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秧娘子》 第1页 《病秧娘子》 作者:青微 内容简介: 夫君不喜她时,她的自作多情,他看不上眼; 娘子不喜他时,他的温柔体贴,她看着生厌。 妹妹逃婚,姊姊代嫁,这乃天经地义。 可惜,何如玉想嫁,薛家大少爷薛明君却不肯娶, 为此,堂堂薛家大少爷不但半夜爬墙, 还夜闯代嫁娘闺房,就为了逼她退亲。 何如玉是京城出了名的美人,可惜这美人是个病秧子, 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自小汤药不离身, 这样的女人就算要婚嫁,也别想赖上他。 一个想嫁,一个不娶,当真心被无情践踏, 面对不肯与她洞房的夫君,何如玉寒心当个贤妇, 先是替夫纳妾,再赠和离书,她与他自此两清! 【 楔子 更新时间:2017-12-17 17:00:36字数:4916 夏日燥热,暑气旺盛,虽然没到最热的午时,空气里还像是燃烧了一团火,热气腾腾的。可就在这样的烈日下,城外的路上,居然还有一匹马和一辆车正在走着。 马上坐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一身轻便、精緻的锦衣,不过十二三岁的年纪,哼着荒腔走板的崑曲,手里还捏着几根糙摇来晃去,“恰便似檀口点樱桃,粉鼻儿倚琼瑶,淡白梨花面,轻盈杨柳腰……” 少年语调轻快,口气诙谐,生生唱出几分多情旖旎来,惹得旁边赶车的小厮也跟着笑。 眼看越唱越缠绵,一直安静的马车里传出一声轻咳,是女儿家的声音,娇娇软软的,撩人心魄。那车中人说话带着几分娇羞、几分嗔怪,“从哪里学来的yin词艷曲,还敢唱,小心娘亲听到,仔细你的皮。” “郎才女貌合相仿,眉儿浅淡思张敞,春色飘零忆阮郎。”少年被数落一顿,不仅不收敛,反而更嚣张,扯着嗓子吼了几句,之前伪装出的低哑声音也尽数曝露,分明就是个女儿身。 马车里的女子嘆气,“如莹……” 还没说完,又有另外一道声音,也是女儿家的声音,语气很是不满,“二小姐,你在哪里听了这些下流的曲子?别唱给小姐听。” 女扮男装的何如莹笑嘻嘻地骑在马上,满脸得意,并不恼怒,“玉眉,你不懂,这可是鼎鼎有名的西厢记,姊姊没听过才是遗憾,下次我带着你们去戏园子里听。” “才不去,小姐身体不好,不能去那些不干净的地方。”叫作玉眉的丫鬟掀开了车帘,露出张嗔怒的脸,圆润、饱满的脸蛋透着孩子气。 她看一眼坐在后面软垫上的主子,娇声抱怨道:“小姐,你不该被二小姐鼓动,跟着她一起去别院。夫人也真是的,怎么能同意呢,小姐你身子娇弱,要是路上不舒服可怎么着?哎,可怜我这个下人一直悬着心,二小姐倒轻松,还唱曲。” “玉眉你就是太紧张了。”何如莹大笑。 马车里,玉眉的身后,坐在软垫上的是个穿了一身素粉的姑娘,年纪与二人相仿,模样娇俏,眼含秋波,眉眼精緻得像是玉人一般,除了脸色略显苍白,透出一点弱症,无一处不秀美,正是马上女子的姊姊,城中何家的大小姐何如玉。 何如玉抿唇微微一笑,眸光里透着对两人的宠溺,“我身子哪有这么弱,不过是出来瞧瞧,且别院建成之后还没来过。你们两个都不是小孩子了,还吵架。” “哪里有。”玉眉不承认。 “就是有,你这个当丫鬟的欺负我这个二小姐,姊姊都看清楚了,还敢不承认。”何如莹牙尖嘴利,也不相让。看玉眉还想说什么,她手中马鞭甩了一记,笑起来,“姊姊,你看玉眉又欺负我。得得得,我惹不起,但躲得起,骑马去前面啦。你们慢慢走,反正小厮知道咱家别院怎么走。” “如莹,等等我们……”看何如莹真要走,何如玉一急,倾身的时候马车晃动得厉害,差点扑倒,幸好被玉眉扶住了。 “哎呀,主子小心点。”玉眉惊唿。 看她差点摔着,打算策马狂奔的何如莹连忙下马,让马车停下,看何如玉面色cháo红,唿吸快了点,也紧张得不行,“姊姊,你还好吧?” “没、没事,就是马车里太闷了,随便动动就胸口闷。” “那你跟我下来走走吧,今天好不容易带你出来玩一下,总坐在马车里多没意思,我看你的病就是总待在家里闷出来的,出来走走吧。” 何如玉正在犹豫,不知道该不该应承,旁边的玉眉却急了,“这天这样热,怎么行?” “那就到我马上来,我骑马带着姊姊,还能快些到别院,路途不远了。” “不行,你自己骑马都不安稳。” “那姊姊骑上去,我牵着马走总行了吧。” “不行,这马太高,我不放心。”玉眉自认是最靠谱的丫鬟,连忙阻拦。她是大小姐的丫鬟,可不认二小姐,何况自己的主子身体不好,眼前的这位二小姐又最爱捣乱,总出些不靠谱的主意,她当然要多护着。 可何如莹向来任性惯了,哪里肯听,拉着何如玉的手就往车下领,像是非要让何如玉跟着骑马。两个人正在拉扯的时候,前面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那马跑得飞快,渐行渐近,骑马的青年一身天青色衣裳,靠近的时候吁了一声,马停下,见纠缠在一起的三个人,一言不发,只是沉沉地看着。 何如莹听到熟悉的马叫声,眉开眼笑地扭头看来人,“薛明君来得正好,来帮我带着姊姊骑马,玉眉这丫头不相信我的骑术,那你来带我姊姊。这人骑术可是鼎鼎有名的,玉眉你该放心了吧?” 玉眉直眉瞪眼,“这像什么话,男女授受不亲。” “他是我的好兄弟,怕什么?” “二小姐,你身为女子,和人称兄道弟的,像什么样子。” “我偏要,看你怎么管。” 一左一右两人纠缠着,刚被拉下马车的何如玉脸颊都红透,扯着妹妹的衣角,“如莹,确实不好。” “快点,骑马的感觉慡快极了,姊姊去试试。”何如莹像个假小子,毫无半点女儿姿态,也不顾怀里的何如玉已经面色cháo红,几乎要羞死过去,就很干脆地把人推到了刚下马的青年怀里,她又转身和玉眉纠缠起来,像是来了兴致,非要让姊姊骑马一样。 何如玉三人纠缠得热闹,却完全无视了始终一言不发的薛明君。无意掺和三个女人的事情,他一直没开口,可刚下马就温香暖玉抱满怀,面色一僵,手臂却稳稳地抱住了摇摇欲坠的女子,俊朗的脸上透着些不悦,斜睨何如莹,“你上次赛马输了不服,说今天继续,我都到了大半个时辰,你来迟就算了,怎么还带着人?” 第2页 “小姐……”玉眉眼看着娇滴滴的主子被男人抱着,急得不行。 何如莹拉扯着玉眉不准她靠近,对着薛明君叫了一声:“快带我姊姊去别院,这丫头真兇,像是要吃了我,待会再和你解释。”看他一动也不动,她大吼一声:“快点,不帮我咱们就绝交!” 薛明君对这一场透着幼稚的闹剧十分不满,皱着眉,可被何如莹瞪几眼,还是认输了,顺从地揽住了怀中女子的腰。对这个刁蛮、不讲理的何家二小姐,明知是胡闹,他也没办法拒绝,被她吃得死死的。他手一抬,轻而易举地托着何如玉的腰肢,上了马。 这一场意外吓坏了何如玉,她面色cháo红,眼底湿润,紧紧地抓着他的手,已经开始后悔为什么她要出来,她不该被妹妹鼓动说外面多么有趣,而生出好奇心。这样被骤然地扔上马,她的心跳几乎要停摆,口中惊唿还没喊出来,身后已经贴上属于男人的坚硬胸膛。 “我就等你半刻钟,待会不来,赛马的事情以后就不奉陪了。”薛明君翻身上马,并不温柔地把人扯到怀里,无奈又纵容地看了何如莹一眼,不顾何如玉怎样惊慌,直接策马奔起来。 “如莹……”祈求的声音刚一出口,马已经跑出老远,何如玉吓得三魂七魄快出窍,只能紧紧地抓住薛明君的手臂,靠在他身上,一动也不敢动。 何如玉没骑过马,就连坐马车的次数都不多,只因为生下来时候胎里带来的病根,从小就是病秧子、药罐子,吃的药比饭还多。就因为她的病,家里时时住着到处请来的名医,帮她开方治病,八岁之前几乎很少下床。 后来遇到一个好大夫,吃了他的药才渐渐好了,总算不用缠绵病榻。可也只是比以前好些,比起平常人总还是透出几分病色。也正是因为小时候的娇弱,近几年即便身体好很多,身边人还都是小心、谨慎,让她多走几步路都不答应,何况是骑马。 在何家,何如玉就是老爷、夫人的心尖尖,捧着怕摔了,含着怕化了。在这样的衬托下,只比何如玉小一岁的何如莹就像是一根杂糙,爹娘把所有的心思都给了姊姊,自然就冷落她。 可就算是这样,何如莹还是好好地长大了。与姊姊病殃殃的样子不同,她不但长大成人,还是个皮猴子,从小养成顽劣的性子,明明是个女儿家,却偏偏喜欢骑马、she箭,从小时候就不肯闲着,和几家世交的一帮小子厮混在一起,穿着男装听戏、逗鸟,就连秦楼楚馆都去过,生生像是半个男儿身。 那时候何夫人一门心思都在大女儿的身上,顾不得何如莹,也没多加管束,只当生了个儿子,等到大了想管,又管不了了。 这一次何如玉就是被何如莹拐带出来,去年何家在城外建了一处别院,她一直没出府看过,何如莹鼓动说别院格外风凉,去住了一天半日十分惬意,一时动了心思,就被带来这边。 原本出门都算是冒险,这会居然还被男人带着策马狂奔,何如玉唿吸急促,脸红得要命,她从来没见过家人以外的男子,现在却被人拥着,尽管心里清楚这人是交好的薛家的公子,但还是紧张得不行,声音发颤,“慢、慢点,我怕……” 她的声音带怯,不像是伪装,拥着她的薛明君面色紧绷,可怀里柔弱无骨的触感却如同丝丝缠绕的丝线,乱了他的情绪,竟然也不自觉将马的速度放缓了。 马跑得越来越慢,何如玉想转身看看马车在哪。 “坐好了,不准乱动,小心摔断你的脖子。”薛明君终于开口,声音富有磁性且动听,口气却不温柔,恶声恶气。 “你……”因为身子弱,从小都是被家人捧在掌心护着、哄着,没被人这样凶过,何如莹心里顿生委屈,扭头看抱着自己的男人,想让他放开。 一个抬头,一个低头,四目相对,盈盈泪光对上透着嫌恶的冷眸,让两个人都愣了。何如玉被他看得心慌意乱,薛明君则是惊讶。 玉容寂寞泪阑干,梨花一枝春带雨。肆无忌惮地盯着何如玉,薛明君的脑海中奇异地冒出这两句。见惯了野小子似的何如莹,他从来不知道这世上还有这种女子,娇柔婉转、楚楚可怜。 身为薛家的长子,又已过了十六岁,原本身边不会缺少女子,可因为他性子古怪、冷淡,平时不喜欢丫鬟侍候,身边从来都是小厮侍候,唯一常来往的女人就只有假小子一般的何如莹,所以此刻见到格外柔弱的何如玉,心里很是震惊了一下。 薛明君对眼前人并非全然陌生,只因为何如莹十分喜欢这个她这个姊姊,时常提起,在她的嘴里,她的姊姊是瓷娃娃样的玉人,天上下凡的仙女。他一直不信,甚至觉得可笑,每每嘲讽,一个总是病殃殃的药罐子能美到哪里,可此刻见了,才发现何如莹说的不虚。 怀抱里的身躯瘦弱得厉害,风吹就能倒似的,确实很虚弱,可实在不难看。这份娇弱在何如玉身上透出来,更像是一件易碎的珍宝,让他力气都不敢多用,就怕把人搂坏了。 何如玉很美,与妹妹何如莹的英姿飒慡,别具一格的风情不同。他眼前的何如玉全然的小女儿模样,肌肤胜雪,姿容秀美,尤其那双含着盈盈秋水的眼睛,更吸引人,可这并没有让他生出宠溺的心情,反而有些恼火。 不是恼何如玉,而是实实在在地恼怒自己,明明欣赏的女子是何如莹那种,对病美人大为排斥,还诋毁了很多次,谁知才见了一面就心软,他是恼怒自己的没出息,懊恼自己掺和进三个女人的游戏,接下这苦差事,平白带着个陌生的女人骑上自己的爱马。这会心乱如麻,不知道该对她说什么、讲什么,干脆就绷着脸,一言不发。 何如玉的惊讶不亚于他。尽管薛明君时常去府里找妹妹何如莹,也曾远远地瞧见几次,虽瞧不清楚眉目,看姿态端的是英朗俊秀的翩翩公子。 可此刻近距离看到,她惊讶地发现这男人不是她想像中的纤弱公子。他的手臂有力,紧紧地勒住她的腰,眉眼也已然是雕琢过后的俊朗,少了几分脂粉,多了许多英武。除了那双眸子里还有几分年少轻狂,行事已经显得很稳重。 他近在咫尺的气息让人脸红,何如玉看了一眼,立刻垂下眸子掩饰自己的惊讶,可藏不住脸上绯红更浓,像是盛开的花瓣,“我、我想下去。” 薛明君的表情变来变去,终究只说了一句话,道:“你坐好,别院马上就到了。” “不等如莹了吗,我先下去好不好?”何如玉的声音低柔,要靠得很近才能听清楚。 回应她的,是薛明君的一声轻唿,“驾!”他面色不愉,可动作十分温柔,将何如玉紧紧束缚在自己的怀里,又很小心,怕把人伤了。 听他唿喝,马匹放开四蹄奔起来,驰骋在烈日的暖风里。 第1章(1) 更新时间:2017-12-17 17:00:43字数:4475 何如莹逃婚了,留了一封信,说是不必寻,寻也寻不到,只因为不想嫁到薛家,甘愿浪迹江湖去了。 第3页 这封信一到何老爷手里,他差点气得昏厥过去,闹得正院整个上下都跟着着急,却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府里那么多张嘴,哪里有百分百的秘密,何况还有二小姐院里侍候的人,一个大活人突然没了,这种大事怎么瞒得住。 渐渐的,二小姐逃婚的消息在整个何家里都传遍了,虽然不敢大声议论,但众人也都在挤眉弄眼。 原以为这是小女儿的玩笑,何老爷派人满府里找,左寻右寻不见人,这才真正的愁云满面,不得不接受了这个消息,一面遣人去外面静悄悄地寻人,一面设想了最坏的结局,想办法解决。 这样折腾了十几天,婚期越来越近,何如莹还没找到,她逃婚的消息反而传到了薛家。 一时间,何家战战兢兢,生怕薛家恼了,要知道两年前订下这桩婚事的时候,府里有多高兴。虽然何家不差,可薛家势力更高,两个小儿子入了仕途,未来的女婿薛明君少年老成,年纪轻轻就掌管了家业,大有作为,出尽了风头。这样的人家,想嫁给他的大家闺秀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可薛家竟主动求娶何如莹,这是多大的面子。 两家几代交好,又成了姻亲,求的还是自家从小不听话,一直担心嫁不出去的小女儿,何老爷大喜,感慨高攀了贵婿,羡煞了许多人家,成为美谈。 求亲那年薛明君年岁十九,正是娶妻生子的好时候,只因为何如莹不肯早早出嫁,薛家一直等了两年,好不容易在几个月前商定了吉日,可谁能想到这婚期将近,美谈却成了笑话。 长安城里,多的是才子佳人、风花雪月的佳话,也少不了被闲言碎语的霉头。短短几个月,何老爷经歷了两种极致的悲喜,欲哭无泪。 何家后院里,一处最为雅致、安静的院子里也热闹起来。风一般冲进院子,玉眉大唿小叫,道:“小姐、小姐,不好啦,大事不好了!” 房间里靠在窗边绣东西的何如玉听玉眉这样喊,忍不住摇头,微笑道:“你就不能安稳些,学着暗香的稳重?” “小姐,这次真的是大事,二小姐逃婚了。” 听到妹妹逃婚的消息,正在帮忙绣喜服的何如玉一针扎在指尖上,吃痛得嘶了一声,鲜红的血泌出来,圆润、饱满的血珠尽数沾染在她给妹妹绣的喜服上,让她紧张地嘆起气来,“沾上血,这可不吉利。” 玉眉跑得气喘吁吁,插着腰站在旁边,听了主子说的话,顿时哭笑不得,“小姐,你没听到我刚才说的话吗?二小姐逃婚啦,这喜服用不上,哪里还有吉利不吉利的。” 总算意识到底发生了什么,何如玉蹙眉,神情却不像玉眉那样惊慌,“如莹逃婚?怎么可能,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定然是如莹闹着玩,捉弄大家的吧。” 知道主子这样想也不觉得意外,毕竟二小姐顽劣的性子是出了名的。玉眉指着慢进来几步的暗香,指天发誓,“这一次绝不是意外,十几天了,现在是想瞒都瞒不住,就刚才那小厮都发誓了。怪不得前些天府里像是在找人,都怪咱们院子里太清静,这么晚才得到消息。” “逃婚,不会吧?”惊讶大于不安,何如玉的手捏着喜服,做思考状,“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说是不想嫁到薛家。” “不,不会,这桩婚事又不单单是媒妁之言,她和薛明君……” “我的大小姐,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玉眉走到桌边端着一杯茶灌下去,才缓缓地说道:“一开始我和暗香都不相信。” “对,我不信。”老实、稳重些的暗香点头附和,道:“二小姐和薛家公子青梅竹马,几年的情意,结为夫妻无论是对两家,还是两个人,都是好上加好的事,怎么就逃婚了呢?” “二小姐做事向来风风火火,做出这种事很奇怪吗?不奇怪。”玉眉撇撇嘴,对府里这位喜欢出格的二小姐颇有微词。在长安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何家是出了名的积德行善之家,几位主子性格温和,体恤下人,除了这么一位野猴子样的二小姐。 这些年,二小姐惹了多少麻烦,别的不说,就说她订亲后,却让何如玉帮着绣喜服来说,玉眉就不满意。在此地,订亲之后准备喜服是要新娘子亲自动手的,这是规矩。可就因为何如莹喜欢舞刀弄枪,不会女红这些,就硬缠着何如玉代劳。结果自己的主子自从定下日子后,就一直都没休息好,就是帮着二小姐绣喜服。 虽说小姐这些年身体好些,也可不能这样劳累,二小姐真是一点都不心疼自己的姊姊,害她这个小小丫鬟替自家小姐操心、受累。哼,到最后结果还不是逃婚了,喜服也用不上了。 何如玉蹙眉,看两个丫鬟说得真切得很,也担忧起来,“如果真的逃婚,爹娘怎么不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走上前把喜服拿到手里,玉眉嘆气,“老爷和夫人怕你跟着担心呗,这些日子府里和我交好的姐妹每次见了我都欲言又止,恐怕就是想说这件事又不敢说,要是你听到消息,一着急就病了、晕了,老爷可能会扒了她们的皮。” “哎。”何如玉无奈地嘆气。 “别管是怎么着,和咱们院子里都没关系,这喜服不用做了,小姐也少受点累,这些年好不容易把身子养得好些了,可不能多忧心。” 看玉眉把话说得放肆,却真心是为自己担心,何如玉微微一笑,“我知道你心疼我。” 她生来多病,这是众人皆知的事情,也因为这个病根总被家人担忧着。可若说谁更理解病痛的苦,除了她自己,也没别人,十几年的药汤喝下来,心都喝苦了,幸好最后遇到的大夫开了几副药管用,不然现在还得缠绵病榻呢。可帮着绣喜服这件事不是平常的事情,亲妹妹要出嫁,喜服妹妹不会做,她这个姊姊当然要帮忙。 “小姐知道我们心疼你,那就别做了,照顾好自己就行。” 何如玉看着快要完成,却一时半会怕是没人穿的喜服,微嘆口气,“好吧,听你的,先收起来吧。” “我这就收起来。”玉眉被纵得胆子很大,一面收拾东西,还不忘碎碎念,“要说出嫁本来就是有规矩的,从来都是长幼有序,你是大小姐,还没许人家,二小姐怎么能出嫁?这本来就不对,怎么能不出问题。” “玉眉。”暗香忙不叠地打断她。 “没事,让她说吧,她不说痛快了,今晚都睡不着。”何如玉打趣地看着自己的贴身丫鬟,“如莹先出嫁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我身体不好,娘亲想留我多几年,这是疼我。” “那让如莹小姐多等几年又怎么了?”玉眉不满地道。 “玉眉,别罗嗦了,这件事和咱们院子无关,只要小姐健健康康的,就是大大的福气。赶紧收拾吧,待会该用饭了。”暗香拉住了还要抱怨的玉眉。 两个人打开柜子,刚想把还没做好的喜服放进去,门口就传来小厮的声音,“玉眉姐姐、暗香姐姐,两位姐姐先出来一下。” 第4页 听到熟悉的声音,是前面侍候何老爷的小厮,何如玉疑惑地朝外看了几眼,因为她身体不好,居住的院子是府里最好、最安静的,平时大多数时间都是休息,不准小厮随意进出,难得今天有人主动来。她微微一笑,看向玉眉和暗香,“去吧,看看有什么事。” “好。”玉眉答应一声,蹦跳着去了。 一开始还有两人小声交谈的声音传来,可过了一会就变得安静了,过了许久,玉眉和小厮你推我搡地走进来,俱都面露难色。 “怎么了?”柔声细语地问他们,何如玉有些好奇。 向来干脆、俐落的玉眉这次居然也犹豫了一下,“小姐,老爷让你过去。” “现在?”何如玉更加意外。这会太阳正烈着,平时都不允许她随意走动,怎么今天这样奇怪? “就是现在,你去看看吧。” 看玉眉目光躲闪,暗香走上前,“我去拿伞,小姐就去老爷那里看看吧。” “好吧。”无意为难她们,何如玉答应了,去里面换了衣裳。 暗香陪着何如玉往正院走,玉眉藉口准备午饭留下来。直到主子走远了,玉眉才瞪大眼看着小厮,满脸不敢置信,“你说什么?和薛家的婚事有变动了,还和我们院里有关系?” “我可不敢骗玉眉姐姐,远远站着听了几句,老爷一直提起大小姐。” “这到底怎么回事?” “我猜……算了,我可不敢说,姐姐别瞪我。” 小厮和玉眉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何家书房外,小厮、丫鬟都站得远远的,房间里气氛紧张。 “什么,如莹逃婚是不想嫁给薛明君?”何如玉站起身,语气惊讶至极,向来温柔的她平时就连红脸都少,可这会却着实惊讶得不能自已。 “玉儿,这是真的。”看着最为乖巧的大女儿,何夫人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言辞、口气都是透着温柔与小心。 “怎么会,他们两个是从小一处玩的青梅竹马,怎么会这样?” “谁说不是呢。” “那现在怎么办?” “我和你爹也不知道,薛家遣人来说过他们有些生气,也说理解我们,说知道二小姐性格要强,轻易作不了她的主。”欲言又止地看着大女儿,何夫人不知道该怎么说商谈出的结果。 看娘亲为难,何如玉主动开口,“爹、娘,按说这件事不该当女儿的开口,可我还是想说几句。” “之前是怕你担心不敢说,现在没办法了,一家人没那么多规矩,你是爹娘最信任的女儿,说吧。”何老爷对这个女儿十分疼爱,言语都透着万分的柔和。 何如玉的面色凝重,“我虽猜不到薛家到底是什么意思,可如莹逃婚的消息万万是瞒不住了,不只是府里,外面也是,不然薛家的人怎么会知道。既然双方都清楚知道了,两家关系也不错,不致于成了仇人,那现在就该齐心协力想着怎么解决问题,而不是发愁。” “薛家也是这个意思,说最好还是能找到如莹,可你这个妹妹的性子你不是不知道,她要是想躲起来,谁能找得到?退一万步讲,就算是找到了,压着、绑着上了花轿嫁过去,就她那不怕死的性格,指不定还会逃,闹出更出格的事,到时候和薛家可就真成了仇人。” “他们两人感情甚笃,订亲都两年了,为什么突然逃婚?难、难道是薛明君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被她知道了?”提起妹婿的名字,何如玉的眼底闪过一丝异样的情绪,可又很快就掩去,只剩下担忧。 “谁知道呢,她说只是将他当成兄长,没有男女之情,不愿出嫁。” “那当初就不该答应。”何如玉嘆气。 “这、这我们哪里想得到,这丫头跑得没影了,人也找不到,闹成现在这样子,薛何两家都丢人,成了笑柄,她要是敢回来,我饶不了她。”何老爷恼怒。 听着丈夫的气话,何夫人擦擦眼泪,“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你和薛家商量了解决办法,那就告诉……”说到一半,看一眼大女儿,没有继续说。 “对啊,薛家到底怎么说的?”何如玉也疑惑。薛家那些话留足了面子,可听着就是场面话,总不致于这样敷衍过去,到底说了什么? 第1章(2) 更新时间:2017-12-17 17:00:50字数:3821 提到薛家,何老爷面露难色,看向旁边乖巧的大女儿,“薛家、薛家说,咱们两家是世交,不能因为这件事坏了交情、臭了名声,以后走在大街上都被人看笑话,谁都不想发生这种事。” “后来呢?”何如玉越听越迷惑。 “他们还说,如莹要真是不愿意嫁过去,也勉强不得,男婚女嫁,本就是要心甘情愿的好。可如果退婚,对两家人的面子上都不好看,他们还没什么,顶多出点丑,可如莹就可怜了,彻底坏了名声,怕是嫁不出去了。”说到这,何老爷气得要命,薛家越通情达理,他越内疚。 “薛家到现在还在为如莹着想,可你妹妹居然这样不懂事,当初答应了婚事,耽搁薛明君两年时间,那孩子为人忠厚,就连个妾侍都没纳,一心等着你妹妹,她现在又不同意,逃婚了,我心里愧疚啊。”何老爷无奈地道。 “这么说,薛家同意退婚?” “人家同意,可、可也说了那些道理,显然不想这么丢人的事情发生,如果能……”看丈夫犹豫不决,何夫人开了口,“薛家说,要想不丢人,就要把事情圆下去,别管外面怎么传,只要何家的女儿风风光光、明媒正娶地嫁到薛府,那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没人敢明目张胆地笑话咱们两家。” “可是如莹已经跑了。” 何夫人一咬牙,“薛家说,只要是何家女儿,他们就要。” “什么?” “他们说,你要是愿意嫁过去,也行。”总算说出这句话,何老爷松了一口气,夫妻两个一口一句薛家说,生怕女儿误会这样的决定是他们为了解决麻烦,甘愿牺牲她的一生。 霎时间,房间里一片寂静,别说何如玉,就连暗香都愣在那里,像是没听明白这几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何老爷还算冷静,给自己的孩子解释道:“如莹这样过分,我不该继续纵容她,更不该委屈你,可要是这桩丑事闹出去,她以后想嫁都没人要。她毕竟还是我们的女儿,是你的妹妹,这些年我和你娘忽视了她许多,也算是亏欠。玉儿,你别怪我们心软,薛家也是这个意思,总要全了两家的面子。当然,还要看你同意不同意,你要是不愿意,爹绝不委屈你。” 说着,何家二老齐齐地看着大女儿,等待回答。 何如玉却远比二人料想的冷静,她蹙着眉,静静地思考着。 “玉儿,你的意思是……” 第5页 看这情况,一直守在旁边的暗香忍不住,急得要命,“这怎么能行,薛家公子喜欢的是二小姐,现在换成大小姐嫁过去,两人性格、脾气不合,肯定要受委屈,被人欺负。” “也是,好吧,爹去帮你拒绝。”何老爷显然也清楚这一点。 看爹娘脸上担忧,何如玉面露微笑,“我愿意。” “玉儿……” “娘,放心吧,我不委屈,只要事情能解决,我没意见。”说完这话,何如玉垂下眼眸,遮住了眼底的异色,脑海里浮现出记忆中那青年的身影,心跳骤然快起来。 是夜,何家人都没有睡好。 明明问题像是解决了,何老爷的心却更加忐忑,没告诉大女儿这个决定之前,他们不安、焦躁,怕她不答应。可何如玉温顺、听话地答应了,夫妻两人心里更加不安,反而更乱。 “你说,如玉到底怎么想的,她怎么会答应?”何老爷嘆气道。 提起从小受罪的大女儿,忍不住心疼,何夫人几乎落泪,当年就是她怀着孩子的时候不小心跌跤,才让大女儿早产,病体缠绵,这件事她想到就后悔,“玉儿是心疼我们,怕我们烦恼才答应,可我怎么能把女儿推到火坑里。” “乱说,薛明君也是个好孩子,怎么是火坑?” “我知道明君是个好孩子,可他们两个实在不合适,他性子那样冷,除了如莹,对哪个女人都没好脸色,玉儿性子软,怎么可能合适?” “别哭了,我们再想想、再想想。” 安慰完妻子,何老爷缓缓睡去,却不知在何如玉的院子里,正发生一场意外。 自从听到要代嫁到薛家的消息,何如玉的心就恍恍惚惚的,没个着落,心乱如麻,还怕被玉眉、暗香看出她的异样,追问她,干脆就想了个理由,说是困极了,想一个人睡,不用陪她,安排两个丫鬟去偏房休息。 玉眉、暗香以为何如玉想单独思考些事情,乖乖答应了。 可即便这样,何如玉这一夜还是没睡着,熬了半宿,好不容易冒出些睡意,刚闭上眼就听到外房有脚步声,以为是玉眉和暗香起夜,却没点烛火,仔细听又什么都没了。等她清楚地感觉到床边站了一个人的时候,她的心剎那间就被高高悬起,圆眸瞪着那个身影,“是谁?” 这不是自己的丫鬟,身形太过高大,她想唤玉眉和暗香,可要唿出口时才发现自己声音虚弱得厉害,就连身体都是软绵绵地瘫在床上,没有一丝力气。强烈的恐惧冒上心头,却没办法应对,只能硬撑着让自己不要昏睡过去。 “你只是闻了一些药,不用紧张,我没打算要对你做什么。”黑暗中,男人冰凉的声音响起,口气平淡。 何如玉闻言,先是一惊,继而觉得熟悉,如同记忆里那人一样。片刻后,何如玉有了猜测,因为慌张而紧绷的身体渐渐松缓下来,借着夜色的掩护,她复杂的目光落在男人的身影上,含着说不出的情绪,就连声音都多了几分异样,“你、你怎么来了?” “你知道我是谁?” 她轻嘆一声,“薛公子,如莹的事对不住了,她从小就任性,大家都没想到她会突然改变主意悔婚。” 闻听此言,站在床边的薛明君意外了一下,两人没几次交集,最亲密的还是几年前去别院同骑一马,没想到何如玉能听出他的声音。这些年两家人虽然来往密切,这位何大小姐和他却没什么交情,他对她唯一的印象还是当初坐在马上快被吓哭的那个病秧子。 可现在,他的新娘子就成了眼前的病秧子。想到这,夜探何家的薛明君脸色阴郁起来,原本他只是不能相信何如莹会逃婚,想找到线索,抓住那个让自己心动的古灵精怪的女子,可到了何家,看着何如莹空无一人的院子,他鬼使神差地出现在何如玉这里。 到底是想看看她,还是恼怒这个女人答应婚事,想来直接告诉她,别嫁给自己? 薛明君一开始没想好,他从来没想过娶的人会是何如玉,心里只有何如莹那个野丫头,即便何如莹鬼主意太多,性格太野,即便何如莹现在逃婚,让他颜面尽失,那个女子还是让他心心念念,恨不起来。当然,他对何如莹的逃婚并非不恼怒,心里也气急了,他现在只想抓到何如莹,打何如莹一顿屁股。 可在听到新娘子成了何如玉之后,薛明君的恼怒渐渐消失,被这件事替代。他不懂何如玉为什么要答应嫁过来,明明他的爹娘都要被他说动,取消婚事,谁知何家今天突然传来消息,答应了让何如玉代嫁。 就这样,差点就要结束的荒唐婚事一下子又订下来,何家都答应了,无论是为了两家的感情还是面子,薛老爷都不会拒绝,而他薛明君就成了这桩婚事里最无能为力的人。 正是因为这种无能为力,他的怒火尽数倾泻在答应嫁给自己的何如玉身上,继而出现在这里。 夜幕黑暗,何如玉看不到他阴郁的表情,柔声说道:“薛公子,你把我的药解了吧,我不会喊人。” “药性过,自然就会退去。”薛明君本来就没想做什么,只是怕惊扰丫鬟再惹是非,所以他拿的药是药性最差的。 “那你今晚……” 在黑暗中凝视着躺在床上的女子,他冷声开口,“你拒绝婚事吧,我不愿娶你。” 这话足够绝情和冷漠,像是一盆凉水当头泼下。借着夜色隐藏自己眼底的苦涩,何如玉依旧维持了微笑,“为什么?” “我不喜欢你。” “我知道。” “既然知道,就拒绝了婚事,这样对我们都好。” “是因为如莹吗?”何如玉依旧很温柔,“你心里只有如莹,所以即便她逃婚了,还是不肯娶别的人?” “这与你并无关系。” 何如玉的声音轻飘飘的,“怎么会没关系,你忘了现在我才是你的未婚妻子了吗?” 她的应对比薛明君想像中直接,他愣了一下,“你到底要说什么?” “我只想告诉公子,我妹妹决定的事情很少能改变,她既然要逃婚,必定是因为真的不喜欢你,既然这样,你还要等她吗?还是娶别的女子?若要娶别人,那我为什么不行呢?” “你……” “薛公子,婚事已然决定了,我想在成亲之前,还是不要见面为好,请回吧。” 这样冷静的话怎么都不像是出于何如玉这个弱女子之口。薛明君震惊了一下,很快恢復冷静,“看来,你决定了要嫁给我,就为了什么闲言碎语,这样嫁给我,不觉得委屈?” 何如玉沉默一会才开口道:“大概是吧。” 这个女人的冷静让他恼怒不已,尤其是两人的对话完全颠覆他所想像,自己反而像是示弱的那个。薛明君眼眸微眯,危险的神色毕露,“好,既然你一心要嫁给我,那就如你所愿,只要你别后悔。”他撂下这话,转身离开。 第6页 何如玉看着人消失在门口,苦笑起来,她怎么会后悔呢?谁能知道这桩婚事于她而言是求之不得。只因为有一个人一直深埋在她心里,如同皎洁的一片月光,可望而不可及,是她深藏于心,却因为妹妹的存在,而不能诉诸于口的情愫。此刻苍天怜悯,既然得到,即便前路坎坷,充满荆棘,也绝不后悔。 第2章(1) 更新时间:2017-12-17 17:00:59字数:3459 半个月后,良辰吉日,薛何两家的婚事如期举行,场面盛大,喧闹无比。 而这一切,何如玉都没有亲眼看到,只能隔着艷红的盖头感受外面的热闹。因着当地风俗成亲都在夜里,她是黄昏时候被薛明君迎走,在喧天的锣鼓声到了薛家,拜了堂。从这一刻开始,她再也不是何家的小姐,而是薛明君的妻子。 等着拜堂成亲的这段日子里,何如莹始终没有回来,何老爷和何夫人一开始还担忧着,怕何如莹遇到意外,后来也没了心情去操心,所有人都为了今天的婚礼作准备,想做到最好,像是亏待了何如玉一样,准备陪嫁的时候,恨不得把半个家都搬过去。 看着那些嫁妆,何如玉啼笑皆非,觉得爹娘疼爱自己太过了,等到花轿把她接走,行了礼坐在新房里,听着房间外面的热闹,一直深埋心底的不安才缓缓冒出来。想到喜娘为她梳头时候,娘亲眸子含泪,欲言又止地看着她,里面满满的都是担忧,她心疼得越发厉害。一梳梳到尾,二梳白髮齐眉,三梳子孙满堂,她终究是成为了薛明君的人啊。 在这场让外人羡慕得要命的婚事里,大概只有不知情的他们才能觉得开心,但凡知道其中曲折原委的,都没办法彻底放心,何况是疼爱她的家人。 想到家人,何如玉随即又想到那个不甘不愿地娶了她的男人,她藏在红盖头下面的小脸苦笑着,庆幸这人比她的妹妹聪明,即便对这桩婚事并没有期待,甚至有些厌恶,居然还那样彬彬有礼,每一步的礼节都表现得很完美,像是真的想娶她一样。 迎亲的时候,薛明君在大庭广众之下笑言晏晏,对着她爹娘百般恭敬。只是这一点,何如玉的心底里就充满了感激,无论这个男人同不同意这桩婚事,终究还是圆了两家的体面。 外面的热闹依旧,何如玉端端正正地坐在新房里等待新郎官。 吱呀一声,门开了,她的心瞬间一紧,又放松下来。现在来的人不可能是薛明君,他应该还在前院陪客人。 果然,来的人是玉眉和暗香,她们两个蹑手蹑脚地走进来,也是一身喜庆的衣裳,好不容易摆脱指使她们做事的嬷嬷,赶紧来新房陪何如玉。 “小姐,你还好吗?”暗香快步走到床边,看着被一张红盖头遮盖的何如玉,“拜堂的时候喜娘把我们挤开了,才没办法陪着你,刚才都还顺利吧?” “小姐,还好吗?”玉眉也很担心。 “无事,我很好。”新郎官没来掀盖头,她只能隔着红头盖看站在自己面前的贴身丫鬟,“别担心,喜娘很照顾我。” 大概是薛家知道她身体不好,怕规矩太多累人,喜娘一直陪在她身边,适时地扶着她完成了繁琐的拜堂。 “那就好,反正薛家人不在,小姐我帮你掀开盖头透透气吧。” “不要。”阻止玉眉乱来,何如玉微笑,“都等了这么久,也不急在这一时,他应该快来了。” 话说着,院外已经有了脚步声,像是有一群人涌进来。 “小姐,人来了。”暗香向来稳重,此刻也不由得紧张起来。 “嗯。”何如玉小声应了,声音听着很平静,紧紧握在一起的手却曝露了她的情绪。一行人转瞬就至,门又一次被推开,却不是安安静静的,只因为来的一行人正在高声笑着、闹着,正中间分明是一身喜服的新郎官,他像是喝醉了,高声笑着,与站在身后的朋友说了句什么。 进了新房,站在薛明君左手边的青年男子眉开眼笑,打趣说道:“哎呀,新娘子等着你呢。薛兄,还不快去帮新娘子掀盖头,也让我们看看小嫂子何等绝色,竟让你这些年心心念念,等了两年才抱得美人归。” 听着这样放浪的逗弄,即便是向来平静的何如玉也紧张了一下。 比起她的不安,薛明君却坦然得很,他的目光在一身红嫁衣的何如玉身上掠过,眉梢一挑,透出几分薄醉的脸上满是春色,“急什么,当然要给你们看看,她可是我等了多年才娶进门的妻子,我的心肝宝贝。” 他的话语放肆,引得来闹新房的小子们闹笑起来,更加得意,“快快快。” 听着刺心的话,在这样的起闹声里,何如玉越加紧张,只能听到薛明君的脚步声渐渐靠近过来,在她身边站立片刻,一桿小巧的银秤挑开了她的盖头,满房的红烛映衬着的喜房彻底展露在她面前。 何如玉缓缓抬头,看薛明君。红烛光闪烁,他饱含深意的眸子凝视她,唇角带着几分放肆不羁的笑,对他来说,明明是一桩不情不愿的婚事,可他表露出的深情却让人沉醉。 薛明君轻笑,指尖在她的脸颊上滑过,语调欢快,“果然,我的新娘子是天下最美不过的。” 话音一落,有大胆的小子直接推开他,看着脸颊莫名红透的何如玉,惊唿起来,道:“果然是大美人,薛兄好福气。” 有人开了头,赞美声越加热烈起来。 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的陌生男人,还要被评头论足,何如玉紧握的掌心藏在衣袖下,脸上却不得不露出得体的笑容。 薛明君站在旁边看她,轻易地看透了这个女子的惊慌,可他并没有解围,反而大笑起来,“我的新娘子容易害羞,你们这群人别这样过分,看过了就算了,赶紧出去,别耽误我们洞房花烛。” “洞房花烛,这可急不得。”看他的态度并不恼怒,来闹洞房的男人哪里肯甘休,“还没喝过合卺酒,没闹过新娘子,这洞房花烛就不能继续。” “想得挺美,合卺酒当然是要我们两人的时候喝,你们还想看不成?” “那当然。” 一群男人吆喝着合瓷酒、合誉酒,恨不得把一对新人立刻推作一堆的架势。 何如玉静静看着薛明君,看着这个男人捉弄自己。虽然长安城风俗就有闹新房的习惯,可大宅院里哪里有这样放肆的时候,大多玩笑几句就被喜娘赶出去,就算是新郎官也不会喜欢自己的新娘子被别的男人闹。 可现在薛明君就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她,喜娘不见影子,若不是玉眉和暗香偷偷跑进来,这会房间只有孤立无援的她,就这样瞧着这个男人不动声色地逗着小子们胡闹,却又不帮她解围。 何如玉握紧了手,看着薛明君状似多情的眸子,凝视许久,评评乱跳的心竟然也平静下来。无论他的温柔是不是伪装,还是透过自己看到了如莹,她都接受,也会做好薛少夫人这个位置的职责。想到这,她微微展颜,眸子扫过众人,片刻后,盈盈一笑,“玉眉,去帮夫君把桌上的酒端过来。” 第7页 这一笑,让新房里的男人们愣了大半。他们看着眼前这位貌虽娇弱,姿态却不畏缩的新娘子,自觉闹得过分,都有些赧然,最后还是其中一人嬉笑起来,“新嫂子好大方,薛兄好福气,有这样的夫人真是美事。” 大家恭维着,薛明君脸上的笑容却渐渐退了,他看着眼前落落大方的女子,彷佛看到总是大剌剌的何如莹,她就是这样慡快的性子,无论说什么、做什么都干脆俐落得很。 可很快,这种错觉消失了,薛明君又清晰地意识到这人是何如玉,那个让他娶得不甘不愿的女人。她怎么会是何如莹呢?如果是,他不会捨得她被闹,就算他不帮忙,要是被闹得狠了,那个野丫头也不会乖乖任由摆布,大概会勃然大怒,动手打人,但眼前的这个女人表现得那么好。 想到这,原本的好兴致顿时索然无味。薛明君自认不是心胸狭窄的卑鄙小人,没兴趣迁怒一个女人,可他实在没办法给何如玉好脸色看,只要想到这桩婚事并非自己所愿,心爱的女子还不知在何方,他的心情就骤然冰冷起来,甚至不惜在新婚之夜欺负何如玉。 明知道她比何如莹更脆弱,明知道她身体不好,还是纵容大家闹她……此刻思绪被那句话砸得清醒过来,他冷眼看着明明不安,还硬撑着微笑的何如玉那张精緻的脸蛋上,即便是抹了妆容都没办法掩饰的疲惫,原本的兴致顿时全无,只剩下满心的不舒服。罢了,既然已成定局,就把她当成自己后院的一处摆设吧。 在何如玉的凝视下,薛明君终于走过去,坐在床边,对着看热闹的兄弟们笑了笑,“既然你们想看喝合卺酒,那就给你们看看。先说好,看完了赶紧出去,别在这耽误我的洞房花烛夜。” “那当然。”大家起闹道。 “已经和兄弟们商量好了。”薛明君挑眉看身边的女人,藏住了眸子里的复杂情绪,“你要和我喝吗?” 这一次,是他最后询问何如玉,如果她现在后悔了想走,只要说出来,他就会去何家人面前赔罪,把何如玉完璧归赵。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觉得这个女子似乎也明白了他的意思,所以她看起来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对他展露出极美的笑容,“我喝。” 第2章(2) 更新时间:2017-12-17 17:01:04字数:3745 话一出口,一直紧绷着心的玉眉和暗香赶紧把酒壶端来,两只精緻小巧的银杯各自放在两人手上。晶莹的酒液倾倒而出,有几滴溅落在两人的身上,各持一杯,四目相对,饱含深意的眸子里含着彼此复杂的情绪,举杯,手腕交错,一饮而下。 何如玉几乎是立刻涨红了脸,酒香浓郁,有些醺人,却没有停下来,她觉得自己要醉了,醉在薛明君的眸子里,就连那些人是怎么出去都不知道。当她意识清醒过来的时候,房间里只剩下她和薛明君。 薛明君坐在她旁边把玩着杯子,漫不经心地扫她一眼,“刚才的事情是我不对,我和你道歉。” “没、没有。”她第一次喝酒,觉得喉头底火辣辣的,就连眼神都透出几分缠绵悱恻的意态来。 “我不该让他们闹你。” “无事的。”何如玉俯身靠在床边,轻咳几声。 薛明君对她的回答状若未闻,径直说下去,道:“你想嫁过来,我已如你心意,现在婚礼结束了,我们之间的一切也该结束。” 何如玉倏然抬头,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他。 “我有没有说过,执意嫁我,你大概会后悔?”不等她回答,薛明君勾起唇角,却只是露出嘲讽的笑容,“你早些歇着吧,我以后会睡在书房,不必等我。”语毕,他起身,毫不留恋地离开。 何如玉愣愣地看着大敞的房门,许久,才苦笑起来。这桩婚事的作用果然只是装饰了两家人的脸面,无论他在人前表现得多么完美,在面对她的时候,却不肯伪装片刻。这一刻,她笑出声,笑声夹杂着轻咳,格外狼狈。 玉眉从厨房提晚饭回来,天已经黑透了,刚一进院子就气得差点把东西摔了,好不容易忍着把食盒放下,人还在屋子里气唿唿地转了几圈才能好好说话。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玉眉看着正给花瓶换水的暗香,口气不满,“又是凉的、又是凉的,每天的饭菜都是凉的,明知道咱们小姐身体娇弱,不能吃这些凉的饭菜,每次还都给剩下这么些。” 暗香何曾不难受,可她比较稳重些,眼神示意别让里屋的主子听到,小声安慰玉眉,“凉就凉的吧,小姐晚上吃得少,咱们两个没关系。” “我吃什么都行,可小姐每天都吃这么少,可怎么行。”玉眉越想越气,想想小姐当初在何家受到的百般宠爱,再到如今薛家的冷落,眼圈都红了,“我就是恨那些杀千刀的混蛋,欺负咱们小姐嫁进来没人护着,平时冷落人就算了,就连吃喝用度都剋扣。 你看看这些放凉的饭菜,哪天给过热的?咱们在家服侍小姐的时候那可是千般小心、万般小心,生怕小姐吃错一口东西病了、痛了,结果来薛家给他们这样糟蹋。” “你下次早些去拿。” “你当我不愿意早点去吗?就说昨天,我生生提前半个时辰去,可厨房那些人就是说没做好,让我在那里等着,等到别的院子里的饭菜都拿走了,我才拿到,一摸,又是半凉的,我就是现在就去等明天的饭也没用啊,人家就是诚心欺负咱们何家人。” “玉眉,别说了。”暗香皴着眉,对她摆手。 “我为什么不说……” 玉眉的抱怨还没说完,何如玉已经从内房走出来,纵容地对着她一笑,“暗香,别拦着,让她抱怨出来,可别憋在心里生了病。” 被主子打趣,玉眉消了一点气,又无奈,“小姐,今天的饭菜还是有点凉,要不你就吃点心?” “我天天都被你餵一肚子点心,都吃厌了,倒想吃些饭菜。没事的,天气这样热,吃些凉菜也没关系。”何如玉微笑着走到桌边,“快把菜端出来吧,你们和我一起吃。” “欸。”暗香答应,把饭菜端出来,菜色不错,只是没了热气。 “现在一时还行,以后怎么办呀?夏天都快要过去了。” “看看再说吧。” 因为这场委屈,这一顿饭,主僕三个都没什么兴致说话,闷着吃东西。 比起玉眉的愤怒,暗香的无奈,何如玉对眼前的状况更坦然,或者说,只是因为她在嫁过来之前就猜到现在的状况。她生在何家,虽说不是高门贵宅,却也算是一方富甲,看得多、想得多,就比玉眉更容易接受一些事情。 在何家,家里人少些,各院丫鬟、小厮之间还会勾心斗角,何况薛家这样的大家族,即便是主子,也总会在下人眼中被分出三六九等来。 以前她是最受宠的小姐,当然被所有人爱护,吃喝用度都紧着她挑。可在薛家,她只是个被新婚丈夫嫌弃的妻子,成亲当日被独自抛弃在新房,如今过去一月多,就连洞房都没圆成,这样的新夫人,怎么可能不被人冷落? 第8页 何如玉小口地吃着饭,脑海里冒出来让她陷入困境的罪魁祸首,那个娶了她又冷淡她的夫君,嘴角无奈地露出一丝笑容。 早在答应替妹妹嫁到薛家的那一刻,她就知道自己的未来晦暗不明,看不清楚。薛君明喜欢的人是妹妹如莹,这一点他从来没隐藏过,小时候他们两人就喜欢凑在一起玩,女子古灵精怪,男人英俊豪气,正是极合适的一对青梅竹马,而身体孱弱,爱生病的她只能站在旁边偷看。 所以她一直很清楚,就算凭着一时冲动嫁给这个薛明君,也得不到他的心。可她没想到现实比她以为的更残酷,薛明君不但冷落她,似乎还很厌恶,一点在乎都没有,让她被下人瞧不起、受欺负。 尽管这一切何如玉早有所料,可偶尔闲下来想想,还是难免失落,这样悽惨的新嫁娘大概只有自己吧。可是她不悔,不后悔嫁给薛明君,不后悔穿上那件绣给妹妹,却穿在自己身上的嫁衣。那是让她在无数的夜里羡慕无比,却始终没办法告诉任何人的情愫。现在很好,虽然很苦,她却甘之如饴。 何况这府里除了薛明君对她不好,薛家人都很和善,对她很温和,且不说两个小叔对她的恭敬,就连薛夫人也是十分疼爱她。只是远水解不了近渴,无论那些人对她多好,夫妻床帏之间的事情大家还是不能说什么。 要想薛明君对她好,除非那男人主动不可,可要他主动,除非天崩地裂。思来想去,还是个死局。 何如玉吃得不多,用过饭,她吩咐玉眉和暗香两人,“天都晚了,吃完收拾一下,早些歇息吧。” “好。”玉眉还没从恶劣的情绪中走出来,有一搭、没一搭地吃着饭,还不断胡思乱想,“小姐,我今天听到一些闲话。” “哦,是什么?” “反正是不好的话。” “那就当没听到好了。” “我可忍不了。小姐,你不知道这些话有多恶毒,也不知道从哪里传出来的,说你和公子情意深重,感情甚好,还把你归宁那天,公子亲自陪你回去的事情描述了一番,说你们好得蜜里调油。” 这些话着实超出何如玉的意料,她皱眉,“这些话是谁说的?” “我也不知道,反正说这话的人肯定没安好心,府外的人这样说也就算了,人家不知道内情,也许还会当成真的。可薛家的下人也这样说,分明就是故意噁心我们,每次我出去遇到他们,那些人就用怪怪的眼神看我,就跟看笑话似的,真是气死我了。” “你也听到了?”暗香不安地道。 “就是啊,你说那些消息到底是谁传出去的,明明公子一直不肯和小姐圆房,关系冷淡,为什么还会有情意绵绵的事情传出去?这不是噁心咱们吗,这到底是谁干的?”暗香脸色复杂,欲言又止,过了一会才开口,“我知道是谁。” “什么?”何如玉和玉眉都是一脸惊讶。 “应该是那几个丫鬟,我那日出去,听到她们商量这事,怕小姐担心没敢提。她们这么做,就是为了欺负咱们。” “真是她们,我猜也是。”玉眉皱眉。她陪嫁到薛家之后,除了和暗香两个侍候小姐,薛家还给了几个丫鬟在院子里侍候。可因为那些人奴大欺主,有两个手脚还不怎么干净,就让玉眉都安排在院子里做粗使,平时不让进房里服侍。 暗香懊恼自己没当场抓住那些人,“小姐,咱们现在怎么办?” 看两人执着这种烦恼,何如玉无奈一笑,“什么也不能办,就算知道了,也罚不了她们,还会自取其辱。也许是那些人,也许不是,无论是谁,现在都找不到一开始说这些话的人,你们只需要做好事情就好,那些流言别管了。” “小姐,来薛家这么久,你经常陪着老夫人在佛堂,就不能告诉她咱们的情况吗?帮着揪出来那些贱骨头,也让公子时常来院子里走动,我就不信他就连老夫人的话都不听。” “这样不好。”何如玉摇摇头,她嫁入薛家之后,一直按照规矩服侍长辈,每日请安,因为薛夫人信佛,平时也会陪着在佛堂礼佛,可她从没想过透过薛夫人让薛明君改变什么。 “再不好,也比现在这样好。”玉眉抱怨着,还是干脆俐落地收拾了东西,把食盒送到门外,让粗使的丫鬟送到厨房。 “好啦,早些休息吧。你呀,就是爱抱怨。”在玉眉的额头上点了一下,何如玉用暗香准备好的水净了手,打算去歇息。 “我去盯着她们把院门关上。”暗香送何如玉去里间,又往外走,“咱们院子里的粗使丫鬟最近经常忘记关门,偷偷跑出去玩,上次我发现了,吓了一跳。” “去吧。” “我陪你去。”玉眉自告奋勇,怕暗香被薛家的丫鬟欺负,也跟着去了。 第3章(1) 更新时间:2017-12-17 17:01:06字数:3584 看着暗香和玉眉她们出去后,何如玉先去梳妆檯前把髮髻解开,首饰摘下来,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陌生又熟悉,陌生的是妇人的髮髻,再也不是当初小女儿的模样,熟悉的是还是自己的眉眼。 想到这一个月来的悲喜,她轻嘆一口气,去放下了纱帘,原以为玉眉两个很快回来,谁知一直不见人,又忍不住走到房门口,想看是怎么回事。她刚走过去,就被突然撞开的门吓到,她惊唿一声,差点后仰摔倒。 薛明君沉着脸进了新房,心情不悦,推门的动作就重了些,原本他只想发泄心头的憋闷之气,却没想到何如玉就在门旁,眼看她脸色发白,就要摔倒,他下意识地伸手抓住了人。等到回神,何如玉已经被他抱在怀里,两人姿势暧昧,脸色却都不怎么好看。 “公子怎么来了?”何如玉没想到会看到薛明君。这男人自从成亲之后,一次都没在新房出现过,都睡在书房,他怎么突然出现在这里? 看她毫不掩饰的惊讶,薛明君想起晚饭的时候所发生的事情,只觉得眼前的女人惺惺作态,表情更加难看,“怎么,不想看到我?” “没有,你怎么……” “这是我的房间,我不该来吗?”薛明君没好气地看眼前的女人,想到她在他娘亲面前是怎么抹黑、告状的,眸子里燃烧了怒火,像是要把她烧着了。不等何如玉回答,他又冷笑,“如果不是你暗中使计,我怎么会被逼着来这里?既然这样做了,就别再伪装,我看着碍眼。” 满脸愕然,何如玉惊讶道:“我、我什么也没做,公子到底怎么了?” 粗鲁地推她离开自己的胸口,薛明君的眸子里都是鄙夷,“你还在装给谁看?” 成亲月余,他第二次迈入新房,居然说出这种伤人的话,这一刻,即便是淡然如何如玉也还是受伤不已。 她看着近在咫尺,眼底对她满是嫌恶的薛明君,心慢慢地绷紧,疼得厉害,可还是勉强地露出一点淡淡的笑容,“我不知道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第9页 薛明君听着她温柔的话,也有片刻的动摇,可想到这件事除了她没人会做,又坚定了他的怀疑。 对他眼底的疑惑半点都没有错过,何如玉微笑着,“无论你以为的事情是不是我做的,现在都已经怀疑,既然这样,总要告诉我到底是什么。” 冷淡的眸子盯着她,薛明君缓缓地开口道:“最近府里府外都在传一件事,你知道吗?”“什么事?”何如玉的心头一动,脸上却没露出分毫。 “府里内外都在传,我与自己新娶的少夫人鹣鲽情深、爱意浓重,这件事你知不知道?” 猜测成了真,何如玉蹙眉,被怀疑的感觉很是糟糕,何况那些流言蜚语本来就针对她,“我今晚刚听玉眉说过,也曾想过会是谁说的,但没找到证据,无法证实。” “是吗?” 她很坦白地看着他,“你以为是我说的吗?那公子要失望了。” 薛明君没说话,冷冷地盯着她,像是等待解释。 “其实道理不用我讲,只要公子剥除对我的偏见,就能意识到这件事根本不可能是我做的。”何如玉冷静地分析,直指重点,“我嫁过来已经一段日子,现在薛家一百多口人,就算是瞎子、聋子,只要不傻,都知道我不得你的宠,别说鹣鲽情深,就连……” 她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说出口,“就连同床共枕都未有过,在这样的情况下,你觉得我编出这样破绽百出的假话有什么用?我这样对别人讲,除了被嘲笑,当成笑柄,视作疯子,到底还有什么用处?” 她言语冷静,口齿伶俐,和薛明君印象中的病秧子大有不同,他难掩吃惊,却不得不承认她的话说得很对,这种徒留笑柄的话,别说一般人做不出来,就连傻子都未必会做。那他到底为什么来质问她?想来想去,是被她说对了,因为他对这个女人早存偏见,不过是找碴罢了。 薛明君看着她,声音冷静,“这件事就算是我误会,你喜欢去娘亲的佛堂,总不会假。” “什么?” “我问你,为什么总去佛堂?又在娘亲面前挑拨了什么是非?是不是怪我总不来这边,所以想让她为你出头?” 连番的质疑压过来,饶是何如玉如何好脾气,还是不禁蹙盾,“我的确经常去佛堂,可只是因为娘亲信佛,我陪着礼佛而已。” “是吗,你每日都去佛堂,就为了陪着礼佛?”薛明君不信,紧紧盯着她,想要从她脸上找出伪装,“今日晚饭的时候,娘亲把我找去,足足念我了半个时辰,就因为我冷落你的事情。她苦口婆心地劝说了很久,刚才还让贴身的丫鬟亲自盯着我来你房里,这里面难道就没有你的功劳?” 何如玉瞪大眼睛,没想到薛夫人会这样做。尽管之前玉眉一直催她和薛夫人诉苦,透过薛夫人给薛明君施加压力,可她从来没这么做过,也不屑于做出这种事情。 她想解释,可看着薛明君冷冷的目光,话却像是被堵在了喉头,只剩下无力。 “怎么,牙尖嘴利的何大小姐怎么不解释了?你刚才不是很厉害,说得头头是道,还是说这件事真的是你做的?”薛明君没给她辩解的机会,连番的质问吐出口,“那天晚上我夜探你房间的时候就说过,我与你不可能好好地做夫妻,就算如莹逃婚,你也不是那个能替代她的女人,只可惜你执迷不悟,一厢情愿,现在醒了吗?” 如莹……听到妹妹的名字,被他说出心底隐藏最深的心思,何如玉的脸色一白,如果说在这场婚事里,她有唯一卑鄙的地方,那就是因为自己深藏的情愫任性一次,答应嫁过来。除此以外,她绝不亏欠薛明君。 可也正因为这一点,就让她永远不能理直气壮,尤其此刻许多解释的话在嘴边,却一句都说不出来,只因为被触到痛处。总是挂着笑容的脸上只剩下一片茫然,她不知道答案。 薛明君第一次做这种事,对一个女人讲出如此尖酸、刻薄的话,很显然,他成功了,彻底打掉了何如玉平时伪装的笑容。奇怪的是,他的心情竟然没有想像中的轻松,看着她迷、茫无助,心底里像是被什么掐了一把,隐隐透出不忍。可这感觉很快被他赶走,面对着何如玉,他不想心软,也不会心软。 “今天的事情我可以当作没发生过,只要你安分守己,就会让你留着薛少夫人的名头,这不是你想要的吗?” 他话音刚落,玉眉和暗香正好走进来。睨那两人一眼,薛明君没有收口,执意说了接下来有些残忍的话,“可你也只能是名义上的薛家媳妇,别的心思就别再存了,更别想用娘亲压制我。我是不会随意让人安排的人,经过今天的事情,恐怕你也很清楚,那就少玩点下作的小把戏。” 何如玉脸色苍白地僵在那里。 玉眉和暗香的表情也难看得厉害,尤其玉眉,像是极度不满,一副要护主的样子,可最终还是被暗香拉住了。 “我知道了。”许久,何如玉开口,轻飘飘地应了一声。 “那就好,别再做些无谓的事情,自取其辱。”薛明君把主僕三人的反应都看在眼里,明明解了气,心里竟然也不痛快。他皱眉,不但没有转身离开,反而往内房走。 何如玉看着他,眼底藏着泪意,却始终不肯落下来。 薛明君走到床边,转身看何如玉,意外地没在她的脸上找出半点惊喜,可这不妨碍他之前的决定,“事情已经过去,我不会追究真相如何,既然想让我留宿新房,那我就如你所愿。” 进来的时候正好听到冰冷的质问,想到他刚才一直在欺负小姐,玉眉现在看薛明君堪比仇人,可突然听到这样的话,她还是瞪大了眼睛,像看怪物一样看着他。见鬼,这位薛公子到底在想些什么?刚才还言辞严厉,现在又决定留下,这一次不会又是捉弄吧? 事实上,何如玉也有此等怀疑。很快她就开始庆幸自己没有高兴太早,因为薛明君不急不慢地说道:“只不过爷歇息的时候不喜欢无关紧要的人打扰,你就在外间的榻上睡吧,权当守夜。”他说完,淡淡一笑,等看着她的反应。既然她费尽心思接近他、逼迫他,他就如她所愿,留宿新房,只不过这留宿绝不是她以为的那样。 果然,这句话彻底打败了故作坚强的她。何如玉脸色越白,身体摇摇欲坠。她现在知道心灰意冷是什么感觉了,如果之前那些冷淡对她来说都是意料之中,现在他的话就像是一把刀狠狠地刻在她的心上。从古至今,恐怕从来没有一个正房夫人与新婚丈夫同房,却只能睡在守夜丫鬟的矮榻上。 这样的安排无疑是种侮辱,何如玉可以面对冷嘲热讽,却没办法接受这些,她虽是女儿身,却从小被爹娘宠爱长大,没有一个人对她说过重话。可现在,薛君明狠狠撕裂了她的骄傲和自尊,这一刻,她对他的期待渐渐地消失了。 何如玉一言不发,玉眉却已经气红了脸,“你凭……” 第10页 暗香赶紧捂住她的嘴巴,满眼心疼地看着主子,“小姐、小姐……” 理智被关心她的丫鬟唤醒,何如玉面无表情看向薛君明,“好,公子好好歇息。” 第3章(2) 更新时间:2017-12-17 17:01:06字数:4203 薛明君留宿新房,这事情一传出去,府里都震惊了,有的信,有的不信。有人喜,有人忧。喜的是薛家二老,他们可不想看到两个孩子继续隔阂下去,忧的是看热闹的下人,这些日子他们没少欺负何如玉,生怕有朝一日秋后算帐。 只有知道内情的玉眉和暗香是恼的,眼看着被何家人心肝宝贝似养大的小姐被这样欺负,她们恨不得找机会打薛明君一顿,可主僕有别,身分差距,这念头也只能在心里想想。 奇怪的是,经过这一次,何如玉倒像是想开了似的,虽然连续几天情绪不高,瞧着却也没多难受。 实际上,何如玉真的想明白了一些事情。她清楚地意识到,眼前的他并非她记忆里的那样完美,当初那个虽然别扭,但还是护着她,不让她从马上掉下来的青年并不是薛明君的全部,眼前的人比她曾经的认识更鲜活,更有自己的想法,也更残忍。就比如他不喜欢她,就这样毫不留情地捉弄她。 一旦想明白了这些,何如玉心底的煎熬反而好受一些,不必悄悄期待薛明君的温柔,也能够更加平静地面对他,想清楚现在的处境。 那一晚睡在外间,她确实又惊又辱,可连续几天陪着薛夫人在佛堂,被老人家满面喜悦地追问几次,看着薛夫人期待的眼睛,慢慢平静下来。无论她何如玉是不是利用薛夫人施压,薛明均不信,再解释也没用。 当初嫁他是执意所为,既然他不满,那她就任凭他发落,把欠他的还了好了。等到还完了,她会坦然接受自己执着出嫁所造成的后果,安分守己,做不被宠爱的薛少夫人。 何如玉这样想明白,心境已是大不同,看玉眉在抱怨,她也顺势说两句,权当玩笑。等薛明君再来房里,不等他说,她自己主动去外间歇息。和两个亲如姐妹的丫鬟睡在一起,反而安心不少。 玉眉不想好好服侍新主子,何如玉也不勉强,反正薛明君这个男人看她不顺眼,她做得再多,也改变不了他的看法,干脆怎么舒心怎么来。 渐渐的,何如玉抛却了出嫁后的战战兢兢,也会和玉眉、暗香两个玩笑几句,平时没人在乎她这个新夫人,关起门来就当自己还在何家。就连去佛堂陪着薛夫人的时候,心态都平和许多,陪着说笑,如同对自己的娘亲一样自在。 只可惜,何如玉这边自在了,却有人在难受。只因心底的偏见,薛明君对何如玉很有些厌恶,除了晚上同院而眠,几乎不想听到她的名字,可连续几天留宿新房,他还是慢慢发现。比如此刻,他好不容易清闲一日,躲在新房院子里的树下看书,一时口渴,端起旁边石桌上的茶杯,里面空空如也,半滴茶水也无,就连茶壶里也是没了。 不只是茶,还有点心。虽然那些东西他不爱吃,可这些天每次坐在这里看书,何如玉都会让丫鬓准备点心、茶水放在石桌上,还要其中一个站在不远处侍候。可这一次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只爬上石桌的小虫子明目张胆地爬来爬去。 薛明君浓眉紧皱,不高不低地招唿一声:“茶。” 话音落下,没有那个总是不情不愿的丫鬟出来侍候,偌大的院子里只有他的声音,徒添几分尴尬。 树上落叶飘然而下,落在薛明君的脚下,他脸黑如墨,忍了一会,还是怒气沖沖地站起来,朝着房里走去。 房间里,玉眉和暗香打闹在一处,虽然忍着没有大声笑,可一举一动都透着开心,两人从桌边打闹到矮榻上,纠缠着,也不知道因为什么。 矮榻的另一边,何如玉用手中的摺扇挡着嘴,同样捧着一本书,她没有笑出声,弯弯的眉眼和红润的脸颊却透出她的心情十分之好。她看着丫鬟玩闹不但不生气,还十分纵容。 没想到会看到这一幕,薛明君愣了一下,平时他出现在这个院子的时候,主僕三个总是很紧张,今天……不对,应该是最近变得好多。 更不同的是,此刻的何如玉没有衣衫整齐,表情认真,她像是刚刚睡醒的美人一般,散发着他从未见过的慵懒气息,懒懒地半靠在矮榻上,身上只穿件鹅黄的束胸长裙,衣襟处散乱着,露出皓白如雪的肌肤,映着垂在肩上的乌髮。 薛明君没见过何如玉现在的样子,平时她总会挽好髮髻,戴着首饰,让他瞧着总嫌刻板、无趣。可现在那墨黑柔顺的长髮只被一根簪子束着,还有许多散落下来垂在身上。瞧着从未见过的美景,薛明君的心头像是被什么撞了一下,这样的画面即便是心怀偏见的他也不得不承认,真是美不胜收。 何如玉看两个丫鬟打闹,也是想笑,可想到在院子里的薛明君,又忍了下来。她并非惧怕薛明君,只是不想惹来麻烦,可她看了半天,笑得累了,偶尔望向外面,谁知一眼就对上不知道偷看了多久的薛明君。 薛明君皱着眉,眸子里神色却并非全然的愤怒,更像是迷惑。 意识到房间里发生的一切都被他看到,何如玉的心跳快了半拍,又很快冷静下来,轻咳一声让两个丫鬟停下来,略微整理了衣衫,“公子怎么站在那里,是有什么事情吗?”她的口气不愠不火,却透着十足的冷淡。 薛明君的眉头皱得更厉害,“茶壶里没水了。” “这样啊,暗香快去泡茶。” “好。”暗香的脸上还有未散的笑意,拉着玉眉一起跑去了。 “暗香去了,公子稍等。”何如玉微笑着吩咐了,又朝着一动也不动地站在门口的薛明君眨眨眼,似乎是疑惑他为什么还不转身离开,“公子还有别的事情吗?” 一句一个公子,像是陌生人的口气,被她毫不遮掩的疏远惹得心头火气,薛明君脸黑得更厉害,声音恶劣,“又不是小孩子,不要纵容下人打闹,一点规矩也没有。” “好,我会注意的。”何如玉莞尔朝着他微笑一下,拿起手中的书继续看起来。 如果说之前还能忍着,何如玉现在的举动已经刺激到薛明君了。他觉得这女人变得也太快,从前那个看到自己就欲言又止的女子没了。他的眼眸几乎冒火,虽不知道该怎么做,但还是下意识地跨步进房,然后看着低头看书,完全不理会他的何如玉,握紧了掌心。 “你……”心头的怒火还没想到理由发泄出来,眼角扫到何如玉手里的书,薛明君一愣,“你看经书?” 没想到他还会说什么,他除了每夜来院子歇息,还有平时吩咐,几乎不与她说话,被他这么问,她着实吃惊了一下,又很快回答道:“这是从娘亲那里借来的,近来陪她读经书,觉得平心凝神,颇有益处,就借来看看。” “读到哪一篇?” “正看到心经,寥寥数百字,言简而义丰,词寡而旨深,感悟良多。” 第11页 看她低眉顺眼的浅笑,心头怒火像是被什么扑灭,薛明君的眸光复杂。除掉她嫁给自己这桩事,眼前的女子确实很好,并不只是姣好的姿容,更多的是那些气质。他几乎没办法发火,却也没办法赞扬出口,只因为只要意识到他看得顺眼的女子是何如莹的姊姊,想到漂泊在外的心上人,他的一颗心就像是被丢在油锅里煎,十分煎熬。 脸色晦暗不明,他冷声开口,“看来你最近还是常去佛堂。” “是。”何如玉也收敛了笑容,却不退缩。 “我说过你最好别做让我生厌的事情。”薛明君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明明她看经书也不关他什么事,甚至若能因为这样,而让她不再靠近他,做个安分守己的薛少夫人,还算一桩好事。可奇怪的是,当他看到她心静如水,四大皆空的冷静模样,他居然十分不悦。 放下手中的经书,好好合拢、抚平,何如玉站起身,十分认真地看着他,“我去佛堂,一是为陪娘亲说话,二是喜欢那里的感觉,即便是读经书,也没半点讨好任何人的意思,只是心之所向而已。” “你……”没想到她会反驳,薛明君哑然,不过他很快就发现,让他吃惊的还有更多。 何如玉向来不喜欢解释,可这不代表她会无限忍让,“我想,有一件事还是要告诉公子。” “什么事?” “娘亲逼迫你来我房里的事情。”何如玉微微一笑,声音却不怯懦,“无论那日公子是怎么想的,是否误会,我一时心乱没有解释,可现在可以明确地告诉你,我没有做过的事情,绝不会屈认。至于娘亲为何强迫公子,大概是看如玉可怜,一时心软,前两天我已经婉转地告诉她,以后再也不会了,也希望公子别再误会,无端指责我。” “你是什么意思?” “我只是想告诉公子,那件事与我无关,虽然你说过不再追究,可我想了几日,还是要告诉公子真相。做过的事我承认,没做的也不愿意委屈自己。 当然,我也承认自己曾经有过片刻的心思,想让娘亲帮帮我,可也知道那样做了,不但换不来你的怜惜,只会有更多的厌恶,所以只是想想。今日解释过了,无论公子信不信,悉听尊便。”她说完,轻嘆一口气。 “若真论我们何家哪里亏欠你,只有如莹逃婚,我执意代嫁这一桩。可如莹已经走了,没人知道她为什么这样做,我是她的姊姊,也是何家的女儿,你若是心里不痛快,大可惩罚我,我一力承担,绝不逃避。 一月不解气,可以一年,一年不可,十年也行,我既嫁到了薛家,公子就是我的夫君,无论你是厌是喜,这些事都是如玉的本分。”何如玉说完,毫不退缩地看着他。 看着眼前这双平静、清澈的眸子,薛明君的心头像是被什么狠狠撞了一记,难掩触动,几分狼狈、几分意外。何如玉不卑不亢的一段话着实让他震惊,曾以为何如玉就是个被人欺负就会哭的病秧子,今日才发现她的确是何如莹的姊姊。虽然身体瘦弱,楚楚可怜,心气却比一般女子都高,只是平常太过温柔,让人没机会看到她的内心。 被她这样有理有据地顶撞,心底里反倒刮目相看,可看着她的眼睛,男人的骄傲又在作祟。薛明君状似恼怒,躲闪那眼神,恶声恶气说道:“我早就说过那件事不必再提。”“以后不会再提了。” 冷哼一声,薛明君转身欲走,还没出门又想到什么,挑眉一笑,“既然你说去佛堂只为真心向佛,那就帮着做些事情吧。” “什么?”何如玉不解地道。 “再过三个多月是娘亲的寿辰,你现在已经是我的妻子,身为刚嫁进门的新妇,总要做些什么表表心意,既然喜欢经书,不如就把心经誊抄一百遍,让人放在寺庙里供奉百日,权当为她老人家祈福延寿。” 没想到他会这样提议,何如玉吃惊,又很快点头,“好。” “那就快些抄,别耽误了至寺庙里供奉百日。”薛明君深深地看她一眼,转身离开。 第4章(1) 更新时间:2017-12-17 17:01:06字数:3090 薛明君承认,他提出这个建议就是故意的。大概是因为那天何如玉义正词严的一番话丢掉了面子,觉得恼羞,所以忍不住又欺负她一下,明知道这她会乖乖听话,还安排了这么一件困难的事情。 尽管当时十分解气,接下来的时候还是莫名的心虚,接连几天都没回那边歇息。可这样也没让他安心,脑海里时不时就想到那她是不是熬夜誊抄?她身体不好,可能会累坏了。 看主子这几天的心情怪怪的,书房里侍候的小厮忍不住问,在得知主子让少夫人抄经书一百遍,连连咂舌太残忍,可又一问,那心经不足三百字,就算一百遍也没多少,又感慨起来,“公子你这么担心做什么?才几千字,抄不坏人的,辛苦些,一日就写够了。” 看小厮连连感慨,薛明君的目光如刀子一样,落在那小厮的身上,口气恶劣,“蠢材,你以为抄经书这么容易吗,这又不是抄你看的戏本子,是要拿到佛前供奉的礼物。除了字迹工整外,抄前还要焚香、沐浴才够心诚,只要中途写错一字,就要重来,她这样较真的性子,一定不会偷懒。” 小厮听得瞪大眼睛,“我的亲娘,如此麻烦,怪不得公子这样担心少夫人累着。你要是担心就去帮着分担一下嘛,就算不做,安慰安慰也是好的。” 手中的扇子狠狠地敲在小厮的手臂上,薛明君的脸色变得更难看,“谁说我担心她?” “好疼,你不担心,怎么知道少夫人抄经书的时候这么麻烦,一定是去偷看了。” “你今天格外多嘴。”薛明君用扇子又狠狠敲小厮了一下。 “哎呦、哎呦,疼死我了,公子你不担心、你不担心。”小厮躲开了书桌边,还在嘟嘟囔囊地抱怨道:“真是的,你要是不担心,这两天魂不守舍的做什么?还不敢回去歇息,不就是怕少夫人怪你。被我拆穿就打我,脾气越来越坏了。” “滚!”随手拿起书丢过去,薛明君恼怒,直到书房里只剩他一个人,这才平静一些。他担心何如玉?呵,这真是笑话,他对那个又笨又蠢的女人的感觉只有厌恶,才不会心疼。 把这些话在心底里默念了几遍,总算略微平静了心情。看窗外天色渐晚,再想到小厮说的话,薛明君忍不住恼起来。谁说他是不敢去见何如玉,今晚就去那边看那个女人能拿他如何。 这样想着,薛明君反而沉下心来看了一会帐本,等到天真正黑了,才往何如玉的院子里去。让他意外的是,平常这时候院子里总会格外安静,已经准备歇息,今日房间却很亮堂,推开没插好的院门,却发现正房门紧紧关闭。 听着里面传来的声音,分明就是有人,那关什么房门?他挑眉,放轻了脚步走进去,可还没到门口,里面突然传来呻吟声。那呻吟轻飘飘的,婉转动听,格外勾人,分明就是何如玉的声音,只可惜这样的呻吟很容易让男人联想到床幛间的秘事,让薛明君的脸色骤然沉下去。该死,这女人在做什么! 第12页 就在薛明君怀疑的时候,那声音还在不断地传出来,让他一下子失去理智,也不想该不该冲进去,直接一脚踢开门,冲到垂下的层层帘子那里,一把扯开。 “啊!”霎时间,房间里惊唿声不断。 在门被踢开的瞬间,暗香下意识拿过旁边的披帛盖在了何如玉的身上。脾气火爆的玉眉则一副要冲出去打人的样子。直到她们看清楚眼前人是薛明君,才各自僵住。 很快,薛明君也愣住了。在他面前,一只半人高的浴桶放在那里,里面满满的都是有些浅褐色的水,水中央,不着寸缕,被吓得花容失色的何如玉坐在里面,除了胸前湿透的披帛遮挡了丁点春光,她的身体几乎全部进入他的眼里。 与平时温柔、大方的形象的不同,现在的何如玉满脸惊惶,像个即将落入猎人陷阱的猎物,此刻她髮丝尽湿透,反而显得小脸更精緻,被热气薰染过的每一寸肌肤都白里透红,唇不点而朱,颜不理而艷,因为水是浅褐色,反而映衬着皓白的肌肤更像是玉石一样晶莹。她现在又惊又乱,柔嫩的手臂急着护住胸前春光,倒曝露了更多在薛明君的眼里。 这一刻,薛明君僵住了。不但是没想到眼前的事情,更因为眼前的美景,只是这样看了几眼,身体赫然起了慾念……这种冲动从未有过,挑战了他向来骄傲的自控力,即便是前些年和何如莹在一起,两人时常打闹在一起,这种冲动也没有过。 房间里像是被凝滞住,每个人都愣住,直到何如玉醒悟过来,恼羞地把漂在水里的披帛丢过去,“出去!” 一语打破所有的寂静,薛明君狼狈地后退,最后一眼看到的春色是她胸前跳跃的一团雪白,像白兔一样软绵、柔嫩,让他很有把玩一番的冲动。 直到薛明君退回院子里,暗香才彻底回过神来,连忙跑去把门关得严严实实,房间里恢復了一片寂静,许久都没一点声响。 就在薛明君犹豫着要不要先离开的时候,房间里终于有了动静,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了,走出来的玉眉脸蛋通红,有气又有恼,她瞪着薛明君,“公子过来怎么不提前说一声,这样乱闯算什么?” 这一次即便是薛明君也无言以对,他总不能说自己误会了什么,只能任由那丫鬟狠狠瞪着自己,好半天才醒悟过来,找到一点理智。他凭什么不能来?这院子是他的新房,里面的何如玉是他的妻子,别说看几眼,就算是上下其手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想清楚这事情,他故作恼怒模样,“我为什么不能来,这里难道不是我的房间?” “公子当然能来,可你应该打招唿,一会来,一会几天不来,我们怎么……” “玉眉,别说了。”玉眉赌气的话还没说完,房间里传出何如玉声音,极温柔的,只是细听能感觉到里面的不安。话音落下,她人出现在门口,虽是看着薛明君,含着盈盈秋水的眸子也垂着,躲躲闪闪,“刚才玉眉放肆,我替她给公子赔罪。” “嗯。”薛明君应了,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何如玉的身上,可这会何如玉除了头髮依旧是湿透,已经穿好了衣裳,半点春光都未露出。此情此景,按说他不该继续留下,最好立刻离开,可不知道为什么,无论怎么想,脚步就是挪不动,他一时恼怒自己没出息,干脆就大模大样地走进去。 “进来吧,站在门口容易受风。”薛明君不客气地喧宾夺主。 “嗯。”何如玉也进去,在一边坐下了。 两人间的气氛莫名尴尬,他轻咳一声,“刚才是我误会了,听你叫了几声,以为、以为……” 他生平第一次不知道说什么好,哑然说不出下去。幸好提到这事,主僕三个也是尴尬得很,尤其何如玉,瞬间就红透了脸,像是恨不得找个地fèng钻进去。 “我们刚才是因玉眉帮我揉捏肩膀,她力气大,有些痛……” “痛就不要按,何必受罪。” “公子说得是。” 越解释越麻烦,气氛又僵住了,直到何如玉想到另外一件事,“对了,公子安排的一百遍心经我已经抄好了,娘亲很喜欢,特意让人送去了寺庙,怕公子忙,就没去书房打扰告诉你。” “这么快?”薛明君惊讶。那天以后,他确实让下人偷偷来打听过何如玉抄心经的方式,足够麻烦,也足够诚心,以为还要几天。 “我问过府里的管事娘亲的寿辰到底是哪日,怕耽搁了,就赶着抄好了。公子放心,我没有敷衍了事,都是亲自抄写的。” “嗯。” 看两个人提起这件事,玉眉在旁边一直翻白眼,强忍着心底的不满,现在听到薛明君轻描淡写的一个嗯字,心头的怒火终于压制不住。她瞪一眼薛明君,没好气地说道:“公子就一句嗯吗?难道不夸夸小姐?她为了帮你抄什么劳什子的心经,连续三天都没睡好,每夜只能睡两个时辰,因为写得太多,手臂、手指都肿得不像样子。” 第4章(2) 更新时间:2017-12-17 17:01:06字数:3517 “什么?” “玉眉!” 薛明君和何如玉的声音同时响起,一个惊讶,一个阻止,可玉眉的性子向来厉害,才不会被轻易管住了。 “小姐,你干嘛不告诉他?人家动动嘴,你累得要死,可就算这样,也换不来半点心疼,我就是心疼你。” 薛明君的脸色变得难看,“你刚才说的话什么意思!” 玉眉害怕了,可也硬撑着,梗着一股气站在那里,“反正我现在是薛家的丫鬟,公子要杀要罚随意,我就是看不过去你欺负我们小姐。你看看她的手,执笔太久,这会还肿得厉害。 今日凌晨抄最后几遍的时候,人都晕倒了,要不是我们发现,还不知道会怎么样。接着小姐硬撑着抄完了,又赶紧让人送到寺庙里,好不容易能歇歇,浑身酸痛地冒冷汗,这才泡大夫给的药浴。刚才我们帮小姐揉捏手臂,她痛得都要落泪,还强忍着,还不都是公子一句话惹来的。” “什么?”薛明君愣住了。 把堵在心里头的怨气一股脑地抱怨出来,玉眉横了心地瞪他,“反正我们三个都是薛家人,你想打想杀一句话,别费尽心思折腾人。” 总算彻底弄清楚这些天发生了什么,薛明君突然站起身,走到一直沉默的何如玉面前,抓住了她半藏在衣袖下的手指。肿胀、疼痛的手指被握住,何如玉忍不住轻嘶出声,秀气的眉头紧锁着。 比起她,薛明君的脸色更难看,简直是铁青,他浓眉紧锁,握着眼前红肿不堪的手腕,心里的懊恼再也控制不住,铺天盖地地压下来。他一句话都说不出,只是定定地看着躲闪他的目光的何如玉,有恼、有气,更多的是隐藏的心疼。 何如玉被薛明君这样盯着,不安得厉害,只能赶紧开口解释道:“我没事,真的没事……” 话还没说完,门外又传来脚步声,还有人嘟囔着什么。 第13页 房间里的凝重被这声音打破,总算都松了一口气,只可惜往房间走的丫鬟还不知道什么情况,没好气地抱怨着,道:“累死我了,这都多晚了,还去厨房要东西,该用饭的时候干什么去了?真是一点不心疼我们当下人的,害我被厨房的人骂,真以为自己是主子,就能欺负下人,也不看看自己有几斤几两。” 她没好气地抱怨着,粗手粗脚地推开了门,一眼看到站在那里的薛明君,嘴边的话差点把人噎住。丫鬟手里的食盒差点摔了,战战兢兢地道:“公、公子怎么在这边?” 薛明君冷冷看着眼前完全陌生的丫鬟,第一次意识到他这段时间到底多冷淡何如玉,就连她院子里服侍的丫鬟、小厮都不熟悉。 最重要的是,这丫鬟说的话还透出很多讯息,比如何如玉在这府里到底多没地位,就连一个卑微的丫鬟都敢恶声恶气,做些事情还挑三拣四。几乎不难想像,平时会是什么样的境况,难怪他几次过来,她身边都只有何家带来的两个丫鬓服侍。若是眼前的下人到了奴大欺主的地步,他也不会喜欢。 “你手里拿的什么?”声音冷冽,薛明君问。 “食、食盒。”莫名胆颤,丫鬟有种跪下的冲动,“这是夫人要我去厨房拿的。” 察觉到眼前人的情绪不对,那丫鬟都要吓哭了,何如玉赶紧解围,“的确是我要她去拿的,放在桌上先出去吧。” “少夫人、公子……” “去吧。”虽然这丫鬟总是说三道四,终究是不忍心让她受罚,何如玉作主让人出去。“是。”这会对少夫人感激涕零,丫鬟把食盒放在桌上,忙不迭地往外面走。 眼看她就要出去,一直没阻止的薛明君冷冷地开口道:“明日去管家那里领罚。” 丫鬟愣住,求救似的看着何如玉,“少夫人。” “怎么,你还要问我理由吗?”薛明君盯着丫鬟道。 “不用、不用。”在何如玉那里得不到回应,丫鬟赶紧走了,她怎么敢问这位主子。虽然书房侍候的人都说公子对人不错,可现在的眼神像是要吃了她似的,让她一句话都不敢问,直到跑到下人房里平静下来,这才有心思想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好像、似乎,除了她说那几句话对少夫人不恭敬外,并没有做错什么……意识到问题所在,丫鬟颤了一下,深觉大事不妙。惨了、惨了,谁说少夫人不受宠,一辈子翻不了身,这根本不是大家想的那样,她只是说了几句不恭敬的话就这样受罚,那、那以后不都惨了?之前都直接欺负人家来着。 丫鬟长嘆几口气,暗暗想着以后要好好做事,绝不能再犯错,可心里还是想不透,明明公子对少夫人一直冷若冰霜,怎么突然变了呢? 这一次,不只是丫鬟意外,就连何如玉也惊讶得厉害,可这还不是结束。 薛明君没对房间里的何如玉主僕三人解释自己的变化,反而主动寻起别的事情,“你还没用过晚饭?” 何如玉迟疑一下,乖乖地道:“还没有。” “怎么回事,她们服侍你不尽心?” “不是,是我下午歇了一会,就耽误了用饭,和她们无关。” 看她很小心地回护别人,薛明君只觉得更不舒服,像是自己被欺负了似的,这女人真是心软,居然还替那些蠢货求情。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恼怒,他没好气地看玉眉和暗香两个丫鬟,“还不赶紧把饭菜拿出来,还要我亲自动手吗?” 暗香和玉眉两人被薛明君善变的心情弄得摸不着头脑,还是干脆地把饭菜摆在了桌上,果然,依旧是凉的,让人看着就没有食慾,要不是薛明君在这里,玉眉还要痛骂厨房的势利小人一顿。 薛明君也发现了异样,桌上的菜色有几样晚饭的时候也送到了书房,虽说没有很美味,瞧着还算能吃,可眼前的三盘菜,凉掉,油腻腻地堆在那里,当真是让人没有一点食慾。他皱眉,觉得今天看不顺眼的事情太多,“菜怎么是凉的?” 听他问出口,玉眉的眼睛一亮,憋了一个多月的闷气终于找到了出口,她皮笑肉不笑地看着眼前的主子,“一直都是凉的,我还以为这是薛家的规矩呢,公子这样问,原来不是呀。” 话一出口,薛明君的脸色又变黑,玉眉却着实畅快得想笑,怎么都忍不住。 何如玉看着较劲的这两人,满是无奈,“大概是太晚了吧,厨房很忙,出错也是常有的。”薛明君看着何如玉,被这拙劣的安慰弄得无奈。他在薛家吃了二十年的饭,还会不知道厨房是什么情况吗。往日他夜读,别管多晚要东西,厨房送来的菜都是新鲜现做的,花样百出地给他做,生怕他吃得不顺心。说来说去,不过是府里的所有人都在欺负何如玉罢了。想到这种结果都是他的冷淡所导致,他的眉头差点拧成一团,“我去让他们重新准备。” “不用了,我没什么胃口,何必折腾他们。” “你……” “就这样吧,天热,吃些凉的也没什么。”何如玉讨好地看着他笑了笑,想让他别这么凶。 薛明君看她低眉顺目的祈求眼神,终究还是没去折腾,只是在心底里狠狠地记了厨房一道。他虽然一直冷淡这个女人,可也知道很多事情,比如她的身体比常人虚弱些,因为这样,在何家的吃喝用度无一不细緻,太凉、太热的肯定不会用。 这些事情当初何如莹说了无数次,他早就知道,谁知道会在他家里发生这样欺主的事情。想到这傻女人受了委屈也不肯说,他越加恼怒,也怪自己,也怪那些不长眼的下人。 结果,这一顿饭是何如玉吃过最艰难的饭,除了凉掉的饭菜难以下咽,只要是因为薛明君从头到尾一直盯着她,她每挟一筷子菜吃,就要她喝一口茶,就像是怕她吃坏了一样。 好不容易吃饱了肚子,看着还没打算离开的薛明君,她微笑着说道:“公子今晚可否去书房歇息?我着实有些累,不想睡在矮榻上,要是方便的话,你还是回去书房吧。” 若是平常,她绝不会说出这番话,可连续几天抄心经,整个人累得像是被人捶打了几百次,随便一碰就酸疼的厉害,她实在不想和玉眉和暗香挤在一起。 “哦。”薛明君愣了一下,下意识答应,抬脚要走的时候,才意识到他刚才同意了什么,脸一沉,没好气地看着想赶走他的何如玉,“我什么时候说让你睡在矮榻上了?” “你前些天说过。” “那是以前,今天你就睡在床上。” “嗯,谢谢公子体谅,这会天黑了,你回书房时候小心些。” 藏起满脸的尴尬,薛明君看她,不咸不淡地开口道:“谁说我要回去了?” “那……” 他挑眉,“怎么,你都嫁给我了,还不想与爷同床而眠,这是什么毛病?” 第14页 看着他认真的表情,何如玉的心跳一下子快起来,又很快醒悟。他这样示好,大概只是觉得他被欺负,一时怜悯。果然,这一夜虽然同床共枕,却什么都没发生。 第5章(1) 更新时间:2017-12-17 17:01:06字数:3535 这天,何如玉在薛府后花园的陶然亭里睡着了。原本她是在玉眉的陪伴下游览后花圜。嫁过来的这些日子,她这还是第一次走出院子,就忍不住多看、多走了一会,等走到陶然亭的时候,看着和家里有些相似的景致,一下子就走不动了,原想着坐在石凳上歇息一下,谁知一时迷煳,就这么睡了。 等何如玉被隐约传来的交谈声吵醒,迷濛着眼睛,看到旁边坐着人,还以为是跟着出来的玉眉,她伸手揉了揉眼睛,低声问道:“玉眉,我怎么睡着了?” 玉眉没回答。 “我睡了多久啦?”她又问,声音透着小憩后的娇憨。 “不知道。” 这一次,总算有人回应她,那声音却是属于男人的清朗。蓦地睁大眼,她吓一跳,待看到说话的是薛明君,才松了一口气。这些日子虽然还是没有夫妻之实,两人相处的时候却轻松很多,毕竟有了几夜同床共枕,没有理由,想吵也难。可这轻松并没有太久,很快又紧张起来,只是看着他,她的脸颊就飘出红云,“公子怎么在这里,玉眉呢?” “我让她回去给你取披风了,这会天都凉了,你怎么能随便睡在外面。” 被他这样说,更觉得羞赧,她的俏脸越加红透,“我以前都不会这样的。” “哦,是这样吗?”薛明君挑眉,表示怀疑。并非真的不相信她,只是觉得看眼前人急着解释的模样很有趣。 “当然。”何如玉垂眸,不敢看他的眼睛。 明明之前已经能够坦然面对他,经过几夜的同床共枕,她又一次脸红心跳起来,只要想到两人肩并肩地躺在床上的画面,她就羞红了脸,恨不得把自己藏起来。 她都不知道事情是怎么发生的,明明之前还是相看生厌,怎么突然就愿意和她同床。不但如此,还开始关心她每天做什么事,连今天来逛后花园都是他提议的,不让她总是待在房间里,多多出去透气。 薛明君不置可否,突然想起一件事,“你刚才睡着的时候梦到了什么?一直笑。” “笑?怎么会?”她惊讶。 “我亲眼看到的。” 看他这样肯定,她感到不安,“才不会,我什么都没梦到。” 感觉到他盯着自己,何如玉干脆地扭头,躲开他的目光。她不想告诉薛明君,也不想承认,出现在她梦里的人有他,只是因为梦到了那一夜,他躺在自己身边,害她明明很累,还是很久很久没有睡着,好不容易睡去,心里也一直默念着不要触碰到他。 可是等到第二天睁开眼,她惊异地发现地整个人都被薛明君抱在怀里,两人贴得那样紧,就连唿吸都纠缠在一起,他俊朗的脸庞近在咫尺,让她的心几乎要跳出来。那一幕即便已经过去几天,但还是会时不时地出现在她的脑海里,让她不安,让她笑。 何如玉不是傻子,也不呆,可她还是看不透薛君明。 在她刚嫁过来,对这个他满怀期待的时候,他冷落她,在她几乎不再期许什么,只想安静度过在薛家的时日的时候,好不容易平静一些,这个他又突然出现。不但留宿新房,还大张旗鼓地责罚了欺负她的下人,有了一个的前车之监,那些僕婢都争先恐后地讨好她,再也不敢小瞧。到现在,她真的看不懂薛明君了。 “公子刚才还没告诉我,怎么来这边了?”何如玉有些忐忑地问出口,不知道自己想听到什么样的答案。 “我也是来闲逛。”薛明君眸光复杂,盯着她使劲看。不想承认他是听到她来这边的消息,忍了半天还是跟来,大概是想看看她有没有被欺负吧,毕竟这个女人太心软。 至于那些鬼使神差而同床而眠的晚上,就当是他的责任,既然娶了她为妻子,就要尽到丈夫的责任。就算找一万个理由都不能解释自己的心思,薛君明知道自己不爱这个女人,可看她委曲求全的样子,心里又奇异地不舒服起来,思来想去,只能做到相敬如宾,这大概就是以后两人的状态。 “这样啊。” “嗯。”两人间瀰漫着古怪的气氛,他首先开口道:“以后出来多带几个人,省得去做些什么事的时候,都没人守着你。还是那些丫鬓欺负你,不陪着出来?” “没有。”何如玉赶紧解释,生怕丫鬓们再被罚。前些天薛明君已经告诉管家罚院子里丫鬟的月俸,害她很内疚,“她们最近对我很好,只是我习惯了玉眉和暗香陪着,其他人不习惯。” “最好早些习惯,你身边不能缺人。” “好。” 总觉得她答应得太痛快,真去做的事情未必会听话。薛明君暗暗想着,还要找机会敲打那些下人一次,不然她又要被欺负,“以后不用讨好下人,她们就是服侍你的,若不是你求情,之前欺主的事情就不该容忍,把她们全都撵出府去。” “我知道的。”何如玉笑了笑,“其实也没公子想的这样可怕,踩低攀高,人之常情,惩罚也没什么必要。再说有这一次你帮了我,她们下次万万不敢了,还要谢谢你。” 听到这话,薛明君有些不自然,“我不是帮你,只是不想你丢我的脸,既然顶着薛家少夫人的名号,就要做好了。” 他越这样说,何如玉紧张的心情居然缓解不少,忍不住歪着头打量着他,唇边透着笑意,“你又不是真心想撵那些人走,何必装得这么冷酷?” “胡说,我最讨厌不懂事的下人。”薛明君被看得心烦意乱,低声斥道。 意识到眼前人也有些紧张,她的心情反倒轻松一点,托着腮看看远方的景致,眼底里都是柔柔的笑。 看她脸上露出些奇异的璀璨,眼底里荡漾着波光,薛明君忍不住问她,“你就是出来逛逛后花园,有这么高兴吗?” “我喜欢这里。”何如玉抬头看看亭子上的字,“陶然亭,名字好,字写得好,风景也好,这名字是不是取自白居易的更待ju黄家酝熟,共君一醉一陶然?” “嗯。” “真的是好名字。” “不过尔尔。”薛明君有些好奇地问:“这亭子周围景色一般,你怎么就单单喜欢这里?” 眼底里浮现几分悠远,陷入了回忆一般,何如玉会心地笑起来,“我家里有一处景致和这里很像,也有相仿的亭子。” “长风亭。”薛明君下意识地说出这名字。 脸上透着微笑,何如玉点头,“就是那,你怎么知?对哦,我忘了,你以前和如莹一处玩,经常去我们家里。”话一说完,心情又黯淡下来。她忘了,忘了眼前的他原本是属于妹妹的,忘了他的心里只有如莹。 第15页 显然薛明君也意识到这些,神情古怪起来,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岔开话题,“两处亭子都很一般,你若是喜欢凉亭,下次我带你出去,外面多的是自然有趣的好景致。”“不用的。”何如玉摇摇头,“我之所以喜欢亭子,不过是觉得登高望远,能瞧见更多的新鲜事。我从小多病缠绵病榻,很少能出去走走,许多年里府门都没出去过,后来就喜欢站在亭子里瞧得远些。” “原来是这样。” “我也见过公子,虽然只是站在上面远远瞧见,那时候你和如莹在我家花圜里玩,树下有鞦韆,你陪着如莹盪,树叶随着微风摇曳。那片树所笼罩出安静、清凉的地方,像是梦里一般,如莹站在上面,把鞦韆高高盪起来,你还帮她推着。我其实就在远处瞧着,看你们笑,真好呀。” 听她提起以前的事情,甚至连他自己都已经忘了,薛明君一开始也跟着微笑,渐渐就沉默起来。看着眼前的女子,她想着、说着,唇角露出笑,眼里藏不住的羡慕,整个人都鲜活起来,像是被什么吸引了,眸光明亮。 那双眸子里是怎么都藏不住的艷羡,让薛明君竟也觉得替她觉得心酸,因为身体不好,浪费了许多的好时光,可笑他曾经还觉得她病殃殃,指不定有多少人都是这样看她,可谁又愿意得病呢,这并非何如玉的过错。他下意识说道:“你如果想要鞦韆,我让人架起来。” “不用,我只是想到过去罢了。”何如玉连连摇头,努力藏起眼底的期待,拒绝了,“以前如莹也带我玩过,结果扭伤了脚,那时候娘亲哭了半日,两人都挨了骂。现在盪鞦韆就更不合适了……” 何如玉没有说得很清楚,薛明君却理解了话中的含义,以前她是何家最宠爱的女儿,做这种事都算出格,也没人背后说她,还有人担心她、疼她。此刻在薛家,她是个不怎么受宠的新夫人,做这些事确实太招眼,不合时宜,还要担心给别人添麻烦。 薛明君没有多说什么,不冷不热地哦了一声,“出来很久了,你先回房吧,逛园子什么时候都可以,还要照顾好自己才行。” “那我先回去了,公子去忙吧。”何如玉微微颔首,慢慢地走下了亭子,回房去了。明明刚才聊得很好,怎么又冷淡下来?他时冷时热的态度让她摸不着头脑,干脆就不多想,顺从地做就好了,只是在她心底,还是难掩失落。 第5章(2) 更新时间:2017-12-17 17:01:06字数:3182 从后花园里回来,厨房已经遣人来送午饭,何如玉主僕三人用过了,无事可做,各自歇息片刻。 休息过后,何如玉又去了佛堂,这会薛夫人正在礼佛,两个人说说话、谈谈佛,时间过得倒很快。 自从前段时间薛明君开始留宿新房开始,薛夫人再也没干涉或者打听过什么,想来也知道儿女的事情自有他们来解决,她只能帮帮小忙。理会了她的苦心,何如玉更觉得这位老人和蔼可亲,两人好得如亲母女一般。至于薛明君留宿后的真相是什么,这些都是属于两人间的秘密,就这样顺其自然吧。 何如玉陪着礼佛一个多时辰才回去,临走的时候,她看着佛龛上慈眉善目的佛像,忍不住悄悄双手合十。请保佑我的家人健康顺遂,保佑妹妹在外平安,保佑我与薛明君……她低头一笑,没有继续说下去,和玉眉回了小院。两人还没走到门口,就看到暗香略显焦急地站在门口,像是等待什么。 “暗香。”玉眉先喊了一嗓子。 看暗香过来,何如玉奇怪地看着她,“你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没、什么都没有。”暗香的表情说不出的奇怪,有些着急、有些不安,还有几分喜色。她虽说没什么,表情却控制不住,越来越明显。 “那你站在这里做什么?” “我就是等小姐回来。” “我去佛堂,又不是刀山火海,你这样担心做什么?”何如玉失笑,暗香不想说也不勉强,干脆就继续往院子里走。 “小姐、小姐。”看小姐这样平静,暗香倒是控制不住情绪。 “到底怎么了?”歪着头和暗香说着,何如玉满脸不解,说这话的时候,人已经进了院子,余光不经意扫过院里的角落,也是惊讶地看过去。 院子最空旷的角落里,四五个丫鬟、小厮站在那里,正对着什么指指点点,原本那里放了些花,因为何如玉过敏,刚嫁过来就给搬走了,后来就一直空着,她还想等有时间摆上一盆莲,只是一直没行动。 这会那些人围在那里,倒让何如玉好奇了,“暗香,他们在做什么?” “你自己看嘛。”这会终于不用压抑情绪,暗香一下子就忍不住笑了,眉飞色舞地拉着何如玉的手往那边走,“小姐一定会喜欢的,快来看呀。” 说着走过去,小厮、丫鬟看到何如玉也是神色各异,有的羡慕、有的不安,却都齐声给她请安,“夫人。” “起来吧。”这会几人散开,何如玉微笑着应了,终于能看到里面的东西。 待她看过去,人一下子就愣了。在那片总显得空旷的地上,一架鞦韆立在那里,因为没有高大的树木悬挂,鞦韆是由粗壮的木头撑着,大概是一人多的高度。虽然不能站在上面体会飞来飞去的感觉,却是最适合她的那一种,能够很稳、很安全地坐在上面,因为两边有扶手,也不怕摔着。 何如玉不由自主地走过去,抚摸鞦韆上被精心打磨过的木头,光滑、整洁,不会伤手。 看自家小姐这样喜欢,玉眉和暗香都笑了。 就连旁边的小厮、丫鬟也都凑在一起交头接耳,不由得对这位少夫人刮目相看,明明之前夫妻两个还冷得像是冰,这才几天,就不动声色地收拢了公子的心。听说这鞦韆是上午提到,这才多久就架起来,宠得让人羡慕,让人不敢小觑。 “玉眉、暗香……”何如玉的声音有些无措,高兴到极致的模样,她转身看自己的丫鬟,又瞧见被那么多人盯着,脸倏然就红了,不好意思起来,“我们先回房吧。” “别呀,小姐你不试试吗?”玉眉拉着何如玉的手,将她往鞦韆上推,还回头瞪一眼看热闹的下人,硬生生把他们都瞪走了,“你看他们都走了,你就好好玩,没人能瞧见。” “嗯。”何如玉抿嘴笑,实在是压抑不住心底的期待。 何如玉正要往上坐,一直闭着的房门打开,薛明君面无表情地出现在那里,“先铺上些东西再坐,太硬坐着不舒服。” “对,公子提醒得对。”玉眉连连点头,蹦跳着往房间走,“小姐等等。” 何如玉没应声,满含喜悦的眸子凝视着薛明君,看他越走越近,心跳一下子快起来。 等到薛明君来到鞦韆旁边,这会就连暗香都感觉到小姐和公子两人之间气氛的有些古怪,看着四目相对,彼此凝视的一对,顿觉自己多余,羞红了脸,赶紧小心翼翼地往房间退。 第16页 院子里,不知何处飘来的花瓣飘落下来,何如玉和薛明君站在那里,先是对视,既然都错开了目光。 玉眉拿了软垫出来,正想冲过去,被暗香拉着缩回了房间里,还顺手关上了门。 “怎么啦?我去送东西呀。” “别去,等会、等会。”暗香红着脸,不知道该怎么跟好姐妹解释,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可是在刚才那一刻,她真的感觉到,小姐和公子两人间插不进去任何人,只适合独处。 “为什么呀?”玉眉不解,透过窗子往外瞧,正好看到薛明君牵起了何如玉的手,脸也红了,“知道啦、知道啦,我不去打扰他们。” 玉眉和暗香两人相视一笑,都觉得在薛家的日子怕是要苦尽甘来。 正如她们所看到的,院子里,薛明君牵起了何如玉的手,“不试试吗?” 他虽是面无表情,何如玉偏偏能感觉到他平静下的温柔,她的眉眼弯弯,顺从地坐在了鞦韆上面。 走到何如玉身后推起来,薛明君的动作不自觉地温柔起来,看着何如玉兴奋地坐在鞦韆上的背影,缓缓地说道:“院子附近没有大树,架不起太高的,你先玩着这一架,等过些时候再给你做更好的。” “不用呀,现在就很好了。”何如玉的脸庞红透,满脸的惊喜,“我也不习惯在院子外面玩,这里更自在。” 在她身后,薛明君勾起唇角,“我就知道你不喜欢在大庭广众下玩这些东西,那就在院子里吧。除了我,没人会瞧见,你放心地玩。” “还不是有那几个下人知道。” “我不让提,谁敢说出去。” 听到薛明君悍气十足的话,何如玉抿嘴笑了,知道这是他在说笑,这件事说不定早就传出去了,肯定又会召来很多是非、嫉妒。可她这一次竟然不担心,或许是因为有了他的支持,也没以前那样在乎别人的目光。 “公子,谢谢你。”何如玉真诚说道。 “我没想听你说谢字。” “那如玉也要说。”何如玉怎能不说谢,现在得到的已经超出所思所想,心里的感激满满的。 薛明君不置可否,没有说什么,帮她缓缓推着鞦韆,两人就这样待着,竟然也有些岁月静好的意境。 何如玉一开始还沉浸在得到一架鞦韆的喜悦里,顾不得想到别的。等喜悦感消退后,渐渐地开始思考薛明君为什么对她这么好,是对她的愧疚,还是她不可期许的心情?越想越乱,他的存在就越发明显起来,明明站在她身后,却像是能感觉被他注视着。 想得多,脑子乱得很,就连他推着鞦韆的手指每一次触碰她的身体,都觉得火烧火燎,燥热得厉害。就这么魂不守舍,一个不小心她就向后仰了。 “啊。”何如玉低唿一声,一下子像是回到了家里的鞦韆上,回到了曾经摔过的那一幕,下意识地闭上眼睛。 可是何如玉所预期的疼痛并没有到来。薛明君的动作比心思还快,尽管他也心乱,可下意识的举动还是迅疾无比,一手握住了她的手腕,他已经揽住她的腰将她抱起来。 身体紧紧贴着,属于女人的柔软身体颤抖着,完全依附着他。薛明君看着何如玉写满紧张的小脸,还有不敢睁开,眼睫颤动的好笑模样,心里似乎被什么勾动,像是被什么迷惑一般,他不由自主地低下头去,噙住她那两瓣娇艷欲滴的唇。 “唔……”何如玉蓦地睁开眼,看着他满是柔情的眸子,几乎要被吸进去。只在这片刻间,原本要推开的手臂已经顺从地垂下来,纵容自己享受此刻的柔情。 第6章(1) 更新时间:2017-12-17 17:01:06字数:2116 夏去秋欲来的夜里,再也没有闷热之感,就连窗外的虫鸣都少了许多,让人能好好入眠。可今夜,何如玉还是睡不着,只因为身侧睡着让她心乱如麻的男人。 薛明君躺在那里,也不知道是睡是醒,除了微弱的唿吸,什么响动也没有。 明明之前也这样同床共枕过,她应该要有些习惯了,可今日何如玉的心跳得厉害,扑通扑通地停不下来,只要闭上眼睛,脑海里就浮现出下午的事情。两人在光天化日下纠缠,虽没有做出更多奇怪的事情,可被他搂着亲来亲去已经让她面红耳赤。 想到他人就在旁边,心里更加难受,想翻身背对,又怕吵醒了他。思来想去,只有低低地嘆了一口气,闭上眼,努力让自己睡去。可就在她刚闭上眼的时候,一只手突然握住她的指尖,薛明君冷静的声音传过来,“还没睡吗?” 只是轻微的触碰,却让人浑身发麻起来,何如玉睁开眼,声音里带着犹疑,“没、没有。”“嗯。”薛明君应了一声,没有继续说什么。 又一次暗暗嘆口气,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随口想个藉口,“我有些困了……” 还没说完,骤然被翻身的薛明君打断了她的话。他毫不犹豫地抱住了她,精准地寻到她微张的唇咬上去。 “不准睡。”有些懊恼、有些不满,还有浓浓的困扰,薛明君兇狠地警告她,继而不客气地掠夺唇上的甜美。 薛明君很煎熬、很挣扎,体内是从未有过的强烈感觉,而让他不慡快的人就是旁边的何如玉,他不知道是自己怎么了,明明一直在抗拒,却被引诱得意乱神迷,自从和她有了亲密的接触,每时每刻都在想要更多,与自己蠢蠢欲动的身体斗争。可她居然毫无知觉,还想睡觉,他怎么能不恼怒。 薛明君越想越恼,更加用力噙住她的唇瓣啃噬、吸吮,让这个没心没肺的女人没办法唿吸,让她同自己一样煎熬。他这样想着,加重了侵略的力道,却没发现自己的动作还是温柔的。薛明君不得不承认,眼前的身体对他有着莫大的吸引力。 不知道是不是身体比平常人虚弱的原因,何如玉的身体热度略低一些,即便是在燥热难耐的酷暑,她也很少出汗,肌肤冰凉、细腻,让人拥着的时候格外舒服,捨不得放开。努力把自己的冲动归咎于她的身体太诱人,薛明君不想承认自己有多么想要她。 根本不知道薛明君的心里有多么复杂,只能乖乖承受炙热、勐烈的亲吻,何如玉差点窒息,手臂不由得抵在他的胸口上,却没有半分推开的力气,只能无力地呜咽着,让他对她温柔些,“嗯……” …… 在她沉浸在第一次高cháo里的时候,薛明君满意地嗔住了她的唇,共同分享她的快乐,还有接下来属于他的美妙夜晚。 借着月光看双眸紧闭,颤慄不已的何如玉,薛明君低笑,“今夜还没开始,你不准睡。” 何如玉面色绯红,声音娇喃,“公子。” 若有什么事能让一对男女最快亲近起来,非醉人心脾的情爱不可。 有了一夜的缠绵,接下来的同床共枕,相拥而眠就顺理成章起来,就连眉梢、眼角间的来往都多了许多旁人看不懂的情愫,让身边人感觉到不同。 第17页 就算是薛明君,也没逃过这种改变,他并未发现他自己已经越来越流连在何如玉左右,即便有事外出,她的身影也会时不时在脑海中冒出,还会想着带着有趣的小玩意给她解闷。 何如玉摆弄着手里的九连环,玩得全神贯注,只可惜摆弄了半天,还是只能解开一部分。 玉眉和暗香在旁边看得着急,也开口指导。玉眉道:“小姐,这样试试。” “那边不行,这样。”暗香也不甘落后。 “不行,刚才试过了。”何如玉摇摇头,蹙着眉,像是真的被困住了。 看主僕三人玩得兴起,旁边看帐本的薛明君也被吸引了,并不是专注九连环,而是盯着蹙眉发愁的何如玉,看她时而高兴,时而嘆气,实在不会了,还要恼怒片刻,他的嘴角不由得扬起来。 看来小东西买对了,何如玉还真感兴趣,他已经开始考虑要不要找匠人制些金做的,这种街上能买到的实在粗陋,稜稜角角都没磨好,容易伤手。他正想着,何如玉哎哟一声,伤到了手。 “小心点。”薛明君骤然起身,大跨步走过去。 “小姐慢点。” 三人的声音同时响起,玉眉和暗香看看薛明君,瞧着他脸上的担忧,她们相视一笑,悄悄地退出了房间。 自从那日后,小姐和公子越来越亲近,暗香和玉眉也有眼色得很,平时用饭、睡觉都另寻个安静处,生怕打扰了感情越来越好的两人。 “我没事。”手一下子被握住,何如玉的脸上浮出红云,下意识地推了一下,怕被玉眉和暗香看到,等她眼角扫到身边,才发现两个古灵精怪的小丫头早出去了。 薛明均此时专注地看着她的手,心道还好,只是扎了一下,并没刺破,留下一个红点。他对何如玉道:“别玩了,东西太粗糙,我让人做些精緻的给你。” “不会呀,外面的东西有很多野趣,那时候如莹……”不经意提到妹妹的名字,何如玉有些紧张,看他的脸色没变,才慢慢说道:“那时候就买了许多给我,我总是闷在房间里不能出去,玩起来都忘了难受。” 第6章(2) 更新时间:2017-12-17 17:01:06字数:1943 “你若喜欢,我让人多买。” “不用了。”她笑着摇摇头,没说她只是希望接到他送的东西,尽管以前也玩过很多小玩意,可他给的又与别人不同。 “是吗,我看你玩得很开心。”薛明君觉得自己一定是病了,刚才看着她专心致志地玩,竟然有些醋意,想让这个她时时刻刻陪在他身边,“只可惜太笨了,这许久都没玩明白。” “你会吗?”何如玉不介意满足男人的骄傲,眨眨眼,满是娇憨地道:“你帮我玩好了。” “不帮。”薛明君坐在旁边,拒绝帮忙。他就喜欢看何如玉解不开九连环发愁的样子,这是一种享受,怎么可能立刻帮她。 “小气。” 薛明君眉梢一挑,“你说什么?” 拿着九连环对他摇了几下,何如玉歪着头,抿嘴笑,“该不会你也不会玩吧?” 见满脸得意的女子打趣他,娇憨、秀美的小脸红扑扑的,薛明君只觉得整个人都被她挑逗得魂不守舍,就连胸口的起伏都快起来,可看看四敞大开的房门,又只能压抑下去,伸手接过九连环,漫不经心地开始摆弄。 “你可不要硬撑呀,不会的话我也不会笑的。”何如玉逗他。 他勾起唇角,似笑非似瞥她一眼,“不如试试看。”话说着,他的手指灵巧地摆弄来去,不一会,被分成两半的九连环又回到何如玉手上,他挑眉,“如何?” 看得目瞪口呆,何如玉不得不承认这东西对他来说很简单,这男人根本想都没想,干脆俐落地就解开了。她嘆服,“好厉害。” “我解开了,你现在告诉,刚才说我什么?” 她眨眨眼,“什么时候?” “你忘了?” “对啊。”何如玉摆弄着九连环,想恢復原状,可折腾好一会都做不到,忍不住嘆口气,“好难。” 睨着眼前耍赖的小女人,薛明君不急不恼,直接伸手握住她的腰,把人从凳子上拉到怀里,“我好像听到你说我小气。” 心跳得飞快,何如玉通红着脸,发现自己整个人都被他拥住了。她不敢看薛明君的眼睛,只能垂眸,咬着唇,“我不是故意的。” “刚才都不承认,这会想起来了?”手指在她的脸上游走,透着点危险的味道。薛明君口气严肃,握着她腰的动作却很轻柔,他可没忘记自己的夫人有多么脆弱。那一夜的翻云覆雨,一直落泪,呻吟的嗓子都租了,足足休息到第二天中午才起床。 虽然因为照顾她的身体,所以没能肆意到尽兴,可美妙的滋味还是留在他的记忆里,只要看到她就忍不住想起来,每时每刻都想要得到。他实在没预料到,何如玉对自己会有这样大的吸引力。 “我错了。”何如玉认错很快,尤其感觉到他的手指游走在她腰间系带上的时候,更是紧张地握住了他指尖,“天、天亮着。” 做不出白日宣yin的事情,只能认错,要是被玉眉那丫头几个发现,干脆直接把她羞死好了。 “嗯。”薛明君也不反驳,手反而探入她的衣襟下。 连忙拢起衣襟躲避,何如玉忙不迭地开口道:“我有事、我有事想问你。” “什么事?” 主动握住他的手,何如玉有些忐忑地看着薛明君,“我有些想家。” 薛明君看她,“想家就回去住些日子,我近来正好无事,陪你一起去。” 他答应得太痛快,何如玉几乎不敢相信,过了一会才笑起来,“真的吗?” “我会骗你吗?”他微笑。两家距离又不远,回去也不难,他为什么不答应? “你说会陪我回去?” “嗯,最近无事,难道你不想让我陪着?” “怎么会……”何如玉还真的迟疑了一下,并不为别的,而是想到了妹妹何如莹。明明是这样开心的时候,她偏偏想到两人不同寻常的关系,忍不住犹豫。 薛明君收回了捉弄她的手,看着满脸忐忑的女人,眸子里闪过片刻的复杂情绪,又释然地笑了笑,“你既嫁给了我,就是我的人了,只须记得这一点就好。” “好。”何如玉回答的声音很小,心里涌出的甜蜜却充斥了她全身。这是不是代表,薛明君已经放下了曾经的感情,真的决定接受她? 看透她所思所想,薛明君笑了笑,“既然要回去,就要备好东西,后天再走,我让管家准备东西。” “那些不需要的。” “听我的。”薛明君坚持自己的意见。 “好吧。” 第18页 想到后日就能回家,何如玉心情大好,又拿过九连环递给他,“你教我好不好?” “嗯。” 何如玉不笨,一开始只是不清楚怎么玩,这下被教了,很快就领悟。只可惜没玩多久,人就被抱到床上,好一阵疾风骤雨的男欢女爱,让她几乎魂飞天外。 第7章(1) 更新时间:2017-12-17 17:01:06字数:3836 薛明君说要管家准备礼物,就真的大张旗鼓地备了许多,折腾大半日,就连薛夫人都给惊动了,听到消息也让丫鬟送来许多东西,还说何如玉出嫁后许久未归,亲家定然思女心切,让他们两个在家中住几日再回来,惹得府里下人又是一阵羡慕。 何如玉原来的打算就是回家看看,并没有大张旗鼓的打算,谁知就得到薛家人这样的怜爱,她感激莫名,尤其看到摆在房间的礼物后更是惊讶,“其实不需要这许多东西的,我只是想回家看看罢了。” “都是娘亲的心意,接着吧。”薛明君昨天已经交代了府里事情的处理,打算陪着她多住几日。 “嗯。”摸着满桌子的好物品,何如玉满脸喜悦,“我们什么时候去?” “再过一个时辰就能出发。” “好。” 想到很快能见到家人,何如玉的心情难得兴奋,两人凑在一起说了许多话。就在他们头碰头说笑的时候,暗香从门外跑进来,看到他们靠得那么近误会了,连忙又要往外跑。“回来。”听到脚步回头,何如玉招唿暗香,“怎么了?” “没事。”发现自己误会了什么,暗香有点不好意思地走进来,“门房接到一张拜帖,也没写是谁,就送进来看看。” “哪府的拜帖?去交给二公子处理吧。”薛明君看也没看。他要去何家住几日,已经安排了二弟帮着处理府里的事情。 “门房说送帖的人指名要公子收。”暗香一板一眼地说。 “什么拜帖,这么奇怪?”何如玉一脸迷茫。 “是给公子的,我没看。”暗香把东西递给薛明君,“我先下去了。” “去吧。”薛明君也觉得有些奇怪,接过来之后,随意打开了拜帖,只看了一眼,表情就变了,又随手合上,“没什么,一个朋友。” “是有急事吗?”何如玉没看拜帖的意思,还在打理桌上的东西。 “没有。” “那就好,还怕突然有急事。嗅,什么味道?好香。”突然闻着瀰漫在空气里的一股香味,她又起了好奇心,“这拜帖怎么还有一股香味?” “没什么。”薛明君面无表情,想把拜帖收起来。 他的反应实在反常,她越发想看,“这香味真好闻,怎么是拜帖发出来的?” “真没什么。” “不会是公子有什么秘密吧?”何如玉打趣地说道,打量他手里的拜帖,“若真有秘密,我就不看了。” 薛明君的身体僵了一下,拿走也不是,不拿也不是,最终还是把东西递给她,双唇翕动,还想解释什么,“你看了不能胡思乱想。” 何如玉压根没注意他说什么,只看了几眼就奇怪起来,“这拜帖怎么只有一首词?拜帖人是谁都没写清楚。花明月暗笼轻雾,今宵好向郎边去。刬袜步香阶,手提金缕鞋。画堂南畔见,一向偎人颤。奴为出来难,教君恣意怜。这词……”念完才意识到什么,她登时瞪大眼睛。 在她握着拜帖的手指下面,赫然有一抹女人的脂粉留下的痕迹。盯着那抹可疑的胭脂痕迹看了半天,她满脸紧张地望向薛明君,“这词会是谁写给你的呢?” 脸色涌出些窘迫,薛明君又把拜帖拿回来,随手撕了,“没什么,许是送错人了。” “应该不会的,都找到府上来了,总不能送错。”何如玉不知道该不该说出自己的猜测,忍了一会,还是小心翼翼说出口,“这是一个女子写给公子的吧。” 薛明君一言不发,看她一眼。 这就是默认了,一瞬间,何如玉说不出她是什么心情,胭脂痕迹,还有泛着暧昧气息的香味,这一切都让她紧张,又觉得是她多想,许是误会了。努力说服自己那些怀疑是错的,她笑了笑,“字还是很好的,娟秀小楷,只是词选得不好,有些太艷俗了,不适合写来送人。” “是吗?”薛明君松了一口气,他庆幸眼前的小女人这样单纯,不然还真不知道怎么解释。 “公子不觉得吗?” “是很艷俗。” 何如玉小心翼翼地捕捉他的表情,“只是不知道那人为什么写这样的词送给公子,莫不是诉衷肠?” 薛明君僵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被她毫不遮掩的好奇弄得无措。 看出他的紧张,心里很失落,可又只能微笑。何如玉不想再多问,“算了,既然没写日子,大概是不着急见到公子的,你还是先陪我回家吧。”她说完,转身往桌边走,在他看不到的时候,她的脸上现出几丝寂寞,她不想,也不敢多想,只是珍惜此刻得来不易的美好。 在她身后,薛明君的心情莫名复杂,就这样问了几句,没了,她居然就只有回家这么一个念头。 听何如玉这样讲,薛明君难掩惊讶,原以为何如玉会生气,就算不发脾气,也该暗暗赌气,可眼前人的脸上还带着些微的笑意,似乎完全不在乎送拜帖的人是谁。努力观察她的表情,似乎被他猜中,何如玉根本没有不开心,薛明君的心情倒是莫名的不痛快起来。 薛明君觉得自己简直是病了,还是脑子有病,哪个男人招惹了这种风流事,被内院的女眷发现,不是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地陪笑脸,想着别闹大。要是能遇到一个大度又不计较的,简直都要求神拜佛,可他这是怎么了,怎么看何如玉大大方方的,不生气、吵闹,反而他就不慡快起来。 薛明君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原因,好像是觉得这样的何如玉似乎一点也不在乎自己。明知自己不该继续说这件事,他还是纠结着眉头,问她,“你不想知道是谁送来的吗?” 何如玉努力维持笑容,她不是不好奇,只是不知道该不该继续问下去,直觉告诉她这是一个女人的东西,可若是追问……想到和眼前人好不容易修復好的关系。她暗自嘆气,还是决定当作一切没发生,“既然是公子的朋友,如玉就不该多问,说不定是玩笑。”看她温柔似水的模样,薛明君的脸色更黑,“如果不是玩笑呢?” “公子……” “如果我说,这首词出自一位青楼女子之手,她这是邀我去做入幕之宾,你还会当作玩笑吗?” 心中的怀疑成了真,何如玉愣了一下,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却不知道说什么,脸上的笑容再也维持不下去。她刚才不是没怀疑的,那股香味、那首词,还有词中的深意,分明是一男一女月下私会的写照,若是有女子这样大胆的对男人示爱,必定不是普通人家的姑娘。 第19页 她虽然很少出去见世面,可并不傻,因为多病,偶尔出去,也都是马车进、马车出,看不到什么新鲜。可妹妹何如莹爱玩,什么骑马、she箭、逛戏院都不在话下,还有一样不能对人言说的爱好,那就是逛青楼。 在何如莹陪她闲聊的话中,换一身男装逛青楼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因为不知道会遇到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事。那里面有附庸风雅的男男女女,也有生性高洁,却沦落风尘的苦难女子,她们有的高贵,有的放浪,实在是大千世界的小小写照。 在何如莹的形容中,那地方美人如云,美酒佳酿数不尽,是男人的销魂窟。里面的女子有的美,有的丑,有才华的、鄙陋不堪的、只爱钱的,全都有。可她们都有一个通病,那就是比普通人家的女儿更大胆,敢爱敢恨,爱得热烈、直接,嬉笑怒骂皆是风情。 因为听妹妹说得多了,何如玉倒不像普通妻子一样厌恶那去处,甚至还很感兴趣,可这不代表能够无动于衷地看着自己的夫君出入那里。想到如果是薛明君去,心里就酸酸的。何况她真的不明白,这个男人为什么要痛快地告诉她一切?明明可以隐瞒下去,她不会连番的追问,她的自尊和骄傲都不允许。他应该知道,那又为什么突然说出来? 想到刚才的温柔缱绻,再想想此刻的心情,何如玉真的很难笑出来,可又不想让他误会她小气、嫉妒,只能勉强而笑,“这位姑娘一定很有才华。” “你很想知道吗?她是花魁。” “怪不得字写得这样漂亮,原来是这样。” “你这么想?”薛明君沉着脸问。 “其实,如玉并不看低青楼女子,如莹时常说她们都是世间的命苦之人,都有些楚楚可怜的身世才流落风尘,实在没什么好瞧不起的。”不想曝露心底的酸涩,只能顾左右而 言他,她没什么心情地乱说一通,“既然能当青楼女子中的翘楚,让人喜欢,必定还是有些优点的。” “让人喜欢?”薛明君挑出重点,“你觉得我会喜欢她,才和她来往?” 眼底闪过一丝酸涩,却很快掩去,何如玉实在笑不出来,只能勉强维持平静,“公子这样问我是想知道什么呢?收到拜帖的人是你,如玉实在不好说什么。” “我想知道,如果我去赴约,你会觉得如何?” 心头像是被针扎了一记,何如玉蓦地瞪大眼,“不是说要陪我回去住几日?” “现在不是有别的事情了吗?”薛明军死死地盯着何如玉,“如果我真的去赴约,你也能答应?” “如果有事,如玉自然不会阻拦。” “她想看到我,你也没意见?” “公子,你该知道如玉的答案。” “如果我说,写拜帖的女子与我有关系,我要去赴约呢?”看她的表情依旧平静,薛明君决定下一剂重药,“这首词你也看到了,她对我有意,我也不讨厌她,若是想把人收进房里,你也答应吗?” 他的话没说完,何如玉勐地抬头看他,房间里只剩下唿吸声。许久,她笑了一下,“男子三妻四妾是常事,何况我们府里这样大,如果公子喜欢这位姑娘,如玉也会接受,让她来做个妾侍也好,算是脱离苦海。” 第7章(2) 更新时间:2017-12-17 17:01:06字数:3334 听她说完这话,房间里彻底安静下来。 薛明君很恼怒,既恼怒何如玉的无动于衷,也嫌恶自己为什么非要追根究柢说到现在,硬是把他好好的心情都给糟蹋了,都不知道如何下台才好。 玉眉蹦蹦跳跳进来的时候,脸上还挂着大大的笑容,压根没发现房间里的异样,“小姐、公子,车夫把马车准备好了,咱们要不要提前回去?” 何如玉没有回答,只是看向薛明君。 好好的心情已经坏得一塌煳涂,薛明君面色清冷,道:“你们先送夫人回去吧,我还有事。” 出嫁的大小姐回来,何家上下欢喜鼓舞,虽然姑爷因为有事没能陪着,有点遗憾。可想到是因为有事情不能来,何老爷和何夫人还是表示理解,拉着大女儿何如玉落了泪,问问身体如何,又让大夫帮着把脉,确认没什么事情,这才安下心来。说了许久的话,又吃了一顿饭才捨得撒手,让她回房歇息片刻。 因为回来得急,何如玉还担心住处没洒扫干净,可到了她自己的院子才发现里面的摆设一点没动,干净得就像是每天还都有人住一样。 想到她不在的时候,家人还不忘打扫房间,只为盼着她回来住住,何如玉几乎落泪,原本因为薛明君失约的不快也赶走,她难得回来,不想因为这些事情让家人难过,更何况,就算她这边心乱如麻,也改变不了什么。 他大概真的去赴另一个女子的邀约了。躺在床上歇息的时候想到这些,何如玉辗转难眠,最后还是起身去爹娘房里,像小女孩一样赖在那里说话,还被笑了一顿成亲了还像个孩子。 知道大女儿能在家里住几日,何家二老更高兴,也不急在一时,天一黑,赶紧让她去睡了。 何如玉虽然心里藏着事情,这一天还是过得很快。 是夜,何如玉躺在自己的床上,一切又像是回到未出嫁前一样。只是夜里睡得不安稳,几次惊醒,身边没熟悉的男人,心里酸楚了一下,忍不住想到薛明君和别的女子在一起会做些什么,一定是极其风雅的事情,说不定会对酒当歌,吟诗作画。 越想越难受,何如玉只能强迫自己忘记,情之一物本来就这样伤人,彼之砒霜,此之蜜糖。她既然已经嫁给薛明君,就该承受所有的一切。寻常富裕些的百姓人家还一妻二妾,她怎么能要求薛明君从一而终,像爹娘这样的感情,真的很少见。 就这样心烦意乱地想了大半夜,生生把睡意赶走了,何如玉干脆从床上起来,想去外间倒杯茶喝,顺便去找玉眉和暗香说说话。可出房之后,发现矮榻上并没有两个丫鬟,才想到她们早就习惯了睡在偏房,这是在薛家养成的习惯。 因为薛明君不喜欢睡觉的时候有人守着,她就让暗香和玉眉两人去偏房睡,回了家也没改过来。何如玉苦笑着嘆口气,算了,既然睡不着,就拿本书看看好了。想到出嫁前还有些没看完的戏本子放在书架上,她走过去翻看着。 就在这时,她突然听到很轻的脚步声,让她一下子想起那一夜,薛明君就是这样夜探她的房间,心底里忍不住涌出期待,转身看向房门口,想看看那人会不会来。可等了许久都没动静,想来是她自己的错觉,苦笑着嘆口气,暗笑自己痴心妄想,随手拿了没看完的戏本子回寝房。 可她还没走回去,身后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受了一惊,何如玉手里的东西差点落地,转身,看到有个人影站在门口的时候,更是心跳加速,直到瞧见来人是谁……戏本子终究还是落下去,她愣愣地看着男人,嘴巴张了几次都不知道说什么,眼圈却不由自主地红了。 第20页 薛明君进门后,把披风解下来,面色冷静地说道:“这一次我没翻墙,是喊醒了门房。” 被他说的话逗得想笑,却又笑不出,何如玉恼怒自己的笨拙,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傻愣愣地看着他。 “怎么,不欢迎我来?” 薛明君看着很冷静,直到瞧见何如玉在眼圈里打转的泪水,眉头才狠狠皱起来,像是懊恼着什么,快步走过去,把披风给她披上,“哭什么?好像我欺负了你似的。下床走动也不披件衣裳,受凉了怎么办?” 听着他不满的教训,何如玉才算彻底回神,晶亮的眸子捨不得离开他的脸庞,强烈的喜悦涌出来,冲散了她心底的不安,“你怎么现在来了,不是说有事?” 生怕自己被这个笨女人气死,薛明君瞪了一眼何如玉,“你真的想让我因为别的女人,然后不陪你回来?” 只要面对这个男人,就会变得没什么理智,很想让自己显得乖巧一些,涌出的醋意却让她下意识勐摇头,“我、我不想。” 她一点都不想,自从知道能嫁给薛明君开始,心底里就暗暗期待着与这个男人一生一世一双人,可这世上三妻四妾的男人太多太多,她甚至没有完全得到他的心,有什么勇气去期待更多呢? 总算听到一句让自己舒心的话,薛明君露出点笑意,“既然不想,以后就别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那她……那位姑娘呢?” “你是说要给我做妾的那个?”薛明君挑眉问道。 听到做妾两个字,心一下绷了起来,何如玉咬着唇,说不出自己的心事。她多想独占这个男人呀,没有一个女人与自己分享才好。 像是看透了她的心思,薛明君没有欺负她太久,“我没去见她,原本就没打算赴约。就算你大度能容,想把她召来府里做妾侍,我薛家可没这个规矩。” 眼底里迸现出藏不住的惊喜,她看着男人,“那你与她……” “一点关系都没有。” “真的吗?” “你不信我。”薛明君说得很平静。 何如玉急忙解释道:“没有,只是那位姑娘为何送来拜帖?我不知道该怎么想。” 薛明君的脸色露出些窘迫,还要装得理直气壮,“认识她是与你成亲前的那几日,我心情不痛快,正巧几个朋友邀我去听曲,就打赏了她一些,捧了几次场,并没有更多的事情,也不是你以为的私情。” “真的吗?” “你还不信我?” “我不是故意的。” “哦。”薛明君目不转睛地看着她,“那你之前说可以给我纳妾,这句话是真是假?” 何如玉躲闪着对上薛明君的目光,明明嘴上想说我可以接受,可心里却不情愿,生生把自己分成两半,拉锯一样思来想去。最后,看着他的眼睛,她终于找到一点勇气,说出了深藏内心的话,“我不想你纳妾,一点都不想。” 薛明君来之前就暗暗决定,要是这女人还敢说出完全不在乎他的话,他就要好好罚她,现在听着她犹豫不决的宣告,虽然不怎么满意,但最终还是舒了一口气。他觉得应该把一些事情说清楚,“那天就对你说过,既然娶了你,有了夫妻之实,我就会负起责任来,原本我不想再把这话多说一次,可你这样笨,总是听不懂的样子,那我就再说一遍。” 握住她的手臂,四目相对,薛明君嘆了一口气,“我不会纳妾,薛家没这个规矩,我也没这么想过,以后别说那些话让我恼了,既然结为夫妻,我就会尽力对你好,你也是,要相信我才行。” 泪珠滑下来,何如玉满脸愧疚,“我错了,不该胡思乱想,以后不会了。” “知道错就好。”说着失笑,他无奈地道:“也怪我让你不相信。” “我真的知错了。” “当真?” “嗯。” “那该怎么罚你?原本很好的一件事,高高兴兴地回家,结果就因为你胡思乱想,坏了事,明日我还要给岳父、岳母解释半夜出现是怎么回事。” “我帮你说。” 薛明君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要怎么说,说你太想我吗?还是说我一时一刻都等不及,特意来找你?这话说了,不让他们笑话我们才怪。” 听着他的情话,被他说得涨红了脸,何如玉又惊又喜,却不知道说什么好。她愿意相信薛明君,虽然一直很不安,还是愿意相信他。 看着眼前羞红了脸的女子,薛明君的心头一动,半宿的折腾一下子像是值得了,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连夜来寻她,只是很清楚地知道,既然娶了她,就不想让她难过。瞧着满脸春色的女子,终于忍不住抱住了她,径直送到床上。床帏被随手扯掉,他轻笑的声音传出来,“既然知错,就好好补偿我吧。” 第8章(1) 更新时间:2017-12-17 17:01:06字数:1738 幽暗的房间里,半垂的床帏下,一阵阵暧昧的喘息传出来。 从疯狂到安静,房间里只剩下两人的喘息声,何如玉紧紧抱着他,捨不得放开。这一夜的欢爱太美妙,她如上天堂,怎么能不留恋。 “傻瓜。”薛明君像是看透了她的心思,低笑着回抱住她。两人的身体紧紧贴在一起,躺在床上,平息了好一会才安静下来。 “我好累。”一开口才发现自己声音都哑了,何如玉嗔怒地瞪他一眼,“你刚才好狠心,我……” 抱怨的情话还没说完,砰砰的敲门声响起来。 房间外,被奇怪声音从睡梦中吵醒的玉眉打了大大的呵欠,“小姐,你作恶梦了吗?” 喊了一声没回应,玉眉瞪大眼睛,回想自己到底听仔细了没。因为是住偏房,只隔着一道墙,她在睡梦中似乎听到了不知道在小姐叫什么,担心是发生了什么事,她干脆起来看看,现在发现门被从里面插上了,更着急,连忙大力敲门,“小姐、小姐、你怎么了?” 听着玉眉焦急的唿声,窝在薛明君胸口的何如玉的脸瞬间滚烫起来,她想应声,可两个人这会还赤裸纠缠在一起,自己的声音都哑了,压根不敢回应,只能期待玉眉因敲门没人应就自个回去了。 感觉到她的紧张,薛明君凑到何如玉的耳边低笑,“你怎么不敢答应?不怕这丫头撞开门闯进来?” 含羞带怯地瞪看热闹的薛明君一眼,何如玉硬撑着想要坐起身,如果玉眉一直不走,就打开门好了。 看透了她想法,薛明君非但没放开她,反而抓住了她的手腕,直接把人拉得扑到自己怀里,“我没让你去,你就想这么抛下我?” “玉眉……”何如玉看着他,也是无奈。 “让她知道我来了,也没什么关系。”薛明君本来就没当成一回事,他是这个女人的夫君,又不是姘头,何必怕一个小丫鬟。 第21页 “我怕她乱想。”何如玉羞红了脸,要是玉眉知道刚才有薛明君在房间里,一定会知道她做了什么。 “嗯?”挑眉看她,薛明君有些不满意她的躲闪,看她还要起身,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扯回来,直接压上去。 “既然还有力气下床,那我们继续好了。” …… 第二日,薛明君的突然出现果然吓了大家一跳。 玉眉早早地爬起来,原想伺候小姐起床,却被床上突然出现的男人吓了一跳,怎么想都想不明白,他是什么时候来的,还以为昨天一天都是在作梦,也许公子和小姐就是一起回来的。 可等玉眉把这话告诉暗香,暗香无奈地瞥她一眼,“你这不是作梦,是犯傻了吧,公子昨天根本没来。早上在了,那就是晚上来的呗。” 被好姐妹这样一说,玉眉也觉得应该是,可还是想不通到底什么时候来的,这样的疑问不只是她一个人,还有何家二老。 女儿回来的时候,说是女婿有事不能来,怎么一夜过去,人就神秘地出现了。可这种疑惑并没有延续太久,看着女儿、女婿爱意浓浓地对视,夫妻两个很快了悟,看来是女婿等不及见到女儿,半夜偷偷进来了。 得到这个结论,何家二老笑得合不拢嘴,他们原本还担忧因为何如莹的缘故,柔弱的大女儿拿不下这个女婿,看到两个人相处得很好,就放心了。 既然女婿来了,何老爷这个老丈人自然要好好招待,两个男人先去书房下棋,又讨论了许多事情。因为只有两个女儿,并没有儿子,他鲜少体会这种和小辈畅快聊天的感觉,两人相谈甚欢。 男人们在一起总爱谈些家国大事,何如玉听着无趣,去找了娘亲说悄悄话,各自分开。直到快吃午饭,何如玉这才把他们从书房请出来。 看相谈甚欢的翁婿两个,何夫人忍不住笑,“看你们两人,就在书房里也能待这么久,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眉梢、眼角俱是笑意,何如玉点头贊同。 “要谈的事情可多了,意犹未尽啊。”何老爷哈哈大笑,摸着肚子,“你们母女还不是有说不完的话。不急、不急,我都饿了,先吃了这顿饭再说,反正明君、玉儿在家里还要住几天,有的是时间。” “正是。”薛明君笑得温文尔雅。 这边说着话,玉眉和暗香还有几个丫鬟已经去厨房端菜、布菜,连续几趟,菜就摆满了桌子,好丰盛的一桌。 第8章(2) 更新时间:2017-12-17 17:01:06字数:2031 入了座,何老爷忙着推荐,“明君尝尝这个,这是蔚娘的拿手好菜。” “嗯。”薛明君一点也不客气,来者不拒,挟到碗里的全部吃,还吃得津津有味。 何如玉从来没见爹娘这样畅快过,以前虽然也没什么烦恼事,可因为担心她、担心妹妹,总有些心事,没像现在完全放松,笑得慡朗。 “他自己可以吃,爹爹不用帮他挟。”同样被快乐情绪感染,何如玉抿嘴笑,打趣两人。 “哎呀,我的宝贝女儿吃醋了,爹爹也给你挟。”何老爷也跟着开玩笑。 “我才没吃醋呢。”何如玉看一眼坐在自己旁边的男人,眸子里都是不自知的情愫。 薛明君看她脸上得娇嗔,孩子气的模样,也忍不住笑意,也给挟了些递过去,“喏,尝尝这个。” 谁知何如玉的小脸皱起来,女儿态十足,“我不爱吃这个。” “这个吃了好。” “就是。”何老爷也帮着女婿,“玉儿从小身体不好,我们大家都娇惯她,她不喜欢的 不爱的,没人捨得勉强。有时候我想管,她一掉泪,也不捨得了,现在好了,有了明君帮着,可不能教她任性。” “我什么时候这样不讲理了,爹爹你不要总帮他。”她看着母亲诉苦,“娘,你看爹爹说我。” 伸手在她额头点了一下,何夫人满脸纵容,“还说讲理,这不就是在耍无赖。明君看你这样,都要后悔娶你了,不懂事。” “他才不会。”何如玉咬唇,不承认自己耍小性子。 “如玉性子很好,不需要管束。”薛明君适时地表了态。 突然想起什么,何老爷忍不住摇头,“那是,我的玉儿最乖巧,就是身体,哎,都是我们不好,没照顾好她。” 何如玉的病是全家人的心事,虽然大好了,可女儿嫁出去不在眼前,不能时时刻刻瞧着,总是何家二老的心病,现在看到女婿,忍不住提点两句,“明君,你是我从小看大的,脾气、品行最信得过,只有一条,你可要好好疼爱玉儿,她身体娇弱,不能受委屈。” 看爹爹满脸担心,何如玉赶紧劝说,“爹,我现在很好,你不要担心。” 薛明君也微笑着安慰他,“二老不用担心,提起这个,我还要说件事,这些日子我看如玉身体好多了,并不需要时不时吃药,就一直想找相熟的大夫来看看她的身体到底怎么样。若是没问题,以后还是不要吃了,是药三分毒,还是多吃些补品养身体才是正道。” 听着薛明君的话,何夫人连声贊同,“明君说得对,我们也是这么想,只是一直担心,才没敢停。” “若是你们相信我,我找大夫给她看看。” “好、好。” 说开了这桩心事,四个人心情更好,说笑着,一顿饭吃得畅快极了,都用了不少,还约着用完饭去做什么。 薛明君没意见,顺着岳父答应了下午再去书房陪着。 就在用过了饭,丫鬟们开始撤下去的时候,门外突然有人闯进来,是一直侯在外面等着服侍的管家。他跑得气喘吁吁的,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老爷、夫人!” “怎么了?这么没规矩。”何老爷笑着喝斥他,“今日有贵客,不能乱来。” “咱们家、咱们家……”狠狠吸了一口气,管家终于说出来,“二小姐回来了。” 话喊出来,屋内老少四人还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会,才醒悟,脸上表情各不相同。 何家二老是又惊又喜,还满是担心。薛明君愣住了,脸上的笑容缓缓退去,只剩下木然。他下意识地看向门口,像是期待着什么人出现。他却没发现他的一举一动都映入何如玉的眼底。何如玉震惊着,满腹心酸,擦嘴的帕子骤然掉落在地上,却没心情捡起来,只是看着愣住的薛明君,露出一抹苦笑。 房间安静下来,没有人说话,管家也战战兢兢的,不知道该做什么好。 像是心有灵犀一样,门帘又被人推开了。一身男人衣衫,还摆弄着扇子的何如莹挑开了门帘,笑嘻嘻地说道:“老远就闻到家里的饭菜香味,做了什么好吃的呀?” 她原本是笑着的,可那笑容却在看到客厅的薛明君后消失。两人相视良久,还是何如莹先开口,“薛明君,好久不见了,你怎么在我家里?” 第22页 薛明君没说话,只是盯着她,眼底里涌动着让人看不清的情绪。 何老爷第一个回过神来,“如莹别乱讲,明君怎么不该在这里,他和你姊姊成亲了,回来探望我们是理所应当的。” “成亲?”何如莹满脸惊诉。 “是,我和如玉成亲了。”终于开口,薛明君看着曾经喜欢过的女子,心情复杂得厉害。不知为何,在看到她的那一刻,他居然不是全然的惊喜,也没有以为的期待。 显然,何如莹也很震惊,笑不出来,不敢置信地盯着薛明君。 那一眼很漫长,漫长到何如玉觉得她的心跳都要停止,而她也恨不得立刻昏死过去,不必亲眼看到她的夫君和妹妹多情的对视。她最怕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 第9章(1) 更新时间:2017-12-17 17:01:06字数:3752 现在的局面不适合聚在一起,房间里所有人都清楚这个事实,到最后,何老爷没有再拉着薛明君畅谈,却带着二女儿何如莹回了书房,至于谈了什么,大家大概都猜得到。 可何如玉一点都不想知道,她只想把自己埋起来,永远不去面对眼前的问题,尽管她清楚地知道这一天早晚都会到来,可真的太快了,快得她措手不及。 最后还是何夫人开口,让何如玉和薛明君先回院子。 坐在自小长大最是熟悉的房间里,心乱如麻的何如玉总算找到一些精神,勉强自己露出笑容,对着满面是不安的玉眉和暗香吩咐道:“刚才吃得有些渴,暗香、玉眉,你们去厨房取些梅子汤来,江嫂的梅子汤是一绝,让公子尝尝。” “好。”暗香答应着,出去了。 觉得情况不对,玉眉后知后觉地跑出去,至于拿梅子汤需不需要两个人,现在根本没人在乎这种小事。 没了两个丫鬟,房间里只剩下彼此无言的两个人。何如玉看着木然着脸,没什么表情的薛明君,心痛得几乎不能唿吸。她从来没见过薛明君这个模样,即便是发怒时候的冷言冷语,都比此刻的沉默更好。 因为这样,更说明他没放下她的妹妹,无论缱绻、厮磨时候的情话有多么动听,都掩饰不了此刻的落寞。她的眼圈红了,泪却落不下来,再也没有心疼她的人帮着拭去,只能把所有的委屈都憋在心里。 这一刻,何如玉甚至恨上天。如果她和薛明君还是之前的冷漠多好,那时候何如莹回来,无论他什么反应,她都不会痛得这样厉害。可现在已经品尝到爱的甜蜜、情话的美好,再恢復最初的冷漠,就格外不能忍受。如果不知道这份情多宝贵,就不会过分苛求,如果从未得到过,就不会患得患失,痛彻心扉。 这一刻,何如玉觉得心像是被人砍了几刀,破碎得厉害。可她不能哭、不能落泪,只能忍耐着痛苦,看着愣愣出神的薛明君。她打起精神跟他说些什么,什么都可以,只要不这样沉默,“你知道江嫂是谁吗?” 薛明君终于把目光看向她,却没说话,眼神复杂得让人看不懂。 “江嫂是我家厨娘。”何如玉突然锭放出灿烂的笑容,眉飞色舞,说出口的话却已经乱七八糟,“你一定不知道她年轻时吃了多少苦,我想想,她今年也四十多岁了,长得胖乎乎的,个性十分和蔼,从小很疼我,知道我生病挑嘴,每天都费心思想着给我做好吃的。” 用一种奇异的目光看着何如玉,薛明君还是没说话。 可现在的何如玉已经不需要人与她交流,她只是不想再承受房间的冷寂,只想逃离令人窒息的气氛,“她三十多岁的时候就守寡,带着一大一小两个儿子,原本靠着去大户人家做厨娘也能活命,谁知道孩子病了,没银子治病,当时只想给两个孩子治病,什么都顾不得,就铤而走险,偷了那户人家的东西,结果被送到官府,打了一顿,赶出去。” 脸上挂着笑容,何如玉自言自语地道:“娘亲就是那时候遇到她,怜悯她身世悽苦,便救回家。江嫂就这么在我家里住了十多年,两个儿子都长大了,回老家做些小生意,现在过得也不错,可江嫂就是不愿意跟着去享福,还是留在我家里,现在就住在偏院里。说是厨娘,其实已经和家人一样,她的梅子汤是我从小到大尝过最好喝的,真的,待会你尝尝。” 何如玉话说得很快,“你知道她的梅子汤怎么做的吗?我可以告诉你……” “别说了。”突然伸手捂住她的嘴,薛明君静静看着眼前的女子,看着她一开始还是笑着,渐渐变成平静,最后落下泪来。 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怎么都止不住,一串串滑落了脸颊,落在他的手上。何如玉哭得没有半点声息,只是安静地掉泪,透着模煳的泪光,薛明君的模样渐渐模煳,像是隔了很远很远,完全无法跨越的天堑。 她就这样静静地哭着,期待着他会开口,可他始终没说什么。 薛明君只是凝视着她,眼底里有心疼、有无措,更多的是迟疑,想抱抱她,却没有动。他知道何如玉想听到什么,想要他怎么做,可他的心很乱,没办法立刻给她承诺,昨晚的缱绻彷佛还在眼前,今天就破碎成让人失望的凋零。 这画面多么熟悉,又比上一次更让何如玉心碎,那天接到别的女子送来的拜帖,她还会问,现在却丝毫不敢触碰另一个女子的名字,因为那是她的妹妹,是他曾经喜欢过的女子。 他现在还喜欢何如莹吗?薛明君不知道,他唯一清楚的是,在看到何如莹的瞬间,心跳还是会起伏,人像是被什么噼中,可理智还在,不断地告诉他,现在应该更要在乎何如玉。可这样又如何?他还是伤到眼前的女人了。 在别的女人出现的时候,他那么温柔地告诉她永远不会纳妾,在看到何如莹后,却没勇气说出何如玉期待的话。这一刻,薛明君同样心乱如麻。 何如玉安静地哭了很久,久到眼泪都要干了,她没有继续等待他的回答,只是伸手握住了薛明君的手,突然冲过去,在他还没回神的时候吻住了他。 这个吻激烈得让薛明君疼痛,可他没躲开,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身后抵着桌子,两个人纠缠在一起。 何如玉从来没这样主动过,可她已经顾不得什么,只是清楚地知道,如果还不抱住这个男人,心底的不安会把她撕碎。她不想失去薛明君,做不到把人拱手让给妹妹,既然上天给了她这个机会,这一次是不是可以拼命地去要、去争取? 靠在薛明君的身上,何如玉笨拙而急切地亲吻着,他的唇好凉,完全没有一点温度。不知道是她的错觉还是别的,原本让她销魂蚀骨的亲吻,温度只剩下寒冷,冰冷、刺骨。可即便是这样,她也不想停下来,只想永远拥着他。 薛明君的眸子闪动几下,最终还是没有回她一个拥抱。 这种反应只能让绝望的人更绝望,可因为太失望,反而生出了勇气。何如玉一点点地啃噬着他冰凉的唇,不放过每一个角落,手也主动扯他的衣裳。 她笨拙地急切地想要扯开,却只是徒劳,让她的手勒得发痛,最后狠狠撕扯,狼狈到极点,顾不得一点理智和骄傲。幸好,她终于成功,看着眼前赤裸露出的胸膛,焦急地贴上去,想感受这个男人给自己的温度。 第23页 好暖,一如那些缠绵的夜里。他的心不是冷的,跳得很快,却不知道是为了谁而跳,是如莹吗,还是……也曾有过一分一秒属于她? 何如玉没有问,只是执着地贴近薛明君的胸膛,稚嫩地吻上去,不放过每一寸的肌肤,用温柔的吻包围他的身体,一点点,温柔到心醉,直到他的胸口起伏越来越快,才渐渐放松下来,又一次寻到他的唇贴上去。 这一次温柔多了,除了眼底里藏着绝望到深处的疼痛,她像薛明君做的那样,温柔地抱着他,想像着度过的夜晚,给这个男人留下最深情的缠绵。 何如玉牙齿轻咬他唇的时候,薛明君总算有了动静,他的心跳得飞快,欲望已然復甦,即便在见到何如莹之后,这个女人还是能轻而易举地挑逗起他的欲望。这是不是表示,他对何如玉并非想像中的只是情慾,还有其他的什么……没时间想更多,他迎合怀里人的吻,低着头与她纠缠在一起,只是现在的缠绵都有些被撕扯的痛感。 房间门开着,阳光照she进来,洒落在地上,让两个人的纠缠逃不开任何人的目光,可现在的何如玉什么都不在乎,只想紧紧抱着他,感受这个男人的存在。 急切地在他的胸膛上留下痕迹,这是她第一次主动,也许会是最后一次。如果薛明君选择妹妹而离开她,这就是最后的回忆,如果选择她,以后大概也做不出这样冒失的事情,她总是没像何如莹一般勇敢。 这也许就是她不被这个男人爱的原因。何如玉苦笑着,沿着薛明君性感的脸庞吻上去,噙住薄唇,贪婪地吞噬他唇舌间的津液,想勾起他的慾火,想被他狠狠占有。可偏偏他只是身体有了反应,人依旧温柔。他这样的冷静让她不安,越加努力。 薛明君看着眼前这张倔强又脆弱的美丽脸庞,心痛的感觉越来越剧烈,那是何如莹离开的时候都没有过的疼痛,让他几乎以为他更在乎眼前的小女人。可他不能说出这些话,只能沉默着,在没了断和何如莹的情意之前,所有的话都那么虚伪。 稍稍回復了理智,他伸手撑离几欲疯狂的女人,想对她说什么,看着她满脸的惊慌,又忍不住将她紧紧抱在怀里,把她的颠抖尽数纳入自己的怀里。他低语,“我不会休妻,不会这样对你。”这是他此刻唯一能给的保证。可他不知道,这个保证说不定更危险。 何如玉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笑了笑,眼泪落得更凶。她觉得自己好可怜,什么都得不到就算了,所有的真心付出,居然只换来一句不休妻。如果是昨天之前,她听到这句话会感激,在此刻,却只觉得冷。紧紧抱着薛明君,捨不得放开,何如玉在他的肩上咬下去。 吃痛的薛明君晃动了一下身体,又很快稳住。 终究不捨得他痛,何如玉松口,深吸几口气,主动推开了他,勉力一笑,“我好累。” “什么?” “我好累。”凝视着他的脸,捨不得移开目光,何如玉笑了笑,“真的好累,想歇一会。”感觉到她的情绪终于平静下来,薛明君松了一口气,可心底又隐隐觉得不对,“我陪你。”“好,你抱我过去。”何如玉露出有些孩子气的笑容,伸手揽住他。 轻轻松松把人抱到床上,薛明君也躺了上去。 第9章(2) 更新时间:2017-12-17 17:01:06字数:2976 房间里陷入安静,何如玉松开了手指,不再抓着薛明君的手掌,“我睡一会。” “好,我陪你。” “嗯。”何如玉低声应了,像是很累很累的样子,闭上眼,唿吸很快平缓下来,像是睡着了。 在她身后,薛明君始终没睡,眸子沉沉地盯着她,又闭上,沉重的唿吸却昭示他并没有睡着。一刻钟后,薛明君从床上坐起来,犹豫片刻,下了床,走出房间。他没看到,在他身后,原本应该睡去的何如玉睁开了眼,又很快闭上,像是逃避什么,指尖去扯住了床单,很久都没有放开。 何如玉走出房间的时候,看到躲在院门口的玉眉和暗香,蹙起眉来。 看到何如玉出来,神色都有些奇怪的玉眉和暗香两人赶紧走过来,“小姐,你还好吗?” “嗯。”情绪看起来十分冷静,何如玉点点头,“不是让你们去厨房取梅子汤了吗?公子回来要喝。” 听到公子两个字,玉眉和暗香两人更紧张,像是想隐瞒什么,又没办法承认她们压根没去厨房,她俩还以为两位主子只是想独处,什么梅子汤都是藉口,又不傻,当然没去,只是在院门口的僻静角落待着。 谁知道,就在那里待着还待出了问题,想到之前看到的离开的人,表情紧张的暗香和玉眉对视一眼。玉眉小心翼翼地道:“公子出去,小姐你是知道的吗?” 何如玉垂着眸,遮掩了满眼的哀伤,“知道。” “那就好,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不知道。”玉眉松了一口气,还以为自己刚才看到薛明君出去,是不小心发现了什么秘密,原来小姐都知道。 “他去哪里了?”何如玉的声音很冷静。 “就去那边了,二小姐的院子……”话说到一半赶紧停止,玉眉有种把自己掐死的冲动,“不对,我是说往湖边去。那边不是有个湖吗,公子一定是想看看湖里的荷花,散散心。”紧握的手指狠狠掐在掌心里,何如玉很努力才没有颤抖得太厉害,“是吗?” “小姐,也许是我们看错了,公子说不定去书房找老爷子下棋了,他们上午玩得多开心啊。”总觉得玉眉说错了什么,暗香赶紧解释,可说着说着,都觉得自己话说得虚伪,渐渐就没了声音,只是心疼地看着自己的主子,“小姐,你别胡思乱想,一定没什么事情的。”话虽这么说,其实玉眉和暗香两人都知道现在的情况有多复杂,不过是都想隐瞒着,不想看何如玉太伤心。 何如玉又不笨,怎么能察觉不出她们的心思,淡淡地说了一句:“我还是想喝梅子汤,你们去拿吧。” 看她抬脚往薛明君离开的方向走,暗香几乎要哭了,“小姐,你别去了。” 站定身体,何如玉轻轻开口道:“我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小姐……” “你们去拿梅子汤吧,我很好。” 话说到这样,玉眉和暗香没有继续说什么,目送何如玉去了。 直到离开两个人的视线,一直硬撑着挺直身体的何如玉突然停下脚步。她闭上眼,让通红的眼眶不致于流下泪水,片刻的停顿后,还是执着地走向了何如莹住处的方向。她说谎了,因为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为什么要强迫面对。 可她没办法忍住,只要想到薛明君不在身边,脑海里就会不断冒出他与妹妹在一起的样子,与其一个人痛苦挣扎,宁愿亲自去看。 走了一会,眼看着何如莹的院子要到了,何如玉又停住脚步。要去哪里呢?不能直接去妹妹房间,不能彻底扯开最后的遮掩,让三个人都无处可逃。她也在期待,薛明君并没有进去那院子,或许他根本没来,真的是随意走走散心。怀着这样祈祷的心情,她最终改变了方向,朝着湖边走,说不定他真的在,一定是的……可是湖边空无一人。 第24页 没勇气直接进去何如莹的院子,又不知道该继续做什么。一瞬间,何如玉腿软得站不住,只能硬撑着走到假山边坐下。坐下来的瞬间,她想到了很多事,她和何如莹小时候的事情一件件、一幕幕地尽数从脑海里滑过,小时候的妹妹特别顽皮,惹了祸,怕被惩罚,总爱躲在这个小小的假山里,有时候都会睡在里面,让大家跟着着急。 那时候,只有她知道何如莹在哪里,即便病着,也要带着点心来给何如莹吃。想到这些,何如玉的脸上露出一些虚弱的笑容。可这种美好的记忆并没有持续太久,只因为假山洞里传来熟悉的声音,那是何如莹的,“你回去吧。” 很快,另一个声音响起来,是薛明君,“如果我不走,你会怎么办?” 突然笑了一下,何如莹的声音里透着疲惫,“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你以前告诉过我,只要心烦的时候就会躲在院子外面的假山里。” “心烦。”何如莹嗤笑一声,“我不心烦,现在开心得不得了。你干嘛不说话,来找我做什么?” 薛明君沉默了一下,才缓缓开口道:“解开一个疑问。” “什么疑问?” “你不知道吗?”薛明君的声音透着无奈。 他果然来找如莹了。何如玉靠在假山上,听着里面的对话,心如死灰,她知道薛明君现在一定眉头紧锁,他总是在困扰的时候皱眉,害她看到就忍不住想要伸手抹平。 “我知道啊,可是我不想说。”何如莹轻笑,却没多少开心的笑意。 “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没必要了,你不就是想知道我为什么逃婚,可现在问这个还有意义吗?” “你觉得没有吗?” “当然没了!”何如莹情绪激动起来,“你还能娶我吗?为什么不在大家面前问我为什么离开,为什么不问我过得开心,出去是不是很好玩,你当时为什么不问?怎么不回答?我替你说,因为你现在成了姊姊的夫君,你不是我的了。” 薛明君始终沉默。 “你能娶我吗?就是现在。”何如莹像是哭了。 何如玉听着妹妹带着哭音的质问,忍不住闭上了眼睛,她没办法恨这两个人,即便听到这种话,也没办法。 “薛明君,我现在是不是该叫你姊夫了?” “当初是你主动走的。”薛明君终于开口。 吸了一下鼻子,何如莹继续说道:“我知道,可我没想到你会和姊姊在一起,我以为自己走了,婚约就会被搁置,知道你会恼我、恨我,可没想过你会和我姊姊在一起。” 突然笑了几声,何如莹语速很快地说道:“现在连你都是姊姊的了,我的爹爹是姊姊的,娘亲是姊姊的,他们都更疼爱姊姊,没人在乎我,所有人都是。我也爱她,谁要是伤了我姊姊,我会拼命,可是想到你现在是姊姊的人,我心里还是很难受。” 假山里的两个人沉默着,外面的何如玉也愣住了,眼泪流下来,目光却温柔许多,她在那里站了一会,却没有继续听下去,转身走了。因为走得太快、太急,没有听到何如莹后面的话。 “你喜欢的人到底是谁,是我还是姊姊?”何如莹笑着问出口,又冷冷地安静下来,“你为什么迟疑?我以为你一定会说是我。” “如莹……” “别喊我的名字,你的迟疑就是答案。”何如莹似笑非笑看着薛明君,“我可能并不怎么喜欢你,不然为什么要逃婚。现在好了,我不需要继续困扰这个问题,更不会为你觉得难过。” 何如莹往外走,“想想刚才的答案吧,你现在心里有谁?来日,你若欺负我姊姊,我绝不饶你。” 第10章(1) 更新时间:2017-12-17 17:01:06字数:3644 这一次回来,何如玉住了五天才说要回去。 晚上歇息的时候,听到她提起这事,薛明君暗暗松了一口气,不知道为什么,这些天他的心情一直很紧张,虽说有部分原因是因为何如莹,可大都数是他的妻子造成的。 只因为何如玉除了第一天的异样,这几天一直很高兴。他并不是说高兴不好,只是她的开心来得莫名。那天还哭着、闹着,让他心疼得要命,第二天就眉开眼笑地与每个人交谈,就连对妹妹也是,彷佛三人间丝毫不存在芥蒂。除了夜里她开始背对自己睡觉,几乎没有别的异样。 可越是这样,薛明君倒是紧张起来,不只是他,大家都跟着忐忑。回去的时候,满心担忧的何老爷拉着薛明君走到一旁,悄悄嘱咐了许多,要是女儿闹脾气,要他多多包容。 薛明君当时答应得痛快,心底里却有种感觉,这一次,何如玉不会再对他闹了,没有任何人懂她在想什么,去问她身边的那两个丫鬟,她们也支支吾吾,像是知道又拼命隐瞒着,说不出所以然。 此刻,何如玉和薛明君坐在回去薛家的马车上,相对无言。她像是累极了,上来之后就靠在那里闭目休息,不给他开口的机会。反倒是坐在外面的玉眉和暗香眉来眼去,交流着别人看不懂的意思,也不说话。 这一路上,马蹄声声,像是敲在所有人心上,薛明君看着拒绝和他交流的何如玉,无端烦躁,实在气闷,干脆扯开车帘看窗外。可他才看了没几眼,人一下子清醒过来,眼前的路并不是回家那条。两家一个在城南,一个在城北,原本回府只需要沿着路直走,可马车却偏离了方向。 因为何如玉的异样,他的心在这些天一直紧着,此刻看到不对,立刻开口道:“这好像不是回府的路。” 何如玉没回答,像是没听到一样。 玉眉在外面应了一声:“公子刚才说什么?” 心中的猜测成了真,薛明君沉着脸,“我没和你说话。”说完看着坐在对面的何如玉。被薛明君沉沉的目光注视,何如玉再也装不下去,她睁开眼,这是她这几天来,第一次与他对视。她微微一笑,“这确实不是回府的路,是我忘了告诉公子,我难得出府,还从来没去外面瞧过,前些日子听娘亲说过这边有一处许愿很灵验的庵堂,我想顺路去看看。” 终于听她说了这么多话,薛明君松了一口气,宠溺地看着她,“怎么不提前告诉我?既然想去,我陪你。” “我也是忘了。”何如玉微笑着,却没继续说什么。 他主动问:“怎么突然想到去庵堂?” “早就想去,只是一直没机会。”她淡淡一笑。 薛明君看着云淡风轻的女人,心底里暗暗嘆气,知道她心里还有芥蒂,可这种事不能急,慢慢来,“以后有的是机会,你若是想去哪里,都可以告诉我。” “真的吗?” “当然。” 有些羞涩地对他笑了笑,何如玉点头,“好啊,我以后告诉你。” 第25页 “你现在没有想去的地方吗?” “都忘了。”她嘆了一口气,“一开始有很多,可是怕没有机会,就都忘了。” 薛明君现在对她情绪的异样格外敏感,立刻问:“怎么会没机会?什么时候我都可以带你去。” “公子这么紧张做什么?我只是觉得你太忙了,没时间去很远的地方。其实我很想去特别远的地方看看,感受别样的风情,之前一直没机会,觉得好遗憾。” “你这一点倒是和如莹……”薛明君说出那名字,又下意识顿住。 马车里安静了一下,何如玉笑着看他,“如莹确实很喜欢玩,我小时候一直很羡慕她,觉得能走能跳就是最大的福气,现在想想,其实她未尝不羡慕我呢,只因为身体不好,就得到了爹娘的宠爱。” 薛明君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对,脸色一变,“如玉。” “你很少这样喊我。”何如玉苦涩一笑,“原本想把你骗过去,谁知道我还是说漏了嘴。”“你到底在想什么?” “我骗了你,那天我没睡着,只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做什么,就想着逃避片刻,也想试试你,试试你到底会去做什么,见什么人。”看到他的脸色难看,何如玉无奈,“是不是觉得我很可泊?我也觉得那一刻的自己不像是自己了,人总是这样,得到一些,又想要更多。 就像是我喜欢你,那时候你和如莹在一起,虽然难受,可还是能忍耐,可后来嫁给你之后,在看到你们在一起,就越发不能忍耐起来。” “那天,你在外面?”薛明君脸色铁青地道。 “是,我在外面。”何如玉没否认。 一瞬间眸子眯起来,他突然意识到什么,“你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不问我?为什么要去见她?” “我想什么,重要吗?”何如玉问。 还想说什么,就听暗香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小姐,地方到了。” 听到暗香的话,何如玉松了一口气,像是一直坚持着、紧绷着,很疲惫的样子,“地方到了。” 敏锐地感觉到不对,薛明君的脸色难看,“什么地方?”说着掀开车帘,果然如猜测一般,眼前根本不是什么庵堂,而是到了小巷里,旁边有一户人家敞着门。 何如玉总算收敛了笑容,她静静地看着薛明君,“我的新住处到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静静地看了他几眼,何如玉从袖子里抽出叠好的一张纸,递给他。 薛明君接过来,只扫了几下,就黑了脸,那是一张和离书,字迹秀美,分明是何如玉的手迹,却用了他的口气来写替他,他心烦意乱,看不进去,只清楚得看到最后一句,情愿立此休书,任其改嫁,永无争执。恐后无凭,自愿立此文约为照。 被那个字眼刺激得心头大乱,薛明君瞪着何如玉,“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恳请公子放了如玉。”肃穆了表情,何如玉很认真地说道:“自从嫁公子为妻子,先是倍受冷落,后来又小心谨慎,我处处不安,日日难眠。我思来想去,这桩婚事本就是错误,不如尽早结束,你我各自婚嫁,再不相关,反倒落个痛快。” 这女人说话的时候冷漠得像是完全不在乎,薛明君的心中一痛,他咬牙,“你既然听到了我与如莹见面,却不说破,这些天依旧与我同床共枕,直到此刻才拿出和离书,你是要报復我。” 何如玉看着他难得露出的狼狈,眼底里的忧伤浓得化不开,可她再也不想体会撕心裂肺的疼痛,没办法与妹妹共侍一夫,也不想自己难过,只能放弃这个本来就不属于自己的男人。不想被看出异样,她强撑出冷漠,“公子多虑了,如玉没有报復的意思。”她笑,“我心里一直清楚自己想要什么,这一次也是。” “你想要的就是与我和离?” “是。” “何如玉,你……如果我不答应呢?” “公子若不答应,如玉也不勉强,这住处是我让人刚买下的,在与公子和离之前,我会住在此处。” 薛明君眯着眼,“你不想回薛家了?” “在你答应和离的那日,我会去夫人那里告罪。” “就只是这样?”意识到她早就作好了决定,只是通知他,强烈的愤怒涌上心头。薛明君咬牙说道:“你不怕我把这件事告诉你的家人?” 何如玉摇摇头,“爹娘若知道我这样做,必定恼怒,可我想时日久了,他们还是能理解一二,毕竟在一起做怨偶还不如各自自由的好。” “谁说我们是怨偶!” “你的心属于别人,还不算吗?” 脸色僵了一下,薛明君冷声说道:“你可以不高兴、可以生气,但别想离开薛家,我不会答应和离的。” “为何不让我离开?” 薛明君躲闪过她的目光,“我以后会给你答案,现在你别想离开。” 何如玉看着他许久,才缓缓开口道:“那如莹问公子的话,你想清楚没有,到底在乎谁?” 身体僵住,他没有回答。 “放我走吧。”声音里有着浓浓的疲惫,何如玉苦笑,“你就算我带回去也没用,我的心已经死了,回去的只能是躯壳,你要是连这么一点自由都不给我,宁愿让我死在薛家,那就带我回去吧。” 这话一说出来,薛明君震惊地看着她,“你在用命逼我。” “我不是逼你,是逼我自己。”何如玉苦笑着。她没有资格逼迫眼前的男人,又不捨得委屈自己的妹妹,最后只能逼迫自己放手,给他们自由,成全两个人。 薛明君满脸的不敢置信,还想说什么,一直在外面听着的暗香却突然出声,“公子,你就让小姐静静吧,她现在心里乱,求求你了,别这样逼她。” 听到这话,薛明君的怒气尽数化成不甘,很想直接虏何如玉回去,可看着这个女人故作坚强硬撑着的样子,又捨不得动粗,只能认输,“你想安静一段时间,我给你机会,回去之后我会告诉他们,你是为娘亲祈福暂住庵堂,过几日再回来,等你想明白了告诉我。” “好。”她轻声答应了,留恋地看他最后一眼,下了马车。 第10章(2) 更新时间:2017-12-17 17:01:06字数:4734 五日后,薛家书房里,侍候薛明君的小厮战战兢兢,一句话不敢说,生怕做错一件事,说错一句话挨骂。就在他几步外,在府里做了十几年的大管家正在被训斥。 “这件事情到底是谁同意的,为什么没问过我?我说过薛家不和那种小人做生意,为什么我不在的时候还来了府里做客?” “那人已经来了府上拜访,总不好赶出去。” “呵呵,不好赶出去,还是人家给了你什么好处,这么帮着他说话?”薛明君的脸色难看,语气刻薄。 第26页 管家的脸色有些挂不住,却还是维持着冷静,“公子,你别生气,那人是二公子见的。” “他见了你就可以不问我,这府里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他来管了?”薛明君冷笑,口气不屑,“要是他能管所有的事情,那你以后都不必来问我了。” “你走之前不是说过,二公子暂时管着府里的事情。”管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得罪了这位爷,明明这些事情都是很小事,即便不是二公子作主,自己私自决定了,只要说一声,他也不会多说什么,可最近几天这是怎么了? “看来我的话越来越不管用了,谁都可以质疑。” 怎么解释都是挨骂,管家堵着一口气,不肯低头。 眼看场面就要失控,不可收拾,小厮赶紧跑出去找二公子,等到人来了,书房里两人还在僵持。 “大哥,这是怎么了。”薛明岚看着脸黑如墨的大哥,也是紧张了一下,可两个人毕竟是兄弟,很快调整了情绪,“这不过一桩小事,怎么发这么大脾气?” 薛明君沉着脸,没说话。 趁着兄弟俩说话的工夫,小厮赶紧拉了管家一把退出去,走远了才唉声嘆气,“我的管家大爷,你和公子置什么气呢?” 经他这么一说,也意识到刚才跟着较劲了,管家无奈,“哪里是我置气,连三天挨了几顿骂,也是一时没忍住。公子这些天到底怎么了?连番挑错,谁错了一点都要挨骂,以前可不是这个样子。” “这、这怎么说呢,公子是心情不好。” “到底是怎么回事?” 目光下意识地往后院看了一眼,小厮干笑着,“你也别问了,我什么都不知道,反正这事过去了。” “猴崽子,嘴巴倒挺紧。得了,我先去忙。” 送走了管家,小厮松了一口气,可他还没来得及放松,就看到一脸莫名其妙的薛明岚从书房走出来,满脸窘迫,“大哥今天是怎么了?这点小事也值得生气,把我好一顿骂,这下好了,以后我可不敢随意作决定了。” 哭丧着脸,小厮又重复一遍,“我的二爷,你别问了,我什么都不知道,反正是心情不好,你们多担待,等到人回来就好了。” “谁回来?” “哎呦,我说错了,没谁回来。” “鬼机灵。”薛明岚直觉哪里不对,可又问不出,也没当回事走了。 送走了两个分担薛明君怒火的可怜虫,小厮小心翼翼地走回书房,看到坐在那里沉着脸发呆的薛明君,悄悄嘆口气。哎,这是何苦呢,犯了错,道个歉,想人家就去接回来呗,何必跟自己较劲。 原本小厮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可帮了跑腿几次,往那间小院里送了几次东西被拒绝后,才意识到少夫人和公子吵架了。自从那天起,薛明君就像是被人点着的炮仗,谁靠近炸谁,小厮就算再笨也看出来了,这是把人惹了。只是这些话只能心里说说,主子不想他知道,就只能继续装傻,谁那也不能说。 就在小厮发呆的时候,书房里里面的人也在发呆。薛明君从来没想过,何如玉竟然会主动提出和离,还那样决绝地断绝所有关系。不但不与他见面,就连送去的东西也都拒收。 他更没想过,他会因为她的离开魂不守舍,心痛难忍。 何如玉刚嫁进府的时候,他薛明君实实在在讨厌过她,后来渐渐了解,有了更亲密的关系后,才习惯了她的存在。他一直以为,他这种感觉并不是喜欢,只是相敬如宾,可现在人走了,他终于意识到何如玉在他心中有多重要。 府里没了她的身影,他没办法做任何事情,脑海里都是她的影子。回到房间,没有她出现,总是失眠,一夜夜睡不着,无论他怎么告诉自己,这只是暂时的离别,她绝不敢真的与他和离,可到了夜里还是思念得十分煎熬。一直想她,想到魂不守舍,一开始是恼怒,后来是无奈,最后就成了慌张,怕她真的离开,可因着她身体不好,又不敢上门去逼迫。 薛明君知道他这些天脾气很暴躁,可他没办法控制情绪,只要想到何如玉在外面,心里就乱糟糟的一团。在这样的情绪下,怎么可能不发火。 拿着手里的帐簿却怎么都看不下去,薛明君勐地站起身。还在发呆的小厮被吓了一跳,赶紧走进去,“公子,你是渴了,还是饿了?” “没有。”他沉着脸,抬脚往外走。 “你去哪里啊?” “出去。” “去……”去哪里还没问出来,小厮撇撇嘴,得了,免问了,肯定是去少夫人那里了。 这一次小厮猜中了。薛明君出了府,不知道要去那里,只是骑着马走着走着,不知不觉就来到何如玉住的那院子。他下了马,发呆一会,不知道该不该走过去敲门,直到门突然被打开,看到有人出来。那是一老一少两个男人,他们出来的时候还在说着话。 “师父,你怎么把脉这么久,那位夫人到底怎么了?” 鬍子花白的老人摇摇头,“不好,那妇人情况实在不好,我要看得仔细些才能开药,她现在虚弱,用不了虎狼之药,不然很容易伤身体,到时候害了人命,就是我的罪过了。” “那怎么是咱的错?她病得厉害,死了也怨不着大夫呀。”青年男人年轻气盛,说话的措辞有些刻薄。 若是平时见到这种人都会直接无视,可这一次薛明君却愣在那里,如遭雷击一般颤了两下。病了,要死了。怎、怎么会?明明那天离开的时候,何如玉还好好的啊。 他不敢去想大夫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甚至没勇气追上去仔细询问,只是一遍遍地祈祷不是他所想像的那样。可看着鬍子花白的老大夫摇着头走远了,他最后一丝理智宣告崩溃。再也没办法忍耐,他冲到小院的门口,推门不开,砰的一声,一脚踢开了门。 再也顾不得什么面子,薛明君大跨步地冲进去。 这院子不大,等他一鼓作气地冲到寝房,一眼就看到桌上摆着的药碗,满屋子都瀰漫着浓重的药味,就在垂下的帘子后面,一个瘦弱的人影靠在软塌上,时不时咳嗽,声嘶力竭。 “如玉!”一颗心像是要停止,薛明君痛喊出声,人差点摔倒。这一刻,他终于知道撕心裂肺的痛到底是什么感觉,那是一种生无可恋,绝望到极点的挣扎。 “如玉!”撕吼出这句话,他疯了一般扯掉帘子,瞪大眼睛想把她的每一个表情印在心里,又不敢多看可能已经满是病容的何如玉。薛明君第一次发现自己竟然这样胆小,因为一个女人,紧张到不能自已。 终于鼓起勇气,强忍着恐惧,薛明君看了一眼,愣住了。那人并不是何如玉,只个形容憔悴的陌生妇人。这一瞬,薛明君从大悲到狂喜,心力憔悴,身形晃动了几下才稳住。一定是他记错了地方,一定是他认错了门,如玉一定好好的,一定没问题。 第27页 “你是谁?”病妇咳嗽着,喘着气问他,“你怎么乱闯,到底是要找谁?” “我找我妻子,我找错门了,对不起,我找错门了。”薛明君不想和这妇人多作纠缠,只想立刻看到何如玉。可等他转身往外走的时候,就看到何如玉站在门口,身边还站着玉眉和暗香。 看着好好站在那里的何如玉,他张口想说什么,却没发出声音,眼底的狂喜掩饰不住。 何如玉也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个僬悴的男人,几乎不敢相信会是薛明君,他看起来那么疲惫,像是很久没有好好歇息过,整个人都颓废极了,尤其那一声痛唿更是狠狠地砸在她的心口。 想到他用那样悲痛的声音喊着自己的名字冲进来,只是误会病的是自己,干涸的心瞬间舒醒过来。她的樱唇颤抖,过了一会才说开口,声音干涩,“病的不是我。” 薛明君没有说话,却用动作表达了他的喜悦。他大跨步走过去,直接把何如玉搂在怀里,紧紧地抱着,不留下一丝fèng隙,也不顾是否有人看到这一幕,只想把她藏在他的怀里一辈子,再也不放开。 薛明君的声音喑哑,他喟嘆,“你没事,真好。”他没有说刚才有多么绝望,只觉得何如玉一定懂了,因为她瘦弱的手臂也努力环住了他。 看两位主子不管不顾地相拥,玉眉和暗香羞红了脸,赶紧咳嗽两声,“小姐,还有人在呢。” 一语惊醒梦中人,何如玉松开了抱着薛明君的手,脸颊绯红,“我、我不……” 薛明君不给她磨蹭的机会,直接开口道:“你的房间在哪里?” “那边。”何如玉指了一下。 “好。”他说了一句。 何如玉不知道他这句好是什么意思,还没问,人已经被他拦腰抱起来,只剩下嘴边的惊唿,“你做什么?” 一言不发,只是深深地看她,薛明君直接往那房间里,等走进去,一脚就把门踢上了。 外面的玉眉和暗香对视一眼,都笑了。 进了何如玉的寝房里,直接把人丢在床上的薛明君直接吻了上去,急切的吻落在何如玉的唇上、脸上,像是要证明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的。直到两人唿吸都急促起来,才捨得放开,抵着她的额头,他喃喃说道:“我刚才以为是你病了。” 何如玉呆呆的,被吻得神魂颠倒,“不是我,那是我在门口捡到的病人,看她病得厉害,就收留住在院子里,正房宽敞、向阳,养病比较好,就让给她住了。” 紧紧盯着解释的女人,他的目光热烈,像是要把她吞下去,“我不想知道那人是谁,只要你平安就好。” “我很好。” “别说话,听我说。”薛明君霸道地凝视着心爱的女人,“我知道那个问题的答案了,我爱的人是你,我承认以前喜欢过如莹,可那种感觉已经不知不觉地消失了。和你在一起的每一时、每一刻,我都很快乐,是从来没有过的快乐。 可你说要离开我的时候,我所有的快乐都被你带走了,丝毫都没有留下,所以这些天我一直在煎熬,一直在痛苦,除了思念你的时候,没有半点喜悦。之前是我笨、是我呆,没意识到这一点,在刚才那一刻,我终于明白了一切,我不能失去你,也不会同意那份该死的和离书。” 听着他一字一句的情话,何如玉没出息地红了眼圈,“你不觉得现在说这些太晚了吗?”“不晚,一点都不晚,我只想告诉你这些心里话。” “那我要是还不跟你回去怎么办?”何如玉咬着唇,犹豫着等待回答。 直接把人拉到怀里,密密实实的贴在一起,薛明君很严肃地道:“那我就陪你住在这边,直到你愿意回去。” “那府里的人不都知道了这件事吗?” “那就让他们看笑话好了,我不在乎。” “你真的这么想?” 干脆俐落地伸手捂住她的嘴,他郑重其事地说了最重要的话,“这一生一世,我的妻子都只会是你,没有别人。至于回不回去,由不得你作主,我就算抱,也要把你抱回去。” “你怎么这样不讲理、这么霸道?” “我就是如此。”丢下一句话,薛明君直接用嘴巴堵住了她的抱怨。反正人是他的,谁也抢不走。回去也不急在一时半刻,他只想好好抱着她,再也不分开。 想说的话都被堵住了,何如玉红了脸,还想挣扎,人已经被他扑倒。 床帏被扯下,遮住了春光,却藏不住诱人的呻吟。 【全书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