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朵和苏拉的瑰丽旅程》 第1页 [现代情感] 《小朵和苏拉的瑰丽旅程》作者：苏震妮【完结】 文案： 何小朵在充满烟火人情的上海弄堂里长大，是年少成名的明星顾墨宣的忠实粉丝。周苏拉从小生活在半与世隔绝的“古墓派”里，对世俗世界里的规则剪不断、理还乱。何小朵二十五岁时与二十二岁的周苏拉相遇，从此展开一段关于友情、爱情、孤独、痛苦和成长的瑰丽旅程。 内容标籤： 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虐恋情深 娱乐圈 搜索关键字：主角：周苏拉、何小朵 ┃ 配角：尹星辰、顾墨宣 ┃ 其它： 第1章 谁是古怪女孩？ 在二十二岁以前，周苏拉从来没有觉得自己以及自己的家庭有什么古怪。 周苏拉和爸爸住在杭州江安市的一座山上，家里是一座花园式大别墅。六个卧室，两个书房，一个健身房，一个舞蹈兼瑜伽房，一个家庭影院，一个乐器房还有一个宽敞的主客厅和小一点的侧客厅。穿过侧客厅，可以到达厨房，厨房大约有六分之一个篮球场那么大，面对着静谧的后花园。后花园里除了有樱花树，桃树和梨树，还有一个小型游泳池和热水池。穿过树丛，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克制又野性的空旷，不远处是一个网球场，稍远一点是层次分明，错落有致的花园，再远一点是山下滚滚流动的江水，坐船过江，便是江安城。 周苏拉的爸爸沉迷于《百年孤独》中不能自拔，一心想在这里建立起一座中国的马孔多。但是他没有意识到，像他家这样昂贵的“马孔多”是建在金子上的，而拥有那么多金子的人未必想住在马孔多。所以多年过去，这座“马孔多”山头还是只有这一座周家庄园。周爸爸有点失望，但是想到这样的孤单不正是一种深深地孤独吗？他也就有所释怀。 周苏拉出生时，她爸爸本来想叫她“周孔多”，遭到了周妈妈和周爷爷的强烈反抗，周妈妈甚至声称如果他敢叫自己女儿“周孔多”，她就离婚。周爸爸只好妥协，改以致敬他书中最爱的人物-乌尔苏拉，周苏拉就这样诞生了。虽然女儿没被叫做“周孔多”，在周苏拉的童年，周妈妈还是和周爸爸离婚了，她漂洋过海，成为了一个叫lisa的女人，渐渐地淡出了周苏拉的生活，周爸爸的生命。 周妈妈的离开，周爷爷的逝世，让本来就不喜社交，沉醉在文艺中的周爸爸变本加厉。周爷爷在大限将至之前，将名下的公司都交给了职业经理人，所有的财产交由信託基金管理，这样周爸爸就可以继续无忧无虑的荡漾在他的孤独小世界，这也是他能为儿子做的最后一件事，即使周爷爷曾经和周爸爸因为这种出世的生活方式多次大动干戈，最终爱还是战胜了期望与理性。他这一辈子没能让儿子成为一个同自己一样百折不屈，纵横睥睨的商界王者，那么就让金钱铸造一个世外桃源，让儿子平静的度过此生吧。 繁花似锦觅安宁，淡云流水度此生。 周苏拉就在这片繁花与云淡风轻中慢慢的长大。家里除了爸爸，还有管家兼司机的吴叔和清洁兼做饭的唐姨，但是周苏拉觉得唐姨似乎更像是唯一的管家，而吴叔是司机兼清洁兼做饭。因为家里很大，所以时不时的会有一些短期的工人像园丁，修下水道的。唐姨以绝对的领导力将整个家里打理的井井有条，上行下效。每当唐姨从别墅前长长的路上走过，两侧的工人立刻精神抖擞，提速百分之三十。每当吴叔从同样的路上晃过，两侧的工人则迅速放松下来，降速百分之五十。小小的周苏拉看到这一幕，总是咯咯的笑，她觉得工人们很有表演的天赋。 这个家里，除了热爱表演的工人们，还有周爸爸，唐姨和吴叔。每天晚上吃完晚餐，他们四人总要去换上礼服，在客厅里演唱歌剧和音乐剧。周苏拉一直以为这是一项与吃饭，睡觉一样，全世界的家庭都在做的事。周爸爸有数不清的礼服，而周苏拉也有着数不清的礼裙。他们有时组成四重唱演绎歌剧，有时则表演音乐剧。周苏拉更喜欢音乐剧，因为音乐剧的故事性更强，这给了她遐想的空间。有时候，她也会困惑，为什么演唱法语版《罗密欧与朱丽叶》时，爸爸演朱丽叶，吴叔演罗密欧，唐姨演两个角色-朱丽叶和罗密欧的妈妈们，而自己要演朱丽叶的奶妈！？她有点不开心，觉得自己应该演朱丽叶，至少自己是个女性，这点就跟朱丽叶更合适。每当周苏拉有了这种情绪，周爸爸就给她灌输要忽略性别和年龄，专注于艺术本身这件事。小小的周苏拉时不时的会被爸爸这种高腔阔调所蛊惑，但是唐姨可就没那么好煳弄，在她的心里，也有一个朱丽叶的梦。毕竟，不想当主角的不是好演员。每当周爸爸霸占男、女主角色不肯让贤时，他常常发现第二天早餐的牛奶有股咸咸的味道。 春天的时节到了，花草木疯长，周苏拉常常加入唐姨、吴叔和园丁，带着布制的手套，除草、用大剪刀修剪树叶和花草，一侧是春意盎然，一侧是江水山下流，背后则是坐在藤条鞦韆椅里的周爸爸，他一边听着古典乐，一边读着《红楼梦》，再时不时看看周苏拉四人剪下的花草，不禁潸然泪下。看到此种情景，周苏拉不禁觉得，男人都是水做的，而女人要用强大的臂弯去保护男人。 由于周爸爸鄙视世俗教育，认为学校会让自己的女儿变得庸俗。所以周苏拉一直在家里接受教育, 学习的内容自然也跟世俗教育大相迳庭-钢琴，小提琴，芭蕾，击剑，法语，义大利语，英语，中文，歌剧，音乐剧，哲学，辩论还有古典文学。在唐姨极力的劝说下，周爸爸勉强把数学也加进了女儿的教育中，但是不久他就以数学老师的衣着庸俗不堪，神情呆滞为由，炒掉了数学老师，所以周苏拉只学过九个月的数学。 第2页 唐姨对此深深地担忧，她觉得周爸爸这种偏执狂似的的教育方式可能会毁掉周苏拉。在唐姨言之以情，晓之以理的劝导下，当然主要是在她的铁腕下，周爸爸被逼迫着将周苏拉送进世俗学校。当时，周苏拉已经八岁，却从一年级上起。 八岁的周苏拉进入小学时，感到这个学校和小朋友们都极其的古怪。小朋友嘴里的动画片，儿童歌曲和明星，她一个都没有听过；她嘴里的音乐剧，文学和哲学家，让其他小朋友觉得莫名其妙。在熙熙攘攘的小朋友中，周苏拉第一次感到了孤独。周苏拉的同桌朱一是一个很瘦弱的六岁小男孩，足足比周苏拉低了半个头。这个小男孩沉默寡言，但是总被其他小男孩欺负，周苏拉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朱一的沉默会招致欺侮？很多年以后，周苏拉才意识到，沉默本身并不是问题所在，而是被欺侮时还保持沉默，就会被理解为懦弱，而懦弱会招致更多的欺侮。 某一天，朱一在栏杆边发呆，突然班里那个尖嘴猴腮，肚子却圆滚滚的男孩迅速的扒下了他的裤子，一个卡通的内裤露了出来，这种行为像一个小火苗，点燃了周围一片笑声。朱一依旧沉默不语，但是眼泪却一滴一滴的洒在地面上。周苏拉感到了愤怒，她冲到那个尖嘴猴腮后面，狠狠地扒下了他的裤子，由于使得力气太大，裤子里的松紧带被绷断了，尖嘴猴腮不得不面红耳赤的提着裤子，腾不出手来回击周苏拉。这时候，尖嘴猴腮看到了路过的班主任，大声吼道 “张老师，周苏拉扒掉了我的裤子，把我的松紧带弄坏了，我都提不上裤子了！”这番言论引起了一阵爆笑。 恶人先告状。可惜，当年的周苏拉还不知道这句话的含义。周苏拉很镇定的说“张老师，是他先扒掉朱一的裤子的，所以我才这样做，这不过是以牙还。。。”“闭嘴。”张老师严厉的制止了周苏拉。 周苏拉对张老师的这种反应始料未及。她还不了解，在这个世俗的世界，尖嘴猴腮是市教育局局长的侄子。 “你一个女孩，怎么没一点廉耻？扒男生的裤子？你有没有家教？”张老师那恶狠狠的目光穿透了她的镜片，直勾勾的盯着周苏拉的眼睛。 “正因为我是一个女孩，所以我才要保护弱小的男孩子。”周苏拉坚定的说道。这番话又引起了一阵闹笑，周苏拉还不曾了解，自己的性别角色观念和世俗世界的性别角色观念有些许不同。朱一把头低得更低了，被人当众扒裤子，又被一个女孩保护，他觉得今天是世界末日。 张老师对周苏拉的回答非常不满意，她大声说道 “真是没大没小，去给你家长打电话！” 周苏拉站在原地，寸步未移，她感到自己的愤怒已经转化成一片火焰，从胸口慢慢的升到了头顶。此时此刻，她非常想击剑，横扫过张老师和尖嘴猴腮。但是，她又突然想到了爸爸教导她把愤怒投进艺术，用艺术让怒火重生。于是她深吸了一口气，用法语大声地唱了起来： les rois du monde vivent au sommet 世上的国王生活在金字塔尖 ils ont plus belle vie mais ya un mais 他们有最好的视野，却没有梦想 ils ne savent pas ce quon pense deux en bas 他们不知道底下的人们对他们怎么看 ils ne savent pas quici cest nous les rois 他们不知道在这里我们才是国王 les rois du monde font tout ce quils veulent 世上的国王为所欲为 ils ont du monde autour deux, mais ils sont seuls 世界在他们的周围，但他们却独自 dans leurs 插teaux-haut, ils sennuient 呆在那高高的城堡中发愁 pendant quen bas, nous on danse toute nuit 而在这下面，我们彻夜跳舞狂欢 nous on faitmour, on vit vie 我们做love，我们体验生活 jour apres jour, nuit apres nuit 日復一日，夜復一夜 a quoi a sert detre sur terre 活在世上有什么好处 si cest pour faire nos vies a genoux 如果只是跪着度日 on sait que le temps cestme le vent 我们知道时光就象风儿一样 de vivre ya que a dimportant 生活中只有这才最重要 on se fout pas mal de morale 我们才不在乎什么道德 on sait bien quon fait pas de mal 我们知道我们没犯什么错儿 les rois du monde ont peur de tout 世上的国王什么都怕 cest quils confondent les chiens et les loups 他们昏庸煳涂，指鹿为马 ils font des pieges ou ils tomberont un jour 他们总是自掘陷阱 ils se protegent de tout meme demour 他们防备一切，包括爱情 les rois du monde se battent entre eux 世上的国王自相残杀 cest quy a de ce, mais pour un pas pour deux 宝座只有一个，岂容他人瓜分 et nous en bas leur guerre on fera pas 他们的战争，下面的人不会参加 on sait meme pas pourquoi tout a cest jeux de rois 我们不明白为什么，反正这是国王的游戏 第3页 周围一片寂静，仿佛连上课铃也没有打响。张老师惊诧于周苏拉这无比怪异的回应方式，担心她可能精神不正常，所以不敢打断，害怕激怒她做出什么更加古怪的事。周围的小朋友们被周苏拉那清亮的声音深深地吸引住，虽然他们听不懂法语，但音乐是可以跨越语言障碍的。“周苏拉唱歌真好听。。。”小朋友们异口同声的轻声说道。 周苏拉真应该庆幸张老师听不懂法语，不然她的流氓罪行可不止扒男生裤子一条了。 第2章 第一次相遇 在二十五岁之前，何小朵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平静又平凡的人生会起任何波澜。 小时候，何小朵和爸爸妈妈住在上海的一个弄堂里，弄堂口是一家卖馄饨的，每天清晨，何小朵都可以闻到馄饨的鲜香味，她睡眼惺忪，流着口水，坐在爸爸自行车的后座去上学。弄堂窄窄的天空被无数根晾衣绳切割，粉色的睡衣，灰色的长裤，绿色的围裙，黄色的外套在风中摇曳起舞。 何小朵初中时，她们家搬离了弄堂，住进了一个没有电梯的七层楼房，何小朵的家在六楼，楼道很窄，灯光很暗淡。晚上走在楼道里时，何小朵总会幻想各种幽灵在周围直勾勾的盯住自己，她就大声的唱歌给自己壮胆，也因为这一刚性需求，何小朵开始听各种流行音乐，以便在午夜的楼道里震慑不同口味的幽灵。初三时，一个叫顾墨宣的十五岁少年红遍了大江南北，不费吹灰之力的赢得了一大片少女心，当然也包括何小朵的。顾墨宣的每首歌，何小朵都可以一字不差的唱出来。何小朵的爸爸妈妈经常发现她一个人坐在电脑前面，盯着一个男孩的照片，痴痴的笑，跟着音乐哼道“噢~噢~噢，你爱不爱我？被我迷倒了吗？”然后何小朵的另一重人格尖叫着、笑着说“爱！当然被你迷倒啦！” 爸爸觉得自己的女儿真是个小疯子。“这是什么烂歌？”何爸爸皱着眉头，向何妈妈抱怨。“嘘---”何妈妈示意让何爸爸小点声，“你可别在小朵面前批评她的宣宣，她会生气的。”一种悲凉感缓缓地升上了何爸爸的心头，宣宣，十五岁的女儿竟然这么亲昵的称唿一个乳臭未干，唱歌这么难听的破小子。养女儿有什么用啊。 后来，何爸爸养了一只乌龟，给他起名叫宣宣，为此何小朵和爸爸足足冷战了三天十小时二十七分钟。何爸爸最终屈服，宣宣从此成为了炫炫。 就这样和爸爸妈妈还有炫炫一起，何小朵不知不觉的从一米四长到了一米六，从初中读到了高中又考上了上海本地的一所大学。时光沖刷掉了许多烦恼与回忆，但是何小朵对顾墨宣的喜欢却歷久弥新。大学毕业后，何小朵进入了一家艺人经纪公司，慢慢的从经纪助理提升为执行经纪人，何小朵幻想着有一天可以遇到顾墨宣，然后她落落大方，笑容满面的跟顾墨宣打招唿 “墨宣，你好啊，我是何小朵，你的粉丝，我从十五岁时就开始喜欢你了。” 你，也会喜欢我吗？ 不幸的是，从二十二岁到二十五岁这三年，何小朵仍然连顾墨宣的影子也没有看到。何小朵所在的这家艺人经纪公司叫做浩瀚娱乐，是一家很小的经纪公司，公司只代理了五个三到八线艺人，全公司上下也不到20人。反观顾墨宣这几年却发展的非常好，考上了北京电影学院又在美国游学一年，每年发一张专辑，参演3-5部电视剧和电影，再从无数综艺邀约中挑出1-2个参加，gg代言更是数不胜数。何小朵常常坐在公交车上，听着顾墨宣的新专辑，看着车窗外飘过顾墨宣的巨幅gg，他有时笑得灿烂，露出洁白的牙齿；有时只露出一个稜角分明的侧颜，散发着魅惑的气息；有时又成熟坚毅，洋溢着满满的荷尔蒙。何小朵觉得自己梦想的爱情遥远又卑微，真真的低到了尘埃里。 当然，二十五岁的何小朵还是谈过两段无疾而终的恋爱的，第一个男朋友大学毕业后离开上海去了深圳；第二个男朋友经过慎重的思考，觉得自己更喜欢男生。虽然经歷了两段恋爱，何小朵并不觉得自己理解爱情。什么样的感情才能称之为爱情呢？愿不愿意为了自己的前男友和顾墨宣去死？何小朵自然是不愿意的，她不愿为任何人去死，除了她自己。愿不愿意让自己的前男友和顾墨宣为自己而死？何小朵也是不愿意的，她不愿任何人为自己而死，这是太过于沉重的心理负担。那么爱情到底是什么呢？是想要和一个人一生一世不分离？还是无条件的包容一个人所有的好与坏？何小朵不知道自己是否会有知晓答案的一天。 某一天，何小朵在公司附近的一家超市买午餐，忽然看到了一个穿着墨绿色连衣裙的年轻女子，这女子身材修长，一头瀑布般的长髮，小小的鹅蛋脸，清雅的眉毛，一双眼睛纯净如水，清澈见底，却又有几分不经意的妩媚。何小朵的职业敏感性让她激动不已，她大步向前，走到了那绝色女子面前，露出真挚又专业的微笑，伸出手去，向那女子说道，“冒昧打扰，你好，我叫何小朵，是浩瀚娱乐的一名执行经纪人，我觉得你的外形条件特别好，不知道有没有兴趣当一名艺人，我们公司触及多个领域，我觉得你很适合走影视路线。”那女子象徵性的握了一下何小朵的手，思索了十五秒，平静的答道“周苏拉。没什么兴趣。” 第4页 何小朵的职业性微笑僵在脸上，变成了皮笑肉不笑的假笑。她尴尬的摸了一下自己的耳朵，从背包中掏出一张名片递给周苏拉，“嗯，我真的觉得你特别适合当艺人，我们是一个提供高度定制化服务，完全尊重艺人意愿的公司，可以根据你的兴趣为你提供各种资源。如果你不愿意演戏，我们也有音乐资源还有综艺资源，我真诚的请你再自己考虑一下，这是我的名片，如果你改变了主意，请你联繫我。” 周苏拉懒洋洋的接过了名片，露出了一个比何小朵的笑更加尴尬的假笑，回答道“好。知道了。” 这，就是何小朵与周苏拉的第一次相遇。 周苏拉为期三周的小学生活在《世界之王》的歌声中铿锵落幕，她回到了“周孔多”，和爸爸、唐姨、吴叔一起继续平静的生活。唐姨担心缺乏同龄人的生活环境会影响周苏拉的性格，便在家里养了两只狗和一只猫来陪伴她。白色的萨摩耶叫做周周，短腿的柯基叫做孔孔，花色的肥猫叫做多多。多多明显是三小只里最具有音乐细胞的一个，每当周苏拉弹奏钢琴曲或者侧着头拉小提琴，多多都会伴着节奏“喵~喵~”的吟唱，而周周和孔孔只会睁大圆熘熘的眼睛，趴在地上翻滚或者疯里疯气的奔跑，然后遭到唐姨无情的呵斥。每当此种情形发生，周苏拉都感到多多发出了一丝不屑一顾的冷笑。周周和孔孔常常陪周苏拉一起读书，当周苏拉读到《神鵰侠侣》时，她深切的感受到了周孔多就像古墓派，自己像小龙女，爸爸则是老龙女，他们就这样过着半与世隔绝的日子，不问世间事，只沉醉于这个孤独的小世界。 周苏拉在长大，周爸爸在衰老，唐姨和吴叔在时间的流逝中收穫了爱情。周苏拉十二岁时，唐姨和吴叔在江安市买了房子，迎来了他们的儿子-吴唐。虽然唐姨和吴叔时不时的仍在周孔多留宿，但是周孔多却不再是他们的家了，他们的小家在隔江的江安城，在只有一家三口的地方。 周孔多变得愈加的孤独。 周苏拉十八岁那年，在唐姨和吴叔的极力劝导下，周爸爸终于同意送女儿接受大学教育，他为女儿选择了美国犹他州的一所学院，这是一所以哲学，神学与骑术为主要教学内容的学院，全校师生加起来不足一百人，坐落在赤色风沙的深处。 傍晚时分，周苏拉常常裹着厚厚的毯子，躺在坚硬的暗红色岩石上，看着星辰布满整片天空，发出深邃的、极其明亮的光芒。周苏拉觉得，这里是另一个周孔多。 在犹他州苍茫的土地上，浩瀚的星空下，周苏拉感到了深深地空虚，她忽然觉得自己的人生毫无意义，她第一次怀疑起父亲的生活方式，父亲的信仰是艺术与文学，但是艺术和文学究竟有没有意义？ 周苏拉感到自己越来越不快乐，或者说她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快乐。假期回家时，周苏拉不快乐的样子引起了唐姨的注意。唐姨泡了一壶清香的咖啡，两个人坐在后花园里，慢慢的品着咖啡，闻着花香，听着鸟儿的窃窃私语。“苏拉，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如果有的话，讲给唐姨听好不好？”唐姨温柔的看着周苏拉，轻轻地说道。周苏拉抬头看唐姨，一条条皱纹已经不知不觉的爬上了她的额头，岁月的痕迹抹去了唐姨年轻时候时时刻刻流露出的刚毅，留下的只有平和与母亲般的慈爱。周苏拉嘆了口气，回答道“我也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活在这个世界上。自从我去美国上学后，我就感觉一切都越来越没有意思。”唐姨抿了一口咖啡，把那精緻的冰蓝色咖啡杯稳稳地放在了桌子上，缓缓地说道“其实，我一直都不认同你爸爸的生活方式，尤其是对你的教育方式。没错，他有决定他生活的权利，但他没有决定你生活的权利。你爸爸这辈子，一直在逃避，一直在恐惧，我不希望你也过这种生活。”周苏拉有点惊讶的看着唐姨，没有说话。 “苏拉，”唐姨伸出温暖的双手紧紧地握住了周苏拉冰冷纤细的手，“大学毕业后，不要再回来这里了，去体验一下真实的生活吧，交几个朋友，谈几段恋爱，找一份工作，真真正正的感受一下这个世界吧，我敢保证，它跟你想的不一样。”周苏拉若有所思的望着唐姨，不知道说什么好。“苏拉，不要害怕焦虑与痛苦，不去尝试自然不会失败，但也永远不会成功，更不可能体会到过程中的趣味。”唐姨格外认真的说道。 周苏拉嘆了口气，虽然她并没有完完全全理解唐姨的深意，但她的直觉告诉她，是时候离开周孔多了。 学业结束后，周苏拉搬到了上海，住在一个可以看到黄浦江的高层公寓里。两室一厅的公寓，一间是卧室，另一间作为书房兼家庭影院。唐姨、吴叔以及他们十岁的儿子吴唐专程从江安赶来帮她收拾房间，本来灰白相间的公寓很快融入了钢琴的暗红，小提琴的叶黄，芭蕾舞鞋的淡粉和色彩斑斓的唱片与电影。周苏拉空落落的心也被涂上了几抹温暖的颜色。 开始上海的生活后，周苏拉常常穿着飘逸的长裙，漫步在武康路、植物园和黄浦江边，虽然她仍常常感到空虚与孤独，但是她知道，一个新的纪元在缓缓开始了。 她，已经离开了周孔多，而她，也并不是她的父亲。 第5页 第3章 侠女周苏拉 何小朵总是时不时的查看她的手机和邮件，她在等待周苏拉。虽然被明确的拒绝，可是何小朵总是感觉她和周苏拉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繫。 女人的直觉。 另一边的周苏拉，早已将何小朵的名片丢失在风里。周苏拉在无所事事中迷失，她决定听从唐姨的建议，找一份工作。她将自己的技能仔仔细细的列在一张白纸上：数学水平-小学一年级；电脑技能-能打字，会网购，不太会用excel; 会唱音乐剧和歌剧，会跳芭蕾; 可以讲英语、法语和义大利语。周苏拉慎重考虑之后，觉得她可以当一名音乐剧演员。她打开电脑，开始搜索音乐剧演员的工作机会，一大堆风马牛不相及的gg迎面扑来，但却看不到半点工作。周苏拉觉得很困惑。 第二天，周苏拉决定去剧院碰碰运气。当日，她来到离家不远的一个以音乐剧表演为主的剧院。周苏拉看到剧院明净的玻璃窗上贴着《棋王》的海报，她满怀欣喜，心中的小火苗被希望点燃了。进入剧院，闪闪发亮的大理石地板上零零星星的放着几个灰色和粉色的小沙发，供观众在入场前稍作休憩。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向她走来，声音粗糙又嘶哑“干嘛呢？今天没有表演，找人吗？”那男人上半身穿着一件发黄的白衬衫，乱糟糟的塞在青绿色的裤子里，看样子是一个保安。 “你好，我想应聘音乐剧演员，请问应该找谁？”周苏拉礼貌的问道。“当演员？当演员你自己去投简歷啊，接到面试再来，没接到面试你来这里干吗？”那保安有点不耐烦。“噢，那我应该在哪里投简歷？”周苏拉皱皱眉头，有点遗憾的问道。“这个我怎么知道？你自己去联繫啊。”保安愈加的不耐烦。周苏拉有点生气，说道 “你不是在这里工作吗？你为什么不能知道？还有，你这是什么态度。”那保安勃然大怒，提高了音量“我什么态度？你自己拎不清还怪我什么态度？有没有脑子？”“你说话就说话，你凭什么骂我？”周苏拉瞪大了眼睛，毫不示弱的大声回击道。 “你们在这里吵什么吵？”一个矮小又肥胖的男人走了过来，不满的问道。那保安瞬间露出一副卑躬屈膝的嘴脸，“胡经理，这个小姑娘在这里跟我胡搅蛮缠，我正要把她赶走呢。”“我怎么胡搅蛮缠了？我来应聘音乐剧演员，问了你几个问题，这算哪门子胡搅蛮缠？”周苏拉毫不留情的戳穿了保安的颠倒黑白。 胡经理仔细的端详了一下周苏拉，目光从上到下将她扫视了一遍，突然露出了一个谄媚的笑，“啊，来应聘啊，欢迎欢迎。” 面对这一百八十度的剧情转折，周苏拉和保安都格外的惊讶。保安仍不放弃，说道“胡经理，可是您不是说过，不要-”还未等他说完，胡经理就打断了他，“不要说了，以后再发现你在这里跟人吵架，你就捲起铺盖卷滚蛋吧！”胡经理伸出了手握住了周苏拉的纤纤玉指，笑着说，“你今天可算找对人了，来，跟我来，我们去试唱一下。” 周苏拉感到自己的运气真的很好，她欢欣鼓舞的走在胡经理的旁边，心里思考着应该唱哪首歌。胡经理没有带她去排练厅，而是来到了他的办公室，这个办公室逼仄又幽暗，棕色的皮沙发露出油腻腻的气息。大部分女生到了这个时刻，恐怕都已嗅出了几分危险的讯息，然而在周孔多长大的周苏拉，那个以为男人需要女人保护的周苏拉，丝毫没有察觉。她只是听说很多剧院都不盈利，眼前这个小办公室更映证了传闻。 周苏拉选择了一首《歌剧魅影》里的经典唱段，专注的唱了起来。胡经理靠在木质的办公桌上，交叉着他那两条粗胖、笨重的双腿，色眯眯的望着周苏拉。周苏拉唱毕，他夸张的拍打着双手，捏着嗓子，大声叫到“bravo！” 周苏拉不经意的皱了一下眉头，她觉得胡经理的声音很难听。 胡经理跨了两步，走到了周苏拉的面前，抬头望着比他高半个头的周苏拉，笑着说道“唱的真是太好了，你真是非常的有天赋，我们剧院就需要你这样的人才！”周苏拉心中一喜，没有想到找工作这么的容易。“谢谢胡经理，那我什么时候可以来排练？”周苏拉问道。 胡经理挑了挑他的眉毛，开始玩弄他肥胖的手指，缓缓地说道“你知道，在我们国内，音乐剧还是一个很小众的艺术形式，所以嘛，能在我们这里表演的，都是最最拔尖的，我们的演员名额也很少。。。” 胡经理偷偷瞥了周苏拉一眼，他在观察周苏拉的反应。周苏拉面无表情，眨了眨她美丽的眼睛，说道“没有问题，我就是最最拔尖的。” 胡经理有点失望，周苏拉竟然没有听懂他的暗示。他笑了笑，又靠前一点，把手搭在周苏拉肩头，说道“这个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的，但是我真的特别喜欢你，要是我想想办法的话，还是有希望的。”他一边说，一边把手从肩头滑到了周苏拉的纤细的腰部。 周苏拉觉得胡经理有点过分的热情，这让她有些不舒服。于是她用右手拨掉了胡经理的肥手，说道“谢谢你的喜欢，那麻烦你了。”然而，胡经理却把这一拨误以为一种挑逗，他又抬起了手，在周苏拉的臀部拍了两拍，色眯眯的说道 “谢什么谢。” 第6页 胡经理不明白，老虎的屁股摸不得。 即使愚钝如周苏拉，此刻她也看出了端倪，周苏拉露出了不开心的表情。胡经理还想继续他那并不高明的调情，说道“哎呦，美人怎么愁眉-”还未等他说完，周苏拉一记重拳打在了他的左眼上，又抬起右膝像一把利刃刺向了胡经理那肥硕的肚子。胡经理疼的蹲了下来，然后瘫坐在地上，豆大的汗珠不停地往下掉。 “你-你这个贱女人。。。“刚说完这句话，周苏拉又一脚踢到了他的胸口。终于，胡经理全身平稳安全落地，周围一片寂静。周苏拉底气十足的说道“虽然说女人要保护男人，但是有的男人是不值得保护，却需要修理的，就像你。” 说罢，周苏拉狠狠地摔了办公室的门，扬长而去，留下了满身伤痕的胡经理和他同样受到重创的门。 走在梧桐的树荫下，周苏拉突然觉得有点理解父亲的逃离、避世。如果外面的世界都充满了胡经理这种人，真的有离开周孔多的必要吗？周苏拉想着想着觉得有点口渴，她走进了一家咖啡店，点了一杯咖啡，坐了下来。 “哇！好巧啊！”一个激情洋溢的声音像一张网，将周苏拉紧紧的包围。抬头，周苏拉看到了何小朵，她双眼发光，站在周苏拉面前。还未等周苏拉开口，何小朵和她的咖啡就端坐在周苏拉的对面了。 “你今天不上班吗？”何小朵微笑着问道。“其实，我一直都等着你联繫我，我总感觉你会改变主意的。”何小朵有点害羞的说道，她圆圆的脸蛋上有几许少女的红晕。 本来，周苏拉是懒得和这个莫名其妙的女孩废话的，但此时此刻，周苏拉有很强的倾诉欲，而唐姨又不在身边，于是她就把今天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诉了何小朵。听完周苏拉的经歷，何小朵张大了嘴，抱拳行礼，崇拜的说道“哇，你真是一个侠女啊！不过，你也太胆大了吧？你一个女生竟然敢跟一个陌生男人去试唱，你不怕被潜规则吗？” “什么是潜规则？”周苏拉困惑。 何小朵更加的困惑，“不是吧？你连潜规则都不知道？” 何小朵嘆了口气，认认真真的给周苏拉讲解了一遍这世上见不得光，却时时暗流汹涌的潜规则，最后真诚的告诫周苏拉 “总之，如果你想在这个圈子里混，作为一个女孩子，你一定要注意保护自己，小心行事。” 这番话像一枚子弹，击裂了周苏拉长久以来的性别角色观念，她不曾料到，原来在外面的世界，脆弱是女人的角色。 看到周苏拉怅然若失的神情，何小朵对她的天真产生了几分怜惜之情，也对自己和这个世界里所有的女性感到了一丝落寞和遗憾。何小朵微微抬起上半身，用手轻轻地拍了拍周苏拉的肩膀，露出白白的牙齿，“别担心，有姐罩着你哪！我们公司和音乐剧团是有联繫的，我回去就帮你整几个正正经经的试唱，保证你不会遇到胡经理那种土肥圆！” 一股暖流拂过了周苏拉的心尖，她微笑着点了点头。 第4章 木头美人 何小朵陪周苏拉去参加试唱，这个剧团的林风导演和浩瀚娱乐的总裁张大明非常熟悉，所以何小朵和周苏拉享受了贵宾待遇-不但可以参与试唱，还可以在观众席听别人的试唱。 每个候选人都拿着一沓简歷，恭恭敬敬的递给面前的导演、出品人和艺术总监。这个剧组在为一出叫《蝶梦》的音乐剧选角，虽然剧组规模不是特别大，但是执导的林风导演在业界口碑很不错，可惜他的戏往往票房都不大好。林风导演五十多岁，出身于书香世家，温文尔雅，黑白交融的头髮显着一种成熟男人的威严。 来试唱的候选人水平参差不齐，有的人唱的中规中矩，让何小朵哈欠连连；有的人唱的过度夸张，演唱者的眼珠子仿佛会时刻掉出来，让何小朵心惊肉跳。虽然有几个不错的候选人，这场试唱还是让何小朵觉得乏善可陈。很快就轮到了周苏拉，何小朵抖了抖自己睡眼朦胧的脑袋，端端正正的坐好，期待着周苏拉的演唱。周苏拉准备了《悲惨世界》中芳汀的一段独唱 《i dreamed a dream》，她一开嗓，何小朵就被她清亮的声音吸引住了。当周苏拉唱完时，何小朵大声的欢唿，为她鼓掌，这一行为遭到了林风一行人严厉的制止，何小朵连忙吐了吐舌头，乖乖的道歉。 林风导演看了一眼周苏拉的简歷，说道“你好像没什么表演的经验，只是跟声乐老师学习过音乐剧，是吧？”周苏拉点了点头，回答道，“是的，但是我经常在家和我的家人一起表演。”林风导演又说道，“我看你简歷上有芭蕾舞，你能不能现场表演一段？”周苏拉点了点头，跟旁边的钢琴老师低头私语了几句，就随着音乐在舞台中间翩翩起舞，她纤细的身姿像一株随风起舞的杨柳，温柔又妩媚。 短暂的舞蹈表演结束，林风导演和他周围的两个人交谈了几句，说道“是这样子的，我们觉得你唱功还不错，节奏、气息都可以，也有舞蹈基础。”何小朵喜笑颜开，开始在导演的身后对周苏拉做鬼脸，打v手势庆祝。“但是，我们觉得你的演唱缺乏感情，并没有打动我们。”林风导演平静的加了一句。 何小朵有点震惊，她觉得林风的要求过高，对周苏拉不公平。然而十分钟之内，这种震惊就转化为了理解。周苏拉后面的候选人是一个叫做白宁的女孩，她没有周苏拉漂亮，也没有周苏拉窈窕的身姿，巧合的是，她选择了跟周苏拉同样的歌曲。白宁眉头微蹙，双眼中流露出无奈与绝望，一种悲凉又沧桑的氛围缠绕在她美丽又脆弱的声音里： 第7页 i dreamed a dream 我做了一个梦 there was a time when men were kind 曾有一度人们是良善的 when their voices were soft 那时他们的声调温柔 and their words inviting 字语动人 there was a time when love was blind 曾有一度爱情是盲目的 and the world was a song and the song was exciting 世界就像一支动人的旋律 there was a time 那是过往的时光了啊 then it all went wrong 后来一切都变了 i dreamed a dream in time gone by 我梦见在梦境中过往的时光 when hope was high 抱持着崇高的盼望 and life worth living 生活充满了生命力 i dreamed that love would never die 我梦见爱永不止息 i dreamed that god would be forgiving 我梦见了上帝的宽容 then i was young and unafraid 那时我年轻无惧 and dreams were made and used and wasted 梦想被打造也被消磨 there was no ransom to be paid 无原由的挥豁殆尽 no song unsung, no wine untasted 未唱的歌,未尝的美酒啊 but the tigerse at night 而老虎(此只危机)总是在夜晚出没 with their voices soft as thunder 它们的低吼犹如暗雷低回 as they tear your hope apart 好像在哀悼你的希望被摧毁 and they turn your dream to shame 并扭曲使你的梦想蒙羞 he slept a summer by my side 他整个夏天在我身旁安睡 he filled my days with endless wonder 他使我的每日充满无比惊奇 he took my childhood in his stride 他关照我的童年进展 but he was gone when autumn came 但当秋天来时他却离开了我 and still i dream helle to me 直至如今，我仍梦想着他将要回到我身旁 that we will live the years together 梦想着我们可以一起度过美好时光 but there are dreams that cannot be 但这些梦想不会成真了 and there are storms we cannot weather 我们也经不起这些狂风暴雨 i had a dream my life would be 我的梦想曾经即将实现 so different from this hell im living 与我悲惨境遇大异其趣 so different now from what it seemed 相形现在是这么的不同 now life has killed the dream i dreamed. 现在的生活扼杀了我做的梦 不知不觉，何小朵就沉浸在白宁的歌声里，潸然泪下，那一刻，她仿佛对芳汀的无奈与痛苦感同身受。当白宁唱毕，林风三人站立起来，拍手鼓掌。何小朵突然彻彻底底理解了林风对周苏拉的评价。周苏拉的声音虽美，但并不会让人动容，她好似一个木头美人，纵然被雕刻得面目清秀，曲线迷人，却不会让人怦然心动。 当然，她只是把这个想法藏在心底，没有告诉周苏拉。她侧过头悄悄的看了看旁边的周苏拉，周苏拉面无表情。过了一会儿，周苏拉转过头来对何小朵说“我觉得白宁没有我唱的好呀。”何小朵对这个木头美人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没有搭话。 试唱继续进行，何小朵的激情被后面几个略显平庸的候选人稍稍熨平后，一个剑眉星目的瘦高男生走了进来，他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衬衫和蓝的发白的牛仔裤。 那男生微笑着说道，“三位老师好，我是尹星辰，我的音域是小字组的a到小字二组的a。”何小朵心想，尹星辰真是人如其名，一双眼睛熠熠生辉，流露出柔和的光芒。尹星辰选择了一首《心脏》。一开口，他温柔又坚定的声音就像海水，把何小朵和周苏拉紧紧的卷进了层层的波浪里: 我的爱人 你会不会 一直哭着到天亮 让满腔的海水 涌进我的胸膛 在我的怀里多滚烫 我多想在你的身旁 哪怕一夜的时光 当我抱着你 伸出了臂膀 我多么渴望能就此抓住不放 我多想在你的身旁 哪怕一夜的时光 我要把你藏在身上哪一处地方 才能永世不忘 不管海水多么冰凉 我依然有一颗心脏 不管海水多么冰凉 我依然有一颗心脏 周苏拉看到尹星辰的眼中噙着泪水，一闪一闪的。此时此刻，她仿佛穿着一条银色长裙，站在深蓝大海中的一块礁石上，而尹星辰站在一叶扁舟上，在波浪中飘荡，离她忽远忽近。月色柔和，天上的星星晶莹剔透，一颗一颗的从深邃的夜空中滑落了下来，化作了漫天飞舞的千千万万颗雨滴，洒进了尹星辰的眼睛，周苏拉的心。 如果声音有颜色，周苏拉觉得尹星辰的声音是银色的，明亮却并不冰凉，反而有一缕金线丝丝缠绕，若有若无，澄澈又柔和。 音乐真美，何小朵和周苏拉不约而同的想着。 第5章 不是所有的星星都是明 周苏拉成为了《蝶梦》剧团的一名替补演员。出人意料的是，尹星辰也是一名替补，虽然他唱的很好，但是林风导演还是选择了一个跟他合作过多次，一个更加成熟的音乐剧演员当a角。 第8页 周苏拉认认真真的记歌词，勤勤恳恳的参加排练，却一直都没有上台的机会，久而久之，周苏拉不禁有点气恼，有些沮丧。虽然尹星辰也没有上台的机会，但他却比周苏拉显得快乐得多。 “尹星辰，不能上台表演，你怎么还这么开心，你难道不失望吗？”周苏拉疑惑的问尹星辰。“不能上台很正常啊，音乐剧在中国本来就比较小众，我们这个戏也不是什么大制作，场次少，观众更少，你看他们a角其实也没有演几场。”尹星辰坐在地上，抬起头看着周苏拉，微笑着说道。周苏拉也坐了下来，与尹星辰并排靠在墙上，嘆了口气，说道“可是我好想上台演出啊。”尹星辰眨了眨眼睛，神神秘秘的说道“其实想要上台，也不是没有可能。”周苏拉睁大了眼睛，向尹星辰靠近了几公分，好奇的问道“什么方法？”尹星辰露出了洁白的牙齿，眼睛散发着光彩，大声说道 “我们去买点泻药，在表演开始前几小时放到a角的水杯里，到时候我们就能上台了。” “尹星辰，你这是什么烂办法？如果我们这样干，林风能让我们活着离开这里吗？”周苏拉翻了个白眼，双手抱胸，对尹星辰的办法很不满意。 “我不让谁活着离开这里了？”林风走了进来，隐隐约约的听到了周苏拉的后半句。 周苏拉的大脑开始迅速转动，思考如何回答林风的问题，这时候，尹星辰笑眯眯的站起来，认认真真的打小报告“林导，周苏拉准备买泻药放到首席的水杯里，但是又担心你不让她活着离开，陷入了两难，无法抉择。” 诚朴的周孔多少女周苏拉哑口无言，竟不知如何反驳，“你。。。你。。。”周苏拉恶狠狠的说道“尹星辰，你给我等着！” 林风看着面前这对可爱的孩子，没有说话，只是笑着。 某一天排练完毕，已是傍晚时分。周苏拉拿出手机叫网约车回家，发现竟然要等二十五分钟，不禁有点愤愤然，嘟囔道“怎么要等这么久啊。”一旁的尹星辰单肩背着一个书包，笑着说道，“没事，我有车，哥来送你！”周苏拉笑嘻嘻的答道，“不错，不错，你还是有点用的。” 到了路边，周苏拉发现，尹星辰的车，是一辆自行车。 周苏拉已经记不清自己这一天中对尹星辰翻了多少白眼，这会儿连她的白眼也累了，所以就乖乖的坐在了尹星辰的后座上。 夕阳还有几抹余晖顽强的逗留在天边，夜幕与月亮已经唿之欲出，尹星辰载着周苏拉，慢慢的行驶在上海的街头。路过一座桥，尹星辰骑得费力，周苏拉便跳下来帮他推车，最后两人干脆停下脚步，在桥上稍作休息。这个时候天已经黑了下来，皎洁的月亮倒映在江面上，随着水波来回浮动，时而圆润无缺，时而支离破碎。 “这个戏结束后你准备做什么？”尹星辰双肘撑在栏杆上，转过头来问周苏拉。他的眸子在月夜里染上了一层蓝黑色的光影，此时颇有几分动人心魄的意韵。周苏拉被他那一双眼睛吸引住了，直直地盯着他，呆呆的说道“不知道啊，你呢？”“我要跟另一个剧团去巡演，之后的六个月都不会常在上海。”一缕失望像淡淡的青烟，柔柔的在周苏拉的心头缠绕了一下，她轻轻地说了句“噢。”“除了这个戏，你现在还在做其他的工作吗？”尹星辰继续问道。“没有，这是我唯一的工作。”周苏拉懒洋洋的答道，漫不经心的玩弄着几缕头髮。尹星辰的上唇和下唇微微分离，眼睛里流露出惊讶，问道“那你怎么生活？当音乐剧演员的收入是很不稳定的，尤其是我们这种新人。” 怎么生活？周苏拉才发现自己从未为生计考虑过，她的家庭无需为金钱烦忧，孤独的游离在另一个世界，周孔多就像一座藏在云雾中的天空之城，那么的不真实。周苏拉明白，自己的生活跟外面的世界是极其不同的，她想到了小时候在学校里别人看她的那种目光，自己好像一个浑身散发古怪气息的小妖怪。周苏拉在心底轻轻地嘆了口气，她不希望尹星辰也觉得自己是一个古怪的人。 她抬头，看着尹星辰的眼睛，慢慢的说道“嗯。。。我有存款。”尹星辰看出了周苏拉的犹豫，心中已猜出几分，笑着说道“那你很会理财啊，不像我这么惨，要同时打三份工。”周苏拉诧异的张大了嘴，“三份工？”“是啊，”尹星辰淡然的说道“我爱音乐剧，但是以此谋生却不是一件简单的事，这是一个很奢侈的梦，在没有达到我想要的高度前，我必须做一些现实的工作来滋养我的梦。” 周苏拉没有想到，自己眼前永远那么无忧无虑的尹星辰其实并没有无忧无虑的生活。她意识到，外面的世界有许多的辛酸和劳苦是自己无法想像的。当她和爸爸在周孔多听着音乐，品着咖啡，抱怨着人生空虚的时候；许多人却在不眠不休，挣扎在生存与梦想的大浪里。人生中第一次，周苏拉觉得周孔多的生活方式很虚伪，而周爸爸穷极一生，不过在盲目的追求着一种做作的孤独。 休息完毕，两个人继续他们的自行车旅程，不一会儿，尹星辰就将周苏拉送到了她家楼下。他停下了自行车，抬头看了一眼这栋熠熠生辉的三十六层公寓大楼。楼面是一块巨大的玻璃，被齐齐整整的分隔成一个个小小长方形，每个长方形都透着不同色彩的灯光，粉色，黄色还有迷幻的绿色，与上海的夜色相得益彰。 第9页 “谢谢。”周苏拉微笑着对尹星辰说。“不用谢。晚安，下次排练时见。”尹星辰笑着，酷酷的挥了挥手跟周苏拉告别，然后骑着自行车，回到了自己的家。这是一个九十年代建成的五层楼房，楼道里墙面斑驳，乱糟糟的摆放着各家各户的鞋架以及还没来得及扔的垃圾袋，散发着一股酸臭味。尹星辰的家在三楼，虽然是两室一厅，但是只有六十平米左右，促狭的客厅里摆放着咖啡色的布制沙发和灰色的茶几，白色的饭桌离茶几只有几步之遥。 尹星辰把书包放到沙髮脚下，坐了下来，头靠着沙发背，呆呆的看着天花板。白色的天花板由于潮气已经泛黄，和屋内暗黄色的灯光融合在一起，像是把整个房间都笼罩在一片昏暗的迷雾中，尹星辰闪闪发光的眼睛也在这雾中黯淡了下来。他的脑海中闪动着外滩的夜景、周苏拉所住的摩登大楼、月光下黑幽幽的江水、周苏拉肤如凝脂的脸，还有她清的仿佛可以一眼望穿的双眸。 永远快乐的尹星辰并不是永远明亮的。 第二天早晨，尹星辰做了清淡的早餐，装在一个有些泛旧的保温盒里，骑着车穿过了川流不息的人群，来到了医院。病房里有八张床，尹星辰提着保温盒走向了靠近窗边的一张。一个容貌美丽却苍白瘦弱的女人在睡梦中，她眉头微蹙，仿佛梦境也不能平息她的不安。尹星辰把早餐放到女人床边的矮脚柜上，看到花瓶里的水有些许浑浊，便拿起花瓶出去换水。等他回来时，女人已经醒了，她抬头看着尹星辰，露出一副喜悦又愧疚的神情，她张了张有点干枯的嘴，有气无力的说道“星辰，你来了。”“妈，你这周怎么样？身体还好吗？”尹星辰把他妈妈扶起，让她以一个比较舒服的姿势靠着床头。 “最近好多了，你不用担心，医院里有医生、护士还有护工时时照料。你呢？工作还好吗？”尹妈妈露出一抹笑容，用她青筋暴起的手握住了尹星辰的手。“挺好的，就是接下来有一个六个月的巡演，不能常在上海，但是我一有空就会回来看你的。”尹星辰露出一双笑眼，温柔的说道。 妈妈轻轻拍了拍尹星辰的手背，说道“你好好去巡演吧，妈妈这里没有问题。”尹星辰微笑着点了点头。窗外的阳光透过单薄的白色窗帘，洒到了尹妈妈的病床上，她才发现尹星辰近来瘦了不少，黑眼圈也是藏无可藏。想到儿子为了支撑这个家必然是吃了不少苦，尹妈妈心头一酸，豆大儿的泪珠就掉了下来，她颤颤的说道“当年我们给你起名为星辰，是想让你像天上的星星，永远明亮，可以快快乐乐、无忧无虑的生活。可是你爸爸在你五岁时就走了，我又体弱多病，一直拖累你，儿子，妈妈对不起你。。。”尹妈妈低着头，浑身发抖，泪流不止。 尹星辰赶紧抽了两张纸巾，为妈妈拭去脸上的泪水，说道“妈，你没有对不起我，我们现在不是挺好的吗？”尹妈妈嘆了口气，抽抽噎噎的说道“怎么能算是好呢？我的病把家底都掏空了，害你连大学都没上成。。。妈妈对不起你啊。” “妈，上不上大学有什么关系的，你看我现在还不是当上了音乐剧演员？经济方面你不要担心，其实大部分社保都可以报销的，你儿子把我们的家底死死地攥在手里呢，任谁都夺不走！”尹星辰笑嘻嘻的说着。 尹妈妈终于破涕为笑，用手轻轻拨了拨尹星辰那蓬松的头髮。她知道，儿子淡然平和的背后是他用尽全身气力也难以遮盖的辛酸，她不忍、也不愿再让他多费一分力气，所以便以一种假装的豁然释怀来安抚尹星辰苦苦营造的云淡风轻。 彼此看穿了对方的假装，却都以为自己的假装没有被看穿。也许爱就是需要一点点伪装的吧，把自己的快乐无限放大，却把痛苦藏在内心最深、最幽的角落。 很快的，《蝶梦》剧团就到了曲终人散的落幕章节，热热闹闹却又凄凄凉凉的散伙饭结束，尹星辰送周苏拉回家，今日他没有骑车，两个人便慢慢的走在秋意渐浓的上海街头。周苏拉穿着一件卡其色的长款风衣，长长的头髮慵懒的垂到了腰间，虽然周苏拉穿着一双平底鞋，但一米七的身高，长长的双腿无需高跟鞋的修饰，便已经很完美。尹星辰仍是简单的衬衫和牛仔裤搭配，只是加了一件薄夹克来抵挡时不时的冷风。周苏拉偷偷地看着尹星辰的侧颜，高高的鼻樑，稜角分明的下巴，还有微微突出的喉结。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心里好像有一只水桶，七上八下的翻动个不停，最后一不小心，满桶的水都洒进了自己的心田。 “我后天就要离开上海去参加巡演了。”尹星辰微微一笑，转过头来对周苏拉说。周苏拉低下了头，看着地面上青色的石板路，感到有点失望，又夹杂着几分委屈与不舍。她思忖了一会儿，抬头问道“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尹星辰淡淡的说，“不知道啊，如果这个剧团结束后又有别的工作，可能得在外面漂一阵子吧。” 两个人继续走着，却非常沉默，好像谁也不愿意打破这种安静，揭穿那无可避免的离别。枯黄的树叶铺满了人行横道，周苏拉踩在落叶上，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仿佛欺负欺负那落叶便能使自己别别扭扭的心快乐几分似的。不知不觉，他们已经走过了一个又一个的街角，跨过了一条又一条的斑马线，擦肩而过了一波又一波的陌生人。“到了。”尹星辰打破了这沉默。周苏拉抬头一看，自己的家就在不远的眼前，心中突生了几分愠怒，为什么这栋楼要在这里？为什么不在江的另一边，那样也许他们还要再走一阵子才能到？ 第10页 周苏拉轻轻地嘆了一口气，说道，“嗯，谢谢你送我回来。”“不用谢，再见，保重。”尹星辰露出了一个笑容。“再见。”周苏拉不知道自己的脸上是什么表情，但心底一定是一张苦瓜脸。尹星辰没有再说什么，跟周苏拉挥了挥手，便转头离开了。 就这样离开了，没有一个拥抱，甚至没有说一句后会有期。 周苏拉呆呆的看着尹星辰的背影，心里想着，像尹星辰这样快乐又闪耀的男孩子，一定不会喜欢自己这种古怪的女孩吧，他只是把自己当做一个普普通通、可能再也不会相见的朋友吧。她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可怜，便转过身去，向家走去。尹星辰在快到拐角处时，忍不住转过身来，看到了周苏拉縴细的背影，他心里想着，可能再也不会相见了吧，这样也好，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尹星辰深深地嘆了口气，明亮的眼睛黯淡了下来，转回了身，回到了那个他在认识周苏拉之前的世界。 可是没有周苏拉的世界，真的是让他觉得快乐的世界吗？ 第6章 没有天赋的女演员 周苏拉无所事事，浑浑噩噩的过了几周有闲阶级的空虚生活，开始被无聊和孤单深深侵袭。何小朵以她经纪人的职业素养，敏感又准确的捕捉到了最好的时机，加以她的三寸不烂之舌，终于成功说服周苏拉，令她成为了浩瀚娱乐的一名签约艺人。 凭藉着公司的关系，何小朵为周苏拉拿到了一个小成本网剧女十八号的角色。这个角色非常简单-一个迷恋男一号的花痴少女，主要任务就是烘托男一号的迷人。当然，男一号自然是对女十八号无动于衷，置之不理的。周苏拉读了一遍剧本，困惑的问道，“为什么这个女孩喜欢男主角呢？男主角一直都把她当空气，她还这样死缠烂打，不合情理啊。”何小朵不禁笑了，说道“编剧哪里肯费力气合理化一个女十八号啊？女十八号的作用就是给男主角和女主角作陪衬，从而凸显男一和女一爱情的深刻和伟大。”周苏拉继续问道，“为什么男主角和女主角的爱情需要陪衬才能显得深刻和伟大？没有陪衬，就不能打动人心吗？”何小朵不知道该怎么来回答这个问题，太多程序化、套路化的剧本充斥着影视剧市场，好像没有人有耐心去精雕细琢一个剧本，花费心力去赋予每一个角色血肉与灵魂。 拍摄当日，何小朵陪周苏拉去片场。周苏拉换上了一套高中生的制服式校服，带着化妆师草草几笔就完成的简单妆容，站到了镜头的面前。这一场戏周苏拉饰演的角色要对路过的男主角抛几个媚眼，送几个飞吻，然后被男主角无视。这种毫无技术含量的表演，导演是准备拍一条就过的。 场记打板，导演喊了一声“action！”周苏拉站在楼道边，开始对男主角挤眉弄眼，散发她的女性魅力。何小朵看到周苏拉的表演，惊得目瞪口呆，周苏拉的演技真是使人难以无视，实在是烂得令人髮指！有着同样感受的，还有在现场的导演。一声夹杂了愤怒的“cut！”打断了周苏拉的表演。“你这个女演员你怎么回事？wink你都不会吗？你是在表演眼睛里进了虫子吗？”导演大声的吼道。 周苏拉对导演这不甚友善的差评很是意外，她明明就是认认真真的在勾引男主角啊。于是她又开始了她的第二条、第三条、第四条、第五条表演。。。何小朵看到周苏拉那僵硬的肢体语言，皮笑肉不笑的表情，wink时两条快扭曲到一起的眉毛。她不禁回忆起初次见面时自己对周苏拉热情洋溢的说到“我觉得你很适合走影视路线”，她的心头涌起了一阵后悔，开始深深怀疑自己看艺人的眼光以及自己是否真的适合当经纪人。 最终，导演的性子被周苏拉磨平了，只好决定矮子里面挑将军，挑选一条凑合着用。何小朵松了口气，正准备去跟周苏拉谈一谈，不巧的是周苏拉的第二场戏又开始了。在这一场戏里，周苏拉需要上前拉住男主角的手，说一句台词“我好喜欢你！让我当你女朋友好不好？”，男主角会冷冷的回一句“不好。”随后甩手而去。不幸的是，一进入镜头，周苏拉就气势如虹的挡在了男主角的面前，孔武有力的握住了男主角的手，大声的说道“我好喜欢你，让我当你女朋友好不好。”男主角被她这气场惊住了，愣了三秒，小声说了句“不好。”然后灰熘熘的走掉了。“cut！”导演的怒火冲破了片场，周边的工作人员笑声一片。导演顶着他气得发绿的脸，大声叫到“你演的这是什么？你是在演黑社会女老大吗？你的角色是一个花痴！花痴你不会演啊？”片场的笑声连绵不绝，大家都被周苏拉这充满喜感的表演逗乐了，只有何小朵在一边倒吸了几口凉气，转头一看，在她旁边瑟瑟发抖的还有选角导演。两个人四目相对，何小朵露出尴尬的笑容，不知道说什么好，选角导演什么都没说，只用他那双充满恨意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何小朵。 何小朵觉得自己在这灼灼目光中烟消云散，灰飞烟灭了。轻轻地她走了，不带走一片云彩。 当天傍晚，思考过后，何小朵觉得必须给周苏拉进行一下表演培训。对于周苏拉这种毫无表演天分，又尚未激起一丝水花的新人，张大明自然是不肯花大钱请老师给她上表演课的。于是，何小朵决定亲自对周苏拉培训，她带着周苏拉来到了自己租住的家。何小朵的公寓在一个老式小区里，虽然房子已经有些年头了，但一开门，周苏拉就被何小朵整整齐齐，温馨可爱的家所吸引。一室一厅的公寓被粉刷的白白净净，墙上挂着几幅北欧风格的墙画，浅粉色的沙发，简洁清爽的透明饭桌，一尘不染的白色地板，还有充满了花花草草的阳台-空气植物悬在空中，虎尾兰、波士顿蕨、散尾葵还有红得很纯粹的万寿菊在地面上井然有序的排列着。客厅里，电视嵌在墙中央，上下左右是一层又一层的书架，每一层都齐齐整整的摆满了书。 第11页 何小朵招唿周苏拉在沙发上坐下，泡了一壶去火的金菊茶，又端出一套晶莹剔透的苹果绿茶具。给周苏拉斟好茶后，何小朵笑眯眯的说道“今晚，就跟你分享一下姐姐我挚爱的电视剧，让你看看什么是打动人心的表演。”何小朵打开她的笔记本电脑，将她挚爱的电视剧在电视上投影出来，是一部叫做《秘密花园》的韩剧。 电视剧前几集非常的轻松搞笑，两个人都看得喜笑颜开。当看到男主角金朱元因为阶级差异而理直气壮又冷漠无情的让女主角吉罗琳做他的人鱼公主时，何小朵不禁潸然泪下，她从茶几的纸巾盒里抽出了几张纸巾，轻轻擦拭脸上的泪水。周苏拉看到，不解的问道“你为什么哭呀？”何小朵一脸悲伤的表情，鼻头红红的，轻轻地说道“因为金朱元让吉罗琳做他的人鱼公主啊，人鱼公主的结局是化为了海里的泡沫，他怎么可以要求一个女生谈一段註定是分手的恋爱呢？”周苏拉靠在沙发上，思索了一分钟，继续问道“可是，很多恋爱的结局都是分手啊。如果两个人彼此有好感的话，谈一段没有结局的恋爱也不算什么坏事吧。”何小朵嘆了一口气，说道“可是感情是不可以设限的，如果在恋爱的过程中，有一个人陷了进去，不能自拔，而另一个人要根据先前的约定来结束这段感情，那么爱着的那个人该多么痛苦啊。爱情的深浅怎么能被控制呢？能被控制的，像契约一般的感情怎么能被称为爱情呢？” 两个人继续沉浸在《秘密花园》的剧情中，终于看到了男女主角表明真心，在圣诞派对上真挚而热烈的吻。何小朵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说道“对嘛，就是要这样，真真正正的法式热吻。那种蜻蜓点水不张嘴的偶像剧简直是煳弄观众。”周苏拉好奇的问道“很多偶像剧都不是真吻吗？”何小朵回答道“是啊，尤其是国内的偶像剧，很多演员可能觉得不好意思吧。但是如果从角色考虑的话，真正恋人的吻怎么可能是两个人双嘴紧闭，嘴巴在那里蹭蹭蹭呢，也太可笑了吧。”“噢。。。”周苏拉恍然大悟般的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伴随着剧中凄悽惨惨戚戚的配乐，两个人从傍晚一直看到了黎明破晓，远处的天际泛出了鱼肚白，太阳初升，叫醒了上海，也透过何小朵的白色窗纱，照亮了她和周苏拉。剧情进展到高潮处，男主角为了女主角，决定用自己的生命来换回她的生命。何小朵再一次泪流满面，她伸手去抽纸巾，发现那一盒纸巾已经被自己用完了，正准备去拿一盒新纸巾，她听到了周苏拉的喃喃自语“韩国人，真的是，用生命在恋爱啊。”何小朵被这一评论气笑了，正准备没好气的说周苏拉几句，转头一看，一滴泪珠从周苏拉水汪汪的眼睛里掉落，划过了她的脸颊，消失在她的衣衫里。 原来，你也被这傻瓜般的爱情感动了啊。 又看了几个小时，她们俩终于看完了《秘密花园》，两个人因为飢饿和缺乏睡眠瘫在沙发上，一动不动。静默了一会儿，周苏拉开口说道“虽然这个电视剧是挺感人的，可是毕竟不是真实的啊，现实生活中哪里有什么灵魂互换？而且真的有人会为了爱情甘愿放弃自己全部的财富甚至生命吗？这个电视剧里真的有很多宿命论的东西，太多的巧合令观众觉得这是命中注定的爱情，可是现实生活中哪有这么多的巧合，哪有那么多的命中注定？” 何小朵看着白亮亮的天花板，有气无力的笑着反问道“不现实，又有什么关系呢？纯粹的爱情本来就非常难得，也许这世界上的许多人，包括你和我，穷极一生都不会遇到那样的爱情。编剧在写这个故事时被感动了，演员在演这个故事时被感动了，最后观众在看这个故事时也被感动了。能在这个冰冷又孤独的现实世界里，点亮一盏小小的灯，感动一些人，这难道还不够吗？” “而且，”何小朵似乎是用尽了全身最后的一点力气，大声说道 “玄彬，好-帅-啊！” 两个人都大声的笑了出来，仿佛像洒满屋内的阳光一样，充满了能量。过了一会儿，何小朵颤颤巍巍的爬了起来，靠在沙发背上，顶着一头乱蓬蓬、乌糟糟的头髮，说道“我们出去吃饭吧，然后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尽管被这不真实的美丽爱情所感动，为了活命，我们还是要回归现实，该吃吃，该睡睡，才能经歷下一次的感动啊。” 周苏拉躺在沙发上，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嘴角露出了浓浓的笑意，回答道“好，为了下一次的感动。” 第7章 张大明，你大爷的 原来生活中真的会有奇蹟发生。在办公室里，何小朵惊讶的看着自己的电脑，像一尊石化了的雕像。 前一阵子周苏拉所参加网剧的制作人看到了周苏拉的表演，觉得非常有喜感，就把她的ng片段放到了片花里，在网络上贴了出来。结果有人把她的表演和其他几个演技很差的明星整合在一起，写了一个叫做“尬出天际的表演”的帖子，发表在某论坛。就这样，没有一点点防备，周苏拉竟有了几分热度，显出了走红的趋势。 很快的，何小朵就接到了邀请，让周苏拉分别去演两部小成本网剧的女二号和女三号。何小朵觉得自己已经不能理解这个演艺圈，周苏拉竟然因为演技太差而接到了工作。这是真实的吗？这个世界是不是有点讽刺？ 第12页 虽然何小朵感受到的是震惊多过于欣喜，张大明却是欣喜多于震惊。两个人在办公室里开会，张大明笑容可掬的坐在他的皮制靠椅里，柔情似水的看着对面的何小朵，说道“哎呀妈呀，我的天，小朵你真的太有眼光了，我早就说了你天生就是做经纪人的料。”小朵皱了皱眉头，心里默默念道，你什么时候说过我天生就是做经纪人的料？张大明继续说道“小朵，依我看哪，这个周苏拉还蛮有潜力的，我看了她的表演，确实非常搞笑，你看我们要不要把她向搞笑艺人这方面包装一下？”张大明睁大他那双圆熘熘，凹凸凸的大眼睛，期待的看着何小朵，这个五十多岁的男人竟透出了一种少年的纯真感。何小朵不能自已的冷笑了一声，腹诽道，周苏拉？搞笑艺人？搞笑的是这个想法吧，张大明到底是怎么当上浩瀚娱乐的总裁的？ 何小朵露出假惺惺的微笑，说道“张总，你说得太对了，我也觉得周苏拉蛮有潜力的。但是吧，我觉得她不太适合喜剧这个方向，其实当务之急呢，我认为是给她请个表演老师，好好提高一下演技。你觉得呢？”张大明思考了几秒，连连点头，说道“好！就按你说的办。小朵啊，其实这次，我想把周苏拉交给你，让你当她的主经纪人，毕竟人是你发掘的嘛，而且我一直都看好你的工作能力。” 有点意外，但是喜悦很快的就从何小朵的心中满满的溢出，她的眼睛闪着兴奋的光芒，说道“谢谢张总，照您这意思，是提拔我了？”张大明露出一副洋洋自得的表情，笑着说道“没错，今天就把你从执行经纪人提升到主经纪人了。小朵，好好干啊，我很看好你！”何小朵喜笑颜开，说道“太谢谢您了，张总。我一定不负您的期望，好好带周苏拉的。” 正要起身离开，何小朵突然想起了什么，又坐了下来，满脸堆着笑，问道“张总，既然我被提拔了，那么薪水什么的，是不是要讨论一下？”一丝尴尬闪过了张大明红彤彤又黑黝黝的脸，他笑着说道“小朵，你也知道，经纪人嘛，主要是靠佣金的，艺人接的工作越多，你的收入自然也越高。但是嘛，既然提拔了你，你的底薪也是会涨一些的，具体细节我得和财务讨论一下，不过你就放心吧，肯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案的！”何小朵连声道谢，心满意足的离开了张大明的办公室。 发薪日，何小朵收到了张大明的简讯，“小朵，给你涨了底薪，是一个特别吉利的数字，祝你一路顺发，马到功成！”何小朵连忙回了简讯“谢谢张总的信任，我一定会努力的！”何小朵满怀激动的打开了电脑，登录了自己的帐号。看到了自己的薪水增幅，她呆了三秒，困惑的想着，这。。。是不是少了两个零？至少是少了一个零吧。又呆滞了三十秒，何小朵终于明白，张大明只给她每月涨了一百六十八元，怪不得他祝何小朵一路顺发。“张大明，你大爷的！”何小朵愤愤然的叫了出来。 此时此刻，对着电脑骂着“张大明，你大爷的！”还有何小朵的同事小美和蔡蔡。自从何小朵被提拔为周苏拉的主经纪人，小美和蔡蔡也被调了过来，负责周苏拉的宣传、商务、生活以及其他的助理类工作。小美二十一岁，微胖界少女，刚刚大学毕业，喜欢喝奶茶，擅长写宣传文稿、与人沟通；蔡蔡二十二岁，是一个干瘦的四眼少男，没有读过大学，但自学成才，擅长修图和其他偏技术类的工作。三个人组成了周苏拉的小小团队，在这个大大世界里，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一点点的用希望编织着梦想。 其实，张大明除了吝啬之外，还算是一个不错的老闆。他尊重每一个员工和艺人，从不强迫任何一个人做他不喜欢的事。公司发展的慢，艺人吸金能力弱，他也是总是不紧不慢的，在办公室里泡一壶茶，一边喝，一边哀嘆“哎，这个季度又只是保本，没有赚到钱。”偶尔有几个不错的季度，张大明会买一大堆‘特加仑’、‘王老古’、‘维他妈’之流来犒赏员工，小美、蔡蔡和何小朵的脸色往往由白变红再变紫，最后在心里异口同声的骂一句“张大明，你大爷的”才算了事。 尽管如此，何小朵觉得自己还是快乐的，她喜欢小美、蔡蔡、张大明还有周围的每一个同事。现在，她的工作里又多了一个周苏拉。也许何小朵的生活不曾是最好的，但是她一直在向最好的方向慢慢前进。 在张大明所给的有限预算里，何小朵为周苏拉请了一个表演老师。周苏拉经常把表演老师气的吹鬍子瞪眼，他常常背着手，踱着步，在教室里一边摇头、一边哀嘆“这个周苏拉，真是毫无灵气啊，毫无灵气。”但是，周苏拉的演技还是在反反覆覆、曲曲折折之中有了些许提高，至少从之前的不忍直视达到了勉强能看的程度。课程结束，何小朵想要请表演老师吃饭以示感谢，表演老师挥了挥手，仙风道骨般的婉拒了何小朵的盛情，只是淡淡说了一句“只要你别跟其他人说我教过周苏拉，这就是最好的感谢了。”说罢，表演老师又背着手，踱着步，摇着头，一个人默默的离开了。 由于惨痛的前车之鑑，这次在周苏拉进组之前，何小朵就逼迫她写了详细的人物分析，两个人又拿着剧本进行了多次的排练，何小朵这才带着几分放心将周苏拉送进了剧组。由于这两部网剧都採取了边拍边播的形式，六周不到，在网上就可以看到周苏拉的表演了。何小朵极其的紧张，有些发抖的打开了视频网站，输入了周苏拉参演的一部网剧名字，此情此景，令她回忆起了自己当年查看高考成绩时的情形。蔡蔡和小美趴在她的肩头，既兴奋又激动。小美笑着说“不知道我们家苏拉演的怎么样啊，好紧张啊。”蔡蔡也紧张的回答道“希望她演得不要太烂了。” 第13页 按下开播键，三个人专心致志的盯着屏幕，等待周苏拉的出场。这部网剧讲的是一个霸道总裁爱上贫穷灰姑娘的故事，周苏拉在剧中是女三号-一个恶毒富家女，常常使出阴谋诡计破坏男主和女主的爱情。周苏拉一出场，三个人就被周苏拉那强大的富家女气场镇住了，她穿着一套干练的黑灰条纹套装，踩着一双细高跟，怒气沖沖的给了女一号一巴掌，又被男一号扇了一个巴掌。虽然剧情极其的狗血无脑，但是周苏拉的表演还算是切合角色。何小朵深深地舒了一口气，蔡蔡扶了扶眼镜，说道“我觉得吧，苏拉真的蛮适合这种恶毒女配的角色的，你看她走起路来，完全是男人的气场嘛。”小美答道“同意，而且苏拉涂着这种大红唇，真的很美艷啊，明明比女主美了多少倍好不好？”何小朵笑着说道“她这次的表演勉强算对得起观众吧。” 又过了一阵子，另一部周苏拉参演的网剧也上线了。这是一部架空时代的古偶剧，周苏拉在里面饰演能歌善舞却坏心肠的女二，女主角由一个二线女艺人丽晨出演。这一次周苏拉出场时，何小朵三人完完全全的被她惊艷到了。小美目瞪口呆的说道“这。。。苏拉也太美了吧。”画面里，周苏拉梳着唐朝式的髮髻，额心一枚小小的朱红梅花印，白皙的小脸，娇嫩欲滴的嘴唇，高挺的鼻樑，一双摄人心魄的清水美目。她身穿粉白相间的纱裙，红金勾边，拿着一把青白羽毛扇，在太子面前翩翩起舞。由于周苏拉从小学习音乐和舞蹈，她有着很好的乐感和舞感，所以在剧里的古风舞跳的悠扬又飘逸，典雅又迷人，让观者仿佛是吃了一碗桃花酒，醉眼迷离又欲罢不能。 “哇，之前没发现苏拉这么美啊。”蔡蔡啧啧称赞。“那是因为她之前都不化妆，永远是一副清汤寡水、不施粉黛的模样。”小美评论道。何小朵也为周苏拉的美貌所震撼，虽然她一直都觉得周苏拉很美，但是没有料到周苏拉可以美的如此明媚动人，勾人心魄。所以当剧中的太子殿下忽视了周苏拉扮演的女二而倾心于丽晨扮演的女一时，作为观众的三人都觉得十分虚假。小美翻了个白眼，冷笑着说道“太假了，周苏拉比丽晨真是不知道多美了n个八度，女二再美，男一还是要昧着良心喜欢女一，电视剧果然都是骗人的。” 何小朵笑着听着小美和蔡蔡的评论，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自己果然还是有当经纪人的眼光的，她心里美滋滋的想着。 第8章 红与黑 凭藉着过人的美貌和一般般的演技，周苏拉在影视圈渐渐红了起来。何小朵和周苏拉开始拥有了挑挑拣拣的资本：无脑剧本不考虑、脸谱化角色不考虑、钱给的太少的不考虑，最后在所剩不多的选择里，何小朵和周苏拉挑了一部电视剧的女一号角色和一个综艺通告。 综艺节目是一个做任务闯关类节目, 栏目组同时邀请了丽晨和周苏拉。由于周苏拉是第一次参加综艺节目，何小朵不甚放心，便亲自陪着她到达了现场。在那里，何小朵第一次看到了丽晨。单独看起来，丽晨自然是一个漂亮的女演员，身材匀称，小巧的瓜子脸，只是有几分刻薄相。不幸的是，当周苏拉站到丽晨旁边时，顿时衬得丽晨肤色暗淡，五官多了几分潦潦草草、少了几分精雕细琢，活生生的从一个引人注目的女明星降级为一个姿色平庸的普通女人。 何小朵对此有点不安，便悄悄地告诉周苏拉不要太抢了丽晨的风头，况且之前那部网剧还正在播，丽晨毕竟是女一号。周苏拉对于这种告诫不大理解，自然也没有放在心上。周苏拉的心像一片一望到底的平原，没有那些沟沟渠渠、弯弯绕绕的，对于女明星之间那种不可言的明争暗斗採取的是一种不理解，也懒得理解的态度。 节目在上海郊外的一所度假村录制，那一日天朗气清，万里无云。丽晨和周苏拉都穿着节目组备好的蓝色卫衣，黑色瑜伽裤。丽晨的私人妆发师给她设计了一个女人味颇足的编发造型，精巧又有条理的两缕辫髮绕过耳朵，低低的挽在了一起，打了个结，又从结中曼妙的流了下来。何小朵看了一眼旁边的周苏拉，她扎着一个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高马尾。该给周苏拉请一个私人造型设计了，何小朵在心里默默的想着。 节目开始录制，周苏拉、丽晨还有一堆俊男靓女开始跑来跑去，嬉笑着，打趣着，调情着。对于这种半剧本式的综艺录制，何小朵觉得没什么特别的惊喜，便找了一棵树，靠坐在咖啡色的树干下。她闭上了眼睛，享受着这暖而不烈的阳光，动而不疾的清风。不知不觉地，何小朵进入了一个甜蜜的梦。在梦里，何小朵穿着一条白绸裙，脚上登着一双闪闪发光的镶满了钻石的细高跟鞋，头髮被高高的盘起，耳朵上、脖子上佩戴了一套蓝宝石首饰，长长的耳坠随着微风左右摇动。这时，张大明满脸微笑的走了过来，怀里抱着一叠有他半个身长的巨大纸张，何小朵定睛一看，这是一叠合同，大大的字浮现在合同上：浩瀚娱乐以年薪两百万元人民币聘请何小朵为副总裁。突然，画面一转，何小朵又站在一个金碧辉煌的明亮大厅里，周苏拉穿着一袭红裙站在一群记者面前，微笑着说道“如今，我成为了影视圈的顶级女演员。我最想感谢的人是我的经纪人何小朵，她聪慧、美丽、善良、有经纪人的头脑、有看剧本的眼光、有着无与伦比的好性格。。。”何小朵正感动，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优雅又沉着的脚步声，她回头一看，顾墨宣身着一套白色西装，手捧一把粉白相间的玫瑰，绅士的递给了何小朵。然后他单膝跪地，拿出一颗拳头般大小的钻戒，含情脉脉的问道“何小朵，你-” 第14页 “你怎么在这里睡觉啊？”周苏拉明亮的声音把何小朵从美梦中活生生的拽醒。何小朵睡眼迷离，睁眼一看，周苏拉正张着她那双清澈的眼睛盯着自己。周苏拉好烦啊，干嘛把人从这么关键的情节中叫醒。何小朵心里愤愤然的想着。 “小朵，你要是累的话就回去休息吧。”周苏拉温柔的说道。“嗯，好，你怎么样？录制的顺利吗？”何小朵理了理她的头髮，睡眼惺忪的问道。“嗯，非常顺利。下午再录几个小时就结束了。”周苏拉笑着说道。“好，那我就先回去了，你加油！”何小朵站了起来，挥着手跟周苏拉告别。 两个礼拜后。看着栏目组送来的样片，何小朵又惊又气，目瞪口呆的看着周苏拉，说不出话来。周苏拉倒是显得十分镇定，仿佛参加了综艺的人是何小朵而不是她似的。“这个栏目组太过分了！你看这里，你和丽晨拔河，他们这个剪辑，显得你好像故意发力，把丽晨拽倒在地。她蹭破皮后，你连扶都没有扶一把，他们这是什么用意？”何小朵缓了过来，对着视频气愤的说道。周苏拉一脸无所谓，说道“栏目组没做什么啊，丽晨说她力气很大的，让我用尽全力，我就使了全力。她倒在地上时说她没事不用扶，我就没有扶啊。”何小朵气得咬住了自己的大拇指，一动不动的看着周苏拉。她明白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周苏拉这种毫无心机的小白兔完全被丽晨这种城府很深的女明星玩弄于鼓掌之中。她只恨自己当时竟然睡了过去，没有在一旁为不省心的周苏拉好好把关。接下来，何小朵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继续和周苏拉看样片，到了一处通过解题而拿到通关密码的环节。只见周苏拉呆若木鸡的望着一道数学题，完全不知从何下手。看到周苏拉被卡住了，丽晨走了过来，洋洋洒洒的就做出了那道数学题，拿到了通关秘钥。何小朵按下了暂停键，震惊的问周苏拉 “这道题很简单啊，你不会做一元二次方程吗？”周苏拉一脸迷茫，问道“什么是一元二次方程？”见何小朵没有答话，她不在意的继续说道“哎呀，又有什么关系，反正丽晨做出来了不是吗？” 何小朵此时此刻只是感到后悔，她一定是猪油蒙了心才会送周苏拉去参加综艺节目。何小朵连忙叫来小美，两人一起和栏目组联繫沟通，希望能剪掉对周苏拉不利的片段。然而栏目组支支吾吾，以各种理由敷衍着何小朵和小美。何小朵心里明白，栏目组对女明星之间勾心斗角的情节很是喜闻乐见，炒一波不和话题，对节目的收视是有增无减的。何小朵深嘆了一口气，如今只能做好控制损害的准备，希望周苏拉不会招致太多恶评。 不久，最终剪辑版就上线了。伴随着视频的播出，铺天盖地的通稿也遍布于网络。打开一看，各种标题跃然眼前：心机绿茶周苏拉，故意拽倒丽晨；脑残周苏拉，一元二次方程都不会，真蠢还是人设？；周苏拉大腿比丽晨粗一圈，这是女明星该有的腿吗？；花瓶周苏拉，演技烂、人品差。。。 办公室里，何小朵和小美赶紧将日前准备好的澄清文修修改改，发布到网上，希望能够减轻舆论的恶评。但是已经发生的不能改变，一些黑粉和水军从四面八方蜂拥而至，开始在微博上用各种不堪入耳的话来攻击周苏拉。“这个丽晨真的有必要吗？一定要踩着我们家苏拉上位是不是？”连续战斗了十个小时的小美气愤的说道。“要不，咱们也扒一扒丽晨的黑料，反击一下她吧？”蔡蔡盯着微博上的恶评，冷冷的建议道。 何小朵用手扶着额头，冷静的说道“算了吧，这次我们也算是吃一堑长一智，没有必要把精力浪费在这种鸡毛蒜皮的勾心斗角上。丽晨这个女艺人，我们也算是看清了，以后多多防着点她就是。周苏拉太没有心机了，不适合上真人秀综艺节目，以后我们还是不要让她参加了。对了，不要在周苏拉面前提及网上的这些恶言恶语，免得她伤心。”小美和蔡蔡睁着疲惫的双眼，点了点头。 这段时间里，何小朵给周苏拉补了补数学，又请了一位老师给周苏拉上了几堂情商课。何小朵言简意赅的跟周苏拉分析了此次事件的起承转合，好生叮嘱周苏拉要小心再小心，不要毫无防备的去相信别人。最后小心翼翼的将周苏拉送进了新的剧组，让她好好享受人生中第一个女一号的角色。 过了一阵子，这场风波渐渐地平息了。乌合之众们也不再来周苏拉的微博叫嚣。一切的愤慨和咒骂都已成为了明日黄花，被新的话题和爆料淹没在灰暗的沙土下。只是往日的中伤和咒骂却永不会风化，字字句句的留存在周苏拉的微博下、暗潮涌动的网络中，针针见血，刀刀戳心，像刻在额头上触目惊心的红字，永远的成为了关于周苏拉的一部分。 第9章 他不是我的 周苏拉从剧组回来后，如释重负的休息了两周，一个新的工作机会不期而至-周苏拉被邀请去试戏一部都市偶像剧的女一号。何小朵洋洋自得的打开邮件，开始阅读片方提供的细节。不经意间看到了三个字，何小朵感到自己的心脏仿佛漏跳了一拍，然后补偿般的啪塔啪塔跳个不停。 这部剧的男主角已经确定，是顾墨宣。 何小朵的心里五味陈杂，百感交集。这意味着，在喜欢了顾墨宣十年后，她终于有机会见到他本人。但另一方面，作为他的真爱粉，她又怎能亲眼看着顾墨宣和另一个女人卿卿我我，你侬我侬？即使这只是一部有剧本的偶像剧，她觉得自己的心也会被刺痛。更何况，和顾墨宣将有肌肤之亲还是自己的客户、自己的朋友、自己掏心掏肺的周苏拉。 第15页 算了，这部戏是大制作，周苏拉只是去试戏而已，能不能拿到女主角还未可知，何小朵决定不要杞人忧天，在心里暗暗的安慰着自己。 然而，一切仿佛是命中注定。在得到充沛休息后，精神抖擞的周苏拉极其顺利的试戏成功，出人意料的打败了一众当红女星，拿到了女一号的角色。何小朵苦笑着安慰自己，这是一件好事，这意味着周苏拉要成为一个真正的当红女星了，而自己也会成为一个当红女星的经纪人。 第一次剧本围读会，何小朵陪着周苏拉参加。围读会在一个宽敞的会议室举行，导演、编剧、演员们坐在靠近长桌的内圈，何小朵和其他相关人员坐在靠近墙壁的外圈。周苏拉和何小朵到达围读会的时候，顾墨宣已经到了。他穿着一件黑色的高领毛衣，一条灰色的呢子长裤和一双崭新的黑色短靴。看到周苏拉和何小朵走进来，顾墨宣站了起来，干净的笑容，洁白的牙齿。他礼貌的伸出手来，说道“你们好，我是顾墨宣，非常高兴这次能一起合作。”何小朵碰到顾墨宣手掌的那一刻，有一种触电的感觉，那是一只温暖又温柔的右手。何小朵看着他的脸，线条分明，黑亮亮的眸子像是被镶嵌着的黑宝石。这双眼睛让何小朵想起下雪的深夜，也让她想到顾城的诗-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仔细一看，何小朵发现顾墨宣是带着妆的，眉毛被描画得一丝不苟，皮肤也被粉底遮盖得白璧无瑕。就连参加围读会，顾墨宣也是以最完美的样子出现的，何小朵暗暗惊嘆于他的形象管理。 和预想的不同，第一次与顾墨宣四目相对的何小朵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浅浅的，淡淡的笑着，不管内心里多么的波涛汹涌，风急浪高。倒是周苏拉随随意意，淡写轻描的微笑着回了两句“你好啊，我是周苏拉，这是我经纪人何小朵。我也是，很高兴合作。” 围读会上，演员们和导演、编剧在认认真真的讨论剧情和台词。何小朵什么也没听进去，只是在暗暗的看着顾墨宣的背影，顾墨宣的侧颜，顾墨宣微蹙的眉头、顾墨宣礼貌的浅笑，顾墨宣真正的微笑，顾墨宣认真思考的样子。。。 顾墨宣，顾墨宣，还是顾墨宣。何小朵此时此刻，此分此秒，看着的，想着的，只有顾墨宣。 何小朵不禁将眼前这个真实的顾墨宣和自己回忆中存在于音乐里、屏幕里、文字里的顾墨宣两相比较，她惊喜的发觉，自己似乎更喜欢眼前这个生动的顾墨宣。一直喜欢着的人比幻想中的还要好，这是不是一种莫大的幸福？ 时间飞快的流走了，但何小朵仿佛一直漂浮在云朵里，周围的一切都软绵绵，粉扑扑，晕乎乎的。围读会结束了，众人三三两两的站起来，告别，离去。周苏拉也站了起来，伸手挽起了朦朦胧胧的何小朵，跟大家说再见。顾墨宣站了起来，挥着手，亲切的说道“苏拉，小朵，下次见！” 小朵。。。顾墨宣居然记住了我的名字，还叫我小朵。。。何小朵脸微微发烫，喜不自禁的轻轻说道 “再见！” 她对顾墨宣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再见”而不是“你好”。 坐在车上，何小朵冷静了下来，她理了理自己的情绪，决定绝不可让自己对顾墨宣的私人爱慕之情干扰了工作。她看了看坐在旁边的周苏拉，问道“苏拉，你觉得这个剧组怎么样？”周苏拉不假思索的回答道“挺好的啊，剧本挺有意思的，导演感觉也蛮有想法的。”何小朵继续问道“那顾墨宣呢？”周苏拉思考了几秒钟，说道“感觉他蛮有礼貌的，也挺认真的，具体的话要开始演戏才能知道。”何小朵稍稍偏了偏头，看着窗外奔驰的车流，平静的说道“等开始拍戏时，让小美和生活助理跟你一起进组吧，你好好拍戏，我有空会来探班的。”“噢，好。”周苏拉漫不经心的回答道。 很快的，电视剧正式开拍了。何小朵一直忙于处理公司里其他艺人的一些事情，还没有去探望过周苏拉。一天，小美给何小朵打来电话。“朵姐，你最近还好吗？忙不忙？我高中闺蜜要结婚了，让我去给她当伴娘，我想请几天假。可以吗？”何小朵回答道，“好啊，没问题。周苏拉那边怎么样？”“挺好的，就是非常忙，有时一天拍十几场戏，我看她累得快虚脱了。对了，你有空来看看她吧。”小美说道。“嗯。。。好。”何小朵回答道。 过了几天，何小朵买了一些周苏拉喜欢吃的点心，开着公司最近配给她的车，来到了剧组。“啊！你来了！”周苏拉看到了何小朵，惊喜的跑了过来，“你给我带什么了？”周苏拉像个等了一天，终于看到父母来接自己放学的幼儿园小朋友，满怀期待的打开了盒子，“哇，红豆酥，青团，蛋黄莲蓉酥，荷花酥，绿豆糕。。。”周苏拉幸福的拿起了一个荷花酥，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何小朵不禁笑了，说道“少吃点吧，吃胖了上镜就不好看了，这一个就600卡路里啦。” 没休息多久，周苏拉就开始了下一场戏的拍摄。墨菲定律总是不令人失望，这一场戏是何小朵最不想看到的吻戏。片场里一片安静，周苏拉穿着一件浅绿色的印花长裙，上面套了一件颜色稍深的绿色毛衣，而顾墨宣穿着灰白条纹的西装外套。两个人四目相对，安静的看着对方，不说话。顾墨宣的眼睛里流露出深深的痛苦和怜惜，周苏拉的眼神略显空洞，但可以看出几分心痛。周苏拉伸出她的手指，轻轻抚摸着顾墨宣的脸颊，突然顾墨宣一把抱住了周苏拉，开始吻她的脸颊，她的脖子，最后两个人的嘴唇紧紧的贴到了一起。 第16页 “cut！”导演打断了表演，她说道“不错，你们俩都进入了角色。但是苏拉啊，你的表现还是不够悲痛，这是一场生离死别啊，你可能再也见不到你的恋人了，所以你要把那种决绝和悲伤表现得更明显一些。还有，你们俩要吻得更激烈一点，更投入一点。”周苏拉回答道“好的，导演。另外，我觉得吧，吻戏这里是不是应该是舌吻呢？如果只是两个人嘴唇贴在一起，感觉很假啊，真正生离死别的恋人不会这样吻的。”导演愣了一下，说道“。。。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舌吻当然更好。。。你和顾墨宣你俩商量一下吧。” 何小朵看到顾墨宣的脸唰得一下红了起来，他小声说道“好的。”周苏拉得到顾墨宣的肯定后，她转过头来搜寻到何小朵，露出了一个“你为我自豪吧！”的微笑。何小朵心中又苦又酸，苦的是是她自己对周苏拉灌输了要真吻的观念，酸的是她要眼睁睁的看着周苏拉和顾墨宣舌吻，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第二条开拍，何小朵看到顾墨宣和周苏拉情深意切的凝望着彼此，忘情的拥抱，然后不能自己的热吻。从面颊吻到脖子，从脖子吻到嘴唇，再从嘴唇深深地吻进了彼此的心。他们俩演绎得越真挚动人，何小朵就越心如刀绞。她觉得自己对顾墨宣的喜欢，卑微的像一把灰烬，对于顾墨宣而言什么都不是，却是她日久天长、蜡烛燃尽泪使干的一片真心。而她，什么也不能做，她不能告诉任何人她喜欢顾墨宣，否则会显得她既不专业又可笑，甚至有可能连累周苏拉。 也罢，顾墨宣，怎么可能喜欢一个平凡如她的经纪人呢？ 这一刻，何小朵很羡慕周苏拉，甚至夹杂着几分嫉妒。她多么希望，现在和顾墨宣热情拥吻的是何小朵而不是周苏拉啊。哪怕只有一瞬间，她希望顾墨宣可以用他那一双黑亮亮的眸子，认认真真的看看自己。看一看这个喜欢了他十年，却不敢告诉他的普通又平凡的女孩。 不一会儿，导演示意第二条表演顺利通过了。周苏拉一路小跑到何小朵的身边，露着开心的笑，问道“怎么样？我演的不错吧。”何小朵勉强的笑出来，说道“不错。”周苏拉又继续轻声说道“告诉你啊，我觉得顾墨宣吻技很不错。” 何小朵知道周苏拉不是在故意炫耀，但她的心里还是很痛。费了很大的力气，何小朵才轻声回应道“嗯，看出来了。” 看出来了，他吻的很忘情，可惜被吻的人，不是我。 第10章 无中生有的绯闻 也许何小朵的潜意识早就隐隐约约的看出来了，她只是不肯承认而已。 八卦媒体上，开始星星点点的有了顾墨宣和周苏拉的绯闻。何小朵第一时间给周苏拉打电话询问详情，周苏拉想了三十秒，回答道“算是吧，我觉得我开始喜欢上他了。”放下电话，何小朵觉得自己很难过，但理智告诉她，她根本连难过的资格都没有，这不过是一场不见天日，没有希望的暗恋。 整理好情绪后，何小朵和小美、蔡蔡还有张大明开了个会，讨论了一下此次绯闻的可能影响。最后他们决定採取不否认、不承认的回应方式，观望一下顾墨宣方的态度。第二天，何小朵和小美驱车赶到了剧组，准备和周苏拉当面沟通一下。 片场里，周苏拉和顾墨宣都显得极为轻松，仿佛对外面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的绯闻毫不知晓也毫不在乎。拍摄间隙，周苏拉和顾墨宣坐在一起休息。何小朵走了过去，说道“你们好啊，拍摄辛苦了。”顾墨宣微笑着回答道“你好啊，好久不见。”说罢，他掏出几颗维生素片扔进了嘴里，喝了几口水，咽了下去。真是注重身体健康啊，何小朵心里默默的想到。“咦？你怎么来了？”周苏拉有点意外。“嗯，来看看你，能不能跟你说件事，就几分钟。”何小朵笑眯眯的对周苏拉说道。 把周苏拉拽到一边后，何小朵对周苏拉大概讲了一下这次绯闻的可能影响以及她们制定出的应对策略。周苏拉一脸漠不关心，不在乎的说道“哦，知道了。”何小朵知道，周苏拉肯定是认为这是一件没什么大不了的事，便语重心长的说道“苏拉，我知道你觉得这不过是谈恋爱而已。但是艺人的恋爱，牵扯了方方面面的利益关系，尤其是顾墨宣这样的顶级流量，如果处理不好，你很可能遭到他粉丝和舆论的攻击，所以我们一定要小心谨慎，不要被人拿到了把柄。”周苏拉无奈的嘆了口气，说道“好吧。当艺人真是心累。” 回到了公司，何小朵疲惫的靠在自己的椅子上，她呆呆的望着天花板，心里想到，为什么自己一直是一个给别人做嫁衣的角色呢？只不过是因为她不够漂亮，所以她就不能拥有心仪的爱情吗？可是漂亮不漂亮，又岂是她能决定的？ 何小朵哀嘆了一声，自言自语道，“没办法让自己像周苏拉那样漂亮，那就努力工作吧，至少我还是能决定自己的事业。” 不久后，电视剧杀青了。但是周苏拉和顾墨宣的绯闻却没有销声匿迹，反而愈演愈烈。何小朵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于是她给顾墨宣的主经纪人宋恆打了个电话。宋恆在业内名气很大，从顾墨宣十四岁出道以来，宋恆一直是他的经纪人。“您好，请问是宋恆老师吗？我是周苏拉的经纪人何小朵，之前跟您助理预约了这个电话会议，请问现在还方便吗？”何小朵礼貌的问道。 第17页 “噢，小朵啊，你好啊。方便，方便。”宋恆的声音很温和。“宋恆老师，关于周苏拉和顾墨宣老师最近的绯闻，我觉得有必要商讨一下回应方式。毕竟，一直这样对媒体避而不答也不是个办法。你们怎么想呢？”何小朵冷静的抛出了问题。“小朵啊，你能打来这个电话，就证明你是一个负责的好经纪人。”何小朵对宋恆这突如其来的夸赞有点意外。“嗯。。。谢谢宋恆老师，那请问你们准备怎么办呢？是公开吗？”何小朵继续问道。 “小朵啊，这个事情我得和墨宣再讨论一下，但是你放心吧，在我们公开声明之前一定会和你沟通的，一定会确保我们两家回应的一致性。”宋恆回答道。“嗯，好，那麻烦老师了。”“小朵，今天我比较忙，不能再跟你多聊了，不好意思，下次我们再好好谈，你看行吗？”宋恆做好了结束对话的铺垫。“嗯，好，谢谢宋老师，下次再谈。”何小朵只好顺水推舟的挂下了电话。 电话会议结束后，何小朵感觉他们并没有讨论出什么具体的回应策略，她隐隐的感到了些不安。但是转念想到宋恆温和的态度、诚恳的语气，又觉得宋恆似乎是一个可以相信的人，她也就决定耐心等一等宋恆和顾墨宣讨论后的结果。 另一边，放下电话的宋恆立刻叫来了顾墨宣，两个人开始在办公室里讨论这次的绯闻。“墨宣，你和那个周苏拉谈恋爱到什么程度了？”宋恆平静的问道。“我们之前互有好感，杀青后有几次约会，算是初始阶段吧。”顾墨宣面无表情的回答道。“墨宣，你这几年正是事业上升期。如果我们在这个时候公开恋情，对你的发展是有害无益的。”“那就不公开吧，我们谈我们的恋爱，媒体爱怎么写就怎么写，不回应就是了。”“这不现实，关于你们俩的恋情早已闹得沸沸扬扬。已经到了不能不回应的程度。”“那就承认吧，我已经二十五岁了，谈一段恋爱不是很正常吗？”“墨宣。。。你的粉丝能接受你和周苏拉谈恋爱吗？” 顾墨宣突然冷笑了一声，缓缓说道“不能接受的人，并不是我的粉丝吧。”宋恆顿了一顿，语重心长的说道“墨宣，你知道的，我一直是把你当做亲弟弟一样来看待的。咱们俩一起一步一脚印的走到了今天，真的很不容易。我不希望你因为一时的冲动毁掉这一切。我对你，真的是倾其所有，这你也是知道的。” 顾墨宣神色复杂的看着宋恆，没有说话。 “分手吧，墨宣，趁着现在才刚开始 。”宋恆继续说道。“我连谈恋爱的自由都没有吗？”顾墨宣有点落寞的问道，其实他早已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当然有，只是不是现在。”宋恆温和又坚定的说道。“墨宣，你现在和周苏拉谈恋爱，对她其实也是有不好的影响啊，你想想，你的粉丝会放过她吗？还有，其他人呢？”宋恆补充道。 顾墨宣深嘆了一口气。“你以后就会明白我的苦心的，墨宣。”宋恆看着顾墨宣，意味深长的说道。 过了几天，何小朵收到了宋恆的简讯，说他们决定否认这个无中生有的绯闻。何小朵对这种措辞有点意外，便打电话给宋恆想要问个究竟，然而电话一直打不通。在何小朵收到简讯的三十分钟之内，顾墨宣经纪公司否认绯闻的声明就挂到了网上。 何小朵给周苏拉打电话，“苏拉，现在顾墨宣公司发了否认恋情的声明。我们最好也发一个，这样可以避免显得是我们剃头挑子一头热。”“噢，你想发就发吧，我无所谓。”周苏拉答道。“不过，发了之后如果你和顾墨宣继续约会被拍到的话，会显得我们在撒谎。你还是想一想这其中的利弊吧。”“其实，昨晚顾墨宣给我发简讯了。他觉得我们之间应该缓一缓，放慢一下节奏。” “。。。你们，是分手了吗？” “没有啊，他只是说缓一缓。” “。。。” 何小朵这才明白，宋恆应该一开始就不同意顾墨宣和周苏拉谈恋爱。他之后肯定对顾墨宣施压，逼迫他们分手。作为一个顶级流量明星的经纪人，有这种考量自然也是无可厚非的。但是宋恆那天的态度是如此的温和有礼、真诚恳切，让何小朵有了一种他是准备公开的错觉。 宋恆这个人还真是有点让人看不透啊，何小朵暗自思忖道。 在网上发布了否认周苏拉和顾墨宣恋情的声明后，何小朵竟然没有感到丝毫的开心。按理说，她应该是希望顾墨宣和周苏拉分开的。但是以这样的方式和缘由分手，让何小朵对顾墨宣不禁产生了一缕失望的情绪。 终归在他心里，利益、人气和事业是比爱情重要的吧？顾墨宣，你究竟是一个什么样子的人呢？何小朵撑着自己的半边脸，看着窗外粉中透紫，紫中泛粉的天空，出神的想着。夕阳西下，黑夜就要来临了。 第11章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网上突然有了很多关于周苏拉的丑闻。其中最具杀伤力的一条，是控诉周苏拉在片场对顾墨宣进行了性骚扰。爆料者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的描述了周苏拉在片场，在顾墨宣不同意的情况下，对他上下其手，调情引诱。为了攻克顾墨宣，周苏拉甚至擅自做主，把预定的轻吻改成了舌吻。 第18页 看到这条新闻时，何小朵觉得自己简直是气炸了。同时，她也感到了深深的愧疚。没想到她和周苏拉在看《秘密花园》时几句无心插柳的评论，冥冥之中竟成了一颗小却锐的石头，在湖面上激起圈圈水波，一波初平，余波又起。这究竟是谁干的呢？何小朵第一个想到的人是宋恆。但是宋恆为什么要对周苏拉如此的赶尽杀绝呢？这对他有什么好处呢？此时他难道不应该希望大众尽快忘记顾墨宣和周苏拉的绯闻吗？蔡蔡在网上调查、搜索了半天后，困惑的说道“最初贴出这个黑文的是一个很不知名的网站，不过好像，和上一次攻击苏拉的是同一个网站。”“和上一次一样。。。。难道是。。。”小美看了一眼何小朵，又看了一眼蔡蔡，继续说道“不会是丽晨吧，她有这么恨苏拉吗？可是她怎么能知道苏拉和顾墨宣的事呢？她又没参与这次拍摄啊。” 到底是谁？在如此不遗余力的黑周苏拉？何小朵眉头紧蹙，严肃的盯着面前的屏幕。她感到背后泛起一阵一阵的寒意，难道是周苏拉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得罪了什么人？ “蔡蔡，你继续调查。小美，你去应付一下媒体。我来写一篇回应的文章。”何小朵冷静的安排了任务。当天晚上，何小朵彻夜未眠，面对着笔记本电脑幽幽的亮光，她一个字一个字的敲下了一篇一万多字的回应文。在这篇文章里，何小朵情真意切的讲述了她和周苏拉的友谊，在看《秘密花园》时她对演员真挚热吻、对角色深切投入的欣赏,以及周苏拉为了演好角色的付出和勇敢的为了角色所奉献给观众没有借位的真吻。在文章里，何小朵明确的表达了对媒体乱给女性贴‘绿茶婊’, ‘□□男人的贱女人’等标籤的深刻反感。 在文章的最后，何小朵写到“虽然我们仍然生活在一个男权社会，但是我希望大家可以抛弃对女性的物化、标籤化。站在你们面前的是一个活生生、有血有肉、有灵魂的女人，她有独立的人格与意志，她不应该因为认真工作、努力诠释角色而遭到咒骂。请不要让明天更多努力工作着的女性成为今天被恶意诋毁的周苏拉。” 写完后，何小朵又仔仔细细的校正了一遍，然后把文章发布在了网络上。她抬头一看表，已经五点半了，窗外的天空已经从浓浓的墨色变为了浓浅相织的青色。她合上了笔记本，一头栽倒在床上，昏昏睡去。 下午，小美打来了电话。何小朵睡眼惺忪，头髮乱糟糟的蓬成了一团。她接起电话“餵。。。”何小朵哈欠连连，泪水从眼角里流出来。“朵姐，你那篇文章写得太好了，现在舆论对我们有很多的同情，风向转了！”小美满怀激动的说道。“噢。。。那太好了。”何小朵还未完全从睡意中清醒过来。 挂掉电话，何小朵沖了个澡。思绪渐渐清晰后，裹着浴袍、用干毛巾包住头髮的何小朵坐到了沙发上，给周苏拉打电话“周拉，你怎么样？还好吗？”周苏拉沉默了一会儿，轻轻说道“小朵，你真的觉得我适合当演员吗？”何小朵也沉默了片刻，回答道“苏拉，作为演员，我认为你一直在进步。也许你不是老天爷赏饭的那种天赋异禀的演员，但是我觉得你的努力和表现对得起角色，对得起观众。”周苏拉又问道“小朵，为什么有这么多人讨厌我？我究竟哪里做的不对？”何小朵回答道“苏拉，那些骂你的人根本就不了解你。他们只不过是把自己生活中的不幸发泄在艺人身上，乌合之众而已，你并不是谩骂的原因。” 周苏拉突然小声的抽泣了起来，何小朵紧张的问道“苏拉，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周苏拉带着哭腔，断断续续的说道，“刚才我回家。。。有人在我的门上涂了一个大大的‘bitch’。”“什么！”何小朵提高了声调“有进入你家的痕迹吗？”周苏拉低声回答道“好像没有。”何小朵舒了一口气，恢復了冷静，说道“你在家里别动，我现在就过来。” 到达周苏拉家里，何小朵看到她一脸哀伤的呆坐在棕黄色的皮制沙发上。何小朵找了清洗工具去擦拭门上鲜红色恶毒的咒骂，但是擦不掉，她只好找了张海报当做装饰品贴在门上，挡住了那份恶意。回到客厅，何小朵走到周苏拉身边，坐了下来，轻声说道，“苏拉，你不要担心，这件事我们报警吧，我会请警察低调处理，看看是谁做的。这段时间，要不要来住我家？”周苏拉摇了摇头，有气无力的说道“我没事。” 何小朵透过周苏拉背后大大的落地窗，看到了昏黄的黄浦江，江面上驶过几艘年老的驳船，外滩边三三两两的游客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天很阴，灰色的云一团又一团，一层又一层，将整片天空不留空隙的遮盖住。 何小朵突然想到了什么，转过头来，问道“苏拉，你在剧组有得罪过什么人吗？”周苏拉抬起头来，看着何小朵的眼睛，摇了摇头。何小朵继续说道“你好好想想，有没有人对你表示过不满？即使是很小的事？”周苏拉皱着眉头思考了半天，回答道“我觉得没有，但是有时候会觉得顾墨宣三个助理中的其中一个总是在偷偷观察我们。不过，他从来没表现出什么不满。” 第19页 “嗯。。。有这种事？”何小朵说道。但是这也证明不了什么，也许那个助理只是被公司要求盯梢而已。难道真的是宋恆吗？可是宋恆这样一个成熟的经纪人为什么要做如此低级的事？如果他不希望周苏拉影响顾墨宣的人气，撇清就是了，况且他们公司已经发了否认绯闻的声明，何必如此的赶尽杀绝？何小朵百思不得其解。 “苏拉，警察局和物业方面，我会联繫，让他们好好调查一下这件事。也许只是某个脑筋不正常的黑粉干的。但是你一个人在家的话还是要小心，把门锁好，不要随便给人开门。这栋大楼有很好的安保系统，我觉得应该还是安全的。如果有事情的话，给我打电话。”何小朵对周苏拉说道。“嗯。”周苏拉点了点头。 不久之后，警察局和物业的调查结果出来了。有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子在给大楼一位住户送完外卖后，在周苏拉的门上用红色颜料涂下了“bitch”。很快警察就通过摄像头捕捉到的画面，抓到了这个送外卖的男子。他对自己的行为供认不讳，当天在大楼附近，有个人给了他两千元和红色涂料让他做这件事，事成之后他拿着拍好的手机照片给那个人看，拿到了剩余的三千元。送外卖的男子觉得这至多算个恶作剧，平白无故的五千元不拿白不拿。但是给他五千元的男子容貌他并未看清，因为那个人当时带着棒球帽和口罩,只知道该男子身高大约175cm，小眼睛。警察觉得这可能是某个黑粉所为，物业管理也再三保证加强安保，这件事情也就至此结案了。 一个月之后，周苏拉之前合作过的一个男演员王一帆约她出去。何小朵觉得在这种时候周苏拉应该避避风头，不要和王一帆谈恋爱。但转念一想，新的恋爱很可能帮助周苏拉沖淡分手的伤，被辱骂的痛，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他们去了，只是她慎重的告诫周苏拉一定要低调小心，不要被拍到两人同框的画面。 周苏拉和王一帆的恋爱确实很无声无息，没有被媒体发现。没过不久，周苏拉觉得自己并不是真正的喜欢王一帆，两个人便结束了这不痛不痒的恋爱。随着时间的治癒，周苏拉的心情也好多了。何小朵觉得，也许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吧，王一帆的出现似乎是周苏拉的一味安慰药。萍水相逢，好聚好散。 然而，何小朵自我安慰式的想法错的离谱。 分手没几天，王一帆就去参加了一个访谈类节目，在节目中他爆料了和周苏拉的约会细节。在他声情并茂、手脚并用的描述里，周苏拉成为了一个古怪、无趣、性冷淡的诡异女人。王一帆还欲盖弥彰的暗示了周苏拉可能有精神问题。 当何小朵看到新的黑料又在网络上被大肆传播后，她极其的后悔当时没有狠下心来阻止周苏拉和王一帆的恋爱。不过冷静下来后，她开始觉得这些对周苏拉的攻击似乎并不是单独的个体所为，仿佛在背后有一个人在运筹帷幄，缜密冷酷的安排着这一切。 可是，这个人到底是谁呢？ 第12章 命运 清晨，太阳还半睡半醒，哈欠连连。 周苏拉早早的到达了办公室，等待着何小朵。推开门，何小朵有点意外的看着周苏拉，她放下背包，问道“苏拉，这么早？来找我吗？”周苏拉沉默了片刻，面无表情的说道“小朵，我不想做了，我不想当艺人了。”何小朵愣了几秒，平静的说道“苏拉，你现在有这种情绪很正常，我知道最近有很多恶意中伤，我知道你一定不好过，这些我都知道。” 周苏拉没有直视何小朵，只是冷冷的回了一句“你不知道。” 何小朵把手轻轻搭在周苏拉的肩上，温柔的说道“这些都会过去的，苏拉，你相信我。”周苏拉把何小朵的手推开，看着何小朵的眼睛，有点愤怒的说道“小朵，你根本不能理解我经歷的痛苦，我不想做了，我要解约！”小朵也有点生气了，她的声音变得冷淡，“苏拉，现在解约的话要交违约金的，我劝你再考虑一下。”“好啊，交就交啊，我有钱。”周苏拉丝毫没有被说服的意思。 何小朵突然感到一股情绪像龙捲风一般席捲在她的周围，这阵风里夹杂了委屈，愤怒，不甘还有失望。她提高了音量，像一头髮怒的小狮子“苏拉，你觉得你有钱就可以为所欲为吗？是，最近你是受了很多打击。可是哪个人的生活和事业是容易的，是一帆风顺的？遇到困难，你就要任性的退缩。好，你可以给公司交违约金退出演艺圈。可是，我们呢？我、小美和蔡蔡为了你付出的努力呢？就这样付诸东流了吗？你有没有把我们当做一个团队来看待？” 周苏拉看了一眼何小朵，眼睛里透着寒冷。她没有说话，站了起来，转身，甩门，离开。 两个人的第一次争吵。 周苏拉走后，何小朵落寞的瘫坐在自己的椅子里，深深的陷了下去。她没有料到事态会恶化到这种程度，这样的快。手上的事情千头万绪，她不知道应该做哪件，不做哪件。她感到责任像一个千斤重的石盘，在她的背上一点一点的向下坠，很缓很慢。不知不觉地，她就被这石盘死死地压在了下面，动弹不得，求救无门，欲哭无泪。 周苏拉到家后，给唐姨打了个电话，告诉了她最近发生的事情。唐姨宽慰道“苏拉，你还这么小，就经歷了这么多，唐姨真的觉得很心疼。明天就是周六了，今晚我和吴叔、吴唐一起去上海看看你吧，你呆在家里好好等我们。”周苏拉同意了。 第20页 下午五点，唐姨、吴叔、吴唐和家里新聘用的司机一起从江安出发驶向上海。唐姨坐在前座，吴叔和吴唐坐在后座。吴唐津津有味的看着手里的一本卡通书，不一会儿就看完了。他对吴叔说道“爸爸，我看完了，我想从后面书包里换一本新的。”吴叔温柔的看着儿子，笑着说道“好，那你自己去挑吧。” 他帮吴唐解开安全带，吴唐转过身去，跪在座椅上，伸手去够后备箱里的书包。 一道刺眼的白光呲牙咧嘴的穿透了这辆车，空气破碎的四分五裂。 “餵？爸爸，你怎么给我打电话了？你和唐姨他们一起来了吗？”周苏拉有点意外的接到了周爸爸的电话。听完了电话，周苏拉整个人从沙发上滑落，跪在了地板上，眼前一片黑暗。 当晚，周苏拉赶回了江安。在医院里，唐姨、吴叔和司机仍在手术室里被医生们抢救，全然不知道十岁的吴唐永远的停留在了十岁，无法挥挥手，露着笑，轻盈的跨过这个数字，进入十一岁的年华了，即使那只有一周之遥。 那么近，却又那么远。 周苏拉靠在医院惨白的墙上，泪如雨下，她整个人像蒙在一片黑暗凄冷的雾中，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到，只能感到刺骨的寒凉在戳她的嵴梁骨，在吞噬她的灵魂。这一切都是她的错，周苏拉在心里发出最绝望、最撕心裂肺的无声嘶吼。如果她没有打电话向唐姨诉苦，他们就不会坐车去上海见她；不去见她，车祸就可以避免。她永远都不能原谅自己。她害怕，她害怕唐姨和吴叔醒来，她害怕他们知道吴唐已经不在人世的现实，她害怕看到他们绝望、悲痛、痛彻心扉的脸和泪。她不能面对自己。 周爸爸从过道边的座位上站了起来，走到周苏拉身边，轻轻地抱住了周苏拉，镇定的说道“苏拉，不是你的错，这是一个意外。人，没有办法抵抗命运。”周苏拉的脸靠在周爸爸的胸前，整个人都藏进了阴影里，只能看见她起起伏伏的身体，只能听见她不休不止的哭泣。 一个月后，初夏的味道已经瀰漫在周孔多每一个分子里。每一口唿吸，都能尝到甜甜的青草香，就连天上的太阳也甜得像蔓越莓制成的果酱。但是周苏拉觉得，她的人生里只剩下了苦。她只能尝，只能嗅，只能看，只能听，只能摸到-苦。 在周孔多一个静谧的角落里，种着三棵樱花树。此时樱花已经容华逝去，只留下一片回忆过往繁花似锦的凄凉与寂寞。树下有四座小小的墓碑，埋葬着小小的吴唐，小小的周周，小小的孔孔以及小小的多多。 很久以前，周苏拉的心房上有一块大大的水晶，这块水晶牢不可破、晶莹剔透，忠诚的护卫着她的心。但也因此，她的心总隔着一块水晶，所以这个世界对她而言总是有些模模煳煳、有点若隐若现，她分不清楚真实与虚幻，也感受不到狂喜与悲恸。但是二十二岁以来，网上的恶意中伤让这块水晶裂了一道缝，分手的打击让这块水晶也裂了一道缝，被人利用让这块水晶又裂了一道缝，直到吴唐的逝世，这块水晶彻底爆裂飞崩，晶莹的水晶化作了无数把剔透的匕首，狠狠地刺进了周苏拉的心，扎进了她的灵。 周爸爸和周苏拉站着，唐姨坐在轮椅里，吴叔撑着拐杖，四个静静的人看着四个静静的墓。唐姨哀伤绝望，吴叔面如死灰。 终于，周孔多彻彻底底的成为了活死人墓。 在上海，何小朵联繫不上周苏拉。多方打听后，她开车来到了周孔多。初夏的周孔多漫山繁花，清香醉人。何小朵被这空阔又淡雅的美景所折服，她心里暗暗想着，周苏拉从小生长在这种地方，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啊。车停好，何小朵进入别墅后，她才发现周孔多和幸福两个字恐怕没有缘分。剥去奢华高贵的皮，周孔多剩下的只是孤独和痛苦。 周苏拉瘦了很多，面无血色，眼睛大而空洞，嘴唇也透着干枯的土色。听完周苏拉的讲述后，何小朵感到自己像被针扎了一般，她很难过，但她知道周苏拉要比她难过千倍万倍。何小朵轻轻地抱住了周苏拉，缓缓的说道“苏拉，世事难料，天意难违。我们只不过是世间的尘埃，太渺小了。这世上有多少事情是能由我们决定的？能由我们影响的呢？这件事很悲伤，但是这件事跟你没有关系，是那个醉酒驾车的人的错。”“是吗？可是，如果我。。。”周苏拉喃喃自语般的说道。“没有可是，没有如果，悲剧不以这种方式呈现，就会以另一种方式呈现。我们根本不能预料，完全无法控制。”何小朵把双手搭在周苏拉的肩头，恳切的望着她。 “苏拉，跟我一起回上海吧。在这里，你只能一遍又一遍的放映痛苦，你需要忘记，让时间来解脱这一切吧。”何小朵皱着眉头，睁大她真诚的双眼，祈求般的说道。 第13章 重逢 何小朵替周苏拉推掉了很多的电视剧和代言邀约，她知道这些不是目前的周苏拉所需要的。然而，何小朵深以为自己必须为周苏拉找一些工作，好让周苏拉在痛苦的泥潭中抓到一块可以分散注意力的浮板。不幸的是，在鱼龙混杂的演艺圈，在良莠不齐的工作机会中，何小朵怅然若失，她找不到任何一项可以治癒周苏拉的工作。一天，她偶然的看到了一个出品公司引进了法语版的《罗密欧与朱丽叶》音乐剧，正在招募演员。何小朵心中大喜，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第21页 她把周苏拉以前的音乐剧、电视剧表演资料整理出来，又替周苏拉写了一封长长的自荐信，加上周苏拉的简歷，提交给了那个出品公司。很快的，出品公司就邀请周苏拉去试唱。对于这次机会，何小朵还是有几分把握的。虽然周苏拉被迫无奈的走了黑红路线，但她的名气和影响力对于音乐剧的票房将会是很好的助力，这个道理何小朵不信出品公司会不懂。 不出意料，周苏拉试唱成功，拿到了朱丽叶的角色。何小朵知道，周苏拉在所有候选人中并不是优中之优，但是她的商业价值是让其他候选人不能望其项背的。周苏拉向出品公司大力推荐了林风导演和尹星辰，一开始出品公司有些犹疑，但是面试之后不禁佩服周苏拉推荐之巧妙与贴合。 就这样，三人重逢了。 林风导演依然是温文尔雅，胸有成竹的样子。尹星辰，仍然是那个满眼星光的白衣少年。只有周苏拉，她变了。以前的她，少女不知愁滋味，而今的她，尝尽了愁苦、别离和哀伤的滋味。看到尹星辰的那一刻，周苏拉突然很想哭，她竭尽全力，把泪水噙在眼眶里，用成年人的理智命令它们不准掉落。尹星辰看到了周苏拉，他仿佛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懂似的，他走向前来，给了周苏拉一个拥抱，也给了周苏拉的眼泪一个温柔的避难所，那两串眼泪终于舒了口气，安心的跌出了周苏拉的眼眶，藏进了尹星辰的肩膀。安静了一会，尹星辰轻轻的说了一句“好久不见。”虽然周苏拉的眼睛仍埋藏在尹星辰的肩下，但她知道尹星辰笑了，因为周围的空气是温暖的甜。 周苏拉抬起头来，她的眼睛看着尹星辰的眼睛，尹星辰的眼睛也看着她的眼睛。就这样，只有眼睛的凝视，没有只言片语。周苏拉觉得，尹星辰好像从未离开过，他一直在她的生活里，证据就是那双眸子里含着所有的理解，透着所有的亲密。 一旁的林风看到这一幕，悄悄的笑了，暗自想到。戏还没开始排，罗密欧已经爱上了朱丽叶，朱丽叶也爱上了罗密欧。看来，这戏已经成功了一半，自己的运气还真是好啊。 仿佛是时光倒流，周苏拉觉得自己回到了一年以前。她又坐在尹星辰的后座上，穿梭在上海的大街小巷，闻着花的清香，草的清香，叶的清香，风的清香还有尹星辰的清香。 这个世界就是清香的。 音乐剧要用法文演唱，周苏拉便带着尹星辰去一个咖啡馆里帮他补习法语。两个人坐在同一侧，桌面上放着笔记本电脑、《罗密欧与朱丽叶》的法文歌词、法语入门教材和法文音标表。周苏拉教尹星辰发半元音w和元音u，这两个发音都类似于汉语的“呜”，并不算难发，但是尹星辰总是恶作剧般的把 “oui”发成“灰”，把“roué”发成“蕊”。周苏拉一边对尹星辰翻着白眼，一边耐心的说道“你看，就是像这样，发出呜的音。”她对尹星辰做着示范，撅起两瓣嘴唇，像是鼓起了一朵圆圆的、粉嫩的小花。尹星辰看着她，也撅起嘴来，终于认真的发了一个“呜”音，然后像一辆“呜呜”的小火车驶了过来。两个人的嘴唇紧紧的，亲密的贴到了一起。周苏拉措不及防，下意识的闭上了双眼，她感到尹星辰的气息在她的脸上缠绵流转，那是一股像雨后阳光洒在荷花上的气息。 尹星辰这辆小火车悄然驶回后，周苏拉睁开了眼睛，她的面颊像一朵粉色的荷花，有点紧张，亦有些羞涩的看着尹星辰。尹星辰的眼睛明亮又狡黠，他轻轻地吻了一下周苏拉的额头，然后若无其事的侧过脸，翻着书本，说道“快学习，别看我了，虽然我知道我很好看。” 回家的路上，周苏拉侧坐在自行车的后座，双手搂着尹星辰的腰，把脸颊靠在尹星辰的背上，看着自己随风飘起的裙角，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定和幸福。过去这一年所有的不幸和痛苦仿佛都是过眼云烟。那些伤害让她成长，但并未令她绝望，而且她再也不害怕了，恰恰相反，她的心中充满了勇气，因为她有尹星辰。 第二天是难得的休息日，尹星辰带周苏拉去吃早餐。尹星辰穿着一件海军蓝的短袖和白色的过膝短裤，周苏拉穿着一件粉绿相间的印花连衣裙，裙子不长，刚刚到膝盖的长度。两个人去街边小店里点了馄饨和生煎包，食物的香气满满的从碗里，盘中溢出来。周苏拉微笑着，感嘆道“啊，真是唯有爱与美食不可辜负！”尹星辰咬了一口生煎包，放下筷子，笑嘻嘻的说道“所以你的意思是，你不会辜负我咯？”周苏拉白了尹星辰一眼，心里想到，这个男人，总是说出令她害羞又不知所措的话。她故作淡定的回答道“那你是爱还是美食？”尹星辰眨了一眨他的眼睛，像是在周苏拉面前撒下了一片小星星，他说道“我觉得对你而言，我都是。不是吗？”周苏拉顿觉词穷，不知道如何回答，只好没出息的又脸红了。 吃完早餐，两个人手牵手，走在法国梧桐树下。突然起了一阵妖风，把周苏拉的裙子整个吹起，鼓鼓的，胖胖的，周苏拉赶紧万分尴尬的用双手去按她的裙子。但是周苏拉的反应不够敏捷，裙子已经倔强的整个飘起了，像一株盛开的花，路边行人幽幽的目光飘然而至。尹星辰迅速的把她抱进了怀里，用手扑灭了她的裙子。两个人站在阴凉的树荫下，就那样抱着，没有人先松手，引来了更多路人幽幽的目光。 第22页 即使是幽幽的目光，那也是甜蜜的。 周苏拉觉得，自己好像用了过去那么多的痛苦、烦恼与不开心换得了眼前的人，换得了眼前看得到、触得着的爱，这种交换是值得的。即使是再多一些的痛苦，也是值得的。幸福因为有了痛苦的对比，才显得那么的弥足珍贵，那么的特别，那么的无与伦比。一年前的她也许还不懂得，但现在的她懂得珍惜，感恩这份难能可贵的快乐。成长了，她才知道，尹星辰是多么美好的一个人。 在剧团排练，林风惊讶的发现周苏拉进步了很多。和以前相比，周苏拉的声音里有了感情，有了故事，有了喜与悲。尹星辰也比以前进步了很多，经歷了一年的磨练，他成为了一个更成熟，更稳定的音乐剧演员。林风把白宁也招进了剧团，作为朱丽叶的b角。总之，一切都很完美，一切都很温馨。周苏拉对表演的热情重新被点燃，她沉浸在歌声里，舞蹈里还有对罗密欧深深的爱里。 在林风导演的组织下，大家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排练，欢声笑语总是充满着排练厅，让人误以为《罗密欧与朱丽叶》是一部喜剧。周苏拉和尹星辰极其的认真，格外的刻苦。他们俩都非常珍视登台公演的机会，都在用尽全力来诠释好角色，不仅仅是为了台下的观众，更是为了彼此。 就这样在爱里，罗密欧与朱丽叶携手前行。就这样在爱里，凯普莱特家族与蒙太古家族携手前行。 第14章 罗密欧与朱丽叶 空中瀰漫着濛濛细雨，飘散了黏稠的夏风，浇灭了烦闷的热，洒下了星星点点的凉爽。何小朵和周苏拉一起去爬山。两个人都套着薄薄的透明雨衣，一抹鹅黄，一抹海棠红。小小的山丘此起彼伏，在细雨中浓描淡画着翡翠的清绿。鹅黄与海棠红一路说笑，尽情的唿吸着雨水、泥土与植物混杂交融形成的一种清冽又沁人的味道。小雨滴滴哒哒，踢踢踏踏的敲打着他们的透明雨衣，像一首清新爽朗的钢琴曲，乘风而去，踏浪归来。 两人爬到了半山腰，眼下是醉倒在蟹壳青里的上海，水雾蒸腾，像是快要被煮熟了。抬眼望上是两座更高的山丘，像一双茶色的筷子，意欲夹起色香味俱全的上海。何小朵快乐的哼起来“country road, take me home, oh country road…” 听着何小朵那五音不全的曲调，周苏拉在一边咯咯的笑，那是一种真正的快乐的笑。何小朵问道“苏拉，下周就要登台表演了，紧张吗？”周苏拉笑眼弯弯，回答道“有一些，但是更多的是兴奋。终于要第一次公开表演音乐剧了！”何小朵感嘆道“时间过得好快，一眨眼一年就过去了，想当初你还是一个没有上台机会的替补演员，现如今你成了这么大制作音乐剧的女主角。生活还真是充满了意料之外啊！”周苏拉看着何小朵的眼睛，一脸真诚的温柔，说道“小朵，这一年谢谢你一直在我的身边。”何小朵笑意盎然，回答道“苏拉，也谢谢你一直在我的身边。”周苏拉转过头去，看着脚下的上海，星罗棋布，车流人转，她淡淡地说道“这一年，我真的经歷了成长，痛苦也好，快乐也罢，都是我以前想不能及的体验。” 何小朵突然神神秘秘的眨了眨她的眼睛，探着头，说道“苏拉，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吧。”周苏拉转过头来，问道“什么秘密？”一丝羞涩给何小朵打上了两朵桃花色的腮红，她低着头，回答道“其实我一直是顾墨宣的粉丝，我从十五岁时就开始喜欢他了。”“啊？”周苏拉惊讶的睁大了双眼，问道“你为什么一直都没有告诉我？而且，你在顾墨宣面前表现得非常淡定啊？”何小朵撅噘嘴，撒娇般的回答道“还不是为了工作？还不是为了你？” “我知道你现在有了尹星辰，已经不在意这些了。但是我对他还是有点失望，就是之前他和他的团队那样处理你们的事。”何小朵看着远处灰白色的云，有点落寞的说道。周苏拉也看着远处的天，微微的笑着，说道“是啊，我确实已经不在意了，都是过去的事了。其实仔细想想，我也未必真的喜欢过顾墨宣，可能就是有些好感吧。只有跟尹星辰在一起，我才能真正的感受到爱，是很具体的，很实在的感觉。” 何小朵翻了一个戏剧化般的夸张白眼，愤愤说道“好了，好了。知道你们罗密欧，朱丽叶非常恩爱，能不能不要在这边酸单身狗？快点下山请我喝东西，中和一下我肚子里的柠檬酸！” 鹅黄和海棠红都笑了，她俩融合在这一片烟雨朦胧中，像给一副淡雅的水墨画添上了两笔明媚的色彩，两笔恰如其分、相得益彰的色彩。 《罗密欧与朱丽叶》首演当晚，何小朵，小美和蔡蔡盛装打扮，一起去欣赏这部由周苏拉和尹星辰主演的法语音乐剧。金色的大剧院里座无虚席，小美不禁啧啧称赞周苏拉的票房号召力。三人坐在了离乐队不远的正中位置，可以很清晰的看到舞台上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 万众期待中，表演正式开始。银色的舞台被布置的像一片晶莹剔透的湖面，闪烁着清冷的光辉。当凯普莱特家族出现时，嫣红色的灯光像火，烧热了这片湖。当蒙太古家族出现时，品蓝色的灯光像冰川融化，覆灭了这片湖。红火与蓝冰，交替起舞。浑厚有力的歌声此起彼伏，穿透了金色的大剧院，越过了穹顶里垂下的银色水晶灯，像两只战鼓，严密无缝的鼓点层层推进，将观众紧紧的卷进了这音浪里，震撼人心，摄人心魄。周苏拉穿着一件正红色的长裙，红得浓郁，红得纯粹，比其他凯普莱特家族成员的红多了一分刚烈。尹星辰穿着一套星蓝色的套装，蓝得深邃，蓝得纯净，比其他蒙太古家族成员的蓝多了一分忧郁。 第23页 舞台上出现了一座罗马石建成的阳台，周苏拉站在阳台上，眉头微蹙又满怀期待；尹星辰站在阳台下，神色忧虑又满眼希冀。少女与少年，百转千回，情意绵绵。两颗最纯洁、最美丽的心悄然相遇；两个最真挚，最爱意满满的声音飘然而至： 周苏拉： a quelle étoile, à quel dieu 是那一颗星星，是哪一位神灵 je dois cet amour dans ses yeux 让我成了他眼中的爱人 qui a voulu de là-haut 是谁在冥冥之中 que juliette aime roméo 竟让朱丽叶爱上了罗密欧 a quelle étoile, à quel dieu 是那一颗星星，是哪一位神灵 je dois cet amour dans ses yeux 让我成了他眼中的爱人 même si je dois payer le prix 即使让我为这份禁忌之爱 dun amour interdit 付出代价，也在所不惜 pourquoi nos pères se haissent 为什么我们的父亲互相痛恨 et que fille aime le fils 然而他们的子女却彼此相爱 ca doit bien faire rire, là-haut 在天神眼中，这该是多么可笑 que juliette aime roméo 朱丽叶竟爱上了罗密欧 尹星辰: a quelle étoile, à quel dieu 是那一颗星星，是哪一位神灵 je dois cet amour dans ses yeux 让我成了她眼中的爱人 que leur volonté soit faite 就让他们称心如愿吧 car roméo aime juliette 因为罗密欧爱上了朱丽叶 sil faut prier je prierais 如果这需要我的祷告，我就祈祷 sil faut se battre, je me battrais 如果这需要战胜自我，我就战斗 mais pourquoi faut-il payer 但为什么偏偏要付出这样的代价 le droit de nous aimer 剥夺我们彼此相爱的权利 尹星辰和周苏拉: et que nos pères se déchirent 我们的父亲这样彼此诽谤 leurs enfants eux se désirent 他们的孩子却互相渴望 on ne peut pas 插nger lhistoir 我们无法改变已逝去的歷史 la notremencera ce soir 但我们的故事将从今晚开始 周苏拉: et tant pis si ca dérange 算了吧，这些阻挠又算什么？ 尹星辰: quune pucelle aime un ange 就让一位少女爱她的天使！ 尹星辰和周苏拉: a quelle étoile, à quel dieu 是那一颗星星，是哪一位神灵 je dois cet amour dans ses yeux 竟让我成了他（她）眼中的爱人 que leur volonté soit faite 就让他们称心如愿吧 car roméo aime juliette 因为罗密欧爱上了朱丽叶 a quelle étoile, à quel dieu 是那一颗星星，是哪一位神灵 je dois cet amour dans ses yeux 竟让我成了他（她）眼中的爱人 ca doit bien faire rire là-haut 天上的神灵该怎么笑啊 que juliette et roméo 朱丽叶竟爱上了罗密欧 今生今世，何小朵觉得自己从未听过如此悦耳，如此动人的歌声。原来仅仅靠歌声，就能表达出最诚挚，最美丽的爱情。周围的观众都沉浸在这桃花色的甜蜜空气里，笑意满满。只有何小朵，泪流满面，她被这份甜蜜感动到悲伤。这爱情太美好，美得令何小朵心碎。何小朵知道，如此美丽是因为罗密欧爱上了朱丽叶，朱丽叶也爱上了罗密欧。更是因为尹星辰爱上了周苏拉，周苏拉也爱上了尹星辰。 首场公演顺利结束后，何小朵三人参加了剧团的庆祝派对。派对里充满着各种各样的笑颜，各式各样的笑声，各色各样的快乐。在众人与激情和酒精觥筹交错时，周苏拉和尹星辰偷偷的熘了出来。卸去了精緻的妆容和服装，白衬衫拉着白裙子，两个人漫步在月色下。夜晚是矢车菊蓝，天上没有一颗星星，只有米黄色的半个月亮。一年前，他们也曾这样漫步在上海街头，但那时是别离，是爱在心口难开。而如今，他们是重逢，是我爱你，全世界都知道。那么，就大方点，让全世界都分享一点尹星辰和周苏拉的幸福吧，只要一点点，就足以让这世上每个失恋的人重燃对爱情的信仰。 到了周苏拉的楼下，到了往常的告别时分。今日的周苏拉却巧笑嫣然，狡黠的拒绝了告别。尹星辰被周苏拉牵着，第一次来到了周苏拉的家。客厅宽阔，简洁又高雅，棕黄色的皮沙发，晶莹剔透的水晶吊灯，满满的书架，还有巨大落地窗外紫水晶色的外滩。 周苏拉站在落地窗前，看着窗外迷幻醉人的上海，嘴角挂着甜蜜。尹星辰从后面紧紧的抱住了她，嘴唇贴在她的耳朵上。两颗心跳得飞流直下三千尺，两个人吻得比窗外的上海更加迷醉。时间、空间好像都不復存在，热烈的吻从窗前瞬间转移到雪色的床上，白皙的肌肤和丝滑的白色床单融为一体，起起伏伏，若隐若现。 玫瑰色的浓烈激情在空气中无声爆裂，像绚丽的烟花，洒满了、照亮了周苏拉的整个房间。 第24页 第15章 新的旅程 音乐剧《罗密欧与朱丽叶》取得了巨大的成功。音乐剧评论杂志上对于周苏拉和尹星辰的表现给予了高度评价，就连娱乐圈里之前对周苏拉满满恶意的八卦媒体都被折服，一片溢美之词。 一个闷热的周日清晨，天空上的云全被打碎了，像一片片薄薄的鱼鳞。没有一丝风，碎云像是被牢牢的钉在了版画上，一动不动。何小朵觉得整个上海就像是海底世界，头顶上的不是天，而是海平面；周围的人也并非人类，而是生活在海底的人鱼一族。何人鱼在等周人鱼吃早餐。 过了一会儿，周苏拉来了。两个人坐在一家餐厅的花园里，紫色的琉璃草，黄色的鸢尾，蓝色的蝴蝶花还有白色的洋甘菊，高高矮矮的布满了庭院，筑构了一个小小的童话世界。竹桌上摆着绿松石蓝的杯子和盘子，杯子里是哥伦比亚咖啡，盘子里是可颂面包、牛油果、培根和煎蛋。盐和黑胡椒伫立在两个圆梯形的水晶瓶里。银色的餐具轻轻划开煎蛋，金色的蛋黄像溪流，浇灌在面包和培根上。 “苏拉，今年下半年和明年初的行程我都帮你安排好了，我列印出来了，一会儿给你看。”何小朵一边吃着金丝边的煎蛋，一边对周苏拉说道。周苏拉喝了一口咖啡，说道“谢谢。那你呢？”“我？”何小朵没有理解这个问题。周苏拉继续问道“上海这边结束后，我们剧团就要去全国巡演了。我走了，你带谁呢？”何小朵的眼睛有点黯淡，嘟嘟嘴，说道“不知道啊，但是车到山前必有路吧。”周苏拉微笑着问道“你要不要去给顾墨宣当经纪人？” “啊？”何小朵抬起了头，睁大了圆圆的眼睛，自言自语般的嘟囔道“给顾墨宣当经纪人。。。”周苏拉继续说道“对啊，顾墨宣那么红，除了宋恆那一个主经纪人，肯定还会招其他的经纪人的。”“可是。。。”何小朵说了可是，却没有‘可是’的下文。“小朵，你之前不是对谁在黑我百思不得其解吗？这可是一个好机会啊，你可以趁机调查一下到底是不是宋恆在黑我，好为我报仇雪恨！”周苏拉眨眨眼睛，笑嘻嘻的说道。 那一瞬，何小朵觉得周苏拉说话的样子好像尹星辰，仿佛是他的灵魂双胞胎，但是又带着一份独有的周苏拉式的温柔。像妹妹一样的周苏拉在鼓励像姐姐一样的何小朵去探索，追寻她的爱情。何小朵抬眼看着头上的海平面，她想要冲破这周围绿油油的水草，用她的鱼尾拍打这冰凉的海水，带着□□的头髮，浮出海平面。即使最后像人鱼公主一般化作泡沫，她也在所不惜。 因为她知道，她的人鱼妹妹周苏拉会在海底一直守护她。 回到公司后，何小朵整理了自己的简歷，把申请材料投到了顾墨宣的工作室。之后就是漫长的等待，但是何小朵非常的平静，平静到她自己都忘了这件事。三周后，何小朵收到了面试通知。面试分为五轮，最终的决定权在于顾墨宣和宋恆。何小朵按部就班的做了准备，然后去参加了面试。面试的流程和内容乏善可陈，只不过是因为是大公司，所以显得专业一些。何小朵觉得自己表现得一般，所以对结果没有太多的期待。然而，似乎是意料之外却又情理之中，何小朵拿到了录取，成为了顾墨宣的执行经纪人，主要任务是配合宋恆的主经纪人工作。 张大明、小美和蔡蔡为何小朵办了一场小型的送别会，公司里的同事都有参加。四年的青春与努力留在了浩瀚娱乐，留给了一起工作过的同事们。想到要与过往告别，踏上未知的旅程，何小朵不禁泪水湿润了眼眶。她知道，她会思念这里的事，这里的人还有这里的何小朵的。 就这样，一段新的瑰丽旅程在何小朵面前缓缓铺开。 周苏拉的上海站表演还剩下了最后一场。在音乐剧里，周苏拉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快乐与满足。在舞台上，她深深地沉醉于角色之中，喜朱丽叶之喜，悲朱丽叶之悲，爱朱丽叶所爱，恨朱丽叶所恨。她柔软又摇曳的身姿，随风起舞的红裙，清亮动情的歌声，让观众也深深沉浸在朱丽叶的喜悲爱恨里。这样的互动令她充实，这样的沟通令她满足；她觉得自己找到了此生挚爱，她愿意在音乐剧的舞台上燃烧自己，给这个孤独的世界带来一丝艺术的感动。只要有一个台下的观众在看她的表演时笑了，只要有一个台下的观众在看她的表演时哭了，只要有一个台下的观众在看她的表演时觉得这世界上还有如此的美好，这就足以让周苏拉的生命充满意义。 白宁作为朱丽叶的b角，还尚未登台表演过。当周苏拉站在美轮美奂的舞台上，享受着万众瞩目的欣赏与爱意，白宁却黯然又羡慕的站在幕后，只能静静的看着周苏拉的美和观众们的感动。她顾影自怜，哀伤自己缺乏周苏拉的美貌和名气。即使白宁深知自己是一个优秀的音乐剧女演员，缺乏观众的欣赏与关注还是令她难过又绝望。她想要站在舞台上，她渴望被看到。想到这里，白宁不禁觉得音乐剧演员真的是一个悲伤的职业。虽然说伟大的艺术不应是为了讨好观众而存在的，然而缺乏认同与欣赏让她像是在黑夜里前行，她的信心和热情在被黑夜一点一点的吞噬掉。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她常常在黑暗的后台里默默流泪，滴滴的泪珠在黑暗中泛着水银般的亮光。 第25页 这些，都被周苏拉看在眼里。她心中也能体会到白宁的忧思与哀伤。毕竟，就在一年以前，她也是一个没有登台机会的女演员。在上海的最后一场之前，周苏拉佯装脚崴了，她对林风表示难以参加最后一场的表演。林风对周苏拉的善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给予了白宁她梦寐以求的登台机会。 在上海的最后一场《罗密欧与朱丽叶》，白宁穿上了那套她在脑海中幻想了无数次的红裙，在她心心念念的舞台上，她奉献出了最纯洁美好的表演。红裙飞舞里，白宁觉得她的灵魂好像已经漂离了她的躯体，似乎唱完这一曲，她就会如朱丽叶一般，香消玉殒，灰飞烟灭。台下的周苏拉为白宁的表演深深着迷，她真诚的感到，白宁是一个比她更优秀的音乐剧演员。不过在《罗密欧与朱丽叶》这齣音乐剧里，白宁却没法比她更好。因为周苏拉和尹星辰之间真挚的爱是可以在舞台上点燃的，而白宁和尹星辰在台上更多的是美丽的表演。不过，即使只是美丽的表演，那也已经很好，周苏拉为有白宁这样的同行而感到骄傲与珍惜。 夏天静悄悄的离去了，秋天快乐的接踵而至。何小朵和周苏拉在上海的秋天里告别，周苏拉要和剧团去全国巡演，何小朵要开始新的经纪人工作。告别里虽然有不舍，但是更多的是对前路的期盼与兴奋。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何小朵和周苏拉的友谊并不会因为告别而虚弱，反而会在彼此的祝福中歷久弥坚。 再见了，小朵。 再见了，苏拉。 两个人都微笑着，因为确信会再度相见。 第16章 顺蒋者昌，逆蒋者亡 新的工作，新的体验在黄浦江边的一栋写字楼里开始。顾墨宣的经纪公司给他单独开了一间工作室，加上新来的何小朵，共有员工二十二人。除了宋恆，工作室里所有的人都只为顾墨宣一个艺人服务。何小朵不禁暗自感慨，顾墨宣一个工作室的员工就比浩瀚娱乐整个公司的人加起来还要多。 工作室布置得既摩登又清新，五百平米的工作室有两面巨大的落地窗，窗边摆着两个圆形的藤制吊椅，被两根纤细却坚韧的钢绳悬在低空中。吊椅里舖着软软的皮毛坐垫，一块白如春雪，一块粉似落樱。坐在吊椅里盪鞦韆，可以看到远方的东方明珠塔，鳞次栉比的摩天大楼，还有像褶皱丝绸的黄浦江。除了顾墨宣和宋恆有独立的办公室，其他人都在一片公共区域工作。办公区一面靠着白墙，一面迎着落地窗。白色的可调节高度办公桌高高低低、井然有序的排成了六列。离办公区不远，有一个小型厨房，厨房是灰蓝色调的，与窗外的天空遥相唿应。厨房与落地窗之间，有几张杏仁白餐桌，配着若干把透明椅子，供员工们吃饭或者休憩时用。何小朵感到既喜悦又落寞，这么漂亮整洁的办公室，这么靓丽繁华的景色，此时此刻，如果小美、蔡蔡和张大明也在这里就好了。蔡蔡一定会目瞪口呆的看着这景色，小美一定会毫不留情的吐槽浩瀚娱乐的办公室简陋得就像野营帐篷，然后张大明会一脸尴尬，马上义正言辞的声称浩瀚娱乐胜在深度，胜在内涵。想到这里，何小朵不禁笑了。 “小朵，来我办公室一下。”宋恆突然出现，打断了何小朵的沉思。进入办公室，何小朵看见一个四十多岁，穿着灰色套装的女人翘着二郎腿，靠在沙发上。“小朵，给你介绍一下，这是墨宣圣诞演唱会的主贊助商-蒋总。”宋恆满面笑容，热情的介绍着蒋总。蒋总丝毫未动，只是对何小朵微微一笑，这笑容里夹杂着世故，不屑一顾和一种令人难以抗拒的威严。 何小朵仔细的端详着蒋总，与其说她有一张漂亮的脸，倒不如说她有一张昂贵的脸。眼睛、鼻子、嘴巴，处处体现着价格不菲的人工痕迹。蒋总从包里掏出一盒烟和一个金属打火机，轻车熟路、漫不经心的叼着烟，轻轻地拨动了打火机，金色的火，蓝色的芯，菸头被卷在裊裊的云雾里。蒋总将烟斜在四十五度方向，从嘴里唿出了一股白气，那姿态，很是有一种撩拨的意味。虽然何小朵知道蒋总定是无意撩拨宋恆，更不可能有意撩拨她。 何小朵心中暗自思忖，这蒋总想必是个人物，在这栋禁菸的大楼里肆无忌惮的吸菸，宋恆竟然连一个皱眉都没有。想到这里，何小朵赶紧端出一副乖巧可人的神情，眨巴着她那双纯真的眼睛，微笑着看着蒋总，表现出一副纯天然无公害的模样。蒋总的眼神很犀利，笑容也有一种难以名状的暧昧，仿佛在告诉何小朵不要在她面前耍小聪明。 简单介绍后，三人坐在沙发区开始讨论圣诞演唱会的流程和细节。大部分时候，都是宋恆和小朵在滔滔不绝，蒋总只是时不时回一个“还有吗？”、“确定吗？”或者斩钉截铁的说“这样不行。”蒋总那不怒自威的气场产生了很强的压迫感，虽然已是秋季，何小朵的前胸后背还是淌了不少汗。她抬头看看宋恆，即使是老练的宋恆，也露出了紧张和不安的神色。 会议好像进行了一百年，终于结束了。送走了蒋总，宋恆和何小朵不约而同的舒了口气。两个人相视一笑，宋恆说道“小朵，今天表现得不错。以后，我们和蒋总还会有更多的碰面的。” 回到办公桌后，何小朵打开浏览器，开始研究蒋总。蒋总名叫蒋惊颜，管理着三家公司，涵盖了美妆，护肤和服饰三个方面。顾墨宣是蒋总名下一款面膜的代言人。看着屏幕上蒋惊颜长长的辉煌履歷，何小朵不禁对她产生了几分敬佩之情，如此成功的女企业家毕竟是很难得的。但是蒋惊颜让何小朵总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她那双眼睛，即使含着笑意，也让何小朵有一种阴郁的感觉；若是不笑，宋恆也不在场的话，何小朵觉得自己一定会毛骨悚然。 第26页 关掉了浏览器，何小朵去洗手间。很巧，听见两个同事丁婷和张素素在讨论蒋惊颜。丁婷是南京人，她拍打着胸口，说道“吓（hè) 死了，吓死了，每次蒋惊颜来，我都感觉办公室里阴风阵阵。”张素素也附和道“可不是嘛。”何小朵不请自入的加入了对话，问道“啊，你们也害怕蒋惊颜啊，她气场真的太强了。”丁婷和张素素交换了眼神，露出了一副不可说的姿态。丁婷拍了拍何小朵的肩膀，说道“小朵，你是新人，很多事情都不知道。总之，不要得罪蒋总，她可是个狠角色。”何小朵好奇的问道“她都做过什么狠事？”丁婷和张素素又交换了眼神，看得出她俩废了很大的力气来克制讲八卦的欲望。张素素隐晦的说道“你以后就会知道的。总之，老老实实，规规矩矩做人。顺蒋者昌，逆蒋者亡。”何小朵庄重的点了点头。 之后的几天，何小朵和宋恆一起外出洽谈了几个代言和影视邀约。顾墨宣的资源之好，所享规格之高，令何小朵大开眼界。只不过是顾墨宣的执行经纪人，何小朵已然体验了狐假虎威的高峰体验，这是她之前在浩瀚娱乐连想都不敢想的。难怪娱乐圈的艺人们为了红不择手段，红的艺人仿佛生活在云端，视野宽广，轻轻一伸手，无数的橄榄枝就从四面八方递了过来。只不过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在云端上的人往往夜不能寝，日不能安，这番情形就深刻体现在宋恆的皱褶额头和焦躁白髮里。 某天的下午时分，宋恆安排何小朵去顾墨宣家跟他讨论下一个工作安排。何小朵内心激动不已，她终于有机会一睹顾墨宣的私人住宅了。带着墨镜，开着公司配给她的车，何小朵满怀兴奋的驶过了外白渡桥，穿过了车水马龙，来到了一片庄园别墅区。很难想像，在寸土寸金的上海，在一个只有几十座别墅的住宅区，有如此空阔的草地，枝繁叶茂的老树和清澈恬静的湖泊。奢侈的不是昂贵的修饰，而是熙熙攘攘大都市中这份怡然自得的孤独感。开到了一座灰蓝色的别墅面前，何小朵把车停在了路边。她走下车来，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英国乡村，周围一派田园风光。其他的别墅都在远处，在夕阳、紫云、清风中，若隐若现。 何小朵摘掉了墨镜，整了整她的浅珍珠红套装连衣裙，梳理了一下她不长不短的头髮，深唿吸了三下，然后踩着她细细的高跟鞋，走到了别墅的胡桃木门前，轻轻地按动了右边的门铃。 过了一分钟，门开了，顾墨宣站在阴影里。 第17章 你所不知道的事 今日的顾墨宣和以往何小朵眼中的顾墨宣很是不同。 顾墨宣难得的没有上妆，头髮是没有梳理过的散乱，黑眼圈很明显，脸色也是像墙一样苍白。更让何小朵觉得胆战心惊的是他那双眼睛，毫无往常的光彩，反而散发着刺骨的寒冷和阴郁的空洞。顾墨宣看了何小朵一眼，但也可能看的并不是何小朵，他一句话都没有说，转头向客厅走去。看他那意思，好像是让何小朵跟着他。何小朵感到汗毛都竖了起来，小心翼翼的关上了门，然后轻手轻脚的跟在顾墨宣的身后。 客厅很大很宽敞，但是整个房间里只有灰、白、银三色。顾墨宣走到了白色的真皮长沙发那里，斜着坐了下来，背对着何小朵，静静的看着落地窗外随风抖动的树叶。何小朵的瞳孔因为惊恐而显得格外的大，她不知道自己应该是继续站着还是坐到沙发上，思索了半天，她决定还是站着。窗外突然一阵勐风袭过，隔着明亮的玻璃，可以看到树枝被吹得几欲折断，也可以听到低沉萧瑟的沙沙声。何小朵不禁打了个寒颤，虽然房间里并不冷。 何小朵定了定神，开口说道“墨宣老师，我今天来是跟你讨论下个月的行程安排的，你看现在开始可以吗？”顾墨宣依然是沉默以对，好像没有听到何小朵的话。何小朵提高了音量，将问题重复了一遍。顾墨宣忽然转头，何小朵发现他满脸满眼都是泪水。何小朵心中一惊，腿一软，坐到了靠近长沙发的单人沙发里。她怔怔的看着顾墨宣，然后结结巴巴的问道“你，你怎，怎么了？” 又是一阵旷世持久的沉默。何小朵不知所措，暗暗觉得眼下还是离开为妙。她看着顾墨宣，勉强的露出一个笑容，说道“要是今天不方便的话，我们改天再谈也可以，这个事不急，不急。”说罢，何小朵站了起来，准备说再见。顾墨宣突然拉住了她的手，轻声说道“不要走。”他的声音很轻很轻，有一种几近于脆弱的有气无力。何小朵觉得大脑一片空白，像是被一种诡异的气息牵引着一般，她走到长沙发那里，坐在了顾墨宣的旁边。两个人就坐在那里，手拉着手，一言不发。过了一会儿，顾墨宣轻轻地抱住了何小朵，将整张脸藏在她的背后。何小朵感到，顾墨宣的眼泪像水龙头一般，滴答滴答流个不停，没多久，她的后背已经湿了一大片。 何小朵心中暗暗叫苦，这套浅珍珠红洋装可是很贵的。她今天精心打扮，满怀期待的来见顾墨宣，现在竟陷入了这样一种诡谲的情境中。顾墨宣到底怎么了？他为什么哭？他为什么一言不发？无数的疑问激盪在何小朵的脑海中，但她百思不得其解。 又过了不知道多久，何小朵觉得自己肩酸背痛。顾墨宣突然站了起来，何小朵顿时有了一种解脱的感觉，正准备找个理由道别，顾墨宣又拉起她好像要去什么地方。他们顺着大理石楼梯走了两层，来到了三楼顾墨宣的卧室。顾墨宣的卧室布置的极其单调，只有一张铺着雪白床单的大床，卧室的一侧有一个可入式衣橱，另一侧有一个独立卫生间。何小朵目瞪口呆，茫然的问道“顾墨宣，你，你带我来你卧室干什么？” 第27页 顾墨宣什么也没说，只是拉着何小朵躺倒在床上。他的力气很大，让何小朵觉得之前他那种虚弱感仿佛只是伪装。何小朵惊恐万分，她挣扎着，大声叫到“你干什么？顾墨宣，你是变态吗？” 顾墨宣依然一言不发，他把左腿压在何小朵的双腿上，左臂曲在何小朵的胸前，左手搂着她的肩。他一动不动，好像是在抱着一个人形毛绒玩具。 何小朵挣扎了一会儿，她意识到自己的力气不够大，但是看顾墨宣似乎并没有后续动作，也就安静了下来。何小朵的脑中一片混乱，她想要给今晚发生的事情一个合理化的解释。难道顾墨宣磕了药？他现在神志不清？他不会真的是个变态吧？他会不会杀了我？何小朵被自己的思绪吓得瑟瑟发抖。 过了许久，何小朵感到顾墨宣好像睡着了，他的胳膊和腿渐渐松弛了下来。何小朵费尽全力，将顾墨宣从自己身上推开。她深深地舒了一口气，这一晚上，被顾墨宣又搂又抱，又被这奇怪的氛围吓得不轻，这会儿何小朵浑身无力，又困又累。她平躺着，歇息了几分钟，准备侧过身体爬起来。侧过身时，何小朵看到了顾墨宣平静的睡颜，长长的睫毛，舒缓的眉毛，高挺的鼻子，温柔的嘴唇。他就那样静静的躺着，像一个在睡梦中的孩子。在那一瞬间，何小朵就忘却了、原谅了今晚顾墨宣种种诡异的行为，只是入迷了般，安静的看着他的脸。何小朵想到了十五岁时在电视机上看到的顾墨宣，当年的他是那么的青涩，那么的喜欢笑。每当他笑起来的时候，何小朵就像咬了一口草莓戚风蛋糕。想到这里，何小朵情不自禁的微笑了起来，眼睛里流露出漫长黑夜也无法遮盖的明亮温柔，她不由自主的伸出头，轻轻地在顾墨宣的嘴唇上印下了一个深情的吻，一个满载了她少女时代的吻。二十六岁了，顾墨宣和何小朵都二十六岁了。眼前的这个二十六岁的男人让何小朵感到陌生，那个十五岁的灿烂少年仿佛已如枯叶般死去，留给这个男人的只有某种神秘莫测的痛苦和无奈。 何小朵知道自己从不曾真正了解过顾墨宣，但她隐隐觉得自己再也没有机会去认识那个十五岁的少年了，眼前的顾墨宣好像只是一个无可奈何的赝品。慢慢的，深思中的何小朵眼皮耷拉了下来，在顾墨宣旁，悄悄的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清晨，被柠檬色阳光唤醒的何小朵晕晕乎乎的睁开了眼睛，她呆呆的盯着陌生的天花板，惊坐了起来。顾墨宣不在她旁边。何小朵回忆起了自己昨晚准备离开时，却被顾墨宣的侧脸所吸引，吻了顾墨宣后就昏昏沉沉的睡着了。何小朵露出了后悔又难堪的神情，她轻轻地用右手给了自己的右脸一巴掌，暗暗骂着自己。何小朵，你迟早要因为好色而丢掉性命！万一顾墨宣真是个变态，现在的你恐怕已经是一具无头女尸了！ 做完自我检讨后，何小朵穿着她皱皱巴巴的浅珍珠红洋装，顶着乱蓬蓬的头髮，走到了楼下客厅。客厅对面的餐厅里，石白色的光滑橱柜闪闪发亮，顾墨宣在认真的煎鸡蛋。看到何小朵走下楼来，顾墨宣羞红了脸，和昨晚判若两人，他微笑着说道“小朵，早上好。”何小朵走到顾墨宣面前，困惑的端详着他，头髮梳理得很整齐，皮肤很干净，穿着一件简简单单的灰色卫衣。何小朵开门见山的问道“你昨晚到底到底怎么了？” 顾墨宣的表情变得尴尬又严肃，安静了一会儿，他认真的说道“我有轻微的抑郁症，最近这段时间其实都很正常，但是昨天突然情绪很低落，对不起。”“啊？”何小朵瞪大了眼，张大了嘴，好像无法消化这意料之外的解释。“昨晚有吓到你吗？”顾墨宣的眼睛里充满了歉意。“嗯。。。那个，其他人知道这件事吗？”何小朵答非所问。顾墨宣低下了头，有点哀伤的说道“都知道。” 何小朵愣在哪里，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想了半天，她试着说一些安慰性的话“嗯。。。其实，艺人是个高压工作，好像是比较容易得抑郁症的。这。。。这个应该也是挺正常的。” 顾墨宣自嘲般的笑了一下，关掉了火，将锅里的煎蛋盛到了青色的盘子里。他从石英石橱柜檯上拿起一个瓶子，倒出几颗维生素片，扔进嘴里，然后喝了几口水。何小朵示好般的问道“你在吃维生素片吗？之前在片场就看到你很注意健康。”顾墨宣露出了一个无可奈何的微笑，说道“这可不是维生素片，这是续命的抗抑郁药。” 何小朵倒吸了一口凉气。她没有想到，顾墨宣光鲜亮丽的外表下，竟藏着这么深的悲哀。顾墨宣微笑着说道“小朵，吃早餐吧。”他把那个青色的盘子温柔的放在何小朵面前。 跟顾墨宣告别后，刚刚回到公司，宋恆就把何小朵叫到了办公室，让她签一份特别保密协议。宋恆的表情非常自然，仿佛是一个驾轻就熟的律师。剎那间，何小朵突然明白了丁婷和张素素的那种隐晦和克制。这个工作室里的人，除了常规的工作合同之外，应该也都签了特别保密协议吧。 何小朵低着头，拿着笔，心里想着。在这个充满阳光的工作室里，到底还有多少藏在黑暗里的秘密？ 第18章 黑夜 八卦新闻里，蠢蠢欲动的出现了周苏拉和尹星辰的绯闻，不过只有模模煳煳的偷拍，并没有证明这恋情的决定性证据。何小朵看着屏幕上的新闻，幸灾乐祸的哼了一声，心里暗暗想着，目前周苏拉和尹星辰在全国巡演，想要找到实锤，狗仔队们可要辛苦咯！ 第28页 上海已经进入了深秋，寒意暗无声息的渗透在城市的每一个角落。傍晚，何小朵回家时，路边的野猫蜷缩成一团，在幽暗树丛里发出渗人的哀嚎。秋月倒是清朗，独挂天际，与脚下的阴暗世界霄壤之殊。 当天夜里，何小朵在沉沉的睡梦中，手机突然震动不止。黑夜里只有深深地寂静，微弱的颤动也如地震般让何小朵天旋地转。她皱着眉头，在一片朦胧中接通了手机。 电话连接的时空传来一阵低沉又绝望的悲泣，一个颤抖的声音传来“小朵，为什么这个世界如此的恨我？”像被一桶冰水从头顶直直的浇了下来，何小朵惊坐起，她用干枯的喉咙问道“苏拉，你怎么了？” 周苏拉只是哭，那哭声像冰凉的海水，从电话的那一头汹涌而至，淹没了何小朵小小的卧室。 当何小朵赶到太平间时，周苏拉和尹星辰相隔三米，静静地看着一具冰冷的躯体。 尹星辰的母亲过世了。 尹星辰的母亲一直身体不好，连医生都说她能熬到现在已实属不易。如果只是自然地生老病死，那么尹星辰固然会悲伤，但是不会像现在这样的不甘、愤怒与绝望。这是因为，在她灯枯油尽之前，有两个八卦记者乔装成病人家属，混进了医院。他们拿着闪光照相机，录音笔去问尹星辰的妈妈是否知道周苏拉和尹星辰的恋情。 当时的情形已经模煳不清，只能依靠病房中三个病友的描述来推测。一个病友说其中一个记者不小心碰到了尹星辰妈妈的输液管；另一个病友说尹星辰妈妈受到了惊吓，当天就不好了；还有一个病友说尹星辰妈妈当时很累，并未和记者多说。总之，是是非非，长长短短，真相已被掩埋在时光的黄沙里，无人知晓。 能看到的结果是，在记者採访后的第二天，尹星辰的妈妈突然病情恶化。当她在手术室被抢救的时候，尹星辰接到了医院的电话，火急火燎的和周苏拉从成都赶了回来。但是留给他们的，只剩下了一具没有灵魂的惨白尸体。 尹星辰的妈妈为什么会突然过世？是因为那两个八卦记者吗？还是寿终就寝？亦或者是其他的原因？这是一个谜题，连医生也说不清楚。 也许八卦记者的突然造访并不是尹星辰妈妈过世的主要原因，也许只有微弱的相关关系。但是这种相关再微弱，也具有摧毁人心的强大力量。尹星辰不能不将妈妈的死和周苏拉联繫起来。如果和他相爱的不是周苏拉，而是一个普普通通、无人关注的女孩子，那么他的妈妈就不会被打扰，也许她就不会在此时此刻死去。 诚然，所有人都会死。但尹星辰的妈妈会在未来的某一刻平静的逝去，而不是此刻，不是在尹星辰远离她的时刻；不是像现在这样子，连儿子的最后一面都没见到，没能和他留下一句嘱託。当她孤零零的离去的时候，尹星辰正在另一个城市，享受着爱情的甜蜜和芬芳，他脑海中没有想到过母亲，一丝都没有。 夹杂在愤恨，痛苦和懊悔中，尹星辰觉得他恐怕永远不能从这种负罪感中解脱出来，他的余生将在牢牢套在他脖子上的愧疚绳索里度过。他没法原谅自己，或许为了能让他自己稍稍好受一点，他也没法原谅周苏拉。 一旁的周苏拉一直在掉眼泪，发出低低的啜泣声，何小朵走到周苏拉旁边，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尹星辰一字未发，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尸体，他那种决绝又冰冷的眼神让何小朵觉得既陌生又胆寒。 过了一会儿，几个工作人员推着尹星辰母亲的尸体，准备送到殡仪馆。尹星辰默默的跟着工作人员走到了楼道里。周苏拉看着他的瘦削背影，轻轻地叫了一声“尹星辰！”尹星辰没有回头。周苏拉正准备再叫一声，何小朵拉住了她，说道“苏拉，给尹星辰一点时间吧。” 给他一点时间，让他和自己和解，让他重新回到你的身边。 但是尹星辰所需要的时间，恐怕要比何小朵想像的长很多。之后的两天，何小朵请了假，陪着周苏拉经歷了遗体火化和仓促葬礼。尹星辰似乎在刻意逃避周苏拉，一直在避免和她单独相处的机会，这种情形一直持续到何小朵觉得再也无法忍耐的程度。何小朵找到了一个时机，她独自将尹星辰拉到一个角落里，严肃的问道“尹星辰，你在干什么？你知道这件事跟周苏拉毫无关系，对吗？”尹星辰淡淡的回答道“我知道。”然后他低下了头，看着地面，沉默了许久。过了一会儿，尹星辰抬起头来，看着何小朵，问道“小朵，这段时间，可以麻烦你好好照顾苏拉吗？”何小朵呆滞了几秒，冷冷的回答道“当然。但是你是她的男朋友，她最需要的是你的理解和关心，你不要这样的拒她于千里之外，让她伤心。”尹星辰嘆了口气，眼睛像被吹灭了的蜡烛，说道“我明白。再给我一点时间吧。” 何小朵知道，理智上尹星辰自然是清楚周苏拉与这场悲剧毫无瓜葛，但是情感上，他却不能将周苏拉的存在和母亲的死毫无障碍的一刀两断。作恶的是那两个八卦记者，但是承受恶果的却是周苏拉。 周苏拉在黑暗里踽踽独行。她一直在等待，等待尹星辰原谅她，即使犯错的并不是她；她等待着尹星辰像过去一样，紧紧地将她抱在怀里；她等待着尹星辰忘却一切，和她重新开始。可是这等待太漫长，长的就像不见天日的黑夜，一点一点残忍的剥离着周苏拉身上的温度。 第29页 三周后，周苏拉收到了尹星辰的简讯：“苏拉，对不起。我决定离开上海，我想一个人生活一段时间，不要等我。” 周苏拉麻木的看着那条简讯，没有回覆。她以为她会很悲伤，她以为她会嚎啕大哭，但她没有。她的悲伤和泪水已经在等待中消耗殆尽，剩下的只有绝望和木然。 她觉得自己应该快乐，因为绝望是一种解脱，不必再为一点点若隐若现的希望痛苦挣扎。 过了一会儿，周苏拉用发抖的手指删掉了那条简讯还有尹星辰的号码。她觉得，也许自己就是一个会给他人带来厄运的人，她把厄运带给了吴唐，又带给了尹星辰。或许她的命运就该是孤单终老，她永远也不会幸福快乐，因为这个世界冰冷又残忍，对她是如此的冷酷又无情。 周苏拉呆呆的看着窗外的黄浦江，浑浊的江水，没有一缕阳光的灰色天空。她突然有一种窒息的感觉，就好像这间屋子里的空气已经被全部抽干抽空。她大口大口的喘气，突然感觉站立不稳，她踉踉跄跄的走到墙边，扶着墙坐到了冰冷的地面上。 这地面再冰冷，也不会有她的心冰冷。周苏拉以为自己没有哭，但她的脸颊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两道深深的泪痕，就像两条苦涩又扭曲的皱纹。 过了许久，周苏拉费尽全身的力气，拿出手机，打电话告诉了何小朵发生的一切。何小朵在电话那头气愤的骂道“尹星辰，真是他妈的一个混蛋！”周苏拉流着泪，平静地说道“不怪他，这都是我的错，这都是我的命运。”何小朵激动地说道“苏拉，别乱讲。这不是你的错，也绝不是你的命运！” 一周后。一身黑衣的周苏拉召开了记者会，宣布了永久退出娱乐圈的决定。在记者会上，周苏拉极其的平静，她用低沉嘶哑的声音缓缓的说道“你们知不知道，为了这一点可笑的点击率和毫无价值的新闻，你们正在吃蘸着血的馒头？这个行业让我作呕。今天我就在此宣布，我永远的退出娱乐圈。以后，请你们不要再打扰我的生活，一点也不要。”周苏拉面无表情，跨着冷冷的步伐，离开了会场。 这场记者会引起了很大的反响，舆论一边倒的同情周苏拉，谴责那两个践踏隐私的八卦记者。很多文章、电视节目，公知访谈都对此事进行了社会学，伦理学和法律学剖析。沸沸扬扬的两个月后，这场风波渐渐平息了下来，大众和媒体开始遗忘。不久，一切又恢復到了之前灯红酒绿，娱乐至死的状态。 人，终究是健忘的动物。 郁郁寡欢的过了两个月后，周苏拉决定退掉上海的公寓，搬回周孔多。何小朵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周苏拉，也没有办法替周苏拉想出可以解决一切痛苦的办法，只好帮助周苏拉打包了行李，送她离开上海。告别的那天，何小朵泪眼朦胧，带着哭腔说道“苏拉，也许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把你带入娱乐圈的话，这一切都不会发生。要怪的话，就怪我吧，不是你的错。”周苏拉露出了平静的微笑，给了何小朵一个拥抱，温柔的说道“小朵，你才不要乱讲，说什么疯言疯语！有时间了，来周孔多看我吧。” 在寒冷的冬日，周苏拉离开了上海，何小朵也回到了她的生活。天上的太阳与一年前，五年前，甚至十年前相比，也许都没有什么不同。但是人类之间，彼此造就的痛苦，却日新月异，层出不穷。恶意与伤害也在工业化，科技化进程中不断发展，以新的形式，新的面貌潜伏在社会里，藏匿在每个人的生活中。 有人的地方，就有黑暗。不管天上的太阳有多明亮，也无法抹去这黑暗。 第19章 漏掉的快乐 何小朵感觉自己的心里空落落的，好像缺失了什么。虽然她的生活还是如往常一般，周苏拉也不过是一条简讯、一个电话的距离，但是一切似乎都和以前不一样了。这个世界好像不再是以前的世界，而何小朵也不再是以前的那个何小朵。 也许，成长的过程，就是一点一点的发觉这个世界和自己想像的不一样，然后一点点的接受自己的无力与落寞吧。美丽简单却备受命运折磨的周苏拉，外表闪耀却内心抑郁的顾墨宣，还有看似洒脱实际却脆弱无比的尹星辰。何小朵多么希望自己和身边的人都可以被这个世界温柔以待，可是她渐渐发现这是一个不可能实现的荒诞梦想。 痛苦仿佛是快乐的底色，它如影随形，无法逃避。 临近年终，上海迎来了第一场雪。雪花颤颤巍巍的从天而降，像羽毛，像棉花，也像明信片。何小朵戴着米白色针织帽，穿着一件淡粉色的羽绒服，静静的伫立在办公室的窗边。看着漫天飞舞的雪花给高楼和黄浦江优雅的挂上珠帘，何小朵觉得，每一片雪花里仿佛都寄託着一个人的一份思念。 在这一刻，在这世界的某一个角落，有没有一个人正在思念着何小朵？ 手机微微震动，顾墨宣的简讯：“小朵，今天可以来我家跟我再确认一遍新年演唱会的细节吗？我现在不在家，要是你先到的话就自己进去吧，大门密码是0101。下午见！” 0101。。。何小朵想着，这密码还真是简单啊，简单到缺乏密码的功用。 何小朵开着车，在唯美的雪景中缓缓向前。她开的很慢，因为她不想错过这难得的雪和每一帧都美的像西洋画的上海。即使此刻她孤单一人，这也是一份独有的一个人的浪漫。 第30页 到了顾墨宣家，何小朵输入密码，打开了门。客厅里空无一人，何小朵脱下她的靴子，换上了一双拖鞋，轻轻地走进了客厅。正准备在沙发上坐下，何小朵听到别墅后面好像有响动，便悄悄的走了过去。 别墅的后面，是一个美的令人心醉的花园。透过明净的落地窗，何小朵看到了几棵带着尖尖白色雪帽的松柏树，树上挂着几串长长的装饰灯，即使在白天，也闪烁着银色的光彩。松树脚下，矮矮的花圃已经被雪浅浅的埋住。花圃的旁边，有一座白色的木制鞦韆。有一个人穿着黑色的高领毛衣，在盪鞦韆。 推开别墅的后门，何小朵走了出去。到鞦韆旁边时，何小朵看到了顾墨宣。 他一只手平放在鞦韆座椅上，另一只手夹着一支烟，胳膊肘撑在座椅侧面的护栏上。顾墨宣将烟斜在四十五度方向，从嘴里唿出了一股白气。看到这一幕，何小朵觉得十分惊讶，但又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顾墨宣，你在家啊。”何小朵露出淡淡的微笑。“小朵，你来了。对，我刚刚回来。”顾墨宣抬起头，微笑着看着何小朵。“小朵，要不要坐在这里？”顾墨宣把身体向鞦韆的右侧移了移。 何小朵坐了下来，尽量表现得若无其事。然而顾墨宣还是毫不费力的看了出来，他把拿烟的手垂了下来，看着何小朵的眼睛，笑着问道“小朵，看见我吸菸，很惊讶吧，是不是不符合我的人设？”何小朵犹豫了一下，迴避了这个问题，问道“嗯。。。什么时候开始吸菸的？”顾墨宣吸了一口烟，然后淡淡的说道“十六岁。” 何小朵没能成功的抑制住自己的惊讶，她情不自禁的嘆了口气，突然觉得年少时候喜欢的人不过是镜中花，水中月。在这一瞬间，何小朵意识到自己并不曾喜欢过真实的顾墨宣。她喜欢的只是自己想像中的顾墨宣，一个干净，明亮，温柔，美好的少年。 但这个少年，从未存在过。 顾墨宣突然轻轻地说道“小朵，你知道吗？我十五岁时被绑架过。”“什么？”何小朵惊讶得几乎从鞦韆上跳起来。顾墨宣淡然的看着远方的天，继续说道“我十五岁时，在一个停车场被人绑架。当时，一起被绑的还有宋恆。” “天哪，你们是被警察解救出来的吗？但是从来没有在新闻上看到这件事啊？”何小朵瞪着圆圆的眼睛，大声的问道。顾墨宣侧过头来，看着何小朵，说道“是被警察救出来的，但当时不希望绑架这件事对我的事业造成不好的影响，所以就压下来了。”何小朵问道“那些绑匪被抓住了吗？判刑了吗？”顾墨宣摇摇头，说道“当时他们已经准备撕票了，是宋恆替我挡了一刀，所以我才没有死掉。但是绑匪逃走了，至今都没有被抓到。” “天呀！”何小朵震惊的捂住了嘴，她没有想到顾墨宣有如此惊心动魄的经歷，也没有料到宋恆竟是一个如此捨身取义的人。顾墨宣继续说道“所以，宋恆算是我的救命恩人。当时他在医院整整住了一个月，庆幸的是绑匪没有刺中要害，只是刺伤了腹部。 “嗯。。。腹部？是从正面刺入的吗？左边还是右边？”何小朵皱了皱眉，问道。“嗯？”顾墨宣对她这个追根溯源的问题很是意外“好像是右边吧。你问这个干什么？”“哦。。。没什么。。。随便一问。”何小朵回答道。 一丝困惑在何小朵的心中萌芽。几个月前，她和宋恆去参加一个商务会议，合作方的一个实习生笨手笨脚的把茶水洒到了宋恆的衬衫上，烫的宋恆呲牙咧嘴，撩起了衣服，露出了白白的肚子。当时何小朵还暗自腹诽，宋恆的肚子真是又白又嫩，简直像少女的酥胸。可是，如果被刺中腹部的话，难道不会留疤吗？还是说宋恆的肚子整过容？ “小朵，你冷吗？你想回客厅吗？”顾墨宣微笑着打断了何小朵的沉思。“噢，好的。”何小朵站了起来，和顾墨宣一起走在青石子小径上，回到了室内。两个人坐在沙发上，开始讨论新年演唱会的细节。顾墨宣看着何小朵准备的歌单，微微皱了一下眉头，说道“还有这么古老的歌啊？”何小朵笑嘻嘻的说道“现在流行怀旧嘛，再说当年你这首歌可是火遍大江南北啊。我到现在还记得歌词呢！” 顾墨宣挑了一下眉，露出了一个不相信的表情，淡淡说道“是吗？”看到这一幕，何小朵信誓旦旦的回答道“真的，不信我唱给你听。”顾墨宣被她逗笑了，说道“好啊，那你唱给我听听。”何小朵清了清嗓子，开始唱到“噢~噢~噢，你爱不爱我？被我迷倒了吗？。。。” 听完这几句，顾墨宣哈哈的笑了起来，然后说道“小朵，你好像没什么唱歌的天赋啊。”何小朵翻了个白眼，低声嘟囔道“哼。。。你不知道我爸当年听你唱歌也说你唱歌没天赋呢。。。” 顾墨宣看着眼前的这个女孩子，突然产生了深深的羡慕。何小朵像一株粉紫色的多肉植物，看起来好似一朵可爱的花，但却有花儿不具备的顽强生命力。在何小朵的身边，顾墨宣感到自己仿佛沐浴在阳光里，这朵阳光给了他生命的能量。如果可以重新选择，顾墨宣希望自己也可以像何小朵那样，平平凡凡的长大，和家人一起过着平平凡凡的日子。那么，现在的他也许会更快乐一些。 第31页 可是，人生没有如果。 “噢，对了。宋恆今天告诉我，三月份我们要一起去夏威夷为蒋总公司的一个防晒霜拍gg片。好激动啊！我还没去过夏威夷呢！”何小朵兴奋的抓紧了拳头，眼睛闪闪发光。“哦。”顾墨宣看着激情洋溢的何小朵，简简单单的回了一句。 “嗯？你怎么这么淡定？你去过夏威夷吗？”何小朵问道。顾墨宣看着脚下的木地板，说道“没去过。”何小朵不解的追问，“没去过你还这么淡定，也太没好奇心了吧？” 顾墨宣微微的嘆了口气，说道“只是不想去而已。” 何小朵皱着眉头，托着腮，她觉得自己完全不能理解眼前的这个男人。他拥有财富，美貌，名气，地位和无数粉丝的狂烈喜爱，可是，他却是如此的不快乐。而且，仿佛也没有任何事情可以让他快乐起来。 是因为上天给了你一切，唯独漏掉了快乐吗？ 第20章 谜团 公司里，宋恆给何小朵安排了一下三月去夏威夷的具体工作，并嘱咐她早早把签证办理好。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后，何小朵对身边的丁婷感嘆道“哇，你知道吗？三月去夏威夷拍gg片，蒋惊颜也要去现场督察呢。没想到她这种地位的ceo对工作这么尽心尽力啊！之前我只是觉得她凶凶的，但现在看起来她这么成功不是没有道理的呀！” 丁婷目不转睛的看着电脑屏幕，突然冷笑了一声，说道“她去夏威夷，哪里是为了工作？”何小朵诧异的看着她，问道“嗯？什么意思？不为了工作？难道是去度假？”丁婷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老生常谈的说了一句“你以后就会知道的。” 你以后就会知道的。这句话就像一个没有耐心的成年人在煳弄无知的小孩子。既然以后会知道？为什么不能现在就告诉我？ 当天晚上，何小朵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办公室里有许多秘密，除了她以外，似乎所有人都知道。蒋惊颜，宋恆，丁婷，张素素，还有顾墨宣，每一个人的脸像电影般一帧一帧的浮现在何小朵的面前。她感到自己仿佛被排挤在某种秘密的小圈子之外，这种感觉令她沮丧。何小朵坐了起来，穿上拖鞋，走到窗户边，拉开了窗帘，窗外的夜空一片静谧，看不到一颗星星，连月亮也躲在云层里。在这一刻，何小朵又开始想念浩瀚娱乐，她想念小美、蔡蔡和张大明。浩瀚娱乐的每一个人都仿佛活在阳光下，过着透明的，没有秘密的生活。何小朵想念那样的日子，也想念在那样日子里的自己。 呆呆的伫立了许久，何小朵的脑海中萌生了一个疯狂的想法。 周六的清晨，天还很暗，上海的早晨一片灰压压的。何小朵叫了一辆计程车，驶到了一栋咖啡色的五层老楼前。下车后，何小朵左环右顾，确认没有人注意到她，之后小心翼翼的走上了楼。到了二楼的一间屋子门前，何小朵按下了门铃。 门开了，一个穿青花色针织连衣裙的中年女人站在门内，跟何小朵确认好预约信息后，引着何小朵到了套房里的办公室。 办公桌后面坐着一个不到四十岁的男子，看上去非常的干练，留着寸头，眼睛虽小，却有一种犀利的感觉。握过手坐下后，何小朵说道“柯侦探，我想委託您调查一件事。”柯丰迪看着眼前这个“少女”，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今早，何小朵担心自己委託侦探的事情会被人发现，特意乔装打扮了一番。她梳着低低的双马尾，带着大大的黑框眼镜，穿着一套粉红色的呢绒运动装，她认为自己看起来不超过二十岁。 何小朵说道“我叫顾棋，是一个高中生。我是顾墨宣的铁忠粉。顾墨宣，就是那个明星，你知道吧？”柯丰迪点了点头。何小朵继续说道“是这样子的，我在一个八卦论坛上看到爆料，说顾墨宣十五岁时被绑架过，当时和他一起被绑架的还有他的经纪人宋恆。据说宋恆当时为了保护顾墨宣，替他挡了一刀，刀伤在腹部。但是嫌犯到现在都没有被抓到，我想请你帮我调查一下这件事。” 柯丰迪笑了一下，说道“八卦论坛上的很多东西都是胡编乱造的，吸引点击率而已。你真的要做这种调查吗？”何小朵有点心虚，定了定神，回答道“对，要做。因为我是顾墨宣的脑残粉，我不能容忍伤害我偶像的人逍遥法外！”柯丰迪觉得何小朵义愤填膺的样子很好笑，继续问道“你一个高中生，哪来的钱付调查费？”何小朵放松了下来，回答道“你不用担心，我们粉丝后援会是有经费的。” 柯丰迪心想，这也算不上什么复杂的案子，八成就是哪个无聊的网友编出的谣言。轻轻松松赚笔快钱也好。柯丰迪又问了何小朵几个问题，记好了笔记，然后双手交叉，微笑着说道“好了，目前需要的信息我都有了。”何小朵犹豫了一下，支支吾吾的问道“嗯。。。还有。。。一个人。。。可不可以顺便调查一下？” 柯丰迪用他那双小眼睛审视了何小朵几秒，回答道“当然可以，是谁？”何小朵掏出手机，找出一张照片，递给柯丰迪，说道“蒋惊颜，□□的蒋，惊人的惊，颜料的颜。” 看过照片，柯丰迪微笑着说道“我明白了。现在你可以去石姐那里付预付金了。”“哦，好，现金可以吗？”何小朵问道。“当然。”柯丰迪回答道。 第32页 付完预付金后，何小朵倒吸了一口凉气，心想，为了偶像花这么多钱雇私家侦探的粉丝应该没几个吧，这份诚意真是日月可鑑啊！希望柯丰迪能够调查清楚这件事。 几周后，何小朵再次来到了柯丰迪的办公室。 柯丰迪掏出一沓资料放在何小朵的面前，说道“你看一下，这是我找到的信息。我托警察局的朋友查证过，系统里并没有关于顾墨宣的绑架案。”何小朵皱了皱眉，问道“会不会是为了保护顾墨宣的隐私，所以没有登记在案？”柯丰迪答道“不太可能，如果报案的话会有记录的。另外，你看这份是宋恆的医疗档案，他腹部并没有受过伤。”何小朵心想，果然，怪不得宋恆肚子上没有任何伤疤。难道，绑架案是顾墨宣臆想出来的吗？ 柯丰迪继续说道“从目前的信息来看，应该没有所谓的绑架案发生。关于蒋惊颜，她的背景比较复杂。在她创办公司之前，和商界几个大佬过往甚密。在这期间，有人下毒害过她。” “啊？下毒？”何小朵惊讶的张大了嘴巴。“对，具体的我还没有查到。但是很严重，直接导致了毁容。她后来做了全面的整容。你看，这张是她毁容前的照片。” 何小朵看着那张照片，照片上的女子二十岁左右，明眸皓齿，青春明媚。那女子和现在的蒋惊颜判若两人。如果不是柯丰迪告诉她，何小朵绝对不会把那女子和蒋惊颜联繫起来。但若是只看身材和脸型，确实有可能是同一个人。 柯丰迪继续说道“蒋惊颜大概是十一年或者十年前开始和宋恆建立起了合作关系，在这期间，她贊助过顾墨宣的专辑、演唱会、电影等，并让顾墨宣代言了她名下的很多产品，可以算是顾墨宣的最大赞助商。” 何小朵觉得柯丰迪的调查引出了更多的疑问。难道顾墨宣撒谎了吗？但他为什么要撒谎？作为顾墨宣的最大赞助商，为什么丁婷对蒋惊颜总是一副不屑的态度？ 柯丰迪看着何小朵眉头紧蹙，陷入了苦苦的思考，补充道“但是，这次调查也不是没有疑点。顾墨宣十五岁的时候确实消失过一段时间，而且他父母陪着他去做了创伤后应激障碍的治疗。如果说这是因为绑架案引起的，倒是合情合理。但问题是，绑架案是子虚乌有的。” 何小朵感觉脑子一片混乱，杂乱的信息像一个个野蛮生长的点，她无法将这些点连成一道清晰的线。到底是谁在撒谎？顾墨宣还是宋恆？ 柯丰迪顿了顿，说道“当然，你的信息来源也是很重要的。现在你能告诉我你的信息来源了吗？应该不是什么八卦论坛吧，何小朵。” “嗯。。。”何小朵在思考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突然愣过神来，惊讶的问道“你怎么叫我何小朵，我是，我是，是顾棋啊。”柯丰迪笑了，说道“顾棋，是顾妻的谐音吧。你起假名字的水平可不怎么样啊。”看着何小朵呆愣在那里，柯丰迪继续说道“你不用担心，所有委託人的信息都是保密的。既然你是顾墨宣的执行经纪人，肯定知道一些内幕消息，那么这条信息的可信性就大大提高了。如果你能告诉我消息的来源，这对于我彻查这件事会有很大的帮助。” 何小朵心里想着，没有顾墨宣的允许，她绝对不能告诉柯丰迪信息的来源就是顾墨宣。她突然有点后悔，要是她托私家侦探调查顾墨宣绑架案的事情暴露了，这该对顾墨宣造成多么大的负面影响啊？想着想着，何小朵情不自禁的嘆了口气。柯丰迪看出了何小朵犹豫纠结的心理状态，便说道“放心吧，我们事务所绝对不会泄露这件事的。至于你要不要继续调查，你思考一下再做决定吧。” 何小朵满怀心事的离开了柯丰迪侦探事务所。走到街上，上海的天空又开始飘雪，她停了下来，看着头顶上灰濛濛的天，感到了深深的迷茫。 第21章 不能承受的真相 何小朵孤零零的在上海街头飘荡，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一处小公园。因为寒冷，公园里并没有什么人，只有几条斑驳的长椅和一座假山。何小朵坐到了一个长椅上，开始认真的思考应不应该把调查的结果告诉顾墨宣。她这样擅自做主去调查绑架案，顾墨宣会不会生气呢？何小朵眉头紧蹙，表情凝重。 不知不觉，雪下得大起来，何小朵的手脚都变得冰凉，身体也禁不住微微发颤。一看表，她已经在这里坐了三十分钟了。何小朵深吸了口气，站起来，她做出了决定。 到顾墨宣家时，已是傍晚时分。顾墨宣开门时，露出了一排洁白的牙齿。何小朵心头一紧，暗暗想到，他今天看起来很高兴，现在真的是告诉他这件事的正确时机吗？ 进了门，何小朵坐到了沙发上。顾墨宣微笑着站在她对面，问道“小朵，你有什么想喝的吗？我有咖啡，茶还有柠檬水。”何小朵有点紧张的说道“不用麻烦了，水就好了，谢谢。”顾墨宣倒了一杯温水，轻轻地放到了何小朵的面前。两个人都坐下后，顾墨宣问道“小朵，今天你来找我谈什么？”何小朵深吸了一口气，说道“顾墨宣，我没有经过你的允许做了一件事，我希望你不要生气。”顾墨宣笑了，说道“是吗？那你告诉我是什么事，我来决定要不要生气。” 第33页 何小朵掏出一沓资料放在顾墨宣面前，断断续续，语无伦次的说道“我。。。託了一个私家侦探去调查你当年的绑架案。你不要担心，他的保密性做的很好的。。。我就是。。。有一些疑问。。。所以才去。。。对不起。。。”顾墨宣的表情变得严肃，他没有回答何小朵，只是拿起那一沓资料仔仔细细看了起来。 时间好像被封印了，空气也好像停止了流动，何小朵惴惴不安的观察着顾墨宣。顾墨宣面无表情的翻着资料，看了很久，很久，久到何小朵觉得这沉默已经变成了刺骨的冰。忽然，何小朵发现顾墨宣的手在微微颤抖。她抬头望向顾墨宣的脸，他的脸变得惨白。 何小朵小声的问道“顾墨宣，你。。。怎么了？”顾墨宣突然站起来，轻声说了一句“小朵，你走吧。”然后，顾墨宣就独自向楼上卧室走去，他似乎大受打击，在楼梯上几乎摔倒。何小朵看着他的背影，紧张又害怕，不知道该说什么，不知道该做什么。 呆呆的静止了几分钟，何小朵觉得不能就这样离开。如果顾墨宣抑郁症爆发，她必须留在这里观察，万一有什么事情发生，她也可以及时的送他去医院。何小朵满怀担心的走上了楼梯，轻手轻脚地来到了三楼顾墨宣的卧室。 卧室的门没有关，顾墨宣背对着门，侧躺在床上。何小朵走了进去，卧室依然是空荡荡的，只有一张床。何小朵坐到了床边，轻轻说道“顾墨宣，你跟我说说话好不好？” 顾墨宣没有回答。 在沉默中，何小朵在床边坐了很久。 慢慢的，何小朵觉得有点累。身体的记忆战胜了理性的克制，她极其自然地躺了下来，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顾墨宣并没有睡着，他静静的看着白色的窗帘在深邃的蓝夜里来来回回的飘动，仿佛在跳一支爵士舞曲。今天，当顾墨宣看完那份资料时，他感到自己像是一个在喜马拉雅山挣扎爬行许久的登山者，突然遭遇了巨大的雪崩，剎那间天崩地裂，整个人被彻彻底底的埋葬在冰雪的坟墓里。 顾墨宣一直以为，他走到如今这一步，很大程度上是源于自己的年少无知和对名利的贪婪。尽管有过怀疑，他还是没有料到，这一切竟是一个精心设计的骗局。 顾墨宣回忆起十五岁时被营救后在医院看到宋恆的画面，宋恆面色发青，嘴唇惨白，有气无力的说着“墨宣，这个圈子水太深了，我们这样单打独斗是没办法走下去的，我们一定要找一个有关系，有资源的人来帮我们。”当时，顾墨宣感激于宋恆的捨命相救，对他信任有加，言听计从。 宋恆出院后不久，就找到了蒋惊颜作为他们的靠山。蒋惊颜人脉很广，财力雄厚，给了顾墨宣很多好资源和好机会。只不过，她不仅仅想要顾墨宣做她的合作艺人，更想要一个年轻帅气的情人。 蒋惊颜的手段很高明，她没有直接要求顾墨宣做什么，而是细水长流般的，一步一步的引诱他。她和他谈音乐，谈文学，谈艺术，谈人生。顾墨宣的许多第一次都是和蒋惊颜一起做的：第一次开越野车，第一次跳伞，第一次去太平洋上的私人岛屿，第一次抽菸。。。 久而久之，顾墨宣就沦为了蒋惊颜肉体和精神上的双重玩物。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当顾墨宣意识到这一切时，他开始奋力挣扎，想要摆脱这种桎梏。但是上山容易下山难，蒋惊颜怎么肯如此轻易的放过他。之前，顾墨宣和周苏拉合作时传出绯闻，顾墨宣借着那次契机向蒋惊颜表达了分手的决心。然而，在顾墨宣和蒋惊颜摊牌后，她动用资源，在媒体上大肆散布周苏拉的黑料，甚至僱人去周苏拉家涂上“bitch”实施恐吓，一副不把周苏拉逼出娱乐圈誓不罢休的势头。 最后，顾墨宣还是输掉了这场战役，就像以前那无数次失败一样。 经歷过这许许多多的挣扎、反抗、失败，顾墨宣的抑郁症也反反覆覆，愈加严重。他的人生已经和蒋惊颜这三个字骨肉相连，就像戴了太久的首饰，已经深深地嵌进了肉里，想要剥去，势必有一片血肉模煳。 以前，顾墨宣总是安慰自己。总有一天，蒋惊颜会厌倦他，放过他，他会有重获自由的一天。但是今天，当他发现蒋惊颜十一年前不惜设计绑架案也要将自己揽入囊中，他忽然觉得心里期盼的那星星点点的希望已经被阴郁的黑暗彻底湮没，恐怕不等到蒋惊颜死的那一刻，她都不会让他离开。 顾墨宣难过到连泪水都流不出来，只是感觉整个身体，整个灵魂都在向下坠，绝望穿透了他每一个细胞。他感到头痛欲裂，翻了个身，意外的发现何小朵在旁边静静的睡着了。顾墨宣完全想不起来何小朵什么时候来到他的卧室，什么时候在这里睡着的。何小朵好像在做一个噩梦，眉头紧蹙，眼珠一直在转动。 看着何小朵，顾墨宣深深地嘆了一口气。她是一个多么可爱的女孩子啊，热情，真挚，善良。可是，如果她一直在自己的身边，迟早会被蒋惊颜视为肉中刺，眼中钉。他不忍心看到何小朵受到任何的伤害，尤其是因为自己而受到的伤害。 顾墨宣轻轻地用手抚了抚何小朵紧蹙的眉头，在她的额头上印下了一个温柔的吻。迷迷煳煳中，何小朵醒了。她看着顾墨宣那双黑色的眸子正在紧紧的盯着自己，心扑扑的跳个不停。何小朵的脸微微红了起来，小声说道“不好意思啊，不知道怎么就睡着了。”顾墨宣神色复杂的看着何小朵，静默了一会儿，说道“小朵，你离开我的工作室吧。” 第34页 何小朵惊讶的坐了起来，问道“什么意思？你让我离职吗？”顾墨宣仍躺在那里，平静的看着她，说道“是的，离开吧，在这里对你没有任何好处。”何小朵流露出失望的表情，黯然的说道“我知道，这件事我做的有点过分，没有经过你的允许，就让私家侦探去调查了这件事。可是，我真的是觉得这件事情有点不对劲，我才委託侦探调查这件事的，我，我没有恶意的！” 顾墨宣费力的坐了起来，靠在床头，低低的说道“我知道，我知道你是想帮我。但是很多事情，并不是知道了真相困难就可以迎刃而解，知道了真相反而是更深的绝望。”何小朵愣了几秒，紧紧地握住了顾墨宣的手，认真的说道“顾墨宣，你遇到什么困难，我可以帮你一起解决的，你相信我好不好？” 何小朵的手很温暖，那温度像一股暖流流淌过顾墨宣每一寸冰冷的肌肤；像一只小小的救生圈，让顾墨宣有紧紧抱住的冲动。但他不能，他不能自私的将何小朵捲入这不见天日的深渊里。 在内心里挣扎了许久，顾墨宣冷冷的推开何小朵的手，不耐烦的说道“你走吧，我真的很累了。” 一瞬间，何小朵的泪水就像雨滴，滴答滴答的掉了下来，她受伤般的看着顾墨宣，像一只无助的小猫。顾墨宣难以承受那种目光，他害怕自己一时心软，冲动的抱住何小朵，便紧紧的闭上了眼睛，不看她。 静默了几分钟，何小朵抹去了泪水，从床上下来，缓缓的转身离开。顾墨宣悄悄的睁开眼睛，看到了何小朵那小小的，伤心的背影，终于按捺不住，泪流满面。 对不起，小朵。我的过去，一片黑暗。我的未来，没有光明。 离开我，是你最好的选择。 第22章 aloha（上） 第二天，何小朵到办公室后，立刻打开笔记本电脑，开始写辞职报告。不出三十分钟就写完了。没有一丝犹豫，何小朵立刻把报告发给了宋恆和顾墨宣。 邮件发送后十分钟不到，宋恆叫何小朵去他办公室。 两个人隔着办公桌面面相觑，宋恆一脸困惑，何小朵一脸哀默。安静了一会儿，宋恆问道“小朵，怎么会这么突然要离职？我以为你在这里做的挺开心啊，是不是我对你的肯定不够多？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真诚的道歉。我觉得你这几个月的工作做得很出色。我是真的不知道，你为什么要离职？”何小朵低着头，玩弄着手指，回答道“我觉得我不适合这份工作。”宋恆仔细的观察着何小朵，问道“最近发生了什么事吗？”何小朵摇摇头，抬起头来看着宋恆说“没有，就是觉得应该重新考虑一下我的职业选择。”宋恆的眼睛珠转了两转，继续问道“那你想要有什么新的职业呢？”何小朵愣了两秒，回答道“我还在想。” 宋恆露出了浅浅的笑容，说道“小朵，如果你不想说的话，我也不会逼你。但是我请你再好好考虑一下，我是真的觉得你有当经纪人的天赋。再锻鍊几年，我认为你能成为这圈子里数一数二的经纪人。”何小朵露出了一个勉强的微笑，说道“我已经考虑好了，谢谢您这几个月的悉心栽培。” 宋恆嘆了口气，说道“既然你决心已定，我也不好再说什么。不过，你能不能三月底再离职？最近的事情比较多，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替代你的合适人选。这个小小的要求，你总不会拒绝我吧？” 何小朵皱了皱眉，思考了一会儿，说道“我倒是可以做到三月底，但顾墨宣能。。。同意吗？”宋恆对这个问题有点意外，问道“怎么，你和墨宣之间有什么矛盾吗？如果是误会的话，你告诉我，我一定帮你们解开。” 何小朵又低下头，开始玩弄手指，说道“没有。”宋恆看到她的样子，心中大概猜出了几分。他平静的说道“你就安心做到三月底吧，墨宣那边我会和他沟通，绝对不会有问题的。”何小朵点了点头，说道“好。” 何小朵离开宋恆办公室后，宋恆立刻拨通了顾墨宣的号码，问道“墨宣，何小朵的邮件你看了吗？你怎么看？”在电话另一边的顾墨宣正盯着屏幕上何小朵的邮件，回答道“什么邮件？我还没查邮件，怎么了？”宋恆平静的说道“她要辞职。”顾墨宣无所谓的说道“哦，现在人好像都喜欢跳来跳去的。”宋恆皱了皱眉，问道“你不吃惊吗？”顾墨宣答道“为什么要吃惊？”宋恆狐疑的思索了几秒，说道“我已经请她留职到三月底了。最近事情比较多，你有意见吗？”电话那边，顾墨宣安静了几秒，说道“要是她想走的话，还留她做什么呢？她的心已经不在这里了，留在这里也不能安心工作。”宋恆清了清嗓子，问道“墨宣，你告诉我实话，你们俩之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顾墨宣心头一紧，他才发现自己的表演并不高明。如果继续推辞的话，宋恆可能会更加怀疑，要是宋恆展开调查，何小朵僱佣私家侦探的事很快就会暴露，到时宋恆和蒋惊颜会对何小朵做什么事就难以预测了。想到这里，顾墨宣平静的回答道“我们之间能有什么事？你想让她留到三月就三月吧，我无所谓，你安排好下一个执行经纪人的招聘就行了。” 第35页 挂掉电话，顾墨宣深吸了一口气，一摸额头，发现自己竟出了一头汗。他在心底默默念道，希望宋恆不要怀疑何小朵。只要等到三月底何小朵离职，她就可以远离这一切是是非非，这一切黑暗。 即使到时候，在黑暗里的只剩下顾墨宣一人，连那微弱的一朵烛光也不復存在，他也在所不惜。 接下来的两个月，何小朵和顾墨宣没有见过一次面，也没有发过一次简讯，两个人的联结只存在于白开水般平淡的电子邮件里。电子邮件里的每一句话，每一个标点符号都透露着冷淡与疏远。何小朵黯然的盯着屏幕，心里想到，原来仅仅靠文字，就可以冷酷无情的拒人于千里之外。 时光像太平洋的洋流，奔腾而逝，转眼间就到了三月，到了去夏威夷的日子。何小朵无精打采的准备行李，夏威夷之行是她在顾墨宣工作室的最后一项任务了。旅程结束，也是这份工作的结束，更是她和顾墨宣这个故事的结局。想到这里，何小朵不禁又掉落了几滴泪。 和顾墨宣分开的这两个月，何小朵才发现自己竟是如此的喜欢他。分别与距离催生出深深的思念，而爱情在思念之中升华。如果说爱情是一种幻象，那么距离和思念则是滋养这种幻象的肥沃土壤。 几个月前，何小朵对夏威夷之行充满了期待。但是现在，她却有着复杂的心情。她不知道，失落黯淡的眼睛还能否看到大自然的美和异国他乡的风情。 境由心生，何小朵困于自己灰暗的心境。 离开那天，何小朵和丁婷搭上了去夏威夷的飞机，顾墨宣和宋恆则乘坐另一班飞机。在飞机上，何小朵怎么也睡不着。她回忆起小时候在电视上看到的顾墨宣，片场里和周苏拉相拥的顾墨宣，流泪的顾墨宣，雪地里的顾墨宣。。。何小朵靠着窗户，心烦意乱。这时，一个身穿白蓝制服的空姐从过道经过，何小朵拦下了她，点了一杯威士忌。 烈酒浇愁，愁更愁。 顾墨宣，你可曾，一分一秒的喜欢过何小朵？ 一旁的丁婷睡得天昏地暗，人事不知。何小朵一边喝着酒，一边看向窗外，一片白茫茫。云上，可否有另一个世界？另一个世界里，有没有一座孤寂的城？孤寂的城里，是否有一个女孩子，像何小朵一样，在等待属于她的爱情？突然，何小朵的心情像被风吹灭的蜡烛，在那一刻，她莫名的确信，顾墨宣从来都没有喜欢过她。一切，都只不过是，她的一厢情愿。 是她, 自以为是的对顾墨宣的生活寻根问底。顾墨宣也许喜欢过周苏拉，也许喜欢过很多人。但他，从未喜欢过何小朵。何小朵闭上了眼睛，酒精开始让她迷离，但是痛苦却让她清醒。 她放下酒杯，戴上耳机，听起了音乐。干净的男声美丽却忧伤，与低沉的鼓声，贝斯和吉他融合在一起： 穿过云和烟看大地温暖的浮现 你唿吸已改变停滞于某段流年 离别的你我才明白挥霍有期限 你一语你一言 是我最眷恋 若你能听见 岁月的拨弦 依然能感觉你从未消失过 一直在我身边 像一阵春风吹过我的侧脸 像一场细雨落在我的鞋尖 不被察觉每天 无声无息你的出现 像秋日大街那纷飞的落叶 像漫漫长夜某盏灯又熄灭 没形状的思念 逝去的人不曾走远 越过地平线看海洋辽阔的延绵 那瞬间如昨天轻柔在眼中缱绻 银河另一边借月光凝视你容颜 别回忆别伤悲别为我留眠 若你能看见 漫天的心愿 依然能感觉你从未消失过 一直在我身边 像一阵春风吹过我的侧脸 像一场细雨落在我的鞋尖 不被察觉每天 无声无息你的出现 像突如其来温暖我的晴天 像倾盆大雨我躲避的屋檐 爱不会被磨灭 逝去的人住在心间 像秋日大街那纷飞的落叶 像漫漫长夜某盏灯它又熄灭 没形状的思念 逝去的人不曾走远 像突如其来温暖我的晴天 像倾盆大雨我躲避的屋檐 爱不会被磨灭 逝去的人住在心间 像秋日大街那纷飞的落叶 像漫漫长夜某盏灯它又熄灭 没形状的思念 逝去的人不曾走远 穿过云和烟看大地温暖的浮现 你一语你一言 是我最眷恋 两道清泪从何小朵闭着的眼睛里缓缓流出。渐渐地，她进入了梦乡。 再一睁眼，飞机已经开始下降。窗外的白云已经稀疏，映入眼帘的是浅蓝的天，深蓝的海，几座薄薄的小岛在海面上平铺直叙。大海的味道仿佛渗透了机舱，何小朵飞翔在云端里的海底世界。 aloha，夏威夷。 第23章 aloha（中） 夏威夷的空气是黏稠的，湿湿的，软软的。何小朵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色印花吊带裙和一双蓝色的人字拖，拖着行李箱和丁婷向威基基海滩走去。她们所住的酒店就在海滩边，可以看到碧蓝的大海。 到了酒店，丁婷和何小朵住一间。她们的房间在六楼，顾墨宣的房间在十楼，宋恆的房间在九楼，而蒋惊颜的房间在十二楼。放好行李后，何小朵沖了个澡，便独自向海滩走去，丁婷则去超市购买生活用品，两人约好晚上一起吃日料。何小朵盘了一个丸子头，高高的顶在头上，带着大大的墨镜，慢慢的走在绵长的沙滩上。海平线上有几艘白色的帆船在飘行，时远时近，若隐若现。各色各样的比基尼悠闲的躺在沙滩上享受日光浴，时不时的会有几个稜角分明，肌肉结实的白人帅哥在沙滩上走过。 第36页 这里的每一个人，似乎都很快乐。 威基基沙滩上的笑容和火奴鲁鲁的海风似乎有抚慰的魔力，何小朵觉得自己的痛苦是那么的不值一提，她拥有了一种很平静的感觉。又走了一会儿，太阳渐渐地落到了海平线，海滩上的游人成了一个个黑色的背影，椰子树随着微风轻柔舞动。 何小朵看了一眼时间，开始从沙滩上离开，走向了和丁婷约好的日本餐厅。到达餐厅后一分钟，丁婷来了，她一向很准时。丁婷点了辣味乌龙面和虾天妇罗，何小朵点了咖喱乌龙面和红薯天妇罗。两个人又点了一瓶清酒。喝着小酒，吃着美食，两个人都处在一种极其轻松的状态里。 是，夏威夷的感觉。 丁婷笑着说道“小朵，你离职前，还能这样公费旅游一次，也算是非常幸运啦！”何小朵抿了一口清酒，笑着回答道“可不是嘛，我一向很倒霉，这次真的是走运。”丁婷又说道“夏威夷是真不错啊，好希望能多玩几天。不过，明天顾墨宣就要开工拍gg，我们要忙起来咯！”何小朵笑着说道“可不是嘛，夏威夷太适合度假了，可惜我们是来这里工作。”丁婷豪饮了一口，说道“说实话，小朵，你突然要离职，我真的挺惊讶的。不过，这对你可能也是一件好事。”何小朵放下筷子，问道“为什么？”丁婷嘆了口气说道“哎，其实，顾墨宣也挺可怜的。名义上他是老闆，但是太多人牵制他了。你留着这里，也很难有大发展。还是去别家找找有潜力的艺人吧。” 何小朵又想起了柯丰迪的调查报告，但这次她决定不再多想。毕竟，她和顾墨宣又有什么关系呢？两人的工作关系很快也要终结了。 丁婷笑眯眯的说道“对了，一会儿回去，我们去十二楼吧。那里有一个露天游泳池还有一个小花园，我们正好看看夏威夷的夜景。”“好啊。”何小朵不假思索的回答道。 晚餐用毕，两个人带着满满的安逸感，走回了酒店，坐电梯来到了十二楼。天色已暗，海面是幽幽的蓝，沙滩上还有游客在慢慢散步。露天游泳池里闪烁着不同颜色的灯光，时而蓝，时而紫，时而粉。晚上的风不再黏稠，反而是格外的清爽。两个人舒适的躺在酒店的长椅上，望着没有星星的天空。 “呀，这里真好。”丁婷感嘆道“听说蒋惊颜住的1201是一个超级豪华的大套间呢，离这里应该很近，有钱有权就是好啊。”何小朵看着天空，回答道“是吗？你羡慕蒋惊颜吗？”丁婷不屑的哼了一声，回答道“她，算了吧。我只羡慕她的钱。”何小朵自顾自的说道“这里真美，下次我要找一个早晨来这里看日出，风景肯定别有一番滋味。” 第二天开工后，何小朵和丁婷跑东跑西，十分忙碌。虽然在美丽的沙滩上拍摄gg，却没有闲暇静下来欣赏风景。当天收工后，何小朵和丁婷都累得瘫倒在床上，连晚餐都没有吃，只匆匆的沖了个澡。 第三天一大早，何小朵饿醒了。一看表，才五点半，但她却怎么也睡不着了。另一张床上的丁婷还在沉睡中。何小朵轻手轻脚的起床，简单洗漱后，决定出门找吃的。进入电梯，何小朵刚想按l键去大堂，突然好奇这会儿十二楼是否可以看到日出，便按了12键。 电梯门开了，何小朵跨出来，走了三步，正好看到一个人从1201出来。那人转过来，与何小朵四目相对。 是顾墨宣。 两个人之间的空气凝结了。在那一刻，何小朵大彻大悟，脑子里散乱的点终于连成了一道清晰的线。何小朵明白了为什么看到顾墨宣吸菸时有一种熟悉的感觉，那是因为他的姿势和蒋惊颜几乎一模一样。她明白了为什么顾墨宣说知道了真相反而是更深的绝望。她明白了为什么丁婷对蒋惊颜有那么深的鄙夷。她明白了子虚乌有的绑架案。她也明白了顾墨宣为什么会得抑郁症。 两个人之中，更加震惊的却是顾墨宣。他呆滞在那里，不知所措。难堪和尴尬像烈火一般，烧灼着他的每一寸肌肤。沉默了一会儿，顾墨宣低下了头，像没看到何小朵似的走到电梯那里，按下了下行键。在等待的那三十秒里，顾墨宣感到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在翻腾，他觉得自己下一秒就要吐出来。电梯门打开的那一瞬，顾墨宣觉得自己像是抓住了翻滚大海中的一块浮板，默默的舒了口气，走进了电梯。 在电梯门即将关闭的一瞬，何小朵的手伸了进来。电梯门又开了。 顾墨宣故作镇定的看着何小朵，心里的焦虑达到了巅峰。镇定了几秒，他按下了10，6和l三个键。他心里想到，何小朵应该不是回房间就是去大堂。到了10层，顾墨宣头也没回的离开了电梯。刚到房门口，正准备刷房卡进门，他看到何小朵静静的站在几步之外。 顾墨宣心中一惊，皱了皱眉，睁大了眼睛，问道“你怎么跟着我？”何小朵平静的说道“顾墨宣，我们谈谈吧。”顾墨宣低着头，看着门把手，轻声说道“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好谈的。”何小朵说道“我的观点正相反，我觉得有很多需要谈的。”顾墨宣惊讶的抬起头，看着何小朵，她的表情很平静，但是那一双眼睛却透着极度的坚定和执着。 顾墨宣嘆了口气，打开了门。 第37页 顾墨宣的房间是一个套间，有一个卧室，一个客厅还有一个看得到大海的阳台。卧室的门大开着，宽大的床整整齐齐，没有一丝褶皱。很明显的，昨晚他没有睡在这里。 顾墨宣打开一杯纯净水，喝了一口，背对着何小朵，看着窗外初升的太阳，低沉的说道“何小朵，你想谈什么？”何小朵大步向前，站到了顾墨宣的面前，看着他的眼睛，平静的说道“谈所有的事。” 顾墨宣低着头，看着比他矮了一个头的何小朵。清晨的阳光给她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辉，背对着阳光的何小朵虽然站在阴影里，她全身上下却散发着巨大的能量。顾墨宣冷笑了一声，说道“你是来谴责我的吗？你觉得我很骯脏吗？” 何小朵平静的看着他，问道“我为什么要觉得你骯脏？”顾墨宣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坐到了一旁的沙发上。沉默了一分钟，顾墨宣说道“你肯定很鄙视我吧，觉得我出卖身体、傍金主。但，这才是我真实的人生，是不是很噁心？” 何小朵走到沙发边，也坐了下来。她用双手捧住了顾墨宣的脸，重重的吻了下去。顾墨宣惊讶的把她推开，大声说道“你干什么？”何小朵冷静的说道“干我应该干的事。”接着，她又抱住顾墨宣，疯狂的吻他。顾墨宣又试图推开何小朵，但何小朵坚定又热烈的吻渐渐突破了他的防线。 两个人紧紧的抱在一起，动情的吻像是一种深刻的沟通方式，这几个月里所受的所有煎熬，痛苦，思念都在这吻里全部释放。这吻里也包含着原谅，原谅他们生而为人，从不完美。平静下来，顾墨宣和何小朵紧紧的拥抱。他的眼泪滴答滴答的洒落，渗进了何小朵的后背，就像以前那次一样。 何小朵轻轻拍着顾墨宣的后背，说道“我一点也不觉得你骯脏，没有人应该觉得一个受害者是骯脏的。我知道，你这一路走来一定经歷了很多事情，我不在乎你过去是否做出了错误的选择。我只想让你知道，从今以后，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不管你遇到什么困难，我都要和你一起面对。” 顾墨宣嘆了口气，说道“小朵，你不知道这困难有多么大。我真的害怕，你会因此受到伤害。我真的不想把你拖进泥潭。” 何小朵松开紧紧的拥抱，看着顾墨宣的眼睛，坚定的说道“我不害怕。我只知道，我想和你在一起，我要和你在一起。我才不在乎什么蒋惊颜。” 顾墨宣露出了苦涩的微笑，说道“小朵，你真的比我勇敢。”何小朵笑着回答道“当然了。在爱情面前，爱拼才会赢啊。” 两个人又紧紧相拥，夏威夷的阳光洒进了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在这一刻，两个人都感到了满满的爱与勇气。 不管前方有什么样的黑暗在等待他们，在这一刻，他们有了携手逃离黑暗的勇气。 第24章 aloha（下） 又工作了两天，gg拍摄顺利完成。 蒋惊颜和宋恆因为工作安排，坐上回上海的飞机，如期离开了火奴鲁鲁。顾墨宣说他想多留几天，放松一下，宋恆便让丁婷，何小朵和其他几个工作人员留在这里陪他。何小朵找了个藉口，告诉丁婷她想一个人去另一个岛玩一下，丁婷便也没有多问。 终于，何小朵和顾墨宣有了两个人的第一次正式约会。 一大早，两个人穿着清爽的运动装去爬死火山。山道并不陡峭，顾墨宣拉着何小朵的手，轻松的往山顶走去。阳光洒在海面上，每爬升一米，景色就更美一点。大海是层次有别的蓝，一片深蓝，一片碧蓝，一片浅蓝，重重叠叠，相映相织。山下的城市也不拥挤，高楼，矮屋，绿地悠然的在自己的领土占地为王。没过多久，两人就爬到了山巅，眼下尽享火奴鲁鲁的全景，城市与大海和平相处，相偎相依。 何小朵深唿吸了一口这清甜的空气，露出大大的微笑，说道“这里好美啊。”顾墨宣搂着何小朵的肩膀，微笑着看着她，说道“是啊，真希望可以永远留在这一刻。”何小朵搂着顾墨宣的腰，撒娇道“是啊，永远和我在一起。”顾墨宣笑了，轻轻地吻了一下何小朵的额头。 两个人相偎相依，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下山的路上，一股哀愁在顾墨宣的心头升起。此情此景太过于美好，但这是只属于夏威夷的时光，他们总有离开的那一刻，他们终归要回到上海去面对黑暗的现实。何小朵注意到了顾墨宣忧伤的表情，她停下脚步，拉着顾墨宣的手，问道“顾墨宣，你累了吗？要不要歇一下？”顾墨宣点了点头，两个人坐到了一片树荫下，看着属于半山腰的海与城。 顾墨宣开口说道“小朵，你知道吗？有的时候我真的恨自己的这副外表，如果我不长这样，我就不会进入娱乐圈，蒋惊颜也不会看上我。那么，现在的我，就能自由自在的过着平凡的生活，我不会得抑郁症。我可能会，真的很快乐。”看到顾墨宣这幅样子，何小朵觉得自己的心像被针扎了一般。在她面前的，不是一个当红的明星，而是一个孤独无助的男孩子。他永远的失掉了本应属于每一个男孩子的无忧无虑的青葱岁月。 太闪耀的人，容易被黑暗觊觎。也许，平凡是一种最好的保护色。 第38页 何小朵轻轻地拉起顾墨宣修长的手，温柔的吻了一下他的手背。她靠在顾墨宣的肩头，说道“顾墨宣，人生很长，前方总有希望。只要我们坚持，总有守得云开见月明的那一天。而且，你再也不是一个人了，你有我，我有你。我告诉你，我可是很坚强的！只要我们一起努力，总能想出办法的。”顾墨宣笑了，把头向何小朵的方向又靠近了一点。 下午，何小朵换上了一套水蓝色的比基尼和穿着深蓝色沙滩裤的顾墨宣一起去浮潜。海湾里的水很清，悬浮在水面向下看，可以看到五颜六色的鱼和珊瑚，大的，小的，闪闪发亮的，透明的。鱼儿傻傻的，呆呆的在水里游来游去，时不时藏进珊瑚，时不时又游出来。何小朵和顾墨宣向下看着鱼儿的世界，但鱼儿并不抬头看他们，也不在乎水上的蓝天。也许对鱼儿而言，海是天，天是海，它们是完美交融的一片蓝。 鱼儿只管在这片蓝里遨游就好了。反正只要不被吃掉，它们会永远自由。和人类的自由不同，鱼儿的自由不必写在法律里，也不用唱在诗歌里。说与不说，自由就在那里。 顾墨宣停止了游动，静静的浮在水面上，享受着阳光与大海的温柔拥抱。在这一刻，他感到了久违的平和。在这一刻，他是一个幸福的人，他有大海，有阳光，有鱼儿，有何小朵。 晚上，两个人吃过美味的烤海鲜后，心满意足的走在沙滩上。没有一个人认出顾墨宣，他终于如愿以偿，尽情享受着平凡的快乐。海风徐徐，温暖又清爽。月亮和星星开始在天上低吟，海浪和礁石拍击合音。顾墨宣拉着何小朵，走到了一颗巨大的树下。郁郁葱葱的树叶像一把美丽的伞，遮出了一块最天然的舞台。舞台上，穿着花衬衫的男人们拨弄着尤克里里，穿着花裙子的女人们跳着最迷人的唿拉舞。美妙的音乐像清风，将快乐与满足传递给每一个人，每一个在音乐中的人，每一个在爱中的人，每一个活着的人。 在这样的时空里，能活着看到这一切，就已经是美好本身。 夜深了，那个男孩拉着那个女孩，那个女孩拉着那个男孩，踏过白色的浪花，走过月光下的沙滩，穿过树叶下的街角，回到了房间。阳台上的白色窗帘遮不住深邃的夜。顾墨宣从后面紧紧抱着何小朵，两个人在温柔的音乐中甜蜜的舞动。 这是属于夏威夷的夜晚，这是属于顾墨宣和何小朵的夜晚。 美丽的夜色，美丽的天气，美丽的人儿，美丽的爱情。所有的美丽在极致的亲近中完美融化，激情迸发，浓情似火。顾墨宣的吻，何小朵轻柔的抚摸，两个人肆无忌惮的享受着鱼水之欢，自由自在的，无忧无虑的，就像海湾里的鱼儿。 春宵一刻值千金，花有清香月有阴。 窗户一夜未关，窗帘一夜未合。但是不必在乎，也不用担心。因为这里是自由自在的夏威夷，而不是禁锢黑暗的上海。在这里，顾墨宣不再是一个耀眼的明星，他只是一个平凡的快乐男人。 天亮了，两个人侧躺着，顾墨宣轻轻地搂着何小朵的腰。一缕带着海浪咸香的清风叫醒了何小朵，她转了个身，紧紧的抱住了顾墨宣。两个人都醒了，却都不睁眼，只是拥抱着，就像两个甘愿受困的囚徒。 也许是因为，不知道可以逃避多久，那就再多逃避一会儿吧。 之后的时光很快乐，但也很短暂。很快的，就到了回国的日子，到了再也不能逃避的时刻。顾墨宣，何小朵，丁婷和其他几个工作人员一起乘坐飞机回上海。飞机起飞，冲上云霄，何小朵看着窗外，映入眼帘的依然是浅蓝的天，深蓝的海，几座薄薄的小岛在海面上平铺直叙。 aloha，夏威夷。 第25章 归来 周苏拉在盪鞦韆。 一条木制鞦韆挂在大树上，当周苏拉盪出去的时候，她的双脚离地，悬浮在半空中，下面是陡峭的山坡，坡下是蜿蜒的江，江上是一层薄雾，雾里有几艘渔船，船上有星星点点的灯火。 傍晚的江安城，一片朦胧。周苏拉觉得自己好像飘荡在世界的边缘。 与尹星辰分手已经半年了，周苏拉的日子过得很平静，就像回到了小时候。每天，她与书籍，音乐和电影相伴。家里总是很安静，周爸爸总在书房里读书，吴叔总在花园里修剪，唐姨总在厨房里发呆。只是，他们再也不一起唱音乐剧了。 人生有很多种活法。平静如水，没有一丝波澜，是其中的一种。 回到卧室，周苏拉收到了一条简讯：苏拉，我是尹星辰，我回来了。我想和你谈谈，可以吗？周苏拉平静的看着那条简讯，没有回覆。她去刷牙、洗脸，然后躺到了床上，静静地睡去。 太阳照常升起，新的一天如约而至。周苏拉刷牙、洗脸，吃早餐。春天的阳光温暖的洒进客厅，周苏拉在日光里弹了一会儿钢琴。她的手指在黑白琴键上游走，曼妙的音符跃出钢琴，在空气里跳动。弹倦了，她找出一块毯子，铺到了花园里，躺在草地上看白云。 白云悠悠，树影浅浅。春天，是爱情归来的季节吗？ 午后，周苏拉回復了那条简讯：我不在上海。一分钟后，一条新简讯如约而至：我去找你。 如果我爱你，我会去找你。 同一片天空下，何小朵和顾墨宣回到了上海。春天的上海很明媚，花香鸟语，自行车的铃铛叮铃叮铃。何小朵如期从顾墨宣工作室离职，但并没有离开顾墨宣。恰恰相反，她和顾墨宣商议着离开上海，一起去北京。他们要摆脱蒋惊颜，摆脱宋恆，重新开始。即使顾墨宣黑暗的过去被撕开一道口子，被暴露在太阳下，他们也不再害怕。 第39页 抑郁症，被包养，音乐榜单作假，虚假流量。。。顾墨宣的每一处致命伤都被两人诚实的讨论。顾墨宣才发现，他一直恐惧的竟只是恐惧本身，这些黑料根本不足为惧。就算他的粉丝憎恶他，就算他再也不能当艺人，那又有什么大不了？何小朵的出现，给他的生活打开了一扇新窗。 很多时候，人们只不过是思想的囚徒。新的想法像一枚子弹，击碎了枷锁，眼前是一片美丽的新世界。 何小朵决定去北京为顾墨宣寻找新的机会，顾墨宣因为要完成之前的签约的一项通告，无法同去，两人只好暂别两周。分别的时候，顾墨宣的情绪有点低落，何小朵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笑着说道“我很快就回来了。” 顾墨宣苦笑了一下，目送何小朵坐上去机场的计程车。他的样子，有点忧伤。 到北京后，何小朵打开单肩包，在里面寻找防晒霜，意外的发现包里有一瓶顾墨宣的抗抑郁药。她心里想着，一定是早上收拾护肤品时不小心放进包里的，顾墨宣总喜欢乱放他的药，有的在厨房，有的在卫生间。他应该还有很多瓶，这一瓶回上海时带给他就好了。 何小朵找到她的防晒霜，涂好后，戴上大大的墨镜，微笑着开始了她的北方征程。 在南方，尹星辰租了一辆车，从上海开到了杭州江安。来到周孔多后，他惊异于这一片世外桃源。美丽的周孔多，安静祥和，春花烂漫，鸟儿低吟。把车停在空无一人的路边，他按响了门铃。 门开了，周苏拉站在那里，她穿着一条白色的针织裙。周苏拉还是那样的美丽，只是神情里多了一分疏远。尹星辰的眼睛仍闪闪发光，但是皮肤经歷了日光的洗礼，变得十分黝黑。 有点尴尬的，两个人坐到了后花园里，藤桌上摆着红茶，周围一片静谧。 尹星辰开口说道“你，过得好吗？”周苏拉啜了一口红茶，冷冷的答道“好。”尹星辰有点紧张的摩擦着手掌，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我想跟你道歉。”周苏拉平静的看着他，说道“不必了，都已经不重要了。” 尹星辰有点难过，他悲伤的看着周苏拉，说道“这对我很重要。”周苏拉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没有答话。尹星辰继续说道“当时，我觉得痛苦与愤怒。过了很久，我才发现，我恨的人其实是我自己。为了让我自己好受一点，我选择了恨你。是不是很卑鄙？”尹星辰低下头来，一滴泪珠从他瘦削的脸庞滑落。他低沉的说道“你知道吗？在我妈妈还在世的时候，我心里有很多阴暗的想法。其实我内心深处一直怨恨她，我恨她没有一个健康的身体，我恨她的病剥夺了我上大学的机会。有时候，我在想，如果她死了，我是不是就可以得到解脱？所以当那件事发生的时候，我觉得是上天对我恶毒想法的惩罚。我没法原谅自己。” 听着尹星辰的内心独白，周苏拉的心里泛起了一丝怜惜之情。她眉头微蹙，满面愁容。尹星辰用手擦去脸上的泪珠，抬起头来看着周苏拉，说道“后来，我独自一人去了四川，从那里骑摩托车去西藏。一路上风餐露宿，我终于想通了，也意识到自己是多么的懦弱与无耻。对不起，苏拉，我真的不应该那样对你。从始至终，你都没有任何错误，你是一个受害者。” 周苏拉嘆了一口气，泪水从眼中坠落。尹星辰接着说道“我知道，我不应该奢求你的原谅。你是那么好的一个女孩子，是我对不起你，是我伤害了你。可是。。。”泪水大颗大颗的从尹星辰眼中流出，他带着微微的哭腔，颤抖着说道“可是，我无时无刻不在想你，我痛恨自己，我想要回到过去的时光，和你在一起的时光。” 周苏拉终于不能抑制自己，她捂住嘴，大声的哭起来。桌子对面，尹星辰用手扶着自己的额头，肘部撑在椅子边，也在哭泣。 相对无言，只有哭声，就像两个要离婚的夫妻。 过了很久很久，两个人都哭累了，疲惫的靠着椅子上。尹星辰微微前倾，伸手握住了周苏拉的手，看着她的眼睛，认真的问道“苏拉，你可不可以再给我一个机会？我想要和你重新开始。” 看着尹星辰那张经歷了沧桑的脸，周苏拉不知道自己应该做出什么选择。尹星辰带给了她很多痛苦，她花了很多时间去忘记他，回归到平静的生活。虽然直到今日，她都还没能忘记他，她还在思念他。可是她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离开周孔多，再回到以前的生活。以前的生活虽然有甜蜜，但也有太过的痛苦与忧伤。现在的日子什么都没有，无味的像白开水，但是她不会受到伤害，不会感到痛苦。周苏拉承认，她变得胆小，她丧失了爱的勇气。 毕竟，人的本性是趋利避害的。一个人，可以承受几次撕心裂肺的爱情？爱情并不是活着必须的氧气。 周苏拉的脑中一片混乱，她的两种意识在争论不休。但她的手，还被尹星辰紧紧的握着。 她没有推开他。 第26章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 疲惫了一天的何小朵回到了酒店，明天晚上就要回上海了，在北京的两周收穫颇多，她有自信可以帮顾墨宣把工作室顺利的迁移到北京。 洗了个澡，何小朵舒舒服服的躺在床上，眼前尽是美好的未来。手机突然震动，她很意外，是丁婷的来电。接通电话，丁婷的声音焦躁又悲伤。通话结束，何小朵感到五雷轰顶, 她瘫倒在床上。呆滞了十分钟，何小朵冷静了下来。她匆匆的收拾好行李，到机场改签了机票，当晚回到了上海。 第40页 顾墨宣从三楼卧室阳台跳了下去。 医院里，顾墨宣孤零零的躺在特护病房里。他已经被从手术室中推出来，目前还处于昏迷状态。医生不确定，他什么时候能够醒过来。看到顾墨宣苍白的脸，何小朵泪流满面。她不明白，顾墨宣为什么会自杀。难道他不快乐吗？难道两个人之间的爱情还不足以让他对这个世界有所留恋？明明，幸福就在眼前，他们可以一起去北京，一起开始新的生活。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走了进来，问道“你是家属吗？”何小朵抬起满是泪痕的脸，说道“我是他的女朋友。”医生嘆了口气，说道“我有点事想问你一下。”两人到医生的办公室坐下。医生给何小朵倒了一杯水。 医生说道“我姓秦，是顾墨宣的主治医师。”何小朵点了点头。秦医生说道“你和顾墨宣住在一起吗？”何小朵回答道“是，住在一起。”秦医生问道“他最近都没有吃药吗？”何小朵皱了皱眉，困惑的说道“最近两周我出差，但他之前一直按时吃药，难道他这两周没吃药？” 秦医生继续说道“从他的体内没有检测到抗抑郁的药物，所以我怀疑他最近没有吃药。”何小朵痛苦的问道“难道他跳楼和没有吃药有关吗？”秦医生说道“这只是一种推测。其实我很意外，因为我治疗顾墨宣已经五年了，他在服药方面，一直非常自觉。” 何小朵突然想起了什么，她从包里取出了顾墨宣的抗抑郁药，递给了秦医生，说道“对了，这是他一直吃的药，难道他吃的药不对吗？”秦医生接过药瓶，打开后，仔细的看了看，皱了皱眉，说道“是这药没错，不过保险起见，我需要拿去化验一下。”何小朵点了点头，然后哀怨的盯着地板，不知不觉的走神了。 秦医生看到她的样子，说道“我知道你一定想不通，但是我请你不要怪顾墨宣，不要怨恨他背叛了你们的爱情。”何小朵抬起头来，眼神空洞的看着秦医生。秦医生嘆了口气，说道“你和我，都不能真真正正的理解顾墨宣的痛苦与挣扎。这世界上哪里有真正的感同身受？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抑郁症患者经歷了多深的痛苦，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何小朵泪流满面，不甘的说道“但是为什么？他不是只有轻度的抑郁症吗？就算两周没服药，也不应该到自杀的地步吧？”秦医生同情的看着何小朵，轻声说道“轻度抑郁症，他是这样告诉你的吗？” 何小朵吃惊的看着秦医生，说道“难道不是吗？”秦医生低下头，犹豫了一会儿，缓缓地说道“在这次之前，顾墨宣已经自杀过两次了。” 在听到这句话的一瞬间，何小朵终于不能够控制自己，大声的哭泣起来。她哭得撕心裂肺，悲痛不已。何小朵恨自己的愚蠢，恨自己的粗心，她怎么能什么都没有发现？在北京的日子，她忙于工作，忙于给他们铺织好一个瑰丽的未来。她竟然都没有注意到，顾墨宣在与抑郁症苦苦挣扎。 何小朵很后悔，如果能重新选择一次，她一定不会孤身去北京。她要留在这里陪着顾墨宣，每一分，每一秒。但是这世上，却没有后悔药。 秦医生劝慰道“你不要太伤心了。虽然顾墨宣现在处于昏迷状态，但还是有醒来的可能性的。”何小朵落寞的点了点头。秦医生继续说道“等你感到好一点时，去看看顾墨宣的父母吧。他们今天来看顾墨宣，受到了太大的打击。现在两人也在医院里住着呢。这个时候，只能靠你了，你千万不能倒下。”何小朵用袖子抹去眼泪，说道“好。” 之后的三天，何小朵奔波于顾墨宣的病房和他父母的病房，虽然有丁婷的帮忙，她整个人还是迅速的憔悴了下来。周苏拉得知消息后，也和尹星辰从江安赶到上海来帮助何小朵。 在病房里，何小朵握着顾墨宣的手，跟他说话，对他唱歌，给他念小说。但顾墨宣却一直那样睡着，没有想要醒来的意思。也许，他真的是太累了，他想要好好休息一下。 周苏拉把手搭着何小朵的肩头，轻声说道“小朵，回家休息一下吧。你已经三天没回家了，总不能一直住在病房吧。我和尹星辰会在这里守着的。如果顾墨宣醒了，我马上通知你，好吗？”何小朵睁着疲惫的双眼，点了点头。 回到顾墨宣的别墅，她倒在床上昏睡了过去。醒来时，刚刚过下午两点。何小朵洗了个澡，换了一套衣服，准备去医院。在顾墨宣家里，她觉得有点奇怪。整套别墅里都找不到顾墨宣的抗抑郁药，一瓶都不剩。难道顾墨宣把所有的药都扔了？何小朵的心情很沉重。 到了医院，何小朵接替了周苏拉和尹星辰，独自守着顾墨宣。过了一会儿，秦医生神色严肃的走了进来。关好病房门，秦医生说道“何小朵，有件事我得告诉你。”何小朵心中一惊，她害怕秦医生将要说出口的话是-顾墨宣永远也醒不过来了。 秦医生走到到病床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开口说道“之前那瓶药的化验结果出来了。”何小朵皱着眉，看着秦医生。他继续说道“虽然和抗抑郁药外形很接近，但却是毫无效用的安慰剂。”何小朵惊讶的叫出来“什么！？”秦医生顿了一下，然后说道“如果不是顾墨宣在参与医疗试验的话，那么有一种可能是，他的药被掉包了。” 第41页 何小朵震惊的张大了嘴，缓缓地说道“也就是说，这也许不是自杀，而是一场谋杀。。。”秦医生深深地嘆了口气，说道“这只是一种猜想。但是，如果，我是说如果，这种可能性属实的话，那么，也许我们应该请警察介入调查这件事。” 何小朵没有答话，她的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第27章 对峙 何小朵有点惊讶，蒋惊颜竟然同意了见面，地点在她的办公室。 蒋惊颜的办公室非常的宽敞明亮。墙上挂着巨幅的抽象派油画，白色的磨光办公桌熠熠生辉。何小朵和蒋惊颜隔着办公桌面对面坐着。当日，何小朵穿着一件黑色裙子，而蒋惊颜穿着一套红色套装。 何小朵怒气满满，单刀直入的问道“是你干的吗？”蒋惊颜露出了不屑一顾的微笑，说道“什么是我干的呢？”何小朵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愤怒在这双眼睛里已经烧灼过千百遍。何小朵大声说道“把顾墨宣的抗抑郁药换成安慰剂，是你派人干的吧？” 蒋惊颜不紧不慢的抽出了一支烟，点火，淡淡的吸了一口，平静的说道“是我。”何小朵没有料到蒋惊颜就这样不在意的承认了。一股愤恨扑上何小朵的心头，她站立起来，双拳捶在办公桌上，大声怒吼到“你去死吧，蒋惊颜，你真是一个心狠手辣的恶人！”蒋惊颜继续吸菸，满不在乎的说道“是吗？这样就是恶人了？是顾墨宣先背叛了我。这些年，我在他身上花了多少钱，他竟然想和一个小小的经纪人私奔。” 何小朵愤怒的吼道“你有毛病啊！什么叫做他背叛你？他喜欢过你吗？是你，一步一步引诱未成年人，控制他、限制他的自由。你是他生命中最大的毒瘤！”蒋惊颜的眼中露出了一丝犀利的目光，她冷冷的看着何小朵，说道“你是什么身份？敢跟我这样说话？你知不知道，弄死你就像弄死一只小小的蚂蚁。” 何小朵冷笑了一声，说道“你觉得这个世界上没有法律吗？你以为你可以无视法律，随意践踏别人的生命和尊严吗？大清早亡了，你还在这里做慈禧太后，这难道不可笑吗？” 蒋惊颜静静的看着面前这个年轻的女孩子，她没有财富，权利，地位，只有着一腔热忱和一副追寻公平与正义的天真模样。她的样子，让蒋惊颜想起一个人，一个过去的人。 蒋惊颜又吸了口烟，不屑一顾的说道“何小朵，你想问的都问完了吗？”何小朵露出了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大声叫道“蒋惊颜，你真的没有一丝良心吗？这是谋杀啊！顾墨宣现在这样子全都是因为你！你没有一点点的愧疚吗？” 蒋惊颜冷漠的看着何小朵，说道“今天我之所以给你这个见面的机会是想告诫你，谨言慎行。否则，你的结局会比顾墨宣还要惨。现在，把你兜里的东西掏出来吧，然后滚开。” 何小朵心头一紧，强撑着，说道“什么东西？” 蒋惊颜冷笑道“你这个女孩，还真是不撞南墙不回头啊。”蒋惊颜在手机上按了几下，一分钟后，两个壮硕的保安走了进来。他们把何小朵粗鲁的按在墙上，搜身过后，发现了正在录音的手机。 蒋惊颜发出了嘲弄般的大笑，说道“何小朵，你这些小伎俩，我多少年前都玩过了。在我的面前，你要学会乖乖顺服，这是你唯一的出路。” 保安从墙上松开了何小朵，他们抓住她的胳膊，准备拖着她离开蒋惊颜的办公室。何小朵挣扎着，转过头来看着蒋惊颜，她的表情凝重、绝望又有着一种坚定的恨意。何小朵大声说道“蒋惊颜，是你毁了他！我要你这一辈子都不得安宁，你会永远受到良心的谴责，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蒋惊颜面无表情的看着何小朵愤怒挣扎的背影，低声喃喃自语道“我是毁了他，可是。。。谁又毁了我？” 蒋惊颜，并非生而就是今天的蒋惊颜。曾几何时，她是一个像何小朵一样的女孩。但是生活的经歷与选择让过去的蒋惊颜永远逝去，取而代之的是今天的这个女人。有的时候，伤害和恶意不会随风飘散，反而像顽固的种子，生根发芽，越长越大。受害者会转化为为施害者，然后去伤害更多的受害者。如此往復，恶性循环。 何小朵被推出大楼后，她坐在路边失声痛哭。她恨自己的愚蠢，她恨自己没有做好万全的准备，浪费了这难得的机会。路过的行人看着何小朵哭得肝肠寸断，纷纷侧目。但是，没有一个人上前去安慰她。 大概，人们以为她不过是又一个为爱情疯癫的痴傻女孩吧。 哭了许久，何小朵渐渐的冷静了下来，她招手挡下一辆计程车，驶向了柯丰迪的办公室。 促狭的办公室里，在听完了何小朵夹杂着愤怒和悲痛的叙述后，柯丰迪深深地嘆了口气，宽慰道“何小朵，你不要太难过了。我会着手调查这件事，如果找到证据，我们可以上诉。与此同时，我建议你去警察局报案，看看可不可以立案。”何小朵有气无力的点了点头。她真的很累，很想在这一刻倒头睡去，长眠不醒。但是，她不能。 之后的两个月，何小朵、周苏拉、尹星辰还有顾墨宣的父母东奔西跑。他们去了警察局录口供，去找律师讨论上诉。但是事情的进展让他们每一个人都极度的失望。 第42页 由于缺乏证据，他们既无法立案也不能上诉。警方认定的事实是：着名艺人顾墨宣因为罹患抑郁症，跳楼自杀，目前仍昏迷不醒。 柯丰迪那边，也没有找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柯丰迪遗憾的说到“蒋惊颜找的人很专业，没有留下任何明显的证据。只能大概推测是顾墨宣的助理在帮他取药时被掉包的，但具体是在医院，在路上，还是在别的地方，目前我没办法查出来。”何小朵感到了深深地失望，她眉头紧蹙，一言不发的坐在椅子里。柯丰迪继续说道“关于蒋惊颜，也许我们可以剑走偏锋。即使不能因为这件事将她定罪，她也很可能犯了其他的罪行，如果能发现她其他的犯罪证据，还是有希望将她绳之于法的。” 何小朵呆呆的看着柯丰迪，心里那一团希望的小火苗闪闪烁烁。 也许我们都希望可以生活在一个是非黑白清楚明晰的世界里，恶行会被严惩，善行会被褒奖。可是现实生活却是那样的复杂，每个人眼中的正义都有些许不同。就连何小朵也不能确定，顾墨宣自杀的主要原因真的是因为服用安慰剂吗，亦或者另有隐情？这是一个只有顾墨宣才知道的答案，但，他却长睡不醒。 何小朵觉得很累很累，她觉得自己撑不下去了。为什么前方看不到一点希望？为什么前方一片黑暗？何小朵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她心里默默的念到，顾墨宣，之前的你也处于这样子无助的状态里吗？ 顾墨宣，我求求你，醒来吧，我真的撑不下去了。何小朵闭上干枯的眼睛，在心底苦苦哀求道。 第28章 也许，明天 一年后。 周苏拉和尹星辰决定结婚。他们俩开车回到周孔多告诉了周爸爸、唐姨和吴叔这个喜讯。尹星辰邀请他们去上海参加婚礼，并建议他们三人可以去上海养老。一家人，终于可以齐齐整整的，在上海团聚，一起生活。 在周孔多小住了几天，周苏拉和尹星辰回到了上海开始音乐剧的排练。他们俩又回到了音乐剧演员的生活，日子过得简单又快乐。 婚礼两周前。何小朵作为周苏拉的唯一伴娘，陪她去挑婚纱。两个人在婚纱店里从早晨试到了下午。每一件婚纱都是那样的美丽，鱼尾型的，抹胸的，v领的，长袖的，蛋糕层裙的，长直款的。。。周苏拉最后选定了一条鱼尾型的抹胸婚纱，裙子长长的，直拖到地上。何小朵又为她挑了一块面纱，半遮半掩的盖在周苏拉的精緻盘发上。 周苏拉，美的动人心魄。 何小朵的伴娘服是薄荷绿色的，剪裁简单又大方。薄荷绿配白色，是最清新的陪衬。何小朵为周苏拉感到由衷的高兴。她知道，周苏拉这一路走过来受到了很多的恶意和伤害。幸运的是，最终，周苏拉的故事有了一个完美的结局。 婚礼两天前。周爸爸、唐姨和吴叔开始收拾行李，准备去上海参加周苏拉的婚礼。初夏的夜晚，周孔多的蝉鸣此起彼伏。半夜，吴叔被蝉鸣叫醒了。他看了看在一旁熟睡的唐姨，轻轻地穿上了拖鞋，独自来到花园里。 夜空极其的深邃，漫天繁星。吴叔已经记不清上次看到这么多星星是什么时候了。星星是那么的美，那么的年轻，让吴叔想起吴唐。像被某种神秘力量召唤，不知不觉的，吴叔走到了周孔多的墓园。 像以前一样，吴唐静静地躺在那里，陪伴他的只有周周、孔孔和多多。凉爽的夜风拂面，吴叔突然泪流满面，自言自语道“都是爸爸的错，都是爸爸的错，要不是当时爸爸松开你的安全带，你也不会死。。。都是爸爸的错。。。爸爸知道你一个人很孤独。。。爸爸都知道。。。爸爸会来陪你。。。爸爸不去上海。。。你不要害怕。。。爸爸不会抛下你一个人。。。爸爸不会。。。” 夜更深了，星星更亮了。皎洁的月光下，吴叔颤颤巍巍的走在青石子小道上，默默的来到了厨房。打开门，他转头又看了一眼浩瀚的夜空。 夜空是那么的美，那么的年轻。 清晨，尹星辰在卫生间刷牙，突然听到了客厅里传来了破裂的声音。他跑到客厅，看到一个水杯粉身碎骨的躺在地上。周苏拉站在沙发边，她双腿颤抖，满脸的震惊，泪流不止。 电视里，正在报导杭州江安一处庄园式别墅发生火灾的新闻。画面里，大火熊熊燃烧，刺目的灰烟直冲云霄。屏幕里的记者站在山下，神色严肃的说道“据消防队员预计，完全扑灭这场大火至少需要三天。现在，我们只能期待老天可以降下一场及时雨来帮助消防员们扑灭这场大火。目前，还不清楚伤亡情况。据知情人士透露，这里居住着三位老人。。。” 周苏拉突然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吶喊“为什么？为什么老天要这么对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周苏拉痛哭不止。尹星辰赶紧大步上前，紧紧的抱住了周苏拉，小心的说道“苏拉，你什么都没有做错。。。什么都没有做错。。。说不定发生大火时，他们不在山上。。。我们先不要放弃希望。。。” 当两个人赶到江安时，大火还在熊熊燃烧，消防员们在与大火苦苦奋战。他们无法上山，只能看着周孔多一点一点的消失在火焰里。周苏拉的童年，周苏拉的亲人们，周苏拉的过去，全部葬身于这无情的火海之中。 第43页 周苏拉全身无力，几欲瘫倒，一旁的尹星辰紧紧的扶住了她。周苏拉喃喃自语道“我什么都没有了。。。我什么都没了。。。”尹星辰心疼的抱着她，带着哭腔说道“你还有我。。。苏拉。。。你还有我。。。” 黑色的浓烟呛得人目痛鼻酸，昔日的世外桃源成为了人间炼狱。 五天后，大火终于被扑灭了。但是留给周孔多的，只剩下烧焦的黑土，连上山的路都不復存在。预期的婚礼取消了，白色的婚礼变成了黑色的葬礼。 何小朵没能穿上那套薄荷绿色伴娘裙，却穿上了一件黑色连衣裙。何小朵怨恨这个世界，她恨这个世界对周苏拉是这样的残忍。为什么周苏拉这样一个简单善良的女孩子要遭受这么多的痛苦？命运为什么会这样的荒诞？为什么世界上有蒋惊颜那样作恶多端的人在逍遥自在，这么多善良的人们却饱受命运的不公？ 何小朵不知道自己还能相信什么。 葬礼结束后，尹星辰带着周苏拉去了云南。他希望云南的阳光与风景可以帮助周苏拉减轻痛苦。 在上海，何小朵买了一捧白玫瑰，独自一人来到了医院。 一年了，顾墨宣还在睡梦中。他的皮肤光洁，嘴唇红润。他看起来是那样的健康，可是，他却不愿意醒来。何小朵把白玫瑰插在透明的花瓶里，给花瓶里倒满了水，花瓶里的水干净澄澈，气泡嘟嘟的在水里游转。何小朵把花瓶轻轻放在顾墨宣的旁边，她缓缓的理了理顾墨宣的头髮，温柔的吻了他的唇。 何小朵抚摸着顾墨宣的手，微笑着说道“顾墨宣，你知道吗？我要参加司法考试了。我已经决定了，我要成为一个律师。当你醒来时，你可就没有经纪人了。顾墨宣，这世界上有很多很多的职业。以前，做什么样子的工作对我而言并没有那么重要。但是现在，我发现，我要变得强大起来。等我变得强大起来，我才可以保护你，为你伸张正义。顾墨宣，你知道吗？我现在已经不哭了。因为哭没有用。我现在变得很坚强，真的。等你醒来时，你肯定会大吃一惊的。等你醒来时，就会发现我变成了一个出色的律师。我会帮你，我会帮我自己，我也会帮所有受到不公平对待的人们，是不是很厉害？你会不会为我而感到自豪？” 何小朵把顾墨宣的右手轻轻地放在自己的脸颊上，满足的闭上了眼睛。阳光洒在何小朵的背上，顾墨宣的脸上，还有白玫瑰的花瓣里。顾墨宣神色安详的躺在床上，阳光给他的嘴角涂上了一抹淡淡的微笑。 这个男人，也许他明天就会醒来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