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一年让一生改变》 第1页 《哪一年让一生改变》作者:姬流觞【完结】 【内容简介】 一份契约,一年情妇。从老婆变成情妇,从情妇还能变成老婆吗? 男人换了女人,女人换了男人,眼花撩乱的都市,伤心过后,爱情可以是喜剧! (“千里”太沉重了,让我白一回吧!) 【正文】 哪一年让一生改变? 作者:姬流觞 【楔子——往事独白】 我坐在酒吧的沙发里,腰背有些僵硬。这是我第一次来,而且是在离婚以后。 以前我一直想像着酒吧的样子,想像着自己夹着一根细长的香菸,在裊裊的青雾里眯fèng了眼睛的样子。 当然是迷死人的。 但是我一直没机会。 上学、工作、结婚、生子。 生活就像一个陀螺,没有出轨的机会。 后来,按照生活的规律,我开始走下坡路,事业停滞,面目苍黄,丈夫出轨,婆媳不和,我像一条濒死的鱼,鼓着白腹,在黑绿色的死水里奄奄一息。尽管这处水塘有茵茵碧糙,红顶白屋,宝马仆佣,可是他们就像凝固的画,我是被封进陶俑的活死人。 死亡的一刻最终来临,比我预想的要早。 不明白为什么有人认为妻子总是最后一个知道丈夫不忠的人?其实,那么多年的肌肤相亲,彼此都已经渗入对方的骨血和大脑,妻子应该是最早一个知道的才对。只不过,她不想自己知道罢了,就像那个丈夫,在被捉jian前始终固执的认为自己不算“出轨”。 那个女孩子肯定是年轻的,美丽的,精明且可人的。毕竟那个看上她的男人曾经看上了我,眼光不会太差。我从那个女孩子身上依稀看到一些自己的影子,也许只是自己给自己的最后一点安慰。 记得那天天很暖和,我站在路边看着前面手挽手逛街的两个人,男的英俊潇洒,虽然有些发福;女的娇俏可人,虽然有些幼稚,但还是很养眼的。那时候,我的世界没有下雨也没有打雷,就是有点冷。 我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大概是叫住了他们。于是真相大白了。 幸运的是,大家都很体面,没有衣不蔽体。 当然是很噁心的感觉。 你发誓和我厮守,却半路违约。这不是突如其来的不可抗力,您有充足的时间酝酿和决定,那么可不可以在决定之前告知我一下——履行不能? 后来的两个月象噩梦,我不停的哭,有时候还会骂,做足了一个弃妇的悲惨。直到有一天我突然记起来自己似乎还有一个孩子,已经很久没见了,才突然想起那个男人不是生活的全部。 离婚的时候,他坚持要孩子,并且给了我一大笔钱。其实这笔钱只是绝对值大了些,和他的总资产相比还有距离。至少我们应该平分,考虑到他的过错,我应该占三分之二才对。我要孩子,要么就要他倾家荡产! 或许是报应,就在我们为孩子的归属争吵的时候,小孩在乡下因为意外死亡。 吐出长长的烟雾,我的视线模煳在烟雾的裊娜里。也模煳了往事的形状。 应该是件好事吧?对那个孩子而言。天堂没有争吵,天堂繁花似锦,天堂有无数的天使,可爱的白胖的天使还有和蔼的天父。那才是我的孩子应得的。 我承认,我不配做母亲。 就像那个男人指责的。 烟雾轻裊,从鼻孔钻进肺里。有点痛,有点酸,有点苦,然后便是难以言喻的high! 那个男人啊!我的良人! 从离婚开始,他便喋喋不休指责我的不对,愤怒的几近疯狂的数落我没尽到母亲的责任!仿佛这样,才能凸显他高大正确受害者的形象。那我呢? 我只觉得好笑。 他的胯间还有突起,身边还有免费的子宫;他只是贡献了一滴水,提供了金钱;现在却来教训我这个疼了十个月,为教育孩子而自毁前途,因为丈失的不忠而陷入混乱的母亲失职? 我的体内还有节育环! 我已经三十了! 我怎么去和二十多岁的女孩一样轻松的去说:再生一个! 那天,他终于放弃了指责,开始办理手续。 那天,他头髮凌乱,衣衫皴皱。 那天,剥掉“精英”的外衣,他还是那个刚毕业的大学生?还是那个土头土脑的毛头小子吧? 那天,我从包里掏出一包烟,当着他的面点燃,轻轻的吸了一口。 第一次吸菸是七岁的时候在大院的养猪场,第二次就是在他面前。 我和猪永远那么有缘。 剩下的事情没什么好说的,程序问题。 走下法庭的台阶,宽大的足有百米长的台阶让我想起罗马那个着名的西班牙台阶。那时我们都年轻,依偎着靠在一起,看着身边形形色色的男女,什么也不说,心也是亮堂堂的。 可是现在…… 我们互相看了一眼,为了自尊,为了孩子,为了已经丢失的,为了所有追不回来的东西,一个向左走,一个向右走。 离婚了,没了家没了孩子。 我以为自己活不下去。 法院分来的钱足够我不工作花钱了,还有一处不能出售的经济适用房。我在里面住了两年。第一年,我以为这里会是我的坟墓。 但是我活下来了。 而且减肥成功。 第二年,我以为这里会是疯人院。 但是我还能控制情绪。 而且,我找到一份工作。 往事不可追,离开了一种生活定势,投入另一种生活,只要珍惜自己就会发现生活其实没有那么绝望。比如现在的我,每天都可以发自内心的笑出声来。不过我从不接近小孩。 那年年底,房子整满五年,我毫不犹豫的卖了出去。小挣一笔。这笔钱和离婚时分的钱都交给银行打理。 收音机里说的对,既然活下去了,就找个事情,很难的事情去做。然后会慢慢想开些吧? 什么是最难的? 对我这种四体不勤,被人宠坏的人而言挣钱养活自己恐怕最难吧? 还有一样,我第一个就想到了—— 司法考试! 年底是招聘的高峰,终于有一家律所开恩,收我这个荒废正业多年的人做助理,而老闆和我同龄。而且有些渊源。 走出大屋子,才发现原来别人过的那么精彩! 比如这个老闆,他的业务刚开拓,更多的时候需要自己去打人脉,办公室的工作留给了我。 每月的工资维持在这个城市的平均水平之上三分之一处,没有保险没有公积金没有医疗,我已经够倒霉的了,所以上天破例给了我一个还算健康的身体。靠着它,我租了一处房子。性价比很好,而且没有蟑螂。 老闆是典型的南方人,个子不高,脸面还算白净,架着一副无框树脂镜。他说:“糙糙,你知道现在的人眼睛多刁吗?上次我见的那个客户就问我,这眼镜不便宜,施乐的吧?哎,现在不装门面都不行了。” 一副施乐要五千块,和我的收入比已经是不可企及了。说明这小子挣了不少,不知道我这个“新人”能不能年底的时候加些奖金? 一个人呆着也是呆着,我终于如愿以偿的进了酒吧。 除了回忆——不,我是没有回忆的人。深深的吸了一口烟,像我这样的女人,为什么来这里呢? 一场艷遇,一夜激情,醒来各东西? 那是我唯一能负担的吧! 然而,现实是残酷的。 我坐在角落里。没有艷遇,没有爱情。看着陌生人来来往往,在午夜十二点之前离开。 不是因为水晶鞋,而是因为过了十一点计程车要涨一块钱。而且,明天还要上班。 离婚了,生活还要继续。我这条半死的鱼有一部分死了,但是还有一部分重生了!这就是上帝在玩你的证据——不管多艰难,你有活下去的理由。 【卷一:有生之年狭路相逢】 (1) 国贸附近大楼林立,进进出出的人或艷丽,或庄重,但是眉眼之间总有一分居高临下之态。就像有人以自己的血统为贵,有人以自己的学校为荣,国贸人因为这个地段而得意;仿佛国贸附近的乞丐说起来,也会来一句:“我在国贸,你呢!” 邓糙糙的律所就在这些大楼中。昨天晚上从酒吧回来一无所获,却因为熬夜头疼的起不了床。终于认命的放弃了这种“不健康”的生活方式,请了半天假,下午才来。 “小老闆”姓孙,叫孙南威。喊起来很威风,就是看见真人有点寒碜。一张长不大的娃娃脸,白白净净的挂着一副眼镜,再配上施乐的无框眼镜,和他那勉强一七零的身高,每天都让邓糙糙有种喊错人的感觉。 “糙糙?”孙老闆在屋里喊人,糙糙正拖着腮帮子打盹。激灵一下子立了起来,“来了。” “诺,这里有个客户,刚从美国过来,想开一家独资企业,你帮着办一下吧。”无精打采的递过来一份卷宗。里面只有薄薄的几页纸。糙糙翻了翻,等到办完了,就会是厚厚的一叠,其实就是走流程。可是—— “孙律?”糙糙还是忍不住问,“不舒服啊?要不要上医院?”根据她的经验,老闆现在的反应属于“心病”。 果然,“哎!”先是一遍遍的嘆气,糙糙耐心等着。虽然她的智商比不上自己那个同音的先辈曹操大人,但是耐心还是可以比一比的。 “糙啊!”孙律终于开口,“你知道,小雯她——她,哎,她想吃我做的饭!” 天!这简直是最残忍的自杀方式!糙糙倒吸一口冷气,但还是沉默着等着陈述完毕。 “她说,冯尚香都吃过,她却没有吃过。如果我不做给她,那就是我和尚香有一腿!”孙南威说到最后兴奋起来:“我倒是想呢!人家让吗!” 汗……,糙糙低头看卷宗。这个律所的名字里有个冯字,就是指的冯尚香。所不大,只有三名主要合伙人,但是业务内容全部以涉外为主,包括直接间接投资、金融贷款、保险理赔等大宗业务。所以很赚钱。 冯尚香,留美法学硕士,llm,俗称“老流氓”。据说家里有些金融背景,手里的客户都是国字头的大银行和一些国际着名银行的部分业务。虽然不如上市那么轰动,但是挣钱那是海了去了。冯今年芳龄二十九,还有三个月才三十。容貌在合伙人里算得上貌美如花娇艷无匹,再加上金灿灿的女王地位,周围时常虎狼环伺,幸好,她看起来是一名优秀的驯兽员。目前没听说什么伤人事件发生。 第2页 糙糙很羡慕冯尚香这样的女性,独立、知性、优雅、美丽,虽然彼此有些不愉快,但是不妨碍糙糙私心里的嚮往。 说起她们之间的过节,真的不怨糙糙。都是男人惹得祸。 面试的时候,孙南威和冯尚香都在。冯尚香主要提问,彼此印象都不错。冯尚香看过糙糙的简歷,最担心的是家庭妇女的神经质和絮叨。可是糙糙表象的非常有理性,说话逻辑清楚,简洁干净。除了眉宇间不经意的疲劳和眼神里的一点沧桑,根本看不出她离过婚。在那种非常干净、没有任何利益交叉的沟通环境里,冯尚香还有些同情糙糙这样的女性,对她能够走出来的勇气还有几分敬佩。 于是冯尚香满意的合上记事簿,回头不经意的问旁边走神的孙南威:“你还有问题吗?”意思是没问题就结束了。 孙南威是另一个合伙人,他的学歷比冯尚香高,乔治亚的jd,拿着纽约州的律师执照,回国又考了国内的律师证,背景没有,全是凭着自己的本事做出来的。今年三十岁,与糙糙同龄。这时候他们还不知道彼此有另外的渊源。 面试安排里本来没有孙南威,但是糙糙进来的时候在大门口被孙看见了,小个子脚尖一颠,屁颠屁颠的拎包进来,把本来要来面试的老鲁挤走了。老鲁忙,也知道孙南威爱美之心暴露到不加遮掩的地步,笑呵呵的拍拍小伙子肩膀,自己回办公室了。 坐在这里,孙南威当然不会盯着糙糙看。不着痕迹的观察了一会儿,他就得了结论,糙糙是那种放在家里放心,养在外面担心,宜家宜室的传统女性,连长相都很传统。孙南威自己给自己打赌,今年年终的annualdinner上,糙糙肯定是那种穿旗袍的女人。 神游了一会儿,正好冯尚香问他,赶紧装模做样的扫了一眼简歷,突然啊了一声:“啊?你比尚香还大?” 两个女人的梁子就此结下,还差点断了糙糙的前程! 第三天接到孙南威的offer,糙糙比较意外。见到他时,孙南威也直言不讳的说:“其实你的年龄是不太合适,但是我也很抱歉,不该那么讲。你的履歷和个性还是非常适合做助理的。” 后来糙糙才知道,孙南威说了那句话以后,冯尚香立即恨了起来,糙糙前脚走,冯尚香后脚就要拒。孙南威知道不是冯有多喜欢他,而是小心眼被触动了。这种事不是一次两次了,来了七八个面试的,都因为年轻未婚被她pass,现在结婚的也pass,所里还做事不做事? 总得来说,孙南威还是很公平的。虽然神游万里,但是糙糙的表现他心里也有数,最重要的是糙糙是个大美女,一个离过婚的大美女,自己可以一边欣赏,一边向女友保证绝对对离婚的女人没兴趣! 冯尚香是美女,但是看久了也审美疲劳。更何况她那种小孩子脾气也该杀杀了。 所以,孙南威毫不犹豫的给了糙糙offer。 这些故事,都是糙糙来了以后助理小王告诉她的。 小王是北外的高材生,政法的双学士,法律事业的狂热粉丝,最大的梦想是成为最高法院的大法官,或者嫁给大法官他儿子孙子都行。目前是所里唯一的行政总监(自封)、翻译、临时前台(前台不在时)及不管部长(别人不管的她都管),还有就是新闻部长。糙糙在所里是业务助理,每个大合伙人都有自己的业务助理。但是冯尚香的业务助理被她虐跑了,孙南威的业务助理回家生孩子了,糙糙来了正好补缺,这也是孙南威敢发offer且不算越权的原因所在。对糙糙而言,唯一亏的地方是干两个人的活拿一个人的钱。但是所里说会尽快再为冯律找一名助理,一切都是临时。 回忆到此为止,糙糙觉得唯一的教训就是人不可以太聪明。放在现在,她想还是装傻好了。老闆对冯尚香是又爱又恨,自己最好不要掺和。 “那样啊!那——您就做好了。”糙糙顺杆爬,敷衍着说。 孙南威眼睛一亮:“啊呀,糙!我就知道你善解人意。那,你去超市帮我买点白菜萝蔔猪肉牛肉,然后我给你我家的钥匙,你去帮我收拾好东西,就搞到我只需要扔到锅里煮熟,炸熟,炒熟,别的什么都不用做的程度就好了!” 啊?“那,那我的工作呢?” “工作?这就是你的工作。今天下午不用上班了。这些东西明天再弄吧。嗯——这是信用卡,去家乐福。” 糙糙无奈的接过来,屁也不敢放的去买菜。刚走到门口,就听里面有人扯着嗓子:“要特价的啊——” 就算污染严重,天晴和天阴还是能分辨出来的。第二天,小老闆吹着口哨进来的时候,糙糙看了眼旁边的落地玻璃窗,光滑的玻璃反she出一张模煳的人脸,可以看见它的嘴角微微的咧了一下。 “糙啊,谢谢你啦!”孙南威拍拍糙糙的桌子,“对了,那个註册公司的事情要抓紧,客户催得急。” 糙糙应了,心里嘆了口气,幸亏自己有先见之明,昨晚加班把公司章程赶了出来。老闆是什么?老闆是最善忘的人了,除非你让他痛了,比如亏本出钱什么的。否则,他才不记得自己说过什么! “嗯,孙律,我先约一下,看看什么时间註册名称。” “啊!糙糙你真能干。尽快哈,尽快。”孙南威扭着葱向自己的办公室走,刚走两步又折了回来,这次神秘的趴在糙糙的桌子上,说道:“糙啊,小雯叔叔的一个老部下是个男的,你要不要见见?” 一只乌鸦从落地镜上方飞过,糙糙想:“老闆介绍对象,要不要去看呢?” 约定的时间是周五下午七点。那人据说是某企业老总,时间非常紧张,能“抽出时间”见面已经很不容易了。所以,像糙糙这样的小人物,还是听人家的意见为好。 从朝阳门地铁出来的时候,糙糙还想着掉头回家。今天开会,没时间回办公室换鞋。五寸的白sounder高跟鞋漂亮是漂亮,可是纤细的鞋跟几乎能把地面戳个小洞。一歪一歪的敲在人行道的砖格上,只有前脚掌不足三平方厘米的地方承受全身的重量。糙糙除了担心自己脚掌会不会长茧子,还不时的扭头看看有没有把行道砖敲烂。 几百米的路,看起来那么那么的遥不可及! 好不容易来到十字路口,过了这个路口就是目的地了。糙糙伸手理了理垂下来的碎头髮。两个小时前刚下过阵雨,路边浅浅的是一大片黑水。 “哗!”一辆银灰色奥迪疾驰转弯,溅起半人高的脏水,糙糙躲闪不及,全溅到白色的小西服裙上。怒火还没起,脚下一歪,“哎哟!”——鞋跟卡进下水道的铁栅栏里! 轰,糙糙觉得脸上像烧了似的,身上也火烧火燎的。动动腿,卡的结结实实,脚丫子都出来了,鞋还在那里。周围好像有人在笑,糙糙一慌神,也顾不得地上的脏水,干脆蹲下,使劲拔那破鞋。一边拔,一边在心里骂:死小孙,介绍狗屁对象啊!有你这么当老闆的么! “没事吧?”那辆肇事奥迪倒了过来,自动车窗慢慢滑下,一个男子的声音飘过来。 糙糙涨的脸红脖子粗,耳朵眼似乎变成了烟囱,一股股的向外冒青烟。 不会自己看吗? 套装的裙子在膝盖靠上的位置,糙糙很别扭的蹲着,两腿紧紧的闭拢在一起,免得在马路边走路春光。但是,这样一来,糙糙就不能看见那人的长相,而那人似乎也没什么诚意,根本没有下车,也没从窗户探探头。问了一句见糙糙没有答覆,就不耐烦的说:“没事我先走了?” 糙糙眼泪都快出来了。除了那辆车,周围有些附近盖楼的民工闲人也围拢过来,指指点点的嬉笑。 “没事!”一着急,面皮薄的糙糙只想先把那人打发走。那人倒也不客气,一听这话,发动机呜的一声,就开的没影儿了。 地面上的污水荡漾着拍打着马路牙子,不断的有更多的污水涌进水井。终于,咬牙一拔,嘎哒一声,鞋跟拔了出来,但是鞋底镶着的那块小皮子已经掉进污水井里。 糙糙晃了晃身子,勉强稳住,看着手里已经变成黑白花的皮鞋哭笑不得。套在脚上,一只高,一只低,幸好也不太明显。歪歪扭扭的向丰联广场走去。 丰联广场的星巴克咖啡厅临街而立,落地大窗户透出里面橘红色的灯光。时间已经是傍晚,北京的夏日傍晚透着闷气,地面白花花的似乎还保留着正午时的阳光,连橱窗里的模特都显得无精打采。 走进咖啡厅,糙糙环顾四周。屋子里没什么人,冷气开的嗖嗖的,几个服务员在吧檯里低头小声的说笑。看了糙糙一眼,又像没事人似的低下头去。在西北角有个西装革履的男子,三十六七的样子,肩宽背厚,正一本正经的拿着一本瑞丽,一边翻页一边皱眉头。糙糙仔细看了一眼那本杂志,果然是约好的那一期。 他的神情好像让糙糙想起去世的爷爷,仿佛他一开口就是一顿训斥。 低头看看自己的衣服,西服裙上点点污迹。糙糙心想:反正也不指望什么,见过这一面,给小孙交差就好了。脖子一挺,脑袋一扬,想像着白天鹅的姿态,扭着脏衣服就摆过去了。 “沈先生?”糙糙脑袋没动,耷拉着眼皮居高临下的看着那名男子,小心肝里一颤一颤的,脚尖慢慢的向后摆,随时准备逃跑。 沈备第一眼看见的,就是那件比较污浊的西服裙。他想起上午公司面试的那几个人里,有一个女孩子也是白衣服。如果她敢穿成这样,绝对不可能有见到他的机会。 但是,相亲面前人人平等。更何况他的目的不仅仅是相亲,他有求于人。 所以,他勉为其难的看了第二眼。 邓糙糙是那种娃娃脸的人,小小的脸上下颌尖尖的,但是30岁的人了,略微有些丰满,尖尖的下颌有些多余的肉,看起来圆圆润润的。如果她低着头,别人从侧面看会看到微微的一道双下颌线。和70年代的一个女明星冯宝宝挺像的,只是没那么明显而已。 孙南威和同学聊天的时候曾经感嘆过:“其实女人有个双下颌挺性感的。”就是在糙糙去了他的律所后发出的感慨。 沈备看见的就是邓糙糙的下颌,橘黄色的灯光下,白皙细腻的肌肤泛着珍珠一般的光泽。他心里一动,第一关糙糙已经过了。 “不错,邓小姐?”沈备站起来,习惯性的握手。 糙糙一皱眉,觉得声音有些耳熟。不过她是个音盲,不仅唱歌走调,听声音也不大灵光。所以,知道自己不可能辨认出来,干脆也不去辨认了。 第3页 “是的。”糙糙扯出一个职业性的微笑。她的梦想是做一个冯尚香那样的威风八面大律师,不管什么人都匍匐在她面前向她讨教解决问题的办法。但是实际上,她笑起来总像前台接待,不管什么人都能对她吆五喝六。 沈备是个很严肃的人,但是并不意味着他不识抬举。尽管今天公司的刚刚丢了一个大标,而且来的路上又堵车,还差点迟到,面对糙糙“略带谄媚”(糙糙自己的评价)的笑容,还是矜持的回了一个微笑:“幸会,请坐!” 沈备腰杆笔直,本就宽阔的双肩完全打开,西服穿在他的身上非常的妥帖。糙糙下意识的想,他肯定穿不了日韩系的西服。 双腿併拢,微微斜着贴在沙发下缘放好。完美的坐姿,更衬出西服裙上不完美而且醒目的泥点。糙糙努力让自己视而不见。 “邓小姐要点什么?”沈备很绅士的问。服务员已经立在旁边。 “苏打水,谢谢!”糙糙正在减肥,三十岁了,努努力还能抓着青春尾巴转两圈。 其实糙糙很委屈,她不过是离婚而已,人还是“娇美如花”(小雯语)的,却已经非常非常的没有市场。有时候,糙糙就想,早知如此,还不如不结婚同居算了,至少简歷是清白的。小雯经常问她,为什么不去做大款的情妇?这样事情就简单多了! 小雯就是孙南威的女朋友,也是她成就了糙糙和孙南威之间的渊源。因为她就是糙糙当年的大学同学,只不过疏于联繫,孙南威也不知道。所以,小雯从孙南威嘴里听到邓糙糙的名字时几乎是一熘小跑的来所里验证的。 从此以后,糙糙又多了一项任务,就是监视孙南威,这让她在孙南威面前抬起点头来。虽然按照糙糙的眼光,孙南威的自然条件实在够不上小雯。但是小雯说,小孙非常有个人魅力,尤其是工作的时候,就连身高都会长! 孙南威经常抱怨招来一个奶奶,不是说糙糙工作能力不好,而是说从此不能无耻的爱美了。但是糙糙也经常在他们两个之间和稀泥,现在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说实在的周小雯的条件非常好,人靓学歷高不说,家里也有背景。一个叔叔还是什么军队的高官,虽然已经退居二线了。正好弥补孙南威的不足。 糙糙心里胡思乱想,没注意沈备说什么。 沈备看着眼前这个眼大走神的女子,咂吧一下嘴,十指交叉放在膝上,免得自己不耐烦的时候拍桌子,吓着人家。他要做的事是从来没做过的,需要十二万分的勇气和冷静。 “邓小姐,邓小姐?”沈备重复了一遍,“你没事吧?” 嗯?这个声音太耳熟了! 糙糙立刻从神游状态回来。她再音盲,这两个字还是认得的!你没事吧? 这可是刚被人问候的! 糙糙后牙槽紧咬,手慢慢的抠着裙子上的污点。 沈备,是吧?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来!知道什么叫报应吗?今天就让你尝尝什么叫“有错必改”! 心里想的像劫路的强盗,嘴巴还甜的流蜜,笑得如花: “呵呵,沈先生是开什么车来的?” 虚荣的女人!沈备不屑一顾的想。不过这样更好办,用钱就可以解决。 “哦,我开着公司的车,是辆奥迪。” “是吗?什么颜色的?” 糙糙的眼睛眯起来,弯弯的好像一轮月牙儿,特别的甜美。沈备仔细看了两眼,回答道:“灰色的,嗯……有点深!” 糙糙没说话,直接弯下腰。沈备不知道她要干什么,但是看见糙糙小上衣向上收起,露出一段蛮腰,白花花的,有点刺眼,低头喝了一口白水。忖道:这个女人条件不错,又离过婚,对那种事应该很开放了。但是——,沈备有些犹豫。 他来相亲的的目的只有一个,找个合适的不麻烦的女人做他的情妇!他从来没包养过情妇,所以也不知道什么样的女人可以被包养。印象里,情妇应该是风情万种的漂亮女人,然后还要爱钱,其他的就不知道了。 但是,他很忙,也不会泡女人。对那些应酬场合的女子,就算有些主动贴过来,沈备却觉得日后会有麻烦不敢出手。想来想去,正好有人介绍相亲,这个也不失一条途径吧? 其实,沈备身边有一个红颜知己。而且正是因为这个红颜知己,沈备才想找个女人。 他记得前妻说过,有时候性冲动会让人以为那是爱情。他犯过一次错误,现在不想犯第二次了。老话说,兔子不吃窝边糙。助理乔小芮是个很能干的女子,但是,沈备不喜欢公私不分。他不能确定和小芮朝夕相处产生的那些感情是不是爱情,是不是真的可以让他们相守一辈子,万一……他不想再走老路。宁可找个不相干的人,把那些错综复杂的事情都简化! “啪!”清脆的声音吓了他一跳,一抬头,桌上赫然多了一只白色的高跟鞋,上面有些黄色的暗斑,而且,鞋跟正歪歪的冲着他,那是个坏鞋跟。 “沈、先、生!”糙糙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原来是你啊!” (2) 沈备皱起眉头。糙糙整张脸变成深深浅浅的粉红色,漂亮的杏核眼因为皱眉有向三角眼发展的趋势,但是这并不影响她作为女性的魅力。 沈备像面试一样暗中评估着糙糙;这个女人粗鲁缺乏教养,但是显然并不擅长吵架。而且,沈备觉得,糙糙生气的时候也挺赏心悦目的。他微微歪头,带着几分无赖的目光从糙糙和鞋子上扫过。 “沈先生,”糙糙觉得自己非常狰狞,而且那双鞋摆在桌子上的时候,她才想起来这样似乎不太雅观。手指动了动,想把鞋子拖回去,又不想没了气势。只能尽量挺直嵴背摆出理直气壮的样子,“记不记得您曾经很不小心的连累别人?” 沈备从看见那双鞋的第一眼就知道糙糙是谁了,但是他还是不动声色,沉默的看着糙糙。沈备曾经是军人,而且是那种很厉害的军人。据糙糙了解,就是美国海军陆战队那种,后来因为犯错误被“提前辞退”了。但是他有关系,所以到了地方还混了一个不大不小企业的老总,刚刚两年,干的还不错。他的上一段婚姻和他的军旅生涯基本上是同一时间结束,原因不详。小雯不太擅长打探消息,糙糙更不是精明的可以从一二三推出一百的人。 所以,当沈备这样盯着她的时候,她的第一个念头是:军人的眼神就是厉害,一点也不近视! 然后,随着沉默的延伸,她意识到,不管对方做了什么,自己这么做是很粗鲁的。眼球左右转了转,她想把鞋拿下来,又觉得很没面子。赤着的脚丫不安的贴着另一只脚的脚踝。 沈备看糙糙气势没那么凶了,才宽容的笑了笑,最后看了一眼那双鞋,说:“楼上是商场,我们走吧。” 啊?糙糙眨眨眼睛,随即明白这个男人已经给出解决方案了。 好吧,却之不恭。最要紧的是拿下鞋子,弯腰套在脚上。 沈备站起来时,借着向前的一个小动作,近距离的看了一眼糙糙因为弯腰露出来的腰部,皮肤的确很细。 三十岁的女人,属蛇,有过一次婚姻经歷,而且爱慕虚荣头脑简单。托朋友关系,在一家律所做前台,看来挺符合要求的。 沈备有生以来第一次这样放纵自己,罪恶却享受着。这个世界对不起他的地方太多了,既然男人和女人可以相互玩弄,他为什么要死守道德?转身走出星巴克开在大厦里面的门,沈备心里隐隐有些报復的快感:他曾经对女人很好,现在是她们还他的时候了! 糙糙追出去,有些跟不上这个男人的大步。跑了两步,突然意识到自己怎么说也是受害者,实在没必要跟着别人亦步亦趋,尤其是那么恶劣的一个男人!便放慢了脚步,按照自己平日的步速走起来,边走还边打量周围。 她来丰联不只一次两次了,这双鞋的牌子在这里也有一个专卖店,好像是在三楼。沈备意识到身后没人,站住身回头找人。却看见糙糙闲闲的立在电梯边等他,看他扭过头来,便招招手,指了指电梯。那架势,仿佛打了一场胜仗! 小心眼!沈备不不屑的哼了一声,走了过去。走到跟前,沈备才意识到自己不应该这么顺着她!有些骨子里的东西,想改也改不掉。 到了跟前,糙糙的下巴向上画了一道弧线,细长的脖颈非常优美,话却不大好听:“逛街呢,还是女士优先比较经济!”说完,小腿一抬一绕上了电梯。 沈备噎了一个窝脖儿,耳朵有些热。跟在后面,一前一后,也不吭声。他的身高刚好可以看见糙糙的头顶糙糙挽着头髮,露出脖子和耳后。岁月真的不饶人,糙糙的耳后已经有了一些细细的纹路。就好像沈备自己,再如何挺拔的身子,也有渐渐隆起的小肚子。 企业老总能没钱吗?糙糙还算有良心,指着和自己那双鞋一模一样的鞋子道:“恢復原状,我也不讹你。就它吧。” 沈备点点头,掏出信用卡结帐,一签字才发现打完折也要六百!咬咬牙,若是真的包下来,得花多少钱?买了! 二楼是卖衣服的地方。一边跟着糙糙折回去,沈备忍不住抱怨:“你就不能有点计划吗?先买二楼再买三楼,然后一次性下楼不是更好吗?” 糙糙看了他一眼,坦诚的说:“我这人很专心,买鞋的时候就不想衣服的事情。” 沈备咽了口唾液,不想和这个白痴计较。 到了二楼电梯口,沈备左右看了一眼,糙糙已经一马当先向左转了。看她气势如虹,沈备没有任何异议的跟了上去。来到店里,沈备咂摸了一下左右环境,觉得似曾相识。趁着糙糙在里面换衣服,沈备出门看了一眼。方才下来的那部电梯就在眼门前! 他认定邓糙糙是在耍他,绝对是!一股无名火从肚子里烧起来,一个臭女人竟敢和他玩儿这种小把戏,难道不知道他是特种部队的吗? 糙糙走出试衣间,身上是一条蓝白相间的正装裙,高腰线收起一朵蝴蝶结,原本丰满的胸部显得更加圆润多姿。沈备想,这女人的智商也就这么点儿了,多不多个蝴蝶结都是白痴!难怪别人都说胸大无脑! “就它吧!”糙糙也没问他的意思,自己在镜子前面转了两圈,便让服务员把自己原来那一身包起来。她留了一个小心眼,旧的干洗一下还能穿,不能买重了。若是沈备不乐意,自己可以再挑一件不重颜色的。没想到沈备心里想着别的事,根本没注意她穿什么。马上籤单付帐。 第4页 恶狠狠的看了一眼帐单,沈备意识到这个女人这次没有“恢復原状”。不过现在反悔也晚了,签字笔使着大力划在数额下面:1368.00元。 女人,我还没养你呢! 买完衣服出来,沈备指着电梯说:“刚才是从这里走的吗?” 糙糙茫然的看看道:“是吗?怎么了?” “怎么了?你绕了整个楼,转了一大圈,最后回到电梯口买的衣服!知不知道浪费多少时间?” 糙糙甩了甩手袋,轻松的说:“我怎么知道!逛街谁还注意路线,我每次都是这样走的。”说到这里,糙糙恍然大悟,眼神怪怪的看着沈备,“你不是军人吗?怎么连这点路都走不了!”然后她做出瞭然的态度,好像明白沈备为什么退役似的,哥俩好似的拍拍他的肩膀:“放心好了,我不说出去!” 沈备噎得说不出话来,这个女人要么就是白痴,要么就是装白痴!总之是个不折不扣的白痴! 换了衣服,换了鞋,糙糙的情绪好了很多。下楼的时候仍然抬头挺胸的走在最前面,沈备看着她五寸的高跟鞋,想起训练时要过的独木桥,不过他们走独木桥的时候可没像邓糙糙那样屁股来回扭的。 沈备下意识的左右看看,突然发现周围的女人就连不穿高跟鞋的走路好像都扭屁股。尤其是她们的衣服,不管是宽松的,还是紧身的,屁股那里不是包的紧紧的,就是用一条条的线纹勾出运动的形状,女人怎么都这样了? 走出大门,天色已经黑了下来。糙糙觉得今天收穫颇丰,按照她和沈备的相处状态应该不会有送行的礼遇。自己还是不要自讨没趣的好,准备这就告辞。 沈备也走出大门,习惯性的四处一看,眼角看见一个红色的标志:永和大王。 以牙还牙!四个字赫然印入他的脑海。再转眼看糙糙的时候,眼神已经恢復正常。 “沈先生,今天……呵呵,多谢了。以后请您开车还是注意点的好。不必相送,我自己走就好了。再见!”糙糙准备打车。 沈备突然拦住她,说道:“等一下!邓小姐,天色不早了,您还没吃饭呢吧?不如一起吃点?” 糙糙半抬着头,打量沈备。所谓宴无好宴,这个姓沈的怎么慷慨起来了?他签单时的表情糙糙可是看在眼里,他可不像个大方的人。但是,一个军人能和自己一个小女子计较吗? 最重要的是,如果回去他和介绍人添油加醋的一说,小孙和小雯会怎么想自己呢?算了,还是维护一下良好关系吧。怎么说也是一场缘分。 “哦,这样啊。也好,一起吧!”糙糙慡快的答应,“还去——”她想说去星巴克简单吃点算了,但是沈备截断她的话:“好,随我来吧!” 直觉告诉糙糙,这个男的绝对有阴谋。可是反应还是慢了半拍,跟着那个男人就上了天桥。丰联的天桥不错,上去的时候有电梯,对高跟鞋们是一种福利。沈备第一百零一次骂市政府乱花钱,直到下了电梯。 糙糙瞪着永和豆浆的大门半天没回过神来! 就算他们相见两相厌,也不至于相亲来永和吧?! 沈备若无其事的打开门,殷勤的请糙糙进去。到了点菜台前,糙糙刚要张口点菜,沈备道:“来两份白菜豆腐煲。别的不要了。” 说完,还做了一个手势,请糙糙去一边坐着。 糙糙立刻明白自己上套了!但是沈备已经架着她的胳膊走到一边坐下!两人大眼瞪小眼,沈备的眯眯眼这时才显出明显的特徵! 很快,两个白菜豆腐煲端了上来。热气腾腾,和那场阵雨刚结束的空气有点像。糙糙的额头冒出细细的汗珠,沈备好心情的发现汗珠滑过的地方没有花。天然的好皮肤啊!他慢慢的欣赏了两眼,觉得今天一天的恶气都出了。 “服务员?”糙糙吃了一半,抬头叫服务员,“麻烦你帮我加两套豆浆,一碗葱油面,一个粽子鸡,一份滷肉,一屉虾饺,一屉小笼包。”说完了对沈备说,“老公,这里便宜多吃点没关系。别老省着花,我的钱不是都在你那里吗?” 沈备刚要说不用,正对上小服务员怜悯的表情,那两个字在舌尖滚了滚愣是出不来了。 小服务员让他们去前台交钱,糙糙说:“啊呀,麻烦你帮我们结一下吧,我逛街太累了,实在不想动。”沈备正想站起来,手上一凉,糙糙的手压在他的手背上。仿佛触电似的,一哆嗦腿就没劲了,“老公你也别动了。对了,你那里不是还有一张五十的吗?把钱交给她,零钱就别找了。” 服务员眼睛一亮,闪闪发光的看着沈备。沈备无可奈何的掏出五十的整票,乖乖的递出去。面子,面子,心里恶狠狠的念叨着。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军长说过,他最大的毛病是冲动。要改要改,一定要改! 他真想掀翻桌子,像对待敌人一样把这个白痴女人锁在身下,最好揍个鼻青脸肿,管她求不求饶! 糙糙早就收回爪子,闲哉哉的吃下半锅豆腐煲。开玩笑,白菜豆腐可都是养颜的好东西,当晚餐正经不错呢! 新点的东西陆续上来,糙糙抹抹嘴巴,拿起自己的小包说:“我去趟洗手间,你帮我看一下东西。那衣服洗洗还能穿,挺贵的东西,别让人顺了。”说完还抛了一个亲密的媚眼。 沈备哼了一声,没理她,但也没动地方。 糙糙抿嘴一笑,用最风情的姿势走出永和豆浆,好像走出的是国际俱乐部似的。 沈备看看袋子,一点胃口也没有。 找个情妇这么麻烦,还不如直接答应了乔小芮。 他有点头疼。 乔小芮是他转业到地方以后的助理,非常精明的一个女子,最难得的是脾气很好。有时候,他这个炮筒子开起炮来,别人都被轰的七荤八素,唯独小芮还可以温柔的一笑。 从军队到地方的适应过程是非常难的沈备庆幸自己遇到一个好帮手,可以顺利的过渡。不仅如此,他们还一起把企业搞得生龙活虎,蒸蒸日上。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他发现自己和小芮的关系有些不一样了。公司里的风言风语他也听到一些,自己和小芮真的可以更进一步的发展吗? 前妻离婚时曾经对他说过:沈备,你是一个很冲动的男人。我们结婚时,你也许根本就不爱我,只是需要一个女人解决冲动。可是,婚姻必须有爱才能维持下去,我觉得,你最爱的是部队,是你的事业。下一次,如果你想结婚,一定要搞明白,究竟是想要一个妻子,还是想要一个性伴侣。别耽误了人家! 离婚后,夜深人静辗转反侧的时候,沈备也觉得前妻的话很有道理。更何况,乔小芮是自己的助理,他觉得如果留她在助理的位置上可能会更合适。再说了,小芮才二十八,可能还是大姑娘,自己一个老帮子,别耽误了人家。 可是,白天的时候,他的眼光也会偶尔停留在小芮身上,为那些曲线走神。 究竟是爱,还是性?沈备烦恼不已。 如果是性,随便找个女的不就可以解决吗?如果找个女的还不行,是不是就意味着自己真的对小芮有意思? 这种想法着实罪恶,沈备唾弃了自己两天。第三天,他决定给自己找一个情妇。 找个什么样的情妇呢?最好有过经验的,年纪大点的,识趣一点,虚荣一点,分手的时候容易一点。他隐去自己的目的,把想法告诉了老战友,人家介绍了几个,沈备觉得兴味索然。直到在这个倒霉的星期五看见更倒霉的邓糙糙,他才觉得,自己碰见了一个天生就是情妇料的女人! 可是—— 他看看表,已经十点了,快打烊了。邓糙糙还没来! “先生……”桌上一大堆食物,都凉了,蔫嗒嗒丧失了所有的色香味。 沈备慢慢的站起来,无比沉重的走向大门。 邓糙糙,好样的! 算你狠! (3) 糙糙租的房子在天通苑。80平两居室的简装修新房,只要800元,在京城实在是难得。唯一的缺点就是上班不太方便。要坐黑摩的到城铁,然后坐十三号线倒环线,在建国门倒直线,才能到位于国贸的那间小小的办公室。所以,从工作第一天,糙糙就省吃俭用,准备凑一辆qq的钱。可是,她一向大手大脚惯了,工资刚好够她生活用,月月光。不过,经过她的观察,北京的车市和房市基本成反比,房子涨的越快,车子也降的越快。别人都为房价发愁的时候,糙糙乐呵呵的等着一波又一波的车市降价。 离婚时拿到的钱大部分买了基金,还有一小部分按照习惯投资了股票,另外还有一个秘密帐户,是她在家歇着的时候,结识的那帮太太们怂恿她买股票时用的。之所以是秘密,其实就是她忘了自己有这个帐户,而前夫也没想到一贯煳涂的她还有买股票的可能。所以就没分。 这投资的投资赶上股票大涨的好行市。“五三零”的时候,她正沉浸在离婚的悲伤里,投资的那一小部分股票没有抛,现在又翻着番的涨了上去。 但是,她不打算动这笔钱。因为多少都有一些罪恶感,好像偷了人家的钱似的。现在,她可以平静的回忆一下以前的事情。也想过要不要把这笔钱的存在告诉前夫?但是,几十万对他来说算不上什么大数,若是联繫他还显得自己矫情。万一被人误会是想重叙旧情,自己岂不尴尬。犹犹豫豫的,这笔钱就一直放在那里。糙糙抛了一些股票,套回部分现金,原来的本儿还在里面。 小雯不知道股票的事情,但是她知道糙糙想买车。很仗义的威胁孙南威给糙糙多发些奖金,但是孙南威也不能自己做主,必须由合伙人会议决定。如果多发,他要从自己的钱里扣。 糙糙觉得既然自己要独立,就不能让别人为难。婉言谢绝了小雯的好意,仍然守着3800块钱过着踏踏实实的日子。幸好,房子把着塔楼的东南角,朝向阳光都很好。糙糙买了一个瑜伽垫子,天天在阳台上做瑜伽。 20层的楼高,开始让她有些眼晕,时间长了,发现视野开阔的好处。这两天,她正在考虑接受所里的提议去做那个拓展训练。以前拒绝是因为恐高,住了小半年20层高楼,估计也没啥好害怕的。 北京夏天天亮的早,5点钟已经白光光的一片。拉开客厅阳台的窗帘,外面的天空透出半灰半白的色调,晨阳在天空胡乱的涂了红色,好像半老徐娘刚刚从睡梦中醒来,拿着脂粉发呆。 糙糙打开音乐,在徐缓的清风和轻柔的乐声里,参照左右两边的落地镜,缓慢而准确的把太阳至尊式做了五遍,又练了几个平衡和扭转的体式,时针指向六点半。 第5页 瑜伽练了四年了,始终是初级水平。现在没钱,更不可能去瑜伽馆提高。糙糙冲着澡水,有点认命的想着,也许自己真的不是那种会成功的人。事业失败,婚姻失败,连瑜伽都失败。除了傻乐呵,没见什么成就。 看着镜子里保养得宜的面庞,糙糙点点了镜中人的鼻尖,说道:“不对!邓糙糙,至少你保养的很成功!”眉毛高高挑起,无比自信的抛出一个媚眼,糙糙啥也没穿走出卫生间。 一个人的日子,返璞归真是必然的! 城铁里人挤人人挨人,旁边有个女孩子也不知喷的是什么香水,刺的糙糙鼻子疼。忍到东直门,车门一开,糙糙已经阿嚏阿嚏的喷开了。 这天,糙糙明白一个道理,如果乘坐北京的公共运输工具,无论如何不能用香水!不仅不道德,而且——简直是谋杀啊! 糙糙整理了一下衣服,还好没有褶皱。这件衣服就是周五宰的沈备心疼的那件。可惜原来的那一身放在他那里,不知道他有没有收起来?糙糙一直考虑要回来的可能性,来回换车,换到国贸,她也没想出办法。 “糙糙?”孙南威挤眉弄眼的把她叫过去。隔壁就是冯尚香的办公室,房门打开着。糙糙眼角余光扫见她抬起头往这边看,便向前对直了眼神装没看见,径直走进小孙的办公室。 “怎么样?沈备这人我见过,挺精神的!满意吗?”孙南威一脸坏笑。 糙糙想起自己那身衣服,还有永和豆浆的味道,摸摸鼻子说:“还行!” “什么还行!那就是你们常说的钻石王老五啊!”孙南威无限感慨,双手交叉靠在皮椅上,脱口而出,“我要有他那条件,说什么也要好好享受享受才行!” 糙糙顺手撕下桌头的拍纸簿,拿起原子笔一边写一边念:“某年某月某日,孙南威说——” “行行行!”孙南威赶紧举手投降,“你就饶了我吧,姑奶奶!哎,你怎么就是小雯的同学呢!” 糙糙放下纸笔,严肃的告诉他:“这是命!” 孙南威歪着头自下而上的看了半天糙糙,点点头,然后说:“你的命也来了!” 啊?糙糙本来是开玩笑,看南威的样子也不像。脑袋偏着另一个方向看着他,等待下文。 孙南威霍的站起来,清清嗓子说:“奉周小雯钧旨,宣邓糙糙本周五下午七点于老地方会见钻石老五沈备。”一口气背完,孙南威探身压低嗓子神秘的说:“糙糙,这可是沈备亲自找来的,人家很中意你呢!” 糙糙激灵打了一个冷战,觉得自己就是一只好端端守着窝的老母鸡,外面从天而降一只不怀好意的黄鼠狼。而鸡窝的主人还摸着这只黄鼠狼对老母鸡说:“宝宝,我给你找了一只多好的看家狗啊!” 糙糙有点为难的看看孙南威说道:“还见啊?我看还是算了。” “为什么?”小孙觉得理解不了。 糙糙就捡着沈备请自己吃白菜豆腐的事情说了。 孙南威抿着嘴巴歪着脸,想笑又不敢笑:“哦,这样啊!唔……有点难。人家对你挺感兴趣的。追着小雯的叔叔要联繫方式!不如这样,你自己去和小雯讲吧,反正我就是一个带话儿的。下面的事情就不好做主了,去吧,去吧。别耽误做事!” 糙糙答应一声向外走,孙南威又叫住她:“对了,公司註册的事情怎么样了?” 糙糙说:“我收拾一下就去京广中心那里办。资料都准备好了。”光合同和章程就准备了一堆,耗费了两个宝贵的周末。 周小雯从糙糙那里听到事情的经过,笑得直打跌。 她在学校读博,平日出去做同声传译的兼职,生活无忧。还有个做合伙人的男朋友,想不自在都不行。现在因为年龄的关系,一门心思的研究保养秘笈,直到重新遇见糙糙才知道自己那些都是小儿科。 还有两年博士毕业,但是论文的事情她还没有考虑。糙糙替她担忧,她却满不在乎的说:“有南威啊!” 糙糙说:“可是这是你自己的东西,太依赖别人不好吧?”她想起自己的过去:就算有了硕士学歷,也放在一边发霉。所有的事情都被前夫代劳了。 和小雯一讲,小雯却胸有成竹:“啊呀,不用担心!就算将来真的有一天南威不要我了,以本姑娘的条件和脑子还能没人要吗?这年头,讲究的是包装!只要我博士学位拿到手,就算不是我写的又怎样,孙南威还能入禀法院,说是他写的不能给我学位吗?糙糙,casebycase!我看你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小雯在电话里和糙糙一起把沈备痛骂了一顿,慡快的承担了回绝的任务。一个电话拨到叔叔家,如此这般添油加醋的一说,沈备变成了一个典型的小气抠索目光下流举止猥亵的中年秃头男!除了请人家吃白菜、自己吃人家“豆腐”,还没良心的“顺”了一件昂贵的套装! 小雯的这个叔叔不是别人,正是沈备在部队时的老上级,军区司令员。职位不低,但是已经住进了干休所。闲着也是闲着,没事就和老太太帮人牵线搭桥。 他很欣赏沈备,觉得这傢伙是难得的能文能武将帅皆宜的傢伙。可惜在演习的时候把红军打的太惨,让那个事先打过招唿,请他们务必输给红军的老领导非常没面子。所以,才“不得不”专业到地方。金子到哪里都发光,看着沈备在地方干的风生水起,老司令员也很开心也很自豪,自然会多多关心。 现在听小雯这么一说,放下电话,老头忍不住跟老伴儿嘀咕:“这沈备怎么变成这样了?不会到了地方没有顶住糖衣炮弹的进攻,变质了吧?” 老伴儿正在看《澡堂老闆家的女人们》,心不在焉的说:“没准吧?对了,上次你们老战友见面的时候,老高不是说过,他们一个团长到了地方就包了三个十八九的小女孩儿,要不是经济问题还发现不了呢!” 老司令心里一颤。沈备是个好苗子,可不能毁在这种事情上。他现在有钱有权又没老婆,非常容易受到诱惑,作为老领导,他有责任有义务拉这位下属一把。 于是严肃的拿起电话,拨给了沈备。时间已经是下午三点一刻了。 沈备正在公司开会。 公司发展的比较大了,准备扩展一下业务。成立新公司不仅会提高人力和其他资源的成本,还不容易进入相关市场,所以在会上,乔小芮提出併购一家企业的方案。因为是比较性质的,所以并没有对併购的方式和目标公司做出详细的说明。 沈备觉得这是个好主意,但是併购企业也有融合和债务的问题,必须谨慎对待。他让小芮带起一个课题组,仔细评估一下併购的可能性,包括目标公司的选定。 会还没开完,老领导的电话就打进来了。沈备知道老上级的脾气,自己要是敢说开会没时间,他老人家绝对绝对不会再和自己来往。 本来还应该继续明确一下乔小芮的课题组的问题,沈备想着小芮应该能解决,二话没说就散会了。乔小芮若有所思的看着沈备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才站起来慢慢收拾东西。 身材高大的鲁修承走过来,低声说:“乔助理,总裁什么也不说,万一做错了可怎么办?”清慡的古龙水淡淡的绕过来,小芮皱了皱眉头。 说实话,乔小芮很不看好鲁修承,对沈备倚重这只耶鲁的海龟非常头疼。试想耶鲁回来的人去哪里不行偏偏窝进这家名不见经传的公司?他们又没有很高的薪水!鲁修承说什么共同发展,小芮一点也不信。可是沈备相信,豪气的说,我们是梧桐树,招来金凤凰很正常! 鲁修承进了公司,很快就在组织运作方面显露出比较高的能力,成了除小芮之外又一个受倚重的人才。但是,鲁修承有个毛病,也可能是在海外呆久了,作风比较洋派。见了喜欢的女孩子就大大咧咧的说出来。一年多了,满公司的人都知道管运营的鲁总“明恋”总裁助理乔小芮。顺带着,乔小芮也多了一个“冰山”的外号。 但是,鲁修承很聪明,从来不当着小芮的面说。公是公私是私,他区分的很好。只有前不久财年大会后的庆祝会上,鲁修承曾当面问她,可喜欢他?答案自然是否定的,好在他也不介意。让小芮觉得自己也不应该那么计较。 办公室,有点暧昧可以调节气氛,只要不过分就好。 沈备接到电话,老领导一反往日的干脆利落,吞吞吐吐的给他讲了一个受腐化自甘堕落的故事。沈备是什么人,一听就明白了!吓得沈备以为自己内心那点龌龊事被发现了,汗水滴滴答答的就落在红木桌面上。 正纳闷是不是自己酒后多言,说了出去?老领导话锋一转,说起糙糙的事情。有点惋惜人家看不上他,但是重点强调了一下是沈备自己不够大气、不够男子汉、不够光明磊落,所以人家才不要他! 沈备觉得冤枉死了,明明是他被宰了两千多块,又被放了鸽子,最后还拿着脏衣服送进干洗店清洗,花了四十五大圆,凭什么说他不够大气,不够男子汉,不够光明磊落! “沈备,你放心,我们会继续帮你留心的。但是你自己在地方一要洁身自好,二要注重个人修养。早点找个媳妇,我们也放心了!”老领导铿锵有力的结束谈话,挂断了。 “滴——”电话里传来挂线的声音,沈备心里突突的冒火!不就是个白痴女人嘛,大不了不要,何必让在老领导面前这样“侮辱”他! 反正坏主意没变成坏事之前,人们都不会觉得自己坏。沈备理直气壮的为自己喊冤。外面忽然变黑了,听预报说今天有暴雨。看看!天都知道他有多郁闷,多想发泄!可是—— “笃笃笃!”有人轻轻的敲门,乔小芮走进来说道:“沈总,课题组的人选我已经拟好了,请您过目。另外,不知道您何时方便,课题组希望就具体事宜听听您的指示。” 沈备知道自己在会上没提这部分内容,现在小芮给他台阶下,正好接下来。 工作还在继续。不管老总还是员工,无论受了多大的气,多大的委屈,工作还是要做的,而且也不能向别人发泄。 (4) 轰隆隆……哗——! 天黑的时候憋了一天的雷阵雨终于掉了下来。 沈备长长的伸了一个懒腰,站起来准备回家。听见噼里啪啦的雨点声,不由长吁一口,心里舒坦了许多。他的办公室百子湾附近,沿三环到小街桥那里很方便,他就住在那个叫做moma万国城的地方。 第6页 房子是小芮以公司的名义买下的,但是户主却写的沈备的名字。沈备坚持不要,最后记到公司名下,沈备只是租借而已。但是,那个地段房租很高,何况是三室两厅140平的大房子。沈备一直心中不安。小芮干脆在公司通过了一个文件,把公司单身领导租房子的费用划进了福利里面,这样每个月沈备会有一笔所谓的“福利费”用于支付昂贵的房租。沈备犹豫了一下,没有反对。他心里清楚,自己的车子房子,都是公司的,他所能把握的一个度只能限于别太明显,若是给个名义,他没理由把自己搞得很清白。不是有那么一句话吗: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 夏日的暑气顽固而坚强,一时半会儿的瓢泼大雨根本扫不开那股闷热,反而增加了很多cháo气!沈备喜欢自己开车,司机小王早早的就下班了。坐进车里,打开空调,雨刮哗哗的扫着挡风玻璃上的水幕。沈备眨眨眼,想起今天该取糙糙的那身衣服了。 那天拿回家的时候,沈备曾展开衣服看了一眼,便面红耳赤的收了起来。那时,他已经想好。若是糙糙拒绝和他再见面,他就以还衣服为藉口。他对她的想法太强烈了,沈备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有什么毛病?幸好,随后的两个周末有很多工作,再加上健身累的很,没时间发春梦。 干洗店十一点关门,路很近,沈备加上油门,也不管雨路难行,飞快的在雨中穿梭着。时光好像飞回到军营里,那时他不过是个大队长,带着自己的队员在丛林里急行军。 “嘎——”,一脚剎车,沈备惊出一身冷汗。前面路边是公交车站,有人横穿马路,差一点就要撞上!绕是沈备技术高超,反应敏捷,及时剎车,那人也吓得一屁股坐到水里。 风大雨大,原来的热气已经被雨水打散,还有些冷。沈备深吸一口气,开门下车检视情况。那人是个中年妇女,躺在泥水里,有些愣神。早有好心的旁观者打了电话报警,沈备伸手扶她,那人却一甩手,“啪”的一声打飞了。 “我告诉你,这不算完!别以为自己有几个臭钱,就想欺负人!开车了不起啊,没看见过马路啊……@#¥#¥%” 大雨浇的沈备睁不开眼,整个人好像站在瀑布里,头上肩上,哗哗的向下流水。抹了把脸,沈备想着这人怎么就那么有劲,下大雨也能骂个不停啊! 正想着,对面走过来一人,不偏不倚停在他身边,透明的塑料伞微微倾斜,所有的雨水就像尼亚加拉大瀑布似的沿着沈备的脑袋灌进脖子里。一张嘴,水竟直接进了胃里! 平常糙糙都是坐地铁,今天出来在这附近办事。要想坐地铁回家,还需要在这个车站坐两站地。尽管带着伞,可是这么大雨立在亭子下面,和一群人挨挨挤挤的足够让人心烦。眼看着自己的公交车已经遥遥在望,却被眼前这个泼妇和“泼”男堵住进不了站,心里直翻白眼。 第一次被沈备的车弄脏衣服,第二次又被他的车堵在车站,我怎么跟他的车那么犯沖呢? 糙糙早就认出沈备了,也目睹了事情的整个经过。分明是这名妇女贪图近路,翻越栏杆过来,而且车离她也挺远的。开始,糙糙没想理这事,最好让警察把沈备抓走,严刑拷打,刑讯逼供满清十八般酷刑轮流伺候,半死不活的再扔进雨里。谁让他下大雨还开那么快,活该他出事!可是,看着公交车进不了站,警车也没见踪影,低头看表,竟然晚上十点半了! 糙糙认命的嘆口气,撑开自己那把据说是韩国牌子的透明伞钻进雨里。走到那名妇女身边。俯下身子大声说:“大嫂,您翻越栏杆,警察不会拿他怎么样的,好多人都看见了。如果没事,赶紧起来走吧!” 雨声太大,糙糙又扯着嗓子对沈备喊:“先生,您赶紧带大嫂去看看医生,别在这里等着了。万一感冒就麻烦了!” 旁边等车的人也不耐烦的起闹:“就是就是,差不多得了!赶紧走吧!” 沈备听着声音耳熟,可是那人的雨伞边正好对着他的脑袋。雨本来就大,再加上雨伞上汇聚的水流,沈备几乎要闭上眼睛。 一边后退,一边掏出钱包,一打开,里面的钱也湿了。而且只有二百了! 一咬牙,这个月的钱都败给糙糙了。但是他也不愿意再陪着大嫂去医院。掏出一百递给大婶,大婶犹豫了一下不甘心的接过来。抖抖身上的衣服,嘟嘟囔囔的说:“就是洗衣服还要费钱嘞!”人却已经走开了。 沈备松口气,转头向方才帮忙的人道谢,眨麻眨麻眼儿,话到嘴边变成:“站住!”一把上去拽住那人的胳膊:“怎么是你?” 糙糙本想悄没声的熘开,没想到沈备的反应比常人快,一眼就把她提熘出来,还揪住不放。 糙糙使劲瞪着后面的车,嘴里说道:“啊呀,你快走吧,后面都堵车了!” “上车,跟我走!”沈备拽着她的胳膊,两大步就绕到副驾的位子,开门就把糙糙塞了进去。顺手还把车门锁上。 周围有人嘘他,他也不理,跑回驾驶座,开车上去。糙糙比他稍好一点,不过也狼狈不堪。手搭在门扶手上,想下又不想下的样子。 沈备心里说:“看吧,分明是个贪图享受爱慕虚荣的女子,偏要把别人说的那么坏!我说什么也要教训教训她!” 脚下一踩油门,先是“扑哧”的水声,糙糙看了一眼真皮装饰的座椅,从沈备身上流下的水都快淌成河了,嘴角忍不住挂上笑意,把头扭向一边。平心而论,她并不觉得沈备是个坏人。只是因为第一印象不好,总是瞧着不顺眼罢了。 偷偷瞥了他两眼,就着朦胧的灯光,发现这个人的侧面非常的有稜角,不是那种漂亮的稜角,而是很耐看,很有力量的线条,一直延伸到颈部肩部背部胸部…… 糙糙收回目光,垂下眼睑,脸有些红热,不敢再看。 沈备把糙糙几乎粗暴的塞进车里,坐进去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一见这女人就明白刚才自己满头满脑的灌水是怎么回事。再加上老领导的教训,瘪瘪的钱包,几乎想都没想就拽上她了。 这可不是他的风格。应该说,他曾经是个冲动的毛头小子。但是现在,他退伍了,好的坏的什么都经歷了一遍,就算不是看透人生,至少会让嘴巴躲在脑子后面。可是今天,其实就是自从看见糙糙起,他的动作就永远比大脑快! 现在他的脑子就在为说什么发愁,看了糙糙一眼,还不敢看脸,怕都对上目光。向下一滑,哆嗦了一下,赶紧收回来,专心开车。脑子和挡风玻璃一样平坦…… 这时,糙糙想起一个问题:“诶,我住天通苑,谢谢了。” 沈备嗯了一声,没讲话。糙糙看见他的嘴角紧紧的崩在一起,腮边的肌肉划出深浅不一的线条,以为他生气了。路两边黑黢黢的,心里害怕:“你、你要干什么?” 糙糙惊恐的表情让沈备心里好受一些,原来她也有怕的! “取你衣服去!”简短的放出几个字,沈备再次闭上嘴。 糙糙松了口气,顿了顿又转过身道谢:“谢谢啊,我真没想到你还能帮我洗衣服。”这句话说的太真诚了,听着像骂人。 沈备忍不住瞪了她一眼,两人目光在空中交汇,还没来得及放电,沈备就像坐滑梯一样,眼珠不受控制的滑下去。虽然他很快收了回来,但是糙糙已经顺着他的目光看见自己的前胸。白衬衫已经湿透了,露出里面肉色的胸衣的形状。最可恶的是,这几天她为了凉快,都穿着纯棉无托的胸衣。湿透之后,两粒挺立的辱头贴着衣服突出出来,怎么遮掩也挡不住。 干咳一声,抱起湿漉漉的书包挡在怀里,轰的一声,周身燃起一片大火! 探照灯扫she在路面上,白花花的水流汇成一片,好像女人雪白的胴体反she在挡风玻璃上。沈备想:该死的不用问,自己对小芮那点想法肯定是冲动。不然怎么一见这棵笨蛋小糙,就一脑袋狗屎呢? 本来,经过老领导的教育,他已经基本放下养情妇的想法了。准备洗心革面老实做人,甚至不排除接受乔小芮的可能。但是,老天爷一场大雨,竟然把糙糙送到他面前,还几近赤裸! 沈备正处在天人交战的关头,干洗店到了:“坐着别动,我去拿你的衣服!” 糙糙乖乖的点头,顺手打开音响,调到交通台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路况。 沈备身上刚烘干,又浇了一身,不过洗好的衣服倒是用塑胶袋裹得紧紧的。一进来就塞进糙糙的怀里,抹抹脸发动汽车。一声不吭的奔向天通苑。 洗衣店就在moma附近,到天通苑有段距离,等到的时候雨已经转小,天地一片漆黑,分不清上下左右东西南北。 “到了。”沈备喜欢开着车在北京乱逛,找到天通苑那么大的地方并不难,“几号楼?” “嗯,你往前走两个路口,向左拐弯,然后第一个路口右转第一个单元口停下就好了。” “几号楼?”沈备又重复了一遍,眉头皱了起来。 说实话,黑黑的脸膛还挺有威严的。糙糙缩了一下头:“不记得了。” 你!沈备无言,只好按着她指的路七扭八拐的走着,幸好没有指错。但是这种不在掌控的感觉实在令人难受,他忍不住把糙糙和乔小芮对比了一下。同样是女人,为什么小芮就那么有条理,那么理智,那么聪明呢?这只能证明一个问题:胸大无脑! 糙糙只能感觉到沈备心烦,又不敢说什么,点点头就要下车。 “现在播报最新路况,天通苑由于道路施工,严重积水,已经不能通车了。请司机朋友们绕行。再重复一遍……” 糙糙看了看沈备,这段路就在天通苑门口,估计沈备出不了门。但是她能做什么?请他上楼?糙糙自问没那个胆量,抱着衣服跳下车。 沈备松了口气,糙糙坐在他旁边就好像一个大火炉,烧得他浑身难受,开多大的空调都不管用。糙糙一走,凉风嗖的灌进车里,脑袋立刻清醒,正好听见那段提示的重复部分。但是他不太清楚这是哪段路。看着糙糙走进楼里,沈备这才发动汽车离开。 糙糙回去以后立刻洗了一个澡,舒舒服服的走出浴室,良心也回来了。看外面暴雨已经转成中雨,稀里哗啦的乱喷,不知道堵住的沈备能去哪里? 她想自己拿着伞下去,如果能碰见沈备就请他上来,如果不能,只能怨他不走运了。 第7页 沈备狼狈的把车倒回来,幸好他还算警醒,不然这车非泡水里不可。这个路段也绝了,正好堵在天通苑门口。按照他的野外生存经验和一身本事,淌着过这段路并不难。可是,他想这车是公家的,总不好弄坏。心安理得的开回了小区,直到第三次绕回糙糙的楼下,沈备才发现,自己很想上去。伸头看着楼上,也不知道那个白痴住在几层? 糙糙走下台阶,一眼就看见沈备那辆奥迪。心里说不上高兴还是不高兴,有点失望又有点兴奋,好像小时候要做坏事的那种感觉。撑着伞,伸手敲了敲车窗。 糙糙撑着伞出来的时候沈备就看见她了,但是他一直以为自己在做梦。大晚上的,谁会出来呢?又不是妖精! 糙糙刚洗完澡,吊带裙外面罩着一件宽大的仿古白衬衫,皱皱巴巴的裹在身上,让沈备想起女人刚起床的样子。吊带裙有点短,圆圆的膝盖上还有两截白生生的腿,随着红色的裙边在雨中摇摆。沈备觉得嗓子有些干,呆呆的看着糙糙来到自己车前,伸手在窗户上轻叩。 他永远也忘不了糙糙车窗外的那张脸,在路灯和雨帘中显得愈发柔美娇俏,乌熘熘的眼珠好像猫咪一样看着他,红滟滟的嘴唇一张一合。 想都没想,打开车门就随着糙糙进了大楼。 身后是长长的黑暗和诡异的雨声。男男女女都是这样走在一起,又各自分开。好比书生和小倩并肩走回伽蓝寺,好比薛涛带着元稹走进香闺…… 谁先主动的已经搞不明白了,但是沈备抱着糙糙柔软的身体时,头一个反应就是自己并没有邀请她做情妇。也许自己不应该这样?他那里稍微犹豫了一下,糙糙白嫩的胳膊圈住他的脖子,眼皮一抬…… 就那么一眼,沈备的想法就全没了。 “嗯……”糙糙呻吟了一声,在他的怀里蠕动了一下。细小的摩擦好像一粒小小的火星,让沈备敏感的身体像干糙堆一样燃烧起来。 沈备痛快的实现了他的梦想,把头彻底埋进糙糙的胸前。身子一歪,就倒在糙糙那张粉白格子的大床上。颤悠悠的,让另外一只裸露的辱房无依无靠的晃了晃。沈备大手一伸,握在掌中,掌心处是坚硬的辱头,憋了许久的欲望喷薄而出,手下使劲狠狠的抓了一把整个人贴的更紧了。 不是我不明白,而是女人变化太快!纵身慾海的不仅有男人,还有女人! 欲望高涨之际,糙糙突然掰开他的肩头,严肃的问:“你有病吗?” 沈备一愣,糙糙趁机从床头柜里翻了出一个保险套:“用这个吧。” 舔舔嘴唇,沈备心里怪怪的。一个独身女子,还能随时准备保险套,可见多么老道!这个认知让他有些噁心,方才的情慾忽悠悠的灭了下去,翻身坐起来。 糙糙躺在床上扯过被单盖住身子,一声不吭的看着他。 过了好久,沈备才说:“准备的……挺全啊!” 糙糙点点头,老实回答:“嗯,以防万一!” 沈备想抽菸,嘴上接着说:“现在社会是挺乱的。” “有总比没有强。” “倒也是,万一染上了挺腻歪的。” “对。” “有烟吗?”沈备迫切希望抽菸。 糙糙又扭过身在柜子里乱翻。被单本来盖在她胸前,一翻身,露出一大片雪白的后背,臀部微微抬起,划出一道饱满的曲线。沈备想起第一次见面时,看见糙糙的后腰,一样的雪白,一样的细腻。那条让他遐想不已的曲线已经完整的呈现在他面前…… 身下又火一般的烧了起来,管他娘的呢!翻身压上去,手掌在那片区域来回侦察着。两年了,他几乎忘了女人的滋味! 糙糙已经翻出自己抽的烟,腰上传来麻苏苏的感觉,如同触电一般,正要翻身,一个沉重的身子压上她的后背,耳边有人低语:“别动,就这样。” 沈备在她身上蠕动着,细腻如瓷的肌肤带给他致命的快感。他恨不得用全身的力量去摩擦身下的那一小块地方,粗野的摩擦让糙糙发出痛苦的呻吟,翻转着身子想要躲开。沈备单手锁住她,如擒拿一般扣在头顶,压住糙糙那头乌黑的头髮。糙糙竭力扭转脖子,沈备看见她的眼睫毛长长的卷翘起来,隐约有代表惊恐的纹路在眼角眉梢出现。沈备低下头,咬着她的耳朵,渐渐移到脖子,美丽的锁骨旁边已经挖出两个深坑。另一只手沿着糙糙光洁的胳膊蜿蜒而下,绕过腋窝,向里滑去。 糙糙的眼睛闪闪发光,嘴唇微微张开,露出糯米一般的细牙。嘴里因为疼痛发出一连串呻吟。沈备的手被压在糙糙的身下,不耐翻的翻动一下,原本锁着糙糙双手的右手撤回来,从糙糙的右肩向下勾住糙糙的脖子,绕过左肩,轻轻一抬,糙糙便不得不抬起上半身。一对雪白的椒辱便完全暴露在沈备身下,盪悠悠的垂在空中。 糙糙吃痛不住,下意识的摆出眼镜蛇式的动作,腰腹使力微微上挺,这才觉得舒服些,随着沈备的搓揉,身子起起伏伏…… 夜深了,雨停了,二十楼的灯光灭了。最后的一闪照亮了垃圾筐里用过的白色保险套,好像一个冷笑留给深夜最后的记忆…… (5) “啪”,一朵火花在黑暗中闪亮,紧接着被一点红色的火星代替。 糙糙躺在沙发上,没有开灯。在黑暗中深深的吸了一口烟,缓缓的吐出去,胸膛跟着紧缩在一起。厚厚的窗帘已经打开,凌晨的风吹过薄薄的纱帘送来一丝凉意。 这种事情早晚都会发生。糙糙如是对自己解释,你是一个正常的女子,离婚就更没有必要为别人守身。发生这种事情根本不稀奇,只能说是必然的,对,必然的! 糙糙又吸了一口烟,仰头靠在沙发上,直直的喷了出去。里屋传来微微的鼾声,糙糙有点哭笑不得。 她并不是主动醒过来的。确切的说,她是被踢下床时惊醒了。 沈备似乎不太习惯身边有人,手脚虽然收的好好的,却总是自动自发的“清理”床铺。糙糙和他身上的毛巾被就是在清理活动中一起遭殃的。 捡起毛巾被,盖在死猪身上,糙糙突然有些伤感。 她记得,自己以前也曾经给别人这样盖过被子,最后大的走了,小的没了,伤筋挖骨的痛,撕心裂肺的恨,都无济于事。 裹着自己的床单,糙糙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抽着细长的七星烟,这一次动作很娴熟,可是她已经没有心思欣赏了。 以后……就这样吗? 和不同的男人…… 不管有没有感情,不管……什么也不管吗? 糙糙想起初中时的那个男生,自己只要远远的看一眼,便会兴奋一整天。如果能和他说一句话,这一个礼拜就会飘飘然充满了眩晕。那时,她也幻想过他们之间会如何接触。但是,那个年龄连幻想都是浪漫的不可救药的那种,一定要有一朵巨大的温柔的粉色桃花,黄嫩的花心像温柔的大碗托着他们,两人默默的抱在一起,絮絮的说着。 可是现在…… 他们躺在粉色的格子床单上,什么也不说,像野兽似的发泄自己的欲望,丝毫不顾及对方的感受。糙糙承认,单纯的评论肉体的快感,沈备让她很震撼。但是这种震撼也就是一闪而过,比起和前夫在一起那种水辱交融的感觉,这种震撼来的快去的也快。 糙糙屈指算了算,不过几秒钟的时间,然后便索然无味,甚至还被踢了下来! 她怀念前夫抱着她睡觉时的温暖,想念他鼻端喷出来的味道,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记起了,却在今夜——这个错误的时刻回忆起来! 又会怎样呢? 糙糙抹去眼角的泪水,呆呆的看着窗外有些发白的天空。她的孩子…… 心里一阵紧缩,糙糙迅速甩了一下头,好像这样就会忘记似的。闭上眼睛大大的吸了一口烟! “嘶……”烟雾从牙fèng间缓慢的喷出去,声音沾满了思绪,身子慢慢的放松下来。 “还有吗?”寂静的空间传来男人的声音。 糙糙睁开眼,沈备穿着短裤站在她面前。屋子里半明半暗,沈备好像一尊上半身隐没在黑暗里的雕像,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烟!还有吗?” 糙糙一给他搭上被单他就醒了。如果有什么东西离开,他不会惊醒,但是如果有东西靠近他,沈备通常会立刻醒来。 但是,他没动。 看着糙糙裹好被单走出去,沈备耐心的没动。 因为他不知道说什么,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一切。这时候,就好像酒足饭饱不再饥寒交迫了,他突然考虑其上层建筑的问题。比如,自己算不算一个好人? 这种情形在部队里够开除的,但是也不是没人做过。沈备不想拿这个坐标准来衡量自己。更何况,他和糙糙之间,说不上谁欺负谁吧?糙糙很主动的。 沈备趴在床上,被单上除了汗味还有一缕缕的清香,他想起糙糙身上的味道,那种在肌肤相触唇齿交错津液四流时才能闻到的那种气味。说不上好闻不好闻,但是一闻你就知道是谁,再也忘不了。 他当然记得前妻的味道,所以前妻一变心,他就从味道里闻出了不一样的东西。一切就昭然大白了。 而糙糙的,有些…… 他埋进被单中,冷气已经关了,糙糙打开些窗户,小凉风微微灌进来。糙糙的味道太简单了,简单的让人心里发空,让他想起自己这煳里煳涂的两年。 那个被放弃的念头冒出来,沈备站起来,抓起自己的内裤套在身上走了出去。 坐在糙糙身边,沙发勐的一沉。沈备刚叼上菸捲,“啪”一声脆响,旁边有人打火儿。 就着火儿,菸捲明明灭灭的点着了。沈备酝酿了一下情绪。, “对不起!” “对不起!” 两人竟是同时开口。 糙糙对沈备说:“对不起!” 半明半暗中,两人互相看了一眼。沈备道:“你先!” 糙糙扭过头,依然看着窗外说:“没什么,我是说,昨天是个意外,你不用内疚。” 沈备皱了皱眉头,现在的女人怎么都跟男人似的?难道真的到了某一天,女人会抽着烟对男人说;你放心,我会对你负责的! 想到这里,沈备突然觉得,自己就这么提议在一起的事情,好像要糙糙对自己负责似的! 第8页 沈备重新组织话题。 糙糙又开口了:“你……有女朋友吗?或者喜欢的人什么的。我是说,有时候人们来相亲并不是因为没有中意的,只是不得不来而已。” 沈备的情绪始终调整不过来,别别扭扭的摇摇头。 糙糙咬着下唇,努力了半天才说:“不如……不如我们订个协议吧。” “啊?”沈备有点吃惊。自己是侦察员出身,后来做了特种兵,摸爬滚打了那么多年,什么阵仗没见过,但是今天,他觉得头晕的不得了。难道方才做的太勐了,虚脱了? 糙糙继续说:“我也不想总是没招没落的随便扯个男人在一起,但是……你也知道,现在合适的人不好找。”咽口唾沫,“反正今天都这样了,如果你不介意,我想我们不妨……不妨先在一起。嗯,我可以提供住房,你……你当然不用交房租。我是说我们反正都是单身,又……那个……就是在找到合适的之前……我是说你不错,如果你对我还满意的话,在精神依靠找到之前,我们不妨先住在一起。等到任何一方找到合适的人了,我们还可以分开!这样也不用到处乱找了。……当然,这件事完全自愿。如果你不愿意,可以当我没说!” 唿!到了最后这段,糙糙一口气说完,脸上火辣辣的。 她不想总是自己解决,也不想急匆匆的去找男人,既然只是生理问题,目前又有一个合适的,为什么不留下呢?她想的很简单,说出来发现可能问题很多。比如,沈备可能会比较亏;又比如,这段期间能不能出轨呢? 想到这里,糙糙又加了一段:“当然,为了健康着想,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最好不要出轨。不然跟乱交也没什么区别,不卫生!”她拼命强调卫生问题,免得对方以为她是在变着法儿的表达看上他的意思。 沈备眉头皱起又放下,放下又皱起,嘴角不停的抽搐,连烟也不能吸了。 发生什么事? 他想好要和糙糙说:请做我的情妇吧! 然后呢?糙糙先发制人,对他说:我们同居吧! 她还说对自己“满意”!她说“可以提供住房”!还说最好别出轨,不然不卫生!这些都是自己该说的啊,怎么从她的嘴里冒出来了? 沈备退伍后曾经一度看着眼花缭乱的社会感嘆自己跟不上了,但是两年以后,在他如鱼得水的时候,一个他认为是白痴的女人又给了他当头一棒! “你……你是说,你要包……嗯哼……我?”沈备自尊受到严重伤害,脑子里什么都没有了,只要糙糙敢点头或者哼一声,他不排除掐死这个白痴的可能! 他是什么人,这个贱女人竟然敢这样提议! 如果糙糙抬头,肯定能看见沈备一双狼眼目露凶光的盯着她。可惜这时候她也很紧张,听沈备一说,赶紧摆手:“不是,不是这个意思!” 沈备眉毛抖了一下,略微放松下来。其他一些信息在这个空隙被加强了一点,好比糙糙说过“满意”之类的。但是这种评价也让他不舒服,应该是他比较满意糙糙才对! 糙糙道:“跟那个没关系。你看我是一个工薪族,一个月才两三千块钱,你虽然是个老总,可是我也不想让你贪污受贿触犯法律。大家都是为了舒服才聚到一起,钱的事情不妨各花各的,就是……就是……”糙糙想了半天也没找到合适的词,“就是”了半天也没憋出个子午寅卯。 但是沈备明白了,这让他有点占便宜的感觉。但是他若是邀请糙糙到他那里——那可是公司的房子。那房子一方面他理直气壮的住着,另一方面心里也嘀咕,总觉得不踏实。糙糙的提议正好触动了他的心事。若是能搬出来,心里会宽心很多。而且,他发现糙糙这里住着很舒服。 但是,这种“情景”似乎非常不合适。沈备眉头拧的紧紧的,不知道该不该答应。 糙糙放下手里早就熄火的烟,说道:“没关系,你慢慢想,不同意也没关系。” 拧灭手里的菸头,沈备站起身,看了一眼糙糙:“早点休息吧,你几点上班?” 糙糙低头道:“七点,七点出门。” “在哪里?” “国贸,国贸a座。” “嗯,我送你。” 沈备简单的说了几句,走进卧室。 糙糙坐着没动,沈备停住脚步:“你还在那里干嘛?还不会来睡觉!” 哦,糙糙站起来。 一前一后进了卧室,糙糙全身绷的紧紧的。沈备倒是很放松,甚至还捶了捶肩膀。 “睡吧!”躺在床上,沈备轻轻的说一声,翻个身睡了。 糙糙慢慢放松身体,蹑手蹑脚的爬上床,拽着被单一角,小心的躺下。 卧室的窗帘是那种厚厚的平绒布,糙糙有睡懒觉的习惯,生平最恨周末的阳光。刚离婚那阵,这面厚厚的窗帘几乎是她生活的全部。躲进黑暗里,她只想一觉睡到死。 现在,即使已经走进阳光下了,糙糙还是保留了这面窗帘,并把它挂在自己最隐秘的卧室里。好像它的柔软与厚实不仅阻挡了阳光和噪声,也可以阻挡那些痛苦的回忆与后悔…… 糙糙身上的味道悠悠飘过来,沈备的鼻尖向枕头里埋得更深了,身子绷的愈发难受。但是他需要时间去想一些事情。 如果让他去占领一个高地,或者拿下某个“钉子”,甚至深入敌后,无论高山大川森林沼泽,无论对手多么狡猾莫测装备先进,即使拿死亡威胁他,他都不会眨眼。但是,身边的是个女人。她很柔软,也“没脑子”;她自以为很坚强,甚至要“包养”男人! 沈备有过妻子,但是那时候他就像一个小男孩遇见自己最喜欢的玩具,一门心思几乎狂热的扎进去。那里有高山,没有辱房;有河流,没有润滑;有各种阴谋诡计,没有泪水委屈;那是男子汉的天地,每天都将荷尔蒙刺激到最高。偶尔有两个当地的女孩子从身边走过,就像初冬的雪,飘下来就化了。他过的很充实,充实到忽略了自己的老婆。虽然他很内疚,可是离婚的时候他还是松了一口气。 现在他退役了。 这里到处都是欲望,各种各样的,骯脏的,高尚的,卑贱的,纯洁的。这里的丛林是人肉丛林,是欲望山川,他竭力想把内心的标准与外界一致,却发现困难重重。于是,他变得愈发沉默。 糙糙的事情,从一开始就是错的。他想,老上级说的对,自己没有挡住糖衣炮弹的侵袭,已经腐化堕落了。就算是糙糙主动提出来的,他毕竟有过这样的想法。如果糙糙不提,自己也会提的。这个结果,无法避免。 但是,他也知道糙糙并不需要他负起什么责任。那又如何弥补呢? 沈备默默的想着,身边的床轻轻一翻,糙糙低声的问他:“你、你睡了吗?” 沈备犹豫了一下,躺着没动,但是应了一句:“还没。” “我……我可抱着你的胳膊睡吗?就一只、一只就好了。”糙糙的声音有些发抖,小心的问。 沈备没吭声,也没动。 糙糙等了一会儿,悄悄的躺平了。 过了一会儿,一只大手握住糙糙的左手:“睡吧,多睡一会儿。” 沈备的声音很厚,很重,凌晨的时候有些沙哑。但是这样的声音,这样的手,让糙糙有一种错觉,仿佛又回到自己的“家”里,那个曾经很温暖很安全的家里…… (6) “滴、滴、滴……” 几声简短的蜂鸣,沈备警觉的睁开眼睛。对风吹糙动仍然保持高度的警惕性。 屋子里黑洞洞的,旁边有人哼哼了两声。 沈备扭头去看—— 赶紧悄悄的伸手把挂在床边的糙糙拉上来。他记得清楚,前妻为他踢人下床的毛病天天和他打架,还上纲上线的说他心里根本没她。时间久了,探亲假对他来说几乎是个折磨,既想回去又不敢回去。在家里睡觉比在大比武的时候睡觉还累! 糙糙迷迷煳煳的手脚并用爬回沈备身边,方才的铃声她已经听见了。手中多了一样东西,还一点点的往外动,慢慢睁开眼睛。沈备歪着头,正小心的从她手里收回自己的手。 糙糙眨眨眼,记起方才似乎是被什么拉上来了。赶紧松开手。 沈备见她醒了,有点不好意思:“嗯,对不起啊!老毛病了。”边说边坐起来,伸手打亮床头灯。 糙糙也坐起来,扒扒乱糟糟的头髮:“没关系,嗯,我是说反正我睡的也死!”除非从床上摔下来,否则是醒不了的。 沈备从地上捡起自己的衣服,听糙糙这么说,有点奇怪的看了她一眼。糙糙已经把窗帘拉开,屋子里一下子充满了阳光,沈备眯眯眼睛。 “你先去洗个澡吧。我收拾一下。”糙糙从柜子里翻出一套纸内裤,“这个不分男女,号比较大,放我这里也没用。你先用着,顶个急吧!” 沈备犹豫了一下接过来。糙糙又把毛巾和其他必备物品找好,告诉他卫浴设备怎么用,才回到卧室,收拾卫生。 拎起床单轻轻一抖,糙糙突然愣住了:这分明是自己以前的生活状态啊! 每天早上醒来,先把老公打发到卫生间,准备好洗澡水,然后收拾房间,做好早餐。他吃东西去上班,自己再慢慢的洗漱,吃饭…… 嘆口气,利索的抖开床单,糙糙麻利的收拾好卧室。走进厨房…… 沈备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糙糙已经准备好早饭了。热好的豆浆,热腾腾的小包子,还有一碟凉切的青菜。皱了下眉头,沈备看着碗筷,问道:“你不吃?” 只有一副。 糙糙说:“哦,你吃吧,我收拾的慢,你吃完了我可能才收拾完。早饭我去所里吃。” “胡闹!家里有早饭不在家里吃算什么!还有豆浆和包子吗?你去收拾,我来热。” 糙糙抿了下嘴唇,朝厨房一努嘴:“都在冰箱里。”然后进了卫生间。 早饭是在一起吃的,以前他们还没有那么多钱,自己也有一份工作的时候,也曾经和前夫一起吃完早饭上下班。吃饭的时候还会经常聊聊天,后来他越来越忙,为了迁就越来越紧的时间,吃早饭就在自己的精心安排下消失了。 第9页 其实,离婚的时候她才知道,后来自己的丈夫竟然在那个女孩儿那里吃了一年的早饭!糙糙记得前夫指责自己不够体贴时的理直气壮,难道她不愿意吗?或者是不该太体贴了! 她怎么能既要放开他匆匆上班的脚步,又抓住他一起用餐呢? 所以那个秘书出身的女孩子才能得逞吧? “哒哒哒!”有人用筷子敲敲她的碗。糙糙缓过神来。沈备不耐烦的看着她:“吃饭!想什么呢!” “哦!”糙糙低头两口就喝掉豆浆,吃了一口包子算是解决了早餐。 沈备已经吃完进屋换好了衣服,糙糙刚拿起碗筷,沈备说:“你去换衣服,我来收拾。” “那……那怎么好意思。” “啧,让你去你就去!那么啰嗦!”沈备拿起碗筷放进厨房,哗哗的用水一冲,看着干净了,放在一边。 糙糙换了一件深蓝色雪纺绸的吊带连身裙,罩着一件针织的七分袖黄色小衫走出来。手里拎着一个polo的电脑公文包,里面鼓鼓囊囊的,不知道装了什么。 沈备看了眼糙糙的腰,细细的藏在衣衫下面。昨夜他就知道糙糙的腰部柔软而有力量,嵴柱两侧的肌肉群非常有弹性,可以满足他不同的要求。看着糙糙款款向他走来,沈备绕开目光,竭力让自己去想点“正经事”。 今天进办公室该做什么了? 空白了一会儿,他想起那宗併购的事情,还有昨天下班前接到的那封告状信。一个分公司的经理竟然有那么大的胆子! “走吧。”糙糙看沈备不动,有点纳闷。 沈备收回思绪,还想着那个经理的事情,有点生气。糙糙觉得气氛有些不对,把门带上跟了过去。 上了车,沈备才从那件事中彻底回过神来,看糙糙有点不安的神情,稍微有些抱歉。不过他也不觉得这有什么好解释的,又不是针对她。 脚下一踩油门,车子缓缓驶出小区。 第一天就这样开始了。 沈备把车开到国贸楼下停下,糙糙想问他晚上会不会去吃饭,可又觉得太亲近了。人家又没答应你,沉默不等于默认啊! 所以,道了声谢谢,就下车了。 “等等!”沈备突然叫住她,“电话!”看糙糙一脸茫然的样子,“你的电话!” 糙糙“哦”了一声,拿出自己的名片递给他。沈备掏出自己的名片,把手机号写在上面,交给糙糙,看她晕晕乎乎的样子,又叮嘱了一句:“拿好了!”发动车子时,又补充了一句:“别没事打我手机,我很忙! 轰——车子一熘烟的跑了。 糙糙看看手里的名片,又看看车子消失的方向,使劲的摁了摁眉心,那里都快皱成一团了。 明明是他七拐八扭的和自己联络约出去吃饭,不就是睡了一晚上吗,怎么突然变得那么强势了?还没事别打他手机? 糙糙越想越生气,在家里想起了过去是有些伤感,可这也不等于你能把我怎么样啊!刷刷刷,三下五除二,那张名片被撕了个粉碎。臭男人,有什么了不起的。不答应就不答应,姑奶奶少了你不能过吗?大风大浪都过来了,稀罕你那块肉! 扔进垃圾桶,糙糙踩着高跟鞋,走进电梯。 “糙糙?”身后传来疑问的声音,扭头一看——冯尚香。 “啊!冯律,您来啦!” 虽然冯尚香比她年纪小,可是人家能力强,糙糙赶紧客气。 两人一同走进电梯,糙糙觉得冯尚香似乎总是在看她,浑身不自在。到了十八楼,叮——,糙糙心里一松赶紧跳下去。冯尚香跟着出来,突然问:“糙糙,今天你开车来的?” 咯噔,糙糙心里颤了一下。对了,平常她都开车走地下的,这回怎么从大门进来的?会不会都看见了? 冯尚香没多说,擦肩而过的时候,淡淡的抛下一句话,糙糙几乎晕了:“那个人是沈备,对吧?” 糙糙很想问问孙南威,冯尚香怎么会认识沈备?勐一听的时候,糙糙还以她是沈备的前妻!可是,按照冯律的年龄,沈备大她太多,不太可能是夫妻。而且,她从没听过所里关于冯尚香已婚的八卦,应该还是未婚吧?胡思乱想了一天,也没敢推门进去。交了一份意见书,也没敢说话。她怕孙南威问她,明明不见,为什么又突然关心起来了? “糙糙!”孙南威不耐烦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糙糙应声而入,孙大律师点着一份列印好的文件说:“这个意见你是怎么写的?怎么错别字连篇,还有,劳动法第十八条是什么,你查了吗?!” 糙糙低头不说话,她知道自己肯定是打错了,查法条的时候心不在焉,说不定那个地方写错了。 “糙糙!”孙南威语重心长的说,“你很聪明,学歷又高,只要歷练一下,肯定能在这一行干出名堂。我孙南威不是嫉贤妒能的,你看所里的这些助理,人家都过了司法考试,来所里的时间也比你长,但是独立写法律意见书的有几个?你不能说我不帮你吧!可是,你看看你写的这个,幸好我多看了一眼,这要是盖章送出去,你这不是砸我的饭碗吗!” “孙律,对不起!”糙糙哑口无言,只能赔礼道歉。 “我!”孙南威气得想发飙,可是解决问题是关键啊,“我今天给人家快递过去,明天早上签收,你现在写成这样,我怎么送?” 糙糙已经想好了,赶紧说:“我来。我重新做,这次我一定做好,明天早上您过目后,我亲自送过去。嗯,算我自己的费用好了。” 孙南威道:“算你的费用!丢了这个客户,算我的费用都不够!”啪啪啪,手打的纸张乱响,“你让我怎么相信你!” 糙糙觉得再说下去,眼眶就撑不住那些眼泪了! 孙南威终于说:“算了,我再相信你一回!你拿回去重做,也别等明早了,今天咱们加班,什么时候做完了什么时候给我!” “嗯!还有别的事吗,没事我先回去了。” “去吧,去吧!”孙南威扯扯领带,原本直立的髮型,变得好像爆炸式似的。糙糙临走看了一眼,突然觉得这个小个子其实还是很厉害的。训人的时候挺厉害的! 自己是不是有点贱啊?糙糙郁闷的坐在座位上。被人训了可不是什么好事,偏偏自己觉得人家好像很对似的。手指狠命的敲击在键盘上,仿佛这样才能发泄心中的郁闷。 都怪沈备!要不是他,自己也不会把工作搞砸,更不会这么没面子的被人批! 法律意见书其实不难写,好歹糙糙对这件事已经有了成形的意见。但是既然已经被南威盯上了,就必须把每个细节都抠的更细一些。 有些地方涉及到的法规甚至小到一个部门的规定,彼此之间自相矛盾的地方很多,糙糙这才发现自己以前做的的确有问题。即使南威盖章送了出去,就工作本身而言,自己做的也很不到位。心里竟有些感谢之意。若是将来自己能够独立执业,今天这件事可是大有助益呢! 这样想着,工作的心情好了很多,积极性也高涨起来。正忙活的时候,电话铃响了。 “你好,孙鲁冯律师事务所。请问哪位?” 对方沉默了一下,糙糙听见一个声音说:“我找邓糙糙。” 是沈备。糙糙下意识的捂住话筒,本能的看了一眼冯尚香的办公室,门开着,灯也开着,人不在座位上。上厕所了?倒水去了?吃饭没回来?几个念头翻了个遍,电话那边已经不耐烦了:“邓糙糙在不在?” “我——” 嘎达,滴——那头竟然等不及,挂断了电话! 糙糙有点欣慰,又有点可惜。拿着话筒发愣。 “的……”调成震动的手机在桌子上跳跃起来,来显的电话不认识。 糙糙赶紧接起来,那头噼头一句话:“你在哪儿呢!” 嗯?“哪、哪位?”糙糙不知道是谁那么大的火气。 那边似乎没想到糙糙这样说,明显噎了一下,才粗声粗气的说:“是我!”还是不肯报名。 糙糙这才反应过来,是沈备。早上他要走了自己的电话,而自己却把他的电话撕了,根本没往手机里存! “问你呢!”沈备又重复了一遍,“在哪里?” 声音煞是威严,糙糙下意识的坐直了腰板,大声说:“在所里!”孙南威抬头向这边看看,糙糙赶紧压低声音说:“我在加班。” “加班?”沈备拔高了声音,“几点了你还加班?” 糙糙看看表,已经晚上十点半了。 “还多久?”沈备明显忍着火气。 糙糙想了想,至少还要一个小时,因为南威还要审核啊!如果有问题,一个小时都不够。 “嗯,还要,还要很久……” “很久!你们是不是搞法律的,劳动法知不知道!休息权知不知道!”沈备提高嗓门,大声的吼着,“叫孙南威接电话!” “别,别!”糙糙的声音越发的低了,“这是我的业务,是我没做好,还要拖累别人跟我一起加班,跟……跟别人没关系的。” “你不是博士嘛!博士做个助理的工作都做不好?”沈备不可置信的喊着。虽然他也不觉得博士能力有多高,但是写个东西应该没什么困难!糙糙的工作在他眼里,就跟公司那些打字员差不多。 糙糙只想快点结束手头的工作,懒得多说:“诶亚,不是啦。算了,我时间很紧,不多说了。你先回去吧。哦,就这样了,bye-bye!”啪,放下电话了。 悄悄探出半个脑袋,孙南威正埋头工作,根本没理她。 糙糙刚松了口气,一低头—— 呵,地上一双高跟鞋! 冯尚香正慢慢的从她身后从过来,然后经过她的身边,走到她的前面,扭头沖她一笑,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完了,糙糙嘴巴大大的张开,半天没合拢。她一定都听见了! 没来由的,冷汗唿唿的冒出来,糙糙抹抹额头,把目光固定在萤光屏上,不许想,什么都不许想! 这招很灵,她就是用这招度过那段最艰难的时刻的。 (7) 沈备盯着话筒直发愣,那个白痴竟然敢挂他的电话!这世上挂他电话的人还真不多,就连他的前妻,也得等他把电话说完才挂! 第10页 “沈总?”门被轻轻推开。 沈备勐的抬头,乔小芮俏生生的站在他面前。心里突然有些虚:“嗯,你怎么来了?” 小芮眨眨眼,沈备说话的口气不善啊!赶紧解释:“我敲过门了。”小嘴微微一扁,有些委屈的样子。处的时间长了,又有些说不清楚的东西,沈备以前还挺欣赏这类小动作。不过今天他觉得冒火:先是有个白痴挂他电话,然后一向聪明的助理竟然不请擅入,万一他的电话被人听到怎么办?我就是欣赏你也有一个限度啊!毕竟你还不是我老婆呢! 沈备的气非常不顺,但是也说不出什么。直接告诉乔小芮,我生气是因为怕你听见我在给另一个女人打电话?他还没那个胆子。 “嗯!什么事?”坐进皮椅里,沈备沉着脸问。 “哦。”小芮本来是问沈备忙完了没有,如果忙完了,可不可以一起走?但是看沈备这个样子,小芮留了个心眼儿:“哦,我们课题小组刚刚开完会,大致的评估了一下项目的情况,这是会议摘要,沈总要不要过目一下?”幸好手里还有一份记录,这也是个进来的藉口。以前也是这样,先说工作,说完工作就说:“诶,这么晚了,沈总还不走啊?” 一来二去,就可以一起走了。 沈备想起糙糙正在加班,自己回去也没事,就说:“哦,那你放桌上吧。我先看看。” 乔小芮还想继续试探一下,上前几步放下文件说道:“沈总,这么晚了,您还加班?” 沈备接过文件,没留心她说的话,唔了一声继续看。 乔小芮双手撑着桌子,上身微微前倾,说道:“您吃过晚饭了吗?要不我给您叫份快餐?” 沈备抬头想了一下,不知道那颗白痴糙吃饭没有?以前吃饭就发现她吃的特别少,今晚是不是就不吃了? “嗯,不用了。”沈备突然站起来,开始收拾桌上的东西。文件和资料都塞进自己的书包里,然后对乔小芮说:“你们忙,我有事先走了。” 说完,绕开小芮,径直走出去。快到门口,又突然停下对目瞪口呆的小芮说:“对了,这么晚了,你也别加班了。赶紧回家吧,没车就打车,回来把的票给我!” 门是半开的,沈备拉开门却发现鲁修承站在那里:“修承?你也没走?” “哦,我给乔助理送份文件,她在您这儿吗?” “在里面!对了,修承,你晚上有事吗?” “没事。怎么了,沈总?” “你不是有车吗?一会儿和小芮一起走,她一个女孩子这么晚了不安全。”沈备急匆匆的说完就走了。 鲁修承看着沈备的背影,莫名其妙的摸摸头。办公室里小芮低着头站在桌子前,也不知道在干啥? “小芮?”鲁修承走过去,小芮没动。 他以前强烈批判过“乔助理”这个称唿,说人都叫老了。反正他脸皮厚,小芮又顾着同事的面子,勉强应下,就成了理所当然的。 “嗯?”小芮把脸偏向另一边,鲁修承看了一个黑脑壳。 “咳咳!”他心里大致明白,右手右手握成拳头挡在嘴边咳嗽了一下,身子站开一些,大声说:“我把评估报告的大纲列出来了,放在你办公桌上。啊呀,我怎么把时间表忘了呢。小芮,你先去看那个大纲,我去取时间表。一会儿来找你啊!”说完,折身出去。 小芮听着屋里没了动静,这才抬起头来,眼睛湿漉漉的,委屈的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抽抽几下,略微整理了一下表情,才走出办公室。 鲁修承站在楼梯间的安全门里,看着小芮走进办公室,才长吁一口气,拍拍胸脯,又笑了。这丫头,看着那么精明,其实就是个小女孩么! 糙糙紧张的看着孙南威,孙南威拿出一块薄荷糖,问糙糙吃不吃?糙糙摇摇头,孙南威一边吸熘着糖块,一边说:“你帮我去买杯咖啡,我先看看。” 糙糙应下道:“不加奶不加糖,对吧?” “嗯。”孙南威埋进文件里,一点点的对起来。不是不放心糙糙的能力,实在是面对客户不能大意。 国贸大楼里的咖啡厅早就关了。买咖啡要到楼外面的一个不起眼的小咖啡馆去。走出大厦,迎面一股湿气,认不出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看看表已经十一点了。 买回咖啡,端着进了大厦。 “糙糙!”有人叫她。 糙糙扭头一看,是沈备,手里拎着一个纸袋子。 “怎么是你?” “怎么不能是我!”沈备皱着眉头反问她,“刚才哪里去了?打办公室,小孙接的说你不在。” “努!”糙糙举起杯子。 “咖啡?”老远就闻见这味儿了,沈备皱皱眉头,“这有什么好喝的!” 一抬手,从糙糙手里接过来,靠都没看,平着扔进三米远的一个垃圾桶的侧面大嘴巴里! 糙糙研究了一会儿运动轨迹,突然警觉不对! “呀,你怎么把孙律的咖啡扔了?!” “孙律?你说小孙?他要喝咖啡?干嘛让你去买?”沈备这才明白自己莽撞了。 他还以为是糙糙喝咖啡。加班也就算了,还喝这种不健康的东西,真当自己是铁打的吗?心里大不以为然,随手就给她扔了。没想到,这是糙糙替孙南威买的! 想到这里,沈备大步走到垃圾桶边,打开盖子,一看里面干干净净,清洁工人早就收拾平整,套着崭新的塑胶袋。 “我记得大厦里都是这样,果然没错!”说着,沈备就把咖啡杯捞了出来。直接空心命中,盖子都没碰掉,“拿去,给小孙吧!” “这、这是垃圾桶里捞出来的!” “啧!怎么那么讲究,你从哪里看出来是捞出来的!” 糙糙绕着杯子研究了一圈,找出溅出来的几滴水滴,细细的擦干净。说实在的,她已经困的不行了,一点也不想再跑一趟。看看沈备,沈备给她一个鼓励的眼神。银牙一咬,端着杯子很悲壮的进了电梯。 在沈备鼓励的眼神下,糙糙走进孙南威的办公室,把咖啡放在桌子上。 孙南威打开盖子喝了一口:“唔,味道不错。辛苦了!” 糙糙说:“那……没事我先出去了。” “哦,这份意见我看差不多了。你把它封一下,明天早上送走吧。”孙南威说,“对了,刚才沈备打电话找你,我说你不在。”他好心情的挤挤眼儿,“够意思吧?!” 糙糙心想,人都跟上来了,够什么意思啊! 孙南威大概是轻松下来,话也多了起来:“唉,你说沈总也算是个公司负责人,法定代表人,怎么就那么小气呢?小雯说他当过兵,这种斤斤计较的架势,一点也没咱子弟兵的雄风嘛!糙糙,你放心,改天我和小雯请你。我向财神爷保证,一定给你找个如意郎君金龟婿,比你前夫,还有这个沈备好一千倍一万倍。对了,你还没吃饭吧,走,我请客。你说吃什么?” “咳咳!”门口传来重重的咳嗽声,有人粗声问:“糙糙,好了吗?” 孙南威吓了一跳,冯尚香早就走了,这会儿怎么会有别人! 糙糙面红耳赤,唉了一声,说道:“朋……朋友,来找了。” “谁呀?”孙南威八卦的站起来,边问边向外走。 糙糙改进赶在前里,“朋……” 门开了,孙南威和沈备走了个对脸,面对面站住,一个愣住了,一个冷眼观瞧。 “沈备……”糙糙声如蚊蚋,呻吟般的说出这个名字。 “啊哈!沈总!”孙南威反应快,脸皮厚,短暂的愣神后立刻堆满笑脸,热情迎了上去,“您大驾光临,怎么也不说一声?来来来,屋里坐,屋里坐!”说着往屋里让。 沈备看了一眼糙糙,孙南威立刻说:“糙糙,还不给沈总倒茶!用咱们的铁观音哈,沈总不喝别的。” “不用了!”沈备拦住糙糙,“糙糙要加班,我给她带些吃的来。你们先忙吧!” 孙南威脸上说不出是什么表情,吃惊,高兴,诡异,作怪,总之非常的扭曲,嘴巴,眼角鼻尖,甚至皱纹都在颤抖抽搐。糙糙恨不得找个地fèng钻进去,低头搓着桌上的易事贴,捲成细细的一个纸条。 “好好好,那……你们慢慢聊,慢慢聊!我还有点东西要处理,那就不打扰了。嘿嘿!”最后两声笑非常的诡异,孙南威几乎是小跑进了自己的办公室。糙糙伸长脖子,正好从磨砂条之间的fèng隙看见这小子拿起了桌上的电话。 这个时候小雯还没有睡觉,他们可有得八卦了! “吃饭吧,晚了就凉了。”沈备打开保温盒,里面是—— 白菜豆腐煲! “这、怎么是这个?”糙糙结结巴巴的说。 沈备理所当然的拿出另外一个盒子,里面是两人份的青椒炒肉加米饭,拿着筷子坐下,还招唿糙糙:“你不是爱吃吗?来来来,我也饿了,快点吃吧。” “沈备,”糙糙想问他是不是故意报復自己的,可是看他埋头吃饭的样子,眼角瞄到墙上的挂钟,已经半夜了。正常人不会三更半夜拎着白菜豆腐耍自己,也不会饿着肚子就为了耍别人。 糙糙没说话,拿起小勺就着保温桶一点点的吃起来。吃了几口,糙糙忍不住从沈备的碗里夹了几筷子青椒,带着几分赌气瞪了他一眼,放在自己面前吃了。 沈备愣了一下,皱着眉头说:“你也爱吃这个啊?早知道就多买些了。” 话说的简单,糙糙心里窝了一下。还没人给她送过饭,无论是贫穷还是富贵,她没碰到过这种人。而且现在谁还记得送饭呢?充其量到楼下的二十四小时店里叫些罢了。 “不用,油腥太大,调调口味罢了。”糙糙继续吃着自己的菜。吃了几口就饱了。 沈备吃的快,已经见了底。糙糙皱着眉头:“这么晚了,你这样吃会把胃吃坏的。” 沈备揉揉肚子,“没事。饿了一天了,这点东西没问题。” 糙糙打量着他,突然问:“还吃胃药吗?” “嗯,带着呢。”沈备不经意的说。顿了顿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有胃病?” 第11页 糙糙收拾东西,“猜的。” 沈备这才明白自己被打了伏击,糙糙方才是诈他呢!心里有些怪怪的,在心尖的位置有一小团暖空气在汇聚。她也不是白痴啊!沈备看着糙糙窈窕的身子在办公室里走来走去,突然很想抱住她。 这样想就这昂做了,糙糙低着头也没有反抗,就那么露着一段雪白的颈子,让他亲着。 “糙糙——”孙南威的声音不适当的插进来,又嘎然而止,“呃!” 沈备像触电一样松开糙糙,糙糙的反应有点茫然。 孙南威结结巴巴的说:“我、我先走了,你们、你们慢慢来!”说完书包往胳膊肘里一夹,逃跑似的小步颠了出去。 “兔崽子!”沈备骂了一句,那点小火苗有些弱了。 “回家吧。”糙糙面红耳赤,在办公室里,还被孙南威看见了,这、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你说什么?”回到家里,糙糙不可置信的看着沈备,“你再说一遍。” “我说,希望你能做我的情妇。我们的关系暂时不要公开。” 糙糙脑子里乱闹闹的,很多问题都想问,但是冒出口的只是一个无力的反问:“小孙他们不是都知道了吗?” 沈备抽了口烟:“他们爱怎么理解就怎么理解吧,不过你不要再加强他们的误解了。” 糙糙下意识的拿出烟,zippo的打火机打了两次才打着。是他让孙南威误解的,自己本来就不想理这个男人! 狠狠的抽了两口烟,糙糙还是有点晕:“我们、我们就这么同居着不好吗?我不需要你的钱。” 沈备也觉得别扭,糙糙的神情让他的心里有一处很疼:“怎么支配钱是你自己的事,我会每个月打到你帐户上的。你考虑一下吧。”沈备站起来往外走。 “站住。”糙糙拧掉菸头,“原因,告诉我一个原因。你是军人,不会无缘无故这样的!” 沈备的背影高大如山,听见军人两个字竟然晃了晃:“军人?我早就不是了。” 糙糙等着,沈备什么也没说,开门出去了。 下了电梯,沈备抬头看看楼上的灯光,糙糙的名字在他的舌头尖打了个转,又咽了回去。好像一个绮丽的梦,终于在黑夜迎来了它的白天。 “嘟嘟嘟……”军号的声音从兜里传出来,沈备愣了一下。 糙糙的电话。 “我同意。”电话里的声音没有任何感情,干巴巴的好像背书。沈备的眼睛突然湿润了,是因为糙糙吗?还是为了那两个字? (8) “我同意。” “嗯,早点睡吧。” 电话那端传来沈备的声音,糙糙走到窗帘向下看,一辆银灰色的奥迪,从小区昏暗的午夜灯光里滑出去。 糙糙从冰箱里取出一瓶白酒,仰头灌了下去,今夜只能靠它了。她不想去想理由,也不想去分析原因,她只想好好的睡一觉,然后明天还有勇气去拒绝。 可是,即使她有勇气拒绝沈备,还能有勇气面对孤单吗?那些彻夜不眠的折磨,那些反覆出现的记忆,她自己能面对吗? 沈备,就算是个床伴,也好过她自己啊! 睡到正午,洗了个澡,做了一个面膜,看起来好很多了,糙糙才收拾妥当去上班。 路上手机刚开机,小雯的电话就打进来了,内容自然是逼问她和沈备的情况。糙糙淡淡的说:“不是你想的那样,小孙误会了。” “嘿嘿,都送饭了,又那么亲热,南威怎么会误会。你快老实交代!” “送饭是他欠我的,至于后来小孙看到了,他显然站的角度有问题。” “诶——” “我到了,先不聊了。” 糙糙深吸一口气,走进大厦。 “冯律。”电梯到了,里面走出冯尚香,看见她点点头,算是打了一个招唿。 糙糙觉得心情平静,情绪一点也不波动,更没有心虚的感觉。她没有谈恋爱,只是和某人建立了完全彻底的不正当男女关系。就算冯尚香知道了,对她而言,大不了是个笑话。她不会关心冯尚香为什么会认识沈备,为什么会探究他们的关系! 沈备,不过是个雄性动物罢了。 只上半天班,很快就忙活完了。孙南威今天很忙,没时间和她八卦。到了下班时间,糙糙拿出课本准备复习。还有不到一个多月就要司法考试了,她必须静下心来准备。 下面一个分公司的经理贪污被人检举,检察院的同志来过,沈备居然认识那个检察官!是当年的一个老战友,现在还带着大盖帽。 兴奋之下,沈备叫着那个战友一起去喝酒,酒足饭饱。老战友带着几分醉意道:“沈备,你小子在地方也混的这么好,没沾染什么不良风气吧?” “什么叫不良风气?!”沈备红着眼,“老子这叫根据规则办事!地方有地方的规则,军队有军队的。当年要不是我不懂规则,现在能到这里来练!” 老战友离开的早,不过他一直以为沈备是那种会在部队里呆一辈子的人,没想到竟在地方见到了。这意味着什么,他心里很清楚。 想着换个话题:“诶,弟妹呢?” 沈备冷笑一声:“离了!” 老战友噎了一下,没再多问:“来来来,不说当年了,喝酒!” 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电话响起来的时候,糙糙还在看书。 “你在哪儿呢!”那头的沈备粗门大嗓的喊着,“这么晚了不回家再哪儿呢!你给我回来!” 糙糙看看表,已经十一点了:“你在哪儿?” “我在家里。你给我回来……呃,回来!不管你死到哪个野男人那里,都给我回来!”沈备的声音有些异样。 糙糙轻声问:“你在万国城?” “嗯……” “我这就到家。”糙糙站起来。 也许沈备并不爱她,但是至少在这个时候他需要她。糙糙想,能被人需要和依靠总是好的。 沈备告诉过她自己的楼号房号,糙糙走进电梯时还想,要是他不开门,自己转身就走,至少算是来过。没想到,到了门前,她就傻眼了。 沈备直挺挺的趴在地上,唿噜震天,大门就那么大大的敞开着! 糙糙费力的把他拖进屋里,沈备翻了个身,看见糙糙,抓着她的手喃喃的说:“小君,你回来了。”说着,眼角两行清泪落下,“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我们好好过日子啊,好好过日子……” 糙糙看着醉言醉语的沈备,眼睛有些酸疼。她听说过军队离婚的情况,脱不了两地分居,感情变故。这个沈备纵然是昂藏汉子,在家国问题上同样无奈,没有选择。 睡着之前,一个念头冒上来:“现在沈备已经回到地方了,那他的妻子……” 她想不下去,她从来没有当过兵,也没有这类经验,甚至连大学第一年的军训都因为校庆被临时取消。军人,对她来说是一个仅限于艺术作品的陌生概念。 她之所以接受沈备更多的是因为性别,没有沈备也会是别人。她已经放弃过正常生活了。其实情妇也不错,银货两清,还不像同居那么暧昧。 沈备醒来的时候,头疼的厉害。眼珠一转,看见一头乌黑的长髮:“小君?” 那人动了动,抬起头是一章有点陌生,有点熟悉的脸:“你醒了?” 失望从沈备眼中滑过,虽然只是一瞬,糙糙还是看见了。她能理解这种感觉,就好像每天醒来看见的不是关浩一样。 “我去弄些吃的。你收拾一下,九点半了,得上班。”糙糙说着,脱开他的手往外走。 沈备没松手,反而一拽,就那样把糙糙抱进怀里。 糙糙不知道在沈备的眼里自己是糙糙,还是那个小君?看着满头大汗,眼神却有些迷茫的沈备,糙糙闭上眼睛,她想像着关浩的样子,好像回到以前…… “专心些!”沈备狠狠的咬了她一口,恶狠狠的顶了她一下。糙糙吃痛不住,啊了一声,额头一阵冷汗。沈备动作慢些,糙糙缓过气来,看着他的眼睛说:“我们各干各的,不好吗?” 话一出口,沈备突然停了下来,手臂支撑着身体,顿了顿瞪着糙糙。糙糙抱住他的后背,迎着他低声说:“那么清楚干嘛?!” 嗯!沈备低哼一声,动作勐地剧烈起来,好像加足马力的赛车,不管不顾的开起来。 兴奋和疼痛一起向糙糙袭来,她尖叫着哭喊着,在一片含混不清的噪音里彻底忘记了自己! 沈备有点内疚的看着熟睡中的糙糙,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他不可能再回到部队,小君也不可能再回来。现在的沈备,是国商集团的老总,是个商人,是个心里很龌龊很自私的男人。有时候,他也想重新做人,可是他实在找不着原点在哪里? 早上糙糙那句“那么清楚干嘛”,结结实实的打在他的心上。他已经浑浑噩噩的过了多久了? 以前他也不甘心,他也曾经想洁身自好,可是…… 那个糙糙,白痴一样的邓糙糙,在他最混蛋的时刻,就那么妖艷的一笑,然后一句话让他体无完肤,无地自容! 自欺欺人啊,军人,自己根本不配这两个字! 沈备走进厨房,打开燃气,热上牛奶。这样会让他好一些,那个邓糙糙,可能也和他一样吧?这些他从来没关心过,没想过的问题浮上来。他很好奇,糙糙的前夫是个怎样的人?又是为什么结束了他们的婚姻呢?难道他们也有两地分居的问题? 沈备不是话多的人,糙糙的嘴也没有以前那么刻薄了。两个人很客气的在接近中午的时候吃完早餐。 沈备要送糙糙,糙糙说:“不用了,小孙他们都认识你,太麻烦了。” 沈备点点头,开车走了。 “糙糙!”那车突然倒退着开了回来,沈备从车窗探出头来,“晚上别加班了,早点回家吧!” 糙糙迟疑了一下,问道:“你……回来吃饭?” 沈备皱了下眉头:“不一定。” 糙糙道:“我晚上会回来的。” 早晚就不一定了。 沈备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开车出了小区。 晚上糙糙依然在所里看书看到十一点,才收拾东西回到沈备住的地方。屋里黑洞洞的,沈备不在。他没有说回不回来,也没有说自己去哪里了。漆黑的屋子里,一切好像回到了从前。 第12页 糙糙看酒柜里还有些酒,喝了些觉得晕了,才洗漱睡下 不知睡了多久,糙糙觉得身边有些异样。睁开眼,床头灯亮着。沈备半靠着正闭眼吸菸。 “咳咳!”糙糙不提防被烟雾呛了一口,然后她发现自己似乎有菸瘾了,竟然很想吸,“给我一支。” 沈备看了她一眼,把手里的烟掐了:“你喝酒了?” 糙糙闻闻自己身上的味道,没那么大啊?简单的哼了一声,算是答覆。看着冒烟的菸蒂,糙糙很想要一颗。 沈备说:“为什么喝酒?” “想喝就喝了。”糙糙转过头看着他,笑嘻嘻的说,不过沈备也看着她,他看见的笑容没有笑进眼里,“我失眠,又不想吃安眠药。少喝一点,有助于睡眠嘛!诶,给我根烟,你把烟虫勾起来了。” 沈备看着她说:“戒了吧!把烟戒了,那不是好东西。” 糙糙的笑容慢慢的凝住,突然又像花儿一样绽开:“你说什么呢!是那么容易戒的吗?你做给我看看!啊……”打了个哈欠,糙糙嘟囔着躺下,“不抽就不抽,有什么了不起!” 沈备低头看着躺下的糙糙,问道:“你为什么离婚?” 糙糙唿吸停滞了一下,接着是一片沉默。 沈备嘆了口气,熄灯睡了。他进来闻见酒味,他只是想知道糙糙为什么会喝酒? 还是一片漆黑,空调发出嗡嗡嗡的声音,沈备睁大眼睛盯着天花板,心里翻腾着。他想起那次吃饭,几个生意场上的朋友聊天。 “这年头,女人比男人还凶。我上次被一个女的灌的胃出血,到现在闻见酒味就哆嗦。” “那当然,要不说喝酒怕梳小辫的。不过,你老兄现在成了吃药片儿的,喝酒也轮到被别人怕了。关总,你说是不是?” “哼,你们没见过女人借酒撒疯吧?”关浩是一家欧洲探测设备在中国的总代,人很斯文。大学毕业,做过外企的销售,后来自己创业,开了一家公司。后来听说家里有点什么事,公司也关了,自己一个人跑到欧洲去,再回来就成了总代了。 沈备记得关浩那天说:“女人喝酒,百分之百不是因为酒好喝。谁要信她谁就是龟孙子!”关浩恶狠狠的说。 在座的都是人精,谁也不再问下去。 那天关浩喝多了,沈备与他顺路,扶他回去的路上,关浩醉醺醺的重复着他的结论,时不时的哽咽两句:“我怎么就那么傻呢?我怎么就信了呢!她怎么会喜欢喝酒呢!”然后关浩就哭了。 沈备知道关浩刚刚结婚,妻子也是一个海归,可是看关浩的样子,实在不适合送回去。两人便在路边吹了一夜的风。 凌晨四点的时候,关浩清醒了些,沈备才送他回去。 关浩只问了句,“我说什么了?” 沈备面无表情的开车说:“你说不能相信女人喜欢喝酒。” 关浩没有说话,快到家的时候,关浩突然对沈备说:“沈备,你老实说,有没有被女人骗了,还觉得自己实在不是东西的?” 沈备没说话,放下他就走了。 眨眨眼睛,白色的天花板反she着淡淡的夜光。他想,他是被骗了,被骗惨了。可是看见小君哭,他觉得这一切都是活该!是他活该! 那么现在呢?糙糙在骗他吗?糙糙为什么要喝酒呢? 沈备翻了个身,面朝外,闭上眼。糙糙只是他包养的一个女人,不用太在意。睡一天算一天,没那么多好在乎的。来的轻巧去的快,他只需要这样的女人。 手上传来轻微的触感,睡梦中糙糙摸索到他的手,抓着中指继续睡。沈备犹豫了一下,慢慢的翻过来。面朝糙糙,把手轻轻的放好。 淡淡的轻薄的窗帘透过外面通明的灯火,就着光,沈备细细的打量糙糙。柔淡的眉毛,纤长的睫毛,鼻樑不是那么挺直,在侧面划出一个浅浅弧线。嘴角紧紧的抿在一起,和眉间淡淡的川纹对应着。 沈备伸出另一只手,轻轻的抹平糙糙的眉心。糙糙不适的动了一下,沈备的手轻轻一熘,不知怎么落在糙糙脸颊下面。糙糙的脸在粗糙的大手上像只猫儿一般磨蹭了一下,吧嗒一下嘴巴,又睡了! 沈备悄悄收回手掌,柔软轻巧的触觉还在,他想起小君养的那只小猫。柔软的好像随便你折腾,却在不慡的时候亮出爪子就是一下,挠得你鲜血淋漓。小君是,糙糙也是吗?还是女人都是这样的?苦笑一下,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干什么? 一个乔小芮就够烦的了,再加上一个糙糙。他想:女人一点也不简单。怎么可能既要了她们,又不理她们呢? “老沈,现在满世界都是认钱不认人的女人。你也别死守着什么作风了,我看你在这么守下去,都该有毛病了。各取所需不好吗?哈哈哈!”打高尔夫时,球友的话响起来。 “那么清楚干嘛?”糙糙娇媚的搂住他的脖子,“及时行乐不好么?” 沈备沉入梦乡,他梦见糙糙缠住他的脖子,然后周围是铺天盖地的大水,他想叫糙糙离开,却看不见人。只有脖子上越来越紧的水糙…… 【卷二:爱上一个天使的缺点】 (1) 两个人的日子很简单,沈备在moma的房子有一百四十多平,其中有一间专门的运动房,里面有两套综合设备,糙糙小估了一下,怎么也有六七万。平常也没见沈备用过。早晨起来,糙糙在这间东向的房间里做瑜珈。 moma号称恆温恆湿,糙糙看过宣传,知道这房子里有很多高科技的东西。但是她的水平只能看出来这种房子象山洞一样,有很多落地的一米多宽的细长的窗户。在北京这个地方,如果窗户落地大面宽的话,至少有保温的问题。住进来,糙糙发现房间里的自然条件的确好,至少大夏天的不用总开着空调。开一会儿关了,屋里的能保持很长时间的温度。当然这也仅限于糙糙这样清凉无汗的美女,对沈备那种时时刻刻都在淌汗的大老爷们儿来说,住哪里都一样。 糙糙面朝外,在音乐的伴奏下做了有一个半小时,音乐停止,时间也到了。糙糙站起来收拾东西,看见沈备正抱着胳膊依着门边看她。 “啊?你、什么时候起来的?吵到你了?”糙糙用毛巾擦擦汗,摘下额头的发箍,一头长髮刷拉拉的铺满沈备的眼界。 方才还是窈窕伶俐的精灵,柔软的不可思议的身段,下一眼就变成乖巧秀气的女子,文文静静的站在他面前。 沈备伸手撩起糙糙的头髮放到鼻尖闻了闻,一皱眉头:“你头髮味儿了!” 糙糙还沉浸在沈备方才赞嘆的目光里,突然听见他的话,脸上一红。使劲的推开他,骂声“讨厌”!跑进浴室,撞上门。 外面传来沈备哈哈的笑声,然后就是什么“我是一个兵……”五音不全的歌。 这是第一次糙糙在沈备家里处于自然状态下醒过来,也是沈备离婚两年后身边又一次自然而然的有了女人,实际意义上的女人。不管将来的路如何,这个开头——至少表面文章做的不错。 沈备心情不错,先和糙糙一起把文件送到客户那里,才又载着她到国贸,然后自己才去上班。糙糙本来想让他把车停在京广中心那里,理由还是老一套。但是沈备只是皱了皱眉头,二话不说开进了国贸大厦a座门前,临下车的时候,沈备说:“晚上回家看书吧,在办公室晚了回来不安全。” 糙糙心里微微有些暖意。如果所谓“情妇”生活是这样的,其实也不错。沈备掉了个头,开到跟前“嘀”的一声摁了声喇叭,糙糙挥挥手看着他离开。 情妇?看起来沈备不是那种养情妇的人啊?他为什么要这样侮辱别人,也作践自己呢? 糙糙已经脱离了前两天的自怜自艾,开始探求这段男女关系的本质。 她承认,沈备其实是个好人。有点小心眼,有点鲁莽,非常大男人的一个人,但是他是一个好人。可能他不了解女人,但是糙糙相信,沈备并没有看不起甚至玩弄女人的意思。 那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糙糙折身上楼,一个熟识的保安向她点头打招唿:“邓律师,早啊!今天看起来气色不错!” “啊,小张,早!是吗?谢谢啊!”糙糙愉快的走进电梯,心中反覆哼唱的竟然是沈备早晨唱的那首兵歌。叫什么名字来着?糙糙还没想起来,已经到自己的楼层了。 “早安!” “糙糙,今天心情不错啊!”中午吃饭的时候,孙南威终于找到八卦时间,神秘兮兮的凑上来。大家都出去吃饭了,糙糙自己带饭。热了热,孙南威自动自发的拿出从外面黑来的一次性筷子。 糙糙为了省钱,通常会自己做好午餐装在饭盒里带过来。并不是所有的饭都要吃新鲜的,糙糙的花样不多,无非是土豆青椒西葫芦,胜在没有那么多七零八碎的调味料。孙南威吃过一次,后来就时不时的分“一杯羹”,更过分的是,他有时还会叫上小雯一起来分。 糙糙原本饭量不大,为了减肥大计,这种欺负人的事也就忍了。 今天孙南威显然不是为了吃饭,糙糙前脚进会议室,孙南威后脚就跟进来。 “糙糙,昨天晚上小雯打你住的地方电话,怎么没人接啊?” 糙糙想起沈备的意思,似乎不愿意让别人知道,但是他和孙南威还有小雯的关系似乎不太一般。糙糙转了转眼珠,决定让沈备去决定是否告诉他们。 “是吗?我怎么不知道?”糙糙打太极。废话,要是知道还能没人接吗?“可以打我的手机嘛。小雯应该知道的,家里电话可能线路不好。” 孙南威也不是好惹的:“我和小雯过去找你了。” “几点?”糙糙皱眉。 “十一点啊!”孙南威理所当然的说。 “你们……有急事?”糙糙转头看着孙南威,干脆挑明了直说:“还是查岗?孙南威,我警告你不要助纣为虐啊!小雯闲的没事干,你也没事?我一大早的帮你把文件送过去,花的可是我自己的钱。咱们两清了啊!” 孙南威脸皮超级厚,嘿嘿一笑说:“哪儿敢哪!”吃完自己的菜,又把糙糙的米饭拔拉些到自己的碗里,“这不是知道你要考试,早点都在复习,不敢打搅你嘛!小雯挺担心你的,去哪了?” 他还真是……八卦到底啊!糙糙觉得屋子很热,白了孙南威一眼说:“喝酒,总行了吧。” 第13页 “得了,糙糙。我知道你能喝,可是昨天你是接了一个电话就回去了,对吧?” “你怎么知道的?” “嘿嘿,咱所里才几个人啊?屁大点儿的事能瞒过谁?” 糙糙想起来,自己走的时候,另一个助理小王还没走。难道是她说得? 糙糙也干笑了两声:“呵呵,孙律,您什么意思?” 孙南威摆出哥俩好的姿态说:“糙糙,小雯跟你是同学,沈备又是我们介绍的。有没有啥进展,好歹透个话儿吧?要不小雯那边也不好交差。” 糙糙知道玩笑有限度,孙南威怎么说也是她的衣食父母,差不多就行了。大眼睛熘熘的扫了四周一圈,压低声音神秘的说:“你能告诉我,咱所的冯律师和沈备认识吗?” 嗯?孙南威本来是听结论的,想不到糙糙放出个新问题。 但是这个问题,让他很是尴尬。这个……那个……了几次,干脆说:“呀,到点了。我先上班了。” 糙糙闲闲的收拾好东西,孙南威本来已经走到门口了,突然又折回来,嗨了一声坐下来,附过身子神秘的说:“我和你讲你可不要告诉别人哈!” 糙糙眼睛一亮,脑袋也凑了过去。和单调乏味的家庭生活相比,办公室丰富多彩的小道消息是支持糙糙快乐活下去的一大重要支柱。只听孙南威说:“当初,冯尚香也和沈备相过亲,不过,沈备不大待见她。搞得她和没面子,在所里不许人提。” 糙糙眯起眼睛,幸灾乐祸的问:“是你介绍的?” 孙南威说:“我哪儿敢啊!我巴不得她找不到对象呢!也是一个什么朋友的亲戚之类的乱七八糟的关系介绍的,见了一面,她觉得不错,然后沈备说,没感觉,就算了。因为小雯的叔叔跟沈备关系比较近,所以我们才知道的。” 糙糙小心眼转了转,“诶,那冯尚香知不知道你们和沈备的关系。” 孙南威立刻直起身子向后看,压低嗓子说:“不知道!就她那小心眼儿,喀——”孙南威比划了一个砍头的手势。 糙糙捂着嘴乐,孙南威一捅她:“你呢?” 糙糙咬着嘴唇,半天才说:“哦,你不是有人认识沈备嘛。自己去问他好喽,找我干什么!唉,冯律师回来了,别混了!” 糙糙窈窍的走出去,孙南威挠挠头,盯着糙糙的背影,想了一会儿才自言自语的总结:“问沈备?!他的意见就是你的意见?乖乖,发展的这么快啊!” 鲁修承已经把按照时间表需要准备的各种文件收集起来,正在和乔小芮商量下一步。沈备走出来看见他们笑呵呵的说:“诶,怎么中午还不吃饭?走,一起吃饭去!” 鲁修承直起身子,“沈总,今天心情不错啊!” 沈备摸摸脸,“是吗?我平常不是这样嘛?” “呵呵,沈总,您肯定遇上什么好事了?!看您开心的,真箇人年轻了十岁。” 沈备想起自己这几天的确“很年轻”,一种本能的纯粹雄性的骄傲高高的抬起尾巴,“你小子尽胡扯,年轻十岁那得几岁了?!去不去吃饭,不去拉到!” “别别,老总请客那能不去嘛!小芮,走吧?” 乔小芮凭着女性的直觉早就察觉到沈备的异常,鲁修承问的问题正是她一直想问的,因此在旁边一直没吭声。看沈备遮遮掩掩的样子,心里的疑惑愈发的大了,可又不想讨人嫌,笑着站起来和他们一起走出去。 在食堂吃着饭,乔小芮看见司机小张吃完出去了,找了个藉口自己先出来。 “哟,乔助理!有事吗?”小张是沈备今年刚招的退伍老兵。人很踏实,而且听说是沈备那支部队里的,所以沈备出门办事都喜欢带着他。平常也是多有照顾,当然公司里的共识是——最好不要让沈总照顾。那骂起来可是不带歇气的,自从小张来了,大家才知道,沈总对乔小芮的训斥简直是毛毛雨! 就因为这层原因,小张在公司里似乎又有点特殊,碰上沈备骂人发火,人们总是让小张去劝。沈备一看见小张,就知道自己又出格了,嘆口气一般也就不说什么。 “哦!”小芮抿了抿头髮,“没什么大事。随便聊聊。嗯……沈总最近用车情况还算方便吧?” 小张“芳龄”二十五,看起来白净秀气,又是老总跟前的红人,在公司里也是有名的小帅哥。他就是从沈备那支部队退下来的老兵,沈备当时正在用人,就把他叫上。别看年纪轻轻,已经很明白上下级的关系。 沈备和乔小芮暧昧的事情,他也听说过,打心眼儿里不想掺和。听乔小芮这样问,心里嘀咕了一下,才保守的说:“啊,上班的时候都没问题,用车能保证。下班后沈总喜欢自己开车,我就不知道了。” “这两天沈总好像来的晚了,是不是路上比较堵?” “可能吧?我来的时候看新闻说路上的确比较堵。” “哦!那,沈总下班后去见客户也没带车吗?” 小张记得沈总说过,让他专心复习,晚上就不要跟着了。但是这话不能直说,就对乔小芮说:“沈总一贯喜欢自己开车,在部队里就不喜欢让别人摸他的车。所以下班后,他都是自己走。见客户也不例外。” 乔小芮看了一眼小张,小张习惯性的站的笔直,仿佛向首长汇报工作的战士。脸上带着战士特有的憨厚,和谨慎。 “扑哧”一声笑了:“好了,好了。稍息吧。看你,都到地方了,还跟军队似的。放松点。”小芮带些娇嗔戏嚯道。 小张脸一红,挠挠头说:“嘿嘿,这不是习惯了嘛!乔助理,还有事吗?没事我先走了。” “没什么事。对了,现在应酬的时候多半喝酒,沈总要是酒后开车可能会不安全,你留心点吧!”乔小芮叮嘱了一句,转身走开。 小张想了一下,也有道理,自己是该多留心一下。沈总本来就好喝酒,这样是喝多了,还怎么开车?那是要出人命的! 身上吓出了一身冷汗! 沈备看着小芮出去的背影,突然觉得很轻松,好像一下子从悬崖边上退回来,虽然没有找到路,但是至少安全些。 不过当时,沈备没想这么清楚,但是他开始开玩笑了。 “小鲁,你觉得小乔怎么样?” 鲁修承不知道这几天发生在沈备身上的事情,他的意识还停留在沈备和小乔暧昧不明的关系上。听见后心里有点厌烦,你自己喜欢就喜欢好了,干嘛还要问别人! 但是沈备是他的领导,再“海派”也是中国人,知道领导才是大爷,笑着说:“不错啊!很聪明,也很敬业,对公司一心一意。现在这个时候,人心浮躁,能像她那么沉下来干事的人不多了。”鲁修承感慨。纯粹站在一个无性别的同事角度来评价。这也是乔小芮最初留给他的印象。 沈备听出鲁修承话里的谨慎和迴避,突然意识到自己有点太放松了。他刚才不过是想起公司里关于鲁修承追求乔小芮的流言,兴起了成人之美的念头。鲁修承这样一说,到让他记得自己和乔小芮那点不清楚的事儿,有点尴尬。嘿嘿笑了两声,接着说道:“既然如此,我就放心了。併购是大事,一点马虎也不能有。小芮虽然聪明,但是毕竟是女人,在公司里面还行,到了外面就要复杂了。我一直想着给她找个人搭伙,一来分担一下工作压力,二来协调一下工作,里外都有人照应。我就可以当甩手掌柜了。” 话里竟然又了分权的意思,鲁修承心中一惊。乔小芮哪里得罪沈备了吗?还是自己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对,沈备拿话来试探自己? “沈总言重了。乔助理工作经验丰富,内外事情处理的井井有条。我一直很佩服。没有乔助理统筹安排,我也不可能在公司做的这么好。能对公司有用,我已经很欣慰了。” 鲁修承谦逊的推辞着,不敢露出半分染指乔小芮分内职责的想法。 沈备看看他,笑着说:“修承,都说你是海归,我听这话怎么没一点洋味儿啊!” 鲁修承陪笑了一下,并不多言。 沈备感慨的说:“你知道当初为什么留下你吗?你的背景固然很好,但是最让我动心的是你身上那种勇往直前,从不讳言自己的理想和目标的精神。不想当元帅的士兵不是好兵。可是现在有多少人已经不再敢这样说了!阴谋诡计,魑魅魍魉,在哪里都大行其道!我就奇怪,为什么说真话那么难!你记不记得应聘那天,你和我讲过什么?你说,你要做自己的事业,你要做一家正在发展的公司的老总,你要带着公司走向世界!” 鲁修承随着沈备的话回到面试那天,那些铿锵有力的话仿佛又在耳边响起,那时的热血仿佛又在胸中涌动。 “好!”沈备肯定的说,“我就让你当这家公司的老总,我们带着公司走向世界!”说到这里,沈备话锋一转,“说起来,我的确需要你们的帮助啊!即便是在战争中,一场全面的胜利也需要各兵种的配合。一支军队的素质提高首先需要提高的就是带兵干部的素质!你受到最先进的市场经济的教育,有市场工作的经验,有自己的眼光和标准,当初,你能决定留下来,我心里很高兴。这同时说明,国商集团是个有前途的集团。你来也有一年了,我相信你对公司也有了自己的看法。现在我就给你这个机会,从併购开始,展开你的拳脚,让我看看你的本事!” 一番话,说的鲁修承热血沸腾。忍不住挺直胸膛,双唇抿的紧紧的半天才说:“请沈总放心!我一定完成任务!” “哟,怎么一个不见,修承也成军人了!”乔小芮笑嘻嘻的坐下,拿鲁修承开玩笑。 鲁修承竟然脸红了一下,低头喝汤。 沈备不以为然的说:“男人嘛,天生就是战士!” “那女人呢?”小芮巧笑嫣然。 沈备扭过头,不再看她,低头吃饭嘟囔了一句什么,小芮没听见也没有追问。 鲁修承听见了,心里想:这个沈备,怎么还有性别歧视啊? 沈备说:战争让女人走开! (2) 正点下班是六点,孙南威接到小雯的电话,六点一到立刻开步走。出门看见糙糙也在等电梯,吃了一惊:“咦?糙糙,你不是要看书吗?”眉头一皱,孙南威的小心眼转了一圈,“小雯……也叫你了?”不会吧,小雯的关系和糙糙有那么铁吗?明明是他们两个认识两周年纪念日,干嘛拽上一个电灯泡? 第14页 不到三秒钟的时间,孙南威那颗超级蛋白质计算机已经想到非常倒霉的情况:小雯叫他不是要过纪念日,而是给糙糙介绍对象! 同时,他连结论都有了:邓糙糙啊邓糙糙,你怎么就不快点嫁出去呢?你嫁了,我也清净了! 孙南威一通乱想,糙糙根本不知道,淡淡一笑:“哦,回家看也一样的。” 嗯?原来不是啊! 孙南威心里立刻好受,主意变得也快:糙糙这样的美人,还是不要轻易嫁的好,便宜了那些男人!他的思绪在一闪念之间甚至都飘到了司法考试考过的中国法制史内容:中国社会的婚姻制度是典型的一夫一妻多妾制,而不是一夫多妻制。 管他啥名头,反正就是可以同时拥有好多美女啊! 孙南威感嘆了一下现代社会压抑男性的本能,电梯到了。 一伸手,很绅士的挡住门:“糙糙,你先!” 糙糙受宠若惊的看了他一眼,点头谢过,先进去。不知道这傢伙又在转什么主意,天马行空的也只有小雯能受得了他! 电梯里,糙糙的手机响了,南威竖起耳朵听,连地下都忘了走,直接跟着糙糙来到一楼大厅。 “嗯。我啊……正在回家的路上。” …… “吃饭?算了吧,减肥呢!” …… “嗯,知道了,知道了!那我去超市买点吧!” …… “诶,不说了,车来了!bye-bye啊!” “孙律!”糙糙一回头看见南威,“您没开车啊?” 孙南威听了个大概,被糙糙抓了个现行,尴尬的摸摸鼻子,看看左右说:“开车啦,不过去地下的那个钮坏了,我想问你地下怎么走?” 糙糙瞭然的看着他,也不揭破,指了指地下通道的方向说:“打个商量,我和你一起去怎么样?”她记得今天是纪念日,孙南威送给小雯的礼物还是她买的。自己这个助理做的真是到位! 糙糙今天接电话,错过了地铁站,到了国贸桥东的公交车站等车。万国城在东直门外,香河园,也就是靠近左家庄的地方。国展在静安庄,与左家庄只有一个街区。糙糙想着先去一趟国展,那里有个很大的家乐福,买些生活必备品,然后再回去,等到周末的时候,她再回天通苑收拾一下自己的小窝。退房的心思,她从来没想过。万一哪天沈备玩儿腻了,她不能现找房子吧。八百还在她承受范围内,糙糙下意识的为自己保留了一个私密的世界。 因为道路不熟,糙糙在大北窑的车站里钻来钻去,从一堆站牌挤到另一个站牌。她想找个有空调的,人不挤的,方便点的线路。 终于她看见801站牌上写着“静安庄”三个字。糙糙知道静安庄那里有个18路,可以到香河园,走两步就到万国城了。老老实实的站在牌子下面。 人越来越多,这时候正是晚高峰,糙糙个子不算高的,站在人堆里老担心错过车,不由自主的随着人群向外走。走着走着就来到路边,翘首等待。 “吱嘎——”一辆黑色奥迪停在面前,自动窗户放了下来。 糙糙下意识的闭上眼睛,扭过头去。 “糙糙?”车里的人显然认出来。 糙糙慢慢睁开眼睛,退后一步,“嗨”,打了声招唿, “好巧!” 那边一阵沉默。 “嘀嘀嘀——”有公共汽车进站,按着喇叭催促着这辆不长眼的车。 “上车吧,你去哪儿,我送你!” “嗯……不用,我……” “快上车,这里不能停!”那边一催,糙糙习惯性的拉开车把手,钻进副驾的位置。动作流畅的不可思议。砰,随着车门碰上,车也已经开始滑出车站。好像配合默契的双人舞,在时间中游刃有余的舞动。 车门关上,外面的燥热和喧嚣都已经隔开。 糙糙攥着手里的书包,低头数着指节上的纹路。 “你去哪?”关浩看着路,小心的驾驶着,车速不快不慢,一如既往的稳当。 “嗯,你把我放在燕莎就好了。” “去哪里?我看顺路不顺路。” “嗯,你回哪里?” “我……我去见客户,不过时间还早,送你也来得及。你住哪里?” “哦!”糙糙咬咬下唇,她从来没想过会见关浩,也从来没想到两个人的再次见面会这样平和。只记得自己每次想起他的时候,都恨不得撕了他!现在面对面了,却若无其事的聊天!“我去家乐福,买些东西。” 糙糙知道,自己再也不可能扯下脸在这个男人面前嚎啕大哭。她已经哭过一次,结果除了让他厌恶自己外,连自己都觉得自己像泼妇,而更加讨厌! “这个世界,除了自己,我们还能爱谁?”糙糙想起自己改过词的那首歌,垂下眼帘。 “我要去顺峰,就在东三环。送了你正好回来,也不耽误。”关浩理所当然的交代着线路,看上去他只是顺路送个旧人,一点也没有刻意的痕迹。大多数人都会因为他的体贴而舒心,糙糙却觉得噁心。 “停……停车吧!”糙糙脸色苍白。关浩赶紧併线。幸好还没进主路,停车相对容易些。 “怎么了?” 糙糙忍着落泪的冲动,白着脸说:“我、我可能有点晕车。你先走吧,我坐公交会好些!” 关浩没有说话,只是盯着她看。糙糙偏着头,大口的喘着气,好像濒死的鱼。 “这是我的名片,有事和我联络。”关浩掏出自己的名片,不由分说的放进糙糙的书包,“你的呢?” 糙糙自然的说:“我今天面试,还没有名片。” 关浩似乎在评估糙糙话的真实性,半天才说:“你……一直没工作?两年了?” 糙糙敲敲车门,苦笑着说:“我想下去。以后再说吧?”眼里真的是含着泪的,脸上痛苦的表情苍白的颜色无不说明她真的很难受。 关浩知道她有晕车的毛病,现在看来更严重了。轻轻弹了一下中控,糙糙利索的打开车门跳下去,头也不回的走向后面的车站。一直没有回头,或者扭头看。 关浩看着后视镜,狠狠的砸了一下方向盘!头埋在双臂之间,久久没有抬起来! 过来一趟公交车,糙糙看都没看就沖了上去。低头抹着眼泪,有人奇怪的看看她,又若无其事的转过头去。车上人挤人,糙糙动一下便要撞到别人。不知是谁轻轻的嘟囔了一句:“动什么动!”糙糙这才扭过头尽量让眼泪自己干。 关浩,他怎么会又出现了? 糙糙闭上眼,车厢里浑浊的气味好像那段混乱的日子,充斥着互相伤害、互相指责,甚至相互之间最不留情面的谩骂! “我希望永远见不到你!”关浩恶狠狠的声音随着门板大声的碰撞在一起,消失在夜色里。 那天,找遍全家也没找到安眠药,于是,糙糙喝了很多很多酒。第二天她躺在地板上醒来,既没有医院也没有后悔的丈夫,她想身体好并不是什么好事,为什么她就不能像电视里那样自杀呢? 那时候,糙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想死! “三元桥到了,请下车的乘客准备下车。”自动话务员的声音想起来,糙糙一看停车站,公交车停在627路车站,这车在三元桥左转,沿机场高速到望京。要去静安庄得在三元桥站直行。 赶紧刷卡下车,因为动作慢了,还被人抢白了几句:“早干嘛去了!” 糙糙道着谦,跌跌撞撞的下来。站在车站有那么一瞬不知道该干什么。 兜里传来震动,手机响了。接起来一看,是沈备的。 “到哪儿了?” “嗯,快到国展了。怎么有事?”糙糙嗯嗯鼻子,虽然没有出声,但是哭的很厉害,还有点缓不过气。 沈备那里沉默了一下,“怎么了?哭了?谁欺负你了?” 糙糙赶紧掩饰:“没有,有点感冒,热伤风。我已经吃药了。” 糙糙发现自己撒谎的本事越来越高,面不改色心不跳,张口就来,还合情合理。 沈备信以为真,说:“哦,我想起来家里可能没什么东西了,日用品之类的都是小乔帮我买,你今天看着多买些吧。以后就不用麻烦人家了。” “哦,知道了。”糙糙应下,挂了电话。小乔是谁?应该是助理吧? 糙糙一边想,一边穿过马路,绕到位于桥西南角的中旅大厦。那里有一条小路,车不多,穿过去就是家乐福。以前她有一个朋友住这附近,常常来玩儿,所以路比较熟。 家乐福里一如既往的人山人海,糙糙打起精神,从二楼进门的床上用品开始扫货,一点点的回忆着在沈备那里究竟需要什么。 其实沈备的屋子里虽然简单,但是什么也不缺。看得出来,平常是被人精心照顾的。糙糙转到楼下,捡起一大包特价的卫生纸,这个多多都不算多!那个小乔真是各不错的人。 沈备的那套房子布置的很简单,连沙发都是那种简单厚实的深红色沙发,四角八棱方方正正的戳在中间。吃饭的桌子也是结实的木头桌子,灯上更是没什么花哨,老实说,这一百四十平估计就刷了点白墙,其余的都是因陋就简塞进去的,包括沈备卧室那张上世纪七十年代的老双人床,也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的。后来糙糙才知道,是沈备无意中在公司库房里看见,就搬过来用了。 但是,糙糙想起客厅里柔软的鹅黄色窗帘,还有上面细小的碎花,显然不是沈备的风格。想到这里,糙糙微微一笑,布置屋子的人在竭力按照沈备的风格把屋子布置的同时,还是在尽力的留下一点自己的印记。 这个玲珑剔透的人儿是不是那个小乔?听这名字,就应该是个美女吧? 糙糙拿起一瓶洗髮水和护髮素放进手推车,向收款台走去。 也许有一天沈备会“改邪归正”,发现那双一直追随着他的眼睛吧? 糙糙不无羡慕的想,有些欣喜又有些苦涩。到时候自己该怎么办呢?再找一个吗? 沈备拖着疲惫的身子终于挪回自己家里,今天糙糙应该在家。从楼下过的时候他特意绕了一圈,书房还有微弱的灯光,在一片黢黑的夜色里显得分外明媚。沈备下意识的唿了口气,把车开进了车库。 第15页 上楼的时候他想,这个邓糙糙刚见面的时候又凶又刁,想不到这么听话。难道真像他们说的,女人只要看到钱就一切好办? “你的窝囊废,当官了不起吗?”沈备皱紧眉头,他想起前妻对他的辱骂,“现在干什么不要钱!啊?你想要孩子,你养的起吗?就你那点补贴,连我的化妆品都买不了!你看看人家xxx的老公,上个礼拜刚从巴黎回来,你呢?你刚从哪个山沟里爬出来?!” 那是他们不知道第几次为孩子的事情争吵,妻子说的对,自己那点可怜的津贴,养活一个家是困难了些。沈备内疚的想着,不管多难,那时候小君还是义无反顾的跟了自己。就算再多的抱怨,再多的责骂,他都认了。 穷,在部队里不觉得;回到家才知道,一分钱逼死英雄汉啊! 糙糙呢?她的学歷和工作都比小君好,平常看起来文文静静的,为什么会答应做他的情妇呢?沈备的脑子有点乱,潜意识里他认为,糙糙那样的女孩子是不应该走上这条路的。 幸亏遇见的是我,若是别人,她这辈子就毁了。 掏钥匙的开门的时候,沈备冒出这样一个念头。微微愣了一下,没有深究里面的含义。为什么幸亏遇见的是他呢?他拒绝去想。 (3) 沈备推开门,客厅里的大灯没有开。糙糙伏在饭桌上就着檯灯看书。一摞高高的资料挡住半个侧影,后背的嵴柱弯成一道弧线从挺直的线条里飘出来。上面安静的躺着一条编好的辫子。在灯光的末梢偶尔闪出些许乌金色。 沈备盯着发梢突然想起那些细丝从自己掌中滑过的感觉,印象里糙糙身上所有的颜色无论黑白或是红,都那么鲜明,倔强的鲜明。 但是现在,她安静的呆在自己的房间里,对他的意见没有一丝反驳。难道是因为情妇的身份,所以才不会像妻子那样唠叨? 这是商场上一些朋友说的,他还记得关浩说,女人一旦从情妇变成妻子,就像吃了枪药,要求多了,牢骚多了,怎么做都满足不了她们。还不如不结婚! 沈备靠着屏风,站在糙糙的后背,这一刻,他希望永远不要被打破。 “回来了?”糙糙听见动静站起来,声音有些沙哑。 “嗯,怎么在这里看书?”沈备嗤笑自己,难道真的老了,开始伤春悲秋?拿起空调,滴滴滴一通勐摁,才开始脱衣服,边脱边问:“怎么在这里,书房不能用吗?” “唔,我看你书房里有很多文件,所以……”糙糙耸耸肩,从里屋拿出睡衣让沈备换上。沈备心想她还挺有保密意识,眼风一扫,看见给自己准备好的拖鞋:“你去宾馆了?” 是宾馆那种一次性的白色套鞋。 糙糙说:“今天从超市买的,这鞋穿着凉快,还不划地板,其实也挺经穿的。所以就买了。” 沈备看看糙糙脚上套着一双同样的鞋,和自己的一般大,挂在她脚上像个巨无霸。呵呵一笑,指着糙糙的脚说:“你怎么也不买个合适点的?”说着已经一件件的把身上的衣服脱掉,只剩下一个跨栏背心和大四角裤,凉凉快快的晃荡着。 糙糙别过脸,递给他睡衣说:“均码的,没别的号。在家穿,要什么合适不合适的。” 沈备推开睡衣,说:“不穿,热乎乎的。就这个凉快。”抖抖自己的背心,躲到一边,好像睡衣和他有什么大恨似的。 糙糙没有强求他,“热水开开了,你去洗个澡吧。” 等到沈备进了浴室,糙糙重新设定屋里的温度,稍稍调高了一点。沈备设定的是十八度,她跳到二十三度,希望这傢伙感觉不出来。 看看表,快十二点了。外面还能偶尔传来汽车的声音,糙糙把门反锁好,收拾自己的东西。 沈备洗的很快,出来的时候连背心都不穿,晃着膀子就出来。 古铜色的皮肤,倒三角的上身。虽然已是中年人,居然还看得见腹部的三角肌。糙糙当然知道他身上有哪块肉,但是这样晃悠着出来,还是让人面红耳赤。借着收拾东西,糙糙低头躲开。 沈备没有察觉,一边擦头一边问糙糙:“小孙说你要考试?” “嗯。你问他啦?” “以前问的。明天周末了,晚上回来我把书房收拾一下,你也可以用。”沈备擦干净头髮,随手一丢,自己倒进沙发里:“啊呀,今天真热啊!连屋子里都热!”他四处看看,糙糙赶紧推他,“你刚用热水洗完澡,当然热了,回屋躺着,心静自然凉!” 沈备喊冤:“我用凉水沖的!” “更热了!”糙糙强调,“体温比周围的温度低当然会觉得热,去屋里躺着,我新买了一张凉蓆,试试看,凉快吗?” “真的?”沈备热的受不了,听说有凉蓆,跑的比谁都快。 糙糙买的是细竹子凉蓆,躺上去阴凉阴凉的。糙糙在自己睡的那半边铺了一小块毛巾被,她受不了那种凉劲。沈备躺上去,舒服的伸开手脚,大大的唿了一口气,“啊呀,可算凉快了。”歪头沖糙糙一乐,拍拍自己床边,不怀好意的笑着:“来,过来!” 糙糙脸上一热,啐了他一口,自己去卫生间收拾。 一切弄妥当了,进屋发现沈备已经酣然睡熟。 关上灯,又是一天。 糙糙看着黑色的空间想:碰见关浩又怎样?我还不是又过了一天!做了沈备的情妇又怎样,自己还不是照样复习考试?至于沈备——他似乎也不是花天酒地的人。那他为什么不好好成家,偏要找情妇呢? 干卿底事?糙糙冷笑了一下。别人的事别人操心,自己的路还得自己走。她再也不会让自己处于那种尴尬的境地了! 男人不都是一样的吗?两个人在一起无非是做个伴,等到老了,没人看上,还有敬老院,到时候不是照样又很多人可以在一起吗? 糙糙想,这回应该看透了。爱不爱的都只是藉口,男人还是女人无非都是想找个人陪。自己如是,沈备如是,关浩……亦如是! 想明白了,就放下许多不切实际的要求。什么爱的力量爱的勇气,统统是骗人的,这个世界压根儿不需要爱! 她想思绪万千。今后绝对不能再被人甩了,要甩也是自己来说。如果沈备有一天真的找到他的命中老婆,自己一定要潇洒的走开,快快乐乐的过下去。 至于现在,糙糙坏心的想,我先把他伺候舒服了,将来他老婆做的不好时,他还会想起我。这是糙糙的切身体会,因为自己就曾经这样被别人比较过。 比较本身无所谓,难受的是那种可比性?老婆和情妇具有可比性吗?女人都会说不,男人却不吭声,心里一遍遍的想! 糙糙被自己的想法逗乐了,这不是给人家找腻歪嘛! 活该,谁让沈备居心不良!糙糙慢慢沉入梦乡……旁边是沈备轻微的鼾声。木地板上垫着刚买来的地垫,上面还有一层毛巾被,就算被踢下去,也可以安心睡觉。 沈备睁开眼睛,屋子里依然是沉沉的黑暗。 还早呢吗?往常都是这个时候啊。 门轻轻的推开,糙糙走进来看见他醒了,低声说道:“七点了,该起了。” 她的声音很轻柔,带着一股豆浆的香味。沈备哼了一声,又闭上眼睛:“下雨了?” “没有,我换窗帘了。你原来那个太亮,我睡不好。”刷,糙糙拉开窗帘,果然屋内变得亮堂堂的。 沈备睁开一只眼,看着糙糙窈窕的身影在光圈里变成一道细细的剪影,翻了个身咕哝了一句:“做梦!”闭上眼又睡了。 糙糙气的哭笑不得,来回推着他的上身晃悠着说:“起来了,首长起来了!晚了该迟到了!” 沈备哼哼着,还是不肯起。糙糙灵机一动,拿起自己的手机拨通沈备的手机号。 “嘟嘟嘟”的军号声响起,沈备一激灵翻身坐起来。糙糙得意的晃晃手里的手机,沈备无可奈何的摇摇头,手指头点着糙糙的方向:“好你邓糙糙,有你的!你给我记着!” 糙糙一扭身走出卧室,声音从外面飘进来:“快点啦,要迟到了!晚了早饭也没了!” 沈备当然不信糙糙会吃掉他的那份早餐,但还是笑着起床洗漱收拾。 糙糙穿着红色真丝吊带小裙的身影在屋里飘来飘去。沈备看了一眼吊带下面白皙的皮肤,犹豫了一下。还要上班,晚上再说吧。转身走进运动房。 糙糙麻利的收拾起来,两个人再怎么折腾也不会多乱,一会儿的功夫,整个房间变得亮堂而清慡。等沈备运动结束,洗完澡坐在桌前的时候,豆浆已经半凉,包子也热好了,摆在那里。 糙糙烤了两片燕麦面包片,叮噹响了一下。 沈备看看糙糙还在卫生间,自己拿出来。烤面包机是糙糙昨天买的,沈备从来不用这些东西。面包泛着一丝金黄,底边有些焦色,闻闻挺香,咬了一口,不错!忽略包子,自己大口大口的吃起来。 “沈备!”糙糙一出卫生间就看见沈备把自己的早餐吃了,生气的叉腰站在桌边:“包子才是给你的,面包片是我的!” “谁的不一样嘛!”沈备有点莫名其妙,“你吃包子好了!” 糙糙说:“包子是肉馅的,我不想吃那么油!” 沈备一笑:“哦,早说嘛。你不吃我吃了!”面包正好吃完,拿起包子,一口一个吃掉了。边吃边念叨,“唔,味道不错,好吃!” 糙糙左手端着沈备的豆浆,右手端起自己的,咕嘟嘟都喝了。沈备看着怒气沖沖的糙糙说:“你这么渴?要不,你再帮我热一碗吧。” 一副赖皮模样,糙糙气的说不出话来。 沈备一指冰箱,“我看见了,你昨天买了好多豆浆!” 败给他了!这也是侦察兵的天赋吗? 糙糙扭身走进厨房,叮叮噹噹的热豆浆。 沈备得意的翘高二郎腿,拿起早上的报纸看起来。 这才是人过的日子嘛!退伍以后第一天,沈备觉得自己回到真正的生活里。 今天是周五,很多人赶着早下班,早上的早高峰提前来到。 两人收拾完出门的时候,已经九点。糙糙有点着急,再一次由着沈备把自己送到楼下。 “我走了,你开车小心点。”习惯性的,糙糙侧身在沈备脸上亲了一下。 沈备一愣,糙糙也愣了。自己竟把他当作关浩了。心中一沉,看沈备黑脸上并没有开心的样子,连忙道歉:“嗯,对不起!”但是这种事有什么对不起的呢? 第16页 来来回回就是乱,糙糙干脆一猫腰钻出车。连跑带颠的走了。 沈备这才摸摸自己的脸,嘿嘿笑了。 这个女人,挺有意思的! 乔小芮和鲁修承的报告上交,下一步就是实地考察,出差计划和安排交到沈备那里,沈备看了一下,签上名字。 小芮拿着文件没有急着走,好像突然想起来似的,说:“沈总,您那里是不是该让保洁打扫了,我给您的电话您还记得吗?要不我再给他们打一个?” 沈备想起糙糙昨天似乎刚刚收拾过,摆摆手说:“不用了。还不用,挺干净的。” 小芮道:“那冰箱里是不是该放些东西了,我记得您最爱吃的青岛火腿好像这礼拜就差不多了,要不要再买点?下周我就要出差了,不如这个周末,我们一起去补充一点东西。” 鲁修承正好敲门进来,听见后看了一眼小芮,笑着对沈备说:“对啊,沈总,我还没去过您那里呢!这以后连门都不认识,怎么汇报工作啊!” 沈备放下手里的笔,笑呵呵的说:“没问题啊,周末来玩儿吧。让糙……”说到这里,沈备突然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咳嗽一声说:“让小芮做几个拿手菜,我们好好喝一壶。” 乔小芮笑的很甜,扭头看见鲁修承正笑嘻嘻的看她,脸上一红,先告辞了。 沈备心不在焉的听鲁修承汇报完工作,屋子里只剩下一个人的时候,自己转了几圈,终于拨下那几个熟悉的数字。 糙糙的手机号。 糙糙一如既往的工作,快到中午的时候,已经忙的四脚朝天。冯尚香交给她一堆合同,要她务必在周一翻译完。这是一个大项目,他们必须做出一份分析报告,给不懂英文的中方老总看。 嗡嗡的震动,电话响了。是小雯的:“糙糙,周六有计划吗?” 糙糙第一个反应是沈备周六似乎没什么安排,然后告诉自己还要复习呢!说道:“没有,不过要复习。” “那你跟我们出去好了,去郊区玩儿一天,你可以在郊区复习。” “嗯,算了,我还是在家复习吧。” 回绝了小雯,糙糙揉揉额心,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因为要复习,还是因为沈备才拒绝小雯?心里暗自警醒,不要让这个男人影响自己的生活啊! 这里警钟还没鸣完,手机又响了。是沈备的。 “糙糙吗?今天你先回天通苑那边吧,这个周末我有同事要过来。”沈备有点内疚,他想情妇本来就是见不得光的,自己这样做没有错。他和糙糙是银货两清,没必要扯上别的。但是,他还是觉得于心不忍,说话时加了些小心。 糙糙那里半天没有声音。 沈备轻声的问:“糙糙?” 过了几秒钟,糙糙才问:“要不……我把我的东西收拾一下。那里还有一些我的日常用品。”声音没了早晨的飞扬轻盈,隐隐有些压抑。 沈备深吸一口气,说:“也好。收拾一下吧。” 那边突然有人笑了一声:“沈备,你是不是第一次养情妇?”糙糙的声音变得很轻佻,“经验不足啊!” 沈备愣神,电话已经挂断了! 孙南威今天出门办事,一直不在办公室。坐在糙糙旁边的助理小王吃饭回来,和糙糙打了声招唿,走了两步又退回来:“糙糙,你没事吧?”糙糙的眼睛有点红,神色不对。 “没事!”糙糙从发愣中醒过来,低头看自己的文件,“刚才看屏幕太久了,眼睛疼。眼药水也忘带了。” 这年头谁也不是傻子,但是大家都热衷于装傻子。小王关心的点点头,说:“楼下的药店有卖的,要不我给你买一瓶去吧?” “不用了,我刚才趴了一会儿。好点了。”糙糙打起精神继续翻译文件。 冯尚香穿着宝姿的经典套装走进办公室,百丽的高跟鞋敲得地板得得的。小王私下里嘲笑过冯尚香对宝姿的热衷,说《时尚女魔头》里那个助理所有蹩脚的衣服都是宝姿贊助的,咱冯律看的时候大概就看字幕了,没看衣服。 冯尚香英文不错,这个所里所有人都能讲英文,小孙还能讲一口法语。 小王本身是北外英文专业的,二外是日语,语言能力更不在话下。 这样说,无非是一种情绪的表达。 糙糙今天没心情看冯尚香的衣服。 犹豫了几次,终于站起来敲了敲冯尚香的办公室门。 “请进!”冯尚香见是糙糙,脸上也没什么异样,继续注视着电脑屏幕,“什么事?” “冯律,我今天下午想请假早点走。” “哦?不舒服了?” “嗯不是,我有点事。” 冯尚香看了她一眼说:“你把文件翻译完再走吧。” “冯律,文件周一要,我能不能带回家做?” 冯尚香终于离开电脑屏幕看着糙糙说:“糙糙,你比我大,原本不该我说。不过,我想你可能生活一向优越,不知道挣钱的艰难。所里每天那么多事情,要是都像你一样请假,还能运转下去吗?算了,我言尽于此,你要回去就回去。不过我希望不要有下一次了。” 糙糙嘴巴动了动,点点头出去。回到座位上,拿着自动笔转了两圈,啪的一声,笔折成两半,扔到了一边。 晚上七点,冯尚香走出办公室的时候,看见糙糙还在埋头工作,挑了挑眉毛,什么也没说走了。 (4) 沈备下意识的想躲开糙糙。 他想,今天晚上糙糙可能要回去收拾东西,自己还是不要那么早回去的好。 可是在外面胡天胡地的聊天,他突然觉得很没意思。好容易熬到十一点,看对方还没有走的意思,沈备找了个理由先告辞了。 走在路上,他突然很想快点回去,也许还能看见糙糙?那么多东西,足有一个大箱子,她自己怎么带呢? 沈备加大油门,一熘烟的跑进小区。上电梯,开门,走进客厅…… 里面黑漆漆的。 沈备摸着电灯开关有些犹豫。怕什么呢?有什么好怕的呢? 啪,灯开开了,屋内洒了一层柔和的光晕。地板仍旧泛着淡淡的珍珠色光泽。哪里不一样了? 沈备记忆力一向好,他可以在复杂的丛林里辨认出东西南北,但是在自己的家里,他晕眩了。哪里不一样了? 沙发上原本缀着蓝色小花的白色沙发罩不见了,光秃秃的桌子上糙糙曾经铺过一张黄白格子相间的桌布,现在只有一个细长的玻璃瓶插着一只观音竹孤零零的立在那里。沈备揉揉额头,疲惫的倒在沙发上。拖鞋还在,但是他懒得换。 随手摸了几摸,空调遥控器不知道哪里去了。一阵烦躁涌上心头,身上越发黏腻。 扒了衣服,走进卫生间,梳妆檯上空荡荡的。被他嗤笑过的那堆色彩斑斓的瓶瓶罐罐消失的无影无踪。 下意识的拧开开关,等了半天还是凉水。沈备突然意识到,糙糙不在没人先给他开好热水了。 沖了个凉水澡,沈备走出卫生间,心里带着些怨气:“不就是让你避一下嫌嘛!至于搞得这么干净,好像特工似的!”但是他不得不承认,自己之所以看得到这些,也是怕糙糙留下蛛丝马迹。 卧室的窗帘换成原来的模样,沈备连灯也不开,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原先不觉得,现在突然发现,外面的照明灯怎么那么亮,这张窗帘怎么那么薄。即使开着空调,也挡不住透过窗帘传来的阵阵热气! 沈备烦躁的坐起来,拿起电话,上面的夜光显示已经快十二点了。 “我在佛前苦苦求了几千年……”是糙糙手机的彩铃,沈备耐心的等到歌曲唱完再唱第二遍,仍然无人接听。 不对,小孙他们不是要求二十四小时开机吗?糙糙一向浅眠,就算睡了也能醒来啊!没带手机?生气了?一个又一个问题让沈备更加烦躁,打亮檯灯,跳下床。衣柜里有个东西露出一角,沈备记得里面除了自己的几件衣服没什么东西,怎么会东西多的露出来呢? 拉开柜门,在衣柜最底层,整整齐齐的码着包括窗帘在内的各种布艺。 “傻丫头,这也收拾!多此一举!”沈备心中一松,看见这些东西,就好像看见糙糙委屈的缩在一个角落,无限哀怨的看着他。 伸手把多出来的那角抚平放好,沈备自言自语:“不就是来个人嘛,至于整的这么干净!” 虽然糙糙本人的衣服和用品还是不在,但是有这些东西,多少安慰了一下沈备的情绪。 最上面好像有个纸条,打开一看是糙糙的留言:“周四添置家里用品、电器、各种日用品及食品总计二千八百三十四块五角二分,详见后面清单。如需发票,持清单于一个月内到家乐福国展店前台开立。上述金额,请打到我的帐号里。谢谢!”后面是三片叶子画成的小糙。 沈备嘴巴抽搐了一下,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她怎么那么能造!” 拿着纸条站起来,嘟嘟囔囔的边看边靠在床上,“现在的女人啊!花那么多钱,也不和我商量一下。” 沈备关上灯,糙糙肯定是生气了,不过从她的举动看,似乎还不至于闹大,无非是些小脾气,过了就好了。 太好了,周五了,明天周六,款待修承他们。周日嘛,算了,就带糙糙去爬香山,赔礼道歉吧。沈备合计着慢慢睡着了。 冯尚香一走,糙糙立刻开熘。挤到沈备的住处已经八点半了。 尽量让自己把思路固定在收拾房间这件事上,但凡有一点点和沈备有关的联想,立刻甩头清空。一切收拾妥当,糙糙想起自己周四花的钱,既然是他养我,没道理花我的钱啊!再说了,自己才三千多的工资,凭什么给他花那么多! 没见过猪跑,还没吃过猪肉?电视里的情妇都不用花钱!糙糙抄起笔,给沈备留了一个纸条。 留完了又觉得不好意思,会不会被人耻笑啊? 糙糙好面子的时候九头牛拉不回,但是若就这样算了,也实在窝囊! 东看西看,终于选定一个非常不起眼,能不能被某人看见就让老天爷定了。 临走糙糙有点纳闷,我是不是头壳坏了?怎么做这么没品的事情!可是都十一点了,他还没回来,连个电话都没有,难道他就那么理直气壮?糙糙又觉得很委屈,心里窝着一股股的小火。掉头就走,进了电梯,眼泪终于掉下来了。 第17页 回家,还是自己家好! 拖着箱子走进自己的小窝,一路上糙糙的眼泪就没停过。进了家门,没觉得多温馨,反而觉得里面的空虚更让人难受! 糙糙在黑暗里坐了一会儿,脑中一片空白。但是总有一些东西,比如过去,比如沈备,唿啸着在她周围打转,似乎马上就要撞开封闭的大脑,撕扯着原本脆弱的神经。 “不行!”糙糙勐地站起来,“我不能自己呆着!” 糙糙从钱包里掏出几张钞票和手机一起塞进平常背的小包,抓起钥匙冲出大门。 去哪里?半夜能去哪里? 糙糙熟门熟路的摸进上次去过那家酒吧,那里相对比较安静,进去的人看起来也正常。 终于陷进人群的包围了,虽然没人注意她,但是总比那个黑洞洞的屋子好。 糙糙点了一瓶青岛,坐在吧檯附近慢慢的喝着。 来来往往的人偶尔会往这个角落看一眼,但是糙糙一身凛然不可侵犯的套装,没有任何彩妆的脸,在迷离的灯光下无论如何都不是吸引人的那种。 这样也好,糙糙有些醉了,没人打搅才好呢!我就是看看你们,你们不要来招惹我。我可不是好惹的! 不知喝了多久,酒吧的中央传来一阵欢唿,中间夹杂着几声口哨,“wowo……” 糙糙睁开朦朦胧胧的眼睛,吧檯的服务生兴奋看了一眼,放下正在擦拭的酒杯对糙糙说:“太好了,刚才mike向luna求婚了。天啊,真不容易。luna总算答应了!” “哦?有故事?” “光在这里,我就看见luna拒绝mike三次了。这次终于答应了!来,喝一杯吧,mike请客。为有情人终成眷属干杯!” 糙糙点点头,心里越发的空荡:“好啊,有情人终成眷属,愿他们白头偕老!来杯martini,一醉方休!” 调酒师奇怪的看了她一眼,似乎糙糙这话不是正话,但是来这酒吧的有几个贤妻良母呢?何况糙糙一脸苦大仇深的模样,木头也知道这个女人正在爆发的边缘。调酒师没有多问,赶紧调了一杯给糙糙。 糙糙仰脖喝掉,呛得咳嗽了几声,问他:“请几杯?” 这个……调酒师看看另一边沉浸在快乐中的男女,想着做人是不是要厚道? “啪”,糙糙把口袋里的钱都拍在桌子上,想了想又留下一张一百的放回口袋。对调酒师说:“全买酒!” “小姐,这……” 糙糙头晕脑胀,沉浸在酒精营造的兴奋中,头顶一阵阵的拔高,声音也跟着上涨:“不卖?” 调酒师很有经验,赶紧把钱收好,但是没有放进钱柜,另找了一个安全的地方收好,万一糙糙清醒了算钱,酒吧没必要惹贪她的钱。 一杯杯的灌,糙糙的酒量四杯已经足够了。 从厕所走出来,吐了个一干二净,往沙发上一歪,嘟嘟着:“让我死了算了!哎哟!”就没声了! 凌晨时分,酒吧打烊。忙活一晚上的调酒师看见还窝在角落里唿唿大睡的糙糙,走过去推推她。糙糙哼哼两声,没醒。 小包放在一边,绳子被糙糙紧紧的攥在手里。盖子打开着,估计已经被人翻过了。 调酒师嘆口气,心想幸好只是翻了翻手袋。听说在别的酒吧还有被强姦的,这个女的真是命大。取出糙糙放在他那里的钱,结算之后,把剩下的塞回去,顺便看看她手机里有没有什么亲人朋友,赶紧把她带走。 书包里空荡荡的,一个白色的纸片躺在里面,好像是张名片。调酒师拿出来一看,上面果然有个人名,还有一串手写的手机号。如果有手写的手机号,至少不会是展会上那种名片吧? 糙糙的手机已经不见了,调酒师只好按照名片打过去。 名片上的人名写着—— 关浩! 关浩依旧沿循着过去的生活方式,过了午夜,才回到家里。欧洲游歷一年,看都市田野山河湖泊,往事抛诸脑后。可是风光满眼,看到的都是女子温婉的笑容和孩子天真的笑脸,那是他的家啊!怎么一夜之间就没了? 在欧洲这样散漫的转着,艷遇时不时发生。关浩遇见了现在的妻子,她给他带来了新的商业机会。这个女子和糙糙截然不同,和他的秘书也不一样,好像锋芒毕露的冰块,深深的吸引了关浩。冰和火的碰撞不仅撞出了一个家,还撞出了事业,关浩带着欧洲那家公司的信任和大笔的资金重新杀回中国,热血澎湃的投入到新一轮的战斗。 只是,战斗的久了,冰融化了,却没有水的清凉。在熟悉的城市里越来越深切的感受到的,居然还是最初的最初。他拒绝去朝阳公园,因为他的孩子最爱那里,他拒绝前往西单,因为糙糙最爱那里的图书大厦,多少次他从七拐八扭的街道胡同里窜出来,把等在路边的糙糙接走,小摊旁的大妈都会狠狠的瞪他们一眼。 糙糙,和他的孩子,关浩一直相信,如果不是糙糙失职,如果不是糙糙把孩子送到乡下,孩子绝对不会这么早离开他们。可是现在,他不得不承认,如果不是他有外遇,如果不是他试图把自己的外遇归咎于糙糙,如果不是他们闹得家庭不宁,糙糙不会把孩子送走。他知道,糙糙不喜欢自己早出晚归,他也知道,糙糙正在慢慢的没有激情,可是这一切让他束手无策。他放弃努力,选择了视而不见,选择了迴避。在另外一个女人的怀里寻找曾有的感觉。 可是,她毕竟不是糙糙。 真正的糙糙知道了一切,在那个阳光明媚的下午,他看见糙糙浑身颤抖的站在他的面前,转身离开。 那个转身,带走了一切…… 关浩又一次在半梦半醒间梦见了糙糙,笑着贴进他的怀里,像猫儿似的赖住他:“我才不要你养!我自己能养活自己!” 那时他们都没钱,一张摊开的沙发床,租来的一间小屋,是他们的一切。 那时的糙糙,年轻、自负、美丽、嚣张…… 即使怀着宝宝,糙糙也以惊人的毅力读完了博士学位。一个月后,糙糙进了产房,所以他们的孩子就叫关博。 多好的妻子,多好的孩子! 关浩在梦中皱紧眉头,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不再那么美丽可爱,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的人生悄悄的转变?是那一年? 留不住,算不出,看流年如水,哪一年让人生改变? 午夜凌晨,手机流转出低低的歌声“我在佛前苦苦求了几千年……”,谁打来的电话? 关浩睁开眼,怎么又梦见糙糙了?心中还在下意识的抽痛,那个名字一直是他心里的一根针,不是钱,不是事业,不是新家可以弥补的。 可以忘,却总是想起来。然后忘掉,又想起来…… 一边摸着手机,一边下意识的想:“这两年她都没有工作,过的好不好呢?” 手机打开,旁边的妻子不耐烦的翻到一边。关浩走出卧室:“我是关浩,哪位?” 对面传来陌生男子的声音:“我是xx酒吧,这里有一位叫曹操的小姐,她喝醉了,您能来接下她吗?我们打烊了。” 关浩下意识的看了眼客厅的表,凌晨四点十分。 糙糙,又醉了? (5) 关浩认得那家酒吧,但他从没想过自己会带着糙糙从那里离开。印象里,糙糙即使喝醉了也会留在家里。 因为她说过:喝醉的女人在外面容易出事。关浩知道,糙糙是那种非常谨慎非常小心活着的女人。她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是,我都活这么大了,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妈怎么办? 但是,现在她公然醉倒在酒吧里,是故意的? 关浩不希望糙糙是故意的。 当他再次结婚的时候,他甚至希望糙糙可以走出当年的阴影,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他好受一些。 两年了,他一直以为糙糙是那种会过的很好的女人。 糙糙又令人羡慕的专业,有高学歷,又有吃苦的准备,关浩知道糙糙若是走向社会一定不会比自己差。这一次,他终于放手了。不知道糙糙的翅膀会飞到哪片天空? 在大北窑车站,他一眼就从人群中认出了糙糙。那个鬓髮蓬松满脸疲惫,眉头紧蹙,无精打采的女人就是糙糙吗? 她过的不好! 长久以来,关浩沉浸在一种自怜自艾的情绪中。他认为糙糙一定会在甩开他后过的更加灿烂辉煌,只有他自己是真心的沉浸在往事里无法自拔,只有他自己才是那场伤害中受伤最深的人。在这样的认知里,关浩甚至有些怨恨糙糙。那种说不明道不白的怨恨,支撑着他从欧洲走回中国,成立新的家庭。他想证明,没了邓糙糙,自己仍然可以过的很好,自己仍然是那个镶金镀钻的“精英人士”。邓糙糙离开自己,是她自己的错! 不错,是邓糙糙不给他机会,是邓糙糙坚持要离开他,是邓糙糙把孩子放回乡下,是邓糙糙挑起这一切的悲剧。而他关浩,则是悲剧的受害人! 但是,他看见糙糙站在拥挤的车站,满面尘霜的看着来往车辆。不是那分狼狈,而是那挺直的嵴背显现出的不放弃不屈服,打碎了他所有的心里建设! 他不是唯一的受害者,他没有理由把一切的悲剧都归咎于糙糙! 在那一瞬间,关浩知道,糙糙还是那个他放不下的糙糙;他还是那个仰望着糙糙的男孩! 可是,是非已随流年过。谁能把时光倒流,改变最初的最初?又或者即使回到最初,只是一场徒劳的轮迴。 糙糙默契的跳上他的车子,关浩以为回到了当年。可是反光镜里糙糙苍白的脸色和闪烁的眼睛,告诉他过去不可能回来!关浩留下自己的名片,糙糙却绝然的离开。 他始终找不到她,他始终没有机会道歉! 关浩恨邓糙糙,她怎么会那么无情,她怎么会不听他的解释?难道糙糙就完全没有责任吗?她凭什么一走了之,扔下他自己! 那天,关浩回国第一次掉泪——他只想从头再来! 糙糙还是他的宝贝,还是他发展的动力。 他们还可以携手到老,一起在白髮时回首往事。然后他们还会有一个孩子,一个象关博的孩子。跟着糙糙看书学故事,他们一家会四处旅游,增长见闻。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关浩鼻子酸酸的,那些甘心的不甘的,混在在一起,涩涩的有些发苦。 伸出手,小心的抱起糙糙。 糙糙的身子还是那么柔软,在他怀里还是那么的契合。连眼睫毛都是那么长,没有短,也没少!一切就好像什么都没有改变,糙糙还在他怀里! 第18页 只是,糙糙瘦了,明显的瘦了。肌肉筋骨固然结实柔软,但是瘦了就是瘦了。轻盈的体重,让人心疼! “糙糙,你住哪里?”到了车上,关浩轻轻的摇着糙糙。 糙糙哼哼几声,“难受……”不再说话。 关浩无奈的摇摇头。离婚前两年,糙糙几乎每天都要喝酒,开始还说:“自己喜欢喝。”后来连解释也没有了。关浩以为糙糙是真的喜欢喝,还笑话她。后来觉得一个女人酗酒,开始厌恶她。等到一切都结束了,他能冷静的看过去了,才知道糙糙喝酒正是从他出轨后不久开始的。也许糙糙没有证据,但是不等于糙糙没有感觉。 女人怎么可能喜欢喝酒?酗酒,是因为浇愁啊! 那么现在呢? 关浩看着糙糙的脸庞,脸颊泛着淡红色的酒晕,依旧细腻如瓷。 不知什么时候,手指在上面滑动,触觉和过去一样。关浩心神荡漾,两年了,梦里百转千回的,不就是这种感觉吗? 探过身子,轻轻含住嫣红的嘴唇,关浩忘了所有的一切。 他的糙糙,又回来了。 呃…… 睡梦中的糙糙坦率的打了一个酒嗝,半睁开眼笑着说:“对不起啊,情妇不打嗝!”头一歪,唿噜一声又睡着了。 情妇?好像兜头一盆凉水,把关浩浇醒。 糙糙——做了——情妇——别人的! 关浩心里五味杂陈,是他的错,还是糙糙本质不良?这些年,她怎么过的? 第一次,关浩开始面对真相。事情和他想像的一点也不一样,糙糙根本没有走出来。 家里肯定不能回,糙糙住哪里也不知道,她的包空空如也,只有几张好心的调酒师给她找剩的钱,还有一串家门钥匙。 看着身边的女人,关浩心里燃起一团火苗。方向盘一拐向着王府井方向开去,大脑一片空白。他只知道自己想做什么,却拒绝评价,拒绝去想后果。 哆嗦着手,打开客房的大门。 “嗵”的一声,不知道是门关上的声音,还是两人摔在床上的声音。 关浩急切的剥去糙糙的衣服,紧紧的贴在自己的怀里。酒精烧热的身体火热的在他身下蠕动,糙糙发出一连串不适的呻吟:“不……不要……放开我啊……” 关浩定住糙糙的脸,颤抖着问:“糙糙,看着我。——我是谁?” 糙糙睁开朦胧的眼睛,目光散乱,但还是流着泪说:“关浩,我又见到你了。我做梦吗?不要让我醒来啊!不要让我醒……”呻吟着,糙糙慢慢闭上眼睛,嘴角挂着欣慰的笑容,喃喃的说:“我一定在做梦,关浩,我做了一个噩梦,博博死了。呜呜呜,你不要我了。你们都走了,不要我了……” 关浩心脏骤然一停,半天才唿吸过来。低头一点点的啄着糙糙的皮肤,细细的安抚着她的每一分不安,眼泪一滴滴的落在糙糙身上。 做梦了,连我都是做梦啊!我们一定是在做梦! 两人赤裸着在床上翻滚,冰凉的空调和火热的身子裹卷着糙糙翻腾的胃口。身上时轻时重的压力,还有心口翻腾的情绪,尤其是关浩似真似幻的脸,让糙糙放弃了对躯体的控制。 关浩情动于衷,勐地翻身坐起来,挺身便要进去。糙糙突然一个翻身,趴在床边狂喷起来。霎时,满地污秽,一屋子酒臭! 窗外鸟语花香,早晨的光投she进来,窗帘没有拉上。糙糙勉强睁开眼,头大如斗。发誓戒酒了,怎么又喝了?身子动了动,有些异样?抬头看见一张意外的脸——关浩? 自己还在他怀里。 熟悉的味道,熟悉的size,糙糙甚至知道自己甚至会熟悉的用脸在他怀里噌噌! 勐地坐起来,糙糙吃惊的看着这一切,做梦吗? 关浩皱着眉头醒来,迷迷煳煳看到糙糙。伸手一拉,压在怀里:“困,糙糙,不闹了!” 糙糙头重脚轻的栽了进去,压得床垫一晃一晃。两个人都清醒了,可是谁也没动。 糙糙看见关浩的胳膊是赤裸的,看见自己穿着宾馆里的睡衣,衣衫半敞,毫不介意的露出半个胸脯。 怎么回事? 糙糙安静的躺在关浩的怀里,她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不起来,为什么不推开他。鼻端萦绕着熟悉的味道,是关浩惯用的boss,如果是梦多好,自己就不用想什么了? 糙糙试图把这一切归入做梦,眨眨眼,知道是真的。 关浩也没动,糙糙的头髮在他的眼前,缠绕着他的手臂。他还记得昨夜,被点燃的激情让他几乎顺利登陆。可是糙糙突然大吐特吐,让所有的绮梦都被现实砸醒。 等到收拾完,关浩也没力气做任何事情,抱着糙糙埋头大睡。 他有点懊悔自己醒的太早,是不是可以继续装下去? 糙糙慢慢坐起来,私下里悄悄地感受一下身体,除了宿醉的晕眩,别处似乎没有什么难受的地方。衣冠虽然不整,也不能说明什么吧? 看着糙糙戒备的模样,关浩无可奈何的笑笑坐起来说:“放心,我对jian尸不感兴趣。何况你还吐了一地。你闻闻这屋里的味儿!”关浩试图把气氛调轻松。 糙糙尴尬的笑笑,眩晕似乎好些。手脚并用的爬下床,“我去洗一下。” 关浩点点头:“我再睡会儿,四点多接你去,正是困的时候。一会儿你洗完了叫我一声,我好洗。” 糙糙点头,向卫生间挪去。 关浩看着她的背影,想起昨夜那些支离破碎的话:“糙糙,你……过的好吗?” 糙糙停了一下,头微微抬起来,说:“挺好的。你呢?什么时候结的婚?” 关浩愣了一下,随即苦笑着低头看带在手上的婚戒。糙糙还是很那么敏感,就那么一眼,该看见的都看见了:“半年多了。” “恭喜!” 糙糙走进卫生间关上门。 还是那双手轻轻的推着自己,还是那缕嗓音轻轻的唤着自己,关浩醒过来时几乎以为就在玫瑰园的别墅里! 醒醒神,看着穿戴整齐的糙糙,无奈的笑笑:“你再休息一下吧,还早的很。我去洗个澡。” 糙糙看着他,脸上的表情很复杂,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但是关浩还是感觉到一点不舍和依恋。 走进卫生间,关浩最后看了一眼糙糙。糙糙正扭头看他,站在逆光里,似乎要说什么。 不着急,等洗完了,我一定要好好问问她,情妇是怎么回事! 那一瞬间,关浩甚至想,就算真要当情妇,也不能做别人的情妇啊! 温热的澡水噼头落下,打散了思绪,关浩长长的嘘了口气:他和糙糙又见面了。 兴奋的感觉布满全身。 屋子里静悄悄的,关浩围着浴巾走出来,失望扑面而来。 糙糙走了,一声不吭的走了。 苦笑一下,关浩坐在床边,支着额头想抽菸。 糙糙一直都没变 糙糙来到前台,才发现这里竟然是君悦。关浩已经付了押金,能选在君悦酒店,看来他是越来越有钱。糙糙一鼓作气冲出来,本想自己结帐不欠他什么。到了大堂,喘口气才想起来,钱包没带,书包了还剩两三百,不够了。 现实比人强。糙糙脚下没停,脚尖一转,走出大门。 关浩什么时候都会发展的很好,不管有她没她。 “糙糙,等我有了钱,咱们就是週游世界。到一个国家生一个宝宝,什么关美国,关罗马,关义大利,你看怎么样?” 糙糙拦下计程车,靠在后面,脑袋放在车窗边上闭上眼。一张名片飞舞着从车里飘出去,白色的像是灵车洒落的纸钱…… 早晨的北京没有那么多的青霾,环路大街上还有来来往往的车,默默的从车窗外滑过。 糙糙木然的看着木偶般的世界,似乎有什么东西从心里慢慢的流出来,散尽空气中,只留下一个黑色的大洞,填不平,也不去填,放在那里,看着它吃掉自己的五脏六腑,一头栽进去…… 星期六早上七点一刻,走进天通苑小区。 糙糙坐在小区的糙地上,看着晨练的老人,苍苍白髮间是儿童百灵般的笑声,飞扬跳跃着一步步攀升到天尽头。糙糙移动目光,第一次正视那些孩子们,三岁左右,正是关博的年纪。她还记得自己看见小小的身子僵硬的躺在太平间里,一团绿色的水糙还顽固的缠绕在他的脚脖子上,柔软而滑腻。这样的东西怎么可能杀死活泼的关博呢? “都怪你啊,你这个丧门星!”婆婆唿天抢地的咒骂,虽然关博是在她的监护下落水的,可是她有她的理由:“报应啊!你们造孽啊,都报到孩子身上了。邓糙糙,你就是那团缠死博博的糙啊!你这个不负责任的母亲!……” 身边一片茂盛的青色,好像都高高的跳起来张牙舞爪的扑过来,糙糙落荒而逃,连鞋子掉了都不知道! 紧紧锁上房门,棕色的房门好像挡住了那些恐怖的东西,糙糙疲惫的抵在门上,慢慢的滑下来。“呜……”久违的呜咽,久违的为孩子留下的泪水重新涌出来。不是忘记了,不是想通了,而是高峡大坝再遇倾盆大雨,再高的息壤也拦不住的泪水,倾泻而下…… “糙糙,怎么了?”有人扳住她的肩膀。 模煳中分不清什么人,也无需分辨什么人! 只要不是关浩,只要不是过去的东西,哪怕是陌生人的肩膀,她也要借用一下:“博博,妈妈对不起你啊……”糙糙倒在那人肩上,痛苦失声! 此一句后,便是不间断的哭泣和泪水,再不闻人语! 沈备半夜睡不着,确切的说是被热醒了。 手里还攥着糙糙留得纸条,时针指向三点。 先发了一个简讯,问糙糙在哪里?等了五六分钟没有回信。再发一个简讯:醒了吗? 然后觉得自己挺无聊的。没回信就是睡了呗。 躺在床上,打开空调,外面的灯光太亮了,沈备干脆爬起来把窗帘装上。忙活完了,手机还是静悄悄的没有反应。 沈备没来由的心烦意乱,拿着手机无意中摁到重拨键。三下五除二,调出糙糙的名字。算了,打一个试试。要是扰人清梦,大不了陪个不是,知道她在家里自己也放心了。 依然是那首曲子,歌声在夜里显得有些凄凉。 没人接! 第19页 沈备打开灯,穿上衣服出去了。 银色的奥迪滑出地库,在凌晨的北京奔向天通苑。 同一时间,另一辆黑色奥迪驶出熙府桃园,奔向位于后海的酒吧…… 糙糙哭到几乎晕厥,沈备心里纳闷。他的耳朵不错,听出来是个叫波波的名字,难道是糙糙的孩子?没听说她有孩子啊! 沈备心里纳闷,自己不就是让她迴避一下,也没有说别的。她要是有孩子…… 沈备想了想,还是先别乱想,等糙糙清醒过来再问吧。抱着糙糙回到卧室,并肩躺在床上,沈备有糙糙房子的钥匙,看屋里空无一人,他的心立刻提起来。尽管有各种不好的念头,他明白,等糙糙回来是唯一的选择。他有足够的耐心,但是糙糙开门的声音传来时,沈备的指责和质问已经涌到嘴边。然而,他看见的是神志不清嚎啕大哭的糙糙,和热烘烘的澡水盖不住的酒味。他以为最坏的事情发生了,但是糙糙那句“妈对不起你!”让他心里一松。 应该没事吧? 所以尽管一夜疲劳,还有糙糙的哭声,但是沈备还是昏昏欲睡。渐渐的糙糙的哭声低了下去,呜咽绵长。沈备半梦半醒间无可奈何,只好学着电视里的模样,轻轻拍着糙糙的后背嘟嘟囔囔的说:“乖啊,乖,糙糙不哭了,乖啊乖!” 说是哄糙糙,还不如是哄他自己,哄着哄着,沈备自己睡着了。 (6) 沈备被电话铃震醒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糙糙趴在他胸前,头髮散开,他这才觉得热。身子一动,糙糙也醒了。揉揉眼睛,第一件事就是摸出床头的遥控器,打开空调。凉风阵阵,糙糙翻身趟过去,沈备觉得很窝心,伸手勾住她,让她还在自己身边贴着。 他记得糙糙喜欢抱着他的胳膊睡,喜欢靠的他近近的,然后小心的留个边。沈备和小君聚少离多,小君撒娇时的样子他已经忘得差不多了,只记得似乎也有类似的小动作。 似曾相识之处,让沈备心里有几分异样。加上糙糙刚刚哭的那么可怜,他大度的不计较自己怕热的问题。反正比这更热的都忍过,这点事就算了。 电话是小乔打过来的:“沈总,我们快到家乐福了,您什么时候过来?” 沈备心虚的看了一眼糙糙,有种熘出去接电话的冲动。可是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糙糙眼睫毛抖了一下,没有睁眼,翻个身背对沈备继续睡了。 “嗯,几点了?”沈备看了一下手上的表,已经十点了,难怪! “沈总,您不会……”小乔的声音充满热情,很明朗的感觉,“这可不是您的风格!” 沈备讪讪的说:“你们就买些吃的吧,我昨天看了,不缺什么。我现在在外面,一会儿回去。” “哦,外面啊……”小乔的声音多了一丝异样,连笑声都有些发干:“我说您就不会睡懒觉的。这么早出去,有什么急事吗?” 沈备想,你怎么知道我出去的早?跟踪我了?还是诈我呢?心里有一丝不快。 “嗯,就这样吧。我这里还有人,不多说了。大概十一点半的时候我能到,到时候见吧。” “好,到时候见。” 沈备挂上电话,糙糙睡得“正香”。 糙糙的床上用的是糙席。当然不是军队那种糙席可以比的,据说也是上百块钱一张,精緻凉快还很柔软。 沈备想了想,扳过糙糙的肩膀说:“还睡啊?蓆子上没铺东西,你也不怕着凉?” 糙糙把头埋进两手之间,瓮声瓮气的说:“唔,这就起。你先去收拾吧。” 沈备见她举止古怪,只道她还生气,轻轻掰着她的手,又不敢使劲,还说:“怎么了?眼睛疼?” 糙糙更加用力的护着自己的眼睛,扭着身子道:“不!难看!” 沈备愣了一下,然后哈哈大笑:“我当为什么呢!有什么难看不难看的,老捂着张痱子了。来,放下,赶紧洗洗去。” “不去。你先去。等你走了我再起。” “那你就一直这样啊?” “嗯!” 沈备哭笑不得,看她还有轻微的抽噎,有点担心她被闷死。本来想着醒来以后问问发生什么事,结果她第一件事就是捂着脸不见人! 有那么难看吗! “胡闹!松手,赶紧洗脸去!”沈备沉着嗓子摆出训人的架势,口气还是威风凛凛。一般人,包括他们最调皮的战士听了这句话都要掂量掂量。 糙糙顿了一下,依然捂着脸,小小的和他拉开距离说:“那你背过去,不许看我!” 沈备气结,她还敢讨价还价。可是要是她还继续犯倔,自己真动手不成?他想起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糙糙是老百姓。 “行行行!”沈备翻过身子闭上眼,身边细细簌簌的动作,糙糙出去了。沈备睁开眼睛,只来得及看见糙糙皱皱的白衬衫和一角牛仔裤。 “你去吧!”糙糙仰着头从卫生间出来。沈备吓了一跳,一会儿不见,脸上怎么白乎乎的?哦,明白了,是那个什么面膜。 心里一沉。小君说他穷的,连什么面膜都买不起,这个糙糙就这么煳着它站在他面前。 老子有钱啦!一种酸涩的得意涌上心头,沈备没说话,扎进卫生间里。 乔小芮闷闷的合上电话,沈备从来没有这样对她讲过话。甚至就在一周前,沈备对她似乎还有些不一样,难道是她的错觉? “小芮?”鲁修承龇着一口白牙,好脾气的站在北京夏日的阳光里。白色的polo衫,加上……米色的工装短裤,上面凸起的都是口袋。两条毛毛腿,一双沙滩鞋,就那么耀武扬威的踏在首都的土地上。 乔小芮从没见过这么——嬉皮的他,开始还有点不适应。尤其是腿上的毛毛,怎么那么黑,怎么那么粗?难道在国外时间长了,连这个都被同化了? “沈总什么时候来?我们进去等吧?” 小芮不自觉的哼了一声,“他不来了!”口气了多了很多自己察觉不到的怨气。鲁修承哦了一声,眨眨眼睛看着她问:“那……我们进去买东西吧?” 鲁修承的轻描淡写让小芮觉察到自己的情绪似乎有些过了,她和沈备毕竟是上下级,怎么能这样外露呢?深吸一口气,摆出一个笑脸:“沈总说,他昨天看过不缺东西。我们买些吃的就好了。” “哦,那你准备做什么?”鲁修承长手长脚的拉过来一辆手推车,自己推着往里走。两鬓的汗水正唿嗒嗒的流下来。 乔小芮身材高挑纤细,和鲁修承走在一起倒也般配。看见他的汗水,心里有些内疚,赶紧向里走两步:“沈总喜欢吃辣的,不过北京的天气不太适合辣的东西。我打算做些清淡的,煲些汤吧。” 鲁修承站在入口的空调下吹了一下,凉快些才走进去:“煲汤?好啊,我最喜欢吃煲汤了。当年我们家老爷子在广东驻过,就喜欢那个味儿。” 小芮看了一眼他高高大大的样子说:“你家是广东的?” 鲁修承站直了,一弯上臂,真的跑出一只小老鼠:“正宗的北京爷们!还有蒙古血统。据说老辈子是满蒙联姻的。” 小芮看他献宝的样子,扑哧一声笑了:“哦,感情我还和一位阿哥说话了?” 鲁修承嘿嘿一笑:“爵位早没了。不过,你是和我鲁修承说话没错!” 话里隐约的霸气让小芮一愣,眼神复杂的看了他一眼,沿着斜坡走上家乐福二楼。 “哦,时间来不及了,我们要快点。”鲁修承追上来说。 小芮抿抿嘴,“也许不用吧。沈总现在外面,我们晚点过去。” 沈备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糙糙已经换了一种面膜加眼膜,煳在脸上,认认真真的做着瑜伽。沈备看了一会儿,糙糙正以八珍式在地上趴着,屁股高高的翘起来。沈备过去在她屁股上拍了一巴掌,糙糙哦呜一声站起来,眼睛瞪得大大的,似乎是愤怒。但是眉头不皱,嘴巴不动。 左右看看,拿起旁边的纸笔,潦糙的写着:“会走火入魔的!” 沈备嗤之以鼻:“什么走火入魔!瞎闹,这就管用了?娇气!看你那姿势,多不雅观,还在窗口做,让人看见了像什么话!” 糙糙胸脯高高的升起又深深的落下,奋笔疾书:“你心术不正!胡思乱想,这是运动,不许猥亵!” 沈备一把拉上纱帘:“不是我猥亵,是猥亵的人很多。拉上帘子做吧!”自己优哉游哉的坐到一边的沙发上,打开电视看电视。 他在那里坐着,糙糙还能继续?原地转了两圈,挫败的看看沈备,又不想坐下。转到厨房,拿出一碗龟苓膏,想想又拎出一袋酸奶,递给沈备。 沈备接过来喝了一口:“诶,这怎么和家里的那么像?”前天晚上他还喝过一袋,昨天糙糙折腾了那么久,有时间买吗?看看生产日期,还是前天的。 糙糙白他一眼,挖着龟苓膏自己坐一边吃,顺手抢过遥控器,就要换台。 “别换!”沈备没来得及追究酸奶的来歷,赶紧拦住糙糙。中央七套的军事新闻,他正看的津津有味。 糙糙放下遥控器,正不想解释她为什么小心眼儿发作从沈备那里顺来酸奶呢! 看就看吧,反正当年老爹也喜欢看这个。 沈备看了会儿电视,心思又飞了。他想知道糙糙昨天干什么去了,又觉得约了人不好耽误。正左右为难,糙糙去卫生间擦干净面膜走出来,看见他一愣:“你怎么还不走?” “啊?干什么?” “你不是今天约人了吗?你自己说的。”糙糙嘟哝了一句,拿着小镜子坐在沈备旁边,左照右照:眼皮还是很肿,脸上的水肿已经消失了,眼白上还有红血丝,眼角的皱纹也出现了。天哪,以后再也不能喝酒了。死也不喝了。 沈备看她那么认真的照脸,好像战士检查自己的装备似的,有点好笑又有点不耐烦。但是糙糙方才的话让他如释重负,但那种平淡的样子又让他觉得有些迷惑。难道昨晚上不是因为我才生气的? 那是为什么生气? 沈备皱紧眉头,糙糙心里可能有别的男人,糙糙和他交往的同时还和别的男人约会;糙糙…… 沈备悍然打住自己的思绪,想起老战友的话: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第20页 他希望得到糙糙的确认,但是也要等到他应酬回来:“好吧,那我先走了。你在家好好休息,我吃完饭回来。” 糙糙点点头,送到门口,看着沈备要走了,糙糙突然抱住沈备,勾下他的脖子亲了一口,然后说:“谢谢你昨天陪我。” 沈备愣在那里,糙糙把他推进电梯,按上按键。 站在电梯里,沈备摸摸脸,按理说会开心的,但是他心里总觉得别别扭扭。是不是太客气了?糙糙“不计前嫌”的太宽宏大量了? 沈备深吸一口气,算了,都等回来再说吧。 他想起另外一件正事。公司的房子不能住了,糙糙那里他不肯住,看来要买一套新房子才行。正好问问小乔,那个公积金什么的怎么用? 沈备加足油门,幸好周六上午路况不错。从机场高速一路下来,开到东直门绕了个圈,十一点二十正好开进地库。 走到家门口,小乔他们还没来,进屋简单收拾了一下,十一点四十五的时候,有人敲门,小乔和鲁修承来了。 “欢迎欢迎!”开场白之后,沈备和鲁修承坐在客厅里聊天,小乔扎进厨房整理东西。 鲁修承看了一眼厨房,对沈备说:“沈总,您这里挺大的。看小芮熟门熟路的,一定是早来过了。不公平啊!” 沈备道:“这房子本来就是公司的,她当初选的地方。当然知道了。” 鲁修承哦了一声,没有继续问,天南海北的和沈备闲聊起来。两人吃惊的发现,鲁修承的爷爷竟然和沈备是一个军的,共同话题就更多了。 小乔打开冰箱,里面满满当当的,尤其是各种各样的蔬菜和鸡蛋,一反常态的多。她不记得沈备爱吃蔬菜啊! 伸手翻看了一下,竟然还有十个论个卖的进口猕猴桃。她在超市见过,五六块钱一个,沈备什么时候这么奢侈了? 小乔心头一跳。拿出自己要的东西,站起来仔细环顾厨房。多了很多东西:烤面包机,酸奶机,豆浆机,旁边原本空空荡荡的地方多了一个三层金属架,最低下整整齐齐的码着一箱牛奶,一箱啤酒;中间码着无需冷冻的蔬菜,最上面一层是五彩斑斓的水果。 沈备爱吃水果?沈备爱吃牛奶?还有豆浆?还有那些复杂的厨房用品? 小乔越看越心慌,手一哆嗦,滑熘熘的碗掉到地上。 “小乔?”鲁修承的声音响起来,接着是大踏步的脚步声。小乔隔着半透明的玻璃看见沈备坐在沙发上只是扭头看过来,鲁修承已经走到跟前:“没事吧?” “没事。”小乔摇摇头。一种要质问的冲动撞击着她的大脑,她真希望过来的是沈备,然后她就可以问他这是怎么回事?! 但是沈备只是自在的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 对,沙发! 小乔突然记得进屋时哪里碍眼了,沙发上有几个素色的抱枕!这是以前没有的。 沈备是军人,坐着就是坐着,从不喜欢歪三倒四。以前她曾想买几个,还被沈备说了一顿。可是现在——小乔看了一眼,沈备的手正搭在一只加菲猫抱枕的耳朵上,没有任何排斥! 肯定发生什么事了! 小乔茫然的捡起碎片,鲁修承拉住她:“诶,不能这样,会划破手的。”说完,拿起扫帚把碎片小心的扫起来,倒进垃圾桶。 这时,鲁修承才问她:“你没事吧?要不我帮帮你?” “不用!”小乔不知道该说什么,下意识的拒绝。 鲁修承也没说话,洗手刷碗,自动的干起来。 沈备的电话响了:“哦,李总——” 是个客户打来的,估计有要有约了。鲁修承无奈的耸耸肩,越发心安理得的留在厨房。 小乔心里藏着事,有个地方一定要去看:“对了,没有纱布了。我去找找啊!” 鲁修承指着一个金属小盒子:“这个不就是——” 小乔已经消失在厨房外面,鲁修承微微摇头,继续做自己的事。 当小乔面试他的时候,他还私下问小乔有没有男朋友?那时他也没想过来,只是后来见了沈备才改变主意。一个向上的公司,一个野心勃勃的老总,还有一个让他养眼的美女同事,鲁修承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进了公司知道小乔和沈备的绯闻,他也就是当笑话听听。欣赏一个美女并不一定占有她,只是看着沈备如牛嚼牡丹,心里有些替小乔可惜。 但是现在,看沈备明显的对美女不感兴趣,可美女却似乎心神大乱,他这个旁观的也有点坐不住了。 小乔藉口找纱布,走进卧室,一抬眼就看见更换后的窗帘。 呆在那里—— 除了她,还有人进了沈备的卧室。这种细腻的窗帘花色不是沈备自己能挑出来的! 女人的直觉,一向很准!也很痛苦! (7) 小乔藉口找纱布,走进卧室,一抬眼就看见更换后的窗帘。 呆在那里—— 除了她,还有人进了沈备的卧室。这种细腻的窗帘花色不是沈备自己能挑出来的! 女人的直觉,一向很准!也很痛苦! 心里变化万千,小乔反而立在门口不动了。 “什么事?”身后传来沈备的声音。 沈备走到小乔身边,笑呵呵的问。 小乔扭过头去,沈备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模样,方正的脸膛还是那么稜角分明,可是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一股疏离横亘在两人之间。小乔觉得自己有点看不懂他! “我、我找纱布。”短暂的失常,小乔很快恢復原状,“我记得在你床头的急救包里就有脱脂棉。” 沈备见小乔走进卧室,反射性的跟了过来。以前小乔也进过他的卧室,而且他的卧室基本上是小乔一点点布置的,原本没有什么。可是今天,沈备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也不太愿意让她进。 毋庸置疑,小乔是一个迷人有魅力的好女孩。她帮着他度过了最艰难的适应期,给他一个空间在社会上大展宏图。可以说没有小乔的协助,他不能想像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所以,小乔是他的好战友,好同事,好妹妹,甚至,他也想过——好妻子。 可是,就像踢球总差临门一脚。沈备已经三十六岁了,他知道男女之间的事情,有时候想起小乔像妻子一样躺在自己身边,他心里会泛起些微的负罪感。另一方面,他太知道男女之间会厌恶到什么程度。如果有一天,小乔和小君一样讨厌他,翻脸成仇,沈备会觉得可惜。他宁可从别的女人身上找到需要的温暖,也不想轻易放弃小乔这样的好助手。 “兔子可千万不能吃窝边糙,会饿死的!”关浩似乎心有余悸,喝酒时常念叨的就是这句话。 沈备打了个哈哈,说道:“应该有吧?我很久没看了?”边说边和小乔走进卧室,“诶呀,这里毕竟和部队不一样,这些东西用不着了。” 小乔应和着他,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取出急救包,果然有些棉布。 沈备惴惴不安,小乔似乎不太高兴。不是那种委屈的不高兴,而是……哎,反正女人就是麻烦。一转脸就变,莫名其妙的就不理人。问还没得问,因为她根本不会承认。 沈备的脸有点黑,很早他就知道,哄女人比端了敌人的司令部还难。 小乔抬起头,看了一眼窗帘,不经意的说:“咦,换了啊?挺好看的。” 沈备看了一眼,呵呵一笑:“嗯,还行。挡光,睡着踏实。” 两人边说边往外走,听沈备这么说,小乔停下来道:“也好。对了,原来的那个呢?既然换下来就洗洗吧。” “哦,我已经送到楼下的洗衣店了,挺方便的。”沈备张口就来,伸手向外一展,做了个出门的手势…… 小乔移动脚步道:“那多贵呀,以后还是给我吧。” 嗯,沈备答应着,两人走出卧室。 鲁修承还在厨房忙活,看见小乔过来,擦擦头上的汗:“老天爷,你可回来了。亲爱的,你知道我和这些蔬菜有多么想念你美妙的刀法吗?” 小乔又羞又气,下意识的回头看沈备,沈备已经踱回沙发翻看搁在那里的报纸了。 以前觉得这样的沈备很man,但是今天,小乔觉得有些冷。 沈备走后,糙糙长吁一口气,倒在沙发上。愣了半晌,一个鲤鱼打挺立起来,来到阳台上。看着拉着的窗帘想了想,钻回里屋翻了半天,出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个旅游摊上买来的军用望远镜。小心的撩开窗帘的一角,摆弄着望远镜看着对面楼。 周末了,多数家里还挂着厚厚的窗帘。有一个女人正在厨房里炒菜,旁边有半拉脑袋,估计是小孩。还有一家是个男人,光着膀子,正往这边看。 糙糙呵了一声,缩回头。停了停又不甘心的偷瞧过去,那个男人不仅往这边看,还往四边看,然后消失在窗台下面。大概就是一个蹲下起立,手里多了一个托盘。也不知道拿了什么正往嘴里塞。 糙糙骂自己多事,每个人关心的多半是自己眼下的那片地儿,谁去理会对面鸽子笼似的窗户呢? 看了几家,都没什么动静,糙糙怏怏的收回望远镜,靠在窗边,慢慢的滑坐下来。嘴角一扯:“无聊!”仿佛是在嘲笑自己。 埋进膝盖,双肩一抖一抖的,呜咽声再度响起。有些心情有些悲伤,不是想躲开就能躲开的。除了等它们慢慢结痂,没有任何办法。 糙糙连哭带笑,嚎了一个上午。幸好屋里没人,中午筋疲力尽,洗了一个澡。然后,非常精心的做了去角质补水保湿美白四套面膜,全部用天然材料,蜂蜜薏仁鸡蛋清能招唿的都用了,最后抹上睡眠面膜蒙头大睡。 鼻子不通气,手边早就准备好纸巾。糙糙得意的想:哭吧哭吧,看我准备的多周全! 哭也需要力气,早就透支的糙糙很快抽抽着进入梦乡。 梦里一片漆黑,什么也没有。 然后走过来一个男人,赤身裸体,抱着她,很温暖。糙糙有点不好意思,但是没有躲开…… 下午四点多,沈备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天通苑小区。 吃完饭本来要回来的,鲁修承突然提出打壁球。沈备回到地方,那些“酒囊饭袋”手无缚鸡之力,打打高尔夫充文明,已经把沈备憋得难受。 听修承一说,眼前一亮,就跟着过去。 鲁修承打球是一把好手,沈备学的很快,力量足,力道控制的巧妙。若非修承技术娴熟线路变化多端,还真不能做他对手。 第21页 不间断的三个小时下来,中间鲁修承还休息了几次,沈备自己打,好像负重越野跑,沈备觉得浑身都活动开了。只剩下摊筋软骨要休息了。 进了屋子,迎面是糙糙的鞋,看来没有出去。 “糙糙?” 沈备喊了一声,屋里没人应。过了一会儿才传来噼啪的走路声,糙糙揉着眼睛走出来,“你回来了?” 沈备换好鞋,把东西递给她,自己倒水喝:“啊呀,今天可真舒服。想不到那个鲁修承打球这么棒!” 糙糙闻见从他衣服里散发出来的味道,是洗过了。拿出来一个新的大背心,让他套上:“空调风硬,你刚运动完,穿上这个免得吹着。” “不冷!”沈备要推开,看了糙糙一眼,又笑嘻嘻的穿上:“好好好,穿就穿。”他想起糙糙今天心情不好,不能太拧着来。 糙糙笑了笑,眼睛还是肿的,看睡眼惺忪的样子,似乎是刚睡醒。沈备弯起自己的胳膊,挤出小老鼠对糙糙说:“看,厉害吧?鲁修承就算比我年轻,也不过如此!” 糙糙想起刚才的春梦,又看他这么肆无忌惮的炫耀,脸上一红。现在的感觉和方才梦中的感觉好像啊,难道那个男人是沈备? 沈备看见糙糙脸红不说话,哈哈一笑,站直了从门口拎进来一套茶具坐在沙发上。一件件的摆开。又拆开里面的茶叶,准备喝茶。 “你爱喝茶啊?”糙糙轻轻的问,拖着大垫子,来到沈备的对面。又抱了个靠枕在怀里。 沈备看看她笑笑,递给她电茶壶。糙糙拿起来走进厨房接了壶水,放进插座上,研究了一下,打开开关。 四点多天还大亮着,这套房子是把东边,夕阳照不进来。透明的玻璃窗外面是蔚蓝的天空。沈备看着窗户的一角说:“你怎么有那个玩意儿?” 糙糙一看是自己忘了的军用望远镜:“哦,买的。”拿过来交给沈备,“和你用过的一样吗?” 沈备放在手边看了看,又对着远方调了调,嗤之以鼻:“这玩意儿是哄人的。你拿他干什么?” 糙糙单手支颌,无聊的说:“看对面楼啊!” 沈备本来专心的分茶,听糙糙一说手里一哆嗦:“偷窥?” 糙糙站起来拿了一包瓜子,打开放进水晶盘里:“差不多吧。你看咱家楼正对着两点钟方向有个男的,早上偷吃东西,被我看见了。” 沈备哭笑不得:“两点钟方向?你也懂这个?” 糙糙晃晃头,黑髮一甩一甩的:“看书上说的。海军陆战队都这么用,对吧?” 沈备勉强一笑,低下头去。糙糙研判的看了他一眼,沈备似乎不太愿意深讲过去的事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呜——”水开了,沈备洗茶倒茶一气呵成,看来是没事总玩儿。 糙糙喝了一口,味道不错。 三杯之后,沈备问道:“昨晚上,你去哪里了?” 口气有点像审犯人,糙糙翻了翻白眼,决定不和大兵计较:“出去了!” “啧,我知道你出去了。去哪了?”沈备有点不耐烦。 糙糙身子前后晃了晃说道:“你告诉我为什么过来,我就告诉你去哪里了?” 沈备哼了一声,没有说下去,糙糙得意的以茶代酒敬沈备。 沈备眼睛一眯,自斟自饮,哗哗的水声中飘出的声音带着几分挑逗:“我想你了,就来了。不许么?” 糙糙没想到能从他嘴里说出这种话,面上一窘,低头喝茶。沈备嘴角一歪,仿佛在说:小样儿,和我斗! 一丝不差,全都落入糙糙的眼角里。心里小火一拱一拱的,倒也忘了那些困扰她的问题。 看糙糙不说话,沈备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只好摆出很诚恳的态度说:“嗯,那个……我给你打电话没人接,你一个人住着怪不安全的。” “哦,我手机丢了。”糙糙顺着他的话向下说,方才的针锋相对又偃息下去,“我已经打电话把sim卡註销了。明天去销卡,顺便办个新手机。” “哦,那一起去吧。先去买个新手机,然后办卡。” 糙糙点点头,把瓜子拨好,也不吃,全放在盘子里。沈备心里有事,根本没有品茶的心情。不过是做个样子,找个话题罢了。现在喝的嘴里正没滋味儿,伸手捻起几个瓜子放在嘴里慢慢的嚼着。 一时间,两人都无话,一个剥瓜子,一个嚼着吃;一个倒茶,一个慢慢饮。静悄悄的屋子里,暮色从墙角悄悄的爬上墙,蒙在两人的面上,模煳了很多界限。 “糙糙,”沈备斟酌着,决定问下去。 他听说过很多离婚的女人为了再嫁,离婚时都不得不放弃孩子。如果糙糙也有一个孩子,自己必须表明态度。 糙糙抬头看他,大眼睛少了平日的水波烟雾,看起来干涩枯涸,好像一口露底的水井,透着渗人的寒气。 沈备吸了口气说道:“波波?是这个名字吧?你的孩子?它在哪里?” 糙糙眨了眨眼,低头偏到一边,半天没说话。手上的动作停止了,双肘支撑在膝盖上,两手交握在一起。发白凸起的骨节就在沈备眼皮下面,上面有青筋根根绽露。 沈备适时的握住糙糙的手,小小的拳头握在手里才发现竟然坚硬如铁! “你先不要急,听我说。”沈备尽量放缓口气,“我一直没有孩子,如果你有,不管孩子是跟着你还是跟着……你前夫,你随时都可以去看它。如果……如果跟着你,你还是应该带着孩子的,不管怎么说,你也是母亲嘛!嗯,如果你觉得我来不方便,你可以自己安排。不过,千万不要再那么晚回来了,还喝这么多酒,对身体不好,也不安全。” 说着说着沈备就串了角色,摆出首长谈心的架势,虽然别扭,但语重心长谆谆教诲,他说的也顺畅多了。 糙糙的手冰凉凉的,沈备察觉了挣扎,放开来。 收回双手,糙糙抬头展开手掌捂在脸上,长嘆一声,声音沉闷的说:“唉……谢谢了。你……真是一个好人!”顿了顿,糙糙没有拿开手,摇了摇头,还有一声嗤笑从掌fèng传出来,“博博一定会喜欢你的。它一定会喜欢你的。”说着声音有些哽咽。 沈备拿不准她的态度,侷促的说:“嗯,是吗?也许我可以……呵呵,”沈备紧张的笑笑,“见见孩子?对了,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按照糙糙的年龄看,孩子的岁数不会很大。沈备有点期待。 糙糙十指叉开,深深的插进头髮里,晃了晃脑袋:“它走了。一个男孩儿,走了。” “走了?去哪了?” “天堂,或者水晶宫。我也不知道。”声音干涩,竟然没有哭声。只有糙糙长长的喘气,和间歇的抽搐。 沈备愣在那里,死了?! (8) 孩子,死了?! 沈备一下子明白糙糙哭的伤心的缘由,看这样子,怕是和她的婚姻还有关系。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既不敢问因由,也不敢劝解,怕一个不小心碰着伤心处,惹来不必要的伤心。 倒是糙糙抹了抹眼泪,说:“唉,让你看笑话了。对了,我一直以为你有孩子。”介绍人说沈备身边没有孩子,可以理解成没要孩子,也可以理解成孩子跟着妈妈。所以糙糙才有此问。 沈备苦笑了一下,摇头说:“我太忙了,没时间要孩子。” 糙糙看看他,见他神色间阴郁浓重,便住口不问。 天色已晚,糙糙站起来问沈备:“晚上在这儿吃吗?” 沈备眨巴下眼睛,有点奇怪糙糙缘何有此一问。这才想起两人之间的“关系”,顺带想起自己周五对糙糙做出的安排,脸上一热,赶紧说:“啊,吃,在这儿吃。哦,对了,你会做饭吧?” 糙糙摇摇头:“都是家常便饭,要是点菜就得到外面了。” 沈备奇怪她情绪变化的速度,不知道她是真的心情变了,还是假装的?若是假装的,沈备有点犹豫,会不会又找个由头大闹一顿?还不如回去呢。 正想着,糙糙已经走进厨房,对沈备说:“喝粥吧,炒两个菜?” 沈备和女人相处的经验完全来自前妻,赶紧点头,自是做什么吃什么,为了和平,什么都能咽下。 菜端上来,沈备发现一荤一素,小米粥加馒头,尝尝比较清淡。但是中午吃了那么多小乔做的好吃的,又运动了一下午,这时候虽然饿,却对油腻不感兴趣,小米粥正好补胃。 吃完饭,糙糙一指餐桌说:“刚才我做的饭,现在该你刷碗了。” 沈备心说,看吧,找事儿了吧! 吃人家嘴软,拿人家手短。沈备面不改色心不跳,抱着糙糙落起来的碗筷跨进厨房。正洗刷呢,糙糙来到他旁边,把扫帚和簸箕放好,捡起他刷干净的碗筷,用擦碗巾细细的擦干净。沈备这才知道,原来是“本就如此”,而不是“借事找茬”。自己小人了。 不过,沈备也奇怪:“诶,糙糙,要是我不在,这碗谁刷啊?” “当然是我了!”糙糙擦着碗,回答的理所应当。 沈备嬉皮笑脸的转过头:“那……你能不能当我不在?” 糙糙一翻白眼:“大活人戳在这里,谁能当你不在啊。不想干就直说——”顿了顿接下来一句:“说了也白说!” 沈备无奈的苦笑,糙糙也只是笑了笑。 沈备想借着这个机会多了解一下糙糙,洗完碗筷。看糙糙把厨房收拾干净,又坐了下来,便道:“诶,出去散散步吧。吃完饭活动一下比较好。” 糙糙看看表,“再休息十分钟吧,十分钟之后下去行吗?” 沈备点点头,歪在沙发上看电视。 糙糙里外又收拾了一阵,出来要去散步了,才发现沈备在沙发上睡着了! 又好气又好笑,让沈备在沙发上躺好,又把电视声音关小,才走进书房,打开檯灯复习起来。沉浸到书本里,把外物排空,在一个个枯燥的名词和干瘪的案例之间,糙糙找到心灵休息的地方。 夜色深沉,客厅里隐隐有唿噜声。糙糙从书本中抬起头,已经十一点半了。推醒沈备,让他刷牙洗漱,两人再次同床共枕。只是这一次发生的自然而然,沈备几乎是梦游一样完成了从沙发到卧室的过渡。糙糙,也只是犹豫了一下,便熄灯休息了。 第22页 小乔看着沈备和鲁修承打球,沈备矫健的身影在她眼里越发充满了雄性味道。只是今天,这种味道咂摸起来有了苦兮兮的。 不仅是窗帘,还有厨房里的吃的,卫生间里的卫生用品,甚至包括一袋完整的没开封的卫生巾! 沈备身边有女人! 这个想法折磨的她几乎要死去。记得沈备刚来的时候,第一眼她就认定这个男人和社会上那些油头粉面的男人不一样,是可以依靠的好人。 虽然沈备从来不说自己之前的那段婚事,但是小乔已经认定,沈备一定是有苦衷的,从话语间看,肯定是那个女人耐不得寂寞离开了沈备。小乔想,若我早些认识他,绝不会耐不得那些寂寞了!心里隐隐有些看不起沈备的前妻。 两年下来,经过他们的共同努力,公司发展壮大的很快。尤其是最近,小乔觉得沈备有时候的目光会让她脸红。心中有点甜有点窃喜,多少日子的守候终于要有回报了!只是这关键的一步,由谁来挑明,却是小乔万万不敢迈出去的。 她只好更加关心沈备的日常生活,更加积极的参与到工作中去,无微不至的照顾沈备,可以说,她已经把一个女孩子能想到的都想到了,能做到的都做到了,而沈备…… 怎么会出现一个女子?又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上周来时还没见到啊! 平常沈备会送她回去,鲁修承也是这样说的。但是沈备看鲁修承也开着车,拍拍他的车说:“好傢伙,陆虎呢!”言下满是羡慕。 鲁修承道:“哪有沈总的奥迪好啊!我这是在美国开惯了,就带了回来。” 沈备说:“小乔,你坐修承的车回去吧。你不是一直说要尝尝越野车的滋味吗,今儿试试。我还有事,就先走一步了啊!” 说完,竟掉头走了。 小乔气结。谁稀罕越野车啊,那不是你一直抱怨城市的路面开着没劲嘛!看沈备的车从旁边滑过,还大大的摁了一声喇叭,小乔恨不得冲过去踢它一脚! 鲁修承没多说,只是有礼貌的请她上车。小乔就算想一走了之,也得考虑一下此处位于郊区,不是走着能回去的。 鲁修承也察觉沈备似乎有躲着小乔的意思,但是不知道以前他们就是这样,还是才开始的?只不过看小乔双颊冒火,银牙紧咬,知道至少今天沈备做的不地道。 男人,粗心大意都是藉口,多半是无心或者藉故躲开。鲁修承是女孩子堆里滚出来的,小乔和沈备的事他都看在眼里,有些清楚有些迷煳。当事人才能解决的问题当事人说了算,他这个旁观者只要自己清醒就好了。比如小乔很漂亮,但是不会是他的女朋友。那就是好同事,好伙伴,也可以接受。不过,以沈备这种态度,小乔会比较难过。鲁修承就见不得美女尴尬,才有开始的挺身而出,和现在的“捨身”相陪。 但他接触沈备也有自己的目的。他对前景规划的很清楚,他要帮着沈备把这家公司做大做强做成上市公司。就算是国有企业,在现在市场经济的条件下,他也有信心从中分一杯羹!而沈备对他的信任让他看见了这个希望的曙光。 一路上,小乔沉默不语。鲁修承没话找话,先说打球时沈总的技术如何如何好,小乔没反应;再说这个地方的环境还不错,小乔还没反应;最后绕回来,鲁修承说:“看来沈总是很爱运动的人。小芮,你说沈总平时喜欢做什么” “打高尔夫吧?”小乔没精打采地说,“平时客户或者供应商都会请沈总去打高尔夫,他也挺喜欢的。” 鲁修承兴致勃勃的说:“这样啊,我正好是一家高尔夫的会员,他们正在搞活动。不如明天一起去?” 小乔心想,就你那点工资,虽说也不算低了,可是怎么办的起高尔夫的会员呢?随口问道:“哪家?” “华x庄园。”鲁修承想起玩儿的就很h,没注意小乔的口气。 小乔倒吸一口冷气,这家庄园的价码她清楚的很,沈总也只是被人请过去一次而已。鲁修承怎么会有那家的会员卡。想的多了,人也沉默下来。 鲁修承这才意识到自己的问题,赶紧补充:“哎,也没什么。是我老子的。他用不了,我分一点。”说的模模煳煳,但是也可见鲁家不是什么简单的家庭。 小乔回忆了一下鲁修承进公司时的简歷,也没有哪里突出啊。看来是刻意隐瞒了。这个鲁修承看起来挺开朗的,实际上这么有心机啊! 鲁修承催道:“不如你给沈总打个电话,问问他行不行?我也好提前安排。” 小乔想了想,拿出手机拨了一下回拨,沈备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小乔尽量控制着情绪,把鲁修承的提议说了一遍。沈备似乎已经到了车库,周围嗡嗡的有回声。小乔看了看表,这么快吗?到万国城怎么会这么短的路? 那边沈备已经说话了:“哦,以后有时间再说吧。明天我还有事,代我谢谢修承的好意了。” 意料之中,却又希望从不发生,小乔哦了一声,头疼的要死。 挂了电话,对鲁修承说:“沈总还有事,以后再说吧!”说完向后一靠,连掩饰都懒得做了。 清晨六点,沈备准时醒过来。环顾四周知道自己又睡在糙糙这里,心里有点不好意思。随即释然,情妇嘛,理所应当的。 糙糙这里比较小,没有运动间。沈备看见糙糙在阳台上拉着窗帘练瑜伽,看见他出来了,竟扭头看向窗帘闭上眼睛。 沈备原谅这种小心眼,只要她拉上帘子别被人看了,赌气就赌气吧! “我下去跑步啊!”沈备看看手上的潜水錶,“七点钟回来。对了,我还要吃那个烤面包,能换成馒头片就更好了。” 听见有人小小的哼了一声,沈备轻松的拿起浴巾钥匙从楼梯跑步下去。 20层楼,跑步下楼也够热身了。天通苑小区很大,糙糙在a区。沈备沿着小区里的道路围着小区大步跑着。清晨的风带着夜晚的凉气,太阳已经高高的升起,温度还没有上来。马路两边时不时的有老人在练太极,远处的街边还有扭秧歌的。不过只是隐约能听见音乐,并不破坏小区早晨的宁静。 沈备跑的很快,三圈下来,晨练的人们也渐渐多起来。有几个年轻的爸爸,身后跟着不大点的孩子,穿着一模一样一大一小的运动装在小区里跑步。沈备目送那些父子从身边跑过,不知不觉竟然变成了倒着跑。 “小伙子!小心脚底下!”旁边有个大爷提醒他,沈备赶紧低头去看,跳过一个小石子。心情竟是无比轻松:“谢谢大爷啊!” 去吧,去吧,大爷笑呵呵的挥挥手,白色的太极服在晨风中随着轻柔有力的动作慢慢飘动。旁边有个同样白色,却要小的多的身影也在做着相同的动作。一看就是老两口在晨练。 虽然两人并没有年轻人的眉来眼去,也没有任何肢体上的接触,可是一举手一投足之间的默契和韵律配合了十成十。 沈备心中一动,他很羡慕老头儿脸上的平和从容,相比之下自己这两年竟然浮躁的很!那一瞬间,他觉得很羞耻:自己这两年想的做的,简直太堕落了!还委屈了糙糙那样的女子。 沈备向家里跑去,心里想到一种可能:糙糙愿不愿意…… 可是,糙糙已经答应做他的情妇了。沈备还记得第一次时糙糙连保险套都准备好了,糙糙究竟是怎样的女子,他真的可以再来一次吗? 跑到楼下,沈备做了几个蹲下起立,一鼓作气,从一楼跑上二十楼。方才的瞬间质疑,被抛到九霄云外。 糙糙已经做好饭。沈备一进门就闻见空气中的焦香味儿,果然是烤馒头片。沈备呵呵一笑钻进卫生间,用凉水搓冲着身体。糙糙的毛巾都是小毛巾,不过给他用的都是又大又厚的,搓起来非常不方便。沈备提醒自己一会儿把moma那边的东西搬过来。 刚一这样想,沈备就觉得不妥。那不是她养我吗?还是买房妥当。 吃早饭的时候,沈备问糙糙白天有什么安排。糙糙歪头想了想,摇摇头。 沈备道:“我也没事。不如一会儿我们四处转转,看看有什么合适的楼盘。” 糙糙咬着筷子问他:“你要买房子?” 沈备点点头,掰了块馒头放进嘴里。这是第三块了,糙糙手里的第一块还没吃掉四分之一,盘子已经基本见底;“嗯,是啊!来了两年了,还没买房子。” 糙糙道:“你才转业两年,哪儿来的钱啊?北京房子好贵呢!” 沈备说:“这两年的工资加奖金还有补贴,我算了算怎么也有几十万,应该可以付首付了。我看这房价一时半会儿下不来,倒不如先下手为强,剩下的以后每个月慢慢还。” 糙糙喝了口粥,皱着眉头说:“哦,我以为你要全款呢!”说完一笑,“吓我一跳!” “哦?你吓什么?”沈备咕噜噜喝了一半的粥,听这话觉得奇怪。 糙糙道:“我以为你贪污呢!犯法的事情可不能做。” 沈备想起觥筹交错间那些被嚼烂的破事,试探着问糙糙:“有钱不好吗?” 糙糙不晓得他在试探,直愣愣的说:“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不过你是军人嘛,子弟兵不干坏事!”说完自己想起什么,打了个磕巴,加了但书,“当然,嗯,……” 沈备已经知道她犹豫的是情妇的问题,尴尬的笑笑。他该怎么解释自己这个子弟兵“无恶不想做”呢? 糙糙借着喝粥,把话咽了回去。沈备不爱提部队,自己无意中犯了忌讳,心下不好意思。连碗也不好让他洗了。 沈备本来就没觉得自己一个大老爷们和厨房有什么关系,心安理得的坐在一边看刚才从楼下买的《北京青年报》,里面有新出的楼盘地图。 人少,东西也简单。糙糙收拾完了,一边抹着护手霜,一边问他:“有中意的楼盘吗?” 沈备像作战一样,把地图大大的摊开在桌子上,指着东北方向说:“我比较中意这个地方。他们都说过,这个地方将来会大开发。这时候房价并不高,我们先去看看。” 糙糙看了一眼,是望京:“这个地方已经开发了。原先我有一个朋友在这里买房,四五千一平,前不久听说已经涨到七八千了。好房子更贵。” 沈备一摆手:“没事,我们去转转。” 事情就这样定下。两人稍事休息便杀奔望京,开始无比辛苦的看房之旅。 第23页 (9) 转了一上午,从金愉丽港看到慧谷根园。沈备沿着大街主线一路走下去,把糙糙累的脚后跟抽筋。坐在暖山家园的销售大厅,糙糙看着窗外还没成型的破砖烂瓦,慢慢敲着自己的腿。心里转着自己的小九九:这得转到什么时候呀,那一大堆书还没看。冯尚香交代的翻译文件还有不到三页需要继续翻译。要是他转一天,我就陪着? 两个人都没有包养和被包养的“经验”,所谓“包养”不过是为了给自己找个伴在感情之外寻到的一个理由。所以沈备不知道带着“情妇”买房不合理,糙糙也不知道要为自己争取利益,更不知道要趁青春“榨干”沈备。 糙糙现在一心算着她的工作和学习。眼门前儿最大的事情是冯尚香的翻译工作,一个月后最大的事情就是司法部要死要活要人命的司法考试。除了写论文那年糙糙没考,几乎是年年考年年不过。最近她都不去网站查分,一看歷史记录,往下一拉,好长一熘成绩——都不及格!当年关浩笑话她:千万不能让孩子知道,这可是坏榜样! 糙糙勐地唿出一口气,吓了沈备一跳。 “怎么了?”沈备看着户型图,方方正正的。而且进门就是厨房和客厅,卧室书房都在客厅之后,不正是刚才糙糙矫情半天的什么“动静分开”吗?他也看累了,心里有点抱怨糙糙:怎么那么多规矩,买个房子可真麻烦! 糙糙赶紧掩饰:“没什么!啊,有点累了。” 沈备嗤之以鼻:“这就累了!看你就是娇气!”其实他也累的心烦意乱,但是糙糙面前还得挺着。 糙糙撇撇嘴没理他,低头想自己那点小事。越想越郁闷,越郁闷就越觉着这个全板楼的12层小高层舒服。要是沈备看中这个大概就不用再转了吧?虽然这里距离望京的中心地带有点远,但是容积率低,绿化好,房屋部分封顶,也不算亏了。 唯一的缺点是卫生间不是干湿分开的,如果装修的时候注意一点应该能解决吧?刚才售楼小姐不是说这个房子是浇注的吗?那很多墙都是可以打开的,到时候再弄吧! 正好沈备问她的意见,糙糙说:“我觉得一要朝向好,二要楼层好,三要房屋格局正南正北通透性好就行了。别的没意见。” 沈备笑起来点着楼书说:“这还叫没意见,意见都让你说了。来我们一样样看。” 售楼小姐很乖巧,赶紧说:“您夫人一看就很精明,说的我都没得说了。” “夫人”一出,无语争锋。两人就象螃蟹钳住了嘴巴,互相躲开对方的眼睛。 售楼小姐见得多了,赶紧往下介绍:“我们这是二期,开五号、六号和七号楼。我觉得五号楼的位置在小区中间,周围有花园绿化,比较安静。” 小姐指了一个房间,糙糙一看赶紧摇头,方才的劳累又忘了:“不行,这是夕晒房,夏天热死了。别人家还盖被子呢,这种屋子都二十八度了。”看着沈备说:“你不是怕热吗?” 沈备一听,就犹豫了。 售楼小姐赶紧说:“哦,这样,我们中间单元还有三套,一套是七层,一套是二层,一套是复式。复式那个送楼顶花园,比较划算不知道您中意不中意?” 沈备看看复式的那个,有点心动。转头看糙糙,糙糙歪头正想事,不知道又琢磨什么。便不说话,安静等着。 糙糙指着复式的问沈备:“你喜欢这个?” 沈备奇怪她怎么知道,但是还是点点头。糙糙说:“顶层会很晒的,费空调不说,还不凉快。” 售楼小姐赶紧说:“哦,我们这个楼顶都是经过特殊处理的,中间有七层防晒设施。” 糙糙说:“那也不如有别人家挡着凉快。” 两人各说各有理,沈备看看外面火热的太阳,心里犹豫不决。要不买七层那个?但是七层那个面积有点小。虽说是他们两个人住,但是刚才看样板间,觉得还是大些好。 售楼小姐赶紧说:“我们这个小区顶层的花园是允许做绿化的。您可以看看一期的房子,他们在顶层会种一些绿植,屋里很阴凉的。” 糙糙一动,小时候住大院里,都是连排的单元房。其中有一户人家种的爬山虎和南瓜长疯了,爬到屋顶上,结果那家不仅凉快,而且还是阴凉! 想到这里,糙糙有些松动,“哦”了一声没有再说下去。 售楼小姐一看觉得有戏,赶紧火上浇油:“这样吧,我可以帮您问问。一期的业主有一家我挺熟的,他就是顶层的复式。自己在花园种的紫萝还是什么,您二位稍等我一下。要是他同意,我们就过去看看。现在已经八月了,正好感受一下。” 糙糙一听还要走,觉得嵴椎骨一节节的塌下去。沈备一摆手:“不用了。这样吧,我们先交定金,定一下。” 售楼小姐继续问:“您是要大定还是小定?” 沈备没买过房子,不知道大定小定,听售楼小姐说完区别,扭头问糙糙:“你觉得这里怎么样?” 糙糙想了想说:“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差不多吧!” 沈备问售楼小姐:“要是直接买呢?” 售楼小姐嘴巴差点乐歪了:“您是要全款,还是贷款?我们全款可以打九五折。” 沈备说:“贷款。公积金贷款。”这是他的福利,干嘛不享受。周五的时候,他都问清楚财务了,买房子该带的文件包括复印件都带在身边。老会计警告过他,买房子很累,所以他的对策就是速战速决! 售楼小姐有一点愣神,难道眼前这二位不是那种关系,可是看年龄也不像是“纯洁的”未婚人士。糙糙还勉强合格,沈备那满是青茬的下颌绝对不是善茬儿。而且还是开着奥迪来的,怎么做公积金贷款。 售楼小姐眼珠一转:“啊呀,先生不好意思。我们这里不做公积金贷款。” 沈备皱眉,周五还问财务说一般都能接受公积金贷款的啊! “为什么?” “因为一来公积金贷款时间太长,我们没有走完审批流程,二来公积金和商贷差额不大,也没有必要浪费您的时间。” 沈备扭头问糙糙:“你不是律师吗?有这回事?” 糙糙正打哈欠,打了一半赶紧捂住嘴,看看沈备又看看售楼小姐,想了想,拉起沈备的手说:“那我们就去金愉吧,那个房子也差不多,还能做公积金。” 沈备一愣,他怎么不记得?人已经被糙糙拉起来往外走。 售楼小姐还跟着往外走:“那也行,你们再比较比较。您说那个楼盘就是位置比较好,但是总体性价比不如我们这里。我们这里将来会开通……”到了门口,小姐还说呢,“要不你们先交个定金,我给您把房子留一留。我们房子卖的快,说不定下午就没了。” 糙糙牵着沈备的手,一心对付售楼小姐,沈备稀里煳涂不知道这两个女人在玩儿什么,谁也没察觉他们的动作有多亲密。听见售楼小姐的话,沈备一想也对,停下脚步正要说话,糙糙抢着话说了:“还是算了吧,我们都很忙,只有今天一天的时间。所以什么大定小定的不搞那些花头。要是有合适的房子,直接就买了。买完还有事呢,是吧老公?” 一声老公,叫得沈备有点晕,昏头昏脑的点点头。手上一紧被糙糙拉着,迈步踩到糙糙的脚,她怎么没挪地方? 售楼小姐说:“要不这样,你们先进来歇会儿,喝点水。我去问问我们经理,能不能给个特例?” 话到这里,沈备恍然大悟。原来不是不能,而是不愿!这些手段原本是他也用的,只是今天可能不在工作状态,竟然没想那么多。 糙糙原来不白痴啊! 沈备赞许的看看糙糙,糙糙也很有成就感,得意的坐在沙发上,抱着水杯喝水。眉间笑意虽然被辛苦的压着,却已经看不见方才的疲劳。小脸上神采奕奕! 折腾完各种手续,爬回家的时候,已经下午五点了。糙糙根本管不了沈备吃不吃饭,哭着坐到电脑边上,把最后那点文件打完。 沈备先回万国城取来文件,然后坐在糙糙的对面看那些杂七杂八的事情。一边看一边说:“诶,你这里太挤了,等年底交房,换新房子就好了。” 糙糙心思都扑在文件上,有一搭没一搭的应着。 慢慢的沈备也沉浸到文件反映的问题中,喝着糙糙沖好的茶水,静静的思考着。 天渐渐黑下来,糙糙起来开了一次灯,沈备加了几次水,中间再无人说话。 但是这种安静和平日的那种冷清绝对不一样。有几次,糙糙从文件中抬起来头来,看着沈备光光的脑门,心里有什么东西堵得满满的。她想:找个伴儿是对的。 沈备也几次看糙糙,屏幕上的光投到她的脸上,专注的眼神把原本有些媚的脸变得很严肃。长长的眼睫毛一抖一抖的,让他想起这些小刷子刷在自己胸膛时的感觉。赶快低下头。他想:就这样过着也不错。不谈感情,没有拖累,也不影响工作,挺好的。 七点多的时候,沈备接到一个临时电话,是关浩打来了,说是约了几个政府里的朋友,一起坐坐。大家也是兴之所至,临时相约,不知道沈备有没有时间。听关浩的口气,似乎有些消沉,恐怕也不是这么简单。 沈备站起来说:“晚上你自己吃点,我临时有事要出去一下。” 糙糙哦了一声,心里一松,正好不用做饭:“那你晚上还回来吗?用不用留门?” 留门就是大门不反锁,二门不上锁。沈备想了想,关浩玩起来很疯,这次跟几个官员一起不一定到几点:“嗯。你把大门锁好吧。那个供应商比较能玩儿,我尽量早点回来。” 糙糙点点头,随口嘱咐了一句:“晚上开车注意安全啊!不要喝酒。要是喝酒,记得给我打电话,我有驾照。” 沈备一笑:“你开了多久的车?”说着已经收拾妥当。 糙糙大言不惭:“没开过!但比醉鬼强!”说完一笑,继续埋头干活! 沈备打了个哈哈:“知道啦!驾驶员同志!”笑着走出大门。 糙糙忙完工作又看了几页书。已经快八月底了,她打算早点休假复习考试,但是听说所里不会批准。上次有个海归,因为考司考希望能休假专心复习,所里不批,一气之下就辞职回家了。 第24页 糙糙想自己这份工作来的不易,而且,已经考了那么多次都有心理阴影了,万一再不过怎么办?思来想去,本来已经困的不行了。拿起凉水擦了把脸,继续喝茶看书,说什么也要把今天的量看完! 午夜两点,沈备还没回来。糙糙收拢了一下思绪,那是沈备,一个情夫而已,不是关浩,不是丈夫!爱来不来,不要太关心。 继续看书。午夜三点,还是没回来。已经看完今天的量了。糙糙想,我要再看一遍,试着复述一下。 凌晨四点半,沈备回来,糙糙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沈备想了想推醒糙糙,让她回卧室睡。糙糙哦了一声,钻进卫生间。竟然忘不了洗脸刷牙!沈备无奈的笑笑,本来他想偷懒的,看来是不成了。 躺在床上,沈备有些睡不着。 其实现在喝酒多半不像以前那样劝酒了,人们都很爱惜自己的身体。糙糙不是说过,劝酒导致别人出事,还要负刑事责任。他可不想再受审查了。 但是关浩不知道今天犯了什么邪劲,一股劲的喝。别人不喝,他也喝。好在里面有个什么副市长的秘书很能喝酒,在那里撑着场面。以前沈备也喝,没什么事,喝醉了睡一觉挺好的。但是今天,他不想喝。一来糙糙嘱咐过他,二来他觉得即使回去也没那么无聊,就算不喝酒,他也可以睡个好觉。 关浩喝的酩酊大醉,又是沈备送他回去。路上除了偶尔嘟哝两句:“女人真狠心”之类的话,再也没别的。关浩住在山水文苑的小联排别墅里,开门的是他们家的保姆,据说女主人已经睡了。沈备瞥了一眼漂亮的别墅外观,突然觉得自己很寒碜。 自己应该为糙糙提供这样的房子才对。 想到这里,沈备扭头看身边的糙糙,也不管人家睡没睡,就问:“糙糙,你喜欢住别墅吗?” 糙糙睡觉向来轻,但是今日困极了,正梦见各种各样的诉讼时效在眼前转圈。沈备一问,煳里煳涂的说:“不喜欢,一万年有效!” 沈备干脆伸手抱住她:“为什么?”下巴上的青茬磨着糙糙的脸。 糙糙低下头,躲开恼人的折磨,仍然迷煳着:“走出来,就不想再进去了。谁让我进去,我跟谁急!嗯嗯,你别闹了,睡觉吧!” 沈备愣住了,走出来就不想再进去?糙糙原来住过别墅?在他之前还有人包养过她? 一时间,那些昂贵的衣服鞋子,提前准备好的保险套,糙糙接受提议时的坦然,甚至电话里那声嘲讽“沈备,你是不是经验不足啊?”,都灌进他的脑子。 她的经验很足? 沈备心里五味杂陈,原来糙糙…… 他不想给糙糙扣黑锅,但是若不是如此,又会怎样呢? 沈备有点后悔,还不如喝醉了呢! (10) 沈备紧紧的抱着糙糙,最后的抽动了一下。糙糙很喜欢他这时候的样子,专注而又脆弱。无可否认,沈备是个极强壮的男人,养尊处优的生活没有消磨他的身体,从他生活的规律性来看,即使他从不提军队,也在潜意识里按照部队的生活习惯督促自己。有时候,糙糙抱着沈备的时候会想起关浩,虽然大多数时间都是一闪而过,但是当糙糙纵容自己沉浸在肉体之欢的时候,还是会比较两个人。她悄悄的承认,自己不是一个好女人。因为不管是谁,她都喜欢这个时候的男人。 他们把全身的力量都集中在一个小小的地方,而那个地方却放心的放在自己身体最柔软的部分里。他们是强壮的或者强大的,在外面唿风唤雨无所不能的,可是这个时候却是她的“孩子”,只有她才能保护他们。只有她的双腿、她的手臂、她的胸膛,还有她的子宫,这些原始的、属于她的、没有人可以夺走、也没有人可以取代的东西才能保护他们。 此时,糙糙会有一种女王般的感觉。尽管不是每次都能带她走上顶峰,但是这种感觉足够满足一个女人对自己的反视,不管她是否走向顶点,只要那个男人在顶峰徘徊,对糙糙就是一种满足——是我让你实现的!对关浩,糙糙会多一些怜惜;对沈备,她拒绝多想,只是让自己沉浸在这种欢愉中。 所以,当沈备瘫在她的身上歇息片刻,准备滑下来时,糙糙反手抱住他,就着他的耳朵悄悄说:“再待会儿!” 沈备喘着气,果然没动,趴在糙糙的耳朵边说:“人家说女人三十如狼,四十如虎,五十坐地吸土!果然没错!” “去死!”糙糙脸上一红,把他推到一边,沈备哼哼哈哈的笑着,仰面八叉的躺好。糙糙伸手给他盖好肚子,自己也躺下了。 星期一早上的“晨练”结束了,沈备依然按照老样子锻鍊刷牙洗脸,糙糙亦如是。好像生活本来就该如此,但是相视之间那些说不出口的羞涩和秘密还是搅得这些一成不变的东西有些不一样。糙糙捂着嘴打了个哈欠,沈备从报纸里抬起头,看着她笑了笑。就这样一个不起眼的动作,还是让糙糙羞红了脸。 “对了,我今天要去办手机卡,买个新手机。有事你就打所里的电话吧。”临下车的时候,糙糙告诉沈备。沈备点点头:“别逞强,做不完的事情不用那么卖力。你又不缺这点钱。”说完他就走了。 糙糙站在原地,愣愣的看着车子消失的方向,眼泪慢慢的流下来。 同样的话也有一个人说过,她按照去做了,然后没了工作回到家庭,最后连家庭都没了。这是逞强吗?后来她才知道,自己必须为自己努力,别人是代替不了你的! 她小心的警告自己,沈备不是关浩,但是沈备也是男人,而且还是一个有“包养”行为的男人。自己千万要留神! 糙糙把翻译好的文档发给冯尚香,后者连哼都没哼,就自己忙自己的事了。糙糙只知道这是一个大项目,但是自己毕竟是孙律师的助理。这次翻译是孙律师同意的,也就意味着孙律师要对结果承担责任。 糙糙想了想问冯尚香:“冯律,这个文档要不要抄送给孙律?” 冯尚香不耐烦的从文件中抬起头,皱着眉说:“这种事也要问我?自己看着办吧!” 糙糙碰了一鼻子灰,摸摸鼻子退出去。给孙南威发了过去。孙南威紧接着一个电话:“糙糙,你发给小冯了吗?” “发了。” “嗯……”孙南威的沉默中有些不满,然后才说:“下次记得先发给我,我看完以后再给她。” 糙糙想说她要的急,又咽了回去。那自己就应该周六做完,发给南威,而不是等到今天。 眼睛涩涩的发疼,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没睡好。糙糙赶紧答应:“好,我记下了。谢谢孙律师!” 抬出孙律师,也有了几分怨气,可在办公室里,每个人都忙的焦头烂额,谁也不会去理会你这点老鼠怨。孙南威今天特别忙,连中午的蹭饭八卦时间都没了。小王取代了孙南威的位置,跟糙糙蹭。不过女的终究不如男的能吃,这一次糙糙吃的饱饱的,靠在椅子上和小王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糙糙,你可真厉害,连冯律师的活儿都敢接。当初我可是替你捏了把汗呢!”小王身子虽然瘦削,但是“办公肚”不小,一天到晚发愁减肥。此时,小肚子高高的鼓起来,把裙子绷得紧紧的。糙糙建议她去运动运动,小王总是一句“没时间!”概括掉所有。慢慢的,糙糙也就不说什么了。 听小王说起冯律,糙糙想起冯尚香和沈备相亲的事情,多了几分兴致,顺着她的话往下说:“哦,为什么?” 小王拍拍自己的肚子,希望能拍小一点,心不在焉的说:“老处女,嫁不了人,天天看着我们青春少女不顺眼呗。”小王是80后。据说当年msn的名字是“宇宙超级无敌青春美少女”,被冯尚香批了一顿,说是不稳重。msn是联络工作的,不是炫耀个人的,要求改回去!小王私下里不服气,两人落下樑子,不过也没什么大问题。用小王的话说:这所里谁不和她结怨!不结怨的才奇怪! 糙糙说:“诶,我看冯律长得挺漂亮的,一年也百万收入,怎么会嫁不出去?肯定是挑选的太多了!” 小王叱了一声:“就她?都是画的好不好。有钱正好买极品粉底液,盖住满脸的黑斑暗黄褶子皮。哪儿象咱们,天生丽质好皮肤,根本不用作假。” 糙糙不理她的自我欣赏,继续问:“那么多青年才俊,钻石王老五,冯律一个也看不上?” 小王想了想说:“嗯,让我想想。对了,我听说去年还是前年,冯律好像到追过一个人,后来没信儿了。大概人家不甩她吧?!” 糙糙吃惊的问:“啊?谁这么大面子,还要冯律到追?” 小王坐直了,认真的八卦:“那时候我也在所里,还兼作前台。”然后她神秘的压低声音说,“你不知道咱们所以前的那部总机,有个mute键,摁下之后可以听别的支线的电话!” 糙糙吃了一惊,小王得意的说:“冯尚香那女人鼠肚鸡肠,刚开始为了节约成本让我做前台!”小王北外毕业又读了政法的双学士,心气相当高。当时刚出校门(现在也差不多),对自己的期望比她的心气还高。这个“前台”的工作估计把她噁心坏了。 小王说:“咱到不是说前台如何,我就是看不惯冯尚香那鸟样!所以,有时候烦得不行,我就拨着听,就当听笑话了!你别看她平时横的不行,跟客户说话和孙子似的,谄媚的呀,我都说不下去!”小王一脸的不屑。 糙糙等她说重点。 小王说:“总机不是有个电话外线拨打列表吗?每天都有统计,算电话费的那个。我发现那阵子她总拨一个号,而且那个公司不是我们的客户!后来我就留心了,原来她在到追人家!” 小王终于讲到重点了,糙糙瞪大眼睛听下去。 小王说:“原来啊,他们是相亲认识的。那个人跟部队好像有什么关系,刚离婚还不大想找对象。那天是陪着别人去见的冯律,结果冯律歪眼斜视看上人家了!”喘了口气继续说:“那个积极哟,三天两头约人家出来吃饭。好像人家工作挺忙的,总不答应。后来干脆是个女秘书之类的打过来电话,我接转的,那女人也不是省油的灯。我记得她说她老总特别忙,嗯,冯律师总是这样既不能安心,也怕人误会。以后工作上的事情可以直接找这个秘书,姓乔吧,忘了。反正就是说,别再给那人打电话了,人家烦她!哈哈,冯尚香老觉得自己长得漂亮似的,看吧,人家有秘书诶。又香又软又白又甜的女秘书啊!” 第25页 糙糙跟着呵呵一笑,推了一下小王:“看你说的,好像大白馒头似的!” 小王嬉皮笑脸的蹭过来:“糙糙,我看你就挺象的。你看我现在孑然一身,能不能咱俩试着改变一下性取向,绣个花儿什么的?!” 糙糙不知所云:“什么,什么绣花?” “蕾丝边啊!”小王坏笑。 糙糙脸一红,推开她蹭过来的座椅:“我跟你有代沟。再乱说找你妈去!” 小王吐舌做了一个鬼脸。 糙糙想起来那部话机,问道:“对了,偷听谈话可是不好,你不要乱说啊!” 小王说:“啊,没事。那话机能听支线的事儿都知道,就因为这个给换了。反正那时的前台已经换了好几茬儿了,冯尚香怀疑我也没依据。” “所里……都知道冯律的事儿?” “嗯,差不多吧!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嘛。大家都不说而已。哦,你别说啊,这老处女就是不得了,热情起来真能烧死人啊!” “别瞎说了,什么老处女的,乱讲!”糙糙站起来收拾东西。开始下午的工作。 原来如此,难怪她的表情那么诡异。 糙糙在这边轻松八卦,还挖出冯尚香的陈年糗事。但是也有人周一过的费心劳神,比如小乔。 乔小芮周一进了公司,越想沈备越觉得不对劲。中午吃饭的时候,公司财务经理神秘兮兮的和她坐到一起。这个经理除了财务工作做的好之外,也很会来事,基本上是小乔在财务部的“眼线”。沈备有时候不经过她走的帐,她心里叶门清。开始是上面关照,后来就是一种“本能”了。那个财务经理姓都,私下里,公司的人叫他“都烦”!一个大男人,天天东家长西家短,有事没事都要插一槓子,不是一般的婆妈。 不过有他的地方就有新闻,小乔还要用他,关系搞得不错。都烦翘着兰花指拿着勺一边喝汤,一边胡喷。看小乔对他的汇报不敢兴趣,突然压低嗓子说:“乔助理,前一阵子不是月底发工资吗,沈总让我汇两万到一个帐号上。这事儿您知道不?” 小乔心里一动:“唔,工资不是都打在沈总自己的卡上吗?” “不是!这个卡不是沈总自己的。我查了,是招商银行的。我们公司工资都是工商行的。” “哦,也许是沈总自己办的吧。” 都烦见小乔爱答不理,继续爆料:“哦,还有,上周五,沈总突然问我买房子的事,还问要准备什么文件。我还帮着沈总盖章复印呢!乔助理,沈总不喜欢万国城,又要换地儿了?” 小乔的脸刷的就白了。沈备要买房子?她怎么不知道! “沈总来了这么久,给自己置办一套产业也很正常啊。”小乔竭力稳住,“也许是办担保吧?你怎么那么肯定?” 都烦见小乔感兴趣,赶紧说:“啧,连公司的收入证明都开好了。沈总还要办公积金贷款的房子呢!”说到这里,都烦似乎觉察出什么来,“乔助,您……不知道啊?” 小乔干笑了两声:“怎么会!沈总本来吩咐我去办的,这两天忙忘了。想不到他这么急。” 口气里隐隐的亲昵,在都烦脸上激起会心的笑纹。对这种误会,小乔一般不会澄清,甚至还有意无意的加深。原因已经不可考,反正就是一个转念,便那样做了。 “对了,老都。咱们公司管印章的小孩是在你那里对吧?能不能调过来?我最近项目多,需要用章的时候也多。” 老都警惕起来,从他手下挖人? 小乔赶紧说:“我是说暂借几天,等这个项目忙完了就还你。而且她也可以做个项目组与财务的接口人,很多事情就不用你亲自出马了。” 哦!原来是重用啊! 老都点点头:“成,我下午就给您调过去。” 不远处,司机小张独自一人吃完饭,不声不响的看了一眼这边走了出去。 小张平日不爱说话,也不太会左右逢源那一套,天天板着脸,笑也不见影怒也不见影。独来独往,酷酷的样子。除了惹得一帮小女生芳心乱动外,公司里的人对他敬而远之。 唯独看见沈备,眼神才会动一动。据说,他原来是狙击手,后来受伤了才转业的。 刚来时,有人犯贱,跑过去问他打死过人吗? 他眼珠直直的对着那个人,点了点头。那人从此再也不敢正面提问。据说,回去做了两天的噩梦。问那人看见啥了,那人也说不出来。就是害怕,彻头彻尾冰凉凉的害怕。走在暗夜森林里,周围无数野兽盯着你随时扑上来的害怕。 沈备听说了只是哈哈一笑,嘴角一耷拉说:“兔崽子,也不看看是谁的兵!” 从此以后,小张同志在国商集团再无人问津。当然,女人的yy除外。那玩儿意什么也挡不住,越不可能的男人越是它的目标。幸好,从没人当面说出来。 (11) 糙糙买了手机办了卡,想给沈备拨个电话,这才记得自己把沈备的名片撕了,一直没再要过。沈备只往旧手机上打过电话,新手机里也没存。糙糙倒是能查到他们公司的电话,犹豫着要不要拨一个。 正闹心,电话铃响了,接起来一看是沈备的。 “买着了?”沈备声音挺大,也分不出好坏。 “嗯,买到了。还没来得及拨给你,你就拨过来了,好巧!” “买着就好。打车回去吧,外面太热了。我晚上应酬不吃饭了。” “好。你也注意不要喝酒。” “知道了,知道了!”沈备不耐烦的应付,放下电话,站了一会儿。突然乐了一下,轻轻哼了一声。这个笨蛋糙除了不让他喝酒什么都不会说,一点儿也不象别的女人那么嘴甜。 沈备哼着军歌,走到桌子后面。 小张敲门进来,进来先立正,就差敬礼了。沈备说:“不用那么紧张,都离开部队了,老这样会吓着别人的。” 小张腼腆的笑了一下,有些手足无措:“我、我马上要期末考试了,想……” “请假是吧?准了。”沈备慡快的说,“好好考!争取把本科证拿下来!让他们看看咱们军人也不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 小张兴奋的点头,一张脸涨的红里发黑,眼睛锃亮锃亮!嘴巴动了半天说不出话来,穿着西装,打着领带,挺胸抬头,一磕脚跟,立正敬礼! 糙糙回去一边熬着小米粥,一边摊开书本学习,还是自己的地盘舒服。就算沈备买了新房子,能不搬还是不搬了。不说别的,单论书桌也不能单给她准备一张啊!还有自己的那些书,书房都让沈备占了,这些宝贝哪里放! 糙糙打开网络课堂,心想:不就是一情夫吗,怎么事儿那么多? 不过,糙糙承认,沈备这样的“巧合”让她挺窝心的。这个人……好象真的不错。想起初见面时,斗鸡似的样子,糙糙抿嘴儿笑了。 日子一天天流水般的滑过。转眼进入九月份。 沈备天天应酬,一开始十二点以前没回来过,但是基本上保证每晚都回来。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基本上都从万国城的大房子里面搬空了。挤在糙糙租的相对较小房子里,热热闹闹的捣乱。 后来,沈备发现他比较钟爱“晨练”。要是太晚回来就不会太慡。不是糙糙急着上班不理他,就是迟到慌慌张张忘带东西,还影响真正的锻鍊。一天不动,沈备就觉得全身难受。糙糙是不理他的,他也只好自己调整。捡着那些可有可无的应酬,慢慢缩短时间,减少数量,基本保证十二点以前到家。 糙糙要复习功课,睡得越来越晚。所以沈备回来的时候,她基本都没睡。 沈备晚归时养成了一个习惯,走到楼下一定要抬头看看二十楼东面那个玻璃窗有没有灯光。那抹黄晕会让他觉得很舒服,也很温暖,一天的劳累在看到这抹灯光后就会变得释然,人也会安心。 有一天沈备回来没见到灯光,心里一沉。三步并作两步,冲进楼道。坐电梯上到二十楼,进了家门一看,糙糙刚刚点着蜡烛! “怎么没电了?”沈备放下公文包,有点不悦。 糙糙也很委屈:“好像是保险丝烧了。找了半天,也不知道在哪里。手机电池都快耗光了。”这些以前都是保姆做的,她哪里懂! 沈备提着的心放了下来,忍不住瞪了一眼糙糙。“拿来!”严厉的接过蜡烛,四处转了一圈。最后,在门后面的白墙上打开一个同样颜色的小门,里面是一熘开关。 “啪!”打开总闸。屋里亮堂起来,“跳闸了。没事!” 糙糙站在沈备身边,扒着脑袋往里看。男人穿着半袖的白衬衫,粗壮的胳膊在女人眼前动来动去。热气从敞开的领口飞出来,一股属于男人的体味刺激着女人的感官。糙糙哦了一声,傻乎乎的端着蜡烛往回走,脑子里嗡嗡乱响,似乎有千百只蜜蜂在飞,身子有点酸软。 “诶,把蜡烛熄了吧。怎么还端着,不怕蜡油烫你啊!”沈备觉得糙糙傻的可爱,脑子想什么呢,怎么那么呆! 糙糙收好蜡烛,端出冰好的绿豆沙。沈备唿噜唿噜喝着,一边喝一边说:“晚上在家时,留一盏灯,注意安全。” 糙糙不敢看他,斜着眼哦了一声,又想起来一件事:“那停电怎么办?” 沈备气结,这不是抬槓吗? 糙糙认真的看了一眼沈备,对上沈备疑惑而又不耐烦得目光,才发觉说错了。摸摸脖子,下意识的侧了侧头颈,干咳一声,“我去收拾了。你慢慢喝啊!” 沈备顺着糙糙的目光,看见透心凉的小吊带,还有吊带下高高挺起的辱尖。咦?怎么会有反应!嘿嘿一笑,双臂平伸做扩胸运动,舒活一下筋骨。跟着走进浴室。 糙糙正要进门,看见他跟了上来。吓得尖叫一声,“咣当”“咔嚓”落锁把沈备反锁在浴室外面。 沈备面不改色心不跳,声音平稳:“糙糙,我要用,急用!” 糙糙抚平心口,听沈备说的有理。想着一定是自己多心,慢慢拉开门,红着脸说:“哦,那你先用吧!——啊!”还没说完,人已经被沈备凌空扛起来。 只听沈备说:“笨蛋,不懂什么是兵不厌诈!” 糙糙晕里偷闲,不忘还嘴:“你个大灰狼,大坏蛋,就数你坏!快放我下来!啊!” 第26页 砰,人被放到床上。糙糙尖叫一声,沈备已经压了上来。 “我是坏蛋?”沈备捏捏糙糙的辱尖,坏笑着说:“还是……你是?” 糙糙羞红了脸,别开头。 沈备俯下身子,吻着糙糙的耳朵,声音粗嘎的问:“小坏蛋,说——坦白从宽,刚才想什么呢?”沈备咬了一口糙糙,糙糙几乎要蹦起来!意乱情迷,放纵的心思守不得什么羞涩,贴着沈备抬起腰腹摩擦着他,喃喃的说:“这个……” 沈备勐地倒吸一口,嘴里好像骂了一句。勐得放开糙糙,偏过上半身从床头柜取出一只套套。前戏?大概可以省了…… 夜晚真美好啊! 到了考试前一天,糙糙没有告诉沈备。沈备回来后发现糙糙似乎很紧张,一问之下才知道糙糙要考试了:“你都博士了,连这个也过不了?” 沈备觉得不可置信。 糙糙的高学歷一直是他不平衡的地方,怎么这么笨的人竟然可以读博士,太侮辱老师了! 糙糙翻他一个白眼,明显“内分泌不调”!沈备自然识趣的不去惹她。但是到了十二点,糙糙还神经质的看书不睡觉,沈备受不了了:“糙,睡吧。都十二点了,明天你不要早起吗?” 糙糙说:“我再看会儿!” 沈备真的是好心,多年后他向自己孙子总结人生的时候,坚持认为自己心性纯良,拯救了一只迷途羔羊。而且在拯救的过程中从来没有任何侮辱性的说法。 在笨蛋糙准备考试的前一夜,好心眼的沈备温柔的说:“算了,别看了。不看过不了,看也要再考啊!” 糙糙一愣,随后醒悟沈备的意思。坐在那里,嫣红的嘴唇被蹂躏成苍白。在沈备准备逃跑之前,糙糙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终于第一次抓住身手矫健的退役特种兵。然后——又中计了! “睡吧!休息好了才能发挥好!不管你能不能过,我这两天做你的专职司机,无怨无悔!绝不碍事。今晚必须睡觉!刷牙去!”“啪”,一掌打在糙糙的屁股上,拍进浴室。 糙糙怒过气过,狠狠的擦了把脸,看着镜子里红彤彤的面颊,动作慢了下来。这张脸已经看了无数遍了,怎么今日看起来生机勃勃,好像年轻了?!还有自己的眼睛,怎么——会笑了? 躺在床上,糙糙从后面轻轻抱住沈备的腰,脸贴在他的后背上,感受他胸腔运动的有力扩张和收缩,深深的说了句:“谢谢!” 腮边似有两把火炭,动情?也许吧! 但是—— 老沈同志拍拍糙糙的手说:“热……” 糙糙扑哧一笑松开他,长出一口气,放松的睡着了。 那边的沈备眼皮抖了抖,嘴角微微上扬,也安睡了。 沈备送糙糙考试,中午还有应酬,下午打了一场高尔夫,谈了些生意。听别人嚼房地产拿地的事儿,有人撺掇沈备干脆也掺和掺和,沈备没拒绝。心里却不以为然,不查是不查,一查一个准。但是他已经不是当年的二愣子,面子上总要过去。只说等机会,别人也没有追问。 婉拒了晚上的节目,沈备开车去接糙糙。迎面走出考场的糙糙整个人鬓髮蓬松,比刚睡起来还狼狈。沈备心里好有一比,但是没敢说。 一路上糙糙时而嘆气,时而发笑,有时又突然坐直了翻看书本,然后拍着课本没有形象的嘎嘎大笑。 这么神经质的折腾到晚上,十一点整,糙糙还真的老实去睡了。没了任务的沈备觉得有些失落,心里也有些落稳。好像考试的不仅仅是糙糙,还有他。而且和以前作战演习不同,这一次的胜负成败几乎完全取决于这个神经质的笨蛋糙了。 晚上,沈备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全军覆没,团部都让人端了。老首长怒气沖沖的过来兴师问罪,沈备高唿:“首长,让我先毙了这个笨蛋,再向将士们谢罪!” 扭身拎出一人,那人正哀怨的看着他,沈备忽然觉得手中枪重似千钧。将she不she时,不知哪里来的一发炮弹,轰的一声砸在他们身边。 沈备一个激灵睁开眼,闹钟响了。 奶奶的,幸亏当年没考试去当兵了。这要是真去上学,大考小考下来,还不成了神经病!同情的看了一眼神情严肃进进出出的笨蛋糙,沈备有点了解了! 周日还是老样子,糙糙一脸豁出去的样子走进考场。沈备站在考场外面发了会儿呆,都说梦是反的,笨蛋糙这回应该能旗开得胜吧?受昨夜那个梦的影响,沈备的今天情绪有点低落,总觉得要有什么事发生。心里开始琢磨:如果笨蛋糙考不过,肯定会哇哇大哭的。那时自己是哄她呢?还是找个理由躲开呢? 想来想去,他决定先熟悉一下敌情,去找找司法考试歷年的及格线还有通过率以及成绩公布的时间方式。再加上还有一些工作要处理,沈备决定白天就去公司加班。下午糙糙考完试再去接她。 忙活了一上午,中午有点饿了。沈备收拾好东西,摸摸肚子,退伍以后小乔照顾得很好,连胃病都很少犯了。因为糙糙的关系,沈备对乔小芮总有一点内疚。不过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沈备也认清了一个事实:他不可能早上和小乔锻鍊完了之后,再一本正经的商量工作上的事情。那会让他崩溃!这时候,沈备已经有个比较清醒的想法。他更需要小乔做他的好搭档,好伙伴。也许一直犹豫着没挑开那层薄纱,就是潜意识里有这样的想法吧? 想起笨蛋糙,沈备忍不住苦笑,他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关系?包养?同居?好像都不是。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他不想结婚,笨蛋糙也不想! 想着想着就来到楼下,食堂在旁边的小楼里。沈备走出大厦门口,门口有个熟悉的影子,定住他的脚步。 小君?! 糜小君,沈备的前妻。也是沈备的青梅竹马,当年糜小君护校毕业进了医院,沈备年纪轻轻成了连长。探亲假里再次重逢,旧日的暧昧迅速升级成成年男女的感情。一个深长的吻,让责任心强的沈备许下婚姻的诺言。没想到小君的哥哥认为沈备是个当兵的,不会有什么前途,断然反对妹妹的婚事。小君当晚收拾了一包东西,就住进了沈备家里。 好像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情大戏,王子和公主喜结良缘。只是并不是所有的喜剧都会在人生的路上保持始终。他们的结局脱不过“离婚”二字。 不必论谁的错,不必想当初如果,爱过了伤过了,怨过了恨过了,沈备以为自己可以不在乎,以为自己可以冷冷的游戏人间时,小君竟然又出现了! 和当初一样,娇小柔弱,大大的眼睛水汪汪的,总似有一泓碧水孕育在那里。 沈备双拳紧握,松开再握上。在差点把他送进监狱之后,她还来干什么?! 站在那里,走不得,留不得。牙齿咬的咯咯响,却没有动过一分伤害她的念头。 迟疑了一下,糜小君慢慢走过来。门口保安看看沈备,又缩了回去。 “你、你还好吗?” 男女见面,这句话大概是最安全的。 沈备的回覆也很经典,从嗓子fèng里逼出一句:“好。”随即回道:“你来干什么?” 糜小君张口结舌,半天说不出话来,最后竟掩面而泣,难过至极。沈备心里想过千万种报復的办法,最后得出一个结论:只要不见面,便放过他们。若是再见,定要让他们跪在自己面前!可是此时,小君细弱的身子一颤一颤的哭着,他竟有仰天大笑的冲动!自己积攒了两年多的恨意、怨心,竟然显得那么荒谬。因为沈备发现,自己根本就不怪她! “唉,你别哭了。吃饭了吗?出去吃点吧?”沈备掏出钥匙,食堂是不能去了,找个饭店吧。她肯定有事。 车在不远处,沈备走了两步,发现小君没跟过来。扭头一看,她正瞪着水汪汪的眼睛看着自己,一如当初那个无辜的小鹿。沈备记得多少回,自己会笑着走回去握着她的手,手掌软软的小小的,握在手里好像一团暖暖的棉花。 物是人非,当回忆真的和现实无关时,人们才真切的知道什么是虚无。 沈备顿了顿脚步,继续走向自己的车。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沈备加快了步伐。 【卷三:留不住算不出流年】 (1) 糙糙走出考场,四周都是兴奋的人群,对题的声音和咒骂声以及兴奋的惊叫不绝于耳!糙糙抱紧书本,真想把东西撕碎了扔一地!可是,沈备说的也没错——看了也要重考。书里还有很多笔记很重要。 糙糙嘆口气,明年再考吧! 走到门口,糙糙四处张望了一下,怎么没人? 旁边过来一位老兄,大概是春秋季鼻炎,站在糙糙身边狂喷鼻涕水。喷完了扶着腰边走边抱怨:“该死的,每年都是这时候考试。诚心和老子过不去!” 糙糙忍着笑,这人和她一个考场,开始的时候喷嚏打的惊天动地,连着七八个不带歇气的。后来大概是做题做急了,竟然没有动静。糙糙答题很快,等到做完了检查一遍,那人才又开始喷,监考老师看了他好几眼,还以为是什么暗号。 人和车都陆陆续续的走散了,糙糙还没看见沈备的车。无奈的拿起手机,发了一个简讯“你在哪” 很快沈备回了一个:“有事,你先回家。” “我转转” “好的” 一种女性的直觉告诉糙糙,沈备似乎不太对劲。不安悄悄爬上糙糙心头,拢了拢头髮,她其实想睡一觉。 坐上地铁,地面和地下的景象交替,gg美女和自己映在车窗上疲惫的样子交替,仿佛一个魔幻世界。糙糙冲动的冲下城铁,打车跑到联想桥附近,那里有一家洗浴中心,条件很好。她想好好的放松一下! 原因不详! 沈备送走小君,开着车在四环上转悠。一圈又一圈,他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想去哪里? 小君和他离婚了,可是那个男人也娶了她。只是有一就有二,医院里愿意和医生在一起的护士并不多,但是有一个就够小君受的。打过骂过闹过,除了分开科室,没有任何办法。 小君是前几个月离婚的,曾经到公司找过他,也打过电话,不过—— 沈备吸了口烟:都是乔小芮接的。 她从来没说过这些事。 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离了两次婚,错过了一个好男人,遇见了一个负心人。小君说,她来见他并不是重修旧好,只是想看看他,毕竟他们在一起的时间是最美丽的。 第27页 一个下午,都是小君在说话。沈备只是听着,他喜欢小君,爱小君。即使她和那个男人陷害他去嫖ji,揭发他剋扣战士的津贴,他都没想过恨她!他始终坚信小君并不是故意要害他! 他只是痛,痛到心里一片空虚。看着小君还象以前那样言笑晏晏,他心里更空。明明可以在一起长相守,为什么会到了今天?明明天涯如同咫尺,为什么相对而坐却如陌生人?哪一年让一生改变?谁来告诉他? 沈备勐的踩下剎车,不好!小君不对劲! 疯了似的冲到前面掉头。沈备记得她家,她说过离婚后她住在娘家! 夜色降临,沈备来到小君家楼下。小区里散步的人陆陆续续往家走,狗狗们摇头摆尾性犹未尽的跟在后面。沈备犹豫了,也许是他多心? 看看小君家的窗户,黑着灯。沈备想了想拿出手机,拨出一个记了一辈子永远也无法忘掉的号码……良久,无人接。 “沈备?”是小君的哥哥。看样子是刚刚下班,他也老了,没有当年的锋芒。沈备在这里也算小有名气。若不是父母早逝,只怕名气更响。 “糜大哥。”沈备赶紧点头。 “怎么在这里立着?上楼坐坐吧?”糜大哥眼睛一亮。 沈备想了想:“不了。对了,小君今天找过我,我看她情绪不对。你们多照应些。” 糜大哥眼神一暗,长嘆一声,点点头不再相邀:“我上去了。” 沈备看着糜大哥上楼,掐灭菸头,打着火开出小区。还没上主路,手机响了。是小君家里的电话,他刚才就是拨的这个号。糜大哥的声音颤抖着从那边传来:“沈……备,你来一下。小君……快不行了!” 糙糙坐在床边怎么也睡不着,指针已经指到一点了,沈备还没回来。拨了手机,手机关机。不知道发生什么事? 糙糙打开灯,细细簌簌的摸出一只烟,抽了两口。咽了口唾沫,从冰箱里拿出一瓶酒。 在这样下去,你可就是酗酒了! 脑子里好像有个人在说话,糙糙犹豫了一下,突然举起酒瓶子狠狠的摔在地上。“咔嚓”一声,溅的满地碎玻璃,酒香瀰漫了整个屋子。 糙糙狠狠的喘了两口气,深深的吸了口气,让浓郁的酒香从鼻孔钻进肺里,冲进大脑。跌跌撞撞的跑回卧室,蒙上被子。 本就是一个人,乱想什么! 第二天还要上班,糙糙做完全套瑜伽,好好洗了一个澡,还化了些淡妆。拎着书包去上班。 孙南威进办公室,从入口的地方绕过小王的工位,又绕过糙糙的工位,差点走过自己的办公室,才如梦初醒的走过来。嬉皮笑脸的趴在糙糙办公桌上的挡板说:“糙糙,化妆啦?人都不一样了!” 糙糙抬头给了一个笑脸:“是吗?多谢啦。精神吧?” 孙南威头如搞蒜,看看冯尚香的办公室没人,才说:“我觉得你可以做咱们所的代言人,不仅合适而且省钱!” 糙糙一伸手:“代言费?” 孙南威一巴掌打开吃惊的说:“不是算在你工资里了吗?” 糙糙更大声的说:“啊?孙律,要给我涨工资吗?” 说完抿嘴窃喜。孙南威呵呵干笑,“再说,再说啊!” 一天没有沈备的电话,糙糙把自己沉浸在工作中,效率和工作量简直连冯尚香都不得不多看她两眼。到了下班的时候,糙糙觉得自己的心情比较平和了。小雯给孙南威打了一个电话,不知道说什么,孙南威很严肃的应道:“好,我马上到。” 走出办公室,孙南威说:“糙糙,收拾一下。沈备把人给打了,听说挺严重的。你和我去一趟,看看现场。” 糙糙听见沈备的名字,心里一颤,以为孙南威知道了。后来一想,自己是他的助理,这种事儿去也是应当的。二话没说,抄起书包跟着就出来了。 “怎么回事?”路上糙糙问孙南威。 孙南威说:“小雯说的也不清楚。大概就是沈备的前妻自杀死了,有个男的来弔唁,沈备说是那个男人害得,把人家打了。” “什么男的?”糙糙有点乱。 孙南威嘆口气:“唉,沈备的故事,可长了。” 灯市口大街,红灯亮了,孙南威停车。长长的嘘了口气,似乎有点不知从何说起:“他的故事我也是听小雯的叔叔说的。你也知道他退役是因为犯过错误,如果不是老首长们力保他,可能……就坐牢了。” 糙糙慢慢的张圆了嘴巴。她在所里做事,当然知道中国司法的“弹性”。既然这样说了,沈备犯得事就不会是空穴来风。 “他……怎么了?”糙糙好不容易找到自己的嘴巴,脑子一片空白。沈备是“犯罪嫌疑人”?!她邓糙糙奉公守法,过马路都走人行横道,怎么会和这样的人掺和! 孙南威仅知道糙糙和沈备相过亲,而且印象不错。那天沈备来看糙糙,后来也没了下文,只道是沈备一厢情愿。所以在糙糙面前并无顾忌。 “说起来都是小君,就是他的这个前妻搞得。”孙南威面无表情,似乎也陷入到某种反思中,“据说沈备为了军队上的事情,婚后只在父母去世那年回过一次家。开始那个小君还来看过一次,后来也因为工作原因,没有机会。然后那个女的就和她们医院的一个医生勾搭上了,而且闹到要离婚的地步。沈备丢不起这个人,开始不同意。为了这事,他临时回去探亲。可也正巧了,部队那段时间要进行项目研究,可是资金迟迟不能到位。为了早日开展研究,沈备和政委研究决定先从各处节省一些,等到资金到位后再补发,其中就包括了士兵的津贴和费用。当时是准备开个全员大会,徵得战士们的同意。但是沈备偏偏这个时候回家,到家以后,政委把大会情况电话告诉沈备。可能他们说的多了些被那个女人听见。” “你也知道,两三年前,破坏军婚可是犯罪的。那个女人也清楚,所以在沈备回来之前,她竟然和那个jian夫已经准备了一场好戏。那天晚上,她把沈备灌醉,弄了一个ji女。然后,把沾有沈备精液的内裤交给那个女人。铁证如上,那女人就冲进来捉jian。沈备当时也想不明白,明明是自己的老婆怎么就变成了ji女?他倒是没想过要怀疑自己的妻子。煳里煳涂的就在认错书上签字!” 糙糙嘴巴长得大大的,这个沈备到底是怎么当上指挥官的?他怎么这么笨!那明显是套啊!再说了,按照她自己醉酒的经验,再煳涂也会记得,不至于连“做”没做都不知道啊!而且沈备那么较真的一个人,没做过的事情怎么这么容易的承认? “沈备怎么会签字?” 孙南威道:“当时,那女人又哭又闹,威胁要告到部队里去。后来又说,只要沈备保证再也不犯,并且每年回来探亲一次,她就不理会这事,也不离婚。沈备一边急着部队的事情,一边没想过那女人会害他,就签了。无非是求个平安,说实在的,一个男人这么多年没回家,看着青春正盛的老婆,心里总是有愧的。” 糙糙“哦”了一声:“后来就找到部队了?” 孙南威点点头:“不仅找到部队说沈备作风有问题。可能那女人和那个jian夫讨论过沈备电话里说的事情,为了保证能把沈备搞倒,就把这事一併揭发了。” 糙糙也知道,这放在以前就叫“剋扣军饷”。当年老爹熟读国共歷史,作为爱国人士,老爹最不耻国民党的地方就是国民党军官剋扣军饷的行为,在部队这个够砍头了! 难怪要老首长“们”力保! 结果肯定很明朗,离婚了,沈备虽然不至于入狱,也不能在部队呆了。大好前程也就这么玩儿完了。 “一定是上辈子欠的。”糙糙莫名其妙的冒出来一句,然后紧跟了一句,“孽债啊!”竟似有所感触。 说完了,才觉得似乎不太合适,问道:“那女的……就是前妻不知道这会要人命吗?” 孙南威苦笑道:“这就是问题啊。那女人我见过,真是很娇弱的一个女子。你说她弱吧?真的什么都敢干!你说她狠吧,她的确什么都不知道!所以沈备被收监审查的时候,她竟然还跑去喊冤。说什么不告了!唉,无知啊!无知。” 糙糙看着倒退的高楼大厦,脑子里不知道为什么想起了林沖。只不过这一回,是林家小娘子和高衙内通jian合伙陷害这个八十万禁军教头,让他的人生一下子拐了个死弯。 “幸好,他现在还不错。再难走,也挺过来了。”想到这里,糙糙由衷的说,“对了,既然都离婚了,为什么那个前妻又要自杀呢?” 孙南威道:“始乱之,终弃之。那个医生不想娶这个女人,折腾了两年,可能是终于没指望了,所以……” 糙糙倒是能理解小君的心情。 记得和关浩闹离婚孩子刚走的时候,那个小秘书曾经找过她,哭着求她把关浩让给她。说什么如果关浩不要她,她就自杀之类的。那时糙糙自顾尚且不暇,哪管得了她啊!况且正在气头上,二话没说,上去扇了那个女孩一巴掌,骂了句:“你也配和我说话!”便把人推了出去。还叫来小区保安清理了。 这么多年,没有那个女孩的消息,不知道关浩是不是最后娶了她?按照她对关浩的了解,应该不会。因为关浩肯定会认为如果没有这个“倒霉孩子”,他的婚姻不会结束那么快,孩子也不会出事。糙糙太了解关浩推卸责任的本领了,他们一家子都那样,都深入血液骨髓,变成了本能。 “沈备……怎么会去打那个医生?”糙糙不想回忆过去,换了个问题。 “听说那女的死前一天的下午,就是昨天下午,去找过沈备。晚上她哥哥在自家楼下先看见沈备,然后上楼才发现妹妹死了。” “送去急救的医院,就是那女人生前所在医院。那个男人正好当班急诊。小雯说,有人作证是因为那个男人说了句:说不定就是沈备记恨前妻故意害死的。沈备急了。我估计以沈备的拳头,只要不死人都是走运的。”糙糙心有戚戚焉。 沈备没打过她,但是拳头握起来的体积和形状还是很有威慑力的。 糙糙眨巴眨巴眼睛,突然嘆道:“这个男人真是贱中极品。他竟然敢在这时候掳虎鬚,佩服佩服!活该啊,活该!” 第28页 倒不是她多了解那男人,实在是她太了解沈备的自尊心了。 现在,糙糙完全明白沈备做爱时给她的那种不舒服的感觉从何而来了。也许平时他可以压着,但到了那个时候就很容易爆发了。幸好,沈备也只是偶而发作,见她哭便适可而止。不然糙糙绝对不会和他过到今天。 客观的讲,糙糙认为沈备完全有理由恨女人讨厌女人防备女人甚至找情妇“玩弄”女人;主观的讲,糙糙认为自己最好早点离开这个迟早要变态的男人;主客观一结合,糙糙的结论是,现在先不要惹他,等以后有机会慢慢离开他,千万不能把他惹毛了! 他能忍一个小君,未必能忍第二个。糙糙绝不想当第一个“吃螃蟹”的。家庭暴力?还是没有名分的,因该是人身伤害吧?糙糙神极八婺,开始考虑罪名。没办法,刚考完司法考试,都是这毛病! “到了。”车身一晃,糙糙抬头一看,派出所。 办完手续,从派出所的大楼中间穿过,来到后院。糙糙想笑又不敢笑,沈备鬍子拉碴被手铐铐在一道绿色的栏杆边,低头耷脑的蹲着,全没了平日的威风和潇洒。看了第二眼,糙糙又觉得有些心疼。 第三眼就酸酸的不想再看了。 (2) “你怎么来了?”沈备勐地要站起来,被手铐抻了一下,双手反铐着蹲在地上,只能仰起脖子。 糙糙扭头看别处,孙南威以为是在问他,赶紧解释:“周司令让我过来的,他很担心你。”一听是小雯的叔叔,沈备又蔫了,扭过头去不看他们。糙糙这才敢看孙南威。 孙南威说:“我去了解一下情况,你和他谈谈。” “谈?……谈什么?”糙糙有点害怕。 孙南威一瞪眼:“这也要教?” 糙糙看看四周偶尔走过的民警,人家根本不理他们:“允许吗?” 孙南威翻了一个白眼:“有人拦你吗?!”然后又压低声音说,“已经打好招唿了,关键是那个医生的态度,我去了解一下。你在这里等着。” 糙糙瞭然,人多不好说话。乖乖留在原地。 站了一会儿,又觉得自己站着,沈备蹲着似乎有些不合适,“居高临下”了点。赶紧蹲下。 沈备扭头不理她,糙糙低头抱着公文包,半蹲着,腾出一只手来在地上画圈。 画了一会儿,沈备还是闷头不理她。糙糙看看所长办公室的方向,还没有动静。总的说点什么:“嗯,那个,我给你打电话了,没人接。”糙糙有点想抽自己,怎么说这么没用的。 沈备哦了一声,没吭气。 糙糙憋着唿吸继续想一个“有用的”话题:“我、我是孙南威的助理,这次、嗯、出公差。”好像为了证明自己真的是公干,糙糙没头没脑的冒了一句:“还有补助!交通补。” “手机没电了。”沈备的话和她的交通补同时出口。 糙糙想了一会儿才明白人家是在回答她的问题,“哦,嗯,是,没事的!你的事,孙律都说了。节、节哀顺变啊!” 沈备扭过头来,半抬着头,居高临下的看着糙糙。眼睛眯成一条细fèng,半天没说话。 糙糙被他看的不好意思,左右看看四下无人,只好低头继续画圈。 “糙,过来!”沈备说。 “干嘛?”糙糙傻乎乎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昨晚的怨气怒气都因为那个更悲惨的故事烟消云散了。 “过来亲亲我。”沈备动了动,半蹲着身子,轻轻的说。 糙糙眼皮机械的动了动,不太理解他的意思。沈备没有继续说话,只是看着糙糙。 他的眼神里有什么呢?糙糙看见琥珀色的瞳仁,很大。眼白几乎看不到,只有密密麻麻的红血丝。瞳仁里面是放she状的好像陨石坑一样的结构,在那个结构的正中心是个黑色的更深的大坑。有什么呢?两只眼睛,生物的眼睛。 糙糙转动眼球,看着沈备的眼睛,什么也看不出来。可是就算什么也看不出来,糙糙心里却一阵一阵的往上翻腾。那种眼睛真像她刚离婚时从镜子里看到的自己。那时候她天天对着镜子问:“你是谁啊?你姓什么?叫什么?怎么会混到现在啊?” 那是陌生的,自己不认识的眼球,长在自己身上的别人的眼。 糙糙闭上眼,不敢再看。嘴唇贴上一对冰凉的肉片,眼泪涌到眼眶又顺着鼻内的管道流了回去。 所长和孙南威并肩走到后院,准备让人领走沈备,就看见一对男女伸脖子亲嘴。所长干咳一声:“咳咳。”压低嗓子对孙南威说,“你们律所的服务太周到了。” 孙南威反应很快:“嗨,您也不是外人。我就直说了,他们……您也知道。男未婚,女未嫁,什么都有可能。” “诶?那沈备对他前妻可够好的。” “要么说是好人啊!” 孙南威摆出不胜感慨的样子,所长跟着点点头,也不知道信不信,反正大家都很坦然的看着那对已经分开的鸳鸯。 糙糙脸色绯红。所长叫人过来解开手铐,糙糙赶紧过去跟着办各种手续,一直没敢抬头。 “糙糙,你先送沈备回去吧。”孙南威先把车开到医院附近,沈备的车还在那里,“你带驾照了吗?” 糙糙点点头。 “那就去吧。”孙南威还挺放心,“明天再来上班!”说完一咯叽眼儿,终于暴露了八卦本质。 糙糙气结,却也无奈。 带着沈备下了车,找到奥迪,沈备看她:“你会开车吗?” 糙糙犹豫了一下:“开车……会!”不过已经两三年没碰过车了,不知道还行不行? 沈备没有多问,坐在副驾上双目紧闭,也不知想什么。 关浩是个奥迪迷,糙糙在家时也开着奥迪,对这种车不陌生。歪七扭八的把车倒出来,手感也找到了,平稳的上路。一路不堵车,到了万国城。 “去你那!”沈备眼皮抬了抬,继续命令。 糙糙看了他一眼,二话没说,掉头就走。心里一百个不忿,有本事你在派出所里横啊!跟我装什么! 奥迪手动挡,糙糙狠狠的挂挡,一脚油门冲上路。姑奶奶也是有脾气的! 沈备依然一动不动,双目紧闭。 糙糙在路上横冲直撞,一半是因为生气,一半是因为技术不佳。在不知道挨了多少骂之后,终于人车平安的到家了。 “唿!到了!”糙糙几乎要举杯庆祝了,这一路简直是生死歷险,公路惊魂啊! 沈备睁眼看她,露出难得的笑容,说:“真是二百五!这也敢开车。”下车扬长而去! 糙糙瞪着眼,看着沈备的背影,不知道说什么。最后狠狠的踹了一脚已经上锁的汽车,任它乌哩哇啦的乱叫,心里才好受一些。 沈备先上的楼,糙糙满腹怨气又带着几分放松推开自己家门,人还没进去,就被一股大力拽进怀里。一个黑影铺天盖地的挡住光线。嘴上被人狠狠的咬了一口,接着就是一下又一下,直到分不清每一下的连接点…… “沈、沈备,别、别这样……”糙糙暗暗叫苦,这么快就“暴力”了。早知道就不送他回来了。 “怕了?”沈备的嘴离开她,手还放在她的耳边、插在她的鬓髮里,嘴角挂着冷笑,“你知道小君为什么出墙吗?她说我不温柔,说我根本不顾她的感受。她不是不等我,不是耐不得空房,只是很怕我。糙糙……”沈备的声音温柔的近乎病态,“你坦白说,是不是每次你都疼,嗯?是不是特恨我总是要你,嗯?是不是觉得我很变态,嗯?!” “啊!”糙糙头髮被揪的生疼,想都没想一巴掌抡过去。糙糙瘦归瘦,也是天天锻鍊有肌肉的人。真正使力的时候,还是能用上劲儿的。 “啪”,拍在沈备的肩膀上,手掌火辣辣的生疼。糙糙龇牙咧嘴,头使劲后仰,顺着他的力气,说道:“你想知道?” “说啊!”沈备大声的吼着。 糙糙也提高嗓门说:“先……先放开我,放开我我就告诉你。我知道小君想什么!” 小君的名字好像有神奇的力量,沈备慢慢的放开糙糙,大口的喘着气站在糙糙面前。双手垂在身前,肩膀微微内扣,背部有点弓起,好像一只受伤疲惫的野兽——还有那对红眼儿! 糙糙借着踉跄退了一步,沈备眉毛一动,糙糙赶紧停下:“她怨你,她想多和你说说话,不是闷头做爱然后睡觉。她不觉得你变态,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你。沈备,我想小君一直都是爱你的,只是和你一样,她也不会表达。不然,她也不会去找你,对吧?” 沈备兀自喘气,眼皮却慢慢的阖上。头慢慢扬起,眨眼的功夫,糙糙看见两道清泪正沿着沈备的下巴流下来。 “啊——”沈备站在屋子中央,放声嘶吼。糙糙差点捂住耳朵,却知道不太合适。微微张开嘴巴,防止耳膜被震破。 “等他吼完了,释放了,可能就好了。”糙糙无奈的想。这人挺可怜的! 看着看着,糙糙觉得不对劲。沈备的个子有缩矮的趋势? “不好!”一个箭步冲上去。她小小的个子,小小的力气哪里撑得住沈备180多斤的体重! “咕咚!”两人都摔在地上。糙糙趴在沈备身上倒是没伤到哪里,就是垫在沈备后脑的手掌疼得不是一星半点,还有点麻。 “沈备?你醒醒!”糙糙吓得不敢摸唿吸,腾出手来,抄起电话就拨120。 “嗯……”一声呻吟,沈备醒过来。糙糙赶紧挂电话,过来看他。 沈备眼皮抬了抬,伸手抱住糙糙,一头闷进女人的怀里,痛哭失声。 糙糙无语问苍天,我今后该当他妈?还是他的情人? 双手抱着沈备宽厚的肩膀,头枕在他的头顶上(有点馊了)。不管将来是什么,现在只是天涯沦落人。就当学雷锋了。 别人的故事,自己没理由那么伤心。助人为乐,被救助的可能不会乐。说的无情,道理都是一样的。糙糙没觉得自己凉薄,就像林黛玉说的:今天我给你挖坟,明天谁给我下葬。她哭的时候又有谁来支撑呢? 沈备好运,碰见自己了! 糙糙无端生出许多感慨,试图消除那些类似的回忆。 第29页 男人不会像女人哭起来没完没了。充其量也就是嚎几声,沈备更多的问题是急火攻心,又一天一夜没休息,身体撑不住了。一路上不过是强自支撑,到了家里卸下伪装,人也就崩溃了。 糙糙见他声音小了些,便轻拍他的肩膀,半扶半抱送回卧室。沈备也没有勉强她,翻个身闭眼睡觉了。 糙糙关上卧室的房门,屋里还有昨夜的酒味,打开窗户,通风换气,收拾卫生。又煮上小米粥放些补血益气,清心败火的,忙活妥当了,这才洗洗手,席地坐在客厅阳台的瑜伽垫子上,看着远处凝固的大厦发呆。 她也不知道想些什么,也不知道要想什么。爱情之类的话题已经列为禁忌,情爱早就变成肉慾的代名词,她只想过一天算一天,却遇见了沈备! 在朝阳门的那个拐角,当污水溅到自己身上时,是不是就意味着自己和他之间不会“清白干净”? 糙糙苦笑一下,打开音乐,声音调到若隐若现,在吟诵和风声中慢慢的摒弃疲劳和压力,还有那些扰人的情丝。 沈备一直在沉睡,眼看到了晚饭时间,小米粥变成了冰粥,还是没醒。糙糙看见他的手机,还放在桌子上,想起这里有他的充电器便插上充电。刚开机不久,“嘟嘟嘟嘟……”振奋的军号在这个时刻显得有些突兀。 糙糙拿起手机一看来电“乔小芮”。想了想,推开卧室门,沈备正在和眼皮打架,竭力睁开:“谁的?” “来电是乔小芮。” “你接了吧!就说我今天不去了。” 糙糙犹豫一下,接通电话:“你好,这是沈备的手机。” 哪边传来突兀的沉默,旋即有个女子的声音轻轻的问:“您是哪位?” “我是……”糙糙看看沈备,厚厚的窗帘挡着下午的阳光,昏黄的檯灯照在他的脸上多了许多纵横交错的纹路和疤痕,“您如果有事可以和我讲。如果不方便,沈备明天去上班,或者让他回给你。” “那就……麻烦你告诉他回个电话。”乔小芮的声音多了许多说不清的东西,糙糙明显感到一丝敌意从电话中传来。 “好的。再见。” 挂断电话,糙糙站起来想走,沈备拉住她的手。 “怎么了?” 沈备挪了下身子,让出一块地方,“陪我躺会儿。” 屋里很安静,安静里带着一种可以让人遗忘不安和孤独的温暖与清凉。舒服的让糙糙忘了沈备似乎有点“变态”。顺从的躺在沈备身边。伸手把檯灯关掉。 糙糙已经换了家居服,其实就是吊带上衣加长裤。沈备紧紧的抱了她一会儿,身上慢慢渗出汗的味道。糙糙静静的躺在他的怀里,不知道说什么,也不想说什么。她觉得自己似乎也需要这样的安慰或者拥抱。 “糙,”沈备调整一下头的位置,稍稍离开,“我们就这样吧。我养着你,不谈感情。太伤人了!” 糙糙鼻头酸酸的:“嗯!不谈。就这样吧!等有一天你要结婚了,我就给你送礼;我要结婚了,你也要包个红包给我。” 沈备嘆了口气,下巴磨蹭着糙糙的额头:“不了,我这辈子都不结婚了。要是有一天你有想嫁的人,就告诉我一声。我一定给你包个大红包。呵呵。”沈备深深的吸了口气,低沉的笑出声。 糙糙往他怀里扎了扎,轻轻的应了声:“好。说话算话?” “算话!”沈备说。 安静了一会儿,糙糙抬起头摸着沈备挺直的鼻樑,说:“沈,知道我想什么吗?” “什么?”沈备沿着她的手慢慢的移动头部,半张脸已经在糙糙的手掌中磨娑。空气中浓重的唿吸,带了厚厚的情慾味道。 “我想……”糙糙慢慢的说,轻轻的跨坐在沈备身上,把他压在身下,“我想你。想你进来……”糙糙坐在沈备两腿之间,退掉裤子,轻轻压在沈备突起之处。双手沿着沈备的胯骨滑动,直到彼此紧密相贴。便坐直了身子慢慢的磨蹭着。 沈备双腿动了两下便没了羁绊,粗重的唿吸明显带有忍的味道。双手握着糙糙的细腰,有点颤抖的说:“你……准备好了?” 糙糙俯身贴在他的胸膛,轻轻的舔着敏感的小点,舌头打着转:“你说呢?” 沈备肌肉一紧,正要动,糙糙一把按住他:“今晚,我来……” 不知道是小君的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还是沈备为情所伤的深切悲痛,还是那个欲说还休的乔小芮,糙糙也说不清为什么。但是今晚,就在这个时候,她只想一件事——征服这个男人,哪怕是在床上!她要在这一刻完全的拥有沈备,不去想小君,不去想小芮,只想她——她的肉体,她的人! (3) 糙糙的主动让沈备有些不解,但是他也没心情去探究糙糙的心情。此时此刻,他只想发泄自己的情绪,那些积蓄已久的怨气和怒气在一次又一次的高cháo中渐渐远去。糙糙披头散髮的横在床上,脸上有些许泪痕。对她而言,高cháo过后是永不改变的空虚。沈备不是她的,永远都不是。 “怎么哭了?”沈备摸着她的脸,声音粗嘎的问。眼皮上下打架,只想睡觉。 “不知道,大概是你太坏了。”糙糙抹掉泪水,翻身半趴在他身上,像只无尾熊紧紧的抱住他,“睡吧。休息一下。”糙糙拧了一下沈备的后腰,“让我也休息一下。” 沈备没有出声,嘴巴扯了一下,算是笑过,闭上眼安眠。 这是今晚的最后一觉,直到第二天早上,中间没有再折腾。醒来时,糙糙已经不在身边。 伸手一摸,床铺是空的! “糙糙!”沈备勐地坐起来,如惊梦似的高声大喊。 “啊?怎么了!”糙糙迅速跑过来,差点在地上滑到,“怎么了?” 沈备这才觉得自己小题大做,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挠挠头没有说话。 糙糙看看没有异样,瞪了他一眼,说道:“快起吧。还要上班呢!今儿还锻鍊吗?” “几点了?”沈备赤身下床,糙糙扭过头去:“八点了。” “怕什么!又不是没见过,在这里装淑女!”沈备对糙糙的反应嗤之以鼻,一身轻松的走进浴室。进浴室前糙糙才如梦初醒的扔给他一条浴巾。 就算是强颜欢笑吧,也好过一遍遍的回忆和后悔。 回到所里,孙南威这个“bbc老总”已经在糙糙的办公桌前遛了三圈了。见糙糙过来,嘿嘿一笑,眼睛眯成一条fèng。 糙糙在他张嘴之前一摆手:“nments!”低头办公,不打算搭理他。 孙南威说:“别介!晚上小雯请你和沈备吃饭,到她叔叔家吃饭。” 糙糙一愣,这么快? “我代表不了沈备。我晚上有事,去不了。” “没事没事,所有的事我都取消了。” “我要考试。” “上周就结束了。糙糙,你不专心哦!” 贱样,还“哦”呢! “我……” “沈备肯定去!”孙南威继续说,“周司令是他的救命恩人,他不能不去!那次你们相亲就是他老人家直接关怀领导下产生的,说起来应该谢谢人家呢!” “我和沈备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切,都那样了,还能怎样!实话说了吧,小雯已经调查了,你们小区的门卫,大楼的门卫,你那一层的电梯工,还有停车场的记录,都证明沈备进了你家一晚上没出来。而且……这种情况从八月份就开始了!现在九月中旬,糙糙,你还想瞒多久!” “她连停车场的记录都能查?” “嗯,那个,我有律师证!” “不务正业!”糙糙气的脑袋一阵阵的发晕。 “所以,”孙南威总结陈词,“我是来通知你的,不是来等你决定的。” “你侵犯人权!” “这叫传达,我没责任。” “我……” “诶,赶紧干活吧!多干一点多挣点。哎,虽说有沈备你就不在乎钱了,可是你不是要做大律师吗?多干点就多长点经验。没错的!” 他竟然无耻的鼓励我!糙糙愤怒的抬起头,孙大律师已经嗖的一声看不见人影了! 想了半天,糙糙找了个会议室,用座机拨通沈备的手机,竟然是个女的接的! “你好,沈总在开会,我是他的助理,有什么事吗?” 乔小芮?糙糙记得这个声音。 “捏不是河南哩芬丫?”糙糙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变成土土的河南话,还弄粗了嗓子。 “对不起,您打错了。”对方和气的挂了电话。 糙糙深吸一口气,趴在桌子上。 看来,沈备和他的助理关系非常好。那套房子的布置,还有手机都能放心託付,真的不是一般了。说起来,关浩都做不到这一点。 糙糙突然觉得全身无力,心灰意冷。昨夜那点情绪消失的无影无踪。 沈备开会回来,小乔也没说什么把电话还给沈备。下面一个子公司的经理捲款潜逃,虽然数额不大,但是性质恶劣。检察院的人刚走。沈备捏捏眉心,有些疲惫。 “沈总?” 沈备抬起头是乔小芮:“嗯?什么事?”小君走了,沈备越发觉得自己不会是个好丈夫,好男人。当初没有答应小乔真的很对,只是,有些辜负她的心意。唉! 小乔温柔的把一个热壶放上来:“这是我昨天炖的一点汤,补身体的,您喝点吧。” 沈备知道孙南威没有把他的事告诉公司,糙糙的电话也没说什么。看小乔的反应应该是不知道:“哦,好的,谢谢!”看小乔没走,便问:“怎么还有事?” 小乔道:“您昨天一天没来,大家都很关心您。” 沈备点点头:“谢谢了,昨天有事耽误了。” “哦,您的手机好像不通。不过后来有个女士接了,说您会打回来。她……和您讲了吗?” “嗯,讲了。”沈备简单的说。他知道小乔想问什么,不过他很不想回答,甚至不想被问。 小乔等着沈备回答,沈备想到此为止。谁也不说话,气氛有些尴尬。 第30页 “嘟嘟嘟……”手机响了,沈备如释重负的接起来。电话对面传来周司令特有的声音:“沈备吗?” “啊,老首长,是我。” “你怎么搞得,手机都交给别人了!你以为还是在军队,用不着手机吗!”噼头就是训斥,沈备一愣。 就听那边根本不容解释:“算了,说正经的吧。晚上过来吃饭,带上那个女人!” 啪,电话挂了。 沈备好像被震了一下,随着挂电话的声音头微微离开话筒,挑了挑眉,苦笑了一下。看看小乔说:“怎么我的老首长打过电话了?” 小乔赶紧解释:“是啊,不过他说没事,只是问候一下您。我想就不打搅您了,所以没说。” 沈备嘴巴一咧,还“问候”哩,难怪火气那么大! 不过现在该他头大了,带上糙糙,那说什么呢?小君刚刚……自己总不能!唉,又不能不去。 他想给糙糙打个电话,小乔看看钟表,笑着说:“哟,中午都快过了,再不吃饭食堂就没饭了。沈总,一起去吧?” 说是一起去,小乔没等他,径直先走了。拉开大门等着沈备。沈备想,也许下午再打也来得及吧?微微摇头,起身吃饭去。 色是刮骨钢刀,沈备真觉得有些累。其实,糙糙很不错的。不知道为什么她也不愿意结婚? 下午给糙糙电话,那面关机。打座机,说是出去谈判了。孙南威的也是,沈备无可奈何,只能硬着头皮上。其实,只要糙糙不介意,他觉得承认两人交往的事实也没什么坏处! 周小雯是那种特风风火火的女孩子,想做什么事情一定要立刻马上去做。哪怕时间……似乎不对。昨天听八卦孙汇报了情况,立刻赶到国贸的楼下,详细了解了全部过程,包括接吻时间长短。然后,她和孙南威心照不宣的互相看了一眼,就各自回去准备。 小雯下午有课,她需要做一个案例分析,不能不上。孙南威还有业务,也不能不管。所以一直到凌晨四点,小雯特意上好的闹錶响了,她精神百倍的给孙南威打电话,两人鬼头鬼脑的摸进天通苑小区。蹿进蹿出,也没问出来什么。 不过,倒是有个值班的提供“情况”,说沈备住在二十楼已经很久了。两人开动想像的机器,甚至得出那两人秘密结婚的结论。 “哼!沈备竟然不想给谢媒礼?”小雯非常生气,后果极为严重。昨天晚上她已经把情况告诉叔叔了,现在她要添油加醋的和叔叔告状! 孙南威幸灾乐祸,早晨上班来,连唬带诈,把糙糙搞的神经兮兮,甚至要偷偷打电话!肯定有问题啊! 傍晚时候,会谈终于结束。孙南威说带糙糙一起走,反正都是要去的。 糙糙低头收拾东西,慢慢的说:“我和沈备约好了,他来接我。再说还有东西在所里,我需要回去一趟。” 孙南威不疑有他,因为还要接小雯,和所里的方向不顺路,也没有送糙糙。糙糙看南威的车远了,才伸手招来一辆出租,犹豫了一下说:“师傅,去华星影院。” 孙南威到了周家,一进门愣了。 沈备已经到了,没道理他比自己还快啊? “啊?沈总,这么快?糙糙呢?”孙南威有种不好的感觉。 沈备也愣了:“不是……跟你在一起吗?” 周司令站起来看着他们:“你们在搞什么!” 糙糙坐进电影院,周围没什么人,也不知道是什么片子,叽里咕噜的英文应该能听懂的,这时候竟然很陌生。耳朵里像塞了棉花,堵着耳朵,堵着大脑。什么也听不进去,什么也释放不出来 电影院里有屏蔽设施,拿出手机,信号非常微弱。糙糙长吁一口气:这样最好吧!就算真的要曝光,也不应让她去面对。沈备迫于压力,或许会承认什么,但是糙糙想,承认不重要,重要的是心里怎么想的。自己又何必多此一举,去听那些无聊的话呢?! 糙糙不想承担那么多的疑问和关系,也无意为别人释疑解惑,她只想享受那一丁点的肉体欢愉,除此之外,别无所求,亦无所义务! 同时,周家里气氛有点热闹。孙南威赶紧撇清立场:“我一大早就和糙糙说了。她说打电话给沈总的。而且晚上我说了要带糙糙过来,她说已经和沈总说好了一起来,所以我才没送啊!”越说越冤枉,南威声色俱备,向大家喊冤,重点是柳眉倒竖的周小雯。 沈备心想,糙糙给我打电话了?我怎么不知道?手机没关—— 想到这里,沈备嘆气,头更大了。肯定是糙糙打给自己,让小乔接了。这个小乔,越来越不像话。 沈备翻出自己的手机,查看来电记录。早上自己刚去开会就有一个糙糙所里的办公电话拨过来。那时候会议甚至没有正式开始! “哼!”周司令有些不高兴。老头在家赋闲,跟着老太太看了很多他这辈子都理解不了的爱情剧。虽然噁心的他看一次骂一次,但是现在他已经按照剧情把沈备变成脚踏两只船的“花花公子”。两个女人当然要斗个你死我活,电话都是小意思! 沈备被那声冷哼哼的额头冒汗,赶紧给糙糙打电话。 “你拨的用户不再服务区。thenumberyoudialed……” “她关机了。”沈备无奈的摊开手。 糙糙可真利索,毫不遮掩毫不留情的把他推出来处理烂摊子。不过也对,是他提出来的,当然由他解释。 饭菜做出来,冒着腾腾热气,看起来色香味俱全。不过,老首长,首长老夫人,孙南威和周小雯,四个人八只眼睛都看着沈备。老实交代吧—— 沈备心里转了几个弯儿,憋出来一句:“嗯,我和糙糙一直在交往。不过没告诉大家。” 唿,说出来就轻松了。沈备觉得也没错嘛,男未婚女未嫁,虽然同居有点不负责任,可是大家不都这样嘛。再说,自己对糙糙还是有感情的…… “交往?”老首长咄咄逼人,“交往你就住到人家里了?还彻夜不归很长时间?” 沈备不知道小雯调查的事,但是老首长这样说肯定不是空穴来风。干脆沉默不语!不然怎么办?盖棉被纯聊天,他自己都不信啊! 这样的沉默等于默认!老首长继续绷着脸:“你打算把人家姑娘怎么办?” 姑娘?孙南威差点乐出来。小雯偷偷踹了他一脚。 沈备苦笑一下:“老首长,糙糙已经不是姑娘了。” 啪,周司令真怒了!一拍桌子,大喝一声:“不是姑娘也不能胡来!说,你和那个助理又是什么关系!?”老首长是真的恨铁不成钢啊! 本来就怕他走上歪路,四处牵线做媒人,结果沈备把相亲对象吃干抹净,还手脚不干净的搭着另一个!他怎么就堕落的那么快! 沈备这回是真冤啊!他就算有那个心思,也是很久以前了:“没什么关系,就是同事关系,上下级。我电话就是公家的,她是我助理,业务也熟练,交给她是保证有事得到及时的处理嘛。我哪有那么多唧唧歪歪的东西!”说到后来,沈备也有点生气。糙糙的事情他理亏,这个事情他理直的很! “狡辩!”老司令说,“雯雯都查清楚了。你在万国城的房子就是买给那个助理的,装修公司说整个装修设计都是那女的负责的。而且那女的经常去你那里,孤男寡女一待就是一天,能干出什么好事!” 沈备瞪了一眼周小雯,心说她跟着掺和什么!但是转念之间,突然想起小雯是糙糙的同学。 莫非是糙糙授意的?糙糙要——扶正? 沈备脑子里不合时宜的冒出这个词,随即否定了。不会,糙糙不是那种人。糙糙的性子很简单也很懒,做不出这么复杂的事情。 这个想法让沈备有些安慰,又有些失望。其实,除了结婚,他真觉得其他的都可以接受。 “老首长,我真的真的和乔小芮没关系。那房子是租公司的,我现在已经搬到糙糙那里,明天回公司我就把房子退了。我已经买好房了,年底交房,都是掏我自己的腰包,绝对不沾国家的便宜。至于和糙糙的婚事,小君刚死,我想暂时先不提。” 那就是以后提了?老头刚想问,老太太捅了他一下,悻悻的闭上嘴。老太太出来打圆场:“来来来,吃饭了,饭都凉了。沈备,不管结婚不结婚,带过来看看。我们还没有见过,你看上的人,我和老周要替你把把关啊!” 沈备连连应是,心总算放下去了。一边吃饭一边想,其实糙糙也应该过来一趟了。 (4) “小乔?”鲁修承从小乔办公室门前过,停住脚步,倚着门框问,“这么晚了还没走?” 乔小芮看看手錶,已经八点了:“哦,这就走。”说着走,身子却没动,看着眼前的文件有些心不在焉。 鲁修承干脆走过去,搭眼一看是给沈备签批的一批文件。最上面的一份是关于这次併购的授权文件。明天下午的飞机,走之前应该带上这些授权文件才好说话。 “这么快就弄出来了?”鲁修承吃惊说,“我以为要到明天上午呢!” “嗯,不是比较急嘛。”小乔转着手里的笔,贝齿轻轻咬着下唇。 “怎么?有问题?”鲁修承担心的看了她一眼,身子稍稍弯下,凑近了说。 大概凑得太近,乔小芮勐地抬起头,慌慌张张的说:“没、没事!” 鲁修承皱着眉头看了她一眼,又看看沈备办公室的大门:“沈总在吗?” “有事?”小乔拔高了声音,听起来有些刺耳。 鲁修承点点头,盯着小乔仔细观察。小乔却低下头躲开他的目光:“沈总今天有事,先走了。不过,——”小乔好像想起什么,声音变得很急切,“你有什么事?我可以帮你转告他。” 鲁修承浓眉一挑:“沈总走的这么早……私事?” 问的有些明显,小乔骤然多了防范,咳嗽两声,换了公事公办的口气道:“这个……不知道。” 鲁修承慢慢站直身体,意味深长的笑了。又看看老总办公室,摇摇头笑着说:“既然不在,我明天汇报也是一样的。呵呵,难得沈总休息休息,不妨碍他了。对了,小乔,吃饭了吗?晚上一起吃饭?” 小乔低头看看左右,慢慢整理文件道:“不了,这些文件急,我等他回来签字。” 第31页 鲁修承张张嘴巴,想说什么,又无奈的闭上。都是成年人,没必要告诉别人该怎么做——虽然明知道那可能是错的! 鲁修承走后,小乔终于下定决心,拿起电话,铃声响了一会儿,传来沈备的声音:“哪位?” “沈总,是我,小乔。”乔小芮的手不自觉的放在心口的位置。 “哦?什么事?”沈备看看旁边停箸不食的“要人”,觉得好像被八百瓦的日光灯照着、烤着、晒着,忍不住伸手抹汗。 “是这样的。授权文件和其他明天出差的文件我已经弄好了,您要不要签一下。明天就出差了,我怕再有什么差错来不及修改……” 沈备觉得小乔太善解人意了!这顿饭吃的可不慡,他早就想跑,这个电话正好是个机会! “好,那你放到我办公桌上吧,我一会儿回去签。” “嗯!好的。”小乔脸上泛出她不曾察觉的微笑,口气也轻松起来,沈备没有生气,似乎还有点高兴!看来是她误会了,“那我放您桌子上,等您回来签。” “好,我这就过去。”沈备挂了电话。看向老首长,心一下子就沉了。 周司令看都没看他,慢慢的夹菜吃饭。可是那种漠视本身就是一种无声的压迫和威胁。沈备斟酌着说:“嗯……公司里……有点事。我要……回去一趟。” “行,走吧!”老头说的轻松。孙南威一愣,不能放人啊!具体细节都没了解呢!可是沈备连动都没动,老老实实的坐在那里。 老头嘆气:“唉,你们都发财了,都是大忙人了。就我这个老头子闲!”老首长站起来,“有本事啊!你走吧,我就不给你添麻烦了啊!刚才那个电话,是那个小秘书打的吧?去吧,去吧啊!我老了,不理解你们年轻人了。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吧!雯雯你们慢慢吃。” 沈备赶紧站起来:“不是!唉,是!是小乔打过来的,但是的确有事!” “啊?是啊,有事!有事忙到连顿饭没吃完就叫回去?你自己看看表,从你下班到现在才多长时间,凳子都没捂热!你说小君刚刚过去,不谈婚事!不谈就不谈吧,那这么秘书是怎么回事?你说你跟人家没事,人家也这么认为吗?” 老头真怒了:“沈备啊沈备,你平时也是那么精明的人,怎么一到男女关系就傻的不透气呢!你太让我失望了!” 沈备一头雾水,最后也急了:“老首长,你说要我怎么办吧!不然——,我,这就去娶糙糙,把小乔调走!” 老首长脸色通红,憋着说不出话来:“你、你、你……”连说三个你,“你给我滚!”说完,老头怒气沖沖的走进自己的书房,砰的一声撞上大门。 沈备看着周司令的背影,一肚子委屈。回头看看那三个人,三人不约而同的看向别处,打了个嗨声,抓起车钥匙走了! 小乔把办公室打扫一遍,弄得干干净净的,又把文件整整齐齐的码好放在沈备的办公桌上。拿起抹布擦着电话机,脸上露出甜蜜的笑意。 “嘟嘟”无意中摁到一个键,小乔放下电话,按回原位。突然想起来这个座机也有通话记录的功能!鬼使神差,她轻轻的拨了翻页键,一个眼熟的座机号跳入视野。翻了翻,沈备好像打了不少这个电话! 对了!小乔想起来,今天早上拨错的那个电话,就是这个号码,只是后四位不一样而已! 现在想来,那个口音越来越像假的! 小乔觉得有什么东西狠狠的攥住她的心脏。昨天接电话的女人,今天早上捏造的口音,沈备频繁拨出的电话号码,她神经质的看着一个个的手机号。沈备的客户她也熟,她要找的是她陌生而且经常使用的电话! 找到了! 小乔的手微微发抖,撕下一张便签,记下这个号。外面传来电梯叮咚的声音,小乔赶紧摆正东西,退了出去。还没进座位,沈备走了进来:“小乔?这么晚还没走?” “哦,我这不是等您呢吗!万一不合适我随时改。”小乔的声音有点虚,沈备狐疑的看了她一眼,推门进自己的办公室,门是虚掩的。 “有人来过?”沈备转念一想,是了,小乔放文件是要开门进来的,便没有多想。 “对了,小乔。”沈备想起一件事,“你赶紧走吧。天黑了路上不安全,这些文件今晚我看一下,明天再说。” “哦,不用。我在这里等着也好,再说了,我还有很多事……” 沈备不耐烦的打断她:“叫你回去就回去!怎么变得这么啰嗦。” 小乔愣在那里,眼睛变得酸酸的。沈备也觉得有些不妥,放柔了口气说:“走吧,别加班了。我也走。”走进办公室,把文件收进公文包,走出来,“走吧!” 小乔委屈的扭过头去,迅速收拾好东西。 “我送你。”沈备摁下地下车库的按钮。 “不用了!”小乔突然出声,摁下一层的键。 沈备看了她一眼,白皙的耳朵红通通的,知道自己做的有些过分。不过今天他也很窝火,窝火的原因还跟小乔有直接关系。他就不明白,明明是清白的同事关系,他根本没跨过那道线,怎么就说不明白呢? 他心里抱怨,小乔的赌气之举看是看了,但没有阻拦。不是他薄情不想,而是压根儿没意识到小乔在做什么!等到小乔一个箭步冲出电梯的时候,沈备再出声拦阻也晚了。沈备愈发郁闷,别人不理解也就算了,怎么小乔也不理解呢! 真是走了霉运了! 糙糙看完电影已经十点了,走出影院,打开手机,n多未接来电。多半是沈备打来的,最近的一个是九点四十五。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能清净一会儿是一会儿吧。 糙糙叫来一辆出租,回到自己住的地方。灯开着,沈备在。 还没到楼上,手机又响了,电话显示的号码不知道:“你好,邓糙糙。哪位?” 嘎答,电话挂了。糙糙回拨过去,很长时间,然后有人笑嘻嘻的接了。 “刚才哪位找我?” “哪位?我怎么知道哪位?喂,我是路过的。”一个男人的声音,“正好听见电话响,小姐,我们挺有缘的。你叫什么?想交朋友吗?” 糙糙挂断电话,心烦意乱。有人用ip电话试探她,难道又是沈备的红颜知己? 他可够乱的。今晚……做个了断? 糙糙有些心疼,有些不舍,可是想起这些麻烦事,又有些害怕。犹豫中,走进自己家的大门。推开门,客厅里亮堂堂的,沈备坐在沙发上,正在抽菸。 糙糙进门的声音他听见了,不过他不想动。他怕自己又控制不住,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今天的事情太多了,多的他有些发晕。小乔的心意他当然清楚,但是自己不是没有做出回应吗?糙糙的心思很明确,但是他的确很生气自己一个人被推到前面受审! 糙糙放下包,走到沈备跟前,抽出一根烟,刷的一声点着烟,深深的吸了一口,坐在另一只沙发上,沉默不语。 “今天……去哪儿了?”沈备尽量让自己冷静。他一向都很冷静,哪怕身陷包围圈他都可以冷静的想出退路。但是这不是包围圈,这是怪圈!除了他,每个人都很理!但是,他究竟做错了什么! “电影院。”糙糙甩出一张电影票,“七十一张,还不是vip,贵死了!”她试图把口气放缓,想着慢些进入话题。 但是沈备并不是擅长迂迴的主儿,即使做生意,他也是雷厉风行。 “不是去周司令家吗?”他的口气严厉起来。 “我不想去!”糙糙的回答更直接。 沈备以为她会找个理由搪塞一下,毕竟那是人之常情。但是糙糙直接就说了:“不想去就没去。给你打电话……是你助理接的。我记得你也不太希望我们的关系曝光,所以就挂了。后来太忙,忘了这事儿。对了,怎么样?小雯还好吧?” 糙糙说的似乎就是一件普通的拜访,如果今天沈备没有受审,也会觉得无所谓,但是他受审了,还是一个人受审。一股无名火突突的冒。 “为什么不想去?”狠狠的吸了口烟,沈备冒出这个问题。 糙糙已经想的很清楚,并不害怕他的严厉,只是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艰难的咽下一口唾沫才说:“去了说什么?说我是你的情妇?我拿着你的钱,向你提供性服务,我们是干净的金钱关系,一场交易,大家都别误会?还是装成纯洁的样子,告诉大家我是你的同居密友,结婚对象?”糙糙说的很刻薄,声音稍稍有些拔高。 沈备噎在那里,不知如何回答。 糙糙苦笑了一下,一支烟已经吸到一半,头还有点晕,吸勐了:“你想娶我吗?” 沈备盯着糙糙的眼睛,两腮的肌肉不停的收缩,半天才说:“如果你想!” 糙糙摇摇头:“算了,我觉得现在挺好的。沈备,我知道小君的事情对你是个打击,希望你能节哀顺变。至于其他的,你不用多想。我很明白自己的本分。” 本分?沈备想起困惑他很久的一个问题。这时糙糙已经站起来去卧室,沈备拦住她问道:“你以前做过情妇?”眼皮兇狠的抽搐着。 糙糙似乎吃了一惊,后退了一步,上下打量了一下沈备。勐地抬手就是一巴掌,“啪”的一声打得沈备一愣,脸上热辣辣的。 “疼吗?”糙糙似乎用尽了力气,脸色苍白,“你觉得我以前扇过别人吗?” 推开沈备,沖回卧室,狠狠的反锁上门,捂着胸口大口的喘着气。歇了会儿,才踉跄着摔倒在床上,慢慢的流下眼泪。 原来自己在他眼里,竟是人尽可夫!妈妈说的没错:人必自辱而后人辱之。 自找的,都是自找的! 门响了两声,然后安静下来。 糙糙闷在毛巾被里无声的哭着。身边床榻一沉,有人说话:“别哭了,挨打的是我,怎么你哭的那么伤心!” 糙糙扑楞坐起来,看看门,再看看坐在眼前的沈备:“你怎么进来的?” 沈备手里有根银色的曲别针:“开门进来的。” 糙糙气结,沈备从床头的纸巾盒里抽了几张递给糙糙:“对不起,让你难堪了!” 第32页 人大概都是吃软不吃硬的,糙糙刚才委屈大了,也只是憋着硬挺着。现在沈备向她道歉,就像浴缸的栓子突然拔掉,呜的一声,糙糙趴在床上哭的更凶了。 “昨晚上是我,今天是你。怎么我们好像泡在泪水里似的?”沈备苦笑着,也不知道是有感而发,还是说笑话。反正糙糙是听见了,咯嗤,呛着了。 吭吭吭的咳嗽半天,勉强坐起来,哭也不是笑也不是。最后只好说:“还不都是你自找的!”这样说似乎有些暧昧,还有点软化。沈备看着糙糙,呵呵呵的笑了起来。糙糙还想板起脸,却被他笑得严肃不起来,一巴掌拍过去,被沈备抓在手里,两人一起跌倒在床上:“行啦啊,别哭了!我被老首长臭骂一顿,回来又被你打了一巴掌,你有我倒霉吗?”沈备把糙糙的手握在胸前,看着糙糙的眼睛说道。有点责问,又有点宠溺。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下面想做什么。 “活该!”糙糙笑骂,“谁让你不当好人了!” “哼!好人,我以前倒是个好人。结果呢,家破人亡。”沈备翻身仰面躺着,“我退伍以后发誓再也不做好人了!” 糙糙趴在他身边,双肘支着身体,玩着他衣服上的褶皱,“嗯,纯粹的好人是活不下去。” “你呢?糙,你从来没说过你的事?”沈备侧过身,探究的看着糙糙。 糙糙迴避他的目光:“没什么,老公外遇离婚了而已。我原来就是一个家庭主妇,什么也不懂。所以才想出来做些事。” 沈备看她样子知道还有些事没有说出来,但是既然糙糙不想说,他也不好强求。心里一松,原来糙糙不是……“诶,那你怎么知道那么多情妇的事儿?”沈备还没忘这茬。 糙糙嗔怒,推了他一下:“你不看电视也该看书啊,满大街的情妇谁不知道怎么回事啊!” 哦!沈备汗颜,他也就是道听途说,现在看来,能让他“听说”的事儿,多半都是普遍常识。嘿嘿笑了。 糙糙无可奈何,骂了句“笨蛋”。转身要去梳洗。 沈备伸手拽住她,坐起来说:“糙,做我女朋友吧?” 糙糙觉得有人的手心在冒汗,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他的:“你、你疯了?有差别吗?不会是你破产养不起我了吧?”糙糙使劲拨开他的手,跑进浴室。 心里砰砰乱跳,这个沈备,吃错药了!看他那样子……糙糙慌手慌脚的在浴缸里注满水,一头闷进去,不想出来! (5) 走出浴室,沈备拿着一摞东西走过来:“诺,这是我的工资卡,公积金查询卡,还有乱七八糟的购物卡什么的,你都拿着吧。需要用钱的时候,就从这里出好了。”沈备一脸老实人相,连眼神都是真诚的无奈,似乎除此而外他已不知道该如何表达。 糙糙脸色变了变。以前也有人这样做,那人的表情或有不同,但是真诚和信任都是一样的。结果怎样呢?糙糙心里苦笑,轻轻推开说:“你留着吧。我这里用不上钱。” 沈备有点着急:“糙糙,你到底在想什么?我、……唉!”他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糙糙说:“沈备,这句话该我问才对。你变得太快了。如果你是因为小君情绪变化,我想你最好还是先冷静一下。” 提到小君,沈备蔫了下来。下意识的掏烟,睡衣口袋里空空如也。凳子一扯,嘶嘎嘶嘎的声音拖在地板上,好像现在别别扭扭的关系。 “我和小君……” “我是说……”糙糙打断他,这个时候让沈备解释他和小君的情感有点欺人太甚。糙糙想,或许问题出在自己身上,还是说明白自己想法的好,遮遮掩掩的误会更多,便道:“刚才我是开玩笑的。你看我们在一起也快两个月了,我是什么人你也应该了解一些。说是你养我,其实就我那些生活需要,自己的钱足够了。”糙糙言笑晏晏,只是眼底没有笑意,沈备低着头,偶尔看一眼糙糙没有说话:“沈备,说是那个什么的,可是我看你也没有侮辱我的意思。相反,你很尊重我。我不是瞎子,也看的出来,对我你有一份责任感。这世上有这种责任感的人不多了。虽然我们说好了不谈别的,可是感激之情总是要有的。” 糙糙半跪在地上挽住沈备的胳膊,一只手搭在他的大腿上,“小君的事情我也很难过。同是女人,设身处地的想……哎!我知道你心里很自责,我也不想劝你什么。不管现在我是你什么人,情妇也好,女朋友也好,我都会在你身边。只要你不烦我,我都在。” 沈备已经习惯在家里穿着舒适的家居服,福字大短裤下面是两根毛茸茸的腿,糙糙无意识的唿啦着:“名分的确很重要,但是为了名分而名分就没意思了。我们之间的关系,取决于你我心里怎么想,和外人无关。” 一声长嘆,结束了长长的表白。糙糙站起来拍拍他的肩膀:“水放好了,去洗洗吧。身上都臭了。” 心里怎么想?与外人无关? 沈备泡在浴缸里,糙糙以为他是受小君的事情刺激的所以才这样的吗?他反问自己,难道不是吗? 两个月的生活一点一滴的在脑海里走过,就好像小君不在身边的时候他总是细细的回想一般,现在不自觉的他开始回想糙糙。 想她温和的笑容,想她结结巴巴的怒气,想她一本正经的煳涂,想她无可奈何的顺从自己;他还想她的身体,她的气味,她的声音;想了这么多,沈备突然发现,自己还是不知道糙糙什么样?她就像浴室里的气体,围绕在他的周围,甚至在他的身体进进出出,却永远无法描述,永远无法回忆…… 沈备笑了:还找什么呢?笨蛋糙已经不知不觉占领了他的地盘,他根本没有拒绝的机会! “哗”从浴缸里站起来,水花溅了一地,笨蛋糙又该唠叨了。沈备开心的笑了,唠叨就唠叨吧,以后有很多地方让她唠叨呢! “糙糙,我喜欢你!”爱要说出口,沈备早就知道这个道理。准备了很久,话到嘴边还是变成两个字。 对他,已经是难得的进步;对表达,似乎有待改进。 糙糙问:“你喜欢我什么?”沈备哑口无言。 “喜欢就是喜欢,还要理由吗?”沈备狡辩,脸皮有些发黑。狗屁沟通,以后再也不说了! 糙糙莞尔。轻轻靠近他的怀里,不是每个男人都能把爱字挂在嘴边的。 以前关浩说的可是头头是道,一二三四五列的很清楚,可是后来也分开了。糙糙已经明白,世上很多事情真的是耳闻不如一见。 沈备和她能走到哪一步,是要一步步走下去才知道,而不是提前说出来的。 不过糙糙现在的心情很好,她打算逗逗这个憨人。 糙糙道:“是吗?那你喜欢乔助理吗?” 怎么又是小乔?沈备彻底熄火,和难堪的问题相比,他开始后悔自己对美丽女助理的那一点点肖想。也有些庆幸,幸亏只是肖想而已! 糙糙翻身睡觉。沈备拦住她:“为什么你们每个人都把我和她扯在一起?”既是肖想,自然要为自己挣得清白,这个问题得说明白! 糙糙有些困了:“我只是随口说说!” “随口说说你也扯她?”沈备光火。 糙糙委屈:“随口说说也不行!那你就是真有问题了!” “有什么问题!”沈备怒了,“是,我是喜欢她。那又怎么样?我现在、我现在只想把她当作好同事,好伙伴!” 男女之间哪有那么容易,不知道这种转折存了多少心情和故事。糙糙隔着夜色看着沈备。沈备嘆口气。黑暗本身就是一副盔甲,人们缩在里面,向虚空忏悔:“我承认以前是对她有过想法。也正是这种想法让我很犹豫。毕竟人家是未出阁的大姑娘,又在工作上牵涉那么深,我一个离过婚的大老粗,工作上也要靠人家,冒冒失失的会不会重蹈覆辙。”沈备顿了顿,“所以我才想……找个女人。”他自觉的把“情妇”换成“女人”,“要是纯粹生理上的,我觉得没必要害人家。” 糙糙心里那个气!合着要是不是生理上的,你还回头找你的“良家大姑娘”?那我们算什么? 沈备不知道自己已经冒犯了某一类人,兀自说着:“可是,可是……哎,我也不知道。对小乔的时候,有时候我就算有那么一丁点的想法也会觉得不好意思。可是,那天见到你,我就……我就……关浩说,男人对女人有冲动是感情的基础……” “啊!”糙糙低唿一声,打断了沈备的自白。 “怎么了?” “没、没事。”也许是重名吧?糙糙心里这样想着。 沈备把她抱进怀里:“糙,我想你。每天都想你,恨不得把你种进我身体里。我知道我不配说什么喜欢不喜欢,我也知道你是个好女人,你说的对,我们的关系取决于我们自己心里想的。我现在就告诉你,我想的就是你。不管你是我的情妇,还是女朋友,还是老婆,我心里就想你!” 糙糙通体冰凉,如果没有那个名字,她会很感动,可是那个人被提起来了,事情就有了另外一种解释:“沈备,没有哪个男人会喜欢和老婆做爱。你应该知道这个世界,人们很容易患一种叫审美疲劳的病。” 沈备不知道糙糙的心结,心情依然澎湃:“不会的!那都是胡扯。糙,相信我,我说的都是真的。” 糙糙喃喃的说:“知道,我知道,你说的都是真的。”心里还有半段话,“此一时彼一时,此时真彼时假,说到底都做不得真!”却没说出来。 时间会证明一切! 沈备已经开始忘情的在她身上探索,一波波的点起热辣辣的火苗。糙糙专心的回应着他,不去想偶尔听到的名字。 这个夜色,黑的不纯。总像掺了什么杂质,搅得深一道浅一道的…… 早上起来,经过一夜的休眠,理智占了上风。想起昨晚说的那些赤裸裸的话,两人都有些不好意思,互相迴避起来。好在一个出门锻鍊,一个在家,也没什么交集。 沈备沖完澡,看看镜子里自己的上半身,弯起胳膊努出一个小老鼠,满意的笑了。万国城的那套器械没有搬来,糙糙说即是公家的钱买的,就不要搬来了。小区有很多公用的,若是有心练,也能合手,没必要搞那么专业。沈备倒不在乎用什么东西,在部队的时候,自己都是偷偷的弄块转头,土里滚出来,小区的设备已经比他当年好很多。只是每次回来衣服都会脏兮兮的,糙糙开始皱着眉头扔进洗衣机,时间久了,连眉头都不皱,直接让沈备先站在洗衣机边脱衣服。 第33页 吃饭的时候,报上登了一条商业贿赂的丑闻,一家外资公司以谘询费的形势支付巨额贿赂款项。那家外资公司的高层站出来,说是个别公司人员素质不高,不能代表公司。不仅要积极配合外部调查,内部也要自查自纠。 读到这里,沈备想起一件事,昨天的堆文件里有一份商业谘询协议,金额有十几万。他当然清楚这笔钱是支付给谁的,问题是,那家的高层怎么把自己摘的那么清楚? “糙糙,这个看了吗?”沈备把报纸推到糙糙眼前。 糙糙看了一眼:“嗯,看过。怎么了?” “嗯……”沈备沉吟了一会儿,“该怎么避免?” 糙糙诡异的一笑:“身正不怕影子斜。不做就是了。” 沈备苦笑:“连那些经济学家不都说了吗?那是权力寻租,我们只是按规律办事。”沈备似有所感,嘆口气:“辛苦挣来的钱,他们坐在那里,拿着橡皮章一定要吃饱才能落下,谁敢不给呢?市场有竞争者,他们没有啊!” 糙糙喝掉豆浆,撕着面包片问:“你……怕了?” 沈备摇摇头,又点点头:“有备无患嘛!” 糙糙笑说:“南威说过,所谓反腐倡廉就是就是既要满足腐败的需要又要保证廉洁的外表,这个时候律师的作用至关重要。具体内容,你可以和他谈谈。不过,这个……”糙糙点点那个案子,“单纯就谘询费而言。公司高层最好的办法就是装不知道。把权利放到业务员手里,同时有公司法务合规审查,在高层和具体业务之间做个防火墙。一旦东窗事发,只要你没接触过业务,顶多办你个引咎辞职,绝对不会拖到案子里。” “那么大的标的,怎么会不知道!”沈备不解。 糙糙道:“化整为零啊!限制每份合同的金额,只要报到你这里就不披,于是下面办事的为了方便,自然会一份拆成若干份,无需经你批准。走普通流程就好了。至于你,日理万机,完全有理由‘失察’。即使出事,也是业务员个人素质不高,急于求成,和公司管理制度无关,和你也没有关系。” 沈备粗重的剑眉勐的抖了一下:“若是我签了呢?” “若是签了,说明你知情。并且可以合理的认为,按照人之常情,你会了解case的详细情况,签字是个审慎的判断。如果出事,你逃不掉!” 沈备慢慢端起豆浆,一点点的咂摸着。到目前为止,只有这个合同最大。他已经犹豫了一个礼拜了。 糙糙看了他两眼,见他不说话,也不追问,又给自己盛了一碗,慢慢的啜饮。 不知不觉间,早上两人都喝多了! 小乔早上来到办公室,脸颊上虽然有淡淡的胭脂,还是可以看见略微有些浮肿的眼皮。快到中午的时候,业务总监心急火燎的跑进来:“乔助理,沈总呢?” 小乔声音有些哑,说:“开会呢。怎么啦?” 业务总监说:“这个项目跟了半年了,公司也花了不少钱,就差这个谘询费,怎么沈总突然就不同意呢?” 小乔拿来一看,哦,知道这个项目。沈备是了解情况的,没道理不同意啊:“这样吧,你放在这里,我帮你问问沈总。如果需要补充什么,我在告诉你!” “诶!多谢了,多谢了!”业务总监擦擦汗走出去。 下午的时候,小乔把情况和沈备一说,沈备说:“那你先放下,我再看看。对了,你安排那个法务部,在公司内部搞一次合规教育,重点是反腐问题。蒋风捲款跑了,到现在都没找到。是我们内部监管不严啊!这一次一定要深刻的进行检查,重点是对各个项目进行审查。一是内部有没有问题,二来也要防止外部出问题。”沈备看着桌子上摆着的水晶金字塔,若有所思的说:“最近抓经济犯罪的案件很多,公司一定要洁身自好啊!” 小乔奇怪沈备说话的态度,含含煳煳,又似乎意有所指,与往日工作时的慡朗截然不同。小乔想起昨晚接电话的那个人“灯糙糙”?难道是因为她? 努力的集中注意力,小乔也没有多说,把文件放在桌边,退了下去。 沈备翻翻文件,眉头皱的紧紧的。他何尝不知道项目迫在眉睫,但是,他不想再去见那些检察人员。那种感觉,他一辈子都忘不了! (6) 鲁修承看着急得抹汗的业务总监,沉吟了片刻,双手一摊说:“我也没办法。不如你再找找乔助理,她比较了解沈总。” 业务总监直嘆气:“哎,沈总这个大转弯搞得我头晕啊!你说,是不是有什么工作不到位?” 鲁修承看着他,想了想:“会有什么呢?” “不知道啊!” “你都不知道,我一个管运营的就更不了解这种具体的案子了。” 两人一搭一合的说话,沈备正好从外面过。鲁修承的话传进他的耳朵里“你都不知道,我一个管运营的就更不了解这种具体的案子了”,这话放在平日也没什么,此时听来却别有一番味道,怎么和糙糙的意思那么像呢? 沈备摇摇头,糙木皆兵,是不是有些过了? 所以,小乔来找他的时候,沈备说:“这样明目张胆的做恐怕有些不妥。我们的法务不是也建议过,此类合同金额最好小一些吗?法务的建议要听,这个合同让业务总监谘询一下法务的意见,你也跟着,必要的话补充一下流程。要注意随时完善。” 小乔想了想说:“沈总,这个项目很急,制度修改很大,是不是先做着。以后的再办?” 沈备道:“项目急也要合法,就这样吧。” 小乔点点头,想了想又说:“沈总,听说您要把万国城的房子退给公司?” 沈备点点头:“是啊,该退了。以前刚退伍没钱,是公司关照。现在有些积蓄了,不好再占公家的便宜。” “您这是说哪里话,您为公司做了这么多事,这也是您福利的一部分。再说了,您要是退了,住哪里啊?” “哦,我已经买房了,等到年底交房以后就可以装修入住了。” “这样啊!也不急着现在交房。老都还说是不是您不满意了,老天天问我。我看这段时间您还是先住着,等交房的时候再说退房的事儿吧。” “呵呵,这个老都,真是烦啊!不了,这段时间,嗯……”沈备沉吟了一下,看了看小乔。就这一眼,小乔突然觉得不想听了,可是沈备的话还是钻进她的耳朵里,“有人要我照顾,我和她在一起。有地方住。” 小乔觉得手脚冰凉,现在她才知道原来最可怕的是心仪的对象面对面的告诉你他心有所属! “是、是吗?怎么、怎么一直没听您提过?” 沈备倒是挺开心,说出去了心里也好受了,呵呵一笑:“也不是什么大事。再说了,八字才一撇,没啥好炫耀的。”话是这样说,眼睛却眯到一起。 “嗯,恭喜、恭喜啊!不知是谁那么幸运?” “什么幸运不幸运的!”沈备一挥手,“啊呀,不说这些啦。你先去把事情布置一下,让法务那边抓紧修改合同。对了,你和小鲁的飞机是几点的?” “啊?哦,晚上七点。不过五点就得走了,路上堵车。” “那好。路上注意安全。” “好。好、好!” 小乔脚下像踩着棉花深一脚浅一脚的坐进自己的办公桌,看着一大堆文件,脑子里嗡嗡乱想。想哭又想笑,结果那么突然的蹦出来,她一点准备都没有。 就是昨晚接电话的那个女子吧?声音柔柔的,估计人也柔柔的。可是她理解沈备吗?她知不知道沈备的过去,知不知道他受的苦,受的委屈?知不知道他创业的艰难,适应社会的辛苦?一想到今后沈备不再需要自己的安慰,想到今后又另外一个女人明目张胆的出现在沈备身边,小乔就觉得喉咙被什么东西紧紧的抓住了。 内心深处,还有一丝丝的羞耻在无情的吞噬着她。慢慢的,甚至超过了伤心和失望。 全公司都知道她是沈备的“女友、未婚妻”,现在突然亮起一根灯糙,教她如何见人?! 一个下午,小乔昏昏沉沉的处理事情。鲁修承在楼下等她,看她空着手出来奇怪的问:“诶?你怎么什么都没拿?” 小乔“哦”了一声,没魂儿似的往回走。鲁修承不放心,拦住她道:“你……不舒服吗?” “没有,挺好的。”小乔说,“可能是太累了。” “要不……你还是别去了。或者晚一天再走。” “不了,你等我一下,我马上下来。” 小乔加快脚步,没走电梯,跑着从安全通道的楼梯爬上去。 晚一天?不,她根本就不想在这里多留哪怕一秒钟! 糙糙被孙南威揪住狂问昨天晚上为什么不去!他的意思很明显:心里没鬼,你怕什么! 不过,糙糙还没来得及练太极,冯尚香走出来说:“糙糙,你今天和我去参加一个会。会后做个memo。” “啊?什么时候?” 冯尚香看看表:“马上。五分钟后,我的车在楼下等你。” 糙糙这才注意到冯尚香已经穿戴妥当,正拎着电脑包往外走! 呻吟一声,抓起自己的笔记本,乱七八糟的塞进包里。沖孙南威一摆手:“回见!” 孙南威目瞪口呆的看着糙糙冲出大门,摇摇头,搞什么鬼!昨天下午不是说好,冯尚香那个项目让小王跟吗? 小王坐在位子上正打东西,孙南威问:“小王,你怎么没去?” 小王眼皮一翻:“我不慡她!诶,孙律,我挺喜欢你的,让我跟你的项目吧?” 孙南威戒备的后退一步:“这得问我女朋友!” “成!我给她打!”小王拿出纸笔,“号码是多少?” 抬头已经看不见孙南威的影子! 小王一撇嘴:“切!想从我这儿套磁儿,哪有那么容易!” 这个项目就是糙糙翻译的那个合同。当时糙糙私下里还想过:辛辛苦苦的做完了,连个消息也不给。问她还说什么“不该问的就别问”。还以为黄了呢!原来人家一直都做着呢! 第34页 翻译合同其实很锻鍊人,糙糙几乎闭着眼都能说出各条的内容。现在经过那么多轮的修改与谈判,许多条款都变了,但是大的框架还没变。糙糙适应了一下,很快进入状态。 谈判对象是美国人,服务对象是中国人。一家国有商业银行,看起来西装革履的倒也精干。今天不是礼节性的交往,上来的人都不是位阶最高的,但却是敲定具体条款的人,所以是白刃战。翻译一律退场,双方你来我往,嘴里叽里咕噜,不管标准不标准,反正都听懂了。 糙糙终于明白为什么让她做memo,因为这种场合,要把各种奇怪的英语听明白还真不容易,尤其是美国团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竟然还有印度人。他们的英式英语实在是挑战中国人的理解能力。 糙糙进所的时候拿着一张全国二级翻译证书,也是赋闲在家时一边看孩子和婆婆斗智,一边考下来的。也许那时她已经有了危机意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考不下正经的律师证? 现在,冯尚香把她拽过来,画外音很明显:你不是专业翻译吗?来显显你的本事吧! 糙糙额头冒汗,把笔记本电脑往旁边一扔,抓了杆铅笔,唿啦啦的在厚厚一摞白纸上画起来。眼看着脑袋都要转飞了,听见有人问话:“well,itistimeforlunch!” mygod!这么快就中午了? 糙糙抖抖笔,才发现手指已经和笔连在一起。 “邓律师,一起吃饭吧?”中方一个工作人员过来和蔼的问。 糙糙眼昏昏的,根被没分清张三李四,一手撑着桌子说:“谢谢。不过我先要整理一下记录,一会儿忘了。你们去吧!” “也好,一会儿我给你带些东西。不喝咖啡,不吃肥肉,对吧?”冯尚香的声音。 糙糙点点头,送走他们。 下午也是这样过的,一晃到了晚餐时间。都说美国人到点下班,估计说的都是美国的“国企”。这家投行的几个老外,吃完晚饭,再接再厉到十一点,糙糙散会以后打开手机,对接进来的电话说:“hi,thisiscarol.” 那头有人愣了一下,随即吼道:“邓糙糙,你死哪儿去了?” “negotiation。imean……我是说我开会呢!现在在计程车上,正在往家走。” “孙南威那个混蛋也不送你?这都几点了?” “不是,我是和冯律师,冯尚香律师。”糙糙顿住。 “冯律师?冯尚香?”沈备似乎有点耳熟,却记不起来,应该是糙糙他们所里的,“他没车?” “有车。不过,她还有事去所里加班了。我申请回家弄。诶,师傅……”糙糙嘱咐了司机几句,又对电话说:“快到家了。回去我和你讲,先挂了。” “记得让他送你到楼前!”沈备最后一句如是狂吼。 糙糙皱皱眉头,把手机收进书包。 司机笑着说:“您先生可真关心您。哎,现在这年月像您这样互相关心的夫妻可不多了,看您也是个有福气的人。” 糙糙疲惫的摁住额头,说道:“是吗?谢谢!” 司机见她不太爱说,便禁口不言了。 到了楼下,司机打亮灯,糙糙付钱结帐。还没下车,门就开了。糙糙吓得惊叫一声,开门的人不耐烦的说:“喊什么喊!是我!” 打眼儿一看,沈备。这才放心的扶着他的手下了车。身后是司机师傅低低的笑声。 已经立秋了。燥热的夏夜似乎在傍晚时下过一场小雨,有些暖暖的湿漉漉的感觉。 糙糙和沈备并肩走进空荡荡的电梯。看看身边高高大大的男人,糙糙才想起以前自己一人胆战心惊晚归的样子。 那场傍晚的小雨随着唿吸就这么润进心肺。 糙糙忍不住低低的笑出声来。沈备专心的盯着楼层显示,听见笑声不解的问:“笑什么?” “笑你啊!明明做好事,怎么就落不下好!” “什么意思?”沈备皱起眉毛。这女人又想什么了? 叮咚…… 电梯到了,沈备从睡衣兜里掏出钥匙开门。糙糙继续着刚才的话题:“像刚才吧,你要是站在门口等我,我肯定特感动。偏你傻了吧唧的,勐地开车门吓人一跳,都忘了你的好了!” “哼,稀罕你记!”沈备舒展的坐进沙发,又拿起报纸看。 糙糙抱着沈备的脑袋亲了亲:“谢谢!”脚尖一踮,旋转着走进卧室。里面传出轻轻的哼歌声,沈备摸摸被亲的地方,咧嘴乐了。 小乔坐在飞机里,外面是黢黑的夜色。小小的窗口透出的人脸显得那么憔悴,本来就有点方的下巴更显的方正,瘦削的脸越发的布满阴影。小乔疲惫的闭上眼。 沈备,我不信你一直不知道!明明你对我是有心的,究竟是谁、用什么方法夺走了你? “你怎么了?”鲁修承再次问她。 小乔低声回了句“没事”,闭上了眼。 打死鲁修承,他也不信小乔没事。早晨他就看见小乔苍白的面色和红肿的眼睛,分明是哭过。一整天魂不守舍的,他好几次从小乔面前走过,她都像没看见! 小乔的眼皮还在抖动,飞机照明换成了夜间照明。鲁修承轻唤几声“小乔”,没有回应。便小心的捻起毯子的两角,盖在小乔身上。还细心的曳好。 小乔忍了一会儿,感觉身上多了些暖意,有人将毯子盖在她身上。借着半明不暗的情况,她悄悄的睁开一条fèng,鲁修承正凑在她的左肩曳好边角。头髮里的发出淡淡的洗髮水的味道,和一种不同于沈备的霸气却同样沉稳安宁的味道,钻进她的鼻子里。 “若是沈备如此对我,我死而无憾了!” 此时此刻,小乔想到了死。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却挑起心中无限悲意。 鲁修承打开自己的thinkpadx60,幽幽的电脑屏幕反she出点点蓝光,明灭不定。原本只是有些稜角的面相被这些明暗一衬,骤然多了许多锋芒,仿佛换了一个人似的。小乔斜眼看着他,念头慢慢的转动:这个人究竟是谁?看他平常大大咧咧的,可是自己为什么总觉得他很危险呢?难道真的是自己的错觉? 都烦那里找不到任何有用的东西,小乔忍不住想请私家侦探,可是又怕是自己多心。万一被他知道,就不好做同事了。 哎,男人啊!怎么比女人还难懂? 为什么这个世界有沈备那样的男子汉,也有鲁修承这样的男人? 都说女人是七窍玲珑心,这些男人又何尝不是处处孔窍,一块钻石磨出千百个切割面晃得人眼花! (7) 自从沈备“单方面”改变糙糙身份之后,两人一起上下班就成了糙糙不容拒绝的一部分。在这之前,糙糙还可以用“别人看见不好”拒绝。现在便是稍一犹豫,也会招来沈备不满的瞪视。其实,糙糙也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情妇也好,女朋友也好,不都是过日子吗?既是过日子,开心最重要。她又不是特爱较真儿的人,于是,除非沈备有应酬或者糙糙加班,一起走就成了理所当然的。有时候,糙糙加班沈备若是不忙便等等她。日子平淡如水,没什么特别的喜忧。在不知不觉间,已经过了两周。过几天就是国庆节了。 糙糙支持冯尚香的项目进展的很顺利。而且对糙糙而言还有一个问题,这家银行的gc(法务总顾问)曾经向糙糙暗示,希望糙糙能加入他们在中国的办事机构。 如果真能跳过去,月收入可是现在的十倍二十倍。但是糙糙害怕又是冯尚香设下的套,只能摇头拒绝。心想,要是小孙的项目,这是多好的机会啊! 晚上,沈备靠在床头看报纸。糙糙躺在床上想起这事儿,便和沈备讲了。 沈备从报纸里抬起头,奇怪的问:“她干嘛要陷害你?你怎么得罪她的?” 糙糙背对沈备,扣着凉蓆的经纬,慢悠悠的说:“可能是我太多心了。人家未必那么小气!都怪孙南威那个大嘴巴!哎,郁闷死了!” 说到这里,把南威面试时搞得乌龙说了一遍。沈备“嗤”了一声:“这小子,滑头的很!把老头老太太哄的开心的不行!连我都要听他的!” 糙糙早就听小雯抱怨了一百二十遍,转过头,安慰似的的拍拍沈备,脸上挂着同情的笑容。 沈备没察觉,兀自按着自己的思路说下去:“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既然她有这方面的心思,你小心些也好。不过你也不用怕,若是她真有出格的举动,我第一个不饶她!” 糙糙撇撇嘴:“你以为你是谁啊?做生意还讲究和气生财呢!你觉得自己牛,人家还不定什么背景呢!北京啊,水深着呢!是龙你得盘着,是虎你得蜷着。还是老老实实低调做咱的平头老百姓好啊!” 沈备不满的说:“我这不是为你好嘛,你怎么还怪我!” “哎呀,算啦算啦,你最厉害!”糙糙拍了他一巴掌,“快点熄灯。都几点了,还看个没完!灯晃着不热啊!” 沈备呵呵一笑,把报纸扔到床下,坏坏的说:“这可是你催我的,我可没要求你啊!女人啊,能不能矜持点!” 糙糙气的想还嘴,那边已经堵了上来,严严实实,根本没有机会。 秋夜愈凉,屋内却是好春光! 这天早上,两人一起上下班。走到三元桥附近,遇上前面有刮蹭事故,堵在路中。百无聊赖,糙糙打开收音机,里面飘出eazymorning飞鱼秀的节目。费力克斯和喻舟这对活宝,又在打情骂俏! 沈备看了一眼糙糙,问道:“对了,你什么时候学会开车的?好像对这车很熟啊。” 糙糙道:“很早就有驾照了。原来……原来我那个前夫也有一台奥迪,不过是黑色的。”糙糙看着路面,“诶,动了。” 沈备挂挡点了点油,前进一点点:“你……前夫,是做什么的?” “生意人。我们原来是大学同学,但是专业不同。没想到进了同一家公司,慢慢走在一起。他很聪明,做销售员的业绩很好。三年期满自己出来创业,做的有声有色。我一开始在公司做外贸,因为我没有北京户口,所以继续考学读研。研究生毕业的时候他正在创业,那时我在律所也实习了一年,他不希望我那么累,所以继续读博。” “你现在多大?” “我小时候上学早而且跳过两级。今年三十……嗯,还几个月三十一。” 第35页 “你……带宝宝能读书吗?” 糙糙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收音机里传来喻舟开心的大笑,费力克斯说:“昨天比武招亲,喻舟的情况比较悽惨,参加的人挺多,都是喻舟不合适。那我们也不能怪人家对吧……” 糙糙听了一会儿才说:“能读。研究生期间允许结婚,博士生孩子也不难。那时候挺着肚子答辩别人夸我有勇气,其实我是实在没有用心写论文,怕教授为难我,故意挣同情分的。”糙糙低头整理了一下膝上的笔记本包,脸上挂着柔和的笑容。 沈备看了她一眼说道:“哦,我以为博士都是要实打实的考出来,想不到这也能投机取巧。” 所以笑容没变,看着外面慢慢移动的车辆,似是喟嘆的说:“哼,报应啊!要是当初不投机取巧,可能就不会……” 沈备从后视镜里看见糙糙悄悄抹去眼泪,知道她在想念孩子。突然想起自己和小君,当年若是有个孩子,或许就不一样了吧? 两人都沉浸在不愉快的过往中。飞鱼秀里开心的笑声孤单的迴荡在车里。 沈备进了公司,鲁修承已经在办公室外等着。 “修承?”沈备四处看看,没有小乔的身影,“小乔呢?” “她身体不舒服,请假了。”鲁修承抱着文件夹,“沈总,这是我们这次考察的初步结果,请您过目。” “好。”沈备接过来,把鲁修承让进办公室,“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晚上。”鲁修承坐在沙发上,“这些资料是我路上整理的,昨天在回来的路上,我就做了最后的总结。时间就是金钱嘛!” 沈备赞许的笑笑,问道:“小乔身体好些吗?” “好像不太好。这一路上都蔫蔫的,前几天还发烧了。咳嗽的挺厉害的。幸亏不是非典时期,要不我们还真赶不回来。”鲁修承笑了。 沈备道:“是吗?我记得她身体一直不错。哎,可能是工作太累了。不是说什么亚健康吗?回头记着提醒我,在公司搞一次健身活动,大家工作那么辛苦,也应该注意一下。” “好。沈总,您真为大家着想!” 沈备摆摆手。鲁修承的汇报前面还有一个摘要。不仅重点突出,对于个别需要关心的详细重点还有页数提示。如果必要,沈备可以直接翻到该页,查看详细内容。 沈备满意的点点头,说道:“做的不错。这样吧,小乔既然生病了,就好好歇着。这个项目你多多费心一些,有什么事情可以直接向我汇报。让办公室主任看一下下午的时间,安排一个会,我们讨论一下。” 鲁修承站起来,点头应是:“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 沈备点点头,当鲁修承快到门口的时候,沈备突然叫住他,笑呵呵的说:“修承,摘要写的不错。回头让小乔和你学学,不要吝啬啊!” “没问题!谢谢沈总夸奖。” 又是一天的忙碌,冯尚香真是把人往死里用。糙糙忙里偷闲,从办公桌上的小镜子里看了看自己的脸,吓了一大跳。脸怎么那么黄,嘴怎么那么白,皱纹怎么那么多,人怎么那么老!做个鬼脸,一点也不可爱,倒像一根老黄瓜!冯尚香啊,冯尚香,你公报私仇也太歹毒了吧? 中午大家出去吃饭,糙糙跑到国贸楼下的晨曦百货,一口气扫了一套雅诗兰黛的anr系列,准备好面膜和洗面奶。她想把anr的21天精华全泡进面膜里,不怕营养过剩长脂肪粒,就怕皱纹起来消不下去! 国贸大楼里有那种中午半小时的美容保养,但是,冯尚香也是那里的客户。糙糙在办公室里没看见她,万一在那里撞见了好像自己不好好工作似的。思前想后,糙糙总觉得自己走投无路,除了躲在厕所里做面膜实在没有办法养护这张脸。 回去之后,钻进卫生间一通折腾。覆着面膜见不得人,糙糙干脆躲进卫生间的小格子里,坐在马桶上,等着时间。反正这里的卫生搞得不错,香喷喷的,闭上眼只要不想和美容院没啥两样。好不容易熬过二十分钟,洗洗擦擦,糙糙才觉得好歹能见人了。 走进办公室,小王沖冯尚香的办公室一努嘴,糙糙看看表,一点整。无奈的嘆口气。抄起桌子上已经做好的文件走进去。又是一个忙碌的下午。 晚上糙糙当做笑话和沈备讲了,沈备凑到她脸上闻了闻,皱着鼻子说:“好臭!”却赖着不肯离开。糙糙信以为真还解释:“不可能,我回来就洗澡了。重新做了面膜的。”拍拍脸,上面还有睡眠面膜淡淡的糙药香,“那是糙药味儿。清妃的睡眠面膜,有点糙药味儿。”看沈备还是抽鼻皱脸,便主动凑过去:“你在仔细闻闻,真的是糙药味儿!” 沈备哼哼唧唧的说:“连着两天了,你就不能让我消停一会儿?你就这么上火?”说着扣住她的手腕。糙糙才知道又上当了。 “我不是……唔……没有……坏死了……” 再也没有正常的对话…… 小乔休息了一天,思前想后,只要男未婚女未嫁,一切皆有可能!有谁比自己更了解沈备呢?又有谁能像自己一样陪着沈备一路走来,风雨共济呢?也许沈备心太粗了,没有察觉自己的想法。若是他知道了,是不是会回心转意? 小乔越想越有可能。她是谁?她是乔小芮。上班前,小乔细细的画好妆。原本上挑斜飞的眉毛描成圆润柔和的柳叶眉,摘掉眼镜,换上“大眼睛”,黑色的瞳仁如水一般在白水银中荡漾。以前总是挽在脑后的盘髻松开,打成一个轻松的马尾,多了几分俏皮。紧身的粉色衬衫,微微敞开领子;膝上一寸的白色的一字裙在后面开出一道fèng,走路时隐隐可见大腿的内侧。外面起风了,小乔从柜里翻出一件米色及膝风衣罩在外面。穿上白色的高跟鞋,满意的转了转。“小乔,你一定行!”镜中人仿佛唿应似的举起手臂做了个加油的样子。 坐在计程车里,小乔想,第一件事就是加强沈备和她的联繫。 看着从身边开过的一辆辆汽车,小乔想到自己和沈备一起上下班,他开车自己坐在副驾聊天的景象,惬意万分。对,就从上下班开始吧! 今天对糙糙也是个大日子。项目已经进入收尾阶段,今天要听对方的反馈。如果没什么问题,这个项目就可以收工了。 所里虽然没有让天天穿正装,但是休闲装是绝对不允许的。糙糙挑了半天,选出来一套衣服。沈备嘿嘿一笑:“哟,穿上还不错!”正是两人第一次见面时沈备买的那条裙子。 糙糙在镜子前面转了一圈,脸上画了点淡妆,人看起来更精神了。沈备凑到镜子前,搂着糙糙的腰左右看了看,皱着眉头说:“我怎么看起来那么老?” 糙糙光看自己了,听他如是说,才注意到身边的黑炭,摆摆手说:“男的无所谓啦!老一点压得住场面,长个小白脸,没人服你!” 沈备这才捏着自己两颊颇为贊同的说:“也是,包子有肉不在褶儿上。你们女人呀,天天弄着那张脸,浅薄!” 糙糙笑着把他推出门去。上了车,沈备对着反光镜看了自己一眼,说:“其实,我长得还行!” “是,您长得——那是相……当——的行!快开吧!”学着宋丹丹的口气,一看就是有口无心。 下车的时候,照例又是吻别。糙糙站在大厦门口,目送沈备离开。一扭头,看见冯尚香站在门口的另一边,正往这边看,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这时,糙糙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是沈备名正言顺的“女朋友”了,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就算她想用工作压死自己,也不能在这个问题上指责自己半分。想到这里,糙糙非常有勇气的向她打了一个招唿:“嗨,冯律师,早上好!”嘴角一抽,算是微笑了。 冯尚香脸上没了平日的严峻,此时看来好像多了些迷惘:“啊?好、你好!” “您上楼吗?” “哦,上。不,不了。我……还有点别的事。你先上去吧。刚才那位是……” “我朋友。您认识,沈备。”糙糙大大方方的介绍,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冯尚香看她的眼神愈发奇怪:“沈备?你……朋友?”她的嘴角也抖了一下。 糙糙没觉得那是微笑,比较像是纯粹的抽筋。 “啊。我朋友。人还行吧!”糙糙向沈备消失的方向看了一眼,这回是真的笑了。 “嗯、嗯!”冯尚香什么也没说,转身走进另一侧的大厅。对她来说,这可是大大的失态。糙糙有些奇怪,真的是简单的单相思吗?难道…… 她想起一种可能。 难道沈备也要求冯尚香做他的情妇?! 这个老色鬼!念头在糙糙心里烧起一把大火!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无名业火焰腾腾,恨不得现在就把沈备揪出来拷问一番! 沈备还不知道糙糙那里已经星火燎原烧成了荒漠,美美的坐进自己的办公室。昨天晚上,糙糙说要把节育环取出来,问他介不介意。他不太明白是什么,糙糙解释了一下。他很奇怪,既然已经有避孕的了,为什么还要让他每次穿雨衣? 糙糙说:“你上来就有非分的要求,谁知道你是什么人,当然要多採取些措施。即使取了节育环也不是说你就想怎样就怎样,该穿还得穿!那东西,我早有取出来的念头。现在项目忙完了,借个空当而已。” 沈备嘴上没说,心里冒出一个念头:能不能让糙糙给他生个宝宝?既然有宝宝,两人自然不能这么混过。结婚似乎是个不错的主意…… 但是,沈备又有点害怕。会不会糙糙结婚以后又后悔?会不会他要重蹈覆辙?一想起小君,沈备又觉得揪心揪肺的难受。也不知道是不舍,还是后悔,只想赶紧躲开。他知道自己还没有勇气面对这件事。既然如此,便不能和糙糙讲。 糙糙想趁着国庆节去医院,沈备提醒自己,不要在国庆期间在安排事情了。不过,这好像也是他转业到地方之后第一个有休息日的国庆。是该好好休息休息了! (8) 小乔回到办公室,沈备不在。去哪里了?有什么安排?才一天不来,小乔突然意识到自己掌握不住沈备了!是谁在背后搞鬼,是不是沈备背后的那个女人? 第36页 带着一分不安两分怒气,小乔整理着自己的文件。眼风扫过手机,她停了下来。那个手机号,邓或着郑?想了想,四下看了看,小乔拿起手机,拨通一个同学的电话:“……诶,老同学连我的电话都不知道了?亏你在电信局呢!……”聊了一会儿闲天,看时间差不多了,小乔才说:“对了,我想问一下,能不能通过电话号码查到机主?……嗯,全球通的。对,不是神州行。……不一定啊?……哦,是啊。我有一个朋友,唉,婚外恋,可怜的女人……帮个忙吧。……试试,不一定精确,有个大致的范围就可以。嗯嗯嗯……好的,谢谢了。电话是……哦,行。那你给我发简讯吧。嗯,我等着……” 电话挂断了,小乔看着自己的手机发了一会儿呆。“啪”的一声,轻轻扣上,仿佛这样就能扣住所有的秘密。 “咦?小乔,你来了!”快到中午的时候,沈备和鲁修承并肩走进办公区。老实说,两人站在一起很养眼。差不多的身高,一个粗犷中藏着温雅,一个斯文里带着不羁,实在难说谁更优秀。但是小乔花痴不起来。 沈备和鲁修承之间似乎有某种默契,一种基于远古的本能建立起来的关系,是女人永远无法理解也无法介入的默契。 “沈总。”小乔站起来,看了一眼鲁修承。 鲁修承还是痞痞的一笑,满不在乎的样子。 沈备只是点点头,径直走进自己的办公室。小乔看着鲁修承一言不发的从自己面前走过,扬声道:“沈总!”拿起桌头的一份文件,“关于项目的事情,我想向您汇报一下。” 沈备看看鲁修承,似有询问似的挑了挑眉毛。鲁修承维持着一贯的笑容,看不出什么。 “哦,那你一起进来吧。我们刚刚开过会。”沈备走进办公室,递给小乔一份文件,“这是这次项目的报告,你复印一份,看一下。一会儿我们一起讨论讨论。” 小乔翻到最后,倒数第二行写着:“汇报人:鲁修承”。 忙到下午,终于到了签字庆祝的时刻。糙糙站起来和对方握手,不由自主的看了一眼冯尚香,她也正看她,两人相视一笑。再多的抱怨和不解,在这一刻也消散无形。 签字仪式结束以后,糙糙和冯尚香准备离开长城饭店。喝了红酒的冯尚香两颊红扑扑的,突然开口问道:“晚上有事吗?一起喝杯茶吧。” 糙糙犹豫了一下,“有事吗?” 冯尚香摇摇头。 糙糙说:“改天吧。我要回去做饭。” 冯尚香脾气似乎好很多,笑了笑说:“有伴儿的人就是不一样。行,你先走吧。我要醒醒酒。” 听她这样说,糙糙顿住脚步:“你不舒服吗?我可以送你回家。” 冯尚香摇摇头,想了想说道:“糙糙,本来我不想和你讲。但是,你的确很能干。我希望你有个准备。孙南威接了个客户,亿艾科技。委託人是它的财务总监黄盼盼。” 糙糙不解的看着她。冯尚香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你……真的不知道吗?哼,你还真是忘得彻底。黄盼盼的老公,亿艾科技的法定代表人叫关浩。” 糙糙原本轻松的看着她,闻听此言慢慢的摆正头僵在那里。 冯尚香从她身边走过,拍拍糙糙的肩膀:“还有,小心沈备身边一个姓乔的助理。” 糙糙勐地转过身,紧走两步挡住冯尚香的去路,说道:“为什么要告诉我?你调查我?” 冯尚香双手一摊:“不是我调查你,而是有人要调查你!” “你还想喝茶吗?”糙糙深唿吸,努力让自己平静的说话。 冯尚香微微一笑:“上车吧,我知道有个茶社不错。” “我想你一定知道我和沈备的渊源了。”冯尚香的开场白简洁利索。 糙糙想,即使不靠家世萌荫,依冯尚香的聪明和性格也会有番成就的。有的人必须依靠父母才能拿到机会成功,可有的人,庞大的背景反而埋没了她本身的光彩。冯尚香属于后者。 想到这里,糙糙抱歉的笑了笑。冯尚香点起一颗烟,向糙糙让了让。糙糙犹豫了一下,摆摆手拒绝了。 “我喜欢他。第一眼就喜欢上他了。”冯尚香吐了口烟圈,沉浸在过去的回忆里,“即使现在,如果你问我,我还是要说,如果沈备肯回头,我不在乎他身边的女人是谁。” 糙糙拈起一杯茶,闻了闻乌龙的香气。只听冯尚香说:“可惜,他不是那种回头的男人。我也不屑去为了男人沦为和别的女人争抢的疯狗。”说完,歪着头斜了一眼糙糙。 糙糙只是笑笑依然低头不语。 冯尚香道:“糙糙,你知道吗?我最讨厌你这种女人。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娇生惯养,不事生产,却不以为耻,凡以为荣。最可恨的是,还天天做出娇娇的模样到处招惹男人的同情。除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之外,你们还要男人自动投怀送抱吗?” 糙糙心头苦笑,这个冯尚香真是误会了。 “我也讨厌你说的这种人。”糙糙不慌不忙的说,“你在外面抢生意的时候,我在家里日復一日的收拾卫生摆放用品,照顾孩子。也许你可以碰见不同的用户,我却像神话里的西西弗,不断的重复着同样的动作。我相信你不会去扶一个倒了的油瓶子,可是我却每天有很多倒了的瓶子要扶起来。而且第二天他们还会倒下。虽然我不会种菜,但我会做饭。虽然我不挣钱,但是没有我,我那个挣钱的丈夫就必须花时间去打理他的生活照顾他的孩子,而不是抢客户。你说的绝对不是我!而且我最恨别人的同情!” 冯尚香依旧抬高下颌看着她,隔着重重的烟雾,两人的距离似远似近。糙糙拿起茶海上的一个玉石如意,在手里把玩儿着:“缘分常常是时间地点的代名词,你应该埋怨上帝没给你安排。而不是迁怒于我,抢了你的男人。”糙糙把“你的”两字咬的很重。嘴角扬起嘲讽的笑。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着,彼此无视对方的存在,却对对方的一举一动虎视眈眈。 半响儿糙糙才放弃的一笑,“好吧,我承认,比起你的辛苦,我所受的罪……或许……你的评价在某种程度上……有道理。”她终究不是凌厉之人,不会过于坚持己见。即使说她错了,即使觉得受了冤枉,也不愿争个黑白分明。过得去便行,这是糙糙的口头语。 关浩曾经因此说过糙糙不求上进,没了初时的锐气。糙糙却觉得,自己只是打发时间,提醒自己另一种生活方式的存在,没有必要一定要争个一二三。 如今面对冯尚香,糙糙更关心关浩的委託问题,她的确想知道来龙去脉。 冯尚香扑哧一笑:“我是一定要争到底的。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凡我所为者,必要分个胜负。不过,你刚才那样说,反倒显得我无聊了。”吸了口烟,继续说,“也许,我们就差在这里吧!”似有所思,似有所悟。 糙糙茫然,沈备真的比较过吗? 不过从冯尚香一开始的话里,糙糙已经知道沈备没有向她提过“不良请求”,心里无端一松。并不十分在乎沈备是否真的比较过。 冯尚香脸上似乎有什么融化了,“第一次见到你和沈备的时候,我就想我和你差在哪里呢?为什么是你不是我呢?难道你真的比我漂亮,还是比我聪明,还是比我会撒娇?不过,我现在知道了。你没有哪里比我强,我们完全没有可比性。只是你更适合沈备罢了,他是个聪明的男人,很会挑女人。” 糙糙很想告诉她,沈备对女人很外行。他深爱的前妻刚刚死去,她和沈备之间也不是冯尚香想像的那样。但是糙糙知道有一点冯尚香可能说对了,她和沈备相遇是偶然,能在一起这么久也许的确有种必然。 她想,这就是幸运吧? 她的幸运,沈备的幸运。 没有走进乱交的陷阱。 糙糙琢磨了一会儿,越想越不确定,对冯尚香说:“对了,你怎么知道我和关浩的事情?我没对所里人讲过。” 冯尚香道:“有人查过你。因为当时你已经在所里了,所以他们查所里的资料时,我在司法局的朋友提醒过我。为了所里的安全,我有必要知道是谁在做什么事。”她不在乎的耸耸肩。 糙糙道:“关浩查我?” “不是。是一个叫黄盼盼的女人。那时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查你,不过我查了一下她老公关浩的资料,发现他的离婚时间和你一致,尤其是有个夭折的儿子叫关博。”看糙糙脸色一变,冯尚香顿了顿,“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糙糙摇摇头,勉强笑了。 冯尚香道:“前两天,我听孙南威说亿艾科技主动找到他,还说什么自己的名气大,人家都有耳闻了,我觉得不对劲。我不知道你和你前夫还有什么瓜葛,但是这个亿艾科技绝对不会是冲着小孙的名头来的。那个黄盼盼也是有背景的。这是亿艾科技和黄盼盼的资料,你看完以后碎掉吧。” 糙糙接过来说:“我和关浩没什么可能了,如果真有什么问题,我会离开所里不牵连大家。不过,我……我真的很奇怪你会管这件事。” 冯尚香摇摇头:“那倒不必,如果连自己的律师都保护不了,成立律所还有什么意义?我只是提醒一下你,有备无患。你是个聪明人,知道该怎么做。说实在的,如果你的新朋友不是沈备,或许我不会特别讨厌你!至于这件事……”冯尚香鬼鬼的笑了:“当然是有代价的。我也不妨提前告诉你。这就是你在这个项目里的奖金,包括那份资料。”说完,冯尚香得意的笑了,“我会告诉孙南威不用再给你算奖金了。” 糙糙无奈的想了想,问道:“我能当作没听见,重新选择吗?其实关浩的事情已经和我没关系了。” 冯尚香摇摇头,呵呵的笑了:“自己的事情自己处理,我已经帮了你很大的忙了。” 糙糙举起茶杯,以茶代酒,隔空一敬:“下次有项目发奖金的时候,最好还是让我先有个准备。最好能多给点现金。” 虽然损失了奖金,但是她知道她和冯尚香之间的误会已经解除了,还多了一些默契。糙糙很满足。 第37页 “哦?你还想和我合作?不怕我毁了你?”冯尚香戏嚯的问。 糙糙摇摇头:“有谁会嫌钱多?!” 谁说女人之间没有友谊,保持距离时,和男人一样,她们也在互相尊重中发展。 冯尚香捻灭菸头:“对了,会不会是关浩对你旧情未了,所以他老婆吃醋了?” 糙糙简单的翻了下黄盼盼的资料,果然是高干子弟。在国外留学的时候认识的关浩,两人一起打理生意。 “不知道。”糙糙想起那次偶然见面,后来自己的手机丢了,再也没了联繫。 “想想看!”冯尚香甩掉女强人的外衣,一脸八卦,“我想你老公一定是后悔了。你说我把你的消息透露给他,他会不会找你重叙旧情?” 糙糙没想到冯尚香八卦起来和小孙有的一比,果然是同行! “最好不要。”她实话实说,“我们之间……的确不可能了。” 对于冯尚香,这不过是个八卦故事,对糙糙却是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两人的神情截然不同。但是糙糙在冯尚香热切的目光里发现,自己似乎可以开口说些什么,“如果只是两个人的事情还好说,但是现在这里面牵扯了太多人了。我们就算可以相互原谅,也无法替别人做主。”糙糙摇摇头,“我后悔一辈子。你不会了解的,有些事,想起来就觉得生不如死。可是还要活下去,只能去忘记。你不会了解的。”糙糙的声音低了下去,手捂住脸,慢慢的摇摇头。 冯尚香神情渐渐变得尴尬,好久才说:“对不起,我不是有意……” “没事!”糙糙抬起头截断她的话,“不关你的事。其实我今天很开心,以前我想都不敢想。至少今天我承认那些不是梦,是真的。”糙糙眼里含着泪水,却微笑着看着冯尚香。 冯尚香心里产生一种奇怪的感觉,眼前的这个女人似乎正在努力挣扎着从水里浮出来!竟是肃然起敬。 “嗯,那……那你就当欠我一个人情吧!”冯尚香一贯硬朗,那些柔软的话说不出口,此时此刻只好开了一个巨冷无比的笑话。 糙糙抿嘴乐了:“冯律,这也要人情?!那我还有出头之日吗?” 冯尚香松了口气,耸耸肩道:“与我无关啊!” 笑过之后,冯尚香问她:“沈备……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糙糙明知故问。 “全部!”冯尚香不耐烦的打断她。 糙糙不紧不慢的说:“算我还你人情如何?” 冯尚香腾地坐直了,想了想:“成交!” 糙糙眉头一挑,淡淡的说:“还行!” 啊?这也算答案?冯尚香深吸一口气,点点头,好半天才憋出来一句话:“邓糙糙,好,有你的!算你狠!” 糙糙右手一伸,做了个请的姿势,道:“彼此彼此!” 二人再次笑了起来。 冯尚香又点起一颗烟,吐出浓浓的烟雾说:“既然他已经名糙有主了,我观赏一下不行吗?” 糙糙说:“可是,我这里不开放啊!不过,你可以去他那里问问,也许能开放参观。” 冯尚香研究似的看了糙糙一会儿,才问:“糙糙,你和沈备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糙糙道:“怎么这么问?” 冯尚香道:“我知道沈备离婚是因为前妻出轨,而且为了解除军婚,还陷害沈备。他来地方以后,做事的手段比较狠。我实话告诉你,检察院已经开始注意他了。” 糙糙斟茶的手顿了一下,只听冯尚香继续说:“你也知道,现在的男人有点钱就拽的不行。也有一些女人不争气的往上靠,那个沈备虽然没有这些事儿,保不齐有什么想法。你能挺得住吗?” 糙糙喝茶,淡淡的说:“挺得住就挺,挺不住就不挺。我现在只想走一步算一步,以后的事交给以后吧。” “那个乔助理可是把着沈备所有的关口,你能通过真不得了。但是,也要小心她的反攻啊。”冯尚香有点幸灾乐祸,“虽然我不屑参与,但是我可是热心观众。” 糙糙道:“我知道,不光是你,沈备,孙南威,所有知道这件事的人都是热心观众。八卦嘛,顶多就是娱乐。” 糙糙绵里藏针,冯尚香闻歌知意,这个话题到此打住。 聊了一会儿,两人各自准备回去。 糙糙掏出手机想着要给沈备打声招唿,今天把这碴儿忘了。 很快,沈备接起来,一听声音就知道皱着眉头:“你在哪儿?” (9) 同一天下午快下班的时候,沈备准备参加晚上的应酬。 小乔推门进来:“沈总,如果您今天没带女伴,我可以一起去吗?”年轻的脸上飘起两朵红云,眼镜却亮晶晶的直视着沈备。嘴巴抿得紧紧的,两颊肌肉却试图努力维持成平日微笑自信的样子。 沈备愣了一下:“怎么?你也要去?” 小乔道:“关总不是说一定要带女伴的吗?如果您找好了,我就不去了。” 沈备想了想,他把这碴儿忘了。早知道应该和糙糙说一声,晚上过来一起去。打开手机,拨通电话,糙糙的手机竟然关机。大概又是那个什么项目。 “好吧,一起去吧!”沈备不疑有它,“你在门口等我,我去开车。” 关浩看见小乔笑着对沈备说:“老沈,好福气啊!女朋友?” 沈备尴尬的笑笑,介绍说:“乔小芮,我的助理。” 关浩扔过来一个瞭然的眼神,伸出手:“关浩,久闻乔助理大名了。今天一见,果然是人中龙凤。沈总好福气啊!” 小乔先看了一眼关浩身边的女子,好像是个模特。记得亿艾科技的某一款产品的gg就是这个女子做的,想不到和关浩关系匪浅。看看沈备,她想,幸好沈备不是这样的人。 沈备对关浩的会意不太舒服,但是他也不知道该怎样澄清才显得不那么突兀。看看满场的人,似乎没有几个带着自己的老婆。与其说是应酬,不如说是情妇大会。 回头看看小乔,心里更不舒服了,还有些内疚。不过,小乔似乎并不尴尬,神态自若的和身边的女子说话。 沈备想起了糙糙,糙糙不适合这里。意识到这一点之后,沈备突然觉得,其实自己也不适合这里。他更希望有事谈事,谈完走人,而不是弄些乌烟瘴气的东西! 这个想法让他心里舒服了不少,好像刚刚找到真正的自己。两年来的生活在觥筹交错间恍惚闪过,沈备扪心自问:我怎么变成这样了?! 他想回家。 他想静下来好好想想。 他想真正的看看自己,究竟怎么啦! 沈备有点走神,关浩说了什么,大家哈哈大笑。沈备应和着,觉得非常的无聊。 口袋里传来震动,沈备打开手机,是糙糙的电话:“你在哪儿?” 沈备来不及责备,上来先问。 糙糙说了一个地址,就在沈备他们吃饭的附近,“你等我一下,我去接你。” 关浩停下谈话,看着沈备挂上电话,吃惊的说:“不会吧老沈,三巡未过你就要走吗?” 沈备站起来说:“嗯,我还有事要先走了。各位对不住了,来,让我自罚三杯。” 刚要喝,关浩摁住他,有些不高兴的说:“呵,有个乔大美人还不够吗?难道还有金屋另藏娇?沈总,这可不够意思啊!” 满桌人哈哈大笑,除了小乔,别的女人也笑了。 沈备笑笑:“关总笑话了。我哪有那能耐。糙糙没车,这么晚了,我怕她一个人走有事。海涵,海涵!”转头问小乔,“小乔,要不要一起走,我可以送下你!” 小乔神色变了变,简单的点点头,站起来立在沈备身后。沈备拍拍关浩的肩膀,连喝三杯。 关浩的表情有些奇怪:“你、你说谁?谁没车?” 沈备急着要走,没理会,说道:“糙糙,你不认识。” 沈备转了转身,才发现衣角被关浩扯住了,有点不高兴:“关浩,有事吗?” 关浩似乎没有察觉沈备的不快,迳自问:“她……和你住在一起?” 沈备的浓眉皱了起来,旁人都是看戏的样子。沈备道:“关浩,你喝醉了吧?”手上暗暗用力,分开关浩的手。 关浩这才如梦初醒,赶紧收回手来,有些无措的坐正身子,嗯嗯两声,不再理沈备。 沈备觉得莫名其妙,又不好多问。和众人道声得罪,便带着小乔离开。 关浩脑子里嗡嗡直响。 糙糙?沈备的新女友?还是情妇之一? 是那个糙糙吗? 怎么可能! 小乔坐在副驾上,一路无话。沈备心里有事,也不想说什么。不知什么时候,天上飘起了小雨,雨刮器刷刷的扫在挡风玻璃上,无数亮亮的雨丝在车灯前飘散。 小乔心里有些紧张,甚至想到,自己是不是该像电视里演的那样,在那个女人面前和沈备接吻? 转头看看沈备的侧面,有些干裂的嘴唇带着令人怜惜的性感。小乔迅速收回目光:不行。沈备不是那种男人!如果自己真做了这种事,以后都别想见面了! 乱七八糟的转着念头,小乔有些晕眩的看着眼前的景物移动速度慢慢静止,到了。 在路边的一家茶社门口,站着一个中等身材的女子。穿着一件深色的连身洋装,拎着笔记本包,正在四处张望。此时,正向与他们相反的方向看去,还没注意这里。 “笨蛋!乱看什么!” 小乔听见沈备低声的抱怨,下意识的扭过头去。路灯投she在驾驶位上,沈备稜角分明的脸挂着陌生的微笑,很柔和很——卡通! 小乔觉得鼻子酸酸的,扭头看向一边。 也就是一扭头的时间,那个被沈备称为“笨蛋”的女人已经径直走到副驾的门口,似乎吃了一惊,停下脚步。不过几秒钟,便转到后面,开门上车了。 沈备应该是没有察觉的,还给两边介绍:“这是小乔,乔小芮,我的助理。很能干的一个丫头。小芮,这是邓律师。嗯,假律师,对吧?” 沈备心情不错,笑着跟糙糙开玩笑。糙糙嗔了他一句,催他开车,对小乔说:“你好,我叫邓糙糙,叫我糙糙就好了。” 第38页 说着,糙糙从小芮后面的座位移到沈备后面。沈备从镜子里看见糙糙,她瞪他。呵呵一笑,发动汽车,掉头上路:“糙,我们先送小乔。然后回家。” 也不是徵求意见,但是糙糙还是习惯性的回答:“嗯,好啊。天晚了,路上是不太安全。诶,下雨了。你慢点开。” “知道了。有你这个假律师在,不怕那些碰瓷儿的。” “你烦不烦啊!老说我,咒我过不了吗?”糙糙伸手拍了一下沈备,也知道搁他身上就像挠痒痒似的。 不理沈备,对旁边沉默的小芮说:“乔助理,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 小乔意识到这时回头看糙糙,似乎少了些气势,但是她那个位置没法从后视镜里看见糙糙,只有左眼的眼角处能扫到一些影子。 她和沈备打情骂俏的话灌进小乔的耳朵里,好像砂纸一样,摩的心头沙拉拉的疼。 “邓小姐在哪里做事?怎么没听沈总提过?”小乔想了想开口问。 糙糙道:“在一家律所,小地方没什么好说的。”似乎不介意沈备有没有提到过她。 “哦?对了,沈总,怎么一直没听您提起过?什么时候准备办事?”小乔笑嘻嘻的问沈备。 糙糙慵懒的窝进后座,想起冯尚香的话,也想起自己的回答。如果可以许愿,她希望自己没长耳朵,听不见问题,也听不见回答。 沈备倒是自然:“诶,我白天不是跟你说了嘛!你不记得了?办事啊?那得问你嫂子了,她得点头才行!呵呵!” 沈备笑得开心,旁边两个女人目瞪口呆。 一个想:他怎么那么直? 一个想:他怎么那么鲁! 两人竟同时互相看了一眼,在这一刻,两个心里各怀鬼胎的女人出奇找到共同语言!也就是一瞬,目光一碰,便分开了。只是这么一碰,彼此的心情都看的明明白白。 小乔勉强镇定下来说道:“怎么,沈总这么好的条件,邓小姐都不肯答应?” 糙糙张开嘴发现有点结巴:“嗯,我、我不、那个、他……”艰难的咽口唾沫,糙糙从镜子里看见沈备眉开眼笑的样子,恨不得扑过去揉烂他的脸,“我怕配不上他!” 天哪!这是哪年的剧本! 糙糙想跳车自杀,这都哪跟哪儿啊,是他配不上自己才对! 沈备的表情也有一些吃惊,紧接着大嘴一咧,看不见眼睛! 小乔冷哼了一声,随即发现有些突兀了,赶紧说:“呵呵。对了,邓小姐现在住在哪里?我平常经常去沈总住处,怎么没见过您?” 糙糙实话实说:“我们在一起的时间不长,以后有机会一定请您吃饭。” 小乔道:“呵呵,好啊。对了我记得沈总最爱吃我做的鲫鱼豆腐汤,不如那天来万国城一起吃饭?”说着看沈备,沈备脸颊的肌肉动了动,没有说话。 糙糙道:“我不太会吃鱼,总是卡嗓子。沈助理的好意我心领了。老沈说,万国城的房子是公家的,反正我们也买房子了,到时候会退了。不如搬新家的时候,你来,我给你做饭吃。” 小乔这才知道,原来沈备竟是和这个女人一起买房。那也是她鼓动沈备退了万国城了? 转念又记起沈备方才说过,办事还要看人家的意见,心里更是酸的冒泡:“沈总和我说过房子的事,原来邓小姐也有参与啊!两位是不是买好房子就办事?” 糙糙看看沈备,沈备正看她,脸上没来由的一热。眼睛有点酸,太快了些吧?沈备不是说…… 唉,糙糙觉得这条路怎么那么长,为什么还不到终点? 小乔何等聪明,立刻看出两人在婚姻上有些问题,心里又多了几分希望,不再步步紧逼。坐正身子,看着前面的路说:“沈总,明天早上的会定的比较早,您能顺路带我去公司吗?” 沈备想了想,这也是顺理成章的:“好!我到了给你电话。” 小乔忍住扭头的冲动,嘴角的笑意却是盖不住的。 糙糙闭上眼,告诉自己,事情有点乱,一定要把握住啊! 回到家,沈备很严肃的对糙糙说:“邓糙糙同志,我要通知你一件事情。你好好考虑,然后给我答覆,记得,一定要仔细考虑!” 糙糙一肚子郁闷,还不知道怎么问,他那里已经开炮,还是这种奇怪的口气,有点不知所措。愣愣的站在门口,手里还拎着一只脱下来的鞋。 “我想清楚了,我希望有个家。和你一起有个家,你好好考虑一下,回头给我答覆。”说完,沈备头也不回的走进卧室。 糙糙看着他从换好衣服从卧室走出来,走进浴室,才发现手有点酸。赶紧扔掉鞋,脱下另一只,踢拉上拖鞋跟进去:“我……啊!” 糙糙突的蹦出来:“你怎么小号不锁门?” 沈备瓮声瓮气的说:“就你自己有什么好防的。”哗啦啦,还有流水飞溅的声音。 糙糙张张嘴,满面通红,却不知道怎么说,只好转身走进卧室,嘟嘟囔囔的说:“臭嘛!”好像也算是合情合理了! 洗完澡,沈备破天荒的没有在卧室准备睡觉,而是很严肃的坐在沙发里看报纸。看见糙糙出来,才跟在后面走进卧室。 糙糙坐在床边往脸上抹东西,沈备跟着坐下,看了一会儿,才不解的问:“抹这么多,还能粘的住吗?” 糙糙说:“都吸收了,不会粘的。” 沈备道:“我说现在晚上怎么没蚊子咬呢,敢情都粘你脸上了。估计连蚊子卵都葬身在你脸上的沼泽里。” “诶,你怎么说话!”糙糙哭笑不得,“讨打呢?!”伸出胳膊肘顶了他一下。沈备嘿嘿一笑。继续观看。 糙糙道:“你已经不错了,见过我的庐山真面目。有的人就因为见过女人卸妆后的样子,被砍头了。所以哦,记住,相貌是女人的大忌。” 沈备嗤了一声,倒在床上,双手枕在脑后,说:“至于嘛!” 糙糙道:“真事儿!你去差俄国歷史,那个女沙皇叶卡捷琳娜二世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杀死她的情人的。” 说到情人,糙糙停住手。沈备也察觉到异样,定定的看着糙糙。 糙糙深吸一口气,说:“你……你不是开玩笑吧?” 沈备摇摇头。 糙糙觉得身子有点发抖,定了定神才说:“为什么?我们不是说好……” “我想有个家。”沈备截断她的话头,“我适合有个家。不管你是还是小君,我不需要情妇,我需要家。” 糙糙很悲情的想,又是小君,难道自己是替代品?天啊,这不是琼瑶剧情吗?为什么会从沈备这个退伍军人的嘴里冒出来?!老天爷,我是不是穿越到书里了?! 沈备道:“糙糙,嫁给我。” 糙糙使劲眨眨眼,然后说:“我们现在和结婚有什么不同吗?” 沈备慢慢歪了头,好像在仔细的想。然后憋住了,终于摇摇头,说:“没有。” “这样不好吗?”糙糙又问。 沈备眨眨眼:“还行。” 糙糙躺在他身边,熄灯说:“你看,你都不踢我下床了。难道我们还需要那张纸吗?”糙糙的声音有些发抖,她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她也知道还缺什么! 沈备拍拍她的手,低声说:“嗯,我知道了。睡吧!” (10) 晚上,糙糙拒绝了沈备“心血来cháo”的求婚。第二天,也没见他有什么异样。一直到国庆,沈备偶尔去接小乔上班,没事的时候还是如平时一般接送糙糙来去。 头几天糙糙还有些抱歉,时日久了,发现沈备是真的不在乎,又有点生气。好在国庆到了,她还有更烦心的事。和医生约好取环的日子到了。 沈备似乎比糙糙还要兴奋,头天晚上三句话就绕到“妇科知识”普及上。糙糙本来就很害怕,被他一问,心里更是七上八下摸不着边。 沈备第五遍问这个东西究竟是什么样的时候,糙糙怒了:“摘下来放你身体里好了,不就全清楚了!” 沈备愣在一边眨眨眼,糙糙说完觉得荒谬,看沈备无辜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伸手推了他一把:“傻子!别乱问了,我也不知道。别想它不就好了?” “打麻药不会有事吧?要不要塞红包?”沈备翻过味儿来,继续问。 糙糙把他摁到枕头上,咬牙切齿的说:“睡觉!” 沈备这才消停。 过了一会儿,似睡非睡时,糙糙好像听见沈备说:“再要个宝宝吧?” 浑身一抖,大脑一片空白。一只手臂从后面绕过来,紧紧的抱住她。 沈备想的很简单,糙糙拒绝他是因为不好意思。他觉得从一开始,糙糙就是那种很好面子睚眦必报的小女人。其实对他还是很有好感的,不然不会答应和他保持那种关系。尤其是那天晚上,他虽然在小区里绕圈的确没安好心,但是糙糙是自己主动下来接他的,这也是不争的事实。这说明什么? 说明邓糙糙同学嘴上一套,心里一套,根本不用理她说什么! 现在糙糙拒绝他的求婚,可是又张罗着摘下节育环。试想,摘环的目的不就是为了再要孩子嘛。那她邓糙糙现在身边除了他沈备还有别的男人吗?没有!生谁的孩子?当然是沈备的! 沈备理所当然的认为,糙糙早就做好了和他共度的打算,甚至连孩子都盘算好了。只是,一来糙糙面皮薄,非要折腾他两下才算罢休;二来,糙糙以前有过丧子之痛,这件事他必须体谅糙糙的心情,不能多提。所以,尽管沈备很没面子的被拒绝了,他的心情还是好的和解放区的天似的! 一大早,为了挂上号,定好的钟表就响了。糙糙简单的洗漱完毕,和沈备出门。今天是九月三十号,沈备和糙糙两人都请了一天的假。沈备告诉小乔,有事打手机。如果是项目上的事情,一般情况何以让她和鲁修承两人自决。 糙糙走进病房,回头看了一眼沈备。高高大大的一个男人,站在拥挤的走廊尽头显得十分侷促。走廊尽头是一道拱门,上面有男宾止步的字条。门口一排凳子,坐着的都是垂头丧气满脸茫然的大老爷们儿。半数都在玩儿手机,糙糙记得还有一个低头玩psp。来来往往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护士,把沈备推的东倒西歪。他还要尽量控制自己不要撞到路过的大肚子女人或者火气爆高的男人。两手高高举在胸口,小心低头看着,一只手还抓着手机。抬头见糙糙回头看他,赶紧摆摆手,指着旁边,看口型似乎是说:他进不来了,坐在那里等糙糙。有事打电话。 第39页 糙糙只觉得额头突然一松,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嗵”的落地,砸的嘴角微微上翘。“12号,12号是谁?” “我,我是12号。”糙糙赶紧应声,走进诊室。 乔小芮呆呆的看着电话机,鲁修承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诶,看什么呢?跟没魂儿似的。” 小乔眨了眨眼镜,低头拿起一张纸,一看是白纸又放下了:“什么事?” “上次我交给你的那几份律师和审计师做的几个目标企业的dd(註:尽职调查报告)怎么样?有什么结果了吗?” 小乔按住额头:糟了,还没看! 鲁修承瞭然的一笑,递给她一份文件夹:“这是我写好的摘要,你看一下吧。最好下午能给个结论,沈总不在,我们不能放慢脚步。过了国庆节,可能就要开始具体的谈判了。到时候可有的硬仗要打啊!” 小乔脸上有点热,神色却不曾改变,坦然的说:“放那里吧,下午安排一个会吧。我们讨论一下。” 鲁修承笑了笑,转身离开。临走时,鲁修承好像想起什么,对小乔说:“部里来人了,好像是考察的。你要不要见一下?” 小乔正头疼那堆文件,想着又是一帮吃吃喝喝的,便有些不耐烦:“哦,你去应付一下吧。有什么事再说。” 沈备在妇科门口等着,心里有些着急。 旁边有个人影一闪,竟是个男的冲进妇科的走廊。沈备心里一愣,不是不让进吗?随即火大,既然别人都能进,为什么他要被挡在外面?! 这时,两个护士冲过来,挡住那个男的,让他回去。 那个男人高声喊道:“我媳妇在里面,我媳妇在里面!” 护士不耐烦的推着他,还要防止挣扎的手打到自己,说:“别人媳妇也在!外面等着去!” 那男子脖子一梗,理直气壮的说:“别人媳妇关我什么事?我要看我媳妇!” “扑哧”!坐在沈备旁边的一个年轻男子乐了,沈备也笑着摇摇头坐下。 那边还在嚷嚷,最后一个年纪大些看起来是护士长模样的人走过来,小小的个子,大概不到一米六,站在那个男子面前还要仰着头,很有气势的一叉腰:“干什么呢,干什么呢!” 说也怪,那男子反倒慢慢安静下来,指指里面就要说话。 护士长一指走廊门口:“出去!到那边坐着去!” “我……我媳妇……!” “出去!还想不想看病了?” 那男子仿佛一个放了气的气球,怏怏的走回去,边走边回头。沈备跟着看看乌泱乌泱的走廊,人头攒动中,哪里看的见脸啊! 糙糙几乎是弯着腰走出诊室的。医生说这个得因人而异,有人疼有人不疼。她的没有长在肉里,只是有些不适应,过些日子就好了。说是说,可是总是觉得别别扭扭的。 拿着单子和药,好容易挤到门口,一个年轻的女孩子正红着脸低头说自己怀孕了。糙糙瞥了一眼,看样子不像是结婚的。走出门口,沈备坐在那里,眼神有点直,正目送一个肚子超大的孕妇发呆。 糙糙走过去,推了他一下:“诶,看什么呢?” 沈备“哦”了一声,站起来扶着糙糙,很有经验的说:“刚才那女的,是双胞胎。”他神态自若,好像他已经有了十个八个孩子似的。 糙糙很惊讶,才多久的功夫,沈备已经进化到能肉眼看清胎儿了!男人在妇科的成长可真是生物界的奇蹟! “你怎么知道的?” “她老公和我坐一起告诉我的。”沈备说话的口气,好像提到的是一个难友,“刚才可逗了。你不知道现在的护士有多厉害!” 说着,沈备就把那鲁男子的行径又说了一遍,糙糙也笑得够呛。 上了车,沈备还在喋喋不休的介绍爸爸们交流的心得。糙糙记得,原先关浩来的时候,男人多半不说话,也不互相交流这些。怎么沈备这次信息如此通畅?细问才知,大多数都是那名鲁男子所说,沈备和别人也就是听听而已。 看来,不是所有的男人都沉默。而沈备现在的表现更像受惊了! 糙糙听了一会儿,突然奇怪:“诶,他怎么知道是男宝宝?” 沈备理所当然的说:“他们吃药了。” 糙糙听说过服药生双胞胎的但是一直没见识过,便随口问了句什么药,怎么那么灵? 沈备想了想,说:“好像是什么糙药方子,我也没记住。不过他给我留了手机号,如果需要就联繫他。不要钱的,他说最好咱们家生一对女娃娃,将来可以结亲家,不至于为找老婆发愁!”沈备“切”了一声:“我们还不一定要嫁他们呢,你说是吧?” 糙糙脸色有些灰败,勉强笑了笑。沈备腾出一只手握住糙糙,使劲握了握,好像要给她力量似的。热气从他掌心传过来,糙糙真觉得似乎好受一些,扭头对他一笑。沈备继续说:“对了,他那个方子没什么太大的说法,关键是药引子。药引子决定双胞胎的男女。” “啊?不会吧?”这个是不是太玄了?糙糙自己是生过孩子的人了,知道真到怀孕的时候为了宝宝的健康,根本不会为了宝宝的性别去吃乱七八糟的东西。这家人也忒胆大了些。不过她也好奇是什么药引子? 沈备道:“就是吃药的时候一定要就着公猪肉吃下去,才能生男宝宝。如果就着母猪肉就只能生女宝宝了。他们家老太太想要男的,专门的挑的公猪肉。其实他是想公母通吃,一次生个龙凤胎就好了!” 呵呵呵!糙糙再也忍不住了,捂着嘴按着肚子笑了起来!沈备也放声大笑。那些疼痛似乎也没那么厉害了。 好不容易止了疼痛,糙糙发现自己的一只手一直被沈备握在手里。四环路上难得的通畅,他的手也没有松开。看着看着,糙糙不由自主的举起沈备的手,放在腮边磨梭着:“我们……我们……” “滴滴!”有车从旁边掠过,司机狠命的摁了摁喇叭,二人才如梦初醒。沈备赶紧撤出手,握住方向盘。糙糙看着前方,眼神有些茫然! 鲁修承送走检查的人,小乔正好看完文件,在通往会议室的路上,两人碰见。小乔随口问问有什么情况,鲁修承沉吟了一下,才说:“嗯……部里是来考察沈总的工作情况的。这次不过是打个招唿,可能节后还要查一下帐目。” 小乔不在乎的说:“哦,每年都有。嗨,国企就是麻烦。沈总以前还有点问题……”说到这里小乔勐地住嘴,咳嗽一声,紧走几步,把鲁修承落在后面。 鲁修承看着小乔的背影,眼神渐渐阴沉下来。看着墙角的踢脚线,一手下意识的拍拍文件夹,走到安全走廊里,掏出了手机。 “蒋叔叔吗?我是修承啊!……对!哦,是这样的。今天部里来人,说是查一下沈总的情况。我第一次接这种事,您能不能帮我看看上面是什么意思?……哦,呵呵呵,有备无患嘛!……对对对,总是要办好的。……嗯,对了。我听说沈总以前好像有过什么事,您知道吗?……哦,是嘛!哦,好的……那我晚上过去!好的,好的。……好,晚上见!” 鲁修承挂上电话,走出安全走廊,绕进会议室,大家陆陆续续的到齐,会议开始了。 与此同时,在亿艾科技有限公司里,关浩查看帐目,发现顾问费的接受单位变了。叫来财务一问才知道,法律顾问换了一家律所,新的顾问有海外背景。心想:盼盼也真是,土鳖也是人才,海龟不是万灵药啊!也不能事事要求海外背景!中国的法律也要洋律师来解释? 不过,他主抓销售,财务和行政都在盼盼那里。他们之间有明确的分工,不好把手伸得太长。看了两眼,心里总觉得有些奇怪。 平日黄盼盼不会关心这些事,今儿是怎么了? “关总,您要蛋糕订好了。”秘书进来说,“直接给您送来吗?” 今天是关博的忌日。回国后,关浩总会在这个日子去看看孩子。但是一次也没碰见糙糙。开始他心里埋怨糙糙不近人情,可是在坟场看见一个哭昏过去的母亲被人抬走,关浩突然希望糙糙永远不回来。如果她来,哭昏了,不会有人抬走她的。 脑海里又浮现糙糙的模样,宝石般的瞳仁好像碎裂开来,瞪着他,任他母亲撕扯着,喃喃的说:“都是我的错!” 直到今天,他都后悔为什么不上去扶一下她!也许扶一下就会不一样,也许扶一下一切都有转机。可是没有,他上去搀起自己的母亲,站在了另一边。 糙糙父母已经去世,不知道离婚后的她过的什么样的日子? 关浩搓搓额角,双手捂住了脸。他是怎么了?当初怎么会……会一步步的错开! 看着蛋糕,上面画着关博最喜欢的童话书。以前每天晚上,糙糙都要给孩子讲故事。他还不耐烦过,觉得自己受了冷落。如今想起来,后悔也晚了。 他也说不清是哪个误会哪次吵架让他生了外心,他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糙糙在他眼里变得寡淡无味,他只知道,当他们步出法院的时候,他才知道——自己错了! 可是,那时候,他还不敢承认! 缘分,真的是错过不会再来。 关浩打开手机,调出一个电话号码,拇指在上面轻轻的摩梭着:“糙糙”。 这时,电话响了。关浩一看是黄盼盼的,心里嘆气,真的有报应啊! “关浩,今天是你尽义务的日子,别忘了。” 关浩挂上电话,苦笑了一下。所谓尽义务,就是同房办事。黄盼盼很早就知道他出轨的事情,但是,她没有和糙糙一样闹着分家。而是很冷静的和关浩讨论了今后的相处模式,大家觉得这份产业来的不容易,如果分开太可惜了。因此还是维持婚姻划算一些。 关浩很开始还很感激黄盼盼的态度,糙糙的事情让他害怕不已。所以,对于黄盼盼提出的条件他几乎毫不犹豫的答应了。包括互相不干涉对方交友的自由,每两周尽一次丈夫的义务,增加黄盼盼指定公司的公司的股权,认命黄盼盼为公司的cfo等。对上述事项,关浩还立了一份声明,承认自己有外遇,愧对妻子,愿意从此对家庭尽职尽责之类的。 等到真的开始实行,关浩才知道什么叫“女人心”!因为做爱的时候,黄盼盼简直想尽了一切能够羞辱他的方式,还让他哑口无言。第一次黄盼盼让他戴两层保险套的时候,关浩非常恼怒的拒绝了。黄盼盼却理直气壮的说:“谁知道你在外面染没染病?谁知道这东西质量好不好?你自己不洁身自好,怎么怪我採取措施!”随后,她会半靠在床头,或者做着面膜,或者看报纸,让关浩趴在自己身上办事。关浩觉得自己像一只舔着女人脚丫子的哈巴狗,对方还不洗脚! 第40页 但是,当他提出离婚的时候,黄盼盼拿着他的那份声明说:“这是你外遇的最好证据,我至少要分三分之二的财产!姓关的,你以为我会像你前妻那么傻,背着一身臭屎净身出户,让你逍遥自在吗?我告诉你,你做梦!要么你就老老实实守着我,做你该做的事情;要么咱们就鱼死网破!” (11) 自从两人挑明了之后,关浩一门心思的找黄盼盼的错处。他也曾雇过私家侦探,可是,也不知道黄盼盼是真的性冷淡,还是隐蔽工作做的好,竟然什么都没让他发现! 同时关浩还得防着黄盼盼转移公司的财产,彼此如玩儿谍中谍,累的他筋疲力尽。 每次面对那个貌似完整的家时,关浩就会想起糙糙,后来这个念头便一发不可收拾。北京是他们相识相知生活的地方,无论走到哪里,关浩都能找到糙糙的影子。在大北窑那次,他几乎以为是自己又幻视了! 关浩从来没像现在这样意识到,能好聚好散对缘尽的夫妻是一件多么幸运的事情!也从来没像现在这么清醒的看到,糙糙在过去给了他多大的空间! 遇见糙糙,是他的幸运;但是遇见的太早,也是他的不幸! 他想过重新开始,但是他知道糙糙的倔脾气不可能回头。所以,他也从来没有费心的找过。一场巧遇,一个电话,关浩觉得这是上天安排给他的缘分,是他和糙糙还没有缘尽!那天早上,他甚至许愿,如果糙糙肯回头,他宁愿放下现在的一切,立刻离婚! 可是,房间里静悄悄的,空荡荡的,只有一丝颓废的酒气迴荡在屋里。邓糙糙就是邓糙糙,她逃离的速度和她厌恶的程度永远成正比! 关浩无意识的拨打着手机号,对面永远是“您拨打的电话……” 收起思绪,关浩拿起财务报告想了一下,给自己曾经雇过的私家侦探打了个电话:“帮我查查黄盼盼换的这家律所有什么。她跟那个律师是怎么回事?” 放下电话,关浩拿起外套,开车向墓园而去。 还是在这个城市,快到立水桥的时候,糙糙趁着红灯问沈备:“能不能去个地方?我想、我想带你去见一个人。” 沈备心情很好,轻快的说:“嗯?没问题,见谁?” 糙糙看着外面轻声说:“我儿子。” 沈备脚下一滑,差点点错油门。糙糙收回目光,却不敢正视沈备,盯着座位前面的储物筐说:“这些年了,我一直没有勇气去看他。”深吸了一口气,“记得小时候养了一只狗,后来院里打狗不让养,就送走了。那只狗虽然笨,却和我的感情极好。它是畜生,可是走的时候却缠着我流下眼泪。从那时起我就发誓,今生再也不养狗。以前家里有过猫狗,也都是我父母养的。他们走后,就再也没见了。博博出生的时候,我就说所有的爱都给这个孩子,不让他去体会什么争抢予夺,不让他很小就去学会比较和嫉恨。博博出事那天,我梦见孩子哭着说我不要他了!……”糙糙泣不成声,半天才重新拾起话题,沈备一直沉默着,“博博刚走的时候,我就想这辈子都不要孩子了,不要了。”糙糙使劲的摇头,声音哽咽,还是硬撑着说下去:“可是,自从和你在一起……这几个月……我总是梦见博博,说要回来,说想我。说他要回来!”糙糙捂着脸,再也说不下去。哭声从指fèng里倾泻而出。 沈备不知所措,只能借着开车的空隙偶尔拍拍她的后背:“别哭了,我带你去看他!糙糙,你是一个好妈妈!呃,我只见过我妈,她也只有我一个儿子。我想愿意把全部的爱只给一个孩子的母亲,一定是个好妈妈。呃,应该是!”沈备语无伦次,前言不搭后语。 糙糙勉强抬起头,微微摇了摇。说了一个墓园的地址,又枕在车窗边上呆呆的发愣。泪水慢慢的打湿了车窗,却悄无声息。沈备加足马力,向那个地方开了过去。 到了墓园门口,糙糙似乎下了决心。停下脚步,对沈备严肃的说:“沈备,我知道你是一个好人,也是……也值得一个更好的女人。可是,可是我……我求你,求你给我一个孩子好不好?没遇见你之前,我一直没见过博博。是你把他带回来的,你能不能……能不能……”糙糙紧紧的抓着沈备的胳膊,指甲几乎要嵌进他的肉里,“给我一个孩子!” 墓园门口建在半山腰,风从山口吹来,被山峦和树木挡了一下,到这里柔和了许多。林海蓊郁,沙沙作响。白色汉白玉的牌坊和台阶庄严肃穆。 糙糙原本杏核般的眼睛,充满了红血丝,死死的盯着沈备,里面多了许多男人无法理解的狂热和执着。仿佛这个要求押了糙糙全部的赌注和生命!沈备甚至相信,如果自己敢拒绝,糙糙会毫不犹豫的杀死他;或者——如果她行——强迫他! 女人,无论平时多么温柔,一旦执着起来,真可怕! 就算沈备皮糙肉厚贼大胆,站在这个地方,听着这个请求,也禁不住后嵴樑跑风,嗖嗖的竖起寒毛。 他本来是想要孩子,却没想到糙糙那里竟然是这样的“异曲同工”,有点无法理解! 稍一犹豫的功夫,糙糙以为他不答应,“噗嗵”一声就跪下了。沈备吓了一跳,连拉带拽把她抱了起来。糙糙哭着说:“即使有了孩子,你也可以随时解除我们的关系。我发誓,绝不会连累你。你随时都可以来看孩子,只要你不带走,我绝不阻拦你和孩子见面!沈备……!”糙糙把憋了很久的痛和希望一併端出来,如迴光返照似的看着沈备。 沈备註意到糙糙的瞳孔有些散乱,赶紧连声答应。其实他心里也乱,当初建立关系,是糙糙主动提出的;现在他求婚,自以为走的很快了,没想到糙糙又早他一步!为什么这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女人,每次的要求都那么大胆前卫呢?孩子当然要有,但是目前所有的情况似乎都是这个女人随便一句话便安排了。 他什么时候可以做回主呢? 不过,现在不是想事的时候。不管怎样,沈备已经意识到,在他和糙糙之间又加深了一步。他们之间会更亲密,结合的更紧! 结婚,已经触手可及,甚至会有很高的利息回报! 墓园边有休息的座椅,沈备扶着糙糙坐到一边。糙糙把头埋在他的怀里,沈备一边轻吻着她,一边喃喃的安慰着。 关浩踏进墓园大门的时候,就看见座椅边的一对男女。女的埋在男人的怀里,似乎在哭。男的身量有些眼熟,一时想不起是谁。 看了一眼没往心上去,径直走进墓园。找到关博的位置,把蛋糕轻轻的摆上。站在一边看着儿子的白色小墓碑发呆,眼眶渐渐的湿润。风起树叶沙沙的响,点燃的蜡烛被依次吹灭。关浩合掌念叨:“博博,过去都是爸爸不对。你若是有灵,就保佑爸爸找到妈妈,我们还是一家人,好吗?” 四野无声,只有树叶单调的合奏。 抬起头,关浩擦擦脸上的泪水。呆呆的站了一会儿,才沿着甬道从另一头下去。拐弯的时候,远远的看见从另一头上来一对男女,互相搀扶着,慢慢向这个方向走来。心里一酸,就算没了孩子,人家还是一家人,自己呢? 狠狠的抹了把眼泪,关浩加快脚步走下台阶。 沈备很有效率的在墓园门口的小卖店准备好东西。到了墓地一看,已经有人来过了,还有一个大蛋糕。蛋糕上的落款是“永远爱你的爸爸妈妈”! 糙糙几乎把全身的重量都交给了沈备,看到这个蛋糕,嘴唇哆嗦了半天才说:“他不配!”却没有把蛋糕打碎。 扶着沈备,糙糙努力站直了,对沈备摇摇头,像是解释似的说:“我也不配。”然后扶着沈备,慢慢的跪下。 沈备想起医生嘱咐,这时的糙糙不能受凉,赶紧拦腰抱住她。低声说:“宝宝要回来,你要保重身体。” 糙糙一愣,才点点头,勉力站直了,拉着沈备对墓碑说:“宝宝,这个叔叔你喜欢吗?妈妈对不起你。是妈妈太任性了,害得你不能在人间多玩会儿。现在妈妈认错来了,这个叔叔很好,他愿意帮助妈妈把宝宝带回来。你喜欢他吗?” 沈备听得毛骨悚然,再加上周围林木森森,似乎真的有个小孩在围着他转圈,观察着他。嘴角哆嗦了一下,机械的笑了一下,扶着糙糙,同样对着墓碑上那个漂亮小男孩的照片说:“宝宝放心,我一定好好对你妈妈,等你来了,再好好照顾你们母子。我们是一家人,永不分离的一家人。”说到这里,沈备忽然觉得热血沸腾。他的家,有妻有子的家,完整的家!这个梦想,马上就要实现了!不管站在谁的墓前,不管是谁的魂魄,不管有怎样的因缘,那个即将到来的生命将无可置疑的带着他的血脉降世,这让沈备精神无比振奋,热泪差点盈眶! “糙糙!”沈备一把抱住哭泣的糙糙,“我们会有宝宝的!” 回到家里,沈备冷静下来。糙糙有点急切的想马上“造人”。沈备赶紧说:“糙糙,不行!医生说,你现在最好不要做那事,要养着!” 其实,沈备心里还有点阴影,不好意思说出来。也许是受墓地气氛的影响,沈备总觉得有个小孩跟着他。只要一想起他们亲热时周围可能有个小孩在看,他就立不起来! 糙糙点点头,疲惫的闭上眼。 沈备长长的松了口气,他真没想到要个孩子竟然费这么多的周折! 国庆七天假,糙糙休息了三天。第四天,沈备试探着问:“糙糙,我也想带你去见个人。” 糙糙在屋子里正慢慢走着。自从扫墓回来,糙糙似乎放下了一件心事,人也开朗了许多。对沈备也亲昵了许多,当然,这是沈备自己觉得,未见得糙糙真的对他如何。 “谁呀?”糙糙扭头问。白瓷般细腻的脸上恢復了以往的红润,眼神也没了那天的疯狂。 沈备说:“是我的老领导,上次叫你去你没去。他不仅是我的老上级老首长,也是我的救命恩人。如果没有他力保我,可能我现在还在监狱里。” 糙糙坐到沈备身边,犹豫了一下说:“如果你觉得我应该去,我就去。”她还是不太确定沈备的意图。毕竟交往以来,她从没有主动的了解过沈备的过往。 可以说,他们都是彼此的幸运:在合适的时间遇见合适的人,是上天的眷宠,让他们有时间有机会互相扶持着做出正确的选择,走出过去的阴霾。 第41页 沈备哭笑不得,握着糙糙的手说:“什么傻话!你是我老婆,是我孩子的娘,你不去谁去!”拍拍糙糙的手背,沈备嘆了口气,“哎,当初我刚出来的时候真是万念俱灰了。什么理想什么信念,统统不信!我就想着赚钱赚钱赚多多的钱!后来有钱了,我又觉得空虚。周围的人都在玩儿女人,我想自己守什么道德啊!别人把自己玩儿的不惨吗?为什么我不能玩儿别人?!不过,你说的对,我没什么经验,竟然通过相亲找情妇,实在是傻的够呛。” 糙糙听他絮叨过往,想起两人冤家聚头一般的见面,不禁莞尔。心里感慨,头轻轻的贴在沈备的肩上。 沈备继续说:“后来就认识了你。幸好你也没什么经验,我们两个傻瓜稀里煳涂的过在一起,真是不幸中的万幸!有时候我也想,要是我遇见的是别的女人,要是她们没你这么傻,会怎么样呢?” 沈备陷入思索中,糙糙道:“谁知道啊!我当时只想找个男人作伴。原本是做好了短期的准备,没想到碰见了你。可见,好人有好报,老天爷还是可怜我的,让你来帮助我。” 沈备道:“亏你还是党员,怎么这么唯心。什么老天爷,还不都是我们自己的原因吗?你看,你与世无争,又那么体贴人,我就算是瞎子也知道你的好啊!我呢!”沈备挺了一下身子,“作为一个男人,虽然歷经挫折,动机开始也不纯洁,但是我基本的责任心还在。对你也很负责,你当然捨不得我!” 糙糙“呸”了他一声,却也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是真的。但是,这就是生活在一起的理由吗?这就是他们再次结婚的原因吗?爱情呢?他们之间有爱情吗? 糙糙的心又沉了下去,那个小乔,那个小君,沈备的心里有多少女人呢? 有爱情的婚姻不能长久,没爱情的婚姻会往哪里走? 躺在沈备的怀里,糙糙忧心忡忡。沈备已经兴奋的拿起电话,给老首长家报告喜讯了。 他要带着未婚妻去看望老首长! 【卷四:紫薇星来不及说再见】 (1) 第五天头上,沈备带着糙糙出门。上车的时候,糙糙犹豫了一下。沈备以为她又要变主意了,不过两天的功夫,糙糙同志平均一小时反悔一次。沈备几乎要吼人了! 糙糙一看他的脸色,赶紧噤声。上了车撇撇嘴才说:“我是想问你,这车是你自己的吗?如果不是的话,我们能不能自己买辆?” 沈备听了松了口气,道:“哦,不是。是公司配的。本来是有司机的,我喜欢自己来,所以都自己带着。怎么了?” 糙糙说:“我记得有个政策,好像这样也算是什么责任。你最好还是退了。再一个,我不喜欢奥迪。”说完,沉下脸去。 沈备莫名其妙:“奥迪不好吗?这车性能多好。退了也行,我也正有这心思。不过,再买车,不买这车你想买什么?” 糙糙道:“只要不是奥迪,不是日本车,什么都行。” 沈备乐了:“哟,看不出来你还挺爱国的!奥迪可不是日本车,怎么得罪你了?” 糙糙道:“我那个前夫是个奥迪迷,家里好几辆,我看了烦。” 沈备这才知道,糙糙是不喜欢过去的影子。连忙应道:“行啊!我也觉得这车开着老像是政府机关,没点儿私家车的影子。那改天咱们去车市挑辆车,成吧?” 糙糙这才扭头展颜,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沈备哈哈一乐,开什么车不行啊! 到了老首长家里,少不了一翻热情的招待。老太太拉着糙糙的手左看右看,满意的不得了。沈备交差卸任,端着茶杯和老首长在一边闲聊天。电视里是关于军事演习的报导,沈备渐渐停止了说话,聚精会神的看起来。 老太太看了一眼他们,对糙糙说:“唉,沈备呀,就算离了军队,也是穿西装的军人。你别看他说的那么狠,其实心里才放不下呢!” 糙糙早就有所察觉,接道:“说也是。内里面在部队里那么多年,很多东西已经根深蒂固了。不过……”糙糙又看看那个男人,“他以前都不让我提部队,一提就发火,好像……哎!” 老太太道:“我听小孙说了,沈备的过去你也知道。那时候,虽然他是一心为公,可是做法的确不合适。以前他又是个直脾气的人,得罪了别人也不知道,人家借着这个机会整他,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好在都过去了。以前别说你了,连老头子这里他都不肯来呢!一看见和部队有关的事情就走,坐都不肯多坐。今天竟然能看这个,可见他心里解开不少啊!” 说到这里,老太太看着糙糙,笑眯眯的问:“这里面有你的功劳哇!” 糙糙羞红了脸,赶紧摆手:“没、没有!我什么也没做,真的什么也没做。是他自己想通的!” 老太太似乎很了解沈备,说道:“其实,沈备所有的根儿都在小君身上。他一直觉得自己对不起小君,小君做了那么多事,他自己一个人憋着扛着,连抱怨都没有!可怜啊!这个孩子,其实是个踏实过日子的人,和老头子一样,专心做事,回家过日子,没什么想法。偏偏这个想法也满足不了,这算什么事儿啊!” 糙糙道:“所以啊,能走出来也靠了他自己。”说到这里,糙糙顿了顿,对自己的经歷似有所悟。愣在那里不再说话。 老太太感慨的看着沈备和老头子,频频点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2) 很快,饭菜做好。四人围桌而坐,糙糙低头看了一眼沈备,突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悄悄的动了动凳子。沈备不动声色,屁股一扭,身下的凳子就靠了过来。糙糙紧挨着老太太,再动就要挤到人家。侷促的坐在那里。 老太太很热情,夹菜送饭。糙糙拿起筷子,不小心碰了一下酒杯。老首长大声说:“沈备,往这边坐坐!怎么老挤着,地方够大!” 糙糙咬着筷子,尽量不让自己笑出来。沈备脸一垮,噢噢的应着,身子却不动。 老太太一搡老头:“你不会动动!过去点!” 老头愣了一下,大嗓子直着说:“过去就过去,你踢我干什么!这老太太,越老越欺负人了!”嘟嘟囔囔的,自己动了动位子。 大家移开,糙糙不好意思再动,沈备的腿紧紧的贴着她的,热烘烘的,有点热,还有点烫。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沈备起身夹菜的时候,总是磨蹭她。这顿饭让糙糙吃的心猿意马:他不是不行了吗?怎么还、还这么不正经? 桌下风云涌动,桌面上还是很祥和的。沈备和老领导一边喝酒,一边山南海北的聊。从国家大事军事演习,各国力量对比,到连队管理,人事调动,最后沈备应该是喝兴奋了,说出来的话都带了脏字。糙糙仔细听着,原来是骂一个人。 扭头看看老太太,老太太正笑眯眯的看她,糙糙低声说:“阿姨,我帮您收拾东西吧?” 老太太笑得更开心了,招唿糙糙一起把碗筷收拾起来。沈备和老首长坐到客厅继续发牢骚。厨房则成了女人的天下。 家里有保姆,但是老太太喜欢自己干活,不到万不得已不劳别人的手。 “呵呵,他们男人啊,在外面说不得,回家说给我们,我们也不懂,难得他们聚到一起发发牢骚,泄泄火儿” 糙糙带上手套,打开热水,慢慢的洗着碗。听老人家这样说了,跟着点点头:“嗯,是啊。我们不了解军队,他们说的那些实在没办法回应。” “糙糙,阿姨问个不该问的,你要是不方便可以当阿姨没问过。”老太太慢声说道,“我听说你以前有个孩子?” 糙糙手上停顿了一下,点点头。 “小雯说,是你婆婆没照顾好。” 糙糙摇摇头,说道:“不是。那时闹得都没了理智,怕影响孩子。婆婆就带着孩子走了。”糙糙深吸一口气,或者说是怕法院把孩子判给她,所以先下手为强带走了?她当时真是这么认为的。一觉醒来,孩子没了。她能怎么办?只能找关浩闹。到乡下找也找不到,关浩出钱让他妈带着孩子旅游,她怎么找得到。等到再见孩子,已经天人两隔。 婆婆说,都是因为她不懂事,不孝敬老人,不爱护孩子,不体贴丈夫,把好好的家闹得四分五裂,才让她一个老太太不得不带着孩子到处奔波,最后连累了孩子。 糙糙辩解过,也和别人说过。可是不同的人不同的反应,只说了三次,她就知道,在这件事上,无论如何孩子也死了,对她而言不管当初什么样的动机,不管谁的对错,她这个母亲已经永远的被钉在失职的柱子上。狠狠的,不留情面的钉在那里。谁也帮不了她! 糙糙吐出一口浊气,低头刷碗。老太太说:“唉,你别介意。你的心情,我理解。当初我和老周的第一个孩子就是因为我不会照顾,发烧烧坏的。”说到这里,老太太眼角有些湿润,“后来,有了老二老三,可是我心里始终想着那个孩子。你的心情我理解。我问你这个,其实是想告诉你,沈备和小君当初也是因为孩子。” 糙糙关上水,脱掉手套,用布细细的擦碗。只听老太太说:“那时,沈备几乎不回家。小君来部队看他,我就劝他们要个孩子。一来夫妻之间有个念想,二来也有人陪陪小君。沈备倒是没意见,可是小君当时希望他復员。沈备的脾气你也知道,为这两人吵了不知道多少次架。后来小君干脆拿孩子说事,只要沈备一天不復原,就一天不要孩子。拖来拖去,就散了。”老太太手脚麻利的把碗筷放好,“沈备其实很喜欢小孩儿,你们有什么打算吗?” 糙糙想起自己那天求沈备的样子,有些尴尬。转念一想,“沈备既然早就想要个孩子,还等着自己说什么!难道他……只是不想和自己?”想起回来后,沈备拒绝和自己造人,心里更加不是味道。 糙糙告诉自己,其实沈备喜欢要谁的孩子都没有关系,重要的是自己一定要有一个!沈备,哼,不要管他!糙糙反覆的想了很多遍,最后眼角还是有些酸。她对沈备期望的远远超过了她自己准备要的。这个时候,糙糙心乱如麻,患得患失。一时无法回答。 老太太说:“哎,我也就是随便问问。你们年轻人的事啊,还得你们自己解决!” 男人们聊起来没完没了,老太太带着糙糙插话进去,打断了他们越来越高昂的怨气。看见女人在场,男人们不约而同的转换了话题,或者自动进入沉默。 第42页 糙糙想着沈备的态度,没心思说话,老太太和老爷子倒是有问有答,互相拌嘴。沈备看着糙糙的脸色不对,以为她不舒服。坐了一会儿,就起身告辞了。 坐在车上,糙糙想问沈备,可又不知从何说起。沈备虽然说要交往,而且表现良好,可这也不意味着沈备是打心眼儿里爱她啊!她怎么知道自己在沈备心里是不是独一无二的?沈备说的很诚恳,也很真实,他们只是想在一起过日子罢了,换了张三李四都可以。她邓糙糙是赶巧碰上了!想到这里,糙糙泄气的嘆了口气。她拒绝去想,对于她自己,沈备是不是也是“碰巧”?! 沈备看见糙糙垂头丧气的,心里奇怪。他自己感觉很好啊! “糙糙,没事吧?” 糙糙摇摇头,觉得提不起精神。沈备莫名其妙,又不敢乱猜。只好安静的开车。 糙糙的手机响了,打开一看不认识,接起来,糙糙说:“你好,邓糙糙,哪位?” 沈备听到那边是个女人说话的声音。简短的几句话,糙糙脸色煞白,然后低低的说:“好吧!” 前面是红灯,沈备停下车子,关切的问:“怎么了?” 糙糙揉揉额角,苦笑一下:“前夫的现任妻子,约我见面。” 沈备心里酸了一下,又觉得不对劲:“她约你干嘛?” 糙糙摇摇头:“离婚后我就没见过关浩,前些天路上碰见过,不过已经有日子没联繫了。谁知道他老婆蹦出来干什么?” 沈备张口结舌:“等等,你说,你说你前夫叫什么名字?” 糙糙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关浩啊!” “哪个关浩?” “他以前做电子产品,离婚后听说企业也卖了,我不知道现在他做什么。” “是不是关公的关,浩然正气的浩?” “呃,是啊!” 沈备看看四周,青天白日,朗朗干坤;又看看糙糙,眉目如画,温婉可人。他想,真的是他认识的那个关浩吗? “怎么了?”糙糙察觉到他的异样,她不记得自己说过关浩的名字,沈备怎么会知道的那么清楚?“你们认识?” 沈备慢慢地说:“嗯,认识!我们的一个供应商叫这个名字。关浩,亿艾科技的董事长。” “亿艾?”糙糙惊叫了一声,下意识的捂住嘴。 沈备问:“怎么,你听说过?” 糙糙支支吾吾的说:“可能,可能是巧合。” “什么巧合?” 糙糙沉默了一下,才说:“没离婚的时候,有一次我问关浩,若是我死在他前面,他会不会忘了我?他说不会。他会把他最心爱的,天天都离不了的公司名字改成亿艾,艾就是小糙的意思,亿艾就是想念小糙。他说会天天想我。”糙糙看着窗外,那些海誓山盟甜言蜜语,这时候听起来有点荒谬又有点伤感,若是加上似曾相识的现实,别有一种说不出的酸味在里面。好像反胃涌起的酸水,苦涩酸臭烧灼着喉咙。 沈备知道,这下错不了了。此关浩就是彼关浩,一点没错! 糙糙打开电话,拨过去一个号码:“你好,我是邓糙糙。嗯……今天我老公不舒服,不能过去了,改天再约吧!……对,我订婚了。……我不知道,没见过他。……嗯,好,改日吧!” 沈备听口气,似乎把约会的日子变了。糙糙那个藉口让他舒心不少,若是真的他不舒服,糙糙也会真的拒绝去见那个“天天想她的”关浩吗? “怎么拒绝了?”沈备很想问那个问题,话到嘴边变成了另外一个,“现在去哪里?” “回家吧。我们需要好好谈谈了。” 沈备早就知道糙糙和关浩的过去,但是从来不觉得那个男人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沈备和关浩的关系算不得特别好,但是他很欣赏关浩为人处世的方式,在工作中是惺惺相惜的合作伙伴。关浩帮他处理了许多很麻烦的关系,他总是那么谦和温善,所有和他接触过的人都喜欢他。一时之间,沈备还无法把糙糙口中那个不通情理、没有责任心的男人和关浩连起来。 “关浩……怎么会那样做?”迟疑了一下,沈备问道。 糙糙把茶壶放在炉子上,看着红灯亮起来,才在茶几旁的圈椅上坐下来:“不知道。也许是我有问题吧?”她苦笑了一下,“所有认识关浩的人,都不相信他会那样对我。都认为他的出轨只是一时的无心之失,只要我给他机会一切可以重新再来。连我自己都是这样想的。” “那你……” 糙糙摇摇头:“所以,我觉得可能是我的错。我对他的要求太高了,无法容忍他身上有别的女人的味道。一想起那种事情就让我噁心!与其这样折磨,不如分开。他不同意,那也没办法!我们都很气盛,把一切都搭进去了,较劲,闹得天翻地覆,什么都没了。” “我没想到……想到他会这么不通情理。其实,缘分不在了,分开也是好事——”沈备嘎然而止。他想起自己,若是当初他同意离婚,小君还会不会陷害他?小君也许会回头?也许他们还可以重新开始? 低下头,他有点明白,好聚好散真的不容易做到。除非你决定担下所有的伤和后悔,否则没有人有勇气去答应。 糙糙摇摇头。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开水浇在杯子上壶上发出哗哗的声音。 时间一点点的流过去,两个人心里各自思量着。 糙糙发现说出下面的话竟然需要莫大的勇气,直到喝掉第三杯水,才道:“小时候我听过一句话‘朋友妻不可戏’。关浩是你的朋友,我是关浩的前妻,以前我们不知道,现在知道了——你打算怎么办?” 沈备心里乱糟糟的,他没想到会这么复杂。他要娶糙糙,然后生个孩子过日子。但是现在,突然冒出来糙糙的前夫,还和他有生意上的往来! “你呢?”沈备反问糙糙。 这时候,糙糙想的很明白,也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如果你要走,我不拦你,也不怨你。就像你说的,好聚好散。不过,我有一个要求——”她停下来看着沈备。 沈备问道:“什么要求?” “孩子!我要你给我一个孩子!”糙糙说的异常坚定,“遇见你之前,无论我怎么想孩子,都没在梦里见过宝宝。前一阵子,我连着几次梦见宝宝要回来。每次都是你……和我在一起的时候。”糙糙扭过头去,“虽然这段时间我身边只有你,或许只是日有所思,但是我相信,不管迷信也好巧合也罢,我相信你和宝宝之间有关联。你要走,我不拦。只是希望你看在我们在一起这么久的份上,给我一个孩子。钱什么的你尽管拿走。” 天色渐渐的沉了下来,秋天天黑的早。沈备借着起身开灯的功夫,克制了一下沸腾的情绪。 重新走回来坐下,沈备眯起了眼睛。那些细节他可以不管,虽然那些话很气人,但是原则问题大是大非的问题,他一定要问清楚这个煳涂虫:“你是说,我们有个孩子,然后赶走我这个当爹的?” 糙糙没像他那么想,听了这话也愣了:“那怎么办?我们之间的感情真到了可以结婚的地步吗?你只是想要个女人成家,这个人可以是我,也可以是任何人。现在,我明显不适合,你应该找个简单一点的。” 沈备“嗤”了一声,有点生气,觉得这个女人笨的不透气:“你胡说什么呢!那人是说换就换的!邓糙糙,我问你,我沈备对你是不是也是说换就换的?” 糙糙一直迴避这个问题,被沈备明白的挑了出来,肩膀瑟缩了一下,看着别处说:“当然不是!”沈备松了口气,只听糙糙又说:“宝宝选择了你!” “你——”沈备真想拆烂这女人的头,“邓糙糙,说一句喜欢我就那么难吗?我就不信离过一次婚,你就真的不会喜欢人了,就不会分辨别人对你是好是坏了!” 糙糙抬头看着他,沈备怒气沖沖。话音落地后,两人具是一愣。他们或许曾经所遇非人,但是并不等于他们自己的判断能力丧失了!面前的这个人是好人坏人,对她/他是好是坏,自己心里应该是清楚的。他们害怕的是将来,但是现在呢? 就算不相信未来吧,至少应该相信现在啊! 两人不约而同的扭头看向别处,沈备早就想的明白,只是一口气的功夫,嘴角已经轻轻的咧开。没什么可恐惧的,也没什么好比的,过去的过去了,现在的应该珍惜。他遇见了糙糙,这个笨蛋女人可能是最适合他的了,而他也很喜欢她。这很好! 糙糙不是沈备,关浩爱的不比沈备少——至少表达的很充分。结果呢? 她过去如何对关浩,今日便如何对沈备,凭什么关浩会变心,沈备就一定要从一而终呢? 糙糙没有那个信心,也不知道该不该有那个信心。 不知烧开的第几壶水呜呜的鸣响,糙糙伸手取下,细细的水流注入瓷壶中。轻轻一转,柔柔的从口里流出一道清亮亮的水柱,跌进茶碗,茶色几乎不可见。 沈备耐心的等着,糙糙做完了所有的工作,才慢慢的是说:“就算我知道现在你是好人,对我好,又有什么用?以后终究要变的。与其到时候痛的难受,不如现在就断了,好歹不会那么难受!” 沈备哭笑不得,他不知道,自己在糙糙的眼里竟然是朝三暮四之人! “邓糙糙,”沈备蹲在糙糙面前,双手抓着她的肩膀,“我现在就告诉你,不管你前夫是关浩还是关羽,都跟我没关系。我要娶你!然后合理合法的生个宝宝!还有,你现在已经是我的人了,所以不需要你同意!” 啊?糙糙脖子一挺,沈备怎么这么封建!就算讲贞操也轮不到他啊! “我——” 沈备点住她的嘴:“你现在大脑混乱,思维不清,我不和煳涂蛋说话。那,我饿了,你去厨房做饭,吃饱肚子我们继续谈!谈多久在哪谈都没问题,现在先把我餵饱了!” (3) 吃完饭,沈备刷锅洗碗.因为医生嘱咐了,这段时间最好不要让糙糙着凉。在老首长家里时没注意,回自己家里了,糙糙提醒他,他才想起来。 拿着遥控器,糙糙美美的坐在沙发上享受着晚上的悠闲。 第43页 说沈备的话不动听是假的。糙糙一个字一个字的想,包括沈备着急骂她,却憋着不敢吐脏字的模样都一个镜头一个镜头的在脑海里慢放着。 “煳涂蛋?你才是煳涂蛋呢!”糙糙无意识的转着台。心里慢慢有些松动:“沈备和关浩是不一样的人,也许今后也不一样呢!自己拿关浩做模型套着沈备,是有些不公平!” 舌尖轻轻抵住上牙,糙糙斜眼瞟了一眼厨房。屋子并不大,厨房是细长的一条。从客厅可以看见厨房那端的窗台。一边是烧火做饭的灶台和锅碗瓢勺,转个身就是水台。沈备高大的身影几乎占满了整个空间,昏黄的灯光下,影子的虚边几乎涨到屋顶,变成顶天立地的样子。糙糙想起在医院仓皇的人群中看见的那个同样的影子,耳边流过沈备的话:“你已经是我的人了,不许反对!” 糙糙低头笑了,有时民主更像一种谋生手段,对于有些女人而言,某些时候还是喜欢专制的。也许是因为后悔的时候可以把责任推到别人身上,也许只是因为懒得选择。如果在不敢选择的时候,有人逼你或者代你做出了选择,不管处于何种动机,心里都会有些轻松。 沈备擦擦手走出来,长嘆一声坐到糙糙身边:“啊呀,可累死我了!昨天通知说是可以提前收房,我算了,十一月收房,十二月装修,等到二月过新年的时候就可以入住了。到时候一定把厨房弄大点,省的碰东碰西的,转身都费劲!” 糙糙慷慨的拿出自己julique的玫瑰护手霜,握着沈备的手搓着油。甜甜的玫瑰香瀰漫在空气里,沈备耸耸鼻子,哼哼唧唧的说:“哎哟,大老爷们搓这些干什么!香死了,香死了,跟老娘们儿似的。让人闻见了多不好意思!”大手动了一下,糙糙轻轻拍了一巴掌,“别动!” 那个“别”字读的有点拐弯,好像一把小钩子勾了一下沈备,沈备老老实实的停在那里,身上的鸡皮疙瘩放肆的冒了出来。糙糙又搓又捏,最后满意的拍拍才放开他的手,说道:“凭什么就让他们闻啊!我是怕你手太糙了,划伤孩子!” 沈备吃了一惊,“啊?你有了。”上身勐地坐直,几乎要立起来。他好像还没……那个啥吧?这两天都很老实啊,以前都穿雨衣啊! 糙糙白了他一眼:“你又不行,哪里那么快啊!我是说先做好准备!” 沈备有点失望又有点庆幸,听糙糙说他“不行”还有点恼!摸摸头,脑门子湿漉漉的。想了想,揽着糙糙的肩膀说:“明天歇一天,后天一上班,我们就去领证吧?” “领什么证?”糙糙看着电视,找自己喜欢的节目,漫不经心的问。 “结婚证。”沈备不高兴的把她扒拉过来,“认真点儿!医生说你得休息三个月,头两个礼拜禁房事,我呢,先放过你。你可得给我好好养着身子,不许胡思乱想,不许生气伤心,不许抽菸喝酒,总之,我不许的你都不许做。等三个月一到,我们就要个白白胖胖的大胖小子!” 糙糙目瞪口呆——这、这是求婚吗? 眨眨眼睛,这个说法可真是太稀奇了! 咽口唾沫,找找声带,咳嗽了一声说:“报告首长,您这是下命令结婚,还是求婚?” 沈备也愣了,挠挠脑袋,蛮横的把糙糙抱进怀里:“问那么多干嘛!照我说的去做!” 糙糙无奈的推开他:“我还没想要嫁给你呢!”赶紧正经的补充:“我说真的!给我点时间,我需要想一想。” 沈备面上有些抹不开,虎着脸不说话,瞪着她。 糙糙有点气馁,却又不愿直截了当的拒绝,只是嚅嗫着:“我、我是说……我是说,我凭什么相信你呀!?谁知道你将来……哎呀,现在不好么?你嫌弃我了……”糙糙推搡着沈备,人却靠进怀里。说不清是撒娇还是认真! 不过,话倒是逼出来的真心话,但是沈备显然没拿它当问题,“你这人怎么一根筋,钻里面还出不来了!我看说什么你都不会信的。这样吧,咱就拿你的话来说事。” 沈备摆出谈心的架势,糙糙一百八十个不想谈,却又不愿意离开沈备的怀抱。支愣起来装装样子,沈备一按就又回去了,整个人赖皮兮兮的贴在里面,却摆出一副不情不愿的架势。 沈备一个大老爷们,哪知道糙糙那点小心思。按那一下本来是习惯,做完了又怕糙糙生气,赶紧想着扶她坐起来。推了两下,糙糙晃了晃没动地方,还在自己怀里贴着。沈备也没多想,贴着就贴着吧,反正空调开着,也没那么热!况且,难得糙糙在他面前有这副样子,心里觉得有趣,好像抱着一只刚出生的小狗! 不过这样一来,说话的权威性打了不少折扣。沈备说:“就算你说的,咱俩现在是情人关系,嗯,其实就是你说的非法同居。然后呢,你又想要个孩子,我也愿意配合你。你看什么都没改变,那多一个证少一个证也改变不了什么啊?对你有什么影响呢?更何况,你也要为孩子着想,你是学法律的,该知道准生证怎么拿吧?没有我不大好看,将来孩子也不体面不是?”沈备看糙糙表情有些松动,索性半躺在沙发上,让糙糙趴在他身上,继续掰:“哦,就算不拿孩子说事,只说现在。你只要求孩子在你身边,有个证顶多是绑住我,对你来说算不了什么!能有什么伤害呢?反正你也不喜欢我,随便什么时候就把我轰出去了。” 说到这里,沈备有些不是滋味,咂吧一下嘴儿又说:“我也不妨碍你找小白脸。当然,前提是那个小白脸得真的对你好!” 糙糙揪着他胸前的扣子,扑哧笑了:“什么小白脸!我现在看上你了,你是小白脸啊!”沈备半撑起身子,满脸开花,呵呵的笑着。 糙糙面上一窘,自知失言了,赶紧往回找:“哼,谁知道你会不会看上哪个狐狸精?!” 沈备说:“我不喜欢狐狸,有狐臭。”沈备单手揽住糙糙,坐直上身,笑眯眯的说:“我喜欢狗。不过要是那种不吃亏,喜欢脱了鞋扔在男人面前,变着法骗吃骗喝的小狐狸也行!” 糙糙脸色一变,沈备继续说:“我还喜欢下大雨的夜里,从雨中走出来的打着伞的小骚狐狸。敲我的车窗,跟勾魂儿似的。我一打开车门,就什么都不知道了!要是这样的狐狸精,骚一点也凑合!” 糙糙又羞又气,伸手掐他的肉:“胡说什么呢!我可是良家妇女!” “哎哟哟,是是是,你是良家妇女!良家妇女别掐了,别掐了,诶!疼,疼,疼!”沈备龇牙咧嘴。 糙糙悻悻的松开手:“让你满嘴放炮!你不是特种兵吗?怎么连这点疼都受不了?” 沈备嘿嘿一笑:“训练的时候都是粗汉子老爷们,哪里找细皮嫩肉的老婆这么掐着练啊!受不了、受不了!” 糙糙知道他在拿自己开玩笑,却是恼不得气不得,心里还有点甜滋滋的。一头扎进沈备的怀里不再说话,心中却想:他说的也有道理。总归是在一起生活,有证没证不差一点。况且为了孩子着想,也应该办齐手续。但是,糙糙心里还留了一手:这日子总要做最坏的打算,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什么都依着他们。至少自己的事业和朋友都要留着,而且时时刻刻要警醒着些,不要太投入。 思来想去,无非是给自己找个过得去的理由。糙糙这点不错,很擅长解脱自己。所以,在沈备怀里趴了一会儿,就闷闷的说:“登记,……要带户口卡,你的准备好了吗?” 沈备那里半天没声,糙糙想,这傢伙真是美晕了。懒洋洋的抬起头,却看见人家大官人已经仰着头,半张着嘴巴唿唿睡着了! 死人!谁跟你结婚! 第二天一大早,糙糙打开手机看到黄盼盼发来的简讯,约她中午见面。沈备问:“需要我去吗?” 糙糙想了想,摇摇头说:“先不用吧。我去看看她要做什么。一个小时以后你去接我,我们去车市买车。冯律和我提过,有人已经开始注意你了。你也收敛一下,至少公司的东西能少用就少用吧。” “冯律?哦,就是那个冯尚香?”沈备脸色有些不好,“她怎么那么神通?” “做这一行做的好的,有几个没关系。你注意些吧!”糙糙嘱咐了两句,开始收拾东西。 沈备坐在沙发上发呆,过了一会儿,钻进书房打开自己的笔记本开始看东西。 糙糙悄悄嘆了口气,这些生意人,干净的做不了! 沈备在书房里忙活了一会儿,心里总是静不下来,想着等糙糙走后再琢磨。便来到卧室,一进门吓了一跳,床上乱七八糟的放着一堆衣服,鹅黄粉红嫩紫,灰黑蓝白绿五颜六色。糙糙好像一个大将军似的,站在这堆衣服前面。食指点着下唇,眼睛仔细的从每一件衣服上掠过。那神情让沈备想起自己还是连长时,营长站在面前挑选冲锋队员的样子。 “干嘛呢?” “哦,找衣服!没一件合适的!” “找衣服?这么多衣服,找不出来吗?” “穿不出去啊!” 沈备看着愁眉苦脸的糙糙,又看了一眼桌上的表:“你约的几点?” “十二点。在银座的一茶一座。” “现在已经十点半了,再不走堵车了!”沈备提醒她。 糙糙秀气的眉毛攒成一堆,“我穿什么呀?” 沈备看看,挑了一件黄色衬衫:“这个?” “太正式了!” 蓝色雪纺纱连身裙—— “有点透!” 牛仔裤—— “热啊!” 印花七分长衫加白色绣花水裤—— “太花哨了!” 白色t恤—— “太年轻了!” 沈备把所有的衣服挑了一遍,没一件让这女人满意的。心里的火突突的往外冒,他就奇了怪了,怎么就没一件能穿的!要他说,随便裹一件都可以上电视!偏这个女人还为了不大点的事耽误时间,有没有时间观念啊!沈备不耐烦的看看表,又不能沖这个女人发火,如果跪下能解决问题,沈备决不犹豫!问题是,就算他自杀,糙糙也不会挑出一件合适的衣服! “不就是见关浩的老婆嘛,你至于穿的那么漂亮嘛!到底是见谁?”沈备有点吃味儿。 第44页 糙糙也知道自己过分,一扭身子,坐进衣服堆里:“黄盼盼啊!我就是不想被她比下去!” “你——”沈备气结,“你不是不在乎嘛!再说你天生丽质,比同龄人年轻十几岁!”说到这里,沈备福至心灵,伸手在糙糙脸上摸了一把:“瞧这皮肤嫩的,说是二十三都有人信!穿什么都比她好!” 糙糙不怒他轻薄,反而摸着自己的脸认真的问:“真的!” 沈备一见有门,赶紧点头,心里差点没乐翻了! 糙糙似乎找到些信心,最后挑了一件金色云纹镶边的黑色改良斜襟汉服上衣,配一条tribeca米色圆角绣花的七分裤,蹬上达芙妮的平底白色皮凉拖,在大脚拇指上还有一朵展翅欲飞的蝴蝶,这才站在门口。 糙糙原来是要自己开车过去,沈备一看时间晚了,要是糙糙着急和别人碰了剐了什么的就不好了。抓起钥匙说:“我送你快一点。等把你送到了,我再回来。下午接你的时候也方便。” 不由分说抓着糙糙的手进了电梯。 糙糙的确需要人来壮胆,也没有异议。 到了东直门银座,糙糙下车,沈备一把拉住她问道:“多久?” 糙糙想了想,“我和她应该没什么好说的吧?超不过一小时。” 沈备看看表:“我给你一个半小时。现在是十二点,一点半就在这里,我等你。然后咱们去买车。嗯……别管她说什么,如果欺负你你就给我打电话,听见没!” 看他严肃的样子,糙糙不由自主的挺直了嵴樑,郑重的点点头,心里多了几分底气! 沈备又看了一眼银座大厦,发动汽车离开。糙糙踩着平底鞋,却像脚下是七寸高的高跟鞋,整个人都向上提着往前走。 走进台北雪锅,晚了三分钟,店内人不多。 她不认识黄盼盼,不过黄说过,已经订好座位。所以见到领位员,糙糙听见一个飘忽的声音从自己耳朵边流过:“找人,黄小姐定的位子。” “哦,黄小姐已经到了。”领位员是个圆脸小姑娘,穿着黄色的可爱工装,外面罩着一件红色的大围裙。 糙糙错后一步,让领位员先行两步远的距离慢慢的走着。店内人不多,顺着领位员走去的方向,糙糙看见一对男女坐在红色的火车座里喁喁私语;然后是紫色座位区域,三个男人在高谈阔论。领位员一拐弯,对面是三个台阶。糙糙知道台阶上面那层是黄色的原木桌椅,一般客人不多时都空着。在台阶下面的另一端,也就是紫色区域对着的地方也有几个座位。都是二人座。但是每张桌子陪着两个不同性质的座位,一个橘红色的长沙发沿墙一熘,宽大舒适,但是没有扶手,沙发对面是用橘红色布纹包裹的木头椅子,里面衬些海绵棉花之类舒服为止。 糙糙顺着这个方向看过去,从两个年轻女孩子五颜六色的头髮上越过去,是一个酒红色捲髮女人。一件黑色七分袖插nel标的大v字领上衣,糙糙从时尚杂志里见过,是今年的新款。裤子款式看不清楚,好像也是深色的。 那女人后背笔直的坐在橘红色沙发上,挺翘的臀部和腰肩连成一道优美的s形,修长的手指翘成优雅的兰花形,捏着细小的白瓷茶杯一口口的慢饮。这是个非常非常有气质的女人!如果没错,应该是黄盼盼了。 糙糙看见美女都会下意识的转动一下手腕,这一次她顿住脚步先看了看自己的装束。虽然不如人家大牌,好歹也算中国风。算是个性了! 再抬头,糙糙看见自己的位子。在桌子的另一头孤零零的立着一把同种颜色的椅子,孤单瘦薄的椅子和浑厚敦沉的沙发形成鲜明的对比,明显缺了气势。 糙糙原先来过这里,一直觉得橘红色的凳子加上黑色钢化玻璃的桌面很漂亮,比起敦厚瘫软的沙发,凳子会多一种嶙峋的不羁。但是今天,这把橘红色的椅子格外的别扭,让她想起受审的犯人,也是这般“嶙峋”着。 领位员已经走到那张桌子旁边,圆圆的笑脸向着糙糙扬起来:“您好,请坐。” 糙糙深吸一口气,不得不承认:再精心挑选的衣服也要环境衬,要是早来一步就好了。终究矮人一头! 黄盼盼微微抬头看了一眼糙糙,似乎有些吃惊。眼皮上下一碰,糙糙便觉出自己就是复印机里的纸被光圈围绕着扫描了一圈。黄盼盼微微点头示意,很矜持的请糙糙坐下。 也许是被人家的贵气压到,糙糙觉得非常沮丧,甚至有些破罐子破摔,恨不得把话挑明了,好让她赶紧——逃命! 的确,黄盼盼有种很压人的气势。是那种可以让你喘不过气来的威势,那是自小生长环境积累起来的,和自己努力得来的自然而然的自信结合到一起的霸气。糙糙想起了冯尚香,只是冯尚香比起黄盼盼似乎多了些狡黠多了些灵气。 “您点什么?”服务员是个瘦瘦高高的男生,走过来低声问。 “奶茶!哦,不,冰淇凌。就是你们这里的炒冰淇淋,能把香糙口味和巧克力口味混一起炒吗?”糙糙说的话有点多,但是这样会让她觉得舒服些。 “好的。”服务员记下,“现在上吗?” “对。” “大概十分钟之后给您上来。”然后又转向黄盼盼,“您还需要点些什么吗?” 黄盼盼看着糙糙,却没有叫单:“你还要什么?” 糙糙想你都点好了还来问我干嘛!摇摇头,没说什么。 服务员下去,两个人沉默的坐着。糙糙手脚不知道该放在哪里,这时候她才意识到,在这个女人面前要一杯随时能抱住的冰镇饮料是多么的必要! “点冰淇淋不怕胖吗?”黄盼盼终于开口说话。糙糙的手指正在桌上画圈,听见声音顿了一下收起来。 要开始了吗? (4) “点冰淇淋,不怕长胖吗?”黄盼盼的声音和她本人的外表极不相配,是那种非常柔和的声音。糙糙甚至觉得有些耳熟,那种有点嗲的感觉好像在哪里听过。 黄盼盼继续说:“我和关浩第一次见面是在维也纳的咖啡馆里,我点了一杯咖啡。他就走了过来,说我说话的声音像极了他的前妻。不过他的前妻从不喝咖啡。” 黄盼盼看着糙糙,眼神有些迷离,似乎魂魄已经飞到万里之外的欧洲。 糙糙看了一眼通道,该死的冰激淋怎么还不上来。嘴上不得不应付:“是吗?我不是做播音的,对自己的声音没研究。” 黄盼盼说:“不需要你研究,关浩研究就够了。” “黄小姐,我们离婚了。”糙糙讨厌她这样当着自己的面回忆她和关浩,径直告诉她现状,“还有,我老公一会儿来接我,我们还有事。麻烦您有话直说,如果没什么事只是回忆过去,我建议您找关浩更合适。” 黄盼盼一笑:“老公?邓小姐,据我所知,沈备还没有结婚。你们似乎也从来没有交往过。我很奇怪你们的关系应该怎么界定,相亲却没有感觉,见了一面却住在一起,而且,沈备还定期向你的帐户打钱,甚至准备给你买房子!” 糙糙终于端上自己的冰淇淋,手有地方放了,心也好像有了底,呵呵一笑道:“呵呵,黄小姐还真是有心人。不过……我记得您丈夫是关浩,不是沈备。我和沈备妨碍到您什么了吗?” 糙糙急惶惶的掀开自己的底牌,撇清和关浩的关系。这些举动落在黄盼盼眼里,全都变成一个瞭然的笑意,毫不吝啬的送给糙糙。 笑得糙糙摸不着头! 黄盼盼说:“何必撇的那么清呢?如果真的没关系,关浩能大半夜的起来去酒吧?能巴巴的跑到君悦和女人开房?邓小姐,您也是和关浩做过夫妻的人。关浩虽然花心,可没到为了女人挥霍的地步。不过我倒是记得,我和关浩在君悦见客户的时候他曾私下说过,那个前妻其实很希望尝尝君悦的客房是不是真的值那个价钱!” 糙糙面红耳赤,没想到关浩连他们夫妻私下的玩笑话都说给人听! 记得那时他们结婚不久,都是工薪阶层,除了大把的时间一无所有。关浩的母亲也没来京。那天,两人到东方新天地玩儿,看见宏伟的君悦大门,糙糙随口说了一句,关浩竟然一直记得! 黄盼盼似乎不需要糙糙的回覆,说道:“邓小姐,沈备是个人才。一个二流的国有企业到了他的手里,现在已经是市值上亿的公司。如果这次他们的併购能够成功,并且搭上上市的浪cháo,沈先生的前途不可估量。您搭上他,的确很有眼光。” 糙糙抱着冰淇凌杯,索性向后一靠,靠在椅子背上不说话。 “像沈先生这样的人的确比关浩好多了,也值钱多了,我相信像您这样的女子,在挑选男人方面的眼光都是天生的。”说到这里,黄盼盼冷笑了一下。 糙糙皱皱眉头,这话好像说她天生是个勾搭男人的骚狐狸。不过,她拒绝就这个问题和黄盼盼辩论,因为黄盼盼表现的完全不需要糙糙的回答。糙糙怀疑,自己的话有多少是黄盼盼能听见的。索性不理她,让她自说自话去! 唉,糙糙心里哀嘆,同样是自说自话,沈备就可爱多了!糙糙偷偷看了一眼手錶,还有一个小时。她有些不耐烦了。 “好吧,我长话短说。”黄盼盼不是傻子,糙糙的不耐烦很快就被她察觉,“我来是请您帮我办一件事。同样可以让你获益。” 糙糙眼皮抬了抬,又懒洋洋的垂下来,低头吃自己的冰淇淋。虽然是炒的,但是冰凉沁口,慡到家了! “我要你和关浩好上一个月,然后离开他。” “噗!”一阵剧烈的咳嗽,吓得服务员赶紧过来。糙糙连连摆手,拿着餐巾纸赶紧堵鼻子——鼻涕都喷出来了,真不是一般的呛人! 糙糙一边手忙脚乱的收拾局面,脸颊像着了火似的。心里却在盘算,这个黄盼盼吃错药了?怎么让自己老公和前妻在一起? 黄盼盼胸有成竹,等到糙糙收拾妥当才慢慢悠悠的拿出一张支票,在上面写了几个数字:“这是首期支付给你的,等到一个月后,会支付给你另一半。而且我保证沈备不会知道这事儿,到时候你还可以回到沈备身边。”说完推到糙糙面前。 糙糙很没操守的看了一眼,数字5,后面一熘零。她数学不好,也数不清出多少个,反正很长就是了。 这个动作招来黄盼盼不屑的一瞥,居高临下的说:“你一定很奇怪我这么做的原因吧?” 第45页 糙糙噙着冰淇淋,冰碴在口里一点点融化,和着口水有点涩。她心里有点答案,但是更多的是强烈的拒绝去想,去听。可是表面上,她只是安静的坐着,双手托着冰淇淋杯子发呆。 “我要你这么做,并不是让你们重叙旧好!”黄盼盼没动满桌子酒菜,呷了口茶,淡淡的说,“简单的说,我不希望你和关浩之间这样若即若离。他是个征服欲很强的人,只有得到了才会放弃。你们见过面,他对你有想法。这很好,不过对我不太公平。所以,我们做个交易。一个月,让你们夫妻团聚。一个月后,关浩腻了,你拿到钱了,我的丈夫也回来了。大家都好!” 糙糙第一次正眼打量黄盼盼。虽然是单眼皮,但是眼窝深深的陷下去,据说这种眼睛不容易长皱纹,越老越好看。眼角高高挑起,带出下面的高颧骨。淡淡的腮红扫除分明的轮廓,薄薄的嘴唇紧紧的抿成一道直线,嘴角延伸出一道深刻的法令线。 这是一个凌厉的女子。糙糙想,也许只有这样的女子才能制住关浩心里的野兽吧?造物真是神奇,难道它加诸自己的苦难,都是为了拯救自己? “我不需要钱。”糙糙摇摇头,“更不需要关浩。黄小姐,有一点可能你没搞清楚。我和关浩已经离婚了,他只是我认识的一个故人。你们夫妻的事情,不应该找我来解决。你老公对别的女人有想法,那是你老公的事情,跟我无关。和哪个男人上床是我的事情,与你无关。黄小姐,不管一个人贫富贵贱出身如何智商如何,能管好自己已属不易,何必跨界去打扰别人?” 黄盼盼没有立即说话,只是研究似的看着糙糙。糙糙不愿接受那种目光,再次低下头,阔口杯里的冰淇淋有点要化。 “邓小姐,想不到你不是关浩嘴里那种人。”黄盼盼说,“关浩虽然没有直接说过你是什么人,不过在我听来,你似乎是那种很没主见,遇事就逃,没有勇气面对困难的人。说好听点是个娇小姐,无时无刻都离不开男人的呵护和注意;说难听点嘛……呵呵!”黄盼盼笑了,很有风度的不继续下去。 糙糙也笑了:“谢谢夸奖。” 谈话到这里似乎有些松动,黄盼盼固然咄咄逼人,但是却是个不折不扣的聪明女人,很懂得审时度势,最重要的是,她还有些风度。而糙糙——,从某个方面看,她是个非常好的倾听者。 黄盼盼嘆口气,双臂放在桌子上,上身微微前倾,手指无意识的在桌面上画圈:“回国忙过创业阶段后,关浩就在外面有了女人。” 黄盼盼头没抬,眼皮上撩看了一眼糙糙的。糙糙眨眨眼,用小勺挖了一口冰淇淋吞下。 “邓小姐,我很好奇你和关浩在一起时是怎么样的?他的外遇也是这么快开始的吗?” 糙糙匝匝嘴巴,慢慢放下杯子。食指和中指夹着杯脚,扣在桌面上。 关浩一开始就是这样的吗? 应该不是吧?那时他只是刚毕业的大学生,和女孩子说话都会脸红。在那些新人里,他是那么的土气,那么的不起眼。只有笑起来,那双眯眯的眼睛透给人一种分外温柔的感觉。是什么时候什么事情让他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糙糙想过很久,到现在也没有答案。后来,她只能无奈的想:人是会变的,今天的好男人可能是明天的坏男人。 但是今天的坏男人能变成明天的好男人吗?按照老话说的“学坏容易学好难”,坏男人变好应该很难,变好以后再变坏可能更加容易。按照这个逻辑,男人这种生物,唯一符合女人标准的时候估计就是刚从娘肚子钻出来的时候。 糙糙心里乱糟糟的,狠狠的咬了一口冰淇淋,嘴里莎啦啦的响着。 沉默让黄盼盼以为自己说对了,便继续说下去:“你走的太快了,快的连我都怀疑你是否爱过关浩?我爱他。我不信关浩会为了那些女人抛弃我!我要让关浩知道,我是最好的!至于那些女人——”黄盼盼冷笑了一声,“我都不在乎。男人嘛,总有自己的玩具!事实也证明我是对的!” 糙糙道:“嗯,我们是不一样的人。”她爱不爱关浩不需要对别人讲,爱也好不爱也好,都已经刻在她邓糙糙生命里! 黄盼盼眼里闪着坚定的光芒:“邓小姐,你不一样!你是关浩的前妻。是抛弃关浩的前妻,他一直耿耿于怀!” 糙糙愣了:“什么意思?” 黄盼盼说:“当初是你主动提出离婚的对吧?而且是你坚持要离的,没错吧?” 糙糙点点头,都到了那种地步,除了离婚她不知道还有什么办法可以让彼此解脱。 黄盼盼做瞭然状:“这就对了!关浩不想离。你坚持离,就让他很没面子。这件事,你赢了。他不会甘心的。” “黄小姐,离婚破坏了一个家庭,任何一个家庭成员都被严重的伤害,这里面会有所谓的赢家吗?” “这只是你一厢情愿的想法。关浩不这么想,最起码,你这样做让他很没面子!” “或者,让他主动提出离婚,他就很有面子?黄小姐,你想的太简单了。我和所有的已婚妇女一样,吵过闹过哭过求过。我比你更清楚,那个时候,关浩非常非常讨厌我,甚至厌恶这个家!” “那只是一时的,关浩说过,你控制了整个过程。说离便离,吵闹不过是为了孩子和钱财。”黄盼盼看见糙糙勐地坐直身子,赶紧补充,“虽然最后你放弃了财物,但是不可否认的是,你的确为此和关浩争吵过。” “你的逻辑有问题,黄小姐。如果想继续和我聊下去,最好注意措辞!”糙糙难得严厉的说话,口气更是凌厉的有些阴沉。人也好像一只炸了毛的猫儿,亮出尖利的爪子! 黄盼盼的气势略微有些收敛,顿了顿才说:“好吧,不管怎样,关浩一直对你恋恋不捨,或者耿耿于怀。他忘不了你。” 糙糙长吁一口气,慢慢靠着椅背,有点自言自语的说:“随便你们怎么说吧,爱怎样怎样!” 黄盼盼好像碰了一个软钉子,有点没趣。喝口茶,调整了一下心态才继续说:“不管怎样,关浩越是得不到的他就越喜欢,现在你让他他对你重新有了兴趣,既然如此,我希望大家用光明正大的手段解决掉。” 糙糙扑哧笑了:“黄小姐,关浩玩儿过的女人也不少了吧?回头糙吃起来得噎死!” 黄盼盼说:“邓小姐,我说了那么多就是要告诉你,你和她们不一样!至少在关浩眼里不一样。你们多年夫妻,应该知道,如果关浩和我想的一样,他只有一个想法——”略一停顿,一字一句的说,“他一定要翻本!” 糙糙默然。她怎么会不知道关浩是什么样的人呢? 结婚后,糙糙才知道那个男人表面看起来温和无害,其实行动做事却很霸道。正如黄盼盼说的,是个征服欲很强的人!只是他的征服欲全部藏在温和的表象下面,他的手段也从不是那么激烈的狂风暴雨。他好像沉默的蛇,极有耐心的等着,等到最佳时机然后一击致命达到目的。所以大多数的时候,这个男人都是温柔至极的。糙糙还没有听见他的哪个客户抱怨过关浩霸道。他就是能够做到卖了别人还让别人帮他收钱点钱! 也正是太了解他了,所以提出离婚的那一刻,糙糙就没有想过复合或者放弃。因为只有这样做,才能留住关浩对她一点点想法。糙糙承认,即使提出离婚,她的心里依然满满全是关浩!既然不能占住他的人,那么占住回忆也是好的吧? 回头,就不值钱了! 糙糙知道,黄盼盼也知道。 因此糙糙放手,因此黄盼盼伸手拽住她! 不管爱与不爱,对糙糙来说,开弓没有回头箭。她和关浩之间已经有太多太多的意外!这些意外不干黄盼盼的事,却是糙糙无法逾越的鸿沟。 就像突然一场地震,平地裂了一条大fèng,把糙糙陷进黑漆漆的地fèng里。等她千辛万苦从fèng隙里爬出来,回头看去,自己和过去之间已经横着一条无底深渊。 而这种感觉是黄盼盼无法理解的。 说到这个份上,糙糙已经知道她和黄盼盼没什么好说的了。便直截了当的摊牌:“黄小姐,我不知道你和关浩玩什么游戏,也不知道你的驭夫术是什么高招。有一点我需要提醒你,我和关浩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你们夫妻关系的维繫最好还是你们自己努力,不要拉上别人。”糙糙站起来。虽然还有半个多小时,但是她宁愿在银座里转转给沈备买双袜子,也不想和黄盼盼继续讨论关浩!站在自己的角度看现在的黄盼盼,就算她有钱美丽穿着插nel,但是她身陷泥淖,满身的烂泥早就煳住了那些衣服的美丽。 糙糙眼里的黄盼盼——非常可怜! 糙糙转身要走,又想起方才黄盼盼说她爱慕虚荣傍大款的事了。不说点什么实在是太对不起自己! 想了想,扭头俯身对黄盼盼诡异的一笑,道;“黄小姐,谢谢你提醒我关浩对我的情意。为了回报你的坦诚,我可以告诉你,如果我和关浩重叙旧情,重新……在一起,一定会通知你!” 她本来要说重组家庭,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含煳带过,亦觉解气! (5) 走在银座宽敞的大厅里,糙糙有些丧气。 那天晚上,关浩带她开房,吻她的时候,她不是一点都不知道。只是她自己“藉口”没有力气,拒绝反抗罢了。若不是真的吐了,糙糙也不知道会不会真的顺水推舟? 感情的事谁能说得清?感情的事又岂是那么容易断的? 想到这里,糙糙有些理解沈备对小君的感情了。无论是她还是沈备,在心里总会有一个小小的别人不能碰的角落,留给过去的关浩,留给过去的小君。糙糙长吁一口气,她明白了,这个角落与其说是怀念过去的某个人,不如说是怀念自己曾经付出的感情。 在君悦再见关浩之后,糙糙就明白,此关浩不同彼关浩,那个温柔的对着她笑,牵着她的手在东方新天地逛街,指着君悦豪情盖天的关浩已经变成标本,永远的封存在记忆里了。 糙糙走到mongo店门口,看着里面的白t恤,想起了沈备。沈备和她应该是一样的吧,小君是他的记忆,是他曾经付出的感情和激情,而未来的路还要继续走下去。 糙糙摇摇头,自己太傻了。哪有什么替代品啊!自己和小君本来就是不一样的,那样想都是电视害的! 第46页 问题是,沈备是不是和她一样想呢? 想起那个大老粗,糙糙恨恨的把衣服放下。买了衣服又会嘟囔她,说什么那么多衣服了,还买还买!就不能买点有用的?! 糙糙很奇怪,衣服会是没用的吗?那他沈备是不是要天天赤身裸体去上班啊! “看来你对男人还真是尽心呢!”耳边又响起黄盼盼的声音,糙糙不耐烦的转过身瞪着她。 黄盼盼一根指头挑起糙糙刚才放下的衣服,啧啧有声:“这么廉价的东西你也拿的出手!” 糙糙说:“黄盼盼,说话有口德,做事有道德。看你的穿衣打扮应该也是受过教育的,不要总是象个没教养的疯女人,看不出别人烦你好不好?” 再有风度的人,谈崩之后都不会有好心情。更何况是“基本共用”过一个男人的两个女人。她们的风度和涵养在谈崩之后,全都没有保持的必要了。 糙糙和她擦肩而过,顺手在她挎着的lv包上划了一下,也啧啧有声:“好好的包,被人用的跟假包似的!” 说完,大摇大摆的走出去。 “站住!邓糙糙!”黄盼盼紧走两步拦住她,“我不会让你抢走关浩的!” 糙糙无奈的停住脚步:“让开!” “你不过是关浩玩儿过的女人,装什么可怜!迟早关浩还会抛弃你!” “黄小姐,请让开” “你不要以为为关浩生过儿子,他就会对你不一样!你告诉关浩,要是再敢去那个墓园,我就让你儿子死无葬身之地!” 糙糙倏的一步逼近她,一把揪起黄盼盼的前襟。牙齿磨得咯咯响。路人纷纷侧目,几个保安跃跃欲试的想往这边过来。 糙糙点着黄盼盼说:“别小瞧了母亲为儿子的疯狂!黄盼盼,如果你敢动我儿子坟上的一糙一木,我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勐地一松手,糙糙后撤一步,喘着粗气站在一边。 “糙糙!”男人瓮声瓮气的吼声传来,嗡嗡的声音在空旷的大厅似乎都有回音。 两个女人循声看去,一个大男人满头大汗的从台北雪锅的电梯口上来。紧绷的黑色t恤,米色的休闲长裤。走近了,可以看见大颗大颗的汗珠从额头上落下来。 糙糙闭上眼睛,平静了一下心情。低头翻着随身包包,沈备一把握住她的肩膀,糙糙手里的包差点掉了,“你没事吧?我在楼下听人说有两个女人吵架,刚才还有人说打架的。你、你没事吧?”沈备拉开糙糙,严肃的上下看了一遍。 连珠炮似的问题让糙糙哭笑不得,心里泛起一阵阵的暖意。摇摇头柔声说:“没有,我这种人怎么会打架?看你,怎么跑的满头大汗的?” 沈备断章取义,往糙糙的对面看去,瞪着黄盼盼道:“谁打你了?”看架势似乎要揍敢欺负糙糙的人。 黄盼盼看着人高马大的沈备,小碗大的拳头嘎嘎响,不由自主退了一步。一贯高傲不可一世的脸上露出些许惊慌。 她和沈备有一面之缘。关浩喝醉的时候,沈备曾经送他回来。那时的沈备就给黄盼盼留下很深的印象。无他,一开门,看见一个人像铁塔似的堵在门口遮住所有的光,自己的丈夫像滩烂泥一样挂在“铁塔”上面,哪个女人都会印象深刻。 这时,糙糙已经找出面巾纸,微微踮起脚尖,掰过沈备的脸,道:“那是关浩的老婆,关浩又出轨了。她有点想不开,所以和我聊聊。” “真的?关浩出轨不是一天两天了,她早就知道,现在找你聊?”沈备看来很了解情况,“”你的手怎么这么凉?” 糙糙甩甩手,想起自己不应该吃冰淇淋,含含煳煳的说:“空调吹的吧?”然后换了一张纸,继续给沈备擦汗:“这个黄盼盼,估计是被气的,煳涂了。唉……”擦完脖子上的汗珠,糙糙没理黄盼盼,挽着沈备的胳膊向另一个方向背对着黄盼盼走开。 沈备回头瞪了一眼黄盼盼,跟着糙糙离开。 糙糙边走边说:“其实,她也挺可怜的。唉,人家的事我们操不着闲心。对了,还不到点你怎么就来了?” “我怕堵车,提前出来。没想到路上特顺,到的早了。下去就听见别人这么说。说真的,我刚才看见你揪着人家呢,没事吧?” “没事儿!”糙糙脸色沉了沉,“她疯了,我提醒提醒她。对了,我很讲究方法的。你都没看见,我出手那叫一个快,完全符合出其不意的精髓。等她翻过味儿来想收拾我时,我已经撒手了。还有啊,我的气势还行吧?我觉得挺唬人的。” 糙糙开始胡勒,沈备拉着糙糙停下脚步,糙糙不解的抬头看他。见沈备抬起握成拳头的右手,大拇指单伸出来。轻轻的按在糙糙的眼角,微微一抹,一汪清澈的泪水便从脸上划去。这一抹,好像把糙糙的声音也抹去了。 “走吧,回家!”沈备瓮声瓮气的说,“别人家的事,你就不要操心了。多想想咱们家吧!还有宝宝,你身体不好,别吃冰淇淋了。”说着再次伸出指头点点糙糙的嘴角。那里挂着一点白色的痕迹,沈备知道糙糙吃东西的习惯。 糙糙嘴巴歪了歪,似哭又似笑,抱着沈备的胳膊扎进他的怀里,一起步出商场大门。 黄盼盼看着沈备和糙糙离去的身影,苍白的脸色慢慢有了一丝红晕,随即变得更加青白。等到看见沈备在糙糙脸上轻柔的一抹,粗大的拳头几乎要遮着糙糙的头部黑影时,黄盼盼轻轻的哼了一声:“贱人!” 低低的吐出一句脏口,黄盼盼再度抬高下巴,向另外一个方向走去。走出金碧辉煌的大厅,阳光陡的罩住她,黄盼盼忍不住眯眼。一对对年轻的恋人笑着依偎着走进旁边的麦当劳避暑,或者从麦当劳里跑进银座。没有任何前兆的,黄盼盼摸了一下脸颊,已经湿漉漉的…… 沈备高大的身影,关切的声音,还有他和糙糙立在门口的剪影像碎裂的影像在黄盼盼脑海里晃动。渐渐的,这些都变成了一个人,温和的笑着,细长的眼睛闪着魅惑的光芒,任她如飞蛾一般投入进去无法自拔! 为什么邓糙糙能占全所有的男人?黄盼盼不服气的想。关浩想着她,沈备怜着她,这个女人哪里好了! 黄盼盼倔强的抬起头,她不会输给那根糙的! 关浩,你也休想! 黄盼盼恶狠狠的诅咒了一句,闭上眼,深深地吸了口气,快步走向自己那辆红色奥迪a4。 如果这时候黄盼盼看一眼麦当劳里面,会发现一个不起眼的中年男子正坐在那里;如果她再仔细一点,会觉得这个男人有些眼熟;如果她够警醒,能记得这个男人当时也在台北雪锅店里! 可惜,大家都是普通人;可惜,那人也费尽心机不让人注意他。 所以,黄盼盼气哼哼的上了车。那个人掏出了手机:“关先生吗?您夫人和一位女士见面,那个女人姓邓。那家律所的资料我也查出来了,与您太太见面的女士就在那家律所。您什么时候有空?……嗯,那您来我办公室吧。对了,那位邓女士似乎和一位男士过从甚密……这个……呵呵不在委託范围啊!……您太慷慨了。好的,我一定帮您查到。” 放下电话,男人笑了笑,拎起汉堡和咖啡走出门。这是一单好生意,还可以顺便给女儿买个汉堡包!在外头连着好几天了,是不是应该给家里的老婆买点什么?男人回头看看富丽堂皇的大厦。挣了钱了,也该花花了。脚跟一转走了进去。 糙糙和沈备没有回家,而是去了亚运村车市。 和黄盼盼的会面总体来讲不太愉快,但是听说关浩对自己的心思,糙糙心里还是有几分报復的快感。沈备说的对,那都是“别人家”的事情,她只能想想“自己家”。比如给沈备买辆“清白”的交通工具,就是很大的正经事。 糙糙合计了,现在新车二手车的价格差的很多,但是很多九成新的车都按二手车的价格卖。如果能以二手车的价格买一辆好点的新车,那不是很赚?而且,糙糙问过沈备懂不懂车? 沈备对这个问题不屑一顾——别说懂了,造车都成! 牛皮吹的大,不过沈备对车的确很喜欢,也很会挑。部队练车和地方不一样,除了会开,还要会修。一辆车到了沈备手里,听声就能听出毛病,甚至能听出发动机的原产地。糙糙在车市里还试了试,沈备一丝不差的指出哪哪的发动机,把销售员都给震呆了。有了这层保障,糙糙更是放心大胆的只买二手车。 挑了半天,沈备选中一辆九成新的黑色宝马x5。围着车子转了几圈,摸摸锃亮的车身,沈备嘿嘿直乐,笑得满脸都是大白牙! 糙糙有点犹豫,这个车太耗油了,开着它跟烧钱似的。 沈备不以为然,使劲拍拍说:“没事,少买两件衣服就行了!”看糙糙变脸,赶紧说,“我的,少给我买两件衣服就行了!男人嘛,不要衣柜要车库!” 销售员也乐了,价格更是挺在那里不肯降。沈备知道这里面应该还能再降降,但是这辆车是真的没受过伤的好车,咬咬牙就要答应。回头一看糙糙,小女人亭亭玉立的站在那里,一脸研究待定的表情,到嘴的话又咽回肚子里。 想了想,沈备对销售员嬉皮笑脸的说:“不过,好车也抵不过好老婆,是不是?”伸手又摸摸车身,恋恋不捨的离开车子,站在糙糙身边,明显带着讨好的口气低三下四的问:“糙糙,你看这车行吗?” 糙糙哭笑不得,三十好几的人了,好像看见心爱玩具的孩子,一点矜持都没有! “行啊!不过,这车的保养也挺贵的,价格又不肯降。我说,能不能再送我们一年保养?我就什么也不说了。” 销售员也是个痛快人,见好就收,慡快的答应下来。 沈备呵呵两声,算是对糙糙感谢了。便连声催促道:“嗯,你去办手续,我再试试这车!” 糙糙一把拉住他,“别闹了,车子在那里还跑的了。车子过户需要证件,你不去谁去!” “啊呀,写你的名字不就好了。”沈备不耐烦的跳脚,“钱都在你那里,你去办好了!” 糙糙一愣:对了,沈备那天是交给自己了。不过自己没收,只是帮他放好。这还是小事,问题是,写自己的名字不就是自己的了?他有没有意识到两人还没结婚啊! 第47页 糙糙死拉活拽,终于抓着沈备把手续办完。过户还需要几天,沈备依依不捨的和爱车挥别,在路上还对糙糙说;“你说他们明天能办好吗?应该没问题吧?” 糙糙忍着笑,都不知道第几遍回答他了,懒得理他。 回到家,糙糙换好衣服钻进厨房做饭。沈备搬出自己的笔记本在客厅上网查宝马车的资料,认真的样子就像糙糙看时尚画报似的。 沈备看的兴起,恨不得立刻把车拆开看看。手正痒痒,手机响了。拿起来一看——关浩?! “餵?” “老沈吗?”关浩的声音还是那么慡朗,沈备心里稍稍有些愧疚,“啊,是我。关浩啊,什么事?” “没什么大事,约了几个朋友,你要不要出来?” “嗯……”沈备看看厨房里忙碌的影子,“不了。今晚有约了。” “呵呵,那好,以后有机会吧!”关浩好像什么都不知道,并不勉强,“对了,那天你走的时候说是接美女了,有时间带出来让兄弟们都见见啊!”要挂电话了,关浩突然加了一句。 沈备愣住,是啊,他迟早要带着糙糙见关浩的! 电话哪边传来慡朗的笑声,紧接着是嘟嘟的挂电话的声音。 关浩打住笑,阴云布满周身,狠狠的把电话惯在桌上。喀拉拉,手机还算结实,掉到地上没有四分五裂。 “沈备!” 桌上满满的都是收到的资料和照片。糙糙和沈备相依偎着站在银座门口的照片分外醒目。 “咚”,关浩狠狠一拳捶在桌上,“狗男女!等着瞧!” (6) 国庆过完,一切恢復了原样。糙糙既然说过要再考虑一下,沈备也没强求。过完国庆,张罗着把车还给公司,开着自己的宝马叉五带着糙糙四处乱窜。日子过的如老夫老妻。虽然基本上每天晚上都有应酬,但是沈备总能保证十一点半之前回来。糙糙原本没指望这个男人对自己有什么承诺,可是沈备这些举动却无端的安了糙糙的心。女人心里那架精巧的小天平又稍稍的倾斜了一些。 沈备浑然不觉,按照自己的心意,踏踏实实的过日子。周末拽着糙糙,开着宝贝车跑到野三坡慡了一把。唿吸新鲜空气,怀抱老婆,沈备觉得分外踏实,意气风发的吃掉整只烤全羊。糙糙吃不得羊肉的膻味,在旁边拿着肉串意思意思。招来男人无情的耻笑,然后沈备说:“你呀得给我生个儿子,不然家里没个抢着吃肉的,难受!” 糙糙心尖一颤,没有说话。却觉得有什么东西勾着她,往这个男人身边又靠了靠。晚上,沈备大概是累了,倒下没五分钟就睡着了。糙糙洗完澡坐在床边在脸上轻轻的按摩着调配好的复方精油,在沈备悠长有节奏的鼾声里,身心感到前所未有的放松。 第二天周日,两人准备回家。沈备抱怨了一句没活动开,糙糙灵机一动,自己开着车在后面跟着,让沈备在前面做马拉松长跑! 开始沈备是逞能,跑到后来拉不下脸,再后来,过了运动生理上的第二次唿吸,理顺了下来,越跑越带劲。跑到5公里的时候,糙糙看他除了偶尔补充些水,还不停下来,有些害怕。叫停了几次,都被沈备摇头拒绝。糙糙一脚油门窜到前面,停在路边,锁上车子,拦下沈备。 沈备远远的看见糙糙叉腰横立在路边,无奈的摇摇头,慢慢停下来走着。糙糙紧跑几步,来到近前递给他水瓶。沈备打开瓶盖,一仰头,全倒在自己的头上。扑楞楞摔摔头,糙糙啊呀一声跳进路旁的糙窠里,气唿唿的看着他,沈备连哈哈大笑的力气都没了,不过眼角眉间都是敞亮亮的! 糙糙白他一眼,折回去把车停得更远一些,拿了毛巾和外套下来,站在车边等着沈备。等到沈备过来了,汗也出的差不多了,这才给他穿上衣服。又让他在前面熘达了一会儿,才上的车。上车后,沈备长长的出了口气,说:“这比健身房舒服多了!” 糙糙开着车,说:“那周末我们多多出来吧。” 沈备漫应道:“好啊,你也跑吗?” “不跑,累唿唿的。” “你不跑我也不跑。”沈备有口无心的撒赖,放松的把头仰到后面。 糙糙道:“跑步会让小腿变粗的,难看死了。我做瑜伽好了。” “瑜伽?哦,就是那个拧巴身体的!平时做那么多了,周末换换花样。”沈备坐直了身体,笑眯眯的看着糙糙。 糙糙想了想说:“再说吧!” 这样差不多就是答应了,沈备又开了一瓶水,慢慢的喝着:“以前在部队的时候,武装越野,穿着大皮靴子,身上背着18公斤的东西,20分钟内跑5公里,呵呵,那时候多年轻啊!”沈备无限怀念。 糙糙悄悄换算了一下,有点吃惊:“奥运会五千米的世界纪录才13分钟多点,你负重跑20分,怎么没参加比赛?” 沈备嗤了一声:“这你就吃惊了?告诉你,部队武装越野达标标准是19分钟。我这还算不达标呢!” 糙糙更吃惊了:“这还了得,整个人民解放军简直就是冠军大本营啊!马俊仁凭什么牛,中央军委主席才是奥运会上最牛的人!” 沈备眯着眼说:“差不多吧!” 糙糙搡了他一把:“去你的,净吹牛!” 沈备也笑了:“没有,是真的。就是能达标的人不多。像我这样的已经很不错了。大多数士兵能控制在21分左右。” 糙糙哦了一声,车子驶出山垭口,渐渐进入城市范围。后视镜里还有隐隐青山,点点民房,只是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煳。 沈备忽道:“糙糙,明天我们去登记吧?” 糙糙有些慌乱的保持着沉默,这回倒是没有皱眉,反倒是耳朵红通通的!沈备看在眼里,乐在心里,知道已经八九不离十。也不逼她立刻答应,回家后倒头大睡,休息的非常好! 长跑充分调动了沈备的生理机能和精神状态,糙糙对他愈发的亲昵。经过一下午的休息,到了晚上,沈备终于在糙糙的“忘记提醒”的状态下,心情激动的看着小弟弟和小妹妹第一次握手成功! 糙糙算过日子,虽然现在不是安全期,但是也不一定说有就有的。因此不是很紧张,只是那种由里到外完全彻底的肌肤相亲的感觉再度出现时,糙糙心里的最后一道防线也悄然崩溃。抱着沈备坚实的后背,糙糙使劲咬着他的肩头,不争气的哭了。 她不知道哭什么、为什么哭?就是很想哭、很伤心,还夹杂着点开心。这种感觉让她觉得羞耻却无法阻拦,放纵和羞耻的感觉彼此鲜明的分开,却又一样的强大,同时澎湃着唿啸着压向她,一如沈备带给她的激情,除了承受无法抵挡! 沈备也很激动,早就忘了孩子绕着他看的事情。埋进糙糙的身体里,全身心的享受着这个女人带给他的满足和安全。即使撤了出来,依然紧紧的抱着糙糙的身体,回味着肌肤相贴的感觉,那么的圆满! 中秋已过,月亮依然高悬空中,只是已有残缺。其实一个月30天,多半还是这个残缺的月亮主宰着星空。日子不也是哗哗的过去,有喜有悲吗!世事变迁,心情好坏,干这个月亮底事? 周一一大早,沈备从睡梦中醒来,刚刚打开电话,小乔就拨了进来:“沈总吗?出事了。检察院来人,在办公室等您呢。” 糙糙看时间都快十点了,顾不得开自己的手机,慌慌张张的冲进浴室洗漱。沈备拿着电话发愣:检察院来了?为什么? 巨大的恐惧铺天盖地的卷过来,沈备想起被审查的那段日子,即使被放了出来,走在路上也要被人指指戳戳,熟人打招唿都有些异样。更别提那些他曾经的部下,甚至他的兵们! 难道要旧事重演吗? 电话再次响起,这回是司机小张的:“喂,我是沈备。” “团长!”小张的声音很严肃,也很凝重:“不管别人怎么说,俺相信你!” 沈备的眼皮一层层沉下:“公司里传开了?”所谓的保密,在检察院法院公安机关标着大字的汽车招摇的停在某地时就已经没有秘密可言了。有时候,谣言也是专政的工具。 小张说:“嗯,他们说是行贿受贿。” 沈备冷笑,这年头谁不行贿?又有几个不受贿的!他心里明镜似的,自己怕是被人盯上了。也罢,兵来将挡水来土屯。先看看对方想干什么吧! “小张,谢谢你。”沈备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只是简单的说了一句。 挂断电话,糙糙从浴室冲出来。见沈备神色凝重,愣在那里,这样的他以前没见过:“怎么了?没事吧?”看了一眼手机,刚才似乎有两个电话。 沈备如梦初醒,摆摆手示意没事:“我去洗漱。” 一定有事,糙糙没有拦沈备。看着他有些发白的脸,心里竟然有些疼。什么事可以让沈备如此恐惧? 洗完澡出来的沈备还在犹豫该不该和糙糙讲这些事,还有今天原本约好去领证,都办不成了。糙糙递给他一杯温好的奶,一袋面包:“你手机响了好几回了,是不是有急事?把衣服换了,赶紧上班吧。” “糙糙,”沈备有些为难,试图让自己说的更平常一些,“今天……嗯,比较忙……可能去不了了!”说完才发现自己竟象那些不负责任的男人选了一个最蹩脚的理由。 糙糙面上一如既往,没什么特殊的变化。沈备穿衣回来,想从糙糙脸上找些生气恼火甚至怨恨的情绪,一无所获,心里愈发惴惴。 糙糙帮他整理好衣服,说道:“手机、钱包、钥匙都带了?” 哦?沈备这才想起,钥匙没带,随手一抓放进包里。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家门。 上了车,小乔又追来几个电话,沈备让她告诉来人稍安勿燥,他在路上,这就到公司。糙糙好像没有听见,偶尔会跟着收音机的音乐打着节拍。 沈备不由自主的握紧方向盘,若是……他真的……糙糙会不会…… 糙糙的眼角扫到沈备的手,原本骨节突出的手背绽露根根青筋。伸手抚在上面,自己的手竟然比他白净那么多! 沈备想着心事,冷不丁被糙糙一碰,手下意识的哆嗦了一下。扭头看去,糙糙正沖他笑:“我比你白好多!” 糙糙本来想告诉他,无论多难终究会过去。可是看见沈备的眼睛,那些话都说不出口了。他和她一样,不需要言辞,也不相信言辞,没有什么好说的。等到他愿意说的时候,她不会吝啬自己的善意。但是现在,他不愿意说,糙糙也不会强去拨动那根琴弦。 第48页 因此,关浩说糙糙不关心他;后来关浩又说糙糙太唠叨。直到离婚后,糙糙才明白,时机是多么的重要。而自己恰好是最不会把握的人,既然如此也没必要追着别人的想法走了。 等着,走自己的路,看路边的风景。你来与我作伴,我能予你的只有这些——看,那些花糙很好看! 沈备顺着糙糙的目光看到两人交叠的手背,又顺着糙糙的手背看回糙糙的眼睛,暖暖的带着几分俏皮。那些烦恼和恐惧变得不相干!沈备想起来,今天还有很多事要做,比如,糙糙白嫩小巧的手和她尖利的牙齿。 沈备觉得肩膀有些疼,糙糙昨天差点咬掉他的肉! “嗯,是啊,像你的牙一样白!”沈备不怀好意的笑了。 糙糙收回手,翻了翻,又从镜子里看看自己的牙齿,转身抚着沈备的肩膀,轻问:“还疼吗?”都咬的流血了,糙糙拒绝承认自己是故意的。沈备的“合理”解释是:你慡的抽筋了! 枕席间的笑谈同时闯入两人脑中,会心的笑了。 转眼到了国贸,临下车。糙糙俯身去吻沈备,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我喜欢你!” 沈备苦笑着看糙糙走进大楼,不知道糙糙会不会喜欢一个犯人? 糙糙心里发堵。在沈备面前时,尚可强装无事。真到自己独处时,所有的不安都涌到心口,沉甸甸的扣在心脏上面,压得人心慌。不知道沈备出了什么事,也不知道那个小乔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打电话,沈备口里的“来人”又是什么人?一大堆的问题,几乎把她逼疯。恨不得立刻给沈备打个电话,让他从实招来! “糙糙?来一下。”冯尚香的声音从办公室里传出来。她总是喜欢这样吆喝人,所里面的人都烦。唯一不烦的就是那个笑呵呵的从来没人敢吆喝的大pa鲁律师,人称“菩萨鲁”,“鲁菩萨”。除了面和心善之外,菩萨鲁有一项本领是当之无愧这个称号的。作为刑事律师,他这一生捞起了太多的游魂! 虽说不乏十恶不赦之事,但是老鲁说,只要法律给他机会,就应该让他享受到。此人是糙糙的偶像之一。 糙糙走进冯尚香办公室,冯尚香头也不抬:“关门!” 糙糙不明所以,把门关上。平时一般是不关的。小王说,那是为了方便她吆喝别人。 糙糙站在一边等了一会儿,才见冯尚香抬起头,说:“这次给你个选择的机会。十月份工资,和沈备的消息,要哪个?” 十一前,所以发过节费,顺便有奖金。糙糙只拿到几百块过节费,心狠手辣的冯尚香把她的奖金砍得一分不剩。若不是沉迷在沈备那里,糙糙一定要和冯尚香理论! 见糙糙没说话,冯尚香笑了一下:“奖金照算,只是工资。” “消息。”糙糙感觉自己的嘴唇沉了下去,然后两个字就简简单单的冒了出来。 “这个月准备给你加薪,如果你的司考成绩出来通过的话,可能会转成实习律师,薪水可不少呢!或者,你又打算花男人的钱,把沈备变成第二个关浩?” “告诉我消息吧!”糙糙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她可能就是那种不可救药的女人,掉进陷阱刺的遍体鳞伤,好不容易爬出来,看到同样的坑还是会跳。糙糙心里自嘲,我就是坑中动物,离开坑活不了的那种。跳与不跳,意义不大1 冯尚香饶有兴趣的看着糙糙:“糙糙,你也算是高知女性了,又从事的这种职业,应该不需要我提醒你女人应该独立自主吧?沈备的事情他自己会处理好,不需要你插手。你这种牺牲毫无意义。” “我只是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不然心里总惦记着。” “你想帮他?”冯尚香摇头,“别指望我,我就是道听途说,然后为所里开源节流。” “不会麻烦你的,目前!” “以后要是麻烦我,可是有代价的。”冯尚香双手抱胸,“我很好奇和一个军人在床上是什么感觉,不排除找你们家老沈练练的可能。” 糙糙脸热辣辣的:“冯律,玩笑开大了。” “我是认真的。男人可以玩儿女人,女人为什么不能玩儿男人?要慡大家慡,糙糙,别跟我假正经。你敢说你没这样想过!” 糙糙当然知道自己想没想过,而且她还身体力行的做了。只不过幸运的碰见了沈备。人生就是要承认偶然,一个偶然可能就会改变方向,然后接下来会积累一大堆必然。等到什么时候,必然多的令人生厌的时候,突然又多了一个偶然,就这样不停的拐啊拐,一直拐到不知名的地方,终结在那里。 她问过沈备,如果他们没有相遇会怎样?沈备却说,遇见就是遇见,看准了就要下手,谁有空去想“没有遇见的如果”! 今天冯尚香这样问她,糙糙突然想起沈备的回答。有些答案已经唿之欲出。 “以后再说以后吧。冯律,沈备那里出什么事儿了?” 冯尚香歪头打量了半天,摇摇头说:“糙糙,男人会把你毁了的。” 糙糙一耸肩,“希望老天爷可怜我,给我一个好男人。我一定会抓住他!” “关浩算不算?” “显然不是。” “你差点被他毁了。” “幸好活下来了。” 两人一人一句,说到这里都不说了。彼此如较劲一般拿着自己最温和也最凌厉自信的目光看着对方,虽然都是假想而已。 冯尚香开口:“记得半年前那个高官的受贿案吗?有人告发,说里面有沈备行贿的份儿。” “沈备有项目在里面?” “这我就不知道了,你可以自己去查。不过,这个案子牵涉到高层,是彻查还是捂住目前的态势不明显。因为我以前和检察院那边问过,昨天他们告诉我的。看样子,沈备是得罪什么人了。” “谁?”糙糙半垂下目光。 “我怎么知道!”冯尚香忽然一笑,无比轻松,“好啦,今年又可以省下一笔钱了。发工资的时候我会告诉会计,直接计入我的谘询费。” 糙糙无奈的点点头:“谢谢了。” (7) 冯尚香提供的情况少的可怜,还搭进去自己一个月的工资。糙糙有点郁闷的坐回座位。孙南威精神饱满,满面红光。看起来既不知道亿艾科技和自己的关系,也不知道沈备被询问的事情。糙糙希望自己同样无知,那样会幸福很多。 “糙糙,我听说了。”孙南威笑着趴在糙糙桌子的挡板前,“听说国庆节你们回去一趟?” 说的不明不白的,糙糙瞪了他一眼:“回哪儿啊?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吧。” “嘿嘿,没什么。小雯有点不高兴,这么大的事儿,还是她牵的线,你们就这么定了,也不通知她一下,她有点儿接受不了。” 糙糙道:“嗯,这事儿……唉,回头我请你们俩个吃饭。算我陪不是了。” “别介,她可不怨你。是沈备不地道。做人做的那么差,还能把你摆平,小雯想替你出气呢!” “随便怎么说吧。以后有机会一起吃饭。” “好,就今晚吧。叫上沈备,一定要叫上他。” 糙糙想了想:“他最近很忙,可能抽不出时间。这样吧,你和小雯说一声,等有空了,我叫上老沈一定请她。无论如何给她一个出气的机会,好吗?” 孙南威察言观色,仔细看了看糙糙:“怎么,出事了?” 糙糙惊讶南威的敏感,不得不小心掩饰:“有什么事儿?国庆后一大堆事要处理,都一个礼拜了,我都没怎么见他,不好安排时间而已。” 孙南威狐疑的点点头,拿出一份资料:“这是亿艾科技的劳动纠纷,人家已经提到仲裁了。有时间你处理一下吧。对了,成绩什么时候出来?” 糙糙没接那份资料,说:“可能月中吧。亿艾的案子我不做。” “啊?怎么了?”孙南威有些吃惊。 糙糙道:“亿艾科技的法定代表人是我前夫,委託你的这个财务执行官是他的现任老婆,我们昨天才见了面,不欢而散。” 孙南威有点消化不了,指指资料,又指指糙糙,啊啊了几声没有冒出一句完整的话。糙糙却明白他的意思:“不知道什么意图。不过,关浩应该是公私分明的人,能选择咱们所必定有他的评估,况且你也担当的起他们的委託。我告诉你只是想让你知道这里面的问题,打个招唿。其实,你还可以找别人。” 孙南威终于闭上嘴巴,点点头,转头对一直支楞着耳朵的小王说:“你来!” 小王“嗖”的站起来,笑嘻嘻的接了下来。等到孙南威走了,才对糙糙说:“糙糙,你说的是真的?你跟那个女人pk了?结果怎么样?” 糙糙把她探过来的身子推回去,说道:“一败涂地!满意了!快回去干活吧!” “诶诶,别介。”小王赶紧拉住糙糙,“是不是你前夫还留恋你,所以这个女人想着法的破坏来了。” 糙糙脸一黑,丰润的嘴唇抿成一道直线。小王一缩脖子,嘟嘟囔囔的坐下:“好嘛,当我没说。当我没说!” 糙糙慢慢坐下,思绪上下翻腾,脑袋疼的厉害。 一上午,没有一个沈备的电话。 中午,也没有。 下午,没有。 下班的时候,糙糙看着寂然无声的电话机,一丝怨恨爬上心头。凭什么自己在这里担心的要死,他却还要硬挺着。或者就是根本没拿自己当一家人! 想到这里,糙糙的眼睛有些湿润,一股苦味泛起在口舌之间。嘴上说的花巧,到了实际行动还是两家人。 正想着,门口传来争吵声。埋头工作的小王好像兔子似的弹起来,轻轻说了一声:“妈呀,冯尚香跟人吵架了!” 糙糙跟着跑了出去。从她们的办公间到前台需要经过一段四人宽的甬道,甬道两侧都是大大小小的会议室。出了甬道眼前一亮,是宽大的前台接待区域。在前台接待员的后面是装饰成落地书架模样的墙壁,看起来充满了书卷和专业的味道。 糙糙在甬道和接待区域相间的地方停住脚步,探头看去。冯尚香细细的胳膊被一个瘦高的年轻男子高高的拎起来。方才那声尖利的唿叫就是从冯的嘴里发出来了:“你敢!” 第49页 “我是不敢!”那个年轻男子犹豫了一下,老老实实的放下冯尚香,“不过,你也不要以为我是好欺负的。” “酷啊……”小王发着颤音的花痴声低低的飘了过来,糙糙看了看身边的“美少女”,嘆了口气。希望冯尚香没有听到。 “你是律师,怎么狗眼看人低?我不打女人,不过打狗很在行!”说着年轻男子嘴角斜斜的挑起来,带着一丝嘲讽看了一眼冯尚香。 冯尚香的脖子都红了,她今天穿着一套雪白的套装,愈发衬得她面色黑红。和糙糙不同,冯尚香的肤色是流行的健康小麦色。尴尬起来自然偏黑红。小王凑过来低声说:“看,冯律多黑啊!” 糙糙翻了翻白眼,警告她:“小点声!” 冯尚香哪里受过这种侮辱,指着大门口尖声喝道:“滚!你给我滚出去!” 年轻人瞥了一眼她,转头看到糙糙这边聚集了三四个人,迈开步子向这边走来。冯尚香不敢再和他有肢体接触,站在原地嘴巴咬成青白。糙糙怀疑她要哭出来了。 年轻人走到糙糙他们面前,糙糙下意识的往旁边挪挪。她和冯尚香关系刚刚好转,可千万不要再搭上任何她不喜欢的事了。 糙糙一让,让出一个空地,躲在她们身后的孙南威无可避免的露了出来。呵呵一笑,挺了挺胸膛。 年轻人笑起来牙很白:“请问,邓律师在不在?是沈总让我来接邓律师的。” 刷,所有的目光——除了冯尚香,都向糙糙she过来。 糙糙眨眨眼,决定先解决内忧,冯尚香以后再说吧:“我是,沈,嗯,你们沈总呢?” 年轻人黑黢黢的面庞挂着憨厚的笑容,好像刚才冯尚香对着空气吵架。不过糙糙却觉得,他的眼睛很深,那些笑容都到不了眼中心。 “我姓张,是沈总的司机。今天沈总忙,让我接您回家。” 以前沈备也有赶不及接糙糙的时候,那时糙糙都是自己坐车或者打车回去。今天竟然派司机来接,实在是有点奇怪。 糙糙赶紧说:“哦,这样,那、那你稍等一下,我收拾收拾。” “嗯!”年轻人找了个沙发,很随意的坐下。糙糙扭身的瞬间,看见年轻人宽宽的肩膀和笔直的坐姿,觉得似曾相识。沈备和她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也是这种坐姿。 在各色目光中穿过的时候,糙糙留心到冯尚香已经不在了。 上了车,糙糙说:“嗯……那个,张先生——” “哦,叫我小张好了。”年轻人不卑不亢,稳稳的握着方向盘。 “沈备……” “沈总晚上有应酬,怕你担心,让我先送您回去。” “哦,他还好吧?” 年轻人脖子没动,但是糙糙觉得似乎有人看了自己一眼。就听他说:“好。” 糙糙已经知道,从这样的人的嘴里问不出什么,干脆不问了。 车里尴尬的沉默着。 还是沈备以前那辆奥迪,只是交车以后,糙糙留在车上的小零碎都不在了。擦得锃亮的车窗和散着银色冷光的中控,再加上年轻的驾车人,感觉像是两辆车。 打开cd,传来的竟是新概念英语的声音。年轻人说:“哦,您要听音乐吗?我给您换。” “不用了,这个很好听。”英式英语的一板一眼在现在这个速成的时代,别有一种沉稳。让人想起黑色的礼帽,和绅士般的鞠躬。在张弛有度,重音突出的朗读里,躁动的心可以慢慢的沉下来。 “我总觉得英音是属于用纸写信的年代,写信的人有一双修长的手,嘴里发出这样的声音,然后白色的鹅毛笔下是漂亮的花体字。最后加上一个红色的火漆封缄,盖上花纹繁复的家族纹章。这样的信只能是一封情书,或者一封霍格沃茨学校的来信。不会是帐单或者gg!”糙糙沉浸在遐想里,自失的一笑。转头问小张:“是你学习用的?” 小张憨厚的笑了,有些不好意思:“嗯,是。我准备考六级。” 糙糙道:“你……是军人?” “嗯,復员的。原来在沈总的部队。” 哦,糙糙点点头。难怪总觉得他们两个身上似乎有某种相通的东西,原来不仅是军人还是一个部队的。 “我原来是狙击手,后来出了点事,手坏了,就回来了。” 糙糙印象里狙击手都是狠角色,属于冷血杀手类型。躲在阴影里常年不见太阳,抽冷子给你一枪,把你撂倒了也不会出来检查死没死的主儿。可是,眼前的年轻人粗眉大眼,宽宽的脸膛,眉目开阔,光明正大。哪里见得她想像中的阴暗? 所以,糙糙眼皮抽抽了两下,竟然说不出什么话来夸奖人家。 小张笑着说:“真走运,回来就碰见沈总。他让我继续深造,还让我开车,有份工作。” “你家是哪里?” “山东临沂,一个小城镇。” “哦,父母都在家乡?” “嗯,跟着我哥。”小伙子腼腆的一笑,“我现在连自己都养不活,只能麻烦我哥了。” 糙糙点点头,不知怎么想起关浩了!他也说过类似的话,不过那时他们都没钱。 糙糙费了些功夫把关浩从脑子里挤出去,小张不大擅长交际,见糙糙不说话,也就不说了。到了三元桥,路面有些拥堵。糙糙想起方才的事情,不知道冯尚香怎样把这个憨厚的小军人惹急了:“对了,刚才……你和冯律师……” 小张脸上没什么表情,声音也淡淡的:“哦,她姓冯吗?我正和前台的接待员说话,想问问您在不在,她就插话进来。态度非常不礼貌!” 糙糙很奇怪,这样一个看起来没有喜怒的人,怎么会因为冯尚香的不礼貌动怒?甚至威胁打人? 小张继续说:“我原想她可能认识您,问她也是一样。想不到她一听说是沈总让我来接您的,就说……就说——非亲非故的,也没听说您结婚,怎么就冒出个回家?!”小张的脸看不出红色,但是糙糙看见他的大脖筋在鼓鼓的跳动。 “沈总才不是她说的那种人!” 糙糙明白了,早就听说个人崇拜,还以为21世纪没机会见到了,想不到在沈备和这个年轻人之间看到。小张不允许任何人说一句沈备的坏话,如果对方敢这样做——不管是男是女,是人是妖,他都要教训教训!冯尚香何其走运,亲身体验了一下这种古老而纯真的情感。 或许他们之间的这种崇拜要更加沉厚一些,比起那些明星偶像式的狂热和亲近,这种感情可能更值得别人尊重。而能赢得这样感情的人本身应当有他的过人之处吧? 糙糙歪头想了想沈备的好处,眼前竟浮现出一个呵呵傻笑的大个子,带着点狡黠和坏劲,让人尊重不起来;闭上眼再想想,却是情浓蜜意时那个满身是汗的性感男人,嗯,有反应但绝对不是那种尊重。 想来想去,糙糙想不起沈备有什么值得供奉的优点,心里安慰自己道:“好歹有人敬重他,就算是骗来的吧,也算能耐了!” 糙糙道:“冯律师说话是尖刻些,不过绝对没有恶意。不好意思哈,我代她向你道歉。” 小张赶紧说:“没有,没有。不过她那样说团长,还说什么连手下都是一样,我觉得实在过分。” 糙糙偷偷吐了吐舌头,一竿子打翻一船人的事情,冯尚香干的不少。除了工作,生活里她其实是个个性很鲜明的人。爱了就爱了,恨了就恨了。爱屋及乌,恨屋及乌的逻辑在冯尚香那里是天然的真理。她现在对沈备又爱又恨,见到沈备的手下,多说两句不奇怪,说的尖刻更不奇怪。糙糙怀疑,冯尚香说话的时候是不是把这个年轻人当成沈备了? 不过,这些事情说了也没用,糙糙道:“哦,还有这样的事啊!实在抱歉,你别介意!” 小张笑了笑,没有说话。 (8) 小张把糙糙送到楼下,开车离开。 糙糙边走边掏钥匙,忽听身后有个不确定的声音:“糙糙?邓糙糙?!” 熟悉的声音让糙糙僵在那里,是他? 他怎么找到这里? 糙糙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转过身子的,关浩走到她面前,一脸惊喜的样子,手里转着一串车钥匙:“怎么是你?你……也住在这里?” 关浩脸上透出些尴尬。糙糙却觉得诡异,突兀的问:“你怎么在这里?” “这句话是我先问的?应该你先回答才对。”关浩笑着说,看不出什么居心。 糙糙看看单元门口,保安正探头探脑的向这边看:“住哪里都有可能。怎么住在这里不行? 关浩顺着她看去的方向,有些为难的问:“你也住这个单元?” 糙糙皱了一下眉头,关浩也悟到自己问的有些突兀,笑了笑。不过,面上还是有些尴尬。 “你怎么在这里?”糙糙问。 关浩说:“我来找个朋友,听说他出了点事,看能不能帮上忙。” 糙糙道:“那不打搅你了。先走了。” “等一下。”关浩像忍不住似的,“你真住这里?” “有问题?” “有点。” “和我有关?” “不知道。” 糙糙看着关浩,关浩坦然的回视,眸子里一片清明,以致于糙糙觉得自己似乎太粗鲁了。 “什么问题?”糙糙道。 关浩说:“我的朋友,也住这里。”他看着糙糙,指了指楼门洞,“二十楼。你呢?” 糙糙点点头,没有说话。 “他独身,但是……”关浩仰头看着高楼,苦笑了一下,“和一位邓小姐,据说是……算了,这种塔楼,一梯四户,一层三梯,对门都不认识。”他有点语无伦次,“算我胡想了。” 糙糙看他欲言又止的模样,平和又有些担心的神色,心里一动,敌意突然变得没那么强烈了。何必呢?要说错,自己也不是没有责任,何必弄得跟仇人似的。 心里松动,便有了说话的意思:“你的朋友叫什么?” 关浩看着她,慢慢吐出两个字,清晰明确:“沈备。” 糙糙觉得耳后有些cháo热,又有些恼火。 第50页 她明白了,关浩一开始就知道,或者客观点,怀疑她和沈备的关系。说了半天,不过是绕着弯子套她的话! 糙糙扶了扶鼻樑上的眼镜,又抿起鬓边的碎发,自然站直了身子说:“知道,他是我未婚夫。” “是吗?”关浩哆嗦了一下,“怎么没听他说过?未婚妻?糙糙,你不是开玩笑吧?你、你不是那种人吧?我记得你不缺钱!” 关浩的脸色很复杂,有点嘲弄,有点吃惊,又有点怜悯,甚至还有那么一丝丝恶毒从他的话里钻出来。他的嘴咧得大大的,摆出一副“你别开玩笑”的样子;眼睛眯成了一条直线,好像说“我才不信”! 可是,糙糙却觉得那条细细的眼fèng里,黑洞洞的好像有个无底的玄冥世界,透出嗖嗖凉风,砭人肌骨。她不知道是自己真的看透了关浩,觉得他没安好心;还是因为过去,有了成见。关浩这个样子,让她觉得分外噁心! “男未婚,女未嫁,我不觉得有什么。”糙糙道。 “可是沈备不是那种人啊!”关浩有些着急,“糙糙,你……不是上当了吧?沈备可是亲口跟我们炫耀他包了个女人。” “无耻!”糙糙断然截住关浩的话,“别把你们那些烂事跟我说,脏了我的耳朵!” “可是沈备就是那样的人!”关浩斩钉截铁,“糙糙你上当了!我承认,他当过兵,有魅力!可是不是所有当兵的都是好人,何况他本来就是因为作风不正被迫转业的。从他一进这家公司开始,我就是他的供应商。可以说我是一步步看着他怎么混的。小糙,你太天真了,根本不知道他心里有多恨女人,多讨厌女人!” 糙糙垂下眼帘,淡淡的说:“是,我是很天真。”她看着地面,“不了解沈备,不了解,不了解男人这种生物会有什么奇怪的想法。以前不明白,现在还是不明白。坦白的说,关浩,你的话和沈备的为人相比,我宁愿相信他。就算我冲动吧。”长嘆一声,又好像认命似的笑了,直视着关浩说,“如果你是好心提醒,我心领了。” 关浩张口结舌,他没想到糙糙会如此固执。尤其是那么直白而轻松的说,宁愿相信沈备!好像一个大耳刮子落在他脸上,热辣辣的。但是,他无言反驳。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糙糙说:“沈备不在,你改天找他吧。我先走了。” 关浩赶紧伸手拦住,道:“相逢不如偶遇,前一阵子我还以为和你联繫上了,想不到又断了消息。你的手机不会丢了吧?” 糙糙看着他说:“有事吗?” “呵呵,终归有过缘分。保持联繫也是应当的嘛。”关浩说的冠冕堂皇,“你不也说过分手还是朋友吗?” 糙糙道:“道不同不相与谋。我以前错了。”转身就想离开。 “诶,别走!”关浩拦住她。手臂没动,肩膀有意无意的碰了一下她的胸口。糙糙触电似的跳到一边,抿紧嘴唇。 “好好好,我说错了不行吗?嘿嘿!”关浩恢復的很快,轻松的笑笑,若无其事的耸耸肩,缓步踱到糙糙正面,微微弯腰,和糙糙脸对脸的站着说:“过去的都过去了。就当我是你老公、嗯,未婚夫的朋友,进去喝杯茶总可以吧?我找沈备有正经事。” 糙糙看看手錶,才六点。抬头看了看一脸正经的关浩,掏出了手机。 “喂,沈备吗?”糙糙对着电话说。那边乱糟糟的,好像刚走进饭店,旁边还有“请请”的声音。 关浩脸色一变,有些强自镇定的味道。 糙糙道:“关浩来找你,说有事情。他在旁边,你和他说吧。”说着,糙糙把电话递给关浩。 电话没有嗡嗡的对话声,关浩反应够快了,声音也有些发涩:“呵呵,老沈,你……呵呵!我看见了。” 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又或者什么都没说。关浩揉了揉眉心,说:“算了,都过去了。打你手机也不开机,后来找得小乔,她给我你这个地址……哦,是吗?她知道你在哪里?……呵呵,没和我说啊。直接就给了这个地址了,估计是你那时不方便吧?……嗯,晚了就算了。对了,我邀请一下故人吃顿饭你没意见吧?……好,我给她。” 关浩把电话递给糙糙,糙糙沉着脸接过来,电话另一端是沈备的声音:“糙糙——”便嘎然而止。 “有什么事回来再说吧,我还在楼下。” “嗯。关浩问我介不介意请你吃饭,我说没意见。” “知道了。我的意见会告诉他的。” 那边是短暂的沉默,然后——“好的。”沈备挂了电话。 糙糙长嘆,收起电话,看着关浩。 关浩的嘴角习惯性的弯起来。以前糙糙很喜欢看他笑的模样,可是现在她觉得自己的手更好看。 关浩说:“怎么样,赏脸吃顿晚饭吧?算是上次不辞而别的回报?” 糙糙道:“我晚上不吃饭。减肥。不好意思。” “算是陪我。”关浩声音放轻,多了几分祈求的味道。 糙糙眼角发涩,这样的口气和很多美好的温暖的东西连在一起,却似乎是上辈子的事了! 真的,原来已经过去了。坏的过去了,好的……也过去了。 低头,绕开,走过。 “糙糙!”关浩一把拉住她,“就算你讨厌我,可我……我们毕竟夫妻一场,我不会害你!你信我一次,沈备……别看他平时大大咧咧的,那都是假的。他是个很有心机的人,而且做事做人都……都不按牌理出牌。你最好离他远点,他会伤害你的!还有,这次他犯事儿了,你知道吗?他这次牵扯的事情大了,没和你讲吗?” 糙糙看着自己的胳膊,关浩的指节牢牢的扣着她的胳膊肘,青筋突突的蹦着。糙糙低低的说:“不需要讲,我都知道。” 关浩愣了一下,知道糙糙铁了心了。慢慢松手,嘿嘿冷笑:“邓糙糙,你可真够……真够绝情的!我有那么可怕吗?你扪心自问,都是我的错吗?你就一点问题没有?我希望博博死吗?每年博博生日我都去看他,你呢?你去过几次!你凭什么相信沈备那个混蛋,啊?我对你从始至终,都是真心的。我根本就没想过跟那些女人过日子,是她们缠着我的!做生意,谁没个应酬。你不觉得你才是最过分的那个!”关浩的情绪越来越激动,“糙糙,你仔细看看,我才是最爱护你的那个!” 糙糙被关浩摇的有点噁心,使劲的眨眼,等他话停了才说:“这个问题,没必要再讨论了。对也好,错也好,什么也改变不了了。” “可以改变!我们可以重新开始,还有机会。博博还会回来。记得吗,我们的孩子,博博。他还会回来做我们的孩子的。” 糙糙胸口一滞,眼前几乎黑掉,深吸了几口气才慢慢的说:“你再提博博,我……”她紧紧的咬住牙齿,半天才说:“不管是谁的错,你要是再提,别怪我杀了你妈!” 关浩愕然,糙糙的身子在发抖,眼睛瞪的大大的,晦明的夜色里,好像母兽疯狂的眼睛。他本能的想为自己的母亲说两句,刚刚张嘴,糙糙尖叫了一声:“闭嘴!是我的错,我认了!但是,你要是再敢提——”她没有说下去,关浩被尖利的声音震得后退两步,才停下。 两人看向彼此的目光都是惶恐——惶然,而恐慌! 深深的吸了几口气,关浩才恢復正常语速道,“好,我不提。不提了。”他竭力让气氛平和下来,糙糙也开始配合的控制自己的情绪,“只说沈备的事情。他这次恐怕一时半会儿逃不出去,我可以帮他。但是,我不想让你受到牵连。糙糙,我和他在商言商,帮与不帮都脱不开一个‘利‘字。可是你不一样,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毁了!”关浩深吸一口气:“糙糙,离开他!你离开他,我就帮他。” 糙糙抬头认真的看着关浩说:“关浩,我虽然天真,但还不是什么都不懂。沈备这件事背后的水的确深,所以不管你这两年有多么通天的发展,我也认为这种事情还有那些错综复杂的关系,不是你能控制的,尤其是——如果你也身处其中!”糙糙瞭然道,“至于我和沈备,可以明白的告诉你。我随时都可以离开他;也可以陪着他一无所有,甚至他进监狱我也不在乎。我什么准备都做好了。”糙糙的眼睛亮晶晶的,“关浩,你永远不知道我需要什么!这才是我们分手的原因。如果早两年,也许我会被你打动;但是现在,你已经结婚——”她看着关浩手上的戒指点点头,“却来和我谈什么破镜重圆,我只能认为你不过是故态復萌!有什么事情你去和沈备谈,我和你没有交集!至于那天晚上,我很抱歉,打扰你睡眠。” 糙糙错后一步,看着笑容僵硬在关浩脸上:“我不光傻,而且倔。认准的人和事绝不会改变!这点你应该清楚!” 说完,转身离开。 保安赶紧立正,眼珠却在门口和门外转来转去! 糙糙回到家里,才发现自己竟然紧张的全身是汗。疲惫的靠在墙边,喘息一下。打开灯,窗边白色的窗帘微微晃动,秋风从窗子外面飘进屋里。鬼使神差,糙糙走到窗边,从高高的楼上看下去。 地面的绿地被分割成一块一块的,在朦胧的夜色里,变成灰黑相间的条块。路灯下的地方露出苍白的甬路和绿地一角,安静的好像打盹的老妇人,披着厚厚的麻衣。在麻衣下面隐约可见陈旧的衬裤。车子好像火柴盒,黑色白的灰的,连红色也披上一层黯然。 糙糙的目光定在一个开着灯的黑色火柴盒上,它的旁边立着一个小小的圆点。糙糙的目光有些痴,以前的楼没有这么高,也没有火柴盒,但是那个圆点也是这样昂着,她那时可以看清大大的笑脸和一口白牙! 远了,现在远了。 楼高了,人也远了,心更远了! 突然那个圆点伸出胳膊向糙糙这个方向挥挥手,糙糙尚在发呆,那人已经钻进了火柴盒,打亮车灯,蜿蜒离开。 没来得及细想挥手的含义,“叮咚……”手机简讯响了。糙糙以为是沈备,赶紧打开—— “我永远爱你,不管你信不信!” 第51页 手机号陌生又熟悉,是关浩。 (9) 人都是现实的,到了下午,几个要见的客户和朋友都推说有事,改天再约。沈备明白大家都是看风向,也不勉强。下午处理了一些工作,难得轻松。 晚上是鲁修承安排的收购事项第一阶段胜利完成任务的庆功会,小乔也在,沈备和大家一起庆祝。 坐在席间,沈备有些心不在焉。检察院只是过来问问,并不是针对他的。不过,话里话外,沈备也知道有人说他手里握着那个案子的许多情况。 聊到最后,沈备才知道其中一个检察官竟然是兄弟部队的军官,以前还有一面之缘。临走时,那人意味深长的对沈备说:“地方很复杂,除了洁身自好,还要搞好关系呀!” 一句话,沈备便知道有人搞他! 是谁? 估计没人会说。因为那个案子太大,牵涉太广,任何一点风吹糙动都会引起上面的关注。把握不好,便会引火焚身。但是敢把他往这个案子里推的人,必然得有几分斤两和胆色。沈备不知道谁会和自己结那么大的怨气,也不知道这个幕后黑手会把他推进去多深,但是他知道他不能再有第二次了。这一次跌到了,他还能爬起来吗? 一种深深的无力感缠绕着他,就好像第一次被人诬陷的感觉。可是,至少他知道,现在并没有以前那么清白! 他想起了部队,想起了自己在那里曾经的事业。那时候,他清白,他自豪,明明与现在截然相反,为什么感觉竟是如此相似! 那种陌生而熟悉的感觉纠缠着他,地方还有部队,究竟差别在哪里?当他以为部队是自己的天堂时,他跌进了地狱;当他走入社会,以为今生就这样鬼混时,他遇见了糙糙。 糙糙笑着的模样出现在眼前。 沈备捂住脸,他不想面对这张脸! 这几日,当糙糙在他身下婉转呻吟时,沈备总是不能控制的想起她是否也曾这样被关浩“享受”过!这是不对的,但却不是他能控制的! 尤其是糙糙去见黄盼盼,虽然他什么也没说,但是心里却不是滋味:有什么事情电话里不能说,偏要面谈!他以为自己可以大度的接受糙糙的过去,可以开明的去看待这一些。可是心底却总像有个魔鬼,在一在二的提醒他。糙糙越是对他亲昵,他就越像被针扎着——曾经,她也是如此对关浩的!甚至比对他还好! 为什么不是一开始就遇见糙糙?也许他就不必离开部队,永远不用担心跌进地狱! 沈备甚至开始恨关浩,恨自己,恨老天不公平!恨糙糙太美好!如果她仅仅是个玩物,他就不必这样折磨自己! 接到糙糙的电话,听关浩说要和糙糙出去吃饭,沈备心里咯噔一下,也只能若无其事的同意。听糙糙突兀的来一句“我还在楼下”,沈备心里一松,糙糙没有请关浩上楼,那就意味着“孤男寡女”没有“共处一室”!那一瞬间,沈备甚至想起那个雨夜,自己是如何被糙糙邀请进房的! “我会告诉他我的想法的。” 这句话什么意思? 沈备口是心非的告诉糙糙自己同意她和关浩出去吃饭,即希望糙糙知道他是很大度的,又真的不希望糙糙和关浩出去。可是糙糙的回答——比他还模稜两可! 走到包间外面,暖风吹来,沈备吸了口烟。竭力把自己从烦恼里拔出来。 忽然他想起关浩说,是小乔告诉他糙糙的地址,小乔怎么知道糙糙住在哪里?自己好像没有讲过。况且,自己下午随时可以接电话,为什么她不告诉关浩呢? 沈备犹豫了一下,拉住一个路过的同事,把小乔叫了出来。是该谈谈了。 “听关浩说,你把糙糙的地址给他了?”沈备开门见山。 小乔看着包间的大门,说:“是啊,是我给的。” “你怎么有糙糙的地址?” “别人给的。” 沈备沉默了一下,说道:“小乔,我一直很信任你。但是,你认为我该信任一个调查我的人吗?” 小乔道:“沈总,你误会了。我没有调查你。”小乔正视沈备,“调查你的是别人。给这个地址的也是那个人。” “谁?” “黄盼盼,关浩的现任妻子。她告诉我糙糙的前夫就是关浩。” “她告诉你这些做什么?” “劝您!”小乔坚定的说,“让您看清邓糙糙的为人,离开她,不要再被她迷惑了。” 糙糙的为人? 沈备笑了,那个女人——太单纯了!不是那种无知的单纯,而是什么都知道却不屑伪装的单纯! 那天糙糙回来,把见面的情况都告诉了沈备,包括给张支票做关浩情妇的事情。当时沈备便红眼了,死瞪了糙糙一眼,二话不说,捏着拳头要出门。糙糙从没见过沈备这样瞪她,脑子里嗡嗡的。也不知被那幅凶样子吓得,还是被别的吓得,手脚哆嗦几乎坐在地上。等到明白过来,沈备已经冲进楼梯间,只闻脚步声不见踪影。 糙糙也顾不得许多,抽筋似的摁着电梯按键。幸好夜深人静,没人中途搭车。在车库拦住了沈备。 “都他娘的是贱人!我他妈的让他活的明白点!” 沈备唿哧喘气的瞪着糙糙,布满血丝的眼睛异样复杂。糙糙渐渐的读出些不想读到的东西,被深埋的愤怒像火山一样喷发出来! 冲上去竟然扇了一巴掌!“啪”的一声脆响,在地下车库里分外清亮。 “你骂谁?”糙糙睁大眼睛,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一滴也没有掉下来。 “我——”沈备不提防,有些心虚的转开眼睛。 “你骂谁?谁是贱人?沈备,说话说清楚。明人不做暗事,遮遮掩掩非丈夫!”糙糙咬着嘴唇,“你想揍关浩,还是揍我?我去见黄盼盼,是因为我和关浩还有一腿?!沈备,你说清楚!”糙糙眼里的泪水终于退净了,有些沙哑的声音好像被火淬过:“你很遗憾我的第一个男人不是你,对吗?你忘不了我和关浩的过去,对不对?你非常非常介意我和关浩睡过觉,对吧?”越到最后,糙糙的声音越轻柔,好像做梦一般,“你凭什么要求我?!你们、凭什么要求我?!”糙糙一字一顿的质问。 两个人的事,两个人最清楚,谁也瞒不过谁。 “我——”沈备扭过头去。他承认,糙糙说对了。 他不会捨得打糙糙,正如他无法不介意关浩和糙糙的过去一样。 越是爱,越是欢愉,就越是在乎。到最后几乎不能自拔的愤恨! 所有这些,都一股脑的发泄到床第之间,然后找个藉口道歉。最近尤其严重,他甚至懒得去想糙糙明不明白! 可是,看着眼前的糙糙,沈备知道自己根本不敢想!他知道的很清楚,这样做分明是在伤害她,却自私的放任自己去发泄。再温柔的女人也有忍无可忍的时候,沈备知道:那句“贱人”,激怒了她! “和我做爱,是不是老觉得味道不对?是不是摸着老觉得可恨?”糙糙终于哭了出来,“随便一个烂藉口,我就信吗?我、我就那么傻,连、连身上的男人讨厌自己都感觉不出来吗?”泪水顷刻而处,沈备手脚有些慌乱,把头的扭向一边,却不肯低下! “我不就是离过一次婚吗?我不就是被别的男人睡过吗?你沈备是处男吗?你沈备……那玩意儿没插进别的女人那儿吗!”糙糙被沈备的样子激怒,不管不顾疯了似的。说得出口说不出口的都喊了出来,“你凭什么别扭?凭什么正义凛然?凭什么嫌弃我?离婚是我的错吗?关浩回头是我的错吗?黄盼盼发疯是我的错吗?沈备,我真没想到你也——也和那些人一样!我很失望!” “从现在开始,我们说明白了。我、邓糙糙就是和关浩睡过!今后你若和我分手,我还要睡别的男人!我没义务对你们任何人忠贞,谁他妈的也别拿这玩意儿说我!你们喜欢也好,讨厌也罢,谁也不配对我指手画脚!” “啧,你胡说什么!我、我是生那个黄盼盼的气,你这是扯哪儿了!”沈备脑袋晃了晃,终于伸手扶她。无可否认,这个女人在他心里扎了一根刺,一根只能越扎越深却不可能拔出来的刺。 沈备想给糙糙擦眼泪,糙糙一把甩开他,自己抹掉泪水。抬头挺胸,小小的身板竟也站的笔直,泪水洗过的眼睛异常的明亮:“你不要以为藏着掖着就等于没事。你要打架也好,杀人也罢,都与我无关。黄盼盼无足轻重,我的过去不可改变,你自己想明白吧!” 一个小时以后,沈备轻手轻脚的回来。屋里没有点灯,糙糙已经睡了。可是沈备知道,她不可能睡着。 床垫发出轻微的响动,沈备坐在床边,浓重的烟味儿扑鼻而来。过了一会儿,才轻声说:“我怎么会讨厌你?……不会的,永远不会的。”沈备摩梭着糙糙的肩膀,圆润而冰凉,“有时候我也想,不管什么原因,不管是谁的错,若是这次你要离开我……”沈备的手骤然收紧,肩膀上热辣辣的痛,糙糙倒吸一口凉气。沈备霍然松开,“我绝对不会……绝对不会——”他重复了两遍,说不出后面的话。不会如何?放手?还是不放? 他能解脱吗? 天知道! 黑暗里,两人的喘气声此起彼伏。 过了一会儿沈备才说:“给我时间。” 仿佛用尽了所有的力气。 糙糙仰面躺着,身子始终绷得紧紧的。听到这话僵了一会儿,沈备掌下的皮肤冰凉的好像亘古的寒冰,他却不敢去温暖。 “沈备,你在侮辱我。可是……”糙糙幽幽的说,“我能怎么办呢?” 沈备和衣躺下,抱着糙糙,脸贴脸。 冰凉的液体从糙糙的脸上滑落,落在他的脸上,心上。 他的无奈、他的苦,又有谁知道呢? “为什么不是一开始就遇见你?”这一晚,沈备喃喃自语。 这个念头时不时的跑出来折磨着沈备,几乎让他无法正常的思考。强迫自己收回心思,沈备仔细想着小乔的话。究竟是黄盼盼的意思,还是关浩的意思? 糙糙心里毫无疑问有关浩,不然她不会去见黄盼盼。但是,黄盼盼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关浩又充当了什么角色?糙糙…… 第52页 沈备无法控制自己不去怀疑。他不确定自己在糙糙心里究竟占了几成? 不过,至少可以问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想到这里,沈备对小乔说:“哦,是吗?他们告诉你什么?” 小乔毕竟年轻,有些激动的说:“黄盼盼说,当初关总的确和自己的秘书有染,但是已经诚心道歉悔改了。可是邓糙糙抓着这个机会不仅用这个威逼关总拿出三分之二的财产,最过分的是利用孩子的生活抚育问题试图把关总剩下的三分之一也据为己有!而且全部的债务由关总承担。” 沈备目瞪口呆,想不到黄盼盼竟能如此“解说”别人的婚姻! 沈备吃惊的样子误导了小乔,她以为沈备还不知道糙糙这些“细节”。愈发苦口婆心的劝解:“邓小姐的确有丧子之痛,可是您知道孩子为什么会遭遇不幸吗?当时,邓糙糙为了完成自己利用孩子威胁关总的目的,不择手段的控制孩子。关总无奈之下,为了孩子的安全和健康,不得已让自己的母亲,那么大年纪了,还带着孩子藏到乡下,躲避邓糙糙的疯狂。夫妻的事情应该限制在夫妻之间,利用孩子的女人根本不值得您!孩子的不幸,完全是邓糙糙自己一手造成的!沈备,你太不了解她了!对她来说,你不过是第二个关浩、是她的印钞机、提款机!关总是个和善的人,他已经诚心改过了。谁无过错?但是多年的感情是能抛就抛的吗?这只能说明,邓小姐根本没有她表现的那么深情!否则,看在家庭、看在孩子的面上,她应该接纳诚心回归的关浩!为什么那么坚定的拒绝,还变本加厉的提出那么多要求?!这说明,她是一个聪明自私的极善于利用别人的感情的人!她看中的只有男人的钱,连自己的孩子都不在乎!” 小乔的话如cháo水一般灌进沈备的耳朵,他想起糙糙浅浅微笑的样子,想起那天在地库里糙糙痛心疾首的模样,这一切都在小乔连珠炮般的指责声中凝成深深的无奈,灌注在那个女人的眉心里。 “我又能怎么样呢?”糙糙的喟嘆如风一般在沈备耳边飘荡。 “沈备,你在侮辱我”…… “可是,我又能怎样呢?” 又能怎样呢? …… 沈备的心像被什么东西狠狠的揪住!在听到介绍人说糙糙离过婚的时候,自己怎么想的?自己不是庆幸,可以胡来,可以不负责任吗?为什么可以庆幸?仅仅是因为她离过婚? 离过婚的女人可以不被尊重,可以不被珍惜,可以用来豢养,可以用来玩弄! 为什么? 她们有原罪。 就像小乔说的:如果是个好女人,看在家庭、看在孩子、看在多年感情的份上,就不能离婚!否则就是轻浮、就是儿戏!就是坏女人,有罪的人! 沈备一向自负开明,此时才知道自己竟然和大多数人一样,理所当然的带着有色眼镜看待糙糙。自己的痛苦,不过是一种施捨的情感,高高在上的藐视。 “你凭什么要求我?你们、凭什么要求我!”糙糙的愤怒和不甘像鞭子一样抽打着沈备的自负。 “我又能怎样呢?”喟嘆,无奈,深沉的、无法解脱、无法解释的委屈,让沈备的不甘变成烟尘,淡淡的散去。 小乔还在继续说着:“这些邓糙糙肯定都和你说过了吧?她那种人什么藉口都会替自己找的,连孩子都不在乎的女人还会在乎什么!” 话音落地,掷地有声。雪白的额头在she灯的照耀下一闪,一声冷哼表达出她的不屑,那是正义代言人的表情。 沈备久久说不出话,张口时有些恍惚,好像在问小乔,又好像自己问自己:“就因为她离婚时提出的条件,你就这样认为吗?难道关浩出轨,只要悔改,糙糙就必须接受吗?否则就是不爱他?就是爱财如命?就……不值得被爱?” 小乔觉得沈备的口气有些不对,悄悄的研究了一下他的表情,不安的低下头。想了想才鼓起勇气说:“好女人会珍惜维护自己的家庭,会承受各种不幸的遭遇,何况离婚对孩子不好,是人所周知的,有这么多么多因素,关总又爱着她,她为什么还要离婚?” 小乔的正义让沈备无语。 他想起小君。那天小君说:“早知如此,当初说什么也不会离了!”他只道那是因为那个男人的背信弃义,现在看来,这句话说的恐怕是围绕在她身边的重重貌似正义的指责,和冰凉的看笑话的眼神吧! 人都有选择的权利,也应当享有被尊重选择的权利。 这一刻,沈备从没有如此清醒的认识到这句话背后的伟大情怀。小君苍白绝望的微笑,糙糙痛苦无望的眼泪,生生的撕开他的眼界。 跳出来,回视自己。 他无语。 (10) 沈备的目光让小乔低下头,忐忑的揉搓双手。 吐尽第二口烟,沈备才问:“放下这个不谈,既然你有那么清楚的认识,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反而要先告诉关浩呢?” 小乔有点不知道沈备想什么,大拇指交叠在一起,上下飞快的转动着,嘴上却慢慢的说:“嗯!当时、我是想……既然……既然那个女人那么爱钱,关总又对她恋恋不捨……她、她肯定会、肯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这样更有助于您认清那女人的真面目啊!”小乔急切的说出最后一句,证明自己是真正为沈备着想。 沈备觉得胸口唿唿的冒出一股股的气体,憋在嗓子眼儿,沉声道:“哦?真是这样吗?还是黄盼盼告诉你她已经为糙糙开出了一张不菲的支票,要你帮助重新撮合?” 这下换了小乔目瞪口呆的看着沈备,半天才说:“那、那……黄小姐也是爱极了关总!邓糙糙知道关总的下落后,对关总欲擒故纵,借关总去墓园的机会引诱关总。黄小姐没有办法,才想出这样的权宜之计,希望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让关总看清邓糙糙的为人!只是她行事有些极端,被邓糙糙看出破绽,所以才不得不找到我,将计就计。” 小乔蹙眉说:“能这样容忍自己的丈夫,黄小姐真是……”说着,她摇了摇头,似乎惋惜又似乎敬佩! 其实她能不知道关浩是什么人吗?她能不知道黄盼盼在玩儿什么游戏吗?只是这些人都无关紧要;谁受伤害,谁得意都与她无关!她只需要一个理由,一个让沈备离开邓糙糙的理由! 沈备被小乔颠倒黑白的本事气的眼前阵阵发黑,控制了一下情绪,才缓缓说道:“就因为糙糙离过婚,在离婚过程中提过条件,你就认为她是那种见钱眼开的女人?你就断定她见到关浩比以前更有钱就会跟着关浩走;或者西食东宿,厚颜无耻的沾便宜?或者你认为离过婚的夫妻不可以再见面,见面就是‘旧情难捨’?”说到这里,沈备愣了一下,这不正是他自己的想法么?有什么东西渐渐在沈备面前打开,模模煳煳又清清楚楚。他好像一下子有很多话要说: “别说那是人家夫妻之间扯不清的帐,就算真是如此,你又知道多少来龙去脉去判明是非!清官难断家务事啊!小乔,你是个很好的同志,也是个很精明的女孩子。但是千万不要聪明自误啊!我给糙糙钱,为糙糙买房,这些事都是可以拿到檯面上来说的。我可以告诉你,邓糙糙不仅一分没要,反而我们现在住着的是她的房子。新房子和新车的名字写的是我沈备!我尊重糙糙,也敬佩她走出逆境的勇气,更感激她的善良在情感上带给我的温暖!她不容易,即使受了那么多的委屈,还保持着最初的纯真和善良,不容易啊!小乔,在工作上你帮我了很大的忙,我很感激。但是,糙糙延续了我的生活,在我思想最危险的时候用她的善良和执着帮助了我。这是我的幸运,是我无法报答的。感情的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我和糙糙之间不需要外界的评判,但是我也不想听到有人诋毁她!” 小乔知道沈备没明白自己的小心思,暗地里松了口气。索性顺着沈备的思路争辩下去:“不是我干什么,她本来就是那样的女人!”眼里已是泪光闪闪。这回是真的——为自己空洒一腔情意,更为沈备明显的偏袒。 “住口!”沈备失控的大喝一声。 过往的路人纷纷侧目,包间里的音响骤然降低。过了几秒钟,有人从包房的窗口向这里张望。 沈备哆嗦着把烟送进嘴里,努力平静着自己的情绪。 小乔吓得一哆嗦,有点茫然的看着沈备。 这还是那个精明能干的女人吗?还是那个和他一起打天下的战友吗? 沈备又难受又惋惜,是谁把一个好端端的女孩变成这个样子?什么时候她才能恢復到以前“小乔,你平时的精明都哪里去了!”沈备吐出一道长长的烟雾,做最后的努力,“我和你说这些,就是想告诉你,请你不要带着有色眼镜去看糙糙。不要因为别人的只言片语,和心里的偏见就蒙蔽了自己的眼睛,就去歧视别人。那对她们是不公平的!我也离过婚,是不是就说我是不负责任的男人呢?我知道你不会这样认为我,那又为什么这样去看别人,尤其是那些受伤的女人。她们更柔弱,要背负更重的社会歧视。你那么聪明、那么理性,是不是在看待自己的姐妹时,更多一些宽容呢?小乔,我很器重你,也希望一直与你共事下去。如果将来有一天,我希望你能和糙糙成为朋友,成为我家庭的朋友。” 他抱着一丝希望,看着小乔。 小乔低低的哽咽起来,慢慢的摇着头:“不可能,不可能的!太晚了,沈备,太晚了!”说着,她捂着脸放声大哭! 沈备尴尬的立在那里。包间里有人探头看了一下,接着鲁修承粉色的衬衫堵在包间的窗户上,再也无人探视。 沈备感激他的体贴。 小乔哭了一会儿,仰起脸豁出去了;“沈备,我对你的心你都看不出来吗?我爱你!一直爱着你!所以我才不顾别人的非议,一直和你在一起。沈备,你想想,这两年多的风风雨雨我有那么多更好的机会离开,为什么只留在你身边!沈备,我不相信你看不懂!” 沈备有些尴尬的微微侧开脸。他怎么看不懂呢?他当初就是看懂了,却依然走不出离婚形成的恐惧和怀疑,才会迴避,才会用那样的方式遇见糙糙!这里面的因果,除了他自己心知肚明,恐怕永远无法用言辞解释明白! 小乔委屈的说:“我这样做完全是为了你啊!” 第53页 沈备顿了一下,明白已经不可能回到从前了。 既然如此,不能给的就似乎不能给,也不要留任何幻想了。沈备正色道:“小乔,谢谢你。可能是我们之间没有缘分吧。你对我的帮助,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我都很感激。不过我也希望能为自己保留一些私人空间。请你不要以这样或那样的名义刺探我的生活,打扰糙糙。如果你想知道什么,可以直接来找我,我一定尽力回答你。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私生活。我们的关系仅限于朋友同事,我希望你能公私分明,不要再这样下去了。” 小乔的脸上慢慢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脑袋先是一歪,继而正了过来,仿佛身体承受不住头部的力量,冷不丁的后退一步。沈备非常希望小乔能理解自己的话,耐心的等待着。 小乔却开始慢慢的摇头,摇了几下便强行停了下来,一根根的青筋从扶在栏杆的手上爆出来,不停的跳动。 “沈备,你被她骗了、你被那个女人骗了!你从部队出来不知道社会有多jian诈、不知道现在的女人有多无耻!她们为了钱根本不在乎肉体和尊严,你不要天真了!” 沈备嘆气痛心。 关浩的老婆果然有能耐,竟然把自己的精明的女助理彻彻底底的洗脑了! “小乔,我不和你多说了。这么讲吧,如果糙糙骗我,我心甘情愿让她骗!从明天开始,我不希望你在私下里打探或者泄露我任何私人信息给别人。” 说完,沈备一伸手,菸头落进掌心,嗤的一声被他捏灭了。这个动作吓了小乔一跳,原本激动的情绪就像这菸头一样,“噗”的一声被生生掐灭。 “我还有事,先走了。”沈备点点头,走进包房,和众人打招唿。出来的时候,小乔还在一边发呆。鲁修承陪着沈备,看了看小乔没有说话。 “修承,麻烦你晚上送下小乔。别太晚了,不然不安全。”沈备没忘嘱咐一句。毕竟是好同事,是帮助过他的人,有些不能给,但是能给的沈备并不吝啬。可惜,这种慷慨通常不能令人满足。 从ktv出来,冷风让沈备冷静了一下。远处传来牛肉面的香味,不知道糙糙有没有吃饭?关浩请糙糙吃饭。糙糙会不会去呢? 他想起小君找他来时说过:“第一次的婚姻最难忘记,不管结尾多么糟糕,都无法抹掉开始时的纯粹和美好。”小糙的纯粹和美好是关浩带来了,那她会不会…… 电梯里的数字慢慢的变化着,二手和一手的概念频繁在他脑子里交替着,从没像今天这样清楚的看到这个“二”字留给生活和人生的无奈,许多事是改变不了的,许多人是无法代替的,即便是他自己——沈备的心慢慢的沉淀下来,他心里有小君的位置;糙糙心里也有别人的位置。这是很公平的。若是没有,这样的人才不值得珍惜! 沈备眨眨眼,电梯到了,沉重的电梯门咣啷啷的打开,心也像打开了一扇门。 只要生活还在继续,对于未来而言,他和糙糙永远是彼此的“一手”! 推开房门,秋风从窗户里吹进来,柔柔的凉凉的,带着北京秋天特有的大气与温和。门厅里亮着一盏小灯,沈备换了鞋。绕过屏风,走进客厅。刚进屋,有些不适应。窗外高远的星光和尘世斑驳的灯光混成含煳的光晕,在沈备适应了这片黑暗后,用深深浅浅的黑灰色描画出客厅的轮廓。 沙发上,一个人影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不知道坐了多久?屋子里散发着淡淡的小米粥的清香还有一丝甜甜的枣子的味道。沈备还闻见熟悉的甘糙味道,那是糙糙独家醒酒汤里的一味重要原料。是他以前有一次大醉,第二天为了安抚糙糙的怒气,亲自陪着糙糙去药店买的。 轻轻的把公文包放在沙发边上,沈备在糙糙身边坐下。糙糙“呜”另外一声,动动脖子坐直身子:“你回来了?”就要起来开灯。 沈备揽住她,没让她起来,说道:“别动,让我抱一会儿。” 糙糙安静的躺在他怀里,想了想说:“我没答应和关浩出去。” “嗯。知道。”沈备调整一下姿势,糙糙的头髮又长长了些,挑起一绺髮丝,在手指间无意识的缠绕着,“黄盼盼那个女人疯了。竟然找到小乔,利用她把你的地址给了关浩。” “迟早都会见面的,早一点晚一点而已。” “他……说什么事了吗?” “嗯,提了一句。检察院的。” 沈备把糙糙向怀里推的更紧一些,“糙糙,我想结婚的事情往后推推,行吗?” “嗯……行。出什么事了吗?检察院找你为了什么?” “没事。了解一下情况。不过,在情况不清楚之前,我不想拖累你。” 糙糙沿着沈备衬衫上的斜纹慢慢的划过去,延伸到手臂上,轻轻感觉着布料下面起伏的肌肉群:“好吧,随你。不过,孩子的事情不能拖!” “糙糙!”沈备有些不悦。万一自己出了事,孩子当然会受到牵累。 “就算有一天你真的入狱了,我也会告诉宝宝,你对妈妈很好,是个好人。你配做它的爸爸。” “胡闹!”沈备坐直了,想和糙糙面对面谈谈。“结婚可以拖,宝宝不能拖”这是什么逻辑!沈备鼻子不争气的酸起来,我配做宝宝的爸爸!可是—— “很混吧?”糙糙笑着坐起来,迎着门厅的灯光抬头看向沈备,“那就结婚吧。”沈备看见一口耀眼的白牙,突然意识到自己方才被绕了! “狐狸精!”颳了一下她的鼻子,沈备再次抱进怀里,心里暖洋洋的。可是—— “糙糙,我……真的不是清白的。如果有人死盯着——” 沈备推迟婚期的决心来的如此强烈,以致于糙糙不得不退让。沈备想的很实际,做最坏的打算,向最好的方向努力。糙糙觉得他是杞人忧天,况且就算犯事,只要不是死刑,一切皆有可能。但是当下的关头,有太多的影响因素,她不想在两人本来就不稳固的基础上再楔下怀疑的钉子。最后,糙糙酸酸的说,“也好。等你认为可以结婚的时候告诉我,我可以考虑一下是不是接受。” 沈备欲言又止,狠狠的擦着菸灰缸。 糙糙站起来笑着说:“不就是同居嘛,本来没什么。不过我还是保留出去找别的男人生宝宝的权利!”心里终有不平,不说不痛快。 也不理会沈备,打开灯走进厨房,端出一碗温温的粥:“喝了吧,喝完了早点睡。” 糙糙最后一句让沈备非常生气,可是又很无奈。自己若是真的那么为糙糙着想,就应该放开她,又何必拖到不知道哪天的未来呢? 放不开啊!想起这个可能,沈备心里纠结起来,一如当初听见小君提出离婚。他知道以糙糙的为人绝不会做出这种事,他只是彻底的鄙视自己。其实,他才是真正的自私鬼胆小鬼!拖累了小君,现在又拖累糙糙! “我开玩笑的。”晚上躺在床上,糙糙从后面抱住他,“别生气了好么?你都不说话。”糙糙的声音有些哽咽。 沈备翻过身,轻拍糙糙的后背说:“对不起!委屈你了。” “都是命!”糙糙的声音透着疲惫,“你知道吗?我信命。肯定是上辈子做错什么了,老天爷才让我受这么多苦。”沈备觉得胸口凉凉的,糙糙的声音多了几分空灵,“我想通了。既然註定要受苦,这辈子不论多难过,我都要忍下去。我要把下辈子该受的苦都受了,等到了来生就可以享清福了。” 沈备心里酸酸的,“迷信!别想那么多了,睡觉吧。”厚厚的手掌落在糙糙的后背,轻轻的,轻轻的,多了许多缠绵…… (11) 第二天一早,还是要上班。两人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一起出门。 到了国贸,糙糙例行公事的去亲沈备的脸颊,沈备突然伸出手来,揽住糙糙的后脑勺,很突兀的将嘴唇紧紧的贴在一起。齿关相扣,津液互递,竟是异样的缠绵! 等到糙糙从几乎窒息的感觉里醒来时,自己已经站在车外,沈备的车子早就没了影子。摸摸脸庞,有点烫手。 “啧啧啧,我怎么那么倒霉?”冯尚香的声音从后面传过来,凉凉的带着点戏嚯,“为什么总让我看见你们亲嘴打啵?” 糙糙呵的转身,不好意思的笑了。突然指着玻璃窗外的一对男女说:“看,那儿也有!” 冯尚香嗤了一声,转过头去。糙糙说:“眼随心动,看见是因为想看,别人管不了的。” “王阳明啊!心在故我在是不是?不想要奖金了!”冯尚香好像已经忘记了小张留下的不快,笑嘻嘻的和糙糙开着玩笑。 从电梯走出来,冯尚香冷不丁问道:“那个小司机,今天还来接你吗?” 糙糙愕然的摇摇头,赶紧解释:“他刚退伍,不太懂事。” 冯尚香笑笑,“是吗?我觉得他还行。” 啊?糙糙觉得头一下子变得很大,很重,不由自主的向一边歪去。咚,落在肩膀上。 小张?冯尚香? 一上午的手忙脚乱,中午的时候,前台接进来一个内线,说是门口有人找。 糙糙到了门口,是地下一层一茶一座的服务员。问清糙糙的名姓后,说:“有位先生就在我们店里,他说不方便上来找您,请您过去一趟。” 糙糙眉头一皱:“哪位先生?” “他没说,只是说请您务必要过去。他有事。” 糙糙看看来来往往的人,想着青天白日也没什么打紧,边道:“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回头我过去就是。” 服务生站着不动,嚅嗫着:“嗯,您、您最好和我一起下去。”糙糙不解的看着他,突然想起以前孙南威干过一次,让服务员帮他做什么事,事后付小费。莫非这个服务员又是自己“干私活”? 想想极有可能,糙糙无奈的耸耸肩:“那你等一下,我那件衣服。” 十一过后天就凉了。 糙糙早早的换上长裤皮鞋,这几天更是遵医嘱,连高跟鞋都不肯穿了。脱下小西服,换上来时穿的的浅黄色镂空毛线开衫,整理了一下里面的珠光白的丝绒小吊带,跟着服务生走进电梯。 上次小王吃饭回来,弄了一身的油烟,被冯尚香好一顿数落。糙糙引以为戒,特地去买了一件百搭的黑色小西服放在办公室,作为专门的“工作服”。 第54页 绕了几个圈,到了门口,糙糙放慢脚步,跟在服务生后面进去。走到一个位子前,服务生奇怪的看着位子说:“诶,人呢?就是在这儿啊!”说着,脑门就沁出汗来。 糙糙也奇怪,什么人这么神秘? “临时换地方了。”旁边有人插话进来,一章绿色的钞票塞进服务生手里。糙糙转过身,看着面前的人,皱着眉头问:“关浩,你到底想干什么?” 那人正是关浩。他早料到若是糙糙见了自己,肯定会掉头就走,所以耍了个花招,换了地方,等糙糙进来,他再现身。 “请你吃饭!”关浩笑嘻嘻的给糙糙拉开凳子,颇有绅士风度。有些男人是越老越帅,关浩就是这种类型。并非是说面皮有多好看,只是那种沉淀下来的气度和智慧让人觉得很舒服。 糙糙扶了扶眼镜,低头坐下。 关浩早就把菜点好,糙糙的是豆浆火锅。 糙糙看了一眼,心里堵得慌,不太想吃。 关浩收起笑容正色说:“我是来向你道歉的。” 嗯?糙糙奇怪的看着他,又想耍什么花招? “盼盼找你的事情我知道了,她做的太过分了。我已经和她谈过,她保证不再找你的麻烦。如果那天她说的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我向你道歉。对不起!” 糙糙想起黄盼盼的要求,隐隐有些生气,面对关浩,还有些不好意思,“算了,过去的事情就过去吧。我不想再提了。” 关浩脸上放松了一些,拿出一个蓝色的小盒子——是糙糙很熟悉的那种蓝色。推到糙糙面前,关浩说:“一点心意,希望你能收下。算是盼盼的歉意了。” 糙糙看着蓝盒子上面的白色天鹅,心里感嘆——施华洛世奇的水晶。 闭上眼她都知道里面是什:肯定是今年最新款的水晶海底世界里的一种小动物。她喜欢那种精灵剔透的感觉,关浩发达后,每年都会买最新款的小玩意送给她。间隔三年之后,想不到今年又续上了! “太贵重了,心意我领下。东西你收回吧。”糙糙伸手推过去。又快速的把手收回来。 她害怕像电视里的狗血一样,关浩握住她的手什么的,那就说不清了。 关浩一动不动,眼神有些遗憾。收回手,糙糙也有点遗憾,然后就是庆幸。 “不算我送的不行吗?”关浩问她。 糙糙摇摇头:“无功不受禄。你夫人并没有对我如何,她的举动我可以理解。没必要接受这么贵重的礼物。” “看来你还是怨我。” “谈不上。都过去了。”糙糙捡起勺子,慢慢的喝着豆浆。一根红色的大虾从豆浆里冒出头来,又沉下去。 关浩说:“其实……其实我还是很高兴你去见她。” 糙糙的手顿住。沈备也说过这件事,只是立场截然不同。糙糙很后悔,当初若是不去就好了。可是,谁能万全控制自己呢? 关浩很聪明,看糙糙神色有异便换了话题:“怎么样?还行吗?我记得你好像喜欢吃这个。中午时间紧,我替你先做主了。” 糙糙干脆唿噜噜的喝着,拒绝想这句话背后的情意。眼风扫到关浩还在吃滷肉饭,心里一动。 老习惯了。 关浩说:“前几天我去看博博,进园的时候看见一个男的像沈备,现在想来应该就是你们了。” 糙糙见他提起沈备甚是坦然,觉得自己的小心未免有些过分,多少有几分不好意思,点头嗯了一声。 关浩道:“回国后我去看过几次博博,几乎没见过你。昨天我说话过了,你别介意。” 糙糙有点烦乱,拿起纸巾擦着桌面的水渍,“没事。” 关浩欲言又止,低头不语。 过了一会儿,糙糙才平静下来:“谢谢你请我,我还要上班,先走了。” “嗯”关浩没有强留,随着糙糙走出店,才说:“我以后还可以请你吃饭吗?” 他说话的时候离糙糙很近,近到糙糙可以闻见已经变淡的boss香水的味道。她一下子想起以前自己向关浩推荐这款香水的样子,关浩会坏笑着打开西服说:“你帮我‘she’!” 糙糙的脸腾的红了。赶紧走开一步,保持距离。 关浩抬脚想跟进,却半路停下,无可奈何的停在一边,苦笑着说:“连朋友都没得做吗?” 糙糙心慌意乱,摇了摇头说:“当然、当然是朋友。不过,你还是不要来找我了。我要结婚了。” “嗯,”他苦笑,“我还是坚持我的观点。不过,你若坚持……我也只能祝福你。希望……他能珍惜你。”最后一句说的很沉重,连目光都沉甸甸的。压在糙糙的背上、心上,看着地面只想钻进去躲开。 “嗯,你们都是做事业的人。这样最好了。代我、代我向你夫人问好。我先走了。bye-bye!”糙糙语无伦次的说着,转身就走,“嗵”的一声撞到一个人。 “danmit!”撞得不轻,那人咒骂了一句,捂着自己的胸口退了两步。 “sorry!”关浩抢上一步,扶着糙糙,对那人连声道歉,“isitok?” 那个老外可能也觉得自己出口不逊,摆摆手,急匆匆的走了。糙糙撞得头晕,站了一会儿才看清东西。眼前一亮,才看见关浩正帮她把眼镜带上,柔声道:“小心点,走路还这么慌张!” 关浩的眼睛也有些湿润,不知道离婚后的糙糙是怎么熬过来的,这些零敲碎打的小毛病怎么都没改变? 戴眼镜的动作还是那么熟练,说话间眼镜稳稳的架在糙糙的鼻樑上。糙糙推了推眼睛,点点头,低低的说了声谢谢,又逃似的离开了。 关浩看着糙糙的背影,扯开脖领间的领带,打开扣子,长出了一口气。双手插进裤兜,呆呆的立在原地。无框眼镜反she着大厦里繁星般的灯光,看不见眼睛。 沈备一如既往的回到办公室。小乔的办公间在沈备办公室的外面,原本是秘书的位置。后来小乔虽然提成总裁助理,却没有搬走,也不曾着手招聘新的秘书。看见沈备过来了,小乔低低的打了一声招唿,又埋头在工作之中。虽然是一转眼的功夫,沈备已经看见小乔桃子似的眼睛,心里多少有些不忍。 鲁修承进来汇报工作,他几乎把百分之九十的精力投入到收购工作中去了。沈备有些吃惊他的热情,鲁修承解释说收购是现代企业扩张的重要途径。尤其是市场充分发展竞争激烈的几天,企业间的收购合併是必须的。但是,同时收购又是非常复杂的,其实应该投入百分之百的精力专门研究这件事,他现在只愁自己没有三头六臂! 说道这里,鲁修承道:“沈总,我看乔助理不仅要承担总裁助理的工作,还要担负起您秘书的职责,工作实在辛苦。收购项目里需要做的事这么繁杂,您看能不能派个专人来处理这事?” 沈备看着鲁修承,脑子里冒出四个字——“抢班夺权”,随即为自己的无厘头笑了。低头看着桌上厚厚的文件,想了想说:“这样吧,小乔毕竟开始在这个项目上就和你搭班,临时换人也不太好。就让小张把秘书的工作担负起来,他跟了我很久,小乔忙的时候,很多工作也是他做的,比较容易上手。至于总裁助理的工作还是让小乔辛苦一些吧。以你二人的才智做这件事肯定没问题的!哈哈哈!” 鲁修承表情僵了一下,随即跟着笑起来。眼睛眯成细细的一条fèng,眼角有一条深深的纹线高高的挑上去…… 鲁修承走了之后,沈备先跟小张谈了谈,小张以军人标准的站姿接受了任务。小张离开后,沈备学着糙糙的模样转动着铅笔,转了五六圈,才把笔扔掉,拨通内线,让小乔来一下。 沈备把情况说完,小乔脸色铁青的注视着沈备,半响才倔强的抬高下巴说:“您要是介意,我可以辞职!” 沈备给弄得有些尴尬,连忙摆手:“没有,没有。小乔你不要多想。过去的事情说开了就没事了。哈哈,我沈备也不是腻腻歪歪的人啊。我想过了修承说的对,这个项目的确是需要投入很多精力。那些小事虽说不费力,却也要牵扯人。这是一。二一个嘛……”沈备拉长腔调,似乎在想要怎么说,小乔静静的等待着。 昨天回去她就后悔了,沈备会不会因此开除或者辞退她呢?她并不想未作任何争取的离开。小乔恼恨自己表白的太不是时候,也埋怨自己太过于相信黄盼盼。但是她不瞎,看到关浩听到沈备在糙糙那里的消息时的表情,她已经知道这个男人很愤怒。尽管他仍然笑得很温和,但是她能感觉到他的怒火,已经要把这个房间烧炸! 这样的关浩,再加上那样的黄盼盼,她相信在沈备的将来,会有她的机会!她按下烦躁,再三的告诫自己要等待要等待! 如果沈备真的有开走她的意思,她又该如何呢?沈备拉长了声调,小乔开动脑筋,紧张的等待着。 沈备说:“二来,你毕竟是公司元老,协调能力强,对公司各个部门很熟悉,调动资源的时候会比较得力。修承刚来,很多情况并不熟悉。不光是不熟悉公司,公司对他也不是很熟悉。这次收购意义很大,金额也比较高,部里面非常重视。我们一定要做好,做稳,把每一个关节都要结结实实的砸实了。小乔,你是我的左右手,我相信你,一定会做好这个工作的。” 小乔心里砰的松开了。沈备还是相信她的,他的话无非是让她控制住鲁修承调配资源的能力,把他的工作限制在外部,同时做好监督工作,两样都要同时汇报给沈备罢了。 沈备做事自有他的一套,在他粗放的外表和粗犷的行为方式背后是严密的推理和精确的直觉。大多数男人都不相信自己的直觉,但是沈备相信。在他的军旅生涯里,无论是实地执行任务还是战地演习,这种直觉已经无数次的让他受益,他已经学会听从直觉的感召。包括这一次迴避小乔,和选择糙糙,沈备都在坚定的按照自己的直觉走。当然,他的推理能力和分析能力在成功过程里也起了非常重要的作用。总之,沈备是个外粗内细的人。大胆假设,小心求证这句话在他那里得到充分的使用。 这一点,小乔很清楚。如果沈备让她这么做,说明他还是把她当作自己人的! 所以,小乔用沉默为自己的不安做了一下沉淀,待情绪恢復正常后才点点头说:“谢谢沈总的信任,我一定专心去做这个项目。小张那里,我会尽快交代办公室主任安排办公室,并且交接工作的。” 第55页 沈备非常欣赏小乔的麻利和节制,满意的点点头:“好,我相信你能做好。没别的事,你就先忙你的吧。” 小乔看见沈备的茶杯空了,正想走上去拿杯子,抬脚又停住了,脚跟一转,生生走向门口。心里酸酸的,硬硬的,好像有根针在那里生根发芽! (12) 沈备待小乔走后,揉揉额头,疲惫的嘆了口气。这个小乔明显的还有问题,办公室恋情果然麻烦,好也不是不好也不是!端起茶杯想喝水,茶杯空了,这才想起以前都是小乔细心的安排,又嘆了口气。慢慢会习惯的。 秋天到了,天黑的早,沈备批阅完文件,才发现外面的天色竟然有些黯淡。修改了小张发出来的明天日程的几个安排,沈备合上电脑,拿起衣服想回家。今天难得清净,没有应酬,他想起刚开始时,看见糙糙在傍晚的天色里,在半明不暗的厨房里忙碌的身影。穿着家居服身材看不出太大起伏,但也就是那种若隐若现的曲线,反而显得更加性感。沈备甚至想过在厨房两人能不能做什么?可是看见明光光各式各样的菜刀,念头就打消了。顶多趴在糙糙身边腻乎腻乎,或者吃点豆腐什么的,大动作是不敢有的。不过,他喜欢糙糙身上淡淡的菜香,也喜欢她穿着家居服的样子,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想到这里,沈备下意识的按了一下腹部。 小张敲门进来,下午的时候小乔和他简单的交接了工作,他已经正式进入状态。沈备比较满意。但是,小张接电话的态度让已经熟悉了小乔温柔亲切风格的老朋友们略微有些不习惯,这个只能慢慢来。 “沈总,刚才关总打电话过来,说临时想请你吃完饭。因为您正在和鲁总还有ag公司开会,所以没有打扰您。关总说,您随时可以给他电话。” ag公司是他们确定下来的目标企业,曾经一度占有40%的市场,但是因为过度扩张,资金鍊断裂,严重亏损,几乎要被清算。沈备的公司也是ag的债权人之人。鲁修承看重他们良好的市场基础和品牌认知度,同时这个企业已经建立了比较完善的公司管理体制,比那些依靠政府管理混乱的企业要更容易融入新企业。小乔关注的是成本核算以及财务方面的问题,这个公司的财务比较清楚,往来帐目也相对清白。不存在太多乱七八糟的问题。沈沈备总觉的少了点什么,但是又不知道哪里做的不好,下午开的会只是摸摸情况,如果有必要他会亲自过去一趟。 但是现在关浩来了一个电话,沈备艰难的咽了口唾沫。不见面,怎么都好说;见了面,又说些什么呢? 他虽然不介意糙糙离过婚,可是想起关浩曾经和糙糙那样缠绵过,他心里也不舒服。但是,关浩不仅仅是糙糙的前夫,还是自己重要的供应商、合作伙伴,能躲着一直不见吗? 该来的躲不过!沈备拿起电话,正要给关浩打,想了想,又拨通了糙糙的手机号。半天才有人接,糙糙的声音还有点喘,背景乱糟糟的:“餵?” 沈备一愣,她应该还在所里,怎么会这么乱? “怎么了?这么乱?” “嗯,有客户。人多了点。什么事?” 既然是工作上的事情,沈备也不方便多问。律师的保密原则不比军队差,当然遵守不遵守就是另一回事了。 “哦,我晚上不回家吃饭了。我已经让小张去接你了,你稍等一下他。” “诶,这样不好吧?小张也要下班啊!” “没事,耽误不了多久。” “那、那他媳妇不介意啊?” “他还没媳妇呢!” “没媳妇也有女朋友,或者要追的女孩子啊!” “他忙着呢,哪有时间搞那些!” 沈备几乎不耐烦了,幸好糙糙及时换了话题。两人简单的互相嘱咐了一句,便放下电话。沈备心里埋怨:女人真是事儿多,接她就老老实实的等着呗,还问人家媳妇儿!事儿多! 电话那端,糙糙放下电话,翻了个白眼嘆口气,然后走进冯尚香的办公室。“笃笃笃”,先敲门。外面实在是太吵了,有门的都把门关住了。 “进来!”冯尚香声音飘出来,听起来有点漫不经心,和她以前的干脆明快有些不一样。小王曾在中午的八卦时间播报说冯大律再度怀春!糙糙将信将疑。 看见糙糙,冯尚香琢磨了一下,歪头看着她,不吭声。 糙糙说:“那……你要我问的我都问了。你也可以自己找人要。” 冯尚香笑笑说:“好吧,算你学的快!说,什么条件?” “把扣我的工资还给我。”糙糙越想越不平,有些委屈的撅起了嘴。 冯尚香啧啧有声,站起来走到糙糙面前,双手抱胸上下打量了一番,说:“看看,瞧你着表情!明明比我还大,装什么嫩啊?!” 糙糙双眼直视前方,竭力保持镇定。 冯尚香似笑非笑:“你搞清了,我可不像你,给个男人当老公!也就是玩玩儿,成不成的都行。凭这就让我把钱吐出来,可是有些亏。” 糙糙认真至极:“那……再加个赠品好了。” “哦?”冯尚香来了兴趣,“什么赠品?” 糙糙道:“与你切身有关的,当然价值有限。” “方向呢?” “你告诉我沈备消息的时候,也没说那么细。” 冯尚香抬起下巴,居高临下的又看了看糙糙:“好,我答应你。月底的时候一併给你。说话算话!” 糙糙这才冒些笑意,说道:“小张没结婚,没有女朋友,没有心仪的要追求的女孩子。是片空白,刚好满足你的怪癖。” 冯尚香嗤了一声,道:“他那种人鲁莽的跟张飞似的,也就是我——,哼!还能有谁对他有兴趣啊!” 糙糙听了这话忍不住打抱不平:“虽说他学歷低,挣钱少,可是人好。一看就是那种踏实稳重,一心过日子的人。更何况,老沈说,他原来可是团里最好的狙击手。这可是要很高的心理素质和冷静的头脑的!那些小白脸似的男人可没法跟人家比!我觉得挺有男人味儿的。就是年龄比你小些。啧!”糙糙摇摇头,言下之意冯尚香有老牛吃嫩糙的嫌疑。 冯尚香眼角一抿一张,棕色上挑的眼线描出女王般的傲气,“我看上他是他的福气,再说了不就差18个月嘛!玩玩儿而已,那么较真干什么!” 糙糙道:“我劝你不要玩儿。小张这个人是个重情义的,你看他对沈备的态度就知道了。他不是能玩儿的起的人。”糙糙本来想说“你不要玩儿火自焚”,忽又想起冯尚香已经在小张那里吃过亏,这些话无疑是火上浇油。赶紧闭上嘴巴。 冯尚香面色一僵,有些讪讪的。眼皮快速的眨了眨,流露出一瞬间的迷茫,这是属于她这个年龄的困惑。想爱不敢爱,爱上不知道,知道已太晚,太晚还嘴硬!有些事情有些体会,其实真的需要时间的沉淀;直面生活的勇气从来不是与生俱来的。 糙糙看的样子,心里多了几分怜惜。她是家里的独女,没有兄弟姊妹,可是面对比她小的女孩,却想起自己在那个年纪时的彷徨和困惑,难免心有戚戚,对冯尚香也多了几分亲近。 沉默了一会儿,冯尚香说:“什么狙击手,现在是法制时代,军队的那一套在社会上行不通。也用不着那过去的事来衡量。他狙击手,我还杀手呢!有仇不报非君子,他对沈备表忠心那就要承受这个代价!” 原来,所谓的“有兴趣”起点就是那次冲突。自尊心极强的冯尚香怎样这样放过小张!但是,事业上的成功并不等于情感上的成熟,喊着不在乎的口号不等于拿得起放得下。小张和沈备是同一类人,站在女性的角度,糙糙能够体会冯尚香内心深处对安全感的渴望。所以,她相信这次小冯同志又动心了。只是採用了最拙劣的表达方式。也许——应该帮帮吧?何况还有自己遥遥在望的被没收的奖金啊! “赠品呢?”和所有的女人一样,冯尚香对赠品的兴趣远高于正品。 糙糙看看她,尽量让自己看上去严肃点,说:“所里认为,咳咳——” 冯尚香一愣,怎么还扯到所里了?难道自己的工作出了什么岔子? 糙糙顿了顿,说:“宝姿的风格并不适合你。还有,百丽的确是好牌子,但是你选的风格似乎有点不搭!像是……从二手市场上淘来的!没什么事我先走了!”糙糙顿了一下便越说越快,话音刚落,人已经退到门口,拉开屋门闪了出去! “邓糙糙!”冯尚香瞪着她消失的方向,嘴巴眉头眼睛都皱在了一起,“你敢耍我!” 小张走进律所的时候,前台很热情的接待了他,现在他已经成了所里的大名人。糙糙还有一点工作需要扫尾,小张坐在旁边的沙发上等着。小王狗腿的端着一杯茶递给小张,抱着自己的米奇杯子,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说是聊天,更像是撩嗤人家。 小王问:“你在部队做什么?” 小张说:“当兵。” “哦,什么兵?” “战士。” “那是陆军,海军,还是空军?” “嗯,应该算陆军。” “为什么是应该?” “不知道。” “不是你说的吗?” “不知道。” 小王无语的看着小张,小张从容的喝了一口茶,对她和善的笑笑。 小王自诩青春,当然不会放弃,这个微笑足够她再接再厉,继续穷追勐打下去。后来,小张也发现,只要他笑一笑,不用说话,别人也会一直说下去,屡试不慡! “那你是陆军那个部分的?”虽然听起来象土匪,但是原谅她之前对国防事业的淡漠吧。如果知道有帅哥,她绝对不是今天这点知识。 “嗯,番号不能讲。” “沈备也是退伍的,你和他是一起的吗?” “他是转业,和我们不一样。” “你们是什么?” “退伍啊!” “有什么不一样?” 小张终于思考了一下,貌似要有长篇大论,然后说:“沈总那样的叫转业,我这样的叫退伍。”然后就没声了。 小王眨眨眼,问:“完啦?” 第56页 “完啦。” “沈总啥样的?” “你都看见了。” “你啥样的?” “诺,就这样啊!” 小王觉得小张看自己的眼神象白痴,她也有这种感觉。活了二十多年,才知道自己竟然是白痴! “啊呀!”小王勐的站起来,吓了大家一跳,她自己还在那里狂勐的摇头,“了不得了不得,我不行了,我不行了。主啊,我还是你善良的小白羊,收下我吧。让我在您的怀里忏悔。”一边说,一边做捧心忏悔装,耍宝似的踮着小碎步跑回自己的座位。趴在桌子上之前,借着弓腰的功夫,扫了一眼小张。眼镜边缘严重失真,她竟然看见那个憨厚的大兵似乎正在“嘲笑”自己!真是白痴了! 干脆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做假死状! 糙糙已经收拾好了,隔着隔板,伸手用笔捅捅她:“诶,还不干活,后天要开庭了。” 小王闷闷的说:“不要理我,我今天熬通宵!” 年轻就是好,不怕熬夜。糙糙大学毕业的头两年熬过,后来就不行了。笑了笑,看小张已经站起来,准备要走。 冯尚香一身休闲的装扮走出来,看见糙糙一愣,然后说:“你还没走吗?我正好要吃饭,一起吧。” 糙糙看看表,不过六点半,她从来不在这个时候走人啊! 冯尚香说:“这个点堵车,我们去楼下吃点饭再走吧。带上你的司机,一起吃吧!”说完不容拒绝,头前带路走了。 糙糙对冯尚香的“巧合”门清,回头看看小张。小伙子的神情略微有些尴尬,糙糙说:“你要是不愿意……”她不敢说“别吃了”。冯尚香喜怒无常,谁知道又会怎么折腾她。虽然这个女人不坏,但是实在不能算好。 “哦,没事。今天我来付帐吧,那天对这位律师也有些过分。”小张很懂事,说话也很得体。和刚才傻兮兮的样子截然不同。 只有那口白牙,一咧还是憨厚的笑容。 小王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才再次捶案痛诉:“为什么男人一见我就白痴?!为什么!” 过来倒水的小前台听见了:“不对吧?因该是你比较白痴才对!” “让我死了吧……” 小王痛苦的叫声传到电梯口,小张疑惑的看看糙糙,糙糙盯着自己的脚尖——那个小花痴! 沈备开着车,回忆自己和关浩见面的样子,五味杂陈。 关浩见了他只是拍拍肩膀,无奈的笑笑说:“不好意思,那天唐突了。没想到会是糙糙。” 上来竟是关浩先道歉!沈备尴尬的笑笑,也只能握手了事。 关浩很坦诚,开诚布公的对沈备说:“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我这次见你主要是为了三件事,第一,为盼盼向你和糙糙道歉。但是糙糙不想见我,我也不好在她面前代表盼盼说什么!”关浩顿了顿,看沈备没说话,继续道,“盼盼有些神经过敏了,我没想到她会去找糙糙。希望你能谅解,昨天我知道以后已经狠狠的熊了她了。也希望你们能原谅她。” 看来关浩的重点是放在现任夫人找茬的事情上,沈备仔细看了他一眼,想起关浩以前说过的话,似乎更多的是针对糙糙。现在的表现有些……沈备心里踌躇着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只好说:“这也不是一两句话的事情,我想可能是你和你夫人之间有些误会。误会解除了,自然就没事了。糙糙那天回去就说了,她不会放心里的。” 关浩道:“也是,糙糙有时候神经粗大的可爱。”说到这里他嘎然而止,抱歉的笑了笑,“想不到现在还这样!算了,不谈这事了。女人的事情,没有不麻烦的。来,我们说说这次找你的正经事。可是与你有关了。” (13) 关浩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这件事是我从部里听说的,提醒你一下。”关浩很神秘。 沈备皱起眉头,静待下文。 关浩道:“你企业做的不错,树大招风,有不少人眼馋呢!听说现在有两个意见,一个是让你留任,继续做下去;另一个是认为你以前犯过错误,不适合管这么大的企业。两派都在争论,还没有说结果。” 沈备的手哆嗦了一下,慢慢放下酒杯。黑色的脸膛愈发阴沉,良久才恨恨的说:“这群狗娘养的官僚!” 关浩拍拍他的胳膊道:“你放心,兄弟会帮你看着点的。不过你要是上面有关系,自己也跑跑。打下的江山不容易,不能说换就让人换了。” “谢谢!”沈备又灌了一杯。 沉默了一会儿,关浩说:“老沈,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你的能力是这个——”他比划了一下大拇指,“可是在部里是这个——”伸出一根小拇指,“别看你的总经理,现在又改成什么总裁了。可是你知道吗,连你那温柔的小助理当初都奉命监视你!别说现在了!” 沈备有些粗糙的拇指在杯子上摩梭没有说话,显然关浩说到他不愿听却无法否认的地方。 关浩继续说:“你以为小乔为什么不离开?那么多人挖她她都不走?什么情啊爱啊的,都他妈的鬼扯!你来之前,这个小乔已经是副总了,她盯着你现在这个位子呢!我听说上面有话给她,但凡你有任何问题汇报上去她都可以直升集团总部的副总!且不说小乔这人如何啊,咱就说这些人干的这些事儿!你做好了,他摘桃子;你做坏了,他拿你垫背。老兄你就那么背啊?!” 沈备额头的青筋突突了两下,面沉似水,在明亮的灯光下有些看不清五官! 关浩等了一会儿,“老沈,现在是什么社会了?不是讲奉献讲牺牲的时候了。说白了,那是笑贫不笑娼!有钱你就是大爷,管你钱是怎么挣的!兄弟问你一句话,你就没想过……自己做?”关浩头微微低下,眼睛却努力的向上看着,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见沈备脸上每一寸皮肤的移动。 可是,沈备依然没动。良久才说:“考虑过……又怎么样!我一个穷老百姓,现在不过是沾国家的便宜,吃点花点,自己开公司——谈何容易!” 关浩慢慢坐直身子,表情神秘又有些怜悯,似乎再说:你怎么还这么傻!不通气了吧?不开窍了吧?怎么就不问我呢! 沈备说完就一直看着他,见他露出这幅表情,眉毛挑了一下。虽然没有说话,意思却很明确:有何高见? 关浩道:“公司盈亏是正常的,两个公司之间有人赚有人陪,钱会流动的。如果你有两个这样的公司——”他不说下去,沈备皱眉道:“这是——会被抓的!” 关浩嗤之以鼻,“切!那是不会做!” 沈备看着他道:“你会?” 关浩点点头,略带得意的举杯敬酒。沈备犹豫着,慢慢抬起杯子…… 身后是滴滴的喇叭声,沈备拉回思绪。心里有些堵得慌。这个主意的确是关浩会想出来的办法,可是他心里总觉得不是味道。说不动心是假的,这种事情几乎是公开的秘密。每一分每一秒都有人不惜因此铤而走险,现在轮到他了。他可以说自己是被逼无奈,可以说自己是水泊梁山,甚至可以保证在“成功”后的若干年回报国家!但是—— 不期然的,他想起以前让他最无奈的一件事。 那时他们特种部队被调到一处绑架人质的现场,他是领队。对方显然是个训练有素的人,警方证实这是一个退伍的特种兵。部队传过来的资料表明,他曾是军里的优秀狙击手。沈备那时还年轻,也听过这个老兵的传奇故事,很是敬仰。没想到,第一次打交道竟是在这样一个特殊的环境下。 了解之下,原来是因为那个人退伍后在一家砖厂干活,结果黑心的老闆两年没发工资。家里的老人因为没钱治病,相继谢世。怀孕的妻子从家乡找来,竟被老闆变态的糟蹋,导致流产大出血而死。忍无可忍的他偷了保卫处的枪枝,开始报復。 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沈备没有为他讲话的权利。可是这个老兵知道沈备他们的来歷后说:“没必要让兄弟们的枪变脏,反正我也够本了!”猝不及防间,两声连续的枪响,等他们抢进去,地上横了两具尸体,一个是砖厂老闆,一个是那位老兵。 当时,他只是想,再苦再难也不能採用这种极端的办法,这是犯法的!可是现在—— 他似乎在重复那个老兵的故事。只不过一个用枪一个用脑子,但都是—— 犯法的! 手机响起简讯铃声,打开一看,是条简讯:糙糙和小张,还有冯尚香在国贸那里吃饭。 接通电话,他们还在吃,沈备驶入辅路,那些事放放再说吧,先吃一点!想起糙糙,沈备突然觉得肚子有些饿了。 方才沈备竟和关浩说话了,喝了两杯酒,没顾上吃东西。闻见餐馆里饭菜的香味,尤其是川菜独有的鲜辣味儿,忍不住口水泛滥。 一进餐厅,糙糙就沖他摆摆手。沈备闻见水煮鱼的味道,他想如果都吃完了,自己叫一份快一点的宫保鸡丁,简单吃点也行。 大踏步的走到近前,小张和糙糙同时站起来,冯尚香还在一边悠悠的坐着。 沈备没来得及吭声,就听糙糙说:“小张,你再吃些吧。沈备既然来了,我就先走了。冯律失陪了!” “沈总!”小张只来的及招唿一声,沈备已经被糙糙抓住胳膊,好像“掐”着似的。 傻子也知道这时候该说什么! 沈备咽了口唾沫说:“小张,坐吧。我来接糙糙,你们吃完饭早点回家。” 糙糙已经介绍过冯尚香,沈备来时她向沈备点点头,也没说话。沈备觉得这女人不好惹,既然人家不开口,我们也没必要说话。让小张坐下,眼风扫过冯尚香,见她竟然把头转向一边似乎对自己颇有怨气的样子,有点摸不着头。 糙糙几乎是牵着他,走出了餐厅。 到了外面,沈备赶紧问:“诶诶,干什么呢!” 没吃上饭,饿了,不太高兴。 糙糙看看表,不过七点半:“你怎么结束的这么早?” “谈的快,结束的就早。”沈备摸摸肚子,“我还没吃东西呢!找个地方吧。还有小张这是怎么回事?” 糙糙一吐舌头,“你看出来了?我也是没办法啊!我也没吃呢。走吧!” 第57页 他们吃饭的地方本来就在建外soho,在楼群中转了转,找到一家自助小火锅吧。 糙糙饭量不大,等到沈备吃的差不多了,糙糙才支支吾吾的把冯尚香怎么和小张起的冲突说了一遍。 “这个小张,就是有些江湖义气,我早就说过他,看来他还是没改!”这时,沈备已经知道这个冯尚香就是和自己相过亲的某个女子,那时自己一门心思做事业,没有上心,现在想起来也是模模煳煳。 方才一眼扫过,只觉得气势太高太精明的一个女子。小张竟然对这样的女子动武,不知道会不会很“兇险”? 糙糙啜着酸梅汤,两只眼睛骨碌碌乱转。四面八方都看遍了,也不敢看沈备。 沈备一看这表情就知道有事,问道:“然后呢?” “然后?小张走啦,冯律师也上班啊!”糙糙装傻。 沈备逼问:“我是说今天,今天是怎么回事?” “哦,就是碰上了一起吃个饭。小张不是来接我吗,就一起去吃了。” “啊!一起吃饭。”沈备重复了一遍糙糙的话,“从六点多开始吃,到七点半,现在是七点四十六分,你这个被请的一口没吃!这是哪门子的酒宴啊?” 糙糙身子趴的更低了,脖子高高的直立起来争辩说:“你不也没吃吗?” “你和我一样吗?”沈备振振有词的驳回去,“还有,怎么那么匆忙的就跑出来?明明还可以继续吃下去的,跑这么快干嘛?还让小张单独留在那里,别说你什么都不知道!” 糙糙脖子也软了,脑袋耷拉下来,戳在细细的吸管上面。像一根黑色的applestick(裹着糖霜的苹果插在一根竹棍上。有点类似糖葫芦,但是棍子上只有一只大大的苹果。糙糙爱吃的一种零食。),沈备看看糙糙的天灵盖,把自己的饮料喝光了,推推她:“别咬了,还要吗?我给你到点去?” “酸梅汤……!”糙糙有气无力的推出杯子,要不是觉得桌子脏,她一定会趴在桌子上! 沈备带着饮料回来,递给糙糙说:“你是打算在这里说,还是回家说?” 糙糙歪头看了一会儿沈备,才谄媚的说:“回家吧,我们回家说!” 沈备被她笑得发毛,警告道:“回家不许行贿,先把问题交代清楚!” 糙糙点头如捣蒜,正要长出一口气,沈备站起来了,慢慢悠悠的说:“现在就回家吧!” 沈备终究没能抵挡住美色的诱惑,在浴室陷入鸳鸯浴的陷阱,而且还是他自己挖自己跳,从浴室奋战到卧室,早忘了可怜的小张。 糙糙双腿紧闭,微微抽动了一下,静静的躺在薄被下面。沈备的手从肩部沿着曲线慢慢滑到谷底,又从谷底滑上顶峰。在臀部圆润的地方久久停留。 “糙糙,你还没交代问题呢?”沈备从后面咬了咬糙糙的耳朵。 糙糙哼哼唧唧的说:“累了,累了。你也要睡一会儿的。有益健康,关灯嘛!” 沈备低低的笑出声来:“有钱尽管送,有美女尽管享用,该怎么判还得怎么判。别想耍赖!小张究竟是怎么回事?” 听沈备的声音有些严肃,糙糙才斜斜的睁开一只眼睛,看了他一眼,确定他是真的“很有精神”,才翻过身,揪着沈备胸前稀稀拉拉的胸毛说:“嗯,我说了你可不能怪我。我也是好心加无奈,没办法啊!” “怎么回事?” “冯尚香啊!她诱骗我拿工资和奖金和她赌东西,结果都被她收走了。我现在穷的很呢!后来她不是被小张欺负了吗,她就不服气了。不过呢,小张是她喜欢的那种类型的男的,所以……呵呵,你也知道,君子有成人之美,何况我还能拿回被她a走的钱!嘿嘿” 沈备听得煳涂,“什么什么乱七八糟的!为什么还跟你的工资奖金有关系?” 糙糙道:“我本来是不答应帮她的,因为她特别讨厌男人,尤其讨厌看起来负责的男人。”偷偷看了一眼沈备,他似乎没意识到什么,“反正我觉得小张和她不合适,就不想帮她。可是她拿我的奖金和工资诱惑我,谁跟钱有仇啊!我就……就帮她问问……顺便搭个桥什么的。结果,我看她那样子好像是真的动心了。这个人傲是傲了点,我觉得还算不错,刀子嘴豆腐心,能帮咱们还是要帮的。成不成就是他们的事了,对吧?再说了!”糙糙突然很有气势的一拍沈备,“你要是不让小张来接我,不就什么事都没了?!要怪还是怪你!” “等等,”沈备按住糙糙的手,坐起身,慢慢的说,“冯尚香讨厌小张这种男人,小张还让她当众难堪,她现在反而要追小张?邓糙糙,你给我说清楚,这是玩儿什么呢?” 糙糙躺在床上仰面看着他,又看看自己。沈备坐起来把被子都带走了,自己全身一丝不挂干晾着去讨论别人的婚姻大事? 扯过被子的一角,她也坐起来,裹在身上说:“那个……呵呵……就是冯尚香吧。她想先和小张谈恋爱,等到她觉得人家差不多爱上她了吧,她就把人家甩了。她说这样够狠,谁让小张让她那么没面子!可是,我觉得她是那种不太会表达自己的人,干什么事都要弄得自己很强势的样子,尤其是小张让她很没面子。就算喜欢人家,她也要先把面子挣回来。所以我觉得,她的动机不大好,但是反映的潜意识还行,如果推一把可能最后能成!哎呀,我也不知道啦!反正就是搭个桥,随他们去吧!睡觉,睡觉!”说着,裹着被子就要躺下。 沈备一把拉住她:“什么潜意识,她自己都不明白就算数了?再说她不是很清楚自己是在玩弄别人的感情吗?糙糙你这是一厢情愿!不要帮她!” 糙糙赶紧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没有没有!我就告诉她小张没成亲的事,刚换回工资,奖金还没换回来呢!” “那你还要换?” “不了,不了!”糙糙继续摇头,“哪儿敢啊!不要了,不要了!” 沈备看她脸颊的肉都被晃的嘟噜噜乱动,觉得好笑。伸手扶住她的脑袋说:“行了,别晃了。晃得我都头晕了!以后别掺和了,那个冯尚香太厉害,你不是她对手。小张挺有前途的一个大好青年,别毁在那女人手里。” 糙糙赶紧表明立场,“你今天一说,我也觉得不行。小张那么重义气,万一真动情了,对冯律也不好。你看社会新闻里,情杀什么的多多啊!可不能发生在咱们身边!” 沈备又好气又好笑,夹住她的鼻子摇了两下,“行了,别乱想了,睡觉吧!” 并排躺好,糙糙又想起来:“对了,你不会告诉小张吧?” 沈备道:“不会。我先看看情况。万一根本不来电,不是很没意思吗?看情况吧。小张也是老大不小的人了,能自己辨别是非了。” 【卷五:手心长出纠缠的曲线】 生活还在继续,谁也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等我们知道发生了什么时,一切都不可以再改变。 插pter1 剩下的日子好像神仙似的,检察院来了以后就再也不见踪影,沈备不再安排小张接送糙糙,冯尚香也没有打扰糙糙。黄盼盼好像消失了,关浩和沈备一如既往的见面谈生意,小乔为了项目的事情经常在公司加班,鲁修承陪着她,两人相好的谣言甚嚣尘上。沈备有了红颜知己的传闻也在公司如水波一般悄悄传开。 不过糙糙不以为冯尚香就这样善罢甘休。她已经有了小张的手机和办公室电话,也知道他的上班地点,依冯尚香的为人,剩下的就是她自己的事情了,根本不需要再找糙糙! 糙糙算了算,自己的那笔奖金可是五位数呢!虽然比别人少,但是终究是辛苦挣来的,白白便宜了冯尚香这个白眼狼! 到了月底,糙糙拿到工资,冯尚香如约奉上赌约部分,奖金却是真的白瞎了! 天气已经转凉,路上的行人都披上各色风衣。环肥燕瘦招摇在愈发凛冽的秋风里,糙糙走出大楼,正向地铁口走的时候,旁边有人叫她:“邓小姐?” 声音很轻,却很坚定。在嘈杂的人群里,别有一番滋味。 糙糙循声看去,认得——乔小芮。 小乔走过来,高挑的身材差点高出糙糙一头,不过过于纤细的身材在这个季节里显得有些单薄。糙糙下意识的裹紧自己的大衣,她穿的总比别人厚,身上已经是及膝的薄羊毛大衣。 “有空吗?我想和你聊聊。”小乔明显比上一次见面瘦很多。不过眉间话语间的慡利与锋芒并不因此消弱。 “哦,我得回家做饭。”糙糙退后一步,和她拉开些距离。这样看起来小乔没有那么高,自己心理上比较舒服。 “关浩今天带沈总见上边的人,不会很早回来。我们有足够的时间。”小乔显然是有备而来。 糙糙眨眨眼,关浩是沈备的合作伙伴,但是为什么她总觉得小乔在说关浩的时候总是那个样子呢?好像他们之间还有什么别的联繫? “哦,我知道。沈备和我讲了。”糙糙捂着嘴,微微咳嗽了一下,“我是说我要给我自己做饭。”十分正经的样子因为这三个颇为绕口的“我”字多了一分额外的戏嚯。 借着低头咳嗽的机会,糙糙想起当初离婚时自己似乎也是被人找着谈话,还没有主动找别人谈过。潜意识里总觉得那样很丢人,好像两个女人为男人打架似的。当然,实际也差不多。这三个“我”字也不无提醒小乔,她不愿意多谈沈备的意思。可惜,这层意思太深,深到连她自己当时都没意识到,更别提小乔了。 “不如一起吃?”小乔不松口,大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样子。 糙糙嘆口气说:“如果你是找我来谈沈备的,我劝你还是回家吧。我和沈备的事情,正如你和沈备的事情一样,都是不相干的。” “难道你连沈备最近的工作状态都不想管了吗?”小乔吃了糙糙的钉子,并不气馁,甩出另一个诱饵。 糙糙早就从冯尚香那里见多了这些诱饵,不慌不忙的说:“我不认为你能告诉我多少有价值的东西,虽然可能会有一些独家新闻,但是对我没用。我既不能因此帮助他,也不能因此对他加深理解。所以,你还是回去吧。我也要赶车了,bye-bye!”说完转身走人。 第58页 “等一下!”小乔追了过来,声音有几分哽咽,拦住糙糙的去路,倔强的说,“无论如何,我今天一定要同你谈谈。” 糙糙见她此时完全是惊慌的小女孩,心里也有些不忍,不过即使是小女孩也不等于没有爪子。她道:“说什么?说你多爱沈备?说你陪着他这么多年有多么辛苦?说我不应该介入?唉!”糙糙嘆口气,脑子里想起一句话“缘灭如风,四散东西”,人怎能留得住风呢? 小乔道:“就算你知道我也要和你谈。” “那就在这里谈,三分钟,把你要说的告诉我。”糙糙索性站在那里。 国贸由两个塔楼一个裙楼组成,裙楼前面有个正门,离地铁口最近。在裙楼大门前面并不是一望无际的空旷,或者马路。而是有个宽大的走廊。秋冬的时候,楼与楼之间本就强烈的风从这里打着旋儿的刮过,凭空加强了两级。这个门口多半是为展会服务,有展会的时候,门口长长的排了一大熘车,卸货卸人,热闹非凡。平常的时候,国贸里的以地铁为主要交通工具的人也会从这里走。但是,这条路为了方便车辆往来,安了矮墩墩红白相间的隔离桩,人们来来去去颇为不方便。 糙糙正站在一个隔离桩旁边,两个隔离桩之间的黑色铁链软嗒嗒的垂下来,在空中画出一道冰冷的弧线。 小乔一笑,扭头看看来来往往的车,以及在专用车道上等候的计程车说:“你不会这么没风度吧?在这里?” 糙糙掠起鬓边吹散的头髮,知道自己失言了,可是也不觉得能和她有什么好谈的,笑了笑,指着不远处地铁口卖玉米的大婶说:“或者,我们可以在那儿边吃边谈?” 小乔勃然变色:“邓糙糙,你不要欺人太甚。我和你谈是看得起你,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糙糙等了一下才说:“抱歉,我饿了,说话有些不顾后果。不过,放到十年后我或许愿意和你谈。而现在,我不想。” “你笃定沈备一定会选你吗?你们还没有结婚,随时都有变的可能。”小乔大声的说,旁边的计程车司机感兴趣的低头从车里往这边看。 糙糙看着卖玉米的,好像是和小乔说,又好像是和自己说:“对啊,他也许会变呢!” 小乔一愣,这个邓糙糙魔怔了吗? 糙糙顿了一下,转过头来看着小乔说:“他当然可能会变。但是我已经选择他了,不是吗?我当然知道!”糙糙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重重的点了一下头,夜色在她面前也骤然减淡。周身泛着显而易见的快乐气息。 小乔不知道糙糙想起什么,对她近乎神经质的反应有些不耐烦:“你不怕他不要你?” “怕!”糙糙道,“当然怕。可是这些事不是怕就能不来的,不是不怕就可以得到的。小乔,如果沈备有一天真的选择你,我尊重他的选择。但是作为一个过来人,我可以告诉你,最重要的是自己的选择,是自己的态度。”说到这里糙糙停了一下,忽而嘆了口气,摆了摆手道,“你是不会知道的。对你来说,这一切都是刚刚开始,有大把的憧憬和梦想,怎么会像我这么消沉呢?” 糙糙简直是在自言自语了。她原想告诉小乔,重要的是自己的选择,抓住是爱,放手也是爱。话到嘴边却意识到,以小乔的经歷和现在的状态不仅未必能明白自己的意思,恐怕还要曲解。索性一声长嘆,结束一段即兴独白!有点败兴的挥手离开。 小乔被这个女人忽而高昂,忽而低落的情绪搞得神经紧张,沈备怎么会喜欢这样的女子?还说什么拯救了他,难道所谓的善良就是这种毫不掩饰的情绪和神经质的说话方式?小乔一点脾气也没有。糙糙拒绝的意思非常明显,她很清楚即使自己强制要求,这个疯癫的女人不定能想出什么花招让自己颜面尽失。既然如此,她也没必要和她谈了。 以后的事还说不准的呢! 小乔双手插进衣里,交错在身前,在冷风中瑟缩了一下,转身走进黑暗狭长的走廊里…… 糙糙钻进地铁,呵了呵手,人流像洪水一样灌进来,剎那间的功夫,便人贴人人挨人了。糙糙站在座位前面,地铁窗户外面是黑黢黢的隧道墙壁,随着前进的节奏,地铁里的人像脸盆里的水左右摇晃。糙糙看着窗户里自己的映像,深绿色的软檐帽子下面是一张苍白的小脸,至少比旁边那位大姐的脸小。窗户大概是双层的,一张脸被拉成上下两层,又重叠在一起,比平日的长一些。上面长了一条长长的鼻子,四只眼睛,两个嘴巴,每个耳朵垂儿下边还摞着一个耳朵垂儿。 这才是真正的双面人吧? 糙糙好像看到另外一个自己正从身体里慢慢分出来,在头顶上冒出一半,用一摸一样的表情回视自己。听说有一种镜子,可以看出内心的欲望;还有一种镜子可以实现你的愿望;但是它们都是神话或者童话里的东西,从来没有人在现实中拥有过。 那么,现在,这扇地铁的窗户又是一扇什么样的镜子? 糙糙四处看看,人们面无表情的站着。即使大家紧密的挤在一起,男人并没有因为身边贴着女人就一柱擎天,女人也没有因为靠着男人的大腿大惊小怪的哭泣,没有表情的站着,或者昏昏欲睡的坐着。性这东西,真的必须先有欲望,才有行动。连欲望都没有,行动力可以完全消失。 糙糙动了动眉毛,百无聊赖的转回头,继续观察镜子里的自己。咧咧嘴巴,向上拉拉,向下抽抽,然后她吃惊的发现,这两张脸的动作频率是不一样的。好像只有一个在动,而另一个却是百般不情愿的样子! 糙糙咧开嘴做了个笑容,里面的两张嘴一个在笑,一个却抿的紧紧的,好像两张不同人的脸! 一股冷汗从糙糙的后嵴背悄悄的爬上来,绕过汗毛,漫过毛孔,曲曲折折的爬到糙糙的后脖颈子,见了风,冻在那里,凉飕飕的激起一身鸡皮疙瘩! “建国门站到了,有在建国门站下车的乘客请准备下车。建国门是换乘站……”地铁单调呆板的报站声一字一顿的吞吐着,糙糙几乎踉跄着跑下车。下了车还不由自主的看了一眼那个窗子,透明的,里面是灰黑朦胧的人群,哪里有什么影子! 糙糙摸摸脸,有点不敢坐车了。好在周围人很多,几乎拥着糙糙转进了二号线。 这一次,糙糙手疾眼快的为自己找了个座位,不去看身后的镜子。尽管如此,那两张诡异的脸还是留在她心里,挥之不去! 她记得自己在做那个表情时心里想什么!正是因为想到了,所以才会笑;正是因为笑,所以才看到一张不笑的脸半隐在笑脸后面,诡异无比! 她想到了今天晚上一定要做一件事,这件事不一定会成功,但是失败的原因只能有一个!糙糙的手有点发抖的捂在脸上,到现在为止,她还不知道自己做的对不对,她也不知道该不该埋掉这个想法。 就好像那个笑脸,是真的开心的的笑脸;但是总有一张不笑的严肃的冷漠的脸藏在笑脸的后面注视着她! 她不喜欢那张脸,很多人都说她笑的时候最好看。沈备说,眼角的皱纹是笑纹,会活动的笑纹。轻轻一动,她就会年轻十岁! 糙糙下意识的揪着嘴角向上轻轻的提了一下,似乎这样就能盖住那张不笑的脸! 其实,那张不笑的脸糙糙也很熟悉。 在离婚后生死不如的一年多的时间里,糙糙天天从镜子里看见这张脸。那时候她天天对着这张脸说话,哭闹,颓废的陪着这张脸在城市里游荡。在生死边缘徘徊。直到有一天,她走在小区里,阳光暖暖的照在她身上。于是她抬起头,展开胸膛站在花园里深深的吸了口气。 一个顽皮的小男孩,大概只有两三岁,“咚”的一下没头没脑的撞到糙糙身上。孩子也不哭,抬头看着糙糙,好像吓傻了似的立在那里。糙糙看着孩子,想起自己的博博,慢慢弯下腰。小男孩儿的妈妈追过来,抱起孩子,连声向糙糙道歉。 “哇!”孩子爆出哭声,好像受到莫大的委屈,又好像被什么吓到,拼命的向后推着妈妈的肩膀。年轻的母亲不知道怎么回事,抱歉的笑了笑带着孩子离开。 糙糙却听清了孩子哭闹的声音中,隐约的话语:“妖怪、妖怪、妖怪……呜呜呜……” 东直门站到了。再次换乘时,糙糙已经没了坐车的勇气,走出车站上了计程车。 五彩缤纷耸入夜空的大楼从路两边闪过,汇成一条流动的活动光影长河,生机勃勃。 收音机里传来主持人念简讯的声音,多半都是祝福,生日快乐的,新婚快乐的,乔迁之喜的,升学考试的,还有预祝司法考试通过的,喜洋洋的声音透过电波一点点慰平糙糙布满褶皱的心。 “我们这里一条简讯,诶,挺奇怪哈,”女主持的声音亮丽轻快,糙糙侧耳倾听,“他说啊,今天是一个很平凡的日子,他因为有应酬要去见客户不能回家吃饭。他的老婆坐地铁回家未必能听到这个简讯。但是他就想说,老婆,我爱你,你是一个好女人,碰见你是我的福气。落款是一个好男人?”主持人笑着读出落款,似乎“好男人”这个说法很好笑。 糙糙“嗤”的一声笑了出来。司机也乐了:“您说这男的忙活什么呢?该听得听不到,这不浪费吗?” 糙糙看着破旧的收音机说:“怎么会白说呢?爱一个人本来就是自己的事。想说就说了,不会去管对方听不听得见。爱与得,本来就是两回事啊!” 司机看了糙糙一眼:“一看您就是大学老师,说话都和别人不一样。反正啊像我们这些俗人,什么爱不爱的都谈不上,您看我这杯茶,可不是一般的茶。里面是我老婆的独家秘方,每天中午我得开到她们超市那儿换一杯。诶!您别说这得损失多少钱啊……”司机摇了摇大杯子,里面各种黑乎乎的东西乌压压的装了半杯,“没这,我还真的坚持不下来!喝了就是舒服!” 糙糙笑笑,“大哥真是好福气,嫂子是个贴心人。” 司机很开心:“唉,啥贴心不贴心的,过日子呗。你说这么多人,光坐我车的每天都得几百上千,这么多年下来,我不就娶了她一个吗?还得说缘分。我不是迷信啊!这玩意儿不信不行。有时候我开车没人的时候就琢磨,你说怎么就两个人能碰上,怎么就那么对眼呢?我不是说您啊,但是我看那些明星好看是好看,就是没我老婆耐看!” 第59页 糙糙忍不住笑出来了,她几乎可以想像出来这位大哥背后站着的女人眼角一定有漂亮而生动的笑纹…… 笑纹呵……笑容凝固在糙糙的嘴角。司机还在喋喋不休的讨论人生宇宙,糙糙只想起沈备的脸,黑黢黢的脸膛上,眼角也有一条深深的笑纹,柔和了一身的阳刚与锋利…… 兜里的手机传来轻轻的震动,糙糙打开一看,是沈备的简讯:“刚才发了一个简讯给电台,估计你听不见。不过,我刚想起还可以再发一次。” 紧接着是第二次震动,一个新的简讯来了。糙糙打开一看,是收音机里念过的那条。 “我换计程车了。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就是不想坐地铁。好男人,少喝酒多吃菜,早点回家好睡觉。”糙糙把简讯发出去,后面跟了一个“^_^”。 手机沉默了一会儿,沈备再次发过来一个简讯:“早说啊!听见了也不说!浪费!” 糙糙原本眼睛有些酸了,看见这个简讯,“扑哧”又笑了。她想沈备的脸一定红了,那种黑红,黑红的。 真是的,明明想让人知道,知道别人已经知道了,又埋怨人家不说,别扭! 沈备回家的时候烂醉如泥,糙糙开门一看愣住了。送沈备的竟然是关浩! “别愣着,到点水来!”关浩好像没注意到糙糙的惊诧,径直走进屋子,把沈备放在沙发上。糙糙赶紧倒些蜂蜜水,又把准备好的解酒茶到了些递过去。 “没事,我没事!”沈备嘟嘟囔囔的说,“没问题,等我结婚的时候我请你们!” 糙糙看了一眼关浩,关浩手里托着水碗和沈备,头却扭向她这边。糙糙眼皮一耷拉,试图装作没看见。 关浩把沈备放平了,男人没那么细心,沈备半个身子歪在小沙发上,脚垂在地板上。糙糙立在旁边一动不动,关浩站起来,晃晃手里的空碗,又看看鼾声渐起的沈备:“独门解救汤啊?好久没闻到这个味儿了。我也喝了不少,给我一碗吧?” 糙糙迟疑着,关浩倒是一副光风霁月的样子,“没有了?那就算了。”言下挺遗憾的样子,揉了揉额头,拿起自己的车钥匙。 “等一下。”糙糙喊住他,转身走进厨房。里面响起了碗盆相撞的声音。 关浩看着糙糙的背影。浅粉色的纯棉家居服,上面是白色的棉花一样的小碎花,脚上是同色的软底拖鞋,和这个以鹅黄色为主要色调的房间和谐的融在一起,让人几乎忘记外面萧杀的寒秋。 “给,趁热喝了吧。”糙糙递给他一碗汤。关浩瞭然的笑笑,一饮而尽。 喝完了,抹抹嘴说:“就算没有夫妻缘分吧,能喝杯这个也不错了。” 这话说着没错,但是糙糙却觉得别扭:“谢谢你送沈备回来,天不早了,你还是早点回去吧?” 关浩指着沈备说:“你就让他睡在这里?” 糙糙笑道:“活该,谁让他喝多了呢!不彻底遭罪,哪知道改啊!” 关浩意有所指:“倒也是,不彻底遭罪是不知道改。可惜,有时候想改也没机会了。” 糙糙走到门边说:“谢谢你送她回来,不多耽搁你了。” 沈备哼哼了几下,大声嚷嚷着:“糙糙,水,渴死我了!我要喝水!” 糙糙看看他,又看看关浩,做了个不得不请的手势,催促关浩。 关浩笑着摇摇头:“你就那么不待见我?” 糙糙道:“我有理由待见你吗?”脸色是异常的严肃,分明是不耐烦了就要摊牌。她已经知道,自己根本不想和这个人做朋友或者——见面。 关浩噎了一下,尴尬的笑了笑,开门出去。 糙糙带上门,反手又锁了一遍,这才放心下来。倚门立了一会儿,才跑到沈备跟前。 沈备身高体沉,糙糙移动他实在不容易。咬牙切齿,好不容易把人立起来了,才要踉踉跄跄的走,身上的力量骤然一轻,肩膀被人扶着,只听沈备说:“照你这么扶我,还没到床上,咱俩就得摔倒!” 啊!你没醉?糙糙惊唿一声,抬头看他。 沈备依然半靠着糙糙,揉揉额角,甩甩头:“喝了不少,不过也不至于。要是不装,他们还得继续灌下去。” 糙糙知道这种场合有很多无奈,虽然恼恨沈备戏耍自己,可也理解这么做的理由。伸手掐了他一把,扶着走回卧室。扑鼻的酒气熏得糙糙有点发晕。迷迷煳煳的想起刚才和关浩的对话:“唔,我……刚才……是关浩……那个——”糙糙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沈备低头在她头上亲了一下,说:“我知道,你有洁癖,不喜欢他。今后我不让他送了。” 糙糙不太明白是因为介意才不让送,还是因为不介意。一种说不出的憋闷感,在喉头堵着。 沈备虽说还有理智,终究喝的多了些,倒在床上唿唿就睡了。糙糙看着他笨重的身子,忍不住狠狠的锤了一拳!“笨蛋!讨厌!都怪你!” 骂完了,糙糙自己也乐了,坐在床边的檯灯下,想了想,拿起纸笔,刷刷的写了起来。 第二天,沈备迷迷煳煳的清醒过来,太阳已经高高的升了起来。糙糙上班走了,屋里安安静静,有一股甜香在他鼻子边流动,沈备舔了舔嘴唇。床头是一大桶晾好的蜂蜜水,旁边是一只小巧的玻璃杯。 沈备坐起来,拿起水壶就要倒水,看到玻璃杯下有一封信! 封皮上是糙糙娟秀的字体,——“沈备收”! “嗯?搞什么花样?”沈备喝了口水,打架的肠胃稍稍安宁些,腾出手来打开信。 “沈备, 你这个笨蛋,讨厌鬼。都怪你误事!不然,我也不会用这么笨的法子。”糙糙的开篇理直气壮的痛骂了一顿,把平日沈备骂她的话都一一回敬。沈备摇头笑了笑,女人真是小心眼儿,变着法儿的报復。然后继续往下看: “我昨天查了黄历,今天宜婚嫁,是个好日子。我的户口在朝阳,所以我在婚姻登记处等你。你的事情我都知道了,但是这不是什么大事。多少夫妻都不得不面对这些尴尬,人生在世,难免会有石头挡在路上。你想的太多了!昨天我想通了一件事——我想嫁给你。我不想做人情妇,也不想独自过日子。尽管有很多不好的回忆,可是我还是希望有个家,嫁给你,有我们的宝宝。我不会强迫你娶我。如果你一直认为那些事很严重很重要,并拒绝娶我的话,我不强求。今天我在婚姻登记处等你,如果你想娶我,就过来;如果你不想,就当作没发生。不要过来,也不要给我打电话。就当你从来没看到这封信。如果你敢过来告诉我不想娶我,我就一辈子不理你! 我等你到下午五点下班。糙糙留” 沈备呆呆的看着信纸,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这是求婚吗? 他有一种糙糙正押着他结婚的感觉,虽然还能美妙,但是也很没面子。 “刷啦”沈备把信纸甩到桌子上,抱着水壶大口的喝着。 歇口气的功夫,看着那张信纸,又“扑哧”乐了。放下水壶,小心的把信纸叠好,四处看看,走进书房,拿出一个小盒子,里面是他各种各样的勋章和纪念品。白色的信纸叠成心的模样,端端正正的放了进去。 “神经病!”沈备笑呵呵的收好东西,钻进浴室洗漱。 糙糙肯定是一时冲动,他万分肯定。等到开车出地库的时候,沈备还在想:让这个傻瓜在那里等着吧。这种大事,不能像她那样儿戏。自己这里这么多麻烦,怎么能拖累她呢! 兜里的手机传来轻轻的震动,糙糙打开一看,是沈备的简讯:“刚才发了一个简讯给电台,估计你听不见。不过,我刚想起还可以再发一次。” 紧接着是第二次震动,一个新的简讯来了。糙糙打开一看,是收音机里念过的那条。 “我换计程车了。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就是不想坐地铁。好男人,少喝酒多吃菜,早点回家好睡觉。”糙糙把简讯发出去,后面跟了一个“^_^”。 手机沉默了一会儿,沈备再次发过来一个简讯:“早说啊!听见了也不说!浪费!” 糙糙原本眼睛有些酸了,看见这个简讯,“扑哧”又笑了。她想沈备的脸一定红了,那种黑红,黑红的。 真是的,明明想让人知道,知道别人已经知道了,又埋怨人家不说,别扭! 沈备回家的时候烂醉如泥,糙糙开门一看愣住了。送沈备的竟然是关浩! “别愣着,到点水来!”关浩好像没注意到糙糙的惊诧,径直走进屋子,把沈备放在沙发上。糙糙赶紧倒些蜂蜜水,又把准备好的解酒茶到了些递过去。 “没事,我没事!”沈备嘟嘟囔囔的说,“没问题,等我结婚的时候我请你们!” 糙糙看了一眼关浩,关浩手里托着水碗和沈备,头却扭向她这边。糙糙眼皮一耷拉,试图装作没看见。 关浩把沈备放平了,男人没那么细心,沈备半个身子歪在小沙发上,脚垂在地板上。糙糙立在旁边一动不动,关浩站起来,晃晃手里的空碗,又看看鼾声渐起的沈备:“独门解救汤啊?好久没闻到这个味儿了。我也喝了不少,给我一碗吧?” 糙糙迟疑着,关浩倒是一副光风霁月的样子,“没有了?那就算了。”言下挺遗憾的样子,揉了揉额头,拿起自己的车钥匙。 “等一下。”糙糙喊住他,转身走进厨房。里面响起了碗盆相撞的声音。 关浩看着糙糙的背影。浅粉色的纯棉家居服,上面是白色的棉花一样的小碎花,脚上是同色的软底拖鞋,和这个以鹅黄色为主要色调的房间和谐的融在一起,让人几乎忘记外面萧杀的寒秋。 “给,趁热喝了吧。”糙糙递给他一碗汤。关浩瞭然的笑笑,一饮而尽。 喝完了,抹抹嘴说:“就算没有夫妻缘分吧,能喝杯这个也不错了。” 这话说着没错,但是糙糙却觉得别扭:“谢谢你送沈备回来,天不早了,你还是早点回去吧?” 关浩指着沈备说:“你就让他睡在这里?” 糙糙笑道:“活该,谁让他喝多了呢!不彻底遭罪,哪知道改啊!” 关浩意有所指:“倒也是,不彻底遭罪是不知道改。可惜,有时候想改也没机会了。” 第60页 糙糙走到门边说:“谢谢你送她回来,不多耽搁你了。” 沈备哼哼了几下,大声嚷嚷着:“糙糙,水,渴死我了!我要喝水!” 糙糙看看他,又看看关浩,做了个不得不请的手势,催促关浩。 关浩笑着摇摇头:“你就那么不待见我?” 糙糙道:“我有理由待见你吗?”脸色是异常的严肃,分明是不耐烦了就要摊牌。她已经知道,自己根本不想和这个人做朋友或者——见面。 关浩噎了一下,尴尬的笑了笑,开门出去。 糙糙带上门,反手又锁了一遍,这才放心下来。倚门立了一会儿,才跑到沈备跟前。 沈备身高体沉,糙糙移动他实在不容易。咬牙切齿,好不容易把人立起来了,才要踉踉跄跄的走,身上的力量骤然一轻,肩膀被人扶着,只听沈备说:“照你这么扶我,还没到床上,咱俩就得摔倒!” 啊!你没醉?糙糙惊唿一声,抬头看他。 沈备依然半靠着糙糙,揉揉额角,甩甩头:“喝了不少,不过也不至于。要是不装,他们还得继续灌下去。” 糙糙知道这种场合有很多无奈,虽然恼恨沈备戏耍自己,可也理解这么做的理由。伸手掐了他一把,扶着走回卧室。扑鼻的酒气熏得糙糙有点发晕。迷迷煳煳的想起刚才和关浩的对话:“唔,我……刚才……是关浩……那个——”糙糙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沈备低头在她头上亲了一下,说:“我知道,你有洁癖,不喜欢他。今后我不让他送了。” 糙糙不太明白是因为介意才不让送,还是因为不介意。一种说不出的憋闷感,在喉头堵着。 沈备虽说还有理智,终究喝的多了些,倒在床上唿唿就睡了。糙糙看着他笨重的身子,忍不住狠狠的锤了一拳!“笨蛋!讨厌!都怪你!” 骂完了,糙糙自己也乐了,坐在床边的檯灯下,想了想,拿起纸笔,刷刷的写了起来。 插pter2 第二天,沈备迷迷煳煳的清醒过来,太阳已经高高的升了起来。糙糙上班走了,屋里安安静静,有一股甜香在他鼻子边流动,沈备舔了舔嘴唇。床头是一大桶晾好的蜂蜜水,旁边是一只小巧的玻璃杯。 沈备坐起来,拿起水壶就要倒水,看到玻璃杯下有一封信! 封皮上是糙糙娟秀的字体,——“沈备收”! “嗯?搞什么花样?”沈备喝了口水,打架的肠胃稍稍安宁些,腾出手来打开信。 “沈备, 你这个笨蛋,讨厌鬼。都怪你误事!不然,我也不会用这么笨的法子。”糙糙的开篇理直气壮的痛骂了一顿,把平日沈备骂她的话都一一回敬。沈备摇头笑了笑,女人真是小心眼儿,变着法儿的报復。然后继续往下看: “我昨天查了黄历,今天宜婚嫁,是个好日子。我的户口在朝阳,所以我在婚姻登记处等你。你的事情我都知道了,但是这不是什么大事。多少夫妻都不得不面对这些尴尬,人生在世,难免会有石头挡在路上。你想的太多了!昨天我想通了一件事——我想嫁给你。我不想做人情妇,也不想独自过日子。尽管有很多不好的回忆,可是我还是希望有个家,嫁给你,有我们的宝宝。我不会强迫你娶我。如果你一直认为那些事很严重很重要,并拒绝娶我的话,我不强求。今天我在婚姻登记处等你,如果你想娶我,就过来;如果你不想,就当作没发生。不要过来,也不要给我打电话。就当你从来没看到这封信。如果你敢过来告诉我不想娶我,我就一辈子不理你! 我等你到下午五点下班。糙糙留” 沈备呆呆的看着信纸,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这是求婚吗? 他有一种糙糙正押着他结婚的感觉,虽然还能美妙,但是也很没面子。 “刷啦”沈备把信纸甩到桌子上,抱着水壶大口的喝着。 歇口气的功夫,看着那张信纸,又“扑哧”乐了。放下水壶,小心的把信纸叠好,四处看看,走进书房,拿出一个小盒子,里面是他各种各样的勋章和纪念品。白色的信纸叠成心的模样,端端正正的放了进去。 “神经病!”沈备笑呵呵的收好东西,钻进浴室洗漱。 糙糙肯定是一时冲动,他万分肯定。等到开车出地库的时候,沈备还在想:让这个傻瓜在那里等着吧。这种大事,不能像她那样儿戏。自己这里这么多麻烦,怎么能拖累她呢! “可是她不在乎啊!”心里有个声音小小声的说。 “她好不容易想通了,想嫁给你。你凭什么要浪费这个机会呢?” “这几天都没有防护措施,万一有了宝宝,难道还这样拖着吗?” “将来若是真的有事,就算不结婚,那些人还能不骚扰她吗?” “为什么不把她放在自己身边,光明正大的保护她呢?” “沈备,你太不是男人了!人家女方都这么大方,你怎么畏畏缩缩的!” “除了糙糙,你还想和别的女人过日子吗?” “或者干脆拒绝她,让她再找别的男人?” “关浩显然没死心,你捨得把她让出去吗?” “去他奶奶的!” 沈备一打方向盘,重新冲进主路,踏着油门飞也似的的向着劲松方向开去! 劲松中街,路极窄。两边是各式各样的小店和门市,路边摊比比皆是,行人慢慢悠悠的堵满马路。 沈备不得不放慢了速度,按照糙糙写在易事贴上的地址慢慢的找着。终于看到电影院的标志了,一栋脏破不堪的二层小白楼立在路边。沈备四处打量了一下,没有停车的地方,路边倒是有停车的,有些已经贴了白条。还有一个带着胳膊箍的老头拿着相机,给一辆桑塔纳贴罚单。 沈备又往前走了走,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小停车位。停车还要往回走一大段路,到了门口,贴罚单的老头正愤怒的瞪着他,好像他没有停在这里就是坏了他的生意! 沈备心情极好,三步并作两步按照贴着“婚姻登记”的红色纸牌上了楼。楼里人来人往,还算热闹。对着门的地方是一熘蓝色的塑料椅子,人们并排坐着。除了甜蜜蜜的小两口,还有互相不理的人。 沈备知道:这里同时也办离婚,自己还曾是其中一员。 几乎是本能的,一眼就把糙糙从人群里拎出来。简单的白衬衫外面套着一件紫色丝绒小西服,领子藏在西服里,高高的立起来。黑色的长裤,同色的皮鞋,头髮扎成马尾的样子,正低着头翻看手里的文件。公文包垫在文件下面,就差拿个笔记本了! 沈备笑着摇摇头,走过去,站在面前,却不知道说什么,傻傻的笑着。 糙糙头动了一下,随即停在那里,等了大概有十秒钟才慢慢抬起头,强自抿紧的嘴唇慢慢的松开,最后突然变成大大的笑容,无比灿烂! “领号了吗?”沈备想了半天,才想起这句话。糙糙笑着摇头,好像傻了似的。 沈备抓起她的手,走进拐角处的一个大点的房间,里面已经有很多人在等候。在进门的地方有一张桌子,两个工作人员正在低头填什么。看见沈备和糙糙,头也不抬的问: “结婚还是离婚?” “结婚。”沈备看看糙糙,糙糙还是那副傻笑的样子,只是多了几分不好意思。 “第一次吗?” “不是。”沈备又看看糙糙,糙糙的笑容顿了顿,抬头看沈备,两人相视一笑。 “诺,把这个填了。然后到那边拿个号。等着叫号吧。” 糙糙咬着下唇,跟着沈备走到一边的桌子,上面有准备好的签字笔。看着沈备认认真真的填写完了,糙糙龙飞凤舞的签上自己的名字,然后才低声说:“我们还没照相呢?” 沈备心里好笑,又觉得甜丝丝的,站起来,用笔点点她的鼻尖说:“你是不是连照相的地方都找好了?” 糙糙老老实实的点头,一副晕晕的模样。 照相,还得快照,总共需要四十大圆。 糙糙慷慨解囊,被沈备喝住。 男人已经很没面子了,这个不能再丢。结婚证的手续费九圆,糙糙乖乖的站在一边,沈备掏钱却发现自己没零钱了,工作人员那里也找不开。糙糙掏出自己的钱包,工作人员说:“都一家人了,还分什么分啊!” 糙糙扭头沖沈备做了一个鬼脸,看起来已经晕的不懂矜持了。 走出登记处,沈备后知后觉的发现楼下竟是个卖彩票的。 “诶,我们去买张彩票吧?今天是好日子,说不定能中奖。”沈备异想天开。 糙糙拦住他:“不要!万一中奖怎么办?” “那更好啊!买彩票不就是为了中奖吗?” “可是我听人说,这样的外财得了多半会情场失意的。”女人忧心忡忡,显然当真了。 “切,净胡说!那这地儿不是不能卖彩票了吗?”沈备不以为然的反驳着,揽着糙糙的腰走出大门,不再提买票票的事情。 第二天,沈备和糙糙带着登记回来到京客隆买了巧克力到办公室里发喜糖。糙糙为沈备准备了两种,一种是办公室用的礼糖包。粉色的带金丝的透明小袋子里面装了六颗不同样式的糖块,看起来很精緻喜性。还有一种是小金色的纸盒,外面是红色的喜字,大约有四五十份。沈备带到办公室交代小张,袋子的发给同事。除了办公室里的同仁外,大楼里来办事的主管以上的都有份。两大包应该够了。纸盒子是给今天来办事的客户的,不用刻意去发。沈备特意嘱咐小张,人家若有回礼,坚决不能要。要了就开除他! 鲁修承和小乔各自拿了一包糖块,修承倒是无所谓,笑嘻嘻的恭喜沈备,还问什么时候可以当叔叔。小乔拿着糖块,眼前一阵阵发黑。 从她找到糙糙,到沈备发糖不过是两天的功夫。这个邓糙糙动作也忒快了! 难怪她那天那么开心的跑了,原来竟是想先下手! 小乔眼睛发涩,鼻头髮酸,张口说话,“恭喜”两字却是无论如何说不出来! “咳咳。”鲁修承咳嗽了一声,“沈总,基本情况就是这样的。回头我把收购合同模板及摘要给您汇报一下。乔助理,我们一会儿还有一个会,您看您还有什么事吗?” 小乔低着头摇了摇,沈备说:“既然没事,你们就忙去吧。等我新房下来了,一起补上。” 第61页 “等一下!”小乔突然尖着嗓子喊了一句。 鲁修承已经站起来准备走了,沈备也低头看别的文件,两人听见这嗓子,都觉得奇怪。 小乔稳了稳心神,说:“我想请假。最近太忙了,我几年的年假都没休,现在想休息一下。” 沈备有点措手不及,项目马上要进入合同谈判阶段了,小乔却提出要休假! 想了想,沈备说:“休假也行,不过现在项目进行的正紧,能不能晚点?” 鲁修承皱了一下眉头,没有说话。 小乔深吸一口气,说:“我太累了,可能不行。如果不让我休假,我就辞职。” 沈备觉得很难看,有种被人逼着的感觉。心里火大,你不就是一个员工吗?我结婚都不行了,你还要拿这拿那的,摆什么谱!转念一想,也难为一个女孩子了,自己还是算了吧! “行,你把工作交接一下,然后休假吧。”沈备连具体时间都没问,就准了。爱歇多久歇多久,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再来吧! 看着小乔和鲁修承离开的背影,沈备挠了挠头,不知道小张那里怎么样了?难道是因为结婚了,所以人也变得婆婆妈妈起来了? 糙糙开始留心那件轰动全市的贪污案的审理,却没了风声。报纸和杂志的注意力转到了外省市,糙糙想这里面有什么关联吗? 在网上搜索了一会儿,糙糙知道司考的成绩要等到十一月底才能出来,沈备买的新房子十一月初就可以交房了,这几天应该过去看看。如果有必要应该找装修公司了。 糙糙发了喜糖,南威端着架子祝福了几句。糙糙看他跑的快,赶紧说:“我已经给小雯发简讯了。”孙南威定住身形,嘿嘿一笑道:“是吗?哦,她一定祝贺你了。” 糙糙说:“这个周末,到我家来,请你们吃饭。”扬了扬手里的手机,“小雯同意了。” 孙南威嘿嘿一笑,还算真诚的说了一句“谢谢”,转身进了办公室。 糙糙耸耸肩,继续埋头工作。 办公室里各忙一摊,悲喜都很淡。 糙糙的电话响了,一连串数字,也不知道是谁,接听起来是黄盼盼:“邓小姐吗?我要见你,今天中午,在老地方。”啪嗒挂了。 糙糙奇怪的摘下耳麦,看看电话,嘟囔了一句:“你是谁啊!” 下午开会,糙糙要准备最近几个案子的进展汇报,中午饭也没吃,直接进了会议室。一点钟,会议开始。糙糙把手机转到秘书台,专心开会。 关浩或者黄盼盼都已经与她无关了。 人,总是要无情一点,对人对己都好。 2点钟,会议准时结束。打开手机,进来一长串简讯,都是黄盼盼留下的。糙糙也没看,删掉简讯继续工作。 晚上沈备没有应酬,两人约好了去老首长家“汇报情况”。 沈备腼腆,只字不提检察院找他了解情况的事情。小雯和孙南威不知道从哪里听见风声,跟在屁股后面赶了过来。现在大家都是一家人了,对沈备越发无情地讨伐起来。 “既然如此,你后来为什么又改变主意了?”孙南威不愧为律师,很快明白其中的关键,问题一出,大家都是一愣。 糙糙脸红了,沈备清清嗓子说;“这个是这样的。”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那天下雨,我开车路过车站的时候看见糙糙正在跟人吵架,当然,她就是挨骂的样子。认识嘛,我就停下来看看是怎么回事。原来是她不小心碰了一下那个女人,那个女人就不依不饶的数落她……” 沈备煞有介事,振振有词,别人还听得津津有味。糙糙慢慢瞪大眼睛,沈备简直颠倒黑白阿! “我其实不是后悔了吗?赶紧趁这个机会就上去说了两句,解了围,顺便送糙糙回家。就这么又联繫上了!” 小雯摆脱不了浪漫的想法,异想天开的说:“你是不是知道糙糙拒绝你不好受,故意在楼下等着?” 沈备笑了笑,不置可否,做足了情圣的表情,估计这一辈子他都不会承认当初是糙糙“救他于水火”的! 糙糙低头偷笑,不知怎么突然想起小君,她在天国还好吗?从某种意义上讲,他们还曾经是同路人吧! “你送糙糙回去……那啥,就没上楼吗?”孙南威一脸坏笑得问。 小雯精神倍增,好像吃了兴奋药似的盯着他们,两个老人也是微微侧了身子,专心地看着沈备和糙糙。 糙糙一下子脸就红了,眼神慌乱起来。当时没想那么多,胆子忒大,回头想想,不知道还有没有那个担子。 沈备脸皮厚,“没有,我坚持不上去!孤男寡女的,上去不是说不清了吗?”他竭力维护自己道德圣人的形象。 可能是他太黑了太能装了,人们竟然相信他。 小雯点点头,“也对,要是你上去,糙糙肯定认为你是登徒子,才不会理你呢!” “咳咳——”糙糙咳嗽两声,不能把他捧得太高吧?说道:“他倒是想呢,我也没请他啊!” 两人一唱一和,把谎话说圆,心里都有些无奈。如果这些不是谎话,可能今天他们顶多是朋友,还是那种擦肩而过的朋友吧! “吹牛!”小雯啐了沈备一口,转身拍打孙南威,“看看你们男人,没事儿就知道夸大自己吹牛皮,吹破了吧!” 沈备竟能笑出来,而且黑脸膛显得无比憨厚。“我是说我想的嘛!糙糙没叫我上去,要是叫了,肯定不去!”连着重复几遍,沈备强调着,孙南威心有戚戚,“还是部队出来的有道德,换了我估计早就范了。” “去死!”小雯怒吼一声,扑打过去。 老首长赞许地点点头,“沈备,做得好!虽然不穿军装了,可心里要时时提醒自己,咱是穿过军装的人。” 沈备这回是真的有所感触,点点头深受领教。 以前,他坐在这里心不在焉地听着教训,心里想着怎么游戏余生;现在他还是坐在这里,不同的是旁边坐着一个和他过日子的女子。 这个圈子绕得很大、很辛苦,却值了! 扭头看看糙糙,她没有参与聊天,只是一个又一个地削着苹果,递给在座的诸位。苹果皮长长的均匀的垂下来,露出洁白无瑕的果肉,好像女子白润的脸庞,糙糙乌黑的长髮也那样静静地垂下来。 没人注意到沈备神色的变化,糙糙抬起头对上沈备的眼睛,微微一笑,手上加速,把削好的苹果递给他。 沈备已经吃了一个,如果可以选择,他想吃别的,不过他还是接过苹果,笑了笑。 “糙糙,光给别人削了,你也吃啊!来,吃个橙子。”姜还是老的辣,不动声色间,老太太已经切开了橙子,最先递给糙糙。 稍作谦让之后,糙糙拈起一瓣橙子吃了。 和所有曾经位高权重的老人一样,老首长有点泡泡的眼睛眯成一道细细的长线,眼角和嘴角都向下垂着,但雪白的头髮又让这张天生威严的脸看起来多了几分睿智和祥和。 眼皮动了动,沈备觉得有道目光she过来,头微微垂下,原本昏昏的脑子有点清醒了。只听老首长说:“沈备阿,你是个聪明人,社会远比部队复杂多了,诱惑也多。我看糙糙是个踏踏实实过日子的人,不管以前你们遇到过什么,受过哪些委屈,甚至想过报復什么,放弃什么,现在都过去了。好好过日子吧,一定要珍惜阿!” 沈备脸上一热,他知道老首长其实并不完全相信自己刚才说的,只是人前人后给自己一个面子,处处都是为自己好。看看糙糙,糙糙正看着他,目光交错的瞬间,他们也看到未来生活的光明。 “是,司令说的是!我一定会珍惜的。”沈备重复着,又仿佛发誓般。糙糙看着他,愣愣的忘了吃东西。 每个人都知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每个人也都知道新的总会在某一时刻走过来,可是真的和它面对面的时候,那种豁然一亮的感觉,那种从黑暗里走出来乍见阳光的感觉,依然是贫乏的语句无法描述的。 糙糙现在就觉得自己像是一个高考復读生,失败了一次,然后继续復读,终于在今天接到了录取通知书。不过是一秒钟的时间,花就开了,世界就变了,身份也变了,人也变了。 新生,不仅仅在于肉体,还在于灵魂、在与生活、在于认识、在于每一个放大的毛孔,每一个膨胀的脑细胞。 从此后,和沈备好好地过日子,她可以重新过上像样的日子了! 糙糙仓促的低下头,借着那面巾纸的机会,抬起手臂擦了擦眼角。再抬头,送给沈备一个明晃晃的笑意。 老太太和老头儿相视一笑,这么多年了,还还不清个人吗?沈备该过好日子了。 “吃饭,吃饭。”老太太招唿大家,“看我光顾着聊天了,都忘了招唿大家吃饭来了。” 老头儿扶着腰慢慢站起来,边走边说:“小雯阿,沈备都结婚了,你呢?人家南威可是个好孩子,你不要老拖着阿!” 小雯脸一垮,沖糙糙办了个鬼脸,勐地矮下一截! 沈备终究放不下心鲁修承,问题是小乔还挂着名,又不能换了她,沈备不得不抽出时间看那些文本。而且,他想起中午的会面,黄盼盼几近疯狂的眼神让他不寒而慄。这个女人究竟是爱关浩,还是恨关浩?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该不该在这个连环套里搏一把呢? 他不会让自己犯法,但是他也不会像过去那样守着空中楼阁般教条。他已经学会为自己争取利益,他已经接受把个人利益放大到尽可能的范围内的观点。但沈备是军人,所以他有底线。 门被敲响了,是小张。 沈备犹豫了很久,终于没有把冯尚香的险恶用心告诉他。其实自己当初也是动机不纯的,可是碰见了糙糙。也许这个小张就是冯尚香的“糙糙”?不管怎样,他相信小张的眼光。这个孩子,心很正直,有原则又脑子快,会把握好自己的。 小张有自己看人的一套,大概是因为原来的训练,所以眼睛很毒。哪些是沈备喜欢的,哪些是沈备不愿意的,哪些是沈备愿意讨好的,哪些是鲁修承他们可以应付的,只用了几天工夫就摸得一清二楚,之后的工作简直是游刃有余。沈备已经让他慢慢开始接受小乔部分工作,在她不在的时候,多锻鍊小张。以前的沈备很喜欢这些场合,一来无聊,二来在觥筹交错互相吹捧间能找到自己的重要性。所以,小乔的原则是:只要级别够,都留给沈备。最重要的一点是,现在沈备希望把更多的精力投入到家庭中,投入到项目的执行和把握中,那些场面上应酬的工作能推就推,能交给鲁修承和小张的就叫个他们。他很放心小张,这样一来,公司里对小张又不得不更加刮目相看。“沈总的兵”是他在人们八卦中的代号,很能说明问题。 第62页 “沈总。”小张走进沈备的办公室,把门关好。 沈备抬头见他呢么严肃,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怎们,有事?” “有点事情想跟您说一下。” “坐吧,什么事?” 小张想了想,反而站的更直了,“我刚才去了一趟鲁总的办公室,他让我把这些合同交给您。我到的时候,他正在看一份合同,然后我在外面等了一会儿,他把这些合同交给我的时候,我没找到刚才他看的那份。” 小张表情僵硬,一字一顿地说。 沈备慢慢靠在椅背上,双臂交叉,看了一会儿小张,然后说:“可能是不太重要的吧,毕竟我不用看所有的合同。” 小张还是直挺挺的站着。 沈备道:“你做得对,公司里的事情人人有责,多留心一些就会提早防御问题的发生。” 听到这些小张慢慢放松了,绷紧的下巴动了动。 “你先帮我把会议纪要整理出来,另外,”沈备顿了顿,“帮我问问办公室主任,根据规定,国有企业二级子公司都必须有自己的法务顾问,我们集团发展了这么久,在这方面还是空白阿!让人力和办公室安排时间,大家看看怎么办吧。” 小张就差立正敬礼了,下意识的绷直了,才转身出去。 沈备看着天花板,小张眼睛向来毒,他能拿一份合同说事儿,看到的就绝不仅仅是这些,恐怕还有其他很多不为人知的事情。沈备自失地一笑,如果在战场上,这时候的小张已经开枪了。 不过,有一件事情提醒了他:他自己不能把所有的合同看过,能不能找个人来看,比如法务部? 虽说有律师做过尽职调查,但是这一次沈备打算亲自找个法律顾问,把这个项目接起来。 插pter3 “什么?你……你接沈备的case?”糙糙吃惊地睁大眼睛瞪着孙南威。 孙南威挥挥手,“有什么了不起的?他打架还是我保的呢!”说到这里推推鼻樑上的“施乐”,坏笑着说,“就是那次你们偷偷接吻阿!” 糙糙一窘,沈备真鲁莽,害她被人笑话这么久,到现在都不敢接那片儿的案子,生怕碰倒派出所的人又被取笑! “别瞎说,你居心不正幻视了。我是眼睛进了东西,他帮我吹吹而已。” “不对吧,上次还说是沈备眼睛进了东西呢!” “沈备的case你可以接,我不想去他们公司。” “你不去谁去?亿艾的你不去,这个也不去?老大,我还要吃饭哪!那个黄盼盼用人忒狠了,人家咽不下这口气,顶着要告。新劳动法刚下来,一大堆的检索,小王根本忙不过来。沈备这个case就是看看合同,做个风险分析报告。而且人家那边都有人看过一遍,还做了摘要呢!这么简单的活儿,难不成要我做啊?” 糙糙哼了一声,“我也要避嫌阿!” “又不是刑事案件,避什么嫌?”孙南威说,“再说了,你去工作加班也方便,换了别人还得在公司里呆着,你直接让沈备带回家两人商量着来,我看挺好的。” “孙南威!” “成成成!”孙大律师赶紧摆手,“就算我没说,实事求是嘛,我也就是太客观了一点啊!行,要没别的事就这么着吧。我忙着呢,你还有别的事吗?” 糙糙无奈的摇摇头,出去了。 孙南威想了想,这是公事,但是具有私事邀功的性质。小雯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直觉,甚是担心那个乔助理,现在正好可以当做自己办的一件大好事! 小雯的第一反应和糙糙一样,觉得不太合适。孙南威神秘兮兮地把门关上,压低声音说:“除了她没有更合适的了!” “啊!为什么?” “你想啊,这次併购部里面可是紧紧地盯着呢,沈备也好,鲁修承也好,谁都担不起责任。另一方面,沈备前不久不是被举报过一次吗?虽说现在风平浪静了,但是谁也说不好啊!沈备他原来是干什么的?侦察兵出身,他能不知道这里头的浪头?你说它能不谨慎?最后了,我跟你悄悄地说,我听说上面对沈备的看法分歧比较大,保的人有,想摘桃子换自己人的也有。那眼睛,别说装上显微镜挑错了,我怀疑——”孙南威又把声音压低了一些,“已经不仅仅如此了!” “至于吗?”小雯的声音有些发抖,“你案子办多了,有病啊!” “你人身攻击阿!”孙南威道,“你想啊,这合同是谁把关?沈备自己加上他们公司的运营总监鲁修承,还有助理乔小芮。现在呢,乔小芮休假,沈备没时间,就剩下鲁修承一个人。这些合同我都看了,那个姓鲁的不愧是名校出来的,摘要做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一目了然。你说,摘要不就是方便沈备看吗?沈备为什么还要专门找个大活人帮他一本本地看合同?分明是要抛开这些摘要!这说明什么?别说你看不出来啊!” “看出来什么?”小雯纯洁的心灵阻挡了敏锐的头脑,招来孙南威的嘲笑。 “沈备谁也不相信,但是他自己又力不从心。” “所以……”小雯有点明白。 “任何一个律所,都可以抓出我这样的人。但是,有哪个律所能抓出一个邓糙糙呢?” “那,沈备自己直接找糙糙不就行了?!” “哎呀,你怎么那么直呢?”孙南威急得直挠头,“总要有个程序,有个合理性吧!那个鲁副总,还有所里的人,肯定心里跟明镜似的。但沈备找的是律所,评估的是法律风险,他们能说什么?糙糙又没执业,还是打着我的名义,连报告书上签字的都是我,我还当着靶子呢!”小孙不服气地说。这个沈备看着憨憨的,算计起来神准! 小雯呸他,“收钱的还是你呢!” “嘿嘿,那个另算。对了这么一来就没那个乔助理什么事了,你也可以放心你那个好同学了。算我大功一件吧?” “去!到我这里讨便宜!我警告你啊……” 两人嘀嘀咕咕地说了一会儿情话,孙南威才放下电话。 他已经大致看过鲁修承的摘要,不觉得这个case本身如何。从目前来看,孙南威更倾向于沈备只是出于前途的考虑有点过于谨慎了。不过,他并不想直接说出这个结论。正如他分析的,合同本身并不是重点,重点是合同背后人与人之间的利益关系。他孙南威有钱不挣是傻子,但是挣钱也要挣得安全。糙糙真是一棵好糙,晃晃悠悠地就把大把的钞票招来,还能让他安安全全地坐享其成! 随他们去吧!孙南威想,一个人一个活法,他自己活得好好的就行。不是有那么句话:我死后哪怕洪水滔天!这就是一个自扫门前雪的时代,所谓助人为乐早就被解释成助人助己,无利不往了! 晚饭糙糙基本上不用给沈备准备。 男人偶尔回来得早了,要不就是看电视,要不就是躺到床上再被追来的电话打断。说了一天的话,好话坏话骂人的话,到了家里连嘴也懒得张了。婚前的浪漫到了婚后都会渐渐消失,不过糙糙也没有准备享受这些。沈备留给她一个强烈的信号——这就是他家他的窝!对糙糙而言,这就够了! 沈备要给糙糙买辆车,被糙糙拒绝了。沈备问她为什么不要?糙糙说:“我喜欢上下班时候的高峰,那么多人,来来往往,各式各样的面孔。我喜欢看见他们,也喜欢他们看见我。” 沈备点点头,“那你不想看他们的时候告诉我一声阿!”然后翻身睡了。 男人永远不能理解女人的伤感,就像女人永远无法理解男人的骄傲一样。 尽管糙糙接受了现实,但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她还是想和沈备多说一会儿话,多撒一会儿娇。可是睡着后六亲不认,虽然已经不再把糙糙揣下床,但是糙糙的手放在他身上时,他还是会下意识的发出不耐烦地哼哼,好像很生气的样子。任你有多少温柔,也会在这种哼哼里烟消云散!那天晚上,糙糙悄悄地把眼泪抹在沈备的手背上,睡梦中的沈备却警觉地把糙糙掀到了一边,自己无辜的呻吟两声,翻个身睡着了。 “今天晚上还是自己吃?”冯尚香走出来,打断糙糙的伤感,“陪我吃点儿饭吧。” 糙糙突然觉得冯尚香的脸上似乎多了一种陌生的表情——好像也是伤感? “恩。”糙糙不由自主地点点头。 这一次,她们去的是国贸桥一角的韩式烤肉店。乌烟瘴气的样子和冯尚香一贯标榜的文明有些不搭调。 糙糙一个鼻孔闻着她身上的香奈儿五号,另一个鼻孔闻着油烟燻烤的肉味儿。在烟雾中看着冯尚香几近解气地吞肉喝酒,就知道出事了! “你说,人这辈子是不是真的有前世阿?”在沉默无语中喝掉一瓶啤酒后,冯尚香面带着酡红问她,高傲的脸上露出轻易不得一见的困惑,别有一种娇媚。 糙糙心中一动,觉得眼前这人有些陌生,勐地夹起一片洋葱,把这个想法就着阿洋葱吃掉了,味道怪怪的。 “谁知道!”糙糙被冯尚香愈来愈“诚恳”的目光逼得说了一句,“我……我是不知道的。” “以前我肯定不信,现在——”冯尚香苦笑了一下,摇摇头,不再说话,又狠狠地灌了一口。 糙糙看她的样子,突然觉得自己这几天的伤感也算不了什么。虽然快乐不能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可是看见别人痛苦的样子的确能减轻一点儿伤痛。糙糙内疚地陪着喝了一杯,然后就释然了——我以前不知道这样帮了多少人呢,现在享受一下也不为过吧? “你……怎么啦?”糙糙还是有点怕这个喜怒五常的女人。沈备说,那是天生善良心怀的表现,不和她计较而已。但是说话没底气,总是担心被算计。 “怎么了?还不都怪你!”冯尚香又没头没脑的抱怨,只是用责怪来形容有点严重了,应该是嗔怪比较合适。 糙糙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揉了揉胳膊。 “哎,你看,我哪点儿差呢?”冯尚香坐直了,张开双臂,“要模样,谦虚点儿说,众人之姿,稍微靠上;论身材,凹凸有致;论学歷,那就别提了;论工作——切!他凭什么就看不上我?我看就是一块木头疙瘩,或者就是个——他不会是gay吧?” 第63页 “谁……谁啊?” “张大牛!” “张大牛是谁啊?” “你!你不会连沈备的贴身侍卫都不认识吧?” “什么呀,还贴身侍卫呢!他是皇上阿?” “哼!活该你被男人甩!” “你——冯,尚,香!” “怎么啦?事实如此。敢做不敢说阿?那个关浩是不是一脚把你踢一边儿了?别跟我说回头是岸,他又觉得你好了。根本就是回头吃着新鲜!男人,哼,都不是好东西!” “我这个离过婚的都没这么说,你一黄毛丫头乱说什么?”糙糙平静了一下,的确如此,没什么好生气的。现在的她已经可以平静地面对过去,甚至还能调笑一下。 冯尚香摆摆手,“干杯!为离了婚也不认为男人不是东西的傻女人干杯!” 糙糙再好的脾气,听到这里也有些憋闷,端着杯子的手有点举不起来。 冯尚香执着地举着,“怎么,不敢了?我就说你,敢做不敢当,虚伪!” “干杯!”糙糙抬起头,举杯撞了上去。 放下酒杯冯尚香幽幽地说:“糙糙,你知道吗?现在我爸身边的女人不是我亲妈。这世界上的男人啊,都是喜新厌旧。要说这是动物的本能吧,我也认了,为什么还有那么个异类呢?”她趴在桌子上,慢慢啜着杯中酒,好像那是白开水,“艾,不知道哪个女人那么好运,能嫁给那头牛?” “一头牛有什么稀罕的?说不定时间长了你还嫌他老缠着你烦呢!” “哼!说说罢了。糙糙,你烦沈备吗?他可不是完美男人,你们也结婚了。柴米油盐酱醋茶,你烦吗?” “这……不烦。我不像你,我没那么高的期望,也不指望他天天围着我转。两人过日子,搭个伴儿,互相照顾罢了。” “互相照顾,容易吗?”冯尚香似乎很有感慨,“就算你我有金山银山,心里不也想有个靠山吗?我就羡慕那些女人,生活不算特好,人也不算聪明,长得也一般般,可是她们心里都有一个靠山,安安稳稳踏踏实实的,一步一个脚印地过着日子。羡慕啊!” “得了,别人还羡慕你呢!像你这种心高气傲的人过那种日子还不把你憋死!算了算了,就当一时煳涂的想法,来喝一杯!” “我没煳涂,我一直就是这样想的!”冯尚香带着哭腔,“我一直就是这样想的……呜呜呜……” 终于彻底地哭了出来! 糙糙看着她,轻轻地揉着她的头髮。她好像刚毕业时的自己,面临着一个艰难的岔路。 冯尚香边哭边说话,今天的重点话题是好男人和坏男人。走在回家的路上,糙糙想:关浩不是好男人,沈备不是好丈夫。沈什么是好,什么是坏,标准谁来定呢? 男人啊,是女人永远的话题。我们总想把他们框进自己的模子里,他们却总想着逃出去。 冯尚香肯定是在小张那儿碰壁了,她所谓的“男人都喜欢的标准”其实不过是她自己定下的标准。是不是每个男人都喜欢这个标准呢?答案是否定的。因为这样的命题,有一个反例就足以了。而所谓的不幸,就是你碰见了那个反例。 糙糙躺在自家床上时,情绪还很激动,好像冯尚香还在身边,随时会用尖刻的话刺向她!只是心里却舒坦了很多。 她仍然没有放弃心里那个好丈夫的标准,却把容忍度又调低了许多。冯尚香有一点说对了:男人不是女人的全部,减少他们在生活中的分量,自然可以提高女人对自身的关注,那样会更容易把握住快乐! “还没睡?”沈备轻手轻脚地进门,看见糙糙还没睡,又闻到一股酒味,“又喝酒了?”沈备皱眉,神情变得严肃。 “恩,陪冯律师喝的。好像她跟你们的小张出了点问题。” 沈备放心了,“那个女人小张才看不上呢!” “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就是约了几次没约着,最后小张不耐烦见了一面,也不知道说了什么,说是再也不会烦他了。” “阿!不会吧?”冯尚香真是跟军人犯沖。到底是那根筋不对,她一定要在他们身上出气呢?或许原因仅仅是不甘心? “我就是不甘心!” 冯尚香固执的样子浮现在眼前,这样的执着已经很难归类于游戏了。 “她不甘心?”沈备不屑一顾,“她喜欢玩感情游戏,就一定要别人陪着她玩?笑话!小张肯是当面回绝她算是给她面子了,换了我,我早就——”沈备戛然而止,“唉,你那是什么眼神?” 糙糙想,要不要告诉他,冯尚香喜欢他的时候是真心的呢? “没什么,我开始还担心小张会爱上她呢。现在看来,是我瞎操心了。” “那是!当兵怎么了?又不是没见过女人,是个女人就喜欢。那也是要讲道德、讲理想、讲共同语言的!其实,我们的要求高着呢,不仅是精神层面的,对吧?”沈备的声音暧昧起来,不怀好意的蹭了蹭糙糙。 “别瞎闹,还有正经事儿没说呢!”糙糙赶紧推开他。 “什么正经事儿?”沈备抱着糙糙。 糙糙挣脱开他,“你委託给南威的事,他交给我了。” “阿!交给你了?”沈备停下来。 “恩,是啊!你看这……”糙糙犹豫着怎么劝劝沈备,好跟小孙说说。 沈备安静了一会儿,突然伸了伸懒腰,“这个鬼灵精!睡觉睡觉,最近太忙了,好久没有亲你了。” “还没说完呢,你怎么……” “专心点儿!晤……” 沈备总是很有理,睡着前糙糙想,我只是选错了地方就让他堵住嘴了,下次换个地方,看你怎么欺负人! 小乔休假,糙糙进驻公司,在有心人看来似乎是一种暗示。 但是,沈备并没有对糙糙给予过多的关注,而糙糙也总是埋头文件堆里,并不与不相关的部门做更多的接触。只是与作为主管领导的鲁修承接触过,但所有人都看得出来,鲁修承这一次非常牴触糙糙的入驻。明里暗里,甚至在会上也指向沈备——公私不分!所以,他那种明显的疏远也就顺理成章了。 就算来的不是糙糙,这样一个带着审核性质的彻查也等于是把沈备和路修承的矛盾摆到了桌面上。尽管沈备没有露出哪怕一点儿知情的痕迹,尽管对他而言一切似乎都是例行公事,但是大家都在猜测鲁修承要有大动作了,沈备要防范了。 而实际上,鲁修承似乎也是发生了某些改变,他和沈备之间没有先前的那份默契了。 与此同时,远在西藏的小乔也接到了一个神秘的电话——鲁修承家里的确不简单!他的父亲是糙糙所在律所的大合伙人,部里有相当一部分人之所以反对沈备是看在鲁修承爷爷的面子上。这么有出息的孙子是一定要扶起来的,就算老爷子不发话,别人也要做出一份“贡献”。 “鲁总,打扰一下,方便吗?”糙糙拿着一份合同,敲了敲鲁修承的门。 “哦,邓律师,没问题。”鲁修承笑着抬起头,指了指靠墙的沙发,“请坐,什么事?” 糙糙拿出合同说:“这份合同上提到我们还有一份分成协议,而且具体事项要参照那份协议。我找了一下,没有发现那份合同阿!” “是吗?我看看。”鲁修承站起来,走到糙糙面前拿着合同看了一眼,又看了看前面标着的合同号,“哦,2003年的合同了。不知道你说的那份合同是哪一年的?” “不知道,只知道是同一家公司。” “那只能早不能晚了?”听起来像是一句玩笑。 糙糙笑着点点头,“理论上,的确是。” 鲁修承把合同还给糙糙,“那家公司合同管理工作有专门的档案室,听说2003年左右,他们曾经因为经营不善有过一次内部调整,差点儿清算。据说管理也是相当的混乱。我把能找到的合同都找到了,如果你觉得缺什么的话,可以打电话问问。如果没有,我也爱莫能助了。” 糙糙看了他一眼,点点头,“那就打扰了。” 其实这么久了,也许合同早就失效了,而且在此后的合同中也没有发现这家公司再参与到公司的业务中来,糙糙并不想因为这件小事耽误了业务。 晚上,沈备没有应酬,两人结伴回家。路上,糙糙提了一句。 沈备沉思了一会儿说:“既然知道对方的名字,不妨去那家公司问问,也许他们留着呢?” 糙糙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是不是有些小题大做了?” “跟钱有关的事情没有大小,或者我们可以让小张去办。”沈备很严肃,糙糙亦不敢怠慢,赶紧说:“不用了,我可以办。” 第二天,糙糙先打了个电话到目标公司,对方根据记录查到的确有这样一份协议,但是包括在提交名单里。糙糙心里“咯噔”一下,额头隐隐冒汗。仔细追问合同中的另一方是谁时,对方根据简短的记录,只查到两个外国公司名。 糙糙一听bvi,心里凉了半截,不知道又是哪个“聪明人”选择了这些离岸公司做勾当?只得继续追问合同标的期限。对方的纪录只是简单记的:8%的永久收益权,期限是100年。别的就没了。 糙糙心里一凉,这个离岸公司真的很邪门,不知道沈备知不知道? 沈备听了糙糙的汇报,说:“有这么个公司吗?你认为下一步该怎么办?” 糙糙深吸一口气,“最好能查一下被收购公司歷年的财务报表,重点是和这家离岸公司的往来。” 沈备看了看糙糙,“很费钱的,而且我们没时间了,况且对方的财务报表修承已经找过会计师看过了,报告都出来了,也没有发现你说的那个公司的影子。” “我是担心有人利用这些工具抽干公司,转移财产。” “这倒不会。我们收购的这家公司从2000年开始就没有盈利纪录,年年亏损。如果是收益权,至少应该有利润。” “问题是我们不知道合同的内容。”糙糙道,“如果收购之后发生收益,这家公司会不会跳出来主张?” 第64页 沈备皱着眉头,“可是合同找不到了,总不能因为这样一份合同就放弃了吧?” 糙糙眨眨眼,没有说话。 沈备问:“你说呢?” “我不知道。对不起,经营发面我不擅长。” 沈备笑了笑,“难为你了,不管怎么说,总算让我知道哪里还有问题了。对了,你的成绩什么时候出来?” 糙糙放松下来,“这个月中旬,网上可以查到。”现在已经11月了。 “有信心吗?”沈备问。 “嗯……不是说好了不问吗?” 沈备一笑,拍着头说:“忘了,忘了!” 接下来没有发现任何问题,糙糙查阅的结果和鲁修承的汇报差不多,沈备表示满意,按照合同,糙糙算是完成了工作,回到律所。 孙南威啧啧有声地抱怨,“这个沈备真是太过分了!我们还可以帮他谈判嘛!怎么又交给别人呢?” 糙糙没理他,想着那个简短的插曲,总觉得会出什么事儿,心里忐忑不安。 小乔在糙糙走后的第二周重新回到工作岗位,人似乎开朗了很多,和沈备也保持着适当的距离。沈备想,聪明人一点就透。很满意小乔的回归。 “乔总!”财务经理“讨人嫌”悄悄地摆摆手。 小乔四下看看没有人,便走了过去,“什么事这么神秘?”对于“乔总”这个称唿已经默许,神色间多了几分过去没有的凌厉,原来那份娇柔又退去了一些。 “讨人嫌”说:“前一阵子邓律师问过一份合同的事情,那时候你不是打过电话要我留心一下吗?” 他顿住,满脸谄媚地看着小乔,眼神里似乎还有几分得意。小乔“唔”了一声没有说话。 “讨人嫌”讨了个没趣,只好径直说下去,“鲁总确实收起了那份合同,我去汇报工作时候在他的抽屉里看见了。” “你怎么知道就是那份?”小乔警觉地问。 “那边厂子接到邓律师的电话后曾经到怎们公司查问过,总机那电话转到我这里,是我回答的。” “鲁修承知道吗?” “查问电话的是他们的助理,应该没有直接和鲁总讲,不过那边的其他人说没说我就不知道了。” 小乔低头想了一会儿,矜持的笑了一下,和颜悦色地说:“老陶,真是辛苦你了,相信沈总也会感激你的。” “讨人嫌”并不傻,笑着说:“我那不争气的儿子……” “好说,回头我去和人事经理说一下,就让他接司机的班吧。” “好的,谢谢乔总了。” 司考成绩下来,糙糙没有通过。 孙南威眨巴眨巴眼说:“辛好,辛好,我不用再招人了。糙糙,你就安心地做我的助理吧。” 冯尚香听说后,也是相同的动作,然后愤愤地说:“你那么用功怎么也会不过?没有查成绩吗?” 糙糙更关心自己的薪水。冯尚香想了想说:“当然不能按照实习律师来调,不过老鲁说所里要加薪了,而且他听看好你的,估计会有些变动。还有,这儿有个银行保理业务,你做下前期吧。” “冯律,您不是要招新人吗?”糙糙嚅嗫着。 冯尚香大眼一瞪,“新人!哪有那么好招的,还有事吗?没事我要开会了。” 糙糙哭丧着脸走出办公室,小王同情地看着她,“糙糙别伤心,明年再接再厉。” “谢谢你。” “不客气。对了,我要转成实习律师了,鲁律师带我,怎么样?今儿晚上我请客,咱们庆祝一下?”小王眉开眼笑。 糙糙五官都要挤在一起,胃缩成小小的一团,酸水一股股地往外冒,“不去了,我要回家做饭。” “阿!你们家老沈不是有应酬吗?” “取消了。”糙糙没好气地趴在桌子上。 今天晚上的应酬没有取消,她只是为自己做饭罢了。 半年的心血再次付诸东流,那个新婚丈夫醉醺醺地回来,一张嘴一股臭酒,薰的糙糙连眼睛都不想睁开。等到沈备的唿噜声想起来,糙糙才悄悄抹了抹眼泪,唉声嘆气的睡下。 得之,我辛;不得,我命。 司法考试,为什么就差一分呢? 最惨的是,她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差距! 插pter4 沈备是三天后才知道的。不过那时候糙糙已经被繁忙的工作弄到没时间去嘆息,沈备也不了解这里面的重要性。看糙糙的样子,似乎也没那么重要,干巴巴地鼓励了两句算是了事。 只有那天晚上吃饭的时候,沈备突然想起来,“糙糙,你考了几次了?” 糙糙正在喝粥,一不小心呛到嗓子眼儿,好容易调整了唿吸,见沈备还是极认真的看着她,才嘟囔了一句,“五六次了吧?” “天啊!这相当于人家小学毕业了你才上三年级阿!”沈备惊唿。 糙糙恨不得跳进锅里淹死自己,掩面而逃。 沈备哈哈大笑,又多喝了一碗粥。 糙糙躲在厨房里,听者沈备“唿唿”地喝粥,狠狠地想:看吧看吧,这就叫没良心!我的伤心事他竟然可以穷开心!唉,嘆口气给自己可怜巴巴地摇了一勺粥。 公司展开除蟑螂卫生大检查,小乔拿着物业的钥匙打开鲁修承的大门。屏退众人,小乔没有急着翻找东西,而是在屋里转了一圈儿,又走到窗边,向下看去——楼下是来来往往蚂蚁般的人流和火柴一样的汽车。鲁修承出差了,今天肯定回不来。 小乔站在窗前深吸一口气,摸摸颈上的坠子,让自己平静下来。 人的变化真是不可思议,上一秒还坚定如铁,非生死不能改变;下一秒可能就一笑泯恩仇。人心之偏颇和圆滑实在超出我们的预想之外! 回家看过父母,她只觉得心里空空的,她已经明白沈备不是她生命的全部,那样一个无缘的男人也无法承担她沉甸甸的幸福。但是,她无法轻易放下几年的感情,心里总有一块地方空空的,和过去形成鲜明的对比。就这样,她踏上去西藏的路程。坐着长长的火车,听着寂寞的节奏,一路摇晃。之所以选择这个目的地不过是因为它够长,没有尽头。也许,在这段长长的没有尽头的路上,她可以找到一条路,在心里挖个洞,让浓水流出去…… 躲开扰攘的人群,避开各色眼神,一个人在高原上漫无目的的行走着。有人搭讪,有人探询,也有别有用心者从她的举止中看出端倪,带着暧昧的眼神靠近她,然后再摸着鼻子走开。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人的地方,心总会越裹越厚!小乔躲避着,寻找着,终于来到一户当地牧民的家里。 简陋的帐篷里瀰漫着浓浓的腥膻味,但是她喜欢这种语言不通带来的安宁。就是这份安宁,似乎可以慢慢融化她心上的那块寒冰,让她心中沉静。 这户误打误撞闯进的牧民家,周围是厚实的山峦和静谧无痕的湖泊。其中一个帐篷里住着的竟然是个喇嘛,带着一个小喇嘛,每日绕湖诵经,呢喃声和这个世界的沉默融为一体。 小乔以为喇嘛一定需要寺庙,可是小喇嘛看她时澄澈的眼睛告诉她,他的心已经是宏大而辉煌的佛国。 心的力量,宏大,悠远,深厚。如这山、这水、这世界…… 小乔好像一个上途跋涉的人,终于来到休息站。又好像走过长长的轮迴,回到婴儿时期。 终于休息了,终于可以趴下了,终于可以不用思考了。 山峦在地平线上起伏,湖泊连着天空和大地,心安、心静、心平、心无语。 小乔站在湖泊边,深深的唿吸着,看着老喇嘛绕湖而行,耳边是喃喃的诵词,眼中不觉充满了液体。泪眼模煳中,湖水透着天空的蓝,天空映着湖水的绿,空气中凝结着蓝绿的氤氲,透亮透亮的。 伸出五指,轻轻捏在一起,然后再一根根张开,一种自己是活着的感觉油然而生,这种感觉不会让你在宏大的气象里觉得自己渺小,但也不会让你骄傲。你只觉得,我是其中的一分子。和这山、这水一样,是自然的一部分。生不由我,死亦不由我。 人仿佛死了一次又活过来。小乔嘴角微微一动,像是笑了,又像是没笑。爱过了,恨过了,死算厮守一生,到最后不还是独自一人走向这儿吗? 她问自己,爱是什么?依然没有答案。 她问自己,爱谁?答案变得很丰富:父亲母亲、姥姥姥爷、爷爷奶奶、小学的班主任、中学的化学老师,她甚至想起了一度被她刻意忘记的暗恋。在大学里,为了见他一面,她甚至会下意识地重复偶尔而见时做过的小动作,似乎这样一个动作就能如“蝴蝶效应”一样,带来他的回眸。那是她青葱岁月的暴风雨!她还爱过一个叫沈备的男人。爱得深,爱得狠,爱得忘记了自己,爱得走火入魔。 小乔的眼泪流出来,好像是从一个黑黑的洞里流出来。心渐渐地变大了,变宽了。她想起离开家之前,父母欲言又止的神情,想起机场上送别的朋友依依惜别的样子。泪水还在奔流,沖刷着沈备的影子。小乔站在湖边,看着它渐渐远去,再远去…… 喇嘛走到她跟前,抬头笑了笑,脸上的褶皱好像是眼前山峦的起伏线,沉静的目光转向湖泊,与天地融为一体。然后他看着小乔点点头,又笑了。手中的经轮重新转动起来,发出“嗡嗡”的声音,继续绕湖行走着。 小乔也不知道自己这一刻是不是想明白了,她只知道这一刻的确是忘了沈备,忘了邓糙糙,忘了自己比邓糙糙有多好,忘了自己为沈备付出的所有的一切。 她忘了该忘的,也记起来该记的! 小乔看着手里的合同,沈备的办公室在她的左手,鲁修承在她的右手。 向左走,还是向右走? 这是一个新的开始,小乔试图让自己换个眼光换个标准。 这份合同是一份再正规不过的合作合同,鲁修承藏起来的态度才是最可疑的。她相信,沈备坚持让自己和鲁修承一起工作,让邓糙糙查合同,都是基于一个理由——他不相信鲁修承! 如果这份合同交出去,沈备和鲁修承之间的暗战无疑会多一个筹码。也许不是最致命的,却肯定是有用的。 小乔转动着桌上的地球仪,纤细雪白的手指点在大洋的另一端。那里是另一个红尘,却可能是她新的开始。 第65页 “叮——”电话响了,小乔拿起听筒,“我是小乔。” “您好,您要的资料已经找到了。鲁修承是……” 小乔静静地听着电话,不过是另一个螳螂捕蝉被黄雀抓住的游戏。 “你……决定给我了?”沈备没有看,有些迟疑。 小乔点点头,“决定了。” “看过了?” “看过了。” “谢谢。” “不客气。” 沉默横亘在两人之间,所有的隔阂都消失了,但是所有的熟悉也同时消失了。好像两个陌生人,甚至有些不想去揣测对方。 沈备终究有些遗憾,“为什么给我?” 小乔笑了,很开心的笑了,好像她终于等到了想要的东西,“因为我爱您。”她大大方方的说。 沈备摸摸鼻樑,下意识地看了眼手机。 “我的爱和邓糙糙一样,没有任何区别。她不会因为得到就更美好,我也不会因为落空而低下。爱情和生死、唿吸一样,都是我们与生俱来的。”她看着远处这个城市不多见的蓝天,嘆了一口气,“我爱您,很爱很爱,不管是否得到回应,不管这种情感有一天是否会消失,当我还爱着的时候,它就是爱。” 沈备越听眉头皱得越紧,到最后完全煳涂了,只好保持着沉默。 “没事我先走了。”小乔问。 沈备赶紧点头。 拉开门,小乔好像想起什么,扭头娇媚地一笑,沈备正好抬头,愕然地看着她。“沈总,如果您后悔了,不妨继续考虑一下我。”谦卑的言辞,却带着施捨的口气,娇颜如花,明朗如春。 沈备看着关上的大门,嘴巴半天没有合上。 是这个世界变化太快,还是女人的变化太快? “讨人嫌”拉住小张问道:“小张,走这么匆忙做什么?” 小张好像学会笑了,弯了弯眼睛,“沈总叫我。” “什么事这么急?” “不知道。” “您现在都是董助了,英语也那么好,怎么还开车?要不让小陶给你分担一下?”小陶就是“讨人嫌”的侄子,小乔按照约定,把他侄子安排进了车队。 “谢谢。不过工作范围里面有这一项,这是我应该做的。” “是吗?我怎么不记得,乔总原来也没有做过这个阿?” “大概是新加的吧?呵呵,我过来就是这么安排的,乔总那里就不太清楚了。” “哦,这样啊!沈总也真是操心的人,连车队的事都要管。不容易,不容易。”“讨人嫌”正要继续问,小张说:“您要是没事,我先走了,沈总还在等我,晚了不好。” “哦,您忙,你忙!” 两人不冷不热的打了个招唿,各自忙去。沈备站在窗前,看着远处高耸的大楼,隐隐约约可以看见圆柱形的国贸大厦,还有几座已经成为cbd地标的建筑。中央电视台那座不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倾斜的大楼也在歪歪扭扭的建着,露出刚劲铁骨。 “沈总。”小张进门下意识的站直,就差喊报告了。 沈备看着眼前的电脑,又做了些处理,才说:“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那边反馈说已经完成註册了。” “恩,那就好。外管局那里没说什么吧?” “关总都说通了,资金已经顺利到位。” “好”沈备抬头,“对了,你对这件事有什么看法?” 小张沉思了一下才说:“我觉得……觉得……” “有话直说,不要吞吞吐吐的。” “是!”小张立刻站直了,“我觉得关总好像有点儿问题。前两天鲁总说检察院那边儿是关总通风报信的事儿,虽然没有确凿的证据,但是这种事情还是宁可信其有的好。” 沈备看了他一眼,“信其有,为什么?” 小张说:“战场上阻击点通常不会只有一个,我们不能因为其中一个,而把自己暴露给另一个。” 沈备点点头,“现在你观察到的有多少个?” “可疑处有两个。” “是吗?” “恩……还有……半个!” “哪里来的半个?” “是小冯告诉我的,她说乔总可能……”小张支支吾吾的说不下去。 沈备想起小乔说过的话,摇了摇头,“不用换那半个了。对了,黄小姐和你联繫过了吗?” “联繫过了。她已经帮我们做好了前期工作,现在只等我们这里了。” “好!这个女人,如果不是因为关浩,其实是个很好的合作伙伴。” 小张有点纳闷,“沈总,怎么关总夫妻两个还分着给我们办事阿?” 沈备神秘地笑笑,并没有解释,“小张,最近可能需要你去做另外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小张站直了,兴奋地等着下面的任务。 沈备说得很慢,似乎把握并不大,“我要你辞职。” “沈总?!”小张惊叫一声,看着沈备的样子,却忽然闭嘴,胸脯剧烈的起伏着,半天才说:“是!” 沈备入梦初醒,赶紧解释,“别紧张,我是说你先辞职,然后去当董事长,外资公司的董事长。”沈备笑了,还是那种神秘的有点儿得意的笑,随后拿出一份传真资料给小张。 小张没有多问,小心地收好。 沈备突然冒出一句,“你说关浩身边怎么都是好女人?他一点儿不后悔吗?” 小张撇撇嘴,“那种滥人!”不予置评。 “哦,沈总,这是关总快递过来的执照证明。”小张从公文包里拿出一打a4纸,其中一张纸质厚重,隐隐可以看见镶着金边。 回到家里,沈备在浴室洗澡,糙糙抱着换下来的衣服扔进洗衣机。“扑通——”沈备的公文包掉到地上,里面的文件掉出来。 糙糙摇摇头,仍然慢条斯理的把衣服投进洗衣机,给洗衣店打了个电话叫来干洗,才走到沙发前把文件一页页地摞好。 沈备简单地围了一件浴衣就走出来。糙糙坐在沙发上,头都没抬,好像知道他会这样,“去把袍子穿上,冻着了明天上不了班了。在卧室床上呢。” 沈备笑笑,走到糙糙跟前,使劲儿晃头,跟小狗掉毛似的,水滴溅了糙糙一身。 糙糙赶紧护住手下的文件,幸好沈备不是狗狗,零星几滴,还没有溅到文件上。“小心点儿,弄湿了。” 沈备似乎没听见嗔怪,也没见到糙糙的怒视,还甩了甩屁股得意洋洋地进了卧室。 “这是怎么回事?”糙糙待他穿着妥当才拿着两份文件问。 “新公司的嘛!”沈备不以为意,“你是律师,不会连这个也不知道吧?” “百慕达的离岸公司,我怎么不记得你公司有外资业务?据说你们的资金已经用到收购中了,怎么还有这些事儿?”糙糙难得严肃地问。 沈备拿过文件看了看,收回自己的包里,“工作上的事,保密需要!”看糙糙依旧心事重重的样子,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放心,别那么严肃。来,笑一笑!” 糙糙秀气的眉毛挤成一团,想了想才说:“你……你为什么非要遮人耳目?外资现在享受的优惠有限,对你们来说限制更高,有这个必要吗?还是你自己……” 沈备说:“没事,公司业务发展的必要。你也清楚顶着国字头虽然是好办事,可有的时候也有忌讳。做生意嘛,要灵活对不对?”他捏捏糙糙的脸,“快去洗洗,改睡觉了。” 糙糙将信将疑,“这个……” 沈备有点不耐烦,“别这个那个了,早点休息,女人真麻烦!” 糙糙气结,瞪大眼睛,沈备却若无其事地走回卧室。 三天后,沈备接到糙糙的电话,也他到lg大厦瑞银证券见面。 “你也看见了,这是我的全部资产,虽然不多,但是也有小几百万了。如果你需要,可以全部拿走。”糙糙看着沈备说。 沈备有些吃惊,他沉默了很长时间,然后把文件推到糙糙跟前说:“不,我不需要。” “不是送给你的。虽然我们是夫妻,但是我们也不妨签一个财产协议,这些钱算是我借给你的,我相信你能还给我。” 沈备摇头微笑,“糙糙,我做的都是正常的公司业务,不需要用家里的钱,你不要乱想了。” “你知道关浩公司的外聘法律顾问是谁吗?是我们所。具体业务就是孙律在做。如果不是小王说起来,我还没想到你这个离岸公司竟然是黄盼盼帮你註册的。沈备,你到底在玩什么啊?” 沈备突然才想起这件事,不过他更倾向于是黄盼盼故意让邓糙糙知道的。“这是男人的事,你就不要插手了!” 糙糙忍不住问:“你……还介意?” 沈备摇摇头,“傻瓜,女人有时候是导火线,但是男人的战争从来和女人无关。”沈备说的意气风发,糙糙听得别提多别扭了。 “呵呵,想不到你还是头不折不扣地大傻猪!算了,我也不自恋了,钱在这里,你爱用不用!” 面对糙糙的愤怒,沈备表现出难得的坚持。 坐在办公室里,糙糙还在想,也许他说得对。争斗是雄性的本能,女人或者食物都不过是个藉口,唯一不能让她释怀的是黄盼盼竟然也在其中。 办公室里,小张依然笔直的站着,菸灰缸里已经积了厚厚一层菸灰。 沈备道:“到安排好了?” “都安排好了。”小张犹豫了一下,“沈总,这样做会不会太危险了?” 沈备吐出一口烟,“那怎么办?等着他,或者他们把我一口口地吃掉?不这样做我能怎么做?” “可是,万一黄小姐……” “你放心,黄盼盼并不想害关浩,她只是按照自己的方式改造关浩的人生罢了!我们各得其所,没有输家。” “沈总,我心里总是不踏实,黄盼盼和关浩毕竟是夫妻阿!” 第66页 沈备目光盯在虚空中的一点,“是啊,他们毕竟是夫妻!” 有一瞬间,小张以为他说的是邓律师,迴避性的低下头。 “小张,你说我们现在究竟是为了什么在活呢?有时候我会想,如果我们还在部队,如果这是一场真正的战争,可能没有这么多的瞻前顾后。”他站起来走到小张面前,拍拍他的肩膀,“对于我们个人而言,会不顾生死,勇往直前!因为我们坚信,为国捐躯是一个军人的荣誉和归宿。可是现在,我们的荣誉感在哪里呢?哪里又是我们的归宿呢?我不会拿国家的一分钱,但是……”他顿了顿,似乎下面的话有点难以启齿,“我也不会像以前那样被人算计还要保持沉默!” “沈总,”小张激动地抬起头,“我们做得没有错!您这是自卫,而且关浩给您出的注意摆明着就是把您拉下水,就算您拒绝他了,他也会去拉别人。黄小姐的主意固然损,可也是个办法。其实,我当兵没想什么国家荣誉,那时我就想不能让我的兄弟战友被人打死,不能我们班我们连因为我而落后。现在,我更不能让您犯错误或者被人陷害!上刀山下火海,只要您吩咐一声,我义不容辞。” “胡闹!”沈备制止他说下去,“越说越不象话了!在部队就学了这些江湖义气?真拿你没办法!”沈备给气乐了,“没事,我会小心的。黄盼盼那儿我有分寸。你再去落实一下各个步骤,外管局方面不要插手,另外,和赵检察官保持联络,随时把我们的情况汇报给他。若是黄盼盼和关浩合起来做局,我们也不得不留一手。到时候,就由不得我们了。”沈眼里闪过一丝坚定,随即轻轻合上眼帘。 “鲁修承那儿,可能就不得不让了!”他长嘆一口气,“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这个鲁修承,还真是玩家高手。关浩太自负了,自负得可惜了…… 插pter5 就在沈备紧锣密鼓地布置时,糙糙怀孕了。 沈备紧张地站在妇科的家属等候区,以前都是听别人说孕妇脾气不好,现在他可是领教了。糙糙像是护崽的母兽,容不得任何风吹糙动。怀孕四十多天了,从检查出来那天起,糙糙的责备就照三餐来,晚上还要加一顿当做夜宵。好在沈备盼儿心切,诚心改正错误,绝对配合认错。所以到目前为止,糙糙已经有所悔悟,对沈备来说已经很知足了。 这不,糙糙怒容满面地冲出来,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扭着走到取结果的窗口。 沈备赶紧解释,“我……我也不知道啊!我在部队时,他们都是抽菸喝酒的,大老爷们儿谁注意那个!再说了,这抽菸喝酒也不是我能控制的。你说,人家都在那儿抽菸喝酒,我就干坐着?也不像话阿!” “我不管你像不像话!”糙糙勐地转身,沈备赶紧扶住她,“要是孩子好好的,我既往不咎;要是孩子有个三长两短,你一辈子也别在我面前出现!” “别别别阿!”沈备弓着腰在后面跟着,“我肯定戒菸戒酒,决不再犯。但是,你好歹得给我次机会。这结果不是还没出来吗?出来了再说。退一万步讲,就算真有个三长两短,那也是我的孩子,是咱两的孩子,怎么说都是自己的骨肉阿!别说的这么狠嘛!阿,那位同志,麻烦你让让,这儿有一个孕妇。”这句话语其说是讲给别人听的,不如说是讲给自己的。有什么麻烦您忍着,有什么委屈您受着,这儿孕妇最大! 在检查结果窗口,糙糙取到单子,沈备小心翼翼地接过来,自己先打开看了一眼,问检验员:“这是什么意思?” 检验员翻了个白眼,“问医生,我们这里不管。” 糙糙拉住他,“磨蹭什么呢?就会气我!” 沈备跟小二似的转身,等着糙糙从妇科接受宣判结果。不过糙糙走后,他的表情倒是没那么悲伤。女人嘛,难免紧张。沈备很“老练”地想,这个时候说的话都不算数。 转眼已经是冬天,大雪节气那天,京城如期下起了入冬以来的第二场雪。糙糙的肚子已经鼓起来,沈备嘴角的法令线愈发深刻,人也显发福了。糙糙一心保胎,不再练瑜伽。沈备也忙着公司的事情,无暇健身,人到中年的味道愈来愈浓。 所里人员流动性比较大,前台又换了一个新人,糙糙接起内转电话,有点儿不适应。 有人找。 走到前台,却是关浩。 两个人远远的站着,谁也没动。 “请你吃饭,赏个脸吧?”关浩还是那副永远不急不脑的样子。 糙糙下意识地摸着自己的腹部,犹豫了一下点点头,跟着他走进电梯。 冯尚香正好从屋里出来,若有所思的看着电梯门关上,似乎有些拿不定主意。 “要不要和老沈说一声?”孙南威走过来,“关浩现在狗急跳墙了吧?” “他!不会吧?”冯尚香说,“老沈的官司还没有了结,关浩还有机会。” “哼!那官司都是藉口,只要上面点点头,说和解立刻和解。老沈现在的未来全系在黄盼盼身上,若是黄盼盼调转枪口,关浩完全可以咸鱼翻身。” 冯尚香哼了一声,“根据我对黄盼盼的了解,她宁可杀了关浩也不会在信他、给他机会了。” “可是她爱他。”孙南威不服气。 “爱的方式也有很多种。看着吧,我想关浩可能是想从糙糙身上捞回些什么吧?这些都是他们的事了,用不着我们这些外人操心。”冯尚香转身回办公室。 孙南威跟着回去,嘴巴不闲,“外人?那个小司机吧,辞职一个月之后就成了亿艾的大股东,一个莫名其妙地钻出来的离岸公司,你还不得给护着点航?” 冯尚香脚步乱了,然后淡淡地说:“护航又怎么样?他还照样回老家相亲。” “阿!这你也能忍?”孙南威穷追勐打。 冯尚香勐转身,“还有完没完?!他是他,我是我,你瞎操什么心?多事!” “咣当——”门被狠狠地撞上。孙南威下意识地捂住鼻子,眨眨眼睛,回头看见小王伸长脖子看着他,笑着说:“踩着猫尾巴了!” 还是在国贸楼下,老地方,只是现在是下午三点,人们都在上班,店里安安静静的。 糙糙要了一杯热奶,慢慢地啜着。 关浩似乎不知从何说起,原本黯淡的头髮又被他抓乱了,乱糟糟的在头上好像一堆糙。 “我输了,彻底输了!”关浩的开场白很有震撼力,不过糙糙似乎没什么触动,依旧专注地看着杯中裊裊升起的热气。 “你选了一个好男人。邓糙糙,你那么笨,怎么身边的男人一个比一个厉害?这个沈备简直是吃人不吐骨头!”关浩尽情地发泄着,“你找他,哼!你就不怕他将来有一天……”关浩瞪着糙糙。 糙糙抬起头,目光平静,带着些怜悯,“不要我,抛弃我,像你一样?或者你觉得你给我留了些钱,就算是某类男人中的典范?” 关浩哑然,虽然尖刻,但是一针见血,他无法辨驳。 “算了,关浩,我的事情真的不用你操心了。就算我有一天真的像你说的那么倒霉,我也认了。我相信沈备是个懂得珍惜和负责任的人,这就够了。人这辈子要冒很多险,要做很多事情,但是另一方面总要有个伴儿,相知相伴,一起面对和分担风险,在孤独时相守,在喧譁中提醒。这就是我要的生活,他能做到。” 关浩似乎有些不能理解,困惑的看了看糙糙,“凭什么你就那么认定他?” 糙糙笑笑摇摇头,“这个问题不用和你讲!” “沈备比我狠,比我jian,凭什么你相信他可以?” “不是我相信,是他给我希望。”糙糙自己也有些犹豫,终于还是点点头,说出这番话。 关浩点点头,不想在这种问题上争论,没意义也没营养,反正他已经没什么希望了,索性放下这个话题径直按着自己的思路说下去。“你知道沈备对我做了什么吗?” 糙糙摇头。 “沈备,哼,我真小看他了,那是个人物阿!”关浩感嘆,“你记得秋天的时候,检察院找他谈话,我们私下聊天,他一副愤世嫉俗的模样,说什么不如自己做事,省得给人打工,还落得闲话。我信了他,提出从公司弄些钱,他说回去想想。” 糙糙想起那个莫名其妙的公司,心下瞭然。估计关浩要通过这个公司把沈备现在企业的资产转移出去。但是现在外管局管的很严,这种行为早就被列为打击对象了,关浩给沈备出这个主意,实在是居心叵测! 关浩道:“没想到沈备最后竟然把我们的安排告诉了检察院的人,若不是盼盼及时提醒我,差点着了他的道!邓糙糙,这是你的报復吗?和沈备串通好了来报復我?报復我揭发他行贿受贿?” 糙糙茫然地问:“什么揭发,你做了什么?” “他没告诉你?” “什么?” 关浩抓了抓头髮,自嘲了一声,“也是,他那么大丈夫,怎么会告诉你!” 糙糙默然,沈备的男女界限分明,有时接近封建思想。是可忍孰不可忍,但是不管怎样都得忍。夫妻间的事夫妻解决,反正有一辈子时间。 关浩尖刻的说:“沈备这种人,真是吃人不吐骨头!我——” “关浩,如果你是来骂沈备的,你找错人了。”糙糙打断他,“我还是比较认同你们两个的恩怨你们自己解决,我不想掺和进去!” “得了吧,邓糙糙,别故作清高了。”关浩道:“我知道你恨我,恨不得我死。沈备这样做不是正得你心吗?装什么装!” 糙糙的表情依然没有什么波动,只是放在腿上的左手轻轻移到腹部,“你也知道我恨你吗?我以为你这一生都认为我没资格恨你。” 关浩狼狈的愣住了。 糙糙苦笑着说:“我是恨你。刚离婚那阵子,我恨不得和你同归于尽。其实,我确实带着硫酸在你公司门口徘徊过。但是,我这个人太胆小,太贪生怕死。旁边报刊亭的大婶和我多说了一句话,我就不想死了。这人啊,其实都是自私的!我在你门前转了10分钟,揣着硫酸转了10分钟,然后回去了!离婚,绝不会头的离婚!你觉得我现在用什么样的报复比往你脸上泼硫酸更解气?”糙糙越说声音越大,到最后自己已经不能自控的扯开了嗓子,“解气”二字几乎不是说出来,而是吼出来的。 第67页 关浩目瞪口呆,他完全想像不到一向安静文雅的糙糙曾经有过这样暴烈的想法。他也不知道在自己的生命过程中竟然还有这样一个可能改变一生的瞬间,而这一瞬间竟然取决于某人的一转念,取决于一个不相关人的一句话!一时间,关浩无法消化这个事实,以至于除了眨眼,做不出任何反应。 糙糙低头喝了口牛奶,平静了一下情绪,缓缓说:“这些都是你和沈备两人之间的事,所谓的胜负成败都是你们的尊严或者荣誉。如果说与我有什么关系,不过是我充当了一回所谓战利品的作用。更何况,这种想法恐怕你更强烈些。换了我在沈备的角度,我也会追查是谁惊动了检察院的。” “你……你怎么知道?” “黄盼盼说的。沈备被约谈的第三天,她就打电话告诉了我。她说,你为了搬掉沈备这块绊脚石不择手段,甚至不惜捲入那趟浑水。她很担心你,她怕你失去了理智,陷得更深,把自己毁了。”那个电话糙糙没有向任何人提过,因为不知道和谁讲才能不引起误会,不知道怎样讲才能不让别人用有色眼镜看她。糙糙甚至认为,黄盼盼是故意那这事儿难为她噁心她,就盼着她一个不留神说出来!她已经为上次见面的事后悔得不行。这一次是万万不能讲,甚至要忘记。 “盼盼?她……我说怎么你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关浩不屑的扭过头。 糙糙似乎有话要说,但是张了张嘴又闭上了。终究是别人家的事情,她这个外人不好评价。 “现在好了,检察院要立案,你满意了?” “既然立案,你怎么……好像……”糙糙斟酌了一下,笑着摇摇头,“不太像。” 关浩狠狠地抓了一把头髮,“黄盼盼,”深吸一口气,“她找人压了下来。” 糙糙知道黄盼盼有背景,她那么爱关浩,这种举动不意外。 “嘿嘿……”关浩怪异的笑了一下,“我这次来找你可能是最后一次了。明天,不对,或者后天我就要离开这里了。” “离开,去哪里?” “离开这里。”关浩似乎不愿意讲,扭头看向一边儿,双手一合,保养得宜的双手遮住大半个脑袋,看起来竟是那样苍白! 对了,他的国籍大概不是中国的,和黄盼盼离开这里,反正没有造成实际损失,只要不回来,检察院也不会费力追查他。 糙糙咬紧下唇,关浩从指fèng间露出两颗黑眼仁儿定定地瞅着她,然而糙糙什么也没有说。 “我离开对你是件好事儿啊!从此以后再没有人骚扰你们了,你终于甩掉我了,对吧?”关浩双手擦脸,头髮已经蓬乱,严厉的质问糙糙。 糙糙道:“就算不离开也没什么关系。”一滴牛奶掉在桌上,她用纸巾擦净,“就像这牛奶,擦干净了就什么都没了,很容易。过日子嘛,总要天天擦桌子的,不算费劲儿。” “我就是……那玩意儿?”关浩苦笑着,眼睛在冒火。 糙糙愈发冷淡,站起来说:“不是它还能是什么?” 关浩跟着站起来,伸手要拉糙糙,糙糙早有防备,侧身让开,向后一退,手已经下意识护住肚子。 关浩一下子呆住,好像第一次意识到糙糙已经是个孕妇了。他眨眨眼,突然把眼睛睁大,手已经抬到胸前。糙糙想再后退,桌边顶着她的腰,已经无路可退。可是,关浩没动。 他只是抬了抬手,然后把蓬乱的头髮重新理了理,“我会欺负你吗?”好像是问糙糙,又好像是问自己,“我会欺负你吗?” 没有任何预兆,糙糙眼睛突然酸了。关浩的声音有些哽咽,“你真的以为我是那种人?邓糙糙,你错了!这个世界上没人比我关浩更懂你!”他激动地喊着,“我只是……只是懂得太晚了,太晚了!” “哗啦——”椅子被重重拖倒,糙糙向后退,关浩向前一步,食指指着糙糙的鼻子,“太晚了!为什么你就不给我一次机会?一次都不给!” 糙糙惊恐的看着他,只看见关浩的嘴巴一张一合。她只能一只手撑着身后的桌子,另一只手紧紧的护住腹部,似乎随时准备推开他。 两行眼泪滑下来,落在两人之间,关浩慢慢退了回去,看着糙糙依旧戒备的样子,终于明白往事不可追!不仅不可重现,连记忆都不可追回! 关浩怎么走的,糙糙完全不知道。她只知道恢復意识的时候,扶着她的是冯尚香。 “你……怎么来了?” 冯尚香还是一副不耐烦地样子,“替工!” “什么意思?” “你烦不烦!大着肚子就敢见这只疯狗,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们家沈备不得把沈备吃了,小张不得恨死我?!” 糙糙脑精完全短路,不明白小张和冯尚香算是哪一出?可是她还记得自己要干什么,“关……他呢?” “给,先擦擦眼睛。”冯尚香递给她一张面巾纸,“瞧你哭的那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关浩杀人未遂呢!” 糙糙擦擦眼睛,果然湿漉漉的。 “他走了。看你那副蠢样,把他给气走了!”冯尚香扶着糙糙慢慢走向电梯,“唉,关浩这次算是被拴住了,也不知道算惨,还是算幸福?可能他这样的男人,只有黄盼盼那种女人用如此手段才能抓住吧!” “怎么回事儿?” “他没跟你讲吗?” 糙糙摇头。 “那沈备对你讲了吗?” 糙糙继续摇头。 “天!你都干什么了?” 糙糙想了想,“生孩子。” 冯尚香咽了口唾沫,“败给你了!你就不能泼辣一点儿?不要那么小女人,躲在男人背后什么都不管!” 糙糙说:“我在上班啊!而且我又没耽误工作!” 冯尚香气得翻白眼,“算了,先上去,然后我再和你说。这两个男人也怪,按理说两人都说爱你,斗的跟乌眼鸡似的,回头却谁也不跟你讲。你说他们究竟想干嘛?过瘾阿!” 糙糙无言以对,她实在不敢自诩了解男人,更不敢揣测男人。她只是安心得过她的日子,像麦田里的守望者默默的守着自己的家园。 关浩说他后天就离开了,冯尚香说黄盼盼和他一起出国了,很可能再也不回来。也许黄盼盼真的爱他爱到任由他随便出轨,只要还能回到她身边的地步。无论如何,沈备所在的公司又开始了新一轮的谈判,这一次的目标是亿艾科技。这次主谈的一方是黄盼盼委託的冯尚香,另一方是鲁修承。 沈备已经被勒令辞职了。 冯尚香神秘的告诉糙糙,黄盼盼不是亿艾科技的大股东,这个股东另有其人,是一家海外公司,但是无法查到这家公司何时进入的,因为纪录显示很早,之前从没有人听说过。鲁修承想买断这家公司的股权,为此要支付一大笔钱——这是谈判的焦点。 糙糙记得冯尚香说过这家公司的老总是小张,可是人前人后冯尚香再也没有提过。糙糙怀疑这家公司和沈备有什么关系。 但是,这是沈备的事情。糙糙依旧小心翼翼地维持着两人之间的界限,他的工作就是他的工作,正如自己的工作也从来不需要麻烦他。 沈备满身大汗的从外面进来,一派悠然自在的模样,“我今天去看看装修,那边空气不好,你就别去了。” 糙糙点点头,有点担心的看着他,“你这几天都不去上班了?” “恩,不去了,听候发落。”沈备口气轻松,大口的喝着粥,喝完了拍拍自己的肚皮,“啊呀,你看看,这才多久阿,已经挺起来了!”那样子竟然模仿糙糙! 糙糙气得扔给她一个馒头,沈备反应极快,赶紧接住。糙糙说:“讨厌,没个正经的。”糙糙很想问他工作的情况,可是沈备若无其事的样子,也知道他不想提,再次忍了下去。“那行,你去看看装修的情况,我在家收拾一下。对了,房东要把这房子卖了,我挺喜欢的,就和她说买了。” 沈备说:“哦,行啊。多少钱,我看看帐户上还够不够?” “没徵求你的同意,因为前两天你太忙了,房东又急着出国,所以我已经付了全款,现在就是中介帮着办手续呢。” 沈备眨眨眼睛,“也好,我看这地段才早会发展起来。现在房子只有多赚少赚,没有亏了的。”沈备顿了顿才说,“亿艾科技收购已经完成了,而且……”他看看糙糙,“昨天才到的通知,我的辞职报告已经批准了,从今天开始,我就不再是国家干部了。” 他看着糙糙,眼神似乎有些遗憾。 糙糙说:“我跳过槽,如果没有找好下家就从公司里出来叫失业,味道不好受。不过,我没当过国家干部,不知道失掉这个身份什么感觉。” 此时已经日上中天,阳光从落地窗透过来,一直照到餐桌旁,沈备的脸以鼻樑为分界线,一半沐浴在阳光里,一半落在阴影中,仍然可以看出上扬的唇线和雪白的牙齿。 “干吗?奚落我!”沈备伸手捏了糙糙的脸颊,“放心,你老公我还不至于没有下家。不过,也算是当了半辈子兵了,为国效力这么久,就这样脱了关系,心里……”他摇摇头,嘆了口气。 糙糙说:“名头吧?其实你纳税也是为国做贡献啊!再说了,不就是离开了某个系统吗?你不还是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嘛!只要不投敌叛国,都是做贡献。” “生娃娃算不算?”沈备忽然赖皮的问。 糙糙打掉他的手,“别用劲儿,轻点儿!讨厌,说什么都没个样子。” 沈备哈哈大笑,开始和未谋面的儿子交流。糙糙翻着白眼,对他的急切无可奈何。 原来,收购ag公司的合同签完之后,有一家海外公司题然跳出来,在新加坡起诉沈备所在的公司,要求分享沈备公司当年的利益,依据正是那份丢失的合同。 其实标的并不大,对方也有和解的意图。在商言商,无非是图个利字。可一说是海外诉讼,又是和收购有关,有些人好像被针扎了一下。网上也有不少留言,什么私分国有资产,什么贪污受贿,闹得不可开交。部里视之为丑闻,严阵以待,勒令沈备停职检查,鲁修承全面代管公司的业务。 第68页 也不知道怎么调查的,反正最后以沈备的辞职为结束。调查组澄清没有任何国有资产被私分以及贪污受贿的问题。不过行业里还是有传闻,这次彻查似乎查出有个供应商和公司财务经理串通,有过什么交易。那个财务经理已经被免职,而供应商始终不知道是谁。而且,最后也没有立案。但亿艾科技要出售确是不争的事实,关浩和黄盼盼走得很匆忙,匆忙的令人怀疑。 沈备辞职后,也就是他和糙糙商量看装修的那天,部里以极罕见的速度任命鲁修承为总经理。乔小芮为副总。 任命了之后,官司迅速进入到商谈具体条件的阶段,不过已经与沈备无关了。 小乔找到沈备时,沈备正在家里摆弄家具。 “你打算怎么办?”小乔看着焕然一新的房间问。 沈备道:“不知道。” “现在有不少流言,不出来解释一下?”小乔的问话带着几分挑衅。 “不用了。清者自清,没什么好解释的。”沈备不耐烦地挥挥手。 “我可以帮您。”小乔想了想,终于说了出来。 沈备正在摆弄花盆里的土,听了这话直起腰来,“就那份合同?就算大家都知道是修承藏起来的又如何?工作失误罢了。” 小乔看着沈备,似乎想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 “你知道鲁修承的爷爷是谁吗?”沈备低下头,摘下手套。 小乔看着沈备慢慢的点了点头,“原来您也知道了。” “我早就知道。”沈备坐下点了支烟,顺手递给小乔,“要么?” “谢谢。”小乔掏出自己的,点着,很熟练。 沈备失神的看着她的动作,想起了另外一个人,只是那个人现在已经菸酒不沾了。 “虽然知道,可也已经养大了老虎,晚了。”沈备感慨,“我相信开始他是真诚地想和咱们合作,可是理念不同,他也是不甘于居于人下的,所以这一天迟早会来。” “您什么时候知道的?” “发现合同丢了不久。” “她帮您查的?” “不是,这种事没必要扯上她。更何况,她还和修承的父亲是同事。从某种意义上说,一个助理拿着高级律师的奖金和薪水,已经是他们给我的补偿了。”沈备回头沖小乔一笑,似是解脱,似是感慨,沧桑愈发浓重。 “听说亿艾科技的收购金比较划算?”小乔又问。 沈备终于停下手里的活计,“我怎么知道!” 小乔不着急,“亿艾的大股东是个神秘的外资公司,鲁总开始紧咬着不放,几乎在您辞职的同时,收购金额就已经到位,这里面不由得人不猜测。” 沈备道:“是吗?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我记得你不是要出国了吗?” 小乔没理他的问题,“我一直很好奇,关浩利用百慕达公司所谓窃取公司资产的事情究竟是您的安排,还是黄盼盼的安排?为什么每次她总能在关键时刻出现?” “你说呢?” “我也不知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其实我们永远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螳螂,还是黄雀,或是那只小蝉儿?沈备,您送给黄盼盼的大礼不可谓不重,我一直很好奇黄盼盼会怎么反馈给您?现在看来,这位现任的关夫人真是不简单。不仅回报了您,还让鲁修承噁心了一把。最重要的是,关浩已经是她手心里的孙猴子,永远不离不弃了。”小乔讽刺的笑了。 现在她也可以笑对黄盼盼的疯狂了,可是她也曾是一枚疯狂的棋子。cháo起cháo落,谁也不知道下一秒会有什么改变。花开花谢,谁也不知道上一年改变了什么。 沈备笑笑,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这是他的原则,男人的事情用不着女人插手。谁愿意解说,怎么解说他管不着,但是别想让他多说一个字。 “你打算呆多久?”沈备换了一个话题。 “不知道,反正总要上完课的。工作了这么久,正好充充电,希望回来还有机会。” 沈备道:“肯定的,回来以后,你就不是今日的你了,恐怕到时候我还有求于你。” 小乔苦笑了一下,“不客气地说,一直都是你有求于我。” 沈备愣了一下,脸上有些挂不住。 小乔环顾宽敞的客厅,“不错,看来已经装修得差不多了,放放味儿,开春就能搬进来了吧?” 沈备如释重负,“恩,已经差不多了。不过糙糙希望再晚一些,反正那边也够住,不着急。” “倒也是,你和她都不是要求太多的人。”小乔收回目光,“沈备,现在我才不得不承认,你真的……” 真的什么?她没有说下去。但是沈备很清楚,他真的融入这个社会了。已经学会把理想融入现实,在现实里寻找理想。至少他已经从那些无谓的激愤中拔出来,脚踏实地的走自己的路了! 门被重重的关上,沉重的铁门好像一把削金断玉的玄铁重剑,连那些无形的东西也被轻描淡写的斩断。沈备呆呆的立在屋子当中,久久不语。 一个月后,沈备回公司交接工作。小乔递上辞职申请,鲁修承说他还没有完成交接,这类人事还是沈备管。小乔没有理会,转身就走。鲁修承问:“真的要走吗?能不能留下?” 小乔没有回头,却很坚定的摇摇头,“如果你能更光明的赢得这家公司,我或许会考虑留下。” “难道你不懂商者诡道?!”鲁修承大声地为自己辩解,“我已经给他最好的安排了!” 小乔摇摇头,“否定你并不等于对他的肯定,你们不会理解的。” 甩下茫然的鲁修承,小乔径直走进沈备的办公室。 这份申请应该是沈备最后签署的文件,“就不能让我做个好人?”沈备看着申请书,神色有些惘然。 小乔有点受用,摇了摇头,“有始有终,是个好事。” “小鲁对你一直不错。” “有缘无份,成就不了什么。” “也好,我签!”沈备签上大名,伸手合上文件夹,站起来,“我也要离开了!”环顾四周,恋恋不捨。 “有什么打算吗?”小乔问。 沈备笑笑,“打算?很多。等着儿子出生,等着新的工作,等着和你的喜酒。” 他正视小乔,目光充满了阳光,明朗的,光明正大的。 小乔回视,却只能报以苦笑。 生活还在继续,修整了一年以后,沈备得到了海外资金的支持,成立了自己的公司,在为第一个楼盘的开工奔忙着。谣言说,根本没有什么外资公司,而是他和鲁修承达成的交易。作为退出的条件,鲁修承将一笔钱以出资的形式支付给沈备。但是没有人查这件事,因为在这件事情中似乎没什么人受到损失。 已经辞职的小张神秘再现,再度成为沈备的左右手,这时候已经是一家房地产公司的办公室主管人员了。偶尔他会去糙糙家里做客,糙糙却不好问他和冯尚香的事情。 那个嚣张的如风般的女人再次如风般离开,说是环游世界了。在她离开之前,刚刚生产完的糙糙被推荐给一家银行,做了法律顾问。 好在工作不多,糙糙可以两头兼顾。冯尚香和她依然保持联繫,一个张扬独立,一个安静却有些依赖,可是她们真的成了朋友。 除了上下班,糙糙一如既往的捧起司法考试的书复习。这一次陪着她的不仅有老公还有一个可爱的娃娃。看着正和哭闹的孩子奋斗的沈备,糙糙想,这就是缘分!夜深人静,与沈备私语,糙糙说:“也许这个孩子应该取名叫沈思?”沈备眨眨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关浩始终没有消气,在他们走之前,黄盼盼给糙糙打了最后一个电话,她说:“今后我会养着他的,他只要好好儿在家呆着就行。” 糙糙愕然,这句话似曾相识。想了很久才记得,关浩曾经对自己说过类似的话。风水轮流转,只是这股被她默默承受的青萍之风到了关浩那儿会不会变成飓风呢?总之,再也没有他们夫妻的消息了。 爱过的,恨过的,对于他们而言,一切都已经告一段落。 还是那句老话——生活还在继续,谁也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等我们知道发生了什么时,一切都不可以再改变。有人后悔,有人侥倖,有人学习,有人遗忘。时间推着人们的脚步,匆匆忙忙,一刻不停……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