟我爸爸,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我跟斯辰……应该是在我二十岁左右吧。那时候,他才十几岁,还没成年。” 梁俞年眸色微闪, “我们都是a大的学生,相约一起出国留学。” “你们去了一所名为德辛维的学院进修。” 言卿淡然补充, “值得一提的是,这所学校一般不招生,只有获得校友推荐资格的极少数学生,才能进入德辛维学院学习。” “没错。”梁俞年收敛眼神,“学术界一直有个传闻,你应该也听说过——” “是金子总会发光,但德辛维金碧辉煌。” 言卿点点头,“我爸爸曾经设想过,推荐我和哥哥去那里进修。可惜他还没写推荐信,就出车祸了。” 梁俞年苦涩地勾起唇角, “我感到十分惋惜。你爸爸……正是做科研的壮年时期。” “梁伯伯,你知道featherwit么?意思就是……愚者。其标志图腾,是一只展翅的乌鸦,或者说,渡鸦。” 梁俞年面容一怔,随即摇头。 “愚者?让我想起塔罗牌。当然,我不太懂这些。” 他的反应落在言卿眼中,言卿却轻笑出声。 “梁伯伯,你在装糊涂。” 笑毕,她的眼神如手术刀一般锋利。 “你是知道些内情的,只是不愿告诉我罢了。” 梁俞年也笑了。 “卿卿,伯伯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什么愚者、渡鸦,我真的没有一点印象。” 言卿有些不耐烦地翘起了腿, “伯伯,大家都是聪明人,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 梁俞年只是挑了挑眉,一声不吭。 “你是故意让我发现,我爸的遗物中,有个乌鸦的图章,和署名为路易的证书,对不对?” 梁俞年看起来似乎很吃惊,“那是什么东西?” 言卿很想翻白眼,最后没翻。 “伯伯,我直说了吧。那个保险箱,是你的,对不对?” “是你买了我家的资料,然后挑拣出一些重要的,比方说结婚证、我和哥哥的出生证,连同乌鸦图章和证书一起,放进了这个保险箱,然后把我妈妈的生日设置为密码。” “你一直在等我,等我回来这里,等我发现这些东西。” 梁俞年眼中流出愉悦和兴味,“卿卿,不错的推理,但也只是猜测而已。” “梁伯伯,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发觉出蹊跷吗?” 言卿亦是面露玩味, “答案就是那个保险箱。” “哦?”梁俞年笑眯眯地示意她继续说。 “其实我不太了解保险箱这种东西。” 言卿眸中闪烁着睿智的光芒, “但我朋友说,这种保险箱,只要密码输错三次,就会自动锁定,电锯都锯不开。” 梁俞年神态自若地看着她。 言卿迎着他的目光,井井有条地分析道, “假如,我是那谁,就那个声称是我奶奶的老婆子,或者那个声称是我叔伯的男人……” “我一定会竭尽所能,试图把保险箱打开。因为,里面可能有我爸的存折、银行卡、甚至金条,我不可能什么都不做,就直接把它卖掉。” “这样的话,保险箱一定会自动锁定,再也打不开。而且,上面应该会有用刀斧劈砍、锯子锯过的痕迹。” “如果这个保险箱真的是我爸的,那么当它到你手里时,应该已经是块废铁了。因为密码已经输错三次,锁定了。” “可是,我今天却成功把它打开了。” “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保险箱是梁伯伯你准备的,不是么?” “你准备这个保险箱,就是为了让我特别关注到,那个乌鸦图章,和featherwit?” 啪啪啪。 梁俞年鼓了鼓掌,眼中满是赞赏。 “卿卿,很漂亮的推理。难怪你爸爸总是夸你,说你学棋学得极好……个性也很像他。” “其实,下棋和推理,是有一部分共性的。那就是对人性的参透、与人心的博弈,还有对细节的揣摩。” 言卿紧紧盯着他的笑脸, “伯伯,你承认了。” 梁俞年不予置否,只是目光转向自己手中转动的圆珠笔。 “卿卿,你还记得,上一次你坐在这里,是因为什么吗?” 言卿一愣,“伯伯,我们现在说的不是这个。” “你是个聪明的孩子,虽然不及你爸爸……不,或许,你的潜能还没有被完全开发。” 梁俞年的笑容中有些落寞, “卿卿,你爸爸……是我很好的朋友。” “有一句话,叫作,高处不胜寒。” “就像我,没有友人相伴,我不知道一个人该如何面对孤独的人生。” “你爸爸过世之后,我的记性越来越差了。” “可能……我已经患上阿尔兹海默症,不知还能清醒多久。” 言卿怔怔地看着他,一时间忘记了言语。 “卿卿,我不知道自己这么做,到底对不对。或许……你应该拥有更加平安快乐的人生。” “抱歉,我本来是想把东西放进保险箱,由你自己选的。” 梁俞年的语气和目光,温柔而伤感。 下一秒,他打了个响指。 言卿就像被抽走了灵魂,瞬间软倒在了沙发上,仿佛陷入了沉睡。 不知从何时起,她已经被催眠了。 梁俞年搓了搓脸,走出书房。 “顾同学,我正讲到跟她爸爸一起去听音乐会,卿卿就睡着了。” 他无奈地苦笑着, “可能,得麻烦你送她回去了。” 第121章 差点被拐 顾清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走到书房一看——言卿竟然真的睡着了! 她整个人都陷在柔软的沙发里,呼吸沉缓,睡颜恬静。 “大小姐,醒一醒!你怎么睡着了?” 顾清焰一边摇她的肩,一边低声唤她。 可是言卿完全没有被干扰,她似乎沉浸在梦境里,对外界的干扰充耳不闻。 身后,梁俞年的声音轻轻响起。 “这孩子,总喜欢在这个沙发上睡觉。这么大了,还这样。” 顾清焰脸色煞白,凉意混合着鸡皮疙瘩顺着脊背往上蔓延。 她现在只想逃离这个地方,远离梁俞年。 这个男人,看上去温文尔雅,实则危险无比! 言卿她知道梁俞年有催眠的本事,却还是陷入了沉睡。 那么……只要梁俞年愿意,没有人能摆脱他的催眠。 顾清焰狠狠掐了自己一把,眼下只有疼痛能给她一些安全感。 “梁老师,我一个人背不动她。我打电话让司机来帮忙吧。” 梁俞年闻言只是笑笑,“好。” 于是,顾清焰打电话让邓淮过来,两人一起把言卿挪进了车里。 令人惊讶的是,直到被塞进车子后座,言卿都没醒过来。 顾清焰惊魂未定,给言卿系安全带的手有些颤抖。 不知不觉,她已是一身冷汗。 “顾小姐,您还好吗?” 邓淮不傻,他也能看出些许异常, “言小姐……她睡得好沉。” 顾清焰深深吸了口气,“先开车吧,待在这地方我有点心慌。” 邓淮不明所以,但还是启动了车子。 “邓淮,把收音机打开,音量调大点。” 顾清焰强作镇定地指挥道, “还有所有车窗,都打开。” 于是,车载音响开始播放劲爆的流行音乐,风也呼呼地往车里灌。 她就不信了,吵成这样,言卿还能睡着。 最诡异的是,连正常人都受不了这样嘈杂的环境,言卿却歪着头睡着,任凭广播声和风声如何喧嚣,她都毫无反应。 “大小姐!” 顾清焰感觉自己快疯了,开始摇晃言卿的脑袋, “你醒醒啊!” 邓淮适时提醒道,“顾小姐,不如联系萧医生?” 顾清焰没好气地问,“他懂催眠么?” “好像……懂。”邓淮也拿不准,“等等,您刚刚说,催眠?” 此时,距离言卿陷入沉睡,正好过去半小时。 “嗯……” 言卿皱起眉头,低低地哼了一声。 她慢慢睁开眼,坐直身子。 “……我怎么在这儿?” “老天爷啊!你可算醒了!” 顾清焰就差飙泪了, “你知道自己被催眠了吗?我一直晃你,你没感觉吗?” 言卿垂下眸子,摇了摇头, “没感觉。我梦见回到了小时候,坐在爸爸的书房里看绘本。” “墙上的挂钟开始报时,门开了。我听见妈妈叫我吃饭,我一出门……然后就醒了。” 顾清焰的手按在胸口,心有余悸道, “那个梁老师,真是太可怕了!我看你被催眠了,我都不敢跟他独处,只好先把邓淮叫来——不然,我怕我也会中招啊!” 言卿抿了抿唇,表情晦暗不明, “其实你把邓淮叫来也没用。只要他愿意,你俩都得躺着出去。 “我想过自己可能会被催眠,事先也做过心理建设。只是……防不胜防。我甚至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她接着说道,“不过,如果是梁伯伯,倒也不奇怪。他有这个本事。” “记得我九岁的时候,他仅仅用一颗玻璃弹珠,就完成了催眠。” “哈?九岁?” 顾清焰捕捉到了别的重点, “他为啥要催眠你呢?” 言卿有些烦躁地挠了挠头, “因为我九岁的时候,和我哥一起被拐卖了一回。” “拐卖?”顾清焰一脸懵逼,“你确定?” “确定。”言卿耸了耸肩,“我们被拐到了一个很黑的地方。不知道过了多久才被解救出来。” “我还小,受了很大的惊吓。虽然被救出来了,但据我家里人说,我回到家里,怎么哄都哄不好。既不吃,也不睡,就是一直扯着嗓子哭。” “哭到最后,眼泪都流不出来了,嗓子都劈叉了。” 言卿平静地陈述着自己的故事, “无奈之下,爸爸就把我带到梁伯伯家里,希望他能用催眠帮帮我。” “他的催眠技术的确高超,只用了一晚上,就让我忘记了心理阴影。只不过,被拐卖时经历的事,我也几乎全部忘记了。我哥也没再提过这件事。” 顾清焰听得目瞪口呆。 过了好久,她才不可思议地开口, “不是,这可是帝都啊!哪个人贩子敢来这儿拐孩子?拐的还是a大教授的孩子?” 言卿不以为意,“帝都又怎样?a大又怎样?哪里都有坏人。我小时候,起码遇上过两回人贩子。” “哈?还两回?你这点儿也太背了!” “是啊。”言卿点头,“除了九岁那次,我大概四五岁的时候,跟我哥一起被两个人贩子堵在了一个角落里——” 那时,言瑾也不过六七岁。 虽然害怕得脸色苍白、身子发抖,他还是坚定地张开手臂,挡在妹妹前面。 两个孩子面前,是两个身形高大的成年男人。 他们小小的身子,也被大人的影子完全笼罩。 身后没有路,已然被逼入绝境。 紧要关头,言卿的机警伶俐突然迸出火花。 她眼前一亮,猛地跳了起来,挥着手冲远处走过的人影大喊: “爸爸!我们在这里!我们在这里!” 也是兄妹俩命好,远处的人听到喊声,竟然真的扭头往这边看过来。 两个人贩子见状急忙溜走,言瑾和言卿得以化险为夷。 …… “机智如你。” 听完这个故事,顾清焰忍不住竖起大拇指, “年纪那么小,脑筋还能转这么快。” “这次还好,毕竟是有惊无险。” 言卿的视线望向窗外, “后来那次,被救出来之后,我哥就去练跆拳道了。其实他身手挺不错,不是那种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 顾清焰叹了口气,拍拍她的肩膀, “该说不说,你跟你哥,小时候长得是真漂亮,瞧着又机灵,跟一对瓷娃娃似的……估计人贩子都觉得能卖个好价钱。” 这时,一直没出声的邓淮突然问, “言小姐,咱们是回医院,还是回云景花园?” 第122章 走绿茶的路 言卿一愣,脑子里突然浮现沈自容那套“长嫂如母”的言论。 或许,躲着也不是个办法。 日后免不了还要跟沈知意接触,真闹翻了也不好看。 思索片刻,她告诉邓淮, “回云景花园吧。” 顾清焰很惊讶,“大小姐,你在病房可不是这么说的。” 言卿无奈地笑笑,“我才是女主人,躲在外面算什么。” “要我跟你回去么?” “只要你肯,我当然乐意了。” 顾清焰笑了,“反正那小绿茶挺怕我,我一去,她该熄火了。” 正在开车的邓淮—— 救命,他能不能把耳朵塞起来啊! 言卿掏出手机,给云景花园的管家打去了通电话。 “喂,管家叔叔,有件事我想拜托你。” 言卿的声音极其冷静, “那几个帮忙照看沈知意的佣人,这两天也辛苦了。麻烦您提前给她们发一年的工资吧。如果财务不太方便,这部分工资也可以由我个人垫付。” 她手上本来就有傅妄烬的黑卡,近日还被转移了一大堆资产。 言卿仔细看过那些资产,几乎都是些躺着数钱的生意,傅妄烬肯定是怕她费神,故意选了这些合同让她签。 电话里,管家也很好说话,“好的,言小姐。请问什么时候发给她们呢?等您回来还是——” “不必。”言卿很果断,“现在就发给她们,不要被别人知道。我很快就回来。” 说罢,便挂掉了电话。 顾清焰好奇地看着她,“你想干嘛?” 言卿神秘地笑笑,“回去你就知道了。” *** 云景花园。 言卿和顾清焰进门时,沈知意正一个人红着眼睛坐在沙发上。 茶几上摆着一个空掉的药碗。 “哎呀——都是姐姐的错,” 言卿夸张地拉了个长音,还内疚地抹了抹泪, “我在医院病得起不来,又不能回家……也只好吩咐佣人们对你多加照顾。如果不是你哥哥过来提醒,我还不知道她们做得这么过头呢!” 顾清焰都给看乐了。 大小姐这锅甩的……反正是佣人领会错了她的意思,她本人可是躺在医院,毫不知情啊! 沈知意的面部线条紧绷着,言语间颇有些咬牙切齿, “言卿姐姐,你把身体养好比什么都强。” 言卿见状叹了口气,坐在她身边善解人意地说道, “我就知道,知意是个善良懂事的孩子,自己都中度抑郁了,还在担心我。” 一边说,一边还温柔地摸了摸沈知意的脑袋。 “放心,这两天的事,是姐姐太失责了。现在姐姐已经出院了,一定好好照顾你,给你出了这口恶气!” 沈知意皮笑肉不笑,“还是不用了吧,言卿姐姐——” 她话音未落,言卿先站了起来,面色变得严厉, “都是谁在照看沈小姐的?全都到我这儿集合!” 不到一分钟,那五六个女仆便恭恭敬敬地站在了言卿和沈知意面前。 言卿故意绷起一张脸,假模假样地训斥道: “我让你们好好照顾沈小姐,谁让你们盯着人家睡觉上厕所的?人家不要隐私吗?人家就不能有点儿见不得人的小秘密吗?” “有你们这么照顾人的吗?当人家是什么?小偷?难道她会偷走这儿的什么东西吗?” 言卿话里夹枪带棍,沈知意的脸色也一阵青一阵白的。 为首的女佣委屈地站出来,“言小姐,我们也不想这样的啊。可是沈小姐她中度抑郁……我们上网认真查过了,这病可严重了!万一她做出自伤自残的事来,我们怎么跟您交代?怎么跟沈总交代?而且,萧医生开的药,她也不好好喝。” 她伸出被沈知意咬到的手臂,“您看,我们督促沈小姐喝药,还被她咬了。” 言卿闻言皱起了眉头,“咬了就咬了,沈小姐又不是疯狗,被她咬一口又怎么了?你要怕得狂犬病,明天我叫人送你去打疫苗?” “不……不是,”女佣垂下头,不敢再争辩,“日后,沈小姐想咬就咬便是了。” “这不就成了?”言卿不耐烦地扬起了下巴,“你们给我听好了,都是因为你们听不懂人话,才害得知意受委屈。” “下半年的工资都不用领了!要是不高兴,就去找管家辞职去!你们不干,有的是人干!” 女佣们面面相觑,随后灰溜溜地告退了。 毕竟,十分钟前,她们刚领了一年的工资。 就算被扣了半年,还净赚半年。 女佣们都快感动哭了——只是围着沈知意多加了两天班,就多赚了半年工资啊! 言小姐,你是观音菩萨转世吗! 等女佣们都退下,言卿又温柔和蔼地对沈知意说道: “知意,你放心,既然我回来了,这种事就一定不会再发生了。不过呢,萧頔开的药,你还是要好好吃呀。这样才能快点好起来。” “以后呢,我会亲自监督你吃药,帮你记录的。” 沈知意猛地转眸看她,目光像是淬了毒一样。 “言卿姐,你——” “诶,小妹妹,你可别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呐。” 一直在旁边看戏的顾清焰突然戏谑开口, “这不都是你想要的吗?现在怎么还不好意思了呢?放心,我也有空,这两天我就在这儿住下了。你呢,想跟谁玩儿就跟谁玩儿,我、言卿、嘉嘉,我们都围着你转。” 沈知意的眼睛蓦然瞪大,她到底畏惧顾清焰,眼中的怨毒都收敛了起来。 而顾清焰依旧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没错,你这位清焰姐姐,不仅是a大特招的天才级学生,就算是黑道的人见了她,也得给三分颜面。” 言卿笑得阳光灿烂, “放轻松,有我们陪着,你一定会好起来的!到时候,你哥哥也会很欣慰的。” 沈知意呆坐在沙发上,人都快麻了。 这时,门突然响了。 傅妄烬从外头进来,一米九的个子,压迫感十足。 他拧着眉扫了眼她们几个,不耐烦开口, “这个点儿还不睡,在这儿开会呐?” 言卿还没来得及说话。 沈知意率先站了起来,委屈巴巴、眼眶红红地冲他跑过去,眼看就要扑进男人怀里—— “傅哥哥……” 第123章 近视就去配眼镜 “傅哥哥……” 傅妄烬的耐性本就算不上好,字典里也没有怜香惜玉这个词。 见沈知意哭哭啼啼地冲自己跑过来,狭长的墨眸中闪过不加掩饰的嫌恶,甚至已经提起一条腿,打算把她踹出去。 “阿烬,别!” 言卿一声惊呼,似乎唤回了他的些许理智。 收腿,侧身。 沈知意扑了个空,身子摔在了坚硬的地板上,膝盖与手掌磕得红肿,渗出丝丝血迹。 她忍不住坐在地上哭了起来。 “哥什么哥,看清楚点,我是你哥么?” 傅妄烬极不耐烦地嫌弃道, “近视就去配眼镜。” 说罢,抬腿绕过沈知意,走到言卿跟前。 “这么晚了还不睡?等我呢?” 表情不悦,语气也凶巴巴的。 一边教育言卿,一边暗戳戳给了顾清焰一眼刀。 顾清焰会意,连忙摆手笑道,“我今天睡客房,绝对不霸占言卿。” 言卿看看坐在地上哭的沈知意,再看看身前面色不善的男人,忽觉眼前一黑。 她和顾清焰刚刚才把沈知意敲打了一番,按理说,唱完白脸该唱红脸了…… 没想到,傅妄烬回来又整了这么一出。 哎,这么个搞法,真伤到了小姑娘的心,可怎么跟沈自容交代啊。 “知意,你没事吧?” 言卿想过去把她扶起来,经过傅妄烬时,手臂却被握住。 “?” 言卿惊讶地转头看他。 “去睡觉!” 傅妄烬没好气地说道, “她有手有脚的,摔了一跤而已,又不是高位截瘫了。” 不等言卿反应,便强势地拽着她往楼上走。 “哎,你等等!” 言卿不肯就范,还想把手抽出来, “她还在地上呢!万一摔伤了——” 傅妄烬懒得跟她废话,索性直接把她抱了起来。 “佣人都死了?你又不是医生。” 他无视言卿的抗议,头也不回地把人抱去了卧室。 留下一脸看戏的顾清焰。 沈知意也不哭了,毕竟观众已经走了,哭也是白费力气。 她倔强地擦着眼泪,小嘴撅着,瞧着可怜极了。 顾清焰走到她身边,伸出手, “能站起来吗?” 沈知意摇摇头,不想搭理她。 “我说小姑娘,你要明白一个道理——世界上有很多事,不是你努力就能改变的。” 顾清焰意味深长、话里有话, “你也看见了,人家压根儿就没把你当异性。你又何必自取其辱呢?” 原本,她和言卿一样,搞不明白沈知意想方设法赖在云景花园,到底是为了什么。 今天看她往傅妄烬身上扑,顾清焰才恍然大悟。 沈知意哪里是跟言卿雌竞,她是想竞争上岗做傅太太啊! 或许是“自取其辱”四个字刺激到了沈知意,她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扭头就往楼上走,一个眼神也没给顾清焰。 顾清焰反倒乐了。 只要摸透对方的意图,很多谜团也就迎刃而解了。 估计,这小绿茶开始就是奔着男人来的。 也就是大小姐,在这方面神经大条,一点警惕性都没有,心思单纯得惊人。 她竟然真以为沈知意要考大学,还去买练习册、制定什么复习计划。 顾清焰不由得耸了耸肩。 沈自容一口一个小嫂子地叫着言卿,他知道他妹妹想当插足当小三吗? …… 主卧。 “你刚刚吓死我了!” 言卿蹙着眉抱怨,抬手就捶了他一下, “我差点以为你要踹上去了!要不是我把你叫住……” 沈知意到底是个身娇体弱的小姑娘,怎么经得起他那一脚啊! 更何况,她是沈自容的妹妹啊! 万一真踹出个什么好歹,怎么跟沈自容交代! 这男人,动手之前都不知道动动脑子吗! 面对她的责怪,傅妄烬却不以为意, “哦,习惯了。” 他这么淡定,言卿反倒没话说了。 过了片刻,她才闷闷开口, “我本来打算最近几天就打发她回家的。你回来之前,我正跟清焰一起吓唬她呢……你倒好,变本加厉,直接让人跪地上哭了。万一她再跟沈自容告一状,你不也里外不是人了?” “里外不是人?” 傅妄烬轻嗤一声。 他为所欲为惯了,言卿的劝告反而激起了他的桀骜, “她要告状就去告,只要沈自容脑子没坏,就该马上把她弄走。” 言卿闻言无奈叹气, “弄成这样,是我没处理好。如果因为这件事,让你们兄弟之间产生隔阂,我……” 她说不下去了,手指纠结地绞在一起。 “哟,这么识大体啊。” 傅妄烬突兀地笑了,伸手把她搂到怀里,拇指摩挲着红唇, “我还以为你大半夜不睡是等我呢,原来是为了个外人?” 言卿:? 这男人的关注点,为何如此清新脱俗啊! 在心里吐槽完,言卿还是气鼓鼓地瞪圆了眼睛, “什么叫为了个外人?我这不是为了你吗?她要不是沈自容的妹妹,我犯得着这么操心么?” “啧,又生气了。” 傅妄烬戏谑地捏了捏她的脸, “小河豚?来,鼓起来看看。” “你才是河豚呢!” 言卿瞬间炸毛,随后又突然陷入忧郁。 “她是沈自容的妹妹,跟白夜萧頔他们也算有些兄妹情分吧。日后白夜他们有了爱人,大家不也要一起相处吗?只是一个沈知意……我就弄得乱七八糟的。” 言卿语无伦次地说着,声音越来越小,脑袋越埋越低。 “我连这么点事都料理不了……以后怎么跟你在一起啊。” 傅妄烬被她逗笑了,“不错,很有做我太太的自觉。是应该好好奖励一下。” 言卿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男人的吻便盖了下来。 炙热的温度混着浓重的男性气息,呼吸交缠在一起,由浅入深。 言卿脑中一片空白,措手不及间,胸腔的空气被掠夺殆尽,喘不过气。 下意识地要推他,却被男人反手握住了手腕,抵在床头。 似乎不满她的抗拒,他吻得愈发凶狠霸道,言卿痛得蹙起了眉头。 “唔……”她的身体绷了起来。 薄唇忽然挪到耳际,从小巧柔软的耳珠拿捏着分寸往下移,直到精致深陷的颈窝染上一片片红痕……都是他的所有物,任他肆意欺负。 等言卿喘着气回过神来,只看到男人唇角翘起的恶劣弧度。 “……哼。” 言卿赌气别过脸,抬手抹抹眼角的泪,言语里暗藏怨气, “你是不是背着我在外头吻过很多人?” 第124章 属实是给她拿捏住了 言卿的眼眶跟小白兔似的,还残留着点点泪痕,嫣红的唇微微肿着。 脖颈处细腻白皙的肌肤,烙上了引人遐思的暧昧红印。 她问这话,虽说有些无理取闹吧,但毕竟这小东西这么招人疼,傅妄烬是一点气都生不起来。 “宝贝,我还以为你在夸我呢。” 他的指腹擦过言卿的眼角,调侃打趣道, “原来在吃无名飞醋啊?” “谁跟你开玩笑!还吃什么醋……” 言卿气得打掉他的手,一本正经道, “咱们刚刚明明在说沈自容和他妹妹的事!” “我也没开玩笑啊。” 傅妄烬理直气壮,语气甚至有些无赖, “我不操心自己老婆,难道操心外人?” “外人?不对吧,” 想起沈自容那些话,言卿心里就堵得慌,说话酸溜溜的, “你们不是都说什么,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反正手足不能丢,衣服随便换呗——” 她撅着小嘴,歪理一套一套的,让人不忍心打断,甚至想听听她还能拽出什么妙言妙语来。 “啧,宝贝,看不出来你连男人的醋都吃啊。” 傅妄烬乐了,吻了吻她的脸,才不紧不慢地说道, “哪个王八蛋说的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什么垃圾糟粕,早该拿去喂狗了。” 言卿耸了耸肩,“其实这话也没说错啊。” “没错个鬼。” 傅妄烬都给气笑了, “我跟那些狗男人可不一样。” “哈?”言卿挑眉,“怎么个不一样法?” “我、要、脸。”傅妄烬义正言辞, “我宁可断手断脚,也不要裸奔。” “……”言卿张口结舌,无言以对。 “乖,下次再让我发现,你大半夜不睡觉,我就——” 傅妄烬话没说完,言卿就反应极快地抱住他的臂弯,笑盈盈地启唇, “我哪有不睡觉,还不是因为你不在,我一个人睡不着嘛。”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还眨巴眨巴,可爱得紧。 傅妄烬盯着她那张精致诱人的小脸,到嘴边的警告又咽了下去。 啧,还真给她拿捏住了。 “行,我以后早点回来。” 傅妄烬自顾自地点点头,又揉了揉言卿的脑袋, “今天表现不错,想要什么奖励?” “啊?奖励?”言卿懵逼。 过了几秒才回想起来,傅妄烬说的是,她很有做太太的自觉这件事。 她还以为,那个吻就是奖励。 “……我还没想好。”言卿扬起脸笑,“什么都可以吗?” “宝贝,你怎么每次都是没想好?” 傅妄烬饶有兴趣地挑眉, “我欠你几次,你可要记好了。说不准哪天我就赖账了。” “我知道你不会赖的嘛。” 言卿笑容乖巧,小脸在他肩上蹭蹭,颇有些小得意, “再说了,就算你不欠我,我管你要什么,你还能不给我?” 傅妄烬勾唇一笑。 这小东西,一点都不跟他客气啊。 不过也没毛病。 老婆还客气什么。 “乖,先睡觉。有什么明天再说。” 言卿却突然想起了什么,从被窝里钻了出来, “我看到新闻上说,你挂了?” 话一出口,言卿恨不得抽自己一耳光。 连忙往回找补,小眼神儿异常诚恳, “也不是挂了……应该是,喂鲨鱼了?” 傅妄烬的笑容有些阴恻恻的, “我人不是在这儿么?” “……哎。”言卿忽然叹气,“其实我一琢磨就知道有问题。” 她头头是道地分析, “毕竟是私人飞机,安全系数很高。就算遇上极端天气,也不可能直接就机毁人亡了啊……甚至连飞机残骸都没捞上来。” 傅妄烬一只手搭上她的后颈,指尖在言卿肩膀上轻轻敲着,表情晦暗不明。 “怎么,我们卿卿又要当警探了?” “我猜,是有人以为你在飞机上,想害你。” 言卿平静地说道, “如果进一步推测的话……飞机是被炸掉了吧?” “呵。”傅妄烬轻笑一声,大手不轻不重地揉了揉她的脑袋, “你这小脑瓜最好只用来数钱,或者想我。少琢磨这些有的没的,咸吃萝卜淡操心。” 被说成咸吃萝卜淡操心,言卿却没恼,而是突然转头看他, “如果不是知道你压根就没飞去f国,那我会相信新闻里说的。” 她的神情极其认真,像是在说一件很重要的事。 “我肯定会哭鼻子的……往死里哭,谁都哄不好那种。” 傅妄烬难得一愣,过了几秒,又笑了。 他有时候真的分不清,言卿到底是不是在骗人。 不仅是那张小嘴,就连眼神……都像是真的。 “哭什么啊?我不喜欢看你哭,还得我自个儿哄,想想就心累。” 傅妄烬半开玩笑地说道, “不过嘛,如果是为我哭,我也不介意在旁边观赏几分钟。” “那场面,应该也挺乐呵的。” “我对你要求不高,哭个几分钟就行,不用太久。” 他闭上眼,大大咧咧地说道, “万一到时候再哭晕了,我可没法儿接着你。” 言卿心头突然一酸,两条细胳膊抱得更紧了, “我总是在想,你的处境是不是很危险?是不是有很多人要害你?可是我好像……什么都不清楚,还一点忙都帮不上。” “……说不定还要拖累你。” 说着说着,她就忍不住开始啜泣。 思绪,似乎回到了重生前的木屋里。 “啧,怎么还哭了。” 傅妄烬睁开眼,眉骨轻抬,打趣道, “我不还活着嘛,宝贝你哭早了不是——” 言卿狠狠咬了他一口。 “嘶,谋杀亲夫啊。” “谁让你贫嘴!” 言卿的小脸都皱了起来, “什么话都往外说!” “我怎么往外说了?” 傅妄烬心情愉悦,还想跟她多拌几句嘴, “我跟我老婆在床上说悄悄话,也叫往外说?” 言卿脸一红,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乖,我命硬,没那么容易死。” 傅妄烬的语调懒洋洋的, “你看,这回新闻上说我死了,帝都有一点儿动静么?” 言卿迟疑地摇摇头。 就算有动静,她也不知道啊。 “假死这招,我跟白夜玩儿剩下的。” 傅妄烬嗤之以鼻, “这种消息传出去,只要我的尸首没给吊起来,根本就没人会信。” 说完,他又把言卿搂到怀里,屈指刮刮她的鼻尖, “大晚上的说什么死不死,也不怕做噩梦。” “我才不怕呢。” 言卿虽不服气,声音却哼哼唧唧的, “只要你在我身边,我什么都不怕。” 傅妄烬又乐了,忍不住又深吻了她一回。 “宝贝,你怎么这么招人疼,嗯?” “以后把你拴腰上,走到哪里带到哪里,好不好?” 言卿的半张小脸都埋在被子里,只露出湿漉漉的一双眼睛。 她眨眨眼,幅度很小地点了点头,声音轻不可闻。 “好。” 第125章 梦中密室 言卿到底累了,眼皮渐渐沉得抬不起来。 脑袋枕着男人精壮的手臂,任由他扣住纤细的腰肢。 见她如此乖巧,傅妄烬心头一动,忍不住俯身轻啄她的额头。 仿佛蜻蜓轻盈地点过水面,薄唇缓缓向下移动,沿着她的鼻梁、脸颊,最终停留在她的锁骨处。 男人灼热的气息埋在颈侧,嗓音低沉喑哑, “宝贝,你好香……” 他又吻了吻言卿的唇,默默掀开被子翻身下床。 浴室传来水声。 言卿是一点都没被打扰,她的精神正在梦境里探索。 一个复古的小房间。 四面墙上放满了书。她眯起眼,却看不清书脊上的字眼。 电视柜上,是一台老式电视机,地板上铺着厚厚的毛绒地毯。 旁边有一个小圆桌,上头摆着一只精巧的收音机,以及…… 一枚圆圆的图章。 言卿好奇地将它拿起来,只见图章上刻着展翅的渡鸦,以及一个英文字母。 “featherwit” 手边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份证书。 除了没有意义的花纹,内容依旧是 featherwit 和黑鸦图像。 还有一个名字——“louis” 这是谁?谁是路易? 言卿猛然想起,是爸爸。 路易,是爸爸。 她瞪大了眼睛,环顾着四周。 这个房间,很熟悉……可她好像从没见过。 甚至连门窗都没有。 这分明就是个密室! 惊恐的情绪涌上心头,言卿扔下图章,无头苍蝇似的在房间里横冲直撞。 直到路过电视机前,她从屏幕上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一个约莫八九岁的小女孩。 穿着一条棉布裙子,蓬松乌黑的发间绑着一枚蝴蝶结。 眼眶含泪,模样也怯怯的。 她的相貌……看起来真眼熟啊。 言卿突然反应过来,这不就是她自己么! 她下意识地伸出手,却发现这是不属于一个成年人的白嫩幼小。 她……被困在了幼年的自己身上? 绝望、惊悚、无助,言卿的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 “哥哥……” “我该怎么办啊……” 梦境外,卧室里。 傅妄烬裹着浴巾从浴室出来,却见言卿蜷缩成一团,眉头紧皱,细细的泪水顺着颊边往下流,嘴里念念有词。 一看就是做噩梦了。 他坐在床边,大手覆上她的额头,“卿卿,醒一醒,你做噩梦了。” 言卿猛地睁开眼,瞳孔剧震。 她惊魂未定地看着傅妄烬,胸口还在起伏。 “醒了就好。” 傅妄烬又试了试她的额温, “我去倒杯水。” 等他端着一杯温水过来,言卿才发现他去洗过澡了。 没有多想,她接过水杯一饮而尽。 “这是梦见我了?”傅妄烬打趣道。 言卿看了看他,迟疑地摇摇头,“我……想不起来了。” “我只记得……一只乌鸦,还有featherwit。” 她好像忘记了什么,又好像脑子里被人塞进了什么。 突然头痛欲裂。 “嘶……”言卿闭上眼,“我头好痛。可能要麻烦萧頔来一趟了。” 傅妄烬将她搂进怀里,一手按着她的脑袋,另一只手给萧頔打电话。 约莫半小时后,萧頔顶着黑眼圈匆匆来了。 “祖宗们,都两点半了啊,”他欲哭无泪,“到底是什么事?” “我头痛得厉害。” 言卿说话都没什么力气, “我感觉脑子里有一根针,头皮都刺穿了。” 或许是她的描述过于生动,萧頔听得直皱眉。 “言卿,你不久前才做过检查,理论上,不应该出现这么严重的情况才对。” 傅妄烬不耐烦地打断了他,“叫你来是让你解决问题,甭管她之前的检查结果,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萧頔点头,“言卿,那你稍微忍一下。因为眼下我不能确定病灶,所以不能用止疼药。我要先检查一下你的头脑。” 凌晨三点钟左右,云景花园的灯又亮了起来。 佣人们把医疗仪器推进卧室,就连顾清焰和沈知意都被吵了起来。 顾清焰到卧室一看,萧頔正忙着把电极片贴到言卿头上。 “怎么了这是?”她惊讶地问道。 “我头痛。”言卿无力地笑了笑,“做了个梦,就开始痛。” “你梦见什么了?” “……我忘了。反正就是,乌鸦,featherwit什么的。乱七八糟的。” “等一下!”顾清焰连忙叫住萧頔,“我好像知道怎么回事!” “啊?”萧頔停住动作。 “今天言卿在a大,好像被那个老师催眠了。” 顾清焰难掩焦躁, “邓淮也能证明。当时我们怎么都叫不醒她,还是她自己醒过来的。” “催眠?”萧頔心情复杂地抿了抿唇,“为什么要催眠?涉及到人的潜意识,这可是很危险的一件事!再高明的催眠师,都不能保证完全不会伤害到病人!” “我哪知道啊!”顾清焰也着急,“言卿跟他单独去谈,然后等我进去,她就已经睡得叫不醒了!” “坏了坏了。”萧頔无奈摊手,“如果是病理性的头痛,我还有法子解决。但如果是潜意识方面的,我连病灶都很难找啊。” 言卿呆呆地坐在床上,她突然发现,有些事,自己好像想不起来了。 脑袋又痛了起来。 一直坐在床边的傅妄烬突然说,“把那个催眠她的人抓来,是不是就能解决?” “或许可以。”萧頔点点头,然后面露为难,“可是,大晚上的把a大的老师抓过来,是不是有点……太猖狂了?” 按傅哥的行事风格,请人估计都跟绑票似的。 言卿突然开口,“不要去。” 她抬起头望向萧頔,“既然不是病理性的头痛,麻烦给我开点止痛药和安眠药。我想,或许睡一觉就好了。” 顾清焰扯了扯唇,眼神复杂,“你现在还记得咱们今天下午做什么了吗?” “那些……我记得很清楚。” 言卿垂下失神的眸子, “只是……我忘了一部分,跟梁老师谈的话。” 傅妄烬早就没耐性了,他直接起身,“我亲自去趟a大。” “不行!” 言卿一把扯住他的衣角,固执地摇头, “不许去!你们谁都不许去!” “为什么?”傅妄烬眼尾流出不耐,“你是打算头疼到天明么?” 言卿瞬间失语。 “你们、你们别再问了。” 她凄惶地抱住自己, “我……我只要睡一觉就好了。” 顾清焰和萧頔对视一眼,神情闪过异样。 第126章 明天,消失 萧頔明白,顾清焰没有理由撒谎。 眼前这种情况,还真没有什么好办法。 催眠,本就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 人类的大脑和潜意识仿佛一个神秘的黑盒,没有人完全知道它内部是如何运行的。 如果仅仅是诱导被催眠者说出什么秘密,还算比较安全; 但若是要往被催眠者的潜意识里插入新的什么东西,或者挖掉旧有的什么东西,就极有可能造成整个精神世界的混乱重组。 关键是,只有那个催眠师知道自己对别人的潜意识做了些什么,旁人是无法得知的。 就算再次进行催眠,也极有可能让被催眠者的精神世界乱上加乱。 “言卿,你知道自己忘记了什么,对吗?” 萧頔看着她的眼睛, “你现在只是头痛,意识还是清楚的,对不对?” 言卿茫然地点点头,“对。我只是忘掉了一个小片段……剩下的,我都清楚。” “好。你先吃点镇痛安眠的药,明天再看看怎么样。” 说罢,萧頔转向傅妄烬, “傅哥,顾小姐,你们先跟我出来一下。” …… 言卿吃过药,很快就陷入了沉睡。 顾清焰、萧頔和傅妄烬坐在客厅里,气氛有些沉重。 “反正那个梁老师,挺邪乎的。” 顾清焰烦躁地抓着头发, “言卿她爸说,这个梁老师,智商高达160,只要没他聪明,都能被他催眠。” “大小姐说她做过心理防备,结果还是被催眠了。” “梁老师?”萧頔一怔,“a大的梁俞年?” “咦,你知道?”顾清焰十分惊讶。 “梁俞年,几年前可是号称催眠之神。” 萧頔淡淡说道, “言卿爸爸说得还是太保守了。我得到的资料显示,他甚至催眠过一个智商165的连环杀人犯,只凭一串佛珠,就一步步诱导他说出了藏尸地。” “他催眠的视频,已经是侧写师的教材了。大家都感叹他的手段精妙,却没人能够复刻他的传奇。” “可是,这么牛逼的催眠大师,难道不应该事过不留痕么?” 顾清焰费解, “让催眠对象头痛得睡不着,还能察觉到自己被催眠,听起来像是技术蹩脚的新手才能干出来的事啊。” “你说的有道理。” 萧頔认同地点点头,表情突然变得凝重起来, “唯一的解释,就是言卿的心理防备。她对催眠是抵触的,而且她本身就具备异常强大的精神力量。在潜意识里,她不接受任何人的诱导催眠。就像两支军队在脑子里打架,所以会头痛。” “啧,梁俞年连智商165的连环杀人犯都能催眠,难道大小姐的智商比杀人犯还高?” 萧頔不予置否,只是转向傅妄烬, “傅哥,我建议你们别再提催眠的事,也不要说梁俞年了。” 傅妄烬敛了敛眸子,无声点头。 “只要想不起来,脑子里的意识就不会打架。” 萧頔尽量简单地解释, “而且我认为,言卿被催眠的效果,不止是忘记了什么。如果再提这件事,很可能会再刺激到她。” “傅哥,你也不想她痛苦吧?” 傅妄烬还没答话,楼梯上传来沈知意娇滴滴的声音。 “萧頔哥,你们在说什么呢?这么晚了还不睡……” 几人转头一看,她穿着纯白绣雏菊的小睡裙站在楼梯上,揉着惺忪的睡眼。 “哦,没什么。” 萧頔泰然自若地笑笑,他觉得还是不要把言卿的情况告诉沈知意为好, “已经很晚了,我把该说的也都说了。诸位,实验室还有事,我先走一步咯。知意,晚安。” 说罢,他站起身,拎着医药箱就走。 萧頔一离开,顾清焰也不想跟傅妄烬这个煞神一块待着,打了声招呼便回房睡觉了。 客厅里只剩下傅妄烬一个人。 他眉眼深邃,天花板的顶光打下来,轮廓愈发神秘惑人。 眼下,他只是静静坐着,身体微微前倾,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傅哥哥。” 沈知意脚步轻巧地下楼,不由分说便坐在了他旁边。 睡裙下的身体,不着寸缕。 她身上散着甜甜的乳香混着花果香,仿佛一道精致可口的甜点,诱人品尝。 傅妄烬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 因为言卿的缘故,云景花园里几乎不用香水或是香氛。 只是会摆上很多新鲜的花卉和水果。 见他没有把自己推开,沈知意心中暗喜,动作也更大胆了些。 她小心翼翼地抱住他的手臂,大眼睛眨巴着,往他身上蹭。 “傅哥哥,你是不是受委屈了呀?” “哎,言卿姐姐总是这样,你对她这么好,她却一点都不珍惜。” “其实……我还听说,她最近跟傅景珩打得火热呢。既然她不专一,你又何必——” 傅妄烬突然甩开她站了起来,眸光骤冷。 沈知意被他的眼神吓到,那点儿旖旎的心思也烟消云散了。 她僵硬地坐在沙发上,面露惊恐。 “傅哥哥……” 傅妄烬的嗓音宛若从地狱传出,“沈知意,我跟她之间,轮不到你多嘴。” 他的目光在沈知意身上打了个转儿,唇角勾起了讥讽的弧度。 “穿成这样,你打算出去站街么?” “呵,你要卖,我还嫌脏。” 沈知意的脸色越来越白,“傅哥哥,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心疼你,想安慰你罢了。” “你难道不觉得憋屈吗?言卿她根本就不体谅你,还总惹你生气——” 傅妄烬掀起眼皮,语气厌恶地打断了她, “沈知意,我是看你哥的面子,才对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你最好别给脸不要脸。” 沈知意的眼圈越来越红,嘴唇微微颤抖,眼看就要落泪。 “今天凌晨了,我再留你一晚。明天,从这里消失。” 傅妄烬不耐烦地看了她一眼,转身往楼上走, “明早再见着你,别怪我不顾你哥的脸面,把你扔出去。” 沈知意委屈地抽了抽鼻子,捂着脸哭了起来。 “闭嘴!” 傅妄烬扭头不满地呵斥了一声, “要哭就到外头哭去!” 沈知意听到这话,竟然真的夺门而出。 傅妄烬懒得理她,头也不回地上楼了。 第127章 抬出去的 眼下,傅妄烬的心思全在楼上睡觉的言卿身上,至于沈知意怎么样……无所谓,爱咋咋。 高大的身影在卧室门口顿住,拧着门把手的大手动作极轻。 他心里竟然有些紧张,生怕吵到言卿。 因为萧頔开药时,耍了个心眼。 他告诉言卿,自己开的是强效镇痛剂和安眠药,实际上,为了不伤害她的神经和大脑,尽可能减少对精神的影响……萧頔只开了半颗舒缓剂。 递给言卿一片白的,一片黄的,还有半片蓝的……看起来一堆药挺唬人,其实剩下的都是维生素。 萧頔不认为言卿真的需要那么大剂量的药物。 他赌的就是,言卿会相信自己吃了药,然后强大的心理作用会帮助她顺利入睡。 自从萧頔给沈知意开过苦巴巴的中药,他突然领悟到了另一种开药的思路——也不是非得对症下药,只要管用就行。 果然,吞下药片不到半小时,言卿就沉沉睡了过去。 不过,所谓药效到底是假的。 因此,萧頔叮嘱傅妄烬,千万小心不要惊醒她,否则开药的事就瞒不住了。 言卿的事,傅妄烬是一等一的上心。 他知道,自己的听力绝佳,如果他都听不到,那言卿应该也不会察觉。 理智归理智,真的将手按在门把手上时,心中却难免不安。 他不由得想起,有一回他突然从门外进去,已经困得睁不开眼的言卿突然灵醒,敏锐得惊人。 一种苦涩猝不及防地涌上心头。 他的卿卿,总是笑得很甜,想照顾所有人的感受,想把所有事都做好…… 可她好像永远都不会放下对他的最后一层戒备。 她说过……她只有他了。 傅妄烬眸色暗了暗,轻轻拧动把手,脚步无声地来到床边。 卧室没有开灯,窗户开了道缝,温柔的晚风悄悄吹起白色的窗纱。 月光透过窗帘洒进来,正好照亮了言卿安静的睡颜。 傅妄烬在床边蹲下,贪恋地凝视着这张脸。 他伸出手,想要摸摸她的脸颊,却在快要碰到她的时候停住了。 最终,他只是隔空描绘着她的轮廓,无声勾唇。 …… 凌晨五点左右,天刚刚泛起鱼肚白。 初夏的天气像是个调皮的孩子,毫无征兆地下起大雨来。 豆大的雨点溅湿了窗纱,洒在质感极好的木地板上。 傅妄烬皱了皱眉,转头望向窗户。 想起身关窗,却见言卿还在沉沉睡着。 也罢,万一关窗的声音再惊着她…… 傅妄烬的视线重新回到了言卿脸上,漆黑眼瞳里的阴郁散去了几分。 这么招人疼的小东西,怎么都看不够。 不止是看不够,他心痒,手也痒,总想上去捏一捏,再揉两下。 虽然又是一晚上没睡,傅妄烬的眸子却明亮得惊人。 他愿意一直守在她身边,哪怕什么都不做,心里也是温暖柔软的。 几个小时的时间,似乎弹指即过。 男人甚至不敢触碰她的床,只是在原地或是蹲着,或是站着。 筋骨酸痛浑然不觉,窗外的雨也不知何时停了。 雨后,好闻的泥土和青草味从窗外透进来。 很好,卿卿终于安安稳稳地睡了个好觉。 傅妄烬的心情,竟然也如同被这场雨洗涤了尘埃,滋润了万物,整个世界都清新美好了不少。 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在房门前停下。 管家轻声敲门,“爷,沈小姐她……您还是去瞧瞧吧。” 卧室床边,傅妄烬的脸色陡然阴沉了下来。 他又看了眼言卿,无声推门,目光像是淬了冰一般寒冷。 管家见状,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该死,他怎么忘了,昨儿个萧医生说,不能打扰他们的! 可是,沈小姐她…… 管家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正欲开口,又想起言卿……只能又把到嘴边的话咽下。 他跟了傅妄烬这么多年,还算了解他的习性。 倘若傅爷在不该笑的时候笑了,说明怒气值应该百分之五十左右。 倘若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他,把愤怒明明白白写在脸上…… 那是真火了,一般要死人的。 想明白了这些,管家腿都有些软。 傅妄烬又回头看了眼床上,表情闪过一抹缱绻,只是在回头时,又恢复了冷酷漠然。 伸手提起管家的领子,将他拎到了楼下。 男人一松手,管家总算喘了口气,身子瘫倒在了地上,话都说不稳了。 “沈、沈小姐她……” “我不是让她滚了么?”傅妄烬面露戾色,沉下的眉骨怎么压都压不住,“你也聋了?” “不、不是……” 管家欲哭无泪, “沈小姐,她在花园里……昏过去了。” “爷,早上佣人去叫她,发现她不在自己房间,我们找遍了别墅,都没找到她的身影。没办法,只好叫人去查监控——” 他的话太啰嗦,傅妄烬不耐烦地打断了他, “她在哪儿?” “沈小姐,她只穿着一条睡裙,” 回想起花园里看到沈知意的狼狈难堪,管家也是面露难色, “她一只脚踝肿的厉害,摔倒在草坪上,浑身都湿透了,佣人发现她的时候,她已经昏过去了,还发着高烧……” 原来,昨天沈知意夺门而出,夜色深沉,没跑几步就摔倒在了草地上,脚踝肿的没法活动。 可是她为了引诱傅妄烬,连手机都没带在身上,一个人跌落在夜色里…… 没有佣人发现她。 后来到凌晨,下了一场大雨。 她被风雨浇透,心里又难过得要死,很快就发起高烧,失去了意识。 佣人发现她的时候,场景实在是不太体面。 湿透的睡裙,聊胜于无而已。 无奈之下,佣人只能先脱下自己的外套,给她盖在身上。 管家知道,这位是沈自容的亲妹妹,看她病得厉害,还是这副模样…… 昨晚肯定有故事啊。 他是拿不准主意,只能来请示傅妄烬。 看到底是请萧頔来诊治,还是把沈知意送医院。 “把她送出去。” 傅妄烬拧眉,眸中闪过危险的意味, “以后这种事,不用来找我。” 正要转身上楼,却顿住了脚步。 因为言卿正趴在上方的楼梯的扶手上,好奇地眨巴着眼睛。 傅妄烬面容一滞,回头低声呵斥管家, “快去办!” 然后换上勾人的笑容,朝言卿走去。 “卿卿,睡醒了?” 管家哪敢磨叽,一溜烟儿地就跑了。 于是,沈知意被抬出了云景花园。 第128章 想个屁的后招 “嗯。” 言卿轻轻点头,精神看起来挺好, “我已经不头痛了。你跟管家说什么呢?” 傅妄烬吻了吻她的前额, “没什么。是不是我们吵着你了?” “没有。”言卿莞尔一笑,“我睡得可好了。下过雨的空气特别好闻,不知不觉我就醒了。” 傅妄烬的眼神转到她赤裸白皙的脚上,不满地皱了皱眉, “下了雨天气冷,只穿着睡衣还不穿鞋,又想生病了?” 说罢,将她打横抱起,走进卧室放在床上。 言卿乖乖地穿好衣服,换拖鞋,走进洗手间洗漱。 一照镜子,瞬间瞪圆眼睛,脸颊飞速蹿红 她不可置信地扯开衣领,只见白皙精致的颈窝和锁骨处,殷红的吻痕几乎如同布满夜空的繁星,落在雪白的肌骨,宛若素瓷烧制的红梅,格外暧昧刺眼,令人遐思。 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狗男人! 让她怎么见人! 言卿感觉自己脸热得跟发烧似的——完了完了,她刚刚趴在楼梯上,不会被管家看到了吧! 一想起这种可能性,言卿羞愤欲死,恨不得拿脑袋咣咣撞墙。 她打开衣柜,正想换身高领的衣服。 突然想起沈知意来。 言卿的手顿了顿,换了件要露不露的。 能遮住锁骨和颈窝,却能露出脖颈上的一点红印。 犹抱琵琶半遮面,让人不自觉地想象意料下的旖旎,更加暧昧了。 这样……一定能劝退沈知意。 她还不知道,沈知意已经和她的行李一起滚蛋了。 准备好一切,言卿深深吸了口气,假装若无其事地下楼吃早餐。 “hello!”顾清焰笑眯眯地坐在餐桌前冲她挥手,“大小姐,睡得好不好?” 傅妄烬站起身,帮她拉开椅子。 只是目光触及到言卿脖颈处的红痕,眸子暗了又暗,唇角噙着笑。 “特别好。”言卿笑着点头,“我好久没有睡得这么好了。” 傅妄烬体贴地帮她处理着食物,一脸乐在其中的表情, “先吃这个。” 言卿咬着筷子,有些茫然,“知意呢?她怎么不在?” 顾清焰也不清楚昨儿个怎么回事,遂耸耸肩, “不知道啊。我也没见她。是不是还在睡觉啊。” 突然间话风一转,笑嘻嘻地望向傅妄烬, “我说,您昨儿个是在床上,还是在地上啊?” 言卿眨眨眼,一时间没理解她的意思。 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愣愣地望着傅妄烬。 床垫上没有凹痕,旁边也没有椅子。 如果……傅妄烬一夜都在房间里,那他待在哪里呢? 站着?还是坐在地上? 言卿越想越觉得心口泛酸,眼眶也心疼得红了。 那可是一晚上啊……他现在还跟个没事儿人似的,给她处理早餐。 “阿烬,你昨晚……怎么不上床啊?你累不累?” 傅妄烬抬眼觑了下顾清焰,流出一丝责怪,语气倒是很平静, “还好,几个小时而已。我不很需要休息。” “你……你今天还是睡会儿吧。” 言卿担心地咬着唇, “总是这样……我怕你身体会出问题。” “放心,我没那么弱。” 傅妄烬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与其担心他因为睡不好出问题,还不如操心操心他得不到纾解的欲望。 万一憋坏了可就糟了。 “哎,沈知意呢?”顾清焰又往楼梯口看了看,“昨晚不是还在么?” “她走了。” 傅妄烬语气有些不耐, “以后不会出现了。” 不会出现了? 言卿有点懵,这几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莫名其妙有些瘆人。 “哦。” 她点点头,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结果还是不错的。 “不过,嘉嘉还要继续学习哦。很快就要高考了,我想让她参加一次试试,看看能考多少再做打算。” 傅妄烬一听就拧起了眉。 “送她去学校吧。我会安排最好的私立学校——肯定比你一个人强。” 言卿不满地瘪了瘪嘴。 她很想亲自教嘉嘉,但又怕耽误了嘉嘉的前途。 也对,她一个人,怎么比得上专业的私立学校呢? 顾清焰看穿了言卿的想法,笑道, “马上就高考了,就剩这几天,学校也不招人啊。不如让大小姐再教她一阵,等她高考完,再去学校报到好了。” 言卿的眼睛瞬间亮起,乞求地望向傅妄烬, “阿烬,拜托了,就几天而已……我不想就这么匆匆忙忙送她去学校,没头没尾的,一点都不好嘛。” “就是就是。”顾清焰笑眯眯地帮腔,“嘉嘉很懂事的,从来不会劳烦大小姐。” 傅妄烬眉骨微抬,薄唇轻启,“好吧。” 早餐还没吃完,白夜就上门了。 “啧,你们几个过得好生安稳啊。” 他大大咧咧地凑近餐桌, “吃这么好?快给白爷添双筷子!” “哟,你怎么来了?” 言卿心情很不错,顺势打趣道, “大早上来蹭吃蹭喝啊?” 白夜毫不客气地搬了把椅子坐在桌边,拿起佣人端来的餐具,大喇喇地夹了块肉排吃, “是啊,都知道云景花园伙食好,我也来凑个热闹——该说不说,小绿茶走了,饭都香了不少啊。” 顾清焰忍不住挑眉,对白夜另眼相看。 言卿好奇地看看白夜,再看看傅妄烬。 他们都知道,沈知意为什么从云景花园消失了。 可是自己和顾清焰被蒙在鼓里。 傅妄烬斜睨了白夜一眼,似乎在警告他,不该说的不要说。 可是白夜显然没接收到他的信号。 咽下嘴里的肉,他懒散开口,“老傅,小绿茶在萧頔那儿,正跟沈自容哭呢。” “沈自容那德行,你又不是不知道。” 见傅妄烬还不吱声儿,白夜不耐地催促道, “我说,你把人从这儿抬出去,总不能没想好后招儿吧?” 抬出去?! 言卿瞳孔剧震。 “想个屁的后招。” 傅妄烬连眼皮都没抬,张嘴就是一声冷嗤, “这儿有监控。大不了让沈自容来观赏观赏。” 白夜瞬间乐了,“你这人可真他妈阴呐——” 第129章 甜甜的,还不错 傅妄烬和白夜说话跟打哑谜似的,但言卿和顾清焰基本猜了个七七八八。 主要还是因为,沈知意的言语行动越来越出格了。 言卿又不瞎,前一天晚上,沈知意还往她男人身上扑来着。 估计是趁她头疼睡觉,沈知意又干了些什么,才被傅妄烬打发了出去。 这样也好。 只是可惜了沈自容。 言卿淡淡地撇了撇嘴,安静地吃她的早餐。 “沈自容也真是的。” 白夜冷笑一声,随即摇头, “傅景珩都要拿他开刀了,他还傻乎乎地在医院看他妹演戏。” 傅妄烬掀起眼皮瞥了他一眼, “我们家一般不谈公事。” “得得得,明儿个你出殡,老子今天不跟你计较。” 白夜乐了,手指在桌面上嗒嗒地敲, “不能再拖了啊,不然真给你埋了,多晦气。” “埋了?” 傅妄烬不以为意, “我还以为要给我烧了呢。” “哎,对了,我还听说,傅家还有人请了个什么法师来,说你是横死,” 白夜幸灾乐祸地笑着, “要给你做什么法事,把你镇压到十八层地狱,永生永世翻不了身那种。” 傅妄烬差点没忍住翻个白眼,“蠢出天际。” 言卿看了看日子,马上就是a大的新闻发布会了。 她不由得想起那个神秘人的警告——“不要去”。 “阿烬,能不能给我谢屿的联系方式?” 言卿突然插嘴,“我有事想拜托他。” 顾清焰咽下一口菜,举手,“谢屿的联系方式?我有我有!” “舒悦的呢?” “我也有!”顾清焰胸有成竹,“怎么样,我靠谱吧?” “靠谱靠谱。”言卿笑得温柔,“没人比你更靠谱了——” 话音未落,突然感觉身侧投来一道阴森瘆人的视线。 言卿的尾音卡在了嗓子眼,她连忙笑眯眯地去哄身边正在冒酸水的男人, “当然,除了阿烬以外啦。” 一边说,一边往他盘子里夹了块迷你舒芙蕾。 白夜见状忍不住挑眉——老傅虽说不挑食,却实在不爱吃甜的。 不仅是甜品,连酸甜口的菜都不乐意吃。 言卿正好相反,她喜欢甜甜的食物。 虽说不太健康,但为了在照顾她口味的同时,降低对身体的影响,云景花园的厨房会做一些形状迷你的甜品。 主打一个尝尝味儿就行。 白夜饶有兴致地看着,傅妄烬会如何处理盘子里的甜点。 见他若无其事地握住刀叉,把本来就很小的舒芙蕾,细致地切成一块一块,慢慢往唇边送。 估计是做不到大口吃。 白夜扑哧一笑,随即拿出手机,开始录像,“来来来,老傅,抬头看我一眼!” 傅妄烬仍旧品尝着舒芙蕾,不紧不慢吐出一个字,“滚。” “那个……”言卿不好意思地笑笑,“不喜欢的话就别吃了,我想让你尝尝味道。” “没有啊。” 傅妄烬舔了舔唇边的奶油, “甜甜的,还不错。” “哈哈哈哈哈……”白夜忍不住拍着桌子大笑起来,“真尼玛绝了!小言卿,其实他贼喜欢糖醋排骨,下回你夹点儿喂喂他——” 傅妄烬瞪了他一眼,“滚!” 吃过早饭,白夜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我还是去医院瞧瞧吧。沈自容那人吧,脑子有时候不太灵光。不过……” 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萧頔倒是越来越聪明了。” “你很闲吗?”傅妄烬不耐烦,“爱当老妈子管别人家闲事?” “啧,你心是真宽啊。”白夜双手抱胸,下巴微抬,“我敢说,我要不去管这闲事,肯定得出乱子。” 言卿闻言不由得点头附和,“我觉得白夜说得对。沈自容太溺爱妹妹了。” “你看你看,连小言卿都看出来了!” 白夜无赖似的摊了摊手, “你以为沈自容跟你一样啊?六亲不认呐?” “随你。”傅妄烬面色不悦,“别误了正事就行。” 说罢,又转向言卿,表情柔和了许多,语气也软了不少。 “卿卿,我出门去了。晚上陪你。” “好。”言卿笑着点头,眉眼弯弯,“万事小心。” …… 傅妄烬和白夜走后,言卿开始联系谢屿。 “喂,是谢屿吗?是我,言卿。” 电话那头,谢屿语气一顿,随即笑了, “是小嫂子啊。有什么事要吩咐?” “是这样,a大因为校庆的事,要举办新闻发布会。” 言卿思忖着说道, “我不打算露面了。我希望……你能跟我爸爸的一个学生,一起出席发布会。” “哈?可以是可以。”谢屿不解,“不过,a大的事,不是交给傅景珩了吗?” 言卿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谢屿是清楚傅家很多内幕的。 她谨慎地问,“你跟傅妄烬的关系,傅景珩知道吗?” “眼下应该还不知道。”谢屿想了想,“不过,可能也瞒不了多久了。” “我骗了傅景珩,他说可以给我个机会,在公众面前出现。” 言卿简短地解释道, “但我现在还不想让别人知道我没死。所以……a大的事,还是你们帮我去解释吧。” “啊哈。”谢屿无声点头,“傅哥知道这件事吗?还是……我去?” “我会跟他解释的。”言卿道,“你方便么?新闻发布会在周三。” “啧,还挺紧急。”谢屿叹了口气,“我回国本来就是为了这个,去发布会也不是不行……好吧。我先把手上的事推一推。” “麻烦你了。”言卿颔首,“先挂了,我要联系傅景珩了。” 挂断电话,顾清焰从门外探出头,“大小姐,我跟舒悦说了,她答应得倒爽快。” “那就好。”言卿冷静点头,拿出手机给傅景珩发消息。 言卿:【傅妄烬死了,我没什么心情去你的发布会。】 言卿:【虽说我是他见不得人的情妇,但我也做不到当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言卿:【我联系了x先生,还有我爸的一个学生。他们会出席你的发布会,一会儿我把联系方式发来。】 言卿:【至于我……我想静静。到底跟他好过一场,我心里过不去。】 傅景珩的消息来得不算快,言卿忐忑了半小时,手机才震动起来。 傅景珩:【好。】 第130章 被熊孩子咬了 “大小姐,咱们去漫展?” 顾清焰兴致勃勃, “我好久没去过了诶!我都想好给你穿什么衣服了!” “下午吧。”言卿歪头一笑,“上午咱们先去a大。” “哈?a大?” 顾清焰脑子里浮现出梁俞年的笑容,为难道, “算了吧,昨儿个才去过。” 她可不想再碰上那个可怕的梁老师。 “一定得去。”言卿站起身,“我跟邓淮说了,要跟那家人做亲子血缘鉴定。” “哦。”顾清焰恍然大悟。 言卿一直怀疑,她爸爸是假借了“言斯辰”的身份。 只要做过亲子鉴定,就能验证这个推断。 *** a大。 邓淮早就过去了。 言卿和顾清焰到场时,那个老太太跟她儿子,显然已经被修理了一通,好说话很。 亲子检测中心的医师很快就采集到了所有需要的标本,表示会尽快出示检测结果。 言卿还见到了老太太的儿媳、孙子。 那个约莫四十岁的女人,脸色惨白地攥着小孩的手。 “你是言卿?哥哥的女儿?” 女人不可置信地摇头, “江教授明明说……你们都死了啊!为什么,为什么……” 这套房子,价值千万。 他们正商量着卖掉,回老家在县城买套新房。 毕竟,这里是高校,一家人住在这里,只觉得不自在,跟邻居也相处得不好,总被投诉。 倘若言卿晚来一阵,他们会在老家过上皇帝般的日子。 对于言斯辰这个大哥的死,这家人并没有什么情绪波动。 老太太知道后,也只骂了句“短命鬼”。 毕竟,言斯辰离家很早,后来就再也没有跟家里联系过。 若不是后来收到了他的打款,他们还真以为他已经死在外头了。 直到江鹤延告诉他们,言斯辰死了,留下了一大笔遗产,还有一套位于帝都、价值千万的大平层。 他们以为,神灵显灵,天上掉馅饼了。 相比之下,言斯辰死了,比活着好。 江鹤延把这一家人接来帝都,安排他们住进了言斯辰的家。 可是现在,美梦破碎,到底有些恍惚。 “需要我帮你普及一下法律么?” 言卿冷漠地说道, “等血缘检测结果出来,如果你们是我爸的亲属,我会付钱。但如果不是,你们就是跟江鹤延一伙的骗子。” “你们霸占了我的家,弄坏了我哥哥的琴……到时候,鉴定师会算出你们要赔多少钱。” “我们当然是大哥的亲人啊!” 女人比老太太有素质,她略显激动地辩解着, “不信你回去问问,我们都是言家的人,还有我儿子!” 她拽起小男孩的手, “他叫言小虎,是你亲亲的弟弟啊!虽说我们没什么文化,你也不能翻脸不认人啊!” 言卿歪着脑袋看她,心里觉得奇怪。 什么叫翻脸不认人?她从来也没认过他们啊。 不知道为什么,看见言卿这副表情,女人心中不安的感觉越发强烈了。 “你有钱有势,会不会作假?明明我们是你亲亲的叔叔婶婶,你给这些人塞了钱,要他们说我们跟大哥没关系?” 这话提醒了老太太,她一屁股坐在地上哭了起来。 “没天理啊!我自个儿的孙女,不认她亲奶奶,还要把老人孩子往出赶!” “狼心狗肺呀,世上还有没有公道啦!你就不怕天上打雷把你劈死啊!” 那小男孩左看看右看看,他很快就明白,眼前这个女的,欺负了把他视作珍宝的奶奶。 他突然挣脱了妈妈的手,扑到言卿身上,狠狠咬住了她的手。 “什么狗玩意儿!” 顾清焰一惊,马上把他往外拽,可是小男孩死死咬着言卿,怎么都不肯松口。 言卿疼得皱起眉,额头渗出细汗,另一只手用力推着熊孩子,嘴里一声不吭。 “你tm欠揍吗!” 邓淮都想踹这熊孩子一脚了,却被言卿的眼神制止。 “艹!真tm活腻了!竟然敢咬言小姐!” 等到好不容易分开两人,言卿原本白皙的手已经被咬破了,一个深深的牙印,还往外渗着血。 “你他妈是疯狗啊!” 顾清焰捧起言卿的手一看,瞬间生气, “还敢咬人?信不信我把你牙都打下来?!” 熊孩子重重地哼了一声,躲进了妈妈身后,看着言卿的眼神充满了敌意。 “没什么好说的,等着赔钱吧。我这只手是用来拉琴的。” 言卿擦了擦额上的汗,冷冷说道, “先赔我五百块,不然我就把你跟你家孩子一块儿送去派出所。” 她知道,对于这群人来说,赔钱比挨打还难受。 “小孩子懂什么!”女人也急了,“他是你弟弟啊!一家人闹着玩儿,赔什么钱?小虎,快叫姐姐!” 她用力往外扯孩子,可是小男孩就是不肯出去。 女人见拽不动孩子,气得一巴掌扇在了他屁股上,当着言卿的面开始打孩子。 “让你不听话!让你咬人!你嘴怎么就这么欠!看不见大人的一点死活!” 小男孩嚎啕大哭起来。 老太太终于还是受不了了,站起来狠狠给了儿媳一耳光,“你个贱货,敢打我孙子?你算什么东西!” 小男孩很精明地躲到了奶奶身后,也不哭了,还冲妈妈做了个鬼脸。 女人捂着红肿的侧脸,也忍不住哭了起来。 “老天爷啊……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言卿看着眼前的闹剧,眸底冷得惊人。 这一家人,哭哭啼啼的,好像她是那个欺负了他们的恶人。 她明明,只是来收回自己的东西而已。 “邓淮,我不想听他们哭丧。你来处理吧。我等鉴定结果。” …… 正要离开时,在梁俞年家门口,言卿意外地发现,白墙上用铅笔画了个小箭头。指着门前的地垫。 昨天来时,明明没有。 言卿弯下腰,拉开地垫——下面压着一枚钥匙。 她拾起钥匙,下意识地插进了梁俞年家的门锁。 “咔哒。” 门很顺利地开了。 第131章 无偿赠与 “诶诶,你怎么把他家门开了?” 顾清焰心中警铃大作,她并不希望言卿再次走进梁俞年家。 那个人的家,也像是一个隐藏在正常下的陷阱。 “快给人关上,不然咱俩非法闯入民宅了!” 似乎这才是一个正常人应该有的反应。 言卿没听她的,反而小心地探进了半个身子,四下瞧了瞧。 梁俞年的居所,不论是装修还是整体风格,完全看不出一点烟火气……或者说,生活气息。 黑白灰风格的简约客厅,几何形状的餐桌,偌大的房子里,甚至连绿植都没有摆放一盆。 整个空间看上去冷冰冰的,没有丝毫温度可言。 只是,一一进门就能感觉到,房子的主人,智商很高。 就像梁俞年本人,看上去笑眯眯的,很好相处的模样…… 只不过,他是个能猜透人心的高手,或许,内在也是冷冰冰的。 “他家……和昨天不太一样了。” 言卿皱了皱鼻子,似乎从空气中闻出了什么。 她果断迈步往里走,果然见很多东西都不见了。 梁俞年……似乎搬家了? 客厅黑色的茶几上,摆着一份纯白的文书。 言卿凑近一看,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这是一份合同,附着一张小纸条,被一块鹅卵石压着。 纸条上写着,“卿卿,欢迎回来,这是给你的礼物。” 言卿拿起来翻了翻,发现这是份房屋合同…… 梁俞年竟然要把自己的房子无偿赠与给她! 梁俞年已经签好了自己的名字,还盖上了公章,她只要签个名,这个房子就是她的了。 “梁伯伯……” 言卿费解地捏着合同,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顾清焰走过来一看,瞪圆了眼睛,“卧槽!这么大的房子说送就送啊!” 震惊完,她提出了几个问题, “梁老师去哪儿了?房子送了你,他怎么办?还有,他不是还有个儿子么?不怕他儿子翻脸?” 言卿摸摸脑袋,思考片刻,她来到存放她家资料的卧室。 果然,一切如旧。 她又打开书房的门,意外发现,梁俞年把他用来催眠别人的沙发也带走了。 书桌前空落落的。 书架上,有几本书也不见了踪影。 “他知道我会再来,也知道我迟早会发现他藏的钥匙。” 言卿心情有些复杂, “估计是想隐瞒什么,所以连夜离开了。一会儿我去教务处问问,梁伯伯是不是请假了。” 如果他请假,一定会有回来的期限。 但如果是辞职…… 言卿的心突然沉了下去。 她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或许她再也找不到梁俞年了。 一个智商远超常人的人,只要他想隐藏自己的行踪,旁人要找,也是白费力气。 恍惚间,言卿忍不住想,梁俞年,总不会是因为老年痴呆,才拟下这份合约,然后独自离开了吧。 “大小姐!昨天你开的保险箱里,有别的东西!” 忽然听见顾清焰的一声惊呼,言卿连忙来到存放她家资料的卧室。 “看!” 顾清焰从保险箱里拿出一个文件袋, “好像是梁老师的!” 言卿犹豫片刻,还是拆开了文件袋。 里面是一份很旧的领养手续。 上面显示,梁老师的儿子,并非他亲生,而是领养的。 “……原来不是亲生的。” 顾清焰心情也有些复杂, “难怪会把房子送给挚友的女儿。” 思考再三,言卿给梁俞年的儿子——梁星夷打了个电话。 或许是因为时差,梁星夷接起电话时,听起来就没睡醒。 “喂?星夷哥,是我,言卿。” “啊……嗯,”对方打了个长长的呵欠,“言卿,怎么啦?” 言卿谨慎地问,“……梁老师,他最近有跟你联系吗?” “爸爸?”梁星夷想了想,道,“他说……他要出一趟远门。我都习惯了,他很多时候都说自己出远门、旅游什么的,也不爱跟我联系。” “……那个,”言卿想了想,还是如实道,“哥,是这样,我在你家门口捡到了钥匙,进门一看,梁老师已经走了,他还把房子留给我了。合同他都写好了。你看是不是——” “哦,”梁星夷显然很惊奇,但也没有那么惊奇,“难怪。原来爸爸把房子留给你了。” “……你知道?”言卿更疑惑了。 “其实,自从你家出事后,我爸就跟我说,国内也不太安全,让我别回国了,就在国外定居工作吧。” 梁星夷不以为意, “虽然他把房子送给你了,但是之前他把家里大部分财产都转到我名下了。” 言卿愣愣地听着,无言以对。 梁伯伯……很久之前就把一切都安排好了。 他是打算出远门,还是打算人间蒸发? “星夷哥,你知道自己是领养的吗?” 话一出口,梁星夷静默了好一阵,才艰难开口,“我爸连这都告诉你了?” “没有,是我发现了一份领养手续。” 言卿道, “所以……随口问问。” 梁星夷轻叹一声,“他是个很好的父亲。我觉得很幸运,能够成为他的家人。虽然……他大部分时间,都是一个人。我的天资比不上他,无法跟他同频共振。这么多年,他跟言叔叔在一起的时候,最开心了。” “只可惜,言叔叔有家庭,有爱人,还有两个孩子。爸爸不能占用他太多空间。所以……爸爸总是在忍受孤独。后来,他寄情山水,我觉得也是一种纾解。” 言卿愣了会儿,没应他的话。 “星夷哥,梁伯伯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做不到收他这么贵重的礼物。” 她小声道,“我还是把房子转给你吧。” “不用了,我是一定不会回国了。” 梁星夷语气坚定, “这房子,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给我我也用不着,既然爸爸送你了,你就收着吧。” 言卿哑口无言。 “我相信,爸爸就算把房子送了你,凭他的心智,他一定准备了后手。” 梁星夷反而在宽慰她, “他有他的深意。” 言卿想了想,问了另一个问题。 “星夷哥,你知道,梁伯伯可能患有老年痴呆症吗?” 第132章 他不会不行吧 梁星夷含含糊糊地回答了几句,就挂断了电话。 言卿深深吸了口气,鬼使神差地走进梁俞年的书房。 被催眠时坐着的沙发已经不见了,她选择坐在梁俞年的书桌后。 试图揣摩原主人的心路历程。 “大小姐。” 顾清焰敲了敲书房门, “不去漫展了?” 言卿猛地回过神来,立刻起身,“不,一定去!” 她跟神秘人约好了的! “好嘞。”顾清焰笑眯眯地说道,“快走吧,反正房子都是你的了!以后想坐多久坐多久。” “哦,对哦。” 言卿点点头, “咱们快走吧。漫展在哪儿来着?” 顾清焰差点笑喷,“拜托,是你要去漫展诶!你连地址都不看啊!” …… 这是言卿第一次来顾清焰租住的公寓。 “来来来,试衣服!” 顾清焰兴致勃勃地拿出准备好的衣裙和假发, “先猜猜,我给你准备的是哪个角色?” 言卿愣愣地看着她,歪了歪脑袋, “我很久不看动漫了。” “我知道!当然不是动漫!” 顾清焰乐呵呵地说道, “你猜嘛,肯定是你喜欢的。” 言卿看着蓝白格子的衣料,精致的蝴蝶结、漂亮的小皮鞋,还有金色的短发。 语气有些不可置信,“爱丽丝?” “是啊!”顾清焰重重点头,笑容灿烂,“我觉得你一定会喜欢!” 爱丽丝……是《爱丽丝梦游仙境》的主人公。 一位可爱的英国小女孩,在百般无聊之际,发现了一只揣着怀表、会说话的白兔。 她追赶着它而不慎掉进了一个兔子洞,由此坠入了神奇的地下世界。 这个披着垂肩金发的七岁小姑娘,天真活泼,满怀好奇和求知欲、诚实、富有同情心。 她帮助兔子寻找丢失的扇子和手套,她把将被王后砍头的三个园丁藏起来,她还在荒诞的法庭上大声抗议国王和王后对好人的诬陷。 在她身上充满了民主、正义和人道的精神。 言卿很喜欢这个人物,她很小就读过《爱丽丝梦游仙境》。 言卿并不很喜欢格林童话和安徒生童话里,白雪公主、灰姑娘之类象征善良、温和、顺从的公主。 仿佛她们只要任劳任怨、善良纯洁,就会出现一个英俊的王子从天而降,拯救她们于水火。 无聊死了,还是爱丽丝和疯帽子好玩一点。 “快快快,赶紧换。”顾清焰催促着她,“换好了我给你化妆!这个角色妆很好化,我二十分钟就能搞完。” “可是……”言卿不由得迟疑,“爱丽丝是小孩子,我已经是个大人了。” “大人什么大人!再说了,难道爱丽丝就永远是个孩子,不带长大的?” 顾清焰不以为然, “放心,我帮你化个幼态点的妆,你一定会迷死他们的!” 言卿依旧在踌躇。 爱丽丝的一头金发,实在是太高调了。 不过……或许,这也是对真实身份的一种保护。 她到洗手间,脱掉上衣,正想换上蓝色裙子……面对镜子时,突然身形一顿,白净的小脸飞速蹿红。 昨晚那个狗男人在自己身上留下的印记,殷红暧昧,完全没消掉。 而爱丽丝的蓝色裙子……裸露着脖颈和锁骨。 坏了坏了。 言卿欲哭无泪,她甚至觉得自己没脸去见顾清焰。 或许是她在洗手间待的时间太长,顾清焰没忍住进来看看情况。 “嘶……” 她先是倒抽一口冷气,然后脸上开始坏笑, “啧,瞧着挺激烈啊。” 言卿一巴掌呼在自己脸上,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没事没事,有遮瑕,看不出来。” 顾清焰的眼神儿在言卿身上打转,语气也戏谑了不少, “话说……他那方面怎么样啊?” 言卿眼前一黑,羞愤得想一头撞死。 在顾清焰的笑声里,她忍不住动手捶了前者两下。 “哈哈哈哈哈哈哈……” 顾清焰乐死了, “啥时候生个小朋友,认我当干妈?到时候我教他玩电脑!” “你就不能教点好的!” 言卿都气笑了, “少不正经了,我俩……目前还不可能有什么小朋友。” “哈?为啥?”顾清焰好奇,“他不孕不育啊?” “……” 沉默几秒,言卿告诉闺蜜,他们没到那一步。 “啧,看你身上的印子,这男的应该挺饥渴啊。” 顾清焰想不太通, “他不会真有什么隐疾吧?” 言卿挠了挠脑袋,“……不知道。据白夜说,他好像,有点不近女色。” “坏了坏了,” 顾清焰的思维往某个不可描述的方向狂奔而去, “他不能真不行吧?卧槽!这也太劲爆了!” 言卿无语,“朋友,你稍微收敛一点。” “收敛个鬼啊!” 顾清焰激动不已, “这他妈也太爆炸了!傅妄烬诶!难道他——竟、然、不、行!” 她摇着言卿的肩膀,“大小姐,这种男人,不管从外头看起来有多牛叉,咱都不能要啊!” “他要是那方面真不行,万一还有什么奇怪的癖好……我都怕你被折腾死啊!” 眼看她越说越没谱儿,言卿连忙做了个打住的手势——“停!” “大小姐,虽然我能看出来,他确实对你很好,但……也不能……” 顾清焰一脸一言难尽的表情, “你好歹选个正常男人吧!这种大佬没准儿都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隐疾啊!” “再说了,萧頔那么牛逼的大夫,都治不好他的男科——” 言卿都快抓狂了,“等一下——!你这想象力也太奔放了吧!”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有啥不能说的。” 顾清焰一脸我懂的表情, “哎,你说你这……我都不知道怎么说了!” 言卿彻底沉默了。 过了许久,她才艰难开口。 “主要是,我之前一直躲他……虽然在云景花园呆了很久,亲密接触却没几天。” “啊哈。”顾清焰点点头,“大小姐,我觉得有件事挺重要,你最好赶紧确认一下。” 言卿看着她的表情,心里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你不会是想说……” “没错!”顾清焰的表情理直气壮,“万一他那方面不行,你得赶紧跑啊!呼呼地跑啊!” 第133章 神秘人 言卿红着脸,盯着顾清焰的眼神有些嗔怪。 顾清焰瞬间了然。 言卿从小到大都被言瑾保护得太好,没谈过恋爱,对异性也没什么认识。 突然跟她聊尺度这么大的,难怪小白兔生气了。 嘿嘿嘿,好玩。 “哇,我觉得爱丽丝长大了就该长成这样!” 顾清焰一边帮她别蝴蝶结,一边由衷地赞美。 “不过嘛,你还是稍微吃胖点吧,你这细胳膊细腿的,看得我都有点儿害怕了。” 言卿看着被撑起来的蓝色裙摆,和点缀在衣料上的白色蕾丝花边,忍不住问顾清焰, “就这么几天时间,你就把衣服假发都准备好了?” “当然不是最近买的啦。” 顾清焰大大咧咧地说道, “准确来说,这套衣服和假发什么的,本来是我给你准备的生日礼物。” 见言卿面露惊讶,顾清焰又解释道。 “我本来想给你办一个爱丽丝梦游仙境主题的生日派对……当时,我连场地都租好了,已经在邀请coser老师了。” “结果,你家出车祸……我以为你也出事了。生日趴,也就不了了之了。” 顾清焰感慨, “我还以为,这辈子都没机会看你演爱丽丝了。” 随后,她拍了拍言卿的肩膀,“好啦,咱们快走吧。不然等咱们过去,漫展都要结束了。” …… 漫展的启幕处,由动漫角色模型搭建而成的华丽门廊迎接着每一位踏入这片奇幻世界的访客。一场cosy盛宴正在上演。舞台周围,观众们的欢呼与尖叫交织在一起,步入其中,从限量版手办到自制同人漫画,各式各样的摊位如繁星点点。 言卿心不在焉地逛着漫展。 她进门时,给那个神秘人发去了信息。 【我到了。我扮演爱丽丝,金色头发、蓝裙子。】 言卿一边走,一边下意识地观察着周围。 可是,游客和coser太多,她根本无法锁定任何一个目标。 “大小姐,你找什么呢?” 顾清焰察觉到了她的异常, “东张西望的,想去洗手间?” 言卿回过神,思忖片刻, “清焰,你先自己去那边玩,让我一个人静静。待会儿我联系你。” 那个神秘人很谨慎,如果顾清焰跟在她旁边,他可能就不会现身了。 “你有事瞒着我。” 顾清焰捻着下巴,表情有些不爽, “这就不够仗义了啊,大小姐。” 仗义?这两个字从她嘴里说出来,像个江湖混混似的。 言卿觉得好笑, “我又没打算一直瞒着你。你先听我的,等我弄明白怎么回事,就全都告诉你。” “啊……又是这句话。” 顾清焰无奈摊手, “你这天天神神秘秘的,跟我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言卿沉默几秒,认真说道, “如果可能会让你陷入危险,那我宁可你什么都不知道。” “可是,”顾清焰挠了挠头,“你一个人承担这些的话,我会很不忍心。再说,我又不是死了,我可以帮你出主意,也可以帮你做事,我还有很多钱——” 她忍不住笑了,“也是,跟你家傅妄烬比起来,我那点儿钱也算不了什么。” 望着顾清焰的笑颜,言卿忽然间失神。 “喂,别发呆啊!” 顾清焰伸出手在她眼前晃晃, “那我去那边看谷子啦!” …… 言卿一个人走在热闹的漫展里,仿佛迷失在仙境的爱丽丝。 她本就生得美,顾清焰准备的衣裳、假发、道具,都是质感很好的高级货。 虽然爱丽丝不算是很热门的角色,还是有不少人来找她集邮合影。 言卿心里有些着急。 她走到一个还算僻静的角落,拿出手机接着发消息: 【你在哪里?我已经到了。】 【漫展还有一个小时就结束了,我要回家的。】 消息发出去两秒钟,言卿的肩膀被拍了拍。 “哎!” 她被突如其来的陌生触感吓了一跳,手机都差点儿掉在地上。 回过头,一个戴着黑色口罩的高大男人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身后。 天气已经热了,他还穿着宽大的黑色卫衣和长裤,上衣的兜帽压着黑色鸭舌帽。 除了一双眼睛,其他部位被遮得严严实实。 男人的眉眼深邃,气质冷峻,虽然戴着口罩,却能辨识出凌厉的下颚线条。 他手里握着一部手机,屏幕上显示着言卿刚刚发送过来的信息。 显然,他就是那个,使用言瑾电话号码的神秘人。 言卿愣了许久,忽然惊喜地跳了起来,眼睛都亮了起来, “宁恪哥!怎么是你?你什么时候来的帝都?” 男人微微点头,声音有些哑, “我……来了有一阵了。不好意思,让你等了这么久。” “没关系。”言卿急忙摇头,“能再看见你,我很高兴。” 她四下打量一番,好奇地问,“你为什么戴口罩啊?天这么热,还穿这么厚。” 宁恪迟疑片刻,先是放下兜帽,然后摘掉口罩。 言卿这才发现,他的左脸上,有一道狰狞的伤疤,从额头延伸到颧骨,把眉毛都截断了。 她不禁倒吸一口冷气,“你的脸……” 男人自嘲地笑了笑,重新戴上了口罩和帽子。 伤疤隐于阴影之下。 “吓到你了吧?很丑,是不是?” “不,”言卿连忙摇头,“一点儿也不丑。这道伤疤,让你看起来更酷了!” 男人愣住,敛了敛眸子,看不出他的情绪。 “宁恪哥,究竟发生了什么?我哥的电话号码怎么是你在用啊?” 从跟故人重逢的惊喜中回过神来,言卿迫不及待地问, “你怎么会来帝都?还有……那个新闻发布会,为什么不让我去?” 宁恪定定地注视了她几秒,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拽着言卿的胳膊往外走。 “这里人太多,声音太吵……说话不方便。” 他往场外看了一眼, “去那边的凉亭吧,人不多。” 更重要的是,凉亭旁边有个假山,那里有个监控死角。 言卿不疑有他,乖乖跟着往外走去。 第134章 潮汐之子 宁恪,算是言卿的故人。 言卿九岁时被拐卖过,受到了巨大的惊吓,好好的孩子差点给吓疯了。 虽然通过梁俞年的催眠,她又变成了那个机灵活泼的言卿。 但自那年起,言家多了个活动。 在暑期时,言斯辰会带着妻子儿女出国度假。 每一年夏天,他们都会来到克利夫顿城,在这里度过半个月。 那时,言卿还小。 她只知道,爸爸和哥哥似乎有事在忙,妈妈也总是见不到。 她是个小孩子,耐不住寂寞,总是在度假山庄哭闹乱跑,怎么哄都哄不好。 度假山庄里,还有其他少男少女在。 他们一起交往、跳舞,说着些言卿听不懂的话。 宁恪,是其中唯一的东方面孔。 言卿看见他,便觉得亲切,喜欢缠着他。 一来二去的,照看言卿便成了宁恪的固定任务。 克利夫顿城位于海边,度假山庄更是囊括了一大片海域,海岸线蜿蜒长达几十里。 宁恪一直定居在这里,大海的潮汐似乎刻在他的骨子里。 为了不让孩子哭闹,他总是带着年幼的言卿去海边,在退潮时分,跟她一起赶海。 他总是提着一个小桶,还有铁铲、耙子、网兜等一干工具。 穿着黑色t恤、短裤,沙滩鞋,露出肌肉修长坚实的小腿和手臂。 那时,宁恪也不过是个少年。 他不爱说话,一边在礁石上走,一边把海里的生物往桶里扔。 暮色勾勒出少年利落的身形,他的气质像极了某种海兽。 言卿像个小跟班,在宁恪身边跳来跳去,吵吵闹闹,不住地发出惊叹和称赞,情绪价值拉满。 宁恪弯下身子,用工具撬开附着在礁石上的小生蚝,把里面的嫩肉喂给言卿吃。 第一次吃活的生蚝,九岁的言卿惊呆了,她不敢相信这玩意儿能生吃。 “不行吧,吃了一定会肚子痛的!” 她瞪大眼睛,连连摆手, “而且没有洗过,一定有病菌!” 宁恪很有耐心地解释道, “只要没有接触到海水,就是干净的。” 他把小指头大的生蚝肉往言卿唇边递了递。 “很好吃。” 言卿到底胆子大,也好奇,终于还是忍不住诱惑,闭上眼一口吃了下去。 味道意外得很好。 小生蚝的肉很嫩,滑滑的,像是果冻。 带着海水天然的咸味,鲜美无比。 “真的诶!”言卿笑得眉眼弯弯,“超级好吃!比熟的都好吃!” 她也不怕闹肚子了,吵着还要。 宁恪忍不住弯了弯唇角,随后直起身子,接着往前走。 如果发现小生蚝,就直接撬开给言卿吃。 抓到其他生物,就放在小桶里。 等返回山庄,就支起篝火和小锅,清洗煮熟后,蘸着海鲜汁子当夜宵。 言卿从小待在帝都,海滨生活对于她而言,实在是新鲜好玩。 而宁恪……似乎跟他的同龄人,相处得也并不好。 那些外国面孔的少男少女,吃穿都比他好很多,似乎也看不起他,从来不跟他玩。 毕竟,他们是度假山庄的客人,而宁恪,更像是被使唤的佣人。 只有言卿像个小麻雀似的,跟在他身边。 两个人在海边,一待就是一天。 或是观赏涨潮,或是在退潮时寻找大海的赠予。 言卿白嫩的肌肤,也会被海边强烈的日光晒得红红的。 但她不怎么娇气,就算晒得发痛,也闹着要去玩。 每一次在度假山庄见到宁恪,言卿都又长大了一岁。 从一个精致漂亮的小女孩,长成面容绝美的少女。 山庄里来度假的少男少女,也都长大了许多。 也有男青年,操着一口不标准的华国话,想跟言卿搭讪。 但基本都被言瑾劝退了。 出乎意料的是,言瑾很信任宁恪,把妹妹交给他照顾。 言卿依旧喜欢赶海。 宁恪有时会觉得奇怪,他很想问言卿,自己这么无趣的人,为什么她还喜欢跟他在一起玩。 可是看着少女的笑颜,他最后还是没有问出口。 对于言卿而言,宁恪这个名字,代表着夏天、大海、潮汐,还有赶海和……生蚝。 她从来没想过,会在帝都见到宁恪。 更没想到,宁恪竟然会有她哥的电话卡,而且,还毁容了。 这其中的故事……实在是引人遐思。 两人来到凉亭的假山边,言卿的脑袋里满是问号。 宁恪丝毫没有回答她困惑的意思,而是直截了当地通知她, “跟我走。” “走?”言卿不解,“走去哪里?” “……先离开华国。” 宁恪下意识地看了看四周, “接下来……随机应变。” “什么?离开华国?” 言卿人都懵了,“为什么?” “因为不安全。” 宁恪简短地解释道, “我来这里,就是要带你走的。” 言卿瞪大眼睛,连连摇头,身子也往后退了一步, “不行,我不要跟你离开。” “为什么?”宁恪皱起眉头,“我说了,这里已经不安全了。你难道想死吗?” “我是不会死的!你为什么说这里不安全?” 言卿的态度异常坚定, “我还有不得不做的事……再说了,你突然出现在这里,还口口声声要带我走,本来就很可疑啊!” 宁恪没想到她这么固执,他又不擅长拌嘴,一时间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反正我不走。” 言卿直视着他的眼睛, “如果你需要帮助,可以联系我,但我不会就这样不明不白地跟你离开的。” 宁恪欲言又止。 下一秒,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匆匆说了句“再联系”,就闪身消失了。 留下言卿一个人愣在原地。 “大小姐!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顾清焰不知何时冲了过来, “我还以为你失踪了呢!刚刚那个男的,是不是把堵在这儿骚扰你来着?我去找他算账!” “没有。”言卿摇摇头,“他……也是《爱丽丝梦游仙境》的书粉。来聊天的。” “哦,那就好。”顾清焰点点头,“漫展要结束了,咱们走?” “嗯。”言卿抿了抿唇,无声地跟着她走了。 *** 不夜皇城。 “你家小言卿,好像不太安分啊。” 白夜似笑非笑, “胆子真他妈大,什么人都敢约啊。” 傅妄烬阖着眼,冷冷说道,“这是你不当心。” “啧,护短是吧?” 白夜乐了,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得,我不当心。我这就过去补救补救。” 第135章 来杀人的 白夜走后,傅妄烬睁开漆黑的眸,默不作声地掏出了手机。 …… 漫展临近散场。 言卿刚走到门口,就接到了傅妄烬的电话。 “喂,阿烬?怎么啦?” 她有几分紧张,也有几分雀跃。 “卿卿,你在哪儿?” 傅妄烬的嗓音听起来温柔和善,这才是最让人不安的。 一般来说,他用这种调调说话,准没好事。 “我……我跟清焰在一起呢。” 言卿心里本就因为宁恪而感到忐忑疑惑,下意识地回避了问题, “我很快就往回走,你到家了吗?” 对面安静了几秒,响起男人一声轻笑,“呵。” 言卿的心突然提了起来。 “卿卿,你不老实。” 傅妄烬慢条斯理地说道,语气忽然危险起来, “我最后重复一遍——你在哪儿,跟谁在一起?” 就算男人不在眼前,他那可怕的压迫感也无法令人忽视。 言卿的心突然狂跳起来。 “我……我在帝都的会展中心,参加漫展。清焰跟我在一起。漫展就要结束了。” 她小声说道, “清焰就在我旁边呢。” 傅妄烬哼笑一声,挂掉了电话。 言卿呆呆地握着手机,愣在了原地。 “大小姐,你没事吧?” 顾清焰好奇地看着她。 不过是接了个电话,言卿裸露在外的手臂上竟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没事。” 言卿无暇顾及她,而是回过头搜寻宁恪的身影。 宁恪个子不低,有一米八。 他一身黑,还是长袖长裤,应该很显眼才对。 然而,宁恪却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种奇异的不安感攀上了言卿内心。 她又拿出手机,给宁恪发消息。 言卿:【宁恪哥,你在哪儿?】 言卿:【你在帝都有住的地方吗?】 对方已读不回。 “大小姐,你找什么呢?” 顾清焰十分不解, “从你进来,就在找东西……或者,找人?” 突然被点出了心事,言卿猛地抬起头。 “好啦,不要一副受惊的表情。我又不会吓唬你。” 顾清焰摸了摸她金色的假发, “亲爱的爱丽丝,我们要回家啦。下次,我扮成疯帽子陪你。” 正说着,漫展入口处的人流忽然被分开。 一个银白色的人影大喇喇地走了进来。 是白夜。 他穿着洁白的衬衫,领口系着精致的古银扣,配上深灰色长裤。 兜里沉甸甸的,似乎装着什么东西。 他那一头银白的长发整齐地束在脑后,平时看起来有些杀马特,在漫展竟然毫无违和感。 “哇——” 有激动的女孩想上前集邮合影,可惜被白夜略显瘆人的眼神逼退了。 他大大咧咧地走到言卿和顾清焰跟前,戏谑地扫视二人, “哟,情哥哥已经溜没影儿了?” 顾清焰瞪大了眼睛,立即回嘴, “你胡说什么!难道我俩出来逛逛,都是为了某个臭男人?” 言卿心虚地摸了摸鼻子,“你怎么会来?” “我?”白夜乐了,“你心里不跟明镜儿似的?” 顾清焰还蒙在鼓里,言卿却是秒懂。 白夜……是为了宁恪来的。 想起宁恪脸上的伤疤,还有他粗粝的手……言卿的心脏又跳了起来。 她只能装作什么都听不懂,想办法拖住白夜,为宁恪争取时间。 “什么啊。” 言卿天真无辜地笑笑, “漫展都结束了,你才来了。好多coser老师早就走了。” “走了?”白夜咧嘴一笑,“不怕,这就一个出口,我慢慢找。” “你要找什么啊!” 言卿顾不得其他,一把扯住白夜的袖子不让他走,脸上还挂着牵强的笑, “难道要把这么多人都耽搁在这儿?不太好吧。” “我说小言卿,” 白夜脸上似笑非笑, “你别在这儿耽搁我,大家都能早点儿走。你再磨磨蹭蹭,天黑了都走不成。” 顾清焰听着他们打哑谜,心里大约有了猜测。 她选择站在言卿这边。 “就是啊,你要找人,不如去那边儿查监控呢。” 顾清焰一脸不爽, “再说了,你早干啥去了。人都走了三分之二了,你才磨磨唧唧过来了?” 白夜反倒笑了。 敢这么怼他的……女生,还真少有。 言卿先排除,毕竟这女人有老傅在背后撑腰,跟他也不太客气。 不过这个顾清焰…… “你说什么都白搭。” 白夜优哉游哉地摊了摊手, “反正,劳资要一个一个排查过去。” 他又瞥了一眼言卿, “哪怕他扮成小姑娘,劳资也能揪出来,敲碎他的脑壳。” 言卿突然打了个寒颤,但脸上仍然带着笑。 “公众场合,说这么吓人的话做什么。就算要敲碎谁的脑壳,你好歹带回去敲啊。” “小言卿,我有时候挺佩服你的。” 白夜眯起眼睛,话里有话, “睁着眼睛说瞎话,你是行家里手啊。” “这哪儿能呢。”言卿从容地笑了笑,“当着白爷的面,我哪敢说瞎话。” “让开。” 白夜皮笑肉不笑, “老子要干脏活儿了。” “不行吧!”言卿的脑子飞速运转,“你不应该跟……那个谁在f国看鸢尾么?要是在这儿动手,可就白藏这么多天了!眼下你还不算扎眼……毕竟这里是漫展,大家会以为,你在cos某个人物。” “但你要是真的动了手,闹出大动静……之前的谋算,可就落了空了!” “难道你想上新闻头条?” 白夜终于露出不耐烦的表情, “小言卿,这些老子心里有数。你再拦着,别怪我动粗了。” 一听动粗两字,顾清焰心里也急了。 “对女人动粗,你还算爷们儿?” 白夜已经懒得理她们了,一双犀利的眸子开始四下搜寻。 一只手伸进裤兜,掏出了其中沉甸甸的东西。 言卿这才发现,白夜兜里揣着的,是一把军用折叠刀。 他熟练地玩着闪着寒光的刀刃,目光漫不经心。 或许是手法过于专业,白夜炫技一般的表现,吸引了全场的注意力。 “哇……这个老师好牛啊……” 游客们不知道,他真的是来杀人的,纷纷发出由衷的赞叹。 白夜打了个呵欠,懒洋洋地拉了个长声—— “出来吧,你知道老子找的是你!” “不想跟我较量较量么?快、出、来——” 第136章 他受伤了 不知怎的,白夜的模样,看起来有些丧心病狂。 言卿突然就理解,为什么那么多人,骂他是个疯子。 下意识地要上前阻拦,却被顾清焰一把拉住。 她在言卿耳边低声提醒,“大小姐,别去!他会伤到你的。” 言卿的胸口不住得起伏着,她的眼圈渐渐红了。 “大小姐,刚刚那个穿黑衣服的男人,你认识,对不对?” 顾清焰追问。 言卿无声点头,指尖拭去即将落下的泪花。 宁恪……在她的意识里,和哥哥是绑定在一起的。 现在,爸爸妈妈、还有哥哥,都死于一场异常蹊跷的车祸……连宁恪,也受伤毁容。 言卿还算了解他。 宁恪不像言瑾那么聪明,他虽然很会隐藏,却不擅长撒谎。 他明明知道,华国不安全,甚至帝都也不安全……却还是要来带她离开。 不,他不应该来送死。 言卿发现她完全接受不了,自己昔日的故人一个接一个的消失。 眼看白夜要一步一步往场地深处走,言卿下定决心,冲着他的背影跑去。 “大小姐!” 顾清焰眼疾手快地拉住她, “咱们走吧!你阻止不了他的!” “不行!”言卿眼圈越来越红了,“他是来找我的,他没伤害任何人!” 顾清焰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她跟言卿嘴里的“他”,不是同一个人。 “大小姐,你要告诉我,那个男人是谁啊!” “来不及了!”言卿甩开她,却见白夜的脚步停住了。 握着刀的手垂在了身侧,另一只手掏出手机,接电话。 “喂?” 白夜一脸不耐烦, “老子正在忙啊!” 听着听着,他的表情突然变了。 “知道了,马上来。” 白夜挂断电话,转头望向言卿,表情耐人寻味, “得,小言卿,你这回算是称心如意了。” 言卿不明所以,依旧愣愣地盯着他。 白夜打了个响指,目光环视一周,高声喊道, “得了,算你小子运气好!老子有事,先放过你这回!” 言卿心里一种不祥的预感更甚。 “小言卿,跟我回吧。” 白夜勾唇一笑, “老傅受伤了,现在已经躺下了。” 言卿一懵,身子僵在原地,半晌反应不过来。 傅妄烬……受伤……躺下…… 这几个词,她很难将它们联系在一起。 傅妄烬怎么会伤重到躺下呢? 他好像一直都是强大、不可战胜的存在…… 明明只有在面对她时,才会被骗到,喝下要命的毒酒。 外面的人……谁能伤得了他呢? 言卿突然觉得,天都要塌了。 大颗大颗泪珠从眼眶滚落,她的呼吸变得急促,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 眼前的一切开始模糊起来,心脏好像被什么攥住了。 眼看她的身子摇摇欲坠,眼看要倒下去,白夜连忙往回找补, “喂,你先别晕啊,人还没死呢!就是伤得有点重,其实都没昏过去!” 言卿闻言总算吸了口气,理智渐渐回笼。 “到底怎么回事?他怎么会受伤的?” 她眼巴巴地看着白夜,眸中满是担忧和牵挂。 白夜意味深长地咂了咂嘴, “小言卿,要不是你现在这么着急,我都差点怀疑你给老傅戴绿帽子了。” “……我现在很想揍你。” 言卿粗鲁地擦了擦眼泪, “我问的是这个么?” 白夜倒是不急,转身吹了声口哨,“走,车上说吧。” 顾清焰估计云景花园肯定乱成一团,便决定不去添乱。 她打了声招呼,就自个儿回家去了。 …… “其实嘛,这事儿也不奇怪。” 白夜一边开车,一边跟后座的言卿解释, “老傅现在,是天天往云景花园跑。只要稍微瞄着点儿他的行踪,设点埋伏……成事也挺容易。” “可是……会是谁在设伏呢?” 言卿抹干眼泪,智商上线, “眼下,傅家的人,还有帝都的其他势力,不应该都以为他飞机失事死在海上了么?” 白夜沉默几秒,“啧”了一声。 “小言卿,你这人虽说身体有点弱鸡,脑子还真好使。一句就点到要命的地方了。” “所以呢?”言卿皱着眉追问,“你知道是谁吗?” “我知道?我怎么会知道?”白夜反而笑了,“难道不该是你知道?” 言卿愣住,后视镜里映出她呆若木鸡的模样。 白夜一看,心里大概有了盘算。 他估计……言卿也糊里糊涂的,并不太清楚这其中的事。 “你也别太着急,万一给你急坏了,萧頔要忙死,估计老傅也得心疼死。” 话风一转,白夜竟然乐呵呵地安慰起她来, “再说,老傅那身体素质,这么点小伤,估计两晚上的事。” 言卿垂下眸子,过了几秒,突兀地问, “你们……是不是跟一般人不一样?” “哈?”白夜一愣,“什么叫不一样?” “傅妄烬……他可以几天不睡觉,本来就很奇怪啊。” 言卿的眼睛盯着自己放在膝上的手指,慢慢说道 “而且,你说他伤重到躺下了……又说两晚上就好了。这就更奇怪了。” “还有,有一次我到萧頔的实验室,碰见他们抽你的血去化验……但你明明没有生病,不是么?” 白夜的眼睛盯着道路前方,许久没有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他又毫不在意地笑了。 “小言卿,我随口一说而已,你还分析开了。这就是大学教授女儿的家学么?” “也不算。”言卿的表情看不出什么,“我……只是凭第六感。” “就算……两晚上这个时间是你随口说的,但人在不经意间,一般不会撒谎。” 她慢慢说道, “所以,可以很容易就推理出,傅妄烬……他是有超出正常人的愈合力和免疫力,对不对?” 白夜撇了撇嘴,似乎早就想好了托词。 “什么免疫力啊,太专业了,我压根儿听不懂。这样,你回去问萧頔吧,他是大夫,他懂。” 言卿突然抬起眸子,“你知道草履虫,难道免疫力都听不懂?” 白夜一点都没有被戳穿的心虚,反而没皮没脸地笑了。 “真听不懂啊。不信你出去打听打听,我就一文盲。” 第137章 乱来 眼看他一副无赖样儿,言卿就知道自己什么都问不出。 白夜,看似没什么文化,却很聪明。 比很多所谓的高材生都要聪明。 只要他开始认真起来,堪称滴水不漏。 言卿无法从他这里打破缺口。 车窗外的风景,离云景花园越来越近。 言卿愈发坐立不安起来,她有些烦躁地摘下爱丽丝的金发,将它放在车座上。 扯下发网,露出自己原本的黑发。 她竭力保持平静,一次又一次地深呼吸。 可是脑子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傅妄烬浑身是血躺在床上的画面,以及…… 前世他拥着自己,被火焰焚烧殆尽。 言卿的眼圈又红了,她忍不住捂着脸抽泣起来。 “喂喂喂,你先别哭啊。” 白夜哭笑不得, “他真没事。我可以再给你透个底,这么点儿伤,其实也不算什么。他以前有更严重的时候,现在不也好好的?你到底是不相信老傅,还是连萧頔的医术都不相信啊?” 论起伤重的程度,还不如傅妄烬把言卿从假面拍卖场捞回去那次严重呢。 那小子呢? 刚脱离危险,就跟言卿扯结婚证去了? 白夜一想起这事,就想翻白眼。 “就算萧頔会治好他,” 言卿抹了抹眼泪, “他也会痛、会难受啊……你不是也很怕痛吗?” “呃……”白夜语气有些不自然,“萧頔不说了吗?我这人就是娇气。你放心啊,老傅在这方面还行,反正我从没见他喊过疼。” 言卿无奈地叹了口气。 “从生物本能上来说,每个人都是娇嫩怕痛的……如果一个人根本不会喊痛,要么,他神经坏死,要么,他可以完全克制自己的生物本能。多半是习惯了。” 白夜愣了一会儿,打了个方向。 “你们说话文绉绉的,我听不太明白。不过,要是连点儿疼痛都忍不住,早就死了吧。” 言卿却突然抬起头,“那你呢?你不就忍不住么?” 白夜被她问得一愣,随即又笑了起来。 车子驶入云景花园。 “小言卿,我发现我是越来越佩服你了。” “看来,以后跟你说话要谨慎啊。我才说一句,你能猜十句。” 言卿现在没心思跟他盘什么逻辑了,打开车门就往别墅里跑。 鞋子都来不及换,她一进门,径直上楼去主卧。 许久没有做过这样的剧烈运动,皮鞋鞋跟与楼梯碰撞,发出噔噔噔的响声。 来到卧室门前,言卿双手垂下,整个身子都弯了下来,额上一层薄汗。 喘了几秒,抬手推开房门。 “阿烬……” 房间里,萧頔穿着白大褂,听到声音惊讶地回头。 “言卿?白夜动作真快。我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这两天稍微注意点就行。” 言卿的眼神有些虚浮,瞳孔散了几秒,重新聚焦在床上的男人身上。 傅妄烬靠在床头,被子松松垮垮地遮着腰部以下,上半身近乎赤裸。 萧頔已经完成了包扎,绷带从结实胸膛穿过,小腹处缠得严严实实,似乎有鲜血正在往外渗。 傅妄烬脸色有些白,言卿进门前,他一直在闭着眼休息。 言卿深深吸了口气,脱下鞋子,近乎无声地来到床边。 男人的睫毛长而浓密,像蝶翼一般轻轻颤动着,投下一片小扇子似的阴影。 掀起眼皮,言卿那张挂着泪水的小脸映入眼帘。 “哟,怎么还哭了。” 傅妄烬竟然笑了,还伸出手拧了拧她的脸, “果真是水做的,流不完的眼泪啊?” 言卿看他还这么死不正经,又是生气又是心疼。 忍不住一屁股坐在床边,自顾自地抹眼泪。 “我都快给吓死了……” 不知何时,白夜的声音懒洋洋地响起, “我作证。你家小言卿一听这消息,当场就差点晕过去。” 傅妄烬更乐了,望着言卿的笑容颇有几分恶劣, “是嘛?宝贝儿,晕早了,我这不还没死吗。下回当着我的面晕,比较划算。” 言卿没有完全领会到他的意思,当下气得想揍他,可是瞧见他身上的纱布,又忍不住开始哭。 “你以后能不能当心点……我一看见你身上这些……” 言卿哭得连话都说不利索, “我心里好难受,我心脏都不知道怎么跳了呜呜呜……” 白夜跟萧頔见状,相视一笑,无声地退出了房间。 傅妄烬倒是一点都不当心自己身上的伤,伸开长臂就把言卿拉进怀里。 “不行!你身上有伤的……” 言卿脑子还算剩下些理智,慌忙往出躲,却被他搂得更紧。 “那你乖点儿,让我抱会儿。” 傅妄烬的语调懒洋洋的,丝毫听不出病号的虚弱。 言卿也怕碰到他的伤口,吓得动都不敢动。 傅妄烬的唇角无声翘起。 这小东西,就算她阻着白夜干活儿,就凭她哭了这两声,他也不忍心再说什么了。 乖倒算不上很乖,但可真招人疼。 把她搂怀里,原本晦气的心情都流散了不少。 “阿烬,我听白夜说……因为你总来云景花园,别人都知道你的行踪……” 言卿唇角自责地往下弯,漂亮的小脸都苦巴巴的, “所以就在必经之路上埋伏……要不,要不——” “要不什么?” 傅妄烬觉得好笑,指腹不由得摩挲着她的唇角。 “要不,”言卿艰难地转眸望向他,“要不,你别来了。” 傅妄烬瞬间气笑。 还以为她能想出什么好主意,原来就这?就这? “以后换我来找你,好不好?” 言卿认真地看着他,眼眶红得可怜, “只要你想我,我马上就来找你。” 傅妄烬愣了两秒,忍不住深吻了她一回。 顾及着他身上有伤,言卿的手紧紧揪着床单,身子也不敢有丝毫反抗的动作。 任由他侵略索取,脑袋渐渐发昏,甚至要往后倒。 “乖,别这么紧张。” 男人低沉暗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薄唇恶劣地啃咬着言卿小巧的耳垂。 虽说他总乱来,可是到底怕他伤着身体。 言卿是又羞又气,又心疼又害怕。 百般情绪催逼之下,一滴泪从殷红的眼梢滑下,贵气与妩媚混在一处。 炽热的气息扑在颈窝和耳畔,引起一片战栗。 “宝贝,我想要……” “给我,好不好?” 第138章 我觉得我很有分寸啊 言卿一惊,很快反应过来,他想要什么。 双颊飞速蹿红的同时,她瞪大眼眸,下意识摇头—— 疯子!不折不扣的疯子!他是不要命了么! 紧扣着她纤腰的大手肆意往上攀,言卿身体一僵,随后轻轻颤抖起来。 “别、你别乱来……” 她一慌,就很容易结巴。 像只小兔子,动都不会动了。 男人爱怜地把她鬓边的发丝往后拢了拢,暧昧地咬着颈间薄嫩的皮肉。 动作稍大,言卿眼尖地看见,他腹部的纱布,似乎又在渗血了。 “有血……!” 傅妄烬倒是一点不在意,动作停都没停,嗓音性感惑人 “宝贝,你要是担心我呢,就乖一点……” 言卿猛省——这男人真狡猾! 仗着自己身上有伤,趁机为所欲为!就是拿捏住了她的心思! 男人的手已经捏住了她裙子的拉链,不紧不慢地往下拉。 “不行,你伤口要撕裂了!” 言卿胡乱摇着头,眼眶红得厉害,她顾不得凉飕飕的后背,眼睛紧紧盯着傅妄烬身上的纱布。 “啧,真不专心。” 男人不满地嗤了一句,伸手抽走了她蓝裙子的腰带。 蒙住了言卿的眼睛。 “哎——” 言卿怯怯哀哀地唤了一声,下意识地抬手要把蒙着眼的绸带拉下来,却被他扣住了双手。 眼前一片黑暗,身体的触觉反而敏感到了极致。 “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言卿的理智在一点点崩塌,她本能地要哭,纤细的手指紧紧抓着床单,骨节发白。 “乖,信我。”他低声笑着,有意挑逗她的耳垂,“腿分开点。” “唔……” 痛苦掺杂着暧昧的娇软声音被封在喉间,整个人在黑暗中浮沉。 原本清醒的意识被冲散,蒙住眼睛的绸带不知何时落在了床上。 时间过得极慢。 言卿啜泣着,好几次觉得自己快死在这儿了。 昏昏沉沉间,眼前似乎有烟花炸开。 彻底失去意识前,耳中灌进男人喑哑的嗓音。 “宝贝,你还真能要了我的命。” …… 翌日。 “啊啊啊啊!怎么给弄成这样了啊!” 萧頔都快疯了, “我就一天没盯着,你是跑去花园犁地了吗!” 白夜倒乐了,“你懂个屁。人家估计恨不得这伤永远好不了呢。” 萧頔呆愣片刻,了然后默默垂下了脑袋。 “要我说什么好……” “咳,要不你先去看看言卿怎么样吧。” 白夜戏谑地说道, “万一真把人家脊柱折断了……” 萧頔眼前一黑,“傅哥,你搁这儿卡bug呢?” 他很快就理解了傅妄烬的脑回路。 毕竟,正常状态下,没准儿真会要了言卿的命。 不过嘛,如果是受伤状态……这不是刚刚好嘛。 伤口的疼痛能把人的理智稍微拉着点儿,总不至于造成太严重的后果。 “她还行。” 傅妄烬敛了敛眸子, “你先帮我处理一下。” 萧頔没好气地说道,“啊行!你下回再这么胡来,我就一整瓶酒精浇上去——” “行啦,他又不是我,这招不好使。” 白夜乐不可支, “老房子着火啦——话说,你再不去傅家,可真就成诈尸了。” 傅妄烬冷哼一声,“他们重要么?” “……得,那我懂了。” 白夜气笑了, “你现在,是美人在怀,什么都不想搭理了。” 傅妄烬哼了一声,萧頔已经拆下了满是血迹的纱布。 “傅哥!你能不能稍微当心点!” 萧頔差点一口气背过去, “老大个人了!一点分寸都没有!” “分寸?” 傅妄烬很不解, “我觉得我很有分寸啊。” 事后他很认真地检查过,没有弄伤她。 虽然血迹看着有点瘆人。 幸好他把眼睛给她蒙住了,不然小东西得吓死。 “……”萧頔哑口无言。 “红红火火恍恍惚惚,”白夜快笑死了,“你俩说得是一个事儿吗?” “你要没事,就滚。” 傅妄烬嫌弃地瞥了他一眼, “少在这儿站着说话不腰疼。” “哟,你腰疼?”白夜更乐了,“坏了坏了,我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吧?” 傅妄烬失去了所有耐心,直接呵斥,“滚——!” “得得得,我闭麦。” 白夜笑嘻嘻地坐在床边, “小言卿呢?还睡觉呢?” 萧頔的注意力还在伤口上,此时忍不住开始抱怨, “傅哥,你要再放纵一点,我得上针线给你缝了啊!拜托,言卿怎么也跟着你胡闹啊!” 白夜转眸笑了,“诶,你可别冤枉人家。这事儿肯定是老傅胡闹——” 傅妄烬眼尾流出些许戾气,“行了,弄完你俩一块儿滚。” 他最烦别人蛐蛐儿他跟言卿的私事。 “我还没说正事呢你就叫我滚。” 白夜挑眉, “你呢,可别在温柔乡里出不来。你家小言卿的社会关系,还是得好好查查。” “嗯。你去。”傅妄烬点点头。 “?” 白夜瞪大了眼睛, “你他妈能不能@#¥(文明用语)” 傅妄烬掀起眼皮看他,“你不乐意去?那先把季骁调回来。” “把他弄回来?”白夜挠头,“算了吧。把人都放帝都,外头谁盯着?” 傅妄烬的手指敲着一边的床头柜,语气冷静。 “眼下,帝都就是个斗兽场。外头还不要紧。” 白夜思忖片刻,笑了。 “也成。把他弄回来,毕竟能保险一点。” 萧頔总算重新处理好了伤口,直起身子擦了把汗。 傅妄烬和白夜的商量,他都听在耳中。 “我觉得,事情好像在往失控的方向走。” 萧頔沉沉叹了口气, “自从……假面拍卖场那里开始,很多事都开始蹊跷了。我们可能漏掉了什么细节。” “反正,你家言卿,肯定有事儿。” 白夜皱了皱眉, “这女人可真不是省油的灯。她……怎么会跟那谁扯上关系,我实在想不通。” “想不通就别想了。” 傅妄烬又阖上了眼, “多动手,少动脑子。” 这时,一个佣人过来敲门。 “先生,言小姐她醒了。” 傅妄烬掀开被子,起身要走。 身后响起萧頔抓狂的声音, “喂!我刚包好的伤口啊——” 第139章 爱情发芽滋长 主卧。 言卿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嗓子痛得说不出话。 身上倒是清清爽爽的,没有血迹,那种黏腻感也消失不见。 甚至还穿着丝绸睡裙。 只是里面真空。 稍微动动肢体,酸痛得厉害,像是被拆了重组似的。 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言卿瞬间头皮发麻。 昨天,傅妄烬伤口绝对是撕裂了……那么,肯定是某个佣人帮她清理的。 啊……想想都觉得羞耻。 她的手指紧紧嵌入柔软的被单,脑海中浮现一双漆黑、欲色翻涌的眼瞳。 tmd。 顾清焰还怀疑他是不是那方面不行! 明明行得有些过了好不好! 要是每回都跟昨天一样,像是要把她拆吃入腹的凶狠和疯狂…… 不知怎的,言卿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她欲哭无泪地想道,自己不会要在床上小命不保了吧? 下意识地拿起手机,她突然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 今天……是举行a大校庆事件新闻发布会的日子。 她没再联系过傅景珩,还有谢屿、舒悦。 难保不会出什么岔子。 思及此,言卿实在是躺不住了。 她想下床,结果腿一软,直接瘫坐在了地上。 白嫩的肌肤上,满是暧昧的痕迹。 无声地提醒着言卿,昨天一场云雨,有多么缠绵疯狂。 脸上不由自主地开始发烧。 言卿再次暗骂自己不争气。 门突然开了,她下意识抬眸。 傅妄烬披了件外套,里头啥都没穿,看得见新换的纱布。 看见呆坐在地上的言卿,男人的眉拧了起来, “怎么坐地上了?” 说着,就要走过来抱她。 言卿生怕再扯着他的伤口,连忙摆手,然后自己扶着床要站起来。 可惜两条细长的腿实在不给力,“哎呦”了一声,跌在男人怀里。 “小、小心……” 言卿紧张地眼圈泛红,一抬眸又撞上傅妄烬的坏笑。 她又羞又气,想拧一把他的腰,指尖刚碰到纱布,又缩了回去。 “乖,身上疼吗?” 傅妄烬把她放在床上,语气温柔异常。 言卿别过脸不看他,抱怨的话听起来娇嗔得可爱。 “哪里都痛。腰也酸……腿也软……我都快散架了。” “嗯。我给你揉揉。” 说着,傅妄烬还真体贴地替她揉了起来。 言卿刚闭上眼,却感觉那只大手游离的位置,似乎越来越过分了。 美眸睁开,气呼呼地瞪着作乱的男人。 “不气不气。” 吃饱的傅妄烬,脾气似乎格外好。 “今天放过你。” 言卿忽然一声叹气,“我还有事要办呢。现在这样,站都站不利索……” “什么事?” “我让谢屿替我参加a大的新闻发布会。也不知道情况怎么样了。” 傅妄烬哼笑一声,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都这个点儿了,发布会该结束了。你上网看看,应该有视频。” “哦。”言卿乖巧点头。 她拿起手机,打开视频网站,果然,a大的事又上了热搜。 不过,视频里,谢屿的表现十分得体。 他谦虚礼貌,而且说话滴水不漏。 反倒是舒悦——意外得勇敢。 言卿原以为,舒悦是个短视频博主,情商也很高……应该不会在这么重要的场合说出太尖锐的话。 可是,这个面容清丽、目光坚毅的女孩,对着无数媒体和记者,一字一句地揭发了所有真相。 包括裴济的沉默、胡琪的背叛,她自己曾经遭受的污蔑和网暴。 为了前者的生活,舒悦还是隐瞒了他们的真实信息。 “言老师,是我遇到过最好的老师。” “他不仅用心教学生做学术,教他们如何安身立命。” “对于他的离世,我感到万分悲痛与惋惜。” “正义会迟到,但不会缺席。” “虽然我因此遭受到了不公正的对待,但我并不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 “直到今日,我也可以拍着胸脯说,我问心无愧。” 谢屿坐在她身边,望着舒悦清秀的侧脸,澄澈的眼睛,唇角不由自主地勾起。 心头忽然一动。 发布会结束,眼见舒悦要走,谢屿连忙拦了过去。 “舒……舒小姐,方便添加个联系方式么?” 舒悦一愣,眼神变得有些警惕。 “可是……我甚至不知道您的真实姓名。” 谢屿虽然答应言卿来参加新闻发布会,但为了身份晚点暴露,他还是戴着口罩,面前的桌牌上写的是—— “x先生”。 “哦,抱歉,这是我的名片。” 谢屿不好意思地摘下口罩,递给舒悦一张卡片, “我们……是不是可以认识一下?” 舒悦不自觉地挑眉,玩笑道,“好老套的搭讪方式。” 被她点破了心思,谢屿反倒呵呵笑了。 他的面庞线条硬朗,笑起来跟条大型犬似的,倒是不油腻,也不会招人讨厌。 “好吧。”舒悦笑得眉眼弯弯,“我之前介绍过了,我是做科普自媒体的。欢迎关注我的账号哦。” 谢屿脸色有些红,他连连点头,“那是一定。” “好啦,我今天还有直播,得溜了。” 舒悦笑起来,似乎带着薄荷与香橙的气味,她冲谢屿挥手, “下次再见咯,x先生。” 说罢,便转身离去,留下一个轻灵的背影。 “那个……其实我的名字是谢屿。” 谢屿呆呆地望着她,轻声说道。 …… 直到离开a大,谢屿都像被勾走了魂魄似的。 他拿出手机,关注舒悦,然后开始从头一条一条刷她的视频。 直到接到言卿的电话。 “喂,小嫂子?” “谢屿,我想问问,傅景珩在发布会上有没有说过什么?或是有什么特别的举动?” 言卿忙不迭地问。 “傅景珩?” 谢屿疑惑地皱起了眉。 想了半天——哦,原来是那个坐在校长旁边的……男的? 谢屿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言卿。 毕竟,他压根儿就没往那个方向看。 “那个……”谢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抱歉,我没留意。” 言卿都听懵了。 “……我能不能问问,你留意啥了呢?” 谢屿闻言,一下子来了精神。 “小嫂子,我听说舒悦是你师姐?你知道她什么星座,喜欢什么东西么?” 第140章 世界名画 “……” 言卿彻底沉默了。 好嘛,她无意间还给谢屿牵了条红线。 “舒悦学姐……好像是狮子座。” 言卿努力回忆着, “我记得她之前喜欢打网球,还喜欢……抓娃娃?” “好诶!”谢屿很激动,“星座跟我很合,我也喜欢运动!抓娃娃嘛……我能练!” “……” 言卿一时竟无言以对。 等挂掉电话,她一转头,正好对上傅妄烬戏谑的眼神。 “我说,你的哥们儿,都这么恋爱脑?” 傅妄烬轻笑一声, “搁在以前,我肯定要耻笑他。不过现在嘛……” 他温柔地凝视着言卿。 “完全可以理解了。” 言卿也呆了。 这种眼神,很难想象是傅妄烬。 “好了,别发呆。” 他又毫不顾忌地把言卿搂进怀里, “该饿了吧?我抱你下去。” 言卿连忙喊停——“别!我能走!” 万一再把他伤口弄裂了,她可真就罪孽深重了! 忽然想起了什么,言卿脸上又开始发烧。 “我说……结束后,我能不能自己洗。” 心里欲哭无泪,她真的不愿意让别人清洗自己啊! 何况……何况还是遍布痕迹的身体,还有…… 啊,没法说,真是没法说。 傅妄烬没费什么功夫就弄明白她话里话外的意思了。 不由得挑眉,“你都晕过去了,怎么洗?” 言卿抬眸瞪他,“你就不能温柔点儿?再或者……你叫醒我嘛!” 傅妄烬真给气笑了。 “怎么,你就这么不信我?觉得我不仔细?” 言卿脸还没来得及烧,闻言愣住。 “等一下,是你?” 傅妄烬一脸茫然,“不是我还能是谁?” 这么香艳的画面,除了便宜他,还能便宜谁? 哪个敢多看一眼,他直接把眼珠子挖出来好不好。 言卿垂首看看身上的丝绸睡裙,更懵逼了。 “不是,你不是还带着伤吗?而且……那时候你肯定,伤口都裂了……” 一双漂亮的眸子瞪得像铜铃。 她甚至已经想象到,他会不会自个儿身上血糊糊的……还给她抱到浴室? 天爷啊,什么世界名画啊! 言卿近乎眼前一黑。 傅妄烬摸了摸脑袋,伸手就要抱她,“下楼吃饭。” 言卿抓狂——“我!能!走!” …… 餐桌上,言卿越想越来气。 莫名其妙就把第一次给他了……这狗男人,还把清焰给买的衣服都撕了! 还给她留了一身印子! 别说吃饭了,气都气饱了。 “哟,怎么,不饿了?” 傅妄烬凑近她,恶劣地笑了, “要不上楼运动运动,准饿。” 言卿鼓起腮帮子,骂了句,“流氓!” “放心,我只跟你流氓。” 傅妄烬慢条斯理地往她盘子里夹菜, “快吃。还是——想我喂你?” “不要!” 说实话,言卿觉得,今天佣人看她的眼神都奇奇怪怪的。 生怕他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她连忙埋首吃了起来。 傅妄烬眼中笑意渐浓。 他的小东西,总是有种可爱的正经。 不过嘛…… 眼神突然暗了暗。 若是在床上,让这种正经化为妩媚妖娆,倒是滋味难忘。 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傅妄烬不耐烦地接了起来,“喂?什么事?” 里面传来白夜戏谑的声音,“这是耽误你养伤了?” “少废话。” 白夜笑了两声,“走吧,你棺材都要出门了。万一真给你埋了,多晦气,是吧。” “嗯。”傅妄烬点点头,“也对。” 说罢,便转向言卿, “卿卿,我有事要出去一趟。” 言卿担心地看了眼他腹部的伤口, “那你千万当心点,别再受伤了。” 傅妄烬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 “昨儿个累着了,今天好好歇歇,别瞎琢磨。” 言卿红着脸打了下他的手, “死不正经。” *** 傅家老宅。 一场神秘而隆重的出殡仪式正在进行。 由于死者身份的特殊性,并没有邀请任何媒体到场,只有帝都顶级的几个豪门,派了自家人参加。 白黄的纸钱漫天飞舞,哀乐声声。 傅临渊作为傅家第三代的长孙,依旧坐着轮椅,一身黑色中式打扮,胸前别着一朵小白花。 眼下,他正坐在门前,表情温和端庄,有条不紊地接待着前来吊唁的客人。 单论表现,是挑不出傅临渊的一点毛病的。 只是,他那双深沉的眸子里,时不时跳跃着兴奋的火星子。 他离那个王座,越来越近了。 因此,当黑色迈巴赫停在老宅门口,挡住要出门的灵柩,傅妄烬从车上下来时—— 老宅这边,画面突然像是被按下了静止键。 所有人都是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反应过来,眼前的男人不是鬼之后,大家不约而同地惊恐起来。 而傅临渊紧紧盯着那个高大峭拔的身影,眼眶几乎能滴出血来。 他不蠢,人死不能复生——除非人压根儿没死。 傅妄烬宛若恶魔般咧嘴一笑,径直走到他的轮椅边,弯下身子, “大哥,我看你是不想坐轮椅了。” 傅临渊脸色苍白地抬眸望着他, “二弟……你还活着,我真高兴。” 傅妄烬嗤笑一声,下一秒直起身子,一脚踹在了傅临渊胸口。 后者被他连带着轮椅踹翻,瘫坐在地上,捂着胸口吐出一口血来。 “少爷!” 柳伯赶来,连忙要扶起傅临渊,却被他抬手阻止。 傅临渊艰难地扯起唇角,脸色很难看,胸口的痛楚让他几乎喘不上气。 他用袖子擦干唇边的血, “二弟……你能活着回来,我……真的很高兴。大家……都很高兴。” 傅妄烬突兀地笑了,眼神戏谑。 “大哥,我的意思是,你要是轮椅坐腻了,我让你永远躺床上,也不是不行。” 傅临渊还没说话,柳伯先忍不住了。 “二少爷,大少怎么说也是您的兄长,请您积点口德吧!” 傅妄烬又乐了, “哟,他是干了什么积德的事儿了?还敢让我讲口德?” 他的视线在柳伯身上扫了扫,掩不住的轻蔑, “你,野狗一条。我能让他一辈子躺床上,也不介意宰了你。” 第141章 主仆 傅妄烬舌尖在腮上滑了下,勾唇笑着,眸中流出危险的意味。 瞧着令人头皮发麻。 傅临渊的呼吸陡然急促。 他了解他的敌人。 露出这样的眼神,意味着傅妄烬真的动了杀机。 柳伯却显得十分镇定,眼中甚至闪过不屑。 他一边把傅临渊扶上轮椅,一边冲傅妄烬冷冷说道, “二少爷,我是条狗,这没错。不过……却也不是野狗,我有主子。” 傅妄烬闻言乐了,不知从哪里抽出一把折叠刀。 “大哥,人总得为自己的错误买单,你懂这个道理。” “不过,我今天心情不错——杀人就算了,宰了你这条狗,就当给我个交代了。” 傅临渊死死盯着他的脸。 “二弟,这是老宅。爷爷还在里头,还有这么多亲朋好友在这儿。” 他缓缓启唇, “你就别开玩笑了,让人听去了,容易多心。” 傅妄烬突兀地笑了,“呵,大哥,等你死了,弟弟我一定把你的皮扒下来,套在草人上、挂戏班子里,让你唱戏唱个够——” “二少爷!”柳伯怒目圆睁,“请您慎言!” 话音未落,冰冷的刀尖就塞进了他的嘴里,还恶劣地捣了一圈。 柳伯猝不及防地吐出口血,伴着鲜血,还有一小块肉。 是舌尖。 “大哥,狗要是乱叫,就该把舌头割掉。” 傅妄烬漫不经心地瞥了眼脸色惨白的傅临渊,刀尖还留在柳伯嘴里。 痛楚让柳伯额上渗出细汗,但眼神依然不屈地瞪着傅妄烬。 “哟,还敢瞪我?” 傅妄烬眯了眯眼,蓦然抽刀就要剜出柳伯的眼睛。 “二弟!” 傅临渊急叫一声,眼神竟有些哀求, “狗不懂事,都是主人的错。” “他是我的属下,是我没管教好他。” “你……怨我就是,放过他吧。” 再这么下去,柳伯一定会死在傅家老宅门口的。 傅妄烬是个疯子……他从来就不知道什么叫收手。 柳伯震惊地看着自己的少爷。 舌头的剧痛,让他说话都说不利索。 “少……少爷,不要为了属下、求他……” 比起嘴里的痛,柳伯更觉得心痛。 大少爷……多么高傲,他从来就没服气过傅妄烬。 可是现在……却只能为了一个奴才,卑躬屈膝地求他的敌人。 柳伯宁可死,也不愿意看见这一幕。 “住嘴!” 傅临渊红了眼睛,厉声呵斥着柳伯。 转向傅妄烬时,他的表情又变得卑微无比。 是下位者对上位者的尊从。 “二弟,放过他吧。” 傅临渊垂下眸子,真真切切尝到了失败的滋味。 “冤有头,债有主……” 傅妄烬将沾着血的刀刃在他脸上蹭了蹭,重新装了回去。 “大哥,你知道,我一个都不会放过的。” 傅临渊脸上沾了血迹,他咬了咬牙,一语不发。 “除非……你有足够的筹码,跟我交换。” …… 傅妄烬出现时,几乎所有来吊唁的人都作鸟兽散。 好不容易送走了这尊煞神,傅临渊长长地舒了口气,一只手按在心脏处。 “少爷,我已经通知了医生。” 柳伯一说话,嘴里就出血。 他的舌尖被切掉了一点肉,说话跟平常有点不一样。 “柳伯,推我进去吧。” 傅临渊低低地说道, “我们……都低估二弟了。” “少爷……” 柳伯顾不得自己的伤势,心痛无比, “属下看不得您这样。属下不过是一条狗而已,怎么值得您……” “是属下办事不力,他要杀属下,让他动手就是。您……何必要求情。” 傅临渊垂着脑袋,看不清他的表情。 过了许久,他才慢慢开口。 “柳伯……从前,我也只当你是奴。” “可今天,迎着二弟的刀,我突然明白……我根本就不能失去你。” “这个地方,人比鬼还要丑恶。” “除了你,我谁都不能信任和倚靠。” 一阵大风吹过,将地上黄白的纸钱吹得七零八落。 傅临渊身子本来就弱,又受到了一记重击打,不由得咳嗽起来。 他一咳嗽,胸口刚刚被踹的地方,痛得厉害。 竟然又吐出口血来。 “少爷,我推您回去。” 柳伯连忙推着他往回走。 “先把身子养好……未来的路还长呢。” 傅临渊自嘲地笑笑,抬手拍了拍柳伯扶着轮椅的手。 “柳伯,日后的路,咱们就这样,慢慢扶着走吧。” 柳伯眼窝一热,差点落下泪来。 刚刚刀尖在嘴里,他也近乎面不改色。 “少爷,机会……日后多得是。” 柳伯含糊地安慰着傅临渊, “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将苦其心志劳其筋骨……” “我懂。” 傅临渊轻轻叹气, “柳伯,我想去养养病……也想歇一歇。” “属下会安排。” 柳伯推着傅临渊往老宅里走,迎面走来一个穿着黑旗袍的少女。 看见傅临渊和柳伯唇边脸上都有血迹,少女起先一愣, “大哥,柳伯……你们……” 傅临渊温和地笑了笑,“知鸢,你从哪儿来?” 傅知鸢慎重地回答道,“我从爷爷那里来。二哥……二哥还没死的事,爷爷已经知道了。” “呵,那就好。” 傅临渊笑笑, “我正不知该如何跟他老人家说呢。他知道了也好。” “二哥……他没进门又走了?” 傅知鸢疑惑地眨眼睛。 “嗯。”傅临渊点点头,“知鸢,我受了点伤,打算去养一养。你帮我跟爷爷通报一声吧。” “好。那大哥你当心身体。” 傅知鸢乖巧颔首, “要不我送你回去吧?” “罢了。” 傅临渊又忍不住重重咳了两声,勉强挤出一抹笑, “丧仪这么多事,你忙了几天也累了。只不过……我们都被二弟耍得团团转。” “二哥没出事就好。” 傅知鸢无奈叹气, “大哥,我还有事,先走了。你千万保重。” 说罢,便快步走开了。 柳伯忍着舌尖的痛,“大少爷,知鸢小姐跟歆瑶小姐。虽说出自一家,秉性却全然不同。” “是啊。”傅临渊眼底幽深,“知鸢……能干得很。” 第142章 单方面的审判 傅氏集团。 一场单方面的审判正在召开。 沈自容走进会议室,发现会议桌上已经坐满了人。 给他留了个末席。 而傅景珩坐在首席,似乎已经做足了准备。 沈自容不以为意地挑了挑眉,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桌面上,摆着会议材料。 沈自容随手拿起来一看,里头有一份,是关于撤销他总裁职务的提案。 嘴角扬起一抹嘲讽的笑,将文件扔回桌上。 “诸位真是好手段。”他环顾四周,眼神冷冽,“我自认兢兢业业,却不知何处得罪了各位,要用这种方式赶我下台。” 有人心虚地低下头,不敢与他对视。 傅景珩敲了敲桌子,示意大家安静。 “沈总,这是董事会的决定。你任职期间,公司内部出现了严重失误,我们有责任寻找更合适的人选。” “严重失误?” 沈自容意味深长地重复了一遍, “我竟然不知道,这失误出在哪里?” 傅景珩环视一周,义正言辞地说道, “沈自容,昔日你也为傅氏做了很多,可以说,没有你,就没有傅氏的今天。” 沈自容没答话,而是饶有兴味地看着他。 “只可惜,你的工作思路,并不适用于现在傅氏的发展路线。” 傅景珩冷冷说道, “更何况,还出现了如此严重的错误。” 沈自容扑哧一声笑了。 “傅总,你口口声声说,公司出现了严重失误,我的工作也有严重错误。请问错在何处?” 傅景珩面容严肃,会议室墙上大屏幕亮了起来。 “因为你泄露集团重要机密。” “本来,这已经涉嫌犯罪。但是考虑到你多年来在公司兢兢业业地工作,虽然没有什么显着的成绩,但也是出了不少力的。再加上这次事情发生后,我及时采取了措施,才避免了集团遭受更大的损失。所以,我决定对你从轻处理。” “倘若……你不懂体面退出,我也只好不留情分了。” 沈自容站起来,探出身子往屏幕上一看,乐了。 这tm不是言卿那天爆改的明海标书么! 他这么一笑,傅景珩心里反倒有些不安了。 “我说傅总,你也不能随便找人做份标书,就拿来诬陷我泄露机密吧。” 沈自容嗤之以鼻,他总算明白,为什么傅哥说他这个弟弟,脑子不太好使。 “这么垃圾的玩意儿,怎么可能是明海的标书。” 傅景珩的脸青一阵白一阵, “沈总,你在垂死挣扎么?这份标书是我从集团的竞争对手那里得到的。而且……你的银行卡里,最近不是多了几千万么?” 沈自容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是啊,傅总,这钱不是你找人打来的么?” “退一万步说,你知道我年薪几位数么?这么点钱,也配让我泄露机密?” 沈自容一脸不屑地看着傅景珩,然后看向其他董事, “各位如果还有疑问,可以亲自去查,看看这所谓的‘机密’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时,一位一直没有说话的董事开口道:“我相信沈总的为人,这件事肯定另有隐情。”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表示要重新调查此事。 傅景珩见状,知道大势已去,但仍不甘心地说道:“就算这次事件与你无关,你在任期间也没有什么突出的业绩,傅氏需要的是更有能力的领导者。” 沈自容耸了耸肩,“那就等你们找到合适的人选再说吧。不过,我希望下次不要再用这么低级的手段来对付我。” 看他要离开,马上有两个保镖堵住了门。 沈自容都快气笑了。 “怎么,傅总这是不让我走了?” 傅景珩脸上有些不自然,他梗着脖子说道, “就算这几件事都是巧合,董事会也认为,你已经不适合担任总裁的职务了。” “根据集团规定,只要表决通过,就可以撤销你的职务。” 沈自容一脸看小孩子过家家的表情,重新坐回了座位上。 “诸位,我在任期间,傅氏的市场份额扩张了百分之二十,盈利环比上涨了百分之十五,而且这个数字还在不断上升。” 沈自容一只手撑着下巴。 他给人的印象一直都是理智、冷峻,鲜少会出现这样玩世不恭的表情。 “钱都进了各位的口袋,你们还来为难我一个打工仔。好一招过河拆桥、卸磨杀驴啊。” 会议室里顿时鸦雀无声,众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先开口。 “沈自容,请你注意点。” 傅景珩深深吸了口气, “下面进行会议流程。同意撤销沈自容总裁职务的,请举手。” 说罢,他自己率先举起手来。 剩下的人静默几秒,也陆陆续续地举起手来。 毕竟,傅妄烬都要入土了。 眼下得罪傅景珩,实在不是明智的选择。 “好,那么我现在宣布——” “三哥且住!” 一道清亮的女声响起,会议室门打开,一个穿着黑旗袍的少女气喘吁吁地走了进来。 是傅知鸢。 她肤若凝脂、娇唇红润,眉如柳叶,一双漆黑澄澈的小鹿眼。 只是穿着丧仪的衣裳,一看就是刚从老宅来的。 虽然跟傅歆瑶长得有五六分像,气质却全然不同。 比后者多了几分书卷气,像是从书香门第走出的大小姐。 “三哥,这么重要的决策,怎么都不通知我?” 她冲傅景珩笑笑。 “知鸢,你不是在忙二哥丧仪的事么?” 傅景珩知道,傅知鸢几乎是一个人操办了这场葬礼,她的周到能干,让爷爷都忍不住刮目相看。 “可我家也是傅氏的股东呀。” 傅知鸢笑眯眯地说道, “我来呢,主要是为了传达一下我们四房的意见。” 傅知鸢走到沈自容身边,眼神坚定地看着众人,“我不同意撤销沈总的职务。” 傅景珩一惊,下意识地皱起眉头,“知鸢,你胡闹什么?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儿!” 傅知鸢挺直了背脊,“我是傅家的一员,我有权参与家族企业的决策。而且,在座的各位难道心里没点儿数?沈总就是最适合的总裁人选。” “叔叔婶婶知道你来这里么?” 傅景珩有些焦头烂额, “爷爷呢?他也容许你胡闹?” “三哥,” 回过头来,傅知鸢又恢复了小妹妹笑眯眯的表情,活泼无害, “我确实不太懂集团的事……不过嘛,沈总长得这么帅,我觉得他挺好。” 第143章 一个猴一个拴法 “知鸢!” 傅景珩的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这是集团会议,是很严肃的,你——” 傅知鸢轻松地笑了, “三哥,我也没在开玩笑呀。” “你得明白集团的规定。” 傅景珩的表情像在教育不懂事的小妹妹, “四房持有的股份,还不足以动摇董事会的决策。” 意思就是,她家的股份太少,说话分量不够。 “哦?” 傅知鸢的表情突然变得微妙起来。 她像是早有准备,“三哥……” “嘭——!” 可惜,话没说完,会议室门口就传来一声巨响。 结实的金属门被大力踹开,守门的保镖震得倒了一地。 在傅景珩震惊的目光中,白夜跟个大爷似的,大喇喇地走了进来。 手里还捏着几支鸢尾。 嬉皮笑脸地走到傅景珩身边,把鸢尾塞进他怀里。 “三公子,刚从f国摘的,味道熟悉不?” 嘲讽值直接拉满。 眼下,就算傅景珩是个傻叉,他也明白自己被涮了。 下意识地拿起手机,发现里面有无数个未接来电。 主要是,今天要革沈自容的职位,他好死不死地把手机静音了。 如果白夜没死的话,那么…… 傅景珩突然打了个冷战。 “怎么,你们一个个都姓傅,把沈总一个人放这儿,还叫保镖守门……” 白夜的视线危险地在众人脸上扫来扫去, “这是威胁啊,还是绑架啊?” 众人无不脸色惨白,面面相觑。 看见白夜,就像看见了阎王。 “哎呀,大家都愣着做什么!” 傅知鸢忽然笑起来, “我还有件事要说呢!爷爷让大家回老宅,他要开会呢!大家赶紧动身去吧,别让他老人家等急了。” 她的话,无疑拯救了傅景珩,也拯救了在场其他傅家人。 “是啊是啊!别让老爷子等急了!” “快走吧,这儿离老宅还有一段路呢!” 众人纷纷起身要离开,见傅景珩还在发愣,傅知鸢伶俐地扯了他一把。 “这鸢尾倒是好看,不如送我得了。” 傅景珩见状,也只好跟着她走了。 路过白夜时,傅知鸢不着痕迹地看了他一眼。 白夜也没阻拦,只是挑起眉,饶有兴味地勾唇笑了起来。 很快,会议室里只剩下白夜和沈自容两人。 “这位知鸢小姐……是傅哥派来的?” 沈自容淡淡说道, “但又不太像。” 白夜哼笑一声,拉开一张椅子坐下。 “他们家的事儿,谁说得准啊。” “傅哥呢?” “去老宅诈尸了。”白夜耸了耸肩,“这几天老子过得跟下水道的老鼠似的……都快憋死了。” “要不要去喝酒?”沈自容难得一笑,“又过了一关啊。” “也行。”白夜点点头,然后似乎想起了什么,又摇头,表情难得凝重。 “算了,最近不太平,做事小心点。” 一见他这样,沈自容心里也有些不安。 白夜这人,很少有事情能让他放下玩世不恭的态度。 如果有,那一定是麻烦事。 “有……多不太平?” 瞥见沈自容眼里的紧张,白夜又不以为意地笑笑, “还行,跟你没关系。话说——你妹妹怎么样了?” 提起沈知意,沈自容先是叹气,然后又笑。 “她?她好多了。自从从云景花园搬出来之后,虽然那天是委屈了些,可是哭完也就好了。” “我想……可能是释放了积压的情绪吧。回家之后,抑郁的症状也好多了,心理咨询师来了几次,就说她已经可以不吃药了。” “或许,言卿太优秀,无形之中给她造成了很多压力。只要远离了,也就好了。” 白夜听着听着就乐了。 看吧,萧頔那几副中药,开得还是有作用的。 这不,药到病除。 “不过……我还是想让她上大学。” 沈自容自顾自地说道, “马上要高考了,先让她试试,摸个底。看看能考多少。” “你们这些读书人。”白夜无语摇头,“太单纯。” 沈自容显然不认同,但他还是笑, “我又不是小孩子。你嘛,天赋异禀,做什么都能出头。只要愿意读书,也是好苗子。但我妹妹……” “她只是个普通孩子,资质一般。还是上学、读书,靠谱一点。” 白夜听完,大大咧咧地把脚搭在了会议桌上。 “其实呢,只要你还是沈总,愿意娶你妹妹的,多得是。” 沈自容扑哧笑了,“你这态度变得也太快了,之前还说让她复读重新考大学,怎么现在又让她嫁人了?” 白夜撇嘴,“一个猴一个拴法。” “唉,本来……我还以为,言卿能再帮我一下。” 沈自容苦笑, “结果……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了。” “你妹,跟言卿,不是一挂人。” 白夜掀起眼皮看他, “还是那句话,一个猴一个拴法,话糙理不糙。你指望她跟言卿似的当好学生考好成绩,肯定没戏。” “我哪有。”沈自容无奈摊手,“指望她跟言卿似的,肯定不可能。我不过是想,让她上个大学,有一技傍身,日后能独立生活……也就罢了。” “她还年轻,嫁人不着急。而且……她心思简单,我哪里放心让她嫁人呢。” “那我再给你出个主意。” 白夜突然笑道, “不如换个赛道,送她出国读书得了。” 把沈知意送远一点,好歹眼皮子底下能安分点。 沈自容迟疑片刻,摇头。 “不行,我怕她被别人骚扰,还是留在帝都安全点。” “你放心。”白夜突然有些不耐,“这回我一定给你安排得明明白白,你妹妹一根头发丝儿都不会有事,行不行?” 沈自容注视他片刻,慢慢摇头。 “我不愿意。” 他垂下眸子,掩藏着情绪, “那是我妹妹,我们好不容易才团聚……我不能再让她远走他乡了。” “她的确不聪明,没什么出息,也帮不上什么忙……可只要她在我眼前,我的心就是安定的。” “白夜,你能明白吗?” “我觉得现在很幸福……这么多年,我好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 “我的心,都被妹妹填满了。” 白夜无语。 过了许久,他尝试开口, “要不,你就跟老傅似的,去谈个恋爱吧?” 第144章 堵在家里 云景花园。 言卿还是觉得腰酸腿软,吃饱了就上床休息。 她在床上翻书,嘉嘉在旁边搬了张桌子,认真地做题。 趁着言卿在,正好可以问她。 “嘉嘉,剩的日子不多了,最近几天别太刻苦。” 言卿不知道什么时候放下了手里的书,认真地看着嘉嘉。 “啊?”嘉嘉不解,“言……言卿姐,我觉得我还可以更努力点。” “你已经很努力了。” 言卿笑笑, “这才多久,就能拿到将近三百分的成绩……这很不容易了。接下来,保持正常作息,别生病,用一个精神饱满的状态去考试就行。” 她想了想,又道, “高考前两天,我带你出去玩儿吧。稍微松弛一点,容易考出好成绩。” 嘉嘉闻言有些忐忑,“言卿姐,我这回要是考不上……还能再考吗?” “唔……”言卿思索片刻,“其实,我也觉得,这么短的时间要你考出好成绩,实在有些太难为人了。阿烬说,让你一直留在这儿,有些耽误你。” 嘉嘉一听就急了,“言卿姐,求求你别赶我走——” “你先听我说完嘛。”言卿哭笑不得,“他是说,我毕竟有自己的事,不能一直教你,让你上网课……其实也不好。” “等这次考完,给你选个正经的学校,你跟同龄人一起,把学业完成,好不好?” 考虑到嘉嘉的难处,言卿又说, “你放心,这边会付你的学费和工资。你家那边,你自己处理。” 嘉嘉愣愣地看着她,一时间心情复杂。 “当然,你可以把这里当成半个家。” 言卿依旧温柔地笑着, “想回来找我,就回来。在学校遇到什么事,要跟我说,我都会帮你。我要是想你了,我也去学校看你。” 嘉嘉突然明白,自己在这里,真的拥有了一个姐姐。 她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只是眼眶酸得厉害。 “好好读书,前途光明。” 当天,言卿接到了邓淮的电话。 “喂,言小姐,您上次拜托我去办的那个,亲子鉴定,结果已经出来了。” 邓淮的声音有些迟疑, “不过……报告显示,您跟那个老太太,还有那什么言,并没有血缘关系。” 言卿没说话,心里对这个结果并不感到意外。 “那个,言小姐,要不我让他们重新做吧。” 邓淮连忙说, “一家要是不准确,我再多找几家——” “不用了。”言卿摇摇头, “既然没有血缘关系,那就当骗子处理。我不想再露面了,一切交给你。让他们搬出去,至于赔偿……你看着办就是。” “啊?”邓淮惊讶,“哦。” …… 邓淮办事麻利,言卿很快就站在了空无一人的家里。 那家人已经搬走了,邓淮也找人打扫了房子。 墙上的涂鸦基本被擦掉了,垃圾也清了,空气里的味道只剩下淡淡一缕。 言卿走到哥哥的钢琴旁边,掀起了盖子。 熊孩子曾经把饮料泼在上面,顺着缝隙渗了下去……只能擦掉表面的污渍,弹琴时,声音不太对,手感仍然会有黏腻的感觉。 她以为自己的心已经毫无波澜,可是有一块地方,突然就塌了下去。 空落落的。 “哥哥……” 昔日,言瑾会伏在钢琴前作曲,谱架上放着纸笔。 他弹一阵,在谱子上改一阵。 那首惊艳世人的《塞壬》,就是这样慢慢改出来的。 最后,凝结着心血的作品,送给妹妹当成年礼物。 “喏,量身打造。” 言瑾素来内敛,可是曲子谱成那天,他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不过,你要好好练,这个曲子,可是很容易翻车的。” 言卿伸出手,轻轻抚摸着琴键,仿佛还能感受到哥哥残留的温度。 她闭上眼睛,回忆着小时候和哥哥一起度过的时光。 一滴眼泪悄然滑落,滴在了琴键上。 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 她甚至会忍不住幻想,如果自己重生早些就好了。 重生到……车祸之前。 言卿失魂落魄地坐在钢琴前,弹奏起了那首《塞壬》。 熟悉的旋律在房间里回荡,她的泪水止不住地流淌。 门突然被敲响。 言卿下意识地擦干眼泪,正要去开门,却觉得有些不对劲。 这一层,只有两户人。 梁俞年已经不知所踪……那么,敲门的是谁? 晃晃脑袋,她竭力让自己不那么多心。 就算不是邻居,也有可能是楼上楼下的。 都是熟人。 言卿深吸了口气,小心地将门打开一条缝—— 房门从外面大力推开,言卿一个趔趄差点跌倒在地上。 看清来人,她瞪大了眼睛,眸中满是警惕。 是江可依。 她身后,还跟着五六个看起来流里流气的男人。 一段时间没见,言卿简直不敢相信,眼前这个看起来酷似小太妹的女生,竟然会是江可依。 她叼着烟,头发挑染得五颜六色,穿着黑色皮夹克,紧身牛仔裤和马丁靴,显得格外张扬。 眼下,江可依带着几个男的,步步紧逼。 瞎子都能看出来,来者不善。 言卿下意识地往后退,摸了摸口袋,发现手机不在。 坏了。 她强迫自己不去看钢琴的方向。 因为手机就被她放在那儿。 倘若被江可依他们发现,恐怕自己要完。 “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言卿强作镇定, “我记得,你高中还没毕业吧?你打扮成这样,学校允许吗?还有你妈妈,她不会生气吗?” “少废话!”江可依恶狠狠地瞪着她,“贱人,我爸爸到底被你弄去哪儿了?我说过,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 说着,她示意身后的男人动手。 言卿一步步地后退,直到背靠着钢琴,无路可退。 这个角度,她的手摸不到手机。 她试图拖延时间:“可依,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有话好好说......” 然而,话还没说完,一个男人突然走上前来,抬手就是一巴掌,打得言卿头晕眼花。 但此刻,她顾不得许多,只想赶紧逃离这里。她用尽全力推了一把面前的男人,趁机冲向门口。 可惜,另一个男人迅速抓住了她,将她狠狠地摔在地上。言卿的膝盖磕破了,鲜血渗出,但她顾不上疼痛,挣扎着爬起来。 “言卿,你以为你还能走出这个屋子?!” 第145章 救命稻草 江可依走过来,一脚踢中言卿的肩膀。 言卿还没爬起来,就吃痛地倒在了地上。 脸上刚刚挨了一巴掌,唇角渗出血迹,膝盖和肩膀传来痛楚…… 言卿脑瓜子嗡嗡的,一时间只有喘气的份儿。 几个男人围了过来。 江可依搬了把椅子,坐在了她面前。 “我再问你一遍,我爸爸在哪儿?你不说,我有的是法子让你说!” 言卿用胳膊撑着地板,艰难地坐了起来。 “江可依,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这是违法犯罪。” 她竭力保持着清醒, “你爸爸……不过是个人渣。但你妈妈真的很爱你。是你爸爸先背叛了你们的家庭,难道你要为了他,再一次伤害你的妈妈?” “你给我闭嘴!” 江可依眸中戾气横生, “如果不是你,我怎么会变成没有爸爸的孩子!我的家……又怎么会被毁掉?” 言卿擦掉嘴角的血迹,抬眼看她, “你应该回家问问你妈妈,这一切是不是他咎由自取,而且——” 她是真不知道江鹤延在哪。 甚至连他是生是死,都不知道。 “你还嘴硬?!” 江可依怒不可遏, “给我打!打到她说为止!” 话音刚落,其中一个男人弯下身子,要拽言卿的头发。 言卿眼见不好,猛地从地上爬起来,往与门口相反的方向冲去。 江可依和那几个男人还没反应过来,言卿已经到了窗边,一把拉开窗户,半个身子都探了出去。 晚风呼啸,乌黑的发丝在空中飞舞。 “别过来!” 面对渐渐逼近的江可依等人,言卿厉声道, “再过来我就跳下去!” “我要是死了,你爸也别想活!” 最后一句,似乎威胁到了江可依。 她脚步一顿,面色更阴沉了几分。 言卿趁热打铁,决心把空城计唱到底, “我实话告诉你,你爸就在我手里,我要是走不出这个屋子,你爸也别想活着回去!” 江可依眯起眼,目光死死地盯着言卿, “你以为我会信你的鬼话?” “你大可以试试。” 言卿冷笑, “你爸,就在帝都的某个地下室里关着呢。我不放人,他就只能不声不响地死在里头。” “到时候,咱们就看看,是你的人更快找到他,还是我的人先弄死他!” 江可依思索片刻,挥手示意其他人后退。 “放我走。” 言卿冷静说道, “我还是那句话,他的命就捏在我手里,你最好小心点。” 江可依咬了咬牙,“行,我可以放你走。你先从窗台上下来。” 言卿本来也没想跳楼,高空的大风早就吹得她腿软了。 再待一会儿,恐怕真要掉下去了。 从窗户上下来,言卿的身子还有些哆嗦。 “你……” 话没说完,江可依一招手,几个男人立刻上前将她控制了起来。 “你做什么?” 言卿的神经绷得很紧,“我说过——” “言卿,你很狡猾,” 江可依勾起唇角笑了笑,指尖抵住太阳穴 “今天我要是就这么放了你,那我是脑子被驴踢了。” 言卿挣扎了几下,随后放弃。 男女天生的体力差距,根本占不到一点便宜。 她现在很后悔,不应该一个人来这里的。 如果是跟顾清焰一起…… 算了,还是不要一起了。 江可依带这么多人来,把清焰叫来又能怎么办? 多一个人倒霉么? 还不如别连累她。 “你现在怎么对我,我就怎么对你爸。” 别无他法,言卿只能拿江鹤延开始新一轮威胁。 “你揍我一下,我回去就揍他十下。我要是死了,他也别想活。” 江可依想到了什么,歪着脑袋笑了。 “言卿,我本来不喜欢这样,是你逼我的。” “放你走,不是不行。但我还没蠢到放虎归山。” 她冲那几个男人使个眼色。 “这女的送你们了,玩儿得花一点儿。” 随后,掏出手机,开始录像。 “来,看镜头——” 言卿人都快麻了。 她的胳膊都被拽着,抽都抽不出来。 眼前的男人一点点逼近,不约而同露出笑容。 伸手就要勾她胸前的衣服。 “滚开!” 言卿心脏狂跳,脑子还没缺氧, “你们知道我老公是谁吗?我兜里有他的黑卡,敢碰我一下,都别想活了!” 男人迟疑了一秒,又被江可依的声音打断。 “怎么?连我的话都不听了?” 江可依举着手机、脚尖点地,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快点,今天她不遭殃,你们就得遭殃了。” 男人咽了口唾沫,终于下定决心要动手时,门口传来开锁的声音。 所有人的动作都顿住了。 两个人还是控制着言卿,剩下几个人往门口走去。 言卿的胸腔不住地起伏。 这层楼只有两户,梁俞年已经离开了。 除了她自己,还有谁有钥匙?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只要有人来……就是生机! “救命啊——!” 听到门开了,言卿虽然不知道是谁,但扯着嗓子尖叫了起来, “快报警——呜!” 话没说完,嘴就被捂住了。 门口传来打斗的声音,还有肉体倒地的声音。 见同伴不敌,原本扯着言卿的两个男人也松开她,往门口冲了过去。 江可依受了惊,下意识地往后缩。 言卿的后背靠着墙,慢慢滑下去,然后无力地瘫坐在了地上。 惊魂未定。 不过半分钟,门口的打斗已经结束。 那几个男人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呻吟声阵阵。 一个高挑笔直的身影走进屋里,无视惊恐的江可依,目光定格在言卿身上。 看见救命稻草,言卿就差飙泪了, “宁恪哥……” 宁恪看她脸上有伤,膝盖也破了,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你能站起来吗?” 说罢,伸出一条手臂给她扶着。 “……还行,我没事。” 言卿抹了把心酸泪,抓着他的小臂颤巍巍站了起来。 刚刚的情形太过凶险,她还没缓过来。 宁恪还是穿着一身黑,面部线条凌厉,表情不善。 还有划过眉毛的伤疤,冷酷而狰狞。 江可依有些害怕了。 她往墙角退了几步,声音有些颤抖。 “你……你想干什么?” 第146章 你脑子进水了 宁恪还没说话,言卿抢先冲着江可依开口—— “从我家滚出去。” “立刻、马上,带着他们消失!” 江可依闻言,趁宁恪还没动作,拔腿就跑。 被打倒在地的几个男人也忙不迭地跟着她溜了。 “呼。” 言卿强撑起来的精气神一下子塌了。 她拖着脚步到沙发上坐下,疲惫地看着宁恪, “幸好你来了……不然,我就惨了。” 她甚至没问,宁恪为什么会出现得这么及时,为什么他会有自己家的钥匙。 毕竟,言瑾的电话卡都在宁恪手里。 有她家的钥匙,似乎也不奇怪。 宁恪点点头,转身去厨房,给她倒了杯水, “喝口水定定神。” 言卿接过水杯,清凉的液体淌过咽喉,惊魂未定的心脏似乎也如释重负。 宁恪在沙发的另一端坐下,保持着合适的距离。 沉静开口,“那个女的是谁?” 言卿放下杯子,叹了口气,“来找我报仇的。” 宁恪不解挑眉,“那你还放她走?” “一来二去算扯平了。” 言卿揉了揉眼睛, “再有下次,我就不会心慈手软了。” 面对江可依,言卿的心情总是复杂的。 毕竟,江鹤延做的事,跟他女儿没有关系。 言卿很爱自己的爸爸。 她完全可以共情,江可依对江鹤延的爱。 言卿是为了父亲报复江鹤延,江可依也可以为了父亲报复言卿。 关键是—— 江鹤延,并不是害死她全家的元凶。 由于言卿的谋算,他在一条暗巷里,中了好几枪,估计是活不成了。 他的确是个人渣,但身败名裂就够了,罪不至死。 “下次?” 宁恪不能理解, “你,脑子进水了?” 言卿沉默了几秒,抬眸看他, “话说你吃过晚饭了吗?” 宁恪老实摇头,“还没。” “那我请客。” 言卿伸了个懒腰,牵扯到了肩膀的伤,不由得“嘶”了一声, “想吃点儿啥?不用帮我省钱。” 宁恪的眼神在她身上扫了扫, “先处理一下伤口吧。” 言卿不以为意,“没关系,摔了一跤而已。” 宁恪没说话,眼睛眨了眨。 气氛忽然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似乎想起什么,言卿一拍脑门,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钢琴边,拿起手机打电话。 “阿烬,我今晚打算跟清焰一起住……不回去了。” 这边报备完,那边又给顾清焰打电话。 “清焰,我今天打算跟你住,一会儿就来。方便吗?” 电话里,顾清焰有点惊讶, “啊?方便啊。我给你发我家地址。快到了给我打电话。” 安排好这一切,言卿总算松了口气,目光转向宁恪, “咱去吃啥?我知道有家老字号,味道还挺不错。” 宁恪垂下眸子, “你去吧,我……就算了。” 言卿一愣,随即恍然。 他是不愿意将自己暴露在人前。 她想起,在漫展见宁恪时,白夜突然出现,还带着刀。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这俩人不对付。 宁恪在帝都,显然并不安全。 或许,白夜他们……还在找他。 言卿心底不愿意承认,宁恪和阿烬,或许是敌人。 她下意识地避开傅妄烬,像是掩耳盗铃,用白夜来指代。 “宁恪哥,白夜为什么要找你啊?” 言卿索性直接问他, “你们之间到底有什么矛盾?” 宁恪被她问住,愣了几秒,再次陷入沉默。 “还有,上一次,为什么说要带我走?” 言卿不断追问, “再往前,为什么不让我参加新闻发布会?” 话音落下,宁恪还是不吱声。 他知道自己不太会撒谎,言卿……又很聪明。 如果撒谎,很容易被她察觉到。 说多错多。 与其这样,还不如不说话。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言卿逐渐意识到,她还真撬不开眼前这张嘴。 只能无奈一笑, “你什么都不说,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帮你。” 宁恪突然抬起头,“跟我走就行了。” 言卿哭笑不得, “为什么要跟你走?跟你去哪里?” 宁恪又垂下脑袋,一语不发。 空气再次寂静。 “算啦,咱俩点外卖吧。” 言卿故作轻松, “你不想暴露行踪,我肯定帮你瞒着。” 宁恪表情一顿,望向她的目光意味不明—— “你……离白夜他们远一点。” 言卿精神一振,以为有戏, “为什么?我觉得白夜人挺好啊。虽说名声臭了点,其实还蛮有趣的。” 她故意多说几句,想套宁恪的话。 “白夜,并非善类。” 宁恪转过视线,淡淡说道, “不论他是不是朋友,最好别扯上关系。” “……宁恪哥,” 言卿无奈, “我觉得你们中间应该是有什么误会。白夜这人吧,虽说不是好人,但也算个君子。你讲话得有证据吧。” “君子?”宁恪不解,“什么意思?” “……” 好吧,她差点忘了。 宁恪是东方面孔,可他是在国外长大的。 听不懂君子俩字,也很合理。 “意思就是,白夜虽说名声不好,也没人把他当好人…… “但他行事做人并不卑劣,还是挺讲信义的,对兄弟对朋友,都没得说。” 宁恪这回听懂了,又不作声了。 “那个……你怎么知道我遇到危险了呢?” 言卿只好再换个问题。 宁恪抬眸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他在楼下,看见言卿半个身子探出窗外,这才匆匆赶了过来。 “还有,我家门钥匙——” “你哥留下的。” 宁恪总算回答了一个问题。 言卿彻底无语了。 她现在很希望自己拥有梁俞年的催眠本事。 这样的话,宁恪也得把他所知道的一切,老老实实交代了。 “你……今晚不回去?”宁恪突然问。 “嗯。”言卿点头。 “为什么?” 言卿苦笑着用指尖点了点唇角的伤, “我要是回去,江可依就没命了。” 傅妄烬脾气本来就不算好,生气了什么事都能干得出来。 前世他敢血洗帝都,现在不过是小小一个江可依……收拾她就像碾死只蚂蚁。 “跟我走吧。” 宁恪固执地盯着她, “今天是很好的机会。下次……就没这么容易了。” 第147章 转行当演员吧 言卿定定地看了宁恪几秒,突然问, “你来帝都,只是为了带我离开?” 宁恪一愣,随即点头,“是。” 言卿的目光转向窗边, “我不会跟你走。而且,帝都也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她顿了顿,接着说道, “宁恪哥,你不会不明白,你在这里有多危险。你应该好好待在克利夫顿城的海港,这才是明智的选择。” 宁恪闻言垂下眸子,又是一阵沉默。 许久,他才缓缓开口。 “这里,对你也很危险。” 言卿无奈地笑了笑,“我不怕。而且,我有必须留在这里的理由。” 她的家人在这里殒命,她的爱人正在此地守候。 不论如何,言卿都做不到离开。 “宁恪哥,虽然我的爸爸妈妈,还有哥哥,都已经不在了。” “但我并不孤独。我的爱人和朋友,都在保护我。我并不觉得危险。” 宁恪竟然笑了。 他面部的线条本就凌厉冷硬,被笑容柔软了几分,瞧着叫人心动。 抬起眸子望向言卿,“今天,我要是不在,你该怎么办?” 言卿被问得哑口无言。 她抿了抿唇,小声道, “今天是个意外。本来我也不会一个人出门的,只是想一个人来家里坐坐……下次我一定先看猫眼再开门。” 宁恪显然没有被说服。 他脸上露出思索的神情,似乎在想,是不是该和盘托出。 “你救了我,我很感激。” 言卿深深吸了口气, “我知道,你有事瞒着我。我希望你能把一切都告诉我,让我自己做决定。” 宁恪敛了敛眸,淡淡道, “时机不到,你不明白。” 不知为何,言卿心里突然有个奇怪的念头,她不由得问—— “……害死我全家的那场车祸,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内情?” 宁恪眸底划过一丝意外,但他摇摇头。 “不知道,还是不愿意说?” 言卿执着地追问。 宁恪还是不说话。 他就像海边的一块礁石,任你风吹浪打,他自岿然不动。 对言卿而言,不怕他撒谎,就怕他不开口。 碰上这种软硬不吃的,言卿也毫无办法。 正在此时,有人敲门。 “外卖到了,我去拿。” 言卿起身, “不管怎么样,饭还是要吃的。我多点了几样小吃,你正好尝尝帝都的风味。” 正说着,她打开了门,看见面前的男人,震惊到失语。 因为门口站着的,不是外卖小哥,而是表情耐人寻味的白夜! “怎么是你?” 言卿瞪圆了眼睛,然后下意识地挡在门口, “傅妄烬叫你来的?” 白夜咧嘴一笑,露出两颗洁白的小虎牙, “我这不是来弥补过错么?上回把人放跑了,这回可不能再失手了。” 言卿瞬间意识到,他是为宁恪来的。 上回在漫展,白夜没逮着他,这回……怕是在劫难逃了! “什么人啊?” 她有意提高了声音,为宁恪争取躲藏的时间, “这里就我一个人。我胆子小,你可别吓唬我。” “胆子小?”白夜乐了,“你胆子小,世上还有胆子大的?” 见她堵在门口,白夜又戏谑道, “不是胆子小么?我进来帮你看看,这房子里藏没藏着什么歹人。” “怎么会有歹人。” 言卿连忙赔笑,她虽然不知道宁恪要怎么躲藏,或者脱身……但先拖住白夜,总是没错的, “这里一直都是我一个人待着……而且我家里的东西还没收拾好呢,乱七八糟的,怎么好见人呢?” 白夜玩味挑眉,“小言卿,你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见长啊。你家没歹人,你脸上的伤是被谁打的?” 言卿一懵,下意识地摸摸脸,“很明显吗?” 白夜闻言翻了个白眼,“我又没瞎。” 说罢,就要往里走。 “小言卿,你堵在这儿也无济于事。我就不信,他还能从这儿跳下去。” “哎——” 言卿阻拦不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进去。 客厅里已经没人了,宁恪不见踪影。 言卿暗暗松了口气。 “哟,躲哪里去了?” 白夜饶有兴致地伸了个懒腰, “跟我玩儿捉迷藏?行,爷陪你玩玩。” 说罢,还真大大咧咧地走进一个卧室,先看床底,再把衣柜都一一打开,把旧衣服都翻出来,确保里头没藏人。 查完一间,又去一间。 “喂!这是我家!” 言卿急了, “你别乱翻里头的东西啊!” 白夜甚至懒得给她个眼神,一门心思找人, “小言卿,这么小气做什么。弄坏了给你赔不就行了。” “这不一样!” 言卿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这些是我妈妈的旧衣服,除了被别人弄坏的、卖出去的,只剩下这些了!你不能连个念想都不给我留吧!” 白夜拉开窗帘,伸出脑袋看看宁恪有没有藏在空调外机上。 “啧,怪了,他难道还隐身了?” “我都说了这儿没别人了。” 言卿虽然心慌,面上还得接着演,她欲哭无泪地说道, “你到底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啊。” 白夜动作一顿,突然直起身子望向她,目光意味不明。 “小言卿,你不去当演员,真是可惜了。以后你转个行,没准儿还能拿影后呢。” “影后?” 被点穿了心思,言卿也只好装傻,“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我说,”白夜拍了拍手上的灰尘,眼神清冽如雪水, “你得分清楚,谁是敌谁是友。” 谁是敌谁是友。 这几个字听得言卿心肝都在颤。 是啊,谁是敌谁是友? 难道真的就一点转圜的余地都没有? 他们之间,只能是你死我活? 说是犹豫也好,说是逃避也好……言卿现在只想装傻。 她心里还记挂着宁恪。 眼下白夜已经找遍了所有房间,都没发现他。 或许……他已经逃了? “我真的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言卿自嘲地想,这句话不久前,沈知意也跟她说过。 当时,她只觉得心烦和无聊——言卿最烦别人在她面前装傻,装得还不像。 而现在,她正在走沈知意的老路子。 明明知道糊弄不了白夜,也只能一味地糊弄。 “行,你开心就好。” 没找到宁恪,白夜的心情也不太好。 他四下环视一周,能藏人的地方都找遍了。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 言卿在门口拖延时间时,宁恪趁机溜了。 第148章 当个死人,比活人安全 “呼。” 白夜叉着腰,面色不悦, “妈的,老子又要颜面扫地了。早知道就不跟你这么客气了。” 言卿温和笑笑,“是你情报有误吧。” 白夜瞥了她一眼,冷哼一声, “不要紧,反正下头也有人,管保他飞都飞不出去。” 言卿一下子又紧张了起来。 万一宁恪落在他们手里……再想救他,可就难了。 门又被敲响了。 这回,是白夜去开的门。 “您好,您的外卖。” 于是,白夜拎着一大兜外卖走进客厅,表情更加耐人寻味了。 “小言卿,你点了几人份的外卖啊?” 言卿垂下脑袋,眼观鼻鼻观心,一语不发。 有时候,还真得向宁恪学习。 不知道怎么回答,就不回答。 多说多错,不说不错。 “你不说你一个人么?吃得了这么多?” 白夜语气嘲弄, “还说这儿没藏人?” 言卿一点不见心虚,抬起脸笑嘻嘻地说道, “这不是给你点的吗?匆匆忙忙赶过来,还没吃饭吧?” 白夜乐了,摘下外卖袋子的小票,递到言卿面前, “小言卿,撒谎也不撒个高明点儿的?你下单的时候,我还没过来呢。” “……” 言卿再次沉默。 “算了,我凑合吃点吧。” 白夜坐下来,毫不客气地打开外卖包装, “正好饿了。” 他吃得旁若无人,言卿却是坐立难安。 “要不……”她试探着问,“你先吃?我跟清焰约好了,我得走了。” “嗯哼。”白夜头也没抬,“去呗。” 言卿松了口气,起身往外走, “你走的时候记得关门。” 等到了楼下,她看见周围确实有黑衣的保镖在徘徊,似乎在守株待兔。 言卿不由得加快了脚步,直到走出校门,连忙给宁恪打电话。 打是打通了,但没人接。 她有些心急,又发消息: 【宁恪哥,你没事吧?你去哪里了?】 依旧没回应,消息是未读。 言卿不知道自己是应该偷偷摸摸回家去,还是直接去顾清焰那里。 宁恪……会不会需要帮助? 他究竟是已经逃了,还是藏在房子里? 会不会落在白夜手里? 言卿又后悔从家里跑出来了。 留在房子里,万一宁恪被发现,她还能想法子拖延一二。 现在回去,还来得及么? 言卿站在街边焦急地踱步。 反正瞒不过白夜,不如回去好了。 正在思考之际,手机突然响了起来。言卿一看,是宁恪打来的电话,她急忙接听。 “喂,宁恪哥,你在哪儿?”言卿急切地问道。 “我在安全的地方。”宁恪的声音传来,“放心,我没事。” 听到宁恪平安无事,言卿的心情瞬间轻松了许多。 “那就好。”言卿轻轻点头,“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我……可能要躲几天。” 宁恪说道, “你也当心。毕竟下一次,我未必能及时出现。” 言卿突然有些心酸。 “宁恪哥,我应该怎么做?除了跟你走…… “我想让你平平安安地离开帝都。你回克利夫顿城吧,这里太危险了,你待在这里一天,我就胆战心惊一天。” 电话那边,宁恪沉默了几秒,缓缓开口, “我不会回去的。” 言卿张了张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再见。”宁恪果断说道,“有一件事你记住,当个死人,比活人安全。” 言卿还没反应过来,电话就被挂断了。 当个死人,比活人安全? 她在心里反复琢磨这句话,猛然醒悟。 这就是宁恪不让她参加新闻发布会的原因。 如果参加了发布会,那么全世界都会知道,言卿还活着。 按宁恪的想法,她还是做个“死人”,比较安全。 言卿忽然觉得有些悲凉。 她不明白,自己一家人究竟做错了什么,要遭此无妄之灾。 难道连活着,都不可以么? *** 白夜吃饭吃了个七七八八,掏出手机打电话。 “喂,老傅,今儿个我扑空了。” 他拿起筷子夹了块肉塞进嘴里,含含糊糊地说道, “又给那小子跑了。” 不知道电话那头说了什么,白夜倒乐了。 “我说,你管管你家小言卿吧,她这胳膊肘老往外拐……一回两回的,要不是她阻挠,我早就得手了。” “啧,要不你把她再关两天吧,等我办完事儿再放出来。不然,我是投鼠忌器,放不开手脚啊。” 说罢,又专心听着那边的声音。 “得得得,你这人真他妈的见色忘友。不过——” 白夜眸光微闪, “有一点你说得对,没有小言卿,还真不好引蛇出洞。” 电话里,傅妄烬淡淡道, “我老婆不是你的诱饵。你要是拿不下,反倒被他拐走了卿卿……” “行了!打住!” 白夜气急败坏地说道, “你别乌鸦嘴!老子心里有数!” 傅妄烬不以为意地调侃, “是啊,号称从不失手,短短几天,失手几回。” “滚你丫的!” 白夜气呼呼地又吃了口饭, “还不是顾忌着言卿!要不然,我早就……” “你少拿我老婆当借口。” 傅妄烬的嗓音不紧不慢,语气也不咸不淡——不过,老婆这俩字,叫起来还挺上瘾的, “难道不是你太轻敌,才一次一次地放跑了他?” “扯犊子!”白夜更气了,“上回还不是你受伤,老子才着急带着言卿往回走?不然,那小子能跑掉?” “啊哈。” 傅妄烬闻言突兀地笑了, “也是,幸亏你把她带回来了。” 白夜一愣,反应过来后输出了一堆文明用语。 “你tmd!@#¥%……” “行了,省点儿力气骂街吧。” 傅妄烬漫不经心地说道, “我要弄清楚,他们到底是怎么勾搭上的。” “等老子抓住那小子,” 白夜咬牙切齿, “一定撬开他的嘴,审他个明明白白——” 话没说完,白夜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语气突变, “我说,咱非得抓住那小子吗?你直接问你老婆,不行么?” 话音落下,电话那头陷入沉默。 白夜只得苦笑一声, “算了,估计也问不出什么来。你那老婆,心思真难猜。” “她喜欢就好,倒是你,别吓着她。” 傅妄烬慢条斯理地说完,声音突然不悦—— “还有,我老婆,要你猜?” “你自己找个女朋友,慢慢琢磨去。” “得得得,”白夜气笑了,“我是真他妈服了。” 第149章 炸酱面 【我不会跟你走的。你尽快离开帝都吧,这里不安全。】 斟酌再三,言卿给宁恪发去了这条消息。 对方迟迟没有回应,消息显示未读。 …… 出租车停在了高档小区门口,顾清焰已经在等着了。 “咦,你脸上怎么回事?被谁打了?” 看见言卿轻微裂开的唇角,顾清焰脸色瞬间难看,恨不得马上提刀过去报仇。 “无所谓。”言卿耸了耸肩,拉着她往小区里走,“江可依干的。” “江可依?”顾清焰冷笑一声,“我都快忘了有这么个人了。” “所有人都以为,江鹤延在我手里。” 言卿有些疲惫, “他要是死了,也多半是我做的。江可依一定是这么想的。” 顾清焰下意识地扶着她,沉吟片刻后说道, “大小姐,我觉着吧,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这回没成,下回她肯定还来。” 言卿停住脚步,似乎在认真思索。 “你说得对。”她深深点头,“小太妹还是得管教一下。” …… 两人走进顾清焰租住的屋子,言卿闻到一股淡淡的薄荷味,不由得抽抽鼻子, “空气清新剂?” “是啊。” 顾清焰从鞋柜里掏出一双粉色拖鞋放到言卿面前,自己换了双蓝色的。 “我有抽烟的习惯,这不是怕呛着你嘛。接到电话,我就把家里的气味清理了一下——还行吧?有没有觉得不舒服?” “挺好的。” 言卿换上拖鞋, “吃晚饭了吗?” “吃过了。”顾清焰回答得干脆利索,“你还没吃?” 言卿无声摇头。 本来打算跟宁恪一起吃,结果被突如其来的白夜打断了。 宁恪的事,既然白夜清楚,那就意味着,傅妄烬也清楚。 思及此,言卿觉得心脏被一只大手捏住,几乎喘不上气。 “你歇着吧,我给你下碗面去。” 顾清焰笑眯眯地揉了揉她的脑袋, “试试我的手艺。我做的炸酱面,巨香巨好吃。” “我能不能借你的浴室?” “好啊。”顾清焰看起来很高兴,“我之前给你买的睡衣还在柜子里呢。” …… 等言卿洗过澡吹干头发,换上棉质睡衣,身心渐渐放松下来。 顾清焰还在厨房里忙活,炸酱面的香气越来越浓郁,空气里弥漫着令人垂涎欲滴的味道。 言卿弯起唇角笑了笑,舒服地靠着沙发坐下,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电视里播放着轻灵的古典音乐。 睡梦中,她好像回到了记忆中的家。 爸爸在厨房做饭,妈妈在餐厅哼着歌……而哥哥,专注地伏在钢琴前,时不时敲出几个音符。 她慢慢走着,仿佛穿越了时光。 钢琴顶上,摆着一份立起来的证书,刻着“feathewit”的字样,还有作为装饰品的黑鸦图章。 言卿下意识地皱眉,她觉得这样东西,似乎不该出现在这里。 脚步没有停。 来到餐厅,妈妈的身影也消失了。 证书和图章又出现在了餐桌上,似乎就是这里的摆设。 言卿觉得奇怪,回头往钢琴的方向望去。 哥哥也不见了,原本在钢琴上的的证书图章,无声地转移到了餐桌上。 这是……她的家? 言卿迷茫地站在餐厅,目光定格在厨房里,爸爸的背影。 “爸爸……” 她要推门进去,可是门开的一刹那,厨房里的人影也消失了。 着火了。 火势突然席卷了整个屋子。 眨眼间,言卿又一次置身火海。 心脏剧烈狂跳起来,喉咙像是被紧紧扼住。 “救……救命……” “大小姐!” 言卿猛地惊醒,只觉得心神不宁。 顾清焰端着碗热气腾腾的炸酱面,关切地盯着她, “你没事吧?” “还行。”言卿惊魂未定地喘着气,“我梦见我家着火了,还以为要被烧死了。” “放心,就算着火了,我也把你扛出去。” 顾清焰半开玩笑地说道, “快吃面,坨了就不好吃了。我再给你整碗面汤去,俗话说,原汤化原食儿嘛。” 说罢,不等言卿反应,又乐呵呵地跑去厨房了。 等她再过来时,见言卿已经在心无旁骛地吃炸酱面了。 “怎么样,好吃吧?这可是我专门学的。” 顾清焰把面汤放下,自然而然地坐在言卿身边,饶有兴趣, “够不够?不够还有。味道要是淡了,再给你加点肉酱。” 言卿咽下一口面,由衷赞叹, “这也太好吃了,我觉得比云景花园的厨师做的都好吃。” “哈哈哈哈,真给面子。” 顾清焰乐了, “慢点吃,要不要再捞一碗?” “要的要的!” 言卿笑得像个小孩子, “我还想加个蛋!” “蛋?给你整个荷包蛋?”顾清焰摸了摸下巴,“感觉如果有茶叶蛋就好了。” “我想吃溏心的!” 顾清焰虽然很想问她肠胃能不能受得了,但又不忍心扫她的兴。 “你等等嗷,我再给你盛半碗,还有蛋。但是不能再多吃了。” “好。”言卿乖巧点头。 趁顾清焰去厨房,她拿起手机拨通了江太太的电话。 “喂,江阿姨?” 言卿的声音极其平静,也不跟她客套,直接问道, “你知道江可依在做什么吗?” 电话那边沉默了几秒,传来女人压抑的啜泣。 “她今天带着几个男的闯进我家,不仅打了我,差点把我逼得跳楼……还想让他们非礼我。” 言卿毫无情感地陈述着, “我可以去警局验伤,楼道里也有监控……不过是为着一起长大的情分,还有你的面子,我才没有报警。” “如果我现在报警,留下案底,江可依的下半辈子,可就毁了。” “江阿姨,这是我底线,你要是管不了自己的女儿,我不介意帮你管一管。” “不过,经过今天的事,我跟她也没什么情分可言了。我饶了她这次,再有下回……我不保证会采取什么措施,造成什么后果。” 顾清焰端着加蛋的炸酱面走过来,好奇地听着她打电话。 言卿看她一脸八卦,干脆把手机放下,打开免提。 过了大约十几秒,江太太带着哭腔的声音传了出来。 “言卿,对不起……” “我实在是拿这孩子没办法了……” 第150章 月亮 “言卿,对不起……” “我实在是拿这孩子没办法了……” 似乎找到了某个情感宣泄的口子,江太太哭得绝望无助。 “她逃课、退学、夜不归宿……我不明白,我好好的孩子,怎么一夜之间就变成这样了……” “她还不满十八岁啊……这么好的年纪,我眼睁睁地看着她要毁了自己啊……” 顾清焰听得直皱眉。 言卿倒是沉静,“阿姨,你是她的监护人。约束她,是你的责任。但如果她再伤害我,我一定加倍奉还。” “今天……我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说罢,不等对面回话,便挂断电话,端起炸酱面吃了起来。 她是来通知江太太的,不是来跟她打商量的。 “大小姐,我发现你还是挺厚道的。” 顾清焰戏谑道, “不管是沈知意、还是江可依,你都先找家长啊。” “嗯。”言卿点点头,喝了口汤,“反正最后也绕不过监护人,不如提前给她上上眼药。” 顾清焰觉得不可思议,“那,今天的事,就这么过了?” “嗯,过了。” 言卿放下碗,抽了张纸巾开始擦嘴, “你这儿有医药箱吗?让我处理一下嘴上的伤,明天被看出来就不好了。” 似乎想起了什么,拿起给白夜发消息,拜托他别把自己受伤的事说出去。 “你变了,你是真的变了。” 顾清焰感慨万分, “放在以前,江可依已经在局子里了。” 言卿摇摇头,不予置否。 或许,她真的变了。 “算了,你都决定不追究了,我也不好再说什么。” 顾清焰起身,从电视柜下取出一个医药箱,拿出棉签、碘伏, “脸上还行,没留下什么印儿,就是嘴角破了……一晚上肯定好不了,即使化妆,也会被看出来的。” “没关系。”言卿垂下眸,“我不说就是了。” “嗐,这事儿弄的,没完没了还。” 顾清焰坐下来,托起她的下巴,细致地开始消毒上药, “没想到,那个江可依看着瘦瘦小小的,能整出这么大幺蛾子。” 言卿似乎陷入了一瞬间的失神,声音很轻, “她跟我一样,想给爸爸报仇。” 顾清焰皱起眉头,“啧,我最怕你这样。” “大小姐,咱们务必要明确,江鹤延是活该,至于江可依,只能说算她倒霉。但凡她站在别人的立场上想一想,都干不出来这种事儿。她妈就比她明白多了。”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言卿叹气, “我不该让你去江家的。这样的话,江可依什么都不会知道……也不会有今天的事了。” “哎,你就少唠叨两句吧。” 顾清焰哭笑不得, “都破了还这么说话,嘴角不会痛吗?” “……还行,基本习惯了。” 言卿吸了吸鼻子, “其实我觉得挺可惜的。江可依……怕是要毁了。她以前不是这样的。我跟她一起长大,她以前,是个很不错的孩子,虽然成绩算不上顶尖。今天我差点没有认出她来……如果不是江鹤延,她也不至于变成这样。” 顾清焰恨铁不成钢地敲她脑门, “江可依她是非不辨、黑白不分,完全就是自甘堕落,跟你没啥关系,懂不懂?你不能把所有责任都揽到自己头上吧!” 她的力道说轻不轻、说重不重,言卿连忙举起手格挡, “别敲啦,再敲就真傻啦!” “嘿嘿。”顾清焰觉得她可爱,反倒笑了两声,笑毕,又问, “那你最后是怎么脱离危险的?刚刚不是说,江可依还带着好几个男的么?” 言卿一怔,思绪又跑到了宁恪身上。 过了片刻,她转向顾清焰, “我有个问题。有没有那种,可以瞒所有人,把一个人送出国的办法?” “哈?”顾清焰懵逼,“你要偷渡啊?” “……不是我。”言卿又是一声叹气,“是那个……白夜他们在找的人。我想把他送出去。” 顾清焰闻言挑起了眉。 “不是,大小姐,我觉得,你们其中……是不是有什么故事我不知道啊?” 言卿语塞。 两人对视了几秒,言卿默默垂下了脑袋。 “算了,当我没说。” 她觉得自己又失了智。 就算要找人帮宁恪逃出去,也不能找顾清焰啊。 这他妈是跟傅妄烬和白夜对着干,她还能让顾清焰去冒这个险? 或许……可以试试跟孟云锡交易? 但还有个前提条件,那就是宁恪愿意走啊! 万一那个犟种就是不肯,她还能把人打包了运出去? 言卿越想越绝望,两眼一黑。 “大小姐,我到底是不是你朋友啊!” 顾清焰都快气笑了, “说好的掏心掏肺呢?你这藏着掖着的……说!你是不是在外面有别的女人了?” “我哪有,”言卿也轻松了些,只是心头沉甸甸的大石还没落下,“你看看,除了你,我哪还有别的朋友。” “那就是你见色忘友!” 顾清焰理直气壮, “我承认,那谁,长得确实还过得去……但是男人哪有姐妹靠谱啊!” “还过得去?”言卿重复一遍,随后笑了, “他那张脸,迷得多少小姑娘神魂颠倒……怎么到了你这儿,就只剩过得去了?” “哎,大小姐,你有时候真是笨死了。” 顾清焰傲娇扶额, “你难道没听过一句话,闺蜜和男朋友——是天生之敌啊!管他怎么迷得小姑娘神魂颠倒,反正在我眼里,他压根儿就配不上你。” “哈?”言卿笑出了声,“他都配不上我,那有谁还能配得上?” 不过一句玩笑话,顾清焰竟然认真思考了起来,片刻后,才郑重其事地回答, “那没办法。你在我这儿,就是神女出世天仙下凡,人间的凡夫俗子,哪个能配得上?” “这马屁拍的。”言卿莞尔,“都把我夸到天上去了。日后我要是飘了,你得负主要责任。” “对嘛,这才对。你得多笑笑……这才是我认识的言卿。” 顾清焰突然看着她的眼睛,神情无比认真, “你这么漂亮的人,就应该像月亮一样待在天上啊。谁要是把你拽到泥里……” “哼,我就把你再拽出来,洗洗干净,送回天上去。” 言卿愣了几秒,唇角弯了起来。 “清焰,之前我去漫展,的确是约了个故人。但我没想到,他竟然会跟白夜扯上关系……而且,是敌对关系。” 第151章 妇女之友兼情感大师 言卿几乎将所知的一切,都对顾清焰和盘托出。 “我总是在犹豫,” 她垂下眸子,神情带着淡淡的忧郁, “我知道你一定会帮我分担,但我不想……让你陷入麻烦。” 顾清焰静静听完她的叙述,许久才叹了口气,伸手让言卿的脑袋靠住自己的肩膀。 “大小姐,别怕,我肯定是站在你这边的。” 她的语气很轻, “你啊,现在心思太重,这个也要考虑,那个也要顾及……最后只有自己受委屈。你以前可不这样。” 言卿苦笑,心里酸涩难言, “……我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我的家也不在了。从前的言卿,估计是回不来了。” 顾清焰突然转过头,语气无比认真。 “不会的,你永远都是那个言卿大小姐。即使看起来跟以前不一样,变得也不过是表象。” “就算别人都不懂你,总还有我呢。” 言卿愣愣地看着她,鼻子突然有点酸。 她故作轻松地笑笑,然后抬手揉了揉眼睛,不让自己落下泪来。 顾清焰拍拍她的头顶,轻声道, “你只是太累了,我希望你过得轻松点。从私心来讲,我宁可你什么都不知道,那就什么都不用管。” 言卿往她身边靠得更紧了些。 “我想为家人报仇。” “我也不想再失去任何人。” “可是我的力量太小了……” 她喃喃说着,声音越来越低,心情也渐渐沉入谷底。 “我甚至,没有勇气去问傅妄烬,他们跟宁恪到底有什么仇什么怨。” 顾清焰抿了抿唇,一只手揉着言卿的肩膀,似乎能安抚她的情绪。 “其实,我也没想到,你会跟傅妄烬走到一起。毕竟,我之前一直觉得,就算你以后要结婚生子,也应该是跟像你爸爸、你哥哥那样的男人。” 言卿无声点头。 沈知意似乎也说过类似的话。 她跟傅妄烬,看起来就不像一路人。 “但是,我不是来泼你冷水、劝分手的。” 顾清焰笑了笑, “大小姐,有句话说得好,真正的爱意是藏不住的。我记得校庆那天,你回云景花园躺下没多久,就开始发烧了。” “你肯定没什么印象,但我记得蛮清楚,他真的在卧室里照顾了你一整晚……而且你昏睡的时候还不老实,动来动去的,他还得一直按着你输液的手。” “我当时不放心,一直在门口守着。” “说实话,他其实可以找别人来的,毕竟云景花园的佣人那么多……能做到这份儿上,他一定是爱你的。” “现在的男人都是什么德行,你稍微上网刷一刷,基本能看个八九不离十。” 顾清焰戏谑地笑了笑, “该说不说,我还挺惊讶的,属实是刮目相看了。虽然……” 她把没说完的话咽了回去。 虽然,从理性的角度,她更希望言卿找个性格温柔、身世简单的伴侣。 起码,压力和烦恼会少很多。 傅妄烬长得好,在帝都亦是呼风唤雨、权势通天……看起来跟霸总小说的主角似的。 一般来讲,这样的男人,身边总少不了什么莺莺燕燕、红颜知己。 顾清焰忍不住想,傅妄烬要是花心滥情、脚踏几条船,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让言卿跟他彻底断绝关系。 她值得更好的。 可偏偏人家在私生活方面,还真就挑不出什么毛病。 都他妈被传闻是gay了,也没找个女的辟谣。 “他们有事总是瞒着我。” 言卿闷闷地说道, “爸爸、傅妄烬,还有宁恪……他们什么都不告诉我,就眼睁睁看着我着急。” 这句话似乎提醒了顾清焰,她宽慰言卿, “既然他们什么都不告诉你,就意味着他们并不愿意你承受不该承受的压力。所以呢,你就别上赶着找不痛快了。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再愁明日愁呗。” “而且,你是要跟傅妄烬过一辈子,宁恪的事有什么不敢问的?明明你什么都没做错,不是么?换言之,就算他们有矛盾,斗起来也得顾及着你的感受,对不对?” 言卿呆呆地看着她,脸上露出如梦初醒的表情。 “清焰,我发现,你才是妇女之友兼情感大师啊!” “哈哈哈哈哈……”顾清焰朗声笑起来,眼神清醒,“咱就是活得通透。” “绝,真的绝!” 言卿拍手感慨,眸光一转,忍不住调侃, “我倒看看,等你谈起恋爱,还能不能这么通透了。” 顾清焰表情一滞,随后阖上眼,不以为意地说道,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恋爱嘛,谁谈谁迷糊。” “喂,你难道连暧昧对象都没有吗?” 言卿八卦的心蠢蠢欲动, “或者……有没有那种理想型?” “我?” 顾清焰自嘲地笑了, “算了吧。我这么凶,一般人早就吓跑了。” “我就不觉得你凶。” 言卿耸了耸肩, “会被外表吓跑的胆小鬼,怎么配你。” “哈哈哈哈,大小姐,我就喜欢你这样。” 顾清焰又笑了,神情却认真无比, “别人都叫我打扮得正常点,好歹得有个女孩儿样……只有你告诉我,做自己就好。” “女孩儿样?” 言卿不禁弯起眉眼, “以前也有人说我没有。” 她清楚地记得,幼时在a大,就有人跟言斯辰开玩笑—— “老言,闺女养得这么厉害,以后没人敢娶可怎么办?” 言斯辰闻言只是笑笑,一点都不担心, “没人娶就没人娶,我们卿卿自己就是顶梁柱。再不济,瑾儿是男孩,让他自个儿打拼去,我们家的家业都留给卿卿,足够养她一辈子。” 毕竟,年幼的言卿,除了外貌,完全就像个男孩。 脑子伶俐、嘴皮子也利索,跟人吵架几乎没有输的,动不动还想人动手,撸起袖子就敢上。 年纪小,还能在一群小孩里称王称霸。 把言瑾弄得头痛无比。 要防着别的小孩欺负妹妹,更要拦着妹妹跟人动手。 后来,他去学跆拳道,言卿也闹着要去。 这一次,言斯辰却没惯着她,坚定地拒绝了女儿的要求。 毕竟,按言瑾的性子,就算练会了,也只会用来防身,不会轻易出手。 但若是言卿…… 恐怕就有得赔了。 第152章 病危 言卿和顾清焰只要聚在一起,总有说不完的话,聊不完的天。 当困意来袭时,下意识地看了眼时间——将近凌晨四点了。 “嘿嘿,跟你聊天真爽。” 言卿傻不拉几地笑笑,随后翻了个身,脑袋陷入柔软的枕头里, “睡了嗷,明天别叫我起床。” “你他妈先把你手机闹钟关了!” 顾清焰哭笑不得, “以前咱俩睡一块儿,你睡得死死的,每回都是我起来给你关闹铃!” 话音落下,身边躺着的言卿却没动,呼吸平缓均匀。 顾清焰起身一看——得,已经睡着了。 看她恬静的睡颜,似乎心情还不错,起码不像来时那样垂头丧气了。 顾清焰哑然失笑,拿起言卿的手机,开始把闹钟一个个关掉。 手机密码没换,她毫不费力就解开了锁。 只不过…… 顾清焰看着手机屏幕,意外地感到违和。 下意识地打开设置界面,发现这部手机的型号,还有装载的系统,似乎有些不寻常。 手机型号,不是市面流通的货色,倒也合理。 可是就连内部装载的系统…… 顾清焰摇摇头,强压下把这部手机拆掉研究的冲动,最后也只是关掉了闹铃。 就算跟大小姐再要好,在涉及隐私的事上,也要有分寸。 而且……真的好困啊。 顾清焰长长地打了个呵欠,正要安稳入睡,自己的手机却响了。 突兀的铃声在安静的夜晚,显得格外刺耳。 是个陌生号码。 本想直接挂掉,又怕对方没完没了地打过来,搅人清梦。 顾清焰只得强打精神,起身走出卧室接电话。 “喂?” 熬到这个点儿,她的声音听起来有气无力的。 “顾小姐吗?” 电话里传来一个温润的男声,是宋泊简。 顾清焰的火噌的一下冒起来,语气瞬间变冲, “你他妈有病吧?看看几点了给人打电话?你不睡我还要睡呢!” “顾小姐,先别急着生气。” 男人的嗓音像是柔和的春风, “我是来提醒你的。” “提醒什么?” 顾清焰没好气, “你最好真的有事,不然——” “你爸爸突发急病,住进icu了。而且,医生也下病危通知了。” 宋泊简语气淡然,像是在说什么家常小事, “你的奶奶、妈妈,还有弟弟,已经在病房外头等着了。就你还被蒙在鼓里。” 顾清焰愣住,脑子里一片空白。 她甚至没想过分辨宋泊简话里的真伪。 “我想,你还是去看看吧。” 宋泊简不紧不慢地说道, “这么重要的时刻,你不在场的话,会比较吃亏。” 他的意思很明显。 万一顾父挺不过来,就目前的情况来看,顾清焰在财产分割方面,还真占不到什么便宜。 见顾清焰不吱声,宋泊简又道, “我把医院地址发过来,至于去不去,是你的选择。” 说罢,便挂掉了电话。 空气归于沉寂。 客厅里,顾清焰一个人站在黑暗里,唯一的光源就是手机屏幕。 医院地址已经发过来了。 心中忽然一团乱麻。 “清焰?怎么了?” 言卿的声音把顾清焰的思绪拉了回来,她正揉着惺忪的睡眼,扶墙站着。 “哦……” 顾清焰茫然无措, “我、我刚刚接到电话,说我爸,病危住院了。” “什么?!” 言卿一惊,瞌睡虫都没了, “你还愣在这儿干什么?赶紧走医院啊!” 看她还呆在原地,言卿来不及多想,迅速套上衣服,拽着她冲出家门。 坐在出租车上,顾清焰还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 她对自己的原生家庭心怀厌恶,对父亲更是憎恶有加。 然而,当噩耗传来,内心却不禁泛起一阵难以言喻的复杂。 那个老头脾气那么臭、怎么就病危了呢? 他不应该跟老王八似的,死皮赖脸地长命百岁吗? “清焰,你别急,我陪你。” 言卿匆匆忙忙帮她系上安全带, “我现在就给萧頔打电话,请他过来——” “不、不用了,” 顾清焰双眼空洞地摇头, “先去了再说吧,我……” 她仍旧不敢相信,也不能接受。 言卿见她没了主意,当机立断地联系萧頔。 铃声响了两遍,电话才接通。 “抱歉萧頔,这么晚了打扰你。” 言卿急忙说, “我给你发个医院地址,你能马上来这边吗?清焰爸爸病危了,我们实在放不下心……没办法,我就认识你一个神医。” 说也奇怪,明明凌晨四点,萧頔的声音竟然听起来十分清醒。 他没睡。 看到顾父所在医院的地址,萧頔有些为难, “言卿,我就往这边赶,但是这儿离我现在的地址太远了,我过来可能需要将近一个小时。 “我马上出发,但是不要让医院那边等我,该采取什么措施就采取什么措施。我的意思你明白了吗?” “我明白,”言卿连连点头,“请你快来吧。你在哪?我看看顺不顺路?” 萧頔似乎更犹豫了。 他支支吾吾了几句,小声说道, “我……我在云景花园呢。你知道,这地方在郊区,距离市区……确实有点远。” “云景花园?” 言卿懵逼,但她来不及思考更多, “不管了,反正你快来吧,凌晨不堵车,我们在医院等你。” 挂掉电话,她深深吸了口气,开始宽慰顾清焰。 “别担心,不会有事的,顾叔叔一定吉人天相……萧頔还往这边赶呢,他肯定会有办法的。” 顾清焰坐在座位上,眼神空洞而迷茫,仿佛被抽走了灵魂。 到了医院门口,言卿像是拽布娃娃似的,竭力拉着顾清焰往病房走。 一股刺鼻的消毒水味道扑面而来,令人感到一阵窒息。 在走廊的尽头,顾清焰看到了焦急等待的家人……以及,顾氏的几个高管。 奶奶撑着拐杖站在一旁,苍老的身子摇摇欲坠,强撑着没有倒下。 妈妈哭得两眼通红,满脸悲痛。 弟弟脸色凝重,眼神却有些茫然。 他大学还没毕业,生离死别对他而言,实在有些遥远。 明明都是亲人,顾清焰却觉得熟悉又陌生。 他们太久不曾见面了。 顾清焰缓缓走到妈妈身边,轻声问道: “他怎么样了?” 妈妈听到她的声音,转过头来,眼中满是泪水,声音哽咽道: “医生正在全力抢救……但情况很不乐观……” 第153章 始末 言卿站在稍远的地方,担忧地望着顾清焰的身影。 像是有什么心灵感应,顾清焰突然回过头来,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 言卿无声地比了个手势,意思是让她安心。 这是两人多年前的约定。 曾经在赛场之上,只要做出这个特别的手势,对方就会瞬间了然。 如今在医院的走廊里,再次看到这个动作…… 顾清焰想扯起唇笑笑回应言卿,却是笑不出来。 她深深吸了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随后转向顾母。 “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不久前他跟我打电话,听起来还没什么大碍——” 话还没说完,一旁的顾老太太突然两步走过来,猝不及防给了顾清焰一巴掌。 “啪——!” 清脆的响声在安静的走廊里,格外刺耳。 所有人都惊呆了。 顾母吓得身子一颤,顾清焰的弟弟震惊地抬起头—— “奶奶!你……” 顾清焰被打得偏过脸去,脸上迅速浮现出一个清晰的巴掌印。 言卿人在远处,来不及阻止这一切的发生,此时也急眼了。 顾不得这是顾清焰的家事,言卿几步冲到她身边,心疼地看看顾清焰的脸,随即对顾老太太怒目而视—— “你干什么?!” 言卿又急又气,嗓音在空中劈了个叉, “她做错什么了?你不分青红皂白就打她?” 顾老太太不认识言卿,但毕竟是外人,不好跟顾清焰似的,直接一耳光上去。 于是便怒声呵斥:“走开,这里轮不到你说话!” 言卿寸步不让地护在顾清焰身前,毫不畏惧, “我是她朋友,怎么就轮不到我说话了?难道你们顾家的规矩就是长辈可以随便霸凌小辈,不讲道理就动手打人吗?” 顾清焰从背后拉了拉她的衣服,示意她别说了。 言卿惊讶地回过头。 “大小姐,我还用你保护吗。” 顾清焰自嘲地笑了笑,随后目光转移到了顾老太太脸上, “你打我,总得有个理由吧?” 这句话似乎激怒了顾老太太。 她的胸脯剧烈起伏起来,拐杖用力在地上戳了又戳—— 言卿甚至怀疑,若不是自己在前面挡着,她真要抽顾清焰一顿了。 “都是你这个不孝女!” 顾老太太牙根咬得咯咯响,眼里近乎要喷出火来, “天天在外头鬼混,一点脸都不要!祸害一个!要不是你,你爸能被气得心脏病发作抢救吗?” 顾清焰冷笑一声,根本不想争辩什么。 反倒是言卿忍不住回怼, “有做奶奶的这么骂孙女的吗?你口口声声骂她不要脸、是祸害,你知道她是a大的高材生么?你知道她拿过多少奖么?你知道她拿了国际冠军,破了世界纪录,为国争光了么?放别人家里,族谱都该给她单开一页了!你是老糊涂了,还是土埋到你眼珠子了?” 被她这么顶撞,顾老太太捂着胸口,血压飙升,浑身抖得几乎站不住。 顾清焰的弟弟连忙站起来,关切地扶住她,“奶奶!您没事吧?坐下歇歇,别听她……” 顾老太太好不容易喘了几口气,举起拐杖就要往言卿身上打, “混账东西!敢这么跟长辈说话!我就替你爸妈教训教训你!” “奶奶!” 顾清焰弟弟眼疾手快地夺过拐杖放在地上,随后扶着她坐下, “您别冲动,当心闪着身子!” 言卿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只是在接触到顾清焰的目光时,她心里又升腾起一股歉意。 “抱歉,” 言卿深呼吸,平复情绪, “按理说,我不该插嘴你的家事——” “我知道,” 顾清焰眼神柔和了许多,她耸了耸肩,无所谓地勾唇, “你是为我不平。” 顾老太太坐在椅子上喘着粗气,怒火未消,盯着两人的眼神阴鸷无比。 “姐姐,其实爸爸的病……” 顾煜朗突然开口, “或许,真的跟你脱不了干系。” “哈?来,你说说,” 顾清焰乐了,眼中流出嘲讽, “我躲你们远远的,是怎么把他气进医院的?” 顾煜朗看了她几秒,随后收回目光。 “爸爸他……压力一直很大。你不太接触公司的事,可能不知道。” 他沉静说道, “之前,爸爸很高兴,说你终于懂事了,跟傅氏集团搭上了线,给公司签了好几个大单子……可是,后来傅氏突然中止了合作,顾氏也因此差点破产。” “那段时间,爸爸几乎老了十岁,头发都白了很多。他说,估计是你在外面胡作非为、不懂规矩,惹恼了傅氏的高管,他们才针对顾氏。” 不止是顾清焰,言卿也愣住了。 顾煜朗紧接着说道, “后来,傅氏虽然继续合作,但爸爸的状态跟从前大不相同了。他频繁出去应酬、喝酒,也不好好休息……他身体本来也没那么硬朗。” “今天他难得去跟老朋友聚会,结果喝多了……被送回家后,吐得站不住,身上大汗淋漓,胸痛得厉害。家里慌成一团,打120送到医院,医生说是心梗,一直抢救到现在。” 话音落下,现场一片寂静。 顾清焰许久没说话。 听完事情的始末,轮到言卿痛苦了。 她绝望地闭上眼,心脏一阵一阵地发紧,手心里全是冷汗。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明明是给顾氏让利,怎么会间接害了清焰的爸爸? 她的指甲用力刺着手心,用痛楚强迫自己保持清醒。 情况已经够乱了,她不能再出事了。 只是眼前的景物有些模糊,快要站不住。 “冤孽呀!怎么就生出你这个小王八蛋!” 顾老太太突然拍着大腿嚎了起来,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还以为你学好了,肯为家里出力了!结果呢?害得你爸爸都成这样了!你就是故意的!故意报复他、折磨他!” “他要是醒不过来,看看你会有什么好下场!外人都怎么看你,怎么说你……你都是活该!该!” 她咬牙切齿地咒骂着,眼神里的恨意不加掩饰。 顾清焰咬着唇,一言不发地直直盯着她。 言卿觉得脑袋一阵一阵地发晕,老太太的咒骂声都有些听不清。 她靠着椅子坐了下来,把脸埋在膝上。 这时,医生从病房里走了出来,众人急忙围了上去。 “病人暂时脱离了危险,不过还需要观察一段时间。”医生说道。 听到这个消息,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第154章 小姑娘的脸,能随便打吗 走廊里传来匆忙的脚步声。 众人下意识地转头看去,是白夜和萧頔。 “哟,人这么多啊。” 白夜看了看言卿,再看看顾清焰——她脸上掌印未消,不由挑眉, “你俩还真是难姐难妹,挨打都能保持同步。” “你们可算来了。” 言卿松了口气,挤出一抹笑容, “好在顾叔叔已经脱离危险了。” 抢救室的医生看见萧頔,揉了揉眼睛,像是看见了偶像。 “您,您是萧頔萧医生吗?” 年近四十的医生,熬了大半夜,眼神却亮得惊人, “傅氏医院的萧医生?我拜读过您的不少论文,而且有幸观摩过您的手术操作……不得不说,叹为观止,对我的内心造成了极大震撼……” 萧頔的面容看起来有些疲惫,强打起精神笑了笑, “没错,我就是。病人家属是我朋友,方便我进去看看吗?” “当然当然,这是我的荣幸。” 医生激动不已, “您放心,病人送来医院之后,我第一时间采取了必要措施……” 他嘴里冒出一大堆专业名词,忙不迭地领着萧頔进了病房。 …… 走廊里。 确认过顾父已经脱离了危险,顾氏的几个高管又表了表关心,便先一步离开了。 白夜无视掉其他人,径直来到言卿她们面前。 “看不出来,你还会挨打啊?” 这句显然是给顾清焰说的。 只是那副玩世不恭的表情落在顾清焰眼里,分外欠揍。 她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你要也想试试,就把脸伸过来,我现打,管保新鲜热乎。” 白夜嘿嘿一笑,“那不行,我这脸可金贵着呢。不过嘛——” 他的眼神在其余人身上转了转,明明含着笑意,却看得人不寒而栗, “江湖道义。谁揍的你,我不介意帮你揍回去。” “呵,”顾清焰唇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 “算了吧。你碰她一下,她再躺下讹你个几百万……不划算。” 顾老太太脸色铁青,手里的拐杖又要扬起。 “讹我?” 白夜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乐得腰都直不起来, “你也不打听打听,上一个躺下讹我的,骨灰都被我扬了。” 他突然认真地望向顾清焰, “再说,有讹我那几百万,买个坟地也够了。” 说着,凉飕飕地瞥了眼顾老太太。 “还能附赠个骨灰盒。” 顾老太太终于坐不住,气得拐杖都扔了,“你——!” 只是话没说完,又被自己孙子拉住。 顾煜朗在奶奶耳边低语,“奶奶,他一看不像好人,咱们别惹他,万一……” 想到刚刚白夜眼神里的凶狠,顾老太太也有些发怵。 她冷哼了一声,又坐了回去。 白夜早就看穿了他们的心思,嗤了一声,“什么东西。” 顾清焰没再跟他说话,视线移到了身边坐着的言卿身上。 “大小姐,你还好吗?” 爸爸已经脱离危险,顾清焰现在有些担心言卿了。 论倒霉,言卿这两天也算数一数二。 “……还行。” 言卿从座位上支起身子,心脏莫名一阵阵绞痛。 她还是扯起唇笑了笑, “早知道就不聊这么晚了。我现在……挺想找个地方睡觉。” 白夜费解地打量着她,然后转向顾清焰。 “哦,我俩没留神……聊天聊到将近四点。” 顾清焰也疲惫地揉了揉眼睛, “睡下还不到二十分钟,就接到电话说我爸出事、到医院抢救了。” “你俩……相当于通宵啊?” 白夜略显惊讶, “小言卿,就你这身体素质,不要命啦?” 言卿闭着眼摇了摇头,显然一句废话都懒得跟他说。 她的脸色极其难看。 “你赶紧睡吧。” 白夜突然说, “别找什么地方了,现在就躺椅子上睡。” 现在?睡? 言卿茫然地睁开眼,环顾四周。 “看什么看,睡你的。” 白夜皱起眉,大手一挥,不耐烦地说道, “再不睡我都怕你死在这儿。” 言卿一怔,随后默默把腿放在椅子上,闭着眼开始休息。 顾清焰脱下自己的外套盖在她身上。 或许实在是太累,她似乎很快就睡着了。 白夜从兜里掏出一盒烟,刚抽出半支,又放了回去。 “脸色差成这样,萧頔还不如先看看她。没准儿里头那个没事,外头这个先不行了。” 顾清焰抿了抿唇,声音很小,心里很自责。 “她就休息了一小会儿。我也没想到会突然发生这样的事。” 想起来医院的始末,又是一声轻叹。 “我得到消息,人都是懵的。还是她反应快,套上衣服就扯着我往医院跑……路上还没忘联系萧頔。” 这时,一直没说话的顾煜朗突然抬起头, “姐姐,是谁告诉你爸爸在抢救的消息的?” 按理说,顾清焰是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 可是她偏偏出现了。 这其中有什么秘密,实在值得深思。 顾清焰眸色冷了下来,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白夜是多聪明的人,马上就把事情想了个七七八八。 开口就是讥讽。 “啧,亲爹都送医院抢救了,还不告诉女儿?” “合着人还没死呢,就准备瞒着她分遗产了?遗嘱立好了么?” 顾老太太一听这话,又要张口骂人,但被他一个眼神吓退。 “还他妈打人?小姑娘的脸,是能随便打的吗?” 白夜的声音不大,主要是顾及着睡觉的言卿。 “依我看,还是老脸比较好打。皮肉松垮,一巴掌过去脸上的褶子都能飞起来——” 顾清焰低声打断他, “行了,我家的事,你就别掺和了。” “我人都来了,不掺和难道是来看戏的啊?” 白夜毫不客气地反问, “你知道老子大晚上把萧頔送过来,路上飙到多少码么?” 顾清焰哑口无言。 言卿却突然睁开眼, “你跟萧頔,昨晚为什么都在云景花园?” 白夜一愣,显然没想到她还醒着, “你还不睡,是想猝死啊?” “……睡,就睡。” 言卿打了个呵欠,翻了个身,总算沉沉睡去。 这回,没人再说话了。 不知过了多久,萧頔和医生从病房里走了出来。 “别担心,病人情况还好。我看过治疗方案了,是很稳妥的处理方案。” 萧頔露出肯定的表情, “以后当心点,不会影响寿命和生活质量。” “真的吗,太好了!” 得到萧頔的高度评价,医生受宠若惊, “我……我一定继续努力——”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因为白夜无视他,直接把萧頔拽到了一边。 在萧頔不解的目光中,白夜冲着长椅上的言卿抬了抬下巴, “你看她那脸色,对劲儿吗?” 第155章 记不清了 顾父已经脱离危险。 得到医生的允许后,顾煜朗扶着顾老太太走进病房探视。 顾母担忧地看了一眼女儿,也跟着他们进去了。 “喂,要不你也进去瞧瞧吧。” 白夜走到顾清焰面前,后者正坐在熟睡的言卿身边,垂着脑袋一语不发。 “毕竟是你亲爹。” 顾清焰摇摇头,转过头盯着言卿的睡颜, “他们都进去了,不差我一个。” 白夜见状撇了撇嘴。 他其实并不能理解,人们口中所谓的血缘亲情。 人,永远无法想象自己未曾经历的事。 不过嘛,他有时候喜欢看点儿肥皂剧,什么家长里短的……还挺有趣。 按电视里的逻辑,老爸病危了,当女儿的似乎应该去看看。 然后凑在病床前嘘寒问暖、眼泪鼻涕一起往下掉。 他简直不能想象,这副表情出现在顾清焰那张臭脸上,究竟会有多好玩儿。 “现在大家都需要休息。” 萧頔用力搓着白净的脸, “我跟白夜也是一整晚……让言卿再躺会儿,咱们就找地儿睡觉。” 他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又望向白夜, “你做得对。” 做得对? 白夜不解地挠了挠头,“你指哪件事?” 萧頔的视线定格在言卿身上, “让她躺这儿直接睡。再撑一会儿,没准儿人要出事。” 白夜一听就乐了, “俗话说得好,树挪死人挪活。我一看她那脸色,都快熬猝死了,还用挑地方睡?” “待会儿直接挪病房去,我找人给她做个心电图。” 萧頔伸了个懒腰,强打起精神, “睡觉,才是续命的法宝啊。” “那你也续续命吧。” 白夜半开玩笑道, “别拿自个儿跟老傅比。他受得了,你受得了吗?” “嗯。那你让开,我也快不行了。” 萧頔此时也难掩疲惫, “让我躺椅子上歇会儿。” 说罢,他便有样学样,跟言卿似的躺到了另一条长椅上。 只是萧頔个头高大,躺在这小小的长椅上显得有些局促。 他的小腿只能勉强搭在扶手上,身体也无法完全伸展。 这样的姿势实在算不上舒服,他却很快就睡着了。 走廊里的两条长椅,一条被言卿占着,另一条被萧頔占着。 顾清焰还有地方坐,白夜只能靠墙站。 “你想打个盹儿也行。”白夜戏谑地对顾清焰说道,“有我在这儿盯着,我还不困。” 顾清焰依旧摇头。 熬了个通宵,她还是很清醒,一点睡意都没有。 “待会儿,我们得送言卿去病房。” 白夜大大咧咧地说道, “你是留在这儿照顾你爹,还是跟我们去,都随你。” 顾清焰无声点头。 空气陷入寂静,两人都没再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黎明的曙光揭去夜幕,晕染出灿烂的朝霞。 “滴滴滴——” 萧頔的电子表响了,他像触电似的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白夜斜倚在墙边看手机,头也没抬, “还早呢,今天不上班。” 萧頔深深吸了口气,努力让头脑清醒一些, “该说不说,你还真是大心脏选手。我……” “是你胆子小。”白夜笑了笑,眼中深意流转,“习惯就好。” 顾清焰抬起眸子,只觉得他俩在打哑谜。 *** 十几小时前。云景花园。 “傅哥,你确定……” 萧頔不敢置信地盯着傅妄烬, “要我,催眠你?” 傅妄烬靠在沙发上,闭着双眼,平静说道:“我确定。” 萧頔咽了口唾沫,表情十分为难, “可是……我心里一点把握都没有。虽然读过很多相关书籍,可是实操太少……万一中途出了什么岔子——” “萧頔,你得明白一件事,现在你最大的阻碍,是怎么顺利让他进入催眠状态。” 坐在一旁的白夜噙着一抹略带深意的笑 “至于中途出岔子,那是下一步要考虑的了。” 萧頔一愣,沉吟片刻后,慎重点头——白夜这人,正经起来一开口就能说到点子上。 “也是。今天的催眠做不了很深,只能试试能不能开个头。” 萧頔看起来比傅妄烬还要紧张, “傅哥,你要绝对服从我的指令,千万不要抗拒。否则,催眠是很难成功的。” “嗯。”傅妄烬睁开眼,漆黑的眸子里看不出什么情绪,“必要的话,你可以用药辅助。” 萧頔叹了口气,闷闷地说道, “你别心急。治疗要一步一步进行。实在不行再吃药吧。” 毕竟,精神类药物,尽量少吃。 白夜笑着调侃,“老傅,你以前治病可没这么积极。” 似乎想起了什么,傅妄烬忽然笑了。 “我是有家室的人了,” 他眸中阴郁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不加掩饰的愉悦, “她胆子小,吓坏了怎么办。” “得,我是真他妈服了。” 白夜乐了, “兄弟说话没老婆好使,是吧?” “算你聪明。” 傅妄烬扬起的唇角压都压不下来。 这俩人聊得毫无心理压力,另一边的萧頔却是眉头紧锁、如临大敌。 他是准备了很多道具,但不确定到底哪个能奏效。 “萧頔,快别磨叽了。” 白夜笑得十分轻松,语气像是在邀请他打麻将, “怕什么,我不是还在这儿么?放心大胆地催!” “那……那好。” 萧頔深呼吸了好几次,掏出经典的怀表, “傅哥,你准备好了吗?” 傅妄烬点点头。 “等一下!” 萧頔突然喊停,又从包里拿出一副耳机, “你先把这个戴上!不然我怕进入不了状态……” 白夜见状哭笑不得, “你俩,到底谁是病人啊?” “你别闹!” 萧頔瞪了他一眼,又转向傅妄烬, “傅哥,咱们都是自己人,还是那句话,你心里一定不要设防……不然,治疗真的会很难进行。” “……好。” 傅妄烬有些不耐,伸手戴上耳机, “你快点开始。” 萧頔将麦克风别在衣领,开始轻轻摇晃怀表。 “集中注意力,看着这块表……” 他的声音仿佛有魔力,轻柔地在傅妄烬耳边回响。 傅妄烬的目光渐渐被吸引,眼神似乎变得空洞。 “很好……现在,你感觉眼皮变得很重,很沉……慢慢地放松下来……” 萧頔继续引导着,观察着傅妄烬的反应。 过了将近半小时,他终于闭上眼,呼吸逐渐平稳,身体也松弛了下来。 白夜无声地坐在一旁,双眸眯起,肌肉紧绷。 “下雨了,听到淅淅沥沥的雨声了吗?” 萧頔的声音很轻, “雨水、泥土和青草的气味……从窗外飘进来,闻到了吗?” 傅妄烬似乎陷入了梦境,他微微点头:“……嗯。” 萧頔和白夜对视一眼,暗暗松了口气。 很好,像是成功了。 “现在,认真观察一下四周……你还看到了什么?” 傅妄烬身形一顿,眉头突然皱起。 下一秒,他猛地睁眼,眸中血红一片,与乌黑的瞳孔交织,连一点眼白都看不见……颈间青筋暴起,仿佛一只可怖的野兽。 大手从茶几上抓起一支笔,瞬间往萧頔的脖子上捅去—— “喂你疯啦!” 萧頔被这突袭吓得动弹不得,白夜反应极快,扑过去用手肘挡了一下,传来肉体碰撞的响声。 “艹!痛死老子了!” 白夜的痛呼并没有唤醒他,傅妄烬反手又是致死一击。 “妈的,他不是看不见吗!” 白夜又硬扛一下,头皮一阵发麻,说话也不由得跟怒吼似的, “装雷达了?!” 关键时刻,萧頔回过神来,他迅速拿起一旁的镇定剂,注入傅妄烬的体内。 “按住他!” 没过多久,傅妄烬的身体逐渐软了下来,眼神也恢复了清明。 “呼......好险。”萧頔喘着粗气,心有余悸地说道。 “艹!你快给我看看,”白夜骂骂咧咧地从沙发上下来,“我骨头都折了!” 萧頔瘫坐在地板上,抹了把脸上的汗, “据我对你的了解,你这个反应的话……骨头应该没折。” 他又喘了几口气,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 “傅哥,还好吗?刚刚……你记得自己看到什么了吗?” 强效镇静剂完全生效,傅妄烬眸中可怖的血红渐渐褪去,余下几条鲜艳的红血丝。 他的脑袋后仰,整个身体都倚在沙发上,手里的圆珠笔当啷一声落在了地上。 许久,才缓缓开口。 “记不清了。” 第156章 戳穿 医院。 言卿迷迷糊糊地记得,自己从走廊的椅子上,被挪到了病房里。 好像是顾清焰把她背过来的。 等醒过来时,发现自己果然在病床上。 一间私人高级病房。 顾清焰正躺在一边的沙发上休息。 好好睡了一觉,言卿觉得状态好了不少。 心脏的不适感也几乎消失了。 她望着顾清焰,有些不是滋味。 好在顾爸爸没有真的出什么事。 否则,她真的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顾清焰。 原本想扶持一把顾氏的生意,结果却成了这样。 言卿觉得脑子乱糟糟的。 傅氏集团的势力错综复杂,通过傅氏帮助顾家,并不是最好的选择。 毕竟,突然跳出来一个傅景珩,就可以临时中止项目,给顾家造成巨大的压力。 与其如此…… 她突然想起来,不久前,傅妄烬让自己签过一大堆合同。 其中不乏能跟顾氏开展合作的企业。 言卿下定决心——与其被别人拿捏,还不如她自己做主。 而且就今天的情况看,顾清焰在顾家,显然不受待见。 她自己从前也说过,对家业没什么兴趣,估计都是留给她弟弟的。 但言卿明白一个道理,别人给不给,和自己要不要,是两码事。 如果顾清焰想争一争家产……她一定全力相助。 病房门开的声音,把言卿的思绪拽了回来。 “你睡醒了?” 萧頔还是笑眯眯的模样。 他也睡了好几个小时,看起来神清气爽, “现在感觉怎么样?” “挺好,舒服多了。” 言卿看了眼熟睡的顾清焰,声音放轻了些, “刚刚在病房外头,我都觉得自己得心绞痛了。” “很好,这就是我想跟你说的。” 萧頔意味深长地盯着她的脸, “我说过,你心肺功能受损,一定要注意——可是你好像只记住肺,没记住心。” “……” “你睡觉的时候,我找这边的护士帮你做检查,你猜怎么样?” “……”言卿心虚地垂下脑袋。 萧頔见状也是无语。 “说实话,你目前的情况,比一些先天性心脏病的病人都严重。 “言卿,你要自己当心啊。如果肺不舒服,你会开始咳嗽,所以就不会忽略它的不满……但是心脏的话,你可能在无声无息地损耗它。不到某个临界点,你的身体不会崩溃,你甚至会习惯、适应那种不舒服的感觉。” “可是,一旦心脏产生衰竭,你可能会全身器官都跟着一起衰竭,后果会非常严重,甚至直接丧命的!” 他本来不愿意吓唬言卿,但如果她总是错估自己的身体素质…… 想想就焦头烂额。 还不如提前打好预防针。 “嗯,我明白了。” 言卿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弱弱地垂下了脑袋, “我以后再也不熬夜了。” “不只是不熬夜。” 萧頔纠正道, “除了好好睡觉,你应该少操心、少动脑子——按傅哥的话说,别瞎琢磨。” 他一提傅妄烬,言卿立刻敏锐地抬起脸,眼神像是从淬了水般清醒。 “我有个问题。昨晚,你跟白夜为什么都在云景花园?” “而且,我跟你打电话的时候,都凌晨四点了,你们不睡觉在忙什么?” 萧頔表情一滞,瞬间气笑, “我刚跟你说什么了?少操心、少动脑子,你是一点儿都听不进去啊。” 言卿也无辜地瞪大了眼睛, “你要是明明白白地告诉我,我就不用操心动脑了啊。” 一时间,两人大眼瞪小眼,萧頔发现自己竟无言以对。 “嗯……是这样。” 他决定撒个小谎。 “你昨儿个不是没回家嘛。老傅跟白夜,我们几个觉得无聊,干脆就约一起打牌了。” 是啊,打了个牌,他命都差点交代了。 “打牌?”言卿重复了一遍,疑惑道,“你们玩什么?” “啊……” 萧頔下意识地做出思考的动作,恍然大悟道, “我们三个……当然是斗地主了!” “哦——” 言卿点点头,拖了个长音, “斗地主啊。然后呢?” 萧頔以为自己没露出破绽,便胸有成竹地接着往下编。 “打着打着,不知不觉就到凌晨了。反正我第二天不上班,我们就打算玩通宵。谁知道你会突然打电话来,说顾爸爸病危了。” “白夜赶紧载着我往这边赶,” 萧頔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我还不会开车。主要是因为科目三总过不了。” “后面的事,你都知道了啊。” 言卿静静地听着,突然抬起眸子。 “不对,你在撒谎。” “哈?” 萧頔眼中闪过心虚,但他马上调整表情,露出职业微笑, “我撒谎做什么?我有什么理由要骗你?” 言卿耸了耸肩,不紧不慢地戳穿, “你这么爱打麻将,跟白夜他们聚在一起,竟然是玩斗地主?” “……可是三个人没法打麻将啊。” 萧頔弱弱辩解。 “是啊,三个人的确没法打麻将。” 言卿的眼神耐人寻味, “难道云景花园没有管家和佣人吗?三缺一?” 第157章 再也不想撒谎了 “呃……” 萧頔的表情有些僵硬,他的眼神下意识地往门口瞟着,掩饰自己的不自然。 虽然面上还算冷静,内心已经在暴风哭泣了。 萧頔:呜呜呜┭┮﹏┭┮我命好苦 昨天试着催眠傅妄烬,要不是白夜在一边盯着,他差点就被一支圆珠笔捅死了啊喂! 余惊未消,半夜又被拉到这家医院…… 白夜那家伙,凌晨飙车都飚到一百五十码了啊! 他从来不晕车的,昨晚都快吐车上了啊! 总算借别人的医生办公室休息了几小时,还得替傅哥打掩护…… 难得撒个小谎,还被言卿当场戳穿了! 呜呜呜,她不是小姑娘吗! 为什么坐在病床上都这么有压迫感啊! 萧頔欲哭无泪。 他还没想好怎么把谎话圆回来,言卿却先急了。 “是不是他伤口恶化了?” 萧頔一愣,抬眸时眼神都亮了几分。 太好了!这谎不就能圆回来了么! 他在心底默默道歉—— 傅哥,实在对不起了。伤口裂了,总比脑子有病强吧! “……是啊。” 萧頔深吸口气,做出忧心忡忡的表情, “你又不是不知道,傅哥那人,也是不把身体当回事儿。明明受了伤,还跟个没事儿人似的……伤口不小心又给扯裂开了,我处理了半晚上。” 他故作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 “这不,怕你担心,我才撒谎说我们几个熬夜斗地主的。” 此刻,萧頔深刻地明白了一个道理—— 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扯谎。 特别是面对言卿这种,很难糊弄过去的。 否则,后续得用更多的谎言去圆第一个谎。 好在,这回言卿相信了。 “这么大的事你们瞒着我做什么?” 言卿更着急了,表情也不复刚刚戳穿谎言时的从容淡定, “他怎么样?严不严重啊?我得去瞧瞧!” 见她如此,萧頔不由得愣了一瞬—— 不会吧,难道他的撒谎水平,就在几分钟里突飞猛进了? 就这么轻轻松松骗过言卿了? “别急别急,傅哥他……没啥大碍了。现在应该在休息。” 萧頔连忙拦她, “昨天你打电话的时候,我都处理好了。” “他在云景花园吗?” 言卿匆匆忙忙套上鞋子, “我先回去了。要是清焰醒了,你跟她说一声。” “啊?” 萧頔有些反应不过来, “好……” 话没说完,言卿已经风风火火地冲出门去了。 萧頔看了眼还在熟睡的顾清焰,无奈叹气。 他走出病房,进入无人的医生办公室,掏出手机打电话。 “喂,傅哥,是这样……言卿,现在正往云景花园赶呢。” 萧頔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我、我跟她说,你昨天伤口裂开了,我跟白夜才过去的。反正,她很快就回来了,你看你是不是……稍微伪装一下?” 话音落下,手机里一片死寂。 萧頔甚至以为是不是电话断线了。 “喂?傅哥,听得见吗?我说,言卿很快就回云景花园了,你——” 下一秒,传来傅妄烬咬牙切齿的声音。 “萧頔,你他妈扯谎之前能不能先问问我人在哪儿?” 萧頔:“……你人在哪儿啊?” 傅妄烬:“老子在傅氏!” 沉默几秒,萧頔弱弱说道: “没事,我估算了一下,你现在从傅氏出发,应该能比言卿早到个五分钟左右……” 电话被挂断了。 萧頔欲哭无泪。 他是真以为傅妄烬在云景花园啊! 毕竟前一天刚挨了针强效镇定剂,正常人肯定还在床上躺着啊! 就算傅哥体质强悍,他也不能这么快就去工作了吧! 坏了坏了,就说不能撒谎吧! 现在可好,不仅是他,就连傅哥也得帮着一块儿圆谎了! 似乎想起了什么,萧頔连忙又给白夜打电话。 未雨绸缪总好过亡羊补牢。 虽说白夜这人还挺靠谱,但也难保不小心说漏嘴。 “哎……” 打完电话,萧頔只觉心累。 早知如此,还不如说自己口腔溃疡,说不出话呢。 …… 言卿出了医院,很快就打了辆计程车。 她信了萧頔,倒不是因为他的撒谎水平有了质的飞跃—— 一来是因为关心则乱。 二来嘛,她是真的相信,傅妄烬那狗男人能干出这种事。 毕竟,他受伤了都不老实,身上血糊刺啦的还敢拽着她上床! 那个画面,估计还能震撼言卿一整年。 鬼知道他又去作了什么死,弄得萧頔帮他处理了半晚上! 半!晚!上! 一直到凌晨四点! 这么长时间,都他妈能做台手术了吧! 言卿想想都觉得两眼一黑。 “师傅,到云景花园。” 坐在车上,言卿像只热锅上的蚂蚁。 她很后悔,也自责——昨天她应该回家的。 而不是因为宁恪……产生逃避的想法。 谁知道,一夜之间,竟然会发生这么多事! 情绪翻腾着冲上鼻尖,言卿的眼眶酸得厉害,她的肩膀颤抖着,最后终于忍不住,断断续续地抽泣起来。 司机师傅见她从医院火急火燎地冲出来,此时又在后座上哭得如此悲惨,出于好心开始宽慰她。 “小姑娘,你别太难过,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成年人的生活没有容易两个字。其实你仔细想想,除了生死,世界上就没有什么过不去的事……” 言卿抬起手背擦掉泪花,眼睛依旧湿漉漉的,“我、我没事,谢谢。” “对了,云景花园……要怎么走啊?” 司机师傅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说来不怕你笑话,我开了这么多年车,真没听过这个小区。是新建的吗?哪一条街几号?” 言卿一时也不知如何回答。 “嗯……在西郊。” 她挠了挠脑袋,拿出自己的手机递给司机 “您按这个路线走就可以。” 司机一看,瞪圆了眼睛。 好家伙,这地方……好像是帝都最贵的私人别墅区啊! 他不由得回过头又打量了一眼言卿。 这小姑娘,穿着打扮虽说干净雅致,也不太像有钱人啊! 再说了,哪个有钱人出门打车啊,不都是豪车接送吗!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第158章 人生如戏 司机不太熟悉路线,在路上多耗费了些时间。 言卿虽然心急,却也不好开口催促人家。 好不容易捱到云景花园,她心急如焚地下车,连手机都差点忘了拿。 刚进花园,迎面撞上嘉嘉。 “言卿姐!” 嘉嘉高兴地打招呼,却见她像是有急事,连话都来不及说,摆了摆手就一路小跑地走了。 “诶?” 嘉嘉站在路边,不解地盯着她的身影远去。 今天是怎么回事? 不久前,先生也是急匆匆地进门,二话不说就去主卧,还把管家叔叔叫过去了。 言卿姐……又是这样,着急忙慌的,活像屁股着火了。 嘉嘉脑子里突然出现了一个言卿的卡通形象,配上火烧屁股的特效。 还怪可爱的嘞。 她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 言卿匆匆忙忙上楼,到主卧门口时,正巧管家带着几个佣人出来。 他们手里端着金属托盘,里面放着几把金属镊子、碘酒,甚至还有带血的纱布。 一大团纱布,几乎被鲜血浸透,只余边缘一点洁白。 目光接触到鲜艳的血色,言卿瞬间顿住,瞳孔一缩,心脏像是被挤压了一般。 管家显然没想到她来得这么快,好在有多年的职业素养,他的表情很快恢复如常。 “言小姐,您怎么回来了?” “他现在怎么样了?” 言卿眼眶通红,刚刹住的泪水又扑簌簌地往下掉。 她近乎哀怜地看着管家,肩膀开始颤抖, “萧頔不是说他昨天都处理好了吗?怎么成这样了……” 她的眼神一直在鲜红的纱布上打转,看着心疼,却又挪不开眼。 “啊,不是这样的!” 管家马上意识到——坏了,这回误会算是闹大了, “昨天萧医生真的处理好了!今天是常规换药,出血是难免的,都在正常范围内!” 该死,他总不能说,这些血浆纱布什么的,都是道具,用来做戏骗她的吧。 十分钟前,为了把傅妄烬包装成伤患,一屋子人可谓手忙脚乱—— 毕竟没受过专业培训,还要在几分钟内弄好…… 一个不小心,还打翻了一袋血浆,只好拿纱布草草擦掉。 言卿看到的,躺在金属托盘里的,浸满血的纱布,就是这么来的。 管家心里也苦啊——来不及,真的来不及啊! 虽然最后赶在言卿撞破之前弄好了,但毕竟是假的,经不起细看。 道具就是道具,跟真血不一样。 虽说颜色差不多,但只要凑得近点儿,就能闻出气味不对。 还是赶快溜吧。 剩下的,只能指望他们爷的演技了。 “您放心,先生的状况还算稳定。他的身体素质一直很好……虽然可能失了点血,但萧医生说,很快就能补回来的,以后也不会留下什么病根。” 言卿听到管家的解释,这才松了口气,身体也渐渐稳住了。 “那……我可以进去看看他吗?”她声音还有些哽咽。 “当然可以。”管家侧身让开,同时挥手示意佣人们离开。 言卿轻轻推开门,走进房间。 卧室里拉着窗帘,光线有些昏暗。 傅妄烬靠在床头,脑袋无力地歪向一边,脸色苍白,双眼紧闭。 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言卿捂住嘴,眼泪又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往下掉。 她不敢发出声音,害怕打搅他休息。 深深吸了口气,言卿强迫自己转过身。 她要先出去,处理好自己的情绪,再进来照顾。 正要抬腿,背后貌似昏睡的男人突然睁开眼, “……卿卿?” 言卿瘦弱的脊背一颤,下一秒,泪水夺眶而出。 她几乎是飞扑到床边,湿漉漉的眸里写满了心疼和责怪。 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什么,却什么都没说。 只是坐在床边,一边执拗地盯着傅妄烬的脸,一边委屈巴巴的抹眼泪。 似乎在恼他。 傅妄烬看她这副模样,几种情绪都明明白白写在脸上了,心里竟然暖暖痒痒的。 像是有小猫的尾巴搔来搔去。 “乖,别哭了,我没事。” 他忍不住上手拧了把言卿的脸, “是不是萧頔那混蛋,说得跟我快死了似的?” 别的且不论,混蛋这俩字,确实骂出了傅妄烬的心声。 不会扯谎,可以闭嘴。 而不是张口就来,扯这种他差点都圆不回来的谎。 还让卿卿急得直哭。 傅妄烬忍不住想,这人要不是萧頔……高低得挨顿揍。 “萧頔不混蛋,你才混蛋呢!” 被他一撩拨,言卿的哭腔倾泻而出, “你就不能当心点儿吗!为什么一点都不爱护自己!还跟萧頔他们一起瞒着我!” “我难道连知情权都没有吗?昨天你要是告诉我,我一定马上赶回来陪你……” “我回来看到……流了好多血,我好害怕你出事啊呜呜呜——” 言卿一张小脸都哭得皱了起来,哄都哄不好的样子。 虽然,被在意的感觉还不错…… 傅妄烬还是在心里把萧頔骂了百八十遍。 “听话,先不哭了。” 薄唇微微勾起,眸中流转着微不可察的情愫, “伤口本来就疼,你就别让我心疼了。” 这话果然好使。 言卿马上停住了哭声,只是抽抽搭搭地看着他。 眼睛红红的,像极了小兔子。 “过来,让我亲一下。” 言卿眨巴眨巴眼,乖巧地把脸凑了过去。 “嗯,真乖。” 像是奖励她听话,男人轻轻落下一吻。 唇间的温度格外炙热。 “要不,还是找萧頔来看看吧?” 言卿满眼担忧, “我觉得……那个出血量,不太正常。” 不提萧頔还好,一提起他,傅妄烬就想骂人。 还不能在言卿面前表现出来。 “他说,他给你处理了半晚上。” 言卿忐忑不安地绞手指, “到底是有多严重啊?半个晚上,都到凌晨四点了……这么久的时间,都足够做一场外科手术了。” 像是缓过神来,言卿又急切地追问, “你们是不是还在骗我?这到底是新伤还是旧伤?” “你、你是不是又受伤了,然后背着我抢救……” 想象到那个画面,言卿又想哭了。 可是想到傅妄烬说,他听见哭声会心疼,又强行憋了回去。 要哭不哭的表情,看起来竟有些滑稽。 “真没事。” 傅妄烬哭笑不得, “你别听他胡咧咧。” 第159章 爷您好茶 “什么叫胡咧咧?” 看他一副骂满不在乎的表情,言卿更来气了。 精致的小脸上泪痕未干,眼眶泛红,衬得肌肤愈发晶莹剔透。 嘴巴微微撅起,表情也格外不满,让人想搂进怀里狠狠揉两把。 “你是医生还是萧頔是医生?你专业还是人家专业?” 她气鼓鼓地瞪了傅妄烬一眼, “明明受了伤,还不遵守医嘱……” 越说越委屈,嫣红的眼尾又缀上了泪珠。 “我真没事。” 傅妄烬无奈勾唇,想把她拉进怀里哄哄,却被言卿一闪躲过。 她站在床边,警惕地盯着男人的脸,眼里满是紧张和担忧。 “你可别乱动了,万一再扯着伤口……” 傅妄烬的手悬在空中,表情有一瞬间凝固。 随后,突兀地笑了起来。 言卿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笑,但是直觉告诉她,多半没好事。 该说不说,她的直觉还挺准。 傅妄烬人还在床上躺着,脑子已经在思考,应该怎么帮萧頔缓解一下皮痒的症状了。 眼神转到言卿身上,眸光微动。 “怕我扯着伤,你就乖一点。” 说着,拍了拍床垫,示意她坐过来。 言卿知道他喜欢乱来,根本不把自个儿的伤势放心上,见状只得小心翼翼地坐了过去。 她的动作极轻,恨不得屁股都别挨着床垫,免得牵动了傅妄烬的伤。 “别怕,没那么严重。” 傅妄烬觉得好笑,伸手搂着她的腰, “你可以再往这儿靠靠。” 岂料言卿忽然转头,冲他气呼呼说道, “我以后再也不相信你们这些臭男人的鬼话了!” 她义正辞严, “从现在开始,我会一直待在你身边,寸、步、不、离……直到你伤好为止!” “看你还敢不敢不遵医嘱了!” 傅妄烬眼中闪过一丝意外,不着痕迹地挑了挑眉。 而言卿的眼神斩钉截铁,显然下定了决心。 “……啧,也不是不行。” 傅妄烬舌尖在腮上滑了一回,笑容的弧度带着些邪气—— 萧頔,你小子完蛋了。 …… 此时,远在傅氏医院实验室的萧頔突然打了个喷嚏,身子一抖,后背爬上一层冷汗。 “萧老师,是不是空调温度太低了啊?” 陆蓓蓓贴心问道, “要不要帮您调高点?” 萧頔搓了搓自己的胳膊, “不用。实验室不是一直都这个温度么?” 好奇怪,为什么突然会打冷战呢? 这个熟悉的感觉,活像傅哥在背后甩眼刀子似的。 啊,别多想,一定是错觉,心理作用。 毕竟他今天扯了个谎…… 好像有点,对不起傅哥? 萧頔吸了吸鼻子,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在实验报告上。 陆蓓蓓递来一张纸巾,笑道, “萧老师,你不会是感冒了吧?我办公室抽屉里准备了生姜片,要不要给你泡杯生姜水什么的?” “不用不用,谢谢蓓蓓。” 萧頔接过纸巾擦了擦不存在的鼻涕,笑眯眯地说道, “我应该没感冒。可能是昨天熬夜,状态还没恢复。” “也对哦。” 陆蓓蓓点点头,笑得眉眼弯弯, “不是都说,打一个喷嚏是有人想你,两个是有人骂你……只有打三个,才是你感冒了。” 萧頔一愣,把这话听进心里了。 下意识地摸摸鼻子, “但愿……我是真感冒了吧。” …… 云景花园。 卧室的门被突然敲响,管家的声音随即响起。 “言小姐,孟家差人给您送东西了。” 孟家? 言卿一愣,脑海里浮现孟云锡那张温文儒雅的脸。 东西?有什么东西可送的? “麻烦帮我拿进来。” 她现在是一点都不愿意离开傅妄烬,就想守在他身边。 管家恭敬地端着一个包装考究的礼盒走了进来。 “来人有说里面装的是什么吗?” 言卿的视线定格在盒子上,看起来像是一份礼物, “是谁派人送的?孟天婵?孟云锡?还是孟晚棠?” 她的语气里有些不耐烦。 没办法,她男人在床上躺着,言卿实在没心思料理别的事。 “这……”管家为难地笑了笑,“来人只是说,请您务必亲自拆开。” “……呼。” 言卿呼出口气,接过盒子,粗鲁地撕开包装。 礼盒里,一张精美的请柬躺在叠好的玉粉色旗袍上。 言卿打开——是孟天婵生日宴的入场券。 里面还夹着一张手书的花笺。 【卿卿: 我妈妈的生日宴将于明天在孟家老宅举办,请你务必赏光。 外公也会出席,女眷一律着旗袍。 是我之前疏忽,忘记提醒你了。 这件旗袍是大师手作,应该很符合你的气质。 期望你穿它来赴宴。】 落款——【孟云锡】 言卿放下手里的请柬,揉了揉眉心。 她差点忘了,姨母孟天婵的生日就在这周,甚至就在明天! 要不是孟云锡送来东西,她真的会把这件事忘到九霄云外。 “算了,不去了。” 言卿抿了抿唇,她本来是想趁这个机会接触一下孟家,但事情总要分出个轻重缓急。 接触孟家的时机,以后还会有。 大不了,她带着邓淮直接上门就是。 抛下重伤傅妄烬跑去什么生日宴,她可做不到。 “叫人把东西退回去。” 言卿果断对管家说, “就说我有事,去不了。” 说实话,虽然是表兄妹关系,言卿跟孟云锡却并不熟,甚至八百年也联系不上一回。 只是最近交集多了些而已。 拒绝他,也犯不着自己打电话。 “是。” 管家点点头,正要带着礼盒离开,却被傅妄烬叫住了。 “卿卿,你放心去吧。” 他善解人意地眨了眨眼, “我这里……有管家和佣人就好。不必耽误你。” 言卿愣住—— 主要是这个表情出现在他脸上,怎么看怎么违和。 “可是……我不想去啊,我想陪着你。” 她垂下脑袋,闷闷说道, “你伤得这么重,我心都在这儿……去了也是心神不宁,坐都坐不住。” 傅妄烬轻笑一声,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 “你不是还想把属于你妈妈的股份拿回来吗?这就是个不错的机会。至于我……” 他故意虚弱地咳嗽了两声。 “我这里没关系的。” 管家默默垂下眸子,假装自己什么都听不见—— 爷,您这也太茶了吧! 第160章 先瞒着吧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傅妄烬就是典型的绿茶行为,可言卿却偏偏吃这一套。 她心疼地看着他苍白的脸,下意识摇头反驳, “没有,你最重要……” “孟家也好、股份也好,他们都没有你要紧。” 言卿有些语无伦次, “甚至……” 似乎想起了什么,她侧过脸,抹掉眼角的泪。 将剩下的话咽了回去。 “……甚至什么?” 傅妄烬饶有兴味地看着她。 他很想听听,这张小嘴里还能说出什么可爱又可怜的话。 言卿深吸口气,“没什么。” 她真正想说的是—— 甚至,爸爸妈妈、还有哥哥的仇恨,都没有他重要。 逝者已逝,生者更为珍贵。 “我会让萧頔来云景花园盯着的。” 傅妄烬语气平静, “这样,你该放心去了吧?” “萧頔?” 言卿一愣,这似乎是个不错的解决方案。 “可是……”她还是半信半疑,“他能管得住你?” 傅妄烬一听就乐了。 好嘛,这小东西,是越来越不好糊弄了。 “你不都说了,要我遵医嘱。” 大手捏了捏她的掌心, “我要是不听话,等你回来,让他跟你告状,好不好?” 管家默默转身离去,免得眼珠子跟下巴一块儿掉在地上—— 爷,求求您争点儿气吧! 怎么还没结婚就成妻管严了啊! “……” 言卿思索了几秒,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她认真地盯着傅妄烬的眼睛,语气像是在嘱咐小朋友。 “那好吧。不过——” “你一定要听萧頔的话,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千万不可以任性。” “我不会在孟家待太久。要是我回来,萧頔跟我说你不听话……” 傅妄烬眼中笑意更浓,“你就怎么样?” 他本就生得好看,眉骨硬朗,鼻挺唇薄,还有双勾魂摄魄的眼。 若不是气场过分骇人,他应该是个任何女人都拒绝不了的完美情人。 “我、我就……” 言卿脸颊发热,说话也不由得结巴起来,索性傲娇地别过脸不看他, “以后你就别想进卧室睡觉了!” “哦——” 傅妄烬意味深长地拖了个长音, “那我可不能不听话了。” 明明没说什么少儿不宜的话,言卿的脸却更红了。 可恶,她就不该拿睡觉说事儿…… 在这男人面前,她完全占不到便宜好不好! 她嗔怪地瞪他一眼,又把傅妄烬逗笑了。 “怎么又恼了?” 他乐此不疲地逗弄言卿, “我都说了一定听话,嗯?” 傅妄烬脸上的笑容太过欠揍。 要不是考虑到他受伤躺着,言卿肯定要狠狠咬上一口泄愤。 也罢,她大人有大量,不跟病号计较。 “反正,你要不听话……” 言卿气哼哼地嘟囔, “我就真不理你了。怎么哄都哄不回来那种。” 傅妄烬又乐了,勾过她的下巴吻了一回。 少顷,嗓音暗哑。 “那可不行。你要是不理我,其他人也不准你理了。” 言卿愣愣抬眸,撞上一双漆黑幽暗的眼瞳,仿佛深不见底的漩涡。 她的心跳不禁漏了一拍。 刻意避过他的眼神,小声抗议, “你不讲道理。” 傅妄烬扬起一抹不羁的笑, “道理?有老婆重要么?” “老婆?”言卿瞪圆眼睛, “喂,不要嘴上占我便宜好不好?!” “什么叫嘴上占你便宜?” 傅妄烬颇有些无赖的意思,凑过去作势要吻她, “这才叫嘴上占便宜。” “我是说你别乱叫!” 言卿小脸红扑扑的,又躲了他一回,似乎真的恼了。 “你求婚了吗?结婚典礼办了吗?证领了吗?” “什么都没办,就开始叫老婆了。” “……哼,轻浮。” 到底胆子不大,言卿一边垂下脑袋,一边又偷偷摸摸地抬眼观察他的表情,小嘴还在碎碎念个不停。 她这些小表情,丝毫瞒不过傅妄烬的眼睛。 像只小狐狸似的,还怪好玩儿。 虽然被冠上了“轻浮”之名,傅妄烬反倒笑了。 笑毕,眸中闪过认真的神情。 是啊,不仅没求婚、没办结婚典礼…… 就像温辞说得那样,他甚至都没好好追求过她—— 就把人抢回来,扯了结婚证。 嗯……扯证的事,还是先瞒着吧。 大不了,再做一场戏就是。 总比让卿卿心里产生芥蒂要强。 “哎,你没生气吧?” 言卿小心地试探着, “我、我开玩笑的。说真的,你已经给我很多了。” 这倒是良心话。 单就是几天前,傅妄烬半哄半强迫地让她签了一大堆合同,往她名下转移了数以亿计的资产。 做人得知足啊。 婚礼什么的都是形式,这些可都是真金白银啊! 这男人虽然有点狗,但确实够实诚啊! 不比那些花里胡哨的强多了! “嗯……而且我觉得,你毕竟身份特殊,也不好大张旗鼓地办什么婚礼。” 俗话说,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言卿也开始不自觉地帮傅妄烬合理化这一切。 她掰着手指,自顾自地说道, “我们只要一直在一起就可以了。我想,你总不至于移情别恋吧——” 想到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性,言卿沉默了几秒。 “没事,就算你喜欢上别人,” 她弱弱说道, “好歹我手里还有钱……” 傅妄烬单手抚额,哑然失笑。 他有时候很想打开言卿的脑瓜子,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些什么。 不过,跟她在一起的时光,似乎过得格外迅速。 “你怎么笑个没完啊。” 言卿幽怨地看着他, “我有那么好笑嘛。” “咳咳。” 傅妄烬故作正经地清了清嗓子, “萧頔说过,多笑笑,有助伤口愈合。” “真的吗?” 言卿像只好哄的小狗,立刻开心了起来,欢欢喜喜地蹭他, “那你笑的时候小心点,别把自己弄疼就行。” 傅妄烬心口一软,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如果卿卿能一直待在他身边……让这伤永远都好不了,似乎也很划算。 正在思考这件事的可行性,管家就上楼来,提醒他们午餐做好了。 以往都是傅妄烬给言卿切肉夹菜,今天正好角色互换。 言卿直接让人搬了个小桌板架在床上,自己则坐在床边,耐心喂他。 “阿烬,你偏爱西餐吗?” 言卿随口问, “我发现,厨房做西餐居多诶。” 傅妄烬淡淡看她一眼,忽然觉得言卿是小笨蛋。 “我不挑食。” 他调查过,言卿家里,基本没做过中餐。 至于他…… 从黑暗世界里,一路摸爬滚打到现在,哪有那么娇贵。 第161章 寸步不离 昨晚由于各种原因熬了个通宵,虽然上午在医院睡了一会儿,言卿还是觉得精神不济。 何况还哭了好一阵子。 伺候傅妄烬吃过饭后,言卿看着满桌精致的菜肴,却提不起一点食欲。 随便吃了几口,便觉得困倦袭来,眼皮沉重得快要抬不起来。 傅妄烬见状,竟然没像往常那样软硬兼施地让她吃东西,而是挥挥手,让管家把饭菜都撤了下去。 “困了?” 男人骨节分明的大手温柔地插进言卿乌墨的发间,不紧不慢地捋着。 几缕秀发垂落在雪白的锁骨上,丝滑的发尾缠得他指尖炙热。 “……嗯。” 言卿揉了揉眼睛,又忍不住打了个呵欠。 傅妄烬拍了拍床,“上来睡觉。” “不行,”言卿下意识地摇头,“我怕碰到你。” 就算碰不到,哪怕她在床上翻个身,没准儿都会拉扯到他的伤口。 言卿一想起金属托盘里,被鲜血浸透的纱布,头皮就一阵发麻。 “没事,上来睡。” 傅妄烬定定地看着她,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不要。” 言卿固执皱眉, “你说了不算。” 傅妄烬都给她气笑了。 “行,那你去别的卧室休息会儿,总行吧?” 言卿瘪了瘪嘴,“我不想。” 她不要离开傅妄烬身边。 只有他在眼前,言卿才觉得安心。 她的视线在屋里扫视一圈,最后叫人搬了个小凳子过来。 言卿坐在凳子上,胳膊搭在床边,脑袋侧枕着手肘。 稍微调整了一下姿势,她就阖上双眼,身体逐渐放松下来。 随着平缓的呼吸声传来,傅妄烬意外地挑了挑眉—— 腿都伸不开的姿势,竟然就这么睡着了? 他想起身把言卿抱到床上睡,转念又想起,自己腹部有“伤”。 按萧頔的设定,他现在应该下床都困难。 望着言卿恬静乖巧的睡颜,傅妄烬的眸色深了又深。 看她睡得熟,指尖轻轻摩挲着她的脸,又得寸进尺地拨了拨小巧的耳珠。 “唔……” 这次,言卿轻哼了一声,似乎很不满他的打扰。 傅妄烬勾唇一笑,没再动她。 …… 等言卿好不容易睡醒,一抬头发现傅妄烬正注视着自己。 “?” 言卿眨了眨眼,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 “咳。”傅妄烬轻咳一声,有些不自然地转过视线,“睡醒了?” “嗯,总算睡醒了。” 言卿点点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我……会不会耽误你休息了啊?” “没有啊。” 傅妄烬的语气漫不经心,眼神转移到另一侧的床上, “你要是躺在这儿,才会耽误我休息。” 言卿秒懂,白皙的脸飞速蹿红。 傅妄烬眸中闪过笑意——嗯,还挺好逗。 不过,脑子里又想起萧頔那个傻叉。 难得卿卿在他身边乖乖待着,却只能言语调戏…… 萧頔,是时候给你小子松松筋骨了。 “卿卿,饿不饿?” 傅妄烬低头看着言卿, “中午都没吃几口,现在已经四点了。” 言卿下意识地摸摸肚子,诚实承认, “很饿。” 她最近的一顿饭,还是昨天傍晚在顾清焰家吃的炸酱面。 早上在医院光顾着补觉,哪里有功夫吃饭。 被他这么一提醒,言卿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进食了。 胃里空空如也,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揪住了她的胃壁。 言卿不禁皱起眉头,用手轻轻按压着腹部,试图缓解那股不适。 “呵。”无奈叹气。 傅妄烬现在毫不怀疑,自己迟早有一天得被言卿气死。 不过看她那可怜兮兮的模样,也不忍心再苛责什么了。 只能叫管家先送点食物上来,晚餐提前做。 言卿不负所望,虽然小口小口地吃着,一点都不优雅从容。 这副吃相,跟她那天从校庆回来,几乎一模一样。 都被烫到舌头了,小狗似的哈哈气,又埋头苦吃。 “慢点儿,别噎着。” 傅妄烬哭笑不得, “垫垫肚子就行了,晚饭很快就好。” 毕竟是临时准备的,除了冷食就是没什么营养的速餐。 言卿肠胃脆弱,吃多了不好。 “没关系,我真的好饿。” 言卿含糊不清地应付着他, “我觉得我现在能吃下一头牛。” 傅妄烬又笑了。 一头牛?她天天那点儿食量,跟小猫似的。 他没反驳言卿,“喝点儿牛奶。” “哦哦!”言卿忙不迭地点头,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满意地打了个嗝。 “吃饱了?” 傅妄烬眉骨轻抬,眼中流露出笑意, “还有肚子吃晚饭?” “有!” 言卿胸有成竹地昂首, “我才五分饱!” “……啧。” 指尖弹了弹她的额头,傅妄烬有些恨铁不成钢, “要么不吃,要么狠吃,你肠胃能好才有鬼。” 言卿闻言一愣,随后弯起唇角笑了笑, “我哥好像也说过类似的话。” “因为我以前,一旦开始专心做一件事,就很难抽离出去。我甚至可以一天只吃一顿饭,也可以不眠不休。” “要是我哥在旁边,他肯定强行拉我去吃饭,我还能收敛些。要是一个人,那就是要么不吃,要么暴饮暴食。” “所以嘛……”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的肠胃一直都不太好。” 傅妄烬彻底沉默了。 “那个,我已经深刻地认识到了自己的不足,” 言卿诚恳地举起三根手指作童子军发誓状, “我以后一定改正……哎!” 话没说完,人就被拉到怀里狠狠揉了两把。 “你有伤——!” 言卿不敢挣扎,只能由着他欺负。 可恶,明明是他躺在床上起不来,怎么好像自己更惨一点啊! 她有那么一瞬间怀疑人生。 毕竟,傅妄烬那个干脆利索的动作,还有掌心的温度…… 感觉跟平时没差啊。 好不容易被松开,言卿的眼神有些呆滞。 “以后再被我抓到不好好吃饭,” 傅妄烬慢悠悠地瞥了凌乱的言卿一眼, “就该打屁股了。” “!”言卿闻言差点跳脚,“不行!” 傅妄烬的语气依旧不紧不慢,“哦?怎么不行?” “我、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凭什么打我!” 言卿气呼呼地瞪着他,一方面是觉得荒唐,另一方面……那个画面光是想想就羞耻啊! 她脸颊红红的,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 傅妄烬轻笑出声,伸手按了按她的脑袋。 “又不是没打过。” “你你你你你……!”言卿脸爆红,“流氓!” 第162章 圆谎 吃过晚饭,言卿开始思考明天去孟家,参加孟天婵生日宴的事。 她原本是打算找顾清焰陪着一起去的。 可是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要不是孟云锡送来旗袍和请柬,言卿都把这事儿忘在脑后了。 现在一思量,觉得还真棘手。 顾爸爸还在医院住着,不好让顾清焰分心。 而且,孟云锡在请柬里说,所有女眷一律穿旗袍…… 第二天就是生日宴了,他倒好,前一天才想起来说这回事。 言卿忍不住翻白眼。 按顾清焰的穿衣风格,衣柜里估计也没旗袍。 难道她还能凭空变出来一件? 再说了,宴会就是宴会,大家穿礼服就不错了,还规定必须穿旗袍…… 什么破规矩。 言卿心里吐槽着,目光不自觉地落到孟云锡派人送来的礼盒。 她走过去,取出盒子里整齐叠放的旗袍,在身前比划了一下。 旗袍的面料是上等的丝绸,轻盈而光滑,玉粉色的底色上绣着几朵淡雅的牡丹,花瓣细腻,色彩柔和,仿佛从一幅古典画卷中走出,带着江南水乡的温婉与柔情。 衣料被香料熏过,散发着淡淡的花香。 不知为什么,言卿心里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 “先生,言小姐,萧医生来了。” 管家的声音把她的思绪扯了回来。 一听萧頔来了,言卿把旗袍扔在一边,急忙去迎他。 卧室门打开,萧頔的笑容有些心虚。 “言卿你也在啊呵呵呵……我来看看傅哥恢复得怎么样。” “你可来了。” 言卿松了口气,仿佛看见了救世主, “你不知道,他今天换药,流了好多血……那么一大块纱布,都被血浸透了——” 萧頔一言难尽地抿了抿唇,抬手擦了擦额上并不存在的汗水。 傅哥几天前受过伤,但按他的体质,应该好得差不多了才是,怎么可能出那么多血…… 难道,傅哥一个不小心,玩脱了? “你再给他看看吧!” 言卿恳求地看着他, “虽然管家说,这个出血量是正常的,可是我真的放心不下……” 萧頔眼神闪躲,心虚不已。 言卿表现得越担忧,他就越内疚。 心里又开始爆哭——呜呜呜,早知道就不扯那个谎了! “来都来了,杵在门口干什么?” 傅妄烬的声音极不耐烦地响起,拯救了正在遭受良心谴责的萧頔。 却惹来言卿不满的呵斥—— “人家大老远来看你,能不能客气点儿!” 萧頔身子一颤,背后凉飕飕的,腿都有点儿软了。 虽然垂着脑袋,看不见傅妄烬的脸,但那个瘆人的眼神…… 完全就是要杀人了啊喂! “没事,你别理他。” 呵斥过傅妄烬,言卿又好心地安慰萧頔, “他可能是身上不舒服,又在床上躺了一天,心情不好是难免的,你别跟他计较。” 萧頔抬起脸,笑得比哭还难看, “嗯嗯,我明白的。” 言卿转头瞥了床上的男人一眼,见他笑得恶劣,不由得皱眉, “我都跟他讲好了,养伤期间一定遵医嘱、完全服从你的安排。你可不能由着他的性子来,不能做的事,就一定不能做。” 萧頔越听,心头越凉。 配合傅妄烬的表情,他真的感觉死期不远了。 “没……没事,” 萧頔艰难地扯出一抹笑, “我,我先看看怎么回事。那个,言卿,要不你先回避一下?” “回避?”言卿不解,“为什么?” 萧頔一愣,恨不得敲自己两下。 回避个鬼,人家是两口子啊喂!有啥不能看的! “让我也瞧瞧吧。” 言卿深吸一口气,睫毛跟着颤了颤, “我……我想看看到底怎么样了。不然,我真的……放心不下。” “不、不行!” 萧頔连忙摆手, “是这样,因为接触伤口要消毒!我来就可以了。你不太熟悉流程,如果我帮你消毒的话,又很耽误时间……” 他一边扯谎,一边偷偷观察言卿的表情。 “万一消毒不彻底,伤口感染就不好了。” 言卿沉默几秒,点了点头, “那我在外面等。” 看她转身离开,还贴心地帮忙关上了门。 萧頔总算松了口气。 一转头,迎上傅妄烬似笑非笑的表情。 “……” 萧頔认命般叹了口气,走来床边,还是不敢接触他的眼神, “傅哥,要不……你扣我工资吧。” “工资?” 傅妄烬唇角掀起, “扣多少?” 萧頔仿佛看到了希望,马上抬起头,“多少都行!” 反正他还有积蓄,哪怕下半生没工资领……好像也不行,积蓄没那么多。 傅妄烬哼了一声,手臂慵懒地搭在床头, “那你算算,多少年的工资够买你这条命。” 呜呜呜……果然,傅哥怎么可能这么好说话啊…… 萧頔欲哭无泪,表情像是生吃了半斤苦瓜, “傅哥,我也不想撒这种谎啊。可是言卿她真的太难应付了,糊弄都糊弄不过去……” “行了,别磨蹭了。” 傅妄烬不耐烦地打断了他, “我没工夫听你废话。” …… 言卿不安地等在楼下。 虽然萧頔来了,她悬着的心总算落下了些,但也做不到完全放心。 下意识地瞅眼墙上的挂钟—— 萧頔在卧室已经待了快十分钟了。 如果只是检查伤口……需要这么久吗? 还是,情况严重了? 言卿不由得打了个哆嗦,心里后怕。 想想今天傅妄烬对她的动作,幅度也太大了吧! 这么个搞法,不出意外才怪。 不行,以后要离他远远的,碰都碰不到的距离…… 楼上,主卧的门开了。 言卿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因为萧頔和傅妄烬,竟然一前一后地走了出来! “放心吧,他好着呢。” 萧頔笑得轻松自在, “我认真检查了,毕竟用了特效药,伤口长得很好。” 他转头看了眼傅妄烬, “你看,他甚至还能走路呢。” 言卿呆在原地,眼前一阵一阵发黑。 走路? 上午还在床上躺着,傍晚都能下地走路了? 你金刚狼? “至于你说的出血量,” 萧頔笑笑, “应该都是瘀血,放出来是好事,不然以后还得开刀。” 虽然这个解释,听起来倒也合理。 但言卿还是目瞪口呆。 “你、你们,真没骗我?” “嗯……” 萧頔想了想,觉得刚刚说得好像过了,还是往回拉一拉吧。 “虽然不影响正常生活,但还是要当心点哦。饮食清淡点,打几针消炎药,没什么大碍的。” 第163章 合身 这一刻,萧頔觉得,自己是有点子忽悠人的天分在身上的。 言卿定定地注视他几秒,狐疑开口, “你不会是被他胁迫了吧?” “……” 萧頔的表情有些难绷。 好吧,天分什么的,果真是错觉。 “怎么可能。” 他露出一个职业化的笑容,拍着胸脯保证, “我是医生,《希波克拉底誓言》时刻铭记在心。” 言卿下意识地望向傅妄烬,后者正勾起个玩味的笑。 她心里更纳闷儿了。 “言卿,傅哥已经把事情都跟我说了。” 萧頔提醒道, “明天你放心去吧,我会在云景花园里盯着他的。” “好,多谢你了。” 言卿颔首, “我尽量早点回来,不耽误你。” “没关系没关系,” 萧頔连连摆手, “明天周六嘛,我又不上班。” 似乎想起了什么,他不好意思地笑笑, “没准儿,还能把白夜喊来打麻将呢。” 言卿被他逗笑了, “我要回来早,也算我一个。” 想起上次跟言卿打麻将的情形,萧頔突然郁闷, “你在新手保护期,还会算牌……要是再加上白夜,我打一晚上也打不赢啊!” 言卿哭笑不得,“白夜还给你喂牌呢,人家可没想赢你。” 提起喂牌,萧頔更加垂头丧气了, “他那是看我输得太惨了好不好,前面也没少赢……” 背后突然传来一道隐含不满的男声—— “菜就多练!” 萧頔吓得一哆嗦,瞬间反应过来,他好像占用言卿太多时间了。 聊得还是打麻将。 “那个,傅哥说得对。” 萧頔干笑两声,眼中求生欲爆棚, “我、我现在就去找人练练打麻将……有事你们叫我!” 不等言卿反应,就忙不迭地溜了。 “……” 言卿挠了挠头,抬眸望向傅妄烬时,眼里的不解被似水柔情所取代, “我扶你去休息吧?” …… 主卧。 得到了萧頔的保票,言卿甚至觉得,傅妄烬的脸色都没那么苍白了。 难道,真有人可以恢复得这么快? 这也太不合常理了。 可转念一想,傅妄烬三天不睡觉都跟个没事儿人似的,还谈什么合不合理? 言卿越琢磨,越感到困惑。 她眼神复杂地转向傅妄烬,却见他正慵懒地靠在床头,好整以暇。 “过来。” 见她看过来,男人脸上勾起个蛊惑的笑, “想什么呢?” 言卿下意识地舔舔嘴唇,还是乖乖地坐了过去,违心回答, “我……我在想,明天怎么办。” 傅妄烬抬手按了按她的脑袋,语气里透着戏谑, “我陪你去?” “啊?不行不行!” 言卿立刻摇头拒绝, “明明说好要留在家里养伤,怎么说话不算话呢?” 傅妄烬不着痕迹地打量了她一眼——嗯,不像演的。 “不过,想想还挺麻烦。” 言卿苦恼, “既然是去参加生日宴,是不是该准备点礼物?可是,我好像什么都没准备……” 其实倒也不算什么都没准备。 准确来说,只有礼物没准备而已。 傅妄烬倒是不以为意, “云景花园这么多东西,你随便拣几样,不就行了?” “……我不想。” 言卿闷闷说道, “这些东西都是你费心添置的,我才不想送给别人呢。” 傅妄烬乐了,伸手揉了揉她的脸, “都是小富婆了,还这么抠门儿?连点儿东西都不乐意送?” “什么嘛!” 言卿气呼呼地瞪着他, “这是心意!心意你懂吗?要是我把你送给我的礼物,随随便便就送给别人……你不会难过吗?” 傅妄烬微微一怔,随即笑了起来,笑声低醇悦耳。 他将言卿拉进怀里,“原来卿卿这么在意我的感受啊......” 言卿的脸颊顿时红了起来,她推了推傅妄烬,眼露嗔怪, “我当然在意啦。这有什么好笑的……” “行,交给我吧。” 傅妄烬舌尖弹了下腮, “待会儿让温辞送一份来。” “……也成。” 言卿撇撇嘴,无奈耸肩, “幸好,我那大表哥已经把衣裳准备好了。不然,我今天上哪儿弄旗袍去。” “旗袍?” 傅妄烬挑了挑眉,目光落在床脚, “那件?” “嗯。” 言卿点点头,又皱起了眉, “也不知道能不能穿。” 傅妄烬勾着笑, “试试不就知道了。” “是哦。” 言卿点头起身,拎起那件旗袍要出去,却被叫住—— “往哪儿跑呢?” 疑惑回过头,见傅妄烬笑得意味不明。 “就在这儿试。” 言卿面颊上蓦然涌上两片红潮,从颊边一直蔓延到她的眼角眉梢,就耳根也渐渐染上樱粉。 捏着旗袍的手颤了颤,神情有些无措。 “可、可是……” 像只小白兔,招人疼。 傅妄烬笑得邪气, “可是?要不我帮你?” 说着,真的作势要起身下床。 “别!” 言卿果然着了道,慌忙摇手,随后又委屈巴巴地垂下脑袋, “我……我自己来。” 她简直不敢接触到男人的眼神,索性背过身,迅速开始换装。 白皙脆弱的脊背暴露在微凉的空气中,弧度漂亮的脊柱凸起,随着她的动作寸寸舒展。 因为主人的紧张不安,不住战栗。 言卿看不见,在她身后—— 傅妄烬直勾勾地看着她,摄人的眸子翻涌着墨色……以及,毫不掩饰的炙热欲望。 “……呼。” 好不容易系好胸前的盘扣,言卿总算松了口气。 出乎她的意料,这件旗袍穿着不紧不松,意外地合身。 就连下摆的开叉,都恰好在膝盖往上几寸。 不高不低,既不会显得不端庄,又不至于行动不便。 明明是令人满意的效果,不知怎的,言卿心里突然产生了一丝违和感。 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她怔愣间,腰肢突然被一双精壮的手臂环上,轻薄的衣料完全隔绝不了贴上脊背的炙热温度。 言卿一惊,身子瞬间僵住,“你别……!” 下一秒,薄唇压在了她耳边,挑逗厮磨着敏感的耳侧,嗓音低磁暧昧, “宝贝乖,我身上有伤,当心别弄裂了……” 第164章 没法穿了 言卿紧咬着唇,小脸上的薄汗在灯光的照射下越发显得晶莹。 她娇嗔地瞪着傅妄烬,一句话都说不上来。 “乖,别咬。” 男人愉悦地吻她, “叫两声,我爱听。” 他的大掌正托着言卿的腿根,言卿生怕自己掉下去,只能紧紧抱着男人的脖颈。 剪裁合体的旗袍,早就从下摆开叉处被撕坏了,肯定是没法穿了。 言卿现在哪有心思追究这个? 她眼眶红得厉害,眸里泛起一层水光,破碎的啜泣从唇边溢出,又被男人的薄唇封在喉咙里。 时间,似乎过得格外漫长。 …… 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被放到床上的。 天花板的灯光有些刺眼,言卿的瞳孔失神,视线都是散的。 傅妄烬的脸突然覆上来,给她喂了口水。 “咳咳……” 言卿撑着床头咳嗽起来,后背的大手一下下拍着。 恶劣含着笑意的男声从背后传来, “卿卿,你得好好锻炼锻炼身体啊。” 言卿好不容易止住咳嗽,转过头气呼呼地瞪他。 想骂人的地方太多,一时间不知从何骂起。 她的神态把傅妄烬逗乐了,后者孜孜不倦地继续调戏, “没关系,我一定亲力亲为……帮你。” 言卿一口气憋在胸腔,差点上不来。 “乖,” 男人上床,把她抱在怀里, “有没有哪里疼?” 他的怀抱确实温暖舒服,让人想放松身体靠着。 言卿扁了扁嘴,小声嘟囔,“都疼。” 似乎反应过来这话有歧义,她连忙补充, “我……主要是腰疼。” “行,你躺下,给你揉揉。” 餍足的男人,语气都格外温柔。 言卿听话地躺下,任由他一下下揉着自己的腰间。 力道合适,似乎真的揉散了酸痛。 目光接触到被撕坏的旗袍,言卿沉默几秒,弱弱地问, “可是……旗袍好像,不能穿了啊。明天该怎么办?我穿什么去?” 傅妄烬哼笑一声, “想穿什么穿什么,我看谁敢不让你进去。” 从他话里听出了些危险的意味,言卿顾不得自己的腰,一骨碌爬了起来,眼神认真而固执, “我觉得这样不太好。毕竟是别人的宴会,我只是客人而已。既然规则就是如此,还是应该遵守的。” 傅妄烬又笑了,抬起长指弹了弹她的额头。 “哎呦!” 他没用力,言卿故意痛呼一声。 傅妄烬见状只觉得她可爱,又把她揽到怀里吻, “娇气。” “我没开玩笑啦!” 言卿撅起小嘴, “我倒不在意跟别人穿的不一样。但要是因为穿着问题,再跟孟家起了冲突,把场面弄得太难看……”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也属实没必要。” 傅妄烬这人吧,无法无天惯了。跟他说守规矩,难怪他会被逗笑。 “卿卿,规矩都是人定的。” 傅妄烬意味深长地说道, “孟家要是敢拿这种破规矩为难你,那是不想活了。” 他的语调和声音,平稳而温和。 可是其中蕴藏的危险意味,令人不寒而栗。 言卿一愣,缓缓收敛了目光。 “那我……跟表哥说一声,找件款式差不多的衣服穿着好了。” 突然想起了什么,言卿一个激灵,转过身看他捆着纱布的伤处。 果然,白纱布上除了黑色干涸的血迹外,又添了些许鲜红。 言卿一下子慌了,说话也结巴起来, “你你你你……伤口又扯开了!” 她欲哭无泪, “坏了坏了——” 傅妄烬毫不在意地笑笑,揉揉她的脑袋, “没事,跟你没关系,我自己乱来的。” 虽然他这么说,言卿还是快急哭了 “不行不行,我去喊萧頔!” 她正要下床找衣服穿,结果腿一软,又跌坐在地上。 傅妄烬又好气又好笑,从床上下来,把她抱回去, “我去找他,你先歇着。” 言卿的眸子泛着泪光,又是自责又是心疼。 “乖,我都说了,是我作死。” 傅妄烬无奈, “你算被胁迫的,好不好?” 言卿垂下脑袋,抽了抽鼻子,闷不做声。 傅妄烬笑了笑,从衣柜里拿出睡衣给她披在身上, “小心着凉。等我回来帮你洗澡。” 说罢,自己也裹了件衣裳,神清气爽地出门了。 言卿一个人坐在屋里,眼神又定格在了那件被撕坏的旗袍上。 沉思片刻,她终于明白刚刚自己心里的奇异感觉来源于哪里了。 那种违和感在于,这件旗袍实在是,太合身了。 像这种修身的款式,如果按市面的尺码做,是没法做到这么合身的。 一定就需要言卿自己的身体尺寸。 可她跟孟云锡,熟吗? 第一次见这位大表哥,还是在她十六岁,去孟家做客。 后来,两家走动并不频繁,孟云锡年纪跟她相差不少,两人也没什么话题可聊。 言卿疑惑地敲敲脑袋。 孟云锡,是怎么知道自己的尺寸的? 心里突然涌上一股不适感。 一想到,一个压根儿就不熟的异性,竟然清楚自己的……三围? 甚至还有比三围更精确的数据。 言卿有种被冒犯的感觉。 她从床边拿起手机,径直拨通了孟云锡的电话。 “喂,大表哥,我是言卿。” 电话那头的孟云锡有些意外, “言卿啊,这么晚打电话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言卿开门见山,“表哥,那件旗袍,是你送我的吧?” 孟云锡顿了一下,“是啊,怎么了?不合身吗?” “不是,很合身。”言卿咬了咬嘴唇,“所以,你是怎么知道我身材尺寸的?”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随后传来孟云锡的笑声, “哈哈,瞧你这话说的,我哪知道这些。” “我不太了解你们女孩子,可晚棠是这方面的专家啊。她跟你接触多,我就拜托她估测一下你的尺寸。不过嘛,我也不是一点都没参与。旗袍的面料和花色,是我挑选的。” “卿卿,你……喜欢吗?” 孟云锡的声音流露出莫名的柔软,呼吸也渐渐急促。 “不太喜欢。” 言卿耸了耸肩,并未察觉出他的异常, “很抱歉,我试穿的时候,不小心给勾破了。明天没法穿来。” 她顿了顿,又道, “要么,我穿一条款式差不多的裙子来。如果你不接受,我也只好缺席了。” 孟云锡沉默几秒, “没关系。你记得带请柬就好。到时候,我去门口迎你。” 第165章 迟就迟呗 萧頔坐在棋牌室,心不在焉地跟几个佣人打着麻将。 佣人们清楚他的水平,心照不宣地选择放水、喂牌,可萧頔的心思早就从麻将桌上飞走了。 麻将打了几个小时,愣是一把没胡。 他倒也习惯了。 “叩叩。” 背后突然响起敲门声。 萧頔回头一看,傅妄烬懒散地倚在门边,身上松松垮垮地裹了件浴袍,骨节分明的手还停在门板上。 佣人们很识眼色地起身离开了。 萧頔睁大眼睛,从椅子上坐了起来,上下打量着他, “傅哥,你……” 傅妄烬大大咧咧地走进来,反手关上了门。 萧頔咽了口唾沫,心头瞬间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 傅妄烬回到卧室时,言卿已经洗过澡,靠着床头阖眼休息。 估计是被操磨得狠了,头发都没吹干,湿漉漉地搭在肩头,只在脑后垫了条浴巾。 换作平时,他推门进来,言卿一定会立刻睁开眼睛。 今天却安静得反常。 看来是真累了。 傅妄烬上床将她搂住,扯开了浴巾,轻轻摆弄着她的头发。 言卿嘤咛一声,往他怀里蹭了蹭,没有睁眼。 傅妄烬盯着怀里毛茸茸的小脑袋, “头发湿着就睡觉,明天该感冒了。吹干再睡。” “唔……不要。” 言卿迷迷糊糊地皱眉, “待会儿就干了。” 傅妄烬哼笑一声,翻身下床去拿吹风机。 等他回来时,言卿又歪倒在了床上。 不由觉得好笑。 “坐起来,我帮你吹。” 这次,言卿话都懒得说,只哼哼了两声表示拒绝。 “别懒了。” 傅妄烬亲昵地捏了捏她的脸, “坐着就成,我伺候你还不行吗。” “……不要。” 言卿翻了个身,似乎更不愿意搭理他了。 傅妄烬都给她气笑了。 “身上长懒骨头了是吧?来,给我摸摸在哪儿呢。” 正说着,手就往她睡衣里探。 言卿下意识地躲,人也清醒了一半。 她慢慢坐起来,幽怨地看了他一眼,又垂下脑袋打呵欠, “我没打算睡觉,就是……打个盹儿。” 傅妄烬笑了笑,打开吹风机,调到暖风模式,骨节分明的手指穿插在浓墨般的发丝间, “打盹儿?我要不叫你,你能醒?” 吹风机的嗡嗡声在耳边响着,男人的动作温柔而细致。 言卿觉得舒服,困意再次袭来。 虽然坐在床上,可她的脑袋跟小鸡啄米似的。 傅妄烬揉了把基本已经吹干的头发, “行了,睡吧。” 言卿却揉了揉惺忪的睡眼, “你……要帮忙吗?” 这句话没头没尾的,傅妄烬挑眉,“什么?” 言卿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又打了个呵欠,眼神总算清醒了些。 “那个,我的意思是,” 她的视线不着痕迹地滑到傅妄烬腹部, “你身上有伤,不方便洗澡……要不,我帮你擦一下?” 言卿试探地看他一眼,语气也小心翼翼, “我刚刚确实没打算睡觉,只是想歇一会儿……然后帮你擦身子。” 她的声音渐渐细如蚊呐,脸也有些发热。 傅妄烬乐了,又揉了回她的脑袋,嗓音含着戏谑, “怎么,体力都恢复了?不然干点儿别的?” 言卿手一抖,身形一顿,小脸爆红—— “我真受不了你了!” 眼看把她逗恼了,傅妄烬倒是一点都不生气。 “乖,累了就睡觉。” 言卿气呼呼地躺下,拉起被子把自己盖住,背对着傅妄烬。 傅妄烬笑着摇摇头,俯身捡起浴巾,走进浴室简单擦拭了下身体。 回到卧室后,看见言卿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一个小脑袋,像一只可爱的蚕蛹。 他上床钻进被窝,从背后轻轻搂住言卿,感觉到她的身体微微一僵。 “还生气呢?”傅妄烬在她耳边低声道,“转过来我哄哄。” “不要。”言卿闷闷的,“我要睡觉,明天还有正事。” “成。” 傅妄烬吻了吻她的头发, “睡不着叫我。” *** 翌日。 言卿一睁眼,感觉天都塌了。 “啊啊啊啊都几点了!” 她欲哭无泪地抓着自己的头发,幽怨地盯着好整以暇的傅妄烬, “你是不是关我闹钟了?” “嗯哼。” 傅妄烬不以为意,眸中流转着笑意, “这不是看你累着了么。” 言卿气不打一处来, “我连穿的衣服都没找出来!今天肯定要迟到了!” “迟就迟呗。” 傅妄烬还是一脸无所谓, “你又不是去帮忙的,到那么早干嘛?” 言卿没心思跟他拌嘴,急匆匆地跳下床,打开衣柜挑衣服。 傅妄烬见状皱眉,“鞋穿好!” …… 衣柜里,各式各样的衣裳挂得整整齐齐。 多数是手工定制,也有不少享誉国际的大牌衣品。 当初为了讨她欢心,傅妄烬顺便订了几份风评不错的时尚杂志……只要觉得言卿可能会喜欢,就会叫人包好送进云景花园。 不仅是衣服,还有鞋子、包包、首饰、化妆品。 琳琅满目,应有尽有。 只是言卿从来没认真清点过自己有多少东西。 眼下面对满满当当的衣柜,她两眼一黑,感觉选择困难症都要犯了。 草草翻了两下,视线定格在一件粉色衬衫裙上。 言卿忽然想起,十六岁时,她去孟家老宅做客,穿的好像也是件粉色裙子。 只可惜,被佣人的草莓汁弄坏了。 孟云锡当时说会赔她一件,后来也没下文了。 言卿拿出裙子在身上比了比——还挺合适。 面料和款式都挺舒服,而且低调,不惹眼。 言卿的目标很清晰。 她不是去给孟天婵庆祝生日的,也不想趁机巴结谁、讨好谁,或是出什么风头…… 她是去讨债的,没必要打扮得那么漂亮。 “温辞把贺礼送来了。” 傅妄烬懒洋洋说道, “床头柜上的小盒子就是。” 言卿有些好奇,走过去打开盒子。 上好的绸缎之上,躺着一只翡翠手镯。 翠绿欲滴,温润细腻,晶莹剔透,一点瑕疵都看不出。 言卿咂舌,“……看起来好贵。” 傅妄烬一听乐了, “这东西嘛,没你首饰盒里的玩意儿贵。” 言卿沉默几秒,“那我更不敢戴了。万一不小心砸了怎么办?” “砸了就砸了。” 傅妄烬语调随意, “算给你挡灾,死得其所。” 第166章 时隔四年 孟家老宅。 孟云锡一身儒雅的中式装扮,站在大门口。 他时不时抬起手腕看看表,神情有些焦躁。 宴会已经开始,宾客们基本到齐。 而言卿……到现在为止,迟到了将近一小时。 犹豫了几秒,孟云锡拿出手机,正打算给她打电话时,一辆低调奢华的劳斯莱斯停在了门口。 言卿从车上下来,邓淮摇下车窗, “言小姐,我先去停车,您稍等几分钟,我陪您一起进去。” 孟云锡闻言连忙来到车窗前, “抱歉,随从和司机在另外一个场,会有人带你过去的。” 邓淮眼中闪过清冽的光,表情依旧礼貌温和, “请问您是?” “哦,我叫孟云锡。” 孟云锡笑了笑, “言卿的表哥。放心,里头佣人不少。我会照顾好她的。” 邓淮没说话,用目光询问言卿。 “没关系,你去吧。” 言卿点点头, “有事,我会——” 她歪过脑袋,做了个打电话的手势。 邓淮秒懂,开车离开。 孟云锡随即松了口气,眼神落在言卿身上时,不由得怔住。 这条裙子……跟他四年前藏起来的那条,乍一眼看过去,简直一模一样。 而言卿,也像是从十六岁的时光里走出来。 依旧不施粉黛,干净惊艳。 若说有什么不同,她毕竟成熟了些,眉梢眼角似乎多了几分妩媚风情。 比起从前,更胜一筹。 孟云锡突然感觉,心脏跳得剧烈无比,像是要从胸腔里蹦出来。 “不好意思,路上堵车。” 言卿拢了拢头发,从容笑笑, “等急了吧?” 孟云锡回过神来,笑着摇摇头, “还好。就是担心你在路上出了什么事,差点就给你打电话了。” 他的目光落在言卿的托特包上,绅士伸手, “你的包看起来蛮重的,要不要帮忙?” “不用。”言卿下意识地退了一步,“我自己就可以。” 包里装着重要的东西,她不想交给别人。 “好。” 孟云锡点头, “跟我来。宴会在花园。” 他一边领路,一边自顾自地说着话, “你上回来,还是在四年前……不过,老宅倒是没怎么变。只是在几个月前,稍微修葺了下园林。” 言卿没搭话,只是抬眸看着入口处,墙上的油画。 孟家老宅本来是中式建筑,可是入口处却挂着不伦不类的油画。 言卿的外婆姓孟,外公是赘婿。 据说,外婆去世后,古色古香的老宅被外公增添了些许西方色彩。 这些油画就是那时候挂上去的。 似乎,这一切都是外公为了彰显自己在孟家的权威而特意为之。 在外公看来,只有通过这种方式才能让所有人明白,人走茶凉,外婆过世,他就是孟家新的家主。 尽管他甚至,不姓孟。 言卿的视线扫过一幅幅油画。 她记得,四年前在这里,哥哥曾说,墙上的油画应该有假的。 可是,当时他们观察讨论了许久,也确定不了,到底哪一幅是假的。 时过境迁,物是人非。 路过某一幅画时,言卿的脚步顿了顿。 唇角扯起一抹苦涩的笑。 哥哥……我好像,看出究竟哪一幅画是假的了。 可是,我再也没办法告诉你了。 …… 孟家的园林,也算闻名遐迩。 仿佛一幅古典与自然交融的山水画,引人入胜。 只见,曲折的小径两旁,翠竹轻摇,沙沙作响。 池塘中,荷叶田田,几朵荷花点缀其间,清风徐来,带来阵阵荷香。 园里古木参天,绿意盎然,夏天的燥热似乎被阻隔在仙境之外,清凉舒爽。 园林的另一角,搭起了一个小小的戏台。 几个乐师分别演奏着琵琶、古筝、笛箫等古典乐器,悠扬的乐声在园林中回荡,令人心旷神怡。 宾客们三三两两地在园林里漫步、聊天,他们无不穿着中式服装,女眷也是各色旗袍。 言卿跟在孟云锡身后,无声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她看到了几个熟面孔,却没打招呼,而是垂下头,不想额外生事。 时隔四年,再次来到孟宅,她依旧觉得这里并不友好。 难以融入。 “卿卿,主会场就在这里了。” 孟云锡转身看她,伸手指了指用廊桥连在一起的亭台水榭, “晚宴在这里举办。” 言卿点点头,问,“姨母呢?” “妈妈她……在公司,很快就来。” 孟云锡抱歉地笑了笑, “你先自己活动,我还有点儿事。待会儿就来找你。” 他走后,言卿独自找了个僻静处坐下,开始刷手机。 她的母亲孟稚鱼出身豪门没错,但言瑾和言卿兄妹,对这个圈子接触属实不多。 这是言斯辰和孟稚鱼很早就决定了的事——他们的孩子,应该拥有更广阔自由的人生。 退一万步说,凭言斯辰的能力,言家虽然低调,资产却是惊人的。 而孟稚鱼亲眼目睹过,豪门之间的尔虞我诈、勾心斗角。 为了钱财和权势,连血脉亲情都能狠心下死手。 她希望自己的孩子生活在一个衣食无忧、幸福美满的家庭,而不是浸淫在这样的圈子里,被周围人影响,长歪学坏。 如果连人性都可以舍弃,跟野兽又有什么区别? 因此,嫁给言斯辰后,她几乎与原生家庭彻底割席。 若不是有些事必须要本人去处理,只怕孟稚鱼永远都不会再上门了。 言斯辰一直是西方的生活习惯,孟稚鱼却是吃中餐长大的。 丈夫曾表示,愿意适应她的生活习惯——毕竟中餐真的香。 孟稚鱼却拒绝了。 在孟家的餐桌上,眼前都是美味佳肴,她却总是小心翼翼,常常吃不饱饭。 吃不饱,还不敢去添。 她右臂因为小儿麻痹症萎缩,只能用左手吃饭。 言卿的外公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动不动就出言讽刺呵斥。 生怕触怒父亲,孟稚鱼连哭都不敢哭,只会无声掉泪。 每次坐在餐桌边,她都是眼泪拌饭。 任是什么美味佳肴,吃进嘴里都不会香。 孟家的中餐,似乎和孟稚鱼的童年阴影绑定在了一起。 因此,结婚后她几乎没怎么犹豫,就选择了西式餐点。 在孟稚鱼稍显短暂的人生里,最幸福的日子可以分为两部分—— 母亲去世前,跟丈夫结婚后。 第167章 招恨 孟云锡匆匆忙忙赶到入口处时,正好撞上孟晚棠嘲讽的眼神。 “呵,你不会是打算,趁今天人多,再找机会往言卿身上泼点儿草莓汁什么的……好满足你的收藏癖?” 她幸灾乐祸地瞥了眼孟云锡,语气不屑, “可惜啊,你那点儿龌龊的小心思又落空了。人家压根儿就没穿。” 面对妹妹的冷嘲热讽,孟云锡选择把她当成空气。 他面无表情地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 孟晚棠心头一股无名火起,正要发作,却见孟云锡突然露出谦和而不失热情的微笑来。 他往前紧走了两步,冲着不远处驶来的豪车挥手。 孟晚棠见状,马上调整自己的表情,笑盈盈地守候在一旁。 豪车停下。 副驾驶门打开,傅景珩从车上下来,冲孟云锡点头示意后,绅士地拉开了后座的车门。 一对姐妹花从容下车。 傅歆瑶看见孟晚棠,立刻热络地跟她打招呼, “晚棠姐!” 孟晚棠也像个善解人意的大姐姐,笑眯眯地打量着傅歆瑶, “几天不见,歆瑶是越来越漂亮了。换成一般人,连你身上这条旗袍都撑不起来。” 被她这么一夸,傅歆瑶脸上的喜悦之色掩都掩不住,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 “哪里哪里,晚棠姐你也很好看啊。这身衣服很衬你。” 孟晚棠微微颔首,足足大家闺秀的做派。 她的眼神落在了一边的傅知鸢身上, “歆瑶,恕我眼拙,这位小姐是……?” 傅歆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 “晚棠姐,你也真是眼拙。这是我亲姐姐傅知鸢啊,我跟你提起过的。不过也怪不得你,她才刚回国不久,你没见过她。” “哦,原来是知鸢啊,” 孟晚棠笑了笑, “我还在心里纳闷儿呢。歆瑶的美貌已经是声名远扬了,怎么还有个旗鼓相当不相上下的姑娘?果真是一家子,基因好,个个都是美人坯子。” 一番话,既夸了傅歆瑶,又夸了傅知鸢,顺便吹捧了傅家的优质基因。 “晚棠姐,你情商真高。” 傅歆瑶赞赏地说道, “我佩服死你了。什么话从你嘴里说出来,就是跟别人不一样。” 傅知鸢则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孟晚棠,神态自若, “晚棠姐,你过奖了。” 孟云锡笑着招手, “晚棠,怎么光顾着聊天了,还不请贵客入场?” “哎呀,我瞧见歆瑶……和知鸢,心里高兴得很。光顾着跟她们聊天,一时竟然忘了大事。” 孟晚棠不好意思地敲了敲脑袋, “快进来,大家早就翘首以盼了。” 傅景珩点点头,跟着他们走了进去。 他看起来似乎和平常无异,只是眼中少了几分志得意满,多了些颓丧。 不久前,他被傅妄烬狠狠摆了一道。 非但未能成功夺回对集团的控制权,反而让对方趁此机彻彻底底地摸清了自己的底细。 在此期间,凡是支持过他的,都被傅妄烬挨个儿料理了。 什么兰多郡,什么鸢尾花,都是一场骗局。 他总算真真切切地见识了一回,二哥的阴险狡诈。 只是傅景珩顺风顺水惯了,突然遭此打击,一时半会儿缓不过来也正常。 不过他还算幸运,不像傅临渊,直接找地方躲着养病去了。 …… “言卿姐姐,你怎么也来了啊!” 熟悉的声音响起,言卿手指动作一顿,从手机上抬起头。 沈知意身着一袭清新亮丽、剪裁精致的旗袍,仿佛一朵盛开的鲜花般娇艳欲滴。 她笑得眉眼弯弯,看上去既活泼俏皮又惹人怜爱。 若不是言卿跟她接触过,恐怕真会被她这副模样给骗了。 “孟天婵是我姨母。” 言卿淡淡解释, “孟云锡是我表哥,他请我来的。” 她抬眸望向沈知意,半开玩笑地说道, “话说,马上就高考了。你不好好复习,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提起高考,沈知意的笑容有那么一瞬间的凝固。 但她很快反应过来,亲亲热热地坐到了言卿身边。 言卿则不着痕迹地往旁边挪了挪。 “言卿姐,我压力也蛮大的诶。” 沈知意故作苦恼, “我哥说,不如出来跟别人打打交道。一来呢,放松一下心情;二来呢,交几个朋友也不错。” 言卿点点头,眸中看不出什么情绪, “也好。” 她的视线转向别处,打算摆脱沈知意,重新找地方待着。 沈知意的表情娇憨无害,眼中却流露出狡黠, “原来是表哥请你来的啊,我还以为是你是代表傅哥哥来的。” 她突然捂嘴笑了, “不过也是,傅哥哥应该也不会让你一个人来。而且……” 沈知意的眼神定格在言卿身上,语气天真。 “言卿姐姐,你怎么不穿旗袍啊?不合规矩不说,瞧着跟个……工作人员似的。” 言卿本来就不想跟她多聊,眼下已经有些心烦了。 眼神在沈知意脸上扫了扫,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你是小孩子,懂什么?” 沈知意一愣,更不服气了。 尽管心里不服气,脸上还得挂住。 “言卿姐姐,瞧你这话说的。我只是觉得,宴会毕竟是高级场合,这种服务生的衣服,还是少穿为妙。” 沈知意语气里有些藏不住的敌意, “再说,你就比我大一岁而已,竟然把我当小孩子,也太自以为是了吧。” 言卿定定看了她几秒,突兀地笑了。 “也是,你又不是未成年。有些事也没必要瞒着。” 在沈知意惊讶的目光中,言卿从容不迫地解开衬衫裙领口的第一枚纽扣,将衣领拉开一寸。 精致白皙的锁骨处,印着暧昧的红痕,格外引人遐思。 见沈知意愣住,言卿勾起唇角,重新把扣子系好。 “男人嘛,跟饿狼似的,要起来疯得很。” 她好整以暇地看着几乎绷不住的沈知意,嗤笑一声, “要是穿旗袍出来,我的脸可往哪儿搁呢。” 沈知意咬着牙,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言卿见已经达到了目的,便从椅子上站起来,拍了拍沈知意的肩膀。 随后,俯下身子,在她耳边轻轻说道, “对了,我是准备了旗袍的。只可惜,才试了一回……” 她故意轻笑一声, “就被你傅哥哥撕坏了。” 第168章 冤家路窄 沈知意觉得自己要疯了。 她从海城回来,先去了云景花园。 当时,她特意多留了个心眼,虽然人在沈自容旁边,心思却在白夜和萧頔那头儿。 萧頔明明说过……傅哥哥不会碰言卿才对! 可为什么才过了短短几天,他们就滚到床上去了? 沈知意脑瓜子嗡嗡作响,眸中满是不可思议。 她几乎能想象到,傅妄烬那张祸国殃民的脸,在昏暗暧昧的灯光下,该是多么惑人,诱人沉沦。 可是……另一个主角,是言卿! 一定是她使了什么下贱手段,勾引了傅哥哥! 嫉妒几乎冲昏了沈知意的理智。 她的胸口不住地起伏着,心脏像是有无数只蚂蚁在噬咬。 指甲刺入掌心的痛感勉强让她不至于直接扑过去—— 撕碎言卿的衣服,挠破她那张可恨的脸。 让所有人看看,这是个多不要脸的贱人! 一只破鞋! 言卿本来已经拎包离去,似乎察觉到了背后仇恨的眼神,脚步一顿。 她突然回身,吓了沈知意一跳。 沈知意不敢直视言卿,连忙心虚地垂下眸子。 “我说知意,你交的朋友,总不会是孟晚棠吧?” 言卿的语气十分轻松,甚至还带着笑意。 沈知意的身子却不由自主地颤了颤,心里有些慌乱。 她不明白言卿为什么会说这样的话。 的确,她之前在医院,就跟孟晚棠达成了……不可告人的同盟。 言卿又是怎么知道的? “没,我跟她……还不熟。” 沈知意仰起脸,艰难地笑了笑。 “我想也是。” 言卿耸了耸肩,笑容讽刺, “都说同性相斥,你们都这么能装,应该……走不到一块儿去吧?” 说罢,不等沈知意反应,转身离开了。 沈知意可算松了口气。 压在心底的仇恨和妒火,再次熊熊燃烧起来。 上了床又怎么样? 怎么爬上去,就得怎么滚下来! 迟早有一天,她要让言卿那张恶心的脸,再也笑不出来! …… 言卿沿着荷塘边散步,视线接触到几个人影,皱了皱眉,垂下脑袋默不作声地打算离开。 她已经有些后悔来赴宴了。 孟天婵还没现身,就碰到了好几个不想看见的人。 眼下,她形单影只,起了冲突似乎也占不到便宜。 还是溜吧。 然而,俗话说得好,冤家路窄。 言卿刚转过身,打算原路返回,眼前就多了双高跟鞋。 轻蔑的女声随即响起, “这不是言卿吗?没想到,原来你没死啊。” 柴锦薇高傲地扬起下巴,表情盛气凌人, “真可惜,我听说,你爸妈跟你哥哥,都被车撞死了。我还去他们坟上烧了点纸钱呢。” 言卿身形一顿,缓缓抬起头,眸中闪烁着刀剑的清光。 她一言不发,柴锦薇却被盯得发毛。 “你看什么看?我哪句话说错了?” 言卿反倒勾起一抹笑来, “在这儿看见你,其实我也挺意外的。 “一来呢,我没想到,孟家会邀请一个有案底的罪犯来赴宴。 “二来呢,我没想到,柴家竟然真的肯让你来,也不怕丢人现眼。 “三来呢,我更没想到,你的脸皮也挺厚。我要是你,根本没脸站在这儿哔哔赖赖。” 柴锦薇像是被戳中了什么痛处,脸色陡然变得难看起来。 她跟言卿,算是积怨已深。 两人在同一个老师手下学习小提琴,本该同门情深。 却因柴锦薇处处被言卿压着一头,最后彻底闹掰。 她也是自幼练习小提琴,有资源、有天分,一直活在众人的赞美和吹捧中。 似乎,聚光灯从来都应该属于她。 直到碰上言卿。 “你好,我叫言卿,以后请多指教。” 比起一般的豪门千金,言卿的衣着打扮并不起眼,只能算是朴素干净。 第一次见言卿,柴锦薇也没她放在眼里。 她知道,言卿的爸爸只是个大学老师而已,至于妈妈……怪胎一个,没人看得起。 然而,随着小提琴课程的进行,柴锦薇越来越觉得力不从心。 她从老师看言卿的眼神里,看到了原本属于自己的赞赏。 有时候,老师和言卿面对面聊天,似乎总有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柴锦薇甚至跟不上他们的思路,只能在旁边呆呆地看着。 她也很不甘心,下意识地告诉自己—— 言卿一定是私下跟老师有来往…… 或者,一定是在家拼命练习,然后在课堂上装出一副轻松的样子。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柴锦薇便寻了个机会,有意无意地套言卿的话。 然而,言卿只是不以为意地挠了挠头, “我没请过什么助教。主要是我妈妈,她在家会指导我一些。 “至于练习时长,我可能周末练多点,平时的话,一小时左右。” 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我得做作业,不太能顾得上。拉琴时间长了,也怕扰民。” 似乎看出了柴锦薇的心思,言卿好心道, “你要是有什么困难,我可以帮你。咱们课下可以约着一起练。” 当时,柴锦薇脸色苍白地摇头, “不用,我有陪练……有困难可以问老师。” 言卿的鬼话,她才不相信呢。 言卿她妈妈,明明是个残废。 一只手都不能用,怎么可能指导她拉琴? 言卿这么说,分明就是在糊弄羞辱她! 再到后来,柴锦薇拉琴磕磕绊绊,已经跟不上进度了。 老师无奈苦笑, “锦薇,你要多努力点。我同时带你们两个学生,再这么下去,言卿就得停下来等你了。” 柴锦薇紧紧抿着唇,屈辱点头。 “小提琴是一种艺术,练习固然必不可少,但领悟也是极其重要的。” 老师颇有深意地点拨, “世界上没有哪一种艺术,只靠手指活动就能到达巅峰。” 下课后,柴锦薇回到家,又被拿出来跟言卿比较了一番。 她再也忍不住,把自己锁在卧室里,又哭又闹,连晚饭都没吃。 两人的梁子,就这么日积月累地结下了。 得知言卿打算在成人礼上演奏小提琴,柴锦薇计上心头。 她要让言卿在所有人面前狠狠出一回丑。 于是,便发生了血色成人礼。 然而,柴锦薇没想到,言卿平时看着也就那样,骨头竟然这么硬。 指尖血肉模糊,冒着神经受损、以后再也不能拉琴的风险,硬是给她扛了过去。 光芒万丈的舞台之下,观众的欢呼掌声冲击着耳膜。 柴锦薇暗暗咬牙。 又给她出了回风头。 第169章 绝不和解 随着言卿的成人礼落下帷幕,只有少许人注意到了她演奏时的异常。 柴锦薇不以为意,毕竟她整过的人多了去了。 虽说没让言卿当众出丑,也算是狠狠教训了她一回。 柴锦薇不免有些得意。 俗话说,十指连心,一场演奏下来,无异于酷刑。 看着就挺疼的。 倘若伤得重点儿,没准儿以后都不能拉琴了。 活该。 她暗自冷笑,言卿,这是你自己选的。 摸出琴弦不对,你明明可以中场放弃的。 不论怎么样,柴锦薇总算是出了口长久积压的恶气。 她天真地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然而没想到,言家竟然直接报警了。 警察的效率极高,很快就找上门来。 柴锦薇终于有些慌了。 但还不至于乱了阵脚——毕竟,她相信,柴家的实力足够平息这件事。 不会对她造成任何影响。 再说了,只是手指被割破而已,皮肉小伤。 大不了,赔些钱就是了。 然而,出乎她的意料,言家的态度异常坚决。 不需要赔偿,更不会接受和解。 就是要让柴锦薇进局子。 那几天,柴家父母头发都白了不少。 他们几乎动用了这辈子所有的人脉资源,希望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同时,跟言斯辰谈判,试图用钱摆平这件事。 柴父柴母认为,这不过是一件小事而已。 言家摆出这样的态度,只是嫌开出的价码不够高。 眼看父母的脸色越来越差,心情越来越焦虑,家里的气氛也越来越紧张…… 柴锦薇终于意识到,她有麻烦了。 得知爸妈已经把赔偿金提到了八百万,依旧吃了闭门羹,柴锦薇气得在家里砸东西。 “言斯辰一个大学老师,给这么多钱已经是抬举他了!他怎么敢——” “啪!” 话还没说完,脸上就挨了一耳光。 柴锦薇捂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怒不可遏的父亲,眼里立刻蓄满了泪水。 “哎呀,你打孩子做什么!” 柴母心疼地抱住柴锦薇,小心地摸摸她脸上的伤,又责怪地望向丈夫, “薇薇哪句说错了?不就是伤了手指头吗?言斯辰他们至于跟疯狗似的,得理不饶人,咬住就不放了?” “你闭嘴!” 柴父厉声打断她, “她这么任性妄为,还不都是你惯坏的?” 柴母护短,当即反驳道: “薇薇还小,懂什么事?小孩子家家的,打打闹闹不是常事么?你不站在咱们女儿这边,反而帮着外人教训起薇薇来了!” “你是她亲爸吗?” 柴父气得浑身发抖:“慈母多败儿!你都把她惯成什么样了!现在闯出这么大的祸,谁来给她收拾烂摊子?” 柴母也毫不示弱:“你冲我吼有什么用?有本事你去跟言家交涉,只要能平息这场风波,要多少钱咱们都给!” “钱?”柴父咬牙冷笑,“且不说,言斯辰现在是咬死了不和解,一门心思要给女儿出气……你也不到银行看看,账面上能用钱有多少!” 瞥见发愣的柴锦薇,柴父恨不得再上去抽一巴掌, “难道为了这么个蠢东西,把柴家都弄垮?” “垮?还不是你没本事?” 柴母也来气了,当着柴锦薇的面,不管不顾地跟丈夫争吵起来, “一天到晚牛哄哄的,结果出了事,连个教书的都收拾不了!” “我不管,反正薇薇绝对不能受影响!她这么年轻,留下案底怎么办?” “怎么办?凉拌!” 柴父一拳砸在了桌上,胸膛不住地起伏, “还你不管?你以为我是天皇老子,什么事都摆得平?” 柴母一怔,终于明白,丈夫似乎真的无计可施了。 她慢慢坐到柴父身边,眼圈红了,语气里满是哀求。 “老公,求求你了,再想想办法吧。咱们只有薇薇一个女儿啊……你难道眼睁睁地看她毁了?哪怕拖一拖也是好的。言斯辰一个老师,一年能挣几个钱?等他们气消了,咱们多赔些钱,没准儿就没事了。” 柴父沉重地叹了口气,“我跟言斯辰接触了,他认死理,根本不松口。言卿手指的伤,说轻点,也就是皮肉伤;说重点,这伤要是处理不好,她以后不仅没法拉琴,生活也会受影响。言斯辰就是抓住这一点不放,非要让薇薇进局。” “难道就没别的招儿了?”柴母无助地抹着泪,突然好像想起了什么,眼里重新燃起希望,“不然,花钱找个人替薇薇顶罪?” “不可能。”柴父摇摇头,垂下了眼,“警察那边,证据确凿。” “那、那——” 柴母又将视线转向柴锦薇,目光祈求, “薇薇,不如,你去跟言卿道个歉,把事情说开不就成了?你们一起学了这么多年琴,难道一点情分都没有?你就委屈一下,求求她,只要他们愿意和解……我跟你爸,也不用操心了。” 柴锦薇咬了咬唇,点点头, “妈,我去。大不了,我给言卿跪下,她不肯和解我就不起来。” 柴母正要说话,柴父先开了口。 “别去了。不可能。” 柴母震惊地盯着丈夫,“为什么?” “言斯辰已经把儿女都送去国外了,说是找了个顶尖的医生治言卿的手伤。” 柴父语气沉沉, “言卿,咱们肯定是见不着了。” 柴母愣了愣,突然哭了起来, “有本事他就让言卿永远别回来了!他这么整咱们薇薇,他家孩子以后也别想好过!” “你还嫌事不够多吗!孩子跟你这么学,不惹祸才怪!” 柴父痛心疾首, “还有,到现在,你还以为言斯辰只是个平平无奇的老师?” 柴母深深吸了口气,眼底闪过一丝不屑。 在她看来,言斯辰只是个不识时务的臭教书的,有钱都不知道挣—— “他能有什么背景?明明就是个农村来的凤凰男。” 柴父的表情晦暗不明,“你不懂。” 言斯辰,他宛如一座矗立在海面的冰山,只能瞥见其露出水面的一角。 然而,真正令人难以捉摸的是那隐藏在水下的巨大。 “我想到一个人,或许会有用。” 柴父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我现在去找他,你们不要擅自采取行动,如果再被抓住把柄……那就完了。” 说罢,他匆匆离去,没有再看女儿一眼。 客厅里只剩下母女二人,柴锦薇伏在母亲怀里,轻声抽泣。 “妈,我不想坐牢……我害怕……” 第170章 色厉胆荏,草包一个 柴锦薇不知道父亲当时去找了哪位高人了,反正是没管用。 她还是被拘留了,留下了案底。 这件事带来的风波,比预想的还要可怕。 豪门千金,进局子—— 两个看似不沾边儿的词语组合在一起,噱头直接拉满,效果也格外爆炸。 消息传出来,轰动了帝都的豪门圈,柴家也成了众人眼中的笑话。 其实,柴锦薇没受什么罪,主要是咽不下这口气。 柴父的态度却是异常坚决。 他不容许女儿再跟言家有任何交集,更不许柴锦薇去报复言卿。 直到两年后,言斯辰全家出了车祸。 柴锦薇还跟母亲在家里办了个party,庆祝这天大的喜事。 柴母甚至得意洋洋地夸口, “人在做天在看,言斯辰干的尽是那缺德事,老天果然要收他全家。” 随后又爱怜地看着女儿, “我们薇薇是贵人,老天都护着呢。谁要是欺负了她,肯定不得好死。” 柴锦薇积压在心里的郁结之气,也随着言卿全家的死讯烟消云散。 “哼,我不过是在警察局待了几天,总比他们全家横死强多了。” “就是。”柴母点头附和,“让他们缺德,该!” 而柴父坐在座位上,微不可察地眯了眯眼,一语不发。 …… 后来,柴锦薇隐隐绰绰地听说,言卿好像没死。 但也没想到,今天竟然在孟家见到了活人。 柴锦薇忘记了父亲的警告,一心要戳言卿的肺管子。 反正,言斯辰夫妇,还有她那个哥哥言瑾,三个人尸体都凉透了。 不会再有人替她出头了。 风水轮流转,她偏要狠狠地踩一踩言卿的痛处,让她体会体会自己曾经的痛苦! 柴锦薇以为,用家人刺激言卿,后者会失态、发疯,甚至痛哭流涕…… 她乐见其成。 然而,言卿竟然笑了眼神像是在看小丑—— “你的脸皮也挺厚。我要是你,根本没脸站在这儿哔哔赖赖。” 或许是因为在她身上吃过亏,柴锦薇原本的盛气凌人,突然就泄了。 她瞪着言卿,一时说不出话来。 “让开。” 言卿的表情似笑非笑, “或者,要不要我帮这里的人回忆一下,你柴大小姐的光辉历史?” 柴锦薇的脸色突然变得惨白,理智似乎瞬间消散。 她一闪身,为言卿让出路来。 言卿耸了耸肩,不予置否地走开了—— 色厉胆荏,草包一个。 她忍不住拿出手机,一边走一边联系孟云锡。 “喂,表哥,姨母到底什么时候来?” 她有些不耐烦了, “真正的宴会到底什么时候开始?” “卿卿,你是有急事吗?” 孟云锡的声音温润如春风, “长辈们还没到齐呢。我指的不是孟家的长辈,因为还邀请了其他人。” 言卿深深吸了口气, “有没有能让我一个人待着的地方?” “啊?”孟云锡疑惑,“你身体不舒服?要不要请医生?” “不,在花园这边,我总能碰上讨厌的人,影响我心情。” 言卿毫不客气地说道, “我想一个人待着,直到姨妈过来为止。” “这……”孟云锡有些为难,“卿卿,今天家里来了很多人。不少贵客正在室内休息、聊天。要找个空房间让你待着,还挺不易。” “我来的时候,你跟邓淮说,你会照顾我,让他放心。” 言卿的嗓音冷冷的,听不出什么情绪, “既然你照顾不了,那我就去找邓淮了。等你妈到了,我再进来就是。” “别,别,何苦跑这一趟。” 孟云锡连忙笑道, “我这就派人接你去宅子里。你稍等一下。” 挂断电话,言卿深吸口气,平复情绪。 先来个沈知意,又撞上柴锦薇。 若说她心如止水、毫无波澜,那是纯纯放屁。 亲人的离世,就像一道无法愈合的伤痕。 无论过了多久,一旦被触及,还是会心痛。 如果把车祸也算上,言卿也算死过两回了。 可她还是看不透生死、更不能释怀。 她能做到的,不过是按下心底的痛苦与愤怒,再以理性回击而已。 她清楚地知道,柴锦薇这种人最想看到的,就是自己流露出痛苦和脆弱。 有些事可以一笑置之,有些事绝对不行。 等了约莫几分钟,果然有个佣人急匆匆地过来。 看装束,似乎跟别的佣人不太一样,级别应该更高些。 “言小姐吗?是大少爷让我来接您的。请跟我来。” 言卿点点头,移步跟上。 路过水榭时,一抹清瘦的身影吸引了她的注意。 那女孩一袭珍珠白的旗袍,头发用银簪在脑后挽了个单螺髻,面容清丽,气质更是清冷出尘、洁若冰霜。 她半阖着眸,手里捻着一串佛珠,跟周围的喧闹格格不入。 言卿忍不住好奇地多看几眼,待走远后,才低声问身前引路的佣人, “刚刚咱们经过那个穿白的女生是谁呀?” 佣人并不意外,“您说的是那个手里拿佛珠的?” “嗯,”言卿点点头,“从没见过她。” “您不是第一个问的了。” 佣人呵呵一笑, “那位小姐名叫薛凝,别看她年纪轻轻,本事可厉害了。” “哦?什么本事?” 言卿更感兴趣了, “怎么个厉害法?” “她可是中医世家的传人,据说是深得真传,一手银针出神入化。” 佣人啧啧称赞, “反正,哪怕是一只脚踏进鬼门关,她都能给你拽回来。大少爷特地请她来,也是想给老爷子瞧瞧身体。” “难怪。”言卿笑了笑,“瞧着就不像寻常人。” “是啊,”佣人忍不住跟她多聊了几句, “我还听说,薛家有个神奇的秘法,只传给了她一个人——”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少爷,言小姐带到了,我先走了。” 孟云锡站在门口点了点头,笑眯眯地转向言卿, “卿卿,跟我来,我都安排好了。” 说罢,领着言卿走过古色古香的建筑,推开门,来到一个房间前。 “卿卿,在房里休息就好,别乱走。” 他郑重地说道, “不小心撞上别人、惹上是非就不好了。” 第171章 连环冒犯 不知过了多久,孟云锡站在言卿的房门前,神使鬼差地敲了两下门。 “卿卿,我进来了?” 他的声音很轻,也不管言卿有没有回应,就擅自打开房门,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 结果撞上一双清冷疏离的眸子。 言卿竟然没睡着,而是盘腿坐在床上……她的眼神冰冷而犀利,仿佛能洞察一切。 孟云锡不由得愣在原地,眼底闪过一抹做贼的心虚。 “卿卿,你……” 他很快就调整好表情,笑容无害, “休息好了吗?妈妈和其他叔叔阿姨都到了,我还以为你没醒呢。” 言卿没说话,而是面无表情地瞥他。 直到孟云锡脸上露出尴尬,才缓缓开口。 “表哥,我说话不太好听,你就稍稍忍着些。” 言卿眸光微闪,面色不悦, “哪怕是亲兄妹,也要懂得男女有别的道理,更何况,你我不过是表亲,平时来往也不多,连熟人都算不上。” 她顿了顿,全然不顾孟云锡渐渐发白的脸色, “都说你孟家大公子温文尔雅、知书达礼,难道这么点儿道理都不懂? “是,你是敲门了——可我什么时候让你进来了?人与人之间总得有个界限吧。” 言卿嘲弄地勾起了唇角,似乎已经看穿了他的卑劣心思, “表哥,你的行为已经冒犯到我了。” 孟云锡目光闪烁了几秒,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又冲着言卿笑, “抱歉,是我考虑不周。我太心急了,只顾着叫你出来,没想到你可能在屋里睡着了……卿卿,不过说句心里话,你也太敏感了些。日后我一定会注意边界和分寸,也请你别多心,千万别计较表哥这回。” 言卿耸了耸肩—— 孟云锡总是这样,说话一套一套、面面俱到的。 只要是个正常人,都不会觉得有问题。 “咳,总之呢,我妈妈已经到场了,你看……是不是稍微整理一下仪容?” 孟云锡的目光落在言卿稍显凌乱的发丝,这显示她刚刚还是休息了一会儿的, “哦,对了,刚刚我又派人去翻了翻孟家的衣柜,发现有几件干净旗袍,是晚棠穿过一两回然后闲置的。你要不要换上?” 他的喉结不着痕迹地上下滚动着,眼中闪过一丝渴求。 言卿却冷笑一声,语气讥讽, “表哥,还是算了吧。” “一来,我不喜欢用别人用剩的东西。” “二来,估计表姐估计宁可把衣服烧了,也不乐意给我穿。虽然是亲妹妹,你最好也有点边界感。” “三来……” 她直勾勾地盯着孟云锡,突然抬手指着天花板的一角,面露戾色, “我实在不太懂,孟家在客房卧室装监控是什么意思?喜欢看别人睡觉?” 孟云锡身形一震,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天花板一角,挂着窗帘的地方,有个若隐若现的小红点闪烁。 一般人根本就不会注意,因此难以察觉。 “什么?监控?” 他顺着言卿的手往上看,立刻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怎么会有这个东西?” 言卿一点都不惯着他,毫不客气地怼道, “你问我我问谁?这是你家又不是我家! “我要听你的在这儿换衣服,赶明儿你家所有的佣人都该清楚我穿什么色儿的裤衩了! “我说表哥,你到底是操的什么心呐?” 孟云锡属实没想到,言卿竟然如此敏锐、如此泼辣。 不仅发现了隐藏的摄像头,还一点儿都不顾及女孩子的端庄温柔,说话甚至有点粗俗。 丝毫看不出她十六岁时的懵懂甜美。 但孟云锡不愧是孟云锡,脑子转得极快。 “我知道了。” 他懊恼地一拍脑门,随即皱起了眉, “卿卿,抱歉,这间屋子之前是储藏室,存放着不少珍贵的文物。为了防止佣人监守自盗,就在这儿装了监控。后来把储藏室改了卧室,应该是他们忘记拆掉了……” 言卿无声地翻了个白眼—— 行吧,他总能找到理由。 “表哥,你的话已经带到了,我认识路。” 言卿脸上露出不耐烦, “请你出去,我要整理仪容。” “好,我在花园等你。” 孟云锡松了口气,马上离开了。 言卿坐到梳妆台前,一下下梳着头发。 孟家,真是个令人不快的地方。 孟云锡的冒犯也好,天花板上的摄像头也好……都让人想发火。 待在这里,就好像有双眼睛一直在监视着自己,更别提有什么安全感。 她的确休息不足,想在这里睡会儿的。 结果还没躺下,就瞥见了摄像头。 言卿一警觉,困意也散了几分。 她甚至没躺下,只是靠着枕头浅眠。 又做了个梦。 梦里,她又回到了a大的家。 依旧是日常的生活情景。 只是,featherwit 和黑鸦图章,无处不在。 言卿想不起来,自己在梁俞年的书房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但梦里频频出现的这两个元素,肯定是梁俞年在捣鬼。 他在引导自己,去接近featherwit。 可是,梁俞年为什么要独自离开呢? 不仅离开,还不许养子回国,甚至把房子都送给了言卿。 梁俞年留下来帮她,不是更好吗? 言卿愈发困惑了。 不过,话说回来,好在她是浅眠,孟云锡一敲门,言卿瞬间就清醒了。 他推门时,言卿已经一骨碌坐了起来。 想起这个大表哥,言卿又不由得皱起了眉。 孟云锡跟孟晚棠,明明是亲兄妹,在对待她的态度上,竟然有些异曲同工之处。 孟晚棠已经露出了狐狸尾巴,在她跟前是装都懒得装了。 但孟云锡…… 他总能让言卿感到不爽,然后从容自若地全身而退。 言卿真的很难判断,这个人对自己到底有几分恶意。 不过,话又说回来。 孟晚棠可是他亲妹妹,哪里有哥哥不护着妹妹,反倒帮着外人的? 言卿不自觉地冷笑,心头却涌上难以言说的落寞。 她哥哥要是还在,她怎么至于一个人待在孟家这虎狼窝里? 深深吸了口气,言卿站起身,打开提包检查了一下。 很好,东西都在。 她整理好思绪,从房间走出,很快就到了园林里。 宾客基本到齐,在一众中式装扮的宾客里,一袭西装的孟天婵格外显眼。 只是,言卿敏感地注意到,会场上的气氛有些微妙。 第172章 瓜熟蒂落 孟天婵显然是刚从公司赶回来的。 她穿着一身干练的高级西装,头发一丝不苟地挽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 裤脚的褶子锋利如纸,高跟鞋的鞋跟几乎不着地。 言卿不着痕迹地打量着这位久未谋面的姨母。 只见孟天婵脸色铁青,垂在身侧的手紧攥成拳,锐利到似乎能杀人的眼神,正直勾勾地望着一个方向。 这样的表现,已经算是失态了。 言卿饶有兴致地顺着她的目光往过看—— 哦,原来是姨父搂着小三上门了。 冯诚哲若无其事地抽着烟,另一只手搂着女人的细腰。 那女人年纪看起来也不小,约莫三十左右,面容虽不及孟天婵精致贵气,却也生得娇媚无双。 一袭艳丽的修身旗袍,勾勒出妖娆的体态,风情万种,诱人采撷。 看起来,似乎是个男人见了都会喜欢的尤物。 冯诚哲若无其事地逗弄她,女人便娇羞婉转地靠在他怀里,掩着唇咯咯笑。 言卿见状玩味挑眉—— 放在孟天婵身上,估计打死她都做不出这副女人味十足的姿态。 而在场的其余众人里,孟云锡和孟晚棠的脸色也难看得紧。 主要是太丢人了。 事情发展到这个场面,他们不论做什么,都会变成笑柄。 其他人虽然装作看不见,眼睛却偷偷往那三人身上瞟—— 孟天婵这瓜,在帝都流传许久了,就是不知道保不保熟。 没想到吧?今天来得还真值! 这不就吃上刚落下的瓜了! 他们的眼神成分复杂——好奇、八卦、厌恶、同情……以及幸灾乐祸。 孟晚棠最先绷不住了。 她攥着拳,几步走到爸爸身边,低声道, “你到底想干什么?这么多人面前,你要让孟家今后都抬不起头来吗?” 冯诚哲反倒不以为意地笑了。 “孟家?关我什么事?我倒想问问你,孟家跟我有什么关系?” 孟晚棠一愣,怒气随即上头,正要开口,又被冯诚哲打断。 “这里的一草一木,不都姓孟么?还有你,” 他嘲弄地盯着女儿, “你不是口口声声号称流着孟家的血么?谁知道你老子姓冯啊?” 孟晚棠被呛得哑口无言,只能用眼神愤恨刺向他,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呵,今儿个趁着大家都在,” 冯诚哲轻蔑地笑了笑,将女人往怀里搂得更紧些, “我正好宣布一个坏消息,和一个好消息。” 孟云锡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一个激灵。 他三步并作两步走到爸爸跟前,神情恳切。 “爸爸,今天是妈妈的生日,大家都是来庆生的。有什么事,不如改天再宣布,免得喧宾夺主。” 见冯诚哲捻着下巴,似乎在考虑,孟云锡连忙趁热打铁,继续往回劝。 “毕竟……在亲朋好友眼里,您跟妈妈还是一体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孟家的脸面受损,您也没什么好处。我知道您要宣布的事很重要,等今天过了,我会派人以孟氏集团的名义发布公告,岂不比今天这样好?” “好?” 冯诚哲突兀地笑了,他抬起手,不轻不重地拍了两下孟云锡的头。 孟云锡都快三十了,这个动作放在他身上,显得格外滑稽。 “好,好儿子!果真是我的好儿子!” 冯诚哲跟拍狗似的拍着儿子的头顶,力气一下比一下重。 孟云锡硬生生受着,抿着唇一言不发。 冯诚哲却凑到他耳边,低声挑衅, “到这个时候,你才知道喊爹了?真他妈是属狗的。” 孟云锡的表情也变了。 他脸色铁青,眸中出现了毒蛇般的眼神。 “哈哈哈哈哈哈哈……” 冯诚哲大笑起来,全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被他吸引了过去。 “什么破赘婿,谁爱当谁当!老子今天就是要休了这个臭娘儿们!” 孟天婵的牙咬得咯咯响,身子抖个不停。 “爸!你喝醉了!” 孟云锡急中生智,一把扯住冯诚哲的胳膊,把他往房里拽, “喝醉了就睡觉,出来耍什么酒疯,看着不像话!” 然而,冯诚哲却一脚把孟云锡踹倒在地, “滚开!你个小瘪犊子懂什么?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来管老子了?” 孟云锡被踢中了侧腰,痛得站都站不起来,他的眉头紧皱,额上也渗出了冷汗。 现场一片低呼。 所有人都想不到,冯诚哲竟然会对儿子下这么狠的手! “云锡!” 孟天婵急得鞋都掉了一只,她顾不得自己的狼狈,匆忙来到儿子身边, “你没事吧?要不要紧?” 孟云锡喘着粗气,一只手还按着腰, “妈,我……我没事。歇会儿就好了。” 他的目光转向冯诚哲, “爸,看在我的面子上,别闹了成不成?” 冯诚哲冷笑,“你算什么东西?你的面子能大过老子?滚开,别挡路!” 孟天婵紧绷着脸,额角暴跳的青筋暴露了她的年龄。 她的眼神狠厉如刀子般射向冯诚哲,咬牙切齿地说道, “滚 ,马上滚!要是我儿子有什么事,我不会放过你!” 这话把冯诚哲逗笑了, “你儿子?那我儿子呢?” 孟天婵一愣,似乎被戳中了什么。 冯诚哲见状,再次放声大笑起来。 “她!” 他放肆地指着孟天婵的鼻子,大声吼道, “杀了我没出生的儿子!这样的杀人犯、臭女表子,难道配做孟氏的总裁?” 冯诚哲的声音像是晴天霹雳一般,孟天婵脚一软,一下子跌坐在了孟云锡身边,久久缓不过神。 “爸!凡事讲究个好聚好散,你不必这样诬陷妈妈吧!” 孟云锡到底脑子快,立刻开始想办法扭转局面, “你别听风就是雨的,外面的女人为了上位,可是什么瞎话都能编出来的!” 言卿在一边听着,想为孟云锡鼓掌。 反应真快,逻辑也对。 看现场人的反应,还真有人被说服了。 这时,孟天婵似乎回过神来,举起颤巍巍的手掌,眸色冷清。 “来人,把他们给我扔出去……都扔出去!” 脸面已经彻底撕破,没必要再粉饰太平了。 冯诚哲被拖出去的时候,依旧狂笑着,嘴里高喊着孟天婵杀了他儿子。 孟晚棠也觉得无颜待在这里,便跟着其他佣人将孟云锡送去休息了。 孟天婵坐在地上,眼神无焦。 言卿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她身后,状似要扶她起来,嘴唇却凑到了孟天婵耳边。 “姨妈,我全家的死,是你干的么?” 第173章 有得必有失 “姨妈,我全家的死,是你干的么?” 言卿的声音轻得像一股烟,几乎转瞬消散在了空气中。 却也精准无误地钻进了孟天婵的耳朵。 言卿微微眯起眼凝视着孟天婵,不肯放过她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 一个人在脆弱的时候,是很难毫无痕迹地撒谎的。 而眼下的孟天婵,就是这样的状态。 说实话,言卿心里是有些庆幸的。 幸亏冯诚哲领着小三在这儿闹了一场,否则,要攻破孟天婵的心防,还得花大力气。 果然,孟天婵一怔,猛地转过头,直勾勾地盯着言卿的脸。 眸中闪过错愕,随即涌上了复杂的情绪, “言卿?” 眼前的女孩,容貌轮廓像极了孟稚鱼,一看就是母女。 只是,比起孟稚鱼的柔弱美丽,言卿的眉宇间多了几分来自父亲的英气。 眼神和气质,更是完全不同于孟稚鱼。 孟稚鱼有双琥珀色的眼睛,总是闪烁着温柔羞怯的光芒。 而言卿的眼眸黑白分明,净澈之余,透出几分凌厉。 形似,而神不似。 “呵。” 孟天婵自嘲地笑了笑,骨子里的高傲让她不屑于辩白, “随你怎么想。” 言卿见状,心里渐渐有了猜测。 之前调查孟天婵时,顾清焰就告诉过她,孟天婵一直在雇佣私人侦探,跟踪丈夫抓小三,还要给小三打胎。 刚刚冯诚哲也在嚷嚷,孟天婵杀了他未出生的儿子。 当时孟天婵的脸色瞬间就变了,甚至脚一软,直接坐在了地上。 这才是她被戳穿杀人后的正常反应。 看来,大概率不是孟天婵。 言卿咬着唇,脸色有些发白。 孟天婵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冷笑一声, “你妈妈,我看不上。她也不值得让我出手。” “我是想大权在握,却还没丧心病狂到,连亲妹妹都杀。” …… 在孟天婵的记忆里,孟稚鱼唯一的存在感,就是被父亲骂的时候。 因为在平时,几乎没人会跟她说话,就连佣人都把她当空气。 母亲在时,孟稚鱼还会说会笑,有时也蹦蹦跳跳; 母亲去世后,她就渐渐变得沉默寡言起来。 如果有客人到访,孟稚鱼就把自己关到房间里闭门不出。 免得给家人丢脸。 她就像个影子,也像个幽灵……在孟宅无声地活着。 她和哥哥姐姐玩,只是用那条正常的左臂抱着一只布偶兔子,安安静静地在无人在意的角落。 那只布偶兔子,是母亲特意亲手给孟稚鱼缝的。 做工有些粗糙,不如买的精致。 但孟稚鱼总是抱在手里,即使已经脏兮兮的,也不肯交给别人。 尽管,每次父亲看见这只布偶兔,态度就会变得十分暴躁,然后责骂她一顿。 孟天婵可以理解妹妹对它的珍视,毕竟这只兔子是关于母亲的念想,比冷冰冰的财产股份要温暖; 可她也不能理解,明明知道会招来父亲的不满,孟稚鱼却不肯把兔子藏起来。 后来,孟稚鱼嫁给言斯辰,没人看好他们。 一个残疾、不受重视的豪门弃女,一个农村出身的凤凰男。 言卿的外公更是不遗余力地阻挠。 倒不是因为怕女儿吃苦,一来是觉得丢人,二来…… 言卿的外婆去世时,给孟稚鱼留下了巨额的股份。 他不愿意放手。 离开孟家时,孟稚鱼也只带走了那只玩偶兔子。 她给孟天婵留下了一封信。 【大姐,我就要走了,或许日后也不会回来了。】 【你跟寻常女孩不一样,在我看来,你比很多男孩子都更加优秀出色、更适合做一个领袖。】 【我明白你的雄心壮志,也一直都相信,你就是孟氏最合适的继承者。】 【妈妈泉下有知,一定会为你骄傲的。】 【祝你幸福。】 【——小妹】 当时,孟天婵看着手里的信,上面字迹清晰,甚至比一般人的字体还要清秀潇洒……难以想象,竟然是孟稚鱼用左手写出来的。 她觉得有些恍惚。 她似乎一点都不了解妹妹,可妹妹却能看出她的野心和魄力。 后来,孟稚鱼果然很少回家。 跟言斯辰结婚后,她接触的圈子也不同了。 孟天婵偶尔会得到妹妹的一些消息,时常会觉得讽刺。 明明是无人看好的婚姻,孟稚鱼却过得滋润甜蜜。 而她…… 孟天婵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有得必有失。 她从来都不是恋爱脑,冯诚哲也没救过她的命。 孟天婵很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 想要在孟氏掌权,就不能嫁作他人妇。 至于配偶,家境不能太好、性格也不能太霸道强势,最好是愿意做家庭主夫的。 当初之所以选择冯诚哲,主要是因为,他出身一般,愿意当上门女婿。 而且人也殷勤嘴甜,哄得老丈人恨不得立刻认他当干儿子。 孟天婵觉得,这人她并不讨厌,似乎是个合适的人选。 长得也不错,智商也达标,生出来的小孩不会有大问题。 她觉得自己运气还不错,第一胎生下孟云锡,算是给孟家添了后。 毕竟是长孙,以后孟氏大概率会留在她这一脉。 第二胎得了女儿孟晚棠,自此儿女双全,人人艳羡。 那时,冯诚哲还算安分。 他扮演着一个合格的父亲和丈夫。 孟天婵在商界拼杀,冯诚哲帮她料理家务,照顾孩子、父亲。 他们也有过一段琴瑟和鸣的时光。 可冯诚哲的骨子里,本就不是个安分的人。 不知从何时起,他开始跟别的女人纠缠不清。 孟天婵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给了他更多钱以供开销。 她没精力处理男人的那些烂事儿,只要他把自己该做的做好,别染上脏病,传染给家里就行。 可冯诚哲尝到甜头,行为一次比一次过分。 今天竟然把小三领到了这么多人面前。 孟天婵早就开始后悔了—— 早知道就不结婚了。 她做个试管婴儿,不一样可以有孩子吗? 何必给自己找这么个麻烦。 可俗话说,请神容易送神难,冯诚哲哪里肯轻易放弃一台提款机? 他拿捏住了孟天婵不敢离婚的心思,肆无忌惮地挑衅。 不过…… 今天这家丑,肯定是扬出去了。 既然脸面已经撕破,那就不必再忍了。 第174章 又见黑鸦 “我是想大权在握,却还没丧心病狂到,连亲妹妹都杀。” 言卿抿了抿唇,陷入沉默。 这个结果,跟她之前推断的无差。 江鹤延不见了,孟天婵也排除了。 真相,似乎更加扑朔迷离了。 “哟,寿星怎么在地上坐着呢?” 一道略显轻佻的男声打破了言卿的思绪, “这是外甥女?” 言卿抬头望去—— 一个穿着茶色衬衫、背带裤的中年男人正玩世不恭地笑着,冲孟天婵伸出了手。 他的头发略显花白,但依然整齐地梳在一边;身材也保持得极好,薄薄的衬衫下隐约可见肌肉线条,眼角的鱼尾纹微微上扬,却丝毫不减他的英俊,反而增添了几分深邃的气质。 言卿很快反应过来,这应该就是她素未谋面的舅舅——孟佑泽。 孟天婵不满地皱了皱眉, “你怎么回来了?” 孟佑泽轻笑一声,握住她的手,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 “你过生日,我难道还不能回来了?” “哼。”孟天婵并不领情,“东西送到就行了,人回来干嘛?” 孟佑泽转了转眼珠,视线落在言卿身上,语气里笑意十足, “我要是不回来,怎么瞧得见这么可爱的外甥女呢?” 说完就要伸手摸言卿的头,被她一脸抗拒地躲过。 “哦,也是,” 孟佑泽意味深长地说, “孩子长大了,不好这么干了。” 该说不说,老是老了,人还是帅的。 难怪如此风流多情,还能做到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言卿意识到,这是个不错的机会。 “你……真的是我舅舅?” 她下意识地确认。 “嗯哼。” 孟佑泽不以为意地耸耸肩, “我跟你妈长得不像么?” “……” 言卿点点头, “好,既然舅舅也到了,不如去屋里谈谈吧。” 她的视线扫了扫园林里看热闹的众人, “姨母在这里,大家都有些拘束。” 确实,苦主在这里,大家说起闲话不好太放肆。 冯诚哲这么一闹,孟天婵实在难堪……是个有脑子的,就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来寒暄祝寿。 只能装作什么都没听见、什么都没看见。 孟天婵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孟佑泽却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姐姐,你看看你,怎么弄得这么狼狈。” 他眼睛的颜色浅,笑起来时,眼角细细的纹理反倒添了些许柔情, “当年我说过什么,冯诚哲只能当狗养着,你竟然还跟他生孩子?” 孟天婵的脸色瞬间比锅底还黑。 她狠狠甩了孟佑泽一记眼刀,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你刚刚是死了么?” 孟天婵不蠢,她从孟佑泽的口气里听出,刚刚冯诚哲大闹她的生日宴时,孟佑泽其实已经到场了。 而且他什么也没做,就是站在一边看好戏。 难怪孟天婵气不打一处来。 “我肯定没死啊。” 孟佑泽死皮赖脸地笑, “不然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鬼啊?” 孟天婵似乎还想说什么,结果被噎回去了。 孟佑泽见状,从裤兜里掏出一个小礼盒,目光戏谑, “姐姐,生日礼物。要不要拆开看看?” 孟天婵别过脸,冷声冷气地说道,“没兴趣。” “看看嘛,跟以往的都不一样。” 孟佑泽不恼,笑眯眯地往她手里塞, “好东西哦。” 言卿站在一边,感觉自己彻底被无视了。 孟天婵不耐烦地接过,打开看了一眼,便重新还给了他。 “我都五十多了,对这种玩意儿早没兴趣了。” 孟佑泽摇摇头,“啧,真不识货。” 孟天婵不要,他也不强塞。 “既然你不要,我就送外甥女了?” “随你。”孟天婵冷哼一声。 孟佑泽跟个没事儿人一样,笑眯眯地看言卿, “外甥女,首次见面,舅舅送你份礼物。” 言卿有些无语。 “喏,好好拿着。毕竟你长这么大,舅舅也没给你塞过红包。” 言卿接过盒子,随意打开,脑子里瞬间一片空白。 盒子里,是一枚戒指。 戒指之上,是一只振翅欲飞的黑鸦,眼睛是一颗璀璨夺目的红宝石。 形状,和她在梁俞年家找到的黑鸦图章,基本无二。 言卿震惊地抬起头,一时间什么都说不出。 孟佑泽见状优哉游哉地摊了摊手, “看吧,我就说,总有人是识货的。” 言卿顾不得失态,急吼吼地问道, “你从哪里得来的?” “哦,杂货店买的。” 孟佑泽不以为然, “我帮女朋友赎东西的时候看见的,觉得还挺好看,就买下来了。” 他突然坏笑起来, “对了,我新交的女朋友奥蕾莉亚,名字是拗口了些。没落贵族、家境贫寒。才十八岁,跟条可怜巴巴的小狗似的,我只是帮她赎回了家里当掉的东西,她就对我死心塌地。” 一时间,言卿竟然拿不准,他话里有多少是真、多少是假。 毕竟,她只听说过这个舅舅,从来没接触过。 “女朋友?” 孟天婵气笑了, “你都快五十了,还女朋友?” “嗯哼。” 孟佑泽再次耸肩, “那怎么了?难道到了五十岁,我就连追求幸福的权利都没了?” 孟天婵忍不住翻白眼, “幼稚死了。你还是干点儿正事吧。我可不想找人飞去国外给你收尸。” 孟佑泽好像没听见她的话,冲着佣人招招手,然后从托盘上拿了杯香槟。 从容品尝一口,称赞道, “品质不错啊。看来咱家比我想象的有钱。” 眼看他们越唠越远,言卿忍不住插嘴打断, “我说,舅舅、姨母,你们要不待会儿再聊?难得你们都在,我有事要跟你们说。” “诶?你急什么。” 孟佑泽不紧不慢地扫她一眼, “日后机会多得是,怎么非要在你姨母生日宴上给她添堵呢?” “……” 言卿眼前一黑,一口气堵在了嗓子眼。 孟天婵定定地看她几秒,“股份?” 言卿惊讶,随后点头。 “那更不能在这儿谈了。” 孟佑泽轻松地笑笑, “这种事,该去孟氏的集团会议室,不对么?” “不,除了股份,我还有别的事情想问。” 言卿抬起眼,望向孟佑泽, “我想知道,你们对我爸爸,究竟了解多少?” 孟佑泽脸上终于露出了意外的表情, “言斯辰?” 第175章 便宜舅舅 言卿敛了敛眸里的情绪,坚定点头,“没错。” 她其实没怎么听过父母相爱、还有婚前的故事。 既然已经证实,爸爸可能只是假借了个“言斯辰”的身份,那不如从妈妈这边入手,或许能找出什么端倪来。 孟佑泽饶有兴致地打量了她好一阵,突兀地笑了。 笑毕,半开玩笑地对言卿说道, “小外甥女,人呢,要想平平安安地过日子,就得记住两条。” “第一,好奇心不能太重。 “第二,警惕心不能太轻。就比方说——” 他狡黠地转了转眼珠, “你不能因为我送你件首饰,就轻而易举地相信,我这个,你头一回见面的舅舅。” 言卿也笑出了声,抬眸对上孟佑泽。 视线交错间,似有刀光剑影闪烁。 “我说舅舅,你怕是有什么误会。” 言卿从容不迫地拢了拢头发,目光镇静, “既然我说要谈,那一定是有资本才敢开这个口。” 孟佑泽笑容不减,像是在看小孩子胡闹,“哦?资本?” 言卿没理他,目光转向孟天婵。 她从包里,拿出一个文件袋, “姨母,生日宴上谈这种事,的确有些败兴。不过,我希望你们配合我。” 孟天婵盯着黄色的牛皮纸袋,没有伸手去接,只是不着痕迹地皱眉, “股权转让书?” “不,不是那个。” 言卿摇头否认,随后认真说道, “股份本来就是我妈妈的,谈何转让?” 孟天婵看了眼孟佑泽,接过纸袋打开,快速浏览起里面的文件来。 “姨母,这些都是跟孟氏有合作的企业、工厂、产业园,一部分转移到我名下,另一部分,我也大额控股。” 言卿的语气不紧不慢,唇角勾起抹淡然的笑, “我大概计算过,如果我找个由头,暂时中止跟孟氏的所有合作项目……今年你们的收入会减少近百分之四十,孟氏也会面临资金链断裂的问题——” 毫无疑问,这招儿是从傅景珩那里学到的。 不久前,他也曾这么拿顾氏威胁过言卿。 “怎么样,现在我们坐下谈谈吗?” 孟天婵面无表情地翻动着纸张,一个不小心,手指被锋利的纸割破,一丝血渗了出来。 这点痛楚,对她而言,已经不算什么了。 孟天婵清楚,单凭言卿一个人,根本就不可能拿到这些合同。 唯一的解释,就是她背后的那个男人——傅妄烬。 她把剩余合同重新装进纸袋,递回给言卿。 精明凌厉的眸子里透出疲惫。 “嗯,你外婆留下了遗嘱,照那个办吧。” 言卿暗暗松了口气,脸上装得云淡风轻,心里柔情泛滥。 她下定决心,待会儿回到家,一定好好亲亲傅妄烬,亲他个七荤八素再说。 这男人,有时候看着死不正经,但是真靠谱啊。 又细腻又靠谱。 那晚在医院,傅妄烬靠在椅子上睡觉,言卿则快速清点自己被迫接收的财产。 她敏锐地意识到,除了躺着收钱的那种资产,还有就是跟孟氏有重大合作的企业。 好嘛,她还没决定杀不杀人,傅妄烬已经把刀递过来了。 有这些资本,孟家也不敢跟她硬碰硬——否则,就是因小失大。 孟天婵不会不懂这个道理,因此,她果断选择了妥协。 “你说呢,舅舅?” 见拿捏了孟天婵,言卿又转向孟佑泽,露出意味不明的笑, “你也不想,孟家因为这么点儿小事,碰上大麻烦吧?” 岂料孟佑泽毫不在意地耸了耸肩, “随你咯。反正我这次回来,是打算把手里的股权转让给大姐。以后,孟氏集团跟我也没什么关系了。” 孟天婵有些惊讶,却没有说话。 孟佑泽含笑望向言卿,“小外甥女,你拿这玩意儿威胁你姨母还成,对我嘛……然、并、卵。” 言卿不由愣住。 她只听说,孟佑泽风流浪荡、不求上进,虽然是这一辈唯一的男丁,可实在是烂泥扶不上墙…… 最后,她外公也只好放弃这个儿子,转而把希望寄托在长女孟天婵身上。 可今天一接触,言卿发现,孟佑泽远比传闻中的那个纨绔子弟要难对付得多。 近日发生的一切,都在颠覆她的固有印象。 身份造假的爸爸、打死不说实话的宁恪,还有这个捉摸不透的便宜舅舅。 言卿几乎陷入了一种迷惘,似乎她生活在一团谜雾中。 而在过去的二十多年,她一直都习以为常。 她思考了几秒,转向孟天婵。 “姨母,我跟舅舅不太熟,但他的态度,关乎孟氏的存亡。” 她眨了眨眼,镇定自若地说道, “我希望,您能劝一劝他。虽然他不在乎集团,您还是在乎的吧?我只是想从你们嘴里听到事实而已。” “你们可以先商量,我不介意等一等。” 说罢,言卿抿唇一笑,转身离去。 …… 孟佑泽挠了挠头,又重新把弄乱的发丝扒拉好, “跟小妹长得倒挺像,可性格完全不一样,对吧?” 孟天婵沉默地点点头, “也不像她爸。” 言斯辰给她的印象,是不卑不亢、游刃有余,即使只是个穷小子……面对一众豪门,也丝毫不怯,反而进退有度,令人刮目相看。 “哈哈哈哈哈,” 孟佑泽突然笑了起来, “大姐,你不觉得,她其实很像你?都有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劲儿。” 孟天婵有些厌恶地皱起了眉头,“是吗?我像她?哼。” 她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转而跟孟佑泽商量, “不就是跟她聊聊言斯辰的事么?咱们也不清楚多少,不如都告诉她得了。” 孟天婵焦虑地揉了揉眉心, “眼下,她手里捏着一根孟氏的大动脉,一旦血液断流,我会很头痛。” 孟佑泽别有深意地瞥她一眼——大姐,言斯辰的事,只有你不清楚而已。 “我拒绝。被一个小姑娘威胁,我难道就没点儿脾气?” 他语调轻松,像在说什么家常, “不就是中止合作一段时间吗?又不是永远终止。孟氏肯定扛得住。” 一看孟佑泽这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孟天婵一下就来气了, “你是在国外当甩手掌柜当惯了,帮这么点儿小忙都不肯?你也是孟氏的子孙,要不负责任到什么时候?” 话音落下,孟佑泽看着姐姐写满怒气的脸,意味深长地笑了。 “姐姐,我要是负起责任,孟氏还有你什么事?” 第176章 没变 孟天婵也愣住了。 是啊,如果孟佑泽没这么堕落,他再努力些、上进些……哪怕就假装那么一阵子。 凭父亲一贯的作风,孟氏,绝不会是她当家做主。 脑海里不由得浮现孟稚鱼留下的手写信—— 【你跟寻常女孩不一样,在我看来,你比很多男孩子都更加优秀出色、更适合做一个领袖。】 【我明白你的雄心壮志,也一直都相信,你就是孟氏最合适的继承者。】 孟天婵突然觉得,似乎是弟弟妹妹,成全了她的野心。 明明她是大姐啊…… 应该是她去照顾他们、成全他们才对。 可到头来,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孟佑泽和孟稚鱼,早已把她的志向看得明明白白。 不论是出于什么目的,他们都选择了退让一步,成全她。 一瞬间,心情变得十分复杂。 孟天婵下意识地望向远处言卿的身影,后者正垂眸安静地看着什么,与周围的喧嚣格格不入。 似乎真的有些像孟稚鱼,可又没那么像。 孟天婵陷入了恍惚。 …… 园林 席面已经准备好,宾客们基本落座。 大家都默契地对孟天婵的婚姻问题闭口不谈,而是借这个难得的机会攀攀交情、谈谈合作。 毕竟,瓜什么时候都能吃。 今天的事情一出,以后吃瓜的日子还长。 很快,老宅紧闭的大门打开,孟老爷子坐着轮椅出场了——属实没人记得他原来姓什么,反正都称呼一声孟老爷子。 他背后,孟云锡推着轮椅,身边站着一身珍珠白的薛凝。 言卿远远地观望着,她从来没有近距离见过外公的模样。 孟天婵也迎了上去,“爸爸。” 孟老爷子点点头,缓慢开口, “今天是天婵的生日,受邀到此的,都是孟家的亲朋好友。诸位不必拘礼,随意些就好。” 说罢,示意孟云锡把他推到主桌上。 孟老爷子象征性地动了动筷子,无疑是给了宾客们开席的信号。 有人想过来敬酒,被孟天婵劝退了。 “爸爸年纪大了,不适合饮酒。好意心领。” “孟总,我明白老爷子不好饮酒,” 那人并不死心, “我是来敬今天的寿星的。” 孟天婵牵强地扯了扯唇角,语气玩笑, “抱歉,我在公司已经喝过一顿了。再喝就趴下了。” 在商海打拼,孟天婵的酒量不算差,甚至可以说是千杯不倒。 刚接手孟氏的时候,她也曾经为拿下大单子,喝酒喝到胃出血。 后来随着地位的提高,已经几乎没人敢灌她酒了。 可眼下,受邀来这里的客人,身份地位都是举足轻重。 这酒,不好硬着不喝。 孟天婵不着痕迹地朝孟云锡的方向瞥了一眼——她不能喝,但可以让儿子帮忙挡一下。 然而,孟云锡正陪着老爷子说话,没留意到母亲的眼神。 “啧,她不喝我喝。这么好的酒,我可不想浪费。” 在孟天婵惊讶的目光里,孟佑泽不知何时出现,极其自然地拿过酒杯一饮而尽, “味道还不错。喝惯了洋酒,偶尔改改口味也还行。” 他个子挺高,比那人高出一个头来,虽说表情上看不出什么戾色,但莫名有种压迫感。 “你、你是?” “哦,这是我弟弟,孟佑泽。” 孟天婵笑着解释道, “他回国给我庆生。” 那人半信半疑地打量着孟佑泽—— 这就是那个,帝都豪门的父母拿来教育孩子的反面教材? 看着也不像啊。 难道是年纪大了,浪子回头? 一直被盯着看,孟佑泽不满开口, “看我干什么?我脸上有花儿?” “没、没有。” 那人干笑两声,灰溜溜地回去了。 “切。” 孟佑泽不屑一顾地耸肩, “我说大姐,你难道看不出,他对你有点儿非分之想?” 孟天婵皱眉,眼中闪过恼怒。 孟佑泽反倒笑了, “也是,你长得漂亮,保养得又好,还是孟氏的总裁,正好丈夫还养了小三……冯诚哲那条狗一叫,这些人就不安分了。” “滚开。”孟天婵冷声道,“你没资格置喙我的感情生活。” “嗯,也是。你能有什么感情生活啊。” 孟佑泽耸肩, “你恨不得把自己嫁给孟氏,对吧?” “没错。” 孟天婵干脆地承认了, “我不想委身于任何人。” 孟佑泽笑笑, “呵,这么多年了,你怎么一点都没变啊。” 他顿了顿,又道, “不过,其实我也没怎么变。” …… 言卿随意找了一桌坐下,身边的人全然不认识。 她也不说话,自顾自地吃饭,时不时往孟老爷子那边瞟一眼。 到底是年纪大了,他没在席上留太久。 坐了一会儿就回屋了。 晚宴结束,多数宾客们还没离开。 孟家园林的夜景,堪称帝都数一数二。 宴会有一项活动,就是月下赏园。 不过言卿没什么心情继续留在这儿,今天她出发前,跟傅妄烬说过会尽快回来。 结果,一直被蹉跎到现在。 她立刻起身,往孟天婵和孟佑泽所在的位置走去。 今天高低得问出点儿什么来。 “哟!你这个捞女!” 一道娇蛮的女声从身后响起,言卿没意识到是在叫自己。 下一秒,衣服就被扯住了。 言卿不满地回过头,见到了一个熟面孔。 原来是在傅氏医院见过的那个女孩。 “你怎么会在这儿?” 傅歆瑶傲慢地叉着腰,视线在她身上扫来扫去, “孟家的安保这么差么?这样都能让你混进来?” 言卿实在懒得理她,“今天我没撞到你吧?松手。” 说完,转身就走。 傅歆瑶觉得,这他妈就是欠。 “我让你走了么?给我站住!” 傅歆瑶挡在了她前面,一脸挑衅, “我三哥脾气好,让你占了便宜,可你别以为,我也是好欺负的!” 好欺负? 言卿歪着脑袋,疑惑地挠了挠头。 她实在理解不了这个人的脑回路。 到底是谁欺负谁啊。 于是,哼笑一声, “怎么,你又想把衣服卖我了?” 第177章 暴怒 言卿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眸中闪过一抹狡黠。 眼前这个女生,长得倒挺漂亮,就是好像不太聪明的样子。 逗她跟逗狗似的。 果然,傅歆瑶一听到“卖衣服”的字眼,脑海里瞬间浮现,言卿在傅氏医院拿她开涮的情景。 不仅让她成为了笑柄,还害得她被傅景珩教训了一顿。 傅歆瑶恼羞成怒,登时便举起了巴掌, “贱人,你找死啊!” (这里是来自亲妈的吐槽:虽说是亲女儿,但不得不说,卿卿这张嘴有时候是真欠揍啊……如果真挨了打,我只能说,没一顿打是白挨的哈哈哈哈) 言卿却表现得异常淡定,连躲的意思都没有。 然而,傅歆瑶的巴掌还未落下,就被另一只手抓住了。 “歆瑶!这是怎么了?” 孟晚棠不知何时赶了过来,脸上写满了紧张和关切, “怎么还动起手来了?” 俨然一副善解人意的知心大姐姐模样。 傅歆瑶哼了一声,抬手指向言卿的鼻子, “晚棠姐,你们没请她来吧?她这样的捞女,肯定是混进来趁机勾引男人的!” 言卿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她觉得跟这个女生吵架,纯属浪费口水。 还跌份儿。 孟晚棠十分无奈, “歆瑶,别闹了……” 她小心翼翼地看了眼言卿,眸中闪过委屈的神色,随后轻轻拽了拽傅歆瑶的衣袖,声音压得很低, “这是我表妹,言卿。就是我小姨,孟稚鱼的女儿。” “言卿?” 傅歆瑶惊讶,随后冷笑一声, “难怪。” 她跟孟晚棠交好,从后者嘴里听说了不少言卿的事。 这个言卿,骄横跋扈、仗势欺人,不可理喻。 孟晚棠一贯善良柔顺,每每被她讽刺欺压,却还是忍辱负重地陪伴她、照顾她。 哼,果真不是什么好人! “孟稚鱼?” 傅歆瑶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原来你是她女儿啊?你们母女俩真是怪胎生怪胎,都应该乖乖待在畸形秀展览——” 剩下的话还没说完,就变成了一道尖叫, “啊——!” 她被言卿掐着脖子,直接按进了旁边水潭里,呛了好几口水。 孟晚棠亦是一惊,下意识地往旁边躲闪。 “你再说一遍!” “有胆子再说一遍!” 言卿的脖颈跳动着青筋,眼神近乎要喷出火来……显然已经暴怒到失去理智。 她一次次把傅歆瑶从水里拉起来,再摁下去……后者的衣服已经全湿了,四肢拼命在水中扑腾挣扎着,激起一片水花。 这时候,就能体现出衣着的重要性了。 言卿穿的是衬衫裙,活动起来方便利落,一点都不会被束缚; 而傅歆瑶穿的是修身的旗袍,没办法做出很大的动作。 经过一番挣扎,旗袍下摆已经被撕裂了。 “放手!疯子!” 傅歆瑶尖叫起来, “救命啊——!” 两人闹腾起来的动静太大,孟家的佣人赶过来,却被孟晚棠的眼神制止了。 她玩味地勾起一抹笑来——很好,事情再闹大点,就更好了。 这时,一个中年女人冲过来,一把将言卿推倒,将几乎溺水的傅歆瑶扶了起来。 “瑶瑶,你没事吧?” 傅歆瑶吐了口水,剧烈地咳嗽着,眼眶瞬间红了, “妈……” 吴黛心疼地看着女儿,随后对跌坐在水里的言卿怒目而视, “你是谁家的野孩子?敢这么欺负我们瑶瑶?” 言卿喘着粗气,半天没说话。 她腰部以下都泡在水里,冰凉的温度似乎浇灭了些许怒火。 缓缓抬起头,面无表情道, “她、活、该。” 瞧着自己女儿狼狈如落汤鸡的样子,吴黛怒火中烧, “没教养的东西!要是我们瑶瑶出了什么事,有你好瞧的!” 孟晚棠此时连忙出来打圆场, “阿姨,您别误会,这是我表妹言卿。就是……我小姨,孟稚鱼的女儿。” 她略微弯下身子,作鞠躬状, “您也知道,她家里人都死绝了……因此性情变得有些乖戾。是我考虑不周,没有好好看住她,请您别责怪她,怪我就好了。” 吴黛冷哼一声,望向言卿的目光充满了鄙夷。 “晚棠,你是个好孩子,何必跟这种人来往?阿姨不会怪你,但这个小蹄子敢欺负我女儿,这事儿没那么容易过去!” “可……可是,”孟晚棠十分为难,“卿卿她爸妈都不在了,您要怎么惩罚她呢?不如,您就大人有大量,饶她这一回吧。” “晚棠,你是她表姐,阿姨明白你的立场。不过——” 吴黛的语气极其冷硬,打定主意要为女儿讨个公道。 “就算她爸妈都死了,长辈里总有你妈在、孟老爷子在。这事儿要是不给我个交代,那傅家跟孟家的关系,也该重新论一论了。” “阿姨,您……” 孟晚棠的眼圈也红了,似乎受了天大的委屈, “咱们两家这么久的交情,我哥跟三公子又是好朋友,您何苦因为言卿就……” 言卿依旧保持着水里的坐姿,听着她们的对话,心中冷笑不止。 孟晚棠,又在假惺惺地扮好人了。 一边说着维护自己的话,一边却又暗示吴黛可以找孟家的长辈算账。 还把自己裱得跟朵白莲花似的。 “怎么了?!” 几个人影匆匆忙忙跑了过来,有男有女。 言卿抬眸看了一眼——孟云锡、傅景珩,还有个不认识的女孩。 长得跟傅歆瑶很像,应该是姊妹俩。 孟云锡震惊地看着全身湿透的傅歆瑶,再看看水里的言卿, “怎么弄成这样了?” 吴黛对孟晚棠的态度还不错,对孟云锡就没那么客气了, “你看看你的好表妹,什么东西!都把我们瑶瑶欺负成什么样了!我告诉你,这事儿没那么容易过去,你们要是不管教她,咱们以后可就没什么交情了!” “这……”孟云锡为难地看了眼傅景珩,似乎想请他打个圆场表个态。 然而,傅景珩沉着脸看了眼言卿,一语不发。 这也难怪,他跟傅歆瑶一样,都是言卿的受害者。 那份假标书,可谓是让他在傅家众人面前颜面尽失。 放在从前,傅景珩或许会绅士些,而现在……他是真不想开口管。 “妈!” 傅知鸢着急地喊了一声, “你心疼瑶瑶没错,可是咱们也得把事情问清楚才是啊。” 第178章 想回家了 “我都亲眼看见了,还有什么不清楚的?” 吴黛显然还在生气, “你看看你妹妹,又是呛水,身上都被石头擦伤了!她什么时候遭过这种罪?不让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蹄子付出代价,真以为我们是泥捏的?” 傅知鸢深吸口气,关切地望向可怜兮兮的傅歆瑶, “妈,咱们先别急着吵架。赶紧找个大夫给瑶瑶检查一下吧。万一有什么不妥,及时处理了才行啊。” 一直沉默的傅景珩脱下外套,把湿透的傅歆瑶裹了起来。 “哇——” 傅歆瑶从惊魂未定的状态里缓过神来,忍不住咧着嗓子嚎啕大哭起来。 言卿不耐烦地掏了掏耳朵,感觉吵得慌。 “阿姨,知鸢说得对啊。” 孟云锡连忙附和道, “薛凝小姐还没走,正好请她帮忙检查一下歆瑶的身体……顺便还能帮她调理一下。” “哼。” 吴黛瞥了言卿一眼,搂紧女儿往外走, “把这小贱人盯好了,要是瑶瑶检查出什么问题,我饶不了她!” “嗯,妈,你快去吧。” 傅知鸢点点头, “这儿还有我呢。” 于是,吴黛带着傅歆瑶走了,傅景珩一语不发地跟在身后。 孟云锡紧张地看了眼言卿,还是跟着去了。 傅知鸢走到水潭边,冲着言卿伸出手, “你还好吗?能不能站起来?” 言卿一愣,随后拉紧她的手,慢慢从水里站了起来。 刚刚用力过猛,现在四肢酸痛。 肾上腺素一飙升,疼痛都感觉不到了。 “你也是一身泥啊。” 傅知鸢无奈地笑了笑, “走吧,我想你需要洗个澡。这里总不至于连几件能换的衣服都没有吧。” 她透露出的友善,让言卿有些意外。 “哦,对了,我叫傅知鸢。” 她的语气沉稳而平和, “你一定猜出来了,我是刚刚那女孩儿的亲姐姐,我们都是傅家四房的孩子。” 傅知鸢这种自报家门的坦率,反而把言卿弄得有些无所适从。 “我叫言卿。” 出于礼貌,言卿还是做了自我介绍, “我妈妈是孟稚鱼,往上一辈孟家最小的女儿。” “我知道。” 傅知鸢笑得眉眼弯弯, “我还知道,你爸爸叫言斯辰,是a大建校以来最年轻的教授。” 言卿有些惊讶地挑起了眉。 但毫无疑问,傅知鸢的话,激起了她心里的几分好感。 “你别见怪。我妈……就是太在意我妹妹了。” 傅知鸢垂下眸子,隐晦地表达着歉意, “她看见歆瑶被你摁在水里,所以不分青红皂白……其实也是一时情急。” 言卿不着痕迹地看她一眼,什么都没说。 见她不搭话,傅知鸢脸上露出尴尬的神情。 “歆瑶她……确实不太成熟。还请你海涵,别跟她计较。” 言卿突然开口打断了她, “可是,你不应该站在你妹妹那边吗?为什么反而要替她赔罪呢?” 傅知鸢一愣,她没想到言卿会问得这么直接。 “可能是因为……唉,我的妹妹,我还不了解吗?” 傅知鸢苦笑一声, “她自小被骄纵惯了。傅家势大,没人敢得罪。她也总是颐指气使的,动辄就打骂别人。往常,其他人都让着她、躲着她,就算被她无缘无故地打了,也只会找我爸妈告状、索赔。” “而我爸妈,认为这不算什么大事,赔钱就可以了……再不济,也能靠家族势力把事情摆平。他们可能没想过,歆瑶早晚会撞上你这样的硬茬儿,然后吃个大亏。” 言卿耸了耸肩, “你们真的是亲姐妹么?除了相貌,给人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你不是第一个这么说的。” 傅知鸢笑了笑, “我们俩……虽然是一家,但成长环境还是挺有差异的。” “你比她大多少啊?” 言卿搓了搓胳膊,刚从水里出来,被晚风一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四岁。”傅知鸢道,“她今年二十,我二十四——” 她细致地察觉到了言卿的冷,便从手包里掏出一件轻薄的防晒服。 “你先把这个穿上吧,能挡挡风。” 言卿摇摇头,“算了。我衣服都湿了,还沾了泥,会把它弄脏的。” “没事。” 傅知鸢笑了笑,不由分说就给她披上了, “一件衣服而已,没关系的。你别着凉就好。” 言卿见状也没再拒绝,只是无声地裹紧了自己。 “你愿意跟我讲一讲,你跟歆瑶到底是怎么打起来的吗?” 傅知鸢小心地试探着, “我想,这件事闹到孟家的长辈跟前,是没办法避免的了。但我……会站在对的那一边。” 言卿闻言耸了耸肩,吐出几个字,“无所谓。” 她不怕孟家。 相反,是孟家应该忌惮她。 至于傅家……似乎也无所谓。 傅知鸢却是急了, “真的没关系的。你要把事情说出来啊,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帮你。” “帮我?” 言卿重复了一遍,下意识地再次打量傅知鸢, “为什么?” 她的警觉,让傅知鸢有些无奈。 不过想想也合理,按正常人的思路,自家人总该帮自家人才对。 头一回见面,她就跳出来说要帮忙……的确有些可疑。 于是,傅知鸢沉吟片刻,慎重开口, “因为我觉得,我还算一个善良的人。” 她眨巴着眼睛望向言卿, “你刚才坐在水里,但你表哥表姐明明就在旁边,不是么?他们竟然没一个人过去扶你起来…… “而且,有我妈妈在旁边,歆瑶是不会吃什么亏的。但你……你是一个人来的。就算要对簿公堂,你也需要一个朋友帮说话,对不对?” 言卿抿了抿唇。默不作声地别过头去。 她想回家了。 “别担心,事情没有那么糟糕的。” 傅知鸢以为她心理压力很大,便继续安慰着言卿, “我能看出你的性子,多半是歆瑶先招惹你的。” “我不担心。” 言卿抬眸看她一眼,随后裹紧袍子继续走,淡然说道, “最多……也就是怪自己没福了。” 傅知鸢有点懵,“啊?没什么福?” 言卿勾了勾唇, “要是我爸妈在,他们也会护着我的。” 傅知鸢一时愣住,脚步都忘了挪,只能看着言卿的背影渐行渐远。 她回过神来,小跑几步赶上了言卿。 “我真的会帮你的!” 第179章 非常可疑 从园林走进老宅,言卿有一瞬间的恍惚。 她的下裙满是污渍,隐隐闻得到池塘的潮湿气味。 鞋子几乎浸泡在泥水里,一个个泥泞的脚印落在干净整洁的木质地板上,活像是水鬼上了岸。 而且……她应该去哪儿呢? 孟云锡安排的房间,摄像头还没拆呢。 傅知鸢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好心道, “去我的房间洗澡吧,放心,只有我一个人。” 言卿抿了抿唇,“我没带换洗的衣服。” 鬼知道会出这种事,况且她也不想穿什么旗袍。 真tm倒霉。 言卿自嘲地想,每次来孟家,她的衣服都得遭殃。 不是果汁就是泥水,相性不合,俗称犯冲。 “没事,我来安排。” 傅知鸢眨眨眼, “你身子弱,当心着凉。” “嗯,好。” 言卿下意识点头,随后跟着傅知鸢往她的房间走。 忽然又感到疑惑, “我看起来……真的很弱吗?” 刚刚跟傅歆瑶起冲突的时候,明明是她把傅歆瑶摁在水里啊。 怎么看,她都不应该是弱的那个吧。 “是啊。” 傅知鸢神情自然, “你太瘦了,而且没化妆,脸色也很苍白。” 她打趣地笑了笑, “说实话,我还觉得挺不可思议的。我妹妹是嚣张跋扈惯了,从来只有她欺负别人的份儿,没想到……你竟然能治她。” 言卿耸了耸肩,“也算不上。我本来没想动手的。” 这倒是真话。 她是来跟孟天婵谈条件的,至于旁人……实在是不想纠缠。 言卿自认定力还算不错,对自己的身体素质也有清晰的认知。 动手已经不是她的强项了,动嘴才是。 只是今天在孟家,碰上的糟心事儿实在太多。 言卿本就不多的耐性都被磨光了。 傅歆瑶只能算个倒霉蛋,如果她早点跳出来挑衅,言卿或许会像对付沈知意或柴锦薇那样,动动嘴皮子完事儿。 “其实我觉得这样也好。” 傅知鸢无奈苦笑, “不让她长点儿教训,以后不知会惹出什么祸来。” 说着,她的脚步在一间客房前停住,掏出房卡刷开了门。 言卿皱了皱眉。 果然,自己休息的那个房间,之前是用来放杂物的。 有摄像头不说,连门锁都跟客房不一样。 “你安心去洗澡吧,我叫人送衣服来。” 傅知鸢关切地看着她, “要是有什么不舒服,你一定叫我。如果……过二十分钟,你还没出来,我就进浴室捞你了。” “好。”言卿点点头,“多谢。” “没关系。”傅知鸢笑眯眯地说道,“我觉得咱们挺投缘的,不如交个朋友好了。” 言卿抬眸看了她一眼,分不清这其中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 浴室。 水汽氤氲。 温热的水流抚过身体,凉浸浸的血液似乎增添了些许活力。 疲惫的头脑也舒缓了不少。 只是热水刺激到了肌肤的伤痕,言卿轻轻“嘶”了一声,这才发现她的手腕、大腿也有些擦伤和淤青。 没关系,无足轻重的小伤罢了,她没那么娇气。 简单冲洗了一番,言卿擦干头发、裹着浴袍走了出去。 傅知鸢正坐在沙发上看手机,身边放着几个购物袋,茶几上摆着打包好的食物。 见言卿出来,她立刻起身,笑着说道, “我叫人去买了衣服,还有些甜品。我想,女孩子应该都喜欢吃甜的吧。你尝尝,心情或许能稍微好一些。” 傅知鸢的态度实在是太好了,好到言卿觉得有点子离谱。 “谢谢,你真周全。” “哈哈哈哈……” 听到言卿的夸赞,傅知鸢笑了起来, “大家都这么说。” 言卿坐在沙发上,打开购物袋——里面不止有连衣裙、短袖、短裤、衬衫等等,甚至还有内衣内裤。 她不由得再次感慨,傅知鸢真是周到细致啊。 毕竟,她从里到外都湿了,也不能不穿吧。 “你先换吧,我去洗手间。” 似乎是怕言卿不自在,傅知鸢识趣地选择去洗手间躲躲, “好了叫我。” 言卿点点头,傅知鸢一走,她立刻开始换衣服。 购物袋里基本囊括了这个季节可以选择的所有款式,言卿选了棉质的短袖短裤,触感舒适。 正要开口叫傅知鸢,言卿却忽然愣了几秒。 “我换好了。” 傅知鸢听见声音,便从洗手间里出来了。 “嗯,看起来精神多了!” 她笑容灿烂, “你穿这一身,瞧着就像个高中生似的。” 言卿抓了抓头发,眼神别有深意, “你买的衣服,真的很合适。” “是吗?那太好了。” 傅知鸢还没品出她话里的意思,语气依旧游刃有余, “你身材好,穿什么都好看。” “我就是有点奇怪,” 言卿露出莫名的微笑,她对傅知鸢并没有敌意, “怎么连内衣都买得分毫不差啊?” 也难怪言卿敏感。 换作往常,她或许不会留意到这种小事。 可在昨天,言卿试穿孟云锡送来的旗袍时,她分明感受到了极其不舒服的被窥视感。 就像,明明不很熟,却清楚她的身材尺寸,因此做出的旗袍格外合身。 今天又是这样。 虽然傅知鸢是女性,这种不适感被削弱了很多…… 可是,别的衣物或许可以目测,难道内衣都可以? 这种眼力,不在内衣柜台当几年售货员,根本就不可能锻炼出来吧? 言卿越想越觉得可疑。 就算傅知鸢很友善,对她很好,那还是可疑。 甚至可以说,更可疑了。 “啊,你也想太多了。” 傅知鸢无奈捂脸, “拜托,我也是女生啊。更何况,你从水里出来,基本都湿了,我稍微看一看,差不多也能估个八九不离十。” “哦,”言卿点点头,“抱歉,我最近确实有点敏感。” 傅知鸢暗暗松了口气。 虽然别人都夸她周到细致,可到底还是百密一疏。 她应该叫人多买几个型号的内衣、以供挑选的。 “叩叩叩。” 门被敲响了。 傅知鸢开门一看,是孟云锡。 “四小姐,卿卿在这儿么?” 傅知鸢站在门边,没让他进去,“嗯,怎么了?” “唉,是这样。” 孟云锡叹了口气,苦笑, “令堂去找我母亲和外公了,他们……想跟卿卿谈谈。” 第180章 皇帝不急太监急 傅知鸢下意识地皱起了眉,“谈谈?” “嗯。” 孟云锡的目光微不可察地往屋里瞟, “能先让我进去么?这里说话不太方便。” 傅知鸢想了想,转头望向沙发上的言卿,“卿卿?” 言卿正在拆桌上的甜品,闻言只答应了一声,“可以。” 孟云锡匆匆忙忙走了进来,脸上透露着急切和紧张。 傅知鸢关好门,从容回身,“怎么了?” “实在是抱歉,” 孟云锡心里也有些奇怪,他不明白为什么傅知鸢不找言卿麻烦,看起来反而还在照顾她, “刚刚歆瑶呛了好几口水,池塘里的水到底不太干净,她上吐下泻的,还开始发烧了。虽然薛小姐给看过,也开了药,说没什么大碍……可令堂太着急了,已经闹到外公那里去了。” 他看了眼言卿,后者正在面无表情地吃着甜品。 颇有几分皇帝不急太监急的神韵。 “唉……”傅知鸢也有些头痛,“我妈妈,太溺爱孩子了。歆瑶没怎么受过委屈,今天突然来这么一出,她肯定心疼坏了。” “谁说不是呢。” 孟云锡拉过一把椅子坐下,眼中闪过精明,不着痕迹地观察着言卿的反应, “我一听到这个消息,赶紧过来告诉你们。卿卿,你也好提前有个准备。” 在孟云锡看来,外公发难是必然的结果。 毕竟,孟家还想借一借傅家的势,往上爬一爬……在这个节骨眼上,得罪傅家是绝对不行的。 言卿这是撞在枪口上了。 他在事前提醒一下,正好可以趁机博取言卿的信任。 “有什么可准备的?” 言卿咽下一口焦糖布丁,表情漠然, “是她先侮辱我的母亲,我只能说活该。” 傅知鸢恍然——事情原来是这样。 难怪言卿要动手……果然是傅歆瑶先找事。 她也听说过孟稚鱼,虽然右臂萎缩,但却能够凭借着自己左手的技艺作画。 而且,仅仅从孟稚鱼的作品来看,如果不了解她个人情况的话,根本无法想象到这些画作竟然出自于一个身体残缺的人之手。 自从傅知鸢参观过孟稚鱼的画展之后,她内心深处对于孟稚鱼的敬佩之情已经远远超过了对她的同情之心。 从某种程度而言,傅知鸢对言斯辰一家,是抱有好感的。 虽然跟言卿还不熟悉,但多少有些爱屋及乌的成分在里面。 “不管怎么样,眼下歆瑶又是受伤又是生病,” 孟云锡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本来你占理,现在也不占理了。” 言卿闻言眸光转冷,唇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谁说我要跟他们讲理了。” 孟云锡一愣,似乎被气笑了, “卿卿,你不讲理能怎么办?难道还能耍横动手不成?” 言卿耸了耸肩,不予置否。 沉默几秒,她话锋一转—— “我要跟姨母、舅舅谈一谈。他们在哪儿?” “他们……”孟云锡笑得为难,“估计是在帮你说好话呢。” 言卿点头,“那感情好。” “不过,”他瞥向傅知鸢,“令堂她,不依不饶,似乎不可能轻易谅解了。” 傅知鸢咬了咬牙,“我明白。待会儿我跟卿卿过去,把事情说清楚。是歆瑶不对在先的。” 孟云锡有些诧异——这也太帮理不帮亲了吧。 不心疼亲妹妹,反而站在外人那边…… “没关系,我一个人也行。” 言卿不以为意, “我想,姨母会护着我的。” 孟云锡一愣,似乎听到了什么笑话, “卿卿,我母亲,并不是很有人情味的那种人。更何况,咱们两家许久不曾来往,骨肉血脉的情分,到底有些淡了。你要是指望她站出来帮你……只怕要落空。” 言卿突兀地笑了,眸中闪烁着神秘的微光, “你要不信,咱们就走着瞧。” 孟云锡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了。 没关系,目的也达到了。 “叩叩叩。” 房门又被敲响了,传来孟晚棠的声音, “知鸢,言卿在你这里吗?” 孟云锡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低声对傅知鸢说道, “别说我来过。” 随后匆匆忙忙躲进了洗手间。 傅知鸢和言卿对视一眼,起身去开门。 “知鸢,言卿在这儿吗?” 孟晚棠抑制着笑容,挤出担忧的神色, “外公……正在找她呢。” “我在。” 言卿从沙发上站起来,抽了张纸巾擦擦嘴,随后来到门口,冷冷地盯着孟晚棠, “他找我什么事?” “因为你闯祸了啊,外公很生气。” 孟晚棠唇角苦涩地往下弯,眼里却闪过幸灾乐祸, “卿卿,到了外公面前,你就好好认个错吧。不然……唉。” “嗯,你带路吧。” 言卿面无表情, “我看看怎么个事儿。” 傅知鸢连忙举手,“我也去!” 孟晚棠的目光在两人身上转了转,也因傅知鸢的立场而觉得奇怪。 不过,很快就被兴奋所取代。 不论傅知鸢去不去,言卿,都要倒霉了。 “你们等等,我去拿下包!” 傅知鸢急匆匆地返回屋内。 而孟晚棠,冲言卿露出一抹好整以暇的笑来。 言卿撇了撇嘴,别过脸去不看她。 等傅知鸢回来,孟晚棠变脸堪比翻书一般,又恢复了担忧的神色。 “那你们跟我来吧,外公都等了一阵了。对了,你们见过我哥吗?我就耽搁了一会儿,竟然找不到他了。” 言卿在心里冷笑——你当然找不到了,他正在洗手间藏着呢。 傅知鸢有些疑惑,孟云锡怎么一听见妹妹的声音,就往洗手间躲呢? 他们……不是关系很好吗? “我们也不知道他去哪儿了。” 傅知鸢选择帮孟云锡掩饰, “我俩一直在屋里待着,没出去过。” “哈?你们可别骗我,” 孟晚棠脸上露出饶有兴致的笑容, “我哥哥跟卿卿关系可好了,我还以为,他会不放心来找你们呢。” 言卿不由得皱眉,她什么时候跟孟云锡关系好了? “他没来过。”傅知鸢简短地说道,“咱们快走吧。” “好。” 孟晚棠温柔地笑笑, “跟我来。卿卿,外公年纪大了,脾气也不好……你可别把他老人家气出什么毛病来。” 第181章 开堂 孟晚棠在前面领路,言卿一脸淡漠地跟着。 反倒是走在最后的傅知鸢,看起来竟然比言卿还要紧张。 她深呼吸了好几次,眼中流露出难以掩饰的焦躁。 终于,几人在一扇雕花的红木大门前站定。 言卿毫无心理负担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她虽然来过孟宅,却没有到达过老宅深处。 起码这个地方,她没见过。 孟晚棠转过身,抱歉地笑笑, “卿卿,请你把手机交给我。如果戴了电子手表,也要摘下来。” “哦?”言卿嘲讽勾唇,“凭什么?” “因为……里面的家具和摆设,都是不能对外公示的古董。” 孟晚棠的解释似乎无可挑剔, “因为避免被人偷拍,所以,不允许带有照相功能的产品入内——就连我和哥哥,也不可以带手机进去。” 言卿点点头,正当孟晚棠松了口气时,她的目光却转向了傅知鸢, “那她呢?要进去是不是也得交手机?” 孟晚棠一愣,一时间竟然被问住了。 强制交手机,本来就不太让人舒服。 如果非要让傅知鸢也这样,恐怕傅家会不高兴。 “呃……”孟晚棠磕磕绊绊地说道,“外公他们没提要她交。” 言卿毫不客气地怼她, “傅家的不用交,那我凭什么要交?孟家的规矩是对我一个人开的?” 孟晚棠眼中闪过愠怒,可当着傅知鸢的面,又不好发作。 她经营了许久的人设,不能因为言卿就崩坏了。 “傅小姐是贵客,怎么会做偷拍的事呢?” 孟晚棠讨好地望向傅知鸢, “况且,孟家有的,傅家怎会没有?” 傅知鸢没说话,只是微笑颔首。 “不好意思,孟家有的,我也有。” 言卿挑衅地勾起唇角, “表姐,你又不是没去过云景花园。我至于偷拍你这仨瓜俩枣的?” 孟晚棠被噎住,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是你们叫我来的,又不是我想来。既然要收我手机,那我就走了。” 说罢,言卿还真转身就走。 “等一下!” 孟晚棠一把扯住她,眼底跳动着恨意的火焰, “你……你进去吧。手机的事,表姐不会告诉别人的。” “嗯哼。” 言卿耸了耸肩,表情有几分轻蔑, “早说嘛。” 她们在门前因为手机纠缠的时候,孟云锡匆匆忙忙赶了过来。 “你们在这儿磨蹭什么?” 他装得跟没事儿人一样, “我找你们半天了,来了就快进去。” 言卿忍不住冷笑——这兄妹俩,一个比一个能演。 孟云锡无视掉她的表情,往前跨了一步,推开了红木大门。 一股古朴的气息扑面而来。 言卿的目光平视前方,只见孟老爷子坐在最中央的太师椅上,左右两边分别是吴黛、孟天婵和孟佑泽。 值得一提的是,孟老爷子背后站着一个珍珠白的人影——是薛凝。 她的表情依旧淡淡的,仿佛一朵凌寒独自开的白梅。 “外公,妈妈!” 孟晚棠乖巧地喊了一声,得到孟老爷子点头同意后,便脚步轻快地走到孟天婵身后站定,开始看戏。 “知鸢,你来做什么?” 吴黛皱起眉来, “这儿有大人在,你去照顾你妹妹。” 傅知鸢抿着唇摇头,“妈,我想待在这儿。” 吴黛闻言点了点头, “嗯,你留下见见世面也好。” 傅知鸢一言难尽地看了眼母亲,强行按下心里的不安,学着孟晚棠的样子站在了吴黛身后。 言卿远远地站在门口,目光直直地望向孟老爷子。 她活了这么多年,甚至记不住这个所谓的外公长什么样。 十六岁时在孟宅,似乎远远地看过他一眼。 只是言瑾、言卿跟他们的母亲一样不受待见。 恨屋及乌,孟老爷子厌恶他们,更不存在什么承欢膝下。。 言卿歪着脑袋,心里却忍不住想,四年前,这老头好像还没这么朽。 她的视线笔直,实在谈不上什么尊重。 果然,孟老爷子被触怒了。 “混账!谁教你这么看人的!一点规矩都不懂!” 孟老爷子抬起浑浊的眼,苍老的身躯有些发抖,怒声呵斥道, “不成器的东西,还不跪下认错!” 言卿嘴角微扬,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容,丝毫没有畏惧之色, “凭什么?” “你自己心里清楚!” 孟老爷子一巴掌拍在了红木桌上,随后气得咳嗽起来, “混账东西咳咳咳……” 孟天婵意外地皱了皱眉。 父亲的脾气是不好没错,可言卿还什么都没说,他竟然就勃然大怒了? 虽说年纪大了,可他的头脑还是清醒的。 何况,这么多年风风雨雨,没点儿城府也走不到现在。 怎么会因为一个小辈,这么轻易就失态了呢? 不同于姐姐的不解,孟佑泽反倒了然地笑了。 老爷子突然发怒的原因其实很简单——言卿长得实在太像孟稚鱼了。 他早就习惯了孟稚鱼的忍耐和怯弱,潜意识里认为,这张脸的主人,就应该是任由搓圆捏扁的。 可言卿偏偏跟母亲相反,连头都不肯低。 孟老爷子从来没有在孟稚鱼脸上,见过如此挑衅轻蔑的表情。 今天却在言卿脸上看见了。 难怪孟老爷子接受不了,开始发火。 谁说愤怒不是一种破防呢? “呵。” 思及此,孟佑泽忍不住轻笑出声。 孟老爷子也习惯了这个没出息的儿子,只是狠狠瞪了他一眼。 “既然人都到齐了,我就把丑话说在前头。” 吴黛傲然开口, “你们也都看见,我女儿被这个小蹄子害成什么样了?不给我个交代,这事儿没完。” 孟家人还没说话,倒是傅知鸢急切地开口, “妈,不是这样的。是歆瑶先招惹了人家——” “住口!你知道什么?” 吴黛也生气了, “难不成你瞧见歆瑶怎么她了?亏你还是瑶瑶亲姐!” “妈,你得听听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傅知鸢的失态,让旁观的言卿都感到奇怪, “明明是歆瑶先去挑衅人家,还侮辱孟稚鱼女士,难道言卿就不能生气吗?” 吴黛怪异地看着她,仿佛眼前的不是自己的女儿。 “妈!你得讲理啊!人家维护自己的妈妈,有什么错呢?” 傅知鸢急得跺了下脚, “而且咱们两家关系这么好,今天还是孟阿姨的生日,何苦要把事情闹得这么难堪呢?” 第182章 又动手了 除了言卿,在场所有人都没想到,傅知鸢竟然会选择帮一个外人说话。 孟天婵倒是暗暗松了口气。 只有她和孟佑泽知道,言卿手里捏着孟氏的一根大动脉。 背后还有傅妄烬撑腰。 今天要是真动了她,恐怕孟氏的日子,不会比得罪了傅家好过。 因此,孟天婵被夹在了中间,左右为难。 而傅知鸢跳出来帮言卿说话,无疑是拯救了孟天婵。 傅家四房自己闹起来,外人就会省事许多。 吴黛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 “你妹妹还在床上躺着起不来呢!” 她狠狠瞪着似乎看不懂情势的傅知鸢, “你倒好,不为她讨公道,胳膊肘反倒往外拐了!难道外人说什么就是什么?你怎么不去问问你妹妹到底怎么回事?” 傅知鸢心里委屈,但也只得咬牙, “妈,歆瑶是什么性子,你又不是不清楚。她惹出的祸事还少么?难道只许她欺负别人,别人就不能反击了?” “受害者是你妹妹!” 吴黛更来气了,若不是当着众人的面,她甚至想站起来给傅知鸢一巴掌, “现在马上滚出去!” 傅知鸢的眼圈瞬间红了,她抿了抿唇,声音带了些哭腔, “妈,这件事就算了吧,歆瑶都这么大了,也该长点儿教训了。” 吴黛不可思议地上下扫视着她, “这孟宅里是有鬼么?你撞了邪了?” 虽说这个女儿不像傅歆瑶那样跟她亲近,但她的懂事省心是出了名的。 一个人在国外读书,也是格外独立自律,从来不用家长发愁。 回国后,又展现出了非凡的能力和才思…… 吴黛简直不敢相信,傅知鸢怎么会突然变得这么没脑子? 就算要让歆瑶长教训,也不该在孟家一众外人面前,跟妈妈起内讧吧! “咳咳,容我这个寿星说句话吧。” 孟天婵的语气像是变了一个人,格外温婉, “小孩子家家的,不打不相识,您就别跟她计较了。况且,俗话说的好,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若不是歆瑶跟卿卿打了一架,也没缘分让薛小姐帮着调理身体啊。” 孟云锡震惊地瞪大了双眼。 他万万没想到,妈妈竟然真的放低姿态帮言卿说话! “那又如何?难道我们傅家请不起薛凝么?” 吴黛不依不饶, “我让你们处置这个小蹄子,是看老爷子的面子,她身上毕竟流着孟家的血。否则——” 她冷哼一声, “我早就动私刑了。我女儿躺多久,她就得躺多久!” “妈——!” 傅知鸢急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您别这样,事情明明……” “是啊阿姨,您先别说气话,” 孟晚棠突然开口打断了她,貌似担忧地劝解, “言卿的身体本来就不好,她爸爸妈妈过世之后,精神也不大正常了,她都够苦了……您再罚她,岂不是要了她的命吗?” 言卿只觉浑身的肌肉瞬间绷紧,额头脖颈薄薄的皮肉下,青筋跳得厉害。 唇角的笑容瞬间消失,脸色阴沉,黑白分明的眸中戾色翻滚。 她用一只手狠狠掐着自己的大腿,以保持清醒和理智。 “哼,那关我什么事?” 吴黛不屑地撇嘴, “她全家死绝又怎样?欺负我女儿,我就要让她付出代价!” “妈你积点口德吧——” 傅知鸢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她看见言卿一步步走近,来到吴黛面前。 她脸上没什么表情,像个失去灵魂的人偶,只是眼神像淬了冰一样的冷。 吴黛被她盯得发毛,声音因为慌乱而有些颤, “你想做什么?还不快走开!” 言卿突然抬起头,望向傅知鸢,“抱歉。多谢你的照顾。” 下一秒,不等后者反应,她举起拳头,狠狠砸在了吴黛脸上。 “啊——!” 吴黛捂着鼻子尖叫起来,两道鲜血随即淌下, “反了天了!你竟敢——!” 所有人都惊呆了,一时间厅里只有吴黛的声音在回响。 傅知鸢亦是呆愣在原地,好几秒才反应过来,连忙俯身察看吴黛的伤情, “妈你没事吧?” “滚开!” 吴黛一把将她推到地上, “你现在开心了吧?看你妈挨打你开心了吧?不要脸——” 突如其来的剧变让孟天婵脑子一片空白,嗡嗡作响。 她原以为和和稀泥就能过去的事儿,竟然会变成这样! 她甚至都忘了起身,整个人僵在了座位上。 眼看场面乱作一团,言卿耸了耸肩,像个没事儿人似的往外走。 天黑了,她该回家了。 “站住!” 孟老爷子脸色阴沉得可怕,声音似雷声滚滚,饱含愠怒, “谁许你走的?” 言卿淡然回头, “我要走,不需要你允许。” 孟老爷子再次被激怒,抓起茶杯摔碎在地, “来人!把她给我捆起来!” “爸!” 孟天婵总算回过神来,连忙起身劝道, “您别气坏了身子!现在哪里有捆人的道理?” 一边说,一边用眼神警告暗处的保镖,不要过来。 “哼!” 孟老爷子鼻孔都快冒烟儿了, “小王八羔子,还反了天了?捆起来,拿竹片抽一顿再说!” 言卿挑衅地勾起唇角, “你有什么资格罚我?我是孟家的人么?要不要给你上上眼药——我姓言,不姓孟!” “狗杂种!” 孟老爷子显然生气到了极致,指着言卿的鼻子骂了起来, “你跟你那个老子一样,一身穷酸味儿——” 说起言斯辰,言卿却突兀地笑了。 “你是不是老糊涂了?” 她扬起下巴,仿佛在看一个笑话, “你不也是一身穷酸味儿地傍上我外婆的?真以为外婆去世了,就没人记得你是怎么坐到这儿的了?你还有脸说我爸?” “我爸可不是软骨头的小白脸,只会花老婆的钱、谋她的家业……自个儿把自个儿当盘菜,其实没了老婆啥也不是。也就是家底儿厚,经得住被你败。” 似乎想起了什么,言卿笑得更轻蔑了。 “没品就是没品,你装什么装啊。墙上还特么挂幅假画儿,笑死人了。” 第183章 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 言卿的话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子,狠狠往孟老爷子的心窝里扎。 俗话说得好,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 言卿倒好,几乎是当着孟家所有人的面,甚至还有吴黛这个外人……何止是践踏了孟老爷子那点儿可怜又可笑的男性自尊,简直就是要把人往死里气。 果然,孟老爷子剧烈咳嗽起来,眼睛瞪得几乎要凸出来,燃烧着熊熊怒火, “来人,给我掌这个小畜生的嘴!” 一边的吴黛擦干鼻血,捂着红肿起来的鼻子,声音听起来有些含糊, “老爷子说得对!这种小畜生,就该好好管教一番!” 言卿却笑了,她的眼神挑衅地扫过众人,最后定格在孟老爷子脸上, “我是小畜生,那你是什么?老畜生么?” 孟老爷子浑身都抖了起来,一巴掌拍在了红木桌上。 巨大的响声在厅堂里回荡,他指着言卿破口大骂起来, “一个个都聋了?掌嘴!给我掌这个孽畜的嘴!再敢出言不逊,把你的牙都敲了!” 孟老爷子都发火了,可保镖们看着孟天婵的眼色,愣是不敢过来。 “你敢碰我一下试试!” 言卿站在那里,毫无畏惧地与孟老爷子对视着。 她的眼神冰冷而凌厉,周身散发着迫人的威严,傲骨铮铮,莫可逼视。 眼见事态再次升级,傅知鸢感觉太阳穴都在突突地跳。 她悄悄走到孟云锡身边,“我……想去洗手间。” 孟云锡回过神来,点点头低声道,“跟我来。” 他带着傅知鸢从侧边的小门离开了这个修罗场。 孟天婵哪里还坐得住? 她起身来到吴黛面前,姿态放得格外低, “吴姐,您放心,我们一定会处置言卿,给您个交代的。只是老话说,家丑不可外扬,您总不想……亲眼看着孟家处罚不孝子孙吧?” “哼,这我倒知道。” 吴黛轻蔑地看了她一眼, “你们孟家的规矩,是一等一的严。本来,我也不乐意凑这种热闹,我还嫌脏了眼呢!可这小蹄子不仅欺负我女儿,还敢对我动手?那我就得在跟前瞧着了!” 孟天婵咬了咬牙,“吴姐,您可能不知道,孟家的规矩是,若要处罚不孝子孙,必得在祠堂之中、天地祖宗面前……外人是不能进入的。” “你们哪来那么多臭规矩?!” 吴黛嗤之以鼻, “就在这儿罚了又怎么样?老爷子说掌嘴,你也聋了?!” 孟天婵深深吸了口气,将身子弯成了九十度, “请您看在以往的情分上,给我们留些体面吧——” 话没说完,一只手就拉住她,将她扶了起来。 孟天婵意外地看过去,是孟佑泽。 刚刚他还翘着二郎腿,坐在位置上玩手机,似乎整件事跟他没什么关系。 而现在,孟佑泽高大的身影把吴黛罩得严严实实,眉头皱起,表情有些凶, “我说,你有完没完了?” 到底是个男人,吴黛心里也有点打怵,但她认为自己占理,嘴硬道, “我就没完了又怎么样!这小蹄子不吃苦头,这事儿就没完!” 孟佑泽盯着她的脸,突然轻浮地笑了, “啧,你叫吴黛是吧?虽说生了两个小孩儿,我看也是风韵犹存啊。” 吴黛猛地瞪大了眼睛,“你什么意思?” 孟天婵亦是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我的意思是,你胆子可真大。” 孟佑泽环顾四周,笑得像个老流氓, “这里是孟家,又不是傅家。你看看,这儿除了你,谁跟孟家没点儿血缘亲情?哦,对。”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孟老爷子, “还有我爸。” “你想干什么?” 吴黛眼中流露出惊慌失措,她很早就知道,孟佑泽是个纨绔流氓, “我警告你——” 孟佑泽勾唇一笑,打断了她, “这不很明显么?想、干、你。” 他吐出的虎狼之词,把孟天婵惊得合不拢嘴。 不仅是孟天婵,孟老爷子都快捂着胸背过气去了。 一个言卿就够催命了,又来个孟佑泽。 “你、你休想!” 吴黛被吓得话都说不利索了, “你要敢冒犯我……我、我就要你的命!” 孟佑泽笑得荤荡, “啧,我这个人呢,没什么道德底线。难得跟傅家的太太共度良宵,肯定得拍个小视频纪念一下,以后也好睹物思人……没准儿,还能找个机会跟你老公交流交流。” 眼见吴黛的脸色变得煞白,孟佑泽又不紧不慢地补充道, “反正呢,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我不要命可以,就看你要不要脸了。” 吴黛终于慌了,她下意识地向孟天婵求助, “天婵,你看他——” 孟天婵震惊地望向孟佑泽,却见他正意味不明地笑着。 “吴姐,你先走吧,他在国外放肆惯了,爸爸也管不了他。” 聪明如孟天婵,她立刻抓住机会要打发了吴黛, “我日后一定登门道歉,你先跟孩子走吧!不然我怕……” 孟佑泽见状,佯装粗鲁地拉开姐姐,继续吓唬吴黛, “有什么大不了的,你那老头儿能有我年轻有我身体好?没事,不就一夜情嘛,也不是什么新鲜事。我保证让你——回、味、无、穷。” 他挤眉弄眼的样子,确实像个老流氓。 “离我远点!” 吴黛撞开孟佑泽,夺路而逃, “疯子!孟家都是疯子!” 推开大门时,差点被过高的门槛绊了一跤。 …… 厅里一片寂静。 孟佑泽耸了耸肩,重新坐回了位置上。 “你也太……” 孟天婵抿了抿唇,什么都没说。 刚才那样的情况,最好的处理办法,就是先让吴黛这个外人离开。 否则,只会越来越乱。 “嗯哼。” 孟佑泽看了眼言卿,目光转向孟天婵, “你还是太客气了。对付这种女人,吓唬吓唬就老实了。” “可是,”孟天婵一言难尽,“她在孟家经历了这么一遭,日后对外……” “无所谓。” 孟佑泽打了个呵欠, “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我还差她那一宗?” 孟天婵无奈,“我只担心……日后跟傅家的关系,不好处了。” “哼,跟她有什么好处的?” 孟佑泽冷嗤, “倘若孟氏只能从别人嘴里拣些吃剩的,还不如直接破产得了!” 此言一出,言卿也忍不住赞许地望向他。 孟天婵愣了愣,只有垂眸叹息。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她也会觉得力不从心。 孟家,已不复母亲在时的盛况了。 或者说,自从母亲重病以来,孟家是一天不如一天。 虽说家学渊博,可孟家的祖先到底是读书的,不是做生意的。 孟天婵接手时,只剩一个金玉其外的烂摊子。 为了补上前人的亏空,她恨不得不吃不睡地工作,就差变卖家里的古董了。 无数个不眠的夜晚,孟天婵终于体会到,母亲作为孟家的独女,到底是怎么咬着牙一步步扛过来的。 她的母亲,也就是言卿的外婆,不仅撑起了孟氏,还教养了三个孩子…… 孟天婵曾经觉得,这似乎是理所当然的。 但当她真正处在母亲的位置上时,才明白其中的辛酸苦楚。 她,并没有超越自己的母亲。 这时,突然传来薛凝的惊呼, “老爷子,您怎么了!” 孟天婵回过神来,连忙朝那个方向望去——“爸!” 原来,孟老爷子承受不住一重又一重的刺激,终于失去意识晕了过去。 孟天婵顾不得旁人,冲过去尝试着唤醒他, “爸,你醒醒!” “老人家本来就有高血压和血栓……” 薛凝冷静地从身上拿出一个小包, “孟总,您先让开,让我施针。” “好,好,” 孟天婵艰难地吞了口唾沫, “薛小姐,麻烦你了。” 这里乱作一团,孟佑泽却轻松地笑了起来,看都没看昏迷的老父亲。 他走到言卿身边, “走吧,小闯祸精。祠堂才是你该待着的地方。” 不知道为什么,言卿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选择了跟他走。 第184章 选女婿的眼光真烂 吴黛慌张逃窜时,正好撞上傅知鸢和孟云锡。 “妈,怎么了?” 傅知鸢连忙扶住她, “你没事吧?” “走,带你妹妹走!” 吴黛已经在这儿转了好几圈了,可惜月黑风高没找着路。 眼下看见傅知鸢,就像看见了救命稻草, “孟……” 她正想说,孟家人都是疯子,却突然意识到,孟云锡也在旁边。 只好把剩下的话咽下去,语气十分焦急, “走,你爸爸打电话来说有事,咱们快走吧!” “哦,” 傅知鸢虽然不解,也只好点点头, “那……言卿呢?” 吴黛气急败坏,“别管那小蹄子了!” 孟云锡见状,顺势道,“没事,知鸢你跟吴阿姨先走吧,言卿我会照顾着的。” “可是……”傅知鸢皱了皱眉,似乎对他不太放心。 “你听没听见我说话!” 吴黛气得呵斥女儿, “走!马上接你妹妹走!” 傅知鸢眼里流露出无奈与不安,但她还是默默跟着妈妈离开了。 孟云锡一进门,只见里面乱作一团。 孟老爷子躺在地上,薛凝正在用银针刺激着他的穴位。 孟天婵站在一旁,表情肃穆,只是起伏的胸口暴露了她的不安。 而孟晚棠捂着嘴,似乎已经在哭了。 孟云锡皱起眉头,下意识地搜寻言卿的身影—— 不仅是言卿,连舅舅也不见了。 “外公!” 他做出一副焦急担忧的表情,快步冲过来, “妈,发生什么了?外公他怎么了?” 孟天婵看了眼儿子,只是摇了摇头,什么都没说。 薛凝头也没抬地回答道, “气晕的。” …… 孟氏祠堂。 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里头黑乎乎的,除了香炉上几个猩红的火点,什么都看不见。 孟佑泽率先进门,手在墙上摸索了一番,终于“咔哒”一声,打开了电灯开关。 头顶的白炽灯闪了闪,祠堂总算亮了起来。 言卿好奇地走进来。 供桌香案之上,是孟家历代祖先的牌位,甚至还有古时皇帝亲赐的匾额。 她还看见了外婆的名字——孟书臣。 “我小时候挨的揍,都是在这儿挨的。” 孟佑泽自嘲地笑了笑, “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这里好像一点变化都没有。” 言卿四下张望着,“孟家的规矩,真的很严吗?” 孟佑泽做出一副吓唬小孩的样子, “那当然了。我那时候,被荆条抽得浑身是血……你能想象到那个画面吗?” 言卿只是撇撇嘴,“你是闯了多大的祸啊。” “嘿嘿。”孟佑泽笑了两声,没说话。 言卿敛了敛探索的目光,望向孟佑泽, “把我带到这里,不会是为了吓唬我吧?” 孟佑泽大大咧咧地拉过一个蒲团坐下来, “你不是想问问你爸的事么?这儿没人,我正好跟你聊聊。” “为什么?”言卿很不解,“几个小时以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你不都让大姐劝我了嘛,不然就让孟氏怎么样怎么样的。” 孟佑泽无所谓地摊了摊手, “孟氏是大姐的命根子,我要是不妥协,烦都被她烦死,” “……” 好吧,倒也合理。 孟佑泽抬眸望向言卿,“你想问什么?” 言卿一愣,“你知道什么?” 两人大眼瞪小眼,一阵无语。 最后,孟佑泽笑了笑, “也罢,我跟言斯辰也不太熟。不过,他的事,我还算知道一点。” 言卿点点头,学着他的样子在蒲团上坐下。 “小外甥女,我不得不说一句,你外公选女婿的眼力,还真是烂得可以。” 孟佑泽半开玩笑地说道, “老把鱼眼当珍珠。冯诚哲也就一条白眼狼,他都能招来当女婿。你爸……倒是个人才。可惜,老爷子当时觉得他就是个穷教书的,看不出什么富贵相。况且,你妈虽说身体不太方便,人还是挺漂亮的,也有才。” 谁能想到,言斯辰后来竟一飞冲天了呢。 倘若能让他为孟家所用,或许……孟家的境遇会大不相同。 “当时,我记得,还有个豪门公子喜欢你妈,硬着脖子非要娶她。老爷子呢,当然更中意那个人。他好像姓那什么……哦,对。姓莫。” 孟佑泽敲了敲脑袋, “鬼知道他怎么想的。后来,莫家迁到外地了,没准儿就是因为你爸妈结婚过日子,孩子都生了俩了,他眼不见心不烦呗。” “……”言卿无语,“我想听我爸的事。” “你爸?我真的不熟。” 孟佑泽幽幽笑道, “不过,他上门提亲的时候,我正巧在家。” 第185章 带着文件袋上门提亲 “你爸上孟家提亲的时候,跟你现在差不多。” 孟佑泽戏谑地挑起眉望着言卿, “礼物是一样没拿,抱着个文件袋就来了。” 言卿沉默片刻,从包里拿出一个小盒子, “我准备了礼物的,就是忘记拿出来了。” “哈哈哈哈哈……” 孟佑泽忍不住笑了起来, “让我看看,你准备了什么?” 言卿耸了耸肩,把盒子递了过去, “蛮贵的,小心别给我打了。” “那算了,我不接。” 孟佑泽狡黠地眨了眨眼, “你看,我还没碰过它呢。万一有什么磕磕碰碰的,你可别讹我。” “……”言卿无语,想翻个白眼,没翻出来。 孟佑泽见状拊掌大笑起来, “行行行,别露出这种表情。舅舅这就给你讲故事。” …… 那年,言斯辰还是个刚刚留校任教的老师。 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衬衫、长裤,身姿笔挺,面庞英俊。 头发打理得干净爽利,眼眸明亮深邃,气质亦是斯文沉稳。 抱着一个崭新的牛皮袋,敲响了孟家的门。 孟佑泽记得,当时家里除了他、孟老爷子和孟稚鱼,那个姓莫的公子也在。 之所以把莫公子请来,就是想让言斯辰自惭形秽、知难而退。 当佣人领着言斯辰来到会客厅,便见孟老爷子坐在主位上,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孟稚鱼惴惴不安地站起来,小声道, “爸爸,这就是斯辰……” 她话没说完,就被孟老爷子粗暴地打断, “这儿轮到你说话了么?坐下!一点修养都没有!” 孟稚鱼咬了咬唇,这一次,她没有立刻执行父亲的命令,而是紧张地望向言斯辰。 言斯辰却露出一个令人安心的笑容—— 孟稚鱼明白,他的意思是让自己不必担心,一切有他。 她终于还是坐下了。 而孟佑泽作为一个旁观者,正优哉游哉地趴在二楼的栏杆上,欣赏着楼下几人的好戏。 “叔叔好。” 言斯辰礼貌颔首, “我是言斯辰,稚鱼应该跟您提起过。” 孟老爷子从鼻孔里哼了一声,压根儿不拿正眼看人, “她是说过,你是个骚扰她、不要脸的流氓。” “爸!” 孟稚鱼一下子就急了,她的眼眶瞬间通红,似乎马上就要掉下泪来, “斯辰他……不是这样的,您不了解他——” 二楼的孟佑泽见状,不由得勾起了唇角。 爱情的力量真伟大啊,一向畏畏缩缩的小妹,竟然也敢这么跟父亲说话了? 放在从前,她估计一声都不敢吭。 孟老爷子睁开眼,狠狠瞪了下孟稚鱼, “闭嘴!你还嫌不够丢人吗?孟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孟稚鱼表情僵住,眼泪终于还是掉了下来。 她很难过。 言斯辰是她最心爱的人……可父亲在她的爱人面前,依旧不肯给她留下哪怕一点体面。 还像小时候那样,呼来喝去,打骂随心。 孟稚鱼觉得,自己好像一点尊严都没有,甚至还不如一只养在家里的小猫小狗。 她抿起唇,将啜泣咽下去,垂下脑袋,掩饰脸上的泪痕。 这样的动作,从小到大,孟稚鱼练习过无数遍。 她慢慢坐回了原位,像是被抽走了灵魂。 一旁的莫公子见状,体贴地抽出纸巾递给她。 可孟稚鱼倔强地别过脸,丝毫不理会他的关怀。 言斯辰的眼神不着痕迹地扫过几人,最后停在了孟稚鱼身上,眉锋微拧。 似乎是不忍孟稚鱼再受磋磨,他索性开始打明牌。 “叔叔,稚鱼是您的掌上明珠,我的情况您也了解。此次上门,我是来提亲的。” 莫公子闻言挑起了眉,似笑非笑地撑着脑袋看他。 孟老爷子亦是冷笑,“凭你?也配得上我女儿?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孟稚鱼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很害怕,被父亲如此侮辱,言斯辰会恼羞成怒,然后转头离去……他们的缘分就只能这么断了。 然而,言斯辰的情绪却是稳定得可怕。 他给了孟稚鱼一个安抚的眼神,随后缓缓开口,语气诚恳。 “叔叔,您有不满我可以理解。我家境贫寒,从这一点上,的确配不上稚鱼。” “但请您给我一个机会,我会证明,我可以照顾得了稚鱼。” 孟老爷子还没说话,莫公子先不阴不阳地开口了, “哦?你拿什么证明?靠你这张脸么?” 的确,言斯辰的脸,像是从言情小说里走出来的男主,那个年代的女孩都会喜欢。 “我已经入职a大做教师,薪水足够养活她。” 被嘲讽后,言斯辰依旧不急不恼, “而且学校分配了住房,稚鱼跟着我,不至于太受委屈。” 他一边说,一边把文件袋打开,将里面的证件一份一份掏出来。 “这是我的学位证、收入证明、资产证明。还有这个——” 言斯辰顿了顿,拿出一份专利证书, “叔叔,我的积蓄不多,这是一份电子芯片的专利,如果孟氏愿意投资,应该能挣一大笔钱。这也算作彩礼的一部分。” 莫公子有些惊讶地抢过专利证书,细细察看起来。 随着经济形势发生改变,科技才是企业发展的推进器。 尤其是这样的,高精尖科技,那是有价无市,你肯出钱人家还未必肯卖。 言斯辰,就这么水灵灵的,白送给孟家了? 莫公子越想越觉得玄幻,眼神都快把薄薄的纸张盯出一个洞了。 莫家的公司也有专利,他不是没见过。 眼下,他只想找出破绽,证明言斯辰这份专利,是弄虚作假忽悠人的。 “哼,你不止骗我女儿,还想骗孟氏的投资?” 孟老爷子刻薄地望向言斯辰, “什么破专利,我女儿年纪轻不懂事,你以为我这么多年也是白活的?果然登不上大雅之堂,鬼心眼真多!” 在孟老爷子眼里,言斯辰就是个画饼的骗子。 没权没势,还挺能给自己找补。 什么专利不专利的,不过一张空头支票……真当人是傻子? “叔叔,我一定会娶稚鱼的,我们情投意合。” 言斯辰淡淡说道, “您可以随便开条件,但如果我做到了,请您信守承诺。” “呵!好大的口气!” 孟老爷子都给气笑了, “随便开条件?你也不看看你几斤几两!” 言斯辰抬起眸子,目光清澈而平和, “我是认真的,请您信守承诺。” 第186章 all in 孟稚鱼坐在一旁,无声落泪。 言斯辰的这份专利,对她来说并不陌生。 因为她知道,这背后凝聚着言斯辰无数个日日夜夜的辛勤付出和心血。 他将自己完全投入到研究工作中,几乎放弃了休息和娱乐时间,全身心地专注于这项专利的研发。 申请专利之前,言斯辰甚至已经在实验室里住了整整三个月,几乎没有离开过。 那时,孟稚鱼会体贴地送来夜宵,看他吃完后再把餐盒带回去。 她难以忘记,言斯辰一边狼吞虎咽地吃东西,一边兴奋地告诉她, “稚鱼,这或许是个天大的转机,虽然看上去不太起眼、但华国芯片科技的发展进程,或许会因它而跨上一个新的台阶!” 他的眼神明亮得惊人。 孟稚鱼不太懂计算机,更不懂什么芯片。 但她相信言斯辰。 既然他这么说,那就一定是真的。 “好厉害。” 孟稚鱼笑眯眯地说道, “感觉像是要改变历史了。” 言斯辰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笑毕,他满眼柔情地望向孟稚鱼,眼底千丝万缕的爱意令人深陷, “等拿到这份专利……距离我们的小家就又近了一步。” 孟稚鱼一愣,抿起唇笑了笑, “我们现在就很幸福了呀。我好像……很久没有这么幸福过了。” 她清楚,父亲不可能轻易放她自由,以他的性子,也不会喜欢言斯辰。 可是……与其担忧未曾发生的事,倒不如把握当下,珍惜眼前。 起码,她真的感受到了爱、幸福以及安全感。 言斯辰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却没点破。 他温柔地起身摸了摸孟稚鱼的脑袋, “别担心,不论遇上什么事,我都会想法子解决的。” …… 可孟稚鱼也是万万没想到,言斯辰竟然要把专利当彩礼送给孟家! 他舍得,她都舍不得啊! 另一边,莫公子挫败地把证书放下——这tm竟然是真的! 他不甘心,又拿起言斯辰其他材料看了起来。 俗话说,人比人,气死人。 一看一个不吱声。 言斯辰那传奇一般的履历,是个正常人看了,都会觉得是造假的程度。 “言先生,我承认你很优秀。” 莫公子有些咬牙切齿, “不过,你账上也就八十来万……就算你在a大任教,估计以后也挣不了几个钱,怎么能给稚鱼锦衣玉食的生活呢?” 话音刚落,孟稚鱼却突然开口激动反驳, “我不需要什么锦衣玉食!我只想、只想自己做主罢了!” 孟老爷子又瞪她,可这一次,孟稚鱼没有退缩,而是毫无畏惧地对视了回去。 她的勇气,几乎惊到了在场所有人。 “爸爸,我真的……很喜欢他。” 她眼圈通红,目光坚定, “我可以确定,除了他,我不想嫁给任何人。” 孟老爷子也愣住了。 “爸爸,在这个家里,我从来没有求过您什么……” 孟稚鱼哽咽着,用那只健全的左手擦干眼泪, “这一次、这一次您就放我去吧。我愿意为此付出一切代价。” 莫公子的眼神也变得复杂起来,孟老爷子却又是一声冷笑。 “你们俩,口气是一个比一个大。一个让我随便开条件,一个愿意付出一切代价……” 他又瞥了眼言斯辰, “也罢。我也不难为你,明天一早,你若是能拿出八百万,我就允准了。” 孟稚鱼一听就急了,她清楚,言斯辰目前的身家,只有八十万。 他来提亲,打的是明牌,一点虚报的都没有。 况且,八十万对普通人而言,已经是相当可观的一笔财富了。 只是跟帝都的豪门世家没法比而已。 “爸,就一晚上的时间,哪怕他去借、去偷、去抢,也凑不够这么多钱啊!” 孟稚鱼感到一阵阵的绝望, “您这不是……把人往死路上逼吗?” 孟老爷子不咸不淡地瞥了她一眼, “是这小子说,条件随便开的。而且——” 他蓦然抬头望向正在看戏的孟佑泽, “你!寸步不离地跟着这小子,他要是敢干什么违法的事,直接报警!” “爸!”孟稚鱼都快泪崩了,“您为什么要这样为难他?” 见孟老爷子不说话,她又转向言斯辰,语气里有些哀求, “斯辰,我爸爸今天心情不好,他说的气话你别往心里去……咱们的事,以后慢慢再说——” “谁说老子说得是气话?” 孟老爷子脸色阴沉, “做不到,就滚!以后别再上门来!” 孟稚鱼终于捂着脸哭了起来。 言斯辰缓缓呼出口气,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开始收拾自己的各类证明材料。 正当孟老爷子和莫公子都以为,他要放弃了的时候,言斯辰走到孟稚鱼身边,揉了揉她的脑袋, “明天见。” 这下,除了看戏看得起劲儿的孟佑泽,所有人都以为,言斯辰是疯了。 “你、你别……” 孟稚鱼慌乱起来,生怕言斯辰铤而走险,毁了他一辈子。 因为凭他的智商,没准儿真能干出来。 “没事,你哥哥会盯着我的。” 他温柔地眨了眨眼,似乎胸有成竹的模样, “明天我会带着花来。” 孟稚鱼愣住了。 *** 祠堂里。 听到这里,言卿终于忍不住问, “舅舅,我爸到底是怎么在一夜之间凑够八百万的?这么点儿时间,假币都不够买吧!” “是啊,当时我也这么觉得。” 孟佑泽无声地笑了笑, “我呢,当然是恪尽职守地跟着他了。因为我也想知道这小子究竟有什么主意。这种条件都敢一口答应——” “难道是打算撞一撞大运,把钱都买彩票?” 他的思绪渐渐回到那一天。 离开孟家后,言斯辰径直去了银行,把自己账上的八十多万全部取了出来。 然后拎着装钱的箱子,走进了帝都最大的地下赌场。 把钱全部兑换成筹码,赌了整整一夜。 每次下注,都是“all in”。 (all in——指全押,将所有筹码都押出去。) 那一夜,整个赌场因他而沸腾。 直到天明,言斯辰揉了揉熬得满是血丝的眼睛,将赢来的筹码兑换成现钱,从此再也没有进过赌场。 毫无疑问,他又创造了一个传奇。 以小博大,八十万的本钱,滚雪球滚到了八百多万。 不过言斯辰本人看上去倒是相当淡定。 他在街边的长椅上补了两小时觉,花店正好开始营业。 就像跟孟稚鱼约定的那样,买了最新鲜的花,早早上门接人。 …… “从某种程度上,你爸还真是个天才。” 孟佑泽笑了笑, “我就没见过,不出千能赢一晚上的。他还挺聪明,到赌场怕被人找麻烦,用的是假名。” “假名?” “嗯。我想想叫什么来着……哦,对,” 孟佑泽打了个响指, “路易。他叫路易。” 第187章 正月剪头 讲完这个故事,孟佑泽饶有兴致地盯着言卿,想从她脸上看到类似目瞪口呆的表情。 然而,言卿只是点点头,似乎一点都不意外,“然后呢?” “啧,你是不是怀疑,” 孟佑泽不满地挑起了眉, “我在编故事?” 这也难怪。 言斯辰的故事实在是过于神奇……甚至可以说是荒谬。 爽文都不敢这么编。 “不,我相信你说的。” 言卿诚实地抬起眸子, “我看过爸爸的履历,可以说是天才中的天才。你说他能造火箭,我都信。” “……” 孟佑泽心情复杂地抿了抿唇。 就像相声演员精心准备了一个包袱,结果没抖响。 他气哼哼地嘟囔了一句,“扫兴。” 言卿无视掉他的情绪,平静地问,“然后呢?” “然后?然后他们当天就领证了呗。” 孟佑泽眼里流出嘲弄, “听说,你爸妈办了个小小的结婚典礼,双方的亲戚都没来,只宴请了几个朋友。” 言卿点点头——合理。 为了跟言斯辰在一起,孟稚鱼几乎跟孟家决裂。 碍着孟老爷子的面子,孟家不会有人来参加她的婚礼。 至于言斯辰……他的身份都是假的,又怎么会把亲戚请来戳穿自己呢? “我要是老爷子,肠子都得悔青。” 孟佑泽戏谑地调侃着自己的父亲, “倘若当时接受了言斯辰的专利……孟家,现在或许能跟傅家掰掰手腕。” “他的眼光的确不怎么样。” 言卿耸了耸肩, “不论是看人的眼光,还是发展企业的战略眼光,都不怎么样。我研究过孟氏的财报,姨妈上任后,才渐渐有所好转。否则,按他那个搞法,迟早散伙。” 孟佑泽一下子来了兴趣,“你还会看财报?” 一般而言,企业对外公布的财报,总有些遮遮掩掩的部分。 特别是像,孟氏这样,连续亏损的。 为了股价平稳和舆论风评,起码在财报上,不能表现得过于明显。 俗话说得好,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给孟氏这样的大企业做财报的,无疑都是高手中的高手。 一般人想从财报里看出什么,难上加难。 而言卿,只是个刚毕业的大学生。 “会啊,我本来就是学金融的。” 言卿不以为意, “而且,我爸爸可是金融学的教授,我才是他的嫡传弟子……他很早就在教我这些事情了。” “哦……”孟佑泽意味深长地点点头,“那你哥呢?他学的什么?也是金融?” “这倒不是。”言卿想了想,“我哥喜欢化学,大学选的生化类。” 孟佑泽撇了撇嘴,“他就没拿个什么双学位?” 此言一出,言卿反倒乐了,“你怎么知道的?” “算出来的。” 孟佑泽神秘地眨眨眼, “我还算到,既然你哥主修生化,辅修的应该是电子计算机类的。” 言卿愣了愣,摸摸后脑勺,“算得挺准。” “哈哈哈哈……” 孟佑泽开怀大笑起来, “骗你的,你还真信了。” 言卿饶有兴趣地看着他, “你是不是觉得,我爸想把他的绝学都传给孩子,所以……一边教我学金融,一边把他在芯片方面的研究传给我哥哥?” 孟佑泽赞许地点点头,“没错,你还不笨。” 然而,言卿却转过目光,语气淡淡, “那又怎么样呢?他们都已经过世了。” 孟佑泽眼中闪过一抹意外,他发现这个小外甥女身上,似乎有些同龄人很少具备的气质。 或许,是因为遭受过巨大的打击吧。 她在某些事情的看法上,淡然通透得不像这个年龄段的人。 毕竟,他另一个外甥女孟晚棠,就跟言卿完全不一样。 “对了,我爸妈结婚之后……还发生过什么吗?” 言卿接着问道。 “嗯……后来,听说你爸跟别人一起开发那个什么专利,挣了不少钱。还在核心期刊发表了十几篇论文。” 孟佑泽的语气有些感慨, “那几年,你爸的脑子就跟那个活火山口似的,喷不完的灵感。最绝的是,他弄完这些事,仅仅用了两三年。别人一辈子都干不完的事,对他来说,似乎轻而易举。” 他又笑笑,“言斯辰这么有出息,倒是在想看你们家乐子的人脸上,狠狠抽了两耳光——当然,你外公也觉得脸疼,就是死撑着不肯认。” 言卿点点头,“后来呢?” “后来?后来我出国浪去了,国内的事,也就懒得打听了。” 孟佑泽笑得玩世不恭, “大姐接管了孟氏,老爷子自然也是她来照顾。小妹也成家了……我当然可以放心大胆地享受人生去了。” 言卿想了想,“你有工作么?” “没有。” “姨母给你打钱么?” “不打。” “你拿孟氏的分红么?” “我卡都没带。” 这下,言卿不解地挑起了眉, “那你在国外怎么生活呢?讨饭?” 孟佑泽差点喷出一口老血。 “喂,我说小外甥女,我有手有脚的,犯得着讨饭?我卖身都能发财的好不好?” “卖身?”言卿上下打量着他,“你年轻的时候,把养老钱都卖出来了?” “咳咳咳……” 孟佑泽被自己的口水呛住,咳嗽了半天。 好不容易止住咳嗽,他深深喘了几口气, “你妈那么温柔,你爸瞧着也人模狗样儿的……你咋就是个这呢?” “我怎么了?” 言卿一脸懵, “难道现在还有人包你?你都五十了,那女的得多老了啊。” “滚!” 孟佑泽佯怒, “老子跟你开个玩笑而已,你还当真了?” 言卿耸了耸肩,无赖道, “谁让你开玩笑的。你要是不说实话,我就告诉姨母还有……你爸,你在国外靠卖身生活的。” 孟佑泽气笑了,“你以为靠这就能威胁你舅?” “再不行,” 言卿不紧不慢地说道, “我正月里还能去剪个头。” “……” 孟佑泽咋舌, “得,跟你说实话吧。你舅我呢,是个古董贩子,兼职给别人鉴宝。收入嘛,够我花到死了。” 言卿点点头,从包里摸出那个装有黑鸦戒指的盒子, “所以呢?这玩意儿到底是怎么来的?我猜它不是从旧货店买的。” 第188章 上门接人 经过薛凝的一番抢救,孟老爷子总算悠悠转醒。 只是神志尚不清楚,连句话都说不出来。 “别急着挪动他老人家。” 薛凝声音清冷,表情淡漠, “让他歇一歇吧。” 孟天婵等人总算松了口气, “薛小姐,我爸爸他……需要吃药或者继续采取什么治疗吗?” 薛凝想了想,“从医生的角度来讲,可以但没必要。调整心态为主吧,老人家年纪大了,是药三分毒。” 孟天婵不由得感激道,“好的,谢谢您。” 这时,红木大门突然被敲响了。 叩叩叩! 敲门声极大,似乎生怕里面的人听不见。 孟天婵有些不耐烦,“怎么了?” “大、大小姐,” 门外传来管家略显慌乱的声音, “是、是傅爷,他找上门了!” 孟云锡闻言一愣,“傅爷?” 傅妄烬? 他怎么来了?是为了……言卿?还是吴黛和傅歆瑶? 都不对吧。 据他所知,傅妄烬跟四房关系算不上好,跟言卿……不是早该断了么? 亦或者,表面上看是为了言卿,实则是要借机给孟家立威? 总不能是来给孟天婵祝寿的吧。 反正,不论是什么目的,对孟家而言,总没好事。 孟晚棠则勾起唇角,似乎在嘲讽哥哥的无知, “帝都的界面儿上,除了傅妄烬,还有谁敢自称傅爷。” 孟天婵的眉头紧紧锁了起来,半晌没有说话。 “妈,我去瞧瞧吧。” 孟晚棠懂事地起身, “我是个女孩儿,就算他是来找麻烦的,总不至于跟我动手。” 她瞥了眼孟云锡, “但若是哥哥去,被揍个半身不遂……那可怎么办?” 孟天婵有些心烦意乱,此时也听不出女儿的话外音, “你去吧——言卿在哪儿?” “她……或许跟舅舅在一起吧。” 孟云锡强忍着恶心, “我去找人调监控,看看他们去哪儿了。” “嗯,你们去吧。” 孟天婵点点头,目光落在奄奄一息的孟老爷子身上, “我很快就到。” …… 孟晚棠许久不曾见过傅妄烬,她远远地望见那个挺拔的人影,心旌便荡漾起来。 停住脚步,她整理了一下合身的旗袍,又拢了拢鬓角的头发,这才咬着唇,期期艾艾地迎了上去—— “傅先生……” 她运气属实不好,傅妄烬此时脾气很差,眉骨下沉,戾色尽现。 孟家的佣人已经在哆嗦了。 只是孟晚棠对他的滤镜,让她忽视了男人眼里的危险意味。 “傅先生,您怎么——” 迎上那双浓黑的眸,孟晚棠不由得顿住了脚步,心脏怦怦直跳。 她分不清这是爱情的悸动、还是对危险的恐惧。 不论是哪种,或许二者兼而有之,在孟晚棠心里,混杂成了某种名为渴望的情绪。 孟晚棠迷醉地想,只要得到他……就什么都有了。 而傅妄烬扫了两眼,觉得这个女的有些眼熟。 哦,想起来了。 他本来打算割了这女人的舌头的,被卿卿拦住了。 于是冷冷开口, “她人呢?” “言卿吗?” 孟晚棠眨巴着大眼睛,怯生生地说道, “她……她闯祸了。” 傅妄烬没说话,居高临下地睨着她。 “卿卿她,不知道是怎么了。” 孟晚棠的语气十分苦恼,愈发凸显出她善解人意的优点, “先是把歆瑶推进了水里……本来只是想让她道个歉,结果,她又把吴黛阿姨给打了。我跟妈妈好说歹说才劝走了她们,卿卿又把外公给气晕过去了。”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下决心要让这个男人看清言卿的真面目, “傅先生,恕我直言,卿卿仗着背后有你撑腰,行事真是越来越不稳重了。您还是——” 傅妄烬听得不耐烦,近乎粗暴地打断了她, “你听不懂人话么?我问你她在哪儿?!” 孟晚棠一愣,讷讷道, “她……她应该……” “应该?” 看她说不出个所以,傅妄烬勾起一抹阴冷的笑,迈腿就要往里闯, “行,我自己搜。” “傅先生!” 孟晚棠急了,下意识地要拦他,却把自己撞翻在了地上, “哎呦——” 她穿着高跟鞋,一不小心崴了脚。 傅妄烬看也不看她一眼,径直朝里面走去。 孟晚棠见状,顾不得身上的疼痛,从地上爬起来追了上去。 “傅先生,您等等我!” 她一边喊着,一边试图拉住傅妄烬的衣角。 傅妄烬停下脚步,回头看了她一眼,眸中冷漠如冰。 “滚。” 他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 “想死就试试。” 说完,他继续往前走,留下孟晚棠呆呆地站在原地。 她咬了咬嘴唇,心中充满了不甘和怨恨。 这时,孟云锡从里头小跑出来,殷勤地上前, “傅爷,卿卿她跟舅舅在祠堂聊天,您放心,她一切都好。” 傅妄烬瞥他一眼,“带路。” “好,请跟我来。” 孟云锡抬起袖子擦了擦额上的细汗,眼底闪过一丝恨意。 一行人很快到了祠堂外,只见灯亮着,门里远远坐着两个人影。 “哟,来人了。” 孟佑泽伸了个懒腰,看都没看那个方向, “果然,祠堂不是随便能进的地方啊。小时候我偷偷爬墙进来,结果被揍了好一顿……现在倒好,祠堂门都不锁,也没人进来磕头了。” 这倒是真的。 言卿进门时,发现香炉上虽然燃着香,但香案和蒲团上满是灰尘。 只能说明,打扫的佣人不称职,只做了个表面功夫,没好好侍奉祖先。 或许…… 现在孟家的家主是孟老爷子。 而孟老爷子不姓孟,身上也没有孟家的血。 这些牌位,供奉的不是他的祖宗。 啧,果真是赘婿啊。 卸磨杀驴、过河拆桥这一套,玩得真溜。 “我们是不是该走了?” 言卿下意识地望向门口,眼睛却瞬间亮了起来, “阿烬!” 她一骨碌从蒲团上爬了起来,跑到门边,将傅妄烬抱了个满怀。 过了好一阵,抬起繁星般璀璨的眼眸,欢欢喜喜地问, “你怎么来啦?” 第189章 等你来接我 言卿依赖似的蹭蹭他,眸色褪去了清冷疏离,转而变得娇俏灵动。 模样可爱得叫人心软。 傅妄烬无声勾唇,眉眼间的阴郁散开了几分。 一手扣住她纤细的腰,哼笑一声, “我再不来,你是打算在这儿过夜了?” 言卿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她从云景花园出发前,说的是估计半天就回来。 结果没想到,一直拖到天都黑透了…… “那哪儿成啊。” 言卿噘嘴,心里却乐滋滋的,像是小狗见了主人,无形的尾巴摇个不停, “我就等你来接我呢!” 傅妄烬笑了,抬手揉揉她的脑袋, “行,马上就回家。” “嗯!” 言卿笑眯眯地点点头,抱住他的手臂摇来摇去,怎么看都像是在撒娇, “你可算来了!” 这句顺口说出的话,可谓无比真心。 要是傅妄烬不来,言卿还真觉得她没那么容易全身而退。 毕竟,她今天揍了傅家四房的母女,还把孟老爷子气晕了过去,主打一个桀骜不驯。 虽说姿态一直摆得很强硬,但到底是一个人在对抗着孟家或明或暗的恶意。 不可能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 眼下见着傅妄烬,言卿甚至感觉他整个人都闪着金光,活像天使下凡。 “我说什么,还不如我陪你来呢。” 傅妄烬亲昵地拧了拧她的脸,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坐在祠堂里的孟佑泽, “被谁欺负了?” “才没有呢!” 言卿不服气地撇撇嘴,一脸傲娇, “谁能欺负我啊?要说欺负,那也是我欺负别人好不好!” 这倒是真的。 傅歆瑶也好、吴黛也好,都没在她手上占到什么便宜。 她又不是挨揍的那个。 不过……言卿突然意识到,自己揍的,似乎是傅妄烬的亲戚。 笑意瞬间消失。 上一秒还在嘻嘻,这一秒不嘻嘻。 她心虚地垂下眸子,抿起唇不说话了。 傅妄烬看她缩着脖子,心里觉得好笑。 这时,孟天婵急匆匆地赶了过来,“傅先生,您……” 傅妄烬抬起眸子,不冷不热地瞥了她一眼, “孟总来得正好。我赶时间,不如现在就把股权协议签了。” 他的眼神又回到了言卿身上,语调带着些戏谑, “省得我老婆天天往孟家跑,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怎么她了呢。” 一听见他死不正经的“老婆”,言卿两眼发黑,差点一口气背过去。 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只能装作什么都没听见。 幸好天色黑,看不出她脸颊的温度。 “啊?好。” 孟天婵有些怔愣。 虽然之前不是没有跟傅妄烬打过交道,可他这么好说话、甚至可以说是和颜悦色…… 给人的观感,就跟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似的。 因为,言卿? 她很快反应过来,傅妄烬是要她现在就签协议,把属于孟稚鱼的股份明明白白地转到言卿名下。 于是,孟天婵顺从地点了点头,“请跟我来。” …… 他们走后,孟佑泽依旧坐在原地,似笑非笑。 孟云锡的脸色极其难看,他没跟孟佑泽说一句话,扭头就走。 孟晚棠虽然崴了脚,但还是不甘心地跟着傅妄烬到了祠堂。 两人都被狠狠塞了一口狗粮。 而孟云锡意识到,自己一直被言卿涮得团团转。 什么被傅妄烬抛弃、还什么傅景珩接盘……全都是在演戏! 他被耍了! 孟云锡几乎可以想象到,言卿会在心里怎么嘲笑他的愚蠢! 他简直就像个上蹿下跳的小丑……落在她眼中,不过是个笑话! 孟云锡只觉得自己的太阳穴像是被什么东西重击了一般,突突地跳动着,仿佛要冲破皮肤跳出来似的。 心中积压的恼怒如同火山一般,即将爆发却又找不到合适的出口 他闷着头大步往前走,连身后传来孟晚棠的喊声都没听见。 “哥!你慢点!” 孟晚棠又喊了一声, “我脚崴了,跟不上你!” 孟云锡猛地顿住脚步,回过头去,露出了毒蛇般的眼神。 心情最糟糕的时候,他是懒得跟孟晚棠演戏的。 “哥,你等等我。” 孟晚棠唇角噙着一抹甜笑,一跳一跳地走过来。 到了孟云锡身边,她声音蓦然压低,表情也判若两人, “孟云锡,你难道没发现,你我才是天生的盟友么?” 孟云锡不耐烦地挑眉, “我不需要你这么蠢的盟友。” “呵呵呵呵……” 孟晚棠掩着唇笑了起来, “我的好哥哥,你想得到言卿,我想得到傅妄烬——” 她幽幽说道, “只要你成功拿下言卿,我就少了个竞争对手。若是我成了,你就可以趁虚而入了哦。” 见孟云锡愣住,孟晚棠知道,自己敲中了他的要穴。 “哥哥,如果不联手、单打独斗,你我可都没有机会。” 孟晚棠狡黠地说道, “起码现在,咱们的利益是一致的,对吧?” 孟云锡冷哼一声,语气里多少有些敌意, “傅妄烬究竟有什么魅力,让你跟言卿都往他身上扑。” 显然,他还没从刚刚的场面里回过味儿来。 “哈哈哈哈……” 孟晚棠忍不住笑了起来,随后慵懒地抬起手,拢了拢鬓边的发丝, “你也太不懂女人了——也是,你怎么会懂呢?” 她嘲讽地望向孟云锡, “同样是对言卿,傅妄烬敢强取豪夺,而你呢?你只敢阴暗地做局,最后就为了一件脏衣服?可笑,你拿什么跟他比啊?” “女人,永远都崇拜强者、向往强者,更想成为强者身边的唯一。” 孟晚棠百无聊赖地歪过脑袋,模样跟平日的温柔乖巧全然不同, “我要是言卿,我也看不上你。更何况……你还是她表哥。” 她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哥呀哥,你是生错了时候啊。倘若你早生个几百年,没准儿还能明媒正娶呢!” 孟云锡看着得意的妹妹,眼里的阴冷几乎藏不住。 他几乎已经在想象,她从高处跌落,摔得粉身碎骨的惨象了。 “你行事谨慎些。” 孟云锡冷冷说道, “倘若牵累了孟家,连千金的名头都没了……你还有什么资格跟言卿争?” 被他戳中了痛点,孟晚棠的脸色也变了。 她最烦别人拿她跟言卿比。 孟晚棠从小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学渣,上学晚不说,还因为频繁挂科留级了。 于是,孟天婵找到了一所国外的大学,并通过捐资的方式让孟晚棠免试入学。 接下来,孟家又如法炮制地安排她继续攻读硕士学位。 虽然在外人看来,孟晚棠是海归高学历,人也温柔漂亮,是做豪门太太的不二人选。 但,孟天婵非常清楚她有几斤几两,连进集团历练的机会都不给孟晚棠。 作为一个女强人,她不喜欢这个完全不像自己的女儿。 孟晚棠除了听话,似乎也没什么出挑的优点了。 只是没想到,歹竹出好笋。 孟稚鱼瞧着那么懦弱,竟然能生出言瑾、言卿这样出色的儿女。 明明年纪相差那么多,孟晚棠却处处被压着,连母亲都不曾给予她半分安慰。 有的只是无穷无尽的比较。 不知从何时起,她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 “如果……世界上没有言卿就好了。” “或者,毁了她,然后取代她?” 在面对傅妄烬时,这些恶念愈发疯狂生长起来。 第190章 都送你 面对眼前的白纸黑字,孟天婵沉默地提起笔,干脆利索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她明白,言卿拥有了这么多股份,背后还有傅妄烬的财力做支撑…… 这意味着,只要言卿愿意,她继续可以收集散股,成为孟氏最大的股东。 而自己……已经失去了对孟氏的绝对把控权。 孟天婵有一瞬间的恍惚。 签下去的是名字,交出去的是权柄。 可是……情势比人强。 她更不愿意得罪傅妄烬,让孟氏彻底凉凉。 直到傅妄烬带着言卿离开,孟天婵还愣在原地,半晌回不过神来。 也是,这部分股份……本来就是稚鱼的,从来都不曾真正属于她。 被讨回去,也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思及此,孟天婵心里有些酸涩。 这样的感觉,她许久不曾有过了。 “叩叩叩。” 敲门声响起。 孟天婵抬起头,见孟佑泽倚在门边,一副不着调的样子, “他们走了?” “嗯。”孟天婵深吸口气,点了点头,“到底还是把股份还了。” “哟,姐姐,你不会要哭了吧?” 孟佑泽幸灾乐祸地走过来,凑过来观察她的表情, “没事,我完全能理解。你说你过个生日,先是老公带着小三上门丢人现眼,又没了那么多股份……哎,要不去医院查查吧,我都怕你得子宫肌瘤。” 孟天婵很想翻个白眼,最后也只是疲惫地看了看他,缓缓开口, “言卿现在拿着孟氏23%的股份……我手里,也就23.8%。” 这是个十分危险的数字。 孟天婵勾起唇角,苦笑道, “今后……说不准孟氏究竟是姓言、还是姓傅。” “23.8?”孟佑泽挑眉,“妈妈去世这么多年,你?” 言卿外婆——孟书臣,分别留给孟天婵和孟佑泽集团20%、18%的股份。 孟佑泽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孟天婵手里的股份竟然才增长了这么点。 这很不符合她中央集权的个性。 “没办法。之前为了孟氏的资金周转,只能卖出一部分。” 孟天婵解释道, “后来有了钱,想再收集起来,不很容易了。” 空气突然陷入寂静。 孟佑泽若有所思,随后笑了起来, “姐姐,我还以为,你嫁了想嫁的人,也拿到了想要的权力……日子应该过得开心才是。” “呵,开不开心,都是我选的。” 孟天婵自嘲扯唇,神情有些落寞, “得到,必将伴随着失去。” 孟佑泽一愣,随即捧腹大笑起来, “还真有那么点道理。不过……失去,难道就不能伴随着得到么?” 孟天婵从桌上站起来,伸了个懒腰,似乎不想跟他讨论哲学, “我去看看爸,你自便吧。” “诶,急什么。” 孟佑泽眼中转出玩味, “我怎么能眼睁睁看着我亲姐被赶下台呢?” 孟天婵皱起眉,“你想怎么样?” “我手里不还有18%吗。” 孟佑泽不以为意地耸耸肩, “都送你,就当生日礼物了。这下你总能稳坐钓鱼台了吧?” 他的语气和表情满不在乎,孟天婵又愣住了。 *** 车里。 言卿乖顺地靠着傅妄烬,一会儿觉得开心,一会儿又觉得忐忑。 她小心翼翼地开口, “那个……我今天,碰上个女孩,叫傅歆瑶,是你的亲戚?” 傅妄烬瞥她一眼,淡淡地“嗯”了一声。 他这个反应,把言卿弄得有些没底儿了。 便继续试探,“她……是什么样的人啊?” 言卿打定了主意,她要从傅妄烬的言语里听出他们之间的亲疏来。 如果关系一般,那就无所谓了,打了就打了; 如果他们兄妹情深……那她就先认个怂。 毕竟,傅歆瑶确实生病了,什么上吐下泻发高烧,想想都难受。 更别提,言卿一拳把吴黛的鼻子都砸肿了。 啊,当时情绪太上头了,感觉好像没什么大不了。 可现在冷静下来……言卿觉得自己有点傻。 她竟然还没动脑子,就先动手了。 傅妄烬看穿了她的小心思,“不熟,不了解。” 果然,言卿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她的反应太明显,傅妄烬忍不住闷笑出声。 “你笑什么啊。” 言卿有些哭笑不得,然后小声嘟囔, “等你知道我都干了些什么,你就笑不出来了。” 傅妄烬却把她往怀里一揽,嗓音因着笑意更添了几分惹耳, “你都这么说了,那我更得听听了。” “我……我把人给揍了。” 到底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言卿说得很简单, “后来,傅歆瑶她妈不肯走,非要看我受罚才行。还是我那个舅舅……装作要非礼她,才把她吓唬走了。” “哦,对了!” 她似乎想起了什么, “傅歆瑶有个姐姐叫傅知鸢,她人很好的样子,虽然我揍了她妹妹,她还让我去洗澡,帮我买衣服……总之,虽然长得很像,但是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 言卿瘪嘴,什么嘛,她在这儿叽叽喳喳地说着,傅妄烬倒好,跟个老大爷似的气定神闲。 只是还没开口抱怨,肚子先叫了起来。 “……” 傅妄烬乐了, “看你在外头受了委屈的份儿上,请你吃夜宵——什么都行。” 第191章 悲凉梦境 傅家老宅。 “啪!” 吴黛终于忍不住,一巴掌扇在了傅知鸢脸上, “亏你还是做姐姐的!我怎么会生出你这种没良心的白眼狼!” 傅知鸢被打得偏过头去,发丝散乱地盖在脸颊上。 她鼻尖一酸,眼眶登时便红了。 “你看看,歆瑶被欺负成那样,连我都被打了!” 吴黛气不打一处来, “还有什么好说的?你竟然护着那个贱蹄子?!” 傅知鸢的喉咙哽咽得厉害,她强忍着不出声,可是眼泪已经吧嗒吧嗒掉了下来。 “哭!你还有脸哭!” 吴黛眼里透露着厌恶, “你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窝囊废!” 这时,躺在沙发上休息的傅歆瑶突然虚弱地呻吟, “妈……” 吴黛脸上的怒火和厌恶立刻被心疼所取代。 她立刻来到傅歆瑶身边,“瑶瑶,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妈,我难受……” 傅歆瑶呜咽着哭了起来, “我全身都难受……” 傅知鸢深深吸了口气,抬手擦干脸上的泪痕, “妈,我们带瑶瑶去医院吧。这样下去不行的——” “你滚开!” 吴黛不耐烦地呵斥道, “现在来装什么好人?你刚刚干什么去了?!” “妈……你们别吵了。” 傅歆瑶眼里满是泪光, “我已经够难受的了,别再吵我了。” 吴黛心疼地抚摸着她的额头,“怎么又烫了?薛凝不是说,你很快就会好的吗?难道那个小蹄子也是个骗人的?” 傅歆瑶没说话,只是疲惫地摇了摇头。 她的嗓子很痛,像有锯条划过似的,连开口说话都变得异常困难。 吴黛见状又是叹气又是落泪,全然顾不得自己还有些红肿的鼻子。 傅知鸢咬了咬牙,自顾自地出门去找医生了。 傅老爷子年纪也大了,因此傅宅里住着医生,二十四小时随叫随到。 等她领着医生回来,听见吴黛咬牙切齿地说道, “等着瞧吧,孟家是不想在帝都待下去了……还有言卿那个贱蹄子,我不会放过她的!” 察觉到医生来了,吴黛没再说话,而是从沙发边站起来,让医生过来诊治。 看见垂着脑袋的傅知鸢,吴黛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四夫人,请您放心。” 医生摘下听诊器,平静地说道, “知鸢小姐在路上把事情跟我说过了。歆瑶小姐没有大碍,发烧是正常的免疫现象。目前的体温还在正常范围内,打退烧针反而不好。建议您隔一个小时给她量一次体温,如果从低热转为高热,我再给她打退烧针。” “嗯,好。” 吴黛点点头, “麻烦你了。她没事就好。” 医生走后,傅知鸢小心翼翼地上前说道, “妈,您去休息吧,有我在这儿照顾瑶瑶就好。” “你滚开!” 吴黛看都不看她一眼,目光落在傅歆瑶身上,语气变得柔和了许多, “瑶瑶,困了就休息吧,明天就好了。” 傅歆瑶点点头,缓缓阖上了眼睛。 “妈……” 傅知鸢凑到吴黛身边,声音很小, “让瑶瑶先睡吧,我有话想跟您讲。” 吴黛心里有气,不肯原谅女儿, “你滚,马上从这里消失。我不想看见你。” 傅知鸢咬了咬唇, “那……我先上楼睡觉了。您要是困了,就叫我下来,我守着瑶瑶。” “哼,还是算了吧。” 吴黛冷笑一声, “我可不放心把瑶瑶交给你。依我看,你就是嫉妒瑶瑶,才故意帮着外人害她!” 傅知鸢心底那股酸涩的情绪,怎么也压不住。 泪水不受控制地从眼眶滑落。 她转过身,无声迈步往楼上的卧室走去。 一进门,她就捂着嘴哭了起来,身子靠着门板慢慢滑落下来,最后跌坐在了地板上。 哭过之后,一种难言的疲倦席卷了大脑。 不知何时,傅知鸢就这样,靠着门板睡着了。 梦里,她回到了很小很小的时候。 “知鸢,来,给你糖吃。” 是少年时的傅临渊。 那时,他的腿还没废掉,身姿英挺,玉树临风。 年幼的傅知鸢乐呵呵地跑过来, “大哥!给我!” 看这小粉团子实在可爱,傅临渊偏偏想逗她,便故意举高了棒棒糖, “够得着就是你的!” 傅知鸢使劲儿往上跳了好几次,小手离棒棒糖总是差几厘米。 于是鼓起了粉嫩的腮帮子, “大哥,你欺负人!我告诉爷爷去!” 傅临渊忍不住笑了起来, “好,给你给你。” 接过棒棒糖,傅知鸢开心得眼睛都亮了, “是荔枝味的!我喜欢!” “只有一个哦。” 傅临渊笑眯眯地摸了摸她的脑袋, “吃多了糖,牙疼起来又该哭了。” “没事的,” 傅知鸢嘴里抿着棒棒糖,含糊不清地说道, “我好久没吃了……” 她埋下头,专心品尝着来之不易的糖果。 因为蛀牙,爷爷不许她吃甜食很久了……幸好大哥心软,时不时给她点儿小甜头。 等傅知鸢吃完棒棒糖抬起头时,却发现少年不见了。 她眼前的,是个坐着轮椅的、面容惨白的男人。 “大哥……” 傅知鸢忽然发现,自己也长大了。 “知鸢,” 傅临渊虚弱地笑笑,从衣兜里摸出一根棒棒糖, “荔枝味的,你还喜欢么?” 心底突然涌起难过,傅知鸢许久说不出话来。 下一秒,傅临渊的笑容突然凝固,整个人像是一面裂纹的镜子,碎了满地。 “大哥!” 傅知鸢惊叫一声,往前扑去,身子却瞬间失重,仿佛掉下了悬崖。 她猛地从梦中惊醒,额上满是细汗。 下意识地拿起手机看手机,发现已经凌晨快两点了。 傅知鸢惊魂未定地喘着气,决定下楼看看吴黛和傅歆瑶。 她轻手轻脚地走下楼梯,果然客厅的灯还亮着。 吴黛正坐在沙发边,温柔地凝视着傅歆瑶的睡颜。 傅知鸢抿了抿唇,选择转身回去。 卧室里一片黑暗。 她机械地躺在床上,闭上眼。 脑海里,梦境与现实交替浮现。 心头悲凉。 终于,她忍不住拿出手机,发现上一次联系傅临渊,已经是好几年前了。 傅知鸢一遍一遍打字,又默默删掉。 最后,她叹了口气,扔下手机,无声地等待天明。 第192章 爷,您能不能别跟狗一样啊! “我们去吃火锅好不好?” 言卿的眼睛亮晶晶的, “a大附近就有一家,这个时间应该还在营业……我以前总跟我哥去,他家的三鲜锅底可好吃了!” 她在水里泡了好一阵子,虽然洗了个热水澡,可肚子里好像还是冷的。 不如吃顿火锅暖一暖。 “成,听你的。” 傅妄烬很好说话,答应得极其爽快, “温辞,听见没?” 正在开车的温辞:“是!” 言卿连忙补充,“那个,是家小店,但是蛮干净的。店主家儿子也是在a大读书,我们都喜欢去那里吃,人挺多,食材也新鲜……就是装修朴素了点。” 她生怕到了地方,傅妄烬会觉得档次太低、卫生不达标……索性现在就打好预防针。 傅妄烬笑笑,圈着她的手臂更紧了些, “你还能把我毒死不成?” 明明是在开玩笑,言卿却失了神。 她……不是差点就把傅妄烬毒死了么。 那杯下了药的酒,是她亲手喂的。 而傅妄烬不疑有他,毫不犹豫地一饮而尽…… 车里,灯光昏暗。 男人凸起的眉骨投下一片惑人的阴影,弧度清晰的下颚线显出危险的侵略性。 言卿困惑地眨了眨眼,突兀地问,“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么信任她? 为什么被下毒后不直接杀了她、或是惩处她? 为什么要跟她一起死? 为什么……会爱她? 傅妄烬显然没理解她的意思,淡淡解释道, “萧頔说,不能一直把你关在一个无菌罐头里。适当接触点病原体,对身体也不错。” “……” 言卿叹了口气,默默垂下了脑袋。 看她蔫儿啦吧唧的,傅妄烬觉得好笑,便伸手敲了敲她的脑袋。 “长本事了,都敢跟人打架了。” “这有什么不敢的。” 言卿小声道, “我以前胆子可大了,还敢追着男孩揍呢……今天我也没吃亏。” 傅歆瑶都趴下了,她不还好好的? 傅妄烬哼笑一声, “有力气揍人,身体确实好多了。” 他忽然凑近言卿耳边,鼻息灼热, “看来还得多……运、动、运、动。” 几个别有深意的字落进耳中,言卿的脸瞬间蹿红,她捂住下半张脸,转头嗔怪地瞪他。 傅妄烬支着下巴,脸上挂着邪气的笑。 他还怪喜欢这种调戏小媳妇儿的感觉的。 卿卿的脸皮白又薄,格外好逗。 只要稍稍给点带颜色的意味,就跟只小白兔似的,自己面红耳赤得说不出话来。 “哼。” 言卿傲娇地转过头,一脸不想理你的表情。 “乖,转过来让我哄哄。” 傅妄烬心情极好,又去搂她, “气什么,待会儿气都气饱了,还吃什么火锅。” 言卿本来也没生气,索性半推半就地由着他了。 前面开车的温辞哭笑不得—— 爷,您能不能别跟狗一样啊! 自己先没事找事把人家惹恼,又上赶着去哄…… 这种行为逻辑,他真的完全理解不了啊! 谈恋爱谈成这样,真他妈绝了! …… 十五分钟后,车子停在了一家火锅店前。 这家店确实如言卿所说,店面不大,装修也一般,但此时店里几乎坐满了人,看上去生意很不错。 顾客主要是年轻的大学生,眼神里透着清澈的愚蠢。 傅妄烬下了车,很自然地牵起言卿的手,走进了店里。 店主热情地招呼着他们,安排了一个靠窗的位置。 落座后,菜单给了傅妄烬,言卿则在一旁叽叽喳喳地推荐着各种菜品。 俊男美女,和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 路过的学生,眼睛都舍不得挪开,仿佛看见小说主人公走进了现实。 直到走出火锅店,才忍不住开始窃窃私语——“卧槽,感觉像明星……” 锅底和配菜很快就端了上来。 “啊,真好吃。” 锅底没开,言卿夹了片白萝卜慢慢嚼起来。 冰凉清甜的味道渐渐伴随着萝卜的汁水占领了口腔。 傅妄烬皱了皱眉,“熟了再吃。” “不行,这个得吃生的。” 言卿一本正经地分享心得, “可以蘸着小料吃,超级好吃,比煮熟的好吃多了。” 怕他不信,言卿又夹起一片萝卜,在料碗里蘸了蘸,递到傅妄烬唇边, “试试嘛,不好吃的话吐掉就行了。” 傅妄烬抬眸她一眼,很听话地张开嘴,咬了那片萝卜。 出乎意料的,味道竟然还不错。 他一向讨厌生的食物,却并不排斥这个萝卜。 “怎么样?”言卿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傅妄烬点点头,“嗯。” 得到肯定的答复,言卿开心极了,又夹了几片萝卜放到料碗里蘸了蘸,吃得不亦乐乎。 “言卿师姐?” 身边突然响起一道惊讶的男声。 言卿一愣,咽下口中的食物,下意识地抬头望去。 “真的是你?你还活着?” 一个二十上下的男生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在做梦。 结账柜台处,他的几个朋友正在喊他, “路子遇,你快点!” 路子遇转过身,冲他们摆摆手, “你们先走吧!我有事!” 言卿挠了挠头,这个男生看着有些眼熟,但想不起来是谁了。 “师姐,是我啊,” 路子遇指着自己笑了笑, “你忘了?路子遇,学生会那个。以前咱们打过网球的。” “啊,想起来了。” 言卿其实没想起来他是谁,但出于礼貌,还是站起来跟他寒暄, “好久不见,最近怎么样?” “还不错。” 路子遇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正在参选学生会主席……不出意外的话,应该能选上。” “恭喜恭喜,前途无量。” 言卿这话属于标准的客套,路子遇却似乎看不出来。 “哪有——” 他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被一道瘆人的目光盯着,后背有些发凉。 “卿卿,坐下吃饭。” 目光的主人语气倒是很清淡,听不出什么杀气。 他往言卿的盘子里夹了点煮熟的菜品。 “不吃就凉了。” 言卿点点头,只得先坐下,却没急着动筷子。 路子遇有些尴尬,干笑两声, “我听别人说你还活着……蛮惊讶的。没想到今天会在这里碰见。” “别人?” 言卿不解, “你是指谁?” 第193章 我结婚了 “这……” 路子遇的表情有些局促, “消息的来源不止一个人。校庆的事情发生后,有好几个同学说,好像在a大看见你和顾清焰学姐了,但不确定是不是。还有江鹤延的女儿江可依,她一口咬定,是你策划了一切……” 言卿撇了撇嘴,“别跟着瞎传,要相信官方。a大不是都发布正式调查结果了么?” “明白。学姐。” 路子遇连连点头, “你放心,等再过一段时间,谣言自然会平息。哦,对了——” 他垂下脑袋,不敢直视言卿的眼睛, “学姐,你要是回学校有事要人帮忙的话,随时联系我。” 言卿笑了笑,“不用了,好意心领。你要大四了,还得准备学生会选举……应该也挺忙的。a大我熟。” 然而,路子遇似乎没听见她最后四个字,而是把重点放在了前面的托辞上。 “没事的,就算我有事不能来,我也可以找别人帮忙啊。” 路子遇鼻尖渗出了亮晶晶的细汗, “你张口吩咐就是了。” 言卿有些无奈,只得暂且答应, “好,如果有需要,我一定联系你。” 路子遇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内心的喜悦如同海浪一般,一波接着一波,无法平静。 “那、学姐你先加我个微信——” 他的激动有些抑制不住,导致握着手机的手卡在了裤兜里,半天掏不出来。 “那个、不好意思,” 路子遇尴尬地笑笑, “你稍等下,我把钥匙和手机揣在同一个兜里了……” 言卿哭笑不得——还说要帮她忙,结果不熟到连微信都没加过。 “学姐,咱们在一个群里来着。” 路子遇一边费劲儿地掏手机,一边满头大汗地解释道, “之前校运会,你跟言瑾学长参加网球混双,我跟另一个女生是你们的对手。” 言卿恍然大悟,“我想起来了!你是半决赛的那个——” 路子遇表情一僵,眼里流露出受伤, “学姐,所以你是刚刚才想起来么……” “……” 扯谎被发现,言卿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咳。” 傅妄烬突然不轻不重地咳嗽了一声,鹰隼般凌厉的目光直直射向傻乎乎的路子遇, “菜要凉了。” 路子遇这才意识到,他的注意力一直在言卿身上,反倒忽视了她面前这尊大佛。 于是干巴巴地笑了两声, “学姐,你还没跟我介绍,这位是——” 言卿一愣,“哦,他是我……” “男朋友”三个字还没说出来,就被傅妄烬打断。 “老公。” 他掀起眼皮,瞥了眼路子遇, “我是她老公。” 言卿瞪大了眼睛,路子遇则一脸被雷劈了的表情。 他不敢置信地望向言卿, “学姐,你……都结婚了?这么快?” 据他所知,言卿大学毕业的时候,连个暧昧对象都没有啊! 怎么这么快就结婚了? 闪婚? 言卿两眼发黑,索性咬了咬牙,将错就错, “是啊。婚事有些仓促,只邀请了几个很要好的朋友。大部分同学都不知道。” 路子遇的笑容都有些绷不住了。 跟言卿重逢的喜悦,被她结婚的消息完全冲散。 内心受到了一万点暴击伤害。 “好,好,恭喜,祝你幸福。” 他艰难地维持着从容,语无伦次, “学姐,我先走了……我突然想起来,衣服还没收呢。” 言卿挠挠头,“那还用加微信吗?” “……加。” 路子遇咬牙,总算掏出了手机, “学姐,有事联系我。” 等加上言卿的微信,路子遇转身走出了火锅店—— 精气神被瞬间抽走,就连挺直的脊背都驼了下去,整个人突然颓丧了不少。 在街边发了将近一分钟呆,他撒开长腿往学校的方向跑去。 …… 路子遇走后,言卿忍不住给对面的男人嗖嗖飞眼刀, “乱讲什么。他一回去,没准儿明天我结婚的消息就传遍a大了。” 一个本该死去的人,却还活着……甚至还跟人闪婚了。 这其中有什么故事,想象空间实在太大。 “什么乱讲。” 傅妄烬漫不经心,突然又邪气地笑了, “要不,咱们明天就去民政局领个证?” 刚刚在路子遇面前,言卿没有反驳他,反而就势承认了跟他结婚的事——这让傅妄烬的心情好了很多。 就连那股子撞上隐藏情敌的醋劲儿都散去了不少。 “领证?” 言卿愣住,小嘴张了张,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 脑子里突然很乱。 “开玩笑的。” 傅妄烬伸手弹了弹她的脑门,强行压下眼底的晦暗, “明天是周末,民政局不上班。” 言卿不好意思地笑笑,“你不说我都忘了。” 傅妄烬用筷子敲敲她的盘子, “快吃,不然真要凉了。” “好嘞。” 言卿乖巧点头,小猫似的把盘子里的食物一点点吃光。 思绪却不知不觉飞到了别处。 他说要去民政局领证? 结婚证?总不能是去办低保吧。 这算……求婚吗? 言卿的心脏跳得快了几拍。 可她也不明白,自己刚刚为什么不答应,反而陷入了犹豫。 言卿纠结地咬着筷子,她好像连自己的心都看不清。 “发什么呆呢。” 傅妄烬觉得好笑, “现在又后悔了?” 言卿摇了摇头,强行撇净脑子里的浮沫, “我想睡觉了,再吃两口咱们就走吧。” 回云景花园的路上,她果然困得不行,枕着傅妄烬的腿睡着了。 傅妄烬垂着眸子,凝视着言卿的睡颜,大手轻轻按在她的脑袋上。 外头下起了雨。 雨滴淅淅沥沥打在车窗上,绝好的白噪音。 言卿觉得很舒服,忍不住往他怀里蹭了蹭,满足地哼唧两声。 傅妄烬无声低头,表情晦暗不明。 …… a大。 下起了雨,路子遇还在操场上奔跑,一圈又一圈。 似乎只有折磨自己的身体,才能让心灵得到解脱。 最后,他无力地躺倒在了操场上,全身因雨水和汗水湿透,胸膛剧烈起伏着。 宿舍的室友不放心,撑着伞来找他。 “子遇,下雨了,你怎么还在这儿?” 室友想扶他起来, “走,先回去。你这样会着凉的。” 雨水冷冷打在脸上,路子遇分不清脸上的到底是雨水还是泪水。 他任由室友将自己扶起来,一瘸一拐地往宿舍走。 “真是的,过两天你还要竞选呢,作什么死。万一感冒了影响状态,那不就便宜别人了?” 路子遇沉默着没有说话。 等回到宿舍,用毛巾擦干脸部,室友们才发现,他的眼圈通红。 “子遇,你怎么了?” 几人纷纷关切地围上来, “刚刚不是还好好的?遇上什么事了?” “是啊,你跟我们说,大家一起帮你想办法!” “对啊对啊,世界上没有过不去的坎……” 路子遇只是摆摆手,满眼苦涩, “我没事,你们别担心——阿嚏!” 室友无奈,“你去洗个澡,我给你找找感冒药。” 路子遇点点头,走进了浴室。 待他出来,室友们的表情有些微妙。 “怎么了?” 路子遇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不解地问, “你们这什么表情?” “你在操场的时候,有人录了视频,还发到a大论坛上了。” 一个室友把手机递过来, “喏,你看看。” 路子遇接过手机一看,眉头瞬间蹙起, “这都什么东西?” 手机里,的确是他淋着雨跑步的视频。 可配的文案简直离谱到家。 【校草疑似受情伤跑步自虐!】 【九十四分男神疑似失恋被抛弃!】 【破碎感拉满!】 【震惊!校园高冷学霸男神为何深夜独自跑步?】 【心碎!优秀学生代表为何如此落寞?】 “我tm什么时候谈恋爱了?” 路子遇也急眼了, “我谈都没谈,怎么就失恋被抛弃了?有病吧!” 路子遇越看越气,直接打开评论区,却发现下面已经有了不少回复。 “天呐,这不是路学长吗?好心疼!” “肯定是被哪个渣女伤害了,呜呜呜,我要哭死了。” “楼上+1,路学长这么优秀,到底是谁不长眼啊?” “只有我注意到路学长穿的吗?好可爱啊啊啊!!!” 看到这些评论,路子遇的脸色更加难看,他感觉自己的形象都崩塌得一点不剩了。 这时,一个室友突然说道:“子遇,我看你要不去找找论坛的管理员,让他把这个帖子删了吧。不然影响不好。” “其实不删也行。”另一个室友坏笑道,“正好扩大一下你的知名度,到时候竞选主席还能趁机拉一波票。你这不标准美强惨人设吗?” “滚!”路子遇没好气地怒骂一声,拿出手机给论坛管理员发了消息说明情况。 只是时间太晚了,没有收到回复。 路子遇忍不住想,言卿应该也会看a大的论坛吧…… 假如被她看到自己这副窘样…… 他简直想一头撞死。 “怎么办啊啊啊啊!” 路子遇越想越抓狂, “管理员不回我,等到了明天,就全完了!” “你别急啊,” 室友哭笑不得, “实在不行,你自己在论坛开个辟谣的帖子不就行了?我们帮你转发。” 路子遇一愣——这好像,是个不错的办法。 可他立刻摇头否决, “不行,那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本来就没这事……我自己急着澄清,难道不会被有心人做文章?” 室友疑惑地挠挠头, “可是,你为什么大晚上的要冒雨跑步呢?” 一句话给路子遇干沉默了。 他抿了抿唇,潦草地擦干头发,似乎不想提这件事。 “算了,明早再说吧。我喝点感冒药睡觉了。” 喝完感冒药后,路子遇便爬上了床。 尽管他心里还惦记着论坛的事情,但身体的疲惫让他很快就沉沉睡去。 在睡梦中,他梦到了言卿。 她依然倾国倾城、风华绝代。 坐在紫藤树下,微笑着冲他挥手。 路子遇快步走到她面前,感到一阵紧张。 他试图解释那个帖子的事情,但喉咙却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发不出声音。 就在这时,闹钟响了起来,将路子遇从梦境中惊醒。 他揉了揉眼睛,坐起身来,心中依然有些怅然若失。 起床后,路子遇第一时间打开了电脑,发现论坛管理员已经给他回了消息,同意删除那个帖子。 他松了一口气,同时也在思考要不要按照室友的建议,自己发个帖子澄清一下。 但最终,还是决定顺其自然,看看情况再说。 *** 回到云景花园时,言卿还是睡得很熟。 傅妄烬便把她打横抱起,径直往卧室走去。 怕言卿睡得不舒服,他索性帮她脱掉外衣,才发现言卿白皙的肌肤上,有好几处擦伤和淤青。 傅妄烬皱了皱眉,先拉上被子,然后走出卧室去找萧頔。 萧頔一见他,不由得翻了个白眼, “我说什么?让你别胡整,你非要……现在好了吧?人言卿根本没检查吧?” 傅妄烬不耐烦地挑眉,“你药箱呢?” “干啥?”萧頔一脑袋问号,“你伤口疼?来让我看看!” “不是!”傅妄烬心里一阵烦躁,“她受伤了,我处理下。” “哦。”萧頔点头,随后无奈耸肩,“让我说你什么好。” 他觉得白夜说的对,傅哥的脑子,确实需要开点药了。 傅妄烬拿到药箱后,立刻转身离开,快步上楼走进了主卧。 言卿倒是一点都不娇气,躺在床上睡得挺香。 傅妄烬无声来到床边,轻轻地揭开被子,眼底闪过心疼。 他小心翼翼地用棉球蘸取药水,涂抹在言卿的伤口上。 动作轻柔而谨慎,生怕弄疼了她。 碰到擦破的地方,言卿只是皱了皱眉,似乎懒得理会。 待处理完所有的伤处,傅妄烬给她掖好被角,自己也轻手轻脚地上了床。 脱掉衣服,发现他腹部的伤口似乎在渗血,白纱布上除了黑色的血痕,还有洇出了鲜红,摸着有些湿润。 傅妄烬默默从萧頔的药箱里找出新纱布,又往身上缠了几圈,才慢慢躺下。 习惯性地抱住言卿,深深嗅着她发间的香气。 …… 第二日,言卿醒来后,意外看到一条惊爆的新闻。 冯诚哲和那个小三,酒后在汽车里睡觉,结果一氧化碳中毒,双双殒命。 第194章 一日之计在于晨 言卿呆呆地看着新闻里的照片。 昏黄的路灯下,一辆豪华轿车静静地停着。 照片是从车窗往里拍的。 只见冯诚哲坐在主驾驶位,那个女人在副驾驶……两人的脑袋歪向中间,不省人事。 隐隐能看见,他们的脸呈现一种奇异的潮红。 前一天还是活生生的人…… 不过一晚上,就变成了两具尸体。 虽说冯诚哲也算不上什么好人,但面对死亡,言卿只觉得心情沉重,不由得暗叹世事无常。 “想什么呢?” 耳珠被轻捻了下,傅妄烬低磁的声音响起。 言卿回过神来,她轻轻翻转身子,面对面地看着他,眼睛眨了眨,轻声问道: “你醒了?” “嗯。” 傅妄烬支起手臂撑着上半身,居高临下地看着言卿的脸,唇角噙着笑, “背着我跟谁聊天呢?” “……” 言卿无语,随后把手机举起来递到他面前, “我哪有跟别人聊天。在看新闻。” 她又忍不住叹了口气, “死者……算是我姨夫。我昨天才看见他,结果……才过了一晚上,他竟然死了。” 傅妄烬挑了挑眉,没说话。 “不过想想也奇怪,怎么就一氧化碳中毒了呢。” 言卿自顾自地说着, “应该好好检查一下车子是不是被动过手脚吧。不然,像这种豪车,竟然会出现一氧化碳泄露的问题,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哎呦!” 脑袋突然被敲了一下,言卿不满地噘嘴,气呼呼地瞪他, “敲我做什么嘛!难道我说得有哪里不对?” 傅妄烬轻笑一声,深邃的轮廓在昏暗的光线下愈发显得神秘惑人。 他伸手把言卿往怀里搂,脾气极好地哄她, “卿卿这么聪明,当然都是对的。” 说罢,在她额上落下一吻。 “别闹啦。” 言卿轻轻推了他一把,脸上有些发热, “现在几点了?” “还早呢。” 傅妄烬抱她抱得更紧了些, “饿了?” “没有。” 言卿诚实摇头, “昨晚吃了夜宵,现在还不饿……早饭估计也吃不下多少。” 傅妄烬却勾起抹笑,漆黑的眸里藏着欲色, “啧,那可不行。一日之计在于晨,正好帮你消化消化。” 就算言卿是傻子,现在也差不多清楚他想做什么了。 “不行!” 她慌慌张张地要下床,却被男人的手臂勾了回来。 或许是因为刚醒,傅妄烬的嗓音带着点淡淡的鼻音,听着竟然有几分撩人的缱绻, “不许跑。” 言卿的脸瞬间红透了,她用力推着傅妄烬,却丝毫无法撼动他坚实的臂膀。 “不行,你先放开我——”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央求。 傅妄烬低声轻笑,眼中的欲望越发浓烈。 “宝贝,别害羞......”他一边说着,一边低头吻上了言卿的唇。 言卿的呼吸渐渐急促起来,她的手不由自主地紧紧抓住了床单。 傅妄烬的亲吻越来越热烈,仿佛要将她整个人都吞噬进去。 忽然,言卿接触到了纱布的粗糙质感,身体瞬间僵住,旖旎的氛围也消失不见。 “等一下!” 她喘着粗气,急匆匆地要检查他的伤口, “让我看看怎么样了……” 不怪言卿敏感,之前那个血呼刺啦的场景,都快成她的心理阴影了。 “待会儿给你看。” 骨节分明的大手扣住她纤细的手腕按在床头,力气大得出奇, “不想弄疼我,就乖一点……” 言卿的手腕被束缚得动弹不得,被男人灼热而透着疯狂的眼神烫得轻颤起来。 她突然意识到,与其担心这个狗男人,还不如担心担心自己啊喂! …… 被狠狠折腾了一通,言卿的眼眶红得厉害,透着粉的小脸上挂着泪痕。 人都要散了。 “你看看!” 她气呼呼地把手腕举到男人眼前,声音有些哑, “都红成这样了!你这是家暴!” 傅妄烬心满意足地吻她的肩膀,语气慵懒里透着餍足, “嗯,我下次注意。” “?”言卿炸毛,“什么叫下次注意?” 傅妄烬觉得好笑,拧了拧她的脸, “要不我现在示范一下,你再试试?” 言卿一听就急了,“不行!我……我总得为自己的生命安全负责吧!” 傅妄烬被逗笑了,“宝贝,你要自信点——万事开头难,多练练没坏处的。” 他妈的,又是一日之计在于晨、又是万事开头难…… 这狗男人哪里学得一套一套的! 言卿气得要揍他几拳,又想起他身上有伤。 “呼。” 她瞬间颓废了不少,小手轻轻拍着胸口,嘟囔着宽慰自己, “莫生气,气出病来无人替。” 傅妄烬欣赏着她的模样,优哉游哉地问, “现在饿没?” 言卿深吸口气,咬牙切齿地回答, “饿了。” “你看,我说什么来着。” 傅妄烬笑得有些欠揍, “还是得多运动,是吧?” 言卿懒得搭理他,注意力回到了他裹着纱布的地方。 “我去找萧頔吧。” 她伸展了一下身体,强迫自己打起精神, “换了药再吃早饭。” “嗯哼。”傅妄烬不以为意,“打电话叫他上来就行。” …… 等言卿收拾好,萧頔匆匆忙忙带着医药箱进门。 “让我看看怎么样了。” 目光触及到傅妄烬身上那厚度显然不正常的纱布,萧頔不由得拧起了眉。 下意识地要问怎么回事,又被男人的眼神制止。 最后,萧頔只好叹了口气,在言卿的注视下,将纱布一圈一圈解开。 壁垒分明的腹肌呈现出生命力蓬勃的小麦色,不同于健身房练出的规整肌肉,而是处处都显现出野性难驯。 只是,一道狰狞的伤口横亘其上,边缘撕裂,瞧着触目惊心。 言卿的心狠狠揪了起来,难过明明白白写在脸上。 他就不觉得痛吗? “言卿你先出去吧。” 萧頔像往常一样打发她, “我一个人就可以。你待在这儿有点碍手碍脚——” 话没说完,就挨了傅妄烬一记眼神警告。 萧頔立马噤声。 “好,” 言卿没留意到他们之间的小动作,而是深深吸了口气, “拜托你了,我去外面等这哦。” 第195章 信任,很脆弱 等言卿出去,萧頔便关上了门。 “我真服了。”他头疼地扶额,“傅哥,你……哎,也罢。” 萧頔无奈地叹了口气,“好歹瞒过言卿了。” 傅妄烬不紧不慢地掀起眼皮, “还不是你小子撒那种圆不回来的谎?不然我至于这样么?” 本来是装的,为了不被言卿察觉,只能让假伤变真伤。 要不然,他恨不得天天把言卿拴在腰上,又怎么会主动劝她去孟家赴宴? 不就是为了把她支开,自己再趁机往快要长好的伤口上做点手脚么? 当时,听到傅妄烬的打算,萧頔是拒绝的。 “不行,我是医生,我宣过誓的。” 萧頔义正言辞地说道, “……用尽全力,采取有利于病人的医疗措施,不给病人带来痛苦与危害——反正我不会帮你自残。” 傅妄烬有些不耐烦, “你下手比较有分寸。要是我自己动手,你又有的忙了。” “……” 沉默片刻,萧頔忍不住问, “傅哥,一定要这样吗?既然瞒不过言卿,为什么不跟她说实话呢?” “蠢死你算了。” 傅妄烬恨铁不成钢地敲了敲他的脑门, “信任这种东西,一旦出现了裂缝,就再也不能复原了。” 萧頔听得目瞪口呆。 好家伙,这他妈哪是恋爱脑,这得是恋爱脑……癌啊! “傅哥,可是……我觉得你这么做,才比较蠢啊。” 傅妄烬的语气极不耐烦,“你懂个屁,动作快点。” “……”萧頔咽了口唾沫,“我只会治伤,还没干过这种事——” 傅妄烬冷冷地睨了他一眼,没说话。 萧頔认命般垂下了脑袋, “好吧,那你忍着点,我会让伤口浅一点……就是看着吓人些。” 经过一番操作,傅妄烬的心反倒定了下来。 起码……卿卿不会觉得他是骗子。 信任这种东西,本来就很脆弱。 如果发现被骗,按言卿的性子,或许今后都不会完全信任他了。 与其埋下隐患,倒不如……假戏真做。 虽然,小东西眼泪汪汪的样子,还真挺招人疼的。 …… 言卿等了一阵子,见傅妄烬和萧頔都从房里走了出来。 “情况还不错,” 萧頔憋着笑,似乎已经清楚他们早上干了什么, “纱布缠得够紧,没扯到伤口。” 言卿松了口气,反应过来后脸上迅速红透,恨不得马上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艰难地维持着正常的表情,“是吗?那就好。” 管家的声音拯救了尴尬的言卿, “先生,早餐准备好了。” “好诶。”萧頔先拍着手笑了起来,“我早就饿了。” 几人来到餐桌上,享用丰盛的早饭。 “对了,我有件事想要你帮忙。” 言卿小心地望着傅妄烬, “那个……傅景珩,他的项目组在a大,接管了我爸爸留下的所有资料。你也知道,我伤害了他幼小的心灵——” 萧頔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差点把嘴里的红茶都喷了。 “啧,小心点。” 傅妄烬嫌弃地瞥了他一眼, “这么大的人了还不稳重。” 然后又看着言卿,示意她继续说。 “我从他那里拿到了一部分资料,但是没什么用。” 言卿抿了抿唇, “我想要全部资料。但傅景珩又不是傻子,想再骗他一次,应该是不可能了。” 她眼里有几分央求、几分谨慎, “你能不能,想个办法,把我和清焰安排到他那个什么项目组里,我想亲自去看看,我爸爸留下些什么东西。” 傅妄烬想了想,“可以。但有个要求。” 言卿没想到他这么好说话,眼神都亮了起来, “什么要求?只要我能做得到——” “不难。”傅妄烬语气淡然,“只一条,邓淮要跟着你们一起进组。” 言卿松了口气,这没什么大不了。 “好。”她点点头,“这当然可以。” 傅妄烬却幽幽地笑了,“我还没说完呢。” 言卿瞪大了眼,“还有?” “嗯哼。”傅妄烬轻松地说道,“但,邓淮会寸步不离地跟着你——当然,如果是上厕所之类的,他也得在门口等着。” 言卿没反应过来他这么安排的深意,以为只是担心她遇到危险,便顺从地点了点头。 “好,就这么办。” 傅妄烬也很爽快,立刻拿出手机打电话。 随后,他冲言卿说道,“安排好了。对方认识邓淮,你们一起去就行。” 言卿很惊讶他的效率,“傅景珩不是跟你不对付吗?怎么一个电话就……” 傅妄烬勾起个神秘的笑,眸中流出些许兴味,“怎么样,哥哥厉害么?” “……” 言卿嘴角抽搐。 匆匆吃过饭,言卿第一时间给顾清焰打去了电话。 虽然,顾爸爸或许还没出院…… 但除了顾清焰,言卿还真的想不到,有谁更适合帮她做这件事了。 电话很快接通。 “喂,大小姐,怎么了?” 顾清焰好像没睡醒,语气懒洋洋的。 待言卿把事情说完,她倒来了兴趣, “好啊,我也想看看,言教授身上到底还有多少秘密……” “可是,你爸爸还好吗?” 言卿不安地问道, “你是不是得照顾着?” “他?没有危险了。” 顾清焰百无聊赖,可言卿却听出了些许落寞, “也轮不上我照顾。我要是去,凑都凑不到跟前。” “……没关系,我也不差这两天。” 言卿点点头, “我先去那边盯着,等你爸爸出院,再来帮我就行。” 她比较担心的是,爸爸留下的资料里,有一部分是加密的。 一个不小心,就会触动自毁程序。 就怕傅景珩的团队不够成熟,毁掉了重要的线索。 “没事啦,你别多心。” 顾清焰大大咧咧地说道, “我也没什么事,就当消遣了。a大见?” 言卿笑得眉眼弯弯,“好!” …… 她离开不久,白夜就上门了。 “啧,这么早。” 他揉着眼睛,满嘴牢骚, “老子昨天三点才睡……现在这个点儿鸡都没叫吧!” 萧頔笑眯眯地说道,“叫了。” “……你少说两句会死啊。” 白夜不耐烦地抓了抓头发。 傅妄烬把一份小报扔到他眼前, “喏,看看。” 白夜捡起来眯着眼看了看, “一氧化碳中毒?这俩人殉情啊?” “手头其他事先放下。” 傅妄烬的指尖嗒嗒地敲着, “把这事儿查明白。” 第196章 我看着你 “就这?” 白夜轻嗤一声,懒得看完小报上密密麻麻的字, “还得我亲自去?切,老子又不是狗仔队。” 傅妄烬不耐烦地挑起眉,“少废话,让你去你就去。” “tmd,”白夜忍不住骂骂咧咧,“这么点儿破事,你找谢屿去成不成?我看那小子一天天没个正事——” 就他妈的知道谈恋爱。 “他不行。”傅妄烬打断了他,“只有你能办。” “啊哈?”白夜突然来了兴趣,“你说说怎么个事儿?” 傅妄烬没急着解释,继续安排, “你手头的事,先交给季骁。另外——” 他别有深意地瞥了眼白夜, “我会给你找个帮手。这一次,你退居幕后吧。” 白夜“啧”了一声, “有时候我是真烦你卖关子。” …… 言卿绕路去接了顾清焰,一起往a大去。 “顾叔叔怎么样了?” “情况稳定。” 顾清焰耸了耸肩,扯起一抹笑, “你就别问了。如果需要帮忙,我再找你。” 她又半开玩笑道, “毕竟,萧頔可是你的人脉。” 言卿点点头,开始转移话题, “等到了a大,咱们会跟傅景珩的团队打交道。傅景珩似乎已经知道校庆的事跟你我脱不了干系了。虽说官方已经发布了调查声明,但怕节外生枝,如果有人问起,装糊涂就是。” “放心,我又不傻。” 顾清焰不以为意地翘起二郎腿, “我倒想看看,傅景珩的团队里都有些什么卧龙凤雏。” 言卿一言难尽地看着她,心里琢磨着要不要把傅景珩的技术人员查到她入侵a大电脑 痕迹的事说出来。 斟酌片刻,“总之还得小心点。毕竟不是自己人……万一咱们的电脑被他们找机会植入什么病毒木马之类的,会很麻烦的。” “哈哈哈哈哈……” 顾清焰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 “大小姐,你也太谨慎了。” 笑毕,又正色道, “就算是中招儿了,也不至于傻乎乎的被蒙在鼓里。我的程序有安全保障,如果出问题,我会收到反馈的。” 言卿歪了歪脑袋,“那比如说,上回入侵a大电脑的事,会不会留下什么痕迹?” “当然会啊。” 顾清焰一脸无辜, “雁过留痕,一件事只要发生过,肯定会留下点痕迹的。” “……” 言卿想了想,决定问得更具体些, “那,会不会有人通过这些痕迹,查到你身上来?” 顾清焰不以为意地耸耸肩, “有可能啊。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世界上肯定有人比我牛逼啊。” “……那,你现在暴露没?” 言卿认真地盯着顾清焰, “你可以回答——是、否、或者不知道。” 顾清焰一愣,又蛮不在意地笑起来, “你怎么突然问这个啊?是不是碰上什么事或者听到什么了?” “没有,就是刷到一部类似的电影。” 言卿按下心底的焦躁,维持着面上的平静, “然后有一点担心,所以问问。” “没有吧。” 顾清焰挠了挠头, “你可以这么理解——就算我的痕迹被别人发现了,我也会收到警报的。这就是,蛛网。” 言卿陷入了沉思。 她发现自己似乎陷入了一个逻辑陷阱。 傅景珩拿顾清焰威胁她时,声称是发现了顾清焰入侵a大计算机的证据。 但,或许只是虚张声势而已。 他手上没有证据,只是凭其他信息做出推断,然后来诈她。 “反正,还是小心为妙。” 言卿点点头, “你有多少把握能拿到全部资料?包括加密的那个?” “嗯……不好说。” 顾清焰摸了摸下巴, “这得看,我能拿到多少权限。权限越高,做事就越方便。不然,就得费更多功夫。当然你放心,我有我的办法。” 虽然她说得十拿九稳,可言卿心里还是没底。 最后,她咬了咬唇,目光坚毅地望着顾清焰, “这件事是我主导的,根本原则只有一条——你的安全最重要。就算得不到这些资料,我也可以从别的地方入手去查。但我不希望你出事。” 顾清焰的眼神有些复杂。 少顷,她笑着开口, “大小姐,说好一起去孟家赴宴的,我都把这茬儿给忘了。” 言卿无奈苦笑,“我也把这档子事忘了。是我那大表哥,前一天派人到云景花园送请帖、还有旗袍——人家说了,出席女眷一律旗袍。” “啧,”顾清焰忍不住调侃,“前一天才说,就算你通知我,我上哪儿去整旗袍啊。” 言卿点点头表示认同,随后摸了摸鼻子——毕竟她也没穿旗袍去赴宴。 “反正,去了趟孟家,我基本可以确定,我家的事,不是孟天婵做的。” 言卿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虽然要回了我妈的股份……但其实,也不太重要了。” 顾清焰突然饶有兴趣地问, “大小姐,我很想知道你现在手里有多少资产?没事,你就告诉我几位数就行。” “几位数?” 言卿想了想, “如果折合市价,可能有十二位数。我也不太确定,因为时间太紧了,没来得及认真算。” 顾清焰乐了, “嘿嘿,我觉得以后我能过上被包养的快乐生活。你这大腿我是抱定了。” 言卿一愣,忽然笑了起来,心头涌上难言的幸福。 她从小家境优渥,几乎不知道缺钱是什么滋味; 后来家里出事,没有体会过流浪街头……又被傅妄烬给捞了回去。 还是没穷过。 因此,当她收获了一大笔财产,言卿虽然高兴,但这种喜悦感却像是飘在天上的云朵,看得到,却体会不到。 毕竟,不论有没有这些钱,她的日子似乎都就那样,变也不变。 可是,突然听到顾清焰说,要抱她大腿求包养…… “好啊!” 言卿满心欢喜, “我养你。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反正有我养你。” “哈哈哈哈哈哈……” 顾清焰也笑了起来, “虽然我有钱,但这话听着真开心!” *** a大。 一个身穿暗色西装、戴眼镜的干练女人已经等在门口了。 见言卿几人下车,她上前来推了推眼镜,冷静开口, “言小姐么?我是何晓菁,三少技术组的负责人。” 言卿点点头,视线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她—— 头发只及肩膀,修剪得很整齐。 没有化妆,面庞白净,不算很漂亮那种,但气质威严。 年龄约莫三十岁。 “没错,我是。” 言卿礼貌地点点头,随后介绍顾清焰, “这是我的技术员——joyce,乔伊斯。” 何晓菁看了眼顾清焰,眼中闪过警惕,但很快被掩藏。 她伸出手, “你好,乔伊斯。欢迎加入。你需要提供一份简历,我们会以此来分配工作内容。” 言卿皱了皱眉,正要开口,顾清焰却抢先一步笑道, “没问题。稍后发你电子版,麻烦给我个邮箱。” 何晓菁点点头,“好。” “只是,我刚回来,还没吃过饭。” 顾清焰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何总,能不能……我先去吃个饭再说?” 何晓菁嘴角微微一撇,但还是礼貌说道, “好。下午两点开工,工作场所就在这栋楼第10层。我还有事要忙,请几位自便,下午不要迟到即可。” 说罢,便转身上楼了。 言卿不由得挑眉,随后转向顾清焰, “这是真把你当打工的了。我看我得打个电话回去了。” “别呀,” 顾清焰笑嘻嘻地说道, “这又不算什么委屈。再说了,你要把我安排成什么顾问,那我岂不是会被架起来,甚至都接触不到第一手的信息?还不如这样呢。” 言卿点点头,很有道理,“你饿了?” “嗯。”顾清焰承认,“我夜猫子,你今天电话打得太早了,我扒拉上衣服带上电脑就来了——还没吃饭呢。” 坐在食堂,趁顾清焰吃饭,言卿便拿出手机看了看。 神色微怔。 宁恪发来了消息,但她没有及时看到。 【不要去a大】 【不要碰你爸的东西】 【别再管这些事了】 【死了比活着安全】 …… 一条又一条,内容基本相似。 言卿抿了抿唇,只回复了一条: 【你监视我?】 消息瞬间显示已读。 只是对方许久没有回复。 言卿叹了口气,正打算收起手机,屏幕却又闪了。 【我担心你】 很简单的四个字,却把言卿的心敲得五味杂陈。 【宁恪哥,算我求你了,离开帝都吧】 【你应该在海港好好待着……这里对你来说才不安全】 消息发出去,都是已读未回。 言卿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油锅小火慢煎,虽然不致命,却是细细密密的疼。 不知过了多久,宁恪又回了四个字—— 【我看着你】 言卿捂住胸口,差点儿一口气背过去。 她甚至有一种,想强行把宁恪打包寄回去的想法。 “大小姐,怎么了?” 顾清焰抽出纸巾擦了擦嘴, “怎么这个表情?” 言卿正想开口,余光却瞥见了稍远处的邓淮。 最后还是把话咽了下去。 “没事啦,就是网上的奇葩事太多了,我真服了。” 顾清焰呵呵笑道,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就当见识生物多样性了呗。” 言卿疲惫地点点头,算是默认。 “我说,咱们不会再撞到江可依吧?” 顾清焰咬着筷子, “我把话说在前头,她再敢那样,我可不会跟你一样心慈手软的。” 言卿反倒乐了,她从包里拿出一样东西, “猜猜这是什么?” 顾清焰眯起眼往前凑了凑, “这什么?手电筒?” “笨。”言卿笑了起来,“电棍,功率还不小。基本上只要碰一下,就会失去意识。” 俗话说得好,吃一堑长一智。 言卿在假面拍卖场的时候,亲身体会了一次这玩意儿的威力。 索性自己也搞了一个。 “emmm倒也不是不行。” 顾清焰心情复杂地看着她, “但是吧,就你这小身板,先手偷袭还行……如果是一对多,那纯属给对方送装备。” “……” 言卿彻底沉默了。 “没事没事,带着也好。” 顾清焰笑眯眯地按按她的头, “你看情况决定要不要拿出来就行了嘛。” 言卿突然想起一件事来, “那,你要怎么给何晓菁简历呢?给真的?” “是啊。” 顾清焰不以为然地耸耸肩, “咱俩啥关系,稍微打听打听就知道,瞒都瞒不过去,就给她份真的呗。” 言卿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再说了,我这副形象也太惹眼了……一看就知道我是谁。” 顾清焰笑道, “不过嘛,乔伊斯也成。虽说这个英文名我很久不用了。” …… 下午两点。 几人来到技术组。 “下午好,各位很守时。” 何晓菁依旧一副冷漠干练的模样,她抬眼看了看顾清焰, “简历收到了,只是,技术组目前没有空位,你可以……去程序组那边帮忙。” “好。” 顾清焰依旧乐呵呵的, “我会写程序。” 何晓菁的眉头皱了皱, “算了,只让你写程序,似乎有些屈才了。不如……你在这儿当技术顾问吧,我们的人要是遇到什么困难,你可以指导一下。” “不,我才刚毕业不久。” 顾清焰谦逊地说道, “这次的整理工作,主要得靠言小姐。因为她是言教授的女儿,也是他一手带大的学生……没有人比她更了解言教授了。至于我,我只是个程序员而已。” 何晓菁抬眸望向言卿,“既然如此……” 她眼里闪过思量。 “哦对了,何总,” 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邓淮突然笑眯眯地说道, “需要我也发份简历么?” 何晓菁一愣,“不、不用了。邓助理的能力,我还是清楚的。” “那就好。”邓淮点头,“依我的专业来看,言小姐很适合去解密组。她最了解言教授,这是你的技术员不具备的优势。” “邓助理,您或许对解密工作有一些误解。” 何晓菁推了推眼镜, “这是一项理性、精密的工作,并不是靠父女之间的情感就能——” 邓淮打断了她, “何总,这是通知,不是商量。” 第197章 关系户 何晓菁脸色微微一变,但还是勉强地点点头, “好的。” 邓淮却像是没有看到她的表情一样,继续面无表情地说道: “另外,我要确认一下你们的工作进展情况。把所有相关报告都复印一份给我。” 听到这句话,何晓菁抬起眼眸,眼神锐利地看了邓淮一眼,眼中闪过一丝不满和愤怒。 但最终,她还是咬了咬牙,强压下心头的怒火,回答道: “好。邓助理,准备报告需要一定时间,您看是不是可以宽限一些?过两天我整理好发您。” 邓淮闻言笑了笑, “何总,虽说我很久不做项目了,但还不至于什么都不懂。我就不信,三少的团队没有做日报周报的习惯。况且——” 他瞥了眼何晓菁,温和俊俏的眼中流出锋芒, “我是专为这事来的,言教授的事结束之前,不会离开。” 何晓菁眉头微微一皱,随后扯起一抹勉强的笑, “好的,您稍等。” 说罢,便转身去另一间办公室,似乎在整理什么文件。 邓淮则偷偷冲言卿眨了眨眼,露出狡黠的笑容。 言卿会意。 经过一番观察和比较,她心里基本有了七八分的把握。 何晓菁最忌惮的是邓淮,毕竟他是傅妄烬的人,得罪不起; 其次是顾清焰,因为她是技术人员、天才黑客,不得不防; 但言卿……在何晓菁眼中,似乎就是个跟言斯辰有血缘关系的、跟傅妄烬有裙带关系的、npc? 不过也好。 言卿这么想,顾清焰有一点说服了她,那就是对方越轻敌,就越容易被抓住机会。 与其被严密防备,不如假装自己是个麻瓜。 只是要抓紧时间。 她拿起手机,给邓淮发了条消息。 邓淮惊讶地看她一眼,随后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邓助理,这是我们的报告。” 何晓菁抱着几个蓝色文件夹走了出来, “您看。” 邓淮接过后递给言卿,“言小姐,您要不要翻阅一下……” 言卿翻了两页, “这也太多了。你看吧,告诉我结果就是。” “好的好的。” 邓淮笑得十分狗腿, “您稍等。” 另一边,顾清焰找了个空桌坐下,正掏出自己的电脑,却被何晓菁打断。 “抱歉,乔伊斯小姐。我们的工作属于机密,因此不可以使用未加密的计算机。我会派人给你安装一台新的电脑,请你不要擅自安装任何硬件,否则会被判定为违规。涉密计算机使用的网络并非公共网络,如果你链接到外部,会被判定为违规。” “啊哈。”顾清焰挑起眉,眼中流露出兴味,“我服从安排。麻烦何总了。” 而言卿的心思,早就跑到了顾清焰这里。 既不可以接入硬件,也不能连接到外部网络…… 她不由得皱了皱眉。 顾清焰,到底要怎么植入病毒木马,窃取到所有资料呢? “言小姐,解密组在那边。” 何晓菁礼貌地指了指后墙上的大屏幕,上面是密密麻麻的数字和图形, “我们发现,言教授很喜欢密码学。即使是不怎么重要的资料,他也喜欢设置个密码锁。” 第198章 永不言弃 何晓菁习惯性地推了推眼镜, “当然,出于对资料完整性的保护,我们选择了传统解密,而非强行打开密码锁。” 言卿点点头,“好的。” 她爸爸是天才中的天才,擅长棋牌活动,逼急了也能去赌场把本钱翻成十倍。 小时候,言斯辰也经常用一些小游戏锻炼她和言瑾的智力。 这样的人,喜欢加密和解密,再正常不过了。 “另外,我提醒各位一点。” 何晓菁接着说道, “开始工作时,请勿使用手机,以免泄密。” 她指了指门外, “请把手机放在外面的架子上,离开实验室的时候可以取走。大家相互监督,在室内发现任何人使用手机等其他电子设备,我们保留追究法律责任的权利。” 言卿和顾清焰对视一眼,点点头,“好的。” 最后,何晓菁来到邓淮面前,语气礼貌而疏离, “邓助理,我还有点急事,不能作陪了,请自便吧。” 说罢,便转身离开了。 她一走,有的工作人员好奇地从电脑前转过头,打量着新来的几人。 其中有个年纪约莫二十五左右的男生,搬来一台新的笔记本。 “你好,乔伊斯小姐。” 他文质彬彬地说道, “我叫周觅,是这里的副组长,这是你的工作电脑。刚刚何总已经说过实验室的规则了,如果你有什么拿不准的地方,一定要来问我,千万不要擅自行动。” 顾清焰点点头,笑道, “好的,我明白。请问我的第一项工作是什么?” 他们说话间,言卿来到了解密组。 这里的气氛与其他地方的严肃和紧张形成了鲜明对比。 解密组位于实验室的最后部分,两人正趴在桌子上酣然入睡。 桌上堆满了稿纸,垃圾桶内塞着吃完的外卖盒子。 当言卿走近时,他们丝毫没有察觉,依旧沉浸在梦乡中,甚至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 言卿伸出手,想拍拍他们,最后却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 身后突然响起一道女声, “你就别打扰他们了。” 言卿惊讶地回过头,见一个短发女生从电脑后探出头来,冲她友善地笑笑, “他们俩天天熬夜解密,都快住这儿了……” 她看了看墙上的挂钟, “不着急的话,你就先等等。按惯例,他们俩应该再睡个半小时左右,就该醒了。” 言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抱歉,我刚来,还觉得有点奇怪。” 女生理解地点点头, “没关系,一般人乍一看这场面,都会觉得他俩上班摸鱼。” 她眸中闪过戏谑, “有一回三少来视察,正好撞见他俩在睡觉。当时就生气了,端起茶杯就往他俩头上泼……幸好茶水已经凉了。哦对了,我叫林柯。刚刚听何总说,你是言教授的女儿?” “对。”言卿点点头,“我叫言卿。” “解密组只有三个人,算你四个。” 林柯爽利地介绍道, “解密的主力是他们俩,我负责整理和统筹。其实我跟何总的想法不太一样。我想,你的加入对解密工作是一件大好事。因为你够了解你爸爸,这是我们再怎么努力也没法比的。不过——” 她拖了个长音,意味深长地说道, “我说话直,你别见怪。何总的话也有一定道理,解密是一项严谨而精密的工作,不能因为父女情深就过分感性。” “好的。”言卿点点头,“我可以问问现在的进展么?” 林柯:“你是说,我们现在解开的资料?” “是,”言卿毫不避讳,“我想知道我爸爸留下了什么。” 林柯想了想,道,“我们接手这项工作时间不长,而且言教授留下的资料太多……有些是学术方面的,有些可能是私人方面的。不过,他设的密码还挺难搞,这么久了,我们也只解出来一小部分。” 她苦笑一声,“好不容易输对密码,结果发现,里面是一堆照片,不具有什么学术价值。” “照片?” 言卿好奇挑眉, “方便给我看看吗?” 林柯点点头,“可以。没准儿你在家里看过。” 说罢,她从抽屉里取出一叠复印件。 言卿连忙凑过去——是爸爸年轻时的照片。 似乎是留学的时候……德辛维学院的事? 言卿看到了熟悉的人影,梁俞年。 他跟爸爸坐在一棵树下,野餐垫上摆着几本书,还有披萨和啤酒。 两个年轻人,风华正茂、笑容灿烂。 言卿眯起眼,想辨别出那几本书的书名。 不由得出声,“圣经?” “是啊。”一旁的林柯凉凉地补充道,“这本《圣经》出现了很多次,我们认为它很重要。因此在解密的时候,会下意识地想从里面找资料……话说,你爸是基督徒吗?” “不是啊。”言卿摇头否认,“我爸不信任何宗教。他或许会信仰知识和科学,但绝不会信上帝。” “啊……那就麻烦了。” 林柯无奈苦笑, “一开始,我们以为,通过人工智能的计算力,应该很快就可以解开所有密码……可是,后来发现,言教授的加密方式很特殊,没办法从数据库里找到相似的加密法则。所以嘛,你看,他们俩都已经放弃电脑,开始用手算了。” 她挠了挠脑袋,从桌上拿起一本《圣经》。 “这玩意儿,在旧照片里出现这么多次,总不能是个无用线索吧?” 说真的,通过这么多天的高强度工作,林柯都快把里面的内容背下来了。 “有可能。” 言卿耸了耸肩, “当然,也有另一种可能——这本圣经只是个用来误导别人的线索。” “不可能。” 林柯立刻否认, “这可是二三十年前的照片了。难道你爸能未卜先知?那么早就知道,自己的资料会被解密公开?” “为什么不可能?” 言卿自然而然地反问, “你们有点小瞧我爸的智商了。或许,这只是他习惯的障眼法而已。” 她脑海里,突然出现了爸爸教她下棋时的场景—— “卿卿,爸爸跟你说过,棋类的规则是很简单的,高手之间的博弈,最后博弈的都是人心。” 棋盘前,言斯辰意味深长地说道, “所以,你要学会隐藏自己的意图,声东击西、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否则,如果被对方察觉到你想做什么,那他就会采取相应的措施阻止你……非到万不得已,你可以先放个烟雾弹去迷惑他。” 彼时,言卿点点头,以为自己已经理解了。 她伸出手,挪动棋子,“爸爸,这样呢?” 言斯辰却笑了笑,“卿卿,太明显了。你不仅没有骗过我,反而浪费了一步棋——陷入被动了。” 他泰然自若地走了一步,“将军。” 看着棋盘上的布局,言卿沉默了。 通过长久的练习,她能推算到棋局的三步以后。 从这个情况来看,已经是死局了。 “下了这么久,我又输了。” 言卿嘟囔了一句, “不玩了,今天就到这儿。” 言斯辰反而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 笑毕,他伸手揉了揉言卿的脑袋, “那可不行。棋还没下完,怎么就知道输定了呢?” “我当然知道啊!” 言卿天真地仰起脸, “后面的棋路,我脑子里都走过一遍了,我肯定要输了。” “行,那爸爸跟你换换。” 言斯辰狡黠地说道, “要是爸爸赢了怎么办?” 言卿扁了扁嘴, “……那我就服气了。” 话虽这么说,但她明显心里不服气。 更不相信,言斯辰能把死局盘活。 于是,她跟爸爸换了座位,饶有兴趣地开始了最后的围剿。 这样的机会可不多。 言卿也想看看爸爸被追杀得狼狈不堪的模样。 只见言斯辰不紧不慢地移动着棋子,每一步看起来都毫无章法,可言卿却渐渐皱起了眉头。 随着棋局的进行,言卿的脸色变得越来越凝重,她意识到自己之前的判断可能有误。 最终,言斯辰以一子之差取得了胜利。 “怎么样?”言斯辰笑着问道。 言卿咬了咬嘴唇,还是心服口服地点了点头。 “记住,不到最后一刻,永远不要轻言放弃。” 言斯辰教导道, “这比任何技巧都重要。” 言卿点点头,装作听懂的样子。 心里却在想,只要掌握了正确的技巧,就永远不会陷入“最后一刻”的境地。 她要赢,还要一直赢下去。 第199章 小把戏 “吵死啦——” 一道慵懒的男声突然打断了言卿和林柯的谈话。 趴在桌上睡觉的一个男子睡眼惺忪地伸了个懒腰,满口牢骚, “还让不让人睡觉了?怎么,三少又来检查了?” 听见傅景珩,言卿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看来,这人还没忘记傅景珩往他们头上泼茶水的事。 “醒了就别睡了。” 林柯笑道, “言教授的女儿都来了,你们不正好问问她么?” 听见“言教授的女儿”几个字,另一个人也绷不住了,登时就抬起头来。 有些迷茫的视线转了一圈,最后定格到言卿身上。 “你就是言教授的女儿?” 眼睛亮了些许, “还挺漂亮的——比我想象中漂亮。” 言卿无语。 林柯也挺无奈,“言小姐,这个瘦子叫李松,胖点儿的叫闫涛。” 李松嘿嘿笑着站起来,挠了挠头, “言小姐别介意哈,我们不是坏人。那个,你今年多大啦?” 言卿讷讷,“二、二十?” 闫涛白了他一眼,“你这问的都是什么话,跟查户口似的,能不能有点儿创意?” 李松撇撇嘴,“那你问。” 闫涛想了想,“言小姐平时有什么爱好吗?喜欢逛街还是看电影?或者其他的?” 言卿微笑着答道,“我比较喜欢……拉琴吧。” “哇,拉琴好啊,有情调。”李松赞道。 闫涛点点头,“那你是练小提琴的吧?我看很多女生都学的这个。你是艺术生吗?” “是小提琴,但不是艺术生。”言卿回答,“我学金融的。” “哇!才艺双绝啊!”李松兴奋地说,“有机会你也给我们表演一下!天天待在这里,我都快发霉了!” “我也是!”闫涛附和道,“你会拉什么?我特别喜欢《茉莉花》、或者《梁祝》什么的……应该不难吧?” “我……”言卿正想回答,却被林柯打断了。 “行了行了,你们俩别忘了正事。”林柯说,“言小姐这次来是为了工作,又不是来表演的。” 她恨铁不成钢地瞥了一眼他们, “而且,献殷勤之前,能不能先问问人家有没有男朋友?” 李松和闫涛沉默几秒,弱弱问言卿, “那你有男朋友么?” 言卿一言难尽地抿了抿唇, “……我都结婚了。” 两人重重地叹了口气,忽然像个霜打的茄子。 “唉,团队里本来就男多女少……林柯还跟个假小子似的。无聊。” 林柯不满地挑起眉,“喂!你们哔哔什么呢?想挨揍了?” “不敢不敢。”李松抬头赔笑,“就是压力太大了嘛……好不容易看到个漂亮的小姑娘……” 人家还结婚了。 “少想那有的没的。”林柯皱眉,“睡醒了就快工作。” 压力大是难免的。 毕竟,团队推进项目的前提,就是成功的解密。 解密不能及时完成,意味着所有人的工作都要停下来,等着他们。 李松和闫涛不眠不休地一次次尝试不同的解密方法,收效甚微。 都是密码学的人才,他们许久没有遇到过这么棘手的事,也会觉得挫败……团队的气氛也变得十分紧张。 好在,大家都有一定的调节能力。 “啊,能不能换一个。” 李松垮起了脸, “咱们先弄个别的吧。这个我看都不想看了——” 言卿却走到了大屏幕前,指节抵着下巴, “你们会下棋吗?” 李松扭过头,“飞行棋算不?” “不算。”言卿摇摇头,“其实,推理到这里,距离答案应该已经很接近了。” “哈?”闫涛也来了兴趣,“怎么说?” “我爸爸是围棋高手。” 言卿盯着屏幕上的数字, “这些数字,看起来很像坐标。如果跟棋盘对应起来,就可以得到一个围棋定式。” 她拿起一根粉笔,在黑板上涂画起来。 “这应该算不上很难的加密方式,只是爸爸的一个小把戏……或者说,小玩笑。” “我猜,这部分可能是,送给我的礼物。” 第200章 人生如落子,无惧亦无悔 在林柯几人惊讶的目光里,言卿流畅的笔触很快就占满了小半个黑板。 “这一定是给我的。” 她喃喃说道, “既然是要送给女儿的东西,怎么会用那种复杂到极致的加密呢?如果是爸爸的话……” 言卿抽了抽鼻子,眼眶酸得厉害。 “他一定会设置一个巧妙的、小玩笑一样的谜题,不需要极难的运算——” 咔哒。 粉笔在黑板上摩擦,顶端的一小截掉在了地上。 言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咬紧牙关,嘴唇微微颤抖着。 眼眶里打转的泪水,仿佛随时都会决堤,但她却拼命地忍住,不想让自己显得那么脆弱。 “喏,” 林柯同情地看她一眼,递来纸巾, “没关系的。” 言卿冲她感激得点点头,接过纸巾擦干泪水。 “我想,密码应该是这样……” 她用粉笔画出了一个图案。 李松摸了摸脑袋,“言小姐,可真正的密码……应该是一串数字才对。” “这也简单。” 言卿笑了笑, “把图形的轨迹点换算到数字九键,就能得到一串密码。试一试吧。” 李松和闫涛对视一眼,目光转向林柯。 林柯无声点头。 两人按言卿的法子,半信半疑地输入了一串数字。 “卧槽!开了!” 李松忍不住一声惊呼。 林柯的嗓音带着一丝颤抖,充满了无法掩饰的紧张和兴奋, “里面是什么?” 他们将文件里的内容一项一项点开,最后齐齐泄了气。 “原来是围棋棋谱啊……” 林柯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 “别放过。这些棋谱也可能是另一个部分的密码。” “老大,我们真不懂围棋。” 李松苦笑, “那什么,围棋文化博大精深,你让我们一晚上速成,也不太现实……” 言卿目不转睛地看着屏幕上的围棋棋谱,淡淡说道, “我不认为密码会藏在棋谱里。从时间来看,这只是爸爸给我的礼物罢了。只可惜,他还没来得及整理完就……没机会亲自送给我了。” 她顿了顿,接着说道, “就算我爸爸掌握着什么重要的资料,他也不会把我牵涉在其中。因为爸爸一定希望我平平安安的,离危险越远越好。” 林柯愣愣地看着她,似乎在思考这种可能性。 李松反倒笑了起来,“没想到啊,言教授竟然也会上班摸鱼、给女儿准备礼物。” 气氛突然轻松了不少,哀伤也被温馨冲淡了几分。 这倒是。 棋谱资料来自言斯辰办公室的电脑,而这显然跟他的教学、科研无关。 想到对待工作向来一丝不苟的爸爸,竟然也会偷偷摸鱼…… 闫涛忽然又是一声惊呼,“诶,这里还有个隐藏的文本!” 林柯重新燃起了希望,“加密了吗?” “没有!”闫涛敲击着键盘,不敢置信,“那我打开了?” 林柯用力点头,“打开!” 随着光标点击,一个简陋的记事本出现在了电脑屏幕上。 【卿卿: 爸爸相信,看到这些文字时,你已经看完了所有的棋谱。 真棒! 这些棋谱里,凝结着爸爸迄今为止的心血和参悟。 爸爸把它们整理出来,只是希望给你提供一些参考。 诚然,你的棋艺是爸爸一手教出来的,但你不是第二个“言斯辰”。 你是言卿,独一无二的言卿。 你会逐渐形成脱离于爸爸的、属于你自己的、旁人无法模仿的棋风。 卿卿,你已经掌握了足够的技巧。 接下来,你需要去领悟所谓的“道”。 爸爸相信你,你拥有不输于爸爸的天分,也有坚韧不拔的心智。 或许有一天,你会超越爸爸…… 但不需要有压力,你和瑾儿都是爸爸的骄傲,是爸爸和妈妈此生最出色的杰作。 最后,爸爸想告诉你: 人生如落子,无惧亦无悔。 ——永远爱你的爸爸】 看完这封信,几人都陷入了沉默。 闫涛忍不住感慨, “没想到……真的是给女儿的礼物。跟密码没关系。” 言卿的眼圈早就红了,声音也哽咽起来, “这部分……能不能交给我?” 林柯一愣,为难地扯了扯唇角,说不出话来。 “老大,就让她拷走吧。” 李松心软,也开口劝道, “这是人家留给女儿的东西,又不是那啥……咱扣着不给,也不好吧。” 林柯的语气却突然严厉起来, “你们懂什么?刚刚何总说的话,都听到狗脑子里去了?” 李松垂下脑袋,小声嘟囔, “公是公,私是私。这些棋谱,也算人家的私人财产了,难道要——” “行了!” 林柯不耐烦地打断, “我会联系何总的。” 说罢,她转向言卿, “言小姐,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实验室有实验室的规则,我会跟上级申请让你拷走这部分材料……但你最好不要擅自采取行动。比如,自己接上硬盘、或者用手机拍照之类的。” “实验室有严密的安保措施,如果你这么做了,后果会非常严重的。” 言卿咬了下唇,随后点点头, “好,麻烦你了。” 没想到她这么好说话,林柯松了口气,然后又皱起了眉。 他们解密组在这些棋谱上,浪费了太多时间。 好不容易解开,发现压根儿没用。 对言卿很重要,对他们……没什么价值。 “老大,然后呢?” 李松也有些丧气, “接下来咱们拿哪块儿开刀啊?” “先不急。”林柯揉了揉眉心,“既然跟密码无关,那之前的猜测就全都不作数了。我们得从头开始。” 她看向众人,“大家先休息一下,整理下目前的线索……明天再重新投入工作吧。” 闫涛和李松对视一眼,都无奈地叹了口气。 而言卿则紧盯着屏幕上的那些棋谱,手指轻轻摩挲着鼠标,仿佛在思考着什么。 “今天咱们组不加班,到点儿都走。” 林柯简短地说道, “剩下这几个小时……” 她转头望向言卿, “言小姐,你会玩飞行棋么?这里也没手机,不能上网,不如一起玩一把?” 看言卿愣住,她又笑了。 “不喜欢飞行棋的话,咱们下五子棋?” 第201章 入侵成功 18:00 下班时间 跟报时钟同时响起的,还有周觅的声音: “还有五分钟时间系统关闭,大家备份好工作进度——辛苦了,明天见。” 众人显然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工作模式,开始有条不紊地整理、关机。 顾清焰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周围,周觅却凑了过来。 “需要帮忙吗?” 顾清焰礼貌拒绝, “多谢,不需要。我了解这种系统。” 周觅点点头, “那还挺难得的。这个系统是从国外引进的,技术相对比较成熟先进,对资料的保护也更全面—— “不过,乔伊斯小姐,有一件事我很好奇。这个系统是由我们团队首次引进,您是从何处了解到它的呢?” 顾清焰勾唇,瞥他一眼,没再说话。 “没关系,你可能弄错系统了吧。” 周觅以为自己戳穿了她,了然地笑笑, “既然加入了这个团队,就要珍惜机会。 “毕竟这里的资源是你在外面很难接触到的。我看你干活儿还挺利索的,日后可以考虑——” 他话没说完,就被言卿打断了。 “下班了,走,吃饭去。” 她拍了拍顾清焰的肩膀,又觑了眼面露尴尬的周觅, “我说,你是想跟美女搭讪,还是想挖我墙角?” 这下,周觅更尴尬了。 他清了清嗓子,“抱歉,hr的职业病犯了。” 顾清焰没理他,冲言卿一乐, “玩了一下午飞行棋,感觉怎么样?我们这边键盘都快冒烟儿了……你们几个倒好,大富翁?” 言卿打了个呵欠,哭笑不得, “第一把还觉得新鲜,玩了两三个小时,我都困了……评价是不如下棋。咱们走吧,我都饿了。” 顾清焰点点头,收拾好背包从座位上起身, “回家吃还是在a大吃?” “嗯……”言卿想了想,“a大吧。我挺怀念大学食堂的。” 两人像是没看到周觅,你一言我一语地出了门。 邓淮原本在打盹,此时也一个激灵站了起来,跟着她们往出走。 …… 离开实验室,总算拿到了久违的手机。 言卿下意识地想看看,宁恪有没有发来新的消息。 然而,最后一条消息定格在了—— 【我看着你】 言卿皱了皱眉,开始思考这句话背后的意思。 看着她? 意思是,他会亲自躲在暗处跟踪、监视,还是找个能看监控的地方,把握她的行踪? 亦或者,所谓的“看着”,就是通过手机监听? 这句话太短,可以引申出的含义太多。 “言小姐?” 邓淮突然笑眯眯地凑过来, “您是打算在a大吃晚饭么?需要我联系傅总吗?他可能会在家等您。” “哦,好!” 言卿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小动物,慌慌张张地把手机屏幕藏进怀里, “麻烦你了。” 她差点忘了,身边还有邓淮这个活监控。 如果被发现自己跟宁恪有联系,恐怕就会把白夜招来了。 到时候……事情可能会一发不可收拾。 可她转念一想—— 傅妄烬那么聪明的一个人,又岂会看不出来她和宁恪之间那点猫腻? 但他终究还是选择了给她留下一些余地,没有将这件事彻底挑明,更不愿意让矛盾进一步激化。 之所以让邓淮寸步不离地跟着,或许……只是想隔断他们的联系,让她渐渐淡忘这件事? 可是,言卿做不到眼睁睁地看着宁恪去死。 之前白夜那架势,摆明了就是来杀人的! 他本来应该好好地待在海港…… 之所以独身一人来帝都,只是为了带她远离他认为的危险啊! 偏偏这人还是个死脑筋,她怎么劝都劝不走! 如果宁恪被除掉,那也是因她而死啊! 言卿的内心如同被乱麻缠绕,思绪混乱不堪。 仿佛置身于一片迷雾之中,找不到方向,也无法摆脱困境。 像是被夹在两个对立的力量之间,左右为难,无从选择。 她似乎并没有做错什么,但却要承担起许多责任和负担……就像沉重的枷锁,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迷茫间,心里突然浮现言斯辰的话—— 人生如落子,无惧亦无悔。 …… a大食堂。 顾清焰端来饭菜时,言卿还在发呆。 “大小姐,” 她伸手在言卿面前挥了挥, “动筷子了。面要坨了。” “哦,好。” 言卿回过神来,搅了搅桌上的汤面。 两人一边吃饭,一边交流着今天的收获。 “我做了一些数据方面的工作,但都是零散的碎片。” 顾清焰嚼着脆甜的腌贡菜, “暂时还不能看出全貌。” 言卿无声地笑了笑,眼里闪过黯然, “我收到了爸爸没来得及送出的礼物,还有他的信。对了——” 她下意识地压低声音, “实验室的保密措施这么严,你真有办法拿到资料吗?” 顾清焰闻言笑了起来,眼底满是狡黠, “你放心,我的小间谍已经成功潜入……很快就可以控制全局。” 小间谍——顾清焰嘴里木马病毒的昵称。 “啊哈?”言卿饶有兴趣,“他们防得密不透风,这你都能入侵?” “嘿嘿嘿,” 顾清焰放下筷子,得意地叉起小腰, “你看你,被他们嘴里一套一套的忽悠住了吧?” “嗯哼?”言卿眨了眨眼,“我就是想不到,你能靠什么办法把那什么小间谍给安插进去嘛。” “哈哈哈哈哈,”顾清焰笑得眉眼弯弯,“我又没说我入侵的是实验室的电脑。” 在言卿探询的目光中,她的身子微微前倾,讳莫如深地说道: “本来呢,他们防得那么严,我也没啥办法。还不是那个何晓菁——” 顾清焰捂嘴偷乐, “非要我发什么简历。通过邮件黑掉她的手机和电脑,还是很容易的。 “实验室的工作进展,周觅会定时发给她,我自然也能收到。 “不过这小子也阴得很,他监视着所有人的电脑,如果发现有什么不对劲,他有权限中止程序进程。” 言卿忍不住拍手称妙,“不愧是你。” “大小姐,我还没看到江鹤延说的那个,有自毁程序的资料。” 笑毕,顾清焰认真道, “作为一个专业人员,我的想法是,不如先借助傅景珩这个团队的力量,完成破译和整理工作——毕竟,眼下要从他们手中抢走资料,也不太现实。” 第202章 不对,不是她 十分钟后。 “……嗝。” 顾清焰满足地打了个小饱嗝,摸了摸肚子起身, “我去整点儿餐后水果。你想吃啥?” 言卿笑眯眯地抬起头, “都行。我还没吃饱,你顺便帮我买个手抓饼?” 顾清焰乐了, “行。还是原来的配置?” 言卿心安理得地挥挥手,“嗯,快去快去。” 顾清焰忍不住玩笑道, “大小姐,你是真会使唤人,一点儿不理亏。” 嘴上似乎在发牢骚,心里却很开心。 俗话说,能吃是福。 言卿的身体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 顾清焰起身去食堂窗口买吃的,言卿坐在原位,费解地挠了挠头。 她的第六感还算灵敏。 不知为什么,总有种正在被监视的错觉。 言卿下意识地想,或许是因为宁恪给她造成的心理错觉? 但又觉得不对。 她犹豫了几秒,悄悄冲一边的邓淮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 “言小姐,有何吩咐?” 邓淮看出了她的不安,弯下身子轻声问道。 “你……觉不觉得,好像有人在跟着我们?” 言卿下意识地往身后瞟,却什么都没看到, “从实验室出来,我就有这种感觉了……” 她苦笑一声, “或许,只是我的错觉而已。你察觉到什么了吗?” 邓淮愣了一秒,随即笑道, “言小姐,您放心,有我在,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 言卿突然警惕起来。 因为邓淮并没有直接否认她的话,反而给她打了剂强心针。 邓淮的真实意思应该是,他们真的被跟踪了,但他有能力解决,不会有事。 “真的?” 言卿有些紧张, “是谁?” 邓淮抿了抿唇,从容不迫地笑道, “您别担心,只是二路货色,洒洒水罢了。” 他的语气和神情令人安心。 言卿点点头, “也是。如果是专业杀手,又怎么会被我察觉到。” 脑海里突然浮现出宁恪的身影。 他就像一道影子,无声无息,来去无踪、捉摸不透。 你很难去判断,他什么时候会出现,又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就像上一次,言卿被江可依和几个男人堵在家里,是宁恪救了她…… 后来,白夜就上门了。 言卿至今不知道,宁恪到底躲去了哪里,又是从哪里逃出去的。 这人…… “哈哈,您这么想也对。” 邓淮笑了两声,认真道, “当然,如果您愿意,待会儿我可以帮您解决掉这个烦恼。” “解决?” 言卿眨了眨眼, “你指解决到什么程度?” 邓淮想了想, “阻止他们的跟踪监视行为,揪出幕后主使。” “如果有必要的话,我会报告给傅总,看需不需要……斩草除根。” 言卿一愣,随即点头。 “好,麻烦你了。我一定尽力配合。” 俗话说得好,今日事今日毕。 今天能解决的事,就别拖过夜,免得节外生枝、夜长梦多。 “那您稍等,我需要联系几个帮手。” 说罢,邓淮礼貌地退开了。 他最重要的任务,是寸步不离地跟着言卿。 虽然那几个二把刀,他一个人也能解决…… 但出于谨慎考虑,还是摇人吧。 …… 言卿发愣间,顾清焰已经带着水果切盘和手抓饼回来了。 “大小姐,我刚刚等手抓饼的时候,顺便刷了刷手机。” 她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芒,似乎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 “我记得那个冯诚哲,是你姨夫吧?就那个孟天婵的老公?” “啊?嗯,” 言卿点头,随后戏谑道, “你2g网速啊?我一早就看见了。” “喂,这不能怪我好不好。” 顾清焰傲娇地扬起下巴, “我本来就睡得晚,今天那么早被你薅起来……我连妆都没化,就匆匆忙忙出来了,哪有时间上网冲浪啊?” 她摸了摸鼻子, “我还上了一下午班……” 言卿忍不住笑了起来, “行行行,怪我怪我。” “大小姐,我刚刚算了算时间,” 顾清焰的指尖敲着桌板,表情透出几分严肃和认真。 熟悉她的人都知道,顾清焰在剧本杀推理的时候,一般都是这个表情。 “冯诚哲,在孟天婵生日后一天,竟然跟另一个女人死在了同一辆车?死因竟然是一氧化碳中毒?” 她不可置信地盯着言卿, “这要是意外,我tm倒立洗头!” 相比之下,言卿倒是淡定了许多。 “我也觉得有蹊跷。” 顾清焰的神情显然兴奋了起来, “那,你要不要说说,你最后一次见到冯诚哲,都发生过什么?我觉得这是个现成的剧本杀!本格!” 言卿无奈地笑笑,便将冯诚哲带着小三挑衅要离婚的事说了出来。 “他还把孟云锡踹地上了,下手不轻。一个大男人,当时就站不起来了。” 顾清焰摸着下巴思索几秒, “好像也没那么复杂。可能……是孟天婵想通了?与其扬汤止沸,不如釜底抽薪?反正留着也是后患无穷,不如直接找人杀了他? “毕竟,冯诚哲连装都不装了。故意在生日宴带小三上门,明摆着就是有恃无恐,来恶心人的。 “说实话,之前你让我调查孟天婵,我都觉得费解, 堂堂孟氏的总裁,留着这种狗男人做什么? 出轨劈腿包小三,花的还是原配的钱……” 顾清焰忍不住咂了咂嘴, “孟天婵有钱,能力强,长得也漂亮……还不如养只小奶狗小狼狗什么的——” 言卿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咳咳咳——” “慢点慢点,” 顾清焰哭笑不得,给她递了张纸巾, “总之,我认为,因为冯诚哲跟孟天婵彻底撕破了脸,所以被杀了。” 她补充道, “我有理由怀疑,孟天婵很早就有除掉他的想法,而且已经做了充分的准备。 “可惜,冯诚哲完全没有察觉到这一点。 他最后的上门挑衅,就像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让孟天婵终于下定决心除掉了他。” 言卿垂下眸子,陷入了沉思。 似乎是很合理的推断。 “不对,不是她。” 言卿忽然抬起头, “你还不够了解孟天婵。” 第203章 你以前肯定救过傅妄烬的命 在顾清焰探询的目光中,言卿缓缓开口: “别的暂且不说。就像你推断的那样,冯诚哲死的蹊跷,参加生日宴的人第一反应都会怀疑孟天婵。她就算再蠢,也不会蠢到引火烧身。已经忍了这么多年,难道还差这一时半会儿?即使要杀,也不会选在这个节骨眼儿上。” 顾清焰想了想,点头,“有道理。按孟天婵的行事风格,冲动杀人的可能性也不大。” 想起这位姨母,言卿也忍不住感慨, “更何况,她把孟氏集团看得那么重……哪怕是出于对股价的考虑,也不会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做这种事——现在,她得考虑一下怎么挽回舆论了。” 说完这一句,言卿突然如失了神般,目光空洞,仿佛被什么抽走了魂魄。 “哦,对了。” 顾清焰看着手机,没留意到言卿的异样, “孟氏发了条类似于悼念亡者、配合调查的公告……倒是冯诚哲那车的车企急了。 “华国地区的总裁都亲自站出来发声,表示他们的车不可能会出现一氧化碳泄露这种情况……嗯,反正总体意思就是,他们也会参与此次事件的调查——大小姐?” 她伸出手,在言卿眼前挥了挥。 “发什么呆呢?你有在听吗?” 言卿这才回过神来,抬眸望向她。 这副懵懂的模样把顾清焰逗笑了, “你刚才想什么呢?” 言卿有些不好意思, “我走神了,不是冯诚哲的事。” 顾清焰不以为意, “说说嘛,咱俩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嗯……我刚刚想,一个人的行为,一定是为了目的而服务的。” 言卿沉静地分析着, “就像孟天婵,为了孟氏的股价,她不会在这个时候对冯诚哲动手。” 顾清焰点点头,“嗯哼,然后呢?” “我想起了之前的一件事。当时觉得有一点违和,但是想不通。现在突然明白违和感来自何处了。” 言卿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 “你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有一回我差点把傅妄烬毒死?” “啊……是,” 顾清焰不着痕迹地看了眼邓淮,见对方似乎并没有留意这边, “我记得。” 言卿深深吸了口气,努力不让自己回想,那一晚傅妄烬的狼狈和伤痛, “那个药……是孟晚棠给我的。” “什么?!” 顾清焰瞬间站了起来,情绪激动, “你怎么不早说?” 要是说出来,孟晚棠还能有命在?孟家还能有命在?! 可言卿不说,相当于她自己默认接了这口大黑锅啊! 顾清焰的声音太大,邓淮都不由得看了过来。 言卿抿了抿唇,默默垂下了脑袋。 她那时候就跟脑子进水似的。 重生之后,很多事才慢慢回过味儿来了。 顾清焰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又坐了下来。 “大小姐,你可不能这样啊!这种事你都不说清楚……妈的!” 她嘟囔着骂了句,然后抬起眼睛认真地看着言卿, “我现在觉得,你以前肯定救过傅妄烬的命,没准儿还是救了好几回的那种。” “……”言卿摸摸鼻子,陷入沉默。 “呼,”顾清焰拍了拍胸口,“没事,你接着说吧,我受得了。” “好。”言卿点点头,“那我接着说。以前我确实太愚蠢,以为孟晚棠是好人会帮我……现在我算明白了,她跟沈知意一样,只是想把傅妄烬撬走。” “合理。”顾清焰意味深长地点点头,“甚至很符合你的人设。不过你能意识到她们想抢你男人,也算一种进步了。” 言卿满头黑线,“那不重要啦。重要的是,我突然明白,孟晚棠的最终目的是嫁给他啊!把他毒死了,她嫁给谁去?况且,如果傅妄烬真的被毒杀,难道白夜他们会放过她、放过孟家?” 话音落下,空气突然安静了下来。 “啧,说得对。” 顾清焰捻着下巴, “就算要嫁祸给你,也不能真下死手啊。” “就是啊!”言卿重重点头,“而且,我可以很负责的说,傅妄烬的体质很好……好到不正常、普通人甚至无法想象的程度。那颗药害得他半个月都不能露面,如果换成一般人,恐怕真的就横死当场了。” “嘶……”顾清焰倒抽一口冷气,“这么一细想,事情还真复杂。” “是啊!”言卿的眉眼染上了焦虑,“为了调查我家车祸,我就拿药的事去威胁孟晚棠……她一口咬死说,给我的是安眠药。我当时想,她是害怕被戳穿报复,所以选择了撒谎。而现在看来——” “她真以为给我的是安眠药!” 听完这些分析,顾清焰皱起了眉头: “也就是说,有人在孟晚棠不知情的情况下,替换了她手里的药片?” 言卿想了想,“或许只有这种可能。” “恨你家那口儿的人还挺多的。” 顾清焰打着哈哈说道, “主要问题在于,谁有那个本事,神不知鬼不觉地换掉孟晚棠的药呢?” 此言一出,言卿陷入了怔愣。 过了许久,她才茫然地摇头, “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言卿的脸色变得愈发苍白,她双手抱臂,身体微微颤抖着。 “你别太担心了。”顾清焰看到她这副模样,连忙安慰道,“起码人没事。而且,以后你对她就有了防备,不至于再吃亏了。” 言卿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谢谢你。可是,我还是觉得很可怕......” 不知为什么,死亡的恐惧突然涌上她的心头。 就像那场噩梦般的车祸,言卿连幕后黑手是谁都不知道。 就像前世她跟傅妄烬双双殒命……她虽然记住了打火机上的图案,却依然没有一点线索。 好像有无形的杀手躲在暗处,等待着破绽出现,然后狠狠插上一刀。 言卿突然打了个冷战,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以为自己从噩梦里走出来了……直到抬起头,才发现阴影从未远离。 “别怕别怕,”顾清焰连忙安慰,“不会有事的。我会站在你这边,一直保护你的。” 她在心里默默说道,我已经不是从前的我了。 第204章 时间折叠 邓淮突然起身走了过来, “言小姐,人已经抓到了。您现在去看看么?” 顾清焰有点懵逼,下意识地望向言卿。 “好。”言卿点头,“揪出那个幕后主使了吗?” 邓淮自豪地拍拍胸口, “那是当然。不然,也用不了这么久啊。” 得到这个肯定的答复,言卿心里一紧—— 不会是宁恪被抓到了吧? 但她很快就否定了这个想法。 宁恪可是能几次三番从白夜手里逃走的。 怎么会这么轻易就被抓住呢? 言卿使劲晃了晃脑袋,似乎能把多余的水分甩出去。 做完这个动作,她的眼神清明了许多: “咱们走吧。” 顾清焰跟着站了起来,半开玩笑道, “我说,你们打什么哑谜呢?需要我回避一下吗?” “嗐,我都忘了。” 言卿一拍脑门笑了,随即将跟踪的事和盘托出。 “其实,我也有这种感觉。” 顾清焰摸了摸后脑勺, “但是吧,我觉得对方的跟踪技术挺蹩脚的。要是告诉你,我怕万一再吓着你……我估计,就算起了正面冲突,有我跟邓淮在,肯定能把他们干趴下。” “你到底是有多能打啊!” 言卿哭笑不得, “我知道你练过,可是男女体质到底是有差别的……万一真打起来,我肯定得吓死。” “怕什么,”顾清焰满不在乎地拍了拍肩膀,“就算打不赢,我也能把你全须全尾地带出去。” 言卿认真想了想, “我更怕你受伤。就算让我待在最安全的地方,谁都伤不了,我也会觉得害怕的。” “嘿嘿嘿,”顾清焰笑得没心没肺,扬起胳膊搂住了言卿,“该说不说,大小姐你这话听着还挺舒坦。” “我说真的!你也太不让人省心了。” 言卿又好气又好笑, “我哥早就教育过我,武术是用来强身健体、修养心性的,不是用来出去找茬打架的……你倒好,赛车就够危险了,还要跟人干架——” “好啦好啦!你怎么跟老妈子附体似的,” 顾清焰一边随口敷衍,一边拉着她往外走,语气那叫一个义正言辞, “再说了,我是那找茬打架的人吗?我这叫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斩草除根!” “等一下!” 言卿忽然顿住脚步,疑惑地望向她, “你中间是不是漏了一句?” 顾清焰一愣,“哈?漏了一句?” “是啊,”言卿点点头,捻着下巴思索道, “我记得好像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退避三分,最后才是人再犯我斩草除根……” “嘿嘿,” 顾清焰干笑两声, “退什么退,忍一步乳腺增生,退一步子宫肌瘤。还不如一步到位。” 言卿捂脸:“……歪理。” …… 几人走出食堂后,两个身穿实验服的男女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呼,天都黑了。再来晚点儿,就只有夜宵吃了。” 石博瀚伸了个懒腰,视线不着痕迹地落在了师妹脸上, “小雨,我觉得你最近可能是压力太大了。不如请两天假,出去散散心也好。” “我真没那么大压力,我很清醒!” 叶小雨的情绪有些激动, “师兄,你了解我的,我心理素质很好,也不会做哗众取宠的事——” “是,我了解你的人品,也知道你不太可能会撒谎,” 石博瀚打断了她,目光透出思量, “正因如此,我才担心你的精神状态。其实我并不想增加你的负担……但为了你的学业和前途,我真的建议你去精神科检查一下。” 叶小雨张了张口,最后什么都说不出。 石博瀚接着说道,“小雨,这个时代充斥着竞争、压力和内卷,特别在a大,这里汇集了全国最精英的学术人才……很多时候,你不知不觉就会陷入到某种不正常的状态中。 “据我所知,好几个博士生都因为科研压力过大,在吃抗抑郁、抗焦虑,或者安眠药……我认为这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相反,这是很正常的。 “只要认真应对、解决,你一定可以很快就走出来的。一个小插曲,不会影响你的未来。” 说罢,他的目光扫了扫食堂窗口, “说实话,今天太累太饿,反而没什么食欲了。喝碗鸡汤好了。” 叶小雨呼出口气,哑然失笑: “师兄,你真觉得我不正常?” 石博瀚犹豫了几秒,转身去买晚饭,叶小雨则紧紧跟在他身后。 “说实话,我不知道。” 石博瀚低声道, “你的眼神让我觉得,你是清醒的,可你说出的话,让我觉得不可思议。” 叶小雨也跟他一样买了鸡汤配饭,然后回到了座位上。 “师兄,虽然那天在实验室已经很晚了,但我不困,我的头脑很清楚。也不存在什么熬夜熬出幻觉的问题。” 叶小雨的语气异常肯定, “我可以非常确定,我们目前所处的时空,就是被折叠过的……如果我的实验数据准确,这个折叠的幅度,大约是两年左右——” 石博瀚再次打断了她,语气有些烦躁, “你的意思是,全地球的时间都倒流回了两年前?科幻小说里的时空穿越真实发生了?” 叶小雨谨慎地点了点头, “可以这么说。虽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导致时间倒流,但是我确定,时间发生了折叠——” 石博瀚一脸无语,又一次打断了她, “你是不是穿越小说看多了?还有你记录下来的数据,我都怀疑你是不是梦游的时候写下来的。” “我没睡着!”叶小雨急了,“不信你去查监控啊!师兄,我们本来就是研究量子物理的,为什么你不愿意相信时间会折叠、倒流呢?这完全是有可能的!” “是,是有可能。” 石博瀚都给气笑了, “可是,万分之一都不到的概率,你让我怎么相信?谁能证明时间倒流了?如果没有人能证明,是否可以认为,时间倒流与否,对现实并无影响?就像一部电影,不论你怎么拖动进度条,前后剧情都不会改变?” “不,我不认为是这样。” 叶小雨缓缓摇头, “时间确实发生了折叠,起码会有一部分人的命运发生改变。人生不是电影,没有什么是注定好的……只不过,我们作为科研人员,只能从粒子活动中监测到时空发生了折叠,究竟为什么折叠,这很难说。我需要做更多实验——” 石博瀚摇摇头: “小雨,就算科研经费充足,也不会批给这样荒谬的项目。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而且即使你证明了又如何?难道你能预测到接下来两年发生的事?这已经属于玄学了。” “我不能预测。” 叶小雨没有理会他语气里的嘲弄,冷静说道, “我再说一遍,时空倒流后,哪怕仅仅是一只蝴蝶没有按原来的轨迹飞行,或许全人类的命运都会大不相同。” 石博瀚挑眉,“蝴蝶效应?” “是。”叶小雨点头,“就像游戏重开了一遍,我不知道最后会达成什么结局。起码……如果时间没有折叠,我是不会发现这件事的。一只蝴蝶扇动都会引发风暴,何况我是个活生生的人。” 石博瀚无奈,重重地叹了口气, “小雨,你还是暂时离实验室远点吧。我会帮你瞒着老师的。” 或许是觉得她的表情过于严肃,石博瀚便开玩笑, “不过,我觉得这是个不错的小说素材,你闲暇之余可以考虑搞一个副业。” 叶小雨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算了吧,我的工作都弄不完,还写什么小说?我自己去跟李老师说,你别管这事了。” “呼。”石博瀚有些头痛,“小雨,咱们是老乡,我一直以来还算照顾你,说这些话是为了你好。 “眼下你手里只有一组实验数据,就去找李老师说这种荒谬的结论,他老人家没准儿要生气。” “师兄,我是个学生,有不懂的就去问老师,这有什么不对的?” 叶小雨毫不避讳地说道, “过去,人们也认为量子物理是天方夜谭,可现在呢?时间一定会证明一切。” 这下,轮到石博瀚哑口无言了。 第205章 实话 “邓哥,你来了。” 见邓淮带着两个女生过来,为首的一个雇佣兵打扮的男人站了起来, “人抓到了,只是我小瞧了她,一个没留神,让她打电话求救了。” 邓淮挑了挑眉, “那你可真够不小心的。” 男人为难地笑了笑: “我确实太粗心了。看她年纪那么小,一个中学生而已,不太忍心下重手……心想她也跑不掉。结果没成想,她带了两个手机,有一个我们没搜出来。不过——” 他压低声音,在邓淮耳边说了几句。 “啊哈。”邓淮笑了,“也罢,既然如此,你这么办也行。” 言卿的目光落在空地中央的女孩身上。 她整个人被捆在了一把椅子上,嘴巴被胶带封住。 头顶的白炽灯光打下来,愈发显得脸色惨白。 只是,在看到言卿的时候,女孩眼中的恐惧和慌乱被仇恨所取代。 “呜——!” 咒骂被胶带封住,她几乎要从椅子上挣脱出来,往言卿身上扑过去。 “江可依?” 顾清焰很惊讶, “怎么是你?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校庆见面时,虽然戾气很重,但看起来还是个干净清纯的小女生; 今天一看,简直变成了小太妹。 染发纹身一样不落。 虽然顾清焰也有个地狱犬纹身,但那是迫不得已。 而且,她纹身的时候,已经是个成年人了,深思熟虑才纹了个大小适中的图案。 江可依则不然,她的手臂和大腿都弄得花里胡哨,瞧着密集恐惧症都要犯了。 顾清焰忍不住想,希望是纹身贴吧。 不然,洗起来会很痛,还洗不干净。 对此情形,言卿倒不是很意外。 毕竟,她不久前见过江可依一面了。 当时也觉得很意外。 江可依依旧怒视着她们,呜呜声不断。 “可以让她说话吗?” 言卿扭头望向邓淮和那个男人, “我想跟她聊聊。” “您确定?” 雇佣兵男人虽然不认识言卿,但看邓淮对她的恭敬态度,心里基本有数, “我们也不想这么对待一个小姑娘,主要是她……骂得太脏了。” 言卿想了想,转向江可依, “我想跟你谈谈你爸爸的事。如果你能好好跟我谈,我就让他们把你嘴上的胶带撕了。你要是想骂人,那就冷静冷静再说。” 江可依一怔,强行压下内心的怒火,点了点头。 “好,把她的胶带撕了吧。” 得到指令,一个坐在墙角休息的男人站起来,走到江可依身边,低声道, “会有点痛,你忍着点。” 说罢,“刺啦”一声,黑色胶带被撕掉,江可依脸上留下了一条红色的印子。 “嘶……” 江可依痛得抽气,下一秒,眼神如锋利的刀刃般刺向言卿, “别以为把我抓到这里,你就赢了!我告诉你,是你要完蛋了!” 言卿没说话,只是挑了挑眉,示意她继续。 这副满不在意的样子,刺激到了江可依。 “我已经把这里的位置告诉我哥哥了!” 她恶狠狠地说道, “现在你们想跑也来不及了!他很快就会带人过来……到时候,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言卿盯着她的脸,许久才开口, “随便你。我想说的是,上一次你把我堵在家里,我为了脱身,撒谎骗了你。” 江可依一愣,表情陷入了呆滞。 “你爸爸的确没进局子,但也不在我手里。” 言卿淡淡说道, “说实话,我不知道他在哪里,我也在找他。但目前还没有什么结果。” 江可依瞪大了眼睛,怀疑、惊惧、愤怒、焦虑等等情绪在她脸上闪过。 “你撒谎!” 她尖叫起来, “就是你抓走了我爸爸!除了你还有谁!你以为我会信你的鬼话吗?” 顾清焰忍不住插嘴, “江可依,这件事她没说谎。当时我也在场,你爸确实不见了。如果不信,你还可以问问他——” 她指向一边的邓淮。 “挺巧的,我们三个都是目击者,正好都在这儿。” “我不信!你们都是一路货色!” 江可依眼露憎恨, “你们说的话,又有什么可信度!” 言卿想了想,对顾清焰说道: “你有她妈电话对吧?” 顾清焰瞬间会意:“得,我这就请监护人过来。” 第206章 估计他得气个半死 一听要把她妈“请”过来,江可依的情绪瞬间变得异常激动。 “言卿,你别以为这样我就会向你低头,那个女人管不了我!我早就跟她断绝关系了!” 言卿没说话,顾清焰反倒乐了, “断绝关系?你一个未成年,手续办得下来么?” “要你管!” 江可依狠狠地瞪着她, “反正我不需要她!你们叫她来也没用!我哥哥不会放过你们的!” 哥哥? 言卿挑起眉——这是江可依第二次提起这个人了。 但,江可依明明是独生女。 之前两家关系很好的时候,言卿也没听说过,江可依有什么表哥堂哥之类的。 大概率是在外面认下的什么哥哥。 言卿叹了口气,走到邓淮身边,小声道, “她说她哥哥要来——” 邓淮看起来胸有成竹,他压低了声音, “言小姐您放心,不会有事的。她那什么哥哥,我认识。” 言卿恍然大悟。 “况且您看,我这些兄弟也没怎么折磨她……” 邓淮知道言卿心软, “看她年纪小嘛,主要是她不老实,不肯好好待着。不是想逃跑,就是动手打人……后来被绑到椅子上,还骂不绝口,这才把她的嘴封上了。” 这些细节,邓淮刚刚才从别人口中得知。 言卿点点头,“那就好。我怕待会儿真打起来。” 邓淮都快憋不住笑了。 “言小姐,恕我直言” 他眼里闪烁着快活的光芒, “您好像对您老公的势力……一无所知。” 言卿垂下脑袋,不好意思地笑笑, “回家我一定好好问问。起码弄清楚谁能惹、谁惹不得。” “诶,您可别!” 邓淮露出慌乱的表情,眼中却闪过笑意, “凭我对傅爷的了解,您要真去问了,估计他得气个半死。” “气个半死?不至于吧。” 言卿哭笑不得, “只是问问而已,又不是什么敏感问题……他怎么会生气?” 再说,这也是为了不给他带来麻烦啊。 邓淮无奈捂脸,语气甚至有些怒其不争, “言小姐,您想啊,我们爷打拼这么多年,也算声名在外。 “他要是知道,您在这儿害怕一个小喽啰……那他可能会怀疑人生,然后暗暗琢磨——这么多年是不是白干了?” 虽然知道邓淮在开玩笑,言卿还是被逗笑了。 “您放宽心,” 邓淮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说道, “在帝都的地界,敢来捋虎须的没几个——排除脑子被驴踢了的,基本就没了。” “好。”言卿笑着点头,“那我就放心了。” 与此同时,一边的雇佣兵男人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邓哥,这小姑娘……阿不,这位小姐,是傅爷的人?结婚的那种?” 言卿张了张嘴,不知道该如何分辨, “其实……” 邓淮却回答得干脆利索,仿佛那是既定事实一般。 “没错。言小姐跟我们爷是两口子,她最近在a大办事。既然到了你们眼皮子底下——” “您放心,我们最近没什么紧急任务。” 男人抬起手腕擦了擦额头的汗,就算有紧急任务,也紧急不过眼前这个小姑娘, “之前是我们不知道,现在知道了……邓哥放心,只要在a大这片区域,我们保证言小姐一根头发都不会少。” “没关系的,不用太麻烦你们!” 言卿连忙摆手, “我想……以后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a大的危险,主要来源于这个不稳定的江可依。 今天把她摆平了,以后估计不会有什么事了。 “言小姐,您别多心。” 邓淮笑道, “就让他们护着您吧。要是在a大碰上事,还不告诉他们……他们自己心里都过不去这个坎儿。” 言卿下意识地望向男人,只见他连连点头, “是啊,您别跟我们客气,都是应该的。要是今天邓哥没联系我们……” 他坚强地笑了笑, “我可真要睡不着了。” 多年的江湖经验告诉他,像邓淮这样的人物,悄无声息地来,又悄无声息地走…… 肯定没好事。 说不准,就是来帮傅爷踩点的。 踩完点,就该动手了。 好在,邓淮打电话要他们帮忙……说明大家目前还是安全的。 “……好吧,多谢了。” 言卿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温和地笑了笑。 男人小心地看看她,表情肃然起敬。 “怎么了?” 言卿歪了歪脑袋,又笑了起来, “为什么这个表情啊?” 男人微微一愣,沉默几秒后挠了挠后脑勺: “原来傅爷真不喜欢男的啊……” “噗——” 言卿实在没绷住,捂着肚子笑了起来, “你们之前,是磕他跟白夜么?” 男人虽然听不明白“磕”的具体含义,但也能明白她的意思。 表情瞬间局促起来。 “额……大人物嘛,身边又没女人……底下人就容易乱想……” “要不说,古代的土匪还得娶个压寨夫人呢……” 见言卿笑得停不下来,他又小心翼翼请求, “您回去可别跟傅爷告状啊,这都多少年前的传闻了……” “没事没事,我之前就从别人嘴里听过。” 言卿摸着胸口顺了顺气,笑眯眯地说道, “想不到他还挺守男德。” 正在喝水的邓淮瞬间喷出,“咳咳咳……” “对了言小姐,我姓卢,您喊我小卢就成。” 男人再次擦擦头上的汗, “要是邓哥有事,我们这些人您随便驱使。” 小卢? 言卿瞳孔微缩。 他看起来应该有四十,这小卢她还真叫不出口。 “卢……卢大哥?” 言卿欲哭无泪, “您别客气,我今年才二十……二十。” 她差点嘴瓢,说自己二十二。 但重生后,她今年刚二十。 “您也太客气了。” 卢鹏冷汗直冒, “小的哪里当得起您一声大哥呢?还是小卢吧,小卢叫起来多亲切……” 言卿无奈捂脸。 “老卢,这就是你不对了。” 邓淮恰如其时地开着玩笑, “言小姐认为你当得起,你就当得起,这有什么好惶恐的?今天难得聚到一处,也是缘分。” “就是,你年纪比我大这么多,叫声大哥也是应该的。”言卿附和道。 卢鹏听了这话,心里顿时踏实了不少,连连应声说是。 “我们爷可最听言小姐的话了。” 邓淮眼中闪过狡黠,一边给主子助攻、一边给卢鹏暗示, “只要她高兴,规矩也可以不是规矩。”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卢鹏忙不迭地答应着。 这时,门口跑来一个男人: “老大,有人来了!好像是来要人的!” 邓淮和卢鹏对视一眼, “把他放进来吧。” “可是……” 报信的男人有些犹豫, “他还带了好些人。都放进来么?” 邓淮点头,“都放进来。” 第207章 一个被窝睡不出两种人 江可依显然听到了他们的对话,肉眼可见地兴奋起来: “看吧!我哥哥带人来了!敢这么对我,他不会放过你们的!” 言卿的眼神有些复杂,邓淮却轻轻笑了笑。 顾清焰则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坐等好戏上演。 见自己的威胁没有起到丝毫作用,江可依怒气上涌,胸口不住地起伏: “等着瞧,待会儿你们就笑不出来了!我会让你们付出代价…… “言卿,不交出我爸爸,我绝不会放过你!” 顾清焰忍不住打断了她: “你是听不懂人话吗?要说多少遍,我们也不知道你爸在哪个鬼地方!上回你把言卿弄得差点跳楼,她都没计较……你以为我们都是活佛转世啊?一回两回没完了还!” 这回,轮到邓淮汗流浃背了。 艹,他怎么不知道言卿差点跳楼了? 万一真给她跳下去…… 他估计也得完犊子了! “那个……” 邓淮小心翼翼地试探道, “言小姐,您……什么时候遇到这种危险的啊?我好像……没啥印象?” “哦,没事。” 言卿不以为然地笑笑, “你不是帮我办家里的事了嘛,那天我就没叫你,蹭管家的车出去了。结果运气不好,被她堵在家里了。” 邓淮总算松了口气。 幸好人没事…… 不然,就算他不是全责,脑袋恐怕也保不住。 “言小姐……” 他心有余悸地说道, “其实,您家的事,没费我什么功夫,我一点也不累。您下回出去的时候,一定把我叫上……” “好。”言卿明白他的心思,“吃一堑长一智,我以后不会一个人乱跑了。” 这时,门口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一道轻浮散漫的男声响起: “我看看谁这么大胆子,连我的女人都敢绑!” 他的女人? 言卿一怔,下意识地望向江可依。 后者已经露出了得意地笑容,阴恻恻地看着她。 很快,接近二十个保镖鱼贯而入,几乎将地下室挤得水泄不通。 一个穿着休闲西装的男人走了进来。 言卿下意识地打量着他——年纪很轻,头发用发胶打理得有些夸张。 肌肤很白,不胖,脖颈处有个龙形纹身。 长得只能说还行,三分靠原装,七分靠打扮。 西装下穿着黑色圆领的打底衫,戴着墨镜、脖子上一条粗金链子。 嘴里还叼着根香烟。 男人大大咧咧地走了进来,只是撞见邓淮似笑非笑的脸时,他一把将墨镜拽了下来: “邓、邓——” 神情慌乱不说,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晚上好啊。” 邓淮皮笑肉不笑地打着招呼, “王少是有什么事吗?先把你那烟给我灭了!” “啊,哦!” 王少慌忙将烟头扔在脚下,用皮鞋碾灭。 江可依先坐不住了,声音里带着哭腔, “哥哥你终于来了!他们绑我,还不让我说话……你快救救我——” 王少紧张地看了她几眼,邓淮的声音悠悠响起: “王少,她想对我们夫人动手……我寻思着,她一个小姑娘,哪来这么大胆子?又哪能找来那么些人?我看,这事儿跟你脱不了干系吧!” 王少一下子就慌了, “邓助理,我真不知道怎么回事啊——” 言卿走到他面前,声音不大不小, “江可依说,你是她的靠山,你怎么会不知道?你刚刚不也说了,她是你女人?” 王少更慌了,马上摇头否认, “不,我、我不认识她——不,也不是,我跟她不熟,她做什么,我真不知道啊!” 言卿面无表情地歪了歪脑袋: “你不她哥哥吗?她不你女人吗?你说你不知道,你猜我会信?” 王少面如土色,嘴唇都在哆嗦,江可依忍不住开口骂道: “言卿你个贱人你给我闭嘴——” 王少却没理会她,举起几根手指作赌咒发誓状: “夫人,邓助理,什么哥哥妹妹的,也就是逢场作戏、玩玩而已……我认的妹妹多了,跟她我是真不熟!她要做什么,我也懒得过问,这圈子里的事您也知道,我们只是各取所需……” 他的话一字不落地钻进江可依的耳朵,后者咬着唇,一语不发。 “这回是我错了,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告诉傅爷……我就是个不学无术的混混,哪敢冒犯傅爷呢?” 王少的脸比哭还难看, “我、我这就带着他们滚,您就当没见过我,成不成?您日后若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 慌不择路,口不择言。 当着言卿的面,他已经在向邓淮行贿了。 “你可拉倒吧。” 邓淮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我有什么需要,犯得着来跟你开口?” “是、是,” 王少忙不迭地赔笑, “您在傅爷身边,自然是什么都不缺。” 邓淮没理他,探询地望向言卿: “您看,现在是让他滚吗?” “嗯……” 言卿沉吟片刻, “先不急,留下他有用处。” 她瞥了眼一声不吭的江可依,目光转向惊慌失措的王少, “但接下来,我说什么,你都得照做。不然,我也不介意吹个枕头风——你知道的,我男人脾气不算很好。” 卢鹏惊讶地看着言卿。 这个小姑娘,刚刚看起来乖乖巧巧客客气气的,好说话得很…… 他都忍不住在心里讶异,傅爷竟然被这么一只小白兔拿下了? 当时,卢鹏告诉自己,或许傅爷在腥风血雨里久了,就喜欢这种柔弱无害的款儿…… 可当言卿露出锋芒时,那种压迫感让卢鹏觉得她简直变了一个人。 甚至……有点像傅爷。 好吧,一个被窝睡不出两种人。 能跟傅爷搅和到一块儿……多少得沾点儿共性。 “是,您尽管吩咐!” 王少的头都快埋地上了, “您说往东我绝不敢往西!” 第208章 为母则刚(上) 江太太赶到时,只见地下室里站满了人。 有的是雇佣兵打扮,有的则是黑衣保镖。 江可依被绑在椅子上,下半张脸贴着黑胶带,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可依……” 江太太眼眶通红,声音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消瘦的身体抖个不停。 她深深吸了口气,将眼角泪珠擦干。 先看了看站在一旁的言卿和顾清焰,又转向撇腿坐着的王少: “放了我女儿。我是她妈,有什么你跟我说。” 虽然身子还在颤抖,语气却十分冷静镇定。 言卿无声地打量着她。 比起上一次见江太太,她似乎又瘦了些,在红眼眶的衬托下,显得脸色更苍白了,一点血色都不见。 眼神疲惫、身形也有些佝偻,很难想象出她往日的优雅温柔。 过去,江鹤延收入可观,江太太虽然是家庭主妇,却也不必为家务操劳,一般都会请钟点工来打扫。 因此,江太太往日不用上班,只需相夫教子,日子也算养尊处优。 江鹤延出事之后,江家众叛亲离,江太太只能重新踏入职场,挣钱养女儿。 只是,江鹤延的事闹得太大,名声太臭…… 她在a大的圈子里,乃至江鹤延接触过的圈子,都很难找到合适的工作。 本来就是泛泛之交,谁都不愿意跟过街老鼠沾上关系。 她只能往远处跑一跑,到一个不熟悉的地方…… 江太太不愧是b大的硕士,虽然在以前的圈子里碰了壁,她只消沉一晚上了,就明白自己应该去离家更远的地方。 只有跟江鹤延割席,才有工作的机会。 她不停地投简历、面试。 实在迷茫又没有收入,江太太咬着牙去做临时工。 幸好,她凭借高学历、名校毕业的资本,很快找到了一份勉强能糊口的工作。 然而,过去江太太可以心无旁骛地教养孩子,而现在,她必须分出一部分精力去工作、养家。 江可依又受了刺激,性情大变—— 逃学、打架、夜不归宿……一点都不让人省心。 江太太工作的地方离a大很远,早晚通勤都需要三个小时……实在是分身乏术。 好几次她加完班回到家里,发现江可依已经在卧室睡着了。 第二天起床上班时,江可依还没醒。 江太太只能留下每天的餐费,然后匆匆忙忙去挤地铁。 她很想关心女儿,可是江可依对她的态度却越来越不耐烦。 一句话没说好,江可依就会摔门而去,留下江太太一个人发愣。 丈夫的欺骗和背叛,已经够让她痛苦了。 江太太时常会出神地想,现在女儿就是她最重要的人,余生唯一的指望。 如果失去了女儿,她觉得自己真的要活不下去了。 上次言卿打过电话,她又尝试跟江可依谈心。 “可依,你心里难过,妈妈都可以理解。” 江太太想牵一牵女儿的手,却被江可依躲开了。 江太太抿了抿唇,默默收回了手。 “你爸爸……他的确做了不该做的事,但他的错误,跟你没有关系。 “旁人或许会对你有异样的眼光,但那是他们的偏见……只要咱们母女俩行的端坐的正,他们总会改观的。” 面对母亲的劝告,江可依没说话,只是轻蔑地瞥她一眼,鼻子里哼了一声。 “你爸爸……确实对不起言卿、也对不起言斯辰。” 江太太垂下眸子,声音里隐含着伤痛, “妈妈本来不想告诉你,但现在看来,如果再不说,你会继续做傻事的。 “爸爸妈妈骗了你……当时,我们告诉你,言斯辰全家出车祸,你爸爸把言卿从医院接来家里住了几天,就把她送去亲戚家里了。 “但其实,言卿没有被送去亲戚家,你爸爸、你爸爸他……” 想起江鹤延的禽兽行径,江太太忍不住啜泣起来。 江可依的表情却是异常冷漠,一语不发。 “你爸爸竟然,把她卖去别的地方了……” 江太太哽咽着说道, “我问他言卿去哪儿了,他也咬着不说……后来,他抢走了言斯辰的学术成果不说,还故意找人污蔑亡者…… “可依,你换位思考一下,如果你是言卿,你难道能放过你爸爸吗? “况且,如果你爸爸没有那些违法犯罪的事实,就算言卿想报复,她又能从何下手呢?” 提起江鹤延,江太太心里未曾愈合的伤疤被再次撕开。 “咱们家,以前跟言家关系那么好……言卿那么相信你爸爸,却遭到了欺骗和背叛。 “妈妈真的感到不可思议,你爸爸……平时看起来是个很正派的人,他怎么能对一个孩子,还是好朋友的女儿,做出那种事呢?更别提,他背叛了家庭,跟女学生在一起——” “够了!” 江可依突然暴怒,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指着江太太的鼻子, “你也够不要脸的!我爸爸出了事,你不为他着急,反倒向着别人!言卿关我什么事?她全家又关我什么事? “我只向着我爸爸!就算全世界都抛弃了他,他也永远是我爸爸!你是个窝囊废你怕言卿,我可不怕!我一定会把爸爸找回来的! “到时候,我会告诉爸爸,你根本就没想过救他!我肯定让他跟你离婚!” 看着恨得咬牙切齿的女儿,江太太不觉怔住了。 一行清泪顺着消瘦的脸颊淌了下来。 “你也太不识好歹、不知感恩了!” 江可依丝毫察觉不到妈妈的痛苦,毫无顾忌地宣泄着自己的怒火和恨意, “是爸爸辛苦工作养着你,你才能天天在家里享清福……可你呢? 他一出事,你就要抛弃他,还撺掇着我也当白眼狼,把他一个人抛在那里! “可那是我爸爸,我身上流着他的血!我绝做不出这种没良心的事!” 江可依狠狠瞪了江太太一眼, “言卿敢动我爸爸,我一定会让她付出代价!等着瞧吧,这回是她运气好,没有下次了!” 江太太绝望地闭上了眼,再出声时,又带了哭腔。 “我已经失去了你爸爸……难道你要让我连你都失去吗?” “呵,”江可依却是冷笑一声, “你要是愿意帮我,我还叫你一声妈。你要是再说这种叫我恶心的话,做这些让我恶心的事……你我以后断绝关系。 “那时候,你就真没我这个女儿了。” 江太太又愣住了。 “看什么,我说得出就做得到。” 江可依的笑容挑衅, “我已经不需要你养着了,我靠自己也可以生活得很好。还有爸爸…… “我一定会把他找回来的!还有这个仇,我一定会报!” 第209章 为母则刚(下) 撂下这些话,江可依又一次不管不顾地摔门而去。 江太太则捂着胸口,无声掉泪。 她想过请个心理医生,可是江可依一直不肯接受。 那一天后,似乎是为了印证自己说的,不靠妈妈养着也可以活得很好…… 江太太留下的餐费,江可依没再动过。 她回家的次数更少了,很多时候都在凌晨。 那时,江太太已经因为一天的疲惫而睡着了。 第二天,发现女儿没动那些餐费,江太太还是雷打不动地放下新一天的钱。 她心想,每天都放一百块,攒的多了……没准儿哪一天江可依看着这么多钱,忍不住就拿走了。 江太太还记得,江可依小时候,总是拿不到很多零花钱…… 只有过生日、还有考了好成绩、过年过节什么的,才会多给她点零用钱。 那时,年幼的江可依总会不满地噘噘嘴: “妈妈,这些钱买了娃娃就没有了……可是我还想要那个公主裙。” 江太太总是温柔地笑笑,耐心地引导女儿: “可依,你可以选择一下,是更想要娃娃、还是公主裙。 “因为你的钱是有限的,只能买一样……你可以先买最想要的,剩下那个等以后有了钱再买。” “唔……” 江可依扁扁嘴,忽然抬起脸冲妈妈笑, “妈妈,我帮你干家务,你可以再给我一点钱吗?这样的话,我就有钱买两样了。” “嗯……让妈妈考虑一下。” 江太太眼珠转了转,点头笑道, “好呀。可依能做什么呢?” “我可以洗碗,扫地,扔垃圾,拿快递!” 江可依乖巧地掰着小指头, “晚上还可以给妈妈讲故事!” “哈哈哈哈哈,” 江太太忍不住笑了起来, “好,那今天可依就不能出去玩儿了,要帮妈妈干活,好不好?晚上还要给妈妈读故事。” “那说好了,妈妈要给我发工资!” 江可依高兴得蹦蹦跳跳, “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还附赠讲故事!” 江鹤延听到母女间的说笑,也忍俊不禁: “好不容易周末休息,让孩子干什么活?爸爸先把工资给你,工作嘛……以后再补上就行了。” “好耶!”江可依更开心了,立刻跑到爸爸身边,“爸爸,那我是不是今天就可以去买东西了?” “嗯,去吧。” 江鹤延摸摸她的脑袋,从钱夹里抽出几张钞票, “你还可以买点喜欢的零食。” 江太太闻言终于忍不住打断: “江鹤延,你这样会把孩子宠坏的——” 面对妻子的嗔怪,江鹤延笑了笑: “教育孩子也不在这一天两天。再说了,我挣的钱,以后不都是可依的?” 江太太无语扶额: “我真服了。以后你还是多待在单位吧,别来掺和我教育孩子,成不成?” 江鹤延还没说话,江可依却不满地开始抗议了: “妈妈!你怎么能这样呢?爸爸工作已经很辛苦了,你还要赶他去单位!” 江太太意识到自己话里的不妥,连忙蹲下来跟女儿解释: “妈妈不是这个意思……” “妈妈是大骗子!” 江可依冲她哼了一声,转身投入了江鹤延的怀抱, “还是爸爸好!” 江鹤延乐了,把江可依抱了起来 “不愧是我女儿,这么小就知道护着爸爸了!” 对此,江太太只有苦笑。 那时,虽然对江鹤延的行为有些不满,她心里还是甜滋滋的。 可现在……丈夫成了过街老鼠、不知所踪; 女儿也闯了祸,被一群凶神恶煞的男人绑在了地下室。 江太太只能强迫自己保持冷静。 如果连她都倒下了,还有谁能救她的女儿? 江可依……还能靠谁? “她还是个未成年人,我是她妈妈,” 江太太的声音回荡在地下室, “我可以为她负责。不论她惹了什么人,闯了什么祸……我都会承担一切责任。” 只是目光触及到江可依时,江太太的声音哽咽了起来: “你们可以把我绑了,但……把我女儿放了,她什么都不懂,一切责任都有我承担……” 言卿默默垂下头,心里有些酸楚。 起码在这一刻,她是嫉妒江可依的。 顾清焰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抬手抚了抚她的后背。 “我说大妈,你怎么承担责任?” 王少轻蔑地笑了, “你知道她犯的什么事儿吗?” 江太太深深吸了口气,毫不畏惧地迎上王少的目光, “你的目的无非就是两样,出钱、出气。放了我女儿,这些都可以谈。” “你放心,哪个都少不了。” 王少慢悠悠地瞥了她一眼, “那我就直说了。两千万,一个肾,你可以带她回去。如果接受不了……” 他轻笑一声, “你现在就可以离开。我就当没见过你。只不过,日后……帝都就没江可依这个人了。” 江太太嘴唇动了动,王少立马打断她—— “别他妈跟我谈条件!老子没那个时间,能给就给,给不起就滚! “反正,我也没指望你真能答应。” 说着,王少下意识地拿出一根烟,正要点上,却被邓淮狠狠瞪了一眼,又默默放了回去。 江太太已经开始失神,没有注意到他的异常。 如果把江鹤延留下的资产连同房子都卖掉……还差两百万。 “我答应。” 江太太突然抬起头,语气分外笃定, “只是有一样,两千万不是个小数目,我得去凑。或者……我先给你一千八百万,剩下两百万我尽快凑齐。” “你别弄错了。” 王少又笑了, “我要的是两样东西,钱和腰子,我都要。你以为给了钱,我就不要那颗肾了?” “……我没弄错。” 江太太的呼吸有些局促, “我的肾,你随时可以拿去。但钱,我需要几天凑齐。” 她凄凉地笑了笑, “房子哪怕贱卖,也需要几天时间吧。 第210章 有妈妈在 “呦呵,” 王少笑了起来,漫不经心地勾了勾手,立刻有人递上一份协议, “白纸黑字,口说无凭。” 江太太接过一看,是一份器官无偿捐赠协议。 “没什么问题就签吧。” 王少不耐烦地拍了拍衣摆,眼神却下意识地往言卿身上瞟, “等你凑齐了钱,就安排手术——然后,你就可以带你女儿回去了。” 江太太的心犹如一块沉重的石头,缓缓沉入了无底深渊。 她的脸色愈发苍白,紧紧捏住协议的手,微微颤抖。 王少见状摆了摆手: “不签就算了。你走吧,小爷我没空陪你。” 说罢,从椅子上起身,然后做了个手势—— 保镖们立刻会意,作势要把江可依抬走。 “不,我签!” 江太太的声音像是从紧咬的牙关挤出来一般,虽然有几分扭曲,在安静的地下室里却显得异常清晰响亮。 她迅速签下自己的名字,定定地望向王少: “协议我已经签了,钱我也会尽快凑齐。你……” 她深深吸了口气,再开口时带了些哭腔: “你别欺负我女儿……她已经够不容易了。我凑钱这几天,她要是脾气不好,你们别理她就行,别这么捆着她…… “钱我一定会给的,肾你也拿去……我只求你一件事,这两天,别让我孩子受罪。” 她忍不住抹起眼泪来。 “让她吃得饱饱的,别折磨她……帝都晚上这么冷,早知道我就带几件衣服来了……” 王少撇撇嘴,“啧”了一声: “你脾气还挺好。我要是你——” 他又瞥了眼垂着脑袋的江可依, “闯这么大祸,我先抽她两耳光再说。” 听到这话,江太太不仅没生气,反而哭得更厉害了。 “可依……是好孩子,她只是因为她爸爸才一时糊涂……她学习成绩很好的,从小到大都是很乖很乖的孩子……” 江太太的哭声渐渐转为抽泣。 她终于缓缓地抬起了那双早已被泪水打湿的眼眸,视线穿过层层泪花,最终定格在了那个让她操碎了心的女儿身上。 她眼里看不出一点责备、失望、怨恨……只有溢出的慈爱、心疼和安抚。 “可依,你一个人不要怕,妈妈很快就会带你回家的。到时候,咱们就离开帝都,回妈妈老家去,你外婆特别想你。” 江太太努力挤出一抹笑容,抬起手背擦了擦眼睛, “以后……妈妈身体可能会不行了。你要快点长大,一切都要靠自己。” 叮嘱了两句,江太太似乎下定了决心,转身往外走去。 王少望向言卿,似乎在等她拍板。 “好了。” 言卿突然开口, “可以了。都走吧。” 江太太惊讶地转过头。 几个保镖动作利索地解开了江可依的束缚,后者还愣愣地坐在椅子上,似乎还没回过神来。 江太太还没反应过来,言卿等一大帮人都离开了地下室,只留下她们母子二人。 “可依!” 江太太来不及思考太多,便奔过去一把抱住了女儿,视线在她身上上下扫视, “他们有没有对你怎么样?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别怕,有妈妈在……” *** 言卿走出地下室,听到身后传来母女俩的哭声。 这件事,兵不血刃地解决了。 功德圆满,她明明应该高兴才对。 言卿扯了扯嘴角,实在笑不出来,遂放弃。 “你他妈都敢对小姑娘下手?!” 邓淮一巴掌呼在了王少头上, “要不要脸?要不要脸?要不要脸?嗯?” 每一次质问,王少后脑勺都得再狠狠挨一下。 听声音,挺疼。 王少被揍得眼冒金星,抱头鼠窜—— 啊不,只有抱头,不敢鼠窜。 邓淮揍他,他躲都不敢躲,只敢委屈告饶: “哥,我错了还不成吗?我以后泡妹子,一定先看看她身份证成不成?哎!” 又挨了一下。 “哥,不是我……” 王少笑得比哭还难看, “是那个小贱……阿不,小姑娘主动来勾搭我的!要不是她主动送上门儿,我又不喜欢这款……跟只白切鸡似的——” 邓淮被他说烦了,索性打断了他, “行了!再多嘴给你也封上!” 王少立刻不吱声了。 邓淮走到言卿身边, “言小姐,您看怎么处置他?” 言卿揉了揉疲惫的眼睛,望向王少, “你可以走了。以后不要纠缠江可依,不要再产生任何联系了。” 王少像是看见了救命恩人,忙不迭地点头, “是!您放心,我哪还敢纠缠人家……” 说着说着,他抹了抹并不存在的眼泪, “就算她再来找我,我也不敢搭理她了!” “嗯,好极了。” 言卿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带着你的人走吧。” 听到这句话,王少终于露出了由心而发地笑容,来不及好好告别,就连滚带爬地走了。 甚至差点绊了一跤,丢下了一只皮鞋,被保镖架着一跳一跳地走了。 “大小姐,你人真好啊。” 顾清焰咂了咂嘴,由衷地感慨道, “我要是你,我才懒得管别人家的破事儿。 反正别来烦我就行了——不过,经历了这么一遭,看到了人性的险恶,江可依总该乖乖回家了吧。” 她又忍不住笑道: “依我看,江太太得给你磕一个。” 言卿抬起脸冲她笑了笑,眼神看起来却不太高兴。 “你是不是累了?” 顾清焰很体贴, “咱回去歇着吧,你肯定是累了……” 她半开玩笑道,“眼神儿都没那么清澈了。” “没有啦,” 言卿勉强伸了个懒腰,露出个无力的笑容, “我就是……酸了嘛。” “酸了?” “是啊。”言卿自顾自地点头,“最近老看别人母女情深,我肯定酸啊。” 江太太的慈母情深且不说,哪怕是在孟天婵生日宴上碰见的那个溺爱孩子、蛮不讲理的吴黛…… 也深爱着傅歆瑶。 虽然,爱的方式不算明智。 “没事,我就是会……想起以前,跟爸爸妈妈一起的时候,还有我哥。” 言卿抽了抽鼻子,说出来让她觉得好受了不少, “没关系,我会慢慢习惯的。” 顾清焰抿了抿嘴,一时间不知道应该怎么安慰她。 思忖片刻,她小心开口: “大小姐,他们对你的爱……是永恒不变的。” 言卿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 “别担心,都说了没事啦。要不要一起吃点东西去?” 顾清焰一愣,也笑, “成。我帮你干活,你请我吃饭,天经地义。” 往小吃街走时,本该安静的夜晚,传来几道慌乱的声音: “快跑!十楼警报了!” 几个穿研究服的青年一从楼里冲了出来, “起火了?到底怎么回事?!” 言卿顿住脚步,扭头望向那个楼层,瞳孔微缩—— 她下午跟着林柯几人玩飞行棋的房间,此时窗户里正闪着象征警告的红光。 “不好!” 言卿惊叫一声,顾不得顾清焰和邓淮,拔腿就往楼上跑。 “等一下!” 顾清焰想拉她,但没拉住,只能往上追。 “言小姐!” 邓淮也急了, “没弄清楚情况您先别过去啊!” 第211章 都被砸了 言卿刚冲进大楼,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被保安拦住了。 “楼上警报,不许进入!”保安一脸严肃地说道。 言卿心急如焚,十楼存放着爸爸的资料……她恨不得撞开保安闯进去: “我有急事要上去! “我、我东西落下了!” 保安却不为所动, “不行,上面出了事,任何人都不能进去。这是规定。” 顾清焰和邓淮赶了过来,见状掏出下午刚拿到的工作证: “我们是傅三少的人!项目组组长何晓菁,副组长周觅。如果楼上的资料出了问题,a大负责么?” 保安看到她手里的证件,脸上露出了踌躇的表情。 “走!” 言卿见状直接越过发愣的保安,往电梯口跑去, “快,要来不及了!” 保安后知后觉地回过头: “楼上警报,电梯已经停了。你们得走楼梯上去!” 言卿焦急万分地回过头: “楼梯在哪儿?” 得到保安的指示,几人匆匆进了楼梯间。 光线有些昏暗。 怕言卿摔着,顾清焰和邓淮不约而同打开了手机自带的手电筒。 “大小姐,你慢点儿!” 顾清焰的语气焦急而无奈, “现在跑这么急,待会儿你喘气都费劲儿!” 言卿一声不吭,闷着头往上爬,速度还不慢。 只是喘息声越来越粗重。 顾清焰很快超过了她,回身伸出一只手, “来,我拽着你,能省点儿劲儿!” 言卿一愣,立刻握住了她的手。 赶到十楼时,只用了不到五分钟。 这一层楼,是何晓菁项目组专门用来解密和破译资料的地方,充满了现代化科技感,但现在却显得格外诡异。 天花板上,红色的灯光不停地闪烁着,仿佛在发出警告,马上离开。 整个楼层空无一人,只有那闪烁的红光充斥着每一个角落……让人不禁想起了那些科幻电影中的场景,充满了未知和危险。 入口的玻璃门还是完整的,可是密码锁被破坏了。 来人并不是用暴力破坏了密码锁,而是使用了某种科技,让密码锁的电子小屏呈现出乱码的状态。 言卿来不及思考太多,深吸口气就冲了进去—— 浑身的血液都凉了。 所有桌面都乱七八糟,电线、显示器、键盘,还有墙上的电子屏…… 一眼望去,电脑和设备,都被砸毁了。 噗通。 言卿身子一软,瘫坐在了地上。 绝望涌上心头。 “怎么会这样!” 顾清焰瞪大了眼睛,震惊无比, “究竟是谁干的?这可是a大!胆子也太肥了吧!” 她把言卿扶起来: “何晓菁他们很快会来的……对!咱们可以去查查监控!看看到底是谁干的!” 身后突然响起一道戏谑的男声: “查什么监控,人家是有备而来,还能留着监控给你查?” 顾清焰动作一顿,没好气地转过头望向白夜: “你怎么会在这儿?” 白夜看见她,亦是挑起了眉, “我?我来抓耗子。” 他的话一字不落地钻进言卿的耳朵,她猛然怔住,顾清焰更拉不动了。 抓耗子…… 言卿瞳孔剧震—— 宁恪! 她下意识地摇头,不敢相信自己的推测。 难道这都是宁恪做的? 为了不让她接触言斯辰留下的资料,竟然直接动手毁了这一切?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 她好不容易才看到一点点希望…… 下午,下午的时候,还读到了爸爸的信…… 大滴大滴的泪珠不住地从言卿眼眶里滚落。 “不哭不哭,” 顾清焰没心思再搭理白夜,连忙过来哄言卿, “没事,我肯定有办法帮你把资料弄到手的……我就不信,傅景珩那边连备份都没有……不哭了啊,天塌不下来。” 白夜扫了一眼她俩,信步来到入口的玻璃门前,伸出手摸了摸,竟然摘下来一个掌心大小的小方块。 随后,密码锁恢复了正常。 “啧,高科技啊。” 白夜的嗓音凉凉响起, “只可惜,顾头不顾尾。跑路的时候连东西都没拿——” 言卿猛地站起来,从他手里抢过那个玩意儿。 看起来只是个小方块。 如果不留心,甚至会以为,这只是玻璃门的一个小装饰。 然而,里面装了密密麻麻的电极和芯片,这些电子元件紧密地排列在一起,形成复杂而有序的电路系统。 看似简洁,但蕴含了最先进、精密的科技成果。 言卿反复端详着这个小方块—— 这或许是宁恪唯一不小心留下的东西。 她眯起眼,在红光下,金属面上隐隐有个淡淡的印记。 这个图案,言卿熟悉。 在她的记忆里,言斯辰曾经投资过一些企业。 其中有一个,专门拜托他设计了一款商标。 当时,言斯辰和孟稚鱼考虑了许久,两人闲暇时也经常讨论,应该使用什么元素、什么颜色…… 最后,由孟稚鱼手绘,言斯辰将她的作品绘制成电子手稿,完成了这枚商标的设计。 言卿没想到,她手里这个小物件,竟然是那个企业生产的? 从某种程度上……跟言家,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她下意识地用手抠了抠—— 商标印得敷衍,也可能是保存不当…… 手指稍微摩擦一下,白印就蹭掉了。 言卿加快了手指的动作,直到把那个图案蹭得一干二净。 “看出什么了?” 白夜大大咧咧地凑过来, “小言卿,你知道这怎么回事么?” 他似乎话里有话。 言卿身子一僵,下意识地摇摇头,抬脸露出无辜的表情: “我……完全不知道。” 第212章 他只有一个人 言卿本就心虚,嘴上说自己不知道,心里却在七上八下地打鼓。 貌似她在直勾勾地看着白夜,眼神却是虚浮的,并不敢正视白夜的眼睛。 “不知道?呵。” 白夜似笑非笑地挑起眉,目光落在被砸毁的电脑设备上, “那只溜进来的耗子,身上带着最顶尖的科技产品,就连a大的密码锁都奈何不了。 “可是,面对这些电脑,他却采用了最粗暴的做法,用蛮力砸掉了。” 白夜懒洋洋地分析着, “啧,胆子还真他妈大。一个人就敢来帝都,以为自己是关老爷、单刀赴会啊——” 他饶有兴趣地观察着言卿的表情, “你说是吧,小言卿?” 言卿的脸和心都随着他的话慢慢紧绷了起来,此刻也只能强颜欢笑,将装傻进行到底: “我哪懂这些……” 顾清焰站在一边,无声皱眉。 “算了。” 白夜拍了拍手上的灰尘, “回吧。今天就这样了。” 他态度转变太快,言卿一时间分辨不出这是不是又一个陷阱。 “能不能……稍微等一下?” 言卿小心翼翼地说道, “我想看看,这些电脑里有没有能拷出来的资料?” 诚然,一眼看过去,满室狼藉。 但宁恪,毕竟只有一个人。 他的行动很紧急,离开时甚至连解开密码锁的小装备都落下了。 言卿忍不住想, 宁恪真的摧毁了所有电脑么? 有没有不小心漏掉的主机? 那些电脑的残骸里,会不会还有可以拷贝出来的资料? “我去看看吧。” 顾清焰秒懂她的意思, “没准儿真能——” 话没说完,白夜就不耐烦地打断了她: “你是真傻还是装傻?都他娘的砸成这样了,你不怕漏电啊?怎么,活腻想投胎了?” 顾清焰的怒火“噌”得一下冲上天灵盖: “你懂个屁啊就在这儿咸吃萝卜淡操心——” 她的话音戛然而止,因为身后传来高跟鞋的脆响。 是何晓菁和周觅。 “天呐……” 周觅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怎么、怎么会这样?究竟是谁干的?” 同样是匆匆赶来,相比之下,何晓菁就冷静了许多。 她已经脱下那套干练的西装,换了条颜色温柔的连衣裙,没有戴眼镜。 就连及肩的短发,也随意地披散着,只在鬓边别了一枚精巧的鸢尾发卡。 很难想象,这位外表看起来精明干练,似乎没有太多情感波动的职场精英…… 竟然具有如此温柔且充满女人味的一面。 何晓菁习惯性地抬手想推眼镜,却摸了个空。 表情也恢复了工作时的冷峻漠然。 “言小姐,你是不是应该给我个解释?” 言卿没说话,眸中闪过不悦。 “喂,你什么意思?” 顾清焰本来心情就不太好,忍不住开口呛道, “难不成,你以为这是我们干的?” 何晓菁下意识地要推眼镜,可鼻梁上空空如也。 好像缺了点什么。 她皱了皱眉,眼中闪过不耐烦,但语气依旧理智: “我有理由这么怀疑。” “切,”顾清焰嗤笑一声,“我还怀疑是你们干的呢!怎么之前都一切正常,今天我们一来,你们班都不加了,下班的时候好好的,晚上就被砸了?” 何晓菁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顾清焰见状,接着嘲讽道, “怀疑别人之前,先把自个儿摘干净吧!” 何晓菁攥紧了拳头,脸色铁青。 “还是把现场保存好,去监控室查一查吧。” 周觅连忙打圆场, “究竟是谁干的,一看就知道了。” “……哼。” 白夜突然冷哼一声,随后轻蔑地翻了个白眼, “傻叉。” 周觅没见过他,登时就火冒三丈: “你个白毛杀马特——!” 何晓菁突然拽住他,给了记眼神警告。 周觅瞬间噤声,垂下脑袋往后退了一步。 白夜乐了,轻佻地瞟了何晓菁: “你认得我?” 何晓菁抬眸看了看他,淡淡说道: “您不是白爷么?有幸在傅氏见过一面,印象深刻。” 周觅一听“白爷”两个字,结合白夜那头银白色的长发…… 哪怕他是头猪,也明白自己这回不小心撞上杀猪刀了。 周觅咽了口唾沫,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此刻,何晓菁在他眼中,已经镀上了金身……丝毫不亚于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 毕竟,刚刚要不是她拦着…… 周觅毫不怀疑,自己出了这个门,就会死得很惨。 何晓菁瞥了眼两股战战的周觅,眸底滑过一丝不屑。 不久前,傅景珩要把沈自容的总裁职务给革了,何晓菁就在现场。 她眼睁睁看着,傅景珩的谋算全部落空。 若非傅知鸢及时出现,恐怕那一屋子傅家的宗亲,都要遭殃。 白夜的名号并非凭空而来……前几年,他一直被视为死神的象征。 只是,自从帝都的势力尘埃落定,他似乎不怎么出手了。 “不错,你还挺有眼力见儿的。” 白夜大大咧咧地笑了, “记着,下回再见着我,先打个招呼问声好,明白没?” 他的视线转到周觅身上,后者又是一个哆嗦。 何晓菁抿了抿唇: “您的吩咐,我们自然会牢记。只是——” 话没说完,就被打断。 “不是要查监控么?” 白夜阴森地笑了, “走,查呗。” 何晓菁动了动嘴唇,欲言又止。 最后点头, “好,劳烦白爷。” 白夜又转向顾清焰和言卿,皮笑肉不笑: “来都来了,一起呗?” 言卿摸不透他的心思,也只能点头称好。 顾清焰皱眉,一声不吭地跟着他们往外走。 因为十楼的警报并非因为失火,因此电梯已经恢复了运行。 到了一楼,言卿才发现,整个大楼早已被人围得水泄不通。 就像在……围剿困兽。 言卿小声问白夜, “他们是你的人么?” 白夜懒洋洋地掀起眼皮, “一半一半。” 言卿明白了。 这里,既有白夜的人,也有何晓菁,或者说,傅景珩的人。 只有实力相当,才能维持某种平衡。 若不是白夜抢先一步带了人来,或许何晓菁的的手下就会进入大楼,将包含言卿在内的所有人都控制起来。 “虽说已经很晚了,但这么做不太好吧。” 言卿像是在跟白夜说话,眼睛却往何晓菁身上瞥, “闹出这么大阵仗,估计明天就会有恐怖分子闯进校园的传言了。” 听到恐怖分子四个字,白夜绷不住笑了。 “恐怖分子?老子专治恐怖分子。” 他眼里闪过嗜血的光芒,后面一句话像是专门说给言卿听, “tmd,今天要抓不住那臭小子,把他脑袋拧下来当球踢……老子就把白夜俩字倒着写!” 听他放完狠话,言卿只是摸摸鼻子,小声问, “上下倒还是左右倒?” “……” 白夜沉默了。 第213章 见过真的 果真如白夜所料,监控里并没有拍到可疑的人影。 因为有几个摄像头,被人为破坏了。 不过,现有的录像也足以证明言卿等人的清白。 从监控室出来,言卿淡然开口: “你来迟了。” 白夜顿住脚步,回过头看她,眸中闪过兴味, “哦?” “我、清焰还有邓淮,我们几个是第一波到达十楼的。” 言卿说得很慢,担心自己不小心说漏嘴, “当时现场空无一人……估计已经是跑了。” “呵,”白夜嘲弄地笑笑,“一块儿耍老子是吧。” 言卿不知该如何回话,只能选择沉默。 “小言卿,你这人吧,总不老实。” 白夜勾起唇, “有时候,我还真猜不透你的心思。不过,咱俩也算朋友,我好心提醒你一句——” “我和老傅,我们这些人,最痛恨的就是欺骗和背叛。” 他明明在笑,笑意却不达眼底。 就连露出的雪白小虎牙,都似乎萦绕着淡淡的杀气,宛若野兽的利齿。 “上一个敢这么干的,扒皮抽筋,嚎了三天三夜才断气。” 他掏了掏耳朵,表情阴恻恻的, “这么说其实也不太准确。因为他叫得实在太难听了。 “第一天后,我就把他舌头割下来了。 后面两天呐,那人的嘴就跟那血盆似的,那血啊,就跟泉眼似的往出涌……人呢,也只能呜呜叫了。” 言卿别过脸不做声,似乎没被他生动形象的描述吓到。 顾清焰却脸色白了白,手臂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我要去洗手间。” …… 女洗手间。 “咳咳咳——” 顾清焰吐了一回,用凉水洗了把脸,骂道, “艹!他是怎么做到面不改色地说这种话的啊!” 言卿一下一下抚摸着她的背,笑了笑, “我也没想到,你竟然会被吓到。我还以为你胆子比我大呢。” 顾清焰却突然抬起挂着水珠的脸,认真地看着镜子里言卿的影像: “大小姐,你不觉得害怕,是因为你没见过真的。” 言卿愣住了。 “我就不一样了,” 顾清焰抽出一张纸巾,擦干脸上的水,然后深深吸了口气, “我见过,亲眼。” 言卿罕见地露出了不知所措的表情: “你怎么会见过这种场面呢?就算……白夜说得是真的,也不会被别人人看到吧!” “别担心,凑巧而已。” 顾清焰的脸色依然有些苍白,潮湿的发丝贴在颊边, “我之前不是说过嘛,发现你没死后,我是想尽一切办法找你。 “我的力量毕竟是有限的。所以有一段时间,我一直在地下场所活动…… 俗话说得好,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一个不小心,碰巧撞见了类似的事。” 顾清焰揉了揉眉心, “虽说我平时打扮得也挺像黑社会,但头一次看见那种场面……我只能说,恐怖片拍的还是太保守了。 “我胆子不小,电影里的血浆、尸块、尖叫……都不足以让我感到恐惧。” 顾清焰的语气平静而淡然, “大小姐,那天我发现,最可怕的,其实是一个人即将死去时—— 眼里的生机渐渐流逝,光彩慢慢消失…… 最后就像超市里的死鱼一样。” 她笑了笑, “我已经记不清具体细节了,但那双死人眼……让我做了好几天噩梦。” 言卿心里五味杂陈: “抱歉。你明明可以不用经历这些的。” 顾清焰反倒笑了: “什么抱不抱歉的,这是我自己选的,你不要怪自己。毕竟,我都是瞎忙活,基本都是无用功。 最后,不还是你先联系我的么?” …… 从洗手间出来,言卿发现,刚刚包围在大楼周围的武装人员几乎全部进入内部开始了搜查。 整栋楼,灯火通明。 于此同时,白夜身边出现了一个陌生男人,似乎正在说着什么。 言卿正犹豫着要不要过去时,白夜却发现了她。 他吹了声口哨,不以为意地挥挥手: “小言卿,过来啊!” 这时,那个陌生男人转过头来,言卿这才发现,他虽然头发灰白,但年纪并不大。 看起来跟白夜差不多。 一身黑色打扮,眼神很凶,嘴唇抿得像一条直线。 眼窝深邃,下巴偏尖,连脸颊都有几分凹陷,整体轮廓像狼、又像黑豹。 毫不掩饰的攻击性。 言卿的心脏跳得厉害,在这人的视线里,她很担心自己的人身安全。 “啧,磨叽什么呢。” 白夜忍不住发牢骚, “老傅总比他好看吧?你对着他犯什么花痴啊!” 言卿两眼一黑,差点背过气去。 白夜这人吧,有时候聪明得吓人,有时候就……反正是有点一言难尽。 “你好,我叫言卿,幸会。” 言卿硬着头皮上前,脖子僵直地转向白夜, “我说,你是不是应该帮我们认识一下对方?” “得,小言卿,这位是季骁,刚从外头回来。今天的事,本来应该是他来处理的。但我手痒得不行,就抢先一步来了。” 白夜耸了耸肩,又转向目光不善的季骁,嗓音里含了些戏谑, “季骁,这是嫂子。你傅哥是恨不得把命搭她身上。” 言卿无语地皱了皱眉。 她有时候真不太喜欢白夜这张乌鸦嘴。 季骁没说话,只是挑起眉,毫不掩饰地上下打量着言卿。 他的目光过于直接,言卿被盯得有些发毛。 “既然你来了,我就先撤了。” 白夜打了个呵欠, “那小子狡猾得很,千万仔细搜。” 言卿欲言又止。 “怎么啦?”白夜挠了挠头,“小言卿,你想说啥?” 言卿叹了口气,若无其事道, “我记得有人说,抓不到人,他把名字倒着写——” 白夜瞬间抓狂, “你你你你你你……心眼子怎么这么多!” 顾清焰和邓淮都忍不住笑了,季骁却依旧面无表情。 眼神甚至更阴鸷了几分。 第214章 看电视剧看的 言卿也跟着他们笑,注意力却早已飞到了楼上。 此刻,她只能在心里祈祷——宁恪已经安全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说实话,言卿并不明白,宁恪为何如此执拗,非要带她离开…… 为了阻止她接触言斯辰的资料时,冒着生命危险也要毁掉所有。 若说言卿心里没有怨气,那是放屁。 可她实在是恨不起来。 宁恪的行为看似古怪,出发点也不过是“为她好”而已。 “别发愣了,回吧。” 白夜走到言卿身边,话里有些牢骚, “都过零点了,估计回去该一点了。” 他戏谑地看了看言卿, “到时候,老傅肯定要怪我做事没分寸,让你大晚上的耗在这儿。” 言卿有些不好意思,神情看不出一点不自然, “那你呢?是跟我们去云景花园,还是回自己家?对了,萧頔还在呢,你来的话,能凑桌麻将。” “麻将?”白夜挑眉,“凌晨?你确定?” 言卿一愣,反应过来,自己好像失言了。 想把白夜从这里引走,却忘了现在是什么时间。 她不了解季骁,但还算了解白夜。 眼下,并不能确定,宁恪到底有没有逃出去。 如果能把白夜带走……也算是为他增添了几分生存的希望。 “当然不是今天啊!” 言卿笑了起来, “最近萧頔一直待在云景花园,难得他不急着上班……大家聚一聚也挺好。” 想起傅妄烬因为萧頔干的蠢事,白夜忍不住咂了咂嘴, “成,既然你都这么说了。反正你家挺大,住得下。” “清焰,你也跟我回去吧。” 言卿又转向顾清焰,眼神里有些祈求,生怕她不答应, “天色太晚了,你一个人回去也不安全。” 顾清焰眼里流露出复杂的神色,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好,听你的。” 白夜忍不住开口调侃, “小言卿,我发现你还挺喜欢热闹啊。” “嗯哼。” 言卿笑眯眯地点头,模样乖巧无害,像只握着松子的小松鼠, “被你发现了。我真的很喜欢热闹。” 她自己也不知道,这句话到底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热闹……其实也没那么吸引人。 但,总比一个人待着强。 大家热热闹闹地在一起说笑玩乐,似乎就能短暂地将悲伤抛在脑后。 之所以想让顾清焰一起来,因为她是言卿唯一一个没有血缘的“娘家人”。 只有顾清焰,会近乎百分百、无条件地支持言卿。 永远都是那么可靠。 白夜、萧頔……他们都是好人。 但,他们一定更向着傅妄烬。 “我也来。” 一直没吭声的季骁突兀地开口, “住得下吧?” 言卿心里一紧,莫名有些不舒服。 或许是错觉,或是她过于敏感…… 言卿总觉得,季骁不喜欢她。 “你?”白夜有些意外,“你什么时候也爱凑热闹了?” “刚刚。” 季骁瞥了眼咬着下唇的言卿, “难得回来,聚一聚。” 白夜虽然费解,但还是点点头, “成吧。你知道地址么?今天都这么晚了,等你搜完楼,天都该亮了。要不明天我找人接你?” “不必。”季骁的声音低沉而阴森,“留门就行。” “行,那我们先走了。” 白夜耸了耸肩,正要离开,却被他叫住。 “谢屿,也回来了?” 季骁的语气冷冰冰的,听不出什么情绪。 白夜显然已经习惯他了, “是啊。也就比你早几天。那小子现在是天天忙着追女生谈恋爱—— 话说,明天咱们一块儿吃顿饭,怎么样?” “嗯。”季骁点头,“别忘了沈自容。” “放心,一个都落不下。” 白夜笑着拍拍他的肩膀, “我们先走了啊,老子是真困了。” 说罢,他便潇洒地抬腿离去。 言卿暗暗松了口气,礼节性地冲季骁点了点头,就忙不迭地跟上了白夜的步伐。 顾清焰和邓淮跟在后面,没有走得太近。 不知走出多久,忽然听到白夜懒洋洋的声音: “小言卿,季骁那人吧,就是性子有点怪,打小就不合群……你别跟他计较。” 言卿微微一愣,脚步也慢了几分,随后又连忙追上—— “你发现了?” “嗯哼。” 白夜头也不回地走着,语气十分淡然, “老子又不瞎。” “可是……为什么呢?” 言卿不解地追问, “他甚至都不认识我,就不喜欢我?” 白夜撇了撇嘴,“你看,这就是你不对了。” “?我不对?”言卿惊讶。 “当然啊。哪怕你是七仙女下凡,也总会有人跟你犯冲。人家就是看不惯你,你做什么都不好使。” 白夜不以为意地说道, “而且,也不能非要所有人都喜欢你吧?那怎么可能呢?人参还有人过敏呢……反正做好自己就行,别想那有的没的。” 他又补充了一句, “再说有老傅呢,你怕什么。” 言卿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小口微张,连步子都忘了挪。 白夜总是恨不得把“文盲”的牌子挂胸口。 他是很聪明,但似乎没怎么读过书。 今天竟然说出这么通透的一番话来,给言卿的心灵造成了一些冲击。 “等一下!” 她下意识地小跑几步追上白夜, “为什么你能想得这么通透呢?比我见过的,很多号称天才的都强——” 白夜终于停住了脚步,转身笑了笑, “这给夸我的,肯定是真心话。” “那当然啊。” 言卿锲而不舍地追问着, “真的完全不像是你会说的话,可是却从你嘴里说出来了……感觉好神奇。” “神奇?嗯,让我好好想想,我怎么能说出这么有水平的话呢……” 白夜抬起手指敲了敲太阳穴,灵光一闪, “有了,估计是看电视剧看的。” “……” 言卿无语几秒,又来了兴致, “你竟然会看电视剧?” 白夜挠了挠头, “……你不看么?” “不看。”言卿诚实摇头,“你一般看什么剧啊?” “嗯……家庭剧吧,几百集的那种。” 白夜的声音很平淡, “闲着没事的时候看看,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言卿突然感觉,她好像并不了解白夜。 甚至有一种,他是不是被什么玩意儿夺舍了的错觉…… “小言卿,明天大家聚一起,要是那谁来了——” 白夜话说一半,戛然而止。 “谁?”言卿不解,“你说谁会来?” “……没谁。” 白夜神秘地笑了笑, “应该是我想多了。” 第215章 看门狗 一行人打着呵欠回到云景花园。 进入别墅,才发现傅妄烬竟然没睡,正和一个男人谈事情。 不过,那人还算有眼色,见言卿等人回来,马上起身告退了。 他走过顾清焰身边时,后者不由得挑起了眉,目光随着他的背影远去—— 这人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愣了几秒,顾清焰一拍脑袋——想起来了。 她今天下午刷手机,不就刷到这人了么? 克莱姆林车业在华国地区的总裁,也就是冯诚哲死于一氧化碳中毒后,车企的那个倒霉蛋儿? 可他怎么会出现在云景花园呢? 难道不应该在孟家么?还是……傅妄烬打算出手管这档子事儿? 顾清焰百思不得其解。 “怎么了?” 言卿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刚刚那人你认识?” “不认识。” 顾清焰摇摇头,弯身换鞋, “你先进去吧。” “不要。”言卿身子没动,声音很轻,“我跟你一起。” 顾清焰有些惊讶地抬起头看她,见言卿眨巴着眼睛,很像个小孩子。 也是,她本来年纪也不大。 “好。” 套上拖鞋,顾清焰跟她一起走进客厅。 傅妄烬正慵懒地阖眼靠在沙发上,白夜坐在一旁。 “那个……今晚我能跟清焰睡吗?” 言卿怯生生地抢先开口。 顾清焰没说话,心里觉得奇怪。 总觉得,好像不应该是这个剧情。 言卿,感觉怪怪的。 “哟,小菩萨回来了?” 傅妄烬掀起眼皮,眼梢褪去了往日的戾气,笑得十分勾人, “外头这么冷,过来让我看看着没着凉。” 言卿抿了抿唇,垂下脑袋慢慢往他身边走。 脑子在机械地思考,为什么说她是菩萨? 说的是江可依,还是在暗指她帮宁恪? 累了一天,言卿觉得大脑都要宕机了。 身子刚挨到沙发,就被男人拉进了怀里,大手捏了捏她的脸: “挺凉的。是得暖暖。” 言卿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任由他胡作非为。 当发白的脸被揉成淡淡粉色,言卿终于忍不住抗议: “别揉了,都要起褶子了!” 傅妄烬乐了, “我还以为小菩萨修得没脾气了,原来没成正果啊。” 言卿气呼呼地叉着腰,精致的脸上透出几分生气与活力,看起来总算不像个木偶了, “我才不是什么菩萨呢!你、你看走眼了!” “你还不算菩萨?” 傅妄烬勾唇,眸中闪过笑意, “都被跟踪了,还当和事佬,大晚上的给别人修复亲子关系……嗯?” 言卿心里松了口气。 他说的是江可依,似乎没有暗指宁恪。 那就好。 “我才不是菩萨呢。” 言卿脸上扬起一抹笑,小嘴甜得像是含了蜜糖,顺势靠在了男人臂弯,依赖十足, “这不是……想给你多积点德嘛。” “积德?”傅妄烬又被逗笑了,“这么懂事,是不是得奖励你?” “嗯……” 言卿想了想,笑眯眯地仰起脸, “那我想跟清焰睡。” “成。”傅妄烬很爽快地点点头,“去吧。时候不早了,当心明天头疼。” 言卿欢快地站起来,拉着顾清焰去卧室了。 她们走后,白夜颇有深意地叹了口气: “有些话,我真不知当说不当说。” 傅妄烬眉骨微抬,一脸不在意,“说。” 白夜笑了笑,语气意味深长, “从前呢,我以为言卿是个傻妞作精,放着金尊玉贵的日子不过,非要往出跑。” 一听他说言卿,傅妄烬的眉便拧了起来,眼里也有些不耐。 白夜没理他,接着说道, “但我现在觉着,她这人吧,聪明不说心思还挺难猜透—— 虽说有时候也傻不拉几的,别人要抢她男人,脑子还晕晕乎乎地反应不过来。” 傅妄烬掀起眼皮,“嗯”了一声算是认同。 这个反应,正在白夜的预料之中。 他嘲弄地笑了笑,缓缓开口: “就你现在这样,只要言卿愿意,她要是想玩儿你……估计就跟玩狗似的。” 这句话似乎过于爆炸,傅妄烬终于愣住了。 过了几秒,似乎想起了什么,“有道理。” 什么叫有道理? 这回轮到白夜发懵了, “啊?不,我的意思是,你喜欢她可以,但也不能天天装傻充愣哄孩子吧?你就不怕哪天她真狠下心……” 傅妄烬摸了摸下巴,似乎完全没听进他的话: “你说得对。给卿卿养只小狗吧。有佣人打理,也累不着。我要是不在,有小狗陪着,她也能开心点儿。” “……” 白夜被彻底干沉默了。 他甚至有一种想揭开某人头盖骨,看看里面是不是装的八宝粥的程度。 傅妄烬自顾自地说道, “今天太晚了,明天带她选一只吧。” “要不……” 白夜一言难尽地抿了抿唇, “咱们还是谈谈……雾影的事?” “……嗯。” 傅妄烬回过神,眯了眯眼, “你扔下自己的活儿跑过去,发现什么了不得的事儿了?” 白夜嘿嘿一笑,眸中燃起久违的杀意, “那小子是单刀赴会来帝都的,人生地不熟,连个帮手都没找。 依我看,他身后应该没人了。” 傅妄烬冷嗤一声, “一条看门狗罢了,你也太把他当回事了。” “那咋了?老子就想揍他。” 白夜笑得邪气, “而且,看门狗都跑了,狗主子该在何处呢?” 傅妄烬无语,面无表情地指了指天花板。 白夜会意, “哦,看来是上天堂了。不过——” 他话风一转, “别说我没提醒你,你家小言卿,好像还挺在意那条狗的。你还是当心点儿吧。小姑娘家家的,万一给拐跑了——” 傅妄烬不耐烦地瞥他一眼, “滚。” “?”白夜瞪大了眼睛, “你他妈是被下蛊了还是喂迷药了? 我现在把萧頔叫起来,给你拍个脑片儿成不成?” 傅妄烬又瞥他一眼,不紧不慢地开口: “多嘴。” “凸(艹皿艹 )!” 白夜骂出了声, “真特么皇帝不急太监急,你都不上火,老子在这儿瞎操什么心!” “我让你操心了么?” 傅妄烬戏谑地挑起了眉, “我跟卿卿之间,还要个太监操心?” “妈的!” 白夜再次爆粗, “老子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又是熟悉的话术。 “行了,别发牢骚了。” 傅妄烬翘起长腿, “你的重点不是看门狗,而是那起命案。” 白夜想了想,表情认真了几分, “我能不能跟季骁换换?” “没商量。” 傅妄烬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刚想往主卧走,突然想起今晚言卿跟闺蜜睡。 心情突然不太美好。 第216章 钢印 卧室。 累了一整天,顾清焰躺下没多久,眼皮就开始打架,很快便睡着了。 “清焰?” 言卿轻轻叫了一声,回应她的只有顾清焰均匀缓和的呼吸。 看来是睡熟了。 言卿松了口气,拿出手机,将亮度调到最低,尝试着联系宁恪: 【是你干的吗?想毁掉我爸爸留下的资料?】 言卿紧紧盯着屏幕,然而,消息却一直显示未读。 虽然没有得到宁恪的答复,可在言卿心里已经是板上钉钉了。 她认定,砸电脑的事,就是宁恪干的。 【你阻止不了我的。我一定会把所有事查个水落石出。】 言卿抿了抿唇,继续打字。 【我一直在调查,是谁杀了我的家人,也排除了几个可疑目标。】 【而且我发现,我爸爸的身份,不只是“言斯辰”这么简单。】 【我全家被害,跟我爸爸想要隐藏的秘密,脱不了干系。】 【我很奇怪,你为什么在使用我哥哥的电话号码?你在a大不小心丢下的小设备,跟我爸妈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如果你不愿意帮我,我希望你回克利夫顿城去。】 言卿发送的一字一句,不带丝毫情绪,堪称冷峻。 【而不是竭尽所能地阻挠我。】 【你的行动,不会改变任何事,也动摇不了我的心。】 【回去吧。在帝都,我保证不了你的安全。】 言卿重重地叹了口气,在寂静的深夜里,格外清晰。 【或许,你是一厢情愿地为我好……但现在这样,你真的让我觉得担惊受怕。】 言卿头痛地揉了揉眉心,往上翻翻自己发过的消息,还是未读。 胸腔有些烦躁,竟然想直接飙个电话过去。 可转念一想,宁恪没看消息……没准儿是还没到安全的地方。 言卿觉得更难受了。 她扔下手机,一只手捂着脖子,好像嗓子眼里堵了什么东西,呼吸都不太顺畅了。 “你咋还不睡?” 似乎是被手机的光闪到,顾清焰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迷迷糊糊地看着言卿, “要不你开灯吧,摸黑看手机对眼睛不好……” 言卿无奈,只能躺下,“不玩了。马上睡。” 顾清焰打了个哈欠,把被子往腿间一夹, “对嘛,赶紧睡。你身体不好,熬不住的……” 剩下半句话,变成了意识不清的呢喃。 言卿觉得好笑,心里暖暖的。 她闭上眼,慢慢放松全身。 疲惫是最好的催化剂,言卿也渐渐进入了浅眠。 熟悉的梦,熟悉的场景。 爸爸做饭,妈妈读书,哥哥弹琴。 家,还是那个家。 可是言卿永远都看不清亲人的正脸,更看不到他们的表情。 他们默默做着自己的事。 言卿能听到钢琴的乐声,厨房的做菜声……甚至是穿堂而来的风声。 然而,梦里的言斯辰等人,好像看不见言卿。 他们一句话都不说,仿佛被定格在了某个时刻 言卿茫然地在家里游荡着,她好像个幽灵。 梦境里唯一清晰的东西,是无处不在的featherwit、以及黑鸦的图章。 言卿假装看不见这些无中生有的东西。 她跑进厨房,扑向言斯辰的背影, “爸爸!” 虽然知道自己在做梦,仍想再次体会过往的幸福。 可是,她的手还没碰到爸爸的羊毛衫,言斯辰的身形就化为了泡影。 仿佛灰尘一般,消失在了空中。 言卿愣愣地看着眼前的景象。 厨房里,爸爸明明在做饭。 刚刚她进来,案板上还放着切好的青瓜、萝卜,煎锅里炒着配意面的肉酱。 可是爸爸消失了,这些东西也消失了。 煎锅空空的,灶台火都没开。 言卿冲出厨房,发现所有人都不见了。 钢琴的盖子还没合上。 摊开在桌面的那本书籍,正随着轻柔的微风缓缓地翻动着书页。 妈妈和哥哥,也跟着爸爸一起消失了。 就好像,她又一次失去了他们。 温和的阳光穿过干净的玻璃,缓缓地洒进了房子里,投射出斑驳的光影。 仿佛只是一个寻常的下午而已,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言卿只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人用刀狠狠地剜着,痛得她几乎无法呼吸。 “够了,我真的受够了……” 言卿坐在地板上,捂着脸哭了起来, “为什么要这样……” 梦境渐渐模糊。 再次睁眼时,卧室里一片漆黑,只是脸上凉凉的。 言卿抓着被角擦干泪痕,可梦中的悲怆,依然留在心里,久久不能平复。 她心里清楚,这是梁俞年在她的潜意识里留下的“钢印”。 梁俞年要一次又一次地提醒她,去探寻那个秘密。 言卿后知后觉地抚上胸口,单薄的肋骨下,那颗不堪重负的心脏跳得厉害。 连同指尖一起震颤着。 她深深吸了口气,望向枕边——顾清焰还是睡得很好。 言卿凝视了她几秒,轻手轻脚地下了床。 担心弄出声音,拖鞋也没穿,光着脚走出了卧室门。 出门后,言卿看了眼时间——三点半了。 她睡了快两个小时,但已经不太困了。 站在原地思考了几秒,言卿走进了书房。 …… 清晨。 “顾小姐?” 嘉嘉小心地戳了戳顾清焰的脸, “已经八点了,早餐做好了。” 顾清焰显然还没睡醒,眼皮都抬不起来, “嘉嘉啊……我不吃早餐的。你叫言卿就行了……” 嘉嘉看了眼她身边空空的床铺,摸了摸脑袋: “言卿姐已经起了吗?可是她没下来吃饭……洗手间也没人啊。” 顾清焰立马清醒了,腾的一下坐了起来,往旁边一看—— “卧槽,她去哪儿了?” “不知道诶。” 嘉嘉摇头,突然笑了起来, “言卿姐她会不会,去找傅先生了?” “……也是。” 她差点忘了,言卿已经是名花有主的人了。 顾清焰点点头,迅速套上了衣服, “你给我吓了一跳,弄得我都不困了。” “嘿嘿,”嘉嘉不好意思地笑了,“我下次一定注意。” “对了,嘉嘉,不是快高考了吗?” 顾清焰饶有兴趣地问, “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信心?” “啊?” 嘉嘉一愣,纠结垂下脑袋, “我做模拟题,大概能考到三百多分……应该要让言卿姐失望了。” “三百分?哪有!”顾清焰用力拍了拍她的肩膀, “你才学了多久,就能考三百分诶!要是能正常上学,肯定是个尖子生!” “您过奖了。” 嘉嘉脸上漾开一抹红晕, “我……我还差得远呢。” “嘉嘉,你有没有想过,以后上了大学选什么专业?” 顾清焰眨了眨眼睛,像个亲切的大姐姐似的, “我帮你规划规划。” “我?” 嘉嘉有些受宠若惊, “我……还不知道能考多少呢。” “没事!” 顾清焰大手一挥, “先别琢磨能考多少分,你就想想,以后要做什么职业、过什么样的生活就行。” 嘉嘉认真地想了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我小时候想当科学家,研究星星和宇宙飞船……后来我爸揍了我一顿,让我少做白日梦。” 她无奈苦笑, “爸爸说,这是我弟应该做的。他会有出息……我应该找个有钱人嫁了,然后照顾好我弟,让他顺顺利利成家娶媳妇,延续香火……” 这发言也太典了。 顾清焰咬了咬牙,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毕竟是嘉嘉的父母,直接开口骂人好像也不太好。 话在嘴边转了两圈,还是咽了下去。 “那可以考虑报航空航天类的专业。” 顾清焰想了想, “帝都有好几个高校,航空航天专业都挺牛的。我跟言卿有好几个高中同学,好像就是学的这个。改天把他们约出来跟你聚一下好了。” 嘉嘉没想到她竟然认真了,有些不知所措, “不用麻烦他们了,帝都的学校都很难考,我觉得我可能……” “嗐,没事儿。” 顾清焰不以为意, “你才学了几个月,就能考三百分。如果好好补习两年,肯定能考上。” 她拍了拍嘉嘉的肩膀,狡黠地笑了: “别怕,你言卿姐是大好人,又不差钱,肯定乐意供你读两年书。 “再不济,凭我的经济实力,也能供你读到大学的。” 嘉嘉呆呆地看着她的脸,一时间忘了言语。 “走,下楼吃饭。” …… 到了餐厅,顾清焰发现大家都在。 傅妄烬、白夜、萧頔,她都认识。 “诶,大小姐没起吗?” 顾清焰随口问了一句,然后自己解释, “也是,昨天她肯定累了,多睡会儿也不错。” 傅妄烬脸色变了变,白夜先开了口: “她不跟你一起睡的吗?” 顾清焰懵了, “但早上就不在了啊。” 她望向脸色微变的傅妄烬, “难道她没去找你?” 第217章 半夜偷吃 “啧,不会真跑了吧?” 白夜心里也没底,毕竟言卿前科太多、劣迹斑斑。 一听人不见了,第一反应就是跑了。 他抬眼看看墙上的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扒拉了几口饭, “从昨晚到现在,也就六个小时多……没人帮她开车,肯定跑不远。” 说罢,白夜站了起来, “我现在就去找。” 云景花园毕竟不在城区,荒郊野岭的…… 稍微细想一下,就叫人头皮发麻。 顾清焰的心也跟着揪了起来,她担心白夜会对言卿不利, “我跟你一起去。” 白夜没答应也没拒绝,抬腿就要走。 “坐下!” 傅妄烬极不耐烦,暴戾在脸上露了相, “找什么找?你知道在哪儿么就去找?” 白夜实在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你不去找她,指望她自个儿回来啊?再说了,就她那身板儿,撞上条流浪狗都没办法吧!” “不行,快去找她吧!” 顾清焰也急了, “跑是跑不掉,可万一她碰上什么意外——” 傅妄烬冷冷瞥她一眼,拿出手机,点开某个界面。 白夜过去一看,乐了, “我都差点忘了,你这儿有监控。” 顾清焰一愣,也小心翼翼地凑了过去。 只有萧頔趴在桌子,无声叹气。 大门的监控没有拍到言卿,她应该没离开云景花园。 顾清焰松了口气。 人还在就行,起码是安全的,撞不上什么流浪狗…… 傅妄烬的指尖在桌上敲了敲,随即查看其他监控。 从言卿跟顾清焰回房睡觉开始。 大约凌晨三点半,言卿穿着睡裙从卧室走了出来,神情有些迷茫…… 光着脚,像是在梦游。 随后,她走进了书房。 随着进度条拖动,顾清焰惊讶地看见,过了大约十分钟,她又从书房里走了出来。 离开了这个监控的范围。 再次出现时,言卿去了厨房。 整个厨房都在监控摄像头下,可以清晰地看到言卿的一举一动。 她孤零零地站在厨房里,环视四周。 然后走到冰箱前,打开门,凑上前看了看,又失望地关上了。 “她这是饿了?”白夜挠了挠头,“还是梦游啊?” “饿了。”顾清焰有些焦急,“昨天解决了江可依的事,我们本来打算去吃东西的……结果走到半路,发现八号楼十楼着火了。” “我们只能赶紧冲上去……最后也没吃成夜宵。” 录像里,言卿蹲下身子,打开冰箱的下半扇门…… 这次,她终于找到了可以直接吃的东西。 酸奶、面包、吐司片、果酱,和各种可以吃的西点原料。 她毫不顾忌地用手抓了块面包,机械般塞进嘴里,再咽下去。 可能是觉得噎,打开酸奶桶,灌下一口顺了顺,然后继续吃。 看到果酱,她粗鲁地往吐司片上挤了一大坨,卷起来大口咬下。 灰蒙蒙的灯光,映照着言卿面无表情的脸,还有唇角沾上的鲜红果酱…… 看起来分外诡异。 傅妄烬皱了皱眉,开始拖进度条。 过了约莫一个小时,言卿站起来,把自己没吃完的食材扔进了垃圾桶,离开厨房。 她再次上楼,走进了书房。 然后直到现在,也没从里面出来。 “原来是在书房。” 白夜都快气笑了, “她想啥呢。大晚上的跑书房,好好学习也不是这么个学习法啊。” 傅妄烬眼里的阴戾散去了些许。 他收起手机,起身往书房走去。 顾清焰见状,隔了几米也跟着上去了。 “妈的,吓老子一跳。” 白夜坐回椅子上,毫不客气地大口吃东西, “她要真跑了,老傅估计又得发疯……” 萧頔无奈叹气,拿起三明治咬了一口,又放下。 “你愁什么?人不是没跑么。” 白夜扫了他一眼, “快吃,等季骁醒了,正好打两圈麻将。” 萧頔摇摇头,什么都没说。 第218章 诡异的记性 书房。 傅妄烬轻轻敲了敲门,里面没动静。 进门一看—— 言卿伏在桌上,已经枕着胳膊睡着了。 她穿着条单薄的米色睡裙,白皙的手臂在棕色桌面上舒展,娇嫩的脚尖落在实木地板上。 露出半张绝美的侧脸。 房门一开,微风拂过她的发丝和裙摆,抚摸那张白净精致的小脸……仿佛中世纪油画中的场景。 不染尘埃的精灵,深夜趁着人们熟睡,偷偷出来翻阅自己喜欢的书籍……可她看得太忘情,以至于忘记了时间的流逝。 太阳一升起,她便陷入了沉睡。 整个画面里唯一违和之处,是那台处于待机状态的笔记本电脑。 傅妄烬不由放轻脚步,走到言卿身边,静静地凝视着她宁静的睡颜。 心中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情感。 刚刚在餐厅,他差点以为……言卿又一次抛下他离开了。 而且,她还真的成功了。 那么之前的所有…… 她突然的性情大变、表现出的温情,和对他的在意……全部都是烟雾弹。 只是为了逃离做准备,麻痹他罢了。 这个可怕的念头,几乎让傅妄烬的理智在瞬间燃烧殆尽,心魔肆无忌惮地叫嚣起来…… 当时,脑子里只剩下一个想法—— 抓回来!把她抓回来! 再也不要相信她的鬼话! 把她锁起来,就算是死,也要死在他身边! …… 傅妄烬伸手轻轻地将言卿散落的发丝拨到耳后,动作极尽温柔。 对于失去言卿这件事,他是真怕了。 言卿睡得很香,完全没有被他的小动作弄醒。 “卿卿?” 傅妄烬轻柔地唤了一声,手指捏了捏她的脸, “我抱你回房睡?” 言卿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眼皮沉得抬不起来。 傅妄烬皱了皱眉,大手覆上她光洁的前额—— 低烧。 他弯下身子,直接把言卿抱起来往外走。 言卿晕晕乎乎的,下意识地抱住他的脖子, “慢点……好晕。” 傅妄烬胸腔里涌起一股子躁意,瞳孔漆黑一片,声音却依旧平稳柔和, “好,我慢慢走。” 顾清焰惊讶地看着他们离开,却没有跟上去。 心里觉得不可思议。 刚刚在餐厅,傅妄烬都露出要杀人的眼神了…… 可他来到书房看到言卿,表情又变得极致温柔。 现在,他抱着言卿离开,神情……又有些怪怪的,好像不是很开心。 顾清焰费解地挠了挠头。 人人都说,傅妄烬喜怒无常、心思难以捉摸…… 这也难怪。 走到他这个位置,情绪总不能写在脸上,否则也太容易被别人看穿心思了。 可在面对言卿时,傅妄烬又……不太像传闻中那个活阎王。 顾清焰的心情有些复杂。 她可以肯定,傅妄烬对言卿,怎么说都是有几分真心。 可是…… 顾清焰不由得想起,刚刚在餐厅,她在傅妄烬手机屏幕上看到的监控录像。 言卿在别墅里的一举一动……都在这个男人的眼皮底下。 除了睡觉、上厕所,她去过哪里、做了什么事,什么都瞒不过傅妄烬。 顾清焰由衷地叹了口气—— 这也太让人窒息了。 大小姐或许已经习惯了……但如果换成她,没准儿会疯掉。 目光扫到桌上的电脑,顾清焰忍不住走过去,点了点鼠标。 她想看看言卿趁她睡觉时都干了些什么。 随着屏幕亮起,鼠标滚动,顾清焰倒吸了口凉气,头皮一阵发麻。 电脑屏幕上,是整理好的围棋棋谱。 三百六十一个的格点上,标注着密密麻麻的小数字,表示黑白双方落子的顺序…… 这样的棋谱,足足有十张! 顾清焰滑动着鼠标,惊得目瞪口呆。 如果她没猜错……这些应该就是,言斯辰留给言卿的那些棋谱! 可是,言卿到底是什么时候把这么多这么复杂的棋谱,全部记下来的呢? 虽然在何晓菁那里待了一下午,但言卿大部分时间不是在跟那几个人玩飞行棋么! 顾清焰越想越觉得诡异,胳膊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知道言卿很聪明,智商高到异于常人…… 当年在a大,为了考过一门课,言卿甚至能在一周内背下一整本书。 这还是在她一边复习其他课程的时候背下来的。 明明是考前突击,俗称临时抱佛脚……结果期末考硬是让她拿到了88分。 可那跟棋谱不一样啊! 顾清焰估计,言卿看那些棋谱,最多也就用了一小时……甚至更少。 这么点时间,真能把整整十张都一字不漏地背下来? 这他妈得是什么天才啊! 言教授的基因觉醒了? 这也太玄幻了吧! 顾清焰拍了拍自己的脸,总算清醒了一点—— 还不能确定,言卿默记的棋谱是完全正确的。 否则,那可真见鬼了。 最强大脑也不能这么强吧! 顾清焰哭笑不得。 不过……想起言卿苍白的脸色,她心里又有些担忧。 这也太乱来了。 大晚上的不睡觉,跑到厨房吃了一堆冷藏的食品不说,还只穿件薄薄的睡衣在书房“加班”…… 明知自己身体很弱,还不好好爱惜。 耗了这么久,肯定要感冒了。 顾清焰无奈扶额,转身往楼上走。 真不叫人省心。 …… 顾清焰到卧室时,萧頔不出意料地已经在里头了。 “37.3c,低烧没跑了。” 萧頔摇摇头,神色复杂, “这是亚健康的典型症状,诱发原因也很多。她体质差,熬夜、劳累、着凉……都可能会引起。 我先开点药,等她睡醒让她多喝些水。 傅哥,我先给你打个预防针。她心肺功能差,低烧可能会让情况雪上加霜,导致肺炎或者心肌炎之类的并发症…… 总之,一定要留人观察。 我会准备好相应的医疗手段,把影响降到最低。” 一口气说了一大段话,萧頔疲惫地喘了口气。 傅妄烬点点头,“好。” 他的手落在言卿颊边,视线一直没离开她的脸。 明明在发烧,言卿却好像睡得很香,完全没有不舒服的表情。 “我去拿监测器。” 萧頔说道, “以防万一,监测一下她的心跳和血氧……如果有异常发生,仪器会报警。” 他估计,傅哥肯定不会离开这里,索性不劝了。 爱守着就守着吧,毕竟人在眼前比什么都踏实。 顾清焰摸了摸脑袋,还是跟着萧頔出去了。 第219章 想跟他单挑 萧頔跟几个佣人帮言卿接好监测仪器,就自觉退出了。 走到客厅,白夜坐在沙发上大大咧咧地问, “情况怎么样?” “不怎么样。” 萧頔垂头丧气地摇摇头, “情况可能会好起来,也可能会恶化……接下来,或许要看运气了。” “嘶,” 白夜忍不住望向顾清焰, “你俩一天天的在外头都干啥呢?怎么小言卿——” 他的话语戛然而止,因为顾清焰一语不发,脸色还不太好看。 “呸,我乌鸦嘴。” 白夜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她, “不过,我可还没说什么呢,不算啊。” 顾清焰摇摇头,“没事。” 萧頔见状凑了过来,语气认真, “清焰,如果你发现了什么,一定要告诉我。” 他瞥了眼白夜, “要是不想让白夜知道,你跟我说一声就行,我肯定不说出去。但是,你可别隐瞒症状……因为会干扰医生的诊断。” “喂,什么叫不想让老子知道?” 白夜一听就不爽了, “老子招你惹你了,说得好像我是个什么玩意儿似的……” “这是人家的隐私嘛。” 萧頔笑了笑, “医生也要尊重病人的意愿啊。” 顾清焰沉吟片刻,缓缓抬起眸子: “我觉得……言卿她,聪明得有些吓人了。我都觉得有些头皮发麻。” “嗯,小言卿确实不笨。” 白夜认同点头, “但我没被吓到过。” 顾清焰没理他,自顾自地对萧頔说道: “你们见过围棋棋谱么?纵横19条线,交叉成361个格点……人们用数字来标注落子的顺序,从一张棋谱上,就可以复原出一盘棋的整个过程。” 萧頔点点头,“我不会下围棋,但清楚一点规则。” “要下完一盘棋,双方的步数加起来可能有几百步。” 顾清焰的眸色渐渐沉了下去,声音也压低了些, “言卿她……花了最多一小时时间,就背下了整整十张棋谱。 “她凌晨到厨房吃完东西,然后就去书房,开始默写那些棋谱。 “我刚刚大致翻了翻她默记的棋谱,没有一张是重复的。 我想,如果她真的一字不差地把所有棋子的次序和位置都背了下来……” 顾清焰咽了口唾沫,目光转向别处, “我觉得这不是一个正常人能做到的——当然,她是围棋高手,背棋谱肯定比我们要快。 但是……也不能这么快吧。” 萧頔听着听着,双眼失去神采,整个人渐渐陷入了呆滞。 “你这么一说,确实有点——” 白夜正捻着下巴,忽然起身望向另一个方向,嬉皮笑脸地说道, “你小子睡醒啦?肚子饿么?” 萧頔回过神来,跟顾清焰一起顺着白夜的视线望去—— 季骁正倚在墙边,抓着灰白色的头发。 他穿着灰色薄质上衣,黑长裤,表情一如既往的阴沉,眼底透着狠厉。 “还成。” 季骁瞥了眼白夜, “你怎么发现我的?” 白夜乐了,“我看起来像瞎子么?” 季骁沉默着摇摇头,坐到了沙发上。 顾清焰挑了挑眉,从季骁身上闻到了一股很浓的烟味。 与言卿不同,她倒不怎么怕这个季骁。 “傅哥呢?” 季骁突然开口, “好久没见……我要跟他单挑。” 他一边说,一边活动着手指关节,发出咔咔的声音。 “都说了不要这么动指关节啦!” 萧頔头痛扶额, “迟早会弄出毛病的!” 季骁显然并不领情,“无所谓。不影响我单挑。” “啊,你就别添乱了。” 萧頔无奈摊手, “这儿都快乱成一锅粥了,傅哥哪还有心情跟你单挑啊。” “就一场。” 季骁垂下脑袋,盯着自己的脚尖,语气异常执拗, “一场定输赢。” 白夜都快气笑了,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说哥们儿,万一你这回再输了呢?然后过几个月,你又觉得自己行了,然后又过来找老傅单挑……” 他的表情有几分欠揍。 “我要是老傅,干脆放水让你赢一回得了,省得你有事没事就过来决斗。” 季骁再次陷入沉默,手上关节咔咔作响。 “嘿,你是没见过老傅的真本事。” 白夜语气戏谑,眼神却意味深长, “你要见过一回,估计就会打消这个念头了。” 季骁突然抬起头,目光灼灼: “是什么?有多强?” “……” 白夜意识到,自己的话起到了反作用。 他抬起手揉了揉眉心, “我估计,你也见不到了。所以就别想了。天天想跟哥们儿单挑,一看你思想就有问题。 再说了,咱使的都是杀招,万一伤着自己人,落下什么病根儿来……你是不是得悔青肠子?” 季骁思索了几秒,望向萧頔: “没事,有他在。” “噗——” 萧頔捂胸做悲愤吐血状, “拜托!我好歹也是人啊!你们也做个人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 白夜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们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他人呢?” 季骁打断了白夜的笑声, “还有谢屿和沈自容他们,什么时候来?” “呃……” 萧頔不安地看了眼白夜, “傅哥……在楼上陪言卿。 我想,今天可能聚不成了,因为言卿病了……傅哥肯定不会抛下她来跟咱们一起的。 如果傅哥不参加……咱这还算什么聚会啊,是不是?” 不知怎的,顾清焰觉得,萧頔有些语无伦次。 季骁表情闪过阴霾,只是他本来脸色就不算阳光,因此看起来不是很明显。 他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嗯,知道了。” “没事,你要想他们,也不必等老傅。” 白夜不以为意地说道, “大不了你自己约他们出去呗。” 季骁摇摇头,若有所思。 “傅哥,什么时候娶的这个女人?” “啊……” 想起傅妄烬偷摸领证那档子事,萧頔只有无奈苦笑,“其实吧……” 白夜果断打断支支吾吾的萧頔, “他俩在一起也就——” 他掰着手指算了算, “不到一年吧?感情还挺好。” 萧頔松了口气,心里暗暗给白夜竖大拇指。 顾清焰在场,如果把傅哥跟言卿领证的事情说出去…… 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而白夜这个答复,模棱两可,叫人挑不出毛病。 不愧是白夜,果然牛逼。 顾清焰却皱起了眉。 因为季骁对言卿的称呼让她觉得有些不适。 什么叫“这个女人”? 这他妈对别人有一点尊重吗? 第220章 毒唯只对真嫂子破防 “你们先聊,我去看看言卿。” 顾清焰站起身,微不可察地扫了季骁一眼。 “我跟你一起!” 萧頔看出了她的不悦,马上举手表示同行, “正好跟傅哥谈谈。” 顾清焰点点头,两人一道往楼梯口走。 咔哒。 背后突然传来煤油打火机的声音,随即飘起烟草焚烧的气味。 季骁习惯性地抽了口烟,慢悠悠说道: “他可以没有女人,也可以有很多女人——唯独不能只有一个女人。” 顾清焰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就想转身怼他,结果被萧頔用胳膊肘戳了一下。 “?” 顾清焰望向萧頔,表情明明白白地写着不爽。 萧頔拼命冲她使眼色,下巴还往楼梯的方向抬。 意思是让她别跟季骁计较,赶紧上楼,眼不见为净。 “……” 顾清焰又是一个白眼,强压下心里的怒火,抬腿往楼上走。 萧頔刚松了口气,冷不防听见季骁又道: “把我大老远叫回来,他自己好有时间哄女人?” 顾清焰顿住脚步,面无表情地转过身: “我朋友叫言卿,语言的言、爱卿的卿,不叫那个女人——” 萧頔猛扯她的袖子,但顾清焰似乎完全没感觉到。 “既然是来做客,起码尊重一下主人家吧?” 她挑起了眉,眸中锋芒毕露, “背后偷偷编排人家也就算了,你直接摆明面儿上,以为人人都聋啊?” 萧頔倒抽一口冷气,脑门儿上挂满了黑线。 季骁眼中闪过一丝错愕,随即轻蔑冷笑。 他别过头,懒得搭理顾清焰。 “傻x。” 顾清焰低声骂了句,加快步伐往楼上走。 萧頔欲哭无泪地看看顾清焰的背影,再看看客厅里似笑非笑的季骁,一时间左右为难。 白夜挥了挥手,示意萧頔先上去,这里有他。 萧頔无奈摇头叹息,转身去追顾清焰。 …… 客厅。 白夜瞥了季骁一眼,指节敲了敲茶几, “屋里憋得慌,咱俩出去聊聊。” “嗯。” 季骁点头,正要熄灭手里的烟头,却发现茶几上没有烟灰缸。 他扫视一圈,然后站起身,走到窗边,将那半截烟摁进花盆的土壤里。 两人出门后,佣人们连忙打开窗户通风,想方设法除去残余的烟味。 花园。 白夜伸了个懒腰,深深呼吸几口清新的空气,目光转向远处的花海: “这地方挺不错,对吧?比咱们以前待的地方好多了,跟童话似的。” 季骁又点起一根烟,耸了耸肩, “还行。来一根吗?” 白夜摇摇头,玩笑道: “老傅戒烟了。为了照顾他的感受,我跟沈自容也不在他面前抽。” “他戒烟了?” 季骁眼中闪过诧异,语调波澜不惊, “以前烟瘾不挺重么。” 白夜点头,“没错,但人家说戒就戒了——为了备孕嘛。” “备孕?” 见季骁愣住,白夜笑眯眯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戏谑, “所以嘛,咱几个也别在人家两口子面前抽烟了。 “况且,二手烟危害更大,万一耽误了人家要孩子……啧,我可不想被老傅收拾。” 他看得出来,季骁跟言卿不太投缘。 与其实话说,言卿身体差,闻不了烟味儿,还不如借口他们在备孕。 反正也没说错。 一来,不会让两人之间的矛盾增加; 二来,也能让季骁意识到,言卿在他傅哥心里的地位。 简直百利而无一害。 果然,季骁皱了皱眉,把手里的烟头扔在脚下碾灭。 “喂,你这什么表情啊。” 白夜忍不住揶揄, “放心,不是老傅不够意思,结婚都不通知你……是他俩还没来得及办婚礼呢。我估摸着,等帝都情况消停点儿,事儿该办还得办。” 季骁转过脸不看他,起伏的胸膛宣示着烦躁: “他是疯了……你也不拦着。” “呦呵?” 白夜乐了,暗自开始吐槽—— 你这就觉得他疯了? 我要是告诉你,他为了救言卿差点儿死了,刚躺了几天、一脱离危险就偷摸着跟人家扯证…… 你还不得气疯啊? “老傅什么人你又不是不知道。” 虽然心里那么想,白夜嘴上还是风轻云淡, “别人哪能做得了他的主。” 话一出口,又在心里补充——或许言卿除外吧,没准儿她能做得了傅妄烬的主。 “那个女人,对他没什么好处。” 季骁又抽出一支烟,但没点燃,只是放在鼻子下面嗅了嗅, “无非是增加了一个累赘而已。” 白夜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 “我说,你不会是老傅的毒唯吧?” “什么?”季骁有些懵,“什么唯?” “……你这么理解吧,” 白夜想了想, “就比方说,老傅是你偶像,你是他粉丝……你就觉得他就只能一个人,绝对不能谈恋爱啊结婚成家什么的,否则都是对他有害。” 毕竟,有一句话说得好—— 毒唯只对真嫂子破防啊! “没有。”季骁否认,“我只是认为,他不应该跟这样的女人在一起。” 白夜闻言挑起了眉, “这样的女人?你才跟言卿见过一面,你觉得她是什么样的女人?” 季骁耸了耸肩,语气透出几分轻蔑, “反正不怎么样。长相还过得去,至于别的……不知道傅哥怎么会看上她,完全就是个无用的花瓶。” 白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是啊,其实他也不知道傅妄烬到底是怎么看上言卿的。 反正人家就是搅和在一块儿了呗。 “你看你,以貌取人了吧。” 白夜双手抱胸, “我这么跟你说吧,起码在咱们这群人里,言卿的高考分数是最高的——” 季骁实在没忍住,冷嗤了一声,“你他妈在逗我?” 高考分数?谁他妈在乎这个! “我说完了吗你就打断我?” 白夜不紧不慢地解释, “这说明,人家智商没问题。小孩儿的智力都随妈,你懂不?老傅要找个胸大无脑的,再生个小傻子出来,这咋整?” 见季骁不说话,他又接着说道: “再说了,人家又会下棋又会拉琴,放古代也算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大家闺秀。她家要是没出事……哦对,忘了说,人家老爸可是a大的教授,而且是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教授,她妈也是豪门出身的千金。不管是钱还是社会地位,人家都不缺啊。” 白夜瞥了眼季骁, “也就你把老傅当香饽饽,一般人躲他都躲不及呢。言卿家里要是没出事,人家找对象没准儿都不考虑他。找个身世清白、性格温柔的公子哥儿不好么?非要跟着个腥风血雨的活阎王? “我就跟你明说了吧,是老傅强取豪夺、死乞白赖地缠着人家,不是人家使了什么手段倒贴上来的——” 他似笑非笑,“你可别误会。” 季骁脸色变了变,过了许久才开口: “那又如何?傅哥迟早会明白,那女人不适合他,对他没好处。到时候,就该悔不当初了。” 他这死犟的态度,把白夜都气笑了。 “我说你小子,先是觉得言卿不怎么样,然后又说她不适合老傅……那我问你,谁适合他?” 白夜忍不住腹诽——你要敢说沈知意,老子先敲你一顿。 “我觉得——” 季骁犹豫几秒,说出了一个名字。 白夜陷入了沉默,过了许久才开口, “还是当她死了吧,不要再提了。” 季骁垂下眸子,表情凝重了不少……最后才缓缓点头。 “人嘛,总得往前看。” 白夜意味深长地说道, “话又说回来,以老傅的个性,他要是对她有意思,肯定就跟对言卿似的,纠缠个不死不休……又怎么会弄得不欢而散呢?” 一边说,一边在心里吐槽—— 傅妄烬那狗样儿,哪怕言卿往他身上捅刀子,估计只要招招手,他又屁颠屁颠地过去了。 没眼看,真他妈没眼看。 如果不是清楚言卿的身世,他还真以为,她是不是什么苗疆传人、会给人下蛊的那种。 白夜忍不住想,等言卿跟傅妄烬结婚,怎么都得给他单开一桌—— 啊,他可真是操碎了心的老父亲一枚啊! *** 傅妄烬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迫”当了回白夜的儿子。 “情况比我想象得好,没有发生恶化。” 萧頔查看过一番医疗仪器的监测记录,松了口气, “应该不会有事。” 傅妄烬皱了皱眉,“她体温没降下来。” “问题不大。”萧頔想了想,“等她睡醒再说。没有明显病灶的话,多喝热水、好好吃饭,或许发发汗就好了。对了——” 他转向顾清焰, “我想,你是不是……把有些情况跟傅哥讲讲?” “……” 顾清焰挠了挠头, “行是行。但大小姐有时候神神秘秘的,连我也瞒着……我只能说些我能看出来的。剩下的你们得问她。” 嘴上这么说,但顾清焰明白,她是站在言卿这边的。 有些事,既然拿不准言卿愿不愿意告诉傅妄烬,那就把决定权交给她自己。 “好。”萧頔点点头,“傅哥,咱们去外面说吧,别吵着言卿。” 几人到了卧室外,小心地关紧了房门。 顾清焰简短地说了棋谱的事,随后忍不住苦笑: “我都说了,会把所有资料都弄到手……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非要自己把那一大堆东西默写出来,还不一定全对。这不是白费功夫么?” “……”萧頔沉默片刻,“你觉不觉得,她需要个心理医生?” “哈?”顾清焰有些懵,“心理医生?” 萧頔垂下脑袋抿了抿唇, “或许是我想多了。但是早上看监控的时候……我觉得她在厨房的状态有点奇怪。而且,你刚刚说过,默写棋谱的行为,其实属于白费功夫,根本就犯不着,对吧?” 顾清焰的心突然沉了下去,她不知道自己应该点头还是摇头。 “我做过一些心理学方面的研究。” 萧頔叹了口气, “之所以不睡觉也要把记下来的棋谱全部整理出来……或许是等不及、也可能是对未来不确定的忧虑。因为不知道未来会怎么样,所以现在就要拼了命地抓住一切可能抓住的东西。” 顾清焰惊讶,“她……不相信我的能力?” “非也。”萧頔摇摇头,“很简单的道理。言教授的资料被存放在a大进行整理和破译,大家包括言卿在内,都认为不会出什么问题……结果呢,一晚上整层楼都被砸掉了。这就是不确定性的来源。” “言卿会发现,很多事都不会按照常理发展。就算她知道,凭你的能力,一定能帮她拿到所有的资料……但她依然不敢保证,过程中会不会再次出现什么意外,导致功亏一篑。” “所以,她要把自己记住的,全部写出来。这是耗费几个小时就能做到的,不存在任何不确定性……或许,也是安全感的来源。” 萧頔有些头痛地揉了揉眉心, “我觉得她陷入了某种误区——她在使用自己的生命,去达成一些她认为很重要的目的。” 顾清焰没说话,而是望向傅妄烬。 “傅哥……” 萧頔欲言又止。 傅妄烬眸色暗了暗,薄唇抿得很紧,正要开口时,忽然听见门里传出言卿微弱的声音—— “有人吗?” “她醒了。” 傅妄烬深吸口气,拧开房门走了进去,脸上的表情也温柔了许多, “卿卿,感觉好点儿了吗?” 卧室外,顾清焰一脸震惊。 她轻声问萧頔, “他怎么知道大小姐醒了?心灵感应?” “这个……” 萧頔苦笑着摸摸后脑勺, “有没有可能,是他听力好?” “那我也不聋啊!” 顾清焰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思议, “这门隔音这么好,他都能听见里面的动静?” 萧頔无奈,“其实,现在咱们俩这么说话,傅哥也能听个一清二楚的……” 顾清焰沉默了。 卧室里。 言卿把拇指上的夹子拔下来,不满地噘了噘嘴, “难怪我觉得哪里不太舒服……夹得我都有点痛了。” 她抬起脸,笑眯眯地看着傅妄烬: “我好渴,能不能给我倒点水?” 似乎想起了什么,又连忙补充, “如果有橙汁……就更好了。” 傅妄烬点点头,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成,乖乖躺着,我去弄。” 说罢,便离开了卧室。 萧頔趁机走到床边,小心地问言卿, “那个……言卿,恕我冒犯,我觉得你最近心情好像不太好……” 他咽了口唾沫,谨慎说道, “我想,你是不是找个,咨询师什么的聊一聊,或许会好点?” 第221章 饭圈互撕 言卿一愣,露出茫然的表情。 她垂着眸子,眼神有些空洞,白皙纤长的手指揪着被单,过了许久才缓缓抬起头望向萧頔: “你认识厉害的催眠师么?” 她答非所问,萧頔也有点懵。 他挠了挠头, “或许能联系到……但你想做什么呢?” 卧室门口,一道高大的人影站定,并没有进去。 而是无声地挪动脚步,躲到了卧室的视线死角处。 顾清焰惊讶地望向他。 傅妄烬稳稳地端着托盘,托盘里是言卿要的水和橙汁。 他腾出一只手来竖起食指,冲顾清焰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顾清焰心情有些复杂,但也只能点了点头,任由他偷听言卿和萧頔的谈话。 自从她在傅妄烬的手机里看到那些监控视频,心里顿时升起一股异样的感觉。 就好像…… 一只被关在玻璃笼里的金丝雀,从外面可以看到她都做过些什么,而笼中的鸟儿一无所知。 顾清焰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提醒一下言卿。 在某种程度,或许言卿需要这样的保护; 但,哪个正常人能受得了如此密不透风的监视? 就像傅妄烬的爱,浓郁到令人心惊。 她忍不住想,如果有一天,言卿真的想离开……恐怕,这两人之间,起码有一个活不成。 思及此,顾清焰没忍住咽了口唾沫,在心里扇了自己一耳光—— 乌鸦嘴! 人家明明好好的! …… 卧室里,言卿和萧頔的对话还在继续。 “你知道的,我之前回a大,被梁俞年催眠了。” 言卿淡淡开口,表情不辨悲喜, “后来,他消失了,还把自家的房子送给了我——现在想起来,感觉像是某种补偿。” 萧頔沉默着点点头,示意她继续讲。 “我感觉……梁俞年在我的潜意识里留下了类似于思想烙印的东西。” 她揉了揉眼睛,神色有些疲惫, “简而言之,我总是做梦,梦的内容也差不多。我……一直梦到在家里生活的场景。爸爸总是在厨房,哥哥一般在钢琴前……妈妈可能在读书、也有可能在插花。” “可是,他们永远都看不见我,我也看不清他们的脸。其实我知道自己在做梦……我也很想在梦里回味一下过去。” 言卿自嘲地笑笑, “但,不知道是不是梁俞年设置了什么,如果我在梦里触碰到他们,所有人都会消失……连同他们留下的痕迹都会消失掉。梦里只剩下我一个人,留在空荡荡的家里——” 就好像,她又一次失去了亲人。 “说实话,这对我而言,实在有些残忍。” 言卿的语气很平静,眼眸黑白分明, “有些事我不会忘记,但也不想一直在梦里回味。” 萧頔一言难尽地抿了抿唇,“那,你是想……?” “我想找个厉害的催眠师,把梁俞年留下的痕迹抹除掉。” 言卿的声音透出无与伦比的坚定, “这是我的花园,不能长出别人的杂草。” “呃……”萧頔有些为难地挠了挠头,“你想听听一个半吊子精神医生的实话吗?” “好。”言卿点点头。 “其实,我不建议这么做。” 萧頔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有一点你必须明白,催眠是一件很危险的事,一不小心就会引发不可估计的后果。 “精神错乱都是轻的,我甚至见过一个案例,病人的意识被困在了深处,怎么都出不来……相当于变成了植物人。” “其次,我很难想象,有哪个催眠师能比梁俞年更厉害。如果无法抹除梁俞年的催眠,反而把你的潜意识搅得更乱……这么做对你是百害而无一利。”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他认真地看着言卿的眼睛, “言卿,你真的能分清楚,梦境中哪些是你自己的意识,哪些是梁俞年的思想钢印么?” 话音落下,言卿仿佛被点中了什么穴道,整个人陷入失神。 “我是想说,梦这个东西,很难判断引起它的因素。” 萧頔补充道, “你梦到自己家里的事,其实也未必是梁俞年的手笔……也有一种可能,是你自己心里的执念在不断提醒着你,不要忘记他们。而梦境和现实总是有一道隔膜的,你无法想象出每个人脸上的细节——” “所以,你的意思是,” 言卿轻声打断了他,脸上又一次浮现出茫然的表情, “是我自己的……心境障碍?” 她说出“心境障碍”这个专业名词,让萧頔敏锐地意识到,言卿在心理学这方面是稍微懂一些的。 他也只能支支吾吾地苦笑,“这个……” 叩叩叩。 门口传来的声音让两人下意识地朝那个方向望去。 傅妄烬端着温水和橙汁走了进来。 “怎么用了这么久啊。” 言卿瘪了瘪嘴,眸中泛着水光,语气也不免有些娇嗔, “我快渴死啦。” 傅妄烬皱了皱眉,把托盘放在床头,伸手试了试她的额温: “什么死不死的,渴了就喝水。” 言卿嘿嘿一笑,拿起橙汁仰头就喝掉了半杯。 “可以了。” 傅妄烬接过她手里的杯子, “橙汁太凉,喝水吧。不烫。” 他顿了顿,接着问,“饿不饿?” 言卿摇摇头,“不饿。” 不仅不饿,甚至还有点撑。 很难想象,她到底是怎么往胃里塞进那么多东西的。 想起自己在厨房奇怪的举动,言卿突然有点恍惚—— 她可能真的有点儿什么大病。 萧頔无奈捂脸, “我严重怀疑,你今天都不用吃饭了。目前先观察,如果肠胃不舒服我再开药。” 说罢,他小心翼翼地看看傅妄烬, “那你们聊,我先走了?” 后者点点头,萧頔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出门时,却撞上了季骁和白夜。 顾清焰站在一旁,脸色也不太好看。 “?” 萧頔关上门,一脑袋问号。 白夜摊摊手,扫了眼季骁,语调轻松, “怎么样了萧大夫?” “比预料中好,她的身体和精神一样坚强。” 萧頔点点头,下意识地瞥了眼关闭的卧室门,玩笑道, “你还别说,我发现我一不小心就小瞧言卿的身体素质……再这么下去,我都要怀疑自己的专业素养了。” 虽然不知道言卿在卧室能不能听到他说话, 但,给她一些积极的心理暗示,总是好的。 季骁忽然冷笑, “是啊,我也小瞧她了。能把傅哥——” 话还没说完,在顾清焰震惊的目光中,白夜一把捂住了他的嘴,硬是把季骁从楼梯上拖了下去。 “唔!”季骁要挣扎,但拗不过白夜,两人差点从楼梯上滚下去。 萧頔也是目瞪口呆,反应过来之后连忙跟了下去。 到了客厅,白夜终于松开了手。 季骁喘了几口气,目光狠厉地盯着白夜,似乎很不满他的行为。 “瞪老子做什么?” 白夜理直气壮地瞪了回去, “你他妈冲我使什么牛劲儿?老子胳膊都快扭了!” 季骁抬起大拇指,狠狠擦过下唇,眼中透出嗜血, “你自找的。” “嘿——你小子属狗的?” 白夜挑起眉,语气不善, “咋滴,外头待久了,回来分不清大小王了?” 眼看两人要掐起来,萧頔连忙打圆场: “季骁,你别误会,白夜他是好心……你也知道的,凭傅哥的听力,你在外头说话,被他听到,他心里该怎么想啊。” 季骁冷冷瞥他一眼, “就是说给他听的。” 萧頔被噎住,差点没背过气去。 白夜也气笑了, “来,你说,现在就说——把你刚刚没说完的话都说出来。” 季骁原本心里憋着一股火,白夜让他敞开说,他反倒说不出了。 沉默片刻,他别过脸,闷闷道, “他不该在一个女人身上浪费时间——还是个无用的废物女人。” 顾清焰跟着他们下来,一听这话脑瓜子气得嗡嗡的: “你说谁废物?自己眼瞎还怪上帝给你关上了灯?” 萧頔眼前一黑,开始头痛, “啊,先别吵了……你们都稍微消停点儿吧。” “消停什么?!” 顾清焰毫不客气地说道, “萧医生,你摸摸良心,是谁先开始找事的?” 她指着季骁, “他要是不这么说言卿,我会发火么?” 白夜莫名其妙地被她的泼辣逗笑了,他转向季骁: “你看看你,说得什么话?什么叫废物?我就说一条,人家能给老傅生孩子,你能么?你给咱生一个?” 这回,季骁也哑口无言了。 “这就对了。” 白夜拍了拍手, “不对人家好一点,人家怎么愿意给他生孩子呢,是吧?” 顾清焰并不知道白夜和季骁在花园里的谈话,更不知道白夜刚好在拿“备孕”搪塞季骁。 “生孩子”三个字,属实是踩中了她的雷区。 反正今天跟季骁开撕了,也不差白夜一个。 “你说得好像言卿就该给他生孩子似的。” 顾清焰怼起人来,小嘴里能吐刀子, “难不成对她好些,就该拿一个孩子回报?还是他对言卿好,就是为了传宗接代?哼。” 她重重地哼了一声,开始冷嘲热讽, “傅爷还能缺女人?他勾勾手,有的是愿意给他生孩子的,十个八个也不差——” 白夜眼中转出几分兴味,随后突兀地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笑什么啊。” 萧頔十分无奈, “都这样了还笑得出来?我都快头痛死了。” 白夜笑眯眯地把他拽到一旁,暗戳戳在他耳边说道, “萧頔,你追过星么?” “追星?”萧頔一愣,“不太追。也就知道几个电影明星。” 他跟白夜不一样,几乎不看电视剧。 最多也就去看看风评不错的电影,因此也就认识几个家喻户晓的电影演员。 其中有几个,已经驾鹤西去了。 “啧,这就难怪了。” 白夜戏谑道, “你知道他俩为啥吵架么?” 萧頔摸摸脑袋,“为啥?” “你就这么理解啊。” 白夜头头是道地分析着, “季骁呢,是老傅的铁粉;顾清焰呢,算言卿的铁粉。老傅跟言卿在一块呢,季骁觉得言卿配不上老傅,老傅应该专心搞事业; 顾清焰觉得言卿配老傅绰绰有余……你有空上那什么,饭圈看看,基本就能理解这俩人的心态了。” 萧頔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这么一说,我大概就明白了……” 他俩在这儿偷偷摸摸地笑,惹得顾清焰和季骁十分不满。 “你们笑什么呢?” 顾清焰凶巴巴地质问一声, “很好笑?” 萧頔心虚地摸摸鼻子,眼中的笑意藏不住, “还行……吧,一般好笑。” “?” 顾清焰下意识地转向白夜——肯定是这家伙又说了些什么。 “随便你们吧。” 季骁突然烦躁地挠了挠头,从衣兜里抽出一根烟点了起来, “我是不明白,他为什么非要给自己增加累赘……脑子是进水了么。” “呵,”白夜轻笑一声,“我说,你m国待久了?” 萧頔习惯性地望向他,期待着白夜这个妙人嘴里能说出什么叫人乐不可支的话。 季骁挑了挑眉,示意他继续说。 “m国待久了,被同化了呗。” 白夜打了个呵欠,唇角勾起,语气欠揍, “太平洋警察,管得真宽。按你的想法,老傅是不是得剃度出家当和尚啊? 到时候,那才叫心无挂碍,身边一点儿累赘都没了,岂不是更好?” 季骁闻言愣住,脑袋似乎还没转过弯儿来。 “唉,笨死你算了。” 白夜恨铁不成钢想敲他脑袋,结果被季骁一扭头躲过, “你想做和尚是你的自由,你不能让所有人都做和尚吧?不说别人,萧頔——他就肯定没出家的想法。” “?” “!” 萧頔瞪大了眼睛,白净的脸上泛起了可疑的红晕, “你你你你你……你说我干啥啊?!关我什么事!” 白夜笑嘻嘻地转向季骁, “你看吧,我说什么?这小子看着清清白白的,其实六根不净啊!” “白夜!”萧頔气得脸都红了,举起拳头作势要揍他, “好死不死拿我开涮做什么?欺负我不会打架不能揍你吗!” “哎呦,被你发现了。” 白夜笑得一脸无赖, “我又不傻,不调戏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夫,难道去调戏老傅?那我才是脑子进水了。” “啊啊啊啊啊啊你给我等着!” 萧頔抓狂, “下回我亲自给你抽血!保证让你余生难忘!” 两人吵闹间,季骁的脸色缓和了许多,顾清焰也因无语笑了一下。 第222章 这家没我得散 客厅里挺热闹,卧室却十分安谧。 天气还不错,清凉宜人。 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在地板上,形成一片片光影。 初夏的风从窗户里轻轻吹进来,白色的窗帘随风飘动。 言卿低低的说话声,似乎也隐匿在了风里。 “……你是不是生气啦?” 傅妄烬坐在床边,眉骨压得极低,看不清他眼底的神色,周身散发的低气压让人喘不过气来。 听到言卿小心翼翼的声音,他俊容微怔,随后勾起唇笑了, “没有。” 言卿瘪了瘪嘴,撑着身体坐了起来,不满地盯着他的脸: “骗人。你明明不高兴嘛……” 话说一半,她又内疚地垂下了脑袋。 言卿明白,傅妄烬不开心的缘故,其实是她。 她明明可以不熬夜、不暴饮暴食,安安分分地等着顾清焰拿到所有资料……而不是执迷不悟、非要作死。 萧頔不久前就警告过,她的心脏功能很弱,经不起折腾了。 这么下去……会死吗? 她已经死过一次,如果再次死去,是会永远沉睡,还是继续重生? 言卿的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真奇怪,她长这么大,小时候都没怎么哭过……怎么现在这么爱哭了呢。 很想道歉,可是嗓子堵得说不出话来。 一只大手突然替她擦拭着眼泪,可是言卿的泪水像是坏掉的水龙头,越擦越多。 男人见状似乎起了些无赖的心思,干脆把她的眼泪当化妆品,抹得满脸都是。 直到言卿气呼呼地抬起脸,用哭得通红的眼眸瞪他。 “啧,我还没动手呢,就哭成这样了。” 傅妄烬眸中含着笑,薄唇勾起戏谑的弧度, “待会儿打起屁股,不得把屋顶哭塌啊?” 言卿一听就急了,连带着脸都红了几分: “为什么打我屁股?……我、我都躺床上了!” 傅妄烬瞥她一眼,乐了。 干脆把她拉过来,指节刮了刮潮湿的小脸。 “我说过什么来着,被我抓到不好好吃饭,就该打屁股了。” 言卿陷入了呆滞。 这话……他好像确实说过。 可究竟是什么时候来着? 坏了,忘了。 还是假装自己记得吧,不然……没准儿他要生气。 “能不能,先记下,” 言卿心虚地垂下眸子不敢看他, “如果有下次……你连这次的一起打吧。” “嗯,有道理。” 傅妄烬点点头,做出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毕竟你都躺床上了,我又不能使劲儿,万一给打坏了,不值当。” 说罢,他的目光落到言卿脸上,笑得有些欠揍: “等你好了,我就……” “喂,你有没有人性啊!” 言卿忍不住抗议起来,语气也委屈巴巴的, “我都哭了,你还只想打我屁股……” 傅妄烬似乎被逗乐了,喉间低笑,伸手把言卿紧紧搂在怀里。 言卿的脸几乎贴着他的前胸,坚硬的手臂勒得她发疼。 “太紧了……” 言卿的声音闷在里面,觉得空气都热得厉害, “疼……” 头顶传来愉悦的声音: “没事,萧頔说了,发发汗对你有好处。” 言卿没办法,细长的手指摸索到他腰间,用力掐了下。 “嘶,谋杀亲夫啊。” 眼前的黑暗终于被明亮取代,言卿额头上也不负所望地沁出了一层薄汗。 “呼,” 言卿揉着自己被勒得生疼的肋骨,嗔怪地瞪了眼傅妄烬,小声骂了句, “没人性。” 傅妄烬又乐了,“来,我给你揉揉——顺便展示一下我的人性。” “不要。”言卿别过头不看他,“就不给你这个机会。” 话音刚落,她的小脸就被不轻不重地扳了回去,正好对上傅妄烬漆黑的瞳孔。 “真生气了?” 言卿还没回答,他自己却突兀地笑了,掌着她的后颈强吻了一回,才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说道, “宝贝,我仅存的那么点儿人性,都在你身上了。” 他的嗓音和语调跟平时并无二致,言卿却脑袋里嗡得一声,微微张着嘴,愣了好一会儿。 “……对不起。” 她抿了抿唇,主动上前抱住他, “我不该那么说你的。其实,我不是这个意思……” 傅妄烬笑了笑,伸手弹了下她的额头, “笨死了,我又没往心里去。” 言卿松了口气,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傅妄烬看着她的脸:“你想不想养只狗?” “狗?”言卿一愣,她不明白,为什么他突然想起这个事来。 “嗯,你可以上网选一选喜欢的品种。” 傅妄烬淡淡说道, “然后我们去实地挑一只喜欢的。你还可以选它的狗窝、玩具、衣服……云景花园其实挺适合养狗的。” 言卿沉默几秒,摇了摇头:“其实,我现在没什么心思养狗。” 她只想快点拿到爸爸的资料,解开他的身世之谜……然后揪出那个杀害她全家的凶手。 “照顾它不会耗费你很多时间的。” 傅妄烬的态度异常固执, “而且……如果我忙起来,狗狗可以陪你,不至于觉得孤独。” 言卿愣住。 也是,自从她愿意接纳他,傅妄烬已经花费了太多时间在她身上…… 他其实很忙的,对不对? 就算不用上班,也有处理不完的生意。 养条狗的话,他就不用一直耗在这儿了。 嗯,很合理。 “好。” 言卿顺从地点点头,心里莫名觉得空落落的,有些不是滋味。 傅妄烬揉了揉她的脑袋,“乖。” “那……你什么时候有时间?” 言卿咬了咬唇, “我们去挑一只狗吧。” 傅妄烬有些意外,“不先找资料看看么?” “不用了。”言卿摇头,“宠物嘛,合眼缘就好。” 傅妄烬眼底闪过一抹复杂,但还是点了点头, “今天你身体不舒服,不如等——” “没关系的,今天就好。” 言卿笑眯眯地打断了他, “今天你有空嘛。而且我小时候就想养一条狗了,你突然一提,我都等不及了。” 她的态度转变太快,傅妄烬脸上闪过一丝狐疑。 “好。”他还是同意了,“下午就带你去。” “好耶!” 言卿看起来开心极了,然后打了个呵欠,不好意思地说道, “我还没睡饱,你别在这儿打扰我了……等下午再来叫我吧!” “行。”傅妄烬点点头,“身体要是不舒服就按铃,萧頔一直在的。” “放心,我又不是头一天住这里。” 言卿咧开嘴笑,直到目睹他的身影消失,才慢慢松了口气。 脸上的笑容也顺着那口气消失了。 她把自己裹进被子里,脑袋都不露出来。 言卿不知道这个卧室的监控有没有拆掉,索性把脸藏起来,这样最安全了。 被子里,空气很闷,温度也渐渐高了起来。 言卿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闷热的温度似乎能蒸发眼泪,她感觉脸上潮浸浸的,眼眶里还有泪珠顺着脸颊滚落下来,打湿了床单。 *** 客厅。 见傅妄烬从楼上下来,白夜等人不约而同地地站了起来。 顾清焰看看其他人,也只好站起来, “言卿还好吗?我上去陪着?” 傅妄烬摇头,“不用了,她在休息。” “那我……” 顾清焰的表情有些纠结,说实话,混在这群男人中间,她也有些不自在。 何况还有个讨人厌的季骁。 “你去书房待着吧,那地方适合工作,隔壁就有床。” 白夜笑着说道, “不是答应了言卿要帮她干啥来着?把客厅留给我们。” “行。”顾清焰点点头,暗自松了口气,顺口问道,“这儿有wifi吗?” “wifi?有也不告诉你。” 白夜得意地扬起眉,语调戏谑, “万一你趁机把云景花园的系统都黑了,我们找谁哭去?哦,差点忘了。” 他转向季骁, “刚刚跟你拌嘴的这位顾小姐呢,可是顶级的黑客,谢屿那小子可以作证。一个人干废了a大的一个团队……理解没?” 见季骁不说话,白夜又漫不经心地笑: “人家干得都是技术活儿,跟咱俩不一样。” 顾清焰意外地瞥他一眼,拎着自己装电脑的提包上楼了。 她一离开,白夜立马换了副表情—— “我看,得把沈自容找来,最好咱们出去唠唠。” 傅妄烬却淡然地坐了下来,翘起了长腿, “你先说什么事。” “还不是你那蠢弟弟。” 白夜翻了个白眼, “估计是为了对付你,把云家引到帝都来了。” 傅妄烬倒很淡定,“早知道了。” 白夜:“……” “与其关心这个,不如去查孟佑泽。” 傅妄烬瞥了他一眼, “你现在有啥进展么?” 白夜:“……” “还有你,” 傅妄烬抬眸望向面无表情的季骁,眼神透着迫人的威压, “雾影呢,抓到了?” 季骁咬了下后牙,迎着他的视线开口: “只要把楼上那个女人抓起来拷问,她一定知道雾影在哪里。就算她不说,雾影也会自投罗网。” 傅妄烬没说话,看起来也没生气,甚至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 “哦呦——” 白夜夸张地拖了个长音, “你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难道不是么?” 季骁转向白夜, “你们心知肚明,雾影就是来找她的。她到底知道多少内情……不审一审怎么知道。” 说罢,他烦躁地抽出一根烟想点,被白夜一把夺过,扔进了垃圾桶。 “都说了人家要备孕。” 白夜故意咬重了备孕两个字, “让你干啥你就干啥,旁的别多问。再说了,你要有本事,就抓住那小子审他,别天天把心思往嫂子身上打。” 萧頔都忍不住捂嘴笑了,“白夜,我是真服你这张嘴……” “哼。”季骁扭头就走,“等着瞧吧。” 又送走了一位,白夜总算松了口气,在沙发上坐了下来,拍着自己的胸口感慨: “这家没我迟早得散啊。” 说罢,他又认真地望向一边看戏的傅妄烬, “老傅,季骁这人就跟个中二少年似的,甭跟他计较。” 傅妄烬点头,嗓音懒散,“还真难为你了。” 萧頔揶揄:“几百集肥皂剧没白看啊。” “滚!”白夜没好气地骂道,“我他妈上辈子肯定是个老妈子!” 开过玩笑,萧頔叹了口气: “言卿……知道雾影的事吗?” 白夜耸了耸肩,“我试探过她几回,估计她脑子里也是一团浆糊——” 傅妄烬闻言拧眉,“以后别在她面前提这个人了。” 白夜乐了,“怎么,有危机感了?怕你老婆被拐跑了?我说什么来着?” “滚。”傅妄烬懒得跟他纠缠,“记着就行了。” “啧,我就说这家没我得散吧。” 白夜接着感慨, “老子还得为你的婚姻感情操心……” 萧頔突然笑眯眯地说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等你自己恋爱结婚,我倒看看你能不能这么从容。” “切,你小子还记恨我早上拿你开涮是吧?” 白夜大大咧咧地靠在沙发上, “放心,就这一回。既然是冤家,以后别让他们碰面不就成了?” 萧頔摸了摸下巴,“其实我挺惊讶的。很难想象,季骁为什么这么不喜欢言卿。明明之前也没接触过,没道理啊……” 白夜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真幼稚,还是电视剧看少了。 当然是因为人家心里的嫂子另有人选啊! “老傅,言归正传,要查孟佑泽,我总得在孟家有暗线吧。” 白夜没再继续季骁的话题,他转头望向傅妄烬, “我还发现一个有趣的事儿,孟家看着破破烂烂的,查起来还挺棘手。特别是那个孟佑泽,人人都知道他在国外浪,但根本不知道他在哪儿浪……消费记录没有不说,人家出国都不带银行卡,没有孟氏的分红,不知道他哪来那么多钱挥霍。” “而且最妙的是,孟佑泽也好、雾影也好,这俩人跟你家小言卿吧,多少都沾点儿关系。” 一个在明,一个在暗; 一个是亲舅舅,一个是小哥哥。 白夜用手指敲了敲茶几: “也难怪季骁会那么想。换成我,我也想把言卿拉过去审一审。” 萧頔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起码在这一刻,他完全认同白夜刚才的感慨。 这家,没他还真得散。 第223章 你咋这么晕呢 言卿睡醒时,发现自己并没有蒙在被子里。 嘉嘉正坐在床边翻书,看她睡醒,立刻笑吟吟地凑了上来: “言卿姐你醒啦!我看你睡觉还蒙着头,怕你闷坏了,就给你掀开了。” 言卿愣了几秒,扯起唇笑笑: “谢谢嘉嘉,果然比闷着舒服多了。” “言卿姐,你是不是不开心啊。” 嘉嘉眼底透着不安,语气也小心翼翼,似乎生怕触及到她的伤痕, “睡着了还在哭呢。” 言卿的表情凝滞了几秒,又笑了起来: “这也难怪。我做梦了。” 嘉嘉点点头,“我给你拿个毛巾擦擦脸吧,你眼睛都肿了。” 言卿强打起精神,“很明显吗?” “嗯……不是很明显,但是别人一看就知道你哭过。” 嘉嘉歪着头,笑得眉眼弯弯, “但是没事啦,只要化了妆,就肯定看不出来了——我去叫顾小姐?她在书房呢。” 言卿点点头,神情有些迷糊。 “言卿姐,顾小姐说,你认识a大很多学霸,” 嘉嘉突然有些兴奋地凑上来,随后脸上露出些许羞怯, “其实,我以后很想去读航空航天专业……虽然我现在分数还不够啦。” 言卿一愣,笑道: “我都差点忘了,说好要带你去a大逛逛的。正好,约几个同学出来,给你讲讲大学的生活。” “好诶!”嘉嘉拍着手笑起来,“我都等不及啦!” “可是……今天恐怕不行。” 言卿露出歉意的表情, “因为没有跟别人约好,而且……下午我说好了跟傅妄烬出去买狗的。” “啊?”嘉嘉茫然地摸了摸脑袋,“可是,傅先生他们好像有急事,跟顾小姐说了几句话就都走了。” “都走了?” “啊,也不是。” 嘉嘉摆摆手,不好意思地笑了, “萧医生留下来了。那个,言卿姐,你先穿衣服洗漱吧,我去叫顾小姐。” 言卿点点头,突然意识到自己还穿着睡裙,“好。” …… 嘉嘉轻巧地离开卧室,径直来到书房敲门: “顾小姐,我可以进来么?” 伴随着顾清焰一声爽朗的“进”,嘉嘉几乎是蹦蹦跳跳地进来的。 顾清焰从电脑屏幕上转过脸,支起下巴望向嘉嘉,眼眸含笑, “什么事这么开心?” “言卿姐刚刚睡醒了,我就按您吩咐的,” 嘉嘉眼里闪着星辰一般明亮的光芒, “跟她说了去a大找学霸的事,还有我想学航空航天专业的目标……” 嘉嘉两手一拍,握在胸口,表情喜不自胜: “她真的很爽快就答应了!而且一点都没有觉得我自不量力!” 顾清焰有些哭笑不得,语气却透露着认真: “我都跟你说了,言卿不是那种会嘲笑别人理想的人。她要真是那种人,又怎么会帮你上学呢?” “哎呀,是我想得不对啦。” 嘉嘉不好意思地垂下脑袋,渐渐压低了声音: “主要是……好多人都说,我一个农村孩子,根本就没有上大学的命……更别说学航空航天了。她们说我没那个脑子,言卿姐是在白费力气。” “而且,有一回我碰巧听到言卿姐和沈小姐说话,言卿姐说,沈小姐肯定考不上,让她别浪费时间了……” 嘉嘉抿了抿唇,没再往下说,而是小心地望向顾清焰: “所以……当时我就想,其实我跟沈小姐一样,肯定也考不上……” 顾清焰实在没忍住,一巴掌扣在了自己脸上,随后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 嘉嘉很不解,“顾小姐,您——” “你咋这么晕呢。” 顾清焰又好气又好笑,站起来敲了敲嘉嘉的脑袋, “言卿是那个意思么?再说了,你又不是不认识沈知意,她努不努力用不用功,难道你心里没数儿?” “呃……”嘉嘉有些难为情,“我还以为……” “言卿那么说,是因为沈知意压根儿就不是来学习的。所以让她收起小心思,面对现实,别想着天上掉馅饼,最后浪费时间、荒废学业。” 顾清焰想了想,还是把沈知意勾引男人的事咽了下去。 嘉嘉还是未成年人,跟她说这个不太好,容易影响三观。 “但是你的努力,我们都是看在眼里的。” 顾清焰毫不吝惜对嘉嘉的鼓励, “而且你很聪明,绝对是读书的料子……付出一定会有回报。沈知意考不上是她应该的,你不一样—— 换句话说,你都没有放弃自己,言卿又怎么会放弃你呢?” 嘉嘉闻言愣了片刻,忽然抬起头,眸光微闪: “顾小姐,你跟言卿姐都是很好的人啊……怪不得你们能玩到一起。” 顾清焰不以为意地摆摆手, “嗐,她是大好人,我就算了。不过呢,从我认识她,她就这样。” 嘉嘉忍不住眼露向往: “言卿姐这样的人,上学的时候一定有很多人喜欢她吧?啊,我不是说男生……我的意思是,老师和同学,应该都很喜欢她吧?” “那当然咯。她成绩好,长得又漂亮……虽然有时候淘气了些,让她哥头疼得很,但总体而言,挺讨人喜欢。” 顾清焰唇角噙着一抹笑, “不过呢,她自己倒不太喜欢混在人堆里。虽说那时候我们上的重点中学,但一个班里的同学,总归还是有差距的。据我所知,我们学校很多男生都喜欢言卿,但碍着她哥拦在前头,最后都来找我,请我帮忙递情书送零食之类的……” 想起过去的事,她忍不住笑了起来, “现在想想,这兄妹俩还怪有意思的。有的女生想追言瑾,就只能拜托言卿帮忙;想追言卿,就只能来贿赂我……哈哈哈哈。开始我俩还挺开心,因为零食根本吃不完。后来事态有些失控,言卿还被她哥批了一顿,这项服务就停了。” “哇,跟我在杂志上看到的一样诶。” 嘉嘉眨巴着眼睛, “言卿姐还说过,她哥哥什么都会,特别厉害,就像故事里的王子一样……” “嗯,这么形容也没问题。” 顾清焰点点头,脸上露出遗憾, “跟言瑾做过那么久的同班同学,我甚至想不出他有什么缺点……如果非要说有,那只能说,他这人稍微有些古板。对了嘉嘉,你言卿姐最近心情不太好,你可别提她哥还有她家里的事。” “嗯,您放心。”嘉嘉懂事地点点头,“她睡觉的时候还哭呢,我一定不让她难过。” 顾清焰咧嘴笑笑:“嘉嘉,我发现我越来越喜欢你了。走,看看言卿收拾好没。” 两人走出书房,来到卧室。 言卿已经换好衣服,化了妆,好整以暇地坐在床边。 看见顾清焰进来,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下午打算做什么?帮嘉嘉复习?” “复习什么。”顾清焰大大咧咧地摆摆手,“马上考试了,让嘉嘉歇歇呗。咱们出门活动活动?” 言卿想了想,表情有些纠结: “本来打算去买狗,但是傅妄烬有事先走了。去a大的话,咱们又没提前联系,不知道能不能把人约出来。” “没事,今天周末,肯定约得出来。” 顾清焰显然做过充分的准备, “你家傅总临走的时候说了,你想干啥干啥,他把狗的事都安排过了,到时候邓淮带咱们去就行。” 言卿又愣神儿了。 她抬起指尖,轻轻拽了拽自己的耳朵。 “那……我们去看狗吧。” 她的视线慢慢转到顾清焰脸上, “然后我们今天联系一下a大的同学,争取明天带嘉嘉去,这样好不好?” “行啊!”顾清焰一拍大腿,“这不安排得妥妥当当的么!嘉嘉你呢?怕不怕狗,要不要跟我们去?” 嘉嘉笑眯眯地点点头:“好呀,我才不怕狗呢。我家就有只小黑狗……” 她们热热闹闹地聊着天,言卿却开始望着窗户出神。 她的瞳孔渐渐失焦,耳边的说话声像是隔着一层薄膜,明明在响,却听不清字。 直到顾清焰明媚的笑容在眼前放大—— “那我们先去选一只狗狗,再去买它的生活用品好了!” *** “言小姐,您想先去看小型犬还是大型犬?” 邓淮启动车子,开口问道, “或者,您可以先看图片,选中了咱们再去现场。” 言卿思索几秒:“去最近的就行。越近越好。” 邓淮一愣,只好点头: “要说最近的,我倒知道一个,是咱自家的狗场。但是吧,您要是喜欢博美吉娃娃之类的,里头肯定找不着。那是训练工作犬的地方,多数都是大狗。” “工作犬?”顾清焰来了兴趣,“像警犬那样的吗?” “差不多,”邓淮含含糊糊地说道,“主要是品种不全。您要是想养小崽子,肯定也有。” “我们去吧!”顾清焰兴奋地拽言卿,“感觉那里的狗狗肯定很帅!” “行行行,”言卿失笑,“听你的,我们就去那里。” …… 狗场在郊外,离市区很远。 几人下车时,一个混血女孩儿迎了上来,笑得十分爽朗: “邓淮哥,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布莱兹——” 邓淮还没说完,女孩就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布莱兹……? 言卿不禁露出一抹笑容,果然是人如其名。 这女孩儿几乎跟邓淮一样高,模样就像一头矫健的美洲雌狮。 她的肌肤浅褐,一头米色的卷发在头顶高高束起,有一双充满野性的绿色眼睛。 从面容上看,显然是个混血儿。 深邃的眼窝,优越的骨相,比肌肤颜色更浅的嘴唇…… 初夏的天气还没那么热,但她穿着露脐装、牛仔短裤和小马甲,露出清晰的腹部线条。 手臂和腿部的肌肉结实而流畅,随着她的动作拱起漂亮的弧度。 因为肤色较深,身上的伤痕倒不是很明显。 “哇哦,酷girl。” 顾清焰赞赏地点点头, “我觉得她一拳能捶死两个细狗。” 布莱兹似乎听到了她的话,大方地走到几个女孩面前,笑着解释道: “我是这个狗场的负责人,也是主要训犬师。有些大型犬的体重甚至可以达到九十斤,力气比人都大……所以,我锻炼自己的体魄。我必须保证,可以独立制服狗场里力气最大的狗。” 她就像“布莱兹”这个名字一样,含义为“火焰”,代表勇敢和力量。 “大家跟我来吧。” 布莱兹勾了勾手,转身往狗场走。 这个动作在她身上看不出一点风情的意味,反而显得自信、坚韧而热烈。 就像一个活生生的小太阳。 “大小姐,你也得支棱起来啊,” 顾清焰跟言卿开着玩笑, “好好锻炼身体,哪怕有人家三分之一我都放心了。” 言卿扯起唇笑笑,想给她一拳,最后还是垂下了手。 “对了,你们想选一只什么样的狗呢。” 布莱兹转过身,认真地问, “品种、年龄、性别、性格?狗场里的狗目前有几百只,我可以先帮忙做个筛选。” 所有人都望向言卿,后者一脸茫然。 顾清焰无奈摇头: “那先听我的。她力气小,排除性格过于活泼好动的,最好能聪明点、温和点,不咬人、不爱叫……嗯,这应该算基本要求了。” 布莱兹点点头:“类似陪伴犬吗?” “bingo。”顾清焰打了个响指,“我听说有的狗狗可以判断主人的身体状况并发出警报,这个可以吗?” “狗狗是很聪明的动物,没什么不可以。” 布莱兹笑了笑, “但是,幼崽不经过系统训练是很难做到的。如果要满足要求,只能在成年、完成训练的狗狗里选,您可以接受么?” 顾清焰望向言卿,挠了挠头: “虽然都说,狗狗从小养会比较认主……但是以你的精力,不一定能支撑住。我觉得可以考虑选只训练过的狗狗。” 小狗崽子的确可爱,但也一定活泼好动,没准儿还爱叫。 到时候,没准儿还得送到狗场训练……跟直接选只毕业生差不离。 “好。”言卿点头,“按你说的办吧。” 布莱兹笑了起来, “请稍等,我叫他们把符合条件的狗狗集中起来。” 第224章 驯兽师 布莱兹带着他们走进一个军用大帐篷,外头隐隐传来犬吠声。 “请坐。这是临时休息的地方。睡觉的房子太远了,还需要走很久。” 她走到火炉边,打开铁壶的盖子,一股浓郁的奶香夹杂着茶味,瞬间在帐篷里弥散开来。 布莱兹满意地笑了, “奶茶煮好了,闻起来熟了。” 她望向言卿等人,落落大方地问, “你们想尝尝吗?” “我!”顾清焰率先举手,顺带着拉起了言卿的手,“我们!” 嘉嘉亦是跃跃欲试的表情:“我也想试试!” 布莱兹的目光转到邓淮身上,后者摇了摇头:“我不要。对我来说有点太齁了。” “试试吧。”布莱兹固执地盯着他,“我会少放酥油,多放盐巴的。” 邓淮无奈捂脸:“……盐巴还是正常量吧。” 布莱兹从简陋的柜子里找出几个搪瓷杯子,先用小勺挑了些酥油,撒了炒过的盐和芝麻,还有炒米。 最后提起大铁壶,把热腾腾的奶茶倒了进去。 她想把奶茶端给客人,却忘了金属搪瓷传热,一不小心被烫到了手—— “嘶!” 布莱兹连忙松开握柄,搓了搓手指,不好意思地笑笑, “我太急了。还是等一等吧。” “哈哈哈哈,” 顾清焰也笑出声来,没有一点嘲讽的意味,反而充满了热情和友善, “布莱兹,我叫顾清焰,见到你很高兴。” 布莱兹走过来,向她请教名字的写法。 言卿静静地看着她们,不自觉地露出了笑容。 “第一个字就好难。” 布莱兹苦恼地抓了抓卷发, “好复杂。不像邓淮哥的名字,异常简单。” 顾清焰笑道:“这还不算复杂——我给你写言卿的名字,那才叫难呢。” 突然被cue的言卿:“?” 布莱兹抬起眸子冲言卿笑笑: “好呀。我就不信,两个字能比三个字还复杂。” 顾清焰拣了根木棍,在地上一笔一划地写出了言卿两个字。 写 言 字时,布莱兹不以为意,“这不是很简单吗。比邓淮还简单。” 等顾清焰写完 卿 字,布莱兹陷入了沉思。 “唔……这不是三个字吗?” 邓淮先忍不住笑了起来: “布莱兹,这是一个字。比方说,我的邓字是左右两部分组成的,而这个卿字,是由左中右三部分组成的,所以看起来像三个字。” “……好复杂。”布莱兹吐了吐舌头,“幸好我不用学。” 言卿被她逗笑了, “你是什么时候来华国的啊?” “大概六七年前吧?” 布莱兹的中文很流利,似乎想起了什么,她幸福地眯起了眼睛, “我喜欢华国的美食。尤其是咸咸的奶茶,每天都要煮一大壶。” 顾清焰好奇地问: “方便透露一下,你之前是哪国人吗?” “嗯……”布莱兹认真地想了想,“我也不知道。来华国之前,我在流浪。那时候,我的工作是一名驯兽师。” “驯兽师?!” 嘉嘉也跟着齐呼出声。 这个职业似乎只存在于老电影里。 “嗯。”布莱兹点点头,“我任职于一个非法马戏团,有几辆很大的车子……马戏团驯养着很多野兽——黑熊、白虎、猴子,也有不少狗狗……甚至还有一头小象。” 她展示着自己身上浅浅的疤痕,隐隐可见皮开肉绽的撕咬痕迹。 “之前很明显,现在已经看不出来了。不是狗狗干的,它们没怎么伤害到我。” 顾清焰忍不住惊呼: “好厉害!你之前在马戏团是负责训练猛兽吗?” “嗯,除了狗,我训练过黑熊和白虎。” 布莱兹说得云淡风轻, “但是我搞不定那头黑熊,最后只能交给我师傅……跟幼虎相处得还不错,它们喜欢我。” 说起白虎,言卿的脑海突然浮现,自己在假面拍卖场碰上的那两只。 于是随口问道:“你的白虎有名字吗?” “当然有啊。”布莱兹笑了笑,“那是一对双胞胎……啊不,龙凤胎。” 她脸上闪过几分落寞,“哥哥的名字叫凯文,妹妹叫莎莎。” 莎莎! 言卿瞳孔骤缩——就是拍卖场的那只! 莎莎和丽娜! “然后呢?他们去哪儿了?!” 言卿急切地问道。 她奇怪的态度让顾清焰心生疑惑。 “我很遗憾。出于某些原因,我想带着凯文和莎莎逃离马戏团……” 布莱兹耸了耸肩, “结果,凯文为了保护妹妹死掉了,莎莎也跑丢了。” 她深深吸了口气,随后搓了搓脸: “我已经没机会回去找莎莎了。或许她被马戏团的人抓回去了,或许……死了也说不定。” 言卿抿了抿唇—— 被枪械打爆了脑袋,的确是死了。 算了,不提了,免得布莱兹伤心。 “比起那些危险的动物,狗狗就可爱多了。” 布莱兹脸上露出了温柔的表情, “就算有恶犬,也不会比那头黑熊更叫人害怕了。” 顾清焰若有所思, “你训练黑熊的时候,年龄应该还小吧?” “不大。”布莱兹笑了笑, “黑熊的年纪也不大。我那时候大概……十五岁?当时胆子小,在它面前露出了害怕的表情…它很狡猾,差点把我撕碎了。” “如果是现在的你,肯定能战胜它。” 顾清焰点点头, “应该是当时年纪小,所以……留下了一点点心理阴影?” “我想你说得对。” 布莱兹笑了笑, “但很可惜,我没有战胜它的机会了。” 一语双关。 不知道她说的“它”,到底是黑熊,还是心理阴影。 说罢,布莱兹站起来,将奶茶倒进杯子里,嘉嘉很热心地跑去帮忙。 大家捧着温暖的奶茶,迫不及待地尝了一口。 “好喝!” 顾清焰大赞, “真的好香,跟外面卖的完全不一样!” 言卿小口小口地喝着,话都顾不上说。 只有邓淮尝了一口,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 “很难喝吗?” 布莱兹叉着腰,语气有些不满, “你是不是,舌头坏了?” 邓淮有些无奈, “说是改良版,但跟之前的完全没区别吧!又咸又齁……” “就是你的舌头坏了。” 布莱兹的眼神坚定无比, “遇到问题多从自己身上找找原因——” 她明明顶着一张歪果仁的脸,却说出这么典的话。 顾清焰直接笑喷,“哈哈哈哈哈哈……” 第225章 带琥珀回家 帐篷里十分热闹。 布莱兹认为,喜欢她煮的奶茶的人,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几个女生聊得十分投缘。 顾清焰和嘉嘉尤其好奇她当驯兽师的日子,言卿却忍不住琢磨,那只叫莎莎的白虎,是怎么来到帝都的。 “其实我是个孤儿,完全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也没有关于他们的任何记忆。” 布莱兹摊了摊手,一脸无所谓, “他们只给我起了个名字,用红蜡笔写在衣服上,就把我遗弃了。我在马戏团长大,跟着他们到处流浪演出。如果没有驯兽的天赋,或许我会成为一个杂技演员。如果我连杂技都练不会,那就只能被卖去畸形秀了。” “那你是怎么到帝都的呢?” 顾清焰托着下巴,眨了眨眼, “不过,我大概明白你为什么要带凯文和莎莎离开了。” 不能挣钱的人,就只能被送去畸形秀——什么魔鬼行径啊。 布莱兹无声地笑了笑, “巧合而已。逃亡的时候,我被救起来……之后就跟着到了华国。” 言卿突然开口,“你有试着寻找过家人吗?” “没有。”布莱兹摇摇头,“他们从来没有出现在我的生活中。况且,抛弃我的人,为什么要去找?” 言卿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然后点点头: “抱歉。听到你的名字,我觉得非常适合你。忍不住想,你的爸爸妈妈应该很用心地帮你选了名字。” “哈?”布莱兹有些错愕,“这个名字,不是很古怪吗?” “?”言卿也一脸问号,“古怪?” “是啊,很古怪。” 布莱兹点头, “我在国外的时候,女生的名字有琼、萨琳娜、温蒂、布兰琪……大家觉得我的名字是怪胎的名字,没有含义。” 言卿摸了摸后脑勺: “嗯……如果我没弄错,布莱兹这个名字应该源自拉丁语,意思是火焰。一般会让人联想到勇敢和力量。很适合你,不是么?” 布莱兹愣了几秒,笑了起来, “原来是这样啊。我开始喜欢这个名字了。就像一个预言,酷毙了。” 言卿垂下眸子,若有所思。 布莱兹在马戏团长大,只会学习驯兽和杂技,不会有人教她读书识字。 而布莱兹源自拉丁语…… 说明,那个马戏团活动的区域,不在拉丁语传播风靡的范围内。 拉丁语曾经是罗马帝国的官方语言,虽然后来不再被人们广泛使用…… 这或许可以说明,布莱兹的父母起码是个文化人。 甚至还可能是个基督徒。 “嘶。” 言卿揉了揉太阳穴,感觉脑袋有点抽痛。 做人果然不能想太多。 这时,帐篷门被拉开,一个穿黑t的男人探出半个身子, “布姐,狗已经找好了。” 布莱兹站起来,双手叉腰笑道: “我已经开始好奇,今天会是哪个幸运儿被带走了。” 邓淮忍不住打趣:“你对自己的狗很自信嘛,万一我们哪只都看不上呢?” “那不可能!” 布莱兹大手一挥,豪气干云, “我的狗就是世界上最棒的狗!别处的都比不上!” *** 训练园区。 “哇……大开眼界。” 嘉嘉瞪大了眼睛, “我从没见过这么多狗。” 布莱兹轻车熟路地跨进场地,狗狗们立刻围了上去,亲昵地蹭她舔她。 “乖啦,别闹。” 布莱兹笑着下指令, “跟我来,看看今天谁是幸运儿。” 狗狗们仿佛真的能听懂人话,乖乖地聚了过来,在围栏边排排坐下,任由挑选。 “我喜欢这个地方。”顾清焰由衷说,“以后还能来玩儿吗?” 布莱兹笑道:“随时欢迎!” 言卿的视线慢慢扫过这些可爱的狗狗。 它们的眼珠晶莹剔透,仿佛会说话……尾巴还不住得摇,似乎已经等不及被她带走。 言卿突然觉得,养条狗也不是什么坏事。 “怎么样,有合眼缘的吗?” 顾清焰迫不及待地问。 “……” 言卿沉默几秒,转头看她, “你呢?喜欢哪只?” “我?拜托,这是你的狗啊!” 顾清焰哭笑不得, “当然要你自己喜欢才行啊!” 言卿抿了抿唇,“它们看起来都很好。我不知道应该选哪只。” 视线转来转去,最后落在不远处的一条狗身上。 “它……叫什么名字啊?” 言卿踮起脚尖,伸手指向金黄色的身影, “是金毛吗?” 布莱兹转身一看,表情有些复杂, “是琥珀啊。它……也是很棒的狗狗,性格很温和、也聪明,就是年龄比较大。” “琥珀?很像它的毛色。” 言卿眯了眯眼 “它多大了啊?” “没记错的话,琥珀已经快九岁了。” 布莱兹叹了口气, “它是条优秀的猎犬,曾经是这里所有狗狗的教官……只是年纪大了,无法再胜任这个工作。” 言卿注视了片刻,认真问: “我可以带它走吗?” 布莱兹一愣,“琥珀吗?” “嗯。”言卿点点头,笑着冲琥珀招了招手,“琥珀,过来!” 听到呼唤,琥珀摇着尾巴小步跑了过来。 其他狗狗不约而同地退后,为它让出一个空位。 它并不急着蹭人,而是在言卿面前坐了下来,抬起荔枝核般的眼睛,温和地看着她。 “琥珀是很好的狗狗,对吧?” 言卿自顾自地说着,伸手摸摸它的脑门,又转向布莱兹, “我可以带它走吗?” “嗯……行是行。” 布莱兹沉吟片刻, “它更稳重,而且很听话……但它的寿命,可能只剩下三到五年了。” 顾清焰面露难色,“啊……好可惜。我也觉得它挺乖的诶。” “好,我选它。” 在顾清焰惊异的目光中,言卿歪着脑袋笑得莞尔。 她探出身子又问了一句: “琥珀愿意跟我走吗?” “汪!” 似乎是为了回应言卿,琥珀低柔地吠了一声,表情舒展,尾巴都摇得更欢了些。 “真聪明。”顾清焰感慨,“它的表情跟人似的。太不可思议了。” “也好。” 布莱兹勾起唇角, “辛苦了这么久,它也应该有个家了。” 第226章 回响 布莱兹帮忙收拾好琥珀的生活用品,打包好后放进了邓淮车里。 “如果出现什么问题,请一定联系我。” 布莱兹做了个打电话的手势,忍不住又跟言卿确认一遍, “真的要选它吗?其实,这里还有跟它差不多的狗。不论是品种、外貌、性格……而且比琥珀更年轻、体格更好。琥珀年纪大了,它的骨骼、关节都受过伤,没办法像其他狗狗那样跳跃、奔跑、尽情地玩耍,因此它需要更细心的照顾。” 言卿只是笑了笑: “放心,我们有条件照顾它,而且……” 她俯下身子,挠了挠琥珀的脑袋。 “我的体质也不怎么好,挺适合跟琥珀在一起的。” 顾清焰一听也乐了: “也对。到时候,你可以牵着琥珀,在花园里慢悠悠地散散步、晒晒太阳,这日子想想还挺滋润。” 布莱兹点点头,跟言卿握了握手: “琥珀是很聪明的狗狗,也通人性……但它在园区的表现相对独立,不会一直黏着某个训犬师。如果你觉得它不够亲近主人,不符合你的要求,就可以把它送回来。我们也有其他很好的狗狗供你选择。” “嗯,你放心。” 言卿明白她的顾虑, “就算我跟琥珀没有缘分,我也会好好对待它的。实在无法相处,我就再把它交给你。” 布莱兹咧开嘴笑了,露出洁白的牙齿: “我相信你。谢谢你,让我明白了布莱兹这个名字的含义。” 有生以来,布莱兹在这一刻突然感受到了来自父母的爱。 他们给一个小女孩起了这样一个充满力量和希望的名字……一定是寄托了很多期待,期望她长成火焰般热烈的模样。 虽然布莱兹从来没有见过爸爸妈妈,但只要念起这个名字,那份素未谋面的爱便在心里回响。 诚然她已经足够强大,似乎也不再需要什么父爱母爱…… 但,发现自己其实是被爱着的,感觉似乎也不错? “他们……或许并没有遗弃你。只是出于某些不得已的原因。” 言卿小心翼翼地问, “你想不想试试去寻找他们?现在信息这么发达,或许……” “嗯——” 布莱兹认真地思索了几秒, “算了吧。我已经习惯了,现在的生活也挺不错。不过嘛,今天才知道他们爱我,算是个意外之喜。” 她眯起眼睛笑了起来,随后跟琥珀道别, “再见琥珀,到了主人家一定要乖哦。” 琥珀轻轻地“嗷呜”一声,慢慢走过去用脑袋蹭了蹭她的腿,然后回到了言卿身边。 虽然年纪大,但布莱兹显然把它照顾得很好。 琥珀的毛发保持着标志性的金黄色,柔软而浓密,摸上去就像一块温暖的绒毯,在夕阳下闪耀着温暖的光泽。 它的双眼依旧明亮,不见一点浑浊,仿佛会说话;纯黑的鼻头湿润而有光泽,嗅觉依旧灵敏。 体型健硕,胸膛宽阔,四肢强健有力,爪子也粗壮紧实。 宛如一位沉稳而内敛的中年骑士,一举一动稳健从容,给人满满的安全感。 “走吧,琥珀,我们要回新家了。” *** 云景花园。 管家和佣人显然没想到,言卿会带这么一条狗回来。 年龄大、体型也大……从邓淮嘴里得知,它还需要一些特殊照顾。 有些女佣害怕大型犬,完全不敢靠近琥珀。 别说帮它洗澡,看见它过来都恨不得一蹦三米远。 好在狗狗通人性,来到这个崭新陌生的环境,它表现得异常乖巧温顺。 既没有发出那种令人聒噪的吠叫声,也没有像其他一些未经驯化的犬类那样,突然如脱缰野马般猛地朝着佣人狂奔而去。 它只是从容地走来走去,垂下脑袋用鼻头熟悉着周围的气味,然后回到了言卿身边趴下,温顺地将脑袋依偎在她脚边。 “言卿姐,它喜欢你诶。” 嘉嘉激动地搓手手, “我们都是第一次见它,可是它就喜欢黏着你……难道琥珀真的那么聪明,已经会认主了?” “它应该能听懂我们说话吧?” 顾清焰蹲下来摸摸狗头, “我听说,有的狗智商跟七八岁的小孩似的……琥珀的话,没准儿是十岁的小朋友?” “没准儿有十二岁!” 大家叽叽喳喳地夸赞着琥珀的温顺和聪明,言卿看了眼时间,决定再出去置办些宠物用品。 在外头逛了几个小时,直到商店全部打烊,才匆匆忙忙地往回赶。 布莱兹说过,他们一般会喂给琥珀好几种食物,像生骨肉、狗饭和狗粮。 狗饭可以在厨房做,生骨肉也是现成的。 因此,她们买了狗粮、一些合适大龄犬的零食、羊奶,还有各种玩具、狗窝等等。 车子被塞了个满满当当。 “希望琥珀会喜欢。” 顾清焰拿起一袋零食, “这个看起来挺好吃。我想尝尝。” 嘉嘉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清焰姐,这是给狗吃的,人怎么能吃呢?万一生病了怎么办。” “没事儿,看这配料表,没准儿比人吃的都干净。” 顾清焰大大咧咧地摆摆手,撕开零食袋,拣了块小肉干塞进嘴里嚼了嚼。 在嘉嘉难以置信的目光中,淡定说道: “肉质不错,可惜没放盐。如果能整点儿辣椒酱蘸着,就更好吃了。” 言卿无奈,“没事,家里有牛肉干,待会儿你随便吃。” “哈哈哈哈哈哈……” 顾清焰笑了起来, “怎么好像我跟狗抢东西吃似的。” 言卿也忍不住弯了弯唇, “难道不是么?我看,琥珀可比你成熟多了。” “嘿嘿,那有什么的。” 顾清焰笑眯眯地说道,随后转向嘉嘉, “嘉嘉,我联系过同学了,明天带你去a大玩儿。今晚睡前好好想想,明天问他们什么问题。” “太好了!” 嘉嘉开心极了,脸上写满了憧憬, “我得了空就忍不住想,跟学霸见面会是什么情景,他们是什么样……” 顾清焰打趣道:“你可别问他们高考题。这个问我跟言卿就行。” 嘉嘉不好意思地笑笑:“清焰姐你真聪明,我还真想问问他们是怎么考上的。” “没事,这个可以问。” 顾清焰无奈, “不过……我不敢保证他们都是考上的。” 除了高考,还有竞赛、保送……各种渠道。 天才,基本不需要考试。 她自己就是直接保送的。 嘉嘉闻言愣住,“啊?不考,还能上大学?” “是啊,我就是保送的。” 顾清焰挠了挠头,话风一转, “但你言卿姐是正儿八经考上的——当然,她也拿到保送资格了。只是她直接放弃了,然后高考超过了a大分数线。” “哇……好羡慕啊啊啊!” 嘉嘉捂脸, “如果我能不考试上a大,那我肯定不高考了。万一没考好,岂不是血亏?” 顾清焰哭笑不得,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嘉嘉,其实只要是凭本事拿到保送名额的,特别是走文化课的,都能通过高考考上。 换言之,拿到保送名额的,基本都不怎么在乎那个玩意儿。” “……”嘉嘉沉默几秒,“这就是学霸的世界么?” 原本看着窗外的言卿突然回头, “清焰,话说明天你联系了谁啊?” “嗯……舒悦学姐说她有空,会一起来。除了毕业的,还有正在读研的——” 顾清焰掰着手指,然后一拍大腿, “对,还有那个路子遇!他说会找读大一大二的学弟学妹过来,正好跟嘉嘉聊聊。” “……路子遇?” 言卿念叨了一遍这个名字,微不可察地皱眉, “想起来了。不久前我还见过他呢。没想到这么快就要请他帮忙了。” 顾清焰不以为然,“那有什么的。没准儿以后他还要找你帮忙呢。别多心。” 言卿点点头,慢慢叹了口气。 “对了,想不想听八卦?” 顾清焰突然坏笑起来, “绝对劲爆,你肯定想不到的那种!” 言卿被勾起了兴趣,“你说说?” 第227章 他俩有事儿 “你记不记得,傅景珩那个项目组的负责人,何晓菁?” 顾清焰兴致勃勃地说道, “当时她不是管我要简历么?我就给她发了份电子简历,顺便黑掉了她的电脑和手机。” 言卿点头,“是啊。” “然后!我发现了一件了不得的事!” 顾清焰兴奋地直拍大腿, “你敢不敢信,何晓菁跟傅景珩,他俩之间指定有点儿什么!” “……哈?” 言卿懵了,脑海里浮现出何晓菁那张严肃的脸。 这人跟傅景珩……怎么都搭不到一块儿吧! “没错,别怀疑!” 顾清焰非常满意她的反应, “我在何晓菁的手机里发现了不少傅景珩的照片,基本都是偷拍的侧面照。像什么骑马、读书、吃饭、演讲……傅景珩留学期间,他的学业和生活,基本都是何晓菁在打理。” “……也不一定吧。” 言卿摸了摸脑袋,迟疑道, “或许只是工作需要。何晓菁是傅景珩的亲信,仅此而已。” “嗐,我还不懂这个道理吗!” 顾清焰一脸你把我想得太简单的表情, “咱既然都黑她的手机了,还能放过她的社交软件?” 言卿瞪大眼睛,一把抓住她的手, “现在我吃瓜的欲望已经达到了巅峰!” 顾清焰嘿嘿一笑,“别急,且听我慢慢道来。” “我说何晓菁跟傅景珩有点儿什么,可不是光凭她手机里的信息猜测。我还收集了一大堆资料,验证之后才敢跟你说的。” 言卿忽然想起,宁恪把项目组办公区砸掉之后,何晓菁匆匆露面的情景。 她一改白天冷静干练的女强人形象,穿着连衣裙、戴了发卡…… 对,她的发卡就是一枚鸢尾花! “嗐,其实想想也挺无聊的。何晓菁的故事呢,就类似于,灰姑娘喜欢上白马王子。 何晓菁的家庭属于典型的中规中矩,她本人的成长经历呢,也很中规中矩。 她安安分分地读书、毕业、找工作……完全看不出有什么不寻常。 只是她运气还挺好,一毕业就跟傅氏集团签约,后来可能因为心细能干,从集团调去了傅景珩身边,成了他的私人助理——从跟事打交道,变成了跟人打交道。” 言卿点点头,示意她继续往下讲。 “这方面呢,我没找到太多资料。你懂的,傅家这样的豪门,大多数时候都低调得很,不会有太多资料泄露出来。因此,何晓菁跟傅景珩出国之前的事,我几乎没找到什么。出国后,也就是豪门富二代的留学生活。” “但值得关注的是,何晓菁一直在傅景珩身边。” “她就像是傅景珩的一道影子,完全不显眼,不会被别人注意到,却也寸步不离。我偷偷翻他们的聊天记录,感觉就那什么——” 顾清焰仰起脸想了想,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何晓菁肯定对傅景珩有意思,但傅景珩不知道是真傻还是装傻,那聊天记录,看得简直让人心碎。” 言卿若有所思地呼出口气,扭头对顾清焰说道: “我敢肯定,傅景珩是装傻。” “哈?”顾清焰一愣,“你连他们的聊天记录都没看过,就知道他装傻?” 她从来都不觉得言卿算情感专家。 毕竟别人要抢她男人,言卿都表现得迷迷糊糊。 “是啊,之前打过交道。” 言卿倒十分淡定, “虽然阿烬觉得他是个连秤都找不明白的傻叉,但我跟认为,他没那么蠢钝。 “而且……傅景珩自以为是个拿捏人心的高手。如果何晓菁喜欢他,他大概率是清楚的。只是出于各种原因在装傻而已。” 她至今没有忘记,傅景珩曾经利用信息差,给她造成了多大的压力。 至于他挑拨自己跟傅妄烬的关系、拿顾清焰的家族企业威胁她……无一不是拿捏人心的伎俩。 傅景珩这个人,实在是太喜欢类似的手段了。 他总以为自己是阿基米德,能靠一个支点撬动地球。 “啧,这就有点意思了。” 顾清焰摇摇头,眼里闪过一丝嫌弃, “他不乐意跟人家在一起,跟何晓菁说明白就行了。人家不还是他的下属么?为什么非要吊着人家呢。” “再说了,傅景珩也就二十四五,何晓菁可比他大六岁……他能拖,何晓菁还能拖几年?” 顾清焰没好气地说道, “他豪门出身,八十岁估计都有人想嫁给他。何晓菁呢?她能等得起?啧,这人也挺缺德的。” 言卿撇了撇嘴,“谁知道呢。或许,傅景珩觉得,只有拿捏住一个女人的心,她才会全心全意地为自己服务吧。” 这么一想,何晓菁也挺可悲的。 她的爱情,变成了被拿捏的软肋。 “傅景珩难道就不怕,再拖几年,人家何晓菁回过味儿来,跟他反目成仇?” 顾清焰挑起了眉, “或者,傅景珩压根儿没打算一直用何晓菁,等什么时候她放弃了,他再顺水推舟地放手?艹,无本万利的生意啊。” 言卿摇摇头,“不知道。这个不好说。不过……” 她抬起眼睛望向顾清焰,狡黠地笑了笑, “我隐隐有预感,傅景珩会在女人身上倒霉。” 第228章 再雇俩人 把顾清焰送回家后,其余人回到了云景花园。 言卿推开别墅大门,见琥珀站在入口,蓬松的尾巴一下一下左右摇摆着。 管家笑眯眯地走过来: “言小姐,琥珀应该是听到了您的脚步声,本来在角落趴着休息,突然站起来往门边走……果真是您回来了。” 言卿情不自禁地笑笑,蹲下身子摸了摸狗狗的脊背,后者则温顺地将脑袋靠在她的肩膀上。 言卿笑盈盈地抬起头,“它很乖,对吧?” 管家微微颔首,脸上露出一丝感慨: “的确如此。实不相瞒,我自己也曾养过狗,可从未遇见过像琥珀这般通人性的狗儿。”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 “琥珀简直聪明得惊人。它能够敏锐地分辨出每个人对它的不同态度。 “咱们这里有几个女佣,可能因为天生就特别害怕狗,所以每次见到琥珀都会不由自主地露出恐惧的眼神。 “琥珀就像心领神会一般,不主动靠近她们,总是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虽然只待了几个小时,但大家都喜欢它。” 看着琥珀那双乌黑的眼睛,言卿觉得心里暖暖的。 狗狗的体温在37.5c以上,还有厚厚的毛发,看起来像个会发热的大公仔。 “是吗?琥珀也太乖了吧。” 言卿忍不住伸手抱住了琥珀健硕的身躯,毫不吝惜对它的夸奖, “以后要继续保持哦。” 似乎听懂了她的话,琥珀第一次露出了兴奋的神色,它轻轻“嗷呜”一声,伸出温热的舌头舔了舔言卿的耳朵。 “哈哈哈哈,别闹别闹。” 言卿不太习惯这样的接触,坐在地上笑了起来。 而琥珀挺胸抬头,神似一名正被授勋的光荣骑士。 这时,邓淮和嘉嘉抱着买到的宠物用品走了进来。 管家见状便带他们去了刚腾出来的宠物房,为琥珀置办一个漂亮的新家。 言卿记得布莱兹说,琥珀的的骨骼和关节有伤病,不能做剧烈运动,于是便带着它在客厅里慢慢遛弯。 手机突然响了。 言卿拿出来一看—— 备注的【傅妄烬】不知何时变成了【老公】。 “……” 沉默几秒,她还是接了起来, “喂?” 手机里传来男人低磁的轻笑:“怎么,有了狗就把我忘了?” 言卿娇哼一声, “我也没想到,有人会跟狗吃醋。” “哈哈哈哈哈……” 傅妄烬低沉的笑声从喉间溢出,仿佛能震动言卿的胸腔,她只觉得心脏似乎都在伴着他的笑雀跃, “我听说,你选了琥珀?” “……是啊,”言卿连忙问,“你认识它?” “嗯,是条难得的好狗。” 给予了琥珀高度评价,傅妄烬话风一转, “卿卿,我有些事情要处理,今晚或许不回来了。你别等我。” 言卿愣了愣,握着手机的指节紧了几分,但还是懂事地点点头: “没关系,你忙你的。不用担心我。我……” 她低下头,看着琥珀的眼睛。 “我有琥珀陪着,不会无聊的。” 随着电话挂断,管家走过来,恭敬地问: “言小姐,有一件事想请示一下您。” 言卿回过神来,“哦,请讲。” “您看,是不是再雇两个人,专门照顾琥珀?一个负责它的饮食和医疗,一个负责它的日常活动。” 管家小心翼翼地开口, “因为,之前辞退了一批佣人……眼下人手只能算勉强足够。而且,剩下的佣人中,也有一部分怕狗、或者狗毛过敏,不适合跟琥珀亲密接触。” 言卿认真听完,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倒没什么意见。但得问问阿烬的意思。” 管家忍不住笑道: “您放心,傅爷吩咐过,您是云景花园的女主人,可以直接下命令。” “那好。” 言卿觉得他的提议很有道理, “麻烦你多留意了。” 管家点头称是,随后带着她去了给琥珀准备的宠物房。 进门时,邓淮和嘉嘉已经把买来的宠物用品一一安置好了。 房间的一角,铺着一块柔软的地毯,紧挨着地毯的是刚买来的狗床。 宠物房的另一侧,摆放着一个带有多个隔层的储物柜,里面整齐地存放着琥珀的玩具、零食以及日常护理用品。 柜子的门设计成半透明的,方便随时查看里面的内容。 在储物柜的上方,还安装了一个小型的摄像头,可以通过手机应用随时观察狗狗的情况。 房间的墙壁上挂着几幅描绘田园风光的画作,色彩明亮,营造出愉悦的视觉环境。 此外,为了保持宠物房的空气流通和清洁,房间内还安装了空气净化器和定时换气系统。 “这、这也太齐全了吧……” 言卿有些惊讶, “这真的是几个小时就能布置好的?” 管家换上职业笑容: “从您决定选择带琥珀回来开始,我们就在准备这些了。真实时间应该是半天。” “哦……” 言卿点点头,下意识地望向脚边,琥珀也心有灵犀般抬眼看她, “琥珀喜欢这里吗?” 琥珀走进去溜达了一圈,又回到了言卿身边,一边“呜呜”叫,一边用大脑袋蹭她。 管家了然: “虽然琥珀很聪明,但智商到底还是个孩子。到了一个新环境,会更希望跟主人在一起。” 言卿环顾四周,随后挠了挠头。 这个宠物房,好像没她睡觉的地方。 如果把琥珀带去卧室,傅妄烬应该不会很开心。 言卿摸了摸鼻子,脑子里又想起某人跟狗吃醋的论断。 “那,今天我睡客厅?” 言卿想了想, “琥珀可以跟我一起,我躺沙发,它可以趴在地毯上。” “呃……”管家有些无奈,“如果您坚持的话。” 毕竟是下人,就算言卿提出要去露天花园睡,他也只能考虑怎么让她睡得舒服点。 何况还只是客厅。 “遵命。”管家颔首,“这就给您准备。” …… 诚然,言卿的确是抱着敷衍的态度去选狗的。 只要按傅妄烬的意思,带一条狗回来就可以。 至于其他的……似乎都无所谓。 然而,热情似火的布莱兹,还有乖巧听话的琥珀,就像一样,把言卿的心填得满满当当的。 客厅里。 沙发已经临时改造成了一个温暖的床铺,厚厚的被褥,软和的枕头。 除了有些窄,没别的缺点了。 睡觉时,言卿留了墙角的一盏小灯,让客厅不至于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琥珀乖乖地卧在沙发边,眼睛明亮。 言卿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它说着话,不知不觉就困了。 人困狗乏,言卿一睡,琥珀也侧躺下来,甚至发出轻轻的呼噜声。 狗狗的呼噜声传到言卿耳中,她竟忍不住勾起了唇。 并不觉得被打扰,反而觉得安心。 言卿突然想,今晚她应该不会做梦了。 第229章 喝醉 半夜,别墅门突然开了。 一道高大峭拔的身影走了进来。 发现从客厅里透出的光线,傅妄烬的表情闪过一丝意外。 他没多想,而是迈腿大步往里走,大手粗鲁地扯开暗色衬衣的领口,缓解酒精带来的燥热。 虽然喝了不少酒,但面色不显。 只是他的脚步有些虚浮,耳根也泛红……漆黑的眉眼间染上了几分荼靡,充满侵略性的轮廓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异常神秘惑人。 沙发上的小女人不知何时醒了过来人,揉着惺忪的睡眼,试探着问了句: “阿烬?” 傅妄烬身形一僵,脚步也停住了。 他觉得自己应该没醉,可是酒精仿佛让大脑生了锈。 眼看言卿跑到了身前,还眨巴着那对宜喜宜嗔的眸子,明明没有开口,却好像什么都说了。 傅妄烬的手僵在空中,一时竟说不出话来,只能愣愣地盯着她的脸。 言卿一到他身边,就闻到了浓重的酒气,下意识地皱起了眉。 傅妄烬转过身要走,被言卿一把拽住, “你去哪?” 傅妄烬脸上浮现出些许醉意,他勾唇笑笑,随后伸手拧了拧言卿的脸: “去洗澡。呛着你怎么办。” 言卿哭笑不得,“我没那么娇气。而且——” 她眼中露出担忧, “你都喝醉了,万一摔倒了怎么办?” “没事。” 傅妄烬咧嘴笑了,想凑过去亲她一下,最后又默默收回了动作, “五分钟就好。” 说罢,便往楼上走。 言卿实在不放心,连忙追过去搀着他,语气不免有些嗔怪: “你一个人回来的?怎么喝了这么多……” 她的碎碎念听在傅妄烬耳中,不仅不觉得啰嗦,反而觉得开心极了。 “没有啊,温辞送我的。” 他靠着言卿往楼上走,一边意犹未尽摸摸她的脸,再揉揉耳垂……小动作不断, “放心,没喝多少。” “什么嘛。” 言卿气呼呼地吐了吐舌头, “你什么酒量我心里清楚——路都走不稳了,还说没喝多?” 傅妄烬嘿嘿一笑——他还没醉到路都走不动的程度。 只不过,小东西努力地扛着他的臂膀上楼…… 感觉还挺不错? 好不容易到了卧室门口,言卿总算松了口气。 她就怕傅妄烬一个踩空,从楼梯上跌下去。 她力气又不大,肯定拉不住他,最后只能跟他一起滚下去。 言卿拧开房门,随后打开卧室灯,把傅妄烬扶进去,让他安安稳稳地靠在床上。 “不是说晚上不回来吗?” 言卿叉着腰,像个有怨气的小媳妇, “怎么又回来了?” 不知是不是醉酒的缘故,傅妄烬的笑容看起来没有往日那么危险,反而有点……傻气? 言卿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把拽进了怀里。 “想你了。” 傅妄烬的脸深深埋在她的颈窝,喑哑的嗓音带着暧昧的醉意, “回来看看。” 言卿的心脏微微颤动,细白的手指缓缓插入男人浓密乌黑的头发,温柔地梳理着。 嘴上还是不饶人: “那你就不怕,打扰了我睡觉?再说,我要是没在客厅……” 她小声嘟囔着,“你把腿摔断了怎么办。” 傅妄烬又笑了起来,灼热的呼吸扑在洁白娇嫩的肌肤上,酥酥痒痒的。 “我打算……先洗个澡,再进来。” 听语调,这酒好像还没醒。 “就…亲一下,不会醒的。” 言卿突然觉得,他有点像那什么,铁憨憨。 “休息吧,明天再洗。” 她的语气软和了不少, “胃有没有不舒服?我去给你热点牛奶。” 傅妄烬突然抬起脸看着她,深邃的眉眼里溢出缱绻柔情。 环着言卿的手臂更紧了些,她完全无力挣脱。 “不要。” 傅妄烬的力度不减,甚至更重了些,语气却像个任性的孩子, “不要走,陪我。” 跟言卿对视几秒,他好像想起了什么,局促地松开手站了起来。 “我去洗澡……” 还是怕酒气熏着言卿。 “没关系的!” 言卿连忙去扶他, “气味没有很呛,而且都这么晚了……你困了就睡吧。” 傅妄烬突然回过头,在她额上印下一吻,笑了笑, “乖,去外面等我。” 言卿无奈,只得等在门口,留心听着浴室的水声。 如果听到什么异常的声音,她就马上冲进去。 从傅妄烬的言语和行为来看,估计是醉了。 一会儿怕酒气熏着她,一会儿又忍不住亲她…… 唉。 言卿无声叹气。 她很多时候,真的弄不明白傅妄烬。 浴室的水声停了。 傅妄烬裹着浴巾走了出来,眼里的醉意所剩无几。 看见言卿,先把她拉进怀里,大手托着她的脑袋深深吻了一回。 清新的气味混着淡淡的酒气,并不难闻,反而格外醉人。 一时间,言卿不知道醉酒的人究竟是他还是自己。 寂静的夜里,只有心脏鼓噪地跳动,连带着脸颊都热了起来。 “宝贝,我爱你。” “不要离开我…我会一直爱你……” 男人轻轻啃咬着她的颈侧,一直到小巧的耳垂。 低哑的嗓音钻进耳朵里,直达言卿的心脏。 她什么都不愿再想,而是抱住了他,无限贴紧的身体,无限贴近的距离。 “乖,交给我。” “一切都交给我。” 傅妄烬的声音异常温柔,仿佛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 咔哒。 顶灯被关上了。 室内陷入黑暗,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在交缠的身影间,空气弥漫着旖旎。 支离破碎的呻吟随之浮浮沉沉。 第230章 别蹚浑水 翌日。 言卿觉得脸上痒痒的,睁眼一看,那只不安分的大手还没来得及收回去,指尖还停在她的眉间。 而她自己,正躺在傅妄烬怀里,脑袋枕着他的臂弯。 男人赤着上半身靠在床头,低着头注视着言卿,眸中忽的转出笑意。 “往哪儿摸呢?” 言卿的手腕被握住,她脸一红,一骨碌爬了起来, “我、我看看你伤怎么样了……” 傅妄烬勾唇一笑, “哦,原来是这样啊。我还以为你想占我便宜。” 不等言卿开口分辨,他就掀开被子,顺便把她的小手按在壁垒分明的腹肌上: “来,摸个够。” 言卿的手抖了抖,想要移开,却被一只大手结结实实地扣住。 傅妄烬嗓音含笑:“宝贝儿,在我跟前不用这么矜持。” 言卿嘴角抽搐几下,身体的酸痛让她想起了昨晚的荒唐。 不由得蹙眉: “昨天你根本就没醉吧?” 喝醉的人会有那么好的体力?甚至还帮她洗了澡换了睡衣? 言卿这么一寻思,感觉自己被骗了。 傅妄烬不紧不慢地笑笑,反问言卿,“我什么时候说过我醉了?” “……” 言卿深深吸了口气,强忍着揍人的冲动。 “乖。” 傅妄烬看上去心情极好,重新把她搂进怀里, “还早,再睡会儿。” “不行啦。”言卿连忙坐起来,“今天答应了嘉嘉带她去a大的,不能再睡了——” 话音未落,她突然想起了什么,连忙掀开被子,随即惊得目瞪口呆, “你的伤,已经好了?” 小麦色的腹肌排列得整整齐齐,如雕刻般的线条性感分明……之前血呼刺啦的伤,只剩下淡淡的一条痕迹。 言卿下意识地想到,昨天她看见的,布莱兹被猛兽撕咬的伤痕。 过了许多年,才能淡化成这样。 而傅妄烬……几天就恢复了? 言卿瞪大眼睛,满是不可思议的眼神在他的腹部和脸上来回扫视。 “好了啊。” 傅妄烬不以为然地阖上眼, “这么点伤,难不成要一年半载啊?” “可……” 言卿还是不敢相信,一年半载确实有点长,可几天时间也太短了吧! “我哥小时候骑车受伤,腿上划了一道好长的口子……我记得过了一个礼拜才好啊!” 她的眼睛圆溜溜的,看起来像只懵懂的小兔子, “你……不会是外星人吧?” 傅妄烬乐的够呛,伸手捏了捏言卿的脸颊,“外星人能有我帅?” 言卿撇撇嘴,小声吐槽:“……自恋。” 说罢,就要起床换衣服,手腕又被拽住。 “还早呢,再歇会儿。” 最后几个字被他咬得分外暧昧,听得言卿气不打一处来。 “不要,我以后再也不相信你了!” 傅妄烬倒一点儿不生气,把她拉到腿上坐下,开始谆谆善诱: “你看,我从没说过我喝醉了,是你误会了,对不对?” “……” “所以,其实我没骗过你,对不对?” “……” 言卿摸了摸脑袋,乍一听好像没什么问题。 她别过脸,语气傲娇, “那我可要吃一堑长一智了,以后跟你打交道,你说话也不管用,非得白纸黑字才行。” 傅妄烬乐了,捏过她的下巴亲了口, “这是跟我斗智斗勇呐?” 言卿还没答话,他又自顾自说道, “也成,比一个人闷着强。” 言卿心头一酸,正不知该说什么,闹钟却不合时宜地响了。 “哎呀,该动身了。” 她嘟嘟囔囔地站起来, “嘉嘉一定在等我……还得去市区接清焰。” 似乎想起了什么,言卿忽然转过头望向傅妄烬: “我想在市区安个家,可以吗?” 傅妄烬还没开口,她又连忙补充道, “云景花园的确很好……但是在郊区,有时候不太方便,所以——” 傅妄烬托着下巴笑了笑,语气悠哉, “怎么想起请示我了?莫非是没钱了?” “怎么会,我当然有钱!”言卿气得跺脚,“这不是在跟你商量吗!” “随你。”傅妄烬不以为意地点点头,“装修让别人做,别累着自个儿就成。” “好嘞。” 言卿从衣柜里找出短袖和短裤换上,因为担心变天,又套了件薄外套。 衣料下的小腿白皙修长,弧度娇美。 “我走啦。” 她招呼了一声, “对了,我不在家吃了,打算带嘉嘉体验一下a大的食堂。” “嗯哼。”身后传来傅妄烬懒洋洋的声音,“早点回来。” *** 冯诚哲意外身亡后,孟天婵爽快地同意了验尸的要求。 经过法医验尸,他和小三,竟然真是死于一氧化碳中毒。 虽说夫妻关系名存实亡,但冯诚哲过世时,确实还没跟孟天婵离婚。 因此,验尸后,孟家还是为他举办了低调的葬礼,埋进了帝都郊区的某个公墓。 “大姐,你还真是个体面人。” 冯诚哲的墓碑前,孟佑泽双手插兜,吹了声口哨, “我还以为,你恨不得把他挫骨扬灰呢。” 孟天婵轻笑一声, “我认为我已经把他挫骨扬灰了。” 这倒是。 冯诚哲死后,先被送去解剖验尸,又被抬去火葬场付之一炬。 他的坟墓看似体面,其实里头连个骨灰盒都没有。 只是埋了个装着骨灰的塑料袋。 孟佑泽饶有兴致地挑眉: “采访一下,现在有何感受?” “嗯……”孟天婵扬起脸笑了笑,“轻松了许多。虽然跟警察打交道有些麻烦,但好像卸下了一个重担——俗话说得好,长痛不如短痛。” 她好像年轻了许多,眼神里流露出少女的明媚。 “嗯,好极了。” 孟佑泽点点头, “傅家没来找麻烦吧?” “这倒没有。” 孟天婵摇摇头,戏谑道, “你又不算什么正人君子,吴黛估计怕被缠上,找麻烦倒没有,只是不像之前那样亲密了。” “呵,”孟佑泽轻笑一声,“我说大姐,你怎么跟傅家四房关系这么好?还挺出乎我的意料。” 孟天婵表情有些无奈,“你许久不回来,自然不清楚帝都的情况。” 她叹了口气: “跟四房交好,是为了通过他们跟三房攀上关系。原以为傅家老爷子打定了主意,要让傅景珩做下一任家主,现在看来……” 众所周知,傅家有五房,除了几个儿子,傅老爷子还有一个女儿。 长孙傅临渊原本也算才貌出众,可惜双腿报废,身体也不堪大任……跟家主之位无缘。 至于傅妄烬……不提也罢。 三公子傅景珩倒是众望所归,可惜被狠狠摆了一道,颜面扫地。 四房生了傅知鸢和傅歆瑶两个女孩儿,出于性别原因,基本没戏。 五房最低调,鲜少在人前露面,只知道有个儿子叫傅修远。 把时间往回倒个把月,几乎所有人都以为,傅景珩就是太子爷。 而现在,局势再次混乱起来。 且不说得罪了四房,孟天婵更担心的是,因为言卿的介入,孟家会被卷进二房三房的争斗里。 孟家得罪不起傅妄烬,也得罪不起傅家。 处在这样的夹缝间,日子怎么会好过?一个不小心,没准儿就是挫骨扬灰的下场。 虽然得到了孟佑泽手里的股份,孟天婵暂时不用担心失去对孟氏集团的控制权……但面临这样的压力,孟天婵心情能好就有鬼了。 “大姐,别蹚傅家的浑水。” 孟佑泽从兜里拿出烟和打火机,咔哒一声后慢悠悠地抽了起来, “让我的外甥和外甥女也少跟他们来往。” “呵,都在帝都这块地面上,免不了要打交道的。” 孟天婵面露讥讽, “云锡和晚棠,他们也只是想帮忙而已。” 孟佑泽没看她,又抽了口烟,自顾自地说道: “明哲保身就够了,别贪心。” 孟天婵被他说得有些烦躁: “贪心?难道要跟你一样,撒手不管才算不贪心?” 说起撒手不管,孟天婵又突然想起,不久前生日宴上,孟佑泽跟她说的,假使他稍微上进些……孟家还有她孟天婵什么事? 心情突然更烦躁了。 她索性抢过孟佑泽手里的烟盒和打火机,自己也点上一支,深深吸了一口平复情绪, “这次回来打算待到什么时候?我找人订机票。” 孟佑泽闻言转过头,突兀地笑了, “大姐,我是不是忘记跟你说了?这次回来,我就没打算走。” 孟天婵面露惊讶,“那你回来打算做什么?” “做什么?这话问得奇怪。” 孟佑泽漫不经心地笑笑, “国外待腻了,想回家了,不成么?泡腻了洋妞,试试国内的。” 又是这番花花公子的论调,孟天婵只觉得太阳穴突突得跳,再开口时,语气多少有点气急败坏, “随便你,别影响孟家就行。” 说罢,转头就走。 孟佑泽冲着她的背影笑嘻嘻道: “大姐,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你拿走我所有的股份,怎么还这么凶?” 孟天婵闻言回过头翻了个白眼, “滚!别来集团烦我!” 孟佑泽无奈地摊了摊手, “大姐,我也是人啊,偶尔也会怀念骨肉亲情……比方说,我那外甥跟外甥女,好像一眨眼就长那么大了——” 然而,孟天婵已经头也不回地走了。 “哎,心好累,感觉不会再爱了。” 孟佑泽装腔作势地捂着胸口叹息,目光转到了墓碑上。 那是一张冯诚哲的黑白照片。 “呵。” 孟佑泽耸了耸肩,多情的眼眸闪过冰冷的嘲讽, “下辈子多长点儿心吧。” 第231章 人家结婚了! a大。 再次见到路子遇,言卿多少有点不好意思。 “抱歉,这次麻烦你了。” 路子遇的神态十分自然,只是眼神里藏着他自己都未察觉到的灼热。 他冲言卿摆摆手: “没关系,学姐你别往心里去,小事一桩。” 跟路子遇一起来的,还有好几个年轻的大学生。 嘉嘉站在了。她身边羞涩地笑着,顾清焰倒是十分大方地跟学弟学妹打招呼。 “言卿!” “小嫂子!” 不远处,舒悦和谢屿小跑过来。 那声响亮的小嫂子,叫得言卿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抬起头,勉强维持着正常的笑容: “舒悦姐,看来你们这是有情况?” 舒悦抿起唇笑了笑,“那是不是还得谢谢你?” 谢屿闻言搭上她的肩膀,爽朗地笑了:“那是自然。多亏小嫂子……” “球球你了,”言卿哭笑不得,“你就跟叫清焰一样,叫学姐成不成?弄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嘿嘿,既然嫂子吩咐了,我怎么敢不执行?” 谢屿说完,马上挨了舒悦一记眼刀。 “都让你别叫了,你还叫?” 谢屿低下头,冲舒悦咧嘴一笑: “我这不是叫惯了,脑子还没转过来么?” 一旁的路子遇只觉得心里有个小人在默默流泪—— 呜呜呜,不是说好要放下的么! 人家都结婚了啊嘤嘤嘤! 他可做不到撬人家墙角! 可恶啊可恶! 要是早点表白,被拒绝了也就死心了! 现在这样,完全变成一辈子的遗憾了啊! …… 众人悠然自得地漫步在 a 大校园里,阳光透过斑驳的树叶洒下一地金黄,微风轻拂着脸庞带来丝丝凉意。 一路上有说有笑,气氛十分融洽。 嘉嘉则像个好奇宝宝一样,不停地抛出各种的问题,有的关于高考,有的关于a大,有的关于大学生活……还有她感兴趣的航空航天专业。 面对连珠炮似的提问,大家不仅没有丝毫厌烦,反而耐心细致地一一为她解答。 一行人在轻松愉悦的氛围中继续闲逛着,享受着这其乐融融的时光。 “怎么样,学生会换届还顺利吗?” 言卿随口问。 路子遇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已经准备好竞选材料了,但换届竞选推迟了。” 他不着痕迹地打量着言卿的侧脸, “学姐,其实……” 言卿停住脚步,转头望向他。 “那个,有两件事。” 路子遇垂下眸子,紧张地抓了抓头发, “前几天,有人拜托我联系你,应该……还挺重要的。另外一件事,你能不能帮我看看我的竞选材料?” 似乎怕言卿拒绝,他连忙补充道: “学姐,我记得你之前帮言瑾学长准备过类似的东西,一定很有经验。下周就要答辩了,我也不知道应该去找谁帮忙。所以……” 有一说一,路子遇觉得他的嘴好像不受脑子控制了。 他也搞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要这样。 心里有个声音在大喊—— 人家结婚了! 人家结婚了! 人家结婚了! 路子遇觉得自己脑子可能有问题—— 是啊,学姐都结婚了,他为什么还要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