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核宿主他又吃软饭了》 第1章 邂逅 好黑…… 好冷…… “小四!小四!” 006? 004恍惚间听到拍打声、爆炸声、警报声……杂乱的声音在他的耳边此起彼伏。 他缓缓睁眼,下一秒瞳孔骤缩——004亲眼目睹他最优秀的作战队友瞬间葬身火海,那人被点燃之前还在死死拍打着玻璃,企图救他。 而他连嘶吼的力气都没有…… 004整个人被浸在无机质的水里,冷眼看着火舌缠绕痛苦挣扎的人,那人本体已被烧得红黑一片,黑的是被烧得焦黑的肉身,红是血肉翻飞模糊…… 火势渐消后,006起初还有些动静,手按在玻璃罩上,抬了又落,最后那个人趴在地上,毫无生机。 他死了。 水的温度掠过004皮肤无限地渗透入骨子里,窒息的感觉一下子直击心脏,他眼底猩红,喉咙像是堵了什么东西干涩刺痛。 他眼睑颤抖着闭眼,唇瓣微动,无声地哼了一声,又被主星的总系统制裁了,任务失败了…… 他和玻璃罩外的006一样,是这个主星系统着重培养的特工,不过,这个主星系统杀害他们的兄弟,欺辱他们的同族,对他们更是残忍到了极致,稍有不慎,任务失败了就会被肢解研究…… 许多特工开始不服从,想方设法地炸了这狗东西。结果004被逮捕,006在b行动失败后惨死,还有的队友死的死,伤的伤。 004看着外面的人,他被冷的麻木,渐渐的,失去了五感,所有嘈杂的声响像是被隔绝远去——004也死了。 [叮——] [您的世界系统已激活!] [正在为你转码,请稍候……] 004蹙额,什么东西? 还是冷…… 他听到了水流波动,河水前仆后继地从他的鼻子、嘴巴灌入。 004魂穿过来不久,根本无力挣扎。他感受着自己的肩膀被人狠狠地踩了一脚,身体被借了力后越坠越深,似是将沉入河底,胸口的挤压也愈发明显。 在未知的世界,再一次尝试死亡吗? 不行…… 他奋力睁眼,视线与一人撞上,那个人和他一样,身体一样不停地往下沉。 水光潋滟,水底的沙石被阳光照射的很晶莹,影影绰绰地倒映着两道身影。两道身影逐渐重合,一个人搂住了那个看起来浑身无力的人…… —— “嘀”的一声,门应声而开,两道交缠的人影掠过,前面的人因为惯性砸向墙壁。 下一刻,大开的房门被迟入的人一脚踢了回去,“咔哒”一声合上了。 一人步伐踉跄地靠后,背脊撞在墙上发出一声闷响。即使是在被压制的情况下,他还是死命拉着另一人的衣领,两人的身体紧贴在了一起。 他一个转身,调转了位置,滚烫的脸不停地埋进那个能令他舒服的位置。 司清远靠着墙,唇角不由得紧绷,他的喉结、锁骨以及侧颈上有了一种令他头皮发麻的触感,说不上的感觉,不讨厌,但怪异。 他全程高扬着脖子,不敢低头,他发现他一有低头的趋向,他怀里的人便会顺势而上。 喻知未喝得烂醉如泥,但他还是感受到司清远不愿温存,啧了一声,开始仰头去亲,手上也不甘示弱了起来。 “嘶啦”的一声,他的动作行云流水。 那份更怪异的触感传来,司清远往常沉稳冷淡的脸像是出现了一条裂缝。他攥住他胸口的那只手,略带警告道:“喻知未,你冷静点。” 被唤的人明显没有清醒过来,全身软绵绵地趴在司清远身上,眼神迷糊地抬头看他。 整个人看起来乖得不行,但实际上挣脱的手早就不知道伸向了哪处。 司清远的神色略显迷茫,对那醉鬼无底线的触摸稍有排斥,他肃然道:“别乱摸。” 下一刻,他的所有注意力一下子集中在喻知未微红眼尾的那颗“浓彩”。那是一颗泪痣,恰到好处地给一张漂亮的脸再增添一丝魅意。 “我是谁?” 他哑着声,完整地重复道:“喻知未,你看清楚我是谁?” 只见喻知未歪着头,双颊布满了红霞,他空闲的手捏起司清远的下巴,细细端详。碎发下的眼眸因眼前人的样貌而愈发清亮,他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你怎么,怎么这么眼熟啊?” 他的指尖落在了司清远的眉眼间:“浓眉毛,凤眼……” 往下,“高鼻梁。” 继续到唇瓣上,细细摩挲了会儿,顺着唇缝滑过,轻触唇角:“还有笑唇……” 司清远盯着他低垂的眼睑,瞥了眼他殷红微张的嘴唇,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而后,他听到喻知未毫无形象地打了个酒嗝,满是惊喜地说:“没想到,我真没想到随便找……找个‘鸭’竟然这么巧,全往我审美上长了,身材还这么好……” 司清远的脸色微沉,“喻知未你……” 他倏地止了声,力气颇大地将那只嚣张的手拿了出来,气息略微紊乱:“别碰我。” “不给碰就滚。” 被一只手拉开的喻知未极为不满,他挣扎着想往司清远怀里钻,他喜欢他身上干净清冽的味道,那像是一种雨后丛林的气味,清新又独特。 同时,喻知未也喜欢他浑厚温暖的胸膛,已经好久没有人能给他这种感觉了。 但他即使喝醉了,也不愿强人所难:“走开,给我,给我找你的同事来伺候我,我给小费……” 他似是想到了什么,不顾司清远不虞的脸色,补充了句:“要和你条件一样的。” 偏偏他一边让人滚,还一边往人怀里钻。司清远隐入暗色的脸看不出情绪,“这是你要的吗?” “什么你要的我要的?”喻知未脑子里乱成了一团,“你快点去啊!不去,你,你就自己上。” “你别后悔。” “后悔个鬼……” 醉鬼气势汹汹放的狠话,却因司清远的动作被颠得破碎,他被人扛了起来,司清远走得很稳,但喻知未还是难受,这个姿势顶着胃,让他难受得想吐。 进了房间,就被直接甩在了床上,喻知未的身体弹了两下,迷糊的脑袋瓜更是眼冒金星。 司清远压上来时,他还没做什么,一阵刺痛便自他脖颈处袭来。那个抱着他啃的人还在龇牙咧嘴道:“去你奶奶的,你竟然敢摔我!我要给你差评!!” 司清远冷眼看着他圆滚滚的脑袋,“去吧。” …… “唔——” 昏暗的房间里忽然传来了呻吟。 司清远听到这声,抬眼瞥了下身下那人面露难色的脸,而后静静地安抚着。 他轻柔的温热由脖颈渐渐往上,到那人唇瓣时,却没再继续了,而是亲向那人紧皱的眉间。 午夜,喻知未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还在哼哼唧唧地骂司清远混蛋,说他没有职业素养,要给他差评。 司清远前面还会时不时哄着他,后面发现这只不过是喻知未刻意撩拨的情趣,就没再管。 —— 天渐渐破晓,万籁俱静,柔和的光线透过窗帘渗入了几许。 紧卧在司清远怀里的人一手捂着头,一手扶着酸痛的腰坐了起来。 他茫然的目光迅速聚焦,而后顺着司清远的腿一路向上,看到那张脸,眼神顿时变得异常阴鸷。 他挣扎着落地,却未曾想那一瞬间腿脚就像踩在了棉花上一样没有实感,差点摔了个狗啃泥。 那人沉着脸,轻手轻脚地穿好衣服,快速洗完漱,就离开了房间。他一走,司清远就睁开了眼,慢条斯理地起身穿衣洗漱。 那个被关小黑屋的系统此时被放了出来,一出来就恶狠狠地骂道:[司!清!远!] [你小子真的是……你想嫖,就把我屏蔽了啊……] 司清远刷着牙,一般系统的话,他都是置之不理的,但这一次他没忍住改正它的话语:“……不是嫖。” 系统的形态是一只小柴犬,代号小呵,此时它翻了个白眼:[啊对对对,是被嫖。] “……” 系统知道喻知未,那是司清远一来到这个世界遇上的人,是从不现身的救命恩人,也勉强算是司清远的资助人。 [那是喻知未吧,是又怎样啊?这么多年了,人家根本就不记得你了,你还一直眼巴巴地找他干嘛?!] 系统气急败坏,还刚找到,人都没认呢,就他汪的失了贞洁。 小呵无处哭诉,它的宝贝004啊!二十岁就被人吃干抹净了的孩子啊! “他记得我。” 小呵切了一声:[他记得你就怪了。] 司清远可谓是“男大十八变”,他原身的父母在他面前恐怕都认不出来。 司清远原本也和小呵一样,以为喻知未不记得他,但是昨晚他身下的人酒醒时明显的羞愧反应让他明白了些事。 喻知未不是不记得他…… 他沉声说着事实:“他只是不想认我……” 第2章 直播 一晚,刘时泽刷着视频,不小心点开了一个直播间,他那炫酷的出场特效瞬间盖住了大半个直播间。 同时,评论区也刷了三次:[欢迎@溜溜\/进入直播间,关注主播不迷路哦~] 他原本想随手翻过,但余光瞥到平板里拿着吉他的人的脸,愣了一下,鉴于人类爱美的天性,他略有停留。 一般新主播怎么也会买个笑,和少有的观众打个招呼什么的。 可这个主播不仅是个闷性子,不会讨好观众,衣领还拉到脖子上,遮住了锁骨,半点福利都没漏,仅仅靠着他那张脸“钓鱼”,也吸引了不少人。 司清远淡淡地瞥过镜头,随心拨弄了一下琴弦,然后上手调个音。 细微的两个动作便足以令直播间的人自嗨: [我靠我靠,这主播的颜值也太抗打了吧,这么死的机位还这么帅!!这颜值我直呼流弊!!] [太爱了!刚刚那一眼,别看吉他,多看镜头啊!] [还有那只手,手控的我被勾死了!!] …… 刘时泽一脸费解,这也太离谱了吧!没有必要这么夸张吧!他完全没想过他这个大男人也是因为屏幕里那人的颜值而留下的。 司清远调好了吉他,调整了一下镜头,发现已经有人因为他露脸的这段时间果断关注了。 他设立账号十几分钟一下子涨了两三百的粉丝,估计全是颜粉。当然,也有人陆陆续续地刷起礼物,抢先获得了粉丝灯牌。 富少刘时泽就是其中之一,这点小钱对于他来说不过九牛一毛,他就顺手刷了。 网友只见司清远凑过来,他们还来不及感受这怼脸的美颜暴击,只见那人就按了两下,把直播间的送礼功能关掉了。 [??] [不要啊呜呜呜……我只不过犹豫了一下,我首粉的位置没了……] [主播要不开送礼吧,我的粉丝灯牌还没亮呢「球球了」。] …… “不用送。” 犹如大提琴般醇厚低沉的嗓音响起,司清远浏览着评论,认真地说:“你们说的话,我能看到。” 短短的一句话,又让直播间热闹了好一阵,纷纷赞叹他的好音色。 对待夸奖,司清远的道谢也不吝啬:“谢谢。” 随着直播间人数的增加,也有人认出司清远来:[啊啊啊!司男神!司校草!天呐,你竟然开直播了!!] 那人的个别粉丝也随之进了直播间,原本呆在这个直播间的人点进那个发言者的首页。 发现这人竟是一个小有名气的女网红,于是,纷纷问起了主播的身份。 那人答道:[这个可以说吧?这个帅哥是海艺霸榜三年的现任校草司清远,声乐系男神,帅气神秘又有才华哦。] 司清远见此,就势打了个招呼:“你们好,我是司清远。” [既然是声乐系,那是不是要唱个歌了?] “对。”司清远睨到这个评论,颔首应道。 虽说他从开播以来一直都不苟言笑,但他低沉的嗓音却莫名带着一丝温和安抚:“下面由我分享一下我的原创歌曲《寻》,希望你们会喜欢。” “窗外的雨停了,万籁都颠沛流离。 我无厘头,夜夜水月中寻觅, 终得寻见你。 你留我无人之地, 唯有一个无效地址, 我该如何,如何去寻你?” …… “独一人的世界,所示皆毫无讯息。 我想忆起,夜夜梦里的样子, 仅那痣清晰。 如此不可思议, 如此可望不可及, 我该怎么,怎么去梦你?” …… 随着司清远指尖的最后一个音落下,观众还在细细品味着方才的歌声音乐,直播间安静了许久,直到有人发了句“我靠”。 [我去,我刚刚犹豫个什么劲?哥哥开送礼吧,我要点粉丝灯牌!!!] [这条件他妈的赢麻了啊!!] [这才华还当什么网红?开什么直播啊?小司,咱们进圈!姐立马砸钱助你!!] …… 在所有人劝导着司清远进攻娱乐圈的时候,刘时泽顶着粉色少女心的“粉丝灯牌”冒爪:[你们刚刚有没有人录屏?] 直播间又静了一瞬,而后一个两个都后悔莫及,不过他们想还有重播,也没关系。 他们信誓旦旦地点开一看,那里明晃晃地显示着:主播未设置重播! 众人哭笑不得:[小帅哥,你看起来挺沉稳的,怎么做事这么鲁莽呢?] 那个女网红发了个哭唧唧的表情包,打字:[司男神,你没开重播,应该会发《寻》的视频吧?] 司清远:“我新手,不懂。” 意思说,他一个新手不知道要开重播,情有可原。 刘时泽顶着svip的头像框,吐槽道:[垃圾rusi的毛病,不能直播的时候开重播,临时开的没用。] 这条评论在评论区停留了三秒,司清远自然看到了,他心想果然是马有失蹄,便道:“那我重新开个直播。” 说完他在众人积极反应之后,关了首次直播,没两秒就设置好重播,重新开了直播。 他抿了口准备好的保温杯的温水,看着进直播间的人,觉得人数跟刚刚差不多了,才开口说道:“我再唱一遍。” [好好好,爱你亲亲宝贝。] 直播间观众们发现司清远明显愣了一下,而后满脸费解地皱起眉头。 他说:“不要叫我这个。” 所有人发“不要叫什么?”,司清远启唇,冷淡的吐出了两个字:“宝贝。” 不少人见势调戏:[主播叫粉丝宝贝了!] [我去,我没听清楚!] [再叫一遍!!] 司清远和旁边罕见安静的小呵都一头黑线,这个直播间的人怎么这么会见缝插针啊?有点过于热情了吧。 “我没有叫你们这个,你们也不要这么叫我。”司清远说,“很油。” 评论清一色的:…… 不过后来,他们已经没有心思去刷屏了,全然沉浸在悠扬的音乐中。 避免万一,刘时泽还是录屏,他暗忖着,等他哥洗完澡,一定得给他听听这首歌,给他看看他发现的这一个宝藏主播。 第二次直播的时候,喻知未也顶着一个小号进入直播间。 他的一个金牌经纪人下属大晚上的突然发了这个直播间给他,希望他能尽快派人签了这个主播。 喻知未没想到他打开一看,是司清远。 他记得司清远,那个小孩儿,他五年来一直默默关注的小孩儿。他早该想到他会进娱乐圈,但为什么偏偏挑这个时候。 喻知未那晚不是没有酒醒,他迷糊着承受着身上的冲撞,勉强睁眼看清自己身上的人,发现竟是自己看着成长的小孩儿。 那时他的身体几乎瞬间无法控制的哆嗦,但可惜他并没有产生什么排斥的心理,只是用手挡住了脸,在那耳边发疯一般的粗喘中沉溺。 他真的是一时入了魔了。 “我想忆起,夜夜梦里的样子, 仅那痣清晰。 事如此不可思议, 你如此可望不可及……” 喻知未微愣,他不自觉地伸手摸向左眼尾的痣,脑海里全是被灌了好几口水后眼眸迷离的瘦弱小孩儿。 那时小清远抚过他的泪痣,一遍一遍地表明他会找到他的。 ……他会报答他。 思及此处,喻知未噗嗤笑了一声,报答?报答没收到,还被这小子给上了。 他可亏死了。 喻知未听见手机里传来司清远的声音,他在说:“这首《寻》送给你们,直播到此结束了。” [什么?哥哥你就直播几分钟吗?!你会失去我们的!] “我刚开始就说了,分享一下原创。” 分享完,就意味着该下播了。 [我哭!!我还想问哥哥你这首歌的创作灵感呢?] [对啊,又水月又梦里的,那个人不会是想象出来的吧,be文学?] [你们不提我还只是觉得这歌的调好听,你们这么一说,我靠好有感觉,虐到我了,不会吧不会吧?] …… 司清远视线快速掠过评论,说道:“不是。” 不会是be。 他低头收拾着吉他,像是随口一说:“那个人不是假的。” [目测哥哥有故事,想听。] [想听+1] [小哥哥,留下来聊聊天嘛!] 评论又开始刷起了“想听”、“聊聊天”,奈何司清远摇了摇头,“下次再说。” 画完饼,他就关了直播间。 看着关了直播暗下的屏幕,众人沉默,这主播……好像有点太过有个性了。 当然这种个性绝大多数人是不乐意买账的。但对于司清远这种条件,倒是有不少人喜欢被他钓的。 系统看着司清远rusi新号的涨粉速度,打了个响指,称赞道:[干得漂亮,不愧是我绑定的人,有我一半的风范。] 小呵,是004的世界系统,它的任务很简单,给004,也就是现在的司清远找个世界做存活任务重新做人。 司清远的任务是做一个有影响力的正能量偶像,这对于006来说说不定简单点。 但可惜这是他的任务,因为他的性格,也给这个任务添加了一定难度。 不过嘛,现在这个情况似乎还不错…… 司清远嗯了一声,回复了小呵的话,被敷衍的小呵心满意足的绕着他转。 这几天,司清远的直播录屏在各个视频软件火了一把,连带着rusi的热度数据都翻了一倍。 还有不少的星探闻声而来,去海艺堵司清远,奈何那人太过神秘,神龙见首不见尾的。 基本所有人都扑了空,能运气好遇到的,也尽数被拒绝了。 小呵看着星耀娱乐的星探被拒绝留下名片离开后,不禁问出声:[清远,那可是星耀啊!无论是公关、营销还是名声,这个公司都是一致好评的,你怎么拒绝了啊?] 司清远喝了口温水,“不是还有卓艺吗?” [卓艺怎么能和星耀比?星耀这五年带出来多少个一线?卓艺也就四年前才有了那么点名气,这两年就出了苏清漓和秦霄乐两个。] “苏清漓是新晋视后,手里的剧评分没有低于9.0的。秦霄乐一线综艺咖热度高,却没什么实质性的黑料,可见卓艺的公关不比星耀差。而且……” 司清远看向了那只系统小狗,“而且,你不觉得卓艺和我很有缘吗?” 他意在卓艺娱乐起步到如今和他来到这个世界的时间几乎是一样的。 小呵可想不到这么多,它不知是嘲讽还是啥的,语气说不上好:[对,真有缘呢,卓艺的老板是前两天嫖你的人。] “……” 第3章 上钩 街上的霓虹灯亮起,灯光照在一个青年的身躯上,落到地上形成了一道同样欣长的黑影。 一名青年身着黑色运动衫,一个黑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但那露出来的剑眉星目,不难看出他相貌堂堂。 [警告,小四……]小呵脱口而出。 司清远淡淡地瞥了身旁飘着的小呵一眼,他不喜欢这个称呼,一听到这个称呼他就想起被火焰活活烧死的006。 小呵冷不丁抖了一下身子,改口道:[司清远,别忘了你的任务是做偶像,逛酒吧可不是一个正能量偶像该做的事。] 它音量稍低,压在他耳边说道:[虽说你现在还没出道,但之后容易被人挖黑料……] 可惜它的话毫无作用,司清远径直走了进去。 [诶诶诶,这就进去了?!什么鬼有任务重要啊?你有没有听我说话啊?啊喂……] 司清远脾气不好不坏,性子偏冷,不爱说话,偏偏他的世界系统是个话唠系统,整天在他脑子里叽叽喳喳的。 就像现在,司清远刚找了个偏僻的位置坐下,小呵就绕着他疯狂教导:[司清远,你叛逆期到了爱玩,我不管,但你的重心一定要放在任务上,否则时间一过,你任务完成不了,你就得没命……] 习以为常的司清远自动屏蔽了它的话,拒绝了端着酒前来的服务员:“不用酒,能点饮料吗?” “雪莉圣殿,您看可以吗?” 服务员殷勤地补充道:“不含酒精的,是一种樱桃味苏打水……” “可以,谢谢。” “不客气。” 待饮料上来之后,司清远想尝一口,他的手一碰到口罩,就敏锐地感觉到有几道视线缠了上来。 小呵见他动作停了,急着劝人:[司清远,这里太多流氓了,你在rusi又小火了一把,被认出来就麻烦了。] 司清远蹙眉,淡漠的视线转了半周,最后停在了另一个角落里。那边同样光线暗淡,坐在那处的男人隐没在暗中,看不清神色。 但唯一确认的是,他在盯着他,或是他也和别人一样在等司清远揭开口罩,露出庐山真面目。 司清远眉头拧在了一起,不过意外的是他的动作没有含糊,利索地摘下了口罩,端起色彩艳丽的饮料,垂眸浅尝了一口。 甜的。 他抿了抿唇瓣。 察觉到周围惊艳的目光,小呵慌得一批:[司清远!你太莽撞了!] 司清远没管它,白皙修长的的手指提着杯子,微微仰头一饮,甜蜜的滋味顿时侵袭口腔,滚动的喉结也因此暴露在了空气中,他喝完还低头用指节拭过唇瓣的余渍。 配上他那份在迷离夜色中冷峻神秘的气质,这一整套动作看起来性感禁欲的同时,又有一丝不经意间透露的纯情,看起来像是个初来乍到的男大。 当然司清远还真是,他的年纪也不过20出头。 小呵一脸无语地说:[呵呵,司清远,你今天有点奇怪啊,你和之前被嫖……] 它没说完,就被强制静音了。莫名说不出话的小呵一边冷笑,一边默默地朝着始作俑者竖了个中指。 司清远懒得应付,他还未来得及再喝一口,就有人上前,停在了他的跟前。那人很会凸显自己的优势,身穿藕粉色的衬衫松了两个扣子,性感的锁骨尽露。 不过,他唯一没有拿捏好的是他的声音,又嗲又作的:“小哥哥~” 如果小呵没禁言的话,它早就嫌弃地“咦~”出来了。 那人目的性很强,视线绕着司清远转了一圈,满意一笑:“我请你喝杯酒好不好?” 司清远:“不用。” 短短两个字,这嗓音凉薄又清醇,让那人有一瞬间的恍惚,而后是庆幸自己一勾搭就是个极品,他抛了个媚眼:“小哥哥,认识认识嘛~” 司清远后悔了,这不是他喜欢应付的事,他不应该就这样来的。 他的神色带了些明显的疏远和冷漠,拒绝道:“我对象会吃醋。” 那人不禁来回打量起他,青年五官端正冷峻,轮廓利落分明,身材更是宽肩窄腰大长腿……完完全全一副令女人、骚0激动尖叫的长相。 什么人会这么心大,让这种极品独自待在酒吧这种暧昧的地方。就算是待,也应该给他租个包厢等着啊。 这是嫌自己头上不够绿吗?还是……这帅哥的话是在忽悠他?他根本没有对象。 那人一面小心地看着司清远,一面试探性地坐在他旁边的椅子上。见他没有阻拦,而是面色冷淡地看着手中把玩着的色彩绚丽的饮品。 那眼神…… 要是盯着他看,那不得直接要了他的命! 小呵眼看着自己的娃被勾搭,急的绕着他俩直打转,要死了要死了,孩子还没出道呢,就急着谈恋爱了!还想谈个男的!! 突然它感应到了什么,急得想去啃司清远的手腕,那个男人也想趁机去摸他空闲的手,司清远抬手躲过了他们俩的共同“攻击”。 他蹙额道:“干嘛?” 问的是他俩。 小呵哼哼唧唧地说不出话,而那个男的不着声色地身体前倾,宽松的衬衫领口敞开,但凡司清远低眸一瞥,就能看到那抹春色。 奈何司清远知晓了他的想法,偏头太快,并没有看到任何不该看的东西。 男人眸光微动,正欲再次凑近时,门的方向突然一群人如黑云压城一般闯了进来,往这边走来。 酒吧里的人似乎见怪不怪了,也有人认出了他们当中的人,自觉地让道。 司清远蹙额,看向小呵,而小呵耸了耸肩。它想通知来着,可是它被禁言了,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一个身着黑色皮衣,耳朵满是耳钉的混混众星捧月地走到司清远跟前。他是喻知洲,司清远唯一的疯狂追求者。 他俩的相遇是一场乌龙。 司清远在一次郊外研学活动时,余光瞥到了他的样貌,一时好心,就救下了因飙车意外而奄奄一息的喻知洲。 那人很奇怪,昏迷时一直拉着他喊别人的名字,清醒后让他联系自己的亲人也死活不肯。就连上药,别人一碰他,他就犯恶心、脸色苍白阴鸷。 只有司清远给他上药的时候,喻知洲才会安安静静,乖巧懂事,像一个正常的病人。 当然,司清远没那么好心,只给他上过一次药,其他的都是他自己上的。 为了呆在司清远身边,他装傻充愣,硬是不通知自己家人。甚至自残栽赃,说他身上的伤是司清远一手造成的。 伤好后,也一直缠着人家,别人一接近司清远,他就会像蛇将那人纳入自己的蛇窟一般,展示出他的变态占有欲。 正如此时,方才那个胆大靠近司清远的人被跟着喻知洲的小弟一脚踹到了地上。 司清远眸色一沉,挡在了那人面前,他没有回头,只是冷冷道:“走。” 那人愣了一下,他只想撩个骚,哪里见过这种如同黑道出街的场面,他不想惹事,立刻连滚带爬地离开了这个酒吧。 那名踹人的小弟名叫陈苟,见司清远脸色平淡的像是一个木头,以为他在他洲哥面前自恃清高,也就是装逼。 “你装什么呢?”他最看不上这种人了,顿时面容狰狞,那力道一看就没收敛。 小呵立刻火冒三丈,挡在司清远面前骂骂咧咧地和陈苟对峙:我靠,你敢动我崽子?!! 可惜这里除了司清远没有人能看到它,听到它说的话。 司清远他耳朵微动,眸色深了深,对于那一巴掌,他没有躲。 也许喻知洲的出现在他的意料之外,但一切还是按他所希望的发生,他默默念着:“3,2……” ……1。 陈苟的那一巴掌最终还是没落到他的肩膀上,被人半路截胡了。 司清远的鱼,上钩了。 第4章 报恩 陈苟下意识开口就骂:“哪个不长眼的……” 谁知转头便撞上那双狭长带笑的眸子,他不禁息了声,说话语气都弱了不少:“喻,喻总。” 那人扭了扭脖子,扔开了陈苟的手,唇角半勾,眼里尽是风流肆意:“真威风啊陈少。” 他的语气轻飘飘,带着久居高位的压迫,气势上是陈苟这些吃喝玩乐的富家子弟无法相提并论的。 司清远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背影,唇角不动声色地上扬,仅仅一瞬。 小呵差点怀疑自己的眼睛,这是他绑定004以来,第一次看到他笑。 五年了!第一次啊! 它还以为自己绑定了一个只会面无表情或者皱眉肃着脸的木头呢!! 小呵想着,急忙闪身回自己的空间做好004的心跳、脉搏等体质记录。 同样注意到的还有直面司清远的喻知洲,原本他还在看戏,但此时…… 他微微挑眉,探究的视线在两人之间徘徊,略略低头邪笑。 怎么办?事情好像变得更有意思了呢? 喻知洲抬手搂过呆若木鸡的陈苟的脖子,将人拉至身旁,吊儿郎当道:“喻总啊,你可别吓唬我这小弟了,人家都被你吓得不敢说话了。” 喻知洲和喻知未的关系,一听那名字就知道两人关系匪浅。 一个是吃喝玩乐无一不精的混混,一个是卓艺娱乐的总裁,谁也没想到两人竟然是堂兄弟的关系。 虽说如此,他俩的交情并不深,各在各的圈子里混得风生水起,却没什么联系。 喻知未气势未收,“小喻少这么大阵势,是想当街拐人。” “那倒不是。” 喻知洲目光转至喻知未身后的司清远,眼神里满满的势在必得:“看上了个人而已。” “哦,是吗?” 喻知未意味深长地说,“那我倒要看看谁能入喻少的法眼……” 他话落,回头看向乖乖待在他身后的人,司清远的视线因为喻知未的动作从他的后脑勺变成了他的眼部艳丽的某处。 两人对视,一个毫无波澜,一个皮笑肉不笑。 司清远看着喻知未眸中翻滚着某些情绪,最终闭了闭眼。再次睁眼时,眼里已然没了那份炙热,变成了调笑。 他捏着司清远的下巴,来回摆弄了两遍他那俊朗的脸,目光像是在打量一个货物。 陈苟摸着下巴胡想,他洲哥追了司清远半个多月了,司清远都从来没让洲哥碰到过,清高得不行。 而这一次司清远这么轻易地默许了喻知未这么轻佻失礼的动作。 因为他艺术生的身份,陈苟忍不住胡乱猜测,不是吧…… 司清远这小子不会是想勾搭喻总好在娱乐圈作威作福吧? 和他一样想法的还有小呵,它想004这不会是为了完成任务,想认个金主走捷径吧? 喻知未见他并未挣扎,眉梢微挑。他没收手,保持那个姿势,扭头挑衅地看向他的堂弟。 “怎么办呢?这脸,这腰,这腿……” 他的视线由上而下,“可真是戳我心巴上了。”这话,明目张胆地抢人。 喻知洲有个“小喻少”的称呼,靠着他嚣张跋扈的性子到处吃喝玩乐、惹事生非,但他手里没有实权,身价和喻知未根本没得比。 更何况,司清远一看就不会跟他,反倒他对他的堂哥的态度就有点迷了,看起来两人颇有渊源。 要是硬抢,还真抢不过。 “两喻”视线交错之处,火光四射。 陈苟急了:“喻总,你这样就不道德了……” 喻知洲拦下了愤懑不平想要上前理论的人,他耸了耸肩,“还能怎么办?当然是让给喻总了。” 他另一只手摆了个“请”的姿势,让出一条道,“喻总,请。” 喻知未后退了一步,背稍稍贴着司清远的胸膛,压着声,用仅限于两人听闻的音量威胁道:“想脱身就跟紧我。” 司清远低眸看他,“嗯”了一声,就乖乖地跟着喻知未走了。 喻知未就近定了个一个酒吧包厢,一进门二话不说,就姿态懒散地半躺在沙发上。 他穿的不似在公司严谨,相反一件松松垮垮的白色t恤外加一件撞色的灰蓝色外套,悠闲又不失精致。 司清远静默地看着他一会儿,就自觉在他身边坐下,双腿并拢,坐姿端正,和喻知未不羁的坐姿一比,莫名显得他乖巧。 “你叫什么名字?”喻知未的嗓音带着些漫不经心。 司清远深邃的眼睛正对着他,答道:“司清远。” 那人闻此感慨:“这名字起的挺好啊,香远益清……” 他的视线好整以暇地掠过他的胸口、腰身,最后停在了那个难以言喻的位置,殷红的舌尖舔过唇瓣,像是在回味。 他凑近,暧昧地往他脖颈间轻嗅了一下。状似对这份抢过来的“货物”很满意:“果然,身上的气味也是我喜欢的。” 这些不害臊的话,司清远兴许还能像应付喻知洲和小呵一样装作没听见,但这毫无收敛的目光就…… 他眉宇微皱:“你好像有点流氓。” “流氓?” 喻知未笑了一声,收回视线,随手开了瓶啤酒就喝了起来。 他盯着手里的酒,狭长的眸子微眯,“我更流氓的时候,你又不是没见过。” 司清远面上毫无波澜,但其实他很烦,他不懂,为什么喻知未要装的和刚刚在外面叫他堂哥的人一样,一直想着这些俗事? 司清远弯腰从果盘旁的拿了瓶啤酒,“啪嗒”一声打开,仰头欲饮,连嘴巴都没碰上那酒呢,就被人拿走了。 喻知未听到那声开盖声,如梦初醒地拦下了,“你要喝酒?” 司清远从不喝酒,因为酒精很伤嗓子,他从来到这个世界开始,就一直对自己的饮食方面很注重。 看着呆愣的司清远,喻知未才发现自己方才的行为太过冒昧了。他连忙调笑着找补:“你要是喝酒,醉了,可就便宜我了。” 又来…… 司清远不想聊这些,转移话题:“我们聊聊别的事。” 他顶着喻知未疑惑的视线说道:“我前几天投的简历,喻总看了吗?” “你很有才华,但是嘘……” 喻知未食指抵在他唇边,“宝贝啊,我在这可不想听什么和床上无关的事。” 他的这句话暗示性的表明了他来酒吧只找床搭子,不谈公事。 司清远闻言,声音有点冷:“好,不谈公事……那我就问问,那晚的服务,喻总您还满意吗?” 喻知未先是愣了一下,而后冷哼了声:“不满意。” “是吗?” 那人微微坐起身,直盯着他倒映着他的瞳孔,一字一顿道:“是,很不舒服。” 一般一个男人在这种事上被这么说,都会心情不佳,而司清远却只是低了低头,若有所思道:“难怪喻总没给我钱就跑了?原来是不满意。” “……” 司清远靠近时,呼吸微沉,眸底似有墨色翻涌,像深渊一般令人难以抗拒,深陷其中。他慢悠悠地说:“我第一次不熟练,情有可原,既然如此就当我‘买一送一’?” “……” 喻知未侧头避开了他漆黑的眸子,忽视掉心底羞愧的悸动,冷笑开口:“我不买。” 司清远眸中隐隐有了丝笑意,果然如此,喻知未刚刚还在一直借着这种事调戏他,现在他主动了,那人却退缩了…… 说到底不过是个纸老虎罢了。 喻知未强撑着道:“那次只不过是意外,是你自己找上门的,说到底还是你占便宜。” 司清远的右手指尖倏地解开纽扣,解了两颗,露出了白皙健硕的胸膛肌理。喻知未没料到他的动作,瞳孔微缩,连忙上手止住:“你干嘛?这有监控。” 司清远恶趣味道:“喻总可不能吃亏。” 他拉开一边衣领,精壮有力的半边胸膛暴露在空气中。 喻知未眸光微动,躲闪了一瞬,然后直勾勾地盯着他的眼睛看,语气依旧故作沉稳:“你想色诱我?可惜你这种身材我见过不少,没用的……” “你干什么?!” 包厢里陡然传来喻知未受惊的声音,他的手被司清远攥着往那赤裸的胸口上摸。 “喻总。”司清远波澜不惊,“你低头看看,摸一下这,到底是谁占了便宜?” 喻知未感受着那处的一起一伏,脸色红了一大片,语气却毫不示弱:“你他妈的以为是我占你便宜?” 他摆烂地看向那处,“我占便宜?好,我就看看你身材能好到哪去?让你这么自信……” 当他看到司清远胸口上的牙印时,顿时噤了声,那两个牙印已经由红变白了,但凹陷却好几天都没好。 “喻总。”司清远敛了敛衣物,面无表情地收拾好自己的仪态。“你在我身上留下的痕迹,需要我全都给你看吗?” 明明喻知未身处下方,可他身上那点痕迹却远没有作为主导者的司清远身上的严重,没两天就消了。 司清远神色如常,语气平淡,但说的话却莫名令人难堪:“喻总不愧是喻总,跟您睡一觉,半条命都没了。” 一股热潮全涌上了脸,喻知未慢半拍地抽回手,嘴硬道:“谁知道这是不是我咬的?万一……” 司清远轻掀眼皮,冷冷地觑了他一眼,明明他没有说话,身上所散发的气息却带着威严压迫。 这小孩儿勉强算是喻知未看着成长起来的,所以此时此刻,喻知未很明显探知到他生气了。 他抿了抿唇,“我不是那个意思……” “是。”司清远笑唇的弧度略微透着一丝冷峭,“我居心叵测……” 喻知未心头一窒,他真的没有这个意思,他不能让司清远再频繁地出现在他面前。 思及此处,他的气势毫不示弱:“你想怎么样?赔偿还是咬回来?或者两者都要?” 司清远从外套兜里掏了样物什,他将其抵在了玻璃桌上,往喻知未方向推,沉声回应:“不用了,就当感谢喻总多次相助了。” 喻知未下意识地低头睨了一眼,顷刻移不开眼了。如果他没看错的话,那是五年前他救了司清远之后留给他的银行卡,而且刚刚司清远说的是“感谢多次相助”。 什么意思? 喻知未恍然抬头,那人此刻已经走到了门口,他声音艰涩,对着门口的人说道:“你想出钱嫖我?” 司清远费解地回头,坚持己见道:“那晚不是嫖。” “不是嫖是什么?司清远,别以为拿出一张我施舍的卡,就想着你在我眼里有多特别……我只不过是那天良心发现,当了一次‘散财童子’而已。” 喻知未直起上半身,声音略带着丝丝嘲讽:“就算不是你也会是别人,你在我眼里什么都不是。” “你一定要这么说话吗?” “我说话就这样,受不了就离老子远点,别眼巴巴地想着靠着我们俩的关系进卓艺当一哥拿资源,这世界上就没有这么容易的事。” “喻知未,我没这么想……” 司清远无奈地说,“态度不好没关系,我找喻总,原本就是来报恩的,必要情况下,满足你的不合理需求也是应该的。” 他认为,无论是床事,还是这种夹枪带棒的谈话方式,对他来说都无伤大雅。 但喻知未看起来可不领情,他冷哼了声:“我不需要。” 他妈的,谁报恩报到床上去的?虽然是他先说他要嫖人家的,但是……靠,这小子没事长这么帅干嘛? 司清远垂头看着他,陷入了冗长的沉默,时间久到喻知未微扬的脖子开始泛酸,他低头扭了一下脖子,就听见那人开口:“我愿意给,我不想欠任何人,无论是钱还是命。” 在喻知未重新抬头后,他看到司清远漆黑平静的眼眸满是认真专注。 “喻知未,签我吧,不会让你亏本的。” 他俩对视了一阵,那人又道:“我等你联系我。” 那人说的话在喧嚣至极的酒吧里,犹如沸腾热水中唯一平静冷却之处。 随着门开关的声响,包厢里徒留喻知未一人呆愣在原地,他后知后觉地嗤笑一声。 第5章 恩情 司清远戴上口罩出了酒吧。 他快步前行,路过少人的巷口时,一只手倏地从暗巷里伸了出来,可惜没抓到司清远就被反将一军。 拳风袭来,速度过快,喻知洲一个侧身堪堪躲过,等他反应过来时,已经被人压制在了墙壁上。 喻知洲微微挑眉,指腹抵了一下脖子前冰凉的刀锋,“阿远,你一个艺术生怎么有随身带手术刀的毛病?嗯?” 他可不止一次被司清远用刀刃抵住命脉,但每一次他都是吊儿郎当样,我行我素,丝毫不关切司清远会不会真的伤他。 “有用。” 司清远说,“你不怕死,我怕受伤。” 要不是他带着这玩意儿,以他现在的体质,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地就压制住喻知洲这个混头。 喻知洲笑意略深:“我怎么可能真的伤了小阿远呢?”说着,他右腿不动声色的蓄着力。 司清远察觉到他的意图,冷冷地瞥了眼他蓄势待发的腿,正想给这被压制还想搞事的人一个教训,却听到小呵说,喻知未还有十秒到巷口。 他想了想,收回了手里的小型手术刀,改为用另一只手的手肘顶着喻知洲的脖子。 喻知洲有些疑惑,但也没有放弃反击。就在他的腿踢出时,巷口传来了一声急切的警告:“别踢他腿。” 还伴着压抑不住的喘息。 那攻击的人微顿,竟真的停了,转头朝声源处望去。待那人走近时,司清远冷着一张脸收回了手,退后了一步。 喻知未见此以为他误会,“不是说你。” 司清远“嗯”了一声:“我知道。” 喻知洲满脸费解,明明他才是喻知未的堂弟,按理说他和喻知未的关系才应该更亲近,怎么他所谓的堂哥能在他被压制情况下,去关心另一个人? 喻知未看向他,他不动声色地挤进两人之间,将司清远护在身后。他说:“喻知洲,别动他。” “我没想伤他。” 喻知洲刚刚只不过是想踢他一脚,挣脱桎梏罢了。 “我不管你想没想伤他。” 喻知未那双眸子愈发阴鸷冰凉,凑近,压在他耳边沉声说道:“他是我的人,以后离他远点。” “哥。”喻知洲第一次这么叫喻知未。他挑衅地嬉笑道:“谁有能耐他归谁。” “你要和我抢?”喻知未危险地眯起眼睛。 喻知洲冷笑着,眼里闪烁着异样的亮彩,仿佛看到了什么新奇玩意儿。 他目光转向司清远,音量稍大:“原本我追了这小子半把月发现他真的太无聊了,不过现在嘛……” “好像又有那么点好玩了。” 他无耻的提议:“要不我们玩‘双龙’怎么样?” “或者夹心咳咳……” 喻知未脸黑了一个度,猛地掐着他的脖子,怒声道:“去你奶奶的,找死是不是!” 司清远不明所以:“什么‘双龙’?‘夹心’又是什么?” 原谅他在这个世界呆了快五年,时间大多数都因为任务的原因,花在了学音乐、学表演,搞艺术之类的事物上,对这些过于隐私的事全都一知半解。 喻知未的脸黑了红,红了黑,不知道从何说起,手上的劲便不由得大了许多。 司清远问了一下小呵:你知道吗? 小呵会说吗?当然不会。 它才不会给自家孩子传输这些不健康的东西。 小呵愤恨道:[不知道,不过喻知未这么生气,说明不是什么好东西,不知道也好。] 喻知洲整个脸都因为缺氧而通红,“咳咳,你们俩,咳,能不能对我的脖子友好点?” 喻知未将人摔在了地上,“你以后离他远点,再在他面前嘴贱,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喻知洲咳了两声,笑着站起了身:“想切磋啊,弟弟我随时欢迎。” “疯子,谁要和你切磋?” 喻知洲才不管,他朝着司清远飞吻:“阿远,下次见咯。” 挑逗完司清远,转身就走。 喻知未气急,追上去想给他一个教训,却被身后的人拉住了手腕,低沉的嗓音响起:“喻总,你为什么一直帮我?” 喻知未只好转身看向他,冷哼道:“我看他不顺眼。” 司清远收回手,他抓住重点:“那你看我顺眼?” “……” 喻知未不咸不淡地笑了一声,眼神又往他身上乱飘,“是啊,看你不顺眼,我嫖你干嘛?而且,我在酒吧说过,你这张脸长我心巴上了。” 司清远若有所思道:“你喝醉酒在床上的确也说过了,我脸上的每一个部位都长在你的审美点上。” “……” 那人继续说着:“既然如此,卓艺怎么不来找我?我投简历了,你为什么还不签我?。” 没有人不注重利益,司清远可不信方才喻知未在包厢里的那套说辞。 他小火了一把,有很多星探去找他想要签他,给出的条件可谓是重量级,可见签下他,稳赚不赔。 司清远这么说,喻知未的思绪顿时清晰了不少,“你在等卓艺的人去找你?没找你,你就投简历?” “算是。”司清远道。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么叫做算是?” 司清远垂眸看向喻知未,暗色中他的眸子泛着点点星光。他说:“我在等你。” “什么?”喻知未微愣。 “简历也只是为了让你更好地了解我。” 喻知未听到这,脸颊发热,脑子里乱成了一团,司清远这是什么意思? 他的心思已经歪到他身上来了! 这怎么…… 司清远的话断了他的胡思乱想:“你了解我,你签我,我给你赚钱,报答你。” 同样,他的任务也能好好完成。 “……” 这逻辑满分。 “我可以签你,不过不是薪酬合约,是包养合同……”喻知未挑了挑眉,恶劣地笑笑,“这,你也愿意签?” 这时,小呵坐不住了,急忙开口:[不行,司清远,这个不行,这挖出来就是妥妥的黑料啊!你不能签这种合同!] “喻总。”司清远可没管系统。 他面无表情地向前一步,说道:“您不是一直都在包养我吗?” 喻知未、小呵闻言皆是一愣。 “我五年来的学费,我治腿的医药费和住院费,还有我的房子,我的邻居……不都是喻总的手笔吗?” 司清远略带气势地压近,喻知未不禁往后挪了挪,他眼睫微微颤动,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在胡说什么?” 司清远这个自从医院清醒后就见都没见过他一面的人是怎么知道的这些事的? 司清远徐徐道来:“你是资助我的人,我隔壁的邻居是时呈,卓艺的副总,你的熟人,你去找他的同时也会用余光看我……” 同样,他也在关注他。 每当司清远在阳台弹琴时,喻知未经常会在隔壁阳台背对着他喝酒、玩游戏,亦或者是闭目浅眠…… 司清远见喻知未一直低着头,眼眸隐入暗色,神色晦暗不明。他心下一沉,探向他的手肘,问道:“你怎么了?” 那人抬头,猛地拍开了他的手,眼里尽是毫不遮掩的厌恶排斥。 “滚开——” 司清远神色微顿,低头看了眼右手虎口上的红印,还欲再问:“你……” 刚发出一个声,就被那人冰冷的话打断:“恶心,滚。” 喻知未说完转身,暗色笼罩了他的全身,他冷笑着。那一声在幽暗的巷子里,显得格外阴森。 待人走后,司清远眉宇又习惯性地皱了皱,似是在疑惑喻知未后面突变的态度。 小呵自然时刻关注着自家孩子的心理,它安慰道:[没事,钱也还了,你们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就此别过吧。] 司清远淡淡地看了它一眼,“没有任何异常吗?” 小呵挠了挠腮帮子:[当……当然没有啦!] “真的?”司清远的目光敏锐的仿佛是看透了它一般。 [真的。]小呵打着哈哈道,[我怎么可能骗你?] 它转移话题:[那个,这里这么阴冷,对你腿不好,咱们还是早点走吧。] 司清远看着它,沉默半晌,这只小柴犬可能不知道一件事,他们绑定了五年,他对它了解至深……它一说谎就喜欢挠腮帮。 这意味着,报恩这件事好像更麻烦了。 司清远静默半晌,最后还是只字未说,就离开了巷子。 第6章 利用 在后来的几天时间里,司清远直播过两次,热度一次比一次高,但喻知未没有联系过他,卓艺传媒也没有派人前来找他谈签约的事。 他听到隔壁两人的声响,垂眸思考了一阵,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便坐在原地,挑了两首难度高的弹了几遍。 待弹到第三首时,敲门声响了。 司清远把手里的吉他放在桌子上,而后不紧不慢地往门口走。门外的人似乎没什么耐性,门“砰砰砰”地敲得越发大声。 门一开,那人二话不说,便挤了进来,门都因他的冲劲砸到了墙上,那模样仿佛害怕司清远临时变卦一样。 来人是小喻少。 喻知洲熟稔地步入客厅,挑了个单人沙发坐下,吊儿郎当地靠着椅背,双腿交叠着。 他看着厨房里司清远的背影,一连三问:“怎么突然打电话给我?想清楚了?愿意做我的人了?” 司清远从厨房出来,手里还拿着一杯水,他把水递给了喻知洲,而后坐下。商量道:“我打电话是想和你做个交易。” 喻知洲没有接过水,而是用指尖缓缓地从司清远的手背滑过,眼神更是微挑着撩拨他。 那人察觉到那抹触感,顿了一下,手一抖,差点连水都撒了,他紧抿着唇,把水“哒”的一下放在桌子上。 喻知洲得逞一笑,而后若无其事地拿起那杯水喝,懒散地掀起眼皮,“我可不想和你说这些事,而且没有人教过你吗?商量公事可不应该约家里啊。” 他把水杯重新隔在玻璃桌上,身体往那人靠近,玩味地勾起唇角,“约在家里都是私事,一般都是想约炮。” 他睨了一眼司清远的唇瓣,“真的不尝尝嘛?我吻技很好,你会喜欢的。” 眼看着喻知洲越压越近,司清远皱着眉,唇线紧绷,在他动手之际,那人像是早有预料,扬着笑拉开距离,坐回了沙发上。 他说:“说吧,什么事?” “你想不想赚钱?”司清远说。 “什么?” “你想赚钱吗?” 喻知洲嗤笑了声,“你要说的就是这事啊。” 他无所谓地摆了摆手,“可阿远,我可不差钱,我的目的是你。” 司清远:“你喜欢的人不是我。” 喻知洲笑容微顿,喜欢这个词在他这太飘渺了。他喜欢的更实在些,例如相貌,例如肉体,例如有趣的灵魂…… “那又怎样。”他说,“阿远,你知道你最吸引我的地方是什么吗?” 在司清远疑惑的视线下,喻知洲短促地笑了声,“就是你这副不开窍的样子,太有意思了。” 司清远愣在原地,他脑子里一团黑线,不开窍…… 他哪里不开窍了? 喻知洲喜欢的人本就不是他,这样缠着他只不过是因为好玩,难道还有他看不出来的地方? 司清远忍不住问:“你什么意思?” “你说的不错,我的确不喜欢你。”喻知洲说,“我不想和你谈情说爱,也不想什么假公济私,从进门的那刻起,我就只想和你做。” 此时,休眠的小呵如同炸毛一般从司清远的头部蹦了出来。它整个身体都在闪着红光,这是他的红色警报。 [什么东西啊?!] 小呵和司清远意识相通,刚刚喻知洲说的话,他就算是休眠也听得一清二楚。 [004,他不喜欢你,还说想睡你,这个臭海王、死渣男绝对是想嫖你!] 我知道。 [知道,你还打电话让他来你家。] 司清远眼底闪过一丝异光。 那人根本没注意到,甚至还在一脸苦恼地摇头总结:“你太单纯了。” “我不单纯。”司清远看着喻知洲,直言道,“喻知洲,抱歉。” “什么?”这下,轮到喻知洲愣住了。 司清远拿起一个空杯子,手一松,那杯子滑落在地,“啪啦”一声稀碎。他慢悠悠地说道:“我利用了你。” “啊?” “我以后会补偿你的。” 这句话让喻知洲更懵逼了,直到门口方向传来急促的拍门声,以及他那苦命堂哥紧张的呼喊声,他才明白…… 第7章 再钓 喻知未竖着耳朵细听着隔墙的动静,以致于时呈一连叫了他好几声,他都没反应过来。 时呈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不耐道:“喂,喻知未,喻总,你在发什么呆呢?” 喻知未回神:“没事。” 他状似若无其事地喝了口啤酒,想起方才隔壁传来的声响。 明明司清远在弹吉他,怎么会突然有这么大动静的敲门声?难道司清远的家人找上门了?还是喻知洲那家伙儿又来纠缠了? 时呈看着明显又溜号的喻知未,无奈地摇了摇头。 突然隔壁传来一道玻璃砸碎的声响,喻知未立即拔地而起,瞪着眼,紧张兮兮地往门外走去。 时呈紧跟其后,他一脸懵地问:“喂,你这么突然干嘛?你妈那边出事了?” 喻知未开门,回头对时呈吩咐了句:“时呈,帮我准备两份合同。” 时呈一脸诧异道:“什么合同?还要我时总亲自……”动手。 “一份艺人签约合同,还有一份包养协议。” 话音一落,喻知未没管惊讶到目瞪口呆的时呈,直接出门走了两步,去敲隔壁的门,边敲边喊着:“司清远!司清远你开门!” 门好一阵才开,司清远神色自若地站在门后。他的衣领被拉开了,纽扣还明晃晃地挂在一条丝线上,这对于一丝不苟的司清远来说,可谓是狼狈。 那开门的人眸光微闪,神色淡定地说:“喻总,你终于肯来找我了。” 喻知未看了他一眼,没说话,视线往房子里面瞥去。他那堂弟正一副男主人的模样,堂而皇之坐在他房子里的沙发上,还朝着他露出得瑟的笑意。 喻知未的脸色沉了下来,咬了咬牙,故作冷静地问:“他欺负你了?” 司清远没回答这个问题,只是略微垂下眸子,声音有些闷:“小喻少把我的杯子打碎了。” 那套杯子是几年前喻知未特意给快要搬进来的司清远准备的,这里所有的东西都是他所挑选的。 据喻知未观察得知,司清远这小孩儿对自己留下的东西很是珍重,这套杯具更是重中之重。 喻知未踏入这个自己几年没有进入的屋子,居高临下地瞅着眼前的喻知洲,厉声道:“滚出去。” 他说:“我说过了,司清远他是我的人。” 喻知洲枕着右手,毫无压力地道:“哥,你忘了?我也说过,谁有能耐他归谁。” “别说这杯子了,只要我愿意,这里的一切都是我的。对了……” 他倏地坐直,摸着下巴说:“阿远不是艺术生吗?我打算给他办个工作室,不过我对这种事一窍不通的……哥,你懂这些,不如你来跟我说说,收购哪个小公司稳赚……” “他不会要你的工作室。”喻知未蓦地开口,打断了他的话。 “啊?哥你说这话什么意思?”喻知洲还在装傻充愣。 喻知未唇边勾着一道不屑的弧度,那久居高位的气场,令人难以忽视他语气里的笃定和威胁:“司清远不需要你办的工作室,他是卓艺的艺人。” 喻知洲也不是吃素的,他对上他堂哥的气势丝毫不惧,只是状似一脸惊异地道:“不是没有签约吗?连公告都没发。” “不信你可以问他。” 两人的视线一下子黏在了司清远身上,他没说话,只是顶着两人的视线拿出手机,嗒嗒嗒几下发布了一条声明。 他举着手机,“现在只要卓艺转发我的enlia,就有公告了。” 卓艺的公关的确不错,司清远说完这话没多久,喻知未的电话就来了,说司清远突然发话说签约他们公司的事。 喻知未吩咐了转发那条词条和后续的公关营销就挂了电话,之后半天网上将会挂上了“卓艺司清远”的热搜。 喻知洲见此,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他站起,一脸失望道:“那好吧,那我就只能祝你们合作愉快了。” 说完,他绕过两人走向门外,路过司清远身旁时,笑得意味深长,两人之间隐隐有种狼狈为奸之感。 喻知未戒备的目光就没有从喻知洲身上下来过,见此他后知后觉,自己太鲁莽了,被人下套。 他正欲算账,却见司清远俯身,半跪在地上,低眉顺目地想要去收拾地上破碎的玻璃。 喻知未急忙开口:“过来!” 在他眼里,司清远的手是用来弹钢琴、弹吉他、搞艺术的,怎么能收拾碎玻璃呢?要是划伤了怎么办? 他说:“我有事要和你说,玻璃等下再来收拾。” 司清远见计谋得逞,眼下掠过一道暗光。不过他还是装作不解,微微皱眉,抬头望向喻知未。 自喻知未的角度看,这小孩儿五官轮廓分明,颈线优美,那被撕坏的衣领下,锁骨弧线清晰流畅,胸膛那隆起的位置也若隐若现。 那个地方,他前不久还摸过…… 司清远看着突然偏头的喻知未,目光霎时停留在了他通红的耳尖上,神色微顿,他下意识地低头看向自己身上的装束。 司清远想起,这是他开门前喻知洲让他撕开的,一边猥琐地看着他,一边说这百利而无一害…… 蹲着的人缓缓直起身,若有所思地低着头,原来喻知未不是在开玩笑,他在馋他身子,他是真的想嫖他。 第8章 签约 司清远换了一套休闲服出来,地上的玻璃碎屑已经被喻知未收拾妥当了,那处没有半点痕迹,一点也看不出刚摔碎过东西。 那人坐在沙发上,对着他的眼睛,直言道:“明天九点来卓艺找时呈,他会安排好你签约的事。” 似是想到什么,喻知未又道:“以后不要再单独和喻知洲在一起了。” 见司清远只字不语,他危险地眯着眼,“你喜欢他?” 不然以司清远的性格,怎么会给喻知洲这种纠缠他的人开门?怎么会让他进屋? 司清远坐在了他的旁边,“不喜欢。” 喻知未了然地点了点头,他喝了口水,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以后,你归时呈管,他会给你派助理和经纪人的。” “喻总。”司清远突然开口,“小喻少刚刚说了一句话,我觉得挺有道理的。” 喻知未原本想骂那个疯子放的绝对不是好屁,但对上司清远深邃的眸子,到嘴边的话又成功地止住了。 他下意识地接话:“什么话?” “他说,家里不适合谈公事。” 喻知未了然,不禁哼笑了声,“我们除了公事还能聊什么?怎么?聊私事?”他的目光在司清远的腰身上逡巡环顾,调笑道:“我不介意和你聊聊床事。” 司清远眸色一沉,色胚。 他板着一张脸,“你和喻知洲一样。” 喻知未闻此,心头一紧,在他眼里,自己已经和喻知洲那个朝三暮四的疯子一样了吗?他刚刚才说不喜欢…… “我是肉吗?” 那人冷不丁一句形容,断了喻知未的所有思绪。只见司清远眉头微拧,有些郁闷道:“你们俩都想叼我。” 他顶一张帅气硬朗的脸,摆出这副表情,说出这句话,莫名透露出一分难以言喻的喜感。果不其然,喻知未沉默了半晌,“噗嗤”一下,偏头笑了两声。 司清远不解:“你笑什么?” 喻知未也没想到一直以来面不改色的司清远竟然会有一点……可爱。 他笑意微敛,“笑你有意思。” 司清远眉头皱的更紧了,这话也和喻知洲说的半差不差。他一脸凝重道:“你和喻知洲不愧是兄弟。” 喻知未意外地听懂了他的话,急道:“我跟他不是兄弟,是堂兄弟,我和他一点也不像。” 司清远见他火急火燎地解释着,才想起喻知洲在上流圈子的名声确实不太好,笨拙地改口道:“长得像?” 喻总急得直冒火:“长得也不像!” “像。”司清远固执地说,“因为你们长得像,我才会救他……” 他沉思了一下,补充道:“可能我也有点像他喜欢的人。” 所以,才会被缠上。 菀菀类卿又顽固不化,这两个词用在他们俩人身上再合适不过了。 不过,司清远还是不同的。他看着喻知未,即便神情再平静,眼底还是克制不住得泛起狂热。“你和他的确不一样……” 他坚定又直白地说:“我和他也不一样,我不会找替身,我只愿意找你。” 喻知未闻言不知怎的,被吓得瞠目结舌,整个人踉跄地往后退,直至背靠到门,才结结巴巴道:“我……我走了,你记得明天去找时呈。” 司清远目送着人惊慌离开,他把小呵放了出来,听着它愤怒地絮絮叨叨,他的心反而沉静了许多。 他想,喻知未身上的秘密太多了,现在的自己根本没有任何资格过问,得找个机会套话。 …… 司清远自从rusi火了一把之后,直播了两次,续火之后,又没了消息,就连他首批粉丝都不知道他enlia的id。 直到一天下午,一条“司清远卓艺”的词条突然冲上热搜,他们才知道自己随意粉的主播签约了。 @司清远:以后就是卓艺的人了。@卓艺传媒有限公司 下面一群呜呜怪在“狂风怒号”: [我宝签约了,我好欣慰啊呜呜呜。] [宝,这是你的enlia吗?我前不久搜到了,没认证就一直没敢认,我还以为是假的呢呜呜呜。] [哭唧唧,以后宝你就不只是属于我们了呜呜呜。] 当然,也乏几个正常的粉丝讨论着: [卓艺虽然起步晚,但是公关营销策划都很不错哦,宝你找了个好公司,以后可要好好学学怎么说见人说人话,别拽着一张脸不会讨好东家。] [宝,星耀也不错啊,听说他们公司也派人找了,待遇还挺优厚的,怎么签了卓艺呢?] [楼上这话我就不认同了,星耀一堆爱豆歌手,人多粮少,我宝这不争不抢的态度估计抢不到。卓艺很少有声乐艺人,我宝签了它,以后不就是卓艺声乐制作的台墩子了吗?] [是诶,楼上圈内人吗?] …… 卓艺官方那边也给出了公告: ——@卓艺传媒有限公司:卓尔不凡,艺行天下。 欢迎@司清远的加入#司清远#卓艺 在官方这边,粉丝们稍微正常点: [东家好!] [东家,我宝就托付给你们了!他直播的时候就经常要喝温水,对自己的嗓子很重视,所以尽量少带着我宝去应酬喝酒哦。] [怎么回事啊东家?我刚夸了你家公关,怎么公告发的比我宝慢啊?] [别以为我们粉丝少,你就可以敷衍我们,一句广告词加一句欢迎就没了,苏女王当初签你们公司你还一堆话呢,要不要这么区别对待啊?] [我宝海报呢?这公告也太简陋了吧。] …… 对于司清远粉丝的不满,路人不禁反讽:[一个糊咔,粉丝还怎么闹腾,目测得糊个两三年。] 有网友附和:[就是,也不知道是从哪个犄角疙瘩跳出来的,这热搜这么好上的吗?不会有后台吧?] [估计买热搜了吧。] 司清远的粉丝自动过滤掉网友路人的恶意,蹦跶得更欢了:[我宝竟然有后台?还有钱买热搜?] [高冷贵公子人设?更爱了呜呜呜。] [我宝的气质本来就好,一看就有钱好不好?] …… 众人:一群深井。 翌日一早,司清远就全身武装去到卓艺传媒总部。可能是时呈交代好了,他刚和前台说明情况就被领到了会议室。 时呈年纪和喻知洲差不多,西装革履,头顶大背头,看着就一副精英样。他招呼着敲门的司清远进来,假笑着起身握手。“司先生,你好。” “时总好。”司清远早在进门前就摘下了口罩帽子,向他点头示意。 时呈的视线微不可察地打量了一番,笑眯了眼,恭维道:“不愧是喻总亲自吩咐签约的人啊,果然是一表人才。” 其实,司清远的简历早就过了他们人事部的那关了,唯独压在喻知未手里,那人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么好形象的人迟迟不肯点头签下。 直到昨天突然让他准备签约合同,他妈的还是超一线待遇的签约合同。那包养协议更是让时呈匪夷所思,那是包养协议吗?那是养儿子协议吧? 司清远:“时总过奖。” “哪有哪有,实话实说。” 时呈表面笑嘻嘻,内心却在腹诽道:“我倒要看看,这小子到底是怎么就能勾搭上喻知未的?” 他拿出两份厚厚的合同,递给了司清远,像是闲聊般套话:“司先生除了声乐,还有别的长处吗?” “没有。” 时呈沉默了一会儿,又问:“那短处呢?” 司清远仔细地看着手里的合同,抬头回道:“事多话少算吗?” “啊?” 司清远指着合同上的规定,示意他看,“时总,据我所知,卓艺对艺人正常恋爱的事是无限制的,为什么我的私生活方面管的这么严?” 待遇实属优厚,但是唯独一点司清远有些无法接受。 签约期间,前十年不能谈恋爱,要是曝出有绯闻恋人,影响到了公司名声,违约金五千万……签了约,他就属于直接卖身卖进了一家“和尚庙”。 司清远说完紧抿着唇,严肃迫人的眼神令时呈心下猛跳。那人暗道,这什么人啊?气场这么大。 时呈干笑了两声,“这也不是我能决定的。” 他这话明晃晃地说,这是他上司做的决定,他打工人一枚,不好干涉。 时呈是副总,他顶上的人不就是喻知未吗? 司清远蓦然凑近,他漆黑平静的眸子里似黑洞一般,令人无法挣脱其中隐形的枷锁。他问:“喻知未的办公室在哪?” 时呈精神恍惚,犹如机器人一般回话:“顶楼最边上的那间。” 司清远闻言,淡淡地扫了他一眼,二话不说抄起合同和自己的棒球帽就往外走,徒留时呈无神地睁着眼睛,呆愣在原地。 第9章 包养 与往常一样,喻知未处理着文件,他看了半晌里面密密麻麻的字,实在沉不下心来,他脑子里都是楼下的那人。终于在第四次出神后,他咒骂了句:“糟心玩意儿。”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了敲门声,平稳而不急躁。隔着那层磨砂玻璃,喻知未看见了一个长身鹤立的身影。 他心头一颤,隐隐有了些猜测,清了清嗓子,道:“进来。” 司清远开门进了办公室,他慢步走近,眼神沉静,一瞬不动地盯着办公椅上的人看。 办公椅上的那人穿着一席剪裁合体的深灰色西装,内搭简约白色衬衣,领带挺括,相比之前的几次见面,此时的喻知未西装革履的装扮,连头发丝都透出一丝矜贵帅气。 这样一对比,司清远穿的就很随意了。一套稍有设计感的黑色休闲服,一双运动鞋,整体风格舒适大方,但反而更衬他的气质难以接近。 不过,他还是觉得自己大意了,今天不该穿成这样来签约。 司清远面不改色地把合同平摊,连带着帽子也放在了喻知未的办公桌上。手指往上面敲了敲,问:“这合同,是你拟的?” 喻知未笑了:“你这是来兴师问罪的。” “你在区别对待吗?” “对啊。” “我想签你们公司就只能签这样的合同?” “要么签,要么出门左拐去星耀。” “好。” 司清远从旁边的笔筒里抽出了一支签字笔,“唰唰唰”地往合同上划了几下,动作行云流水,笔迹也遒劲有力。 一式两份,他签完后拿走了自己的那份放置一旁,收笔放了回去。 司清远把另一份合同挪到了喻知未跟前,倾身压近些许,低声说道:“以后,我就是卓艺的人了。” 他说这句话时,刻意压低语气,不知道是不是由于和喻知洲走太近了,举动沾染了些许暧昧。 这令喻知未脑子里空白了一瞬,这句话配上他此时的行为举止翻译过来就是:以后,我就是你的人了。 两人的视线交缠在一起,燃烧着细碎的火花,这一刻,世界仿佛停滞了一般,他们谁也看不透对方,谁也不愿就此屈服于对方。 “喻知未。”司清远倏地开口,“你为什么总是喜欢出现在我身边?” 像是时不时来他身边打个卡一样,这五年,司清远都能看到喻知未的身影,但他从未正式地出现在他眼前。 ——直到稀里糊涂的那晚过后。 他的突然发问,令喻知未僵在了原地。 司清远见他的神色挣扎着,一会儿阴沉一会儿隐忍,两道割裂的情绪波动在他脸上来回交替,这像是两个灵魂争夺身体的控制权一般。 他的事让喻知未这么逃避吗?竟然会让他出现这种情况吗? 司清远原本毫无波澜的凤眸里闪过一丝幽深的寒意,身体稍稍站直,拉开了两人距离。 现在,两人之间,他一点也不想出现第三个人,所以他才会让小呵催眠时呈,让他忘了自己问过的话,没跟上来。 他喜欢两个人相处,只和喻知未。 喻知未稳定住之后,松了口气,他微眯着眼,接过司清远的话茬说道:“你凭什么觉得是我出现在你身边,而不是你在我眼前晃?” 司清远好似对他方才阴晴不定的神色丝毫不关注,借坡下驴道:“我也很想知道。” 喻知未从柜子里取出了另一份合同,他神秘又危险地笑了笑,说道:“想知道吗?签了这个,我就告诉你。” 司清远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随意翻了两下,随即两个字总结了这份文件:“包养?” 他诧异地问:“你想包养我?” 他还以为喻知未不会把这种身份坐实,毕竟谁都知道卓艺传媒的ceo脾气变幻莫测、反复无常的,但圈子里从未出现过什么私生活混乱的传闻。 “是啊。”喻知未靠着椅背,嗓音轻柔而漫不经心,“我想正式包养你。” “当初你腿断了,被你那弟弟踩着沉入湖底,明明你处境都那么绝望了……可你当时的那个眼神,狠厉,不甘,那种强烈的求生欲……也许我一辈子也忘不了。” “我救了你,给你治腿,帮你摆脱你那几个没必要的家人,资助你却从来没有出现在你面前,就是想看看你自己能长成什么样,看来效果不错……” 他声音慢条斯理,又透着一股势在必得的意味:“五年了,你长成了我喜欢的样子,还阴差阳错地干了我……原本那晚之后我就打算和你一刀两断的,但我又不想喻知洲那只猪白白拱了我的白菜……” “注意你的形容。”“白菜”听到这,一本正经地打断。 喻知未笑意略深,“行,我不想便宜了喻知洲那个疯子……既然我放不下,不想你跟别人,那你就直接跟我吧,这样正式一点,比较妥当。” 喻知未用手里的笔,点了点司清远面前的包养协议,优哉游哉地笑道:“这合同你不想签也得签,别逼我用非常手段。” 要是往时,小呵早就蹦出来了,不过方才司清远用了催眠,它暂时能量不足,还在系统空间歇菜呢。 司清远心里不禁暗暗道,还好他动用了系统的能量。 他其实已经对那份协议的内容掌握得七七八八了,签了这份合同,得益者是他。 司清远这个“金丝雀”只要做到满足喻知未的欲望,不勾三搭四即可,和签约合同差不多,只不过多了个伺候金主的事罢了。 这对于被包养的金丝雀来说,本来便是基本。 可那里面白纸黑字写得明明白白,如果甲方金主,也就是喻知未,做出有损乙方的事的话,违约金翻倍,那无论对谁来说,可都不是一个小数目。 喻知未将合同再往司清远面前挪了一寸,不咸不淡道:“签还是不签?好好想想。” 司清远没说签不签,而是用自己深邃的眸子审视着喻知未脸上闲散的神情,那人看似波澜不惊实则桌下那只手早就攥得紧紧的了。 只见司清远手按在包养协议上,缓缓俯身逼近,那人未躲,他便侧脸擦过他的脸颊,停在了他的耳边。 “看来喻总‘验货’后,很满意。” 司清远的声音低沉性感,说话间的热气尽数撒在了喻知未的耳郭。 “满意什么?”喻知未侧头看向他,两人贴的近,唇瓣险些拂过司清远的脸颊。 他低眸瞥了一眼近在咫尺的笑唇,仅一眼,他便记住了那两瓣的唇色唇形,唇峰明显,殷红丰满,就连那少许的光泽,都有分别样的性感。 喻知未忆起,在那一晚,他迷迷糊糊地感受到了司清远的吻,他吻过他的腰腹、胸膛、锁骨,甚至珍重地亲了眉心,却始终没有光临过他的嘴唇。 亲吻和欲爱不一样。 亲吻是相互的、有回应的,你来我往的。欲爱不同,它可以是两个毫无关系的人互相泄欲,可以是单方面泄欲,也可以是两个相恋的人抵死缠绵。 但那晚喻知未醉酒,司清远在他口口声声说着“找鸭”的情况下和他做了,全程没有接吻,这便更像是前者。 想到这,喻知未的眸光暗了下去。没等司清远回复,他的身体便往后仰,退出了那人清冽气息的包围圈内。 他音色冷淡,带着丝命令的口吻道:“乖乖签了,过来。” 第10章 教学 司清远二话不说,执笔签了今天的第二份天价“卖身”合同。笔落在桌子上,那人签完之后,直接绕过办公桌,立在了喻知未面前。 大学生脸部轮廓锋锐,剑眉星目,身形修长挺拔,冷峻帅气的脸上面无表情。 可正是这份面无表情,让他整个人都带着一种天然的引诱,令人忍不住想去挖掘他的其他表情,想看他动情,想看他动欲、发疯、失控。 “知道你刚刚签的是包养协议吗?” “知道。” “知道你现在是谁的人吗?” “知道。” “知道该怎么做吗?” 这下,司清远没回,而是用行动证明了。他屈身靠近,单手搂上新晋金主的腰,抱起。 喻知未没预料到他的动作,也没想到他的力气会这么大,急忙踮起脚企图踩着点地。他双手攀上他的肩膀两边,没开口问,那人便将他放坐在办公桌上。 在放下之前,司清远还很有绅士风度地将办公桌上的东西拨弄干净。 喻知未的腿很长,就算坐在办公桌上,他的脚也能轻松着地。西装裤的紧绷将他线条极好的腿型勾勒出来,而司清远手下摩挲着的腰肢劲瘦。 司清远曾拜访过喻知未身上的每一寸肌肤,每一份沟壑,他清楚身下人的腰腹、大腿没有一丝多余的赘肉,这副躯体紧实而成熟。 他眼眸漆黑深沉,凑近喻知未修长白皙的脖颈,气息平稳:“我知道。”这是回答金主方才问的知不知道怎么做。 司清远说完,便在喻知未脖子上嘬了一口。喻知未只觉得一股热潮借着那抹灼热的触感席卷全身。 靠。 他手撑着后面的桌子,仰着头,眼睛闭了又睁开,热气萦绕在他的锁骨至喉结一带。那人不上不下地就只亲那些位置,喻知未人都被他蹭得全身发麻了。 司清远其实也颇有感触,因为他也同样难受得无法疏解。就在他犹豫着要不要放肆一些时,喻知未有了举动,他一个转身把司清远压在了桌子上。 两人炽热而充满欲念的视线相撞,再次燃起了噼里啪啦的铁树银花。喻知未哑着声,欲求不满地吐出两个字:“吻我。” 变动太快,纵是司清远,神情也迷茫了片刻。怕他对这句话理解出错,亲了别处,喻知未完整重复道:“亲我嘴上。” 司清远微喘着气,不说话,只是在喻知未不耐烦凑过来时,偏头躲过。喻知未的嘴唇落在了他的脸颊上,他顿时黑了脸,“你什么意思?” 司清远回头固执地看着他,眼里布满了情动的欲火,烧不出也熄不灭,此刻他的声音低哑又性感:“再说一遍。” 他执拗又强装镇定地说:“再说一遍喜欢我,我就给你亲。” 喻知未闻言,轻挑了下眉,唇边漾起弧度,他伸手搂着司清远的脖子,在他耳边轻声说:“我喜欢你。” 没人知道他说得是真是假,就连他自己都不清楚……但司清远还是禁不起撩拨,他呼吸一滞,一时神情微怔,那人便乘机贴了上去。 被压制坐在桌子上的人察觉到唇上的柔软,脑子里复杂多变的情绪好似被清空了一般。对待初吻,他有些无措,下意识地抿了抿唇瓣。 对于如此青涩的回应,喻知未胸口都快被心跳震麻了,肾上腺素飙升带来兴奋的同时,随之而来的还有丝丝满足。 不过,“嘴巴张开。” 喻知未借着空隙开口。 司清远面色不变,只是微微展开唇瓣,平静地睁眼看着新晋金主动情的模样。 “闭眼。” 司清远闻言微愣,乖巧阖眸。 “回应我。” 司清远闷声道:“……好。” …… 喻知未粗喘着,揪着司清远的衣领不放,缓了好一阵,待气息平稳后,他才发现他们两人的装束都被蹭乱了。 他其实还好,西服外套和领带稍微捯饬捯饬完全无恙。他不禁感叹,司清远就连情动的吻都和他这个人一样,温和又克制。 喻知未可受不住,司清远的衣摆衣领都被他攥得皱巴巴的。如今此刻,他除了拉着他衣领外,另一只手甚至还掀起司清远衣服下摆,堂而皇之地伸了进去。 意识到这一点的喻知未手一阵发麻,他若无其事地收回手,同时,拉着衣领的手也松了。 司清远见此,心里有些压抑不满。他反手搂着喻知未的腰,一个旋身把他上半身全压制在了办公桌上。 喻知未光滑的后颈触到冰凉的桌面,心一惊,他双手攥紧桌子边缘,斥声道:“你想造反!” “不。” 初尝禁果的司清远内心远没有他表面那么平静,他喉结滑动了一下,不自觉地紧环喻知未的腰身。在重新触碰那抹柔软前,他轻声呢喃道:“金主,还不够……” “唔……” 不是金主不够, 是金主娇养的“金丝雀”还未满足。 第11章 元宝 “嗯,够了……” 喻知未受不住了,他收回方才自己暗地里做的判断,什么情动时温柔克制,都他妈的是放屁。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司清远天赋异禀,第二次接吻,这小子边学边练,渐入佳境,压着他亲了十几分钟,还把他西服外套和衬衣弄得乱七八糟的。 “你,有完没完了?” 司清远总算放过被压制的那人,他将粗喘的喻知未拉离办公桌,后退着,坐在了办公椅上。拉扯间,喻知未顺着力道,坐在了他左腿上。 办公椅不大不小,但实在难以容纳两个身形高大的男人。于是,两人贴得极近,周围的空气燥热得仿佛躺在汗蒸馆一般。 司清远微喘的同时,低头看着怀里的人,他穿得并不厚,因此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喻知未呼吸间喷洒出来的气息,紊乱而炙热。 喻知未听着耳边“砰砰”的心跳声,耳膜发麻,脑子似有一条理不清的黑线,久违的刺激感令他一时半会不想起身。 不过,“司,清,远,你胆子挺大的。” 没有哪个小明星能像他一样,刚上岗就违背金主意愿的。 到底谁才是金主? 到底是谁该取悦谁啊? 他还没来得及好好教教这临时上岗的“金丝雀”该有的职业操守,“金丝雀”就抓着他的肩膀就把他往外推,语气平淡道:“喻总,缓过来就起来了,我腿酸。” 喻知未记得司清远之前瘸的是右腿,不清楚他的左腿是不是也落下些什么毛病。于是挣开他企图推他的手,嫌弃道:“你个大男人,娇气什么,我坐一会儿你就受不了了?” 话是这么说,但他还是站起来了,二话不说进了休息室换了一套西装。出来时,司清远整理完自身的装束,还给他收拾妥当了方才放肆后弄得一团糟的办公桌。 听闻皮鞋触地的声响,司清远抬头望去,撞上一双阴戾且充斥着厌恶的眼眸,浑身一顿,他面色不变地站了起来。 五分钟前,两人还在此地缠绵悱恻,如今却成了一人恶心戒备一人面色冷淡的场景。 还是司清远先有所动作,他拿起那两份合同走近。“喻总,没什么事我就出去了。” “滚出去。”那个喻知未黑着脸说,“以后要是再像刚刚那样,你就不用来了。” 司清远深深地凝视着那人的眸子,他意识到人的想法是会变的,他后悔了。他不应该把小呵这个bug的催眠浪费在时呈身上,否则此时就不会是如今的情景。 司清远低声回了个“嗯”,便走了出去。 后来的几天,他没怎么见过喻知未。他的所有事都是时呈一手操办的,经纪人是卓艺顶尖的,助理也是个头脑灵活的。 就在司清远以为他只需要沉下心来,好好创作发歌即可,却没想到好不容易和喻知未见上一面,那人竟给他派了个选秀节目。 已经接了,属实是先斩后奏。 司清远从来没想过和别人组团出道,他可能没有能力去当爱豆,他只想安安静静地创作。 男团要的是唱跳俱佳,他腿脚不好,简单的舞蹈动作还行,难的话他和别人组队在队形方面就容易拖后腿,顶多只能当个vocal。 和他一起去这个节目的还有卓艺的另一个男艺人,名叫穆清羽。他和司清远恰恰相反,他从小就学古典舞,声乐方面就很一般了。 这件事,司清远没什么大反应,反倒是他的首批粉丝不满意了。纷纷跑到卓艺官方对这个选秀的宣传公关上出声: [我靠卓艺,我宝怎么你了?你给他找的第一份工作就是他不擅长的。] [你就不能接两个普通的代言吗?我宝除了唱歌牛了点,性子那么闷,舞不会跳,脸不会卖,话还不会说的,哪里适合当爱豆?这不纯纯找骂吗?] [楼上,你们在搞笑吗?他有什么名气接代言?刚签上就接了这么热的选秀,你们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借楼,‘性子闷’、“脸不会卖”、‘话不会说’……这群粉丝是会贬低他们家哥哥的。] …… 也有粉丝跑到司清远最新发的enlia下面安慰他: [呜呜呜可怜我宝~] [没关系的宝,如果太累了,咱们就装个病开溜,违约金你自己掂量着。] [宝啊,要是挨骂了就哭出来,元宝们隔着屏幕陪你一起哭呜呜呜呜。] 看到这条评论,司清远本就皱着的眉拧得更紧了。他破天荒地回了句:[不会哭。] 后又问:[元宝?] 那人没一会儿就回复:[是我们啦,意思是司清远的宝,远宝=元宝,我们给自己取的名字好不好听?一看就又可爱又有钱。] [宝,你要是难过嫌丢人硬撑着也没关系,我们会替你哭的呜呜呜。] 司清远:[大可不必。] 元宝们:[要的要的,不用心疼我们啊宝~] 司清远扶额,他心里有一丝无语,谁心疼他们了?他有点心疼自己…… 一个多月后,司清远因为要到节目组报到的原因提前买票去了湖黎。 他没想到他和这群戏精粉丝的第一次见面会在机场。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打探到他的行踪,几个人在机场的一块空地上挤成一团。 乌漆麻黑的一团,还和司清远一样戴着口罩。相对于其他接机的粉丝,他们不吭声还冷着一张脸,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在无偿打工。 如果不是其中有人拿着个灯牌,上面写着大大的“司清远”三个字,司清远压根看不出他们是网上的那群戏精,反而还觉得他们是哪个人请来的狗仔和代拍。 元宝们见司清远出来,眼见得激动了许多,“见钱眼开”在那一刻得以具象化。 他们你推推我,我挤挤你,神色兴奋,眼神跟随,却不敢上前和他们心心念念的偶像打招呼。 司清远有些不明白,在这个世界说喜欢他的人为什么只敢在远处默默观望或是爱口嗨,始终不敢靠近他? 他很吓人吗? 司清远拉着行李箱大步流星地走向那几个人,后面跟着个一脸担忧不知所措的助理。 他走到他们面前,那几个人瞪圆了眼睛看着他,围着人欲言又止。司清远口罩下的表情尽量做到温和,他问:“要签名吗?” 他主动了,但他忘了他的粉丝是一群奇葩。 离司清远最近的那位当即捂着心脏翻白眼,在众目睽睽之下昏了过去。那拙劣的演技,令不爱说话的司清远更一言难尽了。 他只好硬着头皮说:“……她没事吧?” “没事,被你帅晕的。” “宝,现实的你帅得实在太过分了。”那人说完害羞捂脸。 “宝,元宝永远爱你呦~” 他们除了晕了那个,都边说这句话,边给他飞吻、wink,乍一看还挺整齐的,引得旁边人异样的目光。 司清远:“……” 这熟悉的味道。 他想,他就不应该上来搭话。 司清远转身和助理说了两句话,让他带这几个女生去吃甜点喝奶茶,之后报销。自己就在那群人反应过来之前溜了。 “诶宝……你耍赖,说话不算数,还没给我们签名呢呜呜呜。” 拦着他们的助理小李连忙哄道:“下次吧,远哥还急着去《熠轨》节目组报到呢。” 一人一甩手,垂头用长袖擦拭着眼角,像是在看负心汉一般道:“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死鬼呜呜呜……就会画饼!” “……” 其他明星的粉丝团纵观全局,他们在一旁先是惊叹于司清远的气质和帅气,最后全化成了心疼,笑出了声。 这还是他们第一次看到一个公众人物被自己的几个粉丝吓得丢下助理,拉着行李箱自己跑。 有这群粉丝在,司清远恐怕需要一辈子的时间来适应了。 太奇葩了…… 第12章 福利 “你凭什么给司清远接《熠轨》的通告?” “你呢?你凭什么擅自做主包养他?你以为签了那个合同我就拿他没办法了吗?敢操我……你就看着我怎么玩死他?” “他操的是我!这一切都和他没有关系!是我强迫他!” “没关系?”那人看着镜子里面目狰狞的自己,眼神中透着一丝如同冷月般无可侵犯的威压。“没关系,因为他,你对我说谎?你还给他签了那种合同,一个亿,他值吗?” 他对着镜子里那双愤恨的眼眸,信誓旦旦道:“你就看着我玩死他吧。” “别碰他。”镜子照着的人咬牙切齿地说。 “喻知未,我就是你。”那人说的话如厉鬼魂飞魄散前下的诅咒,一字一句狠狠刻在了喻知未的骨头深处无法抹去。 他的声音回荡在喻知未的耳边,“小可怜儿,别再祈求于别人的爱了,这世界只有我……会爱你。” 喻知未疯狂地击打着自己的头,他目光涣散,唇齿无助地颤抖着,恍恍惚惚道:“不是的,不会是这样的……” 他开始声嘶力竭:“不准碰他!不准你碰他!” “我赶他走还不行吗?不,我走……” 突然一道歌声响起:“窗外的雨停了,万籁都颠沛流离。我无厘头,夜夜水月中寻觅……” “司清远!司清远在哪?他在哪……”喻知未混乱中拿起手机,手指抖动得厉害,划了两下才接通了电话。 手机里传来熟悉的声音:“喻总,我到湖黎了。” 湖黎? 他去录《熠轨》了。 电话那边毫无动静,司清远微微蹙额,和装冷漠看戏的小呵对视了一眼。他继续说:“喻总,你下班了吧,吃饭了吗?” 这个时候,按着喻知未以往的习惯已经回家了。 小呵听了他的话,恨铁不成钢地暗地吐槽道:我还以为你能憋出什么屁呢?去他汪的撒娇不会撒,扳着个脸笑都不会笑,也不知道喻知未是有多眼瞎,包养了这个木头。 喻知未:“没吃。” 司清远闻言目光沉沉地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已经过了傍晚了。他想了想,继续问:“为什么不吃?” 电话对面的人像是在敷衍:“不想吃。” 一旁的小呵幸灾乐祸地说:[你家金主这两句话都是否定句,意味着人家不想和你说话。] 而且谁家金主会把自己包养的小明星放在眼里的?谁家金主吃他冷冰冰的这一套的。 后面的话它忍住没说,怕004伤心。 司清远听了它的话,沉默了很久,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旁边的尤克里里。 见此,小呵叹了口气,自家宿主没完成任务就已经为情所困了,它找个凉快的地,自我消化一下吧。 那边的喻知未像是不耐烦了:“没什么事,我挂了。” “我给你唱歌。” 手机那边的人半晌没回话,司清远以为那人真挂了,再次将手机从耳边拿下来看,没挂。 喻知未:“什么?” 司清远另一只手紧握着,他莫名感觉胸口有些闷,不过还是用生硬的语气商量道:“我给你唱歌,你吃饭……吧。” 他试图以他最擅长的,同样也是最笨拙的方式哄喻知未吃饭。 喻知未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连带着嗓音都有些颤栗:“你在讨好我?” “是。” “你之前也唱歌哄别人吃饭吗?” “你是第一个。” 无论是接吻,床上亲密还是唱歌哄人,喻知未都是第一个。 没有人不想当第一,无论是比赛的第一,还是别人的第一。 喻知未没有留意到自己临近崩溃的情绪,在司清远说要给他唱歌之后,逐渐趋于稳定。他嗤笑一声,“那我还挺荣幸的。” 喻知未下了楼,让家里阿姨把早就备好的饭菜端上,他刚开始在司清远低沉磁性的歌声下,吃了一碗饭。 第二碗时,司清远已经连唱了两三首歌,嗓子有点哑,喻知未就让他喝口温水,没让他唱了。两人安静了会儿,司清远对着手机问:“要挂吗?” “不挂,转视频。”喻知未说。 司清远看了眼自己的穿着,想了想还是答应了。 当手机屏幕上由通话界面变为人像时,喻知未突然觉得手里的饭不香了。 司清远此时还未正式进入节目组,只能住在一个酒店。他似乎刚洗完澡不久,头发吹得凌乱不羁,给他冷峻而不苟言笑的面容上增添了一丝青涩。 司清远身上只裹了件白色浴袍,低下身来看手机时,微微敞开的领口下,露出明显的锁骨和小片白皙健硕的胸膛。 那处的线条起伏不会有人比喻知未更了解,格外流畅紧实,念及此处,喻知未的手就忍不住地发痒。 摸不到啊…… 司清远见屏幕里的金主欲盖弥彰地给自己灌水,而后偏过头被呛得咳了好几声。 始作俑者:“喻总,慢点喝。” “没事。”喻知未说,“以后不要穿成这样开视频了。” “好。” 喻知未又补充道:“除了我。” “好。” 对待金丝雀这么不假思索的回答,喻知未诧异地说:“这么听话?” “金主福利。”司清远淡淡道,“刚刚那首歌是我的新作,也是福利。” 喻知未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司清远口中的新作,意味着他没有正式唱过给别人听,喻知未是除了他之外第一个听到的。 那人原本不虞的情绪瞬间一扫而空。 喻知未心情尚佳,就着自家“金丝雀”帅气逼人的脸蛋,吃完了饭。 而司清远就当看了一场吃播。 第13章 首演 《熠轨》导演规定,练习生是不能带电子设备进节目组的。于是录节目期间,司清远的手机是交给节目组保管的。 每个娱乐公司的练习生们是按照所签约的公司分在不同休息间内的。 有的休息间人满为患,十几个人挤在一个十平米的空间内。有的却仅仅一两个人,卓艺传媒的休息间便是其中之一。 司清远坐在椅子上,旁边还放着个保温杯,穆清羽就没他那么气定神闲,紧张到来回踱步。 他俩有些相似之处,都是在网上火了后,被卓艺签下的。穆清羽是靠着分享一段扇子舞的视频意外爆火,而司清远是通过直播分享原创歌曲火的。 而且他们说实话都不太适合《熠轨》这个节目,虽然这种选秀节目热度高。 司清远和穆清羽其实已经在公司的练习室里,一起练习过一个多月了,对彼此也有了一定的了解。 司清远一直觉得自己跳舞不行,但穆清羽能看出来,他的身手其实很好。 除了腿上面有点僵硬下盘略次之外,他的肢体配合得很协调,舞剑时眼神凌厉有气场,挥剑时也有着常人没有的力量感。 而司清远在教穆清羽的时候也有所发现,他觉得穆清羽的声线偏悠扬空灵些,他声音不适合唱大部分的歌,练一下气息倒是适合哼曲和大部分的合音。 “远哥,你能不能鼓励我一下?我心太慌了,有点腿软。”穆清羽倏地坐在那人旁边,开口道。 司清远愣了愣神,他看着眼前的穆清羽有了丝恍然,他最小的队友000第一次出任务的时候也是这样寻求他的勉励。 当时的他没有说话,在他看来雷勒萨斯的所有特工都免不了这一步,没有什么好鼓励安慰的。 那暴躁的008更是甩着1.7m的大刀,刀锋从那小孩儿的头顶上掠过,削了他几根头发,直言道砍了就不会腿软了。 000当即被吓得浑身绷直,脸色僵硬,哪里还敢软? 司清远当然没那么暴力,他拿起椅子上搁置的剑,假模假样地抽出剑,戳在穆清羽的腿上,问:“小腿还是大腿?” 他想着给他敲一敲,指示他捏哪个位置,至于为什么抽剑,他觉得剑鞘太粗了,不好指出穴位,用剑锋比较方便。 在004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因为原身腿瘸的关系,他不得已,日日站立,练习走路,时常腿软无力。 因此腿脚酸软无力捏哪个部位能得以缓解,司清远可太在行了。 穆清羽只觉得自己被敲击的那边腿如同被狼盯上了一样,更僵硬了。 司清远说这话时,那面无表情的样子,以及此时此刻威胁的动作像是在警告穆清羽,哪里软他就把他哪个部位敲碎。 那人思及此处,浑身开始起鸡皮疙瘩,哆哆嗦嗦地往后挪了挪屁股,结巴道:“不,不用了,已经不,不软了……” “按照练习室的感觉来。” “好的远哥。” 司清远对他殷勤害怕的态度感到匪夷所思,他随手舞了个剑花,动作行云流水,力道中带着劲风,旁边那人只觉得剑光闪过,那把剑便收入剑鞘中。 穆清羽直咽口水,无论看多少次,他都会被司清远舞剑时不小心泄露的杀气所惊吓到。 也就只有他从一开始就觉得司清远不简单,就像个小说里的间谍一样突然混入娱乐圈来探察的一样。 “请卓艺传媒的练习生做好准备。”广播传来了两声预警,这意味着他们也该上场了。 舞台的灯光暗了下来,当司清远和穆清羽站好台位后,才有两束光骤然打在他们身上,一道涣散,一道凝重,表现在舞台上的是两种完全不一样的风格。 穆清羽身着一袭白墨轻便长袍,腰间腰带流苏缠绕,手持一把素扇,容颜清俊,宛若玉面书生。同场的司清远一身墨色骑装,剑眉冷眸,风采雅致,行走飘逸,隐有侠气之风。 一柔一刚,灯光下两人极具强烈反差的扮相和气场就已经令在场的人惊讶地抽气。 音乐响起,书生纵身起舞,只见他抬腕低眉,手中纸扇一张一合,画圆抛起,只见那人腾空跃起接扇,落地时似笔走游龙绘丹青般旋身翻转,玉袖生风,飘忽若仙。 侠客也借着一个旋身起势,剑于空中出鞘,如黑蛇吐信般暗漏杀气,长剑如芒。 侠客身姿矫健,书生轻盈如燕,光影流动间,只见两道飒爽英姿交织着,刚柔并济。鼓声愈发激昂,两人舞动的动作也随之默契。 气势如虹,婉若游龙。 剑过扇过之处,“嘶嘶”破风之声,在众人沉浸恍然之时,剑指要害,杀气浸盛。 最后一剑可谓封喉,场面静谧无比,只余台上两道急喘之声,随着一声掌声响起,台下人瞬间回神,掌声雷动。 司清远抬眼望去,对上那些惊喜的目光,鞠了一躬,他垂下的眸子里暗光浮动。 短短五年,司清远尝遍人间冷暖,他看得懂台下众人的每一个微表情,他们有欣赏也有畏怯,有惊异也有焦躁…… 虚伪的人无论在何处都占了相当一部分。 就当司清远紧抿着唇,面上浮现些许烦躁之时,他无意间瞥过某个镜头旁熟悉的身影,脑海里嗡了一声。 喻知未? ……他来了。 他们视线交织,一人傲然屹立于光鲜亮丽的风口俯瞰人世,一人低身抱头于阴暗角落依仗着别人的光而活。 那一刻,世界仿佛定格,唯有他俩身处撕裂的空间之内,相视无言。 穆清羽还在旁边叽叽喳喳地小声嘟嚷着:“远哥,远哥,扶我一把,我腿真软了,我不想丢人。” 不同于台下,那些凌厉的杀气就在他身旁流动,他怎么可能不软? 司清远不露声色地觑了他一眼,把手中的剑扔给了他,毫不绅士道:“给你,当拐杖。” 穆清羽:“……” 他如接烫手山芋一样得接过剑,扇子还差点掉了。 两人介绍完自己,就立在台上听导师们的评价建议,司清远心不在焉地听着导师出口成章的赞赏,时不时应和两句。 他话少,作为他同伴的穆清羽就得话多了,毕竟这段舞是他编的。什么编舞灵感、师出何门,查户口似的想要把穆清羽的底全套了出来。 如果不是司清远拉了一下他的衣袖,恐怕他就要毫无遮拦地全说出来了。 第14章 拿捏 司清远想蒙混过关,却不想有导师cue他,一时大多数的镜头都在怼着他。 “司清远,你在rusi的那三场直播我都看了,我能问你为什么首演选择舞剑而不是唱歌吗?是为了配合穆清羽的扇舞,你才放弃自己擅长的吗?” 这个问题表面上在说司清远擅长的声乐,实际上在捧高贬低。无论司清远说是或否,那方才他那明显更出彩的表现都像在说,穆清羽练了这么久的扇舞还不如他学了一个多月的剑舞惊艳,明晃晃地在给司清远招黑。 “不是。”司清远收回自己落在某人身上的视线,面色如常地回道,“这个剑舞是穆清羽编的,他给我舞过,我觉得值得尝试,才同意这个表演。” 穆清羽拄着剑,微笑接话:“刚开始,远哥也编了一首歌,让我边和声边伴舞……可惜我跳着舞气息不太稳,然后我耍了两下剑把他拿下了。” 司清远肃然道:“注意用词。” “……就改变了他的主意。”穆清羽无语地改了口,要不是在台上,他恨不得转身翻一个白眼。 刚刚挖坑的导师是吴绍,在国外组团出道后毫无水花,回国了事业倒是蒸蒸日上了。 他再度挖坑,让司清远演唱几句穆清羽说的那首歌,出乎意料的是再一次给司清远递了台本找了话题。 那台上侠客在古琴上试了几个音后,唇瓣微启,那悠扬婉转的琴音,配上那低沉清冷的歌声,如潺潺流水一般润泽了每个人枯涩的心田。 舞台上,聚光灯倾泻而下的光亮落在了司清远身上。那人混入光中,抬眸朝着某个镜头莞尔一笑,记录在镜头之内。 ——有些人天生就适合舞台。 台下的所有人都是这么觉得的。 声乐导师柳白英连连称赞:“会唱歌会舞剑会多种乐器……要是我和你一样的年龄有你这样的才华能力,我现在估计成巨星了。” 要不是节目组导演在她耳麦边叫唤着让她收敛点,她恨不得说还选什么秀啊,姐签你捧你,直接出道不爽吗? 司清远:“柳老师谬赞了。” 他俩毫不意外地入了a组。 …… 司清远骑装还没脱下,就被和导演商量了几句的喻知未带走了。避免被认出来,司清远脸部全武装的同时,喻知未还让他穿上了一件长大衣,两人就到一家酒店开了房。 司清远后入的一只脚还没来得及跨进门,就被身后的人着急忙慌地搂腰压着往前,那力道太大,司清远脚步趔趄地了几下,险些摔倒。 他单手扶住玄关的墙,借着腰上的力站稳后,放下手上两人的换洗衣物。 司清远正欲转身,那人说话的余温却浸染在了他的耳郭,声音沙哑又暗含情欲:“别动。” 喻知未眼睛如同饿狼见着肉了一般紧盯着司清远少有裸露出来的脖颈,喉结上下滚动着。 司清远甚至能听到他吞咽的声音,他对这种眼神很熟悉也很警惕,低哑着声提醒道:“别忘了关门。” “我知道。”喻知未眸光明灭不定,“我又不是色中恶鬼。”说着,他脚往后一踢,关上了门。 两人面对面,气息皆是紊乱灼热。他俩一边贴着,一边脚步踉跄着一前一后地进入客厅。 司清远的大帽子和口罩早就在进客厅时,就被喻知未心急地脱了扔地上。那人急促上前,他后退着大腿靠到了沙发靠背,差些来了个后空翻。 “喻总,别急。”司清远连忙扶住沙发。 喻知未呼哧呼哧地急喘着,他声音都被勾得有点虚了:“宝贝你说,刚刚舞台上的那笑是不是故意勾我?嗯?” 天知道,在那聚光灯下、多个镜头里的人倏然抬头,对着你绽开罕见的一笑,这有多勾人? 这人还是你一直捧在手心放在心尖的人,buff加成,喻知未被钓得恨不得众目睽睽之下上台压着司清远亲。 两人的唇有一下没一下地互相撩拨着,喷洒出来的气息乱到不知是谁的。 “不是勾引。” “那嗬……那是什么?你别说你在找镜头,是对着镜头笑的。” “你来了,我开心……” 然后就笑了。 自动补充完整他话的喻知未只觉得心头荡漾,下腹一紧。靠,他忍不住了,他被撩得色欲熏心了,高冷纯情大学生无意识的撩拨太让人难以自拔了。 喻知未低头,手忙脚乱地给司清远脱掉外面的大衣,接着挣着他的臂缚腰带,气急败坏道:“什么衣服这么难脱?” 金主的眼神动作很是露骨,金丝雀想不秒懂都难。司清远护着自己身上被扯得乱七八糟的骑装,眉宇微皱道:“还没洗澡。” “不洗了。” “不行。”司清远往一旁移了一步,从喻知未燥热的包围圈脱离。 那人紧跟其后,死命扣着他的腰,没再让他躲开,说了句:“你是金主我是金主?” 手上的动作便不管不顾地继续肆意横行了。 “嘶——” 争执不休时,突然听到司清远的抽气声,喻知未放肆“拆礼物”的手即刻停住,急忙问:“怎么了?” “扯到头套了,有点紧。” “疼吗?” 司清远几乎下意识地说不疼,但他险险止住了声,没说话,垂下头整理着头套。他闷声问:“我可以摘下来吗?” “为什么不可以?”喻知未费解地说,“摘不摘头套是你的事,不舒服就摘。” “我以为喻总会喜欢。” 司清远垂眸的样子看起来委屈极了,喻知未忍不住心疼,哎呦了一声:“我又不是你爸,小事你自己做主就好。” “我看你挺兴奋的。” “我又不是因为你穿成这样才兴奋的。” ——是因为是你,才兴奋。 司清远见金主已经完全步入陷阱,抬眸问:“那我想洗澡,这算不算小事?” 喻知未:“……” 靠,踩坑底了。 司清远见他沉默,又重复道:“算吗?喻总?” 对此,喻知未无语又无奈,他摆烂地指了指自己的下唇,暧昧道:“亲一口就勉强算吧。” 他话音刚落,那抹柔软顷刻间在他唇瓣上印了一下,司清远的帅脸近在咫尺,语气轻柔道:“多谢喻总体谅。” 一阵风掠过,那人便消失在眼前。 喻知未看着厕所门一开一合,嗤笑一声,自己这是被这小孩儿牵着鼻子走了? 他摩挲了下唇瓣,好像还不错。 第15章 伺候 厕所内,司清远拆着身上的物件,小呵出来绕着他转了两圈。那人边整理头套,边淡淡地睨了它一眼,说道:“没事,别出来。” [004,你有没有发现你好像话变多了?也有了点人气。]要是以往,司清远一直沉浸在自己独自的空间内,小呵在旁边叽里咕噜一大串,他理都不带理的。 “这是好事吗?” [这当然是好事,我的任……任务就是让你重生……]小呵的身体突然闪烁了好几下。 “你卡机了?”司清远眼眸微微一眯,探究的目光扫过系统虚体。 小呵一听,炸了:[才没有!不可能!我可是高级系统,怎么可能会卡机?] “你有任务?” [你的重生就是我的任务。]小呵一拍胸膛,那叉腰闭眼的骄傲样,仿佛在说“有我在没意外”一样。 对此,司清远不再说话了,若有所思地垂眸,继续了自己手上的动作。他沐浴完出来,故技重施地让喻知未进去洗了澡。 高强度训练和方才小呵所带来的头脑风暴令司清远的精神劲儿提不起来。 他平躺在沙发上,听着厕所里稀里哗啦的流水声,倦意渐渐侵蚀了他的大脑,眼前迷迷糊糊的,眼皮耷拉了下来。 喻知未下半身裹着浴巾打开了浴室门,一出来就看到某人高大的身影委屈地缩在沙发上。 不同于他穿得凉快,司清远一套睡衣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还没视频通话的时候露得多。 喻知未慢悠悠地走近,去看那人。司清远双眸紧闭,浓密修长的睫羽在眼下留下了一片阴影,大概是真的累了,他睡颜安详,呼吸绵长且有些沉重。 原本喻知未还是浑身惬意,一脸安适的模样。但视线一瞅到那头湿漉漉的黑发,他面色不由得凝重了起来。 他抓了两把司清远的湿透的甚至还滴着水的头发,轻拍了两下他的脸,柔声唤道:“司清远,司清远醒醒……” 司清远脑子里混混沌沌的,他听闻有人在他耳边细语:“乖,起来,吹干了头发再睡。” 他开口嘟嚷着:“不吹……不吹了……” 躺在沙发上的人明显没睡醒,眼睛一睁一闭的,迷糊的样子致使他身上的攻击性都变弱了,说到底再怎么早熟,也不过一个二十出头的大学生罢了。 司清远睡意朦胧发觉有人拿着东西往他头上擦,自己的鼻间处被夹了一下,他潜意识地蜷缩了一下身体,他在害怕…… 他想起他五岁那年,特工组的前辈因为嗅觉测试未通过,作为惩罚,雷勒萨斯的系统强制把人放进异型兽的囚牢里,出来时鼻子被咬掉了,最后安了个机械鼻上去。 朦胧间,司清远似乎看到了那前辈鲜血淋漓狼狈不堪的脸。 他分不清梦境和现实,一个劲地抗拒:“不要,不要咬我鼻子……” 刚给他擦完头的喻知未可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看到的不过是司清远皱着脸,像个小孩儿一样一脸排斥地拒绝着自己捏他鼻子。 这么稚气的一面,令喻知未哑然失笑,轻声哄道:“好好好,不咬乖小孩的鼻子。” 喻知未在司清远脸颊上“吧唧”一口,然后又安抚地往那处印了一下,“小孩儿乖,翻个身,哥哥给你吹个头好不好?” 方才的亲吻就当是报酬了。 这么想着,喻知未轻手轻脚地给司清远翻了个身,可能是因为方才的哄有了作用,他没费多大的劲儿。 司清远趴睡在沙发上,头顶上的吹风机小声的风声,连带着他脑子里也嗡嗡作响,他蹙眉艰难地吐出一个字:“……吵。” 虽然声音很轻,险些被吹风机的声响盖过,但喻知未还是听见了。他一边摸了摸那人的头发,一边耐着性子哄道:“一会儿就不吵了。” 身为金主的喻知未帮金丝雀吹完头发,又给自己吹,最后还得抱着金丝雀进屋。 喻知未突然觉得时呈说的话不错,那个包养协议就是个养儿子协议,乙方只要做到甲方需要时伺候一下就好,他这个甲方什么积蓄都砸司清远身上了,甚至现在还因为人家太累了伺候着。 ……他真是世界上最大冤种的金主。 大冤种金主正伸手把他的两只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搂着腰把人从沙发上带起。 司清远一整个人像个超大型的无骨架娃娃一样挂在了喻知未身上,差点没把他腰给压坏。 喻知未一边控制重心谨防着两人摔倒,一边费心招呼着:“左脚,哎哎哎……停,错了,那是右脚……” 两人跌跌撞撞地往房间走去,喻知未好不容易才把人放在了床上。他护着司清远的头,操心道:“小心点头,往下面挪挪。” “对了,真乖。” 喻知未嘴上夸着,给司清远掖了掖被子,便出门两人的手机拿了进来,放床头柜上,就爬上了床。 他枕在自家金丝雀宽厚的臂弯里,怡然自乐。在安分之前,也不忘索要报酬,再度低头亲了那人一口。 “喻知未。” 喻知未的唇刚贴上没多久,就感觉到嘴下的柔软动了动,喃喃地喊了他的名字。 周围一片寂静,喻知未听到那三个字,心头猛的一跳,而后噗通噗通地响个不停。他缓缓拉开距离,温声问:“怎么了?” 屋子里黑漆漆的,没开灯,喻知未能看见司清远已经睁开了眼睛,不过他的眸子无神,死死地盯着一处。 他后知后觉地摸了一下自己眼尾的泪痣,而后眼睛像月牙儿般弯起,欣喜地问:“你喜欢这颗痣?” 那人没说话。 喻知未只当他默认了,所有人都说这颗痣意味着他一生都是苦的,为情所困,为爱所伤,但现在他一点也不相信了。 他趴在司清远的胸口,与其对视,那人眼眸低垂着,像是在看他又不像是在看他。 喻知未知道他的意识没有清醒,他伸手自他的高鼻梁滑过,自顾自呢喃道:“司清远,你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你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 漆黑的房间内,床上两道身影交缠在一起,不久暗色中回荡了声浅浅的叹息。 第16章 出差 翌日清晨,微弱的光线透过窗帘的细缝渗入,落在了喻知未的脸上,他皱了皱眉,眼皮子打架似的,许久才勉强睁开了眼。 一睁眼,对上了司清远的凤眸,那道光同样也在他脸上留下了一道光影。喻知未动了动僵硬的身体,清了下嗓子说道:“你看着我干什么?” 司清远松了口气,抽了抽手,示意道:“醒了就下去,我胳膊酸。” “娇气。” 喻知未揉了几把司清远的手臂,边揉边道:“你醒了推开我不就得了,干嘛非得等我醒?” “怕吵醒你。”司清远说。 喻知未不知道司清远早就醒了,搂了他许久未动,闭眼数着他呼吸的拍子,心下平静。 直到在那人有醒的趋势时,司清远的呼吸才有所变化,他有些紧张,要是醒来的是另一个人,那个时候他该怎么面对呢? 所幸,醒过来的是喻知未。 喻知未像是发现了什么,他缩头往被子里瞧,瞧完之后,一脸震惊地看着身旁的人。司清远不解道:“什么事?” “你真的是gay?” 哪有gay一大早怀里抱着个帅哥,竟然一点竖旗的表示都没有?关键这个帅哥他一个多月前还开过苞。 二十岁,血气方刚的年纪,初夜过后司清远就没碰过人了,现在他裸着上半身窝在他怀里,浴巾松松垮垮的,下面真空……这人竟然一点动静也没有。 司清远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说:“是不是gay很重要吗?” 两人静默地对视半晌,喻知未忽而摆手道:“不重要,反正现在你也摆脱不了我。” 他略带审视地上下打量他的身体,摸着下巴说:“不过嘛,你……好像有点不行。” 避免喻知未和一个多月前一样讲骚话撩他,就这些方面,司清远不想过多和他交流,直言道:“那晚你哭了。” 喻知未一时没反应过来:“哈?” “被我……干哭的。”司清远有些犹豫地把这句话说完整。 喻知未的脸唰的一下全红了,骂骂咧咧道:“靠,又是喻知洲那混小子教坏你了。” 他也就那段日子出差,回来发现自己资助的“清纯高冷小白花”就被自己又混又渣的堂弟给勾搭纠缠了。 现在,还被教坏了。 “没有,不是他,是我去学了。” 不过,gv资源的确是喻知洲给的。一整个u盘,十几个两个小时的视频,司清远皱着眉看了两个就没看下去了。 喻知未戳了一下司清远的头,嗤笑道:“你还挺骄傲啊?” “职责范围内。”司清远说完,顿了一下,转了个话题:“刚刚你电话响了,时总的。” “你接了?”说着,喻知未拿起手机来看,屏幕一亮就是时呈的未接电话和信息轰炸,他无趣地上下翻动。 司清远摇了摇头,他看似闲聊地问起:“喻总,你怎么来湖黎了?” 喻知未头都没抬,不假思索地回道:“出差,就顺道过来看看你有没有给我丢人。” “可是时总说,你昨天的应酬突然让他去了,他差点没应付过来。” 被戳穿的人一掀被子,气急败坏地说:“你还说没接我电话!” “没接。”司清远解释着说,“我醒的时候,时总发信息过来,我不小心看到的。” ……骂得还挺脏的。 他想了想,还是问出了口:“你是特意推了应酬来看我的首演吗?” 喻知未死活不肯承认:“我是出差!我说了我是出差!!” “哦,知道了。”司清远知道他嘴硬,心平气和地应付了。 其实喻知未昨天也挺累的,一下飞机就去卓艺的分部提了一辆车,往《熠轨》节目组赶,才勉强能看到司清远的首演。 时候不早了,两人起了床,进厕所洗漱,就简单订了份双人早餐套餐。 喻知未内心有点忐忑,“司清远,问你个事儿,你会不会觉得我让你接这个选秀很过分?” “挺好的,流量高热度大。” 同时,但也意味着容易招黑,更何况司清远的性格条件的确不适合这个选秀综艺。 喻知未拿着吐司在嚼,咽下后又说:“太累了,就撂挑子不录了。” “会亏本。” 司清远放下手里的粥,正色道:“我说过不会让你亏本的,我说到做到。” 在决定好的事情上面,他固执得可怕。喻知未只好叮嘱道:“那你注意点,别把身体搞垮了。” “嗯。” 吃完早餐,两人换了衣服,收拾好东西就退了房,喻知未把人送回《熠轨》的节目组。 昏暗的地下停车场,喻知未自停车之后就没转头看过司清远,他一手搭在方向盘上,低头单手刷着手机,似乎在看之后的流程。 “到了,下车吧。” 司清远解了安全带,看着他说:“你今天就回海市吗?” “嗯,我还有工作。” “那第一次公演的时候,你还来湖黎‘出差’吗?” 喻知未闻言,轻笑着看向司清远,把他的话术抛还给他:“我出不出差重要吗?” “重要。”司清远面色不变道,“你来我开心,会超常发挥。” 喻知未睨了他一眼,甩了句实话:“我没那么闲。”万一事出意外,他不敢做保证,毕竟他身体里面还有个定时炸弹。 司清远垂眸思量着,他其实挺能理解的,喻知未到底是一家娱乐公司的总裁,哪有那么多空湖黎海市两边跑? 他面色没什么变化,但这副场景落在喻知未眼里,就不一样了。喻知未一脸无奈地说:“我来还不行吗?你别一脸委屈垂头丧气的模样,你就知道我吃你这套是不是。” ?? 司清远疑惑至极,他垂头丧气了吗?他哪里看起来委屈了? 不过他不再多言,得了个口头承诺也不是一无所获。 “好了,走吧。”喻知未说。 司清远听话开了门,一脚踏了出去,似想起什么,又收了回来,转头问道:“不亲吗?” 喻知未低声咒骂了句,解了自己身上的安全带,伏身压过来,把车门关上的同时,啃了一口司清远的唇瓣。 “以后,这种事直接付诸行动。” 话落,堵住那人让人又爱又恨的唇,互相吮咬,司清远撬开了他唇齿,两人交接之处,只隐隐见缠绕得密不可分的殷红。 两人急喘着,好一阵,车里的两人才有了以下的这段交流: “你能偷偷藏个手机吗?” “……我试试。” 第17章 组队 “宝~” 训练生宿舍突然传来一道娇嗔做作的声音,关键还是男声! 司清远被吓得一顿,眉宇拧成了结,懵圈地看向门口,是练习生里的那对姓刘的双胞胎,他对他们首演的傀儡舞还挺有印象的。 他们一个面无表情,一个激动不已,明显刚刚那声“宝”是后者叫的。 迫于镜头前,即使再不愿意,司清远还是开口了:“你们有事吗?” 较为活泼的那个一只脚都踏进来了,还不忘问:“我们能进来吗?方便吗?会不会打扰到你休息啊?” “没事,进来说。” 那人拉着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走进,兴奋地介绍道:“那个司清远,你好,我叫刘时泽,这是我哥哥刘时江。我们俩都看过你的直播,都是你的粉丝,我还点了粉丝灯牌,我的id叫‘溜溜’……” 他说到这,司清远倒是有了些思绪,不确定地说:“被超管禁言的那个?” 刘时泽萎了:“……” 因为rusi系统承受不了太多人挤直播间崩了,他挤入直播间,一时没管得住嘴骂太多垃圾rusi了,超管因为他svip的身份一忍再忍,最后忍无可忍把他给禁言了。 刘时泽干笑了两声,“记得就好,混个眼熟也不错……” 刘时江没那么多废话,他直接说出窜宿舍的目的:“司清远,要组队吗?” 第一次公演的组队相对自由,不过在组队透明的情况下,导师到最后也会给些建议。这也便于导师判断观察个别练习生的组织领导能力和综合实力。 “什么风格?” 刘时江:“rap。” 司清远:“舞蹈动作难度高吗?” 刘时江:“不高,没你那个剑舞难。” “好。” 旁边插不上话的刘时泽两手一合,一脸匪夷所思道:“就这?没了?这样就同意了?” 司清远:“剩下的队友你们找还是我找?” 刘时泽举高双手,自告奋勇:“我来我来,这个我在行,我现在就去,先下手为强。” 司清远垂眸思索片刻,拦下了亢奋的刘时泽,他提议了句:“如果可以的话,找一下b组的季枫,还有a组的何止浅。” 刘时泽摆着ok的手势,表示他懂。 他走出门外,刘时江却还没有跨出一步,面色隐露着一丝犹豫,明显有话要说。 接收到司清远疑惑的视线,那人神色不变地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一支笔。 他把笔递给了司清远,僵硬地说:“签个名。”话落,又觉得这样不礼貌,添了一句:“可以吗?” 司清远愣了一会儿,才接过笔,扫了他一眼,说道:“可以,签哪?” 刘时江憋得脸红,他头一次尝到追星成功的快乐,他拿了一张司清远的照片,偏冷的声线竟透露出了一丝轻快:“签这。” 那张照片是司清远在卓艺的训练室坐在角落垂头休息的时候,他经纪人黎芊铭顺手拍的。 光线角度恰好,将司清远冷峻的轮廓拍得清晰流畅,细碎的额发略微遮住了剑眉下那双摄人心魄的冷眸,红润的嘴唇因为喘息而微微张开。 这照片被黎芊铭拿他的enlia账号更新相册,一张照片一下子又收了不少颜粉。司清远往照片右下角签上了名字,“你也是我粉丝?” 刘时泽说的那个id他是眼熟的,的确他的第一批粉丝。但他哥刘时江看起来可不像一个追星族。 “是。”刘时江说,“你不信吗?” 他神色闪过一丝纠结,最后木着脸道:“我是元宝呜呜呜。” “……” 司清远把东西塞刘时江手里,他尽量维持着自己脸上的表情,说:“我信了,谢谢。” “不客气。” —— 训练期初期,难免会因为不服而争c位。刘时泽组织的这一队共九个人,四个a组的,三个b组的,无论谁当c都难以服众。 rap的话,司清远并不擅长,所以他对此不争不抢。但他的两个粉丝可不愿意,争执不下。 特别是刘时泽,直接因为何止浅攻击司清远弱项的“铁腿”,砸了手里的矿泉水瓶,发出一声巨响。 他额冒青筋,整个人都暴起了:“靠,滚蛋,你以为你很牛吗?我告诉你,何止浅,要不是我……要不是司清远说让我去找你,老子看都不看你一眼。” “你以为你谁啊?!靠!” 何止浅也不愿意受气,骂道:“那你他妈别找老子啊,老子a组,c位在哪队混不到,跟你们在这受着窝囊气!” “嘭”的一声,他关上门走了。 刘时泽跟着韩氏太子爷混了这么久,脾气也炸,要不是他哥从身后抱住他,他早就窜出去揍人了。 刘时江还险些因为他的牛劲儿拉不住他,同他劝道:“有镜头。” 刘时泽吼到声音嘶哑:“有就有,大不了老子跑路!” 司清远拿了瓶水拧开,递到他面前,面色平淡地说:“别叫了。” 刘时泽瞬间安静了,如同一锅烧得直冒泡的水迅速冷却。 原本他的手还在掰扯着刘时江阻拦他的镣铐,下一瞬举在胸前,接过那瓶水,喝了口,他顿时觉得舒畅了不少。 omg,偶像帮拧的水! 他要供起来!! “少了个人。”司清远视线扫过其他队员,“你们介意舞担进队吗?” 那些人避免让气氛不那么怪异,纷纷笑着点头说不介意,只要不是五音不全就行。然后司清远就拉了男团古典舞不吃香的穆清羽进队。 四个a组的,两个司清远的粉丝,一个和他同一个公司,根本没人跟他抢c位,也没人能抢得过他。 c位就是应该有亮点,浅不谈司清远的高颜值和他的气质气场,他的唱功在众练习生里数一数二,这是公认的。 司清远不仅当了c位,众队员在每个人单独出来做的小采访表示:这人还是他们队长。 他不仅单独教他们把握气息,还会注重吐字和细节处理,教他们一些练习技巧。甚至司清远教的比时不时的导师巡查教授还要全面、精准。 当然,在司清远较差的舞蹈方面,他们也逐个动作地向他分析。教完之后,他们就会忍不住心里泛酸,有些人一出生就是天才…… 这兄弟他妈的一学就会。 第18章 质问 “喂。”喻知未的声音透着点不耐烦。 司清远:“……打错了。” 那人冷笑一声,“司清远,你说谎还这么云淡风轻吗?都打错过几次了?节目组知道你偷藏手机吗?” 司清远和这人没什么好谈的,低沉有力的声音带了丝歉意:“抱歉,喻总,打扰了,我晚点再打给你。” 他挂了电话,揣入兜里,走出了厕所。 训练还是和以前一样,队友一起过了一遍之后,就休息,彼此揪细节。 司清远喝了口水,坐在一边,他插不上话,就静静听着队友们的絮絮叨叨。突然有人提议:“休息一下,自己好好想想吧?” 所有人的目光投向队长兼c位的司清远,他点了点头,众人才像松了口气散去。 穆清羽坐在了司清远的旁边,小声叨叨:“司清远,你是不是不开心啊?” “没有。” “别骗我了,我对情绪的感知可是很敏锐的。”穆清羽一脸“我最在行”的模样。 司清远毫无波澜的眸子转向他,破天荒地开了口:“你看出什么了?” 穆清羽也没想到他会接自己的话,他愣了愣,问:“你是不是太累了?” “还好。” “真的吗?”穆清羽说。 他微昂着头,靠着镜子,学着司清远的样子一腿随意曲着,一腿伸直,他神色罕见的平静,一副看透一切的模样。 穆清羽娓娓道来:“远哥,你很厉害,无论哪方面都很强,可是你没发现吗?除了必要的话,你总是一个人呆在一旁,像是个审视着别人的神。以前我觉得你特别酷,但是现在我感觉你真的活得好累啊。” “自己一个人不好受吧。” 司清远闻言,有一种异样的情绪袭了上来,那种感觉说不清,又难以控制,弥漫在整个胸间驱不散,不上不下的。 他脑子里一一浮现出他的小队友000哭泣的脸、006被火活活烧死的场景,还有010、009……他们所有人疲倦又无能为力的模样。 成为强者的首要条件,就是所有的疲态脆弱都得往自己心底塞,深到谁也发现不了,最好就连自己也察觉不到。 无论是雷勒萨斯,还是这个世界,对司清远来说一个人都是常态。 所以,他才会对想靠近不敢靠近的喻知未有着别样的执着。五年来他从未揭穿喻知未的刻意关注和眼神回避,就是希望他的目光永远停留在他的身上。 这让司清远觉得,他不是一个人。 但靠近后,他发现喻知未身上竟然有另一个人格。说来也可笑,明明是同一个身体,一个对他狂热又克制,一个对他冷淡且厌恶。 ——他像个玩具一样被他们溜着玩。 不过后面司清远也没心情在想太多,距离公演只剩不到一天的时间了。 一直到第二天半夜,司清远都和往常一样与队友混在一起。他紧抿着唇,看着固执的队友,不容拒绝道:“回去,别练了。” 他们不肯,叽叽喳喳地说着自己的短处: “不行啊,我感觉我的这个音一直上不去。” “还有这个动作,我总是抬错腿。” …… 刘时泽不耐烦地说:“行了行了,回去回去。” 他对着那几个人指指点点:“再练下去,你!嗓子哑了……你!肌肉拉伤……明天呸,过了十二点了,今天公演我们就不用上场了!” 刘时江平淡道:“回去休息吧。” 训练室安静半晌,没人说话,突然出现了一道塑料瓶被捏的声响。 其他八人朝声源处望去,一个塑料空瓶被捏成了一个团子,那人游刃有余的模样像是捏个纸团一样轻易。 司清远随手扔在了自己私有物的上面,目光沉沉道:“我把你们扔回宿舍?” 穆清羽和他相处最久,他已经可以正常地和他聊天了,只见那人瞠目结舌,姿态夸张地说:“哇塞远哥,你好装逼啊。” 当那人视线扫过他的时候,他又怂了,哆哆嗦嗦地躲别人身后。 “我靠,拿我挡枪?!”那人喊着,也往后躲,一群男人围着往后缩。 明显是在闹着玩。 只能说他们对未知有一种盲目的勇气,要知道,如果是在雷勒萨斯,他们早就被004揍得鼻青脸肿站不起来了。 刘时泽咋咋呼呼地招呼着:“闹闹闹,你们就料定司清远不会动你们是吧?他的确不会动,但我,可就不一定了……” 说着,他把指节捏得咔咔响。 队友很给面,嘻嘻哈哈地你推我、我推你,离开了训练室。刘时泽勾着刘时江的肩膀,和偶像打了个招呼,走了。 穆清羽见人全走后,才小步小步地凑到司清远面前,小声说:“远哥,喻总电话打到我备用机上了,让我跟你说一声,回他电话。” 司清远微顿,最后气定神闲地应了声。 穆清羽不知道他会不会做,不过他话已经带到了,意味着他可以下班了。他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开门,顿在了门前。 司清远借着镜子看到身后的人没走,还摆出一副见鬼一样的表情,蹙眉问了句:“还有事?” 穆清羽先是看了看他,又回头看向门外,而后露出了一抹干巴巴的笑,他说:“喻总,你怎么来了?” 司清远转身看着门口出现的人,不是喻知未又是谁,他只好眼神示意着穆清羽走。 那人也知道自己碍事了,绕过喻知未就出去了,还不忘带上门。 司清远知道喻知未从未出现在镜头前,下意识地看了下地上的摄像。喻知未福至心灵,说:“放心,已经关了。” 不知为何,司清远一看到喻知未,心里就不舒服,那种从未在他身上出现过的异样疲倦,即使他怎么使劲都迈不开步。 两人都面无表情地看着对方,不置一言。喻知未先有了动作,他捏了捏眉心,走近。 在这个空荡荡的训练室里,对上司清远冷静漠然的眸子,喻知未越发没底。 明明两周前他们还在酒店同枕而眠,在车里接吻亲密,从昨天那个人出现后接了司清远的几个电话就变了。 喻知未开口竟带了他自己都没察觉的质问:“司清远,你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司清远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语气不对,但还是平静地回话:“手机关机了。” “你说晚点打给我,第3天凌晨了,电话呢?” “我打给时总了,他说你忙得睡着了,我就没打给你。” 喻知未狭长的眸子微眯着,略微渗着些寒意,他语气危险道:“我才是你老板,你打给他干什么?” 司清远不想再打给那个人,碰得一鼻子灰,思虑许久才打给了知晓他俩关系的时呈了解了情况。 他不能如实说,就换了一种说法:“我怕喻总太累了,这次公演其实也不重要,没必要让你累着跑一趟。” “司清远,别忘了你的身份,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喻知未的这声含着怒火的话让整个训练室的安静下来。 司清远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半晌没有说话,他突然感到身心俱疲。 “我一直都知道我的身份,喻总,你不用一直提醒我,我会把所有你要的东西全给你。” 喻知未闻言,呼吸滞了一瞬,“我……” 他想,一直以来,司清远什么都不知道,以一种平淡的模样来对待对他忽冷忽热的“自己”,从不表现出过多的情绪,这让他直接忽略了一件事。 ——司清远是个人,每一次被那人嘲讽欺辱,他得多难过多委屈啊? 喻知未气势顿时弱了下去,“对不……” 司清远:“不过,我要首先确定一件事。” 第19章 催眠 “确……确定?”喻知未愣了,“你要确定什么?” 司清远长叹了口气,他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诡异的暗光,低声道:“喻知未,我能催眠你吗?” 喻知未神色一怔。 那人又提醒道:“如果不愿意,就别看着我的眼睛。” 喻知未还没听说过用眼睛催眠的方式。好奇是缘由之一,最主要的是只要司清远在,他就没办法完全把视线移到别处。 他的目光只是矜持地躲闪了一瞬,最后抬头,定定地望着司清远。 一时之间,两人的目光交汇,同样相对的镜面墙上倒映着两人眼里只有彼此的模样。 司清远的双眸如一潭幽深到不见底的井水,有着极端的吸引力,引得关注的人情不自禁地去跨入,深陷。 喻知未的脑海不知怎的,像是一碗稀粥般浑浊一片,他下意识地摇了摇头,企图得以清醒,但毫无作用。 他的眸光迷离空洞,腿脚也逐渐开始虚浮,如果不是司清远及时拉住了他的手,恐怕他已经倒在地上了。 喻知未朦朦胧胧地看到眼前的唇瓣在动,那人嗓音低沉清冷,蛊惑着他说:“喻知未,你看我……” 看什么? 看不清,司清远…… 喻知未闭眼睁眼的瞬间,全身的气质骤变。他黑着脸,厌恶般地甩开了司清远的手,往后退了一步。 只见“喻知未”狭长的眸子微眯,他唇边勾出了个诡异的弧度,“你还真是让我意想不到啊,你是怎么看出来我的?” 司清远声音低沉又平稳,不答反问道:“你出现的契机是什么?” “喻知未”回道:“不知道。” 他思索了一阵,又说:“不过自从那晚,也就是你完全出现之后,他把身体让给我的时间越来越多了……好了,礼尚往来,你是怎么区分我和他的?” 司清远:“眼神很明显。” 不同于副人格的厌恶冰冷,真正的喻知未看他的眼神总是有着丝丝缕缕的光,如同烈阳透过厚厚迷雾渗出的微光,炽热又克制。 说是喜欢好像要比喜欢复杂一点,说不喜欢又不太可能,那种情感比司清远想象得复杂,难以看透。 “喻知未”狐疑道:“眼神吗?有那么明显吗?” “语气也很明显。” “你凭什么这么肯定?” 司清远凝望着眼前不一样的喻总,唇角扯了一下,一字一顿地笃定道:“凭喻知未喜欢我。” 听见那人冷冷地嗤笑一声,避免他嘲讽的那些废话,司清远话音一转:“关于我的事,他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喻知未”冷哼着,脸上的嘲讽还未散去,他反问了句:“你觉得我会告诉你吗?” 训练室里亮堂堂的一片,硬挺挺地立着两人,气氛沉静得不像话。确认他不会说后,司清远盯着他的眸子,再度催眠,他沉声问:“回答刚刚的问题。” “喻知未”瞳孔扩张,空洞得仿佛一个失去所有意识的木偶,应着主人的话:“他在那晚之后,跟我说你是他养的一条狗,他一点也不在乎你,把你当鸭睡了,他还觉得心里膈应。” “我信了他的邪,他说这些话不过是怕我找人揍你,封杀你,毁了你……忽悠我而已。他看见喻知洲对你起了兴趣,怕他玩弄你感情,才签的你。之后拟了这么多合同规定也是为了避免我给你乱接通告。” 对此,司清远无动于衷,没有人能猜透他的想法,包括绑定他的系统小呵此时也难以检测出他的心思。 [你还要继续问吗?] “洗掉他的记忆。” [哦好。] 待小呵处理好后,司清远瞥了眼它的虚体,问:“还有能量吗?” 小呵做了个伸个懒腰的动作,笑得一脸得意:[有,还可以用。] “副人格沉睡,催眠喻知未。” [好嘞。] “让他产生幻觉,把我看成他自己,能做到吗?” [能,你也太小看我了,这算什么,只要能量足够,时空溯流我都可以做到。] “动手。” …… 喻知未的意识混乱,他似乎身处一个黑漆漆的空间里,很冷很窒息,那种腿脚虚浮的感觉让他有些分不清幻觉和现实。 他微睁着眼,这才发现跟前有个人,而且这个人影有些熟悉。 喻知未几乎下意识地伸手想要去拉那个人,却被避开了。他嘴边呢喃着:“司清远……” “看清楚我是谁。” 司清远的声音好似近在喻知未的耳边,又好似隔着山海般悠远,听得清但难以认出。 喻知未努力睁大眼睛去看,那个他以为的司清远变成了…… 变成了他自己!! 那张脸,从爱人变成了心魔。 “怎么,怎么可能?” 霎时,喻知未脸色煞白,眼眶微红,就连呼吸都沉重了不少。一股寒意从他四肢蔓延开来,直至心脏深处。 避免小呵能量不够,司清远冷眸看他,开门见山道:“喻知未告诉我,在你眼里,司清远到底算什么东西?” “他什么都不是!”喻知未吼了一句,恍惚地摇着头,“我说过了,我和他没关系。” 司清远肃着脸,把副人格方才说的想对他做的事完完整整地说了一遍:“说清楚,不然你就看着我找人揍他,封杀他,毁了他……你到底为什么救他?为什么资助他?为什么五年都不敢靠近他?” “为什么?你说为什么?”喻知未讥笑了一声,“你在我身体里六年,你怎么可能不知道?” 他食指往自己的胸口狠狠地戳着,“因为他像我啊!” “他和我一样,被家人恶心排斥。他亲生母亲在他一出生把他丢在孤儿院不管他的死活,他的养父因为离婚的事打断了他的腿发泄情绪,他的弟弟在湖里踩着他求生……” 说到后面,喻知未的情绪越来越不稳定。他眼里闪过一丝泪光,“就连司清远这个名字,他们都没好好给他取。” 司清远,请死远。 多么恶毒的诅咒啊!可悲的是,这竟然来自最亲的家人。 “我好想喜欢他,可是……”喻知未倏地指着眼前面无表情的人,面目狰狞地说,“因为你,我不敢!我不敢喜欢他!我连站在他面前告诉他我喜欢他的勇气都没有……” “我已经在他背后看着他那么久了还不够吗?我每天对他假装冷漠还不够吗?我现在想法变了……我不想再看到他一个人舔舐伤口的样子了,我想走到他的身边保护他,宠他,给他想要的一切!” “谁也不能把我和他分开,包括你!” 喻知未说了这段话,喘了好大的一口气,才继续说道:“你不知道吧?卓艺是我送他的礼物。” 说到这,他猩红狂热的眸色突然变得如春风般温柔:“我也是。” 第20章 公演 司清远凌晨在别墅里找了间空卧室,把睡熟的喻知未安放在那,洗完澡便在一边的桌椅上,守着人将就了一晚。 天光还未大亮,微光只从少有的细缝里渗入些许。喻知未的意识逐渐清醒,他缓缓睁开眼,望着洁白的天花板,恍如隔世。 对了,司清远! 喻知未一下子从床上弹了起来,而后又感觉到头晕目眩的,他紧皱着眉,像是忍受某种酷刑。 发生了什么?他为什么什么也想不起来?还有他的头为什么会这么疼? 一只手陡然伸过来,给他揉了揉后脑的某个穴位,他听闻那个熟悉的声音说:“喻总,感觉好多了吗?” 喻知未哪里还顾得了头疼不疼,他拉过那只按摩的手,双手紧拉着,哑着嗓子,气势汹汹地说道:“司清远,现在是什么时候?公演结束了吗?” “喝口水。”司清远打开刚出去打好水的保温杯,怼在那人嘴边。 喻知未原本着急忙慌地问话,都不自觉地停住,就着那人的动作含住杯沿,喝了两口。 温水在口腔蔓延开来,滋润了干涩的嗓子,喻知未好受了不少。 直到他完全咽下之后,司清远才淡淡地凝视着他,回道:“喻总,你放心,还没开始。” 他指了一下折叠好平放在床边桌子上的外套,“洗漱完,处理好就出去找家餐馆吃饭吧。” 司清远从口袋抽出了一张门票,递给了喻知未,不冷不淡地说:“公演的时间在下午一点,地址博兰斯剧院,如果喻总有空的话就过来看。” “我会去的。”喻知未接过应下。 他推了工作来这就是因为司清远没接电话慌了神,以及看他的第一次公演。 “不要有压力。” “看个表演有什么压力?”喻知未诧异道。 司清远顺了一下他头顶翘起的头发,神色不明道:“你不用迁就我,也不用把精力放在我身上,我不会跑,累的话就注意休息。”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善解人意。 司清远看了眼时间,继续道:“我先走了,该去做造型了。” 喻知未愣了愣,神情恍然地摸着司清远方才抚过的地方,点头说了声“好”。 那人在他炙热的目光下,迈步走向门口。 司清远手搭上了门把手,那处的凉意,让他清醒了不少,他回头看向身后那人。 五年来,喻知未曾无数次地在他身后,像这般一样看着他。来到这个世界,以至到昨天,司清远对此都很是费解,但今天凌晨那些话让他明白了。 司清远也想了很多,既然喻知未说他不敢喜欢他,那他就让他敢。 他对着喻知未的眼眸,那里面犹如无尽迷雾中的繁星,星星点点但也令人琢磨不透,甚至可能连喻知未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看向司清远深沉又压抑的眼神。 “喻知未。” 司清远叫人时,漆黑的眸子里时常温和又淡然,配上他独特低沉冷淡的嗓音,让人忍不住沉沦其中。 他想,总有一天,他会让喻知未主动说出来他们之间的关系。 但在此之前…… 司清远平常平淡无波的眼睛里透着一丝柔和,他轻声说道:“喜欢我吧,不会再让你一个人了。” 那人说完,似乎不急于喻知未的答复,转身离开了,这与当初酒吧包厢里的场景如出一辙,就连周围的暗色都别无二致。 ——喜欢我吧,不会再让你一个人了。 喻知未原地恍惚了许久,他脑海里不断重复着这句话,司清远让他喜欢他……他让他喜欢他! …… 博兰斯剧院的舞台上,有九名青春洋溢的练习生,他们踩着节奏的鼓点,扭动着身躯。 随着不同风格的男孩从舞台一舞过,司清远边从队友的身后踏着音乐节奏进入观众视线内,边以一种轻快迷人的语调唱着歌:“那年,你拉着我的衣袖,说永远不要把你弄丢……” 司清远一出现,那种锐利又生动的矛盾气息顿时铺散开来,鲜活,而极具性张力,每一个动作都扣人心弦,令人浮想联翩。 “啊啊啊啊啊——” 场上的尖叫声震耳欲聋,不仅观众,就连导师座上的女导师柳白英都被撩得面红耳赤,恨不得直接坐下观众席,不用管什么摄像头,不用在意什么形象,放肆大喊。 无论是唱歌时略微泄露的喘息,还是舞动时让人热血沸腾的抬眸勾唇,抬腿顶胯,司清远都控制到了完美。 所有在场人员都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极致的钓”。 他穿着一件短款黑色挂着银链子的牛仔,里面还有一件恰到好处的深灰内搭,随着他举手晃动间,上半身的衣物上移,扭动的劲瘦腰肢漏了大半。 这又引起了一阵轰动。 “天呐,我要被帅晕了!这c位也太帅太顶了吧!叫什么名字?我要粉他!!” 旁边一元宝闻言,连忙靠过去,热心介绍:“他叫司清远,以后请多多支持。” 可能是观众席过于吵闹,那人并未听清,贴着耳朵再问:“什么?叫什么?” “粉他,叫我宝就对了!” 那女孩听岔了,转头尖叫着吼道:“吴包加油!吴包你好帅啊!!” “错了,哎……” “吴包我爱你啊啊啊啊。” “吴包!娶我!一辈子没包也没关系!!” …… 渐渐的,台下观众不管认不认识,开始撕心裂肺地喊着“吴包”这个名字。 台下捂住耳朵难逃一难的喻知未懵圈了:吴包是谁啊? 而台上的练习生们,虽然疑惑,但本着良好的职业素养,从头至尾都在热情洋溢地歌唱舞动着。 第21章 意外 随着第一次公演的结束,剧院五彩斑斓的灯光都暗淡了不少,那些尖叫欢呼也因此平息,热闹散尽。 司清远和喻知未连话都没说,只是隔着人群光影对视了一眼,那人便不告而别了。 也许喻知未也需要时间去认真斟酌他们之间的关系,司清远挺乐意去给他时间的。 第二次等级划分,司清远依旧是a,穆清羽掉到了b,刘时江和刘时泽因为抓住了自己的个人特点,也是a。 队里面其他的人,有些人不上不下依旧是b,有些人从c晋升到了b, 他们都不想离开队伍,奈何第二次公演的节目是按照粉丝投的票选歌选表演方式。 往往这个时候,刘时泽必定首当其冲,他半哭不哭的,要不是镜头前,要注意形象,他恨不得抱着司清远的大腿哭。 有人欢喜有人愁。 司清远的整队被他带飞,原本积分低的人都留了下来。但根据网上投票数,其他队的个别练习生不得不离开《熠轨》录制的别墅。 穆清羽不敢在镜头前说什么,但到宿舍,关了摄像后,他又忍不住跨坐在椅子上,手搭在靠椅上和司清远讨论。 “远哥,我听说这个节目好多有钱有势的人,走的那些练习生好像……” “还在节目组你就敢乱说。” “那我不说了。”穆清羽撇了撇嘴,“远哥,你说我们能靠《熠轨》组团出道吗?” 司清远:“你想吗?” 穆清羽嘿嘿笑了两声,“挺想的,其实我和你一样也没什么朋友,但上节目这半个月,我认识了好几个朋友。以后要是组团了有队友,在圈子里互相照顾一下也挺好的。” 司清远低垂着眸,面无表情,好半晌才说:“想要就去做,你不是没有那个实力。” 穆清羽的眸光微亮,他惊讶道:“远哥,你变了!你居然会夸人!” “实话实说。” “ oh my god.”然后几乎一整天,穆清羽都沉浸在“我被远哥夸了”的欣喜中。 到了集体派歌环节,穆清羽一个古典舞出身的艺人被粉丝投在舞蹈难度大的节目,情有所原,但司清远一个vocal也被安排和他同一个节目,就有点匪夷所思了。 穆清羽不由得担心,在《熠轨》拍摄现场,只有他和导演组知道司清远的右腿有毛病。 他在司清远排队形走到他身后时,小声询问:“远哥,你腿受得了吗?” “受不了。” 那人急了:“那怎么办?” “没事。”司清远停了一下,“你好好表现,不用担心。” 事实证明,在别的队,没有刘时江和刘时泽这两个粉丝撑腰,司清远的腿脚的利索程度还是会被嫌弃。 训练室里,在指导老师教授完之后,所有人排了一遍那个难度系数明显最高的舞。 “司清远,你怎么回事?一个跨腿,你搞什么?这么僵硬!” “能不能稳住?就一个单腿站立,你腿抖什么啊?” “亏你还是个a……” 司清远:“够了。” 他停了舞,垂眼看着眼前骂到跳脚的人,平静道:“何止浅,我惹你了吗?” “给你当队长,不是让你一直揪着我不放的,你要是闲就去看看别的队员。” 别人基本功不扎实,走位错误,身为队长的何止浅权当没看见,不去指导,却一直在挑司清远的刺。 穆清羽应和道:“就是,何队长,你干嘛一直针对远哥?明明他的动作已经很标准了。” 何止浅虽然顶不住司清远的气势,但对上穆清羽他还是可以直接怼的:“你舞种又不一样,你懂个屁。” 要是说别的,可能穆清羽还会畏畏缩缩的,但说到舞,他就不一样了。只听闻他讥笑了一声,说道:“我笑了,我学了十几年的舞,你不会以为我只学古典舞吧?” “我……”他还欲说些挑衅的话,被司清远拉至身后,一时噤了声。 “我和穆清羽去个厕所,你们继续。”话音一落,司清远带着穆清羽离开了训练室,转身进了厕所。 他洗着手,借着镜子看身后背对着他遛鸟的穆清羽,倏地开口:“何止浅家有钱有势。” 穆清羽竖着裤腰,闻言懵了:“啊?” 司清远抽了两张纸擦干了手,看向他:“不要因为我惹到他。” “可是远哥,他太嚣张了!” “洗手,走了。” “哦。”穆清羽失落地应了声。 两人回到训练室,训练室的队员脸色都不太好,对他们俩都隐隐带了些排斥。特别是在排舞时,经常撞到碰到。 好不容易到午休时,司清远和穆清羽两人像往常一样回到那间训练室。 穆清羽会趁这个时候单独给司清远解析动作,尽量在第二次公演之前练成肌肉记忆,避免出错。 穆清羽边指导,边不吝啬地夸奖:“对了,远哥,你做这个动作特别帅!” 他说:“我们一起过一遍就休息吧。” “嗯。” 司清远隐隐作痛的腿再次尝试那个帅气的抬腿动作,那阵刺痛让他明白,练完这一次他该休息了。 突然旁边一阵惊呼,穆清羽走位时,不知怎的脚底一滑,身体往后摔去。那个后仰头着地的姿势一看就会摔得不轻。 就在穆清羽脸色骤白,内心狂喊“完了完了”的时候,一人扑了过来,抓住他的肩膀,他借着那人的力一个旋身,趔趄了两步,险险站稳。 原本司清远计算着不会倒,却在踩在那块光滑的地板时,脚下突然一滑,身体失去平衡。 小呵?! 司清远在脑海里惊呼。 他一挥手,试图扶住空气里的某物来阻止摔倒,但那个沉睡的系统始终未出现。 顺着重力,司清远趴在了地上,手腕一阵疼痛,膝盖也重重地砸在了地板上,骨裂般的刺痛令他眼前一黑。他咬着牙,还是从嘴边溢出了一道闷哼。 穆清羽站稳后看到此情此景,瞳孔收缩,喊了声:“远哥!”他大惊失色,连忙把人扶起来坐着。 “怎么样?没,没事吧远哥。”穆清羽双眼通红,他哽咽地上下查看着那人的身体。 司清远唇色发白,但还是面不改色地按了按右腿的某些穴位。没一会儿,他平静地得出结论:“可能是旧伤复发了。” 即使如此,他依旧维持着风轻云淡的模样指挥着穆清羽:“我可能录不了了,我要去医院。” 那人哭出了声,“好好,我找人,对,去医院……” “别哭了。”司清远头疼道。 “好,我不哭,我镇定……” 而后,司清远看着那人惊慌失措地出训练室找人找车。 第22章 撑腰 身在海市的喻知未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司清远,他在和自己纠结,他不想司清远离开,但他也不敢过于靠近。 他怕司清远看出了他的真面目,厌恶他。 在感情方面,不,是在司清远面前,喻知未一直都是以霸道严肃或是轻佻调戏来掩盖他骨子里懦弱自卑,他讨厌这样别别扭扭的自己,却又无可奈何。 一周没联系,喻知未还想着以什么理由再去看司清远的第二场公演。但意外还是来了,黎芊铭突然申请去湖黎。 黎芊铭手下就三个人,司清远、穆清羽还有一个二线演员。她去湖黎,不是为了司清远就是为了穆清羽。 喻知未把人请到了自己的办公室,沉声问:“发生什么事了?是穆清羽的问题,还是司清远的?” “司清远的。”黎芊铭急道,“他训练的时候,摔倒了,腿伤复发进医院了。” 喻知未方才还能装稳定,闻言瞬间拍案而起:“什么?!” 他深吸一口气,勉强稳住阵脚,下达之后的指令:“我去,你留在公司,之后所有的应酬让时呈顶上,会议转线上。” 门外偷听的时呈哪里还忍得住,开门就进,嚷嚷道:“喻知未!不带你这么玩的?” “三番两头的往那边跑,我的命就不是命啊?!你想喝死我是不是?” 喻知未示意黎芊铭先出去,而后哄着时呈:“再帮我一次,时呈时总。” “说什么都不顶用。”时呈抱着手,一脸严肃地说,“司清远就这么重要,比我这个兄弟还重要?喻知未你良心呢?” 喻知未等到他气息稳定后,才说:“可是他只有我,我也只有他了。” “你在说什么?” “五年前,我救了他,他现在是我唯一的家人。” 五年前喻知未被亲人背叛抛弃,时呈还没从国外回来,那时的他身边一个人都没有,恰好那时伤痕累累的司清远出现了。 成为了他一直默默爱护、没有被他身体里的那个人欺辱过的人。 但一接近,即使喻知未费尽心机,签了那些天价合同,司清远还是受到了伤害。 喻知未去湖黎的一路都心神不宁,直到到病房门口前,他还犹豫着进去了该怎么开口。突然他身旁传来一个声音:“喻总?” “真的是你啊!我还以为我看错了……你怎么来了?你是来看远哥的吗?” 喻知未方才心不在焉,以至于没注意穆清羽什么时候时出现在他旁边。 穆清羽开门进去时,还在惊讶地说:“喻总,你对我俩也太看重了,我还以为黎姐来呢,没想到你亲自来。” 他转而又对着里面的人说:“远哥,喻总来了。” 司清远抬眼,视线猝不及防地与喻知未相撞,神情一顿,而后像普通上下级一样打招呼:“喻总。” 喻知未看着司清远躺在病床上,右腿被包扎得严严实实的,心口泛着一阵阵的刺痛,他吸了口气,稳住了自己的情绪。 他视线绕着那条腿,不冷不淡地问:“医生怎么说?” 司清远瞅见他发红的眼眶,心里五味杂陈,他想都没想,就说:“没事。” 穆清羽原本安静在旁边盛粥,听到这句话,气呼呼地开口:“什么没事啊?” “劳累过度,旧伤复发摔骨折了。” 他像是找到了个撑腰的人,委屈巴拉地吐苦水:“喻总,那些练习生一直排挤远哥,他们知道我们吃完午饭消完食会去训练室,我怀疑地那么滑是他们趁没有人的时候泼油了。” 不得不说,穆清羽的确是个傻白甜,但在某些方面他又长了不少心眼。 “还有那个节目组安排的投票选歌也是……” 司清远冷不丁开口:“你再说就回去。” 穆清羽哀怨地看了他一眼,撇嘴,选择了闭口不言。 喻知未神色不明地走近,穆清羽殷勤地拉了把椅子,“喻总,坐。” 那人坐下,盯着明显瘦了一圈的人看,语气平淡又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忧伤:“为什么不打电话跟我说?” 穆清羽一脸茫然,电话?什么电话?远哥的手机不是被收了吗? 司清远避开了他的眼神,“没必要。” 喻知未神色凝重,工整的西装裤被他攥得起了许多褶皱。他气得半死:“什么没必要?是不是等你被人打残了都没必要?” 穆清羽见上司发脾气,都没心情顾粥了,连忙争当和事佬:“喻总,别生气……” 司清远抬眸看向他,安抚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怕你忙,不想麻烦你。” “什么麻烦?!”喻知未被气得呼哧呼哧地吐着气,“老子再忙也是你金主!老子就是你的天!给你撑个腰怎么了?!” 旁边的穆清羽一听,被惊得目瞪口呆,他脑子里全是“我靠”。他恨不得拍自己几巴掌清醒清醒,他都听到了什么?他不会被杀人灭口吧。 穆清羽从互不谦让的两人中间探出头来,支支吾吾地说:“那个,我什么都不知道,我舞还没练完,就先走了。” 下一秒,他蹿到了门口,摇手道:“喻总再见,远……司清远再见。” 他带上口罩,开门出去,又忍不住回头叮嘱道:“那个,喻总,司清远还没吃午饭,麻烦您照顾一下……或者您让他自己来。” 人走得毫无踪影后,司清远见喻知未还是黑沉着脸,挣扎着想要起身哄人,却不想扯到腿部肌肉,疼得倒吸一口气。 喻知未哪里还看的下去,他立即站起,手臂穿过那人的腋下,搂着人将其往上提,直至司清远坐在病床上,他才收力。 喻知未顺手立起枕头,伺候着那人靠下,然后拿着那碗粥就喂。 司清远下意识地张嘴,那人却又避开了,语气不好不坏:“等一下,晾一会儿吧,好像有点烫。” 喻知未放下粥,神色不虞道:“先说说,他们怎么欺负你了?” 隐有一种病人变犯人之势。 只怕司清远不说,那人就不给他饭吃。床上的人思索片刻,试探性地说:“撞我?” “嗯。” 他找到了点思路:“骂我。” “骂你什么了?” “骂我蠢。” 喻知未气得额角直跳,司清远绝对是他见过最聪明的人,两年文化课成绩就跟上了。上大学后,学乐理,学好几样乐器,还抽时间锻炼。 如果司清远蠢,恐怕这世界上就没有聪明的人了。他忍着气问:“还有吗?” “让我露算吗?” 司清远下一场公演的服装是不规则下摆的短款西服,很精致也很有设计感,但是没有内搭。 喻知未一听,心想这还忍个屁啊! “算!怎么不算?!”他气得快冒烟了,“我就知道这节目组有黑幕,还搞这种把戏。” 《熠轨》的确是故意制造话题度, #vocal跳舞#, #司清远露腹肌胸肌秀身材#, #司清远队内不和#, 哪个拿出来不是妥妥的热点? “靠,他当我喻知未是什么人?!卓艺的艺人真的有这么好惹?” 司清远蹙眉问:“你想干什么?” 喻知未冷冷笑道:“我记得我给你接这个选秀的时候,那个合约上写了‘不会损害练习生的人身利益’。” “我完完整整地把你送过去,还跟他们说了你腿不好,他们知道你的热度,照样收了……结果人进医院了,难道他们不该给我个说法?” 第23章 #司清远腿伤复发进医院# #卓艺熠轨律师函# #《熠轨》节目黑幕# 几条热搜在网上掀起了狂风暴雨: [我前几天给吴包和刘时泽投票选歌的时候,刘时泽的能点,吴包的就是点不了,我就知道节目组有问题。] [呜呜呜可怜我宝,不知道怎么样了?] [卓艺竟然这么钢!!] [谢谢东家的维护撑腰,有东家在,我们元宝就放心了。] …… 管着司清远enlia的黎芊铭也就势更新了动态,安抚担惊受怕的粉丝: @司清远:我很好,勿念。 #司清远腿伤复发进医院# #熠轨# #司清远# [拍腿的照片!!] [宝,让我们看看腿呜呜呜。] [或者自拍也行啊宝。] [吴包,以后还能看到你跳舞吗?] …… 司清远对此一无所知,他整天躺在床上任喻知未伺候,那人除了给他带了几本书,其他的什么也没有,他人都快长菌子了。 “喻知未。” 被唤的那人坐在一旁的沙发上,他闻言,从繁琐的文件中回神,起身走到司清远跟前,冷漠地回了两个字:“干嘛?” “我想弹吉他。” “弹……” 喻知未弯下腰,曲着手指照着司清远脑门上一弹,教训着:“弹你个头啊弹,人都进医院了,能不能好好消停会儿?” 司清远躲了一下,“不弹,那你和我说话。” 喻知未坐在床边,看着他,饶有兴味地问:“说什么?” “说喜欢我。”司清远刻意将话题引向他们俩分开前说的那句话。 喻知未回想到那句荒唐的话,笑容一僵,他沉默良久,才起身拿起外套。他说了句:“我去给你买吉他。”就僵着脸离开了。 司清远幽幽叹了口气,他拿起旁边的书低头看了起来。沉浸了大概半个小时,他听到敲门声从门口传来。 他视线从书本上移开,他猜想着,不会是喻知洲吧? “我进来了?”门口传来一个声音。 那声语气懒散轻浮,和喻知洲倒是有些相似,不同的大概就是那声线了,轻飘飘的,好似纯良无害,但实际上根本不好惹。 司清远怔了半晌,不是喻知洲…… 可是这语气,这声调…… 熟悉得不像话。 他的心猛然一跳,面上却毫无变化,只是压着声道:“进来。” “咔嚓”一声,门应声而开。 进来的人单手抱着一捧百合花,一头又长又黑的秀发铺散在肩头,带着墨镜,精致的鼻子很是吸睛,那唇角勾起的弧度自信又痞气。 那人的相貌,以及周身的气质完全不输一线明星。他利落地摘下墨镜,一双标致的狐狸眼露了出来,极具攻击性的同时,又带着一种雌雄莫辨的漂亮。 司清远早就没心思看书了,他盯着那双含笑的眸子,带着丝审视地开口:“你是谁?” 那美人背靠着沙发靠椅上,面对着病床上那人,慢悠悠地说着:“真的……不认得我了吗?” 病房内两人相顾无言,安静得甚至没有方才司清远一人看书翻页的声响大。在静默一阵后,两人几乎同时开口: “小四。” “006?” 两人一愣,被唤006的人唇边扬起的弧度更大了,他缓缓走近,把花和墨镜顺手一起放在了病床旁边的柜子上。 “正式介绍一下,我现在叫柳如是。” 那人在司清远的抗拒下,强制地掐了把他的脸,顶着他无语的眼神,继续道:“好久不见啊小四。” 司清远搓了搓脸,那诡异的感觉久而不去,“006,不要一见面就乱碰。” “假正经,”柳如是展开双臂,笑着说,“需要哥哥给你个拥抱吗?” 司清远斜睨了胸前那头毛茸茸一眼,对于当初的那场火,他一直心有余悸,耿耿于怀。 而此刻的拥抱恰好令他心里有了丝慰藉,司清远的手不自觉地回搂了那人一下,但他依旧维持着自己的面无表情,说:“我拒绝有用吗?” “没用。” 柳如是抱完直起身,坐上病床,目光落在他的腿上,右手按了几下,也没用力。 司清远没理会他的动作,“你没死?你怎么找到我的?” 柳如是觉着那腿没什么大毛病,便没在意,他看向司清远,回话:“能不能盼着你六哥好点,没死,遇到你家系统了,小柴犬,挺可爱的。” 病床上的人闻言垂眸,看来006和他一样,被系统绑定重生了。他又问:“你的任务是什么?” “没你这个这么麻烦,早就完成了。”柳如是说,“需要我帮你吗?” “你能怎么帮?” “给你当助理,告诉你在镜头前应该怎么做吸粉?或者我投资给你买下一个剧组?你是想拍综艺、剧还是电影?” 前面那个费时费精力,后面那个破财。 司清远摇头,还没来得及开口拒绝,有人开门进来的同时,伴着喻知未喜怒不辨的声音:“不需要,卓艺的艺人不能接私活。” 他刚到门口就听见病房里有别的人说要帮他的金丝雀,当助理?买剧组?就没人把他这个老板兼金主放在眼里吗? 柳如是笑意未收,他挑了挑眉,视线转到喻知未身上,“清远,这位是?” 司清远:“是……” 喻知未:“我是他老板。” 柳如是可不信老板会亲自照顾下属,他调侃道:“只是老板?没有别的关系?” 喻知未不耐烦:“没……” “有。”司清远说,“他是我的金主。” 柳如是诧异极了:“哈?” 他是万万没有想到,不苟言笑的004竟然在异世界找了个金主! 不过,他又很快做出下一步反应。 只见柳如是伸出了手,不卑不亢地笑了笑:“想必你就是卓艺的喻总吧,你好,我是清远的哥哥。” 司清远的身世,喻知未查了个遍,根本没有什么哥哥,这自称哥哥的人不知道是从哪个犄角旮瘩蹦出来的。 他最终把这人归属于司清远的追求者,毕竟这五年来,司清远身边的狂蜂浪蝶就没断过。 这男人的确漂亮得不像话,但司清远应该不会喜欢这样的男人。 柳如是对于自己遭受的冷遇,只是挑了挑眉,丝毫不慌地收回了手。 他说:“喻总,你回去休息吧,清远有我照顾就好了。” “不用,我在这里陪着他。” 柳如是闻言,先是看看司清远,而后看了眼毫不退让的喻知未,了然一笑。他歉意地说:“那就麻烦喻总了。” 他从兜里掏出一张名片,“如果喻总忙没办法照顾清远的话,就打这个电话通知我一下。” “谢谢喻总。” 柳如是走之前还不忘提醒司清远:“司清远,你还记得乐屿孤儿院吗?你是林苑,我是林勉,你的哥哥。” 第24章 暗示 病房里剩下的两人皆是一愣,司清远在孤儿院的名字的确叫林苑,他也的确有两三个一起玩的兄弟,其中就包括林勉。 那人走后,反应过来的喻知未心里有点懊恼,他刚刚怎么会这么没有礼貌,冷着脸拒绝了柳如是的握手。 司清远没有否认,就意味着他们俩人的关系非比寻常了。 喻知未想,他最近真的是太累了,脑子都转不过来了。 他思索了半晌,已经想好下一次见面要怎么跟柳如是道歉了。 司清远仿佛看出了他内心的想法,朝他勾了勾手说:“没事,喻总你可以过来吗?” 喻知未走了过去,他把右肩斜挂着的、和他格格不入的吉他递到了司清远面前,“给你。” 这吉他,他挑了好久,一个一个拿起来试,这个已经是抱起来最舒适最不笨重的了。 司清远神色寡淡地看了吉他一眼,没说话。 喻知未:“需要我帮你拿出来吗?” 说着,他手刚碰上拉链,却听见床上那人拒绝道:“我暂时不要这个。” 那人闻言,即使有些气,语气依旧平稳:“司清远你在耍我?你知不知道我挑了多久?” 司清远垂下平淡无波的眸子,“喻知未,你是不是腻了我了?” 从喻知未的角度来看,此人委屈极了,他顿时心酸嘴软了:“你在说什么呢?五年都没腻,怎么可能这就腻了?” 喻知未把吉他什么的都放在一边,嘴唇往司清远脸上搓了几口:“来,不腻。” “为什么不亲嘴?” “好好好,亲嘴亲嘴。” …… “抬腿,来。” 喻知未好不容易才把司清远从湖黎搬到海市自己家里,他把人完整无缺地放置在沙发上,擦了擦额前的虚汗,不是热的是被吓的。 他去厨房倒了杯水,递给了司清远,嘴上还不忘吐槽:“都说了让我背你了,你一路上倔什么啊?非要走。” 司清远接过,抬头看着他,意有所指道:“你是金主,我不能让你这么照顾我。” “得了吧你,别在那古里古怪地说这些。”喻知未坐在他旁边。 他算是服了司清远了,他伺候他上厕所给他洗澡,他说他们之间的关系不合适;他让人住进他屋,他面无表情地问这是不是金屋藏娇…… 司清远的所作所为明显是在暗示喻知未,让他正视他们之间的关系。 他们俩的关系说起来的确复杂。 之前,在表面上,喻知未是司清远的恩人、资助者、金主、上司…… 但喻知未这一周推了工作,一直费心费力地迁就他、照顾他、爱护他的行为,没有哪个身份能说得过去的。 “喻知未……” “你要是再说那些话,就闭嘴。” 司清远知道这时应该顺势卖个惨,只见他伸了伸那边还未完全痊愈的腿,问道:“我想看电视,可以吗?” “行,可以。” 喻知未一看到他腿动,就心慌,一边护着他的腿,一边心里暗暗补充着,别折腾我就行。 他拿起遥控器按了一下,回头问那人:“看什么?” 司清远伸手,“我自己来。” 在两人双手相触之时,喻知未隐隐感觉到自己的手心被轻挠了一下,那种感觉像是被小蚂蚁咬了般的不疼微痒,麻麻的。 司清远收回手,他一如往常的神色好似方才的硬撩的作为不是他做的一般。 喻知未摩挲着方才相碰的地方,若有所思地看着身旁按着遥控器的人,也不知道这小孩儿跟哪学的这些东西。 “好了。”司清远放下遥控器,“喻总和我一起看吧。” 喻知未哦了一声,转头看向电视,屏幕上正播放着司清远的首演,那凌厉的杀气和极致的性张力隔着冰凉的屏幕都让人心痒难耐。 喻知未:“……” 这人怎么像是孔雀开屏了一样。 “吴包是谁?”司清远倏地皱眉问。 满屏都在刷什么“吴包,爱你爱你”、“吴包,你是我的神”、“吴包娶我”诸如此类的言论,可司清远记得他们那群练习生里面根本没有什么人叫吴包的。 喻知未闻言,忍不住笑出了声,边笑边说:“吴包,吴包就是你啊……你的第二批粉丝真的有才……” 对于自己的粉丝,司清远总是受不了他们的癫狂,从而保持沉默。 他好久才开口问:“他们为什么这么叫我?” “我听说好像是第一次公演,你的元宝给现场的某个人介绍说粉你叫你宝就行,我宝,吴包,那人听岔了,就乱喊……现在你的大部分粉都叫你这个。” 司清远略微倾身,注视着喻知未的眸子,“那你呢?” 他问:“你是我粉丝吗?” 眼见着话题又引到了自己身上,喻知未思考了一阵,以一种另类的方式回答他:“我联系过刘时泽,你直播的第一天我就想买那个首粉的账号,可惜他死活不卖。” “你在网上也和他们一样叫我宝?” “你第一次直播不是说叫宝贝油吗?”喻知未直白地说,“我不但网上叫了,现实也叫了两次,怎么?不许?” 司清远状似无感地点了点头,就在喻知未以为他不再执着于这个关于爱称的问题时,那人又悠悠开口:“以后现实只许你叫。” “……” 再这么搞下去,喻知未想,他迟早会下了降旗,把司清远想要的全都给他了。 他假装肃着脸回头看屏幕,恰好看到司清远对着镜头的一笑,不,应该说是对着他的一笑。 大半屏幕都在滚着无数五颜六色的弹幕: [这笑我是真的爱了!] [啊啊啊这笑得也太犯规了吧,我想魂穿摄像师!] [一群色胚,明明刚刚最后那一剑才是最令人心悸的好吧。] [对啊,那一幕我连口水都不敢咽,人被惊得都没心思刷弹幕了。] [我就是因为那一剑粉吴包的。] [+1。] …… 司清远问:“你觉得我这剑舞怎么样?” 喻知未喝了口面前的水,“帅。” 帅得人腿软。 “那笑呢?” “你明知故问,我那个时候都急得直接把你拐走了……结果你当晚说睡着就睡着了。”后面那句,喻知未小声嘀咕着。 “那你喜欢我。” 这肯定句让喻知未无奈极了:“你去了趟选秀,脸皮越来越厚了。” “那你喜欢吗?” 喻知未无语地睨了他一眼,干脆一句话都不说了。自从那个迷糊的凌晨之后,司清远像是变了个人一样。 如今更甚,一句不离“喜欢”。 第25章 弹幕 喻知未对其他人的表演无感,拿起遥控器拉,他先问了司清远,见他没意见才拉的进度条。 司清远这一集的镜头少得可怜,喻知未干脆放了下一集自由组队。 电视上播放着那对风格不一的双胞胎见偶像的名场面。刘时泽满心欢喜地介绍着自己和哥哥,“溜溜”的id一出,弹幕上都在刷着“欢迎元老级元宝”。 然后他们还以为司清远会有些惊讶,没想到他面不改色,还以一句“被超管禁言的那个”成功让一脸姨母笑的刘时泽哑口无言。 [哈哈哈哈笑死我了,刘时泽那个脸变的哈哈哈。] [我还以为溜溜是哪个见色忘财的小富婆呢,原来是刘时泽这小子,那这一切正常了哈哈哈] [刘时泽实属正常行为,但江江怎么也陪着他弟在闹啊?] 这条弹幕飘过之后,接下来的一幕又一次刷新他们对这对双胞胎的认知。 不苟言笑的哥哥刘时江为了证明自己是司清远粉丝,木着脸对着同样木着脸的司清远说出:“我是元宝呜呜呜。” [……] [不是,怎么这么羞耻啊?!] [……司清远的粉丝真会玩。] [你们看司清远的表情哈哈哈要裂开了哈哈哈。] [哈哈哈get吴包新表情包] …… 喻知未在旁边笑得很猖狂,惹得司清远郁闷地看向他,“很好笑吗?” “不,不好笑。”那人憋得肩膀一抖一抖的。 司清远也是纳了闷了,他怎么总是吸引这些奇奇怪怪的人?喻知洲是,粉丝也是。 何止浅跳槽去其他队的那段因为他背后的势力,被删减了。 直接播了队友的单独小采访,似乎节目组发现了司清远的流量,就算是别人的单独录播,他们也会把话题往司清远身上扣。 比如现在,导演组有人问季枫:“你会不会对司清远又当队长又作c位不服气?” 季枫神色没有丝毫犹豫,“不会。” 他说:“他是a组的人,他那个实力我一个b组的人有什么好意思不服气的。司清远,他很聪明很厉害,同样他人也很有魅力。就算我和他相处不多,也不得不承认,他这个人你越品越爱。” 而刘时泽恨不得把“元宝”两个大字贴头上,刘时江也对此颇有想法。两人的双人采访不用导演组提,他们十之八九的话都是围绕着司清远这个偶像的,夸得是天上有地上无。 包括同公司的穆清羽也差不多,一半的话都在表明自己对司清远的仰仗。 对此,网友和喻知未都发出了灵魂拷问:“司清远,你去个选秀是去集邮的吧?” 司清远:“没有。” 此时,电视里传来他的声音:“他们很无聊。” 导演组:“为什么这么说?” 屏幕里的司清远冷淡道:“我不想说话,他们总是喜欢逗我。” 导演组:“你讨厌吗?” “不讨厌。” 屏幕里的司清远更显冷峻帅气,但他的眼里似乎有了别的色彩,以致于他整个人相对于之前都生动了不少。 “他们让我变得更完整了。没有这段相处之前,我一直以为我一个人可以,我觉得社交没有必要。” “但现在我的想法改变了,我想要去融入集体,去学会依靠别人,我不想再一个人了……” 可能这五年,司清远一直都在用一种羡慕向往的目光看着所有成团结队的人,只是没有人发觉,包括他自己。 弹幕安静了会儿,而后满屏乱七八糟的弹幕: [呜呜呜没关系,我宝,以后元宝会陪着你的。] [吴包,我们来迟了,但是以后不会随便离开了。] 当然也有人对此看不惯的: [这么看司清远的原生家庭也不怎么样,之前还有个贵公子人设。] [拜托,这是你们路人自己说的好不好?] [突然这么火肯定有猫腻。] [现在还卖惨,就算再帅我也无感了。] [杠精别蹦跶,数据你们是一点都不看。] [直播、舞剑还有公演视频播放量都上千万了!] …… 见此,喻知未他咬了咬后槽牙,拳头握紧又松开,最后伸手去够遥控器。心情不佳地说:“关弹幕吧。” 司清远拉住了他的手,“不用。” 进这个圈子本来就是荣辱参半的。 他将喻知未的那只手拉至身前,双手包裹着,细细摩挲了两下。 那触感如电流一般,麻得喻知未整颗心都颤了一下,他的耳尖不由得染上了红晕,但还是虚张声势地抽了抽手,“喂。” “他们骂我。” 喻知未:“然后呢?” “难受,求安慰。” 喻知未笑了:“哪有你这样面无表情地撒娇的?” 司清远纤长的睫羽扑闪了一下,正欲垂下,他方才无意识松了的手被那人紧紧攥住。喻知未把另一只手搭在他的手背上,并转头赴了过去。 司清远感受到唇上的柔软,心里不禁漏了一拍,他听到那人无奈道:“行,安慰你。” 他侧头,那人单手摆正他的头,“看电视,别看我。” 司清远应了声好,他唇角不着痕迹地扬起,喻知未阻止的速度的确很快,但他还是瞥到了喻知未的耳朵。 好红, 他喉结上下滚动了一番, 也好色…… 播完组队练习后,第一场公演开始了,这一段司清远还真听见了那一声声的“吴包”,喊得声嘶力竭,同样也很莫名其妙。 喻知未好像专门挑司清远出现的场景看,就这样直接到了《熠轨》第二次分组,司清远被分到了舞担组,屏幕上全在抗议: [搞笑的吧?吴包首演的确属于舞,但他是vocal啊。] [司清远又和穆清羽同队了。] [刘时江和刘时泽两大粉头不在,我宝肯定又要被欺负了。] [你还真别说,何止浅这个大爷也在这一队。] [我宝腿伤复发了!你们满意了吧!!] [熠轨节目组到底在搞什么?司清远这么大的流量都抓不住。] …… 喻知未闲聊道:“下一集播出了,估计《熠轨》和何止浅都要被骂惨了。” 司清远对此不置一言。 第26章 接戏 过了大概两个多月,司清远的腿伤好了大半,去医院检查也显示无碍。 去之前,那人还演了一出戏,情绪有些低落地问是不是他好了就得搬出去了。 对此,喻知未很想说是的,他已经被司清远撩了两个多月了!他快受不了了!他恨不得把人赶出去,但又不舍得。 经过两个多月的近距离相处,不仅司清远看出来了,就连喻知未他自己都发觉到了。只要司清远一垂眸,一装委屈,喻知未再嘴硬都忍不住柔声哄人。 与此同时,喻知未也很疑惑,身体里的那个人这两个多月都没有出现过。 倒也不是没出现,只是出现一次,司清远就会让小呵把喻知未对于副人格做的事的相关记忆洗掉一次。 即使副人格再怎么对司清远恶脸相迎、恶语相向,喻知未都不知道,他只知道这段日子里,他喜欢的人在他身边。 ——安然无恙地在他身边。 每次工作完回来,喻知未都能看到司清远乖乖待在客厅等着他回家的样子,每次他都会感到别样的安心舒适。 这段时间,他曾一度恍然,原来他是可以和家人生活在一起的。 去医院从头至尾地检查一番后,喻知未因为临时要去应酬就让司清远自己回了家。再三确认他的腿无碍后,喻知未才放心开车离开。 司清远没有回去,而是去了附近一家安逸的咖啡馆,他找了个封闭性良好的位置坐着,安静地等着时间慢慢逝去。 不知到了几点,司清远的身后有了一道不紧不慢的脚步声。 “小四哥,别来无恙。”随着一声招呼,有人的手腕轻轻地搭在了司清远的肩膀上。 司清远侧眸睨了他一眼,“从小你就乖,怎么在最后不听话?” “我也是第一梯队的一员,你们不能因为我小就剥夺我自愿付出的权利。”那人清朗温和的嗓音即使在反驳别人,也带了丝乖巧的味道。 “小四哥,苑哥哥,现在我是乐屿孤儿院的孩子,你的弟弟林昭。”那人坐在了司清远的面前说着,“我也是海大计算机系学生,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事,尽管来找我。” “小四哥,以后我和六哥都会在。” 三人相聚,意味着那些破碎而孤独的灵魂,也会被流放到另外的异世,相信在那,他们也找到了彼此的家人。 点了两杯咖啡后,两人开始闲聊,大多数是对面小孩儿挑起的话题。 林昭像是想到了什么,那双可爱的杏眼里突然闪烁着八卦的光,“小四哥,我听六哥说,你有金主?” “不是金主,是我对象。” 林昭闻言,一脸惊喜:“小四嫂啊。” 司清远淡淡地嗯了一声,说道:“我想带他来见你,但是他忙。” 那人撇了撇嘴,“那只能等下次了。” 两人没聊多久,司清远就接到了他名义上上司的电话,时呈问他腿怎么样了?他自然如实回答了。 时呈打电话过来是因为他手下的一个和司清远咖位差不多的小演员突然胃炎犯了,严重到没个一两周出不了院。 可是合同已经签了,《谪仙》剧组已经催了很多次了,让他赶快找人顶上。 时呈找了好多个演员,都没档期,实在找不到别的适合接这个小配角的艺人,才想到了快休假三个月的司清远。 “就简单的一个小配角,你能演戏吧?你苏清漓师姐也在,她会带你的。” “好,什么时候?” “就这两天,挺急的,我发位置给你,你先去剧组拍个定妆照宣传一下。” “嗯。”司清远挂了电话后,和林昭打了个招呼就离开了。 他去到《谪仙》剧组时,黎芊铭已经到了。他俩和剧组的人,以及女主角苏清漓恭维了两句,就开始定妆拍照。 忙活了一下午,才勉强搞定。 剧组官方傍晚发布换人的消息和司清远的定妆照后,元宝们喜出望外: [我宝,你终于有通告了呜呜呜。] [这么久没动态,我们还以为你退圈了呢!] [腿怎么样了?这个要不要吊威亚啊?] …… 对此,原着粉也开始恶龙咆哮: [我靠,我的短命师尊换人了!!] [这个眼神狠厉,有师尊刀人的那股子杀气,可这也太年轻了吧!我怕他拿捏不住啊!] [我宝非科班出身,腿刚好就接这活儿,这定妆照拍的一看就是临时的,要是剧没拍好,你们轻点骂行吗?] [楼上,其实你宝真的很帅,就是不太符合原着。裕华上神是武力天花板没错,但是他的样貌是温润如玉的款,柔中带刚,司清远这攻击性都快溢出屏幕了……] …… 大多数原着粉都无法接受,倒也不是专门针对司清远,所谓众口难调,谁演他们都不会那么轻易接受。 没一会儿,刘时泽直接小号转发了这条官方enlia并配文: @溜溜:耶斯!我宝又出来营业了。@司清远#谪仙#远泽cp [……6,又出来骚了。] [不带这么玩的,怎么正主还磕自己的cp的?还带了远泽的cp词条,生怕网友不知道你是正主啊?] [欺负我宝不上网是吧?溜狗头?] …… 这条enlia成功转移了部分不好评论的注意。但司清远还是上线说了句:别闹。 得到正主回复后,刘时泽立马切闪亮亮的大号回应:好嘞队长。 [我靠,真人!!] [玩脱了吧刘时泽,真人给你玩出来了。] [远泽发糖了,我磕我磕我磕磕磕。] …… 自从《熠轨》播完,成团的是那几个名不经传的练习生后,网友就有些抵制那个男团了,反而粉上了第一次公演中极具团魂的司清远队,磕上了里面的组合cp。 像季司、双清、远江、枫羽……甚至3p的三水四水都有少量的cp粉。 可谓是cp大乱炖,网友秉持的一个“吃百家饭,磕百家糖”。 待所有事情结束后,已是深夜。时呈又打来了电话:“喂,司清远,你会开车吗?” 司清远说会。 “有空吗?你去接一下喻总回家,地址是鎏晋酒店的天喜阁。” “顺路。”司清远挂了电话,就去换下师尊的衣服了。 另一边的时呈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一脸诧异:“什么?顺路?同居了?不是,怎么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他后知后觉,司清远这两个多月不是在住医院,也不是护工照顾啊!同居!喻知未竟然亲自照顾?! 时呈莫名有了个想法,如果司清远是女的,他是不是已经可以当叔叔掏份子钱了? 第27章 醉酒 司清远打了车,没多久就到了鎏晋酒店。但他走进天喜阁时,包厢里的人基本散得差不多了。 嵌入式的白炽灯投下的光线较冷,那人脱了西装外套,领带被解了一半,白衬衫领口半敞,隐约可见漂亮流畅的锁骨,喻知未半撑着头闭目养神,俊美的面庞绯红。 他颓靡地坐在皮椅上,两条大长腿随心交叠着,许是喝醉了,他气场毫无收敛,过于骇人,如同一个刺猬一样生人勿近。 服务员在旁边收拾着杂乱无序的桌子,却没有靠近喻知未分毫。 那人身上那些凛冽的气场像是装了监控一般,自动避开了司清远,没有丝毫抗拒他的接近。 待司清远走到他面前时,那人浑身强劲的气势如绷紧的氢气球在顷刻之间泄了气,反而变得温软无害。 喻知未抬起红润的脸,那双眼眸看到来人后更是闪着潋滟的水光。而后他眯眼,似乎怕认错,想看得更清楚些。 “司清远?” “是我。”司清远摩挲着手下白皙光滑的脸颊,“我来接你回家。” 话音刚落,喻知未眼圈更红了,他指尖抚上自己脸上的手,声音压得很低,显得轻柔又脆弱:“你怎么才来啊?我……我等你好久了。” “回,回家……” 司清远看着面前全身酒气的金主突然自行站起,走路摇晃不稳,身形也随之摇摇欲坠。他把西装外套往肩膀上一搭,扶住那人,忍不住提议:“我背你吧。” “不,不行。”喻知未即使眼神迷离,双颊染上了酡红,也一直推托着司清远企图蓄力的双臂。 他大着舌头嘟囔着:“你忘了,你腿…不好……不能背,我…自己走。” “我没那么脆弱。”背一个人对于司清远来说,还是轻而易举的。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那人气鼓鼓的,又掏出了那句话:“我是金主你是…金主?” “你是。” 喝醉酒的金主很乖,他一路东倒西歪地走到了地下室,找到了他的车,然后脸贴着冰凉的车窗降温。 司清远把人从上面扒拉下来,绅士地给人开了门,那人进去后,他便绕到驾驶座,刚碰到车门还没坐进去,就听到“咚”的一声响。 他听到那人在迷茫无措地喊他:“司清远?司清远呢?不见了……” 司清远开门进去,“我在这。” 待看到喻知未额头上撞到的红痕,他眉宇紧皱,“我不会走的。” 话落,司清远把西装外套盖在了喻知未身上,随后给他系上了安全带。 喻知未看着近在咫尺的大帅脸发愣,他睁大眼睛,司清远转头正巧和他四目相对,他看到他视线下移。 喻知未在看他的唇瓣。 意识到这点的司清远无意识地将喻知未困在自己和副座椅之间。 两人的距离愈发靠近,在这逼仄的空间里,两道呼吸声异常急促,燥热的气息萦绕在他们身边。 倏地,被压制的人抬手蹂躏着无限贴近的脸,气哄哄道:“你笑我!” 气氛轰然破碎。 那破坏气氛的人还在装凶吼人:“别以为我喝了酒,我……我就看不出来,你就是……笑了。” 司清远:“……” 喻知未放下手,司清远刚拉开两人距离不到半米,下一刻那人戳着他的唇角,炸毛地说:“说了你还笑?!” 司清远抿紧唇瓣,再怎么做,他也下压不了唇角:“……我就长这样。” “对,我就喜欢你……”喻知未毫无形象地打了个酒嗝,“这样的。” 司清远掏出手机,“再说一遍。” …… 喻知未第二天醒来,发现自己只裹了层浴巾,还过分亲昵地窝在司清远的怀里。 一大清早,二十好几的喻知未好歹血气方刚,意识到异样的他老脸一热,仓促地起身,二话不说提着跨上的浴巾,一头扎进了厕所。 换好衣服出来时,床上的司清远已经不在了卧室,连床都整理得整齐干净,就好像没人睡过一样。 喻知未心里咯噔了一下,“司清远?” 他转身下了楼,最终在厨房找到了那个人的踪影。 司清远正垂眸搅拌着锅里的粥,衣袖撩起露出了线条优越的手臂,围裙的收腰系得不紧,但却恰到好处地勾勒出他肩宽腰窄的好身段。 喻知未见此场景,脑海里浮现却是这人在舞台上闪闪发光的模样,他不禁想到一个成语——出得厅堂下得厨房。 他的金丝雀这样子好贤惠啊! “喻知未?”司清远在他惊艳呆愣之际,偏头看了过来,“你醒了,头疼吗?” 明明喻知未很兴奋,但还是微微蹙额,“司清远,你以后不要进厨房。”他始终觉得司清远的手不是用来做这些的。 司清远一顿,他问:“你不吃吗?” 这语气不是怼,只是单纯不解,他以为喻知未不爱这种稀粥。 喻知未也听出他的意思了,解释道:“我是说,你是我包养的人,你不需要做这个。” 司清远不解:“为什么?” 金丝雀做这些讨好金主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你的手是用来创作的。”喻知未郑重地说。 在他眼里,他的金丝雀最金贵,不能染上铜臭味,也不应该沾上油烟气…… 司清远关了火,看向他说:“喻总,你仔细看过我的手吗?” 他的手上布着厚厚的茧,摸起来扎扎的。那是原身长期干活磨出来的茧,司清远觉得无伤大雅也没去管。 “我知道。” 喻知未走近,指尖在一层茧上挠了一下,电流般的触感令手的主人缩了一下。 喻知未低头看着他的手,眸中闪过一丝幽深,“这不算什么。” 司清远再一次缩了缩手,他摩挲着上面的老茧,面色如常道:“那你以后会牵它吗?” 他说完,又补充了牵手方式:“十指相扣那种。” 喻知未没说会还是不会,只是举起司清远另一只布满茧的手,细细打量。而后说:“以后闲了,我帮你涂点护手霜揉揉,去掉它好不好?” 司清远眼底暗潮汹涌,“你嫌弃它?” “没有。” 喻知未对司清远的过去没有接触,以至于他毫无办法,但未来,他能做到的,他能改变的,他都会替司清远摆平。 即使司清远的手再怎么扎手、再怎么布满伤痕老茧,即使再遭人嫌弃……在喻知未眼里,这只手注定神圣不凡。 只要司清远想,他什么都支持。 第28章 喝粥 方桌上晾着两碗粥,气氛安静得不可思议。司清远主动挑起话题:“我接了个配角戏。” 喻知未拿勺盛着粥的手一顿,惬意的模样不复存在,他急着询问:“什么角色?” “一个玄幻剧师尊的角色,没多少戏份。” 司清远昨天简单地看了一下,那个角色第二集就死了,戏份大部分穿插在女主,也就是苏清漓那个角色的记忆里。 喻知未狐疑地盯着他,“你会演戏?” 司清远不确定道:“应该会吧。” 至少在喻知未面前,每次他演,都没出过什么差错。 那人眼睛微眯,连带着那颗泪痣都透着一丝凶狠:“你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演不好会被骂死的?” 实不相瞒,司清远昨天看手机的时候已经看到些污言秽语了,他的粉丝看起来攻击力不强,还在呜呜呜地求放过。 “没事。”他淡定地说。 他是不会让卓艺违约亏本的。 喻知未放下手里的小米粥,“谁让你接的?时程还是黎千铭?你到底知不知道轻重啊?” “不知道。”司清远捧着碗,“我只知道我不想看到你喝酒。” 违约后的三倍违约金奉上这便算了,按照喻知未为人处事的风格,他指不定为了继续打好关系请导演制片吃饭喝酒。 司清远腿伤赖在他家不走的两个多月里,见识了不下十次喻知未喝酒宿醉、狼狈呕吐的模样,昨天也一样,一进门就冲进厕所吐了。 喻知未怔了一下,“什么?” 他问:“昨天我喝醉酒吐你一身了?还是我做了什么?” 司清远紧抿着唇瓣,好不容易妥协开口:“昨天你表白了,我录音了。” “什么?表白?还录音?”喻知未满脸不可思议,“你就这么怕我不认账啊?” “包养半年,你第一次说喜欢我。”司清远垂头看着粥上浮起的枸杞,神色状似有些失落,“可是你喝酒了,酒后胡言。” 喻知未最看不得他这种样子了,几乎出于本能地开口:“为什么你不觉得是酒后吐真言?” 话落,他立刻警觉,他这是给自己挖了坑? 司清远借题发挥:“所以你说的是真的?” 这下喻知未不说话了。 那人像是在自言自语:“昨天,你又喝吐了,看起来好难受……” “你想说什么?” 司清远定定的看着他,“你能不能少喝点酒?” 喻知未笑了一声,听不出他什么情绪,但不像是讥笑,“我不应酬不喝酒,哪来的人脉和钱包养你这个明星啊?” “那就不包养。” 闻言,喻知未的脸色沉了下去,连带着眼睛都闪了丝阴冷,他语气依旧保持着冷静:“你想摆脱我吗?” 司清远紧盯着喻知未的眸子,郑重道:“我需要赚多少钱?才可以……” “不可能!”喻知未瞬间急得两眼猩红,“司清远,多少钱都不行!” 司清远稍愣了下,他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歧义,继续说:“多少钱我才能反过来包养你?” 方才情绪不稳的人顿时呆若木鸡。 “喻知未,我想包养你。” 司清远对待自己在乎的人总是很有耐性,“你当我的金丝雀,我不会捆你,你是自由的。” ——只要你以后能安心。 说不动容,那是假的。 喻知未眼眶一热,他努力装作不稀罕的样子,“行了司清远,讨好的有点过头了。” 说完,他低下头,借着喝粥掩饰着自己通红的眼睛,半碗粥乱灌,胃里翻江倒海的疼痛顿时轻缓了不少。 司清远:“味道怎么样?” 喻知未没有抬头,只是回道:“甜的,热的。” …… 司清远第二天一早就要去剧组,喻知未睡醒洗漱,原本是想送他的,却被他塞了瓶酸奶说不想让他空胃送他。 “我一周后就回来。” 喻知未无精打采地趴在沙发上,“哦。” 下一刻,一只手托起了他的脸,他还没晃过神时,突如其来的吻令人措手不及。 司清远半跪在沙发旁,低头啃咬着喻知未的唇瓣,他漆黑的眸子里蓄着炽热的情感。 被动接吻的人对上那双眼睛,浑身开始泛起了燥热,他在双唇离之时上手扣住了那人后颈,两人额头相抵。 喻知未低声邪笑道:“不闭眼,不伸舌头,还咬我……司清远,你说你这么聪明,怎么我教了这么多次亲,你还是容易亲成这样?” 司清远眸色渐深,扫过那人被他啃红的下唇,沉声道:“再教一次。” 喻知未坐起,将人拉坐在旁边,压了上去。他摩挲着司清远唇角天生的弧度,声音有些闷哑:“没有下次了。” 两人的唇舌一来一往地交缠着,司清远借着空隙问:“不能有下次?” 喻知未没他这个歌手的气息那么稳,也就没那个能耐回他这句废话,客厅里渐渐响起了啧啧的暧昧水声。 “嗬,你别……唔缠着我舌根吸……”他被亲得脑子乱成一团,他真的是疯了,“信了嗯……你的鬼话。” 他边调整着气息回应,边想,和司清远接吻是真的费劲。 亲吻结束时,两人不知已交缠了多久。 喻知未如同一条被海浪甩上岸的鱼,极度缺氧带来的呼吸不畅,他胸口起伏不定地瞪着整理装束的司清远。 司清远对上他的视线,身形一顿,这副场景反倒像是他才是那个包养的总裁,爽完就跑。 出于愧疚心和担忧,他开口叮嘱道:“喝酒对胃不好,如果我不在身边,你喝了酒,记得喝蜂蜜水醒酒,第二天吃清淡点……” 司清远啰嗦了很多,喻知未那时就在感叹,这人因为身边有个总裁,从好好的一个高冷男神变成了爱操心弟弟。 别说,喻知未还挺有成就感的。 这份愉悦感直到那人低头,张口就在依旧气喘吁吁的自己脖颈上狠狠地啃了一口,他才完全掐断。 喻知未失声惊叫:“你干什么?!” 什么鬼爱操心弟弟,明明是匹狼。 司清远像吸猫似的,久久不肯轻易罢休。喻知未手紧抓着司清远臂弯处的衣物,推开不是,不推开也不是,僵在原地,不知所措。 那人察觉到他的妥协,开始厮磨着他脖颈上光滑细腻的皮肤,含糊安抚道:“放松点。” 闻言,喻知未下意识地听话放松着绷紧的身体。 不对啊…… 他反应过来后在心里暗道,反了,明明他才是金主,怎么在自己包养的小明星离开的时候被小明星压着吸草莓? 这就算了,自己还为了方便他动作,听了他的话,放松着身体。 太过了!喻知未气恼道:“够了没?你太放肆了!” 司清远移开唇瓣,盯着自己的杰作,眼底闪过一丝暗光,“喻知未,你好乖。” 他拥抱了喻知未,“好想包养你。” “哎你……别想了,不会有那个时候的。” 司清远拉开了拥抱,半阖着眸,就算他不说话,喻知未还是读出了他这副表情是什么意思。 ——想想都不行吗? 喻知未没说话,但他暗暗回道,不行,他不会给司清远反过来包养自己的那个机会的。 司清远轻轻地朝着那处红痕印了一下,不同于方才吮吸出它的凶狠,温和轻柔的仿佛一片薄羽拂过。 他的视线从脖子转向了喻知未的眼睛,“它消了之后,我就回到家了。” 他说:“乖乖的,照顾好自己。” 第29章 演戏 “师尊!” 那身着嫩黄色衣衫的女孩神采飞扬,她拿起摊上的狼牙链子,说:“这个好帅气。” 《谪仙》的整个剧情都围绕着这个名为林灵的女孩发展,她从小无父无母,跟在裕华上神身边长大。 在师尊为护苍生死后,在和工具人男主苏散一起除魔卫道期间,成长为一代谪仙。 妥妥地大女主剧。 作为早死的白月光师尊,司清远只需要做两件事,宠着女主,必要时挡伤害即可。 只见他身着白色长袍,墨发如绸,眉眼如画,在街坊市巷处鹤立鸡群,高贵优雅。 裕华上神对着自己唯一的弟子浅浅一笑,扶着宽大的衣袖,轻点了一下林灵的前额,“你啊,一个女孩子,怎么总喜欢这样的玩意儿?” 林灵嘟着嘴,摸着额头,撒娇道:“哎呀,师尊,我就喜欢嘛。” 摊主连忙上前,“仙长,这姑娘可是慧眼独具,这个狼牙是整个摊子花了我最多心思的饰品,也不贵,十文便可。” 裕华上神无奈地笑了笑,掏出银两正欲结账,一过路人眼疾手快,抢过就跑。 林灵吼了一句“大胆小贼”就蕴着灵力追了上去,她在空中一道掌风锨飞了小贼。落地时,一把剑立在了地上小贼的脖子上。 她昂首挺胸,一手执剑,一手收在腰间。转头看向后面的裕华上神,问:“师尊,这人怎么处理?” 当林灵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脏乱的人时,神情一顿,那人长得实在怪异,明明没有妖气,瞳孔却是金黄色,兜帽之下还长着一双毛茸茸的怪耳朵。 对此,道路上的人被惊了一跳,有人上前,又怕又厌恶地劝导着踏步而来的裕华上神:“仙长,这半妖不仅盗了仙长的财物,还长得如此吓人,所谓相如心生,料也不是什么好妖,仙长不如收了去,也好还我徐城一片安宁。” 那人低头拱手,“我替徐城百姓在此谢过仙长。” 街上众人见此,双双对视,最后低头躬身:“谢过仙长除妖之恩。” “他不是妖。”万众瞩目的人薄唇微启,“生而异者无罪。” 林灵:“此人不过长相奇怪,并非妖魔,何况即便是妖,未作恶者生死也非尔等所定。” 她耍了个剑花收回了长剑,“他盗的是我师尊之物,是严惩还是宽饶,乃我师尊定夺。” 裕华上神俯身与坐在原地的人平视,只见他单手自那人眼前滑过,众人知道他在施法。 他收手,淡笑道:“今后莫要偷盗了。” “咔——” “很好,这场一遍过。” 众人松了口气,司清远出戏很快,恢复了他平常的冰块脸,他伸手将地上的男主苏散的饰演者周峻临拉了起来。 那人连连称赞:“你演技真的很不错,我都快怀疑你是科班出身了。” “谢谢,谬赞了。” “说真的,如果我是真的苏散,相对于女主林灵,我可能更仰仗裕华上神。” 刚刚那场就是男主苏散对女主惊鸿一瞥,以及女主的那段发言给他的一生带来的影响。 苏散在裕华上神施法后,恢复了正常模样。之后在裕华林灵师徒历练期间,默默紧随。那两人没有阻挠,甚至在御剑离开前告诉苏散他们的仙门。 苏散靠着自身能力在仙门试炼一举夺魁,成为了裕华上神的关门弟子,女主林灵的高冷臭屁小师弟。 周峻临拍了拍胸口,“还好裕华上神的戏份不多,不然苏散肯定再多高光都没用。”说完,他又觉得这话不妥,连忙辩解:“哎呸,我没有那个幸灾乐祸的意思。” “没事。”司清远说,“我觉得苏散这个角色也很好。” 相对于毫无缺点风光霁月的裕华上神,苏散这个草根工具男主更立体。 周峻临闻言,连忙把人带到一边,“清远,你能给我说说你的看法吗?” “读者喜欢裕华上神不过是因为他死在了开头男女主不能独当一面的时候,中间他又穿插在男女主的回忆中,网友看到的师尊是男女主眼里的师尊。” 司清远说:“裕华上神的死是女主成长的关键,但不是苏散的。” “苏散一开始就在成长,从一个人人喊打的怪物变成了一代谪仙。师尊死后,他瞬间稳住了心态,带着崩溃的林灵离开。” “在仙门想要用裕华上神的仙骨加固守山阵法的时候,女主极速成长,拼了命抢回了上神的尸骨,成为了一峰之主。” “男主一直在她身后支持她,所有人都觉得苏散像个贤内助,但其实相对于女主悟出自己的道,他完美地继承了裕华上神的道。” “林灵在师尊死后,圈地为牢,变得偏执,厌世,觉得人间虚伪。如果没有男主这个看尽人间冷暖的爱慕者默默守候,她不可能看得开,甚至错杀好人好妖。” 司清远总结:“女主林灵武力第二,男主苏散道术第一。” “要想演好苏散,你的眼神戏一定要好。” 那种冷漠皮囊下的大爱,那种隐忍深藏的爱恋……都不好演,至少后者他在喻知未面前演不出来。 裕华上神的最后一场杀青戏,为了让角色更真实立体,编剧和原着作者将细节一改再改。 原着裕华上神自身宠男女主,为了两个徒弟逃脱,自暴灵力而亡,有点励志工具人的感觉。最后经再三讨论,最后改成了上神原本隐晦地爱着女主。 为爱而亡。这个爱,和男主苏散一样,包括了大爱和小爱。 爱众人,也爱林灵。 但最后的这场戏,之前丝毫挑不出错的司清远怎么演也演不出那种感觉。 导演ng了十几遍,怒气上头,“司清远!说了多少遍了?你那个眼神不对!” 司清远最怕的还是来了,感情戏他一窍不通。此刻,他的白衣上全是血,因为妆容问题,脸色苍白得可怕。 他垂头深思着。 几天的戏,导演也算是挺喜欢被临时塞进来的这个新人演员的。他说:“这场戏先算了,拍别的,你回去找找状态,明天再拍。” “抱歉,浪费大家的布景和时间了。” 导演想了想,还是指导了句:“司清远,你要想想那种压抑了很久好不容易可以迸发出的爱该怎么表达出来,可以多看看老戏骨是怎么饰演出来的?” “好。” 司清远换了戏服,出钱让助理给现场工作人员订了晚饭,便离开了。 第30章 杀青 司清远洗完澡,刚擦干头发,喻知未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一接通,那人的视线就绕着司清远的脸转了两圈,似在观察司清远的神色,借此探知他内心深处的情绪。 喻知未不知道怎么开口,周转好一阵才试探地问:“听说你今天被导演骂了?” 司清远原本想说那不是骂,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如果我说是,你会安慰我吗?” 他这么说,喻知未就知道没事,他松了口气,揶揄道:“你还好意思要安慰?李导的脾气出了名的好,如果你真的被他骂了,那我只能说你还挺有能耐的。” “我ng了十几次,他骂人也是应该的。” 喻知未不由得坐直,稍稍正色地问:“真骂了?” 他看着手机屏幕里的人平淡无波地看着自己,但他最钟爱的那抹唇角弧度明显小了,那人说:“没有,只是语气有点冲。” 喻知未心想,果然,这不苟言笑的小孩儿进组还是会受委屈的。他揉了一下眉心,叹息开口:“说说,怎么回事?” “导演说我演不出那种感觉。” “什么感觉?” 司清远记忆好,重复了导演的话:“那种压抑了很久迸发出的爱。”他眉宇间又染上了愁色,“我在片场演不出来。” 对于感情,特别是爱情方面,与喻知未隐忍不发相比,即便司清远性子冷,但也是某方面也是直白的,他演不出来也正常。 “片场演不出来,那现在呢?” “现在也演不出来。” 即便司清远看了许多类似的经典桥段,他还是难以融入,如网上说的那样,他的确把握不住这个角色。 喻知未一个娱乐公司总裁也不懂这些,他纠结了阵,最后安慰道:“没事,你再想想,说不定明天就想通了。” 司清远嗯了一声,他转了个话题:“喻总,你从哪知道我在片场的消息的?” “苏清漓说的。” “原来是苏师姐。” 司清远没说什么酸溜溜的话,但喻知未还是不自觉地解释:“你别多想,我跟她多年的合作关系,跟她说你小资历浅,就拜托她多照顾照顾你。” 司清远想,难怪在片场,即使苏清漓戏份多,还时不时就会问他有没有不懂的戏,行为言语上都挺照料他的。 原来是受人所托。 不过,“我不小。” 喻知未听到这三个字,哑然失笑,他没想到司清远的关注点这么可爱。看着他平淡又肃然的样子,喻知未眉头一挑,起了挑逗的心思。 他目光往司清远的胯下瞅去,点着头,评头论足道:“有个地方的确挺大的。” 司清远原本皱着的眉宇,此时更是拧成了一团,“喻知未,你别这样。” 话落,他调整了手机镜头,喻知未只见那视线从近景转为了特写,只怼他宝贝金丝雀的帅脸。 他心里泛起了一阵涟漪,他总算知道为什么那么多男生喜欢逗司清远了。挑逗过后司清远那些细微的情绪波动太有意思了。 就像现在被撩之后,那种无奈到只能义正言辞地让他别这样的模样太像忠贞烈夫了。 太可爱了…… “我怎么啦?”喻知未可不愿就此罢休,他一脸理所当然地说,“作为金主,我回味一下那晚,评价一下你的资本没问题吧?” 司清远:“那你慢慢回味,我不打扰了。” 眼看着电话被挂,喻知未没有丝毫不喜,反倒连笑了好几声。 他拿着手机,走入厕所。 喻知未看着镜子里笑意吟吟的自己,没一会儿笑容消失了。 他拉下衣领,脖子上的那道红痕此时已经消得差不多了,红紫散去,白嫩的皮肤逐渐恢复。 喻知未上手摸了好几把,刚开始两天又红又紫的,衬衫衣领勉强盖过。时呈都不知道调侃了多少次,当时喻知未还觉得烦躁,但真消掉了他反而感到怅然若失。 他拿起洗漱台上的手机打了个电话,“喂,李导,我喻知未,想和你说个事……” …… 片场,苏清漓趁着闲来无事,去找司清远搭话,问他对昨天那场没过的戏掌握的情况。 两人交流了一番,还没来得及过一遍,就被导演招呼着开场了。 “action!” 林灵无措地拉着苏散小师弟的衣袖,他俩都浑身染上了血,狼狈不堪。 林灵:“怎么办?我们根本就不是这妖神的对手,难道我们今天就要死在这了吗?” 他们秘境历练,不想追妖之时不小心破了里面某个阵法,打开了对一个灭世妖魔的封印。 眼看着那奇形怪状的妖魔怒吼着召唤了更多实力不凡的部下,那群历练的仙人面色灰白,他们死了也就罢了,要是这妖魔降世,人间恐怕有灭顶之灾。 苏散上前,沉声号令着:“众师弟师妹随我上阵杀妖。” 众人大义凛然地附和:“苏散师兄说的对,我们惹得祸,能杀一个是一个,给秘境外的裕华上神减轻些负担。” “即使死,我们也要死得其所。” “别藏着掖着,什么绝技都给我使出来。” …… 不得不说,这一群弟子没经历过世道人心的玷污,是各个仙门培养的最出色最具道义的弟子。 可惜…… 林灵:“灵蕤门弟子听令,布阵杀敌。” “是。” 随着腥风血雨的刀剑乱舞,留下的弟子屈指可数,且仙力耗尽,浑身是伤。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袭白衣的裕华上神从天而降,宛若天神。 林灵、苏散激动地往前一步:“师尊。” 半空中的人淡淡地睨了他们一眼,不同于平常的温柔,此时的裕华上神满脸肃穆。他长剑一抖,飞身而去,几计剑法招招直逼妖神要害,剑剑带着凌厉的杀意。 这妖神被先祖们拼了命地封印,实力不是区区一个裕华上神轻易就能降服的,渐渐的,他落了下风,滚落在地吐了一口鲜血。 “师尊!” “裕华上神!” 活着的五六个人一齐围了上来,苏散连忙用仅剩的仙力布了个防御阵法。那妖神也被裕华所伤,暂时没妖力攻破防阵。 喻知未来时,司清远吐着血半跪在绿幕之下,风扬起他的乌发,他只顾凝视着前方,眼神凛冽无比。 苏清漓饰演的女主满脸泪水,紧张开口:“师尊,师尊你没事吧?” 司清远唇色惨白如纸,但还是安抚一笑,“没事,别哭了。” 有弟子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实力最强的裕华身上,急问:“裕华上神怎么办?不能让这妖神出去祸害人间。” “小散,待你十七岁后,师尊殿里那本《浮灵仙术》你就可以拿来修炼了。” 苏散恍然:“师尊……” 林灵崩溃又无力地摇着头,“师尊,我……我求你不要说这些,我们一起出去好不好?” 她哭到声音破碎,“一起出去好不好?” “灵灵,别哭了,以后你是飘渺峰的峰主,该稳重一些了。” 直到最后的遗言,司清远除了全身狼狈之外,都表现得神色淡然,这和剧本的细节有些出入,但却引人入胜,不愿打断。 倏地,司清远勾唇一笑,即使赴死,他眼底仍旧蕴着一丝光彩。只见银光一闪,他划破了手心里的小血袋,银剑上附上了一道血迹。 众人被裕华上神的仙力扬到一旁,林灵无措地趴在地上,挽留的手克制不住地直颤:“师尊!不要——” 裕华上神那只鲜血淋漓的手举在唇瓣前,他念了一道咒术。而后看向的不是泪如雨下的林灵,而是一脸悲戚的苏散。 那道视线太过复杂,此时的苏散阅历尚浅,难以看透。 当司清远吊着威亚升上半空后,他含着笑意回头,望了边在地上爬边哭喊着“师尊不要”的林灵一眼,那一眼里充斥着克制又温柔,入水潭般唯独倒映着一个人。 那一刻,他的两个徒弟都看出了那眼神中喷薄而出的情感,那份复杂深沉的情意令戏里戏外的人都不禁呆愣在原地。 入戏的苏清漓更是瞪大着眼睛目睹这一幕,面色惨白。 “咔——” 李导:“勉强过关了,补一下个别特写镜头和尸体的剧情,司清远就完美杀青了。” 之后的剧情便是裕华上神耗尽毕生修为化身为剑,与妖神同归于尽。 剑毁,人亡。 第31章 探班 司清远穿着破败的戏服,惨白的脸色沾上些许血迹,发丝凌乱,整个人破碎又狼狈。 他补完所有镜头之后,朝角落里静静看着他演戏的喻知未走去。那人给司清远递了他那基本不离身的保温杯,“辛苦了。” 司清远就势喝了一口,喻知未眼神虔诚地仰头望着他,见他喝完,从身后小心翼翼地取出一捧包装精美的白玫瑰。 他把花递到了司清远面前,“杀青大吉。” “谢谢。”司清远出于本能地接过,并表示感谢。而后他一面欣赏着,一面数了数眼前的花束,“白玫瑰?52朵?” 喻知未刚把接过的水杯放下,听到他这话急忙开口挑明:“白玫瑰怎么了?别多想,没什么寓意啊?我只是觉得它长得好看。” “你知道一般白玫瑰用在什么场合吗?” “什么场合?” 司清远浅浅地漾起一丝笑意,“结婚的时候,和婚纱很配。” 喻知未见他笑了,恍然了一阵,而后也跟着笑了,他买花的时候详细地问了一遍白玫瑰的花语。 那个卖花店的老板说了,这白玫瑰的寓意是纯洁美好的爱,以及真诚、尊敬、感谢……这些司清远给他的感觉,也是他想要给司清远的东西。 不过司清远说得也不是无中生有,电视剧里以及现实中也的确挺多结婚场景用白玫瑰的。 喻知未扫视了一番周围,见全部人都在忙下一场戏的内容,没人注意这边,才开口揶揄道:“结婚,是你穿婚纱还是我穿?” 一想到司清远穿婚纱……喻知未想都不敢想自己会有多爽。可惜那人根本不上套,“穿男士礼服。” 说得也不错,喻知未被带入了坑,还真在剧方片场商议起了结婚事项:“那是谁捧花?” “重要吗?” “挺重要的。” 司清远思索片刻,回道:“被求婚的人捧花。” 恰好此时,苏清漓过来,她先向喻知未打了个招呼,而后问:“刚刚你们在说什么捧花?” 喻知未此时才反应过来,他不该在这个地方和司清远谈论这种事。他忽悠着说:“没什么,就看他杀青了,心血来潮给他送了花。” 苏清漓看向司清远手里的白玫瑰,神情一顿,她即刻掩下神色,揶揄道:“喻总,我杀青了这么多场戏,还从来没收到过你的花呢?同是员工,你怎么能这么厚此薄彼呢?” 喻知未笑了笑,还未开口,司清远面色如常地抢了话头:“苏师姐,我和你不一样。” 苏清漓闻言,看向他:“怎么说?” “我是他的重点培养对象。”后面六个字,司清远一字一顿说得郑重其事。 听到这话,恰意的笑浮上喻知未的眉眼,他正想勾肩搭背地靠近司清远,来表现他们关系好,然后开口说些什么。 却不想那人侧身避过,“我身上脏。” 司清远的血迹大多在身前,喻知未就算搂上去,只要注意点,就不会沾上。 喻知未撇了撇嘴,“我又不嫌弃,你嫌弃什么?” 两人之间那种气氛和眼神,和谐到仿佛容不下第三个人。如果刚刚苏清漓还不敢确定,那么这个时候她的猜想已经十之八九可以肯定了。 她和喻知未这么多年的上下级关系,她暗恋了这人两年,这人大多数都是满脸阴郁,他从未对谁这么开怀的笑。 而司清远这一周从未接受过别人那种类似勾肩搭背的亲近,自带生人勿近的气场,可这气场唯独对喻知未有所收敛。 司清远:“我先去卸妆换衣服,你们聊。” 换装间内,他刚卸完妆,好久主动没出来蹦跶的小呵突然闪了出来。 [司清远,苏清漓喜欢喻知未,你不会看不出来吧?] 司清远不咸不淡地睨了他一眼,一面做着手上的动作,一面在心里回道:看出来了。 小呵恨铁不成钢:[看出来了,你还不阻止他们两个人单独相处!] 那人有些不解:你不是不喜欢我靠近他吗? [可是……既然找了个金主,那你不得看牢了。] 喻知未他是自由的。 小呵切了一声:[你敢这么说,不过是人家喻知未给你太多底气了。] 这句话司清远没有再回,在他眼里,他靠近喻知未的目的很简单,他只想要他过得幸福。 如果喻知未需要他,他就在; 不需要他,他可以转身就走。 [司清远,你该替自己想想了,你的任务要紧,别把心思放在喻知未身上了。] 司清远:“我有分寸。” 小呵耸了耸肩,闪身就走。 喻知未请了整个剧组吃了顿饭,期间司清远没碰一杯酒,全被喻知未以“我还想靠他那嗓子赚钱呢”的玩笑话拦下了。 被同套说辞忽悠的李导当场问:“那他喝啥?” 喻知未:“白开水。”而后,他转身跟服务员说:“麻烦上杯白开水,温的,谢谢。” 李导见此,酒杯都停嘴边了,硬是没喝,没忍住调侃道:“你这老板也太体贴了吧,都细致到吃喝拉撒了。” “谁让这小子身子娇气、嗓子金贵呢。”喻知未拿起一杯酒,“来来来,我敬李导一杯,感谢李导对我两位员工的照顾。” 李导立刻被转移注意力,执酒相对。笑着回应:“喻总客气了。” 喻知未被灌了不少酒,像什么副导制片或者个别演员不停地敬酒。司清远虽然不想他喝太多,但也意识到在这种场合说出那种扫兴的话恐怕不妥。 待到大家吃饱喝足,司清远与李导说了句他先送喻知未回去了,就拎着人去地下停车场开车走人。 避免喻知未吐,司清远一路上,开得极缓,十几分钟的车程硬生生拖到了半个小时。 到了停车的地方,他将人抱起时,那人醉得发昏,还喃喃地叫着司清远的名字,每一次叫唤都能收获一声淡淡的“嗯”。 “司清远,我……我养你,你……别吐血了。”一进玄关,喻知未就大着舌头说了句这样没头没尾的话。 司清远面无表情地给他换了鞋,拉着人走入客厅。在那人乖乖坐下之后,他还顺便挪了个垃圾桶在醉汉旁边,便进了厨房。 出来时,手里拿着一杯蜂蜜水。 司清远递到了那个因为自己不理人而耷拉着头的人,喻知未没接,只是仰头看向他,潮湿的眼睫如薄翼一般扑闪了两下。 他满眼心疼地说:“司清远,不要……吐血,我看得……好难受。” “假的。”司清远再次将杯子抵在喻知未的唇边,生硬地哄着,“乖,喝。” “哦。” 司清远看着眼前人捧着玻璃水杯将其中的液体两口饮尽,秀气的喉结裸露在他眼前,惹得他眸光一暗。 他忍下所有的欲念,把人脱了扔浴室折腾了好一阵,才抱着人睡了过去。 第32章 身世 熹微的光线溢进,空旷的主卧昏暗,周围静谧无比,唯有床上两道均匀平缓的气息造成了点轻微的声响。 渐渐地,床上有了些不定的起伏。 司清远阖眸躺着,倏地他挺直的眉宇间有了道浅浅的沟壑,他在一只手恶意袭来之前,迅速做了反应,猛然睁眼,一个翻身落了地。 “喻知未”想要掐人脖子的手落了空,顿了一下,便若无其事收回,嘴边勾起了一个狠厉的弧度,说道:“你要是不怕我半夜起来掐死你,大可以天天陪喻知未睡觉。” 司清远立在床边,闻言眸色一凛,清了清嗓子道:“你是怎么出来的?” “你演戏吓到他了。” 床边的人听到这个原因,愣了一下。别说他了,就连“喻知未”也觉得不可思议,就因为看到杀青的那幕,主人格就害怕了。 这也太莫名其妙了。 司清远思索了阵,才有了些猜想,应了句后正欲转身,还未起步就被床上的那人叫住:“站住。” 他沉声问:“你是怎么让他和我的记忆不相通的?” 除了他刚出现的两年,他们之间有些记忆错乱的症状之外,其他的,他们身体共享,记忆共享,社交共享……就好像他们俩真正的融为了一体。 可自从司清远挤入他们之间后,“喻知未”才发现自己的情感并没有和那个人一致。 那个人为了让司清远不被自己发现,资助了他,却只出没于司清远的周围,没有上前打扰,仿佛未曾谋面。 现在更甚了,他有喻知未的记忆,可喻知未竟然没有他的记忆。要是那个人知道司清远腿断的时候自己伤害过他,估计直接疯了。 司清远没有回答那人关于记忆的疑惑,而是说:“你先告诉我,你对他做过什么?我就告诉你为什么你们的记忆会不贯通。” “喻知未”无言地和他相视着,室内的气氛略微有些紧张,半晌,床上那人才慢悠悠地开口:“也没什么,就是帮他得到了他应该拥有的东西而已。” “详细点。” “喻知未”幽幽地叹了口气,撑起身子,半坐在床上。他慢条斯理地说:“他继父继弟一直给他使绊子,从小威逼利诱地想要他签转让合同,拿到早死老爸留给他的遗产。” “他这人缺爱,为了那个家一忍再忍,把我忍出来了。我一天时间,把他继父腿打断,便宜弟弟也教训了一顿,在医院躺了小半年。” 司清远蹙额问:“他亲生母亲呢?” 说到这,那人情绪低迷了不少,“对他不闻不问,我当初和她发生争执,不小心推了一把,害得她差点流产了……现在她因为这些事很讨厌喻知未。” “喻知未之所以离开那个家,自立门户,就是怕我会伤害他妈。” 他神色阴沉沉沉地盯着司清远看,“他也一直在害怕你发现我,然后讨厌他。” 司清远闻此,面上毫无波澜,内心深处却有一道他不懂的情绪在翻滚汹涌。 “喻知未”的目光一直停留在他身上,见他面色如常,没有半点破绽。他不由得心疼起喻知未那傻子,那人把司清远当宝当家人,人家可就不一定了。 他嗓音阴冷如潭:“司清远,有时候我觉得你挺没良心的,面冷就算了,心也冷吗?他对你这么好,你现在一点表示都没有吗?” 司清远移开了视线,同样也转了话题:“你有名字吗?” 那人眼眸微眯,固执地说:“我是喻知未。” “我以后叫你喻任吧。” 被唤喻任的人炸起:“司清远,你有毛病吧?!”他上下打量着那人,“随便改别人名字,果然是个没家教的家伙,亏喻知未把你当宝。” 司清远稍有语塞,他淡然地低头穿上鞋,而后重新将视线投放在那人身上。“我只是觉得你没必要成为别人。” 喻任对着司清远平淡又澄澈的眸子,微微恍神,没有人知道他的存在,他们只把他当做阴晴不定的喻知未。 他也曾想过,如果哪一天喻知未的病好了,他会不会和出现的时候一样,消失得突如其来、悄无声息。 除去喻知未本人,没有人会记得他。 喻任不着痕迹地瞥了眼床边长身鹤立的人,他总算知道为什么喻知未会喜欢司清远了。 所谓“攻城为下,攻心为上”,司清远对人心的洞察能力太强,偏偏他这个人看起来还足够真诚,对自己人也极为偏心。 他对喻知未更是不用多说了,所有的歪心思全用在了喻知未身上。 偏偏那傻子知道还甘之若饴。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喻任,你防着我是不是觉得我可以治好喻知未?你怕自己消失?” 喻任被戳破了心思,没有丝毫心慌,直接了当地回了个“是”。然后他听见那人镇定自若地说:“那你担心对了。” “……” 司清远:“你们记忆的问题应该也是因为我……我会在他身边,就算你哪天真的把我杀了,我也不会主动离开他。” 喻任闻言顿了一下,突然笑了,头一次他的笑没有带着那种嘲讽和阴冷,他眸子里漾起一股子意味深长的神色。 “如果他赶你走呢?” 司清远垂下眼睑,他淡然道:“如果他确定了,我会走。” 第33章 谪仙 接下来的一年多里,司清远很忙,接了两三个商务广告,还出了一张专辑,就着专辑拍了好几个mv,还演了一部剧的男三…… 原本他的流量就大,等到《谪仙》定档开播后,那热度直接蹭蹭蹭地到达了巅峰。 追剧的人分为三批,第一批司清远的元宝,抱着舔他宝颜的心思点开了剧,却被杀青的那几个眼神虐得心肌梗塞。 [呜呜呜我宝这个眼神怎么感觉这么真实啊?!看得我的心都快碎了……] [宝,你是不是也受过暗恋的苦啊?] 因此,还有些颜粉恨铁不成钢的发话:[吴包,你竟然用这张脸搞暗恋!这也太暴殄天物了吧!!] 还有一批是视后苏清漓和周峻临的粉,直接被司清远的颜值演技勾得心颤,纷纷考古了司清远在《熠轨》的表演和个人的歌曲专辑,二话不说的就爬了墙。 最后一批当然是少许愤愤不平的原着粉,抱着试探和准备悲愤开麦的想法看了《谪仙》前两集,最后“真香”,追的停不下来。 [裕华上神的身体虚化,最后融进长剑的那一刻,我真的顶不住了,哭死我了。] [这改动得很好啊,裕华上神好像更真实了。] [好个屁,真实个鬼,裕华上神就应该高高在上,怎么会喜欢上自己的女弟子?还为了护女弟子去死呢?] [怎么不行?难不成按照原着的为了宠弟子死?当妥妥的工具人白月光?] [对啊,而且裕华上神不是高岭之花的人设,高高在上个鬼,再说了,剧里裕华上神明显不只是为了护弟子死的啊!] …… 网上的评价褒贬不一,直到有一个较火的评剧评影人发话: @ai评:作为一部大ip改编的剧,《谪仙》真的可以说是做得不错,虽然有些地方太过还原,有点尬尬的……但也可以说是瑕不掩瑜了。 网上一直对最开始播的裕华上神以身殉义颇有微词,在这,我呢,说说我的想法。 首先,新人演员司清远作为歌手出身,演技可圈可点,颜值呢,就不用说了,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 其次,有人骂编辑雷改裕华上神的感情戏。我可能要说点相反的看法,我也是追着《谪仙》小说过来的,当时我看到这段原文的时候,我就纳闷了。 为什么裕华上神死前脑子里全是两个弟子的影子?为什么裕华上神为了让男女主有机会逃走而自陨?就好像裕华他必须死一样(没有贬低原着质疑作者的意思,我只是表明我的想法)。 可这在剧里表达的就不一样了,裕华上神的三份爱,让他情愿赴死。 第一,裕华对林灵的爱;第二,裕华对林灵、苏散两个弟子的疼爱;第三,裕华对整个人世的大爱。 他是那个会喜怒哀乐的普通人,是那个宠着弟子的师傅,更是那个说“生而异者无罪”的深明大义的裕华上神……短短两集,就令裕华的所有情感思想都得到了升华。 良心剧,你们不看不追没关系,我看我追!!苏女王好美好飒!司清远周峻临好帅!评评舔颜中…… 见此,大部分网友恍然大悟,风向骤变: [评评太会说了,简直是说到我心坎上了!!] [我靠,因为这段话,我重刷了裕华上神死的那集,我终于看出来了。] [楼上别打哑谜,看出什么了?] [我在码字,没打哑谜……我看懂了裕华上神的那三个眼神,第一个眼神,是裕华上神割手那段,那个笑,是给人世的,也是给自己的——他对自己的欣慰] [他做到了他的一生所愿,他为人世而亡,他没有在几百年的沧海桑田里迷失掉自己的本心。] [第二个眼神是给苏散的,他知道苏散喜欢林灵,是把林灵嘱托了给他,也是对弟子的期望。] [期望,大家都知道林灵前期乖巧灵动小女鹅,后期非黑即白偏执大女主,而苏散虽然爱冷脸,但他心是热的,和他师傅裕华上神一样心系人世,他才是裕华上神道术真正的继承者。] [第三个,不用多说了,那个入剑前的回眸,是给林灵的,临死才敢表现出来的禁忌之爱。我已经哭晕在厕所了家人们……] [天呐,你这么一说,我突然觉得司清远也太会演了吧!!裕华上神本人了有没有?] [真的,我重刷3遍了,至今依然震惊。] …… 待到裕华上神杀青的那段花絮一放出,网友看到入镜的剧外工作人员被那个回眸一笑惊得一脸错愕,纷纷赞叹司清远演技好。 见有人夸司清远,元宝们立即艾特了自家宝的大号,其中有一个是这么说的:[@司清远,我宝啊,他们都在夸你演得好,再多接两部剧呗!让他们多夸夸!] 司清远看到这条艾特深感不妙,果然这人下面又说了一句:我们就可以多体验体验“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欣慰感。 “……” 他就知道没什么好事。 第34章 心疼 身为司清远的资深粉兼老板,喻知未也看到了网上那些千奇百怪的话语。 其中,夸的多,骂的也不少。 他葛优躺在沙发上,电视上放着裕华上神赴死的画面,边刷着手机看评论,遇到无脑黑子就啪啪打字直接怼,那张牙舞爪的样子哪里还有卓艺喻总的英姿。 蓦地,一杯温水递到了喻知未面前,司清远长身玉立地站在他跟前,面色如常道:“喻总,喝点水。” 自从司清远那次腿伤之后,就一直待在喻知未的家里不走,除了工作,他几乎都待在这个家里,两人对同居的事都心照不宣。 喻知未从不赶人,甚至还直接把司清远客卧旁的房间装修成了琴房,时不时喝着杯咖啡,去那处听自家金丝雀作的曲,生活惬意无比。 沙发上的人仰视着说话的人,这人冷峻的五官和流畅的轮廓无论看多少遍,喻知未都会感到惊艳。 他愣了许久,而后将手机放在一旁,接过那杯水,也置于面前的玻璃桌上。接着,喻知未拍了拍旁边的座位,示意司清远坐下。 待人乖乖落座之后,他没有犹豫,开口就问:“《谪仙》的杀青戏,你是怎么演的?网上可都在说你吃了暗恋的苦,心疼你呢。” 他手肘捣了一下司清远的腰窝,“说说看,也让喻总心疼心疼你。” “怎么演?”那人没躲,重复了他的疑问,半阖着眸,神情不明,倒有几分像是在认真思索。 喻知未有了些印象,说:“我还记得那场戏的前一天晚上,我还和你打过视频呢,那个时候你说你演不出来的,结果第二天一场就过了,晚上吃饭的时候李导还一直夸你演戏很有灵气。” “那通电话……”司清远闻言思索片刻说,“喻总,说起来多亏了你。” “啊?我嘛?关我什么事?”那人微震着瞳孔,一脸茫然。 司清远双眸里的柔和加深,“你看我的眼神……虽然有些出路,但很像李导的形容。” 那种矛盾深沉而不易表露的爱意。 “你是个很优秀的老师。” 就连他都看出了自己的变化——以前像个机器人一样的004越来越像个真正的人。 喻知未不知道他脑子里的弯弯绕绕,他一头雾水,他想来想去,还是不懂自己什么时候成自家金丝雀的“老师”了? “喻知未。” “啊?” “其实他们说的是错的,我不会吃暗恋的苦……”司清远趁着喻知未失神间,微仰头,唇瓣在他的额头印了一下,“我只会吃明恋的苦。” 一逝而去的温热和这状似表白的话语令喻知未身心一颤,他的手也随之一抖,那杯水便由于突然的撞击落到了地上,玻璃杯“啪啦”一声碎在了地上。 那道声响让喻知未如梦初醒,他绷着身子,假装轻松一笑,“你这张脸,怎么看也不应该吃爱情的苦啊?” 他单手撑在司清远左边的沙发扶手上,缓缓压近,鼻梁之间仅有半个指节的距离。 喻知未表情怎么也做不到之前混酒吧的惬意风流,他僵硬地挑了挑眉,说:“你就应该吃爱情的甜。” 话音一落,他趁着司清远启唇贴了上去,殷红的舌尖一路畅通无阻,直驱而入,直抵牙关。 司清远呼吸一沉,本能地抵触,喻知未舌头一道刺痛,他缩了缩,最终忍着疼继续与其唇齿相依,腥涩的味道蔓延在二人口中。 他们两人都相貌出众,气质卓然,他们都没尝到爱情的甜或苦,首先尝到的是爱情里说不清道不明的涩。 司清远闭目抬手,一手扶着喻知未的腰避免他摔落,一手轻触着主动那人紧绷的身体,从后背腰腹,带着丝丝安抚。 他们俩不断靠近,两道相近宽厚的温热身体紧贴在了一起,气息交融,心跳声、呼吸声紊乱到分不清是谁的,桌上的水渍正顺着桌沿滴答滴答地往下落。 不知何时,沙发上的交缠情动停了,玻璃桌透亮,仅留下了几颗小水珠。 两人自动略过了方才的暧昧话题,调整着杂乱无序的呼吸。半晌,司清远擦过嘴边的透明水渍,睨了眼桌下破碎的玻璃杯,说:“岁岁平安。” “啊?”喻知未顺着他的视线也看到了那个碎了一地的物件,失笑道,“对,岁岁平安。” 司清远:“我明天要去录《星期四一游》。” 《星期四一游》娱乐综艺除了两三个固定主持人,一般都会请网上爆火剧的主要角色饰演者,这次不仅请了司清远,还有苏清漓和周峻临好几个人。 喻知未对这个综艺有所耳闻,据说会有些无伤大雅的游戏和表演,能提高司清远的曝光度,有利无害。 他应了声,表示知道。 司清远:“你会来现场吗?” 每一次他的表演,类似于上台的节目,喻知未都会嘴上说着不去,那天又屁颠屁颠地坐在贵宾席观赏他引人瞩目的金丝雀。 这次喻知未罕见的没有嘴硬,而是换了一套说辞:“我去的理由呢?能说服我,我就去。” “没有理由。”司清远定睛地盯着喻知未的眸子,“如果你来,我就穿好看点……勾引你。” “勾引”这个偏贬义的词,被他说很平静,仿佛是在叙家常,但同时也很认真。喻知未哪里禁得住他这个模样,哑然失笑道:“我去。” 他笑着笑着,心里不知为何,激起一阵酸涩,唇边的弧度微敛,眼眶也因此发热。 “抱抱。”低沉的男声响起。 喻知未一怔。 他痴痴地望着朝他展开双臂的司清远,鼻子一酸差点丢了人。他不敢说话,他怕自己会抑制不住哭腔,威严全无,身体也僵硬得不敢动。 可是矛盾的是,喻知未心底和面露的神色明显都不愿拒绝司清远的怀抱,他真的好想靠在这人的怀里,汲取给他无限生命力的温暖。 司清远注视着眼前这个别扭到双眼水光打转的人,心里再次弥漫着那种当初他怎么也品不明白的感受。 现在他懂了,这是心疼。 ——他在心疼喻知未。 这人从来没有做错过任何事,却失去所有家人,一夜之间,身体里就多了个人,伤害重组家庭的继父继弟,伤害了自己的亲母亲亲弟弟。 二十出头的年纪,举目无亲。 司清远没有继续说些什么,他闭了闭眼,将人揽入怀里,察觉到喻知未单薄的身体细微颤抖后开始挣扎,他压低声音说:“喻总,我好难过……” 喻知未难耐地咽了咽,“难过什么?” “网上的人骂我。”司清远说完,双臂抱得更紧了。 明明他俩身形相差不大,从第三视角来看,喻知未却像是整个人缩进了司清远怀里,活生生地如同从司清远身上长出来的那般。 “喻总,抱紧一点,安慰我。” “……好。”喻知未哑着声回道。 他双手攥紧司清远背后的衣物,垂头抵在司清远的胸口,眼睛一睁一闭间,眼泪滑落得极快,逝去无痕,眼看着那滴泪迅速渗入司清远的衣服的布料里。 喻知未就此保住了他所有的体面。 他想,老天爷还是待他不薄的。 第35章 综艺 “又是一周一度的星期四,让我们欢迎……《谪仙》剧组到此一游!” 之后到了介绍环节,即使司清远热度再高,他也不能在这种节目抢了男女主和主要配角的镜头。 直到所有人介绍完,司清远才举起话筒,大提琴般醇厚磁性的嗓音充斥着整个场地:“大家好,我是司清远,在《谪仙》里面饰演的是裕华上神。” 台下自从他举起话筒开始,就扬起了一阵雷动的呼喊尖叫声。他说完更甚了,“宝”和“吴包”两个称呼在现场显得异常突兀。 司清远一愣,他看了眼旁边的主持人和演员,见他们没有异色,才继续抬手,把话筒抵在唇边:“感谢你们的喜欢。” 话落,聚光灯下的他深深地鞠了一躬。期间,在场所有人都罕见地寂静无声。 直到司清远直起身来,主持人才笑意吟吟地开口:“看来清远很受欢迎的嘛。” 那人不知如何接话,苏清漓就直接说:“那不是,我这师弟的粉丝可不得了,拍戏的时候还有人组队去爬隔壁的山背了个尼康p900s那款拍路透呢。” 稍微了解过的人都略有耳闻,尼康p900s相对于别的长焦相机,重量可不轻,那群人还背着爬那么高的山。 司清远对此表示他一无所知,不过,这的确像是他这群粉丝能办出的事。 等到后面的表演和游戏时间,基本是苏清漓和周峻临上场得多,还造就了不少“不经意”的甜蜜小互动。 司清远除了介绍那段和唱了一段《谪仙》的主题曲外,没有多余的镜头。直到最后,台上的演员明星邀请幸运观众上台和他们玩一个共同表演的游戏。 喻知未的视线一直停滞在镜头观众少有关注的司清远身上,导播老师操作着设备,台上的大屏幕扫过观众席,最后定在喻知未身上时,他还没反应过来。 现场倏地掀起了一阵波澜,不少人都在惊叹台下竟然有身姿挺拔、气质卓然的小伙子。 喻知未穿着黑白一套的运动风服饰,头上戴着黑色鸭舌帽,脸上也用一个口罩遮得严严实实,唯独露出了那双漂亮茫然的眼睛。 暗色中,那颗泪痣隐隐透着一丝勾人的意味。 喻知未很少出现在大众面前,况且他这副少年感十足的装扮,就算见过两次面,那人估计也不会把他和那个西装革履的喻总挂钩。 不过身为他的员工和之前的暗恋者,苏清漓认出来了,她只是敛了敛眉,只字未说。 司清远更不用多说了,他的目光只要扫过观众席,多数都是往那片区域看去的。 喻知未正准备上去时,他旁边的妹子不由得开口:“帅哥,你是谁的粉啊?上面三个人我都熟,等下‘抽线’,我可以给你一点建议。” 喻知未微顿,他不理解“抽线”是什么意思,但是还是如实回答:“我是司清远的粉。” “你是元宝嘛?!”女生激动地说,“我也是!天呐!太巧了吧!你快上去,抽线一定要抽黑色的,咱宝喜欢黑色!” 满头黑线的那人闻言稍稍点了点头,起身走了上去。 另外两个幸运观众一一介绍,基本都是说了自己的名字,然后激动地表述自己是谁谁谁的粉丝,拥抱了一下自己的偶像。 最后才是喻知未,他丝毫不慌,接过主持人递过来的话筒时,下意识地瞥了那个靠边站努力降低存在感的人一眼。 口罩下的嗓音有些闷:“大家好,我是林苑……”说着,喻知未的视线往司清远的位置飘,成功看到那人微愣的神情,含笑继续说:“是清远宝宝的粉丝。” 元宝的确也有人这么叫司清远的,自家偶像说什么称呼油,他们就偏叫,反着干逗他。 台上那个角落里一直不苟言笑的人突然偏头清咳了一下,往常平淡的神色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羞涩。 观众席蓦然扬起了一阵惊呼,司清远在众目睽睽之下同其他被cue的明星一样拥了上去。 这对有着说不清道不明关系的人在万众瞩目和辉煌灯光下,相拥在一起。 那一瞬,灯光璀璨下仿佛只剩两人,他们之间也仅有彼此,耳边的嘈杂淡去,仅余两人的微喘声和心跳声。 “清远宝宝,你脸红了。”喻知未恶劣地低声在他耳边说。 以前不论他怎么撩司清远,这个人除了无奈说“别这样”并没有其他的表示。他愣是没想到,这人在人多的时候竟然会有这样别扭羞怯的表情。 司清远完全不理解怀中人的恶趣味,他假意拍了拍这人的肩膀,小声地道了一声:“别闹。” 第36章 生日 两人拥抱结束后,就到了正题。 “抽绳”环节,一个长柜子,两边分布着被遮挡住的三种颜色的绳子,分别是红、蓝和黑,里面的线是连接着的,同时也是交错凌乱的。 明星素人各站一边,进行抽绳组队。 俯视着眼前不同颜色的线,喻知未有些犹豫,到底要不要选择黑色,他还不确定。 明星们已经选好了,司清远选择的绳子在最里面的一侧,然后,在喻知未对面沉默地看着他。 接受到他眼神的人怔了一下,竟控制不住地向前跨了一步,站在了他的对面,另外两个人见此,以为他选择了红绳,就挑了其他的绳。 喻知未回过神来时,低头一看,那条绳子是红色的,他心头一沉,可司清远喜欢黑色,他好像选错了。 但是红色……的确他最想挑的颜色。 小呵一脸无语:[玩个默契游戏,你还让我催眠人家?你好意思吗?] 好意思。 小呵:[……你是多不相信他啊。] 司清远神色毫无波动:避免出错,后面的环节他必须是和我一起站在台上。 如果这个互动不是和喻知未的话,那么他为这个节目准备的表演将毫无意义。 健谈地工具狗小呵头一次陷入了沉默。 当线被拉直的那一刻,喻知未感受着绳子的细微抽动,微顿,他抬头看向司清远,只见那人眼里闪烁过一缕温柔遣倦的意味,配着唇角的那抹弧度,令人心动不已。 喻知未在被勾得三魂丢了七魄之时,长柜被工作人员掀开。 主持人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遍现场:“祝贺苏清漓、李寨组队成功!” “祝贺周峻临、何悦组队成功!” “祝贺司清远、林苑组队成功!” “下面请各位表演者去后台商议表演,注意,商议时间限时十五分钟。” 即使进了后台,喻知未也不敢乱说话,毕竟到处都有摄像。 他问司清远:“宝,你想表演什么?” 被叫宝的人对此已经免疫了,“我的新作。” 喻知未思索了一下,道:“《凌霄》吗?” 《凌霄》是司清远最新出版的歌,在各个音乐平台都极为火爆。 “不是,是首没公开的歌。”那人摇头。 “林苑。” 许是对这个名字没什么归属感,好半晌喻知未才应道:“啊?怎么了?” “你可能只能当个背景板了。” “哦。”喻知未不在意地回应着。 他估计大多数这个小互动的幸运观众都是个幸运物或者背景板吧。 “林苑。” “啊?”这次,喻知未应得挺快的。 司清远凑到他耳边,用仅限两个人听闻的声音说道:“这首新作叫做《知未》。” 听到这个歌名的时候,喻知未如被冰封了一般僵在原地,好一阵,他才试探性地询问:“……味道的‘味’?” “未来的‘未’。”司清远继续压低声音说,“喻知未的‘未’。” “你……你疯了?!”喻知未又惊又喜地压着声骂。 要是被网上的人借题发挥,他被曝出来他不在意,但如果司清远被编排造谣的话,会毁了这傻子的前途的。 司清远像是完全不考虑那些事,他只顾自己罕见的浪漫:“生日快乐,喻知未。” ……靠。 喻知未本人都忘了今天是他的二十八岁生日,又老一岁了。 他瞅着司清远罕见显现出半丝温和的凤眸,不由得心里一软。 喻金主叉起一边腰,心想,算了,既然自家金丝雀想玩浪漫那就玩吧。 大不了…… 他去收买个导演剪辑把这段多剪剪,或者,他直接买了这期也行。 喻知未松了口气,他好不容易给自己做好心理建设,下一刻被司清远语气如常的一句话激起了惊涛骇浪:“喻知未,准备好了吗?司清远要勾引你了。” 我靠。 喻知未老脸一热,这小子怎么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脉,这么……这么那啥…… 他不确定地在心里暗暗补充着, 骚骚的。 这人说这样羞耻的话,面上却没什么异色,还维持着波澜不惊,喻知未只能感叹,真不愧是司清远。 这孔雀开屏的人去换衣间换了套男士礼服,一出来,就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 女生惊艳激动,男生欣赏赞叹。 只见那人身着精心裁剪的白色礼服,浅粉色领带,以及那一身流线型的设计勾勒着司清远黄金比例的身材,同时也优雅而不失新意。 他冷峻端正的五官因为这套礼服的中和,罕见地显露出一些温柔。 司清远对喻知未眼底的惊艳还挺满意的,不费他让柳如是设计的这套礼服。 被帅呆的人看着宛如一个王子的人走近,无意识地屏住呼吸,在此期间,他倏然想起他当初送白色玫瑰花的时候司清远说的话 他说过,他们要是结婚就该穿男士礼服。 偏偏此时,同样换好表演服的周峻临上前,上下打量着司清远,调笑道:“司清远,人靠衣装马靠鞍啊……你这穿得帅死了,像是要结婚一样。” “那我结婚的时候也这么穿。” “啊?” “谢谢建议。” “哈?”这可把周峻临给整不会了。 他只能眼睁睁得看着这人走向那个叫做“林苑”的素人,那素人隐在鸭舌帽下的眸子闪着奇异的光,仿佛满心满眼都是靠近他的司清远。 那种感觉实在难以形容,他有一种这人正在结婚走红毯的荒诞感。 这结论一出,周峻临就在心里赏了自己一个大鼻兜,自己这是在瞎脑补什么啊? 司清远的节目压轴,至于为什么压轴呢?苏清漓和周峻临都表示司清远长得帅,又是声乐出身,他第一个表演,那后面还有什么看头? 苏清漓和那个男生表演了一个歌曲,是她的经典剧里的主题曲;而周峻临和那个女生表演的是一个微型舞台剧,歌是热门情歌。 到了众目所归的司清远上场,灯光骤暗,那道白色的身影如精灵般踩着节拍而出,他绕着中心位的长椅灵活地舞动了半圈。 两道亮堂堂的聚光灯打在了中心位上,众人才清楚地观赏到台上的场景。 一时,现场惊呼声骤起。 这是所有人第一次看到司清远这样的装束,也是他们第一次欣赏到司清远跳这种偏柔和的舞姿。 还有就是…… 他们瞪着眼看着司清远半跪在舞台中央,将他少有的温柔毫不吝啬地给了躺在长椅上的素人。 那人已经摘掉了黑色口罩,带着鸭舌帽,仅露出侧面流畅的下颚线,略显冷酷。 这与此时的司清远恰恰相反,又恰恰极具性张力。台下不少人惊叹:“天呐,这也太唯美了吧!” 司清远举起浅粉色的麦克风,醇厚低沉的嗓音在现场蔓延着:“这年,我迎来了第十四个盛夏。风下,埋葬飘扬而逝去的浪花……” 喻知未并没有闭着眼,他能近距离看到这个与平常不同的司清远。他在那人隔空抚过他的脸时,微颤着睫羽与其对视。 司清远轻吟着,到了间奏,低头像是亲吻了长椅上那人的手,而后半个旋身站起,手还如同不舍般在身后摆出一副牵着某人的姿势。 他身着王子服饰,此刻却犹如一个赴死的骑士,为自己珍视的公主保卫国家、开辟疆土。 “圈圈圆圆,天空尽头,被降了黑暗的魔法。迷迷蒙蒙,我的彩虹,踏上了玫瑰的险崖……” 音乐在时间的流逝中渐渐平缓,又夹杂着几声鼓点……正如王子平静又澎湃的内心。 谢幕时,司清远先是朝着喻知未行了一个绅士礼,最后在灯光渐暗时,低头向着观众行了同样的一礼。 表演全程,喻知未都没有露过正脸。 第37章 礼物 所有人都认为,舞台上那个表露珍视的吻手礼是假的,是借位……但如果喻知未能开口,他会告诉他们那抹触碰到底有多温柔、多令人沉溺。 灯光下,那略微垂落的睫毛在司清远眼下投下一片阴影,没人知道台上的喻知未是费了多大的劲才勉强忍住没有抬手去抚摸轻触的。 节目结束时,观众们还意犹未尽。 这估计是他们看过《星期四一游》中最引人入胜的表演。 毕竟,在此之前,该节目的这个偶像和观众的互动游戏弄出了许多经典笑料,以至于网友人都把这个表演游戏当作一个喜剧游戏。 那个又吸了一波粉的人在后台换衣间内换好衣服后,一出来,目光就触及到那个今天一直没摘下棒球帽的男人。 喻知未立在一个阴暗的旮瘩角,身体后仰,修长的腿随意地摆放着,半靠在墙壁上。 暗色和帽檐遮住了他的大半张脸,且这人完全没理会那几道偷瞄他的视线,低头手里不知道在玩弄什么。 那认真的模样,就连司清远信步走到他跟前了,他都没注意。 “你在干什么?”那靠近的人蓦地开口。 喻知未冷不丁地被吓到,身形一颤,手竟下意识地将东西往身后藏去。 司清远见此一顿,他看到了那物件是什么了,但是却没有看到他在用那物在干什么。 他问:“为什么要藏?” 除了副人格、身世和他们之间的关系这三个问题之外,喻知未从来没有瞒过他别的事。 这样的行为,难免让司清远有点诧异。 喻知未眼神闪躲了一下,支支吾吾地说:“没什么,就随便玩玩……” 他生硬地转移话题:“收拾好了吗?收拾好,我们就回去吧。” 司清远应了句好了,回头拿起背包,顺便带上了口罩,不远不近地跟在喻知未的身后,同时让小呵注意周围的情况。 所幸的是,喻知未停车的地方也足够隐蔽。 司清远正欲上驾驶位,却被那人拦下,“我开,你去后边坐着休息。” 喻知未不像别的总裁,他从来不请司机,也不请那种近身助理和固定阿姨,避免一切太过靠近的人,杜绝一切能察觉到他身上的不对的因素。 唯有司清远是例外。 至少在喻知未的意识里,这个人来到他的世界之后,副人格出现少了,偶尔出现两次也没有伤害到人。 他完全没有想过他的记忆被bug洗了大半。 喻知未开得不急不缓,还有闲情逸致地和司清远聊天:“你那首歌要不我直接买了版权吧?” 司清远知道他在怕什么,这首歌以“知未”二字命名,迟早得查到卓艺ceo的头上,那时就算什么实质性的证据曝出来,也会有人造谣生事。 如果喻知未买下来,即使有人造谣,那他就可以发个公告,说这首歌是他特意为自己定制的,司清远在那个节目唱也得过他的允许了。 谣言就不攻而破了。 司清远拒绝:“不用,这首歌本来就是送给你的……我没告诉过节目组这首歌的名字,他们也不会标注出来,他们只在意他们的流量。” 喻知未:“那……那谢谢你记得我生日。” 这是他亲生父亲去世后,第一次有人把他的生日记在心里,虽然又惊又喜的,但总的来说,他还是有些感动的。 司清远摇了一下头,说不用。 看得出来他累了,喻知未心疼,也没继续找话头聊。 在回到自家停车点时,他甚至还想把侧头闭目浅眠的司清远抱起来走。结果,手还没搭上人家肩膀呢,那人便悠悠转醒了。 司清远他没动,只睁开眼,警惕地瞥了眼他一左一右的手,声音难辨喜怒:“你想干嘛?” 但他的身体已经进入了戒备状态,只要眼前这人一有威胁到他的动作,他就会对其作出躲避反应。 喻知未顿了一下,而后对他这态度感到莫名其妙,“喂,我看你太累了,好心抱你回去休息,你也太不识好歹了吧。” 防备的人顿时松懈下来,他揉了揉眉心,解释道:“抱歉,太累了,下意识行为。” 这一年多内,喻任不知道趁着他睡着的时候,恶意攻击过多少次,以致于这次司清远也习惯性地作出防备。 “下次叫醒我就好。” 一路上,两人之间弥漫着一种难以形容的气氛,直到进屋之后,喻知未才拉住了前面那人的手腕。 “别转头。”喻知未说。 司清远闻言,听话没动。 他感受到自己的手上正有东西往上套,那触感像是今天互动“抽绳”上的绳子。 “好了。”话音一落,那人松开了他的手。 司清远将那只手放置眼前,白皙结实而骨感分明的手腕上此时正横着一条红线,红线中间还有一个结。 他回头问那个眼里明晃晃地求夸奖的人:“这是什么?” “平安结,好不好看?”那人有了一丝耀武扬威的生气,“我自己编的,是不是很厉害?” “平安结?” 喻知未满意地介绍着:“对啊,平安结……寓意一生如意,岁岁平安。” 司清远细细端量着红绳中央如花般的结,唇角微扬了一下,“喻知未,这不是平安结。” “这是同心结。”虽然做得简便了些。 正如其名,这可不是什么求平安之物,而是古代常用的定情信物。 意为:恩爱情深,永结同心。 想过迟早会被识破,但喻知未没想过会早到一送当面被揭穿,他的脸骤然升起了一抹红,而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蔓延到耳后根。 他斟酌了语句,最后道:“我不小心看错了不行吗?” 司清远淡淡地应了声,他凑近,微挑眉梢,轻声说道:“林苑,你的脸红了。” 被自家金丝雀反着调侃,喻知未脸更红了,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反驳,就被那人的话堵回口中。 “喻知未,”只见司清远欣赏着手上的红绳,他难掩有了一丝恶趣味,“好看,厉害……就将错就错吧。” 那两个词不知是在夸同心结还是在夸人。不过,被唤的那人胸口的起伏明显加剧了。 第38章 资源 最近,网上曝出电影《千舌鸟》的主演是司清远时,成功地让舆论压力尽数堆到了剧组和司清远身上。 《千舌鸟》是《立案》十二个单元中的一个,热度排第二,是一部由大ip小说所改编的电影。 [导演和剧组都有病吧!!] [我承认《立案》系列的前两部电影你们拍得不错,但是不代表你们可以乱选角!] [有没有搞错啊!就算长得帅也不能随便演电影啊!] …… 网友骂剧组选角的还有所收敛,但揣测司清远的就毫无收敛了: [司清远是个什么鬼?!出道两年,资源好得离谱!专辑、mv、选秀、综艺、网剧还有电视剧哪哪都有他就算了,怎么电影这边也来掺和?] [听说这电影的主要投资商是卓艺啊!穆清羽接的都是什么杂七杂八的舞蹈综艺,司清远就这么捧……要么家里有矿,要么就是被包养了。] [你别说,当初《熠轨》里他的那个组合的人不是都喜欢他吗?那个组合里面的人十之八九都有钱有势,说不定早就多人游戏了,毕竟这个圈子乱的很……] [你这么一说,我又想起了卓艺当初直接因为他和《熠轨》叫板,卓艺也是投资商啊!司清远在卓艺绝对有姘头。] …… 胡乱揣测、见缝插针的人还真挺多,但因此歪打正着的人也不少。 元宝们历经两年风雨,对这件事一改常态,不再呜呜呜地求饶,而是见人就怼: [什么鬼?你祖宗啊!什么哪哪都有他?拜托,他只是什么都沾一点点边,就叫哪哪都有他?除了音乐方面的,别的他抢镜头了吗?做得好火出圈是他的错吗?] [哎!卓艺就把我宝当宝怎么了?酸了啊?包养?一点绯闻都没出,人家混得好,你们就随便造谣?] [卓艺愿意捧那是因为我宝有实力,你们也不想想这剧组的导演是谁,有那么好塞演员吗?还演主角。] …… 被隔空喊话的《熠轨》队友们纷纷都出来说了两句。 在海艺当声乐老师的季枫上线发了一张他和他女朋友的牵手照,并表示“有一种寡妇被造黄谣的无力感”。 刘时江、刘时泽也入了《千舌鸟》这个剧组,他们直截了当地说:无语了家人们,要是现场看试戏你们就不会这么乱说了。 被说接的乱七八糟综艺的穆清羽就简单多了,他直接晒出去m国某舞蹈节目当飞行嘉宾的通告。 ——@穆清羽:感谢老板请的m国一游,亲亲老板[飞吻][飞吻]@卓艺传媒有限公司。 间接啪啪打了个别网友的脸。 这种言语怼人的快感,喻知未无力和元宝消受。他趴在床上,声音沙哑直颤,一段话说得断断续续的:“司、司清远,我看不清了……” 上面的人暗哑着声控诉:“不要在这种时候刷手机。” 即便是在这种情况下,喻知未手里还是依旧死死抓着手机,甚至在上下翻看。 他回复的气息乱到音调都飘了:“我刷……怎么了?”他突然惊呼了一声,好半晌才喘着气骂:“你丫的……” 一边帮这人骂黑粉,一边还要…… 喻知未想,自己这个金主当的真像个大冤种。 司清远双颊微红,些许头发丝紧贴在淌着汗的额头上,他听到他的那句话,无言起身,径直下了床。 身上没了那份炙热宽厚的胸膛与之相触,喻知未竟控制不住地心口一疼,他迅速回头问:“你干嘛停?” “你刷手机吧。”司清远掀起一旁的被子正想给人盖上,那人却放下了手机,改为死死抓住他的手不放。 喻知未急了:“我是骂人了,但不是真的在骂你,我刷手机也没让你走啊。” 一说完,他就想到说这句话的自己太像个渣男了,这仿佛是把司清远当做自动挡一样。 如果他们是真的金主和金丝雀的关系,这倒也无妨,但关键是,他们不是啊。 喻知未翻了个身,屁股一阵抽痛,他龇牙咧嘴的好一阵,才对着俯身的人道:“司清远,我不刷了,我们能继续吗?正面来好不好?” 司清远捡着衣服,听到他这句话,略显诧异地抬头说:“我以为你没兴致。”所以他才想今天算了,就起身准备去洗澡。 喻知未把手机扔置一旁,“谁说我没有兴致了?”他朝他伸出手,“过来。” 当那不同主人的两只手相碰缠绕在一起时,床上的人稍微用力一拉,将人拉上床。 另一人顺势坐在床上,他没料到那人突然鲁莽的动作,没来得及阻拦,便闷哼出了声。 仅这个气声,就让喻知未的心理和身体更兴奋了。他像是受到了鼓舞,难耐地咽了咽,心情却格外畅快。 他小幅度颤抖的手似有若无地抚过司清远心头的那块胸膛,恰好此时,一只带着红绳的手握了上来。 在司清远附上来的那一刻,喻知未的手不再抖动的同时,心间也漾起了一阵别样的甜蜜暖流。 两人视线相缠,一人眼里含着情欲抬头,一人眸底暗潮汹涌死死盯着身上的人,那一闪而过的占有欲令人心惊。 喻知未没有丝毫退缩恐惧,甚至连面上的怔忪都没有半分,相反,他眼里的情欲淡去了几分,仿佛沾染了些许那人阴暗面的情绪。 他手掌一个翻转,与压着自己的手十指相扣,而后整个人趴在司清远身上,二话不说吻了上去。 他们都想独占彼此,都想在仅有两个人的时间空间里与对方抵死缠绵交欢。 直至最后,上面的人没了力气。 “喻知未,看着我。”司清远混着粗喘的声音落在了喻知未的耳边。 那人微红的眼尾挂着泪要落不落的,即使已经双眼无神了,但他还是听话瞪大眼睛,蓄着其中细碎的光亮。 喻知未低吟着:“看,看你……我除了你嗬……还能看谁?” 他的视线除了司清远,再也没法投向给别人。 第39章 聚餐 《千舌鸟》拍了整整四个月。 期间,为了避免类似于网络谣言、私人关系等其他因素的干扰,导演管的特别严,司清远和喻知未愣是4个月没有联系。 电影拍完,有个聚餐,那对双胞胎围着司清远,三个人就刘时泽一直在叽叽喳喳个不停。 原本刘时泽是叫他宝或者是队长的,而刘时江也会时不时地喊一声宝,但因为在剧组不合适,同时为了更入戏些,他们都直接喊他电影的角色名。 短时间之内,他们还是下意识的叫司清远电影里的名字,刘时泽突然提起:“夏翌,听说你家老板会来啊。” “喻知未?”被叫夏翌的司清远眉宇微拧。 刘时泽溜到另一边,挤开了哥哥,凑到司清远旁边道:“对啊,卓艺是最大投资商,我还以为会是时呈或者罗峰来的,结果过来竟然是喻知未……” 就在他侃侃而谈时,司清远突然停步,他敏锐地瞥过某处,道:“你们先去。” 刘时泽一头雾水:“怎么了。” “我有点事。” 刘时江拦下信口就想说等人的弟弟,点头说了声:“好,有事联系。” 司清远一走,刘时泽就忍不住抗议:“干嘛不准我说话?” 哥哥不由地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他有私事。”刚才有人跟着他们一路,视线一直聚集在司清远身上,明显不是狗仔。 司清远走进了条少人的街巷,那道脚步声停在他的不远处后,他眸色微沉,不紧不慢地转身。 他冷声道:“你跟着我?” 那人身着黑色卫衣,头上带着大到可以遮住他半张脸的连体帽,唯有瘦削的下巴和微扬的唇角露出。 那人唇角的弧度加深,司清远微微眯眼,看清了暗光下那人唇下的一颗标志性的黑痣,可他思索许久,也没想到这个人的身影像谁。 身着卫衣的人缓缓抬手,把帽子掀下,是消失一年多的林昭。那人的笑意未达眼底,“小四哥。” 司清远一怔,两兄弟在暗色中四目相对。他问:“你去哪了?” 林昭没回这句话,而是笑了笑道:“小四哥,你遇到麻烦了。” …… 包厢内,导演和主角都没到,其他人也只能互相谈笑戏谑,甚至还没来得及点菜。 门一开,包厢静了一瞬,往那处看去,原来是《千舌鸟》的导演带着卓艺喻总来了,可身为主演的司清远没到。 在职场,这种情况就是大boss都到了,还要等主要员工来才开饭。 那对双胞胎不由得面露焦急,他们担心司清远来太迟了不好收场,这样容易被人抓住把柄说耍大牌。 喻知未环视了包厢,却没看到他心心念念四个月的某人。 就在他忍不住想要上前去问刘时泽时,那道熟悉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导演,喻总,不好意思,我来迟了。” 导演一改在剧组严肃的模样,无所谓的笑笑,“没事,我们也才刚到。”他拍了两下司清远的肩膀,“既然都来了,那就点菜吧。” 席间,喻知未还是拿出司清远嗓子金贵那套话说,不过,也有人没当回事,还想拿着杯酒敬那几位主演。 刘时江原本就是司清远的事业粉,直接拦下那人,放话:“别为难夏翌,想喝酒的话,灌刘时泽吧。” 埋头苦吃的刘时泽冷不丁被cue,疑惑抬头,“啊?”然后被哥哥手肘攻击之后,猛然回神,“哦,哦哦……” 他笑呵呵地说:“我可是千杯不醉,谁不能喝的,我都可以替他喝了。” 反正也不是喝白酒。 普通的酒对刘时泽相当于小case,他完全不在怕的。 喻知未借着别人喝酒吃菜闲聊之际,凑到司清远耳边说了句:“这两人怎么还像之前一样缠着你?” 语气明显含着醋意,眼神都带着似有若无的嗔怪。 司清远喝了口果汁,侧眸睨了他一眼,说:“粉丝,他们不是三分钟热度。” 那人又问:“你刚刚怎么回事?怎么来迟了?”司清远约人只有早到几乎没试过不准时。 “林昭找我有点事。” 喻知未是知道林昭的。他闻言,略带思索的点了点头,没再问,而是和导演制片喝起酒来。 司清远借着去厕所离席,他去了厕所隔间上完厕所出来就看到了《千舌鸟》的副导正脱着裤子朝着小便池,在做什么就不言而喻了。 他洗了把手,快速擦干,那罗导学着他的样子洗手擦手,侵略猥琐的视线一直萦绕在司清远身上。 司清远眸色沉了沉,转身欲走,一只手却横在了他的腰间,还有往下的趋势。他二话不说,擒住那只手一拧,厕所顿时响起一道抽气声。 司清远收回手,转身,语气冷冽道:“罗导,你喝多了。” 《千舌鸟》的副导姓罗,在圈子里因为个人的隐私问题名声不太好,在剧组的时候,就对司清远有些细微的骚扰。 罗导扶着骨头险些错位的手,龇牙咧嘴地骂道:“艹,司清远,你装个什么劲,刚刚在饭桌上不是和喻知未眉目传情吗?” 他像是想到什么,阴测测地笑了笑:“怎么,只看上顶头上司了?反正都是出来卖的,何必这么挑?跟我一晚,我下一部剧男主的戏给你怎么样?” 司清远:“罗导,祸从口出。” 那人闻言,乐了:“我说了这么多,你就这样敷衍我?” “没什么事,我就出去了。” 司清远一转身,身后就传来那罗导的声音:“以后改变主意了,随时可以来找我……不过我得提醒你一句,你老板是个神经病,说不定哪天他犯病把你干死了……” “嘭”—— 厕所里的人声戛然而止,骤而响起一道重物落地的声音。 “你……你怎么敢打我?”罗导倒在地上吐了一口血,满脸不可置信,手指颤抖地指着居高临下的司清远。 方才,那人一个拳头甩来,罗导根本没有时间反应,那一拳又快又猛,直接害的他断了两颗牙。 “教你做人。”司清远往常平淡的眼眸变得幽深如潭,看起来危险又诡异,“我说过了,祸从口出,你为什么还要挑衅我?” 罗导捂着嘴,怒火中烧:“你你以为你是谁?我要封杀你。” “你可以试试看。”司清远说完这句,也不废话了,转身出去。 第40章 喜欢4 罗导只觉得浑身疼痛难忍,他艰难地爬起,还未站直,就被进来的人一脚踹翻,屁股再次重重地落在了地板上。 “艹!谁啊!” 喻知未眼神阴戾,白灯下的他气的浑身战栗,他一脚又一脚地往地上那人踩、踹,没有一脚是收着力的。 罗导早就被打得头晕眼花,此时更是不知东南西北,只能双手抱着头,在地上疼得直抽冷气。 喻知未一脚一问:“谁出来卖?” “你他妈说谁出来卖?” “你他妈说要封杀谁?” “老子的人你也敢碰。” …… 喻知未眼里燃着火,面色也阴沉得可怕,他像踩着垃圾一般,恶劣开口:“有句话你说的没错,老子就是精神病,老子现在弄死你也不坐牢!” 他压低身子,脚上的劲更大了,他咬牙切齿道:“怎么?你要试试吗?” 罗导眼神飘忽,吐着血躺在地上,毫无反击之力,最终在喻知未脚下翻着白眼昏了过去。 即便如此,喻知未还是咬着后槽牙,愤恨地添了两脚。他转头看向镜子里精英装扮的自己,此时头发丝垂落,眼神冒火。 没一会儿,那个在厕所站立的人的脸色陡然转为冷漠,自动忽略地上半死不活的罗导,慢条斯理地洗手擦拭。 另一边司清远刚回到包厢,却发现自己那不省心的金主不见了踪影。他没坐下,直接去问坐在首位的人:“导演,喻总呢?” “去厕所了吧。”导演哪顾得了那么多,他醉得不轻,含糊地应了一声,又和制片人喝了起来。 “谢谢。” 司清远前脚刚走,喻知未就给导演打了电话,说自己在厕所摔了就先走了,两人恭维了两句就挂了。 “来来来,继续继续……” 包厢里再度充斥着酒杯接连相触的声响,所有人全然忘了一去不返的罗导和司清远。 厕所里一片狼藉,司清远淡然地看了眼潮湿地板上被打得面目全非的人。 他掏出手机,拨通的纯音乐响了不到两秒,那边便接了电话:“司清远。”那人平和的声音混在一道道惊悚急促的车铃里,“你来找我好不好?” 司清远眸色一沉,回道:“好。” 他一边带上口罩,疾步往餐馆外走,一边举着手机温声嘱咐着:“喻知未,找个安全的地方藏好,我来找你了。” 喻知未嗓音平静又破碎:“司清远,你不是一直都想让我说我喜欢你吗?现在我告诉你,我真的好喜欢你……我不是精神病……不是……” “我知道。” “你说为什么人活着会这么累啊?司清远,我好痛苦……” “喻知未!”司清远心慌了一瞬,失了态,他缓了语气哄道:“你听我说……”他开始在街头巷尾跑起来,四处张望,平常亲吻唱歌都不怎么喘的他此时竟有些喘不上气。 他说:“你不是很喜欢《知未》那首歌吗?我又给你写了两首歌,我还没唱过给你听,今晚回去我唱给你听好不好?” 喻知未在那边不知是笑还是哭,情绪似乎都变得脆弱而诡异:“他出现了,他刚刚出现了……” 司清远呼吸一窒,一种难捱的苦涩感从胸口那处无限蔓延。他听见喻知未声音颤抖地说:“他说,他踢过你腿掐过你脖子,他泼过你冷水拿东西砸你,他还骂过你恶心,让你滚出那栋房子……” “这些……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司清远沉闷地开口:“喻知未,我没事,我真的没事……” 那人罔若未闻,呢喃着不知道在问谁:“为什么?我只不过是喜欢你想保护你,为什么会这么难?为什么所有人都和我作对?” “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喜欢你……” 他不断地重复,一句比一句音量大,一句比一句肯定底气,一句比一句掷地有声。 “司清远,我喜欢你。”最后一词,喻知未却念得温柔绻缱,仿佛就在爱人旁边亲昵耳语。 司清远的神色不再冷静,他哑着声说:“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喻知未,我们一起回家……” “回家?”喻知未诧异出声。 “对,回家。” “我哪里有家?”那人喝得半醉,又经历了这些糟心事,他把他身上的所有事都一一诉说:“我爸早死,我妈再嫁,我继父弟弟想抢我爸留给我的财产,他们都不喜欢我,都嫌我碍事……司清远,我早就没有家了。” “有我,不碍事。”司清远气息紊乱地回应着,“喻知未,我在。” 同时,他切屏发信息给林昭,让定位喻知未的位置。当林昭回信后,他看着那个位置眼神一黯,边哄着人边朝着那处跑去。 江水荡漾,波光粼粼,深夜的江边晚风凉意刺骨。一人蜷缩着身体抱着一个手机蹲在栏杆下,他咧着嘴笑,可暗光下的那整张脸上却闪着晶莹的泪光。 手机里那道声音的主人是喻知未对这个世界唯一的眷恋,他听着对面呼呼的疾风声,以及那人沙哑的声音:“喻知未,说话。” 喻知未缓缓把手机举过头顶,头埋进臂弯,泣声道:“司清远,我的所有都给你。” “你身上我唯一想要的只有你。”话筒的声音参杂着电流,低沉冷淡的声线都隐隐变得温柔。 喻知未试图把麻烦的自己全部剖析在司清远眼前,借此令他知难而退,他嗓音颤栗得不像话:“我的身上不止我……” 这是司清远一直在等的话,他想这个傻子主动跟他说,却没想到是如今的情况,他没有如想象般的松了口气,反而整个人紧张了起来。 他徐徐道:“我知道,第二次正式见面我就知道他的存在,我一直都知道资助我的人是谁,跟着我的人是谁,喜欢我的人是谁……” “他是个傻子,是喻知未。” 微喘着气的声音好似不单纯地从手机话筒传出,喻知未后知后觉地抬起头,撞入了一双深邃又晦暗不明的眼眸。 他缓缓站起,腿因为蹲太久略微发麻,他单手扶住身后的栏杆,喃喃地唤着:“司清远……” 被唤的人不知是运动过度还是后怕,心跳迅速,杂乱无章。他平复着呼吸道:“喻知未,我找到你了。” “不要再让我找了。”司清远说。 找人真的好累。 那孤独的五年,他不敢吓到跟在他身后的喻知未,也找不到总是时不时失踪的喻知未。 他等了很久,也找了好多次。 “……好。” 第41章 回家 司清远牢牢地握住喻知未的手腕,将人往自己怀里拉了拉,那人顺势埋进他的颈窝。 当鼻尖萦绕着那道熟悉的清冽气息时,喻知未顿了一下,而后不由分说地抱紧了司清远的腰。 他感受着这个他看着成长的男人滚烫的胸膛和强而有力的心跳,整颗心都因此安定了下来。 喻知未闷声闷气地说着:“司清远,我好喜欢你。” 那人面对表白很淡定,“我知道。” 喻知未听着他明显异常的心跳声,心里的忧郁淡了不少,而后他借着酒劲,可怜兮兮地开口:“以后什么事都不要瞒着我。” “好。” “接戏综艺也要先和我说。” “好。” 那人继续得寸进尺:“你多喜欢我一点好不好?” “不好。”司清远回完话,提着喻知未的衣领,试图把人拉离自己的怀抱。 “不要!再抱一会。”喻知未声音带着丝哭腔,“我的一切都是你的,抱一下、给点喜欢怎么了?小气鬼。” 司清远低睨着怀里死死抱着自己的人,有些头疼:“别撒娇,先回家。” “哦。” 司清远走在前,他蓦地停步,喻知未一直跟在他身后,他一停,喻知未也得跟着停。 喻知未见面前的人在路灯的余晖中转身,看向他,修长浓密的睫毛在那人眼下打落了一片阴影。 司清远冷淡的目光在那道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温和得不像他这个人,他唇瓣动了动,说:“喻知未,并肩走吧。” 喻知未半醉的脑子被那张脸迷得晕乎乎的,听得也是云里雾里的,他自觉地听那人的话,走到他的身旁,和他并肩漫步。 不知是谁先动的手,两人执手相依,身影渐渐相偎相伴,背影也渐渐消失在朦胧路边。 他们先回了趟餐馆取车,地下室内,司清远坐在驾驶座上,脑子里直接吩咐小呵通知林昭,让他办完事打个120,才启动车离开。 全程喻知未都乖的很,只不过一直用那种难以描述的眼神盯着司清远,当车停在了别墅区的地下室后,他才说出了憋了一路的话:“司清远,我们做吧,在车上。” “……”司清远车刚停稳,听到这话,拧钥匙的手一顿,他看向那人,气定神闲地道:“不做。” “为什么?”喻知未一双刚被水浸过眼睛明亮至极,此时委屈巴拉的模样像是只耷拉着耳朵看着你的大狗狗。 司清远顶着这样的眼神,只觉得头大,他偏头决绝道:“别想。” 那人愤愤不平地掏出杀手锏:“你是金主我是金主?” “别用这话压我,没用。”司清远戴了个口罩,下车,绕到了副驾驶,二话不说地就把喻知未扛了起来。 “你干嘛?!” “你腿软了,乖一点。”司清远说,“我腿不好,别乱动。”他的意思是乱动摔了,就不是他的错了。 喻知未方才在湖边有多感动,现在就有多不敢动。要是别人,他早就一个锁腰,把人翻摔了。而面对这个人,他只能假装生气地说:“你在威胁我。” 司清远不回话了,扛着人就往家里走,到了玄关,他才把人放下,两人换了拖鞋走入。 喻知未一边挣着领带脱着外套,一边走近。司清远在身后倒数着,没一会儿,那人哇地一下冲进厕所,将胃里的东西尽数吐了出来。 他一出厕所,司清远就在门口站着,手里还有一杯温蜂蜜水,熟练地递了给他。 “谢谢。” 除了真正意义上重逢的那一晚喝的酒没吐,其余的司清远看到的喻知未应酬喝酒都会吐,他凝视着眼前这人,凤眸微闪。 他剑眉一挑,问:“酒醒了?” 原本喻知未就没多醉,刚刚那波抗人操作,他一直提心吊胆的。害怕他金丝雀一个不稳,摔着他没事,要是摔着金丝雀自己了又得休假两三个月就麻烦了。 喻知未喝了两口,闻言疑惑抬头,“醒了,有事?” “喻知未。” 那人用手背粗略地擦了一下嘴角,应道:“啊?” “喻总。” “干嘛?”喻知未饶有耐性。 “知未。”司清远的低沉嗓音带着一丝被沙砾蹭过的低哑,带着说不出的温柔魅惑。 喻知未的整颗心心仿佛浸泡在温泉里,地热涌起,心脏随着气泡咕噜咕噜地起泡迸裂而噗通噗通地浮动。 酥麻,沉浸,最后全变为气血翻涌。 他迷迷糊糊地听着那人又说了一句什么话,他头脑发热,心不在焉的,根本没听清。 “什么?”喻知未神情恍惚地问,“你说什么?” 司清远刚刚是问他自己能这么叫他吗,但此时他想既然他都说喜欢自己了,那他们之间是该说清楚了。不然,那些事发生之后,恐怕不好处理。 他抓着他的双肩,“喻知未,看着我。” 等到喻知未眼神聚焦和他对视之后,司清远才开口问:“我们是什么关系?” 半晌,喻知未好似才听懂他的话,只见他喉结上下滑动,哑着嗓子说:“司清远,接近我对你不好。” “好不好,你能定义吗?” 喻知未微愣。 司清远接着说:“喻知未,只有在你身边,我才觉得自己像个人。” 会委屈,会难过,会排斥,会被人看得出情绪波动…… 这样的他,才像一个完完整整的人,而不是个冰冷没有感情的特工,一辈子只按照他独有的处事风格办事。 “留在你身边是我自愿的。”司清远看着喻知未微颤的睫羽,“喻知未,你现在唯一要做的只是告诉我,我们是什么关系?” 只要喻知未松口,司清远都会以那个身份待在喻知未身边一辈子。 他说完话,见喻知未垂头,脸色晦暗不明,抬头时,神情冰冷,眼底凝起了狠辣。那人轻笑了声,“司清远,你胆子不小,还想假戏真做?” 司清远凝目看着眼前人,他向前半步,紧接着完整一步。喻知未一脸讥嘲全然僵在了脸上,气场骤塌,他张牙舞爪地说:“滚开。” “喻知未。” 一个普通的叫唤,令喻知未脸上的虚张声势都淡去了几分。 司清远眸光微闪,“是。” 他说:“我是假戏真做。” 说完,在喻知未怔忪的瞬间,司清远低头吻了上去,一触即离。 察觉到一阵柔软的触感如轻羽般触碰了下他的唇瓣,喻知未呆若木鸡,手里的蜂蜜水都差些撒了。 司清远见此,嘴角的弧度隐约加深了两分,“喻总呢?喻总怎么看?” 他目睹着喻知未由呆愣到一脸震惊,一时福至心灵,这人不会觉得自己认不出来他和喻任的差别吧? 司清远只好无奈道:“喻总,你的演技有待提升。” 第42章 分开 司清远看得出喻知未和喻任的不同。 如果是那个人早在他出来的第一秒拉开距离了。他才不会说那些“胆子不小”、“假戏真做”。 那个人只会第一时间嫌弃地把司清远推开,或者说些恶心滚开贬义之类的词。 喻知未也意识到司清远看出来了,眼神躲闪了瞬,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 “喻知未,你电话里说喜欢我、很喜欢我,你的所有都是我的……”司清远步步紧逼,“所有,包括你吗?” 他压倒性的气势落在了喻知未的耳边,化为了亲昵温存,“喻知未,你想要司清远当你的对象吗?” 喻知未的耳廓被司清远温热的气息浸染,他低垂了眼,睨着那人上下滑动的喉结和性感流畅的锁骨,不由得浑身一热,气血全往脸上涌。 久居高位的喻总经历过多少明争暗斗、无痕商战,头一遭遇到这种明明温和如细丝,一不小心入了陷阱后被网层层缠绕的压迫。 司清远如一头猎狼,深幽的眸子盛着危险的炽热,紧盯着眼前的猎物。他嗓音低缓:“说,想还是不想?” 喻知未咽了咽唾沫,他艰涩地开口:“想。” “司清远,我想。” “我想让你当我的爱人。” “我想和你在一起一辈子。” 眼泪啪嗒啪嗒地滴落,喻知未眼前只余白花花的一片,他抽泣地道:“可是司清远……” “我配吗?” 他自卑,懦弱,遇到事情就退缩,身体上还有一个反社会人格,如果真的和他在一起……喻知未突然想起四个多月前,车里他想抱起司清远的那一次。 这个人明明睡意朦胧了,却在自己伸手的那一刻,瞬间警惕戒备,这难道不是因为自己身体里的那个人出现就会伤他的原因吗? 喻知未不顾面前这人不虞的脸色,擦干脸上的泪,继续道:“司清远,跟我在一起,你不会幸福的。” 这片小空间内压抑无比,两人缄默良久。 司清远叹了口气,他想,他应该趁着这个机会逼一把这个矛盾别扭的人了。 只见他轻微阖眸,而后睁眼看着他,再问:“喻知未,你真的喜欢我吗?” 喻知未急着肯定:“我喜欢你!” “真的吗?”司清远说,“我还以为你只不过是把我当精神寄托而已……我身上一出差错,你就会崩溃。” 喻知未像一朵菟丝花一样,寄生在司清远身上,汲取他赖以生存的能量。同时,也意味着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也遭到了对应的反噬。 “我有时候想,我是不是错了?如果我当初没有强硬地挤入你的生活,是不是你就不会这么难受了?” 司清远原以为靠近了,报了恩,满足他的所需,他们就能好聚好散。但作为一个人,在双方都对彼此有好感的情况下,感情是极不受控的。 喻知未对他太上心,太在乎,没有底线地顺着他……司清远不是神,他也会慢慢沦陷。 但与喻知未深交之后就会发现,这个人如同海上飘荡的旧舟,孤立无援的同时,每一阵海浪,每一次天气变化都会令他草木皆兵。 没关系, 司清远当时想,他能做他停泊的岛屿。 但现在他又不确定了,因为喻知未把他看得太脆弱了,就好似他是玻璃做的一般呵护着。每当他有裂缝,喻知未就会心疼、害怕,甚至发病。 司清远此时此刻,只想问清楚,喻知未这种愿意给他铺路,给他一切,说喜欢他却不愿意真真正正的给他一个身份是个什么矛盾心理? 喻知未喃喃道:“你什么意思?” 什么叫做后悔挤入他的世界? 那人深沉地看了他一眼,“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然后从兜里掏出了一张卡,“违约金,我,今天只有一个可以留在这。” 喻知未气笑了,他抽了抽鼻子道:“你这么费劲心机地写歌接戏接通告,就是为了赚违约金离开我……” 司清远将卡塞入了他的手里,面无表情地问:“是我想离开你吗?” 明明是这人一直在推开他。 “每次突然的接吻、床事、拥抱……都是你逃避我这些问题的理由。” “我是心疼你。” “但我被一而再再而三的推开,我也会难过……” 喻知未听到他说他难过那一刻,心口骤然一疼……他恨不得想摔了手里的玻璃杯,但一想到碎片四溅,如果划伤了司清远,最后心疼的折腾的还不是他自己。 原来在他身边真的会这么累…… 情绪须臾之间占据了上风,喻知未双眼猩红,“那你走啊。” 不得不说这两人天生一对,在生气失控的时候别样的相似。 即使喻知未此刻心头的情绪已经分崩离析了,但面上还是保持着那份淡定。“司清远,是我让你住进来的吗?是我让你待在我身边的吗?” “我能捧红你,就能雪藏你,你信不信?” “随你。”司清远同样淡然自若,“喻知未,违约金我已经给你了。以后我不是卓艺的人了,也不是你的人了。” 他说:“我走了,就不会那么轻易回来了。”就连最后一句话,他都在劝喻知未挽留他。 但那个人不知道即将要发生的事,只倔强地笑一声,说:“爱回不回。” 司清远叹了口气,留下了句“照顾好自己”就转身离开了这个他费尽心思住进来的地方。 他能感受到那束强烈到仿佛将他的背影刻入骨骸的目光,司清远想,如果……喻知未愿意叫他一声,他就快速终止那个任务,也不逼这人了……好好地待在这个家里。 可惜,即便他拿上行李走,他的前任金主都没开口说过一句话。 “啪嗒”—— 喻知未看着那抹修长俊逸的身影自门前一掠而过,消失在这个足够宽阔却冷清的房子里。 随着门的开合,他的世界由亮转暗,然后彻底暗了下去。 第43章 解约 “好久不见,阿远。” 路灯下,那个大半夜穿着炫彩牛仔的人不是喻知洲又是谁。他倚在跑车上,眉梢微挑地看着从房子里出来的司清远。 “喻知洲?”司清远拉着行李箱,走到那人跟前,“林昭让你来接我?” 喻知洲点头称是,转而问道:“小林昭是你弟弟?” “是,你想说什么?” 喻知洲凑近,调笑道:“我救了你弟弟,你难道不得有点表示?” “有空请你吃饭,走吧。”司清远见他开来的是两个座的跑车,微拧着眉往另一边走。 那人随着他的步伐半转过身,看着他背影,啧了一声,“就这?我还以为你会以身相许呢?” “有林昭,难道不是更方便你吗?” “这倒也是。”喻知洲亲眼看着司清远把自己的行李随手放在垃圾桶旁边,诧异道:“就这么扔了?” “你的跑车容不下。”司清远说,“而且里面是空的。” “哈?”那人懵圈了,“你拿个空行李箱干什么?” “迟早会回来的,懒得搬。” 说着,司清远想,下一次回来,他一定会以不一样的身份。 喻知洲切了一声,重新体若无骨地靠着车身,朝着他暧昧一笑:“你就这么放心地跟我走?” “你有放不下的人。” “万一呢,”喻知洲唱着反调说,“万一我放下了他,真的喜欢上你。” “然后为了得到你,把你软禁起来,拷在床上,你想跑就打断你的腿,多看别人一眼就挖掉你的眼珠子……”说着,他好似是想象到了那个画面,嘴角荡着一个诡异的弧度。 司清远在他沉浸在自己的想象时,缓缓走近,抽出他手里的车钥匙,冷冷地说了句:“上车。” 喻知洲一顿,看着那人心无旁骛地坐上驾驶位,唇边再次扬起一个弧度,打开车门坐了副驾驶座。 “坐好。”司清远说。 喻知洲一边慢条斯理地给自己系上安全带,一边饶有兴味地看着驾驶位的人。 “你会开跑车?” 跑车可比普通车难得不止一星半点,极考验驾驶者的操作性。 “不会,你能怎么办?”司清远说着,启动车辆,发动机发出一阵轰鸣。那人毫不畏惧,笑意略深,“那就一起殉情。” 他说完这句,车便像离弦的箭般往前飞驰,在转弯处,又富有技巧地漂移,一个漂亮的甩尾,那车消失在原地。 即使在这种极度兴奋的飙车游戏中,司清远依旧波澜不惊,他双手握着方向盘,在旁边车辆、障碍物出现时,及时打着方向盘躲避。 那红色跑车速度不降,也不升,就擦着超速的边自高速公路上一飞而过。每一个摆尾,喻知洲都会在旁边吹上一个口哨。 这个面对死亡异常兴奋的人甚至能在这种和死神擦肩而过的时候,和驾驶员闲聊:“司清远,有空的时候陪我去跑个车,比比怎么样?” “没空。” “干嘛拒绝得这么果断?” “闭嘴。” 车辆在一栋旧别墅前停下,轮胎滑过稍有崎岖的道路,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这栋别墅地处山顶,老旧又昏暗,阳光半点都渗不进去,那种阴森森的感觉像极了恐怖电影里有闹鬼传闻的老别墅。 司清远下车就跟着喻知洲进了别墅,那人带着他到了一个书房,里面的装修和书籍看起来都有些年头了。 那个埋头处理手上编码的人听闻动静,抬头,面露一笑:“小四哥,你来了。” 两兄弟的视线不约而同地落在喻知洲身上,那人接收到两人的信号,轻笑一声,耸了耸肩,自己出去了。 司清远在办公桌的另一旁椅子上坐下,问:“那两个人在哪?” “在一间出租屋里,派人监视住了。”林昭一心二用地打着代码,“小四哥,你和嫂子吵架了?” “没吵。” “当初,我也被韩哥这样地赶出来了,算起来也快两年多没见了。” “你可以回去,但我不行。” 林昭闻言,摇了摇头,“我也回不去。”他“啪”的一下把电脑合上,“你们俩怎么回事?需要我帮忙吗?” “他不够自信……你帮我保护他一段日子。” “好。” 一夜之间,#司清远解约#和#司清远个人工作室#的词条冲上热搜,没一会儿,又刷上了#司清远白眼狼#的热搜。 [ oh my god,卓艺竟然放走了司清远?!] [不是我说,司清远拿了那么多资源就这么解约自己当老板了?这也太白眼狼了吧。] [对啊,《千舌鸟》的电影才拍完就把东家给踹了?这也算是史无前例了。] [天高任鸟飞,人家有实力自己开公司,为什么还要受制于人?] [就是就是,我宝是合约期间解约,是付了违约金的,人家卓艺都说“望君珍重”,他们都没说什么,你们较什么劲儿?] [《千舌鸟》开拍之前,不是有人传谣说,司清远和卓艺高层有那啥关系吗?这不是刚好辟谣了吗?要是真有那关系,闹翻了,人家不得封杀他。] [我天,只有我感叹,他这么能赚的吗?他才进娱乐圈多久啊?也就两年多,就单飞开公司了?] [人家火一首歌就可以吃好几年了,你也不看看他火了多少首歌?而且作词作曲唱歌都是他一个人,还演戏。] [太牛了。] …… 这个消息,最难以接受的人不是卓艺ceo喻知未,是副总时呈。 他激动到手拍上喻知未的办公桌,“喻知未!你们俩tmd搞什么啊?好不容易捧火了一个音乐方面的台柱子,就这么解约了?!” “不行,我要气疯了我……”时呈摁着自己的太阳穴,来回踱步。 “老子在他身上花了多少时间?花了多少资源?这还不是看他是你姘头的份上,结果……他这个白眼狼,就算和你掰了,他也不能就这样弃我于不顾啊!!” 这人叫嚷了半天,最后竟头脑不清醒地说:“我真想把他封杀了!” “别动他。”一直沉默不语的喻知未闻言忍不住开了口。 时呈一脸震惊,“喻知未,你搞什么鬼?你不会把这种事当小孩子离家出走吧?不是,你这也被吃的太死了吧?” 他深吸一口气,提议道:“要不我们打压一下他,让他知道离开你不行?” “别管他,让他自己混。”喻知未神色无波地说,“要是实在闲的,帮我去搞一下罗导。” 时呈一头雾水,他问:“为什么?他和我们利益也不冲突啊,搞他要是影响到《千舌鸟》的首映怎么办?” “你说打压司清远的时候怎么不担心这回事儿?” “我这不是给你出口气了吗?” “别管他,封杀罗导。” “……”时呈气得没话讲。 第44章 塌房 自从司清远离开卓艺后,热度不减反增。待他演深情男三的那部剧和相关综艺播了后,更是一跃成为一线。 但凡有记者在街上做访谈,随意拉几个人,问最火的偶像是谁?十之八九的人会说,还能是谁?司清远呗。 但就在所有人以为他的事业会蒸蒸日上时,他被多人爆出类似霸凌队友、伤害弟弟、对父母不孝、被小喻少包养等人品败坏的行为。 霸凌队友是指在《熠轨》录播期间,司清远恶意抱团,欺负何止浅等两三位练习生。 这几人其中有人在爆料出来之后,还用小号发一些莫名其妙的言论,恶意引导网友。 伤害弟弟的料是因为有人发了一段模糊视频,在湖岸边,突然拉着弟弟的衣服,把人拉的掉入湖里,看起来像是故意吓弟弟。 至于不孝则是司清远的养父拿出了司清远的收养协议书,便哭诉这养子不孝顺罢了,还差点把自己的亲儿子给害死了。 视频里那个满脸皱纹,看起来慈祥和蔼的中老年人哭得撕心裂肺的,像是天塌了一样,令人动容。 [天呐,司清远这是惹了哪家大佬了,一下子这么多实锤黑料。] [我的何止浅啊,他直播的时候,一直在粉丝面前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被欺负了也不说,他得多难受啊……] [霸凌零容忍。] [我就说他怎么这么多资源的,原来傍上了喻知洲这个大款了,听说卓艺ceo喻知未可是这个大款的堂哥,难怪了。] [靠,我粉的这是什么人啊?!不孝养父,不敬兄弟……我要是他,被人收养,寄人篱下,我都不好意思说重话……他倒好,不孝顺,还差点害死他弟弟……]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有人激情开麦:[死同性恋滚出娱乐圈!恶心死了!一个大男人拿身体换资源,你好意思吗?] 也有保持中立的网友站出:[默默冒爪,这些都没有完全实锤啊,司清远还没说话,万一有什么转机呢。] 他一发出来就被喷的体无完肤,说他这种舔狗粉,跟他主子一个样巴拉巴拉的,怎么脏怎么来。 一时间,元宝一片哗然,他们不肯相信自己维护了这么久的偶像这么不堪,纷纷跑到司清远的enlia下求回应。 但那处也是被骂得一片狼藉。 因为司清远的事,网上乌烟瘴气。身为娱乐公司总裁的喻知未怎么可能不知道? 他心急如焚地打电话给司清远,却一直被人占线,可能这电话号码已经被暴露了。打不通司清远的,喻知未就打给他那堂弟:“喻知洲,司清远呢?” “哥,你最近还是离阿远远一点吧。” 说完这句,那人就挂了。 喻知未被气笑了,他想起了自家密码柜里的合同,那个司清远养父自愿放弃抚养司清远的合同还在,他们还有翻身的余地。 对,他不能乱了阵脚…… 司清远还有他,他能做他的靠山的。 想着,喻知未交代好公司里的事,就跑去找司清远的养父和弟弟。他不知道的是,司清远也以喻知洲的名义约见了他的母亲。 装修别出心裁的一家咖啡店里,空气周围都弥漫着新鲜磨制的咖啡香,钢琴上跳动的音符也在每个角落飘荡。 袁婧芳穿着一身名牌,面上的妆容精致大方,那皮肤一看就保养得当,多年的养尊处优,令她有一股明艳动人的气质。 “袁女士您好,我是司清远。” 那人戴着碧绿色手镯的手此时正举着一杯咖啡,听到这话,抬起那双与喻知未相似的眸子看他:“你找我有事?” 司清远神色如常,不卑不亢地道:“我约袁女士出来,是想说说喻知未的事。” 袁婧芳登时没了兴趣,她放下咖啡杯,抽出包里的手帕,擦了擦嘴边。她说:“没什么好说的,我和他已经断绝母子关系了。” “袁女士,你的丈夫继子从小欺负你亲生儿子,这种事情你真的愿意不管不顾吗?” “你在胡说些什么?” “你为什么不愿意去查一查你丈夫几年前拟过合同?你知道你丈夫从小到大在你亲儿子面前说过什么话吗?他才多少岁呀?” 六岁亲眼目睹自己的亲生父亲死于车祸,袁婧芳再嫁之后,那继父日日夜夜潜移默化地对他说了什么,才导致喻知未性情大变。 而袁婧芳恰好是个事业脑,整天忙里忙外的根本就不知晓。好不容易怀孕居家,她只看到了自己儿子学坏了的一面。 她想起了喻知未小时候乖巧的模样,以及她的这个儿子离开家的背影。 喻知未将他手里喻氏的股份全给了袁婧芳肚子里的孩子,只拿了一些不动产和一家小型娱乐公司。 袁婧芳心里因司清远的话和自己思虑的事,有了些疑惑,如果是真的……她越想越觉得心慌,不由得厉色道:“这些事,我会去查明的。” 司清远道:“袁女士很厉害,但明显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 他面露犹豫,张了张嘴,话又憋了回去。只好换了个说法:“你根本就不知道喻知未的真实性格。” 所以,才会在喻任刚出来的时候,认定了戾气乖张的他就是喻知未,没有及时带人去找心理医生,也没有在他最需要亲人的时候待在他身边。 还让那个时候的喻知未产生了愧疚、自责和自我厌弃的负面情绪,导致如今的他自卑敏感、不会表达自己,还有讨好型人格和不配得到感。 喻知未他能为自己爱的人付出一切,但他始终觉得自己不配得到家人,不配得到爱。 他有着最广阔最深厚的爱,他可以借着这份爱溺坏司清远,却吝啬于自己。 被一个晚辈教育,总归不好受,袁婧芳敛了敛眉,语气不善道:“你以什么身份来和我说这些?只不过是喻知未之前的员工而已。” “不,不只是员工。” 司清远微微攥起手,“朋友,家人,兄弟,爱人……” 女人诧异地手一抖,“爱人?你们……” “他需要什么,我就是什么。” 第45章 失联 司清远的事情一直在网上发酵了两天,身为当事人的他,却一直没有任何回应。除了首批粉丝,大部分元宝心寒,直接脱粉回踩。 网上一片腥风血雨。 但也有少数元宝还是抱有期待: [我不相信,那个对着我们鞠了一躬的司清远是这样的。] [对,没有正面回应,我们就是不相信。] [我们看着他一步一步的起来,他从来没有霸凌过队友,一张照片就说他被包养?两个模糊视频就能说明他是一个人品差的人?你们也太容易被牵着鼻子走了吧。] 基本所有帮司清远说话的人都被喷的体无完肤,当然也有个别讲道理的人劝道: [你们就是被保护的太好了,把所有人想的太干净了,他是一个孤儿,为了从底层爬上来,当然会利用所有能触碰到的东西。] [他因为他养父出了孤儿院,欺负自己的弟弟,卖身求资源,获得利益后,自认为自己是高等人欺负别人,说得多通畅啊。] [不然,他一个这样的身份,怎么能上海艺?你们追了他这么久,他的资源难道不是顶级吗?他凭什么这么火?] [底层人惹你了?!] 十之八九的网友都在恶意揣测抹黑司清远。 当事人对此不慌,反倒他的前任上司兼金主好不容易联系上他,还给他准备了证据翻身。 司清远浏览着喻知未发来的信息。 明明两人已经掰了,这傻子不仅发了和养父的合约详细内容,还说他可以亲自出面,开新闻发布会给司清远澄清他养父弟弟的事。 至于那些霸凌和喻知洲包养他本来就是莫须有的事,可以直接给那些带节奏的人发律师函。 司清远翻看着流程,细致又妥当,他只需要去到发布会现场即可。 可是他不想喻知未出现在大众面前,否则他就不会这么大费周章地让小呵洗了罗导的部分记忆。 于是,司清远回了句“你不用管我”,便没在理他。他洗了把脸出厕所,林昭恰好从外面回来。 看到他时,那刚放下钥匙的人急着走近,秀气的眉宇顷刻间皱在了一起,“小四哥,你怎么回事啊?你脸色怎么这么差?” “没事。” “怎么会没事?”林昭的视线落在司清远身上,满满的担忧。 此时,他小四哥的脸色青白,面无表情的脸庞上还滴着水,明明身材高挑修长,此时却显得格外瘦弱单薄,泛白的嘴唇紧抿着。 林昭急忙上去搀扶着,把人摁坐在沙发上,威胁说道:“小四哥,你要是不实话实说,我就去找小四嫂了。” 两人倔强的目光相碰,最后司清远败下阵来:“那个任务的反噬。” 正能量偶像,他没做好,还反着干,导致他的生命力极速下降,便成了如今虚弱不堪的模样。 林昭的任务早就完成了,他不知道任务反噬的感觉是什么样的,但总归关乎性命。 他温和而关切的嗓音响起:“小四哥,这么久了,你怎么还不计划洗白?你到底想做什么呀?你这样子……会死的。” “不会。”司清远急咳了两声,眼角被刺激得泛红,“林昭,你们说得对,我没有时间了。” “三年让所有人的视线都聚集在我身上,这太难了,但现在所有人都在黑我,都在看我的好戏……” 他心绪涌动,嘴角渗出点点血迹,“他们都看过来了,我想让他们看到这个世界的另一面。” “小四哥?!” …… 喻知未没想到自己的提议会被拒绝,他又气又心疼,找不到司清远,找不到林昭,甚至联系不到喻知洲和柳如是…… 他从未如此无助过。 网上辱骂司清远的言论层出不穷,甚至造谣生事的人连吸毒嫖娼之类的事都胡乱说了。 他怎么会这么没用?他混了几年的娱乐圈,怎么会在这个圈子里护不住一个小孩儿啊? 喻知未整天整夜睡不着觉,洗把脸晃神的功夫,喻任就趁机出来了。 镜子里相貌俊美的人突然一改虚弱茫然的神色,眼神嘲讽,唇角微勾,“为了个男人把自己整成这个样子?喻知未你可真有能耐。” “滚开。”喻知未心烦意乱地扬手,他不能让这个人在这个时候占据他的身体。 那人对着镜子阴测测地笑着,“你知道吗?司清远说过,如果不是你主动赶他走,他不会走……” “什么?”喻知未一愣神,喻任就把身体夺了过去。 那人整理着身上的装束,慢悠悠道:“他说就算哪天我弄死他,他也不会主动离开你。” “你们俩真可笑,一个死都不肯离开,一个怕伤人推开了……”喻任轻笑了声,而后又叹了口悠长的气,“喻知未,你该好好休息了。” 沉寂良久,“有时候挺羡慕你的。” 那个唯一看透他的司清远和他之间只有针锋相对,从来没有人抱过他。 自从司清远一个多月前从房子里搬出去后,他们就没见过一次面。 直到一天,喻知未得到小道消息,说今天司清远会坐nu634航班回海市。他找不到人是有缘由的,这人根本不在海市,跑首都去了。 消息不知道怎的,全传开了,各种各样的闲杂人等,都和喻知未一样,纷纷往机场赶。 机场一片混乱,全都聚拢一团,什么记者粉丝,什么看戏吃瓜群众都踮着脚,仰着头,四处张望,议论纷纷。 司清远出来时,戴着口罩和墨镜,还穿着厚重宽松的大衣,周围还有黑乎乎的一群保镖为他开路。 他也没想今天出现在公众面前,只是有工作人员突然泄露了他的航班信息,即使林昭迅速上线阻断删除,也没法完全删除,毕竟看过的人不少。 以至于这般情景。 即便喻知洲给他派了保镖,也对这种情况有心无力。那些小女生的推拉阻拦,他们实在不知如何下手。 突然,一个双眼通红的女孩一屁股坐在的地上。司清远眼疾手快地拉住了差点踩上去的一位保镖。 那女孩看到这个细节,眼泪夺眶而出,边哭边说:“司清远,你能不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再走?我们真的受不了了啊!” 司清远紧抿着唇,他往常平淡的眸子中闪过一丝挣扎,最后还是开口说了一句:“抱歉。” 第46章 变故 “你先起来好不好?” “司清远!”那女孩挣扎着站起,唇瓣颤抖着,声音沙哑地说,“你太令我失望了!我讨厌……” 司清远眼前阵阵晕眩,被遮得严严实实的脸上毫无血色,他紧咬牙关,强忍着,才没有在众目睽睽之下晕倒过去。 “小心!司清远快避开!!”人群中突然传来一声破音的女声。 变故只发生在一息之间,一男子突然从人群中冲了出来,拿着不知道什么东西,径直地就想往司清远身上泼。 那一群人惊呼尖叫着拉开距离,空出一块地,保镖们也护着司清远往后撤步,警惕的看着那个仿佛精神失控的男子。 当那男子跑过来时,被保镖一脚踹翻,那危险液体随着惯性撒了些出来,落在石板上,焦黑一片,还散发着一股难闻的刺激性气味。 刚才哭泣的女生被吓傻了,抖着腿,被人拉着往后退了两步,她机械般地转头一看,是司清远。 那男子见没泼到,趁保镖还没完全上来按住他之前,扬起瓶子再泼。 喻知未逆着人流靠近,好不容易拨开人群,见此场景,瞳孔骤然紧缩。 “司清远——!” 那四五个保镖去压人,根本没人护着司清远。如果是一个人,他还能躲,可他旁边还有个女孩,那危险液体泼过来的速度又太快了。 他不能因为自己的缘故让自己的粉丝收到伤害。 司清远眼前有些发黑,额前也泛着冷汗,可越到这个时候他越冷静,他带着丝少有的命令语气道:“蹲下。” 他展开自己不知何时脱下的黑色大衣,往旁边一扑,给那个女孩挡住差点撒在她腿上的凶器。 原本他计划着把大衣披在女孩身上,自己往另一边躲去,可他实在没有力气了,干脆和女孩一起蹲身在大衣下,躲掉去大部分的液体。 那女孩只感觉一个身影闪过,眼泪还未干,迷迷糊糊地蹲在地上,而后鼻尖萦绕着一股清冽干净的气息……她被人护在的怀里。 自外人看来,司清远喊了一声蹲下后,往女孩身上一扑,给她挡下了洒向那边的硫酸。那液体撒在大衣上,烧焦,腐蚀,灼烂……有了一股焦味弥散。 作乱者被保镖压制住。 喻知未踉踉跄跄地向前,他亲眼目睹着自己含在嘴里怕化,捧在手心怕摔的宝贝替人挡了硫酸。 “司清远,司清远你没事吧?”他询问着小跑靠前,却听到那女生哭着惊呼:“司清远!你怎么了?!” “抱歉。”那个护着女孩的人倒在地上喃喃道。 那女孩腿软,半跪着挪近,她一边哭一边对着那人摇头,“不是的,宝,我真的……不想这样的……” 全是她的错。 如果不是她,为了求个解释回应,坐在路中央,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司清远勉强地扯了扯唇角,“别哭,我没事……” 不远处的喻知未看着晕倒在地的人,倏然大脑一片空白,颤颤巍巍的上前,半跪在那人跟前,抱着肩膀,将人搂入怀里。 他早就乱了阵脚,眼眸失神道:“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不是没泼到吗?” 旁边的保镖因为看过喻知未的照片没有上去拦他,他们有的按着作乱者,有的已经开始打120和110。 四周的人注视着那块只有几个人的空地,不敢上前,场面一片混乱。 “喻知未。”很轻的一声叫唤。 那个早已心乱如麻的人还是听到了,还清醒了不少,他低哑着声说道:“司清远,司清远……你告诉我,告诉我哪里难受?没事,没事有我在,我带你去医院好不好……” 那女孩倏地发现司清远手上的红里透黑的烫伤痕迹,她颤抖的手指指着那处,“他的手……被烫伤了。” “喻知未,同心结坏了……” 那西装革履的人不知何时已经一脸恐慌地坐在了地上,他往他手那处看,映入眼帘的是那他随手做的同心结手绳。 烧得黑漆漆的,凝成了一坨。 喻知未顿时喉咙哽咽了起来,“没关系,我再给你做。” “好好……” “好什么?”那人凑近耳朵去听。 “……照顾自己。” 此后,司清远还想说等我两年,结果他没想到自己说完这一句就晕死了过去,嘴边还有一道隐晦的血迹。 旁边的女孩被吓得一动不敢动,喻知未的心头更是瞬间绞痛难耐起来,怎么会这样?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他用尽全力压抑着自己的声音,可那些哭泣的声响却还是透过鼻间唇齿溢出,眼泪哗哗地从他的脸颊两侧滑过,他却全然不顾。 …… 那天群众中有人开着直播,虽然直播间的人看得有些混乱,但事情的经过他们也看清楚了,甚至有人把那个直播的视频看了一遍又一遍。 [天呐,司清远没事吧?!] [这到底什么情况?怎么会有人泼硫酸啊?!安保也太不到位了吧!] [司清远他是不是早就身体不舒服了?他扑向那个女生的时候好像差点摔了。] [现在我一点都不在乎那些事情了,没有回应也没关系了,我有我自己的判断,我只希望他没事……] [一个在这种情况下,首先想到的是别人安危的人,我不信他人品差。] [对呀,你看那些人害怕得只顾自己到处跑,只有他不忘记那个女生。] 由于喻知未没有露出正脸,没有人注意他的身份,还以为他是个保镖助理什么的。 对于网上杂七杂八的事,喻知未没有心思精力在管。他坐在急诊室外面的长椅上,抱着头,身体止不住的哆嗦,他满脑子都是“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吐血? 司清远的身体是怎么回事? 喻知未想起喻任说的那些话,那人告诉他司清远曾经说过死也不会离开他的。 他不由得乱想,司清远突然表现的对身份这么在意,是不是因为他那个时候身体就出了问题? ——我走了,就不会那么轻易回来了。 司清远临走前说的这句,突然飘荡在喻知未的脑海里,他如梦初醒。 原来,这傻子一直都在求自己挽留他。 第47章 道歉 通过警方介入得知,那个作乱的男子是何止浅的粉丝,因为何止浅前不久在直播哭诉自己无缘无故被半封杀雪藏。 还有他在节目组指导某人被警告了好几次,表现的像是他是个受害者一样。 这个男子精神状态本就不好,听说了司清远的航班,一时恼火上头,就带着硫酸和匕首去堵人。 结果发现保镖太多了,近不了身,于是就想用硫酸毁了司清远那张吸了不少粉的脸。 恰巧此时,《熠轨》被删减的相关视频流露出来,也挺模糊的,但伴随着的动作言语神态,到底是谁霸凌谁,可以很清晰的看清楚。 [何止浅就他那实力,他那脸,别说司清远了,连b组季枫都比不上,怎么还好意思抢c位?] [离了个大谱,他还好意思卖惨,他当队长的时候这么挑刺,这么欺负人,人家这么火都没带节奏骂他呢!] [就他那舞蹈技术,指导?他怎么不去指导一下穆清羽呢?] …… 网上嘲讽何止浅的言论频率直到流出他在训练室撒油这段,更是达到了顶峰。 [天哪,司清远腿伤复发进医院,是为了救穆清羽啊!] [我不知道司清远是个怎么样的人,但何止浅明显不是什么好东西。] [怎么这么不要脸啊?他还卖惨,司清远这些事从来没有跟粉丝说过,人家没带头网暴他,只是半封杀他就已经很不错了!] [不知道司清远怎么样了?醒了没有?都过了这么多天了,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 当看到这句话,下面有人没忍住爆料,说他家里人有人在那个医院脑科当护士。听说司清远是大脑功能损伤,到现在还没醒,如果超过三个月没醒,那就成植物人了。 他短短的几句话让担惊受怕、一时不知如何表态的元宝更心慌了。 这个时候,喻知洲拿着自己的私人账号表明自己是追过一个月司清远,但是被拒绝了,两人是普通朋友关系,不存在什么包养关系。 他还嘲讽道:原本以为一张照片不会有什么事儿,毕竟这种与我相关的照片网上多的是,没想到这张照片能激起这么大的风波。 他意思是他们随波逐流,人云亦云,一点个人判断力都没有。 而那群恶意揣测别人的人只不过不愿意看到人活得好,非得给人家找个烂理由,说这个人没有实力,靠别人起家。 被内涵的网友激烈出声,说就算司清远关于霸凌和包养的事解释通了,可他养父和弟弟的事还没有任何回应……司清远拉弟弟下湖是真,他不孝顺养父是真,他就是人品败坏。 对此,司清远的个人工作室还没说话,他的前东家卓艺传媒竟先发了公告,说下周三的发布会给所有人一个完美的解释。 喻知未忙活了很久,好不容易才能安静地坐在司清远身边和他好好说说话。他盯着病床上躺着的人,直到眼睛酸累无比,才阖眸休息一阵。 这一刻他多希望自己眨眼的瞬间,这个人紧闭的凤眸会睁开,会面无表情地叫他的名字,会问他喜不喜欢他…… 喻知未俯下上半身,轻轻地握住那人的手,唇边勾起一抹苦涩的弧度,“司清远,我快处理好一切了,你醒过来看一看好不好?就当给我的奖励了。”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他的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翻滚,却只能喃喃自语着,“我不该嘴硬,我不该说让你走,我不该不管你……见不到面的这个月里,我真的好想你,没你在身边我好难受……” 突然一阵敲门声响起,喻知未拭了一下眼角,松开了手,给司清远掖了下被子,缓了一会儿,才拾起气势出声:“进来。” 伴着高跟鞋的声响,那人柔和地唤了一声:“知未。”进来的人是袁婧芳,喻知未的亲生母亲,还有那个小孩儿,他同母异父的弟弟。 喻知未神色不自觉地凝重起来,他看了眼床上的司清远,而后轻轻起身,小声道:“有事出去说。” 袁婧芳原本还想去个咖啡厅好好说说,却在出门刚踏出第二步,听到身后那人轻轻关上门后,说:“有事在这说,我还要照顾他,走不了太远。” “我……” “小声点,不要吵到他。” 袁婧芳低头,拉了把旁边安静站在她腿边的小男孩,把人拉到跟前,教育道:“晓晓,叫哥哥。” 那男孩略带防备地看了眼喻知未,小声叫道:“哥……哥哥。” 喻知未脸色略显茫然,顿了许久,才开口:“你什么意思?” “我和你继父离婚了。”袁婧芳向着他鞠了一躬,“知未,对不起。” 她通红的眼睛一瞬不眨地盯着喻知未的脸,这还是她第一次认认真真地看这个早已长大成人的儿子。 袁婧芳哑着嗓子说:“都是妈妈的错,妈妈什么都知道了。” 喻知未神情恍惚了一瞬,而后不着痕迹地攥了攥手,一阵酸涩的滋味顷刻间直冲他的咽喉要道,他动了动唇,脸上浮现出几分自嘲的笑意。 他艰涩道:“然后呢?你觉得我还能像以前一样叫你妈吗?” “为什么?为什么那个时候我说什么你都不信?为什么你宁愿相信他也不愿意相信我?” “他说是我杀了我爸,他说我是拖油瓶,他说你不想看到我所以才会一直出差,他说你恨我……其实他说的也不错,你的确不爱我,我那个时候就不该出生。” 从十岁到二十岁,他一直一直被否认。 喻知未轻笑了声,眼底漫上着一层悲凉,声音压的又低又哑:“袁婧芳,对,你优秀,你是工作狂,你是当地最出名的成功女士……然后呢?你就可以把我丢给阿姨,丢给你的继夫……你明明知道,我亲眼看着我爸去世,你连个心理医生都不肯给我请。” “对不起知未,是妈妈的疏忽。”袁婧芳颤着身体,眼泪从她脸上滑落,她被谴责得恨不得跪下。 “袁婧芳,为什么晓晓你就能照顾的这么好?我……我就像一个笑话一样被养大,你知道这个圈子里的人是怎么说我的吗?” 什么继父继弟登堂入室,什么苦命小少爷,在喻任打伤那两个人后,就说他神经病、疯子……从小到大,他就是这个圈子里所有人饭后闲谈的对象。 第48章 母亲 “知未,妈妈这次来不是来求你原谅的,妈妈只是觉得……只是觉得很对不起你……”袁婧芳边哭边说,“知未,以后不管你做什么,妈妈都支持你好不好?” “你觉得我需要吗?”喻知未用一种不冷不热没有丝毫情感浮动的声调说道。 “知未,你不要这样。”袁婧芳头一次在公共场合如此不在乎形象地摇头哭泣。 “你想要我怎么样?当初说断绝关系的人是你,你还想让我怎样?我最需要你的时候你在哪?我自杀的时候你在哪?我现在不需要你了,你说你支持我……” 袁婧芳被他的话吓得泣不成声。 半晌,她才混着哭腔道:“我会……支持你,无论是事业家庭,还是里面那个人。” 里面那个人? 司清远? 喻知未怔愣了片刻,神色稍霁。 袁婧芳见他有所松动,知道里面的司清远是个好的话头,立刻借题发挥:“司清远,对,是司清远找我查那混蛋的。” “司清远找你?”喻知未问完,像是想到什么,如梦初醒道:“司清远去首都是为了去找你?” 他眼圈红了,急问:“除了那个人的事,他还说了什么?” 方才即使再委屈,喻知未也没有失控,但一提到司清远,他却整个人像犯了病丢了神一样。 袁婧芳被他的情绪波动吓到了,但还是稳定着身形,回他的话:“也没说什么,就说他是你的爱人,说你生活里缺什么,他都可以去做。” “我知道,我没有资格再去评价你感情方面的事,司清远他我认不认可都没用,但是……” 袁婧芳趁喻知未恍惚之际,踮脚抱了上去,她轻声细语地在他耳边说:“妈妈对不起你,妈妈希望你能幸福。” 她阖眸,泪水掠过脸颊,藏于墨黑的发鬓间。“知未,答应妈妈,照顾好自己。” 袁婧芳来之前查了喻知未这几年所有的事,他的病和司清远,还有他这些年的所作所为,她都知道了。 可能因为迟来的母子连心,她知道喻知未抱着怎样的心理去喜欢司清远这个突然闯入他世界的人。 “放开我。”那人冷声道。 袁婧芳感受着他身体的紧绷,心头涌起了一股难以言喻的酸痛,她一只手抚上喻知未的头,抽泣着说:“你从来没有对不起任何人,你唯一对不起的只有你自己……知未,好好爱自己,知道吗?” 她像是安抚,又像是自述:“不要害怕,我和司清远都是爱你的。” “乖孩子,给我一个机会,也给自己一个机会。” 袁婧芳最后还是红肿着眼睛,拉着不知所措的小男孩走了。 喻知未看着那两人的背影,喉咙里像堵着什么东西似的难受刺痛,他身形一抖一抖的,好不容易才转了身挪着脚步,开门进屋。 在看到洁白的病床上躺着的那人,他那些无处安放的委屈疲惫瞬间涌上心头,他僵硬地一步一步靠近。 “司清远,司清远,司清远……” 喻知未无意识地叫了不知道几声那人的名字。直到嗓子发干,声音颤动到名字都叫不清楚,他才生涩难耐地咽了咽,祈求地看向司清远:“你醒一醒好不好?起来看一看我好不好?” 刚刚袁婧芳的话让他想通了很多。 他气息一抽一抽地说:“我知道你想要什么,我真的知道了……我以后不会再离开你了,真的,你醒醒好不好?你醒过来我什么都听你的……” 喻知未重重地跪倒在地,双手紧攥着病床边缘,他脸色苍白,神色脆弱得更像个病人,所有不堪的泪水都在此刻爆发出来。“我配得上你,我想和你结婚,我……我不会再甘心在你背后看着你了。” “我求求你,我求求你,你醒过来好不好?” 喻知未一崩溃,喻任就会借机出来嘲笑他。这次他不例外地出现了,却没有罕见地没有出口嘲讽,而是说:“司清远没那么轻易醒过来的。” 那快要碎掉的人一愣,而后排斥道:“不要,不要这个时候出来……” 喻任伸手擦了一下湿润的大半张脸,没笑,“喻知未振作一点,不然我抢了身体,这个人我就不会管了,让他自生自灭。” 他半是劝半是威胁道:“你说,以你现在这个状态,我能掌控这个身体几天呢?” “滚开,你滚开……” 那张脸一下子由脆弱变为了诧异生气,“你为了一个司清远让我滚?他到底有什么能耐能让你变成这样?你干嘛这么喜欢他?你知不知道你再这样子几天几夜不睡觉会死的?!” “我知道,我不能倒下。”喻知未不清醒地说,“司清远他需要我……” 喻任深吸了一口气,一体双人格,他能感受到心口怎么也压不住的刺痛,就连呼吸都如同扯着五脏六腑地发痛。 他真的纳了闷了,为什么喻知未会非司清远不可?会为了一个男人把自己折腾成这个样子? 像是感应到喻任的疑惑,喻知未痴痴笑着,配着他脸上的泪痕,怎么看怎么像个疯子。他说:“你不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他吗?” “喻任。”他第一次叫这个名字。 同一个躯壳的那人少有的沉默了,即便他没说话,但喻知未知道他没走,他还在听。 “那年我二十一,你记得你做了什么嘛?你把袁婧芳推倒了,流了好多血……” “我发现我控制不住你,那段时间我太害怕了,所以,我去了那片湖,不过目的不是散心……” “是自杀。” “你真的以为是我救了他吗?” 喻知未察觉到自己胸口如针刺一般的痛楚,苦涩的笑笑,“喻任,不是我救了司清远。” “是他……救了我。” 第49章 回忆 “是他救了我。” “我说过,我永远也忘不了司清远的那个眼神,那种不甘、狠厉、孤注一掷的求生欲。” 当初,喻知未是抱着怎样的心情去到那里的,他已经忘得一干二净了。状态是恍恍惚惚还是坚定决心,他也早已记不清了。 但他很清楚的记得,那一天他是去赴死的。 傍晚,湖边散步的人很少,以至于没有人发现湖下挣扎求存的两个小孩儿。 平静的水面倏地水花四溅,一个男孩儿从湖里冒头,他全身湿透,诚惶诚恐地四处查看,发现没人后,迅速爬起身来,离开了原地。 那男孩前脚刚走,喻知未略带诧异地从旁边出来,他看了眼那个湿漉漉的背影,就漫步到了湖边。 是什么时候做了这个决定的?说来他也不知道,他只知道没有人需要他,他想安安静静,干干净净地离去。 “噗通”一声,湖岸边哪还有方才休闲散步的的身影,只余河面上不大不小的涟漪。 湖水前仆后继地灌入,喻知未感受着自己不停地下坠,胸腔被湖水不断地挤压蹂躏。 窒息的感觉原来这么难受…… 他睁眼,看到了个和他一样经历沉入河底的人。 那是一个瘦弱的男孩子,面黄肌瘦,看着就没几两肉了,他的四肢在使劲扑腾着,除了右腿外。 从他无助的表现上看,这个小孩儿没有能力自救。 这就可笑了,喻知未有能力自救,也有能力救那个小孩儿,可是他不想活了。而这个右腿似乎有问题的男孩儿却在这种极度绝望的情况下,仍旧不放弃存活的希望。 男孩儿猛然抬头睁眼, 那双凤眸…… 如果说喻知未的眸子空洞得没有焦点,像是一截死气沉沉的枯木的话,那司清远那双急于求生的眼眸,就如同被人踩踏后依旧蓬勃而生的荆棘。 那种喻知未无比渴望的无限生机,从这个小孩儿瘦削无力的身体里迸发出来了。 就那一刻,他突然不想死了。 他救了这个男孩儿,或者说,是这个男孩儿救了他。 喻知未那天处理好司清远的衣食住行之后,还去查了他的身世,从小被亲生母亲抛弃,被收养后被家暴,养父母离婚后被养父泄愤打断了腿,还被收养家庭的弟弟推下了湖。 司清远肩膀上的那个脚印估计是因为在湖底被当垫脚石踩了。 这个孩子好像过得比他惨。 喻知未帮他摆脱了那对父子,以资助的名义处理了司清远很多生活琐事,却始终没有出现。 日子过了一天又一天,喻知未没在自杀,但他盲目了好久。甚至在这种麻木不仁的日子里,他忘记了司清远,也忘记了他这棵枯木的春天。 一天夜晚,他和往常一样睡不着觉。 隔着窗户看着外面的夜景,远处的山形轮廓渐渐模糊,而近处的夜市灯火辉煌,街头巷尾都弥漫着万家灯火的温馨。 每当这个时候,喻知未都会发呆,然后幻想一些事。 就在他沉默地走到落地窗时,倏忽之间,一道星光划破天际,他听到了好几声惊呼:“快看!是流星!” 楼下的那两个女生咋咋呼呼道:“还有一颗!赶快许愿,很灵的!” “就许穿越到古代,老娘要当女皇!” “有没有搞错啊?说出来就不灵了,而且你能不能现实点……” 很灵吗? 喻知未闭上了眼,一滴泪无声的从他的脸上滑落,就如夜空中那颗转瞬而逝的流星。 如果,如果真的很灵…… 那我求求你…… 派个人来, 救救我。 恰逢此刻,喻知未的手机响了。他擦了擦自己眼角的泪渍,接了这个陌生号码。 那边是一个妇人的声音:“你好,喻少,你要我照看的那个男生说,想和你说句话。” 喻知未先是怔了一下,而后淡淡地应道:“嗯,给他电话吧。” 他听到手机那边的人在说:“小司,喻少接了,你好好说啊,别装高冷不说话……” “嗯。”男孩的嗓音低哑又青涩。 他唤他:“喻先生。” “嗯,找我什么事?” “谢谢你。” 喻知未眉头一挑,“废话。” “给我个机会。” “小子,没头没尾的,说什么呢?” “给我个机会报答你……喻先生,虽然我不记得你的样子了,但是我记得你的眼睛……你那一天跳进湖里只是为了救我吗?” 喻知未一顿,他不知道这个当时两眼失神的人看出了什么,只能装作毫无波澜的回话:“是。” “那谢谢你,我会治好腿,去找你的。” 须臾间,万般情绪涌上了喻知未的心头。在挂断之前,他问了司清远一句话:小孩儿,你长大之后想做什么? 那时的小清远回答:明星偶像。 “喻任,你不是一直很疑惑我为什么只要了一家娱乐公司和一些不动产吗?都是用来养司清远的,卓艺也是为了司清远创立的。” 喻任原本不想说话的,毕竟他对这段记忆很模糊,直到喻知未说完这段话,他才吐槽出声:“你个恋童癖,你个恋爱脑,你还好意思说……他妈的,我怎么没看出来你这么早就对他抱有那种心思了。” “我不是恋童癖,我那个时候对他不是那种喜欢……我也不知道我怎么瞒得过你的?但就是成功了,你没有发现他。” 喻任暗地里冷哼了声:对对对,你还挺骄傲、挺有成就感的。 说了这么多压在心底的话,喻知未的精神状态好了不少,他想伸手去抚摸司清远的脸颊,却又停在了半路。 他若无其事地收回了手,徐徐道:“我原本以为我会自杀,会死,或者是稀里糊涂的过完这一生,直到我遇到他。” “喻任,你知道吗?那个时候,我只想再努力一点,我想救他,我想护住这个小孩儿,护住我和他的前路。” 此时,喻知未沉稳得像是一个正常人。他不知道喻任还在不在,他的目光一直停滞在病床上的那个人身上。 自顾自道:“那五年里,我累的时候,都会借着去见时程偷偷用余光去看他,看他治腿,看他摔倒了爬起来,看他长大,看他学吉他学钢琴……每次看到他,我都觉得这个世界也不是那么残忍。” 因为它把司清远带到了他的身边。 他喜欢司清远。 很喜欢很喜欢…… 第50章 硬气 @远宝又装啦:我是机场司清远救的那个女生,这辈子我除了司清远不会再粉任何人了。#司清远##司清远机场# [你这话说的也太早了吧,万一他真的品行不端呢?就不怕打脸。] [就是,明天就是发布会了,干嘛偏偏今天说?不会是为了流量吧。] 网上揣测的人很多,但不乏理智的人,他们静等着第二天卓艺的现场发布会。 “听说司清远可没醒,这个发布会谁主持?” “不知道,司清远在卓艺的时候,他的上司好像是时总,可能是他吧。” “都解约了,卓艺还帮着司清远,这么看,司清远还真的有可能和卓艺高层有点关系。” …… 发布会现场议论不休,突然一队人走出,全场安静了下来,静默地看着台上的三个人。 那三个人颜值都不低,左边那个长发竖起,五官精致,是几年前出了名的coser柳如是。右边的人在场的人再熟悉不过了,是那个时常在网上有花边新闻的小喻少。 中间的人穿着一席笔挺的深色西装,衣冠楚楚,矜贵得体,极具媚色的泪痣在那张脸上却显得有了丝冷情。 现场的人低头小声嘀咕着这人是谁。 喻知未冷眸扫过观众席,将话筒怼近自己,介绍道:“大家好,我是卓艺的总裁喻知未,欢迎各位媒体朋友百忙之中莅临此次发布会。” “天呐!这是卓艺的ceo!!” “这么年轻的总裁?!” …… 发布会很快进入正题,有一位女记者站起来就说:“喻总,你好!我是香梨娱乐的记者李萱。” “你好。”喻知未点头回应。 “网上关于司清远家里人的事想必喻总已经知道了,卓艺也说会给公众们一个解释,这些事情是不是有什么隐情?司清远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 柳如是直接抢了话头,这些由他来说最为合适。“关于他以前那个家里的事,我来说吧。” “司清远和我一样,是同一个孤儿院出来的孩子,在他五岁的时候,他被他养父一家收养了。” “那个时候,他那一家只有他一个孩子,家庭情况可以勉强说是温馨,但是司清远很内向,还是下意识地把自己当外人,早熟,揽下了家里面所有的活……在他7岁的时候,他养父养母有了一个孩子,对他更忽视了。” “司清远十岁,他的养父开始酗酒赌博,对他辱骂殴打,十四岁那年养父母离了婚,他养父把他腿打断了,不给他治,还不准他上学……” 长发男子说这些时面无表情,那个“司清远”的确不是他的小四,但他还是忍不住动点怜悯之心。 这些不幸的孩子,不止一个“司清远”,孤儿从起跑线就输了,被欺被辱没人撑腰,除了靠自己别无他选。 如果004不是一来到这个世界就遇见喻知未,那恐怕他早就没了……就算活下来这些经历就可能是004受了。 喻知洲见他突然不说了,以为他压不住脾气,怕他原地爆发,连忙接话:“那个视频不完整……是那智障突然推了司清远一把,那个时候他的腿瘸了,下盘没稳住,掉进湖里之前,拉了智障一下……完整的视频会在发布会结束之后会由司清远个人工作室发布。” “至于司清远现在的情况嘛,”他啧了一声说,“死不了,也醒不了,在医院吊着一口气呢。” 喻知洲接话前,完全没想过自己的脾气更差,他不耐烦道:“还有什么问题?该问问,不问散了。” 一个男记者蓦地站起,“虽然有了证据,说明这些是真的,但我们无法将你们口中说的那个男生和光鲜亮丽的司清远挂钩……关于司清远的经历,能请你们再叙述清楚一些吗?” 喻知未闻言,听不出情绪地笑了一声。 这人明晃晃地是在对网传司清远被包养的事情做文章。如果他们说的是真的,那司清远一个孤儿怎么能从无名小卒变成大明星的? 除了包养,还能靠什么? 这些人真的是……看不得别人好。 他是包养了司清远,那又怎样?他的公司,他的资源给自家孩子怎么了? 再说了司清远就算不在卓艺,也能火起来,这主要还是靠他自身的实力,卓艺只不过是锦上添花。 “我资助了。”喻知未说,“我从司清远十五岁就开始资助他。” “海艺是他自己考上的,《千舌鸟》是他自己试镜试上的,综艺也是节目组请的……他很聪明,能力很强,该还的都还了。” 那人接着问:“那这意思是,司清远和您的关系只是资助人和被资助人的关系?” “他是我男人。” “他醒了就会被我逼着去国外结婚。” “还有问题吗?” 三句话令全场缄默良久。 另一个主角昏迷不醒的情况下,这人还当众出柜出得这么硬气,这也算是卓艺喻总独一份了。 准备散场时,喻知未警告了最后一句:“如果哪家不好好写报道的话,我不介意亲自上门教你们写。” 而后,他皮笑肉不笑道:“好了,感谢大家的积极参与,大家可以离开了。” 下面的记者媒体人还没缓过来,走的时候大多数神情也是恍恍惚惚。 休息室,喻知未坐在沙发上,头找了个舒适的角度仰着,阖着眸子浅眠。 忽然他感受到一道阴影落在了他的身上,他微微蹙额,睁开眼,一个穿着米咖色外套、带着棒球帽的人站在他眼前。 那人掀开棒球帽,露出了一张清俊的脸,对着他浅浅一笑,温和又乖巧:“小四嫂好,你可能听说过我,没见过我,我是林昭。” “小四嫂?”喻知未心里诧异,什么鬼称呼? 林昭解释道:“小四哥他排序第四。” “怎么排的?”据喻知未所知,他们兄弟明明就那么三四个人,怎么就排第四了? 他家孩子原来这么弱? 在星际是按综合实力排的,林昭序号000,第一梯队最弱。他当然不能如实说,只好说:“打架排的。” “……” 那个时候的小孩儿就是有活力。 喻知未问:“你找我什么事吗?” 林昭看着眼前脸色苍白的喻知未,这副劳累过度的模样,让他格外心疼和一丢丢的害怕……他害怕他小四哥醒来捶死他。 “小四嫂,那个,要是小四哥醒了,你一定要护住我。” 柳如是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弱点,司清远动不了,可林昭有啊,他还在躲着他对象呢! 喻知未不解:“什么意思?” “他说过不想让你出现在公众面前,这个发布会不应该由你来主持的。” 可是司清远昏迷过去后,喻知未找了司清远个人工作室的人,那时候那里能做主的只有柳如是。 那人一听,二话不说就同意了由卓艺来开发布会。毕竟卓艺的公关能力和圈内势力都比这个刚起来的临时工作室强。 林昭知道,以六哥弟控的属性,这做法说不定就是在给小四哥把关,看小四嫂对这份感情有没有转变。 如果还是之前那个样,估计他那六哥就带着小四哥的身体溜了,不让他们再见……他才不会管嫂子崩不崩溃呢。 第51章 翻盘 “小四嫂,还有一件事要麻烦你。” “什么事?” 林昭笑得眉眼弯弯,“小四哥在《千舌鸟》的试镜视频可以发布吗?” 虽然他可以直接黑进人家的电脑,但好歹嫂子是老板,他还是收敛收敛吧。 他整个人都很乖巧,让人不忍拒绝。喻知未应下:“好,我去找导演要一份。” “谢谢嫂嫂,”林昭笑意略深,“我们可是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呢。” 半天后,当所有证据全被展示出来时,网上一片哗然。 [天呐,这种养父谁爱要谁要,司清远从小学就被打了,他怎么不打他亲儿子啊?] [之前是谁说,要是他被收养,一句重话都不敢讲的……我宝忍了多久啊?4年多,腿被打断了都治不了,我都不敢想象有多痛呜呜呜。] [这弟弟怎么那么贱啊?他明明知道司清远腿瘸了,他还推人家,被人家拉下去是他活该啊!] 这个人骂完这一句后,看到视频后面的部分,一脸茫然,又哐哐打字。 [那个救司清远的人是谁啊?] 网友一看,立刻建议道:[你看了香梨娱乐官方发布的关于卓艺发布会的报道就知道了。] 那人还真跑去搜了,他首先看到的是柳如是和喻知洲的那两段话,那段很客观加一点点主观情绪的描述。 是个人都越听越气。 然后每个看这个报道的人都能看到镜头忽地转向了发布会现场中央位置的人,桌卡上写着这人的身份——卓艺传媒总裁喻知未。 这年轻总裁说他从司清远十五岁开始就资助他了,该还的也还了,然后记者还在用别的话术问他们俩的关系。 “他是我男人。” “他醒了就会被我逼着去国外结婚。” what?! 评论区最激动的当属司清远的粉丝元宝了,他们的关注点全在司清远的悲苦经历上了。 [我宝受了太多苦了呜呜呜。] [上梁不正下梁歪,就逮着我宝欺负t~t] [还好遇到了喻总,不然我宝他真的能好好长大吗?] [那个湖里救我宝的就是喻总!喻总是元宝的神!!] …… 路人不同,他们听到喻知未那类似于求婚的话,一整个震惊住,令他们更震惊的是不久后有人爆料,卓艺喻总以个人名义起诉了司清远养父和那个弟弟。 以故意伤害罪和违反合同法诉讼。 合同法?怎么又牵扯到合同法了? 在所有人对此疑惑不解时,那人又携视频爆料,那视频里卓艺喻总单独去见了那对父子,骂他们不遵守合约里面的规定巴拉巴拉的。 总归一点,喻知未在司清远十五岁之前就已经给了这对不要脸的父子一笔钱,还签了合同,让他俩不再接近司清远。 可他们不仅出现了,还把司清远黑成这个样子。 [他妈的,老子这大半辈子没见过这么恶心的人,司清远遇上这两个极品倒了八辈子屎霉了。] [贱得慌,我呸,恶心吐了。] [头一次觉得自己吃了素质好的亏,这种时候,只能骂一句煞笔玩意!] [得亏遇到喻知未,不然司清远被杀人抛尸了都不知道。] …… 终于,众人把气撒完之后发现了不对的地方。 [等等,喻总说啥?他?司清远?] [天塌了!东家看上我家宝了?!] [这就是霸总的味道吗?好香!] [别吵,我捋一下,喻总救了我宝,资助我宝,保护我宝,签了我宝……他嫖我宝!他还想娶我宝!!] [刚刚去查了一下,喻知未28,司清远才22,不是吧!养成系,这……有点劲爆!] [感觉挺配的啊,有一句古话叫做“救命之恩,以身相许”,何况喻知未还不止救命之恩,还有知遇之恩。] [不行!我的季司、远泽、远江、三水、四水……怎么办?] [谈这些干什么?司清远还没有醒呢,嫁不嫁得看他。] 一句话拉回了现实,他们想起小喻少说的那句“死不了也醒不了”就心凉。 除了元宝和路人,蹦跶最欢的还有《千舌鸟》的书粉,他们从震怒、不解、无言到震惊,他们好像看到了现实里活得不一样的夏翌。 《千舌鸟》能在《立案》系列热度排第二,是因为他和别的案子不一样,别的主角大多是刑警特警或者法医,但《千舌鸟》的主角是罪犯。 从小主角夏翌和母亲就被父亲殴打辱骂,他母亲很久才成功离了婚,母子俩离开了那个地方相依为命。 期间两人都遭受了很多不好的事,夏翌被职场打压,夏母也经常被异性骚扰……他二十三岁那年更甚,他那父亲又找过来了。 在要钱无望后,开始找夏母被各类人骚扰的照片,发到网上传谣。夏母每日被人诟病,导致她本来不好的身体垮了。 夏母忍过了那个极品父亲的多年殴打,却没撑过千夫所指的侮辱。夏翌忍受得了辱骂、殴打和孤独,却忍受不了自己的母亲就这样因为流言蜚语逝去。 一只鸟只有一个舌头,但一个人恶意的言论所带来的影响却堪比千只鸟围绕那般令人百口莫辩。 《千舌鸟》的整个剧情就是为了讽刺当今社会的家庭暴力、网络暴力还有职场打压等行为。当卓艺官方发出司清远的试镜后,书粉的震惊程度一下子达到了顶峰。 司清远试镜的那段戏是影片开头,他去认罪的剧情。视频有些迷糊,但还是可以看出来夏翌双手正被“铐”着,坐在椅子上。 那是司清远的独角戏,也没有什么道具。 有人给夏翌倒了杯水, “谢谢。”即使狼狈,他还是维持着他独有的风度。像是有人对他说了些什么,他释然又病态地笑了笑:“哦,网上还在骂他呢。” “我只不过是用他的方式来毁了他。” 他眉宇染上了半分凄凉,“一句话,每人添一个字,意思就不一样了……这是这个时代教给我的生存法则。” 似乎听到了什么,夏翌笑意稍敛,他一扫桌子,猛然站起,斥声道:“弑父?” 他方才的温和有礼顿时不复存在,宛若一个被仇恨和世上冷漠蒙住双眼的疯子。那双凤眸空洞却凌厉,夏翌嘶哑着声吼:“他是个禽兽,我才没有父亲。” …… 所有人一致哑然,他们不再嗑cp,也不再争吵,他们好像直面了一种严肃的现象。 ——那是前不久他们一手促成的事。 [网络暴力、职场欺压、家庭暴力……除了夏母的这条线,司清远和夏翌的经历太像了。] [是,适配度很高,我总算知道导演为什么选他了?他眼神里的隐忍压抑太真实了。] 有人发表评论:司清远就是夏翌,所有人都可能成为夏翌,所有人也都可能成为“千舌鸟”。 人言可畏。 第52章 完成 难耐的炎热气温终是散去,海市的气温骤降,深夜雨后,人们更是难以忍受这种几欲渗入骨子的凉意。 喻知未提前下了班,染了一身寒意来到医院,护工见他来了,和他打个招呼便离开了医院。 他和往常一样,亲了一下司清远的唇边。触碰到那处扎扎的,喻知未蹭了两下,然后拉开距离,闲聊道:“又长得胡子拉碴的了,你要是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会不会比我还嫌弃啊?” 他调侃完,就伺候着给司清远将胡子剃了个干净。 喻知未在这五个月里做过无数次这种事了,即便再熟练,他的动作还是很小心谨慎。 他帮着人翻了个身,自己也脱了外套和鞋子,躺了上去,侧着身子盯着昏迷的人看,眸子里含着温和的笑意。 这段时间,喻知未的精神状态出奇的好,喻任就出现过三四次,还是主人格真的过度劳累之时趁机抢的。 “司清远,《千舌鸟》定档了,就在一周后。”喻知未掖了掖两人身上的被子,继续道:“清远宝宝,这下你是真的火了。” “你的那群元宝搞了个打卡超话,他们说会一直打卡到你醒,绝对不间断。他们还说,以后除了你不会再粉任何人。” “对了,你在儿童福利中心偷偷资助的事被人扒出来了,网上的人都说你是美惨强天使,你的粉丝也有人学着你去投了些钱……不过,这事你怎么不和我说呢?我也可以投个一两百万进去的。” “还有,你快点醒过来吧。喻知洲那混小子好像看上林昭了,天天逗着他玩……韩总也是倒霉,遇上了这么爱躲来躲去的林昭。” “沈霁川也是,柳如是那么喜欢折腾,估计他也挺无奈的。” 喻知未说着说着,像是想到了什么事,单手撑起头,状似惊喜道:“这么一看,还是我家孩子最听话。” 他的声音很轻,仿佛在哄一个闹脾气的对象:“司清远,你能不能再乖一点?醒过来……” 司清远终究是没醒,但是《千舌鸟》已经开始首映了,且不仅电影票房大卖,主角演员热度都上升了,昏迷不醒的那位主演更是重量级。 元宝们见此情况,悔不当初: [我不敢想象,如果我宝现在醒了,他的热度会有多高?] [如果我们那个时候相信他、护住他,是不是他就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呜呜呜大不了以后我们不逗你了,宝醒过来吧。] 路人也都纷纷在司清远灰了差不多半年的enlia评论区道歉: [所有网暴过司清远的人都应该向他道个歉,虽然这个时候已经没什么用了……] [对不起,司清远,我知道说什么都挽回不了对你的伤害,但我还是想说一句对不起。] [是我们人云亦云了,真的很抱歉。] …… 因为司清远五个月前那件几乎流传全国各地的事,以及他在《千舌鸟》可圈可点的沉浸式演技,令社会上大部分人意识到了更深层的问题。 他们都关注到了他们之前无意识的各种暴力行为,反抗精神也蔚然成风。 官方刻意宣传司清远资助孤儿和留守儿童的事,因此绝大多数人抵制网络暴力和家庭暴力的同时,也把注意力集中到了这些弱势群体上面。 社会上的人也因为《千舌鸟》的内核至理,秉持“言多必有一失”的理念,话前三思而后行,社会是以和谐不少。 此时,也有不少up主剪辑有关司清远的视频,其中最爆火的是司清远训练室练习、部分mv视频和他的舞台秀混剪,再配上bgm《凌霄》。 [这就是天赋加努力的效果,司清远火是理所当然的。] [《凌霄》真的和司清远所遇所为适配了,“披云似有凌霄志,向日宁无捧日心”说的就是司清远这种人。] [他遇到了这些事真的恶心坏了,可他把自己脾性养得太好了,还那么优秀。] 有不少人视其为偶像,学着他的处事风格充实改变自己。无论是司清远的身世,还是他的励志故事,都给整个社会带来多方面的积极影响。 而这个被万人信仰的人正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他身边还躺着一个人。 司清远的脑海深处此时有所动静。 [叮——] [恭喜宿主司清远,原雷勒萨斯特工004,完成世界任务。] [脱胎换骨,重获新生。] …… 喻知未已经很久没睡过这么安稳的觉了,他轻阖的眼睑一上一下的,房子外淅淅沥沥的雨声犹如一道安逸的催眠曲,他险些又倒头睡了过去。 为什么没睡? 因为喻知未察觉到有一只手的手指在他手臂上一点又一点的触碰。 他脑子“嗡”的一声响,这间病房里除了他和司清远没有别人。 想着,这喻知未鼻子一酸,眼眶通红,他下意识地闭了闭眼,害怕这些是他的幻觉。 司清远看着眼前这个明明醒了却不敢直视他的人,手指又动了动,嗓子发出了沙沙的嘶哑声。 声音又哑又小,但在喻知未心海里激起了惊涛骇浪。他嗓音也哑了,结巴道:“我,我去找医生……” 从床上下来,纵使脚踏实地,他还是觉得这是个梦,直到他太过激动,一时没站稳,踉跄地撞在了门上,感受到由于撞击来的痛感,他才敢相信这是真的。 司清远他醒了…… 第53章 计划 “小四哥,你原身的养父弟弟找过来了。” 阴暗的深巷里,一个穿着黑色卫衣与一个戴着黑色口罩的人面对着面,两人神色都说不上好。 司清远眉峰微蹙,“这就是你所谓的,我遇到的麻烦?” “是啊。”林昭无辜地耸了耸肩,“难道这还不够严重吗?小四哥,你的时间不够了,小呵都找到我头上了。” 他思索片刻,道:“小四哥,你真的想当明星吗?正能量偶像可不一定是明星。” “你想说什么?” “据我所知,《千舌鸟》的剧本是反家庭暴力、职场压迫和网络暴力的,这和你的身世处境相关。” 林昭乖巧的微笑在暗色中显得极为危险,“有一个词叫做‘置之死地而后生’,如果你不想混这个圈子,为什么不趁这个时机脱身呢?” “只要把事件闹得够大,让他们的目光全部集中在你身上,然后再翻盘,不仅能完成任务,还能抽身。” 司清远眉宇之间的愁色更深了,“喻知未怎么办?” 那布局的人闻言一怔,轻笑了一声,“小四哥啊小四哥,短短几年,你真的是变了……” 他语气一转:“你觉得是你的性命重要,还是嫂子他重要?” “都重要。” “你可想清楚了,你身世的事情迟早会被爆出来的,万一嫂子也被牵扯其中,就不好了。” 林昭总归是陪他一起长大的弟弟,他轻易地就拿捏住了司清远的软肋:“到时候你们的关系被爆出来,嫂子就要出现在大众面前,被所有人指手划脚了。” “他的身世……你能保证你能在流言蜚语之中保护好他吗?你想让小四嫂千夫所指吗?” 静默良久,司清远才垂眸道:“我怕他一个人。”他说过不会再让他一个人了。 这人的声音低沉磁性,却暗含着一丝无力,“我不想离开他。” “小四哥,有时候我觉得你挺傻的。”林昭长叹了口气道,“你就这么甘心以这种身份待在他身边吗?你不想离开他,但是如果他知道他副人格对你做的事,你觉得他还会留你在身边吗?” “小呵告诉你的。” “是。” “他让你来劝我。” “怎么能说是劝呢?我只想告诉你,你们这样子的身份不会长久的,他爱你,但也能以这个理由推开你……” “嫂子他敏感自卑,害怕失去你,又不敢真正得到你……他就像一棵无根的树,你再怎么爱护他、给他养分,没有根他也不可能长大……你为什么不能逼他一把?试试能不能让他自己改变现状呢?” 那一次剧组聚餐,司清远注视着酗酒畅聊的喻知未想了很久,他抱着一颗赤诚之心全扑在喻知未身上到底是对的还是错的? 在透过手机听筒听到喻知未混着哭腔说“你来找我好不好?”的那一刻,司清远大脑一片空白,什么任务、什么名利……一切的一切都不重要了。 他只想好好待在这个人身边。 可司清远没想到的是喻知未在那一段告白回家后,还是拒绝回答他们之间的关系。 甚至装喻任,他们的事竟然让他逃避成这个样子,之前他就经常用亲昵来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司清远在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亲了喻知未一口,再次询问他愿不愿意跟自己在一起? 可他说他不配。 喻知未说,跟他在一起不会幸福。 一股无力感顿时倾泻出来,司清远想,林昭说得没错,喻知未迟早会因为爱推开他,这人自卑到甘愿恢复成那五年的状态。 ——像影子追着光一样,跟在他身后。 司清远希望喻知未在经历之后的事能义无反顾地站在他身旁。 他解约了,离开了。没多久,司清远创立个人工作室的词条占据热搜。 一切都按照林昭的计划所进行,但是出乎意料的是司清远的身体出了问题。 就连他本人也是在黑料曝出前期,小呵突然响起红色警报的时候才得知他的生命值和任务进度成正比。 不过,他也没有告诉林昭,就这样将错就错下去。 没多久,小呵对司清远的机体扫描表明,就算他准时完成了任务,凭他生命力流失的程度,也必须进行机体休眠期两年。 司清远后悔了。 他昏迷两年,那喻知未怎么办? 这傻子会不会崩溃? 司清远想起喻知未放在主卧柜子里的全家福,还有一些一对母子的照片。 那些照片里的那个小孩子从咿呀学语的婴儿变为一个古灵精怪的少年,那个妇人的气质也愈发有韵味。 司清远当然猜到了那对母子的身份,他从相处的细节中看出喻任对这母子的态度似乎也和喻知未一样,对他们有一种复杂的珍视。 最后,他去了首都,找到照片里其中一个主人公——袁婧芳。待看到那个妇人一听到喻知未的名字脸上变化的神色,他就知道他这一趟没走错。 即使袁婧芳怪喻知未差点害自己流产,坏了身子,即使对这个大儿子再多失望,她骨子里也还是爱他的。 袁婧芳听了他的那套类似于全能型恋人的叙述,诧异地问:“你说你是喻知未的爱人?” “是。”司清远说,“我过来是想告诉你,喻知未一直对之前推你的事耿耿于怀,如果你查出真相了,如果哪一天我不在他身边了,请你一定要带着苏晓去见他。” “他对苏晓很愧疚,对你也很在意,这几年喻知未一直在关注你们的动向。” 司清远希望在他昏迷的时候,有人能拉住喻知未,有人能好好爱这个什么都憋在心里的傻子。 机场的那场变故里,不在他的意料之中,损坏的只有他手上的小块皮肤和那个同心结手绳。 恩爱情深,永结同心。 他们俩终归是做不到。 司清远陷入昏迷状态,但他能听见喻知未说的所有话,可惜的是,他无法给他擦掉眼泪。 他说对不起,他说都是他的错…… 可这不是司清远想要的。 生在那种家庭是喻知未的错吗?自卑敏感就有错吗?不想伤害自己所爱之人远离有错吗? 这傻子又有什么错? 他怎么能把所有的过错堆积在自己身上? “不是,是我的错。”司清远很想说,却不能说出口。 所幸,他做的事不是无用功的。 袁婧芳来了,带着苏晓。她和喻知未说了很久的话,久到司清远精神力都维持不住真正陷入沉睡了。 喻知未回来后,心态大变样了。他说,他真的知道他想要的是什么了…… 那个一个月前说自己配不上司清远的人想透了:“我配得上你,我想和你结婚,我……我不会再甘心在你背后看着你了。” 司清远听得完完整整,清清楚楚…… 他想,他的小傻子好像不傻了。 第54章 求婚4 司清远在放心喻知未的精神状态后,陷入了真实的沉睡,期间,他的灵魂一直在系统空间内。 圣洁的光围绕着他的身旁流动,滋养着他虚弱的精神力。小呵也绕着他飘,它身上也溢着光,往盘坐的那人身上涌去。 [司清远,你该醒了。]小呵的声音落到司清远的耳朵里格外飘渺虚无。 那人被唤醒,缓缓睁眼,他茫然地看着这个奇异空间,两年了吗? 许是看出了他的疑惑,小呵解释:[五个多月,你的任务完成了。] 司清远勉强站起,“五个多月?” 在他确定喻知未能撑下去后,在系统的帮助下整个灵魂都陷入了沉睡。那个时候,这个小柴犬说至少两年,可现在他竟然提前醒了。 小呵的虚体晃了一下,即便虚弱,它欣慰的笑意依旧丝毫不减:[恭喜你,这才是你真正的重生。] 司清远脸上没有一点动静,他沉声道:“我的任务根本不是那个任务对吗?” 他的语气有些笃定,小呵顶着自己宿主凌厉的视线,少有地没有哂笑而过,也没有应这句话,而是严肃地说起另一件事:[004,你知道我为什么给你挑了“司清远”这具身体吗?] [他恰好去世是一个原因,最主要还是我看到了喻知未,他想死,你想活,他和你都是除了生死没有别的渴望的人……我觉得你们刚好缺一个彼此,他有着最浓烈最深厚的爱,而你即使重生了也不像个人……我想让他爱你,我想让他教你变成一个真正的人,你重生,他也能因此重生。] [那个任务是真的,但惩罚没那么严重,不会损耗你的精神力,让你沉睡。如果失败了,“司清远”的身体会死,我会再给你找一个身体,重新做任务。] 司清远听了他的话,微挑眉梢,“这不严重?”和再死一遍没什么区别。 那小柴犬的脸皱着,郁闷道:[唉,你的任务完成了,我的任务也完成了,我该离开了。] “你会去哪儿?去绑定别人吗?” 小呵摇了摇头,[世界系统的一生只会绑定1个人……所以,司清远你一定要幸福。] [如果你哪一天不幸福了,我会回来的。] 小柴犬的身体正逐渐消散,它说谎了,司清远之所以提前醒,是因为它把它所有的能量都给了他。 它的任务完成了。 “谢谢你……”司清远轻轻地念出了三个字音,小呵消散前,看到了他的唇形,震惊之余,浅浅地对着他露出一笑。 [小四,希望再也不见。] …… 自从司清远醒来之后,他的复健,无论是肌肉按摩还是落地行走,几乎都是喻知未亲力亲为,态度更是小心翼翼。 这样过了好几天,他们才想起网上的元宝和一些关注司清远的路人。 @司清远:我醒了,谢谢大家的关心。 一句没加任何话题后缀的话,在短短三分钟内冲上热搜,元宝们恨不得就这大白天放几捆鞭炮庆祝。 [真,真的吗?] [这个说话的风格很像,宝,你真的醒了吗?不是谁恶作剧吧?] [醒了,我姐在那家医院当护士,她说她看到司清远复健了,和喻总一起。] [那太好了,我还以为我要打卡到天荒地老呢。] 刚发完,他又撤回,紧跟着发:[呸呸呸,我宝一生平安,好事成双。] “一生平安,好事成双。”司清远躺在病床上,念了这句话,目光投向旁边帮他削苹果的喻知未。 那人恍然大悟,放下水果刀和削了一半的苹果,低头从兜里掏出一个物件,二话不说就往司清远手上套。 “一生平安。” 司清远低眸看向手上带好的红绳。 喻知未当初在他晕过去前说过会重新给他编,可是红绳中间的同心结变了样。于是,他语气有了丝难以察觉的不满:“为什么是平安结?” 那人挑眉瞥了他一眼,而后指尖抚过那一小块烧伤,睁眼说瞎话道:“同心结没有平安结好看。” “同心结好看。” “那明天我再编一个,你一手带两个好不好?” 司清远闻言,状似勉强地点了点头。 然后他又觉得不对,他被带偏题了,他要的不是这个……他那句话的重点不是“一生平安”,而是“好事成双”。 司清远看过那个发布会的视频,明明那时喻知未说了,他醒了就会被他逼着去国外结婚的,可他都醒了这么久了,这人为什么还不求婚? 后来的一段时间,司清远时不时会在喻知未眼前刷那个视频,借此提醒他该做正事了。 可那人像是没看见一样,一点表示都没有。司清远心想,算了,还是等他复健完他来求婚吧。 一天,喻知未突然给他买了份不大不小的蛋糕,司清远问他什么日子,他说今天是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日子。 也就是004来到这个世界的日子。 司清远吃着的时候,喻知未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脸上还有着一种似有若无的紧张感。 司清远有所察觉,抬眼,不解地问:“你为什么不吃?”怕这人口味不适,他又补充道:“樱桃味的,不腻。” “那我尝尝。”喻知未干干地笑了笑,拿起一个叉子,挖了一勺,看都没看就往嘴里塞,而后他的脸色更僵了。 他这小半辈子都没这么幸运过吧! 司清远察觉到他的异样,给他递了个略带疑惑的眼神,那人一脸便秘地从嘴里取出那个硬物。 那是一枚铂金素戒,内里刻着“s&y”。 喻知未猛地站起,浑身异常僵硬,甚至在后撤步的时候,有些同手同脚。他涨红了脸,将错就错地就要单膝下跪求婚。 他膝盖一曲,床上的司清远就道:“我脖子酸,你坐着说。” 那人本就紧张,下意识地按着他的话做。等坐上去之后,又觉得哪里不太对,看了看地板,又看了看司清远,神色有些左右为难。 “喻知未。”司清远轻唤一声。 喻知未听到他叫自己,情绪莫名地稳定了不少,他此时不仅脸热,眼眶也不由得发热。他有些结巴道:“司清远,你……你愿意嫁给我吗?” “嫁?”司清远眉梢微挑。 “娶,娶也行。” “喻知未,我想淡圈了,以后我可能不能给你赚钱了……” 喻知未急着扬言道:“没关系,我有钱,你娶我,我的钱全都是你的。” 司清远:“你听我说完。” “哦,哦……” “喻总,我能当你男人吃软饭吗?” 喻知未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红着眼,捣蒜般地直点头:“能。” “那给我带上吧喻总。” “沾口水了,我,我擦干净。” 说着他就拿餐巾纸,正欲细细擦拭,就听到那人平淡地说:“没事,我天天吃。” 喻知未先是一脸茫然,意识到他说的是什么之后,本就红润的脸“唰”的一下更红了。 第55章 娱乐圈篇完 小雪过后,首都的气候比海市的更冷些。 司清远和喻知未在袁婧芳家待了一阵,直到温和的阳光穿破云层倾泻而出,他们才离开。 小区人行道刚被环卫工人扫去积雪,还没有干,铺上一层阳光显得格外水润,看起来随时能摔死个人。 喻知未吐槽道:“没想到首都的天气这么冷,早知道就不带你过来了……你腿怎么样?天气冷的时候会难受吗?” “没事,不难受。” 司清远的腿可禁不住折腾,想着,喻知未顾不得冷风,抽出兜里的手,伸到旁边人跟前,“牵着吧,路怪滑的。” 那人闻言,毫不犹豫地抬手盖了上去,两手交缠着,十指相扣。 喻知未问:“冷吗?” “还好。”司清远口罩下的声音有些闷,“你刚刚和袁女士在房间里待了这么久说了什么?” 被问的那人深吸了口气,他胸口闷闷的,声音也有些鼻音:“我让喻任和她见了一面,喻任也是个孩子,他其实也很愧疚,可能这也是他的心病。” “你原谅她了吗?” “原不原谅已经不重要了,她也是第一次当母亲,我不能全怪在她身上……她那个女强人的性格本来就不能短时间改掉,我爸去世后,她不顾家的性子更加藏不住了。” 喻知未说话间弥漫的雾气朦胧了他的半张脸,但不难看出他情绪低落。 他继续说着:“的确,她先是她自己,才是我母亲,她有自己的断舍离。” 不幸的是,当时喻知未是她的断舍离。 没一会儿,他话音一转,状似轻松道:“其实她也挺可怜的,她身后除了晓晓没有别人了,晓晓还那么小,什么事都不懂,她真的挺受罪的。” 司清远凝眸注视着他,神情有些严肃:“你该心疼的是你自己。” “好。”喻知未笑眯了眼,“我心疼我自己,也心疼你。” “我们早点回海市吧。” “怎么?有事吗?” “带你去个地方。” 几天后,他们并肩走进一个装修老旧的房屋。那个院子除了行走的小道,别的地方都布满了皑皑白雪,雪地里还有几个稀奇古怪的雪人。 待看到那块不起眼的门牌,喻知未才想起这是什么地方,这是乐屿儿童福利院,司清远五岁前一直生活的地方。 他们和院长打了招呼后,便把礼物一个个分给那些小朋友。什么玩具、玩偶还有糖果之类的东西,分的时候,喻知未还时不时逗逗小孩儿,可谓是乐不可支。 司清远和院长聊了两句,回头一看,喻知未拿着颗糖在逗着一个短发小女孩。 他在笑,很好看。 喻知未的身上染上了丝丝缕缕他曾经所渴望的生机,那一点点绿芽从枯木被损坏的细缝中冒出,清新又引人怜惜。 “想吃吗?”喻知未拿着一颗棒棒糖,蹲下身,隔着厨房的玻璃门,朝着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孩晃了晃。 他刚刚已经躲了这女孩儿一会儿了,他也是第一次发现小孩子原来这么好玩。 现在喻知未溜入厨房里,门开着,他想,等这小女孩儿进来,他就假装屈服,给她了。 结果,下一秒小女孩的动作令他笑意全僵在了脸上。只见女孩儿趴在玻璃上,小嘴巴张得大大的,伸出舌头,就想去舔棒棒糖。 眼看着女孩儿不走正道,就要舔上玻璃,喻知未收起手里的棒棒糖,急道:“别!别舔!脏!我给你,我给你……” 小女孩的舌头终是没沾上玻璃,因为她被人从身后抱起。喻知未焦急的视线跟随着后撤的小女孩,最后停留在司清远面无表情的脸上。 女孩坐在那人的手臂上,小手却一直往前伸着,白嫩的脸上,稚气的五官挤成一团。 直到司清远拿出另一颗糖,她才展颜一笑地接过,糯声糯气道:“谢谢哥哥。” “不客气。”司清远说完,把女孩放下。 那女孩拿着棒棒糖屁颠屁颠跑开后,喻知未才上前,带着温柔祥和的笑意道:“这小女孩真的好可爱。” “没你小时候可爱。” “小时候?”喻知未诧异地说,“你什么时候看过我小时候的照片了?” “苏晓翻给我看的。” 喻知未心里顿时不平衡了,他无意识地闹脾气撒娇:“不公平,礼尚往来,我也要看你小时候的照片。” “没有。” 就算有,004小时候天天穿着重重的防护服,看起来又笨重又蠢的,一点也不好看。司清远才不想给喻知未看。 自从司清远淡圈后,日子过得平淡又安和。 只不过出门在外,还是要全面武装,否则不仅司清远被围着问这问那,就连喻知未也会有人堵住问他们俩的感情怎么样了。 一晚两人相拥在床上,喻知未在司清远的怀里刷手机,一登上他的大号,一堆人艾特他说能不能别那么宠司清远,劝他们宝出来唱个歌营个业。 同为元宝的喻知未不由得感同身受,他抬头问:“司清远,你真的就这样退圈了?你辛苦了这么久,也太可惜了。” “不是退圈,是淡圈。” “这么说以后你还出歌?” “嗯,会出,以后转影视幕后,必要的时候开个演唱会安抚一下他们。” 喻知未兴奋了,他爬起来,激动地说:“你要当导演?拍什么?我给你投资。” “再说吧。”司清远边回话,边把人按回自己的怀里。他说:“我希望我发的下一条动态是我们去国外结婚的消息。” “喻总,能满足我吗?” “满足,肯定满足,我现在就去订票!” 不久后,时呈打来电话,对着喻知未疯狂输出了一顿,最后留下一句“去去去,你们是完全不管我的死活”就挂了。 喻知未见事情处理妥当,松了口气,转头却发现司清远早已熟睡过去,呼吸绵长又平和。 他嘴角上扬,朝睡着的人脸颊上轻轻印下一吻,顺着光滑的皮肤往下,落实在了那不笑而弯的唇角上。 这人是喻知未贫瘠人生中唯一的神庙,干涸寒冷生活里突然出现的惊蛰。 “司清远,我爱你……” …… 司清远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回到了他的16岁。 他以进步第一的身份在礼堂台上对其他同学讲授学习方法和心得。 台下的人或有仰慕,或有敬佩,或有不屑……但没有哪道目光如角落里那道强烈狂热。 喻知未以校董的身份出席。 他没有和别的老师、校长、校董一样坐在礼堂前排座椅,而是找了个容易被忽视的角落落座。 司清远照着稿子平静地念完。 转身就去了后台,他随手从桌上校方给他准备一捧花束中挑了一束白玫瑰,而后从后台左门回到礼堂。 那个座位却空空如也。 司清远心里微微起风飘扬起的波浪瞬间平息,走了?又错过了吗? 有人看到他,不忘嘱咐道:“司清远,你的礼服要换下来。” “好。” 司清远淡淡地应了声,拿着那束白玫瑰离开了礼堂。重新回到后台时,那捧花束旁多了一个人。 他的呼吸不由得愈发轻缓。 这个背影…… 司清远无声地走近,他听到那人在打着电话说:“所有花都好好的,怎么最重要那一捧会这么乱?你们的花艺不是出了名的吗?” “算了,不换了,再换也来不及了……” 喻知未挂了电话,低头整理了一下那捧被挑来拣去弄得乱七八糟的花,虽然说看起来还是少了点什么,但总归比方才好点。 他满意地点了点头,一回头就撞入一双平静又深邃的凤眸。 司清远看着眼前这人脸色僵硬了一瞬,而后若无其事地就想与他擦肩而过。 “喻先生。”他突然出声,惹得那人身形一颤,顿在了原地。 “转过来看着我。” 喻知未头脑一片空白,竟听话转了身,两人四目相对,一人有些虚张声势,一人仍然安之若素。 “喻先生,我腿疼……” 那人闻言,那份紧张的神色出于本能地溢了出来,“很疼吗?我……” 一开口,他又觉得不对劲了,连忙噤了声。 司清远的脸色有些苍白,微颤的睫羽像是一只受伤可怜的小兽。他朝他伸出了手,“喻先生,我腿疼,你能牵着我的手吗?” 不知道是出于被蛊惑,还是无法拒绝这少年,喻知未握住了那只悬空的手。待感受到那个温热干燥的触感时,他才如梦初醒般地想要收回手。 下一刻,那只比他小却布满茧的手强势地挤入他的指缝。 司清远低哑青涩的嗓音回荡在喻知未耳边,那人在说:“牵上了,就永远不要放开了。” 第1章 系统 幽暗的森林深处有一块空地,那处站着一排的“人”,他们都长着同一张脸,一身黑袍,墨色的眸子空洞无神,犹如提线木偶一般。 他们相对的人穿着、样貌与其相似,但不同的是,那人的眸子是红褐色的,脖子上缠绕着暗黑风的蛇形银质项链,蛇尾顺着他冷白修长的脖颈往上,那颗吐着信子的蛇头挺立在他左边的耳朵上。 他明显有情绪波动,不过,他也不像个人,倒是像个西幻小说里高贵神秘的血族。 那人摆弄着右手,欣赏着这天然的黑指甲,漫不经心地开口:“又灭了一队?” “是的,主人。”最靠前的“人”回道。 “这些囚犯真是没用,一点也不经玩,新来的进来了没?” 刚问完没多久,面前就出现了一块光屏,那里总结了所有囚犯的个人信息和犯罪资料。 这人滑动着光屏,草草掠过了那几个人的信息,最后停在了一个断眉男子的照片以及犯罪记录,越看他越有了兴味。 “叶,庭,阳。” 他眼底闪过一丝邪气的笑意,视线扫过在场的所有“人”,命令道:“你们,多关注一下这个人。” “是,主人。” 另一边,几个人立在森林的边缘,他们面面相觑。没一会儿,有的人站着,有的人坐着,他们在等候这个罪犯生存游戏的npc。 等他带队。 半晌,一个身着宽松白t恤的少年似乎受不了这沉默又诡异的氛围,他挪了挪位置,找旁边坐着的男子闲聊:“你好,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桑骆,桑叶的桑,骆驼的骆。” “你是怎么进来的?” …… “你好吵。”叶庭阳被烦得实在受不了了,他蹙额沉声说,“我和你不熟。” 桑骆耷拉着脑袋,委屈巴巴地哦了一声,然后转头又兴奋地和别人聊了起来。 叶庭阳紧皱的眉心终于松散开来,他阖眸浅眠着,却没想那少年闲聊时细细碎碎的声音一直在他耳边响着,他根本无法静下心来。 桑骆溜达了一圈,对方才与他对话的几个人都有了些许了解。他随意一扫,看到角落里有一女人蹲身抱着自己的腿,身体一抖一抖的,整个人害怕又无助。 他走上前,蹲在她旁边,细声安慰道:“姐姐,你别哭了,留点力气,等一下还不知道会遇到什么呢。” 那女人抬起头,露出她满是青紫的脸,她抽泣着说:“我,我只不过是推了一把,他怎么就死了?莱邦怎么能判我进这个地方?” 莱邦的所有公民都知道“邑”系统是惩治罪犯最高级的改造系统,百个人里能醒过来的说不定只有一个,而且还不正常了。 那女人一想到自己曾经看过的成功改造者的个别影像,就觉得心惊胆战。 一个身体强壮的罪犯最后变得骨瘦如柴,一个精明深沉的罪犯醒来发了疯地撞头而死,更别说那些在里面死亡的人。 四肢尽断,七窍流血,灼烧腐烂……各种千奇百怪的死法。系统和现实的身体共感,所有罪犯在系统里面怎么死的,现实也会那般死去。 那女人不知在想到什么血腥场面,身体更控制不住的颤栗。桑骆见此,眸光微深,一脸担忧道:“姐姐,你没事吧?你身上是不是有伤啊?” “伤什么伤啊?这娘们明明是怕的。”一旁的寸头刻薄开口,“啧,这么怂竟然能杀人,还跟我判一起进邑系统。” 桑骆怯生生地替女人出头:“犯罪了,你…你很光荣吗?” 那寸头来来回回地打量桑骆,最后切了一声,“真不知道莱邦政府怎么判的案,怎么会让两个弱鸡怂逼进邑系统?” 桑骆咬了咬后槽牙,像是鼓了很大的勇气,才硬气道:“你不弱,你不怂,你就把npc打一顿啊,说不定他就放你出去了。” “小子,你不会觉得在邑系统我就不能揍你吧?”说着他挥起拳头,就朝着少年走去。 除了那个被吓得一动不动的女人和叶庭阳,大部分人都看戏,他们可不想多管闲事,万一转移战力了,被打的就是他们了。 桑骆见那人凶狠狠地靠近,害怕地缩了缩身子,同时求助的眼神往叶庭阳那处看去。 那人接收到他的眼神,愣了一下,竟闭上眼,一点想要出手帮忙的意向都没有。 桑骆不着痕迹地挑了下眉,而后猛地抱住头,一副任他欺负的模样,声音颤抖着说:“你别打脸。” 那一拳头没有落下,被一道幽灵般的声音打断了:“嘻嘻嘻,打起来打起来。” 寸头男人哪里还敢打,那诡异的人不知道何时闪身在他的身后,冰凉如同刀片的触感从他的脸颊一侧传来,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触电般地跳到了两米外。 那人咬了咬手指,惊愕道:“干嘛呀?和我贴贴怎么了嘛?” “艹,什么东西?像个鬼一样。”那寸头咒骂出声。 “讨厌啦~不要这么说人家,人家会伤心的啦,人家是邑系统里人见人爱的小宝贝。”那穿着黑袍长相妖艳的人调笑道。 一男子站起,他扶了一下眼镜,打量的目光落在了黑袍身上,“这就是邑系统的npc?” 黑袍撅了撅嘴,自我介绍道:“欢迎各位小朋友进入邑系统,我是你们的导游西西,东南西北的西哦~” “之后的日子我会带着你们遨游整个系统,大家一定很期待吧。”西西自顾自道,“既然是旅游,怎么能没车呢?” 他打了个响指,一辆金光闪闪的大型面包车突然现身,整个车身都是由金子做的,金碧辉煌,招摇过市,在阴森森的森林里格格不入。 有人“哇塞”了一句,嘴巴张得都能生吞一颗蛋了。 西西:“各位小朋友快上车,否则遇到什么东西,我就不能保证了哦……还有,你们要注意一件事。从你们进入邑系统开始,改造游戏就已经开启了。谨言慎行……” 下一秒,他严肃的表情瞬间不复存在,嘻嘻哈哈道:“别让西西担心哦~” 待所有人上了车,西西坐在驾驶位,他兴奋地搓了搓手,搭上方向盘,“坐稳了,出发!” 第2章 坟墓 桑骆和他保护的女人坐在一起,那女人斟酌了好久,才说:“小弟弟对不起,刚刚姐姐吓坏了,没站出来帮你。” “没事,姐姐叫什么名字?” “我叫杜芝芝。” “我爸爸姓桑,我妈妈姓骆,我叫桑骆。” “小朋友们安静一点,吵到西西睡觉了。”驾驶座的人探头出来说道。 一胡子拉碴的人闻言,震惊地说:“你睡觉,谁开车啊?你唔……”他舌头一阵疼痛,他捂着嘴,血迹从他的指缝里溢出。 西西嗔怪道:“都说让你们安静一点,怎么这么不听话呢?” 那大胡子倒没死,只是舌头硬生生地被搅烂了。一时之间,车里安静得可怕,连车启动的声音都没有半点声响。 他们此时才发现异常,这车没有启动器,可外面的夜景不停地往外撤,如果说轮子也是金的,那说明这车完全是靠漂移移动的。 纵使他们再怎么惊异,想到那大胡子的经历,也不敢轻易开口了。 系统从桑骆脑子的位置“咻”的一下飞了出来,它代号小咩,形体是一只小绵羊,全身毛绒绒的,像颗球。 它围着桑骆飞了两圈后,温吞地问:[桑骆,你在干什么?] 桑骆:我在找人带我出去。 [你在装弱找大佬吗?] 桑骆:我没有装弱,我只是想让自己看起来普通一点。 [哦哦……] 桑骆趁所有人不注意,点了一下小绵羊的鼻子,哄着它:乖,回空间休息。 [好哒,需要系统帮忙的时候一定记得要呼叫小咩。] 好。 桑骆含笑地看着小咩消失回到系统空间,一回眸和前座的侧头看过来的叶庭阳对视,他没有半分愣怔,直接对着那人浅浅一笑,点头示意。 之后的时间过得很慢,一直到下了车后,所有人才松了口气。 结果抬眼一看,面前竟然是一块无人打理的墓地,杂草丛生,甚至盖过来那排列整齐的墓碑,还时不时响起不知是什么鸟叫虫鸣,有的人登时吓得气都喘不过来了。 “好了,到旅馆了,休息一下吧。”西西一下车就招呼道,“这里还住着很多小宝贝哦,还有你们的同僚,也住在这。” “这怎么睡?睡棺材吗?”杜芝芝往桑骆身后躲着,小声嘟嚷着。 西西笑意吟吟地出现在她身后,空灵的嗓音在阴暗的环境下,显得格外诡异:“小姐姐真聪明!” “啊——!” “嘘……小姐姐肃穆庄重一点,不要吓到睡着了的小宝贝们,不然,我就只能让你闭嘴了。” 杜芝芝立即捂住嘴,重重地点了点头。 叶庭阳是最后下的车,他刚落地,那黄金做的车就原地消失了。 桑骆扫了那群罪犯一眼,“等等,好像……少了一个人。” 叶庭阳闻言,也数了一遍,的确少了个人。 西西扬了下黑袍,无害地笑笑,“唉,这么快就被发现了。”他指了指看起来那块最靠前且最新的墓碑,“喏,睡里面了。” “我记得我说过了,从你们一进入这个系统开始,改造游戏就已经启动了。” 剩下的那几个人惊动起来,“这么说,他是死了吗?” “刚刚还坐我旁边的,下个车人就没了?!” 一位慈善的中年妇人颤颤巍巍地走上前,问:“他犯了什么事了?怎么就死了?” “他掰了车门把手。”西西慢悠悠地回道,“曹和,三十四岁,专业扒手,偷盗16年,无人不偷,无人不抢,视财如命……进了邑系统,还是改不了这臭毛病。” “我劝你们啊,手脚干净点。” “晚上也不能在外面待太久,找好位置就快点进去休息。” 那几个罪犯微瞪着眼看差不多一个山头的墓碑,有人硬着头皮,刚动了一步,那道令人心悸的声音又从后面传来:“对了,千万不要睡错地方,不然他们会很生气的。” “明天见咯,晚安。” 西西说完话,便不见了踪影。 一阵凉风吹过,即便是方才凶神恶煞的罪犯都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杜芝芝依旧躲在桑骆身后,她细声说:“刚刚那个npc说不能睡错地方,可是这么多的墓,怎么区分对错?” 叶庭阳率先往方才npc指的墓碑方向走了过去,看了眼墓碑上的名字和照片,是上车前一见到黄金车就极度惊讶的那个人。 他又查看了附近的其他墓碑,所有棺材不管有没有死人,都是嵌入泥土中的,而且棺材板也盖得很严实。 那几块碑上并没有他的名字,也没有那个叫桑骆的人的名字。 叶庭阳随意扫开一个遮住墓碑的杂草,竟发现上面的照片和名字是他在现实杀的那个人。他思索片刻,绕到墓碑背后,单手掀开了棺材板,二话不说就躺了进去。 那个中年妇人看到他这么莽的动作,吓得不轻,急道:“喂!能不能商量一下?就这么睡进去,你别害了整队……” 桑骆在旁边手指抵在唇边,轻声提醒:“嘘……阿姨,别吵,万一吵醒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我们全都得完蛋。” 叶庭阳坐起,冷不丁地问:“你们杀过人吗?”他一问出这句话,所有人的脸色都不太好了。 他说:“你们杀的那个人的坟墓就是你们休息的地方。” 这时,那个眼镜男站了出来,“那如果是因为经济犯罪进来的呢?” “那应该是找无字碑吧。”桑骆说,“刚刚我看到有两三块没有名字和照片的。” “连环杀人案凶手呢?”一个长相周正的人道。 众罪犯:“……”心里顿时拔凉拔凉的。 桑骆的脸色也苍白了不少,他结结巴巴地回道:“我也不知道,可能……可能是……” 他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眼看着那个男人脸色越来越黑,仿佛下一刻就要拧断这少年的脖子。 众人屏住呼吸,仅有坐在棺材里的叶庭阳面不改色地接话:“睡无字的坟。”他指向北边,“有三个无字的坟在那边,你们自己看着办。” 说完,他就躺下了。 其他几个罪犯想起npc说的那句不能在外面待太久,也埋头去找坟睡了。 不久,仅剩桑骆立在众墓碑之间,他那张可谓是清纯温软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惬意又略带兴味的笑。 叶庭阳紧闭双眼,却没法安心睡去,他听见有人在他睡的棺材旁轻敲了敲。“咚”的一声,他的心都不禁随着跳了一下。 那少年应该是蹲在地上,青涩羞怯的少年音离他很近:“谢谢哥哥。” 第3章 首关 “003,你把那几个梯队的人全带去隐蔽的小星球。” “可是你们怎么办?我是第一梯队的人,我应该和你们在一起。” “服从安排,”雷勒萨斯第一梯队的老大010说,“003,你要知道只要你们还在,我们就不是覆灭。” …… “003——!” “你们,快走……快走啊!” 要说这么多年了,雷勒萨斯对桑骆留下的最深印象,不是从小到大的魔鬼训练,也不是艰辛危险的任务…… 而是他死之时,他精细地从原子核提取的核能全染在了自己和队友身上,那种疼痛真的让人痛不欲生。 好疼…… 怎么这么疼? 桑骆紧抿着唇瓣,忍住那些难以忍受的疼,低喘着气,惊慌吼道:“快走……” “别管我!我让你们别管我……” 语气带着些不容置喙。 [桑骆!桑骆!]小咩心急如焚地在桑骆身边唤他,[你快醒醒!醒醒……] [你记住,你不是003,你是桑骆!] [你现在是桑骆啊!] 桑骆猛地睁眼坐起,胸口大幅度地起伏着,良久都没有缓过来。他失神溃散的眸光渐渐聚拢,低头看向趴在他胸口哭着喊他名字的小咩。 他揉了揉小绵羊的头,安慰道:“我没事,真的是马有失蹄,原来这个邑系统的首关是梦魇啊。” 小咩哭着摇头:[我们不玩了……] “不玩出不去。” [为什么一定要以这样的方式?桑骆,我不想你被欺负,也不想你难过。] “小咩,我想找个人把我带出去就必须要以这种方式,乖,我不会受欺负的。” 好不容易桑骆才哄好他这个小家伙,他爬起身,从棺材里出来才发现此刻已经艳阳高照了。 那群罪犯,没一个醒来的。 第一关都受不了,后面的,还怎么过?他都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压错人了。 “呀,醒了一个。”桑骆身后传来西西的声音。 他转头就看到那个黑袍半坐在一块墓碑上,饶有兴味地看着他。 待看到他的脸时,西西一顿,然后稍稍严肃地叙述这最年轻的罪犯的身份:“桑骆,18岁,莱州大学大一新生,因反抗猥亵意外杀人。” “不过,”他西西打量着桑骆,狐疑地说,“你真的是……” 他还未说完,杜芝芝也醒过来了,她尖叫吼道:“啊啊啊啊我没错!你不准碰我!” 桑骆表情骤变,由平淡变为了紧张,他急忙蹲在那刚醒的女人身旁,一脸关切道:“杜姐姐,你醒了……” “桑骆。”杜芝芝迷茫地叫他。 “是我。” “我做了个梦,我梦到他又来找我了,他骂我是贱人,他说我该下地狱,可是我不想死……”女人慌了神,无助地拉着桑骆的手臂,“桑骆,我不想死。” “没事了,假的,醒了就没事了。”桑骆安抚性地拍了拍杜芝芝的肩膀。 杜芝芝缓了好一阵,才发现所有罪犯里醒过来的只有她和眼前这个男生。 她无措地问:“现在怎么办?” “我们能叫醒他们吗?”桑骆转头又问起了西西。 西西窜到他面前,笑嘻嘻道:“规则上是不行的,但是如果是你提的话,那可以哦……谁让你是我最可爱的小宝贝呢。” 对于这突如其来的“晋升”,桑骆表现得有些无所适从。然后他又听见这个npc说:“不过嘛,你知道他们的名字吗?身体接触可没什么用。” 桑骆应了一声,表示了解,别人醒不醒无所谓,他只想叫醒一个人。他跨步走到了叶庭阳睡的棺材跟前。 在叶庭阳的意识中,他身处在黑色的旋涡中央,不同的人自他眼前走过。 刚开始他们的眼里带着恐惧、排斥,到后来他们骂他混混、杀人犯,他父亲恨铁不成钢地对他说:“你和你妈一个样,你太让我失望了。” 在梦境里,叶庭阳原本极为麻木,但一听到那人说自己的母亲,他便忍不住了。 他猩红着眼,斥声道:“我妈怎么了?我和我妈一个样有什么不好?死得快吗?我没做错,是他该死!” 这般,叶庭阳竟然有了清醒的趋势。 只见他紧皱着眉头,满脸苦涩地左右扭动着头,像是在极力反对什么。 “哥哥。” 一个清澈的少年声蓦然挤入了叶庭阳思维凌乱的脑海,犹如有一阵轻风温和又强势地掀开了困扰他的迷雾。 “哥哥,醒醒,那些是假的。” 是真是假,叶庭阳清楚得很。 不同于桑骆和杜芝芝,他是悠悠转醒,就像真的睡了个安稳觉一样,没有半丝那种突然的动静。 而且他回神也很快,不过,只是紧盯着桑骆担忧的脸,视线没有丝毫移动。 桑骆刚开始还欣喜地看着他,说:“哥哥,你醒了。”后面直接被棺材里的人盯害羞了,他红了耳尖,低眉顺目道:“哥哥,你怎么这么看着我啊?” 叶庭阳没回,而是坐起身,用一种肯定的语气说:“你叫桑骆。” 桑骆像是不习惯居高临下,他弯腰贴近,应道:“嗯嗯,桑叶的桑,骆驼的骆。” 叶庭阳:“我知道,你说过。” 他瞥了眼墓地,白天日照当空,相对于夜晚,倒没那么恐怖了,就是显得更庄重了些,肃静到令人不愿直视。 他回头问桑骆:“他们都没醒吗?” “杜姐姐醒了,我不知道其他人的名字,npc说肢体接触没用……但是,我叫过你‘哥哥’,我就想试试叫你,没想到你真的醒了。” 叶庭阳嗯了一声,回答了当初桑骆找他问的话:“我叫叶庭阳。” 桑骆微微歪了一下头:“是‘停云霭霭’的‘停’吗?” “庭院的庭。” “太阳的阳?” 叶庭阳淡淡地应了声。 “叶庭阳……夕阳连雨足,空翠落庭阴。”桑骆朗诵了一段诗,接着赞叹道:“好美的名字!” 西西一下子变到他们之间,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挑起一边眉稍,说:“你们能不能尊重我一点?尊重一下这个系统?你们这是在这调情吗?” 桑骆被倏然出现的人吓了一跳,差点坐在了地上,听了他的话,一脸不可思议地说:“什么调情?我们是两个男人,怎么调情?” 西西冷笑了两声,“两个男的能做到多了,我就不信你不懂。” 桑骆还真不懂那些事。 不过,“你知道他们的名字是不是?” “别,”西西食指左右摆动,直接拒绝道,“别想走后门。” 第4章 方向 “后门?”叶庭阳不解地吐出这两个字。 这一天,他大概清楚了,桑骆这小屁孩是个自来熟,但他不懂,对npc,这人的亲和力也有效吗? 桑骆知道这个黑袍可能知道了自己的身份,所以,他委屈巴巴地拉了一下叶庭阳的袖子,小声告状:“哥哥,邑系统的npc还能调戏罪犯吗?” 西西听力好,只见他一脸震惊,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那人,“我……你……我脑子有病啊!调戏你!” “哥哥你看,他对号入座了。” 西西哑口无言,有些事他也不能说出来,只能吃了这哑巴亏。 “别在npc面前说他坏话。”叶庭阳说完,单手撑地,从棺材里面翻了出来。 桑骆恍然大悟,他也随着那人的起身慢慢站直身体,“哥哥说的对,万一他给我穿小鞋,我就真没了。” 被一致对外的西西无言以对。 一直没插上话的杜芝芝听闻动静,说道:“他们好像醒了。” 没一会儿,陆陆续续地醒了四五个人,不过精神状态都不算太好,还有一两个神神叨叨的。 西西满意地笑了笑,“恭喜各位通过第一道关卡,你们还是有资格进入下一关的,不过别的罪犯……” 他停了一下,那些未醒罪犯的棺材板像是被疾风一吹,掀起,“嘭”的一声全盖上了。 继续道:“作为罪犯,心理条件这么差,醒不来就躺下吧。” 罪犯群里唯二的女人都震惊地瞪大双眼,他们一群人,十三个罪犯,坐车死了一个,现在一个梦魇死了四个。 仅剩下个8人了,后面肯定越来越难了,他们真的没办法活着吗? 那眼镜男问:“那接下来呢?” “接下来,靠体力了,你们往西边走,出了这个墓地。” 说着,西西蓦然指向一边,“看那边……” 众人看过去,除了一地的坟墓,没有别的东西,然后他们听见那npc说:“嘻嘻,又被骗了!你们加油喽,我在终点等你们。” “靠,什么神经病npc?”一人咒骂道。 叶庭阳:“你们先说说自己叫什么名字。” 众人疑惑。 桑骆解释道:“因为刚刚我想叫醒你们的,但是那个npc说不叫名字,肢体接触没什么用。避免刚刚的情况,我觉得你们还是介绍一下自己吧。” 那个中年妇女有些羞耻道:“我叫杨琳,额,诈骗犯。” 眼镜男也说:“我,孟长宇,贩假药。” 昨天说自己连环杀人犯的人也简单介绍了自己:“高正。” “我是刘川柏……” “我叫杜芝芝。” 那个舌头烂掉的大胡子,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自己的名字,然后蹲下,在地上写下了三个字。桑骆俯身去看,一字一顿念道:“陈大通。” 接着,“我叫桑骆。”他介绍了自己,又顺便替旁边身材魁梧的男人说:“他是叶庭阳。” 叶庭阳瞥了他一眼,没在意他这些无伤大雅的小心机。 桑骆这样的行为表明他和叶庭阳已经打好关系,主动屈身于人家的羽翼之下。欺负他的人,要考虑斗不斗得过叶庭阳。 烈阳下,叶庭阳的五官硬朗英气,鼓鼓的肌肉都快胀出来了,有股仿佛用不完的牛劲,那断眉的面相一看就不好惹。 “刚刚那个黑袍说,往西边走。”刘川柏四处张望,“西边在哪边?” 高正:“太阳下山那边。” 孟长宇眯着眼,抬头看那刺眼的太阳,说道:“在邑系统里面,你怎么确定那个太阳不是假的?” 杨琳:“那这个墓地这么大,还能看什么?” 孟长宇:“西西说靠体力,所以我们必须找到正确的路,不能走错,不然我们会饿死在这的。” 桑骆垂眸思考,他眼尖地发现脚边爬着一条移动黑线。他疾步,跟着黑线走。这人的动作一下子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叶庭阳蹙眉问:“你发现了什么?” 桑骆边走边回应:“有蚂蚁,我在找蚁穴。”没一会儿,他惊喜的声音响起:“我找到了!” 杜芝芝也跑了过去,她蹲下看,说:“我记得书上说过,蚁穴的方向是朝南。” 叶庭阳看了眼那个蚂蚁穴,道:“如果这个蚁穴的朝向是对的,西边应该是和这个时候太阳相反的位置,那太阳就是假的。” “那蚂蚁也可能是假的啊。” 桑骆思量一阵,伸手让一只蚂蚁往自己手上爬,杜芝芝急忙拍开,“桑骆,万一这虫有毒呢,你会死的。” “没事,毒死也比饿死强。” 人心终究是冷的。 没有人再阻挠桑骆的动作。 此时,小咩跳了出来:[桑骆,蚂蚁是真的,不过方向不能只靠这个。] 桑骆不动声色地勾了一下唇角,继续了他的动作,却没想到一只手拉住了他的手。 “哥哥?” 叶庭阳有些愣怔地看着交叠的手,对比自己的手,这不怕死的小屁孩的手也太白了吧。他无法想象,这只手怎么杀人犯罪?还被判进入了邑系统。 “哥哥。”桑骆又唤了一声。 叶庭阳顿了一下,不容置喙道:“我来。” 他可没那么温柔,直接拇指食指相并一捏,捏起一只蚂蚁,放在手心,一小点挠痒般的啃咬从那处袭来,他好像没什么感觉。 他抬头对上桑骆担忧的目光,看着那双清亮的眸子,叶庭阳不知怎的,心口好像也被挠了一下,麻麻的。 桑骆对他那堪称诡异的目光不明所以,不过还是关切地问道:“是普通蚂蚁吗?” “是。”叶庭阳回话后,侧头避过。 桑骆:“那我们照着太阳的方向走。” 孟长宇诧异出声:“为什么?照那……叶庭阳刚刚那么说,不应该相反吗?” “书里说的不全是真的,莱邦在这个星球的方位早就变了。” 第5章 例外 高正难免不服,他冷哼了一声,道:“凭什么我们要听你的?” 桑骆被他阴暗的眼神吓到了,他缩在叶庭阳身后,而杜芝芝有样学样地躲在他身后。 不一会儿,这个男生还是试探性地露出他白净的脸,怯生生道:“你们可以不听,不过我告诉你们,没有人比我更知道莱邦这个国度的一切。” 他拉了一下叶庭阳的衣摆,“哥哥,你相信我,太阳是真的,蚂蚁也是真的,我说的全都是真的……它们指示的方向不同,是因为莱邦的方位在变。” 叶庭阳:“嗯,走吧。” 桑骆微愣。 那人又道:“你带路。” “哥哥,我们走!”桑骆闻言,忽而展颜一笑,拉着叶庭阳的手,就往自己推断出来的西边快步走去。 杜芝芝在后面招着手,“等等我啊……” 说着,她也跑着跟在他们身后。 剩下的几人面面相觑,陈大通先跟了上去,他一动,别的人也陆陆续续地朝着那个方向跑去。 “哥哥。”桑骆微喘了会儿气,“你为什么这么相信我?” “没有原因,赌错了,大不了死。” “呸呸呸,说什么呢!”桑骆步伐渐缓,他开始小步走着。 叶庭阳体力比较好,不过他还是保持着和少年步伐一致。他对桑骆例外不是完全没有原因,这个少年给他的感觉很不一样。 从一开始就不一样。 明明是因为犯罪进入了这个人间炼狱,可这个岁数不大的男生对这个处境没有丝毫害怕,反而一直带着笑意。 明明是最年少最弱的,却在别人欺负那女人时,站出来替人家说话。 ……傻傻的。 那个时候,桑骆向他求救,他心里是有些挣扎的,他想保护这个少年,可他又想让他长点记性,希望他别再因为善良不顾及自己的安危了。 叶庭阳还发现一件事,桑骆这小屁孩不怕邑系统以及里面的npc,反而,他怕人,怕各种凶狠恶毒的人。 但为什么他不怕自己呢?为什么一口一个哥哥叫着自己? 叶庭阳真的想不明白。 “哥哥,你有没有觉得……热?” 他们已经走出了墓地,面前的景象变成了一片平地,地上全是盖过膝盖的干枯杂草,热风一扬,长草相依,沙沙作响。 走在前面的他们停步,桑骆撑着膝盖缓了一阵,而后四目相对,各自都看出了对方的疑惑。他们分明已经走出了坟墓,可是……npc呢? 这里不是终点。 意识到这点,桑骆向前跨出一步,然后令他没想到的是前面的地面泥土不停地往下坠,那下面是灼烧翻滚的岩浆。 他瞪圆着眼,下一秒,身后传来一阵哀嚎,不知道是哪里跌落的无数石块砸向他们。 刚刚那声痛呼是刘川柏的,他被一个硕大的石块砸中了肩膀,那处此时正血淋淋的一片。 前面是火,后面是石头。 要么被烧死,要么被砸死。 桑骆没有太多时间去做决定,因为那塌陷的平地已经到他旁边那人的脚边了。 “跑!”他一声令下。 两人向不同的两边跑开,恰好躲过了砸向他们中间的大石头。 叶庭阳一阵后怕,他一边往前跑,一边侧身大跨步地躲着石头。他看着桑骆对那些石头和滑落的地面游刃有余,甚至……他第一次看到了不应该出现在那人脸上的表情。 散漫、冷静、锐利…… 眨眼间,这种和桑骆截然不同的攻击性就消失了,因为他愁云密布地看向了他,他在叫他,他在跑向他。 桑骆逃避时,不经意地往叶庭阳那边看,瞳孔微微一缩,眼底有道冷戾一闪而过。 “哥哥——!” 当身体往下坠,叶庭阳才知道桑骆为什么愁云密布,为什么叫他奔向他。 桑骆毫不犹豫地冲向他,往崖边一扑。 奇怪的事发生了,地面不再塌陷。桑骆的半个身体都露出崖外,而他拉着的人仅靠他们相握着的手悬挂在半空。 虽然地面稳定了,可是那些石头还在不停地自桑骆身后滚落。 他喊:“哥哥,拉紧我。” 叶庭阳看了眼下面恐怖滚热的岩浆,又瞥了眼桑骆白嫩却被压迫出青筋的手臂。 ——小阳,如果活着成为别人的拖累了,你会怎么办? ——那就死。 许是感觉到他的手劲在变小,桑骆急道:“哥哥,再撑一下,给我一点时间……” 他说着,余光瞥到某处,还没来得及含笑告诉拉着的人。叶庭阳沉声说:“没有时间了,桑骆,你可以出去的……靠自己。” 一直都知道桑骆接近他是什么原因,他不在意,不知道什么缘由,他想护着他。 桑骆撑着崖边借力的手也盖了上去,紧紧抓着叶庭阳的手,他勉强勾了勾唇,“哥哥,相信我……” 太阳刺眼的光落在了桑骆的身上,那人温软青涩的眉眼深深刻在了叶庭阳的心间,仅抬头的那一瞬,他仿佛看见了神明。 下一刻,他瞳孔骤缩,桑骆的头顶有一个大到可以直接砸死这少年的石头。 “桑……” 叶庭阳没办法完完整整地叫出他的名字了……两人交织的身体顺着重力失控下落,他心下猛跳,和桑骆一起融进这个吊桥效应中。 一起陷入人间炼狱。 他们都是罪犯,都手染鲜血……如果死在这片岩浆内,他们的灵魂是不是得以净化,死后就不用去什么十八层地狱了? 那他们还能在下面相遇吗? 滚烫发热的身体被一阵一阵寒意刺骨的波浪冲刷翻滚着,他们没有死…… 先是黄金车、坟墓,后是岩浆、落石、深海。果然…… 不愧是邑系统。 咸味的海水横冲直撞地灌入叶庭阳的口鼻,他会游泳,但这种冲劲过大的海浪下,他根本没办法稳定住身形。 一天死两次,也是够狼狈的。叶庭阳的手腕上忽然被一圈温热紧紧包围。 是一只手, 还有一道轻快的声音落在他耳边:“抓住你了,哥哥……” ——抓住你了,小阳。 叶庭阳知道了。 他知道为什么他对桑骆不一样了。 桑骆和他母亲一样…… 第6章 信仰 “抓住你了,小阳。”顾婧雪突然从七岁叶庭阳身后抓住了他,“好了,不要再玩‘狼抓羊’的游戏了。” “妈妈好厉害。” 顾婧雪捏了捏叶庭阳秀气的小鼻子,笑意吟吟道:“小阳也很厉害,妈妈相信小阳长大后会比妈妈更厉害的。” 叶庭阳的母亲顾婧雪是莱邦出了名的女法医,即便经常与尸体共处一室,这个法医依旧保持着她开朗温柔的性子。 每次母子出门,叶庭阳都能感受到数人对他母亲的仰慕,他也一样,他从小到大都以他母亲为信仰。 但他的母亲年纪轻轻便死于非命,她的一生永远停留在三十岁。 他们母子的最后一次见面,顾婧雪就问了他那句话:“小阳,如果活着成为别人的拖累了,你会怎么办?” 他当时什么都不知道,他直截了当地回答“那就死”。直到叶庭阳十六岁的时候,他才知晓一件事,他母亲因为法医的身份惹上了一些法外狂徒。 那些歹人让顾婧雪独自赴约,否则他们找上门就不止一个她了。 顾婧雪真正赴约前,已经去找警官寻求庇护了,可警力一直被炸弹、枪击、殴打等所消耗。 那个大义的女人带着一身微型炸药,先去见了她的儿子,她问了那句话,也因为叶庭阳的那三个字有了无限底气。 那一天,莱州外郊区工厂突然发生连续爆炸,死者共十九人,包括一些毒贩、杀人罪犯……以及一个女法医。 碧蓝的海面美丽明静,海水却远不像它表面那般安逸祥和,波涛不停地打着紧握着手的两人。 “哥哥,我知道唔……”突然一阵波浪卷入桑骆说话时张开的嘴里,他被呛得眼角泛红。好一会儿,他才把话说完整,“我知道咳咳……怎么过关了?” “哥哥,你会游泳吗?” “会。” 他们四周同样距离都有一座孤岛,桑骆指着西边大致一千米的孤岛,“我们游过去。” “好。”叶庭阳毫不迟疑地应下。 两人倏地相视一笑,男人之间的竞争就在不经意间开始。 他们的手臂几乎同时划动,犹如两条互相较量的海豚,灵活又迅捷,游动所荡起的涟漪在他们身后拖出一条长长的尾。 一上岸,前面的叶庭阳就回头看向桑骆,他亲眼看到桑骆脸色苍白地朝着他笑了一下,而后向后倒了过去。 “桑骆!”他惊慌失色地冲了上去,接住那人。 “哥哥……”桑骆低声轻笑了一下,那一声惹得叶庭阳耳朵发麻。“哥哥,我没事,我只是好累……想躺躺。” “你也躺一下,很舒服。” 叶庭阳仔细查看着他的脸色,还从头到尾摸了桑骆一遍,确定没有什么严重的伤,才将信将疑地躺在他的旁边。 海浪冲上岸边,几乎漫过两人全身。没了类似于这天提心吊胆的惊悚和突如其来的灾害,他们晒着太阳,享受着海浪的冲刷,阖眸听着哗哗的水流声…… “桑骆。”叶庭阳轻声唤了声。 “嗯?” “你为什么不怕我?” 桑骆笑了一下,含着笑意说:“因为哥哥是个好人。” 被发好人牌的叶庭阳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他又问:“你为什么拼命救我?” “因为哥哥是个好人。” “……” “好啦,我实话实说吧。”桑骆不再打哑谜了,“哥哥是莱州大学的优秀国防生,是我的偶像,我一直很崇拜哥哥。” 叶庭阳呼吸一滞,桑骆崇拜他? 可是……他现在从莱邦国防部人员变成了邑系统的首要罪犯。 他第一次这么在意自己岌岌可危的形象。 “哥哥,你呢?”桑骆悠悠睁眼,侧头看向他,“你为什么这么相信我?无论是方向还是岛屿的选择,你都毫不犹豫地跟着我。” “你和我母亲很像。” 叶庭阳说完,才发现自己把这种羞耻的实话说出了口,他震惊地转头看过去。 桑骆也在一脸不可置信地瞪着他看,他咳了两声,才出声问:“哥哥,你……你什么意思?” “你的个别性格很像我母亲。”叶庭阳说,“无论面对什么难题,只要有点意义,你们都会笑着面对。” “我母亲赴死的时候,她来见了我一面,像往常一样对我笑得很开心。” “桑骆,你刚刚在一直起浪的海面拉住我,你对我笑的那一刻,我才真正意识到……你身上有她的影子。” “哥哥,你……”桑骆不知道该怎么说。 即使说到这些,叶庭阳依旧面无表情,他问:“桑骆,你知道我怎么进邑系统的吗?” “这个……可以说吗?” “可以。”那人没什么纠结,直言道,“我保护了一个女孩子,失手杀了一个人。” “我母亲从小就教育我,要保护弱小。” 叶庭阳说完,又察觉到这些话形容的他像是个有暴力倾向的人。他完全忘了他真正想说的事,急忙找补:“桑骆,我看不惯那个男人欺负女孩子,我只是阻止,是他先出手的……” “他该死。”桑骆清朗干净的声音第一次这么冷,“哥哥,你做的没错,你保护了别人,也保护了自己。” 转而,他语气变得难辨喜怒:“看来,莱邦的政法部真的是腐败了。” “那你呢?”叶庭阳问,“桑骆,你是怎么进来的?你介意说吗?” 桑骆伸了个懒腰,浅笑着道:“不介意……我可能和哥哥相反……我是因为反抗猥亵意外杀人。” 叶庭阳一时噤了声,他试探地问:“男的?” 桑骆笑意未收,点头应了一声。 周围陷入了一阵难以形容的气氛,两人静静地听了海浪拍打声,好半晌,叶庭阳蓦然开口:“桑骆,我母亲是我的信仰。” 桑骆赞道:“阿姨的确很有魅力。” “她希望我能保护弱小……如果我们能一起出去,你……我去找你,在莱邦,我罩着你。” 气氛再次沉寂了一阵,叶庭阳急道:“不是说你弱的意思……”他清楚自己情商低,但没想到自己嘴笨成这个样子。 桑骆不在意这些,嗯了一声,轻快道:“我知道,谢谢哥哥。” 下一秒,四周突然传出西西官方又骚气的声音:“恭喜所有人通过第二关,体力测试。请找个安全的地方休息一晚,明天西西会去接你们哦~” 第7章 孤岛 叶庭阳撑了把沙滩,率先起身,然后看了眼西下的太阳,道:“走吧,天黑了就危险了。” “不要,我好累。”桑骆说完,在沙滩上打了个滚,深呼吸了两下,享受着这来之不易的身心愉悦。 站着的人皱着眉,细细打量着桑骆又湿又脏的全身,没纠结多久,他半跪在那人旁边,“起来,没力气我背你。” 一听这话,桑骆轻阖着的眼睛倏地睁开,星眸乍亮,他兴奋地说:“真的嘛?” “嗯。”叶庭阳点头,“傍晚可能会冷,容易着凉,起来吧,我带你去找别的地方休息。” “哥哥,拉我一把,我起不来了。” 叶庭阳攥住那人有气无力的手,将其拉起,顺其自然就问:“桑骆,你有对象吗?” 桑骆站直身后,拍了拍身上的沙土,抬眸回应道:“我没谈过恋爱啊。” 那人听到这个回答,眼神飘忽了一瞬,最后义正言辞地说:“你太会撒娇了。” 桑骆笑得眼睛弯成月牙儿,他张开双臂,调笑道:“哥哥背。” “……” 夕阳西下,流云浮动,岛屿的沙滩上,昏黄交叠的影子渐行渐远。 “对了。”叶庭阳问身后背着的少年,“你是怎么发现岩浆下面有问题的?” 桑骆趴在叶庭阳肩膀上,“那些石头掉下去的时候,落进去之后直接消失不见了,我就想下面应该别有洞天……那个npc说,这一关往西走,靠体力,一句多余的信息都没给。” 不过说的也不错,无论是在坟地、草坪还是海面,只要坚持往西走,就能通关。 “哥哥累不累?” “不累。”话是这么说,叶庭阳身体还是因为桑骆忽然紧贴过来的温热胸口而紧绷不已。 桑骆自然能察觉得到,他没动,只是说:“哥哥,我不累了,你放我下来吧。” “我们就在前面那棵树休息,一会就到了,不用下来。” 叶庭阳没让桑骆落地,他将人背到那处后,才将人放坐在一块石头上,又俯身嘱咐道:“我去找点吃的和柴火,你在这乖乖待着。” “哥哥,我可以帮忙的。”桑骆急忙拉住叶庭阳的衣摆。 那正欲起身的人回头看向他,略带不认可的视线扫过桑骆的腹部,拒绝道:“不用,你受伤了。” 桑骆微顿,他本能地低头瞥了下自己隐隐发痛的部位,这是他前不久在崖边被那些沙石摩擦出来的,估计褪了好层皮。 不过,他明明已经很小心地调节呼吸了,怎么还是被人发现了。他不由得面露诧异:“哥哥是怎么发现的?” “你靠过来的时候气息有点不对……我去找找附近有没有什么草药,你在这等我。” 叶庭阳话落,走了两步,似是想到什么,又回头。 桑骆瞬间作出反应,阖下了眼睑,恰好遮掩住眼里少有侵略的视线,再次掀起眼皮时,又恢复了如这一整天一般的干净纯白样。 他状似疑惑地问:“哥哥,怎么了?” 叶庭阳紧抿了一下唇,眉头紧锁,那道断眉此时越看越凶。他一脸严肃地说:“以后,不用在我面前逞强,受伤了就受伤了,我不会因为你受伤了就嫌你碍事,也不会因为这就抛下你。” 桑骆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那人见此走远后,他乖巧的视线才转为复杂,受伤不会抛下吗? 桑骆想,如果他让他抛下呢?就像他的那群其他梯队的兄弟一样,那种时候,没必要做什么别的牺牲了吧。 但是,他被血糊了眼时,朦朦胧胧下,那一道道远去的背影,竟没有一个人有回头停步的意愿。 那时的桑骆真的心甘吗? 他只记得他很疼,心里有着对自己任务完成的欣慰,对所有特工未来的祝愿,对他们毫不留恋的唾弃…… 第一梯队的所有特工全队覆灭。 为了毫不回头的他们…… 桑骆终究不是神,他不会一点计较都没有。 叶庭阳回来时,桑骆已经燃起了火。 那抱着一堆东西的人缓缓走近,他看着绚烂的火光打在那少年的脸上,如今他才发现这少年长得很好看。 叶庭阳一直对外貌没太在意,但不得不说,桑骆的长相属于那种耐看型的,越看越舒服,五官俊朗,眉眼如画,外形性子上带着点小可爱。 “哥哥,你回来了?” 桑骆唇角微微上扬,那双眼睛,像两颗星星一样璀璨耀眼,整个人举手投足间散发着那种少年的青春活力。 叶庭阳觉得自己像是被人下了蛊,心脏竟好比跳下岩浆时那般不断加速。他垂眸,掩下神色,淡淡地应了一声。 “哥哥,我找了两根木柴钻木取火了。”桑骆笑嘻嘻地说,“我保证我乖乖待在这没有到处乱跑。” 他道这话时,就像一个求表扬的孩子。 叶庭阳原本稳下的心跳和情绪,在桑骆无意识的撒娇下,一下子支离破碎了,好在噼里啪啦的火光遮掩住了他躲闪的神色和爆红的脸。 他嗯了一声,略微僵硬道:“干得好。” 桑骆心大地没有发现,他急道:“哥哥,你再添点柴火,火快灭了!” “好。” 叶庭阳放下东西,折了几根柴火,开始折腾那个火堆。他见火势渐盛,才从草坪上,捡起了那几个果子,递给了桑骆。 “我吃过了,没毒。” “谢谢哥哥。”桑骆接过,他来回看了好几眼那不知名的果子,而后擦了一下,啃了一口。 “甜吗?”叶庭阳问。 他解释:“刚刚我吃的时候,有些是苦的。” 桑骆眼底闪过一丝疑惑,他认真地嚼了好几下,而后粲然一笑,重重点头道:“甜。” 他吃完一个果子,拍干净手上的残渣,心里默默算着时间。 “哥哥。” 叶庭阳闻言一抬头,目光所能捕捉到的仅是一道身影闪过,自己的眼睛眨眼间就被一双细腻温软的手捂住了。 黑暗中,他感受着那人说话的气息落在他的耳边,“哥哥,给你看个莱邦看不到的东西。” 当那只手被撤开时,沉寂在黑暗里的流光稀疏地浮现出来,叶庭阳微仰着头,看着星星点点闪烁在幽暗的林间。 他伸手,接住了离他最近那点荧光,在那物自发的光下,他总算看清了它的外形。 是一朵小花, 会发光的花, 没有根的花。 “这是什么?” “流萤花,邑系统的特色。”桑骆说,“它飘到哪就会长到哪,不管是空气还是泥土,它都能活着。” “除了刀山火海的惩罚之地,系统各地都长满了它,所以,它又称正义之花。” “有它在的地方,就不会有罪恶。” “哥哥,”桑骆声音温柔无害,却莫名令人信服,“我希望有一天莱邦也长满了流萤花。” 第8章 坏了 “这是我的心愿。” “哥哥,我想要一个完整的法律体系,我想……莱邦的未来一片安宁。” 这也是桑骆最初的任务。 他知道自己说的话在莱邦这个国家有多么不现实,但他不想让无辜的人因为一个国家不公平不公正的政法机构被拉入邑系统了。 在这个系统,不仅九死一生,而且就算是正常人、好人,经历一些关卡都会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要是对别人,叶庭阳指不定得摆个臭脸,置之不理,但是桑骆的话…… 他花了两秒钟时间组织了语言,郑重其事道:“桑骆,只要出去,一切就有希望。” 不能打击小屁孩的自信心。叶庭阳想了想,又道:“如果你想,我会帮你。” 桑骆没想到自己这堪称镜花水月的心愿会有人支持,毕竟就连小咩都不希望他管太多,只希望他能安然无恙地出去。 “哥哥,我们才认识两天,你怎么对我这么好?” “不知道,可能你想的也是我想的吧。”叶庭阳说,“如果莱邦的犯罪率能下降,那我的母亲和那个女孩就不会遭受那些事了。” “其实,他们都不弱小,只不过莱邦的社会太黑暗了。” 很好,话题岔了。 桑骆有点无语,他说的是叶庭阳为什么总是对他好,这人却在说他的心愿和他大差不差。 叶庭阳也察觉到了冷场,他转移了话题,“我不懂邑系统的那些植物,没找到什么能用的草药。” 桑骆恹恹地哦了一声。 叶庭阳抬了抬下巴,示意道:“掀开,我看看。” 那人偏过头,“不要,我……”后面两个字,他还没说出口,就突然被人像擀饺子皮一样摊平在了石头上。 夜晚的石头表面冰凉刺骨,桑骆的后颈一碰到那抹凉意,身形就冷不丁地一颤。 他本能地起身,却不想叶庭阳直接压了上来,极有技巧地锁住了桑骆的四肢,他一下子从饺子皮变成了砧板上挣扎的鱼。 上面的人肃着脸,道:“劝你别动,我力气挺大的,伤到你概不负责。” 狠话放是放了,但他根本没敢用全力。 “哥哥。”少年求饶般地看向身上压制着他的人,“石头上好凉,你让我起来,我……我给你看好不好?” 叶庭阳收手,他抹了把脸,蹙额再抹了一把,此时,他迟钝地发现自己的脸又发烫了,心脏也“砰砰砰”地直响。 邑系统竟然还有这种能力,真厉害。 他把自己身上发生的所有诡异而不同寻常的变化全归结于邑系统。 叶庭阳见桑骆坐起,二话不说就掀开了他宽松的t恤,看了一眼,又盖了回去。 桑骆整理了一下装束,撅着嘴问:“哥哥,为什么一定要看?又不好看……” “我怕你那里有口子,又沾了海水,会发炎,还好没什么问题,就是有点发青发紫。” 桑骆自己掀开,低头,边看边说:“哦,没有伤口,要是有伤口,我在海岸的时候就真晕了。” 他凑到叶庭阳跟前,“要是有伤口,哥哥会怎么帮我处理啊?” 叶庭阳躲了一下,那人却靠得更近了,那张俊秀的脸只怼在他眼前,还笑着虚心请教:“哥哥,教教我,如果遇到这种情况,该怎么做?” 他们两人之间无形的气势压迫虽然依旧是你强我弱的状态,但已经悄无声息地进行了反转。 叶庭阳不动声色地咽了咽,他挣扎了好一阵,眸色一沉,破罐子破摔道:“用嘴。” 这下,桑骆的气势骤塌,他愣了半晌,直到被叶庭阳抓着肩膀,推开时才反应过来。但他还是疑惑:“用嘴?” 叶庭阳臊着脸,解释道:“用口水,作用微乎其微,但是总好过没有。” “哦。” 桑骆了然地点了点头,脑子里瞬间闪过唾液里面存在的消毒物质。 “好了,你再吃点果子就睡觉吧。”叶庭阳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后,安排后面的事,“我来守夜。” “我来吧,哥哥忙了一天了,也累了。” “你不困吗?” “我现在很精神,哥哥放心睡吧,我来守夜就好。” 顶着叶庭阳质疑的视线,桑骆笑意不减,接着说:“哥哥,需要我给你讲睡前故事吗?我可会哄人了。” “……不用。” 叶庭阳说完,缓缓闭上了眼。 桑骆的目光绕着他转了几圈,直到他呼吸平稳绵长后,他才招来小咩。 [桑骆,你找我有事吗?] 那人心里回道:小咩,需要你帮个忙。 小咩一听桑骆需要它帮助,激动得那全身的卷毛都要立起来了:[什么忙?交给我好了!] 帮我看个夜,我困了,可是我怕有蛇…… [邑系统里面……会有蛇?!] 其实,小咩比桑骆还要怕那些滑溜溜、会咬人的动物,不过它还是一拍胸膛,气势昂然地应下了:[桑骆别怕,我会好好守夜的,你安心睡觉吧。] 桑骆朝他感激一笑:谢谢小咩。 小绵羊顿时飘飘然,不过还是强装镇定:[不客气,不就是蛇吗?老鼠来了,我也不怕。] 桑骆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他嘴角擒着笑,闭目浅眠。 其实旁边的叶庭阳并没熟睡,他耳鸣般地嗡嗡响,脑海里一直浮现出桑骆被他压制在石头上的模样,桑骆凑近求知若渴的模样…… 以及,那少年紧实光滑的腰身。 皮肤好白,和青紫色的淤青形成的强烈色差,真的好色气。 还有不小心露出的…… 好粉…… 叶庭阳郁闷到大半夜。 他好像坏了, 他竟然同那个意图对桑骆行不轨之事的强奸犯深有同感了。 第9章 称呼 “老子打仗回来,莱邦还没进,就听说你们把我家崽子放邑系统了!” 众所周知,邑系统一旦开启就不能靠外面的干扰结束,进去的人除了通关改造成功,别无他法。 叶远山嘴边叼着香烟,越想越气,直接从军用皮带上掏出手枪直怼政法机关人员的头颅,“老子的孙子你们也敢动,找死是不是?!” 有个鬓角发白、同样一身军装的人在他旁边拉着人,劝道:“远山,你冷静点。” 他是叶老将军的副官,跟他们俩熟的人都知道有这两人在的场子通常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 如今也毫无二致。 只见那个白了头却气势汹汹的人黑着脸,就差没直接开枪了。他斥声说:“我怎么冷静?叶庭阳,老子从小拉扯大,就这么被人送进去,死了残了我他妈的找谁说理去?!” 那个被枪抵着头的人举着手作投降状,他颤颤巍巍地说:“叶……叶将军,这和我没啥关系啊?叶小少爷杀的人是我的上司的儿子,我也是被逼无奈,我……我也没办法啊。” “你上司是哪位?” 那人心里默默嘟囔着:真的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他怎么做都不是人。 不过项上人头还被冰凉坚硬的枪口顶着,他只好全盘托出:“是司法部李政官李堂,大案子都得他来过目的。” “李堂?”叶远山先是淡定地重复了那个名字,下一秒他啐了一口,斥声道:“我去他妈的,他算老几?动我孙子……” “那个被他拉出来的狗屎儿子,整天吃喝嫖赌,无恶不作的,妥妥的社会蛀虫,给我孙子提鞋都不配……死了就死了,还要判我孙子的罪?” 手枪自他手上转了一圈,插回皮带上。随即老将军取下了嘴边的烟,吐了个烟圈,抖掉蠢蠢欲落的烟灰。 他抬起那双不怒自威的眼睛,继续抽烟盘问着:“我那儿子呢?他就这样让我孙子进去了?” “叶总说……”那人支吾其词。 叶远山的手轻飘飘地抚过枪,威胁道:“说什么?我脾气不好,别逼老子再掏枪。” “说对叶小少爷很失望,说他只会捣乱,惹事生非。” “失望?他又算个什么东西?轮得到他失望?”叶远山气急败坏地说,“看来,我这老家伙一把年纪了,不仅要整死那个煞笔政官,还要费心处理家里那个吃里扒外的狗东西。” 他瞥了一眼旁边的副官,“走。” …… 桑骆在迷糊间察觉到一道没有恶意的探究视线投射在他身上,他本能地睁开双眸,而后径直对上了一人一统盯着他看的眼睛。 他的瞌睡虫顷刻间一扫而空,给了小咩一个眼神,示意它退下后,就清了清嗓子唤道:“哥哥?” 他扫视一番四周,“npc过来了吗?” 叶庭阳摇头。 “哥哥,你怎么了?” 叶庭阳没怎么,他只想看看这人到底有什么魔力,能让他一晚上辗转反侧。 他想了一夜,依旧没想透到底是他自己的原因,还是邑系统搞的鬼?于是,他在东方天际露出鱼肚白时,干脆不装睡了,仔细观察着这没有防人之心的小屁孩。 叶庭阳没想到这人会醒得这么快。 他眸子转向了别处,“没事,桑骆我们也算有过命的交情了,以后就是朋友了。你不用叫我那个……叫我名字吧。” “为什么?不能叫‘哥哥’吗?” 叶庭阳低下头,来回翻了翻手腕,回道:“我不喜欢。” “好。” 桑骆没有拒绝,他表现得很自然,从始至终都带着分笑意,原本清亮的嗓音带了点刚睡醒的沙哑:“叶庭阳。” 那个被连名带姓叫唤的人心里突然咯噔了一下,他发现自己做了一个错误决定。 他以为自己是因为桑骆乖巧阳光地唤他“哥哥”,以及桑骆看向他时那些溢出来的崇拜目光,才令他对他产生莫名的关注,令他出现那些诡异的应对反应。 但此时,这少年叫名字了,叶庭阳才意识到他这些突如其来的毛病和桑骆叫不叫“哥哥”根本没什么关系。 ……是他自己出了差错。 桑骆略带苦恼地低下头,“我……我好像有点不习惯。” 叶庭阳闻言微顿。 少年摸着后脑勺,羞愧地望向那人的眸子,试探性地问:“哥哥,你真的不喜欢吗?” 这副试图挣扎的模样像是在表白过后委屈询问那个被表白者“真的不喜欢我吗”一般。 两人对视良久,最后还是叶庭阳败下阵来,他退了一步,说:“我不讨厌。” 桑骆听闻这四个字,黯然的眸子立即闪烁着星光,猛地一下扑了上去,抱着叶庭阳的脖子,喜笑颜开道:“谢谢哥哥!” 那些温热的气息尽数撒在叶庭阳的后颈。他因为这人忽然抱过来本就无措,此时更甚了。 他双手悬空着,不知道该往哪放,干放着不是,搂腰也不是。 最终叶庭阳僵硬地拍了拍桑骆的后腰,无奈说了句:“桑骆,你真的好会撒娇。” 桑骆拉开距离,笑意未收,眼底清澈又灵动,他说:“是吗?没关系,哥哥又不讨厌。” “哈!被我抓到了吧!”他俩旁边不知道何时出现了个身影,是npc西西。 他正一副果然如此的样子,仿佛此刻已经“抓奸在床”,得意地笑道:“还说没有在邑系统内调情?现在人证物证俱在,还有什么好说?” 桑骆上下扫过一身黑袍的西西,满头黑线:“人证?” 西西挺了挺胸,“看不起npc?” 桑骆嘴角抽搐:“物证?” 西西笑嘻嘻地打了个响指,随即桑骆和叶庭阳面前出现了个光屏,上面他俩抱在一起,一口一个“哥哥”、“撒娇”说着。 被公然处刑的两人:“……” 尴尬到抠脚。 叶庭阳咳了一声,“调情犯法吗?” 西西听了这句反驳的问题,反而更兴奋了:“承认了吧!你们就是两个同性恋。” 桑骆面露疑惑,他完全没有关于这方面的知识,“同性恋”对于他来说是个生词,但感觉…… 叶庭阳目光触及到他微蹙的眉宇,眸色一沉,他义正言辞地说:“同性恋怎么了?莱邦同性恋不犯法,在邑系统也不犯法吧?” “没犯法,没有干扰到别人,任何群体都不该为人诟病。” 他一说完,桑骆立刻积极捧场:“哥哥说得对!” 他转向西西时,那份仰慕崇拜瞬间消失不见,严肃道:“我们俩不过是一见如故……而且就算是你说的那种关系,你也不能一直八卦,不然真的很讨厌!” 他忙着纠正npc的错误,没注意到身旁他叫“哥哥”的那人无声地松了口气。 第10章 幻境 西西敷衍地应了声。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眸子瞪得很大,有些不可思议地打量着面前两人。而后右手往空中一滑,手指飞快地在光屏上游走。 “太奇怪了……这个关卡这么久没用出bug了吗?从来没有试过在这个关卡通关后,有多个人一起出现在同一个地方的。” “可能是我和哥哥一起跳下来的吧。” 西西细细的眉毛都快皱得融入皱纹里看不清了,他不太确定道:“不可能吧。”接着一甩手,收掉光屏,“我要去找老大问清楚。” “那我们……” 桑骆话还没来得及说完,眼前白光一闪,当他定睛一看时,竟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去表态。 只见他微微张着嘴,神情茫然无助,眼前的场景对他来说宛如噩梦。 雷勒萨斯快速衰竭,黑暗火光如同魔龙一般笼罩这个星球,无论何处都被污染而变得荒芜。 桑骆看到自己浑身肿胀腐烂,粗喘着气,上半身靠在一块土堆上,目光定定地看向那群特工。 “快走!别管我……”003一边奋力高喊着,一边临死般吐着血。 桑骆蓦地双腿无力地半跪在一身防护服的自己身旁,他静静地抚过那面目全非的脸。 真丑啊…… 桑骆忽而意识到了什么,愕然地盯着自己血迹斑斑的手……他竟然可以摸到003! 003也能看到他,那人用无力地掀起眼睑,黑沉沉的眼瞳往上瞥,他吐着血,声音嘶哑着说:“你,是谁?” “我……”桑骆不知道怎么去说,他哑了声,好半晌才艰涩开口问道:“003,你甘心吗?就这么死去……” 他愤然指向那群混乱到丝毫没想过多看003一眼的特工,“就为了他们!” 桑骆看着当初的自己沉重地闭了闭眼,而后睁开那双疲惫的眼睛,“你和咳……和他们一起走吧……” “不要留在这里,会死……” 桑骆没动,但这一幕像是打开了他的什么机关,他死死按着自己的太阳穴,脑子里有一条紊乱的线倏地绷直,扯断…… 眩晕,耳鸣,恶心…… 好难受。 他脸色苍白,额前全是冷汗,脑海里闪过无数的画面…… 忽然,桑骆凄然地笑了两声,他已经得到了自己的答案了。 他俯下身,轻轻地拥抱住自己,泪水从他的眼角无声地滑落…… 不管是当初的003还是如今的自己,他们的决定都不会改变,他们都可以为了那些特工挡下所有。 竭尽全力。 那滴泪“啪嗒”一下落在了003的肩头,003听到那声水滴和硬质防护服的撞击声,神情微怔,他没有力气伸手去确认。 “……你哭了吗?” “谢谢你。” 变成桑骆的他真的是没用啊,竟然为了活着,为了靠着怨恨活着,一而再再而三地更改了自己的记忆! 那些特工队友没有离开,他们回头了。 直到003闭上了眼之前,他都在蠕动着唇瓣,劝说着桑骆离开。 战火连天中,桑骆听见那些陌生又熟悉的混乱声、哭喊声: “003——!” “护住003的身体!” “带他一起走!” …… 桑骆看着那些战友止步,逆着密集的战火向他而来,甚至上了星舰的特工一跃而下,开着激光器击落一些攻击的机器人。 ……他们都在奔向了永远睁不开眼的003。 “快走!不要回来!” 桑骆声音嘶哑着,“求你们了!走啊!别管我了……只不过是个尸体而已,没用的……” 可惜除了003,没有人能看到他。 最后,桑骆看着两个浑身是伤的特工全程护着他的尸身离去的背影…… 他眼眶里正蓄满泪,白茫茫一片。 待再次睁眼时,他看到所有特工,包括那些他拼命赶走回头保护他身体的特工,全部都被困在那一个个玻璃柱里,悬浮在水中,毫无生机。 这个无良的总系统没有给它费了无数资源培养的特工半分尊重,它褪去了特工们所有的遮掩,露出了他们全身毫无美感的伤口。 甚至…… 个别优秀非凡的特工腹部、胸口、头颅……被它们强硬地解剖。 桑骆死得太早,他根本不知道这些是真的还是假的? 如果是真的,他无法想象总系统冰凉的刀刃是怎么生生地捅入特工的身体? “怎……怎么会这样?”桑骆的腿像是注了铅般寸步难行,他的眸子呆滞无光,“我不是让你们跑了吗?” “任务……失败了吗?”他抱着头,无措又僵硬地蜷缩在地,“雷勒萨斯没有毁灭吗?我们做出的事……都白费了吗?” 兜兜转转了这么久,是不是在此以后还有人步他们的后尘? [桑骆!] “小咩?”桑骆恍然地叫了一声。 [是我!] 那人像是找到了情绪的发泄口,他紧抓着小咩的身体,急问:“像你们这样的系统有几个?有没有一百零一个?他们是不是也离开那个地方了?他们能不能活着?” [没有,你们的计划成功了,雷勒萨斯已经没了……除了在你们反抗之前那些出任务去世的特工外,别的都活着,他们找到了个漂亮的星球生活。] [003,如果我不说,可能你永远不知道,你们的牺牲拯救的是一个平庸而残忍的世界。所以……我们来了,给一切在这场大战里奋战而死的特工一个可以活下去的机会。] [桑骆,我们一起出去……] …… 西西问一个npc:“东东,老大呢?” 虽然两个npc穿的一样,但由于他带了一队,就变化了相貌,与这个东东长得不像。东东可爱的脸满是严肃,他摇了摇头,没说话。 “怎么办?我带的队关卡出了bug,必须在老大回来之前修复啊!” 他斟酌地来回踱步,“为什么就连南南和北北都不在?唯一留下的还是个不爱说话的小可爱~” 东东:“只有老大能修改游戏规则。” 他冷不丁的一句,令西西醍醐灌顶,“对啊!所以说是老大故意让桑骆和叶庭阳在一起的!” 一切明了后,他更不解了:“可是为什么啊?” “没有为什么?” 一阵黑雾凝聚,化成了一个人,他穿着相对于他这两个小弟更有质感的黑袍,无论是身体、脸上还是衣袖上都有些妖异诡谲的纹路。 这人一出现,东、西两人的表情都变得木讷空洞。两人齐齐跪下,“主人。” “起来吧。”他说,“西,以后在不违反邑系统的关卡规则的前提下,多保护一下桑骆和叶庭阳。” 西西全然没了那份戏谑笑谈,低头躬身,态度恭敬道:“是,主人。” “现在的进度怎么样了?” “第三关卡,幻境,心魔作祟。” 诡异的那人笑了笑,“真是无聊。” 东东解释:“这一关一般会让罪犯以第三视角去看自己的过错,成功阻止的人通关。” 被唤主人的人依旧一脸不屑,“我们这些都太简单了……东,你换个外形去增加点难度。” “是,主人。” 西西不乐意了,他抬头,有些震惊地说:“主人,没必要让两大首领都出场吧。” 东东正经得很,要是这人动真格的话,他还怎么暗地里保护桑骆和叶庭阳啊? “你在质疑我的决定?” “不敢。” 第11章 心魔 叶庭阳拉人的手一空,他心头一颤,禁不住喊道:“桑骆?!” 当他放下给桑骆和自己遮掉强光的手臂时,孤岛变为了混乱阴暗的巷子,他只身一人。 第三关了吗? 叶庭阳不由得担心,桑骆自己一个人能通过这一关吗?他眸底掠过一丝深沉,暗忖着自己一定要快些过了这个关卡。 他观察着周围,深巷里无处不散发着那种湿润腐烂的腥臭味,还时不时有老鼠吱吱吱地叫着。 叶庭阳看着脚底迅速溜过的老鼠,眼中含着一丝似有若无的不屑,他已经猜想到自己将会经历什么了。 巷子更深处传来女孩儿悲戚的求救声,一声一声,惹人生怜、心颤。 “不要,求你……” “放,放开我……救命……” 一听到这些动静,叶庭阳没有丝毫犹豫,疾步冲向声源处。 他一个拐弯,视线便扫到裸着上半身的男人压在衣衫褴褛的女孩儿身上,嘴压在女孩的脖颈上,嘴里还威胁着:“我劝你乖点……我是李堂的儿子,跟了我……保你吃香的喝辣的。” 叶庭阳深吸了口气,二话不说就想攥着那人的衣领把人拉开,谁知手穿过了男人的身体,摸了个空。 他愣了一下。 没一会儿,巷子里又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人和他四目相对。 两人的神色一致,都呆在原地,不过后入的人整出的动静还是引起了那交叠的二人的注意。 女孩儿推搡的动作更剧烈了,哭着向“叶庭阳”求助:“大哥,大哥……救救我……求你救救我……” 眼看着男人的手就要往女孩儿脸上扇去,叶庭阳沉声道:“救人!” “叶庭阳”闻言,眼疾手快就攥住男人的手,猛地一拧,男人猪叫般的凄叫声响彻整个巷子,而后掀起了一阵打斗。 女孩儿仅能听到拳头破风的声音,当她颤颤巍巍地睁开眼睛时,男人已被“叶庭阳”一手控住双手,一手按着后颈地压在了地上。 她捂住胸口,一个脚软,跌落在地。 女孩儿还来不及说谢谢,被压制住的男人偏着头,一只眼睛死死盯着“叶庭阳”,而后又转向了她,凶神恶煞地说:“我记住你们了!我爸不会放过你们的!” 女孩儿顿时被吓得心惊胆战。 “叶庭阳”加大手上的劲,“李卓,你要不要仔细看看我是谁?” 李卓和叶庭阳是同一个学校的,在学校的时候,他们俩的关系就有点僵。当然,是李卓单方面地视叶庭阳为敌。 被叫名字的人眯起眼,仔细查看了压着自己的那人的五官,待认出人时,脸上的轻蔑瞬间毫不隐藏。“哈!原来是叶庭阳啊。” 在旁边看着的叶庭阳一听他这个语气,脸色一黑,立刻发号施令着:“别让他废话!揍他!”顿了一下,又补充了句:“打晕打失忆,别打死就行!” 他的话还是来得太迟,李卓已经呼呼哧哧地讽刺道:“顾婧雪的儿子,你知道为什么你妈会被那群人盯上吗?” 叶庭阳语气明显焦急了不少:“别听他废话!打晕他!” 那男人继续说:“有一次,你妈在拘留所,亲自动手给一个杀人犯用了刑,那杀人犯之后越狱了……他抖m,因为那几刀爱上了你妈……” 他大笑出声,“顾婧雪死的时候,脸和身体都被炸得面目全非,身上一件衣服没有……你说她死之前是不是……” “叶庭阳”赤红着眼,咬牙使劲的模样仿佛是想把人按入地里埋了。“闭嘴!你在找死!” 李卓脸憋得发红发紫,但还是讥笑开口:“你在学校的时候风光无限,但是……你知道别人都是怎么说你的吗?” 叶庭阳双眼猩红,杀意自他黑沉的眸中一闪而过。他再次听到那句激起他所有阴暗情绪的话:“叶庭阳,勾搭犯人的婊子的……儿子。” 就算进了邑系统,他也忍不住,几乎吼出了声:“杀了他!叶庭阳,杀了他!” 如果有人细听,能清楚听到叶庭阳压抑颤抖的声线,可惜唯一能听闻他说话的人气急攻心,将人翻过身,一拳一拳往那人脸上打去。 女孩儿眼看着人要被打死,想去拉人,但又被人甩开了,站在原地手脚无措地劝着。 两个叶庭阳都都染上了不寒而栗的杀意,眸光幽深又空洞,如同两个永坠黑暗的死神一般拉着地面上的邪祟入地狱。 “哥哥。” 清澈阳光的少年音倏然挤入叶庭阳迷糊不清的脑海,他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迷茫。 早被小咩稳住了心绪的桑骆首先清醒了过来,他一睁眼就发现整个队的罪犯都处在一个教室里面,每个人表现的形态皆不相同。 他没犹豫多久,迅速走到叶庭阳的跟前,才发现这人双拳紧握,浑身上下散发的戾气。 桑骆幽幽叹了口气,轻手搭上叶庭阳的双臂,微微摇着那人的身体,唤道:“哥哥。” “哥哥,那是幻境……” “不要被情绪控制!阻止‘他’!” 叶庭阳隐隐觉得那几道声音有哪些不对,他心头弥漫着丝丝缕缕似有若无的疼……在少年的又一句催促中,他幡然醒悟,拉住了幻境里的自己,“够了叶庭阳!” 那人怒目圆睁地看向他,“不是你说让我杀了他的吗?你难道没看到没听到吗?他欺负女人!侮辱母亲!他该死!” “叶庭阳,你冷静一点。他该死,可是他死了,你怎么办?老爷子怎么办?” 叶庭阳原本就不是那种一点就燃的性子,幻境里的他也一样,被人提了软肋的人很快恢复理性,冷脸甩了甩手上的血,急喘着气问:“你是谁?” 旁边的女孩儿一脸懵,没有人啊? “我就是你。” 这句话一出,幻境里的一切由下往上渐渐散去,叶庭阳看到那个自己对他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复杂到他看不明白。 最终,“叶庭阳”和那女孩儿消散后,叶庭阳眼前仅剩下了一个俯身埋在他胸口的少年。 他意识到两人的距离时,一阵脸热,他推也不是,不推也不是,手无措地悬空着。“桑……桑骆。” 那个少年闻言抬头,方才他抱着叶庭阳的腰,耳朵紧贴着叶庭阳的心口。 叶庭阳触及桑骆泪光莹莹的眸子,顿时心慌意乱,少年泛红的眼尾挂着滴蠢蠢欲落的泪,竟让他的心间蔓延着一种说不出来的难受。 原来,在幻境里他察觉的不对是因为桑骆他哭了。 叶庭阳抬手,擦掉了抱着自己那人的那滴眼泪,问:“你哭什么?” 桑骆收回手,擦着脸站了直身,嗔怪道:“还不是怪你!”他怕得连哥哥都不喊了,含着哭腔诉说着不久前的情景,“刚刚你的心跳脉搏都没了……” “吓死我了!” 叶庭阳不知道刚刚他的心跳怎么样,但现在他是心跳异常。 只见他双手交叠着,细细摩挲方才拭泪的那处,明明是冰凉的泪水却惹得他心间隐隐发烫。 无关邑系统,是他出了问题。 仅仅三天,这个少年救了他三次,无条件地哄他开心,为他费心……现在还为他哭。 桑骆是他人生中唯二这么真挚的人,更是第一个轻易地入了他的心的人。 他好像喜欢上了桑骆,又或者说,叶庭阳起初对桑骆的刻意关注就是非同一般。 毕竟,哪个男人会在第一次见面就对另一个男人异常在意? 第12章 打斗 他早就喜欢桑骆了。 叶庭阳意识到这点后,对桑骆通红着眼求安慰的模样,更是抑制不住地心疼起来。 他再次抬手,摸向却是少年毛茸茸又圆滚滚的头顶。 桑骆没料到这人的突然触摸,差点没接住戏。他想过叶庭阳会无奈哄他,却没想到他会摸自己的头。 “哥哥?” 两人身高相仿,叶庭阳看着略微低头任他抚摸的桑骆,眼底闪过一丝笑意,这人在他面前怎么这么像个粘人小狗一样呢? 可爱。 想着,他若无其事地收回手,握拳抵唇,轻咳了一声,“安慰你,别哭了,我没事。” 桑骆立即义正言辞道:“男人的头不能摸。” 叶庭阳嘴上敷衍式地应了声,心却在想,这小屁孩算什么男人?说话都奶声奶气的。 对桑骆十几层滤镜的人转而换了个话题:“你怎么这么快出来了?”他锐利的眸子扫了一圈教室,“第一个醒的?” “对啊!厉害吧?”桑骆笑弯了眼,摇着身后无形的尾巴,异常兴奋。 “你本来就厉害。” “嘿嘿……” 藏在隐匿处的东、西二人默默对视。他们都看出了彼此眼神中表达的意思,这两人实在太不把邑系统放在眼里了。 但出乎他们意料的是,桑骆和叶庭阳完全不在意邑系统的规则,还试图去叫醒别人。 其实两个npc都想多了,这是一群罪犯,那两人才没有那么多的圣父心去叫醒他们。 桑骆只想叫杜芝芝试试,别的他无心无力。他摇了一下杜芝芝的身体,“杜姐姐,杜姐姐……” 那女人像是在目睹着什么,眼里充斥着恐惧、悲凉、厌恶……还掺杂着些许不甘。 “杜姐姐,一切反抗都是对的。但是,我们要用正确的方式……” 叶庭阳目光里含着浅浅的欣慰感,他刚有了个“这小屁孩在外面学的是心理学吧”的想法,就听见桑骆继续劝说着女人:“还手,眼睛、下腹……哪里脆弱打哪里,别打死就行。” “……” 此话一出,杜芝芝表现的状态顿时不一样了,她先是迷茫了一瞬,然后兴致勃勃地说:“杜芝芝,别推他!揍他!往他眼睛上揍!踢他裆……哎,对了……” 女人边起哄,边危险地眯起眼睛,左一拳,右一拳,煞有其事地摆弄动作。 “在邑系统教唆打人犯规吗?”叶庭阳忍不住操心道。 “不吧!”桑骆恍然回头看向他,“西西说了,我有特权,可以叫醒别人的。” 犄角旮瘩处,东东神色无波地睨了旁边哂笑的人一眼。西西讪讪说:“要不?我去补救一下?” 说着,他现了身,“在邑系统传播暴力抗压思想,桑骆同学,不好意思,你被逮捕了!” 话音一落,西西冷白纤细的手就伸向桑骆。 桑骆右脚一移,左脚一并,稍微蹲了下身体,躲在了叶庭阳的身后。他像是找到了靠山,硬气反驳道:“我不服,我教杜姐姐怎么反抗不对吗?杜姐姐是个女孩子……” 他委屈巴拉地将目光投向叶庭阳,“哥哥,他找我茬!” 这行为就像是在学校受了欺负的小朋友,回到家就找家长厉声厉色地打小报告一样。 叶庭阳觉得探出头求支持的桑骆更可爱了,人的情绪并不相通,西西只觉得这人茶得很,贱得慌。 他被这波操作气得咬牙切齿:“哎!你……”叶庭阳瞬间伸手,前去阻拦西西气急后再次蠢蠢欲动的手。 三只来自不同人的手在空中针锋相对,眼神凌厉,暗暗较劲。 叶庭阳单手拦着西西,而不知何时出现的东东带着黑色皮手套的手紧紧攥着叶庭阳的手臂,当两个都想阻挡的人视线相投时,战斗一触即发。 一阵疾风袭来。 叶庭阳侧头避开那拳头,一个旋手挣脱了东东的束缚,反手抓住了那人的手。 同样,另一只手也死死制住那只拳头。 他把人往自己这边一拉,抬腿一个膝盖顶向东东的腹部。 东东眸光一凛,叶庭阳的力气很大,如果是个人,能稳住身体已经不错了,但这是个npc。 东东不仅迅速稳住阵脚,还伸腿用小腿挡住了那道对其腹部的突击,甚至右手还在喘息间恢复了主动权,抓着叶庭阳的手控在自己胸前。 一时,两人除了控制重心的后腿,其他各处都在费尽全力地压制着对方。 没一会儿,他们几乎默契地放开彼此胸口的手,攻向对方……两道身影混战在一起。 西西见难分胜负,刚跨出半步,桑骆就半个转身,面向他,张开双臂挡住:“不准动!你们以多欺少要不要脸了?” 西西嗤笑了声,他挑了一下眉,然后五官模糊,没一会儿就变成了个面部黑漆漆的无脸人。 桑骆目瞪口呆:“……” 而后趁着他的呆愣,他面前的npc眼疾手快地上手捏了把他的脸,心里还暗暗感叹道:果然…… 又娇又嫩的。 不像他们npc一样,就算皮肤冷白,但是硬邦邦的,手感差得不行。 被npc吃了豆腐的桑骆揉了揉自己红了的半边脸,怒目圆睁地瞪着西西。 西西面对他的怒视毫不在意,他变回原来的脸,向前一步,朝着打斗的两人发号施令道:“小东东,干他!让他们见识一下我们的实力!” 干? 东东冷不丁一个趔趄,趁着空隙对西西道:“闭嘴。” 桑骆也不甘示弱,他手作喇叭状:“哥哥加油!” 他叫了这么多次哥哥,这还是叶庭阳第一次感到莫名的羞耻。他也开口:“不要打扰我。” 桑骆撅了下嘴,“哦……” 十五分钟后,两人依旧打得难分伯仲。 看叶庭阳还能应付,桑骆一改方才紧张兮兮的模样,没了那么多心惊肉跳的情绪表露出来,不过,目光还是萦绕在叶庭阳身上。 西西打了个哈欠,太过无聊,手痒,又犯贱式地去捏桑骆脸颊的软肉了。桑骆怎么躲都躲不过,气急败坏地直跳脚:“别碰我!” 叶庭阳听闻动静,一个分神,就被东东极有技巧地压制在墙上,一点还击的余地都没有了。 其实他还挺有兴致的,这还是他头一次有来有回地打这么久,可惜对手是个npc。 东东冷声道:“为什么不集中精力?” 叶庭阳同样冷声回应:“你不配。” 那个npc眼底的凛冽尽数溢了出来,他说:“以后,我们会有很多切磋的机会。” 说完,他便收回了手。 叶庭阳没心思纠结他这句话的含义,他快步向桑骆那边走。首先看到的是桑骆被人捏得红彤彤的脸,他蹙额,把人拉至自己身后,沉声对西西说:“别欺负他。” 他压低声,在那npc耳边威胁道:“否则,别怪我把你打成乱码……” 第13章 决定i 除了他们的老大,也就是他们的主人外,东东是npc里面身手最好的,可他就只能和叶庭阳打个平手。 如果换成西西,没有系统的那些制裁压制,叶庭阳说不定还真能把他打成一串凌乱的代码。 桑骆耳朵动了动,他听到叶庭阳说的话,边低头,边挑眉心想这人也太好攻略了吧,他就叫了几句哥哥和顺手帮个忙而已。 他之前救的那两次,说实际点还相当于白救。他不明白,叶庭阳为什么会这么护着他? 被威胁的西西无畏地笑笑,转而说道:“你们过了第三关,避免干扰到别的小可爱,我还是先送你们去个地方休息一阵。” 话落,他一扬手。 桑骆和叶庭阳就消失在了原地。 再次经历晃眼的光亮,他们心都不由得一慌,本能地抓住彼此的手。 桑骆重新掀起眼睑时,映入眼帘的是叶庭阳挡在他面前的手臂以及这人的半边身体,这是一个保护人的姿势。 如果桑骆长得再小巧一点,恐怕他的整个身体都会被叶庭阳护在怀里。 “哥哥……” 桑骆低声细语地唤了一句,两人贴得有些近,说话或是呼吸,两道气息都会交融在一起。 叶庭阳看着桑骆睁眼时微颤的睫羽,鸦黑修长,整个情景好似缓缓掀开了一个精美珠帘,露出帘内勾人心魄的“美人”。 当叶庭阳对视上桑骆璀璨的星眸时,他心跳又漏了一拍,他脑海里只回荡着两个字:栽了。 不过,气氛很快被打破,桑骆往他胸口轻轻推了一下,“哥哥,有点闷。” 那一下就像挠痒痒似的。 叶庭阳神色不变地收回手,后退了一步,“饿吗?” “有点。” 恰逢其时,西西的声音响起:“第四关,你们几个人要一起行动,所以,你们就在这等他们醒吧。” “不过,你们要注意游戏里的时间和你们现在所在的地方的时间维度是不一样的……还有一件事,食物在公寓外,积分购买哦。祝你们有个愉快的二人世界~” “积分?”桑骆问。 “小宝贝,看手腕哦~” 桑骆闻言,低头看了下手腕,发现上面多了个隐隐若现的数字。 “13?” 叶庭阳也看了,他的是15。 可能是因为桑骆第三关是靠小咩这个bug,所以分数不高,就比叶庭阳少了点。 叶庭阳扫了眼身处的客厅,提议道:“你找个房间休息,我去买点吃的。” 桑骆瞥了眼欲言又止的小咩,他顺坡下驴:“哥哥,那我休息一下……谢谢你,下次我请你。” “好。” 叶庭阳一走,桑骆浑身便转了气势,从无害纯白变为了神秘慵懒,他随意走近了个房间,关上了门。 他坐上床,小咩也不飞了,像一个手办一样站在他的肩膀上,它问:[桑骆,你还要像以前一样改变自己的记忆吗?] “我在犹豫……” 桑骆的眼里已经没有了在叶庭阳面前表现的那份光彩璀璨,暗得透不进半丝光亮,他已经沉入时间的长河里找不到方向。 “小咩,我已经找不到活下去的意义了?” 细想之后,桑骆总算知道为什么当初的自己会选择改变记忆了? 带着怨恨而活是其中之一。 最重要的是如果按照那个记忆,他会想要活得比他们更好、更幸福……可是在这个世界真的能如愿吗? 他想出去,可是出去之后他又该何去何从呢?没有他那群出生入死的兄弟,没有那个给他谋划一生的雷勒萨斯,没有那些危险的任务测试……桑骆就没了目标。 他的人生就如同被榨干了的烂甘蔗,除了无味,回味过来还有那恶心腐烂的苦涩。 [桑骆,你忘了你还有我,我能让你重生,就一定有能力让你幸福!] 小咩顺着他的胳膊一路滑到他的手上,蹦蹦跳跳地说:[桑骆,你要是觉得无聊,也不要一个人呆着胡思乱想,你可以像以前一样捏我的身体。] 桑骆勉强地笑了笑,揉了揉小绵羊如玩偶一样柔软的身体,“谢谢你。” [桑骆,我还是帮你改一下记忆……] 小咩还没说完,敲门声就响了。 一人一统对视一眼,门外传来叶庭阳的声音:“桑骆,是我。” “叶庭阳回来了。”桑骆说。 小咩回系统空间前,还留了一句:[那桑骆……等你忙完,我再出来吧。] 桑骆拾掇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清了清嗓子,朝门外说道:“哥哥,你进来吧。” 叶庭阳提了两个袋子进来,除了两份盒饭,他还买了别的东西。 他是先把那份东西递给桑骆后,才转身把盒饭放在床边的柜子上。桑骆迷迷糊糊地接过,他问:“这是什么?” “衣服,你的这身太薄了。” 早在那座孤岛的时候,叶庭阳就觉得桑骆穿得太少了,怕他着凉是一个原因。 还有一个原因,他在开窍后发现桑骆只穿一件白t恤很色气,这身太宽松了,一个高抬手或者一个俯身,整个胸膛说不定就露出来了。 叶庭阳怕桑骆被那群不知道性取向的罪犯盯上,万一有一个像那个被反杀的男人一样看上桑骆,趁他不在强迫桑骆的话…… 桑骆要是因此恐男了,他怎么办? 叶庭阳倒不是想得多,他只是习惯性地把决定好的事做到最稳妥,避免一切不该出现的阻挡因素。 “谢谢哥哥。”桑骆说。 他打开袋子,里面是一件橙黄色的外套。他二话不说就拿出来往身上套。 叶庭阳打量了一番,不得不说,像桑骆这样的少年穿上很招眼,这身不仅显得他肤色更白了,而且桑骆的气质也变得明媚又大方,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年轻人的生机活力。 桑骆拉上拉链后,抬眸看向他,再次笑意盈盈地表达了感谢:“谢谢哥哥!” 叶庭阳顿了一下,他迟钝地发现了个问题。“桑骆,你刚刚是不是心情不好?” 这少年在他面前一直都是这样活力四射的样子,直到刚刚……叶庭阳进来的时候,似乎看到了桑骆紧抿的唇瓣。 桑骆愣了愣,就在这两秒,叶庭阳蹲下了身,和他平视着。明明叶庭阳的面相偏凶,可他却觉得这个细节又包容的人很温柔。 他也是这时才发现自己由于心绪不宁竟然在和叶庭阳说话的时候全程坐在床边。 桑骆在叶庭阳面前一直表现的像个乖巧礼貌的少年,突然这样…… 难怪他发现他情绪不对。 少年本该摇摇头说自己只是太累了,但话到嘴边,他却不知怎地变了个话术:“哥哥,如果有一天,你发现你一直相信的一切都是假的,你会怎么办?” 第14章 决定ii “那就去寻找其他能相信的。” 叶庭阳对桑骆的经历了解不深,他不知道桑骆到底怎么了,不过他还是说出了自己的观点。 “你怎么了?”他接着下意识地问出了口,问完才想起来他们俩才认识不到一周,这么直接问也不太好。 于是,叶庭阳又补充了句:“你不想说可以不说。” 桑骆却问:“哥哥,你记得我当初是怎么介绍自己的吗?” “你叫桑骆,桑叶的桑,骆驼的骆。” “我爸爸姓桑,我妈妈姓骆,我叫桑骆。”桑骆说,“可是哥哥……我没有爸爸妈妈,我自己都说不清楚我来自哪里。在这个世界,我的一切都是假的。” “名字是我自己取的,身份是我自己编的,性格爱好也是装的……” 所有都是假的。 这么多年过去了,桑骆还被困在雷勒萨斯为他编织的囚牢里。此时的他再度撕开陈旧的伤口,跌跌撞撞地,漫无目的地,依旧触不到光,找不到出口。 “没关系,假的也没关系。”叶庭阳说得轻描淡写,但其实他心里已经乱了方寸。 “真的……没关系吗?”桑骆神情恍惚地问。 可是,无论哪个地方都不会接受一个来路不明的人吧? “没关系……桑骆,你可以去创造真实。你之前说过想要给莱邦一个完整的法律体系……当你为莱邦的建设付出了努力,我相信会有人民尊重你、爱戴你的。” “桑骆,我们带一朵流萤花出去,一起去实现你的心愿。” 如果问,谁有权势改变莱邦司法的现状?那作为叶远山叶大将军的孙子、国防部重要成员的叶庭阳绝对是其中之一。 房间里,气氛沉寂了很久。 叶庭阳的目光已经转移到了桑骆的腹部,他从自己外套口袋里掏出了一个棕色瓶身的药酒,在桑骆未回神之际塞到了他的手里。 他视线上移,重新和桑骆对视。“给你,你记得涂点。不方便的话就和我说,我帮你涂。” 叶庭阳瞥了眼床,心想两个男人应该可以挤得下,提议道:“如果不想自己一个人的话,我可以和你一个房间。” 他像想到了什么,低头又从另一个兜里掏东西,当他的手掌在桑骆眼前摊开时,桑骆看到了一把棒棒糖,目测有八九根,五颜六色、各种口味的都有。 这一波接着一波的操作令桑骆哑然失笑,他“噗嗤”笑出了声,这还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后,除了表示兴味外,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笑。 但叶庭阳很不解:“你笑什么?” 桑骆眉眼含笑地摆了摆手,“没什么?”他空着的手拉起叶庭阳,“别蹲着了,坐床上。” 叶庭阳顺着力道,坐上了床,依旧是满脸疑惑,不过看到桑骆这样,他也算是稍稍松了口气,把糖全塞刚刚拉他的手里。 “给你。” 这下,桑骆右手一瓶药酒,左手一把糖。 他刚刚笑就是因为他意识到叶庭阳的这些行为是在把他当小孩儿一样对待——怕他饿自己去买饭,怕他疼就买了药酒,怕他胡思乱想提议同住一间…… 现在还哄小孩式地给了他一把糖。 桑骆属实没想到,这人竟然去了一趟,买的东西几乎全是给他的。 叶庭阳原来这么会照顾人? 不过,“哥哥,你买了这么多东西,花了多少积分?” “也就……3.5。”叶庭阳不确定地看了眼手腕,15的确变成了11.5。 什么叫“也就”啊?虽然都花在了桑骆的身上,但他还是有点气:“哥哥,这积分你知道是干嘛的吗?你就这么用了?” “干嘛的?” “五十积分就可以出去了!” “哦。”叶庭阳不以为意地应道。 见他一副完全不怕死的冷漠表情,桑骆更气了:“据我所知,积分还和你的生命值挂钩。你现在是不是觉得头脑发热、呼吸困难、心跳不稳了?” 少年的“咄咄逼人”体现在他说一个症状,身体就怼近一分。这句话结束,两人身体相贴,同样高挺的鼻梁几欲碰在了一起。 叶庭阳并不难受,但是他还真有点头脑发热、呼吸困难、心跳不稳……他近距离欣赏着桑骆暖白的肌肤和殷红的唇瓣,不着痕迹地咽了咽。 他不知道的是,前不久,邑系统外的惩治室内,他的老爷子叶远山一下子被吓得魂飞魄散、花枝乱颤。 正吆喝着医生用机械给现实中叶庭阳突然出现异常的身体进行治疗,场面一阵混乱。 可惜,人的悲喜并不相通。 “那刚好,我和你一间房,你照顾我。”叶庭阳见势,顺着杆就往上爬。说完,他又改道:“互相照顾。” 桑骆拉开两人的距离,没得逞看到叶庭阳情绪波动的他又说:“可是哥哥,你千万不要以貌取人。别以为我看起来乖乖的,但实际上我睡觉的时候打呼磨牙,还打人的。” “我不介意。” 叶庭阳和桑骆一样年纪的时候进过军营,和一群老兵整天幕天席地,或者睡大帐篷,什么打呼磨牙说梦话,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至于打人。 叶庭阳上下打量了桑骆一下,又想起桑骆推他的那一下,挠痒痒似的,暗忖着这人打得能有多重? 他说:“你再说说别的。” 他还挺想听听桑骆说他的爱好习惯的。 “我还喜欢梦游。” 桑骆一脸“你要倒霉了”的模样,说得煞有其事:“我梦游就容易咬人啃人,吃人家豆腐,亲人家脸。” 叶庭阳总算表现出了一点情绪起伏,他眼神漂移了一瞬,而后状似淡定地说:“那我还挺期待的。” 明明桑骆在细说着自己的缺点,可叶庭阳的滤镜却一添再添。 他这句话说的是真的,对于桑骆说的这些睡觉习惯,他还挺有兴致的。 但桑骆听的就不一样了,他从叶庭阳的语言和神态上看,误以为这身手可以说是“大佬”级别的人物对此不屑一顾。 他哼了一声,“我今天晚上就让你看看我睡觉的厉害!” 叶庭阳眼底掠过一丝宠溺。 这脾性真是像个小孩儿。 ……可爱。 桑骆拿起盒饭,招呼着叶庭阳出去吃。而后,他脑海里对系统空间的小咩传讯:小咩,我决定好了! 我不想再做一个怨恨别人的人。 我想寻找我的真实…… 他在心里默默道,和叶庭阳一起。 第15章 聊天 夜色笼罩了整个公寓,床上的两人都睡得规规矩矩的,中间空着一条小道,两人互不干扰。 直到那些流动的光影又在窗外浮动,睡在里面的桑骆才开口:“哥哥,你看,那些花又飘起来了。” “嗯。”叶庭阳不咸不淡地应了声。 他侧头看向他,没一会儿,干脆翻个身面对他,观察着他。 那些微小的光自桑骆光洁的脸上滑过,此时这人正像个向往童话的小朋友兴味盎然地觑着窗外梦幻的风景。 “桑骆,你觉得我怎么样?” 对于叶庭阳突如其来的询问,桑骆没怎么思考,他将视线转移到了提问者身上,而后学着这人的样子面对面躺着。 他扳着指头数:“真诚,善良,长得帅,身手好……” “我之前第一个搭讪你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哥哥你你可能不知道,你和别的进来的人不一样。” 叶庭阳闻言,微微挑起那边断眉,“哪里不一样?” “哥哥一身正气!” “是吗?” “是啊,哥哥优点很多的!和哥哥相处之后我还觉得哥哥虽然看起来有点凶,但是人其实很温柔很体贴……” 叶庭阳了解地点了点头,他没想到“温柔”、“体贴”这两个词有一天竟然会用到他身上。 他听着桑骆继续道:“以后,谁要是运气好,能当是哥哥的伴侣,肯定会很受宠的。” 这话他说得眉飞色舞,隐隐透着一丝八卦的意味。 一向对这种事迟钝的叶庭阳罕见地听出了调侃,他心里急,但依旧保持着往常平淡的神色,说道:“我单身,没谈过恋爱,不清楚我谈起来是怎么样的。” “哥哥没谈过恋爱吗?” “嗯。” “哥哥几岁了?” “……” 叶庭阳今年芳龄二十八,整整比桑骆大了十岁,桑骆叫他叔都能说得通。他此刻才发现这个严肃的问题——他这是不是属于“老牛吃嫩草”? 关键还没吃到,就似乎中道崩阻了。 叶庭阳沉默一阵,最后如实回答:“二十八。” “哥哥二十八了!看着不像啊!家里人就没有催哥哥这个事吗?” “催。”叶远山一见着叶庭阳就会催,每当那时他都会习以为常地拒绝。他接着和桑骆说:“但我之前没想过。” “其实,那个带队的npc不是第一个怀疑我是同性恋的人。”当初叶远山找人当红娘介绍了很多个妹子。 到了最后,甚至开始给他介绍男人,不过,他拒绝了很多次那些男人的暧昧贴近,察觉无用后,干脆用拳头将人打跑了。 “桑骆,如果我真的是同性恋,你会怎么看我?” “就这么看啊。”桑骆神色不变,看着他的眸子里依旧擒着和善的笑。“我说的是无论谁是哥哥的伴侣,都很幸运……伴侣从来都不限制性别,哥哥喜欢就好。” “那如果我说……”我喜欢你呢? 被无数前辈夸沉稳的叶庭阳险些把话说出了口,他没想到自己一动心竟然会这么失掉分寸。 仅仅三天,他说这些怎么看都轻佻。 “说什么?”桑骆问。 “我这么说你真的不介意吗?你不是失手杀了那个男人……” “不是的,哥哥,我白天才说了,我的一切都是假的……我一清醒就进邑系统了,至于我和你说的身份和那个被猥亵的经历是西西跟我说的……那些关于邑系统里面的知识好像是我原本就知道的。” “没事。”叶庭阳抬手,又想起桑骆曾拒绝过,便在半空停了一下,转而摸向了他的脸。 当碰到那人光滑细腻的脸颊时,他意识到这样的行为更暧昧了,手便更僵了,手臂肌肉也因此紧绷了不少。 他僵着手抚了下桑骆如玉般的皮肤,强装镇定道:“桑骆,你可能是失忆了……没关系,出去后我会护着你的,如果你想找你家人我也会帮你。” “好!”桑骆没在意脸颊上的手,说话间还无意识地蹭了蹭。“哥哥,那约定好了,一定要一起出去!出去之后,哥哥就是我的靠山!” 叶庭阳心间一麻,他如同触电一般缩了一下手,然后状似气定神闲地将手放回腿边。 桑骆一脸好奇地问:“外面是什么样子的?是不是有很多各种各样的人?有比流萤花更漂亮更有意义的花吗?” 说起来,桑骆来到这个世界还没有好好去见识一下莱邦这个繁华又荒谬的国家呢。 他一连串的问题,把叶庭阳砸得晕头转向,他捋了下思绪,回道:“外面,有美食,有四季,还有山河湖泊,繁荣的地方金碧辉煌,贫穷的地方寸草不生。” “越是复杂的国度,他的人民越是复杂,不同阶级的人教育出来的人也有所差异……底层人群不一定都善良朴实,富贵人家也可能恶劣奸诈,无论是贫穷村庄还是显贵地段都鱼龙混杂。” “莱邦有比流萤花漂亮的花,但没有比它更特别更有意义的,它的寓意是莱邦公民求而不得的心愿……” 说着说着,叶庭阳竟然困了,他有些不可思议,只好强撑着,避免自己睡着,但还是无法抗拒地耷拉着眼皮。 他隐隐约约听到桑骆说了句什么话,即便他努力地竖起耳朵,却还是怎么也听不清。 桑骆给叶庭阳掖了掖被子,声音轻柔地安抚着:“哥哥,乖,你该睡了。” 叶庭阳眼睛一睁一闭,直至安然睡去。 小咩在旁边飞,它问:[怎么了?不是说的好好的吗?为什么突然让我催眠他?] 因为…… 桑骆的眼中透着一种难以捉摸的危险,他坐起身,目光幽幽地转向窗口的两个身影。 “因为哥哥累了。” 方才叶庭阳一直背对着窗说话,以致于他没发现窗外梦幻的流萤花已经消失不见,也没发现那两个人不人鬼不鬼的玩意儿。 顺着暗光细看,就能发现那两个身影和床上两人别无二致。 桑骆心情很糟糕,他最讨厌有东西在他专心的时候打扰他。他一改在叶庭阳面前的乖巧无害,神色漫不经心又带着丝难以估摸的危险。 少年白皙的脸即使混在暗色中,也能借着少许光线瞅到他笑弯了的眉眼。 他食指抵在唇瓣中央,做了个嘘声的动作,嗓音悠长散漫:“别吵醒哥哥,不然,我可是会生气的……” 第16章 误会 天色渐亮,昏暗空旷的客厅内,仅有一个人的身影。那人面无表情地坐在一张椅子上,手攥着一个东西,落在胸口。 一个房间的门倏地打开,叶庭阳略带焦急地走到他跟前,他才有了点反应。 桑骆抬头看着眼前的人半蹲在他面前,紧张地抓着他的两侧胳膊查看,直到发现他没什么伤,才勉强松了口气。 但叶庭阳微抬头触及桑骆木讷的眼神,他心下一颤,唤道:“桑骆。” “哥哥。”桑骆应了一句。 他依旧神色淡淡,垂眸,将手里紧握着的物件放在了叶庭阳的手里。 他说:“送给你。” 叶庭阳下意识接过,不过他没有看,视线依旧停留在明显不对的人身上。他问:“桑骆,你是不是不舒服?” 可能因为个人成长生存的原因,叶庭阳从未出现像刚刚一睡醒浑浑噩噩的情况。令他更不解的是,他对周围的动静极其敏感,可桑骆起床时,他竟然没任何察觉的迹象。 而且…… 他睨了一眼自己的右腕,上面的积分还多了好几积分。 想着,叶庭阳担忧的目光犹如实质。 桑骆说:“哥哥,带上。” 带上? 叶庭阳一愣,他缓缓低头,才发现方才被塞进手里的东西竟然是一条不规则的黑宝石项链。 这项链和桑骆的风格不一样,银质的链身,触感冰冰凉凉的,还是冷酷的黑色,拿起来挺有重量的,大概半斤左右。 “这个是什么?” 叶庭阳有点不敢确认眼前这个人到底是不是桑骆了,桑骆从来没有在他面前有过这样奇怪的状态。 “不知道。”桑骆摇摇头回道,“我一来到这个世界就有了。” “你不知道,就把东西给我?” “可能是我的护身符吧。” “那更不应该给我了。” “不行!”桑骆突然站起身。 叶庭阳对他这动静感到愕然,下一秒,眼前这人说出了令他更匪夷所思的话:“哥哥,这个不能给别人!不然我就生气了!” 他满头黑线地站起后,还没来得及表态,手上的项链就被人强硬地拽了过去。 桑骆微微踮脚,把项链带到了叶庭阳的脖子上。这套动作快到叶庭阳都没反应过来,他全程僵着身子任桑骆折腾。 他可以确定这个人是桑骆了。 可能连桑骆自己都不知道,他身上有一种很清新很独特的气息,像是林间流淌着的清冽溪水,又有点像雨后洗净了的青涩野果。 在他给叶庭阳戴项链的时候,那抹气息萦绕在那人鼻间,让那颗悬吊着的心一下子落到了实处。 叶庭阳低头看了眼那枚项链中央的黑晶石,问:“为什么突然送这个给我?” 太莫名其妙了。 “哥哥不喜欢吗?”桑骆总算相对于之前正常了不少。 “也没有不喜欢……” 只是这小屁孩刚刚的举动太奇怪了。 桑骆撅嘴,那小模样好似委屈极了。“哥哥给我买药,给我买糖,给我买衣服……我只是想送哥哥一个礼物而已,为什么一定要有个理由呢?” 他毫无痕迹地偷换了概念:“如果非得要个理由的话,那哥哥为什么给我买这些东西,我就为什么送这个项链。” 原本叶庭阳对这话就发现不了错处,配上桑骆这半娇半嗔的语气,他更是被迷惑住了。 按理说,以他的定性,是不该发生这种事的。 可是…… 就连叶庭阳他自己也不明白,他怎么会像个刚动心的毛头小子一样不知所措,所有的情感也在一夜之间变得极不可控? 他不由得地叹了口气,暗含着无奈和认命。只能低声哄道:“我没有怪你的意思,我只是觉得你突然这个样子有点奇怪……礼物,我还是很喜欢的,谢谢你。” 桑骆还是很好哄的,他撅起的嘴忽而扬起,没有半分怄气的样子,笑嘻嘻地问:“我刚刚很奇怪吗?” 叶庭阳嗯了一声。 “对不起哥哥,我刚刚赶走了两个和我们俩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我太害怕了……我怕下次遇到这种情况,我会分不清哥哥和npc,所以才送这个东西给哥哥……” 听到这段话,叶庭阳的脸色竟越来越阴沉,桑骆顶着他那可谓是恐怖的视线,又怂又乖地唤了声:“哥哥?” “我不是故意凶你的,我只是想把我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东西送给哥哥,也方便我能区分……” “坐下。”叶庭阳声音依旧沉稳。直至桑骆听话重新落座,他才一脸严肃开口:“你怎么把他们赶走的?” 桑骆试探性地回道:“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听不懂,说直白点。” “……打走的。” 桑骆在心里默默补充:连滚带爬呢。 叶庭阳闻言,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没看过小屁孩,就不知道该怎么教育他。 思来想去,还是不忍呵斥跟前这人,只好蹲下身,语重心长地对桑骆说:“以后记得叫醒我,不要这样自己一个人处理这种事了……你想过吗?万一你打不过怎么办?” “没有,他们挺好打的。” 才怪。 “都不还手的。” 那俩根本毫无还手之力。 “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桑骆委屈巴巴地说完,倏然皱起眉头,右手扶了下额头,哎呦哎呦地开口:“哥哥,我头疼。” 他的身体像是由于无力,开始向椅子的两侧歪来歪去的,仿佛下一刻就会跌倒。 叶庭阳哪还顾得教育人,他眼疾手快地扶住椅子上的人。而后,他二话不说就上手,一手附上肩膀,一手穿过腿弯,将人稳稳抱起。 演戏演太过的桑骆:“……” 他还是第一次被这样抱起。 不过,戏还要接着演。 桑骆在微光下苍白的脸有了几分血色,他好像在害羞,手不知道该何去何从,无措了一阵,最后乖乖地拘束在自己胸前。 少年结巴道:“哥哥,我我没事,我挺重的,要不……你放我下来吧。” “没事,不用怕,我抱得住。” 桑骆感受着客厅景物慢慢后撤。他面上羞涩,心里却在无语。要是被他兄弟知道他被公主抱了,他的脸都不知道往哪搁。 但是,被叶庭阳这样抱着,卧在他宽厚温暖的胸膛,听着他一下一下沉稳有力的心跳,别说,还挺舒服的。 他也累了,有人代步也不错。 反正除了两个当事人,又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 就在桑骆说服自己并庆幸之余,他微微侧头,瞥过了叶庭阳的身后,定睛一看,疲惫的眼眸顿时瞪大了。 他和杜芝芝两人大眼瞪小眼。 他心想,没关系,杜姐姐是可以封口的,不会有第四个人知道! 然后,客厅出现了第四个人——刘川柏。那人反应过来,一脸尴尬地向他招了招手。 没有第五个…… 杨琳出现了。 第六…… 孟长宇扶了扶眼镜。 桑骆:“……” 西西!绝对是西西故意的! 他的头往叶庭阳怀里缩了缩,小声嘀咕着:“哥哥,我困了,快走快走……” 而叶庭阳自然也发觉到了身后的那几道视线,不过他没心情去管,他的注意力几乎全放在了怀里这人身上。 随着门开合的声音落下,门外客厅的人面面相觑。 这是……睡一间房? 过去了许久,那个房间依旧没人出来。这个问题便渐渐地在时间流逝下,由疑问句变为了肯定句。 这两大男人不仅抱了!还睡了? 在邑系统里就敢搞这么大的吗?! 第17章 项链 “叶将军,医生他说叶少的身体没什么问题……昨晚突然出现的状况可能是邑系统内出现了什么量化他们生命值的东西。”邑系统的一个相关专业人员说道。 叶远山哼了声,“最好叶庭阳是真的没什么问题,不然……知道李堂的下场了吗?” 那几个站成一排,不约而同地连连点头。 他们当然知道,莱邦的所有子民都知道,前两天司法部李政官被突然闯进司法大楼的叶远山直接打了八枪,当场死亡。 叶远山有那个权势这么狂,可是他还是挑了个令众人心服口服的做法。不到一天,他就找出了李堂贪赃枉法、杀人放火的十几条罪行。 当李政官的罪恶摆在所有人面前时,莱邦上下一阵哗然,这位死不瞑目的政官一日之间身败名裂,就连尸体也被枭首示众。 司法部全体成员也因此被任免审批,逐个严查,凡是和李堂同流合污的人都被革职,犯事严重者也被叶将军奖励一发子弹。 司法部全员可谓是自上而下大换新,暂时手握最高执法权的是重新出现到大众视野的苏立扬苏政官,巧的是这人刚好是叶远山的义子、叶庭阳的异姓伯伯。 叶远山在吩咐完几句过后,回头一看,眼尖地看到了叶庭阳脖子上不知何时出现的黑晶石项链。 他微眯起眼,抓住走最迟那人的衣领,语气不善地问道:“我孙子脖子上戴的是什么东西?他什么时候有这玩意儿了?” 那人身体被提起,脚尖都垫不着地。 他颤颤巍巍地看向叶庭阳的胸前,那里多了一条诡异的饰品。 很眼熟,但是那人心慌意乱的,竟然一时想不起来,急得团团转。他不敢挣扎,被这样威胁了好一会儿,才恍然大悟地急道:“我,我想起来了!” 那位工作人员脖子上的劲小了不少,他来不及多呼吸几口气,急忙解释着:“以前进入邑系统成功出来的罪犯也……也有人带着一条这样的项链。” 但是,出来没多久就疯了或者死了……这条项链也不翼而飞了。 叶远山也知道那些运气好捡回一条命的罪犯的最后结果,他的视线倏地转向叶庭阳那边,手也松开了。 “想办法把它摘下来。” 他的语气不怒自威,那个工作人员还没有松口气,又被眼前这个老祖宗突然扬起的气势逼迫得大气都不敢喘。 他支支吾吾地回道:“叶将军,这……这摘不下来的,邑系统的东西现实中是摘不下来的……以我们现在的技术,邑系统这种高级系统启动后的程序也不是说改就能改的。” 叶远山气笑了,他手在腰间来回摩挲,最后气势汹汹地放出一段话:“你们可以开始每天祈祷我孙子没事了……如果他出现一点问题,你们和那什么鬼系统就等着给他陪葬!” 话音一落,就转身离开惩治室。 而邑系统里也过去了小半天,桑骆一觉醒来时,床边已经空了,叶庭阳也不在房间里。他挣扎着起床,伸个懒腰,就套上了那件外套。 然后,桑骆随手从兜里掏出一颗糖拆开,叼在嘴里便开门出去。他的半个身体刚探出去,就对上了孟长宇冰冷眼镜下那双精明到奇怪的眸子。 桑骆一顿,又恢复了怯生生的模样,对着那人点头示意。整个动作乖巧斯文,却在回头关门时,如现剥荔枝一样地翻了个白眼。 这群人,除了比较熟的叶庭阳、杜芝芝,还有无感的刘川柏外,他对别的人都厌恶。 桑骆咬着棒棒糖转身,找了个离孟长宇较远的椅子落座。他不想理孟长宇,但那人却主动靠了过来,坐在他旁边,唤道:“桑骆?” “是我,怎么了吗?” 孟长宇笑眯了眼,让人看不透他的情绪。他上下打量着他问:“没事,你的糖和你这身衣服是叶庭阳给你买的吧?” 桑骆红着脸,点了点头。 “你和叶庭阳……” 后面的话,是个人都能知道他问的是什么鬼。桑骆垂眸,浓密修长的睫羽恰好遮住了眼底闪过的恶趣味。 他的手不停地搅着衣摆,好似在犹豫说不说,只见他略微抬起头,目光闪闪地再次点头。 孟长宇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他拍了拍桑骆的肩膀,状似欣慰道:“挺好的,虽然进了邑系统,但是找了个归宿也不是什么坏事。好事啊好事……” “我,我……你别调侃我和哥哥了……” 叶庭阳和杜芝芝买完东西回来时,就看到孟长宇单手搭在桑骆的肩膀上,而背对着他们的桑骆低头,原本白皙秀气的后颈和耳朵此时布满了红晕。 这场面怎么看怎么让人误会。 叶庭阳的脸上看不出喜怒。 但离他最近的杜芝芝还是感受到了从他身上散发的冷气,她目光往两边飘忽着,急忙重重地咳了一声,提醒着客厅里的两人。 孟长宇:“你们回来了。” 他像是刚反应过来,连忙把桑骆肩上的手放下。半是解释半是掩饰道:“别误会,我只是觉得桑骆有点像我弟弟,就开口调侃了他一下。” 说着,他还满脸笑意地看向坐着的桑骆,莫名透着丝宠溺。 叶庭阳越看,心里的那股气就越难压制下去。不过他还是神色无波,大步踏入。 桑骆似是看不出这小修罗场,他兴奋起身,跑向叶庭阳,叼着糖,笑意吟吟地说:“哥哥,你回来了。” 仅一句话,就令叶庭阳的心情瞬间豁然开朗。他点头应了声后,看向桑骆红润的唇瓣,眸光暗了暗,“糖甜吗?” “甜!” 桑骆咔嚓咔嚓地咬着糖,他垂头,从兜里挑了一颗同个颜色的糖。 他估摸着是一个味道的,还没上手拆糖果纸,叶庭阳就开口拒绝:“我不吃,你留着自己吃。” “那我给你拎东西。” 桑骆说完一伸手,叶庭阳就避开了,他招呼着:“不用,去找个地方坐着。” 被拒绝的少年即便已经耷拉着脑袋了,但还是瓮声瓮气地应了声,找了个别的椅子坐下。 他们来回拉扯的动作熟练到不行,话里话外隐隐约约露出一种不该在邑系统存在的温馨。 杜芝芝捂着脸,不忍直视。她对这两人自动忽略客厅另外两个人的行为感到无语又牙疼。 第18章 初心 待吃完饭,叶庭阳带着桑骆进了屋。 他还没开口,身后的桑骆倒是先说了他想说的话:“哥哥,那群人里面,除了杜姐姐和那个刘川柏,别的人你都不要离太近,他们都不是什么好人。” “你看得出来?” “当然,我才没那么单纯好骗呢。”桑骆一脸得意地说,“进邑系统的第一天我就去套他们话了,他们什么样我都了解得七七八八了。” 叶庭阳坐上了床边,抬头看向桑骆,面色平静道:“所以,你刚开始和我说话也是为了套话的?” “是啊,想抱大腿。”桑骆说得很直白。 他坐在了叶庭阳身旁,下巴还直接靠了那人的肩膀,佯装无辜道:“我都那么主动了,结果哥哥说的第一句话是嫌我吵……我可难过了,难道我看起来很烦人吗?” 明明是桑骆在那种环境下抱着不纯目的靠近别人,可他这样装可怜地说出这段话,倒像是叶庭阳过于戒备的错了。 叶庭阳也不是傻子,他都被牵着鼻子走这么多次了,怎么可能次次上当?他听得出来这个少年在故意转移注意力? 不过,那又怎样? 只见他蹙眉,略带不满地看着桑骆一脸委屈的模样。 桑骆被他盯得头皮发麻,心想不会吧,屡试不爽的招数这么快就没用了吗?他细声细气地唤了声:“哥哥?” 叶庭阳抬另一边手,身形微微转动了一下,那紧靠着他肩膀的下巴便因此落了空。 桑骆支起头来,他不知道叶庭阳想干什么,所以只能呆坐在原地,直到那只向他靠近的手抚过他的眉眼。 那人动作和语气都轻缓,隐隐带着安抚的意味:“我的问题。” “桑骆,你不烦人。” 叶庭阳想,没有人会不喜欢一个一直给人提供情绪价值的、充满生机活力还不拖后腿的少年。 所以,“你笑起来很好看。” 叶庭阳愿意在邑系统里守护住这样的笑意,直至他死去……有过一段日子,他差点忘了他加入国防部目的。 ——为了他母亲那样的人;为了成为和他母亲那样的人;为了保护他母亲那样的人。 但此时应该再加上一个动力了。 无论是现实还是幻境,李卓的话都令他陷入黑暗、踌躇不前,他和他的母亲拼了命保护的人民竟然那么编排他们母子。 在叶庭阳的父亲说对他失望时,他也曾迷茫,难道真的是他的错吗? 他只不过是想守护类似于桑骆和顾婧雪的笑罢了。 一次次直面困境,是他的母亲,是他的信仰……是桑骆的笑和他的一句句呼喊让叶庭阳找回了自己的初心。 “桑骆,我喜欢你……笑。”叶庭阳后面说得有些磕绊,但不细听也没那么容易听出差错。 桑骆纯当他在哄自己,重新扬唇一笑,他的眉眼里又闪起了光。“那我以后多笑笑。” 他停了一下,转而又调戏道:“哥哥,你什么时候也能笑个给我看看?哥哥笑起来肯定比我好看。” 叶庭阳脸色一僵,目光转向别处,“我,我不会……”而且他一脸凶相,笑起来怎么可能比桑骆好看?不吓人就已经很不错了。 “这题我会!” 桑骆再次从兜里掏那些糖,随手挑了一个,边撕包装边说:“吃甜的,心情会好,就容易笑起来了。” 叶庭阳还没反应过来,那颗糖就塞进了他嘴里。那始作俑者还睁着大眼睛问:“甜吗?心情是不是更好了?” 叶庭阳连味道都没尝出来,下意识地点了一下头。待他舔了舔那颗糖后,神色一顿,一阵酸涩的味道自舌尖蔓延,惹得他的整张脸皱在了一起。 桑骆见此不解:“怎么了?” “酸的。” “酸的吗?” 叶庭阳侧头避开那颗直怼他的糖,“我对酸比较敏感。” 桑骆哦了一声,他将那颗温热闪着晶莹的糖塞进自己嘴里,还开口嘟嚷着:“别浪费了。” 他咬了两下,牙齿和糖果的互相挤压形成了那一声声“咔嚓咔嚓”的动静,那糖硬是没被咬碎。 桑骆抬眼时,叶庭阳正一瞬不动地盯着他看,眼神说不出来的奇怪。这时的他没看懂叶庭阳眼底克制复杂的欲念,甚至还上手给人擦了擦唇边透明的水渍。 少年眸子里没有一丝杂念,动作分明亲昵暧昧,却做得理所当然。他说:“哥哥,脏了。” 勾引过叶庭阳的男人不在少数,但没有哪次如这般一样令他失控。 他不知道他是怎么控制住自己上去压住桑骆亲的?待人回神之时,叶庭阳已经走出了房间。 桑骆诧异地看着他阴沉着脸说了句:“我去找杜芝芝拿个东西。”就大步踏出了房门,仿佛一刻也不想待。 小咩此时也在空中现了身,它时刻关注着自家宿主的心理状况:[桑骆,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叶庭阳刚刚那个样子好奇怪……” 小咩欣喜道:[桑骆,你终于发现他……]对你图谋不轨了。 后面几个字,小系统还没来得及说出口,桑骆摸着下巴的猜想打断了他的话:“不就是碰了一下他的嘴巴吗?他脸色这么黑、眼神这么凶干什么?他脾气也没这么差吧?” 小咩一时竟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的无语。它的这位宿主还表现出一副豁然开朗的模样说:“是不是因为我给他塞了颗酸味的糖,所以他想打我啊?可是,我不是故意的啊……” 小咩:[……] 它一直觉得自己智商没有桑骆高,但此时此刻它明白了一句话:上天为你打开了一扇门的同时,也会为你关上一扇窗。 它哂笑道:[不怕。要是真打,西西这么喜欢你,肯定罩着你的。] 桑骆闻言,想起了西西一脸贱兮兮地摸他脸的场景,就不由得抖了抖全身的鸡皮疙瘩。 “我需要他出手?”桑骆一边咬着糖,一边抓起半空的小绵羊捏。“他又打不过叶庭阳,他要是被打成乱码了,估计邑系统得塌一半……” 说着说着,他止住了声,递了小咩一个眼神,让它回系统空间。小系统才消失没一会儿,门便开了。 有人没敲门踏入了房间。 第19章 朋友 进来的人微微佝偻着身子,暗黄的脸上也有许多细纹,动作小心翼翼的,四处张望的模样似乎在确认叶庭阳在不在。 她是那群罪犯里的那位中年妇女——杨琳。 桑骆当初找她聊的时候,她眼底的算计就已经遮掩不住了,此时更甚。床边的少年站起,皮笑肉不笑地问:“杨姨,你来找我有事吗?” 被叫姨的杨琳嘴角抽了抽,她两秒调整好脸上的表情,笑得一脸和蔼:“桑骆,你知道怎么买东西吗?” “西西说公寓外啊。”桑骆回答,“杨阿姨你应该去问哥哥的,我们俩一般都是哥哥去买的,我都没去过……或者你去问杜姐姐也可以。” “用什么买?” “积分兑换啊。” 桑骆说完恍然大悟,他示意了杨琳的手腕,道:“杨姨不会没有积分吧?” “有,不过太少了。”杨琳悠悠道,“那个npc说,这积分和生命值有关,我生了几个孩子后,身体就大不如前了……” “桑骆啊。”她一脸慈爱地看向桑骆,还想伸手去拍拍他的手以示亲昵。好巧不巧,桑骆把糖吃完了,正把手伸进兜里掏糖,躲过了她的触碰。 杨琳稍稍尴尬地收回手,两手交叠在腹部,泪光闪闪地说:“桑骆,你不知道你长得太像我的小儿子了。每次看到你,我都以为我看到了我的小儿子,他今年毕业考,明年就大学了……” 说着,妇人长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能出去?” “杨姨,你也别太难过了。”桑骆也不吃糖了,贴心安慰着面前这个声泪俱下的“母亲”。 杨琳抬手擦拭了微湿的眼角,她还想多说两句,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地忽悠这个看起来容易心软的少年,却不想桑骆下一刻摸着自己洁白的脸,一脸不解道:“我长着一张大众脸吗?” “一个小时前,孟长宇还说我像他弟弟来着,原来我还长得像杨姨的儿子。”少年双手捧着脸,郁闷地说,“太普通了,哥哥会不会不喜欢啊?” 桑骆的关注点完全不在杨琳说的事上。 杨琳也不知道这小子是装傻充愣还是真听不懂,她不妨直说了:“桑骆啊,你年轻,就算少那么点积分也不会怎么样的?你能不能给杨姨买点吃的?杨姨快饿死了。” “杨姨,我告诉你一件事。” 桑骆突然降低音量,他谨慎地看了眼门外,小声说道:“其实,你不饿的。” “什么意思?” “你想啊,食物是为了补充体力的,积分又等同于生命值……可是有生命值就不会死,那为什么需要食物呢?我们能感觉到饿只不过是邑系统故意扰乱我们的生理功能,就算我们一直不进食,在邑系统内也死不了。” 杨琳被他说得一愣一愣的,“可是我们的身体不是和现实共感的吗?我们在里面感觉到饿不是我们现实也饿了?” “只要我们不在里面犯规出意外,就不会死……我们之前饿了三天也没出什么毛病,不是吗?” 桑骆之后又说了几句,愣是把企图在他面前装可怜博同情的杨琳忽悠走了。 那女人刚走,又有人敲门进来了。 是刘川柏。 桑骆真的懒得应付了,他今天真的是水逆,一个个都来找他想坑他。不过,他还是面色如常地招呼着人进来。 可能由于两人年龄相差不大,桑骆也没在意坐着还是站着了,他坐上了床,还示意刘川柏随意。 刘川柏摆了摆手拒绝了他的好意,他可不想坐上两个基佬的床。倒不是因为嫌弃,单纯是觉得他坐上去的话就莫名有种男小三的即视感。 万一叶庭阳回来了,看到他们那样要是误会了,就算他是个直男,也可能会被揍的。 刘川柏开门见山:“刚刚我看到杨琳来找你了。” “你找杨姨吗?她刚走……” “我才不想理她,她之前也找过我,说了一堆乱七八糟的话,结果我没听懂,她就说让我给她买东西……我那个时候都傻了,她要不要听听她在说些什么?!就她那老命金贵?” 刘川柏好言相劝,“我真的服了!桑骆,你可不要听她这种诈骗犯的话,她这种人最懂怎么拿捏住人心了!” 桑骆闻言,知道此人不坏,连带笑意都真实了些。他点头致谢:“我知道了,谢谢你。” 刘川柏嘿嘿笑着,他傻笑地挠了两下头,“不用谢,不用谢。” 桑骆还是出口打探道:“我们交谈并不多,你为什么特地来提醒我这件事?” “可能是因为你是邑系统里第一个主动和我说话的人,而且你看起来也比较和善,没有什么攻击性,和你说话很舒服。” 刘川柏对上桑骆年少澄澈的眸子,顿了一下,总结道:“桑骆,你不像个罪犯。” 他不得不承认眼前这少年的磁场真的太干净了,性格也不像是会进入这个邑系统的人,说绝对点都不像是莱邦的人。 当然,也有可能是他对他了解太少了,所以他才会觉得这样的桑骆太“假”了。 “哥哥也说我不像。” 刘川柏疑惑:“冒昧问一下,你是怎么进来的?” “失手反杀一个人就进来了。” “我就知道你不是什么坏人!” 桑骆挑了挑眉,没承认也没否认,只是问:“那你呢?” “我倒霉呗,好不容易日子过得好了点,结果开车送货的时候撞死人了,还是个大官。”刘川柏长叹了口气。 然后,他垂头丧气地继续说着自己的悲催人生:“就算我运气好出去了,那大官的家里人也不会轻易放过我的。” “没关系,躲躲藏藏也能活。” 这种另类的安慰令周围的空气都沉寂了。 刘川柏倒不在意,只是笑呵呵地立起拳头,“不介意的话,桑骆,交个朋友怎么样?” 话音一落,桑骆唇角漾起的弧度更深了,他站起,向前走了一步,和刘川柏击拳,“朋友。” “要不以后你叫我‘柏哥’?” 那人没拒绝:“柏哥。” 刚走到门口的叶庭阳:“……” 他费解,他就离开一会儿…… 第20章 游戏 刘川柏听闻叶庭阳的开门声,看了看门口的人,干笑着收回手,对桑骆说:“我先走了,你们聊。” 他临走之前,还和叶庭阳点头打个招呼。 桑骆立在原地,看向门口迟迟不入的叶庭阳,走上去问:“哥哥,你去找杜姐姐拿什么东西啊?” “没什么。”叶庭阳边关上门边说,“刚刚有几个人进来?” “两个,除了柏哥还有杨姨。” “你记得你自己说的话吗?” 桑骆一愣,他听懂了他的意思,颔首道:“我记得,哥哥,我没有主动接近他们。” 叶庭阳眼里晦涩,他语气隐约有丝不善:“然后呢?他们主动接近你了,你就叫哥叫姨?” “哥哥你在吃醋吗?” “不准岔开话题。”叶庭阳脸色又黑又红的,黑是气桑骆不听话,至于红不知是不是被人戳中了心思? 他深吸了口气,压下自己的情绪,沉声教育道:“你知不知道邑系统里的人都是罪犯?他们不能轻易信任的。” “我知道……可是柏哥不是坏人,他和我说了,他是因为不小心撞死了个有权势的人才进来的。” “你怎么知道他说的这些不是在骗你?” “我……我觉得他说得不是假的。” 叶庭阳气笑了:“觉得?桑骆,你就靠直觉判断事情真假?判断一个人的好坏吗?你真的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在邑系统待了三四天,桑骆还是和刚进来的时候一样,靠着这所谓的直觉和一股莽劲去和罪犯、npc搭话,去盲目出头,去惹事生非…… 桑骆眼眶红了一圈,闷声不说话,但可以看出来,他也生气了。 他们之间性格上的问题还是早早出现了,由于两人的阅历不同,他们看待人和事的角度明显有所差异。 一个成熟沉稳,凡事松弛有度;一个自信直白,处事全凭兴趣,他们原本就是两种类型的人。 如果只是简单相处,前者能教会后者很多东西,后者也能在相知相伴的时间里给前者的生活带来很多别样的生气。 可若是长时间的近距离接触,他们之间的矛盾会越来越明显,互相包容或是一拍即散也就无可避免。 “桑骆,抱歉。”叶庭阳首先反应过来,他终是看不得眼前这人低落的眉眼,心里很不是滋味。 桑骆摇了摇头,神色凝重道:“哥哥不用抱歉,你说的没错,我的确没什么戒心,是我太过草率……” 其实,叶庭阳明白就是这样的桑骆吸引了他。但他还是害怕,怕桑骆遇到坏人没有防人之心,怕有一天他不在他身边,保护不了他…… 之后休息的时间内,两人之间一直弥漫着一种难以形容的氛围。 他们不像之前那三天那样时不时说说心声,甚至桑骆还时常跑出去找别人闲聊。 这个奇怪的相处模式直到下一关卡的开始才打破。房间里,一道闪光乍现,叶庭阳心一慌,再次如之前一般拉住了背对着他的桑骆。 桑骆一个恍神回头,他察觉到拉他那人的不安,细声安抚道:“哥哥,别怕。” 在强烈的光芒下,叶庭阳仅存的那点感觉全是桑骆,细腻的手,清澈温和的声音,就连他闭眼的前一刻,他眼里都是桑骆。 桑骆先端量了一下此时身处的地方,眼底迅速闪过兴味,而后敛下表情,空着的手安抚性地拍了拍叶庭阳紧紧攥着他的手背,柔声道:“哥哥,可以睁开眼了。” 叶庭阳闻言睁眼,看到所处空间里的情景时,拉着人的手又紧了紧。 桑骆还没来得及上前仔细查看,那原本在他身后的人一步跨到了他的面前,为他挡下了那抹幽暗房间里唯一的“艳色”。 他看着眼前高挺宽厚的背影微愣。 待其他人反应过来时,才发现他们已经由那个公寓转移到了一间屋子里。 这个不大不小的房间里挤满了人。 杜芝芝一睁眼就对上被害人瞪着眼,口吐鲜血,一副死不瞑目的模样。如果不是刘川柏及时扶住她,她恐怕就尖叫着跌落在地。 她声音颤抖着问:“怎……怎么回事?” “第四关啦小宝贝们~”西西像个鬼魂一样倏地出现在他们其中,“很简单的一关,‘侦探风云’,有没有小宝贝玩过啊?” 所有人都被吓得一惊,最不经吓的那两位不约而同地瞪着眸子直摇头。 “果然就你们两个最笨了。” 杜芝芝、刘川柏:“……” “这一关一共有五个案子,你们的任务就是用你们犯罪的经验,在警官将你们当做凶手抓拿归案之前查出案件真相,抓到犯罪嫌疑人。” 桑骆问:“每一案子只有一个凶手吗?还是说五个案子都是一个人做的?” 西西摆手,“我也不知道。不过……”他搓了下手,满眼泛着诡异的光,“你给我摸,摸够了就给你一点提示。” 众人:“……” 不是他们想象的那样吧? 他们不可描述的目光往下,投向了这个npc的裆部。 桑骆看到他们的反应,脸色乍红,气急败坏地骂那npc:“你你……你有病啊!摸脸就摸脸,你说得像是……” 他斟酌了一下词,最后接着道:“说得这么暧昧干什么?” “当然是好玩啊!”西西挑眉说完,走近,伸手一个搂腰就把桑骆圈入自己怀里。 叶庭阳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明明握得那么紧,可那只手却如流沙一样从他的指缝间滑过。他的心里不禁焦急万分,急唤了句:“桑骆!” 他睨向西西的眸光中蕴着冰冷的杀意,不容置喙道:“放开他。” 西西不以为意地看向隐隐失控的人,嘱咐道:“你们观察一下尸体吧,还有二十分钟,警官就来了,你们不想死,看完早点走。” 他的视线转向他怀里没有任何挣扎的人,“至于桑骆……叶庭阳,你放心,我就借走一会儿,不会欺负他的,很快就会把他完完整整还给你。” 话音刚落,两人的身影一闪,便原地消失了 第21章 身份 叶庭阳极速上前跨了一步,伸去拉人的右手即使再快,但还是抓了个空。 那只手无措地停在空中,杜芝芝见此张了张嘴想要安慰他,但又不知如何说起。 那人没呆滞多久,他迅速稳住阵脚,在杜芝芝斟酌好言语第二次想要开口之时,转身往那副被害人的尸体大步跨去。 叶庭阳在俯身查看尸身之前,对着那群人发号施令道:“你们别闲着,检查一下周围有没有什么可以作案的工具或者跟死者身份有关的东西。” “杜芝芝你找找这个房间里有没有纸笔,边勘验现场边记录重要信息,没有的话你们就靠脑子记。” “动作快点,我们要在警官到之前撤离。” …… 桑骆被西西带到了一个森林深处,周围除了幽暗的树影和阴凉朦胧的月光别无他物。 桑骆撤开西西掐着他腰的手,像是怕冷一般抬手拢了拢身上的橙黄色外套。他身前那个npc猛然回头,视线自上而下打量着他。 西西那目光灼灼的样子恨不得把桑骆烫出个洞来。他眯着眼问:“你是谁?” “桑骆,”被问那人面色如常地回道,“你不是知道我的名字吗?” “你的灵魂太强大了,根本不像一个犯过罪的人。” 这已经是第三个人这么说了。 桑骆轻笑了声,他还没开口,就听见西西又说:“或者说,你根本不像我档案里的‘桑骆’。” 因这话,桑骆脸上难掩兴味:“不像吗?我的演技很差吗?” “不,你演技很好,特别是在叶庭阳面前……但是就是演得太完美了,反而不像。” “什么意思?” “每个人面对未知和危险多少都会动摇犹豫,但是你没有,你对所有关卡都很不屑,就像前两天晚上你一声不吭地背着叶庭阳打跑那两个npc一样……” “咔嚓咔嚓”的声响在四周安静的环境中显得格外突兀。桑骆拆着糖果纸,听到西西的话中断了,抬头朝他露出一个无辜地笑容。 西西继续说:“这些天,你一直很坚定地靠近叶庭阳,外人看来是叶庭阳在护着你,实则是你在保护他……无论情况多危急,你首先顾虑的人是他,可是你们并不算熟,这到底为什么呢?” “不如你猜猜。” 西西的神色罕见地透着一股沉静镇定,“你对叶庭阳的目的性太强了,我不知道你的灵魂是从哪里来的,但我觉得你大概就是为了叶庭阳进邑系统的。” 桑骆嚼着糖,他似笑非笑,眼底闪过一丝莫名的恨铁不成钢,“身为邑系统npc的首领之一,你竟然这么笨?” 那被嫌弃的人一脸警惕,“你到底是谁?你进邑系统想要干嘛?” “我想干什么你不是替我说了吗?我是为叶庭阳来的。” 桑骆伪善的笑意微敛,他咬着糖,表情越发耐人寻味起来,“西啊,我还以为你第一关就看出来我的身份了,没想到你竟然这么笨。” 那npc愣了一下,“你叫我什么?” 桑骆上手去碰他硬邦邦的脸,将其捏得奇形怪状,半是玩味半是威胁道:“以后你再掐我脸,再摸我腰,我就把你格式化,我可是有资格这么做的哦。” 西西不知是被吓的还是被惊的,“噗通”一下直接跪在了桑骆脚边,那崎岖不平的脸愣是没有及时恢复原样,看起来丑萌又委屈。 桑骆:“……” 他收回手,揉了揉太阳穴,头疼道:“快点送我回去,以后不要乱脑补,在他们面前装得像一点,别让我掉马了。” 西西点着头站起,又听到那人嘱咐道:“不准告诉任何人,东也不行。”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就照常带一队罪犯接受惩罚,竟然会遇到这个魔王“微服私访”,连忙稳住心态应道:“好。” 按照这里和“侦探风云”的时间维度,在叶庭阳那边,他们已经分开差不多两天的时间了。所以,“直接送到叶庭阳面前。” 桑骆露出了来到这的第一个天真烂漫的笑,“我要给哥哥一个惊喜。” “……知道了。” 西西变回原来的脸,期间不着痕迹地翻了个白眼,一扬衣袍,桑骆就瞬移到了叶庭阳面前。 然后他隐身在一旁观察着,他看到那个方才浑身上下都透着危险的人展开双臂,向叶庭阳就抱了过去,那架势恐怕所有重力都压在了叶庭阳身上。 也不怕摔着,西西暗地里嘟嚷着。 桑骆撅着嘴,欣喜又委屈道:“哥哥,我好想你啊!”西西闻言,贡献了他的第二个白眼,心里默默补充:才怪。 叶庭阳整理着案件的材料,没想到余光中一个橙黄的身影闪过,他的身体下意识就作出反应防备起来。 接着一声“哥哥”轻易地化掉了他的所有攻击和戒备。 那人抱住了他,熟悉的清新气息萦绕在他鼻尖,说话间的余温也因此落在他的耳边:“哥哥,我好想你啊!” “桑骆?”叶庭阳的手又开始无措起来了,他最终搂上了桑骆的腰,一如桑骆在他眼前消失之前他握紧他的手那般,这次的拥抱,他也抱得很紧。 两天了…… 他提心吊胆了两天,直至此时胸膛相贴,气息相融,心跳渐渐同频,叶庭阳的心才得以安定下来。 桑骆不知道他这哥哥怎么想,他只管演好自己的角色,像个小孩子一样可怜兮兮地打起小报告:“哥哥,那个npc太过分了!他把我带到了一个阴森恐怖的树林里,那里好黑,我好害怕……” 西西捂住脸没眼看,心理活动异常丰富:……%¥*&¥#! 叶庭阳这两天没见过桑骆,而且还对这小屁孩的处境一无所知,说不担忧都是假的。 桑骆十几分钟的时间想不想叶庭阳除了他本人无人得知,但叶庭阳肯定是想他记挂着他的。 叶庭阳揉了揉怀里人的头,撑腰式安慰道:“下次见他,我帮你教训一下他好不好?。” 桑骆顶着身后灼热的视线,结束了拥抱,低声道:“不要了吧哥哥,这好歹是他们的地盘,那样子太放肆了。” 叶庭阳盯着桑骆的眸子,他自觉代入桑骆的家长,蹙眉略显不满道:“那也不能让你就这样受委屈吧。” 西西闻言,无语了会儿,在心里咒骂道:我%¥*&!在邑系统里,谁%*能欺负他! 骂完,才舍得转身离开了这个地方。 桑骆知道身后npc所有的动静,但他毫不在意,只小声说道:“没关系,哥哥,我不会吃亏的,一出去我就找个机会改了这个系统的程序,整死他。” 叶庭阳眸里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你这么厉害。” 被夸的人瞬间挺直腰板,神采奕奕地说:“当然,别小看我,我会的东西可多了。” 话落,桑骆眼珠子一转,观察着除了他俩再无别人的房间,问:“他们人呢?” “在另一个房间休息。” “现在是什么情况?” “这个地方是一间被人遗弃的小平房,我们收拾出来暂住。”叶庭阳把桌子上记录的信息递给了桑骆,“你不在的这段时间一共有两个案子,警官手里的大部分证据所指示的嫌疑人是……我们。” 第22章 问题 桑骆接过那几张记录的纸,一边粗略的翻了翻,一边目光往叶庭阳身上瞧。他问:“我们是嫌疑人?” “这个城市挂满了我们这群人的悬赏令,所以我们出去的话必须要乔装,这纸上的内容有些是刘川柏打扮了之后,出去套人话打听的。” 桑骆稍有颔首,然后说道:“哥哥,你具体跟我说说那两个案件的情况,还有,你们是怎么离开案发现场的?” “第一个案件你也看到现场了,死者的致命伤在腹部,被人捅了两刀,身体别的地方有被棒打的淤青,房间里也有打斗的痕迹。” “死者的面色很不对劲,房间里的有他的身份证,明明他才二十九岁,但头发已经白了大半,面色灰黄,黑眼圈也很重,脸上还长疹子……估计是个瘾君子。” “我们那个时候只有十来分钟,简单检查了尸体和房间,就走了。” 叶庭阳想了想,继续说:“至于第二个案件,也是发生在第一天,那个时候我们在躲警官和路人,就拐进了一条巷子。” “那巷子深处死了个男人,姿势是趴在地上的,衣服有点凌乱,鼻青脸肿,脖子上痕迹最明显,看那情况应该是被人活活打死的。” 桑骆闻言,略微低头,看向手里纸张上的字,那眉宇微蹙的模样像是在沉思。他还没说什么,叶庭阳又开了口:“对了,差点忘了说了,警方的悬赏令没有你。” “为什么?卡bug了?” “应该不是,两个案件都发生在我们这几个人面前,有目击证人证言指认我们,现场指纹之类物证也指向了我们。” 桑骆懂了,“所以,如果我和你们一起,那下一个案件发生之后,我也会变成犯罪嫌疑人之一。” “可能会。” 桑骆眼里闪烁着机灵的光,像一只即将使坏的小狐狸。“哥哥,我有一个想法。” 他这模样惹得房间里的另一个人心里痒痒的,但叶庭阳还是把持住了,喉结不动声色地轻滚了一下,沉声问:“什么?” 那人笑而不语,只朝他勾了勾手指。 待叶庭阳试探性地倾身,桑骆便压头凑到叶庭阳耳边低声说了两句话。 …… “别睡了,起来,警官他们在来的路上。”叶庭阳声音不大不小地招呼着其他罪犯快速离开。 刘川柏原本趴在桌子上,被他的声响吓了一跳,撑着的头“呯”一下重重砸在了桌上。他捂着头,龇牙咧嘴地说:“发生什么了?怎么回事?” “有人发现我们在这间房子里,已经报警了。”叶庭阳说,“别那么多废话,赶紧走。” 杜芝芝边快步走着,边开口问:“怎么这么突然就被发现了?是不是有人忘记乔装打扮跑出去浪了?” “不是,跟上。” 众人马不停蹄地撤离小屋子。 叶庭阳是最后离开的,他走之前先是将一把破烂椅子弄翻了,还顺手留下了一张写着其中一死者身份的纸张。 没多久,这个人去楼空的房子里“哗”的一下重新涌入了人,那是一群身着制服、正义凛然的警官。 “各位警官,就是这里。”桑骆见没有什么危险后,从众警官身后探出来。“可能是我们来的时候被发现了,他们跑了。” 一位警官从地上拾起一张纸,随便扫视了一下,就递到中间那位肩章比别的警官多两颗星的警官手里。他报告道:“队长,这上面记录着第二位死者的信息。” 那位被叫队长的警官接过,看了一眼,朝其他警官命令道:“应该没走远,去追。” 众警官:“是!” 桑骆搓了搓手,得意地笑笑:“那警官,我的悬赏金……” 那位队长朝着旁边一人使了个眼色,也追了出去。那个最后走的警官给了他一张支票,说:“你自己去提,不过,你得小心……” 桑骆看着手里的支票,闻言抬头,面带疑惑地问:“小心什么?” “小心有命拿没命花。” 被警告的人笑意不减地对着已到门口快要离去的背影说:“谢谢警官,我会很小心,很小心的……” 待人一走,小绵羊便飘了出来,叉着腰,义正言辞道:[桑骆,你又在搞事情。] 桑骆学着它的样子,叉腰回话:“那又怎样?我和哥哥说过了,他也同意了。” 小咩见他这有人撑腰的姿势,挠了挠头,问:[桑骆,你这是在耀武扬威吗?] 或者说是狐假虎威? “哪有?”桑骆说着,把那张支票随手抓成一团,塞进外套兜里。 小咩忍不住提示道:[桑骆,你真的没觉得自己哪里出了什么毛病吗?] “没有啊。” 桑骆先是将手放置在自己左胸前查看心跳,然后检查脉搏呼吸,来回看了自己的身体一番,没发现任何错处。 他说:“我这副身体和普通人一样,没出什么问题?” 小咩再次浅浅提醒了他:[你之前不是会连名带姓地叫叶庭阳吗?但现在就算他不在你面前,你还是叫他‘哥哥’欸。] 桑骆不以为意:“不行吗?” 小咩在众系统里面算脾气较好的了,如今都有点恨铁不成钢的趋势。它又道:[可是桑骆……你对别的编号特工也没叫过‘哥哥’啊。] “他们……不太适合,小0都没这么叫,我要是这么叫,他们会觉得我有病……008说不定直接跳起来,拿起他那刀砍我。” 小咩闻言,即使它再温吞,此时都不禁翻了个白眼,这003的关注点是真的出了奇了。 它直言道:[桑骆,你抱他的时候有没有发现自己心跳加速、身体发热了?] “发现了。” 话落,就在小系统想要松口气前,它听见它的宝贝宿主说:“哥哥抱我的时候就是那样的心跳和体温,那不是正常的吗?” 桑骆这段时间一直在调整自己的身体机能,目的就是让自己像个正常人。 离他最近的人是叶庭阳,理所当然的,他全程都在模仿着叶庭阳的心跳、脉搏,甚至连呼吸频率都相差无几。 但此刻小咩的话,令他有些恍然。 桑骆试探地问:“小咩,你这么说,难道是叶庭阳身体出了问题?” [他出问题的不是身体,是心理。] 话说到这了,那人还是不解:“什么意思?我不懂。” 这下,小咩是真的恨铁不成钢了,它深吸一口气道:[叶庭阳他喜欢你!] 第23章 旅馆 高正这个连环杀人犯的反侦察能力让这群罪犯轻松脱困。但由于那个屋子已经被暴露了,他们自然不能再回去。 这意味着他们之后的栖身之所就让人头疼了。 此时,他们正处在一个村头的大树下,烈日当空,细碎婆娑的树影下,一群人坐的坐,站的站,争分夺秒地休息着。 孟长宇低头用衣袖擦了擦眼镜被汗水沾湿起雾的镜片,语气不咸不淡地说:“叶庭阳,你是怎么知道有人报警的?而且据我观察,你好像一路上都在给人做标记啊。” 那做标记的势头就像是怕后面的人跟不上他们似的,如果警官他们照着那些标记追来,恐怕他们得全军覆没。 叶庭阳解释:“那些标记是四角星,是这个城市的标志性图案,三岁小孩儿都会画,而且哪哪都有,就算警官他们看到了也不会想太多。” 高正语气不善道:“谁问你这个了!说!你是怎么察觉有人报警的?是不是你偷偷出去被发现了?” 对上他嗜血般的气势,叶庭阳丝毫不惧,只是淡定地摇了摇头说:“不是……” “不关哥哥的事。”桑骆突然出现,他手揣着兜,一步一步靠近,“是我报的警。” 杜芝芝惊喜出声:“桑骆!你回来了!” 桑骆点头:“杜姐姐。” 他对较熟的一男一女打完招呼后,便继续道:“标记也是我让哥哥给我做的,全部都是我的点子,和哥哥没关系。你有什么想要兴师问罪的,尽管问我就好。” “谁准你这么做的?你这是找死……”高正手还没碰到桑骆的领子,就被叶庭阳制止在半空。 那人一边暗暗使劲拧着他的手腕,一边压低声音威胁道:“别碰他。” 高正神情不变,但脸色已经白了大半了。 每个人都有趋利避害的意愿,高正真正对上叶庭阳才能发觉这人的力量有多么可怕。 他连还手都放弃了,只能苍白着脸,身体因为手腕上的刺痛微微佝偻,冷汗也从额头冒了出来。 叶庭阳的凶相此刻威力极大,“别逼我在邑系统里面动手废了你。” 他说完,便撤了手。转身,轻声问候:“桑骆,怎么样?警官他们有没有刁难你?” “没有。”桑骆说。 他抽出兜里满满的纸币,在空中扬了扬,语气里带了点炫耀:“我请大家住旅馆。” 孟长宇见此,笑还没完全露出来,似想到了什么,嘴角又迅速压了下去:“我们是犯罪嫌疑人,哪里有旅馆愿意让我们住?” “不用担心,我已经发现了这个游戏的bug了。” 桑骆说着,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纸团摊开,递给了他们。他们几颗脑袋凑在一起看时才发现这是悬赏令的公告纸,纸上的人像是叶庭阳。 所有人都没懂,他们举着公告纸,两两对视了一下,杜芝芝先开口问:“桑骆,这是什么意思?” 桑骆戳了戳那张纸,说:“你们仔细看看,这个人像和哥哥的差别。” 众人闻言,犹如实质的目光不停地在公告纸图像和叶庭阳脸上流动。 叶庭阳也没在意这些视线,只是直挺挺地瞅着这样的桑骆,他发现桑骆真的是个谜,越去挖掘,就越觉得惊喜。 瞧,这骄傲得仿佛一只挺立的小孔雀,张扬却又不会令人感到不适。 真的……越看越可爱。 终于,有人发现了不同。杨琳抬手,指着图片上的某处说:“这里多了一颗痣。” 桑骆解释道:“我也是取完钱来找你们的时候发现这个bug的,这个游戏里整个城市的记忆都是由公告栏更新确定的。” 他手轻点在图中叶庭阳右腮帮上的痣,“我已经对公告栏上你们所有人的照片进行了改动。在下一个案件发生、公告栏更新之前,我们都是安全的。” 孟长宇不禁问:“你是怎么发现的?” “公告栏上有近期的功勋展示,我不小心碰掉了一个警官的照片,然后那些围着他送花送东西的人一下子就一脸茫然地散开了,但我放回去,一切又恢复正常。” 桑骆说,“所以,我试着把警官的照片挪到罪犯的位置,结果有人追着警官喊打喊杀的……所以,我就改了上面关于大家的照片。” 刘川柏忍不住竖起大拇指,称赞道:“牛b,不愧是桑骆,你柏哥我再也不用风餐露宿了,太棒了!” 一被夸,桑骆就变回了当初害羞青涩的少年模样,挠了挠头说:“哪有?是大家的功劳,白跑了这一趟。” 杜芝芝这才反应过来:“白跑了!” 刘川柏:“就当锻炼减肥了。” 杜芝芝气了:“我才不肥!!” …… 由于他们没有本地身份证的缘故,住进了一家没有营业执照的小旅馆,进出顾客不多,陈设也有些老旧。 两两住一间。 桑骆自然是和叶庭阳。剩下的人,两个女人一间房,孟长宇和刘川柏、高正和陈大通住一间。 一进门,桑骆什么都没脱,后来进来的叶庭阳只听闻“噗通”一声,那少年就直接躺在了床上,口中还叹息道:“累死了……” 叶庭阳见他在床上抱着被子,像是恨不得长在床上一般。他立在床头,抿了抿唇,没有开口,直接上手给桑骆脱下外套和鞋子。 桑骆也很听话,顺着他的力道坐起,像个大型娃娃一样任他摆弄。 待叶庭阳脱完桑骆身上的束缚之后,他想使了点力,顺带调整桑骆的睡姿,手刚碰上少年脖子,那人便有了动静。 桑骆察觉到自己的命脉被人触碰,几乎下意识地浑身戒备,警惕得如同一只被别的生物侵犯领土的小恶狼。 他倏地睁眼,漂亮的星眸里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冷戾,当看到碰他的是叶庭阳,他又不自觉地松懈下来。 一时之间,两人四目相对,缄默不言。 桑骆首先打破这怪异气氛,他小声嗔怪道:“哥哥,痒……” 叶庭阳才察觉到的蛛丝马迹在桑骆这话语、这语调中再度消散。 “不好意思,吵醒你了。”叶庭阳说,“我只是想帮你摆正一下姿势,给你盖好被子,没想到你脖子这么敏感……” “没关系,哥哥可以碰,多摸摸我就习惯了。” 第24章 喜欢3 叶庭阳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人,别人被碰到敏感点说不定会跳起来破口大骂,而桑骆只是惊吓地睁开眼,瞪了他一眼。 虽然乍一看还有点凶,但没一会儿就收起了所有爪牙,软着声音说了句“痒”,还在他道歉的时候退了一步,让他多摸摸。 此刻桑骆梗着脖子,凑到他跟前,就像一个小猫露出自己最柔软、最温热的小肚子任他抚摸挑逗。 叶庭阳盯着眼前洁白如玉的脖颈,眼神不动声色地暗了暗,他很想问“别人也能摸吗?”,不过开口前叶庭阳还是保持着他沉稳行事的风格。 他斟酌了一会儿,没有直接问出口。而是换了一套说辞,用着一种温和的语调说:“桑骆,你以前对别人也是这样没防备的吗?万一不是我,那个人趁机掐断了你的脖子,你怎么办?” 桑骆摇头,“放心吧哥哥,不会的,我不会把我的任何弱点交给别人。” 他缩了一下脖子,继续道:“我只是觉得如果是哥哥的话,被摸两下脖子不算什么。” 不得不说,这人某些不经意的话语和行为都恰到好处地满足了叶庭阳对在意之人的独占欲。 但即便再喜欢,叶庭阳还是得假装一副好哥哥的模样,欣慰点头,淡淡地应了一声。“如果你不舒服,我也不会碰。” 桑骆笑道:“哥哥你人真好。” 顶着自己心仪之人崇拜的目光,叶庭阳以往表现得再怎么成熟稳重,再怎么松弛有度,到底也还是个初次动心、没有经验的男人,说不紧张都是假的。 他有点头皮发麻,脸红心跳,不过,还是咳了一声,强装淡定地摸了摸那人的头,没说话。 两人其实都挺疲惫的,好不容易可以碰床,也不再找话题聊。 不久,他们平躺在一张床上,在各自平缓的呼吸中,渐渐阖眸,睡了过去。 桑骆察觉到躺在身旁的人是真的睡过去后,缓缓睁眼,侧身看向叶庭阳。 他的嘴角擒着一丝笑意,纤长的手指轻飘飘地滑过那人高挺的鼻梁,朝着空气问道:“你是怎么发现他喜欢我的?” 桑骆之所以敢这么明目张胆,还是小咩早已动了手催眠了叶庭阳。 它转了个圈,现身回道:[桑骆,叶庭阳面对你的那些心跳体温,那些数据是骗不了人的,他就是喜欢你。] 桑骆的指尖最终停留在叶庭阳那道凶狠的断眉上。他听闻小系统的话,想起这人在他面前时像讨好又像照顾小孩儿的行为,轻笑了一声。 “可能吧。” [桑骆,你不信吗?] “不是不信,是不在乎。” [啊?] 桑骆细说:“不管是不是真的,凭他这些天对我的维护,都说明了这是一份很有利用价值的情感,不是吗?” [可是这对叶庭阳不公平啊。] “我毫发无损地护送他出去,有什么不公平的?” [渣男!!] 桑骆脸上露出了一抹嘲讽的笑,“小咩啊,我现在连个人都不是,你说我是渣男,这难道不可笑吗?” 一提这茬,小咩就忍不住,它“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对不起桑骆,都是我的错……] 003的最初任务是完善莱邦的法律。 他原本附身的应该是一位犯病而死的年轻工作人员,那人忙于研究邑系统,不想突然发病。 小咩的能量有限,把灵魂不稳的003从那个世界脱离出来,转入这个异世界已经耗费了它的大多数能量。 那个人一直没有真正离去,小咩没有那个能耐让003去和一个垂死挣扎的灵魂争夺身体的掌控权,也没时间去寻找一个合适的寄体。 附身之时,它但凡出一点差错,003的灵魂便会魂飞魄散。在那种紧急情况下,小咩没办法,只能把003放入更好控制的邑系统。 此后六年,003便一直被困在了这个刀山火海的人间炼狱内。 小咩也一直以来对这件事耿耿于怀,它抽泣着说:[如果……如果那个时候我能量稳定一点,就不会这样了……] “没事。”桑骆抚着它的头安慰道。 他的目光示意床上另外的那个人,“这不是找到带我出去的人了吗?” 带桑骆出去其实很简单,只要…… 桑骆的视线从叶庭阳的脸移到了他脖子上挂着的黑晶石项链上。 只要有人能带着这条项链出去,安然无恙地出去,那桑骆就能回到现实世界。 方才,桑骆对叶庭阳说的一切都是假的,他不止一次将自己的弱点交给别人。 这六年来,怎么可能只有一个“叶庭阳”? 桑骆一次一次把自己的心脏掏出来,化成这条项链,满怀期待地把它交出去,希望它能先代替他见识莱邦这个国家的风景。 结果,一次一次的落空。 无论是不是罪犯,只要是个人,在邑系统里活着就已经是奢侈,怎么可能正常地出去? 桑骆惩罚过坏人,保护过好人,可是……人心不足蛇吞象,谁能没有丝毫欲望呢? 谁能保证自己可以初心不改呢? 他已经很努力地让叶庭阳这群人经历最简单的关卡了,但其中依旧有人恶习不改、劣性难移。 小系统孜孜不倦地劝道:[叶庭阳是不一样的,我观察了他好久,他进邑系统,除了那次幻境因为他母亲的原因产生过一次杀意之外,最大的欲望是对你的……性欲。] 桑骆一愣。 他诧异出声:“他对我有过……” [你也不看看你这小迷弟似的,整天哥哥来哥哥去地叫他,看他还总是一脸崇拜,那双眼睛啊……噗灵噗灵的闪。] 小咩说起这些就来劲了,[本来叶庭阳就喜欢你,你还不知道,总喜欢抱他黏他,和他睡一张床……说真的每次他看你的时候那眼神,就算哪一天趁机亲你一口,我都觉得不足为奇。] 桑骆听这段话时,整个人的表情都处于震惊状态。他微张的嘴缓缓合上,又张开,幽幽叹了口气,“可是他喜欢的是虚假的桑骆……” 他喜欢上的人,是一个撒谎精。 第25章 亲昵 一个身影从旅馆房间外的走廊闪过,动作迅速敏捷,却在即将窜进某间屋子时被开门人一脚踹到了另一边墙上,跌落在地。 东东被人踹过的胸口,这一脚不疼,就是差点把他这个代码踹得不稳定了,连带着他的身体都虚无了一瞬。 这可怜的npc捂着那处胸膛,望着自己前方那位几乎隐入暗色的人,扶着墙,慢慢站起。 那人立在门口的身形微弯,靠在一边门框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清朗俊俏的眉眼添了丝与他这人违和的慵懒危险。 桑骆做了一个嘘声的动作,满脸无辜道:“东东,不要来打扰哥哥休息,我生气的话很严重的,毕竟……那天晚上你也看到了。” 他说的是住进公寓的第一晚,他将那两个突然出现的“人”打得稀巴烂的事。 桑骆饶有兴趣道:“如果你缺人切磋的话,我也不是不能奉陪。” “我就是来找你的。” “嗯?” “你和叶庭阳,谁都行,不用收敛实力。” 桑骆笑了笑,提醒他:“不收敛?要是我把你打废了,你做不了你主人吩咐的事了怎么办?” 东东愕然而立,“你知道我要做什么?” “东,我以为你处事会收敛一点,原来你和西一样……”桑骆说到最后,语气都染上了一丝不耐烦,“都爱给我找麻烦。” 此话一出,自他身上仿佛突然涌出了一阵威压,东东倏然咬紧牙关,低下头,遏制不住地跪倒在地,那是一个绝对臣服的姿势。 桑骆挑眉一笑,站直身体,一小步靠近那人,朝着他的方向倾身,勾唇问:“还打吗?” 东东面无表情的脸上头一次有了丝难耐艰涩的表情,他艰难摇了下头。 “去做你该做的,要是还出来惹哥哥烦,我就毁了你,懂了吗?” 他话音一落,那跪在地上的人没有半丝怨言,乖乖地应了一声,便原地消失了。 桑骆在原地站立了一会儿,蓦然转头看向走廊尽头的拐弯处,无奈地撇了撇嘴,小声呢喃道:“真能给我找麻烦。” …… 翌日清晨,天色渐渐亮起,叶庭阳缓缓睁眼,没到三秒,那双眼睛里的迷茫骤然消散,恢复清明。 他有些诧异,按着他对光的敏感性以及他从小到大的习惯,他不该天亮了才醒的。 待叶庭阳侧头时才知道原委。 桑骆抱着他的腰,呼吸轻浅,那颗毛绒绒的头抵在他的胸口,整张脸埋着,以他的角度仅能看到一个可爱的小发旋。 可爱? 他想他真的是疯了。 叶庭阳察觉到自己的整个腰身被紧紧抱住,神色微愣。 他缓缓抬起上半身,边坐起,边右手绕到身后,将自己压着的手臂抽出。定睛一看,果然那只手臂有了痕迹,红白的色差极为明显。 这些动静不大不小,桑骆自然醒了,他迷迷糊糊地抬起头,打了个哈欠,嗓音软绵绵地问:“哥哥,怎么了?” “你手麻吗?” “不……” 桑骆刚吐出一个字,突然意识到不对,他现在是个人,应该会麻的,于是改口道:“有点吧。” 他看了眼自己没几两肉的手臂,和扶着他手的叶庭阳的相比,显得更脆弱无力了,眼底闪过一丝不满。 当初桑骆将自己的形象定为现在这个样子只不过是想在设置简单关卡的同时,更好地借着邑系统的规则惩罚其他罪犯。 但现在桑骆知道叶庭阳喜欢他,他又莫名有点后悔了。这么一看,他看起来也太弱了吧,叶庭阳到底喜欢他什么? 还是说…… “哥哥,我手好麻,像没有知觉一样……”桑骆的手无力地搭在叶庭阳的手心。 叶庭阳叹了口气,上手给他揉了揉,边低头揉着边说:“你睡觉就睡觉,搂我腰干什么?” “我没安全感嘛!你倒头就睡着了,我害怕……早知道这么难受,我就抱哥哥手臂睡了。” 叶庭阳真是又心软又无奈,“那下次我先哄你睡了再睡好吗?” 桑骆闻言,瞬间甜甜一笑:“哥哥真好!” 叶庭阳眼神飘忽了一下,生硬地转移了话题:“对了,那个npc带你走的那两天有对你做什么?” “也没做什么,就喜欢逗我、掐我脸。”桑骆说完觉得没有说服力,干脆起身凑近,“哥哥你可以摸摸,我脸上的肉都被他掐得又松又软了。” 看着他一脸纯真的模样,叶庭阳稍稍阖眸,心里默念了一段清心咒。 他深吸了口气,忍住,一定要忍住。 在叶庭阳未重新睁眼之前,桑骆在其看不到的时间内,都漾着玩味的笑。他语气却截然不同,疑惑又单纯地问:“哥哥,你干嘛闭上眼睛啊?” 叶庭阳掀起眼皮,看着眼前人,拉开两人距离,语重心长地说:“桑骆,你不要离我这么近,也不要对我这么亲昵……” “为什么?”桑骆说话间,身体习惯性地往前挪了挪。 “我……”叶庭阳一开口,那清新熟悉的气息迎面而来。就在他说不出个所以然之时,桑骆笑道:“就因为哥哥喜欢我吗?” 霎时间,叶庭阳神情木然,别看他面色还算镇定,但其实不然,他的心此刻像是要从胸膛里蹦出来一样。 好半晌,这个被揭开秘密的人才重新找回自己的声音:“你知道?” 叶庭阳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自认为自己毫无破绽,怎么会这么快就被个明显没开窍的小孩儿发现了? “哥哥。” 桑骆扬唇,抬起那只空着的手,食指有一搭没一搭地点在叶庭阳的左胸口,察觉到那处如擂鼓般急促的动静,他的笑意更深了:“你这里告诉我,你喜欢我。” “你的心跳、眼神,你的所作所为,都在说,你很喜欢很喜欢我……哥哥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叶庭阳只觉得有一种难以描述的酥麻自桑骆戳着的胸口四散开了,一直蔓延至全身。 他以往低沉的声线都有些沉不下来了,缓了一阵,才掷地有声道:“对。” “桑骆,我喜欢你。” “那哥哥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呢?”被表白的人笑意不减地说,“让我猜一猜,是进入那栋公寓的时候吗?” 第26章 修复 桑骆猜得也不算错,叶庭阳的确是在住进公寓的那段时间左右发现了自己的心意。 于是,叶庭阳没什么斟酌便点了点头,“如果你介意我是个男的,或者是介意我的年纪,可以直说,我不会逼你……” 他说得郑重其事,却没发现在他颔首之间,桑骆璀璨的眸光暗了一下。 “啊——!” 房间外突然传来了一声刺耳的尖叫。 “是杜姐姐!”桑骆急道,他一个翻身下床,捞起外套,披上就跑了出去。 “桑骆!你等……”叶庭阳眼见着这人就这么没有任何防备开门往声源处跑去,一个心急也迅速跟了上去。 到了事发现场,那间房间门口围了三四个人,估计是被杜芝芝的大嗓门吸引过来的。 桑骆疾步走近,杜芝芝颤抖的手里正拿着房间里那床薄被给死者的身体盖上。 待叶庭阳挤开人群进屋时,桑骆恰好一边拍着杜芝芝的肩膀安抚,一边柔声问:“杜姐姐,什么情况?你是怎么发现这个人的?” 杜芝芝嘴唇艰难地蠕动着,“桑,桑骆,真的不关我事!我刚才路过,突然,听到一个重物落地的声音,我以为是出什么事,就敲门进来了……对了,门没关,那个时候她已经躺在了地上,我什么人都没看见!” 女人着急忙慌地叙述完,她没见过这种场面,说的话也就有些前不搭后语。 “没事,没事。”桑骆说。 人总是改不了吃瓜的属性,就杜芝芝说这段话的时间里,那群罪犯剩下的那几个都出现在了这个房间内。 刘川柏刚睡醒,擦了下眼睛,走近问:“怎么回事?又有什么动静儿?” 待接触到这三人讶异的目光后,他又一头雾水地开口:“不是,你们仨咋这么看着我?我眼屎没擦干净?” 他说着顺手摸了把脸,一手扎扎的触感令他呆滞了一下,他瞥了眼窗户玻璃上自己的倒影,一脸胡子拉碴的,从鬓角一直长到下巴。 不仅刘川柏,还有其他人脸上都有所改变。 孟长宇捂着鼻子下面,但还是看到一些炸起来的毛发;高正一道刀疤将整张脸一分为二;杨琳黑眼圈,眼尾处多了两条较深的皱纹;陈大通原本胖乎乎的脸此时消瘦了下去…… 就连叶庭阳和杜芝芝细看的话也能发现他们脸上有了些变化。 门口的人探着头往里面看,忽然有一句话从中传来:“我怎么觉得他们长得这么像那个悬赏令上的杀人凶手啊?!” bug修复了。 桑骆骤然清醒,“哥哥,快跑!” 他焦急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大家快离开现场!” 话落,桑骆急得连人都没看清楚,直接拉上旁边一人的手往外跑去。他们撞开了堵在门口的人,剩下的那些罪犯也后知后觉地跟着跑了。 “我靠!快抓住他们!他们是那群杀人凶手!” “别让他们跑了!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敢犯罪!” “不追的也别闲着,快点帮忙报警!” …… 众人一时手忙脚乱。 这家旅馆本来就是无证经营的店,住的人不多,也没有什么安保,那群顾客加上老板、工作人员也就比那群罪犯多五六个人。 刘川柏回头看了眼身后拿着扫帚拖把等系列武器追上来的人群,头皮一紧,急忙开口:“分开跑,那棵树下集合!” 由于目标分散,那群人愣是没追上。 成功甩掉他们后,桑骆松开手,扶着膝盖,喘了好会儿气。他伸手擦掉脸上淌下的汗,转头微笑唤道:“哥哥……” 顷刻间,他脸上的笑容骤僵。 他刚刚拉着的人脸上长着滑稽的八字胡,配上那副眼镜,原本精明的嘴脸登时变得违和了起来。 孟长宇摘掉了眼镜,垂眸擦拭干净镜片,似笑非笑地说:“你就这么喜欢叫叶庭阳‘哥哥’?” “哥哥对我好……”桑骆低头羞怯一笑。 “那刘川柏呢?你不是也叫他‘柏哥’吗?”孟长宇带上眼镜,重新抬头看向桑骆,“怎么?就他们俩可以?” “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说呢?”孟长宇神色未变,半步压近。 桑骆眼神冷了一瞬。他迅速往旁边躲去,语气变得慌乱不已:“孟长宇!你想干嘛?!” 孟长宇余光扫到巷子的一旁陡然闯进了一个人,身影看着像是叶庭阳。 他立刻作出反应,一脸无辜地摊开手掌,往后退了一步,“开个玩笑。” 他戏谑道:“桑骆,你可真有意思,绷着脸的表情和我弟弟妹妹一模一样。” “一点也不好笑!” “那你长宇哥给你道个歉,对不起……” “你算个鬼哥?” 说到这时,叶庭阳已经靠近,他视线在两人之间游动,“怎么回事?他惹你生气了?” “别理他哥哥!他跟有病似的!” 桑骆说完,半个旋身挤开了孟长宇,用另一只手拉住了叶庭阳,“哥哥,我们去集合的地方。” 他转头,又变了神色,满脸抗拒地对着孟长宇说:“你离我们两个远点!靠近超过十米内,我让我哥哥揍你!” 十五分钟后,叶庭阳在桑骆的探查掩护下,还算安全地在路边、角落移动。 他们是第一批到那棵树下的。 孟长宇在桑骆的怒视下,作了个投降的手势,无奈地找了棵更远的树旁坐下,不过视线还是停在他们这边。 叶庭阳坐在了桑骆身旁,蹙眉问道:“桑骆怎么了?孟长宇是不是欺负你了?” 桑骆看起来气得不行,“他耍我!他从来不和我们正面对视,隔着一副眼镜,根本看不透他想干什么,我就是不喜欢他!” “那我呢?”叶庭阳抿了抿唇说,“桑骆,你还没有回答我在旅馆的问题,你介不介意我的年龄和性别?如果你不排斥,就算你现在不喜欢我也没关系……我可以慢慢追。” 桑骆嗤笑一声,说道:“哥哥,你以为我对谁都叫‘哥哥’吗?我只有你一个哥哥。” 那些雷勒萨斯的队友才不算,他们明面上可是嫌弃死003爱撒谎、爱撒娇还不着调的性子。 从前生到今世,愿意明里暗里都惯着桑骆的有且仅有叶庭阳一人。 桑骆的确从头到尾都在利用叶庭阳离开这个地方,但是不得不说这段短短的时间里,他喜欢叶庭阳宠着他的样子,喜欢他对自己无奈纵容的样子……他给了别的“叶庭阳”没有给过的感觉。 ……就像家人一样。 那份视若珍宝的爱护,真实得让桑骆觉得自己不再是个虚假的玩意儿。 第27章 对象 “我想和哥哥一起出去,一起去吃好吃的,一起见识哥哥说的莱邦四季和山河湖泊……我想做和哥哥一样的人。” 叶庭阳心如擂鼓,他艰难地咽了咽,尽力维持着自己的淡定。“你这意思是……” 桑骆歪头看向他,脸上的笑容又灿烂了几分,在叶庭阳眼里堪比耀阳,那人在问:“哥哥,你愿意做我对象吗?” 这副笑靥如花的模样,反倒令叶庭阳更紧张了:“桑骆,你不用这样,就算你拒绝我,我也不会不管你,我说过我会保护……” “啵”的一声,削弱了他所有的动静反应,无论是未完的话还是杂乱的呼吸。桑骆在他的脸颊上印了一下,亲在了那颗桑骆亲手添置的小黑痣上。 桑骆捧着叶庭阳发红发烫的脸,指尖轻抚过方才亲临的那处,眸里漾开温和的笑意:“哥哥,别怕,我是喜欢你的。” 叶庭阳的眼睛不知道看哪,稍有垂眸,那在桑骆手心的脸庞就会被其往上拖。叶庭阳不得不对视着桑骆的那双星眸,不确定地蹙额问:“真的吗?” 那人目光闪烁着点头:“嗯,真的。” 叶庭阳想过他们之间很多结果,说开后一拍两散,或者顺其自然。 他会护着他,会宠着他,给他想要的一切……他不愿意刻意去引诱他,他们之间就以兄弟这种关系相处,直到桑骆开窍。 期间,喜欢桑骆的,他会一个个去赶走。 叶庭阳想,要是那个人连他都斗不过,怎么能给桑骆想要的事物?那他活该失恋。 但如果是桑骆喜欢的,身世人品上都过得去的话,他就去当一回“哥哥”的角色,仔细去观察考验那人。 但是现在…… 叶庭阳喃喃地开口:“桑骆,我感觉像是在做梦一样……” 对他来说,这一切都太不可思议了! 他没料到桑骆会这么快开窍! 更没料到桑骆会喜欢他! 桑骆闻言,嗤笑一声,想都没想又朝着他脸“吧唧”了一下,开口就道:“哥哥,你真的好可爱……” 话音刚落,两人皆是一顿。 桑骆眼神飘忽,手也撤了下来,乖乖坐直,眼睛往下看了一眼,又定睛看向前方。 同时,叶庭阳也垂眸咳了一声,身形僵硬地坐在原地,即便再怎么有羞耻心,再怎么尴尬,视线也不愿从桑骆的脸上移开。 桑骆做出这个举动并不是因为尴尬,也不是羞涩,他只是觉得自己怎么会夸一个长相凶狠的男人“可爱”?还是脱口而出! 看来,他真的是入戏太深了。 这般想着,桑骆放松了身体,偏头靠在了旁边人的肩膀上。霎时间,他身体重力大部分压在了叶庭阳身上。 感受到那人的僵硬,桑骆说话,借此分散他的注意力:“哥哥,拉着我的手。” 叶庭阳一愣,圈起他的手,牵了上去。 “哥哥,我不喜欢你和别人一样连名带姓地叫我,男朋友,该改口了……” “桑……骆骆?” “嗯。”桑骆阖眸点头。 安分没多久,他又开始不满了:“哥哥,我这样睡不着,你为什么不搂着我?” 叶庭阳无奈,他抽出桑骆拉着他的手,改为搂着他的肩膀,将人搂入怀里,另一只手继续拉着桑骆的手。 无论什么情况下,不能让自己的双手被任何事物牵制,这是叶庭阳的老爷子叶远山从小教他的。 作为一个格斗者,叶庭阳显然犯了大忌。 如若此时有人攻击,他极有可能没办法躲避并作出反击。但叶庭阳还是有足够的自信,他能在任何时候护住怀里的人。 这个姿势,桑骆总算不再挑刺了,乖乖地倚靠在叶庭阳的怀里,另一只手也搭在了他的手上,而后闭目浅眠。 叶庭阳低头瞅到他垂落的睫羽,轻轻地松了口气。 杜芝芝那群人来到大树下时,见到了与这个邑系统格格不入的温馨情景。 烈日高照,风起叶落,树叶摇曳间沙沙作响,却丝毫没有打扰到树下相依的两人。经历了惊心动魄之旅,他们那些不安急促的心跳竟在看到此情此景后异常地平息下来。 桑骆早就醒了,不过他还是窝在叶庭阳怀里,摆弄着叶庭阳脖子上带着的黑晶石项链,那颗黑晶石在斑驳的阳光下熠熠生辉。 他感受到两三道阴影,抬头就说:“你们怎么这么慢?都过了大半天了。” 太阳东升西落,避免被晒,叶庭阳都抱着他从树的一边坐到了树的另一边了。 杜芝芝累得已经说不出话了,摆了摆手,找了个阴凉地就躺下了。 刘川柏也落了座。 这人不仅浑身乱七八糟的,还顶着一脸的络腮胡。他眯起眼,语气阴阳怪气地说:“你是不是应该给我一个解释?” “嗯?”桑骆懒洋洋地吐了个字。 看他那样,刘川柏就生气,大家都是进邑系统的罪犯,但处境遭遇可以说是云泥之别,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他无语指着自己的脸,说:“你看看我这张脸,像话吗?” 桑骆摸着下巴,假装仔细观察了一番,睁眼说瞎话道:“挺帅的啊。” “我服了!凭什么?凭什么叶庭阳你就画了颗痣?不仔细看都看不见!我们你就下死手?我严重怀疑你对我有意见!” 毕竟只有他是大半张脸全花的。 “噗嗤”—— 桑骆整张脸埋进叶庭阳怀里,双肩笑得直颤。 刘川柏气急败坏:“你还笑!我都这样你还笑得出来?良心呢?” 他太气了,以至于他没注意到两人这姿势有什么不对。 桑骆抬起头,笑得生理盐水都溢出来了。他嘚瑟地将问题抛给叶庭阳:“哥哥,你跟他说凭什么我就给你画颗痣?” 叶庭阳接受到他的眼神信号,怔了一下,然后在这新对象期待的目光下,他无奈地开口对刘川柏说:“凭我是骆骆对象。” “什么?!”杜芝芝也不再继续躺尸了,一个鲤鱼打挺起身,“你们……等等,你们在一起了?” 桑骆哼了一声,“对啊!” 他转头又对刘川柏一脸理所当然地说:“我对象现在绝对是整个邑系统最帅的!” 对象本人:“……” 听到这话的所有人:“……” 第28章 案件 空气静谧良久,刘川柏实在受不了桑骆这副炫耀欠打的模样了,壮着胆说:“叶庭阳,你就不能管管桑骆吗?你瞧他那样儿!尾巴都快翘上天了。” 这对新晋情侣对视了一眼,一人眉眼含笑,一人蹙额思考。没一会儿,叶庭阳转头就回道:“管不了,见谅。” 杜芝芝撇了撇嘴,“真是长见识了,邑系统还整拉郎配这一套。” 桑骆:“你们还没回答我刚刚的问题呢。” 被带偏题后的两人一头雾水,问:“刚刚有问什么吗?” 叶庭阳回:“骆骆一开始就问了,你们怎么这么迟才来集合?” 此话一出,杜芝芝像是想到了什么场景,面色煞白。刘川柏脸色也说不上好,他回道:“第三和第四个案件都出来了。” 桑骆神色凝重了起来,“你们被追的时候遇到了第四个案件?” 刘川柏嗯了一声,继续说:“我们趁追人的那群人没注意,拐进了一个有院子的小平房躲着。里面看着没人,我们不是没地方住吗?我就想着那个地方刚好可以做我们之后待的地方,就进屋瞅瞅了。” “结果一进屋,里面死了好几个人,一个妇女还有三个孩子,应该是凶手和我们一样躲什么人,然后进了屋,把人家一家给全杀了。” 叶庭阳:“你们有观察过死者的身体吗?” “有,肯定有啊。”刘川柏他们在桑骆不在的那两天都快被叶庭阳训练成勘察院人员了。可能是因为叶庭阳那种军人的气势,他不自觉地有些紧张,“不过,我们没时间也没能耐看出什么重要信息。” “那个母亲是被虐杀的,身上很多刀伤,没有致命伤,是流血流死的……那些小孩子有两个残疾男孩儿,还有一个女孩儿,脸上身体上脏兮兮的,表面上没看到什么显眼的伤口,但是口吐白沫,可能是被喂了农药。” 此刻,杜芝芝的脸色已经好了不少,待人说完,她没忍住咬牙切齿地总结了一句:“太丧心病狂了!” 桑骆食指在旁边另外那两三个人之间摆动,“那你们……是怎么碰到一起的?没分开走吗?” 刘川柏:“原本我、杜芝芝和那个杨琳看到那个血腥的场景就害怕,结果一出门就撞上了陈大通和黑着脸的高正,吓死人了!” 桑骆了解地应了一声,他少有地严肃道:“我们掌握的都太片面了,所有信息都靠猜,还一点杀人凶手的线索都没有。” 叶庭阳颔首,他们知道的信息太少了,这样案件的确很难有突破。他想了想,转而问道:“杜芝芝,第三个案件的死者是什么死的?你看清楚了吗?” “是个女孩儿,大概十八九岁。”杜芝芝提到这个,心里很不是滋味,“先奸后杀,全身都有被虐待过的痕迹,脖子上的勒痕是最明显的。” 刘川柏骂道:“靠,这凶手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杀人手法这么多?还各个都这么丧尽天良……看起来还真挺像是多人犯罪的。” “是一个人。”桑骆说,“如果像我们这样多人,那就太兴师动众了。更何况犯罪现场离我们这么近,多人的话,我们怎么可能连他们一面都没见过?” “这倒也是。”刘川柏叹了口气,“我是一点思绪都没有了!要是警方能听我们的调遣就好了……” 桑骆眉宇间的愁云骤散,他粲然一笑,激动得看向叶庭阳:“哥哥,我想到办法了!” “什么办法?” 叶庭阳话音刚落,桑骆的气息便弥漫在了他的耳边,那人在小声说着自己的办法。 两人悄悄话说完,刚拉开距离,叶庭阳就习惯性地皱起了眉,表情看上去更凶了:“你一个人去?” 桑骆又凑到他耳边轻声细语一番。 “不行,太危险了,我不同意。” 叶庭阳拒绝的话太不容置喙了,情绪波动也相比以前大。众人满脸不解,怎么刚刚还腻腻歪歪的情侣就闹矛盾了呢? 桑骆“哎呀”一声,“哥哥,你能不能别把悄悄话说出来啊!” 他扫了一眼表面上忙着自己的事实则恨不得竖起耳朵听的人,拉起叶庭阳的手腕,往树的另一边走去。 确保没人偷看偷听了,桑骆才继续和叶庭阳商量自己的宏伟大计:“哥哥,相信我。虽然公告栏的bug修复了,但警署的职务表不一定不能用。” “再说了,这个bug的修复,没有刷新悬赏令,反而就着我改的地方变了你们的脸,这说明这bug还是可以用的,就是麻烦了点。” 叶庭阳还是不想桑骆只身犯险,他满脸不愿地说:“万一警官不相信你那些辩解的话呢?万一那个职务表上没有这个bug呢?按照规则,就算自首被抓也是失败,我不想你出事。” “不会的,负责这个案子的警官都认识我了。”桑骆轻晃着叶庭阳的手臂,“哥哥,别担心啦。其实我还有一个法子,让他们更相信我,不过需要哥哥帮忙。” 见叶庭阳神色依旧毫无波澜,桑骆加重了手上晃人的劲儿,亮晶晶的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他,细声软语道:“哥哥,帮帮我……” 叶庭阳最受不了桑骆的这种招数,他重新将视线移到那人身上,认命道:“什么忙?” “吸我脖子。” 叶庭阳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什么?” 桑骆已经拉下外套拉链了,拉开白t衣领,露出洁白修长的脖颈和线条流畅的锁骨,眼神示意着说:“多吸几口,咬也行,痕迹越明显越好。” 叶庭阳闪烁的眼神不定地往别处飘,他实在意料不到这种情况,他们认识几天就谈了恋爱,在一起不到一天就……这进度实属太快了。 还有就是,他记得桑骆的脖子很敏感。 “哥哥?” 桑骆发现叶庭阳避开的目光,以为他是害羞不会又不好意思说,抬手就抱住了他的脖子,低头埋入他的颈窝,吮吸了一口。 他的动作太快,再加上叶庭阳原本就对他没什么防备,桑骆就轻易得逞了。 那人温热柔软的唇齿亲吮厮磨带来的丝丝酥麻刺痛令叶庭阳眼神骤暗,身体也很是僵硬。 桑骆挺聪明的一个人却在这些方面异常迟钝,他完全没有察觉到两人间怪异的气氛,“哥哥,就像这样……” 他完成了一个示范小任务,满意地盯着那个“小草莓”看,教着自家对象该如何如何做:“要是实在不会也没关系,直接咬就行。” 话落,桑骆一抬头就对上了叶庭阳幽暗压抑又侵略感满满的眼神。 “……哥哥?” 第29章 警署 没多久,两道粗重的喘息将附近周围的空气都染得灼热又暧昧。 “嘶——!” “哥哥!你轻点……” 即便这副身体是桑骆一手建造的,其中大部分的感觉都削弱了不少,少许感受甚至没有…… 可偏偏他脖子和他本体一样敏感,没有半分削弱。 叶庭阳抬眸睨了咬着牙止住声的桑骆一眼,眼里掠过一丝罕见的恶趣味,他想给这个不听话的对象一点教训。 他垂头继续厮磨那处。 忽而,桑骆瞪圆了眼,僵直的身形猛然一颤,他以往少年阳光清澈的嗓音不复存在,变得暗哑颤抖:“哥哥,别舔……” 他能受得住所有利器刺破皮肤所造成的刺痛,却不能忍受温柔舔舐所带来的身心共振,那种感觉是连桑骆这个被困的游魂都无法控制的灵魂战栗。 桑骆此刻清晰地意识到,叶庭阳在他这是特殊的、偏心的,是意外地一再包容。 从未有人,包括他自己,对他的脖子如叶庭阳如今这般数次亲抚、放肆。最难以置信的是,这还是他主动提出来的。 桑骆觉得自己大抵是真的疯了。 他可从来没想过假戏真做。 没分寸撩拨的结果是,桑骆顶着一脖子嫣红的痕迹在众目睽睽之下疾步离开了。 他双颊通红,眼圈也不遑多让,红了一圈,眸里更是湿漉漉的,还掺杂着丝逃避的意味。别人一看他这副模样,就猜想他是被欺负惨了。 其实不然,除了亲了个脖子,叶庭阳没有半分逾矩。 “呜呜呜呜呜……” 警署内,传来一阵抽泣声。 桑骆黄色外套里的白t恤被撕成一条条的,还脏兮兮的,裸露的白皙皮肤上红红紫紫的,嘴角也有伤,看起来触目惊心,又狼狈不堪。 衣服是他自己撕的,嘴上的伤也是自己一巴掌扇的。不过,桑骆还是得装出一副被人欺辱过的样子。 他说话间,含着哭腔:“警官大人,你们一定要……要给我做主啊,那群罪犯不仅威胁我拿我的钱租房,还……还把我糟蹋成这个样子呜呜……” 少年说不下去了,埋头又哭了起来。 一中年警官叹了口气,开口教育道:“都说了让你收敛收敛,出去避避风头了,钱没捞着现在还失了身。” 但又有人质疑出声:“可当场人反应,是你拉着人跑的,你还叫他们其中之一‘哥哥’。” “那是因为……”桑骆抬头回道。 他在众警官面前缓缓低下头,一脸羞愧难当道:“因为我的钱全在那个我拉的人身上,我……我不是想把他拉到个没人的地方揍晕,把我的钱抢回来嘛。” 像是想到什么,桑骆语气骤变,咬牙切齿道:“我没想到他反应那么快,力气那么大,还是个……死变态!” 中年警官说:“行了,人家没杀你就不错了,那个女孩儿就不一样了……” “他也想杀我,不过我趁他不注意拿板砖敲了他头,他才没追上我。” “真的是大难不死。” 桑骆吸了下鼻子,说:“警官,我可以证明悬赏令挂的那群人没有碰那个旅馆的死者,第一个发现死者尸体的人是那群人里面的一个女人,其他人没有作案动机和时间。” 此时,一个身材魁梧的老实警官上前道:“可是据查验,那个死者身体里面的体液是孟长宇的。” 桑骆难免有些震惊,就算他在邑系统里呆了这么多年,也没想到他首次接触的这个“抓罪犯”的游戏竟然能伪造案件,这可不是一点难度了。 他状似一脸诧异地开口:“真的是那个死变态?!” 刑警队长手肘捣了一下那个说出案件实情的警官,示意他嘴巴严实点。 那警官也意识到自己一时嘴快,赶忙干笑着摆手,敷衍着桑骆这个群众:“你就别掺合了,在抓到他们之前,我们会派人贴身保护你的。” 桑骆怎么可能不掺合,他没有动什么职务表上的照片,而是在去了趟厕所,隔间里一道光闪过,出来的人身上的装束全变了。 他一席笔挺警服,衣冠楚楚,神情恣意,身形变得英武挺拔,连那份他本有的青涩乖巧的少年气都淡了不少,反倒多了几分沉稳帅气。 气势也不像个刚成年的小孩儿,一股子久居高位的气魄。 桑骆清楚所有游戏里西西没来得及修复的bug,他擦了擦肩章上的三颗星,这是一套警署处长的警服。 一身装扮,一个身份。 “处长。” “处长,你怎么来了?” 查那个案件的刑警大队一见桑骆的身影,都纷纷站了起来,如临大敌。 “嗯。”那众望所归的人背着手,点头示意,“我来看看那个搞得市里人心惶惶的案子怎么样了。” 众警官互相对视,一人把案子所有的线索信息都递了上来,说道:“这是这个案子所有的证据和死者信息,市长的悬赏令能审批下来,就是因为我们有足够的证据可以证明那群人就是凶手。” 桑骆也不再为叶庭阳他们辩解什么了,只点了点头,眯起眼浏览着手里的资料——这,才是他来的目的。 越看,他的眼神越幽深。 其他警官再次互相对视着,他们看到处长缓缓勾起了唇,可是那双漂亮的眼睛却没有一丝笑意,看起来异常诡异。 桑骆想,真是好玩啊…… 这个邑系统固有的模式比他想象地难控制。 第30章 真相 “叶庭阳,天都快黑了,我们留在这到底要干嘛?”刘川柏问出了所有人的疑问。 今天下午,他们看到的是桑骆端着一副被蹂躏过的凄惨模样,离开了队伍,至今未归。 那时,他们还以为这对情侣闹矛盾了,但又不得不保持沉默。 叶庭阳盘坐在树下,闭着眼,强装气定神闲地回答:“等骆骆,别急。” “你们没有闹脾气?” “没有。” 杜芝芝见此,给刘川柏递了个眼神,嘴往叶庭阳那边怼了怼。 刘川柏秒懂,八卦的心那时战胜了对叶庭阳的惧意,他凑到那人身边坐下,环视四周,见无碍后才小声询问:“那你那个时候和桑骆是不是……” 叶庭阳睁眼睨向他的瞬间,刘川柏就怂了,笑意僵在了脸上,还下意识往旁边挪了挪。 他想着,稍有不妙就开溜。 即使再怂,刘川柏询问的目光也依旧毫无收敛。 叶庭阳紧抿了下唇,将视线移向了别处,望着灰暗的天,他眼里闪过一丝担忧。 没有了那有些骇人的目光,刘川柏总算松了口气,他听到那人声音听不出情绪地回道:“没有发生什么,我没那么丧心病狂。” 叶庭阳从来没想过在邑系统里对桑骆怎么样,他只不过是想护着他出去而已。 刘川柏探头,还想再问:“那他怎么……” 陈大通那边突然传来动静,他“咿咿呀呀”的声音顷刻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只见他一股劲地往叶庭阳的位置跑,那势头像是发现了什么恐怖的事物,本能地找周围最能给人安全感的人。 刘川柏首先起身,问:“怎么了?怎么突然这么大反应?” 陈大通自从被西西惩罚弄烂了舌头后,就从来没有开过口,这还是他第一次这么急切地想要表达。 高正也靠了过来,他肃着脸,替陈大通回话:“没事,他在发疯。” 陈大通依旧急红了眼,躲在才直身的叶庭阳身后,指着高正嘶哑着声,却怎么也没办法表达清楚自己的意思。 他手还没碰到叶庭阳的手臂,一道声音便从不远处传来:“哥哥是我对象,不准对他拉拉扯扯的,我会生气……” 桑骆一身黄色外套,拉链被他拉到了顶,亮眼的颜色在灰蓝色的暮夜中格外吸睛。他迈着不紧不慢的步伐靠近,“我已经知道这五个案件的真相了。” “五个?”杜芝芝不解地问,“什么时候出第五个案件了?不是只有四个吗?” “五个案子全都出现了。”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桑骆身上,以至于没有人发现原本满脸焦急的陈大通脸色更白了。 叶庭阳看着跟前的桑骆,心落到了实处。不过,他还是神色凝重地看着那人唇角,问:“你嘴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桑骆抬手,轻轻碰了一下,龇牙咧嘴道:“我自己打的,早知道那群警官那么好骗,我就下手轻点了……” 怕叶庭阳怪罪,他急忙接着说:“我们坐下来慢慢说一下这整个案子吧。” 众人起了火,围成了一个圈坐下。 橘黄色的火光下,每个人都神色各异。 桑骆先是表明了自己离开队伍的目的,而后就着他所看到的资料逐个案件分析: “第一位死者是一个瘾君子,为了吸毒,倾家荡产,家破人亡。凶手是上门催债的,死者被打后反抗,结果被凶手几刀给捅死了。” “第二个案件,死者是个高干子弟,他在巷子里强迫某个女生,结果逃出第一个案发现场的凶手突然出现,把人打了一顿,还失手掐死了。” “第三个案子,是一个先奸后杀案。凶手有点抖s的属性,爱好是十八九岁刚成年的人。” 桑骆往叶庭阳身上贴近,身体的重力几乎全落在了那人身上。他说:“第四个案件和前三个案件的凶手不是同一个。” 刘川柏:“为什么这么说?” 桑骆继续说:“那个房子里三个孩子和妇女的死法不一样,是因为那三个孩子早就死了,妇女的死是第五个案子。” “真正的第四个案子,是拐卖杀人案。” 说到这,杜芝芝恍然大悟,她赤红着眼说:“那个妇女不是那三个小孩儿的母亲!她是拐卖他们的人!” “没错。”桑骆颔首道,“那个妇女是这个地方出了名的拐卖犯严姨。她拐的孩子,能卖的卖了,没卖出去的打断手脚或者毒哑去乞讨。” “天呐!”杜芝芝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太恶心了!全天下的拐卖犯就应该全死光!!” “这个案件里去世的孩子是想杀了严姨,才在饭菜里下了农药。他们从小吃过太多千奇百怪的东西,导致嗅觉和味觉都有了问题,没意识到农药的气味刺鼻。” “严姨根本没碰那些饭菜,她一上桌就知道他们想干嘛了,她生气,就把饭菜全灌进了那几个小孩儿嘴里。” 桑骆语气变得很是沉重,“这就是完完整整的第四个案件。” 众人垂头沉默。 “第五个案件,你们应该容易想清楚。”桑骆说,“凶手勿入那个院子,看到了惨死的孩子,放血虐杀了严姨。” 周围的气氛安静了良久,唯有那带来光芒的篝火在噼里啪啦地响。 杜芝芝嘶哑的声音打破寂静:“所以……其他四个案件的凶手是谁?” “是我们。” 树下,火堆旁,又一次迎来了静谧,还透着一丝诡异的气氛。 杨琳一直没开口,直到听到桑骆这句话,才凶狠地表态:“桑骆!你什么意思?!” 几乎同时,叶庭阳凌厉的眼神扫了她一眼。 杨琳张牙舞爪的气势顿时就所剩不多。 桑骆打起了马虎眼,笑意盈盈地说:“难道不是吗?如果没有我们,就不会有这个游戏,那怎么可能有这些案子呢?” 叶庭阳蹙额道:“骆骆。” “好啦,哥哥别急,我这就说实话。” 桑骆不继续装深沉了,他轻飘飘的视线掠过火堆旁的众人,随口吐出了个惊天巨雷:“我们这些人里面有一个npc。” 可想而知,此话一出,所有人的脸色瞬间苍白如纸:“什么?!” 刘川柏震惊地重复那句话:“我们之间混进了个npc!那个npc是凶手?!” “对。” “这就是这个游戏的巧妙之处。” 桑骆慢悠悠地说,“你们想想,我们真的是同时到第一个案发现场的吗?” “谁又能肯定我们其中某个人的不在场证明?” “毕竟第三个案子发生的时候我们大部分人都在睡觉,凶手趁机出房间犯案也不是没有可能。” “第一和第三个案件发生后,我们都有分开走的时间段,刚好给凶手npc第二和第五个案件的作案时间。” 桑骆的推理游戏步入尾声,一时之间,众人几乎都心神不宁起来,对附近的人都开始似有若无地警惕戒备。 第31章 通关 桑骆轻淡的笑声再次打破寂静。 此时,他早已直起了倚靠在叶庭阳肩膀的上半身,双眸含笑地盯着众人中央的篝火,火焰的光亮映射在他眼里一闪一闪的,格外透亮。 他的这个笑温和又清朗,莫名让人有了份说不清道不明的安心。 桑骆维持着那个令所有人瞩目的笑,意味不明地说:“其实,想要找出那个npc不难。” 少年抬眸,此时所有人才发现这人的笑并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美好,反倒是诡异至极,令人毛骨悚然。 桑骆唇角扬起的弧度更大了,他眼神示意了一下火堆,问:“你们说,npc怕不怕火?” 杨琳一脸匪夷所思道:“你不会是想让我们伸手去火里烤烤吧?” 桑骆的笑明显是在告诉她,她说的没错。 杨琳自然不乐意了:“你还被那个叫西西的npc带走过一段时间呢!说不定你就是趁那段时间犯罪呢……要来也是你先来。” “行啊,我先来。” 桑骆的手还没从兜里掏出来就被一旁的叶庭阳按住了,“不行。” “哥哥,别紧张,没事的。”那人先是安抚了他的对象,转而又对别人说:“我差点忘了我是哥哥的对象,我的身体不只属于我自己,也是哥哥的……” 桑骆还没说完,刘川柏没忍住,猛地站起,斥声大骂:“桑骆,你丫的够了!我受够了你们这对不要脸的狗……” 他对上叶庭阳不咸不淡的视线,顿了一下,急忙改口:“这对不要脸的情侣了。” 桑骆忽地笑得更放肆了,他倾身靠在叶庭阳怀里,白皙的脸和脖颈因为笑染上了红润。 “不是,你笑什么啊?”刘川柏不解的话语刚结束,他就听见叶庭阳说:“喘口气再笑。” 叶庭阳边说这话,边轻拍着桑骆的后背给他顺气。 “哥哥,笑死我了。”桑骆依旧咯咯直笑,“怎么我说什么哈哈……他们都信啊?” 同样被骗的叶庭阳紧抿着唇,看着自家小屁孩骗了人还笑得满脸通红,他怪罪不下去,只好语重心沉地教育着:“别笑了,松口气,听到没有?” 被耍得团团转的众人:“……” 桑骆乖乖地深呼吸了两下,呼出第二口气时,叶庭阳抬手给他拭去眼角溢出的生理盐水,动作轻柔得不像话。 旁人看来,他动作迅速而不拖沓,但其实只有他知道他自己有多小心谨慎。 叶庭阳心里能算得上宝贝的不多,就两个,一个莱邦,一个桑骆……他当然对看起来年少可爱的桑骆如获至珍。 桑骆察觉到眼角一瞬而逝的温热干燥的触感,神情微愣。他注视着叶庭阳认真的脸,而后他也不知道为何,就像是受到蛊惑一般往上面亲了一下。 “谢谢哥哥。” 这下轮到叶庭阳愣住了,他没想到他只不过是给他擦个泪花而已,怎么就收获了一个轻盈的吻和一个如太阳般灿烂的笑容。 其他人:“……” 刘川柏无语了一会儿,撇着嘴说:“大哥!两位大哥!这里真的不是无人区!你们能不能注意一下游戏还没通关呢?!” 叶庭阳视线一瞬不动地停留在桑骆身上,问:“骆骆,你刚刚的意思是你还有别的方法找出那个凶手对吗?” “当然。”桑骆扬了扬下颚,一副骄傲的模样。他从兜里取出一团纸,随手扔给了对角线的刘川柏,“你们自己看。” 他笑嘻嘻地再度贴近叶庭阳,像是融进那人的身体里。桑骆在说:“哥哥,他看他们的,我们说我们的。” 他降低音量:“哥哥,我跟你说……” 桑骆在叶庭阳耳边简单明了地说着那张纸的问题和今天他的所见所闻。 叶庭阳闻言豁然开朗,了然地点了点头。 而接到那团东西的刘川柏摊开一看,由于他是站着的,所以暂时只有他看到了纸上图像的离奇之处。 只见这个顶着一脸络腮胡的大男人像是见鬼一样往后躲。 “怎么了?说话啊!”杜芝芝说。 孟长宇和杨琳没说话,只是顺着刘川柏惊恐的目光一路看去——是高正。 他们仨都后知后觉地站起,远离那人。 高正原本犯的罪就是连环杀人,那火光中显得晦暗不明的脸,配上那道恐怖的刀疤,怎么看都令人胆寒。 难怪陈大通会突然那么奇怪? 想必就是因为发现了这个高正有问题。 杨琳抢过刘川柏手上的纸看,另外三人,包括陈大通都凑过去看。 那是悬赏令,高正的。 一道刀疤从右额角一直划到左边下巴,将高正那张周正的脸一分为二。 乍一看没毛病,但仔细观察就能发现里面不寻常的地方。那道刀疤是从右到左,可是实际上高正脸上的疤是从左到右。 明显是张镜像照片,说白了就是一张自拍照。 但是,看过之前叶庭阳的那张悬赏令图片的人都知道,这个悬赏令的照片类似于证件照,并不是镜像的。 在这个古怪的气氛下,桑骆清朗的笑声又一次响起,吓得那群呆愣的人浑身一震,他们发誓,他们差点对这人的笑有了ptsd。 “看出来了?” 杜芝芝点头,警惕地看着一动不动的高正,问:“桑骆,现在该怎么办?” “杀了他,杀了这个npc,我们就能通关。”桑骆说,“只要杀了那个主要的npc,无论是什么游戏都会程序错误。” 孟长宇脑子转得很快,他犹豫地问:“那西西……” “西西杀不了,而且杀了也没用,他只是个发布任务的npc,要杀也是杀那种贯穿整个游戏的npc。” 不知为何,叶庭阳很不喜欢桑骆说这种杀来杀去的话,他握上桑骆的手,在那人看过来时摇了摇头。 此时,“高正”终于说话了:“不用你们动手,你们已经抓到我了,我失败了,一个失败的程序会自我摧毁。” 说着,他身体闪着光,将整个黑夜照得异常透亮。 一个程序的自毁给整个黑暗的游戏带来了良久的光明,在那道刺眼的白中,五个悲剧悄然落幕,一道道冤魂的悲鸣轰然四起。 众人痛苦难耐,他们紧闭双眼,双手也死死堵住耳朵。 刘川柏脑瓜子嗡嗡地响,但他还是不由得有些恍然,为什么?为什么这些冤魂的不甘和悲痛会这么真实? 真实到令人恐惧…… 第32章 酒庄 待那道光亮渐暗后,众人迷茫地睁开了眼。 一人穿着灰蓝色长衫,右手抵在左肩,向他们浅鞠了一躬,“各位亲爱的顾客,你们好,欢迎来到红月酒庄。” “我是这所酒庄的主人明辙,你们可以唤我明先生或者直接叫我明辙,祝你们在红月酒庄有个愉快之旅。” 本就被那个npc自毁唬得昏头转向的众人下意识地跟着这个明辙走入酒庄。 没有人注意走在最后的两人从始至终没有松开过彼此的手,隔着一两米的距离,步伐一致地跟着他们。 叶庭阳小声严肃地说:“桑骆,以后能不能……不要再以身犯险了?” 被连名带姓叫唤的人眉头微挑,罕见地没笑,“我知道了。” 叶庭阳听到四个字就知道他没听到心里去,他也清楚自己不是那种掌控欲强的人,所以他只求桑骆每次行动之前,能考虑一下他的情绪想法。 或者说,“你可以多依靠我一点。” “好。”桑骆歪头去看他,“哥哥本来就是我最大的依靠。” 在叶庭阳看过来时,他重新扬起唇角,笑道:“哥哥不用担心我,我没有百分百的把握是不会拿自己的命去赌的。” 那人闻言,非但没有放心,眉间心上的愁绪更深了。桑骆伸手抚过他眉心的褶皱,温和地说:“哥哥别皱眉了好不好?这样不好看。” 叶庭阳被这道触感和这句话带偏了题,他才意识到自己早过了风华正茂的年纪,若是因此尽显疲倦老态,会不会遭桑骆嫌弃。 他板着一张脸,“这样呢?会不会好点?” 此时,叶庭阳神态异常僵硬,连带着说出的话也硬邦邦的。 桑骆面上笑意略深,捏起叶庭阳双颊往两边扯。他眼里亮晶晶的:“哥哥,你真的好可爱,我好喜欢你啊。” 他们沉浸在热恋中,没有注意刘川柏正在不远处朝他们招手。 明辙公式化地对无奈又无语的刘川柏笑笑。 刘川柏挠了挠头,“那个……明老板,他们俩你就别费心了,安排同一间房就万事大吉了。” 明老板笑而不语。 那人瞥了眼两人没看过来,便一手比圈,一手食指往圈里来回戳,以这种粗暴而直白的手势来说明桑骆和叶庭阳之间的关系。 他嘿嘿笑道:“他们是这种关系,在邑系统几乎没分床睡过。” 不知是不是刘川柏的错觉,他感觉明辙的笑不仅有点熟悉,好像还更假了,还有种莫名的凛冽。 明辙笑不达眼底,“好的,我明白了。”他朝着一个自开的门做了个请的姿势,“刘先生,这是你的房间,好好休息,半夜请减少出门。” 刘川柏干笑着走进屋子,明辙的笑给他一种这是他棺材的感觉,比当初在坟墓还要瘆得慌。 明辙在安排好最后一个刘川柏后,回头就向那两人走去。他笑眯了眼,颔首恭敬道:“叶先生,桑先生,请跟我来。” 他将两人带到了一个独立房间外,“这是叶先生的房间,请。” 桑骆笑意微敛,他的笑意此刻竟和明辙如出一辙:“明庄主,我和哥哥一个房间可以吗?” 明辙状似一脸为难道:“按照规定,是不行的。” 叶庭阳正想开口说算了,桑骆压了一下他的手,拦住后,向前跨了半步,神色晦暗道:“明庄主,我真的不可以和哥哥一个房间吗?” 他的语气很乖巧无辜,自叶庭阳的角度来看,桑骆就是在对别人,不,是对别的npc撒娇。 他本能地蹙额,但又想到没多久前和桑骆之间的对话,勉强止住了。 叶庭阳也拉了拉桑骆的手,还没来得及上去劝导,明辙便神色不明地开口:“可以,酒庄的规则是我定的,如果桑先生实在不愿意的话,和叶先生同一间也并非不可。” 叶庭阳傻眼了,他是真的没料到所有npc都对桑骆的撒娇、卖惨和卖萌没有一点抗拒力。 要是npc们能说出实情,他们肯定会极力反驳,他们才不是对桑骆撒娇什么的没有抗拒力,他们是对桑骆对邑系统的控制和对他们的威胁没有任何能力抵抗。 方才桑骆说那句话时,眼底闪过了一丝幽冷的机械光,险些毁了明辙的程序,令他就地损坏。 明辙不从也得从。 入夜,酒香醇厚,四处飘逸,所有罪犯都在自己的房间里蠢蠢欲睡。 叶庭阳眼皮子打架,但还是按了下眉心,提神给桑骆讲故事,待哄这祖宗睡着,他才敢安心入睡。 身旁传来他沉重而绵长的呼吸声,桑骆才睁开眼,同时,房间的门开了,门前站立的三人正是东、西还有酒庄主人明辙。 他做了个嘘声的动作,眨眼之间,桑骆从床上瞬移到了门口,神情也变得冰冷至极。 门关了。 酒庄外,红月当空。 月亮被血色覆盖,其中渗出的光仅有忽略不计的少许,以致整个古色古香的木制酒馆都有些幽深诡异。 台阶下,橙黄色身影混在三个黑袍之中显得格格不入。 “那个‘高正’是东东吧,你主人命令你出手不是要你直接让我暴露的。” 那天旅馆的晚上,化成“高正”的东东突然变成黑袍形态出现,引诱与他同房间的陈大通跟随。 陈大通蹲在走廊尽头的阴影处,亲眼目睹了桑骆举手投足间就让npc倒地的场景。 恐怕现在即使是在睡梦里,他都在苦苦琢磨着该怎么揭穿他或者杀了他呢? 桑骆似笑非笑道:“你们真的会给我添堵。” 西西也笑了:“到底是谁给谁添堵啊?你每隔一段时间就喜欢混进罪犯里面玩,每次玩都让一两个罪犯出去……拜托,你不会以为邑系统真的是个改造系统吧?它实际是个惩罚系统啊!” 桑骆不以为意地给了他一个眼神,问:“高正呢?” “也在酒庄里面啊。”西西回答,“像他的这种背负数条罪状的人能拖到现在已经算不错了,死在红月酒庄里算他命好。” 此时,明辙也开了口:“因为你的干涉,原本就应该死在游戏里的罪犯留到了现在,你不会想把他们都送出去的对吧?” “当然啦南南。” 明辙就是npc的四大首领之一——南,桑骆只有对上他才好说话些。 桑骆继续道:“不是还有你吗?你会给我收拾好烂摊子的不是吗?” 这倒说的不错。 众npc无言以对,好一会儿南南才说道:“在红月酒庄,你要护着谁都不可能,他们除了靠自己别无他法。” 他目光投向空中,“知道为什么只有红月酒庄的月亮是红色的吗?” “因为在这关死的人最多。”桑骆抬头看向那轮一点光都不愿施舍的月亮,“这里最温和也最危险。” “但是,”他的视线转向他们仨,“你们说,我需要多久就能找到这个酒庄游戏的漏洞。” 西西急道:“你……你到底为什么这么做啊?!明明我们才是一体的。” “就是因为我们是一体的。” “我做的一切,不只是为了给自己找个机会……” …… 叶庭阳一觉醒来,回神之际,一蹦蹦到了床边,差些没站稳。他完全处于状态外,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你是谁?” “是我啊,桑骆。” “哥哥,对不起。我一直在骗你,我其实是个女孩子……” 第33章 女孩 “什么?”不怪叶庭阳这时还缓不过神,遇到这种事,论谁都没办法轻易反应过来。 他仔细打量着这个桑骆,身高和脸都没什么变化,唯二变的是这及腰的长发和抹胸下微微隆起的胸部…… 叶庭阳的视线一触及那处,便立刻转向另一边。 那女孩儿将桑骆的性格饰演得淋漓尽致,委屈巴拉地撅嘴说道:“哥哥,我变成女孩子,你就不喜欢我了吗?” “没有,我,我……”叶庭阳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他深呼吸了好几下,才重新将目光向那女孩儿的脸看去,说:“无论骆骆是男的女的,我都喜欢。我现在只是……只是有点不太确定,你是骆骆吗?” “我是!哥哥,你要是再这样问,我就生气了。” “好,那我不说这个了。”叶庭阳说,“你可以跟我说说现在是什么情况吗?你怎么突然变成这样了?我们不是在那家酒庄吗?” “什么叫做突然变成这样了?!我要说多少遍啊?我就是这样的!”女孩儿说完,低头抹着眼泪。 叶庭阳头更大了。 那人边抽泣着,边问:“哥哥,要……要怎么才能相信我就是桑骆?” 叶庭阳一严肃,就本能地拧起眉头。 女孩儿挂着泪,还不忘说:“哥哥,我都说了,你要少皱眉了。” 蹙眉的人闻言微顿,眉宇舒展开了,但眼里的疑惑仅仅少了半分。 见他表情有些松动,女孩儿继续道:“哥哥,你说过要护着我出去的,你说过会和我把流萤花带给莱邦人民的,你还说过喜欢我的……现在就因为我是个女孩子,这些都不作数了吗?” “作数。” 叶庭阳半信半疑,但还是首先安抚好这个顶着桑骆的脸哭得稀里哗啦的女孩儿:“别哭了……骆骆?” “不行,我就哭。”女孩儿本来就没怎么哭,叶庭阳一安慰她,那眼里恶劣的光就溢出些许。 她假装擦了擦眼泪,撒娇道:“你得哄我!不哄我,我就继续哭。” 叶庭阳盯着这张卖萌的脸,他发现只有真的桑骆在他面前演,他才不会视而不见。 不过,叶庭阳的教养不允许他把女生扔在这里不管。 更何况,还是这张脸做出这种表情……他有些无法拒绝。 二十多年来,叶庭阳一头扎进训练里,很少和女孩子沟通,难免有些无措:“哄?怎……怎么哄?” 女孩儿哑然失笑,自行擦了擦眼泪,起身道:“哥哥,你好可爱,我好喜欢你……” 说着,她抬手像桑骆一样去捏叶庭阳的脸颊。 叶庭阳看着那只临近的手,偏头躲了,做出一副环顾四周的模样,问:“这里还是红月酒庄吗?” “是啊。这个地方会让人展现他最真实的一面。”女孩儿转了个圈,“这就是我最真实的一面,哥哥你仔细看看,喜不喜欢?” 她穿着一身淡黄色长裙,黑长直的头发披在双肩,刘海是可爱的公主切,将她白皙娇嫩的脸衬得小巧精致。 像个小公主一样。 如果叶庭阳没有遇到桑骆,这样娇俏可人的女孩儿会是他的理想型。 叶庭阳咳了一声,“喜欢。” “那哥哥亲亲我,之前都是我主动的,哥哥从来不会主动亲近我,是不是……不喜欢我?” 一说到不喜欢,这自称桑骆的女孩儿惹人生怜的哭腔又压制不住了。 一大清早在他床上原本的男朋友突然变成小女孩,而且,说话的方式、风格和内容都与桑骆别无二致。 这令叶庭阳难以判断。 他面色上有些犹豫,挣扎了一阵,温声说道:“那你闭上眼睛。” “好!” 女孩儿立即兴致勃勃,她眉眼弯弯地闭上眼。 在一旁抱着手臂靠在墙边的桑骆见此,倏地直起身,眯起眼看着这一幕。从一开始,他就在这,只不过这个游戏设定模糊了他的存在。 叶庭阳往女孩儿方向挪了一步,桑骆冷笑了一声,像是对着空气打赌道:“哥哥绝对不会亲她的。” 小咩:…… 眼看着叶庭阳缓缓凑近,就要亲上那轻阖双眸满脸期待的女孩。桑骆急红了眼,咬牙切齿道:“哥哥要是亲她,我就闹分手!” 小咩实在看不下去,现身但也没说话,静观其变。 叶庭阳最终没亲上那女孩儿,而是摩擦了一遍自己摸起来没那么粗糙的指腹,往女孩儿唇角轻碰了一下,一触即离。 他仿佛完成了什么重大任务,松了口气,说:“好了。” 桑骆挑眉一笑,睨了身旁飞着的小咩一眼,那轻飘飘的眼神得意傲气,好似在说:看吧,我就知道会这样。 小咩:…… 桑骆刚回头,笑意就僵在了脸上。 那女孩儿误以为自己被亲了,脸色红润,满脸娇羞地扑进叶庭阳怀里。 叶庭阳自然是浑身僵硬,眼神飘忽着,手也不知道往哪摆,这态度和当初刚认识桑骆在那孤岛的时候一模一样。 红月酒庄就是会尽可能地满足罪犯的需求,让他们在沉迷无知中死亡。 长此以往,桑骆想,恐怕没多久,叶庭阳就会像喜欢上他一样喜欢上这个女孩儿了。 [桑骆?你在吃醋吗?] 桑骆怨气冲天地应着:没有,但是现在他是我对象,他怎么可以这样? 不仅看不出来,还卿卿我我的。 小咩摸了下鼻子,哂笑道:[叶庭阳这样也算正常。] [红月酒庄本来就是很难的一关,更何况这次这关还是南南一手操办的……他,你也知道,除了你之外,他对邑系统的控制力最强,性子也最谨慎、最靠谱的。] [叶庭阳面前的女孩儿是完全按照你在他面前的性格编写的程序,就相当于你,他怎么可能拒绝的了你?] 这话桑骆清楚,他的傻哥哥就吃他这一款,但他心里头就是不舒服,就是不想叶庭阳对别人也这样。 没有人不想做别人的偏爱和唯一的例外。 桑骆不是个冷心冷情的npc,他不愿意共享这份好不容易等来的偏宠。 于是,他撇了撇嘴,说道:“我还是快点去找这个游戏的漏洞吧。” 桑骆暗忖着,他话都说出口了,要是哥哥真的亲了的话……他是绝对不会轻易放过叶庭阳的。 小咩跟着他出去时,边飘边傻愣愣地问:[你这么急是为了叶庭阳?还是为了不打脸?] 桑骆理所当然地说:“是为了刘川柏和杜芝芝。” 他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小咩也知道,除了首选的叶庭阳,他对这两人也很是照料。 不过,这次的小系统可不好糊弄:[桑骆,你这嘴好像有点硬……] 第34章 调戏 一双秀气修长的手在淡蓝色的透明光屏上来回游走。因此,屏幕上面密密麻麻的程序代码经改动后迅速上移。 没多久,桑骆撤开光屏,揉着劳累的手腕。他眼里的谨慎严厉如风起烟散般消失个一干二净,然后由一股子闲散且骄傲的笑意所替代。 叶庭阳一出房间门,映入眼帘的是他阔别了大概一天的对象,那人整个人身上都沾染上了阳光般的纯净美好。 此情此景令他不由得一愣。 桑骆察觉到人时,目光下意识往那边睨去,笑意一顿,也愣在了原地。 两人相视无言,分外沉静。 “哥哥……” “骆骆……” 他俩几乎同时开口,开口之后又默契噤了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安静古怪的氛围。最后,还是桑骆先开了口:“哥哥是怎么通关的?” 他问的恰好也是那人方才想问他的。 叶庭阳实话实说:“可能是因为我想清楚了一些事。” “什么事?”桑骆略带试探地问。 他停了一下,接着补充道:“哥哥,因为我是第一个通关的,西西跟我说,这个游戏是满足罪犯的愿望的,他没想到我会过得这么快……” “所以,其实我挺好奇的,哥哥在这个游戏里遇到的是什么事?” 叶庭阳有些不好意思,他视线偏移了瞬,而后强装镇定地回答:“游戏里面出现了一个和你长得很像、性格也像的女孩,她说她是你。” 桑骆好整以暇道:“原来哥哥的愿望是希望我是个女孩子啊。” “不,不是……”叶庭阳急切抬头否认,撞上桑骆戏谑的眸子,才明白这人是在逗自己。 不过,他还是认真解释着:“来到红月酒庄的那一天,我不是和你说让你多依赖我一点吗?” “嗯。”桑骆颔首应道。 “那个时候你的回答……我不太满意,就产生了个不切实际的想法。” 桑骆调侃道:“那个想法就是想让我变成个女孩吗?” 其实他说的也没什么错处,不过叶庭阳还是想表达得更容易让人接受点:“我在想,如果你是个女孩,会不会更依赖我一点?会不会更听话点?” 他没发觉到自己眸底掠过的占有欲,沉声继续说:“我希望你能依附于我。” 桑骆脸上罕见地没有半丝波澜,他问:“像个菟丝花吗?” 如果是这样,那他可能做不到了,他不是那种喜欢靠别人活着的人。 叶庭阳点头又摇头,“骆骆,我希望你依附于我,但很矛盾,我对完全符合我理想的你没有一点心动。” “在游戏里,我想起了我父母的事。我的父亲是大公司的老板,他一直希望我母亲能辞掉法医的工作安心待在家里做富太太,母亲被逼急了,宁愿离婚也不受人控制。” 桑骆接话:“然后哥哥就想通了?过关了?” 叶庭阳应了一声,指尖轻抚过桑骆的眉眼,给他撩起差点戳进眼睛的额发。他说:“我觉得我错了。” 桑骆眉头一挑,“哪里错了?” “无论你是男孩还是女孩,无论你是我的谁,你首先是一个精神独立、灵魂自由的人。”叶庭阳一脸严肃地说,“而且,任何人都不应该成为别人的附属品。” “哥哥说起哲理来一套一套的。” 桑骆上手捏起叶庭阳的脸,笑得双眼弯成了月牙,“可爱死了。” 叶庭阳对着他亮晶晶的眼眸,抿了抿唇,心里郁闷道,自己哪里可爱?明明是他更可爱。 想着,这人抬手抓住那两只作恶的手,问了句同样的问题:“那你呢?你的关卡是怎么样的?” “这个嘛……” 桑骆贴近,两人呼吸相融,灼热的气息瞬间点燃了四周。 叶庭阳的眸色一沉,本就狠厉的眸子染上情欲后更甚了。他此刻像是一只恶狼,泛着绿光的眼睛正死死盯着眼前柔软的小绵羊。 “小绵羊”温热的气息在他耳边撩拨,“哥哥,这是个秘密哦。” 桑骆拉开距离后,对视上那个充斥着侵略感的眼神,笑意不减,在那人一步步逼近中,慢条斯理地后退。 直到背靠墙壁,退无可退。 叶庭阳的手撑在他一边的墙。 从远处或是从叶庭阳身后看,这对小情侣靠得很近,其实,二人的中间还隔着一段大致十厘米的距离。 ——这是一个强势又足够尊重的壁咚。 叶庭阳声音有些暗哑:“桑骆,别在邑系统勾引我。” 桑骆轻笑了一声,右手附上叶庭阳健硕饱满的胸膛,挑衅地揉捏了两下。 眼前人当即粗喘了一声,耳边的气息也明显沉重了几分。桑骆毫不收敛,维持着那个姿势,抬眸调戏着:“如果我非要呢?” 换了关卡后,所有人脸上改动的地方和身上的伤都恢复了。唯独桑骆脖子上暧昧的痕迹没有完全消失,叶庭阳垂下眸子,看向那处。 桑骆脖子敏感到他目光一缠上来就浑身一颤,恶趣味什么的全然不复存在。 就像是一只原本不听话、爱张牙舞爪的小猫,被提起后颈后,瞬间老实屈服了。 不过,叶庭阳并不想轻易放过他。 没多久,空无一人的走廊传来一阵压抑颤抖的求饶声:“哥哥,你……你饶了我吧……” 叶庭阳闻言,闷笑了声,头埋得更低了,借此厮磨着桑骆线条优越的锁骨,给了那人点喘息的机会。 他半是惩罚半是威胁地问:“以后还敢不敢挑衅我?” 这还是他第一次笑,桑骆呆愣了半晌,直到脖子上再次蔓延着那种令他头皮发麻的电流感,他才红着脸摇头应道:“不敢了不敢了……” 第35章 作精 秀气修长的脖子上布满了令人咋舌的红痕,崭新的痕迹覆盖住了淡去的。 叶庭阳看着自己在桑骆脖颈上吮吸厮磨后的杰作,他脸上的表情愈发惬意,隐隐透着些许餍足。 桑骆两只手往自己脖子上搓着,借此减弱那种怪异的感觉,痕迹却越搓越明显。 叶庭阳见此,抓住了他的双手,阻止道:“别碰了,没有淤青都快被你搓出来了。” 那人撅起嘴,嘟嚷着:“还不是你的错。” “以后听不听话?” “哥哥,你的态度真是360度大转变啊。” “嗯。” 嗯个鬼啊?桑骆在心里吐槽了句。 只见他长叹了口气,表现出一副果不其然的后悔模样,“男人果然都一个样,得到了就不珍惜。” “说什么呢你。”叶庭阳轻轻拍了拍他的头,语气含着丝笑意,“我什么时候不珍惜你了?” “你以前会给我买衣服买糖,事事顺着我……现在呢,自从你知道我的脖子敏感之后总是以此来要挟我。” 桑骆偏头不看他,气鼓鼓地说:“你就是没那么喜欢我了。” 叶庭阳不继续给他买东西是桑骆自己再三要求的,他说分值关系到生命值,那些东西也可有可无。 至于桑骆刚刚说的“要挟”,在叶庭阳看来这不过是个情侣间的调情罢了。 由于在部队期间听某个队友多次抱怨他的女朋友矫情,耳濡目染的他也明白,这个时候桑骆的表现是在故意闹脾气,俗称“作”。 叶庭阳记得那时有个相对年龄较大的队友侃侃而谈,说恋爱期间对象时不时作精附身,很正常。 那队友说,这个情况,也不用多想,压上去就是亲,亲到他没心情想别的为止。 虽然叶庭阳不会逼迫桑骆,但说没有亲吻的心思,那就太假了。 而自桑骆看来,他都明显表现出自己的不满了,这人怎么还不来哄自己啊? 其实,他就是看到叶庭阳去哄那个女孩,心里很不爽,随意借题发挥。但是他不得不说,这人怎么这么没有眼力见啊? 桑骆回头瞥了那人一眼,结果发现叶庭阳正低着眼眸,以一种诡异的眼神盯着自己的嘴唇看。 他是不懂,但不代表他傻。 一对情侣,一个盯着另一个嘴巴看,想做什么就不言而喻了。 可是桑骆在生气啊,虽然这气是假的装的,但这人不哄他就算了,竟然还想……还想着那种事。 这下,桑骆真气了,他怒冲冲地瞪了叶庭阳一眼。结果被瞪的人没有半丝郁闷,反而笑了。 笑了?! 他生气的样子很可笑吗? 桑骆咬牙切齿地转身,大步走向刘川柏的房间。 他不断地安抚自己,没关系,他还有其他事要做,还有其他人要救,他才没那么多时间精力去生气…… “骆骆。” 见那人没有丝毫理他的意愿,叶庭阳急了,他快步上前,拉住了桑骆的胳膊,“骆骆,你想去哪儿?” 桑骆沉默地看着他。 叶庭阳不能皱眉,也不敢在笑了,只能面无表情地问:“骆骆,别生气。” 虽然他根本不知道他的骆骆生气的点在哪里,但是他还是试图去哄人:“哥哥给你道歉好不好?” 桑骆总算愿意开口,他低头呢喃着:“可我要的不是道歉。” 他要的是他的哥哥主动哄他,就这么简单。 叶庭阳脑子过了一遍方才的对话,斟酌着说:“骆骆乖,我继续给你买衣服和糖,你看行吗?” 桑骆没好气道:“买什么买,拿你命买……” 后面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一种温热柔软的触感便从他额头袭来,令他的脑子顿时空白一片。 叶庭阳闭上眼,往桑骆额头轻印了一下后,抚摸着他的头,低声哄道:“我出去给你买,想买什么都可以,好不好?” 沉寂了好半晌,桑骆才反应过来。他避开那人的手,听不出情绪地笑了一声,说:“什么啊?哥哥谁教你这么哄人的?是不是游戏里那个女孩?” 此话一出,叶庭阳脸上的表情登时变了,还真是,虽然亲什么的他是靠手指敷衍过去的,但刷卡买东西哄人的确是那女孩教的。 桑骆自然看出来他说对了,他像是抓住了叶庭阳的“小辫子”,似笑非笑道:“好啊哥哥,就一天,你都在游戏里面谈了场恋爱了,跟女孩子谈恋爱的感觉是不是特别甜啊?” “没谈。”叶庭阳说话间又拾起他的严肃认真,“我是爱屋及乌。” 他表达的意思很明显,如果那个女生不是和桑骆长着同一张脸,他顶多会去说一句“别哭了”就不多管了,怎么可能就着她的意愿去哄她? 桑骆压下脸上差些溢出来的笑意,哼了一声说:“你爱我就爱我一个啊,怎么还能及别人?” 话音刚落,他兴味盎然的眸光落在了那人的心口,抬手,指尖在上面似有若无地点了两下。 此时此刻,叶庭阳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隔靴搔痒”,他的整颗心都因为桑骆的触碰而心痒难耐。 他上手握住了那只手的腕部,嗓音也由于“心痒”而变得有些低哑:“你在干什么?我说了不要在邑系统勾引我。” “性欲”也是七宗罪之一。 保不齐这也是邑系统的规则之一,他不愿意让桑骆死在这,他怕没有人给他收尸,没有人悉心照料他的尸身…… “不是勾引,我只是想弄清楚你这里……”在叶庭阳思索之际,桑骆就着那只包裹着自己手腕的手,重重地戳了那人的心头三下,一下比一下沉。 他低声问道:“都,有,谁?” “你。”叶庭阳毫不犹豫地回答。 他说:“以前我觉得自己心挺大的,挂念着整个莱邦,但是遇到你之后,它只属于你一个人。” 曾经,叶庭阳迷失过。 精力、时间、身体、心跳…… 叶庭阳将自己的一切献给了莱邦。 可他的信仰却遭人摧残、辱骂。 在被父亲一再否定后,叶庭阳也曾以为自己会死在邑系统,直到遇到了桑骆。 ——这个人,让他的这颗心重新跳动。 第36章 真假 一扇木门轰然打开。 站在门口的两人神色各异地看着眼前泛着白光的时空门。叶庭阳记得这是刘川柏的房间,怎么会突然给他们开门呢? 就在他疑惑不解时,桑骆的身影自他的眼前一闪而过,直接融进了白光内,消失不见。 “骆骆!” 叶庭阳心一慌,也迅速跨步跟了上去。 白光散去,桑骆望着面前出现的小楼房,在迟入的叶庭阳还未拉住他之前,大步走去。 桑骆敲了敲门,屋内传来一道开朗嘹亮的女声:“谁啊?” 接着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我去看看。” 拖鞋置地的“哒哒”声渐渐清晰。 屋内屋外两个人都朝着桑骆的方向靠近。 叶庭阳才站到桑骆身后,木制的房门便从里面开了,站在他们面前的是变了些模样的刘川柏。 那人诧异地看着他俩,问:“你们是谁啊?” 桑骆心里咯噔了一下,语气有些焦急:“你不记得我们了吗?” 他知道,红月酒庄的固定规律之一就是当罪犯彻底融入邑系统后,就会失掉他原有的所有记忆。 刘川柏细细打量了门前的两人,紧皱着眉,不解地说:“好像是有点眼熟,我见过你们吗?” 桑骆试图去唤醒他:“我是桑骆啊,他是叶庭阳,我们是在邑系统里面认识的,你还让我叫你‘柏哥’……这些你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吗?” “桑骆?叶庭阳?”刘川柏眉头的皱纹更深了,他突然抱头躬身,那样子难耐至极,一些被邑系统模糊掉的记忆也随着疼痛而逐渐清晰。 刘川柏睁开疼到紧闭的双眼,愣愣地盯着桑骆看,“桑骆。” 他的视线移到另一个人神色凝重的脸上,继续确认:“你是叶庭阳。” 桑骆神色稍霁:“对,是我们,你记起来了吗?” 刘川柏脸色苍白地缓缓放下手,他避了下桑骆的目光,干笑道:“记起来了,你们不是死在邑系统里面了吗?” “你干嘛咒我们……” 桑骆的话音一止,他怔忪地目睹着一双葱白纤细的手臂自刘川柏身后搂住了脖子, 那个女人整个人挂在刘川柏身上,含笑抬头问着刘川柏:“谁啊?你怎么这么久没进来?” “老熟人,聊了两句。” 那女人看向了桑骆和叶庭阳,“哇塞”了句。她站直了身,一边迅速整理着自己的装束,一边赞叹道:“你怎么没跟我说过你有这么有型的俩老熟人啊?” 女人自我介绍道:“你们好,我是刘川柏的妻子阿粒。” 桑骆点头示意:“你好,我是桑骆,他是叶庭阳。” 阿粒用手肘捣了一下刘川柏的后腰,给了他一个眼神,示意他好好款待客人。转头又热情招呼着两人:“既然是朋友,那就进来坐坐吧……你们聊聊天,我出去买点菜,今晚给你们好好整一餐。” 待阿粒出门后,坐在房子客厅里的三个大男人面面相觑。刘川柏先开口问:“你们怎么回事?你们也活着出邑系统了?可是我明明亲眼看着你们没了的……” “我们没事。”桑骆说,“你先说,你怎么回事?你这妻子是个什么情况?” “还能什么情况?看对眼了呗。” “可是这是邑……”桑骆止住声,他抿了抿干涩的唇瓣,复杂地问:“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她也是凭空出现的吗?” “我和她也是在邑系统认识的,就在红月酒庄,她一个转头,我的心怦怦跳。”刘川柏捂住自己的心口,一脸沉浸地回道。 “然后我们一起通关,出来就在一起了,婚龄已有3年了。” 见他比着三根指头一副炫耀的模样,桑骆哑口无言。 不过,叶庭阳没想太多,他直言揭穿:“刘川柏,你没出邑系统,这一切都是假的,这里是红月酒庄为你建造的一个时空……如果你一直待在这,你很有可能会死。” 桑骆接着说:“柏哥,趁你还能有记忆,没有完全失败,赶快跟我们离开这个房间吧。” 刘川柏低垂着头,自桑骆的角度,只能看见那人浓密的头发,和一边耳朵,却探知不到一点他的半丝情绪变化。 这人突然抬头,眼圈红了大半,“可桑骆,我不想走。” 他的情绪波动吓到了桑骆,以至于桑骆反应过来时,还是呆愣不解的模样:“什么?” “这里有我的妻子,有我的孩子,有我的小店,有我的家……” “除了记忆里早死的父母,我什么都不缺了。”刘川柏缺了二十来年的家和幸福,是邑系统给他的。 桑骆:“可是这全是假的。” “假的?”刘川柏冷笑了下,“假的又怎么了?我真的出邑系统,恐怕活不过第二天。我有什么理由一定要执着那个真实的世界?” “我从小就是孤儿,好不容易把自己拉扯大,摸爬滚打好几年才有了个小店……就因为我撞了那个喝醉酒的大官,我存款没了,小店被砸了,人也被送进了邑系统,要死不死,要活不活的……” “真实这么残酷,我为什么不能继续待在幸福的虚假中呢?” 原本除了直言拆穿其他话题一直沉默不语的叶庭阳,听到这句话忍不住表态,嗓音略显低沉:“这是你的选择?” “是。”刘川柏重重颔首道,“不要再劝我了,就算是死,我也要幸福的死,我不愿意出去面对那个苦逼的人生。” 叶庭阳点头:“好,我们尊重你的想法。” 他从凳子上起来,示意桑骆也起身, 桑骆一脸茫然地听话直起身,“可是,你一直困在假的事物里面,你迟早会后悔的……” 刘川柏不冷不淡地笑了,“后悔吗?不会的……真实是什么?虚假又怎么定义?对我来说,这是我的真实,独属于我一个人的真实。” 曾经言行举止间都带着少年气的人在游戏外短短一天的时间内,染上了成熟男人的沉稳魅力。 他朝着桑骆招了招手,“桑骆,你过来……” 在桑骆靠近后,刘川柏用仅两人可以听到的音量在那人耳边说:“如果不希望叶庭阳以后不喜欢你,就别再骗他了。” 旅馆的那晚,陈大通并不是唯一偷看偷听的人,刘川柏在他惊愕跑开后,一头黑线地蹲在走廊尽头的阴暗角落,听着那个看起来年轻无害的桑骆对一个黑袍npc发号施令。 他从那个时候就知道桑骆的身份。 桑骆不由得轻声问道:“你知道?可你为什么不像陈大通一样想方设法地揭穿我?” “因为你比你想象的要善良得多。” “桑骆,不管你是什么,只要你叫我一声‘柏哥’,你就是我兄弟,我愿意替我兄弟隐瞒,虽然你这骗子嘴上没一句真话……” “但是桑骆,无论你想干什么,我都祝你早日如愿。” 第37章 赌徒 离开刘川柏单独的时空后,又是那条走廊,前面的桑骆忽然回头,两人四目相对,谁也没说话,仿佛此刻时间停滞。 但细看,就能发现其中一人的眸子时而空洞时而清醒,叶庭阳紧拧着眉,眼前桑骆的那双星眸似是有魔力一般,令他的意识渐渐模糊。 直到叶庭阳完全被催眠,桑骆才面色平淡地打了个响指,西西应声而来,哈欠连天问:“干嘛?” “把哥哥送到那个公寓。” 西西无语地指着自己,“大哥,我看起来很闲吗?” 桑骆缓缓抬起手,手心的位置正凝起一个紫色的闪电团子,他皮笑肉不笑道:“送还是不送?” 那npc眼神瞥了两眼那团东西,暗忖着,这玩意儿砸南南身上都禁不住,更别说他了。 他咽了咽无形的唾沫,苦笑地应下:“我送,小宝贝快把这玩意儿收回去,看着怪吓npc的。” 在带叶庭阳走之前,西西还是忍不住开口:“你要去救他们吗?” “当然。” “为什么?他们和叶庭阳他们仨不一样,是真的十恶不赦,死了不更好,你为什么还要救他们?” 桑骆不答反问:“邑系统最严格的规定是什么?” 这个,内部的npc全都知道。西西自然是想都没想就回道:“不得再犯他们被判罪的相关法律。” 他一说完,恍然大悟:“你觉得他们不配死在红月酒庄?” 桑骆稍稍颔首,音色淡然又危险:“就凭他们犯的罪,不应该死在红月酒庄这种满足罪犯意愿、让他们无痛无灾死去的关卡。” 待长长的走廊只剩桑骆一人时,他不紧不慢地走到某个房间外,门又一次自动开了,他毫不犹豫地直接跨了进去。 眼前白光一闪,他定睛一看,眸中闪过一丝冷意。周围喧闹至极,有人围着几张赌桌上,跳着喊着压大压小,有人坐着抽大烟,眯眼观察着众赌徒。 但凡仔细观察,就能发现他们这群人大部分裸露的脖颈或者手臂都有些红红点点的针孔。 显而易见的,此时,桑骆正处于一个赌场,还是个毒品流通的赌场。 二楼那个居高临下的人,长着大胡子,身材敦厚,不是陈大通又是谁? 一身黄衫格格不入的桑骆一出现在赌场,就已经被赌场主人陈大通以及他的保镖盯上了。 为首的保镖接受到陈大通的示意,便扯着桑骆的手臂,动作粗暴地将人甩到陈大通面前。 陈大通坐在躺椅上,眯缝眼上下端量着桑骆,扯着嗓子,气势汹汹地开口:“哪来细皮嫩肉的小少爷?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陈大通,你看清楚我是谁?” 陈大通闻言,紧盯着桑骆的眼眸,那里仿佛有着一个令人挣脱不开的旋涡,使那人眼神迷糊的同时,还悄悄地解了邑系统对其记忆的封锁。 陈大通缓了缓神,“桑骆?” “是我。”桑骆说,“这是红月酒庄关卡给你专门建立的时空,在这里,你的一切想法都会实现,就像你的舌头恢复了……如果罪犯沉迷就会无声无息地死去,我是来救你的。” “得了吧。”陈大通气得胡子都歪了,“你这个npc不想着怎么害我就不错了!还救我?你当我傻吗?” “我不是npc,我是个人。” 陈大通指着他破口大骂:“你放屁,我亲眼看见了!” 桑骆一字一顿地说:“我是个人。” “这么看来,你是个有意识的npc?”陈大通挑眉,眼里闪烁着狠毒的光,“那你怕疼吗?我挺好奇的,npc自相残杀能不能成功?” 他抬手,做了个行动的手势。 四五个保镖将桑骆团团围住,他们的手臂肌肉线条都紧绷突兀,躬身压低下盘,蓄势待发。 陈大通满意地观望着看起来弱小可怜的桑骆,脸上的横肉抖动着说:“桑骆,你不是说,只要杀了那个贯穿整个游戏的npc,任何游戏都会崩坏吗?那我杀了你,邑系统给我们的测验会不会主动结束?” 桑骆一边提防着四周的保镖,一边满脸惊恐地回话:“你不能这样,我真的是来救你的!” 那人听到这句话,嫌恶地啐了一口,“我呸!谁需要你这个npc救?” “陈大通,你别逼我。” “逼你怎么了?有本事你就……”陈大通话还没来得及说完,眨眼之间,那四面楚歌的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掠过保镖来到他面前。 桑骆单手立在空中,隔空掐着陈大通的脖子,缓缓提起那人。他调笑道:“你说我有没有本事?嗯?” 陈大通护着自己的脖子,双腿直蹬。 他瞪大着双眼,扫了一眼毫无所动的保镖们,而后目光停留在那双由正常褐色变为嗜血般红褐色的诡异眼眸。 形势千变万化,陈大通也没想到他在须臾之间落了下风。 不过,只见陈大通放下一只手,一把利刃自他手里飞出,直逼桑骆心口,没入皮肉时,一时鲜血四溅。 那刻,陈大通的身体“嘭”的一下落到了地上,他看着桑骆的身体时不时虚无,明显一副程序损坏的模样,嘶哑地大笑,仿佛一个厉鬼大仇得报。 陈大通再次嫌弃地啐了一口,“我呸,跟我斗!你不知道在我手里死了的赌徒毒鬼有多少?” 他恶狠狠地朝着桑骆虚化的身体踢了两脚。 第二脚时,陈大通突然呼吸一滞,他的身体正以一种被吸血的姿态快速干涸。待变化停止后,他的眼球凸出,脸上长着奇怪的色斑,头发也一大片的雪白。 这和侦探游戏里的第一个案件里的那个瘾君子没什么两样。 虚弱至极的陈大通震惊地看着原本撑不住倒地的桑骆,那人缓缓站起身,笑靥如花地看着他,挑衅道:“跟我斗,你不知道死在我手上的罪犯有多少?” 桑骆用手背擦了一下嘴角的血,转过身去,慢条斯理地对那些赌徒、瘾君子说:“有仇的报仇,有冤的报冤。” 众人双双对视,犹豫没多久便一拥而上,对着陈大通拳打脚踢。 混乱之余,南南现了身,他冷冷地读着陈大通的罪状:“陈大通,36岁,从23岁开始暗自设立赌场,贩卖毒品,害莱邦的数十公民倾家荡产、家破人亡,严重损害了莱邦的社会安定,罪行恶劣,罪无可恕。” “你就在这个时空里带着记忆,来来回回地体验那些因你而死的人的人生。” 他说完,和桑骆相顾无言。 接下来的两天,桑骆都待在红月酒庄寻找漏洞,修改程序。原来他是想护着那三个人出去的,但是刘川柏愿意留在这,他没办法干涉别人的决定。 他也不愿意再像去救刘川柏和罚陈大通一样,自己孤身进那些时空。 桑骆修改制作的那个混入程序其实只是个快捷版,只适合拿来进入两个人的时空,现在可能没办法再用了。 至于其他人,桑骆可能之后还要多费点时间再改系统程序。所以,他催眠了叶庭阳,让西西把人送到别的地方强制昏迷。 一晚,红色月亮变为了浅红色,月光逸散,打落在酒庄上,没了那份幽深诡异,反倒多了丝浪漫柔和。 酒庄内,一个房间的门发着白光自动打开,里面冒出了个红着眼眶的女人,是杜芝芝,她正一脸无措地四处找人。 没多久,隔壁的一扇扇门也以同一种方式开了。 当然,有三个房间毫无动静。 第38章 安抚 就在剩下的四个罪犯一脸茫然时,酒庄老板明辙突然出现,他脸上挂着意味不明的笑,下一刻,红月酒庄瞬间空无一人。 在众人恍神之际,他们回到了那个他们曾经待过几天的公寓。 杜芝芝看着除了自己的另外三个罪犯,脸上焦急万分:“桑骆呢?叶庭阳还有刘川柏他们怎么没和我们一起?” “恭喜各位通关,接下来是休息时间,望安康。” 声音从四周传来,相对于领队npc西西,这个明辙明显稳重许多。但他们不知道,这个明辙控制的关卡数据也比西西稳定,效果也强劲。 他话音一落,杜芝芝更急了:“那桑骆他们呢?” 四周安谧非凡,显然,这个npc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的意愿。意识到这一点的杜芝芝心急如焚,她像是没了主心骨,紧张地来回踱步。 孟长宇做了个“嘘”的动作,眼神示意着一个房间的方向。 杜芝芝依旧不明所以,“怎么了?” 除了高正,其余两个女人,都跟着孟长宇,轻手轻脚地靠近那个发出些许动静的房间。 杜芝芝:“这不是之前叶庭阳和桑骆的……” 孟长宇、杨琳不约而同地立刻转头,食指抵在唇边示意她别说话。 疑惑提问的女人在两人谴责的视线下,慢慢在嘴巴前做了个“拉拉链”的手势,表示她在此之后不会再发出多余的声音。 三人都蹙眉蹲在门边,细听着屋内的声响。 “哥哥,疼……” “呜,好疼,哥哥轻点……” 暧昧的声响,令站在偷听序列最后的杜芝芝登时“啧”了一声,前面两人闻声还未回头,便被身后那人猛地压着往前扑。 三人都没站稳,你拉一下我推一下的。 前面的孟长宇想要扶一下,好巧不巧那扇门没关,“吱呀”一下就开了,他们也就像叠罗汉一般跌落在地。 最上面的杜芝芝先抬起头,她能瞥到的仅有桑骆赤裸的胸口,白得反光,不到一秒,那处便被被单遮住了。 叶庭阳一扯被子将桑骆裹得严严实实的,气势汹汹的目光破空而去,径直刺向房门口交叠的三人。他厉声吐出一个字:“滚!” 一见这人阴沉的脸,杜芝芝干笑了两声,说了句抱歉,连拉带推地把另外两人推出房间外。 在关门之前,女人探头用余光瞥了眼桑骆泛红挂泪的眼尾,没忍住提醒道:“叶庭阳你搞那些事还是……小心一点吧,别弄伤桑骆了。” 叶庭阳一头黑线,但还是辩解了句:“没那回事。” 杜芝芝摆手,“哎呀,好啦,知道啦,我帮你把门关上,你们继续,继续哈……”说着,她轻轻把门关上,那嘴角抽搐的上扬都快压制不住了。 叶庭阳:“……” 桑骆轻笑了一声,主动打破缄默。“哥哥,你可千万别弄伤我啊~” 叶庭阳抿唇回头,他那令人操心的对象此时已经掀开被单一角,那布着薄肌的胸膛直至腹部都半掩半漏的。 桑骆的胸口不知怎地,多出了一道红肿的刀伤,还有腹部也多了两处青紫,恰好给这具暖白劲瘦、堪称艺术品的身体添了分凌虐美。 叶庭阳撇开视线,不着痕迹地默念了两句静心咒,才重新拿起那瓶棕色瓶的药酒继续了方才的活儿。 刚刚桑骆喊疼,令那三个人造成的误会不过是叶庭阳给桑骆抹药酒、揉淤血罢了。 叶庭阳继续自己的擦药服务,强装镇定地垂眸揉搓着手心的药酒,直到手掌发热,他才看向伤患。 结果,一抬头,什么清心咒静心咒都没用,这人眼底又染上了几分无措和难以抑制的情欲。 桑骆原本悠闲地半躺在床上,见此,嘴角上扬着催促道:“哥哥,继续啊。” 他边说,边微微起身,身体不动声色地往叶庭阳那边挪动。 叶庭阳直面着自家的小屁孩儿不同以往的模样。桑骆一改当初温和无辜小绵羊,那双眼睛少了那种少年纯净,格外勾魂夺魄,倒像只狐狸精一般摇着自己的大尾巴。 待被勾引的人顿了顿,醒悟过来时,自己的腿不知何时被拨在两侧。桑骆挤入叶庭阳的包围圈内,长腿也无声无息地缠上他的腰。 两人鼻尖相抵,呼吸相融,但凡桑骆再稍稍低头,或是叶庭阳再挺直些腰板,他们就能亲吻上对方,关系也就能更亲密几分。 可就在此时桑骆不安了,他声音隐隐透着些颤抖:“哥哥,你再说一遍你喜欢我,好不好?” “喜欢你。” 叶庭阳亲了一口桑骆光滑挺翘的鼻尖,再次重复了一遍:“我只喜欢你。” 桑骆突然想起刘川柏说的那句话,如果哥哥知道他是骗他的,所有都是骗他的,他还会喜欢他吗?他会恨他吗? 他下意识地垂眸,一簇泪光闪过,那滴泪自他的脸庞快速滑落。桑骆艰涩开口:“对不起。” ——这是桑骆对自己身份的谎话道歉。 “对不起。” ——这是对桑骆欺骗叶庭阳感情的谎话道歉。 “真的对不起。” ——为一切的利用、一切的叛逆惹人担心、一切的一切道歉。 叶庭阳微顿,桑骆每说一句对不起,他的心口那种密密麻麻的疼便无限蔓延。 他看不到桑骆低下头后的表情和眼睛。 不过也不是没有办法…… 只见叶庭阳把头低得比桑骆更矮些,轻柔地亲吻过那人脸上的泪痕,声音温柔又含着一种令人安心的悉心引导:“骆骆,或许你应该说,你喜欢我,只喜欢我。” 那人微微抬头,泪光闪闪地开口:“对不起,我怕……” 桑骆害怕,他不想再对叶庭阳说谎了,永远都不想,他想有一天他能把实话全告诉他。 如果…… 如果叶庭阳能原谅他的谎言,是真的喜欢他,还喜欢他。 那一天,桑骆会满足叶庭阳想要的一切,无论是这句话还是他。 但叶庭阳不懂桑骆心里的弯弯绕绕,他只知道现在他的对象哭了。 “没关系,都没关系。” 叶庭阳双手撑在桑骆两边,低头去亲桑骆被泪水浸润的眼眸,轻声安抚着:“骆骆,你要知道,爱是一种力量,他让我想要无条件地原谅你、包容你。” “所以以后,如果你先低了头,我会比你低得更低……” 第39章 引诱 “好了骆骆,别哭了。”叶庭阳揉了揉桑骆的头。 那人感觉到头上的轻抚,泪光涟涟地抬头望他,叶庭阳顶着他这样的目光,没忍住笑了笑。 桑骆抽了抽鼻子,闷声问:“你笑什么?” “你身上是有什么机关吗?” “什么?” “怎么一会儿像只小狐狸,一会儿像只小兔子啊?”叶庭阳亲昵地捏了下桑骆的鼻子,继续道:“要是有镜子,你就能看看你这眼睛这鼻子红彤彤的样子了。” 桑骆捧着脸,“有那么夸张吗?” 他看着叶庭阳的眼睛,像是发现什么,只盯着看却没有说话。 可在叶庭阳禁不住他的目光偏头时,桑骆又上手固定住那人的头,“哥哥,别动。” “怎么了?” “哥哥的眼睛很亮。” 叶庭阳轻笑了一声,“然后呢?” “可以拿来当镜子,特别是笑起来的时候,眼里全是我。”桑骆说这话的时候有些溢于言表的骄傲,仿佛一个成功吸引了家长注意力的小孩儿。 叶庭阳向前移了一段距离,和他四目相对,调侃道:“那你要好好看看自己吗?要的话,我就勉为其难,借你用用。” 桑骆没有说话,只定定地看着他。 叶庭阳感觉自己心里痒痒的,也莫名多了几分冲动。 那双褐色覆着一层水光的眸子分明含着钩子,轻而易举就导致他这副沉寂已久的身体发热。他眼里暗潮翻涌,控制不住地向桑骆那处靠。 桑骆眸光一闪,思绪翻滚过后,还是偏头躲了。 叶庭阳木讷的视线停在了桑骆的下颚,顿时清醒。不应该啊,他想,以他的作风根本不会这么不受控。 房间里安静了好一阵,叶庭阳僵硬起身,若无其事地说:“我去给你买件里面穿的衣服吧。” 自从桑骆独自去了警署那次之后,桑骆里面那件就被撕烂了,外面就只套着一件外套。叶庭阳恰好能借此出去,好调节一下两人此时凝重的气氛。 桑骆这次一改常态,没有阻止他用积分买东西,只是说:“谢谢哥哥。” 待那人出去后,小咩现了形,手里拿着个小相机,愤懑不平道:[桑骆,你干嘛躲啊?我都准备这么久了……] “不能在这。”桑骆低头不知道在看什么,他面无表情地说,“而且这件事我还没有完全确定,这副身体也不行。” [好吧……]小系统心情低落,抬手间,手里的玩意儿就消失个一干二净。 它仔细看着剩下的罪犯的信息,[等等,你刚刚调整孟长宇的身体机能了?听觉和……嗯?怎么回事?透视?] [你在故意勾引他吗?] 桑骆穿上外套,将拉链拉到顶,闻言侧眸睨了系统一眼,“是啊,我故意的。” “他当初是怎么介绍自己的?贩卖假药?”床上的少年冷冷地笑了一声,“孟长宇,29岁,天生施虐狂,欲望重,变态强奸犯兼杀人犯。” “而且,男女不忌。” …… 叶庭阳拎着东西回公寓的路上,遇到了同样独自一人的孟长宇。那人带着眼镜,抱手背靠着墙,那种难以形容的视线一直落在叶庭阳脸上。 直到叶庭阳眼不斜视地走过时,孟长宇才开口说话:“叶庭阳。” 被唤的人回头,“什么事?” “桑骆的滋味不错吧?” 叶庭阳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直到视线透过冰冷的眼镜镜片接触到那隐藏不住的无法释放的欲望,他才意识到这个人在垂涎他的桑骆。 “啪啦”一声,袋子落地,洁白又安静的长廊里突然传来一阵拳肉碰撞的声响。 孟长宇一手在自己身后,像是扶着墙,一手捂着被打偏的脸,阴笑道:“这算什么?我实话告诉你,桑骆一出现,我就锁定了目标。” “除了那个叫西西的npc,我们之间不管是跟男的比还是和跟女的比,在我眼里他都最完美的。” 叶庭阳没想到,这人不仅对桑骆痴心妄想,还变态到在邑系统里觊觎npc。 那人眯着眼,摩挲着手,好似此刻他已经得了手。“他的脸,他的腰,他的腿……青涩紧致,白皙光滑,就是不知道摸起来手感怎么样?” 孟长宇多说一个字,叶庭阳的脸色就黑沉几分,手臂上的肌肉紧绷不已,周围气氛此刻也愈发压抑,一副风雨欲来之势。 孟长宇似乎对此毫不在意,还在继续说:“不过,我想睡起来肯定很舒服。” 叶庭阳实在忍不住了,第二拳抡过去时,一个东西闪过。 叶庭阳几乎立刻作出反应,屏住了呼吸,可是那些飞液融进了他的皮肤里。他眼前一暗,踉踉跄跄的,往后退了好几步。 不行, 至少不能是这个时候…… 可即便叶庭阳心里再怎么挣扎,眼前的景物还是稀碎朦胧,最终他挺不住了,眼睛一闭,昏了过去。 同时,桑骆那边也有人急急忙忙地推门进屋。 “杨姨?” “桑骆,不好了。” “发生什么事了?” 杨琳急道:“叶庭阳突然晕倒了,怎么叫都叫不醒,桑骆,你快去看看……” 桑骆好整以暇地回复:“不急。” 杨琳没料到桑骆会这么说,不过她还是继续演着:“可是,他看起来情况很不好啊!桑骆你快点跟我出去看看。” “好吧。”桑骆挑眉,从床上一跃而下。 “不过,杨姨,从那个侦探游戏之后,我一直没找到机会跟你说话,其实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什么问题?” “你当初和柏哥、杜姐姐一起闯进那个死了四个人的屋子里,看到那个拐卖犯死相的时候,有没有一点害怕?” “什么?!”杨琳愕然出声,她眼神飘忽不定,好一会儿才调整好自己的表情。 她严肃着脸,连带着脸上的皱纹都明显了不少:“桑骆,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杨姨,你不是什么诈骗犯吧,你是个拐卖犯。” 桑骆的手后撑在床上,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在床边点着,姿态散漫又随性。“二十几年里,你拐了多少个孩子?打断了多少个孩子的手脚?杀害了多少个孩子的性命?卖了多少个孩子的内脏?” 他停了一下,满意地端量着这个妇女一脸惊恐诧异的表情,慢悠悠地说:“这些,你还记得吗?” 第40章 保护 房间内安静异常。 桑骆不在意地笑了笑,“现在呢,杨姨现在像不像是在拐我?” 杨琳调整着急促的呼吸,她冷着脸,不答反问:“你是怎么知道的?难道你一直都知道我的身份?” 桑骆垂眸,做出了一副思考的模样,而后看向她,似笑非笑道:“怎么会?我只不过是瞎猫碰上死耗子猜中了而已。” 一股子气堆积在杨琳的胸口,她深呼吸了一下,紧握着衣服口袋里的麻药喷剂瓶身。犹豫着要不要采用计划b,取出衣服口袋的麻药喷剂喷桑骆一脸。 由于杨琳的思虑,她没发现桑骆眼底的笑意越发幽深,仿佛对接下来发生的一切了如指掌。 恰逢其时,一道声音响起:“哦?桑骆宝贝不妨猜猜我的身份?” 只见孟长宇大步跨入房间。 桑骆站直身,笑意不减地接话:“你啊,是最明显的。” 孟长宇扶正了眼镜,相貌斯文,站姿端正,一副衣冠楚楚地模样:“我装的不像个卖假药的经济犯吗?” 桑骆目光示意着那人的眼镜,答非所问:“你不近视吧。” 孟长宇一顿。 那人看着他的神色变化,继续说:“你的那副眼镜是平光的吧,就连睡觉都没摘下过,一直戴着是怕别人发现你眼里变态的淫欲吗?” 孟长宇笑而不答。 “你的戏的确不错,不过你还是小看了自己的欲望……我主动搭讪你的时候,你看我的视线就有那种恶心的侵略感了,在知道哥哥和我可能有那种关系之后,你就一直想勾搭我。” “孟长宇,你看到第三个案件里的那个被人凌虐过的女孩,是不是觉得心里痒痒的、忍不住啊?是不是想要发泄?是不是想要……强了我?” 孟长宇嗤笑出声:“不愧是我看上的人,每一句话都说到点上了……这么聪明,怎么就看上叶庭阳那个莽夫了呢?” 桑骆笑意收敛了几分,“不准这样说哥哥。” “他有什么好?” “哥哥和你不一样,就算他喜欢我,他看我的眼神也没有你这么放肆。” 叶庭阳看他是欣赏,是珍视,是隐忍和尊重。而孟长宇的是掠夺、欲念和新鲜感。 哪个更珍贵,是个人都能看出来。 孟长宇摘掉了眼镜,那双令桑骆不适的眼睛里的满是轻蔑:“看来你也没有聪明到哪去?一个能在邑系统把你上了的人,你还觉得他对你不放肆?我该笑你太傻还是太天真呢?” “不要把人想得和你一样龌龊。”桑骆说,“哥哥从来没有碰过我。” 哪知此话一出,孟长宇看向他的目光更灼热、更毫不遮掩了:“还是个雏,赚大发了。” 杨琳不禁插话:“你让我办的事我已经办了,要不要给他下药就看你自己的意愿了。” 说完,她把兜里的麻药喷雾扔给了两眼放光的孟长宇,就准备离开房间。 恰巧此时,那扇门被“嘭”的一声从外推开,门口的人是一脸愤恨的杜芝芝。她咬牙切齿的咒骂道:“你们两个杀人犯!他妈的碰桑骆一下试试!” 从杨琳进来,杜芝芝就门口偷听。直到见孟长宇回来,她才躲了一下。 待在角落看着那人进去后,她又俯身蹲在门口继续听着他们的对话。 所以,他们三个人说的话,杜芝芝全都听到了,她的情绪由不解转变为愕然、愤怒。眼看着这两个坏人要对桑骆胡作非为了,她也忍不住了,踹门就入。 孟长宇不屑道:“碰了你能怎样?” “叶庭阳不会放过你们的。” 孟长宇和杨琳都笑出了声 那一声充满了嘲讽。 “我我……” 桑骆也没意料到杜芝芝这样相对比较懦弱的女人竟然为了保护他现身。 这让他不禁想起刚入邑系统那天,他为她出头被人刁难时,这人只敢站在他身后怕得腿软的样子。 桑骆担忧的视线落在进退维谷的女人身上,劝道:“杜姐姐,我没事的,你出去吧。” “闭嘴!没事个屁!” 杜芝芝破口大骂,四处张望之际,眼睛倏地一亮,她迅速从客厅抄起一把木椅,回头就对着孟长宇猛砸。 边砸边大喊:“别说叶庭阳了,我也不会放过你们的!” 孟长宇不愿意把花了不少积分的喷雾浪费在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身上,他双手抵住那把椅子,椅子上面并不光滑,磨得他的手生疼。 男人想把椅子甩开,却没想到杜芝芝这个女人不仅力气大,下盘还稳,愣是拖延了他几秒。 孟长宇额角猛跳,他抬起一边脚正想踢一脚杜芝芝的腹部,下一秒,他的身体倒是先飞了出去。 桑骆收回方才突然踢出的腿,脸色严肃地说:“你要上我,我给你上,但是你敢伤哥哥和杜姐姐,我拼了命也会杀了你。” 杜芝芝高高抬起的椅子落地,她好不容易撑着椅靠喘两口气,一听到他这句话,气不打一处来:“桑骆!你再敢乱说话!我等会儿就撕烂你的嘴!” 桑骆对此时为他反抗而没有一点以前性子的杜芝芝略感头疼,他轻声哄道:“杜姐姐,你先出去好不好?我能处理的。” “怎么处理?” 杜芝芝一脚踹开椅子,一时气场全开。“桑骆,你说你要怎么处理?像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自己一个人就敢出头吗?还是像那个抓罪犯的游戏一样,一而再再而三地以身犯险?” “桑骆,算我求你了,你能不能不要让那些在意你的人一直提心吊胆的啊?” 桑骆全程呆愣地听着杜芝芝的话,等人说完,他才反应过来,笑着应道:“好,听杜姐姐的。” 杜芝芝刚松一口气,结果又听那人说:“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了。” “你……!”女人话还没说完,突然脖颈上一疼,晕了过去。 桑骆接过她发软倒地的身体,他的视线没有离开过怀里的人,低头查看着杜芝芝被椅子磨破的手。除了桑骆自己,没有人听到他的声音:“谢谢你,杜芝芝。” 杜芝芝倒之前,孟长宇就在她身后,正准备给她下药呢,结果桑骆忽然一个手刀就把人劈晕了。 孟长宇收回手里的喷雾,饶有兴味地瞅着桑骆些许阴影下面无表情的脸,越看越喜欢。 “真没想到,桑骆你竟然还有点身手?你说你到底有多少惊喜是我不知道的?” “想知道?” 孟长宇点头应是。 桑骆抬头,沉静的眸子里仿佛含着缕勾人深究的迷雾。他像是商量又像是引诱地说:“那就我们两个人深入交流一下,好吗?” 第41章 秒杀 杜芝芝最终还是被嘱咐过后的杨琳带了出去。 如今,房间里就只剩下桑骆和对他虎视眈眈的孟长宇。 桑骆对那道侵犯般的视线视若无睹,转身坐在了床边,他朝着孟长宇的方向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笑而不语。 孟长宇也上前,坐在了桑骆的身旁,手一抬,正想搭上了桑骆的肩膀,将人搂入怀里。 桑骆侧身,那只手便顺着重力滑落。 孟长宇挑眉,也不在意,干脆把手放置在桑骆的后腰,轻轻摩挲着。 桑骆嘴角微微抽搐了两下,身上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心想,他这次也牺牲太大了。 桑骆不着痕迹地再躲了一下,手也借此推了一把孟长宇的肩膀,隐隐有那种欲拒还迎的感觉。 那人心痒难耐,抓住桑骆的手。 眼看着孟长宇就要低头亲上那只被抓住的手,桑骆一阵恶寒,他满脸严肃地抽回手,先挑起了话题:“等等,哥哥他在哪?有没有受伤?” 被打断调情的孟长宇“啧”了一声,“放心吧,我只是把他弄晕了,踢了他一脚,没受伤。” 谁知桑骆听到他这话,脸色瞬间不好看了:“你踢他了?” 孟长宇因为他这副维护叶庭阳的表现,心里也不舒服,他状似不以为意地说:“他打了我一拳,我踢他一脚,扯平了。” 他单手撑在床上,上半身愈发靠近桑骆,“宝贝儿,你与其担心他,还不如担心一下你自己。你觉得以你的体质,能撑过我多少种玩法?” 桑骆没回话,而是微微拉开外套的拉链,露出脖颈和锁骨上被叶庭阳咬过后的红痕,眉眼含笑地望着房间里的另一个人:“孟长宇,我告诉你一件事,我这里面……” 他顶着一张俊朗又清纯的少年面容,低头在孟长宇的耳边低声细语地道出了三个字:“真空的。” 在那色欲熏心的人看不到的角度,桑骆少许阴影下的脸上,无声无息地漾起了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 也许是日有所思,杜芝芝的梦里也不太平,她是第一个直面那个被凌辱的女孩儿的人。 在梦里,她也和旅馆当天一样,听到了那个惹人侧耳的动静。 杜芝芝心里已经有了些猜测,她不敢再乱想,也不敢再像个无知者一样无畏地推开这扇门。 她的手颤抖着,待碰到那个门把手时,那阵冰冷的触感令她浑身一震。 杜芝芝不记得她是怎么打开那扇门的,她也不记得她看见那个躺在地上的人和桑骆的脸和身形重合时,她是个什么样的表情。 她只知道她不该在这。 杜芝芝如当头一棒,豁然清醒,她揉了揉酸痛的脖子,从床上坐起。 对了,桑骆! 杜芝芝想起了桑骆对她说过的话。 ——杜姐姐,一切反抗都是对的。但是,我们要用正确的方式…… 杜芝芝心里暗道,如果当初她在现实没有推开她的丈夫,那个总是打她踢她、对她婚内强奸的丈夫,那么,那天她是不是会和那个女孩儿、和方才梦里的桑骆一样被凌辱致死。 桑骆救了她那么多次,还总是替她出了头。她躲在桑骆背后这么久了,是时候她去救桑骆一次了。 杜芝芝一跳下床,杨琳就回来了,那人没想到她会这么快就醒过来了。 两个女人视线相碰,顿时火花四起,扭打到了一起。 高正出现在有着这两个女人的房间时,杜芝芝正甩过一头杂乱的长发,踩着杨琳的胸口,气势汹汹地说:“你丫的,你也不看看我是谁?老娘一巴掌就能反杀个大男人,你还想跟我单干!” 杜芝芝刚说完这句话,就看到门口那个自诩是连环杀人犯的人,身形不由得一抖,心里也开始弥漫起了寒意。 如果高正也是孟长宇和杨琳那边的,那再多两个她也干不死高正啊! 怎么办怎么办? 就在她无措之时,高正先开了口:“你们在闹腾什么?” 见高正完全一副置身事外的状态,杨琳忍着疼想卖惨求助。杜芝芝察觉到她的想法,脚上的劲也不藏着掖着了。 地上的妇女痛得险些晕了过去。 杜芝芝摆手道:“没事,我们俩切磋呢。” “说实话。”高正阴鸷的视线扫了她一眼。 杜芝芝的身体再一次颤栗了一下,杨琳也借机挪开她的脚,连滚带爬地跑到高正身后,企图寻求庇护。 杨琳边咳边说:“我咳咳……我没有和她切磋,是她发疯,想杀人。” 怒火顿时攻克了杜芝芝心里的怯意,她骂骂咧咧道:“你放屁!明明是你这个拐卖犯和孟长宇那强奸犯暗度陈仓,先算计了桑骆和叶庭阳的。” 杨琳拍了拍胸口,装傻充愣着:“你说什么鬼?别造谣生事啊。” “你装什么?”杜芝芝咒骂了句,转头又和高正说:“高正,你就别趟这滩浑水了,他们两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桑骆帮了我们……” “那不行。”高正说。 杜芝芝没忍住靠近了一步,“可是桑骆也算救过你……” 要不是桑骆在,那个侦探抓罪犯的游戏,他们就全军覆没了。 她还想继续说些什么劝高正别动手,结果高正开口打断了她的话:“你刚刚说杨琳是什么?” “啊?” “她是拐卖犯?” 杜芝芝木讷地点了点头。 此时,她才发现自从她说出“拐卖犯”这三个字后,高正冷漠的眸子中就染上了一丝疯狂的嗜血的杀意。 只见高正反手掐住了杨琳的脖子,眉宇间凝聚着一股深重的戾气,他的手逐渐收拢。在杨琳的剧烈咳嗽中,他一字一句像是掺杂着恨意:“我这辈子最恨拐卖犯。” “你可以死了。” “等等……” 可惜杜芝芝的话并没有能力阻止高正的动作,那人手一拧,杨琳憋得青紫的脸顿时煞白,挣扎求生的手也无力地落了下来。 高正硬生生地扭断了杨琳的脖子。 杜芝芝脸色也苍白了几分,“……怎么办?就这么死了?我还没问出叶庭阳在哪呢?” 如果不知道叶庭阳在哪?她该怎么找到他?怎么带他去救桑骆? “我帮你。”高正随手扔掉了尸体,“那小子在哪?” 杜芝芝神色微顿,问:“为什么?” 为什么这么恨杨琳这种拐卖犯?恨到一听到那人是拐卖犯就算在邑系统里都克制不住杀意。 为什么明明是个不管闲事的人到头来竟然要帮他们? 到底为什么? 她有太多事情想要问了,但是一想到桑骆还在危险之中,她只能碍于防备地问一句“为什么”。 “因为,我是个罪犯。” 高正当着她的面,摘下了那个藏在较长碎发下的微型人工耳蜗。“也是个被拐了好几年的人。” 第42章 结束 杜芝芝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言语来表达自己的震惊了。她不傻,有些事点到为止,她都能猜想到事情的经过。 她瞪着眼睛,脑子里刮起了一阵头脑风暴。 所以高正的耳朵是被拐卖犯打坏的吗?他会成为连环杀人犯是因为他痛恨拐卖犯?他杀的都是坏人吗? 高正没在意这女人的表情,低头把人工耳蜗带了回去,嗓音平淡,含着些许洒脱:“这就当做是我这辈子做的最后一件好事。” 他知道自己活不了了,他在邑系统杀人了,这个系统绝对不会让他活着出去,说不定等会儿就有npc来抓他了。 杜芝芝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难掩可惜地说:“我都叫你了,你为什么不停手?杨琳这种坏心肠的人就算你不杀她,邑系统也不会放过她的。” 高正垂下头,不露神色道:“我不知道,我也没想到我会忍不住。” 杜芝芝也不想再说太多了,她想带着高正去救人,可就在她转身的那一刻,门突然自动关上。她额角一跳,急忙上手掰门,却怎么也开不了。 “你们不用去了,在邑系统里,桑骆不会出事的。”一道慢悠悠的声音响起。 西西不知何时出现在房间里,只见他抱着手,倚靠在门旁边的墙壁上,离杜芝芝就一米远的距离。 他的视线落在了高正身上,语气意味深长:“不过,某人就不一样了,这么明目张胆地在邑系统里杀人?胆子挺大的啊。” 被盯上的人没说什么,反倒是杜芝芝拦在了不断靠近高正的西西面前:“是杨琳想杀我,高正在帮我。” 西西看着眼前矮他两个头的女人,笑着坐在了那张房间里唯一可以休息的床上。他说:“友情提示,你们刚刚在这发生的一切我都知道哦。” 杜芝芝:“你知道?” 西西颔首道:“我一直都在这个房间。” 桑骆在杨琳把杜芝芝带走的时候,就命他悄悄保护好杜芝芝了。 却看到了意想不到的一场秒杀戏。 他看向一旁不说话的高正,“你要不说说你的事?说不定我可以让你多活两天。” 杜芝芝没忍住插话:“你不知道?” 西西耸了耸肩,“我们的资料只记录了你们是什么身份,犯了什么罪,至于别的都不太清楚。” 他转头对高正说:“你不想说也没关系,不过,你现在已经出不去了。” 对待死亡,高正没有多余的表情,他甚至坦然道:“我明白,生死对于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他的这辈子早就又烂又臭了。 杜芝芝沉默地站在原地,呆呆地望着高正,此时她才发现原来这个年轻人眼里早已空无一物了。 如果不是那胸口的些微起伏,杜芝芝都几乎快怀疑眼前这只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了。 “如果我说的话,你们会有人记得我吗?” 此话一出,杜芝芝和西西都愣了一下。 “所有人都觉得我是个坏人,但其实我也不想的。”高正说,“我五岁那年被拐走,因为多吃一口饭,被一巴掌打废了耳朵,我耳朵出来问题之后,我话说不好,卖不出去。” “然后,那家子禽兽想打断我的腿,把我扔到街头乞讨,但是因为我吃的少干的多,会偷钱偷东西,还脑子灵活会装腿瘸乞讨,给他们赚钱……他们才暂时没打断我的腿。” “我饿的时候吃过草、吃过猪饲料、吃过一切可以保命的东西。在那几年里,我一直写自己的名字,就算我不知道那两个字怎么读,我也明白那两个字是我唯一能确定我是个有过幸福的人。” “那几年,我就一直这么活着……那一家子禽兽毁了我的一辈子。” “我十四岁那年,他们被一群警官抓捕了。我以为我能像小时候一样幸福了,可是除了给我取名字的奶奶,没人喜欢我,因为他们已经有了别的孩子……” “像我这样的,偷过东西、一只耳朵不能用、说话还不顺溜的孩子,他们早就不稀罕了。但是奶奶……她在我回去的一个星期后就去世了,她早就撑不了,她一直在等我,等我回去……” 此刻,高正的表情才有所变化。他双眸猩红,眼里却还是没有半点湿润。“奶奶在等我回去,为我安排好了一切才放心离开。” “她一直在找我,她是因为我身体才变差的,她是因为我才去世的。在她闭眼之前一直抓着我的手,一直对我笑……” 突然高正的声线颤抖起来,嗓音变得嘶哑飘忽,让人险些听不清,“她说,她爱我。” “在这个世界上,她是唯一一个爱我的人。” “可我对不起她……” 是高正自己亲手让奶奶爱的那个孩子变成了一个连环杀人的坏人。 关于他被抓捕的事,他不愿意说。 因为高正的反侦察能力,他一直没有被缉拿归案。 直到有一天,高正和之前一样杀了一个拿糖想要拐卖个三岁小孩的人,被发现了。 高正想过杀了目击者,可是他犹豫了,一旦动手杀无辜的人,他的整个心态就全变了。 这些事情,有一就有二。 他害怕,他怕奶奶在天上看着会对这样的他失望。高正想,或许他早就该死了。 那人止住声后,房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最后高正再次开了口,问:“我还能去红月酒庄吗?” 西西知道他想做什么,他罕见地没有嬉皮笑脸,摇了摇头,“抱歉,不行。” 那里的程序全被桑骆改了个透暂且不提。按照邑系统固有的规定,高正这种背负好几条命的人不能再度开启已通过的游戏。 “不过,还是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西西说,“我现在就可以杀了你。” 杜芝芝原本红着眼欲哭无泪的脸,表情更加难看了。 三人间沉默良久,西西轻笑了一下,像是在缓和气氛,“开个玩笑。” “杜芝芝可以出去了。”他稍微严肃地说,“你不用怕会没有人记得你。” 此话如平地惊雷,杜芝芝一脸震惊地指着自己,“我我我……我可以出去了?!” 她话落,立刻看向自己的手腕,那里显示的积分从37变成了52。 “我天,什么情况?” 西西笑道:“还记得你们刚进入邑系统的时候,我说的那句话吗?从你们进入邑系统开始,改造游戏就已经开启了。” “这里面发生的每一件事都是邑系统给你们的考验。” 这所公寓本就不简单。 “你该走了。” 杜芝芝在踏出那道布满白光的门时,回头看了西西一眼,那一眼含着许多复杂的情绪。 她无声地唤了一句:“大骗子。” 杜芝芝晕倒在桑骆怀里的时候,她隐隐约约听到了有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在她耳边说:我会让你出去的。 想到这,她不禁冷哼了一声。 就八个人,样貌最和蔼的人是个拐卖犯;看起来最斯文的人是个强奸犯;长得最凶的人是个国防军官;说自己连环杀人犯的人是个可怜鬼…… 还有一个又乖又坏的大骗子。 杜芝芝轻阖着眸,任自己的身体融进光内。她在心里默默感叹着: ——这个世界真是混乱。 第43章 杀意 “ntls408陈大通机体死亡。” “ntls409刘川柏机体死亡。” “ntls411杨琳机体死亡。” “ntls412高正机体死亡。” “ntls410杜芝芝成功苏醒。” …… 桑骆拧着秀气的眉宇,侧头看着压在他身上的孟长宇。 那人被迷得七荤八素,正一边扯着桑骆的衣服,一边埋在桑骆的脖颈亲昵。 桑骆忍不住了,但是他知道这种程度还不够,正想着有所反应。 他脑海里就传来西西吐槽的声音:“你不要这么配合,稍微挣扎一下,做出一副被强的样子好不好?” 桑骆无力反驳,他暗想着,早知道就让西西或者北北假扮他来搞定这个人了,何必牺牲自己呢。 但是到这个时候,他也没办法再换人了,只能忍着把最后一点戏演完。 桑骆抬手,一巴掌挡在了孟长宇,喘着气道:“你,从我身上下去……” 他像是被身上那人的所作所为吓到了,眼眶红了一圈,泪珠在眼里打转,要流不流的。“我不干了,你放开我。” 哪知孟长宇见他这样的姿态,笑得更变态了:“宝贝,这可由不得你。” 话落,要不是桑骆躲得快,这人还想伸出舌头去舔桑骆阻挡着他脸的手。 孟长宇继续他的动作时,桑骆很不配合,四肢折腾着推那人,还含着哭腔拒绝道:“嗯,滚开……” “放开我,我要去找哥哥……” 他越表现得这样不愿意,孟长宇变态的毁灭欲和强占欲就越强,恨不得立刻把人玩烂。 殊不知桑骆此刻咬着牙,在身上人看不见的地方,他的那只手正蕴着一股电流。 就差一点,他就能把这个恶心的家伙打晕,丢进邑系统对极度违规的罪犯所设置的惩罚机制,让孟长宇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就在桑骆就要出手之际,门被人从外踹开了,是叶庭阳。 床上交叠的两人都没有预料到此时此景,都满脸茫然地望着门口看起来眼神迷糊的人。 叶庭阳喘着粗气,扶着门旁的墙,方才那一脚几乎费尽了他所有力气,以至于他现在本就有些无力的腿脚此刻更不好了。 因为那个麻药喷雾的药效问题,他头脑还是感到一阵阵的晕眩。只能凭着意志力靠近床,但脚步异常虚浮。 他一个踉跄,看起来身体极其不稳,仿佛下一秒就会倒下。 桑骆见此立刻反应过来,一脚踹翻身上的孟长宇。忘记调整自己的状态就急着上前搀扶住身形摇摆不定的叶庭阳。 “哥哥,你没事吧?有没有哪里受伤?” 叶庭阳晃了一下头,眼前的景象清晰了不少,他嗓音干涩沙哑地回道:“没事。” 从地上爬起的孟长宇指着他俩的方向,一脸不可置信地说:“不可能,你怎么可能这么快就醒过来的?喷雾的说明上明明说了沾染一点睡上一天的……” 桑骆也知道那个玩意儿的药效,他很怀疑是哪个npc故意强制唤醒叶庭阳的。 如果只是看笑话也就罢了,要知道这个药的副作用很大,他怕叶庭阳受不了。于是他轻声问道:“哥哥,你是怎么醒的?” 怎么醒来的呢? 叶庭阳也不知道怎么去说清楚,他只知道他失去了意识的那段时间里,自己的珍宝被摧毁的恐惧侵染了他的整颗心脏。 桑骆的笑,桑骆的泪,桑骆的背影……如走马灯花一般不停地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最后,画面停在了桑骆脸上没了笑、眼里没了光,就像一个提线木偶的样子。 那一刻,叶庭阳的心脏像是被人狠狠地揪住,痛得叶庭阳直冒冷汗,喘着粗气,倏地清醒过来。 那个关着他的房间里除了他,还有个哭唧唧的npc,那个npc让他不要出手。 但叶庭阳怎么可能听得下去?他身心发凉,使劲挪动着颤抖的身体,脑子里不断重复着一句话:他能保护好桑骆的。 当初,他没有能力保护他的母亲。 如今,叶庭阳感受着自己发软无力的身体,他想就算拼了这条命他也不会让桑骆受到伤害的。 然后,叶庭阳挣脱了那个npc,一路跌跌撞撞朝着他们俩的房间跑来,一到门口就听见他的骆骆哭着说要找哥哥。 他一个心悸,便用尽全力踹开了门,而后眼前一片模糊,险些又晕了过去。 “骆骆,别怕……” 桑骆吸了一下鼻子,笑着摇头说:“不怕。” 叶庭阳再度摇晃了下脑袋,他睁开朦胧的双眼,此刻,他才发现桑骆脱了一半的衣服和通红的眸子。 仅在一瞬之间,叶庭阳身上的气势全变了,怒火充斥着他的心头。 他转头,一双恐怖猩红的眸子怒视着孟长宇,那个眼神尽是毫不遮掩的阴鸷杀意。 孟长宇冷不丁地身形一抖,颤颤巍巍地从脱掉的衣物里拿出那瓶麻药喷雾,还想朝叶庭阳喷去时,那人已经来到了他的跟前,一扬手,打掉了那瓶东西。 叶庭阳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力气,他克制不住自己的杀念,掐着孟长宇脖子,冷着脸将人举起。 被拿捏住命脉的人脖子上青筋暴起,四肢乱挣扎着。眼看着他翻起白眼了,桑骆急忙上去拉住叶庭阳的另一只手,“哥哥,清醒一点,不要杀人。” 叶庭阳稍微清醒了些,他浑身散发着噬人的气场,如同一个刚从战场回来满身鲜血的煞神。 孟长宇跌落在地,剧烈咳嗽着。 他看着桑骆柔声安抚着被杀欲控制的叶庭阳,心里极度不平衡,他掏出一把顺手卖的匕首,起身朝着叶庭阳捅去。 第44章 本体 即便是在有些迷糊的状态下,叶庭阳反应速度还是很快,眸底勉强压制住的杀意也因为那道一掠而过的刀光溢了出来。 叶庭阳几乎本能拧住孟长宇的手,夺过那把匕首,反手将冰冷的刀刃往孟长宇那边送。 整件事反转得太快,桑骆和孟长宇在匕首迅速调转方向时,都瞪大了眼睛。 桑骆一脸的不可置信和惊恐,要是叶庭阳在这杀了人,他就算死了也护不住他的这位哥哥。 他急忙喊着:“哥哥!别!” 在叶庭阳的意识里,他眼前全是令人狂躁的血光,脑海里也来来回回都是三个字:杀了他。 然而,他血色朦胧的视线里突然闪过一个招眼的橙黄色身影,他反应过来时,那个匕首已经收不回来了。 桑骆低头看了眼没入自己胸口的匕首,幽幽叹了口气,这下可麻烦了。 叶庭阳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的时候,脑子嗡的发胀,面色惨白一片,那双凶狠的眸子变得通红,仿佛无法接受眼前的一切。 终于,他抽回沾上了血的手,接过桑骆摇摇欲坠的身体。“桑骆!” 听到这人颤抖崩溃的声音,桑骆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万般滋味涌上心头。 他的这具身体早在处理陈大通的时候就已经死了,所以,他才会在这紧急的时刻去挡住这把匕首。 孟长宇坐在地上,哑口无言,他像一只牲畜一般四肢朝地爬向桑骆,手还没来得及触碰到桑骆就被叶庭阳一脚踹开。 “滚。”那人给了他一个满是煞气的眼神,“再靠近,我就算死也会杀了你。” “哥哥别咳咳……”桑骆一开口,血沫不停地从他嘴里涌出。 “我知道,不杀人,别说话。” 叶庭阳强装出一副稳重的模样,拔出匕首、撕扯被单、包扎止血的动作看起来很熟练,但他身体微乎其微的颤抖还是暴露了他此刻脆弱的心境。 直面叶庭阳不安的桑骆心里一抽一抽的疼,虽然他眼前白花花的,但还是准确无误地捏住了叶庭阳的脸颊。 他气息不稳地说:“哥哥,我不能……不能和你一起出去了。” “闭嘴。”这还是叶庭阳第一次凶他。 桑骆有些哭笑不得。 观战已久的西西出来,他瞥了眼明显崩溃的叶庭阳,那个眼神里满满是对这个人的怜悯。而后叹了口气,就拉住孟长宇就原地消失了。 此时房间只剩下两个人。 一人孜孜不倦地劝说着,一人置若罔闻地低头给人处理伤口。 桑骆突然面色发白,蓦地剧烈咳嗽了起来,一下一下的身体猛颤仿佛气管撕裂,下一刻就缓不过气一般。 这下,叶庭阳一直垂下的眸子露了出来。 桑骆对上那双眼睛时,心口骤然一疼,神情不禁心慌意乱起来。 该怎么去形容那双眼睛呢,懊悔、失控、绝望、崩溃……还含着些自弃,就好像好不容易堆砌的一切在此时尽数土崩瓦解了一样。 “哥哥,你,你看着我。”桑骆捧着叶庭阳的脸,“看着我……我没事……” “只要你活着,我就活着。” 他的安慰没有丝毫作用,叶庭阳红透了的眼睛一瞬不动地看着他。 桑骆揉了一下叶庭阳倔强而痛不欲生的眉眼,“哥哥,你不用害怕,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无论是……是在邑系统里,还是在莱邦。” 血再度从他的嘴角溢出,他咳了两声,抚摸着叶庭阳脸颊的手也不由得往回收。 一滴灼热的液体忽然滴在桑骆一只悬在空中的手上,好似烫进了他的心底,惹得心脏传来闷闷的钝痛,比任何实质的疼痛还要令桑骆难以忍受。 他听见叶庭阳艰涩地说:“桑骆,我不在乎了,我什么都不在乎了,让我留在邑系统……” “求你了。” 那一瞬,桑骆心如刀绞。 没一会儿,他笑了。 那含着泪的眼里闪过一丝悲凉、复杂和决绝,他恨铁不成钢地说:“叶庭阳,你是傻子吗?” 被连名带姓叫唤的人微愣,也跟着笑了:“就当我傻了吧。” 好半晌,桑骆才无奈地说:“希望你在知道真相之后还能说出这句话。” 他缓缓阖眸,这具身体突然一僵,仅在一瞬之间,那个温热的身体骤然凉了过去。 叶庭阳抱着那个身体,手不禁攥紧这件自己给这人买的橙黄色外套的边缘布料,身体比这个逝去发凉的身体还要僵硬。 他同样闭上了眼,俯身低头,颤抖苍白的唇瓣印在了桑骆的眉间,像是在祭奠自己悄然落幕的爱恋。 叶庭阳感受着自己唇上的触感变得冰凉、没有实质感……压在自己身上的重量倏地一轻,轻到犹如泡影,最后空无一物。 他抬了抬头,把眼里本就不明显的湿润缩了回去,而后面色沉静地看向了窗边的人。 那人身着一袭黑袍,身形融进了昏黄的暮光中,兜帽阴影下只见那微扬的唇角,像是对被耍之人的嘲笑和暧昧,又像是习惯性的微笑。 叶庭阳嗓音低沉冰冷:“为什么不继续骗我?” 黑袍唇角的弧度更大了,他没有回答,而是不紧不慢地一步一步踏近。 他半跪在叶庭阳身旁,毫无风度地单手捏住那人下巴,抬起,亲昵地贴近那张脸上。桑骆压低嗓音后,暧昧的声线中掺杂着些许危险:“亲爱的哥哥。” “看到我这个样子,你还想留下来陪我吗?” 为了让他更好地欣赏,桑骆拉开了两人距离,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这位好哥哥的表情。 可惜叶庭阳只不过扫了他一眼,未发一言,神色上也可谓是毫无波澜。 桑骆见此,像往常一样撒娇道:“哥哥看到我这个样子,不会不喜欢我吧?” 这次,叶庭阳却没有之前那样坚定地说不会。他只是定定地盯着桑骆看,像是要把人硬生生看出个洞来。 “哥哥怎么不说话?真的不喜欢……” “这是你的本体?”叶庭阳忽然开口,打断了桑骆的阴阳怪气。 桑骆笑意稍敛,颔首回道:“是。” 他摘掉头上的兜帽露出他脸上布着的妖异纹路,红褐色的眼眸里漾起一缕戏谑,整个人都不同于之前那样的乖巧纯白,变得妖异诡谲。 “既然是本体……” 叶庭阳垂眸睨了一眼桑骆稍微抖动的手,眸光一闪,看向那强装镇定的人,道:“那我这次可以吻你了吗?” “……什么?” 在桑骆恍神之际,叶庭阳一手紧扣他的肩膀,把人压在床边沿上,一手的指尖轻缓地在桑骆浓密的墨发中来回穿梭。 他低头看着呆呆的还未反应过来的人,稍微抿了下唇,借此润了润干涩苍白的唇瓣,而后二话不说照着桑骆的唇瓣印了上去。 第45章 亲吻 桑骆呆愣时微张的嘴唇恰好方便了叶庭阳的深入。唇齿相偎的瞬间,两人呼吸骤乱,他们都在那一刻感受到了彼此复杂不安的内心。 无论是主动方还是接受方,那一下接着一下有来有回的亲吻,都带着一种底气不足的试探和心慌意乱的拉扯。 保持了好半晌,叶庭阳才掀开眼睑,对上了那双古怪的红褐色眼瞳。 桑骆那从头到尾直勾勾的眼神竟开始四处飘忽,见无处可躲,索性就紧闭上了。 相对于方才,此时他全身僵硬异常,妥妥一副任取任夺的模样。如若不是还有人的舌头在里面,恐怕桑骆已经咬紧牙关了。 叶庭阳失笑,他停止了接吻。 抽离时带出来的那点暧昧的液体,也被他一下两下地舔吻干净。 桑骆察觉到唇边那道濡湿温热的触感,脸到脖子的冷白皮肤“唰”的一下全红,他瞪大着眼睛,诧异地看向对此理所当然的叶庭阳。 “你……你干嘛?” 叶庭阳抓住了他正想抵着他肩膀推开的手,侵略的视线毫不遮掩地落在桑骆身上,“吻你。” 他手指弹了一下桑骆脖子上盘旋着的蛇形银质项链的蛇首,语气不变地评价道:“真酷。” 那“铮”的一下,令桑骆心下猛跳。 他无措地双手扶住了自己耳朵上动弹的蛇首,转移话题:“你是怎么发现我有问题的?” 叶庭阳轻叹了口气,转身和桑骆并肩坐在了床下,背靠着床边沿。回那人的话:“你一直都不像莱邦的人。” “桑骆,你刚开始就说,没有人比你更了解莱邦这个国度的一切,可是你根本不知道外面真正的情况,你知道的全是地质、政法方面的知识。” “相反,邑系统里的东西和改造游戏里大部分bug,你反而都很清楚。而且,那些npc对你的态度也很奇怪。” 这些是令叶庭阳起疑的原因,却不是断定的原因。 真正让他确认自己的对象并没那么简单的是桑骆胸口上不知何时出现的刀伤,那分明是一个致命伤,可那时的桑骆除了喊疼没有别的不适。 更何况,前不久还有那个哭个不停、漏洞百出的npc在他面前…… 叶庭阳回答完后,反问了两句:“你呢?你为什么骗我?最后又不骗我了?” “因为你是个傻子。” 桑骆将兜帽重新戴上,阴影再次遮掩住了他的表情。他继续说:“哥哥,我到现在还是不明白,你为什么会在这种地方喜欢上一个来路不明的人?” “我也不明白。” 叶庭阳对这份感情也说不清楚,他侧头看向桑骆,说:“但人活在这个世上,有些事不需要想得太明白。” “是吗?”桑骆淡然地笑了笑,“难怪我不是人……如果我真的是人的话,肯定很惹人烦,毕竟我这种性格喜欢刨根问底。” “我不烦。”叶庭阳认真地说,“骆骆,感情这种事,以后我会慢慢告诉你的,给我一点时间。” 桑骆又笑了一声,“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觉得你不喜欢我吗?” 叶庭阳自然摇了摇头。 那人见此,悉心解释着这个系统的离奇之处:“这个公寓有问题。” “自从我们这群人住进这个公寓开始,我们任何的欲念和情绪都会被放大好几倍。就比如孟长宇的性欲、杜姐姐的勇气、高正的仇恨……还有你对我的好感。” 叶庭阳恍然大悟,所以他刚刚才克制不住杀意去杀孟长宇,所以他们在一起之前桑骆才会问他是不是在住进这栋公寓喜欢上他的。 所以…… 这人一直以为自己是因为这个公寓的问题才喜欢他的。 “骆骆,你听我说,我是在那个教室的幻境之后发现我喜欢你的……我是对你一见钟情,跟那个公寓无关。” “可是哥哥,你也知道自己不是个温柔的人不是吗?你对我的温柔都可能是假的,你怎么敢肯定你对我的喜欢没有这个公寓关卡的加成呢?” 桑骆避开了叶庭阳的目光,声音也轻了许多:“更何况,我身份是假的,身体是假的,性格也是假的……” 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 他这话说完,就被叶庭阳拧着眉头打断:“可是我爱你是真的!” 他紧抿了一下唇,在桑骆稍有震惊的目光下,语气缓和地继续说:“你凭什么这么自私地断定我的感情是假的?” “我不在乎你的身份……你有独立的思想和灵魂,在我眼里,你比很多人都真实。” “我在乎!哥哥你还不懂吗?”桑骆说话时目视着前方,目光灼灼的样子像是要把自己整个人都剖析在叶庭阳面前。 “我是假的,我不是人,我抱有目的去接近你……” 叶庭阳眸光一暗,听不出情绪地开口:“你再说一遍。” “我不是唔……” 桑骆重复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被叶庭阳迅速掰过身子,那人一掌搂着他腰,一掌扶住了他的后脑勺,压着他往那边撞。 唇齿忽然间相撞的疼痛令桑骆闷哼出声。 叶庭阳像是故意拉开了些。 一得松懈,桑骆含糊的话又顺着两人唇瓣的空隙间溢出:“不是……不是人……” 后面的话语再次被亲吻时的水渍声所淹没,看来桑骆的好哥哥并不满意他的这些话。 旁边隐形的四个npc首领观战许久,从桑骆现出原形后他们就感受到了主人的力量,纷纷往这边赶来。 于是乎,他们一边对那个时常干扰他们带队的魔头是他们的主人的事实而感到惊讶,一边亲眼目睹主人被一个普通人压着亲了两次。 除了常年不苟言笑的东东,其余三首领都露出了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特别是四首领中最弱的北北,看到桑骆和叶庭阳这样那样接吻后,视线就没有移开过半分。 当南南不经意瞥了他一眼时,竟发现那双圆润的眼睛有一丝诡异的羡慕。 羡慕? 他正想电他一下,示意他对主人的眼神不要太放肆。还没付诸行动,北北便小声嘟嚷着:“不知道被哥哥亲是什么感觉?” 此话一落,东、南、西三人皆愣在原地。 西西的脸色更像是见鬼了一般,他试探性地问:“北北宝贝,你刚刚说什么?” “我想体验一下被哥哥亲的感觉。” 这句话对于那三个npc首领来说,犹如平地炸春雷。 北北最弱,所以他的独立性最弱,无论是出任务还是个人意愿,都近乎依附于主人。 北北竟然和主人一样叫叶庭阳“哥哥”! 那边,床边缠绵的两人已经结束了令人窒息的亲吻。他俩额头相抵,沉重杂乱的呼吸由此交融着。 叶庭阳垂眸盯着桑骆殷红湿润的唇瓣,气息稍微平稳了些后,才嗓音暗哑地问:“我吻的是个npc吗?” 桑骆原本脑子就一片混乱,这下好了,理不清的线变成一团了。 “哥哥,我……” 话还未说完,桑骆的眼神骤变,那双被吻后染上水雾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违和的煞气。 直面这抹煞气的叶庭阳神情微顿,这还是桑骆第一次在他面前毫不收敛地表现出攻击性。 叶庭阳本能地舔了舔唇瓣,不得不说,桑骆这份极致的反差感令他整个人都洋溢着一种别样的魅力。 桑骆可不懂面前这人杂七杂八的心思,他推开了叶庭阳,扶着床的边沿,迅速起身站直,凛冽的目光扫过了忽然在房间里现身的四位npc首领。 见那四位神色各异,他很快明白了缘由。只见桑骆在所有人堪称压迫的目光下,露出了一个高傲而不屑的笑:“怎么?想造反?” 第46章 打架 南南上前一步,问:“主人,你不觉得你应该给我们一个交代吗?” “交代?”桑骆拭去嘴角的液体,冷哼了一声,“你们想要什么交代?” 他抬头,扫视了一番四位首领昂首挺胸的架势,似笑非笑道:“还有,谁准你们这么站着和我说话的?” 西西:“你……” 桑骆红褐色的眼眸里幽光乍现,一声令下:“跪下。” 二字刚落,那四人像是被什么气压压制住了一样,仅在一秒之间,毫无反抗地单膝跪地,每个都垂下头。 桑骆见此,点了点头,满意地说:“还是这样顺眼……有什么想要我交代的?嗯?” 四人之间无人开口说话,低着头,连简单的视线交流都不敢。 “没什么想问的,就给我……” “滚”字还没说出口,桑骆突然意识到叶庭阳还在,急忙停住声后,改道:“就不要留在这,妨碍我和哥哥说话。” 东东维持着那个姿势,像是在向他们的这位终于见到庐山真面目的主人报告:“主人,北他中病毒了,他刚刚想亲叶庭阳。” “我我……”北北一脸茫然诧异。 他快急哭了:“主人,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太奇怪了,我喜欢哥哥……不对,我喜欢叶庭阳,我很喜欢他,看你们接吻的时候,我好想亲他……我可能真的是中病毒了。” “是不是中病毒,”桑骆居高临下地睨着另外三个,“你们不是想得很清楚吗?” 那三个的头儿,也就是南南,他还在装傻充愣:“主人,我们不明白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们要是真不懂,就不配当我的分身了。” 桑骆以灵魂的状态进入邑系统时,被其中防护npc当做了bug驱赶清理。 他在得知一时半会出不去后,干脆毁了邑系统的总程序,为了不被系统外的人员发现,取而代之。 但是桑骆不愿意亲自去带罪犯,于是分支了自己的一个重要程序,化为了四个npc首领,按实力水平分配了他们对这个系统的控制权。 他们都继承了桑骆的个别性格和部分实力。 东继承了他的七成武力和冷情,南是脑力和沉稳,西的则是他的不着调和机灵…… 北,是他们之中最特殊的,他身上有着桑骆最原始的情绪和心理,在平常甚至还会被桑骆转变的心态所影响。 北北还在状态外,他迷糊地问:“主人,我们是你的……” 一阵风过,他的头发倏地向前扬去。 原来是他旁边三人一听到他们主人的话,各自思虑了一会儿,几乎同时就都如疾风般向桑骆袭去。 “骆骆!小心!”身后的叶庭阳见此,心都快跳到了嗓子眼。偏偏他的药劲还没过,起身的时候腿脚还是有点软。 桑骆往后一个瞬移,恰好躲掉了三人攻击的同时,也顺势扶住了险些平地摔的叶庭阳。 他带着叶庭阳闪身移动到窗户旁,躲掉了第二波进攻。面对那三人的步步紧逼,桑骆还好整以暇悉心嘱咐着扶着的人:“哥哥,你小心点才对。” 叶庭阳防备着那三个身手不凡的npc,借着他们没有继续攻击的间隙开口:“你就不能让那个药劲提前过了吗?” “抱歉哥哥。”桑骆说,“虽然我不能直接消除掉你身上的药效,但是我可以让时间流逝得更快。” 他说完,闭上了眼。 外面的暮色瞬间暗了下去,而后天色又迅速蒙蒙地亮起,太阳东升西落。 东东先反应过来,快速向着阖眸后疏于防备的桑骆出手。 拳风凛凛,动作快如闪电。 可还是在距桑骆十厘米远时,被人捏住了拳头。东东转头看去,是叶庭阳,显然在时间的流逝中,这人恢复了体力。 叶庭阳阻止的力道力气不大不小,刚好能拿捏住东东,他神色戒备道:“别动他,你的对手是我。” 说着,叶庭阳挥拳和东东扭打在了一起。桑骆睁眼,见两人兴致勃勃地决斗,不由得感慨道:“看来,哥哥好久没打架了。” 他像想起什么,低声喃喃道:“说起来我也好久没打了。” 只见桑骆将长袍往后一扬,微微眯眼,饶有兴趣地看着警惕的南南和西西,“就让我陪你们玩玩吧。” 南南和西西的武力值虽然没有东东高,但也不是吃素的,桑骆一打两还真有点费劲。 自始至终,桑骆也没表现出一点弱势来。甚至没多久,风向便开始改变了,桑骆开始从漫不经心地回击变为了主动出击,那两人手忙脚乱,才勉强应付得过来。 桑骆应对时,余光瞥到北北突然往叶庭阳方向扑去,眉心一跳。 他找不准这个分身的心理,也没心思继续跟南和西两个玩这些花拳绣腿了。俯身躲开了两人扬过来的手,一个肘击击到西西的腹部,回头一脚将另一个踢翻在地。 “哥哥小心。” 叶庭阳听到他的声音,注意力分散了点,险些被东东的拳头伤到。 他也察觉到那个最懦弱的npc向他袭来了,但他并没有感觉到恶意。 北北那一扑的确不是想攻击叶庭阳,他眼见着哥哥被主人的话干扰到,差点受伤。心悸之间,在东东伸腿踢过来时,挡在了叶庭阳面前。 桑骆看着自己的这个分身白皙柔弱的手在瞬间化成了黑乎乎的利爪拦住了东东那气势汹汹的一脚。 “不能伤害哥哥。” 这句话是北北说的。 他原来漆黑的眼睛,在不知不觉中染上了红色,乍一看,和桑骆本体的瞳色别无二致,甚至他脸上都有了些闪烁不稳的纹路。 东东脸色很不好看。 桑骆听不出情绪地笑了一下。 那边,北北反手朝着东东扔了个光球,将人的身体砸远了五米外,直到西西接住那被口吐鲜血的人为止。 那三个企图夺势的npc在方才的决斗中看到了双方的差距,捂着自己的伤口,跪在桑骆面前,臣服道:“主人。” “你们没有让我失望。”桑骆说。 他知道自己的性子——热爱并享受自由。他的分身自然也是如此,不愿完全听命于他,有点策反之心纯属正常。 何况,他们还知道了自己是分身。 桑骆心里断定,要是哪一天他听到了类似的消息,他十有八九也会和他们一样想方设法地杀掉真身。 他转身,对上了格斗后双眼同样洋溢着狂热的叶庭阳,视线相触的那一瞬,两人之间似有火光四射。 他们看着对方,说不清是因为格斗还是别的什么,两人胸膛起伏不定,呼吸急促,心脏也如擂鼓般跳动。 但此时,他们依旧按着自己的性子,有一搭没一搭地隔空聊天。 桑骆的眼神端量着叶庭阳,问:“哥哥没受伤吧?” “我没事。” 那人又问:“哥哥,我的这几个分身是不是很有意思啊?” 叶庭阳不知道怎么回答,沉默了一阵后,点头说道:“是挺有意思的。” 其实,他感觉到了。 叶庭阳感觉到东东潜意识里根本不愿动手伤他,全程束手束脚的。 是因为分身被本体影响了吗? 他思索间,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了地上的那四个npc。 “哥哥,不能说别人有意思,也不能……”桑骆的话点到为止。 当他察觉到那人的视线一直在四个分身身上时,他的破坏欲一下子到达了顶峰,要不是叶庭阳在这,他恐怕直接毁了这几个分身。 桑骆冷淡地命令道:“把头低低点。” 此话一落,他和叶庭阳几乎同时起步,大步流星地走向彼此,每一步都彰显着无法安定的、狂热的内心。 他们紧紧抱住了对方,拥吻在一起。时间在此刻,仿佛停止了流动。 这是他们的第三个吻。 可能是由于刚刚未能尽兴的打斗,这一次,比之前的两次都激烈、急促,那狂风暴雨的架势像是恨不得把对方吃了一般。 第47章 重生3 [叮——] [恭喜宿主桑骆,原雷勒萨斯特工003,完成世界任务。] [脱胎换骨,重获新生。] 小咩突然嗡的一下,木讷地说出了这两句话,连带着它那软软的声线这时都变得格外机械。 黑暗中,那个蜷缩在床边的人闻言一震,他缓缓抬头,看向半空中悬浮着的小绵羊。 他原本空洞的红眸中充斥着不可置信。 此时,桑骆才想起来这个一直陪着他、安慰他的小绵羊只不过是一个系统。 想着,他忽而笑出了声,笑着笑着眼里闪过一丝晶莹的光。 什么脱胎换骨? 什么重获新生? 全都是笑话而已。 他从始至终都还是个npc…… 从叶庭阳出去后,邑系统就从来没有启动过,以至于这里面一片黑暗,除了小咩,没有别的光源体。 如今,叶庭阳已经不知道离开多久了。 按照约定,桑骆一直在邑系统里面等着他,没等到人也就罢了,前不久,他突然心口一痛,一阵急迫的窒息感瞬间涌上心头。 叶庭阳先是失约,后是取下了那条桑骆千叮咛万嘱咐不能摘下的项链……说不定不是摘了,是扔了。 他果然不喜欢他。 此刻,桑骆也感受到了那份如出一辙的心痛窒息。他仰着头问:“你也要走了吗?” [我不走。] 小咩反应过来,飞到了桑骆的腿边,在他耳边说:[桑骆,我不走,在你没有安定下来之前,我是不会离开你的。] “原因?” [没有原因。] “你走吧。”说完这三个字,桑骆把头又重新埋入了自己的膝盖里。 [桑骆,你是不是觉得我迟早会走,你不想做拦住我的绊脚石?]问完,小咩补充了一句:[就像你当初送叶庭阳走的时候那样。] “问那么多干什么?让你走你就走。”桑骆的声音闷闷的。 [那你抬头看着我说这句话。] 三秒,桑骆猛地抬头看向他,挥着一边手臂将小咩赶远,他斥声道:“我让你走啊!你听不明白吗?!” “你想让我说几次?!” “滚啊!” 小咩往后避了一下桑骆挥舞的手,它的目光一瞬不动地紧盯着桑骆猩红、强装镇定的眸子。 那双赤红而充满压迫感的眼睛明明应该是恐怖阴森的。 小咩却从中看到了脆弱,桑骆在虚张声势地让它走,可眼睛里诉说地却是希望关注和袒护。 也许此刻桑骆在求自己抱抱他。 见此,小咩心里很是难受,但他还是温声说着:[桑骆,有些囚牢是自己给自己的。连你自己都找不到自己心里这个迷宫的入口,你又怎么能祈求我……和叶庭阳能够进去?] 它慢慢靠近,温柔的不再像那个哭着埋进桑骆怀里的小绵羊。它悉心引导着眼前这个别扭的孩子:[来,桑骆,说出你真正的想要的。] 说出这句时,小咩的身体缓缓升高变大,房间也越来越亮。 桑骆的眼神里尽是震惊,“你……” 它朝着桑骆张开双臂,做出一副随时都可以拥人入怀的姿势。 [说,你想要什么?] 那人撇嘴,难耐地咽了咽,哽咽的声音怎么也压不下去。缓了了许久,他才声线颤抖着说: “我,我不想……被抛下,我说的每一句让你们走的话,都是假的。” “哥哥出了邑系统就没回来了。” “他不喜欢我。” “我不想……一个人,我想和你一起离开。” [好,我知道了。] [桑骆,叶庭阳只是没赴约,可能是被现实的什么事绊住了手脚,我们一起出去找他问清楚好吗?] 他们早该出去了。 好半晌,桑骆才开口:“好,我们去找他……不过在这之前,我要先去见个人。” …… 夜晚,一艘豪华游轮。 桑骆独自站立游轮的露台上,他上身穿着白色针织衫,外面套着一件姜黄色大衣,长度恰好盖过膝盖,下半身一条简洁灰裤,装束简单整洁又不失帅气。 “骆阴?”一男子提着一杯酒往他这边靠。 他叫做覃海,是莱州国防部科研组的组员,也是桑骆的同事。 “有什么事?”桑骆微微转身看向那人,恰逢此刻,海风一扬,他的部分刘海被吹得朝四处飘,看似凌乱,实则引人注目。 那靠近的人神情恍惚了一瞬,连脚步都顿了顿。不得不说,他这个前不久破格加入科研组的成员好看得紧。 瞧这摇晃红酒杯的白皙手腕,稍有扬起的秀气脖颈,还有这俊朗耐看的五官……配上此情此景和他这矜贵气质,妥妥一副名门望族的精英模样。 见他不回话?桑骆疑惑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那人随即反应过来,问:“你怎么自己在这吹冷风啊?” 桑骆随口回道:“散散心。” 而后,他反问:“你呢?你出来干嘛?” “找你啊。”覃海说,“组长特地吩咐,让我看好你,绝对不能把你弄丢了,否则我就完蛋咯。” 桑骆笑了笑,没说话。 他不说话,那人便学着他的样子,两只手搭在围栏上,主动找话题闲聊:“骆阴啊,你是组长第一个这么费心照料的组员,我们其实挺好奇的,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他流氓般地挑眉一笑,“哎,你不会是哪家名门世家的公子哥吧?” “不是。”桑骆如实回答,“我和组长第一次见面是在年初的莱洲海的海边,我指导他修复了一个被损坏的系统,然后他就死活要拉我进科研组。” “是邑系统吗?!”那段时间,科研组成员都去看过那个被毁得彻底的大型机械,几乎每个人都不知如何下手修复。 修了一次又一次,还是没有彻底还原本来的系统编程。 覃海诧异出声:“当时我一直不敢相信,悄悄跟你说,那时候我就说了组长的那个脑子怎么可能修好邑系统……原来,是有你这个外援啊。” “组长挺厉害的,几乎一点就通,我只是在旁边说了几句,他就修好了。” 覃海耸了耸肩,不置一言。转而说道:“话说回来,你们俩年初去莱洲海周围干嘛?年初……不是下雪吗?又冷又干的,去那找罪受?” 科研组里,有个喜欢大雪纷飞的时候去户外写真的奇葩组长就够了。别告诉他,这骆阴也和组长这个脑路稀奇的奇葩玩意儿一个样。 桑骆还没来得及开口,似是察觉到什么,眼神一凛,拉着旁边男人衣领,带人急着往后退了两步。 “嘭——” “嘭——” “嘭——” 随着三声枪声响起,他们俩方才踩过的地方闪过火花,留下三个黑漆漆的洞。 覃海腿都快吓瘫了,只能靠着桑骆的力勉强站稳。刚刚要不是骆阴及时拉开他,他估计就一命呜呼了。 他抖着身子问:“什么鬼?” “海盗。” 桑骆话音一落,游轮的甲板上不断地有人翻身上船,又响起两三声枪响,里面那些富商贵族的尖叫声惊呼声瞬间此起彼伏。 第48章 信号 “桑骆——!” 叶庭阳急喘着气,从床上坐起,他坐了好一阵都没缓过神,神色有些怅然若失。 这不知道是他第几次梦到桑骆了。 距离他们分开已经快两年了。 叶庭阳刚出邑系统后就昏迷了两天,一醒来,他心里对桑骆的喜欢淡了很多,那种想要得到他的欲望也消失了大半。 反而,恐慌和无措侵袭了他的心脏。 他没想到,邑系统对他感情的影响竟然会如此之深。骨子里的道德感令他害怕自己会辜负桑骆。 的确,叶庭阳在里面做的事已经完全颠覆了他的行事作风。 不过,重新回到现实生活里的这段时间里,叶庭阳遇到一些事,他也渐渐想通了。 邑系统修复了几次,他就去找了桑骆几次,几乎每一次,他都清楚地感受到这个邑系统不是完整的。 一次次的落空,让叶庭阳迷茫,他开始怀疑在邑系统发生的一切到底是真是假。 当完整度到了99%后,叶庭阳又一次进了,他看到了很多的东西,也听到了很重要的消息。 ——桑骆他出来了,他来找他了。 自从那次后,叶远山说他重新进了趟邑系统,发了疯地找人,连心和魂都丢了。 叶庭阳恍神之际,他手上的微型光脑突然“滴”了一声,有人申请紧急通话。 叶庭阳想也没想,接通了。他望着投影上穿一身军装的人问:“发生什么事了?” 那人向他敬了个标准的军礼,“报告叶少将,yo638号游轮突然失联,其中乘客有……” “集合五队,等我指令。” “是。” …… “骆阴,现在怎么办……” “闭嘴!”一个海盗提着把枪往桑骆和刚刚小声说话的覃海方向走来,“抱头,不准交头接耳,给老子老实蹲好。” “不然……” 他抬了抬那枪,冰冷的枪头戳了下覃海的额头,动作间表达的意思显而易见。 覃海被吓得冷汗直流,连忙紧闭着嘴,捣蒜般地点了好几下头。 他余光朝着旁边的桑骆扫去,见他一副发呆空白的表情,以为他被吓坏了,只好自己低头默默想办法。 桑骆没有吓坏,他只是在找个世界bug帮忙。他在心里呼唤那个沉睡的系统:小咩。 [来了。]小绵羊一下子窜了出来,一脸兴奋道:[桑骆,你终于想起我啦。] 你说,给这场游行来场暴风雨怎么样? [好嘞。] 小咩秒懂,它肃着脸,虚体往上飞去,穿过所有阻挡物,消失不见。 停滞不前的游轮上空出现了一个幽幽的蓝光,在辉煌璀璨的游轮灯光下,它毫不起眼,甚至险些隐入夜色中。 但那抹光亮在闪烁过后,仅在须臾之间,平静的海面上开始狂风大作,波涛汹涌。万里无云、星光灿烂的夜空也挂满了浓厚的云。 在自然这个环境下,巨大的游轮也显得格外娇弱,它如一介浮萍般被一道道海浪所拍打,同时也被飓风所吞噬。 露台甲板上站立的海盗们是最能体会这种差点命丧当场的感受的。 “我靠,起风了!” “这群傻逼出海就不看看天气嘛?!” 游轮来回摆动不稳了没一会儿,黑紫色的天空突然出现了一道惊雷,将甲板上所有海盗吓得钻进游轮内部。 “船长呢!”一个海盗左右摇晃地跑进关押乘客的区域,二话不说就大喊大叫,“出来,想办法解决这个场面。” 船长抱着头,他闻言正想假装镇定地起身,就在他手缓缓举起前,一人率先出了声:“是我。” 桑骆举着一边手,脸色苍白地小声说:“我是船长,我有办法送大家到安全海域。” 他语气侧重于“安全”两个字,海盗们自然是觉得他是在强调自己的价值。 但那些垂头的乘客却听出了桑骆的言外之意,他在说他有办法让大家安全,不要拆穿他的身份。 于是,蹲在地上的人没有一个人起身揭穿桑骆的谎话。 那海盗眯眼打量着这个年轻白净的男人,沉默片刻,他拉起了一旁窝在家长怀里的小男孩,将人扔到桑骆跟前。 “小孩看清楚点,说,这个小子是不是这艘游轮的船长?” 桑骆对上小男孩惊愕恐惧的眼睛,他拍了拍小男孩的后背,无声地安抚着他。 空气中沉静三秒,正当桑骆犹豫着要不要让小咩催眠一下时,小男孩颤颤巍巍地开了口:“他……他是,我昨天,还让他在这……在这安排个小篮球场……” 此话一出,那海盗忍不住嘟嚷一句:“骗谁呢?这么年轻就当船长?” 桑骆解释道:“这是我的私人船,我有时候会邀请一些乘客和我同游莱洲海的群岛。” 那人闻言,又打量了他一遍,不禁啧了一声,“有钱人。” 他伸手就问:“证件呢?” 桑骆头低了低,睁眼说瞎话道:“被你们吓得丢海里了。” 此时,另一个海盗上前,“布哥,他说的可能是真的,我们在甲板上看到他和那小子的时候,就开了枪,可能是那个时候被吓掉了。” 至于为什么记得,只能说这个自诩船长的家伙长得太白净、太好看了,可以说是过目不忘的那种白净好看。 那个被叫布哥的海盗又啧了一声,无语地看向桑骆:“你他妈怎么不把你脑子丢了?” 恰好他这话说完,船身有大幅度的摇摆了一下,在场的所有人都差点摔得人仰马翻。 那布哥也不再说什么不相信桑骆的身份了,他拉着桑骆的衣领子,将人拉起,才发现这小白脸船长竟然比他高。 他心情不好,一路推着桑骆到了驾驶室。 “开船!” 游轮的缓速航行了不久,桑骆开始和盯着他看的布哥搭话:“那个船是你们的吗?” 他问的是显示器上显示的另一艘船。 “关你屁事!开你的!” 桑骆对他的恶声恶气置之不理,再问:“你们明明有人会开这个,为什么一定要找船长来?” “谁会开你们这种高端玩意?我们那船都不知道是多少年前的老货了,哪能和这大船比……” “你们当海盗是因为穷吗?” 布哥无语,这人能不能有点当俘虏的自觉啊!他的枪戳在桑骆的腰间,大大咧咧道:“穷,穷死了……所以他妈的,老子最恨的就是你这种富豪了!再多废话,老子噶你腰子!” “好好好,我不说了。”桑骆说,“但我还是要告诉你一件很重要的事……” “说快点。”说着,那人的枪又怼近了几分。 桑骆不惧反笑,“你应该不是什么懂枪的人吧?告诉你个秘密,你这支枪里的子弹已经打空了哦。” “什么……” 就在布哥怔忪之际,桑骆反手一拧,以一种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身手扭转了局面。 众海盗反应过来时,他们的布哥早已被桑骆挟持住了。 “布哥!” “混蛋!你敢伤到布哥,我们就一个接一个地毙了那群人!” 布哥被枪口顶着脖子,额角直跳,他没想到自己会就这样着了道,斥声命令道:“他妈的,别管我,现在就给老子杀了他。” “不行……” “放心哦,我只不过想自己跑。” 桑骆笑意盈盈的模样骤变,脸色严肃,白净无害的面容上带了点唬人的意味,他示意着一个海盗说:“你,去打开那边那个玻璃柜。” 那海盗连忙往那边走去,神色为难道:“有锁。” 桑骆:“直接砸开,你们可是海盗,不用这么讲礼貌。” 在场海盗:“……” 噼里啪啦一阵响,桑骆再次吩咐着:“拿那把下面标着红色标记的手枪给我。” 那海盗乖乖听话,取出那把桑骆描述的枪,送到了桑骆的手中。 桑骆左手压制着布哥的同时,一根手指提着那只新到手的枪。而右手的枪依旧抵在那布哥头上。他要挟道:“跟我走。” 其他海盗隔着两三米远,小步谨慎地跟着不断后退的桑骆。 他们就这般一路走到了露台上。此时,风雨雷电毫无痕迹,海面也平静到不行。 桑骆后面刚碰上围栏,脸上就扬起了一个得意的微笑。手枪在他右手食指上转了圈,大家被他的动作整得一脸茫然,偏偏布哥还在他手上。 不过下一秒,桑骆一推,那被挟持的布哥就被他兄弟接住了。 “你们这些枪把把都又旧又烂的,真想不懂你们有什么资本当海盗。” 桑骆手里的枪还是指着他们。 “还有就是……”他挑了挑眉,倚在围栏上,举起了左手的另一把枪,不过是举向头顶。 “这个,不是普通的手枪。” “是信号枪。” 话落,“biu——!” 红色的灯,直击云霄。 信号枪的枪声轻而易举地撕裂了夜空,那一道冗长的回音带来的沉闷声响令游轮上的所有人都纷纷侧目。 布哥咬牙切齿地看着眼前这人,“抓住他。” 桑骆毫无惧意,甚至把那把从他手里抢过来的手枪扔了回去。 布哥下意识地低头接住,而后,神色诧异地瞅向露台边缘上的人。 下一刻,桑骆朝在场的海盗露出了个善意柔和的笑。那群海盗亲眼目睹着他一个翻身,毫不犹豫地迅速往后倒去。 “噗通”一声,坠入海里,消失不见。 他们甚至连上前拉住桑骆的机会都没有。 第49章 落海 在桑骆打出那发信号枪后,小咩就围着他转,急着告诉他:叶庭阳来了。 [就是我让你去找的叶上将……] “叶庭阳”这三个字一出,桑骆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他不着痕迹地往上看了眼。 不知道为何,在看到那架y型号飞机时,他本能地想要逃离。 当然他也是这么办的。 桑骆记得这附近有个小岛,至于他为什么知道岛屿的位置,他也不没那么多时间去思考。 只见他向着那几个海盗笑了一下,身体往后倒去。 小咩看着他坠入海里后瞬间消失的身影,无奈地摇了摇头道:[何必呢……]说完,它便朝那圈荡漾的涟漪飞身而去。 露台上的海盗面面相觑。 “布哥,怎么办?我们杀人了。” 有海盗小声提议:“那个信号枪……要不我们把钱和那些看起来值钱的东西拿了快点走吧。” 作为头儿的布哥原本脸色就凝重了,听了他们的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拿什么拿!现在立马通知兄弟们赶紧走!” 他话刚落不久,一架军用飞机如一道风一般飞下,那架飞机以一种弧形的轨迹迅速滑过。 仅在眨眼间,一个黑影从半空中跳落,应该是从飞机上跃下,没入海里,目的显然是去救方才翻身落海的那个小白脸。 布哥他看着空中渐渐聚拢的多架飞机,脸色煞白。 ……他们没法跑了。 国防军团五队队员各个全能,不过无论理论还是实力相对于别的四个队更偏向于空中作战方面。 他们的飞机也是整个军团里面最好的。 ——y型号。 机身全属于流线型设计,阻力小,飞行速度快,防御机制好,启动后的噪音也小……唯一的缺点是乘坐的人数限制太少,最多可坐三人。 为了快速找人,避免被人用破甲枪炮损坏飞机,伤到军队成员,叶庭阳分派的飞机几乎都是这种飞机。 但部分海域刮风打雷,五队搜寻的海域仅有那么几个。 所以,当那只信号枪的红窜上夜空时,那个唯一坐着两个人的、离这最近的y型号机就已经率先停在上空了。 叶庭阳在高空中,皱着眉,一脸严肃地看着那座游轮露台上一人对峙数人的场景。 他隐约猜到了事情的经过。 红色信号枪意味着游客们遇到了紧急情况。 yo638号游轮不是突然失联,是在游行某片海域时被海盗突袭了。而甲板上这个独自对抗海盗的男子想到办法找到了信号枪,给他们传递了信息。 想到这,叶庭阳的心不由地猛跳,他在害怕这个莱邦公民被伤害。 眼见着那道姜黄色的身影往后倒去,他出声对驾驶员说:“近点,放我下去。” 叶庭阳能想到的,那驾驶员自然也能想到。同样这个下属也清楚他此刻想要干嘛,但是,“上将!你这样下去太危险了!” 这类飞机速度很快,可能在那群海盗没反应过来,他就能送叶上将下去救人。 但如果有个眼神和反应力都稍微好点的人,一枪就能在叶上将跳出飞机时将人射击致死。 对于下属的反对,叶庭阳只吐出了四个字:“服从命令。” 他们都清楚,那个落海人的生死就在分秒之间,他们没那么多时间权衡利弊。 于是,就在两句短对话结束后,叶庭阳被送到了距离海面十几米处,也就是差不多在那弧度的航程内最低的点。 飞机闸门一开,他便一跃而下。 [桑骆,叶庭阳跳下来了。] 桑骆本想在水中脱掉那件大衣后,便游到附近那座小岛脱困。却没想到就他脱个衣服的时间里,那个叫叶庭阳的就跳下来救他了。 昏暗的海里,叶庭阳仅靠着一旁游轮四散的光认出了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那是他费尽心机找了好久好久的人。 一时之间,他俩都瞪大着眼,任凭冰冷的海水刺激着他们通红酸涩的眼睛。 桑骆原本机灵的脑子在对上叶庭阳的眼睛时,变得一片空白,而后一阵刺痛从中传来。一种难耐的窒息感也涌上心头。 不同于他的难受,叶庭阳在看到桑骆的那瞬间,即使在如此紧迫危急的情况下,他昏暗而模糊的眼前豁然开朗。 变动最明显的是胸口那处,不知为何,那里正一下比一下跳得快、动得沉。 不过,再多的激动和失而复得的喜悦,在看到桑骆皱着眉昏过去时,全都化为了惊惧。 桑骆完全闭上眼睛前,他迷糊地看着那穿着一身军装的人一脸紧张地向他游来。 再次睁眼时,他已经被送到了军事医院,旁边还坐着个一动不动盯着他的人。 桑骆对此只觉得很头疼,他正想挣扎着坐起,不知是不是心有灵犀,旁边那人二话不说便站起,将人扶起坐着。 床上的人目不转睛地看着叶庭阳给他倒了杯水,接过时,声音微哑地说:“谢谢这位……”他瞥过叶庭阳的军衔,“上将。” 叶庭阳神情恍惚了一下,直到伺候好桑骆喝完水后,他才不确定地开口:“骆骆,你刚刚叫我什么?” “骆骆?”桑骆不解地问,“上将,这不是我们的第一次见面吗?” 他像想到什么,笑着说:“对了,你应该是叶上将吧,我是国防部科研组的骆阴。” “我之前就听说过叶上将的故事,一直以来也很钦佩叶上将,没想到……我会以这么狼狈的方式和叶上将见面。” “桑骆。”所有的话都停在叶庭阳的嘴前,他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只能增大些音量叫出桑骆的名字。 这两个字在他心里埋藏了那么久,自此,他终于能毫无顾忌地叫出口了。 桑骆神色微顿,根据小咩在来到这个世界后的一些话,他知道自己应该是忘了叶庭阳和一些事。 什么事呢? 他想不清楚。 一旦去想,那种大脑、心脏、身体各处被撕裂、被摧毁的感受就会侵入桑骆的一切感知。 如果记起一个人会带来着死亡般地疼痛,谁还会想要去试着去唤醒这份记忆。 桑骆不愿意。 他不愿意去回忆。 不过,他在这段时间里,去见过叶庭阳。 那时的叶庭阳,有家人,有队友,有他自己的抱负…… 桑骆又有什么原因上去打扰。 就在他回忆自己来到莱州时的所见所闻时,一道柔和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桑骆,你失忆了对吗?” 桑骆再次愣了愣,原来这个人早就给他找好了一切理由。 “没关系。”他听见叶庭阳说。 “忘了我也没关系。” “如果那段记忆对你来说不好,那就没必要记起来了。” “一切都从头开始……” 在叶庭阳看来,记忆可以重新创造,爱人也可以重新追求。 第50章 喜欢33 “重新开始?”桑骆喃喃地念了这四个字。 叶庭阳:“桑骆,不对,现在应该叫你‘骆阴’对吗?” “夕阳连雨足,空翠落庭阴。”念完这句诗,桑骆还没什么表态,叶庭阳倒是先笑了一声,“这名字不错。” “叶上将,你说这个……干嘛?” 不知为何,桑骆一听到叶庭阳读出那句诗,就忍不住头脑发昏,难道他这个名字真的是出自这首诗? 叶庭阳不答反问:“骆阴,你有对象吗?” 桑骆迟钝地摇了摇头,回道:“没有。” 听到这个答案,叶庭阳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他按着套路继续问:“那你讨厌男人吗?” 桑骆摸不着头脑,不过还是再次摇了摇头。 “不讨厌的话,我能追你吗?” 此话一出,桑骆脑袋“嗡”的一声响,这已经是他第二次宕机了。 他那颗沉寂已久的心脏此刻在疯狂跳动,它在告诉他,他应该冲进叶庭阳怀里,答应他的请求…… 可桑骆想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克制不住地想和叶庭阳肌肤相亲?他到底为什么要答应他?这些潜意识的想法到底来源于哪? 他还没想到什么所以然来,平缓的敲门声就响了起来,有人在门外掷地有声道:“报告上将,科研组组员覃海求见。” 叶庭阳不咸不淡地睨了桑骆一眼,正欲开口。桑骆以为他要拒绝,连忙上手触上他的手,急道:“叶上将。” 待桑骆顺着叶庭阳的目光落到两人交叠的手上,又触电般地收回手,他不失礼貌地开口:“叶上将,他是我的朋友,他可能是担心我,想进来看看我。” “我知道了。” 叶庭阳回话后,转头向门口说道:“让他进来。”相对于对桑骆的语气,这句话他说得格外严肃,很有上将的气势。 覃海扬着笑走进,结果对上叶庭阳不怒而威的眸子,笑意顿时僵在了脸上。 他以一种难以形容的姿势,小心地挪着脚步,挪到了病床的另一边,放下自己手里满当当的果篮。 只见覃海突然来了个九十度鞠躬,“叶上将好!”他站直身,眼睛里像是闪着星星,语气激动不已,“我,我是国防部科研组的覃海,我超……超级崇拜你!” 科研组的所有人员就没有不崇拜叶庭阳的,就连辈分较大的那几位科长都对叶庭阳赞誉有加。 因此,一年多的时间里,因为叶上将的请求,他们恨不得费尽毕生所学修复邑系统了。 叶庭阳点头示意了一下,而后转头问桑骆:“骆骆,我出去给你买个午餐,你什么忌口的?” 桑骆摇了摇头,还没开口,覃海见此就叹了口气,率先说道:“骆阴不喜欢吃甜的。” 叶庭阳看了眼他,视线再度落在桑骆身上,像是不解地问:“为什么?” 他想问的是,为什么当初不告诉我不喜欢甜的? 桑骆没听出他真实的问题,本能地反驳道:“我没有……” 他话没说完,没料到一旁的覃海一脸积极地回答了叶庭阳的问题:“骆阴从来不吃甜的,每次我们科研组给他递水果、蛋糕、冰淇淋什么的,他从来不接的。” “连菜都不吃甜口的,除了这个……其他的好像没什么忌口的。” 闻此,叶庭阳神色看不出什么反常。 他礼貌性地问了一句覃海的口味,便离开了。 随着门的一开一合,桑骆瞬间变了脸。他一脸恨不得掐住剩下那人的脖子的模样:“覃海!” “谁准你和他乱说我的口味这种事的?!” 覃海闻言,诧异地说:“啊?不能说吗?人家叶上将救了你,还亲自给你买午饭,这个都不能说吗?” 口味,的确不是什么大事。 但是桑骆总觉得怪怪的,他也说不上来。他甚至认为叶庭阳问的那句“为什么”不是在问他为什么不喜欢吃甜的,而是其他。 “骆阴,问你个问题。”覃海坐在他床边,讨好般地看向他。 “什么?” “你和叶上将……” “没关系。” 覃海啧了一下,“我还没问完呢!你这么快否认是心虚呢?还是心虚呢?” 他见桑骆一副不肯理他的样子,凑近调侃道:“不是我说你,你表现得太明显了。” 桑骆回头瞪他,那嗔怪的劲儿,仿佛在说“你在胡说八道,我明显什么了”。覃海见此,无奈地摇头叹息道:“你是不是喜欢叶上将?” 桑骆对他的话感到不可置信:我喜欢……明明是他喜欢我!他说他来追我! “别怕,同性恋在莱邦合法的。”覃海说,“这还是叶上将亲自推动改动的法律条例。” 桑骆哑口无言,最后咬牙吐出了三个字:“我没怕。” “那你否认什么?” 问完,覃海恍然大悟:“我知道了,你是不是不好意思?” “哎呀,没事的,你兄弟我看过这么多肥皂剧,早就立地成佛了,什么情感纠纷通通都逃不出我的法眼……你要是不懂,我还可以做你的情感顾问呢。” 桑骆不解地问:“你为什么觉得是我喜欢他?” “你不看看你自己在叶上将面前有多乖?像人家养的小孩儿一样,我还以为你转性了呢。结果他一走,你就原形毕露了,还是原来的那种大佬样。” “还有就是,只要一提到叶上将,你整个人都像活了,你的那些小表情看得我牙酸。” 以前,桑骆可从来没有在他面前大变脸,也从来没有瞪过他,被他说得一句话都吐不出来。 桑骆难以置信地指着自己,“我……有吗?” 覃海捣蒜般地点了点头,“有句话说得好,群众的眼睛都是雪亮的。”他凑近,眨巴眨巴眼,煞有其事地说:“你看我这双眼睛是不是噗灵噗灵的?” 桑骆:“……” 覃海感受到他的无语,笑嘻嘻地后退,“你喜欢他,没得毛病!” “……可是,是他说他要追我。” “啥?”这下,轮到覃海不可置信了,“你……你再说一遍,你把我偶像怎么了?” 桑骆看到他如临大敌的表情,莫名有种自豪感:“你偶像要追我。” “天啊!你怎么随随便便就塌了?”覃海说着,双手扬起,仰头望天,表情十分浮夸。 “按照英雄救美的剧情,难道不应该是你对他一见钟情然后死活追着他吗?怎么到你们这就成他追你了?” 桑骆挺直腰杆,脸上是他无意识洋溢出来的自信:“因为他喜欢我。” 第51章 海盗 自从桑骆出院后,叶庭阳几乎每天定时定点出现在科研组的总部,有时给桑骆带饭菜,有时带桑骆出去吃。 每天他手上都会带着一束不同的花,给桑骆解释那枝花的花语、传说或是由来。 桑骆也没有拒绝。 他们就这样持续了一周。 一天,叶庭阳按照前一周的做法,来接桑骆去吃饭,可他来到科研组找人时却扑了个空,他自然去问和桑骆比较熟的覃海。 覃海诧异地问:“叶上将,你不知道吗?骆阴不是去三队帮忙审那群海盗了吗?” 他挠了挠头,“我还以为是你安排的,所以就没通知你……哎,叶上将,你这么急地去哪……” “去三队。”叶庭阳头也不回地疾步离开。 军团三队是审讯档案队,专门用于审理案件和收集各个罪犯档案。 当初,叶庭阳的母亲顾婧雪也是因为帮助三队审讯罪犯惹上了杀身之祸。 可想而知,当叶庭阳听到桑骆与他母亲一样去做了这种事时,他有多心悸。那刻,所有愤恨急切的滋味全都堵在心口,别提多难受了。 这股上不来下不去的气直到在审讯室门前看到开门出来的桑骆才有隐隐散开的趋势。 叶庭阳眉头紧锁,快步上前。 桑骆一出门余光瞅到某个熟悉的身影,脸上一下子洋溢起了个阳光明媚的笑。还没等他开口说话,他就被来人一脸紧张地抓住了肩膀。 他茫然地顺着叶庭阳的力气,身体来回摆动,还在守门警员和叶庭阳面前像个大型玩偶一样转了一圈。 叶庭阳上上下下地仔细观察了一番,见人毫发无损后,全身才得以松懈。 桑骆察觉到他松了口气,脸上的不解更甚了:“叶上将,你刚刚在干什么?” “想你,看看你。” 听闻叶庭阳这暧昧又直白的话,桑骆没了在审讯室里的自信和气势,目光躲闪,动作拘谨,白皙的脸上也红了几分。 在叶庭阳说出后面的“你想我吗”后,桑骆脸红得更明显了。他瞥了眼旁边那两个面无表情的守门警员,连忙拉着询问的人走远。 边走边小声说:“别问……” 叶庭阳假装没听见,继续道:“想我了吗?科研组里面那么多事做,你忙的话不想我也没关系……我想你就够了。” 桑骆皱着小脸,压着声说:“叶上将,你小声点儿……”说完,他又撇了撇嘴,嘟嚷了句:“说得好像你不忙一样。” “你在心疼我?” “都说让你小点声了!” “好……” 随着两人的背影和声音越来越远,门口的两个警员面面相觑,对彼此眼里表达的意思都心照不宣了。 晚饭过后,叶庭阳开着他那辆吉普车,带着桑骆穿过深林,上了一个小山坡。 周围幽暗无光,连都市里的光都被高大茂密的树林遮挡得严严实实。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做坏事的好地方。 两个人躺在车头,无言观星。 四处除了虫鸣、心跳,以及一深一浅的呼吸,静谧无比。 待到心跳平稳,叶庭阳才如闲聊般开口:“三队的人向我报告了,说在你的帮助下,那群海盗的头认罪了,还招供了自己的所有罪行。” 他侧头看向桑骆,毫不吝啬地夸他:“骆骆,你真厉害。” 桑骆感受到叶庭阳的视线又缠上他了,脸上再次发热,他有些挣扎地将目光投向叶庭阳,解释道:“没有,我只是恰好知道那群海盗的来处而已。” “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没加入科研组的时候,旅行过十几个月,莱邦的各个国家我都游了个遍。” 桑骆说,“无论是金碧辉煌的宫殿,还是寸草不生的沙漠,我都去过。各国各族、各式各类的人我也都见过。” “那群海盗长得很像,五官立体,轮廓深邃,鹰钩鼻,而且他们都是胡子拉碴的……他们长时间不修理胡子,不是什么不修边幅,而是因为作为一个莱蕾西亚的瑟满族人的一个信仰。” “传说清白的人来世界走一遭,总要带点污秽重回天堂。或是形貌上的污秽,或是经历过的污秽,回到天堂后,天池会洗净一切,神明将会迅速领着这些恢复清白的人重返人间。” “瑟满族人不愿意经历污秽的事,他们更希望是形貌上的污秽。所以,男人从来不剃光胡子,女人也从来不会剪短指甲,他们将其定义为‘污秽’。” 不知道想到什么场景,桑骆神色有些沮丧,“但是他们很穷,穷到连喝的淡水都没有。” 叶庭阳对莱邦的了解远比桑骆深,他面色沉静地接话:“各个国家和地区的排外,他们没有办法在别地站稳脚跟,没有办法搬迁。所以,有人才会出来做海盗,把抢来的财物换成物资,运到他们那些居住的地方。” “对。”桑骆应道,“那群海盗和族人说是出门在外工作,其实他们根本找不到工作,没人肯用他们。被逼无奈,他们只能犯法当了强盗……” “无论那艘老船还是那些火箭手枪都是他们第一次抢劫抢到手的。那一次,他们就死了好几个兄弟,不过,他们对族人说那几个人因为生重病、因为劳累过度去世的。” 可是,一个完整的谎言,总归还是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他们为了隐瞒事实,为了不让族人看到死者身上的伤口,只能把那些死去兄弟的尸体藏在一个小岛上。” 桑骆垂头,抿了一下自己干涩的唇瓣,“我跟那个海盗头儿说,我知道他们的身份,说了他们关于胡子指甲的忌讳……” “我跟他说,我以我的生命起誓,会让逝去的鸟儿重回故土,会让老鸟幼鸟们安心……直到剩下的鸟儿们回巢。” 曾经的桑骆在看到那群瑟满族人时,恨自己仅有怜悯之心而毫无助人之力,但现在不一样了,桑骆有能力去替他们做些事了。 在那群“鸟儿”恢复自由之前,他有一定能力改变莱邦关于这类族群的现状。 叶庭阳闻言,突然问:“骆骆,去年加入莱邦议会的那个骆亭是你吧。” 桑骆顿了顿,那是他在见过了那些底层人民后,想尽办法混入的,直至前三个月才在线上会议里面有了一定的发言权。 “……是我。” 早在半年前,骆亭就开始提议修改莱邦的联合法和基层劳动法。前两个月才全票通过了关于这些的拟定方案。 莱邦扶持各国通过身体检测后无感染病的人民在别国就业、发展,并同本国公民一样维护该类人群的一切合法权益。 第52章 愿意 “骆阴?” “骆亭?” 叶庭阳唇角漾起一点弧度,“骆骆,你很喜欢那句诗吗?两个名字都是那句诗里面的。” 桑骆听出了他话里的笑意,佯怒道:“喜欢啊,怎么?叶上将,你在嘲笑我吗?” 他不理解,明明刚不久还是严肃的话题,怎么现在就变成了调侃。 “不敢。”叶庭阳说。 下一瞬,一只手极其自然地就捏上了他的脸,熟稔得仿佛这个动作他做了无数次。 桑骆语气有些阴阳怪气:“说笑了,有什么事是叶上将不敢的?叶上将胆子最大了。” 因为他的动作,叶庭阳说话都有些含糊:“还好。” 听到他这声音,桑骆才发现自己的行为不妥,他收手,急忙道歉:“抱歉,我……” “没事,你想捏哪就捏哪。” 叶庭阳停了一下,接着又补充了句:“不过,以后能只捏我的吗?” 桑骆满头黑线,什么乱七八糟的? 由于覃海发他光脑的某些影片,由于他某天晚上那不知死活的好奇心,由于他补充了整整一晚的这类知识…… 叶庭阳说的这两句话他不想想歪都难。 桑骆肃着脸,“叶上将慎言。” “好,骆骆说什么就是什么。” 叶庭阳接着说了声“对了”,就从车身上翻身下来,开车门从里面拿出了一枝蓝色的花,又单手撑着车重新上去。 “差点忘了,你的花。” 桑骆接过,他还没来得及仔细借着星星的微光看清楚花的模样,叶庭阳便开口解释了:“这是蓝玫瑰,花语是清纯的爱、珍贵稀有,还有无尽的祝福。” “叶上将从前追人也是这样天天送一枝花吗?”桑骆摆弄着手中的花,状似不经意地问。 “我没追过别人。”叶庭阳回道。 “至于我追人为什么送花……”他头压在自己的手臂上,惬意地看星星的样子像是在回忆往事。 “我之前和一个小骗子提过莱邦的花,提过莱邦的山河湖泊、美食人文……我们约定了一起去看这些东西,结果他一个人去了。” “我想弥补他,可是他好像不愿意了。” “因为他的话,我觉得这些花还挺有意思的,就给你送了。” “不止是花,如果骆骆愿意的话,以后的日子,你想要什么都可以,你想去哪我都可以陪着你……” 叶庭阳的视线开始不离桑骆半分,他说:“只要你愿意,以后没有叶上将,只有只属于你一个人的叶庭阳。” 桑骆内心一震,他不是傻子,他明白叶庭阳口中的“小骗子”就是自己。 迷雾散开些许,那些困扰他快两年的问题此时有了眉目。 他为什么要化名“骆阴”、“骆亭”? 他为什么要一直旅行? 为什么他明明喜欢吃甜的,却在尝过一次后就再也没去碰过? ……全是因为叶庭阳。 因为他潜意识地思念叶庭阳。 可桑骆又不懂了,既然如此,那自己为什么总是本能地躲着叶庭阳?难道只是因为那些疼痛吗? 两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他有这么矛盾的行为和心理? 纵使桑骆心里波动再大,昏暗的光线下的他依旧看不出什么失态的表情,只有说话时声线中带着点微不可闻的颤抖:“如果,我不愿意呢?” 叶庭阳面色不变,他说:“不愿意也没关系。我是上将,你是公民,虽然我没有资格去爱护你,但我有资格保护你。” 桑骆垂眸,没什么情绪地笑了两声,“叶上将,你这情话一套一套的,一点也不像没追过人的人啊。” “骆骆。” 桑骆微愣,“嗯?” “别叫我上将了。” 话题的突然转换令原本就心不在焉的桑骆更没法及时给出回应了。他还没开口问叶庭阳“那叫什么”,那人就说:“你叫我哥哥怎么样?” “哥哥?”桑骆说,“我有很多哥哥,你也要成为其中之一吗?” 叶庭阳听懂了他的意思,皱眉问:“你有兄弟?” “有,”桑骆看向了天空中的繁星,“他们,可能现在在我不知道的时空里生活奔波吧。” 也许都和他一样,被系统绑定,去到别的不太完美的世界里独自飘荡着。 就在桑骆思绪放空的时候,他的手边传来一阵温热,叶庭阳握住了他的手。力度不大不小,恰好能令桑骆回神,那一刻,他一下子又落到了实处。 叶庭阳碰到那冰冷的触感,他坐起,朦胧的星光下,他的神色异常凝重,“你手怎么这么冰?” 桑骆这副连他都不清楚怎么得到的身体还没有达到成熟的地步,稳定性不强,导致体温和心跳都容易受外界影响。 他当然不能什么都全盘托出,只好在坐起后模棱两可地回道:“可能是我体寒吧。” “那我们回去……” 叶庭阳拉着桑骆就要离开,却不想桑骆在此时的另一只手蓦然按在他的肩膀上,“哥哥等一下。” 被压制坐在车头的人没有感到丝毫不适,他回头,眼里闪过一丝难以捕捉的诧异:“你叫我什么?” “不是你让我叫的吗?” “我以为你不愿意。” “我刚刚只是说如果不愿意,没有真的不愿意。” 桑骆一脸认真地盯着叶庭阳的眼睛,话中有话地说:“哥哥,我没有不愿意哦。” 他将那束蓝玫瑰塞入叶庭阳的手里,“今天的这朵花应该是属于哥哥的。” “……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桑骆想通了,就像叶庭阳在医院说的那样,没有那段记忆也没关系,他们可以重新开始。 人生短短几十载,他前二十年活得那么不容易,今后勉强可以安逸的日子,他只想想随心走。 仅仅是想通,有了和叶庭阳永远在一起的想法,桑骆的内心就有一种难以压制的愉悦了。 既然叶庭阳对他影响这么大,他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于是,桑骆意有所指地说:“你的战利品。” “这个?”叶庭阳没理解他的话,下意识地举了举手里被硬塞进来的蓝色玫瑰。 “还有我。” 三字一出,两人大眼瞪小眼。 桑骆说:“哥哥,我答应了。” 暗色中,车身上的人相顾无言。桑骆没忍住戳了戳叶庭阳的手臂,“哥哥,你说句话啊。” 叶庭阳抿了抿唇瓣,嗓子有些发干:“我嘴笨,我不知道我该说什么。” “想到什么说什么。” “我想给你暖手。”说完,叶庭阳双手笨拙地把玫瑰放在一边,明显是在腾位置。 桑骆失笑,他将两只手缩进叶庭阳的手掌心,示意他继续。 叶庭阳包裹着那双手,轻轻地揉了两下,“我想带你回家见我祖父,以对象的身份……你不用害怕,他知道我喜欢男人,不会刁难你的。我会安排好一切,你放心。” 叶远山年纪大了,一直忧心着叶庭阳的事,他想尽快给他一个交代。 “嗯,我答应了。”桑骆道,“还有吗?” “我想抱你。” 桑骆顿了一下,微微蹙眉,试探地问:“哪种抱?” 两人神色各异地错开了一下视线。 “谁教你的?” “……没谁。” 第53章 迷妹 “你答应叶上将了?!”覃海坐在一个转椅上,单手撑着脸,压在那部分空荡的桌上。 他失望地说:“才一周啊,这也太快了吧!” 此时,桑骆正操作着手里的镊子,调整手里机械零件的位置。他抽出神回道:“还好吧,你也说了,我第一次见他就喜欢他,他这么优秀,我有什么原因不愿意?” “话是这么说没错。”覃海稍稍坐直身体,“可是,叶上将三十了!你才多少?你才二十出头,万一你以后后悔了不喜欢他了,别说叶上将了,叶老将军也不会放过你的。” “不会后悔的。”桑骆放下手里的东西,一脸得意地看向实验室内另外那个人,“哥哥可疼我了。” “……” 覃海沉默了一会儿,无语道:“我实在看不懂你们俩了,到底是你拿捏了他,还是他牵着你的鼻子走啊?” “这不重要。” 桑骆思索片刻,说:“如果非要一个答案的话,那我们两个之间应该是他占主导地位。” 就在覃海兴致勃勃地听他继续讲下去时,桑骆朝他递了个眼神,示意他身后。 覃海“啧”了一下,不耐烦地回头。 结果来人一巴掌呼他头上,那力度险些将他拍入桌底。“覃海,谁准你这小子天天进骆阴实验室打扰人家的?” “靠,疼死了,我进来当然是骆阴同意的,哪像你每次进来都不敲门……” 覃海捂着被打的头,呼哧呼哧地道:“死老头,谁准你天天打我头的?你知道我这脑子有多金贵吗?打坏了,你赔得起吗?” “你脑子金贵。”那人冷笑着说,“你脑子金贵就可以到处贬低我脑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有多觊觎老子组长的位置……” 桑骆见此,习以为常地笑了笑,“组长,别气了。你来这找我有什么事吗?” “不是来找你的。” 组长觑了一眼刚刚跟他对骂的组员,“我是来找他跑腿的。” “军团总部那边派人过来拿那个新型的精神训练系统装置,覃海跟着去,方便教他们使用方法。” 覃海一听这话,急了:“我才不去!每次都是我去!他们那群人总喜欢对我动手动脚的,一会儿一巴掌,一会儿一拳头的,劲儿比你还大,我受不了。” 组长冷哼了声,“谁让你最闲?每天闲得进骆阴的实验室打扰人家干活儿。” “……打死我也不去。” 桑骆咳了一声,“组长,我的这个光影装置已经重组完成了。要不这次我去吧。” 其实跑腿是其次的,最主要的还是他想他对象了,想去观赏一下自家对象工作的样子。 组长闻言,立刻来了个川剧变脸,满脸担忧地说:“可是那群人笨手笨脚的,万一你在军团因为他们磕着碰着了,怎么办?” “没事的,我身手很好,刚好我一直都很想去参观一下军团总部,这次就当顺便去一趟。” 覃海当然知道桑骆的小心思,神色有些妥协道:“我和他一起去,我给他分散战力。” 组长将偏心发挥得淋漓尽致:“分散战力有什么用?你给我护着老子的宝贝心肝!” 被区别对待的覃海感到无语至极,翻了个白眼后勉强应下。 待运送器材的车通过一道道安全闸门,最后放行进入军团总部深层。当有三四个军官像往常一样出来搬机械时,却发现车内空无一物。 “怎么回事?怎么是空的?” “器械呢?是没做好吗?” 训练场门口的人的目光下意识地落在覃海身上,此时才发现覃海身旁站着一个面生的男人。 那男人相貌俊秀,气质干净无害,浑身上下又散发着神秘,和军团里的人格格不入。 桑骆晃了晃手里如苹果般大的黑色物件,“新型精神测试系统在这。这个运用了我们的新技术,微型化。” 他将手里的东西双手奉上后,浅浅向着面前的各位点头示意,“你们好,我是前两个月加入科研组的骆阴,接下来我会代替覃海给你们讲述关于精神测试系统的启动、关闭以及运行时的注意事项。” “你好你好。”众人热情出声。 随即,在他们的热情欢迎下,桑骆被众星捧月地走进了军团的训练场内部。 身后形成鲜明对比的覃海忍不住再次懂得了什么叫做因人而异。此时,一人从他身后一拳敲在他肩膀上,“老覃,这人谁啊?怎么这个身影看起来有点眼熟啊?” 老覃差点没摔个狗吃屎,他龇牙咧嘴地回头瞪他:“老子同事!说了多少遍别动老子了……” …… 桑骆讲解完那个精神测试系统的使用说明,确认无误后,他朝一位军官问:“这位军官,你知道叶上将现在在哪吗?” “上将好像就在训练场。”那人腼腆回道。“要不我带你去见见?” 他以为桑骆也和当初的覃海一样,也是叶上将的狂热粉丝。避免触了霉头,开口叮嘱了句:“不过见到人的时候,不能太不矜持,上将很不喜欢有人在他面前叽叽喳喳的……要是打扰到上将,他会很生气的。” “好的。” 叶庭阳在训练场西部,军团新生此刻在进行近身实战的特训。在众新生切磋了过后,观战的叶庭阳也在他们的激情邀请下,上了擂台。 整个场地就像是一个巨大的漏斗,擂台所处的那个圈即是被高墙围住的中心。高墙以外是“漏斗体”,即一层一层的石梯区,可用作观众席或者训练后稍作休息的地方。 即便有人只是路过场外没进去,都能听见新生们加油助威的呐喊声:“上将加油!” “上将太帅了!” “022,别输得太惨了!” …… 桑骆、覃海跟着那个带路的军官走入时,就见到了叶庭阳单方面虐打新生的场面。 “022,你认不认输?”叶庭阳倒扣着022新生的手,掐着人的后颈,把人压制在擂台上。 “不,认。”那名编号022的新生艰难地吐出两个字。叶庭阳眼里闪过一丝罕见的兴味,“很好。” 只见台上那个被压制的人突然反击成功,毫秒之间,从地上蹦起,那憋得通红的脸色此刻得以恢复了些。 台阶上的众新生瞬间被点燃,吹着口哨大喊: “022加油!” “022好样的!” “022,干翻叶上将,你就是新的上将预备人选!” …… 在他们燃过之后,音量降低不少,一道温软清朗的嗓音就在此时响起:“哥哥加油!” 叶庭阳隐约在那些熙熙攘攘的杂音中听到那道自己心心念念的声音,毫不犹豫地抬头望了过去。 接收到他目光的桑骆挥舞着双手,再接再厉:“哥哥最厉害了!” 新生一脸茫然地瞥了眼在日光下笑得一脸灿烂的桑骆,然后重新将视线移到险些被攻击的叶庭阳身上。 只见022的拳风凌厉迅疾,其中的压迫感强到让人感觉这一拳下去,受击那方就算牙不掉脸也得肿。 覃海见此,急了:“骆……骆阴,你快让叶上将防守啊!”可惜桑骆没有开口,而是给叶庭阳做了个打气的姿势。 就在022认为这一拳已经打在叶上将头上时,一只手轻轻松松地就捏住了他用了十成力气的拳头。 叶庭阳接住了那一拳。 全场一片寂然,唯有桑骆的声音还在欢呼:“哥哥好帅!” 那只拳头被捏住它的人缓缓压下,露出了叶庭阳那张硬朗帅气的脸,“不好意思,你该下台了。” 022内心很是震惊,他竟然看到威严冷酷的叶上将笑了。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他的腹部一疼,身体顺着惯性飞了出去,最后跌落在擂台外的一小块空地上。 桑骆瞬间化身叶庭阳的个人啦啦队,如迷妹般激动不已,拍手称赞:“啊啊啊哥哥太棒了!” 那个带路的军官显然还没有意识到两人的关系,单手遮着嘴,凑过去小声地给桑骆递话:“骆科长,你答应过的矜持呢?” 覃海无语的同时,对说话的军官眨了眨眼,示意他别阻止这小两口眉目传情。可惜人家压根看不懂他眼神,只当他眼睛抽筋。 桑骆的表现在叶庭阳这很适用。 在众目睽睽之下,这位叶上将三下两下脱掉了军装外套,上半身只剩了件白色背心。因此,他那身野性而极具视觉冲击的肌肉尽数露了出来。 叶庭阳朝着新生发话:“你们不是有人想和我近身搏击吗?”他面色如常,眼神里却带着几分求败的倨傲和魄力,“别一个个来,能上几个上几个,我允许你们车轮战。” 新生:“?!” 桑骆星星眼:“哇!哥哥太帅了!!” 第54章 擂台 几人在擂台上混战,“门外户”覃海看得眼花缭乱。不过他还是看出来了,他偶像叶上将依旧占上风。 无论是攻还是守,叶庭阳的动作都很迅速流畅,四肢配合得也很默契。 比起这群空有训练没有实战的新兵蛋子,他完全可以说是老油条,耍得那几个孩子团团转,还巧妙地让他们误伤队友。 不过,叶庭阳也有失误的地方,他脖子的黑晶石项链没了军服外套的拘束甩来甩去的,有些碍事。 终于在叶庭阳一次转头应战时,那颗黑晶石再一次甩到了他的脸上,遮了一下他的视线,导致他没有及时做好应对措施,硬生生挨下那两拳。 覃海看不下去了,转头就对桑骆说:“要不让叶上将摘下那条项链吧,太碍事了……”他止住了声,急忙扶住了桑骆的手臂,“骆阴,你怎么了?” 桑骆双手抱着头,脸上毫无血色,漆黑的瞳孔此时正无神地收缩着,像是被人重击了头部一般。 在坐下后,这个状态不太对的人反手拉住覃海的手,小声道:“你小声一点,别让哥哥分心。” “你不舒服?” 桑骆无力地摇了摇头,“我没事,可能是低血糖。” “你当我傻?低血糖是这个症状?”覃海嘴上吐槽,可眼神里都是担忧。“我知道医疗室的位置,我带你去那看看?” “我真的没事。” 桑骆僵直着腰,即使脸色再苍白,神色却依旧倔强地看着擂台上混乱交缠的几人。 覃海有些气:“倔死你得了……你实在难受一定要跟我说,你要是在我眼皮子底下出了个什么毛病,那死老头肯定会宰了我的……” 桑骆解释道:“我这是老毛病,没什么问题,你别担心……如果真的受不了,我会求助你的。” “那就行。” 他们说完回头看向叶庭阳时,那人已经被团团围住了,不过脸上还是那副泰然自若的表情。 叶庭阳嘴角上扬了一下,眼底那丝情绪波动像是兴味,亦或者是欣慰。 他单手勾起脖子上悬挂着的项链,将项链中央的那块黑晶石含进了嘴里。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朝着眼前几人招了招手。 那一刻,叶庭阳眸中的光彩仿佛一下子刺入了桑骆的心底。 他捂着胸口,垂下头,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旁边的覃海余光看到他这样,又急了:“你怎么回事?刚刚抓头现在捂胸的,你是想要吓死我啊?” “我这里……”桑骆的姿势没变,呆呆地抓着胸口的布料不放,“跳得好快,暖暖的,涨涨的,好奇怪……” 满脸紧张的覃海听到这句话,愣了一下,紧接着翻了个白眼,“我还以为你是身体哪里出了问题了?” 他撇了撇嘴,“原来是看上将耍了个帅,心潮澎湃地给老子撒狗粮呢。” 桑骆没理会他的吐槽,不停地低头嘟嚷着“好奇怪”三个字,他好像还有一些重要的事要搞清楚。 就在他恍惚的小段时间,擂台上已经渐渐躺下了一个个疼得龇牙咧嘴的新生。 没多久,覃海便拉了一下发呆的桑骆,示意他:“叶上将打完了。” 桑骆抬头,叶庭阳已经捡起脱了的外套,边用外套擦着汗,边在所有人敬佩的视线下走出擂台,往桑骆的座位走近。 直到擦干净,叶庭阳才停到桑骆跟前,他蹲下身来,一脸担心地望着桑骆:“骆骆,你怎么了?” 早在擂台上时,他就注意到了,他的骆骆不再精神饱满、兴高采烈地给他加油,反而气色不佳地低着头。 桑骆沉默地拉了叶庭阳一把,将人拉坐在旁边的台阶上,找了个适合的位置,二话不说地缩进了叶庭阳的怀里。 这下,叶庭阳更茫然了,手停在半空,声音也变得无措起来:“怎……怎么了?” “补充一下能量。” 叶庭阳注意到那些异样的眼神,顿了顿,“回去再补充好不好?” 他有些难为情:“我全身是汗味。” 桑骆直接闭上了眼,抱紧叶庭阳的腰,毫不在意地说:“没事,我不介意。” 覃海此时打起了小报告:“报告叶上将,骆阴他刚刚不舒服,小脸全白了,吓了我一跳。” 叶庭阳一听,立即强硬地拉开怀里的桑骆,来来回回地看他,“怎么回事?” 听闻他这个审问犯人的语气,桑骆却转而眉眼带笑地做了个军礼,“报告叶上将,属下低血糖犯了,想吃糖。” 见眼前人对着自己眨巴眨巴眼,叶庭阳明显愣了一会儿,咳了一声才说:“我办公室有。” 眼看着两人走远,覃海神色讶异,嘴里还说着:“骆阴这小子不是不吃喜欢甜的吗?怎么还撒娇吃糖呢?” 那个带他们俩过来的军官,看到叶庭阳完全没影儿了,才凑到覃海面前问:“不是,上将和骆科长是什么关系啊?怎么这么亲密?” 他发誓,就算是对叶远山叶老将军,上将都没有公然这么亲密过。 “这个……你得去问他们。” …… 门外,巡逻的军官正严肃警惕地执行公务。 门内,暧昧的水渍声,鞋底与地面的摩擦声,以及两道沉重的呼吸声尽数交织在一起。 桑骆背靠着门,左手紧抱着叶庭阳回吻的同时,右手还不忘锁上门。 “啪嗒”的那一声响,就好像一个导火索。 两人之间的距离贴得更近了。 桑骆方才锁门的手,此刻已经情难自禁地捧着叶庭阳的脸,深深和他探索着情感的奥秘。 两人借着缝隙,有一搭没一搭地含糊交流着:“哥……哥哥,这里隔音……” “挺好。” “会有,人吗?” “……不会。” 两人随着一来一回地试探,渐渐挪步到了叶庭阳的办公桌边,依旧是桑骆被压制的姿势。叶庭阳随手扫开一块空地,将人抱了上去。 叶庭阳的办公桌外层是合金制的,坐上去的那瞬间,桑骆并不好受,不过他也没说。直到上半身直至大腿根全贴在桌面时,他才后仰着开口:“哥哥,桌子……好凉。” 两人从进门到如今不停交缠的吻,此刻终于断了。 叶庭阳喘着气,低头看着身下的人。 桑骆皮肤很白,是属于暖白的类,也很容易变红,在接吻后那抹艳色如红墨般晕染开来,特别是早已浮上水雾的眼眸旁。 他胸前不停地起伏着,双手搂着叶庭阳的脖子,整个人除了坐着的那部分,近乎全挂在叶庭阳身上。 有那么一瞬间,叶庭阳突然不太想做什么正人君子了。 桑骆调整呼吸时,注意到身上的人目光不断的瞅向自己的脖颈,眸底闪烁着危险又克制的暗光。 这抹诡异的视线令他本能地缩了下脖子。 叶庭阳偏头,清了清嗓子,“骆骆,等我洗完澡……” 等他洗完澡? 桑骆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心里暗含期待,竖起耳朵继续往下听。 叶庭阳沉声说:“再送你回去。” “……”桑骆顿时萎了。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上将,叶将军让你回叶家老宅。” “带上……” “带上那个你在公共场合抱了的男人一起。” 第55章 叶老 一间宽大的书房内,一人坐在办公椅上,两人乖乖站着,三人神色各异,气氛格外奇怪。 叶远山打量桑骆的目光不好也不坏,但那微蹙的眉宇间隐约还是带了些掌权者的压迫,要是换个人站在这恐怕已经开始腿抖了。 桑骆对上叶远山那双浑浊而不怒自威的眸子,嘴角依旧维持着浅浅的弧度,态度也是有礼有节。 叶远山见此,竟哼了一声,语气和神情都看不出是不屑、不满,还是别的什么情绪。 听闻那声,叶庭阳抬起手,下意识就要把桑骆保护在身后。 却不想桑骆巧妙地挡下了那只手,往前跨了一小步,二话不说就朝着叶远山鞠了一躬,恭敬地道:“叶将军好。” 他直起身,紧接着介绍自己:“我是桑骆,国防科研组二科科长骆阴,莱邦议会成员骆亭……我也是叶上将的男朋友。” 无论是姿态还是言语都落落大方,找不出错处。 可惜说了这么多,叶远山脸上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反倒是问:“你几岁?” 桑骆和叶庭阳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眼,“叶将军,我快二十一了。” “才二十一!”叶远山的脸色总算有了点波澜,他愤愤地瞪着叶庭阳,骂道:“你他妈的怎么回事?你搞就搞,你搞个小你这么多的……” 他意识到桑骆还在,话说到一半止住了,生硬地换了个问题:“你们在一起多久了?” 叶庭阳:“……三天。” 叶远山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神他妈的三天,三天,他那认死理、不变通的蠢货孙子就会在那么多人面前抱一个人? 骗谁呢? 他是老了不是傻了! 叶远山严肃时,伤疤、皱纹遍布的脸上越看越令人无法直视,比沉着脸的叶庭阳还凶。 他嗜血般的凶悍气场向着桌前两人压了过来,语气不善道:“你打算瞒我多久?” 叶远山说的是你不是你们,明显是对叶庭阳说的。 不了解他的桑骆自然以为他因为这件事生气了。怕自己影响了他们爷孙俩之间的感情,他急道:“不关哥哥的事!是我的问题,我……” 说到这,叶庭阳拉了他一下。桑骆以为这人这举动是想打断自己的话,然后揽下所有的事,心里更慌了。 他想说些什么,但偏偏又不清楚叶远山生气的点,只能照着他刚刚的问题解释:“叶上将在我们刚在一起的时候就提了,说带我来见叶将军,是我的问题,是我怂,是我还没准备好……” 叶远山一看桑骆的情绪就知道这被他孙子勾搭的人误会了,明明方才还装得气定神闲的,一骂那臭小子,这人就藏不住了。 这也被吃得太死了吧。 叶远山想着,好言好语地对桑骆说:“没怪你,你急什么?”转头朝着叶庭阳黑脸,“你还好意思让人家叫你‘哥哥’,玩的还挺开啊你……跪下!” 话音一落,他目睹着眼前这两个同样高大的身影同时低下。 原本要请家法的叶远山无语了。 他扶着额头,这姓桑的…… 真的是个傻小子。 “起来起来!”叶远山摆手道。 他看着两人搀扶着站起,不禁骂了句:“真是什么锅,配什么盖!” 被骂的两人一个知道他在内涵什么,一个只懂得片面意思。于是,桑骆头脑发昏地再鞠一躬,“感谢叶将军认可。” 叶远山一愣。 倒是叶庭阳忍俊不禁,笑得连肩膀都抖了两下。桑骆一听到他的笑声,表面功夫都不做了,求饶般地瞥了他好几眼。 “给老子滚出去!”叶远山拿桌上的金属镇纸砸向叶庭阳。 叶庭阳习以为常地接住,放在了桌子上。他背着手,站回原位,显然他在违逆来自于他的上级兼长辈的命令。 “听不懂人话吗?” 桑骆明白了,他小声劝着在他旁边站立不动的叶庭阳:“哥哥,叶将军应该有话跟我说,你先出去吧。” 叶远山:“放心,老子盼了这么久,你好不容易能娶个媳妇,我还能把人吃了不成?” 叶庭阳:“不打人。” “嗯。” 得到口头承诺后,他继续说要求:“不骂人,不羞辱人,不为难人。” “知道了。” “说快点,骆骆还没吃饭。” “……” 就连关门的前一刻,叶庭阳还在嘱咐叶远山说话的时候音量小点。 书房里总算只剩桑骆和叶远山两个人了。 沉默了一阵,桑骆先开了口:“对不起,叶将军,让你费心了。” 叶远山指了指桌子对面的木椅,“坐。” 长辈的话不好不听,桑骆只好道谢后坐下,双腿并拢,手搭在腿上,坐姿要多端正有多端正。 叶远山此时才发觉在书房这样隔着一张桌子面对面坐着的气氛太过严肃安静了,不像是聊事情,倒像是谈判。 但是现在也只能将错就错了。 叶远山开门见山:“你喜欢我孙子什么?” “我喜欢他的正直善良温柔可爱……”桑骆温和地笑笑,“我爱他这个人。” “正直善良?”至于后面两个词,别说叶远山了,叶庭阳自己都不认。 叶远山问:“就这么简单?” “不简单,我见过很多人,没有一个人像他这样有这么强大的内核。可能是叶将军的教导有方,叶上将是我见过最好的人。” “不是我教导有方,是他母亲生前教导有方。不过……你才认识他多久就敢这么断定?” 桑骆笑了笑,回道:“可以说从我来到这个世界开始,从我有意识开始,我就认识他了。” 叶远山听到这话,只当这傻小子四五岁有记忆后就听说了年轻气盛的叶庭阳,然后和别的小伙子一样仰慕他孙儿。 “可是你们俩的年纪差太多了,你有谈恋爱的资本,你也能有玩玩感情的任性……等你不愿意了,你大可以说是你现在年纪小不懂事,但是叶庭阳不行。” “要是到了那一天,按照他的性子,肯定会放你走的。”叶远山幽幽地叹了口气,“有时候我真的觉得他这小子……就是太道德太正直了,才会什么都不考虑自己。” “所以我来保护他了。”桑骆说。 叶远山一怔,“什么?” “他保护莱邦公民,我保护他。” 桑骆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我明白你们为什么一直强调我的年龄?虽然我年轻,但是我经历的并不少,我知道哥哥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 “我喜欢他,我想这辈子都留在哥哥身边……” 叶远山神色稍霁,却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骤变。他问:“如果我告诉你,在你之前,他有一个爱人呢?你还会这么肯定吗?” 既然他已经确定了桑骆对这份感情的态度,那么下面就该让桑骆知晓那些事后自己做决定。 第56章 揭穿 “什么喜欢的人?什么时候的事?” 桑骆懵了,明明哥哥说过没追过别人的。 叶远山见他神色恍然,不答反问:“你知道他两年前进过邑系统吧。” 桑骆点了点头,“知道。” 当然知道,毕竟他们两个是在里面相遇的。桑骆隐约有了些猜测,于是问道:“这和他之前喜欢的人有关系吗?难道您说的那个人和叶上将是在里面认识的?” “没错,不过那个人已经死在邑系统里面了,你不用耿耿于怀。” “死在里面了?”桑骆秀气的眉宇拧在了一起,“叶将军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叶上将和您说的吗?” “他怎么可能和我说这些?是我自己看出来的。”叶远山回忆起往事,脸色的凶悍消失不见,反倒多了几分对孙子的担忧疼爱。 “出来后,他一清醒就忙着和他的那群叔伯处理司法部的那些糟心事,好不容易忙得差不多了,他休息都不带休息,突然跟我说他要进邑系统。” “他把一些结尾工作交给了我,他说他落了个人在里面,他要去找他,有可能以后永远都不出来了。这么说,我能让他进去吗?” “结果,我还什么都没做,一群公民就因为法律体系的改变,组织了行动,不仅把之前的司法大楼炸了,还集伙闯入惩治室砸了邑系统的主机。”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庭阳哭。” 桑骆的心突然像是被揪住了一般。 叶远山继续说:“我去到那的时候,他一双眼睛全是红的……我记得他八九岁在他母亲的葬礼上站着的时候,都没有在那些亲朋好友面前掉过一滴眼泪。” “可就是那天,他在他那群下属面前哭了,丢死人了。” “这死心眼的小子修了差不多两年,直到前两个月邑系统才完全修好。他进去那么多次,那是他唯一一次完整地清醒地出来。之后他就一直发了疯地找人,问他找谁,他又闷声不说。” 桑骆的神情怔忪了许久,才声音有些闷地开口:“我……我听覃海说,邑系统修复期间炸了两次,宕机了一次,还突然导电了一次……” 说到这,他抿了下唇,身形不自觉地往前靠,气息愈发紊乱:“每次都是叶上将亲自做试验人员吗?” “不然我为什么说两个月前的那次是他唯一正常地出来。” 叶远山说完,语重心长地步入主题:“所以我想问你,你现在知道了庭阳他之前为那个人做的这些事,你还愿意和他在一起吗?” 他之所以把知道的一切说出来,还是怕哪一天桑骆知道这些事后,会觉得自己是个替身。 这样,不仅桑骆这傻小子会受了委屈,就连叶庭阳也会受到伤害。 ……从依依相惜到厌恶而不得善终。 有些事,叶远山觉得如果接受不了,从根源上解决问题是最好最方便的。 书房里安静了半晌,久到叶远山甚至以为自己把自己孙儿的这段恋爱搞泡汤了。 他一时不知如何表态,正欲叹息安抚眼前这个快要哭的年轻人,却听到艰涩沉重的三个字:“我愿意。” …… 桑骆出门前,仰了下头,干涩地眨了眨眼睛,直至眼里的湿润尽数被吸回去后,才开门出去。 一开门,就对上了门前叶庭阳的眸子。 那人一脸关切地看着他,“哭了?” 他抬手抚过桑骆泛红的眼角,快心疼坏了:“他还是为难你了?” “我才没有哭,叶将军也没有为难我。”桑骆伸手去拉那只摸着他脸的手,双手握着,晃悠着撒娇:“哥哥,我只是饿了。” “那我们……” 叶庭阳话话没有说完,书房内就传来了叶远山中气十足的声音:“今晚留下来吃饭。” 随后不久,饭菜上了桌。 三个男人神态各异地吃了一顿晚饭。期间,即使桑骆再怎么给叶庭阳眼神,那人还是不停地用公筷给他夹菜。 直到叶庭阳给叶远山倒了酒,夹了两道他爱吃的菜,叶老将军才停止了他的冷嘲热讽。 吃完饭,叶远山同样以强势且不容反抗的方式留两人过了夜,甚至将两人安排在了同一间卧室。 两人没说话,只是陆陆续续洗了澡。 桑骆从浴室出来时,就看见叶庭阳坐在床边一言不发地盯着他看。他一边走近,一边唤了声:“哥哥?” “骆骆,你从书房出来之后就魂不守舍的,你们在里面说了什么?” “没什么。”桑骆说着,面对面抬腿就跨坐在床上那人的腿上。 叶庭阳下意识后仰,一只手扶着桑骆的腰,一只手后撑着床,昂首看向了坐在自己腿上的人。 桑骆浑身弥漫着水汽,就连那双黑眸也像是被水浸透过了一般,在顶光的照射下,显得格外澄澈透亮。 他满意地睨着叶庭阳愣怔地抬头看他的模样,唇瓣渐渐贴近身下人的侧脸,带着细微电流般触感,有一下没一下地亲着叶庭阳的脸颊。 桑骆清澈乖巧的嗓音此时隐约透着丝引诱:“哥哥,我有一件事想问你。” 叶庭阳有些拘谨又有些顺从地往他的方向蹭了蹭,同时咽了咽唾沫,回道:“问。” “这两年,你为什么一直坚持修邑系统?” “因为他很重要。” “‘他’?”桑骆的亲昵停了一下,又继续贴了上去,“哥哥,哪个他?是邑系统?还是里面的人?” 叶庭阳一顿,抓着桑骆的肩膀,起身,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他们相视无言,就这般沉默许久后,叶庭阳才开口断言:“你恢复记忆了。”他来回端量着桑骆的身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桑骆没有回他的话,只是说:“哥哥看出来了。” “什么时候的事?” “就今天,训练场,哥哥抱我的时候。” 那时,桑骆缩进叶庭阳怀里的同时,手还不动声色地摸了一下那颗黑晶石。 冰凉触感带来的一个个画面如走马灯般自他眼前闪过,所有的回忆就在那一瞬全部苏醒。 桑骆的指尖轻触叶庭阳愕然的眉眼,最后停在了那道断眉上,“哥哥,我好想你。” 在恢复记忆的第一时间,桑骆抱紧了叶庭阳。在被揭穿记忆恢复的第一时间,他没有问那些困惑他的误会,而是选择告诉叶庭阳:他很想他。 桑骆闷声问道:“你想我吗?” 第57章 错过 说不想是假的。 但叶庭阳不知道该怎么去说,只能魂不守舍地喃喃道:“对不起……” 他当初从邑系统出来的时候,对桑骆的感情正处于迷茫状态,他暂时还没有想清楚怎么去处理这份感情。 再加上司法部成员大换血,那些安分已久的罪犯借机闹事杀人,莱邦各国各处乱成一团,人人怨声载道。 叶庭阳一清醒就想着先处理好这些迫在眉睫的事,再忙里偷闲想明白这份感情,晚些去给桑骆一个答复,给这份感情一个交代。 那段时间,他忙着和一些掌权者废除司法部对律法和案子的专制,忙着组织投票选莱邦议会成员,忙着安排人到各地普及那些改动的法律…… 待莱邦趋于稳定后,叶庭阳明显缺了一块的心口变得更空落落的了。 他想去见桑骆, 他想桑骆了。 他想告诉桑骆,他完成他的心愿,还莱邦一个完整的法律体系,接下来自己会有很多时间来陪他了。 叶庭阳和叶远山说了重新进邑系统的决定,将那些后续的事全交给了他。 他以为一切都可以结束了,可现实却狠狠打了他一巴掌。 因为新律法的普及,莱邦的部分公民还是害怕司法部的强权主义重蹈覆辙。 他们不仅在一个深夜把司法大楼炸了,还集群找到中央惩治室将邑系统的主机砸个稀巴烂。 自此,来和之前的莱邦腐败的社会来做个了断。 那天,叶庭阳是半夜得到消息的。 等他过去的时候,科研组的人还没到,军团管理机械方面的人也企图做些什么来挽回局面,只能勉强启动。 那个被砸坏的显示器里不停地闪着光,乱七八糟的惩治室被照得时暗时明的。 一向吊儿郎当的张羽顶着叶庭阳犹如实质的视线,都收敛了不少。他手不停地在那烂得不成样的操作台游走。 “显示器上面有动静了!”突然有人惊喊。 张羽立即停了手,避免出别的乱子。他嘿嘿笑着,边砸了叶庭阳的肩膀一拳边道:“老叶你看,我就说我没问题的吧?” 等他借着显示器的光线,看清叶庭阳的脸,才发现那张坚毅硬朗的脸颊上竟然多了道泪痕。 张羽还以为自己眼睛出了毛病。 于是,他顺着叶庭阳的目光看向了屏幕。 昏暗的显示屏上有个人影,看身影是个男人,穿着一身黄色外套,他像是受了攻击疼得抱头打滚。 张羽想,如果传声筒没坏的话,估计整个惩治室都是痛苦的尖叫。 然而事实并不是。 叶庭阳赤红着眼,紧盯着显示器上的人蜷缩着身体,不停打滚。 不知从哪儿传来了一道道含着哭腔的声音,不断地灌进他的耳朵里:“哥哥,别抛下我……” “我好难受,” “哥哥,我快要死了……” …… 那个熟悉的求饶声,越来越崩溃:“哥哥,我好疼,我好疼啊……” “救救他。” 叶庭阳险些听不到自己的声音了。 张羽也被他嘶哑艰涩的声音吓了一跳,他一脸茫然:“什么?” “救他。” 叶庭阳猩红的眸子总算从显示器上移开,即使看不到,可耳边那些声嘶力竭的哭喊都在提醒他,他的爱人在受难。 张羽对上他那个无助悲痛的眼神,直接愣在原地,不知所措。不止他,惩治室里的所有人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见他没有动作,耳边的声音越发悲戚,叶庭阳呼吸都快停滞了。他平定二十几年的情绪全在这一刻破了功: “你快动手救他!” “我命令你,动手救他!” “求你,救他。” …… 张羽感受着拉扯自己手臂的力度,如果不是拉着他,恐怕此刻他这个老友兼上级已经跌落在地,狼狈不堪了。 叶庭阳的小半辈子可以说是光芒万丈,稍微接触点政治军事或者上层社会的,没有人不认识他。 当然,也没有人见过他这么崩溃狼狈的样子。 张羽于心不忍,拍了拍叶庭阳摇摇欲坠的肩膀,安抚道:“……老叶,科研组的人很快就到了,他们肯定有办法修好邑系统的。” 之后,屏幕上的人影消失了。 科研组的人也来了。 可是,他们能重新做一个崭新的邑系统,却没有办法修复原版的邑系统。 直到桑骆重新出现。 “骆骆,对不起。” 时隔两年,叶庭阳的情绪再度失控。 他的眼眶比皮肤白皙的桑骆还要红,“都是我的错。” 叶庭阳认为,如果他能早点肯定自己对桑骆的爱,早点启动邑系统赴约,如果他出来后能及时保护好邑系统的主机……他们俩是不是就不会分开这么久了? “这怎么能是哥哥的错?” 叶庭阳手搂上桑骆的后背,下巴搁在桑骆的肩上,虚虚地抱着他。“如果不是我去碰那些律法,他们就不会去毁了司法大楼和邑系统……” 说到底,这一切都是他一手促成的。 桑骆受的苦全都源自于他。 “哥哥,是你救了我。” 是叶庭阳替桑骆完成了他的世界任务,给了他真正重生的机会。 桑骆将那个小心翼翼的拥抱落实了,两颗心尽可能地贴得近,渐渐地,跳动同频。 他轻声说:“叶庭阳,是你把我带出来的。” 那人抱紧了桑骆,只当这话是在哄自己。 桑骆的指尖温和地穿梭在叶庭阳的头发中,“哥哥,你知道我们第一次相见的时候我为什么主动靠近你吗?” 这个问题的答案,他早在邑系统里面就说过了。 真诚,善良,一身正气…… “还有一个答案。”桑骆结束了拥抱,灯光下,他的眸子闪烁着异样的光彩,“哥哥,从我有意识开始,已经在那个地方待了好久好久了。” “我接触过很多罪犯,他们都和孟长宇、杨琳这些人一样自私恶毒,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就算我对他们再好,他们都不会在意,甚至还会恩将仇报。” “我以为我会永远生活在黑暗里,直到你的出现。” 桑骆的指尖又一次抚摸着叶庭阳断眉的那处,眼里盛满着的有毫不遮掩的感激、爱意,和一些叶庭阳看不懂的情绪。 他说:“哥哥,我不相信光的,但在你身上,我看到了……” 是叶庭阳的出现给他带来了活着的希望。 没有人知道,桑骆在记录罪犯个人信息的光屏上看到叶庭阳的时候是个什么心情,就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 第58章 求婚3 “哥哥,你别哭了。” 桑骆撅起嘴,不满地说:“你还没好好回答我的问题呢?” 叶庭阳记性很好,他记得话题开始时桑骆问的话,无非是“谁重要?”和“你想我吗?” 他用手掌抹了把脸,眨了眨发涩的双眼,无奈回道:“什么都没你重要,我很想你。” 桑骆状似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视线碰到叶庭阳脖颈间漏出来的银链,立即就说:“对了哥哥,差点忘了……” 他用手指勾起链身,将整条项链尽数扯了出来,“你是不是把这条项链摘下来过?” 叶庭阳的脸色僵了一下。 “一脸心虚啊叶上将,从实招来。” “是我祖父,他说每个带着这个出来的人不是疯了就是死了,让我摘下来。” 叶庭阳自然不肯,然后叶远山趁着叶庭阳休息之余,给他房间引了一种无色无味的气体,令他陷入沉睡,借此摘了项链,还藏了起来。 他没有继续道出事实,而是说:“不过,的确是我没做到答应你的事,你想怎么罚我都行。” 桑骆能猜到事情经过,不过看叶庭阳这副英勇献身的模样,他还是起了挑逗的心思。 只见桑骆方才包裹着黑晶石的右手伸入叶庭阳的睡袍里,顺着他饱满的胸膛、性感的腹肌不断下滑,视线也随着供起的地方移动。 终于,在叶庭阳愈发灼热沉闷的气息下,桑骆停了。他意味不明地挑眉一笑:“什么都行吗?” “……嗯。”叶庭阳盯着他眉飞色舞的模样,喉结不自觉地上下滚动了两下。 哪知桑骆并没有继续自己肆意妄为的动作,他抽回了手,目光示意那条项链,“那哥哥摘下来吧。” “摘下来?” “对啊。”桑骆说。 他装傻充愣着:“哥哥摘下来过,我想应该是因为不方便吧……既然如此,我下次给哥哥选个方便携带的,比如勋章啊,皮带啊……” 叶庭阳有丝犹豫,他出任务或者训练新生的时候,带着这个项链的确不太方便。但是他带这么久了,又不舍得。 就在他不知如何抉择时,桑骆补充道:“哥哥,告诉你一个秘密。虽然这条项链在现实世界只是一条普通的项链,但在邑系统里它是我的心脏。” “它是……你的心脏?”叶庭阳恍惚地重复。 “之前是,就是因为你完整地把自己和它带出来,我才有了出来的机会。” 叶庭阳对这份利用完全不在意,只是握住了那颗黑晶石。他脑子突然闪过一个想法,手上的劲更紧了。 “在训练场我抱你的时候,你是因为碰到了这条项链才恢复了记忆吗?” “哥哥真聪明。”桑骆打了个响指道。 “骆骆,换个惩罚。” 听了这条项链的重要,叶庭阳刚刚眸底的那份本就不多的犹豫尽数消失,反而多了几分占有欲和势在必得:“我喜欢这条项链,它一点也不碍事。” 桑骆得逞地笑出了声,“哥哥,你好认真啊,没看出来我在逗你吗?” 他边说,温热的唇瓣边不停地嘬了几下叶庭阳的脸颊,“哥哥,你真可爱。” 叶庭阳反手搂着桑骆的腰,两人翻身倒上了床,他身体刚压下去,感到了一个硬邦邦的物件抵在了他的腹部。 他愣了一下,眼里闪过一丝疑惑。 “怎么了哥哥?” “你身上的东西硌到我了。” 桑骆幡然醒悟,他低头,双手迅速拆着浴袍的腰带。在叶庭阳反应过来时,眼前已经出现了大片白花花的肌肤。 他眼神飘忽着,急着上手去阻拦,“骆骆,你别……” 桑骆从浴袍中取出一把布满花纹的匕首,他闻言一脸茫然:“别什么?” 叶庭阳看到那个匕首,不由得松了口气,他翻身躺在了一旁那片空床上。 “没什么。” 不过,“你怎么随身带着匕首?太危险了。” 桑骆把手里的匕首递给了旁边的人,“哥哥,你仔细看看这把匕首,有没有觉得很眼熟?” 叶庭阳接过,来回看了一遍,他抚摸着匕首鞘上面的花纹,说道:“这个纹路,是叶氏一族从古时期就不断传承的花纹……祖父给你的?” “嗯,他说这个是传长儿媳的。” 桑骆洗完澡,不知道放哪,干脆直接别在了浴袍带上。 他不知这匕首原本是属于叶庭阳母亲的,不过在他父母离婚后,顾婧雪就交还给了叶远山。 “他怎么跟你说的?”叶庭阳问。 桑骆整理着自己身上的衣袍,回道:“也没说什么,就说了这是个传家宝,至于寓意要等我嫁到你们家才能告诉我。” “你想提前知道吗?” “可以吗?” “当然。” 叶庭阳说完,起床落地,转身往房间外走去。 “哥哥,你去哪啊?” “我先换个衣服。” “啊?” 叶庭阳重新站在桑骆面前时,身上已经换上了一套修身笔挺的军装制服。不得不说,叶庭阳很适合军装,他穿军装要比穿别的更帅气、更有唬人的气势。 现在和方才桑骆洗完澡出来截然相反,变成了他坐在床边,叶庭阳整理好装束,向他走近。 不过不同的是,叶庭阳没有坐在他的腿上,而是单膝跪在了他的腿边。 桑骆看着眼前的身影极速低下,瞳孔一震,神情僵在了脸上。他即刻站起去扶,伸出的手却被跪着的人挡去了。 “哥哥!你干嘛啊?!” “求婚。” “不用这样,我早就同意了。” “骆骆,你不是想知道这个匕首的寓意吗?现在我可以告诉你。”叶庭阳仰头看着他,“在叶家祖训中,它意味着叶家的最高权力。” “手刃家主的权力。” 桑骆刚取出来的时候,只见过一次这把匕首的叶庭阳没认出来。细看之后,知道了这是什么,他的第一个想法是他祖父竟然这么喜欢桑骆。 不同于他的欣喜,桑骆知道这匕首的作用后,倍感压力,他不懂叶将军怎么这么轻易就把这么重要的东西给他。 “可是,我……为什么?” “叶家子弟多数从军,如果因此冷落了自己的妻子,辜负了妻子,或者在婚内出轨变心,家主视而不见、助纣为虐,叶家长媳儿就有权力杀掉这个叶家男子,惩罚叶家家主。” “我父亲没有再娶,这个匕首就传到长孙媳儿手上……忘了说了,如果是叶家长子犯了,将由他的妻子亲手用这个匕首挖心。” 桑骆一脸震惊:“这么严重!” “身为叶家长子,从小听祖训长大,都管不住自己的心的话,那让他给妻子挖个心算便宜他了。” “这是叶家献给叶家所有过门妻子的忠诚。” 叶庭阳双手捧着匕首,抵过头顶,做出一副自愿臣服的模样。仿佛他此刻捧的不是一把冰冷坚硬的匕首,而是一颗温热跳动的心脏。 他腰杆挺得很直,这一刻,叶庭阳的肩上扛起了责任和爱意,认真地继续道:“也是我献给你的忠诚和爱。” “桑骆,请你嫁给我。” “你愿意吗?” “我愿意。”三个字在礼堂回荡着。 镜头一转,那礼堂中央的黑西装红领带的人闻言清了清嗓子,继续问另一个主人公: “叶庭阳先生,请问你是否愿意和桑骆先生成喜事、结连理?今后,无论是顺境还是逆境、富裕还是贫穷、健康还是疾病、快乐还是忧愁,你将爱着他、珍惜他,对他忠诚,直至永远。” 礼堂座无虚席,多数是军营里大大咧咧的军兵,往常嬉闹的他们此刻却在司仪说完这话后全部安静了下来。 叶庭阳:“我也愿意。” “礼成,两位新人可以亲吻彼此了。” 桑骆抱住了叶庭阳。 在所有人的惊呼声、起哄声下,他们轻吻了一下彼此。 这本就是他们共同维护的世界,他们从中享受这少许的福利,收获了异时空同类人没有的幸福。 群众除了祝福之外,再无其它。 台下叫得嗓子哑了的覃海不知道想到什么,他突然一拍脑门,郁闷道:“我竟然是在人家的婚礼上才知道骆阴的真名。” 一人见他苦大仇深的,一巴掌拍他肩膀上,“老覃!你干嘛在我老叶的婚礼上愁眉苦脸的?不知道很晦气吗?” “说的也对。”覃海闻言也不胡思乱想了,转而起哄着再亲一次。 拍人巴掌的人是张羽,他瞅着礼堂中央的两位主人公,微微蹙起了眉。 他还是和在训练场外一样,觉得他老叶这个对象的身影很是眼熟,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第59章 无限流篇完 “骆骆,我来了。” “对不起,我来迟了。” “我求你出来,别躲着我,让我向你好好道个歉好不好?” …… 叶庭阳找遍了所有桑骆可能在的地方,都没有找到他的身影。 按道理说,邑系统一启动,桑骆就应该察觉到了,身为总程序的他不可能不知道叶庭阳进来了。 在叶庭阳转头再找时,他没有发觉到他随身携带的项链突然闪了一下。 眼前的景象不知为何开始变了。 楼房、树木、石块…… 甚至叶庭阳脚下的土地都化成了细碎的光影,随风飘散而去。身处其中的他在混沌里四处张望着,神情动作都有些不知所措。 黑暗得看不到边的空间里渐渐亮了起来。 叶庭阳的身边开始多了几块光屏,上面有不同的画面,每个景象中的主角都是桑骆,长相、装扮、性格都不一样的桑骆。 他以第三视角看着桑骆几年的人生。 光屏的景象里,桑骆和接近他一样接近别的罪犯,帮他们脱困,救他们的命,每一件事他都推心置腹。 然后,再一次次被人背叛、绞杀、捅刀…… 叶庭阳眼睛红了,他再次尝到了当初在惩治室看着桑骆抱头打滚、受苦受难的滋味。 他嘴唇动了动,如鲠在喉。 好半晌叶庭阳才勉强能开口,不过声音还是带着细微的颤栗:“骆骆,你在哪儿?” 等他在定睛一看时,眼前的场景又变了。 叶庭阳恍然地站在十字路口旁的人行道上,他看着公路上车水马龙,街头人来人往。不断有人从他身边经过,却没有一个身影像他心心念念的那个人。 他抬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不再直视如今的情景,也借此调整着自己混乱的呼吸。 那一瞬间,叶庭阳的周围仿佛和其余的人形成了一个割裂的黑白空间,别人的时空不断流逝,他的却止步不前。 他想,完整度99%的邑系统吗?剩下1%不完整的原因是因为缺失了他的骆骆吗? 突然叶庭阳感觉到了有人停在了他的身旁,同时一道试探的视线落在他的身上。 叶庭阳心里漾起了一阵欣喜,他放下手,急道:“骆骆!我……” 他止住了声,眼前这个人不是桑骆。 “刘川柏。” 来者正是中年的刘川柏,他不解地问:“我刚刚看你身影眼熟就多看了两眼,怎么?你认识我?” “认识。” 不知是不是因为病急乱投医,叶庭阳几乎下意识地就问:“你有没有见过桑骆?你知道他在哪吗?” “桑骆?”刘川柏思索时,脸上的细纹更明显了,“好耳熟的名字……” 他一惊一乍地开口:“哦哦哦我记起来了,你是叶……叶庭阳对不对?” “我是!”叶庭阳闻言抓住了他晃悠的手,“你知道桑骆在哪?!” “不知道。”刘川柏说,“不过,我最后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在我店里买了好多东西,给了我好多钱……” “他说,他以后不会再来我的店买东西了,他说要远航去找什么真实。” “说找他的心脏。” “找你。” …… 所谓新婚燕尔,桑骆以为他能一早就在自家哥哥怀里清醒,结果一睁眼,床上除了他,只剩下冰冷的空气。 他坐起身来,抓了抓头上蓬松凌乱的头发,纳闷道:“不应该啊,昨晚折腾得这么晚,哥哥看起来好像……” 就在此时,一个身影从他身上窜出。 是小咩,它一脸笑意地说:[桑骆,新婚快乐!] 桑骆笑得很温和,摸了摸它的头,“谢谢。” [不客气,看到你幸福我就满意了。] “我恢复记忆了,所以我记起了你为我做的事,我很感激你们。”桑骆说着,轻轻地亲了一口小绵羊的额头,“我知道你快要走了,但有一句话我一定要说——我希望幸福不止降临在我身上……” 桑骆洗漱完下楼时,叶庭阳已经晨练结束了,正和叶远山吃着早饭。 两人察觉有人走下来,都撇头向他看去。 桑骆害羞地朝他们俩笑了笑,坐在了叶庭阳身边的椅子上。没一会儿,保姆阿姨就将盘子热粥一整套摆在了他面前的桌上。 “谢谢。”桑骆点头示意后,那阿姨回了句便离开了。 他看向叶远山,说话时语气中含着歉意:“抱歉,祖父,我赖床起晚了。” 叶远山咳了一声,语气暗含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尴尬:“没事,昨天那么累,起不来正常。” 他瞥了桑骆脖子好几眼,忍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没管叶庭阳吃没吃完,拎着他的领子就往旁边走去。 他压着声骂道:“你怎么回事?新婚第一天,你就把小骆搞成……搞成这个样子,你是不是要上天啊?!” 桑骆脖子上那么大的痕迹,叶远山想假装视而不见都不行。 “我搞……我搞什么了?” 叶远山头疼道:“你还说,你看起来正人君子的样子,想不到是个衣冠禽兽……人家小骆脖子上的是不是你啃的?人家起不来床是不是你搞的?还问!” 叶庭阳被堵得哑口无言,禽兽他不认,但后面两句话的确说得不错,在某种程度上,桑骆的痕迹和起晚确实是因为他。 就在他不知如何开口时,桑骆已经走了过来,他从一个木制摆件后探出头来:“祖父,哥哥,你们在说什么啊?” 叶远山瞬间变脸,他笑得一脸和蔼道:“没事,就说说军团的事,你继续吃早饭吧。” 他拽了把叶庭阳,“你,去陪小骆吃。” 吩咐完,他自己转身上了楼。 叶远山没回头,也就没看到桑骆急忙扶住了他刚刚推了的叶庭阳,并一脸关心地问:“哥哥,你没事吧?有没有哪里难受?” “没事,没有不舒服。” “真的吗?”桑骆欣喜道。 他看了那些覃海发的视频,知道第一次之后承受方或多或少都会点不舒服的,但哥哥的状态好像并没有那么糟糕。 桑骆想,自己的学习能力果然出类拔萃。 其实,新婚夜叶庭阳只是想让桑骆开个好头,以后他们轮着来。但经历昨晚那刻骨铭心的痛楚之后,他想还是算了吧。 比起忍疼,他更怕自己心疼。 桑骆搀着人往椅子那边走去,边走边说:“哥哥,抱歉,凌晨的时候太困了,没帮你清理……” 叶庭阳脸上开始发热,他假装淡定道:“没事,我自己可以。” 桑骆见他整张脸都变红了,眼珠子一转,满脸单纯地问:“哥哥,你知道你最诱人的时候是什么时候吗?” 叶庭阳的脸更热了,他口吃地问:“什,什么时候。” “当然是……”桑骆凑到他耳边,小声地说,“是哥哥后面受不了,不愿咬我,咬着那颗黑晶石的时候。” 他没有说谎,尾声时,叶庭阳往常硬邦邦的身体软成了面条,红着眼角,无意识地叼着他的那颗“心脏”…… 惹得桑骆心里麻麻的, 身子热热的。 要不是太困了,桑骆还想再来两次。 叶庭阳听了他的话,较深的肤色一下子红了个彻底,眼神飘忽地开口:“骆骆,你……” “我?”桑骆以为他能看到个气急败坏的哥哥,却没想到叶庭阳深吸了口气,直接就问:“谁教你的?是不是覃海?” 桑骆摸了下鼻子,“不是,我自学的。” “有人说事后说这样的话很撩,我以为哥哥会喜欢。” 他垂头失落地说:“没撩到哥哥吗?” “……撩到了。” 叶庭阳真的无奈极了。 第60章 番外 叶庭阳处理完公务,给下属们下达完指令之后,便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他一开门,一道凌厉的拳风便迎面而来。 叶庭阳已经猜到是谁,但身体还是在危险来临之际本能地做出了反应。他攥住了那个拳头,一拧,接着旋身绕到那人身后,将人反扣在门上。 桑骆没想真动手,就吓唬吓唬叶庭阳,却没想到会遭受这种情况,只能说不作就不会死。 就在他以为自己脸上要留几条痕,疼上一疼的时候,那抓住他拳头的人眼疾手快地改变了力道的方向。 桑骆顺着他的力,一个转身反扑进了叶庭阳的怀里。 他低头埋在叶庭阳的肩头,嘻嘻地笑了会儿,而后抬头,对着叶庭阳灿烂地笑道:“哥哥,惊不惊喜?我来探班了。” 叶庭阳不动声色地搂紧了怀里的人,看着他兴奋的样子,忙了整一天的疲倦顿时散了不少。他亲了一下桑骆的脸颊,回道:“很惊喜。” 桑骆也回了叶庭阳一个脸颊吻,笑嘻嘻地说:“哥哥,我还有惊喜呢。” “还准备了什么?” “我之前不是说想要让莱邦各处开满流萤花吗?” 叶庭阳抱着人坐上了办公椅,“有办法了?还是生物科院培育出了花种?” 桑骆搂着他的脖子,坐在他腿上,摇了摇头道:“没有,流萤花不是真的,生长环境也很不现实……没有哪个地方是绝对的和平、没有任何罪恶的。” “但是,无论是邑系统的主机还是地方副机,我都里里外外改造了一遍。以后它就不是个惩罚改造系统了,而是个新型旅游系统,过两天安全查检一过,就可以让人进去体验了。” 叶庭阳勾了勾桑骆的鼻子,毫不吝啬地夸道:“我家骆骆这么厉害。” “那是。”桑骆骄傲地如同一只优雅傲娇的小孔雀。他问:“哥哥,你今天后面的时间有空吗?” “有。” “那你跟我来。”桑骆起身,就想拉着叶庭阳走。 “等会儿,我去换件衣服。” 叶庭阳想,就算他穿军装再好看再威风,去约会也不应该穿这身,太张扬了。 可桑骆不乐意:“不要换,就这样穿。” 他这么说,叶庭阳只好遂了他的愿。 空空如也的前惩治室内,一下子窜进了两个人,一个穿着板板正正的军装,一个一身专业人员的白大褂。 两人从进来之后,那双交缠的手从未松开半分。叶庭阳扫视了一番室内,问:“骆骆,你带我来这干嘛啊?” “哥哥,其实,这才应该算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桑骆将叶庭阳固定在操控台前,指着显示器说:“就是在这,我对你笑,但你在记数据……” 那是桑骆干掉邑系统主程序取而代之之后,那时邑系统出现了一分多钟的异常,专业人员检查来检查去,没发现情况,只好记录数据,上传给科研组。 恰好那时叶庭阳押了个重量级罪犯过来。 那个专业人员还没记录完,突然内急,拜托叶庭阳继续记录,那时已经开始记录邑系统主程序的人形状态身高体重之类的数据了。 桑骆第一次和叶庭阳见面, 以小003的模样。 “那个时候,哥哥光彩夺目的样子真的好帅啊!现在更帅了!”桑骆极为激动地说。 叶庭阳有些印象,的确有这件事。不过,“这么早你就有意识了?” “对啊,我有意识之后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哥哥。” 那时桑骆看着一袭军装、帅气迷人的叶庭阳低头记录的模样,暗暗做了决定,出来之后一定要和这个军官做朋友。 结果朋友没当成,做了一对夫夫。 叶庭阳是桑骆黑暗茫然的人生中一抹少许的灯光,就着这点小光以及他自己的韧性,桑骆熬过了无数深渊。 “难怪。”叶庭阳忽然说。 “难怪什么?” “难怪你不准我换衣服,是想情景再现一下吗?” 桑骆害羞地点了点头,“如果那个时候,我能说话,我一定会和你说,你好有魄力,我想做和你一样的人。” 叶庭阳:“是吗?你这么说我就记起来了,你那个时候很小,大概十三四岁的样子……很可爱。” 叶庭阳那个时候就觉得很可爱。 特别是桑骆透着显示屏看他的样子,那双眼睛,像是闪着光。如果不是因为知道这是个智能,他还以为他活了。 ……不过桑骆的确活了。 待两天的查检期一过,桑骆带着叶庭阳当第一批体验者,进入了邑系统。 这一次,是以游客的身份。 他们先去见了刘川柏,因为莱邦各地游客众多前来体验的关系,他的小店异常火爆,雇的店员险些忙不过来。 刘川柏认出了他们,瞥了眼他俩紧紧相握的手,“你们一起回来真好。” “我们结婚了。”桑骆一脸得瑟地说。 刘川柏一愣,转而笑道:“那很好啊。” 叶庭阳:“你好吗?” 刘川柏蹲下抱起来一个刚跑过来的女孩儿,重新看向他们时,脸上的笑意更深了:“我特别好。” …… 之后桑骆和叶庭阳去了之前去过的深林、墓地,重新试了一下滑石火山和海洋岛屿。 夜晚,他俩躺在海岛中央的草坪上,观赏着满天的星星。周围一堆和他们一样黏糊糊的小情侣。 倏地,那堆人中传来一阵惊讶的女声:“哇……这是什么?传说中的萤火虫吗?会发光!好漂亮!” 夜色中除了星光带来的些许微光外,多了一片星星点点的“小灯笼”,它们随着海风飘荡,越来越多,没一会儿,整个海岛就布满了幽幽的荧光。 此时,又有另一个女声响起:“这不是虫子,是花,叫做流萤花,寓意是‘正义’。以前这还是个惩罚系统的时候……” 别的人饶有兴趣地听着那女孩儿侃侃而谈。 而桑骆和叶庭阳却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眼,这个声音有点耳熟。 等女孩儿说完流萤花的传说后,她身旁的人立即给她递了瓶已经扭开了盖子的水。她坐着仰头喝了一口,再次低头时,眼前就多了两对大长腿。 女孩儿还没得及抬头,就听到了一个清朗又耳熟的男声:“杜姐姐,好久不见。” 桑骆在问:“你过得好吗?” 第1章 私会 昏暗的房间里,窗帘随风飘扬。街道灯火的光亮透过那被风掀开的缝隙放肆地渗入。 由于窗帘拉开得越来越大,那一束原本泄在一小片角落的光渐渐爬上了床,落到床上的人苍白而漂亮的半边脸上。 周围一片静谧。 没一会儿,房间里多了一阵细细碎碎的声响。如果认真去听,也许就能听出来这衣服摩擦的声音是从床底传来的。 …… 一扇门前,两分钟前就挤满了人。 他们几乎都是两两一队,一个举着摄像机,一个拿着采访麦克风,神色蠢蠢欲动。 明显这是一群挖新闻的娱记。 他们得到消息,柳氏长子柳如是就在这间房里做一些三观炸裂的事。 柳氏,妥妥的豪门。 再者柳大少爷还混cos圈,曾经有着“从二次元走出来的美人”之称,虽说现在名声很臭,可热度高啊。 一旦拍到些限制级画面,他们说不定能好好敲柳氏一笔钱。就算柳氏对此不管,他们也算抓到娱乐热点,大赚一笔。 这群记者幻想接下来的走向,却没发现一旁拐角处打着电话的人。 他是宋思邈,是柳如是的对象。 就在众记者想要踹门而入时,一道声音从他们身后传来:“你们是谁?在我家门口鬼鬼祟祟的,想要干嘛?” 那群记者都转头看了过去,结果看到了个戴着口罩、拉着行李箱的人。他们窃窃私语:“这人谁啊?” “这个眼睛好眼熟,好像是柳如是的男朋友,也是混cos圈的。” 后面的话,科普的人没有继续说。 这个他叫不出名字的coser不同于柳如是热到出圈,没傍上柳如是之前在圈子里可以说是查无此人。 因为太普通了,无论是cos的风格和他本人的长相都没什么记忆点。 这人角色还原度不高,个人特色也没有,还总发表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要不是因为有几百万粉的柳如是不仅官宣了他,还整天和他在网上互动,根本没人认识宋思邈这个小透明。 宋思邈见有人开始对他录了相,装作不配合地上手去遮,“你们想干什么?!” “你们凭什么堵在我家门口对我乱拍照!” “再不走,我就要报警了!” 此时,两三个麦克风怼到了他的嘴边。其中一个头脑清晰的记者抢先开了口:“你好,请问你是柳少的对象吗?” “是,但我不接受采访。” 宋思邈拿出兜里的钥匙,挤开了人,想要开门进屋。 他手里的钥匙刚碰到钥匙孔,那位记者又说:“我们得到确切消息,柳少此时正在里面私会他的某位粉丝。请问这位先生,身为柳少的现任男友,你知道这件事吗?” “不可能!” 宋思邈猛地转头,视线始终没有落到一直拍他视频的镜头上。 他化身成一个对伴侣信任的爱人,激动地否认道:“如是不会这么做的,他很爱我,没有人比他更爱我。我不知道你们从哪里得到的消息,但是你们再这样乱造谣,我就真的要报警了。” 此话一出,其余的人看向他的目光多少带了点怜悯。 又是一个被pua成功的可怜娃儿。 “既然先生你这么相信柳少,为什么不敢和我们一起进去一探究竟?” “可以。”宋思邈眼里的信任依旧未散。 他说:“不过,如果证明这一切是假的,你们必须对我和如是道歉。” 就在众娱乐记者点头答应之时,门突然从里面打开了,速度很快,急得好像出了人命一般。 自然而然地就砸到了正对着门的人。 “嘣”的一声响,宋思邈只觉得后脑勺痛到快裂开了,他龇牙咧嘴地回头看。 开门的人也有些不可思议,他手搭在门把手上,探头看着宋思邈。 柳如是好似刚反应过来,撇了撇嘴,神态语气上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邈哥!里面有人!” 众人闻言,心里念叨着,不就是你藏的人吗?装什么? 可当他们看到柳如是的真容后,神色皆是一愣,暗地里对他的吐槽都变成了惊艳,不愧是“从二次元走出来的美人”。 长发微乱地落在胸口,鼻梁高挺,五官精致,一身普通的过膝睡袍被他穿出了一种慵懒高档的美感。 如果不是这人声音明显是男声,这副长发美人的样,他们还以为自己找错地方,找到哪位美女明星的私宅了呢? 这种雌雄莫辨的漂亮太招人稀罕了。 一个男人怎么能漂亮这个样子? 像话吗? 柳如是好像没注意他们眸中毫无遮掩的惊艳,自顾自地说:“他不知道怎么进我们家的?想趁我睡觉对我意图不轨……还好我没睡着,邈哥,我好害怕,你快报警,把他抓进去。” 宋思邈神色有点不知所措,急问:“那那人呢?” “被我不小心打晕了。” 不小心?打晕了?宋思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柳如是说完这话后像是累了,他不再将手扶在门把手上。而是整个身体懒散地倚在门的一边,探究的目光扫了一趟门前的记者。 他收回了方才的撒娇和委屈,转眼变成了往常镜头前冷冰冰的模样:“这么多人,怎么?来我家找新闻?” 他唇边勾起了一个嘲讽的弧度,不紧不慢地继续问:“看到了你们想看的了吗?” 一个话筒抵在柳如是面前,“柳少,据我所知,里面那个人是你的粉丝,请问是否属实?” “不好意思,这位……香梨娱乐的记者朋友,我有几百万的粉丝,我也不能一个个去认识吧。” 另一个人争着问:“请问柳少,里面的人真的像你说的那样,只是非法进入你的房间,而不是你带他进去的?” 他的问话就很直白,就差没把“私会”两个字说出口了。 柳如是脸色一变,急忙看向旁边的宋思邈,“邈哥,我没有,你相信我,我真的是差点睡着的时候,被他吵醒的。我没有出轨……” 见此,宋思邈只能安抚道:“没事,接下来的事,我来处理就好……如是,你先去休息吧。” 可惜记者们对这个结果并不满意,他们还想说些什么。就在此时,一下子不知从哪涌进了一群黑衣保镖。 他们不仅把记者和柳如是隔离开来,其中一个还将宋思邈扯到了一边。 柳如是身体的重量全压在了门廊上,他暗暗咬着牙,问那只飘在空中的小狐狸:“怎么还有一群人?我快撑不住了……” [是……沈霁川。] 系统说出“沈霁川”三个字时,那人恰好在众人不满的视线下,走到了柳如是的跟前,用着一种极其复杂的眼神打量他。 柳如是对视上那双眼睛时,神色顿了顿。 沈,霁,川? 一女孩也从人群中挤了出来,她凑到他旁边,担忧地查看了他一番:“哥,你没事吧?” 柳如是瞥了女孩一眼,浑浊的脑子里勉强挤出这人的信息。 柳栎可,原身同母异父的亲妹妹。 柳栎可见他皱着眉,眼神有丝迷糊地看着沈霁川,小声介绍给他听:“这是沈家的家主,爸爸的义弟,我们该叫他‘小叔’……” 柳如是只能听清楚这两句话,后面的即使他再集中精力,还是听得朦朦胧胧的。 他揉了揉太阳穴,身形有些不稳,语气也有些飘忽:“别说了,后面……阿栎,你来处理。” 话音一落,柳如是的身体向前倒去,跌入了一个踏实的怀里。 那个气息莫名地就让他的头疼安定了些许,隐隐约约地,他听到了一个温润的男声,好似语气还有点急:“柳如是,你怎么了?” “医院……” “洗胃。” 第2章 水果 “我死了吗?” “死了。” “你是谁?” “我是来接替你身体的人。”006看着“柳如是”的灵魂,不同于自己灵魂的强大,“柳如是”的虚体脆弱到好似下一刻就会灰飞烟灭一样。 因此,006也不再多说,开口就问:“你还有什么心愿没有达成吗?我都可以帮你。” “柳如是”淡然地笑了笑,能做到服药自杀的人对世界哪还有什么眷恋的。 若是真的可以有个心愿的话,那就…… “替我保护那些还在意我的人。” “好。” …… 柳如是身体里安眠药的药效被系统淡化了,所以,他勉强有个力气在床下那个歹徒交代完一切后将其打晕。 而后硬撑着身体,给门外那群人来了个先发制人。 不过还是有了个意外——沈霁川,那个在国外经营一家跨国服装公司的沈家主。 柳如是想不明白,他是什么时候回国的?原因又是什么? 于是,他问了硬要留下来陪床的柳栎可:“阿栎,你昨晚怎么和沈总碰到一起了?” “我来找你,然后在上电梯的时候遇到了小叔……五六个黑西装保镖,把我吓了一跳。那么大阵仗,我还以为是我遇到什么黑道了呢。”给他削苹果的柳栎可一心二用的说着。 “对了,你说让我处理的事,他说他来处理,就派他的人去干了。” 也是,那个时候的确是柳如是昏了头,让一个刚成年没多久的女孩儿大半夜地去处理这种糟心事。 “哥,问你一个问题。” 柳如是嗯了一声,示意她问。 “你是不是和小叔很熟啊?” 柳如是思索片刻,除了沈霁川对原身挺好的外,没有从记忆里找到什么蛛丝马迹。摇了摇头,表示否定。 他转而问道:“你为什么这么问?” “他公主抱你。” 柳如是闻言轻笑了一声,“就这?” 才不是,柳栎可脑海里浮现出柳如是倒过去那个的情景。 当时她也很急,刚想扶着自己的亲哥,旁边的沈霁川率先上前一步,挡住了她,不仅接住了柳如是,还将人搂在了怀里。 柳栎可没忍住说道:“‘抱人’这种吃力不讨好的活儿,小叔明明能让保镖来做,干嘛亲力亲为啊?” 甚至在到医院之前一直没有把她哥交给别人。 “他抱你的时候脸色很差,很紧张……”就像是快失去什么宝贝一样。 据她所知,这位沈小叔和她爸一样,在一个公司、一个名门世族都是个说一不二的存在。 按道理来讲,这样的掌权者是不会有这种明显地情绪波动的,可昨晚沈霁川不仅有,还表现异常明显。 如果这只是对一个不熟的晚辈的关照,那也太奇怪了。 更何况,她哥还和他一样是个男的。 两个男的,公主抱?这越来越说不通了。 除非…… 柳栎可一下就想到自家老哥这连她都得退避三分的长相。 就当她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柳如是示意她手里的刀,“别伤到手了。” 柳栎可的思绪打断,就被轻易地转移了话题:“好了,苹果削完了,快吃吧。” 说着,她将手里被整得东缺一块、西多一块的苹果递给坐在病床上的人。 柳如是低头睨了一眼,轻飘飘的视线上移,落在了柳栎可心虚的脸上。 “不准嫌弃!”那人愤然地说,“拜托,姑奶奶我好歹是个豪门小姐,帮你削个苹果你还嫌这嫌那的。” 柳如是依旧笑而不语,没接受也没拒绝。 “不要拉倒!” 话落,柳栎可自己狠狠地啃了一口。 柳如是状似无奈地笑了笑,其实他察觉到了原身不喜欢苹果,他自己也有点不喜欢那个味。 更何况,他对大口啃果子、毫无形象的女孩儿道:“下次记得削好之后切成块儿。” 柳栎可顿了一下,面目狰狞地嚼碎嘴里的苹果块,咽下后气道:“没有下次了!大哥!你以前也不这样啊!到底是谁给你养得这么娇气的。” 柳如是愣了一下。 “该不会是宋思邈吧?”柳栎可问。 提到他,柳如是不禁冷哼了一声,倒是没有把事情的真相说出口。 没一会儿,轻缓的敲门声响起。 兄妹俩对视了一眼。 柳栎可三下两下地解决了手里的苹果,扔掉核,便拍了拍手,起身去开门。 她本以为是柳如是的男友宋思邈,却没想到来者是她刚刚聊了几句后觉得居心叵测的沈小叔。 “小叔,你怎么来了?”柳栎可不着痕迹地瞥了眼沈霁川手里新鲜的花束。 这下,她完全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由于柳如是从小都有点精神衰弱,十来岁就搬离了时常有人早出晚归的柳宅。就连他所居住的那套房周围邻里的套房都被买下了。 昨晚,沈霁川带几个保镖直奔柳如是买的套间而不是去别的楼层,明显是知道了她哥遇到了麻烦。 ……沈霁川就是冲她哥来的! 门口站着的男人不明白,门前这女孩的眼神怎么突然变了? 虽然柳栎可表露得很隐晦,但沈霁川是什么人,他什么人没见过,一个被保护得好好的大小姐眼里掺杂的警惕他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沈霁川神色不变,不过他还没来得及回话,柳栎可又接着说:“快进来。” 待人点头示意进来后,她边关门,边热情招呼着:“小叔是来看我哥的吧,他挺好的。” “那就好。”沈霁川回了句。 他将手里的花放在了床边的桌子上,低眸睨了眼垃圾桶乱七八糟的苹果皮,眉间隐隐蓄起了愁绪。 “多谢沈总百忙之中抽空来看我。” 柳如是客套地朝着他微笑着,笑容里含着一丝抱歉和谢意:“昨晚麻烦沈总了。” 沈霁川只是淡淡地嗯了声。 恰逢其时,柳栎可的电话响了,她看了眼来电的人,神色挣扎了会儿,对他们道了句“我出去接个电话”便离开了。 沈霁川去了趟厕所出来,坐在了一把椅子上。 病房里寂静了一阵。 柳如是不知道说些什么,在原身的记忆里,他和沈霁川根本没什么好聊的。 他试着自行找点话题,注意力总算是真的偏移到沈霁川身上,还没开口,唇边便多了一颗剥完皮的葡萄。 虽然柳如是方才出于礼貌原因,视线并没有离开过沈霁川,但由于是一心二用,也没注意沈霁川在低头做什么。 “张嘴。”床边的人哄道。 柳如是闻言愣了愣,他朝嘴边的葡萄伸手,“我自己来。” 沈霁川的手躲了一下,恰好手背碰了一下柳如是伸过来的指尖,“你洗手了吗?” “……”没洗。 可他们俩也没熟到能投喂的地步吧。 柳如是想说“你自己吃”,可这颗葡萄已经碰到他嘴了。说“扔掉”也不太好……最后,他勉为其难接受了这人的好意。 那颗葡萄果肉饱满多汁,口感脆嫩,入口芳香四溢。柳如是身为006的时候就没尝过这样的东西。 总之,他还挺喜欢这个味道的。 他享受着葡萄的香甜,以致于他没注意到沈霁川不动声色地摩挲了下的指尖——那是柳如是刚刚含住那颗葡萄时不经意碰到的地方。 沈霁川掩下了自己眼底的情绪,问:“还要吗?” 柳如是本该是直接拒绝的,可他又有点嘴馋。于是,他瞅了眼那片绿色的小果子,言不由衷地说:“不必麻烦了。” 第3章 逃走 令柳如是没想到的是,他是拒绝了,可那人像是看透了他内心的真实想法一般,继续垂头认真剥皮,而后葡萄被一个接着一个地送到了他嘴边。 直到他真的没有想吃的欲望了,微蹙着眉,摆手拒绝后,沈霁川才抽了两张纸巾,擦拭了双手。 他动作不急不缓,透露出那种刻入骨子里的教养和优雅大方。 柳如是却觉得这样的他太假了。 同时,他也对方才发生的一切深感疑惑,沈霁川身为一个总裁,尽心尽力帮他就算了,怎么给他一个不熟的晚辈剥果皮? 沈霁川顶着他一瞬不动的视线,抬手掩唇,清咳了一声,唤道:“柳如是。” 柳如是吐出了一个疑惑的气音,然后桌上的手机便响了两下,转移了他的注意。 只见他拿起手机,摁亮,看了一会儿,脸色顿时就不太好看了。 沈霁川:“怎么了?” “怎么了?”柳如是反问了句,笑意略深,“怎么了沈总不是最清楚吗?” 他没说具体,但他知道沈霁川听得懂。 他就说宋思邈怎么这么久没来看自己,原来是昨晚就被人抓走了。然后软硬兼施地让宋思邈和自己分手。 “……你知道了。” 其实柳如是也不想多和宋思邈这个渣渣纠缠,他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为原身再惩罚一下这个踩着自己男友上位的人。 可是他的一切计划都被沈霁川这个突然插进来的人打乱了。 柳如是没说什么,只是神色有点难看,狭长的狐狸眼闪过一丝凛冽,他很不喜欢被人安排的滋味。 沈霁川见此,不着痕迹地攥紧了柳如是视野盲区的拳头。他缓了缓,才解释:“柳如是,宋思邈他利用你,昨晚一切都是他一手策划的,他想毁了你……” “那又怎样?” 柳如是心想,他自有他的法子教训宋思邈,什么时候轮到一个陌生人出手。 可这话落到沈霁川耳朵里便变成了另一种意思,他冷笑了一声,脸上已然没了那分温和:“他拿了我的钱,签了合同,是他要钱不要你。” “你凭什么这么逼他?” “逼?我没有逼他。” 柳如是此刻好似想到了什么,指尖轻触着自己那张极具争议的脸上,唇边勾着一个讥讽的弧度。他问:“你看上我了?因为我这张脸?” “不……” “嘭”—— 柳栎可闯进了病房,这是她第一次这么不顾家教、不懂礼节地开门。 她脸色惨白地进门,先是满脸戒备地看了沈霁川一眼,再将视线移到柳如是身上。那一刻,所有负面情绪尽转变成了担忧:“哥,我们出院吧。” 柳如是的目光在另外两人的脸上流转,他几乎可以肯定他们都有事瞒着他。 或许……是同一件事。 他挑了下眉,问:“发生什么了?” “没事!”柳栎可当即回道。 可惜她的声音依旧压不过沈霁川的话,那西装革履的人启唇,那温柔优雅的嗓音说出的话却字字珠玑:“你父亲把你送给我了。” 柳如是闻言,眯起的眼底透着压迫,他冷笑着出声:“什么意思?” “宋思邈不想和我作对,所以,我给他一笔钱,他就同意和你分手,今天就离开了海市。” “你父亲也一样。” “柳如是,你不属于他们任何一个人了……” 明明沈霁川唇边的微笑和气质都是温柔友善,可他的眸底却完全不同,那里面闪烁的是对床上那人的独占欲。 他一字一顿地提醒着柳如是:“你现在是我的。” 柳如是对此只觉得很是头疼,原身有个极品男友就算了,还给他留了个这么大的烂摊子。 他瞥了眼一旁闷不做声的柳栎可。 那女孩接受到他的视线,身形顿了一下,明白了他的意思,声音有些无措地说:“哥……刚刚爸他打电话给我,让我带你回家,然后……” 柳如是情绪不明地笑道:“然后什么?” “然后他说他要把你调教好,再打包到沈宅,送给沈总……”柳栎可没说后面的沈父威胁她的话,如果她不把人带回来,就派人打断她哥的腿再送过去。 柳如是听闻这话,笑了两声,那两声有着说不尽的嘲讽,或许还有少许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怜悯。 难怪原身会去寻死。 从出生就被抛弃的孩子一直在奢求被爱、被珍视、被包容…… 可原身身边这都是什么人啊? 一心算计他的男友, 恨不得榨干他所有价值的养父。 柳如是看向满脸紧张的柳栎可,为了讨好父亲、亲手送自己哥哥下地狱的妹妹。 他的视线游离到沈霁川身上,还有个不择手段得到他、把他当货物的小叔。 亏在原身的潜意识中,都对他们抱有期待,他们都是“柳如是”真心对待的人,也全是不断耗着“柳如是”生命力的人。 柳如是浅浅地叹了口气,一天了,没有一个人问他为什么吃这么多安眠药? 就在他含着冰冷笑意细想这些时,柳栎可小心又迅速地拔掉他手上的输液针,拉住他另一只手,急道:“哥,我们快出院!不然这些混蛋派人来我们就跑不了了!” 柳如是稍微怔了怔。 柳栎可:“哥,以后我不做大小姐了,我们走。” 柳如是明白了她的意思,朝她笑了笑。他露出了来到这后第一个真实而没有丝毫调侃的笑。 那一瞬,他眼里璀璨的光晕令周围一切都黯然失色,在场的两人皆为之一愣,时光似乎都为他的笑停留了一瞬。 见柳如是起身,沈霁川像是急了,上前紧紧握住了他的手腕,放话时语气眼神里全是势在必得:“你逃不掉的。” 柳如是只留了一个字:“滚。” 他甩开了沈霁川,穿着一身蓝白条纹的病员服,毫无形象地离开了病房。 柳如是没注意到身后的沈霁川因为他甩开的力道,一边腿后的肌肉磕到了桌角,嘶了一声,然后缓缓低下身形。 沈霁川将脸埋进了手掌中。 好半晌,他才抬起头,那张本是儒雅随和的脸上此刻苍白一片,唯一泛红的是他的眼尾,那处周围染上了丝濡湿的痕迹。 没一会儿,他笑了。 第4章 监视 柳栎可将头发挽起,带着一个棒球帽,套了一身中性风的衣服,从外表来看就像一个阳光明媚的大男孩。 她指着货架最上面的罐装饼干,压着声催那个慢步走近的人说:“美人,来,给哥拿那个草莓味的饼干。” 柳如是单手掩唇笑了一下,行走间,那及胸卷发和长裙的裙摆随风飘逸,动作摇曳生姿。 他抬手,轻轻松松就给柳栎可拿了她想要的东西。他递给柳栎可,伪御姐音地道了一声:“给。” 柳栎可的心里无比激动,可谓是喜忧参半。喜的是第一次被这样的柳如是对待,可把她撩坏了,忧的是…… 她拘谨地往旁边看了看那四五个驻足的顾客眼底的惊异之色。天呐!果然她哥无论做男人还是做女人都是最顶、最招眼的! 柳栎可只顾着对自己哥哥的美貌刷新认知,没有发现那几个人里面有两个人的眼神与其他的不同,带着审视和警惕。 柳如是察觉到了这些如往常一样监视的目光,那丝妩魅动人的笑意都淡了几分。 半个月了,开始毫不收敛了。 他想着,也没有过度声张,只是问:“阿栎,还有需要买的东西吗?” “没了,我们回去吧。” …… “沈总,他们回去了。”跟在二柳身后的人通过电话对另一边的人汇报工作。“不过,柳少好像发现我们了。” “小心点,继续跟着。” “好。” 沈霁川放下了手机,看向会议室的其他人,镇定自若地道:“继续。” “叮”的一声,刚刚才恢复讨论的会议室再度安静。 沈霁川示意他们接着说,自己拿起手机,解锁一看,视线便定在屏幕上,一瞬也舍不得移开了。 那是一张照片,上面是一个极具魅力的“女人”摸着一个棒球“男孩”的头。 即便打扮得与他们之前的样子截然不同,沈霁川还是能从那张侧脸的轮廓和眉眼认出柳如是来。 至于那个“男孩”,想必是妹妹柳栎可。 据他所知,柳如是混了cos圈两三年了,也从未穿过女装,多半是那种极其明显的男性服饰和妆容。 “柳如是”似乎很排斥有人说他长得像个女人,怎么会这么大大方方地穿女装呢? 而且这个笑…… 沈霁川沉寂已久的心都不由得乱跳了几下。 他抬起手,指尖一下一下地轻触着照片上柳如是的笑颜,心里有了丝窃喜:真的和记忆中的那个人一模一样。 又过了三天,柳栎可回了学校一趟。兄妹俩躲得再隐蔽,她也是个还未毕业的大学生。 柳栎可打算和自己哥哥出国躲两年。 其实,几个月前她就开始准备某些留学的相关手续,防的就是现在这个状况。 由于柳如是的长相太有特点了,太过张扬了,出门容易引人眼目,他便没有陪柳栎可回校。 柳如是学着原身的化妆手法给柳栎可化个妆,便让完全变了个样的她一个人回校拿证件。 而柳如是则待在他们俩临时租的房子里休息,他悠闲地坐在床上看手机,浏览着原身的cos变装视频和黑料。 不得不说,原身的美貌是公认的。五官精致,妆容在线,大部分cos的妆容都很还原,但脸上神色却很统一。 眼眸无神、神情黯然,像是个空有美貌的精致木偶。 而那些无中生有的黑料,无非是被包养、睡粉玩得花、pua男友、校园霸凌…… 原身不是没有澄清过,可是有些人就是只吃瓜不在乎结果。再加上宋思邈话中带话地引导,他们更是盲目地网暴“柳如是”了。 [真是可怜,一出生就被抛弃,好不容易以“继子”的身份接回柳家了,结果还是爹不疼娘不爱的。] 那只小狐狸形体的系统窝在他怀里,伸了伸懒腰,叹了口气说道:[校园欺凌、家暴、网暴……不好的事全让他一个人给遇上了。] “所以,我来了。”柳如是撸着狐狸说,“我的任务不就是改变现状然后洗白吗?” [简单来说,是这样。] 柳如是另一只手握着的手机突然响了,屏幕上是柳栎可的名字。他右眼皮此时跳了一下,同时右手滑动接通,“阿栎?” “柳如是。”那边传来一道上了年纪的男声,其中隐含压迫,“告诉我你现在的位置,你妈会给你送沈氏的接风宴请帖过去。” 柳如是眸色一沉,“阿栎呢?” 柳父看了眼被保镖压制住的柳栎可,女孩眼圈憋得通红,被塞了布条的嘴里只能发出“唔唔”的声音。 “不听话的人就该受到点惩罚。” 柳父威胁地开口,“我劝你按时到场,穿精神点,不然我当场就把栎可介绍给贺总。” 他口中的贺总是个六十好几的老总,出了名的男女不忌,最爱的就是柳栎可这种刚成年不久的少女了。 柳父继续道:“要是沈霁川不开心了,结果也不是你想看到的。” 闻言,柳如是先是沉默了一阵,而后无情绪地应下,并留了个咖啡店的位置。 大概半个小时,柳如是就见到了原身的母亲,一个如同菟丝花的女人。 柳母和柳如是长得是有五分像的。 如果是以前的柳如是肯定被她的气势压过去,但如今的柳如是换了个人,无论是样貌还是气质上有过之而无不及。 看着柳母身上珠光宝气的样子,柳如是内心不屑地笑了一声。 柳母对他和柳栎可都无话可说,她就两个亲孩子,还有一个继子,三个里面没一个听他的。 她取出包里的请帖,将其扔到了柳如是面前的桌上,语气高傲得不像是对自己孩子,而是对个仆人:“老实点,别搞那么多小动作,惹你爸生气了,我们都不好过。” 话落,她起身欲走。 “柳夫人。”柳如是倏地开口。 他明知故问:“你当初接我回柳家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 当然是为了“柳如是”的这张脸。 那时柳父知道容貌出众的柳母有过一个孩子,然后自愿把人从孤儿院接回来,就是为了有一天把他送人,然后谋取私利。 柳母不是不知道,她默认了。 在她看来,柳氏包柳如是从小吃穿不愁,待遇优厚,陪两个老总又有什么关系。 被人看上了,是他的福分。 两人四目相对,柳如是看透了她毫无愧疚的心思,懒懒地笑了一声,那抹笑分明不达眼底。 “不用说了,我明白。” 他慢条斯理地说,“放心,那个宴会,我会盛装出席的。” “我肯定让你们……‘得偿所愿’。” 第5章 宴会 路边的人十有八九都侧头往一处看去,那里站着一个无论是气质还是长相都风格迥异的男人。 柳如是穿着一身黑色燕尾服,那头秀丽的长发用了一条挺有设计感的浅紫色发带不松不紧地扎着,少许碎发自他脸颊两侧垂落,微乱而不失美感。 他早已习惯那些视线,视若无睹地垂头接着电话。那边的柳父说话时习惯性地带着些压迫:“有人去接你,等着。” 去参加个宴会,见过车等人的,没见过人等车的。柳如是冷哼了一声,就在此时,一辆红色迈巴赫停在了他的面前。 “滴滴——” 车铃响了两下,没多久车窗缓缓降落,露出了一张帅气的脸。 柳如是微微眯了眯眼,说了句“不用了”便挂断电话,设置成了静音。 他脑子疯狂运转,没一会儿便从中想起了这个人的名字:“喻知洲?” “柳大美人,好久不见。”喻知洲笑得一脸荡漾地说,“真开心你还记得我。” 柳如是要想不记起喻知洲都难,在原身的记忆里,这个小喻少一见到他的样貌就像狗皮膏药地追着他跑。 就算“柳如是”一开始就已经表明了他有对象,喻知洲依旧保持左耳入右耳出的状态。 他追人像玩似的,不仅对宋思邈的存在毫不在意,甚至派他那群小弟去揍了宋思邈一顿。 撬墙角撬得明目张胆。 这特立独行的处事风格,反倒让柳如是觉得这人还挺有意思的。 喻知洲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舔了一下自己的贝齿,笑意略深地说:“不知道今天我有没有荣幸给柳大美人当一次司机?” 柳如是不知在想什么,眸光闪了一下,没有推脱,回了句:“那就麻烦小喻少了。” 他走到车后座门前,打算自行开门,却不想车门被那人反锁了。 拉了一次没拉开,柳如是就没有继续了,转而站在原地,似笑非笑地看向车内驾驶位的人。 喻知洲笑道:“怎么坐后面?我礼貌两句你还真把我当司机了?”他眼神示意了一下副驾驶座,“坐前面,咱俩聊两句。” 事实上,他们根本聊不上。 喻知洲的车开得极快,时速卡在超速边缘摆动,他抽空瞥了眼副驾驶座上笑意不减的柳如是,嘴角也勾起了个恶劣的弧度。 他没有开到酒店门口,而是一路直接开到了酒店的停车场。 暗色朦胧的环境下,喻知洲解开安全带,借着车灯的光亮凑到柳如是面前,仔细观察着他。 柳如是在他靠过来之前也解了安全带,他毫不避讳地紧盯着喻知洲的眼睛说:“没人说过,你这样突然靠近很没礼貌吗?” 喻知洲哼了一声,耸了下肩,坐了回去,他边开车锁边总结道:“你好像和以前不一样了。” “可能是因为最近被甩了,还没缓过来。”柳如是状似沮丧地说了句半真半假的话。 “什么时候的事?怎么我这个顶级备胎一点消息都没有?” “半个月前,沈霁川做的。” “沈霁川?”喻知洲脸上的调侃总算收敛了几分,“他不是才回国吗?你怎么惹到他了?” “他和你一样看上我这张脸了。” “啊?不可能吧。” 喻知洲暗忖着,说自己这个风流潇洒的小喻少看上柳如是这张脸说得过去,可沈霁川…… “他从小就是按照未来沈家家主的身份去培养的,一辈子都被安排得明明白白,怎么会为了你……沈家那群人不可能同意他喜欢男人的。” “是吗?我不是很了解他。” 话落,柳如是的耳朵不动声色地动了一下,眸色沉了几分。 车窗玻璃被“咚咚”地敲了两下,柳如是听闻后还没发话,倒是喻知洲先受不了了。 他降了车窗,面带愠色地隔空对着方才敲他车窗的人说:“滚,没眼力见的东西,没看到我在和美人聊天吗?” 来者面不改色,严肃地站在原地,歉意地朝刁难他的喻知洲点了点头。而后看向柳如是,专心地做自己的传话筒:“柳少爷,沈总他希望你能和他一起进宴会厅……” 他口里的沈总正停在他身后,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示意他往旁边靠。 西装革履、端庄得体的沈霁川看着仰头望他的柳如是,缓缓俯下身,尽量平视着车里的人。 他问:“柳如是,你要和我一起进去吗?” 柳如是对上他温和而深邃的眸子,顿了一下,反应过来后粲然一笑:“好啊。” “沈总,凡事讲个先来后到,直接当面抢人就不太好吧。”喻知洲不知死活地呛人。 他自认为自己在柳如是和那傻逼宋思邈之间算是个“小三”,照这么看来,沈霁川这个“小四”凭什么越过他赶走正房。 沈霁川不知道他脑子里的弯弯绕绕,稍带歉意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喻少,但柳少今天是我的男伴,可能是我去迟了,才没接到人。” 这话说得很委婉,但意思很直白:我们俩之间不存在什么先来后到和抢人,是你半路截胡。 喻知洲自知理亏,嘁了一声就没再说话了。 夹在中间的柳如是回头对他笑道:“小喻少,下次有空再约一起玩。” 之后,除了接风宴上沈霁川上台说两句感谢各位莅临宴会和对未来期许之类的体己话外,柳如是紧跟在沈霁川身边,寸步不离。 他微微皱眉地看着沈霁川一口接着一口地喝着那些老总敬的酒。 沈霁川察觉到他的视线,以为他耐不住性子,借着空隙在他耳边小声说道:“如果觉得无聊,不用跟着我,栎可在靠门口的那边,你可以去找她说说话。” “小叔。”柳如是忽然凑到他耳边,换了个称呼。 沈霁川察觉到耳郭旁那丝灼热的气息,神色一顿,无论是淡得不贴着完全闻不到的玫瑰香水味还是这个称呼都令他心间发热。 他又被灌了一口酒,脸上好像开始表现出些醉意,泛起了一点点红晕。“你刚刚叫我……有事吗?” 柳如是笑得意味深长,“小叔,我第一次进这个宴会厅,我能随便玩玩吗?” 沈霁川像是被他眸底闪烁的光亮吸引到了,咳了一下,强装淡定地“嗯”了一声:“可以。” “什么都行?” “什么都行。” 柳如是没想到他这么好说话,微微挑了下眉,得寸进尺地提条件:“你兜底?” 沈霁川面上的笑意更深了,眼底也是对他无尽的纵容:“好,我兜底。” 第6章 玫瑰 得了沈霁川口谕后,柳如是在宴会厅晃悠了一阵。许是真的觉得无聊,没多久他就不见了踪影。 当然,他前脚刚走,沈霁川派的人就自觉紧跟其后。 半个小时后,一身黑色西装的人在宴会厅靠边的位置站着。 沈霁川余光瞥到了他,以为柳如是出了什么事,只能面露歉意地对围着他的两个老总点头说道:“抱歉,厉总,罗总,我有点急事要去处理一下,先失陪了。” 老总也不好阻拦,连连摆手说了句“没事,你的事比较要紧”,就随他去了。 沈霁川快步走到那位下属面前,小声询问:“发生什么事了?” 私人保镖:“沈总,柳少十五分钟前把酒店后花园给毁了。” 他们那时也不好现身阻拦,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看似矜贵优雅的柳少像个玩泥巴的小孩儿一样三下两下就把花坛弄得乱七八糟。 在酒店管理人员过来训斥时,柳少一句废话不多说,直接报了沈总的名字敷衍了事了。 这和小孩子闯祸了,报家长名字,让家长做收尾工作有什么区别? 而这位“家长”的关注点也意外稀奇,只见沈霁川面露担忧地问:“那花坛的植物有刺吗?” “……应该没有吧。” “现在呢,现在他在哪儿?” 保镖看向某个方向,那里有一对容貌出众的兄妹,“柳少已经回宴会厅了,现在在和柳小姐聊天。” 回宴会厅那时,柳少不认得路,在转了半圈后,停了一下,便对角落的他们招了招手,让他们带路。 带路的那段时间对他们来说实在煎熬,柳少一路上都在找各种话题套他们的话。 随意聊天在那两三个保镖眼里变成了套话,柳如是显然对此还一无所知。 他晃悠着方才柳栎可递给他的红酒,色彩艳丽的液体随那双白皙修长的手的摆动而微微荡漾。 柳如是垂眸,漫不经心地瞅着手里的酒。简简单单的动作,由他来展示意外有种似有若无的勾人韵味。 柳栎可如往常一样,狠狠地欣赏着她哥哥的脸。她举了举手中的那杯酒,说道:“哥,这酒的味道可有劲儿了,你快尝尝。” 从小柳父就觉得“柳如是”上不得台面,没有带他来过这种可以扩充人脉的高端宴会,更没有给过他什么贵点的玩意儿。 就连有些年份的红酒都格外吝啬。 柳栎可也是最近才发现柳如是喜欢的不是他常吃的苹果,而是新鲜的葡萄。偏偏她这位哥哥很懒,吃葡萄从来不自己剥皮。 就在她默默吐槽着自己老哥的时候,柳父竟带着一啤酒肚的老总来到她身边,假装出一副和蔼的模样:“栎可,这是贺总,不知道你记不记得,他在你小的时候还抱过你呢。” 柳栎可愣了一下,浅笑地点头回应:“贺……贺伯伯好。” 这位贺总的大肚皮和松弛下垂的皮肤看起来可比她的父亲还要更显年纪,叫一声“伯伯”也未尝不可。 两商业老总对视而笑,贺总回了句“欸好”后,柳父再度开口:“栎可,来,给你贺伯伯敬杯酒。” 柳栎可几乎本能地看向身后柳如是,但不知为何,她头偏了一个小小的弧度,最后还是回头正视着眼前的这位臭名昭彰的长辈。 她拾起一个不失礼貌的微笑,罕见地有了丝端庄从容:“贺伯伯,愿您身体健康,事业上再创佳绩,晚辈敬您一杯。” 她双手提着酒,杯子略低于贺总手中的酒杯,两酒杯之间像是碰了一下,实则并未相触。 举手投足间,柳栎可便完成了一个挑不出毛病的敬酒礼。 柳如是凝眸望着她的举动,暗想着这小女孩儿好像比他想象的要懂事聪明得多。 他没有阻拦柳栎可的敬酒,而是默不作声地做个背景板。 直到那位贺总色眯眯地看着已经喝了一口酒的柳栎可说什么“感情深一口闷”,逼着柳栎可干了那杯酒,他才上前解围。 “贺总你好,如果不介意的话,不如我也敬你一杯?” 柳栎可急了:“哥!” 她刚往前迈了一步,就被柳如是的眼神逼退,她听到眼前的这位哥哥轻声地哄了她一句:“乖乖待着,别多话。” 那位贺总上下端量着柳如是的样貌,眼前一亮,纵是见过不少美人的他,也不得不感叹一下“这真是个尤物啊”。 贺总咳了咳,笑得满脸褶子:“这位是?” 柳父介绍道:“这是我家的老大,我的那个继子,柳如是。” “原来是如是啊,我们也很久没见了,当然要一起喝两杯。” 贺总举高了几寸手里还未喝完的酒,示意了句:“来。” 柳如是丝毫没在意他失礼贪婪的视线。 ……因为他会比他更失礼。 只见他抬腕举杯,杯身不同于柳栎可方才那般低于贺总的酒杯,反而高了一截,两个酒杯相触时也有道清脆的声响。 纵观全局的柳父咬紧了后槽牙,这小杂种果然上不了台面,丢他老脸! 柳如是可不管这极品养父的心思,只保持着举杯的动作,唇角略弯地看向大腹便便的贺总。他的语气漫散含笑,像是善意提醒又像是含着些许威胁道:“贺总,感情深一口闷。” 说完,他自己仰头将酒喝尽。 空了的酒杯被悬空倒置,柳如是挑眉示意失神盯着他看的贺总手里的酒。 明明他的每一个动作都是失礼且不合适的,可贺总却觉得柳如是的一举一动都充满着别样的张力和诱惑。 这是绝大部分人一辈子都没法拥有的、令人着迷的神秘与魅力。 要是身边有这样的人,无论谁,可能都会产生一种莫名的征服欲和占有欲……说不定还会有一些破坏欲。 就在贺总想入非非之时,柳如是再次提醒:“贺总请。” 柳父没忍住沉声骂了句:“柳如是!我就是这么教你的?” 气氛沉寂了几秒,贺总“哈哈哈”地笑了起来,笑声打破僵局。他空着的那只手拍了拍柳父的肩膀,“老柳啊,你的这个儿子真是有个性,我可太喜欢了。” 话落,他朝柳如是举了一下酒杯,随即一饮而尽。 柳父反应过来,也笑了两声:“这两不听话的孩子可废了我不少心思,不过有些事还得靠你这个‘贺伯伯’多教导教导。” 他说的事,其余三人都心知肚明。 柳如是无声地冷笑了一下,扯着柳父的领子,面无表情地就把骂骂咧咧的人拉出了四人的应酬。 “你什么意思?”他语气不善地开口,“你说过只要我肯来这个宴会,你就不会把阿栎送到那什么贺总手里。” “是,我的确说过。” 柳父在他放开领子后,整理着身上的装束。他说:“可是你还是没听话,你没哄开心沈霁川,他没满意,那我肯定要给自己留条后路。” 柳如是有了丝冲动,他恨不得现场给柳父这个言而无信的人一拳。不过在他爆发之际,他看到了面色不虞的沈霁川正向他这个方向走来。 他眸色暗了暗,紧接着勾起唇角,似笑非笑道:“好,我现在就去哄好沈霁川,他会满意的。” 话音一落,柳如是便越过柳父,大步走向沈霁川。 沈霁川刚刚吩咐好处理酒店后花园的事,还没顾着继续应酬,便看到柳如是被逼着敬酒的情景。 他很久没有感受过生气的滋味了,这般场景激起了他少有的怒火。 正当他靠近时,柳如是却直接向他走过来了。 柳如是到他面前时,依旧维持着他那虚假的笑意。并先开口对沈霁川说:“沈总,你的接风宴,我还没有给你准备礼物呢,避免失礼,不如我给你现做一份?” “麻烦就不用了。” “不麻烦。” 柳如是笑意略深,可能是被他勾了神去,沈霁川没注意到何时出现在眼前这人手里的玫瑰花。 “这就是我的礼物……” 一朵与他去医院探望他时带的一样的玫瑰,和酒店后花园也是同一种类型的…… 沈霁川怔怔地接过那朵高贵典雅的紫色玫瑰,他一边看着扬唇远去的柳如是,一边感受着手指上突如其来的刺痛。 他攥紧了另一只手, 原来还是一朵带着尖刺的玫瑰。 第7章 拐人 柳栎可和柳如是当兄妹这么多年,对自己的哥哥会魔术这件事丝毫不知。 她看着柳如是信步走向沈小叔,两人像是说了两句话,紧接着柳如是手晃了一下,一朵和他领结同色的玫瑰便出现在了他的手上。 不同于在贺总面前那么失礼,柳如是在沈霁川有些恍然地接过花后低头垂目,缓缓施了一礼。 他眉眼带笑地抽身离去,转头前的视线从未从沈霁川身上挪开。 沈霁川和相对较远的柳栎可都没听清柳如是那句话的后半段:“这就是我的礼物,一朵紫玫瑰……还有一首钢琴曲。” 为什么要穿得光鲜亮丽去摘一朵玫瑰? 柳如是原本是想去后花园散散心的,结果一直跟着他的小狐狸突然出了问题,它身上的能量不稳,四散奔逃。 避免那些能量造成时空混乱,它倾尽全力把能量引导到一朵花上。 柳如是摘的那朵玫瑰便是承载着时空之力的物品,只要系统没有刻意去修复回收,这束玫瑰便是一朵永远不会枯萎的花。 为了不被人发现端倪,柳如是摘下了那朵玫瑰,放入了系统的空间里。 现在他顶着系统小嗥谴责的目光,跨步走上宴会厅最靠内的迎宾台。 那里恰好就有一架热场表演需要用到的钢琴,柳如是顺手拿起搁置在钢琴上的半截面具,三下两下就给自己带上了。 一串钢琴的试音突然响起,那一阵声响在熙熙攘攘的宴会厅显得格外突兀。 近乎所有人都抬头往声源处看去,台上钢琴前是一位男子,他穿着简单的黑色修身燕尾服,及腰的黑发由一条发带规矩地扎至脑后。 半截面具款式简单多见,戴在他脸上却染上了一丝矜贵优雅的味道。 柳如是拿起了麦克风,“各位贵宾午安,我是此次接风宴主办方沈霁川沈先生的晚辈柳如是。今天,为了表达对沈先生重归故土的欢迎,晚辈特地准备了一首钢琴曲,希望能讨沈先生一笑。” 他浅鞠了一躬,“献丑了。” 在场的大部分人都知道沈家和柳家世代交好,凡是同一代的人几乎都情同手足,以兄弟姐妹相称。 后来沈家搬到了国外发展,沈氏蒸蒸日上,柳氏却开始走下坡路。原本距离远,加上心也远了,他们两家的关系也就渐渐淡了。 如今的沈氏家主沈霁川见到柳家主也只是礼貌性地称呼一声“柳大哥”。 众人听了柳如是的话,下意识地看向主人公沈霁川。只见他拿着一枝未包装的新鲜玫瑰,温和地笑着望着台上已在钢琴前坐下的人。 沈霁川在圈子里面是出了名的笑面虎。 他前脚笑着和你谈合同,后脚说不定就吞并了你的公司。要不是他作风优良,言而有信,恐怕每个人跟他说话都得提心吊胆的,就怕一时不慎就被人下了套。 可就是这样“笑里藏刀”的人看向柳如是的视线与方才敬酒应酬的完全不同。 相对年轻的人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阅历丰富的人倒是看出了点,那种感觉就像他们看着自己家的小孩儿求表扬的欣喜……或宠溺? 不是吧? 这两个词放在一个从小着重培养的商人身上怎么看怎么不适合。 所谓商人重利,他们的家庭几乎都是由“利益”这条细软而难缠的蜘蛛丝连接而成。 真正的家,对他们来说已是奢望。 渐渐地,c大调的钢琴曲,已经弹到了后半段,技巧、情感一样未落下。 明明是欢快明亮的音调,却让整个宴会异常沉闷庄重。 白炽灯下,柳如是的嘴角仍旧擒着那抹张扬肆意的弧度。 在场的人闭上眼能感受到音乐深处的悲伤,但睁开眼却截然不同,一看向声源处,那种锐利而神秘的浪漫气息便自那演奏者身上铺散开来。 很矛盾,很违和。 可无论是听觉上还是视觉上,无论两者是分开还是结合,对他们来说都是一场盛宴。 在此之后,沈霁川必要的应酬,柳如是都紧跟着。无可避免的,他也被灌了两口。 可能是喝上瘾了,柳如是竟礼貌地说了句类似于代喝的话,就直接和敬沈霁川的酒的人轻碰了一下杯,喝了。 沈霁川全程没有拒绝,他默认了,别的老总也就笑呵呵地赞了一句“好酒量”,搭了两句日后合作的话就结束了。 最后,柳如是是被沈霁川拐上车的。车后座的空间很大,躺下一个人倒也不难。 只是…… 在沈霁川轻轻放下拦腰抱起的人时,柳如是突然死死拉着他的领带,这就导致了他把柳如是整个人笼罩在了身下。 前面的林助头一次兼任司机,他说了句“沈总,可以开车了招呼我一声”便很有眼力见地将车内隔板升了上去,全当没看见。 沈霁川手撑着车座,尽量让自己没压在柳如是身上。 他扯了一下柳如是攥住的领带,发现这醉醺醺的小孩儿抓得太紧了,要是硬取,很有可能会划到这人的手。 沈霁川只好说道:“柳如是,放手。” “不要。”柳如是迷糊着眼,语气却听不出醉意,“你不是想包养我吗?我要……这个。” 要不是他有平时没有的停顿,以及那点无意识的撒娇,这样气定神闲的声音,沈霁川可能真看不出他的意识是否清醒。 “好。” 应了一声后,沈霁川空出一只手,扯了两下领带,套头摘下。 他的头往后移不到两寸,柳如是抓着领带的手就揽上沈霁川的脖子。这个姿势比刚刚的更累了。 沈霁川一面俯身低头配合着柳如是的动作,一面用手扶着柳如是的手臂避免他身形不稳,掉落在地。 沈霁川再一次以几乎同样的话来哄人,不过这一次他的神色语气上都多了几分无奈:“柳如是,放手,别挂在我身上。” “我还要……” “还要什么?” 柳如是有些难受地皱了皱眉宇,思索了一阵,说:“这辆车。” 沈霁川笑了笑,应下:“可以。” 可惜被拐的人依旧不知足,“我要有车,有房,有存款。” 每提一个财物,柳如是揽脖子的手就越紧,等他说完这句话,两人的距离已经近得不能再近了。 沈霁川也喝了不少酒,他感受到柳如是呼吸的气息尽数喷洒在他的一边脸颊上,气氛灼热又暧昧,身上的热度也因此不由得上升了几分。 他喉结上下滚动了两下,强装淡定地回了四个字:“明天就有。” 柳如是不满意了,“为什么要到明天?我今天就要。” 如若不是他喝醉了酒,沈霁川想,恐怕这一辈子柳如是都不会向他开口要这些东西。 不知道为何,他有些开心。 沈霁川拍了拍柳如是置于他后颈的手,哄道:“好好好,我今天就全部都给你,你看行吗?” 说完,他看向驾驶座的方向,语气明显没了那份温柔宠人的意味:“林助,你听到了吗?” 林助:“……听到了沈总,我现在就派律师撰写转让协议书,大概三个小时就能送到您手里。” 柳如是闻言,像是满足了,安分了许多,连带着手上的力道也松了些。 沈霁川随之放松了身体,不过下一秒,柳如是又抓紧了。 他声音有些急也有些含糊:“还有……” 沈霁川听到了,问:“还有什么?” 在彻底昏睡过去之前,柳如是嘟嚷着三个字:“柳栎可……” 第8章 醉醒 柳如是重新醒来的时候,已经步入深夜。他一睁开眼,就对上那只狐狸的双眼。 那眼里表达的意思既有些气愤恼怒,又有些恨铁不成钢。 “离我远点,谢谢。”柳如是说。 系统小嗥噎了一下,无奈往后飞开一段距离,他红彤彤的三条大尾巴全部竖起,就好像此时它真的“相由心生”,浑身燃起了火一般。 [006!你凭什么不经我同意就把那朵花送给沈霁川?] “我摘的,我凭什么不能送?”柳如是说话时的声音有些沙哑,“那朵花只不过是礼尚往来罢了。” 其实送了也没什么大事,处理起来不难,但是小嗥就是心里不得劲儿:[我没有怪你的意思,我只是觉得你做事之前就不能事先和我商量一下吗?] 没办法商量。 柳如是心想,就连他当时都是临时起意。他坐起身来,抓起系统就开始撸它尾巴上的毛,“抱歉,我错了。” 小系统的火登时就灭了。 它背对着柳如是,没看到他眸中稍带恶劣的光亮。顺毛撸这招屡试不爽,柳如是也没想到一个高级智能系统这么好拿捏。 小嗥傲娇地哼了一声,[你还好意思说什么礼尚往来,一朵永生玫瑰,一首准备已久的曲,这两样难道还不够吗?] 它撇了撇嘴,不满道:[你一送还把自己送出去了。] 没错,柳如是是故意喝醉的。 他是刻意借此来被动地跟沈霁川回家。 不过…… 柳如是单手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他还是没料到醉后带来的后遗症这么令人难以忍受。 他不但失去了那段时间的神智,而且现在清醒了,稍微动一动脑就头痛欲裂。他不禁开口询问:“我醉了之后有说什么话、做什么事吗?” [006,你绝对是我见过一上位就分分钟恃宠而骄的金丝雀了。] 柳如是挑了挑眉,“什么意思?” [一上车,刚躺下你就拉着你沈小叔的领带,他压你身上了,你们俩还差点亲了……幸好沈霁川的人品不差,不然你就清白不保了。] 柳如是闻言,了然地点了点头,看来他以后没有必要少喝些酒。 系统继续说:[你现在可是成功人士啊,不仅有房有车有存款……这些全是喝醉的你提的,你说,他要想包养你,就得把这些东西给你。]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得寸进尺的人。] 柳如是脸上掠过一丝诧异,他不确定地问:“我说,他就同意了?” [不然呢?这下好了,你想利用他,结果人家给你这么多东西,你好意思在完事之后一走了之吗?] “怕什么?”柳如是一手挽着长发,一手取旁边桌上的发带轻松扎住,“我又不会让他吃亏,我走之前会把我们两个之间的所有恩怨处理干净。” 系统明显没有相信他的话,学着他的语气,阴阳怪气地重复了“处理干净”四个字。 柳如是闻言,笑着拍了它头一巴掌,不轻不重,足以吓统一跳。 眼见着小狐狸怔了一下,仿佛要再度炸毛,柳如是又开始撸它的尾巴,还及时转移了话题:“有件事你还没有说清楚。” 小嗥眯起眼,口中发出了舒服的咕噜声,抽神回道:[什么事?] “你的能量为什么会突然失控?你这样让我很怀疑你真的是个高级系统吗?” 原本,系统可以舒舒服服地接受柳如是的撸尾服务,这下彻底没了心思了。 它浑身开始紧绷,语气也有些虚:[没有的事,我只是……我只是不太习惯操控能量,才出了意外……我也是第一次绑定,这纯属正常。] “是么?” 柳如是能猜到这类系统的创造者是谁,但是让他不能确定的是:他是进入了一个精神修复系统而达到精神重生,还是真的进入了别的时空? 他还没想出什么所以然来,手上的微乎其微的重量倏地消失,系统察觉到有人靠近自觉回系统空间了。 柳如是也有所察觉,在有人开门进来之前,他按着头,及时装出了一副刚醒头疼的模样。 沈霁川见人醒了,便抬手开了灯。白炽灯的光顿时将整个昏暗的房间照得透亮。 门前的人拿着一杯水靠近。 柳如是适应了一下光亮,才完全睁开眼,看向沈霁川,茫然地唤了一声:“沈总?”他扫视了一番这个简约大方的房间,“这是哪儿?我怎么在这?” “喝水。”沈霁川将那杯温水递到他面前。 他一边注视着柳如是捧着水喝,一边回答他刚刚的问题:“这是我离酒店最近的一套房子,你下午喝醉了,我就把你接过来了。” 柳如是将水杯放在一边的床头柜上,他愣了一下,随后拿起搁在洁白的床上的那条灰金色条纹领带,端量了一眼。 他认出了这是接风宴上沈霁川戴的那条,可是……怎么会在这张床上? “你要的。”沈霁川眉眼含笑地解开了他的疑惑。 在柳如是不解的目光下,他继续说:“你还要了当时送我们回来的车,等你吃完饭之后可以和我逛逛这栋房子,满意的话送你。” 柳如是:“……” 他真的完全不理解沈霁川这种给他砸钱的迷惑行为。 避免冷场,沈霁川坐上了床边,主动挑起话题:“柳如是,你今天下午的那首钢琴曲是你自己编的?” “不是。”柳如是说。 那首曲子是原身给沈霁川作的。 在这个世界待的这段时间里,柳如是为了快速融入原身的身份,扮演好这个角色,仔细查看了他留下的大部分东西。 其中,他也发现了一些隐藏在原身心里的事,比如他对沈霁川的态度也非同一般。 就因为曲子中包含的情感,柳如是在台上弹奏时才会在视觉和听觉上表现出不同的风格和观感。 说到底,他终究不是“柳如是”。 “现在那首曲子是属于你的了。” 即便沈霁川再怎么会洞察人心,也没办法搞懂柳如是说的这句话。他挑了下眉,淡淡地笑了笑,“谢谢,我很喜欢。” 他试探性地朝着柳如是的手伸去,感觉到他没有躲的意思,才郑重地牵起他的手。 “柳如是,以后待在我身边吧。”沈霁川温和的声音似乎含着某种令人信服的力量。他说:“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只要你完整地待在我身边。” 房间里沉寂了许久,久到沈霁川以为柳如是不愿意。他张了张嘴,企图说些“给你三天时间考虑”之类的话,却不想此时柳如是开了口:“好啊。” “那小叔以后可要记得我是你的人了,你要护着我。” 其实柳如是想了很久,为什么沈霁川会对他这么好?难道和原身一样他对原身也抱有别的心思?他们俩是两情相悦? 也许是他自作多情。 那些东西沈霁川并不是送他的,是送原身的,而这份他提什么要求都满足的顺从也不属于他。 ……他只不过是沾了别人的光罢了。 第9章 丑话 沈霁川不知怎么描述自己的心情,有喜悦,也有担忧,总的来说可以用两个字来形容——复杂。 他眼里的柳如是像一阵风,摸不清抓不透,根本不会这么轻易将自己的自由和命运交到别人手上。 沈霁川总觉得如今的柳如是不是单纯地想要抱他大腿,待在他身边的。 那又怎么样呢? 他心里暗暗决定着,他绝对不会再让这个人摆脱他的控制。 除非…… 沈霁川站起身前嘱咐了句:“睡衣我已经给你准备好了,你洗漱完就下楼吃点东西吧。” 柳如是语气轻快地应下:“好。” 沈霁川出去了,便自己下楼去吩咐阿姨热粥和准备的那些醒酒养胃的食物。阿姨的动作很快,柳如是洗漱完下来时,东西已经摆上桌了。 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客厅还有一个“吉祥物”。 柳栎可坐在沙发上对着柳如是招了招手,讪笑地唤了声:“哥。” “你怎么也在这儿?” “是沈……小叔派人去爸那把我带回来了,说你想我了,让我过来和你说说话。” 柳栎可可要感谢死沈霁川了,要不是他接她过来,恐怕她又得在那个不像家的房子里,看那对父子的脸色过这大半天了。 就在柳如是不解之际,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那个柳栎可口中的“小叔”也从楼上走了下来。 柳如是回头就和沈霁川四目相对,当他注意到那人身上的装束时,那双眼尾本就微微挑起的狐狸眼里多了几分调笑。 他们俩穿得睡衣都是同款,大小也差不多,唯一不同的是颜色。 柳如是的是白色的,沈霁川的是黑色的。 身处高了两层台阶的沈霁川对视上柳如是玩味的眸子,心悸异常,他已经好久没有见过这双眼睛里露出这样的神色了。 别说两个主人公,就连柳栎可这个局外人都觉得两人之间的气氛很奇怪。她试探性地出声:“小叔,哥……你们站那干嘛呢?” 柳如是转头回了她一句:“大人的事,小孩子别管。” “哦……” “小叔。”他重新将视线投向了沈霁川,那人紧抿着唇,没说话,反倒是跨过了那两个台阶,拉起了他的手,往楼下走。 柳如是没躲,只是跟在他身后问:“阿栎怎么在这?” “你要求的。” “我要求的?” “嗯。”沈霁川边走,边严谨地回答着他的问题,“你醉倒前提了栎可……我之前查过了,你们兄妹的处境我一清二楚。” 所以,他想都没想就把妹妹接过来了。 柳如是被拉着靠近那个处在西边的餐厅。柳栎可两眼瞪着他们俩拉着的手,震惊又无措,下意识起身想要跟来。 她屁股都没完全挪开沙发,被沈霁川回头一个眼神盯了回去。 柳栎可:“……小叔?” 这莫名的恶意是怎么回事? “忙了一整天了,栎可累了吧。”沈霁川笑得一脸和蔼,就好像真的看着一个任他安排的晚辈一般。“二楼右手第二间客房已经打扫干净了,你可以先进去休息。” “啊?哦哦……”柳栎可反应过来。她边后退着上楼,边看着客厅另外的两人说道:“那小叔、哥,我先上去了,你们有事随时都可以来找我。” 柳如是笑而不语地盯着沈霁川略微紧绷的背影,指尖微微弯了两下,在拉着他的那只手的手心轻轻地挠了挠。 冷不丁的触感令沈霁川神情都怔了怔,他状似淡定地抽回手,“走吧,去吃点东西。” 吃东西的时候,两人都没说话。 沈霁川没吃什么,他本就吃过了,此时不过是想多陪陪柳如是罢了。他喝了两口汤,便一瞬不动地看着柳如是进食。 等柳如是吃完,沈霁川跟着他进了同一间房,明显有话要说。 恰好柳如是也有话和他说。 房间里,两人并肩坐在沙发上。 终究是柳如是先开了口:“既然你包养我了,那我以后是该叫你‘沈总’还是‘小叔’?” 没等沈霁川回答,他又解锁了别的称呼:“还是说金主爸爸?” “沈哥哥?” “老公?” 后面三个称呼,他每叫一个都带着一个疑惑的尾音。明明他脸上的笑意味深长,嘴上却端着一副纯情的口吻。 沈霁川虽然是个总裁,可他感情方面的认知浅薄。 当柳如是提到“金主爸爸”这个称呼时,沈霁川耳廓上就已经开始染上红晕了。 可想而知,到后面两个更没底线的称呼一出,沈霁川该是何种表情。 红霞自耳朵渐渐蔓延到脸上、脖颈。 沈霁川在柳如是饶有兴味的视线下憋出了两个字:“随你。”他咳了一声,“你喜欢怎么叫就怎么叫。” 柳如是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原来大名鼎鼎的沈总喜欢这种调调啊?” 明明沈霁川对各个领域的谈判都可以说是游刃而解,可在柳如是这种玩味的目光中,他无论怎么做都会显得手足无措。 沈霁川不着痕迹地深吸了口气,略带笑意地回道:“你叫什么我都喜欢。” “沈总不愧是沈总,真会哄人。”柳如是鼓掌称赞。 他后靠着沙发后椅,全身好似软弱无骨一般,就连拍手的动作都带着一股子软绵绵的感觉。 这副懒散惯了的模样,好像做什么都带着丝调侃的意味。 柳如是继续慢悠悠地说着:“沈总,既然我们是那种关系,丑话我就先说前头了。” “我这个人呢,懒,娇情爱作,不喜欢被强迫,你可能管不住我……” “我不会做饭,不爱干活,也不会跟你去公司上班……送饭可以,但是我绝对不会下厨,也不会每天都去送。” “别的金丝雀会做的,我都不会。当然,我也有可取之处,我的这张脸还是可以给你长脸,你要是需要女伴的话,我可以女装。” “对了,我还有一个便宜妹妹,你要是要包养我的话,可能也得带上她,你懂吗?” 简单来说就是,如果非要走那一步的话,沈霁川不仅会多了个小祖宗,还要养着个拖油瓶。 聪明人一听就知道该怎么选择。 可沈霁川这个当了小半辈子聪明人的人头一次犯了傻,他笑意丝毫未褪。 柳如是也不知道沈霁川是怎么想的,那双睿智而深沉的眸子里竟然多了丝满意,他听见未来的“金主”说:“就这?” 沈霁川没有半丝不虞,“还有吗?你什么条件都可以提。” 第10章 妹妹 柳如是给了沈霁川一次摆脱自己“利用”的机会,可惜这人没有珍惜,还一股劲儿地往自己身上靠,那就没办法了。 他思索片刻,没想到还能提什么条件。同时也半知半觉地意识到自己这么软饭硬吃不太好,于是说:“有待补充。” “好。” 沈霁川应了一声后,神色有些欲言又止。柳如是见状问道:“沈总还有什么事要说的吗?” “我们能睡同一间房吗?” 此话一出,愣是没脸没皮的柳如是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拒绝才不失礼。他想了想,没忍住开口便问:“同床吗?” 聊起这个,他们俩都变得格外沉默。 房间里安静了两秒钟,沈霁川面不改色地把问题抛了回去,“可以吗?” “当然。” 柳如是脸上的笑有了丝不自然,不过好在没什么失态之处。“你是金主,你说的算。” 谁说的算,他们俩都心知肚明。 窗外透过较厚的窗帘洒进来的光灰蒙蒙的,偶尔有风,帘布轻扬,因而有些许朦胧光影时不时地落在地板和床尾。 这天晚上的夜景、气候与006刚来到这个世界的那个晚上几乎一模一样。 不同的是这一次,柳如是身边躺了个人,身体也不如那晚冰凉,反而…… 不知沈霁川是不是察觉到他的气息变得平稳绵长就以为他睡着了。 原本彬彬有礼、毫不逾矩的人翻了个身,正面对着柳如是,一只手小心翼翼地将人搂进了怀里。 柳如是没有睁眼,也没有别的抗拒的动作,乖乖地任那人摆弄。 他感受到沈霁川的另一只手自他的胸前划过,似乎是在整理他不小心被压着的长发,动作轻柔耐心。 终于,沈霁川的动作停了。 就在柳如是以为这人累了,不再折腾的时候,他的右手手腕就传来了一下接着一下的轻缓抚摸。 可能只有死去的原身、如今的柳如是和宋思邈三人知道,沈霁川那细细摩挲之处其实有两道伤痕,一深一浅。 “柳如是”不是第一次自杀了。 第一次自杀,原身突然改变了主意,只割了一道较浅的伤口,并不严重。第二次又被男友宋思邈及时救下,还请了心理医生。 自从第二次过后,原身就开始信任宋思邈,近乎依赖上了宋思邈。 可惜这份感情既救了他,也压死了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在把人当做救赎或者精神寄托的时候,就要做好真心付出后被人愚弄的准备。 显而易见,原身根本丝毫没有准备。他发现了宋思邈的诡计,而后这个深度抑郁的人写好遗书,当晚便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柳如是突然想起沈霁川在他醉醒后牵着他的手承诺时,指腹也是不着痕迹地划过他手腕上坑坑洼洼的伤痕。 也是那时,柳如是觉得沈霁川对他的好全都是因为自己套着“柳如是”的皮。 006活了二十年,第一次切身领悟到了“替身”这词的意思。他缓缓睁眼,眼睫又轻轻半阖着,没人能看得到他垂下的眸子里那丝暗沉的光。 长夜漫漫,两个抱着不同心思的人在其中一人轻柔又强硬地动作下,相拥而眠。 第二天,柳如是醒来时,已经九点了。床的另一半早就空空如也,房间里也只剩下他一人。 他简单洗漱了一番,下了楼。 阿姨一看到他人就笑得一脸和蔼,就算没有沈总的嘱托,她头一次见着这么精致的人,也忍不住上去关心呵护:“柳先生醒了?饿了吗?想吃什么?我现在就去做。” 柳如是也不矫情,勾唇一笑,乖乖回道:“我想吃蒸饺,谢谢阿姨。” “刚刚好,沈总昨天让我做了,我记得冰箱里还有很多,阿姨这就去给你热热……你先看会儿电视,很快就好啊。” 阿姨一面嘱咐,一面走向了厨房。 可能是听到了客厅里的声响,柳栎可也从房间里探头出来,没一会儿就从二楼到了一楼客厅。 她立在柳如是坐的沙发旁边,目光不停地在柳如是身上游动,紧皱的眉头像是恨不得把柳如是拆开仔细查看几次。 柳如是原本看着电视,感受到柳栎可犹如实质的视线,偏头瞥了她一眼。他眼神示意着说:“坐。” 柳栎可闻言,坐在了他的旁边,单吐了个字音:“哥。” “干嘛?” 柳栎可脸色挣扎了一阵,最后破罐子破摔地说:“小叔是不是和你一起睡的啊?我昨晚看到他进了你房间一直没出来。” “是啊。” 女孩儿的脸色顿时沉了下去,她闭眼深吸了口气,勉强忍住了,语气生硬地问:“那你们昨晚做到哪一步了?” “同床共枕。” 柳如是说完,不顾柳栎可的表情补充了一句:“他抱了我。” 柳栎可的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黑的。她暗暗咒骂着,这是她理解的那个“抱”吗? 由于柳如是没有接触这方面知识,不理解“抱”这个字还有别的衍生意,只能略带诧异地看着柳栎可变脸。 “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 柳栎可知道自己老哥挺自尊的一个人,即使表面看着没什么,但她知道柳如是心里肯定是屈辱的。 她手拍在柳如是的肩膀上,一脸悲愤地说:“哥,我知道你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我。” 柳栎可觉得如果不是自己这个拖油瓶在,自家漂亮亲哥早就摆脱了柳父的控制,出国了。怎么会有后面的身不由己,跟了沈霁川这个笑面虎? 想着柳如是的委曲求全,她又无声暗骂了一句“沈霁川你个老匹夫”。 柳栎可满是庄重地说:“哥,你放心,我一定想办法把柳氏抢过来……以后,你就安心地做你的纨绔,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柳如是对柳栎可的脑补一知半解,他倒是不愿去深究,自家这便宜妹妹大学学的刚好就是工商管理和金融,让她有个目标也不错。 下一秒,“啪”的一声响起,柳如是冷不丁抬手敲了柳栎可的额头一下。 “啊……哥你干嘛啊?”女孩儿捂着头,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柳如是。 “谁教你‘纨绔’是这么用的?” “拜托,哥,我说的很认真的好不好?”柳栎可还以为自己这话一出,柳如是会很感动、很欣慰呢,结果…… 她真的服了她老哥的关注点了。 第11章 霸屏 柳如是将柳栎可打发去了学校,然后简单地吃了个早饭。 他也没闲着,休息了一下就去车库提了一辆沈霁川的车便自己一人开车回之前住的那套房。 马路上两辆车不远不近地行驶着,驾驶座上的柳如是侧头看了一眼后视镜,里面映着跟了他一路的黑色轿车。 他也很无奈,明明他都答应了沈霁川了,怎么这人还派人跟着他?他看起来这么没信誉吗? 不过想来也是,他们俩只有口头上的包养关系,也没有签包养合同什么的,沈霁川对他的去向有所担心也没什么问题。 柳如是回去其实也没想要干什么,他只是取一些原身的物品,还有就是在那套房里专门用来直播的房间直播一次,给原身那几百万“鱼龙混杂”的粉丝一个交代。 他已经一个月没出现在大众面前了,网上关于他的风声还在绵延不绝,好似就是要逼柳如是出来说明情况。 在宋思邈前不久公然说明他们俩分手后,黑柳如是的人更是如雨后春笋在网上纷纷冒头。 柳如是在在开播之前,他去enlia看了宋思邈发的分手声明。 @宋思邈:结束了,分手是我提的。 他是个很美很坚强很聪明的人,在我眼里所有美好的词汇放在他身上都合适……但相处久了,我们俩在某些方面还是出现了分歧。 只能说三观不合,难以磨合。 从一开始,我就知道我和他之间的差距。但那时的我以为只要我们真心相爱,一切都是浮云。现在,我很清楚,无论是相貌还是身价,我都不是一个足以和他相配的人。 而且我也看出来了,他的确喜欢我,只不过眼里没有我而已。他是个完美到极致的恋人,可月亮终究只能高悬在空,野草怎么能配得上? 说了这么多矫情的话,最后我还是要给他说一句,我希望你们不要再因为网上的风风雨雨去抹黑他、打扰他了。 柳如是快看笑了,这又捧又踩的茶言茶语真的令人作呕。 原身的名声本来就不好,宋思邈左一句“三观不合”,右一句“眼里没我”,还把人比作月亮,这不是做实了柳如是是个三观有问题的、高傲自大的渣男吗? 评论区的人大多数还都被他牵着鼻子走。 他们说柳如是果然是个pua大师,男友都自卑成这样了;说柳如是这种从小爱欺压身边人的大少爷脾气果然差;还说柳如是的三观炸裂得很,分手前不久还和粉丝开房…… 柳如是在评论区看到了两个帮他说话并说宋思邈装的人,没一会儿就1000+评论被顶到最热,被人言语攻击,分分钟被射成筛子。 对骂他的话语,柳如是原本还没什么情绪,但一看到了这两个被恶言诅咒的粉丝,他没忍住骂了一句脏话,冷冷地笑着打开了rusi。 既然这么爱演,那就看看谁演得好。 当他登陆上原身曾经用来直播的账号,发现私信炸了。 无论是真粉丝还是那群以各种名头黑他的网友,都给他发了小作文,那感觉就像和柳如是分手的人不是宋思邈,而是他们一样。 柳如是说不清看到那些鼓励的话的时候内心是什么感受,他想这个世上还是有除了柳栎可之外关心原身的人的。 他一直都记得原身灵魂离去时说的话,虽然他不能切身实际地保护好这么多人,但他能让他们觉得自己没有看错人。 直播一开,没一会儿便涌进了一群人,其中除了真心关注柳如是的粉丝,大多数是柳如是的黑粉。 不得不说,有时候黑粉比粉丝更了解关注的人。 直播下的评论刚开始都没那些乱七八糟的黑料和辱骂,反而在说今天的直播: [又素颜直播,我真是服了,大哥你能不能有点职业素养?] [盲猜一波,今天直播化妆。] [盲猜+1,化uv灵犀的妆。] [化来化去都是那两个妆,你不腻我都腻了,我是真不懂柳如是的粉丝了,看来看去看了两年都不腻,我就看了这两天我都快审美疲劳了。] …… “那今天就来点不一样的。“柳如是浏览着评论区,浅笑着回道,“我们就聊聊天好不好?我相信有很多人对我有很多误解,我这次就在这一一解释一下。” “虽然我说过我不喜欢你们过度关注我的私生活,但我看到了一些维护我的粉丝因为那些造谣生事的营销评论深受其扰,我不想让他们再继续无缘无故地被骂了。” 柳如是就说了两句话,评论区瞬间被冷嘲热讽的评论刷屏了。 [说得真好听,为了那群三观跟着五官跑的舔狗粉呢~] [他们听了这两句话会不会变得更舔狗啊?] [说真的,我快觉得柳如是是不是给他们下了蛊?一个小网红怎么会有这么多死忠粉?] …… “你们说为什么呢?”柳如是依旧维持着那个不失礼的笑,那抹笑意带着一份看什么都置之度外的淡定和傲气,“我也想知道,为什么他们就能透过表面看本质,你们就不行?” “我从来没有对不起任何人,我也不懂为什么你们总是被网上的风声牵着鼻子走?不如这样,你们想知道什么现在都说出来,我这个当事人和你们说清楚。” 不知为何,柳如是此话一落,直播间的页面一下子浮现出一辆红色超跑。 而且还不止一个,那个顶着“isptz…124”的未改名账号连续刷了好几辆超跑,直到把直播间顶上rusi热搜榜和影响榜,他才罢休。 直播间礼物的特效霸屏了近乎两分钟。 柳如是看着自己被那几个礼物遮住的脸,嗤笑了一声,在内心询问一旁的只有他能看见的小狐狸:“是沈霁川?还是喻知洲那蠢货?” [沈霁川。]直播间所有人的身份在系统面前都近乎透明,它没忍住吐槽了一句,[一个总裁,怎么能这么闲?] 事实上,沈霁川并不闲,他刚把总部搬到国内,现在忙得不可开交。 此时,他的手边还有一沓三四十厘米高的文件等他过目,不过这位总裁对此好似毫不关心,直直地盯着平板屏幕上的人。 沈霁川不仅对柳如是的去向清清楚楚,还对他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 柳如是一开直播,他那边就得到了消息。他当即放下了手里的活儿,开了个新号去看。 沈霁川不停地去刷着礼物,他想既然柳如是要解释,那他就尽量让更多的人看到他的解释。 第12章 发声 [我靠,有钱人!] [这也太豪了吧,之前在柳如是直播间刷这么多的还是喻知洲那个坑爹少爷,现在这个大佬是谁啊?怎么还是个新号啊?] [一辆超跑8888.8,有没有人数这大佬刷了几辆了啊?这至少十几万了吧。] …… “谢谢榜一大哥的礼物。”柳如是的声音回荡在直播间内,“你们可以趁现在想想该问的问题了,我好组织组织语言。” 他注视着屏幕上不停往上流动的话,无非是他是不是真的睡粉、他高中初中到底有没有欺负过人,以及他和宋思邈分手的真实原因。 柳如是打算直面问题,只见他垂下眸子,手指好似在操作着什么,没一会儿,直播间的画面变了。 愣是黑粉都懵了一阵子,这人竟然这么大胆,把网上那些关于他睡粉的证据摆到明面上来。 直播页面上那张原身和一女孩进酒店和出酒店的模糊照片被放到了最大,这两张照片是他睡粉谣言中最先出现的证据,也是锤得最实的。 柳如是指了指那个女孩说:“你们仔细观察过这个女孩子的样子吗?” 直播间的众人一脸茫然,睡粉和这女孩子的样子有什么关系?难道柳如是睡粉还看颜值? 柳如是瞥了眼直播间的人数,而后慢悠悠地解释道:“这个女生不只是我的粉丝,还是我的一个外国朋友,你们可以仔细看看她的五官,妥妥的m国长相。” “她的黑发是染的,那天她好不容易来了趟华国,因为喜欢华国的衣着文化,不想一头金发穿华服,让我给她介绍个造型师染发。” “我带她染了发,就回酒店休息了。” “我进酒店是因为她的五官太立体,线条太凌厉了,我想趁那段时间好好地给她设计个适合她的妆容。” “后来出来的时候,我和她去附近古城溜达了一圈,就都换上了华服。” “这就是这张照片的由来。” 当初这两张照片一出,网上都说“柳如是”和女生在里面待了这么久,出来还换了套衣服,两人肯定干了些什么。 再者这衣服……他们便险恶地说原身果然玩得花。 那外国女孩儿本就是忙里偷闲来一趟华国体验一下华国文化,待了两天就回去了。后面的谣言出来的时候,她没有华国娱乐软件的账号,对这谣言一无所知。 而且她太忙了,“柳如是”本就不是那种喜欢麻烦人的人,以为风声一过,网友就不会在意了,却不想之后的绯闻愈演愈烈。 每两个月就出现了几张原身和别的男人女人出没酒吧酒店之类场所的照片,衣着还千奇百怪的。 理所当然的,见者都觉得他是个不守夫道、花样颇多的死渣男。 “别的那些照片里的人也都是我和邈哥的朋友,每一次我和照片的另一个主人公旁边都有别的人或者邈哥,可是狗仔和营销号都把别的人给截掉了。” [我们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的假的?] “该说的我都说了,如果你们想求证的话,过两天我问一下我的那些朋友愿不愿意出来帮我说两句。” 屏幕上的柳如是不知想到了什么,神色多了几分颓靡,“或者你们可以去问问邈哥,他可以给我作证的。我带他去见过我的朋友,他可以作证,我和他们不是那种不干不净的关系。” “至于我中学的事……” 柳如是其实真的不想去揭开原身的伤疤,可是因为这些事,不仅死去的他不能沉冤得雪,维护他的那些粉丝都难以在圈子里抬不起头。 想着,柳如是有些挣扎的眼里掠过一丝坚定,“我没有欺负任何人,相反,是他们在欺负我。” 原身校园暴力谣言的起源是一个视频,那个视频里,背靠着镜头的是一个及肩短发的光鲜亮丽的男生。 他一脚将一个穿着校服的男生踹翻在地。 这还不算完,这半扎着头发的男孩儿踹完便压了上去,拎起地上那人的领子便使劲用拳头捶。 由于他的样貌和气场的问题,瞬间把旁边的人秒成了小跟班。 整个视频展现的就好像是柳如是带头欺负那个穿着校服的男生。 其实不然。 柳如是在直播间把那个视频播放了两遍,他嗓音有些沉:“看清楚了吗?” 直播间开始刷起来问号:[看清楚什么?]他们表示这不就是聚众欺负人吗? 柳如是再度放了一遍,不过这次他放大了两三倍,直逼着某处。 那是原身还没有踹出那脚之前,那个男生手臂和原身衣服的交界处。 视频被停止了播放,画面静止后,那微乎其微的动作一下子就显现了出来。直播间个别细心的网友这才发现了端倪。 [这手放的位置怎么这么奇怪?] [对啊,你们看柳如是的衣服是不是被掀起了一点点。] [好像是欸,虽然很糊,可是这男生的表情怎么这么猥琐,还有这手的位置……] “他在捏我的胸。”柳如是突然的发言让整个直播间陷入了沉寂。 “这群人不是我的小弟,他们放学后不回家围着我把我往一个空教室里带,然后……撕我作业,喂我吃粉笔灰、喝油漆,我一瞪他们,他们就会扇我巴掌,踢我打我。” “他们欺负了我很久,从初二到高三,整整五年……” 当初的“柳如是”不是没有求助过老师、养父和他的亲妈,可又有什么用呢?置之不理的置之不理,毫不关心的左耳进右耳出。 甚至有人说:那他们为什么偏偏只欺负你呢?还不是你拽着一张脸,太傲了。 原身傲吗? 柳如是想应该是傲的。 否则也不会被逼急了,踹出那一脚。 否则也不会在这个视频流传开来被人污蔑反咬一口时,只会沉重地解释一句:不是我,我没有欺负人。 柳如是清楚今天的直播他要对不起原身了,但是他没有办法,他不愿真相被掩盖,也不愿到最后是别人揭开黑暗的谜底,更不愿那些和原身一样遭遇的人被欺辱后沉默。 与其让网友被别人愚弄,倒不如快刀斩乱麻,让柳如是亲手解决,早点还原身一个公道,免得脏了原身的轮回路。 第13章 暴力 “他们说我长得像个婊子,说我是柳家的公子哥不缺钱抢我东西。因为我成绩好性格傲,他们孤立排挤我……所有他们看不惯的方面都成了他们欺负我的原因。” 沈霁川听着直播间主播那熟悉的声音,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 他的心脏好似全压在了柳如是的手上,柳如是每说一句,沈霁川被揪住的心脏就像被抓得更紧。 他默默攥紧了手,原来柳如是不仅在柳家寸步难行,而且在中学的时候的处境就已经这么艰难。 “就因为看不惯,因为嫉妒,因为他们内心深处无法释放的压抑,他们就全报复在我身上了。” “你们都说我是‘从二次元走出来的美人’……”说到这,柳如是没忍住冷嗤了一声,没人能看出他那双潋滟的狐狸眼里面的嘲讽到底是给谁的。 “因为这张脸,他们骂我,想要猥亵我羞辱我……就因为我这张脸,我就应该遭受了一个普通人不该遭受的一切吗?” 明明重新掀开伤疤是一件很悲伤的事,可柳如是的嗓音依旧是那么慢条斯理,像是用第一人称侃侃而谈着某个人的故事一样。 如果不是他略微低垂的眉眼,直播间吃瓜的网友还真要以为这个人不难过了。 当然也有人听了“柳如是”的故事,有些不敢置信的:[你……你看着也不像是被欺负的那种人啊?] “看着不像?”柳如是见到这句话,似笑非笑地反问道,“难道看着像被欺负的人就活该被欺负吗?” “因为这些表面的东西就能随便给人下定义?长相特别、性格奇怪的人就必须要受人孤立排挤、殴打辱骂?” 许是有人看不惯他这副冷嘲热讽的模样,发了一条不同于别的疑惑心疼的异类评论:[你随便参加个商演漫展、发个视频就能赚好几千,直个播好十几万,柳氏给你一个月的零花钱都可以抵我们一年的工资了,我们凭什么要心疼你?既然你要干这个,你就该好好承受这些。] 那个人后面还发了句:[有得必有失,你得到的的名利和你失去的一切都是对等的。你怎么好意思在这装可怜博同情的?] 柳如是念这两段话时,语速加快了不少。他念完便笑了,回道:“是,我不否认‘得失’这句话。” “但是我凭什么要承担你们对现实生活不满的发泄,就因为我赚得多吗?这位仇富的小网友?”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顿悟道:“——哦,我懂了。这你们和那些欺负我的人一样,都看不惯我。” “柳如是”这个人太美了,太特别了,太引人注目了……宋思邈那句关于“月亮”的形容也没错,即使惨遭污秽,原身身上浑然天成的傲气和高洁没减少半分。 人呢,就是这样,喜欢看着一个高高在上的人物坠入泥潭后狼狈堕落的模样。 亲眼目睹着一个这样光彩夺目的人被自己一点一点摧毁,那种诡异的成就感、满足欲可能真的会令人上瘾。 “看不惯又怎么样?”柳如是放松着身体,往后面的椅背靠,“你们非但不能拿我怎么样,还要小心我给你们准备的礼物。” 评论区开始刷“什么?”、问号以及类似于说柳如是装逼的话语。 他们个别人对无知的无畏令柳如是失笑,他继续说:“无论是谁,娱乐媒体、营销号还是个体户,凡是黑过我,造谣我的人,最好在这两天内删除相关内容,并向我和我的粉丝公开致歉。” “否则,我就只好找人帮我固定证据维权了,真撕破脸就不好看了。” “网络不是法外之地,就像你们说得一样,我闲,有钱,还有精力……我不满意,我就一个一个告。” 柳如是说话时的语气没了轻佻和慢悠悠,变得很沉闷,他的脸色也愈发凝重严肃,隐有一种要跟所有人鱼死网破的势头。 直播间的人不少,懂相关法律的人不禁出声科普:[语言暴力情节严重的话,如果受害者要求追究对方刑事责任,被告人将会判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 看到这话,评论区的人不淡定了。 [不是吧,真的假的?这么莽吗?] [还好老子吃瓜从不喷人。] [柳如是你也没什么损失,干嘛这么玩不起啊?] [对啊,解释清楚就好了,干嘛非得钻这牛角尖,死抓着这件事不放啊。] …… 柳如是的笑意更深了,眸子里讽刺的光快要溢出来了:“我是不是早就说过不是我了,我是不是早就说过我从来没有做那些事了……”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那么多人当初都不肯相信我?你们扪心自问,我真的没有损失吗?” 他举起了自己的右手,怼到镜头前。 直播间的人只看到镜头前一闪而过,很糊,而后聚焦,他们总算看清主播想给他们展示的事物——那是一只手指修长骨节分明的手。 那只手的主人好似在压抑着什么,紧握着手,指节被用力攥得泛白,苍白的手上布着脆弱的青筋。 这如同精美工艺品的手腕上横行着两条坑坑洼洼的、瑕疵一般的伤疤。 众人不禁微微屏住了呼吸,他们不敢相信,这个看起来这么高傲又坚强的人怎么会…… 他听闻屏幕里那个完美精致的人气都快捋不顺了,还在继续说着:“我……我就真的没有任何损失吗?” “我死过三次,每一次我都差点救不回来了。我割腕两次,吃了快一年安眠药和抗抑郁药……你们说,我为什么死活要钻这个牛角尖?我为什么不能给自己争口气?” 明明柳如是说这话时比方才他说的其余话都要硬气,脸上的表情也更要狠厉,可看到这个情景的所有人都感受到他的不甘心和委屈。 “你们告诉我……”柳如是苦笑了一声,“从头到尾,我做错了什么?” 那双令大多数人惊艳的狐狸眼此刻赤红濡湿,其中闪过一丝如幼儿迷路般的迷茫和脆弱。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仿佛那一刻,006与那个早已离开人世的“柳如是”彻底融为了一体。 第14章 入戏 这是怎么回事? 柳如是愣怔地来回观察着自己不停颤抖的手,就连举起来都格外费劲。 他一边感受着耳边嗡嗡的声响和内心那种瞬间被海水淹没的窒息感,一边无措地在脑海询问系统:怎么会这样?我的身体怎么会这样? 狐狸系统也被吓了一大跳,它连忙围着胸口起伏不定的柳如是转,语气急切地安抚着:[006,你入戏太深了。] 它的拉扯对僵在原地的柳如是的影响微乎其微,根本拉不动扶不起。这个时常摆烂的系统此刻都快急疯了:[别再演了,我们把直播关掉,去休息好不好?] 直播间看到柳如是那双举在半空不断颤栗的手,以及那对失神麻木的漂亮眼睛都乱成了一锅粥: [这这这是躯体化吗?!] [他妈的看直播就看直播啊!你们逼他干什么?] [有没有人在柳如是身边啊?他这状态也太不对劲了吧。] [宋思邈和他分手了,他会不会又做什么伤害自己的傻事啊?] …… 此时,网友们才意识到除了宋思邈和“柳少”的身份,他们对柳如是一无所知。 就是这样一个不熟的人,他们因为那些莫须有的事对着他一次又一次的恶意揣测和恶语相向。 他们既有为之前的愧疚,又有对如今状况的心急如焚。然后他们看到这个被抑郁困扰的主播勉强地绽开了一笑,手颤抖着不知道在做什么。 柳如是的声音还在强装镇定:“没事,我没事……直播结束了。” 在手指按下之前,他还不忘嘱咐他直播的目的:“记得我的警告。” 听到他明显僵硬但又透着傲娇的语气,众人知道他不会再做傻事,松了口气,同时对其中的内容哑然失笑。 看着黑下去的直播间,沈霁川坐不住了,他没再管手旁的文件,起身边往办公室外走去。 他草草敷衍着那个上来嘱咐他之后的会议的何助:“把后面的事推了,文件先送到副总手上。” 说完,沈霁川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沈氏。 边走边吩咐着那些在柳如是身边蹲点的保镖:“看住他,一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就立刻闯进去拦住他。” 柳如是居住的地方有防盗窗,沈霁川也不怕他了无声息地就跳了楼,再者他手抖成那样,估计也拿不稳刀,就只剩下安眠药了…… 自从当了沈氏的ceo,他已经很久没有亲自开过车了。这段路,也是沈霁川从未尝试过的放纵加速。 等到了目的地,时间也不过十来分钟,近半个小时的车程缩短到了十分钟。那两个守在门前的保镖看到风尘仆仆的老板独自赶来时,愕然了一瞬。 “柳少没出什么问题吧?”沈霁川问。 “……没。” “钥匙,开门。” “是。” 简短的对话过后,那个保管钥匙的保镖开锁为沈霁川开了门,待人进入后,他又很有眼力见地关上了门,乖乖当自己的守门人。 沈霁川进屋,先是环视了一番客厅,没有寻到那抹熟悉的身影,抬腿开始向主卧走去。 他停在了门前,右手轻而缓地叩了叩门,温柔地唤道:“柳如是。” 没有动静。 他语气急了一些:“柳如是,你没事吧?” 里面依旧没有传来任何声响。沈霁川这下真急了:“柳如是,你不回话我就进去了。” 他本以为进去会看到柳如是无声无息地躺在床上,却没想到一进门便对上他心心念念之人璀璨的双眸。 沈霁川微愣。 他如同一具被狐狸精勾魂后的行尸走肉一般地跨步走入。 停在床尾时,他上下打量了好几番柳如是,见人无恙,紧张的情绪才淡了几分。 此时,柳如是侧身半躺在床上,手撑着头,笑得如同一只得逞的小狐狸一般,挑眉说道:“沈总,你也看了今天的直播?” 不等人回答,他继续说:“我闹着玩来着,怎么样?演技不错吧?” 沈霁川垂眸看着那只藏入被子里的手的位置,微微点了点头,回道:“是不错。” 柳如是顺着他的视线落在了自己想要遮掩的身体上,笑意一顿,而后收敛了神色。 “沈霁川。” 被叫的人怔了一下,这还是柳如是第一次当着他的面这么叫他。 沈霁川不由得心悸了一刻,他听着床上的人说:“有没有人说你这个人真的很不好玩?很无聊?” “有。” 沈霁川应下,并坐上了床边。 他伸手将柳如是撑到发麻发颤的手解救出来,握在手心,轻缓的揉了揉个别穴位。 沈霁川抬头看向柳如是,面上依旧是那份柔和的笑意:“就是你啊,你小的时候就说过了,说我就是个无聊的叔叔。” 因为他的动作而神色稍霁的柳如是此刻听了他的话,又冷了下去,他眸光暗沉地否认:“那不是我。” 沈霁川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温和安抚的动作随着神情顿了一下。没一会儿,他转而笑道:“好好好,知道了,不是你。” 他只当柳如是不想面对以前的一切,做个了断也好。想着,沈霁川说:“刚好今天我有空,要不我今天一整天都陪着你吧。” 他注视着柳如是脸上没有什么抗拒,松开了那人的手,两张宽大厚实的手掌自上而下地顺着柳如是的肩重新滑落到他的双手。 沈霁川微蹙着眉,得寸进尺地提议:“你全身都好凉,我上床给你暖暖好不好?” 两人四目相对,一个在松弛有度地询问对方,一个低头睨着一冰一暖交缠的手。 房间里沉闷了半晌,柳如是才松了口:“上来吧。” 他的心绪很乱,疲惫、厌倦、恶心……一切负面情绪都涌上了心头,可他除了在人前掩盖,其余的都无可奈何。 被子竟没有沈霁川的身躯暖和。 ——这是柳如是被沈霁川紧紧抱在怀里后察觉到的事。 他感受到额头上传来的温热,半阖着眸子,听他那看透一切的“金主小叔”轻声哄着他:“睡吧,小可怜儿……” 在沈霁川怀里,柳如是那一直叫嚣怎么也平静不下来的身体此刻意外得到了安抚,那种胸闷气慌的感觉也随之淡去。 在闭上眼的前一瞬,他隐隐约约听到了从头上传来的轻微叹息,还有一句他怎么想聚起精神来都听不清的话。 “睡吧,小可怜儿。” “乖,我会保护好你的,谁也不会再有机会毁了你……” 第15章 面具 柳如是再度清醒时,身体已经恢复了正常。他缓缓地掀开眼帘,看着此情此景,那双精明的眸子里闪过了一丝茫然。 无论是006还是如今柳如是的身份,他都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充当窝在别人怀里的软弱角色。 他背过000,抱过002,教导过003……所有比他弱、比他小、性格比他软的孩子,他都明里暗里地保护过、疼爱过。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反过来把他搂得这么紧。 柳如是轻手轻脚地扯开沈霁川环着他肩膀的手,却不想他稍有动静,那个如同抱着个易碎品的人蹙了一下眉头,一下就醒了。 两人大眼瞪小眼。 最终还是沈霁川先开了口:“醒了?感觉怎么样?好多了吗?” 柳如是淡淡地嗯了一声,“松手,别抱着我。” 等那人松开之后,他立刻坐了起来,然后像一只餍足的布偶猫一般伸了个懒腰。 白色宽松内搭的下摆随着他慵懒缓慢的动作上移,露出了迷人的腰线。 在他身后的沈霁川收到的冲击是最大的,他像被蛊惑一般,视线下移,落到了那一闪而过的细腰。 柳如是的头发很长,全放下后恰好及腰,如此,洁白的上衣、柔顺的秀发、白皙的腰身往下…… 沈霁川陡然回神,他眼神下意识闪躲,却不料柳如是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眼神,回头,略带不解看向了他。 接触到柳如是眼里的疑惑,沈霁川清了清嗓子,说:“没事。” 柳如是依旧没懂他的意思,直到看到沈霁川有些羞怯地躲避视线时,他才了然地笑了笑,恶劣地凑了上去。 他紧紧盯着沈霁川的眸子,笑意顿了顿,直到此刻,柳如是才发现这双眼睛很熟悉。 不过,他没从记忆里捕抓到什么蛛丝马迹,也就没过多思虑,狭长的眸子掠过一丝狐疑,便继续了自己的调戏。 只见床上那个长发美人几乎贴到了另一个气质出众的男人身上,美人修长的手指勾着自己的长发绕圈。 压低后诱惑的嗓音自他一开一阖的唇瓣传出:“小叔叔。” 近距离听到这个称呼,沈霁川不知怎么,浑身一震,眼里的炽热都快把柳如是调笑勾搭的气氛烧成了灰烬。 柳如是也没想到自己这么拙劣的勾引会让沈家家主有这么大的动静,也愣了愣。 就在他呆愣之时,沈霁川做出了可能他永远不会放纵的事——他的头不断地往前靠,若不是柳如是反应快偏头躲了,他们俩就已经吻在一起了。 沈霁川看着柳如是的侧颜,那种打破常规的冲动瞬间充斥着他的内心。 他无意识地肃着脸,抬手捏住柳如是下巴,将他的脸掰了回来。沉声询问:“你躲什么?” 柳如是面露惊愕,而后沈霁川趁着他因此而微张嘴唇,闭眼贴了上去。 “你疯唔……” 的确,疯了。 中规中矩地过了小半辈子,沈霁川第二次感受到肆意的滋味。 虽说仅仅是两秒钟,但还是令他那颗沉寂已久的心脏变得悸动澎湃。 柳如是用两个手背来回地擦拭着自己方才被亲了的唇瓣,擦得殷红,也没罢休。 他狭长的眼眸瞪着沈霁川的那几秒钟意外睁得圆圆的,“你什么意思?你说过不会逼我的,你个骗子!” “抱歉,情不自禁。” 沈霁川垂下眼睑,遮住了眼里如漩涡一般的侵略,他知道是自己失态了,伸手擦了擦嘴角那点被带出的液体。 抬眸分秒之间,他又恢复了寻常的模样,变回了那个彬彬有礼、儒雅斯文的禁欲沈总。 柳如是微眯着眼,睨着沈霁川再度靠近的身体,心里暗忖着,要是这什么狗屁金主再非礼他,他就要向对别人一样动手了。 沈霁川没再放肆,看着他这般竖起尖刺防备的样子,他感到颇为好笑,稍稍勾起唇角,问:“第一次吗?” 初吻吗? 柳如是听懂了他话中的意思,冷哼着回道:“当然不是。” 原身和宋思邈那人谈了这么久,说没亲也太假了,要是没亲那原身的魅力是有多低啊? 这的确不是原身的初吻,但是006的。 那就连他自己都少碰的地方被人强硬地碰了,柳如是只觉得是自己太信任沈霁川,然后给了他太多特权了。 他竟然敢…… 柳如是心想,虽然他早就想过这种事了…… 他明白身为被包养的人,这种事迟早都会做,可是他想做那个主导者,而不是迷迷糊糊就被人夺了清白。 要是被他其他兄弟知道了他被人捏着下巴亲了,他估计会被明里暗里地嘲笑好一段日子。 柳如是没注意到他回话后沈霁川瞬间黯淡下去的眸子。 待他重新回神时,沈霁川脸上又是平常挑不出毛病的浅笑,他的声音也恢复了温和淡然:“你今天直播间说要做的事,我来帮你吧。” “这算什么?”柳如是也重新拾起了虚假嘲讽的笑意,指腹慢慢抚过方才有人关顾的唇瓣,“刚刚吻的报酬吗?” 他们都带上自己在不同生存方式中收获的“面具”,仿佛不久前的放纵破功全是镜花水月、火树银花。 “不是什么报酬。”沈霁川说,“柳如是,我说了,刚刚的吻是情不自禁,现在说想帮你是心甘情愿,你懂吗?” 他希望他们俩并非那种亲密和情事都算作交易的关系。 柳如是自然听懂了他的话,他虽然对这话持怀疑态度,但也没再继续呛他了。 想到今天发生的一切,沈霁川不禁语重心沉地开口:“以后,不要再脱离我的视线了。” 这是嘱咐也是通知。 “凭什么?”柳如是本能地问出了三个字。没一会儿,他便恍然大悟:“沈霁川,你一直都知道我的抑郁症对不对?” “对。” 柳如是的语气几乎趋向于肯定:“你派人监视跟踪我是怕我做傻事,和我睡同一间房也是为了避免我出意外。” 从他来到这个世界开始,沈霁川就费尽心思地想要保住他这条命。 或者说,是“柳如是”的命。 如果他没有来,那个柳如是说不定会能在沈霁川的庇护下重新生活。 ——是006偷了别人重获新生的机会。 沈霁川看不懂柳如是脸上不断变化的神色,以为他对自己的监视还是有点愤怒和排斥,就解释道:“你说的没错,我的确是想看着你,但我没有想要冒犯你的意思。” “为什么?”柳如是故作轻佻的嗓音含了几分微不可察的嘶哑。 他想问,为什么区分不了我和那个人?为什么那个人死了你才来?为什么让我代替他得到这一切? 沈霁川只能听懂他这话的表层含义,于是回了句:“我只是想护着你……” 话是这么说,但他自己都搞不清楚,自己所追逐的到底是什么。 第16章 台球 “对六。” “诶诶诶,到我了,对十对十。” 一间房内,一群人围着牌桌规规矩矩地打着牌。 他们不似以往那般叼着烟像县城大叔大伯们一样吆喝着出牌,说赌多少多少钱。 至于他们现在为什么这么老实,全都是拜那个在一旁台球桌边一人轻轻松松清完一桌球的美人所赐。 啊呸,是柳少柳如是。 沈家家主的宝贝疙瘩,他们大哥喻知洲的“心上人”。 这人吧,不喜欢烟味,也厌恶吵闹,迫于他们大哥的略带强制的要求,他们只能乖乖地打扑克。 柳如是的美显而易见,实力和魄力方面也不容小觑。 说实话,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和他们大哥一样为了赢不要命的。 无论是蹦极还是机车赛车,无论是海上摩托还是攀岩跳伞,这美人像是会上天入地一般,啥都会就算了,还什么都争第一。 除了喻知洲专业的赛车之外,其余的,柳如是全都是断层式第一。他们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个以美貌闻名于圈子的柳少原来这么强? 喻知洲抬手喝了杯酒,目光扫了一边那少许来不及收敛的恶心嘴脸。 他给了那几个人一个警告的眼神,转头,重新将视线移动到台球桌那个方向。 那处天花板不同于别处的圆形小灯,有一个方方正正的嵌入式白炽灯,以至于那方位置的光亮恰到好处。 灯光下,柳如是做了个标准的打桌球姿势。明明喻知洲和陈苟从小到大打桌球不知道打了多少次了,可他们还是舍不得移开眼。 自他们俩的位置看,柳如是俯身的模样别提有多勾人了。 就连自诩直男的陈苟都不禁咋舌:“我靠,啧啧啧,这肩宽,这腰这腿,这屁股……” 还有这抬眸间那份势在必得的气势。 他陈大少总算知道他大哥和沈总干嘛在这人身上花费这么多心思了。 他真的对柳如是的魅力一无所知,要是他,他也愿意养着,毕竟赏心悦目,看看心情都好了。 喻知洲听到陈苟的话,撇头睨了他一眼,调侃道:“怎么?你也弯了?” “不不不,我铁直。”陈大少立即摆手否认。 两句话后,柳如是将手里的台球杆随手放在了桌上,径直走向了相对少人的喻知洲所在的沙发。 陈苟余光瞅到了他靠近的身影,识相地走向了别处,给两个人腾位置。 柳如是一落座,喻知洲便一脸熟稔地缠了上来,他伸手揽住了柳如是的肩膀,左胸口紧贴着那人的后肩。 柳如是没躲,反倒笑而不语地睨了他一眼,便回头自己开了瓶啤酒,自顾自地喝了口。 喻知洲见此也笑了,略微低头,凑到柳如是的耳边,含笑道:“十分钟,又进步了。” 他说的是柳如是清一桌台球的时间缩短了。 柳如是笑了一声,“是吗?” “当然。” “是九分五十六秒。” 喻知洲闻言,张了张嘴,有些不知道如何接话为好。 在他们一起玩的这段时间里,他不知被柳如是轻声细语地怼到无言了多少次了。 最后喻知洲只能干笑地回了句:“你这么较真干嘛?” 柳如是耸了耸肩,拉开了两人的距离。他刚挪了一小部分位置,那人又黏了上来。 喻知洲连忙哄道:“我错了,记错时间了,大美人别生气。”话落,他又小声地嘟嚷着:“连生气都这么好看……” 柳如是听到了,没忍住嗤笑了一声,但也没接话给这人台阶下。 喻知洲嬉笑地找话题:“沈霁川包养你多久了?算起来,快一年了吧。” “他这样派人跟着你,不给你空间,你这性子真的能忍?” 他打了个响指,“欸,要不你还是跟我吧!你看我们一起玩得这么有默契,兴趣和实力也都那么配,你跟我多好啊,对吧?” 柳如是上下扫了他一眼,似是在确认小喻少的资本,考虑方才的提议。 “不了。” 喻知洲一愣,“为什么?总得给我个理由吧。”他摸着自己的下巴,“我魅力也不低吧” “为什么?”柳如是饶有兴趣地重复了这个问题。他说:“很多原因,小喻少你确定要听吗?” 喻知洲颔首,“你说说看。” 他的意思是柳如是只管说,他听不听认不认就是另一回事了。 柳如是抬了抬下巴,示意刚刚他喝了一口放下之后就没动过的啤酒,说道:“我从不喝这个牌子,沈总的所有房子都没有这个牌子的任何酒和饮料。” “我从来没有亲手开过瓶罐的盖子。” “他很喜欢我的头发……” 说着,柳如是似笑非笑地偏头看着喻知洲搂着他而压住的部分秀发。 喻知洲后知后觉,刚刚好像他一直压着……他悻悻撤手,坐直了身体,这还是他第一次主动停止两人的勾肩搭背。 他听着柳如是继续说着:“他很忙,但除了出差,每天他都会定时定点抽时间给我吹头发。” “还有……” 柳如是甩了甩被压塌了的长发,调笑的环视了一圈这个包厢内那四五个不玩牌不打台球的秀气男子。 “只要我在他身边,他的视线就不会落到别的地方。” “他从不滥交,他只要我。” “小喻少,你还要我继续说吗?” 喻知洲盯着柳如是那双在昏暗灯光下绚烂骄傲的美目,哑口无言。 要不是他见过这双看似高傲实则麻木的眼睛,喻知洲都快觉得柳如是真的有着与生俱来的自信傲气。 他忽而一笑,倒是有几分真心实意。 “良禽择木而栖。”喻知洲说,“我尊重你的选择。” 柳如是那同样含着笑意的眸子似是通过喻知洲的躯壳看透了他的里子。 就在喻知洲欲阖眸遮了眼里的一切时,柳如是倏地起身,“好了,太晚了,沈总该担心我了,走了。” 他还未踏出门,身后便传来喻知洲玩世不恭的声音:“以后,有空约,有事也找,当个朋友。” “好。” 一出酒吧,沈霁川派来接柳如是的人便靠了上来,对着他恭敬道:“柳少,您喝酒了,沈总让我来接您。” 一出门人就到,还知道他喝酒了。 这监视是藏都不藏了。 “……走吧。” 不知是因为喝了酒,还是本就不舒服,柳如是一路上头都很胀,待回到那栋压抑的别墅囚牢,他的头就更疼了。 客厅漆黑一片,他走了两步,突然感觉到自己脚尖碰到了什么,脚边便多了些空瓶翻滚相碰的声响。 回来了。 一股浓厚的酒味扑面而来,柳如是蹙了蹙眉,还喝酒了。 “啪嗒”一声,白炽灯亮起,客厅被照得亮堂堂的。 里面的沈霁川皱紧眉头,平躺在沙发上。他难耐地抬手遮了遮光,空着的那只手垂在沙发边沿,旁边还有半瓶倒了的酒。 柳如是脸色不太好,他慢步走近,此时他才注意到玻璃桌上闪动着的手机。 他先是摸了一下沈霁川泛红的脸颊,无声地安抚着他,然后另一只手轻易地解锁。 屏幕亮起,上面出现的是喻知洲贴在他耳边说话而他转头看他的照片。 ——一张错位的“接吻”照。 第17章 什么 那张照片是一个大全景。 酒店包厢的整体环境很昏暗,设计得也很高档。 天花板上的材质不知是玻璃还是别的合金,如碎片般的凹凸不平的布满那块位置,反射着小圆灯的光,照得整个包厢波光粼粼的。 那个只剩两人的沙发上,喻知洲揽着柳如是的肩膀,将人带进怀里低头亲吻着。 而柳如是看起来也毫不排斥,就连身体都没半分僵硬,极为惬意地微微侧头回应。 冷色调的画质非但没有减弱照片里气暧昧的氛围,反而将两人之间那种漫不经心的拉扯渲染得格外火热。 柳如是瞥了两眼那张照片,思考着这张照片的角度,还是没想到是哪个拱火的混混拍的。 他无奈地扶了一下额,正想放下手机,将人抱回卧室,手机“叮咚”一声,又发来了一条信息。 沈霁川竟然就这样迷迷糊糊地被吵醒了。 柳如是知道他的酒量好、酒品也不错,可没料到他就这么容易就酒醒了。 沈霁川皱着眉,坐起身,看向他的目光茫然,眸子尽力睁大,却依旧浑浊一片。 柳如是瞅了他一眼,回头又看向手机屏幕。 这个动作不知怎地刺激到了沈霁川,这个喝得昏沉的人如警铃乍响般地抢过了他手里的手机。 柳如是看着自己空了的手,愣了一下,不止是沈霁川为了一张明显不对的照片喝醉,还有方才沈霁川抢了手机这件事,都让他感到匪夷所思。 即使柳如是在沈霁川身边待了将近一年,他都无法探知到自己在这位“金主”心里的地位。 宠物、晚辈、恋人、家人……或者说实在点——替身,“柳如是”的替身。 沈霁川不止一次在他面前刻意去提起他小时候的事,明里暗里地找话题和他聊。 可那是他们之间的回忆,不是如今这个柳如是的回忆。他毫无头绪,也不知道怎么去回应沈霁川的话。 屏幕上的信息自眼前一闪而过,柳如是也只看到了个头,大致是什么“你好好想想今天我说的话……” 沈霁川今天去见了别人?说了什么? 柳如是头太晕了,暂时没有过多的心思去想太多。 他们俩除了柳栎可和监视的事本就互不干扰,谁也不没有主动去打破两人之间隐形的隔膜。 柳如是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只觉得今天的误会太糟糕了,想要解释,这误会的人还喝醉了。 他正想开口问人能不能站稳,额头便转来了一道试探地按压。 沈霁川在给他按摩。 意识到这点,所有话语都堵在了柳如是的嘴里。 沈霁川面色红润,那双眸子没有了平常的精明锐利,多了丝违和的……稚气。 想着,柳如是禁不住笑出了声。 他一笑,沈霁川便不好继续自己按摩的动作,他停了,问:“好多了吗?” 柳如是嗯了一声,调侃道:“不愧是沈总啊,喝醉了,还有理智和精力,不仅抢手机,还给我按头。” “沈总,你还能站得起来吗?” 沈霁川下意识地点头回道:“可以,你累了?累了就去休息,我没什么问题。” 虽然他半醉半醒,但从他闪躲的眼神和对照片闭口不谈的态度,柳如是知道这人还是记得自己酗酒的原因。 他对此感到头疼,但还是抿了抿唇说:“洗完澡,沈总来我房间一趟吧,我有话和你说。” 说完,柳如是便头也不回地上楼离开了,没发现身后的那人在他说完这句话后瞬间煞白的脸色。 柳如是回房间也洗了个澡,不同往时,沈霁川这次没有准时来给他吹头,他便自己简单吹了下。 见人还是没来,他不免有些担心,不会是洗澡的时候没站稳摔了吧。 他放下吹风机,眉头微锁着起身往外走,结果一拉开门,就和外面的人打了个照面。 沈霁川不知在这站了多久,身体僵直着,手里还紧攥着那只手机。 充足的白光打在他苍白的脸上,令他整个人看起来都变得脆弱无比,仿佛一触即碎。 对上他那双红得不对劲的眼睛,柳如是愣了一下,他面露不解,不就是喝了个酒嘛,以前也不是没试过,怎么这次这么奇怪? “来这多久了?怎么不进来?” 他话音一落,沈霁川像是被刺激到了一般,突然有了动作。空着的那只手拉住了柳如是的手腕,将人带进了屋。 柳如是没有挣扎,随着他的力道进了房间,还顺手关上了门。 虽然他很配合,但是他还是不理解…… 这还是沈霁川这么久以来第一次抓那么紧他的手。 短短几步,气氛沉闷得可怕。 柳如是总觉得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他想果然沈霁川还是想审问关于那张照片的事。 就在他组织解释的话语之时,他被沈霁川一甩甩上了床。 柳如是原本就对沈霁川没什么防备,再加上方才的头脑风暴,就轻易被沈霁川得了逞。 他回头一脸诧异:“你干什么?” 沈霁川没说话,脸色苍白,神色凝重。 柳如是本就头晕脑胀的,这对他千依百顺的人还突然甩他,冲他冷脸。他开口时带着丝无意识的不耐烦:“你想问什么就开口问,别对我摆着一张脸。” 预料的质问,并没有来。 沈霁川倏地湿了眼,柳如是见此一晃神,那人便压在了他的身上。 手机被沈霁川丢在了床底,他压上去后便不由分说地去解柳如是睡袍的腰带,动作快得柳如是这个曾经的特工都来不及反应。 眼看着墨色的衣袍被扯开,露出了里面包裹着的紧致肌肤和性感线条。柳如是一急,连忙扯着布料去遮。 他连敬词都省了:“你发什么疯?” 他们在两人互相陪伴的日子,亲过,互助过……但始终没有做到最后一步。 柳如是百思不得其解,怎么一张照片就把知书达礼、儒雅斯文的沈霁川逼成这样? 沈霁川听了他的话,苦笑了一声:“我发疯?” 他歇斯底里地吼道:“是!我疯了!我早就疯了!从我包养你的那一刻,我就疯了!” “你投资,你创业,你和喻知洲混,不就是翅膀硬了然后想离开我吗?” “我不会给你机会的。” “我不会给你机会的!” 说着,他面上不知是哭还是笑,手上却还在继续解着柳如是的衣服。 原来,自己做的一切都在沈霁川的掌控之中。柳如是只觉得自己在沈霁川面前就像是小孩儿在胡闹一样,怎么玩都没办法挣脱他的枷锁。 不过,他还是要解释清楚某些事。 “你误会了。” “我误会什么了?你说你有话和我说,不就是想告诉我你喜欢上小喻少了,你要走了吗?” 看着沈霁川认真的表情,柳如是只觉得有些好笑,“你真的误会了。” 他说:“我什么时候说要走了?那张照片是借位,没亲上。” “我只亲过你。” 沈霁川闻言,动作一顿,脸色稍稍有些松动。 “再说了,你喝个酒,脑子喝傻了?”柳如是手指曲着,轻弹了一下他的头。 “我们又没签什么合同,要是我真想走,我直接就可以带着柳栎可出国了,还回来和你说一声?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他前面的话刚安抚好沈霁川没多久,后面的话一下子又激起了沈霁川的悲愤,话不多说,他又开始拆柳如是的衣服。 “沈霁川!” 那人置若罔闻,始终重复着一句话:“我不会给你机会离开我的。” 柳如是全程被动的状况,依旧笑得意味深长,他起身想凑到身上人耳边道一句“你可别后悔”,腰还未离床,就被人推了回去。 “……我不是想逃。” 他重新凑到沈霁川耳边,这次他顺利起身,两人脸颊相贴,炙热的呼吸交缠着。 柳如是半阖着眸,轻声说了句什么,惹得沈霁川睁大了眸子,面色乍红,像是被蒸熟了一般。 那人争回面子和主动权后,便躺回了床上。 乌黑的长发散在了一边床头,柳如是似笑非笑地瞅着身上人的神色变化,并递了个台阶:“继续。” 之后的一切都是沈霁川生硬地亲力亲为的。 直到两人坦诚相见,沈霁川光亮滋润的手掌往后伸去,柳如是才收敛了调笑,怔忪着开口:“什么?!” 在此之后的所有事都照着他意料之外的方向发展。 两人肌肤相贴之时,柳如是只觉得今日的头疼都散了个干净,让他头皮发麻的是另一种感觉。 “嗬嗯……” “希望,你清醒之后,不后悔。” 第18章 发烧 “小叔叔,你可要悠着点儿,我怕疼……” 头脑浑浊的沈霁川一听他这软着嗓子、装作可怜兮兮说的话,心间好似被什么烫了一下一般疯狂鼓动。那一刻酒劲儿也仿佛一下子全涌了上来,他浑身都泛起了热。 什么感情,什么误会,什么杂七杂八的人……一切的一切都无所谓了。 沈霁川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 ——就是办了身下这人。 事实上,他也是这么做的。 柳如是在他的身下并不乖,平时那么有礼有节的人在床上什么混账话都有,尽管后面有些疲惫,但强撑着精神说那些浑话。 原本沈霁川看他没精神就想着偃旗息鼓了,可那人像是察觉到他没有尽兴,又开始喘着气调侃着些类似于“小叔叔这就不行了?”、“小叔叔还没到第二天呢,你就后悔了?”之类的话。 沈霁川被他喘得头脑一热,又面红耳赤地继续了。 直到半夜,他们才停了,也没什么精力去洗澡了,就搂在一起混混沌沌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沈霁川醒来时,被他脖颈上接触的皮肤烫得心慌如麻,他急着将赖在他怀里的柳如是拉开一段距离,去观察这人的状况。 柳如是混混沌沌地掀开眼帘,看到满脸担忧的沈霁川,即使不太舒服,也本能地对自己的“金主”露出一个笑。 沈霁川用干净的那只手去摸柳如是的额头,碰到那明显不对的滚烫,面带愁色。待低头瞅到这死孩子脸上挂着的笑,面上的愁绪更浓了。 都烧傻了! 他顾不得身上的不适,慌着落地去请医生,却不想生病了的柳如是格外粘人,揽着他的脖子不让他走。 柳如是浑身热得要命,当然不愿那相对清凉的触感远离,他清了清生涩的嗓子,略带沙哑的声音中带着丝平时没有的撒娇意味:“小叔叔,我难受……” 沈霁川的心瞬间软到不行,他缓了脸色,轻声哄道:“乖,你发烧了,我去请个医生好不好?” 那人眼神迷茫了一瞬,像是在考虑他的提议,这还是沈霁川第一次看到他毫无攻击性后堪称乖巧的表情,被萌得心都快被化了。 柳如是总算意识到他要离开,哪里肯,抱着人不撒手,无声地对他的话进行抗议。 沈霁川被人按在床上动都动不了分毫,他无奈极了,动了一夜的腰,快废了不说,还被这人抱着压住,别提有多酸多痛了。 就算他体质再好,也没办法在第一次后抱着一个大男人去吃早饭、喝药、洗澡,来回跑的。 沈霁川又想挣扎着拉开压住他半边身的人,一抬头就对上了柳如是依赖的目光,顿了一下。 柳如是又红又烫的半张脸都埋在他赤裸的胸口,只露出一双漂亮眸子,眼巴巴看着他。 这下,沈霁川那些打算的挣扎拉扯全都停了下来,他动作都慢了几帧,抚摸着身上人的头,哄着:“小如是最乖了,让小叔叔起来打个电话好不好?” 最后,他挑了个最方便最可能被人发现问题的方法去处理这件事,打电话让私人医生来一趟后他便耐心哄着怀里的人重新入睡。 等柳如是再次昏睡过去,沈霁川才轻手轻脚地起身穿衣。 给人换了衣服,扔掉那些东西后,他打开了窗散散房间里那种事后陌生又令人脸红的气息。 尽管他处理得再干净,也瞒不过同为男人的私人医生。 医生不经意瞥到柳如是脖颈间的红红点点,愣了愣,虽然装得再公事公办,但两人都是人精,一个对视,便都心照不宣了。 不知为何,明明医生看他们的目光没什么变化,可他还是看出了这医生神色间隐隐透露的谴责,恐怕在他眼里自己成了个玩弄男人还不给人清理的变态总裁。 柳如是在他百般抚慰下打完了一针。 沈霁川也在医生千叮咛万嘱咐下送走了人。 忙碌了这么久,他看着熟睡的柳如是恢复了正常的气色,总算松了口气。 沈霁川抚平了床上那人微微蹙起的眉间,他想自己今天是没那个心思去公司了。 他干脆让何助送来文件,在书房简单开了个会,然后开始居家办公。 就连书房离柳如是的房间也不远,但凡隔壁有了动静,沈霁川都能第一时间赶到。 可惜,并没如他所愿,柳如是清醒的时候很安静,唇瓣干涩,嗓子像是生锈了那般,他无法开口。 这个病人没有求助,起身轻缓,脚步虚浮,但还是稳稳当当地离开了卧室,下楼去了厨房。 柳如是自己给自己倒了杯温水,温水流淌过生涩的咽喉,喝了半杯,他总算感觉好了不少,至少勉强能开口了。 他放下手里的玻璃杯,身后便传来了一阵急迫的脚步声,阿姨现在还没上班,那就是…… “沈霁川?”柳如是回头,面带诧异地说,“你怎么没去公司?” 话落,他口中的人已经站到了他的跟前。 柳如是分了点精力听着他的絮絮叨叨,探究的目光却全落在沈霁川的腰身。 他好像做了一个冗长的梦,梦里有个人千依百顺地哄着他。 那个人坐在他的腹部,双腿环着他的腰身,扭动的腰也与眼前人的腰身逐渐重合。 可柳如是实在难以相信那个满脸媚色、嘴边还哼哼唧唧地呻吟着的人会是眼前这个成熟沉稳的人。 他迷糊到不记得那张脸,唯一清晰的是那双他爱惨了的眼眸中如初春的碧水般含着泪。 沈霁川在他分神想其他时,回了他的话:“你生病了,我哪里有心思去公司留你一个人在家?” 说完,他又语重心长地教育着:“你醒了怎么不叫我?” 他出书房门,看到柳如是房间门开了,屋里的人还不翼而飞了,别提有多紧张了。 尽管那人的眼神有多放纵,沈霁川也不在意,还在引导着孩子多依赖自己一些:“以后有什么不舒服或者闯什么祸了,要先来找我,你知不知道我看到房间里面没人……” 可柳如是直白地打断了他的话:“沈霁川,我们昨天是不是做了?” 沈霁川闻言,眸色不由得加深,沉声回了个字:“是。” “你后悔了吗?”两人几乎同时说出了这句话。 此话一出,他们都在原地愣了一下,两人一前一后地回答了。 柳如是:“我没后悔……” 沈霁川:“我后悔了。” 柳如是神情上再度出现了空白,他听着沈霁川继续说着:“我确实很后悔,我不应该想要把你绑在身边,就那么急色……在看到你脸色不对劲的时候,我就应该停止。” 而不是在柳如是那些拙劣的引诱下,像一个毛头小子一样什么都忍不住。 “还有,以后不要在那种时候说那些话了……” 第19章 吃药 “哪种时候?” 柳如是略带苍白的脸上又漾起了那抹熟悉的似笑非笑,不过这次似乎有了些不同,沈霁川愣是看不透。 他见他嘴角微挑着说:“沈总,你说的那些话是哪些话啊?我不懂。” 沈霁川听到这话就明白了,那个生病时毫无攻击性和调侃的乖乖柳如是已经消失了。他无奈地回复道:“好了,不聊这个话题了好不好?” 柳如是刚想无理取闹地开口说“不好”,却不知想到了什么,垂眸时眼珠子一转。 只见他状似头晕地晃了晃头,沈霁川没注意到他恶劣的眸光,便信以为真,急着上前一步扶住柳如是的手臂。 他的手覆上时,那人微微侧身,避开了他的手,扑在了他的身上。那压在他身上的重力并不重,不然他的腰可受不了。 沈霁川一愣,知道自己中了计,轻嗤了一声,反搂上了柳如是的腰身,“你真的是……” 后面是什么,他没说,柳如是也没想对这句话耿耿于怀,反而他更想继续方才自己调侃的话题。 柳如是身上的温度相对于沈霁川的,还是比较高,他故意伸了伸自己修长的脖子,企图令抱着的人也染上他的体温,就像昨晚一样。 两人的喉结浅浅地摩挲了两下,惹得沈霁川下意识地咽了咽,同时,喉结的滚动也上下挤压着另一个。 柳如是像是也察觉到了此处的略微不适,他挪开了一点距离,凑到沈霁川的耳边,捏着嗓子唤道:“小叔叔~” 他说:“你说说嘛,我昨天脑子迷迷糊糊的,我说了什么我都忘了。” 沈霁川被那声似娇似喘“小叔叔”激得心间一痒,那种感觉像是被柔软的小触须挠了一般。 他快压不住嘴角的笑了,他抬手掩唇,虚张声势地咳了两声。 虽然那些话沈霁川是说不出口,但是他能做到另一件事。 他还没说话,柳如是听到他的那两声清嗓子的咳嗽声,以为自己调戏的目的达到了,继续稳扎稳打地循序渐进:“你说了,下次,我就可以避开那些话不说了,小叔叔,你看这样不好吗?” 没后悔,还有下次。 沈霁川是一个精明的商人,他很轻易地便捕捉到了这句话里面对自己有利的信息。 接下来,他要做的就是不着痕迹地诱导自己的“猎物”继续靠近陷阱,即使他也要付出一些无伤大雅的代价,在他看来,还是他赚了。 思及此处,沈霁川柔声说道:“我说不聊这个话题的意思是,我已经不在意你在床上会说些什么了。” “啊?”柳如是一脸茫然。 他被沈霁川轻掀了下来,“饿了没?我去做个粥,你吃了就去吃药行吗?” 柳如是闻言笑了笑,“好……我都这么大了,干嘛还把我当个生病了不吃药的小孩儿哄。” 要是被他便宜妹妹柳栎可知道了,估计又得出言嘲笑他不可。 对于他的这句话,沈霁川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微挑了挑一边眉,那模样就好像在说“是吗?”。 事实上,沈霁川还是有先见之明的,他比柳如是想象得还要了解他的性格和口味。 吃完粥后,柳如是在沈霁川罕见揶揄的笑意下,一口闷了药水。 他那张漂亮的脸都被苦得皱成了一团,旁边的沈霁川看他咽下后,很有眼力见地往他嘴里递了一颗他方才剥好的绿葡萄。 葡萄的清香在口中弥漫,柳如是还没从又臭又苦的药水味缓过来呢,眼前就多了几颗扑在纸张上的药丸。 黄的、白的、红的、椭球状的,胶囊的……应有尽有。 柳如是面露苦涩,不就是发个烧嘛,打针就算了,怎么还开药啊? 他苦着一张脸,半娇半嗔地叫着那些称呼:“沈霁川,沈总,小叔叔……” “我真的好多了,能不能不要再吃药了啊?” 沈霁川温润成熟的眉眼又多了几分温柔,可他说的话却让柳如是倍感心寒:“不行,小如是最乖了,坚持吃完,就两天的药量而已,你都这么大了可不是生病了不吃药的小孩儿啊。” 柳如是:“……” 自己挖的坑自己踩到底了啊。 他只好垂死挣扎地提条件:“那你再给我剥几颗葡萄。“ 沈霁川觉得他这样子格外好笑,他在柳如是谴责的目光下勉强憋住了笑,而后点了点头,义正言辞地应下:“好。” “你想吃多少颗我都剥。” 他都做到这一步了,柳如是也不好说什么了,只好硬着头皮吃完了药丸。 在此之后,柳如是让沈霁川回公司工作,沈霁川反过来劝柳如是好好休息,不要思虑他的去向。 最后柳如是死活不肯去睡,搬了个椅子在沈霁川书房的办公桌前,趴在桌子的另一边上面看着沈霁川办公。 都说认真的男人最帅,以前柳如是完全对这话不感兴趣,此时他却颇有同感。 毕竟这“认真的男人”前不久还在厨房围着围裙给他煮粥。 沈霁川穿着休闲的居家服饰,却没有减少半分他总裁的威严。他一手捧着文件,一手时不时地翻页,神情认真专注,不知看到了什么,有时候还会微微皱一下眉。 那在柳如是面前极少出现的严肃神情令他不由得地升起某些不合时宜的想法。 他站起了身。 在他双臂离桌的前一秒,沈霁川还未收敛严肃的目光便转移到了他的身上。 柳如是敏锐地察觉到他看向自己的目光,唇角的弧度没忍住又上扬了几分,他绕过了办公桌,走到了沈霁川跟前。 沈霁川抬着头看他,那双深沉的眸子此刻像是真的映入了柳如是的身影一般,这人终于收起了他公事公办的态度,缓了神色道:“怎么了?又不舒服了吗?” “小叔叔,你办公的样子真帅。” 沈霁川对他这无厘头的话感到茫然。 柳如是垂头的样子像是在看他,又像是在思考,他说:“看来,我以后要多去沈氏逛逛了,这样的沈总在我这可不多见啊。” 第20章 惊喜 这个机会没多久便到了。 柳如是在沈霁川视频通话和实时监督下勉勉强强地吃完了那两天的药。 一周后的一天,柳如是梳理好自己的财务状况后,脑海中浮现那天书房沈霁川低头看文件的画面,一时心血来潮。 他跟阿姨浅聊了两句,就说明了自己的想法:“阿姨,今天麻烦你早点做午餐可以吗?我想给沈总去送一份过去。” “当然可以。”早点干活早点下班,这么想着,阿姨立马就进厨房开始整理食材了。 柳如是出发前给何助打了个电话,确认沈霁川在公司没有去别处应酬,交代好一切后叮嘱着人别走漏了风声。 他上车没多久便甩了那群监视他的保镖开车前往沈氏。 没到两分钟,沈霁川就打电话来了。 柳如是想了想,还是接了。 电话一接通,就传来了沈霁川有些急切的声音:“柳如是,你现在在哪儿?” “沈总你别急,我在开车,等到了目的地,我就告诉你,你再派那群人跟着我也不迟啊。” 因为柳如是在开车,沈霁川不好跟人发生争执。 车速渐缓,柳如是听到了对面那人沉重的呼吸。沈霁川深吸了口气,强装安定地嘱咐道:“你开车小心点,记得到地方了给我打电话……别忘了,你手机里面里还有定位。” 一心想给惊喜的柳如是冷不丁被这么警告了一句,像是一身热血被人突然泼了桶冷水一般,他脸上的笑都淡了几分。 柳如是不明白,沈霁川这么温柔的人为什么对自己会有这么强的控制欲。他沉闷地回道:“知道了,你不用提醒我。” 说完这句,他没有再管沈霁川后面的话,直接挂了电话。 他看了眼副驾驶位上的文件匣子,面无表情地继续开着车往沈氏行驶而去。 柳如是停好了车,拿着那两样东西,大步走进了那栋高楼,停在了一个前台妹子面前。 那女生见一个穿着淡紫色v领衬衫的气质大美人停在了自己跟前,眼前一亮,她秉着良好的职业素养微笑着问候:“您好,这位先生,请问有什么能帮到你的吗?” “你好,我来找沈总,沈霁川,你帮我预约一下,就说柳如是来找他谈诗丽系列服饰的相关工作。” 前台抬手指示不远处的房间,“好的,沈总最近比较忙,可能会让您久等一会儿。您先请到会客厅休息一下,我给您预约一下。” “好,我等着。” 他转身,还没走远,前台那两个女生就开始交头接耳起来了。 “你知道他是谁吗?你就让他等。” “这样貌,这身材,这气势……难道不是哪家来自荐枕席的模特吗?” “他是柳如是啊!那个一个直播破防网友的coser,后续还是咱们沈总派律师团队跟进的,不然那么多人怎么一个个告啊?” 那个接待柳如是的前台小姐想到他手里的保温桶,恍然大悟:“原来是他啊,好久没在网上见过他的消息了,我都没认出来,没想到他竟然跟了沈总……” 柳如是听着她们俩的絮絮叨叨,笑着回头:“需要签名吗?” 两女生对上他那双漂亮又多情的狐狸眼,愣了一下,意识到自己方才说的话都被当事人全听了过去,脸色乍红。 她们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她们清楚这人不是说什么真的签名,而是借着这个提醒她们不要再多嘴聊关于他的那些事了。 柳如是一进会客厅,前台电话还没来得及打,何助便趁空暇之余自作主张地下来接人了。 他去问了前台,得知人在会客厅,嘱咐了句不用给沈总打电话了,便往会客厅走去。 在他开门之前,柳如是又一次接到了沈霁川的电话,不过这次是视频电话。 柳如是没接,回了个语音电话过去。 “你还没到目的地吗?” “到了。”柳如是看到了敲门进来的何助,说道,“但是我现在不想让你知道我在哪儿了。” “你别逼我……” “沈霁川,你知道吗?你刚刚电话里的话让我很不高兴,现在的话也是。” 沈霁川的呼吸突然又急促了几分,“你想干什么?”质问先说出了口,他意识到自己这句话不合适,急忙找补:“我错了。” “柳如是,我错了。” “乖,你告诉我你现在在哪儿,我去接你好不好?” 柳如是嗓音沉闷地说出了一句话:“沈霁川,我不是宠物。” “我没把你当宠物……” “好了沈霁川,我想要静静,你懂吗?我想自己一个人待会儿,今天下午我会自己回到那栋别墅,你不用着急。” 柳如是说了这句,挂了电话,就把东西交给了何助:“告诉他,惊喜没了。” 何助一脸茫然,“柳少,你不自己送上去吗?你要是亲自送上去,沈总会很开心的。” 柳如是不以为意地说:“他开不开心关我什么事,我只知道我现在很不开心,也不想见到他……我想出去发泄发泄,你让他放心,我不会跑的。” 何助捧着两样东西,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后知后觉自己好心办了坏事。 他心里发虚,颤颤巍巍地敲门进了沈霁川的办公室,将两样物品交到了沈霁川手上。 顶着沈霁川疑惑的视线,何助解释道:“这是柳少亲自送来的文件和午饭。” 沈霁川一愣,他拿起那个文件打开,那是着名服装设计师尚无锡的诗丽系列版权签约书,他谈了好久都没谈下来的合同。 有了这个,沈氏很轻易就能在华国服装业站稳脚跟。 可以说,柳如是帮了他大忙。 “他走了?” “嗯,柳少把东西给我就走了。” “你怎么知道他来的?”沈霁川说,“或者说,你知道他来为什么不跟我汇报?” “沈总,这……柳少今天上午就问了我你在不在公司,他说他来给你送个饭,给你个惊喜,让我保密。” 何助面露难色,“我也不知道柳少怎么了,怎么就临时改变主意了?明明和我打电话的时候他还挺兴奋的。” 自知把人惹急的沈霁川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我的问题。” “但是今天的事不能有下次了。” 他的意思是何助不能像这次一样擅作主张地隐瞒了关于柳如是的任何事。 何助听懂了他的话,连连应下。 不过他还是没有出去,沈霁川看他面带犹豫,明显有话要说又不知如何开口,示意他道:“还有什么事,说吧。” “沈总,我刚刚在会客厅听到柳少在打电话,他是在和你打吗?” 沈霁川嗯了一声,“你想说什么?” “柳少说他不是宠物……”有些话一旦开口,就停不住了。 何助像是开了闸的阀门,不断地将自己的想法倾泻而出:“沈总,你不觉得你把人看得太紧了吗?” “明明所有人都知道沈总你不是这样的人,你温文尔雅,做什么事都尽善尽美,可为什么你对柳少会是这样的?” 何助尽量去找到词去形容沈霁川的不同寻常:“您为什么要把自己所有的欲望全都强加在柳少一个人身上?” 他说完,试探地瞥了好几眼沈霁川的脸色,最后见他没什么情绪波动,便抱歉式地鞠了一躬:“抱歉沈总,是我逾矩了。” “没什么事,我就先出去了。” “等等,你说的对。”沈霁川倏地开口。 他被人安排好的一生的确是因为柳如是才得以改变,他的存在也给了自己放纵的机会。 可是,“他这次好像真的生气了,我该怎么去哄他?” 第21章 蔺市 “哥,你怎么突然来找我了?” 一间设计别出心裁的咖啡馆内,靠角落的那桌坐着一对颜值极高的兄妹。 柳如是听着轻缓的钢琴曲,心里却极为复杂,他喝了口面前的卡布奇诺,抬眸看向对面坐着的柳栎可。 短短一年时间里,这个妹妹已经全变样了,无论是气质还是实力,都从一个无名无权的大小姐变成了一名有钱有颜、内核强大的女副总。 半年前她就空降柳氏一个分公司当财务总监,没到三个月就凭着好几个上百万的单子以及沈霁川在董事会的推波助澜摇身一变,变成了柳氏头部那个分公司的副总裁。 这个没满二十的女副总只有在柳如是面前才透露出一点点少女的味道。她像是想到了什么,面色突变,张牙舞爪地说道:“是不是沈霁川那个老匹夫欺负你了?” “哥,你再给我点时间,我一定可以把柳氏拿到手的,到时候,我一定不会让他在靠近你欺辱你的!” 原本柳如是的心情因为沈霁川的电话有些不虞,可来了趟蔺市听了他便宜妹妹的话,他不免有些好笑:“老匹夫?” 柳如是轻笑了一声,“欺负?欺辱?我和沈霁川,你觉得是他欺负我?” 柳栎可没说话,但是她的表情明显在说“难道不是吗?”。 她认为沈霁川就是趁虚而入,不然为什么他们俩孤立无援的时候,这人就恰好回来了? 然后,还从他们那极品老爸那边施加压力逼着她哥跟他。 “阿栎,你觉得我是那种被欺负的人吗?” 柳栎可盯着柳如是那双凌厉而极具攻击性的眸子,她喃喃道:“是不像……” “可是哥,你自己都不知道,你的性子很要强,其实你没自己想得那么强大,但你又一直不肯依赖除了你自己以外的人。” 柳如是:“你说的是我还是以前的我?” “有什么区别吗?不都是你吗?” 区别大了。 柳如是沉默地看着她,神情倔强的模样好似非得听到她的答案不可。 柳栎可没有直言,而是借了别的事来说明:“以前的你从来不带我去参加那些商演,不让我去那个小区去找你,不准我离你太近……你像全身布满刺一样不准我靠近你。” “其实,我全都懂,你为我做的一切我也全都知道。” 柳如是缄默不语,柳栎可此时说的一切都不是他做的。 他不想就连柳栎可的尊敬都是借原身的光,正想开口说些什么去阻止她的话,却不想柳栎可下一句话断了他所有的思绪:“哥,那天晚上,我在那间房子的垃圾桶里面看到了你的……遗书。” 上面写得清清楚楚,“柳如是”自愿把自己存的所有财产都交给妹妹柳栎可。 柳栎可垂头调整好呼吸,继续注视着柳如是说道:“哥,其实我早就发现了,自从那一晚之后你就变了,你变得越来越好……也越来越不像之前的你了。” “但你还和以前一样不喜欢依靠别人,什么事都自己扛着……你知道你被沈霁川监视,所以为了避免我和你一样一举一动都被人盯着,你很少来找过我。” “你好像很执着于保护者的姿态,无论是对我还是对任何认识或者不认识的人。” 柳如是听柳栎可说完这一大段话,忽而笑了笑,原来还是有人看出他和原身的不同的。 他不禁感慨:“真的是长大了,说起话来头头是道的。” “哥,如果你真的不想待在沈霁川身边了,现在你也可以去和他说清楚……大不了我养你啊。” “养你个头。”柳如是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你好好学习,好好工作,至于我,你不用担心,没有人能欺负我。” “我今天过来只是想看看你有没有照顾好自己,看你这个样子应该是过得不错,既然这样,我就放心了。” “我要回去了。” “这么快就走了吗?”柳栎可撒娇的套路和柳如是如出一辙,她撅起嘴,一脸被宠坏的骄纵。 “好了,把嘴收回去,这样就不好看了。”柳如是起身,走到她跟前,来回抚摸了两下她的头,安抚道:“今天太晚了,下次来再请你吃一顿。” 他来的目的其实只有一个,那就是确认一下在柳栎可眼里他和原本柳如是的差别。 听柳栎可的话,明显是把他当做劫后重生性情大变的柳如是,不过她也的的确确看出了自己和原身的不同。 喻知洲也说过他变化很大。 他们俩都看得出来,为什么只有长时间近距离接触的沈霁川看不出来?还硬是把自己当成了那个柳如是。 要是他能看出些什么,而不是常常说自己和小时候的原身一样,他也没必要这么郁闷了。 在原身的记忆里,关于沈霁川的那部分好像确实都集中于他小时候。 正是因为小时候只有沈霁川这个小叔对他好,他才会对沈霁川有了别的期待和希望。 越想,柳如是脑子越乱。 蔺市离海市还是有三个小时的距离的,一路上,他一改平常的作风,开得很稳。 柳如是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那栋别墅的,只记得自己一开门进屋,迎面而来的是一个拥抱。 沈霁川抱住了他。 他在他耳边说:“抱歉如是,以后我不会再监视你了。” 本来这个监视就是为了保护柳如是的,现在反倒成了柳如是的困扰了。 柳如是拉开沈霁川,上下打量着他,不确定地说:“你……吃错药了?” 沈霁川报之一笑,“我是想开了,你说得对,你不是我的宠物,不应该全方位在我的监视下生活。” 他问:“你饿了吗?我刚做好了饭菜。” “你做的?” “我做的,我给阿姨放了个假。” 两人一边并肩走入,一边闲聊着。 沈霁川给人轻轻拉开椅子,侍奉人入座,自己才坐下,“都是按着你的口味做的,就当对你雪中送炭的感谢了。” 说“雪中送炭”就有点夸张了,柳如是清楚沈霁川是在借着这顿饭和他破冰,为今天发生的事致歉。 清楚是一回事,愿意配合是另一回事。 这次他就让沈霁川知道,他柳如是才没那么好哄。 两人毫无动静地吃完了一顿饭,之后一个看电视,一个陪着看电视。 可是沈霁川的视线一直往柳如是脸上飘,没分散半点多余的注意力在那个无聊的电视剧上。 柳如是实在没忍住,说:“沈霁川,你今天很闲?” “挺闲的。” 沈霁川一见柳如是主动和他说话,温和的目光立即毫不掩饰地看向柳如是,并展开话题:“明天我打算给自己放个假,我们一起出去玩吧。” 柳如是面色不变地吃了一颗糖,“别看着我。” 沈霁川一愣,“什么?” “别看着我,明天我就和你去。” “好。”应下后,沈霁川果真没看他了,那道视线转移到了电视的屏幕上。 客厅里只剩下电视里传来的狗血对话的声音。静默半晌,沈霁川再度开口:“为什么我不能看着你?你本来就是我的人。” 柳如是就知道他这“病”一时半会好不了,没多久就会复发。他有些无语,但还是淡淡地回道:“你盯着我看,我嘴痒。” 第22章 实践 “第一步,沈总你最好主动把那些监视跟踪的人全撤了。在柳少面前提了之后也别阳奉阴违,不然他肯定会更生气的。” “做到这个还不够,你要道歉,可以的话做点什么事讨好他一下,毕竟柳少被监视这么久了,多少会有点怨气。” “还有就是……沈总,你有没有觉得虽然柳少一直在你身边,但是因为你工作忙的问题,你们俩相处的时间其实并不多。” “沈总你不妨抽点时间和柳少出去玩玩,约个会什么的,体验一下柳少的生活。” “最重要的一点……” 何助何连云脸上蕴着丝“高深莫测”,他说:“沈总,你可以收敛收敛你那种谦谦君子的修养,主动点,对待柳少的行为举止可以稍微脸皮厚点。” …… “你盯着我看,我嘴痒。” 柳如是说这话的时候眼神都没往沈霁川那边瞥,他看着电视里那对因为白月光女二发生争执的小情侣主角,眸色加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此时,余光有道身影晃过。 下一秒,柳如是的唇角有了个温热柔软的触感,一触即离。 他恍然了一瞬,所有乱七八糟的想法全都戛然而止。他略微转头,匪夷所思地看向坐在他旁边的沈霁川:“你在干嘛?” 被询问的人一瞬不动地紧盯着他一开一合地唇瓣,蠢蠢欲动。 柳如是见此,刚想说些什么,沈霁川就扑过来了。 避免他那冲劲磕到彼此的牙,柳如是的手下意识抵在沈霁川的臂弯,头也往后仰了一下,但他并没有偏头躲避,那两个动作便有了几分欲拒还迎的味道。 沈霁川感受到他这两个细微的动作,心想何助的点子实践起来还是有点用的,他勾着唇,吻了上去。 柳如是刚吃了糖不久,嘴里还有那股清甜的水果糖味。当这个吻深入之后,沈霁川才判断出那个水果的味道,是葡萄味的。 他不禁感到好笑,这人是有多爱吃葡萄啊,连糖都是挑这个味的。 糖吃多了,终究是容易腻的。 沈霁川的闯入,恰好分担了他嘴里的糖分。 等到柳如是嘴里的甜味淡了之后,沈霁川的呼吸已经全乱了。 他正想直腰,止住两人之间这种你来我往的放肆动作,可被他压在沙发上的人却还意犹未尽,扣住他的后脑,主动出击。 即便胸口起伏不定了,沈霁川还是张开嘴,尽量满足柳如是。 两人缠绵了许久,直到柳如是察觉到怀中人有些缺氧了才停止这个开始得莫名其妙的亲吻。 两人摊在沙发上,缓了好一会儿,结果还是最先调整好呼吸的柳如是先发制人,微喘着气,调笑道:“沈总,你还没有回答我刚刚的问题呢。” 沈霁川被吻得现在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更何况迷糊时旁边这人说的话呢。 他微拧着眉,想了好久,才想起接吻前柳如是问的那句“你在干嘛”,他深呼吸了两下,才勉强稳住呼吸回道:“你不是说嘴痒吗?” 他神色认真地说:“我主动,给你‘止痒’。” 柳如是听到这两句堪称神经病的话,哼笑了两声,“耍流氓就耍流氓,沈总这么说反倒成了我的错了,我在发骚勾引你?” 他那两声听不出什么韵味的笑声和那个“发骚”,令沈霁川瞬间警惕起来,他解释道:“我没有那个意思……” “沈总,我说的‘嘴痒’是想骂你,不是想亲你,这两个词的意思可相差个十万八千里。” “你想骂我?” “当然,你被人像只宠物一样监视一年试试,你难道一点怨气都没有?” “我道歉。” “道歉没用。” 沈霁川看着眼前这个可以和他闹脾气的人,无奈地苦笑了下,“那你骂吧,只要你能消气,打也行。” 话说到这,他的脑海里突然出现了别的想法,“我还没见过你骂人呢。” 即使他做的事多令人不开心,柳如是从头到尾稍微语气重点的也就那两句“你疯了”,这人骨子里的教养,让他即使被气也从不骂脏话。 当然,除了在床上说点荤话之外。 沈霁川还挺想深入了解一下柳如是的,被骂两句也无妨,思及此处,他提醒着那个对他的话有些目瞪口呆看着他的人:“你骂吧。” 头一次见到找骂的。 柳如是真的是被气笑了,他上下打量着沈霁川,一脸诧异地说:“你今天一整天都在发什么疯?太奇怪了,你是看什么杂七杂八的书了吗?还是说有人给你乱出什么点子了?” 沈霁川是个遵守盟约的人,他不会背叛队友,但是他又不想对柳如是说谎。挣扎了一阵,最后决定采取迂回战术:“你觉得管用吗?” 柳如是看出他的目的,不过还是顺着他的疑问说道:“别人没用,你有用。” 别人这么做,他可能真的会忍不住骂那人“神经病”,要是还在过多纠缠的话,打一顿都是轻的。 可以说,只有沈霁川这么做,他才会这么无可奈何又无言以对。 一旁的沈霁川听到他这句话,心里不由得窃喜,还一本正经地装听不懂:“你这话什么意思?” “没意思。” 柳如是关了电视起身,他伸了个懒腰,回头触及到沈霁川来不及收回去的炽热视线。 低头去问:“你是喜欢我的发尾还是喜欢我的腰?” 听闻这个问题,沈霁川的目光又重新回到他刚刚注视着地方,喜欢什么? 他喜欢柳如是身上的一切,爱他给他带来的那种自由而又不羁的风。 他从未如此渴望能完全得到一个人。 “我喜欢你伸懒腰的时候,衣摆上移露出的那截腰线,还有你发尾和腰交叠的时候,纯黑和暖白的色差……” 沈霁川稍稍眯起眼,抬头看柳如是时,那双眼眸中闪烁的分明是满满的侵略感和占有欲。 他终于在柳如是面前露出了点身为总裁的胸有成竹。可他说的话却没有半点适合如今他浑身散发的气势:“那样很色,我看到很容易会硬。” “哈?” “但我又忍不住去看……” 原本想去漱个口睡觉的柳如是此刻困意全无。 第23章 约会 柳如是一晚上都觉得头皮发麻。 他刷完牙出来,沈霁川就坐在床边看着他,笑得还格外诡异,还说什么“不监视不意味着我们俩分床睡吧”。 两个血气方刚的大男人容易擦枪走火。 本来之前他们平常也不怎么同床睡,甚至都不同房间,沈霁川这么说,柳如是清楚他是在试探自己,或者是在想方设法地占自己便宜。 这人十分钟前还说看到他腰会硬,柳如是自认为没被哄好,怎么可能让沈霁川这么放肆地勾搭自己吗? 他抱着手,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沈总,你在我床上,我会睡不着,明天不是还要一起去约会吗?” 他语气着重于“约会”二字。 沈霁川一听这两个字,一下子被牵着鼻子走了,下意识重复:“约会?” “不是约会吗?”柳如是说,“难不成不止我们两个,还有别人?” 他那刻意上扬的尾音,就差没说明天的行程不会还有人跟着吧。 沈霁川也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愣了一下,解释道:“没有别人,就我们两个。” 柳如是歪头一笑,“那沈总就赶快去休息吧,不然,明天可没精神。” 沈霁川对方才对话的结果感到无奈,既然不能同床共枕…… 他垂眸一笑,不知道想些什么,只见他站起了身,两人平视着对方的眼睛。 沈霁川犹如实质的目光缓缓下移,落到了对面那人殷红的唇瓣上,他说出了他心中所想:“那晚安吻,可以吧?” “当然可以。”柳如是上手扶着沈霁川的下颚,将嘴唇抬起,低头往上印了一下。 他轻佻的嗓音此刻被压低得恰到好处,认真而不失温柔,他在一字一顿地说:“晚安,沈霁川。” 沈霁川本人不知是怎么走出房间的,等到他顺手关上了门,那声不大不小的关门声将他唤醒。 他回头看向那紧闭的房门,抿了一口刚刚被一吻而过的唇瓣,勾唇笑了,神色比在屋内多了几分说不清的韵味,仿佛方才柳如是的所作所为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同时,屋内的人脸上也漾起了一丝复杂的笑意,他幽幽地叹了口气,最后还是被占了便宜去。 越是静谧,柳如是的心就越乱,他自己也搞不清楚,他怎么会将自己逼到这种进退两难的境地? 柳如是扑上了床,将整个人埋进了被褥之中,企图借此摆烂。 次日出门前,沈霁川少见地打扮了,头发简单地梳理了一下,放下后明显没了那一身强大的气场,他还换上了一身款式简单的深咖色及膝大衣。 不同于他衣着的简约大方,柳如是穿得依旧和往常一样,色系依旧复杂显眼,一件墨绿色衬衫外搭一件浅咖色复古皮衣,下面一条黑色微喇裤。 衬衫的衣摆被尽数束进和皮衣同色系裤腰带中,那肩宽腰窄的黄金比例一下子便显现出来了。 柳如是上下端量着头一次在他面前这么穿的沈霁川,略带点头地说道:“沈总这么穿,不像是什么总裁,感觉更像是温润儒雅的知心学长。” “那你今天就叫我‘学长’,怎么样?” 本能顺着他话的沈霁川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的时候,面上不由得浮现出一点红晕。 他好歹比眼前人大了好几岁,怎么能叫学长呢? 想到这,沈霁川正欲说句开个玩笑,好让这个话题能一笑而过,却不想柳如是事先开了口:“看来今天我要重操旧业了,沈学长?” 如此,两人的约会都在cos学长学弟。 起初沈霁川并不想,可他每叫柳如是名字,或是别的称呼,这人都装作充耳不闻的模样。沈霁川无奈,只好就着“柳学弟”这个称呼叫他。 他们看了场电影,吃了顿午饭,便去了趟情侣聚集的游乐场。 沈霁川在里面尝试了他从来没有试过的游乐设施,他不恐高也不惧鬼神,里面无论是云霄飞车、海盗船还是鬼屋,他都玩了个遍。 他没怎么不适,倒是柳如是开始有些感到无趣了,这些玩意儿还没开星舰和改造系统机器人有意思呢。 他硬着皮头陪神采奕奕的沈霁川玩了几个项目,最后累得坐在了一张长椅上,并对沈霁川撒娇道:“沈学长,我好累啊……要不你自己去玩别的?我真的没力气了~” 在他说出这句话前就已经数过了,没剩多少个能玩的项目了。 “你累了?”沈霁川坐在了他的旁边,从兜里掏出一条手帕,给柳如是擦了擦他脸上薄薄的一层汗。 “那我不玩了,我去给你买瓶水吧。” 说着,他站起了身,边跨步边回头嘱咐柳如是:“你记得要在这等我。” “知道了。” 柳如是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想起他坐在刺激游乐设施上时眼里溢出的光彩和兴致勃勃,不禁感到好笑。 可惜下一刻笑意全僵在了脸上,有个身形熟悉的人站在了他的跟前。 即使那人的衣着打扮都变了样,还带着个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柳如是依然从那双深邃温和的眼睛认出了他。 ——宋思邈。 “邈哥?”柳如是的眼里全是那种对余情未了的前任多年之后再次相遇的震惊和恍然。 “你……你回来了?” “如是,你介意聊聊吗?” 柳如是红了的双眼倏地低了下来,他快速垂头,遮住了眸底的不屑和恶劣。 这副场景在宋思邈眼里就成了他对他念念不忘的佐证。 他一直都觉得柳如是很高傲,低头及时掩盖住自己的脆弱不堪,不就是因为他没有忘记自己却不想表现出来的模样吗? 思及此处,宋思邈不知为何不像以前那般洋洋得意了,反倒多了几分惆怅。 如果他没有算计柳如是,那柳如是会不会像刚刚对沈霁川一样,也对他笑,对他撒娇叫他“学长”,对他敞开心扉…… 宋思邈在柳如是的复杂的视线下,重复了一遍:“如是,我们聊聊吧。” “沈总会生气,你会遭殃。”柳如是说,“而且邈哥,我想我们已经没什么好聊的了。” 他像个被人背叛的小孩儿一样闹着脾气:“宋思邈,是你抛弃了我。” “我们分手一年了。” “请你就像这一年一样,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第24章 前任 “如是,你明明知道当初我离开你是沈总逼的。你知道我对上沈总毫无胜算,你怪我走就算了,你……你怎么还和他在一起了?”宋思邈说到后面都有些语无伦次了。 “沈总逼的?”柳如是冷笑了一声,“这么说钱你没拿吗?你没用吗?” 宋思邈一愣,他看着眼前人几乎咬牙切齿地说:“你当时都没来医院见我一面,你明明清楚我的抑郁症的,可你一点都不考虑我的感受,就单方面地和我断崖式分手了。” “宋思邈,我和你在一起两年了。你从来不肯我靠近你,我们俩连抱都没抱过几次,我给你钱,给你流量,给你想要的一切……可是你是怎么对我的?” 宋思邈心头一跳,他怀疑沈霁川把他那些居心叵测做的事全告诉了柳如是,那他任何的挽回手段都没有用了。 柳如是看着他脸上明显局促不安的神色,内心不禁冷嗤了一下,他还正愁着怎么找这混蛋前任算账呢,这人反倒找上门了。 还偏偏挑了今天,真是扫兴。 他掩下眼底的嘲讽,嗓音颤抖地陈述着宋思邈的暴行:“你利用我,你说那些奇奇怪怪的话引导网友网暴我,你害我……” “不是的,这是沈霁川为了得到你抹黑我,我没有,我没有!” 柳如是不知是被气得难受,还是被骗得悲痛,此时他的呼吸已经开始紊乱了。他有些失态地吼道:“你还在说谎!宋思邈,这不是他说的,是我看出来的。” “你看出来的?”宋思邈有些不可思议,“你看得出来?” 柳如是:“宋思邈,你以为我是什么傻白甜少爷吗?你以为你背地里搞的那些小动作很小心谨慎吗?我站在那个位置什么事没遇到过?你那些小把戏算什么?” “你做的事我都一清二楚,我只是不想去管,我还以为只要我忍了,对你好点,你就能重新接受我。” “我真的是蠢,就因为你那个时候救了我,就觉得你心软了,你还是在乎我的,然后死心塌地地跟着你。” “明明刚开始在一起的时候,邈哥,你对我很好很好的……” 可是为什么到最后一切都变了? 对视的两人几乎同时在心里问出了这句话。 由于柳如是的话,宋思邈所有的打算都停滞住了,他不知道如何是好,只能生涩地张了张嘴:“如是,我……” “柳学弟,我排队排得有点久,你等久了吧。”沈霁川提着两瓶水走来,虽然他看到有人停在柳如是面前,但是他没认出那个身影,只当那人是路过或者搭讪。 宋思邈一听到他的声音就开始打退堂鼓,不仅话都止住了,脚还蠢蠢欲动,他留了一句:“如是,你先别暴露我,等我来找你说清楚。” 话落,他转身快步离去。 沈霁川走到柳如是跟前,看了眼那个人来去匆匆的背影,心大地调侃道:“这人是上来搭讪柳学弟的吗?” 他低头看去,却发现柳如是同样低着头,避开了他的目光。 沈霁川总算察觉到了些许反常,他快速坐在了那边空旷的座位,手搭上了柳如是的手臂,不动声色地把人拢在怀里。 “怎么了?你的脸色有点不太对劲,刚刚那个人是谁?” “我以前的粉丝。” 柳如是并不是专业的演员,以致现在他还没未戏,不仅情绪眼见的低落,就连他的眼圈都泛了红。 沈霁川闻言,不由得笑了笑,“见到粉丝不应该开心吗?怎么哭了?” “我没哭。” “好,没哭,我看错了。” 一个谎言的完整,还需要多个谎言去填充完善。 柳如是抬头看向沈霁川,半真半假地解释道:“刚刚那个人告诉我,他原来是我的粉丝,后面因为那些网上的风风雨雨脱粉回踩了,把我骂得很惨。” “他说,他一直很想和我当面道歉,然后补偿我什么的……可是在那个直播之后,我从来没登陆过那些娱乐账号了,也从来不参加那些线下活动了。” 沈霁川沉默地听着他的话,最后浅笑一下,拍着柳如是的手臂,安抚他说:“这挺好的,乖,别不开心了。” 柳如是没说话,他调整着压抑在胸前的那股不上不下的闷胀不适。 就在他放空自己时,他隐约听到了沈霁川说了什么,可他没认真听,就没听清。于是他便直接问:“什么?你刚刚在说什么?我没听清。” 沈霁川没有一点怨气,很有耐性地重复了一遍:“我说,你不用在乎他们这些人对你的看法,在我眼里,你一直都很好……至少我永远都不会脱粉。” 听到这话,柳如是心里的难受顿时消散个一干二净,他嗤笑出声:“沈学长,我渴了。” 见他又恢复没买水前那副模样,沈霁川不禁松了口气,他微微举起另一只手里的两瓶水,说道:“我看到店里有葡萄汽水,我就买了,不过有点冰,还有一瓶常温的水,你想要喝哪瓶?” “我想喝葡萄汽水。” 沈霁川拧开手里的汽水,而后小心地递给了一边的柳如是。 可那人就低眸睨了那瓶汽水一眼,看向他说:“亲爱的沈学长,我还没说完呢。” 沈霁川愣了一下,“嗯?” 柳如是挑眉示意着:“我想喝沈学长喂的葡萄汽水。” 沈霁川知道柳如是这句话什么意思,无非是嫌自己拿瓶身冰手。 他无奈地回了声“好”,然后抬起手,抵在柳如是的唇边哄道:“来,张嘴。” 柳如是听话微微低头凑了上去。 不过,无论是投喂的还是被喂的都有些手足无措。 投喂的害怕自己一个手不稳呛到人。被喂的喝一口,投喂者就要问一句够了吗。 嘴边怼着个瓶口,柳如是没办法说话,只能摆手回应。 直到柳如是眨了两下眼睛,示意够了,沈霁川才停止了手里喂饮料的动作,他开了另一瓶水喝了两口,问:“我们接下来去哪?” 柳如是低头沉思了一阵,然后状似灵光一闪,接过那瓶沈霁川方才喝的水,拉住了他那只手,“跟我来。” 沈霁川被他流光溢彩的眸子晃了一下,不过在起身时他也不忘带走另一瓶汽水。 “去哪?” “秘密。” 第25章 清醒 柳如是带着沈霁川到了个机车俱乐部,一路上遇到不少认识他的人,也不乏主动打招呼的人:“诶约喂,这不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柳少吗?今儿怎么有心思来这逛了?” 他行走间瞥到了两人十指相握的手,愣了下,这时他才发现这个穿着咖色大衣的人竟然是财经报上时常出现的沈霁川。 “少给我阴阳怪气的,我来借辆机车,灵活点的。” 认出商业大佬的人脸上眼见地少了那几分嬉皮笑脸,变得恭敬起来:“我们这交情说什么借啊,我现在就陪你们去提。” 跟着人走的那段路,柳如是也少不了调侃旁边的沈霁川:“沈学长的面子比我还好使啊。” “刚刚那个人是彭氏的彭少吧,我和他们家有合作,有两次应酬他跟着彭总一起来的,就认得我了。” 沈霁川凑近,音量降低了些:“你要是也跟我一起开会应酬,以后你的面子肯定也小不到哪去。” 柳如是:“那还不是蹭了你的面子,本来圈子里就传我是你包养的小白脸,我要是真天天做你的小跟班,假的都能传成成真的。” 沈霁川轻嗤了一声,“让我看看。”他上手捏起柳如是的下巴,煞有其事地点头调戏:“说的没错啊,是挺白的。” 柳如是假装听进去了,捧着脸蛋自怨自艾道:“整天风吹日晒的,哪有很白啊?” “很白啊,不仅是脸,全身都挺白的。” 前面带路的兄弟恨不得捂住自己可怜的耳朵:……这真不是你们家大床房。 连带着主人公之一的柳如是也有些无语凝噎,他完全没有意料到沈霁川会在这种有外人的情况下一本正经地说骚话。 他咳了声,接话:“沈霁川,你别太兴奋了,注意点影响,别在人家面前乱崩人设了。” 在他面前稍微崩一点、有病一点倒没什么关系,毕竟他都已经习惯了。 柳如是拿到车,督促着沈霁川带好安全帽之后,和那个带他们提车的人摆了下手,便载着沈霁川“嗖”的一下,扬长而去。 身后的人目睹着那不要命的车速,抬手擦了擦额头上莫须有的汗,心里默默给沈总点了一排蜡,希望他们家的合作商可别被柳如是这疯子玩废了。 柳如是明显没收着,油阀近乎拉满,速度也快得紧贴速度限额。沈霁川本就柔软无拘束的发梢被吹得格外凌乱,他盯着前面柳如是的后脑勺。 即使没办法看到这人的正脸,沈霁川也敢肯定,此刻的柳如是的嘴角是上扬的,脸上有着不乏自信和魄力的肆意。 那种和他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明明脸被刮得生疼,耳边风声鹤唳,什么也听不清,沈霁川还是从混乱中清晰听到了他那一声声掩盖在破旧腐烂躯壳下的无限加速的心跳。 “怕吗?” 沈霁川一愣。 柳如是此时才想起常坐办公室的沈霁川可能受不了这种高强度刺激,他降了速,重复了一遍:“沈霁川,你怕吗?” 身后依旧没传来回答的声音,柳如是以为自己的话语太轻了,混进了风声中,沈霁川没有听清。他又降了点速,说道:“如果觉得怕就说,我再降点速……” “不怕。” 沈霁川总算回话了,“柳如是,你再开快点,我一点儿都不怕。” 柳如是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听错了,他竟然从这短短两句话中听到了少有的疯狂,那种对自由、放纵、摆脱所有枷锁的极度舒适的疯狂。 这让他有些恍然,他一边匀速开着机车,一边觉得这趟机车之旅更像他们俩的私奔。 柳如是努力让自己收心开车,他回了句:“好,你抱紧点,别飞出去了。”便加快了车速。 夕阳的光晕下,一辆正红色的炫酷机车自直行的环城路飞快行驶而过,一旁车里的人抬头看去,在他们视野中定格的只剩一道残影。 他们也许看不到机车上那两人的脸,可他俩浑身散发的那种毫不拘束的极致自由感在那一刻感染到了不少人。 一沙滩边的水泥路上,突然大摇大摆地停下了一辆机车。 上面的两人什么话都没说,下来后各自随手摘掉了车帽,手拉着走,一步一步跨上闪闪发亮的沙石上。 柳如是脸上挂着笑,正准备席地而坐,却被人拉住了。 沈霁川脱掉了他的那件大衣,铺在了地上,平摊开来,才示意柳如是:“可以坐了。” 柳如是一面撑着一边手,坐下去,一面还不忘说:“我还以为你今天会完全照着我的风格做事呢。” 沈霁川也坐下了,两人手臂也就因为位置小而紧贴着,他听闻他的话,看向他回道:“疯不代表着真的随心所欲的糙。“ 他几乎断言:“不然,等回去你就会后悔让这些沙子把你这些精致的衣服弄脏弄乱了。” “你可真了解我。” 沈霁川没有否认,笑着回道:“毕竟我和你生活了这么久,足够了解你不是理所当然吗?“ 柳如是点头,不过下一刻他脸上的笑意都僵在了脸上,他听到沈霁川说:“再说了,这也不是你第一次像一样带我来这种地方了。” “不是第一次?” “对啊,你小的时候就带我来过了,那个时候明明你很小,可你比现在更疯,一点儿都不怕死的那种。” 柳如是冷不丁地冷笑了一声。 沈霁川此时才发现他脸色有些不对劲,他不知道自己哪里又说错了话,惹得柳如是突然阴晴不定了,急问:“你怎么了?怎么就心情不好了?” “沈霁川,商量个事。” “什么?” 柳如是冷着一张脸:“以后不要再提起以前的事了,我一点也不想听。” 万事顺着他的沈霁川这次没有毫不犹豫地答应,而是沉默地看了他一会儿,郑重地说:“可那对我很重要。” “柳如是,那对我很重要。难道在你眼里那段时间的相处一点儿意义都没有吗?” 柳如是又一次笑出了声,他的笑意掺杂着不知对谁的嘲讽。 直至现在,他才清醒过来。 沈霁川是个活在回忆里的年长者。 柳如是终究是来得太迟了,所有事都没办法挣到头一个,早有人和他聊柴米油盐,有人和他同床共枕,有人带他看海滩日落、带他逃、带他疯…… 不管自己怎么做,怎么使尽浑身解数逗沈霁川开心,这人只会风轻云淡地对他笑笑,包容他的一切合理或不合理行为,自此,他的身上全是那个人的身影。 不,他要逃离。 第26章 替身i 后面好久,柳如是都没再和沈霁川亲近了,他甚至连对视都不愿意,怕那个人温柔体贴的眼神是假的,也怕他透过自己看别人。 他柳如是受苦受难地活了小半辈子,再怎么窝囊,也不可能给人当替身。 他不仅不动声色地疏远沈霁川,还在终于没有监视的情况下,发展自己的事业,不断投资,不断地收购柳氏和沈氏的小份额股份。 同时,柳如是也在暗地里找柳父偷税漏税、贪污受贿的罪证。 他没有等到沈霁川的主动亲近,也没有等到柳家父母的找事,倒是被一个陌生人发信息约了。 不用猜,柳如是也知道是宋思邈。 他没有拒绝,反而回了句:邈哥,就当和之前道个别,这是最后一次见面了。 柳如是当天赴了约,到达那个安静的餐厅包厢时,里面除了宋思邈还有一个人。 服务员领着他开门,柳如是只能看到宋思邈的侧脸和那个人的背影。 不得不说,那个背影……他莫名觉得有些眼熟。 宋思邈的余光也瞥到了他,连忙绽开一笑,起身上前去拉柳如是。 柳如是二话不说,就移手躲开了,他笑意微僵地对服务员说:“谢谢,你可以出去了。” “好的,各位顾客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助的,请尽管来找我。” 服务员离开之后,柳如是侧身避开了宋思邈的再度靠近,不紧不慢挪着步伐,走到了一个相对那两人不远不近的位置旁,落座。 此时,那他觉得眼熟的人的全脸落入他的眼里,他毫无波澜的狐狸眼此刻睁大了几分。 那张脸分明和柳如是的脸有七分相似,要是没了那份全然不同的气质,乍一看和他本人又有什么区别。 他脑子里闪现过多种可能的事情真相,比如宋思邈找了他的替身,或者这人是他原身的亲戚。他脑子混乱地开口问:“宋思邈,他是谁?” “沈霁川在国外的男友。” 平地炸春雷,一句话就把柳如是炸得头脑发昏,他诧异出声:“什么?” “什么意思?宋思邈你说清楚。” “如是,他的名字叫蔡时麟,是一个出国留学的美术生,他和沈霁川就是在m国认识的。”宋思邈面露难色地扯着谎,“我回来找你就是因为发现了蔡时麟的存在。” “沈霁川不是什么好东西,他找你只不过是把你当做蔡时麟的替身。” 宋思邈很了解柳如是高傲的性格,这人绝对不会容许替身的这种身份出现在自己身上,他会恶心死那个把他当替身的人。 想着,他对着不远处淡定坐着的柳如是语重心长地说道:“如是,我知道我做了很多对你不好的事,但是现在我是真心悔改的,我离开你才明白你对我多么重要……我绝对不会让沈霁川继续这么对你,就算他再有钱,这次我也会带你离开他的。”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柳如是的眼睛一瞬不动地落在蔡时麟身上,那人虽然和他长得很像,但气质上差了一大截不提,还在柳如是的注视下露出了类似于害羞脸红的神情。 他的视线总算从面红耳热的蔡时麟脸上移开,转向了宋思邈。 柳如是不知想到了什么,倏地笑了一下,那抹笑容仅维持了短短的一瞬,便使得对面的两人的神色都顿了顿。 他们俩听到这个一举一动吸引着他们之一了的人开口说道:“宋思邈,邈哥,你知道当初我为什么总是带你接触我的那些朋友吗?” “啊?为什么?” “因为你真的对这个圈子一无所知。”柳如是懒散地托着自己的脸说,“你难道不知道柳氏和沈氏是故交吗?” “我和沈总很久之前就认识了,谁是谁的替身你们搞清楚了吗?”他边说,目光边在两人面如土色的脸上来回游动。 柳如是没管他们俩的沉默不语,他略略低头,眸子不着痕迹地闪过一丝幽光。 很好啊,沈霁川比他想象的还要在意“柳如是”,原来不止他一个替身。 他抬头调笑地和那双闪躲的眼睛对视着,对待这个与他同病相怜的男人,柳如是内心忍不住吐槽起沈霁川看人的眼光了。 沈霁川没觉得他和“柳如是”有什么不同也就罢了,怎么还找了个这样上不得台面的男人当替身? “不管谁是谁的替身。”宋思邈一脸郑重地开口,“如是,他找你的替身,就是对你的不忠,他就是不够喜欢你。” 这话倒是说得不错。 如果真的喜欢一个人,怎么会企图在别人身上找那个人的影子呢? 这不仅侮辱了那个白月光,看轻了替身的人,还严重贬低了“喜欢”这种美好情感。 “别说他了。”柳如是像是不耐烦地转移了话题,“邈哥,你还记得在那个游乐场我说的那些吗?” “你还没给我答复呢,你对我的态度到底为什么突然变了?” 这是柳如是为原身找一个答案,搞清楚事情的真相。但无论结果如何,他都会让宋思邈付出代价。 这句话令宋思邈缄默良久,他张了张嘴,看似挣扎地回话:“如是,我偷看了你的日记。” 他情绪明显低落不少,“里面夹着沈霁川的照片。” 柳如是冷哼了一声,“然后呢?” “上面写的难道你还不清楚吗?”宋思邈有些咬牙切齿地说,“你从你几岁的时候就很喜欢沈霁川了,你愿意和我在一起不就是因为我的眼睛吗?” 柳如是一愣。 直到这样被戳穿之后,他才发现宋思邈的眼睛竟然和沈霁川的有几分神似。 不是吧…… 宋思邈:“如是,我也想继续对你好,可是自从我看了你的日记之后,我才发现你每次对我的笑都不达眼底,每次看我都像在透过我看别人。” “你凭什么让我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一样乖乖地待在你身边?” “就因为这样你就想毁了我。” 柳如是有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他心里不禁对现在裸露的一切而感到恶心。 沈霁川和原身真不愧是情投意合的两个人啊! 连喜欢人的路子都是一样的。 替身?真是可笑。 不过有些事他还是要说清楚的,柳如是平静地看着宋思邈说:“邈哥,我第一次注意到你的确是因为你的那双眼睛。” “可是我们在一起之后,我就再也没有混淆你和沈总了。” 他回忆起了原身对宋思邈的看法,可能刚开始的接触是有那么点替身意味,但后来发现两人的差异之后,他也是真心实意地对宋思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