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离婚后我成了女首富》 第1章 傅承屹是我的了 “啧啧……盛南伊,你现在活着和死了有什么两样?” 环绕病床一圈后,乔雅昕双手环胸,似笑非笑地盯着盛南伊。 床上的女人清瘦苍白,美眸随之而动,眼底却空茫一片。 她醒来四个月了,还处于认知困难时期,语言功能尚未恢复。 吴妈拿着检查单进来,满面愁容。 乔雅昕上前宽慰道:“吴妈,您别担心,南伊会好起来的。” 说着清浅一笑,好似百合初放,高洁优雅。 趁吴妈在忙,她紧贴在盛南伊耳旁,“你就安心躺着吧,傅承屹是我的了!” 她低声细语,却宛若在湖中投下一枚石子,小鹿般的眸瞬间慌乱起来。 盛南伊猛地抓她胳膊,艰难吐字,“不……我……” 乔雅昕大惊失色,连忙推开她。 吴妈一面高喊医生,一面握住乔雅昕的手,热泪盈眶,“小姐说话了,乔小姐你也听到了吧?太好了!谢谢你啊乔小姐,以后要常来呀!” 乔雅昕面如死灰,趁乱离开。 主治医生匆忙赶来,进行了全面检查,又进行专家联合会诊,盛南伊却再没张口,只是静静望着门口,像过去那样。 吴妈知道她在等谁。 他一露面,那双死气沉沉的眸顿时亮起来,顾盼生辉,灿若繁星。 炎炎夏日,他一身黑色套装,清冷矜贵,不染一丝凡尘。 漆黑的瞳如幽深湖泊,未起涟漪,只是淡淡扫了她一眼,便专注在专家身上。 夕阳为他镀上一层金光,男人朗目疏眉,清俊绝伦,如梦似幻。 盛南伊痴痴望着,不停说着,没一个字节清晰,却乐此不疲。 她向他伸手,费尽全力,只够到一个衣角,攥在手里,笑得满面春风。 助理闯进来,视线在两人身上来回扫,为难地道:“傅总,乔小姐出事了,在沁宁医院!” 冷峻面孔旋起风暴,傅承屹大步离去,看都不看她一眼。 咿咿呀呀声戛然而止,女人眸光微动,眸底沉寂落寞。 好友和筱莹听说乔雅昕只是磕破了膝盖,怒不可遏,打电话骂道:“傅承屹,跟人沾边的事,你是一样不做啊!麻烦你搞搞清楚,盛南伊才是你老婆! 是啊,你又怎么会在乎!毕竟,她只是死里逃生昏迷一年多醒了而已,乔小三失去的可是豆大的皮,再晚去半分钟,伤口都要愈合了!” 沉默过后,对面传来冰冷的挂断忙音。 像一记重拳砸在棉花上,和筱莹很无奈。 她就知道傅承屹的凉薄刻在骨血里,只有盛南伊那个恋爱脑才会一腔热情地想去融化他。 —— 盛南伊再见傅承屹是四个月后,她约他来谈事。 今年的冬来得格外早,才十二月,寒潮已侵袭两次,天地之间犹如冰窖。 哪怕暖阳照在身上,哪怕空调调到最高,盛南伊依然冷得发抖。 傅承屹裹了身寒气进来,仿佛把空气都冻住了。 他还是穿了一身黑。 她最爱他穿黑色,说他清冷禁欲,而她负责诱他下凡尘。 想想真荒谬。 她直截了当地问:“傅承屹,你娶我是为了报复盛家吗?” 她比刚醒来那会儿丰润了些,戴了顶浅茶色假发,化了淡妆,气色不错。 五官精致,粉雕玉琢般,眼波流转间,令人神魂颠倒。 男人长腿交叠坐在沙发上,神情漠然,却散出一股淡淡的冷傲。 盛南伊移动着轮椅上前,“回答我。” “你既然听说了,随便你怎么想吧。” 她捧起他的脸,“我要听你亲口讲。” 俊朗眉宇微皱,傅承屹挡开她的手,腾地起身,高大的身影若黑云蔽日。 “说什么?说你伯父为一己私欲,残害无辜生命? 说他把仇人之子养在身边,为他卖命,对他感恩戴德? 说我在他授意下,跟你交往跟你结婚? 还是说我卧薪尝胆,最终反败为胜?” 听过若干版本,都不如这一版钻心剜骨。 都是真的! 她伯父盛世清残害傅家,收养傅承屹,却养虎为患遭到反噬,伯父猝死,堂哥被设计逃亡海外,傅承屹独揽公司大权…… 整个人仿佛被活活撕碎了似的,抑制不住地颤抖。 指甲狠狠抠着轮椅,发出刺耳声响。 “你爱过我吗?” “我们离婚吧。” 两人同时说道。 盛南伊不可思议地望着他,泪水奔涌,攥拳向傅承屹挥去,却骤停在半空。 这个人、这张脸,她爱惨了,即便到了此刻,她还是下不去手。 转而挥舞着拐杖把病房砸了个稀碎。 药味弥漫,真的好苦啊! 男人雕塑般伫立在窗边,静静观望,一脸平静,墨色的发一丝不苟。 盛南伊突然就冷静下来,长睫上的水珠玲珑剔透,泛着一层冷光。 “那么着急摆脱我,是因为乔雅昕吗?” 吴妈说,自从伯父去世后,两人常被拍到相伴而行。 她知道乔雅昕爱傅承屹不比她少,甚至在他们婚礼当天割了手腕。 可她没想过,傅承屹会喜欢乔雅昕,一个哪儿哪儿都比不上她的女人。 投去的目光满布渴求,她多希望他会否认—— “你非要这么想,我也不想多说什么。” “就因为她救过你?傅承屹,如果当时我在场,也会作出同样的选择!” 她的爱,永远拿得出手。 她原以为傅承屹对乔雅昕宽容,皆因救命之情。 毕竟那样的纵容,与对她的相比,简直不值一提。 每每她与乔雅昕发生矛盾,傅承屹总是毫不犹豫地站在她这边。 黑瞳闪过一丝恍惚,微不可察,傅承屹的声线越发低沉淡漠,“雅昕与你不同,她在我最难过的时候出现……” 后面说了什么,盛南伊根本没听进去。 耳朵像被灌入泥浆,发闷发沉,一如她的心,沉甸甸地往下坠,往地狱里坠。 她害怕极了,拦腰抱住傅承屹,“傅承屹,不要离婚好不好?做错事的是伯父,他也付出相应代价了。一切都过去了,我们还像以前一样好不好?” 孱弱的肩头颤动不已,莹白的脸蛋梨花带雨。 傅承屹从没见过这样的盛南伊。 男人的沉默让她更害怕,抖动如筛,牙齿都在打颤,“我以后……以后再也不找乔雅昕麻烦,我都听你的,还有盛世也给你,股份都给你。傅承屹,我什么都不要,只要你!” 男人幽瞳如古井无波,语调也没什么起伏,“我的目的已经达成,盛世与你,对我来说没有意义。” 他转身欲走。 盛南伊从轮椅上挣扎起身,紧紧抱住他。 她还在复健,站不稳,傅承屹轻轻一推,便摔在地上。 假发掉下来,露出凌乱的寸发,蜈蚣一样的疤蜿蜒在头顶。 傅承屹微怔,伸出的手悬在半空。 盛南伊却顾不得形象,哭着抱住他的腿,“不要走,傅承屹!” 傅承屹每走一步,她便被拖着往前爬一步。 几次后,傅承屹还是出手拽开了她,决然而去。 盛南伊趴在门口,哭得撕心裂肺,谁也劝不动,直到昏厥…… 第2章 净身出户 吴妈觉得她家小姐这回不只伤心,还生气了,久气不消。 盛家这代只剩盛南伊与堂哥盛南赫,万千宠爱集于一身,难免骄纵了些。 可她向来气得快去得也快。 和傅承屹闹别扭,往往他还没开口,只是盯着她看一会儿,她便自动消了气。 吴妈调侃都是因为傅少爷长得太帅,盛南伊也不反驳。 要说当初,她对傅承屹真是见色起意。 十八岁那年,她父母乘坐的直升机出了事故,双双坠亡,伯父去澳洲接她回国。 下飞机看见傅承屹,她便直了眼,一扫连日阴霾,笑眯眯地上前,“帅哥你好,今晚一起吃饭怎么样?” 被忽略得很彻底的盛南赫直吐槽,“三家凑不出五口人,确实没必要分桌。” 近水楼台先得月,十几天后,她成功拿下了傅承屹。 还以为是水到渠成,没想到是逢场作戏。 盛南伊不打算离婚,既然他有青梅在等,那就让他们至死难成。 乔家绝非小门小户,堂而皇之的小三身份,她乔雅昕担不起。 这几个月,两人还算规矩。 谁料盛南伊刚从疗养院回到新婚别墅,便收到消息说两人开房了。 她马不停蹄地赶过去。 乔雅昕正在喂傅承屹喝水,见她进来小脸煞白,险些摔了杯子。 盛南伊见杯底沉淀着少许粉色颗粒,问是什么,乔雅昕说是醒酒药。 “那你喝一口尝尝呢!” 一双杏眸直勾勾盯着乔雅昕。 不同于乔雅昕人畜无害的小白花长相,盛南伊明艳张扬,性格也强势。 两人对阵,乔雅昕从无胜算,这次也不例外,她飞快转移视线,“我、我又没醉!” 盛南伊一字一顿,不容置喙,“我、说、让、你、喝!” 不等吩咐,两名服务生抢先上前,喂乔雅昕喝完剩下的半杯水。 乔雅昕被呛得涕泪横流,盛南伊却不紧不慢地拨出电话。 “乔雅昕喝醉了,安慕国际8202。别担心,我只是喂她喝了点她带来的解酒药而已。” 人送走后,盛南伊又打电话叫医生,话音未落,人已经扑过来了。 不出所料,杯子里果然不是解酒药。 她确实在守株待兔,却没想过兔子急了真的会咬人。 男人犹如烙铁,誓要将她融化。 喷薄的水气,在旖旎中蒸腾着。 气温慢慢升高,空气竟变得稀薄,连呼吸都困难了。 盛南伊没什么力气,也没有反抗。 谈恋爱那会,盛南伊就馋他撩他,傅承屹却坐怀不乱。 还以为他是正人君子,原来在为别的女人守身如玉。 她偏偏不让他们如愿,再次勾上男人的长颈,肆意索取。 然而折腾到后半夜时,这个杀敌八百自损一万的馊主意,让她懊悔不已。 招惹傅承屹,和招惹一头猛兽有什么区别? 那一晚足够漫长…… 临近中午,盛南伊才堪堪醒过来,全身像被拆解过一样,又酸又疼又麻。 她凝着满身的惨不忍睹,抬眼却发现男人已穿戴整齐,坐在沙发上。 冷寒目光犹如冰剑,一寸一寸切割着她。 正午炙热的光,勾出他分明的轮廓,凌厉又绝情。 傅承屹薄唇微勾,讽刺意味极浓,“盛南伊,你就这么饥渴?” “我吗?”许是体力消耗殆尽,脑子慢了半拍,她反应了一会儿才笑道,“傅承屹,有没有可能,是你视若珍宝的青梅给你下的药?” “不可能!雅昕与你不同,才不会做这种事。” 傅承屹的斩钉截铁,让盛南伊笑得眼泪都流出来,“那你必然也不相信,你的青梅整夜都在别的男人身下承欢喽?” 她故作轻快的语调,让傅承屹面色大变,抄起西装大步往外走。 认识五年了,盛南伊从没见过傅承屹这副模样。 他向来冷静克制,情绪难以捉摸,哪怕提离婚那天,他诉说不幸,也没这么大动干戈过。 他走得急,西装扫落了玻璃杯,清脆的声响回荡在偌大的房间中,震耳欲聋。 盛南伊却明白,此刻碎掉的不只是玻璃杯。 她喉咙发紧,“她已经不是你记忆中那个纯洁无瑕的乔雅昕了。” 他不假思索,“她在我眼里永远纯洁无瑕。” “哐当”一声,门关起来。 盛南伊却觉得,隔起来的不是两个人,而是两段故事。 一个美好如初,一个惨不忍睹。 她在那刻死了心,这个男人她不要了。 按照婚前协议,傅承屹主动提出离婚,要净身出户。 盛南伊凭借最多股份,一跃成为盛世国际的当家人。 —— 四年后,乌城飞往砚城。 连轴转了几天,盛南伊上飞机后倒头便睡。 中途一阵颠簸,她醒过来摘下墨镜,过道那侧便有人搭讪,“美女,一个人?” 盛南伊目光懒散,瞥了一眼,是个胖胖的中年男人。 他递上名片,“交个朋友呗!以后哥罩着你。” “你罩着我?” 盛南伊手指梳着头,弯了弯唇,明眸善睐,光彩照人,看得他心花怒放,舔了舔厚嘴唇,刚要开口,被右后方抢先了一步,“兔萌萌!” 精瘦的眼镜男解开安全带跑过来。 迎上她陌生防备又极具攻击性的目光,他着急解释道:“我,老刘666啊,昨晚刚给你刷了十个大火箭!” 盛南伊不耐烦地蹙眉,“你认错人了。” 如果不是着急回去,她不会坐没有头等舱的航班,醒来半分钟就被两人搭讪。 “昨晚还大哥大哥地喊,怎么这会又不认识了?上个月粉丝见面会,我也在啊,还有你这个包也是我送的!你看,我手机里全是你的照片!” 急于证明,他翻出一系列照片展示。 过道那侧的人瞄了几眼,喉咙上下翻滚着。 机舱一阵躁动,多人起身张望。 “嘘……”盛南伊做出噤声手势,随手按下服务铃。 眼镜男秒懂,“你看我这个脑子,要低调对吧?也对,飞机上人多,万一都找你来合照是挺麻烦的……” 话音未落,乘务长前来维持秩序,眼镜男恋恋不舍地坐了回去。 四周安静下来,却纷纷举起手机。 盛南伊重新戴上墨镜口罩,乘客更激动了:看来真遇到了网红。 名片再次被递过来,“我也能给你刷大火箭,管够!” 盛南伊彻底冷脸。 那人半个身子探过来,把名片塞给她,“喜欢这个牌子的包?我也送你。” 说完冲她挑挑眉,满面油光。 盛南伊忍住犯恶的冲动,也挑了下眉,“就这?” 他重新打量她,似是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吐出一口浊气,又清了清嗓子道:“我新楼盘自留了套大平层,你可以搬进去。” 第3章 这么个小公司,我还买得起 “宋先生对吧?” 盛南伊扫了眼名片——森茂地产董事长宋国明,笑意又深了几分,“我看你这诚意也不怎么样嘛!” 宋国明错愕,川字纹都挤了出来。 没想到一个小丫头胃口还不小。 “有眼无珠,有勇无谋,难怪在行业里做这么久,还是名不见经传。守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少来烦我!” 盛南伊把名片弹回去,摊开报纸。 名片掉落,连同毕生骄傲,被踩在地上。 宋国明瞬间恼怒,“给你脸了是不是?瞧不上谁呢?你一个千百人穿过的破鞋,我能看上你,那是你的福气!你在这儿给我立什么贞洁牌坊呢?” 盛南伊的沉默,无疑助长了他的气焰。 “老子告诉你,比你粉丝多的网红,那也得对我毕恭毕敬,哪个敢给我摆臭脸?信不信老子现在就封杀你!” 盛南伊慢条斯理地折起报纸,眉眼一片凉静,“也就是说,不接受你骚扰的女人,都没什么好下场喽?” 宋国明冷嗤一声,手指敲着小桌板,“女人,天生就是给男人管教的,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碰上你这种倔脾气,我非得把你治得服服帖帖的……” “巧了,我也一样。惹到我,你算是踢到铁板了。”盛南伊粲然一笑,眸底却清冷肃杀,“森茂地产对吧?你的公司……” “我收购了,回去准备合同吧。” 前排飘来慵懒磁性的嗓音,跟着递过一张名片。 黑底金字,分外奢华。 分贝不高,却带来极强的压迫感。 宋国明一脸莫名地接过名片,瞬间目瞪口呆,舌头像绊了一跤,“望安集团傅、傅承屹?” 瑾市新贵傅承屹? 上个月公司上市,身价超千亿的傅承屹? 他是不是出门没看黄历,真踢到铁板了? 手指摩挲着报纸,敛眸的动作都慢了半分,再度抬眸已是冷笑嫣然。 “小事一桩,不劳烦傅总。一家小公司,我们盛世买得起。” 又是平地一声雷,宋国明简直欲哭无泪,“盛世?盛世国际?砚城的盛世国际?那你……” 完了! 据传盛南伊执掌盛世国际后,大刀阔斧地改革,并以迅雷之势收购若干中小型地产公司,引发行业动荡。 他什么运气,同时得罪两尊大佛? 宋国明冷汗直冒,“盛、盛董,是我、我有眼不识泰山……” “有句话我很喜欢,原谅他们是上帝该做的事,而我的任务是送他们去见上帝,与你共勉。 既然你的家人和老师没有教会你,如何去尊重一个女人,那就换我来教,只不过学费有一点点贵。” 宋国明脸色惨白,瘫坐在座椅上。 盛南伊他怎么会不认识?报纸上、新闻里到处都是。 只是眼前的女人—— 白白净净,不施粉黛,二十左右的样子。 一身运动装,包上还挂着卡通挂饰,像个大学生。 睡觉时蜷在座椅中,墨镜滑落露出半边脸,看得人心痒痒的,惊醒后像小鹿般懵懂,整理着头发神态茫然,看起来很好拿捏。 岂能跟新闻中叱咤风云、独断专行的女总裁对上号? 眼镜男也坐立难安,打算一下飞机就去换眼镜,天天见的人也能认错? 傅承屹却一改清冷之态,眸底攒起笑意,盯着杂志。 杂志专栏:盛南伊,你到底还有多少惊喜是我们不知道的? 舱内一片死寂,只有两人翻动纸张的声响间或传来,似在应和着什么。 飞机停稳后,众人静静地待在原地。 盛南伊率先走出机舱,傅承屹紧随其后,“正好饭点,一起吃个饭?” “不必。” 女人头也不回,决然而去,连个眼神都懒得施舍。 傅承屹望着她陷入遐思,直到一束花塞进怀中。 乔雅昕清眸含笑,一袭白裙优雅如百合。 “承屹,欢迎回来!你在看什么呢?怎么瞧着魂不守舍的?” 乔雅昕循着他的视线望过去。 傅承屹情绪没什么起伏,“没什么,走吧。” 乔雅昕点点头,伸手要挽他胳膊,傅承屹却突然换了手拎登机箱,走在前列。 —— 一条砚江贯穿砚城,两岸风光迥异,各展风情,这是砚城最繁华的地段。 江畔高楼林立,约有三分之一由盛世开发。 最气派的当属盛世国际大楼,四个大字折射着金光,璀璨夺目。 办公室里,盛南伊翻看着文件,眉目如画。 盘发款式简单,尽显五官的明艳大气,美得动人心魄。 文件是特助小赵整理的今日头条。 她与傅承屹昨日同框被拍到了,外界传言两人疑似复合。 一石惊起千层浪,一时间#盛傅难分#迅速攻占各大平台榜首,为千万早八人注入了强有力的提神剂。 当然,在小赵忽略的角落里,#不被爱的才是小三#、#傅承屹净身出户只是为她#也迅速爬榜,吃瓜群众乐不可支。 两个男人恭敬立于桌前,焦急地等待表态。 盛南伊却问:“股价还好吗?” 小赵点开手机,不敢相信地揉揉眼睛,继而亢奋,“涨、涨停板了!” “什么?这才开盘不到俩小时!”公关经理一把夺过手机,差点跳起来。 上市以来,盛世从未涨停板过。 即便盛南伊蝉联两年全国首富,也没这么出现过这么喜闻乐见的局面。 盛南伊嗓音也染上几分喜悦,“那就暂不回应。” 不回应就是最好的回应。 向来稳重的小赵忍不住和同事调侃,“世道变了,连盛董都有娱乐精神了。” 整整一天,公司的电话响个不停,全体员工兴奋得就像瓜田里的猹。 —— 六月的天,孩子的脸,说变就变。 上午晴空万里,中午暴雨突至,下午又天朗气清了。 天空像被洗过一般,呈现出梦幻的蓝,一道彩虹高悬,引来无数惊叹。 会议室里,市场总监描绘着宏伟蓝图,盛南伊捏着太阳穴,神态疲惫。 她有点认床,出差几天没睡好,昨晚又噩梦连连。 忽然,一阵由远及近的轰隆声,划破午后的安宁。 一架粉色直升机在半空盘旋,逐渐逼近会议室所在楼层。 盛南伊眉头不受控地跳了几下,走向窗边。 直升机直逼窗边,机舱中的脸越发清晰—— 第4章 盛南伊,嫁给我 眉轻轻皱起,不悦,准确地说,不耐烦的情绪快速弥漫。 盛南伊转身想吩咐什么,却只听一阵惊呼,又看向窗外。 一簇簇粉色气球接连飘过窗前,定格在半空,形成两个巨大的心形。 随后,训练有素的白鸽排成一队,井井有条地一一掠过心形,直冲云霄。 一箭穿心的造型让办公室内外沸腾起来。 此起彼伏的声浪,间或盖住直升机的轰隆。 男人得意地打了个响指,直升机缓缓落下条幅—— “山河远阔,人间烟火,无一是你,无一不是你。” “春风十里,海底两万里,全都不如我的盛南伊!” 凌天晔穿着帅气的飞行装,意气风发,神采飞扬。 他探出半个身子,挥着红玫瑰喊着什么,却被轰隆声吞没,又退回去抄起大喇叭,连喊几遍“盛南伊,嫁给我!” 情绪饱满激昂,仿佛带着天神旨意而来,誓要震动整个人间。 短短时间内,楼下挤满熙熙攘攘的人群,全在高声附和:“嫁给他!嫁给他!” 直升机洒下成千上万个红包,犹如结婚时的撒花缓缓飘落。 眼前充斥着喜庆的红,现场鼎沸。 就连会议室的高管都深受感染,“盛董,快答应他啊!” 盛南伊颤抖着手指,拨出了电话。 众人目光追随,助理小董双手紧握,满脸憧憬—— “警官,你好,这里是盛世国际。现有一架直升机侵扰我司,并危害公共安全,麻烦尽快派人处理。” 狗粮连碗被端走,小董cp梦碎,差点要哭出来。 不是,盛董在搞什么呀?人家在求婚欸,要不要这么扫兴? 窗外,凌天晔目光灼灼,焦急等待,却见盛南伊冷若冰霜,缓缓落下百叶窗。 “盛南伊!盛南伊!盛南伊!” —— 临下班前,盛世国际员工收到了一则通知: 【凡带话题在社交平台探讨求婚事件对盛世影响的员工,均可获得相应奖励,一个赞奖励一元,时间截止到后天十二点。】 办公室陷入前所未有的狂欢,没什么比公费吃瓜更让人开心了。 林曕北愁眉不展,盛南伊却云淡风轻地道:“舆论就像洪流,堵不如疏。我不想他们讨论,他们就能停止讨论了吗?他们在公司不讨论,下了班、回了家就不会讨论吗? 何况楼下那么多人,凌天晔还找了媒体、开了直播,我能堵住几个人的嘴?既然我已经站在风口浪尖上,这波流量与其让别人赚,不如我自己赚。” 她是那样坦然,坦然到让人觉察不到什么漏洞。 可林曕北还是一针见血,“依我看,你不是想赚这个流量,只是想用新热度压过旧的。” 暮色将沉,云霞漫天,绚烂瑰丽,像一幅精美的油画。 盛南伊站在窗边,像从画中走出来的人儿一样精致。 林曕北眼镜清晰地倒映着她的脸,平静又漠然。 她沉默良久,才慢吞吞地道:“忘掉旧闻最好的办法是创造新闻。” “同理,忘掉一段旧感情最好的办法,是开始一段新感情。”林曕北言笑晏晏,眼神柔和。 他穿着白衬衫,戴一副银色边框的眼镜,短发利落平整,干净斯文至极。 上大学那会儿,盛南伊记得和筱莹这么评价过他—— 整个砚大或说整个砚城,都找不出比林曕北更干净更温柔的男生了,谁要是错过他,就会遗憾终生。 可暗戳戳地追了十几天后,和筱莹果断放弃了。 不是林曕北多难追,也不是林曕北那时就爱慕盛南伊,和筱莹只是一脸惋惜地说,林曕北好像什么都很好,可又好得太正常,和他过一天就能知道过一辈子什么样,乏味得很。 盛南伊并不认同她的说法,林曕北不是不合适做另一半,只是不适合她。 凌天晔也一样。 —— 求婚结果不理想,效果却很炸裂。 全程直播,又惹来警方关注,力压一早新闻,当真无愧地“爆”了一把。 当然,凌天晔没能幸免地去局里走了一遭,回家又被骂了个狗血淋头,禁令下了好几条,信用卡也给停了。 他不以为意,反因目的达成而洋洋得意。 次日一早,记者把盛世国际正门围得水泄不通。 凌天晔赶个大早去找盛南伊,认错不成改成送她上班,见到门口盛况,一脚油门赶在前面。 亮眼的限量款跑车一露面,记者们蜂拥而至。 后方的黑色宾利,得以顺利驶入。 然而,盛南伊还是被人给堵到了。 乔雅昕站在高管专用电梯前,一袭白裙,亭亭玉立,一如记忆中那般清雅。 多年不见,两人都没有寒暄的意思。 乔雅昕笑容浅浅,开门见山,“不管先前如何,毕竟时过境迁了。就当我给你个忠告吧,好马不吃回头草。” 盛南伊觉得挺有意思,冷眼睨她,“你什么档次,给我忠告?” 乔雅昕嘴角抽搐了一下,笑容僵在脸上,手指攥紧了包包。 乔家不比盛家煊赫,如今盛南伊已是全国首富,两人更是云泥有别。 可她们之间的区别不应该仅限于身份、身价,至少她还有一样能胜过她。 这么想着,乔雅昕攒聚起勇气,眸光闪烁,“我知道你们只是偶然碰到罢了,都是媒体炒作,或是被有心人利用。我和承屹认识这么久了,我相信他。” 司机守着电梯,盛南伊边走边说:“你真的相信,今天就不会站在这里。” 过去的她也很相信傅承屹,还不是会为了他身边的莺莺燕燕大动干戈? 说起来也好笑,不知是不是因为她不关注了,这些年竟没听过傅承屹有什么绯闻出现。 大概是正缘到了,烂桃花都退了吧。 “盛南伊,你别白费心机了。我和承屹感情很好,我们一起出差,一起开会,一起吃饭……” “那你怎么还不是傅太太?” “那是因为他这些年专注事业,等他忙完……” 盛南伊按下了电梯,“那就祝你们锁死吧,千万别流入市场,我这里又不是垃圾回收站。” 第5章 那晚,她喝得醉醺醺 乔雅昕涨红了脸,“我不准你这么说他!虽然他伤害过你,但你不能否认他的优秀,不然你也不会爱上他,不是吗?” 电梯门缓缓关闭,盛南伊出手拦了一下,嫣然一笑。 “你不说我差点给忘了,除了人品不行,傅承屹别的方面都很行哦!如果哪天他跪着哭着来求我,说不定我也愿意考虑考虑呢!” “你……” “男人比女人多了条腿,天生就会劈腿。你可得长点心了。” 说完,电梯门重新合起,盛南伊挑眉冷笑,明艳又高贵。 乔雅昕吃了瘪,没好气地走向自己的车子。 伴着一阵轰鸣和急刹,保时捷918 spyder骤停在她旁边,男人摘下墨镜,“哟,乔小三?稀客啊!”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凌天晔对她从不客气,“那你绣口吐一个给我看看?” 乔雅昕说不过他,便往他痛处戳,“凌大少有逞口舌的功夫,不如好好研究怎么低调做人,少出点糗。” “嗐,本少爷有钱任性,就乐意干一些出力不讨好的事,那也比你担着小三骂名,一直没名没份的强。” 乔雅昕气得捶胸顿足,“凌天晔,你也是个没名份的,谁比谁高贵?” 凌天晔一双狭长的眸子睇着她,哂笑一声,“我至少行得正坐得端,不像某些人,痴情到在人家婚礼当天割腕,转头又和别的男人去开房。” 细弱的嗓音透着虚,“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最好听不懂。”凌天晔不以为意地笑道,“其实你什么德行不关我事,我巴不得你把傅承屹缠得死死的。哪知你废物一个,指望不上。” 凌天晔重新戴回墨镜,对着车镜整理发型,臭屁地笑了笑,走向电梯间。 往事一幕幕涌上心头,如苦海将她淹没。 乔雅昕坐进车里,狠狠锤了几下方向盘,无力地趴了下去,而后又像打了鸡血般振奋,拨出电话。 —— 国际青年企业家论坛由盛世承办,堪称砚城头等盛事。 论坛规格极高,部里、市里、相关组织的领导纷纷亮相,热度极高。 是夜,盛世国际大酒店举办了盛大的欢迎晚宴。 77层的酒店矗立江畔,状似帆船,在幽蓝的夜幕下格外恢弘壮观。 盛南伊因故姗姗来迟,一入场便将宴会推至高潮。 她在众人簇拥下款款而来,宛若明珠闪耀全场。 一袭黑色旗袍堪堪垂膝,纤细四肢犹如藕段,肤如凝雪,叫人挪不开眼。 仙鹤刺绣栩栩如生,好似随时要振翅高飞,却又无限依恋地缱绻在女人怀中。 一头乌发盘起,只用一根黑檀发簪作饰,高洁而质朴。 簪缨是一块小小的赤玉,随她走动摇晃着,平添几分古雅韵味。 左手戴一只白玉手镯,纯净如初雪,晶莹如冰霜,又有牛奶般浓郁油润的光泽,套在她纤细白净的手腕上,一时竟分不清哪个更引人垂爱。 她踩着一双黑色丝绒高跟鞋不紧不慢地迈步,噙着一抹浅笑,宛如上世纪二三十代的电影明星,正从画报里施施然地走出来。 瞬时吸引了所有目光,周遭一切都黯然失色了。 素日里,盛南伊多以黑白商务套装示人,已是极色。 而今晚,她盛装红唇,明艳又灵动,足以摄人心魄。 她盈盈笑着,全无往日高冷,显得柔和友善,却因美得过于凌厉、逼人,又生出几分距离感。 那份若即若离,把人拉近又推远,叫人不由自主地想去靠近、去征服。 宴会厅一隅,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着酒杯,黑瞳微微敛起。 傅承屹记得,盛南伊回国后头一次过生日也穿了旗袍。 清新的绿色,没什么花饰,高开叉,恰如其分地展现出她的曼妙。 头戴王冠,贵气又骄矜,瞧着有点儿趾高气扬,却又稚嫩未脱,保留着少女独有的青涩,矛盾又和谐。 那晚她喝得醉醺醺,半夜不睡觉,拉着他爬到露台上,说要看星星。 可黑夜寂寂,长夜漫漫,她就只看过他,钻进他怀里就甩不开了。 从露台到房间,从沙发到床沿……扔不下半点。 时隔多年,他也记不起那晚的星光,只记得她眼神撩人,晶亮而炙热,直勾勾地,把他的心、他的魂全摄了去。 一向冷静自持的他,终于堕入欲望的深渊,恣意沉沦。 那是两人的第一次,印象深刻。 当然加深了印象的,是第二天一早他在盛世清的棍棒中醒来。 那时盛南伊不在,只留王冠在床头柜上熠熠闪烁。 等他走进餐厅发现盛南伊正大快朵颐,冲他眨了眨眼,得意极了。 “乒……” 紧捏的酒杯被不轻不重地弹了一下,红酒泛着涟漪一圈圈散开,心神随着浪潮涌回岸边。 “不是,傅承屹,你难道是盯着姓盛的看傻眼了?” 鸦黑的睫毛下,小小的眼睛,大大的疑惑,陆斳珩啧道:“你这让雅昕多伤心啊!” 坐姿闲散的男人掀掀眼皮,对上纯澈无辜的眸,面不改色,“你怎么来了?” “是靳珩回国了,非要带我来长长见识。” 今晚的宴会是商务性质,不对外公开,只有拿到邀请函才能进来。 邀请函只有参会的企业家才有,当然向主办方额外索要女伴名额也可以。 乔雅昕不可能明面要求,傅承屹更不会主动提起。 “我是问他,”傅承屹轻抬下巴示意,“流放结束了?” 不提还好,一提陆斳珩一脸愤懑,“盛南伊这个毒妇,手段是真狠啊!谁要娶了她,绝对会冤魂缠身,一辈子不得安生。” 奢华的水晶灯投下清莹的光芒,勾出男人优越的弧线。 傅承屹轻轻抿了一口酒,神色难辨。 乔雅昕拽拽陆斳珩,示意他不要再说,陆斳珩却恼得很,“你看她,笑得花枝乱颤,当自己百乐门头牌啊?” 乔雅昕拍着他的肩,嗔声道:“靳珩,你别说那么难听嘛!南伊她……她今晚确实很漂亮呀!你看她多受欢迎,连外国人都夸她呢!” 第6章 别说车祸是意外 傅承屹没什么焦点的目光再度转向盛南伊。 她和一个老外有说有笑的,还像过去那么漂亮。 确切地说,更漂亮了,稚气已退,成熟,优雅,有韵味,光彩夺目。 “越漂亮的花,毒性就越大。”陆斳珩满脸不屑,凝着乔雅昕的眼神柔和又深邃,“还是你更好看。” 她穿了条珠光白的吊带连衣裙,露出完美的肩颈曲线,优雅又性感。 走动时,裙摆褶皱如湖面荡起的层层涟漪,浪漫梦幻,像误入人间的仙子,不费吹灰之力地打开他的心门。 乔雅昕并没有听他在说什么,目光在傅承屹和盛南伊之间游走。 黑曜石般的眸子升腾起一片水茫茫。 老外与盛南伊相谈甚欢,还要给她介绍自己的好友,手指指向门口。 只见一个将近一米九的男人迎面而来。 金色寸头,精致又立体的五官,尤其那双蓝眼睛,深邃得如同深海旋涡,仿佛要把人吸进去。 盛南伊怔了两秒,惊喜道:“林登?是你?” 林登点头应和。 两人激动地拥抱,林登直接把盛南伊抱起来转了个圈,盛南伊的笑容回荡着在宴会厅里。 傅承屹:“……” 陆靳珩:“……” 乔雅昕:“……” 冷呵一声,陆斳珩继续嘲讽起来,“我就说盛南伊今天怎么和孔雀一样到处开屏,原来是发情了。” “会开屏的是公孔雀。” 傅承屹淡声说完,将红酒一饮而尽。 果香浓郁,入口顺滑,醇厚甘甜,却似烈酒灼烧他的五脏六腑,叫人燥热。 陆斳珩充耳不闻,拿了一杯酒离开。 他人很高大,肌肉紧实,步履又快,穿一身黑,宛若暗夜幽灵直奔盛南伊。 “真行啊,盛南伊!把我弄去鸟不拉屎的非洲,把自己养得白白净净到处勾三搭四的,收获不错嘛,这个老外有鼻子有眼的,不比傅承屹差……” 酒杯重重搁在台上,溅出红酒,怒刷存在感。 无视女人冷寂下来的清眸,陆斳珩转向林登,吐出一口流利的英文,“以前就认识?但我猜你一定不知道这姐多歹毒,看人不顺眼,直接给撞死,完了自己啥事没有。可惜了,一个大美女,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 林登摸不着头脑,看向盛南伊,“这是什么意思?” 盛南伊拍他肩膀说待会聊,随后叫了工作人员。 陆斳珩破罐破摔,“我说的不对?盛南伊,你哪来的脸站在台上演讲,哪来的脸站在这里发号施令?小花旦颜梦是怎么死的,你不该给大众一个交待吗?” “我要交待什么?” “交待你怎么利用权势打压迫害女明星,又把人给撞死的!别跟我说车祸是意外,别说你俩正好遇上,别说你那天正好开了辆乔治巴顿,把她的车撞得稀碎! 别说她在跟傅承屹闹出绯闻后退圈与你无关,别说以前喜欢傅承屹的那些女人突然消失都不关你的事情!” 他的嘴巴张张合合,像雨季的泄洪口一样,一股脑倾倒出来。 盛南伊站直了身子,清冷肃杀的气息萦绕,“陆斳珩,今天这样的场合,连我都不想你难堪。可惜,你偏要往枪口上撞。今天,你要是拿不出证据……” 陆斳珩忙不迭地逼问,“显而易见,要什么证据?那请你证明,颜梦、钟雪荔等等和傅承屹传过绯闻的女人们,都哪里去了?” “也就是说,陆三公子拿不出证据,纯粹是在污蔑我喽?”忽见盛南伊莞尔一笑,视线落在他身后,“陆总,您怎么看?” 陆斳珩转身,好似被冰罩覆下,僵在原地。 陆家掌权人陆靳泽朝两人走来,凌厉逼人,宛若王者,睥睨众生。 却又俊美绝伦,迷魂淫魄。 如果说砚城的女生只能有一个梦中情人,首选必然是陆靳泽。 盛南伊是个例外,对陆家人全无好感。 来人微微颔首,薄唇轻启,“抱歉,舍弟又给盛董添麻烦了。” 说着一招手,几个工作人员上前,押住陆斳珩就走。 “且慢,”盛南伊笑眼亮晶晶,目光却坚定,“陆总怜弟之心可以理解,但今日中外友人云集,令弟当众损我名声,又拿不出证据,不好一走了之吧?” 两人对视,空气被无形生出的逼迫感不断挤压,凝结了一般。 陆靳泽还是轻轻点头,“盛董的意思我明白,改日定会给您一个满意答复。” 盛南伊还在笑,眉眼一片凉静,“改日吗?” 陆靳珩挣脱束缚,气急败坏,“盛南伊,你别太过分!” 只见一记利眼扫过去,陆斳珩瞬间噤声。 他是偷溜回国的,本就理亏。 陆靳泽站到宴会厅正中央。 莹白灯光如刀锋,描绘着他深邃的轮廓,冷峻而绝情。 他轻抬双手示意,“耽误大家一点时间,做个见证。因为一些私人恩怨,舍弟陆斳珩出言不逊,枉口嚼舌,冒犯了盛南伊盛董,实属荒谬。我谨代表陆家、陆氏集团,向盛董赔礼道歉,还望盛董海涵。” 中文说完,他还自己同步了英文,随后向盛南伊鞠了一躬。 舒缓的音乐轻轻飘来,在过分静寂的宴会厅显得十分诡异。 “陆总言重了。不过,我接受陆总的道歉。” 盛南伊抬手,服务员送来红酒,两人碰杯,就像一笑泯了恩仇。 陆靳泽举手投足谦恭有礼,眸底却似寒潭,幽深冰冷。 陆斳珩胸口窝着一团火气,却在爆发之前被生生拖走。 宴会厅恢复了平静。 “靳珩今天好过分啊,怎么能当众污蔑南伊?还好有陆总出面,不然都不知道要怎么收场。” 乔雅昕惊魂未定地拍拍胸脯,继而感慨道:“不过南伊也有点咄咄逼人了,让陆总当众道歉,也没给陆家留情面。” 砚城陆家,人丁兴旺,遍布商政军界,权势滔天。 世人皆知,陆家跺跺脚,谁也睡不好。 盛南伊当面叫板,有几分要撕破脸的意思。 傅承屹捏着酒杯没有讲话,盛南伊却走了过来,“我竟不知乔小姐也在受邀名单中,未曾迎接,实在失礼。” 她笑得并不失礼,眉梢轻抬,挑衅意味很明显。 第7章 傅承屹的车一直跟着 “我和陆……”乔雅昕指了指,又收了回来。 哪还有陆斳珩的影子,名字都要成为禁忌了。 “所以是陆斳珩的女伴吗?” 四周热切的目光令乔雅昕脸上一阵燥热,望着身边的男人,“承屹……” “那就是傅总带来的女伴喽?”盛南伊也看向傅承屹,直白的,没有丝毫掩饰,也没有丝毫情意。 红酒在杯中轻轻晃动,像舞女摇曳的裙摆。 乔雅昕又叫他一声,近乎哀求。 傅承屹淡淡回道:“不是。雅昕,你先回去。” “承屹?”乔雅昕满眼不可思议。 “既然不是傅总的女伴,那就请出去吧。”盛南伊语气淡淡的,离去时又停了脚步,“其实乔小姐想进来可以直接找我,我不一定不会给你这个面子。” 紧蹙的眉头下方,是一双水光破碎的眸,一会儿看看盛南伊,一会儿又瞧瞧傅承屹,泫然欲泣,乔雅昕攥紧了手指离开。 傅承屹仍旧面无波澜,目光却一路追随旗袍女人。 摇摆的簪缨,让他想起盛家客厅的黄梨木古钟,指针也是这么摇摆着。 —— 正值梅雨季,日间闷热,夜间凉爽了些,只是空气湿漉漉的,像住在情人委屈的眸里,怎么都难受。 黑色宾利车中,盛南伊脱下高跟鞋,鞋跟不高,却也不够舒服,车祸后医生本就不建议她再穿高跟鞋。 车窗半开,微风不燥,湿润温暖,她靠在后座,双目轻阖。 司机老周突然说道:“小姐,傅少爷的车一直跟着。” 他是盛家的老司机,这么多年了还是改不了口。 盛南伊“嗯”了一声,没说什么。 老周没再问,只是连着耳麦和保镖说“不用管他”。 他其实无需担心,自从四年前又出过一次车祸后,盛南伊出行都会有两辆保镖车相随。 可也说不清为什么,他仍是惴惴不安,时不时瞟向他家小姐。 盛南伊这会正望着窗外。 林立的高楼、闪烁的霓虹、川流的车辆、鼎沸的人声,飞快消逝。 又拐入一条林荫大道,法国梧桐繁茂如盖,微风发出细微呢喃,像睡前的演奏,温婉、轻扬。 盛和天际已然安睡,分外静谧。 人工湖被欧式宫灯环绕,风一来,泛起层叠涟漪,像往黑布上洒了星钻。 离婚后,盛南伊就从竹月湾的新婚别墅搬到了这里。 面积不大,胜在安静。 傅承屹不出意外地被拦,刷脸失败,保安不认识他,但见他气度不凡,又开了豪车,还是帮忙拨了电话。 是吴妈接的,一听是傅承屹,直接挂了,再打过去没人接。 翻开通讯录,他才意识到盛南伊换号了,微信也被拉黑了。 沉思间,乔雅昕打来电话。 “今晚……”乔雅昕其实想听他解释,可傅承屹久久留在盛南伊身上的目光,让她失了勇气,无奈转了话题,“程斌说你还没有回酒店。” “嗯。” 声音很淡,却如梅雨季的空气,裹着股湿意,让人不适。 “很晚了,早点回去吧,明天你还有发言。对了,发言稿我又确认了一遍,改了几个地方,发你邮箱了,纸质版也放在床头柜上了。 你知道我在外面碰到什么了?卖鸡蛋仔的。我给你也带了一份。记得以前我们放学后去画室,路上遇到了都会买一份的。 虽然这个比不上以前那个,但还是蛮好吃的……” 乔雅昕一口气说了许多,语速也很快,机关枪一样,仿佛生怕遗漏下什么会被插队一样。 风又起了,吹得车里也湿漉漉的。 砚城总归又潮又闷,人也多,傅承屹喜欢不起来。 还是瑾市更好,湖光山色。 小时候每到周末,家人会带他坐摇橹船游湖,或是去爬山,一到春夏,到处郁郁葱葱…… 挂断电话后,他便离开了,盛和天际、人工湖、梧桐快速消失在后视镜里。 夜幕依然静悄悄,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只有吴妈忍不住来瞧,却连影子都没见到,又满腹狐疑地回去了。 —— 论坛持续五天,中间三天都是分论坛,盛南伊特意避开了傅承屹所在的会场。 午餐时,林登一眼瞧见盛南伊,想逗逗她,从身后蒙住她的眼。 岂料盛南伊反应过度,猛地挣脱,手臂挥在甜点盘上,补餐的服务生为躲避连忙后退。 一个趔趄,托盘里的果汁泼了过来—— 林登眼疾手快,挡在她面前。 翠绿的猕猴桃汁泼在白色西装上,像找到了能肆意挥毫的画布,一展画技。 还有不少汁液顺着他的脖颈滑下来。 是很抱歉,可又好笑,盛南伊笑吟吟地帮他擦。 此情此景,引人注目。 走到门口的傅承屹也有幸目睹。 她说着揶揄的话,笑容清浅,顾盼生辉。 林登情不自禁捏住了她的手,在她错愕抬眸时,轻轻吻她额头。 极浅,也极快,如蜻蜓点水。 可喧闹的餐厅还是一瞬死寂。 跟着有几个好事者带头鼓掌,喧闹更胜从前。 笑容僵在脸上,眼底却升腾起冰冷怒意,盛南伊推开林登,“什么意思?” 林登英俊的脸上写满歉意,深邃的蓝眼睛尽显真诚,“抱歉,原谅我一时情难自持,做出不得体的举动,我再次向你致歉。yasmine,我真的很喜欢你,可以追求你吗?” 盛南伊无情拒绝,“不好。不问自取视为偷,不经过我允许的接触都是骚扰。我之所以愿意保留体面,不是因为我在宴请你,而是念及你过去的好,但我的客气此刻用光了。” 她不听解释,擦着额头走向门口。 傅承屹一张俊脸彻底垮下来,喉结上下抖动着,他松了松领带,瞳眸深谙,一股无名怒火在体内冲撞。 盛南伊目不斜视地从他身边掠过。 他凝着她的背影,眉头深锁,随手抄起一杯白葡萄酒一饮而尽。 —— 整个下午,林登各种方式道歉,还订了晚餐,全无回应,只好等在门口。 “砰——” 一辆酒红色悍马嚣张地撞上来,车尾肉眼可见地凹进去。 凌天晔探出头,短发直竖,抹了发胶,像只刺猬,“你就是那个林登?” 第8章 雅昕在你心里算什么 林登下车查看事故,捕捉到零星中文,应了一声。 车子又以迅雷之势撞上去,直到抵到柱子上。 “来开会还是泡妞?也不打听打听,这是谁的地盘,什么时候轮到你犯浑?再骚扰她,报废的可就不是你租来的这台车了。” 蓝眼珠里充斥着不可思议,林登叽里呱啦说着什么。 凌天晔也下了车,虽然矮几公分,但气场两米八,戳着林登胸口,“全世界都在说中国话,怎么就你学不会?这么蠢就滚回去好好学习,少做春秋大梦!” 小雨淅淅沥沥,但正值下班高峰,不少人看热闹,偶尔传来几声喝彩。 凌天晔得意挑眉,摸着刺猬头,今天的他帅爆了好吗!!! 林登要报警,盛南伊正好走出来。 三步并作两步,凌天晔前来邀功,“伊伊,听说他欺负你,已经教训过了。” 好好一辆保时捷卡宴报废了,还有人冒雨围观,盛南伊很难有好脾气,“除了惹麻烦,你还能干点什么?” “我哪里惹麻烦,我这是为你出气!不就一辆车嘛,我赔!” 盛南伊直叹气,这哪儿是一辆车的问题。 林登也朝她走来,一辆黑色宾利迅疾驶入,拦在他面前。 车里的人他认识,上午演讲过,两家公司业务相近,他还想找时间深入聊聊。 凌天晔像玩铅球扔到自己脚上,直接跳起来,“傅承屹,你凑什么热闹?” 男人一脸云淡风轻,俊朗如月。 左臂随意搭在车窗上,腕上的百达翡丽折射出冷清的金属光芒,冷静克制。 “我的事,好像不归你管。”傅承屹回得轻描淡写。 面色如水平静,只是目光幽深,隔了十几米也能把人看穿。 三车堵在门口,人走不动,车也不便,雨越来越大,围观者越来越多。 从主路拐进来的车堵在路边,不耐烦地直按喇叭。 保安和接待无措地望着:就很无语,哪个也惹不起。 生怕被抢占先机,凌天晔上前攥住盛南伊手腕,“盛和大厦刚开了一家法餐厅,巴黎来的主厨,去尝尝?” 盛南伊只觉得心烦,绷紧了下颌线,凌天晔立马改口,“你要不想吃,那我送你回去?” 盛南伊直接气笑了,“我是没车还是没司机?劳烦各位来接送?赶紧滚。” 凌天晔老大不高兴了,“我不走。” 傅承屹也没有要走的意思。 林登更是走不了。 盛南伊冷寒的目光连连施压,凌天晔索性坐进车里,“不管他们走不走,反正我不走。” “打给拖车公司。”盛南伊吩咐大堂经理。 外面车水马龙,雨也密了些。 “盛董,下班高峰,又下雨,拖车公司说要半小时。” 盛南伊夺过电话,“十分钟之内过来,我付五倍。” 对方明显一惊,表明了困难,“您也清楚,现在正好堵车……” 盛南伊冷静又果断,“五分钟内,给你十倍。以后盛世有车辆租赁需求,首先考虑你。” 过了四分五十五秒,交警开道,大大小小来了几辆拖车。 一个胖乎乎的光头跑过来,问要拖走哪辆车,僵局终被打破。 唇畔轻轻扯了下,傅承屹率先离开,凌天晔紧随其后。 林登头都大了,让助理处理,自己回了酒店。 夜幕微垂,盛和天际笼在一片水雾中,如梦似幻。 保安早就注意到昨晚的男人,停在路边,没打算进来,也没有想走的意思。 昏黄的光线照进来,他的脸幽暗不明。 一条领带松了又系,系好又松……不知重复了多少次,还是拨出了电话。 “哪位?”语气清冷,没有常人接电话的礼貌与客气。 挂得更干脆,他甚至没来得及讲一句。 傅承屹又打了过去,“是我,傅承屹。” “什么事?” “我在你别墅外面,出来坐一坐、聊一聊?” “没这个必要。还有,别这么无聊。” —— 往后几天,傅承屹都没见过盛南伊,闭幕式由盛南赫出席,他只好回避。 又过几天,两人在一个商务会谈上碰了面。 傅承屹过来打招呼,“时间还早,一起去吃个饭、聊一聊?” 仍旧的风轻云淡,淡如随口一说的寒暄,盛南伊不理不睬。 有一天,盛南伊参加完剪彩仪式,又遇到傅承屹,同行的还有陆靳珩。 陆斳珩一见她就炸毛,不分场合地疯狂输出。 两人从小不对付,积怨已久,只是今非昔比,陆斳珩早已不是她的对手。 公平总是相对的,哪怕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陆家三兄弟。 无论相貌还是双商,精华全给了陆靳泽,陆靳珩的双胞胎哥哥陆靳铭也有幸分了一杯羹,糟粕全由陆靳珩承担。 盛南伊早些年就吐槽,“人类进化的时候,你是躲起来了吗?上帝也真是的,为你关了一扇门还不够,怎么还用门夹你脑袋呢?啧啧,陆家造了什么孽,生出你这么一个玩意儿让家族蒙羞。” 前几年,陆斳珩被强行派往非洲分公司,也全是盛南伊的功劳。 一别三年,归来还是找茬,也算初心不改。 盛南伊一如既往不留情面,“陆斳珩,别对我大呼小叫的,我从小就怕狗。有时候真是羡慕你,都二十八了,还和八岁一样蠢,难道时间把你大脑的褶皱都转移到脸上了吗? 你一滩扶不上墙的烂泥,自顾不暇,别总想着为别人出头,再说了,乔雅昕那个蠢货也从来不拿正眼瞧你啊! 承认吧,茫茫人海,认识我就是你的报应!” 盛南伊穿一袭白色鱼尾裙,步子迈得极慢,是以这份嘲笑被无限拉长、放大。 “盛南伊,看我不扯烂你的嘴!” 陆靳珩暴跳如雷,想去抓她,被保镖拦下。 盛南伊回眸冷笑,嘲讽意味十足。 陆斳珩简直要气炸,却见傅承屹面色不改,转移了火线,“傅承屹,她这么说雅昕,你就无动无衷?” 骨节分明的手指整理着袖口,傅承屹一脸淡漠,“我永远不会像你这么冲动,更不会无能狂怒。六年了,该结束了,别再因为别人给自己添麻烦了。” 傅承屹难得穿浅色,瞧着温润清雅了许多,只是眨眼间又被不知从哪儿来的清冷气息萦绕,更胜从前。 “别人?”陆斳珩气笑了,“雅昕是别人?她在你心里到底算什么?” 第9章 傅承屹,我挺瞧不起你的 瞳眸急剧收缩,一口气仿佛顶到喉咙,却又不着痕迹地泄了去。 傅承屹淡然一笑,大步向前。 陆靳珩在大厅暴走,满腔怒火无处发泄,只能一脚踢翻垃圾桶。 盛南伊已经走进电梯,傅承屹快走几步也挤了进来。 电梯即将关门时,小赵拉着保镖默默退出来。 逼仄的空间,两种不同的清冷气息缠绕。 傅承屹瞥了眼盛南伊要去的楼层,没浪费时间,“我们就不能单独聊会儿?” “我们能聊什么?”盛南伊盯着跳动的数字,心无波澜,“离婚前都没什么可聊的,离婚四年难道还有话可说?” “我知道你恨我……” “我不恨。”盛南伊回得很干脆。 杏眸微抬,凝着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却好似两眼空空。 “我曾经确实义无反顾地爱过你,但都过去了,我也走出来了。 现在的我,对你没有爱也没有恨,不想接近你也不想报复你。 但我不可能把你当成路人甲,因为你带给我的伤害是客观的、永远的,我也不可能会原谅你。 所以,不管你带着什么目的接近我,我都不会接受。 傅承屹,我们已经划清了界限,就应该老死不相往来。” 深如古井的眸子,映出她的冷静与绝情。 她的话一字一句,像石子落进去,荡起涟漪,久久难以平复。 傅承屹笑道:“你和以前不一样了。” “谁都不会永远不变。你从前对我很无情,现在却做了些莫名其妙的事。” “那你呢?我不相信你完全放下了。” “或许这是困扰你的问题,但不是我的,我无需自证。” “叮——” 电梯开了,盛南伊往门口走。 傅承屹抢先一步挡在门口,张开双臂撑着墙,逐渐把盛南伊逼到电梯拐角。 他按下地下一层,电梯匀速下降。 “盛南伊,你敢看着我的眼睛,说你真的放下我了吗?” 他微微弯腰,静静凝着她。 盛南伊抬眸。 他的桃花眼眼尾稍稍上扬,依然迷人,依然容易让人沉溺,难怪和筱莹说这双眼看狗都深情,难怪她会因为他盯几秒就会气消。 他的薄唇看似绝情,却也能说些令人耳红面赤的浑话,等她恼羞成怒了,再贴在她耳边低哄,低醇嗓音像上了年份的酒,十分上头。 若在以前,她早就缴械投降了。 可以前的,注定留在以前。 不知是不是眼睛睁太久酸胀得厉害,盛南伊眨了眨眼,那些酝酿中的水气便无声无息地消散了。 电梯到达地下停车场,有人走进来,见到这副情景,又自觉退了出去。 修长白皙的手指重新按下32层,盛南伊噙着笑望向他。 “傅承屹,不管你信不信,我是真的放下了。你刚才这么看着我,我没有心动也没有讨厌,只是觉得无聊和厌烦。 其实现在流行姐弟恋,那些男大学生比你年轻比你热情比你有活力,如果我再谈恋爱,说不定会愿意尝试和你截然不同的人,而不是去别人身上找你的影子。” 眸光转暗,傅承屹又听见她说:“如果你和乔雅昕厮守到老,我至少觉得你还算有始有终,可你心猿意马,飘忽不定,我真的……挺瞧不起你的。” 盛南伊说完就走出电梯。 傅承屹心口却像被蛰了,密密麻麻疼着。 还有一股气在体内游窜,整个人又燥又烦,把领带扯下来扔进了垃圾桶。 小赵等候多时,盛南伊瞥他一眼,“我给你的薪水很少吗?还出去跑兼职?既然想多管闲事,把公司给你要不要啊?” 小赵滑跪认错,盛南伊也没再说什么。 —— 闹中取静的咖啡馆,坐落在风情的老街区。 街上车流如织,二楼室外的雅座却独享一隅安宁。 马路两旁的香樟繁茂如盖,风顺着缝隙吹来,送来书本和咖啡的清香。 盛南伊与和筱莹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话题不外乎最近的事件。 度假归来的和筱莹终于追上了进度,在咖啡厅笑得前仰后合。 半晌后,和筱莹整理好仪容仪表,举手投足尽显名媛做派,小声问道:“伊伊,你……没有动摇吧?” 盛南伊在看杂志,头也不抬,“没有。” 正如她对傅承屹说的,她曾经义无反顾地爱过,轰轰烈烈,毫无保留,却没得善果,她选择放下,只是放过自己。 这个人爱谁,对她来说不重要。 再回头来爱她,她也不稀罕。 和筱莹瞧着她异常安静,杂志半天不翻一页,隐隐有些担心。 “现在各行各业都有女人走到了前头,但她们坐到现在的位置,都有各自的不容易,你就更难了。你简直像块肥肉,引诱着那些人争抢。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伊伊,你有没有想过再找个人呢?” 盛南伊无奈地放下杂志,“是我好了伤疤忘了疼?还是你吃一堑没长一智?” 和筱莹搅拌着咖啡,叹了口气,“正是因为我也经历过,所以说这话之前经过了深思熟虑。看看你这几年都过的什么日子,一睁眼就是工作,每天处于高度紧张中,你有好好放松过吗?” “我每年都会休假,会去不同地方徒步……” “并且倒着时差开视频会议对吧?”和筱莹弯唇,笑不出来.jpg 盛南伊垂眸,精美的拉花逐渐消融,焦糖色泡沫垂死挣扎。 和筱莹苦口婆心道:“我说找个人来爱你,不是让你去爱人。搞事业固然重要,生活同样重要,你下班了,能有人跟你聊天听你诉苦,能带给你上班体会不到的快乐,为你纾解压力,这样不好吗?” “无爱婚姻吗?” 盛南伊抿了口摩卡,巧克力的甜中和了咖啡的苦,醇香在口中蔓延,浓而不腻,击退了她蹿涌的攻势,口吻也软了下来。 “我相信即便我不是盛南伊,也会有人喜欢我。 可真的会有人能做到,见到我所拥有的一切后,还能只爱我这个人吗?” 眼神清明,透着罕见的柔和。 和筱莹明白她真诚地发问,而非反问。 “这种人不多,却也不是没有。林曕北和凌天晔不都是吗? 不是我为自家人说话,凌天晔虽然瞧着不着四六,但他兴许就是最佳人选,对你足够痴情,背景又强,隔三岔五地还能搞点噱头逗你一笑。 林曕北背景就太普通了,一旦强敌进攻,容易被打成筛子。” 盛南伊挑了下眉头,“凌天晔身后是整个凌家,你要送我入虎口?” 第10章 他的卿来了,不要莞莞了 和筱莹沉默良久,缓声道:“凌叔对你或许另有所图,但凌天晔绝对是纯爱战士。就算有那么一天,也不见得是凌云吞并盛世,说不定凌天晔把整个凌家给你当聘礼。” 把盛南伊给说笑了,和筱莹也便更坦然,“凌天晔那个傻缺,保不齐真能干得出来。哎,你说我是不是得赶紧把自己那份拿到手啊,你那么有钱可不缺我这一点。” 和筱莹与凌天晔是重组家庭的继兄妹,两人从小就不对付。 关系首度缓和于去年,和筱莹与出轨前夫闹离婚,有点棘手,凌天晔不顾凌父反对帮她出头。 但也只缓和了一点,私下拌嘴,凌天晔依然占不到便宜。 “筱莹?” 不知何时,一个漂亮女孩站到桌前。 瓷白美肌盈着亮光,及腰长发乌亮如瀑,黑白分明的眸像星星眨眼。 短暂的错愕过后,和筱莹终于接上信号,给她熊抱。 盛南伊又翻起那本财经杂志,直到和筱莹为两人引荐,出于礼貌打了招呼。 身处高位,总能感受到更多善意,她无需主动社交,也有很多朋友。 和筱莹活跃于各个社交场合,像个e人,盛南伊却清楚她的面具有多厚。 和父去得早,她随母亲两度改嫁,尝尽人情冷暖,八面玲珑是最好的面具。 她今天的状态很不一样,人走以后还在感慨,盛南伊也顺着问了几句。 和筱莹着实有点兴奋,“章然以前坐我后边,我们关系挺不错的,可惜高二时突然移民了,都没跟我说一声。 我跟你说,她那会个子高人又漂亮,总是穿着白裙子,长发及腰,仙气飘飘,在学校可受欢迎了。 凌天晔还追过她呢!送吃的、写情书,还偷偷送人回家,结果被人家当成尾随狂报了警,可丢脸了。 说到这里我真是很纳闷,你说凌天晔长得也不赖,人又大方,还挺痴情的,追他的小姑娘也是一抓一大把,怎么就摆脱不了单恋的命运呢?” 凌天晔为什么会单恋,盛南伊没兴趣探究,却明白他爱扰人清梦,连周末都不放过。 她睡眼惺忪地接起电话,刚刚苏醒的嗓音蕴着独有的软糯。 车祸后她睡眠不太好,中西医见了不少,吴妈也整天忙着给她食疗,卓有成效,如今已经不太需要借助药物助眠了。 好不容易过个周末能睡自然醒,被吵醒难免有两分不开心。 凌天晔兴奋的嗓音有极强的穿透力,“伊伊,快看新闻,大瓜,傅承屹的!” 遥控窗帘缓缓拉开,盛南伊靠在床头,晨光晕出她冷艳的轮廓。 碧空如洗,鸟儿啁啾,应该是美好的一天,怎奈凌天晔太聒噪,盛南伊不留情地挂断。 手机联网后,就和涨潮的海平面似的,一波波信息迅速将她淹没。 她粗略地看了几眼,都与傅承屹有关,也就没有了解的兴趣了。 吴妈最是言简意赅,趁她下楼的空当,告诉她今天凌晨有个女网红直播时主动爆出与傅承屹的过往,还当众吞了半瓶安眠药。 世上不缺痴男怨女,盛南伊也不会质疑傅承屹的魅力。 可一纸协议早已把两人隔断,她没说什么,走进餐厅。 门外传来一阵急刹,凌天晔与和筱莹推搡着跑到她跟前,给她补进度,像两只争宠的孔雀。 盛南伊被迫了解事件进展—— 【女网红“兔萌萌”承认整容,且以盛南伊为整容模板。】 【女网红的公司,傅承屹持股份额占前三。】 【女网红在孤儿院长大,自小缺爱,沦陷在傅承屹的虚情假意中,被pua。】 【女网红为傅承屹流产两次,收到过两笔经济补偿。】 【女网红小号晒了很多傅承屹的照片,背影照、侧颜照、床照……应有尽有。】 【女网红说:我一直都知道,他对我的偏爱是莞莞类卿,但现在他的卿回来了,不要莞莞了。】 【女网红直播吞服半瓶安眠药,被抢救回来了。】 【网友发布盛南伊在飞机上被错认为女网红的视频。】 【女网红人工流产单据、收款账号等信息均被扒出。】 …… 餐厅里,水晶灯璀璨的光柔亮地倾洒,浓长睫羽在脸上落下深深浅浅的影。 真丝睡裙光泽如水,垂坠的裙摆随她偶尔踢脚的动作而轻轻飘动着,白净的脸蛋上一片沉静。 吴妈做的蟹粥。 时令的六月黄从打捞到下锅,前后不过俩小时,再用虾干和瑶柱吊鲜,出锅后洒一把白松露细丝和碧绿的水葱碎,浮在铺满金黄膏油的香粥上,真叫人食指大动,喝一口简直要鲜掉眉毛。 盛南伊却食不知味,只是咀嚼的动作没停,一勺一勺地,不觉间吃了两碗。 傅承屹和谁闹绯闻她本不在意,只是那网红整成她的模样,确实有些膈应。 给她补完进度的两人,又开始出谋划策,只是分立两个阵营。 凌天晔要给她开发布会澄清,和筱莹骂他蠢,说枪打出头鸟搞不好被键盘侠打成筛子。 两人就此事又吵了个不可开交。 从和筱莹去年的那场离婚官司,一直吵到和母嫁到凌家凌父过年时多给和筱莹塞的红包…… 盛南伊不胜其烦,冷冷地下了逐客令,两人又推推搡搡地离去。 此事不值一应。 只是有人趁机放出飞机上她被错认的视频,让盛南伊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她问小赵要来宋国明的手机号,开门见山地问道:“我是盛南伊,飞机上的视频与你有关?” 宋国明一听到这个声音就战战兢兢,恨不得给她磕一个,“盛董,我哪有那个胆儿啊?” 森茂地产规模不大,也是他摸爬滚打十多年的成果啊,被低价收购,他能没怨言吗? 然而对方是盛南伊,他总不能以卵击石吧? “最好是这样。” 剩下的话盛南伊没说,宋国明却能脑补到位。 挂了电话后,宋国明点了根烟,狠狠抽上几口,面目越发狰狞。 随后用力捻熄在堆满烟头的烟灰缸里,他拨出电话,重新堆起笑意,“我都是按您意思回的,现在能放过我老婆孩子了吧?” 第11章 兔萌萌凭空消失了 盛夏,鹿苑。 庭院盎然的绿意,与满山遍野的青葱遥呼应,一片安然。 灼灼日光照亮宽敞静谧的书房,笼罩在清俊朗逸的男人身上。 如墨碎发散在额前,慵懒而闲适。 长指飞快在键盘上敲击,程序不停运行。 黑瞳掠过一抹亮光,转瞬即逝,傅承屹端着水杯走到落地窗前。 万华镜绣球到了盛放期,梦幻的蓝渐次铺开,如沉静的海面。 他的思绪不觉中也徜徉其间—— 那也是个盛夏。 陷在一场荒诞难醒的梦中,他艰难睁眼,金光闪闪,不真实得令人眩晕。 阳光铺满房间,窗子半开,白色轻纱时而飘扬。 斑驳的影在屋里闲逛,偶尔罩在女人身上。 她双腿交叠坐在沙发里,安静地望着窗外。 风间或扬起她的碎发,露出优美的天鹅颈,嫩白、清薄。 昨晚,盛南伊让他来拿离婚协议。 很久没回来,竹月湾和过去一样。 习习凉风消退了暑热,竹林传来悦耳的婆娑,明月在清溪中和鱼儿捉迷藏,静谧宁和。 盛南伊也像过去一样,在新婚别墅里等着他。 她穿着新婚夜那条酒红色吊带裙,搭配着明艳五官,本应妖媚动人。 不知是因过分清瘦白皙,还是因为眸底异常的淡漠,显得清冷破碎了些。 讲话也冷冷淡淡的,“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 他回得也很直白,“离婚协议呢?” 一抹很客气的笑容绽放在唇畔,她说:“我都让你来了,还会反悔吗?强扭的瓜不甜,我可不愿意在一个不爱自己的人身上浪费时间。我知道你很急,但别那么急,陪我吃顿饭吧,就当是散伙饭。” 他没有犹疑,坐在她对面。 悠扬的旋律飘扬在餐厅里,席间两人无言,各顾各地喝了很多。 他几乎没有喝断片的经历,昨晚的印象却十分模糊。 隐约记得红酒很甜,女人笑得也甜。 他们好像还跳舞了,却分不清究竟是飘动的裙摆像摇晃的红酒,还是反之。 醒来后床上凌乱不堪,他一丝不挂。 他精疲力竭地爬起来,带了点怒意问她:“我们昨晚……” 盛南伊回过头,精致的五官晕在一片柔光中,却分外凌厉,“傅承屹,你自由了,剩下的事情林曕北会处理的。” 轻描淡写的调子,因沙哑而显得格外慵懒散漫,一如她满不在乎的神情,超脱淡然,又似不屑一顾。 说罢,她起身出门。 那抹酒红色的身影就这样一步一步,消失在长长的走廊里,单薄,决绝。 鸣蝉热情地拥抱夏天,他陡然生出几分狂躁,喉咙上下翻滚着,修长手指往领口扯了下并不存在的领带,仿佛有什么被瞬间收紧了似的。 —— 手机拼命震动,傅承屹放下水杯,接起电话。 对面是一道清婉的女音,“承屹哥,爸爸让我问你,新闻你打算怎么处理?” 傅承屹微微蹙眉,没有讲话。 “你知道的,我和爸爸当然无条件相信你,而且那个网红讲话也不是没有漏洞。不过,事情闹大了,总归会影响你的名声。” 眸光旋即冷却,他的声音也沉下来,“已经在拟声明了,怎么,你不知道吗?” 对面稍有沉默,而后换上了轻快的语调,“那我们就放心了。” 不咸不淡地聊了几句,傅承屹挂了电话,拿了本书在看。 黑白风格分明的书房里,傅承屹坐在沙发里,膝盖上摊着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罪与罚》。 空调鼓动着窗纱,影子在书上跳来跳去,调皮得很。 俄文原文书,他读起来毫无压力,只是心思全系在那抹影子上。 像极了那日落在她身上的那一抹。 那天她很安静,从未有过的安静。 手机又响了,这次是乔雅昕,“承屹,刚才手机怎么占线了,你在和谁通话?” “朋友。” 言简意赅的回答,释放出不想深聊的信号。 乔雅昕只好先说正事,“声明拟好了,我微信发给你。如果没问题的话,我就让小松发出去了。” 傅承屹看都不看,直接让她发了。 说来也巧,望安集团刚发布声明,医院便传来消息:“兔萌萌”不见了。 不怪网友大搞阴谋论,实在是事情过于蹊跷。 光天化日,公立医院的监控全部瘫痪,处于风口浪尖之人凭空消失……能办到的人非富即贵。 而傅承屹又发声明,说要追究其法律责任,首当其冲被攻击。 “兔萌萌”粉丝不足百万,却很能打,战斗力惊人。 她虽以盛南伊为整容模板,先天条件受限,长相寡淡,并无盛南伊美得张扬凌厉之感,更平易近人,人又爱笑,深受中老年男性喜爱,礼物收到手软。 孤女、替身、流产、pua,各种悲惨buff叠加,粉丝心疼得不得了,集体声讨傅承屹。 更有甚者去望安集团门口拉起横幅,适逢周末,围观者众多,惊动了警方。 各大平台热度居高不下,不断有旧闻重获新生。 一个昵称为“王要留行”的网友无比活跃—— 【砚大校花钟雪荔为什么会突然消失?】 【文艺女星周然为什么会惨遭封杀?】 【新小花旦颜梦为什么会在车祸中惨死?】 【女网红“兔萌萌”为什么会凭空消失?】 【这一切是巧合,还是有双魔爪在操纵?】 其后,一些默认用户名的id加入爆料—— 【砚大校花钟雪荔与校草傅承屹被评为最养眼cp后突然失踪。】 【文艺女星周然在酒会中与傅承屹聊天被拍后惨遭封杀。】 【新小花旦颜梦因拍广告与傅承屹闹出绯闻后在车祸中惨死。】 【女网红“兔萌萌”自爆与傅承屹交往后消失在医院中。】 【这些女人的消失皆与傅承屹有关,而在上述时间内,傅承屹身边的女人只有盛南伊!】 …… 有图有真相,网友即刻调转枪头,指向盛南伊。 兵临城下,盛南伊充耳不闻,不予理睬。 参加活动被记者连连追问,盛南伊随口道:“无稽之谈,我没什么好回应的。”“我盐吃得少,没那么闲。” 高姿态引发网友不满:【盛南伊到底在高贵什么?】 第12章 人人喊打盛南伊 有网友回道:【难道盛南伊不高贵吗?从前的砚城第一名媛,现在的全国女首富,确实有高贵的资本啊!】 “王要留行”:【身份高贵也架不住骨子里贱啊!】 “王要留行”上传盛南伊跪在病房门口的视频——她哭得撕心裂肺,求傅承屹不要走,男人头也不回,最后哭晕在地上。 从此,盛南伊被钉在女性耻辱柱上,网友嗤之以鼻。 鬼畜视频在各大平台广为流传。 还有人扒出傅承屹心有白月光,正是陪他创业,从默默无闻走向巅峰的望安集团总裁办副主任乔雅昕。 据传,两人识于微时,彼时傅承屹家逢变故,乔雅昕是他同桌,两人放学后一起前往画室和图书馆。 网友恍然—— 【原来有白月光啊,难怪千金大美女惨遭抛弃。】 【白月光一看就温柔好相处,不像盛某咄咄逼人。】 【支持青梅!】 雪球越滚越大,车祸案也被扒了出来,网友纷纷化身刑侦专家—— 【颜梦的死看起来不像个意外。】 【谁家好人逛街开乔治巴顿啊?】 【有时候太巧反而显得很刻意。】 【车祸而已,盛家什么摆不平?】 舆论在全民热议下逐渐失控。 盛南伊让人施压,删话题、降热度,为时已晚。 上头的网友怒了,群起攻之—— 【资本家出来捂嘴了,是想一手遮天吗?】 【在学校逼人退学,在社会上恶意收购小公司,看谁不顺眼就让谁消失,这算不算是全面的霸凌?】 【我看,她姓的不是盛世繁华的“盛”,是盛气凌人的“盛”。】 【要求重查颜梦车祸案,还死者一个公道!】 【简直无法无天了!我们必须让她明白这个社会姓社不姓资,让她知道“法”字怎么写!】 网友彻底被激怒,全面抵制盛南伊和盛世国际。 网友1:【抵制盛世国际开发的所有地产!只要我们不去买,盛南伊就还不上贷款,早晚要破产!】 “今天要你全家去守陵”:【你买得起吗?你进去,该不会是为了白嫖盛世国际的帆船模型吧?】 “和珅的和”:【盛世国际最便宜的房产,起,望周知。另,帆船模型成本价5000元。】 网友2:【朋友们,为正义而战,我们都不住盛世的酒店和度假村,让盛世繁华变成一片荒凉!】 “今天要你全家去守陵”:【你住得起吗?进去是为了白嫖一杯奶茶吧?】 “和珅的和”:【盛世国际酒店的奶茶是免费的哟,新西兰空运牛奶和顶级祁门红茶制成,如有需要,免费提供哟!】 网友3:【不去盛家的商场消费,让她每天白付房租、人工,有出无进!】 “今天要你全家去守陵”:【你买得起吗?进去是为了白嫖厕所吧?】 “和珅的和”:【全国厕所哪家强?认准盛世家商场!五星级洗手间,不是说说而已,还可免费喷香水哟!】 网友4:【别听那两人的,友友们,只要咱们万众一心,全面抵制盛世,破产清算近在咫尺!】 “今天要你全家去守陵”:【一群傻x!】 “和珅的和”:【6。】 —— 办公室里,小赵看得兴起,摩拳擦掌地想要加入战斗,忽觉后背发凉,一回头,冷艳逼人的脸近在咫尺。 他“嗖”地起身,高大结实的身体挡住了电脑屏幕。 “盛……盛董,您有什么吩咐?” 盛南伊面无表情,“没事。” 半分钟后,坐在电脑前骂骂咧咧的凌天晔,又打开一瓶威士忌,对着瓶嘴猛灌,“你就说他们是不是傻x?” 一旁的和筱莹托着腮,“油盐不进,是挺难办。” 手机响了,凌天晔受宠若惊,放下酒瓶,还整理了发型,笑着接起来。 “凌天晔,你能不能少给我惹点麻烦?” “我怎么了?”凌天晔盯着后台鲜红的99+,莫名委屈。 不说所向披靡吧,他战斗力挺强的,一人就是一支队伍。 可网友成千上万的谩骂,都不如盛南伊这句话,杀伤力大。 他罕见地沉默了几秒钟。 盛南伊哭笑不得,“你是那个‘今天要你全家去守陵’?你要去杀了谁?” 凌天晔霸气一笑,“神挡杀神佛挡杀佛,谁说你我就灭了他!” “你顶着这个昵称为我说话,不是在给盛世给我招骂吗?凌天晔,你今年多大了,能不能成熟一点?你的这种行为,百害而无一利。 以后我的事情你少管,我不需要你这种保护神,也不指望你能为我解决困难,但请你不要给我惹麻烦,不要给我放大困难好吧。” 灯光通亮,和筱莹却觉得世界都暗下来了。 一旁的凌天晔面如菜色,眼里空茫茫的。 她承认他们考虑问题受限,不如盛南伊周到,只是力所能及地为她讲话。 可盛南伊这句话,真的很伤人。 她的视线一时不知该放在凌天晔身上,还是网友的谩骂上。 凌天晔收了嬉皮笑脸,一脸正经,酒后的嗓音低沉暗哑,“伊伊,我知道你最需要的,不是为你冲锋陷阵的人,而是为你出谋划策能给你正确建议的人。很可惜,我不是。 我知道我做的这些于事无补,可如果我什么都不做,我会觉得自己很没用。 我是喜欢你,但我不蠢。你总归需要有人站在前面,为你冲锋陷阵,或者给你当枪使,我愿意做这个人。 但是伊伊,你记住,我愿意,只是因为我愿意。” 盛南伊握着手机,陷入长久的沉默中。 生长在钟鸣鼎食之家,在家庭和商场纷争中耳濡目染的人,有几个会真傻。 她n次拒绝凌天晔,他还是选择重振旗鼓,第n+1次靠近,只是因为喜欢。 他总在她面临困难、处于绝境时,高调求爱,借助凌家势力为她造势,而她也总是默默接受了,包括直升机求婚。 今天,他像个孤独的战士,宁愿得罪全网也要守护她。 她却把气全撒在他身上。 他不是雇不起水军,可水军能有他忠心? 她不是雇不起水军,可能买得到几份真心? 她敛眉垂眸,静静地道:“对不起,还有,谢谢。” 他的付出,她都懂。 第13章 与傅承屹合开发布会 凌天晔当然不会跟盛南伊计较,转头又像个没事人一样去跟网友battle。 只是换了昵称,口吻也温和了许多。 和筱莹觉得这个做法不够高明,咨询了专业的公关团队。 其实盛南伊并不在意网友的攻击。 盛世国际一直坚持高端路线,大平层也要好几千万,商场一水儿的奢侈品,酒店度假村一晚大几万,根本不在女网红粉丝和普通网友的承受范围之内。 网友的抵制就像天方夜谭。 何况互联网的风浪那么多,他们又能抵制多久? 盛世门槛很高,但并不排斥普通人,也不杜绝白嫖。 来看房的帆船纪念物说送就送,来酒店的茶水餐点随便拿,商场装修得像花园任君体验。 真正叫盛南伊头疼的,是董事会那帮老头和下月的股东大会。 这场浩浩荡荡的抵制,层出不穷的新话题,让盛世股价持续下跌。 盛世国际前身是盛世集团,77层帆船酒店就是纪念改名的纪念物,由傅承屹一手设计。 盛世为家族企业,纺织品起家,得益于盛世清的敏锐,赚到了房地产的第一桶金,迅速扩张,一跃成为行业领头羊。 上市后,盛家持股一度高达70%。 后来,盛南赫债台高筑,偷偷卖了股份,加上盛南伊刚接手时也用股份回笼资金,如今盛家兄妹持股比例大大下降,加起来才过40%。 股价低迷,若有人趁机作祟,江山易主也不是不可能。 形势比人强,盛南伊不得不放低姿态,甚至注册了社交平台,来了个否认三连—— 【不认识“兔萌萌”,没介入过他人感情,与失踪无关。】 网友并不买账,依然指责她高高在上。 公关团队几天没合眼,给出的方案是联合傅承屹开新闻发布会澄清。 盛南伊很头大。 头一次觉得自己上任后“铲除异己”的结果是招了太多闲人。 —— 望安集团董事会上,程斌替傅承屹汇报了最新的乐园企划。 有人支持有人反对,但都不建议在风口浪尖之际实施。 会后,乔雅昕跟随傅承屹去了办公室,想宽慰他,却瞥见了文件下的报纸。 头条新闻是盛世国际新中标了一块地,就在砚城与瑾市交界,而他用红笔圈了出来。 踟蹰间,章然敲门进来,说对乐园计划很感兴趣,想参与进来。 她五官很美,却没有攻击力,笑容温婉,讲话时调子很柔。 头发很漂亮,随她走动,涌动着丝绸般的光泽。 美得不费力,学历也很好,只经过一面就被招进了总裁办,目前在乔雅昕手下做事。 乔雅昕对她的越级行为极度不满,只是当着傅承屹不好发作,遂说:“计划暂时搁置,以后有机会我会推荐你的。” 傅承屹眼都没抬,“暂时搁置不是全面放弃,章然你去找程斌,配合他即可。” 章然道谢后离开,乔雅昕一脸不高兴,“章然是我的人,怎么又给程斌了?” 傅承屹翻开那份报纸继续看,口吻很淡,“金子也要放在合适的地方才会发光。” 乔雅昕咬了下嘴唇,忧心忡忡的。 她确实忌惮章然,她身上有太多她没有的东西,可眼下不是计较的时候。 乔雅昕淡淡笑道:“董事会虽然暂时不同意,但计划确实不能搁置。你有没有想过找哪个地产公司合作?罗氏地产怎么样?我叔叔和他们老总是同学,要不要帮你引荐?” 傅承屹放下报纸,盯着某处,笑着说正在考虑,等时机成熟后会提交董事会。 乔雅昕刹那间怅然若失。 她很久没见他这么笑过了。 平时也不是不笑,只是极浅极淡,难以捕捉,成分又过于简单,仿佛只是成竹在胸的自信,将怒不怒时的冷漠,没有发自内心的选项。 可就在刚才,她分明看见他眼里蓄满笑意,仿佛冰川融化,春回大地,世界都明亮了。 可这些,明显不属于她。 乔雅昕心慌意乱,手指都在打颤,匆匆离开。 —— 新中标的这块地,竞争十分激烈,尤其在负面新闻满天飞时,盛世拿出了百分之百的诚意,也给了很多让步。 按照规划,这里要建设大型一体化智能社区,集居住、社交、学习、游乐、医院、养老院于一体,完整涵盖了从生到老的过程。 最初,这份规划以三分之二多数票通过,开启动会时却出现了不同意见。 有人提到还是要专事专做,这块地应该做盛世更擅长的事情。 有人提议说,钱要花在刀刃上,这块地得来不易,必须确保项目万无一失,可不能像临城项目一样。 盛南赫如坐针毡。 他负责的临城高端别墅群开发项目,正四面受敌。 原本,开工审批这一两天就能拿到了,人员和材料都到位了,突然被卡。 这是他回到盛世首次单独负责的项目,非常重视,慎之又慎。 提交的资料都没问题,他据理力争,结果领导大发雷霆,审批被压,进度无限拖延,钱却源源不断地流失。 董事会一开始就有人批评他做事不稳,现在又明嘲暗讽,他坐不住了。 盛南伊却率先开了口:“合约签好了,项目搞定了,公司盈利了,就会称赞我们年少有为,盛家后继有人,前途一片光明。怎么,现在外面风声不对,你们也想来踩一脚吗?” 陈董事讪笑道:“我也不是这个意思,只是现在外面闹得沸沸扬扬……” “陈董事,你也到了知天命的年纪,怎么还听风就是雨?”盛南伊径自打断。 “盛董,我可不是在找茬,这个事情一天不解决,盛世上下一天不得安宁。你看看股价都跌成什么样子了?这不是让人看笑话吗?” “我不想解决吗?不都在尝试各种办法吗?我还没神通广大到,可以左右网友的想法,也找不出凭空消失的人……” 头发花白的刘董事突然插嘴道:“可我怎么听说公关部提了建议,你不听。” 盛南伊视线看过来时,已经很冷了,“我不认为这是个好提议。另外,盛世是我们盛家三代人的心血,我和盛副总比谁都盼着它好。 外界传闻与我无关,我并不想处置,不过看来盛世和在座的各位都替我背了锅。我会更加重视,相信此事很快就会解决。” 中间一位圆脸戴眼镜的董事笑眯眯地道:“既然南伊你……哦不是,既然盛董已经表态,咱们就放心了。给盛董一点时间解决负面消息,给盛副总一点时间解决审批,咱们盛世继续发扬光大,再创繁华。” 众人纷纷点头应和。 盛南伊看过去,眸光骤然冷却。 她的堂叔盛世杰,在董事中威望颇高。 长相斯文,人也温和,盛南伊却知他有狼子野心,对他十分戒备。 盛南伊重新掌握主动权,问道:“关于这块地,各位还有什么更好的提议?” 第14章 傅承屹救了她 陈董事咳嗽了一声,说可以修建主题式乐园。 他说得头头是道,看起来做足了功课。 几名董事纷纷点头,盛南伊没表态。 文娱不是盛世专长,不过主题乐园一般建在远郊,能拉动旅游消费,需要酒店餐饮等配套,盛世必有施展的空间。 盛世杰比她先一步问道:“这不失为一个可行方向,不过咱们没这方面经验,从头开始规划,怕是要花上个三年五载。” 陈董事忙回道:“我听说望安集团想建个古典主题式乐园,正在寻求合作。” “望安?”盛南赫腾地站起来,“跟傅承屹合作?” 盛南伊拉他衣袖,示意他坐下来,而后道,“请继续。” 气氛骤变,众人屏息以待。 陈董事摸不着头脑,硬着头皮继续往下说,盛南伊不动声色地等他说完,点了点头,干脆地道:“我不同意。” 刘董事接过话茬,“既然有现成的机会,干嘛不用?正好两家坐下来谈谈合作,再一起开个新闻发布会,还能止住谣言。这场闹剧任其发展,都不知道要闹到什么时候。 盛世不只是你们盛家的心血,也是我们这些人打拼半辈子的成果,我可见不得被人人喊打,什么张三李四都能来踩一脚。” 盛世杰也搭了话:“此时与望安集团合作,确实有助于造势,咱们越是不避嫌,越显得坦荡。” 盛南赫气得拍了桌子,“三叔你也来凑热闹?合着死的不是你亲哥?” 盛世杰咳嗽一声,“南赫你怎么能这么说?大哥去世我也很难过。但咱们不能意气用事,眼下公司有麻烦,就应该先解决这个问题才是。 傅承屹虽然不是个东西,但脑子活泛,白手起家短短几年做到现在的规模,不能小看了他。 当年的事,也要辩证看,你和大哥都有责任,只是南伊太无辜。 说起来如果想合作,还是得委屈南伊,不过傅承屹似乎对南伊念念不忘,若两家合作,盛世说不定能拿到很好的条件……” 盛南赫脸色铁青,“三叔,伊伊是筹码吗?我们盛家还没落魄到要卖儿鬻女的地步吧?我话放在这里,我和傅承屹不共戴天,谁要是再提与望安集团合作,就是跟我盛南赫作对!” 话说到这份上,众人也不好再讲。 气氛有些凝重,也只能盛南伊来打破沉默,只见她老干部做派地喝了一口茶,缓缓说道: “看到各位为盛世殚精竭虑,我很感动。但与望安集团合作不是唯一的解决之道。让盛世和各位无辜受累,包括临城的项目推进受阻,是我的责任,我会尽快解决这个问题。” 盛南赫跟着她回到办公室,“你已经想好办法了?” “没有。” “那你言之凿凿?” 盛南伊一脸淡定,“天无绝人之路,说不定马上就有转机。” 盛南赫更不安了,“你刚才没坚决反对与傅承屹合作,这就是你说的转机?” 盛南伊很无奈,“难道你要我像你一样,谁提合作就跟谁过不去吗?哥,你能不能成熟一点? 不管他们是何居心,公司遇到了难题,人家提出了办法,我要是一巴掌拍死,只会给别有用心之人留下把柄。” “是,你成熟,你能忍,反正我忍不了。傅承屹对你什么态度我不管,你要是再跟他有瓜葛,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盛南赫留下这句话就离开了。 办公室宽敞冷清,日光西斜,吞噬着最远的角落,落日熔金。 她眸底深谙,好像一丝光都照不进来。 —— 没过多久,盛南伊新注册的账号发布了一条“悬赏令”—— 【凡能提供“兔萌萌”有效线索者,可获得盛世国际旗下任一酒店\/度假村的一日体验券,或兑换等额现金。 凡能直接提供“兔萌萌”藏身之地者,可享购房七折优惠。】 还是那句话,这个流量她亲自来赚。 网友一边痛斥资本力量强大,一边打爆了电话,攻占了私信。 入住酒店或度假村,躺在几十万的床垫上,享受奢华的睡眠体验,还能免费品尝来自全球最顶尖的食材,大快朵颐,何乐不为? 义愤填膺的网友吃着吃着,怨气也跟着食物一同嚼烂咽下去了,只剩下感慨:“有钱是真tmd好啊!” 说一千道一万,不如亲自体验。 赞声多了,骂声相应就会少,本质上和刷好评没区别,只是更奢侈更有效。 在这个瞬息万变的时代,谁都有可能是站在风口上的猪,普通人抓住这次机会,和一步登天又有什么区别? 网友以更加热情的态度下场,分析“兔萌萌”可能的藏身之地。 然而,“兔萌萌”依然没出现。 —— 和筱莹也跟着一个头两个大。 除了整天游荡在各个宴会上打听消息,也帮不上什么忙,只好拉着盛南伊来喝酒。 这是位于近郊的一间清吧,有舒缓的音乐、英俊的调酒师和色彩缤纷的鸡尾酒。 和筱莹提前预定好卡座,又豪掷千金,要了两杯近乎失传的温斯顿鸡尾酒。 这个价格喝一口都肉疼,和筱莹喝了一口却蹙起眉头。 这酒的浓烈远超她的承受范围,像直接灌了口烧刀子,灼烧她的五脏六腑。 喝了两三口后,她直奔洗手间。 盛南伊却感觉这种血脉偾张的感觉久违了。 像是能把蠢蠢欲动的念头全给压下去。 她双眼迷离,再看这个世界都有股朦胧美,走来走去的人都变得好看多了。 当然不包括这两个胡子拉碴来搭讪的,他们口吻依然油腻,“小姐姐,跟我喝一杯?” “你谁?”盛南伊食指按着太阳穴,染了酒气的秋瞳更迷人了。 那人心痒痒地,“我是你的好哥哥啊!你一个人吗?走,陪哥哥去喝一杯。” 他不由分说地抓住盛南伊胳膊,把她拉了起来。 盛南伊抄起酒杯泼了出去,又一脸惋惜,“可惜了我的酒,给你这种人喝实在浪费。” 那人恼羞成怒,甩了脸上的酒,气冲冲地扬起巴掌,“你这臭娘们,欠揍是吧!” 盛南伊已是晕头转向,避之不及,感受到明显的掌风,却没等到巴掌落下。 脑袋上方,一只强有力的大手攥住那人的手腕,青筋暴起。 第15章 想为你遮风挡雨 那人怒骂:“你大爷的!” 来人似乎很好说话的样子,“那你大爷身体怎么样?” 小胡子依然很嚣张,“我大爷早就长眠地下了,不用你费心,你有种放开!” 盛南伊惺忪双眼里出现那抹熟悉的身影。 黑衬衫袖子挽起半截,露出结实有力的小臂,青筋浮动,澎湃有力。 傅承屹一脸云淡风轻,仿佛根本没用力,小胡子却痛得龇牙咧嘴了。 他淡笑了下,“难怪你大爷给我托梦,要你去陪他。” 小胡子吼着“你找死”,另只手攥拳挥过来,还没碰到傅承屹半根汗毛,就被一脚踹了出去。 酒吧的保镖一拥而上,将他锁在地上,扭送到派出所去了。 和筱莹吐完后神清气爽,感觉还能再战五百回合,盛南伊却无影无踪了。 当值经理笑眯眯地要给她免单,还送了瓶心水好久的人头马路易十三天蕴干邑。 今晚赚大了好吗! —— 香樟树下停着一辆黑色宾利,橘色暖光笼在两人脸上。 傅承屹抽出几张湿纸巾给盛南伊擦脸,她把脸别过去。 酒再烈,经过这么一遭,也醒得差不多了。 只是没多少力气,她还是被傅承屹给拉了出来。 他自己擦了手,把整包湿巾放在她腿上,嗓音一如过往的低沉磁性。 “发动全网力量固然有效,但打着提供线索白嫖的人太多,性价比不高。不如我们联合发布声明。” 盛南伊正用湿巾擦着脸,闻言冷呵一声。 他很坦白,“我确实找过人表达了合作意向,你如果不愿意跟我合作,我也可以把整个项目打包送你。我有完整的项目书,做了可行性分析,也和政府、银行负责人接洽过,我也愿意提供资金支持,只要你想……” “没好处的事情你会做?” 夏夜的风似有若无,间或撩动叶片,暗影浮动。 他扬起笑弧,浅淡却真实可见,亮黑的瞳眸映出她冷若冰霜的脸,“有没有可能,我并不只会利用和欺骗,也能为你遮风挡雨。” 女人眼瞳漆黑空茫,长睫眨呀眨地,像抗拒所有灯光的侵袭。 她用异常平静的语气说道:“可我生命里的风雨都是你带来的。你离我越远,我就越安全。” 说完她要下车,傅承屹一把拉住她,“你醉了,现在出去不安全。” “我的司机会来接我。” “在外面等不安全,你坐车里等。” “跟你在一起更不安全。” “那我下车。” 傅承屹没给她拒绝的机会,下车走到十米开外的位置。 昏黄的光线雕刻着他的轮廓,竟有几分孤独的感觉。 —— 翌日一大早,吴妈拿回来一份文件,里面只有一句话—— 【你想要的人在这里,风城琴岸别苑3号】 打印的文字,没贴快递单。 盛南伊问吴妈是哪来的,吴妈说门口保安送过来的,来人没有透露姓名。 盛南伊沉吟片刻,叫来了人。 进门时,“兔萌萌”正戴着耳机打游戏,友好地问候对方祖宗。 她又瘦又小,皮肤很白,扎着丸子头,穿着睡衣,声音沙哑。 听到动静后,“兔萌萌”回过头摘下耳机。 对上盛南伊美到令人失语却又凝着几分凌厉的脸,她差点从椅子上跌落。 “刘欣萌,”盛南伊叫她的本名,“22岁,吃的挺重口嘛!” 一米五的书桌上,除了电脑、键盘、直播设备,还堆满了外卖盒,气味混杂,难闻得很。 对气味敏感的小赵连连皱眉,遮掩口鼻。 作为一个粉丝体量还不错的网红,“兔萌萌”多少有点偶像包袱,连忙找了个袋子,一股脑儿地把外卖盒子倒进去。 “熊心豹子胆吃了不少吧?”盛南伊噙着一抹冷笑,居高临下地睨着她,“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还在收拾的“兔萌萌”身形顿住,转过身,无所适从。 袋子有破洞,小龙虾的汤汁撒出来,滴在她的脚趾上,恶心极了。 可对面的犀利目光如剑,把她牢牢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她攥紧垃圾袋,蜷缩起脚趾,目光无处安放。 一会儿看着盛南伊,一会又看向门口,最后定格在自己的脚趾上。 这下彻底玩完了。 “你知道我接手盛世后是如何在狼争虎斗中杀出一条血路吗?不是因为我特别能干,而是我有破釜沉舟的勇气,甚至可以拿命去换一个机会。没想到你也有壮士断腕的勇气,幸运女神确实敲开过你的大门,可惜的是,我帮你关上了。说吧,谁指使你的?” 既然迈出了这一步,“兔萌萌”当然不会轻易妥协。 她扬起白净的小脸,佯装镇定道:“盛董事长,我只是一个普通女孩,正常地通过网络为自己发声,并没有想要把战火引到您身上,所以请您……” “我在你身上浪费的时间够多了。”盛南伊冷笑,“林曕北,还是你来说说这个行为是什么性质吧。” 林曕北在哈佛法学院毕业后留在美国,盛南伊出车祸后,因为官司问题,被和筱莹请了回来,此后一直帮盛南伊解决法律纠纷,现在是公司法务部部长。 他与小赵一个谈法,一个讲理,把“兔萌萌”唬得一愣一愣的,心乱如麻。 百无聊赖的盛南伊打量起这个房间,这是风城近郊的一套别墅,环境不错。 户主移民了,租户暂时不详,但只要肯花时间,一切都会水落石出。 她摩挲着手指,目光清凉,慢条斯理地道:“你一个孤儿,应该更能深切体会到被抛弃的痛苦。你如何保证你所倚仗的后台,不会在关键时刻抛弃你呢? 我可不相信,你会随便得罪两个千亿身价的人。你可以保持沉默,我们可以继续耗,不就是时间和金钱嘛,我有。 但这些成本都会成倍地加在你败诉时的赔偿金额上,我倒要看看,谁能来给你兜底?” “兔萌萌”明显慌了,内心两个小人激烈交战。 忽又想起什么,瞪着电脑屏幕不断刷新的消息,差点把唇咬破。 她重重地闭眼,心一横,走到桌前,抬高了分贝,“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一个没背景的普通人,怎么敢招惹您这样的大人物呢? 我不知道您到底要我承认什么,也不知道您想借此机会对付的人是谁,但没做的事情我是不会承认的,更不会去诬陷别人。 我知道盛董事长对我恨之入骨,又权势滔天,但您总不能当着全国网友的面逼死我吧?” 第16章 盛南伊与兔萌萌开直播 小赵这才发现“兔萌萌”正在游戏直播,连忙上前关电脑。 “兔萌萌”挡在前面,突然就有了底气,“直播间里有好几万人,你这么着急关掉,是不是代表心里有鬼呢?我如果就这样消失了,网友不会起疑吗?” 此言不虚,小赵为难地看向盛南伊。 盛南伊眉头一挑,瞬间来了兴致,凑过来看,对着屏幕挥挥手,“大家好啊,能看到我吗?哎,是不是没开摄像头啊? 刘欣萌,不然你把摄像头打开,我们网络直播算了。网友里不是藏龙卧虎吗,又会看微表情,又懂刑侦,各个火眼金睛,那就让他们辨别一下到底谁在说谎。 小赵,曕北,你们请几个心理学、社会学、法学方面的专家,还有警方,一起来直播间聊聊吧。” 小赵一头问号,领命而去。 林曕北也有点头大,却只是温和地笑笑,拨出了电话。 “兔萌萌”傻了眼,可电脑已被盛南伊霸占,想反悔也来不及了。 出于职业素养,她三下五除二地掏出粉饼口红开始补妆。 盛南伊坐在电脑前,像发现了新玩具,饶有兴致地研究起来,开启了摄像头。 尖嘴猴腮的女人出现在屏幕中,一个眼睛两个大。 她重重蹙眉,一脸嫌弃,“这是个什么玩意儿?快关掉。” “兔萌萌”极不情愿地关掉滤镜,又在盛南伊的强烈要求下关掉了美颜,那一刻她想死的心都有了。 网友没有错过这一幕,吐槽道:【不是,兔萌萌怎么和直播里看到的不一样?】 “兔萌萌”赶紧散开头发遮住半张脸,又抓了个发箍戴起来。 网友:【网红的嘴,骗人的鬼,东施效颦愣是给说成菀菀类卿,哪来的脸?】 离开滤镜和美颜后,仿制品的粗制滥造展露无遗,可正品的精致也完美呈现。 盛南伊素日基本以简单盘发和黑白职业套装示人,妆造成熟,气场强大,符合大家眼里干练的成功女企业家形象。 今天匆匆赶来,来不及妆造,整体比较素净。 没化妆,皮肤清透莹亮,头发微微打着卷儿,穿了条浅粉色真丝连衣裙,显得亲和了不少。 360°无死角大美女,皮相骨相均是一等一,精雕细琢的五官,给网友美颜暴击。 露面半分钟,屏幕上“哇”声一片—— 【这就是传说中的明艳大美女吗?】 【女娲毕设,这辈子请让我长这样,谢谢!】 【不好意思,这张脸我已经提前预定了!】 【真的比明星还好看!】 【我狂吸!】 【不是,傅承屹什么眼光啊?山猪吃不了细糠?】 “兔萌萌”小脸黢黑,却也不得不承认盛南伊美得惊心动魄。 独得造物主青睐,从头到脚没有一处不精致不绝妙。 无可挑剔,连头发丝儿都精致,她好像有点自然卷,却不是常见的那种没有章法的,微微打卷儿,显得温柔缱绻。 水灵娇嫩,肤若凝脂,好像连毛孔都看不见,不知不觉中,她都看傻眼了。 盛南伊侧过脸来,问道:“你不想跟网友说点什么吗?” 鸦黑的睫羽下是一双迷人的杏眸,澄澈干净,却又清冷疏离,还带着几分浑然天成的压迫感,让她心惊肉跳的。 直播一年多经验很丰富的“兔萌萌”,用极其不自然地状态,跟网友打招呼。 网友:【小夹子秒变烟嗓,该不会脱下来比我还大吧?】 “兔萌萌”本尊一出现,原本就脱粉了一半,听闻真音后,又脱了不少。 她欲哭无泪,反观盛南伊一讲话,留言齐刷刷地—— 【如听仙乐耳暂明!】 盛南伊对网络玩梗不太熟悉,只是莞尔一笑,“哈喽,大家好,我是盛南伊。第一次直播,没什么经验,大家有问题就提,我尽量回答。” 网友:【董事长,看我!我是你异父异母的亲妹妹啊!】 盛南伊:【哈哈哈,好可爱啊你!】 网友:【恋爱选我!会玩智能手机,能自主呼吸,饿了会吃饭,饱了会放碗,冷了知道穿外套,下雨不光知道往家里跑还会打伞,吃饭五分钟,回消息只要0秒,还会背诵九九乘法表!】 盛南伊:【你这是在征婚吗?你会的挺多,年纪挺小,那什么,拐卖未成年人犯法哈~】 网友:【盛董好像也挺平易近人的。】 直播间人气飙升,网友表示“已粉”,“兔萌萌”还坚挺的粉丝不满了—— 【你们都是墙头草吗?】 【长得美就能恃靓行凶吗?忘记她都做过什么吗?】 【对,不能被带节奏!我们要维护正义!为颜梦讨回公道,为莫名消失的女人讨回公道!】 “王要留行”和“兔萌萌”粉丝开始刷屏—— 【那些女人为什么会消失?】 【是你干的吗?】 【为什么不敢承认呢?】 正在看直播的小赵和林曕北对视过后,林曕北上前想阻拦,盛南伊摆了摆手,一脸坦荡地道:【既然大家这么好奇,那我就在这里回答一下吧。你们猜得没错,这些女人的消失都与傅承屹有关,自然与我脱不了干系。】 林曕北一向温和的面容起了褶皱,小赵一个头两个大了,无奈地捂住脸。 网友:【呼叫警察蜀黍,这里有坏人!】 “王要留行”:【那你倒是展开说说,怎么操作的?】 盛南伊紧盯屏幕,淡淡挽唇:【威逼利诱呗,不然呢?】 林曕北罕见慌乱,忙不迭地找了张纸举到屏幕后,上书两个大字:慎言! “兔萌萌”藏不住笑意,眼底划过一抹得意。 小赵反应迅速,已经跟公关部在商讨声明稿怎么写了。 盛南伊倒是泰然自若:【工作人员提醒我慎言,不过我也没说什么吧?】 网友:【怎么感觉智商不太高的样子,这还是那个精明的女企业家吗?披了谁的马甲?】 “王要留行”:【钟雪荔怎么消失的?你敢明说吗?】 盛南伊:【为什么不敢?当时我和傅承屹谈着恋爱,他们被评为校园最佳情侣,我当然不高兴了。所以我去找她,问她是她自己消失还是我让她消失?她不想自己消失,所以我就让她消失了。】 第17章 清醒的恋爱脑最适合搞事业了 网友—— 【请问你是秋高吗?我都被你气爽了。】 【6,那你怎么让她消失的?不会真的噶了人家吧?】 小赵&林曕北:现在掐掉网线还来得及吗? 盛南伊无视林曕北作出暂停的手势,一脸云淡风轻:【我说我手上有美国名校留学的名额,费用我出,她就同意退学了。】 小赵&林曕北:谢天谢地,活过来了。 网友—— 【up翻跟头——nb】 【这样的威逼利诱给我一沓。】 “乞力马扎罗山”送出一个“嘉年华”。 “也没那么盛气凌人”送出一个“嘉年华”。 “王要留行”:【那周然的消失你又怎么解释?】 盛南伊:【她接近傅承屹不就是为了资源吗?我给她介绍了手上资源很多还喜欢拍小电影的富商。至于后面发生了什么,我不在场,不太清楚。】 网友—— 【是我想的那种小电影吗?】 【666,人家可是文艺女神!】 【还是没解释周然为什么消失?周然还挺有名的,要是还活着不会被拍吗?】 白炽灯映出她的脸,明媚而坦然。 盛南伊摇了摇头:【我又不是她经纪人,给她介绍资源还负责后续跟进吗?一个大活人,我如果真的把她怎么样了,她家人和警方会善罢甘休吗?有没有可能,她退圈嫁人了,家里不想她抛头露面呢?】 “恭王府给我住”“也没那么盛气凌人”“乞力马扎罗山”三人礼物刷屏,接连的“嘉年华”,让“兔萌萌”羡慕的泪水从嘴角流了下来。 “王要留行”也愤怒刷屏:【那颜梦总是你封杀的吧?】 盛南伊:【我只是放出口风,跟她合作的剧组都得不到盛世赞助,有她出演的戏不能进入盛世的院线而已。这大概就是你们说的封杀吧,但不应该吗?盛世高价请她代言,她却勾引傅承屹,而且她拍的广告没播,我还付她违约金了呢!】 网友:【你人还怪好的嘞!】 “王要留行”:【她出车祸跟你无关吗?】 盛南伊:【怎么会无关?我差点被她撞死,昏迷13个月,复健将近一年。】 “王要留行”:【呵,车祸不是你设计的吗?你那天为什么会开乔治巴顿?】 盛南伊耸肩:【我开乔治巴顿,只能说明……我有!】 “也没那么盛气凌人”:【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也没那么盛气凌人”送出一个“嘉年华”。 网友:【这姐貌似有点可爱。】 “王要留行”:【你敢说你对她没有动过杀机?】 盛南伊静静凝着屏幕上滚动的统一质问,沉吟了几秒:【我是挺不喜欢别人抢我东西的,但咱们可是法治国家,我也没丧心病狂到随便杀人。 再说杀人不用挑日子吗?那天我去参加朋友的生日宴,总不能沾一身血过去吧?颜梦的案件是公开审理的,我也是受害者,感兴趣的可以去看案件详情。】 “独木不成林”:【颜梦案件可以去中国裁判文书网查询,内容详细。】 又是一波儿“嘉年华”刷起来。 盛南伊:【这位叫“王要留行”的网友,你看起来好像知道很多车祸内幕,如果你真的掌握了证据,希望你能向警方提供,而不是在网上带节奏。】 “王要留行”偃旗息鼓了,网友活跃起来了—— 【我看过颜梦那个案件,好像真的与她无关。】 【谁会傻到付出那么大代价去撞人?】 【案件写着是颜梦先撞上来的。】 【好好一个姐,可惜是个恋爱脑。一想到她跪着求男人不要走,我就心痛!】 被戳到痛处,盛南伊表情骤然凝重,却也只是一瞬。 她凑近屏幕,微微一笑:【没错,以前的盛南伊的确是个恋爱脑,为了一个心不在自己这里的男人又哭又闹,甚至想付出所有去挽留。可我后来发现,没有男人不可怕,恋爱脑也不可怕,可怕的是执迷不悟。 姐妹们,我想告诉大家,恋爱脑清醒后很适合搞事业,只要我们把放在男人身上的热情和执着拿出来,搞钱不过是分分钟的事儿。靠山山会倒,靠男人男人会跑,只有钱最可靠!】 “恭王府给我住”:【膝盖上中了一枪,但我的大拇指永远为你而竖!】 直播间人气高达8000万,礼物刷到飞起。 盛南伊:【姐妹们,不要再刷礼物了,我有钱。你们把刷礼物的钱攒起来,以后来盛世买大house,那也是给我的支持。】 网友—— 【谁懂啊,首富喊我姐妹。】 【尸体暖暖的,她竟然觉得我能买得起盛世的大house】 【破大防,打骨折我也买不起啊!】 【接下来该不会要直播带货吧?】 【带什么货?难道要卖房?溜了溜了……】 【难道我要见证历史?盛董,请卖房!】 接下来几分钟,【盛董,请卖房!】的留言持续刷屏。 盛南伊被逗笑了,不知道怎么回,网友热情却分外高涨。 她终究爽快地一笑:【好,那就卖房。今天在直播间确定购房意向的,结束后去做登记,打九折!】 网友:【见证历史,真的有人直播卖房!然而我连折扣掉的那点钱,都要辛勤工作五十年还要不吃不喝!我恨!有钱人为什么不是我?】 盛南伊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想了下又道:【姐妹们不要灰心,别墅大平层暂时住不起,那单身公寓怎么样?今天聊得开心,给大家送个福利,我会建几栋女性单身公寓,尽量建在市区,靠近地铁,小户型,整体价格不会太高,而且会给到你们很好的折扣,远低于市场价。 女性单身公寓,顾名思义,只能女性入住,工作人员也都会是女性。安全方面可以放心,会有退役女警、女保镖来负责安保。同时保证公寓内外配备完善,拎包入住,不出小区就能享受购物、美甲、健身等服务。】 说到专业,盛南伊滔滔不绝。 网友纷纷感慨—— 【哇,盛董人美心善!】 【我立刻就要住进去,请问怎么下单?】 【两分钟过去了,盛董你还没建好吗?】 【夏天了,赶紧通风除甲醛啊!】 …… 游戏直播秒变带货直播,还是在行业专家、官警民的共同见证下进行的。 盛南伊带货能力强到可怕,小赵赶紧让人弄了订购小程序。 今日预定享七折,上头的网友居然真的下单了。 盛南伊忽又想起什么:【不好意思,我是一个比较自我中心的人,好像忘记了今天的主要任务了,“兔萌萌”,你还要说点什么吗?】 “兔萌萌”:“……” 盛南伊:【既然你没什么要说的,那就走法律程序吧。】 “兔萌萌”心想:你也没给我机会说啊! 第18章 傅承屹是在跟你表白吗 直播愉快,只是耗神又耗力,回到家里,盛南伊很想去泡个澡歇歇,手机却响起来。 她一边做泡澡准备,一边接通,一道尖锐又亢奋的嗓音从听筒里传来—— “伊伊,你可太牛了!全网主播加起来都没你一个人能干,短短几分钟居然卖出去几十套房子,关键你连个计划都没有!唉,画饼果然还是资本家最在行!” 又给她拉入直播成功的喜悦中了。 盛南伊乐滋滋地往水里加入橙花精油,香气沁人心脾,她美美地躺进浴缸里,慵懒地道:“你就别挖苦我了,明天说不定还要挨顿批!” 兴之所至,让利太多,恐怕不好过董事会那一关。 嘴上饶是这么说着,瞧着倒是并无忧虑,她慢悠悠地问道:“筱莹,你说网友干嘛要给我一个有钱人打赏呢?” 和筱莹也想知道,脑子跑累了,也没想出个所以然。 盛南伊把收到的打赏全捐了。 因为用的是“兔萌萌”的账号,她非常友好地征求了“兔萌萌”的意见,“两个选择:一是留下打赏,毕竟你需要支付高昂诉讼费和精神赔偿;二是全部捐出去,我心情一好,说不定精神赔偿只要一块钱。” 倒是不让人为难,“兔萌萌”痛快地捐款,还自己凑个整。 盛南伊一边泡澡,一边同和筱莹闲聊。 直播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她的话也多了起来,问东问西,和筱莹没开过直播,全靠道听途说或是现学现卖,但没让一句话落地。 后来,两人对普通女孩的日常生活产生了好奇心,不着边际地谈论着。 和筱莹笑道:“咱们这样,和穷人幻想皇帝拿金锄头种地是不是一个样?” 盛南伊氤氲在一片水雾中,小脸红扑扑的,她神态慵懒,调子软软的,“我这不是调研嘛,只不过问错人了,问你还不如去问我助理。” 和筱莹不以为意地撇撇嘴,蓦地想起什么,问道:“哎,那个总刷礼物的‘乞力马扎罗山’不会是傅承屹吧?乞和山加起来不就是屹吗?” 盛南伊泡完澡擦干身体,慢条斯理地涂抹身体乳,一脸淡漠,“没注意。” 和筱莹拉长语调,“哦”了一声。 —— 这场直播过后,风评一边倒。 盛南伊打了场漂亮的翻身仗,一跃成为女性发言人。 网友去考古,发现盛南伊似乎一向专注于为女性发声、为女性谋福利。 本人担任女性公益大使, 担任职务的公益基金会常年关注贫困女童,为其捐资助学、提供女性用品、提供免费医疗…… 她在飞机上教训骚扰她的男人,还有人扒出她低价收购的那些中小型地产公司,其负责人基本都在公开场合表达过不尊重女性的言论。 更有人上传了盛南伊在国际青年企业家论坛开幕式上的一段发言—— “此外,我个人不是很喜欢女企业家或者女强人这个称呼。形容一个女性优秀,能用的词汇很多,但没必要带上性别。难道一个男性很优秀,我们会称他为男强人或者男企业家吗? 很欣慰,今天看到许多优秀的女性在场。相信大家通过我们已经看到了,现在的女性与男性同样优秀,都能为自己的国家、为这个世界作出卓越贡献。我们终于不再需要去努力证明什么了,也希望大家不要再戴有色眼镜看待女性,谢谢!” 她站在台上,落落大方,小立领白色西装,黑发轻挽,干练自信。 眼眸灵动深邃,微微笑着,冷艳高贵,好似深夜里的明珠,光彩夺目。 语速不疾不徐,音调不高不低,字字铿锵,回荡在会议中心,没人能从她身上挪开哪怕一秒。 网友仿佛发现了沧海遗珠—— 【我真该死啊!她默默为女性做了那么多,我居然还带头攻击她?是半夜醒来都想甩自己两个大嘴巴的程度。】 【清醒的恋爱脑果真适合搞事业啊!】 【从今天起,盛南伊就是我偶像了!】 【盛南伊,你是我的神!】 【退一万步讲,盛南伊难道就没有错吗?】 【错哪儿了?】 【错在太美太优秀,我爱上她会是我的问题吗?她怎么就不能亲我一下呢?】 —— 盛南伊成了宝藏女,越扒越有料。 含着金汤匙出生,前面十几年过着公主般的生活,后接连遭遇父母双亡、车祸、渣男背叛、家中突变等多重打击,她却没有自甘堕落,而是涅盘重生,积极进取,终于登上人生巅峰。 这不妥妥的现实版美强惨大女主吗? 关键什么都经历了,竟然才27岁,这也太励志了! 连续多日,热度居高不下,盛世股价一涨再涨。 盛南伊宣布成立女性情感法律咨询中心,聘请专业团队,为情感受挫的女性提供专业服务,并承诺前五次咨询免费,后续会以远低于市场的价格酌情收费。 消息推送时,附上了完整企划书,雷厉风行,大受好评。 她成了女性追捧的“神”,一个具有完全正能量的偶像。 与此同时,她的前任再登风口浪尖—— 【这个事件中,为什么男人又完美隐身了?】 【盛南伊到底看上傅承屹什么了?】 【有一说一,傅承屹要才有才要貌有貌,还是挺优秀的吧?】 【我担独美,少来沾边!】 【傅承屹,狗都不谈!】 先前大热的#盛傅难分#话题迅速被#盛傅已分#取代,#傅承屹配不上盛南伊#成为全民共识。 在无人问津的角落里,望安集团发布了一系列证明—— 傅承屹与“兔萌萌”并不相识、转账账号系造假、“兔萌萌”晒照为p图、已提起诉讼…… 和动辄转评赞几十万的盛世国际官网账号相比,影响力不值一提。 事情即将尘埃落定时,傅承屹突然注册了微博,转发了一条文化部打击盗版的新闻,没开评论。 和筱莹永远活跃在吃瓜第一线,第一时间打电话过问她:“伊伊,傅承屹这是什么意思,在跟你表白吗?” 第19章 照片里的人竟然是傅承屹 盛南伊听得云里雾里的,“什么什么意思?” 和筱莹把截图丢过去,笑眯眯地道:“打击盗版不就是要支持正版吗?你不就是正版吗?这还不算是表白吗?” 盛南伊不知道这算不算表白,却很明白网络时代瞬息万变,有流量要抓住。 往事暗沉不可追,来日之路光明灿烂。 经由此事,盛南伊重新审视网络的影响力及企业的困境重生,也了解到许多国货品牌涌入网络时代的洪流。 有些国货二代甚至亲自下场参演短剧,她又在高贵什么? 盛世国际的受众群体绝非普通人,可盛家第一桶金却是从面向普通百姓的纺织业赚到的。 如今盛世国际日益壮大,也走出了国门扬帆远航了,理应给滋养它的土地一些回馈。 她的承诺全部提上日程,董事会和股东大会没有异议,有钱不赚、有名不要是傻子。 官网陆续公布了女性单身公寓、女性情感法律咨询中心的选址计划,诚邀网友投票。 诚意满满,女网友表示得到了尊重—— 【女孩子是世界上最美好的生物!】 【这个世界上不能没有女孩子!】 —— 与盛世国际的喜气洋洋相比,望安集团近来气压低沉。 下午两点,办公室突发一阵惊呼,打破夏日午后的沉闷。 乔雅昕走出办公室,问发生了什么。 几人面面相觑,只说让她去看微博。 乔雅昕这才知道傅承屹注册了账号,还发了意有所指的消息。 别人看了可能要猜,到她这里简直板上钉钉了。 那股深埋许久的酸涩像春日里的藤蔓疯狂生长,把她缠得几乎透不过气。 真荒谬啊! 她觉得全世界都在笑她。 员工们交头接耳一定是在议论吧? 键盘敲得噼里啪啦,一定是在和朋友八卦吧? 夏天分明还没过去,为什么会如在深秋? 她披着毯子趴了一会儿,也没有缓解,径自去了傅承屹办公室。 他穿了件浅米色衬衫,中和了清冷的气质。 英俊绝伦的脸沐浴在阳光中,异常柔和。 不知在看什么,十分专注,仿佛还噙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只是在看到她后悄无声息地收了起来。 就在眨眼之间,像极了错觉。 她多希望一切只是错觉。 “有事?”不咸不淡的嗓音,仿佛她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好不容易压制下去的那股酸涩,迅猛翻涌,她必须要说点什么了。 “法务部传来消息,兔萌萌的案子可能会在下个月开庭。” 他头都不抬地点了点头,轮廓深邃又凉薄。 眼里的水气泛滥成灾了,乔雅昕却只能压制住想哭的冲动,故作轻快地感慨道:“终于要落幕了,可以还你清白,一切也会回归到原位,真好!” “嗯。”傅承屹放下手机,打开文件批复,落笔很是潇洒。 “世事无常,没想到南伊会被卷进来,更没想到她能抓住机会打了场漂亮的翻身仗,又能趁热打铁,听说女性单身公寓已经开始选址了。这波女性福利她吃上了,她真的很聪明,能在刹那间就从受害者变成得利者。” 傅承屹语气依然不咸不淡,“她本来就很聪明,你以前没发现吗?” 午后的阳光笼在男人身上,描出他精致的侧颜,那是乔雅昕初见即怦然再也装不下别人的心动。 墨色的发盈满光泽,根根分明地触动心胸。 她曾无数次拿起画笔,画过无数关于他的画卷,却绘不出她的心动。 他的人生亦如画卷一般向她展开,却又悄无声息地收起来了。 她竟不知一切是在何时发生的。 她只能静静凝着,吃力地笑着,无能为力。 “我确实不够了解南伊,以前只觉得她爱你成痴,人又骄纵,我还以为你才是她的全世界。 现在她不爱你了,彻底放下你了,我才发现其实她事业心挺强的,短短几年做出了这么多好成绩。 承屹,她说的很对,清醒的恋爱脑很适合搞事业,不畏难又执着,怎会不成功?我看,咱们新乐园的计划,还是不要找盛世了,我怕你会吃亏。” “此事改日再议。”傅承屹啪地一下合上文件,眼底掠过一抹锐光,转而暗寂下来,又缓缓打开另一份文件,“你出去的时候叫程斌进来。” 办公室光芒四射,气氛却冷却下来。 乔雅昕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只是尖刀般的目光剐着程斌。 她想不明白,明明她才是与傅承屹最亲近的人,程斌为何更得信赖知道他更多秘密。 她是总裁办副主任之一,负责总裁事务和印章管理,理应与傅承屹最亲近。 可程斌是特助,直接向傅承屹汇报,大到公司决议小到日常生活,傅承屹只安排给程斌,她几乎要被架空了。 要权没权,要情也快没情了,局面完全失控了。 乔雅昕失魂落魄地走回去。 员工们被总裁办主任叫去开会,她没有收到通知,一股怒火不知该往哪里发。 路过章然桌子时,瞥见压在卡包下露出一半的照片反面,上面写了几行英文: and the sunlight sps the earth. and the moonbeams kiss the sea. what are all these kissings worth. if thou kiss not me. 这是雪莱的一首诗,翻译过来是:日光亲吻地球,月光亲吻海洋,但如果你吻的不是我,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 乔雅昕哑然失笑:章然这种大美女,居然也是个恋爱脑,实在有趣。 章然过来面试那天,她不在公司,谁知道程斌面试完直接发了offer。 她对貌美学历高的章然有些提防,并不想给她安排能接触到傅承屹的事务。 如果章然心有所属,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三寸照片四周出现了褶皱,应该一直放在卡包随身携带,应该很爱吧? 乔雅昕一扫阴霾,十分热心地把相片压往里推了推。 女孩子的心思,总归不适合拿出来当众讨论。 心里这么想,手却不听使唤,她鬼使神差地把相片翻过来—— 五雷轰顶! 全身血液逆行! 照片竟是傅承屹! 他穿着白色高尔夫套装,侧着脸,笑弧轻挽,额前沁出一层薄汗,整个人却清爽无比。 是她从未见过的傅承屹! 第20章 乔雅昕笑容破碎 暮色四合,华灯初上。 星辰在暗夜中熠熠闪烁,宛若宇宙的秘密倾洒至人间。 临近九点,傅承屹还在办公室,暗调衬衫加重了他的冷漠。 挂断电话后,他来到总裁办,一片漆黑,只有章然的办公桌上偶有亮光,她的手机嗡嗡震着。 俊朗眉宇起了褶皱,他径自去了监控室。 监控显示章然四点去了档案室,一直没出来。 轮值的保安一下慌了,“傅总,灯是我关的。下班时我过去检查,发现门锁了,还以为是小周忘了关灯。” 旁边的小周默默道:“傅总,不是我,我可没锁门。” 傅承屹冷声,“钥匙。” 一阵窸窣过后,亮白的光洒满了档案室。 角落里,抱紧双腿蜷缩的女人缓缓抬头,水汪汪的眸从乌亮长发中露出来,微微泛红。 章然见到傅承屹那刻,委屈的泪水如潮水一样涌上来。 她冲过来抱住傅承屹,声音沙哑,“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门打不开,灯也关了,我怎么喊都没人回应。我有夜盲症,根本看不清,手机又没带……” “好了,现在没事了。”傅承屹下颌线紧绷着,不动声色地拉开章然,面色沉静下来,“你现在能开车吗?还是要我送你回去?” 章然抹干眼泪,笑着摇头,“我自己可以的,谢谢傅总。” 傅承屹点点头,叮嘱几句便离开了。 —— 次日清早,乔雅昕盯着腕表,准时站到办公室门口。 “雅昕还没来吗?刚进公司两个月就无视管理规定,堂而皇之地迟到,不知道我急着用资料吗?” 办公室鸦雀无声,大家不明白一向温和的乔副主任怎么一大清早就闹情绪。 章然隔壁桌的小松赔了个笑,“我昨天下班时,章然还在档案室整理材料呢,可能走太晚了今天才会迟到吧。” 其他同事也纷纷帮腔—— “今天下雨,可能路上堵车吧?章然住得比较远。” “会不会出了什么事?章然平时来得可早了。” “是啊,章然不像是会迟到的人。” “我给她打个电话问问。” 小松刚拿起手机,却见章然抱着电脑和文件走来。 白色长裙,及腰长发,翩然而至,宛若仙子。 小松简直看傻了眼:雅典娜在世也不过如此吧? 一张嘴,婉转的嗓音如同百灵鸟,“大家早上好啊~” 小松回过神,给她猛使眼色,“章然,乔副主任还在等你资料呢!” 傅承屹刚好经过,“这么热闹,在开早会么?” 乔雅昕遂往他面前一站,很是亲密的口吻,“还说呢!程斌这安的什么心啊,给我招的下属还是老板啊?根本不把我放在眼里嘛! 让她整理这么一点资料,推三阻四,现在还没找好,我开会还要用呢!无组织无纪律,迟到也不知道要提前报备,今年的新员工明明都培训过了。” 小松默默替章然捏了把汗。 两人虽然没有公开过,但大家早已默认乔副主任是未来的总裁夫人。 章然才半只脚迈进公司大门,便把上升之路堵死了,估计马上要收拾东西走人了。 他不敢对大美女有痴心妄想,但有这样的同事也是赏心悦目的。 却见章然神态坦然,不慌不忙地把厚厚一沓资料递过去,“乔副主任,这是您要的资料,都整理好了。 另外,我没有迟到哦!我八点就进公司了,因为彩打的资料比较多,所以去了十二层的总打印室,那边打印机的速度更快。 新员工培训一共有十二场,我已经参加过一半了,基本了解了公司的相关规定,还有一半会在这个月和下个月完成,我有做的不好的地方,还请您批评指导。” 语速不疾不徐,态度不卑不亢,始终扬着一抹淡笑,小松星星眼都要闪晕了。 乔雅昕没有接,“让你整理资料,你听不懂整理两个字是什么意思吗?你打印了这么多,难道要我一张一张去看吗?那你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是给我分忧解难,还是只会增加我的负担?” 清澈的水眸望着她,章然温声细语地解释道:“您昨天要我整理并打印公司成立以来所有客户、供应商、活动的纸质版资料,为防遗漏,我特意录了音,您稍等,我再去核对一遍。” 乔雅昕心下一惊,咬紧后槽牙,手指向办公桌,“先放我桌上吧,我可没那么多时间等你去核对。” 临走前,傅承屹扔下一句话:“雅昕,你来一下。” 办公室陷入喧腾与沉寂并存的矛盾中,没人讲话,只有键盘噼里啪啦地响。 总裁办公室,黑白分明的色调,冲突又深刻。 乔雅昕一袭真丝白裙,知性优雅。 傅承屹一身墨色套装,绝情冷漠。 他没系领带,三粒扣子微敞,结实的胸膛隐约可见。 她仿佛能听到那里澎湃的节奏,正一下一下敲击她的灵魂,不堪一击得脆弱。 她真的很想问,也便脱口而出了,“章然凭什么能只通过初试就被破格录取?她到底有什么特别?” “特别优秀算不算一种特别?”傅承屹深深看她一眼,语气淡漠,“伦敦大学经济学和耶鲁大学金融系统风险管理双硕士,情绪稳定,态度认真,不骄不躁,我不认为让她进公司有什么不合适。” 乔雅昕压不住怒火,“程序不当!我是她上司,为什么可以不经过我的同意就让她进来?我不管,反正我和她气场不和。” “是气场不和还是你有意针对?雅昕,可以了,不要再搞小动作,没有意义。” “你是在怀疑我什么吗?”乔雅昕心碎,笑容更破碎,像雨后枝头的残花,“我们这样的情分,你居然怀疑我?” 傅承屹面无波澜地敲着键盘,“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有这么优秀的下属,理应珍惜。不过我也尊重你,既然你无法与她共事,那就派给程斌吧,出门时顺便帮我叫程斌进来。” 又是冷冰冰的逐客令,他连多听一句的耐心都没有。 乔雅昕面色很难看,“我是你的秘书吗?还是你只把我当成了秘书?程斌,程斌,你有事只会找程斌,程斌能为你解决所有麻烦吗?” “此时此刻,你的不满,是针对傅承屹,还是傅总?” “有什么区别?” 短暂的沉吟过后,傅承屹回道:“今天你回去休息,思考一下这个问题。” 说罢,傅承屹按下呼叫器,“程斌,你进来。” 第21章 全文修改中,稍后更新 【全文修改中,稍后更新】 本部分内容无法衔接上文,请先收藏,修改后再看,谢谢大家。 盛南赫的手往回收了几次,最终还是搭上了盛南伊的肩头,嗓音低沉却有力:“伊伊,我明白你苦,有些事情不得已。” “我出去谈项目,他们都想赚我便宜,赚盛世便宜,他们压价,吊人胃口……”她握着酒瓶子,眼神越发迷离,“不可能了,我早就不是以前的盛南伊了,谁也别想欺负我,欺负盛世!” “是,不会有人再敢欺负你。哥哥就算拼了命也会保护你。” “哥,对不起……”“如果不是傅承屹,如果我不喜欢傅承屹,就不会有这些事情了……”她笑起来,脸蛋白白的,挂着几滴泪。 盛南赫鼻头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却也只是摸了摸她的头,轻声安抚:“伊伊,不怪你,爱一个人原本没有错。何况,即便你们不结婚,爸那么器重他,也会让他进盛世的,他心机那么重,结局也没什么不同。” 见她不说话,他又给她夹了菜:“别再喝了,吃点东西,不然胃又该难受了。” 盛南伊没说什么,听话地吃着东西,吃着吃着又笑起来,变成了素日的模样,一脸欣慰地看着他:“哥,我把韩城的项目交给你吧。干出点成绩,我说服董事会让你当ceo。” 盛南赫明显一愣:“我?伊伊,现在是不是太早了?这个项目也挺重要的,还是你亲自去谈比较好。” “没有人会一直等着谁成长。我不会,敌人也不会。哥,放心吧,我会亲自挑人帮你的,这个项目一定会万无一失!”她言之凿凿,满脸自信,又一脸轻松。 如果不是眼里微醺的迷离和脸颊泛起的红云,盛南赫都要认为这是会议室里的盛南伊了,他点头应着,报之一笑。 吃完饭,两人又在客厅里说了好一会儿,盛南赫让她住一晚,说房间布置都没变,盛南伊没同意。 司机送她回去时,丁妈扶着盛南伊惊呆了:“怎么喝了这么多” 林曕北晚上联系不上她,打来家里,听说盛南伊喝醉了,还出言宽慰了丁妈,又叮嘱丁妈给她在床头放水,把药摆在显眼的位置。 丁妈忙前忙后,好不容易伺候她睡下。 冬夜,无风,好像连花开花落都能听清。 铃铃声吵扰了好梦一场,盛南伊睡得迷迷糊糊的,抬手接起,醉酒后的声音软软的:“喂?” 傅承屹明显一怔,瞬时无措。 她应该还在睡梦中,没有意识到电话的跌落,翻了个身,哼哼唧唧的。 “盛南伊?”他试探地喊出声。 对面传来匀称的呼吸声。 她在睡?电话又是怎么接起来的? “傅承屹,你该死!”思考间,听见盛南伊忽然嘟囔了一句,声音不大,甚至吐字不清,像是很随意的梦话,可他听得真真切切,心跳一瞬到了极致,五脏六腑、七经六脉仿佛都活跃起来。 带着这份欣喜,他守了整整一晚,却再也没有听到过什么了。 哪怕只是梦酣呢喃时的脱口而出,哪怕只是半梦半醒时的窃窃私语。 他努力回忆着,先前醉酒的盛南伊都有些什么表现?安静的还是缠人的? 大多时候是缠人的吧,总是要他抱着、哄着,亲一次又一次的。偶尔也会发脾气,吵着头疼,要这要那的,一趟趟折腾他,不过总是会缠着他就是了。 所以,她现在喝醉的时候,也还是会想他吗? 这样的想法令他颤动,压制的感情仿佛瞬间就能倾吐,可话真的到了嘴边,他才发现感情表达需要勇气。 这从来就不是他擅长的。 他在台上演讲时能滔滔不绝,他出去谈生意时能头头是道,在他人生中似乎没有什么怯场的时候,可现在,他第一次感到胆怯。 早上七点,“叮咚”声连连,盛南伊胡乱摸索着床边的对讲机按钮,传来丁妈的声音:“小姐,该起床了”。 她应了一声,丁妈又问:“昨晚喝那么多,有没有头疼?” “疼。”她的声音沙哑中浮着一丝丝委屈。 “我熬了解酒汤,还煮了粥,快起来喝一点。” “嗯……”关掉对讲,收回来的手碰到了电话,满是疑惑,“电话怎么掉下来了?” 声音尽管沙哑,却一点也不清冷,甚至有几分从前的味道,呢喃中带着一点撒娇的意味。 电话那头忽然响起:“盛南伊?” 她一下子坐起来,喉咙一紧,仿佛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哐当”一声,盛南伊把电话扔回了底座。 重新摔回床上,盛南伊拼命回忆,寻不到这块记忆。 可她明明记得她已经躺下了,丁妈说床头有水让她醒来记得喝,如果不舒服就赶紧吃药,她瞟向床头柜,一杯水满满的,两颗药片完好地躺在盖子里,所以……她应该没有醒过? 那电话应该也不是她打过去的,她没有傅承屹的手机号……可,傅承屹并没有换号。 思绪如麻,她飞快地去洗了一把脸,迫使理智归位。 反正,她醉了,她也不记得,不必自寻烦恼。 用餐时,丁妈还在唠叨,说医生叮嘱过不准喝太多,又问昨晚这是喝了多少啊,还问起盛南赫…… “丁妈,大伯母是得病去世的么?”她又想起昨天的照片,随口问道。 “是啊,年纪轻轻得了乳腺癌,遭罪啊!” 盛南伊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我伯父后来也没再婚,他有没有什么红颜知己啊?” “这可没听说,先生一向洁身自好,没带过别的女人回来,也没听说和谁关系过密。小姐,你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 “没有,就是突然好奇”,她笑笑打了个茬,“你很久没见我哥了吧?我哥现在帅得很。” “是啊,过年后就没见过少爷了,他也不常过来看看。盛家就你们两兄妹了,得多走动才行啊~” 盛南伊应着,喝了几口粥,状似无意地问:“丁妈,我昨晚喝得醉吗?” “是有些醉了。” 舀起半勺粥,又放回去,她的情绪也跟着跌落,声音也弱下来:“是不省人事的那种吗?有没有……做什么奇怪的事,或是,说了什么奇怪的话?” 第22章 正在改文中,稍后看 全文修改中,稍后更新 本部分内容与上文无法衔接,请收藏至书架,修改后再看,感谢大家~ “这倒没有”,丁妈肯定地答,“昨晚是小刘和小周送你回来的,说你在那边醒了一阵子了。我给你蜂蜜水你还嫌太甜了,又让我早上喊你,说上午有会,没喝到烂醉如泥。” 盛南伊彻底放心了:“那就好。” “怎么了?” “没什么。” “你这孩子今天怎么奇奇怪怪的……” 盛南伊喝完一碗粥,撒娇地说还要一碗,丁妈喜笑颜开,去厨房又给她盛。 开了一上午会,盛南伊头疼得很,约了和筱莹去按摩,然后去吃下午茶。 恰巧碰见程锦溪妻子,互相点头示意。 和筱莹的八卦神经又被触动,一改素日的优雅模样,压低嗓音说起来。 程家人都很低调,以程锦溪夫妇为最。然而,程锦溪从小就被当成接班人培养,大大小小的场合不能避免,他妻子钱一诺才是真的鲜少露面,只是偶尔会办摄影展。 与盛南伊、和筱莹甚至乔雅昕相比,总是一头短发和中性风打扮的钱一诺实在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美女,却不乏个性十足。 她与程锦溪的传闻也曾一度甚嚣尘上,但无从证实。大家只知道两人在伦敦求学时在一起的,一个高官之女、一个巨贾之子,绝对的强强联合,只是看起来又不像是政商联姻。 只是,没几个不知趣的胆敢叨扰,久而久之,这成了砚城名流圈未开垦的荒地,无人涉足却总是惹人好奇。 和筱莹有板有眼分享着两人的传闻,见盛南伊兴致缺缺,还是回到了会面的主题:“唉,世界上幸福的人大多是相似的,无非就是各种圆满,不幸的人才各有各的不幸。” “怎么回事,你和筱莹也有伤春悲秋的时候?和乔家那位发展不顺?”盛南伊搅拌着一杯浓情可可,打趣道。 “搞不定啊~人家怎么可能放着真正的白富美不要,要我一个寄人篱下的二婚”,和筱莹说着吃了一大口蛋糕,“一步错步步错,现在掰不回来了。” “那你也可以换一条路走~”盛南伊点到为止。 和筱莹还在吃那块蛋糕,没有言语,盛南伊摸了摸她的头,柔声道:“傻瓜,实在不行还能来盛世,咱们做商界双姝。” 和筱莹被逗笑,叹气道:“我可没你那么大志气,再说,我要是去了盛世,那老爷子该脸上无光了,我妈可就不好过了。或者,你先做了凌家儿媳妇,我去盛世才能说得过去。“ 盛南伊只是轻笑。 “唉,凌天晔这个榆木脑袋,就知道一直缠着你、死追你,也不知要灵活变通,这么多年都徒劳无功,真是个笨蛋!” 前一秒还在恨铁不成钢,下一秒又帮她分析起来:“不过说实话,你身边的人一个比一个痴情,真是叫人羡慕。林曕北呢,各方面都很好,可就是差这么一点火候,家世也太一般。要是董昊霖没突然娶祝澜澜,我倒觉得你俩凑一对也很不错。” “干嘛突然提到他们?” “闲聊呗~”和筱莹一扫刚才的阴霾,神秘兮兮地凑过来,“傅承屹最近找你没?” “没有,少提他。”她回绝得很明显。 “啧啧,不让提就是还没放下。你要提到陆晨飞,我都能跟你说上半天。” “情况又不一样。” “是不一样。陆晨飞不过是个想玩又没能耐的渣男,哪有傅承屹这种手段?哎,你离他远点,他即便回头来追你,你也要稳住了,我宁愿你和凌天晔一起。” 和筱莹像是又想起什么:“不过,你现在又多了个选择。林登的底细,你查清楚了吗?报纸倒是上了不少,我听凌天晔说有人故意在拍你们,是不是他?话说回来,他眼睛可真好看,长得也好看,身材也好看,不像那些欧美男人练得大块头,他应该就是刚刚好……” “和筱莹,你那颗聪明的脑袋就不能想点男人之外的事情吗?” “你快谢谢我吧,自己都举步维艰,还能帮你考虑,我可累得要死。” “那我真是谢谢你。” 虽然和筱莹东扯西扯的,但有句话的确问到她心里去了——“伊伊,这么多年,一个人的日子你都是怎么过来的?不会寂寞么?像我直到现在晚上还睡不着……伊伊,找个男人吧,找个对你好的,伤害不到你的……” 尽管盛南伊下午还对她嗤之以鼻,可晚上却失眠了,是心理暗示吗? 孤冷寂静的夜,凛冽的寒风吹打着玻璃窗,偌大的房间,一股许久未见的孤独就这么吞没了她。 她站在窗边,低垂的夜空星光黯淡,她点了一支薄荷烟却又兴致缺缺地灭掉,想喝杯酒发现酒柜被丁妈锁起来了。 她记不得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只是早上起不来,就没去公司,因为下午有会,林登过来接她去的公司。 紧接着两人频频约会,吃饭闲逛,甚至共同出席了一场商务晚宴。 凌天晔原本去英国给母亲过生日,得知两人关系突飞猛进后匆匆回国,径自去了餐厅挑衅,无功而返,一个人在家里喝起闷酒。 和筱莹原本想趁机奚落他一番,不知怎的,就陪他喝起来。 其实她有些失落。果真人不可貌相,如凌天晔这般看似玩世不恭的花花公子居然都会这么长情,可自己辛苦耕耘多年寻觅的“如意郎君”却一个个…… 和筱莹表面总是看不上凌天晔,可私下里还是希望他能和盛南伊修成正果,毕竟盛南伊可以完全拿捏住凌天晔,又不会受伤。 许是凌天晔的落寞罕见,许是惺惺相惜,和筱莹动了恻隐之心,打算当个说客,约了盛南伊去温泉会馆。 等在贵宾室里,和筱莹百无聊赖地翻着杂志,不知何时起,傅承屹连娱乐杂志的封面也占领了。看起来的确仪表堂堂、成熟稳重、高冷禁欲,别说盛南伊,当年谁不曾为傅承屹心动过?可撇开那些光环,仔细想想,傅承屹又是多么可怕…… 正这么想着,谈话声和敲门声一同响起,她应了声,一个一米九的外国男子撞入眼帘。 着实惊艳!林登比照片上还要英俊潇洒,笑容迷人,声音醇厚,一双蓝眼睛好像要把人吸进去,家教又极好,彬彬有礼的绅士风度。 和筱莹瞬间就改变了初衷…… 第23章 全文修改中,请稍后 全文修改中,稍后更新 本部分内容与上文无法衔接,请收藏至书架,修改后再看,感谢大家~ 林登离开后,和筱莹拉着盛南伊说现在看起来林登才是最佳人选。 盛南伊倒是没明确表态,可在行动上无异于表了态。 那天,盛南伊和林登相约去郊外登山。 砚城乃入海口所在城市,地势极为平坦,海拔最高的400米小山在中华大地上只能算个小土丘,却不失为周末游的好去处。 寒冬即将过去,风仍然凌厉,却也少了些肃杀的威力。 盛南伊有阵子没登山了,一开始还健步如飞,将近一半时停了下来,坐在石凳上,捋着右腿揉捏脚腕。 林登单膝跪地,抬起她的脚:“走路太多,脚便抬不起来了吗?你的跟腱受过伤,这是车祸后遗症?” 盛南伊点点头,林登给她揉着。 他今天戴着一顶白红相间的毛线帽,上面有个大毛球,穿着厚实的白色运动衣,有些纯真,还带了点幼稚,和往常很不同。 笑容明朗,也很活泼,有点小时候的模样。 她记得以前过圣诞节时,他们会一起装饰圣诞树,一起等圣诞老人发礼物,也会堆雪人。只是,悉尼的冬天很少下雪,人造雪雪人最初是爸爸送给妈妈的惊喜,后来左邻右舍竞相效仿,他们两个挨家挨户去探访,煞有介事地点评一番,最后选出个…… “车祸后,我这只脚动过不下十次手术,至今还是不能灵活如初。医生不让我跑跳、登山、徒步、开车,只要不是平地上缓慢行走的一切运动都不行。可我偏偏不信邪,我偏要去徒步、去登山,我自己还去过阿尔卑斯山滑雪,但很不幸,摔几跤后又进了医院……”她开始笑,浓长卷翘的睫毛在寒风中微微抖动,“我特别想证明自己可以站可以走可以跑,但结果并不乐观……” “你已经很棒了”,他动作轻柔,手法和力道却显得专业,捏得她很舒服,和缓的语调也叫人舒服,“我必须对你坦白,我调查过你这些年的经历,知道你的不幸。” 盛南伊报之一笑,听他继续讲:“如果我说我很想早点与你重逢,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不见得……”她还在微笑,清眸里似乎涌起一大团雾,叫人看不真切她的情绪,“中国有句俗语叫不撞南墙不回头。哪怕在我在十七八、二十出头的年纪就遇见你,或许我还是会选择那个人。” “那真的……很遗憾,遇见了现在的你,一个早就不需要有人为你遮风挡雨为你冲锋陷阵的女强人,我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去讨好你。”他抬眸望着她,深邃的蓝眼睛里有光芒流泻,像是湖面泛起的点点涟漪,煞是好看。 心口被浅浅地蛰了一下,盛南伊回避着他的灼热:“我的脚好多了,咱们继续爬吧。” 接下来,她步履匆忙,比起初还要快一点,却比先前轻盈,没一会儿就到了山顶。 砚城也鲜少下雪,即便隆冬腊月也是郁郁葱葱的,山上就更是如此了。 她站在一个风口上,贪婪地吮吸着山间的风,仿佛送来了自由的味道。 林登去买喝的,似乎有些交流障碍,求救似的看着她,盛南伊只好前去解围,然后就成了她在买,林登反而走开了。 有些时候比如现在,盛南伊觉得林登还挺好笑的,来国内两个多月了,还表现得像个好奇宝宝,一草一木都能激发他的兴致。 盛南伊买完水之后,又买了两个烤红薯,找地方坐下来,剥开红薯吃了一口,流油的红心红薯,握在手里热热的,吃下去暖暖的,叫人很满足。 她已经很久没吃过了。 “hello, i''m linden. i live next door to you. why are you ying alone? can you invite me to y with you? i''ve brought you a present. look! these are the flowers in my garden, they are as beautiful as you are.” 林登一本正经地念着,眼里蓄满了笑意,从身后拿出一捧花,红的、粉的、黄的、白的…… 包装并不精美,可每一朵绽放如笑颜。 盛南伊笑着接过来。 她还记得,这是林登第一次跟她讲过的话。那时她刚去悉尼,爸妈还在收拾屋子,她一个人在花园里走来走去的,林登趴在她家的篱笆上跟她讲话,那时候他的个头还不如她呢,没想到一眨眼已经如此高大了。 下山时有几处台阶被磨得发光、打滑,林登想牵她的手,盛南伊没有拒绝。 下山后,两人一起去吃饭、看电影。 只是,从电影院出来时,砚城已然沸腾—— 他们登山约会的照片登上各大媒体。 头条照片拍得恰到好处:她坐在木椅上,接过他送的花,喜笑盈盈,椅子上放着吃了一半的烤红薯和水,旁边还有一份完整的。 照片自然不止一张,像是一路上都有跟拍,总在两人互动时按下快门。 标题也像是商量好了似的,彼此呼应:“原来我们离豪门仅差一束小野花”“给我一束花,还你一个盛世。” …… 静音的手机遭到了史无前例的轰炸,盛南伊一边听着开车的林登谈论电影情节,一边翻阅消息,是那么漫不经心,仿佛世界纷扰都与之无关。 她还是没邀请林登回家做客,只身一人捧着花走在夕阳下的小路上。 草坪上有几个家长\/保姆带着小孩子在玩耍,还有一群踢球的少年,熙熙攘攘,她内心平静,久违了的平静,或者说,从未有过的平静。 可能白天有些劳累,盛南伊九点多就去床上躺着了,手机一再亮起,她浑不在意,今天的电话和消息太多了,她还是想选择冷处理。 房间的座机忽然响了,说起来,会打来的无非是和筱莹、林曕北几人,便接了。 “果然,你只是不接我电话。”笑音不够明显,甚至听得出凝着几分失落。 却容易分辨,这是深深埋在记忆里的声音。 上下眼睫触碰间,她已经收拾好情绪,嗓音自然是冷冰冰的:“有事?” “这是你的决定?” “好像与你无关。” “盛南伊……” “嘟嘟嘟……”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传来一阵刺耳的鸣笛,紧接着附近的狗都撒了欢儿似的叫起来,与夜间的静寂十分不融。 盛南伊也是这个时候被吵醒的,按下床头的对讲问是怎么一回事,保镖小白说请她下来看一看,这件事情可能只有她能处理。 第24章 全文修改中,稍后更新,, 全文修改中,稍后更新 本部分内容与上文无法衔接,请收藏至书架,修改后再看,感谢大家~ 盛南伊站在窗前,难辨究竟,披上大衣缓缓下来。 期间,喇叭声一直未断,间或也有几声不大的争执。 一辆雾霾蓝的四座宾利跑车停在别墅正门,围着一圈人,小区保安、丁妈、保镖,还有几个穿着睡衣裹着外套出来的邻居…… “哎,盛董出来了,盛董,您快来瞧瞧吧~”保安见她如获至宝,小跑着迎上来。 一个邻居也笑着上前:“盛董,您看您两位有什么问题,是不是私下解决比较好?都这么晚了,现在这样……是不是也不大合适?” 邻居们纷纷应和,围着她叽叽喳喳说着,让出了一条道。 黑色的皮鞋,黑色的大衣,傅承屹下车时笼在一团寒气中,嘴角挽着戏谑的笑:“果然,只有这样才能见到你。” “很难想象深夜扰民这等没公德心的事情,是出自傅总之手”,风起,一缕头发拂上脸颊,盛南伊抬手挽在耳后,抬眸看着他,笑意深重,“不过想想,你傅承屹有什么做不出来的事情呢?” “其实,我不是很介意当着大家伙的面跟你聊一聊……”傅承屹站在车前,目光炯炯。 “不然,让警方参与进来也没什么问题。”她沿袭着自己的思路继续说着,目光定在保镖身上。 小白握着手机,有些犹疑,来来回回看着两人。 人不少,却出现了罕见的沉默。 “既然盛董和傅总有事,咱们就不打扰了。入夜了,天凉得很,您两位还是回屋聊吧~”一位戴眼镜的中年男人说着招呼起来,众人迅速四散而去。 丁妈也过来推着盛南伊往屋里走:“哎呀,怎么穿这么少就出来了,冻着可怎么办?他来都来了,有什么话就进屋讲嘛~” 丁妈又回头瞟了傅承屹一眼,也只有一件薄薄的大衣,能抗什么风? 盛和天际是拎包入住的精装别墅群,盛南伊搬进来时太过仓促,住进来后也没再装修,客厅陈设比较简单,是低调的北欧风。 茶几上,两杯水升腾着热气,氤氲着略显僵硬的氛围。 丁妈倒是进进出出,先是给两人拿了毯子,又带来吃的,嘴里还在不停念叨,频频看向傅承屹,只是神情捉摸不透。 傅承屹11岁来盛家后便由她一手照料,说没有感情是假的,可埋怨也是真的。只是时过境迁,虽然嘴里说着不待见,真正见了面心情还是不一样的。 “丁妈,你去睡吧。”盛南伊这么念着,继而声音就冷下来:“什么事?” “刚才电话里问你的事。” 脱掉外套的傅承屹只剩一件灰色衬衫,最上面两颗扣子没系,头发顺下来,应该是洗过澡了,下巴有些泛青,略显疲态,只是眼睛犀利,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她。 “这么点小事,也能劳烦傅总从瑾市一路奔波过来吗?” 盛南伊根本无视这份压力,端着水杯,手指纤细白净,很少有人会注意她右手无名指上洗了几次还隐约可见的纹身,只是极淡,不在近处盯着很难发现。 这样的距离,傅承屹自然而然地看向了她的手指,心口猛地一缩,手指微微蜷缩,眉头也猝不及防地皱起:“林登可不是什么绝佳选择,我不相信你没调查过他,他从十八岁之后就没断过女人,几乎每次都能无缝衔接。就在论坛结束回美国这段时间里,他还和一个连锁超市家的孙女来往过密……” “所以呢?”盛南伊盯着他,面无表情。 “他可能并不是因为单纯喜欢你才接近你的。” “所以呢?”她像是没动过,甚至连眼睛都不曾眨过,也还是盯着他问。 “你现在有钱有资源有背景,而他想在中国开拓市场、站稳脚跟,所以,他为什么接近你,你会不明白?” “呵……”盛南伊嗤笑,放下水杯,“这世间的男女又有哪一个不是带着目的互相接近的?关于这一点,傅总应该比我懂。” 黑瞳骤然一缩,他低沉的嗓音忽然就缠绕起一丝怒意:“所以,你更该谨慎行事,避免重蹈覆辙。” 她忽又笑了,绽放的唇角,笑眼迷离:“怎么,我就只能被你骗,不能给别人骗一回?还是说,盛世国际是你不曾舍弃的那块肥肉?” “盛南伊”,他的怒意在释放,“盛世从来就不是我的目标,我也……” “好了,傅总,你特意驱车两个多小时给的忠告,我听进去了,就权当你是好意吧。这么晚了,你该回去了。” 她起身下逐客令,脸上虽还留存着笑意,调子却冷下来了。 傅承屹不为所动,还翘起腿:“我的话你并没有听进去。暂时抛开我们俩的恩怨,仔细想一下你会明白我说的没错。” “这个世界上谁都能说这些,唯独你傅承屹不行!你看不出我已经很努力在维持礼貌了吗?那些人不敢得罪你,我难道还会怕?”她下颌线收紧,冷眼孤傲。 傅承屹几乎不曾见过她这般模样。 之前几次见面她对他也很冷漠,但更多是淡漠不是冷,今天后者占比着实高了些,他琢磨不透。 盛南伊转身上楼,步伐不急不缓,吐出几个字:“五分钟后如果你还在,索性就把事情闹大好了,反正也不是头一遭上新闻,轻车熟路。” 傅承屹没出声,端起水一饮而尽。 他喝得又快又急,像在努力压制着什么,可脸上又是一派云淡风轻,仿佛连前一刻泛起的缕缕怒意也都消散了。 盛南伊站在窗前,见男人慢悠悠走出门口,在开门的一瞬蓦然回首,两个人骤不及防地打了个照面,盛南伊捏紧窗帘,“咻”地一声关上了。 她只开了床头灯,别墅的灯昏黄得安静,他们看不清对方的脸,已是深夜,雾气渐起,渐渐地似乎连影子都看不真切了。 真没意思,无聊透顶了,利用感情的是他,要分开的是他,转头要回来的也是他……他凭什么认为他就吃定她了?她的尊严和骄傲就那么廉价吗?他错了,这次他错得离谱。 凛冽的寒风吹打着玻璃,像在嘲笑,那些可悲的过往,那些傻傻付出的真心。 第25章 正在修改中,稍后再看 全文修改中,稍后更新 本部分内容与上文无法衔接,请收藏至书架,修改后再看,感谢大家~ 现在的盛南伊鲜少失眠,很大程度上要归功于丁妈的药膳。丁妈和主治医师想方设法搭配,诚然味道不佳,功效却很不错。 不知是因为今天没在家吃饭的缘故,还是什么其他原因,她久久未能入眠,耳畔似乎还在回荡着方才的喇叭声,尖锐、刺耳、绵长,惹人心烦。 这一烦不要紧,头疼也开始作祟了,她赶紧从抽屉里找了两颗药丸吃下去。 这种药,她吃了四年多了。 那次车祸她脑部受了重伤,现在脑袋右上方还留着一条疤,她不能劳累、不能受刺激、不能过分紧张和激动、更不能焦虑……否则,轻则头疼,重则心悸、昏厥。 论坛第二晚也是这样的,临近凌晨她还没睡着,感觉各种不舒服,刚吃下药心跳就加快,幸好丁妈和保镖驾轻就熟,及时送她去了医院。 过去三年,这种事时有发生,若不是保密工作做得好,盛世早就大乱了。 缓了一会儿,盛南伊又来到窗边,雾气更深了,橘色的路灯像是笼了一层白纱,模糊得很。 玻璃窗上起了热气,她随手涂画着什么,后又抹去,热气又起,下意识又涂写,然后又抹开,如此循环往复…… 斜靠在窗台,手指紧紧抓住窗框,她盯着挂表看着时间一分一秒流逝,这个夜晚可真难熬啊~ 她也越发鲜明地,感觉到心口在发紧、发颤,急需什么来填补。 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在手机解锁无数次又暗灭后,盛南伊最终还是发出了一条短信,而后是漫长的等待,明明连二十分钟都不到,她却像是等了一个世纪。 一张照片跃然眼前,心跟着浮现一瞬的欢愉,得到极大满足。 可是几秒钟后,她坐在地板上,掩在厚重的窗帘里,照片看了一遍又一遍,盈在眼眶的点点滴滴慢慢攒聚,汇成大颗大颗的泪喷涌而出,她开始低声啜泣。 不知过了多久,她删除了短信,擦干了眼泪,缓缓爬上床。 偌大的房间又恢复了宁静,只有女人匀称的呼吸,安宁、平和。 天渐渐亮起,傅承屹还是没有睡,或说,他还是没有走。 车停在别墅群外的路边,在雾蒙蒙中仿佛和周遭环境也融为了一体。 天色由暗转明,风时起时消,氤氲在灯光下的雾气也是浓了又散。 就像他的心,从盛南伊那里出来后,也经历了平静、焦躁、又平复的历程。 其实,他可以理解盛南伊对他的态度,却还是无法接受,他们真的不是不能沟通的关系。 不只这次,几个月前在洛杉矶也是如此,她从来没有给过他完整表达的机会,即便他们历经生死,即便那天她对他也有依赖也有期待…… 那是在九月末。 从旧金山抵达洛杉矶时,离约定的探访时间还有俩小时,盛南伊在街边公园里坐了会儿。 下午两点,天空披了层轻纱似的云,阳光穿过叶片落下斑驳的的影。 微风时起,有些暖洋洋的。 不知名的花盛开着,绚烂多姿,香气却很清淡。 树荫下一对老夫妻分享着茶点,草坪上几个孩子追着鸽子跑。 她靠在椅背上小憩了一会儿,又去商场买了点东西,估摸着还有吃个简餐的时间,随便找了家店,刚落座,外面响起枪-声…… 霎时间,众人乱作一团,保安指引着大家往负一层的应急通道撤离。 就在要关门的一刹那,“砰”、“砰”两声,一个抱孩子的妇女应声倒地,三四岁的小女孩摔在地上哇哇大哭,人群尖叫连连。 盛南伊心脏倏而发紧,朝众人作出“嘘”声,扔掉手里的东西想要抱起那个孩子,一个矫健的身影翻了个跟头把门关起,顺手捞起孩子。 连下几层,到了停车场,视野宽阔明亮,众人四散奔逃。 虽是穿了运动鞋,刚刚不知被踢到还是碰到了,盛南伊的右脚开始不听使唤,整条腿都沉得很,逐渐落在最后。 突然,一只强有力的手臂抓住她,整个人都轻盈了不少,一抬头,几乎震惊到失声:“傅承屹?” “盛南伊?”男人也是一脸诧异,旋即镇定,快速打量了一下,沉声道,“躲到那辆车下面。” 她几乎是被拽着塞进去的,紧接着小女孩也被塞进来,刚要哭出声,傅承屹就捂住她的嘴巴躲进来了。 一时间,有车子启动的轰鸣声,也有慌乱的脚步声,还有心脏的突突声。 空间十分狭窄,三人紧紧靠着。 傅承屹朝她靠拢,声音压到最低:“我左口袋有手机。” 盛南伊隔着还在挣扎的小女孩摸索了几下,拿出手机,难抑颤抖的手指不自觉地就输入了密码。 解锁成功。 壁纸是他们结婚当日的自拍。 照片中的他们紧紧靠着,她稍显稚嫩的脸庞还略带几分娇羞,眸中漾着盈盈笑意,他虽被挡住半张脸,唇畔挽着好看的笑弧,一双眸子又亮又黑。 喉咙一瞬收紧,并没过多停留,她快速拨出了报-警电话,沉着冷静地描述事发地点及当前处境。 英文流畅,表达清晰,她的记忆力也很好,停车场的位置、车子的型号颜色,甚至匪-徒的衣服颜色、身形也简洁明确地描述了个大概。 傅承屹朝她脸上吹了口气,盛南伊挂断电话,随手调至静音攥在手里。 气氛极致紧张,四周骤然安静,连空气都仿佛都停滞了。 厚底军装鞋在水泥地上发出踏踏声,步步逼近,宛若死神召唤之音。 一双豁亮的瞳盯着她,她心领神会,搂过小女孩,也捂住了她的嘴巴。 傅承屹轻轻翻了个身,趴在车底。 一双大脚逐渐显现,地上投下黑色的影子,盛南伊瞬间心脏提到嗓子眼,脑海中无数个出逃方案奔涌而出。 “哐当”一声,傅承屹抓住男人的脚腕猛地一摔,继而整个人犹如离弦之箭飞扑在那人身上,紧跟着抡上几拳,夺下枪。 “上车!!!”他低吼。 凶险异常,盛南伊记不得自己是怎么从车底爬出来的,但几乎就在一两秒,傅承屹用枪把儿砸碎了车窗,把两人接连塞进去。 第26章 总裁怎么了,谁不是呢? 傅承屹也跳进驾驶座,用枪把儿猛砸钥匙孔,扯出几根线,开始打火…… 小女孩惊魂未定,脸又被碎玻璃划伤,哭喊个不停,盛南伊一面给她擦脸,一面哄慰,眼睛却不时瞟向傅承屹。 她从未见过他如此慌乱,豆大的汗珠混着血顺着棱角分明的脸滑落,他的手止不住地抖,难觅素日的淡漠冷峻。 “成了!” 他兴奋转头,目光炯炯,开心得像个孩子。 盛南伊尚未作出表情,他就跳去后座,孩子被夺过去,她几乎被傅承屹悬空抱起放到了驾驶座上:“你来开!” “我?我不行……” “别废话,赶紧开!!!” 认识这么多年,她也从没见他这么凶。 “砰、砰砰……”枪-声伴着尖叫和哭泣传来,盛南伊咬着嘴唇,一脚踩下去,周边几辆车也趁机启动了。 有人大喊着让他们停下,“嗖嗖”的枪-声从车边擦过。 盛南伊面色还算沉静,双手抖动如筛却紧紧握住方向盘。 忽然,傅承屹猛推了她一把,又大力转了方向盘,车子大幅偏离,瞬间撞上一辆停着的路虎—— 刺耳的碰撞声,她狠狠撞向安全气囊。 子-弹“咻”地一下穿透路虎的车窗,擦着他们车顶呼啸而过。 时间好似静止了,一秒、两秒、三秒—— 双目失神,她浑身颤栗,血,仿佛有很多血,顺着记忆攀爬而出…… 傅承屹喊她下车,见她毫无反应,又过去把她拽下来:“快跑!!!” 盛南伊慢慢回神,盯着远处的几个蒙面人,抱着孩子转身欲跑,忽又想起什么:“你呢?” “我掩护。”傅承屹晃晃手里的物件。 盛南伊只是深深看了他一眼,未做争辩。 她大概这辈子都没跑这么快过,尽管困难重重,但全力以赴了。 灯光昏暗,黑压压的人群更如乌云蔽日,盛南伊心下一沉,眯了下眼睛,一瞬间很多画面浮现。 是警察。万幸,他们伤得不重。 盛南伊额头和肩膀撞得有点肿,衣服也都划破了,但伤口不深,还有零星几处擦伤。她没要傅承屹递来的外套,披着女-警的马甲。 傅承屹比她要重一些,处理好伤口进来时盛南伊已做好笔录了,正欲离开。 “你住哪儿,我送你回去。”他抬手拦住她,手腕缠着绷带,手背青肿。 “不必。”她还是戴着那顶棒球帽,脏兮兮的,微垂的目光定在地板上。 “现在不是逞能的时候,你这个样子我不放心。”过分沙哑的嗓音,仿佛还夹杂着难以捉摸的情绪。 盛南伊抬眼,眸色极深,忽而轻笑:“和你在一起,我不放心。” 傅承屹目光深谙,浮起一层薄怒:“我现在对你还能有什么图谋?” “人心隔肚皮,谁知道呢?” —— 她早已不信任他了,无论是在洛杉矶,还是此刻。 傅承屹必须承认,那股突如其来的挫败感今晚又来伏击他了,这次比以往更加来势汹汹、气势如虹,他未能幸免。 其实他明白,眼前的盛南伊已非原来的盛南伊了,他读不懂、看不透,可他几经思量、几经压制,还是想要读懂、想要看透。 程锦灏是在八点多被短信吵醒的,迷迷糊糊地抓起手机,猛地一个激灵坐了起来,眉头深锁着又看了一遍,紧接着堕入无穷的愤怒和绝望中—— 他压根没想到傅承屹会在凌晨去找盛南伊,甚至不惜惊动左邻右舍。 一侧的女人慵懒地撩开眼皮,白皙的手臂攀上他的脖颈,贴着他软软糯糯地问着:“出什么事了?” 奇经八脉出奇得快,程锦灏一个转身把女人压在身下。 窗帘只拉了一半,柔和的光描绘着男人结实的轮廓,他比以往更动情。 正在兴致盎然时,女人不知从哪里摸出一个相框,随手扔在一旁,不满地嘟哝了句:“哪儿来的照片啊?怪不得这么硌……” 程锦灏霎时间懵怔了,原本畅快的大汗淋漓一瞬化作冰刀切割着他的血肉,他不受控地开始发抖。 女人被吓到了,忙问怎么了,回复她的是一声震耳欲聋的“滚”。 女人仓皇离开,他复又躺在床上,盯着照片愣神,而后盖在脸上,他的眼前暗了下来,其实,他的人生本来就只剩下黑暗。 他努力过了,乔雅昕走后,他尝试过各种女人,比她美的,比她丑的,比她爱笑的,比她能闹的,比她还不喜欢他的,比她还要执迷不悟的,就是忘不了。 照片里的笑容熨帖着他的心,抚平着他的焦躁,他渐渐平复,可又只是一瞬,腾地一下坐起来,便拨出了电话。 对面的声音喑哑,研磨着他的耳膜,好似沙漠里暴走过后的失水。 他的嘴巴永远比脑子快:“傅承屹,你当初信誓旦旦是怎么说的来着?你和我最大的不同就是从来不会冲动,现在算什么?半夜跑去人家门口按喇叭?你可真是冷静沉稳啊,要是真的冲动起来,是不是打算当街强-暴?” 傅承屹完全无视他的指责,把车停在街边:“山上的照片是你找人拍的。” 他在问,却是肯定的语气。 “是又怎样?你又不爱她,也不在乎她,你管她和谁在一起?”程锦灏没好气地回着,又想到什么,嘲讽道,“傅承屹,你莫不是有什么大病吧?难道是因为该死的占有欲?自己碰过的女人就不给人家碰,可别了吧~” 傅承屹没回,直接挂了。 程锦灏脸上多云转阴,而后被浓重的黑云完全覆盖,他攥着手里的相框,心底揪揪的疼着。 这算什么? 明明那场事故造就了所有人的悲剧,为什么只有他还在品尝痛苦?不公平! 他眼里蹿起怒火,烧得那么旺,那么灼热。 —— 助理拿着文件找盛南伊签字,见她神情专注,便帮她接; 电话,缓声汇报:“盛董,前台说傅总要见您。” 她眼也不抬:“不见。” 助理琢磨着她的神色,还是补了句:“是望安集团的总裁,傅承屹傅总啊~” “总裁怎么了,谁不是呢?”盛南伊慢悠悠翻着文件,落下签名,助理默~ 第27章 一小时后盛南伊终于下楼了 傅承屹并未离开,也没有催促或恳求,只是缓缓走向角落的休息区,静候。 以他今日的身份,无论去哪里,都不会遭受冷遇。 可对方是盛南伊,一切就不一样了。 饶是过去那个爱她如命的盛南伊,脾气上来的时候也是要先哄的,不过很好哄,只要给她关注,说几句话,哪怕只是盯着瞧上一会儿,她自己就气消了,找你要抱抱…… 傅承屹盯着茶几上的宣传材料,唇畔掀起了清浅的笑弧,一直浸染到眼底。 盛世国际这些年没有另请代言人,说实话,盛南伊就是最佳代言人——足够漂亮,足够优秀,也足够高傲,活脱脱的高岭之花,十分契合盛世国际一直推崇的高端路线。 宣传册上的她,侧身站在落地窗前,阳光垂洒在她身上,光是暖的,人却是冷的,高贵、孤傲,睥睨众生,纵然穷其一生不可得,也愿穷其一生去追逐。 傅承屹并没有取来细看,端坐在那里,思绪渐渐飘远。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却在楼上看你。” 三年有余,前台几经更迭,虽说没人不知傅承屹,却鲜少亲眼见过。饶是再怎么训练有素、端庄大方,也禁不住喜上眉梢、春心荡漾。 “好看的人就算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也可以这么好看,你瞧瞧,就像雕像似的,真想近距离去观察观察。” “就是说啊,原来看照片已经惊为天人了,没想到真人比照片还要精致,绝绝子!” “依我看傅总和盛董真是配一脸,你们说,他们是不是要复合呀?” “那林登岂不是很可惜?林登也好帅。” “照盛董的态度,我赌一百块林登会赢!!!” “那敢情好,像傅总这样的单身高富帅可是女人们的共同财产,即便吃不到,饱饱眼福也是好的。” …… 面容最姣好的前台喜上眉梢,拿着粉饼补了补妆,突然自信爆棚,鬼使神差地去茶水间端了一杯茶送过去。 其他人纷纷谴责的同时又蠢蠢欲动,最终还是按捺不住,争先恐后地去端茶递水。 红茶、绿茶、白水、矿泉水、咖啡……十几分钟后,傅承屹面前的茶几上应有尽有。 他从来只是微微颔首,投过来的眼神都吝啬得很。 可女孩子受用得很,顷刻间欢欣雀跃,满脸涨红,尖叫全部哑在喉咙,回去后也不敢明目张胆地直抒胸臆,只是互相抓着手掐到对方手通红。 盛世国际一楼大厅向来络绎不绝,主宾迎来送往,也不是谁都能注意到这一幕的。 可有些人一坐在那里,就自成风景,撇开他的身份和那些过往,单是这个人已经足够耀眼。 前台小姐姐们还是乐此不疲,也可能只是找不到更好的法子了。 于珊最晚入职,自然也排在最后,端着一杯咖啡战战兢兢地走来。 其实,她拒绝好多次了,实在没这个胆量,大庭广众下去讨好别人,傅承屹的气场那么强大,可女孩扎堆的地方也不能搞特立独行…… “傅总,您的茶~”她听到自己的声音细若蚊蝇,满脸窘迫,话刚出口就想着夺路而逃。 傅承屹俨然早已熟悉这样的热情,未有愠怒之色,面无表情地翻着一份报纸,这次他也没有点头的意思。 于珊就知道会是这样,如此也好,不会很尴尬,就在离开之际,那尊精致的雕像居然开口了:“能不能再帮我问一次?我今天需要见到盛董。” “啊?”于珊受宠若惊,下意识点头,后又摇起头,“这个,我……” 傅承屹放下报纸,目光如炯,于珊受不住这份压力,垂眸盯着地板,小声道:“那我帮您再打去秘书处问问看。” “谢谢。” 于珊抬眸时正逢上傅承屹的礼貌轻笑,心脏差点跳停,迈着小步跑得又快又急,只觉得眼冒金星,不停拍打着自己的脑袋,脸蛋儿红彤彤的,烫烫的。 大家知情后兴致高涨,非但没有嫉恨,反倒集思广益。踟蹰再三,于珊打给了秘书处,说傅总一直在等,还点出大楼外记者比上午更多了。 收到消息的小赵犹豫不决,昨天的约会还在风口浪尖,如今前夫又横插一脚,汇报上去盛董说不定又要冷处理,可公关部今天抱怨过几次顶不住压力。 这个时候也只能让林曕北出面。 他正要出去开会,穿着一身银色西装,戴着银边眼镜,手里拿着公文包,干净斯文得很,口吻也很是公事公办:“以我之见,这不是傅总应有的手笔。” 对他的到来,傅承屹并不诧异,甚至在意料之中,以至于神情那样坦然和镇定:“怎么,你很了解我?” 林曕北只是轻笑:“傅总深似海,没人吃得透。” 傅承屹没有回答,只是笑了笑。 林曕北见状也没再说什么,出去开会了。 小赵打算去跟盛南伊汇报时,盛南赫的秘书火急火燎地跑进来打断他们:“盛董,不好了,您快去看看吧,盛副总下楼去找傅总了,神色看着不太好,怎么都劝不住……” 就在那一秒,盛南伊神色骤变,又迅速如常,吩咐一楼的人千万稳住盛南赫,把他送回办公室。 小赵趁机也劝了几句。 在傅承屹等了一个小时后,不胜其烦的盛南伊终于下楼了。 徐徐而来,目不斜视。 几个前台互递眼神,共同期待着好戏上演。 像有心灵感应,傅承屹一回头就望到了刚出电梯的盛南伊,站了起来,勾起一抹笑意。 他上午在酒店休息了片刻,一扫晨间的疲态,更无昨晚的失控薄怒,呈现出的就是素日里的成熟稳重、胜券在握、好整以暇。 他没想过会无功而返,不然,也不会来。 盛南伊也是如旧的冷淡,停在他面前。 要说她身材算不得高大,不到一米七,不穿高跟鞋,很瘦,皮肤常常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白,却总给人一种高大的压迫感,仿佛谁在她面前都会低人一等。 她淡淡挽唇,这一笑就更显得更冷了。 第28章 这是打算要还俗? 盛南伊傅承屹开口前抢先一步道:“把门口的记者都请进来,听听傅总又要给我什么忠告呢?听闻傅总公司今天股价又大跌,不如免费送个热搜作回报,至于是涨是跌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傅承屹眉毛微不可察地跳了跳,却还是凝着她淡然一笑。 小赵琢磨不透她的意思,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怎么,我说的不够清楚?”盛南伊杏眸扫过来,小赵心里一紧,立马派人把外面的记者招呼进来。 在外蹲守的记者哪里遇到过这等好事,呼啦啦一下子涌进大厅,喜出望外地看着针锋相对的两人,手脚麻利地摆好设备、擦拭镜头。 “机会给你了,想说什么?”盛南伊坐下来了,交叠着双腿,盯着他问道。 她穿了件白色高领针织衫,颈部线条优美,头发难得地散在肩头,浓密乌黑,白钻耳钉若隐若现,看上去比往常要柔和些许,只是口吻生硬,眸底一片漠然。 “你确定要这样讲?”傅承屹笑意不增不减,也在凝着她,“或者应该问,你希望?” “无所谓。一次讲清未尝是件坏事。” “既是如此,我也没什么可避讳的。你现在既然是自由之身,便可自由择偶,这是法律赋予你的权利,我无权干涉。可如果对象是林登,那不行。” 他一字一句讲着,语气不重,分贝不高,却掷地有声。 记者们各个眉飞色舞,手指快速操纵,画面同步上传。 盛南伊不置可否,笑意渐浓,眼神渐冷。 尚未开口,便听闻刺耳的刹车声从门口传来,紧接着就是一阵嘈杂,她的视线也越过傅承屹往门口转移。 白黑相间的赛车服极显身材,在一众记者中更是鹤立鸡群,即便头盔未脱,盛南伊也知来者何人。 “滚滚滚,都是哪来的苍蝇???”凌天晔摘下头盔,帅气地甩了下头,他近来也剃了寸头,干净利落得很。 只是火急火燎的,饶是冬天,额上也沁满汗珠,被灯光一照晶莹剔透的,呼吸也不怎么顺畅,脾气更是暴躁得很,一路推搡着记者。 记者们识相地给他让出一条道,他快步走着,还是瞥到了相机上的定格画面,眉头锁紧了,劈手夺过相机。 眼瞧着心肝宝贝就要被砸到地上,记者心急如焚就要夺过来,两人就这样纠缠着,众人纷纷劝解。 凌天晔身高一米八七,各种极限运动都玩得贼溜,身体素质很是不错,岂是每天熬夜赶稿跑新闻的记者能比得过的? 又在气头上,他抬手拽着记者就扔了出去,周围一圈设备哗啦啦倒了一地,同时落地的还有十几个记者的心。真是有苦说不出…… 凌天晔视若无睹,直接走到某人面前,盛气凌人地睨着他:“傅承屹,你有病是不是?别人喜欢你需要你的时候你非要离婚,现在如你所愿婚离了,你又死缠烂打,什么意思啊?你心里到底打什么如意算盘呢?是看中了盛世国际还是真的看中了盛南伊?你不是高冷、不近女色么?吃斋念佛的苦日子过够了,这是打算要还俗?” 傅承屹还是坐着,并未直视他,是以不败下风,口吻淡漠:“跟你有关?” “这次还tm就跟我有关了!”凌天晔怒火直冒,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 傅承屹措手不及,被他拎得站了起来,起先不占优势,但两人身高身材相仿,容易反击,很快扭打在一起。 众人:??? 这种豪华场面是不花钱就能看到的吗? 记者一面瞠目结舌地前排吃瓜,一面快速切换着远近景。 盛南伊只是冷眼旁观,丝毫没有劝解的意思。 皇帝不急太监急,小赵直冒冷汗,一面招呼保安分开两人,一面又安排人去门口守着,避免随意进出走漏风声。 两人并没有打起来,却也没有松开对方,僵持不下。 小赵又看向盛南伊,只见她不动声色地坐在那里,端着咖啡,小口小口地抿着,那泰然自若的神情仿佛真的只是出来喝个下午茶的。 小赵不得不上前:“傅总,凌少,这好歹是在盛世国际,不看僧面看佛面,当着这么多记者,闹大了可不太好看,再说了,倘若事情闹大了盛董面上也无光啊……” 凌天晔闻言率先松了手,瞟了盛南伊一眼,喉咙收紧,松了下领口。 这身赛车服太紧了,他也太赶了,出了一身汗,的确不怎么舒服。 他转身朝记者走去,冷眼扫视一圈找到先前扔出去的记者,盯着他手里的相机,问道:“坏了?” 记者一时摸不到头脑,不知该点头还是摇头,只是吞了下口水。 “哎,你……”凌天晔指着前台的于珊,“就是你,拿着本子过来登记,全场损失我来赔。” “不过”,他话锋一转,居高临下地看着众人,“大家都是见多识广的,应该明白今天的事情怎么处理。我这个人嘛,大家想必也有所耳闻,脾气的确不怎么好,不过冲动归冲动,好歹也是讲理的,谁要是发了不那么合情合理的报道,我也不依,到时候免不了跟大家掰扯掰扯……” 众人迫于淫威,纷纷点头。 盛南伊终于喝完了咖啡,缓缓起身,傅承屹张张嘴,没有开口挽留。 有些话,错过了就再也找不到最好时机,他得承认,凌天晔的确影响了他的发挥。 出乎意料的是,几天后,傅承屹接到了一通陌生电话,是凌天晔打来的。 开场自然不那么友好,凌天晔先是讽刺了一通,又警告了一番,等到他耐心尽失即将挂断时,凌天晔才点明了来意:谋求合作。 一向单打独斗的凌天晔也不是不懂,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大敌当前还是应该联合作战。 傅承屹没明确拒绝,也没附和,只是问他有什么想法。 凌天晔以为傅承屹赞同了他的提议,差点和盘托出,说到一半时才隐隐担心傅承屹在诓他,故作聪明地留了一手。 两天后的凌晨,林登回酒店刚出电梯就被人蒙着头打了一顿,毫无反抗之力,直接躺进医院。 第29章 被傅承屹截胡了 一连几天,盛南伊右眼皮都跳得厉害,倒不是因为那天在盛世大厅的事。 毕竟盛、傅、凌三人联合施压,不费吹灰之力便压下新闻,还没有哪家媒体敢同时得罪这三位。 而是因为公司同一时间出现了好几件麻烦事,看起来都不严重,却足够叫人头疼,她这几日不是在开会就是在加班开会,根本抽不出时间和林登联系。 直到第二天早上,盛南伊才得知林登出事了。 安慕国际也是盛世旗下的豪华酒店,经理汇报说警方已经调查取证了,只不过林登住的那层监控恰好坏了十几分钟,他也没看出什么端倪来,问要不要彻查一下。 众所周知,监控不会无缘无故就坏掉,更不会恰好只坏个十几分钟……盛南伊听着,眼前就浮现出一个名字。 她已经明里暗里警告过凌天晔多次了,看来还是没有奏效,他越发把她的话当耳旁风了。 面对盛南伊的指责,凌天晔只能死鸭子嘴硬:“伊伊,咱们认识多久了?我什么样的人你不清楚吗?我会干这么没人性的事?” 她开着免提,一边刷着新闻一边回:“我可太清楚了。” “没证据的话,别乱给我扣帽子。的确,我在你面前毫无尊严也不敢有任何脾气,你让我往东我不敢往西去,但也不代表你就能肆无忌惮冤枉我、污蔑我。我又不是不知道,林登受伤你会心疼,我这么爱你,怎么舍得你心疼?” 还是一如既往的调笑口吻,眯笑的眼底却渗出丝缕的狠意,凌天晔紧紧捏住手机,他已经开始后悔昨晚下手太轻了。 盛南伊懒得听他狡辩,淡淡警告:“别再闹了,我耐心有限。” 凌天晔心下一沉,立刻端坐起来,五官也跟着端正了不少,可眼神空茫。 他已听不出她的情绪,好像没有生气没有厌烦没有无奈,语气平平淡淡的,这不像素日那个见她就厌烦至极的盛南伊,他蓦然心慌…… 他何尝不清楚盛南伊对他足够宽容了,所以才会不厌其烦地出头博关注,哪怕只是厌烦,哪怕只是无奈,至少那个时候她眼里的人是他。可自从林登出现后,她似乎很久没理睬过他了,他最受不了盛南伊的忽视了…… 盛南伊不清楚凌天晔的脑回路,只是一清早就要处理麻烦实在不是件快事。安慕国际在她名下,这事彻查起来不难,方才经理请示的时候她没接话,也是想压下来的意思。 在她生命里,凌天晔是很重要的人,至少,不会因为这些事就不再重要。 吃过早饭后,盛南伊直接去了医院,和筱莹正好打来电话,陪她一起进去了。 场面不忍直视,可以说,惨不忍睹。 房门打开,当高大的男人穿着短小的病号服躺在狭小的病床上痛苦地呻-吟时,当看见素日英俊的面容被重重叠叠的绷带缠绕着面目全非时,盛南伊心口仿佛也被塞了一团绷带,字都吐不出一个来了。 两只蓝眼睛在绷带缝隙中还是亮闪闪的,也还是那么澄明纯净,林登挣扎着坐起来,艰难挤出一个笑:“我现在是不是很恐怖,吓到你了吗?” 沙哑的嗓音像铅笔划在砂纸上,研磨她的耳膜,心里也是揪揪疼。 盛南伊下意识回避了他的目光,把水果放在桌子上,深呼吸一口,才收拾好情绪:“还好,只是不适合你。” 下手是真狠,露出来的地方无一幸免。 起初只是心里泛起一点自责,现在却借由血液渗透至五脏六腑了,慢慢汇集,升级为恼怒了。 她在生自己的气,实在对凌天晔太过纵容才会让他越发放肆。 莫说盛南伊,连和筱莹都哑口无言,想要打抱不平了,特意跑出去打电话数落凌天晔:“都说打人不打脸,你倒好,人家那么英俊的一张脸,现在没一个好地方。凌天晔,你是不是嫉妒人家比你好看?” “我嫉妒?笑话!本少爷英俊潇洒、貌比潘安,我会嫉妒那个蓝眼睛?他眼珠子滴溜溜地一转,我就知道他不怀好意,也就是你们这些女人,觉得他帅觉得他绅士,肤浅!!!” 凌天晔一早上的不痛快可算找到了出气口,淋漓尽致地吼出来,正在打扫的保姆猝不及防吓了一跳,把角落的花瓶推倒了,紧接着又被吼了一通。 和筱莹被也被吓得一怔,恍觉戳中了凌天晔的痛点,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她还记得第一次见盛南伊是在一个社交酒会上,那时候盛南伊刚回国一个多月,也刚和傅承屹谈恋爱,凌天晔对盛南伊一见钟情,从此再也看不到别人了。 和筱莹也清楚,骄纵自大如凌天晔,唯独在傅承屹面前是不自信的,虽然他没承认过。别人怎么讲他都当耳旁风,还会收获毒舌一箩筐,可这些话从盛南伊口里说出来,杀伤力相当于导弹。 和筱莹有幸目睹过几次爆炸场面,一扫多年恶气,可转念一想又觉得凌天晔挺可怜,毕竟,凌大少也算是砚城为数不多的优质高富帅,只是心思不在“正道”上,凌父才会恨铁不成钢,但他自己的事业确实风生水起。 现在,她又被那股出气后还没畅快多久又被怜悯之心压制的奇怪心理统御了,撇着嘴道:“不管因为什么,这件事情你做得过火了。你平时小打小闹的,伊伊会嫌烦,但总归念及旧情不跟你计较。你没头没脑地直接在她酒店里生事,这不是给她添麻烦吗?你自己好好反思吧……” 凌天晔又开始心慌了,就像那日看见傅承屹和她一起从机场出来时一样,就像论坛时傅承屹突然冒出来非要跟车时一样,就像那日得知傅承屹去盛世国际找她时一样。可那是傅承屹啊,曾几何时,林登也成了能威胁他地位的人选了? 他接连打给盛南伊好几次,都没接通,急得抓耳挠腮…… 祸不单行,林登这一受伤,直接耽误了大事。 原本下午他和招商局领导约好了会面,这还是得益于盛南伊牵线搭桥,住院自然贻误了良机。 盛南伊探病时,他也没主动提,自己派人前去处理,没成想被傅承屹截胡了…… 第30章 她更明白不该等一个人成长 且不说傅承屹沉稳善思、深谋远虑,在生意场混迹多年、经验丰富,单说身份背景已经碾压林登,毕竟远水解不了近渴。 傅承屹不缺钱、不缺资源、更不缺头脑,他充分利用了林登缺席的这一个小时,简单扼要点明了利害关系,比较两者优劣,也抛出了自身需求和优厚条件……他言之有物、言之在理。 一来,望安国际确实计划在砚城和瑾市交界处开发娱乐城,需要两地政府的支持,项目方案日臻完善,在瑾市也获得领导首肯,眼下来砚城谈判正在时机。 二来,林登的身份是存在风险的,林登父亲经营快销产品,也是本次要谈的项目,可林登自己创办的公司主打软件与通讯,在当前情形下确实不合时宜。 此举正中领导下怀,对其不吝赞美,两人相谈甚欢。 当林登的助手带着消息返回时,无疑是雪上加霜。 “成也萧何败萧何”,于林登而言,成也盛南伊败也盛南伊。 前期调研本就困难重重,历经千难万险,从没公司接项目,到调研不顺,再到数据丢失、造假,一个市场调研耗时耗力巨大,严重浪费资源,他父亲一度让他收手。 如今终于往前推进一步,没想到还是猛虎在途,整个人懊恼到不行。 好在,盛南伊每天都来看他,还让丁妈给他准备饭菜。 盛南伊不是善于察言观色之人,却也觉察到气氛沉闷。两人在一起时,林登总是活跃气氛的那个,即便前期遇到诸多不顺,也不会把糟糕的情绪带给她。 她一度以为这就是她想要的,毕竟她的糟心事情已经够多了。 可这次,兴许那点自责在作祟,盛南伊还是问了原委。 得知与领导的会面被傅承屹横插一脚后,她也没说什么,更无意深究,只是说现在不是谈合作的良机,让他安心养伤,以后总会有机会的。 在此事上,林登倒是听进去了,可在被打一事上与之产生分歧。 他无缘无故被打,却迟迟不见施暴者,又为此付出痛失良机,实在不能理解,总在追问进度。 盛南伊也他被问了几次,东扯一点西扯一句地搪塞着,追问急了的时候就劝他安心养伤,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我不明白,什么叫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住在五星酒店,难道连生命安全都不能保证吗?在酒店走廊打人,恶意破坏监控,难道不应该追究吗?”他头上缠满了纱布,只露出两只眼睛,目光炯炯,加上夸张的肢体动作,逼问的架势十足。 盛南伊被问到了,一时无力反击,垂眸在地板上盯了一会儿,才看着他反问道:“真相有那么重要吗?” “当然。我想知道,而且,我一定要知道!”他言辞肯定。 “好”,盛南伊爽快地点头,端坐在椅子上,摩挲着手掌,“你说得对,既然选择了安慕国际,客人的生命安全就该放在第一位。我是安慕国际的负责人,理应给你一个合理交代。这件事情,我会全力以赴,不管付出什么代价,也要找到施暴人。” 林登愣了一下,随即点点头。 盛南伊轻笑道:“你安心养伤,不要再为这些事情劳神费力了。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说罢,她起身要走,林登忽然拉住她的手:“你……是不是生气了?” “没有”,她慢慢抽回自己的手,把手包换到这只手里,回眸那一瞬也还在笑着,“我只是累了,最近公司事多,可能抽不出什么精力照顾你。这件事情我会派人盯紧的,你放心好了。” 盛南伊讲完就离开了,徒留林登盯着门口发呆。 暮春时节,连晚风都是暖洋洋的,拂在脸上很惬意。 被风吹乱的发肆意舞着,触碰到柔软的脸颊,带来些微瘙痒。 她伏在车门上,半眯着眼睛,看着街景快速后移,思绪也一点点倒退…… 这一周多以来,她忙得焦头烂额。 两处工地接连发生坠亡事件,她第一时间派人安抚、达成赔偿协议,本来事情压下来了,可昨天开始媒体大肆报道,家属纷纷毁约,闹起来了。 原本十之八九的大项目被截胡,今天对方大张旗鼓搞了签约仪式,攻占头版头条,像是在示威。 加上之前那几个项目进展不顺,她怀疑有人趁机生事。 林登这件事原本不算什么,碍于他的身份,警方也有压力,眼下她还没想好要不要彻底处理…… 和林登相处的几个月,她大多时候是平静、放松的,这是一段让她舒服的关系,所以她已经在默认了,可现在有些犹疑。 她和林登相处下来没什么太大问题,毕竟幼年相识,现在也相处愉快。 两人有一些共同爱好,也有很多不同,但求同存异是人们相处的常态。比如西餐是他的日常,中餐他也喜欢,她也是中西结合,没什么所谓的。 可是,她总有想用中庸之道的时候,他却总是非黑即白,她不想评论哪一个更好,只是她管理盛世,注定不能随心所欲。 过往的经历让她成长了,所以她更明白不该等一个人成长。她本想顺其自然,现在似乎到了抉择的时候…… 程锦灏最近也过得不爽,他确实一手参与了跟拍事件,但也只是点到为止,事情都压下来了,他无力反击。 最近有几股力量在调查他,他更不敢轻举妄动,直接把那俩记者安排到穷乡僻壤去避难。 怎料,那天去酒吧会友,酒过三巡正嗨的时候,程锦灏遇到了凌天晔。 要说这两个人不是一个圈子的,也不怎么熟,前些年在盛南伊官司上纠缠过一阵子,傅承屹绯闻事件上有过短暂接触,但不是能说遇上就遇上的关系。 不过有迹可循,这是凌天晔的酒吧。凌天晔在砚城二代里独树一帜,全国各地开连锁酒吧,这是一本万利的生意,只是凌父看不中,整天骂他没出息、不务正业。 凌天晔因盛南伊不理睬本就郁闷到极点,一看到罪魁祸首到处逍遥,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两人互相呛了几句,就打起来了。 第31章 可悲的是乔雅昕才对 无论何时,凌天晔和程锦灏都分属两个阵营,水火不容。 初相见,一个视盛南伊如珍宝,一个把盛南伊当芥草; 车祸后,一个日夜苦求盛南伊清醒,一个朝思暮想盛南伊早死; 到现在,一个只要盛南伊眼里有他心里有他最好嫁给他,一个只要盛南伊不跟傅承屹在一起随便嫁给谁都可以…… 带着各自的心烦意乱,两个人越打越凶,齐齐住进医院。 盛南伊好几天没来看林登,这天终于腾出点空,亲自来送吃的。 她从电梯出来时,正好瞧见右脚打着石膏撑着拐杖的程锦灏和绷带吊着左臂的凌天晔在对峙。 说来也巧,两人不仅入住了同一层,病房也是紧挨着的,但行动不便,只好站在门口耍嘴皮子。 三人会面,皆是一愣。 凌天晔手忙脚乱,又要整理发型,又要扣好扣子,还不忘堆满笑容。 程锦灏率先打破了沉默:“呵呵,盛南伊?我眼没瞎吧?居然是盛世国际日理万机的盛董事长,您亲临医院有何贵干?难道是来探望凌天晔?真有意思哈,平时对人家爱搭不理的,真受伤了还会为他心疼?行啊,吊人胃口还是你在行,这么一想,凌天晔也不算为你白出头,多年舔狗没白当。” “你给我闭嘴!”凌天晔抱着一只手臂朝他吼。 “我还非说不可了……我说的哪句不是事实,怎么,揭你老底了,心里不爽了?活该!也不掂量下自己几斤几两,整天上赶着去讨嫌?你也不想想,人家什么时候把你放眼里了?我看你就是想吃天鹅肉的那只癞蛤蟆,哦,也不是,哪里会有这么恶毒的天鹅?这天鹅肉,不吃也罢,吃一口就该口舌生疮,毒发身亡了!” 程锦灏说到一半,仿佛担心当事人无缘近处观赏,还特意撑着拐杖转身面向了盛南伊。 夕阳下的走廊,晕在一片暖光中,满目冷色似乎也罩上一层暖意。 盛南伊也是如此。 款式简约的白色连衣裙,和一点淡妆,清冷意味十足。 夕阳为她白皙脸蛋上镀上一层金光,也仿佛勾出了色彩,给人一种热烈又柔和的错觉。 可在双睫交错间,这份错觉就碎了,难觅影踪。 只见,她弯弯唇角,朝程锦灏走来,不知怎的,程锦灏心跳乱了一下,只觉得她的笑渗人。 他下意识就想逃,行动却很不便,撑着拐杖往后挪了一点,立马又警觉不能在盛南伊面前认怂,佯装不在意地环顾四周,看到保姆躲去远处看戏,胸口好似受了重击。 眼瞧着盛南伊步步逼近,程锦灏心跳越发地快,不由自主地吞了口水,抓紧了手中的拐杖。 与此同时,他也在默默唾弃自己,怎么说盛南伊不过是个女人,即便自己受伤了,她也不可能占什么优势。何况,她一个大集团的董事长,一举一动牵连甚广,根本不可能轻举妄动,顶多就是讽刺几句过过嘴瘾罢了。 这么想着,程锦灏胆子大了点,凭借身高优势睨着她,眉毛一挑,尽是挑衅。 果不其然,盛南伊立马停下了。 她舒展着面庞,眼底笑意深浓,泛着金光的眼睫在脸颊上磕下细碎的影,金光遮不住她的白皙,反倒呈现出一种透明的嫩,她的唇红通通的,娇艳欲滴~ 饶是一开始就与之气场不和的程锦灏,也不得不承认,砚城的确找不太到比盛南伊还好看的女孩子。 她就是那种活到极致的女人——无可挑剔的容颜,无与伦比的背景,不可一世的骄纵,以及放手一搏的疯狂。 现在这个女人伫立在那儿,死死盯着他,盯得他心里发毛,手足无措,程锦灏觉得必须要说点什么来打破这该死的气氛时,盛南伊却缓缓开口了:“程锦灏,我从来没见过一个男人如此啰里啰嗦、小肚鸡肠、喋喋不休,你瞧瞧自己,和古时候的深宫怨妇有什么区别?说实在的,虽然你脑袋空空,无勇无谋,和废物没什么两样,但好歹也是程家子嗣,总不至于落个遭人嫌、受人唾弃的地步,就连乔雅昕这种平平无奇的女人都能对你视如敝屣……” 程锦灏脸色突变,瞳孔肉眼可见放大,眼底光火攒聚,喉结上下剧烈抖动——乔雅昕是他心里永远的痛,屡试不爽。 凌天晔怒气瞬间消弭,好整以暇地靠在门口欣赏起来。 “说实话,我原本对你还是有点同情的,这都快七年了,你还是这么不待见我,竭尽全力报复我,想想你也真是可怜。可我发现我错了,可悲的是乔雅昕才对。活着的时候,没法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又没办法摆脱不喜欢的人,死了也不得安宁,时不时地就要被人以爱的名义拿出来当枪使,啧啧啧,惨,真是惨!!!” 盛南伊一改往日的淡漠,情真意切地诉说,还作出一脸惋惜的表情,深深刺痛了程锦灏,他眼底怒火熊熊燃起,咬牙切齿地问:“你说什么?有种再说一遍!” 盛南伊长舒一口气,身体前倾踮起脚来,一字一句地道:“年纪轻轻的,是耳朵聋了还是心聋了?我说,你的爱在乔雅昕眼里根本不值一提,不是幸运,不被感激,只是负担罢了!她都死了快七年了,程锦灏,你醒醒吧!别以为暗戳戳地在背后操纵,就能不留把柄、伤我分毫,凭你这点伎俩,简直是以卵击石,可笑至极!!!” “盛南伊!!!”暴怒之下,他狠狠攥住她的肩头。 盛南伊吃痛地皱眉,凌天晔快步上前,还没来得及动手,只见盛南伊已经踩在程锦灏脚上,趁他痛得龇牙咧嘴想往后退时,抽回脚往后一推,男人顺势跌在地上。 巨大的碰撞,和歇斯底里的吼叫,回荡在走廊上…… 躲在各处看热闹的人呼啦啦上前。 盛南伊依旧冷冷站在原处,目不斜视,唇角一弯:“真是不好意思,我眼瞎,没看到有人在这儿,居然不小心把程三公子弄伤了。这样吧,医药费我出,再付你一笔精神赔偿,待会律师会来处理的。” 颇有当年风范~ 第32章 生活随着林登离开复归平静 凌天晔一面追忆往昔琢磨着,一面幸灾乐祸地大笑,笑得眼泪差点飚出来,可越笑心头越是发酸,一时不知盈在眼眶里的泪是开心还是悲伤了。 凌天晔思忖,盛南伊的话想来不只是说给程锦灏,这里的听众还有一个~ 所以,他的爱也是负担吗? 他还记得,乔雅昕就是傅承屹的尾巴,恨不能天天相随,他有时也是这样缠着盛南伊的,不管她喜不喜欢厌不厌烦。 他还记得,乔雅昕在傅承屹和盛南伊婚礼当天吞安眠药自杀,他当天醉酒大闹婚礼现场。 …… 他并不恋旧,可记忆越发清晰,心中苦水泛滥,侵入他的五脏六腑,有些不畅快了,才拖着手臂一瘸一拐地回到病房。 半小时后,盛南伊居然来了。 凌天晔正在玩游戏,立马把手机扔一旁,正襟危坐,又下床站在一侧,问她吃点什么喝点什么,恨不能鞍前马后地伺候。 盛南伊态度不冷不热,语气也不轻不重:“你几岁了,还学小孩子打架?” 凌天晔不好意思地挠头:“他先来挑衅我的。” 盛南伊直直盯着他:“你难道是会等别人挑衅的性子?” 凌天晔自嘲一笑,而后坐到她这侧,小心翼翼地道:“伊伊,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盛世最近发生的事情,我也听说了,我……林登的事情我大概真的欠缺考虑。如果……我是说如果,你真的难做,我愿意出面致歉,还有赔偿,包括市场调研时找的茬,我可以都进行补偿的。这样吧,我亲自跟他谈,我去找他负荆请罪,我求他原谅,你别生我气了好不好?你关键,别不理我……” 他根本不敢直视她,语无伦次地讲着,不自然地笑着。 盛南伊鲜少见他这般模样,在她印象里,凌天晔永远嚣张跋扈,永远恣意昂扬,在她面前也是嬉皮笑脸,死缠烂打,即便你说他骂他,他也是吵吵嚷嚷的,东扯西扯,永远在笑。 如今还是在笑,却不是往常的模样了。 见她不应,凌天晔缓缓抬头,盛南伊轻笑了下,凌天晔却浑身不自在了,摸着脸上的伤:“我这样是不是特别傻?” 盛南伊叹了口气:“你什么时候不傻?一天到晚瞎折腾,捅出篓子留下烂摊子,还要别人来帮你来处理……” “那你帮我处理吗?”见她不像是生气的样子,甚至还很好说话,凌天晔心生欢喜,身体前倾,往她那儿又靠近了几公分,低缓的嗓音凝着几分撒娇的意味,“伊伊,别跟林登在一起好吗?我……吃醋了,吃了一坛、一缸、一池的醋,上头了,所以丧失理智干了蠢事。你能不能别理他,不是,我是说,你少理他……” 说着,没受伤的右手就要去碰她的手,盛南伊一下子打开了:“你越界了。凌天晔,我和谁在一起是我的事,从来都轮不到你指手画脚,明白?” “明白,可是……” “没什么可是。你在医院安心养伤,少生事端,我的耐心已经耗尽了”,盛南伊起身,出门前又想起什么,“对了,安慕国际这件事,我该处理了,这次是你亲自动手的?” “怎么可能?”他屁颠颠跑过来,“我又不是傻子。再说了,我要是动手,他还能像现在一样活蹦乱跳?你是不知道我对他有多大的仇怨……” 盛南伊白他一眼:“最后一次,你再找他麻烦试试?” “不敢了不敢了。” “我走了。” “你还来吗?” 盛南伊眉毛一挑,凌天晔抢先道:“不来了是吧?也好。不过,你可以不来看我,只要别去看他就行了,这样我心里还好受点。” 盛南伊留下一句“我管你好不好受”就走了。 别说,凌天晔接下来几天心里的确好受了些,他和护工、保姆轮流蹲守,也没在医院瞧见盛南伊的身影。 与之相比,程锦灏的日子就不怎么好过了。 盛南伊那天那么一推,外伤虽是不重,但内伤难愈。盛南伊果真一言九鼎,居然就真的派了律师前来商量赔偿事宜,大摇大摆的,差点把他气死。 林登被打一事,最终以两位施暴者被拘留、承担赔偿结束,他没再纠结,盛南伊也没多说什么。 盛世国际的一系列麻烦事,并没有随着程锦灏住院而告终,反而有愈演愈烈之势。 盛南伊越发起疑,派人详细调查,果然印证了她的猜测,多多少少与程家挂钩。 正在她忖度着程锦灏怎么突然改头换面智商在线的时候,视线扫过的报纸上有一个名字引起了她的注意——程锦瀚。 程锦瀚,程锦灏的双胞胎哥哥。在三兄弟中,他长得最像程父,为人处事也最像程父。是以,虽然排行老二,上面又有一个各方面超群绝伦的兄长,程锦瀚也在程家占有一方之地,至少他很努力。 此前,盛南伊与之并无交涉,面都没有见过几次,可也不难琢磨,盛南伊真的忍不住要同情一下程锦灏了,本就草包一个,在家族继承中顶多是个陪跑的命,却还是会被忌惮。 盛南伊向来奉行“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礼让三分,人再犯我、斩草除根”的宗旨,找人递了话,大概意思是,猫捉老鼠的游戏如果要玩,得尽全力,藏着掖着属实没什么意思,她现在起了兴致,应该能全力以赴。 眼前的事情忽然就顺当起来了。 她的生活最终随着林登离开复归平静。 那是一个初夏的夜晚,林登出院后第一次约她用餐,她去了,林登说要回国了,她点点头,说知道了。 冬日里起的凉风终归在盛夏来临前消散了。 没什么不好。 林登退场后,各方也都沉寂了下来。傅承屹非常安静。程锦灏也一样,听说去海边别墅养伤了。甚至连凌天晔都不怎么过来烦她了。 盛南伊难得清闲,约了和筱莹一起游泳,游泳是主治医生允许的为数不多的几项运动。 她挺喜欢游泳的,伯父在她新婚别墅里为她斥巨资打造了一个泳池,奢华舒适,她没事时总想在里面泡一会儿。 第33章 连盛南伊都多看了几眼 听闻和筱莹与乔家小儿子彻底断开联系,盛南伊直言不是坏事,和筱莹先是叹了口气,而后一笑置之,跃入泳池,挣扎了两下顺畅地游起来。 对于和筱莹的感情动向,盛南伊很少发表意见。首先,感情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其次,她自己的感情一塌糊涂、一地鸡毛,没能力为别人出谋划策;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和筱莹是她认为的聪明女人,不仅双商在线,也明白自己要什么怎么去获取。 和母婚前是个不红的三线明星,和家虽然比不过盛家、凌家之流,也算资本雄厚。和父去世后,和母带着和筱莹离开,几次恋爱颇为高调,引发和家不满,从此断了联系。和筱莹15岁时,历经分分合合的和母嫁给了凌父。 无论在谁看来,这都是祖坟冒青烟的天赐良缘,尽管凌父精明强干,只希望和母做好贤内助。和筱莹从此成了凌家有名无实的大小姐,但生活优渥安定。 和筱莹在前夫出轨后执意离婚,陆家不允,凌父碍于凌、陆两家关系,也是劝和不劝离,还是凌天晔实在看不下去出面撕破脸。 好在,自小跟着母亲周旋于男人间的和筱莹早已修炼得道,对凌家并无过多期待,只盼着母亲余生安稳,不用再过颠沛流离的生活。 她和盛南伊一样,牢牢把未来握在自己手里。 不同的是,盛南伊在人生至暗时刻持有了盛世最多股份,即便是永不翻身的咸鱼也可生活无虑,而她只能不断修炼直至变成可以匹配优质男性的女人。 对此,盛南伊不支持,却很理解,也从不指摘分毫。 游了几圈后,两人趴在池边休息。 这是一家会员制的高端会所,装修豪奢,二十四小时营业。 璀璨的灯光和潋滟的水波交相辉映,盛南伊摘下泳帽,随手把头发撩到脑后,顺滑的发不经意便垂落,润湿的手抹了一把,她的发也跟着熠熠闪光。 光线也在勾画美人的廓形。 盛南伊是标致的鹅蛋脸,线条流畅,挺翘的鼻梁让整张脸非常立体,侧脸也足够让人忘怀。 一双眸子总是水汪汪的,温柔时含情脉脉,笑起来顾盼生辉,动情时媚眼如丝,撒娇时撩人心怀,冷漠时又寒气逼人。 现在的她便是罕见的温柔模样,对着和筱莹微笑,明眸善睐,和筱莹却盯着她发呆。 她本人已是天生丽质,后天更是保养得当,称得上肤白貌美,可眼前的盛南伊却是人间极品。 盛南伊和她一样都是一米六九,比例却胜过她,尤其两条腿,修长笔直。 皮肤白皙,像剥了壳的鸡蛋,在池水映衬下更是白得发光,像涂了荧光粉。 盛南伊从车祸恢复后身材一直偏瘦,却凹凸有致,平日穿着商务套装还不觉得,此刻简直惹火到极点。 和筱莹情不自禁地打量起来,羡慕到不行,两眼放光,见盛南伊透出琢磨的神情,才笑着打趣:“要是凌天晔看到这一幕,怕是鼻血都要喷出来了……” 盛南伊轻笑,柔和的调子似有几分嗔怪的意味:“好端端的,提他做什么?” 和筱莹也觉得莫名其妙,摸摸脸,转移了话题:“林登走了,你是什么感觉?” “没什么感觉。” “不会失落或难过吗?他对你还挺认真的,你难道就不曾对他动心过?哪怕只是一瞬间……”和筱莹说着八卦之魂愈演愈烈,往她身边挪了点。 盛南伊趴在泳池边上,任凭半湿的发零星垂落,眯着眼睛回忆了几秒:“心动?可能也有过吧,只是不那么深刻罢了。他是挺好的,任何一方面都挺好。” “所以,是又一个林曕北吗?” 盛南伊轻笑一声,未作回应,和筱莹转身靠在池边,凝着她道:“我听说,林登走之前,傅承屹去找过他。” 盛南伊无动于衷地趴在那儿,神态慵懒,泳池的水温正好,这么泡着还是挺舒服的,这么闲适的时光已经许久没有过了。 和筱莹见她不应,又觉察不出她的真实想法,沉默半分钟后还是没忍住:“你就不好奇他们谈了什么吗?林登他也没有跟你提过吗?” 盛南伊眨了下眼睛,看向池底,清澈澄明的蓝色,像极了林登那晚看她的眼睛。 那天,他的确提过这件事,也说了一些话,只是她没有回应也不想记得。 盛南伊同样没有回复和筱莹,对她笑了下就上岸了,披着大大的浴巾坐下喝饮料,和筱莹紧随其后也过来坐着。 几米外,一个女孩纵身一跃,水花四溅。 身材修长,动作矫健,如游鱼一般,瓷白有力的手臂撩动着水波,行云流水,全身线条十分优美。 泳池人不多,她不出意料地吸引了全场目光。 其实相较于男生,女生对身材好的女生更加敏感,也更没有抵抗力。 这次,就连盛南伊都未能免俗,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和筱莹更是一面欣赏一面感慨:“唉,原本以为今天没有你,我应该会秒杀全场。现在才知自己原来是井底之蛙,怎么随便来一个都叫我望尘莫及。不行,我必须得看看她长什么样。” 说着,和筱莹把泳帽扯下扔在一边,甩甩头发,披着浴巾站起来。 这是高端会所,来者非富即贵,和筱莹热衷于社交,砚城的白富美,她不说能如数家珍,总归也耳熟能详,不可能对这样的女生毫无印象。 这个女生体力不错,游了好几圈才停,摘下泳镜,撩开秀发,水流呈抛物线出去。 跟着爬上来,清秀的五官、温婉的气质,和她过分惹火的身材不那么相配。 和筱莹惊喜交加:“章然?” 章然也是一愣,继而莞尔一笑,流光溢彩。 章然先是朝她俩摆摆手,而后接过服务生递来的浴巾,对着远处两个女孩打了个手势,示意要在这里聊一会儿天,才缓缓走来。 她步调轻盈,笑容温婉,一举一动极其优雅。 和筱莹和盛南伊也是优雅的。前者刻意练习过,后者幼时学习舞蹈和音乐多少有些气质加持。 可章然不一样,仿佛一出生骨子里就自带优雅属性,举手投足间自然流泻。 第34章 我可以喜欢傅承屹吗? 章然嗓音清婉,语调徐缓柔和:“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你们,好巧呀~筱莹,最近好吗?上次说过要常联系,可一忙起来就给忘了。还有,盛小姐,您最近还好吗?” 闻言,盛南伊只是微微颔首,端着饮料,小口啜饮。 章然指着两人中间的空位:“盛小姐,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盛南伊这才不得不开口:“当然。” 章然一落座,服务生便把果汁端过来了,她与和筱莹攀谈起来,分享着近况,忽又转向一旁看着杂志的盛南伊:“盛小姐,我是不是打扰你们聊天了?” 盛南伊随口说了句“不会”,又翻一页。 时尚杂志无非是当下的流行单品、穿搭、广告,她没多大兴致,她的衣服都是私家定制,由造型师搭配好直接送来,无需操心。盛南伊翻了翻,从最下面找出一本财经杂志。 “原来盛小姐也喜欢看财经,果然做大事的人自有格局。我们傅总也很喜欢,书柜里整整齐齐摆放着近几年的主要财经刊物,感觉都快放不下了……” 和筱莹眉头一挑:“傅总?” “是啊,傅承屹傅总。” “你……”和筱莹哑然失语。 章然也跟着一怔,像是意识到什么,眼波流转,后知后觉地道:“不好意思,我是不是没有提到过,望安集团是我父亲和傅总一起创办的。” 和筱莹:“……” 盛南伊:“……” 她的眼睛清亮,笑容坦诚,可气氛瞬间僵住,连一向善于解围的和筱莹都无能为力,小心翼翼看向盛南伊,后者神态自若,还是翻着杂志,只是捏着纸张的手指微微收紧,却又倏然松开。 “抱歉,我是不是触犯了盛小姐的忌讳?”章然也转向盛南伊一侧,收敛了笑容,十分不好意思地道,“我原本以为傅总作出冲动之事,你们双方也有复合的意向。现在看来,好像是……盛小姐已经不喜欢傅总了?” 缓缓合上杂志,盛南伊直截了当地问:“你想说什么?” 章然对上她的视线,不卑不亢:“我喜欢他。” 如此坦诚,和筱莹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盛南伊没有表露出多少讶异,眼睛都未曾眨过,只是问道:“所以?” 章然还是温婉一笑:“我可以喜欢傅承屹吗?” 盛南伊也跟着笑了:“你是在问我?” 章然诚恳点头:“承屹哥现在应该更心仪盛小姐,如果盛小姐也有意思的话,那我祝福你们……” 盛南伊噙着一抹似是而非的笑:“如果我没有这个意思呢?” “那……”她拖长尾音,调子柔和却有力量,目光很坚定,“请您允许我追求他。” 和筱莹差点被饮料噎到,抬手顺着脖颈,默念大事不妙,一定是她出门没看黄历,才会遇上这等奇闻异事。 盛南伊侧头:“我和他早无关联,你随意。” 章然欣然一笑,明眸皓齿的:“那就谢谢盛小姐。” 随后同和筱莹摆摆手:“筱莹,我先走了,回头见~” 和筱莹言不由衷地笑着回应,扭头便看见盛南伊还在翻着杂志,耀眼的白光投洒在身上,比先前多了几分清冷的味道。 她那份被当棋子的愤愤不平立即就冰消瓦解了,端着饮料嗫嚅道:“我……我也不知道她……” 盛南伊终于放下了杂志,对她轻笑:“没什么。” 和筱莹见她这样心里更是难受,咬着嘴唇小声道:“真是想不通,她爸怎么可能是望安国际的董事长?我记得她家没那么豪气,凌天晔知道她家的位置,还说以后要送她大别墅呢,怎么一下子和傅承屹扯上关系了……” 盛南伊手臂撑在桌子上,托着腮,一只手把玩着吸管,听她念念有词,怪有趣的,忽而嫣然一笑:“聪明的人能感觉到风从哪里吹来。你这么想,倘若你当时能倾囊而出投资望安集团,现在也会赚个钵满盆满,只管坐吃山空就好,哪里还需要出去找男人?” 和筱莹转念一想也是,跟着笑起来,过了几分钟后又问:“如果……” “我不介意。” “你知道我要问什么?” 盛南伊还是捏着吸管,垂眸时有一瞬空茫,语气淡淡的:“筱莹,他好不好,要不要恋爱,会不会结婚,已经与我无关了,我一点也不想知道。他喜欢我,我不会因此开心,他喜欢别人,我也不会因此不开心。” 和筱莹凝起一点淡淡的愁绪,却不知是因为盛南伊的话,还是因为那些过往,只能应道:“好,我以后不会讲了。” …… 盛世国际的事情顺利起来后,盛南伊并未过分追究程锦瀚,一来她伯父和程父算是旧友,二来盛世和程氏集团没什么直接的生意往来她懒得花费心思,三来她的确对车祸一事有愧。 这点愧疚不足以支撑她做出什么,偶尔却会牵绊她不做什么。程锦灏算是这个偶尔,她对他足够法外施恩了。 可惜事与愿违,夏天还没过去,一切又开始不顺了。 接连几个大项目推进不顺,多年供应商临时毁约,投资的几个公司有的破产清算有的惹上官司被查封,公司现金流也出现中断,银行却不给贷款……盛南伊一夕之间知道了什么是流年不顺。 这当然不是什么巧合,可一时之间她还没理顺头绪。 好在,盛南赫手上的韩城项目没受影响,盛南伊如愿以偿地把ceo移交给他,他干劲十足,意气风发,不得不说事业有成才是男人真正的第二春。 盛南伊忙得席不暇暖,连朋友间的应酬都少了很多,有一天和筱莹找她吃饭时偶然提到:“最近凌天晔怎么没动静?” 盛南伊这才意识到,原来凌天晔已经很久没找她了,上次好像还是林登刚走时,凌天晔兴冲冲跑来要请她吃饭庆祝一下……如今,已经入秋很久了。 盛南伊倒是并不在意,随口问:“你们住在同一屋檐下,这种事你问我?” “你也不知道吗?那真是奇怪了,我很久没见过他了。听说,他最近在公司帮忙,日日早出晚归的,我都没碰上过。” “那不是挺好的?浪子回头,凌董应该会很开心。” “是这么一回事”,和筱莹放下刀叉,收起闲谈的语气,放慢了语速,“听我妈说,凌叔要给他安排相亲。伊伊,如果他去相亲的话,你会不舒服吗?” 第35章 与其求别人,不如来求我 盛南伊抬头笑道:“不会,挺好的~他要是早点安定下来,就不会再烦我了。” 听她这样平平的语气,和筱莹不无遗憾地叹了口气,甚至想为凌天晔打抱不平一下了:“你难道就不会有一丝丝失落吗?他可是你最长久最合格的舔狗了,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对你一心一意,平时能给你逗乐解闷,关键时候还能挡风遮雨。你想想,从你离婚后,他可是连一个女人都没有过。” 盛南伊依然浑不在意。 她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只是在家里偶然瞥见凌天晔以前送的东西时,想起他当时死乞白赖非要她收下来的样子…… 他们都长大了,也该长大了。盛南伊这么想。 她没主动联系过凌天晔,凌天晔也没主动找过她。 谁也想不到,凌天晔有一天突然出现在她办公室里。 西装革履,头发一丝不苟梳着,戴着名贵腕表,一副商务精英的样子。 和其他要继承家业的豪门巨子相比,凌天晔活脱脱就是个玩咖。 除了不得不出席的社交场合,他很少穿西装,甚至经常造型奇特、出其不意。尤其这几年,他跟风投了一些文娱项目,像当下热门的说唱、街舞一类的,造型就更随心所欲了。 这么一捯饬,倒叫人眼前一亮。 他喜欢户外运动,肌肤常是浅浅的古铜色,看起来很健康。个子高高的,比例和线条都很不错,着实穿衣有型、脱衣有肉。 单论五官,自然不如傅承屹、程锦溪等人精致,却绝非平平,他长相也蛮有味道的,狭长的双眼和菲薄的唇,带着一点痞劲儿,多金大方,也可迷倒众生。 正因如此,盛南伊从来只把凌天晔当成是长不大的纨绔男孩,而不是成熟稳重的男人。 小董走在前面推开门,率先看见凌天晔,陡然一惊,紧接着心脏猛地突突了两下,再度眨眼时已有几分欢喜流露,站在一旁不时望着他偷笑,心花怒放。 盛南伊却不是这般含蓄,直接笑起来,边走边打量着他,而后像长辈一样欣慰地点点头:“今天倒是人模人样的。你怎么进来了?” 往常,他是不被允许进入盛世国际的。 起初盛南伊刚接手盛世国际,凌天晔不放心每天跟着过来,但过分热情,吵得她没法工作。公司业务繁忙,盛南伊对管理更是一窍不通,本就摸不到头绪,脾气暴躁,被他一闹更是思绪如麻,直接对他下了禁令。 若是平时盛南伊打趣,凌天晔早就高兴得跳起来,嬉皮笑脸凑过来了,今天的他反而展现出宠辱不惊的持重老成,连笑容都显得吝啬,声音也沉稳了许多:“跟你谈点生意。” “生意?”盛南伊坐进办公椅中,烁烁黑瞳里难掩意外,而后露出耐人寻味的笑容,“哦~是盛世和凌云的合同该续签了吗?听说你回家帮忙了,现在负责对接这块业务吗?这件事不用找我,让小董带你去找张总就好……” 凌家经营的凌云集团是砚城重工业里的佼佼者,近年来也成了盛世国际的主要供应商之一,但两家是稳定的合作伙伴,盛南伊不需要亲自盯着。 凌天晔未置可否,只是轻笑了一下,不见往日的痞色。 他上前一步,径自坐在办公桌上,见盛南伊面露不悦,又起身,双手撑在桌子上,高大的身影笼罩着她:“我知道,你最近又遇见了些麻烦事,对吗?供应商临时毁约、延误项目进度,现金流也短缺,就连银行都压下了贷款……” 语速不快,却字字有力,敲打着盛南伊的耳膜,也叩击着她的心。 她不熟悉这样的凌天晔,也没否认,只是盯着他:“这是盛世的事情,盛世可以自己处理。” “不要总是自己逞强。伊伊,这件事情我能帮你。” “条件呢?” “我们结婚吧。” 又是脱口而出,却又和以往不同,言辞更加恳切,目光更加笃定。他站在那里,霍霍黑瞳凝着她,迸发出真诚而炙热的光芒,嘴角勾着宠溺的笑。 盛南伊微微眯了下眼睛,还没张嘴就听他继续道:“我们结婚了,我就有正当帮你的理由,你也不会受之有愧,这样不假思索地拒绝我。凌云的转型之路走得艰难,今日之凌云或许不如今日之盛世,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我们凌家的实力还是很雄厚的。四年前,凌家能助你一臂之力,现在依然也能,你该明白,为了你我可以拼尽全力。” 他还是站在那里,高大的身形带来一丝压迫感,盛南伊却是直言不讳:“不可能。” “我分析过了,这次是连锁危机,要想要安然度过必然有求于人。与其去求别人,不如来求我。其实,我都不用求,你要什么我给你什么。我有的,可以倾其所有;我没有的,不惜一切代价也会给你拿到。我已经回凌云上班了,可以在不惊动我爸的前提下就给你提供很多帮助,如果我们结婚了,我想他也乐意为你为盛世保驾护航。” 盛南伊自然不会答应,意外的是,这一次凌天晔并未坚持,只是说,条件不变,承诺不变,让她好好考虑。 盛南伊没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凌天晔一年求婚无数次,“我们结婚吧”、“嫁给我吧”仿佛和口头禅一样频繁,玩笑有之,郑重其事也有之,她一次也没放在心上过,事情一多起来,就更是如此了。 一连好几天,盛南伊东行西走地忙碌于出席活动、开会、商务洽谈中。 那天在一个商务活动中,她碰见了傅承屹。 他们已经有几个月没见面了。 他们好像都没什么变化,又好像也变了。 变的是,傅承屹一见她的时候就笑了,没变的是,他还是会问她,“不如我们找个地方聊一聊、吃个饭?” 从去年重逢之后,这句话他说过不下十次。 没变的还有盛南伊一如既往的冷漠——冷面如霜,漠然视之,缄默不语。 盛南伊没想到,第二天出席一个论坛时又遇见傅承屹,两人居然还坐在相邻的位置。 那个男人比她来得早,神色自若地等她落座,唇畔勾着胜券在握的笑。 第36章 我是真的想帮你 一身白西装出场的盛南伊在工作人员下款款而来,初见他时微微一顿,待瞥见自己名字的一瞬眼神又坚定起来,泰然自若地落座。 “早。”傅承屹笑容深了几分,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盛南伊置若罔闻,拿起参与材料,目不斜视,耳不旁听,从中找到参会名单扫视着,“盛南伊 傅承屹”两个名字赫然出现——主办方居然真的把他们安排在一起。 更值得玩味的是,小赵没有提前沟通,也没告诉她。 论坛从上午十点持续到下午四点,期间傅承屹瞅准一切时机跟她讲话,收获的只是寥寥数语,或者干脆不回应。 对于盛南伊的视若无睹,傅承屹这一年多来体验良多,也早已习惯,现在也能付之一笑了,甚至还有点甘之如饴。 台上的人滔滔不绝,他还是在看着一旁处理公事的盛南伊,越发地,有那么一点怀念她从前发小脾气的时光了。 说实话,盛南伊有时候脾气真是不怎么好,用骄纵蛮横形容也不为过,但只是有时候,又以对他的时候居多。 盛南伊虽然真的很爱他,大小姐脾气上来了,却也是六亲不认的,更不是能随便低头认错的主儿。 他还记得那一次他在书房写论文,盛南伊觉得无聊,非要一起出去玩。他没同意,她就一直闹他,他在等数据结果,没有响应,她闹了一会儿就恼了,直接把电源线拔了。 耗费大半个下午跑的数据眼睁睁付之流水,他实在有点生气,讲话重了一些,盛南伊直接摔门而出,正好遇上盛世清,告诉盛世清他欺负她,盛世清却指责她胡闹不懂事,她就更委屈了,跑回自己房间,开着门,大声哭。 任谁都知道,盛南伊不怎么爱哭的,倘若非要哭得人尽皆知,那便是故意为之——声音比谁都大,眼泪比谁都少。可这一招对谁都奏效,盛世清晚饭时极力促成两人和好,不出意外,还是他先低头示好,紧接着她就破涕为笑,搂着他道歉,旁若无人地就要亲他。 其实他没有特别生气,只是觉得浪费了时间,程序要重写,数据要重跑,他不喜欢重复低效。 他也明白,盛南伊只是需要陪伴,他以为陪伴就是人在,互相做伴,可以各忙各的,没必要什么都一起做。他和盛南伊本就不同,盛南伊与和筱莹交好后,喜欢出去玩,唱歌、聚会……他全都不喜,他喜欢看书、静思,有时去做一点运动,这些盛南伊都不喜欢。 尽管如此,那几年,他们一天至少有十几小时在一起。 而现在……傅承屹望着在纸上快速写着什么的盛南伊,哑然失笑:他们多久没有这么并肩坐着了? 她好像又瘦了一点,侧脸线条更鲜明了。 他见她的这几次,她的衣服都是非黑即白的商务装,她以前好像不怎么喜欢黑色。不过,她向来恃美而骄,什么颜色都穿过,什么颜色也能驾驭。 这几年发色也是经久不变的黑色,直的,不太长,经常挽在脑后,故作成熟的模样。也可能是,她真的已经很成熟了。 是啊,她都二十九岁了……这几年居然会过得这样快,很难相信结婚已经是八年前的事情了。 可她还是很年轻,皮肤紧致娇嫩,一缕头发垂下来,仿佛落在了他的心上,挠得他心里痒痒的……傅承屹只是这么想着,就抬起了手。 即将得逞的时候,盛南伊好似意识到什么,一抬手把头发别在耳后了。 戛然而止,一切都来得太突然,却又那么合情合理。 他们的手那么近,却还是没有触碰在一起。他们靠得那么近,却像是隔了鸿沟与天堑。 —— 原以为坐在一起,会是如坐针毡,可盛南伊却觉得今天平心静气、神意自若,期间听到一些有意思的言论,也处理了不少公事,一眨眼就到了要结束的时间,她离开去接了个电话。 回来时已经散会了,傅承屹还是坐在原处,她桌上的东西也还在。 她不动声色地收拾,傅承屹又开始讲话了,这次不是没话找话,而是有备而来,所以更是喋喋不休:“盛世的事情我也听说了。从长远来看,与博奥结束合作不是件坏事,这家公司近几年高层更迭太频繁,目光也不如从前,我看了他们的战略规划,思路混乱,本末倒置,前景很不明朗,不合作才是明智之举。只是从近期来看,对盛世还是有一定影响,就我而言,如果要选一个代替,鹰美、聚祥都不是最佳选择,我反而最看好诚居,规模虽然不大,但稳步持重,假以时日必将……” “傅承屹,你是不是忘了?我才是盛世国际的董事长。”盛南伊忍无可忍,打断了他。 “我很清楚,所以我才会站在一个前负责人的角度给你建议。你敢说,我的分析毫无道理吗?” 盛南伊垂了视线,已经装好了东西,起身时才道:“你说的,我早就已经有答案了。” 不得不说,他还是原来的傅承屹,眼光毒辣,功课做得充足,这也是她刚才出去打电话时告知秘书处的决定。 菲薄的唇绽开,似乎连眼睛都沾染上了笑意:“说明你成长了……” 盛南伊只是嗤笑一声:“那我是不是该谢谢你?” 并没有等一个答案,她便离去,他紧随其后:“你应该感谢你自己。盛南伊,我们一起吃个饭、聊一会儿,好吗?” 她在前面走,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傅承屹还是在讲:“乐园的策划已经提交给两市政府审批了。我知道盛世那块地仍处于闲置状态,你还没拿到审批。一个成功的商人,必然懂得善用时机,如果我们合作,必将是互利共赢的局面。” 盛南伊不应,他自然也没有停下来的理由。 “我也清楚,盛世眼下的麻烦不是巧合,背后有一些势力在操纵,虽然你目前看起来还没有找到最佳处理方式,但总会拨云见日的。只是,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如果不重视,这些事情也可能会动摇盛世几十年的基业,形成摧枯拉朽之势。老实说,你真的可以暂且搁置对我的成见,和我合作,绝对会百利而无害,我是真的想帮你,想帮盛世。伊伊……” 第37章 你让我觉得晦气 他很少这么叫她,也很久没有这么叫她了。 不知为何,他突然就想这么叫她。 嘴巴难得比脑子更快,手却又比嘴巴更利索,不知什么时候,傅承屹已经抓住盛南伊的手臂了。 隔着一层衣服,盛南伊却仿佛被烈火灼烧了一般,反应极其强烈,一下甩开他的手。 看向他的眼神也很陌生,甚至带着一点嫌弃,话语更是冷冰冰的:“我不需要。傅承屹,不管你是真情实意还是虚情假意,我都不需要。我真的很费解,为什么你到现在还是不明白,我根本不想跟你有一点点关系。” 似有些许懵怔,傅承屹就那么凝着她,不知如何回应,盛南伊也在直勾勾盯着他,眼里有他读不懂的意味,耳畔也传来让他揣摩不透的话语。 “那次你问我是不是还在恨你,我当时说我可能从来没恨过你,其实我说谎了……我人生中大部分的不幸都因你而起,你说我为什么不恨你,凭什么不恨你?你以为我为什么会撑下来?很简单,为了不让你看轻我,不让他们看轻我,我盛南伊难道要为一个不爱我的男人寻死觅活吗?不可能!我得坚强,我得活得精彩,活得漂亮,我要狠狠打你的脸,让你悔不当初。你觉得我会报复你吧?我是这么想过的,可后来我释怀了……我选择放过你,放过我自己。时至今日,我依然活得很精彩。目前,盛世的确遇到了危机,可能我会解决得很好,也可能我处理不好,可是傅承屹,以我们现在的关系,即便你放弃所有来帮我,我都不要。我嫌弃你!你让我觉得晦气!” 语速很快,一气呵成,淋漓尽致。 殷红的唇勾起的那一抹细微的弧度,像是最锋利的刀,切割着傅承屹的尊严、骄傲,也割断了他自以为是的、总以为还能补救的未来…… 两人距离不过十几公分。 他是那样的颀长伟岸,比她高了将近一个头,与人对峙向来没有落败的时候,可就是这一刻,他觉得矮他一截的表情明明十分淡漠的盛南伊过于气势凌人,也太咄咄逼人了,逼得他进退两难。 胸中似有江河奔涌,脸上也有风雨欲来之势,那些话在体内几经周折,却不知为何就消弭殆尽了。 喉结动了几下,他竟一个字也吐不出,如鲠在喉,以至于脸色又沉了几分。 盛南伊可没有耐心欣赏他的情绪变化,转身就走了,临出门前,她听见他终是说了一句:“我的提议一直有效,你慎重考虑过后再做决定。” 她没有回应,自然,也不会花费心思考虑。 盛南伊没想到,林曕北就等在外面,见她时轻淡一笑,扶了下眼镜:“抱歉,我听到你们的谈话了。我原本是无意的,但我的腿好像被钉住了,走不开……” 他的笑容一如既往地清朗温润,给人安定之感,盛南伊刚才乍起还没消的火气好像被迎头浇了一杯温水,瞬间湮灭了,对着他点了点头,两人一道走着。 林曕北送她回去,一路上见她闷头不语,沉吟了半天才惴惴地开了口:“其实,这一年多以来,你从没有给他一个表达自己的机会。你对他的敌意,是不是太大了点?” 盛南伊忽又气不打一处来,反问道:“我难道要对他笑脸以对?”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成年人应该拿得起放得下,你这是在逃避……” 车子缓缓驶入盛和天际,林曕北停在门口,继续着刚才的话题:“你是在害怕。你害怕从他口中说出多年来你想听却不敢听的话,你害怕你发现对他竭力压制的感情有复燃之势……” “林曕北,这种话从你口中说出来,我很失望。”盛南伊留下这么一句就下车了,头也不回地进了门。 别墅的大门缓缓闭合,未尽的天光照耀在黑色的大门上,像一团将熄的火焰,即将走向生命的尽头…… 这里很安静,他的心却难获平静。 几分钟后,林曕北还在盯着那扇门,泛起了一丝苦笑。 盛南伊回房间后,把手包扔在沙发上,不知为何,一团莫名的火气在体内横冲冲撞的,就像猛兽张开了血盆大口,要吞噬掉她的理智。 她想发怒!想发泄! 可是她不能…… 这些人太奇怪了,一个、两个……都太自以为是了,看似谦卑讨好,实则居高临下,借个由头就想来教育她,对她的人生指手画脚,假借着对她施以援手的目的,却各怀鬼胎,她早已看透了。 —— 盛南伊收到消息说,凌天晔这几个月几乎每天都去凌云集团上班,目前已经担任要职。 她还得到消息说,程锦灏又回到了程氏集团。 她不得不怀疑程锦灏,也不得不重新审视程锦灏。眼下一系列事情与他脱不了干系,但这次很隐蔽,她暂时还没掌握到确切证据,打算按兵不动,届时一举击破,叫他永世不得翻身。 她必须让这些男人看看,即便不借他人之手,她也能打一场漂亮的胜仗! 林曕北私下见了傅承屹,是傅承屹主动邀约的,目的还是乐园合作。傅承屹希望林曕北劝说盛南伊不要那么固执,林曕北说难度很大,不过他会尽力。 林曕北很清楚,傅承屹的橄榄枝恰逢时机,优势十足。 林曕北私下也见了凌天晔,也是凌天晔主动邀约的,目的还是想要结婚,凌天晔希望林曕北劝说盛南伊不要那么固执,和他结婚有利无弊。这是自官司后两人第一次这么心平气和地对话。 林曕北也承认,凌天晔的提议也很有说服力,至少比他更有胜算。 有那么一瞬,仿佛时间在倒流,回到了大学校园里。她是高高在上、众星捧月的公主,他只是芸芸众生不起眼的一个,她与他是云泥之别。 如今唯一不同的是,她的心思早已不在傅承屹身上了。可是,又有什么区别呢?从前,她心里只有傅承屹,现在她心里只有盛世,她为盛世殚精竭虑、不计代价,或许也会为盛世作出一些牺牲。 而他,依然没有任何凭借,无法在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中脱颖而出,他简直毫无胜算。 第38章 凌天晔30岁生日 公司短期现金流缺失,一些投资回笼资金也很慢,盛南伊只能亲自约见银行谈贷款。 锦上添花常有,雪中送炭难得。以盛世国际的地位,贷款从来不是难事,可今时不同往日,几家常合作的银行以各种理由推脱、延缓。 盛南伊今天约见的是一家小的城商银行,为此还推了下午的重要会议。先前接洽过一次了,对方态度很好,贷款想来十拿九稳,可今天又出变故,行长一脸为难,说政策收紧了,现在贷款优先农业、小工商企业…… 闻言,盛南伊只是颔首微笑,说以后有机会时请他第一时间考虑盛世,行长笑着说当然当然,盛世国际是所有银行的首选,能与盛世合作是各家荣幸,只是这次很抱歉,他心有余力不足。 阿谀奉承也好,推托之词也罢,盛南伊没往心里拾,却还是陡然生出点愁绪。 坐进车里,黑色宾利迅速淹没在奔涌的车流中。 华灯初上,城市繁华如旧。 她端坐在那儿,瞧着不变的街景,仿佛又回到四年前——她也有过一段漫长的日夜奔波却徒劳无获的日子。 回想那时的她,囿于前二十几年的处世准则里,一身铮铮傲骨,凡事不肯低头,又受不得委屈,一次次碰壁、一次次崩溃大哭。 现在她不会哭了,明白如何游刃有余,也能经历很多风雨。 第二天的太阳会照常升起,她也还是会主动出面,约见意向合作方、银行、政府领导……积极进取。 一反常态,傅承屹近来常在砚城出没,行程十分高调,甚至有几次大张旗鼓,唯恐天下不知。 偶尔,他们能碰见,傅承屹还是想合作,盛南伊还是拒不配合。 林曕北说她现在不够理智,盛南伊头一次没有反驳,只是说盛世即便在她手里倒了,也不要嗟来之食,盛家人得有点傲骨。 虽然都没什么进展,凌天晔的心态崩得比较早。 在林登一事上,自认为是主力军的凌天晔,暗中虽然不屑于傅承屹的暗度陈仓,但不得不承认,傅承屹比他老谋深算,也行之有效。 他不想承认,但也心慕手追,暗自努力了几个月,一来能博取他老子好感,二来也是想要刺激一下盛南伊。 他有时会想,无故消失这么久,盛南伊多少会有点点怅然若失?恰逢盛世麻烦连连,他带着优厚条件从天而降……结局出人意外,又好像在情理之中。 盛南伊无动于衷,他掰着手指数日子,愈发心烦意乱,又开始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了。 经常缺席会议,错过合作机会,洞悉一切的凌父骂他因女人魂不守舍没出息,越是挨骂,凌天晔就越逆反,重新开始喝酒泡吧。 酒过三巡,搂着美女的李子岩调侃着他:“还以为你从此改邪归正,老老实实的回去继承家业去了,没想到还是死性不改啊~不是夸下海口说这波要一举拿下盛大小姐了吗?这么快就无功而返了?” 喝到兴头上的凌天晔没好气地踢过去一脚:“滚!” “哈哈,我就说拿下盛南伊可没那么容易。再警告你一次,此路不通,赶紧掉头,真男人要明白撞完南墙就该回头了。你说说你,也算仪表堂堂吧,挥金如土,多少女人为你魂牵梦萦啊,别想不开,总去想一个心里没你的女人,这都多少年了,还不知道死心怎么写?天涯何处无芳草,哎,你们说,咱们凌少,优不优秀,迷不迷人?” 李子岩大声招呼着询问,收获一片应和,凌天晔并不买账,又是一杯下肚。 看得李子岩直来气,斥道:“难怪你老子整天骂你,活该!外界好歹也说咱们是纨绔子弟,怎么也得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啊!你堂堂凌家独子,居然为个女人黯然神伤大喝闷酒,简直丢人现眼!” 凌天晔皱眉瞪着她,赤红的眼,李子岩撇撇嘴,改了口:“要我说,你就是在她面前太没尊严了,什么都言听计从的,她才敢这么忽视你。男人靠什么征服女人?要么多金要么帅气要么温柔,你没有吗?当然有!不止如此,你还舍得花钱、舍得嘴甜,可这些明显对盛南伊都没用,那你只好……” 凌天晔醉眼朦胧地问:“只好干嘛?” “软的不行就来硬的呗……” 凌天晔又皱了皱眉。 李子岩松开怀里的美女,不耐烦地把人都赶出去,凑过来问:“你说,盛南伊喜欢什么?” 看着凌天晔陷入沉思,李子岩又是一脸嫌弃:“不管她现在喜欢什么,总归她以前只喜欢傅承屹,对吧?那我问你,傅承屹是怎么对她的?也和你一样对她唯命是从吗?” 凌天晔听见这个名字就不爽:“我又不是傅承屹……” “就是说啊~这些年你为她付出多少,不还是无法打动芳心吗?你人脉资源钱财哪一个少过,她对你知恩图报了吗?你以为她是什么正常人?搞不好就喜欢人家对她爱答不理的,你看看现在傅承屹开始喜欢她了,回来求她复合了,她还喜欢人家吗?” “可是……”谁也不知道以前傅承屹不喜欢她啊~ “没什么可是,我看就是这样。我看你这几年不碰女人,什么技能都退化了,脑子也坏了。你不玩女人就只能等着被女人玩弄于股掌之间了。听哥的准没错,保准你抱个美人归。”李子岩信誓旦旦地拍着他的肩。 凌天晔喝得醉醺醺的,被他唬得一愣一愣的。 —— 眨眼间就到了凌天晔三十岁生日,而立之年的生辰,是个大日子。 盛南伊自然也收到了请柬,自然也没有理由不去。 与和筱莹见面时还提到过此事,她问和筱莹凌天晔近来喜欢什么,要准备什么礼物,和筱莹说,“他喜欢的可多了,可最喜欢的还是你。” 讨论来讨论去,也没什么有用信息,盛南伊找人订了限量款手表,毕竟凌天晔也开始回公司上班了,以后用得着。 要是在往年,离着生日一两个月,凌天晔早就吵嚷着问她要生日礼物了。 说起来,他要的不多,也不贵重,比如让她请吃顿饭、陪他去个地方什么的,简单到不用花费心思,简单到她不好意思拒绝,也就顺着他了。 第39章 十二点都还没过呢 今年还是有点不一样。 盛南伊也没放在心上。 生日宴照旧在盛世国际大酒店举办,场面隆重,砚城名流云集,济济一堂。 凌天晔穿着一身黑色西装,皮鞋锃亮,头发梳得整齐,做派绅士,举手投足间更是有了几分男人的味道。 果真是三十而立嘛?盛南伊带着一点欣慰看着游走在宴会厅里的凌天晔,就像那天见盛南赫出任ceo发表就职演说时一样…… 与此同时,盛南伊才恍然意识到凌天晔长大了、成熟了,俨然一派大人模样,和她一样学会了应酬,满场转悠,面面俱到。 她也不再是他的中心了,不会第一时间就来找她,也不会时时刻刻烦她了。 “什么感觉?”和筱莹悄无声息地到来,又悄无声息地发问。 “嗯?”盛南伊回过神,凝着她,轻轻抿了一口手里的香槟。 她穿了身黑色长袖礼服,坐在角落里,倒与环境有些合二为一了。如在以往,她身边早就围了一圈人,谈生意的、奉承的、搭讪的……男人们总是能找到各种各样的话题,也总有各种各样的男人。 和筱莹和她碰了下酒杯:“被冷落的滋味不好受吧?” “哪有?”盛南伊说着顺了一把头发,她今天做了头发,微卷,但不张扬,笑容很是清浅,“谁离开谁还不能活了?如此更好,我落得个清闲。” “也对,凌天晔不吵不闹真是天下太平了。我看他最近脑子不正常,该去查查了……”和筱莹一扭头就见凌天晔微笑着和苏家小姐在攀谈,不禁皱了皱眉,“搞不好哪天又清醒了,还是要整天粘着你,到时候你别可搭理他。” “我像是那种清闲又无聊的人吗?”盛南伊无奈笑着,看了眼时间,快十点了,她明早还有会,“我该回了,就不过去打招呼了,你帮我和凌董说一声。” 和筱莹回头一看,凌天晔和凌叔现在被一圈人围着,确实没法去打招呼,点头应允下来,又问道:“你司机还在吗?要不要我派人送你回去?” 盛南伊说让酒店的司机送她就行,走到门口,从服务生手里接过手包,就要出门,一只手拽住了她—— 凌天晔带着一身酒气问她:“这就要走?” “嗯,我明天要开会,就先回去了。”她往回抽手,却怎么也挣脱不了,凌天晔力气很大,可眼神却是可怜巴巴的:“真就这么无情?生日都不给我过?” 盛南伊另一只掰开了他的手:“我不是来了?” “可是,十二点都还没过。” 语气不重,却掷地有声,带着谴责,更多的是委屈,那么直白地表达,就像他喝到微醺的眼睛,藏在点点的血丝后面,却又透出无处藏匿的心思。 在这样一个日子里,不得不说多了一些感染力。 “凌天晔……”盛南伊并非例外,克制地念出他的名字,他却执着:“我们认识有十二年了,一次都不行,是吗?” 和筱莹忍不住揶揄:“一个大男人,唧唧歪歪的装什么可怜呢?” “滚一边去,我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管?” 莫名被吼,一晚上都在和气微笑着的和筱莹也迅速板起脸:“你有病吧,冲我发什么火?整天像牛皮糖一样黏着人家,不嫌弃你才怪!” 说罢,她转身就要走,瞧见不少人都好奇地往这边看,立马换上了笑脸,前去应酬了。 盛南伊自然也注意到人群目光汇集,这种日子不想凌天晔下不来台,有点被赶鸭子上架的意思,只有答应下来:“好,那我留到十二点。” 一张俊脸立马阴转晴,凌天晔眉开眼笑地抓起她的手出门,盛南伊忙问要去哪儿,他回了句“伊人”,盛南伊说不太想去,可凌天晔非要去,盛南伊也便不再坚持。 “南国”和“伊人”,是凌天晔在砚城开的第一批酒吧。 那时,他们还在读书,因为这些明显有所指的名字,盛南伊很不开心总是会闹上一闹,凌天晔却很头铁就是不改名,两间酒吧便不停地开业、关停、又开业、又关停……一直闹到至盛南伊结婚。 期间,凌天晔的连锁酒吧在全国遍地开花,声名在外,但不用这两个名字。 等盛南伊离婚后,凌天晔又打算重新开张,征求过她的意见,盛南伊没拒绝,大有听之任之的意思。 毕竟,拿人家的手短。 凌天晔不仅为她的官司亲力亲为,还恳求凌父低息借款,低价供应钢材,给过重要的人脉和资源,帮忙牵过线又搭过桥。 如果只是用她名字开酒吧,似乎也无可厚非…… 重新开张的两间酒吧风格迥异。“伊人”是一间清吧,偏冷色调,格调高雅,和盛南伊现在给人的感觉有点像——可远观不可亵玩。 然而此时包间里热火朝天、沸沸扬扬,挤满了十几个人。 盛南伊刚进门时已在眉间凝起不悦,却还是按捺着往前迈了几步。 包间里的人,她是认识一些的,大多是凌天晔的玩伴,砚城里有名的玩咖,她不怎么喜欢。 自从17岁那年她父母乘坐私人飞机坠机逝世后,她便被伯父接回国,下飞机第一眼就相中了傅承屹,一个月后便和傅承屹在一起了。 傅承屹是标准的有为青年,喜欢看书、思考、运动,没什么玩乐的心思。 她整天粘着他,又不怎么认识别人,也不怎么爱出去。后来与和筱莹混熟了,凌天晔、董昊霖也常缠着她,慢慢地,社交圈子就大了…… 不过今天包间里的一些人,用她的话说,脏得很,不配跟她玩。 凌天晔拽着她坐到两人沙发位上时,盛南伊脸色已经不怎么好了,只是包厢灯光偏暗一点,看不真切。 李子岩见她进来,眼前一亮,笑嘻嘻地来敬酒,盛南伊一记冷眼射过去,他又怯怯地缩回去,朝凌天晔嘟哝道:“你小子请了尊活菩萨,咱们这些跳梁小丑还敢折腾吗?” 凌天晔瞧了盛南伊一眼,从李子岩那儿接过酒:“她不能喝,我替她喝就是了。” 第40章 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盛南伊横眉冷对,无语至极,这要是开了头,一会儿指不定会怎么样。 不出所料,随之而来的众人跟风起哄,接连来敬酒,凌天晔来者不拒,几乎都是一口闷,兴致盎然,间或迷离着双眼看她一眼,“嘿嘿”傻笑两声,盛南伊嫌弃地避开了视线。 她起先坐在凌天晔身旁沉吟不语,可越发在这喧闹欢乐的气氛中找不到自己容身之处,下颌线紧了又紧,终是按捺不住,在凌天晔又要接过酒杯时,冷冷对着敬酒的人道:“差不多得了。” 李子岩轻嗤一声,他也是没停过,脸上红扑扑的,胆子就更大了起来,隔着满茶几的空瓶子晃着脑袋:“现在知道心疼了?那你盛大小姐倒是喝呀!” 说着打了个酒嗝,他笑着摆了摆手,又瞅着盛南伊,慢慢皱起眉:“瞪我干什么?凌天晔怕你,我又不怕你。是,你现在是高高在上的董事长,自然不把我们这些人放在眼里。我们配不上跟你喝酒,那你别过来啊,我们也没求你来;既然来了,就得守规矩,别一天到晚拉着一张臭脸,我们又不是你的员工,不靠你养活……” 醉醺醺的凌天晔张牙舞爪地想去堵他的嘴,李子岩手一挥便把他摁回去了,没好气地骂道:“你少维护她,我说的不是事实吗?呵……谁还不知道谁啊,又不是什么乖乖女,她盛南伊是没喝过酒?还是没耍过酒疯没吐过的?出个车祸,不至于什么都忘了吧?” 李子岩双眼猩红,看似半醉半醒,实则脑子转得很快,舌头也异常灵活,情绪亢奋,兴致勃勃,说完又朝她挑了挑眉,不怀好意地嗤笑。 这边,盛南伊双腿叠搭在一起,修长白皙的手指没什么节奏地在腿上敲着,面无表情,好整以暇地注视着他。 气氛骤然压抑,众人屏息以待。 就连凌天晔也端坐起来,像是忽然醒酒了,目光在两人身上游离。 出人意外的是,盛南伊缓缓勾起唇,一派调笑的口吻:“也不指望狗嘴能吐象牙,不过,李子岩,你有句话说对了。” 众人:“???” “我的确从不把你放在眼里,你也的确配不上跟我喝酒。” 李子岩“切”了一声,往后一仰,陷在沙发里,盛南伊点开手机,已经23:59了,徐徐起身:“到点了,我该走了。” 不知谁吹了声口哨,李子岩也随之清醒了几分,往上挪了挪,斜靠在沙发上,眯着眼睛,一张脸红光满面的:“凌天晔,你女神送了什么礼物,怎么不拿出来炫耀炫耀啊?” 刚拽着盛南伊叫她不要走的凌天晔闻言,恶狠狠回瞪了他一眼,跟着扬了扬手腕,不无得意地挑挑眉。 江诗丹顿在灯下熠熠闪光。 他看见盛南伊出现就迫不及待问服务生她带了什么,立马戴起来,在生日宴上应酬时都感觉神清气爽、精神抖擞的,恨不得逮着谁都炫耀一番,这是盛南伊送的。 “呦呵~盛董事长果真出手阔绰,失敬失敬……”李子岩戏谑着抱拳挥了挥,紧接着话锋一转,“不过,这礼物贵重是贵重,就是没什么诚意。你们说,他凌天晔缺钱吗?买不起名贵腕表吗?” 有几个人跟着打配合。 盛南伊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李子岩扫视一圈,又问:“你们说,凌天晔最想要什么生日礼物呢?” 凌天晔一下子慌了,赶紧眼神示意,李子岩置若罔闻,看向了盛南伊:“他胃口不小,可惜有贼心没贼胆,盛董既然出手这么阔绰,不如再赏一枚香吻当个奖励吧……毕竟人家从十几岁就喜欢你,现在都三十了,还是不离不弃,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 人群跟着沸腾,像厨房的水开了。 凌天晔喉结动了动,居然一脸期待地望向她,看得她心里直发毛,立马沉下脸,端起桌上的酒:“凌天晔,这杯我敬你,说好十二点,现在已经过了。” 李子岩却不依不饶:“既然不想亲,就多点诚意,换成这个……” 一杯扎啤“砰”地一下搁在桌上,满满当当的,泛着白沫。 凌天晔连忙就要端走,李子岩却拦下来:“都什么时候了,还只知道为她着想?凌天晔,你难道看不出来,她宁肯喝酒也不愿亲你一,你怎么能这么卑微?” 周围起了几声哄笑,凌天晔也觉脸上无光,垂眸看着她,小声道:“可以只亲脸颊,也不会怎么样……” 四周的笑声更大了,刺耳至极,鼓动着耳膜,一丝愠怒和不畅交织,在体内快速升腾。 盛南伊从李子岩手里接过扎啤,在众目睽睽之下猛喝一口。 冰的,凉凉的啤酒顺滑地入喉、下肚,其实并不舒服,却好像消弭了渐起的怒火,于是,她又喝了一口。 凌天晔眉头深锁,夺了过来,盛南伊按住他的手:“李子岩说得对,既然来了就得守规矩,我盛南伊不是玩不起的人,今天这杯敬你,也敬大家。” 她端起杯向周围点头示意,大口大口吞下去,哄笑声、嬉闹声渐消,最后听不见了,众人瞠目结舌地看着她。 许是喝得太急,又太多,刚入口的那丝不适随着而后的源源不断抛诸脑后,最后,盛南伊以“不打扰各位雅兴”结束了酒吧之旅。 包间外还是清冷色调,安静的音乐慰藉着失意的心。 盛南伊拎着包往外走,她没感觉到醉,只是有点撑,还有点想吐,走着走着甚至有些踉跄了,脚步虚浮,身体轻飘飘的。 不至于,一杯扎啤而已…… 出了酒吧,被风一吹,没有更清醒,反而有些头晕了,她抵着路灯想休息一下,一扭头就看见凌天晔跟了上来。 他好像更醉,走路都是东倒西歪的……橘色的光罩在他脸上,一张脸扭曲起来,表情也变幻莫测,时而清晰时而模糊,时而温柔时而残暴。 盛南伊揉了揉眼睛,她好像真的醉了,居然都看不清楚他的脸了。 身上热热的,嗓子干干的,一股莫名的感觉将她吞噬…… 正当凌天晔一步步逼近时,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笔直地站起来,抓紧了路灯。 第41章 所以呢?你很委屈? “伊伊,我送你回去。” 低哑的嗓音蕴着些微酒意,叫人神摇意夺,盛南伊的目光情不自禁随之移动。 一股子酥麻之感从耳根传至指尖,她捏紧了手指,又倏然松开,狠狠抠着路灯,刺耳的摩擦声拉扯住残存的理智,她不遗余力地推开他:“滚!凌天晔,你可真卑鄙!” “伊伊……”他没有狡辩,只是喊着她的名字,夺取她仅存无几的心智。 一记耳光重重地甩过去,手心涨疼,可神智却清醒了几分,她抬手又给他一巴掌。 凌天晔没有躲闪,就这么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下又一下,嘴里还是重复着那句:“伊伊,我送你回去。” 如在往常,盛南伊定会对醉酒的凌天晔嗤之以鼻,可今晚他好似灵芝甘露,引人流连,她不由自主地靠上前。 当女人瘫软在他怀里,双臂自然勾上他的颈,用那双含笑水眸凝着他时,凌天晔只觉头皮发麻,整个人都酥了,嘴里那句“我送你回去”立马变成了“我们回去”。 凌天晔抱起她,看着近在眼前的安慕国际,犹如春风拂面,心驰神往。 还没走两步,一道黑影蓦然挡住去路,他不由得停下脚步,眯起了眼瞳—— “原来,你是这么爱她的?” 来人声线华丽矜贵,也浸染上十月底刚起的丝丝凉意,冷却着他过分热络的神经,凌天晔不善地瞪着他。抱得更紧了。 “年过三十,还是做事不计后果。明天过后,你要如何面对她?” 像当头棒喝震醒了他,风不冷,话不冷,可他只是转念想了想,浑身冰冷。 嘴上却是不饶人,凌天晔怒目圆瞪:“要你管?” 怀里的女人埋头在他胸口,胡乱动着,声声低喃蛊惑他的耳膜,凌乱的发搅乱他的心弦……凌天晔的心跳一下子紊乱了节奏,抱住她的手紧了又紧,抬头看着安慕国际,不过只是百米。 黑瞳重重一缩,一股怒意从胸口瞬间蹿至头顶,傅承屹对着凌天晔身后示意,等在一侧的尹成斌和保镖迅速上前,轻而易举地制服了凌天晔。 “盛南伊?”傅承屹扶住瘫软如泥的女人轻声呼唤,轻轻拍打她的脸,回应他的只有一双深深凝视他的半梦半醒的眸。 她额前起了薄汗,沾湿了头发,身形不稳,手胡乱地抓着,西装立即起了褶皱,就像他的心一样。 傅承屹双眉紧锁,菲薄的唇微抿,给她罩上西装,打横抱起,步履生风,即将踏入车门的刹那—— “傅总,您要送大小姐去哪儿?” 挺拔的身形微微一顿,他好像被问住了,尹成斌怯怯地道:“大小姐、她、看起来好像……好像不只是被灌醉了那么简单。” “嗯。”下颌线绷紧,他的侧脸被路灯镀上阴影,显得更是分明、凌厉,似被寒气笼罩。 早在她抱住他之时,他便明了。 “嗯……”女人娇嗔低喃,柔软细嫩的手抚触他的脸,方才的恼怒即刻云消雾散,被一种久违了的冲动取代,喉结猛地抖动了几下。 尹成斌不禁挑挑眉,实在不能不催促一声:“安慕国际应该有大小姐的专属套房。傅总,其实,择日不如撞日。”反正千般万般也难获芳心,还不如铤而走险…… 此言一出,原以为会等来风云突变、疾风骤雨……怎料他们傅总迈着大步径自走向了安慕国际。 电梯直达最顶端的豪华套房,数字快速跳动,他的心跳也在加速。 这一路不得安生,盛南伊捧着他的脸亲了又亲,傅承屹素日里的镇定、克制瞬间全无,脑子嗡嗡的好像停止了运转,一进门便摸索着遥控器按下去。 厚重的窗帘缓缓拉起,灯光变得温暖柔和,床上的女人就更千娇百媚了。 她间或低喃一声,喉咙里逼出的音节像森林里勾人摄魄的鬼魅,傅承屹蹙紧了眉头,黑瞳里闪现着幽暗不明的光。 大掌抓着湿毛巾为她拭汗,她竟主动吻了他…… 修长的指划过她的黑色长发,抓了几根在手里轻轻捻着,他凑上来嗅闻,薄唇覆住她的,酒气中夹杂着丝缕甜味,引他沉沦。 “盛南伊……”粗糙的拇指摩挲着她的脸,低沉醇厚的嗓音萦绕在她耳畔,“你真的叫我不知如何是好了。” 毕竟,他刚刚还站在道德制高点指责过凌天晔。 她没有回应,紧紧攥住他的手…… 傅承屹记不清她几时才在餍足后沉沉睡去,可他恋恋不舍,不想也不能睡。 先是紧紧箍着她,后来又小心翼翼抽出手臂,坐起来靠在床头,手先后落在她的头上、发上、肩上。 时不时就要看她一眼,思绪从未停歇。 他不止一次想起她签好离婚协议书的前一晚,也想起车祸之前的那一晚,还有她十八岁那一晚,很多很多……以前的她主动热情,她的爱热烈奔放,这些是轻而易举,他不懂珍惜,现在却成了求而不得。 清晨第一缕光照到窗户上,却穿不进厚重的窗帘,微暗的光依然晕染着大房内的一片旖旎。 又不知过了多久,女人终于睁开惺忪睡眼,喉咙干哑像是滴水未沾徒步走出整片沙漠,发出几声并不清亮的轻咳。 浓长的睫眨了又眨,盛南伊艰难辨识着几分陌生又有几分熟悉的陈设。 “醒了?”低沉磁性的声音从头顶炸开,也唤醒了封尘的记忆。 盛南伊扯着薄被惊坐起来,看见是傅承屹的一瞬有那么一丝庆幸,可这份庆幸又迅速被推翻。 她埋在心底的活动并没有被傅承屹精准捕捉到,他只是觉得她一脸漠然,不悲不喜,不怒不欢,心底泛起那么一丝不爽。 “昨晚……是我救了你。”霍霍黑瞳盯着她,薄唇轻启,漾起些许轻笑。 “哦。”她随口应了一声,转身往床边挪动,四下打量,认出了这是哪里。 “我说,昨晚、是我、救了你!”他又强调了一遍,语速特意放缓了,语气也加重了。 盛南伊已经披着薄被子站起来了,回眸轻蔑一笑:“所以呢?你很委屈?” 傅承屹:“……” 第42章 谁也不适合我,我也不适合任何人 盛南伊环顾四周,衣物包包已不知何处去。 倒是在桌上看见了钻表和耳钉,盛南伊随手把钻表扔到床上,沙哑的嗓音,傲慢的姿态,似是而非的笑容:“当然,你表现尚可,就是不知该怎么收费?这只钻表是个名设计师的作品,价值不菲,就当服务费了,你应该不亏。” 傅承屹瞥一眼床上的钻表,眯起眼睛看向她,凉凉地道:“拿别的男人送你的东西,付给我,合适吗?” 盛南伊一脸浑不在意,披着薄被去了隔壁衣柜里找出睡袍,一边穿一边道:“东西虽然是他送的,不过我付过钱了,我的东西,想怎么用就怎么用。” 这只钻表是意大利名设计师的作品,千金难求。 凌天晔当初高调拍下,又对着媒体高调宣布要这只钻表只有盛南伊才能相配。 盛南伊自然不会轻易收下,但还是挺喜欢这个款式,便收下了,而后以高于拍卖价的价格给凌天晔转账过去,还特意备注多出来的钱是机票和劳务费。 她自小衣食无忧,众星捧月,礼物收了不少,回赠时也足够大方,只是图个坦荡。 凌天晔自是不允,这不是打他脸吗,可盛南伊向来说一不二,他奈何不了。事后,凌天晔着急忙慌找媒体撤新闻,平时更是谁提一句就要跟谁急。 盛南伊并不在意傅承屹说了些什么,直接去了浴室,出来时还是那身浴袍,她在洗手间找到了包包,同时也确信她的衣物不在这个套房里了。 戴好耳钉,她穿着拖鞋和浴袍就要出门,傅承屹皱眉问:“你去哪儿?” 握住门把的手微微一顿,她回头时一脸莫名:“回去啊,不然还要继续待着?” 傅承屹更是一脸不可思议:“你就穿这个出去?” 盛南伊一派坦然:“我穿着这个怎么不能出去?我是露哪里了,是有碍观瞻,还是影响市容市貌?再说了,露不露也是我自己的事情,轮不到你操心。” 傅承屹:“……” 盛南伊可不在乎身后的男人是暴跳如雷还是面如土灰,也一并无视了门口问好的尹成斌和保镖,按下电梯下楼了。 傅承屹盯着门口看了好久,一口浊气在体内冲撞,最后与血液融为一体,涌入五脏六腑。 一拳砸在床上,沉闷的声响,就像他的心在呐喊,撕裂却喑哑。 接下来几小时,他在酒店接收到保镖汇报:盛南伊坐车离开了、盛南伊入住盛世国际酒店了、盛南伊派人送衣物到酒店了、盛南伊亲自去药店购买和服用紧急避孕药了、盛南伊跟林曕北在盛世国际酒店用餐了…… 心口越发不畅。 —— 已近下午两点,盛世国际酒店餐厅只有寥寥几人。 盛南伊胃口不错,吃了一份牛排套餐,又要了块小蛋糕,动作不疾不徐,神态如常,难辨喜怒。 “抱歉,我来晚了”,林曕北上午刚出差回来,因为盛南伊关机失联了一上午也跟着忙东忙西到现在,略显疲态,笑容好像也不见了,“我好像总是在你最需要的时候不在你身边。” 盛南伊恰好吃完甜品,反而带着几分笑意看着他:“即便你在,又能怎样?” “傅承屹在,就不同了吗?”他难得追问。 “林曕北……昨晚的情形,我和傅承屹在一起也不会改变什么,可如果是你,一切都会不一样了。”她也难得回应。 林曕北苦笑:“他总归还是不同的。” “不同的人是你才对。如果你只是朋友、同事,说不定我会一直这么重视和珍惜你。林曕北,不要再把心思放在我身上了,你多出去走走、看看……世间那么多女人,总归有适合你的。” 说到最后,她的语气已经冷下来了,眸底划过一丝漠然。 如在平时,林曕北早已偃旗息鼓,可今天总归是不同的,他还想努力:“这个人为什么就不能是你?” 脸色彻底沉下来,在灯光映照下,像被薄薄一层冰霜覆盖,寒气逐渐入侵她的眸。 她放下水杯的那一刻也放下了先前的礼貌客套,口吻生冷:“谁也不适合我,我也不适合任何人。” 一向游刃有余的林曕北有些无所适从,两人就这么沉默了几分钟。 并不罕见的沉默,却是罕见的难堪。 还是盛南伊率先打破:“你刚才说凌天晔出院回家了?” 林曕北刚点头,尚未开口,她的手机便响了起来了,是尹成斌打来的:“大小姐……哦,不是,盛董,昨晚的事情,傅总已经派人查清楚了,也留存了证据。如果您这边要用,我现在给您送来?” 盛南伊沉吟几秒后,果断回复:“不必了。这些东西留在世上也没什么意思,希望傅总可以彻底删除,当然,也包括你们傅总对我或是对盛世的全部兴趣。” —— 凌家别墅。 凌天晔刚从医院回到家,便被父亲训斥了一通,现在躺在床上,哼哼唧唧的——傅承屹的保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明明没瞧出自己身上有明显外伤,可就是觉得浑身酸痛,仿佛被拆过骨架似的,哪儿哪儿都不是自己的了。 虽然走路都要人搀扶,可一听说盛南伊来了,凌天晔堪称“垂死病中惊坐起”,立马对着镜子整装以待,满心欢喜地等在房里。 也不忘复习着一大早就盘算好的解释。 盛南伊让林曕北等在车里,只身前往,在佣人带领下来到凌天晔房间。 佣人并不知晓昨晚发生了什么,又看不出盛南伊和往常有什么不同,也是竭力讨好,一路上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说大少爷昨晚在自家酒吧外被打了、刚回来还被骂了一顿…… 凌天晔见到盛南伊立马站了起来,几秒后又疼痛难忍,捂住大腿龇牙咧嘴地躺回去了。 不知道谁朝他大腿踹了几脚,现在动一动都要疼昏过去了,这笔账他算是记下了。 盛南伊面色沉静地立在床边。 “伊伊,我……你……”或许就是看到盛南伊这幅表情,凌天晔一下子舌头打架,那些含在嘴边的话立马无了影踪,支支吾吾半天竟说不出一句来。 第43章 我们之间,到此为止 佣人送来茶点,而后关上门。 盛南伊先是踹他两脚,又环顾四周,抄起墙上的棒球棍猛揍起来…… 凌天晔被打了个猝不及防,躺在床上又无处躲闪,只能劈手过来抢夺她手里的棒球棍,盛南伊却是发了狠,紧紧抓住棍子,一下一下,果断利落地砸下来。 凌天晔疼得嗷嗷叫,只能躲进被子蒙起来。 盛南伊出气了,人也累了,最后一下的时候把棍子也一并砸了下去,平复着呼吸,冷笑道:“凌天晔,我从来没想过你会这么对我。” 凌天晔从被子里露出眼,却没在她脸上看到失望,只是一片漠然,蓦然心惊,顾不上疼痛坐了起来,张嘴要说什么,还没出声盛南伊抢先一步道: “如果你要的是这个,从一开始就不该在我面前卖弄深情,现在回想起来真是恶心。在你第一次告白的时候,我就明确说过了,对你没兴趣。这么多年,一直都是你在死缠烂打,我回应过你吗?我给过你任何希望吗?” 嘴巴张合了几下,想说的话有一箩筐,却又不得不咽回去,他抱着被子坐在那里,可怜兮兮地望着她,嗫嚅道:“我不是……你要这么说,未免就太无情了。” 像最无力的狡辩和反击。 “你的确帮过我很多,所以我对你那些过火的言行一再纵容,这次还是一样,这件事我不追究,到此为止。还有,你我之间,也到此为止了。以后不要出现再我面前,否则~” 他像小白兔一般无辜地看着她,心里也像塞进了小兔子飞快跳着,一下一下,越来越快,也越来越慌,声音也颤抖着:“否则怎样?” “难说……不过,你应该了解我,凌天晔,我对你所有的耐心已经用光了,再来缠着我,就别怪我翻脸无情了。” 盛南伊说完这句便离开了。 凌天晔挣扎着起身,靠在门上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冷漠、坚决。 她当真就那样果断决绝、头也不回、毫不留恋。 风起,好像送来了她独有的气息,那样惹人心醉,却又那样清淡难以捕捉,风过后便了无影踪了,他尽管已是拼尽全力,还是一无所获。 盛南伊经过客厅时,凌铭远正在品茶,招呼她过去:“盛董,过来坐。” 倒不是盛情难却,也不是礼貌使然,只是盛南伊觉得他别有意,也觉得两家有些话是该说清楚,便迎面过去坐下了。 凌父亲自为她斟茶,说这是朋友茶园种植的,也是朋友亲手采摘、炒制的,实属珍贵。 盛南伊不懂茶,也不懂品茶,只是浅酌一口,茶味正浓,口有余香,淡声道:“的确不错。” “天晔这孩子不知道是像谁,从小就不服管教。我生意繁忙,他妈妈也放不下自己的事业,这父母两人一撒手,他就更是无法无天了。这些年,真是给盛董添了不少麻烦。”凌铭远不苟言笑的脸上浮起一层笑意,浅淡却真实可辨。 盛南伊没有回应,连微笑都懒得挤出来。 凌铭远又为她斟了一杯茶:“凌家这么大产业,就这么交给他,我也是真不放心……” 盛南伊这次倒是接了话:“如果凌董愿意花费心思培养,总归还是有希望的。” 凌铭远看她一眼,笑道:“是啊,再坏的孩子总归也不会一无是处的。天晔这执拗的性子倒是有些像我和她妈妈,从小就是谁的话不听,只是你的话他不敢不听。南伊……” 盛南伊很少被这么喊过名字,眉头一紧,只听凌铭远继续道:“昨晚的事情是他放肆了,我代他向你道歉。” 他徐徐起身,表情严肃,煞有介事地朝她鞠了一躬。 盛南伊也当即起身弯了弯腰,语气缓和了几分:“凌董,不必如此。我和凌天晔之间的事情,已经处理完了。” “是吗?那就好……”凌铭远闻言欣慰一笑,拍拍她的肩,“那我还有一事相求。” 盛南伊心里直叹不好,果不其然,他当真直言不讳了:“天晔之前也跟你求过几次婚,你没答应,我也觉得他是在胡闹,也便没有干涉,谁也没想到他就这样莽撞了,差点酿成大祸。按照我的意思,他现在还不够成熟也不够优秀,需要更多磨砺,不然哪能配得上你?只是,南伊,你也是经历过大事的人,应该知道人间真心最可贵,如果……” 盛南伊更加直截了当:“凌董的意思我明白,我没有这种想法。” “南伊……” “如果凌董找我是为了说这些,那我想聊天已经结束了,我该走了。” 朝门口走去时,她听见身后响起铿锵有力的问话:“盛董果然今非昔比,这就要过河拆桥吗?” 盛南伊反唇相讥:“怎么?凌董替儿子求婚不成,这就恼羞成怒了?” 她停在原处,姿态傲然:“凌董倒是说说,我怎么过河拆桥了?不错,盛世承蒙凌董恩情,获得过若干助益,我很感激,所以一直极力促成两家合作,也处处以凌云立场考虑,为凌云让利。 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我虽算不得君子,但还算懂得知恩图报。如果凌董扪心自问,我没给凌云同样的回报,不曾为凌云雪中送炭,或者凌董对我对盛世还有什么不满,可以尽管提出来,我们也可以再合计合计,总不能让热心助人的人心寒,您说对吗?” 凌铭远没有回应,只是脸色难看,嘴唇抿成一条线,细细打量着几米外的盛南伊,眸底涌动着晦暗不明的光。 盛南伊也在外冷冷打量着他:“既然凌总不领情,那盛世也不是非要卑躬屈膝去讨人嫌的,依我看,咱们两家也没必要合作了,祝凌云集团更上一层楼。” 言毕,盛南伊拎着手包离开了。 她穿着长袖裙,步调不大,步履轻盈,背影曼妙,却给人气势汹汹、雷厉风行之感。 凌铭远盯着渐行渐远的背影,捏紧了手里的茶杯,而后舒了一口长气。 等在车里的林曕北同样感受到腾腾杀气,他几乎从未见过这样的盛南伊,不知如何应对,只是默默开车送她回公司。 第44章 不想见的人一晚上见了个遍 因为睡到日上三竿才醒,手机还被“贴心”地关机了,盛南伊缺席了上午的重要会议,以至于忙碌到很晚才从公司回家。 没什么心思应付丁妈的满腹疑惑,盛南伊一夜好眠。 次日,盛世国际单方面宣布和凌云集团终结合作——感谢一路同行,也遗憾止步于此,希望两家未来更好,也表示愿意承担相应法律后果。 盛世国际本就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又突然宣布中断长久的合作,加上盛凌两家这些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外界纷纷揣测。 不少人怀疑盛世走向下坡路了,连凌云集团都终止合作,由盛世发布,不过是符合盛南伊一贯先发制人的性子。 盛世的处境由此变得更加不利。 一反常态,董事会上,一向高姿态的盛南伊亲自下场,舌战各董事,更是放下豪言壮语,一年内摆脱不了困境便要引咎辞职。 生活就像游泳,浮沉进退都是常态。这些年,看过巅峰,也堕于低谷,她看淡了。 穷则思变,压力变动力,大概是豁出去了,盛南伊反倒感觉轻松起来了。 原先那些不放在眼里的小生意、小笔贷款和小投资都愿意接洽了,毕竟苍蝇再小也是肉,谁还没有个积少成多的过程? —— 十几年的朝思暮想并不是一夕之间说放下就能放下的,凌天晔几次三番前来致歉,连盛南伊的面都没见到过。 他知道,如果盛南伊铁了心,他大概很难见到她,这么多年不是没体验过她的绝情有多“绝”。 又过几天,凌天晔买下各大报纸头版头条,郑重向盛南伊道歉,披沥赤忱,闻者悲伤、见者陨泪。 盛南伊无动于衷,只是不想节外生枝,用办公室座机回了个电话:“凌天晔,我说结束就是结束。我们现在连朋友都不是,你再继续,也只会让我觉得你面目可憎、令人作呕。聪明的人应该知道什么是适可而止。” 凌天晔这下只剩张皇失措了,根本进退两难。 林曕北也说他这次太放肆,彻底惹恼盛南伊了。 和筱莹完全站在盛南伊这边,时不时就要阴阳怪气讽刺他一番。 傅承屹自不必说,一反其道地把两人关系无法缓和的责任归咎于凌天晔身上,各方使绊子截胡、搅黄凌云集团的生意,凌天晔几间酒吧也接连出了问题,忙于应付各种检查,关停了好一阵子。 —— 因盛南伊腾不出时间,凌家气氛急转直下,和筱莹最近更是流连于社交场合。 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那些她不想见的人,一晚上见了个遍。 这天是许安安的订婚宴,在郊外的私人庄园举办。 和筱莹是同母亲一起过来的,订婚仪式已经结束了,她母亲与几位夫人在闲聊,她和几个熟人寒暄片刻后便走开了。 一转身,她看见乔同宇和一个女生相伴而行,乔同宇还是那样高大、英俊、清瘦,女生漂亮、年轻、活泼。 乔同宇也看到了她,略有几分诧异,薄唇动了动,像是想说什么……女生大概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迫不及待拉着他过去。 两人擦肩,经过时他深深看她一眼,和筱莹茫然不解,嘴角挽起一丝苦笑。生活总是要继续的,她不也在接触新的人选么,还能阻碍别人前行的步伐? 未到隆冬,宴会厅暖气却足,叫人莫名烦闷。 她在里面兜了一圈,无心应酬,想去庭院透透气。 主厅的侧门连接着一条走廊,通向一个小花园。 和筱莹推门出来,便看见一对男女在墙角拥吻,水泽声不绝于耳,是刺骨寒风也阻挡不了的热情缠绵。 虽是公共区域,一种擅闯他人阵营的歉意还是油然而生,她只能装作若无其事地退回去,却瞧着如胶似漆的两人恰在此时分开了。 一张熟悉的脸猝不及防地映入眼帘,是陆晨飞——与她婚姻持续17个月的前夫。 面色一僵,和筱莹下意识看向了他怀里的女人,还好是个陌生面孔。 “呵——”男人率先嗤笑一声,“我当是谁,这不是我那个便宜的前妻?” “什么?”和筱莹被彻底打乱了节奏,只好停住脚步,“请问我那不是在偷腥就是在偷腥路上的混账前夫,许久没见,你是嘴麻了还是舌头中毒了,连话都讲不清楚了吗?这是老天开眼,你终于遭报应了?” 陆晨飞松开怀里的女人,盯着她笑,和筱莹只觉得毛骨悚然,不觉间移开了视线。 回想起来,陆晨飞当年也是风度翩翩佳公子,家世不错,谈吐风趣,一米八几的大个子,长相也算帅气。 那时的和筱莹也是众星捧月,斟酌再三选择了陆晨飞,众人皆称佳偶天成。 在恋爱和刚结婚时,陆晨飞是十佳男友、模仿丈夫,不曾想结婚半年后原形毕露。起先和筱莹只是偶然看到了一些暧昧短信,想着按兵不动顺藤摸瓜,陆晨飞却在此时被派去国外任职,她也跟着一起去了,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想到这里,和筱莹加快了离开的脚步,手指触到冰冷的门把手,一时分不清哪个更凉了。 “走得这么着急,是要落荒而逃吗?” 风把他满满的嘲弄送来,和筱莹也不得不停下来,回瞪他,轻笑一声:“小时候老师没教过你,近墨者黑吗?你待过的地方我嫌脏,避之不及。” “啧啧……”男人一脸谑笑,一双桃花眼不怀好意地打量着她,“那我用过的东西,你岂不是更嫌弃?” 和筱莹不明所以,傲然抬眼:“自然。” “那你岂不是最嫌弃你自己?” 和筱莹一时语塞,只见男人往前走了两步,俯身道:“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就跟条死鱼一样无趣,现在知道我为什么在外面流连忘返了吗?” 和筱莹重重闭了闭眼,睁开时脸上已经挂上笑容:“别为自己下贱找借口!” “是是是,我下贱,你最高贵。要是果真如此,那你怎么进不了乔家门?我刚才看见乔同宇了,领着一个十八线小明星满场转悠。你说你好歹有点身家背景,长得也不赖,不至于比不过一个小明星吧?照我看,想必那方面功夫没什么长进,还是叫人不满意……” “啪——”手起掌落,回音清脆。 第45章 既然选择要做勇士,就该愈战愈勇 “连原来的好脾气都没了,活脱脱就是个泼妇,真是叫人倒胃口……”陆晨飞摸着被打疼的左脸,不屑地扬唇,带着女伴先她一步离开。 怒气未消,和筱莹盯着门口的方向看了半分钟有余,才回过神来。 夜更深了,风也大了。她衣衫单薄,却不是很想入场,在走廊上坐了下来。 明月皎皎,扩着她的身影,显得孤独、凄清,这个初冬好像比去年来的早了一些,也凉了一些。 多年的苦心经营,一年多的婚姻,怎么就变成一地鸡毛了呢?她望着月光,黯然神伤。 “切~”不远处传来一声轻嗤,和筱莹刚松懈片刻的神经立即紧张起来,端坐起来,四下张望着。 只见几米开外的柱子后面有一团微微移动着的黑影,还有一明一暗的光火,仔细嗅闻这边确实弥漫着淡淡的烟味,是她大意了,没发现走廊上有人。 攥紧了手指,她对着黑影发问:“是谁?” 一道颀长的身形缓缓走出来,光影交错间,她看到了又一张熟悉的面孔:“程锦灏?你、你怎么躲在这里?你是不是……” 老天像是跟她开不够玩笑,刚赐她万箭穿心,还要再来一个补刀的? “我一直在这里。是你不请自来,搅扰我的清静。”语气不咸不淡。 “一直?”和筱莹心扑通扑通地跳着,口干舌燥,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那你……”这么狼狈的时候,却被宿敌瞅见,以后,她还怎么在他面前耀武扬威、趾高气扬? 程锦灏掐灭了烟扔在垃圾桶里,边走边道:“渣男和捞女的爱恨情仇,我才懒得听,别脏了我耳朵。” “捞女?你说我?” “呵……终日游走在男人群里,到处勾三搭四,和筱莹,你是不是还挺骄傲?自己断手断脚了,没男人活不了?今天刚和姓乔的勾搭上,明天就被人甩了,都不给自己留个痛苦和告别的时间,后天就能勾搭上姓张的、姓王的、姓李的。你不就是想借助男人往上爬吗?怎么,你做得了,我说不得?” 他就停在她面前,仗着身高优势,睥睨着她。 和筱莹不怒反笑,一双眼睛又亮又凉:“那又怎样?我爱勾搭谁就勾搭谁,反正看不上你就是了。毕竟,连乔雅昕都鄙夷不屑的男人,能有什么吸引人的?” 与盛南伊待久了,耳濡目染,和筱莹很明白如何戳痛程锦灏,不等他反驳,她便踩着高跟鞋离去,还不忘回头对他轻笑,挑衅意味十足。 果然,程锦灏横眉怒目,气不打一处来,一拳挥在柱子上。他怎么就是改不了多嘴的毛病,自讨苦吃! 过了几天,和筱莹和盛南伊在按摩时,诉说了这段经历,盛南伊只是一脸宠溺地看着她,轻声道:“都过去了……为这些人伤心不值得。” 和筱莹叹着气躺回去,盯着天花板:“是不值得,但还是会难受。” 盛南伊朝她侧身,语气很平淡:“我以为你早已刀枪不入了。既然选择了赶赴战场,既然选择要做勇士,就该愈战愈勇。” “伊伊,过年后我就要三十岁了。有时候,我也觉得找不到更好的了,你想啊,我是二婚、三十岁、没什么资产、也没有后盾。” “如果实在撑不下去了,还有我,我可以做你的后盾。” 和筱莹一听就乐了:“那可惜了,我这辈子投错胎没机会了。我要是个男人,恐怕会不惜一切娶你,不对,我得精心设计一下,不能白费心机,不至于像凌天晔那个傻子……” 说得兴奋,一时忘乎所以,和筱莹意识到自己可能触碰了雷区,看向盛南伊,却瞧见服务员对她伸手示意——盛南伊已经睡着了。 她最近太忙太累,像陀螺一样,没什么空闲的时候。 傅承屹还是会千方百计来砚城,好几次他在参会名单上看到盛南伊的名字,却没有瞧见她的身影。 因一些临时安排的合作会晤,盛南伊接连缺席了几次约定的商务会议,倒也不算顾此失彼。 境况确有好转。 一方面,各方资本捆绑,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谁也没办法单打独斗,而一向口碑好、形象佳的盛世国际再怎么看都是最佳合作对象。何况盛南伊一向爽快,重视长期利益,从不斤斤计较。 另一方面,盛南伊近来亲力亲为,尤其在获取政府支持方面尽心尽力。盛世国际是砚城纳税大户,无论是在促进地方经济发展还是带动地方就业方面作用不容小觑,一向很受地方政府赏识。 再一个,就拿砚城来说,大概一半的豪宅和高端办公楼都由盛世国际开发,牵一发而动全身,生意人讲究和气生财,为难盛南伊和盛世也根本没什么必要。 此外,盛南伊最近真的分外卖力,连一些可去可不去的场合都亲临,“见面三分情”,谁也不好拂了她的情面。 小赵惊叹于她的敬业之外,还对她空口画饼的能力也暗暗称赞。 哪怕是些言之无物的事,她也能说得有理有据、头头是道、振振有词,连他都被唬住了。 恍惚间,小赵觉得她像极了一个人,一个他根本不敢在盛南伊面前提起的人。 还是在他刚进盛世不久做部门总监助理时,有幸跟傅承屹去过一场商务谈判。 那时盛世清过世了,盛南赫是被架空的董事长,盛世国际口碑一落千丈、几乎分崩离析。小赵曾亲眼目睹傅承屹面临全场发难却镇定自若,舌战群儒、游刃有余,那派头、那气场……每每想起还忍不住拍手称绝。 小赵慢慢发现,盛南伊也逐渐有了这方面的特质。至少,最近是这样的。 原先,即便她也礼貌周到,却从不热情,傲骨天成;最近,为了扭转困境,那股子傲气好像变淡了,更平易近人了一些,甚至还沾染了一些世俗的烟火气。 小赵不清楚,这种改变好不好,但盛世的确转危为安了。 那块一直被压着的地重新走起审批流程了,几个大项目谈妥了,闹事的人偃旗息鼓了,一笔笔贷款先后下来了,投资回报慢慢收回来了,各位董事的脸色好看了…… 人总会变的,其实,世间万物,也没什么会一成不变。 第46章 傅承屹攥住盛南伊的手腕 夜幕低垂,墨色渐浓,华灯初上,今晚的砚城格外繁华。 容华大酒店一片灯火通明。 程氏集团在此举行七十五周年盛典,砚城乃至全国商界有头有脸的人欢聚一堂,好不热闹。 盛南伊自然在受邀名单内,她带着林曕北一同前往。 纵然之前和程家几人有些不愉快,可盛南伊找不到缺席的理由,毕竟她得罪的、得罪她的都称不上是程家真正的掌权人。更何况,这点私事在盛世国际的未来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她今天来另有所图,当然如果恰逢良机,她也不会放过程锦灏。 安排在门口迎接的是程锦瀚,两人客套寒暄几句,互相微笑颔首,看似风平浪静,实则眼神较量了一番,难分伯仲,程锦瀚也是沉得住气的人。 与程董打过招呼后,盛南伊一门心思只有今晚的目标人物——周立齐。 他是全球知名的地产开发商,一直在国外发展,年初刚回国便大展拳脚,先后斩获多个好项目,锋芒毕露。就在上月,他的公司击败盛世,一举夺下江城、登市等七城的拆迁项目。 诚然,盛世国际主打高端楼盘开发项目,可这七城拆迁项目诱惑极大,各大地产商趋之若鹜。以盛世国际的影响力,拿下项目稳操胜券,没想到功亏一篑。 这半个多月来,盛南伊对周立齐屡次抛去橄榄枝,表示愿意携手开发、共谋发展,却仿若石沉大海、音信全无。 小赵多方打听,听闻周立齐神出鬼没、十分神秘,但和程夫人颇有渊源,有些来往,盛南伊今天也只是想过来碰碰运气,不负众望。 宴会厅亮如白昼,整齐制服的服务生如游鱼般穿梭其中,盛南伊请服务生帮忙引路找到周立齐。 傅承屹本在与程锦溪不冷不淡地攀谈着,同样出类拔萃的外表,同样清俊冷冽的气质,本就引人注目。 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傅承屹不经意间侧首,那抹朝思暮想的身影跃入眼帘,眉眼微不可察地柔和了几分。 他同全场大多数男人一般,目光不自觉地随着盛南伊移动。 秀气的脚上套了双银色高跟鞋,灯光下闪烁着细碎的光,约莫五公分的跟,气场比往日更足。 黑色及膝裙自然垂落,衬得皮肤更是莹白如霜,后背是大片镂空设计,细带编织而上,直达细长雪白的颈,和项链合二为一,优雅又不失性感,简约却不失格调。 她梳了编发,装饰并不繁琐,一枚钻石发卡精致高贵。 妆容比平时浓了些许,妖冶、耀眼。 光彩夺目,她就是全场的光,惹人追寻。 可那浑然天成的傲然,又像是无视全场目光,她昂首挺胸地阔步前行,步履徐徐而坚定。 目光追逐着她的脚步,傅承屹微微侧了侧身,虽还在交谈,回应却慢了半分。 “周先生,您好~我是盛世国际的盛南伊。”她主动伸手,自报家门,微笑着打断了周立齐和别人的聊天,另外一人见到盛南伊主动离开,仿佛没有谁能抢夺她的焦点。 年过半百的男人长相年轻,笑容温雅和顺,两人握手寒暄,交谈起来。 一股不畅之气憋闷在胸口,傅承屹一张俊脸渐起恼怒之意,烁烁黑瞳闪现着蹿动的光火。 时间有限,盛南伊长话短说、直入主题。 相较于盛南伊的单刀直入,周立齐的回绝要委婉得多,说此事已是板上钉钉,还与其他几家开发商签好合作备忘录了,不好贸然邀请盛世加入。 盛南伊举杯轻笑:“未能与周董合作,甚是遗憾。希望以后能有幸与周董合作,当然,能一较高下也是幸运的。” 对方也是言笑晏晏。 觥筹交错间,那份失意与落寞也转瞬即逝,她依然浅笑盈盈。 刚道别,一个油头粉面的男人端着酒杯挡住了去路,是昭明集团的当家人,他也垂涎盛南伊美色久矣。 如在平时,盛南伊面对他的搭讪定会嗤之以鼻,只留高傲的背影,今天却一反常态,不仅礼貌回应,还主动问候了两句,对方在受宠若惊之下忽然浑身是胆,又往前靠近了一步。 盛南伊还是维系着那抹笑弧,主动邀请他去沙发位就坐。 两人并肩前行,引人注目。 傅承屹面色一沉,瞳眸骤缩,同程锦溪匆匆结束了谈话,一扭头却寻不到盛南伊的踪影了。 长腿撩开,他转遍全场,正好看到林曕北,直截了当问盛南伊身在何处。 林曕北四顾茫然,也是一头雾水:“刚才还和昭明集团的李董商谈……” 傅承屹没听完便走了,兜兜转转,终于在洗手间拐角处看见了那抹黑色魅影,一股莫名火气成功冲破了牢笼,蹿出体内,熊熊燃烧起来了。 他用力攥住盛南伊的手腕,拉她去了墙角,眸中一片赤色,按捺不住地低吼出来:“放着现成的一本万利的生意不做,偏偏要低三下四去哀求,盛南伊,你把自己当什么了?把我当什么了?” 莫名被劈头盖脸吼了一顿,对方还是一向稳重克制的傅承屹,盛南伊大惑不解,来不及细细琢磨其中意味,便被手腕处钻心的疼痛牵扯回神,她皱皱眉,一双清眸寒冰乍起,口吻生硬:“傅承屹,你弄疼我了。” “傅承屹,谁让你弄疼我来着……”“傅承屹,我疼……”“傅承屹,你死定了,我要去告诉伯父你弄疼我了……”“傅承屹……” 眼前的场景和记忆中的重合,傅承屹眼前仿佛出现了无数个盛南伊:开心的、不开心的、佯装开心的、佯装不开心、苦恼的、哭泣的、大笑的……她们各不相同,却各个鲜活,鲜衣怒马,嬉笑怒骂,恣意张扬。 盛南伊趁他沉思时用力掰开他的手指,傅承屹吃痛之余松开手,但身子一斜,挡得死死的。 他冷静下来了,嗓音一如既往低沉磁性:“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什么问题?”盛南伊扬起脸,十分不耐烦,“千金难买我愿意,我不高兴与你合作,不高兴与你牵连,可以吗?” 第47章 毫不相关的路人甲 傅承屹眸底快速凝结出受伤后的愁怨,惹人垂怜。 盛南伊只觉暗爽,仿佛全身血液都畅快起来,冷眸含笑:“盛世的未来战略你应该很清楚吧?我现在胃口大得很,传统地产要做,互联网也想涉猎,我想跟谁谈就去谈,想跟谁合作就去合作。 你问我把你当什么了……好,那我来告诉你,你是我老死不相往来的前夫,是跟我毫不相关的路人甲,是即便跪在我面前奉上你所有资产我都懒得看上一眼的男人,这个回答满意吗?” 眉头还是深锁着,面色却肉眼可见地变了。 盛南伊说不上这是一种怎样的变化,她从未在傅承屹脸上见过这种表情,无法准确解读,有一瞬的怔忡。 傅承屹狠狠盯着她,一字一句、用力地吐字:“毫不相关?老死不相往来?” “是。”她义正辞严,“话都说清楚了,我是不是可以走了?我时间宝贵的很,不想在你身上浪费一分一秒。你以为我今天来这里是做什么的,跟你闲聊?抱歉,你不配!我是来谈生意的,这样的夜晚,不谈成一笔生意岂不是白来一趟?你也知道,利刃出鞘,没有无功而返的道理……” 莹白的小脸上尽是戏谑与嘲弄,深深刺痛了他的眼睛,也刺痛他因为这个距离这个机会而澎湃活跃的心脏。 骤缩的眸中溢出些许怒意,连嗓音都未能幸免地沾染上:“盛南伊,你脑子是不是坏了?白捡的便宜不赚,偏要去卖笑?” 清眸快速划过一抹不快,长睫眨了眨,她勾起唇:“噢~多谢提醒,我差点忘了,我盛南伊也算颇具姿色,勉强称得上回眸一笑百媚生吧?就算别的都没了,至少还能卖笑为生……” 傅承屹怒不可遏,眸中一片赤色,血丝肆意攀爬,像是要变成两条巨蟒缠住她,心脏跳漏了一下,盛南伊下意识就要转移视线—— 一个吻落下来,他的唇冰凉、薄软。 一股电流从嘴唇立刻传遍全身,盛南伊背脊一僵,似是动弹不得。 粗粝的拇指抬起她的下巴,她不得不看着他,他却闭了眼睛,越发放肆地进攻。 “唔……” 反应迟钝了几拍。 盛南伊回神的同时双手攥拳捶打在他身上,却被他轻而易举地捉住,男人又顺势把她推到墙边,一点点加深了这个吻。 他的睫毛又密又长,像是要蹭到她脸上了。 气息源源不断喷出,熟悉却又陌生,牢牢禁锢住她。 脑子中仿佛奏起一曲琵琶吟,随着他的热情膨胀,节奏也越来越快,突然音就到了最高音,“砰”——弦断了。 一切便终止了。 盛南伊抬起脚,狠狠踢向傅承屹的小腿。 “啊……”男人弯腰抱住小腿,面露惊诧,盛南伊拿着手包朝他劈脸砸下去。 那个力道、那个架势,仿佛有什么深仇大恨,仿佛手里的不是手包而是板砖。 她边砸边道:“人面兽心、猪狗不如!傅承屹,我当年一定是瞎了眼才会喜欢你这样的玩意!简直叫人恶心!” 砸了好几下才停下来,急促的呼吸平缓下来,清眸重新聚敛光芒,她扫向四周,方才还围观的人群立马做鸟兽散。 盛南伊迈着优雅的步子缓缓走向洗手间。 望着镜中的自己,她头一次感到陌生。 温热的水汩汩流出,氤氲的水气朦胧了镜面,她好像看不清自己了。 接了一捧水漱了漱口,把嘴唇擦了又擦,她打开手包补了妆,而后若无其事地回到宴会厅。 林曕北等她很久了,问她刚才去哪儿了,怎么到处不见她。 盛南伊说鞋子不舒服,去休息了一会儿。 这是事实,不过是第一次去洗手间的理由。 这几年她真的鲜少穿高跟鞋,仅仅五公分的鞋跟让她难以驾驭,一度有些后悔,不过还好她未卜先知、物尽其用。 念及于此,她捏着香槟杯提了提唇角,清清亮亮的眸子也跟着碎光闪闪,林曕北一脸茫然,他越来越琢磨不透她了。 顺着盛南伊的视线看过去,林曕北就看见了傅承屹,清冷如旧、沉稳如故,只是一双眼睛犀利得很,像猎人镬住了势在必得的猎物。 傅承屹也在朝他们这边看,林曕北胸中一股愤懑之气瞬间升起,犹如洪水猛兽张开血盆大口就要吞噬了他。 他不由地抬了抬眼镜,避开了胶着的视线,重新看向身旁的女人。 只是,盛南伊并不是在看傅承屹,她只是瞧见了离傅承屹几米远的周立齐正微笑着拍了拍程锦灏的肩膀,程锦灏也是一副乖巧恭敬的模样……这个画面实在很有趣。 朝林曕北扔了一句,她迈着轻盈的步伐,挽起唇朝两人走去。 与周立齐亲切交流的程锦灏口袋里的手机震了几下,并未在意,还是延续着刚才的话题,突然就感到一股杀气,跟着右眼皮跳了几下—— 他揉了揉眼睛,还是隐隐不安,一扭头就看到了冷笑走向他的盛南伊。 不怀好意的笑容,极尽傲慢的姿态,睥睨一切的目光,真把自己当成女王了? 程锦灏嗤之以鼻,却免不了心惊肉跳,下一秒又开始安慰自己这是程家地盘,轮不到盛南伊耀武扬威,便挺直了腰板。 不曾想盛南伊在离他只有一步之遥时转了方向—— 她走向他父亲那边了,转身时留下一个胜券在握的冷笑。 程锦灏眉头跳了跳,还不自觉地摸了摸胸口,周立齐也感到他不适:“锦灏?” “不好意思,周叔叔,我有点急事,咱们一会儿再聊。”说罢,匆匆而去。 “程董~”程锦灏紧赶慢赶,还是晚了一步,眼睁睁看着盛南伊假模假式地和众人打起招呼,“刘局长、周会长、吴董、王总……大家晚上好,许久未见,各位安好呀?” 几位大佬并未因话题中断而愠怒,反而满面春风,与她相谈甚欢。 程锦灏心不在焉地和旁边人闲聊,心里头七上八下的,总觉得盛南伊包藏祸心,一下秒就会向他父亲和盘托出。 第48章 傅承屹和程锦灏打起来了 傅承屹全副心思也系在盛南伊身上,离得太远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只觉她笑得灿烂明朗,与刚才那个她大相径庭,就像脱胎换骨了似的,越看越刺眼……手边正是香槟塔,拿取方便,不觉间他全数下肚。 这边,盛南伊巧笑嫣然,冲程锦灏挑了挑眉,随口对程董道:“伯父在世时,常听他说起与程董读书时的故事,赞赏程董博闻强识、深谋远虑。我也十分敬佩程董,可惜一直没机会与您合作、听您指教……” “盛董真是太谦虚了……照我看,继新啊,咱们可比不过这些年轻人喽,他们一个个有能力有魄力,胆子大志向大,都了不得啊~要我说,即便咱们再年轻个二三十岁,恐怕也不是他们的对手。” 说话的是砚城商会会长,长得白白胖胖的,看起来更是慈眉善目、笑容可掬。 盛南伊与他接触不少,知他是个笑面虎,一向不怎么喜欢,不过伸手不打笑脸人:“周会长太抬举我了,我可没有程董和您这样的魄力。再说了,盛世能有今天,也要仰仗各位前辈的照拂。程氏集团如今都走过七十五年岁月了,我们盛世还是嫩得很,也羡慕得很……” “说到这里……”盛南伊话锋一转,余光扫着程锦灏,笑容更绚烂了几分,“程氏集团风华正茂,程家人丁兴旺,我们盛家望尘莫及。唉~我可真羡慕程家几位公子,背靠大树好乘凉,有时候也很羡慕程董,三位公子各个出类拔萃……” 程继新眯笑的眼睛划过一抹厉色,盛南伊却视若无睹,肆无忌惮地笑道:“大公子自不必说,年少有为,卓尔不群。二公子也是手段了得,我们私下有过几次接触,让人称不绝口,前途无量。至于三公子,不得不说已经今非昔比,叫人刮目相看了。” 一路赔笑的周会长听到盛南伊突然提及程锦灏,也一时摸不着头脑,只好顺着问道:“盛董,怎么突然说起这些了?” “没什么,只是在共襄盛举的日子突发感慨而已。毕竟,像程家这般琴瑟和鸣、父慈子孝的家庭太难得了,羡煞旁人……”她当真流露出羡慕的眼神,一边说,一边还煞有介事地看了一眼角落里的程夫人。 程夫人正与周立齐谈笑风生。 “不过程董,程氏集团打算进军地产界的事情真的惊吓到我了。唉……程氏集团要是加入了,我们盛世以后可就难做喽~” 程继新的脸色不经意间已暗了几度,尚未开口,只听周会长干笑了两声:“哈哈……盛董说笑了,这一消息从何而知,我怎么没听说过?” “是吗?”盛南伊看向程继新,摇头笑道,“看来是我不够耳聪目明,又看错又听错还理解错了。如此甚好,不然,我这条小胳膊可拧不过大腿啊……” 她笑起来,顾盼生辉,倾倒众生。 明明隔了很远,傅承屹却觉得笑声入耳,像银铃,又像魔咒,鼓动着他的耳膜,拨弄着他的心弦,终究还是坐不住了,朝她走去。 明明隔了很近,程锦灏却发现他什么都听不清,只是瞧着几人相谈甚欢,说不定盛南伊只是前去应酬,而非告状。 又瞧着盛南伊离开了,他心里的大石头暂时落地,这才掏出手机。 好几条微信,还有几个未接来电。 他随手点开了一张照片,画质粗糙,从模糊的侧影依稀可辨是两人在接吻,他皱皱眉,谁偷拍这种恶趣味照片发给他? 可还是陡然生出一股异样的感觉,紧接又点开了一张、下一张、再一张……画质越发清晰,角度各不相同……最后是一段高清视频。 一刹那,程锦灏只觉天旋地转、地动山摇。 他差点站不稳,扶住了酒水台,喘着粗气接连灌了几杯,才舒出一口长气。 他双眼猩红,张牙舞爪,像下山猛虎一样,横冲直撞地满场找人。 姗姗来迟的和筱莹在门口遇见了正要离开的盛南伊和林曕北,打了声招呼就分别了。 走到半路的傅承屹瞧见了这一幕,稍稍放宽心,也打算去找主人告辞,一回头便瞧着程锦灏气势汹汹地过来了,眸子微不可察地紧了下。 要说,他们算不上什么交心朋友,程锦灏曾一度视他为假想敌事事针对,他今天也有点累了不想与之纠缠,便朝他点点头打算撤了。 刚要转身,一块手机砸在他身上—— 跟着是劈头盖脸一顿臭骂:“傅承屹,你tm有没有良心?雅昕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一个豁出命去救了你的女人,被盛南伊那个祸害撞死了! 好,就算当初你要顾及你的立场、你的身份、你的前途,不好做些什么,我可以理解,我不逼你,官司我自己出力! 那现在呢?你们离婚多少年了,你和她屁关系没有,你做出这些事,你能对得起谁?” 振聋发聩,响彻整个大厅。 他们站在水晶灯下,更是引人注目。 傅承屹一整晚本就燥郁难安,浑身难受,还喝了不少酒,又被破口大骂一通,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和你有关?” 程锦灏被他一问,瞬间火冒三丈:“雅昕的事就是我的事,你说有没有关系?好,我今天就替雅昕打醒你这个有异性没人性的混账东西!” 说着,他使出了吃奶力气挥出了拳头。 骤不及防地,傅承屹被迎面一拳打歪了脸,踉跄了下才站稳,回首时嘴角勾起一抹带血残笑,舌头抵在嘴角处,他揩了下血丝,随即不由分说还了一拳。 程锦灏自是不甘示弱,两人就这么你一拳我一脚地打起来了。 一个比一个下手狠,拳拳直击门面,脚脚踢向要害。 在场的人哪里见过这等阵仗,立马拉开两人。 傅承屹趁乱朝着程锦灏胸口踢了一脚,只听他闷哼一声倒下去,好在被人接住,宴会厅也铺了厚厚的地毯。 程锦灏奋力挣脱,可胸口闷闷得疼,不由得皱了皱眉,捂紧胸口,脸色也惨白起来,他还是想起身,只听一道熟悉又厚重声音响起;“程锦灏,闹够了没?” 第49章 本来长得就丑,现在一脸伤就更难看了 不必抬头,程锦灏便知道自己大祸临头了。 果然,程继新在众人簇拥下快步走来,板着一张脸,用略带愠怒又不容置喙的语气道:“丢人现眼的东西,这是容你胡闹的地方?还不赶紧向傅总道歉!” 程锦灏冷哼一声,满脸委屈:“我?我凭什么?”明明他伤得比较重,傅承屹最后一脚太?凶残了,他现在还在胸口闷痛,冷汗直冒呢。 傅承屹伤得也不轻,却并不狼狈,一张俊脸挂彩后反而添了些残损美,像刚从战场回来的负伤美男子。 西装扣子崩掉了几颗,于是他只是正了正领带,傲然立在在那儿,还是那副清冷矜贵的模样。 傅承屹对着程继新微微颔首,轻轻撩唇,冷淡又华贵的声线流淌在厅内:“不必了,程董,搞砸了贵公司周年庆,我也很抱歉。今天就不扫各位兴致了,改日再登门致歉。” “傅总言重了~”程继新也微笑着点点头,对一旁的程锦溪道,“去替我送一送傅总。” 两人率先离开,宾客也先后离场。 一场集团盛事却以家庭闹剧收场,任谁脸上都挂不住。 程继新亲自守在门口,等宾客走得差不多了,才铁青着一张脸回来处理家事。 在砚城,几乎找不到比程家更显赫的家族,也找不到比程家更低调的家族。选择举办七十五这个不上不下的周年庆,程继新自然另有目的。 不曾想空前绝后的丢脸,前有盛南伊不顾情面明嘲暗讽,后又发生主客相搏事件,程继新怎能不雷霆大怒?当即剥夺了程锦灏所有职位,也停了他借由程家名头享受的一切特权。 程锦灏出乎意料地没有辩解,也没一同回家,神情淡漠,一个人去楼梯拐角处坐着。 接了一个长电话的和筱莹耽搁了一段时间,返回宴会厅时发现已经散场了,她拎着手包缓缓而去,不巧,电梯正在打扫,想着不过是二楼便打算从楼梯下去。 灯光明亮,大理石地面一尘不染,映出程锦灏一脸的伤,还有难掩的落寞。 亲眼目睹傅承屹打架,直叹是百年难遇,足够瞠目结舌了,如今又逮住垂头丧气像只落败公鸡的程锦灏,和筱莹简直喜出望外,不禁摩拳擦掌,想去嘲讽一番了。 念及于此,和筱莹脚步轻盈起来,把高跟鞋踩得蹬蹬作响,一瞬间刺耳密集的声音回荡在清冷静谧的楼梯间。 窝在墙角的程锦灏只是睁了睁眼,又合起来。 那样安静、平淡,太不像一有个风吹草动就如临大敌的程锦灏了…… 还有他的眼神,透出几丝无奈和委屈,活脱脱一副受伤后独自躲进山洞舔舐伤口的可怜模样,和筱莹心尖仿佛被针扎了一下,有那么一丢丢的难受。 她重重地闭了闭眼,目光重新聚在台阶上。 “踢踏、踢踏……”高跟鞋在夜间安静的楼梯间回响着,空洞而绵长。 她不发一言地经过程锦灏,禁不住又看一眼。 一米八几的大男人蜷在墙角,被揍得鼻青脸肿,渗出的血珠都结成了痂挂在脸上,他算是程家人中皮肤最白净的一个,所以紫青色的伤痕尤为明显。 眉眼处却一片安然。 和筱莹不知怎么的,一下子想到那年盛南伊车祸躺在icu里的场景,也是满脸伤痕,安静又平淡,甚至毫无生气。 与此同时,她也想起了整天歇斯底里的男人,一个是忧心如焚担心到大发雷霆的凌天晔,一个是咬牙切齿愤恨到暴跳如雷的程锦灏。 他们认识有十年了吧?程锦灏似乎一成不变,对乔雅昕视若珍宝,千方百计甚至不惜卑躬屈膝地讨好,对他们却是趾高气扬不屑一顾的…… 盯着眼前的男人,和筱莹心头那不重却真实存在的刺痛又有重返之态,本已转弯迈步下去了,她又鬼使神差地折返。 “打架又打不过,偏偏爱逞能,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你好歹也是程家子孙,怎么一点商人的精明劲都学不会?”和筱莹冷嗤一声,找出一片湿纸巾递过去。 程锦灏缓缓睁眼,凝着湿纸巾,没有接。 和筱莹不屑地撇撇嘴,直接撕开包装扔他脸上。 程锦灏这才拿着湿纸巾擦起来,干涸的唇稍微张合便见丝丝鲜血从嘴角渗出,有那么一点触目惊心,和筱莹感觉心头的针扎似乎更密集了些,便转移了视线。 “谁都不想打无准备之仗,谁都想战无不胜。可有时候,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也是一种勇气。”程锦灏语气淡淡的,声音嘶哑的。 “这不是勇气,是愚蠢,聪明人应该懂利害、知进退、明得失。” 程锦灏只是冷嗤一声,又不言语了,似与她话不投机半句多。 和筱莹懒得计较,给他一记白眼,说时间不早了,让人送他回家,程锦灏说不想回,和筱莹让前台开了房间和服务生一同送他上去。 是间套房,装修豪奢。 屋里弥漫着一股清香,淡淡的,很好闻。 和筱莹一直等到服务生送来了药箱,搁在桌上,往他面前推了推:“药箱放这儿了,你自己擦一下吧~” 说完她便起身了,走了两步又多嘴问了句:“你一个人,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程锦灏靠在沙发上,面无表情,声音更是半死不活的,他“嗯”了一声。 和筱莹不禁皱皱眉,沉吟几秒后,又返回来,打开药箱帮他处理伤口。 程锦灏大吃一惊,怪异地看着她,随后便推开了她的手。 和筱莹索性坐下来,不客气地道:“本来长得就丑,现在一脸伤就更难看了。” 程锦灏眉头瞬间皱起来,目光不善,和筱莹趁机把药膏涂在他脸上,程锦灏像是大脑才接收到信号,立马反唇相讥:“就你长得好看。那你说,你长得这么好看,怎么还没人要?” 涂满药膏的棉签狠狠压在他唇角上,程锦灏疼得“呲”了一声,看怪物一样瞪着她:“真是毒妇!你讽刺我,我还不能反驳了?” 和筱莹傲娇地瞪他一眼:“程锦灏,别说傅承屹想揍你,就你这张贱嘴,连我都想揍你!” 许是提到了敏感词,接下来程锦灏乖顺多了,和筱莹上药也容易了,手法不觉间也柔和起来。 第50章 最重要的是,她不知该怎么跟盛南伊说 双眸布满血丝,疲态尽显,可程锦灏一瞬不瞬地凝着她。 大概是头一次这么认真看和筱莹,也好像是头一次看清楚她的模样。 皮肤白皙紧致,眉眼弯弯的,常含笑意,鼻子和嘴巴小巧而精致。 睫毛长长的,眨眼时忽闪忽闪的,像两把扇子,拂去了他无名又无尽的狂躁。 手指纤纤,指尖柔软、温暖,她上药的手法轻柔,神情专注,他莫名觉得心里很踏实,被一种久违的平静团团围住。 “好了~”和筱莹声音也很温柔,不像平时面对他时的冷言冷语,也不像在外人面前那种客气周到,带着女人独有的柔和,她旋起药膏放回药箱,看着他道,“我不是医生,只能简单处理一下。你明天去医院看看吧,我看你伤得不轻。” 见他舒服地靠在沙发上,间或瞟她一眼,就是不应,和筱莹顿觉无趣至极:不跟他吵架的程锦灏是个什么奇怪的物种? “我走了。”她弯腰拾起沙发上的手提包,起身时却被一双有力的手臂拦腰抱住,男人埋头在她怀中,低声道:“留下来陪我。” —— 已近中午,两人还在呼呼大睡。 窗帘露着一条不大不小的缝,接连刺穿了玻璃和窗纱的阳光并不浓炙,爬满了房间一隅,温和而知足。 光线慢移,逐渐映出相拥而眠的两人身影。 只见和筱莹皱着眉,像是堕入一场绵长而可怖的梦里,忽而惊醒,眼睛连眨了几下。 她侧过身,打量着一旁的男人,懵怔了足足一分钟,哑然失笑:这是怎么了? 双手摩挲敷在脸上,快速唤醒着自己,随后她爬起来捡起地上的衣服,脏了的衣服尽管嫌弃,还是迅速穿戴起来,她正在思考是直接回家还是先去商场shopping一下。 “你去哪儿?”床上的男人动了动,问道。 “回家。”她头也不回,从包里掏出了墨镜。 “和筱莹,我们结婚吧。” 墨镜“啪”地摔在地上—— 像是久蹲后猛然起身,又像是晴天霹雳,和筱莹没有压制住一脸惊诧,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慢吞吞地道:“程锦灏,你是不是疯了?我们……我们充其量不过是单身男女一时兴起互相慰藉。你、你该不会以为我喜欢你吧?” 说到最后,她自觉无趣,轻笑了一下。 “……”程锦灏也爬起来,像是不太舒服的样子,皱着眉靠在床头,用手捏了捏太阳穴,才看向她,“我没有这种荒谬的想法。” 和筱莹更是费解了,一句“难道你喜欢我”在嘴边转来转去,始终没有说出口,毕竟谁都知道程锦灏这么多年喜欢的也只有一个乔雅昕而已。 快速止住了这个想法,与此同时,另一个想法又冒出来,于是,她一脸嫌弃地看着他。 程锦灏也在瞧着她,慢条斯理地说着:“咱们算什么?严格来说,是死对头。说实话,平时如果我接近你,哪怕只是离你近一点,你肯定也会不愿意,可是昨晚……所以说,其实你绝非那么讨厌我,同样,我也是。” 喉咙像是塞了一团棉花,突然就堵得难受,和筱莹垂头盯着地毯上繁复的花纹,没有讲话,思绪也杂乱起来。 “坦白说,我对你说不上多喜欢,但绝对不是不喜欢。结婚又不是谈恋爱,想要个两情相悦多难,差不多得了~”程锦灏说着说着心情莫名好起来了,也就更放得开了,凑到床边,头头是道地分析起来,“你离婚都两年多了,也该明白了,你现在行情很一般,可比不上结婚前。 和乔同宇都只能搞搞地下恋情,混不上什么名分。张家那小子,就更加不靠谱了。你整天游荡在那些场合,时不时就会在大庭广众之下碰上前任,免不了会尴尬。你难道不觉得,这样下去挺没意思的?” 见她手指在包带上画起圈,他突然脑子一抽:“哦~对了,你和凌天晔之间没什么吧?我可不想碰他的女人……” 手包瞬间扔过来,和筱莹恼怒地瞪他一眼。 程锦灏笑着抓住手包:“说实话,但凡离婚,女人都赚不到什么便宜。只要陆晨飞一天不闭嘴,你就好过不到哪里去,凌家什么都给不了你……” 和筱莹睨着他,冷嘲道:“难道你就可以了?”程家失了势的儿子,不过是尊泥菩萨,说不定还不如她凌家这个从未得势过的“大小姐”。 手包带子在手里缠来缠去地玩弄着,程锦灏一脸无所谓的模样:“没错,我是被踢出程氏集团了,手上也没什么实权,但至少还是程家人吧?他陆晨飞再混账,也没胆量来碰瓷程家吧?” 实在是再浅显不过的道理。 和筱莹没说话,看了他一眼,又站起来,程锦灏忙问道:“你又要去哪儿?” “洗澡。” 嘴角不自觉地勾了勾,程锦灏轻嗤一声也跟着进去了…… 他们在酒店一共待了五天。 最后和筱莹拍板决定:先不对外公开关系,至于怎么和家里说还要再合计。 她倒是不担心凌家会反对。无论对凌叔还是对母亲来说,嫁到程家绝对是无上光荣之事,凌天晔顶多会冷嘲暗讽一顿。 最重要的是,她不知道怎么和盛南伊说。 —— 凛冽的冬风,来势汹汹,仿佛要把人间撕碎。 明天就是春节了。 清安墓园比平时要繁闹一些,人们习惯在即将团圆的日子里怀念故人。 还是一如既往的郁郁葱葱,还是一如既往的风萧叶落。 不同的是,乔雅昕的墓前似乎比素日还要冷清。 往年这个时候,乔家人早已清扫过了,即便她父母远居国外,还有乔家叔婶和堂弟,还有每月总要来几次的程锦灏。 哪怕他在国外回不来的那一年,每月也会派人来送花,读一读他写的信,放一放他说的话,他怕她会寂寞,也怕自己寂寞。 只是,这次离他上次过来,好像隔得久了一点。 不是雏菊,不是百合,他喜欢给她白玫瑰。有时1枝,有时11枝,有时是一大捧,或一整车,绕着她的墓围上一圈又一圈。 今天还是11枝。 第51章 傅承屹,你喜欢她吗 程锦灏穿了一身黑色,显得人更白了。 一双丹凤眼一瞬不瞬地凝着墓碑,难辨喜忧。 静置片刻后,他弯下腰,抬起衣袖拂去她脸上的尘土和枯草,这才勾出一抹微笑,眸底漾起暖色:“雅昕,明天就是春节了,时间过得好快啊~” 花束规规矩矩摆在正前方,他坐在一侧,几度欲言又止,还是选择了沉默。 风有些凉,无意识地摩挲着双手,视线霍然落在左手中指的对戒上。 眸中起了一层薄雾,他看向了照片上的女孩。 手指轻轻触上去,冰冰凉凉的,他的心也似乎快速冷却下来了,程锦灏放低了嗓音:“雅昕,我……我交女朋友了,人你也认识的。” 他说着轻嘲地笑了一下:“自你走后,我其实都没想过这种事,不知怎么回事,忽然很想安定下来,过过人该过的日子。年后……我们大概就要结婚了。” 这么多年,他的心始终飘无定所,也像一具行尸走肉,看起来忙忙碌碌实则空虚寂寞。 风呼呼地刮着,旋着叶片起舞,像孩童在哭嚎,又像她的回应。 隐约间,他好像能听到她对他大喊,让他滚远一点。 “我知道,你从来都没喜欢过我,你也一定不喜欢我常来烦你吧?你总让我离你远一点,这次……我是真的要离开了,你会高兴了吗?” 音落后,回应的还是只有呼啸的风声。 修长有力的手指轻轻描绘着她的轮廓,在她眉眼出流连,迟迟不曾挪动。 眸子澄澈干净,不染尘世,笑容也那样清甜。 乔雅昕是他见过笑容最好看的女孩子,每次只要她笑起来,他都感觉心田像被甘露滋润过,所以总是千方百计逗她笑,尽管她的笑容几乎不曾是为了他。 眸子一黯,掩住深深的哀痛,他的嗓音低沉暗哑,像是鼓足了勇气才讲出来:“雅昕……再为你办一件事,就放了我,好么?” “你也在。”来人声音还是那般冷静、淡漠。 程锦灏不必回头就知是傅承屹,怎么是良心发现了过来看看雅昕? 傅承屹缓步走来,抱了一束白色雏菊。 我爱着,什么也不说,只看你在对面微笑——乔雅昕说她最喜欢雏菊,沉默又无私的爱,多么美好。她曾以为她可以做雏菊,永远对着他笑,可以在这段感情里自由进退,可最终还想要做扑火的飞蛾…… 脚步声趋近,程锦灏也越发压制不住,手指不觉间攥成拳,待起身后,他已经凛起全身的怒意:“你来干什么?既然不爱,就别来扰她清静,脏了她轮回的路!” 对他的喜怒无常,傅承屹早已见怪不怪,淡漠的目光越过他,把花放在墓前。 眼睛像是被揉进了碎玻璃,刺得他鲜血直流,程锦灏突然发疯似的上前,一脚踢飞了雏菊,像是没解恨,又跟出来一脚接连一脚地踩上去。 傅承屹却只是定定地看着他,狂风呼啸,他眯了眯眼。 直到花被踩成烂泥,程锦灏才像是平静下来:“傅承屹,你喜欢她吗?” “……”男人只是注视着他。 程锦灏走过来,换上了成熟稳重的口吻:“既然难得在这里相遇,当着雅昕的面,让我们都开诚布公一点。” “我喜欢谁?”傅承屹幽幽地看向他,扯起一丝轻笑,“盛南伊吗?是,我是喜欢她。” 程锦灏简直一口气喘不上来,张目结舌了好一会儿,才徐徐吐出一口气:“好,算你坦诚。那……雅昕呢?你当她是什么?” “同学,朋友。” “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 程锦灏紧咬着牙关,冷冷地问道:“你就一点也不喜欢她吗?既是如此,你明知道她喜欢你、一直在找你,为什么你还不主动避嫌?” 傅承屹眼眸深谙,重重地落下眼睑,侧身转向乔雅昕的墓前,低低地道:“没有不喜欢。” 程锦灏怔在一旁。 他彻底无语了,傅承屹总是不说人话、不干人事,四年级刚转学过来时他就瞧傅承屹不顺眼了。 至今还是想不明白,雅昕为什么会喜欢他?还因为傅承屹从五年级开始接连跳级,雅昕也跟着发奋图强,如愿地去了他的初中、高中……连他也被迫动用关系,只为了和她同校。 乔雅昕喜欢傅承屹,一直追逐;他喜欢乔雅昕,也一路相随。那几年,他们三个人处于一种相对平衡的状态中。 直到盛南伊一出现便打破了所有的平衡。她就是个高高在上的公主,目空一切,只管动动嘴皮子便一应俱全,她要傅承屹陪伴傅承屹就能去陪着她,她要傅承屹做男朋友傅承屹就成了她男朋友。 从此,他们怪异却和谐三人关系就全部乱套了…… 程锦灏这么想着,攥紧的拳头突然被中指上的凸起物硌了一下,不禁低头看起来,望着情侣对戒凝起几分怅然若失。 他胸口憋闷,顺手就要摘下来,可摘到一半又戴了回去。 “仔细想想,我好像也没什么立场来指摘你……”口吻缓和下来,程锦灏背对着傅承屹,低着头,闷闷地道,“傅承屹,如果还有一丁点良心,就该明白雅昕为你付出了多少。如果雅昕在你心里还有一丁点位置的话,就该明白她不想看到你和盛南伊在一起。雅昕生前已经做出那么多不可理喻的事情了,我担心哪天你被盛南伊整死以后再见到雅昕,会无脸面对,也会不得安宁……” “程锦灏”,傅承屹兀自打断了他,看到他中指上的戒指,笑了一下,“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人生。如果雅昕真的爱我,她会祝福我的。” 程锦灏用奇怪的眼神地盯着他看了几秒,才问:“这么说,你是铁了心了?” 回应他的只有背影,冷漠决绝、雷厉风行。 就像这个冬季里无尽的狂风,搜刮走他最后一丝温度。 眼神蓦然变得可怕起来,程锦灏又看向乔雅昕的照片,紧了紧下颌线,像是下定了决心。 —— 春节后几日风弱下来,气温都在零度以上,偶有太阳露面,并不难熬。 晚上九点多,黑色宾利缓缓行驶在宽阔的街道上,这个时间的砚城,依然车水如龙。 莹白小脸微微泛红,盛南伊刚参加完商务晚宴。 第52章 我们之间是该有个了结了 她年前几天换了经久不变的发型,烫了也染了,完全是因和筱莹盛情难却。 她不是很习惯,却又很熟悉,仿佛一瞬回到二十岁了。 她一连多日心情也不错,许是受和筱莹的影响,那女人近来春风满面,皮肤白里透红,造型多变,还不厌其烦地怂恿她进行改变。 除了发型,和筱莹还送了不少衣服,不是她常穿的黑白,什么粉色、紫色、嫩黄色一概俱全,仿佛是热恋期的少女。 盛南伊并非不热衷于八卦,只是见她只字不提,也便没有主动问及。 和筱莹送的衣服不适合外出,整整齐齐码在衣橱里。 别墅不算大,好在住的人少,她住的那层有两间更衣室。一间是清一色黑白的商务装,另一间要丰富一些,有家居服、品牌送的衣服和礼服。 她的更衣室均由专人打理,会定期清理。 今天又是黑白配,一袭宽松的白色毛衣裙,搭配了长靴,双腿笔直修长,深栗色的发色显得比往日更活泼,脸蛋又白又嫩,明眸皓齿,星眸闪烁又盈满笑意,自是引人注目。 晚宴还没结束,盛南伊就裹上长款黑色大衣离场了。 “小姐,车子好像出问题了,我下去看看。”司机刘哥在路边停稳后,回头跟她请示。 她应了一声。 半分钟后,刘哥无奈地回来说:“小姐,是轮胎被扎了,得让店里派人来修。这还在假期,不知道人手够不够。我打给小白让他开车来接您吧~” 盛南伊瞥了眼打包好的食物,淡声道:“不必了,我打车回去就行。” “这怎么行?外面的出租车多脏啊,您还是……”刘哥说着拿起手机,却瞧见盛南伊已经打开了车门,立马也下了车。 刘哥一面拦车一面瞅着她手里的东西,笑道:“小姐,您对丁妈可真好~” 盛南伊笑而不语,这个世上很少有人会像丁妈这么疼她了。 今晚吃的是丁妈老家的菜式,有她喜欢的灌汤包。 盛南伊用餐时觉得味道不错便吩咐服务生再帮她打包两份,约莫着时间提前离席了,现在灌汤包还是热乎乎的,丁妈也一定没睡。 诚然,丁妈十来岁就来砚城了,但还是会经常追忆少时,还是会时不时说几句乡音,做点家乡菜。 世间万物看似千变万化,实则很多事情还是没变。 刘哥不放心地把她送上出租车,又喋喋不休地叮嘱司机,让他直接开进别墅区送到门口,还担心她不会手机支付,提前付好钱。 后座的盛南伊笑着摇摇头,从盛家过来的人好像都把她当成小孩子。 她还是在小区门口下了车,司机找回的零钱也没要,保安老张开门时依然恭敬周到:“盛董,晚上好啊~今天怎么没有司机接送?” 盛南伊也点点头,露出微笑:“晚上好。车子坏了,打车回来的。” “这样啊……您这大包小包拎了这么多东西,我让小王送您回去。”说着他朝保安室喊了两声。 盛南伊连忙推脱,她就打包了两份灌汤包和一点小菜,也值得大惊小怪? 老张目送她离开,回头对小王感慨说今年盛家可真清净,就连那个三天两头总是吵着闹着要进去的凌少爷也没见过。 冬天的夜晚总是格外漫长。 春节期间走亲戚的人都早早打道回府了,从小区门口走向家里的这段路也显得尤为漫长,橘色的暖光将她的影子无限拉长…… 有时,这般宁静祥和的时光她很享受,可以什么都不想,就只是这么走下去,尽头有人在等。 一路上凝着路灯,清眸含笑。 几米外,一盏灯忽闪了几下,就灭了。 仿佛满眼星辰陨落,世界变得漆黑,她抬眼看了眼那盏灯,轻笑了下。 隐约觉察到身后有窸窸窣窣的响声,盛南伊正打算回头一探究竟,余光却瞥见了地上跃动的黑影,捏紧了手里的东西,旋即脑后一阵闷痛,她意识全无。 —— “喂!喂!喂!” 越发不耐烦的声音伴着越来越重的拍脸声,回荡在空荡荡的废弃厂房中,在这个凄冷的冬夜显得尤为刺耳。 盛南伊刚撩开眼皮,就阖上了,刺目的光和脑后的疼一同作祟,几乎让她昏厥。 模糊间她好像感觉到脸上带疤的男人穷凶极恶地瞪着她,敏感的神经立即拉紧,她下意识眯了眯眼,要说什么却发现嘴里塞了一团布。 “老板~这个女人醒了。”刀疤男起身,粗沉地喊了一声。 来人懒洋洋应了一声,声线很熟悉,她循声望去,两条长腿已走到她眼前。 盛南伊抬眸就看到程锦灏叼了一根烟居高临下地睨着她,一双眸子充斥着暴戾的血色。 “唔~唔~”被缚住手脚扔在地上的盛南伊全力挣扎,直眉怒目:这个男人是不是想死? 程锦灏无动于衷,盯她看了约莫半分钟,才缓缓蹲下来,谑笑着捏起她的下巴:“盛南伊,你还是落在我手里了。” 盛南伊毫无惧色,一双清眸紧紧镬住他,似有几分嫌恶,眸底却铺陈着并不浅淡的悲哀。 像突然被刺了一下,程锦灏眼瞳一缩,避开她的目光,把她嘴里的破布拿出来,下一秒却没有等来破口大骂。 她语气还是淡淡的,细听起来还是能分辨出嘲弄:“程锦灏,你就不累吗?” “累”,他老老实实地答,兀自笑了一下,“我一直在等恶人被天收。可惜老天不开眼,我等累了,只好亲自动手。” “绞尽脑汁,就想到这么个蠢办法?” “是不怎么高明~”他忽然凑上前,丹凤眼漾出别有意味的笑意,他拍拍她的脸,“但是保管你舒舒服服的。” 呼吸一窒,盛南伊猛然意识到什么,凝眸扫向一旁的几个男人,竭力抑制住颤音,冷冷地问:“你……是不是疯了?喝醉了还是嗑药了,没醒过来?” “我好得很~”程锦灏徐徐起身,一点点遮蔽住她眼前的光,黑着一张脸,像地狱里冷面獠牙的恶魔,“说实话,我也挺烦的,我们之间是该有个了结了。” 第53章 来人尚未露面,便能感觉出杀气腾腾的 从他的神情可以琢磨出不是在开玩笑。 原先那丝丝缕缕的惊慌从心头迅速蔓延到指尖,盛南伊极力维持着镇定,脸上还是一派云淡风轻,发白的唇绽开些许笑意:“那么问题来了,你是想今天结束了我,还是想让我今天过后结束了你?” 程锦灏眼底划过一抹阴鸷,也笑起来:“都可以。” “我怎么觉得我胜算更大呢?毕竟,你只是程家一枚弃子,再生事端便是火上浇油,你已经从公司继承人名册上除名了,难道也想从遗产继承人名单上消失?” “真难得~瞅瞅你现在这副模样,还能这样尖牙利嘴,盛南伊,你是不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暗了暗眸,盛南伊还在轻笑。她知道自己现在一定很狼狈,可她还是盛南伊。 程锦灏不想跟她白费唇舌,和盛南伊对阵,他从来没讨到过什么便宜,冲着刀疤男使了个眼神,缓缓走出门,然后落了锁。 随着“吧嗒”一声,盛南伊一颗心随之一坠,瞬间紊乱了节奏。 敛眸盯着走来的男人,和地上乱糟糟的脚步,她竭尽全力屏气凝神,缓缓吐出一口气,盯着为首的刀疤男:“认识我吗?” “啪~”她刚被人当成小鸡一样拎起来,就甩了一记耳光,白皙的脸蛋上立马留下巴掌印。 一个瘦猴似的的男人盯着她,不耐烦地嚷道:“废什么话?臭娘们儿,给爷安静点!” 盛南伊下意识咬了咬唇,而后却是不怒反笑:“我是盛世集团的董事长盛南伊,不认识我的可以趁机认识一下。外面那位老板给你们多少?我可以出十倍……” 见刀疤男侧首看过来,她特意瞟了一眼扔在地上的包,继续道:“这只包是品牌周年庆特别款,有市无价,随便卖个三四十万应该不成问题,可以当做定金。你们要是不相信,包里还有我的卡,没有上限,你们可以安排人出去试一下……” 刀疤男大手一挥,扯住她的头发拉过来,盛南伊痛苦难忍,拧紧了眉,看到他阴沉沉的脸近在咫尺,阴森森地吐字,像毒蛇在朝她吐信子:“盛董事长不是说,做人不能没有下限,不能唯利是图、见钱眼开吗?” 云山雾罩的,盛南伊不明所以地凝着他。 “老大,这个死娘们儿可记不得咱们这种人。闲话少说,赶紧的吧,我已经迫不及待了”,瘦猴嘿嘿地干笑两声,摩拳擦掌的,给她松绑后又摸了摸她的手,“有钱人就是懂得保养,都快三十了手还是滑滑嫩嫩的,像个小姑娘。” 盛南伊被他盯得心里直发毛,每一处细胞都在排斥,可她总是觉得这两人话里有话,但此情此景却怎么也想不出。 瘦猴也猴急猴急的,拉扯着她的大衣,她一挣扎,大衣就拽下来了,她里面就穿了一条毛衣裙…… 下一秒,她就感受到男女在体力上的悬殊,在被扼住脖颈的那一瞬,她像是想起什么,紧盯着刀疤男,拍打着他的手臂,含糊不清地吐出几个字:“成……成丰……咳咳……建设?” 刀疤男眼底划过一抹错愕,手上的力气少了一半,冷笑一声。 盛南伊没怎么费力就挣脱开,深深吐了口气。 成丰建设是盛世国际名下的建筑公司,一向安分守己,只是几个月前在建的楼盘接连出现了伤亡事故。盛南伊派人安抚,可还是被程锦瀚借了由头起势,一时间闹得沸沸扬扬。 她加大了赔偿力度,也顺带着提升了工地保障。可有一次心血来潮去工地视察,却发现福利被层层克扣,工人们吃得差、睡得差、安全保障也差,连安全帽都是劣质的,对盛世抵触情绪很大。 她当即大发雷霆,从高管到包工头到各种小组长,一撸到底,想来这个刀疤男就是其中一员。 念及此,事情就好办多了。毕竟,比起亡命之徒、好色之徒,唯利是图的人总归好打发一点…… 坐在一张破旧躺椅上的程锦灏盯着腕表,一分一秒过去了,他越发不安,心里发憷,坐立难安。 何况,久久没听到女人的呼救声,他开始担心这些人没什么轻重,万一把人弄死了、弄残了,那…… 想到这里,程锦灏再也坐不住了,着急忙慌地去开门。 一进门,看见盛南伊瘫坐在黑色大衣上,靴子丢了一只,毛衣裙撕破了几个洞,头发乱糟糟地糊了一脸,露出的地方好几处青肿…… 没有想象中大仇得报后的意得志满、神采飞扬,程锦灏只觉得自己如遭迎头棒喝,头嗡嗡的,心乱如麻。 直到此刻,他才明白这不是他想看到的画面,可是也为时已晚了…… “老板~这件事情咱们是不是要从长计议?” 刀疤男朝他走来,一脸为难,程锦灏这才发现几个男人衣物完好,暗自舒了口气,像是回神了,瞬间又趾高气扬起来:“盛南伊,可以啊~” “彼此彼此。”盛南伊缓缓起身,面容憔悴,眼眸却寒气逼人,他不禁打了个激灵,挑挑眉,“事情又没结束,说好今天要有个了结的……” 厂房外,急切的刹车声和碰撞声一同响起。 程锦灏闭了闭眼,重新张开的眸里布满血丝,嘴角却扯起一丝狠意。 盛南伊捏紧手指,从地上捡起大衣,却被刀疤男和瘦猴一起钳住,吃痛地哼了一声。 这些干粗活的男人果真有一把子力气,盛南伊只觉得肩膀像是快要被攥碎了一样,她皱着眉头正要让他们松开她,一把刀抵在她腰间。 盛南伊识趣地闭上嘴,方才谈好的条件怕是要失效了。 刀疤男下巴一抬,指挥着一个大块头男人去门口一探究竟,那人偷偷开了一条缝,趴在门上,还没看清楚,门便被一脚踹开,大块头跟着倒在地上,摔得结结实实,声音闷闷沉沉。 来人尚未露面,便能感觉出杀气腾腾的。 刀疤男脸色突变,握了握手里的刀。 腰上传来一阵密集的刺痛,盛南伊头上已经沁满了汗珠,可心里却在期待着…… 第54章 英雄救美的游戏,好玩吗? 程锦灏上眼皮跳了跳,神色难辨,只是弯了弯唇角。 只见一件黑色大衣被扔进来,跟着一道黑色身影闪现。 傅承屹只穿了件单薄的衬衫,袖子半挽,露出粗壮的手臂,他比二十出头时健壮了些,轮廓也更分明、凌厉。 紧绷的弦稍稍放松下来,盛南伊轻轻吐出一口气,眼眶微微润湿。 可一撞上男人那交织着担心、愤怒、惊愕的眼神后,盈泪双眸自动换上清冷底色,她移开了视线。 “傅承屹,你来晚了。”程锦灏先发制人,朝着盛南伊的方向努努下巴,懒洋洋的嗓音里捕捉不到意外。 “你混蛋!” 傅承屹怒不可遏,一脚踢过去,跟着就冲盛南伊跑过来,刀疤男和瘦猴拿着刀冲他比划。 程锦灏慢吞吞从地上爬起来,揩掉嘴角的血丝,冲两人摆手笑道:“让他去!人家想演一场英雄救美的刻骨铭心,你们还要阻拦,有没有点人性?” 肩上两只钳子似的大掌挪开,盛南伊本应觉得心头也会松快不少,实则不然,全身微颤,舌头紧紧抵住上颚。 健步如飞的傅承屹一把将她揽入怀中,他的体温烫热,他心口的节奏有力、澎湃,他的气息还夹杂着外面的寒意,无孔不入,紧紧将她笼罩。 他抬起的手迟迟才落在她的发上,轻轻柔柔的,低哑的嗓音难掩哀痛:“没事了,都……都过去了。对不起,是我来晚了。” 蝶翼似的眼睫忽闪着,那抹仅存的的湿气已经干涸,她缓慢而坚决地挣开这个紧到窒息的怀抱,淡声道:“是过去了,你也不该来。” 没有一丝留恋,她转身走向程锦灏。 程锦灏面向她,目光在两人身上游弋,还是勾着那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啪~”手起掌落,盛南伊不由分说地甩出一耳光,捏紧了手指,噙着冷笑:“蠢货,既然是你自己撞到枪口上来的,就别怪我心狠手辣。” 程锦灏摸着被打疼的左脸,笑意又深几分。 盛南伊头也不回,傅承屹紧随其后,经过时瞥他一眼,满眼厉色,冷气缭绕。 “傅承屹,别再白费心机了”,程锦灏笑得越发灿烂,凑前一步,“你不觉得她已经开始怀疑你了?” “你!”傅承屹攥紧拳头又要挥过去,程锦灏指着自己的脸,“来来来,给你打!你今天就是打死我,能改变什么?” 眼瞧着盛南伊身影从门口消失,傅承屹只得作罢,警告地看他一眼。 凌晨了,风又起,枯树枝被风摧折,落在地上,又被风戏耍着跑来跑去。 攥着大衣衣领,在地上拖来拖去,她却只是穿着破了好几处的脏兮兮的毛衣走出来,四下张望。 繁华如砚城,也有这般荒凉之地……她很陌生。 男人的影子趋近,与之重叠。 她盯着那团影子,见他伸出手,又收回去,也便没有躲开。 “你是想回家,还是先去医院,我送你。” “不必~”盛南伊回绝得很干脆,眉毛一挑,反问道,“英雄救美的游戏,好玩吗?” “我没有!”他着急反驳,却发现这三个字实在无力,捏住眉心按了按,声音更低了,带着些许凝重,“如果我说,我担心他对你不利,所以一直派人盯着,你会信吗?” 那日在墓园碰面,他便觉得程锦灏有些反常,也知道他对于乔雅昕的死耿耿于怀,不会善罢甘休,便有所防备。 可他没想到程锦灏下手对象是盛南伊,还用了这么个破釜沉舟的法子。 一想到刚才那一幕,他的心像是被无情铁手攥紧,疼得无法呼吸。 他从没见过那样狼狈的盛南伊,宛若枝头上被狂风暴雨肆虐过的小白花,可她又那么坚强,还是那么牙尖嘴利,还是对他的关怀不屑一顾。 念及此,他的心痛得更厉害了,方才褪去的清冷底色,仿佛又被无边的黑夜浸染,眼睫落下的那一瞬,一张俊脸也便墨色成海了。 不发一言的盛南伊用行动给出答复,她一瘸一拐地走入黑暗中,倔强又倨傲。 被拽下来的那只靴子开线了,露出一截小腿,黑白分明,像尖刀剐着他的眼睛、他的心,他绷紧了下颌,抬手就要抱起她,盛南伊却闭下眼睛,声音比气温更凉:“放开。” 尽是疏离,比过往更甚。 像是寒冰,快速冷却了他的热情,心头在打颤,动作还是迟缓下来:“这是误会,我可以解释,也能拿出充分证据。当务之急是送你回去,天气冷,你穿的太少,还受伤了,伊伊,听话。” 听他喊出她名字的瞬间,盛南伊挣扎起来:“放开我,我可以自己回。” 他放她下来,暗哑的嗓音染上一层薄怒:“一定要逞强?你心是石头做的?” 盛南伊置之不理,径自走向路边,在包里找手机,手机不见了,她又翻大衣口袋,这才想起被击倒时手机是拿在手里的,应该是掉了,眉头又紧了紧,她指尖都冻得有些僵硬了。 “快,往这边,麻利儿点!”几束光晃动着,一大群黑衣人跑过来。 盛南伊眯着眼,看清了为首的是尹成斌,提起的心缓缓落下。 气喘吁吁的尹成斌瞠目结舌地打量着她,又看了看身后的傅承屹,才抬了抬眼镜:“大小姐,您……您没事吧?” 盛南伊微一点头又往前走去,尹成斌请示的眼神看向傅承屹,后者只道:“去开车。” 尹成斌对着身后几人吩咐几句,坐进驾驶座,盛南伊和傅承屹在门口僵持不下,还是傅承屹缴械投降:“好,我不上,就让成斌送你回去。你信不过我,总能相信他吧?” 又一阵寒风吹过,牙齿都在咯咯作响,盛南伊也便不再坚持。 半路无言,尹成斌琢磨着方才的情形,忍不住道:“大小姐,您冤枉傅总了。是傅总让我安排人盯着程先生,今晚也是我接到了消息。傅总心急如焚,从瑾市开过来时车速太快连撞好几次,灯都碎了……” 盛南伊眉眼一片凉静:“你再啰嗦,就放我下车”。 尹成斌顿时安静如鸡,内心却直叹气,这都什么事儿啊~ 盛和天际门口灯火通明,密密麻麻围着一群人,警灯不停闪烁…… 盛南伊在尹成斌的陪伴下走向人群,不动声色地瞄了一眼车灯,撞得粉碎。 第55章 现在可以去抓人了吧? 几名保安正被警察盘问,眼尖的老王一下看到盛南伊,惊呼一声,众人纷纷看向她。 在刺骨的寒风中,藏蓝色大衣中的林曕北骤然一抖,瞳眸狠狠一缩,满嘴脏话差点脱口而出。 原本哭到站不稳的丁妈一下走到最前方,张开双臂就要抱住她,盛南伊却连退了几步:“丁妈,我身上脏。” 丁妈泪眼婆娑,待看清她的累累伤痕后,哭得更凶了,林曕北接住了丁妈,也气得直哆嗦,咬紧牙关,半晌才憋出几个字:“你……你……” 盛南伊直视他的目光,冷静道:“没有发生那种事,但我身上都是证据。刘哥在吗?我要去警局。” “警察已经来了。”他还是上下打量她,几乎压制不住胸口的怒火,可又说不得什么。 警察拿着对讲走过来,说如果方便的话,可以去家里做笔录,盛南伊坚持要去警局,还婉拒了警察邀请,坐进自己车里。 林曕北跟过来,一只脚刚踏进车门,盛南伊朝他摆摆手,小声道:“是程锦灏抓了我,把消息放出去。还有,通知媒体去警局外面。” 林曕北瞳孔地震,重重吞咽了一口,话在嘴里滚了滚还是没脱口,只是点点头,给她关上门,让丁妈陪她去。 风呼呼刮过,别墅区随着警车和记者的离去逐渐安静下来,但谁都知道,一场疾风骤雨即将来临。 前有警车开道,盛南伊却一路叮嘱刘哥开慢一点。 丁妈好不容易止住眼泪,却止不住担心,问东问西,盛南伊也不便多言,只说自己没事让她别担心。 到达警局时,已有一些记者在等着了,有些是从盛和天际赶来的,有些则是收到林曕北消息赶来的。 抢新闻自然要分秒必争,盛南伊从下车到走向警局,一路被闪光灯跟随,刘哥和丁妈贴心护她在里面,警察也上前帮她遮挡。 盛南伊却刻意放缓脚步,频频看向记者。 记者更像是受到了鼓舞,一溜烟儿地跑上前—— “请问盛董,方便透露下今晚的事情吗?” “盛董,您是被绑架了吗?” “盛董,您是和绑匪打架了吗?” “盛董,您怎么逃出虎口的?” “您看清绑匪的面目了吗?” …… 尽管被层层保护着,盛南伊还是逮了个空隙走出来,停在记者面前:“是的,我的确被绑架了,也看清了绑匪的真面目……” “盛女士~”一位年轻警官挡在她身前,小声道,“事情没有查清楚前,最好不要对媒体妄下判断。能否等我们了解真相后,再向社会公布?现在麻烦您保持沉默,避免引发恐慌。” 盛南伊略带不满地盯着他:“既然警官这么说,我也不好拒绝。不过请您相信,我有自己的判断,有言论的自由,也有怀疑的权利,我是个成年人,可以对自己的言辞负责。如果我一开始就想公诸于众,现在不会在警局,而是在发布会的现场。” 一个年长的警察走上前:“盛董自然是识大体、顾大局。当务之急还是要抓住绑匪,盛董,您看,咱们先进去?” 盛南伊面色和缓了些,对他点点头,继而冲着被拦阻下来的一众记者说道:“这么晚辛苦大家了。警官说得没错,当务之急是查清真相,尽快将绑匪绳之以法,我想,警方在了解真相后自然会给公众一个交待。” 几名警官相互递了眼神,年长那位上前一步,伸手示意,尚未开口,就听一名记者高喊:“请问盛董,绑匪是不是您相熟的人?” 此言一出,其他记者纷纷追问,现场再度混乱,盛南伊均未作答,离开前看了旁边的警官一眼,又冲记者笑了笑:“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不管是谁,我相信警方公正无私。” 几乎一踏入警务大厅,盛南伊就全盘托出:“我是在盛和天际被绑架的,脑部受伤后昏迷。我怀疑程锦灏和傅承屹合伙绑架我,对我图谋不轨。” 这两个名字说出来,无异于投掷了两颗炸弹。 凌晨后还有些喧闹的大厅瞬间鸦雀无声,就连一根针掉在地上也能听清。 丁妈一路要给她披上未果的毛毯最先落在地上,打破了诡异的宁静。 一位留着利落短发的女警端了杯热茶递过来,邀请她入座,问道:“您说的程锦灏,是程氏集团的那一位吗?” 即便不关心八卦不关心商界,这些名字对他们来说也不陌生。 盛南伊没有坐,只是往空调下方挪动了下,接过热茶喝了一口,热流缓缓而下,温热着她发僵的躯体。 她用一种像极了夏日里湖面般平静的语气,诉说着这晚的经历。 丁妈听说她差点被伤害时再度老泪纵横:“小姐,你……” “丁妈,我没事,我和他们谈好了条件,他们自然知道孰轻孰重。”她双手搭在丁妈肩膀上,用力按了按。 这时,一个被称为“王队”的警察走过来,神情严肃,但态度很恭敬:“盛女士,能否借一步说话?” 盛南伊跟他去了副局长办公室,这边只有两个人,盛南伊等他们自报家门后继续道:“别的我分不清,从绍阳路到盛和天际门口一路应该有监控,麻烦警方立即调取。还有,我需要打一通电话确定绑匪身份。” 副局长略有迟疑,而后作出请的动作,盛南伊直接拨给林曕北,让他拿到成丰建设的资料后直接带过来。 又交待了一些信息后,见副局长还是没有作出指示,盛南伊直截了当:“现在可以去抓人了吧?” 读出两人的犹豫不决后,盛南伊的指尖在桌上叩出了节奏,一双爬满血丝的眼眸直勾勾看向两人,干涸破裂的唇绽开笑弧:“两位是觉得我在说谎,还是不相信他们会作出这种事?” “当然不是,只是……”副局长苦笑一声。盛南伊不好惹,但程锦灏和傅承屹也不是省油的灯,此事牵连甚广,不能轻举妄动。 “或者,您需要向局长请示?” 副局长面色一僵,却也着急把这个烫手山芋丢出去,笑着点了点头,电话拨通后,副局长刚言明情况,盛南伊便伸出手要接。 她没有过多寒暄,直接开门见山:“正值春节,砚城一片祥和,在举国欢庆的日子遭遇不幸,我只能自认倒霉。只是,这假期马上结束了,盛世上上下下十几万员工都在等我露面。哦,对了,后天下午,我作为企业家代表还要被副部长接见,是宋副市长安排的,耽误了也不好。您看,这件事我是不是该禀报一下他老人家?” 第56章 说盛南伊是女性之光 闻言,局长也没有推诿的理由了,直接下了命令,立马调取和保存监控、封锁现场、抓获犯罪嫌疑人。 值班室的警察鱼贯而出,外面记者沸反盈天。毋庸置疑,这是春节期间最大的新闻,足以撼动砚城和整个新闻界。 在盛南伊采集完指纹后,林曕北也带着成丰建设的资料和换洗衣物过来了,她顺利指认了刀疤男和瘦猴。 梳洗打扮过后,盛南伊焕然一新,除了那些乍看上去还有些触目惊心的青青紫紫的伤痕外,与平时也没什么差别。 许是稍事休息,许是心安下来,盛南伊一扫先前的疲态,举手投足间又是浑然天成的霸气外露、傲骨天成。 从警局出来那一刹那,记者们恍觉她刚从演讲台下来。 一下秒,便蜂拥而上—— “盛董,能否请您具体谈论此事?” “盛董,您刚才还没有回答绑匪是不是熟人?” “盛董……” 这也许是盛南伊第一次不那么讨厌如影随形的记者。 她对着众人摆摆手,轻笑着:“我知道的已经告知警方了,证据也留存了,警方也行动起来了,其他的,各位还是等警方发布消息吧。” ——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风肆意拍打着车窗,满身是伤的傅承屹还在盯着手机。 他打出去的电话还是没人接。 也对,什么时候她愿意接他电话了? 没有例外,盛南伊离开后,傅承屹转身去找了程锦灏。 毫不意外,两人又打了一架,只是这次,是彻底的两败俱伤。 意外的是,负伤的两人躺在地上心平气和地聊了一会儿天。 程锦灏说,盛南伊没受到什么实质性伤害,他信了;程锦灏说,这是最后一次了,他信了;程锦灏说,他要放下与乔雅昕相关的一切了,他也信了。 他不信的是,事情会风平浪静,盛南伊会偃旗息鼓。 —— 在林曕北和丁妈的强强配合下,盛南伊不得不去陈医生那边做检查,陈医生给她注射了镇定剂,总算可以安然入睡。 折腾了大半夜的丁妈,从接到司机电话、又到看见散落一地的灌汤包、再到听闻事发经过……情绪多次崩溃,躺到沙发上不到两分钟就睡着了。 林曕北调高空调温度,又给丁妈盖上毯子,来到床边。 终于有点属于他的时间了,林曕北站在床前细细端详她。 睡着的盛南伊卸下所有防备,眉宇一片安然。 睫毛浓密纤长,遮住了星光闪闪的清眸,也拂去了所有的冷漠淡然。 微微翘起的唇粉嫩嫩的,却维系着倔强的弧度。 脸上的巴掌印和颈上的勒痕,还是那样显而易见,他心口似泛起一股密密匝匝的疼痛,直达指尖,他不假思索地伸出了手。 距离不过几公分,他却畏缩了,唇畔玩弄着一丝苦笑又收了回去。 比起傅承屹,他似乎不只是欠缺一点运气,也少了些勇气。 无论在警局还是在他面前,盛南伊都言之凿凿把傅承屹归为程锦灏的同谋,他是不信的,傅承屹不会那么愚不可及,她也不会。 所以,她只是借机跟他划清界限吗?这么大张旗鼓、大费周章? 眸中落下一片霾,他看她时仿佛隔了一层纱。 “程锦灏,你混蛋!!!”盛南伊惊声呼喊,手在空中抓了几把便坐起来,倏然睁开的眸子一片赤红,弥漫着深重的不安。 林曕北一把握住她的手,轻声安抚道:“没事了……” 仿佛落水时好不容易抓住一块浮木,本能让她抓紧了他的手。 一股电流飞快传遍全身,他的安抚声不觉间柔了几分。 幸福总是转瞬即逝,林曕北感到手里的暖意在快速消退。 他低下头,掌心的小手正一点点挣脱出去,面色急剧恢复冷静,缭绕其间的那点由梦境带来的不安早已消失殆尽,重新被习以为常的淡漠萦绕着。 可他,竟……没有重新握住的勇气。 —— 不出所料,早上六点多,繁忙至深夜的城市刚刚苏醒,“盛世国际董事长半夜遭劫持”的新闻便登顶榜首。 “惊闻程氏集团三公子绑架盛南伊”、“盛南伊前夫傅承屹或参与绑架案”等消息紧随其后空降在头版,争抢第一。 虽在假期,但此事热度高、涉案者身份特殊、领导高度关注,警方办案效率奇高,不到半天嫌疑人全部归案。 被包围时,全身挂彩像是经历了一场厮杀的傅承屹在车里休息,对警方的到来毫不意外,只见他沉着自若地点点头,像极了在守株待兔。 他同程锦灏前后脚进入警局。 前一秒两人还在点头示意,后一秒傅承屹甩出证据洗清嫌疑,并锤实了程锦灏,程锦灏当场破口大骂。 事情没有出现转机,程母屡次求见盛南伊未果,又委托了市长夫人帮忙说情,也被她称病推脱。 陈医生开的据说有奇效的药膏她没涂,那些伤痕久久未退。 人也反常得高调,她日日身着低领进出公司,游走在商务会场,又先后被几位领导接见……未曾遮掩。 话有留白,态度表露无疑。 素日就爱捕风捉影的记者迎来春暖花开,没放过一切跟拍的机会。 全民翘首以待。 某日,盛南伊刚进到公司餐厅,一个餐盘满满的小姑娘火急火燎跑过来,星星眼望着她:“盛董,您可太厉害了,我太佩服您了!” 一头雾水的盛南伊出声止住了阻拦小姑娘的助理,问她为什么。 小姑娘见盛南伊回应了,心花怒放,把餐盘放在一边后,高兴地凑过来说自己是来这边实习的大学生,她们学校的女生都知道了盛南伊之前的事情,相当崇拜她,称她为女性之光。 这种夸赞她有时候一天就会听到几回,不过今天听了还是蛮开心的,微笑着和小姑娘寒暄了几句。 小姑娘趁热打铁,问盛南伊能不能去她们学校做开学演讲? 小赵眉头一挑,立马拦下,盛南伊却点头应允了,让他协调时间。 学校踌躇再三不好确定主题,小赵安排秘书处写好讲稿送给盛南伊过目,盛南伊看都没看,说要临场发挥。 小赵捏了一把汗,以前也有不少学校请她去演讲,从没见她态度积极过,隐隐不安…… 第57章 变成了兼职的女性代言人 政法学院十分重视此次演讲,给了最高礼遇,由校领导亲自接待。 演讲在学校最大的礼堂举行,入场券一票难求,有的学生干脆做起黄牛生意,坐地起价。 盛南伊又是众星捧月,在校领导簇拥下进场,便收获热烈的掌声。 她微笑着挥挥手,明眸皓齿,顾盼生辉,惊艳四方。 政法学院女生偏多,在她落座后,三五成群讨论起来,她的美貌、性情、身份、经历、衣服鞋饰乃至一颦一笑无一例外成了热议话题。 因晚上还有安排,盛南伊免去了开场的客套,也请领导省去了赘述的介绍,在简短的自我介绍之后,她直入主题。 她说今天想说的话称不上演讲,只是受邀过来闲聊,鉴于现场女生偏多,所以想聊一点女性相关的话题。 在接下来的两个小时中,话题围绕女性的自信来源、容貌与年龄焦虑、婚恋观、保护女性及女性自我保护展开。 她侃侃而谈、落落大方,时不时来个现身说法,现场气氛活跃、互动频频。 还有学生开了直播,瞬时涌入几十万人,流量不输明星。 说到后面,盛南伊也提及当下法律对女性的保护还不够,部分女性在社会上仍处于弱势地位,甚至一度陷入投诉无门的困境。 现场一片哗然,校领导和小赵笑着对视。 小赵冲盛南伊猛递眼神,她置若罔闻,面向观众,笑容明朗,声音悦耳:“盛世在砚城扎根发芽,一路壮大,离不开砚城市民的支持,盛世历来尊崇饮水思源、跪乳反哺,积极承担社会责任,造福砚城。 在这个事故中,我更加深刻地意识到互帮互助的重要性。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girls help girl’,我想我应该切实为广大女性做些什么了。 在此,我代表盛世宣布,将尽快成立一个律师团队,专为女性提供法律援助、解除困境。届时,欢迎我们政法学院的毕业生踊跃加入,让我们各展所长、互帮互助。当然,我们不搞歧视,也诚邀优秀的男性毕业生加盟……” 现场沸腾,媒体跟着沸腾。 公司例会却出现了少有的死气沉沉,大家面面相觑,敢怒不敢言。 林曕北私下对着盛南伊抱怨:“法律问题很复杂,你这是吃力不讨好。官司打赢了皆大欢喜,官司败了当事人很有可能会把责任归咎在你身上,误解你不尽力、盛世不尽力。 我明白,你是想趁机提升盛世的口碑和形象,你的出发点自然是好的。可你有没有想过,一场官司打下来,少则几个月,长则好几年,我们哪有那么多人力、物力、精力去消耗?” 他罕见急躁,说着说着还流露出几分恼意,盛南伊倒觉有趣,故意逗他:“你是不是太小瞧我了,你觉得是我付不起还是盛世付不起?” 林曕北一听更恼火了,神情更是一本正经,还加重了语气:“知道你财大气粗,可也架不住这么挥霍。一场官司是消耗不了多少,那如果是十个、一百个、成千上万个呢?你要为此付出多少,配备多少人?照我看,你干脆开上几十个、几百个律所得了。” 盛南伊噗嗤一声笑出来,摩挲着手边的材料,清眸流转,笑眼盈盈:“我承认我的决定有那么一点头脑发热的成分,但我冷静思考过后依然觉得可行。” 一向冷静的林曕北差点跳起来:“哪里可行?” “首先,你是专业的,也一定会帮忙,这表明人力可行;其次,有我和盛世共同出资,应该也会带动其他热心人士出资,这表明财力可行;最后,我并不介意把这个法律团队做大做强,找专业人士打理,必要时还会争取官方支持,这表明精力也可行了。” 听盛南伊用他最常说的“首先、其次、最后”一板一眼回击后,林曕北简直头疼极了,可又能怎么办? 他坐下来,双手撑额叹了口气,又抬眸看看她:“你是董事长,既然你决定了,我还能如何?” “那你帮我吗?” “你都说了我是专业的,一定会帮忙,我岂有不做的道理?” 盛南伊瞅着他一脸无奈,也不想再逗他了,口吻正经起来:“只是需要你前期帮忙坐镇,牵线搭桥,等步入正轨后就能脱身了,毕竟法务部才是你主战场。” 两人初步规划了一下,说到最后林曕北又叹了口气:“你得做好心理准备,这件事不容易做,稍有不慎就会惹火烧身。” 盛南伊沐浴在一片阳光中,扬起的俊脸满是傲然:“我盛南伊不做容易的事情。” —— 案件尚未宣判,盛南伊却因此名声大噪。 若说从前盛南伊也是声名在外,彼时却是因为身份、骄纵、感情纠纷或说临危受命引起,可此时皆因她在绑架案及之后的一系列表现:无畏、坚持。 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媒体便大肆宣扬一番。 大家也热衷于此,当成茶余饭后的谈资。 比起穿衣服、剪头发、吃个饭就要上热搜的娱乐明星,因为屁大点事就能撕逼的网红,盛南伊俨然是正义、勇敢的化身,还摇身一变成为兼职的女性代言人。 形象良好自然一本万利,受益良多。 盛世股票一路飙升,盛南伊本人也被捧上神坛。 学校竞相邀她演讲,女性组织请她做形象大使,还有找她代言的、找她做专访的、找她拍封面的……秘书处电话都要被打爆了。 小赵时而眉开眼笑,时而愁眉苦脸,他也分不清这个情形究竟是好是坏了。 —— 一袭白裙的长发女生纤纤细指轻轻扣响了办公室的玻璃门,在得到回应后翩然而入,她的声线婉转动听,似山涧潺潺流水,仿佛能抚平世间的燥热。 “承屹哥,爸爸让我把资料带给你。” 章然鲜少在公司这么称呼他,但既然替父亲办事,刚好趁机讨个便宜。 男人神情专注,头也不抬,微微摆手:“放那里吧。” 章然应了一声,悄然把资料放在桌角,投掷出去的目光在男人侧脸上流连过后,又转移到桌上摊着的报纸上。 难以想象,今天的头版还是盛南伊—— 第58章 女性法律援助中心落成了 盛南伊作为优秀女性代表在全国妇女联合大会上发言,并当众宣布她上月承诺的专为女性服务的法律团队正在紧锣密鼓地筹备中了,预计下月初可落成。 照片中,她穿着干练的白西装,优雅自信地微笑,目光坚定,透出志在必得的决心。 章然又想到昨日的头版,盛南伊同时被几家主流媒体撰文表扬,因为前几日她分别为两家女童组织捐款三千万和五千万。 真是运气来了挡都挡不住,谁没做过慈善? 眸底划过一抹戏谑之意,章然对着新闻轻轻喟叹,傅承屹抬眸看过来,他还以为她已经离开了。 只见章然拿起报纸对他轻笑:“盛董最近真可谓是风头无两啊~好像无论在哪里,她的新闻俯拾皆是、避之不及。” 傅承屹一副“so what?”的表情盯着她。 章然目光灼灼,轻咬下唇,像是下定决心才问出口:“承屹哥,我不是很懂,她泼在你身上的脏水为什么不洗干净?” 不只她奇怪,熟悉傅承屹的人都不明白,他这一个多月怎么会如此安静,任凭媒体拿他炒作、恶意抹黑。 明明他当天就顺利脱身了,现在就连程锦灏都只能听天由命了,可媒体还是死咬着他不放。 只要有盛南伊的新闻爆出来,傅承屹便免不了被拉出来鞭尸。 一个多月来,望安集团和盛世国际股票一绿一红,渐行渐远;傅承屹和盛南伊也成了一黑一白,口碑两极。 “与你有关?”男人俊脸无波。 如在往日,章然听他这么说,也便识趣地离开了,今天却愤慨起来:“是的,与我有关。我也是望安集团的董事,盛南伊的高调已经影响到我和公司了。” “所以呢?” “我希望傅总出面澄清真相,挽救望安名誉。”她态度略显强硬,话语还是轻柔的,身体微微前倾,黑瀑一般的秀发涌动着亮泽,一双眼睛也如黑珍珠般晶亮。 傅承屹面露不悦,薄唇轻启:“我需要澄清什么?” 章然一怔:“你没有参与其中,也没有……” “我现在安全无虞地坐在这里,是媒体不知道还是你们没长眼?” “可……” “该交待的我已经同警方交待完毕了。至于媒体和员工,我自认为不需要。” “那么董事会呢?股东呢?”她不能始终被他的情绪左右,不能总是被他牵着走,章然手指抠着黑色办公桌,镇定下来,目光炯炯地看着他问。 “我是一蹶不振了,还是荒废度日了,我守在这个岗位上兢兢业业、殚精竭虑,难道还需要为这些子虚乌有的事情劳心劳力、白费唇舌?”傅承屹牵起几分轻笑,霍霍黑瞳紧紧镬住她,危险的气息迸发出来, “章然,如果你是站在公司董事的立场,或者搬出你父亲的名头,来质疑我的工作能力和工作态度,那我接受你的质疑,我也可以在董事会上逐一说明……” 眸光破碎、晃动,她垂眸嗫嚅道:“承屹哥,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见不得你受委屈。” “谁说我委屈?我为什么要委屈?” 一双利眼盯着她,倒不十分骇人,只是逼迫性太强,章然懵怔在原地,张张嘴,又闭上。 心底却在腹诽:整日被媒体抹黑,法务部多次提出要发律师函,都被他驳回,这还不委屈? 可又担心,他是心甘情愿甚至甘之如饴的。 念及此,章然更是一点也不淡然了…… 尹成斌绞尽脑汁也没想明白,他们傅总脑袋是给驴踢了还是进水了,不思进取也就罢了,为什么还逆水行舟了? 这都一个多月没去砚城了,也没让他了解大小姐的行程,难道是因为大小姐下手太狠受到重创? 趁等司机的间隙,尹成斌假装不经意间提及:“没想到春天就这么悄悄来了,突然有点想念砚城公园那片早樱了……” 尹成斌是砚城人,早年也在盛世国际工作,被傅承屹一路提拔上来,后来也跟着傅承屹来瑾市了。 傅承屹自然明白他言下所指,凝着路旁含苞待放的早樱,仿佛看见了成片的粉色云雾,穿裙子的少女在树下嬉笑……他摸了摸鼻尖,眼角也弯了弯。 以前的盛南伊喜欢樱花。 他们的新婚别墅的院子里,早樱和晚樱交错着各占一半。 她说一整个春天,她只要推门出来都要看到樱花。 这种事情还轮不到他献殷勤。 盛世清以她的名义为砚城各大公园和经常经过的马路捐献了几十万株樱花,让她一路樱花相伴,目之所及皆是樱花飞舞。 见他盯着樱花发愣,尹成斌抬抬眼镜,又道:“您后天过去吗?” 后天是“盛世女性法律援助中心”落成仪式,也是砚城难得一见的大场面,虽然傅承屹不在受邀行列,但尹成斌早已拿到了邀请函。 傅承屹整理着领带,半天才憋出一句:“算了。” 透过厚厚的镜片,尹成斌的迷惘还是表露无疑,内心也在感慨:生意场上游刃有余、工作上中雷厉风行的傅总,面对感情为何如此温吞?这都快两年了还是毫无进展?他都要看不下去了…… —— 女性法律援助中心落成后,顷刻间门庭若市。 独立的四层办公楼,落在繁华街区拐过去的一条弄堂中,交通便利却独享一方幽静。 楼前有一块草坪,三三两两的人正坐在木椅上谈事。 白色栅栏中,各种不知名的小花盛开着,鲜艳多姿。 路旁的树木,枝繁叶茂,苍穹如盖,间或落下一只鸟,叽叽喳喳的。 春天就这么来了…… 这几日林曕北恨自己分身乏术,寝不遑安,就连抱怨一声的时间都没有。 盛南伊也东奔西走,这天她出去开会正好顺路过来,一进接待大厅也是哭笑不得,好一个人来人往、人声鼎沸。 前台看到她,热情地上前问好,她微笑回应,抬起手指示意不要惊动众人,径自朝林曕北的办公室走去。 一个年约十五六的少女不知从哪里突然冲过来,差点撞倒了她。 第59章 故意抹黑的话,洗干净就是了 前台和小赵上前阻拦,少女却扑通一下跪在地上,抱住盛南伊的大腿:“盛董事长,求您帮帮我!” 大厅里,前来咨询、求助的人纷纷看过来。 盛南伊想扶起她,少女却抓得更紧了,带着哭腔:“要是连您都不帮我,我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保安也过来了,几人合力好不容易扶她起来,小赵礼貌微笑着:“小姑娘,遇上什么问题可以跟律师说~”说着招呼来一个年轻小姑娘,“小张,问问是什么情况,帮她解决一下。” 盛南伊也顺势点点头,小女孩却痛哭起来:“我不去,谁都帮不了我,只有盛董能帮我。盛董,是您说的,‘girls help girl’,您是想反悔吗?” 在场的人闻言皆是一怔,人头攒动的大厅顿时鸦雀无声,目光齐聚在盛南伊身上。 小赵眼皮跳了跳,心想这是来找茬的,刚要开口就听盛南伊笑道:“这里既是女性法律援助中心,自然就是为了帮助女性的,没有谁是例外。只不过,我不是法律方面的专业人士,恐怕……” 女孩子一双杏眼蓄满了眼泪,头发糊在脸上,楚楚可怜地望着她,盛南伊心一软,便改了口:“但我可以听听你的遭遇,看看怎么帮你,你跟我进来吧~” 林曕北刚打了几通电话托老同学举荐律师,看微信说盛南伊来了,立马起身去迎接,敲门声就响起来了。 “林大律师,这是要去哪儿?”一张笑脸迎面,“我又来给你添麻烦了。” 说着不好意思的话,却用了略带强硬的语气。 林曕北最近一看到她的微笑就觉得头皮发麻,她每对他笑一次,就意味着他工作量又要翻倍了,明明已是焦头烂额了。 可她笑起来那么迷人,像这段时间的春风拂面,杨柳依依,百花齐放,他沉醉其中,飘飘然不知所以然…… 女孩子只愿同盛南伊讲话,即便她一再劝说林曕北和小赵都是她信赖的人,女孩子还是有几分忌惮,盛南伊没勉强,让两人回避了。 在接下来几分钟里,盛南伊知道女孩名叫孙晴,是个孤儿,一直在福利院长大。 睫毛重重颤了一下,下颌线紧紧绷起,盛南伊心里某处突然就崩塌了。 女孩没有意识到盛南伊的异常,一面哭一面诉说,说到最后泣不成声。 听故事过程中,盛南伊眼底冷气渐起,手指一点点收紧,最后紧咬了牙关,冷面寒霜,寒气骇人,却还是强迫自己收敛怒意,伸手抱住孙晴,拍拍她的脑袋,轻声安抚:“不要哭了,你现在安全了。” 林曕北听闻里面哭声不断,坐立难安,轻声叩门,盛南伊让他们进来,对小赵吩咐道:“把她带到心理咨询师那里。” 孙晴不肯,埋头在她怀里,不断抽泣着,就是不肯松手。 盛南伊摸摸她的小脑袋,又帮她擦眼泪,轻言细语地哄慰:“如果这是真的,我一定帮你讨个公道。但我需要时间,也需要更多信息。在此之前,你要听话,好不好?” 许是她笃定的目光让人心安,许是她方才的正气凛然值得信赖,孙晴抹着眼泪点点头,乖乖跟小赵出去了。 林曕北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只见,方才还难见柔情的女人一秒换脸,倏然冷漠。 盛南伊言简意赅地言明孙晴的经历:年约17岁,在孤儿院长大。9岁时被一对夫妇领养,过得不错。两年前,养母意外过世,养父人面兽心,屡次强迫她,还篡改了她的身份信息。 话题沉重,她却用了一种极其平静的语气诉说,让气氛更加凝重起来。 之后,是长达几分钟的沉默。 “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没想到来得这么早。”林曕北无奈叹了一口气,这才一周不到。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没什么……”盛南伊喝了口水,和缓了面色,那股凛冽的寒气也淡了许多,她眨眨眼睛,疏冷的意味便更浓了。 “这还叫没什么?”林曕北一口怒气提起又迅速回落,扶了下眼镜,顿了顿,才道,“且不说孙晴所言是真是假,即便是真的,这件事我劝你能不碰就不碰。这样吧,我有个学长现在是一家知名律所的合伙人,我可以拜托他接手这个案子,他……” 盛南伊冷眼睨着他:“她在众目睽睽之下跪下求我,我难道要因为事情难办就丢出去,打自己的脸,砸自己的招牌吗?林曕北,你把我盛南伊当什么人了?再说了,这件事情未必有那么棘手……” 林曕北一个头两个大:“还不够棘手?孙晴要告的是福安地产的蔡董,那是谁?想跟你分庭抗礼的竞争对手!一旦你掺和进来,外界怎么看?轻则认为你借机打击对手,重则认为你捏造事实故意抹黑?” “故意抹黑的话,洗干净就是了。可怕的是,他连骨头都是黑色,怎么都洗不白。”盛南伊一脸无所谓地道,见他还是愁容满面,这才笑了笑,“好了,别这么苦大仇深的。找几个信得过的人跟进,还要多了解一下,如果孙晴说的都是真的,也想公开讨回公道,那我们就拿这个案子造势。” 林曕北摇头看向她,欲言又止,盛南伊眉毛一挑:“不要那么悲观,说不定能实现双赢,又能惩奸除恶,又能打击竞争对手。” 林曕北可没那么乐观,强、奸\/猥、亵幼女案敏感、复杂,必须慎之又慎,而且结果也常常不那么如意。 何况对方老奸巨猾,不仅有女孩的监护权,还篡改了孙晴的身份信息。 孙晴的身份证上显示她已经20岁了。即便不幸起于两年前,那时也成年了。 林曕北觉得这个援助中心再办下去,他可能需要提前退休,可盛南伊踌躇满志、意气风发,他自然要强打精神冲锋陷阵了。 —— 盛世国际例行董事会。 盛南赫的助手代他汇报最新进展:因砚城领导班子换届,砚城与瑾市交界的那块地的审批流程再度延缓。 语毕,空气有一瞬凝滞。 这块地拖太久了,饶是盛世国际,也经不起这么拖。 面对董事们的责问,盛南伊难得沉默,盛南赫却扛起担子,和几人battle了一番。 散会后,盛南伊还是在想,这块地一直这么拖着也不是办法…… 第60章 很抱歉,我对贫穷没有同理心 某日,盛南伊受邀去母校砚城大学开座谈会,依然人气爆棚。 座谈会一开始实行预约制,预约不到的同学怨声载道,学校不得不更换场地,开放更多票源,但学生们还是为了一睹风采,挤满了报告厅的过道和窗边空地。 互动时,一个疯狂举手的男生终于引起了注意,他激动地拿着话筒,言辞间难掩亢奋:“感谢主持人给我机会,也感谢盛董莅临。盛董,盛世国际成立至今已有三十几年,一直坚持走高端路线,能否告知一下背后原因,难道盛世国际只想服务有钱人,将普通人永远排除在目标之外?” 热闹的氛围霎时冷却。 投在盛南伊身上的目光却尤为炙热。 她面不改色,凝着些微笑意,注视着他,听得认真,思维也很活跃。 主持人视线游走在前排,捕捉着领导的神色,想及时打断男生,可男生带着些迫不及待地道:“不知道在座有多少人有资格成为盛世国际的顾客,但我就是那个穷其一生都摸不到盛世国际一砖一瓦的普通人,准确地说,贫寒之人。 盛董当年一场婚礼耗资一个亿,我父母都是农民,粗略估计,辛苦一年,收成好的年份才能挣到五万。一个亿的话,我们家要从汉朝不吃不喝地攒到现在。 我父母省吃俭用,供我读书,我也如愿考上砚大,以为前途一片光明。可现在看来,有太多是我终其一生不可得的了。我想再问盛董,您如何看待梦想和贫穷之间的联系?” 像是平地惊雷,更像扬汤止沸,在短暂的寂静过后,学生们交头接耳起来。 盛南伊始终聚精会神,待他问完笑着点了点头,而后环视全场,又在男生赤红的脸上驻留片刻,才缓缓开口:“感谢这位同学。很抱歉,在听你提问后的那一瞬,我内心毫无波澜。换句话说,很抱歉,我对贫穷没有同理心。” 此言一出,全场震惊。 连校领导都不可避免地皱了皱眉。 小赵深呼吸一口,一脸忐忑,却又满怀期待地看向盛南伊,心想:小祖宗,快来个转折吧…… 现场已有躁动,有人不满地发出嘘声。 盛南伊仍不动声色:“想必大家对我有所耳闻,我就是你们眼里含着金汤匙出生在罗马的人。从小衣食无忧,备受宠爱,零花钱应有尽有,生活方面的捉襟见肘我从未体验过。 自从我有记忆开始,我一直住在别墅里,出入有司机接送,也有佣人照顾起居,我随便买件衣服可能要花掉普通家庭一年乃至几年的收入。这种富足的生活我习以为常,所以,我可能从未认真地审视过我们的不同。 这位同学,你的问题问倒我了……” 双睫触碰间,清亮的眸底划过转瞬即逝的迷惘,只剩满满的真诚,她双手交错放在桌上,正襟危坐的,人也是笑着的:“至少此时此刻,我无法回答你。不过你给我提了一个醒,我想我会认真思考,希望下次见面我能分享我的新体会。” 她态度谦恭,不像以往高高在上,给人盛气凌人之感。 言辞坦率真诚,不像在敷衍。 趁着大家尚未作出反应,主持人打算找个熟悉的同学发问,缓解一下尴尬。 盛南伊出言阻止,红唇上还是留着那抹轻笑:“不好意思,刚才这位同学的问题我还能回答一部分。我们起点不同,造就了人生历程的诸多不同,可我们还是可以找到很多共同点。关于贫穷,我没有真切的体会,但关于梦想,我想分享一点。” 乍起的躁动被抚平,报告厅恢复了安静。 小赵轻轻吐了口气。 “17岁时,我的梦想是时间可以倒转,这样不管是撒娇还是撒泼,总之,都不能让爸妈坐直升机出去,这样我就不会失去他们了。可是到了18岁,我又盼着自己快快长大,长大到能够结婚的年龄,嫁给心爱的男生。” 她笑起来,清泉似的眸子亮晶晶的,调子不疾不徐,很有感染力。 众人不觉间沉浸其中,也跟着轻笑起来。 “难得的是,到了二十岁,我还是这个梦想,而且近在咫尺,我等了不到一年,得偿所愿嫁给他了。 可到二十五岁的时候,我却希望眼前一切都不是真的,可我别无选择。我不得不面对内忧外患、像一盘散沙似的盛世国际,因为我已经是盛世国际的董事长了,重整旗鼓、重登巅峰是我的责任,也成为了我新的梦想。 所以,在这将近五年中,盛世强大就是我的梦想。或许,你们会觉得我的梦想太大,甚至野心勃勃,其实不然,我只是把无数个小小的梦想凝聚在盛世强大的终极梦想中了。比如说,去年我想拿下砚城和瑾市交界处的万亩土地,实现后又会朝着另一个小梦想努力。可以说,我这些年的梦想是一个个职业目标。” 学生们七嘴八舌议论着,场面再度活跃。 主持人趁机发问:“那除了职业以外,您还有什么其他目标或说梦想呢?” 盛南伊巧笑嫣然:“世界和平、国泰民安,这算不算?” 众人被逗笑,还有人带头喝彩,盛南伊忽又一派正经:“除了盛世国际,我也盼着女性法律援助中心可以诸事顺利,帮到更多需要的人。” 这下主持人也带头鼓掌了,赞赏她的善心与善举。 小赵彻底放心了,心想盛董还是盛董,固然不会按常理出牌,但殊途同归。 前脚调整了个更舒服的坐姿,后脚便听到盛南伊再度开口了: “女性法律援助中心近来分了我很多精力,但好在一切步入正轨了,我原本还没开始寻找近期小目标,这位男同学给了我启发。 我刚才提到的那万亩土地,原计划要建设国内最高端的一体化、智能化社区,涵盖住房、学校、医院、养老院等,为住户提供全方位的一流服务。或许我的梦想太大,贪心不足蛇吞象,老天也看不下去了,这块地迟迟未得批复。 就在刚才,我改了想法,打算用这块地切实地支持你们这些家境普通但怀揣梦想并一直在努力的孩子。” 第61章 这一次我真的要搞一言堂了 “或许,有一些同学出身寒门,竭尽全力也无法彻底摆脱困境。我虽然无法感同身受这份艰辛,但我想我还是有能力支持一些人追逐梦想。在此,我代表盛世国际宣布,这块地全部用来建造青年社区,我承诺会用最好的材料、给出最低的价格,等我回去后我会尽快落实。” 全场动容,掌声雷动,此起彼伏的呼声一度掩盖了领导的热烈致辞。 银边镜框下,小赵眼皮直跳,若非训练有素,他早就遮不住满面愁容了。 眼波流转间,接下来的疾风骤雨的场面在脑海中数度上演。 不出所料,前几天刚开过的每月例行董事会在座谈会次日,再度临时召集。 十几位董事悉数到齐,一向各自为营的他们突然勠力同心,同一个鼻孔出气了,指责盛南伊行事武断、搞一言堂,没把他们放在眼里,没把盛世利益放在首位。 结合近来盛南伊的一系列作为,这样的指责小赵竟也觉得合情合理。 因语出惊人被董事们责难的场面隔段时间便会出现,皆不如此次这般迅猛。 小赵扶着眼镜观察着盛南伊的神色,简直山雨欲来风满楼。 可她按兵不动,在最后一位董事吐露满腹牢骚后,才彻底垮下脸,猛地拍了下桌子,厉声道:“都讲完了?那么,现在轮到我讲了。不得不提醒各位,我才是盛世国际的董事长,我个人持有盛世国际51%的股份,比你们全部人加起来还要多。你们总说我搞一言堂、独断专行,那很抱歉,这一次,我是真的要搞一言堂了……” 她正气凛然,理直气壮,丝毫看不出、也听不出抱歉的意思。 董事们哑然失声,面面相觑,互相递起眼色,却都是闷不吭声的,谁也不想做出头鸟。 共事几年,谁也摸不清盛南伊的脾气。 有时一团和气,有时通情达理,有时也会据理力争,最常见的还是喜怒无常,他们都当她惨遭不幸后变得性情古怪,但也不敢触她眉头,尤其亲眼目睹她当场把李春阳气得当场昏厥之后。 “这块地是我没努力、盛副总没努力,还是全公司上下没努力过?” 分贝骤然升高,盛南伊腾地站起来,绕着会议桌缓缓踱步。 一股寒意骤然凛起,从空中坠落,笼在众人头顶。 鞋跟叩击着地面,带着几分咄咄逼人的架势。 “大家都努力了,结果呢?动工批复拿不到,我们连第一步都迈不出去,目标再宏远有什么用?刘董事,你说呢?”她走到刘董事身后,手不轻不重地落在座椅上,眉毛一挑。 “盛董,这话也不能这么说……”刘董事连忙起身,堆笑道,她却摆摆手,示意他坐回去,兀自说起来,“不要说批复能不能顺利拿到,即便拿到了,顺利开工了,建成高端社区了,又能怎样?” 众人困惑地看向她。 不知是不是灯光使然,她今天尤其得白,清冷的光线描绘着她的轮廓,五官显得更加明艳张扬。 蕴在骨子里的霸气更是源源不断地外泄,异常迫人。 她停在首席,却没落座,居高临下地看着众人:“都说莫欺少年穷,我想了想确有道理。没错,这些学生有99%住不起我们的酒店,买不起我们的房子,即便若干年后,这个比例可能也不会降低多少。” 众人纷纷露出一副“既然如此,那还说什么”的神情。 “可那又如何?难道我们因此就要彻底抛弃他们吗?他们果真让我们无利可图吗?” 盛南伊接连发问,振聋发聩。 “他们还年轻,他们也会成为国之栋梁,也会是国家的未来。他们正在积极甚至拼了命地改变命运。即使他们终其一生都买不起盛世国际的一套房,可是你们就能保证他们不会成为我们的员工、我们的合作对象吗? 别忘了,他们才是人群中的绝大多数,或许还会成为改变盛世命运的绝大多数。始终维持高姿态不是什么坏事,但偶尔走走亲民路线也不能说不是好事。这块地与其一直被压着荒废下去,不如改思路重新做规划提交上去,我想,这会成为新领导喜闻乐见的事。” “盛董……”几位董事见她面色略有缓和,还是不想放弃,她却直言这件事情她已经拍板了没有任何回旋余地。 在她授意下,此事被媒体疯狂鼓吹,盛南伊借着出席活动又多次表态,建设青年社区彻底板上钉钉了。 在承诺尽快完善入住申请条件后,盛世国际趁机进行了校园招聘,规模空前绝后,简历纷至沓来。 盛世国际一度霸占各大网站搜索位榜首。 消息从不滞后的傅承屹又一次通过章然获知此事,肉眼可见地脸色一变。 章然还没来得及添油加醋描述一番,却瞧着他人已经离开了。 傅承屹急匆匆按了电梯的下行键,人却忽然清醒过来,点开手机划开了整篇新闻,深邃的眸光逐一将文字、照片尽收眼底。 读到最后,唇畔勾起一抹微笑,俊朗坚毅的线条柔和了几分,露出赞许的眼神。 他不得不承认,盛南伊此很高明。 不仅能迅速博得各方好感,助长近来口碑飙升的盛世国际更上一层楼;更施压于无形,抓住了新领导班子撸起袖子加油干的节骨眼,必然能快速拿到批复。 饶是他,也不一定有这个魄力。他摸了摸鼻尖,眼中漾开笑意。 电梯一路降至地下停车场,无人干扰,他的思绪自然地系在盛南伊身上。 其实从去年那次危机开始,他又一次重新审视了盛南伊。 再到惩治程锦灏、创办女性法律援助中心、处理这块地……一桩桩一件件,看似毫不相关、毫无牵连,像极了情急之下说话不过脑,细细想来,却又一脉相承、休戚相关。 他也要叹一声高明。 走到停车场时,他查了盛世今日的股价,比他离开盛世国际时,翻涨了三倍都不止。 她比他想象的还要优秀。 也比他想象的还不需要他。 第62章 他有什么好的?哪里吸引到你? 噙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傅承屹暗灭了手机,大步一迈,跨上雾霾蓝的宾利跑车,轰鸣的马达声充斥在这一空间,不消片刻便销声匿迹了。 他还是去了砚城。 这一次去的不是盛和天际别墅区,也不是盛世国际大楼,而是竹月湾——他和盛南伊的新婚别墅。 别墅还在,看起来与从前无差。 沐在春光中,潺潺溪流曲折而缠绵,晚樱与绿竹相伴,交相辉映。 傅承屹没有敲门,也没有试图去解密码锁,只是给盛南伊打了电话,没通。 他听着电话那头的提示音,哑然失笑:两个多月了,她苦心经营,乃至无孔不入,把她和盛世国际推向巅峰,还博施济众、普惠众生,把大方留给别人,对他却比以往更吝啬。 紧接着,傅承屹又拨出了一个号码…… —— 午后的暖阳盈盈洒洒铺满了大半间办公室,黑色的办公桌上浮动着一层光影,一粒粒尘埃欢快地跃动在女人面前。 女人伏案在桌前,深栗色的发散开着,温和地垂在肩头。 白皙面庞逆着光,轮廓都显得柔和起来。 她全神贯注,纤细的手指掀开一页页资料,在最后一页签下名字,心满意足地合起来——要打造为青年社区的那块地终于拿到批复了,比想象中还要快,这几日她陆续审批了策划稿、图纸稿以及一些共同开发的合作备忘录…… 总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盛南伊伸了个懒腰,走到落地窗前,欣慰地俯瞰着砚江,整个砚城尽收眼底。 秘书轻声叩门,说和小姐来了,紧接着,一张黝黑黝黑的脸蛋从一头乌黑闪亮的秀发中露了出来。 那一刻,盛南伊内心是崩溃的,嫌弃地蹙眉。 一身宝石蓝丝绒健身服的和筱莹,露出一排整齐的大白牙,朝她挥了挥手:“安塞俩目尔来库姆~”(音,埃及语的问好,“和平将于你”,类似于“你好”) 眉头更紧了,盛南伊打量着她:“你这不像是去度假,倒像是去挖矿开荒了。” “有么?”和筱莹拍拍自己的脸,“我这两天狂补水,美白课程也没落下,感觉白了不少了。没想到,一见你就原形毕露了,跟你比起来,我就只能那只丑小鸭。” 她一面说着,从纸袋里掏出一款白色信封包,在盛南伊面前晃啊晃的:“这可是最新发布的周年限定款,凤毛麟角。我为了它特意去巴黎转机,还动用很多人脉,又亲自排队大半天才拿到,自己都舍不得用,特意留给你的。够意思吧?” 眸光荡漾,盛南伊努力憋住不笑:“是挺够意思的,可怎么办呢?这个包我已经有了,前几天和他们品牌的大中华区总裁参加活动时,非要送我,昨天下午我就拿到了……” 她打开角落里的一扇柜门,挑挑拣拣,拿出一个一模一样的包。 和筱莹脸都要绿了,刚才还视若珍宝小心翼翼拿出来的包,被她胡乱塞回去,气鼓鼓地道:“是了是了……是我自作多情,忘记你是众星捧月的盛董事长了。别说全球限量100件的手包,就是他们整个品牌你想买下来也是分分钟的事。” 盛南伊笑着拉住和筱莹去了沙发坐着,云淡风轻地道:“买下来也不是什么难事。不过我对时尚没什么见解,更没那份精力,你要是感兴趣,我们可以合作,我投资,你打理。” “大可不必~”和筱莹连连摆手,她可不干这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她捏着手里的纸袋,目光微垂,凝着那么一点沮丧。 盛南伊看穿了她的心思,夺过纸袋,和筱莹一副“你不是有了”的神情,她勾勾唇:“既然你觉得拿人家的才会手软,那我何乐而不为?我不收下,你恐怕都不好意思向我开口。” 和筱莹满脸错愕,不敢看她的眼睛:“伊伊……” 见对方没什么回应,又抬眸看她一眼,她才调整好呼吸和情绪:“你怎么知道我要说什么。” 盛南伊叹了一口气,颇为无奈地道:“和筱莹,我原以为你很聪明。不曾想,你是聪明反被聪明误,这人海茫茫的,你千挑万选怎么就挑中了程锦灏?” 埋藏许久的心思忽然被戳中,和筱莹瞬间像泄气的皮球一样,耷拉下脑袋。 只听盛南伊叹了口气,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叹道:“筱莹,我是真的不明白,你们俩怎么会……不是,他有什么好的?哪里吸引到你?是他对一个人痴情不改、贼心不死,还是对另一个人可以赶尽杀绝、痛下杀手?” 睫毛重重震颤,和筱莹更不敢直视她了,手指绞在一起:“我不知道,可能爱情本身就是盲目的吧。他是不怎么好,我一直都知道,可我,也没那么好。” 见她破罐破摔,盛南伊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她出事后就知道两人偷偷交往过一阵子,只是见和筱莹闭口不提她也不好追问,也不见和筱莹为程锦灏求过情,和筱莹又莫名其妙跑去欧洲和非洲待了将近俩月,她以为两人早结束了,只当她一时糊涂想既往不咎,没想到…… 和筱莹终于抬起头却撞上她失望的眼神,一下子又萎靡了,用两个人才听得清的声音说道:“我们是不一样的,伊伊,你从小就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没被轻视过,也不必仰人鼻息。可我从小跟着我妈颠沛流离,看尽人情冷暖。 从我记事起,她身边就没断过男人,我也有过几个家,他们有的欢迎我,有的敷衍我,可我知道没有真心喜欢我的。寄人篱下,我不得不学会察言观色,学着讨好和迎合。在凌家,我头一次过上了安定的生活,仿佛也变成了所谓的人上人,但是你也清楚,我不过是个局外人。不然,陆晨飞……” 见她又提起伤心事,盛南伊于心不忍,捏了下她的肩头,让她靠过来,垂下眼眸道:“这件事情我说过会帮你的。” 心里一暖,和筱莹终于敢抬头看她了,一把抱住她,苦笑一声:“我不想你掺和进来嘛~那时候你那么难。” “朋友不就是这样的吗?” 第63章 她身边的人没一个是幸福的 嘴唇咬出一圈青白色,和筱莹脸上挂满笑容:“我从小就不如你,样样不如你,所以我更希望我们的友情是纯粹的,没有利益纠葛。我和筱莹的确有些小聪明小算计,但我从来不是因你的家世背景接近你的,同样也不会因你的家世背景远离你。” 下午三点,整间办公室光芒四射。 不知是不是错觉,盛南伊只觉得和筱莹浑身发着光,尤其那张脸像极了黑曜石在闪烁,她不禁又笑了笑:“和筱莹,你可是在我最落魄最无助的时候一直陪伴我的人。” 和筱莹知道她不气了,紧绷的弦稍一放松,便口不择言道:“真正出力的人是凌天晔,不然你觉得我有什么能力帮你?” 盛南伊对这个名字似乎免疫了,听闻后毫无反应,只是一脸严肃地问道:“这件事情你深思熟虑过了?要知道,他的心可能你住不进去。” 和筱莹重重地点头,眸底浮动着一层水雾,喃喃道:“谁的心又能轻易打开呢?我们也不是小孩子了。伊伊,我挣扎过,可还是妥协了。他妈妈现在也同意了,我只是很抱歉,对你……” 盛南伊站起来,拍了拍她的肩膀,叹着气往办公桌走去:“算了,我气已经消了大半,也算因祸得福。不过,我只能保证下手轻一点,不可能让他全身而退。” 和筱莹屁颠屁颠地跟上,抱住她,撒娇的语气:“我明白。伊伊,谢谢你~” 盛南伊闭了下眼睛,郑重其事地道:“最后一次,不然,你也不用出现在我面前了。” 和筱莹爽快地答:“明白。再有一次,我亲手处理他祭奠我们的友谊。” 盛南伊留下了和筱莹送的包,把品牌送的那只送给和筱莹,算是互换了礼物,而后打给了林曕北,说要撤销部分对程锦灏的控告。 林曕北摸不着头脑,此前猛烈的舆论造势让程家投鼠忌器,无从下手,就差这么临门一脚了,哪有撤诉的道理? 他沉默了半晌才回:“你想好了?外面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你,稍有不慎便会被舆论反噬。” 盛南伊摩挲着和筱莹抢购的手包,目光微怔,淡声道:“或许,舆论想看的是受到迫害的女性反抗迫害她的男性,从而得到鼓舞,获得勇气,看到光明,而不是要看资本间的博弈,看谁更有钱有势能操纵舆论……” 听到对面厚重的喘息,她反而安慰起他来:“事已至此,程锦灏都是程家弃子了,掀不起什么风浪了。何况,这么多年,除了你,我就只有她这么一个朋友了,她从来没跟我开过口,我也不忍心叫她失望。” 虽然程锦灏不算良人,但如果和筱莹觉得幸福,她也不会加以干涉,毕竟她身边的人没一个是幸福的。 说到这两人交往,林曕北更是哭笑不得:“你就没劝过她?”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她选择程锦灏,也是思虑再三的,我尊重她。” “我担心……她以后会对你不利。”程锦灏可是他见过最执迷不悟的人了,没有之一。 “林曕北”,盛南伊翻开一份合同,一目十行浏览起来,语气轻淡而坚定,“我早就不是那个任人宰割的盛南伊了。” —— 接下来一段日子,林曕北挖空心思,把孙晴的案子一拖再拖,终于在程锦灏的案件审理之日爆出来,轻而易举压下了程锦灏被从轻发落的热度。 程家人喜闻乐见。 和筱莹先后打给盛南伊和林曕北表示感谢,还说将有大礼相赠。 不消几分钟,“福安地产董事长蔡文琦涉嫌强.奸未成年养女”的相关话题同时上了十几个热搜,热度乘火箭一样地上涨。 程氏集团投资的几家媒体很争气,立马把蔡文琦翻了个底朝天。 这种假慈善假正经的人本来就经不起扒,没过几天,义愤填膺的网友们已经把他扒得底裤都不剩。 由程家、盛家、凌家共同发力和施压,舆论更是一边倒,福安地产口碑骤跌,股价一度跌停。 公司门口从早到晚的,被示威的、为孙晴讨公道的、购房被骗的……形形色色的人围个水泄不通,一看警察过来就散开,警察走了又围起来。 不只疑似人员,就连普通员工出入也会被指指点点。 尚未开审,蔡文琦已遭“全民审判”,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架上了。 可没人被眼前的胜利冲昏头脑,林曕北盯着手机传回的消息,又一次给盛南伊打了预防针:“这件事情我们尽力了,最后的结果还是要看淡些。” 盛南伊目光一滞:“这不是我想要的结果。”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对方心思缜密,似乎做好了万全准备,他已经拿不到有力证据了。 盛南伊双腿交叠着坐在办公椅中,左手撑着脑袋,右手指尖快速击打着桌面,莫名烦躁起来:“最坏的结果是什么?” “道德审判。” 盛南伊冷笑一声,摆摆手让他出去了。 谁也想不到起势就是高潮。 好像拳头狠狠攥起,高高落下,却敲在一团棉花上, —— 盛和天际别墅。 盛南伊一回家就往二楼走,丁妈见她闷声不吭的,便喊住了她,她应了一声回过头,却是一脸闷闷不乐,丁妈又摆摆手,说没什么事。 吃饭时也一样,看着丁妈几度欲言又止,盛南伊放下碗筷,盯着她:“丁妈,有什么话想说就说。” 丁妈瞧她不怎么高兴的样子,更不敢说了:“我哪里有什么话要说,我只是看你累了怪心疼的,来,多吃点。”说着给她夹了菜。 “好……”盛南伊也没兴致追问,安安静静吃饭。 半晌后,丁妈还是开了口:“傅少爷最近没联系过你吗?” “没。”盛南伊淡淡应了一声,夹起一口菜,细嚼慢咽。 “那凌少爷呢?”丁妈还不知道两人之间已经闹掰了,只当是两家生意黄了,凌董不让两人来往而已。 “没。” “林先生也很久没过来了。”丁妈悲从中来,止不住的叹气。 “丁妈,你到底要说什么?”盛南伊已经没什么耐心了,手里的筷子在空中顿了几秒后,搁在桌上。 第64章 瞧见了几米外的凌天晔 白泠泠的光耀在盛南伊敛起恼意的俏脸上,如霜似雾,仿佛一瞬凝滞了空气。 丁妈起身拿起她的碗,往汤锅的方向走去,低声说着:“我就是问问,你也不要不高兴。” 时不时停下来观察她的神情,丁妈舀汤动作十分缓慢,在汤锅里挑挑选选,放上几块乌骨鸡腿肉,再放上几块野生菌,又舀了一勺汤,盛了满满一碗才放在她面前,话也是断断续续的:“你越来越忙了,新闻越来越多,招惹的麻烦也越来越多,再这么下去……” “丁妈~”盛南伊拖长语调,“我一直都是这样的。”只是没这几个月这么高调罢了。 丁妈往她那边挪动了座椅,慈爱地看着她:“你今年也三十岁了……” 喝着汤的盛南伊噎了一下,皱了皱眉:“丁妈,你要……催婚?” “这事可轮不到我催。可是小姐,你最近这么锋芒毕露,谁还敢……”靠近呢? 盛南伊无动于衷,丁妈在心里悄悄叹气:以前像跟屁虫的凌少爷一连几个月不见踪影,一周总要来几趟的林先生也许久未见。 更别提傅少爷了~丁妈可没老眼昏花、年迈失察,她知道小姐故意拖傅少爷下水,没想到傅少爷不做反击,听之任之,不光沉在水底,连翅膀都不扑棱一下。 —— 一清早,两辆黑色迈巴赫一前一后护卫着黑色宾利从盛和天际缓缓驶离。 出事后,盛南伊又恢复了保镖车的配置。 丁妈目送她离开后才开着代步车去菜市场。 她是这里的常客,和善大方,和熟人打着招呼。 说她什么都可以,要说厨艺,要说买菜,她可是个中翘楚。 比如说,猪肉和牛肉要去菜市场最东边那家,他们家的肉是一早从屠宰场检疫好运过来的,老板实诚又乐天,整日乐呵呵的。 羊肉得去中间胖老板家里买,他虽然脾气火爆,但东西好。 禽类要去北边,蔬菜要细细观察,她常去的有几家…… 丁妈轻车熟路,二十来分钟就装满了手推车,打开后备箱装菜时发现旁边多了两个黑衣人,紧接着被一左一右架起来,塞入一辆黑色商务车里。 在盛家三十几年,这种事没亲身经历过,可盛南赫和盛南伊遇见过不止一次,丁妈也算历经大风大浪,知道哭喊没用,一路上不言不语,显得十分镇定。 对方还算客气,只是给她戴了眼罩,没什么过分之举。 她被几个人带去了餐厅的包间。十点不到,餐厅尚未营业,冷冷清清的,服务生都没见到一个。 屏退了众人,男人沉默地盯着她看了足足一分钟,修长的手指缓缓揭下眼罩。 光明乍现,丁妈下意识眯了眯眼睛,与视线共同清朗起来的还有耳畔传来的声音:“丁妈,抱歉,这样请您过来。” 清冷如旧,不着一丝感情。 丁妈瞥了他一眼,沉下脸,没有讲话。 傅承屹在她身旁落座,斟了一杯茶递过去,微垂的目光落在丁妈愠怒的面容上,淡笑:“这么多年了,丁妈还是不肯原谅我。” 丁妈还是绷着脸,语气不善地道:“我只是盛家的一个佣人,没资格替谁去恨你,也就谈不上什么原谅了。傅少爷,我出来很久了,该回去了。” 才走了几步,就听见了男人的喟叹:“我初进盛家,第一个跟我说话的人是丁妈,第一个对我表示欢迎的人也是丁妈。” 还是那道声线,却多了几分失落。 淡淡的愁绪泛起,丁妈心头一抽,鼻头也跟着发酸,脚步自然地停在门口。 傅承屹把玩着手里的茶杯,英俊的脸上一片落寞:“丁妈以前也很疼我的,现在却对我避之不及,您眼里的我究竟是恶贯满盈还是十恶不赦?我记得刚进盛家时,我不想吃饭,是您给亲手做了奶香牛骨汤,那个味道,我一直记到现在。一晃眼,有九年没喝过了……” 短短几句,戳中丁妈心里最柔软的地方,她埋下眼底的暗痛,回头瞪他一眼,却走回来了。 —— 一抹残阳将海水映得通红。 四层高的豪华游艇停靠在海边,也披上瑰丽的色彩,宛若长在晚霞中。 缤彩纷呈的彩带与气球飘在半空,下面还缀有几道横幅。 放眼望去,甲板上,衣着光鲜的男女一边赏景一边闲谈,整齐着装的服务生忙着接待,小孩子追逐嬉闹,好一派其乐融融的场面。 群贤毕至,只为庆祝全老八十大寿。 全老年少参军,屡建奇功,备受尊崇。后代也是人才辈出,有几位仍在部队报效祖国,其他都下海经商了,在临近一带,全家一骑绝尘,实力超群。 在全家晚辈和服务生的恭敬问候中,盛南伊与盛南赫相携着上了游轮。 一袭修身的银色流星裙,被夕阳纵情描绘着,像五颜六色的宝石在闪烁。 移动间,曼妙身姿好似水蛇般妖娆,叫人挪不开视线。 两人径自去了一层大厅,为全老送上祝福,全老白发苍苍,却精神矍铄,一双利眼打量着两人,不苟言笑的脸上忽然生动起来:“一转眼,你们俩也不是那个不学无术的毛头小子和傲慢骄纵的小丫头了,看到你们,我是真高兴啊,也为盛老头感到欣慰。” “全老过誉了……”盛南伊微微颔首,双眸清澈明亮,挽着恰到好处的微笑,“知您近来喜静,加上公司事情太多,这些年没去探望您,还望见谅,别怪我们不懂事。” 全老这几年都在江城的乡间别墅休养,喜静是事实,忙碌也是事实,可盛南伊不去探望却另有它意。 盛南赫见状,也跟着补充了一句。 现在的他逐渐对这样的场合游刃有余了,也明白在盛家和盛世国际谁应该摆在首位,而他扮演着什么角色。 一阵寒暄过后,两人离开。 时间还早,晚宴尚未开始,两人被前来攀谈的人逐渐分开。 最后一抹天光也被黑夜吞噬,夜幕低垂。 群星闪烁,像上帝在黑色绸缎上洒了一把钻石。 四月底的天气,室外还是凉的。 盛南伊趁着应酬的间隙出来透透风,被寒意侵袭,摩挲着微凉的双手转身就要进到船舱,却瞧见了几米外的凌天晔。 他们大概有半年没见了。 凌天晔有些不一样了。 第65章 听了些不该听的,觉得聒噪、手痒…… 可好像也没什么不同——他依然高大、邪俊,目光咄咄地盯着她。 那点不同仿佛只因穿了过分正经的黑西装和白衬衫,和打理后一丝不苟的头发,亦或是胸前煞有介事别上的小方巾,让他看起来绅士了,也冷静了。 只是,多瞧一眼,盛南伊便读出更多,他的眸并非乍看上去那么风平浪静,眸底是风起云涌,是火光乍现。 盛南伊迈着小步缓缓走来—— 心跳紊乱,突突的脉搏仿佛就要冲破薄薄的皮肤了,凌天晔喉结翻滚着。 全身流光溢彩的女人目不斜视地走入船舱。 她当真再也不理他了…… 这不是他自找的吗? 凌天晔自嘲地勾了勾唇,顺着她的方向看过去——盛南伊一入场就被簇拥。 这样的场面,她早已举重若轻、得心应手,噙着女王般的微笑游走在全场,光彩照人。 他在与不在,对她来说,无足轻重。 当年那个满是创伤、举步维艰、会哭会闹、乱发脾气,需要他来守护的女孩子,早已不在了。 凌天晔干笑两声后,直接去了顶层的派对。 一身宝蓝色长裙和大波浪亮相的和筱莹同样备受瞩目,不只因她是凌家代表的缘故,更是由于今日并未到场的程家。 程锦灏还在服刑,他们没公开,可两人关系昭然若揭。 当时案件审理时,和筱莹没有避讳,事情结束后也频繁出入程家。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个圈子也藏不住什么秘密。 如此也没什么不好,就像现在,她可以自如地回应众人的恭维,不必小心翼翼看谁脸色,也担心碰上哪个前任被羞辱和讽刺。 正当她被围着追问项链出自哪个名设计师的手笔时,一个穿着粉色纱裙、头戴钻石发卡的女孩子凑过来。 她皮肤通透雪白,手指缠绕着一缕头发,露出了娇俏的脸蛋:“姐姐,好久没见,听说你现在是程家的准媳妇了,恭喜恭喜呀~” 声如其人,也是娇滴滴的,只是调子极高,像极力扯着嗓子。 还夹杂着一股寒气,如冬夜里的雨,叫人不适。 原本笑脸盈盈的和筱莹看到她时面容一僵,跟着还是满脸微笑:“是筱柔啊,虽然我们尚未公开,不过还是谢谢你的祝、福!” “祝福”两个字被她咬得极重,还拖长了尾音。 还是挂着浅笑,看似平和的目光却不知杀死对方几回了。 围成一圈的几个女孩见状,相视而笑,自动站成一排,来来回回地注视着两人,像在企盼些什么。 和筱柔看着年幼又娇柔,面对众人的目光却毫不露怯,一脸的肆无忌惮,只见她又往前凑了一步,笑眯眯地: “是该祝福呀~毕竟姐姐年纪大了,我听说女人一过三十岁可就不值钱了。你上段婚姻那么不幸,闹得人尽皆知,这几年兜兜转转也是一无所获。现在攀上程家这棵高枝, 哪管对方人品如何、有没有违法犯罪、是不是还没刑满释放啊,只管咬住别松口就是了。毕竟,人总有出来的一天,姐姐这么不离不弃,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到时候一进程家门,照样满面春风、风光无限。” 语出惊人。 几个女孩子大眼瞪小眼的,大气都不敢抽一下。 饶是事实,饶是茶余饭后就要议论一番,可谁也不会把话放在面上谈,何况还是这样一派祥和的场合。 几人你推我搡的,齐齐后退了几步,生怕卷入这场是非中。 四目相对,电光火石间,已不知较量过几回。 和筱柔从小娇生惯养,恃宠而骄,气势自然不输,和筱莹漂亮的脸蛋彻底垮下来,罕见得目露凶光,一字一句发问:“和筱柔,你有什么资格讽刺我?” 和筱柔撅了噘嘴,眨着无辜的大眼睛:“我哪里讽刺姐姐了?我说的不是事实吗?我们和家没落了,指望不上了,我在恭喜姐姐和你妈妈一样聪明睿智、未卜先知啊,懂得良禽择木而栖的道理。 这不是,现在一分耕耘一分收获,你和她一样,也能飞上枝头变凤凰了,我这是为你们高兴呢!” 她预计着说完就鼓掌,可有人先她一步了—— “啪~”她的脸被打偏了,火辣辣的疼痛伴着前所未有的耻辱一同袭来。 散在各处攀谈的众人纷纷侧首过来——只见一向做事干净利索的盛南伊已经收手,面前那个矮她几公分的小姑娘正在捂着脸。 “你敢打我?”和筱柔带着哭腔低吼,怒目圆瞪,却发现是盛南伊,微微愣了下,更是止不住的委屈,眼泪汪汪的,“盛……你、你凭什么打我?” “正好走到这里,听了些不该听的,觉得聒噪、手痒……”盛南伊居高临下睨着她,挑了挑眉,冷笑着,“不行吗?” 周边起了些讥诮的笑声。 和筱柔捂着被打红的脸,委屈地哭出声:“我知道你们关系好,但是清官断难家务事,我和我堂姐的事,怎么也轮不到您盛大董事长出面吧? 哦~我知道了,您这是在报答她呢吧!毕竟,您当年开车撞死人,我堂姐可是为您鞍前马后,不分青红皂白、六亲不认地为您出谋划策……” 眼泪扑簌而下,她时不时抬手抹泪,楚楚可怜。 可仍旧口齿清晰、伶牙俐齿,分贝逐级升高,一度掩过了大厅的背景乐。 一个持续扩大的包围圈正在逼近。 这一点和筱柔倒是没乱说,要论起来,乔雅昕算是和筱柔的表姐,她母亲是和筱莹父亲的堂妹。 只不过和筱莹在十岁左右已经与和家断了往来,知道乔雅昕是何许人也之时,她已经与盛南伊成为朋友了。 可以说从一开始,她就站在乔雅昕的对立面上了。 “为我出头有什么问题?六亲不认又有什么问题?你们也能自诩是她的亲人吗? 在她寄人篱下、遭人冷眼时,你们和家人是给她安慰还是给她钱花了? 在她需要娘家人保护时,你们和家人是给她撑腰了还是为她出面了? 怎么,雪中送炭做不到,锦上添花也很难吗?她找到归宿,你身为堂妹,不为她感到高兴,反而还要当众讽刺、揭她伤疤。 我不明白,这是你一个人的想法,还是你们和家人都这么想呢?” 盛南伊板着脸,似被寒气缭绕,再加上咄咄逼人的目光和冷硬到不容置喙的语气,生动地诠释了什么是盛气凌人。 第66章 小姐技艺精湛,不需要我指导 就在大家不知该为盛南伊叫好还是该为和筱柔捏把汗的尴尬氛围中,一个三十几岁的黑衣男子匆匆上前,一把拉住即将开口的和筱柔,对着盛南伊恭敬颔首:“抱歉,盛董事长。” 俊眉一挑,盛南伊打量着他:“你哪位?” 来人面露尬色,顿了一下才道:“我是和肖勋,是……筱莹的堂兄。” “哦~和明建设的总经理?”盛南伊漫不经心地问着,看了和筱莹一眼。 内心窃喜表面却不动声色的和筱莹给她递了个“适可而止”的眼色,毕竟这是在人家的寿辰上。 信号接收成功,却仍要一意孤行的盛南伊死死盯着和肖勋,忽然莞尔一笑:“该道歉的是我才对,我方才失手打了令妹。” “小孩子不懂事,您教训的是。”和肖勋面色难堪,一个劲儿地对她鞠躬。 兴建青年社区已提上日程,盛世国际向一些中等规模的公司也抛出橄榄枝。和明建设有幸成为其中一员,尚在考察期,盛南伊是他们得罪不起的活菩萨。 和肖勋看着总是惹事生非的和筱柔,第一次生出了些想教训她的冲动。 “我还是应该道个歉,一时冲动在大庭广众之下打了令妹,让你们和家脸上无光了。”盛南伊看着自己泛红的掌心,不咸不淡地说着。 “舍妹在大庭广众之下口出不逊,才是真正让和家脸上无光~”和肖勋暗了暗眸,对着一旁的和筱莹,堆笑道,“筱莹,筱柔年纪还小,口无遮拦,你大人有大量,不要跟她计较,她说的那些你也不要放在心上,我在这里代她向你致歉。” 说罢,和肖勋对着和筱莹深深鞠了一躬。 饶是做好心理准备的和筱莹还是大受震撼,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哥~”和筱柔不可思议睁大眼,拽着和肖勋的衣袖,哭丧着一张脸。拜托,挨打的是她呀,她才是和家的掌上明珠呀~ 和肖勋没理她,只是看着和筱莹。 和筱莹板着脸,傲娇地“嗯”了一声,移开视线。 盛南伊眼波流转,笑着拍拍她的肩:“好了,不要为不值得的人不开心。这个圈子向来拜高踩低,这么多年,你还看不懂吗? 和筱莹,你记住了,不管人家说你麻雀变凤凰也好,说你走狗屎运也好,还是要说你苦尽甘来,都不重要。 在我眼里,你不甘平庸、努力上进,比那些不学无术、坐吃山空的二代三代们优秀太多了。唉,真是悲哀啊,有些人明明家道中落无力翻身,还不懂收敛锋芒,不分场合就想耍耍公子哥大小姐脾气,招惹无妄之灾,简直愚蠢至极。” 和筱莹又朝她猛使眼色,还捏了下她的手。 盛南伊眸底划过一抹笑意,对着和肖勋道:“和总觉得我说的有道理吗?” 和肖勋一脸讪笑,连连点头。 和筱柔听得又气又恼,脸上白一块青一块的,见哥哥唯唯诺诺的,一副没出息的样子,气得跺了跺脚,扭头跑开了。 和肖勋怕这个节骨眼再生事端,又对着盛南伊说了一句“抱歉”才追上去。 和筱莹心底暖暖的,这些年一直她都是单打独斗,很久都没有尝过被人维护的滋味了。 她感激地看向盛南伊,眼底闪烁着泪光,轻轻道了句:“谢谢。” 盛南伊只是勾勾她的手指,报之一笑。 众人瞧着好戏落幕,就要散开,悦耳的钢琴曲奏响了,悠扬的旋律回旋在大厅上空,引人驻足。 方才还聚在一起的人群散开,又再度聚集在前列,大家先后看到了弹奏钢琴的女人—— 一袭白裙简洁大方,蕾丝镂空的后背,被一头乌黑浓密的秀发掩住,伴着女人动情的演奏隐约可见。 皮肤如玉璧无暇。 十指纤纤,看似柔若无骨,在黑白的琴键上飞舞,时而轻缓时而有力。 琴音流畅,惹人陶醉。 不觉间,观赏的人越来越多,宾客们交头接耳,赞不绝口。 就连和筱莹都一本正经地点评了几句,在好奇心驱使下,拉着盛南伊往前移动。 曲毕,众人纷纷拍手称绝。 白裙女生在一片盛赞声中起身,对着台下鞠躬示意。 一头秀发,如云似瀑。 宾客们在一睹芳容后,难掩惊喜,果真才貌双全。 她的视线却在被埋没在人群中的盛南伊与和筱莹身上逗留了几秒,笑着点了点头,一双杏眸清澈明亮。 “又是一个不期而遇,真巧啊~”和筱莹也笑着回应了章然,意味深长地看向盛南伊一眼,小声感叹了句。 “这世间那么多的不期而遇,或许不过是早有安排。”盛南伊淡淡瞥了一眼四周,却意外捕捉到一抹身影,眸光倏然转暗,随即把视线锁定在全老身上。 老寿星今晚高兴得很,已经喝了不少了,红光满面的,一脸慈爱地看着章然,毫不吝啬地夸奖:“我原以为你母亲已经炉火纯青了,不曾想你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章然羞赧一笑,谦恭地颔首:“您过奖了,我的功力远不及家母,只是她身体抱恙,无法亲自为您祝寿,我只能献丑,还望您不要嫌弃才好。” 两人寒暄,众人跟着应和。 章然长得漂亮,钢琴弹得也好,人也优雅大方,又跟全老关系匪浅,自然备受欢迎,大家忙着跟她攀谈。 盛南伊对这种其乐融融的场景不感冒,和筱莹也不想在这里待下去,两人相携而行,一道温婉的声线即刻拦住她们—— “久闻盛小姐父亲是远近闻名的小提琴手和钢琴家,盛小姐从小耳濡目染、口传心授,想必功力了得,不知我们是否有幸跟着全老沾沾光、饱饱耳福?” 章然笑道,朝她们走来。 白衣飘飘,如仙子下凡。 和筱莹也在笑,还想一巴掌把她拍回天上去,却只能侧侧身挡在盛南伊前面:“伊伊已经很久不弹琴了。” “是吗?好可惜哦……”章然惋惜地看了盛南伊一眼,笑容清婉大方,“我还以为今天会有机会被您指导一番呢~” “章小姐技艺精湛,不需要我指导。”盛南伊凝眸看着她,笑容同样灿烂。 表面风平浪静,胶着的目光却不知较量过多少回合了。 和筱莹不禁皱了皱眉。 第67章 她为什么要跟傅承屹四手联弹 “然然,你弹得很好,不必自谦。南伊,我记得小时候,你给你爷爷和我也弹过几次,水平也相当不错。”苍老低沉而有力的嗓音响起,全老走到前面。 清眸快速划过一抹厉色,盛南伊笑道:“您也说了,那是小时候了。” 旁边有个妇人嚷道:“既然盛董会弹,不如演奏一曲为全老祝寿?咱们也能一饱耳福……” “是啊,难得这么高兴,盛董可要赏光啊~” “说起来,以前我还听过盛董父亲的音乐会,那场面真是太震撼了。” “您父亲以前还组过乐队,又在乐团担任首席小提琴手,盛董想必也很有音乐天赋。” …… 众人七嘴八舌,硬生生把气氛吵热了。 和筱莹掌心都急出汗了。 她认识盛南伊这么多年,只见过她书房角落里摆着钢琴,却不曾听她弹过。要知道,弹琴也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再有天赋,也需后天苦练。 她打好腹稿,正欲开腔,却被盛南伊使了眼色,识趣地给她让了道。 盛南伊巧笑嫣然,环视四周,最后对着全老缓缓道:“真是盛情难却~难得大家欢聚一堂,又逢喜事,我也只好班门弄斧了。不过事先声明,珠玉在前、瓦石难当,我要是搞砸了,各位可不能笑话我~” “怎么会呢?” “何其有幸能听到盛董演奏。” …… 众人嬉嬉笑笑地说起恭维话。 和筱莹暗自松口气,好赖话都让盛南伊说尽了,别人自然不好再说什么。 她看向章然,章然正轻笑着看向盛南伊,黑发长裙,优雅大方,什么时候都显得教养极好。 她忽然有点记不起来高一时候的章然是什么样子了,似乎也没什么区别。 正当她恍惚间,盛南伊已在钢琴前落座。 满眼都是黑白键,手指触摸着已然陌生的它们,她竟想不起要弹些什么。 与其说是久久不练习导致的生疏,不如说是有意遗忘。 那些或有趣或枯燥练习的岁月,那些被父亲口传心授的岁月,早已湮灭在记忆里了。 和筱莹见她在发呆,走上前翻起乐谱:“伊伊,你要弹什么,我给你找。” 盛南伊回过神来,对她一笑:“不必了,弹一首大家耳熟能详的吧。” 绝非她妄自菲薄,章然的演奏水平远在她之上,根本谈不上什么一较高下。 她原本就没什么音乐天赋,后天更是散漫、畏难,她父亲虽然想培养她,但也只是“朽木不可雕也”。 不过她在小提琴方面的造诣还是要高过钢琴不少的。 答应弹奏,一方面是因为箭在弦上,另一方面是不想拂了全老的面子,毕竟她还有事相托。 念及此,她对着方才蔡文琦出现的方向又瞟了眼,视线却被簇拥而来的人硬生生截断了。 看来,大家都迫不及待想看她笑话呢~ 无伤大雅……盛南伊噙着微笑弹了起来。 她今天弹的是《欢乐颂》。 这是贝多芬第九交响乐第四乐章的主要部分,也是贝多芬全部音乐创作生涯的最高峰和总结。 贝多芬将席勒的诗歌《欢乐颂》谱成曲,歌颂英雄和美德,歌颂神的普世光耀。 大概会适合今天这样的场合吧? 钢琴曲缓缓流淌在静寂下来的大厅里。 初始显得生疏,无论是对听众还是演奏者。 可指尖触碰到琴键时,一股神奇的感觉油然而生,经由指尖传至奇经八脉,轻而易举地把她带回从前。 她想起父亲的叮咛,母亲的笑脸,还有伯父、爷爷……那些久违的音容笑貌在这一刻突然变得清晰。 她沉浸其中,眸光先后闪烁出微笑、悲伤、怀念……渐渐归于平和。 在众人或惊叹或称赞的目光中,章然始终在淡淡微笑着,源自礼貌,也源自胜券在握的自信。 诚然,她也不是专业出身,可从年少一直被母亲督促勤学苦练,水平上乘。 在她听来,盛南伊的演奏尽管饱含深情,却纰漏百出。 这不,盛南伊又弹错一个音…… 在场宾客非富即贵,学过钢琴的不在少数,懂行的人听后互递了眼色,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反观盛南伊,昂首挺胸,神态自若,一派浑然天成的贵公主气息。 也可以说,是女王。 一束光洒下来,她的流星裙宛若钻石闪烁,光彩夺目,一时叫人分不清是灯光太亮还是她才是真正的光源。 紧接着又错了一个,和筱莹神情一怔,捏紧了手指,但瞧着她一脸镇定,又悄悄松开了,侧首看向全老,也在笑眯眯欣赏着,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 曲毕时,不只和筱莹,连盛南伊都长长舒了一口气。 她收回手指,整理着情绪。 和筱莹率先鼓起掌,章然和全老紧随其后,跟着掌声四起,此起彼伏,经久不落。 盛南伊尚未起身,一道颀长又干练的身影在她左侧坐下,醇厚而磁性的嗓音响起:“好事成双,不如我们再送全老一首四手联弹?” 现场发出了一声声惊叹。 全老更是神采飞扬:“好好好……” 众人:“……”那就跟着鼓掌吧。 盛南伊怔在原地,她怎么不知道傅承屹会弹钢琴?不是,她为什么要跟傅承屹四手联弹? 迟疑间,一连串的音符跳跃在耳畔,傅承屹收回骨节分明的长指,瞳眸深邃,对她淡然一笑:“试好音了,可以开始了。” 纵使千万般不情愿,纵使如芒刺背,全都化作此刻的骑虎难下,盛南伊没说什么,把手指轻轻落在琴键上。 傅承屹凝着她俊俏的侧脸,眯着眼睛笑了笑,翻出《沃尔塔瓦河》放在靠近她那一侧,她看了一眼,没回绝。 章然的笑容僵在嘴角,眸色骤然黯淡,被一旁的和筱莹尽收眼底,微不可察地缩了缩眸。 眼下的场景,连和筱莹都不知是忧是喜。 旋律起…… 两人合奏时,满堂宾客心潮澎湃,乃至热血沸腾。 谁还关心他们演奏了什么曲子,水平如何,有没有错音啊? 只有—— “这算官宣吗?” “没听说呀,上次盛董还说傅总合谋绑架呢!” “这大概就是不打不相识,哦不是,床头打架床尾和,也不是……算了,我猜他们这是和好了、要复合了。” “那还愣着干嘛?拍视频发朋友圈啊!” “不要命了?” “不如,发给媒体,赚他一笔?刚才盛董还说,坐吃山空不劳而获最可耻,咱们这是在积极创收!!!” 和筱莹:“???” 第68章 究竟是你看不懂还是在故意躲避呢 一轮明月悬在半空,漆黑的海水被皎皎月光照亮,浮动着一层奇幻的光泽。 徐徐海风越过船上半开的窗,把跳动的音符送入宾客的耳中。 大厅里,灯光通明,亮如白昼。 一楼人头攒动,不管男女老少,都给了最亮光芒中的男女投去了最炙热的目光。 男俊女靓,自带贵气,怎么看都赏心悦目的。 空气因子与音符一同跳跃,充斥着整个空间,难免让人期待着下一秒是怎样的画面…… 各怀心思的两人谈不上山鸣谷应,却也算配合默契。 他们演奏的《沃尔塔瓦河》称不上荡气回肠,却也算行云流水。 站在前列的和筱莹无心欣赏,把两人哪怕最细微的表情都尽收眼底。 她留意到傅承屹手指在琴键上,心思却只有身边的女人。 比如,他两次三番借着看乐谱的机会偷瞄盛南伊,哪怕目光平视时也不经意间瞥过几次。 比如,他表露出素日般的清冷矜贵,可细细一琢磨就能看得出眼神起了细微变化,不似以往那般高深莫测,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像温柔,又像满足,亦或像是两者兼有? 和筱莹微不可察地皱皱眉,回味着傅承屹这两年的一些变化,摇了摇头,重新观摩起盛南伊。 显而易见,她的心思显然也不在演奏上,只是目不斜视地盯着乐谱,像个机器人一般地任凭手指跳跃在琴键上,心绪不知飘向了何方。 与傅承屹相比,和筱莹更难琢磨她的心思,眼底像覆了一层霜,遮蔽得严严实实的。 一曲完毕,冰消瓦解,盛南伊的心思戛然而止,笑容恰如其分地展现。 这次,她果断地起身,对着全老笑道:“献丑了,希望没扫了今晚的好兴致。” 全老心满意足地笑着回应,轻轻拍了拍她的肩,一脸欣慰。 盛南伊比他想得还要明事理,今晚算是给足了全家面子,他岂会不高兴?要知道,全家人最在乎的就是面子。 眼波流转间,盛南伊骤然清冷下来的视线落在依然浅笑盈盈的章然身上:“章小姐,现在相信了吧?在钢琴或者任何技艺方面,我都没有可以指导你的。毕竟,你可是瑞、士、苏、黎、世大学的高材生。” 盛南伊把“瑞士苏黎世大学”几个字咬得很重,分贝不高不低,却掷地有声。 众人不明所以,章然却神色突变,杏眸快速掠过一丝疑虑,却又极快恢复如常,她还是镇定自若地笑:“怎么会呢,盛小姐水平也不一般,有承屹哥的加入更是如虎添翼。我总听别人说,双拳难敌四手,果然,四手联弹的观赏性要远远超过独奏。全老,您说呢?” 不知什么时候手里端起了香槟的全老容光焕发,笑眯眯地点头:“自然,南伊和承屹你们俩配合得天衣无缝,相得益彰。” 和筱莹眨了眨眼:什么情况? 本在观望的两人也大跌眼镜,但听见全老这么说,又瞧见两人没有反驳或表露不快,也开始顺水推舟,纷纷说起了珠联璧合之类的恭维话。 流星裙流光溢彩,她的笑容更是灿若星辰,傅承屹眸底的暖意又深了几分,不自觉地对着几人淡笑回应。 满场的闪光灯此起彼伏,这大概是砚城本世纪的大和解场面,饶是亿万身家的名流巨子也想拿到第一手资料去炫耀。 盛南伊付之一哂,被簇拥着走向更中心的位置,而后,她端起手边的香槟一饮而尽,借故去洗手间便闪人了。 和筱莹进去时还在跟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讲着话,可出来后便不见人影了。 这倒也没什么奇怪的,毕竟盛南伊从来都是宴会中的焦点人物。 和筱莹没在意,想了想,去了四楼的派对,她刚才收到微信说凌天晔在上面喝得烂醉如泥,可还是吵嚷着要继续,没人能劝得住。 自作孽不可活啊~可她又不能放之任之,她好像经常会帮人收拾烂摊子,和筱莹自嘲地笑了声,提起裙子迈上了台阶。 快十点了,海风更凉了。 浪花拍打着船身,一波波涌来,被撞得稀碎,退回去,又聚起撞过来,又退去……百折不挠。 远处的灯塔一明一灭,更远处还有砚城隐约可见的点点灯火。 近处却是一片漆黑。 只有在海浪起落的瞬间,偶尔会有船上的灯光映射,晃动着的,骤起骤灭的。 两人并肩站立,一高一矮,一黑一白,一暗一明。 女人缱绻的发散在肩头,迎着海风飞舞。 一缕缕的清香似有若无地散开来。 傅承屹的眸骤然收紧。 发丝拂在她俊俏却冰冷的脸颊上,也拂在他热烈而澎湃的心间。 又是一波海浪消弭在船底,盛南伊决心要打破与整个游轮格格不入的沉默,有些不耐烦地道:“到底要说什么?不要耽误我宝贵的时间。” 傅承屹只是垂眸凝着她,略微带着点调笑的嗓音:“今晚也忙着去应酬谈合作吗?我们要在这里待三天三夜,倒也不急这一时半会儿的。” 盛南伊侧过头看他:“我的时间不是不能耽误,只是不能因你耽误。” “为我怎么了?”他不怒反笑,深邃而明亮的黑瞳里盛满了罕见的温柔,“在刚刚结束的几十分钟里,你不也是因为我而耽误的,怎么就没见你不高兴、不愉快、不痛快了,怎么一扭头就换了张脸,又要避之千里了?” 一阵海风拂过,一缕散发扑在她眼睛上,他下意识就要帮她拨开,却碰到了她微凉的指尖,旋即脱下西装外套要给她披上。 眉头紧锁,她绷紧了下颌,往侧边挪动了一步。 头顶飘过男人低醇得有些蛊惑的嗓音:“听话~可以跟我过不去,不要跟自己过不去。” 伴着海风、海浪和船上的喧闹共同入耳,缭绕其间,似是要牵扯出什么。 “傅承屹,你这么聪明,应该知道什么叫物极必反。” “我只知道哪怕再微小的成功也需要苦心经营。”他暗了暗眸,有些迫不及待,“三个多月了,你还是没留给自己冷静思考的时间。其实,也不只是三个月,都五年了,你依然没懂。盛南伊,究竟是你看不懂还是在故意躲避呢?” 第69章 你凭什么觉得现在的我会愿意和你在一起 风鼓着他单薄的衬衫和握在掌间的,猎猎作响。 体温一点点流失。 情绪和声音似乎也一同冷却。 又不是冰冷的,像秋季的雨落在脸上、身上,叫人冷静、沉静,却叫人无法逃脱,不得不暂时放下其他情绪,困在其中。 紧盯着他的清眸凝缩,盛南伊打了个寒颤。 心中有些什么在蠢蠢欲动,像忽然长了翅膀就要破笼而出。 双手抓在栏杆上,掌心的热度瞬间消失殆尽,整个人连同那些想法也一起被冻住了,她的口吻像寒铁般冰冷生硬:“逃避?我又有什么可以逃避的呢? 傅承屹,你难道认为,每每见你就迫不及待离开,是因为我怕抑制不住对你的感情吗?我把你归为程锦灏的同党,只是单纯为了摆脱你,让你知难而退吗?不跟你合作,只是因为我们的私人关系吗?” “不然呢?”他理所当然地靠近,一手撑住西装给她挡着风。 黑色西装挡住了夜幕下的黑色海水,她的眸里也是一片漆黑。 她却没有感受到丝毫温暖,那份冰冷更是来得理所当然:“为什么你不觉得我是厌恶?” 喉咙不由地紧了一紧,傅承屹凝眸看向她的唇,小巧的、饱满的、却从不饶人的,耳朵里顷刻间就盛满了冰冷的字眼:“郑重考虑过也依然克服不了的厌恶。” 手臂被风吹动,西装抖动得更厉害了。 “我承认,我当年近乎盲目地爱着你,你却毁了我在乎的一切,爱情、亲情,我的家庭、我的人生,葬送了我几乎所有的快乐和幸福。 我哭着喊着求你的时候你不留,我等着盼着的时候你不来,这么多年过去了,我站起来了,在我什么都不需要的时候,你却出现了。恬不知耻地说你喜欢我,说你想帮我,说你想给我幸福给我快乐,请问,你配吗? 你的感情可以收放自如,我却不行。 明明给你伤害的人不是我,受伤最严重的却是我。 明明我给出更好的选择,你却选择了叫我最难堪的。 傅承屹,我已经放手了,在心灰意冷之后。我有时候真的不知道,你是过于自信还是过分理所当然。你凭什么觉得现在的我会愿意和你在一起?你凭什么觉得盛世国际愿意和望安集团合作? 是黄毛丫头们花痴流口水的绝美神颜?是追随者们赞不绝口的卓尔不群的气度?是望安集团不停跌下来的市值和影响力?还是你过度的高看了的你对我的热情和感情? 是我盛世国际不行了必须靠你扶持才能幸免于难?是我这些年没遇到过比你热情比你帅气比你有魅力比你愿意倾尽所有的男人?还是这些年我吃得苦受的罪都不作数了?” 起初,盛南伊还有些激动,身体和嗓音都在风中微微发颤。 可这些话又像是埋藏在血液里早已与她融为一体的,就那么源源不断的流出来,她也渐渐平复下来,说到最后,她可以说已经十分冷静了,清眸如水地盯着他,眸色一片安然、淡漠,那股子寒气和戾气全都不见了。 傅承屹喑哑着嗓音:“我……” 张了张嘴,他不知如何回应。 她让他哑口无言。 尽管她的问题,她的回答,他在这难熬的两年里问过自己无数次了,也回答过无数次了,可直面她时,那些烂熟于胸的话全都不作数了。 她再一次叫他感到陌生,感到胆怯。 面对他吃瘪的表情,盛南伊觉得好笑,也当真就笑了起来:“我记得以前告诉过你,喜欢我是你的事情,与我没什么干系。这世界上喜欢我的人多了去了,难道我要各个回应?” 傅承屹又一次做了努力:“我和他们不一样……” “你当然比不过他们。至少他们没有没有给我带来实质性伤害。如果说他们的起始分数是零,那么你傅承屹就是负无穷!” 傅承屹黯淡下来的黑瞳看着她,像是两个无尽黑洞。 他试图看穿她,从她的表情从她的神色从她的眸光中,找寻哪怕一点点她说谎的证据。 他失败了,纵然心不甘情不愿。 盛南伊也在回盯着他,清冷目光不着一丝温度,嘴角挑起了讥诮的弧度:“傅先生,我现在想要安静一会儿了。如果你听不懂我的言下之意,那么我也不介意对你说个‘滚’字……” 四目交对几秒后,他自嘲地笑了下。 这大概不是头一次在心狠方面他败下阵来,只是,落败的对象并无二人。 在那副瘦弱而倔强的肩头上,不轻不重地落下男人的西装外套,他风一般地迈着大步回到了船舱。 海域上独有的腥咸味道并未吹散男人的雄厚气息,像绳索一样紧紧束缚着她。 盛南伊又打了个寒颤,心都跟着惊了下。 下一秒,她抖抖肩头,外套滑落在地上,黑黑的一摊,像是与夜色融为一体了。 她看了一眼,似乎并无留恋,又往旁边挪开了一步。 连他的人,她都早就舍弃了,何况区区一件外套呢? “你的心饶是石头做的,也该焐热了。” 一道悦耳得有些尖锐甚至于刺耳的声音响起。 盛南伊一扭头就看见披着一条白色流苏围巾,施施然走出来的章然,步伐优雅,身材曼妙,气质超然出群。 只是,在白色船身的映衬下,章然仿佛也映上了几分清冷的意味,那浅浅的笑容也刻薄了几分。 面色平静,眸色安然,盛南伊冷冷地扫视了一眼,又冷冷地回眸,重新注视起渐渐远离的灯塔。 那抹微光还在闪烁,照亮了无数人,也宽慰了无数人。 “你许诺过我可以喜欢他的,可你食言了。” 章然走到她一侧,半眯着眸眺望远处。 “你喜欢他是你的事情,不是他的。同样,他喜欢我是他的事情,不是我的。”盛南伊面无表情地道。 她从一开始就不喜欢章然。 或说,她不喜欢这种看起来毫无心机、优雅大度、可以对着任何人都展露笑意和善意的女人。 她想,章然应该从来不会像她那么恣意盎然、肆无忌惮地表露情绪、表达心意。 第70章 两人齐齐坠入海中 “盛小姐,其实我有一点好奇”,章然朝她走来,瞥见地上的外套时稍稍晃了下神,一抹不自然从眸底快速划过,她顿了顿才道,“你是在欲擒故纵吗?” 不知是不是刚刚才回应过,盛南伊驾轻就熟:“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回答你?” 章然浑不在意般笑了下,用力吸了口夹杂着湿气的海风,感到透心凉的清爽:“机会都是稍纵即逝的,这一秒属于你的说不定下一秒就会失去的。” “说得好~据说,机会留给有准备的人,不过机会说不定也没长眼。”盛南伊淡淡说着便转了身。 她没有就近回到船舱,而是往船头的方向走去,在一片暗影下,流星裙依然发亮,像阳光下的湖水,波光粼粼的。 章然望着她离去的方向深深看了一眼,又看向了地上的外套,紧了紧拳头。 海浪迭涌,一个胜过一个,狠狠撞向船身,盛南伊趔趄了下。 “盛小姐,还没到落荒而逃的地步吧?”章然眯着眼笑,星眸闪闪,“是不是丢下了什么?” 盛南伊回头望过去,章然捡起外套轻柔却仔细地拍了拍,竟觉得有些扎眼,长睫微垂,一抹微光闪现,下一秒还是一脸从容:“这不属于我。” “我之蜜糖,彼之砒霜。既是如此,不好勉强。” 一个大浪袭来,饶是看似庞然大物的足足四层高的豪华游艇,也不得不对着大自然的力量屈服,盛南伊又在随着船身晃动被甩来甩去的,下意识地“呀~”了一声。 “盛小姐,起风了。那边太黑了不安全,还是从这里回去吧。”章然抓住了栏杆维持平衡,提醒道。 盛南伊看着波涛汹涌的海面,点了点头,往章然身后的船舱入口走来。 更大的浪拍过来,她和章然一同往船舱的位置摔过去,浪退后,又往栏杆处摔回去,颇有几分狼狈,四目交对时,各自隐忍下笑意。 盛南伊穿着三公分的平底鞋,只觉得此刻地板格外滑,仿佛置身在溜冰场中,根本无法收放自如。 趁着浪退回去的间隙,她看了下地板,灯光不甚明朗,看不真切。 此时,又一个浪打过来,在退回去时,盛南伊不慎失去平衡,猛地一下子朝栏杆冲了出去。 说时迟那时快,一双温热的手抓住了她的手腕,清淡的香气扑鼻,随后一股力量试图把她拽回去。 海浪接连而来,忽然,一股难以对抗的力量裹挟住孱弱的两人——盛南伊只觉得身体轻飘飘的,整个人飞了出去。 “扑通”、“扑通”……两人齐齐坠落海中,原本抓在一起的手也摔开,她们在水中挣扎、呼救。 海浪快速淹没了两人的呼救。 几名救生员适逢路过,发现异常,一个个鱼贯跃入海中,将两人救上来。 三楼的vip客房,白金色的床品温暖舒适。 已被紧急施救过的盛南伊,在洗过热水澡后,神色仍有些憔悴,她靠在床头,看着一本杂志,安静异常,只是偶尔会轻咳一声。 尽管医生说没什么大碍,盛南伊也吃了感冒药,也说了自己情况还好,盛南赫还是心有余悸,铁青着一张脸,终于在她又咳一声后夺门而出。 亲自去端来服务生送的夜宵的和筱莹被吓得一趔趄,不满地嘟囔了一句:“你哥怎么了?沉着脸,还挺可怕的,我都没见过他这个样子。” 盛南赫以前就是个纨绔子弟,没个正经模样,现在内敛多了,整日一派严肃。 放下了杂志的盛南伊,拿起了一旁的备用手机,点点划划的:“不知道。” 和筱莹把餐盘放在床头:“厨房熬了姜汤,你趁热喝了吧,你这幅身板可受不得寒。也真是奇怪,你们怎么会掉下去?栏杆明明那么高。” 盛南伊放下手机,迷蒙着双眸轻笑了下:“那也架不住浪大啊~” “幸好不是你自己一个人在那里,也幸好救生员及时出现,不然真是要出大麻烦了。”和筱莹嗔怪道,从桌上的药箱掏出额温计,又给她测了一遍,37.5°,有些低烧的症状了。 经历了刚才一系列大动干戈的阵仗,对于她的大惊小怪,盛南伊只是笑了笑。 是啊,幸亏当时有人在,不然……不过,刚才地板为什么会很滑呢? 她问和筱莹她的鞋子是不是没捞上来,和筱莹奇怪地看着她:“不只是鞋子,你的手包和手机不也石沉大海了吗?能捡回一条命就不错了。” “阿嚏……”盛南伊打了个喷嚏,脸颊开始泛红,和筱莹见她多有不适,夺走了手机,强迫她喝完姜汤后又把她按到被子里休息。 —— 在四楼一角的沙发卡座,烟雾缭绕。 几人在打牌,几人在喝酒,当然也有猎艳成功在调情的。 始终被一股清冷淡漠萦绕的傅承屹,俨然不属于任何一种。 他只是在静坐,长腿交叠,一只胳膊自然地搭在沙发扶手上,撑着额角。 眉眼半磕,像在思考,又像只是在休息。 近处的惊呼不足以吸引他注意,却也并未打扰到他的清静。 甚至于,此刻的他不需要清静,而是需要人间的烟火气,哪怕只是逗留于鱼目混杂的嘈杂之地。 “九万。” “碰。” “二饼。” “胡了。” …… 深灰色西装裹住健壮的躯体,盛南赫像头猛兽四处游窜,从一楼找到四楼,大掌伸出,逮住一个服务生,喘着粗气问道:“傅承屹在吗?” 服务生闻着他一身酒气,开始慌张:“我……我也不清楚。” 旁边一个高挑的黑裙女孩挑挑眉,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不就在那儿嘛,看来盛家真是祖传的眼神不好使~” 盛南赫没理会祝澜澜的满腔讥讽,几个箭步冲过去扯住傅承屹的衣领,不由分说地一拳挥上去。 多年来的愤懑集中在这一拳上,坐在沙发里的男人随着沙发后退了几步,爬起来时黑瞳蓄满不可思议,在视线重回来者身上的那一瞬却又释然了。 “盛总,不要这么冲动嘛~”紧挨着几人纷纷扔掉手里的麻将,上前拉架。 迅速聚集过来的人窃窃私语,大感震惊的同时也纷纷露出心照不宣的表情:这两人终于要打起来了…… 第71章 你最好别碰她 在推搡中,盛南赫还是一把拽住傅承屹的领带,赤红的眸子杀气腾腾的,他低吼道:“傅承屹,你这个畜生,你刚才究竟跟她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这暗有所指的话,真是让满场皆惊。 傅承屹也蹙着眉从他手里一点点收回自己的领带,力量不相上下,盛南赫还是咄咄逼人的架势:“你知道现在外面气温有多低、海水有多凉,你知道刚才情况有多危险,再晚一会儿她就会没命的。” 这样不着边际的话令人摸不着头脑,但从他盛怒之下也难掩紧张的神色中还是捕捉到一丝什么,傅承屹一鼓作气甩开他,冲开人群直奔三楼。 推着餐车送夜宵的服务生被鬼魅般迅疾的身影撞至墙上,忿忿地扭头过来,看到是傅承屹后满腔不满迅速湮灭,恭敬地颔首:“傅总,晚上好,您需要用夜宵吗?今晚的夜宵有……” 他倏然冷静下来,整理着领带道:“带我去盛南伊的房间。” 开门的和筱莹,难掩惊讶,一双美眸滴溜溜转着。 一则傅承屹怎么又受伤了,又和人打架了,真是稀奇;二则,傅承屹比她想象得来得晚,盛南伊已经睡着了,平日不够热情也便罢了,人都生病也不上赶着来献殷勤,真是没救了。 男人微一颔首,便越过她,径自走进房间,只见女人侧躺,露出一只手臂,一头秀发缱绻地铺在枕上。 他躁动的心仿佛瞬间沉静下来,跟着却又被什么缠绕住,无力挣脱。 傅承屹又上前一步,注意到她不正常泛红的脸颊,和并不匀称的呼吸声。 睡梦中的盛南伊似乎未得安宁,又咳一声,听得他心惊意乱,回头问和筱莹:“她怎么了?病了?” 考究的目光在他身上逗留了几秒,和筱莹觉得他不像在隐瞒,又犹豫地看了两人几眼,她才压低了嗓音:“外面浪大,伊伊在船舱外没站稳掉下去了。” 脸色陡然一沉,他心脏被一只大手攥紧,声音也跟着发紧:“掉到海里了?” “是,章然那时候也在,两人一块掉下去了,幸好救生员在附近施救及时。不过泡了海水,现在发低烧了,医生说其他的没什么大碍。” 稍稍松了口气,看向盛南伊的眸色多了一丝释然,似乎又想起了什么,他随口问道:“章然也在?” 原来,他进去后,她还与章然聊天了,他们怎么会认识? 和筱莹自说自话:“哦~伊伊说,章然在关键时候抓了她一把,不过也没成功。” 生意场上能够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在区区一艘游艇上反而耳目闭塞,真是不知该说什么。和筱莹这么想着,不悦地瞪了他一眼。 傅承屹并未回应,拧眉看向盛南伊。 他那会在甲板上被人拉着谈生意,结束后走进大厅就看见盛南伊在弹琴,当时还颇感意外。 关于她不弹琴的原因,他是清楚的,更清楚她手生了不好下台,才借机提出要四手联弹的。 当然,他也不是没有私心杂念的。 这么想着,傅承屹在床前坐下来,抬手就要去摸盛南伊的额头,和筱莹及时出声阻止:“你最好别碰她。即便你是真的关心,也别动手动脚。” 当着她的面,以为她是个死人呢? 念及此,和筱莹一屁股坐在床上,硬生生隔开两人,冲傅承屹不善地挑了下眉。 本着君子之道,傅承屹只好起身往后退了几步,和筱莹顺势坐在椅子上,还在盯着他,又对着门口努努嘴,赶客意味浓厚。 傅承屹哑然失笑,摸了摸鼻子。 他忽然想起在盛南伊住院那段时间,和筱莹也总是以保护者的姿态存在的,要么对她冷言冷语,要么就是冷嘲热讽,但也曾跑去公司生拉硬拽,只因为盛南伊想见他。 身后一股冷气袭来,傅承屹从和筱莹的神色突变中回过神,就看见盛南赫怒发冲冠地走上前,即便特意压低还是听得出在咬牙切齿的警告:“你给我离她远一点。” 傅承屹深深看了盛南伊一眼,才对着怒不可遏的盛南赫作出“有事出去解决”的动作,两人就这样消失在和筱莹的视线中。 和筱莹张了张嘴,也没说出劝阻的话。 说实话,她是真有些担心,但分不清应该担心谁更多一点。 在给盛南伊又测了一遍体温发现没有升温后,和筱莹才稍稍放下心来,叫来两个女服务生守在这里,她敲响了章然的房门,空无一人。 虽说已到了休息的时间,但整个三楼安静得叫人起疑,途经楼梯间附近,她似乎听到了楼下若有似无的动静,便下楼了。 场面堪称宏大,里一层外一层,密密麻麻地挤满了人。 大厅却几乎鸦雀无声。 最中间的自然是拿着手杖的全老。 皱纹纵横的脸上写满了严肃,一双利眼看向人群,不怒自威。 与几小时前那位满面春风、慈眉善目的老寿星已截然不同。 他身后站着几位全家的得意后辈,都绷着一张脸。 傅承屹和盛南赫也在,一左一右立在全老两侧,没有新伤,只是脸色同样阴沉。 正面是几个瑟瑟发抖的救生员,在竭力辩白。 “这么大场子,我们哪里敢玩忽职守?我们一层有两个小组,24小时巡逻,只是那会……”一个救生员怯怯地看了眼傅承屹,压低了分贝,“傅总要和盛董讲话,就把我们支开了。” 众人齐刷刷看向傅承屹。 傅承屹不露声色地朝全老点点头。 那人继续说道:“我们也是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才回来,就听到有人好像落水了。” 一直未发一言的盛南赫语气不善地问道:“估摸着?怎么估摸的?” 一个救生员抢先道:“今晚外面只有十一二度,海上风大,我们看盛董出来时也没穿外套,想必也会冷得受不了,很快结束谈话。” …… 和筱莹听了一会儿,也没见盘查出什么,兴致缺缺地想回去,视线却突然落在角落里坐着的章然身上。 她披着条毯子,神色些许黯然。 不似平时的优雅从容、神采飞扬,没有精心打理过的头发些微凌乱,也像她的主人一样暂时失去了光泽。 第72章 然用的是什么牌子的香水啊 和筱莹好看的眉眼起了褶皱,眼里似有迷雾覆过。 她忽然想起章然在高一时的模样,穿着白裙子,长发及腰,脸蛋白净,身材高挑,成绩很好。 那时的章然也是优雅从容的,又有小女孩的青涩和好奇,会跟她聊八卦,也会谈及学校哪个男孩子帅气、功课好。 她们一起看过篮球赛,章然虽然不好意思喊出来,但难抑激动的心情,一场球赛看下来她的脸蛋也是红扑扑的。 她们一起去过演唱会,章然在喜欢的偶像面前总算释放了,兴奋地和她一起又蹦又跳的。 …… 想着想着,眼中的迷雾散去,复归清明的视线里只剩下坠海后带着些病容的章然。 虽然失了神采却还是那么美丽大方,谈不上楚楚可怜却有那么一点因竭力维系骄傲后的惹人生怜。 和筱莹轻叹口气,她实在不忍心把章然往坏里想,毕竟—— 眸子里映着俊朗如月的男人,高挑的身材,凌厉的气息,以及无论身处何地都沉着自若的表情。 要怪只能怪这个男人太优秀,和筱莹在心里叹道,章然喜欢他倒也无可厚非。 饶是今天,在场的名流贵公子多如群星,他永远都是最闪耀的一颗。曾经有那么多女人前赴后继地追逐和付出,也许章然也是情难自持,才会两次三番找盛南伊的麻烦。 看在章然对盛南伊动了施救的念头,和筱莹主动为她找补了理由,还想着明天去看看她。 等她回去时,盛南伊已经醒了,一张脸还是泛红,正坐在床上喝水。 见她进来,盛南伊问她怎么还不回去休息,和筱莹随口道:“今夜这游艇上的人,都注定难眠。” 和筱莹见她不着急睡觉,一板一眼地描述了一楼大厅此刻的场面,盛南伊神情淡漠地“哦”了一声,继续喝水,状似无意地瞟了眼时间,已经1:37了。 回想到大厅严肃的场面,和筱莹脑子一抽,说了句:“有个哥哥还是挺好的……你不知道你哥多护着你,刚才傅承屹来看你,你哥双目赤红走进来,攥着拳头,感觉下一秒就要揪着他打了。不过,傅承屹进来之前就受伤了,估计这个船上敢打他的人也就只有你哥了。” 毕竟,另一个敢打傅承屹的人还在狱中。 只是这么想着,和筱莹眼眶微微泛红,目光垂在地板上。 藏青色地毯上花纹繁复,看得眼花缭乱,心里也一下子乱极了。 盛南伊没有注意到她的表情变化,只是面无表情地眨眨眼睛:“是吗?” 听不出一丝意外。 和筱莹没回答,两人沉默了一分有余,盛南伊像是没话找话地问:“章然……” “她也在一楼,一脸倦容,伊伊……”和筱莹突然拉长尾音,往前挪了下椅子,小心翼翼地瞅着她的神色,“其实,章然……” 盛南伊却打断了她,绯红的脸上溢满了微笑:“筱莹,你见多识广,你说,章然用的是什么牌子的香水啊?” 章然抓住她的时候,传来的气息浅淡却令人着迷。 她在记忆里怎么都捕捉不到这股气味,真是好奇…… “我还真没留意”,被这么一打岔,和筱莹思路也乱了,笑着打趣起来,“你怎么突然对香水感兴趣了?你这几年不都用同一款嘛,人家品牌找你做代言人你还不稀罕。 你看,现在被祝澜澜抢先了一步。前几天我去shopping,几家商场全是她的地广,嗐,这下子有她得意的了。” 一丝精芒从眸底飞快划过,长睫微眨间,盛南伊也用微笑掩埋了真实情绪,顺着她说了下去:“是吗?居然找她做代言。不过气质还是挺搭的……” “搭什么搭?祝澜澜现在都活成网红了,整天在微博晒图晒身材晒穿搭的,和以前可不一样。前阵子听说还去直播带货了,销量还不错。 唉,她这么高调可不行,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俩的关系,她就想抢你的东西嘛,先是董昀承、再是你的热度,现在是广告……” 面对和筱莹的愤愤不平,盛南伊只是不痛不痒地反驳了两句,便让她回去睡觉了。 有关他和那些过往,她是真的不感兴趣了,眼下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 盛南伊关门时又确认了下走廊没有人,才靠在床头拨出电话,又过了一会儿,收到对方回复她才休息。 坠海事件发生在游艇上,又正逢寿辰,也算是深深打了全家人的脸。 一大清早,全老又带着那几位得意的后辈亲自来探望。 许是睡得不宁,几人都有浓重的黑眼圈,像是熬了个通宵,一副无精打采却强撑着的模样。 盛南伊这个时间已经穿戴整齐,在房间里踱步接电话,看起来没什么异常,只是气色差了点,嘴唇有些干裂和苍白。 听见敲门声时她果断挂掉电话,干脆地回床钻进被窝里,又弄乱了头发,才轻轻应了一声。 一身黑色中山装的全老裹挟着外面的凉意进来,便看见了一脸病容的盛南伊。 她似乎没什么力气,撑起来靠在床头对他笑了笑,问了声“早安”,那双浑浊却又犀利的眸子又黯下几分,全老上前笑着问道:“南伊,今天感觉怎么样了?退烧了吗?” “本来就是低烧,没什么事情,让您老惦记了,咳咳……”盛南伊说着便咳起来,一声声接连不断,像是要把肺都要咳出来似的。 站着的几人面色更沉了些。 全家人纷纷对着她嘘寒问暖,一阵过后,全老说让她安心养病,有什么需要尽管提,盛南伊清澈的眸底盈满了笑意:“那就谢谢全老成全了。” 目光一顿,传来略显粗重的喘息。 盛南伊看见全老花白的胡子一根根地被吹动起来,他苍老面容下是艰难挤出的苦笑,她还是对着全老意味深长地说笑了笑,目光灼灼,蕴着深深的期待。 全老在心里叹了口气,却未作回应。 盛南伊的意思早已不言而喻。 全家人其实都明白,盛南伊此行的真正目的在于蔡文琦。 这场官司中双方都铆足了劲,却无法说是势均力敌。 盛南伊先发制人,赢了舆论战,但若拿不出有力证据,笑不到最后的便是输家。 第73章 孤独终老就是你的宿命 前脚全老一行人刚离开,后脚服务生便推着餐车进来了。 盛南伊在餐桌前坐下,打开平板看起新闻。 昨天的事情又闹了个满天飞,她和傅承屹的合奏被传得神乎其神,令人哭笑不得。 她手一点,看到了社会版——15岁花季少女被强、奸后坠楼身亡。 眸光一暗,她的手指不觉间攥紧了平板,长睫微垂,落下一片阴霾。 “盛董,您的早餐上齐了,请慢用。” “谢谢~”敛起的怒气一点点消逝,她微笑着对服务生点点头,服务生出门微微时愣了下,没有关门。 事情不能一拖再拖了,否则后患无穷。盛南伊这么想着,开始用餐。 游艇一楼供应自助早餐,精致丰富。 她的更是特制版,由米其林大厨单独操刀,营养搭配合理,分量少花样多。 看起来其貌不扬,每一样都煞费苦心。 从味道上,她也能体会到全家人的“良苦用心”,但吃的也不多。 自从车祸后,她的胃口一直不怎么好,身材也偏瘦。 她喝着汤,随手点开早间新闻听。 这是她近些年的用餐习惯,在家时丁妈时常要跟她讲话,她有时也不开。 可一个人的时候,她还是希望周围有点动静的。 其实,从小到大,她都不喜欢一个人。 餐毕,新闻也听了个大概,盛南伊打算出去观摩下情势,起身时发现角落的沙发上坐着个人,难掩错愕:“你怎么在这儿?” “你的警惕性太低了,连我跟着服务生进来都没有察觉。同样,你在小区里也没有察觉到被人跟踪才会被绑架,没有察觉到船外的异常才会导致落水,更别提蔡文琦的案子了……” 长腿交叠着,骨节分明的手指有节奏的在膝上点击,傅承屹面容清冷,姿态矜贵,薄唇却在喋喋不休。 盛南伊只觉得好笑,看向未关上的房门:“傅先生,不请自入视为偷窃,不以为耻反而振振有词地指责他人,真是令人佩服。” “承蒙夸奖,但我只是在陈述事实……”他还是坐着,一本正经地道,“以全老今时今日之地位,必然是受不得威胁的,你这么做属实有些冒险,成功几率也不大。” 目光落在他的脸上,琢磨了有几秒钟,盛南伊忽而眯了眯眼:“你觉得我自导自演了昨天的坠海?” 傅承屹未置可否,只是道:“我没有别的意思,这件事我也可以帮你。” 灯光括着她的面容,清眸也攒聚起些许冰寒之气,盛南伊冷笑道:“傅承屹,你还是和以前一样骄傲自大,只会愿意相信那些愿意相信的。” 傅承屹眉头抽了抽,没说什么便被下了逐客令。 门被狠狠摔过来,差点碰到他挺翘的鼻梁,他的心也被重重震了下。 一时有些困惑。 “傅承屹,从前我觉得你精明睿智,做事不显山露水又万事成竹在胸,还对你崇拜有加,现在想想真是不应该。我看你不只是表里不一、阴险狠毒,连智商高地都站不稳了,简直愚不可及。你脑子干什么吃的,伊伊怎么会以身犯险?” 一道讥讽之音不轻不重地回响在走廊里。 和筱莹穿着一身干练的卡其色连体裤走过来,黑色马丁靴锃亮,扎着高马尾,不常见造型的确叫人眼前一亮,可目光如炬,冷面如霜。 瞳孔微缩,傅承屹眼底划过一抹暗芒。 和筱莹弯弯眼睛,嘴角起了谑笑:“原以为这些年我们都长大了,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再揪出来也没什么意思。实在没想到傅总这么多年都没什么长进,真是说不过去、看不下去。” “何意?” “你不觉得伊伊变了吗?” 傅承屹眉头微蹙,还是点了点头。 和筱莹又道:“那你还用老眼光去看人。车祸是这样,坠海也是这样。傅承屹,孤独终老就是你的宿命。就你这个样子,别说两年,给你十年、二十年又有什么不同呢?别说她是盛南伊了,即便是个再平凡不过的女人都懒得理你。” 傅承屹听得云山雾罩,侧过身直面她,还想问几句,和筱莹一扭头就敲开了盛南伊的门,拉她去了一楼的甲板。 风和日丽,白色的游艇在海面上乘风破浪。 浪花堆叠,泛着日光,夺目耀眼。 甲板上聚集了很多人,据说这片海域能看到海豚,大家都满怀期待。 在希腊神话中,海豚是不甘束缚之人的化身,代表了自由。 海豚还被视为是智慧、和平、善良的象征。 据说在航海时,出门在外的水手都会把海豚视为吉祥物,在海上看见海豚,便会一路顺风、平安归来。 也有人说,当海船迷失方向时,海豚会出现给他们导航。 有没有海豚还是其次,今天春光明媚,海上的空气格外清新,和筱莹想让盛南伊出来透透气。 担心风大,盛南伊特意披了件风衣。 甲板上三五成群的人见她过来,纷纷问候,与此同时,把最佳观赏位置让出来。 游艇在一望无垠的海上穿梭,海天一线。 有人问:“看远处那道银线是不是海豚?” 大家七嘴八舌议论起来,经验丰富的人说有银线的地方就是海豚出没,有人跑去驾驶舱指挥着往那里追去。 一尾尾游鱼跃出水面,跳来跳去的,像灵动的仙子。 拿着望远镜的人忽然惊呼起来:“看见海豚了,好多只,还有粉色的,快准备好许什么愿望!” 人群躁动了,大家凑上前。 和筱莹也踮起脚往前看,盛南伊虽然面容平静,眸中也有期待之意,她很久没有看过海豚了,也很久没有出海了。 快艇的声音由远及近,一袭白浪划开水面。 黑衣潜水服男人驾驶着快艇绕了游轮一圈。 淋湿的潜水服折射着阳光,勾画出健美有力的线条,露出的皮肤是古铜色的,一抹邪肆的笑容在嘴角绽开。 船员拿着喇叭喊,让他离远一些,避免触碰误伤。 他却驾驶着快艇逐渐逼近,直至和游轮并驾齐驱。 和筱莹暗了暗眸,看向一侧的盛南伊,盛南伊仍是一脸平静,盯着远处已若隐若现的海豚。 快艇上的男人摘下了防水镜—— 第74章 真巧,在这里碰到了盛董 狭长的丹凤眼里盛满星光。 他一只手操纵着快艇,一只手朝游轮的方向挥了挥。 霎时引来一片尖叫。 “哇,居然是凌少,好帅呀!”离栏杆最近的红裙女孩子兴奋地喊道,也热情地挥挥手。 和筱莹皱皱眉,还真是他,这不是自取其辱嘛~ 灼热的目光落在身上,还能神态自若的也只有盛南伊了,她望着远处,眸色安然。 伴着海浪被划开的声音,十几艘快艇接连出现,将游轮围成一个圈。 “又要发什么神经呀?”和筱莹用只有两个人的声音嘟哝了下,侧过脸看看盛南伊。 盛南伊微不可察地蹙了下眉头,下一秒又一脸平静,只是目光无法一直落在远处了。 快艇在全场注目下开始炫技,轰鸣的声音,炫目的白色,肆意挥洒的男人味。 只见游艇一会儿绕着游轮围成圈,一会成排驶在游轮前列,一会又成列与游轮齐头并进…… 也不知按到哪里,十几艘快艇的尾部同时慢悠悠地飘起白色丝带。 在众人咂舌间,丝带快速膨胀,摇摇晃晃地变成了一个个大字,快艇战队一溜排开,组合在一起便成了——“盛南伊,原谅我!原谅我!原谅我!” “哇~好浪漫!” “凌少好有心!” “盛董会答应吗?” “不过,我是不是错过了什么?凌少最近几个月挺安静啊~” “我听说……” …… 全场吃瓜,焦点人物却只是冷冷瞟了一眼。 刺眼的光芒和无边的海水让她半眯了眼睛,也便藏起了那丝并不浓郁的厌恶。 在一望无垠的海面上,视野也变得辽阔。 远处的海豚在跳跃,一个个肥胖的身子,冲出画面时甩出水珠,在阳光照射下,仿佛一颗颗晶莹剔透的水晶。 在刺目的光芒下,她看不清海豚的颜色,不知是否有幸遇上了粉色海豚。 因为距离,它们没有想象中那么大,比那些近在咫尺跃动的鱼大不了多少。 大家见她熟视无睹,难免窃窃私语。 和筱莹也不知是要帮凌天晔求个台阶,还是劝他散开别丢脸。 “都围在这里干什么,海豚出现了吗?”时任全氏集团掌权人的全老二儿子全志忠笑眯眯走上前,人群纷纷给他让路,他一路走到最前方,面不改色,“哦呦~这是怎么回事?谁在跟盛董道歉?” 和筱莹淡淡道:“凌天晔。” “凌天晔这小子倒是会借花献佛~”全志忠笑道,“趁着我父亲的寿宴搭好了景,请好了人,他却直接拿来用,不做赔本生意嘛~哎,我说,你们几个,还不赶紧把他们拦下来,离着游轮这么近,有人受伤可就不好了。” 几个船员纷纷上前喊话,凌天晔不为所动,反而高声喊起来,只是快艇声音大,只能隐约听到他在不停地喊着她的名字。 “南伊,你看这……”全志忠看向盛南伊,使了个眼神。 盛南伊对着他笑了笑,从船员手里接过喇叭,冷声道:“同样的方法在陆地上不管用,在海上就有用了吗?” 此时,一个气球突然断了,被风一吹,迅速飘至半空,后一秒又飞快远离不知去向。 “少做吃力不讨好的事,更不要制造海洋垃圾。你在海上出事与我无关,但为了船上人的安危,希望你行事更谨慎,别为他人制造无端麻烦。 还有,你和你的这些东西,影响到我看海豚了。” 众人都提了一口气,依照凌天晔的火爆脾气,被当众讽刺,铁定要闹一闹的。 不曾想他像泄了气的气球,瞬间敛了锋芒,带领着他的快艇战队离去。 海面回归平静,众人又松了一口气。 海豚更近了,一个个冒出头…… 耳边不时飘过几句私语,盛南伊也没什么心情看海豚了,对和筱莹说要自己待一会,回到三楼。 爬完楼梯转弯时,她看见了一抹身影—— 蔡文琦。 她就知道昨晚没有看错。 蔡文琦年约五十多岁,中等身材,肤色偏白,戴着金丝眼镜,一双眼里写满了精明与算计。 他也看到了盛南伊。 下意识是想躲避,上船前全家人特意交代过的,他也不想与之正面冲突,可事发突然、避之不及,自然也没有退后的道理。 他率先展露了笑颜:“真巧,在这里碰到了盛董~” 盛南伊勾了勾唇:“是很巧,但也是冥冥之中注定的相遇。蔡董,您说呢?” 蔡文琦笑容一僵,点点头,做出请的手势。 盛南伊与之同行,却止步于小会客厅的门口。 冷冷清清的走廊,回荡着他的声音:“盛董年纪轻轻,勇气魄力令人佩服,我一直很想与盛董结交。 其实,你我虽为竞争关系,却也不至于闹到这般田地,我们完全可以共谋发展,互利双赢。为表诚意,城北那块地我愿以九成的价格转让给盛世。” 年初的时候,政府要在城北一带建新的工业园区,批了一块地。 盛世国际原本也很有兴趣,不曾想其他几家公司联合一再压价,没什么利润空间,加上之前那块地一直批不下来,盛南伊斟酌再三选择了退出。 价格战的始作俑者就是福安地产,得手的也是他们。 想到这里,盛南伊的笑容又灿烂了几分:“蔡董的提议确实诱人,不过,我想等福安地产破产后,我会更愿意参与法院的拍卖,说不定能用一半价格就得手了。” 蔡文琦眸底盛满了阴笑:“你当真要赶尽杀绝?” “多行不义必自毙,蔡董好自为之。这种逍遥自在能出海游玩的日子不多了,万望珍惜。” 盛南伊施施然消失在他的视野中。 蔡文琦抓着门框,指甲深深嵌入。 一直紧随其后的傅承屹这才从楼梯口现身,眸底也划过一抹精光。 蔡文琦回头与之对视,微微颔首,便回到最角落的一个房间。 傅承屹犹豫再三,还是没有敲开盛南伊的房门,在走廊里来回踱步,听到楼梯间脚步声渐起后,才回到自己房间。 下午趁着天气好,海面上涌现出十几艘快艇和小型游艇,一楼也举办了舞会,大家潜水的潜水、捞鱼的捞鱼、跳舞的跳舞,一派祥和。 盛南伊上了其中一艘船,里面早已等着几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其中一人是林曕北。 第75章 不然,早上都让小姐给喝光了 约莫过了两个小时,当漫天云霞映红了整个海面的时候,盛南伊才被送回来。 登上游轮后,她并没有直接回房,而是径自去敲开了全老的房门。 全老正端坐在沙发上。 满头银发打理得一丝不苟,衬衫和西装也是整整齐齐没有一丝褶皱,挂着玉坠的手杖放在一侧。 整个人平和、安然。 他正在喝茶,上等的紫檀木茶盘上只放了两个杯子,见她进来,全老微笑着摆摆手招呼她坐在对面。 这副好整以暇的模样,似乎已经等她许久了。 全老给她斟了一杯茶,香气袅袅,茶味很正,饶是不常品茶的盛南伊也知这是茶中极品,浅酌了一口,夸上一句:“好茶。” 饱经风霜的脸上落满岁月的痕迹,每一条皱纹却透出笑意,全老摸着胡须靠在沙发上,缓缓说道:“明代有个文学家屠隆曾说,使佳茗而饮非其人,犹汲泉以灌禽莱,罪莫大焉。从前与你爷爷一同品茗,今日又与你一起喝茶,也算我老头子的幸运了。” 目光从全老回到茶杯上,盛南伊浅笑着又喝了一口,给全老斟上茶,也给自己重新倒了杯。 刚放下茶壶,她便开门见山:“全老想必知道我过来的目的。” 话音刚落,便瞧着全老的身体绷直了下,可脸上笑容依旧:“我大概也猜到了。且不谈咱们全盛两家的情分,这件事情是发生在我的寿宴上,即便你不说,我也要给你一个解释。 唉~章然这孩子也是一时鬼迷心窍,我已经批评过她了。南伊啊……” 盛南伊脸上并无意外的神色,只是弯了弯眉毛,轻笑道:“其实,我并没有查到什么。” 全老也只是笑笑,干脆地道:“你已经起疑了,早晚也会查到的,倒不如开诚布公。” 手指抚触着桌上的茶杯,盛南伊眼底有暗流涌动。 全老这般先发制人,她反而有些不好下手,只能尽量不动声色:“那么,孙晴的出生资料,全老可以给我了吗?” 眼神一窒,全老轻咳了声:“南伊,看在我的面子上……” “可当年您也没有给我们盛家面子呀!”她笑着,清泉般的水眸纯澈澄明,却渗出一股凉意,嘴角勾着恰如其分的笑意,可又没有丝毫的暖意。 如此直言不讳,这位戎马半生的老人家也不禁面色一僵,盯着她,收敛了笑意:“你这是在怪我当年……” “没有。”盛南伊果断地打断了他,“生意场上只有永恒的利益,没有永恒的朋友,这个道理,我还是明白的。再说,一码归一码,我现在只想拿到孙晴的资料,蔡文琦的案子,我既然插手了就要尽全力。全老如果一定要庇护他,那我只好另寻他法了。” “世间从来不是非黑即白的,南伊,你应该想过,这么做对盛世国际也没什么好处。盛世国际可是你爷爷和伯父辛苦半生的成果。”他语重心长地道。 “全老,我们盛世素来不惹事,但也不怕事、能抗事。我知道您疼爱小辈,可您英明一世,也该明白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这手心手背都是肉,您要么二选一,要么……” “我有点搞不懂你这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还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了。”全老干笑了两声,端起茶一饮而尽,放下杯子的一瞬也下了逐客令,“你想要的东西这几日便会送去。不过以长辈和过来人的身份,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适可而止。” 盛南伊道了声“谢谢”,一脸欣慰地从全老房间离开。 出门后,她又瞧见了躲在远处偷窥着的蔡文琦。 一份雀跃从眸中溢出,连粉唇也有幸沾染了些许,盛南伊抬手整理了耳旁的乱发,大摇大摆地离开了。 暗处的目光又阴狠了几分。 —— 几日后,盛世国际董事长办公室。 秘书送来一沓文件,盛南伊拆开,是孙晴的相关资料。 勾着一抹不明的笑意,盛南伊看完了整份资料,直接给了林曕北。 对此事一直持不乐观态度的林曕北,看完资料后终于消弭了多日来的愁云惨淡,多了几分胜券在握的微笑。 林曕北看着她心情不错的样子,也深受感染:“终于拿到了,希望接下来能一举击破。这件事真的难为你了,你已拼尽全力。” 方才还算明朗的笑容逐渐消失,她视线微垂,看向桌面,眸色黯淡下来,声音也仿佛凝上了淡淡的愁绪:“你知道的,我不只是因为孙晴。” 林曕北看着她,内心也是五味杂陈,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只好说要去一趟援助中心,便匆匆离开了。 盛南伊去落地窗前看了一会风景后,才回到办公桌前,一封邮件正巧跃入视野。 是前几天她让人调查的章然近来的消费记录,每一页都有几笔额外地做出标记,还附上了说明。 她匆匆瞥了一眼,直接点了删除,又打电话过去吩咐了几句。 既然目的达到,这件事也不能再做文章了。 不过,手指在桌面上敲响节奏…… —— 从游轮下来后,傅承屹也紧锣密鼓行动起来了。 一连几天,丁妈都趁买菜的间隙和傅承屹偷偷见面。 有时在家附近的小公园里,有时在傅承屹的车里,有时也一起用餐。 “傅总,您要的消息已经整理好发到您邮箱了。” “知道了,谢谢。这件事情,要绝对保密,尤其不能让她知道。”听到来人回应后,修长的手指挂断电话,傅承屹朝着菜市场走去。 颀长的身形,矜贵的气质,瞬间镬住了所有人的眼球。 丁妈刚把买好的菜放进自己的代步车,便听到身后的脚步声,瞬间眉开眼笑。 只听声音,也知道是他来了。 丁妈笑着从车里拿出一只保温桶,递了过去:“特意让老板留了上等的牛骨,熬了一晚上,现在应该正好喝。” 傅承屹盯着白色的保温桶,喉头一紧,眸光轻晃:“丁妈~” 丁妈笑着推他去车里:“幸亏熬的多,也幸亏我提前给你盛出了一些。不然,早上都让小姐给喝光了。” 第76章 丁妈,我是真的喜欢她,您帮帮我吧 一辆黑色的豪华商务车停在菜市场对面的树下。 香樟树枝繁叶茂,恣意盎然,苍穹如盖。 阳光通过叶片筛下来,落下一地斑驳的影。 些微洒落在男人坚毅俊朗的脸上,更显得他神色难辨。 傅承屹还是穿了黑色的西装和衬衫,没有领带,面容沉静,气质清冷,给人一种禁欲的感觉。 五官的每一处都是造物者的得意之作,让人难免遐想非非,是不是他拥有了太多得天独厚的条,所以其他男人才会显得如此粗制滥造…… 丁妈坐得更靠外面一点,黑白掺杂的发也盈满了光泽,却显得面色红润饱满,笑容更加温和,见他抱着保温桶久久没打开,自己拿了过来,轻轻旋开,倒在盖子里,递过去:“趁热喝。” 他只是盯着丁妈,点点光影变成了他眼里的星光熠熠。 丁妈也有些恍惚,被盯得不好意思,往他手里塞了塞,笑道:“你这孩子,看我干嘛?趁热喝呀,难道总裁就不能当街吃东西了?那我给你挡着……” 丁妈说着起身,傅承屹轻笑着拉她坐回去,接过盛好的汤,喝了一口。 汤还是烫热的,浓郁纯正,奶味和牛骨完美融合,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入喉的一瞬滋润又甘甜。 熨帖着他的胃,也温暖了他的心。 有些温热暖流冲破了胃里,往他的奇经八脉里钻,不停回溯,好似会直冲大脑,盈润到他的眼眶。 “好喝吗?”丁妈见他不言不语,也没有继续喝,有些难为情地笑着,“我也是很多年没做了,手生了。” 从盛南伊车祸后,她记得就没怎么做了,这次还是去翻了菜谱,也不知道味道合不合他口味了。 “好喝~”傅承屹一双漆黑的眸凝着她,漾出暖意,郑重点着头,“丁妈的手艺还是和从前一样好,这个汤也和我第一次喝到的是同样的味道。” 他喝完手里的,又抱起保温桶继续喝,丁妈瞬间乐不可支:“好喝也要慢点喝,别呛到~你要是想喝,我天天给你熬。” “天天?”他停下来,重复着,轻笑了下,又把剩下的喝完了。 一老一少坐在街边的木椅上,此情此景宛若母子。 丁妈闻言,神情也有些怅然,不知如何回应。 傅承屹的目光暗下来,喃喃道:“她,还好吗?” “小姐这几天心情倒是不错,好像是之前的官司拿到重要证据了。林先生去了那个女孩子出生地调查,我听到两人通电话时这么说的。” 丁妈也是不把他当外人,一说就停不下来:“我早上出门看到凌少爷了,我停下来想跟他打招呼,他却开着车嗖的一下跑了。嗐,凌少爷得有半年没来过了,不知道两个人是不是闹矛盾了。那也没必要见我就跑吧?怎么说,他也吃了我不少饭的……” 丁妈打开话匣子后便喋喋不休的,说到劲头上看了一眼傅承屹,一张俊脸似被阴霾覆盖,便识趣地停下来:“这些话你不爱听吧?人老了就是爱唠叨。我有时候在小姐面前唠叨,她也不怎么爱听。她现在和你一样,也不太爱说话了。” “不会,我挺喜欢丁妈说这些的。”傅承屹笑笑,视线落在地面的影子上,低声道,“凌天晔生日那天给伊伊下了药,想对她图谋不轨,所以他们两个闹掰了。” “什么?”丁妈手里的保温桶掉在地上,下巴险些也掉到地上,蹭地一下站起来,声音跟着手一样震颤不已,“你说凌少爷……这怎么可能?” 凌天晔喜欢她多少年了?一直视若珍宝,整日嘘寒问暖,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的。丁妈难以相信,头上像挨了一闷棍,头疼极了,她不禁抬手按住了太阳穴。 记忆忽然清晰起来,她记得那晚盛南伊好像是没有回家,还以为是聚会太晚结束所以在酒店休息了,她也没太在意,没想到…… 眼泪吧嗒吧嗒砸落,丁妈悔不当初,当时应该打电话多问问的。 念及于此,她不禁悲从中来,顷刻间哭出声:“这孩子,怎么被欺负了也不说,我都不知道。” 捡起地上的保温桶放在一侧,傅承屹暗了暗眸,轻轻拍着丁妈的肩膀,哑声道:“她没事。我当晚一直跟着他们,及时阻止了。” 丁妈泪眼婆娑地看向他,像是要确认他没有说谎,只见傅承屹薄唇轻启:“丁妈,那晚和她在一起的人,是我。” 丁妈喉咙一噎,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好,只好别开了脸。 傅承屹从口袋缓缓掏出手机,点开那日酒店的监控画面:他抱着醉酒的盛南伊往房间走,她正勾着他的脖子,无限亲密的样子。 盛南伊当天着急办事,没考虑到这一层,他派人备份了监控。 丁妈目瞪口呆,半晌没说话。 日头又上升了一点,脚边的光影也逐步转移。 大片的光芒耀在男人脸上,他的头发乌亮,霍霍黑瞳像曜黑的宝石。 他郑重请求道:“丁妈,我是真的喜欢她,您帮帮我吧~” 丁妈无奈地摇着头:“小姐根本不让提到你。唉,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你算是把她的心都伤透了。” “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丁妈,站在我的立场上,我别无他选。我自认为已经努力把伤害值降到了最低。” 双肘置于膝盖上,傅承屹双手撑住额头,墨色的发落下几缕,散出了那么一点的颓废气息。 丁妈看着也是于心不忍,不由自主就拍他的后背,安慰道:“事情过去那么久了,现在再来评判谁是谁非也没什么意义。站在你的立场上,你为无辜的家人讨回公道,是应当的。 站在她的立场上,你骗她利用她伤害她也是事实,她恨你怨你也无可厚非。傅少爷,你先前总说没机会共处,这次你也同她一起在游轮上待了好几天,还是毫无进展。我看小姐对你没什么感情了,你就不要再执着了。” “丁妈~”傅承屹抬头拉住她,眸色纯澈,毫无杂质,是以一眼便能发现凝聚在眸底的隐痛,他的嗓音也喑哑着,透出难以言状的痛楚,“我是真的喜欢她。你一定明白的,现在的她不快乐,我也不快乐。 我们俩还是般配的,境遇相似,终日忙碌,感情上没有寄托,我和她在一起,是两个不快乐的人携手同行、彼此慰藉,不是吗?” 第77章 除了傅承屹,谁让盛南伊快乐过? 丁妈无言以对。 她下意识想说点什么,反驳也好,安慰也罢,却不知从何说起。 是啊……两人有很多共同点,也很般配,无论从身世、背景、成就,还是年龄、相貌、能力等各方面来说。 哪怕在感情上,他们也应该是惺惺相惜的,无父无母,无依无靠。 盛南伊只有盛南赫这个堂兄,与风城的外祖父母一家联系并不紧密。 傅承屹貌似有个和家族断绝了关系在国外生活的姑姑,当年傅家出事后争夺过监护权,但失败了。 一想到这里,丁妈心又软了几分,她既心疼盛南伊,也心疼傅承屹,一下子分不清怎么才是对两人最好的。 把丁妈各种细微表情都尽收眼底的傅承屹自然也看穿了她的心思,直说不会为难她,只是想找她出来聊聊天,顺便了解一下盛南伊的一些事。 通过这两年的接触,他是越来越不了解她了。 丁妈这才放下戒备,侃侃而谈,两人也是闲聊,聊起盛南伊的生活习惯、饮食偏好、如今的性情……这些话她早就盼着能说给一个男人听了。 在丁妈眼里,有人疼着、宠着、爱着的盛南伊才是记忆中的盛家大小姐,性情骄纵活得恣意盎然,现在这个独自撑起一片天地的盛南伊一点也不快乐。 她见不得盛南伊不快乐。 可是,除了傅承屹,她也不知道谁曾经让盛南伊快乐过。 权当死马当成活马医吧,丁妈这么想。 —— 日落时分,上帝往人间洒下颜料盒。 暮霭沉沉,砚江宛若一条灵动的橙带。 林曕北轻声叩响盛南伊的办公室,从容不迫地走进来,笑容和嗓音一如既往的柔和:“该下班了,一起吃个饭?” 盛南伊看了眼时间,目光从电脑屏幕移到他脸上:“什么时候回来的?” “下午,去交待了一下就回来了……”许是担心她下一秒会拒绝共进晚餐的提议,他直截了当,“我在安南大厦的一家法餐定了位子,上次客户请我的,我当时就觉得你会喜欢他们家的口味。” 盛南伊点了点头。 林曕北的银色奔驰迅速淹没在砚城繁忙的车流中。 这几日骤然变暖,倒有几分夏夜的味道。 车窗半开着,送来轻柔的晚风,撩动着她的发。 盛南伊又换了造型,黑直的过肩发,透出更胜从前的干练,显得皮肤更白,人更清冷。 耳垂上的指甲盖大小的红宝石耳钉,倒是中和了些清冷,却也没什么暖意。 林曕北时不时通过后视镜看她,清朗的面容上泛起些许笑意。 盛南伊并未留意,点开小赵发来的关于明后两天的行程表,依然满满当当,毫无空隙,轻轻皱眉,捏了下太阳穴。 自从程锦灏一事被曝光后,她要参加的公益活动如雨后春笋,商务活动却没怎么减少,真是分身乏术。 “累了?”林曕北总是第一时间察觉到,“陈医生又给我打电话了,我走之前不是一再提醒让你去体检吗?不要总拿着自己的身体开玩笑。上次坠海你还发了烧,回来也没去医院,丁妈说你咳嗽了好几天……” “知道了~”盛南伊无奈地打断他,佯装嫌弃地笑道,“做律师的人是不是私底下也都这么能说?” “可惜,我在法庭上能言善辩、直击要害,却没有一句能说到你心里。” 盛南伊自然明白他的言下之意,一瞬不瞬地盯着后视镜,林曕北被看得心里发毛,立刻转移了话题:“你已经小半年没去了,抽点时间去看看吧。” 盛南伊目光一暗,应了一声,又看向了窗外。 满城的霓虹倒影在她的眼里,五光十色的,迷蒙了她的双眼,一下变得忧心忡忡起来。 林曕北也跟着黯然,是却不能不提醒:“你该想想了,还是赶早不赶晚,只怕再拖下去……” “我在想了。”她捏紧手指,暗下决心。 随后,盛南伊编辑了条微信发给小赵,又迅速撤回,重新编辑起来。 这边小赵盯着微信,正要回复,发现对方撤回了,诚惶诚恐地捧着手机,不知道该不该问,就看见页面显示“对方正在输入”。 小赵就这么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十几分钟过去了,也没收到新的。 不应该啊~可能是网络不好,wifi和数据切换了n多次,他又关机重启了,依然没有新消息。 最后,小赵抓耳挠腮地抓着手机:明后两天的行程究竟要取消还是不取消? —— 许是情绪不对,盛南伊晚上多喝了两杯,林曕北送她进来。 丁妈看着久未出现的林曕北,欣喜过后,眼里掠过一丝诧异:“林先生,小姐这是怎么了?” 盛南伊早已挣开林曕北虚揽住她的手臂,红着一张脸:“丁妈,我没事,是林曕北大惊小怪,非要送我回来。” 丁妈赶紧上前接过来,送她回房,叮嘱了半天才下来,瞧着林曕北还坐在沙发上:“你还在啊?” 林曕北笑着站起来:“是的,丁妈。伊伊她睡下了?” “没有,我给她放了水,正在泡澡呢~这么晚了,林先生也早些回去休息吧。” 林曕北抬抬眼镜,把惊诧深埋眼底,笑着道了别。 车子驶离盛和天际的时候,他还是没想明白:丁妈对他怎么变冷淡了? 盛南伊早上下楼时听见丁妈在打电话,言语间还有提到她,可一见到她便挂了,手机揣进围裙的兜里,十分不自然地跟她问好。 给她盛好粥之后,丁妈又主动打开餐厅里的电视机,调出今天的早间新闻后问道:“小姐要看新闻吗?” 眉头微不可察地抽动了下,盛南伊点了点头,舀了一勺粥吃起来。 真是意外,平时她要看新闻听新闻,丁妈总是拿“食不言寝不语”来压她,让她安心吃饭。 尽管丁妈自己一直热衷于跟她普及家长里短,话题紧紧围绕菜市场的大事小情、保姆司机保镖们和邻居们的日常生活…… “下面播报一则最新消息:一直以来备受关注的明年年初即将举办的世界青年峰会,经过来自17个国家32个城市的激烈角逐,最终花落我国瑾市。本次世界青年峰会将由瑾市市委宣传部主办,由青年协会、望安集团、里润国际等七家单位协办……” 第78章 盛首富的生活一点也不奢靡 画面一转,新闻里提及到的几家单位主要领导人一一露面,镜头扫过众人,竟也在傅承屹脸上多逗留了一秒。 “哎?望安集团,这不是傅少爷嘛~”丁妈难掩兴奋地指着屏幕,一面偷瞄盛南伊,一面煞有介事地道,“不说别的,单单傅少爷这个身高,在人群中也能一眼看到,有个词是怎么说的来着?” 盛南伊独自吃着粥,并没搭话。 新来的保姆小牧刚从厨房端着虾饺走出来,笑吟吟地道:“丁妈,您是想说鹤立鸡群?” “是是是……我要说的就是这个。”丁妈笑着从她手里接过虾饺,放在盛南伊面前,趁机又看了她一眼。 玲珑剔透的虾饺盛在白色瓷盘中,橙粉色的虾肉若隐若现,个头饱满,叫人食指大动。 盛南伊夹起一只虾饺,津津有味地吃着。 再度抬头时,记者正在采访傅承屹,他从容不迫,高谈阔论,见解深刻。 千呼万唤始出来……丁妈终于等来这一幕,假模假式地问道:“小姐,这个世界青年峰会是干什么的啊?是不是和咱们盛世国际之前举办的那个世界青年企业家论坛差不多?” 目光漫不经心地在丁妈满怀希冀的脸上扫过,盛南伊简单应了一句,心里却念道事出反常必有妖。 用过早餐后,三辆车成一纵队先后驶离盛和天际。 丁妈在目送她离开后,也赶紧开着代步车去买菜了。 小牧拿着抹布皱了皱眉:丁妈怎么又这么早出门了?看来,今天的家务活又要被她全包了! 唉,苦命啊……这间别墅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可事儿是真不少,要打扫卫生、要换洗床铺、还要浇花浇草坪,她一个人得折腾到什么时候? 在盛和天际的别墅日常只有六个人:盛南伊、丁妈、保姆王姨、司机刘哥、保镖小白和小李。 王姨前阵子扭到腰回去休息了,家政公司推荐了年仅二十岁的小牧过来。 小牧年纪不大,但踏实肯干,之前一直做小时工,因勤劳心细经常被推来推去,逐步做了住家保姆,这次也是因缘巧合下得到了好机会。 她一听是来中国女首富家里,兴奋得一连几天没睡着,时刻憧憬着住进豪华大别墅甚至庄园里,体验一下顶层富豪们的奢靡生活。 等她拖着行李箱坐着出租车到达盛和天际门口时,以为自己报错了地址,同保安反复确认过才悻悻地走进去。 虽说也是她奋斗终生都买不起的富人区,可小说里那种动辄千百亩地的豪华大别墅呢? 别墅里的陈设看起来也再平常不过了,一点都没给她穷尽奢靡之感。 接下来的日子更令小牧咂舌,这位相传有千亿身家的盛首富,生活一点也不奢靡,甚至有些简朴。 嗯,一定是她飘了才敢这么评价。 盛首富每天在家的时间不多,活动仅限于吃饭、睡觉、洗澡、看报纸、看杂志、听新闻,偶尔会在自家院子里散散步、静坐着。 小牧跟小姐妹抱怨道:这要是记者采访她,问首富都是怎么生活的,她要怎么编大家才会相信呢? 直到某天,造型师例行过来送衣服。 丁妈因为着急出去买菜,叮嘱小牧帮忙接待一下,还说造型师知道把衣物放在哪里,也知道带走什么。 小牧平时也会帮忙整理衣橱,见盛南伊的衣服都没有常见的那些大牌logo,还以为盛南伊并不讲究穿戴。 忽然,表情酷酷的造型师把搭配好的一条方巾掉在地上又不慎踩了一脚后大惊失色地喊出声,小牧淡定地帮忙捡起来,拍了拍灰,问她怎么了。 造型师惊魂未定,连连拍着胸脯,果断地留下这套配好的衣物说要拿回去清理后送过来。 小牧不以为意:“我刚打扫过了,地板很干净的,您的拖鞋也是新的,应该没有弄脏~” “你懂什么?盛董的这些衣服都是特别定制款,世间仅此一套,多宝贵啊!哪怕一件衬衫都是六位数起,这条小方巾也要五位数!” 小牧瞠目结舌,盯着她手上这条其貌不扬的格子方巾,陷入了沉思。 随后,造型师整理起盛南伊的珠宝首饰。 她每月会依据盛南伊佩戴的次数和珠宝的成色,挑选出需要打理的珠宝带走。 小牧盯着闪瞎双眼的珠宝,悄咪咪打听着价格。 圆圆的眼睛越瞪越大:什么?一对耳钉要上几百万?一条项链上亿? 按捺不住内心的悸动,小牧凑到前侧,露出人畜无害的甜笑:“姐姐,我能摸一摸吗?”“姐姐,我能拍个照吗?”“拜托了,姐姐,我可不可以发朋友圈?” 真实的内心却只有:“姐姐,我能不能试戴一下?” 自从造型师来过后,小牧的心态发生了变化。 哪怕在厨房摸着一只碗的时候,她都在想价值几何,要是不小心打碎了是不是大半个月工资就没了?万一是古董,那更是不得了了。 这么忐忑地过了几天后,小牧发现盛南伊的确是低调的有钱人。 她和丁妈一起买过菜,并不觉得丁妈常去的菜市场有多高端,家里日常菜式居多,并不是日日山珍海味。 家里的车也不多,出门总是坐那台黑色宾利,乍看上去还以为很普通。 可通过新闻,经常看到盛南伊捐助几千万几个亿,数度为公益站台,为弱势群体发声,媒体提到她都是赞誉有加。 小牧越发崇拜盛南伊,看她时候都是星星眼,一张小嘴就更甜了。 早上,盛南伊穿了套真丝白色商务装出门,不太喜欢造型师搭配的彩色方巾,从抽屉里换了条卡其色混搭黑色花纹的。 被正在打扫的小牧看见了,一顿猛夸,她跟在盛南伊身后下楼,不停夸赞她长得好看、发型好看、手指好看、包包好看、衣服好看、连领口的小丝巾也好看。 饶是常听,饶是被夸得莫名其妙,盛南伊还是心情大好,低头看了看小方巾,随手摘下:“喜欢的话,送你了。” “我?您要给我?”小牧受宠若惊,诚惶诚恐地双手捧住,又推回去,“这怎么可以?好贵的吧,我可不能收。” 她一年工资才多少啊,哪里配得上几万十几万的小方巾? 第79章 早餐是傅承屹爱吃的 盛南伊被她的表情逗乐了,凝着她小鹿般无辜的圆眼,笑着握了下她的手:“你这个年龄的小姑娘,自然会有很多喜欢的东西。在我知道你忠心的前提下,我可以满足一些。小牧,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对上盛南伊温和清澈却又有些让人望而生畏的眼眸,小牧不由自主地点头,仿佛这一刻盛南伊说什么都是对的。 盛南伊没再说什么,笑着点点头,便下楼了。 小牧痴痴地望着她离开的方向,傻站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继而沉浸在巨大的喜悦中,一溜烟跑进洗手间。 对着镜子各种比划,她满脑子都是该买什么衣服来搭配这条小方巾。 又过半晌,她开始回味盛南伊的话——“在我知道你忠心的前提下”,这是什么意思呢?是她哪里做的不好吗? 那些珠宝她也没拍照,造型师姐姐没同意,她也不敢乱动呢! 盛南伊倒是没想这么多,她素来出手大方,不管是为盛世工作还是在盛家工作的员工,只要忠于职守,没人会吃亏。 比如在盛家操劳半生的丁妈,盛南伊早已把她当成家人了,丁妈的老公被安排在盛世旗下一家公司做保卫科长,儿子被送去国外留学,现在已经在读博了。 况且丁妈也说小牧是个勤快的好姑娘,性情也好,整天乐呵呵的,很活泼,自从她来之后,家里好像热闹多了。 只不过,貌似有点太热闹了—— 晚饭时的丁妈又如出一辙。 她还未到餐厅,便听到电视的声响。 已经过了播新闻的时间,电视上正在转播一台优秀企业家颁奖晚会,她是其中之一,当然,傅承屹也在。 丁妈和小牧一唱一和,一会儿称她出类拔萃、巾帼不让须眉,一会儿又夸傅承屹卓尔不凡、超伦出群。 就差一句男才女貌、天作之合了。 盛南伊不动声色地用餐,只是胃口不佳,她觉得丁妈的话越来越不下饭了。 餐后,她直接躲进书房,查收着白天没时间看的邮件。 丁妈趁送水果之际,说起明天早餐的菜单。 盛南伊本来只是想敷衍应两声,却还是眉头皱了皱:早餐是傅承屹爱吃的。 握住鼠标的手紧了紧,光标迅速转移,点开下一封未读邮件,是一封转载的新闻。 一张照片赫然充满了大半个屏幕。 盛南伊瞳孔骤缩,喉咙一紧,哆嗦着手赶紧点了关闭。 盯着复原的电脑屏幕,盛南伊这才佯装镇定地看向丁妈:“丁妈,早餐你看着弄就好了。我现在要开个电话会议。” “哎、哎……”丁妈连应几声便出去了。 尽管察觉出异样,她还是没有问出口,可小姐是在害怕吗? 扭头便拨出了电话,聊完今日进度后,丁妈才说起此事:“我提到这些早餐时,小姐确实愣了一下。不知道点到什么,电脑上出现一张照片,她变得很慌张,一下关掉了。” “照片?什么样的照片?”低沉磁性的男声缓缓流淌,凝着些许期待。 傅承屹不禁想起他们的结婚照,以及随之清晰起来拍照当天发生的故事,唇畔微微勾起。 丁妈努力回忆着:“我站在侧面,没看清楚,感觉有很多人的样子。说起来,也不是纯照片,上面好像有字,大概是新闻吧。” “是吗?”淡下来的语气透出些许寂寥。 —— 雨后,太阳重返人间。 一排排香樟轻轻抖动着身子,清新的叶片上托着晶莹的水珠,像阳光下的星星。 白色保时捷在郊外干净的马路上飞快穿行,宛若一道闪电。 黑色马丁靴踩着油门,一袭军绿色的工装连体短裤,满身皮肤莹白。 和筱莹戴着黑色墨镜,一头秀发在风中飞扬,嘴角挽着阳光一般明媚的笑容。 她近来心情大好,相中了一套临水别墅,正在去签约的路上。 以她的财力,在砚城购房不算问题,但要买下这样一栋别墅,显然心有余力不足。 这里面也包含了程家的一点心意,当然更要得益于盛南伊的高抬贵手。 道路宽阔,车流不少,却算不上拥挤,像她的心事繁多却不再棘手了。 她把音乐放大了些,哼起歌来。 回忆着这半年多的遭遇,倒也不算过分糟糕…… 她咨询了很多律师,再过半年、顶多一年,程锦灏就能出来了。 三十年她都等了,也不差这点时间了。 清水苑。 欧式别墅在葱郁的树木和清澈的湖水掩映下,显得尤为静谧。 午后的阳光明媚温和,一汪湖水也是极尽柔情的模样,深情地留住了别墅的影子。 阳光直达湖底,亦直达心底。 和筱莹笑颜绽开,停在其中一栋别墅门口,这是位置最好的一栋。 卖家要移民,约她今天来签合同,约的是三点,她迫不及待,提前了一会儿。 然而,她刚才等红灯的时候跟房产中介说了,照理说,房产中介应该等在门口。 门口空无一人。 金色的大门没有关闭,半掩着,她走上前能看到庭院里的车,不止一辆。 屋里传来说话声,由远及近,想来卖家和中介都在了。 手指即将触碰到门铃,她却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傅先生,您如果有意向,恐怕要早点定下来。距离和原先的买主约定时间只有半小时了。” 说话的是她的房产中介。 和筱莹眉头一挑,这是有人要半路截胡?她点了下手机,离签合同的时间可不就只有半小时了嘛~ 念及此,还按什么门铃,她一脚踹开大门:“李经理,谁借给你的胆子,还想吃着碗里瞧着锅里的?” 西装革履的李经理看着她,眼角抽了抽,讪笑道:“和小姐,我也很为难~是这位傅先生临时来看房,说价钱不是问题……” 卖家更是笑呵呵的:“是啊,买卖自由,也要遵循市场规律嘛~” “可我已经付过定金了。” “这个我来付。”一直在低头看房型构造的男人倏然抬眸,淡声说道。 “傅承屹?”和筱莹重重眨了下眼睛,瞬间气不打一处来,涨红了脸,“你来凑什么热闹?” 第80章 足够我们做个交易了 瑾市位于砚城的东南方向。 即便傅承屹想在砚城购置产业,可选房源应有尽有,绝不可能选择她相中的这栋位于砚城西北郊的别墅…… 除了找茬,她想不到第二个理由。 俊眉一挑,和筱莹摘下墨镜,一双杏眸弯了弯,对卖家说道:“他出价多少?我可以高出一个百分点。” 未等卖家开口,李经理尴尬地搓了搓手:“傅先生说很喜欢这栋别墅的结构,出价可以永远比您多出百、分、之、二、十。” 说到最后,他还放慢了语速,一个个字像炸弹震响在耳畔,简直要把她震得要魂飞魄散了。 和筱莹:“……” 百分之二十??? 怪不得卖家眉飞色舞,满脸的横肉也跟着一颤一颤的。 和筱莹很想鼓足勇气跟他叫板,可终究是囊中羞涩,底气不足。 说实话,她连一手付掉别墅的钱都没有,别说张口即来加价了。 饶是如此,她思忖着输人不能输阵,重新戴上墨镜,放任眸色在墨镜后黯淡下来,对着卖家冷冷道:“我可以在原先基础上多出3%。张先生,我们之前事无巨细地谈妥了,您也应该清楚,从看房到签合同需要经过多少流程,耽误多少时间。 再者,出尔反尔可不是什么好品质。我虽然比不得这位傅先生财大气粗,得罪我这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当然不打紧。不过,谁也不想节外生枝,老祖宗早就告诉我们了,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笑容僵在脸上,卖家脸上白一块红一块的,干笑了两声,看向房产中介。 李经理忙出来打圆场:“嗐~和小姐,哪有那么严重?还是要和气生财,这个事情好商量嘛~傅先生,您看……” 烫手山芋丢出去,李经理满是忐忑地盯着满身裹挟着冷气的黑衣男人。 傅承屹眼睛瞟向一侧的和筱莹,话却是对着中介和卖家讲的:“或者,两位并不介意给我与和小姐留点时间私下讨论,也不能损害你们的利益不是。” 两人连忙点头,把客厅留给了两人。 欧式风格,主打白金色调,典雅大气。 诚然沙发的纹饰花团锦簇,并不显得艳丽缭乱。 和筱莹第一次来看房时,也是被主人的品味和用心所打动。 和大腹便便的男主人不同,优雅和善的女主人据说是位大学美术老师,在庭院的角落里还有一间画室,挂满了油画和素描,装置得像个小型画廊。 和筱莹在这方面算不上多有造诣,但从小耳濡目染,还是挺喜欢的。 白色花瓶中插着一束红玫瑰,因为失水,花色颓败。 和筱莹盯着干枯的玫瑰,眸色渐冷:“有话直说吧。” “和小姐一如既往地爽快”,傅承屹长腿交叠,骨节分明的手指搭在膝盖上,一下一下无意识地点着,直言不讳,“我想请你帮忙。” “我有什么可以帮你的?”和筱莹快人快语地说完,忽又意识到什么,神色顿了一下,“你该不会让我帮你和伊伊复合吧?” 感觉到一道灼热目光射过来,和筱莹干脆地回:“不可能。” 她疯了?怎么会想把历尽千辛万苦爬上来的盛南伊再次推入万丈深渊? 烁烁目光像钉在她身上,和筱莹浑身不自在,回瞪了他一下,只见男人薄唇轻启:“这栋别墅自身价格加上过户、中介等杂七杂八的费用,超过了九位数……” 眸光一愠,和筱莹口吻瞬间冷硬:“傅承屹,你什么意思?是,我是和家的弃女,是凌家的继女,没钱没势的,的确买不起这栋别墅,更别提像你一样挥金如土,动辄提价20%,叫我难堪。” “我若存心叫你难堪,大可在那两人面前拆穿你根本无力加价的事实,或者干脆放弃,让你多出那3%。” 手中的墨镜硌着她的情侣对戒,一阵生疼,和筱莹不由得皱了皱眉,又听他缓缓道:“我只是在找一个能接触你的机会,对房子没兴趣。再说,我会傻到加价五分之一买一栋我根本不会来住的房子吗?” 和筱莹像一拳砸在棉花上,突然就软绵绵的了,声音也柔和下来了:“你想找我,没有别的法子吗?不能给我打电话发微信吗?” “你把我拉黑了。”黑瞳镬住她,傅承屹幽幽地道。 “呃……”和筱莹忙点开手机,果然,傅承屹和陆晨飞一下一上躺在黑名单里,面露尬色,轻咳了两声,“那你总有别的法子找到我。” “这就是个好机会~”他看了眼腕表,“距离签约还有二十分钟,足够我们做个交易了。” “什么交易?” “程锦灏。” 和筱莹没想到傅承屹会以帮助程锦灏提前释放作为筹码。 她承认初听到时心动了一下,可转念想到当时在病房里无助、面对一盘散沙的公司几度抓狂、一点点逼自己变强大的盛南伊……和筱莹还是回绝了。 明知她在动摇,傅承屹并未发动口若悬河技能,只是说这是可以考虑的事情。 “和筱莹你是个聪明的女人,知道想要什么,也知道如何获取。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众目睽睽之下,程家和凌家都不会轻举妄动,只有我有这个能力。一旦成功,对你来说是大功一件,会受益无穷。” 雪中送炭难,锦上添花易,这个道理她当然懂。如果没有程锦灏的事情,程家人不会对她一个二婚的豪门继女一反前态。 可她还是会想到盛南伊…… —— 晚上十点,刚进家门,盛南伊突感头昏脑涨,去洗手间吐了个昏天黑地。 丁妈大惊失措,忙让小牧找家庭医生过来,被盛南伊拦下来。 她在洗手台洗了把脸、漱了漱口,脸色蜡黄,有气无力地道:“我大概是晚餐吃错了东西,有点不舒服,休息下就好了,这么晚还是不要惊动旁人了。” “这怎么能行?”丁妈心疼地递过去纸巾,又扶她坐在客厅里,倒上热水,披上毯子,忙东忙西,嘴里也不停念叨,“你这几天都没在家吃饭,整天在外面吃吃喝喝,胃怎么能受得了?要我说,少爷也能独当一面了,你把手上的事情放放,别再这么忙了。” 丁妈可不认为她在小题大做,盛南伊的身体怎么样,她最清楚不过了。 第81章 小姐,傅少爷的车抛锚了 袅袅热气从玻璃杯中向上升腾,迷蒙了她的双眼。 浓密冗长的眼睫后,是满目的倦色与赤色。 盛南伊自己也觉得,她是太忙了些,身体吃不消了。这几晚睡得不宁,经常头疼眼晕,吃药的次数也越来越多。 她的一举一动都在丁妈的注视下,丁妈又是心疼又是无奈:“小姐,你也别怪我多嘴。其实,傅少爷~” 睫毛轻颤,下颌不自觉绷紧了,盛南伊握紧水杯,却没抬头,目光不知在看着水杯还是水杯后的手指,淡声说着: “丁妈,我从来没有让你在我和他面前作出选择。你从他11岁照顾到他22岁,我知道你们感情深厚,所以得知你们近来交往频频,我也未曾干涉。 可是丁妈,这不代表着我会接受你劝我们复合的提议。” 丁妈的手在围裙上胡乱擦起来,略带尴尬地道:“小姐,我也不是有意瞒着你的。” 盛南伊望着那团飘起的水气,飘着飘着就消失殆尽了,她又眯了眯眼睛,嗓音更淡漠了:“丁妈,这些年,一提到他便义愤填膺的人是你,让我躲着他避着他不理他的人也是你,可如今,在我面前夸他帮他讲话的为什么还是你呢?” 丁妈心口一窒,不敢直视她,侧了侧身,叹了口气:“嗐,我那不是……我当时因为他做的事情伤害到盛家伤害到你,所以才那么气愤。” “所以,您觉得这些伤害已经不复存在了吗?”充血的眼眸倏然看向丁妈,盛南伊眼里透出几分罕见的急切。 “事情都过去了,人也总要往前看。”丁妈这次没有避开,上前摸摸她的脑袋,盛南伊却避开了,丁妈一瞬眼泪即将夺眶,猝不及防地哽了一下,“这孩子也很不幸,小姐,他做那么多也是为了给家人报仇。” “报仇就要牵扯到无辜的人吗?”盛南伊徐徐起身,轻笑起来,眸光和杯中的水光一同晃动起来,“那我也是无辜受连,是不是也应该报仇呢?” 话题戛然而止。 丁妈无言以对,眼睁睁望着她头也不回地离开,脚步在楼梯上噔噔作响,像是一把小锤子敲打着她的心脏,不禁抬手捂住胸口,顿感苍老了不少。 适逢口袋中手机嗡嗡作响,她拿出来看了一眼,没有接。 唉……她算是明白什么是左右为难了。 —— 签好合同后,和筱莹为别墅的重装忙得焦头烂额,差点常驻在此。 她想得面面俱到,比如主卧和相邻的客房打通,她喜欢房间敞亮一些;衣帽间也可以扩充一些;家具全部换新,墙纸要重贴;院子要重新修葺,种上她喜欢的桔梗和白玫瑰…… 难得从两点一线的生活中逃脱,和筱莹开车去了咖啡馆,正好碰见盛南伊在谈事,等客户走了后,两人闲聊起来。 一个说“你最近怎么憔悴了”,一个却道“你最近倒是容光焕发”,两人相视一笑。 曾几何时,角色都互换了。 和筱莹兴致勃勃地谈论着装修:“不装修不知道,装修搞起来真是要命啊!我一会儿担心他们偷梁换柱,亲自去市场采购,一会儿又担心他们偷工减料,盯着他们施工,恨不能把自己掰成几半来用。” 盛南伊瞧她满口抱怨却又一脸幸福的样子,深受感染,嘴角也扯起笑弧:“那你完全可以找人帮你盯着,为什么要把自己搞这么累?” 和筱莹盯着她看了几眼,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这不是第一次买房嘛~就想看着它一点点变成我想要的模样,伊伊,这种感觉真的好棒啊~” 她终于也有自己的房子了! 盛南伊打心底地为她开心,可又佯装遗憾叹了口气:“我说过枫林里马上就要交付了,让你再等几个月,你偏偏不肯,如果装修枫林里,一定不会这么辛苦。” “别别别,我可买不起。”和筱莹托着腮,摇了摇头,把拒绝表达得淋漓尽致。 盛世国际开发的枫林里一竣工,立刻变成砚城乃至全国最高端的别墅区。 她哪里有这个钱? 再说,她和程锦灏的事情八字都没一撇,也不好狮子大开口问程家要彩礼,或向凌家要嫁妆啊~ “都说给你最低折扣,还可以先让你免费住几年。等你正式进门了,程家怎么好意思让小儿媳占我盛世国际的便宜,岂不是贻笑大方?”盛南伊笑眯眯地为她盘算着。 对于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和筱莹可不敢想:“还是算了吧,说不定因为我住到了枫林里,程家反而不敢让我进门!” 说完后两人都沉默了片刻。 在程锦灏一事上,程家和盛家虽未当众撕破脸,真刀真枪干起来,还要多亏和筱莹从中周旋。 纵使如此,两家自此交恶、恩断义绝也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意识到这个话题不能深谈,和筱莹随即转口道:“我这次忙点累点,但好歹经验到手了。等你枫林里那套别墅装修,我倒是可以帮你出谋划策,甚至亲自帮忙盯着。” “好啊,到时候就按照市场最高价付你工资,保准叫你不白干。”盛南伊爽快地回,闻言和筱莹也笑弯了眼睛。 两人分开后,盛南伊也直接回家了。 初夏,车子行驶在幽静的林荫大道中,耳畔是习习暖风,拂在脸上温暖、舒适,并不显得燥热。 天光未尽,像是扯了云霞做围巾,淡淡的粉色与橙色交织着,煞是好看。 盛南伊半磕着眉眼靠在后座上,一连几天这是她回来最早的一次。 又弯过一个转角,车流更少了,灯光更暗了,风也更凉爽了。 盛南伊知道快要到盛和天际了,车子却缓缓停在路边。 司机打开对讲机问前面的保镖车怎么回事,听到回复后便下车查看。 过了半分钟,刘哥走到车窗前跟她汇报:“小姐,傅少爷的车抛锚了。” 左眼皮不自觉地跳了一下,盛南伊缓缓睁开眼睛:“所以呢?” 刘哥清清嗓子,鼓足了勇气:“他的意思是……” “帮个忙,不过分吧?” 循声望去,一个穿浅灰色衬衫、半挽衣袖、手持扳手的男人缓缓走来。 墨色的发被汗水打湿,一缕缕垂落,衬衫也湿了一团,却并不狼狈。 第82章 她不高兴了,她不喜欢你来打扰她 狼狈从来就不是形容傅承屹的词。 在学校,他是成绩能拿满分的好学生;在公司,他是叱咤风云、翻云覆雨的精明商人。 可在爱情里,他显然还在摸着石头过河。 许是披满一身夕阳,唇畔的淡笑也显得明朗了许多:“像是引擎出了问题,刘哥经验丰富,能不能帮我去看看?” 刘哥只是看向了盛南伊,很明显这句话是冲她说的。 盛南伊收回了略显冷漠的视线,淡声道:“打电话找4s店或维修厂,他们应该乐意效劳。实在不行还有拖车公司,我的司机有什么义务帮你?” 刘哥闻言也不敢再多言,一只手伸向车门把手,只是目光尚未从男人身上撤离,似在期待着。 “我手机没电了……”傅承屹说着,从裤兜掏出手机,按下开机键,一阵亮光闪过,又迅速灭掉,“这边车流不多,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我也无计可施。 再说了,即便我是个陌生人,向盛董伸出援手,你也不会见死不救吧?” 闻言,刘哥也趁机插了嘴:“是啊,小姐,傅少爷这款车,必须要送专卖店,店里派人过来最少也要一两个小。” 语毕,丁妈的电话正巧打过来,刘哥接起,丁妈问他们怎么还不回来。 刘哥开车前给她发了消息,算算时间也该回去了。 “丁妈,快到了,有点事耽搁了。” “什么事啊?小姐好不容易早回来一趟,我的菜都出锅了,再放可就冷了。”丁妈不依不饶的。 刘哥苦不堪言,往车头走了两步,压低了嗓音:“路上遇见傅少爷了,他的车子抛锚了,想让我们帮个忙,可小姐好像不愿意。” 不过是小事一桩而已,刘哥心里这么想。 “是吗?”丁妈语气淡下来了。 自从那天被盛南伊说了后,她这两天都没敢接傅承屹的电话。 这边两人还在对峙。 盛南伊低头玩着手机,窗外的光亮忽然被尽数挡住,她侧眸望过去,傅承屹健壮有力的臂膀撑在窗框上,一张俊脸贴过来,黑漆漆的眼瞳蓄满了光。 夕阳括着他的面部弧线,坚毅俊朗。 眼睫很长。 他还在不停逼近,近到仿佛可以数得清睫毛的数量。 这样的距离令人不适,盛南伊轻轻提起一口气,脸上还是不动声色的:“等他们送我回去后,你跟着保镖回市区就好了。” 家里常驻的保镖只有两人,其他保镖负责护送她出行,随叫随到。 傅承屹的肚子恰如其分地叫了一下。 刘哥不合时宜地轻笑了下。 见两人都在瞧着他,刘哥意识到失态,顷刻间严肃了面容:“小姐,丁妈说菜都上桌了,催您赶紧回去。” “嗯。”盛南伊点点头。 刘哥见状,也不好说什么,干脆地上了车,都要启动了——傅承屹还是撑在那里。 黑瞳迸射出渴望,却不是那么炙热,只形成一股淡淡的压迫感。 车上的女人面无表情。 刘哥为难地转过头来:“傅少爷。” “就那么难吗?”口吻轻淡,牵连出丝丝缕缕的忧伤,一瞬弥漫开来。 天光即将散尽,两排路灯亮起来。 刘哥叹了口气,又看向盛南伊:“小姐,这天都要黑了,傅少爷在这里折腾了半天,想必又饿又累的,天也热了,不如让他去洗个澡、吃个饭?” 傅承屹微不可察地勾了下唇。 盛南伊沉吟片刻,不想再纠缠下去,便让他去前车跟着。 等在门口的丁妈瞧见傅承屹一同回来,又惊又喜,三步并作两步迎上来,一下子瞟见板着面孔一言不发的盛南伊,又沉默地移开了视线,伸手要接盛南伊的手包。 盛南伊从她身边掠过,直接去楼上换衣服。 丁妈轻轻叹了口气,转眼看着傅承屹还是高兴的,安排他去客房洗澡,东找西找的,最后拿了刘哥的白衬衫送过来:“不好意思,傅少爷,家里也没有男人的衣服。这是小刘的衣服,都洗干净了,您将就着穿。” 傅承屹开门时赤着上身,亮晶晶的水珠从发间一滴滴砸落在身上,顺着完美的肌肉线条滚落。 刘哥偏矮偏瘦,衬衫并不合身。 刘哥穿着松松垮垮的衬衫,一到他身上就成了修身款,稍一走动、用力,满身壮硕的肌肉仿佛蠢蠢欲动,即将破衣而出。 帮忙添置碗筷的小牧也忍不住瞧了好几眼,这个男人可真帅,普通的白衬衫都能穿这么好看。 傅承屹来到餐厅时,盛南伊已经自己开餐了,正端着一碗药膳在看新闻,对家里的一切杂音充耳不闻。 若非时不时会眨眨眼,咀嚼两下,和一尊美丽的雕塑没什么不同。 整个家里最喜出望外的人是丁妈,给傅承屹又盛饭又盛汤。 起先还顾虑盛南伊,可见傅承屹一边吃一边赞不绝口,丁妈心生欢喜,逐渐跟他开始对话。 谈不上欢声笑语,更像是怕扰人清梦的轻言轻语。 可像一把刀剜着她的肉,刮蹭着她以为早已愈合了的伤疤。 喉咙干咽了一口,盛南伊竭力压住了心底浮动的暗痛。 盯着碗里吃了多年的药膳,这一刻觉得苦极了,简直难以下咽。 此时,刘哥急匆匆从外面跑进来:“傅少爷,联系上了,专卖店两小时内会前来取车,我让小庄在那儿守着了。” “好,谢谢刘哥。”傅承屹刚说完,丁妈就迫不及待给他夹菜:“这是你爱吃的红焖大虾,快多吃一点。” 傅承屹轻笑:“丁妈,我已经吃饱了。” “才吃这么一点怎么能叫吃饱?你这么大个子,年富力强,得多吃点。”丁妈不管不顾,一个劲儿往他碗里夹菜,又盛了满满一碗汤。 盛南伊在心底嗤笑一声,眼里蒙上一层灰白。 待她放下碗筷后起身时,丁妈才意识到对傅承屹太热情了,有些不自然地问:“小姐,您的药膳还没喝完,饭也只吃了一点点,这怎么能行?” “我今天喝了两顿下午茶,不饿。”她说着人已经往庭院里走去。 丁妈望着她单薄的身影,喃喃道:“她不高兴了,她不喜欢你来打扰她。” 她心里清楚的,所以尽管盛南伊并未逼她抉择,她还是选择了盛南伊,却没想到盛南伊会这么忌讳他。 第83章 难道我会和他携手归来,然后同床共枕 栀子花开,满院迎香。 一丛葱郁的绿色中,朵朵白花娇柔地绽放在枝头,引人侧目、驻足。 草坪不大,鹅卵石铺就的小径曲折蜿蜒。 穿着拖鞋都有些硌,陈医生说多踩踩有助于促进血液循环,她便赤脚踩上去。 冰冰凉凉的,和这个夏夜并不相称。 就像这一刻明明是她的家,她却是格格不入的。 小牧和小白等人用过晚餐后,经过院子,笑脸盈盈地跑过来:“小姐,您这么快就吃好了?” 她还以为家里来客人了,要一边闲谈一边吃饭,得好一阵子才能结束用餐。 平时盛南伊用餐时她也会在一旁守着的,可今天丁妈让她先去吃饭,小牧知道丁妈是有意支开她。 毕竟今天的客人不一般,她也八卦过两人的感情经历。 “嗯。”盛南伊从来不是个对谁都热情的人,此刻就更加不是了。 “今晚天气真不错,都能看到星星。”小牧感慨道,也在椅子上坐下来,翘着脚十分兴奋的样子。 盛南伊也仰起头来。 夜空澄明又纯澈,群星璀璨。 她不自觉地眯了眼睛,弯了弯唇。 刚才还傻乐着的小牧满目星辰,陡然生出一丝惆怅,叹道:“我怎么突然就想家了呢?小姐,你知道吗,我老家在半山上,生活肯定比不上大城市, 可星空真的很漂亮,比今晚的还好看。我们小时候喜欢成群结队爬树上看星星,那时候感觉离星星好近啊,仿佛一伸手就能够得着。” 小牧像是真的想家了,眉飞色舞地说个没完:“小姐,你应该没有爬过树吧?也是,你们从小都是学各种乐器、学唱歌、学跳舞、学社交礼仪,哪里会去爬树玩泥巴呀~ 我从小啊,就是被放养着的,住在农村也没什么好玩的,只能玩玩泥巴、爬爬树、抓抓虫子。小姐,你别看我腿短,我可是很会爬树的……” 小牧一下又忘了思乡之情,手舞足蹈地跟她描绘起幼时经历,圆滚滚的眼睛盈满笑意,和夜空里最亮的星星一样闪烁。 盛南伊不觉间也跟着笑。 爬树玩泥巴之类的经历她虽然不多,却也不是没有过。 小孩子嘛~对这个世界都有最初的好奇心,哪怕一根草一朵花都能装满他们的整个世界。 “他从小也是可怜的很……”脑海里不由自主回荡着丁妈的话,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那么,傅承屹呢?这样的男人也会有一个充满好奇甚至调皮捣蛋的童年吗? 她好像从未试着了解过…… 她自然不会纵容自己深思下去,和小牧攀谈起来:“你家里人还好吗?你老家那边的支柱产业是什么?” 小牧略有迟疑地看向盛南伊,这好像还是她们第一次这样对话。 丁妈说小姐不是不开心才整天冷着一张脸的,只是不爱讲话、事务繁忙,也是,管理那么大一个公司,压力肯定大。 当下被问及家中琐屑,小牧有些受宠若惊,飞快地答:“家里人都好的,我老家漫山遍野都是茶树,我们是以采茶为生。” 这么一打岔,盛南伊思维和理智齐齐归位,打量着眼前的女孩子:“你今年20岁对吧,高中毕业了吗?” 小牧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小姐,我成绩不好,没读完。” “看你做事挺聪明伶俐的,应该学什么都挺快的。这样,我安排人送你去学习,费用我来出,你也可以在家里吃住,你手上的事情我再找个人……” 未等她说完,小牧急得站起来,绞着手指,快要哭出来:“小姐,我是不是哪里做得不好?您跟我说,我保证改。” 可千万别赶她走呀~她挺喜欢这里的,也很喜欢盛南伊和丁妈。前者虽然接触不多,可让人崇拜;后者关心她日常,同她唠嗑,让她想到妈妈和奶奶。 盛南伊笑着缓和了语气,语重心长地道:“不是你做的不够好,我的意思是你还年轻,不应该把大好时光葬送在打扫、做饭、洗衣服这些琐事上。如果你能重新读书,学上一门技术,你的职业和人生会有更多选择。 现在国内电商事业很发达,很多外出打工的游子也愿回去建设家乡。或许,你也可以的。 当然,我尊重你的选择,你要是不愿意,我的话仍旧有效,你可以去学一些新知识,做个更有学问会更多技巧的保姆,对你的职业发展也有好处。” 感激的心情化作点头时的用力,小牧笑眯眯地说要回去收拾了。 小女孩真好,可以这么活泼可爱……盛南伊这么想着,靠在木椅后背上又望向星空,一颗又一颗、密密麻麻,看得眼花缭乱,她不禁揉了揉眼睛。 “我也是最近才明白说话的方式和态度很重要。” 低缓磁性的男声伴着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入耳。 漾起水光的眸倒映着男人俊美的脸庞,盛南伊起身就要走,傅承屹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纤细,过分纤细了,仿佛一折就断。 他心口一窒,跟着声音也染上了薄薄一层愠怒:“与我身处同一空间,哪怕只是一会儿,就那么不堪忍受?你已经很瘦了,不能不吃饭。” 说到最后,她竟听出了心疼的意思,遏制住掏掏耳朵的冲动,她拧眉冷声道:“放开。” 傅承屹下意识就松开了,只是跟在她身后:“车子确实出问题了,我也确实是来找你的,我也承认我特意等在路上,因为这是你回家的必经之路。” 她步履匆匆,他语调却不疾不徐,伴着初夏的暖风和清淡的花香无孔不入:“两年了,我究竟要怎么做,你才能多看我一眼,多听我讲一句?盛南伊,你的心真是石头做的吗?” 女人单薄却决绝的背影又一次给了他答案,傅承屹半眯着眼睛看着她走向客厅,消失在越发耀眼的光芒中,兀自发笑。 他是伤她多深多重?以至于连多听他讲一句话的耐心都没有。 当年的她,不是最喜欢听他讲话吗?饶是一些对她无趣的知识也听得津津有味…… 丁妈站在门口张望,瞧她身后没跟着人,有点奇怪:“傅少爷不是去找您了吗?怎么没有一起回来?” “丁妈觉得是什么原因呢?难道我会和他携手归来,然后,同、床、共、枕?”盛南伊没好气地怼道,在入门的白光映衬下更显的冷面如霜。 第84章 你帮我多开点药 丁妈哑口无言,数度张嘴,最后只能望着离去也是气势汹汹的背影无力地辩驳:“小姐,我不是这个意思。” “丁妈,这个家姓盛,不姓傅!这里的每一分钱都是我盛南伊花的,我想谁来谁就能来,反之,谁要是不请自来,也别怪我不客气。 时间很晚了,可以送客了。如果这位先生没办法回去,那我并不介意让司机送他回家。” 字字句句,掷地有声。 说罢,她趿拉着拖鞋飞快上楼。 木质楼梯踢踏作响,一声一声都是她的态度。 许久未曾见她发脾气,丁妈怔在原地,叹着气回头便瞧见傅承屹走进来,只能苦笑着:“看来小姐还是不能接受你的存在。” “习惯了。”傅承屹佯装着云淡风轻吐出这么一句,盯着楼梯凝视一会儿才说:“丁妈,那我先回去了。” 本来傅承屹只想打电话叫出租车,刘哥坚持要送他。 两人一路上也聊了一些有的没的,不知因为现在的傅承屹让人亲切还是忽然亲近让他想起过往,刘哥送傅承屹回市区后,又说出租车不干净,非要把他送回瑾市。 傅承屹在聊天中获知盛南伊明日还有行程,不想他奔波,只能说要住酒店明天去开会。 刘哥把他放在安慕国际酒店门口,走进酒店后傅承屹从西装口袋掏出另一块手机,拨出了电话。 —— 装修大业如火如荼开展着的和筱莹刚从凌家开出两公里,在一个拐弯处被一辆黑色的车抢了道。 素质真低~和筱莹心里暗骂,差点冲动地去飙车。 谨小慎微是她从小习得的生存之道,可近来她性情大变,觉得硬碰硬似乎也挺爽。 打开转向灯踩下油门,还没飚出几米,前车却踩了刹车缓缓停下,男人摇下车窗喊住了她。 和筱莹柳眉倒竖,看清他的脸时愣了一下,居然是傅承屹。 心里念着糟糕,却也没有避之不见的道理,和筱莹只好停车下来问道:“不是,我说傅总,您一个大忙人不去日理万机,又要来找我这个小人物的麻烦吗?” 他眼下有些乌青,像是接连多日没睡好的样子,面色晦暗,一如梅雨天阴沉的天气。 和筱莹难免惊诧了下,心想自己是不是态度欠佳,会惹恼他。 傅承屹右手撑在车上,只是问:“我的提议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你说过不着急的。” 她虽然当时回绝了,但傅承屹说承诺不会失效。 “现在着急了。” 对上他的烁烁目光,和筱莹一下子就胆怯了,不情不愿地带他去了旁边一家咖啡馆。 刚要点单,和筱莹忽然想起来上次和盛南伊就是在这里碰见的,万一……那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两人赶紧转移,去了隔壁的茶室。 满目竹木,琴瑟入耳,十分清静。 两人席地而坐。 双手搭在桌上,和筱莹垂眸,冥思苦想如何应付这一次。 对面的傅承屹一双黑瞳镬住她,施压于无形。 冷凝的空气,凝滞的氛围。 幸好,茶艺师的到来打破了这场尴尬的对抗,和筱莹由衷地露出了感激的微笑,又瞬间僵住。 一老一少两名穿着汉服带着步摇的女人向两人走来。 年长一点的女人盈盈笑着,恭敬地施礼:“先生女士,下午好,欢迎光临与心茶室。我是3号茶艺师,这位是我们与砚城开放大学联合培养的实习学生,今天由我们两人共同为二位服务。” 身后的小牧跟着老师有模有样地行礼,一抬眸看到两人,也怔住了,脆生生地打起招呼:“和小姐,原来是您呀,好巧~还有,傅先生?您两位怎么在一起?” 脱口而出发问的同时,小牧似乎也明白了什么,圆滚滚的眼睛有一闪而过的恍然,继而又是笑眯眯的,听着茶艺师做介绍。 各怀鬼胎的三人皆是沉默。 静寂下来的包厢,只有茶艺师将茶艺与茶道的过往一一道来…… 喉咙翻滚着,心底咆哮着,和筱莹满脸微笑的同时,狠狠剐了傅承屹一眼,这下她是真的有理说不清了。 因为是熟人,茶艺师在介绍完毕后也放心地让刚学习了两小时的小牧单独留下。 由于手生的缘故,小牧心无旁骛地为两人洗茶、斟茶,生怕出问题。 —— 与此同时,幽静冰冷的房间内,伴着一阵阵蜂鸣,白色的核磁共振仪正在运作中。 检查中的女人身着白黑色的宽松运动服,双目紧紧阖起,面色十分平静。 也许,过分平静了。 检查结束后,医生见她久久不起,出言轻唤她的名字:“南伊~南伊~” 不曾想,这般严肃的场面,这般吵闹的杂音,她竟然睡过去了……四十多岁的陈医生一脸温和地笑着,摇摇头,给她找了条毛毯盖上去。 难缠的噩梦,一个接连一个,直到惊醒。 盛南伊忽然坐起来,掀开沉重的眼皮,低缓又温和的嗓音从身后传来:“又做噩梦了?” 额头沁满薄汗,她抬手擦着,意识到身处何地,有些不自然地笑道:“我怎么睡着了?” “你还敢问我?说说吧。” “说什么?” “说一说,我这么费劲千辛万苦地给你调养身体,你却不珍惜我的劳动成果,非要把自己折腾到做核磁共振都能睡着的地步。”陈医生板着脸,佯装严肃,声音里的心疼却是怎么都掩盖不了的。 盛南伊不好意思笑着,从机器上下来。 陈医生一面给她做检查,一面絮叨起来。 这些话她听得耳朵都要起茧了: “你说你呀,三十岁的人了,公司能打理得井井有条,却照顾不好自己,谁信呀?我给你打了多少电话,发了多少消息,你就不能回我一下?我让林曕北催你过来检查,你也置若罔闻。身体才是革命本钱,身体不行了你拿什么去拼命?” “你的身体自己不清楚吗?是钢铁铸成的?很抗造吗?” “不是我说你,你这个态度不行,我是真要生气了!” “南伊啊,你得好好休息放松一下了。” …… 大概是想堵住陈医生的嘴,盛南伊随口答道:“好,那我给自己放一个长假。你这次帮我多开点药,我好随身带着。” 手里握着检查仪,陈医生懵怔地盯着她看了几秒,抬抬眼镜:“去美国?” 第85章 其实最重要的矛盾是——车祸 “嗯~”盛南伊躲避着他的视线,淡淡应了一句,显然不愿多谈。 饶是清楚,陈医生还是提醒了一句:“该做决定了。” 这是埋在她心底不能触及的痛,一提此事,再清亮的眸也会瞬时黯然。 陈医生内心叹着气,也不好再说什么。 只是做些例行检查,结果都在意料之中,也还是那些叮咛,盛南伊浑不在意地听完后,拿着药便要离开,出门后又折返回来:“我的事情,就别跟外公外婆讲了。” 听到这里,陈医生立马换上了长辈的口吻:“你还知道老师和师母会担心,那你平时就该多注意。” 盛南伊老老实实点头:“我知道。” “有时间多去看看。我每次过去,他们都会提到你。” “嗯。”她还是一口应下来,像过去应过许多次那样,其实她不常去。 外公外婆几乎是她在世界上最亲的人了,可从小也不亲近。九岁时,她和父母移居到澳大利亚,见面更少了,回国后也是一心一意地依赖着伯父和傅承屹。 不常走动,再亲近的关系也会变得疏远。 念及于此,她的心脏忽然像被一只手紧紧攥住,疼得眉头深锁、喘不过气,她趴在车窗前大口呼吸…… 翻看手机日历,她已经很久没去了,该不会又一次忘了她吧? 夏夜总是来得那么晚,五点多了阳光还是很刺眼,她的清眸漫出水光。 —— 若是没被小牧撞见,傅承屹的提议,和筱莹原本是想拒绝的,可现在有点进退两难,她只能借坡下驴了。 小牧守在一旁,这场交易自然无法摆到台面上说,于是小牧免费欣赏了一出看不懂的哑剧。 和筱莹时不时对她笑笑,与她话几句家常,然后埋头看消息、回复,再抬起头跟她聊几句,可自己都没发现这句话她一分钟前已经问过了。 十几分钟里,关于她多大、家是哪里的、家里几个人……和筱莹问了足足三次,小牧再也无法说服自己两人真的只是生意来往了。 终于,在和筱莹面对手机屏幕上“你的演技有这么差吗”的质疑时,恶狠狠地瞪他一眼,飞快回应:【我这是因为谁?】 万事都能成竹在胸,可一连栽了两年跟头,傅承屹这一刻选择了隐忍,回道:【因为我逼你,但我的承诺定会兑现。】 在傅承屹强烈的眼神示意下,和筱莹以商谈业务为由支开了小牧,两人正式步入正题。 条件谈妥后,傅承屹直截了当问怎么取得盛南伊的好感,和筱莹直接傻了眼:“我哪里知道?” 傅承屹盯着她,凉凉地道:“你总归知道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道理,难不成想空手套白狼?” 和筱莹撇撇嘴:“一般来说,追求一个人呢,要放低姿态、要投其所好。可惜的是,伊伊对工作以外的事情都没什么兴趣,她现在不爱吃、不爱穿、不爱玩、不爱逛街,关键她自己有钱什么也不缺,这条路,看来你行不通了。” 傅承屹好整以暇坐在那里:“除此之外呢?” “女人大概是天生有母性的生物,如果一个女人过分心疼一个男人了,基本也就开始沦陷了。所以,女人更容易被那些痴情的、深情的或悲情的男人打动……”毕竟,她就是这样和程锦灏开始的。 和筱莹不自觉垂眸看了一眼对戒,而后话锋一转,打量着傅承屹:“说实话,原本你这种美强惨打这张牌应该是绝杀,可惜对方是盛南伊,没戏。” 她笃定的语气令人不爽到极点,傅承屹强压怒火,只是微微皱眉:“所以呢?” “没有什么所以不所以,傅承屹,现在是你有求于我,态度好一点!!!难道你平时也这么对伊伊吗?” 空气似有一瞬冷凝,和筱莹感受到一层薄怒从对面的男人身上释出。 可傅承屹只是轻咳一声,露出一副并不属于他的吃瘪模样,咬着后槽牙,逼出几个字:“她根本不理我,这两年她跟我讲过的话加起来也没有过去一天那么多。” “噗……哈哈哈……你活该!”和筱莹幸灾乐祸地笑着,但见他脸色从多云倏然转阴,只能在心里暗爽,表面还是一本正经的,“那就只能打真诚牌了。” “怎么打?” 当他真的摆出一副虚心受教的样子,和筱莹尽管还是想笑甚至想拍下来,可脑子里却成了一团浆糊,一下子不知该怎么忽悠了,只能随口道:“首先态度要端正,正视你以前犯过的错,然后想方设法去弥补,改变她对你的坏印象。” “我一直试图弥补,可她并不接受。” “那是你不主动、不到位!我问你,你都是怎么弥补的,我怎么都不知道?你是大张旗鼓闹得满城皆知了,还是稳准狠地一击即中了?” 见他无言以对,和筱莹又是一脸不屑:“我看你是既笨嘴拙舌,又没法主动放下身段去表现,你好歹也得像凌天晔那样隔三差五整一出啊~” 傅承屹表示很拒绝:“她不喜欢高调。”他亲眼见过,盛南伊对凌天晔高调接机有多反感,他才不会这么自讨没趣。 “但她至少知道凌天晔在追她,义无反顾、倾其所有,不怕丢脸、不怕失败。当然了,你傅承屹从来都是高高在上受人崇拜,怎么可能这么低姿态呢? 可我明确地告诉你,像你这样想起她来了,就过来掀起个小风小浪,可是呢,浪还没完全退下去,你倒好,逃之夭夭了,然后两三月不见人影,过段时间再来闹腾一下子,鬼才知道你是不是真喜欢人家,是不是真想求复合。” 傅承屹还是凝着她,目光沉沉,喉咙翻滚着,却不知从何谈起。 和筱莹见他陷入沉思,忽然觉得找对了路子。 毕竟能对傅承屹进行说教的机会不多,她得珍惜,瞬间挺直了腰背,分贝提高,语调却放缓了: “不止如此,你还要发动所有能用的力量,包括林曕北、丁妈他们,人多力量大嘛~还有盛南赫,你与盛南赫要是能和解,估计伊伊对你的态度能大幅改变。” 这么一边说一边想,和筱莹忽然理清了思路,一张俏脸满是认真:“其实最重要的矛盾是——车祸。” 第86章 不如绑了敲他一笔 “车祸?”傅承屹嘴里念着这两个词,眸光倏然转暗。 过往像电影一幕幕在脑海跃过,至今他还清楚地记得,当他得知发生盛南伊出车祸时,有多心慌意乱。 宽大的手掌不自觉抚上胸口,仿佛还能感受到当时紊乱的心跳。 他火速赶往医院时,手术室上方的红灯刺痛了他的眼睛,红灯久久未灭,他的心也久久未获平静。 或许是印象太过深刻,以至于这些年多少次午夜梦回,他还是能记起当时的无力。 也或许,在那天之前,他就动心了吧?这两年,他也不止一次有过这种想法。 对面的茶杯狠狠掷在桌上,夹杂着冰冷的女声一起拉回他的思绪:“傅承屹,我问你,是不是哪怕到现在你还认为盛南伊主观上就是要撞死乔雅昕?” 此刻,和筱莹双眸十分犀利,并未错过他一闪而过的犹疑,不禁皱皱眉,口吻很是不善: “我就知道你从没相信过她!该死!!!她可是盛南伊啊,敢做敢当的盛南伊!就算你以前不喜欢她,你们恋爱那么多年,你这么处心积虑、老谋深算的,把她拿捏得死死的,难道会不了解她的脾性?” “可……能找到的证据都在了。”不只有警方不遗余力,他、盛世清、程锦灏甚至凌天晔、董昀承和乔家人都不惜一切代价调查过了,没有别的线索了。 没有强有力的证据能证明这是谋杀。 同样,也没有足够的证据能表明盛南伊无辜,她自己承认过有过不好想法,直到最后都未曾改过说辞。 “我知道啊~”被这么一问,和筱莹突感无力,分贝气势都弱下来,手臂搭在茶桌上撑住下巴,把玩着空了的杯子,“可伊伊说没有,应该就是没有了。” 她是无条件相信盛南伊的,而且盛南伊根本没有谋害乔雅昕的理由。 一则两人已经结婚快一年了,二则乔雅昕根本征服不了傅承屹所以盛南伊对她只是厌烦,三则盛南伊虽然骄纵但还有底线不会搞这么严重,四则乔雅昕救过傅承屹一命盛南伊更不会轻举妄动。 言尽于此,和筱莹觉得没有再谈的必要了,拿好东西出门了。 傅承屹在茶室坐了好一会儿。 不过,和筱莹也没走远,选了隔壁咖啡馆靠窗的位子,一直坐到小牧下班。 她给小牧买了一套护肤品,笑嘻嘻地凑上前:“小牧,我和傅总是有些生意上的往来,希望你不要误会。” 小牧连连摇头,手足无措:“和小姐,这么贵重我不能收。”毕竟拿人家的手短呀,她其实也在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 和筱莹亲切地牵起她的手,又亲自送她回去,一路上糖衣炮弹,还兴致勃勃说起她和盛南伊的一些趣事,快到别墅时才又回归到主题: “你们小姐和傅总的事情,你知道的吧?你们小姐不会希望我和傅总走太近,但是我们这个圈子就是这样的,今天可能需要你帮我个忙,明天我也要还人情,有很多身不由己、无可奈何。 可我并不希望因为我和傅总会面,让你们小姐不开心。小牧,你能明白吗?” 小牧被唬得一愣一愣的,小鸡啄米地点头:“我明白的,和小姐,您放心,我不会乱讲话。”毕竟,这种事情说出来也只会让小姐不高兴,她犯不着! 好赖话说了一路,东西也没收,和筱莹倒觉得小牧不会乱说话。 可心里还是不踏实。她在车里静坐了好一会儿才开走。 刚才的话,不只是说给小牧听,也在讲给自己听。 她知道的盛南伊看起来什么也不缺,强大到不需要保护和依靠,可是真的不缺、不需要吗?她从来不这么认为。 —— 银灰色的跑车急速行驶在午夜静寂的路上,周身流畅的线条,在夜幕下划过优美的弧线。 傅承屹也不知自己开了多久。 只是和筱莹的话还反复回旋在脑海中,肆意冲撞着他已有的认知。 车祸,居然是车祸! 是啊,当然是车祸! 他怎么就没想过是车祸呢? “傅承屹,你还是和以前一样骄傲自大,只会愿意相信那些愿意相信的。” 这是不久前在游轮上,盛南伊指责他的话,现在想想也有所指。 远近光灯交错闪烁,对面的车子一路上走着s步。 终于在傅承屹急转方向盘,和一阵刺耳的刹车声过后,两车还是擦碰到一起。 傅承屹不满地皱皱眉,暗下来的眸子散出霾色。 对面的越野车上蹭蹭地跳出几人,走路有些摇摇晃晃的,在他车前一字排开。 一个肤色黢黑的光头不耐烦地拍打着车窗,横眉倒竖:“小子,不长眼啊?还不赶紧给老子下来!” 傅承屹反而不急不恼了,缓缓放下车窗,沉稳的调子徐徐地:“这个路段都有监控,我们的车也有行车记录仪,孰是孰非不如交给交警判断?” “好小子,撞了老子的车,还想恶人先告状?行,找交警,老子成全你!不过,老子不介意在他们来之前让你先尝尝拳头的滋味!” 说着,一记猛拳就砸过来,傅承屹灵活地躲闪,光头反而往前闪了一下,头撞在车窗上,出现一道血痕。 他更恼了,踉跄着站稳后,见这样不好施展,强行去拉车门,拉不开后又愤恨地踹了一脚。 路灯和车灯打在他头上,闪闪发亮的。 车上的男人却岿然不动,面无惧色。 光头脾气上来了,丢下句“好小子,有种你别跑”,便跑回车里拿出铁棍,另外几个人也找了趁手的工具,齐刷刷朝他走来。 长指一按,车窗缓缓关闭,傅承屹就着路灯在车里摸索了会儿,重新抬眸时,还是俊脸无波,只是眸光已然晦暗。 车子采用特制的超强度防爆玻璃,不怕砸。 光头手持铁棍,更是狂妄了,一个黑t恤的胖子拉住他:“大哥,这小子车不错,家里应该挺有钱的,咱们还是别闹大了吧,不然又得进去……” 旁边的瘦高个却眼睛一亮:“是啊,这人长得不错,看着还挺面熟,不如绑了敲他一笔?” 第87章 他是找完你回去的路上出的事吗 胖子不满瞪他一眼,又踢他一脚,对着光头说了什么,而后走到车窗前,示意傅承屹放下车窗。 车窗缓缓落下几公分,露出男人清俊的侧颜和咻咻的冷气。 胖子笑眯眯的:“这位先生,这么晚了,想来您也着急回家吧?其实今天这个事,不难解决,当然,哥几个也有不对的地方。不过,咱们这车被撞了,您看……大家和气生财?” 傅承屹正襟危坐,目不斜视,一瞬不瞬地盯着光头的棍子戳着他的车,语气不由地冷下来:“想要多少?” 胖子摸摸并不长的胡茬,嘿嘿地笑着:“这位先生,可别这么说~搞得咱们像是要敲诈勒索一样。您就当咱们不打不相识,其实……” “爽快点,我没时间。” “一百万。” 高个子听到胖子一开口,眼珠子差点掉下来,还真是狮子大开口。 连傅承屹都不禁皱了皱眉,旋即勾起一抹冷笑:“你们这款车,市场价大概在60-80万,维修费问我要一百万?” 胖子脸上笑意不减,不急不慌地道:“咱们车上兄弟好几个,都受了惊。” 说着还煞有介事地摊摊手,傅承屹瞥了一眼:“如果你们眼睛没问题,应该能看到我的车也撞了,我本人也受惊了。” 胖子瞬时收敛笑意,眼里满是狠戾。 光头不耐烦地用铁棍敲着引擎盖,所敲之处肉眼可见地瘪下去,傅承屹的脸也肉眼可见地沉下去。 他按下某个按钮,沉声问道:“到了吗?” 对面传来雄浑有力的声音:“傅总,整装待发。” “可以了。” 原本还算安静的大街上轰轰隆隆地来了几辆七座商务车,呼啦啦地下来一群黑衣人,个个人高马大,肌肉发达。 光头几人都惊了,酒醒了一大半,握紧了手里的工具。 他们这种地痞流氓,平时在自己地盘上耀武扬威还行,真遇上身强力壮、训练有素、特种兵出身的保镖们,哪里还能逞能? 不过几分钟便被制服,蹲在地上瑟瑟发抖。 光头头上又多了几道明显的伤痕,被灯光一照触目惊心得很。 胖子艰难地半蹲在地上,难受得差点哭出来:“敢问是惊动了哪里?” “闭嘴!”保镖提了下反绑住他的绳子,胖子瞬间被拎起来,疼得嗷嗷叫。 瘦高个听几个保镖说话间一口一个傅总,恍然大悟,吞咽了几口唾沫才挤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几位大哥,那位傅总,该不会是望安集团的傅承屹傅总吧?” “是又怎样?你给我蹲好了!”保镖一脚放在他背上用力往下压,瘦高个疼得龇牙咧嘴的。 光头几人听后面如死灰,他们居然在傅承屹面前大放厥词,还敲诈勒索…… 尹成斌远远望着被制服的几人:“傅总,要怎么处理?” “交给警方吧~证据都齐全,沿途监控、行车记录仪、我也录音了”,颀长的身形在灯下落下清冷的影子,傅承屹脸上仍是漠然,只是在瞄到车上几处显而易见凹陷的痕迹时,眸底掠过一抹寒意,“记得索赔。” 尹成斌默默扫了眼车头,又默默扫了眼蹲在地上的几人,一时不知该同情哪一个才好了。 这车看似其貌不扬,可全球限量一百台,不是有钱就能买得到的,傅总也是联系了总部才拿到的。 交警和警察前后脚赶来,有尹成斌在,大事小情井井有条、尽在掌握。 傅承屹一直坐在车里,耳畔回响着刚才的碰撞声,脑海里回荡着盛南伊车祸的视频。 街边监控、行车记录仪、路人的证词、突然故障的刹车系统、刚保养过的车子、盛南伊不变的说辞……历历在目,越发清晰。 “傅总,处理好了。您要不要去医院?”尹成斌见他脸色苍白,撑着额头抵在方向盘上,脸颊还沁满薄汗,还以为他哪里受伤了,内心慌得一批。 “把车祸的资料整理好发过来。” “?”尹成斌一脸莫名,然后应了声,“要不要等警方拿到口供后?” 傅承屹冷冷扫他一眼,一字一句地道:“我是说,盛南伊当年车祸的全部资料!还有,把当年的目击者、保养中心的人都再重新审一遍,不计代价。” 尹成斌摸不着头脑,只能忖度着问:“傅总,咱们之前已经审过好几次了。” “听不懂?”愠怒的嗓音从喉间溢出,带着冷气,尹成斌自然不敢反抗,立刻着手去办。 —— 下午,左岸咖啡厅。 几个相携而行的女生跟独自一人就坐的和筱莹亲切地打起招呼。 她在社交圈的人缘本就不差,近来更是好到离谱,盛南伊说的没错,这个圈子从来都是拜高踩低的,她深有体会。 几个人热情地邀请她加入聚会,和筱莹说自己在等人,她们又问是何人,和筱莹直言道是盛南伊,几人立即起身,说下次再约。 和筱莹人际交往能力能有多强,盛南伊就有多差。 除了和筱莹,她回国后几乎没有同性好友。 在学校,傅承屹身边所有出现的异性都能被当成假想敌处理,更别提对他别有所图的了。 而她整日黏着傅承屹,巴结她会成功的几率要远超过得罪她的可能,久而久之,盛南伊也成了周边女性避之不及的存在。 不过盛南伊从不在意,嘴上这么讲,行动上也这么做,和筱莹是个例外,因为和筱莹盛南伊反而跟着认识了一群人,谈不上朋友,也算玩伴了,只是后来也渐行渐远了。 这么多年,还是只有一个和筱莹。 和筱莹一面喝着咖啡一面回忆,目光怔忡着,却又在笑着。 “是叫我出来喝咖啡还是自己想忙里偷闲呢?” 清冷中略含笑意的嗓音响起,一袭黑裙的女人拎着卡其色手包缓缓落座,还是美得肆无忌惮。 和筱莹跟盛南伊闲聊了几句,踟蹰再三还是讲出来了:“伊伊,我看新闻说傅承屹出车祸了……” “是吗?”态度不冷不淡。 “还差点被绑架了。”和筱莹又补一句。 “哦。” “是在砚城出事的!”和筱莹加重了语气,分不清她此刻的淡漠是真是假。 “那又怎么了?” “他是找完你回去的路上出的事吗?我听说他最近经常找你。” 服务生送来咖啡,盛南伊抿了一口,红唇上还带着点点咖啡印:“听说,听谁说的?” 第88章 难道就没想过要彻底征服他吗 果真言多必失。 和筱莹喉咙干痒,端着咖啡喝了一口,喃喃道:“新闻都是这么说的啊~” 事情的来龙去脉她当然最清楚不过了。 傅承屹是跟她会面那天出事的,她还以为是因为去找盛南伊才会那么晚还在砚城,第二天看到新闻后,特意打电话提醒他不要操之过急。 没想到傅承屹说没去找盛南伊,和筱莹又疑惑又忐忑,一连几天没睡好,决定速战速决,好不容易约到了今天。 并未追问下去,盛南伊淡淡抿着咖啡,眉眼处一片安然,手指纤纤,摩挲着杯把手,像一幅绝美油画。 冷静,沉默,引人遐思。 和筱莹越是琢磨不透,越是按捺不住,决定一鼓作气:“伊伊,你对他现在什么感觉?” 问出口的那瞬,压在心口的石头落地的同时,又一块石头被高高悬起。 和筱莹觉得当叛徒这种事情不适合她,屏住呼吸看着她。 对面的女人语气平静:“什么什么感觉?” “两年了,我愿意相信他是真心的。其实想想……”和筱莹试探地说出口,见她没有反感,逐渐大胆起来,“当年我们也是当局者迷,或许他并非罪大恶极、一无是处。” 盛南伊没有说话,也没有抬头,灵动的美眸凝着桌上的花瓶一瞬不瞬,思绪开始漫游。 一枝红玫瑰插在咖啡色半透明的玻璃瓶中,花瓣娇嫩、美艳张扬。 世间美好的事物命运大多相似,在引人垂涎的同时也可能遭人惦记,被利用、被掠取、被毁坏…… 和筱莹揣摩不透盛南伊的心思,只好信马由缰地缓声道来:“你用情至深,他却伤你至深,我知道你过不了心里的这个坎。我也觉得不能便宜他,得好好考验和折磨他。 想想我认识傅承屹也有十年多了,一直就觉得他成熟稳重得不像话,仿佛泰山崩于前也面不改色,任何场合任何情景下都克制冷静,简直不像个人,我以为这就是真实的他。 可我还记得在程氏集团周年庆,在高朋满座的宴会上,他居然在众目睽睽下打架。伊伊,他因为你打架了!原来他也会动怒,也会失控! 伊伊,你爱他那么久,难道就没想过要彻底征服他吗? 让他为你痴为你狂为你倾倒为你撕去所有伪装,为你一颦一笑而神魂颠倒,因你一举一动而抓心挠肝。这样的傅承屹,你敢想吗?你不想看吗?” 视线从玫瑰移到和筱莹脸上,清眸蒙上一层雾茫茫。 和筱莹以为找到方向,备受鼓舞:“你最清楚不过了,他可是罕见的商业奇才。当年你伯父逝世,你哥被抓进去,盛世国际被一片唱衰,是他力挽狂澜! 望安集团也是从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迅速发展到这样的规模,他的能力毋庸置疑! 如果他能为你所用,你也就不必再这样含辛茹苦。劳心者治人,你现在遇上了一个绝佳机会,不费吹灰之力便能高他一等,你想错过吗?” 和筱莹一面憧憬一面蛊惑。 说得真情实意,想得真情实感,激动得奇经八脉活跃异常,她真的迫不及待想要看到这样一个沦为爱情俘虏的傅承屹了。 却没在盛南伊脸上看出任何喜悲,她还是那么淡漠,和筱莹满满的澎湃像浸入冷水中,心也跟着下坠。 在咖啡厅暖色灯光笼罩下,盛南伊的黑发被镀上一层金泽,整个人都是神采飞扬的,一双眼睛更是明亮,正在盯着她,却分辨不出情绪。 红唇因为湿润而娇嫩,紧紧闭合着。 和筱莹不知不觉间就盯了许久,担心这张好看的嘴巴随时甩出利刃般的话语,割裂她们的友谊。 可又一直没等到。 如此,她的长篇大论就显得可笑,像是一滴雨落入大海,甚至激不起任何涟漪,人开始颓靡下来,端着咖啡一饮而尽。 盛南伊也在喝完最后一口咖啡,又品尝许久后,才慢吞吞地抛出一个疑问:“你也想我跟他复合吗?” 双眸倏然睁大,心头却是一沉,和筱莹喉头哽咽,却只能硬着头皮承认:“我是有这个想法。” 清眸如泉,倒映出她的无措,盛南伊却向她浅浅一笑:“他找过你了,也说服你了。” 用了肯定的语气,却听不出质问,更听不出恼怒或不满。 她只是在陈述事实,用了再平常不过的语气。 反而更迅猛地击碎了她,和筱莹心里很不是滋味,整个人被懊悔吞噬,欲哭无泪。 她从未如此后悔接受傅承屹的提议,至少不该为谋取私利而应承下来,否则不会像现在一样如坐针毡、无法自处。 —— 砚城,宾雅会所。 这是砚城最高端的会所,没有之一。 位于近郊,四周绿地环绕,环境清幽。 面积大,活动和设备一应俱全。 谈生意最合适不过,游玩放松也是好去处。 黑金色的雅间,华贵气派,自带沉静的气息。 两个男人面对面坐着。 一黑一灰,一个清俊冷厉,一个温文尔雅。 话虽没说一句,眼神却不知已经较量多少回了。 林曕北没想到败下阵来的还是他,抬抬眼镜,露出职业微笑:“没想到傅先生会主动约我。” 明明主动邀约,却不主动开口,好没道理,可这才是傅承屹,不是吗? 傅承屹微微掀唇,眼底却没什么笑意:“真的没想到吗?” 林曕北明朗的笑容,展露出一派坦然:“说实话,我想到了,我也一直在等,该轮到我了。” 傅承屹点点头:“我喜欢跟林先生这样的聪明人讲话。” 林曕北再次轻笑后敛起笑意,淡声问道:“你希望我说服盛南伊接受你。” 同样,他也用了肯定的语气。 傅承屹目光炯炯,语气却显得过于云淡风轻:“这些年,以下属、朋友、兄长伴她左右、陪她最长的只有你了,你的话对她来说最有分量。” 下颌不经意间绷紧,林曕北的侧脸线条尽管鲜明却并不凌厉,如他的人一般,即便在拒绝,也不给人冰冷之感:“可我没有理由帮你。” 傅承屹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眸底投洒出胜券在握的自信:“因为你喜欢她,甚至可以说用情至深。可你也知道你只能远远看着,只能以现在的身份陪伴。” 第89章 盛董刚进会所,万望谨慎 一击致命。 干净整齐的西装下,是怦怦乱跳着的泣血心脏。 厚重斯文的眼镜下,是迸射着点点光火的眼眸。 可林曕北倏然笑起来,一如既往的温雅:“即便如此,为什么会是你?伤她最重、将她逼入绝境的人是你,不是吗?” 俊朗如玉的面容似被乌云遮蔽,男人的嗓音顷刻间冰冷如霜:“林曕北,你应该清楚那场官司中她能全身而退的根本原因是什么。” 好一记杀手锏~ 如坠深渊,笑容不复存在,林曕北眯了眯眼睛,视线清明起来,神情却十分迷惘:“好。我可以帮你,但无法确保结果。” 这样的结果他早就料到了,傅承屹从来不打无准备之仗。 除非对手是盛南伊。 —— 同和筱莹分开后,盛南伊并没有直接回家,也来到了宾雅会所,只是没有约和筱莹共同前往。 当然她只是在回家半道上突发奇想过来的。 她戴着墨镜从车上下来,对刘哥说:“你们先去休息一下,两小时后再来接我。” 服务生恭敬问候,一路引领。 会所的某处,两个男人正一前一后往大厅走。 盛南伊报出名讳,笑容甜甜的前台妹子双手奉上一个黑色小指环:“盛董,这是您的至尊消费卡,祝您愉快~” 专职服务生引她前去,盛南伊把墨镜塞进包里,再次抬眸时视线里出现了熟悉的面孔:“林曕北,你怎么会在?” 饶是素日以冷静沉稳着称的林曕北,这一刻也难免慌乱,差点找不到自己的声音:“过来见个客户。” 心虚之下,他朝后方看了一眼,才镇定下来,幸好半分钟前,有人拉住傅承屹进了自己包厢,不然岂不是要东窗事发。 他偷偷吐了口气。 盛南伊并未起疑,漫不经心地问:“是吗?” 林曕北轻笑着“嗯”了一声,摸了摸鼻子,垂眸细细观摩着眼前的女人。 白皙的皮肤好像在发光,亮得他视线都有些模糊了。 她是世间最耀眼的钻石,人人都想来瞻仰她的风采,还想掠夺和私藏,可他始终没有庇佑的实力。 胸口狠狠抽动了下。 “盯着我干嘛?”盛南伊面带不悦,摸了摸脸,“难道我脸上有脏东西?” “没有,我只是在想……”我离你越来越远了。 可惜,他不敢讲,只能问:“你是约了人还是过来游泳和按摩?” 盛南伊没有正面回应,点点头就进去了,没再说什么客套话。 未免再生事端,林曕北也只能匆匆离开。 坐进车里,他踌躇再三还是给傅承屹发了消息:【盛董刚进会所,万望谨慎。】 太阳还没完全落下去,包厢里,几个大腹便便的男人已经喝到酩酊了。 还有两个温文儒雅的中年人相谈甚欢。 几人见到傅承屹被拉进来,纷纷起身相迎。 傅承屹对着几人微微颔首,都是生意场上的熟面孔,纵使心思不在,表面的客套还是要维系的。 和盛世清有几分相似,傅承屹也几乎从不与人为敌。 只是前者总是一副温和友善的面容,而他多为清冷沉稳。 可两人同样能言善辩,也同样果断狠戾,从不错过任何良机。 无论亦师亦友亦敌,言传身教在两人身上有些奇妙地呈现。 因为开了车,以茶代酒的傅承屹通过只言片语便摸清了他们计划投资新产业,也知道他们意向拉拢他入股。 倒是正中下怀,傅承屹此前刚研究过这一新兴产业,萌生出几分兴趣,这是个乘风飞翔的好时机,刚想抛个橄榄枝的时候就收到了林曕北的消息。 终年一片淡漠的黑瞳掠过一抹精芒,他连忙推说有个电话要打,先离开一下。 走出包厢,傅承屹急不可耐地拉住一个服务生,问盛南伊的去向。 这是高级会所,每一区域都相对封闭,绝对保护客人隐私。 服务人员自然也是受过严格训练的,不会泄露分毫。 服务生说:“抱歉,傅总,我只负责包厢这一区域,并不清楚。” 一沓现金塞进他的马甲口袋,服务生眨眨眼,为难地道:“傅总,我是真的不清楚。” 一张卡跟着塞进去,男人沉稳的嗓音越发冷冽:“万汀高尔夫球场的入场券,即便你自己用不上也能高价转手。” 万汀高尔夫球场,就在宾雅会所的隔壁,面积不大却弥足珍贵。 只有特别受邀者才能前往,也便有了“千金易得、一券难求”的传言。 死死盯着这张入场券,服务生喉结翻滚了几下,还是心动了:“盛董来这儿的活动不多,一般只会谈生意、游泳或者按摩,我帮您问问~” 很快收到回复:盛南伊在按摩室。 白色让人沉静,按摩室却选择了更能令人感到温馨的米色壁纸。 盛南伊还是选择了常用的技师和常去的双人按摩室。 只有一个人一名技师的时候,这个房间显得有些空旷,灯光却很柔和,照得人懒洋洋的。 四十出头的技师姓陆,面容姣好,谈吐优雅,动作从容,不会多问,但擅长倾听。 盛南伊偶尔也会请她去家里按摩。 精油推背,温柔有力的手在她身上游走,拂去她的疲惫,这是盛南伊难得的放松时刻,惬意地趴在床上,合起了眼睛。 她的后背光滑,毛孔细微,如同剥了壳的鸡蛋一样白嫩。 看得出天生丽质,后天也注重保养。 她明明已经三十岁,单看皮肤状态,也就二十出头,还是那样紧致、细嫩。 岁月从不败美人,按摩师在她身上也从未察觉到岁月更迭,有时还会生出一种家中有女初长成的欣慰感。 也只有这时,她才不会觉得生出距离感。 “您好像比平时累一点。” 往常这个力道,盛南伊还是会哼唧几声的,今天却一直在沉睡着,可就在她以为盛南伊睡着了打算放轻力道的时候,床上的女人又动了动,还抓了下丸子头。 “嗯~”嗓音有些喑哑, 盛南伊坐起来,双手自然垂落,胸前的浴巾滑下来,露出大好春光,“陆技师,帮我按按肩膀,这几天疼得很。” 服务生带傅承屹走来:“傅总,这里是女宾部,您进不去。不如您在茶室稍作休息,盛董结束了您会第一时间收到消息的。” 第90章 盛南伊淡淡笑着回应了他 按摩区采用清一色的木质结构。 女宾部和男宾部的中间空地上,有一间茶室,方便落脚等候。 茶室也很注重私人空间,一间一间地用竹帘隔开,夕阳透过玻璃窗和竹帘投射,在桌上落下色彩斑斓的光色。 每间茶室上方均用樱花点缀,穿着和服的女服务生穿行其间,姿态轻盈,声音嗲嗲。 贵宾只要刷会员卡便可落座,如果告知等人服务生会特别标记,待客人结束按摩后会进行提醒,确保不会错过。 傅承屹坐在一眼便能看见女宾部门口的位置,把竹帘往下拉了一下,透过稀疏的缝隙观察着。 夕阳染红半边天,从西山徐徐垂落。 暮光笼罩中的整间会所,在一片绿地环绕下,显得格外绚丽,美轮美奂。 一向清冷矜贵惯了的男人却倏然像极了小孩子,怀着期待而忐忑的心情向外张望着,异常活跃的心脏鼓动着有力的节奏。 准确地说,他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年,期盼她早些出来,把早早打好的腹稿说给她听,却又忐忑不安,怕她不满他的表现给他一张冷脸。 穿过竹帘的暮光变成脸上的影子,他就着绚丽的色彩轻笑,清冷的轮廓缓和了不少。 薄唇轻轻抿了一口茶,他想起自己的少年时代,似乎寻觅不到这样的时刻。 在坚决的否认之余,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一张脸,面容清纯,笑容明朗,一头长发,爱戴发卡,爱穿白裙。 心口好像被针轻轻扎了下,连带着浓眉微微蹙起,又极快舒缓。 垂眸看向手腕,在名贵的腕表下,有一道浅浅的疤痕,十几年过去,早已不易察觉。 这还是15岁那年他被街上的小混混缠住搏斗时留下的。 当时因他剧烈反抗把其中一人踢飞,带头大哥面上无光,抄起水果摊上的刀冲他刺来,若不是乔雅昕替他挡住,那把刀将直插他的胸口。 念及于此,傅承屹胸口隐隐作痛,明亮的瞳眸瞬时黯然。 程锦灏说得没错,他对乔雅昕有些残忍了。 亦或是,他对自己才是最残忍的。 良久后,他从暮霭沉沉等到夜幕微垂。 会所亮起一片橘色的暖光,像极了父母留在门口的那盏灯,照亮了回家的路,心生暖意,也足以令人期待。 在漫长的等待后,心情历经几次起伏也趋于平缓,傅承屹此刻平静了许多,黑瞳深邃,清冷如旧,却又多了极其浅淡的暖意,似有若无,若隐若现。 当服务生提醒盛董即将出现时,那丝暖意不再飘渺不定,变成一束强光,骤然汇集了力量。 服务生捏着手指,若不是职业素养,她差点按捺不住拍照的冲动。 毕竟,一张照片发出去,必能预订头版头条! 只是,在这样的高端会所工作,顶顶重要的一条就是保密。 傅承屹挺直腰背,透过竹帘望出去,率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裸色的小皮鞋。 踩在平滑的青石板上,鞋子没有多余的装饰,显得脚很小巧。 顺着往上,是纤细白皙的小腿,没什么赘肉,被灯光一照皮肤莹亮,像是会发光。 再往上,一条及膝黑裙,裙摆呈鱼尾状,走动时垂感甚佳,一下一下撩动着心弦,忍不住想去摸一摸。 卡其色折叠手包被随意拿在手里,十指纤纤,食指上有一枚装饰用的素戒。 黑发黑裙,衬得女人更加白净。 可能因为刚按摩完,一张俏脸白里透着红,是顶顶诱人的颜色。 大致也是由此,她的神情不似平时冷淡疏离,平添一点娇态。 她并未留意到暗处炙热的目光,只是对着一侧问她是否需要派车送回家的服务生回了一句,并没有吝啬表达善意的微笑。 清浅,却美丽,令人印象深刻。 仿佛被雷电击中,脑海中电闪雷鸣,嘴角却牵起轻淡的笑弧。 只是,傅承屹并未感到快乐或欣慰,反而凝起一股莫名的悲伤。 也不是莫名。 只是,她不曾对他这么笑过。 以前,她几乎每天都笑,热烈、明朗、不容忽视。 现在,她对他的笑真假掺半,冷漠、嘲讽、不屑一顾。 像这样恰到好处却没有丝毫恶意甚至没有多余意味的笑容,他大概只在杂志或新闻上见过。 在或明或暗的几束目光共同注视下,盛南伊翩然离去。 傅承屹并不急于追上去,保持了十几米的距离。 借助腿长步大和提前熟悉了地形的优势,傅承屹与她在汇入大厅的拐角处偶遇。 男人一派清风霁月的神情,低沉磁性的嗓音流泻,如夏日凉风般舒缓:“这么巧?” 实属意外,盛南伊那一瞬的眸色并不平静,只是又瞬然恢复了平静。 一直深情凝视她的男人尽收眼底,心头难免酸楚,却只是勾勾唇。 满腔的话,他竟不知从何说起,更不知如何表达才能多留她哪怕只是一会儿。 眸色幽深,却难掩伤痛。 盛南伊张张嘴,刚才拉他去包间的徐总此刻又出现了:“哎呀~傅总,原来您在这里啊!让我这一通好找,我还想您去哪里接电话接了一个多小时都不回来,原来是碰上熟人了~” 徐总意味深长地笑着,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盛南伊的背影,披肩秀发如瀑,身材比例极佳,忖度着定是美女,眼底笑意更浓,朝他投去赞许的目光。 心有不悦,傅承屹转身彻底挡住,轻笑一下:“徐总,我临时有事,投资的事情咱们改天再聊。” 徐总露出心领神会的微笑,识趣地扔下一句“好,那就祝傅总旗开得胜~”便离开了。 傅承屹眼角一抽,用手握拳轻咳了一下,回头时俊脸上起了几分尬色:“下午约了人在谈生意。” “嗯。”女人不冷不热地回应。 她没像以往那般着急离开,傅承屹反而有些不知所措,焦躁不安,额头甚至沁出薄汗,憋了半天也只能如旧地问了那句:“你这是去按摩了吧?应该已经饿了,不如我们去吃点东西?” 含水清眸转过来,深深凝着他,像两个探照灯,仿佛一下便会将他看穿。 傅承屹慌不择路,眉头微不可察地抽了下,竟着急地解释起来:“我是看你面色红润,像是按摩后很放松很舒服的样子。” 盛南伊露出了然于胸的微笑,淡淡回着:“去吧。” 第91章 冷艳霸气的女总裁和英俊忐忑的男司机 他小心翼翼捕捉她的微笑,深深凝望,想要铭记,想要收藏。 却又因她的欣然应允而欢欣雀跃,俊美的脸上浮动着笑意。 高端会所活动众多,自然也少不了晚餐供应。 遇上千载难逢好时机的傅承屹,决然不会让机会流逝,驱车去了偏远的位于市区的一间餐厅。 他没有多言,盛南伊也没有多问,给刘哥和丁妈分别发了消息,说今晚不回家吃饭了,也不必接送。 许久未曾共处于这般私密空间,傅承屹警示自己要镇定自若,拿出生意场上的游刃有余,今晚便能一举攻下盛南伊。 毕竟,他坚定不移地将过去两年的失败归咎于盛南伊的疏冷,连面对面讲话的机会都不曾施舍过。 他理所当然地认为两人之间存在一些误会,误会解开后便能重归于好、拨云见日。 现实却是—— 一个端坐于驾驶座紧握着方向盘,一个神态安然靠在驾驶座后方的座椅上。 像极了冷艳霸气的女总裁和英俊忐忑的男司机。 傅承屹不止一次后悔今天没有开辆两座跑车。 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好像从未有过两座跑车。 他喜欢车,却只喜欢宾利这种沉优雅低调的牌子。 心思流转间,路程过了三分之一。 他特意放缓车速。 正值晚高峰,涌动的车流几乎清一色地由市区趋向郊区。 通向市区的道路并不拥堵,在被数度超车后,他觉得这么明显会过犹不及,恢复了常速。 心思回到聊天上,越是想说什么,越是不知从何说起。 傅承屹从未觉得自己这般笨嘴拙舌、心乱如麻。 眨眼间,行程过半,此时再开口仿佛又显得唐突。 到最后,他甚至开始享受着两人静谧的独处时光,思路也清明起来。 车子一路穿过闹市,停在一个并不熙攘的门口。 盛南伊下车瞥见餐厅名字的时候,眼底掠过一抹诧异,睫毛微颤。 惟愿法餐厅——曾经她在砚城最喜欢的法餐厅。 车祸后没再来过了,没想到还在。 原来,有些东西真的会经久不变。 这些年,砚城日益成为国内的经济命脉,五湖四海的商人云集,法餐厅如雨后春笋般开了一家又一家。 凌天晔带她吃过,林曕北带她吃过,和筱莹带她吃过,盛南赫带她吃过,客户带她吃过,她自己也去吃过。 可她没爱上任何一家。 明明都是来自法国当地的名厨,明明环境个个清雅、菜式道道精致,她总觉得差点什么。 八年了,惟愿的装修一成不变,在这个日新月异的时代里显得老派和陈旧。 看起来也没有向当下的市场迎合,从当年的有口皆碑、门庭若市变成今日的无人问津、门可罗雀。 在不甚明亮的灯光映照下,餐厅更显冷清,甚至生出些许颓势。 入门处的地板被磨得发白,微微有些滑。 傅承屹伸手想要扶她,盛南伊避开,径自迈步走在前侧,飘扬的发丝在他指尖逗留了少顷。 稍纵即逝,却惹人流连。 前台坐着一老一少。 年老的还是那位失声的老伯,他曾经是个油漆工,做些教堂壁画修复的工作,在不慎坠落后失去了双腿和声音。 但他生性乐观,又耳聪目明,每次都会冲她微笑、摆手。 回忆点点凝上心头,盛南伊不自觉地在他面前驻足。 当年半白的发如今已然全白,也不再耳聪目明。 老伯没有立即感知到客人到来。 还是旁边的小姑娘先后用法文和中文问候之后,他才慢腾腾摘下老花镜朝门口看来,露出记忆里那种久经风霜后却一脸释然的慈祥的微笑。 目光停留了一秒、两秒……在好多个两秒后,那双浑浊的眼睛射出光芒,他开心地笑起来,急于表达地发出一连串含混不清的叫声,双手不停舞动着。 他用手语表达了许多,盛南伊只能看懂“欢迎”和“感谢”。 心底封存许久的柔情被揭开一个角,迸出的一股暖流直接涌入鼻头,盛南伊眼眶润湿,用满满的笑容遮掩住,她走上前主动伸出了手。 前台的老伯紧紧抓住她,用力地连连点头,含泪的目光在两人身上快速游弋,欣慰地拍打着她的手背。 在男人的主动询问下,盛南伊也知道了老板和主厨都没换过。 只是老板发展了别的事业,不经常过来,只是不舍得关掉经营不善的餐厅。 主厨热情地表达了欢迎和荣幸,亲自向他们介绍了今日菜单,并表示在食材允许的条件下可以更换为八年前他们常用的菜式。 傅承屹用征询的目光看向她,盛南伊却只是对着菜单果决地点了几道。 傅承屹选了一样的,他也想要品尝一下她现在的口味。 以前两人吃饭时,盛南伊绝对不点同样的菜式,她喜欢分享给他,也喜欢分享他的,谈恋爱嘛,分享欲才是最重要的。 可如今,他不敢奢求。 七点半,小提琴和钢琴准时奏响。 悠扬的曲调充满了整个空间,那一刻冷清的氛围也变得温馨与活跃。 为数不多的几桌客人纷纷注目,徜徉其中。 有一对外国的老夫妻随之起舞,一下带动了氛围,服务生盛情邀请大家参与。 傅承屹起身,绅士手邀请盛南伊,她轻笑着摇摇头,坦白道:“我已经很久不跳舞了。” 傅承屹没有强迫,埋藏住心头的遗憾,笑着说:“以后总有机会。” 盛南伊微笑着垂眸落在桌上的法式奶油焗蜗牛上,心想着,他们之间没有以后,而且她的脚也不允许她跳舞了。 因为开车前来,盛南伊没主动要酒水,傅承屹默认要开车送她回家,也没有提及,用餐时一度后悔,他还是错失了一些机会。 好不容易热闹起来的氛围随着曲毕舞毕也落下帷幕,两人还是在静默中用餐。 每每傅承屹想到一个话题要抛出的时候,对上她清冷的面容和垂在盘子里的视线,又变得惴惴不安起来,生怕说出什么就会破坏这份宁静。 两人之间的氛围算不上温馨,至少还是宁静吧?他聊以自慰。 第92章 谢谢你曾经义无反顾地爱过我 早在先后遇上林曕北和傅承屹之时,盛南伊心里便跟明镜似的了。 与此同时,对于几人的“倒戈”,她也一并释然了。 她知道是她的冷漠将他的自信击垮得支离破碎,才会选择迂回战术,通过攻略她的身边人来帮他说情。 她也知道选在这间餐厅别有意图。他想重温过去的时光,让她明白有些人都还在,有些东西不会变,甚至连墙上的油画都在静候佳音。 是啊~总有些记忆被留存下来,总有些时光被冻结住了。 可是为时已晚。 梦寐以求的晚餐在这场异常得有些诡异的安静与和谐中度过。 来时的胸有成竹变成此刻信心的土崩瓦解,傅承屹放弃了打开心扉、倾吐衷肠的想法,回去路上还是一路无言。 在入夏后,气温热烈着,连带着整个世间都变得躁动。 窸窸窣窣的虫鸣与夜晚的车流合奏,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小区外的草坪上和人工湖旁,三三两两的孩童还在追逐打闹,他们有着最稚嫩的笑脸和最顽皮的性子。 再平常不过的画面,终于在这一刻深深扎进她的血肉,鲜血直流,痛苦不已,手指用力,在手包上留下深深的印记。 车子即将驶向盛和天际门口,盛南伊及时阻止了:“就停在路边吧。” 傅承屹大致能猜出她是打算下最后通牒,可还是难免涌起几分期待。 他刚停好,扭过头,视线还没对上,就听她问道,“晚餐好吃吗?还是你记忆中的味道吗?” 傅承屹微微一愣。 “八年的时间,什么都会变。傅承屹,我已经忘了爱你是什么感觉了,也不愿再记起。 我知道你找到丁妈、和筱莹、林曕北甚至是我还没有猜到的人,我不清楚你用了什么说辞让他们倒戈,但是你赢了,你让我知道原来有些人有些事是可以挽回的。 我一直很排斥和你见面,可现在我觉得我们应该心平气和地谈一谈了。” 霍霍黑瞳盈满亮光,傅承屹绷直了身体,深情地凝着她。 却听她一字一顿:“然后心平气和地离开对方的生活。” 满腔期待化作苦笑:“所以,谈与不谈还有什么区别?结局你都定好了。” “我是觉得并无区别,可你一直想谈,好像谈都不谈对你有些不公平。” “我不应该奢求公平的,为什么你就是不愿意接受我呢?我承认过去有些事情我思考欠妥,应该给你一个合理解释……” 盛南伊垂眸低笑:“如果我告诉你结果不变,你还要解释吗?” 一句话把他问懵了,傅承屹明明如鲠在喉不吐不快,这一刻却显得束手束脚,沉吟许久才吐出几个字:“如果我要说呢?” “那我就听吧。”盛南伊一脸的云淡风轻。 许是在这一刻,傅承屹才彻底明白什么是没什么区别,什么是不在意了。 原来,爱情真的会离开,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一瞬不瞬地凝着她,却没有从她闲适淡定的神情和语气中找到伪装的痕迹。 是啊,盛南伊怎么可能会伪装? 她本是世间活得最勇敢最恣意的女子,快意恩仇才是她的人生标签。 “你……你还爱我吗?” 在胸腔中激荡、翻涌过的千言万语,最终汇成这么弱弱的一句。 他甚至不敢去看她的眼睛。 “不爱了。”疏冷如故的声线击破了他最后一丝幻想。 “我猜到了。”傅承屹努力扯起唇,想给她一个云淡风轻的笑容,却没能掩住眸底那抹伤痛欲绝,在不那么明亮的车厢里甚至能看到破碎的水光。 她的心里不受控地抽动了几下,表面还是无动于衷的:“还想说什么吗?” “没有了。晚安~” 这两句凝结了太多的无力,盛南伊克制着心底逐渐翻涌的情绪,打开了车门,一只脚迈出去的时候,他又说道:“谢谢你曾经义无反顾地爱过我。” 她未作回应,脚步又快又急,身形瘦削,发丝轻扬,渐行渐远…… —— 盛世国际大楼。 雨雾下的砚江,如一条玉带盘桓。 盛南伊在窗边站了一会儿,果断地关上电脑,拿起手提包,走出办公室。 小董见她一副要下班的模样,连忙提醒道:“盛董,您这是要去哪儿?晚上八点,您还要参加砚城慈安理事会的慈善晚会……” 这是她前几天出席另一慈善活动时被迫应下来的。 慈安理事会是刚落地于本市的一家全国性公益组织,理事长盛情邀她出任副理事长一职,被盛南伊婉拒,理事长只好退而求其次邀请她出席今日晚会,以提高理事会的影响力。 闻言,盛南伊脚步微顿,下一秒又捏紧了手包:“让李总代我去参加,还有让盛总秘书把他今晚时间空出来。” 小董不解其意,只能照办。 “哥~”盛南伊敲门的同时人已经走进来了。 黑色办公椅上的盛南赫穿着沉静的浅蓝色衬衫,正在审一份策划案,有些惊诧地起身:“你怎么过来了?” 看起来她似乎心情不错的样子,盛南赫也跟着笑了笑。 “一会儿我跟你回家吃饭吧~”她还用了轻快的调子,很自然地把包放在他桌上,坐在沙发上拿着策划案看起来。 “好~”盛南赫干脆地应道,忽又想起什么,有些懊恼,“不行,我晚上……” “你的行程我让秘书取消了。” 盛南伊头也没抬,边说着边快速翻了一遍策划案。 盛南赫已经在最后一页留了审批意见,她觉得没什么问题,点点头搁到桌上。 盛南赫已经去柜子里取了西装穿好了,宠溺地笑着走过来:“你都先斩后奏了,我还能怎么样?快走吧~” 出门后,盛南赫打电话告诉周姐伊伊要回去吃饭,让她多准备点她爱吃的菜。 周姐应该也又惊又喜的,好像在问要不要特别准备什么,盛南赫笑着看向盛南伊,回复说:“都是自家人不用那么讲究,你们看着弄就好了”。 盛南伊盯着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也逐渐有了些凌厉之色,下巴微微泛青,看向她的目光在宠溺之余也多了几分坚定和锐利,再加上挺拔健壮的身材,很有成熟男子的气概了。 她情不自禁地笑起来,她的哥哥,也长大了,能独当一面了。 第93章 我只是需要时间去想通一些事情罢了 盛家别墅因为一通电话热火朝天地忙碌起来。 周姐接了管家的活,临时指挥大家忙东忙西地准备,又要打扫又要布置,厨房更是忙作一团,为了添置小姐喜欢的菜,特意让常去的店家送菜过来。 于是乎,盛南伊一进门,就见到了和上次显然不一样的盛家。 热闹非凡,其乐融融,到处充满了生活的烟火气。 门口挂了灯笼,院子里几棵树上悬着led小灯带,客厅甚至还有几个气球吸在天花板上…… 会不会太大费周章了? 饶是这么想着,一双美眸已经湿漉漉了。 仿佛重回到若干年前的盛家,那时候别墅也是这么大,人却多了不少,整天热热闹闹的。 伯父喜欢在书房看书,有时候在院子里喝茶。 盛南赫一天到晚的不在家,每次回来不是挨骂就是被她欺负,当然也有可能被她欺负了无处诉苦最终还是被伯父骂一顿。 厨房随时有食物在温着,她只要饿了几分钟就能吃到好吃的。 还有…… 不真切的画面像电影一幕幕从眼前划过,她竟不舍得眨眼,生怕错过每一处,越积越多的水气迅速凝结着,眼看着就要砸落下来。 大家见两人进门,从四面八方赶过来打招呼,都是兴高采烈的。 周姐握着汤勺从厨房跑出来问候了两句又匆匆返回,隔着门还在大声喊:“小姐,少爷,再过半小时就能开饭了。 我这锅汤已经炖得差不多了。” 隆重到让她有些不自在了,盛南伊特意跑去厨房和周姐说不着急的,今晚她想住在家里。 “啪”地一声,车钥匙掉在地上,盛南赫顾不上捡,呆呆地盯着她:“你今晚想留下来?” “不可以吗?”从厨房门口转过身的盛南伊对他挑了挑眉,带着点撒娇的语气朝他走过来,“哥,你是不是忘了?我也姓盛,这里也是我的家呀!” “这当然是你的家了,我的好妹妹,你去问问,家里谁不盼着你回来住?” 盛南赫长臂一伸,捡起钥匙随手丢在柜子上,搭上她的肩膀,把她带到沙发上坐下,嘴里还在喋喋不休的:“我说真的,比起这里,盛和天际距离公司远多了,你不如和丁妈搬回来。 再说,你那边又不怎么宽敞,一栋栋别墅挨得那么近,人多眼杂,还会发生……” 这样的说辞,自她上次被绑架后,盛南赫说了不下五次,每次都被她挡回去,这次也不例外。 “我今天来,可不是要听这个的。”盛南伊打断了他,随手拿了串葡萄吃起来,又拿了一串递给他。 盛南赫当然明白,如果不是有重要的事情,她也不会跑来家里,更不可能住下来。 自从结婚后,除了春节,她基本没在家里住过了。 趁着还没上菜的功夫,盛南伊把吃完的葡萄梗放进垃圾桶,扯了张湿纸巾仔细地擦着手,缓缓说道:“哥,接下来我要离开一阵子了。” 盛南赫还在摘着葡萄吃,葡萄很甜,他一口一个,并未在意她的话,含混不清地吐字道:“又要出去散心吗?好事情,你最近太忙了,出去玩玩也好。” 一年中她总要出去两三次,盛世国际员工也都习惯了。 眼瞧着今年已经过半,上半年的事情太多太重,想必已经到了她的承受极限了…… 念及此,盛南赫靠在沙发朝她看去,两人仅有几十公分。 刚好能看到她的目光落在茶几上便定住了,挽在脑后的发因为前阵子剪太短会掉下一小缕,总是黑白两色的套装让她少了些年轻人的活泼和朝气…… 不经意间,他开始心疼眼前这个当年被所有人宠着现在却要承担所有人撂下的烂摊子的小丫头。 她才三十岁,这样的日子过了五年了。 看着看着,他眼睛也跟着痛,对自己的愤恨又深了几重。 若不是当初他废柴一枚,又听信谗言,就不会……伊伊也就不必以病愈后的孱弱之身顶住压力。 女人忽然扭过头,巧笑嫣然,双眸清清亮亮的:“这次应该会很久的。哥,盛世的事情先交给你打理,下周的董事会,我会正式提交由你暂代董事长的决定。” “不是~”盛南赫噌地一下端坐起来,不解地问道,“你打算要去过久?怎么就由我暂代了?” 之前一般是一到两周,提前做好工作交接便是了,这次怎么还要暂代? 盛南伊轻笑着说:“可能两三个月,也可能要半年或者更久。” “什么?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去那么久?到底是因为什么?”盛南赫情绪开始亢奋,索性站了起来,把她笼在自己的身影下,仿佛就能获得更多力量,“因为傅承屹对不对? 他是不是又来找你了?他到底哪根筋出了问题,当初弃你不顾,现在怎么就非你不可了?世界上是没有别的女人了?他非要逮着你嚯嚯?” 这个名字彻底激怒了他,那些并不久远的记忆和刻骨铭心的痛楚一下涌上心头。 刚才还只在表达着错愕和震惊的双眸瞬间射出怒火,他全身的肌肉紧张起来,轮廓顷刻间冷冽,攥紧的拳头上青筋暴起。 连周姐都禁不住探头出来张望,盛南伊冲她摇摇头,示意他们不要管,伸出手拍了拍盛南赫,拉着他坐下来。 手劲不大,温柔又带着力量,很像她此刻的眼眸,柔中带刚。 不那么凌厉,可那一点点的刚足以不容置疑。 他的怒火快速消解,转化为凝在心头的悲楚,是他没用无力庇护她和盛世,又凭什么对她发火呢? “哥~”声音不冷不淡的,像极了平常,“我现在活动那么多,放在盛世的心思都变少了,你已经帮我承担了很多。 我离开这段时间刚好是个机会,你能更快成长,我能得到放松,何乐而不为呢?” 说完她还冲着他笑,盛南赫也被带偏了方向,顺着问:“伊伊,我还不行,盛世需要你,你如果不在,就少了主心骨。” “我还是像以前一样,开视频会议、电话会议,每天查收邮件,遇到什么问题也会及时赶回来。盛世就是我的家,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放任不管的。我只是需要一段时间避开这里,避开干扰,去放松一下,想通一些事情罢了。” 第94章 盛南伊消失了 知她心意已决,盛南赫也不好继续阻拦,只能让她放心,信誓旦旦地保证他会全力以赴! 是啊~既然盛南伊相信他,不惜一切代价栽培他,他总该不负厚望,趁这个时候大展拳脚,也好叫一些整天不知所谓的人看看。 晚饭时,盛南伊胃口不错,吃了不少,连连夸赞周姐厨艺见长,这道好吃那个也好吃,汤也很好喝,定能和丁妈一较高下。 周姐被夸得合不拢嘴,要知道她晚来盛家好多年,厨艺还是在丁妈指导下开始长进的。 饭后,盛南伊说这次来得匆忙,没带礼物,让管家把大家拉到群里,抢了半多小时红包。 别人发的她竟然也去抢了几回,只是一扭头又连发好几个。 外面下着小雨,大家都聚在客厅里,一室的欢声笑语,在场所有人都感受到久违的舒心。 起初,盛南赫也乐呵呵参与其中,抢了几次红包,还被她叫着要发红包,可越来越觉得不对劲,盛南伊大半个小时都处于一种亢奋状态,兴致勃勃,仿佛是上瘾。 根本就不像她。 盛南赫不免起疑,越琢磨就越觉得不对劲,躲去书房给林曕北打了电话。 想着两人水火不容,至少盛南赫单方面把傅承屹当成眼中钉、肉中刺,林曕北毋庸置疑地选择了隐瞒。 毕竟劝解的话他都还没寻到合适的机会讲出口。 小雨淅淅沥沥地下个不停,缠在树上的小灯埋在一片水雾中,还是一闪一闪的,好似星星在俏皮地眨眼。 盛家别墅一片祥和。 周姐几人都明白小姐想必和少爷有话讲,闹腾了一会儿还给两人清静,盛南伊却选择了直接回房。 周姐送她上来,笑着说床铺都换成新的了,早早点上了香薰,还开了空调抽湿气,保证能睡个好觉。 盛南伊点头应着,让周姐也去休息。 她在门口驻足,目光朝走廊的纵深处望过去。 长廊还是又窄又长,尽头的窗紧紧合起,罩了一层墨绿色窗帘,看不到一点光亮。 深色的木质地板,有几处磨得平了,被灯光一照就很明显。 最亮的不是楼梯口这里,而是—— 她人虽然没动,眼睛瞟向了那间房,耳畔好似传来一阵阵欢笑,女声明朗,男声低沉,仿佛十分快乐的样子…… 跟着视线模糊起来,盛南伊攥紧门把手,猛地推开,隔绝了一切杂念。 这里还维持了原先的陈设。 时间似乎有些久远了,居然叫她感到陌生。 这原是盛南赫从小住的房间,面积算不上很大,她住在这里时,多出来的衣服和包包都要单独放在三楼,现在想想还是三楼宽敞。 伯父琢磨着她应该喜欢小女孩的玩意儿,在她回国前便准备了占半个房间的玩偶,她也不好意思拒绝,选了一些放在房间,结婚的时候基本也带去新房了。 这么看下来,这个房间还是变了不少。 盛南伊弯了弯唇,这一霎觉得自己像个有收藏癖的怪物,走到哪里就要把珍惜的东西带到哪里,不计后果,也不留后路。 走到桌前坐下来,随意地打开抽屉,有几个精致的小盒子,她倒是没什么印象了。 打开来看,都是一些没放在心上的小玩意儿,有钥匙扣、便利贴、珍珠耳钉、指环,还有一张大头贴。 喉咙不自觉地滚了滚,她食指颤动着翻过来。 是她和傅承屹仅存的一张大头贴:她双手捧着脸在嘟嘴,傅承屹站在身后,面容清冷。 半眯的眼睛里立即重现了当天的场景—— 那时他们刚恋爱一个月吧,国内流行拍大头贴。他们好不容易出去约会,她看到了硬拉着傅承屹过去,傅承屹也没拒绝,可她想拍可爱、搞怪的,傅承屹不愿配合,然后她就不高兴了。 那是她第一次跟他闹别扭,但也只是不高兴,不情不愿地选了一些带走,等他过来哄,哪知道他根本没这个觉悟。 拿了大头贴后,她一时兴起又想去电玩城,傅承屹因他们先后逛了公园、吃了午餐、看了电影、照了大头贴,说有些累了想回去看书。 她积攒的情绪瞬间爆发了,当众对他甩脸,并摔了手机和包包,大头贴撒了一地。 好巧不巧,她扔完东西怒气冲冲走的时候撞到一个女生身上,那女生的饮料掉在地上炸开了,他们的大头贴遭了殃。 这是唯一幸存的。 由于那天回来后她还在生气,随便把它一塞,后来也没什么印象,没想到还能再见到,真是可笑~ 手指在上面不停摩挲,她神情黯然地盯着里面的两人。 她有点怀念当年的自己,恣意盎然地笑,义无反顾地爱,淋漓尽致地发脾气,还有一双不谙世事、格外明亮纯澈的眼眸。 她又看了看站在她身后的男人,那时的他刚成年,风度翩翩,却没有少年的青涩,冷静稳重。 似乎31岁的傅承屹和18岁的傅承屹也没什么不同,全部心思都被这副英俊冷情的面孔遮住了。 盛南伊不由得想,傅承屹当初吸引她的到底是什么呢? 等回过神的时候,她才意识到今晚花太多时间思考这些无谓的人身上了。 傅承屹那晚送她回去后就没再联系她了,她也没在丁妈或和筱莹那里听到过这个名字。 昨天倒是从新闻上看到过,望安集团刚收购了一家新能源公司,正紧锣密鼓地规划着产业新布局。 如此甚好。 —— 盛南伊消失了,却又没有完全消失。 每周的例会上,她准时出现在大屏幕上,一丝不苟,听取高管汇报,作出重要指示; 每天下班前秘书处会将公司大事小情和工作安排用邮件发过去,第二天上班时发现差不多变成已读状态了; 丁妈、和筱莹等人时不时会收到盛南伊的电话,说她在外面一切都好,不必挂念; 美国和澳洲的分公司及旗下几家酒店主页都更新了盛董亲临视察工作的新闻。 …… 似乎谁都能见到她她,联系到她。 只有他不能。 听着手机里永恒不变的忙音,傅承屹剑眉再度深锁。 第95章 乔雅昕给他留了个铁盒子 那晚过后,傅承屹想过放弃,几经思量过后,深思熟虑之下。 他也觉得,盛南伊没有跟他复合的必要。 从事业来看,盛世国际在她经手后不仅重登巅峰,还一直稳居国内地产第一的宝座,即便遭遇危机也能快速转危为安,他几次施以援手她都不屑一顾,他根本不在求助的候选行列内。 从生活来看,她习惯了现有的生活节奏,看起来并不需要另外一人去打破现有平衡,对他就更更不需要了。 从感情来看,即便他能找到一千个反驳的理由,却不能不承认,别的男人再怎么不如他,也有一个他无法比拟的优势——不曾伤害过她。 那个不眠之夜,他开着车在砚城漫无目的地转悠,去了很多留下他们足迹的地方,爬过的山坡、逛过的商场、去过的公园和游乐场、呆过的书店、玩过的森林公园、两人的学校,还有竹月湾…… 在朦胧月色下,每一处都如梦似幻,看不真切,却像极了过去的模样。 为什么所有的都如旧,只有她变了呢? 仔细想想,盛南伊不再爱他的事实,早已用五年的时间和坚决的行动明明白白告诉了他,可他迟迟接收不到信号。 好不容易接收完,转头还没消化掉,他又选择性忽视了。 丁妈说盛南伊出去休假了,他不以为意,想等她回来再说。 他还亲自面见了当年车祸的几个目击证人,没什么新发现,时间久了他们都记不清了。 那家名车保养中心换了老板,原先老板也移民了,给盛南伊那辆保时捷保养的员工也不在这里做了,一时半会还没找到人。 梅雨天终于过去,砚城一扫湿气,短短几天内气温直飙38°,骄阳似火。 路边一排排梧桐苍穹如盖,浓密的树荫接连成片,车顶上落下斑驳的影子。 蝉鸣嘈杂,街道干净,两旁的花园洋房纵情享受着太阳和人群的热情。 这是砚城有名的网红街,顶着烈日,路边三三两两的人还在拍照,着装清凉,各种凹造型,实在亮眼得很。 车上的男人目不斜视,又过了几百米,车子停在一栋别墅前,院子里的葡萄架肆意攀爬出来,还是和过去一样。 这是乔雅昕的家,不过她父母前几年出国去了,家里还有爷爷和二叔一家。 身处闹市,寸土寸金,乔家做快消品,家境殷实。 很久没来了,坐在车里的傅承屹心情瞬间变得复杂,一些回忆渐渐涌上心头。 在11岁时,他因家中突变被盛世清接到盛家。 后来,他就读于砚城国际小学,乔雅昕是他同桌,也是班上第一个对他表达善意对他微笑的人。 他们上课一同听讲,下课一同讨论,会一起去书店看书、买书,也会去画室作画。 偶尔,在司机腾不出时间顺道来接他时,他们也会一起走回去。 到五年级时,他在学业方面突然精进,多次在全国竞赛中拿了一等奖,盛世清非常看好他,也帮他找了辅导老师,自此他开启了接连跳级的生涯…… 两人已经无法同步了,乔雅昕还是会来找他。 他自小沉默寡言,乔雅昕话也不多,他们的活动大多安静,看书、学习、画画。 她是他见过讲话最温柔、笑容最明朗的女孩子,一度照亮过因家庭破碎而难熬孤苦的日子。 傅承屹至今也不明白,怎么后来,她会…… 心思流转间,有人敲响了车窗。 傅承屹凝眉望出去,一个矮矮胖胖的阿姨拎着菜在打量他,起先是不可置信,而后又欣喜万分,直接喊了出来:“傅、傅承屹?真的是你啊,傅先生!” 傅承屹认出了这人是乔家的保姆张阿姨。 在车祸后到离开砚城的那几年,他来过几次乔家。 张阿姨每每提到乔雅昕,都哭得伤心,想来感情不错,他不禁想起了丁妈,她们都是善良慈爱的长辈。 念及此,傅承屹微微点头,直接从车里走出来:“下午好~” 张阿姨还是很激动,抓着他的手不停摇晃着:“傅先生,您、您怎么会过来呀?难道是为了雅昕的忌日?” 不对啊,距离忌日还有大半个月呢! 不是很熟悉这样的亲密举动,傅承屹悄悄抽回自己的手,问道:“家里有人吗?” 他是特意选在周六过来的。 “哎呦~您来得真不凑巧,这一家四口都去外地参加婚礼了。” “是吗?”傅承屹淡淡地道。 不自觉地又望向露在外面的葡萄藤,嫩绿嫩绿的叶子,果实不大却个个饱满。 英气的眉眼处凝起淡淡的愁绪,眼睫在俊脸上落下一片影。 张阿姨被太阳晒得脸颊发红,一边开锁一边问道:“您是来找我们先生的?要不要我打电话讲一下,他们计划是明天才能回来,或者您来跟他们讲?” 因为乔雅昕的关系,张阿姨对傅承屹态度很好,看他大热天还是西装革履,想请他进去坐坐喝杯凉茶。 “没什么,算了,下次有时间再说。”傅承屹摸摸鼻子,他只是因为调查车祸的事情,才想来看看有没有什么新线索。 其实,他知道应该不会有新线索的,重新调查只是为了再求一个机会。 傅承屹对着张阿姨又点点头,打开车门,抬脚迈上去。 张阿姨看着男人还是像过去那样帅气,心头一阵唏嘘,感叹着他们小姐怎么就没有这个好福气呢! 她腾出一只手,对着他摆手,目送他离开,那份遗憾愈发强烈。 突然想起什么,张阿姨顾不上手里还拎着菜,连跑了几步,大喊着:“傅先生,等一等啊!” 几分钟后,在客厅沙发上闲坐着的傅承屹正端着凉茶,便看到张阿姨抱着一个大大的圆盒子走进来,他站起来想接一下。 张阿姨说着不用,放在空地上:“这就是给您的。” 犹疑的目光从她脸上慢慢转移到盒子上。 彩色条纹的铁盒子四个角有不同程度的锈蚀,正中央落了一把锁,往前凑一步能看到锁扣上方有一行到刀刻后又用黑笔描绘过的小字—— 第96章 如果看的时候也能想起她 “念你,知行窃语,日复一日;爱你,生之欢愉,年复一年。” 不像一般刀刻那么歪歪扭扭,字迹端正隽秀,傅承屹认出是乔雅昕的笔迹,瞳眸跟着一缩,有些画面开始在脑海里飞快掠过。 张阿姨已经找了块干布过来擦。 铁盒不脏,但她一下一下擦得很认真,一字一句说得同样认真: “这个盒子,是上月底院子里那棵海棠枯死了我找人来挖走时才发现的。外面用个木头箱子装着,挖出来时都烂了,里面也是包了一层又一层,拿出来时铁盒子也都腐蚀了~ 我们也都不清楚里面是什么,藏得这么神神秘秘,还带着锁,我到处都没找到钥匙,估计钥匙早就丢了。 外面带着一张字条,上面写着是给您的。 您也知道,大少爷两人在国外,二太太的意思是直接扔了,毕竟人也不在了。可孙少爷要留下,说应该找有机会给您,他大概太忙了怕是也忘了这回事。 您既然正巧过来了,那我就擅自做主给您了。这既然是雅昕小姐留给您的,藏着她的心意,还是该由您处理。” 她是真的心疼雅昕,说着说着眼圈都红了。 毕竟从小看她长大,又看她偷偷喜欢、爱着眼前的男人,一次次的求而不得,一次次的伤心欲绝,也一点点疯狂,好好的一个小姑娘,怎么就…… 她揉了揉润湿的眼睛,再想下去她又要止不住了。 俊脸无波,傅承屹只是眸光深谙地凝着地上的铁盒子,漆黑的眼瞳透出些无措。 手指伸向领口,扯住领带松了松。 他们的故事,或者,都不能称之为故事,那一段年少时的友谊在很久前便画上了句点。 说实话,她的心意他一向明了,却自觉没有接受的必要。 张阿姨见他犹豫,有些焦急地抱起来往他怀里塞:“傅先生,我知道您对雅昕小姐没意思,那么多年都是她一厢情愿。 可她生前得不到您的心,死后您也不想让她安心一下吗?您现在也是单身,她人也不在,您不需要有任何心理负担。 就当是来自老朋友的礼物,您打开看看,如果看的时候也能想起她,想起你们一起听课读书的时光,对她好歹也算个安慰,让她知道这一辈子没白来。” 言尽于此,傅承屹也不好拒绝,抱着盒子离开了。 —— 凌家。 和筱莹穿着白色紧身的露脐t恤和浅蓝色短裤,及腰的发乌黑莹亮,大墨镜遮住半张俏脸,手里拎着防晒服,高高兴兴地打开了客厅门。 她离开后的客厅氛围再难复原。 凌父品着茶,满脸严肃:“筱莹现在整天出门,着装风格也变了。” 她原来一年四季都是裙装,标准的大家闺秀装扮,现在反而比先前放得开,风格多变,前阵子从非洲回来还偏好工装服。 听得出话语里的指责,和母也端起茶抿了一口,温柔的眉眼中带着一丝魅色,声线温婉却偏柔一点:“年轻人嘛,活动多。” “年轻?”凌父握拳轻咳了下,脸色更沉了,“她现在的言行还能用年轻来搪塞过去?你最近是没出门还是不上网?不知道外面传什么风言风语?现在多少双眼睛盯着她、盯着凌家,她要是真聪明,就应该深居简出。” “你干脆让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好了~”和母不卑不亢地抢先回应,茶杯不轻不重地搁在茶盘上,又朝他瞅了一眼。 蓦然冷却下来的眉眼还是勾人的,皮肤状态极好,紧致白皙,看起来也就三十出头的模样。 和母缓缓靠在沙发上,摩挲着手上的戒指,垂眸道:“外面的人什么时候对她对我不评头论足了,何至于这么大惊小怪? 她当年跟陆家闹的满城风雨的时候,你不觉得场面难看脸上挂不住,如今她只是出去玩得多了、穿得稍微暴露了点,你反而觉得丢脸?” 凌父心头一刺,闷声道:“我也没说什么,女孩子嘛,总归还是要注意一下。再说,她以前也不是这样的。” 谨言慎行,又懂察言观色,不会添麻烦。 和睦冷哼一声:“她以前看你眼色行事,低眉顺眼的,事事为你为凌家着想,可似乎也没得到什么好处。 现在她这是想明白了,想为自己活一把,你又来指三道四。我算是看明白了,你啊,打心底里看不起我们母女俩,是我们高攀你凌家大门了。” 和母说着懒懒起身,真丝睡衣随她走动轻飘飘的,括出玲珑的身形。 她风华不减当年,甚至多了几分成熟和韵味。 凌父皱皱眉,却跟在她身后解释起来。 这一边,和筱莹刚走到车前,便听到院门打开,一辆白银色的柯尼塞格疾驰而来,在她面前及时刹住,一瞬间整间别墅都回荡着刺耳的噪音。 她掏掏耳朵,不满地嘟哝:“凌天晔,你烦不烦?” “要你管!”凌天晔摸了一把极短的寸头,隐约有一层细密的薄汗渗出,在阳光下亮晶晶的,他狭长而凌厉的眼睛睨着她,谑笑道,“男朋友还没出来,整天活动还挺多的嘛~” 清眸流转,和筱莹也是一脸不屑:“要你管!” “我可没那么多闲工夫管你。”说着,凌天晔把响了快一首歌的手机终于接起来,对面响起嗲嗲的女声:“喂~亲爱的,怎么才接电话呀?人家想你了嘛……” 饶是艳阳高照,和筱莹身上只有这么薄薄一层布料,还是难免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对着凌天晔抱着双臂做了个“冷死了”的动作,坐进了车里。 发动车子后,她向门口驶去。 后视镜里,凌天晔还是坐在那里接电话,偶尔扯扯唇,看起来好像挺开心的。 和筱莹若有所思地笑了下,一时间不知是喜是悲。 从游轮回来后,和筱莹就听说他交女朋友了,也有人给她发过照片,不是同一个,她分不清这算是女伴还是女朋友。 如果凌天晔真的放下了,应该算一件好事。 眼瞧着别墅装修已近尾声,她的心思也逐渐转移,她在路上想了想,取消了今天的约会,找了个能停车的地方,给傅承屹拨了电话。 第97章 乔雅昕似乎把盛南伊当成了他们感情的入侵者 盛夏的夜晚,没什么风,即便在入夜时分仍有几分燥热。 远处近处,间或传来几声虫鸣和蛙叫,倒有些许惬意。 夜空格外澄明,星光点点,飞机闪着小红点慢慢远离。 傅承屹的别墅一年四季都这样空旷和冷寂。 也总有不知名的花开放,满院盈满幽香,沁人心脾。 裹着藏青色睡袍的男人坐在露台的黑色藤椅中,带子松散着,蜜色的弧线若隐若现。 眉眼半磕,漆黑浓长的眼睫在脸上落下闪动的影,似有几分落寞。 桌上的威士忌已经见底,翻了过半的画册静静躺在一侧。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夜空愈发深邃,月牙越升越高,逐渐消失在视野中。 他喝得微醺,大拇指用力按了下太阳穴,才迷蒙着双眸拿着画册,起身往房间走去。 脚下不知踢到什么,他疼得蹙眉,弯腰时看到了从乔家带回来的铁盒子。 带回来后一直放在这里,他还没有打开。 外壳只有薄薄一层,被他一脚踢得有点凹进去了,他按着这处若有所思。 视线定在那把锁上,手指在上面摩挲,酒后的眸子微微泛红。 几分钟后,他拿着老虎钳夹住这把锁,轻轻一拧,被锈蚀了的锁“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骨节分明的手慢慢掀开了盖子—— 整整一箱千纸鹤。 微皱的眉头又不自觉地拧了拧,这些东西显然超乎他的想象,他从没想过乔雅昕还有这么一面。 大手在里面搅了下,整个箱子满满的,没有其他的。 底色是她喜欢的白色,缀有爱心或花纹,款式相近,但新旧程度不一,有些千纸鹤的身子已经泛黄了~ 心口莫名涌上一股酸楚,傅承屹轻轻吐出一口气,心想等过几天她忌日时还给她,便要盖起来,却瞧着角落里有一只千纸鹤表面像沾上油脂呈半透明状,里面隐约露出一些字迹。 他不由地拿出来打开。 是一封信。 准确地说,是她的心情日记。 “2007年5月9日,天气晴。 还有一个月就高考了,感觉什么知识都复习过了,可一旦合上书,脑子里却什么都记不得。 烦闷得睡不着,又做了一套数学题,对答案的时候有点释然了,如果高考也能这么发挥,就能去他的大学了吧? 傅承屹,想你、想你、想你~” 捏住纸条的长指微微颤动着,脑海中似乎浮现了爱穿白裙、总是留着长头发、戴着碎花发卡的女孩子。 每当周末,她会抱着厚厚的习题来他的大学,问他能不能教她功课。 她高考那年,他刚从耶鲁交流回来,还想转专业,忙得不可开交,抽不出多少时间给她。 一转眼,十几年过去了。 自从知道这箱是乔雅昕的心情日记,并且几乎个个与他相关后,傅承屹产生了敬而远之的心情,怔忡地望着这满满一盒子的千纸鹤。 少说也有几百只了吧?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温热的手掌抚触着长埋于地下的千纸鹤,仿佛能感受到不见天日的湿气和凉意,以及背后那颗始终为他的滚烫的真心。 他沿着纹路想要复原,才发现除了得不到盛南伊之外,又有了不擅长的事情——折纸鹤。 鼓捣了几分钟后,他把这张纸埋在千纸鹤中,合上盖子,拿着画册回到床上。 闹钟如约而至,吵醒了酣眠的男人,他泛青的下巴上生出些许胡茬,多了几分性感味道。 拉开窗帘时,金光流泻,映出他高大英挺的身形,他肆意感受着日光,尽情舒展着四肢。 目光落在脚边的千纸鹤上。 这一只身上印着粉色爱心,底色更白,当然也可能是他的错觉。 长指捏着打算放回去,他却在鬼使神差下打开了,内容很简短: “2013年6月16日,天气阴。凌晨2:00,他还是没跟我说生日快乐,为什么?我明里暗里提醒过了。他现在在做什么呢?抱着那个女人呼呼大睡吗?毁灭吧,我快被折磨疯了!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不可以,她还活着,我凭什么要死?不行,不行,盛南伊,是你逼我的!!!” 瞳孔骤缩,傅承屹那一瞬质疑自己的视力,拿到露台前又看了一次。 日期不就是在车祸的前一个月? “毁灭吧”、“她还活着”、“是你逼我的”……可怕的字眼在他眼前飘来飘去,不好的想法在不断组合又推翻。 神经仿佛都跟着震颤起来,他飞快来到卧室,大力掀开盒子,随便抓起一把,一张张打开: “2010年11月11日,天气阴。一年中有那么多节日,好像只有今天属于我。今天和妈妈去店里做蛋糕,店长阿姨夸我懂事、好看,以后一定是贤妻良母。可是阿姨你知道吗,我爱的人想嫁的人,他爱上别人了……” “2005年2月4日,天气晴。今天去还他书,盛家好像有事情,他都抽不出身,不能一起出来。唉,下次要找什么理由见面呢?他知道我的心事吗?我是不是该更加主动一点?” “2012年8月16日,没有心情,原来我还没有死掉,为什么要活着呢?睁开眼,整个世界都是他们大婚的消息。傅承屹,你真的喜欢她吗?” “2008年8月8日,天气晴。举国欢庆的日子,我和他处于同一空间,虽然不在同一区域,可欢喜的心情是一样的……” “2008年9月28日,天气晴,心情是灰色的。程锦灏说看到傅承屹和盛家那个大小姐在一起了,我说不可能,就看到了他们的照片。灯光好亮啊,有些看不清了,可是为什么?我不懂……” …… 起先是蹲着,后来干脆坐在地板上,他不停重复着打开、扫视、放置的动作。 不知看了多久,旁边已经摞起厚厚几沓纸了。 千纸鹤的顺序是打乱的,他起先以为底色越白的日期越近,其实不然。 根本杂乱无章,毫无规律。 但现在能确定的最早日期是他们刚认识那会,最晚的是车祸前一个月了。 里面有他们相处的日常,有她少女的小心思,也有对外来者的不满……乔雅昕似乎把盛南伊当成了他们感情的入侵者。 他回忆她们每次见面时的剑拔弩张、针锋相对,总以为是强势的盛南伊主动挑衅和找茬,其实也不然。 脑海中有个可怕的念头在升腾,拉扯着他倏然脆弱起来的神经,他忍着头疼,加快了打开千纸鹤的频率。 第98章 这张脸,和伊伊有那么几分相似 该死,为什么会有这么多? 沉稳如他,竟也有这般难获心平气和之时。 眉头深锁着,手指间的施力也在烦躁中不自觉加重。 有几只千纸鹤被拆开时已经支离破碎了。 窗外,日头在树梢上一点点攀爬,满院草木在烈日中打起盹儿,蔫儿着一张脸,把身子卷了又卷。 黑灰色调的偌大房间中也笼上一层光亮,沉郁的底色却渐趋浓稠,随时有反噬的迹象。 拆开的千纸鹤越多,傅承屹就越感到不安,对乔雅昕的记忆就越模糊。 床头柜上的手机一遍遍响起,又湮灭,再一次响起,又湮灭……在他耐心几乎耗尽时还是被接听起来:“什么事?” “傅总,您现在在哪儿?您今天约了丰城集团的李总谈合同……” 尹成斌焦急万分的嗓音传来,唤醒了他的认知,长指揉捏着眉头,他重重闭了下眼睛,沉声道:“让张副总接待,就说……我不舒服。” 尹成斌这下更着急了:“傅总,您哪里不舒服?” “不碍事。” 紧随而来的“嘟”声冰冷地隔绝了他的关心,尹成斌站在总裁办门口愁眉不展,傅总好像越来越难懂了。 一向视工作如命的他,现在动辄缺席重要会议和商务合作,而且不做解释。 这样下去可怎么成? 一脸愁容尚未散去,尹成斌转身时发现章然正盯着他,赶紧重整面容打招呼。 章然点点头,浅笑盈盈:“尹秘书,傅总今天没在公司吗?是出什么事了?” “是,傅总身体不适。章董事,我还有个接待活动,先过去了。”说不出什么原因,尹成斌一向不怎么喜欢章然,随便搪塞了句便匆忙离去。 章然望着他离开的方向,轻笑了下。 早上有新闻说盛南伊已经消失一个多月了,真是有趣~ 书房里,车祸监控被一遍遍回放着,不同倍速、不同角度、不同频率。 犀利的目光仿佛钉在电脑上。 两辆白色跑车交错前行,你追我赶,像猫捉老虎,最终狠狠撞在一起…… 瞳孔一遍遍散开,心脏也一遍遍跟着震颤。 盛南伊那天开着新保养的白色保时捷,乔雅昕也开了辆白色的宝马跑车。 监控没有死角,她们分别从宛南大厦停车场离开,又在平南路口相遇,乔雅昕抢了盛南伊的道,盛南伊不甘示弱加速超车,两人一路较量、争相恐后,直到盛南伊的车再次加速赶超却再也没有停下来。 可她变道时打了转向灯。 试问一个主观意识想杀人的人会想到开转向灯吗? 这也是林曕北在法庭上一再强调的点。 此刻,傅承屹也在轻声问自己。 —— 在一记漂亮的倒车入库动作后,灰蓝色的玛莎拉蒂停放整齐。 长发及腰的女人踩着七八公分的银色高跟鞋落地,黑色紧身裙勾勒出曼妙的身形,两条腿又直又长。 及腰长发轻轻一甩,女人自信地迈步。 墨镜下的眸倏然捕捉到什么,细眉微蹙,鲜红的唇噙着冷笑,和筱莹缓缓走向停车场角落。 火焰红的兰博基尼十分扎眼,可她眼里的画面更是刺激。 墨色的波浪卷发纵情散落,遮住两人的脸。 一黑一白两只手穿梭其间,不停探索着新领地。 车中激吻的男女热情而缠绵。 男人古铜色的皮肤和一颗寸头透出几分野性,又不失性感。 捏着墨镜,和筱莹在车前站定,凝着笑音啧啧叹道:“哎呦哎呦,真是不得了……这才下午三点,就这么饥渴难耐了?那入夜后,岂不是要变身豺狼虎豹?” 纵情其间之时,一道讽刺女声从头顶炸开,大波浪女人猛地一激灵,抬起头,露出一张明亮美艳的脸蛋。 饶是阅人无数,和筱莹也有一瞬呆怔。 方才被肆虐过的唇畔殷红而饱满,像爆汁的车厘子一样诱人。 女人那含情勾人的桃花眼正不客气地打量着她,而后散出几分胜券在握的释然,这才不慌不忙地从男人身上滑下来,坐回副驾驶座上,整理着少的可怜衣服,一派镇定自若的模样。 不觉间,和筱莹的视线在她身上逗留了许久,一时半会没有离开的意思。 很明显,眼前的女人不是照片里看见的任何一个。 那个女人偏头过来,看着和筱莹,对着凌天晔问道:“谁啊?” 略显沙哑的小烟嗓,仔细听还散出一股子清冷味儿,难以言说的感觉,却令人舒适。 和筱莹眉头一挑。 很明显,这也不是上次电话里的女人,所以是又一个新欢? 不对,声线好像有几分熟悉? 和筱莹凝着眉头再次看向女人,这次不只是浅尝辄止地扫视,而是仔细地看,她目光如炬,胸腔里更是蹿起一团火。 不得不说,这张脸,和伊伊有那么几分相似。 许是她的目光过分炙热,女人在眼波流转间,也捎带着冲她笑了笑,透出几分挑衅的意味。 “我异父异母的妹妹。”凌天晔朝外面冷冷扫了一眼,声音分外漠然。 手指邪性地揩着唇角,一张阴沉的俊脸和刺猬般的寸头写满了不爽。 “那岂不是没关系?” 车上的女人低哑地笑了下,重新开始打量起和筱莹。 和筱莹被带着几分敌意和鄙夷的目光刺痛,瞬时有些恼火:“凌天晔,不错嘛~听说对男人来说,女人不过是件衣服。你现在换衣服倒是越来越勤了,这有了漂亮的新衣服,什么时候带回家里看看啊~” 凌天晔嘴角玩弄着嘲笑的弧度,手指摩挲着下巴:“时机成熟了当然会,在此之前也不必劳你费心。和筱莹,放着自己的男朋友不管,对别人的私生活指手画脚算什么事儿?你干脆转行做娱记好了。” 和筱莹挺直腰背,轻笑了下:“别说,还真是个好主意~从你凌大少的私生活着手挖猛料,估计能盘活不少濒临破产的小报社。我现在要是去投资,定是一本万利。毕竟,谁不喜欢看豪门阔少情场失意后化身为情场浪子的故事啊~” 第99章 你该不会是思念成疾吧 狭长的凤眸狠狠一眯,透出几分危险的意味:“什么?” 和筱莹双手环胸,撇了撇嘴:“怎么,不爱听?是你自甘堕落,还怕我说?正版的得不到,找个赝品来过过瘾?” 目光有意无意地又扫了那个女人一眼。 自从觉得有那么几分相似之后,和筱莹看她更是来气,连带着凌天晔也讨厌极了。 “你说什么?”副驾驶座上的美艳女人腾地挺直腰板,柳眉倒竖,一双桃花眼直勾勾盯着她,冷下来的嗓音少了几分沧桑感,反而更像盛南伊了。 她真想掏掏耳朵,或者带这个女人去洗洗眼睛。 她生得倾城倾国,拜倒在她石榴裙下的男人不说排到法国,塞满一间酒吧不成问题吧?这种天姿国色,怎么能被称之为赝品? 她这把独特的烟嗓,柔美的身段,温暖过多少失意的心灵? 那些男人,哪一个不对她趋之若鹜、流连其间?还没有哪个不说她特别,没有哪个不想将她据为己有的。 可自从被凌天晔带来砚城,她这几天总听到“赝品”这两个字。 不管男人还是女人,他们总用审视的目光先打量她一番,而后或窃窃私语,或如这个女人这样直言不讳。 她真是恨极了! 连日来积攒的不满在此刻达到巅峰,她不满地拽着一言不发的男人,用力掐了一下。 胳膊上传来的疼痛只是让眉头细微一蹙,凌天晔的目光还是锁在方向盘上,整个人被逐渐扩散的阴霾笼罩着,他就这么低吼出来:“和筱莹,你闭嘴!” 和筱莹轻轻嗤了下,一脸挑剔:“凌天晔,瞧瞧你现在的样子,凭什么对我大呼小叫?真想让伊伊来看,话说,你找的这个女人,敢带给她看吗?” 她还记得,当年凌天晔以“南国”“伊人”命名酒吧时,盛南伊都不依不饶地闹过几次。 现在凌天晔找了个与她有几分相像的女人,盛南伊怕是眼里容不得沙子。 想到这里,和筱莹也打算偃旗息鼓了,缓和着面色想说两句结束语,却瞥见男人攥紧拳头狠狠砸向方向盘,全身青筋暴起,双目赤红着朝她喊道: “够了!和筱莹!你是为了看我笑话而生的吗?她不喜欢我缠着她,我什么样子谁管得着?我颓废堕落又如何?我一蹶不振又如何?什么时候轮到你管? 说我之前也不先瞧瞧你自己,以你这种在垃圾桶里找男人的品味,有什么资格来指责我? 程家没人吗?需要你一个没公开的地下女友去忙着周旋、上赶着表忠心?人家领情吗?他知道你姓谁名谁吗?他一颗心和满脑子都装着那个死了八年的人,给你留位置了吗?” 冷飕飕的停车场一时间火药味十足。 副驾驶座上的女人冷眼瞧着,刚才的恼怒和不满瞬间消弭得了无踪影,取而代之的是全然吃瓜的姿态。 她慵懒地斜靠着着车门,甚至从包包里掏出电子烟,在吞云吐雾间,她又平添几分媚态,引人沉沦。 凭借斗嘴十多年的经验和一招制敌的自信,和筱莹快速消化着他的指责,气极反笑,反唇相讥:“你也说了,那个女人都死八年了,他再怎么心心念念,也没什么机会了。 不像你,心里想着脑里记着时刻念着,却还要装成一副浪子模样游戏人间,你好好谈个恋爱谁会管啊,偏偏找这么一个……” 感觉到那个女人又在斜眼看她,和筱莹也觉得不能这么肆无忌惮贬低一个陌生人,只好再瞪一眼凌天晔:“你信不信我一通电话就让你好心情全无,让你悔不当初?” 语毕,她挑衅地晃了晃手机。 凌天晔凤眸里一片阴鸷,牙齿咬得咔咔作响,五脏六腑快被气炸了,却又无可奈何。 目的达成,和筱莹嘲弄挽唇,在两人注目下大摇大摆离去。 这只是开胃小菜,她今天过来是因为约了林曕北。 之前虽然也有小道消息传盛南伊失踪,可几家分公司同步更新盛南伊视察的新闻,谣言不攻自破。 可今天这篇报道,有鼻子有眼分析着,说盛南伊已经一个多月没踏进盛世大门了,还说她的座驾也很久没离开过别墅了。 和筱莹虽然时不时能联系到盛南伊,可隐约觉察出不对,特意找林曕北来了解一下情况。 他们有段时间没见过了,和筱莹没想到,林曕北状况不太好,大热天的居然感冒了,双目无神,眼底乌青,皮肤蜡黄,人也消瘦了不少。 和筱莹不禁打趣道:“我说学长,你这该不会是思念成疾吧?” 她绝对不是信口雌黄。 细细想来,这几年盛南伊和林曕北经常出双入对,一起出差、一起开会、一起参加活动。 林曕北名为公司法务部总监,实际上更像盛南伊的特别助手,当然,还是她手上最趁手的一块砖,哪里需要就往哪里搬。 和筱莹还记得盛南伊刚管理公司时,因为一次小车祸需要去美国治疗几个月,也是林曕北陪她去的。 不知为什么,那次盛南伊以丁妈高血压为由坚决不让她陪同。 她那时被和陆晨飞订婚、选婚纱、婚戒、婚礼彩排等一系列的琐事所扰,分身乏术,盛南伊表示非常理解,连她想要抽空去探望要地址都不给。 最惨的当属凌天晔,知她偷偷走了闹得不可开交,动用了若干资源,翻遍了整个旧金山和纽约的医院,也只是徒劳无功,他压根没找到盛南伊半个身影。 今天的和筱莹也是徒劳而返,林曕北的嘴巴很难撬开,她也不是碰壁一两次了,不过只要确认盛南伊平安顺利就好了。 将近凌晨的时候,握了一晚上手机的林曕北踌躇再三,还是拨出了视频通话。 与此同时,他的心高高悬起,在静寂的房间里,他听到了自己的心跳。 盛南伊并未接听,果断挂断,下一秒发微信问他什么事。 那些日日夜夜堆积起来的想念的话语,就这几个字快速消解,瞬间湮灭在喉咙中,他轻咳了几声,手指无力地打出几个字:[想明白了没?还要多久?] 第100章 他定睛一看,这不是傅承屹嘛 盛南伊回复很快:[不知道。] 几经删改,林曕北还是发了出去:[他在找你。] 久久没有回音。 约莫过了半个多小时,林曕北握着手机都快要睡着的时候,听到了提示音。 盛南伊只是简单地回了他:[我不想知道。] 暗夜下,在凄冷的公寓中,林曕北对着手机上的信息再度陷入沉思。 是啊,她不想知道。 林曕北还记得那天她说要离开一段时间时也是这么说的。 她什么都不想知道。 不想知道他们几个调转枪头转而为傅承屹求情的想法,不想知道傅承屹是否真的爱她,不想知道复合后一切是否会变好,甚至不想知道她是否还在爱着他。 她向来勇敢,这一次却选择了逃避。 可是,选择逃避就意味着……林曕北不敢再想下去。 —— 摩洛哥。 这里,一半是沙漠,一半是海水。 风尘仆仆的吉普车刚越过撒哈拉沙漠,车顶蒙着厚厚一层沙。 三毛说,“每想你一次,天上飘落一粒沙,从此形成了撒哈拉。” 一路上信号时有时无,盛南伊进入城市后才回复完林曕北最后一条消息。 马丁靴里还藏着撒哈拉的沙,踩在地上,带来细微的摩擦,不怎么舒服,但对于前几小时还在沙漠里徒步了许久的人来说,已经习以为常了。 有些人是鞋子里的小石子,每动一下便会磨得生疼,甚至血肉模糊,不得不快刀斩乱麻,立刻除之而后快。 有些人则是鞋子里的沙,共处令人不适,却不会觉得多难受,慢慢地会变习惯,但总也要摘除。 身心俱疲的几人入住在一间彩色瓷砖装饰的小房子中,夕阳照亮了院子,色彩斑斓,交相辉映,仿佛置身童话里。 洗完澡出来时,盛南伊换了一条宽松的白色棉质连衣裙,镂空的花纹,细长腿笔直白皙。 卡其色的编织帽,几乎遮住整张脸,只是气质仍在,令人情不自禁去捕捉帽檐下是怎样一张脸。 两个保镖时不时偷瞄一下,眼神直愣愣的,却只能等她走出十几米后才跟上来。 他们是当地的保镖,盛南伊并非他们认知中的东方面孔。 外表明艳张扬,看起来像热情的撒哈拉,等待着游客前来。 性子却冷静,就更像晚间无情沉静的沙漠了,杀人于无形。 她的一双眼睛明明十分纯净,却好像装满了故事,总能引人遐思。 她不爱拍照,两个保镖却总是趁她不注意偷拍几张,然后交换,讨论一番,更出格的事情却不敢做了。 离开砚城时,盛南伊带了保镖小白和特助小赵同行。 只是这两人总是因为这样那样的事情喋喋不休,让她不堪其扰,把两人留在悉尼,一人跑来了摩洛哥。 林曕北接到消息时,心急如焚,顾不上指责,第一时间帮她联络了大使馆。 盛南伊迫于无奈,只好接受大使馆的帮助,勉为其难地接受了两名保镖的随行,只是要求他们不可泄露身份和行程。 落日余晖中,白裙女人脚步轻盈,系带的卡其色凉鞋交错踩在石板上,埋在帽檐下的眼睛好奇地张望着四周。 这是一座色彩缤纷的城市,像上帝打翻了调色盘,每一处都是浓墨重彩的。 行走其间,心情也像被涂上瑰丽的色彩。 她随意穿梭在小路中,又在肚子发出饥饿信号时选了最近的一家餐馆。 用餐时,陌生的号码一遍遍打来,她视若无睹。 服务生和隔壁桌的客人好心提醒着她。 她现在不接陌生号码来电,因为十有八九是傅承屹,他终于不再死脑筋地用自己的号码打过来了。 未读消息闪了一条又一条,在引发众多注目后,盛南伊不胜其烦地按了关机,从包里换出另一块手机。 世界清净了。 她享受着异域美食,胃口还可以,只是似乎有那么一点点怀念丁妈的手艺了。 她点开手机给丁妈发了个消息,又若无其事地吃起来。 —— 盛世国际停车场,林曕北刚下班就被盯上了,一路被尾随。 他一直在想事情,直到快进小区时才察觉,把车停在一侧走下来。 尾随的人并不低调,甚至有些大摇大摆。 座驾是一辆相当招摇的黑色布加迪威龙,一路上行人纷纷行注目礼。 两辆车一前一后停下,出入小区的人也停下来拍照。 林曕北从来不是舞台中心人物,更不喜欢这种无端关注,只好上前率先开口:“好久不见~你是来要她的消息吗?” 车上的男人面无表情。 林曕北头一次发现,认识这么久,他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凌天晔,沉默、冷酷,还有一丝丝邪佞。 他的长相本就有棱有角,性子也直来直去,在面无表情时,竟生出一股并不浅淡的狠意,令人不安。 凌天晔狭长的凤眸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才回应:“不是,她还好吗?” 林曕北口吻淡淡的:“挺好的。” “嗯,那就好~”凌天晔收回视线,置于方向盘上。 他笼在一片夕阳中,在方向盘上落下浅淡的影子,这一刻的沉静让他多了些许成熟。 林曕北这么想着。 可仿佛只有那么几秒,凌天晔倏地挺身,手臂搭在车窗上,目光随意往外瞄了几眼,并没有落在林曕北身上,举手投足间彰显出不羁和野性的帅气。 “你不该让她一个人去的。” 语气虽然淡漠,林曕北却听出他的埋怨,一时觉得荒谬,直接笑了起来:“我什么时候能左右她的决定了?” 但凡盛南伊能多听他讲一句,局面早就改写,何至于此? “至少你还有机会。” 扔下这句话,凌天晔驱动车子扬长而去。 林曕北没来得及捕捉他讲出口那一瞬的神情,只是在车子疾驰旋起的风中凌乱了面容和思绪。 外表和性能同样张扬的超跑不消多时便涌入夕阳下的车流中,那一刻仿佛也不再张扬了。 林曕北温雅的面容上,被夕阳镀上一层金光。 眼底不经意间掠过一抹精光,叫人分不清缘何。 他重整衣襟,回到车里,进入小区的地下停车场。 正朝电梯走着,旁边一辆车闪烁起车灯,他定睛一看,这不是傅承屹嘛~ 什么运气? 短短几分钟内招惹了两尊得罪不起的大佛。 第101章 傅承屹在登机口等她 车上的男人缓缓下车。 深灰色衬衫上搭配了黑色领带,领带完好,最上面那颗扣子却敞开着,严肃中夹杂了点随性。 皮鞋锃亮,头发一丝不苟,侧脸看上去线条极度流畅,又带着几分凌厉。 傅承屹的黑瞳明亮犀利,薄唇轻启,却没有要笑的意思:“一起坐坐?” 眼镜下的眸布满了无奈,林曕北握拳轻咳几声后,点了点头。 他们坐在小区的长椅上,正值下班时间,路人繁多,或匆忙、或悠闲。 白发苍苍的老夫妻已经吃好饭了,正相携出来遛弯儿。 少年刚上完辅导班,背着书包兴冲冲跑着,一溜烟儿就消失在视野中了,身后的老妇人一边让他慢点一边对着刚下班的邻居说着什么,一路上嬉嬉笑笑。 遛狗的大爷大妈也出来了,两人不知因为什么吵起来,大妈对他又是骂又是打的,大爷一脸委屈却不敢反抗,两人就这么走了好长一段路。 …… 这是小区的日常,布满了生活的烟火气。 他们却好像从未体味过。 两人均沉默了许久。 林曕北这次沉住了气,双腿交叠,一只手摩挲着公文包的边缘,一只手搭在腿上,脸上一派云淡风轻,露出下班后欣赏小区风貌的随意。 对于上次的“委托”,他已仁至义尽,没什么可说的。 傅承屹亦是如此,交叠着双腿,双手有意无意地在腿上敲着,英挺的眉峰舒展着,眼神并不犀利,像没什么焦点,闲适淡然的模样仿佛只是走累了在此歇歇脚一般。 不过他还是先开了口:“你知道。” 笃定但平淡。 林曕北回得也很坦诚:“知道。但不能说” 傅承屹轻笑了下,目光看向天边的云霞,摩挲了下手掌才缓声道:“我不逼你。只是要跟你言明几条利弊。 第一,你不该放她一个人出去。她再怎么能干也是女生,而且是颜财并重的女生,独自出行危险系数太大。如果你能放心她一直在外漂泊,那我无话可说,也不会再来打扰。” 林曕北皱了皱眉。 “第二,我对她是认真的,现在跟你说的也是认真的。我们交情尚浅,也算不上朋友,但想来你对我有一些了解,应该知道我既然下定了决心,定然不会无功而返。在前进路上,若是出现什么绊脚石,我也不会心慈手软不念旧情。” 林曕北苦笑了下。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如果你能确定她这次离开没有一点点是因为我的存在,如果你能确定她的纠结、犹豫和逃避没有一点点是因为我的存在,如果你能确定她没有一点点在乎我,那请你转告她,我愿意放手。” 林曕北绷不住了,扯碎了一脸的从容:“为什么把难题扔给我?我看起来像个助人为乐的红娘吗?” 太可笑了,他算什么?他们把他当成什么? 在大学里只能偷偷喜欢,可好像所有人都知道他的心意。 出国留学后他在国外律所中里风生水起,凌天晔与和筱莹却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非要把他弄回来。 他协助盛南伊成功从难缠的官司中脱了身,却发现自己再也无力脱身。 他明知道盛南伊不会爱她,还是默默守在她身边。 有时他想着能一直陪伴也是安慰,可他不是圣人,也有私心杂念,也有七情六欲。 看她被优秀男士爱慕、追求甚至纠缠,他也会失落会伤心会无措,可又无力。 他知道她最多的秘密,也一直守口如瓶,从未想过趁人之危,可她却在这个紧要关头突然不要他了。 他不由得怀疑,他在她那里失去了价值,找不到存在的意义。 都说旁观者清,可这些所谓的旁观者们,一个两个、十个八个……无论是在公司里,在公司外,所有人都恨不得追着他问一句“盛南伊去哪里了”。 所有人都觉得他们熟悉,他们相知,可为什么没有人觉得他们合适呢? 莫说别人,连他都觉得这个本就渺茫的希望几乎不存在了。 傅承屹侧过头,淡淡看他一眼,又望向远处。 日落来得突然,他的脸上渐渐罩上一层阴影,嗓音还是淡然的:“因为凭我对你的了解,你会作出对她最好的选择,而不是帮她一味逃避。” 一句话让林曕北哑然失笑,牵起的唇角充满了无奈和苍凉:“傅承屹,你凭什么?” 傅承屹看向他,笃定地道:“因为她只喜欢过一个人,也只会喜欢这一个人。这是我的运气,也是机会。” 林曕北望着他,头一次从他目光看到了所谓的坚定。 在他印象中,傅承屹的冷静、稳重远胜于他。 他所呈现出的更多是专业方面带来的自信,可傅承屹不同,他永远高深莫测,仿佛骨血里自带优越,永远胜券在握,因而更多呈现出的是一种淡然,好像永不失控也便不再在乎。 许是被这股坚定所触动,许是藏着难以言说的私心杂念,林曕北没有坚持,说她过几天会有新行程,会告诉他时间和航班。 虽然一向信心满满,傅承屹见他应允下来还是有些吃惊,对他点头时显得有些生硬,在两人分别时他轻轻道了一声“谢谢”。 五日后。 巴西圣保罗国际机场。 推着行李箱的女人穿着一身白色运动装,脚步迅疾,在这一刻显得活力四射。 由于转机时间长,她在附近酒店安歇,适逢公司临时开会,她来晚了。 当然,更大可能是踩点到,犹未为晚。 与此同时,登机口人满为患。 坐在第一排的男人双眉紧锁,目光如炬,紧紧盯住正在验票登机的旅客,生怕错过。 这不科学。 他再次查看了林曕北发来的消息,没有错误。 盛南伊乘坐这个航班前往布宜诺斯艾利斯,买的头等舱。 然而,他在贵宾室苦等未果,这条冗长的登机队伍也不见踪影。 难道? 他攥着机票,皱了皱眉。 在焦急的等待中,登机队伍只剩下小尾巴,一个人都没了,热情的空姐再次关切问候他要不要登机,傅承屹的回应只有“再等等”。 转过几个奢侈品店,一路疾驰的盛南伊终于看到登机口,低头看了眼时间,脚步瞬间缓下来,还有五分钟,她应该来得及。 第102章 不想再被他人左右人生 “前往的布宜诺斯艾利斯的c8578次航班即将起飞,请盛南伊、傅承屹两名旅客尽快前往45号登机口登机,登机口将于五分钟后关闭。” 骤然响起的广播,狠狠拉扯了她的神经。 盛南伊脚步一顿,抬眸望向登机口,眼睛渐渐眯起。 此刻登机口人影稀疏,一览无余。 盛南伊一眼便看到工作台前那抹熟悉得令人心惊的身影。 他侧面站着,正在同工作人员说着什么,手臂微抬,倏地向后望了一眼,像在找寻着什么。 棒球帽下盖住了女人半张脸,也挡住了她不悦的面色和阴冷的眸。 拉着小型登机箱的手指猛地一紧,盛南伊迅疾转身,往来时的方向走回去。 登机口,傅承屹正在用流利的英文沟通:“抱歉,能否关闭催促登机的广播?” 热情的巴西女郎笑容十分灿烂:“先生,催促客人登机是我们的职责。” “我人已经在了,可以不要念我的名字吗?”傅承屹亮出登机牌,工作人员伸手过去,有意无意碰他的手指,眼尾挑了一下:“好呀,您是贵宾,自然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在她即将扫码时傅承屹又抽回来,问道:“另一位没有登机的旅客,安检过了,行李也托运了,为什么还不来登机?” 工作人员瞪着眼睛耸耸肩:“先生,我可不知道哟~只是您如果再不登机,登机口就要关闭了,那您……只好留下来了~” 她飞快在一张纸上留下自己的号码,塞过去,男人却大步离去。 唉,真是不解风情~她一面叹着,一面回味着男人英俊的脸庞和西装下结实的胸膛,看起来线条很不错。 傅承屹长腿撩开,大步上前,悔之晚矣,他一定是头脑不清醒才会贻误时机。 从就近的几家店铺搜寻,这时候哪里还能看到盛南伊的身影? 她早已拦下工作人员的巡逻车,推说自己有急事,从快捷通道离开机场了。 在出租车上,她还交待小赵帮她处理托运的行李,直接寄回国内,又煞有介事地买了一张明天飞回去的机票。 出租车司机望着美丽的东方女人,忍不住要搭讪:“美女,是来旅游的吗?” 见她忙着电话不回应,自顾自地说着:“你看起来还在读书吧?从哪里来的?你是亚洲人吧?中国人、日本人还是韩国人?我前几天也遇到了中国来的乘客,也是位漂亮的女士,特别热情……” 盛南伊快速瞄了眼导航,要求下车,她现在没什么心情和精力应对。 外面是个小公园,满眼望去郁郁葱葱,往来行人不多。 几乎刚找到座椅,她便拨出了电话:“林曕北,你以为你是谁?有什么资格替我做出决定?” 林曕北接到电话时有点懵,看了眼时间,这个时间飞机应该刚起飞,所以……傅承屹是提前行动了? 他暗了暗眸,捏住手机的手指不禁又紧了些。 盛南伊没有给他辩解余地,持续发动攻击:“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别伟大,想用圣父光环照亮人世? 看着我孤苦伶仃一个人怪可怜的,不知不觉就站在为我好的立场上,替我去原谅,替我去宽恕?” 胸口一窒,林曕北下意识辩驳:“伊伊,我不是~” 可这样的反驳何其无力?素日里温和的面容只剩沮丧。 她的火气却越来越盛,不自觉也刻薄起来:“林曕北,你不是我,你永远不懂他伤我有多深有多重,所以收起你的这副慈悲心肠。其实,你也只是看起来好心和伟大吧?实际上也不过是让自己好过一点罢了。” 林曕北一时没懂其中意味,呆怔了下。 “我知道你喜欢我,可我也跟你说过很多次了,不要把精力浪费在我身上。或许,是我自私了,明知你有心还不管不顾地将你留在身边,为难你了。说实在的,如果我早点跟他复合,你也会彻底死心了……” 办公室阳光明媚,晃得他眼睛刺痛。 林曕北腾出一只手捏着太阳穴,却觉得浑身隐隐作痛,他有苦难言,只是叹了口气道:“原来你就是这么想我的。” 为了不让自己沦陷,把她推向另一个男人吗?他会这么做吗?好讽刺啊~ 轻淡的语气,饱含悲哀与无助。 尚未从情绪中脱离的盛南伊没能捕捉到,扔下一句“没有下次了”便挂断了。 随后,盛南伊关闭了定位系统,连带着与林曕北互相关联确保安全的app一并卸载掉。 是她给他太多信任了。 拖着行李箱,盛南伊去路边小店买了当地的电话卡,还用假证件顺利入住了酒店。 一套流程下来,连半小时都不到,期间她的两只手机一直在响,并不在意。 林曕北一遍遍拨出去,直到最后心力交瘁,傅承屹却打过来,被他没好气地怼回去:“是你自己把事情搞砸了,我无能为力!” 他已经自顾不暇了。 隔着太平洋,傅承屹感受到林曕北的火气,略有诧异,其实早在第一时间他已经动用人脉调查了,只是想跟他确认下。 圣保罗,巴西最大的城市,也是南美洲最大最繁华的城市,贸易往来频繁,鱼龙混杂。在这个并不熟悉的城市,要找一个有意躲藏的人,并不容易。 饶是神通广大的傅承屹,也有些头疼,他派人守在机场、港口、火车站等地方,总之,只要人还在这里,就有找到的一天。 此外,他也吩咐尹成斌去调查盛南伊的订票情况,尹成斌收到任务时百思不得其解,傅总一向自视甚高,不屑用这些手段的,这是……逼急了? 几个小时后,他收到了盛南伊回国的航班信息。 那天之后,林曕北便无法单独联系盛南伊了。 小赵、小董等人一如既往地传达指示、安排会务。 林曕北也知道盛南伊同丁妈、和筱莹等人保持着联络,只有他的特权被剥夺了。 —— 起初,林曕北悔不当初,发的消息中都在反思是他辜负了她的期待。 几天后,林曕北还在道歉,却换了一番言辞,他说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还是会作出同样的选择。 “你幸福就是我最大的期待了,伊伊。” 邮件的最后一句是这么写的。 盛南伊凝着屏幕上密密麻麻的字,视线有些模糊。 第103章 上次这样抚触一个女人的头发 这几日,盛南伊日日繁忙。 终日穿梭于圣保罗的大街小巷,感受当地风土人情,一并思索盛世的酒店建在何处最佳。 又要兼顾工作,日日查收邮件,听取汇报,不过公司例会没有如旧参加。 不过,她还是抽了点时间想过林曕北的所作所为。 说实话,她不生气了,只是不想再被他人所谓的好心来左右她的人生。 细细想来,她这些年过分依赖林曕北,所以给他最多信任,轻易在他面前放松警惕、卸下戒备。 不知不觉间,她在矛盾纠结时会下意识地想征询他的意见、听从他的建议。 这不可以,至少这件事情上不可以。 要说林曕北值得她信任和依赖。 他足够理智成熟,从来不会推波助澜,给她的情绪额外染色,让她在悲观绝望时彻底堕入情绪的深渊,更不会趁人之危,扮演个骑士从天而降来拯救。 他选择做一个绅士,既不冷眼旁观,又不自恃年长几岁便谆谆教导。 他更像一面镜子,平静却真实地呈现出她的样子,让她正视自己、直面自己,也突破和重塑自己。 可也正是如此,盛南伊对他感激有余,依赖有加,却生不出别的情愫。 —— 六十几层的望安集团高耸入云,几个大字被照得闪闪发光。 西装革履的傅承屹刚从会议室走出来,拿着手机迫不及待地查收消息,通通看了一遍后,眉头肉眼可见地蹙起,胸中蕴起一股郁结之气。 五天了,还是找不见盛南伊。 恋爱让人变成傻子,他居然会被她随意放出的烟雾弹迷惑,傻傻回了国。 这一回来就不容易脱身,公司事务缠身。 “哎呀~”他低头盯着手机往电梯走,不小心撞到别人,下意识伸手去扶,却只能抓到女人柔顺的发丝儿。 顺滑,清香,一瞬叫人有些恍神。 上次这样抚触一个女人的头发,还是在去年……凌天晔过生日那天,都快一年了? 在他恍惚间,章然跌倒在地上,不轻不重地“哎呦”了一声,跟在身后的尹成斌赶紧去扶:“您没事吧?怎么会突然跑过来?” 疼得蹙眉的章然面色略显苍白,在搀扶下缓缓起身,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我着急用电梯,所以走的着急,不过刚低头看手机,没注意到。” 傅承屹这才注意到脚边的手机,屏幕朝向地面,不知有没有摔坏,他弯腰捡起来。 “承屹哥,不要看!”章然一脸惊慌,着急去抢夺,却因为扭到脚,一动就“嘶”了一声,身体不稳地扑在他身上。 傅承屹只好伸出一只手臂扶住她,待她站稳后才将视线放在手机上。 标题十分吸睛:“震惊!盛世国际董事长失踪多日竟是因为他?!” 由于,盛南伊一个月前还紧锣密鼓参加各种公益及商务活动,这一个多月却销声匿迹,自然容易引发猜忌。 尤其是一些小报纸自恃影响力不大,隔三差五就要拿出来说一通,博取关注。 毕竟,盛世国际这些年对盛南伊的一些传言十之八九会冷处理,并不会花费精力诉诸公堂。 久而久之,业内默认在没有新闻可发的时候可以八卦盛南伊的骚操作。 眼睁睁看他从瞳眸一缩再到面无波澜,章然这才慢吞吞伸出手,用略带几分无奈的温婉嗓音道:“都告诉你不要看了。” 她把手机拿过来,按灭,而后跟在男人身后一瘸一拐进入了电梯。 傅承屹扫了她一眼:“没事吧?” 章然也顺着他的视线低头看着脚腕,如瀑发丝流泻,被灯光镀上一层亮泽,再度抬眸时已是盈盈笑意:“只是扭了一下,应该没什么大碍。” 傅承屹轻声“嗯”了下,再无多言。 尹成斌站在最前侧,言辞恭敬却面无表情:“章董事,您去几楼?” 章然望着被按下的b2,微笑道:“我也去b2。” 尹成斌抬抬眼镜:“您这是要出去吗?”怎么,女人出门会空着手吗?不带包吗? 章然一双美目看过来,笑容更加温和了:“尹秘书,你不觉得我当下应该去看医生吗?” 尹成斌连连点头:“是是是,不过章董事,您扭伤脚,现在不宜走动,我让小沈帮您叫医生过来吧?咱们园区就有私人诊所……” 说着,他按下了章然所在的34层,也就一两秒后,电梯便停下了。 章然见状,倒也没有坚持,慢慢地往门口挪动,手指无意识地蹭了下傅承屹的衣角。 尹成斌伸出手臂,面带微笑:“章董事,我送您回去吧?” 章然略有迟疑,尹成斌人已经走出电梯,对着傅承屹道:“傅总,您先下去吧,我马上就出来。” 几分钟后,尹成斌一溜小跑着过来,一屁股坐在驾驶座上,气都还没顺过来,便汇报起行程安排:“傅总,待会和褚总谈过后,天辉集团的张董也想见您,上次那个投资你们只谈了一半,他对这个还挺感兴趣的,但他秘书说只有今天有时间。” “为什么故意针对章董事?” 后座上的男人翻完了刚才章然手机上的那篇报道,瞬间兴致缺缺,淡淡问道。 尹成斌不急不慌地发动车子:“我哪有?我一个小秘书,哪有那个胆子?” 傅承屹不客气地问:“意思是给你胆子,你便想左右她的决定了?” 尹成斌用尬笑回应了他,好在傅承屹又翻看起其他盛南伊相关的新闻,并没在意。 “傅总”,行程过半时,尹成斌还是忍不住开口,“您不觉得章董事喜欢您吗?” “那又怎样?”傅承屹只是反问回去。 尹成斌从内视镜看到男人俊脸无波,一片清风霁月,一时被打抱不平的心态左右了:“看来您知道,那您就该对她敬而远之。傅总,您既然在追求大小姐,就更要洁身自好,不该这么招蜂引蝶。” 手指摩挲着手机,傅承屹冷眸射过来,冷言问道:“我还不够洁身自好?” 尹成斌沉默了。 傅承屹又问:“是我主动招惹别的女人了?” 尹成斌还是只能沉默。 傅承屹再问:“她从没有过出格举动,她父亲是董事长,她是公司董事,我还要怎么敬而远之?” 尹成斌想想也是,只能点头。 “叮叮”两声,傅承屹手机亮了一下,是一条短信,他的眼睛也跟着亮起来。 第104章 要和他在这里住一辈子 消息是林曕北发来的—— [让你的人停手吧,你越逼她越逃,只会适得其反、得不偿失。] 一抹亮光从眸底划过,黯寂重新执掌。 傅承屹按灭手机,松了松领带,似在隐忍着什么,没过几秒又拿起手机重新看了一遍,这才冷声吩咐道:“取消会面,你下车,我要去趟砚城。” 尹成斌四周张望了下,急踩刹车:“傅总,对方恐怕已经在等了。” “那就改个时间。” 傅承屹不着一丝温度地讲完,便撩开长腿下了车,高大的身影伫立在车外。 尹成斌心里唉声叹气,却也只好下车,因为要带走公文包还被傅承屹不耐烦地催促:“快一点,在那里磨蹭什么?” 好委屈……尹成斌内心泣血,脸上却还要保持微笑,还贴心地提醒:“傅总,市里刚发布了雷电和暴雨预警,台风今天要在沿海地区登陆,两小时后会有较大雷暴,您注意安全……” “轰——” 发动机代替了他的回答,车子犹如离弦之箭飞出去。 尹成斌还在张合的嘴巴在吃了满满一肚子汽车尾气后彻底闭合了,只是望着绝尘而去的车子有一点恍惚。 这真是傅承屹吗? 接连放了两个重要客户的鸽子,就为了去趟砚城? 砚城现在能见到谁?他们大小姐也不在啊~ 天空低垂。 大团大团乌云汇聚在天边,去往砚城的方向,乌云愈发密集,像猛兽张开了血盆大口要将之吞噬。 抵达砚城时,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拍打着车窗,傅承屹点开交通广播,好在一路还算顺利。 盛和天际别墅群,掩在一片黑云中。 花木黯然失色,在风中摇摇欲坠。 保安现在认得傅承屹了,只是不能贸然放他进来。 怎奈风雨太大……保安看着车窗上雨刷刚刚扫过的地方迅速被浸湿了,和车窗后几乎看不清的英俊面容,动了恻隐之心,说帮他去打电话问问看。 毕竟,盛家的主人也不在家。 这个消息他们保安室最清楚不过了,但都守口如瓶,他们清楚谁才是他们真正的老板,因此每次记者过来询问时都推说不清楚。 刚检查了一遍门窗放心地坐下来的丁妈,听闻消息后十分犹豫:一方面盛南伊不在,傅承屹进来与否其实并不打紧,另一方面外面还在下雨。 适逢电闪雷鸣,小牧猛地撞开客厅门跑进来,收着伞,还跺了跺脚:“吓死我了,刚刚那个闪电好像要劈到我身上一样。” 听着外面此起彼伏的阵阵轰鸣,丁妈心头一软。 因他的到来,客厅稍微热闹起来。 丁妈照旧忙东忙西,特意拿出来傅承屹爱喝的西湖龙井,笑脸盈盈地泡上:“这还是小姐出去开会时当地茶商送的,应该是珍品。” 傅承屹盯着玻璃杯漂浮的叶片若有所思。 见状,丁妈也有些不安:“你怎么会突然过来?难道是小姐出事了?” 每次盛南伊离开砚城,无论度假还是出差,她最害怕的就是这个。 傅承屹握紧了玻璃杯,目光低垂着,嗓音也很低沉:“丁妈,这几天她跟你联系过吗?” 丁妈这才放下心来,往沙发上靠了靠:“前天才发过微信,说想我了,也想吃我做的菜炖的汤了。 你说说,这孩子出去这么久也不回来,也不知道她每天吃些什么喝些什么的,有没有吃饱,我想跟她视频看看她都不肯,万一在外面饿瘦了怎么办? 她身体又不怎么好,还这么任性,在外面吃不惯怎么办?万一吃坏肚子,得了肠胃炎,她就一个人可怎么照顾自己啊……” 一逮到机会,丁妈便像倒豆子一样地跟他倾诉起来。 这一个月她真是吃不好睡不稳的,就怕盛南伊出事,可偏偏盛南伊每次都只用简短几句话打发她,一点都不体谅她焦急的心情。 对面滔滔不绝中还夹杂着浓郁的思念与伤心,傅承屹额角也跟着突突地跳。 他正在为所有人都能联系到盛南伊唯独他不能而黯然神伤,现在却不得不安慰起丁妈:“丁妈,她已经长大了,能照顾好自己,你不用担心。” 至于不跟人视频,无非是怕暴露行踪……傅承屹这么想着。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说了半个多小时,外面雨势依旧,丁妈说想留他在这里吃饭,傅承屹自然从善如流。 丁妈开心极了,安排小牧去择菜,带上围裙去缸里把养了好几天的鱼拿出来,她记得傅承屹最爱吃鱼。 “丁妈,我能不能去她房间看看?”傅承屹盯着她流畅的动作看了一会儿,淡淡地问。 “啊?”丁妈冲了下手,用围裙擦着走出来,一脸为难,“这小姐知道了会不高兴的。” “我想她了,丁妈。”他侧头望着楼梯的方向。 窗外划过一道闪电,照亮了他的落寞。 丁妈摇着头走出来,拉着他悄声道:“你悄悄上去,小姐住在楼梯最左手边那间,你可千万别乱碰她的东西,不然我可解释不清了。” 男人应了一声后,三步并作两步上了楼。 丁妈看着他急不可耐的样子,直叹气:这两人不知要闹到什么时候,她有生之年还能不能给两人照看孩子呀? 身后的小牧偷偷瞄了一眼,去洗手间给盛南伊编辑了条信息。 二楼布局简单,越过一个小休息室,便来到主卧。 门半掩着,他轻轻一推走了进来,偌大的房间在他看来,配置并不齐全,甚至不是她喜欢的风格。 “这个角落,我们放一个吧台好不好?睡觉前可以喝一杯助助兴~” “这里、这里、这里,都铺上地毯,我要纯羊毛的,从澳大利亚进口。” “这里再加一面镜子,唉,算了算了,先这样吧……不行不行,还是要有一大面镜子才好看。” “不行,这种梳妆桌太笨拙,难看极了,给我搬走。我要那一种,算了算了,我画下来,你们去给我做成一模一样的!” …… 昔日装修新房时,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盛大小姐不曾费过心。 可一旦要入住了,她反而开始挑三拣四,这个不顺眼那个不顺心,把卧室的陈设统统换了个遍,美其名曰要和他在这里住一辈子,当然要精致一点啦~ 他对这些没什么所谓,都由着她的性子来。 如今,凝着这个简约至极的米色调房间,心口仿佛瞬间被抽干,只留下难以言说的痛。 第105章 盛南伊一把抱起她来 四周墙壁、床头柜、梳妆台……任何一处都没有照片。 不像他们的新房,到处张贴着结婚照,看起来分外温馨。 黑瞳微微眯起,傅承屹绷紧下颌线,略显僵硬地往沙发走去。 米色的沙发洁净好看,却很硬实。 他蓦地想起盛南伊是喜欢软沙发的。 她说喜欢一坐下就陷进去的感觉,好像被紧紧拥抱着一样,她同样也喜欢躺在他的臂弯里,搂着他的脖子或是他的腰。 原来喜欢和习惯一样,也能说变就变啊…… 晚饭后,雨势并未减弱多少,丁妈正踟蹰着要不要让他留宿,傅承屹主动提出离开,丁妈虽然担心却也没有强留。 傅承屹没回瑾市,直接驱车来找林曕北。 台风天,盛世国际提前下班了。 回来后补了一觉的林曕北刚洗完澡,擦着头发出来开门,惊诧之余只剩下无奈:“这次,我是真不知道了。” “嗯。”傅承屹并未多言,拾步进来,如入无人之境。 林曕北皱皱眉,也说不得什么,轻笑着跟着进来。 傅承屹沉着自若地坐进沙发里,还是老样子,交叠着双腿,手指有意无意在腿上点着,他还是没有开口的意思。 本着待客之道,林曕北问他要喝点什么,给他备好了。 傅承屹不动声色,几乎连动作都没有多少。 无形中却带来一种压迫感,不甚强烈却持续,不知不觉便将人罩在其中,不得解脱。 要说,他这个人本来就容易给人带来压迫感——挺拔英俊的外形,清冷矜贵的气质,成竹在胸的自信,云淡风轻的淡然。 很多时候,仿佛只要他来、只要他在,结局早已注定,他的成功理所当然,遇见问题也会迎刃而解。 林曕北也早已习惯了这样存在的傅承屹,是以当傅承屹清冷中沾染了些许颓势,恰好又知他无可奈何、无计可施之时,同情之心油然而生。 念及于此,林曕北摸着鼻头苦笑了下,他居然在同情傅承屹——一个各方面都能吊打他的男人。 遥想两人作为砚大法律系的大一新生相识时,傅承屹已是光芒万丈、声名远扬了。 他年长傅承屹两岁,从小品学兼优,按部就班地一路就读于风城最好的学校,成功考入砚大,成为家里和学校的骄傲。 相较而言,傅承屹的人生要传奇许多,不说别的,单是大学那几年,也屡创奇迹。 傅承屹大一上学期没结束便破格转入计算机系,同时修了管理学双学位,又去耶鲁交流了一年。 当他还在为申请国外入学资格努力时,傅承屹居然硕士毕业了。 他一度认为傅承屹会读博,毕竟各个学院均对他发出邀请,国外不少学校也向他抛出了橄榄枝,他却选择加入了盛世国际。 不消几个月,傅承屹摇身一变成为盛世国际的ceo,紧接着又迎娶了盛家千金,一夕之间事业美人在手,何人能不称羡? 各怀心思的两人不约而同保持了沉默。 窗外却奏响了气势磅礴的风雨交响乐,实在不容忽视。 头发半干的林曕北望向阳台,沿着窗户汩汩流淌的雨水,被灯光括出了执着的身影,他倏地想起一个人,在一次次手术后,一遍遍练习行走,一次次摔倒,又一次次爬起,面容美丽又倔强…… 念及于此,他抓了把头发,轻笑了下,看向傅承屹:“我的确不知道她在哪里。但有一个地方,她总归隔段时间会去一趟。” 傅承屹快速回应:“悉尼?” 她在澳大利亚生活了许久,心之所向在所难免,但据他所知,悉尼的房子已经处理掉了,过去盛南伊对于回去怀旧也显得不怎么积极。 “不是。”林曕北一口否决,并跟他吐露了在心头积压了多年的秘密。 —— 三个月后,洛杉矶。 经过姹紫嫣红的花坛后,在一片青葱的灌木中,柠檬黄的院墙上显露出来,上面绘制的稚嫩画作惹人驻足。 推着黑色行李箱步履匆匆的盛南伊却无心欣赏,径自走向那扇并不宏伟的白色栅栏门。 她穿着白色连帽卫衣,黑色棒球帽盖住大半张脸,皮肤比先前黑了不少,一双眼睛却炯炯有神。 这四个月,她几乎走遍了五大洲。 因为脚上的旧疾,她鲜少走得这么迅疾,还在一边打着电话。 门口已经有人等着了,是个华裔女孩子,脸蛋圆圆的,眼睛不大,跟她打招呼时微微一笑,眉眼弯弯,很有亲和力。 女孩子名叫betty,跟保安说了一声便带她进去,并把行李放在了保安室。 素日的清冷和沉静不再,此刻的盛南伊显得心急火燎:“ire知道了吗?这对夫妻是什么身份?审核能通过吗?校长现在是什么态度? 我不是强调过,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就要跟我讲,我会立即赶过来的嘛~” 说到最后,语气中已经有几分抱怨了。 betty瞅着棒球帽下的俊脸阴沉着,像极了此刻的天气,心里越发惴惴不安,只能小声辩解:“您别着急,事情未成定局,还有转圜余地。 ire又可爱又漂亮又懂事,一直都是那些领养人的首选,我每次都是费尽心机去周旋的。我之前多次提醒您,可您好像不以为意。” 长睫频眨,在脸上落下一片阴霾,盛南伊的脸更臭了。 经过一个音乐喷泉后,三层的小洋楼被刷成彩虹色,叫人心头畅快。 这里游乐设施齐全,不知道还以为是乐园或者幼儿园。 实则不然,这是位于洛杉矶近郊的彩虹福利院,收养了近百名孤儿。 这间福利院在洛杉矶也数得上名号,软硬条件都很不错。 彩色的旋转木马和楼前之间有一块大草坪,四周围了彩色泡沫挡板。 三三两两的孩子在里面嬉闹,脸上漾着幸福的微笑,童趣的声音传遍福利院的每一个角落。 听着这些欢笑声,紧绷的弦一瞬松了不少,帽檐下的眼睛重新溢满光辉,盛南伊一眼便看到了ire。 那是一个东方小姑娘,带着彩色条纹毛线帽,顶上有一颗粉色的小球,随着她不停摆动着,煞是可爱。 她穿了粉色的字母毛衣,白色裤子外面套着一条紫色的小纱裙。 长得和芭比娃娃似的,眼睛大大的,睫毛很长,皮肤白白嫩。 和草坪上那些吵闹的孩子相比,她显得异常安静,拿着一根小木棒,蹲在草坪上搅弄着什么。 嘴角不自觉挽起,眸中充盈着暖意,盛南伊抬腿跨入半米高的围栏,一把抱住了她。 第106章 在他脸颊上啵儿了一口 突然被拦腰抱起来,任谁都会大吃一惊。 ire不像一般孩子爱哭闹,可脑袋还是下意识往后仰去,隔开几公分距离后,才倏地转过头来。 她那双圆圆的葡萄眼纯澈明亮,在认出盛南伊后,对着她甜甜地笑起来:“nicole阿姨,下午好~” 一句话让盛南伊鼻子泛酸,连连点头应着,紧紧把她箍住圈在怀里。 盈在眼眶里的泪珠打着转儿,却迟迟没有落下,内心却是大雨滂沱。 ire感受不到她的情绪,只是这个怀抱过分突兀和紧致,她被压得严严实实的,都快喘不动气了,白净的脸蛋变得红彤彤的,像一颗苹果。 可她又不敢讲,只好求救地望着betty,长长的睫毛眨呀眨呀…… 一直负责照料她的betty成功接收到信号:“您抱得太紧了,孩子脸都红了。” 盛南伊这才松了松手臂,不好意思地看着怀里的小家伙还在冲她笑,瞬时心化成了水,表情和语气变得尤其温和:“ire,你拿着小木棒在做什么呀?” ire从她怀里出来,指着草坪上光秃秃的那处,奶声奶气地道:“刚才joe和bob他们在这里踢球,把小草都踢飞了,小草没有家好可怜,我要带它们回家呀~” 说着,她蹲下来,在挖得差不多的坑里又用小木棒搅了下,把旁边几棵无根的小草放进去,又用胖嘟嘟的小肉手拍实泥土,看起来像模像样的,令人忍俊不禁。 大功告成,小家伙满足地拍着小手上的泥土,小巧的鼻尖上冒着汗珠,笑眼弯弯的,十分可爱。 盛南伊也跟着笑了下,从包里掏出纸巾:“ire好棒,给小草安好家了。来,过来擦擦汗。” ire用力点点头,摇摇晃晃地往这边走,一个皮球突然踢到她背上,重心失控往前扑过来,正好扑在盛南伊怀里。 小家伙倒是不哭闹,漆黑的葡萄眼盯着小脏手在盛南伊白卫衣上留下的泥印子,顿时不好意思地吐了下小舌头,耸耸鼻尖,小声道:“对不起啊,nicole阿姨,我给你弄脏衣服了。” 脸上还挂满宠溺的笑,内心却涌出更多的酸楚,盛南伊一把抱住她,捉住她的小手一边用湿纸巾擦着,一边轻声哄慰:“没关系的,我的衣服脏了可以洗干净。倒是你,被踢得疼不疼啊?” 擦干净手后,她又轻轻捋着小家伙的后背,轻轻吹着。 ire靠在她怀里,细声细气地说着不疼。 漂亮阿姨身上好香啊,她不自觉往她怀里又拱了拱…… 一个脸上满是雀斑的白人小孩兴冲冲地跑过来,捡起一旁的皮球就要走,余光瞥到了盛南伊,顿时眼睛一亮,猛地扑过来:“漂亮阿姨,你又来了?哎呀,我好想你呀~” 盛南伊出手阔绰,每次过来,零食、玩具、衣物应有尽有,人还长得好看,小家伙们都挺喜欢,一见到她总会争先恐后地扑过来。 在这里,她也能快速放下戒备和包袱,流露出最柔软的一面。 此刻,她却故意板起脸孔:“joe,你踢到ire了,为什么不跟她道歉?” joe被她骤然的冷意吓到,立刻站好,小脸上写满委屈和倔强,哼唧道:“我又不是故意的……再说,被皮球踢到也不疼呢!我刚才还让tom踢到头上了呢,我也没疼!” 他摸着自己的大汗淋淋的脑袋,又问道:“ire,你疼么?” ire下意识打起配合,对着盛南伊摇摇头:“阿姨,我不疼,你不要批评他了。” joe听到后,有了底气,昂首挺胸,还撅起了嘴。 betty半蹲着给他擦了擦汗,神情却严肃:“joe,老师怎么告诉你的?不能欺负同学,更不能以大欺小,ire是妹妹还是女孩子,得好好爱护才是,你踢到人家还不道歉,可不是好孩子的行为哦~ 要是再不听话,那我叫cathy老师过来了。” cathy是个胖胖的臭脸女老师,脾气火爆。 一听这个名字,joe立马头大起来,面露惊慌,抓着betty说千万不要。 betty用鼓励的眼神地看着他,joe抿了抿嘴,转头对着ire鞠躬道:“对不起啊,ire,我不是故意的。还有,我下次踢球会注意,不会踢到大家身上了。” ire甜甜笑着摆摆手:“没关系了~” betty让两个孩子抱了抱,算是结束了纷争,又把皮球扔出去,让joe去玩。 旋即,她用中文一本正经地解释:“这都是小孩子的日常玩闹,还请您不要生气,ire在这里很受欢迎,不会被欺负。” ire突然听到中文也有一点诧异,扭过头来,也切换成中文,对着盛南伊嘴甜道:“阿姨,你好漂亮~” 福利院以白人小孩居多,但也有几个黄皮肤黑头发的,院里“特意”聘请了中文老师。 ire自小聪颖过人,再加上血脉相连,中文进步神速,已经能进行简单的日常对话了。 福利院的孩子从小缺爱,遇上对他们好一点的长辈,下意识地想用最好的表现来博取关注,留住他们。 ire也不例外。 盛南伊开心地摸摸她脑袋,跟她说起中文,见她咬字不够清晰,还为她纠正了几个音。 一旁的betty收到消息——想要领养ire的那对夫妻又来拜访校长了。 盛南伊俊脸一沉,目露寒光,腾地站了起来。 ire见她不高兴了,还以为是自己中文说的不够好惹她不开心呢,心里也慌慌的,却束手无策,只能耷拉着脑袋默默往后退几步——忽然撞上了两条大长腿。 下一秒,她被拦腰抱起来,在天上飞了一下,心头的阴霾一扫而空,咯咯笑起来,在看清楚抱她的人后,更是眉开眼笑:“duke叔叔,下午好~” 来人一袭银灰色大衣,搭配着黑色西裤和衬衣,简约却不乏质感。 英俊的面容褪去清冷,只剩温和的笑意,一双黑瞳盛满暖光,磁性的嗓音低缓迷人:“ire今天乖不乖呀?” ire连连点头,帽尖儿的小球随她点头也一颠一颠地动着,可爱极了。 男人满眼宠溺,笑意更深:“昨天我们是怎么约定的?” ire害羞地捂住脸,从指缝间露出的皮肤已经泛红了。 当瞄到他从口袋掏出的仙女棒糖果时,ire秒变星星眼,抱住男人的脖颈儿,轻轻在他脸颊上“啵儿”了一口…… 第107章 我是claire的生母 低哑中浮动着些许雀跃的笑声从喉间溢出,听得出他是发自肺腑的高兴。 两只小手并排抓着仙女棒挥个不停。 七彩糖果奏响了整齐的音节。 小女孩漾开笑容,感染了所有人。 除了盛南伊。 尚未从见他的瞳孔地震中恢复,又在看到两人亲密互动时进一步上升到不可思议,现在的盛南伊已出离愤怒,横眉冷眼地盯着betty。 目光一直在几人身上游弋,猝不及防对上一双阴鸷的冷眸,betty汗毛直立,呆愣地垂下脑袋,手指搅在一起,战战兢兢地道:“对不起,盛董,我……他……我不是……” 支支吾吾说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男人把ire交给betty,对她轻笑道:“你带她去玩吧,我来解释。” betty感激地看了他一眼,这般温和的笑容真让人如沐春风。 英俊又心善,绅士做派,主动帮老师们搬运重物,还会耐心地陪孩子们玩耍,betty从一开始便对他印象好得不得了,接触下来,也只是锦上添花。 她不明白,如此优秀、英俊、绅士又深情的男人为什么入不了董事长的法眼? 等两人走了几米后,傅承屹才转身直面盛南伊,嗓音还维系着方才的轻柔:“你别怪她,是我给她看了亲子鉴定书。” 脑子嗡的一声,盛南伊不由得恍惚了下,没有站稳,稍稍歪向一侧,傅承屹顺势揽她入怀,一股电流从两人连接处飞快散开,四肢百骸都被电了一下,整个人瞬间懵怔了。 可在下一秒,她大力甩开傅承屹,大步上前从betty手里夺过ire,冷声吩咐着:“快点带我去见你们校长!” 冷面如霜,字字句句喷射出寒意。 betty吓得额角直突突,ire也一脸惊恐,又惊又怕,看向了傅承屹。 傅承屹站在盛南伊身后逗弄她,分散她的注意力。 盛南伊见状,内心五味杂陈,走得又快又急。 要领养ire的是一对五十几岁的夫妻——怀特先生和夫人。 两人是当地富商,怀特夫人人美心善,亲力亲为地参与诸多公益和慈善活动。 彩虹福利院能有如今的面貌,一定程度上也得益于怀特夫人的照拂。 当然最大功劳要归于盛南伊,她最近几年以“nicole brown”的名义每年为福利院捐助上千万,并要求淡化一般福利院穷困悲哀的基调,让这里摇身一变成为孩子们的乐园。 可惜,换汤不换药,这里仍是福利院。 校长和老师们尽职尽责照顾孩子,只为他们有朝一日能被好心人收养,去过更正常的生活。 ire时常是领养人的首选,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被选中。 而betty总会跳出来阻挠,找出领养人的各种问题,从中作梗,校长每次都成功被她说服,也觉得这么懂事可爱的ire适合更好的家庭。 然而,怀特夫人一家无可挑剔——家庭美满,社会形象良好,又是福利院的老熟人,待人亲和,也喜欢ire。 校长办公室内,拥有迷人棕色眼睛的怀特夫人与校长相谈甚欢,岁月在她脸上留下细微的痕迹,却没有夺走美丽,沉淀下来的美丽更显优雅从容。 下颌紧绷着,或说全身紧绷着,盛南伊轻轻吐出一口浊气后,才敲响房门,等到里面传来“请进”后才进去。 时至今日,能让她主动敲门拜见的人已不多见了。 校长见到她,惊喜之色溢于言表,立即迎上来:“亲爱的nicole,你怎么来了?我没有听betty提到过。” 福利院实行预约制,以往盛南伊前来都会通过betty预约。 校长意味深长地看了betty一眼,担心这样会怠慢贵客,有些愧疚地道:“不好意思,我现在有客人,只能让betty先接待你了。” 说着,她朝betty使了个眼色,betty无奈地苦笑了下。 视线越过校长,落在那对夫妻身上,目光骤然冷却。 盛南伊将ire交给betty,示意她先离开,转而对着校长一脸严肃地道:“july,事出突然,没有提前预约,十分抱歉,不过我想您会理解我的。” “发生什么事情了?”校长茫然不解,看了怀特夫妻一眼,在得到两人眼神授意后,她作出请的姿势,邀请盛南伊一同去外面讲。 盛南伊原地不动,言辞坚定地道:“我要领养ire。” 在场几人面色突变。 从容就座的怀特夫人立马起身,语气温和却不容置喙:“这可不行!我们夫妻二人已经说好要领养ire了,凡事都要讲究先来后到。” 校长也是一脸为难:“是啊~怀特先生与怀特夫人前几日便提交了领养材料,我们已经审核过了,现在只要再征求一下……” 盛南伊眉头一挑,冷冷打断她:“准确来说,我并不是要收养,而是认亲。我是ire的生母。” 众人:“……” 空气骤然凝滞。 几人面面相觑。 几秒过后,校长才绊绊磕磕地问道:“nicole,你是说……你是ire的母亲?那怎么会?” 每年捐助千万,还时常前来探望,以这样的条件,不至于无法安顿好自己的孩子吧? 必定有什么难言之隐。 念及她的善心,校长也忍不住为她找理由,侧过头看向一旁的怀特夫妻。 两人均颇感震撼。 怀特先生的眉头都要拧成麻绳了,怀特夫人用手轻抚胸口,无奈地摇着头:“july,看来你现在遇到难题了,我们就不干扰你的决定了。 太可惜了,我们是真的很喜欢这个孩子。 不过如果她能回归自己的家庭,我也会为她感到开心,时常为她祈祷的。” 经过盛南伊时,她又深深看了盛南伊一眼,好像在说“请对她好点”。 浓长的眼睫微微颤动着,与此同时震颤着的还有她的心,仿佛被一把钝刀反复磨着,闷痛闷痛的,她偏偏什么都说不得。 怀特夫妻离开后,校长示意两人就坐,却还处于刚才的震惊中未得缓解,没有主动开口。 盛南伊并未坐下,也没有解释的想法,只是笃定地道:“我需要马上带走ire。” 她出国前已将此事提上日程了,可还在筹谋中。 认亲一事非常棘手,她必须要深思熟虑,还要确保还无后顾之忧,最重要的是——她还没有做好心理建设。 林曕北、陈医生、betty多次催她,孩子在一点点长大,她必须速战速决。 可她总是缺一点勇气。 现在,勇气来了。 第108章 她是我前妻,这是我们的离婚证 当傅承屹出现时,盛南伊便知道秘密瞒不住了。 震惊、恼怒之余竟然生出几丝释然。 如果连他都知道了,那也没什么可以隐瞒的人了,ire不再是她在世间的难言之隐。 可当见到傅承屹和孩子亲密互动时,愤怒重占上风,她甚至脑补出傅承屹最终夺得抚养权的场景。 毕竟比起一个毫不知情的父亲,生完把孩子丢在福利院的母亲,更加毫无人性,更容易被众人指责和唾弃。 这个念头像荆棘,将她紧紧捆缚,不消多时便刺得她遍体鳞伤。 凝着女校长的双眸仍有哀痛弥漫,盛南伊却又倏然攥紧拳头,挺直了腰背,周身散出清冷压迫的气息。 天气阴沉不定,女校长随手旋开台灯,映在一片暖光中,慈眉善目的。 她那双褐色的眼睛也一直盯着盛南伊,蕴着复杂的情绪,几度欲言又止,最后还是笑着道:“nicole,我想我能理解你的心情。只是,福利院有严格的领养流程,我不能破例。” 她行事谨慎,一丝不苟,这也是盛南伊选择这间福利院的重要原因之一。 可这样的好品质在此刻显得不合时宜。 盛南伊摘下碍事的棒球帽,随便抓了把头发,露出明艳的五官。 在外几个月,她皮肤黑了不少,衬得五官更立体,更凌厉,目光炯炯,言辞难免生出咄咄逼人的架势: “我是孩子的亲生母亲,我有她的出生证明,只是没有带在身上,可以让人尽快去医院核实,或者我找人把电子版先发过来。 校长,无规矩不成方圆,福利院被您打理得井井有条,不过墨守成规万万要不得。你现在应该清楚我为什么每年捐助了吧?我可以保证,即便我带走了ire,还是愿意继续扶持福利院。” 威胁的语气,倨傲的姿态。 四目交对时,女校长完全败下阵来,她无法否认盛南伊每年的捐助几乎超过了其他所有人的捐助总和。 得罪盛南伊的风险她和福利院都承受不起。 眼角的细纹漫出苦涩的笑意,女校长收拾好情绪正欲应下时,沙发区传来一道低缓有力的嗓音—— “犯不着威逼利诱,我们明明可以通过合法程序。校长,这是亲子鉴定书,抱歉,一直瞒着您,其实我是ire的父亲。” 傅承屹说着从大衣口袋掏出了折叠的纸张,搁在桌上。 爆炸性消息一个接连一个,女校长不由张了张嘴,旋即对上一双沉着而坚定的黑瞳,仿佛被瞬间说服了,她竟点了点头,应了一声。 纸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单词,焦灼的视线径自落在结论处。 眼前这位duke先生,三个月前第一次前来探望孩子们。 不过,这三个月来,他有一半以上的时间都在。 长相英俊,打眼一看清冷矜贵,可与孩子们待在一起时又温情十足。 他没有直接捐款,而是亲力亲为给福利院做了些实事,修缮破损的喷泉、组织趣味运动会、给孩子们上课、带孩子们郊游…… 她为了获得援助也试图接近过他,想要了解他的故事解开他的心结。 每每那时,他总是沉默,双眸深邃,仿佛在追忆些什么,却没有倾诉的意愿。 没想到他居然是ir的生物学父亲,那么…… 女校长困惑地看向办公桌前的两人:“您两位?” 眸光破碎,水光弥漫,盛南伊偏过头不理睬。 傅承屹琢磨着她的神色,意味深长地笑着,缓缓从口袋掏出小本本递过去:“她是我前妻,这是我们的离婚证。” 还真是层出不穷的“惊喜”啊~ 女校长不知作何表情,只好拿在手里看起来,心思却在流转:可怜的ire,明明父母双全,看起来也不是泛泛之辈,怎么就给不了她一个家呢?尚在襁褓中就被送来福利院,怎么忍心啊~ 念及于此,她竟悲从中来,心塞地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两人,打算说些什么。 只是眼前这对璧人过分养眼,越看越欢喜,不禁感叹也只有这样的父母才能生出那么好看的女儿,现在把孩子认回去总归是好事一件吧~她得成人之美。 敲门声再度传来,betty拿着一个档案袋走进来,掏出几份文件放在桌上:“校长,这是ire出生证明和亲子鉴定的复印件。” 盛南伊释然地笑了笑。 想来林曕北一早安排好了,只是想起一再出卖她的林曕北,她又想发火了。不过这些都不重要,她以后有的是时间同他秋后算账! 额角突突跳着,校长捏了捏太阳穴,有点绝望地望着betty,betty也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抱歉啊校长,是nicole女士,不是,是盛董安排我在这里照顾ire小姐的,我也不想骗您~” 几小时后。 寥寥几颗星星挂在孤独的夜空上,尤为凄清。 低矮的白色栅栏门上,彩虹福利院的名字用七彩颜色各写了一遍,上面还画了独角兽、美人鱼、米奇等卡通形象。 门前,小朋友围着ire,有的哭有的笑,却无一不透出艳羡的目光。 一方面羡慕ire终于有家了,不用再寄人篱下了;另一方面,他们也羡慕领走ire的是盛南伊,他们也好喜欢漂亮阿姨啊~ 有几个年龄稍长的孩子拉着ire的小手,煞有介事地叮嘱她去新家后要乖巧听话,尊重长辈,遵守新家的规矩…… joe抱着皮球不屑地哼了一声,攥着拳头让ire不要怕,就算被送回来了,大家还能一起玩呢! 边上的两个小孩赶紧捂住他的嘴巴。 joe一脸委屈,他也没说错什么了,bob和tommy被送回来时betty也是这么说的啊~ 孩子们的世界大人们没空理会。 因为临时开了会,校长和老师们都知晓了情况,送别时各有担忧,有的叮嘱盛南伊,有的叮嘱傅承屹,只有betty哭哭啼啼地问她以后该怎么办? 盛南伊也没想计较被出卖的事情,扔给betty几个选择:留在福利院、安排她去旧金山的分公司或度假酒店里工作、回国继续照顾ire。 第109章 孩子与她并不亲近 betty好不纠结,拧眉思考起来。 她是林曕北的一个远房亲戚,家人早些年来洛杉矶创业,可是没过多久便破产了,生活一度比较拮据。 林曕北出国读书时联系到他们一家,也私下接济过他们几次。 betty胆大心细,手脚麻利,盛南伊在洛杉矶待产时,林曕北特意让她过来照顾,生产后又安排她去了福利院。 她在福利院一向尽职尽责,一方面盛南伊给了高薪,另一方面她在福利院也过得挺开心。 这里的孩子,虽为世人眼中的弃子,不少孩子还有先天残疾,可她眼里,孩子们都是上帝派来的小天使,可爱又懂事。 她在这里待了四年,缔结了友谊,也跟孩子们有了深厚的感情,可现在任务完成,她的确要慎重思考一下出路了…… 在她纠结时,盛南伊已经打算带着ire先行离开了。 经由现场气氛的一再渲染,ire仿佛第一次深刻体味到什么是离别。 最开始老师帮她收拾东西时,她还是兴高采烈的。 福利院的孩子们待在这里的使命仿佛就是不断学习和努力,有朝一日能被好人家领养。 校长每天带他们做祷告,也盼望孩子能一个完整的家。 他们对被领养有莫大的期待,对离别却司空见惯,可当ire身临其境时,再也无法置身事外地看待了。 起初的欢欣雀跃化作对未知的恐惧,她松开盛南伊的手,转头抱着betty哭起来。 哭声一声越过一声,最后变为嚎啕,那样撕心裂肺,听得令人动容。 ire几乎是福利院最安静的小姑娘,喜欢画画和一个人玩,不爱哭闹。 这一哭闹起来,饶是经验丰富的老师们也一下子乱了阵脚,束手无策。 握在掌心的小手倏地离去,那残存的温度也被夜间的晚风拂去,盛南伊微微怔在原地,怅然若失地望着抱着别人哭泣的女儿。 小孩子的心情和举动她可以体会到。 正是因为能体会到,心间的难受才会更浓烈,一直努力压制的泪腺终于破防了,一颗颗眼泪砸下来。 好似化作滚烫的铁水一样,把傅承屹的心烫了几个大洞。 他凝着她,暗了眼眸,绷紧了下颌线,下意识伸手想为她擦拭。 盛南伊却后退一步,抬眸看他,眼里有太多他读不懂的意味,只是能感知到一种从未有过的陌生疏离。 她脸上晶莹剔透的泪珠映出他的茫然与无措。 傅承屹只好蹲下来去哄ire。 他在这里待了三个月,像上班似的定时定点过来打卡,也不摆什么架子,同吃同玩。 此般亲密无间对这些缺爱的小孩子有致命的杀伤力。 再加上他的超群出众的长相和气质,小孩子和老师都对他喜欢得不得了。 其中,平时最常和他玩耍的ire,即便不清楚两人的关系,也对他有种莫名的信任和依赖,抱着他的脖颈,往他怀里蹭了蹭。 长指触碰着稚嫩的脸蛋,轻柔地给她拭去眼泪,用极度柔和的嗓音说道:“ire,乖,不要哭了~跟妈妈回去好不好?已经晚了,老师和同学们也该休息了,以后有机会妈妈会带你回来看大家的,好不好?” 温和的面容,温情的目光,温和的嗓音,每一项都很有说服力。 ire用水汪汪的葡萄眼盯着他,用力地点点头,还顺势埋头在他胸前,以后恐怕见不到这个叔叔了,她好舍不得啊~ 肉嘟嘟的小手不禁搂得更紧了。 她要不要告诉帅叔叔,她真的很舍不得他呢? 傅承屹被圆滚滚的小脑袋拱着,细嫩的脸蛋肉间或碰到他的下巴,心间被一股源源不断的暖流熨帖着,整个人都要化了。 而这个人是他的女儿。 他轻轻扯唇向盛南伊望去,迫切想告诉她,他与他们的孩子相处得很好,他喜欢女儿,女儿也很喜欢他。 所以能不能不要再对他视若无睹、拒之千里了? 他们之间没有隔着鸿沟与天堑,而是一个需要共同抚养的女儿。 然而,等待他的是一束异常冷漠甚至散出寒光的清眸,他胸口一窒,依依不舍地把ire还给了盛南伊。 ire好像已经接受了事实,任凭盛南伊抱着她往外走,望着渐渐远去的老师和同伴,眼泪盈在眼眶中,却没让它们落下来。 老师们常说,哭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她得坚强呀~ judy姐姐说,去新家后要乖巧一点,她得记住呀~ 而且帅叔叔也要送她们回去,她还能和叔叔再待一会儿呢~ 傅承屹其实住得不远,他在福利院附近买了一栋小别墅,可也知道盛南伊应该不会想同住。 因此,他特意开车过来的。 从福利院出来时已经九点了,这又是郊区,不好打车,盛南伊没坚持,便同意让傅承屹送了。 她心情乱糟糟的,没有心思选酒店。 ire双手交叠着趴在车窗上,好奇地望着这个最熟悉却又陌生的城市。 原来外面长这样啊,路是那么宽,路边种了那么多树,比福利院的还要高大,树上挂着漂亮的灯一闪一闪的,还有好多车呀,就跟图片上一样。 不不不,比图片和电视上都要好看。 车子慢慢驶入繁华地段,高楼林立,霓虹闪烁,ire因为哭得有点困,刚开始还强撑着欣赏夜景,可实在太困了,就这么趴在车窗上睡着了。 毛线帽子蹭着玻璃窗,掉了一大半,露出细软的头发,和小绒毛一样,因为戴帽子太久都卷起来了。 长长的眼睫密密匝匝覆住双眼,肌肤娇嫩,盛南伊瞧着她睡着了,轻轻揽过来抱住,凝眸看着,轻轻摸着她稚嫩的脸蛋,心里很不是滋味。 两人明明是最亲密无间的关系,可ire跟她并不亲近。 盛南伊总是来去匆匆,ire也常常会忘记她,一度让她伤心到不能自已,却又自叹活该。 抚摸小脸的指尖在微微打颤,她生怕弄醒了小家伙,也怕伤到小家伙。 她有多久没有这么抱着女儿了?上次这么抱她睡,她还在襁褓里呢~ 可她竟是那样心狠,都没看她出满月就匆匆回了国。 只因那时公司里前狼后虎,甚至有几个董事合起伙来,以她身体欠佳长久缺席为由,逼她让贤。 也是在那时,她下定决心把ire送到福利院。 第110章 如果我不好,那你还愿意给我生孩子吗 在此之前,彩虹福利院不过是一间规模不大、中规中矩的福利院。 盛南伊慷慨解囊,不仅大方地捐资,还为这里规划好前路,从此福利院化身为乐园,包容了无家可归的孩子,也充满了孩子们的欢声笑语。 她能做的也便如此了。 林曕北多次质问她非要选择福利院,她完全有能力找人看护。 可那时的盛南伊也不清楚她有没有坚持下去的勇气,如果孩子被人知道,就会成为她的掣肘,她已经选择了破釜沉舟就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谁也不知道,她牺牲了自己和孩子才杀出一条血路,如今,路平了,可…… 目光久久落在ire的脸蛋儿上,她的手指也恋恋不舍,深深陷入一种幸福又悲伤的情绪中难以自拔。 一切被傅承屹尽收眼底,他不忍心破坏这一切,只是握紧了方向盘。 时不时从镜子里偷偷瞥一眼,唇角不自觉地掀起。 这么多年,他好像第一次生出所谓的幸福感,他的车里,载着喜欢的女人,以及他们共同孕育的孩子。 天知道,当林曕北告诉他这个消息时,他有多么震惊,又有多么五味杂陈。一方面因为多了孩子这样无法断绝的关系而欣喜若狂,一方面却因她有孩子都不告诉他而崩溃抓狂。 他几乎立刻订了机票,只是台风让他耽搁了,理智也成功回归,他在深思熟虑过后,把两边的事宜安排妥当后才动身。 根本就没有什么常胜将军,只是不打无准备之仗,他再也不能像上次一样草率行事、打草惊蛇。 盛南伊素来吃软不吃硬,这件事情他总算没有操之过急,盛南伊不知情,也因为不知情他们错过了一个月前的重逢。 上个月他回国开会,恰好盛南伊前来探望,就这么错过了。 其实在知晓秘密前,他对于孩子和家庭都没什么特别感觉,当时也只是因为有孩子能牵绊住盛南伊而已。 许是血脉相连,他来福利院第一眼就认出了这个孩子,和孩子待得越久,便越喜欢她,越是按捺不住想要相认。 错失良机后,他拿出亲子鉴定向betty表明了身份,还当场联系了林曕北,希望betty配合。 betty一方面被他的深情打动,一方面也心疼ire,明明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大小姐,却在这种地方待了四年。 福利院再好,也不是家,不是吗? 恰逢有人又想领养ire,两人计从中来。 从悲喜交加的情绪中回过神,盛南伊瞥向窗外,正好看到前面有一家酒店,要他停车。 早在多年前,盛世国际便制定全球发展战略,以豪华度假酒店和别墅打响招牌,可洛杉矶始终没有提上议程。 原因自然在ire。 盛世国际在旧金山设立了分公司,她每次以前来考察或度假的名义,住在旧金山,抽一天时间包车过来当天往返。 几乎没有在洛杉矶入住过,除了两年前两人在洛杉矶遭到枪击那晚。 车子刚停稳,盛南伊就抱着女儿下车了。 ire已经四岁多了,加上在睡觉身体软绵绵的不好着力,抱起来有点费劲,盛南伊无视了伸过来要接住孩子的男人的大手,紧紧护住。 只是,这样一来,行李箱和随身包便腾不出手。 她看向帮她开车门的服务生,对他眼神示意。 服务生屁颠屁颠帮她取下行李,正要去座椅上拎包时被男人冷眼扫过来,那气场当真骇人,他身体一僵,主动归还了行李,接过来男人的车钥匙去停车。 这个意思是他也要住在这了? 他毕竟是自由之身,不归她管,盛南伊说不得什么,不动声色地往里走。 俊男靓女分外扎眼,前台小姐姐眼睛一亮,立刻展露出笑脸。 见三人一起进来,前台理所当然将他们视为一家人:“贵宾,晚上好~请问您有预约吗?” 前台虽然面朝三人,眼睛却只盯着傅承屹。 “没有”,盛南伊不耐烦地抢先应道,她实在不怎么会抱孩子,急着调整姿势,从公主抱变成让孩子脑袋搭在肩上,才稍微舒服了点,看向墙上的房型随口道,“要至尊套房。” 前台笑容灿烂,马上开好房,递上两张房卡,祝他们入住愉快。 这还能愉快吗? 盛南伊瞬间拉下脸:“我们不是一起的。” 前台惊诧,左右打量着两人,脸色慢慢变得尴尬,傅承屹却还是一派坦然,选了同样的房型。 说来也巧,整个酒店就剩下两间相邻的至尊套房。 时间不早了,盛南伊不想计较什么,只能听之任之。 五星酒店自然更讲究宾至如归,大厅里热情的服务生主动过来拎行李,又被傅承屹利眼阻止。 他甚至没让服务生相随,拎着她的行李送到门口。 刚开好门,盛南伊抱着孩子堵在门口,瞥着他手里的东西,冷声道:“放这里就好。” 傅承屹眉头一跳,怎么又要开始了?他不能错失良机,拾步就要进去:“你抱着孩子,我帮你把东西放好再出来。” 盛南伊毫不松口:“我说放在这里。” “如果我真的要进去,你能拦得住?不要总是把我往那么不堪的方向想。” 盛南伊冷哼一声:“难道你很好?” 傅承屹喉咙一噎,忽然就笑了,低头在她耳畔轻声道:“如果我不好,那你还愿意给我生孩子吗?” 好气,可是无言以对。 盛南伊只能狠狠剐他一眼,往前走了两步,一脚把门踹回去。 傅承屹盯着冷冰冰的房门,饶有兴致地琢磨了一会儿,待了几分钟才回到自己房间。 她恼了,冲他发脾气了,变得生动起来了。 可喜可贺。 小家伙一直没醒,盛南伊不忍心吵醒她,只是给她脱了外衣,放到床上,盖好被子。 这么小小的一只,不对,应该说,从那么小小一只居然长到这么大了,时间过得好快呀~ 她盯着女儿看了好一会儿才去洗漱,洗好后也迫不及待钻进被窝,久违了的相拥而眠。 只是这么抱着她、亲着她,盛南伊感到心里缺失的那处好像瞬间被填满了,原来她还能这么幸福。 ire身上散出的小孩子独有的奶香味,让她漂泊多年的心终于寻觅到落脚地。 这一觉睡得安稳、踏实,她感到从未有过的释然。 等她醒来时,却发现睡在身旁的孩子不见了。 第111章 原来有女儿的感觉这么好 手在床的两侧反复摸索,人不在,连余温都没了。 穿着睡衣的女人从床上腾地一下坐起来,顾不得理顺头发和衣衫,盛南伊一边开灯,一边焦急喊着ire的名字下床。 余光捕捉到枕边的一抹亮光,是照片被灯光折射出的光。 照片上贴了一张便利贴——“孩子饿了,我先带她去楼下用餐”。 她这才放心地舒了口气,视线落在照片上。 是她的睡颜。 一头黑发肆意铺陈在白色的大枕上,指尖攥着被子,脸上留着枕头压的印子却挂着浅淡却满足的笑弧,一副安然的模样。 照片背面有一行小字——“熟睡时的你,很温柔”。 温柔——或许就是天生与盛南伊无缘的词,她几乎没听到有人这么形容过她。 有人说她美说她骄说她飒说她霸道说她野蛮,却没人说过她温柔。 可是照片上的人儿,连盛南伊也不得不承认,怎么看怎么温柔。 清眸漾起暖意,手指摩挲着照片上的自己,一瞬感到欣慰:大概是女儿的归来,填补了她生命中的空缺,让她重新找回了温柔。 她要做一个温柔而强大的母亲。 与此同时,酒店的自助餐厅。 可爱的ire被男人紧紧牵住,小屁股一扭一扭地跟在身后。 她还是穿着昨天的衣服,今天没有戴帽子,毛茸茸的脑袋上扎着两个歪歪扭扭的小辫子,额前的碎发还是卷卷的,看起来十分诙谐。 小小的个子,脑袋与食物餐台基本齐平,傅承屹索性将她抱起来,一本正经跟她介绍着餐食种类。 傅承屹腾不出手取餐,招呼了服务生帮忙。 ire看得眼花缭乱,只觉得什么都好吃,什么都想吃。 可她不是会主动索取的孩子,对这样的环境也感到陌生,小手攥着傅承屹的衣袖,紧紧抿着小嘴,黑漆漆的眼睛却在琳琅满目的食物上流连。 每每问她想吃哪一个的时候,她总会摇摇头。 只有问到要不要吃这一个的时候,她才会点点头。 傅承屹慢慢摸清她的心思,加上凭借这三个月的了解,除了必备的牛奶、煎蛋、三明治、水果,还给她要了福利院不常吃的甜点。 盘子里摆满了精致的食物,小家伙异常开心,雀跃之情溢于言表。 她本就不挑食,这下更是大快朵颐,傅承屹只是看着她吃就感到十分满足了。 刚才帮忙选餐的女服务生没有走远,也趁机过来套近乎:“先生,这是您女儿吗?” 傅承屹一脸骄傲,正欲点头时眼前浮现出盛南伊的冷脸,瞬间敛起笑意,淡声问道:“怎么了?” 女服务生困惑地回:“没怎么,我只是想说孩子长得好漂亮好可爱,真让人喜欢呢~” “是挺讨人喜欢的。”也不看看是谁的女儿。 往常,傅承屹不喜欢被搭讪,可今天因女儿太可爱被搭讪的感觉貌似还不错,他不由地也笑了笑。 女服务生瞧得心神荡漾,胆子也便大起来了:“我猜您不会梳头发吧?” 在傅承屹投来疑惑的目光时,她已经从口袋中掏出小梳子和镜子朝他挥了挥,笑靥如花:“让我给小可爱重新梳梳头发吧,不然太浪费她的基因了!” 傅承屹俊脸绷紧,他刚才鼓捣了半天,还翻看了很多教程,还是扎不好,最后孩子肚子饿得咕咕叫了,他才作罢。 怪事年年有……这个世界上他傅承屹不擅长的事情还真不是一件两件! 念及于此,他机械地点点头,女服务生手脚麻利地小家伙重新扎了两个小辫子,还给ire照了镜子。 ire晃着脑袋,脸上乐开花,甜甜地道:“谢谢阿姨,真好看~” 路过和周围的食客也纷纷夸赞孩子可爱,有的凑上前问她几岁了,有的拨弄着她的小辫子,有的还想上前捏她脸…… 福利院实行预约制,一般不会有太多人同时进入。 ire没怎么见过这么大阵仗,难免还是有一点小紧张,抱着牛奶咕咚咕咚喝着。 傅承屹又骄傲又心疼,只能对围过来的人下了逐客令。 等人散开后,ire才放下杯子,粉嘟嘟的嘴上留着一圈牛奶泡,漆黑的葡萄眼盯着傅承屹,怯生生地问道:“duke叔叔,您和nicole阿姨认识吗?” 她从昨晚就想问了,可她在车上睡着了,今天叔叔敲响门之后只顾给她梳头发,还梳不好一直重梳,她都没时间问。 傅承屹拿着纸巾轻轻帮她擦,引导她用中文交流:“那不是阿姨,是妈妈。” ire“哦”了一声,点点头,还在盯着他。 傅承屹忍俊不禁,只能解释道:“是的,我和你妈妈是旧相识,老朋友。” ire还是点点头,这下重新看向盘子。 她已经吃了挺多了,可还是想吃呢! 傅承屹猜中了她的心思,笑眯眯地拿起刀叉给她切牛排,先切成小条又切成小块,直接喂她吃。 小家伙长睫毛眨呀眨呀,接过来,脸蛋却泛红了 。 傅承屹盯着苹果脸,乐不可支,小家伙这是喜欢他吗? 如果她知道他是爸爸,会不会更开心呢? 他不禁浮想联翩,越想越高兴,原来有女儿的感觉这么好~ 盛南伊洗漱完出来时,外面响起敲门声,父女两人吃完回来了。 ire躲在男人身后,只探出一颗脑袋,有点害羞地喊她“妈妈”。 这个称呼对她来说还是太陌生了,可是叔叔说不能再管她叫阿姨了,不然“阿姨”会很伤心的。 她不想漂亮阿姨伤心,也愿意漂亮阿姨当她妈妈,于是乎又喊了一声“妈妈”。 一声声叫得盛南伊心里又甜又苦,抱紧小家伙亲了一口,还不忘睨了身旁的男人一眼。 傅承屹习以为常,波澜不惊地走进来,把打包回来的餐食一份份打开放在桌上,在沙发上坐下来。 盛南伊和小家伙聊着天,见他并无离开的意思,忍不住提醒:“你可以出去了。” 傅承屹笑中带着几分讨好的意味:“你吃饭吧,我陪她玩一会儿。” 盛南伊并不领情:“带着这些吃的,马上离开我的房间!” “这都是女儿给你选的。”虽在扯谎,傅承屹十分理直气壮。 第112章 产生了一种被比下去的感觉 在见到盛南伊一脸愤恨、十分不情愿,喉咙不停翻滚却又迟迟未能吐出一个“不”字时,傅承屹暗暗窃喜,扬眉瞬目。 看起来,他不仅找到了持续接近盛南伊的理由,还能时不时拿女儿做幌子压制她。 既然是女儿的一片“孝心”,又急于短时间内修补关系,盛南伊只能乖乖坐下来吃饭。 食物还算合她胃口,只是吃几口后,她才意识到这应该不是女儿挑的,而是傅承屹,不由抬眸望过去。 两人坐在沙发上,熟络而亲密,氛围融洽。 傅承屹只是在照着童话讲故事而已,小家伙却笑得开心极了。 盛南伊回想着这四年多来,她很少见女儿这么开心过。 她见到的ire喜欢在角落里安静地玩,很少和别的小朋友嬉闹,betty也说她是个安静的孩子。 可此情此景…… 盛南伊攥紧了手里的勺子,莫名其妙产生了一种被比下去的感觉,虽不浓烈,却挥之不去,一直萦绕在心头。 因此,她时不时瞄着两人,看他们在玩什么,听他们在说些什么。 沙发上的男人长腿交叠,修长的手指翻阅着童话书,嗓音柔和,时常摸一下小家伙的脑袋,场面温情十足。 其实,他的注意力并没有全放在女儿身上,余光扫着在用餐的女人,恨不能把她的表情动作尽收眼底。 见她时刻关注他们,露出羡慕又吃瘪的神情。 得逞的快感像海浪翻涌,一波胜似一波。 她终于有在乎的事情了。 盛南伊心头的不快无处发泄,只能心塞地干饭,不知不觉吃了个精光。 傅承屹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自知不可操之过急,见好就收地宣布告辞,给两人留下独处的空间。 毕竟,他拥有了ire三个月,即便孩子不知道他的身份,他也很满足了。 盛南伊终于等来这一刻,有样学样地坐到沙发上,也翻开了故事书。 看惯了策划书与合同上冰冷文字的她,现在好像只会果断冷静地下达命令,在读起这些简单故事时无法做到声情并茂、感同身受。 小家伙趴在沙发上,双手捧着粉嫩的小脸蛋,十分专注地听着。 盛南伊见她这样子,更加心塞了,她真的好想一步登天成为一个好妈妈呀~ 过了一会儿后,她又觉得顾影自怜没什么用,重整旗鼓,打算做点自己擅长的事情,给小家伙重新换了套衣服后,两人从房间走出来。 隔壁的房门也适时被推开。 傅承屹穿着浅色的休闲装走出来和他们打招呼。 见惯了整天黑衣黑裤的他,这身打扮倒叫人耳目一新。 太阳穴突突跳了几下,盛南伊拧着眉头别开了视线,却还在想他昨天明明是空手入住的,现在倒是置办了衣物过来,是要打持久仗的意思? “出去吗?我送你们。” 男人笑容温和,盛南伊几乎都要忘了他原先是个不爱笑的人,整天一副泰山崩于前不动声色的样子。 想到这里,她忽然挑挑眉,不爽地回道:“不必。” 傅承屹越过她,一把抱起ire,轻声问:“ire,你这是要和妈妈去哪儿呀?叔叔和你们一起好不好?” 这张脸,这个声音,让人毫无抵抗力,ire下意识就要点头,只是想到什么,便望向了盛南伊。 福利院的姐姐说她以后要更听话的,她不能擅自做主。 感受到女儿目光里的期待,与此同时,她也读懂了傅承屹“不要总是板着脸,会吓坏孩子的”的示意,只好缓和了面色点点头,又淡淡说了声:“下不为例。” 傅承屹回之一笑。 坐进车里,待报出医院的名字后,盛南伊还没表明目的,只见傅承屹长指打开抽屉,拿出一个档案袋递过来,定定地看着她:“你要用的资料都在这里了。” 带着几分狐疑,盛南伊接过来打开,果然各种资料都在。 他根本不是个能忽视的存在,盛南伊警醒着自己,她必须速战速决,尽快带孩子回国。 即便他们骨肉相连不能分割,至少物理上的距离会让她心安不少。 车子驶向警局,ire在望见标志后,便开始紧张起来,两只小手揪在一起,水汪汪的大眼睛咕噜咕噜转着。 她有点害怕呢~老师说,做错事会被警察抓起来。 等到车子停稳后,这份害怕直接上升为恐惧。 盛南伊下车时,她整个人依偎在车门上。 “ire,可以下车了。”盛南伊没留意到异常,从包里掏出证件。 傅承屹已经打开另一车门,把她抱出来了,感受到她在微微发抖,问她怎么了? ire紧紧攥着他的衣服,瑟缩在他怀里,眼睛却盯着走来走去的警察,细若蚊蝇的嗓音道:“叔叔,ire没有做坏事。” 为什么要带她来警局? 只有一些孩子不懂事时,老师才会说让警察把他们抓走的。 她难受地往傅承屹怀里拱了拱。 傅承屹费解地皱了皱眉,看了一眼周围环境,似乎明白了什么,试图宽慰她:“是的,ire,只有做了坏事才会被警察抓起来。ire一直都很乖很懂事,所以不需要害怕警察,我们今天过来是因为……” 此时,接到警讯的几名黑人警察从门口蜂拥而出,个个拿着警棍,气势汹汹,几辆警车同时鸣笛从身旁呼啸而过。 小家伙瞬间被吓哭,更紧地抱住他。 像只受惊的小兔子,傅承屹的心也像被她攥着的衣服似的,皱巴巴的。 他的眼睛干涩,却生疼。 他看向同样因此怔住的盛南伊,缓声道:“这件事还是不要操之过急。她对这个世界很陌生。” 闻言,盛南伊也只是深深看了孩子一眼,点点头,从他怀里接过孩子哄慰。 傅承屹开出一段路后,见小家伙不怎么哭了后,才适时提议道:“既然都出来了,不如带她去玩一会儿?” 他们先去了儿童餐厅,饭后又开始逛商场。 盛南伊看到了亲子装专卖店,带着ire走进去。 服务员嘴甜,跟在身后夸赞盛南伊漂亮、男人英俊、孩子可爱,还说他们家的布料亲肤舒适,环保又时尚,最适合他们这样的幸福家庭了。 盛南伊看到这里款式多样,自动忽略了最后一句,逛了起来。 第113章 傅承屹,你是在怪我吗?你有资格怪我吗? 亲子装的颜色大多轻快欢脱,对于穿惯黑白两色的盛南伊来说不太适应。 本着既来之则安之的想法,盛南伊还是想要征求孩子的意见。 ire没有直说,眼睛里却装满了浅粉浅蓝浅黄色的衣服,盛南伊妥协地拿了几套进了试衣间。 既没负责拿包,也不负责挑选的傅承屹全程没什么参与感,却倍感欣慰,心满意足地等在外面。 等一大一小出来后,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又情不自禁举着手机连拍几张,等两人进去换衣服时又翻看了几遍,越看越欢喜。 服务员也被高颜值母女吸引,一直守在试衣间门口,心想待会要不遗余力夸赞,让两人多买几套。 忽然想起坐在沙发上的男人,服务员好奇地前来攀谈:“先生,您不用试穿吗?” “我吗?”傅承屹嘴角勾起一抹似是而非的笑,不无期待地看向镜子前的盛南伊。 “他只是司机”,盛南伊冷冷对服务员说道,“麻烦你,把试穿的全包起来。” 服务员头皮发麻,尴尬地扯出一个笑,屁颠屁颠跑了过去。 真是诧异极了。 盛南伊领着孩子径自走向前台刷卡,傅承屹面无波澜地守在一旁。 服务员自知失言,动作麻利,满脸堆笑地将他们送走。 望着连背影都分外迷人和契合的三人,她内心十分困惑:现在有钱人家里当司机的门槛这么高了吗?这个男人明明看起来英俊尊贵,没有几个男主人能有这样的气质啊~ 于是乎,拥有了新身份的傅承屹一趟商场逛下来,又变成了挂衣架子。 两只手上拎满各式各样的袋子:衣服、鞋子、食品、玩具、图书、零食、奶粉……吃穿用度,一应俱全。 购物大概是女人的天性,哪怕只是几岁的女孩子,可能也会容易喜欢上买买买的感觉。 除了过家家时,ire几乎没有买过东西,起初还十分认生,不一会儿便沉浸其中了,兴致勃勃地满场跑。 看什么都很欢喜,拿着什么都爱不释手,挑选时却又纠结不舍。 盛南伊见状喜不胜收,她终于找到讨好女儿的有效方法了。 离开商场时,傅承屹的车子后备箱和副驾驶座被装得满满当当,三人称心快意,满载而归。 因为要充当送货员,傅承屹被允许自由出入盛南伊的房间,熟门熟路地把东西摆在各处。 还自恃劳苦功高,更会瞅准时机,把几套玩具拆开后,直接坐下来,陪着小家伙玩起来。 盛南伊见女儿正在兴头上,只好听之任之,自己去隔壁打开电脑处理工作。 小家伙没睡午觉,又忙碌了大半天,没一会儿便犯困了,拿着做饭工具在那儿小鸡啄米地强撑着。 傅承屹见状看了眼时间,想去隔壁叫盛南伊。 坐在书桌前的女人收到林曕北的长信,说自己知道消息了,恭喜她终于寻回女儿了,也因透露消息向她表示抱歉。 这份信真的很长,林曕北言辞恳切地叙述了自己这些年对此事的心路历程,也说她的执着…… 怕ire有事找她,盛南伊并没关门,可敲门声还是让她猝不及防,尤其看到来人时更是忍不住蹙起眉头。 “我有点事,要先回去了。”轻飘飘一句话脱口而出后,傅承屹才看到她微蹙的眉头,也看到电脑屏幕,不知她是否在为工作烦忧,开始揣摩起她的心思。 “你走就是了,没人想留你。”房间只有两人在,她想当然地冷言冷语。 “我知道你不欢迎我,也不想看到我……”傅承屹扭头看了一眼ire,见她趴在靠枕上,一动不动,便索性进了房间,嗓音还是压低了的,“但我们应该找个机会谈谈ire的问题。” 盛南伊脸色突变,冷眸盯着他:“没什么可谈的,在福利院时我的态度已经明确了,这个孩子是我一意孤行生下来的,不需要你负责,也不劳你过问。” 在校长临时组织会议审核他们的材料时,两人有过一段并不算长也不够深刻的谈话。 谈话的主旨在于她必须拿到孩子的抚养权。 傅承屹多次言明他不是要跟她孩子的抚养权,只是…… 盛南伊一如既往,向来不听他的后半句。 显而易见,今天也有这样的时刻,但傅承屹没有给她拒绝的机会:“你想必也清楚,我们的孩子并非那么健康。” 盛南伊身体一僵,别开视线,重新对着电脑,侧脸弧线在灯光和电脑亮光下显得凌厉。 低哑的嗓音里埋着并不浅淡的哀痛:“我会照顾好她的。” 傅承屹朝她走来:“不要再一意孤行了,你不是神,不会每一个决定都正确。” 盛南伊盯着桌上的影子,他的影子逐渐与她的重叠,直到整个人遮住她的。 她还看到一只手抬起,即将落在她肩膀上,心口像突然被刺了一下,前倾躲开后站起来,俏脸紧绷:“傅承屹,你是在怪我吗?你有资格怪我吗?” 瞳眸深谙,傅承屹与她对视:“我不是这个意思。” “ire好好的,没什么大不了的问题,她只是对这个世界不熟悉而已。我会陪她一点点了解这个世界,我也会给她找最好的老师,她会好起来的。我会把所有精力放在她身上,给她最好的照顾,我会补偿她的!” 她一气呵成,没有任何停顿。 说给他听,最重要的是,她在说给自己听。 她亲眼目睹了ire存在的问题,遭受的重创比betty讲给她听要重得多,天知道她有多痛有多懊悔。 再加上林曕北的这封信。 现在心情糟透了,可傅承屹现在在说什么? 眸底有光火在跳跃,她愤恨地瞪着他。 “伊伊……”他又一次这么叫她,澎湃的胸腔激荡着回音,他也在努力克制情绪,“这件事情责任在我,是我……” “你可以走了。” “我只是想要告诉你,不要过分苛责自己,我懂你的迫不得已。” “我说,你可以走了!”盛南伊指着门口,提高了分贝。 外面传来“啪嗒”一声,是ire手里的玩具掉在地上了。 她原本已经迷迷糊糊地睡着了,被盛南伊一嗓子直接喊醒了,手送了,现在坐在沙发上一脸懵地望着他们。 第114章 盛南伊的视线便离不开傅承屹了 两人站在房门口,却没人讲话。 ire不是很懂这种状态,只是隐约觉得不对劲,也不知该如何表现。 傅承屹笑着走过来,摸了摸她的小脑袋,轻声问道:“把你吵醒了吗?” 白净的脸蛋上绽开笑意,ire笑着摇了摇头。 傅承屹把玩具从地上捡起来,走向门口的衣架,从外套的口袋里掏出一个儿童手机挂到ire脖子上:“喏~这是叔叔送你的礼物。 以后如果走丢了,找不见我们了,或者遇到什么问题了,或者想我们了,可以随时打电话。” 瞌睡虫一扫而光,ire捧着粉色儿童手机猛点头,星星眼地盯着。 她在电视里看到过这个,当时就好心水,连广告词都能背出来呢! 傅承屹拿着她的小手指在上面点着:“我已经把妈妈的手机号存进去了,你只要按下数字1就能打给她了。 叔叔的手机号是131xxxx,想找叔叔的时候随时按下数字2,记住了吗?” 他故意把手机号报得超大声,问的是ire,却飞快扭头看了一眼盛南伊,想从她脸上找到什么蛛丝马迹,却又失败了。 其实,他并不奢求她的回应,只是想说他的号码一直没变过,他也一直都在。 又教ire拨了几次后,见小家伙熟练掌握后,傅承屹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因为处理公事,盛南伊睡得晚,早上醒来时,孩子还是不在身边。 不过床头开着台灯,温暖的光芒罩着她。 她躺在枕头上,一眼便看到了沙发上的小女孩,头发乱糟糟的,可面带微笑,ire不吵不闹,一个人玩得不亦可乎。 只是这么看着,幸福感油然而生。 脑海里回荡着昨晚与傅承屹的争执,盛南伊又觉得女儿安静玩耍的画面有点刺眼,突发奇想地想带她去游乐园,纵情享受母女俩的欢乐时光。 于是乎,她精心给女儿打扮起来。 她从小就是在别人的悉心照料下生活的,在生活上鲜少有自我发挥的空间。 因此,接连遇到难题。 首当其冲的便是她不会给孩子扎头发。 ire乖巧坐在梳妆台前,一头细软的小毛发任由她搓圆压扁,可捣鼓了半天还是不尽人意。 盛南伊被折腾得有些不耐烦了,连声叹气。 ire一直保持着笑容,脸都要笑僵了,见她过分气馁,小声说道:“妈妈,其实我也可以不梳小辫子的,戴发卡也行的。” 真是绝处逢生,盛南伊猛拍了下脑袋:“对哦~昨天买了发卡!” 说罢,她三步并作两步地奔去桌子上里翻找,却怎么也找不见。 ire凝着桌子上的米老鼠发卡,有点不知所措:这不是妈妈之前拿过来的吗?她这是……忘记了? 一再纠结过后,小家伙攥着发卡跑过来,又一次小小声提醒着:“妈妈,发卡在这里呀~” 盛南伊如获至宝,可算松一口气了。 回到梳妆台前,她一边给女儿梳顺头发戴发卡和漂亮的小夹子,一边开始懊恼:她好像是一个从零开始的母亲,干啥啥不行,生气第一名。 ire从镜子里看到表情多变的盛南伊,有点惴惴不安,这个漂亮阿姨到底是怎么了?以前来福利院不是这样的~ 擦完香香,梳好头发,终于轮到选衣服了。 盛南伊打开衣柜,让ire过来挑衣服,她瞪着大大的葡萄眼一套一套看过去,定在黄色那套上。 这套有她喜欢的米老鼠头像,和她的发卡很配呢! 小家伙自己会穿衣服,动作也很麻利,三下五除二便完事了。 母女俩一高一矮,一个明艳,一个可爱,满意地站在镜子前欣赏起来。 两人眉眼处有几分相似,都是大大的桃花眼,水汪汪的,仿佛会说话似的。 脸型不同,一个是稚嫩的的小圆脸,一个是清瘦的鹅蛋脸。 ire最具傅承屹特质的一点是她的屁股下巴,中间有一道浅浅的沟痕,曾是盛南伊爱不释手的位置,小家伙好像也时常摸着自己这处。 目光流连了几秒后,盛南伊蹲下来,抱着女儿开始自拍。 她已经很久没有拍照的冲动了,可现在好想在手机塞满她和女儿的合照呀~ 意外的是,小家伙对自拍一点儿也不陌生,比她想的要积极主动得多,不只笑容治愈,姿势也挺多变,一会儿比个剪刀手,一会儿嘟嘟嘴巴,一会儿双手托腮开个花…… 拍完照后,趁着盛南伊检查照片,小家伙溜进了洗手间,好几分钟才出来,盛南伊以为她去上厕所,倒也没在意。 福利院的孩子早早就能自理了。 这边,盛南伊一遍遍检查出门的装备,小小的双肩包里塞得越来越满,拉链都拉不上了。 她这才想起来,昨天只顾给女儿买东西,忘了买妈咪包了。 看向行李箱的折叠旅行包,心想去趟游乐园应该没必要动用登山包吧? 太小题大做了,带着已经四岁的女儿出门,应该不用那么紧张吧? 她一边自嘲地想着,一边把应急药品、几瓶牛奶、几袋零食、还有小玩具拿了出来,选择了轻装上阵。 两人慢吞吞收拾了半天才出门。 好巧不巧,隔壁的房门也刚好打开,傅承屹露出一张英俊的笑脸:“早上好啊,ire~” ire一见到他便乐开怀,甜甜问候着朝他扑上去。 盛南伊直接愣在原地,差点忘记把房卡塞进包里。 只见,傅承屹罕见地穿了蓝色牛仔裤,上衣是浅黄色的运动服。 说实话,这样的装扮真的让人很想骂他装嫩,可盛南伊如鲠在喉,实在骂不出。 因为,傅承屹的上衣和母女俩的几乎一模一样。 颜色相同,款式相同,包括衣领、口袋、袖口的纹路,简直一个不差。 仿佛只是少了卡通头像而已。 盛南伊严重怀疑傅承屹买了同款,自己把卡通头像拆掉了。 好奇心一旦被勾起,盛南伊的视线便离不开傅承屹了,紧紧盯着他胸前的那块布料,利眼如鹰隼,她仿佛已经发现细密的针孔的存在了。 承受着此般灼热的目光,抱着ire的傅承屹不无得意,朝她笑了笑,道了声:“早啊,ire妈妈~” 第115章 这一幕落在傅承屹眼里,变成了调情 冷不丁来了个四目交对,那一双含笑的黑瞳亮闪闪的,仿佛能看穿人的心思似的。 盛南伊瞬间感觉像做了什么坏事被抓包,不自然地别开视线,手忙脚乱地把房卡塞进包包里。 极少看到这么一面,傅承屹也了解其中意味,更是笑眼迷离,故意对着ire问道:“今天让叔叔陪ire去游乐园好不好?我们一起去坐旋转木马,玩碰碰车,还有好多游戏~” 小家伙大眼睛忽闪忽闪的,装满了憧憬,愉快地点头。 傅承屹往前迈步时,有意无意地瞥了盛南伊一眼,有那么几分阴谋得逞的得意。 攥着双肩包的带子,盛南伊突然感觉很无力。 她被傅承屹压制了? 怎么可能?! 怎么可以?! 可是,她要如何警示ire离傅承屹远一点? 倘若ire问她为什么,她总不能说因为她很讨厌他吧~ 瞧见走在前头的两人,同色同款的亲子装,快把她的眼睛闪瞎了,盛南伊怅然若失,仿佛感觉女儿离自己又远了许多。 可又听到两人有说有笑,ire那稚嫩的笑音间或传来,她也不忍心破坏这一切,只能烦躁又郁闷地忽略掉他。 谁让她亏欠ire太多,权当是补偿吧,等回国后一切都会回归原状的! 就这样,母女的亲密二人时光变成了莫名的三人游。 偏偏傅承屹乐此不疲地给她添堵,在听闻售票员推荐后,一向出手阔绰的他居然“贪小便宜”地购入了家庭套餐,只是省了2美元而已…… 牵着ire等在售票窗口另一侧的盛南伊,在他说出“家庭套餐”后不悦情绪攀升到了顶点。 出门时只顾给女儿带东西,却忘了遮阳帽。 她的脸颊被阳光晒得泛红,当然也可能是气的,在狠狠瞪他一眼后冷冷丢下一句“我去买帽子”后去了一旁的摊位。 十一月的洛杉矶,气温不冷不热,还遇上罕见的晴天,心头的阴霾也会一扫而空。 许是这样的天时地利,盛南伊这又恼又急的一眼发挥了最大功力,傅承屹心里突突跳得厉害,喜形于色,薄唇勾出一抹挥之不去的弧度。 他拿好票后抱起ire,目光却追随着女人远去的身影。 散开的秀发涌动着光泽,乌亮而顺滑,想让人抓一把来细嗅。 可能因为又瘦又高,白色的长裤被她穿成了九分裤,脚踝纤细白净,吸引着他的目光,他仿佛能回忆起抚摸这里的触感…… ire靠在他怀里,眨着漆黑的水眸糯糯地问道:“叔叔,你的心跳好快哦~是不是我太重了,那你快放我下来吧。” 傅承屹这才回过神来看她,兀自笑着:“不是的,叔叔可不是因为ire才会心跳这么快的……” ire更加困惑了,小眉头和鼻尖一起皱起来:“那是因为什么?” 在福利院的时候,mary的心跳也是会突然变得好快,然后就被送去医院了。 duke叔叔该不会也生病了吧? 不要啊!!!她的心情瞬间沮丧起来,撅着小嘴埋头在他胸前,仔细地听了听,好像没有刚才那么严重了。 她抬起小手轻轻揉着,心里默念道:叔叔,赶紧好起来呀,ire舍不得你生病呢~ 小家伙揉起来的动作过分小心翼翼,倒像在给他挠痒痒,傅承屹笑了几下后,抓住她的手,在脸颊上轻轻落下一个吻后,才直言不讳地说道:“是因为ire的妈妈呀~” 他难得表白一回,母女两人的心思却都不在这里。 一个只顾试戴帽子没听到,一个被他亲了脸颊小脸绯红,饶有兴致地盯着隐约可见的胡茬,还好奇地摸了摸,有一点点刺手呢! 十指纤纤,随意拢了一下头发,盛南伊戴上了黑色棒球帽,感觉还可以。 就在付款之际,傅承屹抱着孩子也来了,说他也要买一顶待会一起付款。 印象里,傅承屹没有戴帽子的习惯,盛南伊直接赏给他一个白眼,趁他挑选的时候带着ire快步走向检票口。 怎奈,门票还在傅承屹手里,她们还是要等他。 ire翘首以盼地望着他的方向,漆黑的葡萄眼满是期待,还煞有介事地挥舞手臂,仿佛许久未见甚是想念了一样。 盛南伊心里不爽了一下后,一回头,只见傅承屹戴着一顶和她同款的黑色棒球帽走来了。 右眼皮毫无征兆地跳起来,额角也突突地,不是,她全身哪儿哪儿都在跳。 一股怒火在体内冲撞,即将化作火龙冲破体内了!!! 正在此时,一直在盯着傅承屹的ire回头瞧了她一眼,奶声奶气地道:“妈妈,叔叔的帽子是和你一样的呢~” 不只哦,好像连衣服也是一样的。 咦?不对啊,叔叔的衣服也和我一样,噢,叔叔衣服上没有米老鼠呢~ 小家伙目光四下游弋,她真是搞不懂了。 这边,盛南伊努力镇定下来,冷冷盯着来人,咬牙切齿地笑道:“是啊,可能叔叔也觉得这个帽子好看吧。” 两条大长腿交替着,傅承屹转眼已经过来了,长臂一伸捞起ire:“可能叔叔的脑袋只适合这顶帽子吧。” 小家伙多容易糊弄呐,检票进来后,她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帽子衣服的事情,被这个新世界迷乱了双眼。 冗长的睫毛眨巴眨巴,像蝴蝶的翅膀,带她飞入了花花世界。 不过,她可不敢乱跑乱讲,只能安安稳稳地等大人们下达命令。 可眼睛却处于放纵状态,好奇地四下张望着,满满的渴望从清澈的眸子里准确无误地传递出来。 盛南伊偶尔会从betty打听女儿的事情,也略微了解她的性情,于是掌握了主动权,从傅承屹怀里“抢回”孩子:“ire,我们先去玩旋转木马好不好?你看那边还有一只独角兽的,你要不要坐在上面?” 温柔的眼神和柔和的嗓音,盛南伊不遗余力地表达着善意,小家伙顺着她的手指望过去,兴奋地点点头。 盛南伊接过孩子后,一把抢过来门票,头也不回地往旋转木马区域走去,忽然一扭头,不无得意地冲他挑挑眉,挽着一抹冷笑。 挑衅意味十足。 这一幕落在傅承屹眼里,变成了调情。 盛南伊在跟他调情诶~ 还有什么能比这个更能叫人兴奋的吗? 他摸摸鼻尖,指尖仿佛还残留着她的香水,轻淡却又浓烈,他有点醉了。 第116章 那妈妈有心爱的人一起坐吗 色彩斑斓的旋转木马,承载了每个孩子的童年。 在此尽情倾洒过欢颜笑语的幸福女孩,在上面转着转着就变成了风华正茂的少女,身旁还站着疼她宠她的人。 盛南伊曾经也是这般幸福的女孩。 内心似有一瞬波动,双眸却又很快平静无波。 盛南伊把票递给工作人员后,牵着ire进去了,傅承屹守在外面静静观看。 ire感觉少了点什么,回头瞅了一眼,攥着盛南伊的小手轻轻一拉:“妈妈,叔叔为什么不来玩呢?” 小孩子的手柔软细嫩,此刻却像一根冰冻的铁棍狠狠敲打着她。 笑容蓦然僵住,连喉咙也瞬间被噎住。 她没办法告诉女儿是因为她不高兴、不允许,却又不能信口雌黄扯谎,只好道:“像叔叔这个年纪的男生呢,不怎么喜欢玩旋转木马。再说,旋转木马要和心爱的人一起坐才有意义啊~” ire被她抱起来放到独角兽上,紧紧抱住,又看了看外面的傅承屹,还是有点遗憾地问道:“是这样吗?那……duke叔叔有心爱的人一起坐吗?” 眼底掠过一抹惆怅,盛南伊打个哈哈说:“也许吧。” 她坐在ire旁边一匹粉色鬃毛的木马上,伸手就能够到女儿,幸福近在咫尺。 福利院在她授意下,重新规划装修后也在空地上建了旋转木马,ire熟门熟路地抓着独角兽的角,心情在旋转木马启动时也雀跃起来了。 她大大的眼睛看着一旁的盛南伊:“妈妈喜欢旋转木马吗?” 盛南伊勉强点了点头,ire又问:“那妈妈有心爱的人一起坐吗?” 盛南伊笑道:“你就是我最爱的人啊~” ire歪着小脑袋,澄明的眼睛像晚间的星空,让人不忍欺瞒,只好指着栏杆外举着手机的傅承屹道:“ire,快看,叔叔在给你拍照呢,你打个招呼!” ire立马抬头,甜甜地笑起来,冲他摆摆手。 手机精准捕捉到这一幕:盛南伊和ire笑容满面地看过来。 这一刻他只感受到她的笑容和温情,没有冷漠没有距离,他甚至都快记不得她上次对他这样笑是多久之前了。 划动着几张照片,有些糊掉了,却也舍不得删,一一点了收藏。 旋转木马挺稳后,ire跳下来蹦蹦跶跶地跑到傅承屹面前,他摸了摸小脑袋,问她:“好玩吗?” “嗯嗯~”ire十分用力地点头,连发卡都掉下来了,仿佛生怕点头的诚意不够,大人们以后都不带她来了。 傅承屹看她捡起发卡时胡乱往脑袋上怼,还透出几分不好意思,又吐了吐小舌头,忍俊不禁,从她手里拿过来给她戴好。 盯着孩子满头小卡子和乱糟糟的头发,他又笑了:盛南伊估计也不会梳头发。 转念一想,也对,盛南伊一直都是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哪有伺候人的时候? 盛南伊见两人又要独自开启甜蜜时光,非常有存在感地牵起ire的手,傅承屹不甘示弱,也牵起另一只手。 于是乎,ire被一左一右牵着走在路上,众人对着高颜值的三人频频投送艳羡的目光。 有的羡慕家有萌宝,小孩子像个芭比娃娃一样精致可爱。 有些羡慕男人,有的羡慕女人,两人从形象到气质实乃鹤立鸡群、超然脱俗。 两人对于这些炙热的目光早已习以为常,却不似以往收敛笑意,一片漠然,反而有些沉浸在与女儿的相处中。 的确,牵着这么可爱的女儿,难免生出一种不能“锦衣夜行”的感觉,恨不能在女儿身上贴上标签,证明为自己所有。 小朋友因为人来人往,还是有点放不开,只好拼命转移注意力看着两边,步子越来越小,最后停下来了:左手边是碰碰车,duke叔叔说要带她玩的。 傅承屹毫不犹豫地抱着ire上前去了,盛南伊仿佛能预见接下来的场面,自动退出,把票递过去了。 在这片区域,碰碰车算是人气王了。 虽然不是周末,还是不少人在排队。 傅承屹并无任何不悦或不耐烦的神色,最近的三个月,他像是被打开了一扇通往新世界的大门,整个人豁然开朗起来。 一方面心境越发平和,糟糕的情绪几乎一扫而空,也不再因为盛南伊的冷言冷语而黯然神伤了。 另一方面他似乎终于找寻到存在的意义了,当与女儿相处时,总是怡然自得,不知时光匆匆。 甚至连此刻的排队也令人充满期待。 反观坐在躺椅上独自等待的盛南伊,就要百无聊赖多了,划开了手机,查看着消息。 刚打开微信,发现自己被拉到一个群里,消息一条条蹦出来,说着她摸不透的话,一双秀眉微微一蹙。 她的微信好友实在不多,能随便拉她入群的人更是寥寥无几。 盛南伊正欲操作着退群,只听旁边有人道:“要开始了。” 她扭头一看,小家伙坐进一个蓝色碰碰车里了,傅承屹正在给她绑安全带,两人笑眯眯说着什么。 似是心有灵犀,傅承屹也朝她望过来,目光炯炯,漾满笑意,她正要闪躲,ire冲她开心地招招手,刚刚凛起的冷漠被温柔击碎。 那一瞬,她笑靥如花,不经意地挥动了手臂。 旁边一位身材略显臃肿的夫人凑过来:“上面是你女儿吗?” 盛南伊礼貌点点头,没有多言的意思。 “她有四五岁了吧,长得真可爱呀~”称赞之余,那位夫人也开始打量她,嗓音里凝着几分惊喜:“您也是中国人吗?” 盛南伊这才收回锁定父女俩的视线,认真看她一眼,同样的黄皮肤黑头发黑眼睛,遂用中文轻声道:“你好~” 那位夫人竟异常开心,拉住她的胳膊便攀谈起来:“哎呀,你好你好,我也是中国人。我家是砚城的,你是哪里呀?” 此般热情当真令人无措,盛南伊小心翼翼抽回自己的手,诚然不想回答,却也没有骗人的必要,轻轻点了下头:“一样。” 胖夫人更激动了,凑前一步和她并肩站立着:“太棒了!那你现在住哪儿啊?咱们有时间一起带孩子出来玩吧?你看到了没,那辆黄色车子上就是我俩儿子,小的五岁,大的八岁。” 盛南伊顺她指的方向看了一眼,无奈地点了下头。 工作人员关好门,宣布开始,她这才聚精会神盯着父女两人。 第117章 不管什么时候,她都不希望傅承屹输 全场十几辆碰碰车一起出动。 红车先发制人,像一团火焰瞬间点燃全场。 红车上坐的是一个扎着高马尾的白人女孩和她大块头的父亲,两人剑拔弩张来者不善。 饶是隔了好几米,盛南伊似乎也能感受到他衣服下几乎要喷薄而出的肌肉块,想来脾气也不大好。 傅承屹明显没玩过碰碰车,一开始便被夹在黄车和红车之间,没什么发挥空间,红车迅猛往后一倒,黄车启动时也故意碰了下,蓝车瞬间被撞到边缘处了。 小家伙眼里的光一下就消失了,小手放在膝盖上无措地揪着裤子,十分紧张的样子。 福利院老师说朋友间要互帮互助,不能欺负弱小。 这两辆车上的孩子分明比她大,为什么都要来撞她呢? 傅承屹一直在留意她的神情,捕捉到她的沮丧,出言宽慰:“ire,玩碰碰车就是用车子相碰来表达友谊的,不存在谁被欺负的情况。 大家来撞我们,说明他们觉得你可爱,想和你交朋友。你看,白色小车上那个小男孩笑得多开心~” ire看过去,白色小车被黑色小车撞到,两车的孩子都兴奋地大喊。 她好像有一点点明白了,攥了攥拳头,仰着小脸:“冲啊,duke叔叔!” 傅承屹备受鼓舞地点点头,刚调整好方向又被几辆车“友好”地围攻了。 黄车上的小男孩还得意地扒了下眼睛,给他们一个大白眼。 一个独自开车十岁左右的小男孩扔下句“stupid”便扬长而去,车尾一摇一摆仿佛在表达对他们的不屑。 ire已经很努力消化傅承屹讲的话了,可丝毫没有感受到善意,小脸蛋上的雀跃肉眼可见地化作失望,却还是对着傅承屹咧嘴一笑,继续为他加油打气:“叔叔,冲呀!” 傅承屹笑着回应,攥着方向盘的手指加重了力道,黑瞳里蹿涌起光火。 里面一团混战,热火朝天,围观的人其乐融融,等位的孩子和家长煞有介事点评着“战况”。 那名夫人见自家孩子不是能吃亏的主儿,十分放心,又往盛南伊这边凑了凑:“要我说,这世道可真是不公平。你老公不只看着赏心悦目,还知冷知热非常贴心,体恤老婆带娃辛苦,知道带孩子出来玩。 不像我,简直就是丧偶式带娃,我们家那口子除了工作就是工作,一回家就是甩手掌柜,什么都指望不上。 对了,你今年多大了?看着好年轻,但孩子也不小了,肯定是平时操心少的幸福女人。唉,你猜猜我多大?我这才32岁,心态却像是四五十岁的老妈子了,一天天精力都不够用。 这俩孩子那个调皮哟,我一个人都看不过来。我说不想生二胎,那个死东西骗我说生完后请保姆保证不让我累着,他也会早点回来带孩子。结果呢?就算请了保姆,操心的人还是我呀!一会儿这个碰着磕着了,一会儿那个又饿了……” 妇人像是终于逮到了能说话的人,滔滔不绝,恨不能把这些年的心酸尽数倾吐,委屈劲儿仿佛能直冲云霄…… 深受感染,盛南伊也侧过脸,郑重其事看了她一眼。 要不是她说自己才32岁,盛南伊还以为她年过四十了,原来不过两岁的差距。 而她呢?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一瞬间涌上了一股愁绪。 她尽管费劲千辛万苦远赴美国,偷偷生下孩子,也算历尽劫难。 然而,为了给孩子喂奶辛苦起夜、因为孩子生病发烧操心忙碌的日子几乎不曾有过。 即便betty也曾给她打电话说孩子发烧了咳嗽了拉肚子了,远隔重洋的她也只能冷静地说找医生,她实在爱莫能助。 念及此,眼底一片落寞,她居然对这位夫人恳切地道:“辛苦了。” 夫人受宠若惊,愣了下立马释怀笑道:“嗐……这算什么辛苦?自己的孩子嘛,再辛苦也值得啊!别说给孩子当牛做马了,就算孩子要你命,还能不给吗?谁让他们是自己身上掉下的肉呢,这是与生俱来的缘分,割舍不掉的……” 耳边的话语依然源源不断地传来,盛南伊却听不下去了,盯着蓝车的视线渐趋模糊,思绪更是飘散。 这边,傅承屹没几下便掌握了技巧,在几辆车中间游弋,像深海里矫健的鱼儿。 蓝车在轻轻碰了以下黄车车尾后,灵活自如地避开,又戏谑地蹭了下红车的车头,还在用力地撞完绿车后潇洒地掉了个头,又一路加速,左右摇摆着,把路上的白车、黑车、紫车撞了个遍…… ire这才体味到碰碰车的快感,兴奋地叫好、鼓掌,星光闪闪的葡萄眼不时望一眼傅承屹,又不想错过被撞到的那些孩子脸上的表情:错愕、恼怒、带着一股想“复仇”的兴奋劲儿。 一时间,蓝车成了众矢之的,全场沸腾起来。 傅承屹脸上云淡风轻,却已做好“战斗准备”,一双鹰眼冷睨着四周蠢蠢欲动的群车,规划着杀出重围的路线。 最先发动的是红车,小女孩不服气地嚷道:“爹地,就是他们撞我们的!你快撞过去,让他们知道你的厉害!” 他们可是一马当先,撞遍全场无敌手的,是当之无愧的王者,还没有谁敢主动招惹他们呢! 她爸那么大块头,坐在车里像膨胀的气球,说话也是粗声粗气的:“宝贝,等着,这就教训他们!” 红车蓄势待发…… 黄车里的弟弟拍着哥哥的手臂:“哥,用力撞上去!我要让那个小妹妹被吓哭!” 哥哥同样不解风情,调整了方向,迅猛冲来…… 蓝车纹丝不动。 ire瞧着前狼后虎,都是来势汹汹,不由得绷着脸,攥紧了小手,吞咽着口水,心里却不怎么害怕。 她相信叔叔不是等闲之辈! 果然,当黄车和红车兴冲冲就要撞上他们时,蓝车倏然调转了方向,猛地撞开正要攻击绿车的小白车。 瞬间四辆车撞到一起,而蓝车成功突围。 白车的家长和孩子一脸懵逼。 一连串的笑声从ire口中溢出,像银铃,是幸福的音符,萦绕在傅承屹耳畔,经久不息…… 不知何时,盛南伊也被牵拉回思绪,真情实感地观看,见状也是会心一笑:不管什么时候,她都不希望傅承屹输,不是吗? 什么不是,她明明只是想要ire开心!!! 第118章 程锦灏,跟你在一起我是有负罪感的 念及于此,盛南伊无意识地拍了下栏杆,努力印证自己的想法。 一直在喋喋不休的女人神色骤变,瞬间闭紧了嘴巴,瞠目结舌地看着她,自己是不是说太多惹她心烦了? 盛南伊却对她笑了笑,她笑得好美,仿佛置身于春日的花园中,万花都开了,争奇斗艳,她就是那集大成者。 那夫人越发羡慕她了,真想变成她呀~ 虽然还想与之同行,但自家两个小崽子没什么耐心,碰碰车一结束就跑出去了。 她还没来得及加个联系方式就匆匆道别离开了,三步两回头望着这处,眼里尽是依依不舍。 不知为什么,这个女人让她感到莫名熟悉,一见如故,大概是来自同一地方,大概就是所谓缘分使然吧…… 盛南伊沉浸在ire的笑颜中,嘘寒问暖,生怕她有不适,但小家伙手舞足蹈地跟她描述着激烈的战况,中文都不足以表达,开启了中英文混杂模式。 刺激的游戏更容易打开小孩子的心扉,傅承屹有意识地试探着ire害怕的底线,又接连带她去玩了空中小火车、激流勇进、小小海盗船等项目。 小家伙对这个世界充满了好奇,也由一开始因陌生而有一点畏首畏尾变作如今的毫无所惧,天真无邪的笑声洒在他们经过的每一处。 这一点倒是出乎盛南伊所料。 她起初不过是想带她出来接触新事物而已,顶多玩一些旋转木马、蹦床之类难度系数低的项目,这些项目她没指望过。 不过,这样的ire才更让人放心。 连带着,她也多看了傅承屹几眼,男女思维有别,似乎他也不是一无是处…… 想着母女两人回国后有大量独处空间,盛南伊把陪玩的特权仁慈地留给了傅承屹,还去买了水和零食在一旁等候。 因那个女人的存在,盛南伊也开始观察除自家孩子以外的人。 由于是工作日,游乐园未达饱和状态,但游客数量绝对不少,只是带孩子的母亲居多,看来丧偶式带娃不分国别啊~ 盛南伊不由地想,她以后也会加入这个群体吧? 沉思间,口袋里的手机嗡嗡作响,她看了一眼,是和筱莹的视频电话,想到自己尚未归国,怕有变数,她直接挂掉。 一身家居服的和筱莹慵懒地靠在沙发上,头发四散地压在脑袋下,神情却十分严肃,一双水眸死死盯着手机屏幕发愣。 脸色突变,眸光破碎,她快速眨眨眼,眸底像是覆上了一层水雾,更叫人分不清她的真实情绪了。 握着手机的手心冰凉,她的心也快速下坠:伊伊是不是看到消息了? 思忖间,手机屏幕再次亮起,她毫不犹豫地按下接听:“喂?” “这么快?在等我?”低沉的嗓音铺陈着一丝懒洋洋的笑意。 和筱莹快速扫了眼手机,没好气地道:“谁要等你?我在等伊伊。” “哦~”男人故意拖了长音,嗓音骤冷,“等那个死女人干嘛?” 和筱莹细眉一挑:“程锦灏,我跟你说过什么?” “好好好,我不骂她,不说她,不提她,行了吧?”男人连声敷衍,见对面迟迟不做声,又讨好地发问,“她看到消息了吗?” “还敢说!”和筱莹长舒一口气,总算从别扭的状态中恢复,随手拿了抱枕塞进怀里,“你说这个章颖真是唯恐天下不乱,她不是你表妹吗?怎么就见不得人好……” 程锦灏无奈笑了下:“行了,我们家里关系有多复杂你又不是不清楚,别说表妹,就算有个亲妹妹也不见得盼我好。好了,事已至此,没什么可隐瞒的。 我们是正经恋爱,又不是偷情,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再说,现在砚城有几个不知道你我的事情?既然众所周知,更没必要像原来那么偷偷摸摸,我们就正大光明在一起,管别人干嘛?” 和筱莹凝着地毯上的暗纹,仿佛看到了自己心里的阴暗面,不由得吞咽了下口水,喃喃地道:“程锦灏,跟你在一起我是有负罪感的。” 沉吟半饷后,和筱莹才听到对面传来比她还要低沉几分的嗓音:“跟你在一起,我也有负罪感。” 怀里的抱枕紧了紧,和筱莹半眯着眼睛,环视着焕然一新的别墅,又大又亮又温馨,达到了她理想的模样。 外面起风了,在这个暮秋初冬时节,冷风吹动,叶片婆娑,声声入耳,声声入心。 她的心也凉了大半,低声道:“那……那就结束吧。” 泪眼朦胧中,纤细的手指正欲点下挂断,对面炸开一道焦急中带着愠怒的声音:“为什么会这么轻易说出结束?” 指尖微顿,她没舍得挂掉,只是放在沙发上,点开了免提,自己抱着抱枕靠在沙发上,游离的目光不知该定在何处。 手机里的声音还在继续,只是能听出焦急的成分多了些:“和筱莹,如果你不在乎我,不会在我成为过街老鼠时主动靠过来。 以你的处事原则,你一向选择明哲保身、息事宁人。除了为盛南伊出过头,你从来都是委曲求全,即便离婚时受尽千夫所指,也不曾为自己争辩过分毫。 可你那么勇敢出来为我讲话,为我求情,为我周旋。即便你不说,我也明白,你一定去求了盛南伊,不然这个女人不会手下留情的。” 目光逐渐汇聚在手机上,和筱莹凑过来,翻看着两人今天的合照,情不自禁地笑了笑。 画面里的男人有着短短的头发和清瘦的面庞,比过去清爽干净了许多,也成熟了许多,仿佛也平和了,变得帅气和顺眼。 手指在他脸颊上流连,和筱莹突然想回应他,可对面的男人似有满腔话语对她倾诉:“我既然能说出这句话,自有我的道理。这么多年来,我心里就只有她。 她开心时我跟着开心,尽管她开心的原因从来不是因为我,可如果她不开心了,那我必然不会开心。这么多年了,她死了我好像活着也没什么意思。 我总说她是为爱执着的傻子,可我又何尝不是?其实,我比她更可悲,她一走了之,可我却迟迟无法释怀。” 第119章 第二勺居然喂给了傅承屹 眼前跃动着一个白色身影,来自那个和筱莹向来不齿的女人——乔雅昕。 说起来,她们是有一些血缘关系的,算是表姐妹。 可当她知道对方身份时,乔雅昕是作为傅承屹的追求者身份出现的,当然,还是在明知人家名草有主的情境下出现的。 那年的她们,还在大一。 正当和筱莹还在回忆她与乔雅昕并不友好的相遇时,手机里的声音在短暂低落后又重新亢奋起来:“和筱莹,你知道我做出那个决定有多难?” 流转的美目蓦然一惊:什么决定?和她在一起的决定吗? 对方很干脆地阻断了她:“在那一刻,让我百般纠结居然是你。没有你,压根不会有什么心理负担,毕竟我这些年活着和死了有什么区别?我争权夺势为了什么,我处心积虑为了什么,就是为了替天行道,为了将恶人绳之以法! 我是不够聪明,也没什么运筹帷幄的本领,却也没有笨到无以复加的地步,绑架盛南伊,找人强暴她,我难道没想过后果吗? 可你有没有想过?盛南伊为什么会毫发无损逃出去?她暂时说服了那群蠢驴是一个原因,傅承屹能赶来是一个原因,剩下的呢? 和筱莹,我要是真想伤害她,她会安好吗?你没听过无毒不丈夫吗?” 那边,程锦灏越说分贝越大,蕴着无名怒火,却不知源头在何方。 这边,和筱莹越听越不对劲。 本就不够平静的心田似有波涛迭起,纵使她拼尽全力也无法使之泯灭于无形。 而她的千般思绪一时半会无法理顺,只能一再缄默。 程锦灏说的这种可能,她没想过,他没说过,辩护律师也不曾提过。 和筱莹又想起他在警局和法庭几乎供认不讳,让全国最好的辩护律师团都束手无策。 程夫人甚至为此动用了家里最宝贵的资源:钱一诺——程锦溪的太太。 可众所周知,程锦溪非程夫人所生,两人并不是严格意义上的婆媳,素日并不亲近。 程夫人用钱一诺的身份说动市长夫人出面求情,盛南伊却冷面如霜,如果不是她,那么程锦灏…… 和筱莹不敢再想下去,自发自地怔怔问道:“为什么?” “我想长大一点。”给自己一个交待,给所有人一个交待。 平静的语调,却击中她最脆弱那处,和筱莹瞬间泪如泉涌。 和程锦灏结束电话没多久,待情绪恢复一点后,和筱莹想起方才跳跃过的微信,是盛南伊接连发来了几条: [不方便视频,什么事?] [?] [电话怎么占线?] [那我先去忙了,回头再聊。] 再正常不过的话语,语气中没有客套也没有疏冷。 和筱莹猜想盛南伊应该还不清楚微信群的聊天内容。 所以,这件事她还能拖几天?想到这里,她飞快回了一个“好哒”的表情包。 点了返回键后,她发现那个群依旧活跃,她和程锦灏的名字或单独或成双成对地在刷屏……真是头疼。 这是砚城的名流群,群里清一水的都是本城的超级二代三代们,素日里不过是分享派对宴会、吃喝玩乐、八卦消息等闲事,很少像今天这么活跃。 今天点燃大家热情的是一张照片。 有人拍到了她与程锦灏的约会照片,并在众目睽睽之下@了他们,算是替两人正式公开了。 顶着程家表妹头衔得以进群的章颖看热闹不嫌事大,直接把盛南伊拉进来。 盛南伊是谁啊!这些吃喝玩乐无所不能的阔少千金平时哪有和盛南伊插科打诨的机会,一个个不知死活地@盛南伊,净给人添乱。 结束约会刚回来的和筱莹看到消息后,顿时方寸大乱、如坐针毡。 程锦灏顺利出来是傅承屹守了承诺,她估算着盛南伊不知情,才如履薄冰地打过去视频电话想要解释,可…… 转念一想,既然盛南伊尚不知情,她还有“坦白从宽”的机会,不必借他们之口让事情糟糕,于是打算私信群主踢走盛南伊。 却发现盛南伊已经悄悄退群了。 犹如一盆冷水浇下,好一个透心凉。 来不及多思,门铃蓦地响了,和筱莹拍拍脸,收回思绪,点开手机软件,外面呈现出熟悉的面孔。 哭得有些泛红的眼睛再次氤氲起水雾,她按下开门键。 别墅大门缓缓开启,程锦灏操作着一辆黑色跑车骤始骤停…… 另一边,盛南伊盯着手机上简单的表情包微微发怔,眼睫触碰间,却因正午阳光感到恍惚。 几秒钟前,她在无聊中点来一直在@她的微信群,刷了几条消息后,她知道了个大概:程锦灏出来了。 居然这么快。 意外,又不是那么意外,只是不怎么舒心罢了。 “妈妈~”一脑门汗珠的ire兴奋地扑过来,比任何时候都要热情,前一秒凝结的淡淡愁绪瞬间烟消云散了,她抽出纸巾轻轻为她擦着汗,温柔的嗓音问道:“好玩吗?” 小家伙依然用力地点头。 那一瞬,她葡萄眼里盈满光辉,胜过群星闪烁,让她忘记黑夜多么难以度过。 “该吃饭了,ire肚子饿了。”头顶还有一道磁性的嗓音紧随,她下意识抬眸,那双霍霍黑瞳正凝着她,炙热、耀眼,盖过午间的暖阳。 儿童游乐园基本被快餐店和亲子餐厅垄断,两人十分默契地去了亲子餐厅。 在征求ire吃什么的时候,她小手一指,选了傅承屹分外中意的家庭a套餐,当下眉眼一弯,宠溺地摸摸她的小脑袋。 小家伙觉得自己选对了,开心得直拍手。 盛南伊也没说什么,套餐上来后埋头猛吃。 套餐中有一份奶油小蛋糕,自然归属了ire,小家伙懂得孝敬长辈,率先挖了一勺喂给盛南伊。 一方面盛情难却,一方面欣慰于孩子的懂事和体贴,当然还有炫耀的目的夹杂其中,盛南伊一口含住。 谁知道,ire的第二勺居然喂给了傅承屹:“叔叔,你也吃~” 细细的小娇嗓音叫得人心都化了,傅承屹求之不得,含笑的黑瞳睨着盛南伊,抓着ire小手往嘴里一怼,奶油直接抹在了鼻尖上。 第120章 这奶油味道甜甜的,可真好吃 “哈哈哈……叔叔过生日了!!!” ire再次发动银铃笑声攻击,拿着小叉子欢快地挥舞着。 每当福利院的小朋友过生日时,老师都会把蛋糕抹在寿星脸上,表达祝福。 一下招来四面八方的视线,当然也包括盛南伊的。 甜甜蜜蜜的淡奶油涂在他英挺的鼻尖上,与整个人清冷矜贵的气息不符。 在多束目光的注视下,傅承屹也不再波澜不惊,反而凝起少许不自然,快速抽了一张纸巾抹掉。 对此,盛南伊只是冷冷扫了一眼,拿起薯条蘸了番茄酱,只是在吃进嘴里时浮唇一笑。 极其清浅,可以说转瞬即逝,可真真切切落在男人的黑瞳中。 宛若一块小石子落在他平静如水的心湖中,漾起层层涟漪。 明明只是一小块石子,他的涟漪却经久不退。 喉咙不自觉地吞咽了下,内心攒动着,长指在ire的蛋糕上一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抹在盛南伊的脸颊上。 俏脸倏然一凝,清眸的光辉瞬时消落,凝聚起他读不透的复杂情绪。 ire晃着脑袋左看右看的,实在不太懂大人们在干什么,又舀了一大勺蛋糕吃下,小嘴鼓鼓的,粉嘟嘟的嘴唇被奶油糊得严严实实的。 咦,怎么感觉有些冷呢? 她又扭头看了一眼盛南伊,眼睛紧紧盯着duke叔叔,叔叔也在回盯着她呢。 小眉头皱了皱:妈妈是不是生气了呢?也对,脸上弄了蛋糕就不漂亮~ ire这么想着,递了一张纸巾过去,快速咽下嘴里的蛋糕,催生生道:“妈妈,擦擦。” 凝滞的空气瞬时流动起来,盛南伊接过纸巾时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乖~” 此时,亲子餐厅出现一阵躁动。 只见一个穿着工作服大波浪用蝴蝶结扎起来容貌美艳身材性感的女店员拿着话筒走出来:“大家中午好,欢迎大家带着小宝贝来我们餐厅用餐。 今天呢,是我们餐厅的半年庆,为了回馈广大顾客,餐厅特推出优惠大酬宾活动,凡是进店的顾客,都可享八五折优惠,还能在前台免费领取冰淇淋一个~” 小孩子们听说有冰淇淋吃,立马拉着家长蜂拥而上。 ire听到有冰淇淋时葡萄眼也睁大了,眸光明亮,她扭头朝前台看过去。 在福利院里,只有表现好的小朋友才能被校长奖励吃冰淇淋,她经常在名单里,冰淇淋可真好吃呀,不过betty说冰淇淋吃多了会肚子痛,她每次都会和mary分享,不过mary得到的时候,也会给她分一半的。 ire蠢蠢欲动,但是队伍好长,那些小哥哥小姐姐比她高大很多,她现在过去,正在制作冰淇淋的阿姨应该看不到她吧? 她耸耸小鼻子,转过头继续吃着小蛋糕。 脸上一派云淡风轻却总能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傅承屹轻轻放下餐具,打算带着孩子去排队领冰淇淋。 刚才讲话的店员小姐姐手里拿了两个冰淇淋笑脸盈盈地走过来,递给ire一个:“哇,你长得好漂亮呀~来,吃冰淇淋,你想要香草的还是巧克力?” ire选择了巧克力,店员小姐姐转头把香草味的给了傅承屹:“帅哥,给你冰淇淋。” 说罢,往前挺了挺身子,几乎都要蹭到傅承屹身上了。 俊朗如月的男人微不可察地缩了瞳孔,冷声道:“没兴趣,给对面那位女士。” 女店员现在双手用纸巾托着冰淇淋,朝他侧过身,尽情展露傲人曲线,露出笑眼直勾勾盯着他,红唇微张:“我可以再给这位女士取一份。” “我不喜欢香草口味,麻烦给我巧克力,谢谢~”盛南伊适时表态。 眸光中波澜乍起,傅承屹重重蹙了下眉,考究的眼神仿佛在质问她说谎。 她分明最喜欢香草口味的。 盛南伊毫不示弱地瞪回去,仿佛在回应他口味会变。 看似平静的场面中,两人的目光不知道碰撞摩擦多少回了。 一直被无视的女店员感到无趣极了,敛起的神色透出不耐烦,到底要不要接,不吃的话她还能送别人。 在乎冰淇淋的只有眼巴巴瞧着的ire。 眼瞧着冰淇淋都要化了,ire不无遗憾地对着傅承屹道:“叔叔,你快拿着吧。你看,你不要它,冰淇淋都流泪了~” 还是孩子懂事,女店员笑得像朵花,心生欢喜地看着ire:“是啊,先生,我给您送餐厅福利,您这么无视,可有一点没有绅士风度哟~再说,您不收下,我也不好擅自离开呀,其他顾客还等着呢!” 话已至此,在目光交涉中并未占据上风的傅承屹也不方便不收。 只是他不怎么喜欢吃这些东西,拿在手里不知如何处置,既不能给小孩子吃那么多,盛南伊又不要…… 尖尖上的奶油滴落下来,眼看要碰到手指了,傅承屹在ire又一次提醒下才吃了一口。 过于甜腻,不怎么合他口味。 对面的盛南伊看似神态自若,只是一抹谑笑藏于眼底,她紧了紧牙关。 几秒后,当她从盘子里拿披萨时,趁傅承屹吃冰淇淋时猛一抬手肘,刚好碰在他的手背上,傅承屹被冰淇淋糊了一嘴,活脱脱像个圣诞老爷爷。 ire又一次咯咯笑起来。 盛南伊只是象征性地张张嘴、皱皱眉,略表惊讶,却传递出“谁让你抹我蛋糕”的意味。 傅承屹英俊的面庞丝毫不乱,只是双目紧紧镬住她,似在跳跃着什么。 他不怒反笑,当着她的面,用拇指揩着嘴唇周围,一一用舌尖卷入口中,煞有介事地品尝起来,末了还对着她舔了舔唇角。 此般画面,在这样一张禁欲清俊面容上演绎,非但不涩情,反而有些性感。 反观罪魁祸首盛南伊,哪里还有先前的镇定模样。 目光骤然移开,神情也跟着不自然起来,她忽然想起自己以前也这么做过,只不过吃傅承屹嘴唇上奶油的人不是他自己,而是…… 俏脸在垂眸那一瞬,陡然泛红。 傅承屹看在眼里,喜在心里,奶油味道甜甜的,可真好吃~ 感受到被灼热目光锁定,盛南伊脸上生出几分燥热,随手抓着鸡块填在嘴里。 第121章 妈妈,你怎么在吃叔叔的鸡块啊 一旁的ire冰淇淋吃得满手都是,并没有麻烦别人,自己拿着纸巾在擦。 在又扫一眼怪怪的大人后,她好奇地问道:“妈妈,你怎么在吃叔叔的鸡块啊?是你的不好吃吗?” 在福利院里,bob也会经常偷吃她盘子里的东西,还让她不要告诉betty老师。其实她每次都发现了,也没有阻止过,因为老师教育他们要互相分享。 咬到一半的鸡块瞬间被丢出去,那模样简直像拿到了烫手山芋。 伴着“啪嗒”一声,鸡块准确无误地落入傅承屹餐盘中。 盛南伊错愕地张了下嘴巴,僵住的手指蠢蠢欲动,却始终没有伸出去,只是别扭地垂了眸。 黑曜石般的瞳眸像被点亮,装满了对面女人方才举动中小女人的一面,和记忆里的那个她不断重合、重叠在一起。 明明还是同一张脸,也还是同一副性子,她应该只是戴了张面具藏得极深罢了。 他好想揭下来看看,简直迫不及待了…… 只是这么想着,手已经抬起来了。 一直用余光留意傅承屹举动的盛南伊瞬时仓皇无措,戒备心极重地朝后倾去,口吻不善,甚至有些凶巴巴地道:“你要干嘛?” 薄唇倏然一掀:“你头发上沾到番茄酱了。” 再平常不过的调子,盛南伊却听出浓郁的嘲弄之感,渐起的不悦快速凝聚,将她紧紧围绕,她咬牙切齿地道:“我自己会弄干净!” 说罢,把攥着的纸巾狠狠一摔,气势汹汹地去了洗手间。 ire眨着大眼睛不慌不忙地吃着薯条,扭头问:“叔叔,我妈妈怎么了?” 傅承屹欣赏着翩然离去的倩影,泛起意味深长的笑意,无辜道:“不知道,可能是吃了辣椒变成喷火龙了吧?” “啊?”ire好奇地望着盛南伊的餐盘,心想:妈妈的鸡块是辣的吗?她能不能尝一尝呀,也喷火玩一玩。 盥洗台明亮的镜子里,映出女人明艳的脸庞。 盛南伊正目光炯炯地凝着镜中的自己。 少顷,她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把发梢粘上的少许番茄酱弄干净,进了洗手间。 高跟鞋哒哒声传过来,隔壁门被打开,响起一道兴奋的女声:“rose,你注意到没?坐在23号桌的那个男人,亚洲面孔的那个,长得可帅了,人也很高!” 被叫rose的女人声音有些熟悉:“注意到了。我还去给他们送冰淇淋了呢!那男人帅是帅,可惜名草有主了,没什么兴趣。不过,他们夫妻应该是在吵架,看着别别扭扭的。” “还有这种事情?我要有那么帅的老公,哪里还能舍得对他生气,整天抱着都亲不够呀!”隔壁的女生不无遗憾地感叹。 “谁知道呢?哦,那女的还算漂亮……”rose洗手后又对着镜子补了补妆,长叹一口气:她这么美身材又好,怎么那个男人对她一点兴趣都没有,这不科学啊! 于是乎,她信口说道:“那女的看起来挺有钱,背得包特别贵,那男的说不定是被她包养的,没什么自主权,连吃个冰淇淋都要以她为先。” 嗯,就是这样的~ 盛南伊在听到隔壁“啊”了一声后,差一点就身同感受到她的心碎,轻轻扬唇后,推开了卫生间的们,不疾不徐地走向洗手台。 纤细的手腕上戴着名贵的钻石腕表,被镜子和灯光照得十分晃眼。 还在涂口红的rose下意识地盯住,顺着腕表一路看上去,认出盛南伊后惊恐地睁大眼睛。 又被镜中那双冷眸一瞪,她的手一抖,口红在右脸颊留下深深的一道,有些尴尬地拿过擦手纸胡乱擦起来,并对着盛南伊微微颔首,努力挤出一个职业微笑。 “你好像还没有给我冰淇淋”,盛南伊只是淡淡扫她一眼,挤出一团泡沫洗着手,溅起的水珠无情地落在昂贵的腕表上,“却有时间来说闲话。 我想你们经理应该忘记给员工定下不能妄议客人的规矩了,我不介意去警告他一声。” 女店员仍在直勾勾盯着溅上水珠的腕表。 这一款她在时尚杂志上见过的,是她打工一辈子都不见得能买得起的价格。 她不禁偷偷瞄了一眼自己洗手前小心翼翼摘下来放在角落的手表,更是沮丧了几分,瞬间气焰全无。 盛南伊拧眉地瞅了下她的铭牌,意兴阑珊地往外走去,女店员满脸堆笑地拦住她,鞠躬道:“这位女士,很抱歉,我也是无心之过,请您原谅。” 又一扇门被打开,是刚才出声的女人,她不可思议地看着女店员。 要知道,rose平时自恃貌美素来趾高气扬,眼睛都长到头顶上了,怎么肯主动道歉? 盛南伊冷眼打量着rose:“把说闲话的时间和心思用在用心服务客人上,你的出路至少会比现在好。” 被拆穿心思的rose脸上一阵燥热,诚然想反驳,却也只能连连点头,谁让她不幸撞到枪口上了呢! “还有,他不是能包养得起的小白脸。”话脱口而出,盛南伊自己都诧异地皱了皱眉,决定不花时间跟她一般见识,打算离开。 洗手间的门被撞开,背着大大妈咪包的女人火急火燎地跑进来,差点撞在盛南伊身上,她连忙躲闪,那女人却惊喜地叫出来:“是你呀,砚城妹子!” 额……这个称呼盛南伊努力消化着,扯扯唇,跟她打了声招呼,警示性的眼神示意女店员可以离开了。 两个店员麻利儿地拿了东西小跑着出去。 刚才那位夫人倒也不在意,只是熟络地拉住盛南伊,把包不管不顾得往她怀里一怼:“哎呦,你帮我看一会儿,我快憋死了。” 盛南伊好笑地看着手里的包,又回眸瞅了眼镜子:她难道看起来很平易近人吗? 那女人急匆匆出来后,一边洗手一边问她坐在哪儿了、怎么没碰见、刚才玩了什么项目了、接下来打算去哪里。 盛南伊一面非常无奈,一面却把问题回答了个遍,还同意接下来带孩子一起去玩cosy。 当然,除了这位叫王倩的女人盛情邀请外,盛南伊也有私心,不想再有那么多和傅承屹单独相处的空间了,顺便让ire和其他孩子也熟悉下。 另一边,趁着小家伙聚精会神吃薯条的时候,傅承屹捡起盛南伊丢过来吃了一半的炸鸡块,蘸了一下盛南伊盘子里的酱,悄咪咪吃起来。 她的酱味道是真的好,怪不得盛南伊一直埋头在吃。 他津津有味地吃着,俊颜很是舒展。 第122章 你们一个美一个帅,天作之合啊 ire吃完了盘子里的东西,盯着在莫名发笑的傅承屹,也挺开心的:“叔叔,还是鸡块好吃吧?” 傅承屹眸光一怔,笑着点点头,ire:“我觉得也是。” 盛南伊徐徐走来,看着ire盘子里的东西都吃完了,温柔地说道:“宝贝吃饱了吗?” 见小家伙心满意足地点着头,她拿起包:“那我们继续去玩吧?妈妈刚才认识了一个阿姨,她家里有两个小哥哥,可以一起玩耍。” ire一知半解,只是乖巧地从椅子上滑下来。 傅承屹虽然摸不清头脑,也只能亦步亦趋追随。 出门时,三人又在门口碰上了rose。 rose一见盛南伊就心虚得很,飞快地朝几人鞠了一躬后就迅速走开了。 傅承屹冷眼睨着这一幕,心想果然所有女人的心思都很难懂,前一秒热情似火,后一秒冰冷如霜。 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揭开盛南伊的面具,当然,最好还是她主动摘下来。 两家人在餐厅门口汇合,因为要介绍给ire认识,盛南伊也便认识了王倩的两个儿子:小杰和小胜。 近看,王倩更觉ire乖巧可爱,小脸蛋粉嘟嘟的,实在心水得很,连声称赞不绝。 刚才还要哥哥用碰碰车撞哭小妹妹的小胜见到ire后,也彻底变了想法,一把抱住她,热情地道:“ire,你好呀~我是小胜,英文名john,我们一起玩吧?” 因为福利院孩子多,ire对同龄人有莫名的熟悉感,在打完招呼后两人也熟悉起来。 一行人往职业cosy区域走去,小杰熟门熟路,走在最前面开路,兴奋地说:“我要做警察,持枪救人,一定酷毙了!” 小胜屁颠屁颠跟在身后:“哥哥,我也做警察!” 忽又想起什么,返回来拉着ire的小手:“ire你想扮演什么呢?我要和哥哥做警察兄弟去了!” ire茫然地看着他。 小胜拉着她一边跑一边讲着游戏规则。 王倩拉着盛南伊边走边谈。 独自走着的傅承屹蹙眉盯着渐渐跑远的小不点,手心还有她留下的温度,心里老大不爽了:现在是怎样?女儿还没认他,怎么就被别的小毛孩拐跑了? 难道这就是老父亲的心态? 职业cosy是为了强化小朋友对职业认知而设定的游戏,以不同游戏为单元展开,根据游戏主题不同,会涵盖到社会中常见的一些职业。 这几人过来时,正好要开场的是小偷与警察单元。 故事围绕着一场盗窃案件展开,职业包括出租车司机、乘客、路人、小偷、交警、警察、医生、护士、清洁工等。 工作人员讲解完故事梗概后,开始分配角色。 小朋友们满怀期待地端坐着,遇到感兴趣的就举手报名,毫无疑问代表正义的警察最受欢迎,几乎所有男孩子都跃跃欲试,工作人员只好开启投票模式…… “你老公真是位好父亲啊,我看他的视线就没离开过孩子,不像小杰爸爸,下班后也不知道陪孩子玩……” 在家长坐席区,盛南伊又听到王倩在滔滔不绝地数落自家老公了。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忽然就想丁妈了。 从前在她生命中,只有一个人会跟她不厌其烦地说些生活琐屑,张家长李家短的,数年如一日。 在记忆里,她的父母非常恩爱,家中鲜少发生争执,她看到的都是浓情蜜意。 在回国后,伯父也没有一个完整的家庭,他的大部分时间都在忙工作。 至于她和傅承屹…… 余光无意识扫向一旁,傅承屹望着打扮成护士模样的女儿,露出了专属于父亲的慈爱目光,她曾经在父亲和伯父脸上看到过。 可,这不是她熟悉的傅承屹。 像是受到了感召,傅承屹倏然侧脸过来,头顶的光线勾画着他精致立体的五官,英俊异常,目光深邃又迷人。 王倩心神一震,这个人真是帅得惊心动魄,她下意识地感叹道:“你们夫妻俩真般配啊~” 剑眉轻轻一挑,视线越过盛南伊落在王倩身上,傅承屹礼貌轻笑:“是吗?” 方才打招呼都只是微微颔首,王倩见清冷男人突然回应,受宠若惊地连连点头:“对对对!你们一个美一个帅,天作之合啊~不过我怎么越看越眼熟,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对了,你们是一直生活在砚城吗?” 盛南伊忽然觉得王倩太自来熟了,再问下去指不定揪出什么,刚要岔过去,只听傅承屹十分耐心地回复了:“谢谢你的夸奖。我们前些年一直在砚城,只不过现在我去瑾市了,你……不认识我们吗?” 他打量着王倩,看起来也就三十几岁的模样,她的英文口音并不是纯正的英伦发音或美式发音,应该不是在国外长大的。 那么有极大可能是结婚后才出国的,按照孩子年龄,他们结婚时想必他和盛南伊刚结婚或者即将结婚,当时新闻频出。 王倩既然是砚城的,没有道理不认识他们,即便圈子不同,多多少少也有些朋友在八卦,再不济至少看过一些新闻吧? 王倩被问懵了:“啊?你们……很有名吗?不好意思啊,我在洛杉矶待很久了,不太了解国内的一些讯息……” 不幸中的万幸……盛南伊身体前倾,隔断两人的眼神交流,指着舞台道:“节目开始了,快看吧。” 冷峭的目光突然射向身旁的男人。 傅承屹面不改色,目光在她脸上逗留几秒后缓缓移向舞台。 只见小胜拿着一个出租车道具板不急不慢地从舞台一侧走向另一侧,另一个双马尾小女孩跟在身后。 演出就这样开始了…… 回家路上的ire再无出门时的安静,兴奋地说着今天的经历,傅承屹更是有意识引导她:“ire,刚才小杰哥哥是不是扮演了警察?” ire点点头,发卡又掉下来了,盛南伊干脆把发卡放进包里,给她梳梳头发:“那小杰哥哥做了什么呢?” “妈妈,是这样的,乘客下了出租车,去逛街的时候,钱包被小偷偷走了,小杰哥哥帮她抓住了小偷,找回了钱包。” “那ire害怕小杰哥哥吗?” “不害怕,他穿着警察制服真好看呀!”ire再次星星眼,扭头问,“妈妈,我下次能不能也做警察?” 感觉警察好威风好厉害的样子~ 她以前在福利院过家家的时候怎么没想到要扮演警察呢! 第123章 傅承屹就这样一天未出现, “当然可以了!”盛南伊爱惜地摸着小家伙的脸蛋,真软呐,嗓音不由地更柔软了些,“但是警察是一项危险又辛苦的工作,必须要勇敢的小朋友才能承担。ire现在还害怕警察吗?” 漆黑的葡萄眼咕噜噜地转了一下,ire短暂犹豫过后摇了摇头。 次日一早,两人趁热打铁,带着ire去警局办证件。 ire从此有了新名字——盛乐曦。 当傅承屹第一次对着小家伙喊出这个名字时,轻扬的唇角下藏起一抹清浅的苦涩,他又想起半小时前的场景。 半小时前,一行人到达警局。 饶是知道盛南伊做好万全准备,他还是进行了最后的挣扎:“不如孩子就叫傅念伊。” 念伊,寄托了他对她的想念。 每当喊出孩子名字的时候,都是对她的表白。 牵着孩子踏进警局的盛南伊却嗤笑一声:“我的孩子,什么时候轮到你起名?她有名字,盛乐曦。” 曦,有破晓、天亮的意思。 乐曦,寄托了她对孩子最简单的祝福,希望回到她身边的ire可以一扫生命中所有阴霾,永远快乐、充满希望。 身份问题得以解决后,盛南伊开始着手计划回国事宜。 算算日子,她大概四个月没回去了。 近来因为陪伴女儿,也落下不少公司事务,趁着孩子睡觉,她召开了一次公司电话会议,简单宣布回国的决定,并提出会出席下周五的公司董事会。 高管们对她的回归表达了热烈欢迎和殷切期盼,对此盛南伊态度始终平平。 盛南赫又单独跟她聊了几句,言辞间难掩兴奋,盛南伊只是她出来时间够久了,是时候出去了。 至于孩子,盛南伊扭头看了下房间,她会在合适的时机对世界大声宣布的。 刚结束电话会议,和筱莹的语音通话便打来了,她没有犹豫地点下,对方似有一些惊喜:“伊伊?你还没睡吧?” 和筱莹抓着手机十分激动。 其实她也只是试探性地拨出去,没过分期待盛南伊会接。 “没有,刚开完电话会议。”盛南伊开着免提,伸了下懒腰,打开电脑查收邮件。 只是两天没查收而已,居然积攒了这么多大事小情,一时间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压迫感。 她努力抖擞起精神。 “如果……”和筱莹攒聚的勇气正在一点点泄去,立马捏紧了手机,在心里给自己鼓了鼓气,“你现在方便的话,我其实想要跟你解释一下程锦灏的事情。” 盯着电脑屏幕的美眸一凝,盛南伊淡淡地道:“我看到他出来了。” “伊伊……”其实和筱莹根本没想好怎么解释,只是如果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她和盛南伊就永远像是隔了一道墙,可如果和盘托出,那岂不是出卖了傅承屹? 总不好恩将仇报吧? 说起傅承屹,似乎也失联许久了,她不好说傅承屹到底是悟了还是放弃了。 “你不用感到抱歉,他冒犯了我,我已经通过正当途径惩治过他了,结果也算不上不理想。可如果在执行过程中,受到了某些阻力的干扰,虽然不是我希望看到的结果,但你也不用因此感到抱歉。 如果有一天你们共同出现在我面前,双方不必躲闪,只是你记得提醒程锦灏,我会见他一次打他一次的,到时候你别心疼就是了。” “嗐,这怎么会呢?”和筱莹深锁的眉头瞬间舒展开来,笑意爬满眼角,“你要是想打他,我到时候还是和你一队的。” 两人又闲聊了一会儿,末了和筱莹说了一句:“伊伊,你真好~” 盛南伊只是笑了笑,没过多回应,不知为何,她没有提前告诉和筱莹女儿的存在。 随后,她把积攒几日的工作一口气处理完毕,已经很晚了。 走到窗边,四下变得静悄悄,澄明的夜空有点点星光。 过去有那么几次,当她站在窗前凝望黑夜时,偶尔会被莫名的孤寂吞噬,整个人似乎无法逃离,需要借助药物控制。 可如今,一瞥见床上熟睡的小家伙,她心里只有满满的幸福感,她是不是要不治而愈了? 第二日,盛南伊打算带小家伙去福利院告个别,顺便给福利院捐一批物资,当两人走出房门时,隔壁却不似以往那般,恰如其分地走出一个男人。 诚然,孩子从来没有提过,盛南伊也知道傅承屹会每天和女儿通话,引诱女儿说出一些行程细节,比如去哪儿、穿什么衣服或者几点出门等。 如此,当两人出门时,他才能碰巧出现。 既然这是两人的小秘密,盛南伊也从未拆穿过。 只是今天傅承屹没出现,盛南伊虽然略感诧异,但以为他有事不在,并不在意,毕竟,傅承屹不在的话,他们的出行会更顺畅,她也会更加自在。 傅承屹就这样一天未出现,小家伙没提过,盛南伊也自动忽略了。 当晚,趁盛南伊去洗澡了,小乐曦偷偷抱着大袋小袋的零食跑去了隔壁房间。 原来傅承屹发烧起不来,一整天没怎么吃东西,躺在床上,十分虚弱,乐曦跟他通电话,傅承屹尽管难受还是接听了,只是状态不佳,乐曦便问他是不是生病了,有没有吃东西,然后就想跑来照顾他。 别看孩子小小的,对照顾人还有些熟练,知道碰碰额头和自己的额温对比,还煞有介事用湿毛巾敷额头,帮他倒水、喂零食…… 一通操作下来,傅承屹简直要喜极而泣,病都好了大半。 另一边,擦着头发出来的盛南伊从洗手间出来时,一眼没捕捉到女儿的身影,又连叫两声,未得回应,顿时有些心慌。 房间每一个角落都找遍了,走廊上也接连张望了几次,就是没见到乐曦。 她的儿童手机搁在沙发上,上面贴的卡通画贴,在灯光照耀下,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盛南伊心下一沉,罕见的烦躁不安。 由于之前傅承屹带走孩子时会留下字条,而他今天没出现,盛南伊想当然地认为傅承屹不在酒店,因此更加坐立难安。 难以想象和承受孩子走丢的后果,盛南伊直接拨了前台电话,要求调出该楼层的监控。 第124章 我看,你好像更喜欢叔叔一点 打完电话后,盛南伊随便披了件外套拿着手机往外冲,湿哒哒的头发还在滴着水。 因为孩子在,她洗澡时间并不长,前后不过二十分钟。 好歹是五星级酒店,盛南伊住了几天感觉防护尚可,应该不可能有人闯进来抱走孩子。 她推测着很大可能是有人敲门,乐曦前去开门被拐走的…… 面色骤冷,眼神瞬间变得可怕起来,她攥紧了手指,指甲深深嵌进去,掌心丝丝缕缕的痛感让她清醒,人也一点点冷下来。 脸色被热气晕染至酡红,湿哒哒的发散在肩头,浴袍外裹着松散的风衣,踩着酒店拖鞋站在门口。 如此日常的装扮,却不会给人随意慵懒之感。 盛南伊身上萦绕的冷气,足以让她宛若女王临街,叫人不敢直视。 几秒钟后,一名工作人员拿着对讲机匆匆跑过来:“女士,很抱歉,通过调阅监控发现您的女儿并没走丢,她只是去了隔壁先生的房间。” “什么?”傅承屹不是不在吗? 工作人员调整着呼吸,露出了标准笑容,拿着平板给她看:“您看,她是带着小零食过去的,应该是……在一起玩耍吧?” 他斟酌着用词,语气温和,可有意无意落在盛南伊身上的眼神颇为怪异。 在他眼里这是三名奇怪的客人,每天同出同归,看起来还挺融洽,现在是怎样? 女人凛起的怒意没有散开的迹象,反而在观看监控后急剧增长。 工作人员仿佛感受到空气一瞬冷冽下来,汗毛都竖起来了。 “咚咚咚……”盛南伊自动忽略了门铃的存在,不耐烦地攥拳敲着门。 那阵势……像极了擂鼓,敲得工作人员瞠目结舌,自动退后几步。 约莫半分钟后,房门才缓缓打开。 一个穿着黑色睡衣的男人走了出来,不知道是衣服还是灯光使然,他本就偏白的肤色今天更浅了几分,只是隐约在泛红。 开门一瞬就看到怒气冲冲的一张脸,触及目光时,傅承屹也有些茫然,迅速被她疏冷的气息萦绕,神情微微一滞。 气氛怪异,工作人员并不想过多逗留,想要迅速摘清责,他率先开口作出解释:“很抱歉,这么晚打扰先生您。是这样的,这位女士……” 隔在两人中间的女人的怒意已经蓄力完成,达到顶峰,寒气逼人的字眼从喉间溢出,力道惊人: “孩子来你这里,为什么不告诉我?小孩子不懂事,你也不懂吗?你能体会到我从洗手间出来后却找不到她的心情吗?你不懂,你从来只顾及自己,永远一意孤行,你从来不管我是不是能接受,是不是会慌张,是不是会伤心难过! 傅承屹,你是在炫耀吗?孩子可以一声不吭过来找你,给你带吃的,跟你玩,完全不在乎我这个妈妈?你是不是很得意?” 她的分贝伴着怒气值的递增也蹭蹭上涨,胸口不断起伏着,就连垂在肩头的发梢也跟着一颤一颤,像是在替主人叫嚣。 走廊尽头有一扇门打开,悄悄探出一颗脑袋,又悄咪咪缩回去。 感受到氛围的异常,工作人员又自动退后了一步,避免殃及池鱼,对讲传来声音,他赶紧调低了声音。 正是这道声音打破了不知如何该打破的沉寂。 英俊白皙的面容透出些微病态的脆弱,傅承屹的薄唇在灯光下也没什么血色,傅承屹握拳轻咳一声,又摆摆手示意工作人员可以离开了,才轻声问道:“你不知道乐曦在我这里?” 此等轻飘飘的语调入耳像极了讽刺。 过去几日两人的亲密互动浮现在眼前,像把尖刀狠狠刺向她的心脏。 她在拔起的瞬间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极力压制着难愈的伤口,却也挥舞着武器刺向了“敌人”。 浓长的睫毛重重闭合,在脸上落下一片阴影,眸光冷冽,冷冷挽唇:“是啊……我不知道。我是个失败的母亲,哪有你厉害?” 傅承屹倒是没想过孩子没跟他讲就出来,一时间也严肃起来:“抱歉,我是真的不知道。” 回想起方才的欣喜,一方面是孩子主动关怀他所致,一方面是因为他以为盛南伊在得知他不舒服后允许孩子来关心他。 孩子在她身边,孩子关心他,不就相当于她也关心吗? 小家伙从他身后探出脑袋,怯怯的嗓音小声道:“妈妈,不要怪叔叔,是我忘记跟你讲了~” 听说傅承屹生病了没有吃饭,她太着急了,放下电话就跑来了,再说那会妈妈还在洗澡呢! 事实不难接受。 难以接受的是女儿此时此刻还在为他讲话! 无异于伤口再撒一把盐。 盛南伊一把拉出女儿,往自己房间里走去。 房门重重摔上,傅承屹的太阳穴接连跳了几下,也绷紧了下颌。 他很想解释,又清楚地知道这会火烧浇油,他深知只有孩子才能浇灭盛南伊旺盛的火气。 又咳嗽几声后,他缓缓关上房门。 隔壁房间内,盛南伊竭力压制着火气,坐在沙发上。 小乐曦战战兢兢站在她面前,垂着小脑袋,小头发软软的,被灯光照得泛黄,她绞着手指,带着哭腔致歉:“妈妈……对、对不起,我不应该……” “betty老师有没有教过你,小孩子去哪里要告诉家长,不可以擅自离开,不能够不告而别?!” 怒气虽然压制下来,可语气与神情皆严肃,小家伙更不敢看她的脸了,葡萄眼水光弥漫,眼看就要沁出眼泪,她耸了耸小鼻子,糯糯地回应:“老师教过的,是我忘记了,妈妈,对不起,我错了。” 孩子可怜巴巴的模样她看在眼里,也有些后悔刚才没有沉住气,在门口发那么大火,怕是吓到女儿了,这下在孩子眼里,她和傅承屹的差距怕是又拉大了吧? 可是未经家长允许,孩子随便出门,这在盛南伊看来是大问题,必须要严肃处理,不能打个哈哈就过了。 又用严厉的语气教育了几句后,看着小家伙悄悄抹了眼泪,还在不停点着头,她的心一下软下来。 揽住小家伙的肩膀,嗓音也柔和下来,只是酸气冲天:“乐曦,告诉我,在你眼里,妈妈是不是比不上叔叔?我看,你好像更喜欢叔叔一点?” 第125章 我们福利院哪里会有讨人厌的小孩子呀 这些话脱口而出,可见盛南伊已经隐忍了许久。 诚如她所见到的那样,女儿跟傅承屹更亲密,喜欢找他抱抱,喜欢跟他玩游戏,喜欢听他讲故事,也喜欢对他笑…… 明明三人同行,她却常常在做旁观者,融不进去那和谐的氛围中。 感受到她的失望,小家伙突然崩溃大哭,往她怀里拱着:“妈妈,我不敢了,我以后会、会听话的。妈妈不喜欢叔叔,我……我……再也不和叔叔打电话了。妈妈……不要生气,不要、不要送回去~” 小孩子在怀间呜呜大哭,泪水咽湿她的浴袍,也烫到了她的胸口。 瞧瞧你都做了什么呀,盛南伊。 她心口酸疼,不禁自责起来。 也是在这一刻,她切实意识到乐曦心里异常敏感,仓皇无措起来。 她抱起孩子,紧紧贴在胸口,拍拍她的背,喃喃地道:“妈妈没有,没有要送乐曦回去,妈妈怎么会舍得呢?” 怀里的小家伙哭得上气不接下气:“bob就是……被……送回来的……” 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终究还是凝聚成大大的一颗砸下来。 悔恨的阀门一旦开启,便一发不可收拾,在这个深夜彻底伏击了她。 小家伙哭得累了便睡着了,时不时一抽一抽的,长长的睫毛上挂着晶莹的泪珠,盛南伊盯着她心如芒刺,又是一阵阵鼻头发酸。 把女儿抱到床上,脱下衣服,盖好被子,她忍不住亲亲她的眼睛,原来小孩子的泪水也是咸的啊~ 小家伙睡着了也皱着小眉头,手臂环抱着自己,蜷缩着小身子,这是缺乏安全感的姿势。 鼻头像被人打了一拳,刚刚止住的泪水再次来势汹汹,无法阻挡。 短短一小时,她却像历经了千刀万剐。 她心痛极了,也从未如此后悔过。 这几年,除却刚执掌盛世国际那段时间,她几乎不曾这么哭过。 静坐在一旁,盛南伊缓了好久才去隔壁打电话给betty,简单说了下今晚的事情,又问她是不是经常有孩子被领养后送回去。 不然,乐曦怎么会那么害怕呢? 已近凌晨,betty迷迷糊糊地抓着手机,尽管看到名字时清醒了几分,但彻底让她清醒过来的还是内容。 betty打开灯靠在床头,分外认真地点了下头,言辞恳切:“是的,盛董,这样的事一年总会遇到几回。至于原因五花八门的, 有些不孕不育的夫妻自己能生育了就把孩子弃养,有些人觉得孩子不爱说话担心有自闭症,有些单纯就是没有责任心瞎扯点理由把孩子送回来。 那些被送回来的孩子很可怜的,或者说,其实福利院的孩子本身就很可怜。他们本就是因为各种各样原因被父母抛弃的……” betty义愤填膺地说着,在提及这个词时,想到对面的女人,自觉失言,只能轻描淡写地带过:“他们从小缺爱,渴望被关注,但您也清楚,这种关爱不是老师细心照顾能够弥补的。 一旦被领养了,意味着他们终于回归到正常的生活中去,有人疼爱有人陪伴,享受被偏爱是多么幸福呀~ 可再次被送回来时,他们所有的希望破灭了不说,还会很自责,会觉得自己不好、不乖、惹人讨厌了才会被送回来,久久走不出再次被抛弃的阴影。” 四年的朝夕相处,加之少年期经历过家庭变故,betty能感同身受孩子们的悲欢,说得也真情实感。 对面的女人始终沉默。 洛杉矶十一月凌晨的风清清冷冷,抚触着她被泪水狠狠洗刷过的脸颊,送来那么一丝丝刺痛。 却敌不过她心间的万分之一。 隔着手机,betty似乎能感受到对面的低气压,可孩子们都是她的宝贝,哪有不护着的道理,她语气焦急地为孩子们争辩:“盛董,您知道的,我们福利院的孩子真的很懂事啊~ 哪怕是joe和jack,看着平时调皮了些,可遇到什么问题了,他们总是冲到最前头,吃饭时主动给弟弟妹妹准备餐具,他们也很招人疼爱的。 我们福利院哪里会有讨人厌的小孩子呀?” “我知道”,低落的嗓音听起来格外沙哑,像砂纸研磨在水泥地上,“betty,我应该怎么……怎么改变这个状况?我的意思是,怎么让她快乐走出阴影呢?” betty微微一怔。 在她印象中,盛董一向高高在上,甚至有那么几分盛气凌人。 即便在怀孕期间,性格也很强势,脾气更差,betty亲眼瞧见她把电话电脑摔了几次。 即便最近几年,盛董收敛了脾性,看着深不可测了。可每当她提及尽快带走ire时,盛董依然目光犀利、态度笃定、不容置喙。 betty从没想过有朝一日盛董会如一个再平常不过的母亲一样,在受挫后虚心求教,收敛起所有的骄傲,向她来求助。 她何德何能可以教育掌管跨国企业的盛董呢? 因而显得十分难为情:“对不起啊,盛董,我刚才语气不太好,我只是……” 对面的女人调整了呼吸,口吻正常了些许:“没关系,你说得对。现在看,我当时的确欠缺考虑。” betty简直惊呆了。 能听到盛董承认错误真是奇事一桩。 她想象着那张明艳张扬的脸颊上写满沮丧,不由得心疼起来,赶紧找补起来:“盛董,您也别过分担忧。ire从小乖巧懂事,其实她只是有一点敏感,情况并不严重。 上次心理医生过来义诊,帮小朋友一一测过了,ire还是很健康的。您带她回国后可以再找点更权威的医生帮她看看,多给她关注和关爱,我想她肯定会和其他在父母身边长大的小孩子一样的。 还有就是,您没必要介怀傅先生的存在。上次是我自作主张了,但请您原谅我的私心吧,我纯粹是想让ire回归正常生活才出此下策的。 据我分析,ire对您更有心理上的依赖,不然也不会做出保证。但您要理解,傅先生在这里待了三个月,他们更熟悉,我相信只要再过一段时间,她一定会更亲近您的,ire能感受到谁对她好。” 第126章 林曕北,我……我是不是做错了 就这样,betty在这晚变身为谆谆善诱的老师,她也是头一次给成年人做“心理疏导”,对方还是美貌与智慧并存的董事长。 更没想到的是,她说的话对方听进去了,一时间成就感满满。 这通电话持续了一小时有余,盛南伊最后对她表示了感谢,夸她是合格的老师,希望她能继续待在福利院给孩子们带去温暖。 betty受宠若惊,她也是这么决定的,居然和盛董的想法不谋而合了? 风愈发凉了,盛南伊思绪万千,关上窗后靠墙缓缓蹲下,发出一条消息: [我后悔了。] 不消半分钟,手机屏幕再次亮起。 “我没想过你会主动找我,也没想到你会说后悔。” 林曕北温润清朗的声线通过电话传过来,是久违的感觉,这一刻对于盛南伊来说分外心安。 几个月前,因他泄露消息她与傅承屹差点在机场相遇,盛南伊单方面割裂了这段关系,至少近来联系不再紧密,对他也不再依赖。 今晚是个例外,她第一次主动联系了林曕北,因为只有他懂她的失落和无助,也懂她的无可奈何,她迫切需要的不是宽慰,而是理解。 生子的秘密,只有她、林曕北、陈医生和betty知道。 “林曕北,我……我是不是做错了?”盛南伊这时已经回到沙发上,盯着摊在一侧的玩具和儿童读本,怔怔地问道。 低落又真诚,也是久违的感觉,林曕北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攥着笔,一下下摩挲着,心头被莫名的情绪笼罩着。 约莫几秒后,他成熟的脸庞上好不容易出现了笑意:“伊伊,你能在这个时候打电话给我,我很欣慰。你能问出这句话,我也很欣慰。你能接她出来,我也很欣慰。 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也不必如此自责,当初的决定是无可奈何,我可以……理解,他们也都会理解的。” 血丝爬满双眸,连投射出的目光也是死气沉沉的,盛南伊挂断电话后埋头在双膝间,又哭了一会儿。 那是一个漫长的夜晚,盛南伊入眠极其困难,还是订了早起的闹钟,几乎与女儿同频醒来,两人在被窝说了些悄悄话,一起下楼吃早餐。 用餐回来时,当经过傅承屹的房间时,盛南伊目不斜视,小乐曦被她牵着手步伐很快,却还是悄悄地瞅了一眼,但也只是一眼,而后便抿了抿小嘴跟随妈妈回房了。 刚才吃早餐时,盛南伊订了第二天回国的机票,打算今天带小家伙去洛杉矶的知名景点转一下。 想想,小家伙在这里出生、成长到四岁,却并不熟悉这里的风景。 这次回去,不晓得什么时候能再回来了。 小乐曦得知马上就要“回家”后一脸喜悦,她马上就要有自己的“家”了呢! 不用盛南伊吩咐,小家伙自己把儿童读本一本本堆放整齐,拆开的玩具也归好类,衣服有模有样地叠好。 盛南伊瞧着自理能力超强的女儿,欣慰之余还是有一些心酸,不过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两人收拾好再度出门时,两名保洁阿姨推着保洁车站在傅承屹门口说着什么,盛南伊觉得两人鬼鬼祟祟的,也便关注了下。 小乐曦今天穿了一身粉,衬得脸蛋白里透红。 她背着一个小黄鸭的书包,可可爱爱的,只是自己没有整理好,鸭子腿蜷缩在书包和后背之间,书包带也拧了。 关好门后,盛南伊一面给小家伙动作徐徐地整理着,一面余光扫着两名保洁员听他们在讲什么。 书包整理好了,小乐曦双手拉着书包带,蹦蹦跶跶地往电梯间方向跑去,雀跃的心情仿佛浸染了走廊的空气。 小家伙今天可太开心了。 妈妈和昨晚判若两人,比前几天都要温柔,亲她好几次,带她出去玩,还要带她回家,有妈妈的感觉可太好了! 两个保洁员也被蹦蹦跳跳的小可爱吸引到,暂停了争论,对着迎面走来的盛南伊赞叹道:“女士,上午好~您家里的小朋友好可爱呀,性情活泼~” 素日被问候盛南伊充其量不过是微微颔首示意,可今天被夸赞了女儿,清冷之色立即春风化雨,双眸含笑地点点头:“谢谢~哦对了,我的房间也需要清洁,忘记按了,辛苦你们了~” 刚才给小家伙整理书包时,她听到保洁员的讨论,大概意思是想要进去打扫没人应答,一个主张继续敲门一个主张先打扫其他房间。 她转身点下立即清洁的按钮,帮助两人摆脱争执的困境。 保洁员连声应着,在她即将从面前经过时突然发问:“女士,您知道这间房的客人在不在房间吗?已经连续两天没有要打扫了,敲门也没有回应。” 脚步微顿,方才的笑意骤然消退:“我怎么知道?” 一个稍高点的保洁员走上前:“不好意思,因为你们经常一起出门,我以为你们认识。我们没有要侵犯隐私的意思,只是刚才前台打客房的电话也没人接通,我们担心客人出事。” 收起审视的目光,盛南伊扔下一句“他在房间,昨晚我见过”便往电梯间走去,乐曦早已按下电梯的下行键,正在冲她摆手。 甜甜笑着,眼睛明亮,全身粉粉嫩嫩,真像个小天使。 保洁员听闻后有所释然,又敲了几次,还是没有应答,两人打算放弃,先去打扫盛南伊那一间。 电梯也迟迟不来,小家伙瞅着保洁员推车离开,皱皱小眉头后,脸上的雀跃瞬间消退,眸光也黯淡下来。 她静静望着走廊那侧,冷不丁一抬头,便发现盛南伊正在看她,慌乱地转移了视线,转而盯着电梯门上方跃动的数字,故作镇定,小手重新抓住了书包带,小心脏扑腾扑腾狂跳。 真是个小孩子! 盛南伊摇摇头,轻轻扬唇。 没过几秒,小家伙又悄咪咪行动了,飞快扭头扫了一眼,保洁员已经不见了,可是叔叔还是没有出来,她的手从书包带转移到脖子上的儿童手机上。 手机上的画帖亮晶晶的,是叔叔给她贴上的。 叔叔说有事可以找他,没事也能找她,可是…… 见小家伙垂着脑袋望着手机,一言不发,盛南伊反倒先出了声:“乐曦,今天和叔叔联系过了吗?” 第127章 傅承屹昏迷不醒 小家伙脖子一缩,小手立马松开手机,脑袋摇得像个拨浪鼓。 “没有吗?”这下轮到盛南伊困惑了,喃喃道,“意思是从昨晚到现在都没有通过电话了?” 她深深看了走廊那头一眼,内心腹诽:昨晚小家伙哭累就睡了,自然不会通话,可现在都快十一点了,傅承屹没有道理还不起床,即便有事忙也不至于不给乐曦问早安吧? 小乐曦咬着嘴唇,葡萄眼东看西看,又低头摸摸儿童手机,备受鼓励似的开了口:“妈妈,duke叔叔生病了……” “什么?” 小家伙笃定地点点头:“额头烫烫的,没有吃饭,我给他带零食了。” 盛南伊直接从乐曦脖子上拿下手机,按下“2 ”,没有接通,她又用自己的手机也拨了一遍,还是打不通。 心情莫名烦躁起来,她来不及细想,便拉着乐曦的手回到自己房门,对着里面问道:“不好意思,你们不是有房卡吗?直接打开1704的门进去就好了。” 还是稍高一点的保洁迎上前笑道:“女士您说笑了,酒店规定未经允许不能擅自闯入客房。” 盛南伊站定在门口,指着隔壁的方向,言辞和面容均清冷下来:“他的电话确实打不通,而且他病了。倘若在里面发生了意外,届时酒店也要承担相应责任。” 两个保洁员走出来,面面相觑,看起来很难办的样子,盛南伊果断决定:“两位尽管放心,我可以保证他绝不会怪你们擅自闯入侵犯隐私。” 说罢,她晃晃手机:“刚才说的已经录音了,我一向说话算数。” 眼前的女人气度不凡,举手投足让人信服,只是保洁员也不想凭空承担风险,说想请示主管。 听闻傅承屹生病后产生的丝缕焦虑此刻也急剧扩大,盛南伊突然觉得对方好啰嗦,直言道:“不必,我是他前妻,这是我们共同的孩子。 孩子现在很担心他父亲的情况,麻烦你们刷卡。如果贻误了病情,我会投诉你们将规章制度置于客人安危之前,做事不分轻重缓急,更会倾尽全力起诉酒店,这可不是你们能承担的后果。” 保洁望着小家伙粉嫩的脸蛋上写满了担忧,又见女人咄咄逼人,更不想担责,直接刷卡打开门。 小家伙熟门熟路地跑进去,喊了出来:“妈妈,叔叔在呢!” 脑子的弦倏然绷紧,盛南伊疾走几步,见床上的男人面容苍白,汗水打湿的发呈一缕缕地散在两侧。 傅承屹额头上沁着一层细密的汗珠,轻轻触及时额头是烫的,可汗是冷的。 心尖起了异样感,她试探性唤了几声未得应答后,拨打了急救电话。 经过一系列兵荒马乱后,傅承屹被送入急诊室。 盛南伊以为傅承屹只是在发烧,给他请了两名高级护工守在一侧,打算带乐曦回去收拾点衣物来。 这时,一名医生拦住她:“女士,据初步诊断,里面的先生绝非简单发烧,有胰腺炎的症状。当然这只是临床初诊,如果您了解详情或既往病史,会帮助我们尽快救助……” 脑子嗡地一下,她在努力保持镇定:“我不太清楚,不过我可以去了解一下。” 盛南伊点开手机,却怎么也想不起尹成斌的手机号了,原先只要找不到傅承屹,她总会第一时间打给尹成斌,一来二去地,手机号倒背如流了。 可现在……原来有些记忆真的会还给过去。 两人匆匆打车回了酒店,她直接去了傅承屹的房间,告诉乐曦要整理点东西,让她自己安静待一会儿。 小家伙听话地点点头,坐在沙发里不添乱,只是一直观察着妈妈的举动,这样下次有人生病她非但不会添乱,还能帮忙了。 betty老师说要善于观察,这一点她践行得很不错。 首当其冲就是找傅承屹的手机,她掀开被子和枕头,一块放在模具里的旧手机率先映入眼帘。 这块手机她记得,是他们结婚后买的。 两年前在洛杉矶遇到枪击时她还用这块手机报警了,壁纸是他们的结婚当天的自拍,后来在慌乱中弄丢了,原来是摔烂了啊~ 密密麻麻的细纹纵横交错,像破镜一般难以复原。 不想堕入无边回忆中,她把旧手机放回去,拨打出号码,最终在床头柜和床边的夹缝中找到他在用的手机。 密码不是她的生日,不是结婚纪念日……眼底掠过一抹茫然,说不上何种滋味。 凑巧回头看了眼小家伙在干什么,小乐曦冲她笑了笑,盛南伊随手输入了女儿的生日,成功解锁了。 盛南伊并未细细观察壁纸上的自己和女儿的合照,直接拨通了尹成斌的电话。 尹成斌听到她的声音异常激动,傅总这是终于拨云见日、柳暗花明了呀!总算不枉费傅总不辞辛苦地两地跑了三个月啊! 盛南伊虽然没有及时泼冷水浇灭他的希望,只是冷冷打断说明情况,询问病史。 尹成斌这才正经起来,解释说傅承屹因在离婚后生活不规律、创业压力大、饮酒过多等引发了胰腺炎。 望安集团成立之初,傅承屹尚处于被骂忘恩负义、和盛南伊离婚、被净身出户的舆论漩涡中。 他们也是花费好大力气才把傅承屹得病的消息压下去的,盛南伊不知情并不意外。 除了诉说病史外,尹成斌还试图为傅承屹离婚前的一些言行开脱,被盛南伊无情打断:“他现在躺在医院里,医生还在等消息,尹成斌,现在是你说废话的时候?” 尹成斌顿时噎住,想想也有道理。 再说两人见面了,说不定还同住了,这些话想来也不需要由他来解释,便说马上把傅承屹的病情及相关治疗情况发来。 站在一侧并未落座的盛南伊几分钟后等到了消息,点开放大,凉静的眉眼瞬间起了褶皱。 傅承屹的病症尚未完全治愈,病历资料显示他去年刚复发过一次,只是医生诊断情况还算乐观。 来不及察觉自己的异样,她在点出去时不小心触碰到相册,里面清一水都是她和女儿的合照。 第128章 盛南伊打开了傅承屹的画本 正面的,侧面的,背影的…… 或清晰,或模糊,他无时无刻不在记录她们在游乐园、在商场、在酒店走廊的各个瞬间。 手机上密密麻麻的照片,像一个个夺目炫彩的小盒子,引人遐想和追寻,蚕食着她的理智。 凝着这些照片,盛南伊忽然想起来,傅承屹是不爱拍照的。 非但自己不拍,也不会主动给她拍。 还记得在大学那会儿,刚开始流行能拍照的智能手机。 女孩子嘛,多多少少都想记录下甜蜜的瞬间。 她虽然也不会热衷于此,但在大环境影响下,也经常拉着傅承屹自拍。 对此,傅承屹的配合程度打不了满分,效果也达不到及格线,因为十张照片中,她可以贡献出十种幸福的微笑,他却总是一张冷脸贯穿到底。 她总以为傅承屹就是这样的,别人也都这么说,老师啊、同学啊、家人啊都说傅承屹本就不爱笑。 因此,她从来没有因此为难他,只是偶尔千金附体,也会想问他要星星要月亮。 还记得有一年过生日,她要求傅承屹自己收集素材,给她做一本电子相册。 之所以让他自己找素材,一则为了警告和惩罚他手机没多少两人合照,一则想独享他更多的时间。 事情比她想象的进展要顺利。 他们的合照除了不在他手机上,仿佛遍布世界每一个角落,俯拾皆是。 最终,她得到了比想象中更丰富华丽的情侣画册,也如想象中那么快乐。 手机屏幕在两分钟后灭掉,也适时关上了记忆的阀门,盛南伊从怔忡中清醒过来,哑然失笑。 仔细想想,曾经引以为傲、视为瑰宝的是傅承屹的“偏爱”,基本建立在她要求的基础上,突然就兴致缺缺了。 把手机塞进包里,盛南伊从行李箱找出一个手拎包,简单装了点衣物。 她没什么照顾人的经验,想到什么或是看到什么就装进去,不知不觉地,手拎包越塞越满了。 感觉也差不多了吧?她这么想着,又去浴室扫了一圈…… 小乐曦一直坐在沙发上等她,抱着手机玩益智小游戏,时不时抬眸看她一眼。 当把剃须刀装好,重新回房间检查一遍,以为大功告成结束的时候,盛南伊拎着袋子从桌前经过时,不小心碰到一个硬硬的本子。 “砰……” 伴着沉重的闷音,一本厚厚的画册跌落在地板上。 一张照片从里面飞出来,跳动了几下,落在她脚边。 里面是一对黄色亲子装的母女背影,阳光灿烂,温馨又美好。 这是去游乐园那天傅承屹偷拍的,当时她和女儿手牵手,她边走边介绍游乐园的一些项目,手指向前方,女儿吃着棒棒糖,异常兴奋的模样。 内心略有起伏,却又与正常心跳无异,仿佛在均匀呼吸几口便消退如常了,盛南伊面无波澜地捡起地上的画册。 画册约有两指厚,近乎于正方形,沉甸甸的,比她想象得重许多。 手里的袋子不经意间放在桌上,她捧起了画册。 画册封面像梵高笔下的星空,却又不是,仿佛只是在此基础上的尽情发挥。 底色暗淡,也更杂乱了些,甚至会叫人分不清哪个是空哪个是星,一团团的俨如漩涡,想要吸入一些什么似的。 那一瞬她的心情不知怎么就起了些起伏,飞快压下去,想把照片随便塞进一页里,结束这场意外的相遇。 她一点都不想走近他,走进他的世界。 翻开一页,盛南伊才知道这不是普通的画册,而是他的素描本,这一页便是是他画的乐曦的侧颜照。 用笔简单,并不十分考究,与其说有多写实和形象,倒不如简单却传神。 小孩子五官立体,只是带着婴儿肥,侧脸弧线仍显圆润,她在甜甜笑着。 下面有一行字“仿佛也能触及幸福。” 这两个字扎心,盛南伊不觉间轻轻皱眉,把照片夹了进去,打算合起画本放回原处,手指却不听使唤,鬼使神差地往前翻了几页。 连翻几页后,她对他极简的画风有了个大概了解。 与其说是画本,更像心情纪念册。 有时寥寥几笔,有时着墨较多,她感觉傅承屹无心创作,只是在兴之所起时随心所欲表达下心境罢了。 她就知道,傅承屹怎么会画画?她可不曾见过。 在一双葡萄眼的注视中,盛南伊又连翻几页,突然眸光骤缩,面色肉眼可见地变了。 一张巴西圣保罗标志性建筑的素描映入眼前,脑海中的记忆也在快速复位。 她在圣保罗待了许久,至少比他更久一些,眼前的形象她不止一次见到。 甚至可以说,从她酒店房间看过来,差不多是同样的视角。 底下的小字言简意赅:又把你弄丢了。 “弄丢了……”盛南伊不记得这两年他是不是这么讲过,总感觉听到过。 睫毛重重震颤,眸色瞬间变得极深,像泼墨化不开般浓稠,黑漆漆一片,却又空洞。 一如她的心。 不知在怎样的力量促使下,盛南伊径自翻到第一页。 这明显临摹了一篇新闻报道的图。 只不过,是她在当年车祸路段再次遭遇了小车祸,盛南伊还记得当时情况并不严重,她没受什么实质性伤害。 只是媒体大做文章,还有阴谋论宣称这是“因果论”,吹捧者众,一度使她处于不利地位。 画面中没有她的人,只是一辆急踩刹车的车子,车牌号是她常坐的那辆。 下面的小字写道:“错了?” 心里咯噔一下,明艳的脸庞上却挂着苦笑:这算什么? “妈妈,您在看什么呀?”小乐曦背好书包悄无声息地凑过来,小声问道。 她可不是不听话哦,只是看妈妈拿着那本东西看太久了,她不得不来提醒一下,毕竟叔叔还在医院呢~ 盛南伊放下画本的那一瞬,也收拾好了情绪,挽唇笑道:“没什么了,宝贝,我们出发吧!” 出门时,小乐曦见她脸色不太好,想要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抢着抱起她手里的袋子。 盛南伊笑了下,抬高了手提包,把部分重量落在乐曦身上。 小家伙吭哧吭哧地喘着粗气,脸上却洋溢着笑容。 盛南伊忽然就做出了决定。 第129章 你以后可以叫他爸爸了 等回到医院时,傅承屹还在昏睡中,两个护工尽职尽责地守在一侧。 医生做完了基本的检查,又阅读了傅承屹的病史,说他情况尚佳,不需要手术,只需要保守治疗。 保守治疗意味着休养和用药。 盛南伊听闻后,居然也缓缓吐出一口气。 情况不严重的话,意味着她不需要守在这里,毕竟她也没有理由守在这里。 可如果要动手术需要有人签字,她作为这里他最亲近的成年人,没有理由置之不理。 医生见她一直绷着脸,在听闻病人情况不严重时才深呼吸放松,苦口婆心地劝说道:“女士,您不必太过担心,傅先生的情况没有那么糟糕。 经由我初步分析呢,他近几年进行了良好的健康管理,胰腺炎只复发过一次,而且看起来状况并不严重,这是一个好的趋势,假以时日,我想……” 盛南伊眼波无澜地盯着他,心想自己是不是表现得过分了? 被这么美的一双眼睛凝视,看着还很年轻的男医生心中窃喜,更要滔滔不绝了。 盛南伊及时缓和面色,含笑问道:“按照您的意思,傅先生的身体素质应该还不错,那么想必很快就可以醒了?” 男医生点头,露出了比往常更标准的笑容,目光炯炯盯着她的脸:“按照检查情况来看,可以得出这个结论。” 盛南伊微一颔首,挽起一抹轻笑:“那就劳烦您多照应了。” 扔下这句话后,她径自越过医生走入病房,把东西交给两名护工:“这是傅先生可能会用到的东西,接下来就多麻烦你们了。哦对了,给他吃清淡的食物,晚上睡觉要拉好窗帘……嗯,没了。” 她的关心戛然而止。 美目流转间,脸上只剩一片疏冷之色。 相较于盛南伊的无情,小乐曦简直不要太贴心,手肘撑在病床上,葡萄眼盯着傅承屹看了好一会儿,不无担心地叹着:“叔叔什么时候才会醒呢?他睡着的时候会不会想喝水呢?嘴巴干干的呀……” 坐在沙发上玩手机的盛南伊这才淡淡瞥了一眼。 高烧还没完全消退,傅承屹的脸色一会儿白一会儿红的,只是嘴唇一如既往地干燥,都起皮了, 在女儿的关注下,她做不到熟视无睹,只好请护工帮忙喂水。 小乐曦没怎么来过医院,待了一会儿后又对这里充满好奇,一会儿问床头的按钮是干嘛用的,一会儿问那些仪器是什么,但最多的关注放在傅承屹身上。 可能这就是血脉相连吧? 盛南伊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只能这么想了。 她昨晚没睡好,今天又闹了这么一出,想来明天的机票也要改签了,她对着护工交待了几句便带着孩子回酒店了。 在路上的时候,小家伙照例趴在车窗上欣赏外面的风景。 她现在已经能慢慢熟悉外面的世界了,好多画册和电视上的东西找到了现实中的对应物,激发了她的表达欲。 她指着路边的一栋楼告诉盛南伊这是商场,指着另一栋说这里有美术馆…… 小孩子的注意力真的容易转移。 盛南伊却心不在焉,忽然就问道:“乐曦,你很喜欢duke叔叔吗?” 小家伙收回放置在花花世界里的视线,迅速坐好,澄澈的眼睛盯着她点点头:“我喜欢叔叔。叔叔经常来福利院,陪我说话、陪我玩、讲故事,喜欢他。” 不只有她喜欢,很多小朋友都喜欢,judy姐姐还想长大后嫁给他呢! 目光在一瞬变得温情,只是涌动着异样的情绪,盛南伊的语气异常柔和:“那你更喜欢妈妈还是叔叔呢?” 小乐曦一下子沉默了,刚才还挥舞着的小手耷拉下来,叠搭在膝盖上,抿着小嘴巴,十分紧张的模样。 盛南伊了然地一笑,摸着乐曦的小脑袋:“乐曦,妈妈没有要怪你的意思。妈妈只是想要知道,乐曦喜欢和谁待在一起?” 她伸出手臂抱住小家伙,语气越发温和:“妈妈真的很喜欢乐曦,以后会抽更多时间陪伴乐曦的,乐曦可以更喜欢妈妈一点吗?” 小家伙听话地点点头。 终于得到了想要的承诺,尽管是在她几度“威逼利诱”之下,但这样的承诺聊胜于无。 她亲亲乐曦的额头,捧起她白净娇嫩的小脸蛋,对上那双纯洁清明的眸,一字一句地道:“乐曦,duke叔叔并不是叔叔,他是乐曦的爸爸,你以后可以叫他爸爸了。” 浓长的眼睫毛眨了眨,像把外面的阳光拢入葡萄眼中。 乐曦的眼睛和心情一瞬被照亮,嗓音尖锐中带着难以言喻的兴奋劲儿:“妈妈,你是说叔叔是爸爸?” “对的。”她艰难地挽唇。 这个决定对她来说,并不容易,可好像也没有那么难。 要回国了,她总该面对的。 小家伙拧眉思索了下,头一次有些“放肆”地爬到她大腿上,跪起来,抱住她的脖颈。 她闻到了女儿身上的奶香味,触及心底的温柔,莞尔一笑:“怎么了?” 葡萄眼定定地看着她,乐曦小小声地问她:“妈妈,你真的是我的妈妈吗?” 盛南伊郑重地点头,亲亲她的脸颊,告诉她:“是的,我是乐曦的妈妈,亲生母亲。妈妈和爸爸结过婚,后来离婚了,可是发现有了乐曦,妈妈当时处境艰难,只好把乐曦放在福利院,让betty老师照顾你。 现在妈妈发现自己做错了,让乐曦受了很多委屈,想要乐曦回到妈妈身边,好好照顾乐曦,那么,乐曦能原谅妈妈吗?” 小家伙听得云里雾里的,小小的脑袋瓜被“有亲生爸爸妈妈”这样突如其来的巨大兴奋劲儿占据着,根本听不见别的。 她有妈妈了,现在又有爸爸了,不对,他们就是她的爸爸和妈妈,他们来接她了!!! 望着乐曦兴奋的模样,盛南伊不由得想如果接她那天就让乐曦知道傅承屹是爸爸会怎么样…… 次日一大早,盛南伊便带着乐曦来医院探望了。 男医生还在隔壁病房查房,瞥见她的一瞬便走出来,与她亲切地攀谈:“早上好,盛女士。您今天可真漂亮,用你们东方的话是怎么说,仙女下凡?” 盛南伊驻足凝着有几分帅气的男医生,免除了客气:“有事吗?” 第130章 你们可以像正常父女一样相处, 前一秒清亮的光芒转瞬即逝,男医生的帅脸上写上几分沮丧,还在极力露出轻笑:“傅先生的恢复情况不错,您不必担心。他在昨天下午五点就完全退烧了,现在几个主要指标大幅度下降,我想……” “好的,我知道。”隔了两三米的距离,一身浅蓝色运动装的盛南伊对着他点了点头。 脸蛋明艳姿态轻盈,只是眸光过分疏离冷峻,很难将她视为普通的漂亮女性和母亲,她更像依然端坐在董事会首席听下属汇报的董事长般,在听到最后时给出肯定的的笑容,又多说了句“谢谢”。 有莫名的反差感。 男医生稍稍发懵,重新抓了抓头发,面对着离去的倩影有些怅然,被护士提醒才重新回到病房。 依然不是很理解,他什么时候这么不招人待见了? 病房内,套着病号服的傅承屹面色苍白,在护工的照料下刚吃了一点流食,正靠在床头看一份财经报纸。 从玻璃窗倾泻而来的阳光在地板上跳跃、舞动,灵动而活泼。 半明半暗的光线括着他的侧脸弧线,分明、凌厉。 不过两三日的光景,傅承屹像是瘦了一圈,五官极其深邃,轮廓极其分明。 眼睛依然犀利,此刻正一目十行地捕捉着新闻中的关键信息,他手中的报纸用整整两版信息描述一个新能源产业集团的崛起。 这是他近来的重要规划,也是重要的兴趣所在。 两名护工经验丰富,日夜守在医院,却鲜少见到昨天死气沉沉一直昏睡今天却这么神采奕奕的人。 不得不叹一句复原能力超强。 可他唇色浅淡,身体的疼痛不时攻击,英俊的眉宇微微起皱,他在极力压制下去。 他连疼痛都能克制。 一名护工正好开门,见到盛南伊和女儿迎面走来,充满热情地问候着,正要汇报一下傅承屹的恢复情况时被盛南伊“嘘”声打断了。 商海浮沉多年,盛南伊虽深知有钱能使鬼推磨,却也不曾想护工可以如此“尽职尽责”、“殚精竭虑”。 自她昨天下午四点离开医院后,每隔个半小时都能收到两名护工发来的关于傅承屹的“近况”。 周旋于女儿和公司事务之间的她腾不出什么时间来一一查看,当然也没什么闲情逸致来关心。 着装和颜值同样亮眼的母女两人站在门口,引来走廊的一阵骚动。 小家伙忽闪着大眼睛左看右看,不知如何应付,盛南伊神色如常,轻轻拍着乐曦的肩头,用了平时少见的温婉嗓音:“宝贝,想喊他什么呢?” 喜上眉梢,小乐曦猛地捂住嘴巴,指缝中粉嘟嘟的嘴唇弯出了的幸福的弧度,满满的渴望从长睫遮掩下的葡萄眼中溢出,最终化为一句清脆的“爸爸”。 心好似一瞬下坠,突如其来的失重感。 盛南伊额角突突直跳,尽管做好了心理建设,可还是如感大厦倾覆。 女儿像离弦之箭冲向病房,轻轻搭在她肩头的手指甚至都来不及收回。 盛南伊保持着这个姿势过了一秒、两秒、许多秒,才僵硬地收回,摩挲了一下,要走的终究也是抓不住的…… 报纸遮住整张脸,也似乎隔绝了方才炸响的天籁之音。 等傅承屹从懵怔中回过神,缓缓放下报纸之后,小乐曦已经扑到他床边了,小家伙绽放出向日葵般的笑容。 在一瞬明亮了他的整个世界。 从此他的人生没有四季只剩盛夏。 “乐曦,你……你叫我什么?”捏着报纸的手指还在施力,微微震颤着,傅承屹听到了自己的心跳,低沉紧张的嗓音中浮动着满满的憧憬。 小家伙跑到跟前反而开始羞涩了,小手攥着被子,小嘴巴一张一合:“妈妈说你是爸爸,那么,你是爸爸吗?” “是、是、是!”一声比一声坚定,他仿佛感受不到身体的疼痛,蹭蹭向前挪动,伸出手臂把小家伙拎起来放在自己身上,“我是爸爸,再叫一声好不好?” “爸爸!” 小家伙笑颜再度绽开。 他心中的向日葵得到雨露滋养,那一刻便蓬勃了。 他激动地应着,把孩子紧紧箍进怀里。 苍白的面色焕发出生机,原本的利眸蒙着一层浅淡的水雾,透出几丝柔情,更多的还是感激,他在盯着门口缓缓走来的女人。 盛南伊施施然走进来,面无表情,不似方才对医生和护工那般冷淡,却也没什么热情,仿佛只把他当做个不相干的路人甲。 傅承屹沉浸在父女相认的喜悦中,来不及揣摩她的心思。 盛南伊反倒率先开口了:“事情都告诉她了,你们可以像正常父女一样相处,今天就留她陪你吧。” 再平常不过的语气,像诉说着与自己不相干的事情。 一个绘着卡通头像的纸袋不轻不重放在桌上,她转过身又说道:“牛奶、零食、玩具和故事书都在里面了,要提醒她喝牛奶。” 在她的照拂下,福利院的小朋友虽然不会短了吃穿用度,可她还是想给孩子最好的,接了孩子第一时间便向营养师进行了咨询,也打算回国后带孩子做全面体检,也好“对症下药”,查缺补漏。 傅承屹十分认真地凝着她,盛南伊走上前,身体微微前倾,迷人的香气倏然扑鼻。 眼瞳随之而动,他看到她抬起手,心跳骤然紊乱。 任谁都知道盛南伊不会这么原谅他,可他还是抱有不该有的期待。 果然,在那缕清淡中透出些微冷冽的香气愈发强烈后,那柔弱无骨的手轻轻落在乐曦的脑袋上,抚摸了几下后,蓄满的笑音轻轻柔柔的,像森林中的女妖不断在蛊惑他:“宝贝,妈妈先走了~” 许是在病中,身体的虚弱引发了心神上的不坚定。 短短一句话,足以令他失了心智,全部的情绪系于此处。 小家伙从他怀中挣脱,和她拥抱,两人说了什么他压根没听清,只是短暂交谈后她翩然离去,背影一如从前那般决绝。 霎时,他的情绪低落至极,下颌不自觉地绷起:盛南伊居然连半个字的关心都懒得施舍给他? 第131章 她连一句关切的话语都没有 “爸爸,怎么了?”乐曦坐在傅承屹腿上,懵圈地看着他,“是我太重了吗?是不是压到你了?妈妈说你生病了,身上会很疼的。” 注意力总算回归在小家伙身上,失落感仿佛也不再深重了,傅承屹摇摇头,满是宠溺地摸了下她胖嘟嘟的脸蛋,笑着问:“那妈妈还跟你说什么了?” “妈妈说,爸爸身体不舒服,让我留下来陪你聊天玩耍,还要我听话,不能闹你。”小家伙主动从他身上爬起来,走到床头拍了拍,“爸爸,你靠在这里吧,很舒服的。” 明朗的笑容治愈他的心伤,傅承屹靠在床头搂着小家伙,本就投缘的两人有说不完的话。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屋里的阳光一点一点转移,罩在两人身上,暖暖的,很温馨。 傅承屹躺在床上,注射着点滴。 小家伙坐在椅子上,两条小短腿高高悬起,不自觉地摇摆,双手撑着小脑袋,圆滚滚的眼睛盯着匀速滴落的药液,一本正经地道:“噢……原来是这样的。” 她刚刚问两人是怎么认识的,怎么结婚的,怎么离婚的。 虽然这些词对她遥远又陌生,她可能并不理解其中意味,只是联想着学过的关于家庭的一些词汇中,这几个最适合问出口了。 在沉默半分钟后,傅承屹几经犹豫之后,言简意赅地说两人是因为一场误会在一起的,也是因为一场误会结婚,更是因为一场误会离婚的。 只不过是人为制造的误会,是解不开的误会。 黑瞳半眯,傅承屹盯着小家伙故作老成地恍然状,不禁笑了笑,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盛南伊早上观看几个教程后,给乐曦扎了两个小辩儿,还戴上卡通的小卡子。 小辫算不上精致,勉强能达到及格线,不怎么对称,倒是给安静懂事的小家伙徒增了几分俏皮感。 叫人爱不释手。 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着小辫子,他想象着盛南伊耐着性子一点点编小辫的表情,是无奈更多还是幸福更多呢? 忽然想起盛南伊去学插花的事情。 她也不是特意去学习,只是那时与和筱莹玩在一起。 一向被当成大家闺秀培养的和筱莹有诸多淑女课程要学习,也便带她去了插花教室。 盛南伊本就不爱玩些花花草草,连钢琴和小提琴都耐不住性子钻研,更别提插花了,早早离场。 哦对了,她还用扎了两个窟窿的手指向他索要了不少好处。 心思流转间,一抹笑弧在唇畔弯起,傅承屹用温柔中带着哄慰的声音问乐曦:“乐曦,想不想妈妈呀?” 小孩子眨眨眼睛,有一点心虚地回道:“有一点吧。” 说实话,她对盛南伊尚未生出那样浓烈的感情和极度的依赖感,对盛南伊的依赖更比不过对傅承屹的。 可如果说不想,好像也在违背心意,有妈妈还是很好的,不,应该说特别好。 傅承屹揣着明白装糊涂,抓着小家伙脖子上的手机塞进她的小手里,半是哄慰半是命令地说着:“那就给妈妈打个电话,问问她在哪里,什么时候来接你?” 乐曦漆黑的葡萄眼盯着他,像是极具渗透力般洞悉了他的心思,傅承屹居然被盯得不自然了,轻咳一声:“乐曦不想知道妈妈去哪里了吗?” “那……想吧。”她垂眸,用小胖手拨出了号码,电话很快被接起来,听到声音的那瞬,她的心情也开始雀跃,她甜甜地道,“妈妈……” 盛南伊明显的笑音传来:“宝贝,怎么了?想妈妈了吗?” “嗯嗯……”乐曦用力地点头。 怎么回事呀? 没有听到妈妈的声音时,她好像只有一点点想念,听到声音后反而更能感受到妈妈的存在了,忽然变得十分想念了。 毕竟,一个长得漂亮、说话温柔、对她好得不得了的妈妈谁能不想呢? 傅承屹也凑上前,用嘴型提醒她问话。 乐曦盯着他仍然发白的薄唇,似懂非懂地道:“妈妈你在哪里呀?” “医院外面的图书馆啊……”手机被一只大手夺过去,傅承屹按下免提键,又以迅雷之势还回去,她的声音清晰地传至耳边,“妈妈在这里处理点工作,晚一点去接乐曦好不好?” “好~”她懂事地点头,傅承屹的面色却骤然沉下来。 “乐曦在爸爸那儿乖不乖呀?” 听到自己被提及,傅承屹又往前凑了凑,伺机而动。 “乖呀~”小家伙迫不及待地回道。 盛南伊看了眼时间,问:“那乐曦饿不饿呀,待会让护工叔叔帮你买饭……” 一道低沉的男声适时插进来:“我已经让护工去买了,放心吧。” “嗯。”语气中的温柔即刻剥离,没有一丝犹疑,“那你盯着一点,不要让她挑食。” 营养均衡才有利于孩子的成长。 “好~你放心吧。你中午吃什么?要不要一起?我让……” “我还有事,先挂了。” 嘟嘟声及时传来,他竟然分不清哪一个更干脆。 父女相处时光十分和谐,只是盛南伊姗姗来迟,下午四点才过来接孩子,接了孩子就要走。 怎奈天不遂人愿,傅承屹正被推着去做检查,来不及多问一句。 接下来几天都是如此。 盛南伊每天送女儿到病房门口,有时会进去放女儿会用到的东西顺便叮嘱两句,有时也压根不进去。 总之,她连一句关切的话语都没有,目光就更加吝啬了。 她日常出没于医院外的咖啡店、图书馆、公园等,一般会用过午饭后来接乐曦,早一点的话会带她去玩一会儿,晚一点的时候只能带她去吃晚饭了。 在医院的几天,两人的关系并未出现突飞猛进的改善,反而乐曦跟他们俩的关系愈发紧密。 小孩子的注意力本就容易被转移,两人都在不遗余力“抢夺”她的关注,尽管各怀心思,但好在殊途同归。 一周后,傅承屹出院了。 盛南伊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入住傅承屹租住的别墅的邀请,不过在考虑几小时后,她还是答应了带女儿共同出游的建议。 傅承屹喜不自胜。 第132章 你一定也很好奇,我为什么会把孩子生下来吧 一向心思缜密的傅承屹从不会贸然行动,环游加州也是深思熟虑后的决定。 一则为了将共处时间无限延长,二则为了乐曦更熟悉外面的世界,三则为了向盛南伊展露他的诚意。 对于旅行,盛南伊并不排斥,相反她有些欣喜这样的安排。 回国后父女两人就要暂别了,一个在砚城,一个在瑾市,虽然不远但每天见面必然实现不了。 已经亏欠四年多亲情的盛南伊于心不忍,她很担心小乐曦在父女相认后再经受别离会承受不了,想趁着旅行把这件事情慢慢告诉她。 乐曦这么懂事,应该会理解的吧?她只能乐观地想。 旅途还算顺利。 只是这几日天气时好时坏,其中又以多云居多,用乐曦的话说是太阳和乌云在玩躲猫猫。 同行的人对了,晴雨都是好天气,这样的天气出游别有一番情趣。 这边海岸线绵长蜿蜒,水天一色。 审美疲劳的小家伙在兴奋劲儿过后沉沉地睡过去,长长的睫毛在平稳行驶的车上微微颤动。 每每此时,盛南伊为了不跟傅承屹同享独处空间,便会闭眼假寐,怎奈敌不过周公的召唤,也坠入梦乡。 双手握紧了方向盘,一丝不苟注视着前方的男人可不敢开小差,精神抖擞地开着车。 只是,英俊的面庞上时不时展开笑纹。 他偶尔会偷偷会窥视后座上的母女,只盼着这样的时间可以长一点,再长一点。 不知过了多久,车子在一处漂亮的风景处停下。 傅承屹下车活动着僵直的脊背,后车门忽然被打开,盛南伊也下车了。 她也如他这般活动了下四肢。 还是穿着简单的运动装,白黑配色。 这次相遇后傅承屹很少在她身上看到这个颜色。 不过,也正是这次相遇让他明白,衣服颜色从来都不是她显得冷淡的原因,有些女人即便一身娇粉也能做到冷若冰霜、生人勿近。 男人大多天生带有征服欲。 女人越发冷若冰霜,越发显得冰清玉洁,也便越发让人情难自禁地想使出浑身解数,不计代价地摘下这朵高岭之花。 毋庸置疑,傅承屹也是这样有征服欲的男人。 可他是天生的王者,摇尾乞怜的事情他不屑一顾,重逢后连最重要的车祸都不想多费唇舌。 当然,他亦是恋爱中的弱者,始终不得其法,现在也只能抓住女儿做救命稻草。 长腿撩开,他在路边一块岩石上坐下来。 这是一块天然形成的岩石,形状不规则,但经过风吹雨打,逐渐磨平了棱角。 因此,行人的目光更容易放在它的实用性上方面,当然落座时也会观察和感叹一下它身上繁杂的花纹。 如此巧夺天工却又浑然天成,实乃大自然最慷慨的馈赠。 岩石比一般的躺椅还要长一段,盛南伊与他隔了点也跳上来坐下,双脚有意无意地荡着。 清爽的海风轻扬她的发,露出她的脸颊。 她这些天好像圆润了些,侧脸线条不似以往凌厉。 还是多吃一点的好,傅承屹这么想着,轻轻勾了下嘴唇。 盛南伊纵情感受着此刻的安宁,海风微凉,舒服惬意。 走过那么多地方,看过那么多风景,每一处都给她新的感觉,太平洋的海风也有别于大西洋、印度洋的。 浪花拍打着海岸,堆叠层层白沫。 一群群海鸥掠过海面,只留下清脆婉转的叫声和矫健的身影。 没什么阳光,海水不是蔚蓝的,像是蒙上一层雾气和阴霾,反而多了几分沉静。 宛若她此刻的心情。 只是傅承屹的举动也尽数落在她的眼中,虽然可以选择无视,她却罕见地回应:“看我干嘛?” 傅承屹惊喜于她的视线里终于出现了他,轻笑着侧眸:“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看过风景了。” 风景独美,人却胜过风景。 “嗯。”她只是应了一声,语气不咸不淡。 能回应总比不回应得好,不咸不淡总比冷漠要强。 信奉聊胜于无的傅承屹,果断抓住了这个时机:“关于你允许我和孩子相认的事情,我还没有郑重地表示过感谢。盛南伊,谢谢你~” 目光倏然放空,她看向辽阔的海域:“我并不是因为你。” “我知道,你只是想要补偿乐曦”,笑容越发深浓,傅承屹飞快接话,看向她的眼眸深邃,他极其真诚地说道,“但我仍然感激,也仍会欣喜。 伊伊,在过去三十一年中,我从没奢望过这个世界上会有属于我的孩子,更不敢奢望和你共同孕育生命,再次谢谢你给我的惊喜,给了我生命不同的色彩。” 众所周知,离婚后的傅承屹,是远近闻名的绯闻绝缘体。 那时候的他,虽不能说臭名昭着,却也没什么好名声。 腹黑狠辣、阴险狡诈、背信弃义是他的代名词,感情和女人不过是他复仇的工具,“靠近他会变得不幸”似乎成了女人们的共识。 世人只知道两人离婚,也知道傅承屹净身出户,可傅承屹率先提出离婚的事情却鲜为人知。 吃瓜群众只当这是他遭到反噬。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盛世清虽然被他拉下马病逝,但当年签订了婚前协议乃不幸中的万幸,终究是盛世清棋高一着,没有让几十年的基业落入敌手。 他的一句话引发了良久的沉默,就在傅承屹以为不会等来答案的时候,盛南伊理顺了风吹乱的秀发,转过来白净明艳的脸蛋。 她还是像过去那么美,这几个月让她看起来成熟了些,也沉淀了些,眼睛充满了故事感,此刻微微眯着看向他。 “你一定也很好奇,我为什么会把孩子生下来吧?”她在发问,却更像在自问自答,视线重归在海边,语调不轻不重,甚至有那么几分缥缈之感,“那个时候,大概是我一生中最孤独最无助的时候。 父母都不在了,连伯父也没了,唯一的堂哥还在里面,一时半会的,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解救他。 同你结束了那段看似四年实则一年不到的婚姻,我原本以为回到竹月湾,家里只是少个人罢了,却又并非如此。或许,是我那间狭窄的病房里待了太久,回去总感觉一切都不一样了。” 第133章 爸爸妈妈,你们是在吵架吗? 她一脸平静,语调没什么起伏,看起来情绪也没什么起伏。 不是指责,不是抱怨,她只是在安静地诉说,或说陈述: “这么大的房子,真是空旷啊……明明还在夏秋交接之际,气温常常有三十几度,可一到晚上,就像冬天来临,风敲打着玻璃窗,一声比一声凄厉。有时,我随便喊一声仿佛都能听到回音。” 随意搭在岩石上的手猛地一缩,修长的手指微微蜷起,柔软的指尖和坚硬的岩石较量着。 他们的新婚别墅在竹月湾最中央的位置,四周被竹林和溪水环绕,环境清幽。 院内种了许多樱花,一到冬天,被风吹过,的确叶片潇潇。 可是……傅承屹不自觉地咬了下牙。 盛南伊没什么停顿地继续说道: “这么大的公司,我既不懂运营也不懂管理,甚至连公司业务都几天理不清,每天忙得一团糟,心里也一团糟。我时常觉得自己一无是处,凭什么坐在这个位子上? 可是公司内忧外患,前有狼后有虎,我只能硬着头皮撑下去。 短短一个月里,我接连出了两次小车祸,明明自己已经羸弱到不堪一击了,上天非要跟我开玩笑,真是时运不济啊~ 第二次出车祸时,我的脚又骨折了,我当时真的要崩溃了,可也是这个时候,医生说我怀孕了。” 他侧过脸,盯着身旁女人孤傲的容颜,心口隐隐作痛。 原来她在那个时候才知道怀孕的。 她的报道他看不过不少,这么轰动全城乃至全国的事件自然不会错过。 只是,他竟然不知道她是在怀孕状态下出车祸的。 还好……傅承屹脊背发凉,一阵后怕,轻握的手掌沁出薄汗。 他暗了眼眸,一时间竟然不知他庆幸的是孩子保住了还是其他。 他蓦然抬手,想要抚摸她白皙却冷情的脸颊,手伸出一半却猛然缩回。 他忽然发现自己错过了太多,以至于一点点的靠近都显得来之不易,他理应更加珍惜,不敢放肆。 盛南伊并未在意,只是低语道:“这消息,真是叫人绝望,我都那么惨了,为什么还要有个孩子跟着来受苦受难呢? 医生说我的身体状况不适合怀孕生产,可是流产对我的身体也有不小的损害。 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我不应该这么倒下去,因为我知道全世界都在等着看我笑话,我不能让他们得逞,我要告诉他们,男人能做到的我也能做到,你傅承屹可以撑起来的盛世国际在我手里也不能垮掉!” “你做到了。”虽然是简短又轻淡的一句,却凝聚了他所有的力量。 盛南伊没有回应,停顿良久,傅承屹也不知如何开口。 她看似心情平静,实则内心波涛汹涌,这个话题沉重到他有些怯懦,怯懦到不敢开口安慰不敢倾诉衷肠。 一只海鸥在头顶盘旋,扑棱着翅膀,惹人注目。 盛南伊微微仰头,盯着它来来去去的,又继续说起来:“我在想,这个突如其来又幸免于难的孩子,或者是上天冥冥注定的安排吗? 毕竟,她是这个世上唯一和我血肉相连的人了。我可能太难了,实在需要一个支撑,所以不顾医生的反对留下了她,自私地留下她。 我在和自己抗争,想要重新站起来,也迫不及待想挣脱这幅糟糕的躯体的限制,生下属于我的孩子。 我也在和这个世界抗争,我要快速成长,要坚韧不拔,要把盛世经营得有声有色,让那些看热闹看笑话的人都扫兴而归。 这是一场硬仗,可即便再苦再难我也要打下去,不惜代价,破釜沉舟,我没有给自己留退路,我必须赢,必须!” 傅承屹还是重复着刚才那句:“你做到了。” 这一次更加铿锵有力。 “当然。”盛南伊转过头,频繁眨动的眼睫藏起了刚才的情绪,她又变得清冷起来,微微发干的唇挽起一丝弧度,“所以,我历经了最大的难、承受过最大的苦,这些都是我自己扛过来的。 你又凭什么出现? 傅承屹,那个时候我尚且都不需要你,现在就更加不需要了。以前,我好歹顾及乐曦的存在,现在你们都相认了,我更加无所顾忌了。” 是啊,她问得对,问得好,他凭什么出现呢? 傅承屹瞳眸深谙,喉咙翻滚了几下,艰难地吐字:“我明白,我不会再逼你,但我一直在,只要你需要。” 不只是现在,哪怕是过去几年,只要她需要,只要她召唤,他就会施以援手。 可她向来骄傲,怎么会向他低头呢? 盛南伊未作回应,只是凝着远方。 胸口似有不小的浮动,仿佛在平复着什么。 可当傅承屹再次凝神看过来时,仿佛又只是错觉。 她很平静,或说冷静,比先前更冷了。 气氛骤然压抑起来,像挣脱不了乌云的太阳,他也被她的疏冷牢牢捆缚住,难以挣脱。 物极必反,如果现在告诉她,是不是会触底反弹呢? 思及此,傅承屹压制着澎湃的心情,佯装淡定地道:“如果我说,当年我提出离婚,是为了……” 她匆忙打断:“其实不管什么原因,伤害已经造成了,现在说也没什么意义。” “怎么会没有意义?做错的事情可以拨乱反正,造成的遗憾能够及时弥补,这样不好吗?” 盛南伊看向他,笑容里有几分释然,轻描淡写地说了句:“晚了。” 亡羊补牢犹未为晚,他们只是错过了五年,怎么会晚? 傅承屹往前凑过来:“你是不是怪我车祸一事上没有站在你的一边?” 下颌倏然绷紧,眸光有一抹疑虑掠过,可她并未继续想下去: “傅承屹,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中心,没有谁一定要围着你转?也没有谁少了你就活不下去。请你正视一下现实吧,我早已不在乎你了,自然也不会在意你怎么看待我,怎么看待那场车祸。” 小乐曦睡醒了,发现车里一个人都没有,腾地爬了起来。 看见车门开着,她摇晃着走出来,揉着惺忪睡眼,糯糯地问道:“爸爸妈妈,你们是在吵架吗?” 第134章 不会剥夺他做父亲的权利 奶奶糯糯的嗓音打破了看似平和实则战争一触即发的画面。 两人同时转身,小家伙在四只眼睛注视下迈着小步走到岩石边。 傅承屹伸展双臂把小家伙勾过来,原先还有些阴沉的面色倏然明朗了许多:“没有吵架,爸爸妈妈怎么可能会吵架呢?” 属于他的只有被单方面冷落。 即便以你一言我一语作为开场,最终也会以他被无情碾压而收尾。 说完,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盛南伊一眼。 直面迎上他的眼神,盛南伊没有躲闪,在深深看他一眼后才加入交谈中。 赶在傍晚前,三人来到旧金山。 他们入住在盛世国际在当地的豪华度假酒店,盛南伊因晚上要开视频会议,让乐曦和傅承屹同住。 由于傅承屹生病,她没有如期回国,也便没赶上董事会。 不在国内露面的几个月,不只高层满腹牢骚,整个公司简直都怨声载道了。 盛南赫近来成长迅速,足以独当一面。 然而,盛南伊才是员工心目中的定心丸,是盛世国际的灵魂人物。 公司虽然一切正常运转,整个第三季度业绩也实现了同比增长,重要决定她都参与了,可签字在和人在还是有本质区别的,盛南伊一日未归,公司上下一日无法心安。 如果说对内还算有个圆满交待,对外却无法给出完美答卷。 自盛南伊出国后,关于她的去向和离开缘由一直为坊间所好奇,各种猜测甚嚣尘上。 砚城承办的几次大型会议均由盛南赫出席,市里的领导对此也颇有微词。 盛南伊形象正面、名气大,某种意义上已经变成砚城的一张重要名片了。 每每参会后,被媒体和与会者锲而不舍追问她的盛南赫,总忘不了提醒她要适可而止,离开不是解决问题的最佳方式。 盛南伊觉得亦是如此。 三天后,三人共同踏上归途。 小家伙第一次坐飞机,一路上又好奇又紧张,一连几小时都不困,前前后后问了大概八百个问题,傅承屹不厌其烦地给小家伙一一解答。 有些紧急的公事要处理,盛南伊也一直顾不上乐曦,去洗手间时听到两名空姐偷偷夸他,说他性情温和、极具耐心…… 手心涂抹泡沫,盛南伊一面揉搓着一面嘴角噙笑:这是形容傅承屹的词么? 带着疑问,她回到自己的座位。 过道另一侧,清俊的男人正在和小家伙翻着一本画册,好看的手指指着上面的动物问道:“宝贝,认识这是什么吗?” 嗓音堪称温柔。 面容也确实和善。 小乐曦拧眉思考,摇摇头:“不知道。” “是树懒呀~”他宠溺地摸摸她的小脑袋,指着细节,“你看,它总是用爪子这样倒挂在树枝上,可以保持好几个小时不动,是不是很懒?所以人们称它树懒。” 小家伙作出夸张的恍然表情,傅承屹又问:“乐曦想不想去看看?” “想!”小孩子猛地点头,这本动物图册上的小动物她都想要亲眼看看。 “爸爸妈妈以后带你去看。” 傅承屹说着看向盛南伊的方向,发现对方正在考究地凝着他,一时有些费解,眯笑道:“怎么了?” 盛南伊不慌不忙地系好安全带,镇定自若地抓起平板,问道:“那件事情你告诉乐曦了吗?” “马上。” 盛南伊点了下头,又埋在工作中,只是这次没有带耳机。 耳中充斥着两人的低语轻笑,她竟然不觉吵闹。 两人昨天开诚布公谈过了。 盛南伊明确表示会将两人目前的状态如实告诉乐曦,也表示不会因为两人分开了就剥夺了他做父亲的权利,以后可以打到家里提前说一声,她会让司机和保姆把孩子送到指定位置。 傅承屹自然理解其中意味,只是碍于两人现状没有多言,还是重复了那句“只要你需要,我一直都在”。 盛南伊置若罔闻。 —— 砚城国际机场。 傅承屹急于返回瑾市开个临时会议,刚下飞机便与母女两人匆匆话别。 小家伙难分难舍,可处于陌生环境中,好奇心被迅速转移,盛南伊不急不慢地给她一路解释着去取行李。 保镖小白早已恭候多时了,和司机刘哥打着电话汇报进展:“这个航班已经出来不少人了,怎么还没发现小姐呢?啊???” 视线中出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步履生风,可腰背挺直,上半身仿佛纹丝不动。 他脚步匆匆,却并不显得急迫,反而有种闲庭信步之感。 可是,怎么可能? 刘哥连忙问怎么了,小白连连眨眼,望着渐行渐远的黑色背影,喃喃道:“哥,我怎么好像看到傅总了。” 对面听得一头雾水:“谁?” 小白转过身摸着脑袋茫然道:“傅承屹啊~” 这边,小家伙拖着艾莎公主的小行李箱,踩着亮晶晶的小皮鞋,雄赳赳地往前走着。 盛南伊戴着墨镜和帽子,推着行李箱走在一侧,提醒她不要走太快,要一直跟在她旁边不要乱走。 小家伙点着头,又抛出了第n个问题。 小白还在和刘哥掰扯刚才的人究竟是不是傅承屹,盛南伊已经站在他面前了:“你是来接我的,还是来煲电话粥的?” 大高个子青年看到她时一脸激动,差点讲不出话来:“小、小姐,您、您来了?” 盛南伊笑着点头:“嗯,小白,好久不见,没想到你变成哑巴了。” 小白挂断电话,上前接过行李,有点不好意思:“太久没见您,激动嘛~小姐,刘哥已经停在最近的位置了,咱们过去吧。 哎呀,您回来真是太好了。您不知道,丁妈听说您要回来这几天都没睡好,为了今天的晚餐张罗好几天,少爷和林先生也说要提前下班过来给您接风…… 可是,这是谁?为什么一直跟着咱们?” 小白兴奋地说个不停,后知后觉发现乐曦跟着他们走了好久。 盛南伊面不改色:“我女儿,盛乐曦。” 旁边有一行人赶时间小跑着,差点碰倒小家伙。 她连忙把小家伙揽过来,目光不善地瞪着一闪而过的背影,面露愠色,可在看向乐曦的时候眼神自动切换为温柔模式:“乐曦,有没有被撞到呀?” 第135章 妈妈,我们要住在这里吗 声音温柔至极,小白听着猛一激灵。 他是在盛南伊执掌盛世国际后才过来的。 起初接触到的便是冰冷如霜的女霸总了,从未想过盛南伊还有柔情似水的一面,一时难以消化,呆愣在原地。 等等,小姐刚刚说什么? 女儿? 这个漂亮的小女孩是女儿? 目光倏然转移到小乐曦身上,细细看来,是有那么几分相似,皮肤同样白皙,同样的眉眼,同样让人移不开视线。 此时盛南伊已经把孩子抱起来,行李箱递给小白。 见对方还处于震惊中,轻笑着和乐曦说道:“乐曦,这是保护妈妈的人,你以后要叫他小白叔叔。” 小家伙还是有点认生,关键这个叔叔有点怪怪的,一直盯着她看,但既然妈妈说了,她也只能摆摆手打招呼,笑了笑:“小白叔叔好~” 甜甜的笑容唤醒小白的神智。 小白喉咙翻滚,吞下了他的错愕和震惊,堆满笑容:“乐曦小姐好~” 盛南伊看他一眼,纠正道:“小白,你喊她乐曦就好。” 小白立马回应:“是,小姐,可是您什么时候有女儿了?领养的吗?” “去车上再说吧。” 等到了车上,面临同样发蒙的刘哥,盛南伊只是简单解释了下这是她女儿,叫乐曦,其他的等回家之后再说。 谁都能想到,接下来要目瞪口呆的人还有一拨儿、几波儿人。 她没必要把时间浪费在这些耗费唇舌的事情上,索性一起介绍好了。 十一月的砚城,气温徘徊在二十度左右,笼在一片温暖中。 多雨的城市,反而在秋冬交接之时迎来了持久的晴天。 送来迎往的云霞,一直伴着他们驶向盛和天际。 小家伙一整天始终处于不知疲倦的亢奋状态中,趴在车窗上不停张望,小嘴巴也说个不停,这个车好好看,这栋楼好高,这座桥好复杂,这里车好多…… 盛南伊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应着,查阅近来的消息。 一条微信忽然跳出来,林曕北说已经和盛南赫来家里了,问她什么时候到,是否需要提前给他们打个预防针。 盛南伊攥着手机轻笑。 记忆拨回几天前,林曕北听说她要回去了,也是第一时间问她这件事情想要怎么处理。 她还记得自己当时很无所谓地说想要照实说。 毕竟,除了乐曦,她从未辜负谁,也不必向谁交待。 盛和天际笼在一片绚丽的云霞中,美轮美奂。 小家伙看呆了,扑过来好奇道:“妈妈,这里好漂亮呀,我们要住在这里吗?” 盛南伊轻笑着点头:“对啊,乐曦喜欢这里吗?” “喜欢~”小家伙望着草坪上嬉闹的孩子,感觉十分亲切,她有点想念福利院了,不禁叹道,“这里也有好多小朋友呀~” 盛南伊没懂她的点,只是回应着:“是的。附近还有幼儿园,以后乐曦可以和小朋友一起玩耍,一起上课,也能邀请他们来家里玩耍……” 尽管这么说着,她心里却隐隐担忧。 怕小乐曦融入不了新环境,怕入园后其他小朋友对她不够友善,触碰到小家伙脆弱敏感的心灵。 古人说“近乡情更怯”,她怎么感觉回到国内后才清醒认识到前路有多坎坷。 车子拐弯减速,盛南伊远远瞧着一行人站在门口,瞥见车子过来后便一拥而上。 她下意识抱住了乐曦,提醒道:“待会乐曦就能见到妈妈的家人和朋友了,乐曦可不要害怕呀,他们都会非常欢迎和喜欢乐曦的,就像妈妈一样喜欢。对了,里面还有一个乐曦见过的叔叔,你还记得ck叔叔吗?” 葡萄眼眨呀眨呀,乐曦没能成功调动记忆,面露难色,盛南伊摸了下小家伙的脸蛋,不禁亲了口:“记不得也没关系的。宝贝,我们下车吧。” 迎在最前方的是盛南赫。 他穿着黑色西装,头发整齐梳上去,集成功男人的儒雅、干练、通达、霸气于一体。 此刻却激动难抑,他抢在盛南伊之前打开了车门:“伊伊,你可算回来了。” 短短一句话,把他的想念和依赖涵盖其中。 “哥,我回来了。”相较而言,盛南伊反而平静许多,只是看他的眼神有几分复杂之色,下一秒她抱着孩子走出来,冲他笑了笑,“乐曦,叫舅舅。” “舅舅~”小孩子脆生生地喊道。 一众人员震惊。 十一月的夜晚忽然而至。 不过几分钟,天光殆尽,夜幕缓缓落下。 盛南赫起初有点懵怔,盯着这个喊他舅舅的小家伙看了几秒后,面色突变,绊绊磕磕地问:“舅舅?这、这是……你、你和傅承屹的孩子?” 盛南伊点点头,掠过他走到丁妈面前:“丁妈,我回来了,让您担心了。” 她又向站在一侧的林曕北、保镖、保姆一一打过招呼后,才抱着乐曦进门。 几人在夜色中萧瑟。 盛南赫不可置信地抓着想要跟进去的林曕北:“这是真的?” 林曕北也只能无奈叹气:“还是先回去听听她怎么讲吧~” 而后,他走到仍然惊愕失色的丁妈面前:“丁妈,你不是在炖汤吗?” “哎呦,你不说我都要忘了……”丁妈心系她的汤,快步走了进去。 盛南伊还是不慌不忙给乐曦介绍着。 早在上次接到消息时,丁妈就指挥大家布置起来了,又想到盛南伊不喜热闹,几度精简。 一进门,她便看到led小灯摆成欢迎回来的字样悬挂在半空,顺着灯带看过去,满院子的树上挂满星星点点,和天上的群星辉映着…… 小乐曦十分欢喜,凑到她耳边说:“妈妈的房子好漂亮呀~” 盛南伊蹭蹭她的脸蛋,温柔道:“以后也是乐曦的家了。” 小家伙搂着她的脖子,靠在她肩上。 简单梳洗换装后,盛南伊带着小家伙下楼,两人穿着亲子装。 晚餐异常丰富,餐厅氛围却异常压抑。 盛南赫铁青着一张脸坐在那里,今时今日的他气场强大到令人不寒而栗。 其他人或坐或站,静候多时了。 盛南伊牵着小家伙走进来,轻描淡写地打破了沉默:“先开饭吧,有什么事情吃完了再讲。” 第136章 希望大家能像对我一样对待乐曦 “砰……”盛南赫手一抬,把面前的水杯扫落在地,洁白的瓷杯在洁白的地面上摔得粉碎,仿佛与之融为一体,尖锐的边缘在华丽的水晶灯照耀下,闪着寒冷的光。 他不解气地又拍了下桌子:“还吃什么?现在谁还有心情吃饭?” 五脏六腑都快要气炸了好不好! 身为盛家长子,他也很想以身作则,竭尽全力维系体面。 他绞尽脑汁试图说服自己小孩子是无辜的,毕竟也是盛家的骨血,第一次见面做不到和颜悦色,也理应平心静气。 可当这个和傅承屹有几分相像的小孩子再度出现在视线中时,那些年被傅承屹支配的恐惧也一并涌上心头,被他踩在脚下肆意羞辱的日子仿佛重现。 愤怒和怨恨像猛兽出笼,他控制不了。 他犹记自己得知父亲被逮捕去求傅承屹时,他有多么冷酷无情; 他也记得自己被一步步挖坑最终跳下去时,他有多么幸灾乐祸; 他更记得当一切已成定局他无能为力时,盛南伊那时候只是醒了,都没什么意识,他最后一次见她时,记忆里那双灵动清澈的美眸只剩一片空茫。 可就是这样一个无情无义、忘恩负义的男人,盛南伊居然还是心甘情愿给他生孩子! 这样的认知,几乎摧毁了他辛苦建立并苦苦支撑的世界。 他可以不拿盛南伊历经千辛万苦支撑和壮大的盛世国际做赌博,他甚至愿意信奉“井水不犯河水”的原则不加以报复。 可他无法接受盛南伊云淡风轻地说出那句“这是我和傅承屹的女儿”当做交待。 话音刚落,餐厅一片死寂。 饶是盛南伊都惊愕不已,怔怔地看着盛南赫。 在她印象中,盛南赫虽然沾染了不少纨绔子弟的恶习,但性情一向不错。 当然,她也深知盛南赫发火情有可原。 福利院的老师大多温柔,小乐曦哪里见过这样的世面,受惊后悄悄躲在盛南伊身后,小手紧紧攥住盛南伊的一角,微微颤抖着。 孩子的举动让盛南伊难免心慌,立马把孩子抱起来,轻声哄慰:“宝贝不要害怕,舅舅不是冲你发脾气,是冲妈妈的。” 在亲眼目睹盛南伊没有第一时间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眼里只有自己和傅承屹的女儿后,盛南赫双目赤红,剑眉一挑,嗤笑道:“谁说……” 盛南伊径自打断了他:“哥哥可以冲我发火,但孩子是无辜的。我亏欠乐曦太多了,如果哥哥还要继续做我哥哥,麻烦体谅一下我做母亲的心。” 美眸轻敛寒光,直直射过来,警告意味十足。 众人得知她没有玩笑,均是大气不敢抽。 盛南赫不甘示弱地回瞪着她,四目相对,两人身上咻咻散发出冷气。 空气有一瞬凝滞。 “咳咳……”坐在一侧的林曕北握拳轻咳了下,抬了抬眼镜,看向盛南赫,“盛副董稍安浮躁,伊伊和孩子飞了那么久,想必又累又饿,不如先开饭……” 盛南赫一记冷眼扫向他,林曕北不卑不亢:“事已至此,别无他法。” 盛南伊这边还在轻言轻语哄着乐曦,见她不像先前那么沮丧,这才抱着她往林曕北那里走去:“乐曦,这位叔叔还记得吗?” 小家伙一会儿看看林曕北,一会儿看看盛南伊,一脸莫名。 “你再仔细看看~”盛南伊很有耐心地引导,“叔叔去年跟妈妈一起去过的呀,还扮成圣诞老爷爷去给大家送礼物了。” 说到这里,林曕北起身在下巴上比划着,还做了背着袋子的动作。 乐曦眼睛一亮,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盛南伊见状欣喜道:“那让叔叔带乐曦去草坪上玩一会儿好不好?妈妈好久没有回家,要和舅舅他们说点事。” 小家伙懂事地点点头,林曕北抱着孩子出门,丁妈快走几步,从餐盘中上扯了个烤鸡腿塞到乐曦手里:“好孩子,先吃个鸡腿垫垫,可别饿坏了。” 丁妈生得慈眉善目,挂满皱纹的脸上笑意满满,小乐曦盯着小手里香喷喷很诱人的鸡腿,肚子不争气地叫了两声,她看向了盛南伊。 盛南伊也笑脸盈盈:“吃吧,但要先谢谢奶奶。” 小家伙转向丁妈:“谢谢奶奶。” “这可不敢当。”丁妈连忙推脱,遇上盛南伊坚持的目光,这才笑中带泪地应,“哎~好孩子。” 林曕北出门前意味深长地看了盛南伊一眼,示意她不要火上浇油,盛南伊给他一个“放心”的眼神,两人都轻笑了下。 餐桌两端,一男一女,目光胶着,势均力敌。 丁妈等人站在两侧,盛南伊把所有人都叫过来了。 她不急不慢地端起茶壶,丁妈连忙上前要帮她,盛南伊摆手示意不用,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喝了一口,身上热起来了,连面色也跟着温和:“丁妈,你们都坐吧,今天这么多菜,待会咱们一起吃顿团圆饭。” 几人连忙推脱。 这个家里只有丁妈会和主人用餐,其他几人一起吃。 双方僵持几秒后,他们还是坐下来。 盛南伊靠在椅背上,缓缓开了口:“既然大家都在,我可以一并解释。刚才大家看到的小女孩,确实是我如假包换的孩子,她的生父也确实是傅承屹。 你们一定还记得那年我车祸后骨折,我在那时候知道怀了孕,后来我以需要治疗为由去美国待产。各位都是自己人,那我也没什么顾虑,这些年乐曦一直在福利院生活。 我是一个成功的商人,同时也是一个自私心狠的母亲,为了盛世,我牺牲了孩子,给她造成了不可挽回的伤害。 乐曦在福利院长大,内心敏感脆弱,也比较怕生,可能还有一些问题尚待发现。这些年我在大家的关爱下生活无虞,万分感激,如果可以的话,希望大家能像对我一样对待乐曦,爱她包容他。” “哎呦,小姐啊~”丁妈听到一半时已经止不住眼泪,此刻更是老泪纵横,“你、你怎么就这么任性,怀孕这么大的事情还要瞒着我,你怎么能自己去生孩子,谁能照顾你,要是出了什么差错可怎么办?” 第137章 我说过的,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任何时候,丁妈总是把对她的担忧放在首位。 一想到盛南伊出院不久先后离了婚执掌了盛世,已经苦不堪言,还前后两次遭遇车祸,又怀着孕,自己却毫无察觉,丁妈便痛心疾首。 尤其她当时没有据理力争跟去美国,害她孤身一人在美国待产,指不定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丁妈更是悔不当初。 一人的声泪俱下,引发了在场几人的唏嘘。 几个大男人也止不住眼眶发红。 盛南赫脸上的墨色快速游走,只是下颌紧绷,他还在努力维系着,可也是真的心疼这个妹妹。 与此同时对傅承屹的憎恶和怨恨也达到了顶点。 这晚,盛南伊没有哭诉自己的辛酸与不幸,也没有抱怨过什么,只是很平静地告诉大家此后家中多了一个可爱的小朋友,盼望大家的善待。 用餐时,大家争相给小家伙喂食,和她讲话,小乐曦被大家的热情吓懵了,应接不暇。 盛南赫是个例外,虽然面色和缓了不少,却一直沉默不语,独占一方冷空气。 盛南伊无暇顾及他的心情,太多事情等她处理了。 家里多了个孩子,气氛立马就不一样了。 这晚的别墅,多了许多人气。 两天后,盛南伊和傅承屹带孩子去了派出所做户籍登记。 乐曦和爸爸重逢,喜不胜收。 盛南伊也不好扫了她的兴致,两人带孩子去了附近的星河商厦闲逛。 这是去年新开业的购物商厦,因种类齐全购物体验良好一举夺下年度最受欢迎商场的桂冠。 一到周末,这里人头攒动,摩肩接踵。 盛南伊想着今天不过才周四,商场客流一般,便放心地逛起来。 —— 奢侈品店里,一个男人百无聊赖地玩着手机,几名店员笑脸盈盈地围着一个女人推销新品。 女人乐在其中,对于店员的推荐,并未厚此薄彼,一一欣然接受。 从头到脚焕然一新后,她踩着七八公分的高跟鞋施施然走向男人,两条腿又白又直,慵懒的声音中含着一丝埋怨的意味:“是不是我穿什么都一样?” 男人这才从等候的不耐烦中短暂抽离,抬眸看她,倒也没有表露多少惊喜之色,可笑容很真:“你好了吗?” “程锦灏!”和筱莹怒目圆瞪,认真咬着这三个字,嗔怒道,“陪我逛街就这么无聊吗?” “你都逛多久了?”程锦灏无奈道。 前几天,双方家长简单会面了,虽然还在协商婚期,但结婚似乎已是板上钉钉了。 没有想象中的欣喜若狂,和筱莹表现得极为平静,只是在马不停蹄地添置起来。 程锦灏觉得钱包在被掏空前身体已经废了,女人到底有多少东西要买?今天买的三个包除了颜色有什么区别吗?连块手机都放不上,要来何用? 两人在斗嘴中走向下一家。 程锦灏照例坐在休息区等候。 店员照例围着和筱莹做介绍。 隔壁店铺的女店员突然冲进来,和站在一侧的店员私语,两人又匆匆跑出去。 这家店和筱莹没看上什么,挎着程锦灏离开,只见走廊上人群忽然朝一个方向奔去,两人不明所以,还吐槽了几句。 两人又走进一家眼镜店,店员们齐刷刷围在一起,肆无忌惮谈论着什么,对两人的到来毫无察觉。 这几天头一次遭遇冷落的和筱莹这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她满腹狐疑又满怀期待地凑上前,尚未发问,便听到几人谈论的关键字眼:盛南伊。 伊伊又怎么了? 一个短发店员指着手机道:“快看,这是我同学刚发在群里的,他们三个刚买了一些玩具。” 几个人伸长脖子,都想一探究竟。 “太糊了,看不清男人的脸,真的能确定是傅承屹吗?” “是傅承屹!她那张不清楚,可我刚才看见有人发小视频了,哎,哪儿去了?刚才还在这一页上呢!” “他们现在在五楼,咱们要不要上去看?” “机不可失!” 几人一拍即合,转身时便看到一张美丽又清冷的面容。 和筱莹犀利的目光一一落在几人铭牌上:“上班期间聚堆聊天倒也无可厚非,但是顾客进来两分钟了还没发现,合理吗?你们店长不在吗?” 一个年约三十几岁的女店员上前鞠躬道:“女士,十分抱歉,的确是我们疏忽了。请问您需要什么?我可以为您介绍当季新品。” 和筱莹成功拿到线索,直奔五楼。 装修温馨的西餐厅,一走进去,宛若置身春日的花园中,花团锦簇,赏心悦目。 盛南伊几人刚落座,便听见急切的声音伴着高跟鞋的笃笃声由远而近:“真的是你!” 盯着餐单的美眸微抬,遇上又惊又喜的一张脸,盛南伊轻笑了一下,起身。 和筱莹快走几步,猛地给她一个拥抱。 盛南伊差点没站稳,趔趄了下,坐在对面的男人立马伸手扶住。 和筱莹这才把视线落在男人身上:“你们?” 此时,一双大大的眼睛正在盯着她看,和筱莹艰难吞咽着口水:“这孩子到底是谁的?” 她在店员那里看到了三人同进同出的小视频,拍照的人还声情并茂描述孩子喊他们为爸爸妈妈。 可是,怎么可能? 难道两人关系突飞猛进了还不算,还共同领养了个孩子? 可是去哪里能找到这么漂亮的小孩子呢? 盛南伊正欲介绍,跟在后面的程锦灏别别扭扭地走过来,阴测测扫了一眼:“真是可以啊!出去浪了几个月,孩子都这么大了,蓄谋已久的吧?” 盛南伊脸色一沉,眸光骤缩,脚一抬,踢在程锦灏小腿上。 他立马抱着小腿弯下腰,龇牙咧嘴瞪着盛南伊,恶狠狠的目光无声痛斥。 盛南伊目不斜视,冷笑一声:“我说过的,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泼妇!”程锦灏好不容易站稳,往傅承屹一侧靠过来,“这孩子哪儿来的,你搞明白了没?亲子鉴定做了没?可别傻乎乎地喜当爹啊!你顶着迷晕万千女性的一张脸,绿帽子可不适合你。” 话音刚落,刚才挨了一脚的地方又被踢了一下。 程锦灏不可思议盯着傅承屹:“傅承屹,你有病吧?” 一个大男人还学女人踢人小腿? 傅承屹面不改色:“少在我女儿面前污言秽语,教坏小孩子。” 第138章 你是我见过最口是心非的女人 这时,和筱莹已经把风衣脱下放在一侧,挨着盛南伊坐下来。 行动间,她盯着含着棒棒糖的小家伙看了又看。 小家伙脸蛋白白净净,眼睛又亮又纯,旁若无人地舔着一根棒棒糖,仿佛得到了世界上最好的礼物似的,也太招人喜欢了。 尤其粉雕玉琢的小脸蛋,说她是盛南伊和傅承屹的孩子,一点儿都不违和。 这三人本就拥有无可挑剔的容颜。 只是听到傅承屹这么说,又见他平静中蕴着遮掩不住的骄傲之色后,和筱莹实在忍不住想要挑逗着这只藏起无情凶狠面目的大老虎。 只见,和筱莹双臂撑在桌子上,还特意往前凑了一点,饶有兴致地问:“我说傅总呀,这孩子真是你女儿啊?” 还在按着小腿的程锦灏以为和筱莹在故意挑衅傅承屹给他复仇,向她投递了一个满怀感激的眼神。 和筱莹正目不转睛地望着傅承屹,程锦灏自觉无趣,也偏眸看向傅承屹。 然而,双眸含笑、一派柔情的傅承屹深深凝着盛南伊。 这个问题与其由他来回答,不如盛南伊亲口承认更具说服力,也更贴合他的心意。 拿着餐单,在向女儿充分征询意见后,盛南伊专心致志地完成下单后才得空回应了几人:“正式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女儿,盛乐曦。” 饶是一路走来做了心理准备,在被盛南伊亲口证实后,和筱莹还是作出了裂开了的表情,用极其缓慢地语调难以置信地问:“亲、亲生的?” 好看的眉形扭曲着,淋漓尽致表达了她的困惑。 盛南伊郑重点头,等来的是程锦灏与和筱莹异口同声地“啊”了一声,两人相视过后又把视线共同投向盛南伊。 她不爽地白了程锦灏一眼,没好气地道:“滚!” “切~以为谁愿意跟你待在一块?”程锦灏不甘示弱地冷嗤一声。 被连踢两下的小腿现在没那么疼了,他早就迫不及待要离开了,拿起和筱莹的外套就要拉着她离开。 惊世大瓜只是浅尝辄止地尝了一口,还么感受到甜头,和筱莹怎么会心甘情愿地主动放弃? 她敷衍地拍拍他的胳膊,柔声道:“你自己先回去,我要跟伊伊吃饭。” “怎么?我是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宠物么,逛街的时候非要拖上我,用完了就弃如敝履了?”程锦灏冷着一张脸,居高临下地睨着她。 “你不是陪我逛街很不耐烦么,现在给你机会逃离,你应该如释重负,立马脚底生风地溜之大吉啊!”和筱莹不客气地讽刺了一通。 “你!”程锦灏气不打一处来,正想说点什么撞上盛南伊的冷冷一瞥,瞬间敛了火气,蔫儿下来了。 也不知为什么,他在盛南伊面前忽然就有了低人一等的感觉。 即便伪装得多么气势汹汹、杀气腾腾,依然像一戳就破的纸老虎。 “你不想回去的话,那就请傅总陪你吃饭呗”,见他目光低垂,和筱莹还以为被打击得垂头丧气,又有些于心不忍了,转头对着傅承屹笑眯眯地道,“傅总以为如何?” 好不容易从回国后繁忙的工作中脱身,盛南伊难得这么好说话地答应共进晚餐,傅承屹可不愿意舍弃,装作一副没有听到的样子,从服务员手里接过儿童套餐,露出慈父笑:“乐曦,不要再吃糖果了,想要先吃薯条还是汉堡呢?” 小家伙正津津有味品尝着棒棒糖,闻言立马把剩下的糖果咬碎,嘎嘣嘎嘣地嚼起来,冲着傅承屹憨笑,有那么点心思得逞的意思。 傅承屹只是无奈地笑了笑,并未多言。 眼瞧着父女互动被无视得很彻底的和筱莹压下胸口的浊气,使出了杀手锏:“既是如此,那我不妨和伊伊透露几个小秘密~” 说着,她拉着盛南伊胳膊,凑到盛南伊耳边,眼睛有意无意瞟着傅承屹。 后者慢腾腾起身,在小家伙垂着的小脑袋上轻吻了一下:“乐曦和妈妈先在这里吃,爸爸马上回来。” “好~”小家伙挑了最粗的一根薯条裹满番茄酱喂给傅承屹,傅承屹张嘴咬住,怜爱地摸摸她的小脑袋,才恋恋不舍地朝程锦灏走去。 程锦灏左挑右选,特意选择与盛南伊比较远的位子,和筱莹也心满意足,这样她讲话才更肆无忌惮。 “伊伊,到底怎么回事啊?”瞧着男人背影渐远,和筱莹赶紧抓着盛南伊,充满求知欲的眼神镬住她。 盛南伊自知逃不过追问,言简意赅地又重复了一遍,和筱莹简直惊掉了下巴,轻轻拍着自己的脸,迫使自己接受这个“事实”。 她连喝几口蘑菇浓汤,消化了一会儿后才问:“所以,你们还是没有和好?” 盛南伊给小家伙把鹅肝切成小丁,一边喂着一边作出回应:“如果与剑拔弩张的状态相比,我们现在相处还算融洽。但如果你是想问感情状态,那我们不会复合。” 和筱莹认真凝着她的脸,语气话语乃至神情均毫无破绽,她似笑非笑地道:“伊伊,你真是我见过最会口是心非的女人了,何苦要为难自己呢?” 如果不喜欢一个人的话,为什么会不顾安危给他生下孩子? 如果不在乎一个人的话,怎么会轻而易举让小孩子认爸爸? 何况,把孩子接回来就相当于要公诸于众了,即将面临舆论暴风雨是的洗礼,她不忍心让盛南伊独自承受。 原本,外界对于她的突然离开已经众说纷纭了,再知道这个事情那还得了? 盛南伊若无其事地给女儿擦了嘴巴上的酱汁,叮嘱她慢慢吃,而后才用没什么情绪起伏的调子缓缓道:“怎么,是傅承屹请你做说客的吗?” “啊?”和筱莹眼底掠过一抹惊慌,马上就镇定下来,“怎么会?” 盛南伊抬眸盯着看了一会儿:“少在我眼皮底下搞小动作。你的感情事我不插手,这件事情你最好也别掺和。” 虽然还是笑吟吟的,和筱莹却是感受到她的警告,只好莞尔一笑,把自己还没动过的牛排切了一大半分给她:“好好好,我不说就是了。你给乐曦吃嘛,这家牛排口感不错的。” 盛南伊没有拒绝,分成小块喂给乐曦,还让乐曦感谢她。 第139章 两位是否破镜重圆了? 听着小家伙甜甜喊她“阿姨”,和筱莹脑子一抽:“我也好想生个这么可爱的女儿呀,可惜~” 见她一脸憾色地摇着头,盛南伊随口接了话:“可惜什么?” 和筱莹托着腮,用一本正经的语气道:“可惜我没有傅承屹这么帅气的老公,也就生不出这么可爱的女儿。” 说罢,她也觉得好笑弯了弯唇,盛南伊也跟着情不自禁地轻笑。 说的不无道理。哪怕从颜值来说,程锦灏在三兄弟中也是垫底的。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一顿饭吃下来,和筱莹对安静乖巧可爱的小乐曦喜欢得不得了。 看着盛南伊正给小乐曦擦手,和筱莹忽然淡淡叹了口气:“忘了告诉你了,我是听闻你和傅承屹带着一个孩子逛商场的消息才找过来的。你们这么大摇大摆地出现,是想……借机宣告吗?” 盛南伊自然予以否认。 “那打算什么时候公开?我看消息马上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就要众所周知了,不只有照片,视频也满天飞。” 和筱莹的话也给盛南伊提了个醒。 晚餐后,傅承屹载着两人回盛和天际。 车上装满了欢声笑语,小乐曦与傅承屹两天不见,仿佛有说不完的话,一路上小嘴叭叭叭,按捺不住地想分享这两日的见闻。 傅承屹也在有意引导,想知道这两天她在做什么,她们在做什么。 与两人的欢乐截然不同,盛南伊沉浸在自己的心思中。 和筱莹说得不无道理。 如果只是像之前那样,坊间在传她与傅承屹的传闻,她可以坐视不理,甚至能坐享名利双收的红利。 但乐曦不能牵涉其中,她不舍得。 待车子即将到达盛和天际时,盛南伊轻声打断了两人的明日计划:“我想开记者招待会公布乐曦的存在。” 前座的男人一派云淡风轻:“我同意。” “我不是在问你的意见。” “那你是什么意思?想要我出席?”嘴角不经意地挽起。 “只是想让你做好心理准备,万一望安的股价跌停我概不负责。”盛南伊白他一眼。 说到股价真是玄学。 过去两年多,但凡两人有个风吹草动,望安股价便会一路飘绿,甚至跌停,反观盛世国际,形势大好。 傅承屹轻笑一声,而后一本正经道:“新闻发布会需要我安排吗?” “不需要。择日不如撞日,定在明天就好。”免得夜长梦多。 盛南伊一向雷厉风行,拿起手机打给小赵:“帮我问一下旗下哪家酒店的会议室或宴会厅明天有空闲?去安排一下,我想开个简单的发布会。” 正在约会的小赵差点被嘴里的米饭噎死:这任务也太临时了吧?已经八点了,是打算让他通宵加班? 女朋友一听也跟着抱怨,小赵反而开始为盛南伊说话。 与其他企业不同,盛世国际在追求利润、效益的同时,也兼顾人文关怀。 不只薪资福利在同行中遥遥领先,人文关怀也首屈一指。 哪怕不可避免地需要员工加班加点,人事部也会强制安排调休,绝不亏待。 安慕国际会议室,九点半左右已是人声鼎沸。 虽为临时通知,可报名的媒体差点把门槛踩烂。 大大小小的媒体都收到了群众昨天的投稿,商场的照片和视频在网上的浏览量都不低。 谁也没想到,媒体尚未联系上盛世国际的公关宣传团队,他们这次居然主动找上门了。 这不是喜从天降嘛! 媒体提前到达,架好机器。 在万众期待中,十点整,一身优雅白裙的盛南伊牵着一个小女孩准时出现了。 在一片惊呼声中,闪光灯争先恐后亮起。 幸好盛南伊提前给小家伙准备了墨镜,还戴上了小帽子。 即便如此,盛南伊攥住的那只小手也不自觉沁出薄汗,还有意无意抓动了几下。 盛南伊晃了晃她,给乐曦以笑容鼓励。 没什么开场白,盛南伊笑容轻淡,扫视了一周后,直接宣布:“坐在我身边的,是我的亲生女儿,盛乐曦。” 一句话点燃全场,记者们竞相提问。 “请问盛董,您这几个月是去照顾女儿了吗?” “能冒昧问一下盛董,孩子的生父是谁?” “盛董,您女儿今年几岁了?一直在哪里生活呢?” “盛董一直生活在大家关注下,日理万机,哪里腾出时间去生产的呢?” …… 小乐曦被现场的热火朝天吓到,紧紧抓住小裙子。 盛南伊把她抱到自己腿上坐着,在她耳畔宽慰几句后,才伸出双手压了压,举重若轻地回应: “我知道大家对我和女儿充满了好奇,但大家的提问我也只能回应一部分。至于我今天未作回应的,希望大家莫再追问,更不要借此大做文章。 今天请大家过来,本意是借助各平台宣布我有个女儿。同时,也想警告大家,未经允许,不要擅自拍摄、传播我女儿的照片,否则后果自负!” 话音刚落,现场倏然静寂下来,众人面面相觑。 这大张旗鼓请媒体过来,是不、不让大家拍摄吗? 见状,盛南伊轻笑了下:“今天在座的除外,但也仅限于今天。” 众人总算放下心来,闪光灯再度放肆。 “那请问盛董还能回应那些问题?”一个前排的记者大胆追问。 盛南伊定睛一看,这个记者她多少有些印象,在程锦灏一事上出力不少,当初他的那篇文章用词稳准狠,观点一针见血,非常吸睛。 盛南伊对着他点了点头,而后看向众人:“关于大家最想知道的,盛乐曦的生父就是……” 众人屏息以待。 会议室后门被轻轻打开,一个黑色西装的男人缓缓而来。 乐曦的葡萄眼瞬间被点亮,摘下墨镜,兴奋地喊道:“爸爸!” 众人顺着小家伙的视线看过去,瞳孔地震了:难道是傅承屹??? 对于傅承屹的突然出现,盛南伊并无意外,从容不迫地道:“是的,乐曦的亲生父亲正是我的前夫——傅承屹。” 她把小家伙放下来,任由乐曦跑向傅承屹,傅承屹抱着乐曦走过来,父女、母女之间的亲密互动尽数落在众人眼中,也被摄像机一一拍下,同步直播在网络上。 两人紧邻就坐,共同回答记者问题。 因为事先没有与媒体沟通过,媒体发问直接,可两人配合默契、应对自如,对于不想回应的问题也同样态度强硬。 一个圆脸女记者笑容甜甜地问道:“请问两位,现在选择公布孩子的存在是否意味着两位已经拨云见日,破镜重圆了?” 第140章 傅承屹淡淡说了句:我会努力的。 这句话无疑问出了众人的期待,在本就热络的现场再次引发了一阵惊呼。 就连特助小赵都万分期待地看过来。 和现场的记者类似,他今天遭受“重创”,甚至还产生了深深的自我怀疑。 他虽然年纪不大,但追随盛南伊多年,多少大事小情都要经他手,这样爆炸性的新闻他居然连一丝蛛丝马迹都未曾察觉,不能不说是失败。 想到这里,他期待的目光中不自觉地盖上一层沮丧。 全场的目光集聚在女人身上。 在问出这个问题时,盛南伊还在和女儿说着什么,听闻后镇定自若地回过头。 大大小小的镜头聚焦在她脸上,生怕错过任何细节。 镜头另一侧的记者,再怎么见多识广,对这张脸这个人再怎么细心研究过,此刻也不得不感叹镜头里的女人绝美。 可以说,在怎样的争奇斗艳中,她是难逢敌手的。 哪怕镜头怼到脸上,也是处处精致,没有丝毫败笔。 皮肤紧致,找不到一丝皱纹,仿佛岁月只是在沉淀过后留下了成熟和韵味,带走了青涩和懵懂。 还有人人称羡的冷白皮,在灯光映射下更显通透。 这样的冷白皮,放在别人身上指不定要耗费多少时间花费多少精力去保养和维持,可她却是与生俱来。 半个月前两人重逢在福利院时,傅承屹见到的盛南伊被晒得黑了几个色调,其后几乎天天见面,也没见她特别保养过,毫无察觉地便变回来了。 要说最绝的当属那双眼睛,明明是一双自带魅惑勾人属性的桃花眼,却总是被冷冷清清的气息缭绕,连上扬的眼尾都显得霸气外露。 盛南伊双手轻握放在桌上,这是她惯常的动作,目光放松而笃定,冷笑嫣然,一字一句地道:“我没有这个打算。” 众人眼里的光火瞬间熄灭大半,却还是不死心地转向傅承屹。 一旁的傅承屹对这个答案毫无意外,脸上甚至浮动着笑容。 现场有几秒的沉默,盛南伊和记者都没有主动岔开话题。 就在连记者也不指望他回应之时,傅承屹淡淡说了句:“我会努力的。” 说罢,他侧头看向一旁的的女人,眸中含笑,温情十足。 怎奈只是一张轮廓分明乃至些许凌厉的侧脸。 这个侧脸他看了许多年,也想了许多年。 现场的媒体瞬间沦陷了,一边私下说着磕到了,一边疯狂拍照。 只是除了现场直播外,这段内容最终没有广泛流传。 担心给乐曦产生不良影响,盛南伊透过小赵私下联系了到场媒体表示不希望大肆传播。 —— 盛和天际映在一片暮秋的暖阳中,入目皆温柔。 保安室的老张和小刘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便看见那辆缓缓驶来的陌生又熟悉的雾霾蓝宾利跑车。 陌生的是,他们已经许久没看到这辆车了。 熟悉的是,他们记忆里只有一个人开这款车。 两人皆是一愣,老张迅速整理了仪容仪表走出保安室,满脸堆笑地迎上来:“傅先生,您来了?” 相较于前两年的礼貌客气,老张今天的口气可以说十分熟稔了。 英俊的眉宇微不可察地舒展了下,唇角维系着不冷不淡的弧度,他一如既往地点点头。 除了面对盛南伊母女时,他一向清冷矜贵,没什么爱笑的习惯。 “您是过来看女儿的吧?”反观老张嘴角越咧越开了,他主动往侧边站了一点,一扬手,杆子缓缓升起,他弓着腰从车窗传递最后的笑意,“您快进去吧~” 傅承屹轻轻颔首示意,慢慢开进去。 两年半了,他还是头一次这么被“恭迎”进去的。 老张一面松着绷紧的腰带,一面走回保安室,小刘忍不住问:“张哥,您也没打电话问一下,万一……” 他还记得以前盛南伊特别强调过不要放外人进去的,尤其点名了几个人。 撇开盛南伊别墅业主的身份不说,这里的物业公司也是盛世国际名下的,盛南伊可是他们实打实的老板。 老张一脸无所谓地摆摆手:“哎,你懂什么?俗话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傅总也今非昔比了。毕竟,人家连女儿都公开了,登堂入室算什么难事? 咱们做服务的,得跟紧形势机灵点,别得罪不该得罪的人,免得人家到时候住进来了,先把你给炒了。” 小刘想想也是,打算以后向老张学习主动对傅承屹示好。 盛南伊去公司开会了,乐曦由丁妈和小牧暂时照料。 她是个带起来省心的娃儿,两人这半天就没听她吵闹过一句。 一个人吃东西、玩玩具、看动画片、画画……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中。 活泼好动的小牧担心小家伙憋坏了,找出皮球要和她玩。 丁妈眼看时间还早不用着急准备晚饭,也坐在草坪边的躺椅上观看。 因为盛南伊不在家,带走了司机和保镖,别墅里只有草坪上的三人以及集保镖、司机、门卫于一身的小朱。 盛南伊此前说过,乐曦并非生活在中文语境中,很多话很多事情理解不了。 于是乎,郑重其事表示和小家伙比赛的小牧特意简化游戏规则,说一个人有十次机会,把皮球踢进躺倒的菜篮子里次数多的人赢,可以要求对方做一件事情。 小家伙天生聪颖,听得不费劲,愉快地点点头。 福利院的小朋友私底下也会做些赌注。 只是她也没什么要问小牧姐姐的,她们才认识没多久不是吗? 可她在简单包袱锤的游戏中胜出,选择了提前开球。 粉色的小皮鞋轻扬起一个不大的弧度,白色的蕾丝袜边还缀满了星星点点,在太阳下有点刺眼,五色皮球划过漂亮的抛物线,准确无误地落地、轻滚、进入躺倒的菜篮子。 “哇!真棒!乐曦,你好厉害啊,一击即中!” 小牧毫不吝啬地表扬,眉飞色舞的。 小家伙也深受鼓舞,跑过去拿回皮球又踢了一脚。 阳光括着一大一小的身影,丁妈坐在一旁笑呵呵的,非常放松地盘起腿来,满脸慈爱,仿佛踢球的是她的后代,她正在享受天伦之乐。 小朱接受到门口的讯号后,匆匆跑过来:“丁妈,傅总过来了。” 第141章 傅承屹搬到了盛南伊的隔壁 丁妈属实有些意外。 盛南伊倒是说过,不会阻拦傅承屹找乐曦,但需要会提前打来家里商量一下,再由司机把乐曦送过去。 可也没说过傅承屹要亲自过来啊~ 虽然这么想着,丁妈抬步急匆匆往门口走去。 几个月不见,面前的男人又英俊成熟了些,抛开了些许冷气,显得温情了许多。 傅承屹一见她就面带微笑:“丁妈,许久未见,近来可好?” 两人寒暄几句,在傅承屹表明来意后,丁妈有点为难:“小姐今天不在家,我这……我也不好放你进来呀~” 没来由地,盛南伊就突然出国了四个月。 丁妈后来想想大部分原因归于傅承屹,其中也有她推波助澜的作用,现在可不敢轻易冒险了。 另一边,小牧牵着小脸红扑扑的乐曦过来了,两人不知在说着什么,嬉嬉笑笑的。 刚走到门口,乐曦便眼睛一亮,抱着皮球扑到傅承屹面前,不间断地喊着:“爸爸,爸爸……” 笑意深浓,傅承屹高兴地应着把小家伙抱起来,给她擦着汗,柔声问道:“瞧你一脑门汗,是去踢球了吗?” 小家伙用力点头。 “开心吗?” “开心!”小家伙拍打着手里的皮球,“爸爸要一起玩吗?小牧姐姐刚才输了,我还不知道要问她什么问题呢!” “好呀~”傅承屹逮着空没有不钻的道理,大步往院子里走,经过丁妈时不轻不重说了句,“您也不必有心理负担。我们现在连孩子都有了,也公开了,复合是迟早的事情。丁妈也不希望乐曦在单亲家庭中成长吧?” 一针见血,丁妈这几天正在愁这个呢! 索性心一横,她也不管不顾了。 毕竟乐曦也希望爸爸陪着玩,照她这几天观察,盛南伊对孩子有求必应,想来也不会因此闹别扭。 因为有人照看孩子,丁妈便招呼着小牧一起去厨房准备晚餐,还特意做了傅承屹爱吃的菜。 天光散尽,外面起风了,傅承屹带着小家伙回到客厅。 孩子要看动画片,他拿着遥控器操纵着调出来,不觉间走到了厨房门口:“丁妈,伊伊什么时候回来?” 丁妈正围着灶台转悠,顺口接话:“这我也不知道。一般情况下,小姐没有提前说的话,应该不会加班的。傅少爷,今晚要不要留下吃饭?我准备了你爱吃的。” 傅承屹一口应下,又问:“最近您有听说,她有搬家的打算吗?” 这间别墅胜在离市区近,但面积不算大。 现在家中又多了一个乐曦,意味着至少多一个照料乐曦生活的人,要准备儿童房,还要修建小孩子玩耍的地方…… 如此盘算下去,继续住在这间别墅显得有些“寒酸”了。 依照盛南伊的身份地位,理应有了新的打算才是。 丁妈熟练地收拾完一条鮰鱼,在冲洗过后拿起斩骨刀,利落地剁成小块,丢进水盆中,放入清水清洗,这才得空回应:“搬家?我倒是没听说,在这里住得好好的,干嘛要搬走啊?” 傅承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丁妈捞出鱼块擦干净放在料理碗中,加入各种调料腌制,忽然想到什么说道:“不过小姐之前开发枫林里的时候,给自己留了一套。 我当时还觉得地方有点远了,调侃说她住进去,每天上班要多花一小时。小姐说,这片区域在政府的五年规划中,交通生活便利是重中之重,果不其然,最近开始修路了……” “是吗?”傅承屹眯了下眼睛,从裤兜里掏出手机查看着什么。 刚动工的话,意味着一时半会也不会搬走…… 事情堆积如山,但盛南伊还是准时下班了,看见傅承屹在,虽然皱皱眉头却也没说什么。 饭菜已经上齐了,丁妈假模假样过来问她是否留傅承屹吃饭。 盛南伊冷眼瞧着半桌子傅承屹喜欢的菜式,隐忍着没有多言,姑且算默认。 只是用餐期间,盛南伊懒得理他而已。 这边,傅承屹刚给盛南伊夹了菜。 那边,盛南伊把他夹的菜都给了女儿。 小家伙一脸满足地吃着,丁奶奶做的饭真的太好吃了,比福利院的饭菜好吃一万倍。 她最近的小肚子每天都鼓鼓的,脸蛋也鼓鼓的了。 可是,大家都嘱咐她要多吃,吃饱了才能长高长大呢! 饭后,盛南伊本着眼不见为净,去了书房处理公事,傅承屹带着小家伙出门闲逛。 第二天是周末,盛南伊也顺势休息,只是有些工作还要处理,也不能睡懒觉,当然最要命的是外面一大早就吵吵嚷嚷的,扰人清梦。 盛南伊揉着眼睛醒过来,发现小家伙早就一声不吭地坐在一旁翻画册了,一时有些愧疚。 她昨晚又忙到很晚,没有及时醒来陪伴她。 怜惜地给小家伙一个早安吻之后,盛南伊拨了床头的对讲:“丁妈,外面怎么那么吵?” “隔壁在搬家。” “哦。” 虽说做了五年邻居,盛南伊却没怎么见过隔壁一家。 她好像听丁妈提到过,隔壁一家不是当地人,在孩子放假时才会来砚城度假。 说起来,盛和天际开盘时被抢售一空,但实际入住率也不算高。 这边距离砚城最大的乐园比较近,几公里外还当地最大的湖泊和最高的山,植被覆盖率高,算是度假的好去处。 这也是盛世国际开发盛和天际别墅群的初衷,一则方便砚城富豪居住,一则吸引外地富豪前来度假。 盛世国际在开发后,也致力于配套的完善,这几年她牵头做了不少努力…… 心思流转间,丁妈通过对讲提醒她下来吃饭,盛南伊就没有继续想下去。 母女两人洗漱完刚进餐厅不久,门铃便响起来,小牧跑过去接,喊起来:“丁妈,是傅先生来了。” 丁妈回头望着餐厅里的女人,似是无动于衷的样子,直接按了开门解锁。 穿着休闲风衣的男人手上拎着满满的走进来,对着丁妈笑道:“丁妈,我刚搬进来,过来给你们送点搬迁礼,希望以后您能多照应。” 丁妈难以置信:“傅少爷,难道是您搬到隔壁了?” 第142章 她怎么能对盛南伊的男人动心了呢 “是的,丁妈,是我搬过来了。”傅承屹把手里的东西递过来,一双明亮的黑瞳却有意无意瞟向客厅角落里的的餐厅方向。 丁妈怎会不懂他的心思? 笑吟吟地把他往里引,声音不大不小,里面的人也能听清的程度:“小姐和乐曦在吃早餐呢,您吃过了吗?要不要再进去吃点?” 傅承屹含笑地往里走,嘴上还在推辞着:“就……不麻烦了吧。” “这有什么麻烦的?不过是添副碗筷的事儿。”丁妈把东西放在客厅,直接对着厨房喊道,“小牧,给傅少爷上一套餐具。” 随着小牧清脆的应承声,傅承屹已经来到餐厅门口了。 乐曦一见到爸爸便喜不自胜,放下手里的东西要抱抱。 盛南伊只好把心思放在自己面前的餐食上。 真是烦什么就会来什么。 这几天,因为擅自决定生下孩子、把孩子带回来、召开发布会,盛南伊和盛南赫本就争执不下,几乎都要恶语相向了。 她费尽心思隔绝了恼人的情绪,带着一如既往的面容回家。 偏偏,不自在还是会找到家里来。 眼前的男人很会见风使舵,居然还恬不知耻地搬到隔壁了。 是想怎样? 以后每天来家里蹭吃蹭喝,吵着她烦着她,吃定她了吗? 想到这里,盛南伊的心情一下子不爽起来,连带着早上被吵醒没发出来的起床气,她恶狠狠地瞪了傅承屹一眼。 她的一举一动,傅承屹都看到眼里。 只是这冷不丁的一眼,饶是带有想吃人的凶狠,被她做出来,落在他眼里,像极了拿着一根羽毛轻轻搔动他的心。 他挑挑唇,笑意浮动。 正好送来碗筷的小牧见到这一幕,心惊肉跳了下:妈呀,这个男人笑得也太迷人了吧? 她以前见过几次傅承屹,都是一张扑克脸。 外界也谣传他一贯清冷沉稳、不爱笑,小牧脸蛋热热的心里乱乱的,不仅在想:幸好他不爱笑,不然所有女人都会像她这般心神荡漾了吧? 可正是因为不常有,他的笑容才弥足珍贵,小牧恍若置身春天的百花丛中,随心起舞…… 就这么沉浸其中,小牧走着走着撞到旁边拉出的餐椅上,瞬间清醒 过来:“不好意思,傅总,我、我、我不是故意的……您、您没事吧?” 傅承屹虽然拉出了椅子,却还是坐在乐曦的椅子上抱着她。 只因为乐曦就在盛南伊旁边吗,他喜欢乐曦这把椅子。 小牧并没有碰到他,傅承屹侧过头,冷淡地“嗯”了一声。 表情僵在脸上,小牧心想:这下糟了,因为犯花痴就这么得罪了男主人…… 不怪小牧这么想,昨晚丁妈悄悄叮嘱她说,以后但凡傅承屹来敲门,一定要开,不管几点钟,因为两人一定会复合。 丁妈信誓旦旦的,小牧现在直接把傅承屹当成家里的男主人了。 这边小牧惴惴不安地往外走,那边盛南伊微微皱眉盯着她。 小牧做事利索,从来不会毛手毛脚,只是拿一副碗筷而已,整出这么大动静,现在还失魂落魄地离开,不会是出什么事情了吧? 往常家里有个大事小情,丁妈早就跟她讲了,这次倒是没听说。 回到砚城还是要与这个男人同桌共餐,盛南伊想想便没了胃口,又看到乐曦和傅承屹一副胃口大好的样子,她兴致索然,擦擦嘴巴离开了餐厅。 走出客厅,沐浴在暖阳中,盛南伊禁不住伸了个懒腰,这个季节好舒服~ 已是暮秋,风却不凉,只是难免萧瑟。 几棵树在风中摇摇欲坠,叶片所剩无几。 不似初秋天高气爽,天空呈现出一种极其浅淡的蓝色,云似轻纱有几分缥缈,仿佛风一来便会吹散一般。 年轻干练的小牧扎了高马尾,穿着利落的牛仔裤和白色卫衣,拿着扫帚正在扫落叶,很是认真的模样。 只是过分关注了些,连盛南伊走到她身后都浑然不知,嘴里还在叽叽咕咕的…… 小孩子的心思还真不好猜……盛南伊在她身后站定,双臂环胸,笑道:“你一个人在说什么呢?” “啊?”小牧惊慌失措,一下扔了手里的工具,转过头拍着胸脯,“小姐,是您啊!可吓死我了!” 不是,因为扭头看到了盛南伊,她才更害怕的! 被小牧的大惊小怪弄得一脸懵,盛南伊见小牧面红耳赤,头发也乱了,看来真被她吓到了,一时有些不好意思,帮她整理着头发,嗓音轻轻柔柔地:“不好意思啊,是我吓到你了,没事吧?” 小牧赶紧摆手:“没有没有,您快别这么说,是我自己在想事情,没注意到您来。” 她赶紧蹲下来捡起工具又扫着,心里盼着眼前的女人赶紧离开。 怎奈,盛南伊又问:“近来在学校还顺利吗,今天不用去上课吗?” 小牧报名了夜校,选在周末上课。 盛南伊对此很欣慰,还帮她付了学费,买了电脑等必需品,全力支持她学习。 正因如此,小牧更为刚才因傅承屹的笑容而意乱感到羞愧和悔恨,努力挤出微笑:“今天上课的两个老师去外地开会了,明天才有课。” 盛南伊上下打量着她,整体气质比刚来时进步了不少,也算是上课的功劳,露出几分欣慰:“回来后一直在忙,也没关心下你的学习情况,一切还好吧?” 小牧用力点着头,心里却更觉得对不住眼前的女人了,拼命想说点什么,喉咙却像被塞了一团棉花,半个字吐不出,憋得好难受。 “你今天倒是沉默寡言……”盛南伊意味深长地说着,走向一侧的小花园。 丁妈在花园一角种了几株紫菊,开到荼靡,叶片在风中微颤,花朵就显得越发娇艳欲滴。 白净纤细的手指轻轻拨弄着,她蹲下来欣赏、细嗅。 攥着扫把,小牧全身都在用力,她到底要不要坦白呀? 不说吧,对不住盛南伊,她怎么能对她的男人动心呢? 说了吧,盛南伊会怎么看她呢,会不会觉得自己一片苦心白费了,养了个白眼狼? 要知道,盛南伊不仅鼓励她做好人生规划,为她出谋划策,让她读夜校提升自己,为她缴纳学费,还承包了她家里的茶叶销售。 第143章 伊伊,盛世由你重新掌管,好不好 早在第一次了解小牧家里情况后,盛南伊便同采购部打了招呼。 只要小牧家的茶叶盛世国际会尽数收购,统一包装,当做盛世国际的员工福利或客户礼品。 这一举措,不仅仅为小牧家解决了生计问题,还给当地茶叶销售提供了绝处逢生的良机。 试想堂堂全国女首富都在喝他们当地的茶叶,可不就是活招牌吗? 盛南伊实在对她恩重如山,大恩难以为报,她实在不该……念及于此,小牧对着盛南伊深深鞠躬道歉,把刚才的事情全盘托出。 盛南伊又是莫名又是好笑,徐徐起身,像个长辈般摸着她的头:“这有什么好道歉的,傻孩子,你正处于春心萌动的年纪,对一个人心动在所难免。何况,他确实是个会让人怦然心动的男人,不是吗?” 连她都曾深陷泥沼,难以脱身。 小牧似懂非懂:“您……您不会生气吗?” “小牧”,眉眼温婉,盛南伊淡笑着,“他只是我孩子的父亲、我的前夫而已,此外,再没有别的身份了。” “可是……”小牧不敢直视她,掌心攥着扫把,盛南伊越是这么说,她越是不好受。 “没什么可是”,盛南伊忍不住捏捏她的脸蛋,触感不错,少女满满的胶原蛋白令人流连,黑白分明的眼眸干干净净的,似一汪清泉,一眼就能看穿,不像她眼睛里已经装满世俗了。 盛南伊一时有些感怀地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但美好的事物不一定要据为己有。明白吗?” 小牧还是有点懵:“可是,他现在喜欢您啊!” 盛南伊觉得自己刚才对牛弹琴了,只好解释道:“不是说我,是在说你。小牧,这样的男人只可远观,不要靠近,你驾驭不住的。朝他奔赴,只会飞蛾扑火那样惨烈,犯不上……” 说给小牧,也说给曾经的自己。 小牧恍然,赶紧摆手:“小姐,您都想到哪里去了?我可没有那种心思的,我没有的,我真的没有。” 再说,她相貌平平,出身贫苦,哪里敢奢望这样高质量男性,开玩笑了。 盛南伊只是笑笑,从地上捡起一片叶子把玩着往屋里走去。 路上,她不禁感叹她是真的成长了。 如果在车祸前,有人说自己为傅承屹心动,她会暴跳如雷吧? 现在却觉得小女孩可太单纯了,只是因为男人一个眼神一个笑容便沦陷,傻乎乎,挺可爱的。 走到门口时,傅承屹正好带着女儿出来。 天气不冷,他脱了外套,只穿着黑衬衫。 看来看去,黑色最适合傅承屹,衬得他皮肤白净,也更好衬出他的清冷矜贵,王者之气浑然天成。 黑色会给人冷静、稳重的感觉,与傅承屹本身的气质尤其吻合。 黑色也会给人禁忌之感,诱引人们着迷和追逐,想一探究竟。 盛南伊觉得傅承屹还是老样子,和重逢时一样,和离婚时一样,只是眼神少了几分冷冽,多了几分暖意。 大概还是因为女儿的存在吧~ 她饶有兴致地盯着他看了几秒,回想起小牧方才的慌乱,十分理解。 莫说小牧,阅人无数的她也觉得这个男人英俊潇洒,只是再也不会像当年那般让她心潮澎湃了。 傅承屹被她看得不自然,一只手抱着乐曦,一只手摸摸自己的俊脸:“我脸上是有什么脏东西吗?好像也没有啊,为什么盯着我看,难道是……爱上我了?” 他干笑几声缓解尴尬,眼里却跳跃着期待。 盛南伊白他一眼:“我是在看一个人的脸皮究竟可以厚成什么样子。” “嗯?” 盛南伊目光从他身上转移到门外,一辆小型货车正在经过。 傅承屹刚要解释,丁妈从屋里擦着手出来了:“傅少爷,你那边人手够吗?小姐今天在家歇着,让小白、小刘、小朱过去帮帮忙,我和小牧也能去打扫收拾一下……” 还真大方…… 盛南伊眼皮直跳,在心里长叹一口气:现在丁妈真是以他的心思为转移了。 到底谁才是付给他们薪水的那个人啊?真是胳膊肘往外拐。 算了算了,当着女儿的面也不好发飙,她眼不见为净地躲去二楼了。 傅承屹望着渐行渐远的背影,不无得意地挑挑唇,果然孩子才是制胜法宝,再这样下去,别说登堂入室,就算睡一张床也不为过。 接下来几天,傅承屹一天到晚像是长在这里似的,日日早出晚归,盛南伊不堪其扰,索性把加班地点又换回了公司。 偌大的办公室,灯光通明。 顺着玻璃窗望出去,远近的高楼里灯火点点,与闪烁的星光交相辉映。 这一层只有董事长办公室、秘书处和会议室,素日里都清静,在这个时间更显得万籁俱寂。 盛南伊打回家说要加班的时候,也通知秘书和助理下班了。 头发轻挽,上班时她还是穿回平时的黑白套装,成熟而干练。 她正在看一个收购案例,这是前段时间盛南赫主导的,也是上季度的主推项目。 通过电话和视频会议,她勉强算全程参与,现在打算从头到尾再梳理一遍。 倒不是她不相信盛南赫,再说有整个团队为他保驾护航,盛南伊可以放一万个心,可她还是想要确认一下。 在盛南赫成长为庇护盛世国际的参天大树之前,她必须确保他生长的方向正确,灌溉他的雨露甘甜无害,滋养他的土地肥沃有料。 办公室的门被轻声叩响,伴着一道低沉的男声传来:“伊伊,你在的话,那我进来了。” 说曹操曹操到,盛南伊合起来手里的收购案放在一沓文件下面,才缓缓回应:“进来吧。” 穿着深灰色西装的男人缓步而来,面色严肃。 回国后,两人短暂的几次交谈无一不充斥着争吵。 盛南伊没有主动开口。 反倒是盛南赫在无趣地站了几秒后,硬邦邦的口吻率先问道:“怎么还不下班?家里不是还有人在等吗?” “你不是也没走?”盛南伊反问道。 “我……”盛南赫在她办公桌前的皮椅上坐下,“伊伊,盛世由你重新掌管,好不好?” 第144章 只有我有资格怨他、恨他,你们没有 盛南伊一时摸不着头脑,神情一滞:“现在这样不是挺好的?” 自从她回来后,盛南赫的代理董事长便自动失效了。 可盛南赫依然盛世国际的副董,盛南伊尚未全面接手让渡出的权力和事务。 一方面,她奉行权责对等原则,希望盛南赫可以做得有始有终;另一方面,盛南伊想趁机历练他,助他更好成长。 她从来不是有太强事业心的女人,当初执掌盛世迫不得已。 现在看来,做个名利双收的董事长尽管没什么不好,可对她也并无致命的吸引力。 如果盛南赫能堪当大任,培养和成就他,对她来说反而是喜事一桩。 “不好。”盛南赫斩钉截铁地道,“你的全部心思都放在别的事情上了。” 他的言下之意是,只要盛南伊一日没有收回手中的权力,她的心思便会一直不在公司。 这显然不是他想要看到的结果。 盛南伊原本懒散的神情倏地一沉:“你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伊伊,你是不是忘了,我爸是怎么去世的,我是怎么入狱的,你又是在怎么孤立无援的情况下执掌盛世的?你浴血奋战,同命运抗争,现在因为一个孩子就对他改观了、心软了,想跟他破镜重圆了?” 陡然冷却下来的眼眸静静凝着他,盛南伊冷笑一声,但看起来情绪没什么起伏,只是目光森冷,仿佛只是一眼便将你送入冰雪交加的寒夜中。 “伯父之所以会病逝,是由于曾以残忍的手段致使傅家家破人亡,在真相败露后,他怒火攻心,损伤机体,最终病逝。 你之所以会入狱,是由于你急功近利、不辨忠奸,被蒙蔽双眼,抛售股价,涉嫌操纵股市,为了盛世几十年基业不至于毁于一旦,傅承屹亲自检举了你。 至于我之所以会执掌盛世,却是由于盛家无人可用,拖着还没好利索的身躯苦苦支撑着的。 当然最重要的是,你头脑不清时抛售的股票,被傅承屹以我的名义尽数买入,我才会变成持股量最多人,底下那些人再怎么不情不愿,也无力阻止我变成盛世国际的董事长。” 月光皎皎,透过深色的落地窗投洒进来,却被亮眼的灯光全部遮掩。 她的眸光也似灯光豁亮,将他极力掩藏和躲避的那些心思轻易看穿。 盛南赫不自觉地别开视线,被怼得哑口无言。 盛南伊目光炯炯,情绪却极度冷静。 其实,她说得没错,但就是不好听,一字一句像尖锐的利刃戳进他胸口。 语毕后,在长达几秒的沉默中,努力消化却终究失败了的盛南赫的俊脸彻底垮掉,瞪着她的双眸充血,胸口也有不小的起伏。 憋了半天,他呼吸沉重地吐出一句:“你怎么能这么讲?” 盛南伊反唇相讥:“为什么不能这么讲,事实本就如此。” 盛南赫着急地辩解:“你知道的,都是傅承屹在搞鬼!” 他腾地一下站起来,高大的影子投洒在她的办公桌上,完整地遮住了她,而后急躁地走来走去。 盛南伊却好整以暇地坐在那里,目光追寻,字字句句均如面容一般冷静:“如果以一个旁观者的视角来看,傅承屹的确老谋深算了些,但没有对不住你和伯父的地方。 相反,他为盛世及时止损,并勇挑大梁,力挽狂澜……” 盛南赫怒不可遏,头发像炸毛的狮子:“伊伊,你现在是在为他开脱,为他讲话吗?” “并非如此,哥,你要知道,他对不起的人是我,不是你和伯父,更不是盛世。这个世界上,只有我有资格怨他、恨他,你们没有!” “我看你是疯了,你像17岁那年,又一次被他迷了心智!” 盛南伊摇摇头,觉得今天想要平心静气地谈论的尝试又即将走向失败。 想到这里,她长长舒了一口气,试图岔开话题:“不管你信不信,我不可能和他在一起的。今天跟你说这些,纯粹是因为有时候只有难听的话才能说到心里去。 好,我承认,我最近的确没有把全部甚至大部分心思放在公司里。因为我曾经为了盛世国际,为了自己能支撑下来,牺牲了乐曦,我现在想要补偿她,给她更多关注给她更多爱。 我似乎没有讲过,这些年我把她放在一家福利院里,她可能不像一般孩子那般活泼开朗,内心极度敏感缺爱,我痛心疾首,悔不当初。 我是个自私的母亲,很坏的母亲。所有人都能指责我,唯独你不行。” 语气跟随情绪在递进,分贝逐步升高,她开始抑制不住,盯着他的目光饱含了指责和怨恨: “如果当初你没有听信谗言,没有作出那些糊涂事,你不会锒铛入狱,我也不会牺牲孩子,甚至说,我根本不会生下这个孩子!” 这些话深埋心底,她以为它们此生都会不见天日,从未想过有一天会控制不住地翻出来。 今天说的大概与那日同傅承屹讲得雷同,可心情截然不同,那日只是陈述,今天却带了埋怨。 是,她头一次想要埋怨盛南赫。 埋怨他为什么身为盛家长子却辜负众人期待,不学无术,荒废度日,差点让盛世易手他人? 埋怨他为什么身为兄长,反而让她一个做妹妹的在大病初愈后独挑大梁,辛苦支撑,为此作出生下孩子后又抛弃孩子的艰难抉择? 多年的历练让她成熟,在短暂发泄后迅速收敛神色,变得平静。 可盛南赫呆愣在办公桌三米外,听完后心里又难受又别扭。 一方面,他倍感震撼,孩子毕竟是无辜的,本该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孩子在那种地方长大,他作为舅舅不可能不心疼乐曦。 另一方面,他还是忌惮乐曦是傅承屹女儿的身份,心里总归还有疙瘩。 态度表明后,接下来两人倒是吵不起来了,又说了一会儿话,盛南赫要送她回去,顺便去看看小家伙。 盛南伊本想趁机应下来缓和下关系,忽然想到傅承屹有可能在,只能回绝,推说周末带乐曦去家里,也好让周嫂他们都认识一下。 盛南赫并未起疑。 第145章 盛南伊,不如我们复婚吧? 傅承屹搬到隔壁的事情,虽然暂时躲过了盛南赫,却躲不过八卦记者。 没过几天,便有媒体大肆报道说傅承屹住进了盛和天际别墅群,还特意选在盛南伊隔壁,两人经常同进同出,带女儿共同出游,俨然像幸福的一家三口。 之前的“不可能复合”言论仿佛不攻自破了,不少人说她出尔反尔,发布会没过多久便打了自己的脸。 盛南伊上半年在各大高校、重要会议上的讲话也被翻了出来,有人说她一直在立独立女性人设,现在人设崩塌了,还是为了感情而逃避、沉迷。 先前在发布会上,盛南伊只警告媒体不要过多曝光女儿,却没有把两人关系强调进去,现在倒是不能倒打一耙、主动出击。 当人被动时,固然会被掣肘。 纵然不情不愿,她却只能承接这盆脏水,没有第一时间做出回应。 只是在被记者追问时,盛南伊回应说她和傅承屹关系如旧,只是因为做人父母,多少要为孩子着想,私下难免会有接触。 记者不依不饶:“您怎么看待傅总搬到您隔壁?” 众所周知,望安集团坐落在瑾市,砚城甚至都没有分公司。 特意搬到隔壁,怕是司马昭之心,怕是想要“近水楼台先得月”。 盛南伊轻笑一下,反问记者:“你觉得,以傅承屹的财力,搬到我隔壁是什么难事吗?与其问我怎么看,不如找他问问是怎么想的。” 她顺利地把烫手山芋扔出去。 可在媒体看来,两人却罕见地开始互动,刺激到大家的兴奋点,更让人乐此不疲了。 对于媒体的炒作她司空见惯,并未过多关注,与之相比,她更担心孩子的健康情况。 她请陈医生帮乐曦做了全面体检,结果表明孩子的身高、体重、骨骼成熟度等关键指标与她的年龄是挂钩的。 乐曦并没有因为在福利院长大缺少关爱而发育不良、缺少营养。 盛南伊倍感欣慰,这些年花出的钱总算没有白费。 不过,她没有掉以轻心,还是请营养师依据孩子具体情况做好了营养搭配。 乐曦由于之前在医院陪伴了傅承屹一周,对医院和医生不再忌惮,身体检查进展顺利。 只是,心理健康监测起来不太容易。 陈医生推荐的心理医生在别墅里同吃同住观察了两天,给出了一些建议:不建议尽快送孩子入学、给孩子更加健康稳定的亲子关系…… 盛南伊眉头一挑:“什么是健康稳定的亲子关系?” 心理医生笑容明朗,语调和缓,让人轻易放下戒备:“就乐曦的成长轨迹来说,现实生活中的家庭和家庭关系对她来说是陌生的。 可是,无论是书本、电视节目或福利院老师们的言传身教中,她接受到的都是父母相爱的家庭及和睦的亲子关系,这是她长久习得的。 如果前面几年的习得和现在接触的出现差异,甚至大相径庭,会对她的认知产生冲击,按照她的心理承受能力,恐怕无法顺利地自我消化和处理,需要更多外在力量的干预。 盛女士,如果……我是说如果可能的话,通俗认知中的父母孩子在一起的家庭环境对她的成长更有利。” 接下来,盛南伊开始走神,她甚至有点怀疑心理医生被傅承屹收买了,不然为什么一直在强调父母相爱、家庭和睦、共同活动此类的词? 可陈医师是她的主治医生,又是她外公的学生,对她是出于长辈的关爱,应该不至于出卖她。 她只能让林曕北帮她另外找个心理咨询师。 与此同时,盛南伊因为乐曦公诸于众,也打算大张旗鼓地进军慈善届。 相较于此前简单的捐钱捐物,这次她计划亲自操刀,关注点放在孤儿和特殊儿童的生存和成长方面。 为此,她让小赵组织了一场座谈会,邀请儿童专家和相关机构的负责人,共商大计,收获颇丰,也便下定了决心。 盛和天际别墅外,日常有记者出没,搬到隔壁的傅承屹从不避嫌,有时还会抱着乐曦大摇大摆在大门口迎接下班归来的盛南伊。 盛南伊忍无可忍,趁乐曦和小牧玩耍之际,拉他去了二楼的书房。 她主动提及:“我不希望每天打开新闻,都能看到自己的新闻。” 傅承屹当然明白她的言下之意,轻描淡写地表示:“腿长在别人身上,嘴巴长在别人脸上,我也无能为力。” 盛南伊下颌绷紧,紧咬着后槽牙,故作镇定地道:“那你至少可以避嫌。你应该明白,我不想和你出现在同一个新闻中。” 傅承屹表示很无辜:“乐曦问我你什么时候下班,我只能带她出去看看。” “少拿着乐曦说事,你够了!” 收到她的警告,傅承屹反而更放得开,撩唇笑道:“要我不拿乐曦当幌子也不是不可以,盛南伊,不如我们复婚吧?” 空气凝滞了一秒、两秒,她在第三秒就给出了回应:一个不屑的白眼。 男人英俊的面容纹丝不变,眸中的笑意却好似加深了,他霍霍目光锁住她,带来一股无声的压迫。 盛南伊别开了视线,朝书桌方向走去:“我暂时不考虑再婚,即便再婚,那个人也不会是你。” 傅承屹紧随其后:“可你如果再婚,那个人一定是我。” 盛南伊毫不客气地道:“你真是盲目自信。” 傅承屹双手撑在办公桌上,黑亮黑亮的眼里映出她的俏脸,不急不缓地道:“这点自信我还是有的。我不相信你会随随便便找个人嫁。我更不相信你在嫁过我之后,还会找个不如我的。 不是我说,你一时半会不可能找得到比我更优秀的男人,即便那人同我一样优秀,比起我来还是少了个最大的优势,乐曦是我的亲生女儿。伊伊,没有人比我更适合你,也没有人比我更适合做乐曦的爸爸。” 脸色微微一凝,盛南伊语气却是淡淡的:“傅承屹,那你有没有想过,但凡是个男人,都比你多了个优势——他们不曾骗过我、伤过我。” 一击毙命。 傅承屹说不出话来了。 第146章 改文,稍后更新 全文修改中,稍后更新 本部分内容与上文无法衔接,请收藏至书架,修改后再看,感谢大家~ 很明显,在家里,两人均无意产生争执,不约而同地把问题搁置了。 这是这样一来,盛南伊拉他上来的目的并未达成,傅承屹没有给出任何承诺,依然一如既往地出现在她家里,也依然肆无忌惮地会带着乐曦出门。 她根本懒得管了。 只是,傅承屹隔三差五地两地奔波,丁妈也是看不下去,某日得了个空,拉住傅承屹语重心长地说道:“傅少爷,您总是在砚城,那么瑾市的公司可怎么办? 乐曦有我们照料,小姐自己上心,您尽管放心就是。现在通讯技术这么发达,您要是想女儿了,每天打视频电话也一样,犯不着来回奔波劳累自己。 如果说,您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更多是想要见到小姐,那我就更得好好说您一下了。我瞧着小姐对您态度缓和了不少,您大可不必这么天天追着日日守着。 女人嘛,确实需要宠着,尤其像小姐这么优秀的人见人爱的女人。不过,您也得明白,一味宠着可不是个办法。 您放过风筝吗?那风筝线可不能一直放,也不能一直收着,得松弛有度才是……” 傅承屹的一张俊脸掩在客厅半明半暗处,笑容里掺杂了些许复杂的情绪:“丁妈的意思……” “我可没什么意思。我是小姐的人,向来一门心思为小姐。”楼上传来动静,丁妈匆匆说完这句,便离开了。 她若无其事地拿着抹布,把擦得光可鉴人的花瓶又擦了一遍。 母女二人踢踏踢踏地下楼了。 本来早就应该开放了,只是乐曦玩出一身汗,盛南伊担心她着凉,带她去洗完澡换好衣服才下来。 瞧着傅承屹还在,她不想给自己添堵,目不斜视地从他面前经过,有意无意地道:“丁妈,我明天带乐曦去外公家里一趟,可能后天才回来。” 厨房传来一长串应和声,丁妈端着晚饭出来了:“你是该去探望一下了,你都多久没去了,老人家肯定整天盼着,何况还有乐曦呢!” 哪里有人瞒着长辈生孩子,一瞒就是四五年的,而且不事先打声招呼,直接对着新闻媒体公开,这把家人置于何地? 虽说来往并不紧密,盛南伊对他们也不依赖,可是再怎么说,也是她在世界上唯一的长辈了。 盛南伊淡淡地应了一声便走进餐厅,傅承屹亦步亦趋跟随,丁妈看了一眼直摇头,前脚说的后脚他就忘了,这可如何是好? 趁着端东西,丁妈给傅承屹使了个“稍安勿躁”的眼色,而后问盛南伊:“小姐,你给外公外婆打电话说明天要过去吗?” “没有”,盛南伊喝着汤,“他们应该在家吧,也不怎么爱出门。” 她外公外婆都是大学教授,早已退休,外公是医学名家,退休后几次被返聘,但两年前身体欠佳,把外面的事务都辞掉了,在家潜心着书立说。 “哎~你都多久没去了,理应提前告诉老人一声,让他们做好心理准备。你想想,你这是头一次带乐曦回去,老人家看到后辈,心里欢喜得很,势必要准备点见面礼的。 你要是明天直接上门,老人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怕是要失落难过的……” 说起人情世故,年过半百的丁妈可是头头是道,盛南伊也无言应对,放下碗筷,去楼上拿手机打电话。 丁妈趁机对着傅承屹挑挑眉。 傅承屹心知肚明,轻轻一笑:“丁妈,不用您提醒,我也会陪她回去的。” “最好如此。”丁妈这才放心地坐下来。 在楼上的卧室里,盛南伊翻出外公家的电话,盯着看了几秒,拨了出去。 几秒过后,一道略显诧异的苍老声线响起:“喂?是伊伊吗?” “嗯,外婆,是我,晚上好~”盛南伊有些不自然地说道。 沿袭着这样成长轨迹一路走来的她,根本没有嘘寒问暖的习惯。 “好好好~”老人家现在只剩下笑容了,原先的苍老声音都化作慈爱和善,“我和你外公都好着呢,不用记挂我们。伊伊呀,这么晚了,吃饭了吗?” 饶是教书多年诲人不倦,在课堂上高谈阔论,现在脱口而出的还是“你吃饭了吗”之类的家常话。 一时间,盛南伊脑海里浮现出外婆的音容笑貌,深呼吸了一下,让口吻显得更熟络了些:“马上就要吃了。外婆外公呢,吃过晚饭了吗?” “吃了吃了……”难得被问候一次,外婆飞快地笑答,“老人家嘛,终日无所事事的,吃饭早着呢!” “是吗?”又回到不咸不淡的状态,她不擅长找话题。 外婆也感觉到要冷场了,急于打破这一切,便主动出击了:“伊伊,我和你外公看到新闻了……” 盛南伊这才想起打电话的目的:“外婆,我正要跟你讲这个。我刚回国不久,事情比较多,没有提前跟你们说这个事情。明天想带孩子去探望你们,晚上想住一晚,可以吗?” “可以可以可以,太可以了……”外婆喜形于色,雀跃的心情经由信号传递无误,还在招呼着她外公,“老郁,你在那里磨蹭什么呢!是伊伊的电话,伊伊说明天要带着孩子过来。” 盛南伊头皮发麻,又生硬地跟外公寒暄了几句,才挂掉电话。 餐厅里,小家伙把小手放在餐桌上,端端正正坐着,静静等着妈妈回来开饭,让她心里倍感温暖。 以己度人,外公外婆知道她要回去,必定十分欢喜吧?自己刚才的态度是不是有些冷淡了? 她自责地想。 就餐时,盛南伊一直心不在焉,想着身为老人家唯一的外孙女,明天还是要得好好表现一下,让两位老人家也高兴一点。 这边,见外公拿着话筒久久不讲话,外婆以为老头子难为情,等不及了便一把夺过来,对面却只有冰冷的忙音,顿时不满地埋怨起来:“这才说几句就挂了?你也不让我和外孙女说声再见……” 外公冷哼一声,回击道:“伊伊明天不就来了?” 外婆狠狠瞪他一眼,把听筒放回去,又想起什么,叮嘱道:“伊伊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管好自己的嘴巴,不该说的千万别说,别惹她心烦。” 第147章 修改中,请稍后 全文修改中,稍后更新 本部分内容与上文无法衔接,请收藏至书架,修改后再看,感谢大家~ “我知道~”外公拖了长音,也不甘示弱回击道,“你还是管好自己,那件事情千万别说漏了。” 外婆板着脸:“我当然有分寸,那种事情我能轻易说出口?” “谁知道你?”外公冷哼一声,朝门口走去,走到门口了,又凶巴巴回头说道,“该去散步了。” 如在平时,两人也是一整天吵吵闹闹的,却定会相携而行,今天外婆却没有应允:“你自己去吧!我去楼上找点东西。” 外公盯着她看了几眼,自己出门了,佝偻着身子,满头白发,形单影只地出门了,好不孤寂。 —— 晚饭后,傅承屹识趣地早早要告辞。 坐在沙发上看新闻转播节目的盛南伊听闻后,冷不丁地侧过眼眸,只见颀长的身形正在远去,小小个的孩子跟在他身后,小嘴叭叭说个不停。 她微微蹙眉:都回国多久了,小家伙怎么还是和傅承屹有最多的话要讲呢? 真让人费解! 她下意识撇撇嘴。 正好被端着水果的丁妈看在眼里,心中暗喜,却状似无意地问道:“傅少爷今天回去这么早,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啊?” “那依你看,他最好一天24小时待在这里,是不是?” “我可没这么讲~”丁妈赶紧否认,又笑了笑,“不过我看有些人好像迫不及待让他24小时呆在这里呢!” 盛南伊彻底冷下脸皮:“谁想了?” 丁妈坐在她旁边:“我是说乐曦啊!小姐,你以为我在说谁?” “我管你说谁!”盛南伊扔下遥控器,忿忿地上楼,拖鞋踢踏作响。 —— 一大清早,小乐曦便被盛南伊打扮起来,小脑袋上扎满小辫子。 万事开头难,盛南伊在乐曦头上几经练习后,忽然开窍了,原来给小孩子扎头发也没有那么难嘛,反而看着小家伙漂漂亮亮的一股成就感油然而生。 白净漂亮的脸蛋,搭配着俏皮的小辫子和彩虹发卡,小家伙看着更赏心悦目了。 站在镜子前,臭美地照来照去,乐曦忽闪着灵动的大眼睛,摇头晃脑地问道:“妈妈,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呀?” “昨天不是讲过了吗?是去妈妈的外公外婆家里。乐曦到时候要叫他们外曾祖父和外曾祖母。” 盛南伊很有耐心地重复着,从衣柜里给小家伙多拿了一件厚外套。 快要立冬了,昼夜温差大,她担心小家伙晚上会冷。 做了母亲后,要操心的事情太多了,盛南伊临出门前又把大包小包检查了下后,确保小家伙的用品带齐了才出门。 乐曦背着小书包,牵着她的手下楼梯,扭头问道:“那爸爸要去吗?” 盛南伊干脆地否认:“我们是去妈妈的外公家里,他不去。” “哦~”小家伙拖了长音,掩藏起淡淡的失落。 母女两人从楼梯下来时,丁妈正好从外面匆匆走进来,看到盛南伊便焦急地走上前,摊手道:“哎呀,小姐,你说这叫什么事啊!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这下要怎么办?” 盛南伊一脸莫名:“怎么了?” “小刘这几天请了假,不是说让小朱送你们去风城嘛,结果小朱昨晚不知吃了什么闹肚子,现在都拉虚了,我让小白送他去医院了。” 盛南伊皱眉:“是吗?” 这么巧? 丁妈眼神笃定:“可不是嘛~” “小牧呢?她不是刚考了驾照?” 被喊到名字的小牧兴致勃勃跑出来:“是啊,小姐,我拿到驾照了!” 丁妈咳嗽一声:“小丫头刚拿到驾照,我可不放心。” “丁妈,我技术还行,每一科都是满分通过。”小牧垂着脑袋,小声嘟哝。 “那你敢上高架吗?你敢上高速吗?我看你胆子真是肥了,还妄想送两人去风城,要是出了什么岔子你负担得起吗?”丁妈不客气地斥道。 小牧脑袋越垂越低。 “行了,你不要说她了,还是让小牧先练习一段时间再做司机吧~”盛南伊出言阻止,“我打电话让老卢去送我。” 老卢是公司的司机,虽然不会每天都派上用场,但随时待命。 丁妈摇摇头:“好不容易碰上个周末,你也不让人家在家里陪陪老婆孩子,再说你晚上不是不回来吗?” 盛南伊很费解:“那我难道要做出租车?” “我都给你安排好了。”丁妈一把夺过她的包,往外走去。 盛南伊额角突突跳了两下,已经想到是什么场面了。 果不其然,门外停着一辆黑色的宾利,车身锃亮,整装待发。 丁妈笑容可掬地解释道:“小白他们走了后,我去敲了傅少爷的门,正好他今天有空,让他送你们过去吧,这样大家都放心。” 盛南伊僵在原地。 乐曦却犹如离弦之箭一般飞出去,双手把住车门,踮起脚给傅承屹送上一个早安吻:“爸爸,早上好呀~” 英俊的男人沐在暖阳中,笑容满面,回吻她的额头,隔着车窗把小家伙拎起来抱在怀里。 小家伙一面“啊啊”叫着,一面又“咯咯”笑起来。 声音有那么一点点刺耳! 画面有那么一点点扎心! 盛南伊感觉自己呼吸越发不畅。 丁妈回过头看她还立在原处,走来抓她的胳膊往车前推搡:“你还愣着干嘛?路程得三个多小时呢,再晚可就赶不上中午饭了。” 在半推半就中,盛南伊还是坐进了傅承屹的车里。 傅承屹常开的车里都装上了儿童座椅,小家伙被保护得好好的,一路上和傅承屹说个不停。 一侧的盛南伊倒是心事重重。 “欣赏”着父慈女孝的场景,她在想是不是给傅承屹太多机会了? 回想起和盛南赫的几次争执,尽管她说过不认为傅承屹对不起伯父和堂哥,可不代表她不会自责和愧疚。 如果不是17岁那年她对傅承屹一见钟情,伯父不会逼傅承屹接受她的示爱,说不定会有所戒备,不会给他那么大的可趁之机…… 从旁观者角度,伯父是披着羊皮的狼,穷凶极恶,可从她的立场来看,伯父待她视如己出,比对亲生儿子还要好个千百倍。 别说傅承屹了,就算她想要天上的星星月亮,她伯父也会倾其所有帮她实现吧? 乐曦饶有兴致地看着窗外,扭头问道:“妈妈,我能用你的手机拍照吗?” 盛南伊点点头,翻遍口袋和包包,发现自己没有带手机。 第148章 全文修改,稍后更 全文修改中,稍后更新 本部分内容与上文无法衔接,请收藏至书架,修改后再看,感谢大家~ 路程已然过半,而且行驶在高速上也没法掉头。 盛南伊只得如实说手机没带。 自从照顾孩子后,她总是顾此失彼,过分紧张小孩子的事情,常常会忽略自己,这次居然连手机都能忘掉,亏她出门前还检查了好几遍。 小家伙“啊”了一下,摆摆手说:“那就不拍了吧。” 正开着车的傅承屹长臂一伸,扔过来自己的手机,问:“要不要找人送来你的手机。” “不必了。”盛南伊神态淡然。 她刚回国没多久,大部分公司事务还是由盛南赫负责,应该没什么人要找她。 只是…… “我用你手机打个电话回家。”盛南伊想着还是交待一下丁妈,万一真有什么急事,也能及时联系到她。 “请便,我的密码是……” “我知道,乐曦的生日嘛~”上次他住院就是她成功解锁的,印象深刻。 傅承屹没有作答,无声一笑。 等到打完电话,她自然地给乐曦调出拍照,小家伙对着外面拍起来,她调整到舒服的位置,闭目养神。 车子飞快,像疾驰的闪电,一树树漂亮的灌木丛迅速向后方驶去,星星点点的小野花一闪而过,像夜间的流星。 小乐曦目不暇接,调到了录像功能。 忽然,铃声大作,震得她心里一惊。 “爸爸,电话~”乐曦的小手使劲往前伸,但儿童座椅束缚着她,距离还是很远,她求助地看向妈妈,对方却只是掀开眼皮,没有要帮忙的意思。 傅承屹想也不想就让乐曦接了。 小家伙按下了接听,对面是一道清婉动听的女声:“喂,承屹哥~” “喂?你好,你找我爸爸吗?” 对面被奶声奶气的娃娃音弄得措手不及,显然愣了一下。 “爸爸,好像是个阿姨找你。” 声音温温柔柔的,让她想起了福利院的老师们。 傅承屹想也不想地让乐曦帮她开免提。 小家伙没听懂,偏过小脑袋看着盛南伊,盛南伊随手按下免提。 傅承屹顿时换上公事公办的清冷嗓音:“什么事?” 对面的章然在听到熟悉的声音后,才重新开了口,语气凝着几分不自然:“承屹哥,接电话的是你女儿吗?” 傅承屹依然不咸不淡:“是。” 顾盼生辉的清眸蒙了一层阴霾,章然轻轻“哦~”了一声。 “有事?” “是爸爸让我打给你”,这是她惯常使用的的话术,屡试不爽,“爸爸让你这几天回来一趟,有些公司上的事情要当面讲。” “知道了。” “承屹哥,你这几天一直在砚城吗?”她都好几天没在公司看见他了,每每问尹成斌总是顾左右而言他。 “嗯。” 纤细的手指攥紧了手机,关节处发白,章然的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报道都是真的吗?刚才的女孩儿真是你的亲生女儿吗?做过亲子鉴定了吗?我也看新闻了,按照那个女孩儿的年纪,你和盛小姐当时应该已经离婚了吧……” 傅承屹冷冷皱眉:“你在教我做事?”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提醒你小心行事。” “没别的事,挂了。” 章然对着冰冷的忙音,咬紧了后槽牙。 小家伙在傅承屹要求下挂掉电话后,也不想玩手机了,把手机放在一侧,朝窗外安心看风景。 傅承屹瞅着盛南伊的神色,解释道:“打电话的是章然,董事长的女儿,也是市场部副总监。” 盛南伊一脸冷漠:“你没必要跟我解释。” 言下之意:我又不在乎。 傅承屹却一脸真诚:“说不说在我,听不听在你。” 盛南伊没再回应,也看向窗外。 车窗外持续后移的风景中,仿佛幻化出一个女人,优雅、大方、美丽,问过她能不能喜欢傅承屹,也警告过她远离傅承屹,还曾借着救她的名义对她暗下狠手。 这样的女人留在傅承屹身边,她不能不提防。 或者,她也该提醒傅承屹小心行事? 乐曦突然唱起儿歌,让她暂时转移了注意力,这件事情迅速被抛诸脑后了。 风城尽管与砚城和瑾市相邻,风貌却全然不同。 这是一座历史悠久的古城,古建筑保护完好,古典韵味很浓。 哪怕穿梭在高楼矗立的现代化城区中,偶尔途径一个拐角便会遇上小桥流水人家,仿佛一瞬穿越回几百年前。 现代与古典在这里相得益彰。 这是盛南伊母亲郁慕童的故乡,也是林曕北的故乡。 也是这层原因,盛南伊经常会觉得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这里精致典雅的园林山水总会孕育出温雅和善的性情,譬如她的母亲和林曕北。 虽然不经常过来,可在母亲的故土上,盛南伊的心境还是有了些许变化。 傅承屹没开导航,轻车熟路地穿梭在风城,拐入了一条小巷子,车子停在一栋不起眼的二层小别墅前。 中式园林风,白墙青砖,没什么装饰。 这栋别墅已经有些年头了,难免露出几分颓势,只是半墙的爬山虎彰显出旺盛的生命力。 院外有一畦花田,这个季节只有几株月季还在开放,却也不在盛放期,残败的花瓣在风中飘零着,摇摇欲坠。 下车后,盛南伊照旧环视四周,还是感到些微凄凉。 又一次自前而后打量着眼前的别墅,说实话,以她专业的眼光看,这里地理位置不错,开发为豪华别墅群更能发挥价值,物尽其用。 不过,市场认可的价值不等于人们心中的价值,在世人眼里,至少回忆和感情是无价的。 风城虽然不是她的主地盘,但盛世国际也有涉猎,她给老人家留了一套。 每次过来,她都劝说让老人尽快搬进去,两位老人说在这里住惯了,不想搬走,也便拖到了现在。 在她遐想间,傅承屹已经把乐曦抱下来了,两人你来我往对话着: “爸爸,这就是外曾祖父家里吗?” “对的。” “爸爸也来过吗?” “对的。” “爸爸是和妈妈一起来的吗?” “对的。”傅承屹说着看向站在车门外的盛南伊,发现一双眼睛也在盯着她。 四目交对间,盛南伊已经走了过来,向来淡漠的脸上多了一丝丝惊讶:“这么多东西都是你准备的吗?” 印象中,他是个胸有成竹之人,却不是面面俱到之人。 第149章 改文中,过几天更 全文修改中,稍后更新 本部分内容与上文无法衔接,请收藏至书架,修改后再看,感谢大家~ 傅承屹不无骄傲地笑道:“当然。” 盛南伊白他一眼:“心机。” 不只是说准备礼物一事,还有司机,她才不信小朱无缘无故吃坏肚子呢! 傅承屹笑了笑,两手拎得满满的,大步往门口走去。 乐曦紧随其后,蹦蹦跳跳的像他如影随形的小尾巴一样。 不知为何,盛南伊心里居然涌出一丢丢欣慰。 她怕是疯了吧? 前来开门的是盛南伊的外婆。 老太太年近八十,半白的头发轻挽在脑后,露出红润的脸蛋,虽然生了不少皱纹,但气色甚佳,一双眼睛仍然明亮。 老太太一开门便看到男人英俊的面庞,微微一怔,继而也展露了笑颜:“承屹,你也一起来了?” 熟稔的口吻像极了过去。 说着,她越过男人,看向缓缓走来的女人,一时间眼神有些复杂,目光又在男人脸上逗留了几秒,似在无声地诉说着什么。 “外婆”,傅承屹低低地叫了一声,便主动介绍起来,“这是我们的女儿,盛乐曦。” “哎呦,我的小乖乖~”新闻中出现的小乐曦是全副武装的,老太太未见真容,没想到生得这么俊俏乖巧,一看便喜欢得不得了,一把抱起来,“乐曦,认识我吗?” 这边,盛南伊已经走了过来,把两个随身包放在一只手上,急忙扶了老人家一把,嗔怪道:“外婆,您当心点,孩子已经挺重了。” “知道知道,我还没有老到连孩子都抱不动的地步呀~”老太太满脸笑容,每一道深深的皱纹都刻画出慈爱的模样,她努着嘴朝小家伙问道,“是吧,乐曦?” 在盛南伊强烈的眼神示意中,乐曦犹犹豫豫地记起了称呼:“外曾祖母?” “哎~我的好乖乖,真聪明呀,知道喊我什么。” 老太太转身往院子里奔去,一时间脚下生风,仿佛重回到十八岁。 盛南伊知道,她这是是向外公炫耀去了。 两人斗嘴一辈子,倒也欢乐了一辈子,有句话不是说“与人斗其乐无穷”嘛,她觉得外公外婆就是典型。 “真好。”傅承屹望着远去的老人,感叹道。 “什么?”盛南伊凝眉看着他。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这样真好。” “……” 盛南伊装成没听到的样子,径自走向屋里,背影潇洒,傅承屹目光追随,眸中含笑,也迈开脚步。 两位老人都在八十左右,身体还算硬朗,家里没有聘请保姆。 午餐却无比丰盛,外婆外公争相在外孙一家面前露一手,使出了浑身解数,厨房里也充斥着两人的争执声,别有一番风味。 餐后,趁着乐曦午睡,盛南伊和傅承屹被两位老人家分别叫去谈话,主题不外乎复婚一事,在这一点上,两位老人态度高度统一。 还没消化过来,舅舅一家三口也来了,复婚大业又多了几位强助攻。 本着回来给两位老人创造一点温馨回忆的想法,盛南伊今天态度良好,不卑不亢,不急不恼,即便被连连劝说复婚后也始终面色如常,没有丝毫不耐烦之色,更没有甩手走人。 也正是如此,她察觉出一丝古怪:舅舅有意无意便会拉着傅承屹聊天。 比如晚饭前,几人在草坪上陪乐曦玩耍,舅舅忽然喊了傅承屹过去,两人叽叽咕咕说着什么,眼神还不时瞟向她。 比如晚饭后,大家围坐在客厅里聊天,舅舅问傅承屹要不要出去抽烟,傅承屹尽管不抽烟还是跟了出去,可回来时两人身上都没闻到烟味。 比如临睡前,盛南伊下楼给孩子倒水,瞧见两人在楼梯口说着什么,见到她时神情不在然地分开了,舅舅着急上楼,连鞋子都掉了一只。 …… 老人家吃饭早、休息早,两位老人住在一楼,小辈们也不好在楼下活动,只能入乡随俗,早早安歇。 不知是因为换了地方还是怎么的,盛南伊久久难眠,小家伙却睡得正香,她没带手机,房间也没有电视,无事可做之下,她披着外衣来到院子里。 风城的环境比砚城要好得多,夜空更加澄明,举头便能望见星星。 背靠在院子里的躺椅上,她痴痴地望着夜空,仿佛徜徉在星河中。 原来,只有置身于这个环境中,那些久远得她以为早已遗忘的记忆才会捕捉到一些片段。 小时候,母亲会在节假日带她来外公家。 不过外公总是忙碌,一天到晚不在。 外婆温柔慈祥,烧得一手好饭菜,还会给她读诗。 那时的舅舅玉树临风,一表人才,事业有成,也是家中的骄傲。 表妹郁晚晚总是跟在她后面,说她穿的裙子好看,戴的蝴蝶结好看,脚上的鞋子好看,她总是大方地跟她分享,因为这样的裙子、鞋子、饰品,她家里应有尽有。 ……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忽然传来踩着枯叶的细微声响,她端坐起来的同时,肩膀上盖上了一件大衣。 一股熟悉的味道扑入鼻腔,她的神经骤然紧张起来。 一抖肩,大衣便落了下去。 “晚上凉,你穿的太少了。”衣服还是盖了回来,傅承屹声音低沉磁性,与静谧的夜晚相配得宜。 被凉风吹了一会儿的盛南伊脸蛋凉凉的,口吻也生硬:“傅承屹,别以为我允许你做了孩子的父亲,就有资格管我的事情。” 傅承屹在她一旁坐下, 隔了几十公分:“我只是想给你加一件衣服而已,你不要多想。” 她冷呵一声,是她多想了吗? 整日借着探望孩子的名义,赖在家里蹭吃蹭喝还不算,居然千方百计蹭到她外公家里了。 在老人面前有意无意展现出对女儿的尽职尽责,对她的宠爱有加,对老人的关怀备至,还与舅舅明里暗里多番接触…… 念及于此,她直白地问道:“你跟我舅舅达成了什么交易?” 俊脸微微一僵,好在被夜色掩盖,他镇定自若地回应:“一些生意上的事情。” 盛南伊冷峭的语气问道:“他现在还有什么生意要跟你做?” 前些年,他舅舅误入歧途,沾上赌瘾,把家业输了个精光,在盛家的帮助下,从头开始做点小本生意,偏偏又过于急功近利,投资失败了。 第150章 修改中,过几天更新 全文修改中,稍后更新 本部分内容与上文无法衔接,请收藏至书架,修改后再看,感谢大家~ 本就眼高手低的舅舅遭此劫难后一蹶不振,从此游手好闲起来。 外公外婆对他大失所望,勒令盛南伊不准再出手相助。 软的不行来硬的,经过几番较量舅舅最终败下阵来,无计可施之后,他和十几年不曾工作的舅妈只能涌入找工作大军中,和年轻人抢饭碗以维持生计。 当然,这还要得益于林曕北的帮忙,不然依照两人好吃懒做、能力不大脾气不小的性子,哪里有公司敢聘请他们! 盛南伊为了不欠人情,把林曕北帮忙的亲戚家的孩子送出国读书了。 舅舅一家抵押出去的房子她也暗中派人赎回了,只是一直瞒着舅舅,把房产证放在外公家里,此外每月给两人打几千块钱,只要两人不像之前那么大手大脚,应该生活无虞。 做人最怕贪心,因此盛南伊一看到舅舅主动接触傅承屹,立刻紧绷起一根弦,更是不得不出言提醒一句。 没想到傅承屹口吻却很轻淡:“是他跟我打听一些行业动态。” 舅舅现在所在的公司也是搞互联网金融的,这个理由说得过去。 盛南伊将信将疑,秀眉一挑:“你最好离他远一点,还有,别以为帮了他我就会承你情。” 她倏地起身,把肩上的大衣还给他,便施施然离开了。 月光皎皎,括着她的身影,清冷中带着点孤寂,很容易让人产生保护欲。 傅承屹凝着她的背影远去,心中涌起几分怅然,又在外面待了几分钟才回去。 夜里终究还是有些凉了。 天气一冷就想钻进被窝里,如果再有人能给暖被子就更好了。 老人家已经睡下了,傅承屹上楼的脚步刻意放得轻缓。 别墅面积并不大,房间也不够多,二层楼共有四间卧室。 一楼只有一间主卧能住人,是两位老人的房间。 二楼有三个房间,盛南伊住在母亲出嫁前的房间里,舅舅和舅妈睡在舅舅原先的房间里,还有一间客房被表妹占用了,只剩傅承屹被安排在书房里。 家里没有折叠床,傅承屹只好睡在沙发上。 别墅内外都是中式风,沙发也和书房保持了统一风格,红木沙发,又宽又长,外婆帮他铺了一层厚厚的毛毯,看起来还挺像回事的。 本着不被赶出去就是赢了的想法,傅承屹还是心满意足的。 书房放置了两张书桌,同色同款,摆放和装饰却全然不同。 一张书桌上密密麻麻堆放着医学书籍和常见的医药工具,整整齐齐甚至可以说一丝不苟,看着生冷。 另一张书桌靠窗,古香古色、生意盎然。小小的文竹被修剪成优雅模样,文房四宝和水彩盒也是整齐摆放的,却带了点文人雅趣,看着温馨了许多。 若有所思地打量完两张书桌后,傅承屹迈着长腿从书架一端走向另一端,随拿了本书打算做睡前读物。 回到沙发上,他随手端起玻璃杯抿了一口。 水有些冷了,入喉却舒适,略带回甘。 顺着喉管一路往下,熨帖着他的胃,滋润他的心田,舒服极了。 忍不住又喝了几口。 看来,外婆不只是做饭好吃,连烧的水都与众不同。 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傅承屹炯炯有神的黑瞳一目十行地阅览着书本,骨节分明的手指一页页掀着。 因为已经洗过澡了,他只穿着一件黑衬衫,袖口高高挽起,在轻微的翻书过程中,手臂线条隐约可见。 不知怎么的,莫名的燥热袭来,他脸颊发烫,呼吸发沉,越发口干起来。 抬手抚触脸颊,这个温度不太正常,但他的手也是差不多的温度。 书本上密密麻麻的字在跳跃,飞来飞去的,他用力眨眼,还是看不真切。 傅承屹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心跳会失常,体温会失常,心里好像蹿起一团火,亟待被扑灭。 他端起水杯,即将入口时忽然想起那丝儿甜味,淡淡的回甘,不像白天喝过的味道。 幽深的目光审视着玻璃杯,看不出什么异常,随着“砰……”的一声,他狠狠将杯子掼在桌上。 唯一的解释是水有问题。 可为什么会有问题?他说不好。 盛南伊的外公是医学界着名前辈,桃李满天下,要弄这种药不费吹灰之力,可他老人家一向克己守礼、老实本分,他给自己下药根本是无稽之谈。 那是舅舅么? 正在百思不得其解时,轻而短的敲门声传入他的耳膜。 心中那团火一瞬间燃至熊熊。 门口出现一张艳丽的脸,翦水般的秋瞳深深凝望他,笑意直达眼底。 那团火一瞬从胸口蹿至头顶,傅承屹喑哑着嗓音:“难道是你?” 郁晚晚只穿了条黑色的真丝吊带睡裙,身材凹凸有致。 她遗传到郁家的优良基因:五官立体、肤白胜雪。 此刻黑白分明的她上前一步,靠在门框上,身姿妖娆,笑靥如花:“承屹哥,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大懂呢?” 傅承屹只看到红唇一张一合,耳朵好像被堵住了,根本听不见她在说什么。 只是她一边说着,一边用小巧的指尖轻轻戳他胸口。 一股燥热从两人接触的地方开始燃烧,他双眸充血。 女人的笑容在不停放大、逐渐模糊,似乎变成了盛南伊的,整个人一激灵。 他抓着她的手一把扔出去,低哑道:“给我滚。” 郁晚晚踉跄着摔在墙边,脸上却一点都不恼,贴着墙壁缓缓起身,露出了两条白净细长的腿,一步步向他走来,波浪长发飘动着,笑容妖冶,宛若树林的女妖。 她的声音细细柔柔,极具蛊惑性:“承屹哥,你确定让我滚吗?我看你,好像很难受的样子呀~” 魅惑的嗓音与突突的心跳呼应,极大程度地刺激着他,奇经八脉异常活跃,傅承屹狠狠吞咽了一口。 郁晚晚垂涎他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只是苦于两人的关系,不好贸然下手。 自打盛南伊车祸后,她就没怎么见过他,更别提单独相处了。 久而久之,她也只能逼迫自己将之遗忘。 可他却突然出现在家里,撩拨着她的心。 他还是像过去那么英俊,不,好像比过去还要帅气逼人,更加矜贵稳重。 她一见到他,仿佛枯木逢春,整个人活过来了,这才明白这些年她的男人有多么不值一提。 第151章 正在修改,过几日更新 全文修改中,稍后更新 本部分内容与上文无法衔接,请收藏至书架,修改后再看,感谢大家~ 她疯狂地想要得到他! 她不只趁他出门见盛南伊时偷偷下了药,还在书房放了针孔摄像头,密切注视着傅承屹的一举一动。 她近乎痴迷地看着他在书房里走动,踩着她从小踩过的地板,摸着她也抚摸过的书本,头一次感到他离她那么近,难免心悸不已。 与此同时,她也焦灼不安,担心他直接睡下,担心他不喝水。 天知道当他端起水杯时,她的心跳有多快,笑容有多灿烂? 整个人仿佛都燃烧了。 是的,她想变成一团热火,将他燃烧殆尽。 又经历了漫长的等待中,傅承屹才开始脸颊发红,燥郁难安。 也是在这漫长的等待中,她得以静静观摩着他的脸、他的手,光明正大的,不用避讳谁,也不必躲闪谁。 这样的男人,试问哪一个女人能抵抗住? 你瞧,他的薄唇发干,让人情不自禁想扑上去亲吻。 他的胸膛不停起伏,鼓动着异常的节奏,似乎在敲击着她的耳膜,她情难自持,向他张开了双臂。 就在即将触碰到的时候,她的手腕被一双烫热的大手扼住了。 仿佛一股强电流从手腕传遍全身,瞬间酥酥麻麻的。 她不由得睁大眼睛,迸射出欣喜。 下一秒,她被男人粗暴地拽进了书房。 两坨红晕染上脸颊,她忽而像个未经人事的少女一般娇羞,舌头像滑了一跤,绊绊磕磕地道:“其实……你也、你不用这样,你为刀俎,我为鱼肉……就,任你宰割便是了……” 回应她的只有男人粗重的喘息。 如听仙乐,郁晚晚只觉身轻如燕,飘飘然,不知今夕何夕。 傅承屹猩红的双眸在沙发上一扫,取来领带将郁晚晚双手一捆。 本在含情脉脉凝着侧脸的郁晚晚俏脸一凝,下一秒便愈发的娇翠欲滴了:“哎呀,哥哥怎么这么……” 不懂怜香惜玉呢……不过,她喜欢。 蝶翼般的眼睫频频眨动,她瞬间口干舌燥起来。 灯光下的条纹领带仿若斑马的纹路,缭乱起来,傅承屹极力克制着,给领带打了个死结。 郁晚晚已经闭上双眼,盛情邀请着他。 在满怀期待中,她听到傅承屹起身时的摩擦声,窸窸窣窣的,浑身颤栗起来。 可傅承屹只是眉头深锁,嫌弃地瞥了一眼,用磁性低沉又沙哑地道:“待会,你最好给我安静一点,我可不想闹得人尽皆知。” “好好好……”郁晚晚小鸡啄米般点头,忍不住偷偷掀开眼皮看他一眼。 却瞧见傅承屹毫不留恋地转身,高大的身影就要消失在她的视野中,郁晚晚挣扎着坐起来:“你要去哪儿?” 走廊的声控灯亮起,而后书房的门被无情地关上。 郁晚晚在费解中迎来了锁门声,一双染血的美眸倏地瞪圆了:这是几个意思?傅承屹还算个男人吗? 她腾地下地,跑去门口拧把手,却怎么都打不开。 怎么办? 她要喊出来吗? 可是书房隔壁住着盛南伊。 谁不知道盛南伊最讨厌有人黏傅承屹了,想想那个乔雅昕死得有多惨……她一阵阵后怕,张大的嘴巴又缓缓合上了。 她回到沙发上,不停扭动着双手。 傅承屹为什么给她打了死结?越动,这个结便越紧,把她的手腕都勒红了。 无奈之下,她只能用牙咬…… 与此同时,盛南伊也听到了一阵轻微却急促的敲门声。 她刚洗完澡,穿着睡衣,拾起一件外套披在身上便过来了。 刚吹干的头发蓬松地散在肩上,透出几分温婉的气质。 脸蛋白里透红,像一颗诱人的苹果。 眸中仿佛还氤氲着浴室里的水气,叫人捉摸不出其中意味。 门打开了,视线中却没有人,盛南伊轻皱眉头,在房门即将关上之际,纤细的脚踝被捉住了。 一股烫热的温度传来,灼烧着她的皮肤。 地上蹲坐着一个男人,正转头看过来,一双染血的黑瞳紧紧镬住她,像猛兽张开了血盆大口。 盛南伊眉头更紧了:“放开我!” 傅承屹极力忍耐着,舔舔唇,沙哑地说道:“我被下药了。” “?” 傅承屹咬牙切齿:“是你表妹。” 盛南伊一脸嫌恶,口吻冷漠:“所以呢?” 傅承屹抓住脚的手指在施力:“上次你被下药,是我救的你。” “哦。” “让我进去。” 郁晚晚听见门外的动静,赶紧靠过来,晃动着门把,她要疯了,领带上已经沾满了她的口水,却怎么都解不开这个结。 盛南伊拧眉盯着书房门,眸中落下一片阴鸷,口吻愈发淡漠:“隔壁有人在等着,不是刚刚好嘛……不过,麻烦你们声音小一点,别打扰一楼老人家休息。” 傅承屹有口难言,在她就要关门的时候,用胳膊一挡,盛南伊不得不暂停关门的动作,不耐烦地道:“你到底想干嘛?” 傅承屹缓缓起身,控制着呼吸:“借用一下洗手间,我冲个冷水澡。” “一楼就有。” 傅承屹忍不住想怒吼,却只能咬牙切齿地道:“你真希望我这个样子被别人看见?万一你外公外婆起来喝水呢?” 盛南伊胸口一窒,摆摆手放他进来。 傅承屹迫不及待跑进洗手间,盛南伊刚洗完澡不久,地面还是湿滑的,他像是摔了一跤,碰到了什么,发了两句牢骚。 盛南伊把外套挂在衣架上,坐在床边,想象着他的狼狈模样,差点笑出声。 入夜了,房间不大,他的一举一动仿佛都被放大了。 仿佛有粗沉的喘息,有湍急的水流,有水流浇在皮肤上…… 另一侧,郁晚晚在外婆的书桌上找到了一个裁剪宣纸的刀片,如获至宝,不管不顾地划了下去。 “啊~”指尖被锋利的刀片划开,鲜血直冒,她疼得润湿了眼眶,真是屋漏偏逢连阴雨。 可这是唯一自救的法子。 她忍着剧痛,两指夹紧刀片,一点点切割着领带…… 与此同时,浴室传来一阵阵闷声的低吼,伴着拳头击打墙壁的声响。 看戏的心情瞬间全无,盛南伊担忧地看向一旁的乐曦。 小家伙睁了睁眼,皱了皱小眉头,盛南伊赶紧上前轻轻地拍了拍,小家伙便平静下来,又睡了过去。 这样下去可不行,她沉着脸走向浴室…… 第152章 以后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凌天晔顿觉头大,这次可要被猪队友坑死了。 可是倘若就这么把人供出来,按照盛南伊的性子,李子岩恐怕会被废,他这条腿也白断了…… 在盛南伊眼里,凌天晔良久的沉默无疑坐实了猜疑。 眸光微闪,一抹落寞稍纵即逝。 再度抬眸,已凛起周身怒气,她拿着棒球棍,对着凌天晔连挥几下。 凌天晔自知理亏,不敢吭声。 佣人连忙上前阻拦,“哎呦我的祖宗啊,您怎么还动上手了? 我们少爷骨折了!这刚从医院里回来……” “张婶,你出去!” 凌天晔起身吼道,话音刚落,又捂着大腿龇牙咧嘴地躺回去了。 他冷汗直冒,痛得直抽抽。 可也没脸让盛南伊住手,心想盛南伊好歹会给他留条命吧。 就在这死去活来里默默承受。 盛南伊高高抬起棒球棍,凌天晔苦不堪言,认命地闭上眼。 盛南伊连同棒球棍一起砸向凌天晔,落在他的手臂上。 伴着一声隐忍的闷哼,盛南伊结束了这场单方面的战斗。 她平复好呼吸,冷静如常,余光瞥见桌上的相框—— 前年生日宴上,凌天晔给她抹了蛋糕,她有些恼火,把半盘蛋糕扣在他头上。 凌天晔不怒反笑,傻呵呵地舔着说好吃,还要给她抹,她和他闹,被和筱莹抓拍。 不止一张。 凌天晔的房间里,还有很多她的照片、两人的合照。 床对面的墙上,还挂了一幅巨大的油画,画的也是她,出自他画家母亲之手。 看起来真的满心满眼都是她,却做出这般卑鄙下流之事。 也挺讽刺的! 盛南伊拾起相框,狠狠摔在挂画上。 油画被砸出一个洞,画上的她胸膛裂开了一个口子。 相框坠地,玻璃四溅。 盛南伊面不改色,坚冰一样的声音说道:“碎掉的相框无法复原,我们的感情也一样。 凌天晔,就到这里吧。 以后别出现在我面前,不然见你一次打你一次,我盛南伊说到做到!” 音量不高,怒意尽消,只是从骨里透出来的冷漠,穿过重重躯壳,深深地浸入心底。 凌天晔被巨大的失去感笼罩,好似坠入深渊,恐惧又绝望,连忙起身,不慎摔在地上。 手掌压在碎玻璃上,鲜血直流,他也不管不顾,往外爬着,高声喊她:“伊伊,别走!盛南伊!!!” 走廊的窗开着,有微风袭来,送来若有似无的香气。 是她身上的香气,浅淡到不可捉摸,却惹人迷醉。 他伸出手,什么也抓不住。 风又来,味道淡了,散了,了无影踪了。 他撕心裂肺地怒吼,无奈地捶着地板。 原来不属于你的,拼尽全力也会一无所获。 —— 途经客厅,凌明远正在品茶,招呼她过去喝茶。 倒不是盛情难却,也不是礼貌使然。 只是觉得是时候说清楚了,盛南伊点头坐过去。 凌父亲自为她斟茶,说是朋友亲手种植、采摘、炒制的,昨天才送到家里,这是第一泡,风味绝佳。 盛南伊不懂茶,更不懂品茶,只是浅酌一口。 “天晔这孩子,也不知道是像谁,从小就不服管教。 我生意忙,他妈也放不下事业,父母一撒手啊,就更无法无天了。 这些年,着实给你添了不少麻烦。” 凌明远不苟言笑的脸上,浮起一层笑意,眼底却一片暗沉。 盛南伊又喝了口茶:好茶。 第153章 如果凌董要替儿子求婚,那就免开尊口吧 凌明远又为她斟了一杯,摇头叹道:“凌家这么大的产业,我是真不放心交给他。” 波澜不惊的眸里起了一丝涟漪,盛南伊淡淡牵唇道:“倘若凌董愿意花些心思培养,也不是没有希望……” 没有他还有和筱莹,就看他放不放心了。 凌明远却没等她说完,爽朗地笑起来,“是啊,再坏的孩子也不会一无是处。 细细想来,天晔这执拗的性子,跟我和他妈倒是有些像,认定的事认定的人绝对不会放弃。 南伊,昨晚的事情是他放肆,我代他向你道歉。” 凌明远徐徐起身,表情严肃,煞有介事地朝她鞠了一躬。 事有反常必有妖。 盛南伊当即起身,向他弯了弯腰,语气缓和下来,“凌董,您犯不着这样。 我们小辈的事情自己解决就好,已经处理完了。” “是吗?那就好……”凌明远闻言,欣慰展颜,拍拍她的肩,示意她坐下,“我还有一事相求。” 盛南伊的笑容僵在嘴角:果然要作妖了。 凌明远笑道:“南伊,你也不是外人,我也不跟你拐弯抹角了。 天晔之前跟你求了几次婚,你都没答应,我也当他在胡闹,没有干涉。 谁知道这孩子执念这么深,险些酿成大祸。 我也想过,他不够成熟不够优秀,确实配不上你。 只是,南伊,你也是经过大事的,自然明白人间真心最可贵,如果……” 确实够直言不讳的,盛南伊只能比他更加直截了当—— “如果凌董要替儿子求婚,那还是免开尊口吧。” 凌明远明显一怔,她静静地盯着他,缓缓说道:“一来,婚姻不是儿戏,更不是交易的筹码。 二来,我不喜欢凌天晔,从始至终拒绝得很明确,他求婚只是一厢情愿。 三来,想娶我的人多了去了,您凭什么会认为我要嫁一个胡作非为的人? 说到这里,凌董,我不得不多说一句了,您别见怪哈~ 养不教父之过,孩子长大了,那也不是家长放手不管的理由,凌董应该深刻地自省,为什么凌天晔会做出这种事。” 凌明远幽谭般的眸微微眯起,目光森冷,犹如寒冰刺骨,语调也沉了下来,“你这是何意?” 盛南伊缓缓起身,挺直腰背,红唇漾出笑意,“字面上的意义,我想我说的已经很清楚了。 我不会忘记,凌董和凌云集团对我雪中送炭。 假如凌董愿意,盛世和凌云永远都会是最亲密的合作伙伴。 假如凌董不愿意,我想凌云这些年从盛世得到的也够多了,现在划清界限,并不吃亏。” 她谈吐自如,自信中还透出几分张扬,几分霸气。 姿态傲然,宛若一只骄傲的孔雀,唯我独尊,从不遮掩自己的高贵。 言毕,盛南伊拎着手包离开。 她步调缓慢,步履轻盈,却给人气势汹汹、雷厉风行之感。 凌明远脸色越发难看,嘴唇抿成一条线,眸底涌动着晦暗不明的光。 “小小年纪如此嚣张,难怪整天惹灾招祸。 再这样下去,还不知会闯下什么大祸。 不嫁到凌家正好,这样的儿媳娶回家只能当菩萨供着。” 和母唐青青走出来,港风装扮。 浓密的乌发卷翘,大红唇衬出好气色。 五官单看不算精致,胜在整体丰盈流畅,英气感与女人味并存。 眉形平直上扬,脸部轮廓清晰,大气丰盈。 身上透出股野生的生命力,坚韧向上。 她给凌明远递了杯茶让他消气,用细柔的嗓音嗔怪道:“明远,别这么说伊伊,这件事情还是你儿子问题更大。” 张婶慌慌张张跑出来,“先生太太大事不好了,少爷摔下床,扎在玻璃上,流了好多血!” 凌明远气压上来了,捂住心口,斥道:“跟我说有什么用?我是医生我会治病?还不赶紧送医院啊!” 第154章 傅承屹卡点打来电话 凌家管家知道盛南伊打车来的,特意等在门口,问她要不要派车送。 张婶心急火燎地跑出来,“邓管家,少爷又受伤了,快安排车送医院!” 这下邓管家也顾不上她了。 盛南伊走到路边等车。 豪华别墅区占地面积大,入住率并不高,等了几分钟,一辆出租车也没有。 她刚打算下个打车软件,正好看到一辆白色专车过来送人。 人送到,车空了,盛南伊问走不走,女司机点点头,她坐上车,报了“盛和天际”的地址。 刚上车没几分钟,傅承屹的电话打过来。 不愧是傅承屹,电话也要卡点打,她离开酒店刚好两小时。 四月的风在盎然春意里掠过,似乎也沾染了桃红柳绿的尘世,丝丝缕缕拂面入怀,叫人徒增烦忧。 更烦的是,她根本想不明白两人的关系怎会变成这个样子,干脆不接。 她不接,他就一直打,短信也一条条来,她也不看,怔忡地凝望窗外。 “美女,怎么不接电话,是不是小两口吵架了呀?” 略显冰冷的金属音,令人蓦然心惊。 盛南伊难掩诧异地看向女司机,眉头微蹙。 女司机就连笑容也显得机械,“是不是吓到您了? 不好意思,我是残障人士,只能通过电子喉协助发声,听起是不是很奇怪?” 女司机抬起左手,摸了下颈上的蓝色条纹领巾。 盛南伊这才意识到领巾不只是搭配,还托起她作为普通人生活的权利与尊严。 原本探究意味极浓的杏眸一瞬转柔,她浅笑道:“乍听是有些奇怪,不过了解真相后,只会为你感到开心。 你车开得很稳,也让人很安心。” 这些年她参加过不少公益活动,明白不是所有特殊人士都想获得怜悯与同情,很多人更想得到平等对待与基本尊重。 女司机沉默了几秒后,心情雀跃起来,“感谢您的认可! 一切都要感谢ta基金,不仅为我治疗,提供设备,圆我重新说话的梦。 还为我安排学车、参加考试,让我有一份稳定的工作,能够自食其力。 不瞒您说,我服务好评率达到99.99%,前几天刚获得平台表彰。” 发自肺腑的自豪仿佛能冲淡金属音的不自然,就连盛南伊也深受感染,凉静的眉宇一片安然。 中控台上有ta基金的标志,旁边还有一枚小小的徽章—— 【嘟嘟专车2019年度优秀司机】 盛南伊前两年开始担任ta基金的副理事长,当然清楚基金会近几年的工作重点是为特殊群体办实事,让他们生活得更有尊严。 她看到过基金会为喉癌患者配备电子喉发音设备的项目企划书。 不过她因事务繁忙,出钱出人脉居多,很少亲力亲为。 想来女司机也是因病致残被救助的。 女司机身着白色套装,戴着蓝色口罩和黑框眼镜,扎了丸子头,干净利落,与常人无异。 车子也保持得清爽整洁,物品井井有条,车厢没有怪味,还弥漫着一股清香。 遭遇不幸,没有自暴自弃,反而在逆境中开出顽强的花。 不管是否身体存在缺陷,都应该得到尊重与敬佩。 她罕见地竖起大拇指,“确实很棒。辛苦了。” 女司机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 一路上,女司机常从后视镜里看她,多次试图挑起话题。 盛南伊昨晚没睡好,脑子里的事又多,也没有跟陌生人聊天的习惯,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女司机见状也缄默不语,贴心地关上音乐。 心事重重的脸掩在口罩下方,盛南伊忽而想起什么,让女司机在药店门口停下,她去买了一盒避孕药。 第155章 年轻人有激情是好事,但也要做好防护措施 昨晚已是意外,她绝不容许生命中还有更多意外。 盛南伊仔细看过说明书后抠出一片,突然想起来没买水。 生吞也不是不可以,就是不好下咽。 回家再吃也可以,可能会被吴妈发现,被抓着问东问西,唠叨个半天。 纠结之时,女司机递来一瓶水,“吃药是吧?我这里有水。” 态度友好的女司机,得过爱心救助又乐观向上的特殊人群,获得表彰的进取司机,崭新的12瓶连袋包装里拿出来的矿泉水…… 盛南伊完全没有戒备,道谢后拿过矿泉水服药,扫码转了钱。 车内萦绕着一股淡淡清香,莫名熟悉,却又一时想不起在哪儿闻过。 不知是药有副作用,还是她实在太累了,服药后昏昏欲睡,索性闭了眼,让女司机到地方后喊她。 女司机微笑点头,还贴心地关上车窗。 一抹暗芒从眼底划过,被黑框眼镜尽数吞没。 —— 黑色的世爵c8疾驰在路上,宛若掠过地面的雄鹰。 骤停在药店门口,这一脚刹车,足以令人热血沸腾。 傅承屹望着渐渐远去的白色专车,又扫一眼药店,幽暗黑瞳闪过一丝暗影,下车走进药店。 “你好,请问,刚才那位女士买的什么药?” 店员是一位五六十岁的阿姨,全包眼线里的眼睛犀利又精明。 见来人戴着口罩也英俊逼人,又笑逐颜开,语气多了份嗲意,“帅哥,你这不是为难我嘛!这涉及到顾客隐私,不好透露。” 傅承屹站在柜台前,一双桃花眼直勾勾盯着她,语气面色难得柔和,“阿姨,通融一下,她是我前妻,我们马上要复婚了,昨晚还在一起来着,只是刚才闹了点小矛盾。” 低沉悦耳的嗓音,一扫整个上午的疲惫。 微微上挑的眼尾,带着若有若无的魅,勾得人神魂颠倒。 深邃的双眸,宛若潭水般幽深,惹人沉溺。 店员阿姨口罩下的脸也烫起来了,紧紧抓着收音机,“这我真的不好说。” “您不相信我们的关系么?她穿着黑西装,白色抹胸,颈上还有个吻痕……” 他详细描述盛南伊的体貌特征。 在脖子上种草莓有颈动脉破裂的风险,也太引人注目,他一向注意。 只是那会把她拉进房间时心急火燎了些,才抱着脖子亲了会儿,没想到她皮那么薄那么嫩,千般注意还是留下了。 店员表情千变万化,隐约透出股值半天班终于吃上瓜的欣喜。 傅承屹无奈道:“好,我尊重您的职业操守。这么问您吧,她买的是避孕药么?” 店员阿姨倏而叹气,感慨道:“帅哥,不是我说你,你仪表堂堂,看起来也不是不负责任的混蛋,既然不打算生,那就做好防护措施嘛! 紧急避孕药对女孩子身体损伤很大的!” 傅承屹正欲开口,店员阿姨没给他机会,“我知道,现在小情侣小夫妻根本不想要孩子,但你是个男人,不能光享受不负责呀! 时代变了,你们年轻人的想法我跟不上,今天一时兴起闪婚,明天就能闪离。 我女儿跟你年纪差不多,认识十来天就要结婚,不同意就偷偷摸摸去登记。 结婚好了嘛,那你好好过日子呀,两个月又离了,搞得人头疼死了呀……” 店员阿姨好不容易逮个人大倒苦水,喋喋不休。 傅承屹极富耐心地听着,时不时点个头,像在听报表一样。 阿姨讲完了还不忘任务,拿两盒避孕套装进袋子里,“年轻人有激情是好事,但还是要做好防护措施! 这是新款,顾客反馈好用极了,你试试,好的话再来找我买,给你打折。” 傅承屹接过袋子,又低声问:“有没有能消肿的药膏?” 店员阿姨神情一顿,紧接着一副“年轻人就是会玩”的表情看向他,满脸堆笑。 傅承屹不好意思地低头,店员阿姨又换上“别害羞,谁还不是从那时候过来的”轻松表情,拿了支红霉素软膏。 傅承屹付款离开,直奔盛南伊别墅。 他满含期待地敲门,吴妈却说盛南伊还没回来。 他一路归心似箭,压着时速红线跑,倒是没太注意那辆白色专车。 可是左等右等,都不见盛南伊回来。 吴妈也开始担心了,打了一圈电话,都说没见过盛南伊…… 第156章 她竟然被绑架了 盛南伊醒来时,在一栋未完工的大楼里。 她坐在地上,被绑在一根水泥柱上。 粗糙的材质磨破了手腕,渗出了血珠,她却感觉不到疼痛。 她被捆得太紧了,似乎连触觉都麻痹了。 不是,她是被绑架了么? 真是恼火! 过于平顺的人生,惯于发号施令的个性,让她第一时间生出的不是恐惧,而是无边无际的愤怒! 冷淡阴鸷的眸子四下打量着,这里有些眼熟,却很难记起。 还在建设中,没有封窗,全是钢筋混凝土,说她记错了也说不准。 总不会有绑匪傻到把她绑到熟悉的楼盘里吧? 视野里突然冒出两个彪形大汉,身高直逼一米九。 一个肤色偏白脸上盈笑,一个眼角带疤浑身戾气,两人大步流星地朝她逼近。 盛南伊不悦地拧眉,厉声道:“你们是什么人?你们知道我是什么人?绑架我,不要命了?” 刀疤男二话不说,走上前,甩给她一巴掌,凶神恶煞地道:“吵什么?” 这一巴掌直接把她打懵了。 口中一股腥咸的暖流涌出,耳朵嗡嗡作响。 盛南伊怒火中烧,眉头紧蹙,抬起一双冒火的眸子瞪着他。 “还敢瞪我?妈的,老子最烦这种眼神了!” “啪——” 刀疤男又甩了她一耳光。 比第一下还用力。 盛南伊的脸被扇到一边,半天回不来。 只觉耳鸣与脑鸣共振了,嗡嗡地叫着,一阵阵发晕。 嘴角不断有血渗出,滴到白色抹胸上,触目惊心。 “老二,你这是干嘛?” 肤色偏白的男人走上前,把刀疤男往一边推,在她面前蹲下,笑着勾起她的下巴,眼底透出心疼,发出啧啧声。 “老二你下手可真狠,这么一朵娇花,你怎么忍心呢?真是辣手摧花。 美女,我兄弟脾气不太好,你别跟他计较,多顺着他点儿。” 此人乍看慈眉善目,一直面带微笑。 盛南伊却从他眸底读出层层翻涌的阴狠,蛰伏在笑容背后,随时能吞噬所有。 她这二十几年没学会妥协两字怎么写,却不得不承认这两巴掌把她的怒气打散了,恐惧打出来了。 这人比情绪不稳定的周博凯恐怖不知道多少倍。 在嗡嗡的响声和男人的话语中,她忽然想起傅承屹。 傅承屹总说,冲动和愤怒不利于事情解决,只会让局面变得更糟,唯有冷静才是解决之道。 不知是想起这个人,还是想起他的话,盛南伊蓦然冷静下来。 她敛起周身怒气,挽起一丝残笑,眼含泪光,楚楚可怜,声音也是娇娇柔柔的,“两位大哥,我也没有别的意思。 只是想说,你们走到这一步,想必有过不少心酸苦楚,但局面不至于那么糟。” 爱笑的男人眼睛眯成一条缝,一口口抽着烟,烟雾全往她脸上喷。 一张口,臭气熏天,他饶有兴致地问:“怎么说?” 刀疤男站在一旁,瓮声瓮气地道:“大哥,咱们拿钱办事,不管别的。 你别听她,人家都说,越是漂亮的女人,越会蛊惑人心。” 大哥反叫他闭嘴,对着盛南伊眯眯笑,“别管他,老二以前被女人伤过,憎恶女人,对你这种特别漂亮的,更是特别憎恶。 我和他不同,我向来对事不对人,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你说说看。” 盛南伊绞尽脑汁地想说辞。 这辈子脑子都没跑得这么累,真想借傅承屹脑子一用。 一想起傅承屹,萦绕在心头的恐惧莫名消散,混沌的头脑甚至都清明了。 第157章 乔雅昕?你是乔雅昕? 对方既然替人办事,背后定有仇家指使。 她一向不肯吃亏,个性张扬,处事果决,得罪的人说起来还真不少。 眼前就有个人选,听说周朋最近在接受ji委调查。 还真让傅承屹说中了,狗逼急了会跳墙,说不定他想闹个鱼死网破。 越想,越觉得事态明朗。 定位到具体人身上,一切就好办多了。 盛南伊沉静自若地道:“两位大哥既然替人办事,一定清楚我的身份。 对方想必出手阔绰,但我也不差钱……” 大哥依然笑眯眯。 烟头时明时暗,深红色的火光在眼底跳跃,宛若火蛇,分外骇人。 他定定地瞧她,“你想收买我们两个反水?” 盛南伊直言不讳,“正有此意。” 她喊他大哥,叫得越发顺口,还向前凑去,只是绳子太紧,一动,拉扯到手腕,疼得眉头都拧到了一处。 大哥把即将燃尽的烟把儿含在嘴里,给她松开绳子,只是反绑手腕,提醒道“水手结,越拉越紧,你老实点。” 盛南伊当然不会犯这个蠢,连声道谢。 刀疤男一脸不满,尖刀一样的目光剐着她,恨不能将她大卸八块。 盛南伊身上松快了,笑容更是亲人,“大哥,我不知道对方出价多少,但我可是女首富,身价有好几千亿呢! 他要是用千儿八百万打发你们,和打发叫花子有什么区别? 即便我死了,也为自己为你们喊屈叫冤。 这样吧,我出十倍……” 空气有一瞬冷凝,跟着热烈起来。 盛南伊知道说到对方心里去了。 大哥的烟头灭了,眼底的光更亮了。 带伤的唇角止不住上扬,清冷的眸光也跟着热烈,“二十倍,五十倍,一百倍,想要多少都可以谈。钱嘛,我有的是。” 刀疤男戾气尽消,难以抑制地吞咽口水,灼灼目光看向大哥。 大哥尽管不动声色,眸中早已风起云涌。 盛南伊再添诚意,“我保证,只要今天我能安全离开,钱一定到位,而且不会让你们有任何后顾之忧! 我盛南伊一向言出必行!” “她三言两语就把你们说动了?”略显冰冷的金属音响起。 一个女人款款走来,从上到下都是白,面具也是白的,语气凶得很,“别忘了自己的任务!有钱能挣,也得有命去花!” 两个男人讪讪地互看一眼,退到一旁。 面具女居高临下地瞪着盛南伊,盛南伊也仰头瞧她,莫名熟悉。 她开门见山地问道:“开条件吧。” 很多时候,女人要比男人难对付,扮柔弱非但不会引起怜惜,反而会弄巧成拙。 何况此人蓄谋已久。 既掌握了她的行踪,知道她今天没有司机,知道她去过凌家,又懂得利用身份博她好感、消除她的戒备心,实在不简单。 冰冷的金属音与狂傲的笑声叠加,犹如狂风拍打在铁片上一样刺耳。 充斥在整个空间,又被风散到各处。 “盛南伊,你以为有钱就能为所欲为吗?今天就让你尝尝有钱没处花的滋味! 让你尝遍千般折磨万般痛苦,把你施加在我身上的苦楚全给你试一遍!” 面具女抬起盛南伊下巴,目露凶狠。 手指狠狠压住盛南伊受伤的唇角,欣赏她的血液从嘴角渗出,欣赏她满脸痛苦,放肆地大笑。 一股似有若无的香气萦绕在鼻尖,竟是那样熟悉。 是车厢里闻过的香气,却不是车里的香气,而是面具女人自身散出的香气。 是苦柚! 清苦中夹杂清幽,是最适合夏天的味道。 “乔雅昕?”盛南伊恍然,“你是乔雅昕?” 第158章 一个男人要女人听话的办法有很多 难怪那么爱穿白色! 难怪会对她恨之入骨! 对方眼底明显闪过一丝惊慌,旋即又镇定,松开她的下巴,缓缓直起身子。 白色面具两个黑黢黢的洞里,没有一丝光亮,也没有一丝温度。 语气愈发冰冷,“给我看住了,她要是跑了,你们明白会是什么后果。” 面具女转身要走,被盛南伊喊住,“乔雅昕,你给我站住! 我们两个确实应该有个了结,但你这般狗急跳墙,难道是认输了吗? 还是说你已经接受了傅承屹从来没有爱过你的事实。” 这个名字犹如暴雨梨花针发射出去,面具女身形骤然停顿,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 她攥紧拳头朝两人发号施令,“太吵了,让她闭嘴!” 刀疤男拿用过的脏毛巾塞住盛南伊嘴巴,又顺道把她的脚腕绑起来。 动作粗暴,明显夹带私货。 盛南伊杏眸如钩似箭,狠狠瞪他。 刀疤男又要扬手掌,她瞳眸骤缩,连忙低下头,紧阖双目。 好女不吃眼前亏。 主要他打人是真疼,现在脸上还是火辣辣的。 面具女哑然失笑,“恶人自有恶人磨,还得是你。” 盛南伊胸口剧烈起伏,内有惊涛骇浪,却也只能自行消化。 既然已经吃过爱情的苦了,那就没必要再吃肉体上的苦。 面具女难得见她乖巧顺从,饶有兴致地瞧,还转着圈地瞧。 “你们瞧,她多好看多精致多高贵多完美啊,就像一朵娇花,从小被宠着长大。 这种女人你们见过么?摸过么?体验过么? 我听说,一个男人要女人听话的办法有很多,你们有什么本事尽管拿出来,给我留条命就成。” 她在笑,笑得手舞足蹈,笑得花枝乱颤。 眸底却犹如终年不见天日的黑洞,黑魆魆的,一丝光亮都没有。 盛南伊心蓦然一惊,抑制不住地发抖。 “死之前还能享受一番,也算便宜你了。” 面具女拍拍她的脸,不紧不慢地离开。 高跟鞋在水泥地上铿锵有力地响着。 如敲在她的头骨上,震慑着她的七魂六魄。 春日的暖风拂过,好似把她送至西伯利亚,冻得全身发抖。 幸运的是,那两人对她兴趣不大,说了几句便下楼吃饭了。 临走前,刀疤男不忘给她紧紧绳索,还威慑了一番。 云霞漫天,每一朵都绘出深深的绝望。 她多次尝试起身,均以失败告终。 几经挣扎,绳索越来越紧,深深勒进肉里,痛到麻木。 夜幕降临后,周边一片漆黑,远处的灯火像星子一样遥远。 她似乎有点知道这是哪里了。 原来真的有人把她绑到自家楼盘里。 可惜,这是她低价收购的那处烂尾楼,尚未动工。 方圆八百米没有任何建筑物,一片荒凉。 万籁俱寂中,头脑越发清明,她想起许多人,男的、女的、老的、小的…… 不能就这么放弃,她艰难地调转身子,抬起脚,在方形水泥柱上磨脚上的绳索。 一下一下,凹凸不平的水泥割伤她的脚,鲜血不断渗出,她没有放弃。 楼下突然传来沉重的脚步声,还有灯光隐约照来。 她迅速恢复原状,躺在地上假寐。 好在那两人并未察觉到异常,用手电筒照了照她,去到一旁喝酒。 喝完酒,两人觉得太冷,商量了一下决定去车里待着。 他们根本不相信盛南伊能逃走。 等两人走远了,盛南伊又开始磨手脚的绳索。 累得精疲力竭瘫在地上时,她才明白为什么那两人会如此自信。 原来她真的逃不出去。 原来这世上有那么多事情她无能为力。 风肆无忌惮地从四面八方刮来,浸着湿意,往她骨头里钻。 从来不知道四月的夜晚竟会这么冷。 受过伤的右脚隐隐作痛。 她躺在地上,绝望得泪如泉涌,又想起车祸,想起鲜血,想起他们…… 又饿又困又累又怕,她竟这样昏睡过去。 第159章 乔雅昕不要命了,你们难道也想赔上自己的命吗 再度醒来时,盛南伊仍旧靠在水泥柱上,手脚依然被捆缚。 天已蒙蒙亮,两个男人正在吃早餐。 她全身像被拆过一样,酸痛不已,又饥肠辘辘地。 嘴里塞着毛巾,只能发出“呜呜”声。 刀疤男捏着咬了一半的肉包子走过来,给她拿掉毛巾,“叫什么?” 她对他心存忌惮,又不得不说:“杀人不过头点地,即便要上断头台,临行前也得吃顿饱饭吧? 我饿了,要吃饭。” 她饿极了。 上顿饭还是前天晚上的商务晚宴,频频有人叨扰,她根本没吃几口。 那晚消耗又多,昨天更是折腾了一天,都多少个小时滴水未进了。 不想还好,一想简直要生气,人在饥饿的时候根本没有好态度。 刀疤男不为所动,“都沦为阶下囚了还颐指气使的,看来还是不够饿。” 盛南伊只能缓和下神色,“不给饭吃,给口水喝总行吧?” 刀疤男依然无动于衷,又要把毛巾塞回去。 盛南伊连忙躲避,他捏着她的下颌往里塞,手指被牙齿碰到,身形微顿,眸子倏然一亮,谑笑道:“水没有,牛奶喝不喝?” 他说着挺直腰身,往她跟前凑了凑。 这个高度,这个角度,微妙又尴尬。 她侧过脸,紧咬下唇。 这个高度,这个角度,风光尽收眼底。 她穿了抹胸,胸前雪白一片,小脸红扑扑的,分外诱人。 刀疤男一再向前,调笑的目光凝着她,硬生生把她的脸给掰了过来,粗粝的手指在她娇嫩的脸上流连。 “原来,硬骨头煮的时间长了,也会变软,好啃多了。 啧啧,瞧瞧你现在的样子,我见犹怜,太tm合老子的胃口了。” 他把手指伸进盛南伊口中,被狠狠咬了一口,恼羞成怒地又甩出一巴掌,瞬间暴躁,“咬我?等我把你的牙一颗一颗全拔掉,我看你怎么咬?” 猩红的双眸似有野兽呼之欲出,骇人极了。 盛南伊紧紧咬牙,浑身瑟缩。 老大走上前,“老二,你激动什么,别太放肆了。” 刀疤男阴森森地笑,“放肆么?大哥,人家说了,随便我们处置,留条命就好了。 尤物当前,我就不信你真能把持得住? 要不,咱们一块把她给办了,你看她穿得多骚啊!” 盛南伊穿了抹胸西装三件套,只是微微露脐,很正常的装扮。 因为一直在地上蹭,抹胸有些变形了,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 老大眯笑的眼睛死死盯着她瞧,喉结缓缓滑动了两下,也来了兴致。 刀疤男急不可耐,解开了腰带。 “慢着!”盛南伊屏气凝神,高声喊道,语速急迫,“你们看过新闻吧?我几年前出过很严重的车祸,身上全是疤……” 刀疤男掀开她的西装外套看了看,雪白肌肤上一片红痕,更兴奋了。 盛南伊重重地闭了眼睛,“我动过很多次手术,吃了很多药,那方面根本不行,你们从我身上得不到任何快感。 不如我给你们钱,有钱以后,女人还不是应有尽有? 你们联系吴妈,她是我的保姆,看我长大,最疼我了,为了我的安全,她绝对不会报警,不会为难你们。 我书房有张瑞士银行的卡,不记名账户,没人会知道你们的身份,没有后顾之忧,密码是,里面至少有十几亿,够你们在海外逍遥一辈子。” 两人不约而同地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十几亿! 多少人做梦都不敢想的数字! “我身份有多重要,你们还不清楚吗? 我失踪十几个小时了,你们以为这里还安全吗? 现在全城的警方都在找我,这是废弃的楼盘,定在首先排查的范围内。 你们动作不快,就会被牵连。乔雅昕为了整我不要命了,你们难道也想赔上自己的命吗?” 她用尽全身力气朝他们怒吼。 嗓音嘶哑,气势却强,字字句句,极具震撼。 第160章 钞票飘向半空,就像天空下起花瓣雨 声音响彻在偌大空间里。 被风送至四面八方,又从四面八方折返,带来极强的压迫感。 两个一米九的男人呆在原处,宛若木雕泥塑。 几秒之后,老大终于敛起一贯的笑意。 他皮肤偏白,不笑的时候,面无血色,苍白骇人。 眼尾深深的笑纹层层叠叠地展开,像解开黑暗密码,每一条都在诉说着主人阴狠可怖的过往。 一双寒眸狠盯盛南伊,迸出要吃人的光火,他沉声问:“我怎么能确定你说的是真的。” 盛南伊迎上他的目光,并不露怯。 血丝遍布的眸依然清亮澄明,透出满满的真诚。 她沙哑地说道:“我身价有几千亿,我当然也值这个价。 你觉得我会为了区区十几亿,拿自己的命开玩笑吗?” 两人都在打量对方。 眼睛如同探照灯笼在对方身上,没有错过任何细节,誓要看穿对方的底线。 老大双眸充血,释出惊人的欲望,好似能吞噬一切的猛兽。 却并未在这场眼神较量中占据上风。 反而臣服在那束微凉淡漠的目光中,成为她的阶下囚。 盛南伊头发乱糟糟,衣服乱糟糟,嘴角结着痂,何其悲惨。 骨子里却透出一股高贵与傲慢。 仿佛她生来就是王者,睥睨一切,高人一等。 一米九的高大男人在她面前缓缓蹲下,一双利眸死死盯着她。 雀跃充斥在每一个细胞中,激动浮动在每一个音节中。 “真有这么多么?” 盛南伊杏眸微眯,目光瞬间犀利如冰。 仿佛能将最心底的秘密与最赤裸的欲望全部射穿。 “选择的权利已经交给你了,就看你是想把时间浪费在质疑我上,还是要去搏一搏了。 但我必须提醒你,我的工地就在八百米外,马上就要开工了。 工地上有几千人,说不定他们中就有人注意到这废弃楼盘的彩钢板围挡被打开了,里面有车有人,你说,他们会不会好奇?会不会要来看看? 想赌吗?用命赌吗?” 最后两句语气骤然轻慢,缥缈如云雾,被风轻轻一吹就散了。 却荡魂摄魄,又醍醐灌顶。 小赌怡情大赌伤身,可此般豪赌像是往血液里注入高浓度高剂量的du,兴奋到要升天了。 老大穿衣服的手都在抖,用匕首为她割开脚上的绳索,押着她往外走。 “去哪儿?” 冰冷的机械音从楼梯口传来。 伴着高跟鞋的慌乱与踉跄声,面具女又出现了。 她也穿了抹胸西装三件套。 与盛南伊颜色全然相反,黑色抹胸、白色西装、白鞋,绝对的对立。 白色面具下依然是没有温度与光亮的眼,像两个黑洞。 老大与老二默默交换了眼神,老二走上前去。 面具女却把一个沉甸甸的黑色行李包扔在地上,用脚踩着,气势强大。 “她当然可以给到更多,可你们逃得掉吗? 到处都是警察,你们根本逃不出砚城。 即便侥幸逃出去,你们能逃脱得了他的魔爪吗? 如果能逃得掉,你们还会为他卖命这么多年吗? 背叛的后果,你们不清楚吗?” 她说着说着,情绪突然失控,拉开行李包,抄起几沓钞票往刀疤男身上扔。 “钱就在这儿,不想要吗?” 越扔越兴奋,速度越来越快,力气越来越大。 扎钞纸散开了,钞票被风扬起。 纷纷扬扬地,从地上一路飘向门窗,飘向半空。 天空突然下起一场粉色的花瓣雨,穷奢极侈,如梦似幻。 第161章 只要盛南伊死了,一切都会回到正轨 刀疤男脸上没有半点不耐烦,只是呆愣地望着老大。 老大瞧着神色淡定,眼底已是惊涛骇浪。 面具女一边扔一边笑,激情来得一发不可收拾。 她突然拽住行李包,一路拽到门口。 刀疤男一个箭步上前,却已来不及,眼睁睁看她把行李包扔了出去。 他心痛到无以复加,“你疯了吗?” 那是钱啊! 少说也有一两百万! 面具女自顾自地狂笑,“我是疯了!你们就不疯吗? 放着现成的钞票不要,去吃别人画的饼! 难怪你会被女人骗了一次又一次,真是活该! 想反水是吧?那就都不要活了! 我在路口看到警察了,可能马上就来了,就让我们一起死在这里吧!” 老大眸底燃起熊熊烈火,上前掐住她的脖子,阴狠道:“你把他们带来了?” 她愤恨地瞪他,嗓音里夹杂着电流的滋啦声,断断续续地道:“谁……也别……想……好过。” “贱人!” 老大一脚踹在她肚子上,将她踹出足有三五米远。 面具女痛苦嚎叫,在地上扑腾着起不来。 刀疤男正蹲在地上捡钱,被老大怒吼,“还不快走!” 刀疤男一脸懵逼,“大哥,这些钱,还有她们怎么办?” 老大给他一脚,“女人只会影响我们逃命的速度。 让她们自行厮杀去吧!” 两人抄起地上几沓没散开的钞票,匆匆离去。 盛南伊原本已经逃到了楼梯口,被两人推了一把倒在地上。 好不容易重新站起来,却被面具女拽住左脚,险些绊倒。 盛南伊紧咬下唇,用尽全身力气去踹她。 大口的鲜血从面具下涌出,染红了白色外套。 她却死死抓住,毫不松懈。 盛南伊又急又怕,手被反绑,左脚被拽,右脚又痛,几乎失去平衡。 面具女趁机手腕用力,将她掀翻在地,捡起老大遗落的匕首。 面具下那两个黑洞,头一次有光射出来。 眸底火焰狂肆,犹如火蛇舞动。 面具女手持匕首,向盛南伊一步步逼近。 盛南伊在地上摩擦,一路后退,直到撞到水泥柱上,退无可退。 漫无边际的恐惧,犹如风从四面八方而来,牢牢将她围困,无孔不入。 她无处可逃,抖动如筛。 面具女突然放声大笑,笑容伴着滋滋的电流发出,诡异得很。 她一把扯掉领巾和电子喉。 一条长长的伤痕,宛若毒蛇蜿蜒在细长白皙的脖颈上,狰狞又恐怖。 盛南伊顿觉毛骨悚然,浑身颤栗。 就在她微微失神间,面具女已经扼住她的咽喉。 她的嗓音又低又哑,好像被大火燎过,只有面对面时才能勉强听清。 冰冷的匕首在她脸上比划着,面具女感慨道:“好漂亮的一张脸啊,如果我它划烂了,傅承屹还会喜欢吗?” 冰冷的触觉唤回基本的理智,盛南伊顾不上琢磨怪异又癫狂的女人。 将自己化为最尖锐的刺刀刺出去,“你以为傅承屹爱的只是这张脸吗?” 面具女并未听她讲话,陷入自言自语中,“傅承屹说过的,没有盛南伊,他会跟我在一起。 只要盛南伊死了,一切都会回到正轨上。 傅承屹会喜欢我,陆斳珩也会陪着我,我还是从前的乔雅昕……” 第162章 你见过傅承屹动情沉溺的模样吗 盛南伊忽然想起—— 和筱莹说乔雅昕给她打电话找陆斳珩,异常执着,神神叨叨的。 难道? 犹如电流过身,激活了全部神经,她挽起一个浅淡笑弧。 上帝欲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 那就让她疯狂吧! 沙哑又冷硬的声线飘过来,掷地有声,“即便没有我,傅承屹也不会喜欢你,陆斳珩依然会弃你而去! 因为他们最终都会发现,你那本来就不够好看的脸下面,藏着一颗比你的脸还要丑陋一万倍的心,他们会唾弃,会恶心!” 乔雅昕蓦然心惊,突然抚上自己的面具,痛苦嚎叫。 又干又哑的嗓音堵在喉咙里,无比绝望。 她像一头愤怒的猛兽,被切割了声带,只能无声嘶吼。 盛南伊起身欲逃,被乔雅昕拽住头发摔下来。 她用力扼住盛南伊的咽喉,将匕首刺过来。 盛南伊慌忙躲避,匕首还是在脸上划了一刀。 “啊——” 凄厉的叫声响起,凝聚了所有的恐惧与痛苦,令人心悸。 乔雅昕却沙哑地狂笑,双手沾满鲜血,像嗜血的魔。 盛南伊拿头狠狠撞向乔雅昕。 乔雅昕一个趔趄往后倒去,盛南伊的脚踹过来。 两人就这么撕扯了一会儿,匕首不知何时滑了出去。 尖端朝向她,有血缓缓滴落。 像车祸那天从玻璃窗上滑落的血。 像枪击案那天子弹擦过傅承屹手臂的血。 像孩子身上裹满的血。 …… 一股莫名的力量油然而生,贯穿体内。 下一秒,她宛若灵蛇上身,朝匕首快速游走。 说时迟那时快,乔雅昕飞奔过去,一脚踹飞了匕首。 “盛南伊,明年今天就是你的忌日。 不过,我不会给你个痛快,我要看你受尽折磨,在我面前一点一点咽气。” 她逮住盛南伊头发,在地上拖行。 尚未完工的地上凹凸不平,全是沙土,磨砺着她娇嫩的肌肤。 盛南伊一路哀嚎,乔雅昕一路狂欢。 完全沉浸在狂虐盛南伊的欣喜与癫狂中,并未留意盛南伊被拖行时把匕首拢在手里。 乔雅昕不知是笑累了,还是拖累了,终于停下来。 盛南伊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面无血色。 西装也磨破了,露出血肉模糊的双肩。 乔雅昕居高临下地睨着她,俨然一副胜利者的姿态,欣赏着自己丰硕的成果。 得意的目光倏然转冷,盯着她身上的某处发怔。 她忽然蹲下来,粗暴地撕扯盛南伊的外套。 盛南伊生怕被发现,将匕首往绳索里插,割得手腕生疼,蹙紧眉头。 外套扯掉大半,肩背上密密麻麻的吻痕露出来。 面具下的人几乎崩溃,“这是傅承屹弄的?” 盛南伊反而松了一口气,艰难地扯唇冷笑,“当然! 你跟踪我那么久,难道不清楚我和傅承屹过夜了?”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乔雅昕狠狠掐住她的脖子,“你说过,你不会再接受他!” “咳咳咳……” 盛南伊被掐得呛咳不已,却还是用力扯动结痂又撕裂的唇瓣,得意地挑眉。 “你记错了,咳咳咳……我说的是,如果傅承屹愿意跪下来求我,说不定我也愿意给他一个机会,咳咳咳……” 盛南伊目光灼灼,笑容烫人,像把她的心放在火上烤。 乔雅昕不可置信又痛不欲生,“不可能,他怎么可能会跪下来求你?” “很奇怪吗?” 手上力道松了,盛南伊大口喘息,脸色由红转白,眸光转冷,笑容却越发放肆。 “这不怪你,你见过的傅承屹,永远只有那一面。 你见过傅承屹满目柔情的模样吗? 你见过傅承屹动情沉溺的模样吗? 你见过傅承屹连我的发丝、连我的脚趾都爱不释手的模样吗?” 第163章 是傅承屹!傅承屹来了! 乔雅昕疯狂摇头,双手去捂她的嘴。 盛南伊反而越发镇定,一面用匕首割着绳,一面继续刺激她,“乔雅昕,你还要骗自己多久? 傅承屹不爱你,所以你只能见到他冷静自若的模样。 所以,即便你在他面前脱个精光,他也毫无兴趣。 可我不一样,我什么都不做就能让他疯狂让他着迷。 时过境迁了,我和他之间,如今在苦苦哀求的人是他!” “不可能!”乔雅昕只会重复这三个字。 盛南伊说的一个字她都不信,可那些话像蜱虫一样钻进她的身体,喝她的血,要她的命! 她捂着耳朵疯狂暴走。 秉着的那口气徐徐吐出,盛南伊却不敢松懈,一再加快手上的动作。 可麻绳就像钢铁铸就一般,怎么都割不断。 只在眨眼之间,乔雅昕怒气冲冲地朝她走来,手里拿了块砖。 盛南伊恍若坠入冰窟,心跳骤停,呼吸闷窒,就连周身毛孔都好似封闭了,只能任由恐惧蔓延,袭遍全身。 乔雅昕徐徐蹲下,“右脚受过伤对吧?” 回答她的只有盛南伊凄惨的叫声。 宛若利刃刺穿耳膜,令人不寒而栗。 传入乔雅昕耳中,却是仙乐般悦耳动听。 她备受鼓舞,动作不停,一下胜过一下的阴狠。 声声悲切的哀鸣,仿若穿梭在荒野的风,孤独又苍凉,令万物同悲。 可是直到盛南伊面色惨白地躺在那里一动不动,既不叫喊,也不挣扎,乔雅昕才恋恋不舍地丢掉碎成几块的砖头,心满意足地欣赏“杰作”。 把她拖去水泥柱上靠着,一脸欣慰,“现在跑不了了吧?省心多了。” 盛南伊突然睁眼,一道冰寒的光划破空气。 白色面具哐当坠地,她却蓦然心惊——面具下方竟是如此骇人的一张脸! 脸颊瘦削,宛若骷髅。 嘴唇外翻,高高肿起,唇周大片溃疡与红疹混杂着,惨不忍睹。 最恐怖的是,乔雅昕居然没有牙齿! 一颗牙齿都没有! 盛南伊瞬间呆若木鸡,手中的匕首在不觉间滑落。 乔雅昕瞳孔骤缩,惊叫着捂住自己的脸。 一抹阴狠闪现,她双手掐住盛南伊的咽喉。 盛南伊双手捶打,拼命挣扎,“乔雅昕,瞧瞧你现在的鬼样子,即便我死了,傅承屹也不会爱你的!” 力道骤然加深,她几乎喘不过气,却必须说些什么来缓解这样的窒息感。 “傅承屹……爱我,自始至终……都爱我…… 而你,只是……他离开的借口而已,你就是一个……一个笑话。” 颈上的双手倏然松开。 乔雅昕宛若泄气的气球瘫在地上,没有灵魂,阴森可怖。 “傅承屹会来找我,他那么……那么聪明,一定能找到我。” 盛南伊也已被抽干气力,瘫在水泥柱上。 意识逐渐剥离,却仍拼命重复着这句。 说给乔雅昕,也说给自己。 傅承屹为什么还不来? 十几个小时了,他感受不到她的思念她的呼唤吗? 视线逐渐迷离,就在半梦半醒间,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刹车声。 半磕的眸倏然转亮,她像回光返照一般坐起来,脸色瞬间红润了不少。 “是傅承屹!傅承屹来了!” 乔雅昕也噌地一下坐起来,面无血色。 源源不断的车辆疾驰又急停,汹涌的人声钻进耳膜,像死神的号召,激发出乔雅昕最后的疯狂。 她用尽全身力气,又一次掐住盛南伊。 纤细孱弱的双手犹如铁钳子一样,她根本无法呼吸。 顷刻之间,意识渐趋模糊。 眼前那张面目狰狞的脸,逐渐幻化成熟悉的那张,他疯狂亲她,轻声唤她…… 还慢慢叠加上一张粉雕玉琢的小脸,黑亮的眼,微卷的发,安安静静的…… 灵魂仿佛已经脱离了肉身,飘在半空,静静俯瞰一切,不悲不喜。 忽然,一道冷厉的嗓音牵住她—— “雅昕,你在干什么?” 第164章 她轻轻一推,乔雅昕坠楼了! 傅承屹站在楼梯口,黑衣冷面,犹如暗夜冥王。 外面狂风大作,黑云密布,天空被瞬间撕碎,一场风暴即将来袭。 男人清俊的面容宛若此刻的天空,墨色欲滴,压得人透不过气。 乔雅昕腾地站起来,却又全身僵冷,面无血色,仿佛顷刻间已魂飞魄散。 傅承屹大步逼近,寒气逼人。 盛南伊气息微弱,艰难睁眼又缓缓闭上。 身体好似被千斤巨鼎压着,痛得无法喘息。 “啊——”乔雅昕犹如一头失控的猛兽,扑向盛南伊。 盛南伊本能反抗,将她往外推。 谁料乔雅昕一路倒退,竟从楼上跌了下去! “砰——” 响声惊天动地,震人心魄。 盛南伊目瞪口呆,盯着双手,魂不守舍。 不断有液体从脸颊滴落,却已分不清是汗是泪还是血。 她艰难拖着残躯,往坠楼的位置爬。 一道冷漠的身影从她旁边掠过,不带一丝犹豫。 仿佛她根本不存在,仿佛她根本不重要。 傅承屹伫立在乔雅昕跌落的地方,宛若一尊雕塑。 雕塑一般冰冷。 雕塑一般沉默。 好久,好久…… 久到仿佛过去了整个世纪。 久到过往画面一一在眼前浮现,又一一消散。 他依然背影孤冷,依然对她视而不见,像极了提离婚那日。 她好痛! 身体和心四分五裂了,却异常执着地爬行。 指尖狠狠抠着地面,每一步都用血泪铸就。 这一次,她只想一探究竟。 哪怕真相会让她鲜血淋漓,哪怕现实会让她粉身碎骨。 她要成功了! 手指触及墙面的边缘,她刚要探出脑袋,傅承屹突然捂住她的眼睛,“不要看。不要看。” 只差一点,只差一点。 “啊——” 盛南伊悲痛欲绝,口吐鲜血,昏了过去。 —— 庭审现场。 公诉人问道:“你的意思是,你只是轻轻一推,被害人便向后方倒退了将近……十米,直接坠楼身亡了?” 被告席上的女人一脸沉静,坐在轮椅上,黑色套装衬得她皮肤尤其白皙。 不是健康的白,而是终年难见天日的病态脆弱的白。 甚至能在她裸露的肌肤上,看见淡青色的血管。 左脸上那道五公分的疤痕,尽管又浅又细,却触目惊心得明显。 宛若一幅精美的画卷被弄破了,见者皆叹。 她冷淡疏离,一双杏眸如古井无波。 这个问题她听过无数次,也回过无数次。 像身经百战的老渔民,见惯了惊涛骇浪,这种小小风浪已无法让她的心湖再泛起一丝涟漪。 她微微点头,用冷淡到几乎漠然的嗓音回道:“是的。” 举座哗然。 法官不得不维持秩序。 盛南伊淡淡眨眼。 鸦黑浓长的睫羽下,清凌凌的眸子凉静依然。 她知道根本没有几人会相信。 但她不在乎。 结果有利即可。 她还记得刚醒来时,或许,不能称之为醒来。 而是在噩梦里又经过一场凶险的厮杀,对手坠亡,她大喊着惊坐起来。 入目的是林曕北充满担心的眼神。 她失魂落魄地问:“林曕北,我是不是杀人了?” 第165章 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完好 林曕北把浓重的担忧深埋眼底,竭力保持淡定与温和。 他尽量轻描淡写,“乔雅昕确实坠楼身亡了,但尚不能断言是否直接由你所致。” 她好像一瞬被抽干力气,直直地倒在床上。 林曕北满眼心疼与焦急,焦灼的目光在身上来回扫着。 为她检查手上的针管,为她检查腿上的护具。 没发现太大异常,才放心地为她盖上被子,轻声哄道:“别担心,有我呢。 你太累了,先睡一觉,等恢复好精神,再跟我讲讲事情经过,我一定会为你争取最有利的结果。” 他目光坚定,永远给她最大的心安。 她看着林曕北,断断续续地讲着。 林曕北素来温和的面容也变得风云莫测。 底色那么温柔的眼底,一瞬火焰燃起,一瞬冰雨突降,最终化作一团浓雾。 他问:“你的意思是,你只是轻轻推了她一下,她就倒退出去八九米远,坠楼身亡了?” 她呼吸一滞,难以置信,“你不相信我?” 林曕北当即否认,“我当然相信你。 但我只有了解得越详细,越清楚怎么为你辩护最有利。” 她只能说得更细节,回忆得更深刻。 然而每一次回忆,都像在拿刀割她,拿火焚她,钻心刺骨,痛不欲生。 激动的情绪如涨潮来势汹汹,她声音发抖,她全身都在颤抖。 面容越发惨白,本就虚弱的身体雪上加霜。 “伊伊,好了,别再想了。你累了,先休息,好不好?” 林曕北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抬起的双手无法安放。 不知该不该抱住她,不知该不该握住她的手。 好在她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很快便平复下来,怔怔地望向门口。 这不是陈医生那里。 不过病房大差不差,满目的白,耀眼的白,讨厌的白。 她好讨厌白色。 重重蹙起眉,她问:“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在?” 家人不多,朋友不多,难道连等她的人也不多了吗? 一抹浅淡到不可捉摸的失落从眼底漫开,无声无息地侵入病房,逐渐与空气合二为一,密不透风地笼住她。 苍白的脸上,一片黯然。 林曕北瞥了眼门口,心绪复杂,战术清嗓,“吴妈听说后……高血压犯了,我让她休息一会儿再来,刚才打电话说已经炖上汤了,一会儿就来了。” 她盯着天花板,视线与大脑一起混沌,又问:“我哥呢?” “你哥……”林曕北不擅说谎,频频清嗓,“你哥来得太急,摔了一跤,磕了脑袋去……去包扎了。” 她点头,跟着沉默。 病房的天花板低低矮矮,越瞧越压抑。 她讨厌这种压抑。 可一闭眼,可怕的画面汹涌而至,海浪一样席卷着她。 她又睁开,眼睛像两个幽深的黑洞,再亮的光也照不进。 她只身一人在黑暗中摸索,看不到前方,也看不到希望。 林曕北瞳孔微缩,眼底弥漫着说不尽的痛,“我还没有告诉你外公外婆,不过他们可能很快就知道了,新闻……压不住了。” 她眨眨眼,变得异常安静,“先瞒着吧,他们年纪大了,别再为我操心了。我又没事。” 林曕北凝着床上的女人,脸上、颈上、手上、脚上……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完好。 可她说她没事,用那么轻描淡写的语气。 他呼吸一沉,无边无际的痛楚袭上心头,险些无法喘息。 唯有紧绷下颌,才不会让眼里的水气凝结、滴落。 心底却燃起一把火,熊熊燃烧着,恨不能横扫一切,毁灭一切。 第166章 林曕北,我好想ta 剩下的人,她没问,他也没提。 病房里安静了好一会儿。 天花板越来越低,低得快要压住她了。 她头脑昏沉,身上也沉,不知何时又睡去。 却不得安宁。 喉咙被掐住,强烈的窒息感。 没有牙齿的女人,狰狞的面容。 刀子划开脸颊,砖头砸向右脚…… “啊——” 她猛然惊醒,哭到不能自已。 “伊伊,别怕,我在,我一直都在。” 林曕北将她揽入怀中,轻轻拍她后背。 心疼与愤怒交加,凝成一团气,在体内横冲直撞,找不到发泄口。 怀里的女人好似在眨眼之间已经平复了。 她从他怀里离开,青丝从指尖溜走。 终究还是留不住。 林曕北眼神一暗:她需要的人不是他。 她信任他,却从不依赖。 就连在他面前哭,都是浅尝辄止的,从来不会放纵,她不允许自己放纵。 盛南伊缩回被窝,眼泪也止住了,遍布血丝的杏眸雾气缭绕,声音沙哑却又轻飘飘,“我差一点就见不到ta了。” 林曕北瞳孔骤缩,抬了抬眼镜,“谁?” “我好想ta。” 林曕北盯着门口的方向,下颌线紧了又紧。 “我是不是会被指控故意杀人,一时半会儿不能出境了?” 原来说的是她。 顷刻之间,空气仿佛都畅通了。 放心的同时,又生新忧。 林曕北的心像没入井中的桶,一会儿沉下去,一会儿又被提了起来。 他尽量轻松地道:“可能会有点棘手,但我会全力以赴,你不用太担心。” 她侧过脸,闭上眼,汩汩泪水渗入枕头。 语气还是淡定的,“好久没见她了,好想她,林曕北,我好想她。” 寥寥几个字,让原本坚强的他的瞬间溃不成军。 像往喉咙里猛灌了几口盐水,清越的声线掺了几分沙哑,“那我……找机会带她回来?” 她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任泪水汹涌而下。 林曕北狠狠攥拳,默默责怪自己的懦弱与无能。 任他再怎么天之骄子,再怎么学有所成,却也有如何都翻越不了的崇山峻岭。 她就是那崇山那峻岭。 他们之间隔着一万条难以逾越的天堑与鸿沟。 澎湃的情绪在心间高涨,也在心间消亡,悄无声息。 悲中带痛的目光直直盯着她,却吐不出一个字。 不知过了多久,盛南伊忽然说道:“她没有牙齿。” “谁?” 她轻轻抚着手臂上的纱布,垂眸道:“乔雅昕。” 她咬了刀疤男,他说要一颗一颗拔掉她的牙齿,乔雅昕……想必也是这样。 眼球胀痛,她闭了眼,断断续续地讲,“她可能……遭受过非人虐待。 牙齿被拔光了,还被传染了……xing病。 脖子上有一道很长的疤,可能被割伤了,无法讲话。 看管我的是两个一米九左右的男性,一个肤色偏白,另一个眼角有疤。 他们和乔雅昕认识,可能都在为某人效力,对他很是忌惮。” 林曕北匪夷所思,又忧心忡忡,“我马上反馈给警方。” 门外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 他连忙出了门,没过多久又回来,语气有些沉重,“伊伊,他想见你。” 第167章 除了伤害,你还能给她带来什么? 宛若一束光射进深不见底的幽潭中,整个空间都亮了。 女人沙哑的声线中浮动着难抑的激动,“谁?” 林曕北的心蓦地下沉,避开那份灼热,望向窗外,“凌天晔。” “不见。” 倏而浓雾弥漫,再亮的光也埋住了。 林曕北不轻不重地叹了口气,“我说了,可他坚持要见你,跟保镖还有警方发生了冲突。” “那你去问他,我变成现在这副模样,跟他有没有一点关系? 如果他无法否认,又怎么有脸出现在我面前?” 干哑的嗓音像被砂砾磨过,却透出一股极致的冷漠。 犹如凛冽的寒风,从冬天的戈壁滩一路刮过来。 林曕北的眼皮跳了跳,异样的情绪袭上心头。 他素来逻辑清晰,能言善辩,却也说不出什么,点点头出去了。 没过一会儿,林曕北、盛南赫、陈医生一起进来。 陈医生为她诊断。 盛南伊问道:“我的脚严重么?” 大概麻药劲儿还没过,她几乎感受不到右脚乃至右腿的存在。 严肃的面容缓和了些许,陈医生正要开口,又被打断,“我要听实话。” “实话就是比你七年前车祸那次还要严重。 粉碎性骨折,内嵌两块钢板固定,还有12颗钢钉。 如果你还像以前那样不配合治疗,那就做好这辈子都站不起来的准备。” 冷硬的话语像冰刀一把一把发射,冰封了整个房间。 空气好像都凝结了。 盛南赫与林曕北同时给陈医生狂递眼神。 陈医生绷直的侧脸线条分明,眼神锐利,给人望而生畏的感觉。 他有自己的坚持与执着,秉持着专业口吻,“即便你积极治疗,也恢复不到此前的状态,不过正常走路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但是,如果你再不听劝,还要去徒步去登山去滑雪,去可劲儿地折腾这只脚,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你。” 话音一落,气氛愈发沉闷压抑。 盛南赫与林曕北面面相觑,极力调动情绪想缓和这份僵硬,均以失败告终。 谁料盛南伊乖巧地回道:“我听,我会积极配合的。” 陈医生绷紧的线条肉眼可见地松弛下来,一面检查一面发问。 盛南伊有问必应,十分配合。 吴妈也带着汤来了,一见她,不禁痛哭流涕,引得盛南伊再次泪失禁。 两个人哭得盛南赫心里乱糟糟的。 一会儿哄哄这个,一会儿哄哄那个,一时焦头烂额。 —— 林曕北趁病房人多离开,从步梯上了两层,敲门。 里头传来男人低哑又沉稳的嗓音,“请进。” 隔着门,也能感受到目光如炬,就要将他穿透、融化。 林曕北屏气凝神,打开了门。 男人坐在床上,凌厉的眉眼皱得棱角分明,英俊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简直惨不忍睹。 鹰隼般的利眸镬住他,目光炯炯,“她好么?” 林曕北心头像缠了一团毛线,怎么都理不清,只能老老实实地回道:“不怎么好,一小时醒了两次,噩梦不断。” 漆黑的眼瞳瞬时光芒尽消,宛若没有星星的暗夜。 嗓音像在冰水中浸过一样渗出寒意,“及时让医生进行心理干预……” 林曕北胸口剧烈起伏,抑制不住冲动,“心理干预?你就只会把希望寄托在心理医生身上吗? 她跟你一样,也在焦急地望着门口,你应该知道她在等谁!” 突如其来的沉默,宛若深夜的大海,陷入深深的沉寂。 呈现出漫无边际的黑暗,带来难以言说的压抑。 林曕北努力压制怒火,却怎么也压制不住,“傅承屹,你确定不去看看她?” 男人青肿的侧脸,线条一片冷硬,“我去看她,她会比较好吗?” “总归不会比现在更糟! 傅承屹,你真的很难懂。 她现在需要你,你却又想把她推开。 难道要等她再次重伤痊愈,不再需要你了,你再巴巴地贴上来吗?” 回应的只有无尽的沉默。 林曕北当然明白,深夜的海只是表面沉静,内里暗潮涌动,随时会翻涌而来,吞噬一切。 他嗤笑一声,“随便吧,希望你不会后悔今天的决定。” 他摔门而去。 顷刻间,病房暗寂下来。 风吹在玻璃上的声音,显得尤其清脆。 仿佛有什么突然碎掉了一样。 傅承屹打给程斌,要求出院。 直到他坐进车里,程斌依然惴惴不安,“傅总,检查都没做,真不能出院。 要不咱们明天做完检查,听完医生建议再……” 话音未落,男人已经吩咐道:“老吕,开车。” 老吕也是忧心忡忡,却 也不敢忤逆。 林曕北站在十三楼窗边,望着车辆渐渐远去,思绪也随之飘远。 —— 几小时前,林曕北与盛南赫收到消息,匆匆赶来医院。 手术室外,一身黑衣的男人坐在长椅上,神色冰冷,沉默孤寂。 却如一团黑云笼罩,散发出生人勿近的强大气场。 交织在一起的双手沾满血迹,林曕北尚未来得及发问,盛南赫猛地一脚踹了过去。 傅承屹被踹翻在地,爬起来时面色铁青,双拳紧攥,一双黑瞳凌厉骇人。 盛南赫却像一头狂躁的野兽,挣开林曕北的双手,猛地扑向傅承屹。 “除了伤害,你还能给她带来什么?” 尖锐的话语,完美刺破了男人凛起的那团怒气。 攥紧的拳头缓缓松开,他像泄气的气球一样颓靡。 沙包大的拳头毫不客气地招呼在他的脸上、身上,嘴角不断有血溢出。 傅承屹没吭声,也没还手,甚至没有防御。 干涸的大地在等一场酣畅淋漓的大雨。 仿佛他也在等一场酣畅淋漓的大雨,拳头如雨点般洒落。 傅承屹被打倒在地,盛南赫朝他身上猛踹。 林曕北赶紧招呼着保镖拉住他。 “七年前,因为一个跟你纠缠不清女人,她差点在车祸里丧生。 七年后,又因为一个跟你纠缠不清的女人,她差点被活活折磨死。 傅承屹,你怎么有脸出现在这里?” 地上零零散散洒满了他的血。 傅承屹却面无波澜,不紧不慢地擦着口鼻不断涌出的血,缓缓起身。 不见狼狈,只是眸底漫出无边无际的颓丧与落寞。 他沉默地走向手术室门口第一排长椅。 他要离她最近。 他要第一眼看到她。 第168章 我差点失去她,不对我已经失去她了 在盛南赫眼里,傅承屹的一系列举动无疑是明目张胆的宣战。 他如同脱缰的野马狂奔而来,一把揪住傅承屹的衣领,“给我滚!你根本不配接近她!” 字字句句,从唇齿间逼出,森寒刺骨。 他目露凶光,浑身戾气,大战一触即发。 傅承屹充耳不闻,只是一根根掰开他的手指,把自己衣领拉回来。 骨节分明的手指慢条斯理地整理,一一抚平褶皱。 推车经过的小护士原本瞧着胆战心惊,现在已心潮澎湃。 这个男人被打得很惨,却并不狼狈,依然英俊逼人,勾魂摄魄。 弃满身伤痕于不顾一心整理衣领的动作,简直完美地戳中了她。 她的脚步不知不觉慢了下来。 林曕北只觉得气氛压抑,简直要炸了。 最先炸掉的盛南赫。 他本就是爆竹脾气,一点就着。 傅承屹的沉默以对,早已在无声无息间点燃了他。 他又揪住傅承屹拉起来,给出一拳,“断掉的骨头能接,死掉的人能复活吗?受过的伤害可以消弭吗?” 他的愤怒就像火球,能灼烧一切,吞没一切。 “可以吗?你告诉我,可以吗?” 每问一句,便是一拳。 他如同脱笼的猛兽,林曕北和两个人高马大的保镖都按不住。 傅承屹还是不反抗,只是步履渐趋踉跄。 盛南赫也几近精疲力尽,飞起一脚狠狠踹向傅承屹的腹部。 傅承屹连连后退几步,倒在小护士的换药车上。 在一阵乒乒乓乓声中,小护士发出刺耳尖叫。 旋即,恢复镇定,招呼着林曕北等人,“愣着干嘛!快送他去急救室啊! 他伤得好重,背被刺穿了,快点!” 傅承屹不肯走。 盛南伊还没出来呢! 他要确保她是安全的。 满身血迹,满眼痛色却又满眼坚定,让林曕北头皮直发麻。 他抬抬眼镜,把心一横,“她还在手术中,你们在外面闹出这么大动静。 难道想医生为此而分神,无法为她好好治疗么?” 眸光微动,转而一片黯寂,傅承屹不再坚持,起了几次却没起来。 林曕北和护士赶紧把他扶进治疗室里。 —— 每每忆起这幕,林曕北的心头也像落了场大雨。 雨水能冲刷血迹,却冲刷不掉傅承屹的坚定执着。 可有这般的坚定执着,却能忍住不来看她,还要趁夜色离去。 究竟是他的爱意无法示人只能藏在深夜里? 还是因为只有在浓重的夜色里,他的爱意才能不那么明显? 林曕北不清楚。 银框眼镜下的双眸微微眯着,漫出浓重的迷惘。 其实傅承屹此举的目的,他大概也能猜出一点儿。 起初不太确定。 细细琢磨了一会儿,仿佛更明朗了些。 可盛南伊会明白吗? 可这么做真的会有效吗? —— 回到鹿苑已经凌晨一点了。 半道下起雨来,雷电交加。 雷声轰鸣,电光闪烁,天空像被撕碎了一般。 程斌一路惴惴不安,生怕再生意外,不断叮嘱老吕开慢一点、再慢一点。 程斌下车输密码,傅承屹也下车了。 老吕赶紧为他撑伞,一路护送。 大黄冒雨奔来,满身泥浆,蹭着他的腿,看起来惶恐不安。 傅承屹还以为是自己吓到了大黄,蹲下来摸它脑袋,动作温柔。 突然神色大变,盯着它的脖颈。 铃铛呢? 盛南伊亲手所系的铃铛呢? 对上质问的眼神,大黄情绪越发低落,趴在地上垂下脑袋。 傅承屹推开撑伞的两人,径自冲向狗舍。 可把狗舍从里到外翻了个遍,也不见铃铛的踪影。 他又在冲向草坪。 大黄最爱在这片草坪上打滚儿。 雷电交加,天地间一片混沌。 闪电如银蛇穿梭在云间,雷声如巨兽咆哮在耳边,令人胆战心惊。 伤痕累累的男人却像个没头苍蝇一样,游蹿在草坪上,伞也不要。 程斌简直急疯了,“傅总,等雨停了再找吧,您背上还有伤呢!” 傅承屹置若罔闻,在浇透的草坪上摸索。 西装上的血水混着泥水滚落,滋润着这片土壤。 程斌又一次过来给他撑伞,傅承屹怒吼一声:“滚!” 两人几乎没见过傅承屹发火,十分震惊,却也明白他找的东西至关重要。 程斌只能好言好语,“傅总,您在找什么?我和老吕一起帮您找,三个人总比一个人找得快。” 他却沉默。 偌大的草坪找了一圈没有收获,又踉踉跄跄地跑去前院的花坛。 不顾泥泞,他蹲在地上不断摸索。 电闪雷鸣,映出他满眼的惊慌,太反常了。 程斌和老吕也不再多语,默默为他撑伞、照明,程斌联系了医生。 不知过了多久,傅承屹在万华镜绣球丛中摸到了铃铛,顿时如释重负。 他拿去狗舍清理干净、吹干,亲手为大黄戴上,面容话语温和至极,“找到了,不难过了。” 大黄咧嘴笑,舔他手指。 他摸摸大黄脑袋,为它关了灯。 出门时一阵恍惚,险些摔倒,程斌赶紧扶他进去。 医生为傅承屹清理换药,他发起低烧,睡了一会儿。 程斌昏昏欲睡,听到动静顿时清醒,赶紧给他测额温,见体温正常了,紧拧的眉头这才舒展开。 “傅总,我让平嫂提前过来了,正在准备早餐,您待会多吃点。 今天有例行董事会,您就安心养伤,我去瞧瞧,有什么事我再向您汇报。” 傅承屹点点头,“辛苦了。” 程斌见他和颜悦色的,还有点受宠若惊。 客厅里弥漫着饭菜的香气,厨房里平嫂还在忙碌。 傅承屹走向狗舍。 大黄听到他的脚步,立即竖起耳朵,从窝里爬起来奔向他,冲他摇头摆尾。 傅承屹坐在狗窝旁的地板上,一把抱住大黄。 高大的身躯蜷缩着,埋头伏在它身上。 大黄轻轻用鼻子蹭他手背,发出低沉的咕噜声。 傅承屹神色黯然,嗓音低哑,“大黄,你知道么?我差点失去她。” 一颗眼泪从眼角缓缓渗出,无声无息地落在大黄身上。 大黄仿佛能感同身受似的,耷拉着耳朵,低声呜咽。 “不对,我已经失去她了。” 傅承屹突然神色一变,吐出一口血。 高大的身躯,宛若巍峨的高山,轰然倒地。 大黄急切地用爪子扒拉他,舔他,焦灼不安地狂吠起来。 平嫂听闻声响赶来,大惊失色,连忙叫了救护车。 第169章 就是因为有你,盛家人才会差点全死绝 盛南伊被噩梦反复折腾,刚在药物的作用下入睡。 林曕北出门去打电话,护士进来换药,说落了东西把护工支开。 病床上的女人,伤痕累累,苍白虚弱。 全无往日明艳张扬的模样,也没了嚣张霸道的气势。 那纤细脆弱的脖颈儿,仿佛一折就断。 深重的掐痕在白皙的皮肤上分外鲜明,有种凌虐的美感,像在盛情邀请。 护士张开双手,狠狠掐上去。 强烈的窒息感,好像从梦里钻出来,却又带来真实的触感。 盛南伊开始分不清梦境与现实,只是疯狂挣扎。 “盛南伊,你还我女儿!还我的雅昕!” 护士装的女人力气好大,她根本挣脱不开。 挣扎中她扯掉了护士的口罩,那人露出与乔雅昕如出一辙的脸,如出一辙凶残狠戾的眼神。 是乔雅昕的母亲和曼莉。 和筱莹敲门没人回应直接进来了,见状忙上前拉住和曼莉,反被一把推在地上。 和曼莉火力全开,吼道:“吃里扒外的东西,你是不是忘记自己姓什么了?” 被爱会变得更有底气,和筱莹由内而外散出一股自信,冷眼瞧她,“我之所以姓和,只是为了纪念我的父亲,跟你们和家人无关。 我警告你,你再敢对伊伊下手,别怪我不客气!” 和曼莉一把扯掉护士帽,露出保养姣好的脸蛋。 她脸型偏长,面部留白较多,五官略显寡淡,却散出一股知性优雅的气质。 只是此刻的暴戾完全吞噬优雅,张牙舞爪地,像捕食的野兽。 她又开始撕扯盛南伊,巴掌不由分说地要落下。 和筱莹上前,和她拉扯,高喊一声:“陆斳珩,你进来!” 男人冲进来拉住和曼莉,却在看清楚是何人时蓦然怔住。 和曼莉泫然欲泣,“靳珩,雅昕死了!被盛南伊推下楼活活摔死了!” 拉住她的手倏然松开。 没了阻力,和曼莉朝床上猛推一把,盛南伊滚落在地,发出痛苦的哀嚎。 保镖、护工、林曕北齐齐涌入,两名保镖一左一右钳制住和曼莉。 林曕北与护工赶紧把盛南伊抬回床上,按下呼叫铃。 盛南伊冷汗频频,疼得全身抽搐。 淡青色的血管在白皙的皮肤上膨胀鼓动,像随时要爆开。 和筱莹怒气腾腾,“陆斳珩,你真行!” 陆斳珩神情复杂,张了张嘴却没说出什么。 林曕北面色阴沉,声音冷到极致,“和女士,你擅自闯入病房,意图谋害我的当事人,我方将依法追究你的法律责任,小成,报警!” 保镖拿出手机。 和曼莉一屁股坐在地上,嚎起来,“好呀,报警,让警察来评评理! 我们雅昕就是被这个心肠歹毒的女人给推下楼,摔得面目全非! 我都认不出她了!雅昕,你死得好惨啊!” 听得众人心绪复杂,一时沉寂下来。 她气焰愈发高涨,指着盛南伊,“盛家就是因为有你这个杀人犯,才会家门不幸,盛家的人才会快要死绝了! 报应,这都是报应啊!” 和筱莹忍无可忍,“闭嘴,有什么屁话留着去警局说!” 浓长的眼睫上晶莹点点,在苍白的脸上落下浅浅的影子,残败不堪。 女人干涸的嘴唇微张,如濒死的鱼贪婪地喘息了两口,才说出话来,“林曕北,放她走。” 和筱莹怒气值拉满,就像一颗引线已被拔掉的地雷。 要她哑火做不到,“伊伊,她刚刚想谋杀你诶!” 要不是她进来得及时,后果不堪设想。 林曕北也不同意,可床上的女人却很坚持,“让她走。” 林曕北眉头深锁,眸底划过一丝无奈。 和曼莉并不领情,狠狠呸了声,“盛南伊,你不得好死! 雅昕会变成厉鬼,每天晚上都来缠着你,索你的命!” 陆斳珩赶紧捂住她的嘴,把她拉走。 和筱莹盯着离去的身影,眸底怒火快要烧出来了。 一回头又见盛南伊遍体鳞伤、面无血色,好似被抛到冰湖里,心疼得眼泪直飙,“伊伊……” 想抱她都无处下手,只能干着急,“林曕北,你快叫医生过来! 唉……伊伊,你为什么要放她走啊? 万一她再来伤害你怎么办?该给她一个教训的!” 她认识的盛南伊向来有仇必报,还会大报特报,属于别人打她一下她要还十下的那种。 就这么放过和曼莉,实在不像她。 林曕北也直叹气,“病房里没安监控。 你刚刚错失了一个绝佳机会,说不定我们会因此掌握主动权。” 这场官司有点棘手,他还没有头绪,更没有把握。 盛南伊把自己往被子里缩,只露出一双眼。 眼里蒙了层水雾,看不清真实情绪。 声音小小的,“可我没死,乔雅昕却死了。” 病房里骤然安静,三个人都没讲话。 医生前来打破了沉默,又给盛南伊安排了详细检查。 和筱莹趁机跟林曕北了解事发经过。 又心疼又生气,声泪俱下,末了又问:“我看伊伊……状态不太好,有没有请心理医生来看看?” 林曕北背后是医院亮白的灯,脸上却晦暗不明,“她拒绝心理干预。” 和筱莹哭得双眼红通通,“那催眠呢?” “医生说她现在心理极度不稳定,强行干预,可能会引发精神错乱,再等等。” 又是一阵唏嘘与沉默。 和筱莹又问:“傅承屹呢?他也没办法吗?” 对的爱情是良药。 听说两人一起过了夜,也是傅承屹破译和找到的绑架地点,按理说关系有了突飞猛进的进展。 傅承屹聪明得不像一般人,法子一定也有很多。 这却精准地戳到林曕北的痛处。 他说了傅承屹被打与离开的事,还说盛南赫禁止在盛南伊面前提到傅承屹这个名字。 听得和筱莹五官都要皱作一团了,不知该用何种情绪面对,“这样做真的好吗?” 一个身边的大活人突然不见了,不得做个解释吗? 又不能当做一切都没发生过。 林曕北只是一脸无奈。 他被硬生生架上天平,无论走向哪一端,都面临巨大风险。 偏偏他不擅冒险,更不敢冒险,只好止步不前。 第170章 傅承屹的证词对盛南伊不利 做完检查后,和筱莹一直陪着盛南伊。 她跟陆斳珩一直在国外玩,得知消息后立马回国,下飞机后直奔医院。 担心盛南伊胡思乱想,和筱莹不停讲话,直到讲得两人肉眼可见得疲倦。 盛南伊闭眼,怎么都睡不着。 和筱莹坐在一旁守着,上下眼皮频频打架。 她让和筱莹先回去休息。 和筱莹也是累到极致口不择言了,“回不去,凌天晔还在医院呢,我妈让我去一趟。” 脱口而出又一脸悔恨,连忙解释,“伊伊,对不起啊,我不是要故意提他的。 凌天晔这个混蛋,简直要把我气死,搞得我在你面前都抬不起头。 你俩闹掰了,可我们还得做朋友啊,我也不能完全不理他,我太难了。 他昨天没见到你,回去就把自己灌醉了,冒着大雨发酒疯,把自己作进医院了。” 盛南伊面无波澜,不咸不淡地道:“你去吧,我没事。” 林曕北正好回来了,和筱莹这才安心离开。 —— 接下来几天,和筱莹和林曕北基本都在医院陪盛南伊。 盛南赫扛起公司的重任,忙得席不暇暧。 林曕北推掉公司其他法务,专心于这个案子。 和筱莹负责陪聊,天南海北什么都讲。 盛南伊大多时候安安静静的,只是视线有意无意望着门口。 但凡有个风吹草动,眼底都会闪烁一道光芒。 只是光芒越来越微弱,持续的时间越来越短,慢慢地,她也不看了。 他不会来了。 她相信傅承屹爱她,却不相信她在傅承屹心里排得多么靠前。 爱情于他而言,本就是锦上添花的东西,是最最不重要的。 当年的爱情尚且说不出口,现在他们之间又横亘着一条新的人命——他救命恩人的生命。 乔雅昕用仇恨、鲜血、恩情、纠葛,为他们亲手打造了一条鸿沟,不可逾越。 —— 躺在病床上不能动的时候,盛南伊会觉得回到六年前。 她车祸后昏迷一年多醒来时,也是这样。 躺在床上,目之所及只有病房,一片炫白,浓重的药味与消毒水味混杂。 整个人散出药水与腐朽的气息。 甚至在转院后,病房都变成同一间。 兜兜转转地,她回到最初的起点。 受伤断腿,面临故意杀人的指控。 只是这一次,她没有傻傻等待,更不会消极以对。 因为有人还在等她。 —— 再见傅承屹,是在事发三个月后第一次的庭审现场。 盛南伊在回答完公诉人的问题之后,傅承屹作为目击证人现身。 他黑衣黑裤,连衬衫和领带都是黑色,不知道的还以为来参加丧礼。 人清瘦了些,头发也短了,更显凌厉逼人。 公诉人请他描述事发当日的见闻。 傅承屹坐在证人席上,如同置身于万人讲堂,依然气场强大,夺人眼球。 他语气异常平淡,没有丝毫情绪起伏,仿佛在说一件寻常不过的事情。 “我上楼时,被害人正在用双手掐住被告……” 提到被告时,他的视线淡淡移向盛南伊。 时隔三个月的四目相对,当初的灼热烟消云散,只剩冷淡漠然。 林曕北却从中揣摩出许多,喉结慢慢滑动了下,手心攥着一把汗。 他打过很多场官司,没有一次像今天这么紧张。 哪怕是被多方势力运作过的车祸案,也没有感到这么力不从心。 他把眼镜扶了又扶,紧紧盯着傅承屹,听他继续讲—— “……的颈部。 我问被害人在做什么,她松开被告站了起来。 我往两人的方向走去,被害人突然情绪失控,再次扑向被告。 被告挣扎,推开被害人,被害人倒退、坠亡。” 关于这一幕,林曕北与和筱莹对盛南伊进行了心理脱敏治疗。 在她面前重复了一遍又一遍,直到激不起她丝毫情绪。 不知道为什么,从傅承屹口中讲出,像寒风骤然来袭,令人心惊发抖。 桌下,林曕北轻轻握住盛南伊紧紧抓住轮椅的右手。 冰凉刺骨,像冬天凿开冰块汲取的水一般,令人下意识回缩。 他却握得更紧,毫不掩饰地看着她。 盛南伊面无波澜,只是下颌线绷紧。 这三个月她日渐消瘦,几乎骨瘦如柴,却不显憔悴。 反从骨子里透出股尖锐张扬,令人望而生畏。 尤其那双杏眸,有股事不关己的通透冷静。 眸光淡漠清冷,还夹杂了些许凌厉,好似能将人看穿。 她不动声色地从林曕北手中抽回手,翻开桌上的文件,眉眼一片凉静。 公诉人微微点头,又问:“请问证人,能否描述一下被告当时的状态? 她推出被害人的力道是轻是重?” 全场目光集中于一处,焦点的男人英气的眉宇分外冷淡。 俊脸无波,幽瞳无波,语调也没什么起伏,“因为视线受阻,我站在楼梯口并未看到被告的正脸。 地上到处都是血迹,被害人与被告身上也沾满血迹,当下我无法辨别血是谁的,谁又伤得更重。 至于被告推出去的力道,很抱歉,我也没有分辨的能力。” 旁听席上,精致的眉毛瞬间拧到一处,和筱莹压制不住内心的狂躁,嘟哝道:“不是,傅承屹是不是有病啊?” 他说的这些对盛南伊完全无利。 好歹夫妻一场,就算没办法复合,也没必要背刺吧? 和筱莹恨不能上前揪住傅承屹耳朵,问他是不是头一回做人,怎么就能避开人的所有特征呢? 一旁的陆斳珩凉笑一声,“还不允许人家不知道吗?盛南伊难道能堵住所有人的嘴?” 和筱莹狠狠踩他一脚,陆斳珩疼得倒吸一口凉气,却也不敢吭声。 因为这个事件,两人这几个月除了吵架就是冷战。 现在都没完全和好,婚期一拖再拖。 盛南伊盯着桌上的文件,目不斜视,旁若无人。 仿佛置身于董事长办公室,而不是在法庭上接受审问。 突然,慢慢在纸上滑动的冷白手指微微一顿,她听到男人补充道—— “不过在被害人坠楼后,被告也爬向坠楼的位置。 被告的右脚受伤不断有血渗出,衣服多处磨破,裸露出的皮肤均有擦伤,部分位置血肉模糊。 她移动的速度非常缓慢,看起来气息奄奄。” 第171章 这点感情不足以支撑我冒险为她作伪证 法官与陪审员查看盛南伊的伤情鉴定。 林曕北也提交了盛南伊获救时的照片与视频作为证据。 饶是再怎么见多识广,饶是先前看过几次证据,法官与陪审员再次查看时,脸上还是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变化。 很难将画面中惨不忍睹的女人与被告席上明艳动人的美人联系在一起。 公诉人没被打乱节奏,有条不紊地发问:“请问证人,你与被告是什么关系?” “被告是我前妻。” “只是前妻吗?据我了解,被告在被绑架之前与你有过接触。” 公诉人问得含蓄,傅承屹答得详细坦荡,“前一晚我们一起过夜了。 准确地说,从4月11日22:23到4月12日上午9:52,我们一直在一起。” 现场气氛变得微妙。 旁听席上的人纷纷交换眼神。 公诉人眼底都闪过一抹得意,“请问你与被害人是什么关系?” “朋友。” “仅此而已?” 和曼莉噌地站起来,“法官大人,他在胡说! 傅承屹,如果你们没有承诺,我们雅昕会没名没分地跟你去瑾市吗? 会不辞辛苦地陪你从默默无闻到如日中天吗? 正是因为你承诺会娶她,会给她名份,我们才会放心地让女儿跟着你。 谁知道你见异思迁,又跟盛南伊勾搭上了,雅昕就是受不了刺激才会兵行险着。 傅承屹,你还有没有良心啊? 雅昕为了你差点葬身火海,你怎么能这么对她?” 和曼莉面容憔悴,用分外嘶哑的嗓音说出这番话,震撼全场,乃至有几分催人泪下之意。 旁听的众人默默指责起傅承屹。 法官一脸严肃地敲击法槌,“肃静!” 乔家父子赶紧拉住和曼莉,她却失控痛哭。 庄严的庭审现场回荡着她沙哑悲痛的哭声,撕心裂肺,闻者皆悲。 法官再次敲击法槌,“肃静!” 公诉人的面容一瞬严肃,“请问证人,你与被害人是否发生过关系?” 傅承屹面色一凛,语气冷淡下来,“这个问题与本案无关,拒绝回答。” 公诉人面向法官,“审判长,我方并不认为这个问题与本案无关。 这关系到证人与被害人、被告是否存在利害关系,关系到其证词的可信程度。” 法官点头,“请证人回答。” 炫白的灯光洒在女人头顶,将她的皮肤照得通透雪白,却折射出冰冷的光泽。 盛南伊还在盯着文件,却久久没有翻页。 清凌凌的眸子,犹如雪山之巅融化的雪水,干净纯澈之余,透着些微凉意。 男人的视线不自觉地落在她身上,淡声道:“没有。” “那被害人为何住在你所购置的房产中? 据我了解,她名下不少的房产、车辆、珠宝首饰,均由你购入。” “被害人对我有救命之恩,我给她买房买车表示感谢,有什么问题吗?” 这个问题像紧贴在她耳畔所问,盛南伊冷白的手指倏而攥到一处。 臂腕处的脉络血管清晰可见,似要冲破薄嫩的肌肤。 掌间的汗渍渐渐模糊了白纸上的黑字,她的视线也跟着模糊。 林曕北眼神越发晦暗。 公诉人一副了然的表情,“审判长,我方认为证人与被告、被害人之间,均存在重大利害关系。 他的证词并不可信。” 法官点头,傅承屹却轻笑道:“我与被告离异多年,她还是我仇人的亲侄女,你认为我的证词会偏向于她吗?” 他说得慢吞吞,带着不容置喙的坚定。 全场瞬时鸦雀无声。 和筱莹又愤怒又紧张,不觉间抓住陆斳珩的胳膊。 陆斳珩瞬时握住她的手,和筱莹完全分不出神,任凭他又捏又握。 和曼莉也擦干眼泪,怔怔地望着傅承屹。 盛南伊甚至都抬起冷眸,面色晦暗不明。 傅承屹鹰隼般的利眸盯着公诉人,令人不寒而栗。 公诉人却不卑不亢,“尽管你一再否认与被告的关系,可你们此前很长一段时间交往过密,上过多次新闻。” 傅承屹神情傲然,噙着一抹冷笑,“那你想必也看到过我们公布合作主题乐园的新闻。 盛世国际是国内最大的地产公司,且有自己的建筑公司,当然是我最佳的合作对象。” 公诉人笑意加深,“仅此而已?” 傅承屹眸光犀利,“不然?” 公诉人不置可否,“如果你坚持利益为先,那我是否也能合理推测,为了确保合作利益不受损害,你今天的证词也会偏向被告?” 傅承屹斩钉截铁地道:“绝无可能。” 薄唇挑起一抹淡笑,未达眼底。 眸光冷月般清寒,直直盯着他。 “五年前我为了摆脱被告,选择净身出户,是否能证明我并非唯利是图之人? 而现在,我又怎会为蝇头小利弃救命天恩于不顾? 我承认我对被告有些感情,可这并不足以支撑我冒险为她做伪证。 不然我也不会在事发后,没有看过她一次,没有联系过她一回。 我们此前确实要合作,经此一事,我会重新审视是否还有合作的必要,我与被告的关系,仅此而已。 希望审判长秉持公平正义,给予公正裁决。” 全场静默。 两人目光对视,并无想象中刀光剑影,亦或炙热缠绵。 初始冷淡平静。 眨眼间却如西伯利亚的狂风在荒原上穿梭,清冷肃杀,片叶不留。 众人嗅出决裂的意味。 目光胶着,谁也没有移开的意思。 直到傅承屹起身离开法庭。 盛南伊忽而莞尔,眸中水汽氤氲,几欲成滴,笑意却在不断加深。 —— 事发地点没有监控,只有一名目击证人,负责看守的两人尚未找到,加重了侦查与审判难度,无法当庭宣判。 庭审结束后,和筱莹推着盛南伊出来。 和曼莉目露寒光,紧随其后,突然猛推了一把。 和筱莹踩着五公分的细高跟摇摇晃晃,鞋跟断掉,扑倒在地。 巨大的推力使得轮椅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往前冲。 长廊毫无阻碍,眼瞧轮椅就要撞上墙壁—— 一道黑色身影快如闪电冲上前,男人张开双臂,用身体挡住失控的轮椅。 一声闷哼憋在胸腔,痛苦之色却在眉宇间弥漫开来。 第172章 那是盛南伊最后一次出现在公众视野 盛南赫一个箭步冲上前,把傅承屹撞开,“伊伊,你没事吧?” 浓长的眼睫重重地震颤着,却在眨动间敛了神色。 盛南伊一脸淡定地表示,“没事。” 林曕北沉着一张脸上前,言辞犀利,“简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和女士竟在法院中就要对我的当事人痛下杀手。” 乔雅昕弟弟目露惊慌,佯装镇定,“林律师不要夸大其词,我妈只是因为失去爱女悲痛欲绝,没有站稳而已。” 银框眼镜镀着一层冷光,林曕北的笑容也染上几分寒意。 他指着正上方的监控,“有没有夸大其词,还要警方去鉴定。” “莫名其妙。” 他扔下这句话,拉着母亲匆匆离去。 林曕北不等盛南伊表态,吩咐人把监控拷贝以备不时之需。 盛南赫推着盛南伊大步流星地离开。 陆斳珩上前献殷勤,和筱莹不理不睬,在林曕北的搀扶下离开。 热闹的长廊人声散去,只剩两人,各享落寞。 —— 没过几天,看守的两人在云城被找到,沉尸河中,均被割了喉。 两人右臂上纹有统一图案:外围是个圆,内嵌六芒星。 乔雅昕右臂上也有。 警方推测他们可能同属于某个组织,着手调查。 那两人身份无法确定,在乔雅昕身上也没查到有用信息,痕迹抹得一干二净。 乔家人咬定乔雅昕生活在瑾市,可也说不出多少生活细节,甚至对她罹患抑郁症、已经离开望安集团等事一概不知。 通话记录、聊天记录寥寥无几。 仅有的聊天记录,也没多少亲情可言—— 【你这个赔钱货,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拿下傅承屹?】 【真以为自己才二十岁?你难道想老死闺中,让亚霖给你养老送终?】 【整天矜持给谁看?男人都喜欢骚的,今天你不睡,明天就有别人睡,你别赔了夫人又折兵!】 【我告诉你,再带不回傅承屹,你也别回家!】 【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没用的东西!】 …… 淡漠的母女关系让公诉人都咂舌。 可和曼莉又数度痛不欲生,动辄能哭昏,还做出伤害被告的疯狂举动。 公诉人很难分辨,她是否为表演型人格。 不过从上次开庭过后,和曼莉安静了很多。 既没再找盛南伊麻烦,开庭也没再做出出格举动,和颜悦色了许多。 和大多数保养得宜的优雅贵妇没什么区别。 法院最终认为盛南伊系正当防卫,无罪。 这一结果似乎也在乔家人预料之中,几人脸上均未露出多少失望。 反而盛南伊一方,有点喜出望外。 法院外有大量媒体蹲守。 盛南伊穿着黑色风衣,戴着大墨镜。 她能走了,踩了双平底鞋,步调缓慢,却坚定有力,气场两米八。 在众人的簇拥下出现,记者一哄而上。 林曕北张开双臂,挡在前面,“谢谢大家,稍后官网将会公布审判结果。” 盛南伊取下墨镜,烈焰红唇,明艳动人。 她接过最近的话筒,清凉淡漠的嗓音缓缓流泻,“下午两点,盛世国际酒店三楼,我将召开发布会作出说明,辛苦大家移步。” 林曕北倒吸一口冷气,“是不是太仓促了?” 现在都快十二点了,根本来不及安排。 新闻稿倒是拟了几版备用,改一下就能发布,但发布会…… 林曕北和小赵对视一眼,同时头大。 盛南伊态度却很坚定。 她压根没用小赵和林曕北没吃中饭赶出来的稿,全程脱稿,侃侃而谈。 言谈举止自然大方,仿佛意外从未发生过。 发布会安排了直播,吸引了上千万人观看。 没有人会想到,这是盛南伊最后一次出现在公众视野中。 当晚,她离开砚城,飞往国外。 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只是她会准时出现在视频会议的另一端。 信号有时来自于美国,有时来自于比利时,有时是巴西,有时是瑞典,好像在周游世界。 盛南赫差点急疯了。 她这才扔掉拐杖多久,就迫不及待往外跑? 陈医生明明严令禁止她出游。 林曕北比盛南赫要淡定许多。 他清楚盛南伊有要事在身,必然不会轻举妄动。 她只是需要放松,就像前几年一样。 可实在没想到,要放松那么久。 久到林曕北半夜醒来心惊肉跳,打开聊天页面,看到消息石沉大海,又一次彻夜难眠。 除了工作事宜,盛南伊压根不回消息。 还有人比他更不淡定。 保安老张见到久违的男人,起先有些惊讶,跟着打了招呼放行。 黑色世爵停在别墅门口,男人下车才发现二楼的灯是关着的。 十点多了,她可能休息了,他来得有些晚了。 傅承屹静静坐在长椅上,十一月底的风夹了些寒意。 回忆随风一点点灌进单薄的西装中,与思念一同清醒。 去年这个时候,她的车子发生爆炸。 那晚他着急忙慌地赶来,也是没能见到她。 第二天去公司里找她,一等就是大半天。 她的性子不知从什么开始变得执拗,认定的事很难松口。 口味倒是没变,依然爱吃海鲜,依然要人伺候。 那时,他们关系稍有缓和…… 老张巡逻经过,满脸诧异,“傅总,您怎么在这里?” 傅承屹微微颔首。 其实老张一直不清楚他具体租住在哪栋,他平时基本等在马路对面的树下,不怎么进里面。 老张犹豫再三还是说道:“您……您来找盛董吗?她没在家,得有一个月没回来了。” 男人幽冷的眸子眯了眯,“一个月?” “是啊,您不知道吗?”话一脱口,老张懊悔不已,做他们这行的最忌讳说三道四,“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 好在傅承屹没有继续追问。 他刚要走,身后幽幽地传来一声,“有烟吗?” “有,”老张利索地掏出烟和打火机递过去,还有点难为情,“不是什么好烟,您可能抽不惯。” “谢了。”傅承屹接过来,没有归还的意思。 老张倒是没计较。 傅承屹过年时给他们都发了大红包,一包烟而已。 老张还要巡逻,又寒暄几句便离开了。 傅承屹点上烟,抽了一口,确实抽不惯。 倒不是抽不惯便宜烟,他压根就不抽烟。 不只是烟,成瘾的东西他都不爱碰,烟、酒、黄、赌、毒。 可总有些东西,即便不想去碰,即便敬而远之,依然会上瘾。 就像浓稠如墨的暗夜吞噬了光明。 他也在这个暗夜里,被浓稠到化不开的情绪完全吞噬。 第173章 但凡我能压制得了,今天就不会出现在这里 一个月,她居然离开一个月了…… 胸腔发闷,攒着一口气,必须要借助什么才能舒缓。 傅承屹狠狠抽了口烟,呛得咳嗽起来,却还是一口一口抽着。 烟雾袅袅,与夜间的雾气缭绕升腾至半空,幻化成熟悉的脸庞。 时而明媚,时而清冷。 薄唇勾出一抹淡笑,眸底暗色愈发浓郁。 他就着这份情绪,抽了一根又一根,十几根烟都抽完,时钟堪堪走到凌晨。 今夜好漫长。 这半年多的每一个夜晚,都如此漫长。 —— 早上吴妈去买菜。 刚打开门,寒冰一样的黑影罩在眼前,犹如黑云蔽日,压得人心头一沉。 吴妈“哎呦”一声,看清来人后,马不停蹄地关门。 傅承屹连忙伸手阻拦,手臂被门夹了下。 吴妈无可奈何,也不敢关了,挡在门口,满脸愠色。 “吴妈,你让我进去。” 声音分外嘶哑,犹如砂纸摩擦地面,对谁来说都是折磨。 吴妈心里叹气,态度依然坚决,“小姐不在,我跟你也无话可说。” 说罢,往外推他,“砰”地一声门关上。 傅承屹没再敲。 吴妈从监控里见他开车离去,过了好一会儿才开车出门。 到了菜市场,吴妈一面和熟悉的摊主话着家常,一面挑选。 刚选好,旁边已经有人抢先帮她付款了。 那人气质清矜,不染凡尘,与充满烟火气的菜市场格格不入。 引来无数目光追随。 他却处之泰然,如影随形,给吴妈付款、提菜篮、甚至亲自上手挑选。 吴妈瞬间连买菜的心情都没了,匆匆回到车上,一脚油门踩下去。 后视镜里,他又一路相随。 吴妈遥控开了大门,前脚刚开进去,后脚傅承屹也开了进来。 他是懂见缝插针的。 盛南伊离开前,给司机和保镖都放了带薪长假,家里只有她。 她没什么好担心,语气愈发不善,“你一路跟着我做什么? 小姐不在家,也不在国内,我不知道她去哪儿了,你来找我没用。 我也没什么旧能跟你叙,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吧。” 吴妈先礼后兵,下完逐客令就要轰人了,拿了把芹菜煞有介事地。 十几年了,吴妈对他从没这般冷漠与不耐烦,连句称呼都不带了。 他清楚,他在法庭上的一番话如刀似剑,重伤到的都是在乎他他也在乎的人。 傅承屹抓住吴妈胳膊,压低了嗓音,“吴妈,我在法庭上所言,并不完全代表我的真实想法。 我是唯一的目击证人,我的证词对判决有着重要影响,我也是迫于无奈。” 阳光肆意洒在男人身上,勾出英俊深邃的轮廓。 傅承屹微微垂首,神色晦暗不明。 吴妈捉摸不透,脸色肉眼可见地缓和下来,却阴阳怪气地道:“是啊,你多聪明,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玩得多漂亮! 我们小姐和你不同,她对待感情一向认真,这次也当真了。 如此更好,以后你别再来了,大路朝天,你们各走一边吧。” 傅承屹不依不饶,晃晃吴妈胳膊,“吴妈,我想见她,给我她的地址好吗?” 他神色黯然,满眼痛色呼之欲出,声音又低又哑,还掺了点凄凉哀婉,听得吴妈心里不是滋味。 细细想来,这件事情他想来也是出了力的。 胸口那团火气无声无息地消弭了,吴妈终归动了恻隐之心,“傅少爷,你为什么总是反反复复的? 就算是为了小姐的官司,那也不能这么伤她。” 两人都不是等闲之辈,势力庞大至极,坐下来好好商量,定有解决之道。 为什么要用最冰冷最尖锐的刺刀,往她心口最柔软的那处狠狠刺去? 吴妈一想起盛南伊被噩梦折磨痛苦不堪的样子,顷刻间眼泪盈眶,连声叹气。 傅承屹神色微僵,眯了眯眼,深瞳里浮起一层浓到化不开的雾。 “吴妈,你在盛家这么多年,伊伊的父母为何要从老宅搬走,为何要移民,盛世清又为何对她格外疼爱,你难道一丁点儿也猜不到么?” 手里的芹菜随菜篮子一同从手里脱落,青椒茄子滚了一地。 吴妈也顾不上捡,极力掩饰眸中的惶恐与诧异,嘴巴张张合合,半天才说出话来,“你……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傅承屹蹲在地上,把东西一一捡起,放回菜篮子。 许是蹲着,嗓音低到极点,眸色黯到极致,“这就是……我为什么反反复复的原因。” 一阵寒风刮过,吴妈如坠冰窟,身子随风摇晃,险些站不稳。 她按着太阳穴,愁眉深锁,“那你就更不该来了,你明知道……” 傅承屹徐徐起身,高大伟岸,巍然屹立。 眸光与声线却破碎不堪,“吴妈,你也算是看着我长大的,我什么性情你还不清楚吗? 但凡我能压制得了,今天就不会出现在这里。” 内心的酸楚一波波袭上心头,吴妈苍老的眸一眨,泪珠瞬间滚落。 “我和伊伊在这个世上本就是孤零零的,已经承受了太多。 为什么还要一直被前尘往事所缚? 为什么还要继续因为别人的错误,折磨自己,折磨对方? 您跟她生活那么久,她心里有没有我,您还不清楚吗?” 吴妈用手背飞快抹泪,隐忍不发,抄起菜篮子往屋里走。 傅承屹跟上来,“吴妈,我都三天没合过眼了,好累,能不能进去休息会儿?” 吴妈这才认真地瞧他。 满眼血丝,满脸疲色,由内而外散出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和素来清爽俊朗的傅承屹截然不同。 吴妈心头一酸,点了点头,反正家里没人,领他去了客房。 傅承屹却说想去盛南伊房间看看,吴妈为难地道:“小姐要是知道了……” “吴妈你不说,她就不会知道。” 傅承屹拿那双眼尾微微上挑的桃花眼凝着她,一根根血丝像藤蔓缠绕,叫人无处挣脱。 吴妈半推半就地给他开了门,“小姐的门其实没锁。 车祸后她常做噩梦,情绪失控,我得给她喂药,有时还要送医院,慢慢地,她也习惯不锁门了。” 凝着门把手的黑瞳骤然一缩,傅承屹绷紧了下颌线。 第174章 傅承屹第一次见盛南伊,并不是在机场 盛南伊的房间与想象得不同。 平时,她总穿干净利落的黑白色商务套装,头发轻挽,妆容成熟,事业型大女主的形象深入人心。 房间里却藏了个小女孩。 床头柜上有笨拙可爱的手工摆件,床上有大大小小的玩偶。 床品是极其浅淡的鹅黄,宛若阳光映在白色云朵呈现出的暖色,叫人心头瞬间柔软下来。 然而与和他的房间一样,又大又空,一眼就能看个遍。 她也不爱摆照片了,只在梳妆台上留了张与父母的合照。 照片里的她开怀大笑,明朗动人,让他想起第一次见她。 其实,傅承屹第一次见盛南伊,并不是在机场。 而是在盛家爷爷的忌日上,一家三口回来扫墓。 他们住在酒店里,扫完墓后又匆匆离去。 盛南伊从来没提及此事,可能对他压根没印象。 当时盛南伊也这么笑,明朗灿烂,极富生命力。 让人想起盛放的向日葵,想起红艳欲滴的玫瑰,想起星辰、云霞、暖阳、晨曦,想起一切美好的事物。 可几乎又在转瞬之间,她在墓前痛哭流涕,伤心欲绝。 盛南伊是恣意的、张扬的,她的悲与喜、爱与憎都那么外放那么鲜明。 是他不曾体验过的感觉。 即便父母出了意外,盛南伊还是一如往昔,活得恣意。 小心思也有,却很简单,容易琢磨,好哄。 不像现在,心事重重,什么都埋在心里,封闭在只有自己的世界里。 他怎么都打不开,怎么都哄不好。 傅承屹拿着照片躺在沙发上,没过多久便睡着了。 吴妈悄咪咪进来,见他带着一抹欣慰笑意入睡,酸楚再度来袭,泪水差点奔涌。 年纪大了,真是见不得这些。 她为傅承屹盖上薄毯,着手准备午饭。 谁知傅承屹竟然一觉睡到日落时分。 吴妈做了满桌他爱吃的,他却吃得很少。 难怪清减了那么多。 睡了大半天理应状态恢复了,吴妈竟在他身上看到前所未有的疲惫与憔悴。 实在心疼,给他舀了勺龙井虾仁。 见他兴致缺缺,又扯下叫花童鸡的鸡腿放在盘子里,“多吃点,你都瘦了。” 傅承屹勾了勾唇,“谢谢吴妈。” 叫花童鸡是他的家乡菜,用泥土、荷叶把鸡裹好,用火烘烤。 记得刚来盛家时,吴妈总是想方设法地给他做家乡菜,叫花童鸡就是一道。 盛世清也挺支持,让人在后院垒了土灶,方便吴妈烤鸡。 今天的叫花童鸡用了烤箱,味道大差不差。 外皮金黄橙亮,鸡肉鲜嫩酥软,他却食不知味,麻木地咀嚼、吞咽。 吴妈心中五味杂陈,说道:“小姐以前也这样,突然就出国了,也不告诉我去了哪里。 她接手公司没几个月,又出了场小车祸,状态很差,在旧金山待了几个月。 我不能坐飞机,没跟去照顾,她也不怎么跟我提那段经历。” 像完成任务一样吃干净后,傅承屹放下碗筷,“旧金山?” “嗯。在那儿好像还认识了朋友,后来就在那边建了度假村。” 傅承屹当然留意过盛世国际在旧金山建度假村的消息。 当时还觉得奇怪,为什么没按照规划建在洛杉矶。 他做过可行性分析,洛杉矶比旧金山更合适。 不过,他临走前安排好的棋局,早已被盛南伊掀翻,她要走出自己的人生。 现在想想或许另有隐情。 吴妈没察觉到他的异常,又给他舀了半碗鱼汤,“就算出了天大的事,也别和身体过不去。 你们还年轻,现在不觉得,到我这个年纪才知道有个健康的身体有多重要。 有什么事也别憋在心里,不和我们老一辈的讲,那就多和同龄人交流,比如和小姐啊、林先生啊,你们年轻人多聊聊,说不定会有收获。” “谢谢吴妈。”眉眼终于舒展,傅承屹一口干了鱼汤,起身要走。 吴妈又想起什么,跟着站起来,欲言又止,“那件事……” “您放心,我不会跟她讲。” 吴妈点点头,见他大步流星地冲入夜色,又摇摇头,不知这么做对不对。 可是两人都太苦了,他们还年轻,不该一直苦下去。 —— 傅承屹这几天一直待在砚城,给和筱莹打电话发现被拉黑。 去凌家也没等到人,反而和凌天晔闹了一场,不欢而散。 终于联系上和筱莹,她拒绝交谈、会面,和盛南伊如出一辙。 傅承屹其实知道和筱莹大概和陆斳珩在一起。 他和陆斳珩自打年初打了一架后,一直没说过话,可眼下也顾不上许多。 —— 冬风凛冽,气势汹汹,仿佛要把人间撕碎。 天气糟糕,墓园更显寂寥。 陆斳珩身着全黑,古铜色的脸反而显出几分白净。 狭长的丹凤眼一瞬不瞬地凝着墓碑,神色难辨。 静置片刻后,他弯腰拂去照片上的尘土和枯草,勾出一抹浅笑,“雅昕,我要结婚了。” 两人因为这个案子,陷入争吵与和好的循环反复中。 官司判了,关系总算稳定下来了。 昨天双方父母坐在一起,把喜事定了,元旦订婚,年后结婚。 他摩挲着手上的戒指,自嘲一笑,“我真没想过自己也有这么一天。” 这些年,他的心飘无定所,行尸走肉地游走在人间。 如果没有和筱莹,他恐怕体会不到什么才是人该过的日子。 狂风呼啸,旋着叶片起舞,像孩童哭嚎,又像她在怒吼。 他笑容凄惨,“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也不期待我来看你,以后我不会常来。” 手指轻轻描绘她的轮廓,在眉眼处流连。 双眸澄澈,笑容清甜,温婉动人。 乔雅昕是他见过笑容最好看的女孩。 她一笑,他的心田宛若被甘露滋润,所以他总是千方百计地逗她笑。 尽管那些笑容从来不为他绽放。 眸子深谙,藏起深重的哀痛,陆斳珩的嗓音分外暗哑,像鼓起全部勇气才讲出来,“雅昕,看在我为你办过那么多事的份上,放过我,好么?” 他累了。 “你也在。” 声线清越、冷凝,比寒风还要刺骨。 陆斳珩回眸,傅承屹正缓步走来,抱着一束白色雏菊。 第175章 时隔多年为什么你还能让她像当初一样伤心欲绝 时间紧张,来不及定制,和筱莹与陆斳珩一起去商场挑选订婚礼服。 陆斳珩今天尤为挑剔。 和筱莹穿一件他不满意,又换一件还是摇头。 试来试去,整个店里没一件能入他法眼。 据说对的人可以让对方在爱里变回最初的小孩。 和筱莹大抵如此。 费心打造、辛苦维系的淑女形象顷刻间坍塌。 她把换下来的衣服全扔在陆斳珩身上,“你怎么就那么多意见?烦死了! 这个婚谁爱结谁结,我不干了!” 陆斳珩倒是不紧不慢,拎着包跟上去,“不是我挑,一辈子只有一回,当然要做到最好。 这家店品味一般,凸显不出你的美。咱们明天换一家? 干脆把设计师叫来家里,加班加点,还有将近一个月呢!” 短短几句,和筱莹转怒为喜,只是好看的眉眼覆着忧虑,“这哪里来得及嘛!” 她走进一旁咖啡厅,陆斳珩说要去洗手间,她坐下点了两杯喝的。 其实,她倒也不是真的生气,只是不懂一向无所谓的陆斳珩怎会如此挑剔。 有几件礼服她当真觉得不错,陆斳珩一会儿觉得开叉太高,一会儿又说蕾丝庸俗,一会儿又嫌颜色不正。 家里的意思是订婚也要大办特办,风风光光的。 想必场面隆重,不到一个月,定制怕是要来不及,又要设计款式、挑选材料、搭配珠宝……哪个环节出现问题,都要耽误流程。 和筱莹愁眉苦脸地托腮,一个包包突然出现在眼前。 限量款爱马仕! 和筱莹眼都直了。 孺子可教,陆斳珩总算学会投其所好了。 和筱莹满脸堆笑地回头,笑容僵在脸上—— 傅承屹! 骨节分明的手指把包包放在桌上。 男人泰然自若地坐到对面,一派清冷孤傲。 和筱莹冷眼以对,“傅承屹,你少来打我主意! 我没有伊伊的消息,就算有也不会告诉你! 整天穿得黑不溜秋,还沉着一张脸,真把自己当二维码了,不扫一下都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 傅承屹不急不恼,轻哂一声,“我是什么东西不重要,重要的是官司赢了,不是吗?” 秀气的眉蹙到一处,一双美眸复杂的情绪交织。 和筱莹琢磨几秒才慢悠悠地问:“什么意思?官司赢了,还成你的功劳了?” 傅承屹不置可否。 黑瞳仿若幽潭,深不见底。 和筱莹越瞧越焦躁不安,不觉间慌乱起来。 她和林曕北不会在盛南伊面前提傅承屹,私下可没少提。 林曕北说傅承屹的证词不见得对盛南伊没好处,她当即反驳,还失控地痛骂了傅承屹。 然而,胜诉了。 然而,时至今日,乔家人也没上诉。 不对,从第一次庭审后和曼莉推了她们后,乔家人再也没整过任何幺蛾子。 那…… 对面的男人沉默如山,冷静自持,她一向捉摸不透。 即便他真的在官司里面出了力,一想起盛南伊受过的罪,和筱莹也只剩憎恨与反感。 给他一个白眼,“那你的脸可真大!” 男人不动声色,“我也是巴掌脸,只不过你的巴掌有点小。” 和筱莹:“……” 这辈子都没这么无语过。 傅承屹跟谁说俏皮话呢? 她举起自己的巴掌,“等巴掌落到你脸上的时候,你就知道小不小了。” “要打也轮不到你打。”傅承屹没什么心情说废话,“她在哪儿?” “不知道。” 和筱莹起身要走,被傅承屹一把攥住,瞬间有些恼火,“傅承屹,你放开! 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的,你要耍流氓吗?” 傅承屹没松手,“我不那么说,证词就会无效。” 和筱莹挑眉冷呵,“那你是在做伪证喽?我能去举报你吧?” 手上的力道骤然加重,男人低沉的嗓音里铺着一层薄怒。 “和筱莹,有些时候脑子可以不用当个摆设,多动脑有助于预防老年痴呆。” 和筱莹吃痛地抽回手臂,蹙眉的一瞬想到什么,突然小声问:“你的意思是,你那么说有利于伊伊?” 那林曕北说得没错? “傅承屹,你是不是把全世界都当成傻子,玩弄于你股掌之中?” 陆斳珩冷冷上前,狠狠挥出一拳。 和筱莹赶紧拉架,“陆斳珩,你别冲动!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傅承屹这种大忙人不至于一直蹲她,准备好来找她,定是陆斳珩泄密。 这也不是计较的时候,两个男人互相钳制,杀气腾腾,战争一触即发。 四周有人还在拍照。 和筱莹只能化身和事佬,周旋在两人之间,终于把他们分开。 又去找店长包场,这才放心地坐下来。 三人各怀心事地坐在桌前,谁也没开口,气氛十分诡异。 傅承屹把包推过去,“听说你们要订婚了,恭喜,就当是新婚礼物。” 和筱莹蔑笑一声,“我是穷,可不至于被一个包就收买了。” 几十万的包而已,她省省总能省出来的。 “打开看看。” 这个包她朋友背过,内里也没什么乾坤,和筱莹一脸不屑地打开。 白色盒子上印着大牌logo,拿在手里沉甸甸的。 她打开,眼前一亮—— 竟是一条钻石项链。 四周紧密的水滴白钻,众星捧月般簇拥着一颗硕大的粉钻。 璀璨夺目,令人心动。 一看就价值不菲,不愧是傅承屹。 和筱莹重重吞咽一口,抵住诱惑,“傅承屹,你什么意思?就算……就算……” blingbling的钻石项链好像照亮了全世界,肆无忌惮地撩拨她的心弦。 一张嘴,哈喇子差点流出来。 太丢脸了! 她又不是什么没见过世面的丫头片子。 和筱莹心一横,合上盒子,放回包里,眼不见为净。 “傅承屹,即使你要说对她有利的证词,有必要往她心窝上戳吗? 你可以不来看她,但我不相信你没办法让她清楚你的想法。 你知道她眼巴巴地等了你多久,看过门口多少次,又失望过多少次? 你知道她那天做了噩梦情绪崩溃,抱着我说什么吗? 她说筱莹你知道吗,他就这么从我眼前经过都不看我一眼,好像眼里根本没有我这个人。 她说的时候泣不成声,我只是听着心都要碎了。 她是盛南伊啊! 一直高高在上、光鲜亮丽的盛南伊! 看起来强大到能撑起所有、谁都不需要的盛南伊! 却在我怀里哭得跟个孩子,仿佛被全世界都抛弃了! 傅承屹,你告诉我,为什么时隔多年,你还能让她像六年前一样伤心欲绝呢?” 第176章 她需要的是一个拥抱,而不是一把刺刀 瞳孔骤缩,灯光仿佛顷刻间昏暗,把他带回阴云密布的那一天。 整个世界都坍塌了。 傅承屹胸口剧烈起伏,紧咬牙关,竭力保持着冷静。 “我看了,一路上都在看。 正是确认她一时半会儿不会出事,我才必须先去查看乔雅昕怎么样了。 人没死要怎么处理,人死了又要怎么处理。 我是唯一的目击证人,必须立即做出判断,确定怎么做对她最有利!” 和筱莹气笑了,“是是是,你傅承屹永远最理智最冷静最优秀最棒! 你可以两利相权取其重,可你有没有想过伊伊,她当下最需要什么?”全身血液都在沸腾,和筱莹激动得怒吼,全身颤抖。 “莹莹~”陆斳珩紧紧握住她的手,把她揽在怀里。 和筱莹靠在陆斳珩胸膛,闪烁着泪光的眸狠狠瞪着傅承屹:“就是这样! 她需要的是一个拥抱,而不是一把刺刀。 傅承屹,倘若你能在她面前停留一秒,叫她一声,问她一句,给她一个眼神,给她一个拥抱,情况根本不会那么糟。 她可能就不会封闭自己,可能会恢复得更快更好。 可你没有! 你用曾经伤过她的那把刺刀,又一次,深深地,刺向了她,刺穿了她。 她现在重伤难愈,你满意了吗?” 重重的责问砸下来,每一句都有千万斤的重量。 却没有把他砸向地底,反而抛向云端。 整个人陷入云朵中,轻飘飘的,却难逃脱,踩不到实处,心里空落落。 原本因傅承屹证词有失偏颇而勃然大怒的陆斳珩,望着气到飙泪的女人,也顾不上其他了,又是哄慰又是擦泪又是倒水,一时忙得不可开交。 和筱莹不胜其烦,“我没事,你安静一点。” “你全身都在抖,还说没事,你别那么激动。” “陆斳珩你真的很烦。” “烦你怎么了?烦你也受着,烦你也只能嫁给我,和筱莹,我告诉你,你跑不了,这辈子都跑不了。” …… 两人旁若无人地在傅承屹面前上演小情侣打闹。 一举一动,一字一句,皆成刺得他血肉模糊的刀。 疼痛从心口疯狂蔓延,迅速传遍四肢百骸。 和筱莹却没打算放过他,“傅承屹,你只想过问题怎么处理,你有没有一次试着相信她呢?” 傅承屹重重蹙眉。 这个问题难倒他了。 相不相信重要吗? 不管相不相信,他都会在第一时间为她处理。 须臾之间,会在脑海中调动一万种后果及相应的处理方式,从中挑选对她最有利的。 和筱莹狠狠擦掉最后一颗泪,笑容冰冷又无奈,“傅承屹,你挺棒的! 真的,不用质疑,我就是在非常真诚地赞美你! 其实你根本就相信,伊伊主观意义上想杀乔雅昕吧? 当年你也相信伊伊想要颜梦的命吧? 所以,是你花钱去乔家和颜家封口的? 哈……你根本没相信过她。 是啊,你是傅承屹,只管结果是否有利,怎会管她无不无辜呢?” 一场新的风暴没有预兆地席卷了咖啡厅。 黑云压城,犹如末日来临。 和筱莹把包和项链一并砸过去,厉声斥道:“像你这种狂妄自大的男人,为了达成所愿不择手段把人往死里逼的狗男人,根本配不上伊伊! 傅承屹,我诅咒你,爱而不得,孤独终老!” 人在兴头上,行为也跟着失控。 和筱莹端起桌上的咖啡,怒泼傅承屹。 咖啡混着晦暗的灯光,描绘出男人眉眼间凌厉清冷的线条。 傅承屹抬眸,晦暗不明地凝着她。 和筱莹冷不丁地心头一颤:妈呀,她是不是太张狂了? 那可是傅承屹诶! 她看向陆斳珩,两脸懵逼。 和筱莹拉着陆斳珩瞬间逃之夭夭。 几个店员目睹这一幕,不知该不该上前。 傅承屹浑不在意,又魂不守舍。 扯了几张纸巾慢慢擦脸,脑子里一直回荡着和筱莹的话。 他真的做错了吗? 第一时间考虑后果而非情绪,用理性压制感性,确保决断不会失误。 做好充分准备,哪怕面对最坏的情况,也能争取到最利于她的辩论。 他甚至在走向坠楼位置时,已经把怎么向警方向法官交待、从哪些方面替盛南伊辩护都捋清了。 他以为这才是能为盛南伊做到的极致。 可和筱莹说,她需要的只是一句关心、一个眼神、一个拥抱、一句相信。 荒谬。 却也分不清谁比较荒谬。 这究竟是男女的思维差异还是他与她的个体差异? 开车回瑾市的路上,傅承屹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过往画面一一浮现,两人确实存在巨大差异。 之所以能相安无事地过了那么多年,是因为盛南伊以前的心思并不复杂,他一眼就能看穿。 如今盛南伊自我封闭,他看不穿了,也没办法及时有效地应对。 平嫂打电话说,她正在收拾乔雅昕住过的公寓。 “傅先生,乔夫人把值钱的东西都打包带走了。 还里有一个很大的铁箱,里面是乔小姐折的千纸鹤,乔夫人说是破烂,要我扔掉。 不过,这个箱子乔小姐一直很宝贝,您看要怎么处理?” 男人心不在焉地道:“带回鹿苑吧。” 那套公寓作为条件之一,转赠给乔家了。 乔家迫不及待地转手,已经找到了买家。 她的东西乔家不要,根本无处可去。 既然是宝贝的物件,傅承屹打算有机会烧给她。 回到鹿苑天色已晚,平嫂离开了,箱子放在书房里。 盒子比想象中还要大,将近一米见方。 简约的白盒子,没有多余装饰。 乔雅昕最爱白色,穿的用的,都是白色。 初见时她就穿了条白裙子,白裙干干净净,她的笑容与眼神也是干干净净的。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不那么干净了。 盒子上带了锁,是个白色天使的形象。 钥匙放在盒子上,是一把黑色的恶魔棍。 开锁时,要将恶魔棍插进天使的胸口,旋转三下才能打开。 傅承屹忽觉胸口一窒,轻轻蹙了下眉。 盒子打开,五颜六色的千纸鹤映入眼帘,满到都要溢出来。 【傅承屹,你有愿望吗?千纸鹤代表美好与希望,据说折一千只千纸鹤,就能愿望成真啦!】 第177章 想要什么她说过的,他却不敢当真 【傅承屹,这是我折好的一千只千纸鹤。你对着它们许愿,愿望就能实现了!】 【任何时候,愿望都要靠自己实现,而不是寄托在别人身上,更不能寄托在迷信上。】 【傅承屹,你别这么严肃嘛~就当它是个美好祝福,你快来许愿!】 最终,千纸鹤他没收,愿望也没许。 那她呢? 折了这么多千纸鹤,许下的愿望有实现过吗? 傅承屹随手捡起几个,放在掌心端详,一瞬想起了更多。 上学那会儿,班上的确流行过一阵儿折千纸鹤。 女生折好了,有的挂在树上,有的制成门帘,有的藏在家里,有的藏在心里。 那时盛南伊还没回国,不知有没有折过。 应该没有吧。 她想要什么就会有什么,大可不必费神费力地去折千纸鹤许愿。 其实盛南伊懒得很,能动嘴皮子的从来不动手,能偷懒的绝对不积极。 哪怕看似费尽心思地撩他,实则出力的还是他。 就连拉小提琴都算不得努力,全凭一点天分和好老师维系着。 上台表演失误了,下台就要怒砸小提琴。 被讽刺了,当众怒摔奖杯。 人小脾气大,比天都大。 一想起盛南伊,傅承屹唇畔不自觉地上扬,胸口却愈发沉闷。 视线由模糊回归明朗,傅承屹这才发现千纸鹤身上有字,拆开来看。 千纸鹤采用统一纸张,只有颜色上的不同。 纸上印了一行字—— 【念你,知行窃语,日复一日;爱你,生之欢愉,年复一年。】 眼神蓦然黯下来。 是她。 也是他。 傅承屹眯了眯眸,想循着折痕复原千纸鹤,却在背面发现字迹—— 【哇塞,盛家小姐好漂亮哦!世界上怎么会有那么好看的女孩子?盛家的伯父哥哥也好疼她,简直像个公主,还能和承屹住在一起,真羡慕她!2009.7.10】 傅承屹眉头跳了跳。 那是盛南伊回国的第四天,乔雅昕可能来给他送书时遇到了盛南伊。 所以她起初只是羡慕而已,羡慕盛南伊漂亮、受宠。。 就像他初见盛南伊也羡慕过她的感情外放、生活恣意。 其实男女之间并没有那么巨大的差异,羡慕自己没有的东西,不过是基本的人性而已。 盛南伊呢?她会羡慕谁? 傅承屹冥思苦想,也没找到合适人选。 如她这般在万千宠爱中长大的女孩,应有尽有,高傲又骄矜,或许不会羡慕旁人。 傅承屹又打开一个蓝色的千纸鹤—— 【他们领证了,明天就是婚礼。婚礼……傅承屹,你真的要娶她吗?那我又算什么?我们的过去又算什么?失去了你,我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2013.3.11】 他过完生日达到法定婚龄,第二天便去领证了。 第三天,举办了盛大的婚礼,乔雅昕当天割腕。 爱而不得时,乔雅昕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他选择了放手,自己放开的同时也逼迫对方放开。 盛南伊最终还是没为难他,同意离婚。 其实他和盛南伊也并没那么多不同,不是吗? 他又打开一个粉色的千纸鹤—— 【刚才……他们在小树林里亲吻诶!傅承屹……好像很会(*^▽^*)如果他亲的是我,该有多好o(╥﹏╥)o 2010.4.30】 那天是运动会,盛南伊来学校观看他游泳比赛。 他不喜欢比赛,上大学后也不再需要通过奖项获得盛世清认可。 院里老师轮番游说他好几天,他都没应。 盛南伊偷偷替他报了名,说从没见过他比赛,一脸期待。 他断层第一,全场沸腾,谁知盛南伊反而拉着脸,怒气腾腾地往外跑。 他边穿衣服边追,一路追到小树林,她还是噘着嘴老大不高兴。 问了半天,他才弄明白,盛南伊嫌他脱得只剩泳裤,被全校女生看,被占了便宜。 就……又霸道又可爱。 那天两人确实亲了挺久。 久到他身上湿了又干,干了又湿的…… 没想到乔雅昕会一路跟随,见两人亲密也不回避,还津津有味地欣赏、幻想。 他有点琢磨不透乔雅昕的心思。 记得除夕夜,他看见林登要亲盛南伊,气得差点肝胆俱裂,完全压制不住,开车离去。 跨年夜那天,乔雅昕脱了衣服抱住他,门外的盛南伊也扬长而去。 所以,他和盛南伊很多时候的反应也是相似的。 看得越多,脑海中涌现出的画面越多,傅承屹越发现自己与盛南伊相似。 明明如此相似,为什么会不了解她的需求呢? 和筱莹的话在他耳畔回荡,一遍又一遍,悲痛又愤怒。 突然,一道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声音循着记忆穿梭而来—— 【傅承屹,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 头皮发麻,傅承屹苦笑一声。 原来她说过。 她想要什么,她分明说过。 他也不是没考虑过,却不敢当真。 给不了的东西,怎么敢应允? 空大的鹿苑分外安静,只余风从四面八方吹动树梢和玻璃的声响。 没有星星的夜空,漆黑一片。 一如他的眸,一如他的心。 可他心里有个巨大的洞,亟待填充。 怎奈天地之间的风,从里面穿梭来去,反而将它洗劫一空。 天好冷,他好空。 每个夜晚都那么煎熬。 —— 十二月初,白昼一天天变短,黑夜一天天变长。 傅承屹早已习惯了长夜漫漫与独自等待。 林曕北下车后,他才跟着下了车。 略显疲惫的眼瞳镬住目标后犀利如常,他勾唇,“一起坐坐?” 林曕北未觉意外,无奈地点了头。 两人坐在小区的长椅上,正值下班,路人繁多,分外喧嚣。 白发苍苍的老夫妻相互搀扶着遛弯儿。 外卖员健步如飞,刚下班的年轻人一脸疲态地踱步。 少年一溜烟儿消失在视野中,身后的老妇人一边喊他慢点儿,一边与熟人打着招呼。 遛狗的大爷不知又犯了什么错,被大妈一路指责,倒也不争辩,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地走。 …… 再寻常不过的人间日常,两人好像从未体味过,暗自沉默。 林曕北双腿交叠,一手摩挲着公文包的边缘,一手随意搭在腿上,云淡风轻,好像真的在单纯感受生活。 傅承屹亦是如此。 英挺的眉峰舒展,四处游弋的视线没什么焦点,闲适淡然的模样,仿佛只是走累了在此歇歇脚。 天色晚了,人流少了,还是没开口。 谈判最忌过早亮出底牌。 傅承屹是个中翘楚,一贯十拿十稳。 可惜在露面那刻,胜负已分。 他笃定却平淡地道:“你知道。” 林曕北回得坦诚:“如果你昨天来,我会说我不知道。今天刚好知道,但我不会说。” 第178章 因为她只爱过我一个,这就是我的机会 林曕北平静冷淡的眸里掺杂了些许敌意,掩在银框眼镜与昏暗的灯光下,逐渐消弭于夜色中。 傅承屹不轻不重地呼出一口浊气,兀自沉默。 林曕北语气愈发冷淡了,“我不是没提醒过你。不是所有的遗憾都能弥补。” 清越的声线夹了丝无奈,“我也有我的迫不得已。” 人工湖上空起了薄雾,氤氲的雾气被风吹得左摇右摆,像灵魂舞者的轻纱曼舞。 一路舞到林曕北的眼里,遮掩了他真实的情绪。 仍轻笑着,“傅承屹,你不能既要又要,世界上没有这种好事。 你已经做出了选择,也得到了想要的结果,不是吗?” 回答他的是更为漫长的沉默。 寒风猎猎,如同千万把尖刀,捅破所有。 月色泠泠,男人轮廓分明的线条愈发硬朗,透出令人不寒而栗的森冷。 他冷硬的唇角微微勾起,漆黑的眼瞳迸出坚决的利光,“林曕北,我只说两点,倘若你能反驳,我不会再来找你。 第一,你不得不承认,我是她离开的重要原因之一。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个结我不解,便是她终生的疙瘩,她不会真正好起来。 第二,一个独自外出的漂亮女性,是全天下最弱势的群体。何况现在病毒肆虐,大环境又不好,你真的放心她一个人吗?感染了怎么办?再发生去年的无差别枪杀案怎么办? 我说完了,你考虑一下。” 刺骨寒风吹得脸生疼,也刮走了林曕北一贯的从容。 他重重敛眉,银框眼镜再也兜不住他的无力。 最近所有人见他第一句都在问盛南伊去哪儿了。 他为她保守秘密,为她苦想出路,以一己之力对抗全世界。 可他明白,他只是她退无可退时的又一条退路,却不会是她前进时可能会选的那条岔路。 初相识时,盛南伊已经名花有主,他只能发乎情止乎礼藏于心。 再后来,她感情稳定,他远赴美国,他们是两条相交后注定渐行渐远的直线。 可一场车祸改变所有。 他帮她从难缠的官司中脱身,却发现自己深陷其中。 明知自己不在候选名单,他还是选择默默守护,毕竟陪伴也算安慰。 可他不是圣人,他有私心杂念,他也有七情六欲。 他眼睁睁看着她再次坠入曾经历经艰辛爬出的泥潭,痛心疾首却又无能为力,现在甚至还要推波助澜。 心痛到无以复加,连呼吸都成了煎熬。 傅承屹说完想说的,起身离开。 林曕北闭了闭眼,徐徐说道:“12月7日,温哥华飞洛杉矶,航班ua387。 她支付出现了问题,我刚帮她买了飞机票。” 男人的身影微顿,“谢了。” “傅承屹,”林曕北卷翘的唇边漾出苦涩,“你有没想过,即便见了面也没用。她很执拗,比从前更甚。” “见面后,要说什么要做什么,是我的事,不用你费心。” 林曕北:“……” 傅承屹大步流星,林曕北突然抬高分贝,悲愤道:“傅承屹,你凭什么?” 颀长的身形顿住,伫立在一片暖光中,却比冬夜更冰冷,比寒风更凛冽。 “因为她只爱过一个人,这就是我的机会。” 林曕北哑然失笑。 艰难扯起的笑容被十二月的风吹得僵冷,破碎。 是啊,傅承屹永远有机会。 他和凌天晔、黎聿、林登都败得一塌糊涂。 不是败给傅承屹,而是败给一颗只能装得下傅承屹的心。 他们不是被踢出局,而是根本没拿到过入场券。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年少时不能爱上太过惊艳的人吧,从此别人都难入法眼。 其实这半年多,盛南伊伪装得很好,好到以假乱真。 可惜她能扮演开心,能扮演乐观,偏偏演不了噩梦来袭高烧不退时不去喊他。 冲锋陷阵时能单枪匹马,脆弱难过时却会第一时间想起。 —— 12月7日,温哥华机场。 一身黑色冲锋衣的女人推着登机箱,脚步迅疾。 她睡眠很差,昨晚多吞了几片安定,没想到睡过头了。 还好行李不多,无需托运。 右脚还是不太能跑,现在的速度勉强能接受。 安检时她快速瞟了眼时间,估摸能踩点到。 与此同时,登机口大排长龙,轮到经济舱乘客登机了。 傅承屹双眉紧锁,目光如炬,一一盯着登机旅客,生怕错过。 再次查看林曕北发的消息,日期、航班都没错。 可贵宾室没人,登机口也不见人。 是发现端倪取消了行程?还是出了意外? 傅承屹的头隐隐作痛,像紧绷的弦被狂肆地弹拨,铮铮作响。 接连穿过几个奢侈品店,盛南伊望着指示牌,终于放慢了脚步,缓缓吐出一口气。 还有时间。 右脚有点疼了,不知是刚才走得太快,还是去落基山脉看雪冻着了,她蹲下来缓缓。 傅承屹又一次起身张望。 登机口突然开始广播—— “前往的洛杉矶的ua387次航班即将起飞,请盛女士、傅先生两名旅客尽快前往27号登机口登机,登机口将于五分钟后关闭……” 神经猛地一紧,盛南伊抬头望去。 登机口人影稀疏,一览无余,工作台前那抹黑色身影熟悉得令人心惊。 他侧站着同工作人员讲话,手臂微抬,不如往日冷静。 倏地望向这边,似在寻些什么。 盛南伊蹲在地上,又有登机箱挡住大半身体,还戴着棒球帽和口罩。 他没发现。 心跳瞬间紊乱,整个人抑制不住地颤抖。 盛南伊攥紧登机牌,抓着座椅扶手挪动过去,坐下来。 双臂撑额,闭上眼,勒令自己平复。 傅承屹尽管第一时间阻止了复播,却深知为时已晚。 定睛在流动的人群中扫了一圈后,拉着登机箱匆匆离开。 黑色大衣的男人从她身边一掠而过,迅疾如风。 盛南伊冷冷勾唇,眸底一片清凉:他没看到她,又一次。 登机口关闭前半分钟,她跑过去。 机场播报,意味着乘客已经办理过值机手续。 傅承屹定是前去调她的值机、安检信息了,说不定还会拿到监控。 且得费点功夫唇舌,应该赶不上登机。 谁料工作人员见她递上登机牌,当即拿起手机—— 第179章 不惜代价找到盛南伊 盛南伊一把夺过手机,摁灭,冷冷勾唇。 “中国有句古话叫做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翻译过来就是少管闲事。 你也不想因为泄露乘客隐私,而被告上法庭面临巨额索赔吧?” 清凌凌的眼眸,水泠泠的语气,不寒而栗。 盛南伊就那么直勾勾盯着她,“登机口会准时关闭的,对吗?” 工作人员木讷地点头,努力挤出一丝微笑。 盛南伊欣慰地接过登机牌,消失在登机口。 —— “林曕北,你以为你是谁?有什么资格替我做决定? 还是说,我的存在已经成了你的困扰,你着急摆脱?” 冰冷的语气让温暖的卧室骤然降到零下。 林曕北一个激灵,从被窝里爬起来。 才六点,还没到起飞时间。 所以……傅承屹暴露了? 林曕北捏着眉心,慌忙解释,“伊伊,我……” “林曕北,我对你真的很失望。” 她的嗓音中冷漠中透着疲惫,让他如坠冰窟。 一句话都没讲完,电话便被挂断。 林曕北再打去发现被拉黑,换号打过去发现她关机了。 盛南伊把手机恢复出厂设置后,丢在水杯中,抵达洛杉矶后果断丢弃。 之后她转机去了墨尔本,机长帮忙搞到的特殊票,系统里查不到。 傅承屹再怎么神通广大,想查到也要费不少功夫。 去到熟悉的城市,她行动要自由很多。 而傅承屹在洛杉矶,开始了漫漫无期地等待与漫无目的地地搜寻。 心力交瘁后,傅承屹给程斌发出指令:动用一切能动用的资源,不惜代价地找到盛南伊! “叮咚”一声,傅承屹收到林曕北的信息—— 【她的状态可能比想象中更糟,别逼太狠了。】 晨曦初露,光芒温柔地洒耀人间,唤醒沉睡的生灵,带来新生与希望。 傅承屹却盯着手机,如坠谷底。 片刻后,他发给程斌:【算了。】 —— 凌晨已过,林曕北仍无睡意,凝着对话框里的红色感叹号发呆。 听说小赵、小董还能收到她的工作安排。 听说吴妈、和筱莹还在同她聊天。 唯有他的特权被剥夺了。 那天她说——【林曕北,你以为你是谁?】 是啊,他以为他是谁? 往深了说是朋友,往浅了说是下属。 一旦触及底线,一切也都成空。 可林曕北还是不放心,想方设法地道歉。 盛南伊只在微信、公司账号、工作邮箱三处活跃,他发过好几封邮件了。 今晚,再次打开邮箱。 邮件很长,从初见一直写到现在…… 盛南伊望着密密麻麻的字,视线渐趋模糊。 林曕北是个特别的存在,她非常信任他。 林曕北冷静理智,却与某人不同,他有温柔的底色,有近乎纵容的善良。 他从不给她的情绪额外染色,让她在绝望时更绝望,直至坠入情绪深渊。 他也不会以救世主自居,动辄倾其所有。 而是一个绅士、一个君子,既不冷眼旁观,也不狂妄自大,陪伴却不干涉,只做分内之事。 他像一面镜子,平静真实地映出完整的她,令她得以正视自己,也突破和重塑自己。 可这封邮件的最后,林曕北却说—— 【伊伊,我也自私,自私地想尝试所有可能医好你的药。】 盛南伊静静合上电脑,红红的眼睛看向窗外,没有焦点。 —— 灯火通明的町茂府,徜徉在夜色下,一片繁华与喧嚣。 张枫为章然举办了隆重的生日宴会。 除公司的中高层外,张枫还邀请了不少生意伙伴。 客厅被装饰成小型舞池,章然邀请傅承屹跳第一支舞。 傅承屹兴致缺缺。 在全场目光的聚焦下,他同意了。 傅承屹之所以同意,并非全场目光施压,而是不确定章家父女葫芦里在卖什么药。 在扳倒盛世清一事上,张枫确实出了不少力。 望安集团成立时,张枫也注了资。 因为感激,他让张枫做了董事长,其实他持股远高于张枫。 公司如何发展、运营,一直是他劳心劳力。 张枫原名章博理,扳倒盛世清后,改名换姓来到瑾市。 他身体不好,不常露面,很少来公司,甚至还缺席过两次股东大会。 提起望安集团,莫说外人只知傅承屹不知张枫,内部员工大抵如此。 何况望安集团的“望”与“安”,分别取自于傅承屹的父母:傅望之、顾橙安。 整个公司仿佛和张枫没多少干系。 不过在乔雅昕离开公司后,章然接替了她的职位,又凭借董事长父亲的助力,进公司一年内已经坐上副总裁的位子。 她出身好,能力强,连傅承屹对此都没异议。 只是事出反常必有妖。 章家突然高调举办生日宴,必有蹊跷,傅承屹百忙中抽空来了。 黑云压城,风雨将至。 屋内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在温馨的灯光下,一首《蓝色多瑙河圆舞曲》缓缓拉开舞会序幕。 舒缓的曲调撩拨着他近来格外敏感的神经。 盛南伊回国的欢迎派对也跳舞了。 第一首舞曲也是《蓝色多瑙河圆舞曲》,第一支舞也是她邀请的他。 听说他母亲以前是个专业舞者,却因伤不能再跳。 大概继承了母亲的基因,盛世清也为他找老师学习上流社会一切该会的礼仪,他在跳舞方面也颇有造诣。 举手投足,风范尽显。 只是因为想起盛南伊,傅承屹一直在分神。 章然突然“哎呀”一声,往地上摔去。 等他反应过来,章然已经脸色惨白地坐到地上。 细长的高跟鞋都断了,脚腕立刻肿胀起来。 傅承屹抱起章然回到房间,脱掉她的鞋子,仔细查看。 修长的手指在红肿的脚腕上轻轻揉捏,“抱歉,是我分神了。” 章然疼得嘴唇发白、泪水盈眶,却对他莞尔笑道:“不怪你,是我没有站稳。 说起来,我真不该挑这个时间还邀请你来参加生日宴,你本来就因盛……” “然然,怎么样了?”张枫焦急跟上来,见傅承屹手里抓着章然的脚,脸色微僵。 傅承屹沉声道:“像是骨头错位了,还是去医院吧。” “既然不是骨折,那就麻烦承屹哥了。你不是会推拿正骨吗?” 见男人神色一顿,章然微笑解释:“我看你办公桌上放着好多有关推拿正骨针灸的书,还做了标记,你应该很懂这些吧?” 第180章 一个女人猛地撞进怀里 须臾之间,傅承屹松开章然的脚腕,神色语气冷淡了不少,“只是随便看看,并不精通,也没实操过。” 纤白手指把垂落的发丝别在耳后,如瀑长发涌动着柔和的光泽。 章然笑得分外温柔,“能做第一个,是我的荣幸。” 张枫眯了眯金丝眼镜后方的利眼,声线低沉,“承屹,既然你懂,试试也无妨。” 傅承屹徐徐起身,拒绝意味明显。 口袋中的手机震了下,他掏出来看。 古井无波的眸倏然一亮,连日来郁结万分的俊脸都亮了不少。 他对章然说道:“抱歉,有点急事,让程斌送你去医院吧。” 又对张枫微微点头,转身离去,张枫却喊住他。 “承屹,听说你最近不常去公司。”张枫抬抬金丝眼镜,慢悠悠地道,“我身体不好,又无心事业,公司的事以后还要靠你和然然上心。” “明白。” “你和盛家丫头的事,我多少知道一点。 这原本是你的私事,我不好多嘴。 不过盛家那丫头,多次牵扯进命案里,虽然都能脱身,名声却不好挽回,听说盛世股价都跌到一半了。 知鱼之乐的计划,你是不是该考虑换个合作对象?” 顷刻间,男人周身萦绕起层层冷气,嗓音冷沉,“我自有分寸。” 张枫瞳孔微微一缩,素来温和的嗓音里也铺了层浅淡的怒意,“望安集团是你我的心血,我当然相信……” 傅承屹不客气地打断,“倘若董事长想关心公司的发展,承屹改日再来奉陪,眼下我有更要紧的事去办。” 章然不等父亲发言,“承屹哥,那你先忙。” 傅承屹没有多言,大步离开。 张枫盯着章然红肿的脚腕,面色愈发凝重,“女人征服男人的法子有很多,苦肉计是最笨的。” 章然面色不改,清泉似的眸子凝着他,“爸,您说什么苦肉计?” 张枫捏住她纤细的脚腕,倏地用力。 只听“咔吧”一声,章然疼得喊出声,眼泪直掉。 “活动一下试试。” 章然拭去眼泪,活动脚腕,由悲转喜,“好像可以动了诶。爸,你什么时候还学会正骨了?” 张枫面色不惊,“久病成医。” 章然脚踩在地上试了试,好像可以走了,也不怎么疼了。 张枫突然语重心长地道:“傅承屹绝非良人,你要慎重。 从前他能为复仇利用盛南伊,事成后又弃如敝屣。 明天同样也会为了其他人其他事,这么对你。 然然,他不是你能拿捏得了的,我看金丰赵家的公子就很不错。” 章然难得敛起笑意,“爸!” 张枫面露无奈,“我怕你成为第二个盛南伊。” 章然抬起清凌凌的眸,语气坚决,“我不会。再说不是还有您吗?您手里可握着更大的筹码。” 狭长的眸子骤然一缩,迸出精锐的光,张枫缓缓牵起唇角,“为什么你会认为我手里有更大筹码?” 章然站起来挽住他的胳膊,粲然一笑,“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我相信爸一定会帮我把好关的。 哎呀,我脚怎么还有点疼呢? 爸,那我今天不下去了吧,请您帮我去招待,可以吗?” 张枫意味深长地笑笑,下楼。 一声惊雷,天空飘落零星雨滴。 傅承屹已经坐在驾驶座上了,程斌突然打开门坐进副驾。 一记冷眸扫过来,他蓦然心惊,讪笑,“傅总,要不还是我开吧?” 傅承屹盯着腕表,“有话快说。” “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程斌抬眸,对上他透出几分不耐烦的寒眸,赶紧清清嗓子,“就是……您不觉得您和章小姐有点……” “一分钟。” “有点暧昧了。现场有那么多人,怎么就是您抱她进去呢?” “我离她最近。” “那您知不知道,您抱她进房间后那些人都在说什么?说你们好配,还要嗑cp,给你们取名屹然决然…… 傅总,不是我说哈,认定了谁就要一心一意,得洁身自好,别一会儿招惹这个,一会儿又去招惹那个……” 俊脸无波,傅承屹只是冷冷盯着他,“我招惹谁了?我哪儿不洁身自好了?” 程斌握拳轻咳,“我的意思是,您现在首要任务是攻略大小姐,还是别到处沾花惹草了。” 傅承屹还是冷冷盯着他。 程斌肉眼可见地慌,“不是,傅总,我的意思是男人不能朝三暮四。” 傅承屹依然冷冷盯着他。 程斌讪笑,“傅总,我想说的其实是,贞操是一个男人最珍贵的彩礼。” 傅承屹冷笑,“看不出来,你这方面的知识储备还挺充足。” “那还不是傅总教得好。” “滚下去。” 天空低垂,乌云黑压压地齐聚上空,张牙舞爪地,像猛兽张开血盆大口吞噬人间。 忽的又一声惊雷,豆大雨点砸落下来。 黑色宾利冲破雨雾,疾驰而去。 三楼窗边,章然一路目送,清眸中最后一抹光也逐渐消弭。 —— 大雨来势汹汹,去势也匆匆,没过多久已经天朗气清了。 只是寒风凛凛,刮得车窗猎猎作响。 抵达盛和天际时,已近凌晨了。 老张一看傅承屹立马迎上来。 三小时前,他给傅承屹才发过消息—— 【傅总,盛董好像回来了。驾驶座上是小白,不过后座的人戴了帽子,我不是特别确定。】 傅承屹落下车窗,老张凑过来轻声道:“傅总,我一直帮您留意着呢,盛家这几小时都没人进出。” 傅承屹微微点头,长指在手机上点了几下。 “叮咚——” 老张收到微信转账,惶恐不安,“傅总,您这是做什么?” 这么大数额,他可不敢收。 再说,他也不是因为钱才给傅承屹通风报信的。 “烟钱。还有,保密。” 男人来到盛南伊的别墅门口停下,二楼依然漆黑一片。 他看了眼腕表,又来晚了。 忽而,二楼有灯亮起。 虽然不是盛南伊的房间,傅承屹还是立马下了车,控制不住敲门的冲动。 手指尚未碰上门铃,门缓缓打开,一个女人猛地撞进怀里。 扑入鼻腔的白茶香,冷冽清淡。 一瞬触动他的神经,全身细胞活跃起来。 女人浓密的发落在胸前,有几根被风扬到脸上,发梢微卷,柔和缱绻。 在夜色下,她的手指格外白皙,又细又长,正抓住他的大衣。 他的心跳瞬间紊乱了节奏,再寒冷的风似乎都热烈起来。 第181章 姐姐早呀,我现在正和姐夫在酒店里呢 没什么比失而复得更美妙。 傅承屹刚要箍紧怀中的女人,只听一道甜甜的嗓音喊道:“姐夫!” 那女人抬头,露出与盛南伊有几分相似的眉眼。 头上戴了个红色发箍,衬得脸蛋更加白皙。 她甜甜笑着,扑面而来的青春洋溢。 与脸一并阴沉的是他冰冷的嗓音,“郁宁晚?” 盛南伊舅舅家的表妹,他们有很多年没见了。 所以老张说的在车里的女人是她? 傅承屹重重蹙眉,倏地松开她。 郁宁晚却很热情,“哇,真的是姐夫!好久不见。” 皱得有棱有角的眉不觉间又舒展开:不得不说,这声“姐夫”他很受用。 “你怎么在这里?” 郁宁晚没回,凑上前盯他看了几秒,“姐夫,你是来找姐姐的吗?” 傅承屹不置可否。 “姐姐不在,不过我……” “你知道她的下落?” 郁宁晚笑得人畜无害,“姐夫想知道吗?可我还没吃晚饭呢!” 傅承屹深知吃人家的嘴短,开车带她去吃夜宵。 凌晨后的砚城仍旧一片繁华,二十四小时营业的高档餐厅也有不少。 郁宁晚吵着要吃大排档。 冬天,又是闹市,这种地方不好找。 最后,郁宁晚勉为其难地选了家看起来不怎么干净的烧烤店。 傅承屹微微蹙眉,坐在长凳上,清冷矜贵,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 郁宁晚心情极好,大口喝酒,大口吃肉。 酒足饭饱,兴致不减,又要去抓娃娃。 “姐夫,我抓不好诶,你帮帮我!” “姐夫,你那么厉害,一定很会抓娃娃吧?” “哇,抓到了,姐夫真棒!” “姐夫,我要那个猪!” 傅承屹在一声声“姐夫”中迷失自我。 操纵商界的一双手,操纵娃娃机依然得心应手。 郁宁晚抱着满怀的娃娃,眉开眼笑,“姐夫,你这双手简直为抓娃娃而生!不愧是我姐爱过的男人!” 爱过。 这两个字不太中听。 傅承屹顿时了无兴趣,“郁宁晚,不早了,我送你回去,路上把该交待的交待清楚。” 郁宁晚才不要,把娃娃往他怀里一堆,撒腿就跑。 夜色越来越深,傅承屹的脸越来越黑。 郁宁晚跑进一家ktv,傅承屹也只能跟进去。 郁宁晚表演欲旺盛,一会儿cos唱跳天后,一会儿分身有术男女对唱,一会儿撕心裂肺把自己都唱哭。 酒瘾也大,吃饭时已经喝不少了,唱到口渴直接拿啤酒当水灌。 傅承屹再度拧眉。 郁宁晚醉醺醺地塞来一只麦,“姐夫,你干坐着多没意思,一块唱!留下来,e on!” 脸蛋飞起红云,杏眸迷离,笑脸盈盈,像她。 傅承屹把话筒扔下,拽她走。 “姐夫,不要!我还没唱够!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 哎哎哎,你干嘛关掉? 傅承屹,你怎么这么扫兴?难怪姐姐不要你了!” 男人身形微顿,郁宁晚挣开他,一屁股坐下,举着酒瓶咕咚咕咚,拿眼斜他,“瞪什么瞪?凶什么凶?傅承屹,你很讨厌,你知不知道!” 语气也像。 幽瞳深深,晦暗不明,傅承屹也坐下来。 郁宁晚点了首空耳神曲——《schnappi》。 傅承屹没听过,只觉郁宁晚意有所指,一直重复—— 【schni schna schnappi schnappi schnappi schnapp schni schna schnappi】 接下来二十几分钟,空大的包厢陷入单曲循环。 傅承屹忍无可忍,把女人强行带走。 郁宁晚不想走,躺在地上就要睡,傅承屹只能带她去最近的酒店。 他把郁宁晚放在床上,人却没走。 郁宁晚喝得太多,醒了就要去洗手间。 一下床,对上那道烁烁目光,瞬间花容失色,尖叫着跑上床裹紧被子,“啊啊啊!姐夫,你?我?我们?” 傅承屹一脸冷沉,“郁宁晚,你能不能有点成年人的思维?” 郁宁晚闻言更郁闷,“成年人?那姐夫……你是对我做了只有成年人才能做的事吗?” 傅承屹:“……” 傅承屹:“郁宁晚,我没时间跟你闲扯,告诉我盛南伊在哪儿?” 小鹿一样的眸子透着纯情无辜,“我好像没说过我有姐姐的地址吧?” 傅承屹冷冷起身往门口走去。 “姐夫,你别生气嘛!如果你要找姐姐,那我现在就打给她!” 傅承屹走到门口时,郁宁晚已经打通了电话。 “喂?” 女人清淡的嗓音勾魂摄魄,猛地拽住他。 “姐姐,早呀!我现在和姐夫在酒店里呢!” 傅承屹:“……” 冷厉的目光好像要生生切割了她,郁宁晚赶紧解释,“不是,姐姐,其实我想说,昨晚姐夫好像把我当成你了……” “郁宁晚!”傅承屹劈手夺过手机,发现对方已经挂断。 “郁宁晚,”他不重不轻地咬着字,怒气喷薄欲出,“耍我?” 郁宁晚无辜眨眼,“姐夫你别误会,我马上跟姐姐解释!” 郁宁晚又一次拿起手机,傅承屹却失了耐心,出门后直奔盛世国际,点名要见林曕北。 前台礼貌问道:“请问傅总有预约吗?” 傅承屹目光咄咄,凌厉逼人。 前台只能当他面打电话给法务部,又如实汇报,“抱歉,傅总,林部长正在开会,您看您是要等一会儿还是改日再来呢?” 傅承屹一双寒眸依然凝着她,“告诉林曕北,要么他下来,要么我上去。” 周身裹着冷气,气场强大,前台只能又一次报上去。 —— 林曕北一坐下来,便把手机扔过去,没好气地道:“你自己把事情搞砸了,还有脸来找我? 托你的福,我现在完全联系不上她。” 满屏的红色叹号,熟悉得令人想笑。 总算有人能分享不受待见的苦,傅承屹的眸色肉眼可见地缓和,气势依然逼人,“林曕北,我还是说两点。 第一,我不是没办法找到她。用假的ip地址和大家联系,骗骗旁人也就罢了。” 林曕北沉默地扶了下眼镜。 盛南伊用假ip确实糊弄了公司一票高层,他却清楚盛南伊不可能满世界跑。 劝傅承屹稍安勿躁,就是怕她回不去心安的地方。 傅承屹继续道:“第二,她已经不信任你了,意味着她在紧急时刻能求救的人又少一个。” 林曕北更沉默了,凝着窗外。 咖啡厅外,大雨滂沱。 盛世国际大楼高耸入云,没在黑云中。 花木黯然,在风中摇摇欲坠。 眼睛后方的眸子微微眯了下,林曕北收回视线看向对面,轻淡的嗓音说道:“有个地方,应该能等到她。” 第182章 是的,他们是有一个孩子 1月底,洛杉矶。 青葱的灌木丛后,柠檬黄院墙上有一幅幅手绘,富有童真稚趣,引人驻足。 盛南伊无心欣赏,推着行李箱步履匆匆。 一个华裔女孩笑着迎上来,笑眼弯弯,很有亲和力。 盛南伊摘下墨镜,沉着一张脸,“那对夫妻什么身份?审核能通过吗?院长现在什么态度? betty,我强调过的,有任何风吹草动要及时汇报,这种事情我不允许再出现!” 说到最后,恼怒与警告的意味并存。 betty笑容消失,惴惴不安地道:“您别急,今天还是那位先生自己来的,肯定办不成。” 办公室里,女院长慈眉善目的脸上布满无奈,“抱歉,先生,您妻子不来,文件再齐全也不符合规定。” 男人声线低沉磁性,语调散漫,“她正在赶来的路上。” 这话她听了太多遍,把文件袋推回去。 突然响起两声急促的敲门声,尚未回应,门已被打开。 一个女人急不可耐地闯入。 男人蓦地转身,瞳眸骤缩。 盛南伊身形一顿,全身僵硬。 奇经八脉好像同时被封住,张开的嘴巴既合不上,又吐不出一个字。 傅承屹神态坦然,上下打量过后,勾起唇角,看向女院长,“我就说她正在赶来的路上。 院长,这是我们的身份证、护照、结婚证、中美两国的地址、孩子的出生证明、亲子鉴定书……” 说着,他转头看向盛南伊,“亲爱的,我有遗漏什么材料吗?” 院长与betty这才get到重点,异口同声地道:“亲爱的?” 清俊的脸上一片云淡风轻,“我好像忘了介绍,我与林女士正是ire的亲生父母。” 盛南伊血液流动得极其缓慢,心跳和大脑也跟着迟缓,久久说不出话来。 就连脚腕的疼痛,也经过了好一会儿才传来,钻心剜骨,她体力不支,往一旁倒去。 傅承屹眼疾手快,长臂一捞带她入怀,又扶她坐下来。 盛南伊冷汗频频,面如死灰。 betty给她倒了水。 连喝几杯她才稍微缓了点,仍沉默着。 院长笑着感叹,“太意外了,两位竟是夫妻,还是ire的亲生父母。 林女士,您来福利院那么多回,为什么从来没提起过?” 起初盛南伊与林曕北一同前来,谎称是林曕北妹妹,后来一直用了这个身份。 这话直击命门,盛南伊张张嘴,却发现说不出什么。 准确地说,说不出口。 因为世上没有哪个有钱的母亲,会把刚出生四天的孩子丢到福利院。 一侧的男人感觉到她的僵硬与为难,开口解释道:“这是因为我妻子无法确定ire就是我们的孩子。 她常来福利院,只是因为我们四年前在洛杉矶丢了孩子。” 院长也在沙发上坐下来,做好听故事的准备。 傅承屹一脸凄凄,仿佛陷入悲痛的回忆中—— “那是我妻子产后第四天,我开车接他们回到家里,刚下车,便遇上入室抢劫。 我拉着妻子,保姆抱着孩子,我们在慌乱中走散。 后来,保姆和孩子不见了,我和妻子也受了伤……” 傅承屹解开袖扣,露出右臂,伤疤仍然明显。 院长与betty心有戚戚焉,同情地望着两人。 傅承屹又从文件袋里掏出几份材料递给院长。 “这些年,我们没有放弃寻找,也养成走到哪儿便捐款到哪儿的习惯,也是想着倘若孩子还在人间,也能被善待。” betty大颗眼泪滑落,抬手抹泪时忽然想起来不对劲。 ire明明是她亲自从医院抱到福利院的呀…… 男人不顾她诧异的目光,信念感极强,“直到一个多月前,我来到彩虹福利院见到ire。第一眼,我便坚信她就是我们的孩子,像极了我妻子小时候。” 傅承屹拿出盛南伊幼时的相片,院长比对了下,连生感慨,“以前没发现, 林女士竟与ire如此相像。 林女士,您……您这是怎么了,找到孩子不应该开心吗?” 盛南伊自打喝完水便呆若木鸡,面无表情,也不讲话,仿佛身处另一空间。 傅承屹抬手把她往自己怀里搂,笑道:“我妻子找到孩子太激动了,尚未平复下来,是不是?” 距离那么近,男人身上冷冽的雪松香瞬间扑鼻。 手掌依然温热有力,仿佛能穿透衣服,直接烫到她的皮肤,烫到她的心。 好熟悉,好可怕。 她想逃,想拒绝,却不得不挤出微笑,“是,我太激动了。” 傅承屹顺势跟她脸贴脸,动作亲昵。 盛南伊梗着脖子,无声反抗。 男人的轻笑从喉间溢出,分外刺耳。 她绝望地闭上眼。 煞费苦心地隐瞒了这么久,还是被发现了。 头两年,她根本不敢自己来,装作林曕北妹妹,跟他一年来一两次。 后来旧金山的度假村完工了,她有了更多机会,佯装考察,给小伙伴放假,自己转车来洛杉矶。 那年因为遇到枪击案,傅承屹也在,她没去见孩子。 没想到一别就是一年多。 官司结束后第一时间,她飞离砚城,就想带走孩子。 可她状态太差了,怕出现意外,只能暂缓。 她就住在距离福利院不到两公里的山庄里,每周都要来个几次。 结果只是去温哥华看雪散心,就被傅承屹堵在机场了,只能飞去澳大利亚。 生怕傅承屹发现端倪,她这两个月都不敢回洛杉矶。 betty突然打给她,说有对夫妻想收养ire。 她匆匆赶来阻止,谁料竟是傅承屹! 不知是这个男人把她查了个底朝天,还是林曕北又一次背叛了她。 盛南伊只觉头皮发麻,处于崩溃边缘,抑制不住得颤抖,“院长,我现在能带走孩子吗?” 院长抱着厚厚一沓资料,有点为难地道:“当然不能,领养牵涉到多个部门,经过复杂的程序。 如果你们真是ire的亲生父母,或许会宽松一些,不过必须的流程不能少。 你们已经等了四年,也不急于一时,betty,你先带他们去做登记,详细交待一下流程……” 登记时,盛南伊手还是抖的,迟迟没有下笔。 宽大的手掌覆下来,傅承屹握住她的手,一笔一划写下名字。 第183章 小草没有家很可怜的,我要带它们回家 此情此景,betty感觉脑袋在发光,悄悄走出去还贴心地关门。 事有意外,她给林曕北拨去电话。 她学的护理,当初林曕北请她来洛杉矶照顾盛南伊,后面又顺理成章地去了彩虹福利院。 她家境不好,父亲早逝,母亲在纽约惹上一场难缠的官司。 那是林曕北毕业后接的第一个case,格外上心,又都是华人,他们家付不起高昂的律师费,林曕北便没要钱。 所以当初林曕北说什么她便做什么,从不过问。 只是眼下事情有点复杂了,她还是问个清楚比较好。 办公室只剩两人,盛南伊当然不会再忍,一把推开他,“傅承屹,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男人面容平静,“没什么目的,只是不想自己的孩子放在福利院。” 不咸不淡的一句话,轻易挑起女人敏感脆弱的神经。 她大为光火,“你是在怪我吗?” 傅承屹认真地凝着她,语气有所加重,“我没有怪你,但并不意味着我接受和认可你这种行为。” 他问过林曕北为什么要这么做,林曕北只说让他们自己去谈。 他百思不得其解,只想到一种可能,“就算你恨我,不想跟我扯上任何关系,也不该把她丢在这种地方。” 哪怕随便找个人家收养也好,哪怕雇人来照顾也好。 以盛南伊的实力,同样可以做到密不透风。 盛南伊冷冷看着他,突然扯了扯唇,眸光破碎,“恨你?傅承屹,你该不会以为我生下她却把她扔在福利院,是为了报复你吧?” 犀利的黑瞳肉眼可见地缩了下,喉结不轻不重地滑了下,像是隐忍下什么。 傅承屹重新将视线移向登记表,“不管最初因为什么,你我现在都很清楚,这不是一个合适的生存环境。 既然你也在乎孩子,眼下最重要的是把她带走。” 盛南伊夺过申请表,“我不可能让你带走她。” 傅承屹不愿争吵,“你也不愿在这里争吵错过带她离开的机会吧?” 盛南伊有点犹豫。 傅承屹提交的材料固然是假的,可她所用的身份也是假的。 该用假夫妻的身份,还是亮明正身,盛南伊一时分不清哪个更快。 betty敲门进来,“两位,孩子们上完课了,现在是自由活动,你们要去看看ire吗?” 两人异口同声,“去。” —— 孩子们在草坪上嬉戏打闹,笑声传遍每一个角落。 天籁般的童音,轻轻抚平盛南伊紧绷的弦。 清眸流转,嘴角情不自禁挽起笑意。 在众多孩子中,有一个特别的存在,正拿着小木棒蹲在草坪上搅弄着什么。 扎着两个小辫,发梢微卷,随着她的动作左右摇摆,甚是可爱。 典型的东方面孔,皮肤白白净净,眼睛又黑又大,睫毛浓长卷翘,粉雕玉琢的,像个芭比娃娃。 见到这么可爱的小家伙,饶是再坚硬的心也软得一塌糊涂。 盛南伊一把抱起她。 ire的小脑袋下意识往后仰,圆圆的葡萄眼望着她,甜甜一笑,“yasmine阿姨,下午好~” 阿姨……盛南伊强颜欢笑,紧紧抱住她。 盈眶泪水迟迟未落,内心早已大雨滂沱。 折腾这么久还是这个结果,那这些年的辛酸苦楚又有什么意义? ire感受不到她的情绪,只是这个怀抱太紧,她呼吸不畅。 小脸蛋瞬间憋红,像颗漂亮的红苹果。 可她不敢说话,眼巴巴地望着betty求救,长长的睫毛眨呀眨呀…… betty赶紧上前解围,盛南伊这才放开孩子。 满眼温柔,细声细气地问道:“ire,你拿小木棒在做什么呀?” ire指着草坪上光秃秃的那处,奶声奶气地道:“刚才joe和bob他们在这里踢球,把小草都踢飞了。 小草没有家好可怜的,我要带它们回家呀~” 中英文混杂。 彩虹福利院里,不管老师还是孩子,都有几张华人面孔。 盛南伊捐助时,也明确表示希望孩子们能学好中文。 不过缺乏合适语境,ire中文说得绊绊磕磕。 只是记得院长强调过,碰上和自己一样肤色的爱心人士,说中文才会讨人喜欢。 她想讨人喜欢,拼命调动小脑瓜里的词汇,经常表达混乱。 交代完毕后,见对方没再问了,小家伙又蹲下来。 把无根小草埋进挖好的坑里,用胖嘟嘟的小肉手拍实了泥土。 有模有样的,好像真的在种草,叫人忍俊不禁。 种好后,小家伙凑上前,煞有介事地叮嘱,“小草小草,你们已经回家了,要好好长大哦!我以后每天都会来看你们的。” 回家。 在这里听到,在她口中听到,无疑戳中盛南伊内心最脆弱的那处。 泪水差点奔涌而出,她忙低下头,装作整理东西,从包里掏出湿巾,压制着哭腔,“ire,你手脏了,过来擦手。” ire郑重点头,走向她。 忽然一个皮球踢过来,正中小家伙背部,她往前扑,好在盛南伊眼疾手快,接住了她。 小家伙被球踢到没有哭,反而在看见盛南伊白色卫衣上留下她的脏手印时,无助地垂下小脑袋,凝着哭腔,“阿姨,对不起,我弄脏你的衣服了。” 老师说干净的孩子才会受欢迎,没人喜欢脏小孩。 脏小孩就算有家也会被退回来,bob就是一个被退回来的脏小孩。 她突然悲伤,大颗大颗的眼泪像断线的珠子,从白嫩的脸蛋上滑落。 哭得盛南伊心都揪到了一处,紧紧抱住她,恨不得揉进身体里,“衣服脏了可以洗干净的。” 可给孩子带来的伤害无法弥补。 betty说在福利院长大的孩子,大多心思敏感,很会察言观色。 她起先不以为意。 她生来根本不带这种基因,傅承屹又坚定自信,ire没道理这样。 可惜事与愿违。 接触越多,越发现ire谨小慎微,小小年纪便懂看眼色行事。 是她不好,把孩子扔在这种地方。 眸中氤氲的水汽终究还是凝结成滴,无声滑落。 小家伙怕弄脏她,一直把两只小手举得高高的。 betty帮她擦手,温柔地摸摸她脑袋,“ire,踢得疼不疼?” 小家伙尚未回应,一个满脸雀斑的白人小孩跑来捡球,还冲ire做鬼脸。 余光瞥见盛南伊,瞬间扑上来,“哇,漂亮阿姨,好久不见,我好想你呀~” 满脸汗珠子擦到她身上。 盛南伊出手阔绰,每次来都带很多礼物和零食,人也好看,孩子们都很喜欢她。 更重要的是,前段时间她来得频繁,院长和老师都推测她想领养个孩子,叮嘱孩子们对她热情一些。 没人比这里的孩子更渴望被爱。 盛南伊松开两人,板起面孔,“joe,你踢到ire,为什么不道歉?” 第184章 巨幅结婚照赫然挂在墙壁正中央 几乎所有人来福利院都走温柔人设,盛南伊也不例外。 joe没见过她冷脸,一瞬慌了,立马站好,小脸写满委屈,“我不是故意的。 再说被皮球踢到又不疼,tom都把球踢到我脑袋上了,我也不觉得疼啊!” 他拍了拍大汗淋漓的脑袋,又问:“ire,你疼么?” ire下意识摇头。 joe更有底气了,昂首挺胸地。 盛南伊严肃脸,语气也一本正经,“不管用什么踢,不管疼不疼,伤害别人就该道歉。 欺负别人,欺负弱小,可不是男子汉行为。 告诉我,你要不要做一个真正的男子汉?” joe无措地点点头,盛南伊又问:“那该怎么做?” 语气不凶,只是那双眼睛直勾勾的,带来的压迫感极强。 joe差点哭出来,上前拉着ire的小手,“ire,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就原谅我吧。” “没关系。”ire笑道,又眼巴巴看向盛南伊,“阿姨,我不疼,真的,你不要批评joe了。” betty也趁机教育joe,最后让两个孩子拥抱一下,算是结束这场纷争。 盛南伊面色有所缓和,却彻底没了笑意。 betty不由得紧张起来,“只是小孩子日常玩闹,ire在这里很受欢迎,请您不要理解为她被欺负了。” “我知道。”她说着拉过ire,“宝贝,没必要一味隐忍,以后被伤害了或是难过了,都要告诉我,知道吗?” 小家伙似懂非懂,只是顺从地点点头。 盛南伊心头沉甸甸的,却也明白不能急于一时。 强行打起精神,同几个孩子玩起捉迷藏。 她站在那里,手捂眼睛喊开始,孩子们四散而逃。 ire也学着盛南伊捂住眼睛,一点一点地往后退,忽然撞到一双大长腿上。 小家伙一屁股坐到男人脚上。 下一秒,被一双有力的大手拦腰抱起,在天上飞起来。 她咯咯笑着,又害怕又兴奋,“傅叔叔!傅叔叔,你快放我下来!” 傅承屹把她放下来,她却意犹未尽,又满脸期待。 傅承屹再次把她举起来,银铃般的笑声充满了福利院。 直到小家伙玩痛快了,傅承屹才把她抱在怀里,眸底一片温柔,“ire,还记得昨天的约定吗?” ire害羞地捂起小脸蛋。 过了一两秒后,她红着脸蛋,在傅承屹左脸上亲了一口。 盛南伊:“……” 这孩子从没主动亲过她。 接下来的时间,盛南伊算是明白了什么是端水,什么又是厚此薄彼。 尽管ire也会照顾她的情绪,但毕竟还是孩子,一碗水根本端不平。 傅承屹在ire那里,甚至在整个福利院,远比她要受欢迎。 betty也是星星眼,不停夸赞傅承屹有多好,有多受孩子欢迎。 其他老师一样。 傅承屹简直男女老少通吃。 盛南伊也由此知道,傅承屹一个多月前来的福利院,出钱又出力。 不仅亲力亲为地照顾孩子,还参与到福利院的管理中,帮忙优化了福利院的设施、课程等的设计,更利于孩子们的成长。 越听,她眉头跳得越厉害,还隐隐约约地担忧起来。 过了五点,福利院便不允许外来人员入内了。 院长和几个空闲的老师亲自送两人出门。 福利院门口有块空地,傅承屹的车子停在那边。 傅承屹从她手里接过行李箱,另一只手牵起她。 盛南伊十分抵触,要抽回手,反被攥得更紧。 傅承屹轻声道:“院长在看。” 好在路不长,盛南伊拼命压下蹿涌的情绪,又不情不愿地坐进副驾,同院长几人挥手作别。 离开福利院走上大路后,盛南伊冷声道:“停车。” 傅承屹停在路边,盛南伊松开安全带,就要下车。 男人面容语气分外平静,“你真的从来没了解过福利院的领养手续吗? 福利院和家庭法院收到材料后要进行审核,其中一项是进行家庭综合评估,不但会邀请夫妻座谈,还会前往家中考察,确保孩子能去到一个合格的家庭。 我留的是我的住址,如果他们突击访问,发现你不在,我要如何解释?” 盛南伊看着窗外,天有些黑了,视线不够明朗。 她由内而外散出冷气,“你那么会编,还会找不到理由么?” 假名字、假证件、假身份、假故事……这人从里到外没一句真话。 傅承屹轻呵一声,“为什么要编故事、用假身份,把简单问题复杂化,你最清楚不过。 但这些无伤大雅,重要的是,资格审核涉及到孩子,我们必须谨慎,至少要保持统一口径。 盛南伊,你能不能先不要意气用事,我们一致对外?” 放在把手上的手,默默收了回来。 傅承屹说得对,孩子的事该放在首位。 一个谎,要用一百个谎话去圆。 她有责任去圆谎。 傅承屹继续开车,两人一路无言。 约莫十来分钟后,傅承屹停在一栋漂亮的独栋别墅前。 她抢先拿出行李箱,傅承屹伸手想帮她拿,她拒绝了,“我住哪儿?” 登机箱,目测不沉,傅承屹也便听之任之了,给她带路。 别墅没有别人,但一切井井有条。 花园繁茂,草坪干净,陈设也很温馨。 客厅有夫妻的照片,也有孩子的玩具、画册,很像一家三口在居住。 傅承屹说:“这栋房子,是我发现ire后第一时间买下来的。” 是啊,无论遇到什么极端情况,傅承屹永远冷静,第一时间想出解决办法。 不知是像极了一家人居住的房子令人心塞,还是这样的想法令人心塞,盛南伊顿觉呼吸急促,浑身发抖。 她又问一遍:“我住哪里?” 傅承屹带她上了二楼,边走边介绍,“女生东西多,你可以住主卧,宽敞。 当然,倘若你不介意,我们也可以一起住。” 盛南伊身形顿在门口,“傅承屹,我们是可以开玩笑的关系吗?” 男人不语。 她疾步进门,又“砰”地一下把门摔上。 打开灯,巨幅结婚照赫然挂在墙壁正中央。 薄白的皮肤下,神经不受控地跳起来。 她想转移注意力,看向四周,却发现合照遍布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不对,这里莫名熟悉。 分明就是两人婚房的布局和陈设! 【傅承屹,这里放一个吧台好不好?睡觉前可以喝一杯助助兴~】 【傅承屹,这里、还有这里,我要铺地毯,羊毛的,从澳大利亚买。】 【傅承屹,这里加一面镜子好不好?唉,算了算了,先这样吧……不行不行,还是要有一大面镜子才像样!】 【傅承屹,这个梳妆台丑死了,快搬走搬走!我要那种,嗯,我画下来,你让他们照着做!】 【傅承屹……】 …… 第185章 我出了意外,对你最有利不是么 她十指不沾阳春水,对装修一事也不上心,临近入住了又挑三拣四。 好在有傅承屹。 要求全记在心上,办事效率又高,新房最终的呈现,与她想象中一模一样。 这里也一样。 不如他们新房那么大,但应有尽有,吧台、地毯、镜子、梳妆台……都在。 原原本本、完完整整地充满了整间卧室,显得格外拥挤,挤得竟留不出呼吸的空间。 盛南伊几乎夺门而逃。 傅承屹听到动静,问:“是不是缺了什么?” 正是因为什么都不缺,所以她住不了,“我不要住这间。” 傅承屹从客房走出来,神情一黯,“那你随便挑一间。” 盛南伊选了间极其朴素的客房,除必要家具没有多余陈设。 她来不及整理,抱着换洗衣物冲进浴室。 密闭的空间,回忆从四面八方而来,团团将她围住,无处可逃。 温热的水流缓缓浸润肌肤,好似也能带着它们往皮肉里钻。 她呼吸越发急促,胸闷无力,全身发着抖,又跑出来,从行李箱夹层掏出几瓶药。 药片倒在手里,盛南伊发现房间没水,又跑去洗手间掬了捧水吞服。 做完这些,她已筋疲力竭,打算上床缓缓。 傅承屹来喊她吃饭,敲门没有回应,推门进来,盛南伊已经睡了。 只穿了条吊带裙,被子都没盖。 侧躺,屈膝,双手环抱,很没有安全感的姿势。 他胸口猛地一窒,上前给她盖上被子。 不知为何,离得越近,思念越深。 明明近在咫尺,却如远隔天涯。 傅承屹站在床边,静静凝着她。 脸蛋依然白皙,手臂倒是黑了,可能是跑去海边度假了。 呼吸均匀,他进来都没察觉,看似睡得熟,实则不宁,眉头紧皱。 他想为她抚平,伸手到半空,又缩了回来。 思来想去,盛南伊终归还是一朵娇花。 在温室中长大,被盛宠滋养,也被重重保护,没受过风吹雨打。 只是所有保护罩都碎掉,被迫独立承担。 瞧着耀武扬威,实际虚张声势。 一点事故,几句重话,都能让她一蹶不振。 他们终归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他不该将对自己的那套原封不动地用在她身上。 眸底痛色蔓延,他轻轻吐出一口浊气,视线又落在她的头发上,分明湿着。 薄唇抿成一条线,纠结过后,还是去浴室拿了吹风机。 调到最低档,声音很轻,他从发梢吹起,动作轻柔。 起初她没感觉,只是电吹风吹到头皮时,盛南伊突然醒了。 懒懒掀开眼皮,看向他的眼神陌生中带着诧异。 她起身,眉头更紧了些,“谁让你进来的?” 盛大小姐在哪儿都有种反客为主的松弛感。 傅承屹有几分无奈,“喊你吃饭,没想到你头发也不吹就睡。” 盛南伊夺过电吹风,才发现头发基本干了,随便吹了两下扔在一边。 傅承屹盯着她,“什么时候都要把身体放在首位,湿着头发睡觉,湿邪入体容易头痛,还可能会感冒,也可能会诱发面瘫。 这个节骨眼上,你也不想出现什么意外吧?” 盛南伊冷笑一声,“我出了意外,对你最有利不是么? 如果我死了,ire会拿到大部分遗产。 而你作为孩子的生父、监护人,可以光明正大地接手大半个盛世……” “盛南伊,在你心里我就是这样的人么?” 语气很轻,却如排山倒海,每一个字都能将她吞没。 傅承屹大步离开。 盛南伊抓了抓头发,莫名有些烦躁。 刚才的话有些过了。 傅承屹对她确实挺没良心的,但从未觊觎过盛家,不然也不会坚持离婚,还把手上的股份全给她。 只是话赶话地,加上他出现在福利院让她有些不好的联想,对他带了敌意。 道歉是不可能的,她字典里也没低头一说。 破罐破摔吧,她关上门打算继续睡。 吃了那么多药,按理说助眠效果甚佳,结果她辗转反侧,越发清醒。 寒冬腊月的洛杉矶,气温明明在十度以上,风却萧瑟。 放肆挑逗着玻璃窗,把她脑子都吹乱了。 并不寂静的夜晚,所有心事所有情绪被无限放大。 折腾了好一会儿,肚子都咕咕叫了,她看看时间,才十二点。 在飞机上十几小时,她都没心情吃东西,又吃了那么些药…… 唉,好死不如赖活着。 既然要活着,为什么又要赖活? 福利院在郊区,这里离福利院开车也要十几分钟,估计不好叫餐。 盛南伊决定去厨房找点吃的。 餐厅亮着灯,晚餐很丰盛,六菜一汤,有鸡有牛肉有海鲜有青菜,一样没动。 一个整天让她把身体放在首位的男人,还能让她一句话气得不吃饭,倒也是件稀罕事。 这半年多因为睡眠差情绪差,她的胃饱受折磨,动辄罢工。 她不想吃冷菜,再说肉菜放凉后漂起一层油,看着没食欲。 她瞥见厨房的微波炉。 她对厨房电器不太精通。 准确地说,一窍不通。 不过微波炉应该是傻瓜电器,她随便点开一个教微波炉使用的视频。 此时,一道冷厉身影走入厨房。 傅承屹也洗过澡了,一身黑色家居服,更冷酷了。 他从冰箱拿出食材,盛南伊本着不浪费的原则,“这不是有菜嘛!” “剩菜含有亚硝酸盐,对身体不好。” 男人面孔冷冰冰,语气冷冰冰。 盛南伊清楚,傅承屹确实生气了。 态度说不上多糟,你说话他大概率会接,你不说话他也可能会主动讲话。 只不过气息冷冷清清的,脸上没什么表情。 乍看起来,和对普通人无异,相处久了才能体会到细微差别。 她盯着端来的土豆牛腩,看起来还不错,“偶尔吃一顿没关系。” 傅承屹没回,把土豆牛腩和红烧鸡块加热了,又做了盘蛋炒饭,炒了青菜,桌上的蛋汤、海鲜、绿叶菜没再吃。 蛋炒饭只用鸡蛋和葱花,看着普普通通,味道却很惊艳。 可能她是真饿了吧。 出锅后撒的葱花她不喜欢,炒饭里焦黄的葱花还蛮香的,不知不觉她吃完半碗,又端起盘子倒了一半。 傅承屹见她爱吃,没再动炒饭,闷头吃肉吃菜。 盛南伊掀起眼皮瞅他一眼,在心里嘁了一声:人大心眼小。 气吧气吧,气死拉倒。 第186章 她静静看他编两人的恋爱史 吃饱喝足,盛南伊也没跟他假客气说要刷碗,直接上楼了。 可能药效来了,也可能折腾累了,她一觉睡到十点半。 想洗澡换身衣服,打开行李箱没找到能换的。 她从温哥华飞洛杉矶又飞墨尔本,不合适的衣服都扔在墨尔本了。 昨天穿的那身,还是候机时现买的。 之前她在洛杉矶住在一个山庄里,距离福利院不到两公里。 原本租期两个月,后来在墨尔本回不来,又续租了一个月。 算算日子,也快到期了。 她打算去拿行李,顺便退租。 刚走进院里,傅承屹也跟出来了,语气依然冷冰冰,“去哪儿?” 她也没给他好脸,冷冷淡淡的,“拿行李。” “我送你。” “打车就行。”一向都是她冷脸待人,还没受过谁的冷言冷语。 “这里打车很方便?” 也确实不太方便。 昨天回来正值下班高峰,路上车都不多。 傅承屹坐进车里,她也没再坚持,上车报了地址。 她在那里住了一个多月,添了不少新物件,没打算全带走,只是挑了点必需品装起来。 傅承屹把行李拿到她房间里后便去做饭了,临走时说四十分钟后开饭。 盛南伊卡着点坐进餐厅,菜都上齐了。 还是中餐。 她在国外三个月吃过不少中餐,没几顿像样的。 要么是预制菜,要么富含添加剂,要么太精致要么太糙,合胃口的少。 傅承屹做菜色香味俱全,营养还均衡,有的放矢,说起来挺能拿捏她。 盛南伊今天食欲不错。 胃舒服了,人也舒服了,连带着对面冒冷气的男人都给看舒服了。 不知不觉多瞅了几眼。 他瘦了蛮多,锁骨都明显了。 有几分憔悴,眼神都不犀利了。 还满眼血丝,是没睡好吗? 难道被她气的?不至于吧。 印象里傅承屹不怎么生气,偶尔生气也不会不给她台阶。 不过他现在也不是盖楼的,哪有那么多台阶给她? 何况给她,她也不见得会下。 盛南伊刚搁下碗筷,傅承屹便道:“院长通知明天去福利院参加座谈。 我把可能会问的问题列了提纲,下午我们过一遍,我微信发你。” 盛南伊点头,打开手机没等到消息,又抬眼看他。 傅承屹也在看她,盛南伊这才想起来她又把傅承屹删除拉黑了。 纠结了两秒,她主动加了傅承屹。 收到好友申请,傅承屹唇角微勾了下,态度明显改善,“手机号也拉出来,万一微信找不到你人。” 有孩子夹在中间,两人再难做到老死不相往来。 盛南伊爽快地把他从黑名单里放出来。 与他并列其中的林曕北,也一并被赦免。 —— 下午三点,傅承屹发来微信:【来餐厅过一下提纲。】 盛南伊没有回复,直接下楼。 先前发来的提纲她扫了一眼,真的是提纲,只有问题。 可这会儿傅承屹给她的纸上,不仅有提纲,还填好了答案。 盛南伊飞快睇他一眼。 动作细微,意思却明确——不爽。 就知傅承屹不打无准备之仗,却总要藏着掖着,任何举动都有目的。 有答案只发提纲,能微信发偏要当面碰。 盛南伊气息转冷,盯着白纸黑字。 傅承屹镇定自若,面无波澜,好像浑然不觉。 第一个问题是双方身份介绍。 两人均用了假身份——傅门畅、林花盈。 名字奇奇怪怪的,直接本名变个字不好吗?还好记。 但她懒得讲。 身份比较低调——公司高管。 既有一定经济实力,能负担两国往来、寻子、捐款的财务支出,又不会高调到整天上新闻。 从事的也是老本行,再专业的问题也能应付自如。 他们一条一条过,盛南伊发现答案基本真假掺半,可谓答案如人。 最后一个问题是关于两人的恋爱史。 不必多说,傅承屹定要塑造一对恩爱的夫妻形象。 毕竟,一个有爱、和谐的家庭,更适合领养孩子。 他们原生家庭都很复杂,经历也太炸裂,照实说恐怕百分百不会通过。 只有这个问题答案是空白的。 盛南伊拿起笔转着,清凌凌的眸子凝着傅承屹,静静地等他现编。 男人毫无压力,张口即来。 不冷不淡的嗓音说道:“就说我们是同学,从小认识,青梅竹马,一起上课、一起放学……” 盛南伊面色突变。 她突然想起乔雅昕,每回争吵,乔雅昕都在反复强调—— 他们认识很久了,一起上课、一起放学、一起去图书馆、一起去画室,后来演变成一起上班、一起开会、一起出差…… 她还记得第一次见乔雅昕是她给傅承屹送书。 盛夏,骄阳,白裙,长发飘飘,少女羞涩微笑。 乔雅昕不算很漂亮,胜在气质清雅,宛若百合初绽。 她问佣人两人什么关系,佣人说是同学。 后来她又撞见几回。 乔雅昕每回过来都是送书,傅承屹偶尔也给她书,两人在门口站一会儿,交流不多。 她本来没多想,但真的太频繁了。 谁家好人那么厚的书两天就要看个四五本? 那天,她把乔雅昕堵在路口,夺过她抱着的书—— 《耶路撒冷三千年》、《量子力学》、《阿特拉斯耸耸肩》、《芬尼根的守灵夜》、《存在与时间》、《拟像与仿真》。 好小众的书,她连名字都看不明白,还都是原文版。 扉页上是砚城图书馆的章,合着都是她亲自去图书馆借的? 顶着大太阳出门,就是为了去图书馆借书给傅承屹? 既令人费解,又茅塞顿开。 她把书还给她。 乔雅昕这才放下心,视若珍宝地抱在怀里,冲她微笑。 她比乔雅昕高一点,又踩了双高跟拖鞋,居高临下地睨着她,“离傅承屹远点儿,懂?” 乔雅昕脸色微变,却还在微笑,“您这是什么意思?” 她笑意比乔雅昕更深,“字面意思。你再出现,我恐怕无法保证你还能完好地离开。” 后来几天没听说乔雅昕再来。 她明里暗里在盛世清面前提喜欢傅承屹,没过几天就如愿以偿地同傅承屹恋爱了。 仔细想想,梁子是从出面警告乔雅昕那天结下的。 少女的心事藏的再深也一目了然,少年呢? 能如此坦然接受乔雅昕的好,偶有回复,怎会毫无情意可言? 【傅承屹,如果没有盛南伊,如果她从来没有出现过,我们有没有可能在一起?】 【或许。】 盛南伊突然觉得荒谬—— 她算不算抢了别人的男友或是暧昧对象? 难怪乔雅昕骂她小三,对她恨之入骨,到死都无法释怀。 庭审时见过乔雅昕的照片,浑身是血,摔得面目全非。 楼下赶来的民警和找她的人也描述过坠亡时的惨状。 好多血…… 从乔雅昕身下涌出,逐渐蔓延,变成一片血海,紧紧围住她。 也有好多血不断向她涌来,从脚腕,从手臂,从嘴角,从头顶,从车窗……潮水般涌动着,就要将她吞没了。 盛南伊突然心悸胸闷,呼吸变得急促,几乎无法喘息,哆嗦着向楼梯口跑去。 第187章 她患有ptsd 傅承屹脸色一变,连忙跟上去,“盛南伊,怎么了?” 一步之遥而已,声音却像从遥远的地方传来,是那个声音—— 【我承认我对被告有些感情,可这并不足以支撑我冒险为她做伪证。不然我也不会在事发后,没有看过她一次,没有联系过她一回……】 一个恍惚,盛南伊险些踩空台阶,幸好被傅承屹扶住。 他说:“我抱你回去。” 盛南伊用力挣脱,大声吼道:“放开!!!” 傅承屹明显一怔。 她脸颊泛红,情绪激动,傅承屹想起什么,也没坚持。 盛南伊像逃难一样,跌跌撞撞地向卧室跑,狼狈不堪。 傅承屹始终紧随,时刻准备在她跌倒时护住她。 她进门后直奔行李箱,翻出黑色收纳袋,就要打开,忽然看向身后—— 那双幽深的黑瞳也紧盯着她手里的袋子。 她攥住收纳袋藏在身后,往外赶他,“出去!出去!滚!” 说到最后,情绪已经无法遏制,她手脚都在颤抖。 傅承屹用单手轻而易举地抵住房门,嗓音低缓,“我送你去医院。” 盛南伊虚弱地靠在门上,字不成句,用颤音让他“滚”。 她额上沁满冷汗,全身颤抖,处于崩溃边缘。 这副神情像火星子一路烫到心里,傅承屹无奈地松开手。 门关上后,盛南伊靠着门坐下,慌忙打开收纳袋。 里面有很多药,统一大小的瓶子,大多没有标签,用记号笔写着序号。 她哆哆嗦嗦地旋开3号药瓶,又抄起4号,倒出三片药,扔进嘴里。 实在没力气去找水,她生吞的。 好苦啊…… 药味在口腔中蔓延,人也在苦涩中沉沦。 她累了,抱住自己躺在地毯上。 地毯很暖和,纯羊毛的,从澳大利亚进口的。 泪水从紧阖的双目中丝丝缕缕渗出,又融在地毯上。 门外,男人眸中一片黯然。 听到里面窸窸窣窣的声音彻底消失后,他才边走边掏出手机。 上午去山庄拿行李时,他看见她最先找出来的,便是那个黑色收纳袋。 —— 又过了一会儿,盛南伊恢复了气力,慢慢爬到床上。 她患有创伤后应激障碍,简称ptsd。 其中一个症状是创伤再体验,即在清醒时或睡梦中会不断想起或梦到事发当天的情形。 还会失眠多梦,易怒焦虑。 躯体表现为心悸、多汗、头痛、僵冷、抽搐…… ptsd有迁延和反复发作的特点,是临床症状最严重、预后最差的应激相关障碍。 患有ptsd的病人,自杀率约为普通人群的六倍。 如能得到及时有效的治疗,约1\/3的患者恢复良好,约1\/3有一定程度的恢复,而仍有1\/3的患者会转化为慢性病程,终生难愈,丧失劳动能力。 而一半以上的患者会伴有药物滥用、抑郁、各种焦虑相关障碍及其他精神障碍。 盛南伊有全球一流的治疗团队,第一时间进行了治疗。 专家最终作出的判断是她恢复状况良好,然而…… 黑色收纳袋里,1-5号为治疗抗抑郁或抗焦虑症的药物,数字大小代表药效强弱。 1-3号是市面上常见的,4号是特意为她配置的特效药。 5号也是特意配置的,但是是新药。 由她名下的实验室联合她母亲之前工作的在澳实验室共同研发,尚未批量生产,副作用也不明确。 她备着,从没吃过。 她很久没吃过4号药了。 很多时候她能通过心理暗示或转移注意力,实现自我调控。 自我调控在福利院见到傅承屹时有效过,刚才失效了。 只有两个人时,眼里耳朵里脑海里全是他,也只有他,所有情绪都会放大无数倍,她无处躲藏,无能为力。 又过了一会儿,盛南伊去浴室冲了个澡,来到餐厅。 傅承屹已经备好了晚餐。 两人安安静静地吃饭,谁也没提刚才,谁也没讲话。 次日,他们如约去福利院参加座谈会。 这是由福利院院长、老师、家庭法院工作人员及社区工作者共同组织的座谈会,旨在了解领养人的家庭情况,判断是否符合领养资格。 他们已经提交了亲子关系证明,座谈会也据此展开。 两人都算在大风大浪中走过来的,身经百战,游刃有余。 大多问题由傅承屹回应,只有单独问到盛南伊时,她才回答。 问题和傅承屹列的提纲大差不差,氛围也比较轻松。 会后两人又去看了ire。 小家伙今天戴了顶粉色毛线帽,顶部还带着个球,随她走路摇摇晃晃的,十分可爱。 自由活动后,她第一时间去看自己栽植的小草。 不轻不重地叹了口气,蹲在地上托着腮,愁眉紧锁。 盛南伊满眼温柔,轻声问道:“ire,你怎么了?” 小家伙抬头跟她打招呼,又把脑袋垂下来,声音闷闷的,“小草……好像死掉了。” 话音刚落,澄澈晶亮的葡萄眼里滚落下泪珠,一颗一颗砸到她心里。 盛南伊也看到了埋在土里已经枯萎的草叶,抱住ire安慰道:“小草……他们只是回家了。” 中国人向来含蓄,用回家表述死掉也没什么问题。 小家伙不解,泪眼汪汪的大眼睛盯着她,“回家?” 盛南伊点头,小家伙又问,“那它们家在哪里呢?” 盛南伊只能说:“在很遥远的地方。” 小时候长辈去世,妈妈说他们去了很遥远的地方。 这怎么不算一种传承呢? 小家伙怔怔地盯着枯萎的小草,“那ire的家也在很遥远的地方吗?” 一句话让她破大防,顿时酸涩翻涌,险些落泪。 傅承屹也蹲下来,从她手里接过小家伙,嗓音温柔极了,“那ire想回家吗?” ire不知如何作答,垂着脑袋,手指交织在一处。 盛南伊摸着她脑袋,“我带你回家好不好?” 院长本来说要等审核结果出来后再告诉ire,可她等不及了。 ir挠着小脸蛋,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又看看那个,葡萄眼里满是迷惑和犹豫。 小家伙突然攥紧拳头,像是鼓足了勇气,问道:“帅叔叔,漂亮阿姨,你们都想收养ire吗?” 第188章 傅承屹,你往哪儿看呢? 她那天听到几个老师把她的名字和这两人放在一起讲过。 等她走近时,老师们又不说了。 她猜可能这两位想收养她吧。 漂亮阿姨认识很久了,可她也好喜欢刚认识的帅叔叔。 一时难以取舍。 傅承屹低声笑,“阿姨和叔叔是一家人。” ire难以置信,圆滚滚的眼睛瞪着两人。 傅承屹又问:“ire希望跟我们一起生活吗?” ire眼睛一亮,猛地点头,又摇摇头,又点了点头,一时忙得不可开交。 其他孩子也围过来,盛南伊最终没有说出真相。 说真的,四年多都过去了,不急于一时。 他们陪孩子玩到五点钟才离开。 傅承屹说家里没菜了,明天院长还要来家里拜访,要准备果盘,问她要不要一起去超市。 作为孩子母亲,她也不能一点力都不出。 再说闲着也是闲着,盛南伊点点头。 两人去了一家大型商超。 看傅承屹推着购物车,她突然想起来,认识这么多年,这还是两人第一次一起逛超市。 一起逛超市还是一件……蛮亲密的事情。 好在都戴着口罩,有效避免了一些尴尬。 只是傅承屹突然玩起了尬的—— 走到零食区,傅承屹问她:“盛南伊,你要不要吃薯片?” 盛南伊茫然地点点头。 傅承屹又问:“盛南伊,你要不要吃?” 虽然不解,但她还是点了点头。 两人经过了一排又一排货架,小推车都快堆满了。 走到蔬菜区,傅承屹依然每拿一个食材都要问她一遍。 盛南伊真是有点不耐烦了,她又不做饭,也不怎么挑食,问她做什么? 逛到水果区,依然如此。 盛南伊从没觉得傅承屹如此啰嗦,又懒得搭理他,推过手推车走向收银台。 逛完超市都快八点了,两人去旁边餐厅随便对付了晚餐。 从餐厅出来,商场的无人清洁机器人正在工作。 一个孩子上前拦住机器人,机器人“叮叮”叫了两声,说道:“抱歉,我正在工作,请您离开。” 孩子离开了,机器人又往前移动。 那个孩子觉得有趣,每次等机器人离开几米就跑上前拦住,机器人说完这句他再离开…… 傅承屹双手拎满了购物袋,与盛南伊一同往电梯间走去。 不远处,小男孩还是乐此不疲地在逗弄着机器人。 突然,传来一阵断断续续的“叮叮”声,机器人屏幕上也出现乱码。 机器人摇头晃脑了几秒后,径自朝盛南伊撞过来。 低头想事的盛南伊并未意识到危险,只觉肩膀一疼,一声“啊”字尚未落地,身体已被男人抱起,腾空。 两人被又高又重的机器人撞出去好几米,傅承屹抵住墙壁才勉强站稳。 机器人直直地撞到电梯门上,发出警报声,伴着刺啦刺啦的火花。 盛南伊被男人圈在怀里,抬头看见一张苍白的脸,细密的汗珠从他额上渗出。 惊魂未定的她顿时一阵心慌,差点找不到自己的声音,“傅承屹你受伤了?” 傅承屹松开她后又打量了一番,才低声说:“没事。” 盛南伊不信,伸手去解他西装扣子,却被男人抓住手腕。 “当众就要扒我衣服,这不太好吧?” 戏谑的口吻,唇角挑着一抹不怀好意的笑。 盛南伊见他神态如常,仿佛刚才的苍白与汗珠皆是错觉。 她偶尔会出现错觉,4号特效药甚至会让人产生幻觉,不足为奇。 商场管理人员正好过来询问,傅承屹说他没事,她悬起的心总算放下了。 只是在回去路上,时不时瞟他一眼。 傅承屹语调闲散,“你总这么含情脉脉地看我,我很难专心开车。” 盛南伊:“……” 这下真是不想搭理他了。 回去后,盛南伊也困了,直接去洗澡了。 脱掉衣服才发现肩膀上有块淤青。 她只是刚被撞到便被傅承屹抱起来,之后也没被碰到,还留下淤青…… 被狠狠撞到墙上的傅承屹不可能没受伤。 所以,那不是错觉。 他的轻描淡写不过是在掩饰。 盛南伊有点心烦意乱,迅速冲了个澡,敲开傅承屹的门。 入目的是正在用白毛巾擦着头发的男人。 他刚洗过澡,墨色的短发垂落,水滴顺着胸口一路滑过沟壑纵横的腹肌,没入腰间系的浴巾上。 他全身上下就只有一条浴巾! 盛南伊:“……” 她当即转身,“傅承屹,你为什么不穿衣服?” 男人不紧不慢地擦着头发,似笑非笑,“我刚洗完澡,来不及穿。再说,你又不是没见过,还害羞吗?” 盛南伊:“我哪有害羞?” 傅承屹盯着她发红的耳根,轻笑,“你说没有就没有。找我什么事?” 盛南伊说得极其小声,像蚊子哼哼,“我只是来……看看你有没有受伤。” 俊朗的眉宇也染上了笑意,“看不出来,你还挺关心我的。” 盛南伊无语,“我不是草船,你的箭别往我这里发。 如果你不是因为救我才受伤,就算重伤不愈,我都懒得给你一个眼神。” 上扬的嘴角微微一僵,“盛南伊,你的心真是石头做的。幸好我是为了救你才受伤。” 他指着自己的左上腹,有一大块淤青。 盛南伊目光黯然,咬了咬嘴唇。 傅承屹往屋里走,“客厅橱柜的药箱里有云南白药,帮我拿过来。” 等她拿来药时,傅承屹已经穿着睡裤躺在床上了。 赤着上身,轻盈流畅的薄肌,性感勾人。 盛南伊赶紧看向手上的气雾剂。 这药她很熟,拆开包装,拿起保险液晃了晃,就要给他喷。 傅承屹却道:“脱衣服。” 盛南伊:“???” 傅承屹从她手里拿过保险液,“你不脱衣服我怎么给你喷药?” “啊?”盛南伊摸着肩膀,“你的意思是给我喷药?” 傅承屹又勾起那抹不怀好意的笑,“不然你以为要你脱衣服是做什么?” 脸颊又开始发烫,盛南伊拧眉瞪他,“我自己涂,不劳你费心!” 修长的手指拎着她衣领,他附在她耳边,“难道想我帮你脱?” 滚烫的气息袭来,耳根痒痒的,身子软软的。 盛南伊只好坐下来,解开睡衣最上面的纽扣,露出肩膀。 傅承屹摇晃着保险液,“不够。” 盛南伊又解开第二颗。 傅承屹先给她喷上保险液,又往自己身上喷。 保险液喷完至少要等三分钟,才能用气雾剂。 期间两人都没讲话。 空气中弥漫着保险液的气味,还有一些……怪异的气息。 傅承屹就坐在她左后方,距离很近,甚至能感受到他呼出的鼻息。 盛南伊如坐针毡,如芒刺背,回头想提醒他时间到了。 发现他目光灼热,瞬间拉上睡衣,“傅承屹,你往哪儿看呢?” 第189章 她一闭眼,全是傅承屹……和他的身子 傅承屹不轻不重地清了清嗓子,“自己不穿,还怪我看?” “我那是……”出门太急忘了穿。 她没好气地道:“非礼勿视,这么简单的道理不懂么?” 傅承屹语调闲散,“克己复礼为仁,可在你眼里,我只是个不仁不义的伪君子,自然做不到。” 盛南伊刚要发作,傅承屹已笑着收回目光,晃晃气雾剂,给她喷上,还煞有介事地给她吹了吹。 温热的气息落下来,引起一阵颤栗。 盛南伊一回头便瞧见他正打量着她,语气不怎么正经,“就说怎么还二次发育了,原来是生过孩子。” 盛南伊想抬手扇他,又想起什么,收了回去,气鼓鼓地穿鞋。 傅承屹眉宇都染上几分笑意,“看几眼都不行,还挺小气,你要觉得吃亏,我也给你看,想看多久就看多久,不收你服务费。” 服、务、费…… 盛南伊一下子想起那天早上,一时有些懵怔,停止了下床的动作。 傅承屹忽而正经地打断她的神思,“所以,ire是酒店那晚有的,还是在竹月湾那晚有的?” 这么一问,盛南伊本就不够清明的脑子反而更懵了。 傅承屹霍霍黑瞳凝着她,“你可别说我去拿离婚协议那晚喝的酒是干净的。” 盛南伊不说话了,垂着脑袋,视线在地板上游弋。 其实那晚喝的酒,不能说有问题,也不能说没问题。 它只是发挥了应有的功效而已。 再说那晚她也喝了,也明白效果如何。 傅承屹倒不是为了兴师问罪,又问一遍,“哪天?” 好看的眉眼起了些许褶皱,望向他的水眸中还溢出点儿不耐烦,“不知道。” 前后隔了没几天,谁能分得清? 要不是后来又出过一次小车祸,她都不知道自己怀孕了。 她衣服还没穿好,香肩半露,头发轻挽,露出细长嫩白的脖颈儿,着实诱人。 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触上来,低魅蛊惑的嗓音也贴过来,“不记得了?要我帮你回忆一下?” 脑子里的弦差点绷断…… 盛南伊噌地一下站起来,不言不语地往外跑。 “你还没给我喷药。” “你手是断了吗?” 女人无情的声音伴着巨大的摔门声一并传来,像是彻底撩拨起他的笑神经。 傅承屹笑了一会儿,忽又皱紧眉头,按住左上腹受伤的位置。 这一撞,怕要旧伤复发了。 —— 盛南伊着实有点恼火,大发善心地去关心他,差点被占便宜。 不对,已经被占便宜了。 她站在镜子前查看伤处,视线不自觉地落在傲人的曲线上。 说什么二次发育……她身材本来就很好,难得一见的绝品! 和筱莹一直挺羡慕她的。 不过话说回来,怀孕后多多少少有些变化…… 她懒懒打了个哈欠,躺到床上,戴上眼罩。 眼前一片漆黑,酝酿睡意的好时机。 一个男人的身影猝不及防地浮现出来,驱赶着她的睡意。 清薄结实的肌肉,每一寸都充满了诱惑。 谁能想到傅承屹瘦了那么多,线条反而更迷人了。 只是扫了那么几眼,让人浮想联翩。 盛南伊一贯不走纯情路线,对他向来直言不讳,撩得肆无忌惮。 还记得谈恋爱那会,她不知从哪里看了些骚话,全用他身上—— 坐在他腿上:【哥哥的腿不是腿,是塞纳河畔的春水。】 搂住他的腰:【哥哥的腰不是腰,是夺命三郎的弯刀。】 摸上他的背:【哥哥的背不是背,是保加利亚的玫瑰。】 她能撩但人菜,没过多久就要缴械投降,不像傅承屹,只顾闷声干大事。 傅承屹绝非对这些话完全免疫,只是不走这种路线。 他言简意赅,直接压在她身上,凑到耳边,用最低沉磁性的嗓音说道:【我看你就是欠……】 后面有没有字,傅承屹从未言明,她倒是常常脑补。 毕竟,他就是那么干的,她也总是在一轮轮哭闹中沉沦。 别的不说,两人在那方面挺和谐。 时隔多年回想起来,竟还有些口干舌燥。 不是,她这是在干嘛? 盛南伊一把摘下眼罩,打开台灯,冲去洗手间洗了把脸。 大半夜的,想这些干嘛?想傅承屹干嘛? 盛南伊坐在椅子上平静了好一会儿,把奇奇怪怪的念头赶跑之后,又躺回床上。 然后开始了恶性循环——关灯、戴眼罩、想起傅承屹……身上的淤青。 不只是淤青,他身上好像还有几处伤疤。 奇怪,傅承屹也不是逞凶斗狠之人,哪来的伤? 像他那样的身份,出了什么事故,必会被大肆报道,她不可能没有耳闻过。 回想起商场那幕,心跳莫名加快。 傅承屹动作是真快,须臾之间,已经抱起她,还用身体挡住机器人,自己被撞出去,被撞到墙上,也没松开她。 在法院那次也一样,和曼莉故意推倒筱莹,让轮椅失控,也是傅承屹用身体挡住轮椅,也被撞到了墙上。 她其实听到了那声闷哼。 傅承屹、傅承屹、傅承屹,脑子里全是傅承屹。 唉…… 好不容易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了,也离不开傅承屹。 她割伤了傅承屹给她包扎,她烫伤了傅承屹给她涂药,她落水了傅承屹来救她,她坠崖了傅承屹陪她…… 盛南伊从梦中惊醒。 坐起来点开手机,还以为过去了多久,堪堪俩小时而已。 然而睡意全无,她也不想再睡了,不睡至少不会想起某人。 她打开台灯,靠在床上,看了几份工作汇报,签了几份文件。 这几天忙着孩子的事,她没有完整时间处理公司事务,今天来了兴致,不知不觉竟到了五点。 院长约好下午两点拜访,她想了想也不能顶着黑眼圈接待,强行把自己扔回床上,又一次辗转反侧。 一闭眼,全是傅承屹……和他的身子。 烦死了! 她爬起来吞了两片0号助眠药。 她今天没有焦虑不安,不需要服用抗焦虑的药物。 助眠药慢慢起了效果,她沉沉睡了过去。 一觉睡到自然醒,她伸了个懒腰,摘下眼罩拿起手机—— 像被雷劈,整个人都要裂开了。 14:20! 已经过了约定的时间。 傅承屹竟然不叫她起床?! 第190章 我们家确实是我先生做饭 盛南伊快速冲向窗边,临时改约的希望也落了空——院里停放着几辆车。 她对傅承屹的痛恨在这一刻达到顶点。 不是,傅承屹是不是有病啊? 这么重要的时刻,居然让她迟到,是何居心? 飞速洗漱完毕,盛南伊简单打了个底涂上口红,匆匆下楼。 客厅一片其乐融融。 傅承屹陪院长等人在聊天,不时有笑声传来。 ire趴在沙发上安安静静地看画册,听到动静,甜甜地喊她阿姨。 盛南伊心生愧疚,难得的放低了姿态,“抱歉,我……” 院长等人纷纷表示理解,“林女士,不必抱歉。傅先生已经解释过了,我们非常能理解您的心情。” 盛南伊听得云里雾里,瞪了傅承屹一眼。 这个男人不知又编了什么谎言搪塞。 傅承屹起身,环住她的肩膀让她坐下来,声音温柔,“亲爱的,你陪大家聊一会儿。” 傅承屹从未用这么甜齁齁腻死人的语气说过话,她直接起了一身鸡皮。 傅承屹低笑一声,看向院长,“不好意思,我去给她做点吃的,你们先聊。” 几人微笑地点头,在本子上记录。 盛南伊这才发现大家人手一个笔记本,一边聊天一边记录。 什么大场面她没见过?作为家长被审视的场面还真没见过。 搞得盛南伊有点紧张,不知如何开口。 反观傅承屹镇定自若,有条不紊地准备食材。 ire放下画册,好奇地跟过去,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聊着—— ire:“帅叔叔,你在干什么?” 傅承屹:“给阿姨做面面,ire要不要吃一点?” ire:“那你做的面面和jerry大叔做的一样吗?” 傅承屹:“我也不清楚,待会ire尝过后告诉我有什么不同,好不好?” ire:“好~” …… 院长是位五十多岁的白人女性,长相比较温柔,目光却也锐利坚定,应该是位刚柔并济的女性,连眼角的皱纹都彰显出温柔与力量。 她看向厨房的方向,“傅先生很受孩子们欢迎,他原本便是如此善谈吗?其实他刚来福利院时,给我一种距离感,还以为不好相处。” 说是来家里拜访,其实就是考察,院长的每一句都有深意。 盛南伊眸底划过一丝什么,温柔地笑了笑,“我先生他……是一个比较慢热的人。乍看起来清冷淡漠,相处久了,你会发现他人还不错,蛮会关心人照顾人的,还会提供一些建设性意见帮助你成长。” 要她像傅承屹那样谎话连篇她做不到,只能斟酌再三再脱口。 短发女老师抢先叹道:“是啊是啊,傅先生人真的很好,为我们福利院捐款捐物,还给出一份优化管理的方案,对福利院帮助好大!” 盛南伊还没来得及接话,她又感慨,“哇,好香啊!傅太太,你们家是先生做饭吗?我还以为东亚家庭都是女性做饭,傅先生看起来好像很熟练。” 剥好的新鲜虾仁放进滚烫的热油中,传来“滋啦滋啦”的声音。 顷刻间,虾仁与鸡蛋混合的香气,从厨房一路飘进客厅。 大家不约而同地望过去,给出赞许的眼神。 短发女老师一脸崇拜地望着男人高大的背影。 这个人走到哪儿都有迷妹相随,就是挺无语的。 盛南伊把桌上的果盘往短发女老师面前推了推,笑道:“我们家确实是我先生做饭,不过他也……” 盛南伊刚想说傅承屹也比较忙没什么时间做饭,又怕院长以为两人没时间陪孩子,临时换了一套说辞。 “不过他也……刚学会没多久。但是他人很聪明,什么事情一学就会,一点就通,比如说做菜,不知怎么就会了,手到擒来,如有神助。 他做饭很好吃,我想以后ire有口福了。” 院长笑着点点头,“傅先生确实很聪明,起初照顾孩子们吃饭休息,也有些无从下手,很快便能游刃有余。 人也耐心十足,那天william问他宇宙飞船要怎么遨游太空,他竟给小朋友讲了一整个下午,我都有些吃惊……” 关于这点,盛南伊无法反驳。 哪怕她问傅承屹一些无聊或没常识的问题,傅承屹也不会取笑她,每次都给出耐心的解答。 他们真的有很大不同。 盛南伊微微扯了扯唇,“我先生情绪比较稳定,遇事不慌,也不会感情用事,总会在第一时间想出解决问题的办法,让人比较安心。” 短发女老师立马星星眼,“哇,您和这样的人一起生活一定很幸福吧?” 幸福? 如此简单的字眼,却像未解之谜一样令人困惑。 幸福……好像一直离她十分遥远。 盛南伊又想起总是背对她的冷漠背影,大步走出病房,大步掠过她,任她如何望眼欲穿,也不闻不问。 心口猛地一窒,她微微蹙起眉头。 “亲爱的,面好了,来吃吧。”傅承屹端着汤面放在餐桌上,温柔地打招呼。 大碗是她的,小碗是ire的。 小家伙夹起一根面条轻轻吹着,圆滚滚的大眼睛盯着正在挑葱花的傅承屹。 ire:“叔叔为什么不要葱花?” 傅承屹:“因为阿姨不吃。” ire:“不吃你为什么要放呢?” 傅承屹:“因为阿姨只喜欢葱花的味道,却不喜欢葱花的口感。” 盛南伊:“……” 这人故意拆她台吧? 一会儿暴露她不守时,一会儿暗指她矫情。 盛南伊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去餐桌。 傅承屹把筷子递给她,招呼大家去楼上参观。 盛南伊狠狠剐他一眼,坐下来夹起面条,又想起她的行李都在客房,这不就暴露两人不同房的事了? 算了,傅承屹一个脑袋顶十个,一张嘴也能顶十张,随他去吧。 ire吃饭很乖,不需要特别照顾,她开始专心干饭。 说起来,她从没照顾过人,还真不知道要如何照顾小孩子吃饭。 院长说傅承屹亲自照料过孩子们,看来她从起点就被比下去了,不知如何扳回一局。 一大一小刚吃完面,院长等人也参观完毕,欢声笑语地下楼,还有人在夸照片拍得好好……大概是看到他们的结婚照了。 盛南伊觉得是时候表现一下了,主动揽下洗碗重任,端着碗走向厨房。 ire懂事地抽出湿巾把餐桌擦得干干净净,又摆好餐椅,走去厨房陪她。 盛南伊站在洗碗池前,有点无所适从。 洗碗布拿在手里,放到洗洁精泵管下,另一只手按下去。 一泵、两泵…… 也不知道该用多少,只是孩子正盯着她,客厅里又有好几双眼睛,她不好问,更不能露怯,随便挤了几下,开始洗碗。 这种简单重复劳动,本来就没什么技术含量。 她不做是因为不需要做,不是做不好。 摩擦过后,泡沫迅速从洗碗布上源源不断地涌出,几乎淹没了整个洗碗池。 洗洁精是不是放多了? 没关系,能洗干净就行了。 盛南伊一脸淡定,把大面碗洗干净后,又伸手去摸隐匿在池中看不见的小面碗。 “啪——” 清脆的声音传来,全世界都安静了。 第191章 傅承屹抓着她的手把剩下的半颗草莓喂给自己 傅承屹第一时间冲过来,抓起她的手,“有没有受伤?” 盛南伊面露尴尬,小小声,“没有。” 傅承屹微微蹙起的眉宇这才缓解,盯着洗碗池快要溢出来的泡沫,忍俊不禁,“两个碗用半瓶洗洁精?” 盛南伊面色阴沉。 她都这么难堪了,还打趣她,亏她在院长面前为他说尽好话。 盛南伊有几分恼羞成怒,抬手想去打他,又突然收回手。 两人都有一瞬的懵怔。 傅承屹走到池边洗碗,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揩起一团泡沫抹在她脸上。 ire瞪圆了葡萄眼,想笑又不敢笑,捂住了嘴巴。 盛南伊定定地看着他,清泉似的眸被厚重的雾气罩住。 参观的队伍集体站在门口,一个上年纪的老师打趣了一句,“哎呀,小两口的感情真让人羡慕,咱们也别打扰他们了。” 几人笑着回到客厅。 盛南伊抹去泡沫,什么也没说,转身要走。 傅承屹说:“草莓忘记洗了,我现在腾不出手,不然你洗一下?” 盛南伊站到另一个水池前,一颗一颗洗起草莓。 ire也站过来看她洗草莓。 盛南伊拿起一颗草莓,问:“ire,草莓用中文怎么说?” 小家伙摇摇头,这个问题超纲了。 盛南伊总算在孩子这里找到存在感,“草莓。草呢是小草的草,莓是莓果的莓,蓝莓、树莓、蔓越莓都是这个莓……” 小家伙似懂非懂地点头。 亮晶晶的眼眸宛若两颗黑曜石,充满旺盛的求知欲。 三人依身高排列,站在水池前,画面养眼和谐。 院长等人面带微笑,做着记录。 盛南伊笑容温柔,“这颗草莓看起来又大又甜,给ire吃好不好?” ire有点怯生生的,“我……我可以吗?” 盛南伊笑道:“当然可以,以后ire想吃什么都可以直接说……” 话音未落,手上的草莓被男人咬了半口。 饱满的红色汁液顺着纤白的手指往下淌。 用简单的震惊已经无法描述她的心情了。 她费解地看向傅承屹。 傅承屹神情自若,抓住她的手腕把剩下的半颗草莓喂到自己嘴里。 傅承屹对着孩子说,“那我帮ire尝尝甜不甜。” 又看向盛南伊,意味不明地笑笑,“挺甜的。” 盛南伊真的很想骂人,想再给孩子拿一颗。 傅承屹突然凑过来在她脸颊上轻轻啄了一口。 小家伙害羞地捂住眼睛,却从指缝里偷偷看着两人,笑容大大。 安静的客厅也传来一阵笑声。 盛南伊心跳陡然加快。 她今天起晚了,着急下来,忘记提前吃药了。 再说,谁都不会想到傅承屹会当众做出奇怪举动。 端草莓的手微微打颤,她做了深呼吸,想把私心杂念全摒弃。 手里的盘子被夺走,男人温热的手掌裹住她的,跟着她被拉出了厨房。 温和清越的嗓音响起来—— “不好意思,我妻子以前没做过家务,今天想在各位面前表现一下,结果……” 盛南伊还没从牵手的震惊中逃脱,又无缝衔接地跌入下一个震惊中。 不是,傅承屹有病吧?今天专揭她老底? 落座后男人的手也未松开,“她从小被照顾得很好,家人不舍得让她做家务。 你们看她这双手多漂亮,生来就是拉小提琴的手。” 盛南伊的手纤细白净,即便不做保养不做美甲,也足以让人羡慕。 院长笑容很和蔼,“原来林女士擅长小提琴,不知我们有没有这个荣幸……” “她的启蒙老师是我岳丈,岳丈不幸罹难后,我妻子也不再演奏,我深感遗憾。” 傅承屹说着,拿出手机打开一段视频。 女孩一袭红裙,坐在舞台正中央,纵情演绎。 秀发披肩,温柔缱绻,五官明艳,笑容明媚。 这是一场毋庸置疑的视听盛宴,表演完毕后掌声雷动。 几人对小提琴都不精通,无法专业评判,只是感叹可惜。 盛南伊:“……” 人一生中多少会经历大大小小的创伤,创伤修复也是人生的必修课。 傅承屹说她因为父亲离世不再拉琴,会不会显得她太脆弱了? 人家都是为母则刚,她却脆弱到不堪一击,让院长怎么放心把ire交给她? 盛南伊正组织着语言想为自己辩解一下,家庭法院的工作人员突然问道:“资料上说两位在四年前意外丢失了孩子,那在这几年中,有没有想过再生一个?” 放在桌下的手指微微蜷缩,心中的疑问被戳破,她多少有点无所适从。 她也跟随众人一同看向傅承屹。 与先前的淡定从容相比,傅承屹此刻面色稍显沉重。 灯光描绘出他深邃的轮廓,周身有些许清冷气息缭绕,更像平常那个他。 傅承屹沉吟片刻后才缓缓开口:“刚失去孩子时,我们两人的心情十分悲痛,没有再考虑过这个问题。 为了找孩子,也为了修复创伤,我们去过很多福利院,认识了很多孩子,他们都像ire那么可爱,像天使一样抚慰我们的心灵。 我和妻子都早早失去双亲,后来又失去孩子,比任何人都能深刻地体会到失去的痛苦,却也比任何人都渴望家庭的温暖。 经过慎重考虑,我们又要了一个孩子。然而,我妻子去年春天经历过一次恶劣的暴力事件,我们的希望再次破灭……” 盛南伊想过他会真假掺半地乱说一通,唯独没想过他会提她的禁忌。 瞬间有些心悸,呼吸不畅。 傅承屹抓着她的手,目光深沉,“毫无疑问,这又是命运给我们的一次重击。因为我没能在关键时刻作出正确决定,我们两人关系一度陷入僵局……” 盛南伊坐立不安,想抽回自己的手,反被攥得更紧。 她垂眸盯着木质桌面,拼命告诉自己,只要不听不看不去想,就不会被干扰,就不会在大家面前失态。 这里有很多人,她一定可以做到。 可字字句句都在往她耳朵里钻—— “从前遇到问题,我会首先想怎么解决对身边人更好,却忽略了他们真正需要什么。 直到最近我才意识到,什么才是生命中最重要的,什么才是最该珍惜的。 上帝给我出过很多难题,却还是没有彻底放弃我,让我在这个时候找到了ire,也希望我在乎的人还能给我一次机会。 我相信ire回来后一定能看到一个与以前不一样的我,一个努力珍惜你们的我。” 第192章 我离你远远的,你真的会开心吗? 他言辞恳切,清俊的脸庞漫出几分忧伤,在场人员无不动容。 盛南伊尽管盯着桌子,却感觉灼热的目光深深将她笼罩。 胸口有不小起伏,指尖微微发颤。 相较于短发女老师已经眼圈泛红,泫然欲泣。 院长看起来平静许多,眼神坚定有力,淡淡地道:“人生就是一个不断攀登的过程,上坡固然吃力,下坡也不见得轻松,但我们总会有所收获。” 盛南伊晃神了,谁的话也听不进去。 只能感觉到包住自己的那双手掌温热有力。 小时候母亲也喜欢这么包住她,上台表演前父亲也会这么包住她。 可傅承屹从来不会。 因为傅承屹一直牵着她,她好像失去了所有感知,只能感觉到他掌心的温度。 直到院长离开前,给她一个拥抱,“我很庆幸你们走出了过往的乌云,愿上帝保佑你们一家能尽快团聚,幸福团圆。” 她总算松了口气,心情平复下来,挥手作别。 正值日落,漫天云霞,绚丽多彩,很是美好。 唇角不觉间轻扬,夕阳为她镀上一层金光。 吹弹可破的肌肤,红润饱满的红唇,无限温情的眼眸,胜过世间最美的夕阳晚霞。 傅承屹喉结滑动了下,眯了眯眼,掌上她的后脑勺,薄唇覆了上去。 她的唇微凉,却娇软,惹人流连,他下意识加深了这个吻。 灵活地撬开她的唇齿,往更深处探寻。 盛南伊惊恐地睁大了双眼。 努力维系的平和一瞬被打乱,她几乎就要失控。 男人发觉她呼吸急促后立马松开了她。 盛南伊手起掌落,疾步往屋里走去。 傅承屹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跟了上去。 盛南伊一回房间就开始收拾行李。 傅承屹把行李箱合起来,“盛南伊,我为刚才的行为向你道歉,是我冒犯到你了。可是结果还没出来,你能不能……” 盛南伊已经冷静下来了,眼神语气都很凉薄,“需要我们配合的环节已经结束了,我搬出去并不会妨碍到结果。” 傅承屹无法反驳。 盛南伊态度坚持,他也没有阻拦,拿了车钥匙等她。 盛南伊自己叫了车,车子一时半会来不了,她就在门口等,不停加价叫车。 等车子来了,傅承屹也准备好自己的行李箱放到车上,一直跟着那辆车。 盛南伊习惯了住豪华酒店,这里地处偏僻,她让司机一直开到繁华的街区。 傅承屹一路相随,就住在她房间的隔壁。 她有点饿了,让酒店送餐到房间。 吃着吃着,情绪莫名低落,她甚至分不清由何而起。 可能屋里太闷了,她穿上风衣打算出去透透气。 刚走进电梯,隔壁的房门也开了,傅承屹一路跟着她。 洛杉矶属于地中海气候,冬季温和多雨。 今天没下雨,可毕竟在冬季,昼夜温差有些大,风有些凉,她把自己往风衣里缩了缩。 繁华的街景渐次落在清凌凌的眸子中,就像匿入深潭,激不起任何水花。 她漫无目的地在街头走着。 不到十点,街上还有不少人,突然她的脚腕被人攥住,没有防备地叫出声。 步行街的长椅下方爬出来一个流浪汉,人很邋遢,醉醺醺的,冲她笑。 只是一个字尚未出口,已被傅承屹踹回去了。 盛南伊本就忧心忡忡,着实被吓得不轻,皱着眉,任凭男人拉着她往前走。 走到宽阔的地方,傅承屹才松开她,语气有些严肃,“你是小孩子么?跟我置气就要伤害自己?” 眼底的情绪掩在昏暗不明的光线中,她语气淡漠得像四散而去的风,“请你搞清楚,我只是在正常散步,是他要来骚扰我的。 你不去骂他,反而骂我,受害者有罪论?” 傅承屹面色没有缓和,“因为我阻止不了他人产生恶劣的想法,只能寄希望于你能保护好自己不被伤害……” 盛南伊冷笑,“傅承屹,最没资格说这种话的人就是你。” 她转身便走。 傅承屹上前抱住她,把她裹进自己的大衣中。 风衣里只有碎花薄裙,被风一吹,由内而外散出寒意。 冰冷的身体突然被滚烫的气息团团裹住,像寒冰浸入热水,无处逃匿,只有融化。 而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融化,感受到自己的无力。 心脏像被攥住,她的呼吸一波急促过一波。 “傅承屹,你放开我。”她开始挣扎,“我说过,你离我越远,我就越安全。” 离开砚城三个月,她没碰到过这种恶意的骚扰,情绪也没有这么频繁地失控。 她想逃离。 傅承屹却紧紧扣住她的肩膀,强行让她转身与自己面对面。 他俯首,鼻尖几乎要碰上她的,漆黑的眼眸凝着她,“我离你远远的,你或许会更安全,可你会开心吗?你要是开心,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幽深的黑瞳里跃起一簇光,越发灼热。 他的声音分外低沉,有哀痛迅速蔓延。 他的怀抱紧密霸道,气息炙热,无孔不入,让她痛苦不堪,简直无法喘息。 盛南伊不由分说地抬起右脚,狠狠踢过去。 “啊~~~” 痛苦的哀嚎从她口中溢出。 疼得眼泪都渗出来了。 她忘记自己抬的是受过伤的右脚。 傅承屹立马蹲下来查看,面色冷沉,将她打横抱起来,“我送你去医院。” “不用,我房间有止痛药。”见他停下来,她只能硬着头皮解释,“去医院也是打个止痛针,不见得比我的特效药管用。” 这里是步行街,不好拦车。 傅承屹一边阔步走一边拦车,最终还是走了回去。 盛南伊一路上只是紧紧闭着眼睛,没有讲话。 两人的温度交融,气息缠绕,她已在崩溃的边缘,只能死咬牙关克制情绪。 傅承屹把她放回床上,走向行李箱,“你的药在行李箱里吗?” 等盛南伊强行撑住自己下床走来时,傅承屹已经从行李箱里拿出来那个黑色收纳袋了,正要打开拉链。 一路上绷紧的弦彻底断了! “不要!”盛南伊冲上去夺过收纳袋,人却狠狠摔在地上。 第193章 盛南伊,从今往后我会一直陪着你 统一大小的药瓶也滚到地上,七零八落的。 与她同样狼狈。 傅承屹蓦然一怔,跟着上前扶她。 盛南伊却飞快爬去把药瓶全收进袋子里,手里攥着唯一带有原标签的止痛药。 心好似被重重地蛰了一下,又疼又麻。 他蹙紧眉头,却也没说什么,去倒水。 盛南伊竟已生吞完药片爬上了床,还把自己完整埋进被子里,弓起的身子微微发抖。 他下颌线紧绷着,幽深的黑瞳唯余落寞,涩声道:“盛南伊,我们谈谈。” “出去。” 傅承屹抬手去掀被子,盛南伊仿若受惊的小鸟,颤抖不止。 被子外的手也微微抖动,傅承屹不敢再碰,拿过收纳袋,取出一瓶药倒在掌心,眉毛失控地跳了下。 他让人查了盛南伊的病情,也详细了解了她在服用的药。 这个药他不认识,想必就是那个副作用尚不明确的新药。 再开一瓶还是不认识,眸底越发晦暗。 好在第三瓶开出的是地西泮片,常见的抗焦虑药。 傅承屹端着水杯,用哑到几乎听不到的嗓音哄道:“盛南伊,吃药。” 这个声音与记忆中攀爬出来的无数道声线重叠,疯狂摧毁着她。 盛南伊咬住被子,隐约察觉自己要开始四肢抽搐了…… 她噌地出来,找到5号药,哗啦啦倒出几片。 傅承屹忙抓她手腕,“这个不可以。” 盛南伊置若罔闻,一口含进嘴里。 可服药太晚,她四肢开始抽搐,再次钻进被子里盖住脸。 她不想被他看到自己发作的样子,可他不走还一直叫她。 盛南伊咬住被子,泪水肆虐。 眸底痛色飞快涌出,傅承屹将她与被子一同搂进怀里,“盛南伊,我在,我一直都在。” 起初,和筱莹那番话确实让他有所触动,却并未后悔这个决定。 毕竟再有一次机会,他也会毫不犹豫选择同样的道路。 只是后来,只是现在……她的数度失控,她的痛楚,让他狠狠动摇。 和筱莹骂得对,是他狂妄自大,是他自以为是。 他只是在简单权衡过后,选择了一条对他来说最得心应手的路。 那是一条捷径。 或许对她来说,伤害更大。 “对不起。”他紧紧箍住她,嗓音压得极低,“盛南伊,从今往后,无论发生什么,你都是我的第一选择,我会永远坚定地站在你这边,一直陪着你……” 他来来回回重复了好几遍。 一遍胜过一遍的沙哑,一遍胜过一遍的坚决。 而她不慎跌入暗夜的大海,四周一片漆黑,犹如绝望的黑洞。 深夜的海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潮涌动,随时能吞没一切。 而此时一根浮木漂到面前…… 她逐渐平静下来。 又过几分钟,她探出脑袋,虚弱却冷静,“放开我。” 她拿着换洗的衣服走向浴室,“你可以走了。” 傅承屹坐在床上看着她,“等你出来我再走。” 她现在的状态,让他很不放心。 刚才那番话,也不知她听进去了没有。 “你先走我再去洗。” “你先洗好我再走。” 两人语气都很平和,可即便没有视线接触,气氛已然胶着。 盛南伊停了几秒后走进浴室,坐在马桶上,打开水龙头。 捂住脸,泪水又从指缝中溢出。 等泪干了,她关掉水龙头,还是坐在马桶上,双眸空洞。 水流停了好一会儿人还没出来,傅承屹惴惴不安地去敲门,“盛南伊,你还好吗?” 她不应,他又道:“再不讲话,那我进来了。” 他开始旋转门把手,盛南伊突然崩溃,“为什么一定要逼我?” 门没开。 东西却噼里啪啦地砸过来。 门上的玻璃碎掉,飞溅而来的玻璃渣在男人脸上划了一道。 他浑不在意,从碎隙中静静凝着洗手间里的女人。 她疯狂发泄,看见什么便砸什么,一边砸一边哭,像极了他要离婚那天。 也是过了好一阵才停。 也是精疲力尽后才停。 不同的是,她比那会安静,坐在地上抱着双腿呆呆坐着。 明亮的光线照在明艳动人的脸上,呈现出的却是清冷破碎感。 双眸没有焦点,整个人毫无生机。 傅承屹的心也跟着一抽一抽的,推门进来,“地上全是玻璃,你别乱动,我抱你出来。” 盛南伊不说话,只是抬起头。 他受伤了,脸颊、脖颈、手背都被玻璃划伤了。 “傅承屹,你受伤了。”哭过后的嗓音有几分沙哑。 “嗯。”他声音很低,听不出什么情绪。 “我说你在流血。” “那你配合一点。我只有先把你抱出去,才有心情去处理。” 盛南伊没说话,算是默许了。 傅承屹把她抱去自己的房间。 “你那里没法住人了,我先把你行李拿过来。我这里基本没动过,你可以放心用,想洗澡就洗,不想洗就睡觉。” 发泄过后,盛南伊精神不济,难得配合地点了点头。 傅承屹刚离开,她差不多就睡过去了。 只是一直做梦,梦里一直有血。 她又梦见了那场车祸—— 血从玻璃窗缓缓流下,越流越慢,像开启了生命倒计时。 她想给傅承屹打电话,却动不了,有人趴在车窗上说着什么,她听不清。 那一张一合的嘴巴让她犯困,耳边似乎传来一道熟悉的嗓音,略显焦灼…… 来的人竟是傅承屹,他打开车门把她救出来,她的血染红了他的白衬衫。 她还梦见了乔雅昕坠楼—— 她浑身是血地往前爬,想去一探究竟,傅承屹却捂住她的眼不让她看,还撕碎衬衫为她包扎,送她去医院,她的血又染红了他的白衬衫。 她也梦见了洛杉矶的枪击—— 傅承屹和匪徒狂战,最后手臂受了伤,白衬衫也被染红了。 梦里有很多很多血,从她身上流出来的,从乔雅昕身上流出来的,从他身上流出来的,全染在他的白衬衫上。 晕染成大片大片的红,像妖冶的红玫瑰,像危险的红色曼陀罗…… 反复出现过的梦魇,今天却并未让她感到惊慌。 盛南伊安静地醒来,房间仍开着灯,昏黄的光线,莫名令人心安。 傅承屹坐在椅子上,手臂撑着额头放在床上。 他又骗了她,根本没去处理伤口。 心脏莫名抽搐一下,盛南伊眯眼望着天花板。 酒店漂亮的水晶灯,有着繁复的设计,像她理不清的思绪。 她觉得自己养不好了。 第194章 傅承屹,太晚了,我已经不想要了 在砚城养不好,在洛杉矶养不好,在墨尔本在悉尼也养不好,甚至越发糟糕。 她大概会变成终生难愈的1\/3。 因为几经周折,她竟悲哀地发现—— 她想要的无非是傅承屹也能奋不顾身地爱她一回,也能毫不犹豫地选她一回。 与她那般爱得疯狂,爱得热烈,不计代价,义无反顾。 哪怕燃烧过后只剩灰烬,她也想亲眼见那爱情的烈焰也曾熊熊地燃烧过,也曾吞噬过一切。 那份渴求竟在不知不觉中变成她的执念。 她分明是个被宠爱滋养着长大的孩子,不缺爱。 即便失去双亲,还有伯父堂哥宠爱,还有很多人把真心奉上求她逼她接受。 为什么唯独舍弃不了这一份? 那个人但凡给她一点温暖一点承诺,她便自毁辛苦铸就的城堡,蠢蠢欲动。 昨晚当他抱着她反复重复那句时,她又一次动了那个念头。 却又清醒,她没有再从万劫不复的深渊里爬出来的机会和勇气了。 她不能一直自私,她还有ire,还有整个盛世。 傅承屹睡得极浅,她一动他便醒了,嗓音嘶哑却又温柔,“醒了?有没有不舒服?” 盛南伊摇摇头,穿了鞋子往门口走去。 目光触及她清冷的面色时瞬间黯然了许多,傅承屹跟上来,“盛南伊,其实我一直都很……” 她微微侧了下脸,神情隐在门口晦暗不明的光线中,十分模糊。 语气低缓却又坚定,“傅承屹,太晚了,我已经不想要了。你对我是亏欠也好,有情也罢,都留给ire吧,我现在只希望她能好好的。” 白色睡衣衬得她背影分外单薄,宛若纸片一般随时能被风吹走。 —— 下午一点,望安集团会议室。 董事一一列坐,表情严肃认真。 张枫难得露面,正襟端坐,戴着副金丝眼镜,温文尔雅。 程斌卡着点邀请傅承屹参与视频会议,没有接通。 面色微变,打电话过去也没通。 奇怪了,明明十分钟前还联系过的。 他佯装镇定,“抱歉,董事长,傅总可能……可能这会正在忙,要不咱们先开始?” 张枫微微点头,难辨喜怒。 左手边的白董事冷嗤一声,“忙?他在忙什么,整个公司谁不清楚? 咱们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平时为了个女人不露面也便罢了,今天是什么日子,分不出轻重缓急么?” 几位董事纷纷帮腔应和—— “听说傅总有小一月没来公司了,难道不在瑾市?” “我怎么听说那位失踪很久了,股价都跌得撑不住了。” “傅总到底还是年轻……” “咳咳,董事长,我真不是挑刺,傅总今天不露面实在说不过去。” 程斌不好争辩,一直赔笑。 章然莞尔一笑,“各位董事误会了,傅总最近都在洛杉矶的分公司,接触到一个重要客户,应该能带回一笔非常雄厚的投资。程斌,我说的对吗?” 程斌眉头突突跳着,他抬手搓了一下,干笑两声:“对,对。” 说多错多,他选择沉默。 可章然怎会清楚傅总的动向? 年前最后一场董事会会议在傅承屹缺席的情况下召开,通过了若干会议决定。 有张枫亲自坐镇,也没谁有异议。 只有程斌坐立难安。 他瞧着端坐在首位的董事长红光满面,一点也不像从前身体不好的样子。 董事长近来频频露面,究竟是为了什么? —— 与此同时,在洛杉矶的一间酒吧里。 盛南伊施施然走进去,选了处幽静的卡座坐下,点了杯玛格丽特。 傅承屹离她隔了两个卡座,将她的举动尽收眼底。 酒很快送上来,他瞬间有点坐不住了,刚要起身,盛南伊却放下了酒杯。 她差点忘了,吃药需要戒酒。 从前还能喝酒买醉暂时忘却不快,现在却要一直清醒地痛苦。 她又坐了一会儿才离开,傅承屹还是跟在后面。 这几天两人关系一直不咸不淡的,偶尔会一起去福利院看孩子,私下又没什么交流。 好在,福利院的审核结果出来了。 院长说等明天办完欢送会,就可以带走ire了。 盛南伊兴奋得一晚上没睡,想找个人分享喜悦,打开手机发现无人分享,又默默按灭手机。 不想以糟糕的状态迎接ire的第一声“妈妈”,盛南伊想早点睡,打开药瓶又默默关上。 她得控制一下了。 欢送会在下午举行,两人备了好几车礼物,吃穿用度应有尽有。 还额外向院长提出申请,为孩子们准备了晚餐。 betty为ire精心打扮了一番。 小家伙穿了条粉色蛋糕裙,戴着顶皇冠,像极了公主。 她五官生得极其标致,粉雕玉琢一样,又乖巧听话,十分惹人喜爱。 福利院的老师们都很不舍,但想到她能回归到幸福有爱的家庭,又真心为她高兴,精心准备了礼物。 ire虽然安静,人缘却很不错,小朋友们围成一圈,抢着跟她说话。 在福利院,孩子们自小接受的讯号便是离开的孩子最幸福,大家要欢送。 ire更是院里最乖的小孩,她高高兴兴地参加欢送会,高高兴兴地吃完饭,高高兴兴地和大家挥手告别,却在坐进车里的一刻默默流下眼泪。 人安静,哭的时候都安静。 她垂眸坐在儿童座椅上,长长的睫毛上挂满晶莹,小手不停搓着,却不出声。 盛南伊心疼得摸她小脑袋,“宝贝,是不是舍不得老师和朋友?那以后妈妈经常带你来看他们,好不好?” 小家伙原本自己哭一会儿就好了,突然被人安慰,瞬间泣不成声,哭得那叫一个伤心欲绝。 盛南伊哪里见过这种场面? 她越哄,孩子哭得越凶,眼巴巴望向傅承屹。 傅承屹停下车,从后备箱里翻出一个小熊塞给ire,又抱着她哄了一会儿。 小家伙哭声止住了,还是一抽一抽的。 盛南伊瞧着小熊身子瘪了,衣服又破又烂,嫌弃地皱眉,“ire,这只小熊破了,我们扔了吧?” 说着就要从ire手里拿过来,ire哭着抱紧了小熊。 盛南伊一脸不解。 她虽然不会过分讲究吃穿用度,但到底过惯了养尊处优的生活。 东西基本都是走到哪儿买到哪儿丢到哪儿,标准不会低,对ire更想好好补偿。 betty收拾的孩子行李她不想要,只是还没来得及拒绝,傅承屹已经放进车里了。 耐不住孩子哭,她只能哄道:“妈妈的意思是再给你买新的,买好多好多……” 傅承屹眸底划过一丝失望,嗓音稍显低沉,“这是她的阿贝贝。” “阿贝贝是什么?” “一种恋物情结,简单来说就是陪伴很久会让人依恋带来安抚的旧物,这个小熊在福利院一直陪着她,你不知道吗?” 第195章 早上醒来发现claire不见了 盛南伊瞬间哑口无言。 孩子出生后,她一眼都没看过,又怎么会知道? 她从来就不是个操心的命,周围的人一个比一个心细,也用不着她操心。 现在被傅承屹这么一点,心口愧疚泛滥成灾,简直要溺毙了。 好在傅承屹一向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让她打给betty,同时转移了孩子和她的注意力。 在betty和几个老师的轮番安慰下,ire终于雨转晴,饶有兴致地望着窗外。 甜糯糯的嗓音逐渐活跃,一会儿问问路灯,一会儿问问车子,叭叭不停。 有些问题实在让盛南伊头大,好在傅承屹从不让问题落地,深入浅出地解释,耐心十足。 盛南伊越发沮丧,她对孩子的关心太少了,居然从未看过育儿知识,也不懂孩子的世界。 她好像……全方面地被傅承屹比下去了。 倘若傅承屹要争抚养权,她会输得一塌糊涂。 下车时,盛南伊抢先抱起睡着的小家伙。 孩子四岁十个月大,抱在手里有些沉,她却不敢放手。 傅承屹望着离开的背影,意味深长地笑笑,刚把行李送到门口,便被下了逐客令。 也罢,都累了。 洗漱过后躺进被窝,烦心事又涌上心头。 孩子的出现必然引起轩然大波,本就低迷的股价更是不容乐观。 眼下顾不上太多,四年前就该承担起的责任还是要扛回肩上。 小家伙睡颜安然,脸蛋白白净净。 睫毛浓密卷翘,比她的还要长,一想起她忽闪着大眼睛瞧她,心都化了。 微微打卷的发来自外婆家的遗传,长在她身上是魅,长在小家伙脑袋上就是可爱,让人想rua。 她爱不释手地摸着,又爱不释口地亲着,空落落的心被填满了。 完整了,她会好的。 噩梦却没放过她。 一会儿乔雅昕要掐死她,一会儿傅承屹要抢孩子,一会儿面临千夫所指,最后乔雅昕和傅承屹一起来抢孩子。 乔雅昕说:“你那么有钱连个孩子都养不起吗?还是你根本就不想养?” 傅承屹说:“既然不想养,那我带走吧。” 傅承屹抱着孩子大步离去,乔雅昕突然伸出一双手掐住她的脖颈儿…… “啊……” 盛南伊挣扎着醒来,大口喘着粗气,发现自己只是做梦。 灯还亮着。 她睡觉会戴眼罩,偶尔会忘记关灯。 擦去薄汗缓了一会儿后,她发现孩子不见了,另一侧的被窝都是凉的。 顿时心慌,“ire!” 在套房里转了一圈,声声喊着,均无回应。 傅承屹的门也敲不响,他果真把孩子抢走了? 盛南伊打前台电话要求调监控。 酒店高度重视,派经理速来处理。 说话间电梯门打开,一身休闲装打扮的男人牵着一个水灵灵的小女孩走出来。 男人高大英俊,小孩粉雕玉琢,十分养眼。 却像玻璃渣嘣进她眼里,刺得鲜血直流。 ire笑着跑过来,举起打包好的早餐,“妈妈,我有给你带三明治哦~” “啪——” 盛南伊无情打落,冷冷走进房间。 一次主动换来终身外向。 小家伙委屈得眼泪盈眶,却不敢掉下来,默默捡起早餐拿在手里,无所适从。 老师说不可以浪费食物,可老师也说家长喜欢乖孩子。 她被领养走的第一天就惹妈妈生气了,怎么办呐? 傅承屹简单跟经理了解事情经过后,带着孩子进门。 下一秒,盛南伊手上的抱枕接连砸过来。 “傅承屹,这才是你真正的目的吧?” 傅承屹眸色转暗,让小家伙等在客厅,拉她进了卧室。 拿出字条,“孩子饿了,我带她去吃早餐,也给你留了字条。” 为时已晚,情绪无法压制,“留个字条就可以带走她了?你的字条是圣旨还是免死金牌?你今天可以不经过我允许带她去吃早餐,明天也可以不用知会我便把她带走藏起来……” 傅承屹做出“嘘”的手势,“冷静一下,孩子还在外面,你这样会吓到她。” “吓到她?”盛南伊忽然笑得诡异,“这样不是对你更有利吗?或者说,你根本就在等这一天吧? 等我失控等我发疯,这样孩子就会完全依赖你,根本不想靠近我这样的母亲!” 她在房间暴走,把行李箱乱翻一通,抓起黑色收纳袋扔过去。 “根本没必要那么麻烦,你直接拿这个去告诉他们,我有精神病,没有抚养孩子的资格就好了!” 幽瞳中的痛色呼之欲出,傅承屹上前紧紧抱住盛南伊。 她反抗几下没有挣脱,也便听之任之了。 她好累,又好无力。 傅承屹眸色冷暗,“盛南伊,我从没想过跟你争夺抚养权,两个月之前,我甚至不清楚孩子的存在。没尽到做父亲的责任,也没体会到怀孕生育的痛苦,我有什么资格跟你争? 伊伊,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你有情绪尽管对着我发,你打我骂我都可以,但尽量不要当着孩子的面,好不好?ire本就有点敏感,你这样会吓到她。” 盛南伊扭头看向客厅,毛茸茸的小脑袋一晃,消失在门口。 她心中苦海翻腾,莫名烦躁,冲进浴室。 小家伙被发现后端坐在沙发上,大气不敢出,傅承屹蹲下来摸她脑袋,细声细气地道:“ire,不怕,刚才妈妈没看到我们留的字条,担心你被坏人带走,所以特别着急。 以后出门要征得妈妈同意,不要再让她担心,好不好?” ire懂事地点点头,还跟着傅承屹一起收拾好房间。 捡起黑色收纳袋,他神色一滞,一一打开药瓶查看,眉宇缓和些许。 还好这几天,她吃的不多。 —— 等盛南伊调整好状态从洗手间出来时,ire第一时间跑过来抱住她的腿,笑脸盈盈地问道:“妈妈,爸爸说今天是除夕哦,是一家人团圆的日子,我们一起去唐人街好不好?” 盛南伊瞥了眼沙发的方向,男人长腿交叠,好整以暇地凝着她。 紧锣密鼓地走流程,原来是等这一天。 她才没兴趣跟他过节。 可小家伙穿着唐装,脑袋上顶了两个圆滚滚的发髻,活脱脱像个年画娃娃。 又黑又亮的葡萄眼扑闪扑闪地望着她,不去也不成,她弯唇的同时点了点头。 小家伙兴奋地跑去给她拿衣服。 是亲子装,大红色的唐装,还有头饰。 她又冷眼睨了沙发那边一眼。 他真的抓住了她对孩子愧疚和想要好好表现的心理。 行吧,盛南伊几乎没有犹豫地换上衣物。 一向安静的ire今天有点兴奋,话多起来,临出门又问:“为什么只有我和妈妈穿呢?爸爸呢?” 第196章 我许的愿望是以后的生命里没有你 这句话问得盛南伊心里直发怵。 再一再二不再三再四,他们已经扮演过很多次夫妻了,再扮下去不只有ire会当真。 盛南伊打算跟ire说清楚。 刚蹲下来,傅承屹却道:“因为爸爸今天只做摄影师,负责为你们拍照。” 傅承屹举起手里的相机,很有说服力。 ire兴趣瞬间转移到相机上,问东问西,两人牵手往电梯走。 盛南伊没琢磨明白他的意图,只能跟上去。 明天再说也是一样的。 洛杉矶的唐人街尽管不如旧金山那么名声在外,却也历史悠久,一到节日,氛围十足。 一排排大红灯笼高高挂起,映红了中式的牌楼,接天连日,分外喜庆。 各地小吃应有尽有,此起彼伏的吆喝声让人仿佛回到了国内。 盛南伊突然想起大学时,和筱莹有一天来音乐学院找她,说去个好地方,就是去了大学附近的小吃街,她们撒了欢儿地吃,拉了好几天肚子。 一晃,七八年过去了。 她也很久没来过这么热闹的地方了。 ire出生后就没见过这么多人,怯生生地抓着两人,掌心出汗不断。 傅承屹见她怕,索性抱着她。 孩子没兴趣,盛南伊更提不起兴趣,一路沉默。 幸好午饭后小家伙适应了外面的生活,又开始对万物好奇。 盛南伊可算逮到塑造温柔好说话形象的机会了,ire对什么有兴趣,她便买什么。 动作之快,令傅承屹望尘莫及。 也完全扼杀了他想要阻止的念头。 愉快地跟在后面,负责拎东西、拍照。 母女两人穿着同款衣服,一人手持一个,笑容满面。 那糖好像全化在他心里了。 街景热闹,氛围浓厚,三个人整整逛了一个下午。 走哪儿吃哪儿,等到年夜饭上桌时,肚子里都没空地儿了。 夜幕下的洛杉矶,有着完全不同唐人街的繁华,高楼林立,霓虹遍布。 可惜小家伙正昏昏欲睡,无心看风景。 傅承屹一路开到别墅,把车停在门口。 盛南伊冷着一张脸,没有下车的打算。 傅承屹打开车门,捏捏ire的小脸蛋,嗓音低沉又温柔,“宝贝,爸爸有礼物送你哦~” 小家伙惺忪地睁开眼,奶声奶气地道:“有礼物的话,ire就不困了哦~” 傅承屹笑着抱起她,又对盛南伊说:“耽误不了多久,一会儿再回酒店。” 盛南伊没下车,打开手机。 这个点国内都大年初一了,微信、短信、邮箱早已被新春祝福轰炸了个遍。 她挑了几个紧要的人回复,送祝福也算报平安。 还翻到小赵的请示,问她要不要录个新春祝福。 她是董事长,往年元旦春节都会录祝福发给员工。 今年实在没顾上,周边乌漆嘛黑的,也不合适。 发个祝福消息应付一下吧。 她身居高位,溜须拍马听惯了,真要说了反而也记不得,想从网上找点灵感。 车外突然响起燃放烟花的声音。 透过车窗望出去,烟花在半空绽开,像给黑夜施了魔法,将黑夜燃成流光溢彩的画。 烟花不断,造型百变。 普通的,繁复的,花朵的,动物的……点燃了夜空,也点燃了笑声。 盛南伊是被ire笑着拉到别墅外面的空地上的。 彼时,傅承屹刚点燃了两支仙女棒,递过来。 烟火照亮他的脸,英气的眉宇舒展,染了些许笑意,清俊的面容中带着一丝柔和。 胜过初见,他匿在人群中,站在光影交错处,清冷矜贵,不染凡尘。 神思间,花火四溅,两支仙女棒燃放殆尽。 傅承屹冲她笑了笑,又点两支。 盛南伊接过来全给了ire,小家伙第一次玩,兴奋得原地转圈圈。 傅承屹把剩下的给了盛南伊,又去摆放烟花了。 烟花筒一字排开,约莫得有二三十个,他拿着点燃的小木条一溜儿小跑全部点燃。 “砰……砰……砰……” 二十七个烟花渐次绽放。 最闪耀的金色,好似二十七颗太阳渐次升空,照亮了整片夜空。 像旭日,一颗颗凝结着新生的饱满的希望。 ire兴奋得大喊。 “这叫逐日,据说逐日升空时,许下的愿望都能成真。” 磁性的嗓音,被烟花与风裹挟着砸过来,竟有几分蛊惑的意味。 盛南伊睫羽轻颤,视线渐趋模糊。 二十七。 过完年再过一个多月,她就满二十八了。 ire闭起眼睛许愿,又偷偷睁开一只眼往上瞟,生怕烟花消失。 那烟花持续升空,久久未灭。 傅承屹没大张旗鼓地许愿,可望向半空的目光虔诚。 盛南伊没许愿,只是拍了视频发过去。 新春祝福这不就有了——【新的一年祝大家愿望成真,祝盛世国际如日中天!】 太多新鲜事物挤占了小家伙的脑袋,一上车便睡了。 傅承屹抱她送回房间,临走前问她:“你刚才许了什么愿?” 见她不语,笑道:“我许的是希望以后每一年的今天,都能陪你和孩子一起过。” 盛南伊莞尔,“巧了,我许的是,我以后的生命里都没有你。” “盛南伊……” 冰冷果断的关门声阻隔了他想说的。 傅承屹对门苦笑,为什么孩子回来了,两人的关系反而降到冰点。 真把他当成抢孩子的了? —— 次日一早,两人带孩子去办手续,ire也有了新名字——盛乐曦。 曦,有破晓、天亮之意。 乐曦,寄托了她对孩子最简单的祝福——希望小家伙能一扫阴霾,永远快乐,充满希望。 回国的手续还要一段时间,国内也在放假,她打算先带孩子在美国逛逛。 家长都想在能力范围内给孩子最好的,而她能给孩子世界上最好的。 逛商场时给ire买了不少玩具和衣服,意犹未尽。 又经过一家店,店员热情招呼他们试穿新上的亲子装,嘴很甜,把三人全夸了一遍。 盛南伊听舒服了,带孩子试穿。 白粉色的棒球服,穿在玉容粉面的母女身上,叫人眼前一亮。 镜子前的大人小孩都满意。 ire突然拧起小眉头,看向不远处,“爸爸为什么不穿呢?老师说男生也可以穿粉色哟~” 白皙的脸蛋上波澜不惊,盛南伊蹲下来给小家伙系扣子,平静地道:“宝贝,爸爸和妈妈原先是一家人,现在不是了,所以不能穿一家人才可以穿的衣服哦~” 小家伙cpu都给干烧了,“为什么不是了?” 傅承屹阔步走来,“因为爸爸犯了错误,妈妈不肯原谅。” ire看向傅承屹,“那爸爸给妈妈道歉了吗?” 第197章 不是所有对不起都能换来一句没关系 盛南伊给孩子整理衣服的手有一瞬凝滞。 连带着傅承屹望来的目光也停了一会儿。 气氛忽然冷却。 ire晃着小脑袋看向傅承屹,“爸爸,你还没回答我,你有没有给妈妈道歉?” 盛南伊转过她的脑袋,捋着她的小辫子,“宝贝,不是所有对不起都能换来一句没关系。” 如果那晚抱着她时说的那句不算,傅承屹没有道过歉。 也是,傅承屹万事尽在掌握,怎么会做错? 错的是她才对。 小家伙费解,“可是老师说知错能改才是好孩子,那天joe踢到我,你也告诉他不管踢到的人疼不疼,都需要道歉的啊!” 盛南伊笑着摸她头,“那joe踢球踢到你,你现在还疼么?” 小家伙摇摇头。 盛南伊又说,“对啊,因为有些伤害不痛不痒,很快就能过去了。可有的伤害就像刀子捅在心口上,时隔多年还会疼。” “妈妈受伤了吗?”莹白的小脸蛋立刻紧张起来,抱住她,“那ire帮你呼呼,我上次挤到手指,betty老师给我呼呼我就不疼了。” 小家伙鼓起腮帮子,拼命给盛南伊呼呼。 扬起的发丝引得她颈间发痒,也没了脾气,粲然一笑,五官明艳张扬。 ire吹得精疲力尽,“妈妈,你的伤口还疼不疼了?” 盛南伊揉着她的小脑袋,“不疼了,只要ire一直在妈妈身边,妈妈就不会疼。” 说着意味深长地瞥了傅承屹一眼。 —— 买完衣服后,两人带着孩子在商场的儿童区玩。 孩子刚进去玩蹦蹦床,和筱莹便来了电话,她躲去一旁接听。 哪知和筱莹大半夜不睡觉就想跟她聊,只能眼神示意傅承屹看好孩子,走进咖啡厅。 话了半小时家常,和筱莹还没有要结束的意思,兴致勃勃地给她看新拍的婚纱照,还让她帮忙选一个当迎宾照。 一想起新郎是陆斳珩,盛南伊顿失兴趣。 只是她年前没参加和筱莹的订婚典礼,多少有点愧疚感,勉强翻了几张。 不得不说,人靠衣服马靠鞍,陆斳珩打扮一下也不是不能看。 不同于订婚的仓促,婚纱是定制款,婚纱照也拍了几套。 有一套是黑白风格,与众不同,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照片时而聚焦在人脸,时而着重于宏大的背景,不携惯有的喜庆,清冷高级。 有浓烈的个人风格。 盛南伊随口问道:“黑白这套是钱一诺拍的?” 和筱莹中头彩一样的语气,“还得是你,怎么样,绝不绝?” 盛南伊意外地挑挑眉,“行啊,有两下子,不拍人物的孤傲大师都能为你走下神坛了。” 和筱莹得意,“小事。” 盛南伊又调侃了几句,滑动照片的指尖却透出温情。 同样是结婚,同样是用心筹备,和筱莹这次明显开心多了。 每一张都在发光。 聊天结束很久了,她还在翻看。 黑白风最是独特高级,可她很落俗套地选了张两人开怀大笑的。 那放肆的笑容,简直是幸福的具象化。 这边盛南伊刚从咖啡厅里出来,穿艾莎公主裙的小女孩猛地扑入怀中。 “妈妈~~~” 挂着一脑门汗,却比任何时候都要热情。 盛南伊也深受感染,笑着为她擦汗,“好玩吗?” 小家伙用力点头,葡萄眼灿若群星,让她一时忘却曾经的黑夜有多难熬。 还好,她有孩子,什么婚纱照不婚纱照的,都是过眼云烟。 盛南伊大力抱住ire,头顶便有一道磁性的嗓音罩下来,“去吃饭吧,她玩了这么久,应该饿了。” 三人去了亲子餐厅,小家伙对快餐没有抵抗力,又不好明说,眼巴巴望着图片。 盛南伊心领神会地点了,不健康的才解馋嘛。 小蛋糕上来了,小家伙乖巧懂事,率先挖了一勺喂给盛南伊。 盛南伊明显一怔,欣然接受,有意无意地扫了傅承屹一眼。 可惜这份优越感在ire喂给傅承屹时明显弱下去了。 傅承屹黑瞳含笑,看着盛南伊,抓着ire的小手往嘴里一怼,奶油却抹在鼻尖上。 “哈哈……爸爸要过生日了!” 粉色奶油涂在男人英挺的鼻尖上,与清冷矜贵的气质十分违和。 傅承屹抽出纸巾抹掉奶油。 盛南伊只是冷冷扫了眼,拿起薯条蘸了番茄酱,吃进嘴里时浮唇一笑。 极浅,转瞬即逝,却真真切切落进男人的黑瞳中。 宛若小石子落入心湖,漾起层层涟漪,经久不退。 眸子眯了眯,长指在ire的蛋糕上一抹,以迅雷之势抹在盛南伊脸上。 俏脸倏然一凝,眸光消落,凝起复杂的情绪。 ire晃着脑袋左看右看,搞不懂大人们在干什么。 她刚才笑那么开心,爸爸妈妈也没跟着笑。 只好默默吃蛋糕,小嘴鼓鼓的,粉嘟嘟的唇被奶油糊得严严实实。 咦,怎么感觉有些冷? 爸爸妈妈都在看着对方,不说话,好像不太开心。 小眉头皱了皱:妈妈是不是生气了?也对,脸上弄了蛋糕就不漂亮啦。 她递去纸巾,“妈妈,擦擦。” 凝滞的空气瞬时流动起来。 盛南伊接过纸巾的同时收回目光,擦了擦脸,“ire真乖~” 此时,亲子餐厅出现一阵躁动。 一个美艳的女店员拍拍手说道:“大家晚上好,今天是我们餐厅的周年庆,进店顾客都可享八折优惠,还能在前台免费领取冰淇淋~” 小孩子听说有冰淇淋吃,立马跑过去。 ire也眼睛一亮,可大人不动她也不能动,队伍又长,她耸耸小鼻子,继续埋头吃小蛋糕。 这时美貌店员拿着两个冰淇淋走过来,“好漂亮的小朋友,来,吃冰淇淋,你想要香草的还是巧克力呢?” ire要了巧克力的。 店员把香草味的给了傅承屹,“帅哥,你的冰淇淋。” 她微微俯身,玲珑线条呼之欲出,还冲他抛了个媚眼。 俊朗如月的男人面无波澜,冷声道:“没兴趣” 女店员听出他的言下之意,无趣地撇撇嘴,递给盛南伊。 盛南伊却不紧不慢地道:“我不喜欢香草,麻烦帮我换成巧克力,谢谢~” 对面射来一道考究的目光。 她明明最喜欢香草口味。 盛南伊看回去的视线传递着口味会变的意味。 表面平静,目光却不知碰撞摩擦多少回。 一直被无视的女店员直起腰身,目露不耐。 心疼冰淇淋的只有ire,“爸爸,你就拿着吧,你看你不要它,它都流泪了!” 第198章 从露台翻过来,就为了给她道歉? 杏眸微缩,女人瞬间移开视线。 傅承屹接过冰淇淋,递给盛南伊。 她不要,他便一直举着。 眼瞧奶油开始滴落,ire心急如焚,“爸爸,浪费食物是不对的哦~” 傅承屹迫于无奈吃了一口,过分甜了。 吃第二口时,盛南伊猛地抬起手肘,从盘子里拿了块披萨。 冰淇淋糊他一嘴,ire捂着嘴巴咯咯笑。 盛南伊状似惊诧,做出抱歉的表情,眸底却泄出一报还一报的嘲弄。 傅承屹的黑瞳紧紧镬住她,有光火跳跃。 他拇指缓缓揩唇,一一用舌尖卷入口中,煞有介事地品尝了一番,末了还舔了舔唇角。 一些死去的记忆骤然复苏,盛南伊忙低下头。 男人却在低笑,分外刺耳,听得她耳根子开始泛红。 随手抓了块鸡块填在嘴里。 ire瞧着满眼只有冰淇淋,却也眼观六路,犹豫了几秒怯生生地开口:“妈妈,你不是没有原谅爸爸吗,为什么还愿意吃他咬过的鸡块呢?” 只有交情好的人才会互相分享食物,不是吗? 在院里,她就经常和marry、linda她们分享食物。 盛南伊这才发现,刚放进嘴里的鸡块瞬间被丢出去,嫌弃中带着懊恼。 傅承屹笑意更浓了,刚要说什么,盛南伊抓起一把薯条堵他的嘴,“还你的,不用客气。” 傅承屹慢条斯理地咀嚼,“好吃。” 一顿饭在她的闹心、父女俩的开心中结束。 ire洗完澡就睡下了,她吹干头发想了点事,去露台打电话。 今晚很暖,风也不急,繁星与霓虹点点落在她的杏眸中,映亮了底色。 “喂?”对方清朗的嗓音中带有一点迷醉感,嘈杂的背景音迅速远离。 “在聚会吗?” 林曕北没否认,这个点宴席还没散,“嗯,没想到你会主动给我打电话。” 盛南伊笑笑,“也是,毕竟我无事不登三宝殿。” 林曕北笑容温和,“至少说明我还有点不可替代的价值,有时候被需要也是一种满足。伊伊,新年快乐!” 盛南伊也跟他和家人问了好,言简意赅地说明来意。 她想林曕北帮忙找点靠谱的心理医生和教育专家。 这些事其实交给小赵也可以,可她一时半会没想好怎么宣告有个女儿。 她和傅承屹本就是热搜体质,私生子的豪门秘辛更是往火上浇热油。 虽说两人共同施压也能压下负面言论,却也不敢拿本就谨小慎微的孩子冒险。 打完电话,盛南伊突然想起ire并非私生子,怀上那天两人还没办手续呢。 顶多就是舆论压力全放在她身上,不算太糟。 毕竟外人的攻击,从来伤不到她。 正琢磨着,耳边飘来一句“对不起”。 郑重其事的,裹在风中传入耳中。 一石激起千层浪。 一扭头,隔壁露台那道颀长身形映入眼帘。 他刚洗过澡,穿着浴袍,头发还在滴水。 露台灯光昏暗,他的眸子却亮得很,直勾勾地,叫人心生烦躁。 盛南伊转头走进房间。 傅承屹凝着她先前站立的方向,眸色瞬间黯淡。 【不是所有的对不起都能换来一句没关系。】 自嘲一笑:终归还是没用吗? 盛南伊进房间后,靠在通向露台的门上,胸前有不小的起伏。 现在道歉,不嫌晚么? 谁稀罕? 露台突然传来巨大的声响,跟着门把手被旋开。 盛南伊盯着来人,差点没找到自己的声音,“你……你从哪儿来的?” “还能从哪儿?” 傅承屹浴袍带子松了,结实的胸膛还挂着水珠,随他呼吸频频下落。 可这是十楼,就不怕摔死,盛南伊蹙眉,“你想死也别死在我面前啊!” 傅承屹笑笑,“我死了你会伤心么?” 没等到答案,傅承屹径自往屋里走,被她拦在门口。 低哑的嗓音响在头顶,“要么我进去要么你出来。” 盛南伊朝露台睨了眼,关门。 满目繁华,纸醉金迷的气息混着男人的清爽直灌鼻腔,清淡又浓郁地冲撞她的血脉。 她侧脸不去看他,面色冷淡,“有事吗?” 他低头凝着她认真地道:“对不起。” 从露台翻过来,就为了给她道歉? 她面色如常,依然冷冷淡淡,“嗯。说完了?那可以走了。” 傅承屹抬起她的下巴。 盛南伊冷笑一声,“傅承屹,你是不是以为我会一直在原地等你?等你回头等你道歉等你来爱我?是,你很优秀,很多女人愿意围着你,可我盛南伊不会……唔……” 傅承屹已经堵住她的唇。 微凉的薄唇挑逗着所有敏感的神经,她有一瞬懵怔。 跟着扬起了手掌,傅承屹却早有预料一般,抓住她的右手腕。 盛南伊又利索地扬起左手,两只手同时被抓住,举过了头顶。 她本就靠在露台的玻璃门上,从里从外看,都有几分羞耻。 火气来势汹汹,她抬脚便踹,却被男人精壮有力的腿抵住,动弹不得。 猝不及防的吻,抵死缠绵,誓要夺走所有氧气。 未干的身体被灼热的气息全部汽化,落在女人酡红的脸颊上。 还有些湿热的潮气在杏眸里氤氲成雾,朦朦胧胧,看着男人心神微漾。 她呼吸渐沉,白皙颈上的粉一路向下蔓延,没入剧烈起伏的曲线里。 她洗过澡了,每一根发丝儿都舒展成诱人的形状,像钩子一样。 傅承屹却突然停了下来。 盛南伊狠狠瞪他,“傅承屹,你是不是有病?赶紧放开我!” 语气很凶,嗓音却偏柔,缠着点温情尚未完全褪去的娇媚。 傅承屹笑笑,不撒手,盛南伊越发恼火,“没见过道歉不成就要用强的。兵器谱上那么多兵器你不练,非要练剑么?” 男人眼里墨色翻涌,却漫不经心地道:“那是因为我突然发现,你这人心性不定,软的不行硬的也不行,偏吃一会儿软一会儿硬那套。” 盛南伊拧眉瞧他,忽又想起什么,脸上一会儿青一会儿白的。 尖刀似的眼睛剐着他,最终还是爆发了,边骂他边挣扎。 “别闹,不然接下来就不只是亲你了。” 盛南伊视线下移,一脸无语,“傅承屹,你松开我,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 傅承屹好歹松开了,散漫的语调中透着不正经,“你要是要脸,就不会有ire了。” 第199章 傅承屹给她发了晚安? 盛南伊:“……” 抬起右脚,放下。 又抬左脚,狠狠踹他小腿。 趁傅承屹弯腰,盛南伊关上露台门。 两人隔着玻璃门相望。 幽深的黑瞳像被水雾润泽过,愈发浓郁,深不见底,令人沉迷。 只是刹那,盛南伊便想要移开视线。 却不知怎的,又一直望着他。 傅承屹眼神示意给他开门。 盛南伊眼神示意让他怎么来怎么回去。 傅承屹伸出两根手指,做了个跃起又坠落、烟花绽放的动作。 怕不是血溅了一地…… 盛南伊撇撇嘴,不情不愿地开门,没好气地道:“来的时候怎么不见你害怕?” 傅承屹扯着漫不经心的调子往里走,“无知者才无畏,孤家寡人才无畏。” 眸色浓郁,像满城夜色尽数化在眼里,也拉着她一同沉浸。 说得倒是没错,有了牵挂有了惦念,很难轻举妄动。 孩子回到身边,连她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何况傅承屹。 不过傅承屹说的…… 盛南伊不敢深思,咬了咬唇,给他让道。 他偏偏轻笑着走上前,俯身,“再说我现在精力只集中在一处,你真想看我摔下去?” 喷薄的热气,撩拨着扬起的发丝,挠得她脖颈儿一片红晕。 她越发恼火,“快点滚!” 傅承屹不怒反笑,不紧不慢地走着。 去房间看了ire,摸她脸蛋,亲她额头,离开时还附在耳畔说了什么。 橘色的暖光廓出高大挺拔的身形,放大了那些温情的动作。 盛南伊不禁眯了眯眼,想起从前父亲进她房间的情景。 游戏机压在身底,她闭眼装睡,父亲也温柔地摸她脸蛋、亲她额头,离开前贴在她耳边说,“只能再玩半小时哦,再晚我就兜不住了。” 她冲父亲狡黠眨眼,唇角上扬。 不知道傅承屹会跟孩子说些什么。 傅承屹……好像和从前有所不同。 不是有所不同,完全不同了。 一开始还以为他为了带走孩子,刻意塑造慈父形象,可方方面面又做得很完美。 完美到甚至于让她差点相信他原本就是一个温柔的人。 学神的世界就是这样的么? 盛南伊感慨了一会儿,回到露台。 酒店的露台微微突出,却相距不近,要越过来并不容易,没有抓手也没落脚点。 像傅承屹这般冷静谨慎之人,就这么过来,简直匪夷所思。 她皱着眉头往楼下一看,顿觉心惊肉跳。 十楼! 一个不慎摔下去,脑袋都要开花了。 傅承屹真是疯了,命都不要了。 “怎么,担心我?” 脑海中的人又神出鬼没地出现在眼前,鬼魅一样,嗓音都像。 头发干了,额前飘落点点碎发,清爽随性。 素日的清矜克制被冲淡,也没了看穿一切的淡定无谓,反而多了几分少年的意气与乖张。 不像他。 她有些愣神。 那人扬起一抹淡笑,“盛南伊,如果我真的摔下去,是会治好你现在的噩梦,还是会变成你新的梦魇呢?” 她手指抓着露台,微凉的触感蔓延到心间。 凄惨的画面影影绰绰占据脑海。 她心尖发着颤,男人却撑起手臂,一派云淡风轻,“你有没有想过你真正需要的是什么? 有没有想过,我们还要错过多久?” 一时间,千般愁绪涌上心头,结成一股麻绳。 困住她的身心,也困住她的思绪。 她丢下一句“莫名其妙”匆匆离开。 又怕他会再次爬过来,盛南伊过了几秒又悄咪咪探出脑袋,那边没人了。 想想也是,都那样了,还强撑了蛮久,不愧是傅承屹。 脑子里冷不丁浮现出一些令人面红耳赤的画面,她赶紧去洗手间洗了把脸。 一抬头,眼眸秋水一般,嫣嫣红唇都有点肿了。 该死的傅承屹! 她带着几分愤恨回到床上,看到林曕北的微信—— 【苏医生推荐了一个幼儿方面的心理专家,明天碰面后再给你消息。】 【不好意思,忘了洛杉矶快到凌晨了。】 【早点休息,晚安。】 半小时不到,就搞定了? 果然林曕北最值得信赖。 她刚要回,又跳出一条微信:【晚安】 傅承屹给她发“晚安”? 更奇怪了。 刚要回消息的手指点开傅承屹的微信,翻来翻去,他们的聊天记录只有两条。 上一条还是他发来的提纲。 莫名其妙。 关掉手机,关掉灯,戴上眼罩,一片黑暗中那个人的形象却清晰起来。 【傅承屹,你知道晚安是我爱你爱你的意思么?以后每天都要跟我说晚安。】 【没必要赋予一个普通的问候词不该有的意义。跟你天天讲晚安的人未必盼你安,不讲的人也未必不爱你。】 【我不管,你必须讲,也只能跟我讲。】 好在她不过一时兴起。 因为傅承屹既没有说晚安的习惯,也没有其他说晚安的人。 所以现在是什么意思?又道歉又晚安,还吻她。 她咬着嘴唇,回想起刚才的吻,明明紧紧钳住她,吻得却比晚风都温柔。 就那么循序渐进的,缠绵悱恻的,她甚至都忘了反抗。 唉……一切都不对劲了,该死啊! 傅承屹这个人,连带着乱七八糟的回忆,又疯狂攻击了她一晚上。 醒来时,ire又不见了。 肯定又被傅承屹诱拐了。 无论昨晚与今朝,都让她无比火大。 她冲出去想敲门,一个粉粉糯糯的小人走出来。 小家伙一如既往地用小奶音打招呼,一点认错反省的态度都没有。 她敛了神色,“我有没有讲过,出门要告诉我?” 小家伙刚要争辩,她更严厉地批评起来,“还敢顶嘴? 你知道每年有多少孩子因为离开父母被偷被抢被拐骗? 他们有的被卖到深山,有的被断手断脚以乞讨为生,有的甚至被卖掉器官,你也想这样吗? 盛乐曦,告诉我,你想这样吗?” 小家伙从小长在福利院,对外界危险一概不知。 她有意教育,语气难免冷了些。 却忽略了冷下来的自己,目光咄咄,气势凌人,足以把小家伙吓哭。 ire泪眼汪汪地摇着小脑袋,扁着小嘴巴,“妈妈我不想……可是,我那会跟你说了要去找爸爸的,你也同意了啊!” 盛南伊:“……” 第200章 爸爸早上发烧,你为什么现在才说 “什么时候?” 话一脱口,她似乎想起来睡得迷迷糊糊时,有人贴在耳边说过什么。 一时间多少有点子尴尬。 硬凹的温柔母亲人设又有倾倒之势。 饶是如此,也不好打自己脸。 语气柔和了些许,“妈妈的意思是,小孩子不可以在没有大人陪伴的时候随意离开。 你想啊,你从开门出去到敲门进去,是不是还有一段时间,万一这段时间被坏人盯上了呢?是不是也很危险? 如果想去找爸爸,要让我送你或者他来接你,而不是一个人去。” 小家伙听话地点头,“可是爸爸……” “宝贝,”她摸摸ire急得冒汗的小脑袋,“能不能别老在我面前提这个人?妈妈不想听。” 那个男人昨晚的一系列举动,害她半天睡不着,才闹出今早的乌龙。 这笔账还没算清,不知一大清早又给孩子洗脑了什么,小家伙着急为他争辩。 他们硬生生砍断的关系,因孩子的存在而被迫重连。 可她没忘记砍断时她有多痛。 心里窝着火,面色不觉间冷沉下来。 让原本急切要说什么的ire垂了脑袋,水汪汪的葡萄眼遍布忧心,却紧紧闭起小嘴巴。 老师从小告诉她要做乖孩子,大人不想听的话,她不敢多出一个字。 收拾妥当,母女两人出门。 隔壁房门迟迟未开。 ire满眼担忧地张望着,被盛南伊牵着疾步走进电梯。 那人仿佛生了透视眼顺风耳,往常她一出门便会跟来。 今天可算摆脱了牛皮糖,她们母女能好好培养感情了。 原本是喜大普奔之事,恨不能放场烟花庆祝。 怎奈乌云相随,哪怕天都放晴了,那份愁云惨雾依然萦绕在母女两人心头。 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趣。 盛南伊将问题归咎于傅承屹。 因为他,所以她没睡好,所以误会了孩子,所以孩子也跟着闹心。 男人果然是祸水。 沾上便会不幸。 为了摆脱他的阴影,盛南伊带孩子疯玩了一场,回到酒店都快十点了。 大堂经理站在傅承屹门口,手里拿着一个快递袋。 见她微笑问候:“盛女士,晚上好,请问您今天见过傅先生吗?” “没有。” “傅先生的座机手机都打不通,敲门也没人应,有份文件能麻烦您帮忙转交一下吗?” 国内来的急件,要么是公事,要么是孩子回国手续所需的材料。 没有不接的理由,她点点头。 小家伙盯着傅承屹的房门,又皱起小眉头,整晚的雀跃全无。 冷不丁一抬头,发现盛南伊盯着她,慌乱转移视线。 小手默默抓紧书包带,小心脏扑腾扑腾地跳。 盛南伊掏出房卡,状似无意地问道:“宝贝,知道爸爸今天去哪儿了吗?” 小家伙摇摇头,垂下小脑袋。 “不知道吗?” 她扫了眼小家伙的儿童电话手表,今天好像没响过。 这人真是怪了,一天不露面,也不找孩子,不知道怎么当人爸爸的。 她不满地扫了隔壁房门一眼,打开自己的门。 小家伙却站在门口不动,葡萄眼盈满泪水,“妈妈,爸爸早上生病了……” “什么?” “额头烫烫,没吃饭饭,我还给他拿了牛奶和面包。” 盛南伊赶紧拨他手机,一声一声的等待音拉长了焦虑。 和ire说话难免沾染几分急躁,“爸爸发烧,你早上为什么不说?” 小家伙哭得更大声更委屈了。 电话没通,她蹲下来安抚孩子,“对不起,宝贝,妈妈不该凶你,不要哭了好不好?我们请酒店的叔叔帮忙开门。” 说明情况后,大堂经理帮忙刷了卡。 她急急忙忙冲进去,傅承屹躺在沙发上,脸颊泛红,眉头深锁,额发全湿。 额头很烫,汗却很凉。 指尖发抖,一颗心跟着下沉,声音都在发颤,“傅承屹?” 没有回应。 到了医院才逐渐平静下来。 她想起昨晚傅承屹从露台过来时,头发还在滴水。 她不让他进去,两人在外面……亲了至少十几分钟,头发都差不多干了。 着凉了? 傅承屹一向身强体壮,没怎么生过病,现在竟如此娇弱,也不复当年了。 他们都不是小年轻了。 她还在伤春悲秋,医生过来了。 说傅承屹不只是发烧,现在还无法诊断是发烧引发旧疾,还是因为重击导致胰脏破裂复发引发炎症出现了发烧的症状,希望能了解病史以便后续治疗。 旧疾,胰脏破裂,重击,复发。 瞬间脑袋嗡嗡作响。 每一个字都在挑战她的认知。 什么时候受的伤? 那晚在商场被机器人撞到所以复发了么? 她想打给程斌,发现号码已经删了,辗转问了几人才拿到号码。 电话通了,她言简意赅地问道:“傅承屹为什么会脾脏破裂?” 对面先是一阵沉默,而后欲言又止,“大小姐,您……真不清楚吗?” 她应该清楚吗? 跟傅承屹时间久了,也沾染上他的烂毛病了? 她懒得跟他绕弯子,“我清楚会问你?” 程斌碰壁后只能实话实说,“具体的我不是特别清楚,就您……您出事那晚,傅总在医院和盛总起了冲突。” 盛南伊难掩诧异,“我哥?” 程斌皱皱眉,听起来这件事他们小姐不清楚,不知道该不该全说。 盛南伊彻底没了耐心,“程斌,你的犹豫和隐瞒毫无意义,只会让我们关系变得更糟。” 程斌咬咬牙,索性托盘而出了,“那晚盛总好像对傅总下了死手,打得那叫一个惨,脾出血,两根肋骨骨折,后背还插入了锐器。 反正我赶过去时,傅总检查都没做完,就要出院。大小姐,那晚雨特大,我们回去时车子都在打滑……” 程斌说了挺多,盛南伊却站在走廊尽头模糊了视线。 只是隐隐约约看见雷电交加的夜晚,缠着绷带的男人在草坪上寻找大黄的铃铛,不顾风雨,不顾伤口。 近乎固执。 胸口起了密密麻麻的痛,好像被千万只蚂蚁噬咬。 程斌说那晚两人起了冲突,她醒来时林曕北说盛南赫太急摔了一跤去包扎了,可盛南赫过来时又毫发无损。 那晚究竟发生了什么? 是谁在骗她? 傅承屹为什么要走? 那晚发生的事情才是他做出选择的原因吗? 陪他们过来的是酒店大堂经理。 性格和蔼的中年妇女,见她魂不守舍,说帮忙看着孩子让她回去收拾衣物过来。 心事萦绕,她点头离开,路上才反应过来,她竟把孩子托付给一个陌生人照顾? 第201章 傅总在你和他之间选择了为难自己 盛南伊吓出一身冷汗,忙让司机掉头,发现已经到酒店了。 心神不宁地走进酒店,又被旋转门挤了下,幸好保安眼疾手快,没出意外。 她的惊惶映在光可鉴人的玻璃门上,清晰又荒谬。 她大力捏着被挤到的地方,强迫自己理智归位,跟孩子视频通话,边说边整理。 傅承屹与她不同,物品摆放得整整齐齐,十分规矩。 打开衣柜门,第一眼就看到了那件红色唐装,与她和孩子除夕当日穿得一样。 那天他不穿……是怕她介意? 又有一瞬失神,ire的声音时刻提醒着她加快手上的动作。 手指慢慢划过衣柜里挂着的亲子装,指尖也染上室内恒温空调带来的暖意。 视线却屡屡失焦。 那天只有她和孩子试穿了,也由她买单。 所以,傅承屹自己又跑去商场买的? 这个男人,一天天精力还真是旺盛。 鹅黄色、浅粉色、天蓝色的亲子装,就像春天里明媚的那束光,照亮了她因惊慌而苍白些许的脸庞。 她整理了一些衣物和日用品,临走前又想起傅承屹的手机。 找来找去,最终在他昏倒的沙发上找到。 匆匆拿了手机离开,不小心打翻茶几上的书。 “砰”地一声,地动山摇,简直要震碎她的心神。 捡起来才发现不是一本书。 封面类似于梵高的星空图,只是底色更暗也更杂乱,甚至不好分清哪个是空哪个是星。 大团大团的色彩,宛若漩涡引人深陷。 她的心不知怎的突然抽痛了两下,明知时间紧迫,却鬼使神差地翻开。 这是一本十公分见方的素描本,三尺厚,拿在手里沉甸甸的。 首页是一张背影,女人穿着病号服,戴着帽子,坐在轮椅上,戴着帽子,背影落寞。 寥寥数笔,却很传神,足见功力之深。 一股凉意自指尖蔓延,瞬间袭遍全身。 不可能! 又翻开第二页,还是那个女人,第三张第四张……一直到第七张,都是轮椅女人的背影照,时而在窗边,时而在医院的树下,形单影只,好不孤寂。 到第八张,她能站了,有几分窃喜。 第九张,她摔倒在地,分外狼狈。 翻动素描本的手指在发抖,速度却不断加快。 突然手机响了,程斌打来电话:“大小姐,傅总的病历发给您了。那个,要不要我从分公司找人去帮忙?” 傅总在洛杉矶他是清楚的。 大小姐对傅总的态度却不明朗,他生怕大小姐闹个脾气扔下身心俱伤的傅总不管不顾。 盛南伊已经放下素描本,拖着行李箱往门口走,“今晚先不用了吧。我待会请个护工照看,之后你再问他需不需要。” 程斌心说这是不想再费心的意思? 正想着怎么给傅总博个同情,对面又问:“程斌,你老实告诉我,我车祸后傅承屹有没有去过医院?” 如果没看错,那个坐轮椅的女人是她。 因为头部重伤因为昏迷不醒,她剃了短发,整天戴着帽子或假发。 无论吴妈还是和筱莹,都告诉她傅承屹没来过几次。 可前面七张……帽子下的头发是有变化的。 傅承屹看书快,记性好,看过的书本杂志与全新无异。 可这些素描都模糊了,素描纸的右下角都微卷,一看就是翻过很多遍。 而程斌的沉默无疑加深她的某种认知。 “大小姐,傅总去肯定是去过的,就是……” 她也无意为难,“没事了,你忙吧。” 正要挂断时,程斌补了一句,“大小姐,其实我不知道该不该说,更不知道想的对不对,反正我就……就感觉傅总在你和他之间选择了为难自己。” 程斌的话将一团乱麻的脑子搅得更乱了。 以至于走进病房时稍微有点破防。 病房里,三人有说有笑,却在她出现的那刻鸦雀无声。 好像她才是个局外人。 或者说,她一直是个局外人,被排除在所有真相之外。 男人热切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转而变得犀利,“受伤了?” ire扑上来,“妈妈,你的手怎么了,疼不疼啊,ire帮你呼呼……” 她笑着摸摸小家伙,“没事,挤了一下,不疼了。” 闻言,那道本就热切的目光变得越发深邃,一如窗外浓稠的夜色。 她有意闪躲,却在酒店经理告辞后无处可躲,推说找护工急急忙忙出门。 回来时她一脸淡定,“不早了,我先带ire回去,给你请了护工。” 刚要离开,手被攥住。 刚要发飙,人已经被拉到病床上按住,“别动,给你涂药”。 她有点不耐烦,加上孩子还在,没什么好气,“我没事。” 可能烧了太久,男人嗓音略显沙哑,还带着细微的喘,“现在没事,不代表明天没事。万一明天把账记我头上,我岂不是得不偿失?” 还在挂水的手就这么给她涂药,拉扯着输液管,就像拉扯她的心。 “我自己会涂,你老实一点。” 只是薄薄一层药膏,却有着不同于寻常的厚重,似乎能把一切伤痕遮掩。 傅承屹不紧不慢,“我都沾手了,再说我没你矫情。” 她无语,“我怎么矫情了?” 傅承屹睨她一眼,笑笑,“没事。” 简直莫名其妙! 涂药后,盛南伊一句话都不想跟他说,带着孩子便离开。 走廊上,ire垂着小脑袋有点不开心,怯生生地问道:“留爸爸一个人,没关系吗?” 她想起自己生病时躺在房间里,有betty老师陪着,也感觉好难受。 爸爸都没人陪,一定很可怜吧? 盛南伊瞧出小家伙的心思,突然就想问:“宝贝,你更喜欢爸爸还是妈妈呢?” ire:“……” 面对致命问题,ire十分警惕,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妈妈对不起,我早上不该一个人跑出去,也不该不告诉你爸爸生病了。” 小家伙说着就要掉金豆子,搞得盛南伊尴尬又无措,用温柔到不能再温柔的语气哄她,“宝贝,妈妈现在没有生气了。妈妈只是想知道,你是不是很喜欢爸爸?” 小家伙用力点头。 “为什么呢?” ire澄澈的葡萄眼里溢满星辉,还带有几分羞怯,“因为很帅,嘻嘻……” 第202章 妈妈为什么要抱着枕头亲亲,还要喊爸爸的名字 盛南伊:“……” 女承母业。 无可指摘。 不过小家伙又一本正经地道:“因为爸爸也很喜欢ire呀!他会教我中文,教我画画,陪我玩游戏,bob欺负我的时候他也帮我了……” 从医院到酒店,ire回忆着与傅承屹相处的点滴,好话说了一箩筐。 盛南伊这才意识到傅承屹为孩子做了很多。 相较而言,她才是不称职的母亲。 她给小家伙洗澡时,郑重其事地道:“宝贝,你以后想喜欢爸爸就喜欢爸爸,想跟他玩就跟他玩,妈妈不会再阻拦。 因为爸爸妈妈亏欠你很多,错过了你的过去,不想再错过你的未来,我们都想好好补偿你。” 小家伙玩着身上的泡沫,有点困惑,想了一会儿,“那你们原来就是我爸爸妈妈,还是领养我以后才变成我的爸爸妈妈呢?” 问的盛南伊又引起一阵心酸,“我们本来就是你的爸爸妈妈呀,只是不小心弄丢了你。宝贝,对不起,妈妈以后会好好爱你。” 小家伙开开心心地抱着她,“没关系哒,既然你说了对不起,那我原谅你了。” —— 翌日。 盛南伊和孩子醒得晚,吃了午饭才来医院,还给傅承屹打包了中餐和营养汤。 傅承屹上午又开始发烧,还在昏睡。 小家伙昨晚睡得晚,在沙发上玩了一会儿也睡了。 盛南伊见傅承屹熟睡,又是侧躺,心念微动,支开护工,悄悄伸出罪恶之手。 刚解开两颗纽扣,一只有力的大手攥住她。 耳边是男人不怀好意的笑,“再怎么饥渴也不好对一个病人动手动脚吧?” 被当场抓包,盛南伊脸颊耳根都发烫,却还是佯装镇定。 “切,谁稀罕动你?我只是看你出汗太多,想帮你换个病号服而已。” 男人烁烁黑瞳凝着她,浓墨一样的色彩,“真的?” “不然呢?”盛南伊被瞧得脸上有点不自然,冷嗤一声,“这么快就鼻塞了?闻不到自己身上的汗臭味么?” 说罢,煞有介事地扇了扇手。 傅承屹没松手,只是盯着她笑。 那笑容意味不明,却像刀剑一般尖锐,能瞬间刺穿她的面具。 盛南伊敛眉,用力抽自己的手。 傅承屹却抓着他的手往病号服里放,“想摸就直说,我又不是什么小气的人。” 盛南伊心说他是不是有病。 可当指尖触及壁垒分明的腹肌,一股电流袭遍全身,整个人酥酥麻麻的,她连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 他还在发烧,身上烫得不像话,好像被大火盆烘烤着,全身都跟着发烫。 想缩回手,迎上男人恶劣的笑容,她咬咬牙,对他挑了挑眉,指尖在腹肌上有节奏地弹了弹,戏弄他。 钳住她的手有一瞬停滞,男人眸中的墨顷刻间化开。 她表现得越发娴熟,整只手在他腹上游走,上下左右,肆无忌惮。 风情美眸顺着俊朗的轮廓往上,落在深邃的眼眸,频频传递手感不错的信号。 只是摸到左下腹的疤,她有几分晃神。 傅承屹趁机松开她,似笑非笑,“怎么,越摸越上瘾,舍不得了?” 盛南伊没在乎他的调侃,突然抽出手,脸上一本正经,“我哥为什么打你?” 发烧削弱了平日的清冷,他的眸色也变得清透,还是噙着笑,语气却淡下来,“还能因为什么?” 盛南伊天人交战。 脑海中一会儿是在雪中木屋瑟瑟发抖的盛南赫,一会儿雨夜浑身是伤找狗铃铛的傅承屹。 眸光倏然转暗,“那你就让他打?” 他明明学过一阵子拳击,在台上残暴狠戾,完全变成另一个自己。 傅承屹嘴角勾着玩味的笑,“我要把他揍成我那副样子,你不更恨我?” “我……”盛南伊接不下去。 既说不出她不恨他,也说不清期待谁会赢。 —— 这天晚上,梦里只剩傅承屹。 她梦到指尖游走在他身体上的触感,紧实的肌肉,粗糙的纹理,分明的沟壑,还有那道不知来源的伤疤。 也感受到每一块肌肉如何灼热烫人,如何疯狂叫嚣…… 清晨一睁眼,视线里出现ire毛茸茸的小脑袋。 她奶声奶气地问:“妈妈,你为什么要抱着枕头亲亲呢?” 盛南伊:“……” 盛南伊连忙扔开枕头,抱住ire,“那是因为……因为妈妈把枕头当成了ire。” 小家伙清亮的葡萄眼眨了眨,“可你喊的是爸爸的名字哟~” 盛南伊:那什么现在去死一死还来得及么? ire目露狡黠,“妈妈,你是不是喜欢爸爸?” “呵呵……”盛南伊笑得无奈,“宝贝,其实呢,爸爸妈妈的关系有一点点复杂,等你长大一点……” ire悄悄上前,“妈妈,你放心,我是不会告诉爸爸哒~” 盛南伊盯着人小鬼大的小家伙,一时不知作何反应。 ire似是无奈地摆了摆小手,“真是不懂你们大人的想法诶。如果不喜欢,你们前天晚上为什么要拥抱和亲亲呢?” 盛南伊:“!!!” 再联想到试衣服时的那套说辞,和当场打脸无异了。 她当即抱住ire威逼利诱,不准她把早上的事情透露给傅承屹。 谁料小家伙晃着聪明的脑袋瓜,反来逼迫她,“我都把自己的秘密告诉妈妈了,妈妈是不是也应该把秘密告诉我呢?” 那一刻,昏暗的室灯比盛夏的骄阳还要刺眼,盛南伊躺在床上还是有点懵。 起初感觉ire敏感脆弱,相处几天后才发现孩子适应能力很强。 时而安静,时而活泼,时而乖巧,时而聪黠,不好糊弄。 不愧是傅承屹的女儿。 她想跟孩子走得更近,想做她无话不谈的朋友。 择日不如撞日。 “宝贝,妈妈确实还喜欢爸爸,这个秘密可不能告诉别人哟~” ire笑得人畜无害,纯情无辜的大眼睛像宝石一样闪烁。 “妈妈,你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可我觉得爸爸已经知道了。”ire晃晃手上的电话手表,“因为妈妈这是你自己说的。” 男人的低笑顺着信号传来,令人毛骨悚然。 那一刻,天昏地暗,盛南伊想把电话手表和孩子一起扔了。 拼命劝自己,亲生的。 第203章 如果那天我也这么抱着你,你是不是就不会生病了 许是太过丢人,老天看不过眼,连下几天雨帮她冲淡尴尬。 傅承屹被连坐。 盛南伊这几天只把孩子送到病房门口,连个眼神都没施舍。 和筱莹作为凌家继女、陆家准儿媳,过年期间大小宴会无数,偶尔忙里偷闲跟她同步下消息。 今天带来的是惊天秘闻:她怀孕四周了! 对方想分享给全世界的雀跃,与她得知怀孕后的心情,一个天上一个地下,难免有些唏嘘。 和筱莹没察觉到异常,“伊伊,你说生男孩好还是女孩好啊?” 她随口说了句,“男孩吧。” 和筱莹啧了声,“就算你家真有皇位要继承,也别这么传统吧。女儿也挺好,能做妈妈的小棉袄。” 盛南伊干笑两声,“倒也不是什么传统不传统的,关键是……” 她的小棉袄漏风啊! ire的背叛,让她生无可恋。 ire对她没有对傅承屹那种亲近,她有点挫败。 挫败一词,在车祸之前并没在她生命里出现过,现在却时常如影随形。 窗外的细雨,让她想起烟雨中的砚城,人又惆怅了几分。 “筱莹,你……你为什么跟我做朋友呢?” 和筱莹张口即来,“因为你是盛南伊啊!” 是啊,她是盛南伊,自带盛家千金的光环,无需主动社交,只是站在那里,便会被众星捧月。 她的光芒,几乎全部来自于盛家。 抛开身份与长相,她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连与孩子亲近都做不到。 她的沉默,让和筱莹有点慌,认真了一点,但不多,“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你的性格相当恶劣,但胜在脸实在太好看了,所以你缺德的样子也别有一番风味。” 盛南伊笑了声,这种评价倒是第一次听。 笑过后,和筱莹这才严肃以待,“说实话,刚开始跟你结交当然因为你是盛家大小姐,谁不想捧着你啊。 后来嘛,就觉得你和其他被规训的豪门千金不同,你虽然也骄纵,却胜在真实,看着张牙舞爪,但不搞阴谋诡计……” 盛南伊皱皱眉,“这是在夸人么?” “必须啊!你这种出身,却能不戴面具过活,也不用夹尾巴做人,还不够好吗?你问问谁不羡慕你啊? 而且在你面前,我也不用藏着掖着,也能做一点真实的自己,反正你也不会介意。 还有一点,你很护短,有事你是真上啊,伊伊,能交到你这样的朋友,死而无憾!” 好话谁不想听,盛南伊被夸得开心了,露出明艳的笑脸,“得了,都要当妈妈的人了,少把生啊死啊挂在嘴上。” 和筱莹借坡下驴,“那你还赶紧回来,我必须在你的见证下再次走入婚姻的坟墓……哦不是,殿堂啊。” 盛南伊心头松快了,“过几天就回,正在给你准备大礼呢!” —— 屋漏偏逢连夜雨。 早上送孩子去医院,刚下出租车,盛南伊隐约觉得不对劲,冲进便利店。 送孩子到病房,也顾不上什么尴尬不尴尬了,招呼都不打,直奔洗手间。 不知是脚步匆匆,还是沾了雨星,傅承屹总觉得今天盛南伊有点不同。 娇得过分。 娇弱,娇柔,娇媚。 他目不转睛,盯得有些出神了。 ire大眼睛眨了眨,“爸爸,妈妈说有亲戚来了,我怎么没看见?” 傅承屹捏了把她的小脸蛋,“你俩竞争关系,狭路相逢勇者胜。” —— 傅承屹前脚刚打发走护工,安顿好ire,盛南伊后脚便从洗手间出来了。 神色冷淡,扫他一眼便走,傅承屹迎上去,“不是难受么,休息会儿再走吧。” 盛南伊不痛经,只是身娇体弱,会有一两小时难受。 这会正虚着呢,也没假客气。 喝完他倒的热水,也半推半就地同意去他床上休息。 毕竟为难谁也不能为难自己。 谁知道刚躺下,被子还没盖严实呢,一双温热干燥的手掌摸上她的小腹。 盛南伊又是要推开,又是要起来,都被按回去。 “让人给你买暖宫贴和红糖水去了,我手比你热,先捂一会儿。” “不用你。” 嘴上这么说着,但小腹上有个热热乎乎的东西怪舒服的,她也没推得太明显。 傅承屹也便越发放肆,手伸进去,直接触及她光滑的小腹。 盛南伊正难受着呢,懒得理他。 傅承屹挺自持的,也不会占她什么便宜,何况在这个时候。 “顺产的?” 她闭着眼睛,含混地“嗯”了声。 “有人陪么?” 一想起她在异国他乡生产,身边没有亲人陪伴,他的心像拧到一处。 “当时在想什么?是恨我还是……” 盛南伊睁开眼,声音闷闷的,“我不想谈这件事。” “好。”傅承屹爽快答应,跟着也上了床。 盛南伊忙去推他,“傅承屹,你为什么要上来?” “我的床我不能上?” “行,那我走。” “别闹,我不碰你。” 盛南伊看着被压榨得所剩无几的生存空间,这还叫不碰? 她现在太虚,没力气理他就是了。 然而…… 置身医院,那股独属于他的清淡冷冽气息还是被精确捕捉到,紧紧环绕。 鼻息喷在后颈,引发一阵阵颤栗,她不由得往床边缩了又缩,与他保持距离。 傅承屹伸出长臂从她颈下穿过去,把她往怀里拢。 盛南伊咬牙切齿,“傅承屹!” 傅承屹镇定自若,“掉下去再摔断腿,你难道这辈子都想坐轮椅?” 说起轮椅,她想起那本素描。 要不趁这个机会问清楚? 却又在下一秒否定。 她需要真相,却不清楚期待什么样的真相。 他去看过她又能怎样,没去又能怎样,还能改变什么呢? 欺骗和伤害能一笔勾销?死去的人能活过来? 踌躇间,耳边响起男人的低语,“盛南伊,我有看你,一直在看。” 怀里的女人身体蓦然一僵,他呢喃的声音弥漫着一股忧伤,“可我看不清你的脸,只能看到你的血。她掐你的时候你脚上在流血,往前爬的时候在流血……” 多少次睁眼闭眼,都是她染血的模样。 他对她太熟悉了,总是一再见识到她最深处的恐惧和崩溃。 盛南伊痛苦挣扎,“不要说了不要再说了……” 傅承屹紧紧抱住她,“好,不说,我不说了。” 盛南伊把嘴唇咬得泛白,好似承受灵魂从肉体剥离般的痛苦,全身血液凝固,微微抖动。 声音一瞬变得虚弱,“放开我。” 傅承屹却把她抱得更紧,下巴埋在她的颈窝。 “如果那天我也能这么抱着你,你是不是就不会生病了?” 第204章 盛南伊试一试,说不定我比药管用呢 只那一瞬,盛南伊放弃了挣扎。 但过了这瞬,她会堕入深渊。 被他抱住和选择的满足,与再度沉沦的恐惧,疯狂拉扯,似要活活撕碎她。 此刻埋在颈窝的温度带来的酥麻触感,更像千万只蚂蚁同时啃噬她。 她不能,她不要。 僵硬的脊背弓起了不小的幅度,她想逃。 他不让,“盛南伊,试一试,也许我比药管用呢,就试一试,好不好?” “不要,不要……” 他的怀抱令她窒息。 却也最能唤醒最深处的渴望。 再明确的拒绝,在他面前,终究不过是涨潮的海水,瞧着来势汹汹,大浪过后,便会一点点弱下去。 退潮后的病房,回归到风平浪静。 许久没有的亲密姿势。 她被两条手臂紧紧缚住,被男人圈在怀里,他的呼吸有一下没一下地喷在后颈上,带来不同寻常的灼热。 盛南伊隐忍再三还是说道:“我没事了,你……放开我。” 傅承屹声音很低,埋着依恋,“再抱会儿,说说话。” “我们有什么好说的?” “那就不说,抱会儿。” 她又闭上眼,感觉到他起身,还以为他要走,又没动静了。 脸颊被目光烫着,扭过头果然他在看,没好气地道:“看我干嘛?” 男人扯唇,“好看。” 盛南伊无语,“不然呢?” 这是什么新鲜事么? 当她砚城头号美女的称号浪得虚名? 傅承屹笑笑,眉宇一片舒然,“是挺好看的,闻着也香,就是娇气了点儿,像朵娇花。” 盛南伊不高兴了,“就说我只能看经受不住风吹雨打呗。” 傅承屹瞧她难得露出这副模样,眸色深沉,语气却调侃,“能做娇花还不好?” 娇花盛放,明艳动人。 是他憧憬的明媚恣意。 可她想起曾经的风吹雨打,语气顿时凉了下来,“傅承屹,我没你那么复杂,我也不明白你突然的转变是因为什么。 我不是以前的盛南伊,你别再想算计我。” 傅承屹噙着淡笑,“我要想算计你,你早成一朵干花了。” 话好像也没错,怎么听怎么不顺耳。 她恼了,声音冷硬,“等孩子身份公开后,我会让她每月去你那里待一周。至于我们,就这样吧,不是孩子相关的事没必要联系,跟孩子相关的事跟我助理联系……” 话还没说完,小腹上的手已经掰过她的脸。 男人幽深的瞳就在上方,“就这么急着跟我划清界限?嗯?” 他的眼,像深不见底的深潭,也像一眼望不到边的暗夜。 不知怎的,她那颗本该平静无波的心竟可耻地跳起来。 傅承屹用温软的薄唇轻轻碰碰她的,“不喜欢我吗?” 她很想否认,可那天早上……才承认过,现在也不好再变。 刚想移开视线,他用蛮横的力道又把她的脸给掰了回来。 同样的视角,同样的语气,“不喜欢我亲你?还是不喜欢我抱你?嗯?” 瞳色好像更深了些,渲染开浓稠的色彩。 他的眸子宛若黑色漩涡,又似暗夜亮起星星,引人向往。 她眨眨眼,把心事掩在长睫后,“傅承屹,我们之间不是喜欢不喜欢的问题……” 他突然松开她的脸,又躺下来,靠她极近,唇就贴在她的耳后。 “对不起,是我弄不清你需要什么,才会擅作主张。盛南伊,以后你来告诉我想要什么,好不好?” 嗓音又低又哑,好像还听出了点可怜。 “傅承屹,你那天是不是撞坏了脑子?” 虽说一开始只想讽刺,但话一脱口,她又觉得不能排除这种可能。 好像是从那天开始,他变得不正常的。 傅承屹:“嗯。撞坏了,所以你得负责。” 盛南伊:“……” “本着对孩子负责,我倒是可以送你去精神病院,不过要剥夺你的探视权。” “好,你说了算,但你不能不管我。” 盛南伊嫌弃地皱眉,“傅承屹,你……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傅承屹埋头在她颈窝,喷出的气息都染上一股子脆弱,“那你喜欢我现在的样子还是原来的样子?” “都不喜欢。” “那你喜欢什么样子?” “我喜欢你离我远远的样子,所以,请滚!” 她对他猛推猛踹,傅承屹倒是配合,跟她闹了一会儿被踹到床下。 护工敲门送来购物袋,里面有红糖姜茶和暖宫贴。 盛南伊人舒服了,在病床上睡起大觉。 这一觉莫名得香,好像八百年都没睡过那么香了。 以至于怎么都喊不醒。 病床前,ire小脑瓜晃动的幅度越来越大,声音越来越急,“妈妈,你醒醒啊!爸爸,妈妈是不是生病了?怎么办呢?” 傅承屹贴在她耳边,“盛南伊,姨妈漏了。” 盛南伊猛地惊醒,直奔洗手间,出来时黑着一张脸。 傅承屹真是有够无耻的。 还好,她气血不咋滴,量不大。 算了,这也不是什么值得庆幸的事。 傅承屹这会也办好了出院手续,拎着行李眼神示意她可以走了。 盛南伊睡得有点懵,“你这就出院了?” 不是又发烧又旧疾复发么,应该挺严重的吧? 忽又想起,这几天她好像都没问过他恢复得怎么样。 ire倒是每天都来,她不问,孩子也不说。 傅承屹睨着她,“打着探病的旗号,一句问候都没有,还同病人抢床位,唉,这病不养也罢。” 盛南伊:“……” 怎么一股龙井味? —— 雨夜好眠,盛南伊晚上又睡了场前所未有的好觉。 睡到自然醒,没有噩梦,甚至不记得做没做梦,醒来时慵懒惬意。 她先在床上伸了个懒腰,又滚来滚去,一会儿骑着被子,一会儿抱着枕头,舒坦极了。 小家伙每天都醒得比她早,起床不吵不闹,自己一个人玩。 她见怪不怪,“ire?” ire奶声奶气地道:“妈妈,我在这里,妈妈,早安~” 起床后的嗓音软软糯糯,对着孩子又刻意夹了点,“宝贝,早安~” 跟着一道男声传来:“早安。” 她没好气,“又没跟你说!” 男人轻笑,“我不介意给你当宝贝。” 不对,她慌忙钻进被子里。 她今天穿了条黑色吊带裙,还满床打滚儿,岂不是…… 她的此地无银引发男人一阵嗤笑,“看半天了,现在才遮,晚了。” 第205章 盛南伊被逼着喊他哥哥 盛南伊狠狠瞪他一眼,冲向洗手间。 没过多久,洗手间传来一道怯怯的嗓音,不自然地喊:“ire,在吗?” 洗手间的门打开一条缝,一条黑色小内内挤了进来。 勾在男人长指上。 盛南伊陷入深深的绝望,那人却在笑,“我猜你想要这个。” 盛南伊连忙双臂还胸挡住自己,可……也只能顾得了一头。 此情此景,说不难为情是假的。 弱下来的嗓音透着一股虚,“你你你……你让ire帮我拿进来。” 修长的指节晃来晃去,他不紧不慢地道:“ire在客厅,戴着耳机听音乐,你喊也没用。” 盛南伊恼得满脸涨红,“傅承屹!” 傅承屹怡然自得,“想要么,说点好话听听,你以前不是最会么?” 盛南伊有折断他手指的冲动,瞥见上面的物件,只能忍了又忍,“傅承屹,你现在跟个地痞流氓有什么两样?” 傅承屹不急不恼,“不要的话,那我先走了。” 说完,门就要关上—— “傅承屹,你就帮我扔进来嘛~”她软了调子。 “这就是你理解的好话?” “傅承屹,你别蹬鼻子上脸!” 紧接着,门关上。 盛南伊忍着羞耻,“哥哥——” 门又打开,调笑的嗓音顺着门缝溜了进来,“刚才叫我什么,没听清。” 盛南伊紧咬下唇,手指在真丝睡裙上揪出八百条褶子。 咬牙切齿地逼出音节,“哥哥,哥哥帮我扔进来嘛,好不好?” 那调子软得不像话,又娇又弱,转了好几个调还隐约透出一股子魅。 他甚至能想象出她是用什么面部表情带出来的,唇角勾了又勾。 用力一甩,小内内正中盛南伊头顶。 盛南伊重重闭眼。 好,很好…… 此仇不报非盛南伊! 男人的低笑从喉咙溢出,身体也跟着抖动。 女人冷白皮上一片薄红,仿佛扔来的不是必需品,而是迎头泼了桶红漆。 洗漱完毕走出洗手间,恶狠狠的视线没从男人身上移开半分。 偏偏他泰然自若,一本正经地给孩子讲着故事。 讲的是格林童话的《六只天鹅》——国王的六个儿子被邪恶的王后变成天鹅,公主为了救哥哥,经历了种种困难与挑战,最终成功解救哥哥。 故事旨在通过善与恶的斗争教会孩子爱与勇气的力量,面对困难时不屈不挠的精神。 故事本身没问题,有问题的是讲故事的人。 每每讲到“哥哥”二字,他都要学她,调子又软又娇,还故意拖长音。 餐桌前的盛南伊,感觉不是在喝汤,而是在受刑。 还是千刀万剐那种。 ire也满头问号,“爸爸,你干嘛把哥哥叫成哥~哥~~啊?” 傅承屹有意无意往餐桌这边瞟,低低笑着,“可能某些人觉得这么叫显得比较可爱吧。” 某些人:“……” 只能用汤勺狠狠搅拌热汤,表达愤怒。 —— 外面还在下雨,傅承屹刚出院,她也不想出门,今天没有出门计划。 盛南伊打算和孩子享受亲子时光,谁知傅承屹就是块狗皮膏药,赖在她房间里不走。 她只能躲在卧室玩了半天手机,出来发现傅承屹居然在教孩子打牌! 借题发挥的机会这不就来了嘛。 “真是近墨者黑,有你这种教孩子赌博的爸爸么?” 傅承屹头也不抬,“扑克牌有助于开发智力,能帮孩子识数识图辨色,锻炼思维能力,还能将数学知识生活化趣味化,没什么不好。” “狡辩!我说不行就是不行!”盛南伊嗤之以鼻。 屁颠屁颠地拆开积木,殷勤地喊ire:“宝贝,我们来玩乐高好不好?” 谁知ire屁股黏在餐椅上,没有半分为难,“可是妈妈,扑克牌真的很有趣诶~我可以继续玩吗?” 盛南伊假笑,“行,你喜欢就玩吧。” 父女俩在餐桌上玩牌,嘻嘻哈哈。 她一个人坐在地毯上拼图,冷冷清清。 傅承屹盯着她充满怨念的后脑勺,唇角微勾,悄悄在ire耳边说了什么。 ire:“妈妈,你要不要一起玩牌?” 盛南伊立马扔了拼图,又轻咳两声,矜持起来,“既然宝贝想跟妈妈一起玩牌,那我……恭敬不如从命了。” 她坐在傅承屹对面,挑衅地挑挑眉。 傅承屹面无波澜,眸底却漾开笑意。 三人决定玩斗地主。 傅承屹只用了三言两语给ire讲游戏规则。 盛南伊觉得他讲不清楚,再度发难,“傅承屹,你对孩子就不能多点耐心么? 你就说那么几句,宝贝怎么会懂?她又不是在国内长大的。” 而且在福利院,老师应该不会组织孩子玩牌吧? 语境和环境同样重要。 ire眨着葡萄眼,“可是妈妈,我会了耶~” 盛南伊苦涩:行,我就多余长这张嘴。 傅承屹轻笑不语,实在太打扰她,她心中充满怒气。 讨论来去,没什么合适筹码,最终决定输了的被弹脑门。 盛南伊望着父女俩,一个男的,一个小孩,估计都不会对她痛下杀手,而她……报仇的机会这不就来了。 旗开得胜,她摸到了地主牌,掌握了主动权。 扫一眼牌面,双顺三顺接连成片,竟然还有两个炸弹! 打法都成形了,赢面妥妥的,她叫了地主。 打算把父女俩按在地上摩擦,让ire见证一下她真正的实力。 撩了把长发,大波浪铺在浴袍上,杏眸烁烁,明媚动人。 傅承屹抬眸,见她的得意与算计在眼角唇角藏不住,也噙了抹笑意。 出牌前,盛南伊又扫了眼牌:jjkkkk2222,绝了,出不了几把就要扔牌庆祝了。 想象着弹在傅承屹脑门上的快感,指尖也跟着雀跃。 飞快甩牌,“双顺,3456。” “唰”地一下,八张牌摔在餐桌上,惊天动地。 打牌嘛,主打的就是一个气势。 ire立马星星眼:“哇!妈妈好棒!我要不了诶~” 小家伙这句话完全说到她心坎上。 是很膨胀,但要稳住。 眼角的笑意却藏不住,整个人如同徜徉在春光下。 眼波流转,神采飞扬,在男人心湖荡起涟漪。 “傅承屹,要不要?” 傅承屹眯了眯眸子,“看你。” “呵……”盛南伊最烦他这副模样,“要不起就说要不起,玩什么高深莫测,出个牌而已,没见过你这么能磨叽的,不要的话那我出了。” 胜利就在眼前了,她乐滋滋地拿出单张3。 傅承屹眯笑了下,“慢着。” 第206章 报复不懂怜香惜玉的狗男人 摸出的牌又悄咪咪地放回去,她不耐烦地道:“那你倒是出啊!” “牌场如战场,沉不住气,不是好事。” “牌场如市场,兵贵神速。” 说一千道一万,到头来牌还是最大的底气。 她只剩一张3、一张6、一对j、两个几乎到顶的炸弹,两把搞定。 然而……没有大小王,说不定对手有王炸。 她盯着老的,神色淡定,啥也看不出。 又盯着小的,一脸纯良,也捉摸不透。 瞬间没了耐心,“你还出不出了?” “出。” 骨节分明的长指缓缓扔出炸弹。 嗯,真的炸弹:aaaa。 ire:“哇,爸爸好厉害!” 盛南伊盯着桌上的炸弹,说不慌是假的。 原本胜利在望,这个炸弹真是拦路虎,粉碎了她两把搞定的希望。 不过没关系,忍一时风平浪静,她优势依然很大。 她微微一笑,“要不起。” 傅承屹扯唇:“呵……” 扬起的弧度竟那样讽刺。 一想起刚才洗手间受辱的画面,盛南伊不禁怒火中烧,忍无可忍了,学着他的语调,“慢着。” 傅承屹冷笑,“都说要不起了,还能反悔么?” 盛南伊眨眼,“不允许我说话慢么,我说的是要不起……才、怪。” 挥挥手,排出2222。 ire惊呆了,“哇,两个炸弹!妈妈你的炸弹比爸爸还要大耶!太厉害了!” 她在一声声夸赞中迷失自我,得意一笑。 明媚恣意,像太阳下盛放的花。 傅承屹又眯了眯眸,“王炸。” 美梦稀碎不说,每块碎片还将她划得遍体鳞伤。 盛南伊紧绷下颌,呼吸不畅。 她为什么要逞强?炸弹根本没有发挥应有功效嘛! 算了,好歹还剩一个炸弹。 只要能把一对j或一张6顺下去,也不是没有赢面。 结果傅承屹扔了所有手牌,“单顺。” 盛南伊:“……” “不可能!” 她赶紧上前查看。 3-k的单张顺牌,共计11张。 不是,这是人会有的手气么? 她数了一遍又一遍,难以置信。 急得涨红脸。 浴袍松松散散,大好风景摊在桌上。 傅承屹喉结不自觉地上下滚动,眸色暗了几分。 她满心愤恨地坐回去,懊恼自己的冲动。 早知道让傅承屹先走,抓ire一个也好,至少能保证平局不受罚。 不过现在能确定ire手里没炸弹,手牌也差不多能推算出来。 琢磨间,ire问:“妈妈,你要么?” 盛南伊:“不要,你呢?” ire摇头。 她迅速打出一张三,ire出了一张q。 她手里比q大的只有炸弹k,不可能出。 她纠结几秒,微笑,“先不要吧。” ire爽快扔下手牌,“三带一,我有四个耶。爸爸,我们是不是赢了?” 傅承屹笑容淡淡,“嗯。” 盛南伊:“……” 不是,这两人什么运气? 她不可思议地查看小家伙的手牌,苦笑着点头。 “都说了牌场如战场,你一上来那么洋洋得意,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手握好牌?” 不轻不重的斥责让盛南伊本就不富裕的心情雪上加霜。 冷笑一声,“少在那里得了便宜还卖乖!” ire很是兴奋,“妈妈输了要接受惩罚呢!” 盛南伊呵笑。 愿赌服输,她撩开头发,露出脑门。 ire懂得尊老,“爸爸,你先来吧。” 傅承屹不懂爱幼,倾身上前。 活动着指骨,咔咔作响,极具威慑力。 想起他的力道,盛南伊不由得瑟缩了下。 手指停在与她视线持平处。 戏谑的嗓音传过来,“再叫声哥哥,说不定就免了。” 盛南伊恨得牙痒痒,“我才不叫呢!” “啪——” “啊——” 傅承屹这个狗男人一点都不懂的怜香惜玉,居然用了十成的功力! 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砸来,她疼得眼泪都出来了。 偏偏那罪魁祸首还在幸灾乐祸,“啧啧,疼哭了,瞧着是有点可怜呢!” 他屈指给她抹泪,被狠狠打掉。 “傅承屹,你别落我手里!” 还是女儿心疼妈妈,ire温柔地点她额头,还问她疼不疼。 盛南伊擦干眼泪,斗志昂扬。 今天这个梁子算是结下了,不报仇雪恨誓不为人! 吸取上局的教训,这一把开始,她也开始喜怒不形于色,隐藏实力。 然而好运都是别人的。 第二局她又做了地主,又输了。 傅承屹弹脑门之前,如旧问了那句:“要不要叫哥哥?” 她悲愤交加,大义凛然,“不叫。” 然而紧闭双眼,咬着嘴唇,脖子都往后缩。 头顶传来男人的轻笑,像刽子手往刀上喷的那口酒。 她甚至能感受到中指弹出的风…… 然而,想象中的力道并没有落下来。 额头一凉,药味弥漫。 清凉的药膏在她额头晕开。 还是调笑的口吻,“真是娇花,弹个脑门都红得不像话。” 盛南伊冷哼,“也不看看你用了多大力气。” 傅承屹语调慢悠悠的,“我记得给过你不同选择,自己逞强能怪谁。” 盛南伊闭起眼,“少惺惺作态,要弹快弹。” 傅承屹笑笑,也用手指轻轻点了下。 …… 又输几次,盛南伊发现致胜的关键似乎是ire。 小家伙运气超好,自己做地主会赢,傅承屹跟她一队也能赢。 看来有新手光环加持。 她又摸到地主牌,没要,顺延给傅承屹,瞪着傅承屹,生怕他不要。 傅承屹依然面无波澜,却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叫了地主。 新手光环再次奏效,她终于赢了! 报仇雪恨的时候到了! 她激动地爬上桌子,含笑杏眸充满狠意,冲他挑眉,仿佛在说:傅承屹,你也有今天! 摩拳擦掌,每一根神经都跳出喜悦。 她汇聚全身力气集中于中指,放在口中用力哈了下,狠狠弹出去。 谁料无论是真丝吊带裙还是光滑的肌肤,皆与光滑桌面没什么摩擦。 她“嗖”地一下往下滑,被傅承屹长臂拢了一把,捞在身上。 双膝跪在男人腿上,一阵兵荒马乱地挪动,调整到舒服的姿势。 头顶传来一声闷哼。 盛南伊抬眸,发现傅承屹脸都变色了,忽然意识到什么…… 迫切地想把膝盖换个地方,却顾上不顾下,在他腿上失去平衡。 膝盖又往那儿狠狠杵了几下。 傅承屹:“……” 疼得脸发白,男人呵笑,“得不到就毁掉是不是?” 盛南伊一脸抱歉地从他腿上下来。 傅承屹长腿阔步,迈向洗手间。 ire晃晃小脑袋,“妈妈,爸爸怎么了?” 盛南伊尴尬地笑笑,“可能……可能突然肚子疼吧。” 虽说阴差阳错,但……怎么不算报仇呢? 嘻嘻。 第207章 如果骂完了,那嘴巴借我用用? 为防报复,盛南伊赶紧收了扑克牌,和ire玩捉迷藏。 “十、九……三、二、一,宝贝藏好了吗,妈妈要开始捉你喽~” 盛南伊刚转身,便看到小家伙趴在桌底。 小屁股正对着她,小脚还露在外面。 好一个顾头不顾尾。 她边走边喊:“哎呀,怎么找不到人呢,宝贝藏哪里去了?难道是在窗帘这边吗?” 走到窗帘,“好像没有诶,可能是藏在床上了吧?” 煞有介事地找了一圈后,盛南伊才把小家伙从桌下逮出来,“好啊,你这个小机灵鬼儿,居然藏在我眼皮子底下,真有你的!” 小家伙乐得咯咯笑,趴在她身上。 盛南伊眸光微动,笑容一路蔓延到眼尾和眉梢。 原来捉迷藏也能这么有趣有爱。 第二局换成她藏。 小家伙不紧不慢地倒计时。 她打算躲进卧室的窗帘里,走到窗帘跟前又改了主意,把拖鞋放在窗帘下方,露出一个尖尖,迷惑对方。 人却藏进衣柜里。 衣柜不小,哪怕挂满了衣服,藏她绰绰有余。 倒计时完毕,小家伙开始找人,傅承屹从洗手间出来,意图加入,ire又开始新一轮倒计时。 盛南伊耳听八方,隐约觉察出不对劲,刚要走出衣柜,一道身影闯了进来。 “你出去!” “嘘——”手指横在两人中间。 傅承屹刚洗过手,指尖微凉,贴在她温软的唇上,引发一阵颤栗。 独属于他的气息,在密闭空间里尤为清晰。 直冲鼻腔,牵扯出丝丝缕缕的回忆。 雪夜,木屋,炉火,拥吻,热烈…… 心跳开始加速。 而外面,ire开始找人,“爸爸妈妈你们藏好了么?ire要把你们都抓到哦!” 眼睛适应了黑暗,对方的轮廓变得清晰。 与轮廓一并清晰起来的,是两人的呼吸,一下胜过一下的粗重。 每一秒都是折磨,她打算缴械投降,唇边的手指却抬起她的下巴。 “唔……”嘴巴被封住,发出的惊吟被男人尽数吞没。 她抬手去推,被男人攥住手腕放在胸前。 他用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你也不想被孩子看到吧?” “傅承屹,你真卑鄙!” “嗯。” “傅承屹,你真无耻!” “嗯。” “傅承屹,你不要脸!” “嗯,如果骂完了,那嘴巴借我用用?” 她想说没骂完,可傅承屹没给她留处时间,也没留出呼吸空间。 唇瓣再次被咬住,汹涌的吻如浪潮般席卷。 强烈的雄性荷尔蒙气息,与他独特的清冽雪松香混杂,一同霸道地纠缠她。 大掌扣住她的后脑勺,男人狂风骤雨一般汲取她的甘甜。 好似穿行于沙漠中的旅人,亟待一汪清泉的滋润。 “唔……” 咒骂与拒绝被尽数吞没,她只能被迫承受,被夺走呼吸、夺走气力,浑身瘫软。 一下下拍打男人的手,柔弱无骨,恰如撩拨,勾出他更深的欲,更沉的念。 密闭的空间中,气温陡然升高…… “妈妈呢?”ire又一次徘徊在衣柜前,“爸爸好像也不见了耶~” 被蹂躏的唇得到特赦,心跳却如鼓点般擂响。 小家伙正靠近衣柜,甚至能听到她因为奔跑而急促的喘息。 盛南伊心跳乱了节拍,大气都不敢出,指甲狠狠嵌入男人的手臂。 黑暗中,男人眸底的墨色愈发浓稠,闪烁着暗光。 密不透风的吻再次席卷。 盛南伊拒绝也不是,接受也不是,只能变成僵硬的木偶,任他予取予夺。 还好小家伙没开衣柜,走远了。 傅承屹松开她,贴在耳边,像恶魔低语,“刺激么?” 沙哑的嗓音,像一双粗糙的手,拨乱她过分紧绷的弦。 盛南伊有气无力地“哼”了声,酸软的身子往后倒。 傅承屹抱住她抵在衣柜上,自己走了出去。 ire循声赶来,抓住傅承屹。 父女俩的欢声笑语传来,却空若无物,盛南伊只觉自己头昏脑涨。 可能在衣柜里待太久了吧? 衣柜门又被打开,入目的是孩子兴奋的脸蛋,伴着银铃般的笑声,“哈哈,妈妈,原来你躲在这里啊!咦,你的脸怎么这么红,像苹果一样诶~” 盛南伊不好意思地走出来,使劲扇风,“那个,衣柜里好闷啊。宝贝,一个人的时候不可以躲在衣柜里啊。” 她不自然地说着,视线四处游弋。 对上傅承屹含笑的桃花眼,心像被叮了一下,瞬间无所适从。 傅承屹缓缓扬唇,“ire,换你藏了~十、九……” 小家伙惊叫着跑走。 傅承屹却朝她阔步走来,“地上凉,谁允许你不穿鞋直接踩的?” 她嗤笑一声,什么霸总腔调? “踩我脚上。” “啊?” 话音未落,身子一轻,被他抱起来,双脚自然而然地落到男人脚上。 漆黑的眸子近距离凝着她,嘴上还一本正经,“三、二、一,现在我要开始找了。” 酒店拖鞋只有薄薄的一层,滚烫的温度自脚底升腾,迅速传遍全身。 好热,她快要化了! 他带着她走,她被带着走。 一步一步,像在跳舞,却比跳舞更亲密。 两人紧紧贴靠,她不得不依靠他来保持平衡。 细长的手臂勾住他的颈,脸埋在他的胸前。 结实有力的胸膛,内里传来躁动的声响,叫她耳根发软发烫。 盛南伊垂眸,声音细若蚊蝇,“傅承屹,你故意的。” 他盯着女人红透的脸,笑着应道:“嗯。” 她又气又恼又羞,调子软软糯糯,“你……你放开我。” 盈盈细腰,被傅承屹一把握住。 身子一轻,她竟被男人单手拎起,夹在臂中。 这是个什么姿势?当她是只小鸡仔么? 好不恼火,她拍着他,“你放我下来。” 人被放到床上,尚未反应过来,男人欺身而下,霸道的气息紧紧围拢。 他的眸幽深,像深不见底的潭,像伸手不见五指的夜。 她却捕捉到闪烁的暗光,逐渐扩大,那是…… 她忙别开脸,却被捏住下颌亲上来。 她紧咬牙关,抵死不从。 他贪恋她的甘甜,受阻后嗓音哑沉,“张开,伸出来,嗯?” 第208章 盛南伊被求婚 盛南伊才不听他的,死死闭住。 下颌的手指倏然用力,她吃痛,委屈的泪珠成线般滑落。 莹白的脸蛋泛着一层薄红,女人微微蹙眉,像娇艳欲滴的红玫瑰,正被狂风骤雨肆虐,叫人好不心疼。 傅承屹一颗一颗啄走她的泪,末了吻上她的眼,“被我亲就这么委屈,嗯?” 盛南伊撩开湿漉漉的睫,瞪他一眼,又闭起来,偏过头,不理他。 骨节分明的指缓缓摸着下颌泛红的指痕,轻轻地亲了亲,“真是娇,这就弄疼了?” 盛南伊轻哼一声,眼尾发红。 傅承屹眸色发暗,声音一瞬喑哑,“不生气了,好不好?乖,马上来哄你。” 他迅速下床,两秒钟后ire被揪出来。 小家伙还在因藏得好而窃喜,跟着掉入傅承屹的陷阱,“宝贝,我们换个游戏怎么样? 接下来五分钟我们都不讲话,各自编一个故事,待会来分享……” 盛南伊心说傅承屹哄孩子倒是有一套,忽又意识到不对劲。 刚坐起来,又被蛮横的力道给压了回去。 炙热的吻劈头盖脸而来,等到她因呼吸困难涨红了脸,才被松开。 只得了半秒的缓和,傅承屹又吻上来,带有侵略性的吻将她唇齿一一侵占。 手也不老实,去解她的浴袍。 盛南伊气急,咬住他的唇,“ire还在。” 傅承屹像是没有痛觉一样,在她的红唇流连忘返。 “只要你不出声,她便不会来。” 盛南伊:“……” 在羞恼中承受着他的激吻,大脑混混沌沌,却也不敢出声。 等来下次喘息时间,盛南伊一口咬在傅承屹的肩头。 男人眸子微缩,眸底光火燃烧,像猛兽狩猎的光芒。 他笑得渗人,“来而不往非礼也。” 一把扯掉她的浴袍,咬在她雪白的肩上。 “嗯……” 傅承屹没用力,却磨人得紧。 辛勤耕耘,不一会便硕果累累。 白皙的脸上赤红一片,眼睫湿漉漉的,分不清是汗还是泪,惹人沉沦。 水汪汪的眸也在凝着他,看他眸中墨色翻涌,看他性感喉结上下滑动。 下一秒,深情的吻沿额头一路而下,落在最是娇嫩的地方。 她被炙热的气息裹挟,这气息太过熟悉,即便久远,却已深入骨髓。 傅承屹很会吻,又对她的敏感点了如指掌,娴熟地勾住她柔软的舌尖,与之纠缠。 盛南伊被吻得浑身酸软,只凭本能去接受、去迎接。 仿若一叶扁舟,只能随水波摇晃,共同沉沦。 良久,她有气无力地推他,“那个……五分钟到了吧。” 估计都过去好几个五分钟了,她都没力气了,全身软得不像话。 傅承屹恋恋不舍地用唇点着她的唇,“肿了,真娇。” “谁娇了?”她瞪他。 好看的杏眸春情尚在,柔和缱绻,眼波流转,水光潋滟,勾人得很。 他抓住她的小手往下腹摸,“再瞪我可就不忍了哈……” 那温度烫人得很,女人忙缩回来,把自己蒙进被子。 傅承屹低笑,拨开被子,“盛南伊,你怎么这么可爱?” 她轻哼一声,似乎在说:也不是头一天这么可爱的。 傅承屹越瞧越欢喜,嗓音哑得不像话,“再待下去,就要被你折磨死了。你休息会儿,我带乐曦去我房间。” 盛南伊悄悄探出脑袋,又被男人狠狠吻了几下。 傅承屹双眸含笑,摸摸她熟透的脸,抱起还在编故事的ire往门口走去。 ire:“妈妈不去么?” 傅承屹:“妈妈累了。” ire:“妈妈干嘛了,怎么就累了?” 傅承屹:“就是说啊,明明什么都不是她干的,怎么就累了?” 盛南伊:“……” 对着关上的门,缓缓竖起了中指。 可她真的好累,刚眯一会儿,敲门声又起。 以为傅承屹去而复返,她怒气冲冲地去开门。 入目的却是一大片的红,浓郁,娇艳。 巨大的红玫瑰花束堵在门口。 也不是没收到过这么多花,只是……傅承屹很少会送她花。 眸底的诧异被欣喜取代,唇角轻轻挽起。 笑容尚未成形,一道温和的嗓音响起:“盛女士,下午好。” 她走出门,几位工作人员对她齐齐鞠躬,酒店经理也在其中。 盛南伊还在想傅承屹怎么突然这么高调了。 酒店经理一挥手,一位黑西装白手套的工作人员走上前,将黑丝绒的心形盒子递上来,“盛女士,请您打开。” 盛南伊:“……” 饶是再迟钝的人,也明白这是在干嘛。 可……谁家好人求婚自己不露面啊? 热情被冷水浇灭,她没接,“他人呢?” 隔壁门开,傅承屹徐徐走出来。 还是方才那身黑色睡衣,起的褶皱也显缠绵。 面容清俊,气息清冽。 四目交对,心跳有一瞬紊乱,她不轻不重地吞咽了一口。 一旁的经理比她更显慌乱,直接打开戒指,“盛女士,myron少爷委托我们向您求婚!” “啊?” 盛南伊一脸懵,她都没听过这个人。 酒店经理指向长廊尽头,“那就是我们少爷,myron·davis,不仅是卡尔顿酒店的继承人,还是davis家族的继承人……” 那人位于走廊尽头,黑色大衣,高大挺拔。 逆光,晕在一片雨雾中,朦朦胧胧,看不清他的脸。 只觉姿态傲慢,一直用手帕掩住口鼻。 傅承屹微微蹙眉,目光犀利。 盛南伊简直气笑了,艳若桃李,冷若冰霜,挑眉道:“你是说,他要求婚,却不会亲自过来。” 好傲慢! 当她是谁? 酒店经理面露难色,“我们少爷……有洁癖,而且对花粉过敏,所以……” 盛南伊冷冷瞥了眼走廊尽头,往房间走去,“我对又傲慢又没诚意的人也过敏,你们可以走了。” 酒店经理忙不迭地跟上来,“盛女士,我们少爷可是davis家族的唯一继承人……” 却被一道身影挡住,傅承屹面色冷沉,“她已经拒绝了,听不懂么?” 酒店经理望着素日好脾气的男人,全身凛着一身寒气,凌厉逼人。 吐出的字字句句犹如冰刀。 微微眯起的桃花眼,如鹰似隼,像是要把人射穿。 酒店经理笑容僵在脸上,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掌心的鸽子蛋烫手得很。 第209章 你连这个都不接受,那我们怎么进行更亲密的接触呢 盛南伊头也不回地走进房间,摔门,却被傅承屹挡住,挤了进去。 巨大的摔门声,震耳欲聋。 盛南伊置若罔闻,满脑子都是求婚的人。 她几时认识了这么龟毛的人? 在行业峰会上?还是…… 正想着,人被腾空抱起,傅承屹冷笑,“呵,酒店继承人是吧?” 她皱眉,“我不认识他。” 他依然冷言冷语,“不认识还跟你求婚,也是奇事。” 盛南伊大为光火,“傅承屹,你少阴阳怪气。再说,我们离婚很久了,你吃哪门子飞醋?我想嫁谁就嫁谁!” 话音刚落,整个空间冷却下来。 傅承屹眸光沉沉,从齿间逼出音节,冰冷骇人,“想给我女儿找个后爸是吧?” 他突然撒手,盛南伊猝不及防地往下跌,出于本能抱住他的颈。 他冷笑,“那还对我投怀送抱做什么?” 盛南伊无语,“你是不是有病?你突然松开我,我不抓住你难道要摔死么?” 男人冷冷睨着她,“呵……我还以为你宁愿摔死,也不愿向我伸手。” 盛南伊气急败坏,刚想松开,人已经被扔在床上,男人欺身而下。 盛南伊紧紧闭上眼,却没有想象中的那一幕出现。 傅承屹离她极近,却只是直勾勾盯着她。 凌厉的五官,带来一种极重的压迫。 深不见底的幽瞳,宛若两个巨大的探照灯,似要将她看穿。 她不由得缩缩脖子,侧过脸,口吻生硬,“你干嘛?” 他掰过她的脸,眸色晦暗不明,嗓音透着凉意,“盛乐曦只会有一个父亲,你说呢?” 盛南伊白他一眼,“废话。” 他一瞬不瞬地凝着她,“她不会有继父,明白么?” 盛南伊心下一惊。 她先前没想过再婚,可傅承屹的语气让她不爽,“谁知道呢,搞不好也会有。” 略带侵略性的吻落下,那力道与温柔缠绵无关,更像一种折磨惩罚。 弄得她很不舒服,大力去推。 男人坚实的身体像是一堵墙,牢牢围困住她。 她只得重重地咬下去,他觑她一眼,越发狂暴,血腥味在唇齿间蔓延。 “乐曦会有继父么?” 他一遍一遍用这个问题磨她,直到得到想要的答案。 “乖。” 女人脸上残留着被欺负后的脆弱,他的目光温柔又愉悦,指腹摩挲她被蹂躏得一塌糊涂的唇瓣,在她唇角蹭了蹭。 门又被敲响,傅承屹依然爱不释手。 盛南伊被欺负得没了脾气,“是不是乐曦醒了,你快开门去。” 傅承屹不言不语,把她也拉起来,为她整理好浴袍,牵着她往门口走。 盛南伊不想去,“你自己去……” “应该是找你的。” 果不其然,门口站着的正是走廊尽头的男人。 及膝的黑色大衣,裹住男人挺拔纤长的身躯,却遮不住他的清冷矜贵。 眉目深邃,高梁薄唇,轮廓优越。 三十出头的年纪,气质成熟,却给人很强的距离感。 他站在三米开外的地方,手帕遮掩口鼻,淡声道:“刚才的方式可能不太妥当,请允许我向你致歉。” 他微微颔首。 看似彬彬有礼,但做派又是高高在上。 盛南伊想靠近些,却被傅承屹牢牢牵住,只能站在原地发问:“我们认识么?” 她说话时,myron一直用手帕遮掩口鼻,“三年前,在华盛顿的酒店行业峰会上有过一面之缘。那天我来酒店视察刚好看到你……” 盛南伊冷冷打断,“但我已经拒绝你了。” myron噙着抹胜券在握的笑,“盛小姐,我并不认为你在了解我的详细情况后,还会拒绝我。” “呵,好大的口气。”傅承屹把盛南伊拉到身后,目光不善地睨着他。 myron含笑,浅色的瞳仁却渗出凉意,“傅先生,我也了解过你……” 傅承屹眯笑,“酒店擅自泄露顾客隐私,我保留索赔的权利。” 对方语气淡淡,“可以接受。” “好。”傅承屹眸底划过一抹冷厉,把盛南伊揽在怀里,“那你的洁癖也能允许你这般自如地跟她牵手拥抱么?” 对方习惯性地拿起手帕,却又生生放下。 盛南伊不想在人前跟他太亲密,刚要推开,傅承屹却低头吻了下来。 漆黑的眼眸充斥着浓浓的占有欲。 “davis先生如此谨慎,必然清楚接吻其实是场体液交换活动。接吻的双方,平均会交换9毫升水、0.7毫克蛋白质、0.45毫克盐、0.18毫克有机化合物,以及8000万个菌群。 此外,eb病毒感染会引发传染性单核细胞增多症,唾液传播会导致幽门螺杆菌感染引发多种胃病,还有呼吸道疾病、乙肝、丙肝、梅毒、淋病……” 连盛南伊都听不下去,掐他手臂试图阻拦。 她有那么脏么? 傅承屹却一意孤行,“在知晓各种风险后,你还能承受么?” myron瞳孔地震,面部扭曲,从口袋掏出酒精对着两人喷了好一阵儿。 盛南伊:“……” 这辈子都没被人这么嫌弃过。 简直是肆无忌惮地挑衅和侮辱。 “davis先生~”她松开傅承屹,走上前,对方却冷不丁地倒退一步。 哈,有趣。 她伸手拽住他的领带,在对方的大惊失色中,一点点缠在手上。 含笑的杏眸水波潋滟,勾魂摄魄得很。 myron明显一僵,忘记了反抗。 盛南伊莞尔一笑,明媚动人,软软的调子里铺陈着一股子魅劲儿,“如果你连这个都无法接受,那我们怎么进行更亲密的接触呢?” 棱角分明的轮廓都显得僵硬,myron吐出的音节破碎,“更、更亲密的接触?” 盛南伊松开领带,把散落的秀发撩到耳后,笑眼弯弯,“对啊,包括但不仅限于牵手、拥抱、接吻、性交,难道我们在婚后什么都不做么? 何况这些,我都蛮喜欢的,而且已经跟别的男人做过了呢!” 平地惊雷,对方连连后退几步。 一把扯掉领带,扔进垃圾桶。 掏出酒精湿巾疯狂擦手,好像沾过什么脏东西。 盛南伊目光一寸寸冷沉,却是巧笑嫣然,“所以,不管你是谁,最好滚远点。 不然,我可能下一秒就会发飙,包括但不仅限于扇你耳光,挠你脸,朝你吐口水,或者抱、着、你、狂、亲。” 对方仿若看到疯子,电梯都不坐,马不停蹄地从楼梯间逃跑。 “呵——”盛南伊冷笑,却也笑不出。 尚未转身,人已被腾空拎起来。 第210章 我决不允许你生命中出现第二个林登 洗手间里,傅承屹用洗手液一遍遍搓洗她扯过领带的那只手。 盛南伊极度无语,“傅承屹,你也疯了?我都快被搓破皮了!” 低垂的眸里渗出寒意,“谁让你碰他的?” 盛南伊蹙眉,“我乐意!” 傅承屹用力捏她的手,“还要抱着他狂亲?嗯?” “我那不是吓唬他么,再说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啊……” 盛南伊又被男人抱起扔回床上,只是被翻了个个。 稍一挣扎,屁股上狠狠挨了一巴掌。 一时间又恼又怒,“不是,傅承屹,你有病吧?为什么打我?” “让你乱说话。” “啪——”又是一巴掌。 他甚至拨开浴袍和睡裙,直接打在屁股上。 火辣辣的疼,伴着不可言说的羞耻,汹涌而至。 她想挣脱,男人的双手却像钳子,紧紧钳制住她。 就这样,屁股上接连挨了好几下。 盛南伊不争气地掉了几颗泪,却也说不清是被气的还是疼的。 傅承屹眸色暗沉,却也说不清是气消了,还是起了什么不该有的念头。 手指不轻不重地捏着她的脸蛋,语气低沉,“盛南伊,你最好乖一点,我决不允许你生命中再出现第二个林登。” 想起林登,盛南伊脑海中划过什么,也顾不上刚才的委屈了,扭过头来,“林登公司倒闭了,家族企业也闹出丑闻跌出行业前十了,这事跟你有关么?” 问出口又觉得不该问。 林登创业的公司和傅承屹公司业务有重合,但家里开的是快消品公司,又在美国,傅承屹想来也是鞭长莫及。 傅承屹语气淡淡,“你觉得呢?” 盛南伊眸底划过一丝惊诧,“傅承屹,你……手真能伸那么长呢?” 傅承屹笑意弥漫,眼眸却幽深如墨,捏着她的脸,“你不是说我老谋深算么,所以,乖一点,别让我算计到你身上,不然好好的一朵娇花,只会变成干花。” 说到最后,威胁意味明显。 长指撩开她的发丝,又沿脸颊一路往下,引发一阵颤栗。 却与先前不同。 温热的手指却带来冰刀般的触感,混着浓浓的占有欲,霸道蛮横。 是她从未感受过的傅承屹。 “傅承屹,凌家……” 她想问凌家的快速衰败是否也由他所致。 男人却用狠戾的力道告诉她这个时候分神会是什么后果。 炙热的吻落在肩头的红痕上,反复研磨。 她皱眉,“疼。” 他冷哼,“知道疼就好。” 傅承屹一点点拨开浴袍,嗓音不着一丝温度,“和林登进展到哪一步了?” 她埋在枕头上,闷闷地道:“要你管。” “非要惹我生气?” 盛南伊正欲反驳,却被掐住敏感点,轻吟一声,没好气地道:“你不都看见了么?” 傅承屹脸色肉眼可见地和缓,“亲吻?他亲你哪了?” “这儿?这儿?还是这儿?”手指在她身上轻轻点着。 明明只是手指,却像打火石一样,引发了一路火花带闪电。 盛南伊不胜其烦,“都说了,你都看见了!” 论坛、山上、除夕夜,林登三次亲她,都被他撞见了。 也不知是个什么运气。 傅承屹把她压在身下,逗弄小狗一样挠着她下巴,“什么态度?不能好好说么?” 盛南伊恼火极了,抬手就去扇他,反被男人抓住手腕。 三下五除二用浴袍带子绑住双手,又把人翻过来。 盛南伊黑脸,“傅承屹,你要干嘛?” 傅承屹意味不明地笑,“你。” 盛南伊悲愤交加,“我……我生理期!” 傅承屹放大加粗的帅脸紧紧贴着她,笑容暧昧,“也就是说,过了生理期就可以了?” “滚!!!” 震耳欲聋的声音充斥在整个空间。 然而下一秒,她抑制不住地发出羞耻的吟哦—— “傅承屹,你别闹了……嗯……傅承屹!” 明艳的脸蛋变成调色盘,色彩纷呈,一会儿是羞恼,一会儿是愤怒,一会儿是难耐…… 男人放肆的手掌流连忘返,眸底笑意荡漾,“傅承屹?只会叫我名字么?” “你!”盛南伊狠狠瞪他,却又忌惮他的撩拨,咬着唇,不肯改口。 傅承屹恶劣地笑,手指沿小腹探下去。 “哥哥……”盛南伊轻喘,前额汗涔涔的,黑发粘连,眼神迷离,双颊酡红,嗓音娇软甜糯,“哥哥,你就放过我吧。” 和早上那会叫的“哥哥”完全不同,现在全然撒娇的意味,撩得人心神俱失。 傅承屹喉结滚出躁动,狠狠揉着她的脸,声音哑得不像话,“放过你?简单,亲我。” 盛南伊也是迷失得紧了,不由分说地去碰他的唇。 他却微微仰起头,逐渐拉开距离。 她够不到,像吃不到糖的孩子,哼哼唧唧的,急出一脑门汗。 够了几次后,泄了气,“哼,你就是故意的。” 傅承屹心满意足了才低下头,撩人的声音蛊惑着她,“再试试。” 盛南伊没了气力,眼皮都不抬。 傅承屹含住她的耳垂,炙热的鼻息喷在耳后。 她冷不丁地哆嗦了下,嫣嫣红唇去寻觅快乐的所在。 傅承屹边吻边解开她手上的浴袍带子,将她双臂缠在自己颈上。 室内一片旖旎,室外阴雨缠绵。 两人吻得难舍难分之际,手机突然响起。 特殊的铃声让盛南伊快速从方才的意乱情迷中脱离,“ire!” 小家伙醒了找不到爸爸,所以打来电话。 傅承屹起身,盛南伊踹他,被捉住脚,动情过后的嗓音分外喑哑,不怀好意地笑着,“看来还没学会听话。” 盛南伊哼哼唧唧把自己埋进被子里。 傅承屹连同被子一起抱住,“好了,不闹你了,自己去洗一洗。” 盛南伊噘嘴,傅承屹乐了,“不然我给你洗?” “傅承屹,你有病吧?” 这一遍不像原先那么中气十足,尾音上扬,撒娇的意味更重。 瞪着他的眸子盈满水光,好似慢了几拍,气愤不足,勾人有余。 他紧贴着她,磁性的声音裹着蛊惑的调,“盛南伊,你再这么瞪我,我真忍不住了。” 盛南伊急吼吼地把脑袋也埋进被子里。 傅承屹松开她,“起来收拾一下,退房。” 被子里缓吞吞地探出一颗毛茸茸的脑袋,写满问号。 “不然你还想活在那个变态的监视中?” 两人当即退房,搬回傅承屹的别墅。 到达别墅时天色已晚,盛南伊回想这一天,不胜唏嘘。 总觉得傅承屹晚上还会来,等来等去,都没等到。 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好不容易睡着了,做梦都在跟傅承屹、洁癖男纠缠不休,她差点被两人撕成两半…… 第211章 敢不敢报上名来,等老子回国弄死你们 盛南伊顶着张蔫儿吧唧的脸醒来,宛若失水的玫瑰。 ire不在房间,她简单洗漱过后出来找人。 傅承屹站在走廊尽头打电话,晕在一片晨曦中,清俊出尘。 却在捕捉到她的那瞬挽起笑弧,披了一身暖意坠入凡尘。 他掐断电话,朝她走来。 不知怎的,心脏擂鼓一样作响。 盛南伊惊慌失措,躲回房间。 —— 天空的阴雨缠绵终于告一段落,天气放晴,两人带孩子去游乐园。 小家伙一如往常,进园后见人多又开始怕生,一个劲儿地往傅承屹身上扑。 过了一会儿便撒欢儿了—— “爸爸,我可以玩这个吗?” “妈妈,我们去坐旋转木马,好吗?” “我在动画片里见过这个耶,我能不能玩呀?” “哇,这是什么?好有趣……” 盛南伊望着过山车,露出今天首个为难的笑容。 医生不建议她做太刺激的项目。 傅承屹一把薅起小家伙,言辞面容格外温和,“ire想玩过山车?走,爸爸陪你。” 盛南伊阻拦,“你刚出院,还是别去了,宝贝,下次再玩好不好?” “好。”小家伙乖巧点头,大大的葡萄眼却没离开过山车。 那车车从面前嗖地一下飞过去,冲上蓝天,又嗖地一下落下来,大家都在尖叫,看着好好玩啊~ 傅承屹看穿小家伙的心思,“没事,孩子喜欢嘛。” 对孩子亏欠太多,能弥补一点是一点。 盛南伊纵容地点点头。 小家伙的葡萄眼在阳光下好似两颗黑曜石,熠熠闪烁,小辫子都弯成幸福的模样。 说好只玩一次,结果父女两人玩嗨了,刚下来又去排队了。 盛南伊摇摇头,去便利店买水,出来时被拦住,“嗨,美女,一个人啊?” 一个黑人和一个华人。 “有事么?” 或许是冷漠的双眸藏在墨镜后,或许是周身的清冷被亲子装掩去大半。 那人丝毫意识不到危险,自来熟地把手搭在她肩上,“巧了嘛这不是,我刚分手,我朋友被放鸽子,同是天涯沦落人,搭个伴一起呗!” 盛南伊摘下墨镜,冷冷盯着肩上的那只手。 搭讪的两人皆是眼前一亮。 她身着天蓝色棒球服,脸蛋白净,瞧着青春活力。 谁知墨镜下竟是这样惊艳的一张脸,心神俱失。 “我叫董艾伦,我朋友louis。”那人笑得嘴巴咧到耳后根,“一会儿有个派对,一起去呗。” 盛南伊懒得搭理,打掉他的手就要走,却被逮住。 董艾伦嗤笑了声,“给脸不要脸啊?” 盛南伊冷笑,“给脸的前提是得有脸,你有么?” 董艾伦不怒反笑,“呦呵,还是只小野猫,哥们就好这口。陪一晚,这些就是你的了。” 他掏出一沓美金,拍在盛南伊胸口。 目光落在那波澜起伏处,眸光一瞬变得灼热,发狠地捏了两把。 “啪——” 手起掌落,清脆过后,董艾伦脸上留下发红的掌印。 “带劲儿!”董艾伦摸摸脸,笑容掺了些狠意,“呵,那老子今晚就让你在床上连本带利地还回来。” 他一把勾住盛南伊的脖颈儿。 盛南伊反抗,却被箍得更死,不得不惊叹男女力量悬殊。 董艾伦瞧着只比她高一点,人也瘦小,手臂却像锁链把她困死。 游乐园人来人往,她准备呼救,咽喉却被掐住。 “小闹是情趣,大闹便是先奸后杀,或者先杀后奸……” 他紧贴在她耳旁说,阴恻恻的声音透着薄笑。 犹如毒蛇掠过耳边,盛南伊瞬间泛起一身鸡皮疙瘩。 她必须要做点什么来解困。 侧脸的笑容倏然扭曲,环在颈肩的重量也一并消解。 盛南伊侧首,傅承屹单手掰住董艾伦的手,面色冷沉。 一双利眼却在上下打量着她。 盛南伊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董艾伦却是怒不可遏,“哪来的愣头青,敢坏老子好事!” 另只手握拳挥过来,傅承屹稍一用力,他疼得直叫唤,拳头半道捂住肩头。 只听“咯嘣”一声,董艾伦嗷了一嗓子,满头冷汗,扭动几下,蹲在地上。 胳膊被卸掉了。 louis飞起一脚,傅承屹灵活避开。 louis人也高大,出拳又狠又快,不留余地。 傅承屹却只守不攻,好几次拳头擦着他的侧脸过去,险些中彩。 盛南伊急得不行。 傅承屹明明练过好一阵子拳击,制服louis绰绰有余。 四周围聚了越来越多的人,保安赶来,将他们带去游乐园的休息室。 盛南伊言简意赅地说明自己被骚扰被威胁,监控也清晰地拍下全过程。 傅承屹瞧着面色无波,眸光却一寸一寸冷沉下去。 管理人员不想闹大,试图说服双方私了。 董艾伦没赚到便宜,胳膊还脱了臼,着急就医,只能同意。 傅承屹没接话,只是拿出手机报了警。 董艾伦一听报警有点急了,态度却不够和善,“私了,一万美金,你又没吃亏,我挨你一巴掌,现在胳膊还脱臼了……” 盛南伊压根没抬眼,看似在玩手机,屏幕却没变过。 傅承屹冷嗤一声:“一万?呵……” 幅度不大,讽刺意味极强。 董艾伦顿生烦躁,“不就摸了下么?要卖多少?” 傅承屹长腿交叠坐在沙发上,如鹰似隼般的黑瞳镬住他,给人一种极强的压迫感,令人不寒而栗。 董艾伦冷不丁打了个冷颤,舌头像被绊了一跤,“那……那你想怎么样?” 骨节分明的指一下一下敲在腿上,敲走他为数不多的勇气,索性心一横,“你tmd倒是说个数啊!” “那就看你有多少了。” 唇边挽起的弧度森冷迫人,令人毛骨悚然。 这是碰上会讹的了。 还是携家带口的仙人跳? 董艾伦想了想,不能做砧板上鱼肉。 强装镇定,一脚踹飞茶几上的玻璃杯,一身戾气,“妈的,跟你说点人话,你还跟老子较上劲了?老子能看上这婊子那是她的福气! 也不去打听打听老子是谁,风城董氏听过没? 敢不敢报上名来,等老子回国以后弄死你们!” 为了壮胆,他抄起一个烟灰缸就要砸过去。 第212章 别着急判死刑,改成死缓好不好 一道冷寒的目光扫过来,他一个哆嗦,差点没站稳。 烟灰缸碎在地上,破裂声在一片寂静中尤显清脆。 傅承屹冷笑,“望安集团,傅承屹。” 盛南伊冷笑,“盛世国际,盛南伊。” 单听还没反应过来,两个名字叠在一块,好似惊雷滚滚。 董艾伦瞳孔放大,膝盖一软,跪在碎玻璃上龇牙咧嘴,又换了个地儿,讪笑道:“呵呵,这不是误会了么。” “误会?”傅承屹噙着似是而非的笑,“根据美国法律,你这种行为已经构成了……” 语调不疾不徐,却给人凌厉逼人之感。 ire星星眼,聚精会神地听着。 盛南伊却盯着半天没划走的手机屏幕出了神。 逻辑清晰,条理分明,像极了傅承屹。 她认识的那个傅承屹。 警方马上来了,傅承屹上前钳住董艾伦。 董艾伦吓得魂飞魄散,亟待投入警方怀抱。 傅承屹托起他的手指往上一抬,胳膊回归原位。 得,白受了一小时罪。 事已至此,也没什么转圜余地,警方带走两人。 分公司的律师也过来跟进度。 出来时天都黑了,盛南伊走在前方,还是戴了墨镜,面容清冷。 傅承屹上前拉她手,却被用力甩开—— 月光为两人镀上一层清辉,也罩上难以言说的清冷疏离。 傅承屹望向她的眸光一片黯然,“对不起,我好像又擅作主张了。” 盛南伊目视前方,灯光在墨镜后并不刺眼,只留下点点光圈。 ire仍在兴奋中,“爸爸,警察阿姨警察叔叔都好威武啊!我以后也可以做警察抓坏人么?” 傅承屹摸着她的小脑瓜,“ire想做警察么?” 小家伙用力点头,“我还想变成爸爸。爸爸也能抓坏人,还懂好多好多知识。” 傅承屹笑笑,看着盛南伊,“对不起。” 盛南伊语气冷淡,“为什么要说对不起?你处理得很好啊,高效又安全,不会让自己受困,还能给ire树立个好榜样。” 高大光辉的父亲形象立住了,孩子也崇拜得不行。 傅承屹眸光深沉,“可你不高兴。或许,我把他打个半死,更合你心意。” 盛南伊目光愣怔,却借由墨镜遮掩迅速恢复如常,“你不是说冲动是没能力的表现么,再说,我又不是小孩子……” 傅承屹朝她走来,目光热切。 盛南伊却蹲下来抱起ire,“宝贝是不是饿了?今晚想吃什么呀?” 小家伙今天玩开心了,小嘴嘚吧嘚吧不停讲话,傅承屹有话必应。 盛南伊兴致缺缺,基本保持沉默。 路上她一直靠在后座,双目紧阖,像是累了。 傅承屹时不时从后视镜看她,黑瞳幽深。 哄小家伙睡了后,盛南伊才去吹头发,隐约听到敲门声,不予理睬。 谁知敲门声不停,她只能开门,人被从房里拉出来。 傅承屹没换衣服,问她:“ire睡了?” 她点点头,就要回去,却被男人一把抱住,“盛南伊,先别急着给我判死刑,改成死缓好不好?看我之后表现,好不好?嗯?” 近乎乞求的嗓音沙哑着,把她的心磨得生疼。 她压下所有的蠢蠢欲动,十分平静地道:“你没有做的不对的地方,ire正是树立善恶是非的关键时刻,你给她做了很好的榜样,她晚上还吵着让我给她讲警察叔叔的故事……” 她说得又快又流利。 这套词今晚在脑子里过了很多遍了。 她也成功地说服了自己。 却骗不过傅承屹。 知道她不想与自己接触,傅承屹双手只是松松地揽住她的腰,俯身与她视线持平。 “其实我想过,最差的结果也不过是我揍他们一顿,上个新闻,提前暴露ire而已,也没那么糟,完全能摆平……” 盛南伊抬起清凌凌的眼,却蒙上一层霜,“傅承屹,我没那么不理智。” 腰间的力道倏然收紧,他神情分外认真,漆黑的眼瞳像两个漩涡将她吸进去。 “可我的理智让你不开心,没什么比这更糟糕的了。你跟我来。” 傅承屹牵着她往外走,“我不去,ire还在睡。” “她不会因为醒了身边没人而不开心,但你会因为今晚的不开心睡不着。” 盛南伊挣脱不开,被他强行套上外衣,换上鞋子,拉到别墅外的空地上。 他点燃两根仙女棒递给她。 盛南伊无语,“这是小孩子玩的东西,我才不要。” 傅承屹含笑的眼眸,在浓郁夜色中分外温柔迷人。 “整天发小孩子脾气的人,不玩小孩玩的东西,难道要玩成年人的游戏么?” 闻言,盛南伊面色一沉,心也跟着下坠。 在他心里,她的情绪变化只是闹小孩脾气而已。 她没伸手,他便一直拿着。 耐心极好,仙女棒熄灭了,他又重新点了两根,在她面前挥舞。 夺目的金色肆意闪耀,不够盛大,不够绚烂,明亮又纯粹。 好似把两人笼在这方小小的天地中。 火花映出两人的脸,也映出从前。 以前还住在老宅时,管家也会提前准备仙女棒。 她拉着傅承屹一起玩,傅承屹不肯,却耐不住她的央求。 一边用那张人间能得几回见的俊脸说小孩子的东西有什么好玩,一边给她点了一根又一根…… 时移世易。 谁能想到,现在他主动为她点燃仙女棒。 可惜她不是从前的盛南伊了,也不是真的喜欢仙女棒。 想走,脚却在地上生了根。 风起,耳旁似乎传来风铃的叮当声。 可四周一片黑暗,目之所及,只有仙女棒的花火和男人俊朗如月的脸。 不知过了多久,所有仙女棒燃放完毕。 他挠她下巴,笑容清朗,“还生气呢!” 牵她往更远的地方走去,她怕孩子醒了找不到人,不肯动。 傅承屹点点手机,周围的灯突然亮起。 树与树之间拉着几排灯线,挂满风铃,风铃下坠着照片。 走近看,全是她和孩子,同一身衣服能照八百张的那种。 有那么一瞬,盛南伊简直要怀疑傅承屹请了跟拍。 他一直在照顾她们,哪有那么多空闲拍照呢? 可那些亲密的角度,不作第二人想。 起风时,相片飞舞,风铃叮当作响,敲击她的心房,凿开一个一个细缝,把回忆往外赶。 她意味不明地望着傅承屹。 男人下巴微抬,示意她看向身后。 一座玫瑰塔正拔地而起,或说,装饰成塔的玫瑰花正一点点亮起。 第213章 盛南伊,我们复婚吧 小小的led灯镶嵌在花心,好像玫瑰在发光。 嫣红的玫瑰由下而上由里而外层层叠叠地亮起,红得耀眼,红得妖冶。 像暗夜下的火舌舔吻天空。 花塔足有三四米高,螺旋式,底部宽而顶端窄,花团锦簇却不显臃肿。 花瓣泛着水光,在灯光映照下好似披了层水雾,花朵鲜亮无比,娇艳欲滴。 灯光攀援而上,嫣红一路盛放。 从她这个角度望上去,玫瑰花塔犹如一袭婚纱—— 在罗马看过的那套。 那时他们办完婚礼在度蜜月,闲逛时被橱窗的婚纱吸引走进店里。 店中央高高拱起的圆台上,放着的便是一袭红色婚纱。 玫瑰一样的红,别具一格,瞬间吸引了她。 其实她蛮喜欢红色,热烈,恣意,像她一样。 拉琴时,她一袭红裙,要做舞台上最耀眼的那个。 订婚仪式上,她也是一袭红纱,做人群中的焦点。 她试穿了那套婚纱,还租下来拍了一套婚纱照。 可惜,照片还没送来,她便出了车祸。 玫瑰花塔逐渐高过她,也跃出她的视线。 只隐隐约约感觉顶层光芒四射,比繁星更亮。 一架无人机不知从哪儿飞来,从玫瑰花塔顶取下一个半透明的盒子,飞到她面前。 玫瑰花造型的盒子,掩不住内里的亮光。 她大概猜到是什么了。 蒙上一层水气的眸被照得更晶亮明澈,清泉似的晃动。 心如鼓点擂响,她不自然地抿唇,呼吸发急。 其实她不是很想接。 他们之间隔了太多,也隔了太远。 她没有回头的机会了。 可无人机的嗡嗡声伴着不远处的风铃,叫人好生烦躁。 鬼使神差地抬起双手,合拢。 盒子触碰到手掌,玫瑰花盒自动开启。 鸡蛋大小的红钻安安静静躺在白色绒布上,射出夺人光彩,令周遭一切黯然失色。 在钻石中,彩钻更稀有更珍贵,红钻为最。 这是一颗未经切割未经雕琢的红钻原石,晶莹剔透,完美无瑕。 蕴着亿万年的岁月沉淀,向她袒露出一片赤诚。 耳边风铃叮当,面前红钻闪烁。 分明没有其他声音,盛南伊却好像听到了许多许多…… 发抖的双手就要捧不住了,她没有任何犹疑地关上盒子。 快速眨动着微微泛潮的睫羽,她挽起笑弧,无所谓地嗤笑了声:“傅承屹,我都说了我不是小孩子,你该不会以为我会被这些小打小闹打动吧? 花点小钱而已,你别忘了,我可比你有钱。” 她从小不缺钱,再贵的东西,只要想要,没有得不到。 说到花钱来买开心,她也比他拿手。 “上月底我拿下砚城和临城相交的那片地了。” 男人低醇的嗓音犹如此间晚风,混着湿意,却也温柔和煦。 “如今望安股票水涨船高,而盛世股价一路低迷,根据最新股价推算,我的身价已经超过你了。” 精致的眉眼在风中起了褶皱,她不由得绷紧下颌线。 真是服了这个老6,这种氛围下非要说些不合时宜的话么? 不说这个,她还不来气呢! 望安集团自己拿下那片地,消息一出,两家合作无望成了板上钉钉的事,让本身因深陷人命官司而低迷的盛世国际雪上加霜。 她转身面对他。 晚风如一双温柔的手,缓缓拂起她的发,露出白皙的脸颊与肩颈。 暗夜掩去她的清冷,只留从小养尊处优养成的娇媚。 她本就生得明艳动人,此刻眸若星辰,足以蛊惑人心。 傅承屹眸光微动,“我拿到那块地了。” 他又重复一遍。 盛南伊抬眸。 傅承屹五官生得极好,每一处都很精致,如琢如磨。 就连眼睫都根根分明,浓密纤长,比她的还要漂亮。 眨眼时,像落下一张网,吸走他漆黑眼瞳里不明的情绪,也摄取她微漾的心神。 她呼吸猛然一滞,原本组织起来的措辞猝不及防地消失。 她不知该说点什么,“嗯”了一声。 抬手便把盒子还给他,“都不合作了,跟我说这个没什么意思。” 他一直在看她,哪怕最微妙的表情变化也尽收眼底。 他笑了笑,接过盒子,顺手放在她的帽子里。 “你不是说我做事都带有目的,那我说这句话的目的何在,你就没想过?” 当然想过,日日夜夜地想。 一次次推出结论,又一次次推翻,成功把自己逼疯了。 傅承屹静静凝着她,看她清泉似的眸又一点点蒙上雾,把手搭在她双肩上,微微俯身—— “盛南伊,我们复婚吧。 知鱼之乐整个项目连地打包送给你做彩礼。 这些钱跟盛家没半点关系,一分一毫都是我自己赚的。” 语气乍听起来还算平静,细听却如深夜中的大海,暗潮汹涌,埋着不同寻常的激动。 黑瞳里跳动的光火,像燃放的仙女棒,像漫天的烟火,更像壁炉不灭的炉火。 好像能照亮什么,能燃烧什么,又能毁灭什么。 盛南伊内心悸动,双目愈发茫然。 好似回到了冬日的砚城,迷失在大团大团的雾气中。 那片地他花三百多亿拍下的,还不包括前期各种投入。 饶是她身价几千亿又一向出手阔绰,也不敢想把几百亿的东西送人啊。 她近乎懵怔地盯着傅承屹。 墨色的发被风吹落,散在额前,说不出的随性散漫。 眸中却蕴起从未有过的深情,如汪洋大海般深邃,只看一眼便能沉醉。 风铃一声一声,传送出他的心声,入耳,亦入心。 说不心动是假的,不只他,还有这份迟到的彩礼。 当年他们举行了轰动砚城的盛大婚礼,极尽奢华,斥资数亿。 他却在婚礼前两个月说想延期,理由便是他太年轻,事业无成,给不了任何。 吃住都在盛家,又在公司任职,账户里的一分一毫都来自盛家。 她当然不会在意,还认为彩礼这种俗气的东西是对她神圣感情的亵渎。 变故后,某天她在病房看新闻用赘婿形容傅承屹,才意识到傅承屹不是入赘是什么。 伯父甚至让他签订了一旦背叛或主动离异便要净身出户的婚前协议。 情到浓时她眼瞎目盲,现在却耳聪目明,他是介意的,哪怕怀揣了太多阴谋与算计。 当初给不出的彩礼,他现在有能力给了。 看上却来不及穿的婚纱,他也能换另一种形式给她了。 第214章 我去医院引产那天,意外收到了一份礼物 风鼓噪着耳膜,震撼着心间。 男人的长指轻柔地蹭她脸颊,带来一阵阵电流。 傅承屹唇边漾开的笑意,一路弥漫到眉梢,“怎么,吓到了?” 不够清明的眸光,一寸寸描绘出他的轮廓,不似往常般凌厉,俊朗又深邃。 幽深的眼瞳装满了她,溢出的暧昧情愫,潮水般汹涌,似要将她沉溺。 她攥紧手指,别过脸,“谁稀罕了?我才不吃嗟来之食。” 转身要走,步子却久久没有迈出。 傅承屹轻笑了下,食指勾住她的,拉了拉。 宠溺的语气,“这也不行啊,那你告诉我,怎么才能讨你欢心?” 她眉心蹙了松,松了又蹙,心绪复杂极了。 不知是这里的灯光过暗,还是过亮,她眼睛不舒服,一阵阵发晕。 背后传来玩味的轻叹:“打不得,骂不得,也只能宠着了。要不怎么说你是娇气包。” 盛南伊嗔怒,剐他一眼,“谁娇气了?” 傅承屹把她转过来面向自己,看着她的眼睛,“还不娇气?三百多亿拿来买导弹都能摧毁不少城市了,却博不了佳人一笑么?” 四目相对。 她猝不及防地撞进那深不见底的温情中,人都要溺毙了。 快速移开视线,留下一句“莫名其妙”便往院里走去。 傅承屹眸子缩了缩,紧随身后,面色晦暗。 她急匆匆往房间里跑,却被傅承屹拉去自己房间,递来一份文件。 她怕又是个烫手山芋,没有接,一脸戒备,“这是什么?” 傅承屹瞅她这副心有余悸的模样发笑,却还是字字句句分外认真,“自愿赠与合同,我签好了,也盖过公章了。” 差点溺毙的大脑又被惊雷击过,她有点反应不过来,眯了眯眼,“傅承屹,你……我没有答应你要复婚吧?” 傅承屹一派坦然,“说了要送你,不答应也可以送你。” 盛南伊盯着他,目光不甚清朗,有探究,有琢磨。 傅承屹大手摸了摸她脑袋,把合同放在她手里,“怀疑里面别有洞天?那就拿回去拍给林曕北看,让他逐字逐句分析完了你再签。” 毕竟这些年她最信任的还是林曕北,怀孕生子这种大事都只有林曕北一个人知道。 出席重要场合,也带着林曕北。 杂七杂八的话从她大脑和心里接连往外蹦,偏偏一个字也吐不出。 她没要合同,落荒而逃。 窗外浓雾四起,分不清是老天太应景,还是她视线太迷蒙。 近处远处皆是一片朦朦胧胧,无论是风铃上的灯条还是玫瑰花塔,都看不清了。 只有风铃还在叮当作响。 那晚,她想了很多,也想了很久。 有那么一瞬,她想回到从前,却又说不清想回到跟他认识之前,回到车祸之前,还是仅仅回到昨天。 —— 往后几天,他们如约带ire在加州自驾游。 盛南伊看似一切如常,话说得不少,也没有刻意躲避。 傅承屹却敏锐地察觉到一切都变了。 她眼里没有浓雾,清澈明朗,人也更显冷静。 她对孩子甚至偶尔对他仍言笑晏晏,却给人很强的距离感。 总而言之,言行像个懂分寸的成熟大人,而非会纵容脾气发作的娇气小女孩。 或许还要时间,傅承屹不敢逼她太狠。 那天在路上,小家伙兴奋过后,懒懒地睡过去。 他有个重要电话进来,把车停在路边,下车去接听。 盛南伊也下了车,找了块石头坐着。 天然形成的岩石,形状并不规则,只是经过了风吹雨打,逐渐磨平棱角,看起来能坐能躺。 不远处,浪花拍打着海岸,堆叠层层白沫。 一群海鸥飞快掠过,只留婉转的叫声和矫健的身影。 多云天气,连海面都不甚明朗,像吸了天上的阴霾,却好似更沉静了。 男人一身墨色衬衫西裤,没戴领带,领口散开两粒,袖口轻挽,露出一节小臂,屈腿靠在车头,透出一股子散漫慵懒的劲儿。 面色沉静,捏着手机,时不时回应几句。 视线却没从岩石上的女人身上移开过半分。 她比在福利院见到时丰润了些,不单薄,不凌厉,性子也软了很多。 手机传来程斌无聊的汇报,他却只能想起盛南伊娇气的哼唧,内心一阵焦躁。 挂了电话,从车上拿了薄毯给她披上,“风大。” 她没拒绝。 这几天都是如此,不拒绝,不主动,没有刻意保持距离,却总感觉有道无形屏障隔开了两人。 他紧靠她坐下来,她却反常地往旁边挪动了几十公分。 傅承屹眯起眸子,莫名有些心慌。 她眺望远方,海风吹乱的发,叫人看不清真实的情绪。 淡声说道:“我进产房那天,林曕北刚好不在,betty也不在,没有人陪。” 不远处,两只海鸥打架,从半空一路杀到沙滩,不时传来群鸟的叽喳和落败者凄惨的叫声。 划破周遭宁静。 他的心跟着起伏,想去抱她,抬起的手臂却迟迟放不下去。 她分明就在眼前,真实存在着,却如隐匿在风中,难以触摸。 “ire是个很坚强的孩子,我当时身体那么糟,忙得不可开交,整天应酬还到处跑,还出了一场小车祸,她居然都没掉。 陈医生给我做b超,说胎儿健康。傅承屹,你说好不好笑?我那么一副破败的身体上居然还能长出健康的东西?” 她说着轻轻扯动唇角,勾起一个不太成型的笑。 随后被不可捉摸的海风吹乱,只留海浪撞击岩石过后破碎的弧度。 海边还是太潮了,浸润了她的眸,视线都显得温润。 调子却凉,“我原本不想要,可我真的好忙,忙到腾不出流产休息的时间。 她很懂事,都不怎么闹腾,快七个月了才显怀。 我想引产,陈医生和林曕北却劝我留下,怎么可能? 那天,我刚要去医院,却意外收到了一件礼物。” 苍穹之上,浓厚的云层翻滚而来,笼在男人头顶。 英气的眉宇皱得棱角分明,轻启的薄唇竟开始发抖,“什么礼物?” 盛南伊望着海天一色,淡淡地道:“陆斳珩的袖扣。” 第215章 傅承屹,我放过你了 没有回应。 迷蒙的视线湮灭在不远处的浪潮中。 内心的那点波动也一并溺在海浪的起伏中,迅速无影无踪。 盛南伊侧过脸,对他笑了笑,“我拿它去要挟了陆彦郴,让陆家帮我破局,帮我收拾烂摊子。 傅承屹,那个袖扣是你让人送的吧?” 傅承屹一张俊脸波澜不惊,毫无生气,甚至连多余的气息都没有。 如同身下的岩石一般矗立,仿佛千百年来就是这般,岿然不动,无论风雨。 “人都死了,你还要包庇她么?”笑容随泡沫一同湮灭,她声音浸了凉意,“陆斳珩虽然自小同我不对付,可他再怎么歹毒也不至于要让我死,除非……” 她故意拉长了语调,傅承屹也便接了,声音没什么温度,“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过得去么?”她抬高了分贝,淹没在骤起的海风海浪中,可能也觉得没意思,又冷淡下来了,“我差点在车祸里死掉,我那天也差点被掐死,搞不好她掐死我之后也会把我从楼上扔下来呢?” 黑白分明的眼盯着他,他呼吸一窒,移开视线,眸底翻起风起云涌。 盛南伊呵笑,“我这几天一直在想,你好像为我做了挺多,看着还挺喜欢我的,可我还是想不明白。 你明知乔雅昕在颜梦的车里动了手脚,却选择包庇她,让我陷在那场荒唐的官司里,还把她带在身边恶心我,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乔雅昕对你有恩,所以即便你不喜欢她也要放在眼皮底下护着,可你看她为你成痴成狂,又什么都不做。敏锐如你,真的没有发现她精神欠佳、惨遭不幸么? 你一次次在我深陷危机时对我施以援手,甚至不惜牺牲自己,却会用最尖锐的刀子刺穿我。” 她突然用诡异的目光打量他,探究中不乏嘲弄,“傅承屹,你挺了不起,也挺恶心,既做不到完全无情,也没多少情意可言。 你能藏起所有心思闷声干大事,你能朝既定目标前进不被干扰,可凭什么要把我拉进你的游戏里? 不觉得自己很残忍吗? 你就像那个站在岸边的人,一次又一次地把一个不会游泳的我推入大海,看我被海水淹没、窒息,等我挨不过去了才会大发慈悲地把我拽出来,可我连身上的水都没晒干呢,又把我给推了进去。循环反复,你欣赏我的痛苦、我的狼狈,也欣赏我的沉沦,自己却永远清醒克制,毫发无损。” 太荒谬了,不是么。 可真相就是这样,自始至终沉沦的只有她自己。 她不过是他锦缎人生上添的那点花,高兴了拿来逗一逗助助兴,不需要时弃如敝屣。 丝毫不顾她为的他的一时兴起要付出多少。 越想越觉得可笑,笑容无限放大,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那泪如泉涌一般,任海风再大也吹不干,她不得不抬手去抹。 一颗一颗,如同四溅的火星子,在他心头烫出了洞。 每个洞都无比空,亟待什么去填充,可他一无所有。 焦急无奈,嗓音比砂砾还要粗哑,“我不是……” 他并非不善言辞,一向思维敏捷,逻辑严密,现在却连个辩解的词都找不到。 盛南伊盯着他无情的薄唇,张张合合,却也只有这句,目光不胜悲凉,“傅承屹,我以前真的好喜欢你啊,为了你我可以舍弃亲情,舍弃尊严,舍弃所有。可是你呢?” 傅承屹抓住她的手,眸光深沉,“我当然也喜欢。” 喜欢。喜欢她。 还是第一次听到他正面的回应,竟是在这样的场合下。 越来越荒唐了。 她其实也不需要这个答案了。 上扬的唇和发红的眼尾弥漫着苦涩,她抽出手,“再怎么喜欢,我也不过是你深思熟虑后决定放弃的那个罢了。 一次,两次……你真的看不到我死里逃生时有多狼狈么? 你凭什么认为这些能因为你一句话因为你的示好就过得去呢?” 他提出复婚那晚,她反反复复想着,还以为说出这些话时会云淡风轻,实际却又把愈合的伤口重新撕裂了一回,依然痛彻心扉。 眼泪迅速铺满脸颊,来不及擦,在海风中纷飞。 他抬手,只采撷到冰冷的一颗。 晶莹剔透,只是一瞬,被风吹干。 眸底痛色蔓延,喉头哽咽,他却只有一句无力的“对不起”。 盛南伊右手抚上他的脸,温柔地摸了摸这张在她心里埋了快十年的脸。 每一处都长在她的心上,可每一处都是利刃都是刀锋,刺得她遍体鳞伤。 目光描绘他深邃的轮廓,盛南伊靠他极近,眼含眷恋,笑中泛凉,“傅承屹,你玩儿了一辈子鹰,就不怕最后被鹰啄瞎眼么?” 心脏失控地抽搐,傅承屹温热的手掌贴在她的手上,没有犹疑,“甘之如饴。” “呵——”笑容扩大,泪水肆虐,她转过脸,“可我不愿意。 傅承屹,我放过你了,放过你的欺瞒和背叛,也放过你的犹豫和权衡,从此,我们两不亏欠。” 近在咫尺的人,伸手便能触及,却像在天边。 巨大的失去感宛若半空的云层,厚厚地堆积,紧紧将他围困。 傅承屹紧紧抱住她,任她怎么捶打都不放手。 盛南伊累了,“你也放过我吧。” 傅承屹却比往日更执着,“不可能。” 海水的潮气一路蔓延至眼底,视线都是湿漉漉的。 海风吹了一波又一波,海浪泛起一波又一波。 不知过了多久,盛南伊又开始反抗,比从前更坚决。 ire揉着惺忪睡眼,从车里爬出来,就看到两人撕扯的一幕。 “爸爸妈妈,你们是在打架吗?” 傅承屹这才松开她。 盛南伊对她笑了笑,“没有,爸爸妈妈只是在说事情。” ire不放心地跑过来,“那你们说完了吗?” “说完了。” “没有。” 两道声音共同落地。 盛南伊不予理睬,径自从石头上下来,和ire去沙滩上玩沙。 傅承屹头一次没有加入,坐在岩石上没有焦点地望着远处。 天气有转晴的趋势,海天不再浑浊,成片乌云散去,天空澄澈纯净。 傅承屹却感觉到有一种风雨欲来前的安静。 第216章 难道她真离不开他了 他找过几次给盛南伊进行心理疏导的苏医生。 那人不如陈医生灵活变通,拒不透露病人隐私。 他旁敲侧击过,也问过林曕北和陈医生,收获不大。 最后还是决定用自己的方法去解她的心结。 却发现前几年盛南伊的强大冷硬不过用一层层茧伪装出来的。 抵住外界的攻击,也缚住真实的自己。 要将最初的那个她拉出来直面一切,只能把她身上一层层的茧剥开。 他并不清楚下面一层会是什么样子。 路上,他不断从后视镜里看她。 比两年前重逢时更显冷漠疏离。 她又一次缩回自己的世界里了。 —— 往后几天,情况越发糟糕。 但凡傅承屹要靠近,盛南伊便会躲避,像锅牛缩回自己的壳里。 他还没琢磨出个所以然,不敢贸然行动。 那晚,盛南伊主动跟他讲话,“晚上你带孩子睡,我要开会。” 董事会开完已经很晚了,傅承屹估摸着时间敲开门,把孩子送过来。 她刚吹完头发,莹白的脸蛋里透着红,蕴着一股天生的娇媚,看得人心里软软的。 他瞳眸幽深,对上那双清冷的杏眸,像被寒露渗透。 只能淡淡地解释:“怕你睡不着。” 傅承屹越过她,把孩子放回床上。 可能觉得孩子不在,她点了助眠的香薰,香气略显浓郁。 依然能捕捉到她沐浴后身上缭绕的清香,牵连出丝丝缕缕的过往。 傅承屹清楚该走了,脚却生了根,摸了摸ire的脸蛋。 盛南伊站在一旁,手指顺着刚吹干的发,没有说话的意思。 傅承屹又给ire重新盖了被子,“我收到信息说回国手续办全了,要么明天回洛杉矶?” 盛南伊在床的另一侧躺下来,“嗯,早点休息吧。” 傅承屹点头,走到门口又退回来。 眸色深沉,“你放过我,却不肯放过自己么?盛南伊,你明明心里有我,却在权衡过后决定放弃我,你现在的样子和你鄙夷的那个我有什么不同?” 她捏着缠绕在指间的发丝沉默。 垂下的眼睫浓密纤长,好像能隔绝两个世界。 傅承屹自嘲地扯唇,“就因为我不会轻易表露情绪,你就认为我从来不会难过么? 你有没有想过,或许我也身不由己,我从小的生存环境注定了我和你会不同……” 话音未落,她生硬地打断:“所以,我们就这么分立于两个世界,不好吗?” 傅承屹定定地看着她,“不好,我烦了,我累了,不想再压抑了。既然话说到这份上,我明确告诉你,你可以拒绝,但我不会放弃。你拒绝我一百次,我还会第一百零一次去敲开你的门。很晚了,你该休息了。” 他俯身而下。 独属于他的清冷雪松香气瞬间扑鼻,她心下一惊,闭起眼睛。 吻并没有落下来。 傅承屹只是亲了亲熟睡的ire,轻声说了句:“晚安。” 他离开后,她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既然已经做好抉择,为什么还会因为他一两句话而扰乱心思呢? 算了,反正马上要回国了,从此分隔两地,也不会再有多少接触。 —— ire离开福利院半个多月后,三人终于踏上归途。 小家伙第一次坐飞机,激动难抑,叽叽喳喳,好不容易才睡着。 盛南伊顶着发青的黑眼圈,也想补个觉,却又睡不着。 和傅承屹摊牌后,她的睡眠质量又回到从前。 收拾行李时,她发现自己好久没吃抗焦虑的药了,拼命劝慰自己是因为认回了ire开心的缘故。 心里却跟明镜似的,功劳不能只放在ire身上。 心病还需心药医。 可是倘若那副药是已知的毒药,还要以毒攻毒么? 她不敢冒险。 门被敲响,傅承屹问她:“乐曦睡了?” 她点点头,又躺回去,傅承屹敛眉,“抱她去我那边,你也睡会儿,眼睛都红了。” “不用。” 孩子在,勉强还能把飞走的心思拉回来。 孩子一走,思绪还不知会飘到哪里去。 傅承屹静静地站了会儿,天人交战了一会儿,没有压制住,上手捏她脑袋。 盛南伊皱眉,“别碰我。” 傅承屹嗓音温和,“我帮你按一会儿,放松了好入眠。” 她不想,他却坚持,循着脑部的穴位,轻轻按下去。 语气温和,态度略显强硬,“能不能别这么任性,我让你一个人待着就会好吗?你自我封闭,乐曦要怎么办?伊伊,就信我一次,我不会伤害到你。” 他的手指有力,穴位也找得准,没什么不舒服的。 按着按着,盛南伊也不挣扎了。 低沉磁性的声线传入耳中,“现在闭上眼睛,把双手放在两侧,放松你的身体,包括表情,舒展眉宇,进行三次深呼吸…… 想象自己是一滩水,顺着河流涌入大海,与海浪一同起伏。阳光晒在你的背上,海风拂在你的脸上,小鱼小虾就在你的脚下……” 她在温柔的声音中沉沉地睡去。 没做什么梦,只是有人不停在唤她,一睁眼,ire摇晃着她。 小脸上满是兴奋:“妈妈,妈妈,你快醒醒呀,我们马上就要下飞机了!” 盛南伊睡眼惺忪地起来,两人已经收拾好行李了。 见鬼,她这一觉竟睡得这么沉? 她困惑地盯着傅承屹,这人是学了催眠么? 该不会把她催眠了,问出什么不该问的吧? 傅承屹一脸坦然地催促她,“还有十分钟到砚城。” 盛南伊去洗手间,觉睡舒坦了,黑眼圈都浅了。 人却更迷茫了。 难道她真离不开他了? —— 小白前来接机,等在固定位置。 看到傅承屹先是一惊,看到ire又是一惊,看到三人同时上了一辆车更是惊上加惊。 可盛南伊冷着一张脸,他也不敢轻易发问。 路上,睡饱了的ire不停喊着“爸爸”“妈妈”…… 八卦的力量战胜了恐惧,小白怯怯地开口:“小姐,这个孩子?” 盛南伊一脸淡定:“我女儿。” “呲溜——” 车子差点撞上前车,小白赶紧踩了急刹。 盛南伊面色冷沉。 几分钟后,他再度问道:“孩子的爸爸?” “傅承屹。” 又是车子偏移,他猛踩刹车。 盛南伊彻底冷了脸,“小白,是你不打算看到明天的太阳,还是不打算让我看到明天的太阳?” 第217章 趁着人齐介绍一下,我女儿盛乐曦 小白瞬间慌了,双手牢牢握紧方向盘,“小姐,我错了,我专心开车。” 可……要怎么专心嘛。 他们大小姐从哪儿找了个孩子,还说傅承屹是孩子父亲。 给人家当继母,也不符合他们大小姐的性情啊。 何况这个孩子仔细一看还有点像大小姐……亲生的? 小白内心慌乱,很难做好表情管理。 二月底的砚城开始转暖,送来迎往的云霞,一直陪伴他们驶向盛和天际。 小家伙处于不知疲倦的亢奋状态中,趴在车窗上不停张望,小嘴巴说个不停,这个车好好看,哇这栋楼好高,这座桥好复杂…… 盛南伊心思重,回应得不多。 倒是傅承屹泰然自若,没让小家伙的任何一句话落空。 驶向近郊,道路突然开阔。 两旁香樟穹顶如盖,在地上落下斑驳的影子,从盛南伊脸上渐次闪过。 小白再三斟酌过后,还是忐忑地开了口:“小姐,那个……要不要告诉吴妈一声?今天……咳咳……今天大少爷也在。” 边说边瞟后座的男人。 大少爷与傅承屹既有新仇又有旧怨,听说一见面就要大打出手。 大小姐时隔三月回家,又添丁带口,不好叫喜事变坏事。 而且今天大小姐回来,不只外地出差的大少爷提前赶回来了,连老宅的保姆都到齐了。 现在家里一片祥和,指不定被这重型导弹炸成什么样呢。 他可不是八卦和多嘴,而是冒着惹恼大小姐的风险争做和平使者。 大小姐能看出他的忠心吧? 能吧?能吧? 斑驳的树影在莹白明艳的脸上快速划过,不留痕迹。 盛南伊神色淡淡,“不用。” 没什么好准备的,该知道的早晚都会知道。 小白:“……” 小白从后视镜里深深看了傅承屹一眼。 那什么,他仁至义尽了,剩下的自求多福吧。 上次他们大小姐出了事,听说傅承屹被狠揍一顿,大少爷还勒令他们保密,不让在大小姐面前提起此人。 现在矛盾估计会升级,小白已经在思考待会打起来要帮谁了。 按理说他拿盛家的钱应该帮大少爷,可大小姐和傅承屹连孩子都有了,搞不好马上就是他的男主人了。 小白为此纠结了整整一路。 盛和天际笼在一片绚丽云霞中,美轮美奂。 小家伙向她靠过来,眨着蝶翼般的长睫,“妈妈,我们要住在这里吗?” 盛南伊温柔地摸她脑袋,“对啊,乐曦喜欢这里吗?” 驾驶座的小白:不是,这人真是他们大小姐么? “喜欢~”小家伙开心地指着草坪上嬉闹的孩子,“这里也有好多小朋友。” 也…… 想起福利院,她心中又是一阵感慨。 近乡情怯,劝过自己无数次,临到跟前了还是会担心。 担心被探究那段消失的岁月,担心乐曦和同龄人不一样, 担心…… 温暖的掌心包裹住她搭在乐曦肩上的手。 两种温度的触碰,让气氛骤变。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再说还有我呢。”傅承屹眼眸墨色翻涌,坚定又有力量,让人内心一震。 门口早早站了一溜人,各个伸长脖子。 吴妈一遍遍用围裙擦手给小白打电话,都没接。 不会是出什么意外了吧? 刚要去小区门口看看,就瞧见熟悉的车灯闪了闪。 盛南赫最先迎上去。 他穿了一身黑,头发梳上去,露出一张成熟又稳重的脸,眸底却藏不住那抹雀跃。 他一把拉开车门,“伊伊,你可算回来了。” 跟着身形一僵,瞳眸骤缩——傅承屹慢条斯理地走下来。 也是一身黑,却与盛南赫气质截然不同。 浑身散出股气定神闲的淡漠清冷劲儿,仿佛任何也不能撼动他半分。 盛南赫反应过来的同时也攥紧了拳头,“傅承屹,你还敢出现?” 吴妈见状,赶紧上前拦他,“大少爷,可别冲动……” 没想到傅少爷真把小姐给找回来了,这可是大功一件。 小白心下一紧,战争果然一触即发,他还没想好支持谁呢,连忙给盛南伊开门“主持公道”。 盛南伊穿了件雪白的大衣,又是冷白皮,在浓郁夜色更显清冷,“要打就滚去一边儿打,别挡着我女儿回家的路。” 众人:“女儿?” 盛南伊把乐曦从车上抱下来,冷冷挽唇,“趁着人齐,介绍一下,我女儿,盛乐曦。” 吴妈脸上的皱纹都被惊讶充盈得快消失了,“小姐,你什么时候有女儿了?” 盛南伊望着怒气冲天的盛南赫,“那年去美国养病时生的,这是我和傅承屹的女儿。乐曦,这是妈妈的哥哥,你该叫舅舅。” 起风了,却吹不散剑拔弩张的气氛,反有助长之势。 乐曦似乎也察觉到不对劲,攥紧小手,怯生生地问好:“舅舅好。” “呵——”盛南赫头也不回地进屋。 盛南伊泰然处之,继续介绍:“这是吴妈,乐曦,叫奶奶。” “奶奶好。” 吴妈被甜甜的声音软化,笑纹又深几分,“哎!我们乐曦小姐,长得可真漂亮啊,不输小姐小时候。” 盛南伊笑意直达眼底,调子也缓下来,“吴妈,你喊她乐曦就好。乐曦,这些都是叔叔阿姨……” 乐曦一个个打招呼,众人纷纷夸赞乐曦乖巧懂事。 一时间院内其乐融融,客厅里只有孤家寡人盛南赫,面色愈发铁青。 俊脸上游走的墨色宛若乌云,笼在每个走进客厅的人头上,一个两个自动消音。 兄妹俩年夜饭没在一起吃,吴妈和老宅的保姆一起准备了丰盛的晚宴。 醒酒器里放着盛南赫带来的好酒。 随处可见忙碌的身影,气氛却异常冷清。 盛南伊带孩子洗完手坐在餐桌前,瞅他一眼,“哥哥如果不欢迎我回来,还是回去吧。脸上画个月亮都能演包公了,可别吓坏我女儿。” 乐曦:“妈妈,包公是谁?” 傅承屹:“一位断案如神的古代官员。可是清官难断家务事,有时候手不能伸得太长。” 盛南赫黑着脸就要拍桌子。 第218章 我今晚不走了 吴妈赶紧抓住他的手,把筷子塞进手里,“开餐吧,再不吃菜该凉了。” 说罢冲他猛使眼色。 有什么话吃了饭再说,小姐都饿了。 盛南赫狠狠瞪一眼盛南伊,后者没事人一样给乐曦夹菜,乐曦把第一口喂给她。 好一个母慈女孝! 不过想起她生孩子那年的身体状况,又有几分不忍涌上心头。 盛南赫咬咬牙,打算暂时压下怒火,夹了只螃蟹,咬得嘎嘣作响。 偏偏傅承屹也是个不省心的,一上来便剥虾。 手指修长白皙,动作慢条斯理,剥起虾来赏心悦目。 衬得他像个没有教养的粗鄙村夫。 傅承屹一下剥了两只,分别往盛南伊和孩子碗里各放一个,跟着又夹两只。 盛南伊跟他关系僵硬本就要拒绝,便在盛南赫刀剑般冷厉的目光下把虾子夹给乐曦。 傅承屹镇定自若地继续剥虾,依然母女两人各一只。 盛南伊语气生冷,“我不吃。” 乐曦连吃四只虾,小肚子都填满一半了。 可餐桌上还有好多好吃的她都没尝过呢1 委婉地发出抗议:“妈妈怎么不吃,妈妈不是最爱吃虾了吗?” 每次吃饭,桌上必有虾肉。 傅承屹眼皮不抬,只是淡笑,“谁被恶狠狠盯着,也不会有好胃口的。” 盛南伊:“……” 这人今天犯病?非要找茬? “啪”地一声,盛南赫摔筷,“伊伊,跟我去书房。” —— 长久没使用过的书房干净整齐,吴妈每天都会亲自打扫,盼着盛南伊归来。 现在不只人气回来了,怒气也满了。 盛南赫怒不可遏,“盛南伊,你脑子是不是被驴给踢了?这个男人是有三头六臂么,就让你怎么都放不下! 你什么身体条件,还敢瞒过所有人给他生孩子? 你难道不懂这个消息传出去外面人会怎么笑话你?” 盛南伊坐在办公椅中,面色冷沉,目光咄咄,“所以,我偷偷生下孩子,哥哥也觉得我很丢人么?” 盛南赫心口一噎,“我……为什么偏偏是傅承屹的孩子?” 盛南伊漫不经心地玩着一根笔,挽起一抹笑弧,“所以,我偷偷生下孩子,只要孩子不是傅承屹的,就不丢人了,对么?” “你……”盛南赫也不知该怎么回答,突然语重心长起来,“伊伊,自从他买下那块地后,咱们股价都跌成什么样了,现在全行业都在等着看我们笑话,你要是……” 笔落音凉,“盛家的笑话还要等到现在才看么? 当初伯父为一己私欲害得别人家破人亡,又把仅存的血脉养在身边,结果养虎为患遭到反噬,大家没看笑话么? 而你盛家大少,烂赌成性变卖所有股份,被高利贷追杀逃到国外,大家没看笑话么? 还有我盛家大小姐,为个不爱自己的男人要死要活,大家没看笑话么? 哥,盛家的脸早就丢尽了,现在还有什么脸能丢?” 每说一句,盛南赫的脸便沉一分,现在已是风雨欲来。 齿缝间逼出的字各个怒气腾腾,“这么说,你是铁了心要跟他复合?” 清凌凌的眸子闪过一抹暗光,“我没说过要跟他复合,但乐曦必须养在我身边。” 闻言,盛南赫面色倏然缓和,语气也软了不少,带了股诱哄的味道,“既然不想复合,那就没必要公开。伊伊,你现在是单身,不适合养个孩子,不如送……” 话音未落,只听“啪”地一声,桌上的文件掀翻在地。 起身的盛南伊恢复到高高在上的凌厉模样,噙着一抹冷笑,“盛南赫,你是在教我做事么?那天在医院如果没有你,我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么?” 她偶尔会想,如果那天一睁眼看到的是傅承屹,结果会不会不同? 极美的星眸覆着迷茫、怨恨,被盛南赫全然看在眼里,一股浊气上涌,止都止不住,狠狠拍了桌子。 “盛南伊,你怎么就这么执迷不悟,天下男人都死绝了么,你就非他不可? 他那天在法庭上说过什么,你忘了是不是?要我给你重复一遍? 他当年不惜净身出户也要离婚,你也忘了是不是?要我给你重演一遍?” 激动难抑,他冲上前攥住盛南伊的肩头,使劲晃她,想把她脑子里不该有的想法全晃掉。 方才还因争吵而泛红的脸蛋瞬间煞白,盛南伊捂住心口,瘫在椅子上,呼吸急促。 盛南赫见她发作,也慌了,想冲出去找药。 门被推开,傅承屹拿着水和药过来。 盛南赫不用他假好心,上手夺,傅承屹手上用了力,沉声道:“松手,这话我只说一次,我欠她的,不欠你们盛家父子。” 盛南赫不听,傅承屹眸底划过狠意,“那等她先吃完,要打架我奉陪。” 盛南伊知道傅承屹动真格了,拉拉盛南赫的袖子,虚弱地露出一个笑,“哥,你先回去。” 盛南赫气笑了,“行,你们才是一家人,我算个屁!” 离开时把门摔得震耳欲聋。 盛南伊闭了闭眼,把药扔一旁,“傅承屹,你可以走了。” 冷漠决绝,毫无先前的虚弱模样。 这是浑然不觉中又褪下一层茧么? 还演上戏了,有意思。 漆黑的眼眸溢出一抹笑,他来拉她手,“不吃药,那就回去吃饭。” 盛南伊甩开,“傅承屹,孩子送回来了,身份也坐实了,你也吃饱喝足了,可以滚了。” “谁说我吃饱了?” 他都没开始吃呢。 回到餐厅,盛南赫已经离开,乐曦也吃好饭被保姆带回房间了。 傅承屹坐下来,不紧不慢地吃饭。 吴妈几度欲言又止,傅承屹主动开口:“吴妈,你想问什么就问。” 吴妈:“你和小姐……” 傅承屹把盛南伊碗里没动的虾和螃蟹拿来吃,“没和好。” 吴妈面露惊讶,“那孩子……” “这就是她每年固定去美国的理由。” 吴妈一阵子后怕,“不对啊,小姐怀孕我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现在想想,她那会确实胖了点。我还以为她腿养好了,又调理了好久,变得健康了,没想到是怀孕,哎呦,这要是出了什么差池可怎么好,你说小姐心怎么那么大……” 饭后,傅承屹帮吴妈收拾餐桌、洗碗,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唠着。 盛南伊下楼就撞上一片和谐,仿佛她才是多余的。 吴妈小声问:“乐曦睡了?” 盛南伊点点头,盯着傅承屹没好气地道:“你怎么还不走?” 傅承屹摘下吴妈的碎花围裙,熟门熟路地挂回去,语调散漫,“我今晚不走了。 乐曦初到陌生环境,还要适应,万一再看不见熟悉的人,恐怕受惊闹情绪,你也不想看到这一幕吧?” 姿态虽慵懒,双眸却没错过盛南伊哪怕最细微的表情。 盛南伊只是冷笑:“傅承屹,你能不能别这么无赖?难道非要我找人把你丢出去么?” 傅承屹一屁股坐到沙发上,掏出手机,“那我让乐曦下来看好戏,你到时当着孩子的面把我给丢出去呗。” 盛南伊恨得咬牙,朝他狠狠扔了个抱枕。 第219章 你们怎么知道盛南伊给我生了个女儿 傅承屹潇洒地抬手,接下抱枕。 明亮的灯光描绘着染上笑意的眉眼,格外柔情。 吴妈一时有些恍惚,视线在两人身上游弋。 不知该躲在角落里,还是应该躲去车底。 刚要躲去厨房,便被盛南伊叫住,“吴妈,我要睡了,你让无关人员离开。” 说罢径自上楼,将木质楼梯踩得噔噔作响。 吴妈望着纤瘦的背影,默默叹了口气,“傅少爷,小姐刚和大少爷吵完架,心情不好,你就别再招惹她了。 回你租的别墅去住吧,你要想见孩子,明天再来也是一样的。” 傅承屹调整舒服的姿势靠在沙发上,眸中带笑,“吴妈,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给的。” 吴妈难掩惊诧,这里的物业吃熊心豹子胆了,连他们小姐都敢骗? 傅承屹毫无做客的自觉,在沙发上越靠越舒服,“吴妈,麻烦你帮我收拾个客房。” 吴妈想都不想便拒绝,“那可不成,小姐知道了会生气的。” “吴妈,她只说让无关人员离开,可我是孩子的父亲,不是无关人员。” 他起身,双手搭在吴妈肩上,把她往楼梯那边推,“再说,你不觉得伊伊和先前不一样了吗?” 他们小姐变没变吴妈还说不清楚,傅少爷倒是变化挺大的,现在会笑又会开玩笑,还主动把手搭在她肩上。 吴妈说不过他,也摸不清乐曦会不会真的找爸爸,收拾了间客房给他住。 乐曦一大清早便醒了,大大的眼睛眨巴了好一会儿,还是没等到妈妈醒来,悄悄下床。 玩具都没收拾出来,她也不敢随意走动,钻进窗帘望着清晨中的花园。 妈妈说这是她的家,她有家了,和那些小草一样,回到了遥远的家里…… 盛南伊刚摘下眼罩,便有流动的光线泄进,明暗交错。 小小的身影藏在窗帘里,白白的小脚丫用力踮着。 她上前抱起小家伙,“早安,宝贝~” 乐曦比往日更热情,搂住她的脖颈儿,靠在她怀中,“妈妈早安,我们家……真的好大啊!” 比福利院还要大。 有好多好多的车,有各种各样的花。 还有一块大大的草坪,两个高大威武的制服叔叔正在浇水。 盛南伊按动按钮,窗帘缓缓拉开,阳光倾泻,一室明媚,闪耀在小家伙宝石般澄澈的葡萄眼里。 看得盛南伊的心瞬间化成水,嗓音也软得不像话,“以后的家会更大。” 当初一心想和过去撇清关系,她从竹月湾搬出来,也不回老宅,从新楼盘随便选了套房子住下来,一住就是好些年。 盛和天际离公司近,又是精装修,他们拎包入住。 可面积有限,只有一栋主楼,归她和吴妈,辅楼给了保镖和司机。 乐曦一回来,这里人手不够,也没多少活动空间。 还好去年新竣工的枫林里留了一套,前段时间她已经派人开始装修了。 再有个半年,差不多能搬进去了。 在那里,即便足不出户,孩子也能玩个几天不会无聊。 熹微晨光为大地披上一层柔和的金纱,乐曦脸蛋上细微的小绒毛也被映出柔和的形状。 盛南伊紧紧盯着,眼眶微湿。 她仿佛隐隐约约地看见未来的形状了。 盛南伊带孩子洗漱完毕下楼,小白汇报说林曕北带人来了。 林曕北收到她回国的消息,一大早带来幼儿心理专家和新招的保姆。 一行人站在院子里招呼还没打完呢,视线便被客厅出来的一道身影吸引。 傅承屹穿着黑色睡衣,下巴泛青,头发随意撩到后方,睡眼惺忪地走出来。 阳光洒在身上,像落入黑色的绸缎上,涌动着难以忽略的光泽。 全无往日的清冷淡漠,却又帅得让人挪不开视线。 他迈着修长的腿,徐徐走来。 乐曦笑眼弯弯,挣脱盛南伊的手,飞快地扑上去,“爸爸,早啊!” 傅承屹一把抄起她抱在怀里,亲她脸颊,“早啊,宝贝。” 盛南伊从未觉得2月底的阳光会有这般刺眼,目光不善,“你怎么还在?” 傅承屹附耳过来,“你在这里,孩子在这里,我不在这儿还能去哪儿?” 明明是针锋相对,被他弄得暧昧起来,盛南伊眉心紧蹙,懒得搭理。 林曕北握拳轻咳两声,刚要介绍,一个眉眼精致的保姆已经走上前,“傅先生,傅太太,早上好,我是小晴……” 傅承屹轻笑一声。 盛南伊板起一张艳若桃李却冷若冰霜的脸,“你可以离开了。哦,对了,这个家姓盛。” 另一个年长一点的保姆很懂察言观色,“记住了,盛小姐。” 盛南伊点头,示意她可以留下。 她和孩子还没用早餐,挑了几个人便去餐厅了。 傅承屹和林曕北走在队伍最后。 傅承屹慢吞吞地道:“林部长,这么早就来打扰领导,很不礼貌,也不受欢迎。” 林曕北明白他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也没留情面,“看起来,你也不是很受欢迎。” 傅承屹无所谓地笑笑:“我有女儿。” 林曕北默。 —— 盛南伊还要去给乐曦落户,今天不去公司。 临出门时,傅承屹把小白从驾驶座上拎下去。 后座射来坚冰一样的目光,“我自己去。” 傅承屹自顾自地坐进车里发动,“万一需要孩子父母同时在场呢?万一林曕北准备的资料有问题呢?再说只有我和孩子做过亲子鉴定。既然要跑一趟,就要把事情做好,你说呢?” 盛南伊无力反驳。 她怎么就没想过再和孩子做个亲子鉴定以防万一呢? 办完手续,傅承屹没沿原路返回,直接开去商场的地下停车场。 还振振有词,“我看天气预报还会冷一阵子,砚城比洛杉矶温度低,你不打算给孩子买点衣服么?既然你不舍得花钱,那只能我带乐曦去买了。” 盛南伊:“……” 怎么还能上纲上线? 他们昨天才回国,这不是还没来得及安排么? 她完全可以让人把衣服送家里来。 可来都来了,她也不好说什么,也跟着下了车。 好在都戴了口罩,不会被认出来,她没什么好担心的。 刚逛了十分钟,傅承屹便道:“孩子饿得都走不动道了,吃饭去吧?” 盛南伊眼底划过一抹恍然,拉起乐曦的小手,“是么?那就回家吧。” 傅承屹漆黑的眼瞳盯着她,“盛南伊你怎么能这样?孩子已经饿了,你非要现在回家,现在外面堵车,没个半小时回不去,再说吴妈估计还没准备齐全……” 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拽了拽,乐曦抬起亮晶晶的葡萄眼,“妈妈,好像有人在乐曦肚子里吹泡泡诶,咕噜咕噜咕噜~” 盛南伊:“……” 她能怎么说? 让傅承屹跟来就是个错误。 不,生下孩子才是错误! 没走几步,她便瞧见两个熟悉的男女。 商场人来人往,两人旁若无人地牵着手,腻腻歪歪,更胜从前。 她刚想牵着乐曦转进一旁的餐厅,傅承屹抢先一步抱起孩子,走到那两人面前,言笑晏晏,“哟,这么巧?你们怎么知道盛南伊给我生了个女儿?” 第220章 盛乐曦被偷拍 众人:“……” 和筱莹惊得下巴差点掉下来,用力掐了下陆斳珩的胳膊,听他疼得叫出声,才知道不是在做梦。 她看向一脸无语的盛南伊,没有久别重逢的激动,只有吃了苍蝇的难受。 尬笑两声,“那什么,果然还是国外的风水养人哈,三个月不见,你们就生出这么大的孩子了……” 盛南伊差点没忍住一巴掌拍死她的冲动。 傅承屹一脸慈父笑,“正式给你们介绍一下,我和盛南伊的女儿,盛乐曦。” 陆斳珩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傅承屹,你脑子被驴踢了,怎么笑得这么恶心?呵……说得好像谁没有女儿似的。” 他弯腰抚上和筱莹套在修身针织裙里平坦的小腹,被一巴掌拍开,“陆斳珩,你摸什么呢,才六周而已。” 傅承屹睨他一眼,“六周,是男是女都不知道,再说,你能生出这么可爱的女儿么?不知道女儿会更像爸爸么?” 盛南伊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对上男人幽深又热切的目光,又生生咽了回去,她拍着和筱莹的肩膀,语重心长地道:“筱莹,我还是觉得你该生个儿子”。 儿子更像妈妈,颜值能保证。 实在不行,那就隔代遗传吧,毕竟陆家伯父的皮相就很不错。 一时间,对面一家三口都在肆无忌惮地打量陆斳珩,发出不同程度的嗤笑。 那目光烈日一般,刺得陆斳珩更不爽了,把购物袋拢在一只手里,另一只手缓缓攥拳…… 和筱莹赶紧拽着他往一旁的金店走去,边走边喊:“伊伊,一起吃饭,你们先去餐厅等我。” 行吧,五个人吃饭好过三个人吃饭。 不对,她好像已经很多年没心平气和地同陆斳珩吃过饭了。 都不对,从昨晚开始频频语出惊人的傅承屹好像更不好对付。 餐单还没翻完,盛南伊便要带孩子走,和筱莹却拎了好几个首饰袋坐下来了。 她笑得比太阳花还灿烂,满眼放光,掏出金镯子往乐曦手上套,“哎呀,正好,我可太会挑了,乐曦,我是干妈,干妈!” 这语气,不知道的,还以为正在哄小孩的人贩子。 盛南伊:“筱莹,是不是太匆忙了?” 对小家伙来说,她还是个陌生人,还要从长计议。 谁料一句话惹恼了和筱莹,把袋子扔了满桌,委屈极了,“伊伊,我们这么多年朋友,我恋爱结婚老公出轨离婚闹得满天飞,可没一件事瞒过你,你倒好,怀孕生子的人生大事都不告诉我……” 确实不应该,但她也有苦衷,只能无力地解释,“其实我……” 和筱莹不听,泫然欲泣,“我心里自是明白没有别的小姐金贵,终究你心里没有我……” 怎么还黛玉上身了? 盛南伊忙抓住乐曦的小手,“宝贝,这是干妈,喊干妈!” 乐曦被搞得晕头转向,但还是甜甜喊了声:“干妈~” “哎!”和筱莹立马阴转晴,抱起乐曦,“哎呀,乐曦你怎么能这么好看,完全长在我的心巴上。 伊伊,那什么,你这么久没回国,公司事儿挺多的吧,不然把孩子放在我那儿,我帮你带。” 盛南伊给了个“算盘珠子蹦我一脸”的眼神,让她自行体会。 和筱莹讪笑道:“听说怀孕时多看帅哥美女,宝宝长得更好看。我最近都在看一些漂亮宝宝的照片,看来看去,看了一个周的小鲜肉了,还是乐曦最对我口味。” 盛南伊:“……” 和筱莹对乐曦爱不释手,连吃饭都要坐在同侧。 傅承屹也便坦然地坐到盛南伊与孩子对面,一如既往照顾两人。 一会儿剥虾,一会儿盛汤,一会儿递纸巾,俨然一位好好先生、好好父亲。 和筱莹越瞅眉毛越弯,用纸巾擦嘴时,悄声问道:“伊伊,傅承屹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 怎会表现得如此怪异。 傅承屹用公筷给孩子夹了鸡翅,叮嘱乐曦小心中间的骨头。 看似全副精力都系在孩子身上,却耳听八方。 凉声道:“和筱莹,不该说的话最好别说。” 和筱莹不爽,“傅承屹,你是在威胁我吗?” 冷沉的目光如刀似剑,划过她的眉眼,“那先把泼咖啡的账算算?” 和筱莹立马噤声。 盛南伊瞥他一眼,“筱莹怀孕了,你少吓唬她。” 傅承屹闭上嘴,和筱莹却膨胀起来,把乐曦和盛南伊一起抱住,撒娇“伊伊,就知道你心里是有我的。那么,让乐曦宝贝当花童好不好?” 盛南伊看着斜对面的陆斳珩,苦笑,“能不能拒绝?” 桌下,和筱莹猛踢一脚只知埋头苦吃的陆斳珩,“我不管,乐曦要是不给我当花童,我就不嫁了。” 陆斳珩苦大仇深脸,“和筱莹,你怎么能……” 话说一半,人却怂了,对盛南伊抱拳,点头哈腰,“那什么,呵呵……盛大小姐,您高抬贵手,放我一马?” 白皙纤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面,盛南伊挑挑眉,“我女儿的出场费很高。” 陆斳珩有苦难言,做了个“请”的手势,“开条件吧。” 盛南伊微笑,“想了想,我也不缺什么。” 陆斳珩啧了一声,眼神发冷,“盛南伊,不至于让我跪下来求你吧?” 盛南伊慢条斯理地喝了口汤,餐巾抹去唇角的汤汁,这才抬眸看过去。 “求不求的无所谓,关键是男儿膝下有黄金,单纯想长长见识。” “你!”陆斳珩气急败坏,又不好发作,低头猛扒一碗米饭,又把和筱莹吃剩的半碗都清空。 和筱莹冷眼旁观。 盛南伊心情不错,傅承屹眸底也漾出笑意。 —— 午休后,盛南伊带乐曦在草坪上玩了一会儿,不被傅承屹打扰的亲子时光,果真惬意又美好。 好景不长,和筱莹打来电话,“伊伊,你看热搜了么,你又被拍了。” 准确地说,不只是她。 盛南伊点开热搜,面色突变—— #盛傅cp携萌娃逛街#赫然出现在热搜榜首位,跟着一个“爆”字。 #盛傅难分##是的,他们是有一个孩子#紧随其后,热度很高。 点进去,全是两人与乐曦在商场的照片,戴口罩、不戴口罩的都有几张,不过孩子正脸没曝光。 一石激起千层浪,瞬间点燃网友的热情—— 【不是吧,盛傅难分真就这么难分?】 【我家断网了?他们什么时候背着我去生孩子了?】 【歪个楼,他俩颜值巨顶,孩子得有多好看?】 【跟着歪,我现在投胎是不是来不及了,豪门不豪门的无所谓,关键想体验一下被宠爱的生活。】 【重点是这个么?重点是我正好有个同龄儿子,盛董能不能定个娃娃亲?】 【不是,你们还有没有三观了?重点难道不是盛南伊一边吃女权福利,一边给渣男前夫生子么?】 …… 第221章 请问盛董要与傅总复合么 暮冬的暖阳洒耀,每一根草叶都盈满了暖意。 乐曦跑去捡球,一张小脸通红,汗珠盛满了幸福的味道。 长椅上的女人如坠冰窟,冰冻的杏眸愈发澄明,嗓音也凉,“现在看到了。” 和筱莹正要说两句宽慰话,被陆斳珩一把夺过去,分贝挺高,却发着虚,“盛南伊,这次真不是我!我发誓! 你就算借我三百个胆,我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得罪你。” 婚礼在即,还等她女儿当花童呢! 他现在把她当活佛供着还差不多,怎么敢制造麻烦? 盛南伊冷笑一声,“不是你做的,那你心虚什么?” 陆斳珩扯着嗓子喊:“那是因为……” 以前犯的荒唐事。 盛南伊当然也不会忘,“陆斳珩,我不跟你计较,不是因为我善良,而是你的利用价值也就那些了。筱莹是你最后的大腿,你最好抱牢了,万一哪天……” 这么久了,他还是一受她激便会失控:“盛南伊你少威胁我,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有本事你就放马过来!” 这种担惊受怕的日子他过够了! 自从与和筱莹恋爱后,他便时刻担心盛南伊搞破坏,仿佛脑袋上悬了一把刀,不知什么时候会落下。 谁知盛南伊一直把他当透明人,无限拉长了对他的折磨。 和筱莹怕陆斳珩的失态给本就因新闻不快的盛南伊更添烦恼,忙夺过来,“还好新闻没有暴露乐曦的正面照,对公关有利,伊伊,你赶紧和公司商量策略吧。” 挂掉和筱莹的电话后,盛南伊没联系公司,而是拨给傅承屹,“你做的。” 陈述句。 既想公开孩子身份,又注重孩子隐私,几乎不做第二人想。 手机接连的震动声响伴着男人低沉的嗓音一并传来,“消息是路人拍的,同时卖给砚城当地的三大媒体,你要看转账记录么?” 盛南伊皱眉,没说话。 “我就知道你看到消息后首先会怀疑我,所以先调查了一番。没想到还真是这样。” 说到最后,还带着那么一丝委屈,盛南伊嗤笑了声,“是调查还是提前想好退路,谁也说不准。” 傅承屹无奈地笑笑,幽深黑瞳仿若潭水深不见底,“伊伊,究竟是我在你眼里果真那样恶劣,还是只有认为我那样恶劣你才能说服自己彻底舍弃我?” 突如其来的沉默过后,电话挂断了。 傅承屹盯着手机,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弧。 —— 华灯初上,砚城迷醉在灯红酒绿的繁华中。 安慕国际酒店灯光辉煌,人声鼎沸。 一小时前,盛南伊在私人账号发消息,邀请记者前来。 话题当事人亲自邀约,记者蜂拥而至,不到半小时挤满了偌大的宴会厅。 七点整,在万众期待中,一袭白裙的盛南伊牵着一个小女孩准时出现。 闪光灯争先恐后地亮起,乐曦吓得抓紧盛南伊,手心沁出薄汗。 盛南伊停下来,给小家伙整理好渔夫帽和卡通墨镜,贴在耳边说了什么,小家伙的步子迈得更加坚定有力了。 事出突然,不留多少施展空间,盛南伊内心反而更坦然。 这边公关部总监还在说着开场白,那边她已打断。 清凌凌的杏眸环扫全场,红唇轻启,“抱歉这么晚还邀请大家来加班,不过……今天必然不会让大家失望。” 时隔三月现身,盛南伊一如既往冷艳高贵,气场强大。 目光依然清冷,只有在看向一旁的小女孩时才有少许柔情散开。 仿佛光芒映照在高山之巅的雪莲上,光芒散开,却也只能远观。 盛南伊起身,把小家伙抱到桌上,挽唇,“郑重介绍一下,我女儿盛乐曦。” 一句话点燃全场,记者们满眼放光,亢奋起来—— “盛董,请问这是您的亲生女儿吗?” “盛董,请问孩子的生父是您前夫吗?” “盛董日理万机,一直处于大众关注下,怎么会有时间生孩子?” “盛董,请问今天的新闻属实吗,您与傅总带孩子逛街吃饭,是否好事将近?” “请问盛董,孩子今年几岁?在你们离婚前出生的吗?” “傅总明知有孩子的情况下,还要跟您离婚吗?” “请问盛董,孩子这几年都养在哪里呢?” “盛董……” …… 密密麻麻的问题像漫天的雨点砸过来,让人无处可躲。 做好心理建设的小家伙哪里见过这种场面,伸出小手勾住盛南伊的脖颈儿。 盛南伊只能抱在身上。 双眸冷淡后的她更为明艳张扬,气场非凡,她抬手示意大家暂停提问。 “我知道大家很急,但也别太急。今天是我女儿首次公开亮相,希望大家能给她留个好印象。” “大家问题太多,下面挑几个回答一下。首先,盛乐曦确实是我的亲生女儿。其次,她的生父——” 喧闹的环境一瞬鸦雀无声,众人屏息以待。 倏然,“砰”地一声,宴会厅的大门被推开,一身墨色西装的男人长腿阔步走来。 俊脸无波,黑眸凌厉,周身萦绕着生人勿近的清冷气息。 卡通墨镜下的葡萄眼却被来人点亮,从盛南伊怀里挣扎开跑过去。 盛南伊面无波澜,调子不疾不徐,“她的生父便是我的前夫。最后,我女儿未满五岁,离婚前怀孕。” 全场闪光灯追随傅承屹和乐曦。 傅承屹半蹲下来,一把抱起扑过来的盛乐曦。 漆黑的眼眸漾开笑意,整个人如沐春风,清冷凌厉消失于无形。 他从容地走到桌前,坐在盛南伊一旁。 侧过脸看着一旁的女人,唇畔的笑弧倏然放大。 看似平常的一眼,包含的信息量过大。 记者们简直乐疯了。 一名女记者站起来,“两位选择公开孩子的存在,是否意味着已经拨云见日,要破镜重圆了?” 话还没问完,人已经止不住笑意了。 一句话点燃了大家的热情。 有几人异口同声地问:“盛董,您是否要与傅总复合?” 全场再次聚焦于盛南伊的脸上,生怕错过任何细节。 记者再怎么见多识广,对这张脸再怎么熟悉,也不得不叹一句惊艳。 无论什么级别的争奇斗艳,盛南伊绝对难逢敌手。 镜头越是怼到脸上,越能发现处处精致,毫无败笔。 肤若凝脂,没有一处瑕疵,仿佛岁月只带走青涩和懵懂,留下的全是成熟和韵味。 勾人的杏眸,被冷冷清清的气息缭绕,连上扬的眼尾都显得霸气外露。 盛南伊双手轻握放在桌上,这是她惯常的动作,目光放松而笃定,冷笑嫣然,一字一句地道:“我没有这个打算。” 男人俊朗如月的脸上未起波澜,只是淡淡说了句:“谢谢大家,我会继续努力。” 第222章 我盛南伊丢的脸、损失的钱,都会一点点赚回来 全场哗然。 这和当众表白有什么两样? 盛南伊不明白明明在洛杉矶都说清楚了,这个狗男人一回国为何整天作妖。 她左脚踢过去想让他谨言慎行。 谁知他抱着孩子面朝记者,右侧仿佛还长了眼,竟一把握住她的脚踝。 盛南伊今晚穿的是底部收紧的鱼尾裙,步子迈不大,踹人时整个人偏向他那一侧。 现在一只脚被抓住,很难保持优雅的坐姿。 她双手牢牢把住桌面,维系基本的体面。 桌下,用足九牛二虎之力,都没有成功抽回自己的脚。 再看身旁的男人,一派云淡风轻,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见她挣扎不断,他竟用指尖轻轻刮过她的踝骨。 恒温的宴会厅暖气充足,他微凉的指尖却残留着外面的凉意,慢慢侵入她的肌肤和血液,引起她一阵阵颤栗。 真是烦透了。 偏偏记者一个赛过一个得疯狂—— “请问傅总,您有意与盛董复合吗?” “请问傅总,您与盛董复合,是因为令嫒的缘故吗?” “请问傅总,知鱼之乐计划两家还有合作的意向吗?” “请问傅总,您先前知道孩子的存在吗?” …… 盛南伊拍拍话筒,向前微微倾身,“抱歉,打断各位,今晚的主角是我女儿,邀请各位来也只是为了公开我同傅先生有个女儿。 至于我们为什么会有女儿,以及我女儿生父的相关问题,均不在答疑范围。大家对傅先生若有好奇,请私下约采访。” 她一脸坦然,语调冷淡,却也算张弛有度。 乐曦听她讲话,也侧目看来,盛南伊顺势张开双臂,傅承屹也便松开她。 四目相对,一个挑眉盛气凌人,一个含笑宠溺无边。 记者们当然不会错过。 盛南伊没给他们机会,抱过来乐曦后眸光冷沉下来,唇边还勾着淡淡的笑弧,“对于今天下午的曝光,说实话,我不怎么喜欢。介于先前我没有公开表达过我的不喜欢,所以这次就不追究了。 但只有这次。换句话说,今晚是我女儿第一次公开亮相,现场照片可以公布,过了今晚,我不希望在任何平台或任何场合看到我女儿被偷拍的消息,否则,后果自负。” 说到最后,轻缓的语调有加重的趋势,清冷杏眸宛若冰雪初融,仍蕴着凛冬的寒意,宣示着对这个冬天的绝对统治。 被一一扫过的记者不寒而栗。 傅承屹也补了一句,“盛董的态度,即我的态度。” 记者纷纷看过来,女儿不在怀中,他已然恢复成熟悉的模样。 幽深的黑瞳冷冷扫过,压迫感极强。 冷硬俊朗的面容,在明亮的灯光下,英俊深邃,又凌厉逼人。 记者们两两对视,面面相觑。 —— 在两人的共同施压下,新闻朝着可控方向发展,热度只集中于两人有个女儿。 尽管如此,仓促公开仍是下下策,两人都不希望乐曦被媒体大肆报道,成为公众茶余饭后的谈资。 从第二天开始,两方开始压热度,还算顺利。 怎奈孩子的热度一压下去,盛南伊又成了众矢之的。 一会儿是她与傅承屹的旧情被翻出来,一会儿先前两桩命案又被扒出来,现在高挂榜首的则是她先前许诺的女性单身公寓。 目前已在精装修阶段,被爆料以次充好,引发网友不满—— 【说好的给姐妹们谋福利,结果就这?果然我不配。】 【刚吃完女性福利就砸了我们的锅?】 【操纵舆论的一把好手,我就说当时给出的可选地址有问题,还说交通便利,周边配套齐全,我傻我先信……】 【我们真是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啊!】 【活该股价下滑。】 【恋爱脑搞什么事业,滚回家生孩子去吧!】 【对,滚回家生孩子!】 …… 不出所料,没过多久,#滚回家生孩子#已被刷上热搜。 小赵提醒盛南伊注意这条新闻时,两人正前往会议室。 这是她回国后第一次参加董事会。 氛围前所未有的凝重。 在座的人面色铁青,都积着一把火,等她这个目标人物就位后发射。 但凡她发言都会遭怼。 再一再二不再三,她耐心告罄,用手指重重叩着桌面,“良才善用,能者居之。各位若是对我不满,可以随时把我换掉。不过公司的股价还能撑得住么?” 闻言,各位不停找茬的董事脸又绿了几分,比今天的大盘还绿。 奢华的水晶灯洒下冷白的光,加重她身上的尖锐张扬。 盛南伊不紧不慢地道:“盛世毕竟姓盛,既然我一天坐在这个位子上,绝不可能不以公司的利益为先。 我盛南伊丢过的脸、损失的钱,都会一点一点赚回来。 但是在此期间,如果有人落井下石,也别怪我秋后算账。” —— 董事会开完,又开高层会议,盛南伊一脸疲惫地回到办公室。 盛南赫紧随其后,面色冷峻,“盛南伊,你还把我把公司放在眼里吗?以公司利益为先,这种话你说的不脸红么?” 盛南伊坐进办公椅中,盯着他看了两秒,“请问,现在站在我面前的是盛总,还是盛南赫呢?” 盛南赫眉头微蹙,“有什么区别?” “区别在于用什么说辞应付你。” 盛南伊揉捏太阳穴,回来几天睡得不好,眼底露出些许疲态,“我很忙也很累,如果是盛总的身份,麻烦你把想说的分条逐列整理好,发邮件或打印后交给我,我一口气看完,这样不会耽误我看报表的时间。 如果只是我的堂哥盛南赫,你该庆幸世人现在提起盛家,只会记得脸丢尽的我,而非你盛家大少。当然,俗话说长兄为父,你尽管没有尽到为兄为父的责任,但是我也不好直接剥夺你想要指责我的资格,欢迎你在非工作时间批评指教。” 她下巴微抬,示意桌上还有几十公分的文件要看。 盛南赫气得扭头便走,她也不予理睬。 扫一眼大盘,都快收盘了,还能跌,这速度真让人心惊肉跳。 前阵子不在公司还好,一回来简直压力爆表。 她不在乎外界舆论,无论网友当她是真神还是牛鬼蛇神,伤不到她分毫。 可她不想乐曦有个被人人喊打的母亲,也不想盛家三代人的心血毁在她手里。 为难自己,不如为难别人。 与其被道德绑架,不如道德绑架别人。 思索片刻后,她用私人账号发布了一条消息—— 第223章 你想跟我撇清关系,我这不是在顺从你的心意么 【本人将以个人名义成立“曦基金”,关注儿童福利改善,并出任基金会理事长。每年将投入盛世国际股票分红的50%予以支持;如遇意外,本人将捐出名下资产的50%确保基金会的正常运营。同时欢迎社会各界善心人士支持。】 慈善事业向来也是盛家的关注重点,哪怕是盛世清,也很善于经营慈善家的身份。 不过成立“曦基金”,不只是为了挽回口碑,还是为了乐曦。 乐曦在外漂泊多年,不是养在身边就能弥补得了的。 她希望能为乐曦做的更多,为像乐曦一样承受过苦难的小朋友做更多。 一箭双雕,这对风雨飘摇的公司也是好事一桩。 将基金会的捐助额直接与公司的股价挂钩,她也成功站上了道德的制高点。 站得越高,越有利于挽回颓势。 真金白银拿出来,还怕堵不住悠悠之口么? 十分钟后,傅承屹私人账号转发了盛南伊的消息—— 【+1。烦请盛董派人与我尽快联络捐赠事宜。】 没一会儿,小赵手机被打爆。 砚城之春说来就来。 和煦春光洒满空旷冷清的办公室,奏响春日序曲。 一身干练职业装的盛南伊晕在一片光线中,轮廓显得分外柔和。 她眉目温情,一张张翻阅betty给她的云盘账号,里面有乐曦这几年的视频、照片。 门口的小赵望着与在会议室状态截然不同的女人,有些头疼。 不得不把烫手山芋扔出来,“盛董,要不您看一下傅总的账号消息吧。” 女人瞬间收敛笑意,抬眸一瞬,扫了眼屏幕,精致的眉眼起了褶皱,示意他先出去。 她没有犹豫地拨过去,“傅承屹,这样有意思么?” 对面声音清朗悦耳,“欢迎社会各界人士支持,不是你说的?我不在这个范畴?” 她无力反驳,“支持就支持,何必多加一句?” 搞得好像两人联系不上一样。 再结合发布会的表现,生怕闹不大。 对方十分坦然,“你一心想要跟我撇清关系,我这不是在顺从你的心意么?又或者,你在口是心非,或是欲擒故纵?” 盛南伊懒得跟他掰扯,“你交待一下程斌,我会让小赵直接联系他。” “好。”傅承屹说完便挂了。 盛南伊盯着手机更无语了。 不是,他凭什么挂她电话啊? 捐点钱,就高高在上是么? 谁稀罕啊! 她点点鼠标,看了下望安集团的股票—— 嗯,该稀罕还是得稀罕。 这一红都红多少天了? 真是风水轮流转。 说起来,发布会后两人一直没见过面,回国后好像傅承屹都没主动联系过她。 刚才对她也冷冷淡淡,已经放弃复合的想法也说不定。 毕竟当初是她扑上去的,傅承屹这几年一直忽冷忽热,受点打击就会偃旗息鼓。 算算,这次前前后后热情一个月了,该耗尽了。 她没浪费时间在无所谓的人身上,把基金会的事情安排下去,忙了一会儿便下班了。 家里有人在等,路上仿佛也不再难熬。 她观赏满天云霞,想起云盘里绚烂云霞下孩子们的笑脸,一个想法闪现在脑中,唇畔的笑弧无限放大。 门口比往日热闹,不只有乐曦在等她下班,隔壁还在搬家。 做了好些年邻居,她从没见过隔壁的住户。 吴妈一边收拾晚餐,一边八卦隔壁搬进什么人。 她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继续思考没成形的计划,推算推进起来的难度和收益。 门铃突然响了。 傅承屹拎着礼物走进来,乐曦一见他便扑上去。 吴妈瞅着盛南伊脸色平静,也便笑盈盈地迎上去,“来就来吧,还带什么礼物?” 傅承屹笑笑,“刚搬进来,理应给邻居送点搬迁礼。” 吴妈上前接过礼物,难以置信,“傅少爷,难道是您搬去隔壁了?” 盛南伊置若罔闻,给自己盛了碗汤,慢条斯理地喝着。 傅承屹抱起乐曦,“是,公司还在瑾市,我也没办法整天待在砚城,就想来看乐曦时能方便些。家里恐怕还要吴妈帮我操点心。” “你跟我还说什么见外的话。傅少爷,你吃了么,要不一起吃点?” 吴妈见盛南伊不搭话也没生气,迅速给他添了碗筷。 又给了某人表现的机会,无微不至地照顾乐曦。 不过这次没主动招惹她。 就说热情耗尽,装也懒得装了。 盛南伊不想看父慈女孝的场面,心里也装着事,早早结束用餐,去院里打电话。 晚风透着股凉意,吹散了私心杂念,让头脑更明晰,她下定了决心。 刚要回去查查资料,一条薄毯子盖在她身上。 男人低沉磁性的声音落在头顶,“是在为公司的事烦心还是因我而烦心?如果是前者,我可以帮你解决。如果是后者……” 盛南伊抬头,傅承屹只穿着单薄的白衬衫便来了。 领口松散,锁骨很是性感,露出的半截小臂上青筋浮动。 他不只有皮相佳,骨相也是绝妙。 手骨、腕骨、锁骨乃至全身上下的骨头都堪称一绝。 目光堪堪扫过,已有些许不自在,她冷冷打断,“抚养协议已经寄去你公司了。” “我最近不回公司。” 他也在长椅上落座,清冽的木质香与庭院的花香缠绕,分外撩人。 她微微敛眉,起身,“那我去楼上打印一份给你签。” 骨节分明的手拉住她的腕,“我没说过我同意。” 他稍一用力,盛南伊便坐了下来,低眸看着草地,草叶上浸着湿气。 她说,“这样对我们都好。” 两人关系分明,乐曦也能同时得到父母的关爱。 傅承屹呵笑了声,“好在哪儿?好在缺失家庭温暖近五年后,却只能得到一方关爱么?盛南伊,你不能这么自私。” “我自私?”盛南伊冷笑,“你就不自私么?你明知舆论恨不能将所有东西都挖出来,还上赶着说些让人误会的话,你是嫌我处境不够糟糕,还是觉得乐曦生活在这样的舆论环境中更好?” 月光为他镀上一层清辉,整个人陷在月色中,黑瞳尤其深邃,“我也自私,是人就有私心,所以,我们自私一次能怎样?” 第224章 手受伤了,签不了抚养协议 盛南伊起来,俯身慢慢靠近,明媚张扬的脸蛋在月光中更显娇媚。 她勾着笑,冷月般清冷。 “傅承屹,你该不会以为我的私心是想跟你在一起吧?” 不知是月色太浅,还是夜色太浓,她的脸白皙无瑕,连乔雅昕用匕首划伤的痕迹都浅到无处寻觅,白净美好。 扬起的红唇,没有口红的加持,更加纯粹,娇软饱满,像等待采撷的玫瑰,勾人得很。 烁烁黑瞳跃起幽暗的光火,傅承屹直勾勾盯着她,“盛南伊,你离我这么近,该不会想亲我吧?” 盛南伊无语皱眉,刚要直起身子,傅承屹扣住她的后脑勺,吻了上去。 他可能穿太少了,唇冰冰凉凉的,冻得她一个激灵,仿佛全身细胞都静止了。 傅承屹缓缓起身,薄唇紧贴着她的,黑瞳紧紧镬住,勾起一抹笑,“反正我想。不过,从你的心跳能判断出来,你也想。” 盛南伊又恼又怒,双手猛地推他。 傅承屹许是没做好准备,被推回到长椅上。 手臂重重打在椅背上,闷哼一声。 再欲纠缠,只听乐曦喊着“爸爸”扑过来,盛南伊趁机脱身。 烦人烦人烦人! 回国后一直焦头烂额的盛南伊快要被他烦死,打算一鼓作气解决掉这个烦人精,又去书房打印了两份抚养协议,签好字后拿下来。 不声不吭就搬家是吧? 等他签好抚养协议,再雇几个保镖,严防死守,她就不信傅承屹还能长出双翅膀飞进来。 再说等枫林里装修好,他们立马搬走。 盛和天际房子多,枫林里不过几套,房主她都认识,交代一声,那些人总不能为了傅承屹直接得罪她吧? 念及于此,盛南伊备受鼓舞,拿着抚养协议下楼。 还在楼梯上,她便听到乐曦奶声奶气的声音—— “爸爸,你如果很疼的话,要跟乐曦说,乐曦会帮你呼呼~” “爸爸,乐曦给你绑的好吗?” “爸爸,你好像拿了一把手枪诶~” 盛南伊不知傅承屹又在作什么妖,直接把抚养协议摔在桌上,“签字吧。” 傅承屹举起手枪手,朝她“砰”了一声。 盛南伊一脸看智障的表情。 傅承屹挑眉,“手受伤了,签不了字。” 盛南伊气笑了,“傅承屹,你还能再无赖一点么?” 这么低级的手段都用? 乐曦一张小脸上写满了心疼,“妈妈,爸爸的手受伤了,肿得这么高~” 小家伙用小手夸张得比划,“乐曦帮爸爸包扎,乐曦是不是很棒?” 盛南伊严重怀疑傅承屹没病装病,盯着他被包了八百层的拇指和食指,嘲讽意味明显。 傅承屹见她不信就要拆绷带,吴妈赶紧拦下,“傅少爷,你可别折腾了。小姐,傅少爷真受伤了,不过只是肿了,没必要绑纱布。是乐曦看画册学会包扎非要给包,傅少爷也就任她瞎闹了。” 盛南伊半信半疑,严重怀疑一老一小被他蛊惑,合伙蒙她。 不过也没逼他当场签字就是了,只是冷冷扔下一句,“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 傅承屹面含微笑,有恃无恐。 —— 对于一早起来乐曦不在房间,盛南伊已经习以为常。 孩子适应了国内的作息,每天吃得好睡得好,肉眼可见地长高长胖,像个粉团子。 心理专家说乐曦存在些微社交障碍,安全感偏低,不建议立刻送去学校。 她请了家庭教师和幼儿专家过来陪孩子,帮她熟悉环境,攻克心理障碍,等时机成熟了再送学校也不迟。 专家都说她适应能力强,进步神速。 等盛南伊洗漱好下来吃早餐,也没见乐曦。 虽已认定乐曦去找傅承屹了,还是随口问了句:“乐曦呢?” 吴妈打量着她,“我寻思傅少爷刚搬过来,还没来得及请保姆,就让乐曦给送早餐去了。” 盛南伊一忍再忍,还是没了好脸色,“吴妈,你的薪水好像归盛家出。” 她的人这么明显的吃里扒外真的好么? 吴妈给她夹了只蟹黄汤包,“要我说,你们孩子都这么大了,就别闹了,我看傅少爷也是……” 盛南伊慢条斯理地咬开汤包,吮吸汤汁,一口鲜味直顶天灵盖。 不紧不慢地道:“我出国期间,你和他联系过多少次?如果知道我的位置,你是不是会第一时间背叛我?” 吴妈手里的筷子“啪”地落地,边捡边佯装镇定,“嗐,小姐,我伺候你那么多年你还怀疑我吗,我什么时候做过对你不利的事情?” 喝完灵魂汤汁后,盛南伊把汤汁放在盘里,从远处拿来一份刀叉大力切割。 金属刀叉与瓷盘摩擦,发出尖锐的响声。 加上她过分认真的表情与过分用力的动作,瞧着分外骇人。 盛南伊眼都不抬,“最让人心寒的就是表面自以为对我有利,实则进行情感绑架。吴妈,你应该知道我不只把你当佣人。” 她无父无母多年,伯父去世后,家里也没老人疼爱。 吴妈对她视如己出,她对吴妈早已超出对佣人的感情。 吴妈闻言轻咳两声,也不好再说什么,“你们的事我以后不插手了。” 手心手背都是肉,她照顾两个孩子都太久,虽说一心盼着两人和好,但感情总归还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她从中搅和,确实对小姐不公平。 院里传来汽车的发动声音,想必小白已经回来了,却没看到乐曦进门。 大概在傅少爷那边玩了? 愧疚心作祟,吴妈起身,“我这就是去把乐曦带回来。” 盛南伊没吭声,耐心十足地把小小汤包八等分后,才叉起一块来吃。 她从小便是个没什么耐心的孩子。 钢琴弹一段时间后嫌烦不弹了,跳舞学一阵子后嫌累也不练了,唱歌、围棋、画画……所有兴趣都只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小提琴是基于天分和父亲的希冀,勉强坚持下去的。 公司事务是基于责任和不争馒头争口气的决心,勉强支撑下来的。 说起来,除了傅承屹,她好像没有基于热爱并能坚持下去的。 可现在,她有乐曦,一个完全能取代傅承屹给她希冀又给她勇气坚持的人。 想起小家伙,唇角勾起幸福的弧度。 等那个想法践行后,小家伙也会为她骄傲吧? 吴妈匆匆跑进来,“不好了,小姐,乐曦不见了!” 第225章 妈妈,乐曦会听话,不要送我回福利院 “乒乒乓乓——” 刀叉重重落在盘中,把四分五裂的汤包统统溅出去。 盛南伊一脸严肃地往外冲,“怎么会不见?” 这么多人,连一个小孩都看不住么? 傅承屹又是干什么吃的? 吴妈快要哭出来了,“傅少爷在洗漱,小白说乐曦要在院子里玩,就先回来了。哎呀,傅少爷昨天刚搬,监控还没装好,我们院子外的监控只能看到乐曦往后面那排走了,我让小白去保安室看小区监控了……” 家里的保姆保镖全体出动,保安也来了一大堆,大家分拨找人,陷入兵荒马乱。 想当年盛和天际一房难求,但入住率并不高,好多人家不在,还有几户情况特殊想要保护隐私不允许安装监控。 小家伙个头又小,导致监控死角也变多了。 傅承屹找人路上还抱了台笔记本,长指灵活地在键盘上操作。 盛南伊一肚子火,却也深知傅承屹在计算机上有些自学成才的造诣,埋怨的话暂且憋在心里,时不时瞪他几眼。 若不是他突然搬进来,也不会生出那么多事情。 没几分钟,傅承屹吩咐道:“再去所有开花的地方找一遍。” 监控显示,乐曦但凡出现手里都有花,随时间推移,手里的花也越来越多。 盛南伊表情淡定,脚步迅疾,快走几步右脚开始不适,趿拉着鞋子硬走。 傅承屹一心几用,赶紧扶她一把,“你也别急……” 不说还好,一说便恼,“不是你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你当然不急。” 傅承屹:“……” 他就多余说一嘴。 嗓音温和,“乐曦离开没多久,小区安保齐全,保安也都尽职尽责……” 盛南伊怒怼,“那也架不住有心人,再说你以前也能进来。” 她甩开他往前走,傅承屹盯着电脑又一通操作。 圆形花坛里,密密麻麻的玫瑰盛放,妖冶的红色娇艳欲滴。 乐曦左手攥着花束,从缝隙中钻进花丛中,走去中央想要采下最大最饱满的那朵。 好大好红,露珠从花瓣上滚落,可好看了。 她一伸手,被花刺扎破细嫩的手指,硕大的血珠掉下来。 小家伙瞬间疼得皱起小眉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没掉。 玫瑰花枝好粗,她左折右折都折不断,急得脑门冒汗。 “乐曦!”盛南伊远远望去,只见两个小辫子荡漾在花丛中,不顾旧伤跑过来,一时悲喜交加,“还不给我出来!” 居然贪玩到这种地步,跑出来采花! 小家伙听到声音回头,灿然一笑。 妈妈来了,有人帮她采花了。 咦,爸爸也来了! 爸爸力气大,能一只手抱她一只手抱起妈妈,一定也能采下这朵花! 太棒了! 小家伙亮着葡萄眼,兴奋招手。 花美人靓,若在往常,妥妥出片。 怎奈盛南伊一脸狂风骤雨,辣手摧花,忍着满腔怒火把小家伙揪出来。 依然阴云密布,“谁让你乱跑的?” 小家伙被凶得不知所措,想起出来的目的,举起手里那捧花,“妈妈,送你,你不要生爸……” 话音未落,花束被狠狠摔在地上。 明艳的脸蛋被怒气所掩,只剩逼人的戾气,盛南伊扬起巴掌狠狠打在小家伙屁股上,“把我的话当耳旁风是不是?我有没有说过没有大人陪伴,不能出门?有没有说过?” 她连拍三巴掌,一下重过一下。 傅承屹握住她的手,“冷静一下,打骂解决不了问题。” 盛南伊冷呵,“那你也教育了这么久,还不是改不了她这个毛病?” 小家伙眼泪盈眶,却迟迟不落,好不可怜。 傅承屹轻轻蹙眉,一把抱起乐曦,“乐曦向来乖巧,不会无缘无故出门,你要罚她也要问清缘由。” 柔声问小家伙,“宝贝,告诉爸爸,为什么要自己出门?知不知道,妈妈爸爸还有奶奶他们都很担心你……” 吴妈等人气喘吁吁地赶过来了。 每个人脸上都好着急。 坏了,事情闹大了。 小家伙知道自己闯了大祸,“呜”地一声哭出来,急切地从傅承屹怀里挣脱,向盛南伊张开怀抱。 “妈妈,乐曦知道错了,乐曦以后会乖乖听话的,你不要赶我走,我不要再回福利院了!” 福利院有疼爱她的betty老师,还有校长,还有好多好朋友。 可那里也有好多好多小朋友,没有大人只喜欢一个小朋友,一直陪她玩的。 她喜欢家里,好多好多人都只喜欢她一个。 她不要离开爸爸妈妈。 小家伙越哭越伤心,哭得泣不成声,涕泪横流。 众人瞠目结舌,纷纷看向盛南伊。 吴妈难以置信,小声念着这个词,“福、福利院?” 晨曦伴着目光落在身上,明亮又灼热,宛若无数把尖刀刺过来。 刺得她血肉模糊,刺得她几乎窒息。 盛南伊心口抽痛,落荒而逃。 —— 盛南伊脚步踉跄地跑回房间。 一室明媚,让她的隐秘无处逃匿。 她是一个自私的母亲,是一个面对问题只会逃避的母亲。 她这样的人不配有孩子,不配有乐曦这样的小可爱来温暖治愈。 没过多久,傅承屹进到房间,在窗帘下方找到坐在地上抱着膝盖痛哭的女人。 阳光摸进来也感染了悲伤,满室光影破碎。 傅承屹蹲下来,轻轻摸她脑袋。 盛南伊抬起红红的眼,故作坚定,冷冷弯唇,“你来骂我吗?” 黑白分明的眼瞳里,一抹痛色蔓延,他的声音涩哑,“伊伊,我和你一样不是称职的父母,没有骂你的资格。 可这次你确实有一些冲动了。乐曦见你整天愁眉苦脸,以为是我惹你生气了,所以她才帮我采花向你道歉。” 她的脆弱瞬间像决堤的洪水涌来。 怎么会有她这么失败的母亲? 又狠心,又冲动,还不问青红皂白地冤枉了小家伙一次又一次…… 颤抖的双手捂住苍白的脸,泪水从指缝中溜出来。 傅承屹心口酸涩,一把抱住她,被强行推开。 她起身,背对阳光,背对他,“傅承屹,乐曦的抚养权给你了。” 第226章 我一定是世上最糟糕的母亲 傅承屹还维系着半蹲在地的姿势,回头望着背对他的女人。 晕在一片暖光中,却清冷异常。 看似纤瘦娇小,双肩哭到颤抖,却宛若山峰般坚韧。 他几乎没见过这样的盛南伊,心疼到无以复加,起身抱住她。 明明看着胖了一点,身上还是没有几两肉,柔弱无骨,寸寸软在心里。 盛南伊难得没拒绝,哭到苍白的面容扯起一丝淡笑,“傅承屹,生下乐曦真是一个错误的选择,我应该及时止损。 我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更没能力去照顾别人。她跟着你更好,你带她走吧。” 砂砾般喑哑的声音落下,字字句句轻飘飘,却有着不容置喙的坚定。 如果不是怀里的人不停在颤抖,他几乎就要相信她不要乐曦了。 双臂紧紧箍住她,他试图给她更多勇气和力量,“伊伊,没人天生就是一个母亲,你并没有那么差劲。” 浓密的长睫眨了眨,晶莹尽数落下,血丝密布的眼眸越发冷淡,“别废话了,如果你不想要她,我会给她安排更合格的养父母。” 她用力挣脱,他不肯,埋头在她肩上,灼热的呼吸喷薄着他痛彻心扉的思念。 “你知道我想要的从来不是一个孩子,我要的是你。 我们或许算不上原生家庭多幸福的人,可像我们这样的人就一定给不了孩子圆满的家庭么,给不了乐曦最需要的关爱么? 伊伊,世上还会有谁比你我更爱她,她又会依赖谁超过你我呢? 哪怕你我之间,她更愿意亲近的人看似是我,可到关键时刻,她更在意你的看法不是么?” 哪怕她粗暴地对待孩子,哪怕乐曦被他抱着,孩子也在求她不要舍弃。 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就像被针扎了一般,丝丝缕缕地泄气。 她一瞬不瞬地望着天花板,任由泪水冲刷掉杏眸里的迷茫。 艰涩开口,“可我不知道该怎么做好一个母亲。” 傅承屹低眸看她温柔下来的侧脸,苍白无助。 温热的指腹细细揩去她的泪,漆黑的眸看着她,“我也不知道。巧的是,乐曦也不知道,所以我们刚好能一起成长。 我们比乐曦年长二十多岁,不如就从在孩子面前扮演一个成熟的大人开始吧。” 故作轻松的语调,盛南伊尚未弄清傅承屹的意思,便听他唤道:“乐曦,进来。” 小家伙绞着手指走进来,看她一眼便垂下脑袋,还抽抽搭搭的。 哭出好多汗,打湿了发,小卷毛更明显了,贴在脑门上,像受了委屈的小狗。 乐曦走到她面前,“妈妈,对不起,是乐曦不对。爸爸已经批评过我了,乐曦以后不再乱跑让你们担心了……” 话没说完,被盛南伊一把揽进怀中,“宝贝,是妈妈不对,妈妈冤枉你,我们乐曦是好孩子,妈妈不是好妈妈……” 乐曦摇头,满是花香的小手为她擦泪,“妈妈是世界上最好的妈妈。” 盛南伊苦笑,“可妈妈没有一点能做好的。” 乐曦哭红的双眼分外认真,“不是的,爸爸说妈妈是世界上最勇敢的妈妈!妈妈怕疼,可妈妈生乐曦的时候一点也不怕了呢!妈妈还给我买好多好多衣服好多好多玩具,给我讲故事,带我去吃好吃的,带我回到自己的家……” 那么稀松平常的事到了孩子口中,竟成恩赐般的待遇,让她内心苦水泛滥。 就是这样一个懂得感恩的小家伙,被她狠心丢去福利院。 她在干什么? 她这些年都在干什么啊? 一瞬间,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滑落。 大颗大颗的,小家伙擦都来不及,忙乱地交换小手,急哭了。 洗手间里,傅承屹望着镜中的自己,眸底泛出疲态,笑弧凝着苦涩。 他这些年都在做什么? 就因为迟迟迈不出那一步,他又错过了什么? 松开紧攥的拳头,他打湿毛巾走出来,勾起一抹慵懒随意的笑。 热气腾腾的毛巾擦着女人白皙明艳的脸蛋,“眼都哭红了,待会怎么去公司?别让人家以为是我欺负了你,不利于我公众形象的塑造。” 毛巾的热气仿佛蒸腾了她眼里的水汽。 她不悦地扫他一眼,仿佛在说你还有什么形象可言? 自她车祸、傅承屹向盛家复仇后,他一直与白眼狼、渣男等字眼密不可分。 可悲的是,世人对男女从来不用同一套评价标准。 有些人更是三观跟着五官跑,一边骂他渣男,一边狂舔他颜。 在钻石王老五排行榜上,傅承屹从无败北,哪怕娱乐圈的颜值排行榜,他也拿过第一。 曾有小鲜肉粉丝表达不满,说傅承屹不是圈里人没有作品,凭什么来分一杯羹,遭到狂怼,说傅承屹名下有娱乐公司,作品就是公司宣传时附带的两秒不到的视频。 盛南伊想起来也觉得好笑,男人在世上真的很好立足。 她不过是偷偷生个孩子,好像触犯了天条,不管男的女的都要踩上一脚。 不公平啊。 她夺过毛巾给乐曦擦脸,傅承屹一把抱起孩子,“行了,你俩在一块还不知要哭到什么时候。那么多事不用你操心么,去公司吧。你不是骂我不教育么,我正好有时间,带回去好好教育教育。” 盛南伊一听脸又苍白了不少,眨着长睫又要哭出来,“你……你不准。” “心疼啊?”傅承屹俯身,趁机捏她脸,“那你赶紧振作起来自己教育。说实话,我还是更愿意做个慈父,恶人由你来当。” 傅承屹没给她反驳的机会,长腿阔步地离开。 盛南伊躺在沙发上,用热毛巾敷眼。 吴妈急匆匆上楼,“小姐,你早餐没吃多少,我再做一份?” “不用了。” 一大清早又是喊又是哭的,嗓子都哑了。 吴妈走上前,“那把这杯牛奶喝了。” 东西放下了,吴妈没走,盛南伊读出她的心声,用近乎平静的嗓音说道:“吴妈,你没听错,我把刚出生的孩子丢在福利院了。” 有水流自脸颊滑落,安静地,缓慢地。 让人分不清是毛巾上的水,还是她的泪。 “四年零八个月。谁也想不到我盛南伊和傅承屹的孩子,在异国他乡的福利院里度过了漫长的四年八个月。吴妈,我一定是世界上最糟糕的母亲。” 第227章 她要在豪宅区建福利院 吴妈坐在沙发边上,粗糙温暖的手轻轻拍着她,柔声说道:“小姐,你别太自责了,乐曦善良又懂事,会谅解你的。” 盛南伊一把扯掉毛巾坐起来,哭得梨花带雨的脸庞,一如春日雨后枝头零落的残花,苍白脆弱。 她抱住吴妈,“吴妈,我好后悔,我怎么能那么对她!我真的好后悔。” 吴妈老泪纵横,手慢慢摸着她的脑袋,安慰道:“那是因为你太苦了。世上哪有不爱孩子的母亲啊,那可是辛辛苦苦怀胎十月掉下来的肉啊! 傻孩子,你……为什么要瞒着我啊?为什么要自己一个人去承担?你说身子还没好利索,又要扛起公司,又要到处找大少爷,还怀着孩子,万一出意外可怎么办,你这是要心疼坏我啊!” 吴妈温热的泪浸湿两人的衣襟,点点滴滴都透出温暖的意味。 环住吴妈的手臂又紧实了些。 吴妈的怀抱和傅承屹的怀抱从来都不同。 吴妈的怀抱像极了妈妈,心安又温暖。 她已经好久没被妈妈抱过了。 想起妈妈,又想起乐曦,她哽咽着说出自己的迷惘,“我不知道该怎么做好一个母亲。” 吴妈哭到沙哑的嗓音含着笑,“傻孩子,没有一个女人天生会做母亲,谁还不是在摸索中学习的。” 她坐在沙发上垂着脑袋,十分沮丧,“可乐曦大了,我怕来不及。” 吴妈悉心为她整理粘在脸上的发,目光慈爱极了,“种一棵树最好的时机是十年前,其次是现在。” 盛南伊抬眸,撞入温暖又饱含鼓励的眼神里,终究破涕为笑。 红肿的双眼像桃核一样,吴妈笑她,“既然要做母亲,总不能比孩子还能哭吧,不然谁给孩子扛起一片天呢?” 盛南伊有些不好意思,拽拽吴妈衣袖,撒娇道:“吴妈,你帮我拿美容仪过来,我不能顶着肿眼泡去给乐曦打天下啊。” —— 正午时分,“盛世国际”四个金光灿灿的大字,被刺眼的阳光映射至波光粼粼的砚江上,光彩夺目,好不壮观。 空旷的会议室里,水晶灯照出一室光华,一景一物极尽奢靡。 散开的长发随意披在肩上,发梢微卷,透出一股子慵懒劲儿。 黑白分明的眼里却是前所未有的坚韧。 盛南伊用笔在平面图上圈起来,往桌上一滑,“小赵,最晚明天,把这九栋房子的房主召集起来开个会。” 被圈定的是竹月湾的十栋别墅,位置极佳,占据总面积的三分之一。 小赵一脸为难,“盛董,修建福利院的话,公司还有有很多地可供选择。竹月湾别墅已经非常成熟了,您这……而且住宅用地也不能用于修建福利院啊。” 他抬头对上一双好看却犀利的眼眸,瞬间蔫了。 盛南伊冷冷挽唇,“我不是在跟你商量,而是命令,明白么?先把地空出来,我自有办法让这里能修福利院。” 一直沉默的林曕北用食指拇指轻抬了下眼镜,轻咳两声,“十栋别墅,每栋都是几个小目标,明面上的成本也太贵了,何况暗面上? 你如此不计代价,不只是在自砸招牌,还是对规则体系的挑衅。” 亮眼的光芒勾勒出明艳张扬的脸,她眼底划过一抹光,笑了笑,“你难道没发现,挑战其实是很有趣的一件事么?” 林曕北瞳孔微缩,下颌线绷紧。 盛南伊是张扬的,也是脆弱的,是易怒的,也是冲动的。 可他从没见过眼神充满胜负欲,挑战欲的盛南伊。 好像有把火在她心底烧起来,却又压制着,尽管血液已经沸腾。 现在的盛南伊不该有这种状态,他很困惑。 小赵试图说服她,“盛董,要是福利院建在豪华别墅区,以后咱们的楼盘还怎么卖?” 林曕北盯着她,“你这样会把自己把盛世变成靶子,届时攻击你的,不只是现在的人。” 盛南伊无所谓地耸耸肩,“那就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我眼神不怎么好,他们只能站在暗光中,这次我想亲自树个靶子看看清楚。” 回国后对她的攻击并非自发性的,而是有组织有规律的。 不只拉她下马,还在短短几天拉了公司好多项目下来。 她本以为无稽之谈,却因影响太大,不得不回应。 就拿女性单身公寓来说,爆料引发诸多举报,被官方注意到。 公司邀请购房人与官方一同参观,当场勘验材料,全程直播,有了官方背书,事情终于落下帷幕。 前几天政府规划下来,地铁公司推出新线路修建计划,当初的许诺皆成真,口碑有所好转。 诸如此类的新旧闻可层出不穷,不断被翻出花。 热度越压越是压不住,总能从奇奇怪怪的地方冒出来。 盛南伊决定搞个大动作,正好为“曦基金”造势。 她要在豪宅区建福利院。 公众认为公益只是富人塑造形象、挽回口碑的手段,那她就洗个彻底。 把这个行业、把热衷公益的富人全部拉下马。 事情还没多少眉目,盛南伊只招呼了小赵和林曕北,显然两人无能为力。 小赵望着雄赳赳气昂昂离开的背影,一副大难临头的表情,“林部长,您再去劝劝吧。真要这么干,恐怕行业动荡,引发犯众怒。” 谁家好人在豪宅区建福利院啊? 到底怎么想的啊? 有孩子后圣母心爆发么? 林曕北站在落地窗前,望着被风吹起层叠涟漪的砚江,又想起盛南伊坚定目光。 那光芒似乎胜过此刻照射在砚江上的日光,能穿越河流,照亮整条砚江。 小赵盯着平面图上的圆圈,还是费解,“盛董这到底要干嘛。” 跟她这多年,虽然盛董经常一意孤行,却从来没做过这么荒唐的决定。 不说以公司利益为首吧,总不会把公司往死里坑啊。 林曕北转过身,温润的面容半明半暗,“大概是置之死地而后生吧。” —— 想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盛南伊未因两人反对而停下前进的脚步。 次日下午,小赵组织了一场竹月湾房主的座谈会。 人不齐全,尚有两栋房主联系不上。 盛南伊一向坦率,开门见山地表明来意:“感谢各位百忙中抽空过来,我也不想耽误大家更多时间,不绕弯子了,各位在竹月湾的房产,我愿以市场价的1.2倍收购。” 第228章 你怎么能往盛董心口捅刀子呢 一位皮肤偏白的富太太摩挲了下保养得宜的双手,笑问:“盛董,咱们在这里住的好好的,您为什么要收购呢?” 搬家用不着亲自动手,却也劳神,劳神比费力还伤身。 一个戴眼镜的男人闻言,眼底划过一抹精光,“什么收购需要盛董亲自牵头,难道……盛董得到什么内情,是附近有了新规划?” 前几天女性单身公寓闹得沸沸扬扬,他也有所耳闻,市政还提前公布了新规划。 他不在这里常住,主要为了投资,背靠大树好乘凉,与其得罪盛南伊,不如跟着捞一笔。 一个光头转着手上的佛珠,冷哼一声,“若是有新规划,那就不是这个价格了。” 盛南伊没打算隐瞒,“是要开发,开发商就是我本人。我要在这里建福利院,之后的房价嘛,不好说。” 戴眼镜的男人大跌眼镜,“盛董,您这是开什么玩笑?这是别墅,开福利院收些没爹没妈的孩子,影响风水。” “陈董,我也没爹没妈,我还在这里住过好几个月呢,听说你公司都上市了,看来也没影响你家风水嘛~” 清清凉凉的眸子盯着他,明明美到极致,却如寒潭深水,叫人心底发凉。 陈董讪笑,“盛董,您看,我也不是说您。建福利院是利国利民的好事啊,可是建在这里……” 比起陈董,皮肤偏白的富太太直言不讳多了,“一群贱种也配让咱们腾地?” 收回放在陈董身上的视线,盛南伊勾着一抹玩味的笑意,“听说汪太太和汪先生上个月捐了一个亿给贫困儿童,我还以为多有爱心呢。” 汪太太顿时一脸尬色,他们家有些生意上不了台面,可不是要多参加慈善转移公众注意力嘛。 盛南伊也不想一开始把关系闹僵,给了很大的让利,“若是各位有意再购盛世开发的房产,享受九折优惠。” 陈董才不会相信谁会为建福利院大动干戈,一心想要跟风投资,“盛董,您为什么要选这里?” 纤细白皙的手指摩挲着计划书,盛南伊想也不想地反问:“有钱任性,不行么?” “……” 现场出现长达半分钟的寂静。 小赵和林曕北琢磨着盛南伊有点不高兴了,给各位发了收购协议。 谁家也不是只有一处房产,没必要跟盛南伊硬刚。 若是真变成福利院,住在这里也很晦气。 几人纷纷看起协议,林曕北和小赵耐心解答,盛南伊见大家态度缓和,也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几句。 气氛终于和谐起来,此时一道不合时宜的嗓音响起—— “蛮好笑的,盛南伊三言两语就把你们给打发了?” 全场目光汇集在门口,一个白衬衫紧身牛仔裤短靴的女人走进来。 利落短发,黄钻耳饰分外耀眼,却也掩不住凉静的眸光不屑地扫过全场。 “孟澜?” 盛南伊些许诧异地看向小赵。 小赵立马递上九栋房主的资料,她的新婚别墅是10号,而9号别墅登记的房主正是黎聿。 眼前浮现出的是从小护她周全的少年,恣意又张扬。 最后,他满眼忧郁,苍白脆弱,“伊伊,我离开,就是你要的结果么?” 黎聿。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像两柄短剑深深刺入胸口,她不觉间蹙紧眉头。 这一幕被紧盯她的孟澜全部收入眼底,高级厌世脸上扬起意味不明的弧度。 陈董抬抬眼镜,“黎太太,我们支持盛董修建福利院,也是善心壮举啊!” 黎家是砚城四大家族之一,孟家又与陆家是亲戚,孟澜的态度让他觉得有机可乘。 “善心?”孟澜念着这个字眼,似笑非笑地坐在椅子上,“不管是盛董要大发善心,还是有什么宏图壮志,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你伟大你的,怎么还来道德绑架我呢?不过没关系,只要我没有道德,就不会被你道德绑架。” 孟澜红唇轻挽,漫不经心地说着,修长的手指干脆地撕毁了收购协议。 众人:“……” 这岂不是要打起来? 他们饶是心有不满,谁也不敢直接得罪盛南伊啊。 可是孟澜这么做,似乎又合情合理。 一时间看戏心态占据上风。 盛南伊坐在原处,长腿交叠,清凌凌的眸子盯着孟澜。 没有多余动作,甚至没有动怒,却在无形中散出上位者的气息。 小赵太懂她这种状态要做什么了,捏了一把汗。 孟澜却不怵她,偏了下头,星月耳饰光彩溢目,闪得盛南伊微微眯了下眼。 孟澜笑容淡淡,嗓音凉凉,“哦,对了,还没恭喜盛董神不知鬼不觉地喜得千金,不过这也不是你善心大发的理由。 福利院哪儿不能建啊,你非要建在这儿,不就是要证明你盛南伊决定做的事情谁也难不倒你么?” 盛南伊冷笑一声,孟澜不为所动,“可惜啊,我偏偏不让你如愿。” 汪太太刚才被讽得心有不甘,也帮腔问了句,“是啊,盛世有那么多地,为什么一定要选这里,您新婚别墅不也在这儿,听说当年装修造价不菲。” 孟澜心情转好,脸也不厌世了,生动了许多,眉梢眼角盈满笑意。 她翘起二郎腿晃动着,短靴上的钻石装饰闪得人睁不开眼。 “得不到就毁掉呗。汪太太,你这人不厚道,怎么还往盛董心口捅刀子呢!” 汪太太有口难辩,“我,我……” 盛南伊只是笑了笑,算不上柔和,却也没有咄咄逼人,“看来今天算是谈不成了,不过我不会放弃。 各位可以再考虑考虑,房子痛痛快快卖我,允诺的福利不变。如果不愿意,那我就再想想办法。 黎太太说的不错,我盛南伊决定的事情不会变。盛世股价跌了不少,但一个竹月湾我还赔的起。” 盛南伊丢下这句话便离开,小赵和林曕北又帮忙解释了一通。 孟澜望着那抹傲然的背影,眸底一片寒意。 她就不走,难不成盛南伊还能强买强卖? —— 路上,盛南伊面色冷沉,望着窗外。 小白知道他们小姐每回来竹月湾,心情都不爽,呼吸都不敢太大声。 电话响起,拉回盛南伊的思绪,嗓音淡淡的,“外婆。” 童兰芝温柔的嗓音夹了几分抱怨,“伊伊,你到底什么时候能把孩子带给我们看看?你外公等不及了,天天吵着要去砚城……” 盛南伊有点头疼,“明天。” 第229章 抱歉,情不自禁 外公身体欠佳,坐轮椅十几年,出行不太方便。 乐曦回国也有十几天了,她确实该去拜访老人家。 回到家里,傅承屹正在客厅陪孩子打游戏。 她和乐曦打了招呼,上楼去换衣服。 出来时,傅承屹等在门口。 男人斜靠在墙上,单手插兜,姿态慵懒散漫,勾着一抹似是而非的笑。 可能今天没有外出,傅承屹穿了一身纯白的卫衣裤。 没了往日的清冷肃然,显得有些居家。 回国后他的皮肤也肉眼可见地白回来,没精心打理的墨发散在额前,配上深邃的眉目,营造出一种并不刻意的惊心动魄。 她眼里望着傅承屹,脑海中飘出的却是黎聿的脸。 黎聿也是人神共愤的大帅哥,他们从小认识,比认识陆斳珩还要早。 还记得黎家办了新学校,他们都转过去,陆斳珩欺负她,被黎聿揍得不轻。 黎聿和她同岁,比陆斳珩小一岁,比陆斳珩矮半头,更不如陆斳珩壮实。 她亲眼看着平日对她温柔宠爱的黎聿分外逞凶斗狠,小小的拳头把陆斳珩揍哭,完了还放狠话:“学校是我家开的,你要敢告状,我找老师一块揍你。” 他说到做到,见陆斳珩告状一次打一次,陆斳珩好一阵子在学校不敢欺负她。 黎聿从小就护着她,哪怕是离婚后,只是…… “在我面前,想别的男人?” 不知何时,男人俊朗如月的脸离她只有五公分,黑曜石般的眸映出她的惆怅。 盛南伊懒得理他,从身边掠过,被一把拉住。 他口吻淡淡的,“出什么事了,我帮你分析分析。” 盛南伊没好气地甩开他,“傅承屹,你是不是很闲?” 一天到晚阴魂不散,他都不用工作的么? 股价暴涨就不用管了?不懂居安思危的么? 上扬的眼尾染了些笑意,一双桃花眼更添魅惑,“我这不是忙着修复和你的关系么?” 又来了,越来越没脸没皮。 一如既往地忽冷忽热,若即若离。 盛南伊烦死他了,径自下楼,忽又想起什么,瞥一眼他的右手,“手好了,能签字了吧?” 傅承屹:“……” 盛南伊没理他,也没逼他太紧。 她手头上的事一多,陪乐曦的时间会太少,傅承屹能多陪一点是一点吧,不然对乐曦太不公平。 是以她默认傅承屹一起用晚餐,默认傅承屹用过晚餐也不走,默认他偷听她跟吴妈说第二天要去看望外公外婆。 饭后不久,她回书房看资料。 没过多久,傅承屹拎了个文件袋扔她桌上。 盛南伊一脸莫名地打开。 抚、养、协、议! 虽说整天盼着他签,但真的就这么拿到了,她心里还挺不是滋味的。 尤其是昨天他说过那番话之后。 协议才拿出一半,手指都僵掉了。 她咬咬牙,佯装镇定地掏出来。 傅承屹双手撑在桌上,高大的身影牢牢将她罩住,黑云蔽日一般。 一双幽瞳俨如暗寂黑夜,洒下密不透风的网,将她最为细微的表情尽收眼底。 盛南伊极其缓慢地掏出抚养协议,骨节分明的大手压住她翻页的手。 “告诉我,你现在心里期待的是我签过字了还是没签字?” 低沉磁性的嗓音宛如上好的玉石撞击,撩拨耳膜,黑瞳霍霍,蛊惑人心。 清泉似的眸犹如石子掉落,荡起些许涟漪,可又因为太深,涟漪并不明显,她能很好地掩藏起来,拍开他青筋暴起的手背,“当然是签字,不然我逗你玩?” 她没那么多时间,也没那么容易动摇。 盛南伊不动声色地翻页。 傅承屹三个字赫然出现在与她同一行上。 潇洒飘逸的三个字,却那么扎眼。 大脑有一瞬停滞,她几乎无法思考,甚至无法做出反应。 就那么直直地瞪着这个名字。 很久很久以前,他们的名字也出现在同一行上过。 上次切割掉的是婚姻,现在切割掉的是抚养权。 很好。 切割是个很奇妙的词,不管中间过程是否艰辛,最终还是硬生生把同一事物割裂开。 也断掉了所有不该有的想法。 傅承屹瞧她呆愣了几秒有余,眼底划过了然的笑意,状似洒脱地勾唇,“既然这是你当下最想要的,那我满足你。” 盛南伊很快整理好表情,声音一瞬冷了十度,“我现在更想你滚出我家,记得帮我关门。” 傅承屹摊手。 修长手指在灯下更显白皙,冷月般的光泽。 这抹光泽转瞬即逝,从眼前转到门把手上,而后消失在视线中。 他们终究被割裂成两个世界。 心里没来由地烦躁,她把抚养协议怼进档案袋。 怼得不顺利,这才发现里面还有一沓文件。 竟是赠地合同! 他难道还想把地给她? 三百多亿啊,他有毛病吧? 一抬眸,放大的俊脸再次映入眼帘,“有标准答案都不抄,不明白你是真傻还是孤勇。” 盛南伊蹙眉,“什么意思?” 傅承屹还是双手撑桌,只是弓下腰,脸离她更近,“签了,一石三鸟。一则转移舆论压力,二则摆脱股价下滑困境,三则为你自己正名。” 盛南伊费解,“我要为自己正什么名?” “他们从前认为你卑微,你现在可以狠狠打他们脸。 毕竟我把三百多亿和一半资产都给你,也换不来丁点儿好脸,捐钱都要靠微博喊话。 你不想报当年跪地受辱之仇么?还是你也想拍个视频放出去?” 傅承屹越说越往前凑,清俊的脸庞离她仅有几公分。 从她的视角看过去,他卷翘的睫毛像两把细密的梳子,能将她所有的杂绪苦恼全部梳理干净。 可她看不懂傅承屹,或说从来没懂过。 她直愣愣地凝他双眸,试图找出答案。 傅承屹极快地在她唇上亲了一下,蜻蜓点水。 她倏然睁大眼睛,尚未来得及恼怒,傅承屹已至门口,“抱歉,情不自禁。” 嘴上说着抱歉,却又冲她挑眉,满是挑衅。 那些杂绪苦恼又全回来了。 烦死了。 —— 次日上午,盛南伊带乐曦坐进车里,准备出发去外公家。 小白哎呦哎呦叫起来,一脸痛苦,“小姐,我肚子疼,您等我一会儿。” 十分钟后,小白跑出来,还没打开车门,又捂着肚子冲回家里。 来回折腾了两趟,吴妈说:“这孩子急性肠胃炎吧,上吐下泻的。” 盛南伊望向保镖车,红唇漾开,噙了抹冷笑。 她是不是该庆幸,她的人至少团结,生病都赶一块了? 不出所料,小白被吴妈确诊的下一秒,穿戴整齐的傅承屹勉为其难地坐进了驾驶座。 第230章 爸爸,有个阿姨找你 小乐曦规规矩矩坐在儿童座椅上,扎了一头小辫,可爱至极。 闻言,兴奋拍手,“爸爸你也去吗,噢噢噢,太棒了!” 似是感受到身旁的低气压,乐曦收敛情绪,白嫩的小手捏捏盛南伊的裙角,“妈妈,爸爸不是不跟我们一起去吗?” 她年纪小小,却深知谁当家。 白净漂亮的脸蛋上,彩虹发卡被阳光照出炫彩灿烂的光,彩虹一样。 蝶翼般的浓羽下,澄澈灵动的葡萄眼若洗过的天空般清新干净。 盛南伊当然想拒绝。 自打接手公司后,她日常出行配备一名司机和四名保镖,即便都抱恙,分分钟也能叫来公司待命的人,不会让傅承屹钻这个空子。 若是往日出行,傅承屹跟去就跟去了。 今天是去见长辈,傅承屹同往不是一个好讯号。 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对上充满期待又不安的大眼睛,她竟有几分不忍心了。 傅承屹趁机道:“就送到门口,又没复婚,我进去也不合适。” 盛南伊投过去的目光充满狐疑,他轻笑了下,“行,你要坚持让我进去,我也拒绝不了。” 好看的眉眼起了褶皱,明艳的五官一瞬生动起来。 傅承屹没给拒绝的机会,迅速发动车子。 路旁的景致在后视镜里倒退,一幕幕像极了电影画面。 小家伙回国后在家待得够久,很快被吸引,趴在车窗上瞧,不一会儿就要盛南伊的手机来拍照。 盛南伊应允,可翻遍口袋和包包也没找到手机。 她一个要日理万机的人,竟然能忘了带手机,忙得昏头了吧。 然而车子已经上了高速。 傅承屹长臂一伸,扔来自己的手机,“下个出口掉头,还是让人送来?” 盛南伊神色淡下来,“都不用。” 公司真有急事,吴妈知道她的行踪,必然能找到她。 她现在也没别的私事要处理。 没手机就没手机吧,就当陪乐曦和外公外婆了。 她自然地拿起手机解锁,乐曦拍照,她闭目养神。 车子疾驰如闪电,一树树漂亮的灌木和星星点点的野花一闪而过,宛若流萤。 小家伙目不暇接,恨不能全部记录。 忽然铃声大作,震得她一惊。 “爸爸,电话~”小手使劲往前伸,却被儿童座椅束缚,距离遥远。 她求助地看向盛南伊,盛南伊懒懒掀开眼皮,没有要帮忙的意思。 傅承屹想也不想地让乐曦接听。 小家伙按下接听,对面是一道清婉动听的女声:“喂,承屹哥~” “喂?你好,你找我爸爸吗?” 对方被奶声奶气的娃娃音打了个措手不及,愣了几秒。 “爸爸,有个阿姨找你。” 好温柔的声音啊,让她想起了betty老师,眼眶泛红。 傅承屹拿来手机扔在副驾上,按下免提,公事公办的口吻,“什么事?” 章然听到熟悉的声音后才重新开口,凝着几分不自然,“承屹哥,接电话的是你女儿吗?” 傅承屹不咸不淡地“嗯”了声。 顾盼生辉的清眸蒙了一层霾,章然轻轻“哦~”了一声。 “有事?” “是公司的事。”惯用的话术让她平静下来,“你回国也不来公司,公司上下颇有微词。承屹哥,我知道你那边忙,可公司也是你多年的心血,同样重要。你再不回,我和爸爸都要顶不住压力了……” 她给他留足了空间。 相较于她的善解人意,傅承屹的回应冷冰冰的,“知道了。” 攥紧手机的纤细手指关节处发白,眸底划过一抹毅然决然,“承屹哥,宋氏内乱了,宋二少回到宋家快三十年了,突然被爆出来不是宋董的亲生儿子,他不甘心,要夺权。” 明媚的春光穿透车窗,在男人脸上落下一层阴影。 眸底一片冷沉,“你在教我做事?” 对面有一瞬错愕,却又笑了,春风般温柔,“你怎么会这么想?我只是感慨宋董精明一世,也吃了个哑巴亏,给别人养了三十年孩子,现在气到中风。” “没别的事,挂了。” 傅承屹冷漠挂断电话,乐曦也不想拍照了,被零食袋里的小玩具吸引了注意力。 他从后视镜瞄着后座的女人,“打电话的是章然,董事长女儿,现在是副总裁。” 闭目养神的女人懒懒睁开一只眼,“你没必要跟我解释。” 她又不在乎。 傅承屹一脸真诚,“说不说在我,听不听在你。” 他可清白得很。 盛南伊没再回应,斜靠着看向窗外。 持续后移的风景渐渐幻出一个女人,优雅、大方、美丽,长发飘飘,仙气十足。 从前问她能不能喜欢傅承屹,现在提醒傅承屹提防她。 有点意思。 —— 古香古色的小院里,轮椅上的老人瘦削苍白,深深凹陷的眸子望着门口,不时咳嗽一声。 膝上盖了条薄毯,毯上最新的医书被风吹得哗哗翻页,老花镜滑下来。 老人望得入神,似乎没有察觉到。 旗袍老太拿着外套给他披上,“刚出发不到一小时,急什么?” 口吻不善,动作却温柔细致,还帮他整理半白的发。 郁钦书收回的视线落在她身上,“我哪儿急了?哎,你说她是不是胖了点,还是在电视上显得人宽?” 童兰芝目露嘲讽,打趣道:“也不知道是谁昨天信誓旦旦说小丫头敢进门就打断她一条腿,今天一大早就眼巴巴盼着,我看口是心非说的就是你!” 她伸出保养得宜的手指,点点郁钦书额头。 郁钦书顿时气哼哼,“谁盼着了?我看某些人才坐立不安,自告奋勇要做饭笼络人心,其实只能做些……用晚晚的话说叫黑暗料理,可别祸祸小乐曦了。” 童兰芝气得要拧他耳朵,又想到什么,兀自笑了,“好不好的,至少是我一份心意,你能送什么,医学标本吗?” “你!”郁钦书气急了,想伸手去揪老太太发髻,却不及她灵活。 童兰芝小步跑到门口又折返,点他脑门警告,“待会你多吃饭少说话,可别说什么大道理惹伊伊心烦。” 新闻闹得满天飞,公司发展也不顺,伊伊够心烦了,昨天通话时语气都透着疲惫,她可心疼坏了。 郁钦书冷哼一声,“还管我,你别大嘴巴把那事说漏了就行。” 童兰芝狠狠瞪他一眼,头也不回地朝屋里走去。 郁钦书回望小老太太满头银发,腿脚也不利索了,勾起抹笑意,苍老的眼眸盈满光泽,与春光共明媚。 —— 风城与砚城相邻,风貌全然不同。 现代与古典在这里相得益彰。 穿梭在高楼林立的现代城区中,偶经拐角,便有小桥流水,仿佛一瞬回到百年前,韵味十足。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 精致典雅的园林山水似乎更易孕育出温雅和善的性情,譬如她的母亲,譬如林曕北。 盛南伊来风城次数不多,却对这里颇有好感,大概也是因为这是母亲和林曕北的故乡。 傅承屹没开导航,却轻车熟路地抵达目的地。 像是常来常往。 其实还挺讽刺的。 风城这几年发展也快,她都不一定记得路。 黑色宾利拐入一条小巷,停在不起眼的二层小楼前。 园林风格,白墙青砖,古朴典雅。 小别墅有些年头了,外墙透出几分颓势。 半墙爬山虎和栅栏门上的蔷薇,却彰显出旺盛的生命力。 盛南伊环视四周,感慨万千。 公司在风城开发过好几处楼盘,给老人家留了几套,老人家死活不搬。 不知是住习惯了,还是想守住回忆或是其他。 刚停车,一道靓丽清新的身影跃入视线。 郁宁晚抢先抱起车上的乐曦,亲了一大口。 尽管盛南伊从昨晚开始给她科普家人,乐曦见到陌生人依然无所适从。 被圈在怀里,闻着她身上脸上的香气,想逃又不敢逃,用力梗着脖子,眨巴着大眼睛。 郁宁晚瞧着怀里的粉团子,喜欢得不行,“小乐曦,我是小姨,叫我小、姨!” 她嘴巴嘟嘟,又要亲上去。 盛南伊瞧她一头粉毛,画着烟熏妆,烈焰红唇,给乐曦白净的小脸蛋留下红印,难免嫌弃,“住嘴!郁宁晚,你正常点,别吓坏我女儿。” 郁宁晚哼了声,“姐姐,我再怎么不靠谱也比你正常吧?你冷不丁弄出个孩子,把爷爷气得鼻子都歪了。我猜今天指定教训你! 啊,姐夫?不是,姐夫你怎么来了?” 一捕捉到在后备箱拿礼物的傅承屹,郁宁晚立马转移了兴趣点,把孩子往童兰芝怀里一塞,乐呵呵跑过去。 “嘻嘻,姐夫我还以为你要追妻火葬场了呢,没想到还上位挺快。听说过小三借子上位,没想到你堂堂望安集团的大总裁,也用这招啊!” 假睫毛像扇子一样,厚厚地盖住一双杏眸。 blingbling的钻石眼影和颈上的银链子在阳光下能闪瞎眼。 眸光却纯澈,笑吟吟地望着傅承屹。 傅承屹把几盒礼品往她身上一堆,直接松了手。 郁宁晚被压得站不住,不满嘟嘴,“姐夫你怎么能这样?” 傅承屹一双利眸掠过与盛南伊有几分相似的脸蛋,低笑,“突然想起来我们还有一笔账没算。” 想起坑他去酒店的事,郁宁晚脊背发凉,“对不起,打扰了哈~” 跑得飞快,刚才能压弯腰的礼品此刻轻如鸿毛。 车前,老太太红光满面,“哎呦,我的小乖乖,长得真俊~” 老太太年近八十,盛南伊担心她抱不动,“外婆,乐曦不轻,您还是把她放下来吧。” 别闪了腰。 照顾外公本来就辛苦。 若是老爷子这么说,她可要板起脸了,此刻却笑容满面,慈爱深深刻进每一条纹路中,“我还没老到连孩子都抱不动的地步。乐曦,知道喊我什么吗?” 乐曦乖乖巧巧地喊道:“外曾祖母。” “哎~好乖乖真聪明,都知道喊我什么。老郁,你听到了没,孩子先喊的可是我。” 童兰芝扭头向郁钦书炫耀。 盛南伊无奈摇头。 两人斗嘴几十年了,吵吵闹闹的陪伴,或许也是另一种幸福。 被挑衅的郁钦书难得没有反驳,冷冷地盯着拎着礼物走来的傅承屹。 原本搀扶老爷子的郁慕临喜出望外,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接过礼物,“承屹也来了?” 盛南伊看向曾经风度翩翩的舅舅,啤酒肚越来越大,性格也越来越圆滑,终究泯然众人。 童兰芝听到这个名字,也扭头看过来。 傅承屹微微颔首,“外公,外婆,舅舅,舅妈,上午好。” 郁钦书撑着拐杖靠在门口,瘦骨嶙峋的手上青筋暴起,面色也一寸寸冷下去。 一双苍老的眼睛锐利无比,迸出骇人的光,像要将他千刀万剐。 傅承屹停在车前的位置,一脸真诚,“没提前跟长辈打招呼就出现,是我不对。不过今天有点特殊情况,我才送她们过来。你们一家团聚,我就不打扰了,希望以后还有机会能踏进这个门。” 盛南伊望向四周。 茶山距离还挺远的,怎么能闻到茶香呢? “嗐,一家人说什么见外的话。承屹,走。” 郁慕临把东西递给妻子黄薇,拉着他往院门走。 见傅承屹止步不前,盯着盛南伊,他把手搭在傅承屹肩上,给他撑腰,“怕什么,伊伊再怎么强势,那也做不了郁家的主。” 盛南伊:“……” 没走两步,郁钦书恨恨地把拐杖砸他身上,“郁家的主,还轮不到你来做!” 老爷子瞧着瘦削枯槁,讲话却中气十足。 郁慕临捡起拐杖塞他手里,“伊伊头一回带孩子上门,你也不怕吓坏她。” 童兰芝见小家伙像是受惊了不敢说话,淡淡说了句,“还不把你爸扶进去。” 郁钦书脸色未有和缓,撑着拐往屋里走去。 十年过去,他与假肢还没磨合好,走得一瘸一拐,却要强不要儿子来扶。 傅承屹俯身贴在盛南伊耳边,“你看到了,是你外婆和舅舅盛情邀请我才去的,我没有违背对你的承诺。” 盛南伊冷冷瞥他一眼,“少在这里得了便宜还卖乖。” 男人好看的薄唇勾起玩味的笑,“我有么?” 走在最后的黄薇视线落在两人身上,笑着上前,“伊伊,承屹,你们别怪老爷子,他就是个倔脾气,现在还记得你们当年离婚……哎呦,瞧我这张嘴,今天双喜临门,咱们不提伤心事。快进屋,今天妈高兴,特意为你们下厨了呢!” 第231章 当着长辈,非要我喂? 丰盛的午餐在尴尬的氛围中进行。 主位上郁钦书面色铁青,一言不发,只顾埋头吃饭。 童兰芝心里只有乐曦,无微不至地照顾,连盛南伊都难分一杯羹。 郁慕临则同黄薇一唱一和,充当背景音—— “伊伊,你也是的,承屹要过来,应该提前说一声的。我们这什么都没准备,怠慢了贵客。” “是啊,家里都没有好酒招待。” “承屹,今晚留下吧,咱们一醉方休。” “那晚上我来掌勺,给你们做点下酒菜。” …… 傅承屹一副好脾气的模样,连声应和。 童兰芝充耳不闻,舀了一勺白灼河虾放进碟里。 河虾可不好剥,但又怕小乐曦吃了扎嘴。 她还是打算给小家伙剥,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从面前划过,端走了碟子。 童兰芝微微一怔,抬眸望过去。 傅承屹笑笑,“外婆怎么知道乐曦和伊伊一样好鲜味,河虾太小,您看着不方便,我来剥。” 眸光微动,童兰芝也没说什么,又舀了勺豆腐羹放在乐曦碗里。 黄薇目光打量众人,称赞道:“还是承屹细心。” 郁宁晚一口果汁差点喷出来,靠向盛南伊,揶揄了一句,“姐姐,你终于舍得给我姐夫,哦不是,前姐夫换个脑子了?” 童兰芝瞪她一眼,“晚晚,怎么说话呢?” 郁宁晚耸耸肩,“今天换脑子的好像不只一个。” 童兰芝没管她,把面前黄澄澄的碟子往傅承屹面前推推,“尝尝这个菜。” 郁宁晚笑得猖狂,却又不敢太猖狂,往嘴里狂塞米饭。 这动静,引得盛南伊不得不注目。 黄不拉几的,应该是咖喱蟹吧…… 黄薇瞅半天没看清原材料,“妈,您这又发明了什么菜?” 童兰芝蹙眉,“看不出来吗?” 多明显啊。 黄薇舀了一勺,刚要自己吃,这个味道让她缺少勇气,喂给郁慕临。 众目睽睽之下被喂到嘴边,郁慕临也不好推脱。 一进嘴,五官飞起,“怎么又甜又咸又腥又苦?” 他母亲退休前是国内知名眼科医生,为无数患者带去光明。 退休后但凡进个厨房,只能研发出黑暗料理。 傅承屹擦干净手指,把剥好的河虾仁递给乐曦,也舀了一勺,慢条斯理地品尝。 低沉磁性的嗓音若幽泉回响在山谷中,“木瓜热性,中和了螃蟹的寒性。” 童兰芝再度抬眸,一副还是你懂我的表情,眼神鼓励他继续说下去。 傅承屹笑容清浅,“外婆,其实芒果性寒,不适合放在螃蟹里。芒果加热后可能会促进芒果酚的释放,有苦味,当然也可能是芒果品种的原因。我上次用芒果炒牛柳,味道还成,您要喜欢可以用那个品种,回头我发您。” 童兰芝难掩惊诧,“你还懂厨艺?” 更不得了的是,居然跟她一样懂得创新? 傅承屹侧目,看向一脸淡然的盛南伊,“嗯,其实我厨艺还不错,对吧,伊伊?” 众人目光齐刷刷看过来,盛南伊不咸不淡地嗯了声,拿起公勺,也想舀来尝尝,被一双大手阻拦,“我给你剥。” 汤汁就不必再尝了。 盛南伊:“……” 她没那么想吃,只是好奇罢了。 毕竟加了木瓜、芒果、龙眼的螃蟹,不是轻易能尝到的。 修长的手指慢条斯理剥蟹,英俊绝美的脸上刻画着并不外露的认真。 傅承屹薄唇噙着漫不经心的笑,举手投足尽显优雅贵气。 连郁宁晚都挑不出刺,晃着大耳环起身,拍拍傅承屹肩膀,“姐夫,看来你离火葬场也不太远,努努力也不是没希望。” 傅承屹面无波澜,眸底笑意弥漫。 剥好蟹肉后,他用湿纸巾一根根擦净手指,才把蟹肉碗端给盛南伊。 盛南伊皱眉,不想要。 他夹起一筷子,低沉嗓音中满是宠溺,“当着长辈,非要我喂?” “傅承屹,你有……” “病”字尚未脱口,她在众人目光下妥协,耳根发热,夺过蟹碗,“我自己有手!” 该死,这句话怎么记得听过? 还一字不差。 时过境迁,回忆都好羞耻。 餐厅气氛很尬,也很冷。 她却很热,那些视线在她脸上来回扫着。 盛南伊佯装淡定地一一看回去,只要她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只是外公视线尤为犀利,浓浓的愤怒下还有藏不住的哀痛与惋惜,令她怔然。 黄薇笑着起来盛汤,“伊伊,喝点土鸡汤。妈知道你要回来,一大早就去菜市场买回来炖上了。 承屹,你也别光照顾伊伊和乐曦,多吃点,来尝尝红烧肉。” 黄薇趁机给傅承屹夹菜,郁慕临也效仿。 傅承屹一一笑纳。 盛南伊眉头越蹙越紧,这顿饭越吃越不是滋味。 同样坐立难安的还有郁钦书。 他生着闷气早早离开餐桌,两三点了才坐在自动轮椅上进入客厅。 客厅十分热闹,不同以往。 家人以傅承屹为中心围坐,相谈甚欢,颇有其乐融融之意。 一身旗袍的童兰芝姿态优雅,给乐曦拆开一包小零食,“承屹,乐曦是不是不爱吃香菇?我看小丫头吃进嘴眉头都皱起来了……” 不等傅承屹回答,郁慕临盯着手机略显激动,“承屹,丰臣制药最近势头挺猛的,你看现在是入手的好时机么?” 半躺在沙发上的郁宁晚一边刷手机,一边叉着蜜瓜送进口中,突然想起什么,蹭地坐起来,“姐夫,阿本是不是你旗下那个娱乐公司的艺人啊?他要开演唱会,我想要点前排票,作为交换,我可以……给你投赞成票。” 黄薇给傅承屹笑着倒茶,“承屹,你和赵氏是不是有合作?听说赵太太要给二公子找联姻对象,你看我们晚晚……” 郁宁晚一脸愤慨,“妈,你又来了!我才不联姻呢!再说那个赵鼎什么德行!” 黄薇闻言不快,“赵家财大气粗,你嫁过去衣食无忧,有什么不好?” 郁宁晚不屑,“是没什么不好,关键他长太丑,姑奶奶我亲不下去!” 黄薇被气得要打她,郁宁晚飞快躲闪。 她还要去参加音乐节呢,正好开溜。 当着一堆人,黄薇也不好太过暴躁,决定回去再做她思想工作。 不过丫头片子翅膀硬了,不听她话。 这一年更是叛逆得很,听说伊伊回来,让她穿得体一点,显得乖巧一点,也好让伊伊对她的婚事上心一点,牵线搭桥。 结果她给自己扮成这副鬼样子! 黄薇压制着怒火,目光落在傅承屹俊朗如月的容颜下,心神狠狠一动。 她又看向角落里看电视的盛南伊,这两人…… 心思活跃起来。 第232章 傅承屹和家人相处融洽,她反而成多余的了 彼时,盛南伊正目不斜视地盯着电视机。 大雨淹没城市,将画面中的男女淋成落汤鸡。 女人抓着男人的手臂,悲痛绝望,“欧阳烨,爱上我是件很丢脸的事吗?你为什么不愿承认?我苏梦没有死乞白赖地求你爱我,也没有非你不可。今天我就要你一句话,你到底爱不爱我?” 吼声嘶哑,震耳欲聋,有那么一瞬,甚至胜过天雷滚滚。 盛南伊不觉间停下调频道的手指,把遥控器攥得更紧了些。 雨水冲刷女人苍白的脸,通红的双眼有些睁不开了,却坚定地要他的答案。 男人目光忧忡,嘴巴张张合合,给不出一个答案。 心像被叮了一下,渗出并不尖锐深刻的疼痛。 盛南伊按了按心口,调了频道。 “外公公……” 小奶音吸引她的注意力,盛南伊瞧着乐曦往外公身上扑去。 小家伙适应能力强,不仅用短短几小时和家人从陌生到熟悉,还创新了称呼。 郁钦书膝盖上放着本书,老花镜却规规矩矩放在书上,很明显,他没看。 乐曦刚上完洗手间,小手还沾了湿意,就趴在他膝上,托腮盯着他。 “外公公,你不想跟我爸爸聊天吗?” 她爸爸在这里太受欢迎了。 每个人都抢着跟他聊天,妈妈都排不上号,只能去看电视了。 不过妈妈还不是最可怜的,外公公更可怜。 从他们来的时候外公公就一直看爸爸,现在还没轮到。 估计是……乐曦盯着郁钦书薄毯下的腿,好可怜噢~ 葡萄眼转来转去,她攥紧小拳头,暗下决心。 她扬起粉雕玉琢的小脸蛋,露出向日葵一样灿烂的笑脸,“老师和妈妈鼓励我做个勇敢的孩子,你也要做个勇敢的大人哦,所以,你不用不好意思。” “小鬼你在说什么?”郁钦书不苟言笑的脸上一片阴沉沉。 小手摸摸他的腿,小家伙一本正经地说道:“jerry也少了一条腿,也很不开心,不说话。betty老师说,勇敢自信是就是他另一条腿,能带他开辟新世界。外公公,你不要不开心,憋在心里不好,你要说出来啊~” 小家伙煞有介事地拍拍郁钦书的肩膀,“我们都是你最爱的人,不是吗?” 郁钦书苍老凹陷的眸子狠狠震动。 童兰芝瞅着老头子要发火,赶紧道:“乐曦乖乖来外婆婆这里,别理怪老头。” “我哪儿怪了?”郁钦书不满呛声,又瞧着乐曦,“小鬼,坐我腿上,带你开赛车。” 众人:“……” 小家伙立马爬他腿上坐好。 郁钦书按下按钮,轮椅载着两人前往院里。 “外公……”盛南伊不放心,被童兰芝拦住,“随他去吧,难得高兴。” 盛南伊还是不太放心,倒不是担心乐曦,而是外公说开赛车? 他不是坐轮椅么? 一抬眸,轮椅车风驰电掣,在平滑的院里横冲直撞。 一时间,院中回响着孩子天真烂漫的笑声:“哈哈哈……”“好玩”“外公公,我还要玩”…… 也不乏老人的叮咛:“小鬼,你抓紧我”“小鬼,你害怕吗”“小鬼别叫了,你吵得我耳朵疼”…… 盛南伊欣慰地勾唇,看来外公挺喜欢乐曦的。 黄薇端着洗好的草莓走出来,瞧着院里的一幕也笑了,“人家都说隔辈亲,我看乐曦再待几天,都要把伊伊比下去了。” 童兰芝哼唧一声,“老头子又发羊癫疯了,也不怕把孩子吓到。他哪里会带孩子,真能对孩子上心,当初也不会弄丢……” 说到一半,戛然而止。 黄薇把果盘放在傅承屹面前,示意他吃,跟着便问:“丢?爸丢了什么?” 童兰芝端茶抿了口,语气淡下来,“丢了西瓜捡了芝麻呗,年轻时整天待在实验室不问世事,两个孩子他看过几眼?现在想看也来不及了。” 她起身走向卧室。 大家只当她在感怀早逝的女儿,没跟上去。 傅承屹望着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眯了眯眸,又看向剥瓜子的盛南伊。 她直接坐在地毯上,垂着脑袋,一个一个地剥。 攒得越来越多,也不吃。 像个无情的剥瓜子机器,没有思想,没有感情,重复单一机械的动作。 春光描摹她的线条,似乎显得柔和。 他却想象到浓长的睫羽下是一双藏了太多悲伤的眸。 傅承屹抓了把瓜子仁放进嘴里,“好吃,多剥点,待会乐曦也要吃。” 盛南伊狠狠瞪他一眼,没了兴致,朝童兰芝的房间走去。 —— 再度返回客厅时,盛南伊发现家里变天了。 郁钦书正与傅承屹对弈,战况胶着。 与郁慕临、黄薇明显分立两大阵营不同,乐曦谁都追捧,谁吃到子都能赢得她的拍手称快。 盛南伊很是无语。 车祸以后,外公不是就不待见傅承屹了么? 她公开乐曦那晚,外公还打电话把她痛骂一顿,用词都很恶劣。 今天回来,五六个小时过去了,一句话都不跟她讲,一个好脸色都没给她。 现在居然跟傅承屹对弈? 童兰芝见她身形顿住,往客厅瞅了一眼,酸道:“啧,看来老头子今天要吃亏。承屹,你甭跟他客气,快赢了他,跟我一起下厨。” 下棋有什么好玩的,反反复复就是黑白那几个子,还是做创意料理更有趣。 “来了,外婆。”傅承屹应得爽快,果断落子,“外公,你输了。” 郁钦书难以置信,脸色阴沉,死死盯着棋盘复盘。 郁慕临一路跟着傅承屹,“承屹,你别听妈的,大男人进什么厨房啊,我有点事要请教你,你看联胜集团那个项目……” 盛南伊蹙眉,感觉偌大客厅里找不到容身之处,又坐回去看电视了。 厨房里,传来童兰芝、黄薇、傅承屹三人的声音,郁慕临站在门口不停插话,听起来,相处融洽? 活见鬼。 棋盘那儿,老的给小的科普围棋玩法,不消多时,一老一小下起来了。 得,就她多余,看剧呗,还能咋滴。 —— 郁钦书腿脚不便,住一楼。 老人家睡得早,小辈也不方便在客厅里聊天,刚过九点便各回各屋了。 二楼有三个卧室,分别是郁慕临夫妻、郁宁晚和盛南伊母亲的房间,盛南伊当然不会跟傅承屹同住,和乐曦住进了母亲原先的卧室。 傅承屹被安排在书房。 洗漱完毕还不到十点,盛南伊睡不着,又没带手机,打算去院子里走走。 晚风送来花香,满天星子落在眸中,风城的夜晚很惬意。 傅承屹坐在院子里,仰望星空,不知在想什么。 她径自上前,直言不讳,“你和舅舅在做什么交易?” 第233章 我想在每个这样的月夜拥抱你 浓郁夜色下,男人身形微微一僵,转身那瞬却是云淡风轻,“生意上的事。” 是啊,傅承屹向来滴水不漏,无懈可击,她能看出什么破绽? 盛南伊冷笑,“他现在还有什么生意能跟你做?” 她舅舅素来眼高手低,年少时好歹还有股冲劲,也曾做得风生水起。 抗击打能力也不强,破产后一蹶不振。 现在只懂投机取巧,开了家投资公司,做得不温不火。 她有意帮扶,外公为此大动肝火,不允许她插手。 她只能暗地里让小赵关照一下,至少确保舅舅一家生活无虞。 舅舅估计也懂,没点明过,这几年也算相安无事。 可舅舅今天状态不对,几乎寸步不离守着傅承屹,两人还在门口密谈过。 人心不足蛇吞象。 她和傅承屹关系不清不楚,傅承屹今天又热衷于搞好与家人的关系。 她怕舅舅利用他的心切为自己谋利,不得不出言提醒。 傅承屹却浑不在意,一派轻松,“跟我打听点行业动向。” 傅承屹思维敏锐,商业洞察力十足,涉猎范围又广,这个理由很有说服力。 盛南伊却不信,却也不知如何拆穿,“傅承屹,别把手伸太长,我不会因此承你情。” 傅承屹对她淡然一笑。 朦胧月色下,英俊无双的脸显得干净清爽,漆黑的眼眸凝着她,“伊伊,有时候,我真有点分不清你是心硬还是嘴硬。 你身边的人瞧着不好接近,接近起来又轻而易举。唯独你,我拼命靠近,却怎么也靠近不了。” 他侧着身,身上半明半暗。 一双黑眸藏在浓黑睫羽下,看不清他的真实想法。 不知是不是月光耀在眸中,眼里有光轻晃,似水光涟涟。 盛南伊心口有点憋闷,蹙眉望向不远处的那棵樱花树。 风起时,樱花漫舞,宛若仙子。 傅承屹神色黯然,眯了眼眸,涩哑出声,“你有必要那么防着我吗?无论是吴妈、和筱莹、林曕北,还是你外公外婆,哪个不是真心希望你过得好? 他们都能接受我在你身边,为什么你接受不了?” 风消失于无形,樱花铺了满地,并不狼狈,还是浪漫的样子。 盛南伊的声音也沾染了夜的凉气,“因为最受伤的那个人是我。” 傅承屹微微扯唇,形成一个并不成形的笑。 他没继续回应,只是抬眸,“今晚月色很美。” 盛南伊也跟着望去,不是满月,却别有韵味。 风城的月好似也沾染了些典雅气息,如故事里的月,如古诗里的月,萦绕着淡淡愁绪,笼住两人。 “故事里说牛郎织女一年相聚一次,可是天上一天地上一年,对织女来说,他们每天都在相见。你说,他们见面时会说什么?” 没头没尾的问题让盛南伊秀眉紧蹙,莹白脸蛋镀上清辉,五官更清冷大气。 傅承屹也没在等答案,还是望着那月牙,语气很淡。 却不是素日的淡漠,更像压制什么刻意营造出的平静淡漠。 “这一个多月,我们也天天见面,也说了些话,可你从来没有给我完整表达的机会。 伊伊,你在怕吗? 怕我再次带有目的接近,怕我再度伤害你,怕我发现你比想象中更爱我,还是怕你发现我其实比你想象中要爱你。” “傅承屹,你真无聊。”盛南伊不想听,也不欲纠缠,干脆地转身。 身后还是那道嗓音,“就是这样的时刻,你总会落荒而逃。 也是这样的时刻,我不知道该不该抓住你,强行进入你的世界。 我怕你承受不住,想给你更多时间更多空间慢慢接受,可我也会压制不住。 伊伊,你是不是再也不能像电视里那个女生那么勇敢了?” 电视里那个女生不管暴雨雷击,誓要一个答案。 她曾经也是这样的人,却说不出“不是非你不可”的话。 蝶翼般的长睫频频眨动,一双杏眸凝起水雾,院灯昏暗,一切都不甚清晰。 包括她的心。 傅承屹从长椅上起身,慢慢走来。 平滑的水泥地上,两道影子越来越近。 “也是,一直以来都不够勇敢的人有什么资格要求你勇敢?” 盛南伊怔愣地盯着地上的影,终究交叠在一处。 她被一双有力的臂膀拥住。 低沉磁性的嗓音流泻在月夜中,“今晚月色好美,风也温柔。盛南伊,我真的很爱你,我想在每个这样的月夜拥抱你,年年岁岁,生生世世。” “砰——” 震耳欲聋的声响不知从何处传来。 似乎震碎了什么,又在重建着什么。 只觉雾气渐浓,她视线一片模糊,找不到方向,只想冲出这片迷雾。 她想都不想地挣扎,飞快地冲向屋里。 飘扬的发穿过他的指间,什么也不剩。 傅承屹眸光深谙,扬起的唇泛着苦涩。 好像没什么用,又或者,他该不管不顾地吻上去,在她迷离之际狠狠逼她一次。 却又不忍…… 他总是在矛盾中徜徉,迷失方向。 长腿阔步,他随她一同向屋里走去。 厨房里,黄薇听到动静走出来,“伊伊,承屹,我煮了甜汤,来喝一点。” 盛南伊摇头,头也不回地上楼。 两人之间隔着几步,黄薇端着甜汤挡住傅承屹,笑容和善,“女孩子都怕胖,晚上不敢吃东西。 承屹,你可得给我个面子。我在汤里加了点解酒的药材,你舅舅爱胡闹,非要拉着你喝那么多,我怕你明早醒了头疼……” 郁慕临下午回家拿了珍藏,非要跟他喝个一醉方休。 傅承屹不好推脱,陪着喝了些。 他酒量不错,现在哪还有半分醉意。 可她背影冷漠决绝,今晚估计无可奈何。 傅承屹也不好拂了黄薇好意,点点头,在客厅坐下来。 黄薇坐在一旁,有些心不在焉。 又是悄咪咪瞧傅承屹,又是向院中张望,坐立难安,有一下没一下地搅着甜汤。 见傅承屹终于收回心思,喝起甜汤,她才放下心来,暗自吐气,喝了几勺甜汤,起身笑道:“承屹,你先喝着。晚晚说她上车了,我去门口等一会儿。” 傅承屹心里想着盛南伊,随意应了声。 黄薇急匆匆走出客厅,还不忘瞥一眼喝着甜汤的男人,眸底划过一抹得意。 —— 二楼书房归属童兰芝,也是典雅的中式风,古香古色。 沙发与书房格调统一,红木的,又宽又长。 家里没有折叠床,童兰芝给他在沙发上铺了毛毯,拿来锦被,像模像样。 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傅承屹一目十行地翻着本古书。 他没带睡衣,穿着件黑衬衫,袖口随意挽起,伴着骨节分明的手指翻页,手臂线条时隐时现。 忽然,一股莫名燥热袭来,游走在指尖,书页也跟着发烫。 他眯了下眼眸,呼吸逐渐紊乱,喉咙干痒。 端起水杯喝了一口,冷水激荡在体内,压制住燥热。 然而片刻后,燥热卷土重来,愈发汹涌。 似有烈火焚烧,眼前字符跳跃,若人影憧憧,令人焦躁难耐。 不对劲。 他想起上楼前喝的那碗甜汤。 俊朗的眉宇落下一片阴影。 “砰砰砰——” 轻短的敲门声传入他的耳膜,挑逗着格外敏感脆弱的神经。 心火瞬间熊熊。 门口,简单卸去烟熏妆的郁宁晚清纯明媚,一双翦水秋瞳琢磨着什么。 末了呵呵傻笑,“姐夫,你怎么在这儿?” 那火迅速从胸口蹿至头顶,傅承屹嗓音喑哑,眸中墨色翻涌。 郁宁晚喝了不少,脸颊泛红,双眼迷醉。 外套搭在肩上,亮片小吊带露出大片肌肤,胜似白雪。 她有小巧的锁骨,细长的肩颈,还有与盛南伊几分相似的眉眼。 傅承屹冷冷别开视线,她却一头栽进怀里。 醉后甜糯的嗓音撩拨着耳膜,“姐夫,你走错,不对,好像我走错了。” 波浪长发飘动,宛若藤蔓缠身。 他的奇经八脉异常活跃,喉咙翻滚,似有什么要脱笼而出。 他紧咬后槽牙,把她推进书房。 猩红双眸在沙发上一扫,取来领带将她双手一捆。 灯光下的条纹领带仿若斑马般缭乱,傅承屹极力克制,打了死结。 郁宁晚瞬间酒醒了大半,哆哆嗦嗦地,“姐、姐夫,你是我姐夫,不是禽兽。不是,我姐、我姐还在呢!还有外……” 话音未落,外套塞嘴,只剩惊恐。 傅承屹没有废话,给她盖了被子便落了书房的锁。 与此同时,盛南伊听到敲门声来开门。 她从院里回来又去冲了个澡,穿着睡衣,一头秀发蓬松散开,慵懒性感。 脸蛋白里透红,清眸氤氲着水汽,朦朦胧胧,很是迷人。 外面没人,可能她耽搁了一会儿。 转身之际,纤细脚踝被捉住了。 烫热的温度传来,灼烧着她的皮肤。 地上的男人屈起一条腿,漫不经心的坐姿。 染血黑瞳紧紧镬住她,宛若猛兽向她张开血盆大口。 她瞬间一个激灵,“你怎么了,不是,你放开我!” 这个眼神这个掌心的温度怎么似曾相识? 傅承屹舔舔唇,声音沙哑,“我被下药了。” 盛南伊一脸莫名。 这是在外公家,谁会给他下药? 傅承屹忍得艰难,“帮我。” 有病吧,这种忙她怎么帮? 盛南伊忙不迭后退,不慎飞了一只拖鞋,也不管不顾地要关门。 仍有阻力。 傅承屹竟用手指直接挡住,被夹得眉头紧蹙。 盛南伊咬牙切齿,“傅承屹,你、你别得寸进尺!谁给你下药你去找谁!” 傅承屹眸光发暗,呼吸渐沉,“我去冲个澡。” 盛南伊挡在门口,寸步不让,“一楼也有。” 一楼有客卫,供住家保姆和客人使用,他今晚就在那边洗的澡,熟门熟路。 傅承屹双眼赤红地起身,全身喷薄着热气,“我再不济也是你女儿的父亲,你希望我这个样子被外人看到?” 不无道理。 万一外公外婆或者保姆起来……确实有点不合适。 盛南伊无奈地摆摆手,放他进来。 傅承屹迫不及待地奔向洗手间。 刚用完浴室残留着湿滑,他好像摔了下,碰倒了什么,发了几句牢骚。 就……还挺解气的。 不过家里谁会给他下药? 一本正经的外公?善解人意的外婆? 还是…… 想想就烦,怎么到哪儿都有一堆破事。 入夜了,不大的房间中,里面的一举一动都被放大。 湍急的水流,粗沉的喘息,沉闷的低吟…… 骚扰她每根神经,令她愈发烦躁。 就连睡梦中的乐曦都皱起小眉头,翻了个身。 拨乱她紧绷的弦,她赶紧安抚,好在乐曦没醒过来。 这样下去可不行,她沉脸走向洗手间。 “傅承屹,你安静点!”她轻声敲门,低声警告。 好像真的安静了,只有水流落地。 她心满意足地准备离开,门突然被打开,她还来不及说点什么,便被青筋暴起的手给拉了进去。 直接撞进结实有力的胸膛中。 他眼中遒劲的血丝,俨如春日里疯狂生长的藤蔓,将她紧紧捆缚。 盛南伊头皮发麻,一阵酥酥麻麻的感觉袭遍全身。 她慌不择路,剧烈挣扎,却败给男女力量的悬殊。 浴室里,水流久久不止,温度节节攀升,水汽弥漫,层层叠叠。 磨砂玻璃上一再映出清晰的人影,又一再模糊。 —— 次日,餐厅里。 月白长裙罩住女人完美的曲线,细长脖颈上戴了条丝巾。 丝巾配色怪异,好在搭配不够,颜值来凑。 颜值满分的盛南伊正在剥鸡蛋。 纤白手指将蛋白和蛋黄分开,递给乐曦,嗓音有种克制的温柔,“宝贝,慢一点吃,别噎到。” 早早起床,已经郁钦书逛半天的乐曦确实饿了,乖巧点头,“谢谢妈妈。咦,妈妈你脖子上怎么红红的?” “咳咳……” 正在喝粥的郁慕临被狠狠呛到,遭到两位长辈怒瞪。 黄薇赶紧给他递纸巾,胸口不畅,却也只能埋头吃饭。 傅承屹端坐在对面,夹起小笼包慢条斯理地吃着。 盛南伊耳根微微泛红,却神态自若,“狗咬的。” 乐曦吃着鸡蛋白,蹙起小眉头,“外婆婆家里养狗了吗?” 一道冰冷的目光扫过某人,“野狗。” 野狗本狗不为所动,吸吮汤汁,吃得津津有味。 吸引了乐曦的目光,小家伙歪着脑袋盯着傅承屹,“爸爸,你跟人打架了吗?” 怎么一晚不见,脸上贴着创可贴,脖颈上还有抓伤呢? 好奇怪啊! 傅承屹缓缓抬眸,意味深长地笑笑,“猫抓的。” 葡萄眼更迷茫了,“外婆婆家里养猫了吗?” 笑意染上眉梢,霍霍黑瞳盯着盛南伊,他一字一顿,“小、野、猫。” 第234章 昨晚是我的错,我可以对你负责 “啪”地一声,郁钦书重重搁下碗筷,滑动轮椅离开餐厅。 满室空气尴尬游动。 童兰芝脸色变了变,转移话题,“晚晚呢?还没睡醒?” 拼命降低存在感的黄薇突然被cue,不得不从粥碗里抬头,细若蚊蝇地“嗯”了声。 盛南伊漫不经心地扫她一眼,冷笑了声。 寒冰一样的眼神,叫黄薇心神俱惊,勺子掉到饭桌上。 童兰芝看着她,倍感诧异,不轻不重地叹了句,“一个个的都怎么了,吃饭就安心吃饭。” 黄薇不自然地笑笑,起身道:“我突然想起来约了张太太打麻将,你瞧我这脑子。伊伊,承屹,你们吃着哈,一会儿我就不送你们了。” 盛南伊没有回应,却勾起抹笑,眸底一片冷寂。 童兰芝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瞧瞧那个,终究没多说什么。 做好昨天的中饭后,童兰芝给住家保姆放了一天假。 傅承屹帮忙收拾厨房、洗碗,将居家好男人的人设进行到底。 郁慕临依然守在门口。 乐曦陪郁钦书下棋。 黄薇不紧不慢走到门口时,盛南伊弯腰捡起一朵落花,拿在手里把玩着。 她轻声叹道:“风一起,再嫩的花也承受不住。” 精心打扮过的黄薇像个名副其实的富太太,一脸镇定,“是啊,就是可惜了,这花才开了两三日,听说明儿还有雨,怕是满院的花都遭不住。” 盛南伊神色淡淡,只是凝着手里的花,“不怕风雨欲来,就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黄薇攥着精美的手包,指甲抠着碎钻,“伊伊,你这是何意?” 盛南伊莞尔,胜过满院娇花,“舅妈听不懂最好,如果听懂了就牢记,我不喜欢别人惦记我的东西。即便是我不要的,也得我应允了才能要。” 黄薇讪讪一笑。 司机来了,她打了声招呼便上车,开出一段路,才敢回头看。 一袭白裙的盛南伊晕在一片暖光中,清冷肃杀,俨如冰山,冻得她手脚冰凉。 这件事到此为止最好不过。 盛南伊没当场挑明,是不是意味着她已经咽下这口气了。 毕竟这丫头一向有仇当场就报。 还是说两人就差一层窗户纸,她帮忙捅破了? 那是不是应该感激她? 退一万步讲,照现在的形式来看,不同意复婚的大概率是冷漠的盛南伊,傅承屹昨晚好事临门,不仅不会找她麻烦,说不定还会承她的情。 只是可惜她家晚晚还得另觅良枝,不过让傅承屹帮个小忙也应该。 —— 盛南伊又困又乏,一路无言,只想回家补觉。 刚换下家居服,门被打开。 傅承屹长驱直入,抱臂睨着她,扬起一抹似是而非的笑。 昨晚的账还没算,他竟敢堂而皇之地闯进来。 真以为她好惹? 盛南伊扬起巴掌就要扇他,反而被钳制。 男人直接把她摔在床上,长臂紧紧压住她。 雨点般的拳头捶打在他宽阔的背上,他像是没有痛意一样,还在扯她裤子。 盛南伊怒不可遏,“傅承屹,我现在让保镖把你扔出去,你信不信?” 傅承屹充耳不闻,还在继续手上的动作。 盛南伊使劲去够床头的按铃,恼怒不已,“傅承屹,你别以为我看乐曦的面子上就不敢报警……” 一抹清凉点在膝盖上,而后热气蔓延。 男人低哑的嗓音传来,“想什么呢?你以为我要做什么?” 他倾身而下,修长的手指捏住她下巴,俊脸近在咫尺,邪气勾笑,“怎么,昨晚不够回味,这会又想了?” 盛南伊蓦然心惊。 原本要大怒特怒的,可失控的大脑自动切换成乱七八糟的画面。 满是水雾的浴室,男女疯狂痴缠…… 一抹酡红不经意间从脸颊往下蔓延。 把她气死算了,她猛地推开他坐起来,偏过头去,“谁回味了,谁想跟你那什么了,谁要你假好心了?” 连连反问,为了加强气势,一声盖过一声。 为了证明自己没有说谎,她转过头恶狠狠瞪着她。 男人注意力只在她膝盖上,蹲下去一点一点挽起裤腿,盯着膝盖上的淤青,眉宇紧蹙,绷紧的下颌线分外分明。 他眸子深谙,嗓音也低了不少,“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那药有点厉害,我失控了。” “呵。” 谁稀罕他的道歉。 怎么,一句轻飘飘的道歉就能抹杀掉他昨晚的罪行? 不可能!她要把他钉在耻辱柱上! 傅承屹仰头,撞入她的视线中。 眸光微动,有细碎的光在闪,灿若繁星。 她嫣红的唇像被花汁浸染,娇嫩欲滴,勾人得很。 细长的肩颈,鸡蛋那般嫩白,红痕尤为明显。 眼里墨色快速游走,他不轻不重地吞咽了一口。 昨晚他确实不够清醒,不然不会在她颈上留下痕迹。 颈部有动脉,是极度的危险所在。 一瞬神色黯然,“对不起,不该勉强你。” 盛南伊又是一声冷笑。 傅承屹没再说话,半跪在地上为她擦药。 用指腹轻轻搓开药膏,在膝盖上一圈一圈涂抹。 除了膝盖,她还有多处撞伤、擦伤,现在淤青出来了,着实有点惨不忍睹。 傅承屹神情专注,一丝不苟。 他跪在地上,垂着脑袋,额发散落,看不清他的神情。 他们也很少会是这种姿态。 盛南伊心里产生一丝异样。 腿上的擦伤抹了个七七八八,傅承屹起身撩她衣袖,盛南伊不想用他。 “我自己会擦。” 傅承屹把药膏给她,却没有离开的意思,坐她床上,直勾勾盯着她,薄唇扬起一抹似是而非的弧度。 摸不清他在打哪套牌,盛南伊心里发毛,“你可以滚了。” 男人长腿交叠,了然地笑笑,“昨晚是我的错,我可以对你负责,我们复婚,聘礼翻几倍你说了算。” 呵……盛南伊气笑了,“大可不必。傅承屹,一人一次,我们扯平了。” 傅承屹眯眼瞧她,笑意玩味,正要说什么,盛南伊伸出手,“把上次那块表还我。” 方才还调笑的男人瞬间变脸,黑瞳风起云涌,“别的男人送你的表就让你这么朝思暮想?” 第235章 傅承屹豪横地送珠宝 盛南伊扔了药膏,站起来,一脸无所谓,“你我既然扯平,理应把我给你的服务费还给我。” “盛南伊,你真是……”傅承屹攥住她的手腕,语气骤冷,“要回服务费是吧?行,一会儿就给你!” 他满脸愤懑,扔下这句便离开了。 把门摔得咣当作响。 仿佛有什么大病似的。 盛南伊摸着纤细手腕上留下的指痕,气得胸口隐隐作痛。 何止胸口? 她全身像被拆过一样,哪儿哪儿都疼。 狗男人昨晚一点人事不干。 不该只要一块表的,应该狠狠讹他一笔。 不对,这么一想,性质有点奇怪。 —— 昨晚基本没睡,盛南伊午饭都没吃,开启疯狂补觉模式。 居然一觉睡到五点多,还不是自然醒。 只觉得外面乌泱泱的,动静比卖场还热闹。 她去到窗边,楼下可不是真成了大卖场,一大堆制服男女正在商量着什么。 抢劫么? 她换了条高领长裙,确保痕迹都被遮掩完好后才下楼。 走到客厅,分明感受到嘈杂,一脸不快,“吴妈,这是怎么回事儿啊?” 家里这么多人守着,怎么还能放进来闲杂人等? 她一露面,上百双眼睛齐刷刷看向她,眸光闪闪,仿佛看到了救世主。 上一秒还手舞足蹈的吴妈,一把抓着她的手腕,欲哭无泪,“小姐,您可算醒了,我实在说不通……” 一个胸前戴着铭牌的漂亮女导购走上前,恭敬鞠躬,礼貌微笑,“盛小姐,您好,我是xx品牌店长。这是我们品牌三十周年纪念款项链,采用……” “停!”盛南伊一头雾水,更没耐心听她长篇大论,“谁让你们来的?” 众人齐声道:“傅总。” 这人简直一天一个作死小妙招。 气炸的盛南伊匆匆穿越人流,直奔傅承屹别墅。 出门前,想的是该开掉保镖,竟敢擅自放这么多人进门。 出门后,想的是该换掉物业,竟敢擅自放这么多车人进小区。 清一水的豪车停在路边,一眼望不到尽头。 清一色的黑衣保镖排排站,把路围得水泄不通。 攻城也就这场面吧? 她捂住差点惊掉的下巴,从保镖给她留的缝隙中艰难移动到隔壁。 隔壁客厅里,傅承屹盘腿坐在地毯上,专心致志地打游戏。 乐曦简直是他的翻版,动作如出一辙,神情大同小异。 绝杀阶段,傅承屹没点做老子的自觉,长指按到飞起。 对方血条一直掉,很快见底。 他勾唇,随手放下游戏手柄,睨着小家伙,“又输了,来弹脑门。” 乐曦捂住小脑袋,僵持一秒后,还是放下小手,害怕地闭起眼睛。 傅承屹拇指中指聚力,却迟迟没弹上去,笑道:“想想,刚才共有几处失误,说得有理有据的话,免罚。” 小家伙忽闪着大眼睛,冥思苦想。 不一会儿,糯糯的小奶音回荡在客厅中,“有三个吧。第一,我不该被二号枪迷住,五号攻击力更强。第二,我应该进入丛林就该射击了……” 话音未落,一道怒气冲冲的身影闯进来,“傅承屹,你又发什么疯?” 弄的这么高调,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要被抓了。 傅承屹漫不经心地看着她,又抬腕看表,笑了笑,“这么快就挑完了?” 满腔怒火看到乐曦也得强行熄灭,只是脸色依旧难看,“我只要我那块。” 傅承屹定定地看她两秒,周身寒气渐起,重新操作起游戏手柄,“那块扔了,所以赔你新的。我可不像你那么小气,用别人送的旧钻表打发人。 整个砚城所有的珠宝品牌、工作室把压箱底的宝贝都拿出来了,可着你挑。” 盛南伊仿佛看到了神经病。 很想问一句他是怎么年纪轻轻就病入膏肓的,也想劝他别放弃治疗,却懒得张嘴,还生怕沾染上,脚底抹油地离开。 傅承屹玩着乐曦的小辫子,笑容再温和不过,“宝贝去帮帮妈妈。” —— 短短几分钟,满院的人井然有序多了。 各个品牌按首字母排序,规规整整地分列两排,从院门口站到了客厅门口。 卖珠宝首饰的,着装大差不差,统一佩戴着白手套,整齐划一,倒是像那么一回事。 店长或导购双手捧盒,维持在差不多的高度。 五花八门的黄金、白金、钻石、宝石争相辉映,光芒胜过天上繁星。 盛南伊一进院,众人集体弯腰,“请盛小姐挑选。” 程斌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笑得跟狗腿儿一样,“大小姐,您别推了,您不选,今天谁也下不了班。” 众人呼应。 盛南伊冷眼睨他。 还想玩道德绑架? 可惜,她不吃这套。 目不斜视地从两队人马中穿过,她字字无情,“十分钟内,让物业全部轰走,否则他们别干了。” 众人齐齐弯腰,“请盛小姐挑选!” 盛南伊视若无睹,充耳不闻,坐进餐厅要吃饭。 吴妈只能尬笑,“你看我光顾着这么多人了,还没准备晚餐呢!小姐,你别急,我这就去做饭。” 盛南伊黑脸。 程斌上前九十度鞠躬。 众人紧随,鞠躬高喊:“请盛小姐挑选!” 乐曦也是没见过这种场面,半天才跑过来,“妈妈,他们都是来做客的吗?” 他们家都放开吗? 外面有好多好多车,还有好多好多保镖叔叔。 场面可壮观了。 盛南伊不想妥协,可面对乐曦总在妥协。 寒冰似的眸子剐着程斌,“怎么选?选多少?” 程斌屁颠屁颠递上汇总名单,“傅总要求每个品牌拿五套供挑选,每个品牌至少选一套。” 盛南伊很无语,把汇总单翻到最后。 69个品牌…… 这是在补偿她还是在为难她? 确定不是让她本就不富裕的体力雪上加霜么? 恩将仇报吧? 盛南伊冷冷扯唇。 用钱砸她是吧?那她不介意让他长长记性。 盛南伊倒了杯水一口干,大有壮士断腕的豪迈。 夜幕微垂,院灯路灯同时亮起,满院珠宝盈满暖光,也温润柔和了许多。 一大一小的身影走向最近的品牌。 第236章 盛南伊敷衍地选珠宝 珠宝品牌a·q创始人堪称设计界的天纵奇才。 他疯狂痴迷宝石,并用他的奇思妙想将宝石之美发挥到淋漓尽致。 他的设计颇得王室、贵族和富豪青睐,经常一品难求。 a·q店长是位谦恭有礼、落落大方的中年女性,脸上没有讨好之意,只在静候。 盛南伊走过来时,她才微微一笑,打开手上一个长条形的黑色小羊皮箱。 霎那间,几道亮光自盒中射出,璀璨夺目,令周遭一切黯然失色。 黑色绒布上静静躺着三条宝石项链,设计不一,各个巧夺天工。 无论从设计精妙,还是从宝石的质地成色来看,均为世间罕见珍品。 足以震撼全场。 盛南伊学过制作玉镯,从老师傅那儿也了解了点玉石方面的知识。 她从小穿戴的都是好东西,盛家珍品不计其数,却也不得不感慨这几条项链的奢华绝美。 难怪外面还有持枪护卫。 女店长矜持稳重,态度不卑不亢,“盛小姐,需要我为您一一介绍吗?” 在全场期待中,盛南伊摇了摇头,问乐曦:“相中哪一条了?” 小家伙哪里见过这种场面,看呆了,“妈妈,它们都好漂亮耶~” 比动画片里小公主的项链还漂亮。 盛南伊语气清淡,“那就都留下吧。” 全场倒吸一口凉气。 女店长再无先前的稳重,手都不稳了,“您的意思是三条?” 每条都超过一个小目标,合计下来…… 妈呀,这是要发啊! 她居然能一下卖出三条,今晚的提成都能够她多年吃喝不愁,瞬间喜上眉梢。 盛南伊看向微微蹙眉的程斌,“有问题?” 程斌噎了下,忙道:“没问题。傅总的意思,大小姐您喜欢就好。” 钱又不是他出。 心疼也轮不到他心疼。 虽然但是……他瞅着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队伍,默默盘算。 哎,他们公司最新的股价是多少来着? 接下来的场景如出一辙。 乐曦负责挑选。 盛南伊连看都懒得看,眼里的不耐烦都要溢出来了。 众人:“……” 头一次见挑珠宝挑到不耐烦的主儿。 算了,谁让人家是女首富,又……有个照这个势头下去就要变成全国首富的男朋友,哦不是,前夫,准确地说,正在重新追求她的准首富前夫。 乐曦沉浸在挑选宝物的快乐中,偶尔做不出选择的都包圆了。 众人目光越发灼热,祈求好运降临。 乐曦并非在普通环境中长大,对钱和购物缺少普遍认知,对珠宝价值更无概念。 只是妈妈懒得挑选,爸爸又要她来帮妈妈忙,她也喜欢这些blingbling的项链手镯,挑得眼花缭乱,又不亦乐乎。 在众人的屏息期待和盛南伊的哈欠连天中,终于只剩一家了。 这是世界知名的钻戒品牌,她的婚戒也在此定制。 不知为何,她有点排斥,没跟上去。 小家伙兴致不减,扑上去,一眼相中最中央的蓝钻钻戒。 导购小姐姐说话很温柔,没有长久等待后的不耐与疲惫,“乐曦小姐您真会挑,这枚蓝钻钻戒是由大师judy历经三年打造而成,命名为人鱼之泪……” 戒指设计为波浪形,四周的白钻仿若浪花,托起中间泪滴形状的硕大蓝钻。 晶莹剔透,宛若深海,深邃,神秘,也澄澈。 “妈妈,这个好漂亮,我给你戴。”乐曦拿起戒指,往她右手无名指上套。 杏眸骤然一缩,这个设计……似曾相识。 盛南伊不动声色地接过来,“你喜欢这个么,那就留下。” 她看向程斌,语气很冷,“挑完了。十分钟内,让所有人离开……这个小区。还有,我不希望在任何一个平台看到相关新闻,明白?” 程斌正在手忙脚乱地核对信息,闻言站直了回应,“明白,大小姐。” 盛南伊牵起乐曦的小手走进客厅。 吴妈三人已经备好了晚餐,“小姐,可以开饭了。” 她没讲话,洗完手坐在餐桌前,一手拿着汤勺,一手拨出电话点开免提,“小赵,去挑几个靠谱的保姆、司机和保镖待选,多多益善。” 小赵有点懵,“盛董,您这是……” 盛南伊漫不经心地喝下一勺汤,润了润嗓子,继续道:“都换了,毕竟养一群吃里扒外的东西,也是心累。” 全场静寂,空气好像都凝固了。 端菜的吴妈脸发白,新来的两个保姆快要哭了。 正抱着厚厚一沓珠宝盒子走进来的小白和保镖顿住脚步,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盛南伊浑然不觉地搅拌着汤,语气一如既往地淡漠,“另外,以开发商的名义施压,换了这里的物业,换个靠谱的。 还有,枫林里那边再催催,我想尽快搬过去。” 小赵不明所以,却也不敢拂逆,“是,盛董,我马上去办。” 盛南伊挂断电话,又不紧不慢地喝了口汤,才拿起筷子给乐曦夹菜。 小家伙确实饿了,吃得很愉快。 吴妈把菜放在盛南伊面前,手抖得厉害,观摩她的神色,欲言又止。 一转身,对上几道灼热的目光,她还是定了定神开了口:“小姐……” 盛南伊置之不理,扫一眼搬东西的小白,沉声道:“东西堆在杂物房,别碍我眼。” 小白惊掉下巴,“小姐,这可是珠宝啊!” 听说有近两百件,件件价值不菲。 这可是他们几人两百辈子都赚不来的宝物啊! 摆在普通房间都够委屈了。 照他说,应该打造一栋纯金的宝屋珍藏。 再不济也得放进保险柜里,或者安排专门房间由专人看管。 堆放在杂物间,算怎么回事? 可惜眼下最重要的是…… 小白九十度鞠躬,嗓音低缓,“小姐,我错了。我昨天不该装病,今天不该放人进门,我不敢再犯了,请您原谅我!” 四个保镖齐齐瞪着他,好家伙,大难临头各自飞啊! 他们岂能甘居人后,纷纷九十度鞠躬,齐声喊道:“小姐,我们错了,请小姐大人大量,再给我们一次机会!” 各个人高马大,声若洪钟,气势骇人。 不知道的,还以为在喊口号。 新来的两个保姆不甘示弱,交换了下眼神,上前给乐曦布菜。 两张笑脸盈盈,嗓音又娇又柔,“乐曦小姐,阿姨也知道错了。麻烦乐曦小姐帮我们求个情呗~” 来了半个多月,她们算是看明白了,这个家当家做主的虽然是盛南伊,但盛南伊溺爱盛乐曦。 讨好小主人才是正事。 小白等人瞠目结舌,却也懂得及时纠偏,齐齐鞠躬,“请乐曦小姐帮忙求情!” “呵。” 寒冰似的杏眸扫过两个保姆,微微眯了眯。 唇畔扬起玩味的弧度,“我最讨厌耍心机的,你们两个可以走了。” 第237章 盛南伊亲自开车去公司 两个保姆大惊失色,慌忙上前哭求,“小姐,我们没有……” 盛南伊把两人给乐曦夹的菜拨到盘子里,吩咐道:“小白,给她们结三个月工资,今晚赶出去。” 用乐曦来拿捏她的人有一个就够够的了。 还敢当着她的面自寻死路? 乐曦抬头想说点什么,震慑于她的清冷眸光,又默默垂下小脑瓜,安静吃饭。 她摸摸小家伙的脑袋,神色一暗。 果然,乐曦已经变成了她的软肋甚至掣肘了。 她没了上任后的那股儿狠劲,太想在孩子面前立个好母亲形象。 欲速则不达。 她给小家伙喂了块牛肉,冷声道:“你们几个,去小赵那儿领一整年的工资后离开。” 满室皆惊。 小白把珠宝盒放在沙发上,对着她直接跪下来,“小姐,我真的知错了。求您别赶我走,我从小在盛家长大……” 盛南伊一记冷眼扫过来,“亏你还记得你是在盛家长大的。” 吃她的喝她的,怎么敢算计她? 小白羞愧地低下头,一米八几的大男人眼睛红红的,“小姐,我真的知错了。” 他无意背叛,只当帮个举手之劳的小忙。 再说,他们小姐和傅少爷……孩子都这么大了,不过就是隔了层窗户纸而已。 可惜,盛南伊今晚吃了秤砣铁了心。 他们只能默默退出去。 晚餐在极度冷清的氛围中进行。 吴妈没跟她们一起吃,在厨房默默抹泪。 盛南伊不为所动。 深夜时分,吴妈还在收拾书房,布满皱纹的脸上满是不舍,温暖苍老的手细细抚过每一本书、每一个摆件。 次日,盛南伊发现本就一干二净的家又干净到新境界:一尘不染。 客厅的摆件、乐曦的玩具箱、画册架、甚至餐椅餐具,都摆放得整整齐齐,整齐到好像连角度都提前算过。 她依然视若无睹。 从玄关柜了拿了把车钥匙,在一众黑眼圈的注视下,坐进一辆跑车的驾驶座。 震惊了全场。 最先反应过来的小白夺过钥匙,惊惶不安,“小姐,不可以。您都多少年没开车了……” “不到两年。” 在洛杉矶,她不光开了,还不要命地开。 彻夜无眠的吴妈红着眼睛,声音说不出的沙哑,“小姐,是我们不好,可您别置气,你不想让小白送就让公司派车来接,怎么能亲自开车。” 盛南伊很坚持,从小白手里拿回钥匙,直勾勾盯着小白,一字一句地道:“在挑选到足够忠心的司机之前,我自己来开。” 小白欲哭无泪,他怎么就不忠心了? 一阵风过,樱花漫舞。 像极了六月飘雪,他冤枉啊! 保镖齐刷刷上前阻拦,盛南伊眸底划过一抹讥讽。 她是冲动,又不是真的虎。 这辆车是全ai定制,傻子都能开,只要会发布指令便好。 她淡声道:“倒车。” 屏幕上出现一个卡通小南瓜,五官萌萌的,“好的,主人。” 车子缓缓向后方移动。 几人又往后拦截,盛南伊已掉车头驶离门口。 依然是小白最先反应过来,开车追了上去。 两辆保镖车也迅速跟上去。 三辆车很快追上她,一前一后一左将她围住,为她保驾护航。 这是盛南赫亲自参与设计的跑车,全方位契合她的需求,送她的新年礼物。 虽然是第一次开,操作起来并不困难。 不过她确实手生,上路还会胆怯。 有小白几人保护,确实卸掉了不少焦虑。 人刚进公司,消息如雨后春笋般,瞬间传遍整个公司—— 【听说,盛董今天亲自开车来的公司。】 【啊,她不是车祸后有心理阴影吗?】 【这叫为母则刚!你们不觉得盛董有女儿后温柔了许多?】 【小董说她已经五天没挨骂了,盛董还对她笑来着,奇迹啊!】 【盛董,我可是你遗失了260个月的亲生女儿啊!我能自主进食,还爱学习……】 前台小姑娘们聚成一堆八卦着,突感寒风来袭。 抬头就见盛南赫一张俊脸冷沉,寒气逼人,“花高薪聘请你们就是在背后嚼舌根?马上去人事部办理离职手续!” 前台小姑娘瞬间花容失色。 原来盛家的冷若冰霜脸不会消失,只会转移。 她们怎么就这么倒霉? 盛南赫心情不爽到极点,下令公司上下不准提到关于傅承屹、孩子、盛乐曦的全部字眼,谁敢提谁去办离职。 盛南伊不以为意。 正好她不想乐曦变成谈资。 这半个月多来,两人关系僵得不能再僵。 上午的例会上,场面又闹得很难看,盛南赫全程阴阳怪气,把她气得拍桌子。 会后小赵跟进办公室,小心翼翼地道道:“盛董,盛总最近好像同盛董事走得很近……” 盛南伊细长的手指梳着蓬松乌亮的秀发,抬起清凌凌的眸,一抹惊诧一闪而过,“堂叔?” 小赵点头,“您先前不是让我调查有没有人趁股价低迷恶意收购么,我还真查到几个。” 递过文件夹,“您看,这几家公司都有参与,都是在收盘前几分钟大量购入。” 盛南伊拿过来,微微蹙眉,这几个公司眼生的很。 她问:“堂叔的股份有变动么?” 小赵摇头。 “我哥呢?” 小赵又摇头,只是讳莫如深地看着她。 盛南伊看不上他那个怂样,一双杏眸直勾勾盯着他,“还记得我当年为什么选你做特助吗?” 小赵当然不会忘。 盛南伊上任时,他只是设计部的新员工,不敢肖想能待在董事长身边。 还记得那是一个台风天,风摇雨落。 盛南伊来设计部开会。 部门副总在做汇报,他悄声进来送资料,意外发现屏幕上的数据与他整理的有些出入,还以为弄错了版本,当场指出。 部门几个大佬脸色突变。 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什么,战战兢兢。 那时,一双杏眸看向他。 很冷,比雪都凉。 却美,比画都美。 她朝他勾勾手指,“叫什么名字?” 他忐忑不安地走上前,“赵、赵云升。” 盛南伊指着汇报的位置,“赵云升,由你汇报。” 部门总监连忙阻止,“盛董,他是新来的,不懂。” 首位上的盛南伊年纪小小,气场却强,微微一笑,令百花失色,却寒气逼人,“没关系,我也是新来的,也不懂。 赵云升,你会对我知无不言吗?” 他一向胆子不大,又奉行谨言慎行,本来该知难而退的。 却鬼使神差的,在那刻生出莫大的勇气,朝盛南伊郑重鞠了一躬,“盛董,我从年初就在公司实习,现在已经是正式员工了。我对设计部以及公司其他部门的情况都有所了解,定会对您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盛南伊微微颔首,示意他可以开始了。 部门总监起身,拍他肩膀,笑道:“小赵,盛董对公司情况不太熟悉,你可要好、好、地、讲。” 那是他这辈子最紧张的一次讲述,也是最成功的一次。 会后,他成了盛南伊的特助,只对盛南伊负责。 一干就是好些年。 知遇之恩也是天恩,小赵攥了攥拳头,“盛董,其中两家有白家注资,我听说……白家二小姐前段时间回国了,还和盛总见过几面。” 第238章 你的白月光不只心里没你,手机里都没有 “白安蕊?” 盛南伊有一瞬懵怔,旋即眸底起了浓重的戾气。 手中的签字笔深深陷入文件中,抠出一个洞。 小赵不动声色地转移了文件,“小姐,要不要盯紧一点?” 盛南伊蓦然笑了,把签字笔随手一扔,挑眉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没想到我不过是公开有了孩子,竟然还能激发他的斗志。” 小赵默。 不过是公开有了孩子? 这么轻描淡写?那可是公司都要塌天的存在啊! 他最近忙得不可开交,还愁肠百结,头发大把大把掉,都快要英年早逝了! 明媚春光穿透玻璃窗,贪恋地在女人身上流连,勾画出明艳立体的五官,她美得不可方物。 似是想起什么,眉宇逐渐舒展开来,语气也没了先前的冷沉,淡淡的,“盯紧盛世杰,我就不信他一直都能沉住气。 至于盛南赫,只要不跟盛世杰来往过密,就随他折腾。他要是能从我手上拿下盛世,也算对得起我这些年的栽培了。” 不可一世的哥哥,竟能拉得下脸去找联姻失败的白家,让她刮目相看。 白家,白家…… 盛南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桌面,若有所思地问:“白家现在谁主事?” 小赵忙道:“自从白董年初中风后,都是白家大小姐白安馨主事。” “嗯,你去忙吧,对了,下午的行程推了,我出去一趟。” 小赵应了声,离开办公室。 —— 连小赵都没想到,推掉下午重要行程的盛南伊居然是去竹月湾,还自己开车去的。 当然,小白和四个保镖依然紧紧护着。 她下了命令,小赵这几天也派人努力游说,已经拿到六家签字的协议书。 剩下几家除了联系不上的,也不算什么难题。 刺头还是孟澜。 盛南伊决定亲自拜访。 按下门铃后,有个胖乎乎的保姆前来开门,见她难掩吃惊,“盛、盛小姐?” 盛南伊瞧她有些眼熟,却又懒得想,直截了当地说:“我找孟澜。” 保姆恭敬颔首,想着要先进去通报一声,又怕怠慢了她。 经历过一番思想斗争,还是迎她进了门,“盛小姐,您可以先赏赏花,我……我去跟少奶奶说一声。” 少奶奶……看来是黎家的老佣人,怪不得眼熟。 盛南伊没在意,随意打量四周,樱花、桃花、海棠开到荼蘼。 明明是美到极致的画面,却觉惊雷滚滚。 天然溪水从院中蜿蜒,波光粼粼。 几丛青葱翠竹在风中摇曳,婆娑细影映在白墙上,若斑驳的壁画。 一方巨大的泳池横亘在院中,将蓝天白云收揽其中。 【傅承屹,在那里,放个泳池,以后可以每天游泳。】 【傅承屹,在院里栽点树,一年四季都要有花可以看,春天有樱花海棠,夏天有荷花,秋天有桂花,冬天有梅花,对了,我要白梅……】 【傅承屹,在露台上放个望远镜吧,我要坐在家里看星星!】 盛南伊蓦然抬头。 三楼露台上有个超大的天文望远镜,炮筒一样直击心脏。 盛南伊手在打颤,捂住心口。 这里竟与她的新婚别墅一模一样! 短发女人站在客厅门口,一袭浅色睡袍慵懒地挂在身上。 她随手抓了把头发,带着几分不羁,纤纤细指上夹了根女士香烟,吞云吐雾。 烟雾缭绕中,绝美的厌世脸冷漠中透着不屑,“眼熟?不如进来瞧瞧。” 里面更眼熟。 盛南伊从来不知三月底的阳光如此耀眼,几近晕眩。 走进客厅,顿觉全身血液倒流。 脊背僵硬,脚步停顿,再也迈不开一步。 孟澜踢掉鞋子,半躺在沙发上,嗤笑道:“不用怀疑,他故意的。听说,施工团队前脚给你装修完,后脚就被他弄到这里了。不说一模一样,还原度至少有个90%吧。” 望着连摆件都雷同的客厅,盛南伊一时语塞,如坠冰窟。 胖保姆端茶过来,孟澜手接过一杯,抿了一口,“其实我一直好奇,走进这里,你是觉得感动还是惊悚?又或者,你根本无动于衷。 也是,倘若有人爱我爱到非要住人新婚别墅隔壁,还搞个一模一样的格局,我只会觉得他变态。” 语气不轻不重,吐字轻描淡写。 眸底的黯然却怎么都遮挡不住。 孟澜捏着茶杯的手指发紧发狠,仿佛捏着不只是茶杯。 盛南伊已然整理好情绪,也在沙发上坐下,清泉似的眸子直直地盯着她,“住在这里,一定不好受,所以考虑一下,搬走吧。” 孟澜郑重搁下茶杯,白皙纤细的脚踩在地毯上,上挑的桃花眼迸出极致的怒意,“盛南伊,你以为你是谁,凭什么决定我的人生? 真当自己只手遮天了?我如果不同意,你是不是要找人来推了这里?” 盛南伊反而愈发平静,若无其事地品茗,眉眼淡漠,“我没兴趣插手你的人生,你没必要激动成这个样子。” 不符合她一以贯之的人设。 和筱莹说,孟澜这几年走清醒厌世风,啥也不关心,都快与世隔绝了。 和眼前怒不可遏的女人对不上号。 “呵——没必要激动?我能不激动么?盛南伊,我孟澜比你差在哪儿了,凭什么你说扇我巴掌就扇我巴掌,你说让我下不来台就下不来台,我甚至连结婚都要活在你的阴影下,还有这栋该死的别墅,全tm是你的影子!” 她一激动,没什么表情的厌世脸瞬间生动起来,人也鲜活。 惊艳世人的大美女,嬉笑怒骂皆成风景。 盛南伊坐在沙发上,好整以暇地瞧着她。 似在欣赏她的崩溃无措,孟澜突然冷静下来,红唇牵起讥讽的弧度。 “你不是想让我搬走吗?跟我说有什么用,这栋别墅写的又不是我的名字,你直接找他好了。 为了你,他连命都能不要,你一句话就能让他远走他国。只是一栋呕心沥血打造的同款新婚别墅而已,黎聿他难道会拒绝你?” 孟澜眼眸流转,嘲弄薄凉之意尽显。 字字句句好似针尖一样,朝盛南伊射来,避无可避,疼痛蔓延,细密、绵延。 盛南伊眯了眼眸。 孟澜笑意渐浓,“怎么?我说错了?他是怂货,你说一他不敢说二,你让他滚,他屁都不敢放一声滚得远远的。难道你盛南伊也会怂?” 盛南伊面色冷沉,眸底火光渐显。 孟澜在满室怒意弥漫中找到平衡,双腿交叠,饶有兴致地欣赏着。 “还是说,你根本没他联系方式? 哈哈,原来他在你眼里连个备胎都算不上啊,亏他惦记了小二十年。呵,可笑。” 她翻开扣在沙发上的手机,瞟了盛南伊一眼,笑靥如花,“听到了,你的白月光不只心里没你,手机里都没有。嗐,我都替你难过。” 第239章 做别人的替身,很有意思吗 对面传来沉重的喘息,跟着便是果决的挂断音。 孟澜挑衅一笑,把手机随手一扔,又抓了把头发,慵懒地靠在沙发中。 一通操作潇洒极了。 盛南伊视线追随着手机,任凭酸楚游走在四肢百骸。 这个世界上,对她好的人有很多。 可不计代价地为她付出,又让她心生愧疚的只有黎聿。 这是一笔算不清的烂账。 他甚至宁愿自己痛苦都不舍得让她算,只身跑去北欧,一待便是好些年。 孟澜神色倦怠,又点上一根薄荷烟,懒懒吸了一口,缓缓吐出烟雾,嗤笑道:“我是不是该把你现在的样子录下来给他看,说不定他心一软,就让我卷铺盖走人了……” 这个女人看起来也没那么绝情。 竟会为了黎聿难过。 那这些年她算什么,他们又算什么? 她狠狠吸了几口薄荷烟,竟然尝出了酸味苦味,她狠狠熄灭在烟灰缸里。 “我没兴趣介入你们。”盛南伊眉眼一片凉静,“孟澜,我找你是谈判,并非威胁。我们过去是闹过不愉快,可你也不是完全无辜……” “盛南伊,讲讲道理好吧?我当时说的是假如,假、如,假如懂么,假设而已!” —— 八年前,名流集聚的宴会。 刚回国的孟澜首次重归公众视野,穿着高定版流光裙,佩戴奢华珠宝,明媚惹眼。 一入场,便享受到众星捧月的待遇。 孟家不及砚城四大家族,却也是十分显赫的存在,陆家当家人还是她姨夫,走到哪儿恭维声都不断。 有人打趣道—— “咱们澜澜一入场,宴会厅都明亮了,整个砚城的公子哥都傻眼了。” “刚才明少拽着我要澜澜的联系方式。” “霍三少求我帮忙,还要给我限量款爱马仕。” “看来全城公子哥紧着你挑,澜澜,你可得擦亮眼。” “可惜,傅承屹不是单身了。澜澜,你说你,早回来两年多好。” “傅承屹?”孟澜顺着手指望过去。 那人身材颀长挺拔,一个背影已是人群中最亮眼的存在。 她在国外多年,对国内之事知之甚少,只是在恭维声中有些飘飘然,淡淡挽唇,“假如我想,也没什么不可能。” 话音未落,嘴巴已被捂住。 那人神色慌张,“这话可不兴说!要是被盛大小姐听到了,你会遭大殃的!” “盛家小姐?” 她想了几秒,记起盛家二爷确实有位千金,但他们不是移民多年了么? 她没放在心上。 半小时后,这个名字以一种可怕又卑劣的形式印刻在脑海中。 她也因此被钉在耻辱柱上。 一个美得令人睁不开眼的红衣女人走上前,一双杏眸又美又冷,她端着香槟上前,问她:“你就是孟澜?” 她点点头。 一记耳光重重扇过来,直接把她扇在地上。 那蛮横的女人居高临下地睨着她,高跟鞋狠狠踩住她高价定制的流光裙,把香槟一点一点淋到她头上。 她笑得凶狠狂肆,“我盛南伊的男人,也是你能想的? 不想死的话,以后见我要绕着走。” —— 时至今日,不堪忍受的屈辱仍然历历在目,梦魇一般折磨她。 从未削减,反而愈演愈烈。 因为在那个凌乱的夜晚,那个该死的男人在她身上横行霸道的时候,一声声喊出口的也是这个名字。 盛南伊,植根于记忆深处的名字。 盛南伊,恨不能除之而后快的人。 从波澜壮阔的眸色中感受到孟澜蓬勃的恨意与怒意,盛南伊不为所动,噙着抹玩味的笑意。 “我不喜欢这种假设,也从未感到抱歉。 关于你和黎聿,我更没什么好抱歉的。 在商言商,这栋别墅我势在必得,你可以提条件,条件合适就能谈,条件不合适的话,我会创造条件让它合适。 不过,如果我是你,不会心甘情愿住在这里。 做别人的替身,很有意思吗?” 正在掏烟盒的孟澜倏地攥拳,烟叶零落。 她悲愤交加,“我不是你的替身!” 她全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与她相似。 盛南伊是长发,她是短发。 盛南伊惯穿套装,她总是休闲打扮。 盛南伊妆容稳重,她常常素面朝天。 盛南伊……不管盛南伊怎么样,她永远与盛南伊不同,一点都不同! 盛南伊徐徐站起来,含笑打量她,“既然不是,何必跳脚? 怎么,不在意的人设经营不下去了?还是说,你不过是刻意忽略我的存在,实则在意到骨子里。 孟澜,我都替你累得慌。” 未等回应,盛南伊拎包向门口走去。 突然停顿,娇媚更胜满院春花的脸蛋笑意洋溢,“哦,对了,客厅点的香薰味道不错,黎聿还真是个长情的人呐~” 她走出客厅,笑容消失于无形。 未至门口,客厅传来乒乒乓乓的打砸声,伴着女人的歇斯底里。 砸吧! 尽情砸! 不该存在的东西理应毁灭。 她回望一眼院内,眼底一片寂寥。 —— 盛南伊离开竹月湾不久后,看到有电话进来。 陌生号码。 还以为是黎聿操作了,她沉吟片刻在路边停下接起来。 对方冷淡的嗓音蕴着醉意,“我是李子岩,你来伊人一趟。” 盛南伊感到可笑,“你是在命令我吗?” 李子岩瞬间泄气,缓和了语气,“不是命令,是恳求。盛南伊,你就来一趟行不行?你去年在晔哥生日那天喝的那杯该死的酒,你就不想弄清楚吗?” 瞳孔骤缩,盛南伊笑得眸底发寒,“我是什么很闲的人吗?” “盛南伊,你怎么……”李子岩无奈,几乎哀求,“盛大小姐,算我求你,你就来一趟好不好? 我保证不会对你做什么。再说,你高高在上,权势滔天,还有大佬保驾护航,碾死我跟碾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你怕什么!” 那杯酒,确实是引发一系列连锁反应的起点。 它像刺一样扎进心头。 纵然外表快速愈合,仿佛不见踪迹。 她却清楚,那根刺永远存在,隐隐作痛。 是时候拔出来了。 尚未营业的伊人酒吧,冷冷清清,无限寂寥。 包厢里只有李子岩,浓重的酒气,他似乎已经喝了不少。 双目赤红,头发凌乱,分外颓废。 盛南伊嫌弃地皱眉,在沙发上坐下来,挑起眉,示意他有话快说。 猩红的眸瞪着她,李子岩抓起酒瓶,一口气干了半瓶威士忌,把瓶子狠狠掼在桌上,“盛南伊,你救救晔哥吧!” 第240章 我欠你一条命,今天就还给你 盛南伊不明所以,也没有要开口的意思,神情冷漠疏离。 李子岩只好耐着性子解释,“我知道你不想听到这个名字,也不清楚这一年来他过的什么日子。 可你总该明白晔哥被你吃得死死的。你不允许他出现,他居然真的就不去,整天花天酒地,把自己往死里作。那些女的……长得跟你多少有点像。” 浓郁的酒气让她微微蹙眉。 去年,盛南伊偶尔也听和筱莹骂凌天晔是个集邮狂魔。 嗯,她就是原版。 相较于她的不以为意,李子岩显得激动又愤慨,“其中有个女的,心机那叫一个深,tmd居然照着你去整,不过晔哥吃这套,挺宠她。 我起初以为是好事,毕竟他都没喜欢过别人,怎么就非你不可了。两人好了几个月,晔哥还没厌烦的意思,结果你那天公开和傅承屹有个孩子,又给他整崩溃了。 两人大吵一架后,那女的失踪了,派了好多人都没找到。晔哥彻底颓了,喝得没白天没黑夜的,感觉人都烂了。” 李子岩说得动容,红红的眼里水光泛滥,像是要哭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两人才是真爱。 盛南伊意味不明地笑笑,“这关我什么事?” 人家为替身伤心,反而要她这个正主来安慰,这是什么道理? 李子岩喝得有点蒙,一时也没反应过来,只是气势不能输,“够了,盛南伊,我知道那件事你受了委屈,可这一年来,凌家快被搞死了,你气也出够了吧?” 盛南伊慢条斯理地摩挲着手指。 她不做美甲,指甲修得平滑,手指纤细白净,上好的白玉一般,赏心悦目。 以前拉琴起的茧早已消失。 她眼皮都不抬,“又不是我做的。” “真要是你还好了,老子和晔哥也不用这么憋屈。妈的,傅承屹那个孙子就会玩阴的,不搞死凌家不罢休。” 李子岩怒摔酒杯,下一秒直接跪在碎玻璃上,“盛南伊,那天的药是我下的,晔哥不知情,他是为我背了锅。” 盛南伊懒懒抬眸,红唇浮起一抹淡笑,“他选择背锅,意味着他想保你,也就意味着他该承担这个后果。” 李子岩攥拳,“我是怂,可我不能眼睁睁看他把自己往死里折磨。” 盛南伊挑眉,“李子岩,你该不会以为事情过了再坦白,我就什么都不追究了吧?” 李子岩当然不会这么想。 果断地拿起果盘里的水果刀递过去,一脸大义凛然,“放过晔哥,我自己承担后果。” 盛南伊接过水果刀,眸底漾开嗜血的笑。 刀尖轻轻挑起李子岩的下巴,她笑意凉薄,“你以为我不敢?” 手起刀落,水果刀狠狠刺入李子岩的大腿。 李子岩疼得脸部扭曲,冷汗直冒,却紧闭牙关,一声不吭。 脸上浅不可见的伤疤似乎隐隐作痛。 盛南伊抓水果刀的手指继续施力。 血溅了她一手。 温热的触感,浓稠又粘腻。 她细指蜷缩,眉心微蹙,额上起了薄汗。 灯光描摹着李子岩惨白的脸,明明痛到极致却隐忍不发。 没想到吊儿郎当的公子哥还是块硬骨头。 有仇不报不是她的性子。 可折磨一个不会反抗的猎物也没多少乐趣。 盛南伊兴致索然地松手,抽出湿巾一根一根擦手指。 啧,连衣服都沾上了。 点点鲜血落在纯白套装上,像红梅飘落在白雪上,有几分触目惊心的美。 可她无暇欣赏这份美,冷漠得很,“你以为这一刀能抵消所有?” 那她这一年遭的罪算什么? 公司因她而持续低迷的股价又算什么? 李子岩嘴唇渗出血丝,为满脸苍白添了新颜色。 他艰难扯出一丝笑意,“你想报复李家?随便,死光了正好。” 他虽为长子长孙,却不得宠,继母生的两个弟弟比他有出息多了。 要不是凌天晔,他早被整死了。 盛南伊扔掉染血的湿巾,睨他一眼,“想让我为你扫平障碍,大白天做梦呢?” 李子岩笑容无奈,“我知道你睚眦必报,但晔哥无辜,看在他曾为你对抗全世界上的份上,你行行好,救他一命。 我欠你一条命,今天就还你!” 李子岩从腿上拔出水果刀,往腹部捅下去,没有一丝犹豫。 血呈喷射状溅出来,分外骇人。 盛南伊也是慌了,连忙喊人送他就医。 包厢一片兵荒马乱,救护车把人抬走。 地上全是血。 她有点晕乎乎的。 她的衣服没法穿了,让人送了一套过来,换上后才去找凌天晔。 工作人员挠着头给她打开门。 浓重的酒气伴着腐朽的味道扑面而来,盛南伊差点作呕。 沙发上横着一个高大的人影。 胡子拉碴,衣服头发凌乱,和睡大街上的烂酒鬼没两样。 工作人员尴尬笑笑,想去叫醒凌天晔。 盛南伊眼疾手快,一杯酒直接泼了过去。 一两秒后,凌天晔皱着眉头睁开眼。 宿醉的眸子找不到焦点,木然地盯着她,好一会儿才清明了些,躺在沙发上伸出双臂,“小艾,来。” “呵。” 盛南伊嗤笑。 怎么,砚城的公子哥流行找替身么? 工作人员表情像吞了苍蝇似的,握拳轻咳,“凌少,是盛小姐。” 话音未落,男人惊坐起来。 酒精作用下,他一头栽到桌子上,扑倒好些酒瓶子。 在工作人员搀扶下才站稳。 盛南伊目光凉凉,没有移开视线,静静欣赏他精彩纷呈的表情。 凌天晔又惊又喜又囧又怕,嘴也不利索,“伊伊,你、你怎么来了?” 包厢一片狼藉,味道不佳。 她扫一眼便皱紧眉头,“你确定要这么跟我说话?” 凌天晔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糟糕的形象,摸摸下巴上的胡茬,看看全是褶的衬衫,尴尬得想钻进地缝里,“你、你等我一下。” 他跌跌撞撞跑进洗手间。 工作人员立马开始清理包厢。 这种环境她实在坐不住,但来都来了,今天必然要一个结果。 盛南伊坐在工作人员率先清理干净的角落里,给和筱莹发消息。 盛南伊:【筱莹,凌天晔那个女朋友你见过?有照片?】 第241章 给你最后一个机会 忙着备婚的和筱莹依然坚守在吃瓜前线,不过两秒便回复。 【宝儿,你终于好奇了!等着!】 不等她回,手机被震得打不了字。 和筱莹瞬间推送几十张冯小艾的照片:整容前、整容后、妆前、妆后、淡妆、浓妆、便装、盛装…… 盛南伊心情不爽:不是,她在凌天晔眼里长这个样? 就算找替身,也得找点有水准的吧。 这人更像兔萌萌吧? 要不是兔萌萌还在蹲大牢,她都怀疑是兔萌萌来客串的。 和筱莹瞧着对话框里持续半分钟的“对方正在输入”,却没收到消息,知她心情波动,赶紧安抚。 【东施效颦,我见过她,一点不像,凌天晔脑子瓦特了。】 打字不过瘾,和筱莹发了一连串语音条,为她狂补进度。 盛南伊转成文字,粗略地扫了一眼,了解个大概—— 冯小艾有意接近凌天晔,起初没入他眼,整容后上位成功。从长相来看,冯小艾整容后也不太像她,只是性子有那么点儿她的意思。不像别人只懂顺从和讨好,冯小艾对凌天晔,该怼怼该吵吵,该迎合的时候也迎合,很对他胃口。 据说,高端的猎人往往以猎物的形式出现。 冯小艾是个捕猎好手。 凌天晔不是什么好鸟,同清白扯不上边,只是追她时不近女色。 阅女无数,还能栽进去。 只能说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不是避不开坑,自己愿意往坑里跳罢了。 盛南伊冷哼了下,按灭了手机。 这些人蛮有意思。 各个看着非她不可,进无可进了,往外跳还要打着痴情的幌子。 非得恶心她。 洗手间的门适时打开,装扮全新的凌天晔映入眼帘。 沐浴后的清爽气息伴着清冽的冷香一并袭来,沁人心脾。 头发抓出造型,刮了胡子,可能太过匆忙,下巴上有条两公分的刮伤,并未破坏整体的美感,反而给他平添了些许邪性。 凌天晔瘦了些,人也白了,略显憔悴,狭长的眸里布满血丝。 与她对视十分不自然,他迅速看向别处,把精心造型过的头发抓乱,声音异常沙哑,“你、你来……你该不会是来揍我的吧?” 他最近喝太多,脑子压根转不过弯来。 想半天还是没想到盛南伊为什么会来。 只记得她那句“以后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那我给你找个趁手的工具。” 他一本正经地向四周张望,拿起酒瓶,“不行,打碎了会割手。” 伊伊以前是小提琴手,割到手可不行,人又怕疼,算了。 又抄起水果刀,“女孩子家家的,动刀不吉利”,顺手把水果刀塞在水果盘底部。 包厢被清理得太过整洁,他找了一圈也没找到什么,开门出去。 盛南伊有点头大,她就不该留下来,跟个醉汉能聊出什么? 刚要起身,凌天晔拎着一根橡皮棍走进来,“这个比较趁手。” 又轻,打人又疼。 盛南伊哑然失笑。 和筱莹说得没错,凌天晔脑子瓦特了。 她把橡皮棍扔在一旁,在沙发上坐下来,直截了当地说:“是李子岩让我来的。他摊牌了,承认是他下的药。” 凌天晔有点复杂地看向她,“这个傻逼。你该不会……” “我捅了他一刀,不在要害。他捅了自己一刀,不知能不能救活。这件事翻篇了。” 盛南伊清凌凌的眸子定定地瞧着他,瞧得凌天晔发虚,“干嘛这么看着我?” 红唇轻启,“凌天晔,你和那个什么小艾上床的时候,想的是我吗?” 凌天晔明明没喝水,却呛得咳起,匆忙灌下一杯水,狼狈不堪。 盛南伊笑得极冷,“不管你正常恋爱还是乱搞,都不关我事,但别他妈的膈应我。赶紧让那个女的整回去。 还有,再让我知道你玩陆振华那一套,别怪我下死手!” 凌天晔呛得满脸通红,手里的水杯放也不是,继续攥着也不是。 这话他应也不是,驳也不是。 一颗心七上八下。 盛南伊徐徐起身,居高临下睨着他,“我没打压过凌家,傅承屹也会收手的。凌云和盛世多年合作,搞个两败俱伤没必要。明天下午两点,你带着新合同来我公司,过时不候。” 凌天晔跟着站起来,以为自己没听清,“伊伊,你什么意思?” “意思是我知恩图报,愿意再给凌家一个机会,至于能不能把握就看你了。” 盛南伊说完,不紧不慢地迈步离去。 凌天晔在空荡荡的包厢里凌乱,给凌家一个机会? 那他呢? —— 回到家,夜色已浓。 盛和天际晕在一片暖光中,宁和静谧,完全没有暗潮汹涌的感觉。 盛南伊下车,直接扔出炸弹,“从明天开始,你们不用再跟了,马上打包行李滚蛋。” 任凭小白几人如何苦苦哀求,都没能让她松口。 看来小姐这回是铁了心了。 几人沮丧地回到小楼。 主楼也不太平。 吴妈做了一大桌好吃的,翘首以盼,等盛南伊回来开餐。 谁知几个制服装的男男女女突然走进来,拎着食盒。 把她摆好的餐食全部撤下,摆上自带的餐点,道道精致可口。 这些人热情周到,服务到位,围着客厅为母女两人布菜。 连鱼刺都挑得干干净净。 乐曦吃得不亦乐乎,却也不解,“妈妈,为什么不吃吴奶奶做的菜啊?” 她瞧着吴奶奶刚吃过午饭就炖上汤了,一下午在厨房忙东忙西,好辛苦的呀。 盛南伊享受着贴心服务,“换个口味,不好吃吗?” 乐曦没那么多心思,点头道:“好吃。奶奶,你也一起吃。” 吴妈静静看着,灯光清晰描绘出她的皱纹,一条比一条苦涩。 “乐曦你吃,我就不吃了。” 她默默走向厨房,步伐缓慢,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 盛南伊瞧着,五味杂陈。 满桌美食也食不知味,搁下碗筷。 皎洁的月色为大地镀上银光,今晚的别墅格外冷清。 吴妈收拾完厨房就回到卧室,玩了一天的乐曦也早早睡下。 小白等人还没搬走,只能在小楼里安静如鸡,降低存在感。 盛南伊心里烦得很,拎着红酒高脚杯去到院里。 满月时,团聚时。 还在老宅那会,每月十五,伯父都会让家里摆上一桌团圆饭,家人都要回来。 他们家里人一向不多。 去澳洲之前人倒是挺多的,爷爷奶奶还在,爸爸妈妈也在。 不过那些记忆已经很模糊了。 她对月独酌,影影绰绰的,又想起一些人、一些事。 视线渐趋模糊,有个高大的身影一点点变得清晰,直到近在咫尺。 她看清来人,讽笑道:“呵,还敢给你开门。” 完全不把她放在眼里。 不怪她要把他们扫地出门。 傅承屹脱下外套披在她身上,一把抱起她往屋里走。 第242章 我要是把这个消息告诉她,你们还有的玩么 盛南伊手里还捏着高脚杯,零星醉意却被驱散得一干二净。 “放我下来。” 一挣扎,红酒全洒了。 啧,可惜了。 一杯要小五位呢!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最近快跌停的股票绿得她发慌。 新公布的富豪榜前三十没了她踪影,偏偏某人的排名扎眼得很。 她恍觉傅承屹在下一盘棋。 先到处演绎深情,成功策反她身边的人,听他差遣。 等到她孤立无援,再抛出橄榄枝,不对,救命稻草。 最后她也只能…… 前仇旧怨一并袭上心头时,人已经回到房间了。 盛南伊没个好脸色,嫌弃地把他往门外推。 喝了酒的缘故,力气弱得很。 柔弱无骨的小手推在结实的胸膛上,在只有孤男寡女的房间里,多少有点撩拨的意思了。 傅承屹喉咙一紧,眸底暗色翻涌。 若说昏暗的院灯尚能掩去她半分娇媚,回到亮光下,绯红春色再也无处藏匿。 她把西装扔给他。 没系扣的罩衫滑至肩头,香肩半露,春光旖旎。 身上暧昧的痕迹未消,直将人往那个迷醉的夜里勾。 偏偏女人撩而不自知,水雾朦胧的眸狠狠瞪他,摄人心魄。 傅承屹喉结上下翻滚,俯身吻她红唇。 微凉的薄唇激得她一个哆嗦,神志又清明几分。 她恼怒皱眉,抬手就要扇他。 傅承屹攥住她的手腕逐步逼近,两人齐齐向大床倒去。 触及他眸底的暗色,盛南伊心口一紧,“傅承屹,你、你老实点,不然我让小白他们把你揍一顿扔出去。” 男人抓她手腕举过头顶,笑意玩味,“他们都被你辞退了,不见得听你的。” 话不中听,却是事实。 沉吟间,傅承屹已经在解衬衫纽扣了。 骨节分明的手指修长白皙,按在墨色纽扣上。 动作慢条斯理,瞧着就很赏心悦目。 不是,这个时候分什么神,盛南伊转移视线,咬牙切齿,“禽兽!” 说罢,一口咬在他手腕处。 傅承屹吃痛松开她手腕。 盛南伊趁机往床头躲,双脚不停拨弄着踹他。 “禽兽?”傅承屹玩味地重复,上扬的桃花眼染上戏谑的意味,“你说今晚我要是不做点什么,是不是对不起这个称呼?” 大手拉住她嫩白的脚踝,猛地一拉。 男人欺身而下。 独有的清冽雪松香扑面,挤压她仅存不多的理智。 温热的指腹摩挲她小巧的下巴,凉薄的唇挑逗似的点吻。 度秒如年地过了好久,他才玩够了,逐渐加深。 头嗡嗡作响,盛南伊极力反抗。 他的唇却像滴了胶水般黏住她,不留丝毫空隙。 深邃的眼瞳,宛若黑洞誓要将她吞噬。 这种感觉陌生又熟悉。 盛南伊心里慌得很,闭了闭眼。 傅承屹只当她也开始沉溺,狂肆地攻城掠地。 盛南伊狠狠咬住他的唇瓣。 胡乱抓起什么砸向他脑袋。 “嘶——” 傅承屹身形一僵,愣了两秒,浮唇笑道:“你这动不动就打人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 盛南伊不管不顾地按下呼叫铃,“给你们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来我房间把这个私闯民宅意图不轨的禽兽丢出去!” 小白惊喜的嗓音传来,“是,小姐!” 那头,傅承屹立在床边,意味不明地笑笑,“小没良心的。” 他捡起地上的西装,随意往肩上一搭,阔步离开。 盛南伊愤愤不平地关门落锁,把自己扔回大床,突感指尖黏腻。 定睛一看,是血! 这才意识到砸在傅承屹脑袋上的竟是闹钟,纯铜的! 两滴血落在雪白的被子上,触目惊心。 她没来由地烦躁,把自己蒙在被子里。 手机响了,拿起手机发现不是自己的。 在床上摸了一会儿才找到傅承屹遗落的手机。 来电人显示:郁慕临。 都快十一点了,舅舅找傅承屹干什么? 回想起在外婆家舅舅的表现,越发可疑。 屏幕刚灭,短信又跳出来—— 【承屹,我可没狮子大开口,这点小钱对你来说九牛一毛。】 果然是要钱。 她这个舅舅一点苦也不肯吃,这就盯上傅承屹了。 又来几条—— 【有些话我不想说太绝,咱们毕竟还要做亲戚。】 【承屹,你也不想伊伊知道吧?】 【伊伊这些年也不容易。】 右眼皮猝不及防地跳起来。 直觉告诉她,事情严重到无以复加。 她讨厌被动,喜欢把掌握主动权,这次也不例外。 解锁手机,她打给郁慕临。 对面醉醺醺的嗓音铺着笑,“承屹,我就知道你还是心疼伊伊的。既然这样,一切好说。” 盛南伊解锁自己的手机,翻出傅承屹发的语音,播放:“告诉我,你到底要什么?” 这条消息还是他送她珠宝那晚发的,低落的嗓音满是无奈,适合当下的情景。 郁慕临未觉异常,“我不想努力了,给我十亿。” 盛南伊蹙眉,她舅舅本事不大,胃口不小。 她在两人为数不多的聊天记录里找了找,“呵。” 郁慕临酒意上头,又被冷落许久,被刺得有点破防,“承屹,伊伊从去年那件事后,情绪不太稳定。你说我要是再这个消息告诉她,她会不会更崩溃,你们之间还有的玩么?” 阴冷的笑意伴着信号精准传送,令人毛骨悚然。 盛南伊显然并不在意他的语气。 这个消息? 什么消息? —— 十分钟后,傅承屹的门铃被按响。 男人穿一袭墨色浴袍,宽肩窄腰,步伐慵懒地前来开门。 盛南伊神色淡淡,目光怔忡。 傅承屹刚洗过澡,一头短发湿漉漉的,用白毛巾胡乱擦着,肆意随性。 少许水珠沿额角一路滴落,滑过精雕细琢的脸颊,缓缓落在微突的锁骨上,又渐渐没入微敞的浴袍中。 这一幕与男人自带的清冷矜贵气质并不相悖,反而激发出成年男性的性感勾人。 盛南伊没什么焦点的视线在他胸前随意扫着。 好像看到了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没看到,只是沉默。 傅承屹低笑,“怎么,刚才打得不过瘾,追上门来补刀?怎么没带工具?” 第243章 盛南伊的身世之谜 盛南伊无视调侃,淡声问:“我能进么?” 女人异常的反应让他莫名心惊,侧身让路。 她还是穿着刚才的罩衫。 被风轻扬,单薄无所遁形,仿佛随时能被吹走。 失去感无声席卷,傅承屹疾步跟上去。 盛南伊走进客厅,转身盯着他的脑袋,“有药箱么?” 黑瞳在她脸上逗留了几秒,眼底漾开笑意,“有。” 傅承屹把药箱放在茶几上,盛南伊刚坐下来,他便枕上她的腿。 女人有一瞬僵硬,动作也跟着迟缓。 傅承屹调整到舒服的姿势,催促,“赶紧的吧,再晚一会就该感染了。” 盛南伊心里装着事,没跟他计较。 脑袋右上方有道小口子,被水泡得泛白,裂开来。 心口像被叮了下,她下不去手,“还是去医院处理比较好。” 傅承屹枕得舒服,眉宇舒展,“没那么容易死。” 也是,他皮糙肉厚。 盛南伊用生理盐水清洗伤口,又用碘伏消毒。 该涂促进伤口愈合的药膏了,她不冷不热地提醒,“可能会有点疼。” 药膏一抹,傅承屹便往她怀里钻,大手掌住她的细腰,一把揽住。 上药的手指顿住。 傅承屹眉宇轻蹙,倒吸一口冷气,“还真挺疼的。” 盛南伊懒得拆穿,傅承屹也不松手。 不知道她用什么牌子的沐浴露,又香又甜,分外撩人。 瞧着纤细,一阵风都能吹走,身上倒是有那么三两肉,抱着舒舒服服的。 性子硬得很,身子又软得不像话,腰好掐,腿好枕。 一时间神思飞扬,能播的不能播的轮番上演。 盛南伊用消毒湿巾擦手,垂眸看他。 傅承屹帅得很客观。 身高体长,深目挺鼻,棱角分明,五官如刻。 此刻阖眼蜷缩在沙发上,长睫卷翘,薄唇轻抿,敛起凌厉,显得人畜无害。 其实,他不只帅得有目共睹,还帅得显而易见,一眼入迷、一秒沉沦的那种。 然而,在这稍稍打眼便觉惊心动魄的五官下,又藏起多少隐秘? 她是有多没见过世面,才会一再被他英俊的外表所迷惑。 盛南伊一根一根擦着手指,语气很淡,“傅承屹,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傅承屹喉间溢出轻笑。 笑声震在腿上,似是牵动全身肌肉,似是涤荡在血液里。 她眯了眯眼,眸色转暗。 指尖在她腰肢上游走,云淡风轻的口吻,“在你眼里,我一老谋深算的人,有事瞒着你不是很正常?” “我只想知道与你我有关并能左右你决定的那一个。” 语气平淡,他却听出暗潮汹涌之感,迅速坐了起来。 她脸上还留有微醺的薄红,却无半分娇媚。 一双眼清清凉凉,好似寒潭捞出的水一般。 心跳得诡异,他胡乱抓了把湿发,神情复杂。 盛南伊见他没有摊牌的意思,掏出手机放在桌上。 “你手机落在我那儿了。” 傅承屹忽然意识到什么,迅速解锁手机。 盛南伊眉眼疏淡,旁观者的语气,“舅舅给你打电话,我都知道了。” 傅承屹面色突变,点开通话记录。 五分钟,能聊的都聊透了。 盛南伊又抽出一张消毒湿巾擦手,擦得格外认真。 仿佛手上沾了脏东西,怎么都擦不干净。 “什么时候知道的?” 他不应,她便一直盯着。 目光称不上犀利,却带来无形压迫,叫他头皮发麻。 片刻后,傅承屹妥协,“婚礼前几个月,但不太确定。” “呵。”她冷笑,眸光潋滟,眉间却带着寒意,“傅承屹,你明知道我是他的亲生女儿,还要跟我举行婚礼?” 嫌她利用价值无法发挥到极致? 空气一瞬凝滞,濒临窒息。 黑眸风起云涌,他无法直视她的眼睛,垂眸看着地毯。 “我努力过,我不是提过几次我没做好结婚的准备……” 盛南伊笑意弥漫,眉梢眼尾都染着笑,苍凉又冷情。 她想起来了,婚礼前两个月,他不止一次提到不想这么早完婚。 他说年纪太小,没做出什么事业。 他说思想不成熟,担心婚后生活。 他说给不出彩礼,怕她被人看轻。 她毫不在意。 毕竟他是傅承屹,一个连续跳级、破了砚大史上最小年龄博士毕业记录的学神,一个尚未毕业已在公司做出亮眼成绩的传奇。 他的优秀早已不需证明。 回忆过往,盛南伊只觉荒谬,笑容僵在脸上,视线失焦。 看得傅承屹心惊不已,他蹲下来握她的手,冰凉刺骨。 他为她披上薄毯,倒了热水。 盛南伊好似入定般任他摆弄。 心被硬生生砍成几瓣,他艰难开口,“伊伊,相信我,我一直在寻求护你周全的法子,只是你的车祸太突然,打乱我全部的计划。” 他羽翼未丰,对手太过强大,本不想进展匆匆。 可车祸来得猝不及防,盛南伊昏迷不醒,盛世清方寸大乱,盛南赫因被白家退婚情绪异常,还染上赌瘾…… 机会精妙到不去利用都有损他智商和多年筹谋的地步。 热水烫着掌心,盛南伊堪堪回神,“我父母的直升机事故只是意外吗?” 俊脸冷沉,眉间落下一片阴鸷。 傅承屹眼神复杂地看着她。 “我要听实话。” 傅承屹重重吞咽一口,“你父母出事前几天,盛世清有个私人行程,表面上飞去巴西,实际去了澳大利亚,他做完亲子鉴定见过你母亲后便离开了。 你父母结婚纪念日快到了,你父亲想用直升机给你母亲制造惊喜,按理说……那天你母亲不该在现场。” “呵。”眸光尽消,她笑容凄惨,“为什么?” “因爱生恨,心理变态。” 盛南伊视线茫然,“因爱生恨?” 傅承屹言简意赅地解释,“安慕国际,我母亲顾橙安的安,你母亲郁慕童的慕。” 盛南伊眼神复杂地凝着傅承屹。 诡异。 事情诡异。 他们的关系诡异。 盛世清的心思更诡异,先后爱上两个女人,却又亲手夺去两人性命。 盛南伊神情木然,看不出悲伤痛苦。 极致的悲伤痛苦却在无形中蔓延,像铁桶困住两人,密不透风,无处可逃。 傅承屹很想说些什么,却无法为盛世清辩解分毫。 过了好几秒,才憋出一句,“他是禽兽不如,对你还是疼爱的。” 盛世清对盛南伊好到令人发指。 哪怕她要天上星,他都能亲自攀上天梯去摘。 宠到骨子里。 盛南伊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苍白的唇哆嗦着吐字,“他灭你满门,却能纵容我爱上你、跟你结婚。这究竟是爱还是恨?” 第244章 傅承屹,我给你趁虚而入的机会 因爱生恨。 以残暴的方式灭人满门,把侥幸逃脱的傅承屹养在身边,精心栽培,收归己用,让人感恩戴德,无法悖逆他提出的任何要求。 对她是不是也如法炮制呢? 给她极致宠爱,给她无限纵容。 却也叫她沉溺其中,骄纵跋扈。 任她爱上有着血仇的傅承屹,任他们命运捆绑到一起。 等真相揭穿时,她已深陷其中,想抽身为时已晚。 这是弥补还是报复? 出事后,她几乎刻意忽略盛世清的罪恶。 因为无法将温文尔雅宠她无边的伯父同那些残忍下作之事相联,她恨过傅承屹,却没恨过盛世清。 可现在,她身处其中…… 寒意蔓延,她冷得全身发抖。 傅承屹忙打开空调,温度调到最高。 四月份了,晚风都暖,她却冷得嘴唇发紫。 他眸光冷暗,“要不要吃药?” 他担心她扛不住。 盛南伊摇头。 心里是很难受,又形容不出如何难受。 总之不是焦虑,吃药无用。 傅承屹情绪翻涌,咬了咬牙,“他对你是真的疼爱,临终前还求我善待你。” 盛南伊木然点头,起身,“我先回去了。” 傅承屹一把拉住她的手腕,眸底痛色漫开,嗓音发紧,“我没吃饭,陪我吃点,好不好?” 盛南伊仿佛三魂七魄已离身,任他牵着往餐厅走。 傅承屹把她安置在离厨房最近的餐椅上,隔一秒一看。 盛南伊静静坐着,全程没有多余反应。 她越是没反应,他越是不安,动作顾不上精细,匆匆做了碗鸡蛋面端出来。 盛南伊接过筷子,“你不吃吗?” “就剩这点食材了。” 盛南伊把面碗往他那边推,“我吃不完。” “你先吃。” 盛南伊没再说话,喝了口面汤,吃了一口面。 晚餐吃得少,又折腾到这个点,确实有些饿,可她食不下咽,把面碗又推过去。 傅承屹知她没胃口,留她只是不放心,怕她回去胡思乱想。 盛南伊回去沙发坐着,一反常态地收拾药箱,把脏东西扔进垃圾桶。 傅承屹三下五除二把面吃干净,忙不迭地过来看着她。 盛南伊问他:“我今晚能住这里吗?” 傅承屹求之不得,“我去给你收拾房间。” 盛南伊踢掉拖鞋,躺在沙发上,“我睡这里。” 傅承屹眉头紧蹙,终究没有反驳,为她盖好薄毯。 盛南伊面朝沙发靠背,薄毯往上掀,只露额头。 傅承屹半跪在地上,伸出手又撤回,反复几次后,颤抖的手指落在她的头上,分外温柔地抚摸着,低声哄慰,“伊伊,难受可以哭,没必要忍着。” 话音刚落,女人的啜泣声响起。 手指插入她的发间,摩挲的动作柔到极致。 他嗓音染了痛,“会过去的。” 低声抽泣逐渐演变为嚎啕。 听得人痛彻心扉,傅承屹揽她入怀,恨不能把她揉进心里护着哄着。 不知是室温持续升高,还是他的体温滚烫,她不那么冷了,逐渐平复。 她靠在他胸口的位置,听到他的心跳,澎湃有力,满满的担忧和心疼。 她问:“他要真的疼我,怎么会允许我爱上你?” 她理解不了。 傅承屹勉强提唇,“可能他以为尽在掌握。太执拗的人一般都很自负。” 盛世清更是个中翘楚。 把他留在身边,却不怎么设防,任他强大也欣赏他的强大。 许是以为做得天衣无缝,不会养虎为患吧。 盛南伊眼睛很痛,微微垂眸,攥着他的浴袍带子,狠狠哭过后的嗓音哑得过分,“傅承屹,你、你不恨我吗?我们隔着血仇。” 她生父害了他全家近十条人命,还有一些无辜的工人。 他虽然没有手刃仇人,也算复仇成功了。 她不能当一切从未发生。 傅承屹薄唇贴在她头顶,低哑磁性的声音传来,“伊伊,我们之间最艰难的一步,便是我走向你的那一步。既然我已经迈过来了,就说明我已经放下了。” 盛南伊轻呵一声,“你放得真轻松。” 那可是血海深仇。 傅承屹苦笑,“轻松么?可是这一步我迈了七年多。” 从他知晓真相,到那日他撞见乔雅昕掐住她,他在反反复复中纠结,备受折磨。 怀里的女人脊背僵硬,眨了眨眼,“我困了。” “嗯。”傅承屹没指望收到回应,把她放回沙发,“睡吧,什么都别想。” 盛南伊依然背对他。 傅承屹站起来,灯光将他高大的身影投洒在身上,令人莫名心安。 他离开,仿佛带走她最后的避风港,令人莫名心慌。 她蜷缩成小小的一团,“傅承屹,你别走。” 声音又低又弱,怯懦不安。 既不属于从前张扬恣意的她,也不属于现在拒人千里的她。 和把他凌迟有什么区别? 傅承屹索性坐在地毯上,埋手在她发间,哄道:“我哪儿也不去,一直陪着你,好不好?” 她没回,闭上眼。 过了一会儿,她问:“傅承屹,你爱我吗?” 男人声线低沉,却也干脆,“爱。” 盛南伊埋在薄毯中,目之所及只有薄毯和沙发靠背,却像看到了许多。 纷纷扰扰的往事一一浮现。 “那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我脆弱的时候,不正是你趁虚而入的机会?” 温热的掌心轻轻蹭她额头,男人像是带着笑,仔细分辨更像自嘲。 “我不算什么正人君子,却也不是绝对的小人。 盛南伊,不管你信不信,我从未想过要伤你分毫。 事出突然,我……我护不了你周全,我曾以为把你推开对你更好,结果弄巧成拙,我很懊恼,如果重来一次,我不会那么草率。 这个秘密,我和你外婆外公的想法一致,宁愿带到棺材里。” “为什么?” “因为真相对你太过残忍。” 生父杀害生母,叫她如何自处。 即便他无法顺利推进两人的关系,也不想她直面血淋淋的真相。 过去的经历不止一次告诉他,她没他想象中那么坚强,她的茧厚到无法剥落。 盛南伊安静了一会儿,又开始啜泣。 泪水划过脸面,落在他掌心,在他心头烫出一个个洞。 又疼又空。 他想去拿纸巾,刚要起身,女人双臂攀上他的颈。 湿漉漉的眸凝着他。 她声音分外破碎,“傅承屹,我给你趁虚而入的机会。” 第245章 盛南伊,你得对我负责 男人蓦然一僵,幽深黑瞳落在她微张的唇上。 许是温度使然,唇色复红,娇嫩欲滴,像熟透的草莓,引人品尝。 她静静凝着他,安静温柔。 皮肤云朵般白皙,性情云朵般柔软。 红着眼,像纯情小白兔那样招人疼爱。 却也令人油然生出狠狠欺负她的冲动。 喉结上下翻滚,傅承屹克制着移开视线。 摘下脖颈上的小手,沉声道:“伊伊,不管你是想通过这种方式报复自己还是报复他,都不够理智。明天醒来一定后悔,我没必要冒这个险。” 他们的关系进展缓慢,可总算在向前,他不想功亏一篑。 盛南伊眉心微蹙,水汽氤氲的眸茫然又受伤,“所以,你不要我?” 哪怕傅承屹刻意挺直腰背,距离依然很近。 近到她吐出的气息,一再消融他的理智。 未等回应,盛南伊凑上来吻他。 她的唇比想象中还要软,还要柔,引人深陷。 眼底的血丝藤蔓一样,缠得他透不过气来。 她的吻技生疏了些,却并非不得章法,仿佛亲他早已形成肌肉记忆。 其实,她根本不需要什么技巧。 双唇触碰间,男人早已溃不成军,一个“要”字哑在喉间。 他捧住她的脸…… 像哭闹的孩子得到梦寐以求的糖果,急不可耐地拆开糖纸,顾不上细细赏析,急着感触糖果上每一道细微的纹路,甜味慢慢激发至极致。 盛南伊今晚热情得不像话,痴迷、依恋、沉沦,像极了过去那个她。 傅承屹却深知她不是过去那个人。 游走在理性与感性的边缘,一瞬天堂,一瞬地狱。 室内,灯光昏黄,人影浮沉。 室外,月光朦胧,树影婆娑。 —— 一夜放纵,意识反而比身体更快苏醒。 盛南伊只觉分外疲惫。 像刚徒步穿越完沙漠,不仅滴水未沾,还手脚并用,浑身酸痛得厉害。 她撩开沉重的眼皮,在刺目的阳光下又闭起来。 再度睁眼,对上一双含笑的桃花眼,男人的声音喑哑性感,“醒了?” 盛南伊没有跟他打招呼的心情,直接下了床。 脚踩地,疼痛钻心刺骨。 她身形摇曳,步履蹒跚。 身上套了件男士衬衫,堪堪遮到腿根,露出两条修长笔直的腿。 纯白衬衫,点点红痕,叫人浮想联翩。 傅承屹瞳孔微缩,唇角浮起笑意,“已经给你洗过了。要换衣服的话,左侧衣柜。” 盛南伊打开衣柜,一整排女士衣衫,从内到外准备得很齐全。 一看就是蓄谋已久。 眼下,盛南伊只能当他是未雨绸缪。 纤白指尖轻轻扫过,她选了比较保守的白衬衫和半身裙。 也没避讳,就在衣柜前换。 主要此刻的身体状况,并不允许她多走几步去洗手间。 换好衣服后,盛南伊依然没有要寒暄客套的意思,径自往门口走去。 占据最佳观景位的男人眉梢眼尾的笑意瞬间聊无踪影,“盛南伊,你后悔了是不是?” 冷漠的背影给出肯定的答复。 傅承屹肉眼可见地慌,还带着点委屈,“所以现在觉得我无耻下流只会趁人之危,连个眼神都不给我了?我……我真是吃力不讨好。” 杏眸像被甘泉浸润过,澄明纯澈,眼波流转间,风情尽显。 她眼尾染笑,继续迈步。 傅承屹在接连的沉默中败下阵来,“行行行,那我送你回去。” 一晚回到解放前,又白折腾一顿。 傅承屹不满是真,不放心也是真。 谁料上一秒刚下床,下一秒眼前一黑,人一头栽了下去。 —— 病房。 望着昏睡的男人,盛南伊心有余悸,“医生,你确定他真没事?” 戴眼镜的男医生手持检查报告,“初步判断昏迷是因为疲劳过度所致。脑袋上的伤口虽然碰了水,但处理及时,没有感染,病人也没出现发烧的情况,不必太过担心。” “疲劳过度?” 问出口的一瞬,盛南伊顿觉耳根发热。 昨晚那些面红耳赤的画面轮番轰炸,难以驱散。 盛南伊撩一把头发,遮住红掉的耳朵,余光瞟着病床上那人。 完蛋! 她昨晚…… 盛南伊连忙上前,不动声色地把被子扯到下巴。 医生并未注意她的此地无银,盯着几个不正常的指标,蹙眉问道:“病人是否长期入睡困难?免疫力好像也不太好。” 年纪轻轻,人高马大,按理说不应该啊。 见他探究地看着傅承屹,盛南伊轻咳一声,“那个……他以前胰脏破裂过,会不会是这个原因?” 医生点点头,又安排了几个检查。 出门前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年轻人有热情是好事,但也要注意分寸,谁也不是铁打的身子。” 盛南伊:“……” 这是什么社死现场? 她昨晚是不是疯了? 还有,傅承屹是不是也太弱了? 无望地捂脸静默了一会儿,盛南伊打给林曕北,问傅承屹和盛南赫打架一事。 林曕北纠结片刻,全盘托出。 盛南伊攥着手机,心情复杂。 他们两个,明明最该一刀两断,却好像被命运越捆越深。 孩子都有了,现在再说老死不相往来是不是太晚了? 乐曦早上没见到她,打电话过来。 盛南伊想到吴妈在旁边,直截了当地道:“吴妈,傅承屹住院了,你帮他炖点汤送过来吧。我待会把医院和病房号发给你。” 两人昨天一句话都没说。 吴妈陪她很久,对她意义深重。 她没有赶走吴妈的意思,只想冷她几天表明态度。 怎奈眼下糟心事太多,她已分不出半分心思。 吴妈闻言,喜不胜收,瞬间来了干劲,“好咧!” 盛南伊:“……” 傅承屹生病这么让人开心? —— 傅承屹将近一点才醒,眼都没睁完全就要起身。 盛南伊冷漠脸,“都折腾进医院了还不安生。傅承屹,你到底行不行?” 傅承屹蹙眉,“我行不行,你不清楚?” “呵。”盛南伊冷嗤一声,“果然是男人,听不得不行二字。” 眼眸微眯,傅承屹望着在挂的水,神色了然,“我身体没问题,只是没睡好。” 自从去盛南伊外婆家那天起,他就没怎么合过眼。 “那就好好睡。”盛南伊抓起手机就要走。 下午两点,她约了凌天晔签合同,还剩不到一小时,赶回去正好。 傅承屹见她要走,立马捂着脑袋躺下来,一秒脆弱,嗓音都染了病气,“盛南伊,昨晚是你先动手的,你得对我负责。” 第246章 爸爸,你怎么比一个小孩还黏人 盛南伊回头,表情耐人寻味,仿佛在说:是我眼瞎了还是你脑子瘸了? 床上,柔弱不能自理的傅承屹摸着脑后的纱布皱眉,委屈巴巴,“你明知道我被你哥揍得脾脏破裂,免疫力受损,还给我脑袋上来这么一下,真想我死?” 盛南伊挺无语。 这是要讹上她? 他一米八七,六块腹肌,颇有心机,跟她扮柔弱演戏,合理? 演员自动代入角色,信念感极强,“我要有个什么意外,乐曦怎么办?” 怎么办? 她脸上有答案? 不对,她就是答案。 盛南伊弯弯唇,眸光潋滟,脸蛋白净美好,看起来很好说话。 傅承屹表演风格倏然收敛,很是大度地道:“行了,我说这些不是要你内疚,也不用你负责,你心里有点数就成。 你要实在过意不去,给我打包祥丰楼的八大件,我有点饿了。” 呵,饿了还这么挑。 祥丰楼乃砚城百年名店,八大件又是镇店名菜,相传是从清宫流传下来的,以工艺精细着称。 要提前预定,制作更是费时费力。 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预定的。 盛南伊大抵觉得可笑,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开门离去。 —— 盛南伊踩点赶回公司。 早上去医院太急,穿的还是昨晚的拖鞋。 她在迟到与着装太过随意之间纠结几秒,选择了后者。 一路上,盛南伊尽量把步子踩得大气稳重。 小赵盯着自家老板脚上的小猪佩奇拖鞋,视线一阵恍惚。 琢磨几秒后顿悟:这可能就是上位者的松弛感吧? 门一开,两家公司一群男高管齐刷刷起立,恭迎,“盛董,下午好。” 盛南伊颔首示意。 她今天不带妆,天生丽质无处藏匿。 冷白皮清透娇嫩,瞧着也就二十出头的年纪,清纯许多。 一双美眸却清冷逼人,让人无法直视。 全场只有一人明目张胆盯着她看,目光赤裸。 凌天晔西装革履,头发一丝不苟,与昨日判若两人。 戴了副金丝眼镜,藏起狭长邪性的眸,正经得很。 大概很久没参加户外运动,皮肤白了不少,也清瘦了,少了傻气,也没了戾气。 此刻盯着她,眸光稳重内敛,隐约有几分斯文败类的模样。 有生之年,还能将凌天晔和这个词联系在一起,甚是有趣,盛南伊微微勾唇。 她向来直白,更没精力寒暄,开门见山地问:“合同准备好了?” 一句话让凹半天的凌天晔如梦初醒,想起今天来的目的。 递上合同,煞有介事地轻咳一声,“还是原先的那份,不过关于合作,我们是否要从长计议?” 两家原先合作建立在势均力敌的基础上。 现在凌家被傅承屹明里暗里搞得日渐式微,盛世压价也是应该。 盛南伊扫一眼合同,递给林曕北。 林曕北逐字逐句地在看起来。 盛南伊沉默,众人琢磨不透她的心思,更不敢妄言。 气氛突然凝重起来。 凌天晔带的人各个坐立难安,冷汗频频。 他们几乎一整年活在被毁约、抢订单、合作受阻的阴影下,早已没有当初的意气风发。 昨天收到消息来盛世谈合作,还以为盛南伊慈悲大发。 结果对方明显没把他们放在眼里,穿双拖鞋就来了,士可杀不可辱! 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辱就辱了吧。 毕竟盛南伊本身就是个狠角色,又和傅承屹整出个孩子。 一个人已经让他们吃不消了,这男女搭配,还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当事人之一浑然不觉对方心思,瞥了眼亮起的手机,拿起来看。 是另一当事人发来的微信—— 【其实,我也不是那么难伺候的人,不一定要八大件,随便买点也成。】 【盛南伊,你是去买饭了吧?】 【其实也没必要亲自去买,这种小事护工就能做,你回来,我有话跟你讲。】 【盛南伊,我头疼,你昨天给我抹的是正经药膏么?】 【盛南伊,医生让我做全身检查。】 【盛南伊,你人呢?】 …… 昨天的药膏正不正经她不清楚,昨晚下手大概狠了点。 给他砸坏脑子了。 原来脑子坏了的傅承屹这么无聊幼稚。 盛南伊红唇微勾,把他设为免打扰。 凌天晔安静异常。 只是与别人不同,他安静地盯着盛南伊。 她一如既往,冷淡疏离,然而熟悉的人一眼就能觉察出区别。 她由内而外散出一股恋爱中的娇媚。 而那嫣红欲滴的唇,微微泛红的眼尾,细微动作时隐约可见的红痕……完全证实了他的猜想。 凌天晔蠢蠢欲动的心被铁手攥住,窒息绝望。 她勾唇的弧度微小,笑意却直达眼底。 那是对他不曾有过的,独属于某人的笑容。 凌天晔倏然攥拳,险些压制不住质问的冲动。 林曕北看完合同,对盛南伊点点头。 盛南伊把合同递给小赵,“重新打印合同,盛世让利五个百分点,改完拿来给凌总。” 小赵领命而去。 凌天晔那边的人瞠目结舌:真的有天降馅饼? 凌天晔攥紧的拳头忽然松开,费解茫然。 盛南伊微微一笑,嗓音清冷慵懒,“回去转告凌董,我们两家可以升级为战略合作伙伴关系,签约仪式就放在贵公司周年庆上,办热闹一点,多请些记者。 我今天还有点事,合同你签好之后让小赵拿给我。高总,你招待一下。” 高总,“是,盛董。” 盛南伊施施然离开。 凌天晔又凌乱了,看向林曕北。 林曕北摊手,表示一无所知。 —— 上午十点,阳光大喇喇地穿透玻璃窗,给冷清的病房添了暖意。 乐曦靠在沙发上看动画片。 闭目养神的男人突然睁眼,又看一遍手机。 新消息不少,没有某人的。 信号满格,关机重启,还是没有。 瞅一眼沙发上的小不点,“乐曦,问问妈妈忙不忙?” 怎么回个消息的时间都没有。 从昨天起,他发了不下上百条微信,还打了几十通电话,统统没有回应。 没被拉黑啊! 黑白分明的葡萄眼郑重看他一眼,乐曦乖巧地拨出电话,“妈妈,你在忙吗?” 对面传来温柔耐心的嗓音,“宝贝,妈妈在开会呢!” “好的,那妈妈你忙吧,拜拜~”乐曦乖巧地挂断电话。 听到声音连忙下床的男人一脸郁结,“这就挂了?” 他还没说上话呢。 乐曦大大的眼里有无语闪过,“爸爸,我一个小时打过三次电话了。你怎么比我一个小孩还黏人?” 傅承屹眉头不受控地跳了跳。 他这几个月还是教了乐曦太多。 小家伙吸收得好,成长过分迅速。 削苹果的吴妈抽了抽嘴角,到底没有笑出声。 “吴妈,你也笑我。” “傅少爷,小姐今天有个论坛,一整天的会。” 监控显示,小姐彻夜未归,那晚发生了什么,不言而喻。 但小姐刚闹过一回,她不想趟这浑水,严词拒绝了傅承屹让她帮忙打听的请求。 谁知半小时后,盛南伊拎着食盒走进病房。 打包袋上赫然印着“祥丰楼”三个大字。 第247章 盛南伊,我饿 金灿灿三个字,宛若强光直射,能驱走所有黑暗。 傅承屹黑瞳倏然转亮,瞬间从病床上爬起来。 心跳乱了节拍。 盛南伊表情淡定,把打包袋放在桌上,“你们还在啊,一起吃吧。” 刚好打包的东西多,两个人也吃不完。 乐曦跑上前找盛南伊要抱抱。 说时迟那时快,吴妈三下五除二把沙发上的玩具一收,牵着乐曦就往外走。 笑呵呵地,“不了,乐曦刚才吵着要吃麦当劳,我先带她去了,还没到饭点,正好不用排队。” 乐曦:“……” 她这个工具人很好用吗? 几家欢乐几家愁。 那边乐曦扁着小嘴巴被带走。 这边傅承屹一把扯掉输液管上前走去。 盛南伊面无表情地扫一眼输液袋,“还没输完。” 傅承屹从后面搂住她的腰,“真正有营养的来了,谁还要输什么葡萄糖?” 盛南伊:“……” 不知道该不该对号入座,只能冷嗤一声,“无聊。” 环住她的手臂骤然收紧,男人下颌抵住她的肩。 盛南伊挣扎了两下,没能挣脱,也便懒得挣扎了。 带着大型人形挂件,往床头柜艰难挪动。 拿出棉球压在他冒血珠的手背上,“自己按五分钟。” “你按。”他的唇紧贴在她耳边。 嗓音低沉蛊惑,热气喷薄而出,带来一阵酥麻感,她禁不住颤栗。 没好气地道:“我像是那么无聊的人?” “不是。”傅承屹回得干脆,低笑,“你明明是个口是心非的女人。” 不回消息不接电话,看似无情,却备好饭菜送来。 “还很懂欲擒故纵。” “傅承屹!” 羞中带怒,仿佛下一秒暴雨突至。 然而,一片风平浪静。 她甚至专注认真地给他压着棉球。 五分钟,有时很长,能做的事很多。 傅承屹全身上下没一处闲着。 每每她要反抗,他便说:“免疫力低下,会影响凝血功能。” 言下之意,她不按,他会出血不止。 半推半就间,午饭最终没吃上。 傅承屹却有幸品尝到人间至味。 密密麻麻的吻由红唇落在她细白的脖颈上,舌尖舔舐。 灼热的呼吸裹着色气,游走在微微泛红的肌肤上,带着浓烈的占有欲。 嘈杂的午间,她甚至能听到他吞咽的声音。 理智上想要反抗,实际上呼吸逐渐同频。 直到温热的手掌一路煽风点火,盛南伊身体一僵,紧张出声,“傅承屹!” 骤然睁开的眸,水雾朦胧。 “伊伊,我饿。”墨色翻涌的眸,一并映出她的情迷,他在她唇上轻点,“你也是。” 漆黑的眼从脸上扫过,咬住她嫩芽般柔软的耳垂,含吮缠绵。 她在他身下颤栗,“傅承屹,这是在医院。” 喑哑的声音响在耳畔,“这不正是你追求的那种刺激,还是必须有套护士装?嗯?” 脑海中浮现出少儿不宜的画面。 刚偷食完禁果那会,她食髓知味,经常弄些清凉的小衣服去勾他。 没想到多年前的回旋镖最终还是正中眉心。 盛南伊羞到极致,面色酡红,酒醉一般。 她一遍遍重复着“不可以”,却在男人放肆逗弄下逐渐微弱,化作撩人的呢喃低语。 傅承屹凝着她这副乖顺的模样,薄唇勾了勾,将她一双手环上他的颈。 外面,日头慢慢攀爬。 里面,温度节节攀升。 阳光倾泻,人影交叠。 …… “砰砰砰——” 有力的节奏叩门,冒冒失失的小护士推门而入,“傅先生,您的药……” 盛南伊紧张至极,指甲狠狠陷入男人脊背。 分贝骤降,细若蚊蝇,“您、您的药待会送过来。” 小护士“砰”地一声关门,落荒而逃。 门外,有人笑道:“小李,有鬼在追你吗,跑那么快。” 小护士欲哭无泪:宁愿遇到鬼,谢谢。 门内,有人惊魂未定。 也有人笑容戏谑,咬她耳垂厮磨,“放松点,你这样我可坚持不了多久。” 经此一遭,盛南伊哪里还有兴致,傅承屹却不依不饶,“盛南伊,你这样可不厚道,前天晚上我可是……” 盛南伊赶紧捂住他的嘴,只能任他予取予夺。 渐渐地,两人仿佛飘在软绵绵的云海,共同沉沦。 …… 下午的论坛,她需要上台,傅承屹终归没折腾多久。 只是衬衫与半裙没能幸免于难。 从洗手间出来时,盛南伊的脸由红转黑,紧拧的眉头能夹死苍蝇。 会议还有不到一小时,路程也得半小时,现在要人送衣服都来不及,她根本没、法、出、门。 傅承屹一边饶有兴致地欣赏她的窘迫,一边用骨节分明的手指打开食盒。 盛南伊气得想打他。 “砰砰砰——” 门又被敲响。 盛南伊躲去洗手间。 傅承屹前去开门,还是刚才的小护士,低着头把挂烫机一塞,红着脸跑走。 一声低笑从喉间溢出。 盛南伊悲愤交加,“你还有脸笑?” 傅承屹动作利落地锁门、开灯、拉窗帘,把自己的衣服扔给她,“脱衣服,我给你熨,你去吃饭。” 盛南伊心里懊恼,食不知味。 傅承屹眉飞眼笑,心旷神怡。 动作慢条斯理,姿态轻松优雅,和方才的禽兽判若两人。 盛南伊越看越气,食不下咽。 傅承屹却一直烦她,明知她赶时间,趁她穿衣服的空隙还要喂饭,“虽然刚才辛苦的是我,但你也消耗了不少,不吃饭下午哪有力气干活?” 听听,这说的是人话? 盛南伊简直气竭。 “来不及补妆么?”他又往她嘴里塞了条鸡肉,一本正经地说,“嗯,其实不化妆更好看。” 盛南伊嘴巴要咀嚼,手要系扣子,只能用空闲的眼睛表达不满。 傅承屹眼底铺满笑意,温柔宠溺。 真美。 连瞪他的眼睛都散发着浑然天成的娇媚。 傅承屹按住她的后颈又一次吻下来,吻得急切热烈,在她唇瓣上放肆掠夺。 气得盛南伊直咬他。 他却义正词严,大言不惭,“给你嘴唇上点色,更美了。” 盛南伊抓起手包夺门而出。 傅承屹指腹摩挲着嘴唇,扬起的唇角久久不下。 —— 下午五点,砚城沉醉在三月底的暖风中,香气撩人。 低调奢华的宾利车中,盛南伊靠在座椅上阖着双目。 包里的手机震响。 几分钟后,病床上的手机嗡嗡作响,惊醒男人的美梦。 看到来电显示,舒展的眉宇盈满笑意,刚醒来的嗓音低哑磁性,“想我了?” 对方暴怒:“傅承屹,兵器谱上那么多兵器你不练,你非要练剑是吧?触景生情,你只配占俩字。我从没见过你这么厚颜无耻之人!你怎么这么恶心下作!卑鄙无耻不要脸……” 劈头盖脸的责骂瞬间驱散了睡意。 傅承屹未作辩解,手机联网点开热搜—— 第248章 两人因密会再上热搜 #盛傅cp果然难分# #盛傅复合在即# #前女首富半夜与男邻居共度春宵# 爆料言简意赅,却精准大胆—— 【惊!前女首富盛南伊竟与前夫傅承屹在隔壁私会,并在客厅激战四小时!】 配图更是生猛—— 客厅楼梯前,男人横抱女人正欲迈步,一条薄毯堪堪遮到大腿根,怀中女人只留乌发与小腿,引人遐想。 傅承屹眯了眯眼,清俊脸庞墨色快速游走。 两人这些年新闻上得齐全,豪门狗血、婚恋家庭、财经、社会、法制……应有尽有,一个不落。 同为受害者,还要面对不分青红皂白的指责。 傅承屹只能轻呵,“盛南伊,你冷静下来好好想想,爆出这种新闻对我能有什么好处? 就算我要把你在我那里过夜的消息弄个人尽皆知,需要自我牺牲那么多?” 要不是披了那点薄毯……他和在公众面前裸、奔有什么区别? 对面冷讽,“谁知道你,搞不好你有暴露癖,搞不好你故意给自己泼脏水……” 傅承屹简直要气笑了,“我再怎么说也是个有身份的人,不至于下作至此吧? 让公司几万人看我半裸照,我去公司不尴尬? 让乐曦背后被人指点,我会不心疼? 让你丑闻缠身,我能无动于衷?” 盛南伊当然生气,却没气到丧失理智。 她当然明白不该怀疑傅承屹。 他一向行事谨慎,那晚又是她主动。 可满腔怒火找不到发泄口,傅承屹正好堵在枪口,不朝他射击似乎说不过去。 因为新闻足够恼火,评论区更毁三观。 对两人态度大相径庭到令人发指的地步。 对傅承屹几乎清一水地舔—— 【?】 【??】 【???】 【你们都不说是吧,那我也不说了。】 【楼上的你们是戒过du吗?这都能忍?这腿这胳膊这若隐若现的臀部线条,我先舔为敬!】 【刷到这条是我辛苦上班摸鱼应得的!啊,这该死的美味,彻底洗去我一身班味!】 【不得不说,这条薄毯真的……犹抱琵琶半遮面,好se好喜欢!】 【当代大卫!还是会行走的那种!】 【不是,这都十分钟了,还不放视频吗?我记得我去看大卫能360度观摩!】 【借一部说话!】 【奋斗的意义在这一刻具象化了!】 【不怪某人恋爱脑,富婆确实吃得好!好家伙,照片上还有时间,这、这么持、、久?】 【年轻体壮的高富帅哥哥,看我,我不怕累,不用抱,还会自、己、动!】 …… 对她—— 【前段时间谁说不会复婚的来着?打脸了这不是。】 【早就打肿了,她哪来的脸整天出来蹦跶?】 【复婚是不可能复婚的,但男色当前,她只是犯了所有女人都会犯的错。】 【呵呵,清醒的恋爱脑就是给渣男隐秘生子,半夜送上门找睡吗?】 【还当选优秀青年企业家代表,盛南伊你不只给女性丢脸,还给国家抹黑!呸!】 【妈的,最烦装13的人。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真的好恶!】 【独立清醒大女主,请问她独立干成过什么事?只是幸运地出生在罗马。】 【同意,听说脾气超差,不知道那场直播为什么能解读为真性情。】 【超级无敌恋爱脑,还是黑心的,两场人命官司都跟抢男人有关。】 …… 傅承屹冷眼扫过评论区,眼底划过一抹狠戾。 手机开免提,下床取来电脑,修长的手指飞快操作起来。 语气越发耐心,“伊伊,你也给我点信任好不好?哪怕不信我的人品,至少信任我的智商。我如果公开,不会用这么伤敌一千自损一千的方式。 你我都清楚那晚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我怎么可能会在你的伤口撒盐,也不允许我们的关系雪上加霜。” 这个态度倒让盛南伊觉得自己无理取闹了。 其实她不是真的怪傅承屹,也明白抱怨没用,“那……我先挂了,我和公司商量下怎么公关。” 听到那边的车声,傅承屹沉声问:“还在路上?” “嗯。” 手指敲下一堆代码,成功调出盛和天际门口监控。 已经有不少记者扛着长枪短炮在蹲守了。 他眸光一暗,“先别回家也别去公司,现在都有记者。让小白开车带你在外面兜一会儿,放松下心情,这件事我来处理。” 盛南伊想都不想就拒绝,“我又不是没公关团队。” 傅承屹态度强硬,“这和一般绯闻不同,你和你们公司都不宜出面,听话。” —— 谁也没想到今天的吃瓜群众不只有大瓜吃,还人均几亩瓜田,能吃个不亦乐乎。 一条豪门秘闻,引发娱乐圈的大动荡。 在接下来半小时内,热搜空降整整十个娱乐圈大瓜! 隐婚、出轨、私生子、嫖·娼、pua、偷税漏税……个顶个保熟。 一半为当红流量,一刹那掀起舆论热浪,几度造成微博瘫痪。 与此同时,盛傅相关的新闻被压,甚至查无此人。 对此,吃瓜群众纷纷表示—— 【不愧是资本的力量!秒删秒黑。】 【虽然但是,姐妹们,我现在真的好快乐!我比瓜田里的猹都忙!】 【我也!上蹿下跳,吃不过来,真的吃不过来!】 【阿本和沐鱼的粉丝撕起来了,姐妹们快去围观!】 【打起来,快打起来啊!】 …… 傅承屹是个狠人,狠起来连自家旗下艺人的料都爆。 下手稳准狠,效果显着,盛南伊的公关团队终究没有派上用场。 全城记者忙疯了,根本不知该蹲哪个点。 稍加权衡,盛和天际门口蜂拥而至的记者接连离开。 收到消息的小白趁机从小区侧门开进去。 盛南伊没被记者蹲到,却也没能幸免于难。 坚守在吃瓜第一线的某人,“那什么……别的不说,这张照片挺有氛围感的哈~光线昏黄,半截毛毯,要遮不遮,要露不露,欲语还休,欲拒还迎……” 盛南伊无语,“和筱莹,这就是你的胎教?” 和筱莹指尖不断放大照片,笑靥如花,“那必须的,我女儿从出生起八卦管够,准能赢在起跑线上。 伊伊,偷拍贼这审美不错,你不觉得有种朦胧美吗?啧啧,不去拍文艺片简直埋没人才……” 盛南伊满脸倦容,靠在沙发上,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揉按太阳穴。 对面显然不在同一画风,声音雀跃,“你知道吗,我听说新闻的第一时间,义愤填膺,甚至想为你亲自去插那个该死的偷拍贼两刀!” 盛南伊随口接,“但是?” 和筱莹干笑两声,“但是吧,可能因为我怀孕了,油然生出母性光辉,尤其在看到照片后,我非但不痛恨偷拍贼,甚至还有点同情他。 你看这个角度吧,似乎是从高处拍的,还挺辛苦的。而且他多能忍啊,四个小时,那可是整整四个小时啊!” 第249章 临睡前傅承屹突然闯进来 说到动情处,慷慨激昂的声音差点掀翻屋顶。 和筱莹突然握拳凑近话筒,神秘兮兮地问道:“那什么,伊伊,傅承屹体力真那么好?他没吃药?不是听说男人体力巅峰在二十岁左右么?” 盛南伊一脸绝望地挂断电话。 现在是问这个的时候? 她是不是该庆幸爆料人人品还成,至少没爆出她疯狂的那部分? —— 另一边,被挂电话的和筱莹兴致不减,反复欣赏保存下来的照片。 放大缩小,缩小放大。 啧啧,怎么看怎么好看。 傅承屹果然不只有颜值和智商,这身材……难怪能吃定伊伊。 倏地,一张幽怨脸冒出来,“宝宝,你是在我们家、当着我的面、看别的男人的裸·照、还露出这么猥琐的笑容吗?” 和筱莹没所谓地摆摆手,“话不要说那么难听,我只是单纯欣赏美好的事物。你瞅瞅,画面感多强,这要是送去评选,搞不好能拿第一名。你看傅承屹这个跟腱线条多完美……” 白净的手指点着屏幕,手臂突然一湿。 和筱莹抬头,陆斳珩已哭红眼,“宝宝你嫌弃我了是不是?你不爱我了是不是?” 又来?! 和筱莹呵呵笑着扣上手机,环住他脖颈,瞪大眼睛释放真诚,“我只是吃瓜而已,充其量为朋友高兴一下,毕竟那方面的和谐也很重要。” 陆斳珩闻言更悲愤了,眼泪跟断线的珠子一样砸落。 “难道我们不和谐?还是说我没有傅承屹持、、久?” 和筱莹侧过头小声嘀咕,“不然呢?” 傅承屹瞧着冷静自持,结果大开眼界。 那个时长,会要人命吧? “呜呜……”陆斳珩瞬间挥泪如雨,“你果然不爱我了,你果然嫌弃我了。” 和筱莹一个头两个大,“陆斳珩你没完了是吧?” 到底是谁在怀孕啊? 家人们谁懂啊。 明明吃苦受罪的人是她,可她整天能吃能睡精神振奋。 反而陆斳珩有了莫名的妊娠反应,又是要吐又是爱哭,情绪脆弱得一批。 几乎每天都要她这个孕妇来哄。 吃瓜带来的好心情顷刻间荡然无存,她双手环胸,板着面孔盯着他。 陆斳珩越发委屈,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别说,眼泪果然是男人最好的嫁妆。 陆斳珩颜值顶多算个中上,可哭得双眼通红时,属实有点性感又可爱了。 像受了委屈的小狼狗。 和筱莹眉眼逐渐舒展,抬手摸摸他脑袋,嗓音温柔,“陆斳珩,你是不是傻?连傅承屹的醋都吃?” 不说别的,那可是盛南伊的男人! 就算不是好朋友,她也不敢碰盛南伊的男人啊! 泪水打湿睫毛,陆斳珩可怜巴巴地凝着她,默默拿起她的手给自己擦眼泪,抽抽搭搭地,“反正你就是不能看傅承屹。” 傅承屹,他的一生之敌,命中克星。 和筱莹忍俊不禁,愉快答应,“好,我现在就删照片。” 当场删除,“这样行了吧?” 陆斳珩哼唧,“云盘的呢?” 和筱莹:“……” 吃瓜乐趣全剥夺? 虽然不情不愿,和筱莹还是当他面删除备份,清空浏览痕迹。 陆斳珩这才满意地点头,顺势扑进和筱莹怀里,声音黏糊糊的,“老婆,你说是我身材好还是傅承屹身材好?” 和筱莹双目一闭,心如止水,“你。” 不走心的回答,却很好地安抚了他。 过了几秒,陆斳珩又问:“那我和陆晨飞哪个更持、、久?” 和筱莹:“……” 她都离婚多久了,有什么可攀比的? “嗯?”陆斳珩如临大敌,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仿佛要看穿她的全部心思。 “你。”和筱莹这次回答明显更走心,只是眸光稍冷,“陆斳珩,陆晨飞时不时就去偷吃,你觉得他还能及时回来交、公、粮吗?小醋怡情,老醋伤心,我不希望从你口中再听到这个名字。” “老婆我错了。”陆斳珩小奶狗小狼狗同时附身,先是可怜巴巴地道歉,忽然欺身而下,上下其手,狂亲一通。 —— 睡前,盛南伊靠在床头翻旧相册。 这两天被闹得她都没细想过伯父变生父的事。 这是一本全家福。 每年过年吃团圆饭时都会拍,从盛世清出生记录到爷爷过世那年。 后面13张有她母亲的身影。 她从小便知,爸爸去风城演出时对妈妈一见钟情,展开热情追求。 差不多时间,爷爷生病住进妈妈实习的医院,妈妈也同家人结识。 自从知道那个可怕消息后…… 曾给她爱情启蒙和带来无限憧憬的浪子为爱回头的浪漫爱情故事,蒙了尘、降了霜。 她甚至不敢去想为妈妈付出所有的爸爸究竟知不知道这件事。 每一张照片,盛世清都温润儒雅,淡淡笑着,好像没有算计没有阴谋。 可她母亲全都拘谨不自然,和在单人照或一家三口的照片里神态截然不同。 她早该发现的。 从小就听豪门恩怨,她却可笑地以为自家没有父子反目、兄弟阋墙,就成了例外…… 遐想间,房门突然被推开。 一身家居服的傅承屹闯进来。 盛南伊赶紧抹了下脸颊,冷声问道:“你不是在医院吗?” 犀利黑瞳探测仪一般扫过她的脸,落在床头的相册上,微微眯了下。 傅承屹往床边走来,缓和了神色,“昏迷只是睡眠不足,不是身体不好,没必要久待。” 盛南伊垂眸,神色淡淡,“还敢来?不怕被拍?” 傅承屹坐下,不动声色地把相册放到书架底部,语气散漫不羁,“第一个敢偷拍的尚且能称之为愚勇,第二个就是纯粹的愚蠢,真当我吃素的?” 盛南伊冷嗤一声后沉默。 傅承屹往床中央靠了靠,“是砚安传媒旗下一个小杂志社的记者,躲在门口香樟树上拍的,我院内的监控拍到了。” 盛南伊蹙眉,“打算怎么处理?” “当然是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不然还以为谁都能惹。” 傅承屹眸底划过一抹阴狠。 盛南伊莫名紧张了一下,“你……你该不会……” 傅承屹俊脸倏然逼近,鼻尖碰碰她的,“傻伊伊,合法的手段也能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以为我要做什么?” 四目相对,她很崩溃。 要往后退时,却被男人扣住后脑勺。 密密麻麻的吻落下来,来势汹汹,霸道野蛮。 湿热的触感直达神经末梢。 盛南伊整个人都绷紧了,下意识推他。 反被攥住手腕,他倏然睁眼,眼底克制的欲、望喷薄欲出。 第250章 最重要的是,我免费 盛南伊猛地咬他下唇,趁机推开他。 杏眸怒瞪,“你再这样,我让小白把你揍一顿扔出去!” 傅承屹被推开三五公分,也便停在那儿,不进不退,凝着她笑。 “你以为我是突然长了双翅膀飞进来的?” 盛南伊咬唇不语。 能进房门是因为她没有锁门的习惯。 能进院门则是因为小白主动放行了。 这几个人,前几天才得了教训,又得意忘形。 沉思间,傅承屹摸上她的腰,不轻不重地捏了两把,“我们是不是有些事还没做完?” 盛南伊晃神。 傅承屹倏然靠近,紧贴她耳根,“毕竟中午场所有限,又被打扰,影响发挥。” 盛南伊咬牙切齿,“傅承屹,你别得寸进尺!” 傅承屹挑眉轻笑,“我不是得寸进尺,我是得寸进丈。” 盛南伊一脑门问号。 他坏心地朝她耳朵眼吹气,“毕竟我比较长。” 盛南伊:“……” 白皙小脸瞬间染了颜色,“傅承屹,你正经一点。” 傅承屹下颌抵在她肩上,细嗅发香,嗓音发哑,“哪有几个正常男人这个点是正经的。” 一句话噎得盛南伊无力反驳,撇撇嘴,“你傅承屹从来不随大流,必须做特立独行的那个。” 傅承屹笑得很浑,“晚了,现在全国人民都知道我很正常,特别正常,超乎寻常的正常。” 盛南伊无语拧眉,“这难道是什么光彩的事吗?” 他下午的话还历历在目,说上这种新闻对他有什么好处。 现在怎么还洋洋得意起来? 傅承屹回得坦诚,“嗯。远超平均时长。” 盛南伊有被无语到,冷冷牵唇,拍拍他的脸,“那你真的好棒,去会所一定能当头牌吧?” 她以为他但凡要点脸,都不会再大放厥词。 谁料傅承屹乐在其中,“那盛董看在过去的情分上会点我吗?” 盛南伊笑不出来。 温热的指腹在她锁骨处流连,引发一阵颤栗,她偏过头去不看他。 “做我们这行,最重要的就是提升顾客体验,拉拢回头客。 请问盛董对我过去的服务还满意吗?今晚要不要体验升级?” 灼热气息喷在颈上,一股酥麻瞬间袭遍全身。 盛南伊紧紧咬牙,给他一记白眼,“不怎么样。我都去那种地方了,就不能找个更年轻的?” 他的指腹一路向上,挑逗一样捏她耳垂,“我也不老,关键我干净。” 盛南伊已经后悔开启这个话题了,打开他不听话的手,却被抓着亲。 他一根根吮吻她的手指,“伊伊,我技术不比他们差,要颜值有颜值,要身材有身材,随叫随到,服务态度好,最重要的是,我免费。” 盛南伊气笑了。 “傅承屹,你怎么能这么不要脸、没底线?” “那你喜欢吗?” “我为什么要喜欢?” “你就是口是心非。” 傅承屹揽住她的腰往后一拖,盛南伊被放在床上。 来不及挣扎,棱角分明的脸近在咫尺。 长指在床头开关上一按,只余一盏壁灯。 灯光昏黄,气氛暧昧。 他深邃的眼瞳凝着她,“不喜欢的话,中午怎么会同意?那晚怎么会缠着我不放?嗯?” 许是光线太暗,视觉上的缺失放大了其他感官的体验。 她总觉得傅承屹最后故意拉长的“嗯”字蛊惑意味极强。 好似擂响她心跳的鼓点。 盛南伊耳根发热,嘴上硬得很,“那是……那只是正常的生理反应。我一个身体正常的女人,被挑逗了同意也很正常。” 她索性破罐破摔,反正现在光线昏暗,他也看不出她在脸红。 傅承屹低笑,“所以我们在一起很快乐,是不是?” 低头含住嫩芽般柔软的耳垂,嗓音发哑,“今晚会更快乐。” …… 翻看画册的不痛快很快溺毙在这场抵死缠绵中。 不知今夕何夕,盛南伊沉沉睡去。 —— 凌晨五点多,她在男人怀中惊醒,猛地推他,“傅承屹,怎么还在这里?” 傅承屹睡眼惺忪,“嗯?” 盛南伊调子柔柔糯糯,态度却坚决,“怎么,你出厂时是个残次品啊,没安装gps,搞不清楚自己的定位吗?” 傅承屹知道她在内涵睡前说的那番话,但笑不语。 盛南伊不想被家里人看到傅承屹在这里过夜,非要他走。 傅承屹从枕边拿起手机,有模有样地看,“我这不是一直在等消息嘛,不小心睡过去了。” 两条手臂牢牢圈住她,怕她不信,还把手机递给她看。 屏幕上是程斌的消息:【傅总,东西已到手,还能吐。】 傅承屹耐心解释,“那个记者蹲树上拍的东西都拿到了,不用担心外泄。 之后不管有没有幕后主使,都走诉讼,让他们赔个倾家荡产,把牢底坐穿。” 他在她耳边轻语。 声线低沉悦耳,摇篮曲那般安心。 盛南伊睡意朦胧,“嗯,那让林曕北配合你。” 傅承屹亲她脸颊,“不用,女人牵扯到这种事情里,再无辜也会被异样看待,我不想你再被讨论。这件事我会处理妥当……” 话音未落,耳边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傅承屹薄唇勾起,眸光深邃,轻轻在她肩上落下一个吻。 —— 再度醒来,已近十点。 盛南伊突然想起什么,连忙转身。 傅承屹不在。 高高悬起的心回落。 尚未落地,开门声伴着一道低沉戏谑的嗓音传来,“都日上三竿了还不起,看来昨晚是累着了。” 很好,睁眼便是绝望的一天。 她是无意中开启地狱副本了吗? 现在回去重睡还来得及吗? 她没好气地问:“傅承屹,你怎么还不滚?” 傅承屹还穿着昨晚的家居服,手里多了个盒子,笑得散漫,“你就别掩耳盗铃、欲盖弥彰了。 这个家里,除了乐曦,谁不清楚我们是怎么回事?” 盛南伊:“……” “是吴妈没有老姐妹,还是小白几个没有兄弟亲朋?就算他们都没看到新闻,别人就不会来打听?” 傅承屹扔下这句便走进洗手间,打开剃须套装,洗脸、涂剃须膏。 盛南伊气冲冲过来,见他有条不紊地操作,瞬间怒气值拉满,“傅承屹,你都回过家了,为什么又来我房间洗漱?” 傅承屹慢条斯理地抹剃须膏,睇她一眼,“我都免费给你睡了,对我别那么小气,我省点水费攒攒老婆本不行吗?” 第251章 从此君王不早朝 洗手间明亮的光线勾勒出他俊朗的轮廓。 每一寸都那么精致,每一寸又都那么不要脸。 盛南伊捏捏自己的眉心,勒令自己平静,笑着提供建议,“我现在要用洗手间,你可以去客卫。” 傅承屹贴心地往一旁挪,给她腾地儿,态度十分和善,“洗手间这么大,站两人正好。不过换成双人洗漱台更方便,一会儿我帮你联系工人?” 笑容弧度更大,眸光更冷,“傅先生,这里姓盛,还轮不到你做主。” 傅承屹在她牙刷上抹上牙膏递给她,一脸殷勤。 盛南伊白他一眼,开始刷牙。 镜子里,一个刷牙,一个剃须,画面莫名和谐。 他笑意弥漫,她低头不语。 盛南伊擦干脸后要涂护肤品,伸去拿肌底液的手却被拦住。 男人猛地一拽,人撞进结实的胸膛中。 下一秒,铺天盖地的吻落下。 来得猝不及防,她几乎失去平衡,往后仰着朝洗手台倒去。 出于本能,她双手环住他的腰,才堪堪保持平衡。 这个吻和前几天的都不同,温柔、热烈、绵长。 盛南伊被吻得缺氧,大脑晕乎乎的,好似陷入柔软的云朵里,身体轻飘飘的,总感觉自己往下坠,拼命想要抓住些什么,双手越勒越紧。 女人柔软的身子瘫软如泥,傅承屹只觉下腹一紧。 一股亢奋在血液快速涌动,传至四肢百骸^ 傅承屹突然松开她。 又是猝不及防。 盛南伊抬起空茫的小脸,眨眨水汽氤氲的眸,嫣红饱满的唇瓣微张。 傅承屹眸色发暗,哑着嗓音,“盛南伊,你别勾我,我没那么好的定力。” 昨晚是没做几次,她就哭着喊着不要了。 结果一大清早就勾他? 体力这么快恢复好了? 从他眼里读出些不一样的内容,盛南伊恨不得拒之千里。 瞪他的那一眼又是生气又是嫌弃又是委屈又是羞怯,“明明是你先动的手!” 傅承屹一双桃花眼漾笑,俯身轻语,“要我负责?那我恭敬不如从命。” “大可不必。”盛南伊拒绝明确,“傅承屹,你别想太多,又不是传统社会,你情我愿的发生点什么很正常,走不到那一步。” 傅承屹故意忽略某些字眼,挑眉笑道,“我想多?确定?” 她点头。 “行。”傅承屹点点头,走出洗手间。 这个反应出人意料,却也让人喜出望外。 她冲完澡出来时,傅承屹还没走,拿着手机站在窗边打电话。 她从衣柜拿了身衣服去洗手间换,门还没关,某人如影随形。 “前几天还当着我的面直接换,今天在自己卧室反而不好意思了?”他凑她极近,低哑的调笑声让人直起鸡皮,“在熟悉的环境里,是不是格外害羞?” 盛南伊扬手便去打他,被傅承屹抓住手腕。 “看来还有力气,今晚继续?嗯?” “傅承屹,认清自己的定位,别太把自己当回事。” “是吗?”傅承屹漫不经心地应,修长好看的手指扯着领口,低声笑,“就怕有些人嘴硬,身体却太诚实。” 家居服不比正式衬衫,纽扣松散多了,随便一扯,扣子散开几颗。 纵横交错的牙印、吻痕、抓痕……就这么赤裸裸地呈现在白皙的皮肤上。 盛南伊呼吸一窒,跟着脸颊泛红。 傅承屹直接露出半个肩头。 杏眸死死盯着清晰可见的牙印上,女人茫然错愕。 牙印密密麻麻,有些结痂,有些鲜红。 盛南伊咬了咬唇,她没想到自己……习惯那么差。 更没想到会咬得那么用力。 要说那晚疯狂到失去神智,昨晚多少带了点报复的意思。 盛南伊现在的脸堪比打翻的调色盘,一会儿红一会儿白一会儿青。 傅承屹欣赏着她精彩纷呈的表情,谑笑道:“没想到几年过去,盛董玩得比原先还野,又会咬人又会挠人,还……” 羞愧难当,盛南伊猛地推开他,拿着衣服去了乐曦屋里换好,而后跑去餐厅。 因为昨天的事,吴妈没让家庭教师过来。 乐曦坐在餐椅上,正在看平板,听到声音回头对她甜甜一笑,“妈咪,早安~” 盛南伊眉头一挑,“早安宝贝,为什么突然喊我妈咪?” 话音刚落,平板里传来一道亢奋的嗓音,“姐,人家言情小说里宝贝都喊爸爸妈妈为爸比妈咪,你们也得紧跟潮流。” 盛南伊望着屏幕里明媚的一张脸,“郁宁晚?” 郁宁晚点头如捣蒜,还对她挑眉又眨眼,“姐,那什么,起挺晚的哈。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呵呵,懂了。” 她说着比了个“ok”的手势。 盛南伊差点两眼一闭背过去,冷着脸坐下来吃早餐。 傅承屹紧随其后出现,从屏幕里一晃而过。 一想起那晚被捆住手脚塞住嘴巴在书房待了大半夜,郁宁晚就有点打怵。 虽说傅承屹没对她做什么,事后也解释了个两三句,却没完全消除她的心理阴影。 出于存在但不多的礼貌,郁宁晚弱弱喊了声“姐夫”。 一声姐夫无形中拉近了两人距离。 傅承屹不仅回应了他,还紧靠乐曦,始终出现在视频画面中。 郁宁晚胆子大了起来,旺盛的八卦欲逼退苟延残喘的心理阴影。 她笑得很狗腿,“姐夫,那什么,你是不是应该感谢我? 要不是我那天给你投赞成票,你进展能这么顺利吗?” 傅承屹好说话地表示,“嗯,记你一功。” 郁宁晚眉飞色舞,“姐夫,口头感谢可配不上你的身份和身价。我上次说的阿本演唱会的门票……” “安排。” “谢谢姐夫,姐夫你人真好。” 忽又想起什么,郁宁晚笑容僵在脸上,“姐夫,阿本被爆料隐婚生子,他演唱会还能开吗? 不对,他不是你旗下的艺人么,怎么会被拉出来挡枪? 姐夫,这不会是你的手笔吧?虎毒还不食子呢,姐夫你怎么能这么做? 啊,我脆弱的小心灵受到了暴击,姐夫你今天必须给我个解释。 姐夫……” 悲愤凄凉的叫喊声戛然而止。 视频被挂断,平板被放回桌上。 对上乐曦茫然的目光,傅承屹神态自若,“古人教导我们,食不言寝不语,意思是吃饭睡觉应该专注,不要闲聊。” 乐曦无语,“可是爸比,我没有像你和妈咪一样赖床到十点钟才起耶,我现在也不需要吃饭啊。” 傅承屹呵呵一笑,“爸爸妈妈晚起,是因为在屋里有事要……” 正在喝粥的盛南伊重重咳嗽一声,给他一个眼神警告。 傅承屹立即改了口,“有事要说。” 乐曦眼神澄明,“古人不是教导你们食不言寝不语吗?爸比,你好像没有起到榜样的作用哦。” 小家伙说着抱着平板往客厅里走去。 盛南伊噗嗤一声笑出来。 傅承屹眉峰起皱,瞬间凌乱。 乐曦是踩着风火轮成长吗? 怎么中文水平和思维水平突飞猛进? 第252章 昨晚我看见爸爸去你房间了 盛南伊原本吃过早午饭要去公司。 回国这一月,简直是多事之秋,她一直没得闲。 傅承屹拦下她,理由是热度虽然降了,但记者不可能轻易放过,不宜露面。 这次新闻不比先前,盛南伊没坚持,居家办公。 开完视频会议,她下楼走走。 客厅的地毯上,一大一小,一躺一坐,沐在午后的暖光中,画面温馨美好。 傅承屹侧躺,姿态慵懒,拿一本书给乐曦读故事,嗓音温柔磁性。 乐曦在拼乐高,神情专注,连她下楼都没听到。 betty说乐曦是福利院最安静的孩子。 不是说她内向沉闷,而是容易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专注于手头的事。 画画可以连坐几小时不动。 拼乐高亦是如此。 她走到乐曦身边,小家伙毫无反应,估计傅承屹讲的故事也只是充当背景音。 盛南伊倒了杯水坐下来,盯着复杂的指示图,浅浅皱眉,“宝贝,这个会不会太复杂,你看得懂吗?” 包装盒上提示,建议年龄为16+。 可她再过半个多月才5周岁。 听到动静后视线一直追随她的男人抢先出声,“更难的都拼过。” 他微抬下巴,示意她看向身后。 气势恢宏的哈利波特大城堡,赫然放在玻璃展示柜中。 前几天她还没注意到,怎么就? “乐曦拼的?她自己拼的?”难掩惊诧。 城堡工程量大到不可思议。 别说小孩子,成年人也要拼个几天。 傅承屹合上书本坐起来,靠在沙发上,慵懒的嗓音说道:“我只教过她怎么看指示图。” 盛南伊眉头越蹙越紧,眸底涌出浓重的担忧,“我怎么听说小孩子过度开发智力不是什么好事。你是在拔苗助长吗?” 傅承屹低笑一声,把果盘往她面前推了推,递上小叉子,“乐曦是我女儿,智商高不正常吗?” 这话她不爱听,“她聪明的基因难道仅仅源自于你?我很笨么?” 傅承屹黑眸深深看她一眼,未置可否。 默默叉起蜜瓜放进自己嘴里,不紧不慢地咀嚼。 盛南伊直勾勾盯他,目光不善。 傅承屹薄唇轻启,“乐曦到点了,去外面玩一会儿,休息眼睛,让妈妈帮你拼几层。” 呵! 现场试她? 狗男人。 盛南伊可受不得激,撩起衬衫袖子开干。 这是个树屋,乐曦刚开始拼,仍处于搭建树干部分,积木颜色少,看起来毫无难度。 她随意扫了眼指示图开始拼。 进展十分顺利,没一会儿拼到第三层,像模像样。 只是……手里还剩三块积木无处安放。 她拼每一层前,提前把要用到的积木挑出来放在手里。 没道理会剩。 可比对图纸,没发现哪儿有问题啊。 余光偷偷瞥向某人。 那人正在玩手机,忽而莞尔。 笑声极轻,落在耳中却像千斤巨鼎,满是嘲弄。 她脸唰地一下红了,“你在笑我?” 傅承屹懒懒掀起眼皮看过来,薄唇微勾,“不是,我看这个表情包挺好笑,发你看看?” 叮咚一声,她收到了,没看。 有些沮丧地拆刚搭建的三层。 乐曦这么小的年纪都会拼的乐高,她不会…… 打击不是一点半点。 她泄气地道:“想笑吧就笑吧。” 挨打要立正,技不如人被取笑也应该。 傅承屹收敛笑意,一本正经地道:“盛董日理万机,哪有时间拼乐高,头一回手生也正常。” 盛南伊幽怨地看他一眼,没找到开玩笑的痕迹,正正脸色,“其实,我从小就没正儿八经地拼过。” 傅承屹点头,满脸诚恳,“嗯,成长环境不同,兴趣不同。你从小学艺术的时间更多,钢琴会弹,长笛会吹,小提琴又专业。” 眉眼蓦地舒展,清眸盛满晶亮,眼尾上挑,“我又不是真的笨。” 傅承屹立马应和,“自然。智力基因主要集中于x染色体,众所周知,女性有两条,男性仅一条,所以智力情况受母亲的影响更大。通常来说,母亲聪明,后代聪明的概率更大……” 盛南伊闻言,唇角止不住上扬,沾沾自喜的话尚未脱口,对面那人又道:“生男孩时更明显。如果生的是女孩,智力水平更趋向于父母智力平均值。” 面色一沉,手指僵硬地拆掉最后一块积木,扔在盘中。 盛南伊剐他一眼,“傅承屹,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难道她有拉低乐曦的智力水平吗? 有吗有吗有吗? 乐曦明明很聪明,这么复杂的指示图都能看得懂。 能看懂指示图的小家伙一溜烟儿跑进客厅,脑门沁出薄汗,拿起水壶咕咚咕咚喝了半瓶。 鸦黑睫羽眨巴眨巴,看向搭建的树屋,小眉头蹙起又松开,颇有几分不解。 “妈妈,你拼了吗?” 好像没什么进度。 “啊?”盛南伊佯装镇定,扯出纸巾给她擦汗,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不是喊妈咪嘛,怎么又改称呼了?” 小家伙放下水壶,有板有眼地道:“太幼稚。” 盛南伊忍俊不禁,“可你本来就是个小孩子啊。” 乐曦小脸正经,“我已经比那会大好多了……” 盛南伊:“……” 不就才三四个小时吗? 傅承屹接了个电话,眸色暗沉,打断母女两人的对话,“我有点急事要去处理。” 盛南伊巴不得他离开,好脾气地点头,“乐曦,跟爸爸拜拜~” 她最近太忙,不是每天都能准时下班与孩子共进晚餐。 有几次她回来时乐曦已经睡下了,连睡前故事都讲不成。 她决定今天陪孩子聊天拼乐高。 小家伙拼得很快,基本都是扫一眼指示图便了然于胸,记忆力惊人。 她又惊又喜,不吝夸赞。 小家伙冷不丁地道:“昨晚,我看见爸爸去你房间了。” 盛南伊心脏骤停:“啊?” 乐曦摸摸小鼻子,“你们在房间里好吵。” 盛南伊:“……” 那什么,她现在挖条地缝钻进去还来得及吗? 快四点钟了,阳光不盛,却滚烫炙热,要把她烤焦了。 灵魂出走只剩躯壳的盛南伊生无可恋地组织了半天语言,郑重地清了清嗓子,“宝贝,那个,其实……其实爸爸妈妈之间……” 为什么没有教人做父母的课程? 第253章 又见绑架案中熟悉的纹身 偌大的客厅出现长达几秒的安静。 就在盛南伊搜索枯肠想找个合适的词汇时,乐曦开口了。 小小手指捏紧拼图按到应有位置,奶声奶气的嗓音透出与年龄极不相符的冷静。 “没关系的,妈妈。你不用跟我解释,你们是你们,我是我。 小文老师说爸爸妈妈和孩子在家里都是独立的个体,都有选择自己生活方式的权利。 因为我还很小,你们会替我做选择,等我长大到可以自己选择的时候,你们就会让我自己去选。 可你们两个已经是长大了,可以自己选择。你们分开或者你们在一起,都不会影响对我的爱,是吗?” 事实虽然如此,可从一个不满五岁的小孩口中说出来,莫名让人心酸。 她的乐曦还那么小,却那么懂事。 懂事到令人心疼。 盛南伊胸腔被翻涌的情绪堵得牢牢的,沉默地点点头,摸着小家伙的脑袋,好久才憋出一句,“你这么小,怎么能理解这些话?” 乐曦又拼好一层,快速瞥一眼指示图。 脑袋上俩羊角辫儿随她侧目的动作摇摇晃晃,率真可爱。 说的话又很老成,“小孩子就一定听不懂吗?妈妈,我没有很无能哦,我跟小文老师打了七次游戏,她输五回了诶。” 小文是乐曦的家庭教师之一,也是乐曦最喜欢的老师没有之一。 小姑娘生性开朗,硕士在读,每周来的次数不多,却能在最短时间内和乐曦打成一片,经常被乐曦挂在嘴边。 身为父母看到孩子进步理应欣慰,盛南伊率先冒出来的念头却是苦楚。 她压抑着汹涌的情绪,“是你成长太快,妈妈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仿佛就在昨天,乐曦与她仍然相距千里。 仿佛就在昨天,乐曦刚离开福利院,对陌生环境怯懦羞涩。 仿佛就在昨天,乐曦哭着求她不要把她送回去。 一转眼,她却能看穿并宽解她的难言之隐。 可她依然是小小的奶奶的一个,爱穿公主裙,爱听故事,对世界懵懂好奇。 一时间,盛南伊心绪复杂。 —— 三月底,满城花开,风也浪漫。 两城交界,依山傍水,郁郁葱葱。 山野间的平地上,有一两米深的土坑。 方方正正,四周线条铲得笔直,宛若刀削,仿佛每一寸都经过精密测量。 高大冷峻的男人手里拿着一块雪白的手帕,仔细擦拭铁锹上的每一处。 嘈杂的脚步声过后,三个蒙面塞嘴被捆的男人被踢进他面前的土坑里,狼狈倒地。 三人犹如翻腾上岸的鱼,挣扎好半天,勉强站稳。 他们被蒙住双眼。 视觉上的缺失让其他感官更灵敏。 万籁俱寂时,春日的暖风都显得刺耳。 尤其那不时响起的“擦擦”声,分外骇人。 他们清楚自己坠落,却不清楚身处何地,用脚小心试探、丈量…… “啧……” 不轻不重的声音,吓得三人连忙收脚,呆若木鸡。 他们已经被折磨了将近一天一夜,身心俱疲,处于精神最脆弱的时刻,难免风声鹤唳。 男人终于把铁锹擦得干干净净,扔了手帕。 下一秒,铲起的土往坑里扬去。 一群黑色西装男沿着土坑围了一圈,却没有上前帮忙的意思。 他们清楚鬼七的职业习惯,最反感做事时别人插手。 他们也清楚鬼七还有职业怪癖,比如动手前后必须把工具擦得锃明瓦亮,不管是刀枪剑戟还是一把平平无奇的铁锹。 鬼七西装革履,戴小丑面具,顶一头五颜六色的小丑假发,搭配手上有条不紊的动作,整个人分裂得很。 暖风拂面,送来青草花香,混着泥土芬芳。 却充斥着浓重的死亡气息。 随着泥土飘洒,坑里三人显然意识到要被活埋,纷纷躲避,撞在一起。 惺惺相惜之后,紧紧贴靠在一起。 坑外,鬼七动作利索赏心悦目,把铁锹高高扬起。 坑内,土源源不断从高处倾洒,带了些上天馈送的意思。 很多人认为死亡最可怕。 三人却觉得在明知死亡就要降临却不知具体哪一秒降临最可怕。 譬如此刻,他们看不到听不到,对死亡的恐惧逐渐放大到极致。 偏偏土不紧不慢地铲下、扬起、落下,将这种折磨无限拉长。 哪怕想求个痛快,都只能发出微弱的“呜呜”声表示抗议。 铲土的人不为所动,像一具无情机器,不知疲惫、保持匀速。 三人一度怀疑真的只是机器在操作。 坑慢慢被填到一半,又填至胸口。 窒息感愈发强烈,对死亡的恐惧达到巅峰。 三人面如土色,疯狂扭动身躯,发出“呜呜”声。 此时,一道阴森恐怖的声音响起,“这里青山绿水,是个绝佳的风水宝地。老子今天心情好,你们三人中有一人能活,谁想?” 谁又不想? “呜呜”的喊声一声盖过一声。 三人努力仰头,都想被率先看到。 鬼七招手,示意保镖给三人摘下蒙眼黑布和堵嘴毛巾。 刺目的光让三人不约而同闭了眼,又在恍恍惚惚中分辨出对方。 紧接着看到头顶黑压压的黑衣男人,统一戴着狼头面具,遮云蔽日,恐怖极了。 隐隐约约还看到一头彩虹假发,正在下最后通牒:“谁先交代?我不喜欢重复第三遍。” 嗓音冰冷刺骨。 三人交换眼神,选择沉默。 铲土声再度响起,泥土纷纷扬扬洒落。 小丑动作依然不紧不慢,滑稽面具下,瞳孔漆黑,充满阴狠毒辣。 坑内三人各怀心思。 最左侧瘦猴一样的男人布满惊骇的眼底骤然闪过一抹精光,突然开口:“我交代!我全交代!各位老板,我没说谎,我真的只是一个小记者,拿钱办事,是我旁边的李鹤让我去偷拍的!” 最中间的李鹤满脸挂彩,疲惫不堪,却一记利眸扫过去,“杨牧,你敢出卖老子,不想活了?” 自天而降的土正中面门,他啐了一口,意识到什么,慌张无措,“大哥,我也交代,苏锋才是主使!” …… 不远处的独栋小楼中,男人慵懒闲适,坐在大屏幕前。 清俊面容不似往常波澜不惊,半眯的桃花眼逐渐透出一股狠戾。 不一会儿,屏幕黑掉。 程斌长腿阔步而入,“傅总,苏锋在坑内咬舌自尽,不过被救下来了,我们发现了这个。” 傅承屹接过手机,瞳孔骤缩。 男人右臂上纹着一个熟悉的图案:外围圆圈,内嵌六芒星。 与盛南伊绑架案中那两个看守的人图案一致! 第254章 你有没有听过杀人网站 乔雅昕右臂上也有此图案。 当时以此为线索调查了好一阵儿。 最终,两人被发现沉尸河中,线索中断。 他也束手无策。 没想到线索重现。 顷刻间,一股冷寒从体内冒出,快速游蹿至血液中。 程斌看着脸色一寸寸冷沉下来的傅承屹,脊背微僵,“傅总?” 傅承屹周身气息凛冽,“我亲自去问。” 程斌连忙递上资料—— 苏锋,34岁,未婚,砚城人。毕业于砚大传媒系,后从事传媒工作。3年前创立《风语》杂志。 资料约莫有十几张,详细介绍了苏锋的家庭环境、在校情况、感情经历及工作履历。 程斌翻看大半天,没发现异常。 傅承屹冷冷扫了几眼,迈开长腿。 空旷昏暗的地下室,只有一把椅子,上面绑着苏锋。 纱布从舌根绕过,将脸缠了几圈。 血色弥漫,染红纱布。 其他地方没有明显伤痕,面色却苍白如纸。 耷拉着脑袋,整个人散发出人之将死的颓败腐朽气息。 听见低沉有力的脚步声,苏锋缓缓抬头,撞入傅承屹的视线中。 他犀利冷沉的黑瞳,宛若万丈悬崖下的幽潭,深不见底,顿生寒意。 他很久没见过这么阴森、狠戾、充满审视的一双眼。 瞬间又想起那个人。 他竭力保持镇定。 傅承屹与他对视。 与先前坑内三人狗咬狗时的旺盛求生欲截然不同,傅承屹从苏锋眼里看到了大义凛然的壮烈,也看到了不加掩饰的鄙夷与释然。 冷冽阴戾的目光从他身上掠过,傅承屹言简意赅,“问你几个问题,摇头或点头。” 有咬舌自尽的前科,鬼七把他一颗脑袋缠得像个木乃伊。 哈喇子混着血水染红了纱布。 苏锋不屑侧过脑袋。 程斌眼疾手快,冷硬地掰过他的脖子,让他面对傅承屹。 傅承屹居高临下地睨着他,墨色衬衫挺括,被刺眼的灯光刻出冷硬的线条。 利眸如鹰似隼,薄唇轻启,“针对的是盛南伊?” 苏锋毫无反应。 程斌见他不识相就要挥拳给个教训,被傅承屹一记冷眼拦下。 “要她死?” 苏锋依然未作反应,一双眼仿若死水,无波无澜。 “前阵子那些传闻与你有关?” 房间陷入一片死寂。 “你效命于杀手组织,纹身是统一标志。” 最后一句是陈述句。 话落,苏锋眼底飞快地划过一丝什么,转瞬即逝。 傅承屹看向程斌,声线冷冽,“交给警方,就说盛南伊去年的绑架案有了新进展,让他们跟进。” 程斌稍有迟疑。 他一直死死盯着苏锋,没见他给过反应,这就结束了? 但他一向唯傅承屹马首是瞻,立马派人把苏锋押去警局。 其实他清楚,傅总亲自出马也不见得能问出点什么。 鬼七出面,能问出的早就问到了,问不出的那就是死也不肯吐。 这个苏锋,真的死也不肯吐? 为了什么? —— 日光消退,暖风转凉。 白炽灯下,男人长腿交叠坐在单人沙发上。 修长的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沙发扶手。 英俊绝美的脸庞阴霾遍布,眸色格外幽冷。 半晌后,他吩咐道:“让赵队盯紧苏锋,不要再出岔子。” 程斌神情严肃,“会单独关押,由鬼七亲自挑的人看守”。 傅承屹点头,又道:“乔家、凌家、盛家,派人盯紧了。还有,派我们的人暗中保护盛南伊和乐曦。” 程斌讶然。 除了自己人,谁都不清楚傅承屹暗中训练过一批人,此前几乎没有派上过用场。 看来事态严重了。 程斌敛容屏气,从头到尾思考这件事。 靠在沙发上的男人,墨色衬衫解开两颗纽扣,看似慵懒闲散。 明亮的光线掠过他棱角分明的脸,也清冷了几分。 他双目半阖,长睫如墨,轮廓线条尤为冷硬。 俊朗的眉宇起了浅浅的褶皱,傅承屹突然问:“程斌,你有没有听过杀人网站?” 程斌眉间皱成川字。 怎么一会儿杀手组织,一会儿杀人网站,这事有那么复杂? 傅承屹双手交叉,“我在洛杉矶时看过一本小说,男主角通过一个运作逻辑简单的杀人网站构建起庞大的暗黑帝国,进而操纵整个国家。” 程斌难以置信,“啊这……现实操作难度太大。” 傅承屹低眸看向左手无名指的纹身,慢慢摩挲,“也不是没有可能。将想要杀掉的人登记在网站时,也会完全暴露个人隐私和致命弱点。有人帮你杀人,同时也受制于人,互相牵制,环环相扣……” 他声线清冷,语气却淡。 程斌却听得毛骨悚然,“那乔、乔小姐……” “执念害人。”傅承屹薄唇抿出冷意,顿了片刻,“我明天回瑾市。” 他自诩能看穿别人,到头来却发现从来连身边人都没有真正了解过。 荒谬! —— 银色跑车在路上疾驰,犹如闪电,冲破暮色。 突然,车子急停在路边,车胎下方卷起滚滚浓烟。 方向盘上的手握得很用力,手背青筋贲张凸显。 车厢内呼吸紊乱。 傅承屹缓了一会儿,才一脚油门踩下去。 银色跑车重新汇入车流,消失在渐浓的夜色中。 —— 半夜十一点,盛南伊仍辗转反侧。 最近事多,她倒也没失眠过,可能…… 没什么可能,失眠本就是她的人生常态。 盛南伊不想为难自己,起床在房间走了走,用唱片机播放小提琴曲。 还给自己开了瓶红酒。 微醺时,门被敲响。 她端着酒杯前去开门。 再熟悉不过的面孔。 不受欢迎的面孔,她立马关门,人却挤了进来。 傅承屹低笑一声,“防我?” 她没有锁门习惯,吴妈说车祸后她情绪经常不稳,需要帮助。 “你倒有自知之明。”杏眸怒瞪。 殊不知深更半夜,她染上酒意的眸瞪着人家时,就像鱼钩上的饵,就像吊在狼群上方的肉。 傅承屹幽瞳一暗,从她手里夺过酒杯一饮而尽,微突的喉结上下滚动,不轻不重的吞咽声,在静谧的夜里倍显暧昧。 意味深长的目光扫过她的唇,薄唇微勾,“好喝。” 他撩开长腿,走向茶几,又倒一杯吞下。 盛南伊不悦,“傅承屹。” 傅承屹放下杯子,直起腰背,看向她的眼睛,声线低哑,“睡不着?是因为我吗?” 他离开后,没给她打过电话,也没给她发过消息。 盛南伊呼吸停顿半秒,镇定自若地盯着他冷笑,“半分钟前,我刚夸过你有自知之明。” 她穿着长袖真丝睡裙,遮得严严实实。 傅承屹却透过这层薄如蝉翼的真丝,看到了里面的丰富旖旎。 唇畔勾起玩味笑意,黑瞳深邃迷人,“男人嘛,禁不禁得夸不重要,重要的是禁不禁得……” 长指不轻不重地拨了下她领口的蕾丝,不紧不慢地吐出两个字—— 第255章 脚踩着十几条人命一步步走向你,已经没了退路 “诱惑。” 他将这两个字咬得很轻,很暧昧。 像烟火在天空炸响后散落的声音,总能让人联想到它曾绚烂半空的模样。 盛南伊气恼,却不反感。 他刚沐浴过,身上气息清冽…… 不对。 “你抽烟了?”盛南伊忽而拧眉。 傅承屹不抽烟,不嗜酒,不染任何恶习。 她从没见过他抽烟。 定是遇到什么事了。 能烦心到让他抽烟纾解郁结的事,必然不会是公司的事。 他回国后压根没回过瑾市,没去过公司。 那就只剩下……她的事了。 盛南伊有点费解,轻声问道:“这件事就这么棘手?” 新闻不是压下来了吗? 他说要走诉讼,那不是很简单? 明目张胆地得罪到他们两人头上,那可恨的偷拍贼不死也要脱层皮。 小菜一碟而已。 傅承屹像是没听到她的话,自顾自地调查起烟味起源。 睡衣是刚换的,从头到脚刚洗过,牙也刷了,没道理能闻到。 他腌入味了? 还是她是狗鼻子? 傅承屹阔步向前,坐进沙发里,又倒了杯酒,喝下去。 吞咽声在静谧的夜晚格外明显。 盛南伊禁不住盯着他瞧。 单论颜值,在她这里没人能比得上傅承屹。 不管是那年机场一见倾心的初见,还是此刻没有丝毫造型加持过的家居慵懒范儿。 他五官深邃立体,轮廓分明,精致中带着一股勾人的凌厉劲儿,挺叫人欲罢不能的。 浑身又散出清冷疏离感,清绝出尘,堪称高岭之花。 啊不是,高岭之草。 她当时一心想要拉他堕凡尘。 现在…… 当傅承屹用那双好看的桃花眼向她看来时,盛南伊悔不当初,连忙去把唱片机关了。 正在播放的是小提琴演奏的《a time for us》。 电影《罗密欧与朱丽叶》的插曲。 罗密欧与朱丽叶,呵呵,内涵什么?合适吗? “不棘手。” 傅承屹突兀开口,回答她的问题。 “盛南伊,以后我会保护好你。” 语气沉稳,带着坚定不移又孤注一掷的决心。 每每回想起烂尾楼的那一幕,他的慌乱与愤懑便难以抑制。 全身血液一阵激荡。 他原本是可以阻止这一切的。 真的可以。 心疼与悔恨在这刻达到顶峰,傅承屹一仰头,把半瓶酒全部喝光。 盛南伊一脸莫名。 似乎觉察到什么,又似乎只是错觉。 他现在很痛苦? 痛苦干嘛要喝她的酒? 知不知道这瓶酒很贵? 用她昂贵无比的酒消与她何干的愁,缺不缺德? 傅承屹骤然回眸。 漆黑的眼瞳深深凝着她,深邃如月夜。 心脏不知怎么的,突突跳了起来。 盛南伊不动声色地摸摸头发,淡声道:“酒也喝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傅承屹上前抱住她,低哑磁性的嗓音缓缓说道:“伊伊,我想留下。” “别得……”盛南伊想让他别得寸进尺,想起昨晚他的言论,耳根发红,连忙改了说辞,“了便宜还卖乖,喝光我的酒都没收你钱。” “我都免费给你睡了,喝你半瓶酒还要收费,你是盛扒皮?” 傅承屹贴在她耳根笑,笑得她直起鸡皮疙瘩,慌忙推他。 “我不碰你。”他承诺。 “呵——”她不信。 “真的,我发誓。” 指腹微微擦过她的脸颊,傅承屹做发誓状。 低垂的眼眸,盛满认真与柔情,惹人沦陷。 不听不看不说,盛南伊当即转身。 不知是他今晚太啰嗦,还是什么别的情绪在深夜更易涌动,也便默认了他留宿。 只是坚守最后的底线,“不准睡我床上。” 傅承屹爽快地道:“那我睡沙发。” 卧室旋即暗下来。 过了一会儿,盛南伊说道:“被子可能被吴妈收拾到衣柜下面,你自己找。” 沙发上只有一条薄毯,这个季节只盖这么点搞不好会感冒。 他免疫力又差,可别再趁机赖上她。 “我没事。”傅承屹低沉的声线划破暗夜的安宁,“盛南伊,你不觉得解决目前处境最好的方法是复婚吗?” 他需要一个全方位保护她又不会被反感的法子。 他再也无法接受将她置于危险境地。 “不觉得。”盛南伊回绝得干脆冷硬。 “你明明就很能接受我。” 盛南伊笑了,“人如果只因贪图身体欢愉就决定一辈子,和动物又有什么区别?” 傅承屹沉默片刻,调整了呼吸才道:“你敢说你不喜欢我吗?” 盛南伊没有直接回应他的问题,只道:“现在宣布复婚或许能压制新闻发酵,对乐曦最好不过。 可是连乐曦都清楚,我们三个都是独立的个体,没必要捆绑在一起。 我们对孩子有亏欠,想要倾其所有去补偿,但这并不意味着我要牺牲自己去给她一个表面上幸福的家庭,这对我们三个都不公平。” “为什么是牺牲?你敢说你的心里没有我?”傅承屹不死心地又问一遍。 “傅承屹,我们两人互为杀父仇人的后代。我们之间隔着十几条人命,隔着血海深仇。我们的相遇本身就是个错误,再继续只会延续错误。” 傅承屹嗤笑一声,在黑暗中尤为讽刺。 她不仅否认他们的过去和现在,也否认他们的未来。 盛南伊上床后便戴上眼罩,什么都看不到,更容易吐露心声。 “傅承屹,我是她的亲生女儿,我不信你能做到完全不在乎。 总有那么一个瞬间,你可能在我身上看到他的影子,这对你对我都很残忍。” 他现在的执着不过也是爱而不得。 就像她当初不肯放手一样。 与其等到被厌弃被放弃,她宁愿没有开始。 “我不会。”黑暗中低哑的声音尤为坚定、沉重,他一字一句地道,“因为我脚踩着十几条人命,一步一步走向你,我没有退路。盛南伊,我不会再放弃。” 胸口猛地一缩,疼得厉害。 她试图说些反驳的话,却怎么都说不出。 一团棉花塞在喉咙口,堵得难受。 她想起他那天说过—— 【伊伊,我们之间最艰难的一步,便是我走向你的那一步】 【这一步我迈了七年多。】 七年,脚踩十几条人命,迈出这一步。 她无法质疑他的决心,却也没有接受的勇气。 过了一会儿,她问他:“傅承屹,你为什么长期入睡困难?” 他回得很简洁,“痛苦使人清醒。” 盛南伊没有继续追问。 这个答案,她再清楚不过。 他们的问题一日得不到解决,就会继续折磨两人,就会将此般沉默的夜拉得无限漫长,全是折磨。 又过一会儿,盛南伊忍不住道:“傅承屹,你能不能回你那边睡,你吵得我睡不着。” 沙发上的男人在幽暗中苦涩,“我没有说话,也没有乱动,如何吵你?总不能是你不喜欢我的时候,我连呼吸都有罪吧?” 第256章 天空很蓝,云也很白,我很想你 盛南伊:“……” 她有这么无理取闹吗? 红唇抿成一条直线,盛南伊比黑暗更沉默。 非要闹是吧? 自己闹去吧。 沙发那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他起来了,他倒水了,他朝她走来了,他打开了床头灯…… 他还说:“睡不着就起来吃药。” 戴着眼罩的脸上没有多余表情,“不吃。” “睡不着也不能干熬,真当自己很年轻,熬夜通宵第二天依然精神抖擞活力四射?我看过了,你吃的那些助眠的药物副作用比较小,忽略不记……” 喝过酒的缘故,嗓音格外醇厚,语调舒缓,流淌在静谧的夜晚,是种奢侈的享受。 她却有些气急败坏,“我说了不吃,为什么一定要逼我?你知不知道,我最讨厌的就是吃药!” 从那年车祸后,她的药就没断过。 消炎的、止痛的、安眠的、抗抑郁的、抗焦虑的……按筐计算。 吃得她的嘴巴、她的血液、她的人生都是苦的。 真丝眼罩遮住半边脸,他看不到她真实的表情。 而她也看不到他攥着水杯的手倏然收紧。 水杯隐约出现裂痕,有丝丝缕缕的水渗出。 眸底痛色弥漫,傅承屹努力压制下涌动的情绪,艰难扯唇,“好,不逼你,睡前别想太多,放空心思。你要觉得我吵你睡觉,我就去门外待着。” 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不敢逼太紧又不敢放太松的起点。 谁知下一秒,盛南伊不耐烦地翻了个身,“傅承屹,你话怎么这么多,还让不让人睡了?” 人生的大起大落不过如此。 傅承屹低眸凝着蜷缩在被子里的女人,轻笑,“你的意思是我能睡屋里?” “随便。” “随便的话,那我就睡在你身边了。” 傅承屹没给她拒绝的机会,三步并作两步上了床,把她圈在怀里。 盛南伊不是特别喜欢,也不是特别反感,保持背对他的姿势。 性子强硬,脾气执拗,身子却软得一塌糊涂。 他贪恋地感受她的娇软。 一想起她危如累卵,本该欢喜的心又生生裂开口子,丝丝缕缕的疼痛逐渐占据感知。 他刻意压低嗓音,“盛南伊,晚安。” 自首次道过晚安后,傅承屹一直坚持,有时是语音条,有时是文字。 可能前几晚也说过,只是当时她累得睡过去了。 第一次以清醒的状态被抱在怀中听他道晚安,感受多少有点不同。 身体好像有某处突然变得柔软。 然而在下一秒又僵硬了。 那人贴在耳边说道:“盛南伊,我爱你。” 他先前也说过,没这么郑重其事,也不是在日常时刻。 她心神微动,很想说些什么,怎奈酒劲儿上来了,从昏昏欲睡到入睡用了不过十秒。 早上被闹钟吵醒时,床上只有她一人。 关掉闹钟,打开手机,看到傅承屹的消息:【有事回瑾市,记得想我。】 盛南伊不以为意地撇撇嘴。 她为什么要想他? 赖床时,脑海中隐隐约约闪过一些画面。 好像傅承屹昨晚说了挺多,可她想不起来了。 —— 时隔一天去公司,不见异常,处处异常。 所到之处,员工各就其位、各安其事,可用鸦雀无声、落针可闻来形容。 小赵前来汇报,眼睛往前不敢直视她。 小董倒是敢看,还左看右看生怕遗漏细节,然后一脸花痴笑,等她要问什么又捂脸跑了。 例行会议上,汇报的高层各个嘴巴安了马达,硬生生把俩小时的会议缩减到一半。 …… 八卦之心人皆有之,别说是她了,哪怕首脑绯闻,也逃不过茶余饭后谈资的命运。 以往绯闻缠身,她浑不在意。 可这次到底不是什么光彩事,这个流量她婉拒了哈。 她在公司度过了无比漫长的一个上午。 午饭时,傅承屹打来电话。 她兴致缺缺地嚼着龙井虾仁,“干嘛?” “想你了。” “……” “盛南伊,我爱你。” “咳咳……” 盛南伊捶胸顿足地咳了好久,才把呛进嗓子眼的虾仁咳出来。 很好,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就是不知道今天要是呛死了,该找厨师还是傅承屹索命。 那边,男人一直念念有词,连海姆立克急救法都科普上了。 她都怀疑再不回他,急救团队就要入场了。 盛南伊喝口水压压惊,“呛了下,没事了。” “伊伊,你是喜欢我直接一点还是委婉一点?” “……” 现在说这个合适吗? “或者我该问,你是喜欢我表达含蓄行动直接,还是喜欢我表达和行动都直接?” “……” 她能不选吗? 盛南伊生无可恋地把龙井虾仁推到一边,眼不见心不烦。 抱着水杯咕咚咕咚。 傅承屹嗓音含笑,笑意却不达眼底,黑眸雾气缭绕。 盛南伊睡着后,他连夜赶回鹿苑,拆看乔雅昕折的千纸鹤。 那是少女全部的心思,好的坏的,宣之于口的秘而不宣的—— 【他并不爱她吧?她送礼物,他也无动于衷。她主动献吻,他也面无表情。承屹为什么要跟她在一起?感恩盛家?】 【今天扬眉吐气,给了盛南伊致命一击。我问她傅承屹有跟你说过“我爱你”吗?盛南伊竟然愣了几秒后才发飙。我就知道他对她没有感情,迫于压力才交往。她堂堂砚城第一名媛,在他眼里也没什么特别的,而我与他……回忆都那么多。承屹,我还能等,我也会等。】 【盛南伊醒了!我知道承屹恨透了盛家,恨透了盛南伊,可我还是好担心,我再也无法忍受她对他的一再纠缠。幸好承屹听说我摔倒进了医院第一时间赶过来,他在乎我远远胜过她。感恩上苍记得我多年的付出与坚持……】 【他说以后拒绝出席盛南伊在的会议与宴会,他说这话时平静如常,我却看到他眼底的厌恶与憎恨。真好。承屹,就让我陪你重登巅峰,共享荣光。】 …… 他试图从千纸鹤中找出杀人网站的蛛丝马迹,却如大海捞针。 千纸鹤实在太多,又不方便给别人看。 但他并非一无所获。 哪怕站在乔雅昕角度,他对盛南伊的感情也足够藏形匿影。 他想起去年被隔离在鹿苑,她问他“你爱我吗”,他没回答,她默默离开。 那天也是他们感情路上的重要分水岭。 万事开头难。 好在难关已过,他可以肆无忌惮,“盛南伊,今天瑾市的天空很蓝,云也很白,阳光温暖,山林青翠。 大黄从我身上嗅到了你的气息,很兴奋,我想,它也在想你……” 突然发现,有些话他从来不说,是不习惯,不是不会。 倘若盛南伊想听,他也能说,还能说得动听。 傅承屹坐进驾驶座,发动、上路。 窗外风景快速更迭,他断断续续地说了许多。 今年的三月,似乎格外醉人。 到处春意盎然,一片蓬勃生机。 盛南伊又去倒了一杯水,手机放在桌上。 他声音不大,她听得有一句没一句。 盛南伊察觉到傅承屹要煲电话粥的意图,不是很能接受,问:“你在路上?” “嗯,现在要去公司。” 盛南伊微笑,“那你专心开车,再见!” 对方挂得果断,傅承屹唇角上扬。 啧,居然都会关心他开车是否安全了。 进步神速。 —— 下午两点,盛南伊站在落地窗前伸了个懒腰。 电话响起,和筱莹的笑声传来,“宝儿,又在偷懒呢!” 盛南伊攥着手机往门口张望,未见异常,笑道:“你在哪儿?” “l·m,小董正在给你买下午茶,说你下午没会,出来坐坐?” “好。” 盛南伊进咖啡厅时,和筱莹已经点好茶点了。 几天不见,和筱莹又胖了些,笑起来都浅浅的双下巴。 这是她的死穴。 盛南伊没敢打趣,瞥一眼她面前的焦糖玛奇朵,揶揄道:“怀孕少喝咖啡。” 和筱莹不甘落后,挑挑眉,“咖啡没事,不喝酒就成。” 盛南伊知道她在内涵自己,却也没底气硬怼,“我那是……不知道自己怀孕。” 刚接手公司那会,她憋着一口气,应酬时难免要喝酒,还醉过几回。 后来又出了次小车祸,查出怀孕,也借由意外戒了酒。 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她又问:“婚礼准备得怎么样了?” 和筱莹一听就头大,“你别哪壶不开提哪壶。” 于是乎,接下来二十分钟和筱莹疯狂吐槽陆斳珩对婚礼的上心,事无巨细,吹毛求疵,令人发指。 可她吐槽时笑眼弯弯,完全沉浸在幸福中的模样。 突然,一道尖锐的嗓音响起,“莹莹姐,美丽的准新娘,祝你这次婚礼比上次办得更强!” 一个白色网球装的女孩上前,青春气息瞬间扑面。 和筱莹笑容僵在脸上,“常蕾,你说你一好好的孩子,为什么偏偏长张嘴?” 常蕾明媚娇憨的脸上盈着笑,露出两颗可爱的小虎牙,“莹莹姐,人家真心祝福你嘛,你知道的我一向真人不说假话。” 和筱莹腹诽:孩子能活到现在没被打死也是不容易。 常蕾自顾自说着,一扭头看到盛南伊,像发现了新大陆,“我的天,伊伊姐?是真人吧?几百个记者没逮到的人,我就这么直接遇上了?难怪星座运势说我今天出门能遇贵人……” 和筱莹猛使眼色,见她不为所动,只能好心提醒,“那你的星座运势有没有告诉你必须低调行事,否则水逆。” 常蕾后知后觉,望着四周投来的目光,吐吐舌头,屁颠屁颠上前,晃晃盛南伊胳膊,“伊伊姐大人有大量,自然不会跟妹妹计较。何况……” 她顿了顿,冲盛南伊眨眼,“姐姐有当代大卫在旁,岂会把我这个小喽啰放在心上。又幸福了姐!” 门口有人招呼,常蕾摆摆手,“姐姐们,婚礼见!” 和筱莹左眼皮跳跳,干笑两声,“呵呵,这丫头……” 煽风又点火,现在一溜烟儿跑了,让她一个孕妇收拾残局,合适吗? 她抿了口咖啡,“伊伊,你别生气,蕾蕾心直口快,说话做事不经脑子……” “嗯。”浑不在意的口吻。 和筱莹却噗嗤一声笑了。 盛南伊蹙眉,“好笑?” 和筱莹一本正经,“我只是想起一些开心的事。” 盛南伊给她一记“最好是这样”的眼神。 和筱莹眼神坚定,“我马上结婚了,不该开心吗?” 说完笑容便淡了,托着腮,慢吞吞地道:“都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真没想到我还会跳第二回,而且还是双重身份。伊伊,你说我会是一个好母亲吗?” 这话真是问对人了。 她能知道? 盛南伊眸光微闪,心绪复杂。 和筱莹拿小勺子搅拌着咖啡,视线逐渐失焦,“我永远不会忘记那个冬天的雨夜,我穿着单薄的衣服,被和家人赶出门。他们明明拿到亲缘鉴定书了,为什么不肯承认我呢? 我妈带我走的时候,我以为她是我此后唯一的依靠。可我洗完澡出来,房间却是空空的,原来她已经和那个男的搞上了,就那么迫不及待……” 她声线稳定温和,笑容潋滟。 盛南伊想起风雨中摇曳的百合花,有种为她遮风避雨的冲动。 长长的眼睫上有晶莹闪烁,她随意抬手抹去,语调不疾不徐,“有时候我也无法界定对她的感情,应该爱她还是恨她。养儿方知父母恩,我终究还是理解她了。她坚定、聪明,知道想要什么,也知道怎么得到。开局一把烂牌,她却打得很漂亮。” 盛南伊无法否认。 和筱莹母亲唐青青四段婚姻,一次比一次嫁得好,最终迈入砚城四大家族之一凌家的门槛,并稳坐凌家太太宝座数年。 如果阶级跃升就是她想要的,她确实完成得很漂亮。 “可能她觉得只有自己足够强大,我才能得到庇护吧。我虽不是凌家正儿八经的小姐,但总归顶着凌家光环,也没人会当面欺辱我,也不会再在冬天的雨夜被赶出门了。” “筱莹……” 知她一路走来艰辛,盛南伊握住她的手。 和筱莹反而拍拍她的手,眼里水汽散去,“嗐,我没事,就是怀孕了感慨会比较多。我现在好得很,马上就是陆家三少奶奶了,谁还敢欺负到陆家人? 我和陆斳珩也好得很,就是有点后悔当初嫁给陆晨飞。你说我那会儿脑子是不是糊涂了,精挑细选居然嫁了个烂人。” 提到这个名字,盛南伊牙都痒了,冷哼一声,“好端端提他做什么?” “不想提,却又是不争的事实。”和筱莹叹气,摸摸尚不明显的肚子,眉眼凝起些许愁绪,“伊伊,怀孕是挺神奇的,孩子在我肚子里一点点长大,我母性大发,居然已经开始头疼她以后因我之前的婚姻被讨论了。” 盛南伊不解地问,“为什么?” 和筱莹有些惆怅,“虽然他出轨在前,但当初闹得太难堪。唉,我前二十几年活得难堪也就罢了,却不想孩子从小也被人指指点点,谁不想孩子在清清白白的环境中长大啊!” 谁不想孩子在清清白白的环境中长大…… 盛南伊回家路上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第257章 盛乐曦,没人要的野孩子,见不得光的私生女 回到家,盛南伊遇到走出客厅的苏漫。 她是盛南伊的心理医生,也是乐曦家庭教师小文的导师。 盛南伊诧异中略带不自然,还是邀请她去长椅那儿坐。 苏漫一眼看穿她的心事,笑容清浅,“别担心,我不是来逮你做心理辅导的。” 盛南伊闻言更不放心了。 不是来找她那就是来找乐曦。 今天并不是苏漫亲自上门观察辅导乐曦的日子。 乐曦有好几个家庭教师。 说是家庭教师,其实基本都是幼儿心理方面的专家,小文是苏漫带的研究生。 这些人轮流陪同乐曦,一方面观察她的行为,一方面也寓教于乐,加深她对外界的了解,减少乐曦面对陌生人和事的心理障碍。 苏漫坦言,“小文说乐曦这几天比较沉默,和她聊天都少了。我不确定是不是这件事对她有所影响,下午有空过来看看。” 一阵风过,发丝在风中轻扬,盛南伊眼底划过一抹惊慌,“结果呢?” 苏漫轻轻摇头,“没问出。这孩子内心防御机制比较强大,知道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不愧是你女儿。” “要进行心理干预吗?” “不着急,再观察一段时间。你也不必过于担心,乐曦正处于一个快速成长阶段,接受的信息杂乱繁多,偶尔产生困扰也很正常。” 苏漫说着看向盛南伊,她正沉默地凝望远处,温和地笑笑,“你最近怎么样?回来后这么忙,也不来我这里,药按时吃了吗?” 黄昏的光线落在院中,角落里的垂丝海棠红晕闪烁,像孩童的笑脸,梦幻美好。 她静静注目,嗓音温柔,“在戒,有两个月没吃了。” 苏漫眸底有暖意漾出,柔和美好,笑弧一再放大,“那我能问问你,帮你戒掉药物依赖的又是一种什么依赖吗?” 闻言,盛南伊一怔。 漫天晚霞映在眼底,流光溢彩。 叫人分不清这份唯美来自云霞还是她。 顿了片刻,她眨眨眼,澄澈的清眸有迷茫初显,状似平静的嗓音微微打颤,“一定是依赖吗?” 她戒掉药物依赖是因为产生了另一种依赖? 那要怎么证明新的依赖好过旧的依赖? 苏漫将她细微的表情动作尽收眼底,了然地笑笑,“依赖没什么不好。” “有什么好?” 这些年,她努力戒掉依赖,想成为独当一面的大人,勇敢冲锋,护住还能维护的:盛南赫、盛家的家业、盛家的名声、乐曦、她所剩无几的尊严…… 可苏漫却说依赖没什么不好。 “依赖是正常的心理状态。人类先天需要依赖空气、阳光、水、食物才能存活,也对会绿树、鲜花、小草、美食、情感、自由等美好有本能的追求和依赖。 你仔细想想,当你出现焦虑症状快要控制不住时,是什么行为或是心理给你力量,帮你压制住了?” 她看向天边,夕阳洒下万丈光芒,美不胜收。 光芒刺眼,她微微眯了下眸子,一张脸骤然出现—— 那人紧紧抱住她,是她挣脱不了的力量; 那人说试一试,万一他比药有用呢; 那人说他踩着十几条人命,用七年时间迈出这一步; …… 一直以来故意忽略掉的那些话,在不知不觉中牢记。 胸膛震荡,起伏明显。 她迷茫地垂眸,摩挲着右手无名指。 纹身早已淡得难以察觉。 她声音很小,“万一是不该依赖的呢?” 苏漫温柔地看着她,嗓音柔和,眼神坚定,“不知道,因为这条路是你自己的人生路,不是门口的大马路人人都知道终点在哪儿。这条路,只有你亲自走过后才知道路的尽头是什么。 可我们不能因为前途未卜就止步不前。南伊,你需要的是什么,你自己最清楚,不是吗?” 鸦黑的睫羽重重震颤,似乎荡去眸中浓雾。 苏漫笑着拍拍她的手。 像母亲的手,温暖柔软,却也有力。 盛南伊看着她,没说什么,只是笑了笑。 苏漫前脚离开,后脚乐曦跑出来抱着她。 与此同时,傅承屹发来微信——【夕阳很美。】 附带一张照片,拍摄于落地窗前。 不同于砚城此刻夕阳的壮阔瑰丽,瑾市的云霞似乎多了几分柔情与缱绻。 盛南伊拿着手机看了许久。 —— 次日上午,盛南伊要去开会,比往常出门要晚。 小文已经带乐曦去小区儿童游乐区玩了。 盛和天际主打一个拎包入住、舒心自在,在装修和布局上格外用心。 儿童游乐区很大,设施应有尽有。 陪玩人员也有聊天区,长椅设在中心区域,方便观察各个方向的孩子。 乐曦正和一个头顶一撮毛的小男孩在玩滑梯。 她一向文静,动作不紧不慢。 头顶一撮毛的小男孩爬上滑梯,走到平台区,“砰”地一下撞开她,抢在前面。 乐曦抓住平台上的扶手,身子晃了晃,没有摔倒。 她声线偏软,眼神却很坚定,“游宝,你刚刚撞我了,应该跟我道歉。” 叫游宝的小男孩斜她一眼,“呲溜”一下滑下去,一撮毛在风中扬起,张扬无比。 “我爸说了,挡我者死!你挡我路,我撞你怎么了?” 乐曦个子小小,人都没有滑梯扶手高,只能从栏杆缝隙中看他,目光炯炯,“你这个行为就是不对的。我们玩游戏要遵守游戏规则。 如果你想要提前玩滑梯,可以请我给你让路,而不是把我推开,你这样违反了游戏规则,要受到惩罚。” “惩罚?”游宝站在滑梯前哈哈大笑,对她扮鬼脸,“你一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女还要惩罚我?你知不知道我爸在砚城都是横着走?” 说罢,他表情动作夸张,张牙舞爪地在草坪上学螃蟹横走。 乐曦黑亮的葡萄眼瞬间黯然,“游宝,你不可以这么说我,不然我会生气。” “你生气能怎么着?”游宝三步并作两步爬上滑梯平台,得意洋洋,“我妈说了,你爸搞大你妈肚子就不要她了,你妈把你生下来就丢了,现在两人又要瞎搞在一起,才会把你这个没人要的扫把星领回家,你还真把自己当成小公主了?” 乐曦小胸脯起伏明显,捏紧衣角,“游宝,你快点跟我道歉!” 游宝揪着她的小辫儿,朝她吐舌头,“盛乐曦,没人要的野孩子,见不得光的私生女,你爸妈是对狗男女!啊——” 伴着一声惨叫,游宝从滑梯上滚落,一头栽倒在地,疼得嗷嗷叫。 第258章 欺负我盛南伊之前,也要先掂掂自己分量 休息区闲聊的大人瞬间杀过来。 头发花白的老太太心急如焚,“哎呦,游宝,我的心肝肝儿,你怎么摔了?” 游宝脑袋磕破了,血水混着眼泪一起流,哇哇叫着,“是盛乐曦推的我!” 老太太怒气冲冲,要上前揪乐曦,“谁家小孩这么坏?” 小文老师赶紧挡在前面护住,“老太太,乐曦可不是坏小孩,您不能只听自家孩子片面之词就冤枉好人。 乐曦,来,告诉小文老师,刚刚发生了什么事情?” 游宝刚被扶起来又跌坐回去,脚扭伤了,痛得次牙咧嘴。 嘴巴却比谁都快,“我说她是私生女野孩子,说他爸妈是狗男女,她就生气来推我,她怎么不是一个坏小孩?” 在场的人倒吸一口冷气。 老太太脸色微变,一把抱起游宝,态度凶狠,“这事没完!等我们游宝去医院做完检查再找你们算账!” “事情没解决,您老这是要去哪儿?” 一道清冷的嗓音从后方传来。 众人回头。 盛南伊款款而来,一身白色西装,乌发垂肩,妆容精致,五官明艳张扬。 目光咄咄,凌厉逼人。 老太太把孩子交给保姆,冲上前指着她骂:“你来得正好,你说你当妈的怎么教的孩子,这么点儿就有坏心思,长大还不得去杀人放火啊? 我告诉你,我儿子快五十才生儿子,我们家游宝要是摔出个好歹,我让你女儿用命赔!” 盛南伊置若罔闻,从她身边掠过,走向乐曦。 尚未开口,乐曦垂下小脑袋,声音小小的,“对不起,妈妈,是我闯祸了。” 盛南伊摸她脑袋,“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乐曦绞着小手指,硕大的眼泪砸落,“因为我推的游宝,害他受伤。” 盛南伊语调平静,“受伤怎么了?” 旁边一个戴鸽子蛋钻戒的贵妇听不下去,“我说乐曦妈妈,邻里邻居住着,应该以和为贵。小孩子打打闹闹也是常有的事。游宝受伤,咱们该道歉道歉,该赔偿赔偿。你这么讲话,一点解决问题的态度都没有,这可不行。” 盛南伊冷眼睨她,“你是我女儿么?非要插话?” 贵妇:“……” 敢怒不敢言,只能撇撇嘴小声嘟哝着。 乐曦见盛南伊生气,知道自己闯了大祸,悲从中来,哭出声。 盛南伊给她擦眼泪,声音沉静,“乐曦,不准哭。没做错事为什么要哭?你不是被他欺负了才动手的吗?不是因为他说爸爸妈妈坏话才生气的吗?” 乐曦点头又摇头,哭是不敢哭出声,眼泪却不停,嗓音哑糯,“那也不能动手。” “被欺负了为什么不能动手?这可不是我们盛家的规矩。我们盛家人,向来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别说他现在受了小伤,就算今天躺在地上起不来,妈妈也会护着你!” 她一记冷眼扫向地上的游宝。 哭喊的小家伙哆嗦了下,往老太太身后躲去。 老太太气得直打颤,“你这女人嘴巴怎么这么恶毒?” 盛南伊红唇微勾,噙着一抹冷笑,“我手段也阴狠,要不要试试?” 老太太捂住心脏,慢慢地往地上躺,“来人啊!盛世集团董事长要杀人了!” 盛南伊居高临下地睨着她,“碰瓷啊?来来来,让你碰。 你今天敢躺下来,我就敢从你身上踩着走过去。” 她盛气凌人,目光冷沉,不屑一顾的感觉仿佛地上的人只是蝼蚁。 周身冷气缭绕,分外骇人。 在场的人大多听过她一些传闻,知她所言非虚。 已经慢慢坐下来的老太太,也是身体僵硬,躺也不是,起来也不是,只能捂着胸口喘粗气。 游宝一会儿看看盛南伊,一会儿看看自己奶奶,疼得直吸气。 帮腔的贵妇看不下去,“大庭广众欺负老人小孩,如此嚣张跋扈,难怪网上骂得那么难听。上梁不正下梁歪,难怪教出的孩子是这么一个德行……” 话音未落。 “啪——” 盛南伊手起掌落。 寒冰似的杏眸盯着她,女人漾着冷笑,“再说一遍试试呢?” 贵妇悲愤捂脸,怒不可遏,“我说错了吗?你自己行为不检点,闹得沸沸扬扬,孩子受指指点点不正常?就因为这个,你们大的小的就要打人,还有没有王法了?” “啪——” 盛南伊眸色渐沉,“继续说。” 贵妇脸上留下清晰的掌印,虽是不服,却也不敢继续。 小白和四个保镖站在身后,各个高大威猛,孔武有力,威慑力极强。 而眼前的女人……曾以骄横着称,卷入两起人命官司成功脱身。 现场保安无数,围观者众,无人敢拦。 她寡不敌众,只能吃个哑巴亏,咬着嘴唇,眼中恨意弥漫。 盛南伊冷声吩咐:“小白,打给小赵。” 小白不明所以,动作迅速,通话后递过来。 盛南伊点开免提,“收购流星电子。” 小赵:“盛董,咱们集团没有这块业务。” “现在有了。三天之内,我要它姓盛。” 贵妇瞬间面色惨白,眼前一黑,晕了过去,保安连忙上前救人。 围观人员两两对视,面面相觑,都有点后悔来看热闹了。 现在剑拔弩张的,也不方便脱身。 老太太捂在胸前的手不知何时拿下来,和保姆交换眼神,打算偷溜。 盛南伊眼疾手快,冷笑一声,挡在前头。 老太太猝不及防撞上她,“哎呦”了一声。 盛南伊挑眉,谑笑道:“老太太,您不躺了?”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 老太太皱纹纵横交错的脸上堆满笑意,“盛董事长,您看,我们游宝受了伤,再不去医院就耽误治疗了,您大人有大量……” “跟您相比,我年纪小,度量也小。” 她杏眸含笑,笑意极冷,宛若千年不化的冰,“欺负我盛南伊之前,至少应该先掂掂自己的分量吧。 听说你们万家人爱聊八卦?成,给你们一个畅聊的机会。 小白,你找人上网扒出这五年来砚城各大豪门的绯闻轶事,有一条算一条,打印好了送到万家。 请万家老少逐条朗读,录好视频,放到网上供大家观赏。” 第259章 不欺负别人,更不能被别人欺负 全场默。 这岂不是要万家得罪砚城全部豪门?以后还能活吗? 这下万老太太完全不用演戏,直接捂住胸口喘不动气了,脸色苍白,唇色泛青。 盛和天际接连来了两趟救护车。 围观人群没有撤退,瞧着熙熙攘攘好不热闹,实则一个比一个安静,生怕成为被殃及的池鱼。 明媚春光描摹出女人的身形纤纤,玲珑美好。 众人只觉清冷决绝,好似不在四月,而是春寒料峭时分。 居住在同一小区,偶尔碰面还会打个招呼,他们竟有过与盛南伊平起平坐的错觉,差点忘记这个女人有多疯批多可怕。 众人捏着一把汗目送盛南伊离开。 小白硬着头皮上前提醒:“小姐,会议快开始了,得抓紧时间了。” 事情结束了,乐曦完全可以由家庭教师带回家。 盛南伊轻描淡写地道:“推了吧。” 她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 小家伙一路上垂着脑袋,闷闷不乐,哭花的脸上表情严肃。 有些话她听不懂,却明白事态严重。 盛南伊给乐曦洗脸擦香香后才抱到床上,语气温和却坚定,“盛乐曦,你今天没有做错事,所以不要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明白吗?” 推人没犯错,是对小家伙认知的极大挑战,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写满困惑。 她暗自纠结几秒,坦言问道:“可老师说过暴力不能解决问题。” 在福利院,与别的小朋友发生矛盾时,要第一时间告诉老师,请老师来解决问题,不能打架也不能骂人,否则会被罚站。 盛南伊瞅她格外认真的小模样,轻笑一声,摸她脑袋,“你只是一个不到五岁的小朋友,为什么要考虑那么周全,还想着解决问题? 你把问题都解决了,还要妈妈和爸爸做什么? 有人欺负你,你就反击回去,至于后果,我们自然为你承担。” 拧紧的小眉头蜿蜒在白净纯良的面孔上,小家伙很是不解,小小声地道:“可是爸爸也说不能冲动行事。” 冷静克制一贯是傅承屹奉行的准则,但不是她的。 盛南伊不假思索地道:“大人的话也不是放之四海而皆准,不是任何情况下都能适应都要遵守。 比如今天,乐曦被人欺负,如果一味隐忍、委屈自己,妈妈和爸爸会更心疼,会觉得我们很无能,保护不好乐曦,会自责,会伤心,乐曦希望看到这样的情况吗?” 小家伙想都不想地摇头。 她不想爸爸妈妈伤心,也想保护爸爸妈妈,所以才会推游宝。 盛南伊半蹲在床边,与她视线持平,语重心长地道:“妈妈和爸爸呢,已经长大到能独自解决问题的年纪了,可乐曦现在还小,做事的时候可以不用考虑那么多。 乐曦不是说妈妈和爸爸有选择自己生活方式的权利吗,等乐曦到了能自主选择的年纪,就能自己解决问题、保护好自己了。在此之前,让妈妈和爸爸保护乐曦。 乐曦,你要记住妈妈和爸爸足够强大,我们不能因为强大就去欺负别人,更不能被欺负,明白吗?” 乐曦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可是如果欺负我的人比我大,我打不过怎么办?” 游宝虽然是男生,但和她个头差不多,她能推得动,如果是其他大孩子,她不敢动手诶~ 盛南伊忍俊不禁,葱白的指尖点点她的小脑瓜,“那以后让保镖叔叔跟着你,有人敢欺负你,就让保镖叔叔揍他,好不好?” 想到保镖叔叔各个高大,带出门很威风,乐曦兴奋地点头。 盛南伊坐在床上,把她抱在怀里,贴近胸口的位置。 她一字一句,有些哽咽地道:“宝贝,要记住,你不是私生女,你来妈妈肚子里的时候,爸爸妈妈还没有离婚,你和外面那些孩子一样,不要为此自卑,不开心……” 耳畔又隐隐传来昨天和筱莹说的那句—— 【谁不想孩子在清清白白的环境中长大。】 半开的窗子送来四月的暖风,卷着两侧的白纱飘逸漫舞,在地板上落下斑驳的影。 凝望那片阴影的杏眸慢慢地,也变成暗色。 —— 客厅,小文老师坐立难安。 妈呀,第一次亲眼目睹大佬现场发飙,心有余悸。 那耳光说扇就扇了,那么大一个公司说收购就收购了,连老太太摔倒碰瓷她都不怕,简直了。 佛挡杀佛,神挡杀神,戾气太重。 今天怎么说都是她照看不周,一会儿不会被秋后算账吧? 小文恋恋不舍地摸着自己的脖子。 粗是粗了点,但她喜欢此般紧密连接的感觉。 听见哒哒哒的下楼声,小文顿感头皮发麻,噌地一下站起来。 怎么走路来着? 她已经手不是手脚不是脚了。 胆战又心惊,走得比她太奶奶还颤颤巍巍,胸腔有力的节奏把细弱的嗓音都震碎,“对、对不起,盛、盛董。今天、今天确实是我疏忽,没有看好乐曦。” 请相信她绝不是粗枝大叶、玩忽职守之人。 今天真的事出有因呐!听她辩解完再杀也不迟! 不知谁透露她读的是幼儿心理专业,那些孩子的家长啊保姆啊蜂拥而至,非要拉着她扯东扯西地问。 她这么心软善良的人,哪里舍得拒绝人家好意? 关键给她围得水泄不通,她也出不来啊! 狡辩的话酝酿半天,一个字都不敢说,怯怯地盯着冷若冰霜的女人,手脚打颤。 这人美是真美,狠也是真狠。 苏漫还是她亲导师吗,忍心把她往火坑里推? 盛南伊面无表情,坐到沙发上,语气很淡,“坐吧。” 小文暗喜:让她坐的意思是……不追究她的责任了? 好耶! 悄咪咪扫一眼对面交叠双腿的大佬,正盯着她看,神色不辨喜怒。 方才的暗喜瞬间化作惊恐的心跳,差点从喉间溢出。 小文两条腿无处安放,冥思苦想:两条腿是并在一起还是稍微分开,显得认错态度更好? 脑袋使劲往下垂,鸵鸟一样。 盛南伊杏眸清冷,“怎么,你很怕我?” “啊?”小文圆圆的脸蛋写满惊慌,泫然欲泣,“盛董,我真的错了,您就看在……看在苏老师的面子上给我一条生路好不好?” 盛南伊皮笑肉不笑,“我就那么可怕?” 小文嘴巴张张合合,到底该说怕还是不怕呢? 第260章 我妈要这样,我肯定特骄傲特崇拜 她的慌乱无措让盛南伊觉得好笑,莞尔,“谢谢你今天护着乐曦。” “都是我应该做的。”小文机械作答,突然回过神来,“盛董,您不追究我的责任吗?” “老虎都有打盹的时候,我又不是无良老板,也不能要求你分分秒秒全神贯注。再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不闹这么一遭,真当她是软柿子? 居然敢当众欺负乐曦,指责她? 转危为安的小文瞬间笑眼弯弯。 “现在还怕我吗?” 小文连忙摆手加摇头,“不不不……盛董,说实话,要是不知道乐曦被欺负,见识到您今天的表现,我肯定有一点怕。知晓真相后,只会觉得您太飒! 倘若我小时候被欺负,我妈能做到您这样,我肯定特骄傲,特崇拜!” 喜形于色的表情、格外用力的动作,无一不彰显出她的真诚。 盛南伊凉静的眉眼多了些许意外的欣喜,“你不觉得我这样的处理方式太过简单粗暴,对乐曦成长不利?” 小文彻底放下戒备,从窝在沙发上的小鸵鸟刹那间变成张牙舞爪的老鹰,动作表情分外夸张,“完全不会! 乐曦以前被规训为听话、隐忍、以和为贵的小孩,她不被允许遇到问题独自出头,更不会以今天这么激烈的方式反击。 但您不同,您从未被世俗规训过,所以才会那么嚣张跋扈,啊不是,随心所欲,这是对乐曦固有思维模式的冲撞。 两种思维模式、两种处事风格激烈碰撞,这不正好产生火花了嘛!不破不立,乐曦以后再遇到这种问题,就会有多个选择甚至说有了最佳选择。 有您这样飒爽的妈妈做后盾,她面对世界、面对恶行更有底气,这对她是莫大的鼓励。” 这丫头……看着不怎么靠谱,说话倒挺对味。 盛南伊努力压下上扬的唇角,眼眸清亮,“你和你老师不太一样。” 小文傻乎乎地“啊”了声,呵呵笑了两声,凑上前,虚握拳头放在嘴边,“老师毕竟是上代人,跟咱们有代沟,您和她聊不下去正常。 盛董,其实我私下特崇拜您,您敢爱敢恨,嚣张霸气,从来不在乎外界眼光……” “……” 这是在夸她吗? 小文说到兴头上索性站了起来,“其实您甭理外面那些人,她们穿得珠光宝气,看起来高贵得体,其实和我们村头爱嚼舌根的妇女没啥区别。自己人生失意,婚姻不幸,就狭隘地认为您和她们一样,不过是嫉妒。” “嫉妒?” “当然嫉妒了,我刚才查了下流星电子的老总,妈呀,那个形象简直无法恭维,脑满肠肥还秃头,眼角的皱纹都耷拉到这儿了。 那贵妇看起来风华正茂,怎么可能不嫉妒您有个帅气多金的老公……额,不对,男朋友,额,也不对……床伴,对,床伴!” 搜索枯肠,小文为自己终于找到合适形容而沾沾自喜,抑扬顿挫地重复。 她不尴尬,尴尬的只能是盛南伊,“呵呵……” 小文十指交叉,放在胸前,星星眼望着盛南伊,“在我看来,您才活成现代女性的典范,事业上不甘人后,把几乎全部男人踩在脚下。爱情上敢为人先,把多少女人求之不得的男人捏在手心。 不光我,我们宿舍我们学校好多女生都特崇拜您,以您为奋斗目标。 我恋爱虽然没谈多少,但案例分析得头头是道,男人啊都是贱骨头,越是求而不得越会卑微乞怜,您啊得一直晾着傅总,千万给他名份。 其实啊,像您这么有钱有颜的女人,就该做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海后,只享受年轻的肉体,决不能吃爱情的苦头……” 圆滚滚的眼里冒着金光,比今天的太阳更盛。 小文攥着拳头慷慨激昂。 盛南伊悄悄抬手,揩掉额上薄汗。 她一家庭教师,还是研究幼儿心理方面的,这种思想真的合适吗? 祖国的花朵真能交给她摧残吗? 纤白指尖拿起黄澄澄的枇杷,慢条斯理地剥起来,盛南伊默默把走远的话题往回拽,“乐曦如果在正常家庭长大,会不会比现在更好?” “乐曦?”小文好歹从方才的亢奋中清醒过来,定了定神,“什么又是正常的家庭呢?” 金黄汁液染在白皙指尖上,盛南伊没抬头,“比如有健康和谐的夫妻关系。” “为子女而制造出的夫妻和睦的假象吗?”小文一针见血,撇撇嘴,“盛董,我以为您是一个见过世面又活得恣意洒脱的人,没想到您和那些普通家庭妇女也没什么区别。” 盛南伊眸色暗沉,周身冷气缭绕。 小文在对面落座,不卑不亢地迎上她的目光,“如果您要和傅总复合,希望只是遵从本心,而非打着为乐曦着想的旗号。她年纪太小,背不起那么大一口锅。” 盛南伊冷笑,这个人是不是真以为她很好说话? 小文指甲深深抠进掌心,迎难而上,“您给了乐曦被欺负时不顾一切反击的底气,却没给她拿得起放得下的勇气,没有教会她有的选择时就不要委曲求全的道理。 如果我是乐曦,我更希望我有一个爱护并且珍视自己的母亲,而不是为了堵住悠悠之口去委屈自己的母亲。 我知道您身份摆在那儿,肯定也有很多不得已,可您已经比普通人有更多的选择权了。 就拿今天来说,但凡是我打了人,当天就可能断送学业和职业生涯,家人说不定也会跟着我遭罪,可您不一样,您能足够实力摆平一切。 您掌握社会顶级资源,不需要为利益联姻,您应该更自由才是……” 面对比自己小四岁尚未踏入婚姻的女孩,盛南伊有几分怔忡。 小文说得不无道理,某种程度上她十分赞同。 然而—— “那是因为你不是一个母亲,我做了太久的盛南伊,却没有做过盛乐曦的母亲。” 她自我中心惯了,确实不在意外界评价。 即便出现带颜色新闻,也不会为此羞愧难堪,只觉得恼火。 和筱莹却是另一极端。 因母亲丰富的感情婚姻经历而生活在有色眼镜下,只能戴着厚厚的面具做人。 她清楚和筱莹为了得体大方地站在人前付出了多少。 她又如何忍心让她的乐曦,已经遭受过诸多苦难的乐曦,变成第二个和筱莹? 她的乐曦,要比没有遭受风波前的盛南伊活得更恣意更洒脱才对。 小文还想说点什么,盛乐曦摆摆手,示意她上去陪乐曦。 第261章 一颗心装满悲伤就装不下快乐了 午饭后,盛南伊来到杂物间。 率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两米多高的保险柜。 大山一样矗立,岿然不动。 新添置的,炫白灯光折射出金属的冷感,轮廓也显现微弱的凌厉。 盛南伊试探性地将手指贴上指纹锁。 “啪嗒”一声,解锁成功。 打开保险柜,才发现是傅承屹强迫她选的那些珠宝。 她那时憋着一股气,让小白把东西放到杂物间。 当时选得随意,又按品牌一路挑选过去,不觉数量可观。 如今东西逐层摆放,密密麻麻堆叠起来,场面着实壮观。 她随意打开几个。 各大品牌的门面担当尽在手中,无一不价值连城。 不得不说,傅承屹的礼物大手笔到让她也咂舌的程度。 她又看到那枚人鱼之泪的戒指。 清透的质地,宛若徜徉在清澈见底的海域之中。 莹润的光芒,好似一束光倾洒而下,温润莹亮,直插海底,却在浑然不觉中沾染了深海的冰冷。 她盯着戒指,思绪逐渐飘远。 突然而至的开门声让她回神。 却发现戒指已戴上无名指了。 严丝合缝,犹如量身定制。 有那么一丝恍惚,又有那么一丝荒谬,她赶紧取下。 吴妈脸上残存着找不到人的惊慌,有些急切地道:“小姐,你怎么在这儿,叫我一通好找。傅少爷联系不上你和乐曦,打到我这里了……” 吴妈把手机递过来,盛南伊置若罔闻,不紧不慢地摘下戒指。 傅承屹一天找她好几回,表达欲分外旺盛。 盛南伊镇定自若地把戒指放回盒子,“吴妈,你买的保险柜?” “是。这么多珠宝贵重着呢,你不上心,我可怕丢。”吴妈见她转身,赶紧把保险柜锁起来,“你一出门,家里只剩老的老小的小,可防不住贼匪。” 盛南伊淡笑,“小赵不是找了保姆,你都没相中?” “小赵懂什么,推来推去都是家政公司塞来的金牌保姆,空有虚名。你不喜欢藏小心思的,我可得给你盯好了,保准找个手脚勤快又老实本分的。15栋的老朱给我推了个女孩子,说是好得很,过几天带来给我看看……” 盛南伊对这些事不太操心,“嗯,辛苦吴妈。等搬去枫林里,多找些人手,你就退居二线养老吧。” 爆炸案后,周嫂身心俱疲不做工了,家里全由吴妈操持。 先后找的几个保姆,待的时间都不长。 吴妈为人和善,很好说话。 对保姆却也挑剔,找不到舒心的,宁愿事必躬亲,全权操持。 盛南伊接连开了几个置物柜,翻来翻去,没找到想要的,眉心轻皱。 吴妈问她在找什么。 “我记得刚回来时,伯父给我一个水晶球。” 刚回国时,盛世清宠她至极,每天下班都带礼物,恨不能把全世界搬到她面前。 礼物多到房间塞不下,不过那个水晶球她还有点印象。 以一家三口的形象定制,做工精致,惟妙惟肖,就连她的小提琴琴弦、妈妈手里的针管都清晰可见,“爸爸”的形象却有些模糊…… 盛世清、盛世明兄弟俩气质截然不同,长相确实相似。 她突然很想看看那个“爸爸”是谁。 吴妈找了一会儿,也没找到,“可能在老宅或是竹月湾,要不我打电话让那两边都找找?” 盛南伊没应允,随手翻着一本旧相册,静默片刻,淡声问道:“吴妈,傅承屹说你知道我是伯父的……” 吴妈面色突变,用力绞着手指,“傅少爷……不是说要保密吗?” “不怪他,我从别人口中知道的。” 吴妈深深叹了口气。 盛南伊攥紧相册,锋利的边缘在掌心留下深深的印。 她状似平静,“吴妈,他……他们怎么开始的?” 按年龄推算,悲剧就发生她爸妈新婚前后…… 吴妈心神慌乱,踟蹰片刻后还是决定实话实说,“起初我是怀疑过,但找不到实据,主人家的事也轮不到我一个佣人说三道四。 那天傅少爷点我,我才想到你……你居然真是先生的女儿。 新婚那天,你爸特别高兴,喝了很多酒,怕你妈生气就去客房先醒酒,派我去告诉你妈。 结果……结果我看到……先生从新房出来,神色慌张,边跑边整理衣物,先生一向稳重自持,我还是头一回见他那么慌……” 相册狠狠摔向置物架。 架上的花瓶应声倒地,发出清脆的破碎音。 响在封闭的空间,惊天动地,震耳欲聋。 盛南伊眸光微闪,笑容破碎。 有时她想装成一无所知。 有时她想拼出一个完整故事,却无从问起。 一口浊气,吞不下吐不出,卡在胸口,憋闷难受又无能为力。 吴妈不声不吭地拿来扫把,清理碎片。 盛南伊坐在椅子上,摊开手掌,望着被相册边缘硌出的凹痕。 仿佛也看到心上新添的伤口。 杏眸蒙雾,她声音颤得厉害,“吴妈,既然你清楚我的身份,为什么还要帮傅承屹?” 吴妈仔仔细细清扫碎片,声音不高不低,语调不疾不徐,像在诉说一些遥远的故事—— “傅少爷来家里后,对谁都礼貌客气,却也冷淡疏离。你回来后,我瞧他似乎有了些变化,却也说不清楚具体变在哪儿。毕竟与先生、大少爷相比,他的变化实在称不上明显。 可回头去想,那会傅少爷就喜欢你了吧,竭力掩饰却也掩饰不了的喜欢,浑然不觉地改变着……” 地上的碎片一点一点减少,吴妈娓娓道来。 掌心的凹痕一点一点变淡,盛南伊静静摩挲。 “小姐,人的一生也没多长。你的家人,傅少爷的家人,我们家老刘,还有老周,都是说走就走,叫人没个准备。 你们两个也算我看着长大,又眼睁睁瞧着你们走到这步,两个人明明相爱也离不开对方,却互相折磨了许多年。 说到底,都是因为上一代的恩怨。可是他们都走了,这么重的包袱,你们还要继续扛着走下去吗?还走得动吗? 现在又多了个乐曦,也要她帮你们继续扛吗?” 长睫宛若蝶翼般扇动几下,眸中的轻雾似乎散去了,又似乎更浓重了。 她逐渐分不清凹陷是相册的边缘使然,还是陷入掌心的指甲使然。 只是茫然怔忡地盯着掌心的纹路,一言不发。 吴妈将打扫过的花瓶碎片倒入垃圾桶。 “哗啦啦”的声音,舍弃得彻底。 放下工具,吴妈望着灯下的女人,目光被深深刺痛,眼角的细纹都书写着不舍,“人很奇怪很矛盾,一颗心看着很小,有时候大得能装下整个世界,有时候又小得非此即彼,装满悲伤就装不下快乐了。 小姐,你不能一直这样,你得继续往前走。上路就得轻装上阵,不是吗?” 第262章 就维系现在的关系不好吗 吴妈断断续续又说了许多。 盛南伊看着在听,实则神游太虚。 她原本最是恣意洒脱,却活成现在最是纠结反复的模样。 似乎身边每个人都比她通透。 在草坪上坐了会儿,把深埋心底的尘事拿出来晒晒,她下定决心。 刚上二楼,乐曦清甜率真的笑声传过来。 犹如冰雪消融,汩汩流入山涧,清澈纯净,涤荡所有污秽。 唇瓣不自觉上扬。 盛南伊敲门进去,乐曦冲她甜甜一笑,“妈妈,你可回来了,爸爸一直在找你呢!” 小家伙把手机往她手里一塞,扑棱着小短腿往门外跑去,拉都拉不住。 好像扔掉了个烫手山芋一般。 盛南伊接过来,公事公办的口吻,“有事?” 对方热情十足,“你去哪儿了?为什么不带手机,万一出事了怎么求救?这么长时间不聊天,你都不想我么?” “……” 她的沉默震耳欲聋。 片刻后,傅承屹口吻正经起来,“听乐曦说了上午的事……” 红唇浮起一抹嘲弄的笑意,“兴师问罪?” 低沉磁性的嗓音传过来,“每个人都有处理问题的方式,我会建议,但不会干预。 我能想象出你当时的愤怒,在气头上不要说扇她两巴掌了,即便把天捅个窟窿,我也能爬上天梯去给你补。” 一句荒谬可笑的话,她不欲搭理。 不知为何,眼前竟浮现出傅承屹攀登天梯补天的画面,眸底漾出几分笑意。 语气也变得轻快,“我又不是混世魔王,能造那么大的孽么?再说,我捅的篓子我自己能兜,轮不到你来补救。” “可我想给你兜底。流星电子我来收购,盛世没有这块业务,不好整合……” “不用。”她态度坚决。 狠话当面放了,转头让傅承屹收购,这不是打她脸吗? 只是狠话放得有多爽,后续操作就有多麻烦。 盛世业务集中于房产相关,冷不丁收个电子公司,是真棘手。 盛南伊以为傅承屹接下来会给她分析利弊,点出她的决定有多不靠谱,趁机上一课。 没想到他只是笑笑,“行,那你放心大胆地去做。头回涉猎陌生行业,就像淌水过河,有些损失也正常,也不必怯首怯尾。即便全折腾完了,我也能让它起死回生。” “……” 盛南伊一时不知该谢谢他的好心,还是该恼火他对她的不信任。 心底莫名生出丝丝甜意。 被迫独立自强太久,偶尔被人兜底的感觉还不错。 嘴巴张张合合,反驳的话没能说出口。 她淡声道:“傅承屹,你这两天有空回来一趟,我有话要说。” “万家找你麻烦了?” “不是。” 穿透落地窗的春光描绘出男人英挺的身姿,俊朗如月的脸上疲态初显,却舒展开清浅笑意,“那是……想我了?” “……” “今晚吧,可能晚一些,尽量赶在十点前。” “也没那么急。”抓住手机的指尖发紧,她忙不迭地道。 回国一个多月,他都没回过瑾市,要处理的事情必然很多。 尽管他努力调动情绪,她也无法忽略他嗓音里的疲惫。 谈不上心疼,到底有些不舒服,她不好逼他太紧。 傅承屹有几分混不吝地笑道:“你难得主动,我岂能不满足?” 盛南伊没有压制翻白眼的冲动,直接挂断。 电话挂断的那刻,木质地板上跳跃的影瞬间消失殆尽,几秒后又慢慢浮现。 傅承屹回望窗外。 乌云正与和太阳较量。 一会儿黑云压城、风雨欲来,一会儿金光四射、满城春色。 漆黑的眼瞳缓缓眯起,唇角残留的笑化为苦涩。 她要做出决定了。 —— 晚上,乐曦迟迟没有睡意。 盛南伊一连读完几个故事才成功哄睡,满目温情地注视着她。 那一刻,她突然理解了傅承屹说她是朵娇花,需要富养,需要盛宠。 乐曦亦是如此。 在福利院时,乐曦安静内敛,行事讲话小心翼翼,完全不会出现“恃宠而骄”的状态,一个故事听不够还要再听一个。 两个月里,小家伙长高了,也胖了点,粉雕玉琢的脸蛋更甜了,让人总也看不够。 五指在小家伙细软的发里摩挲,爱不释手。 她亲亲乐曦的脸蛋,离开时看到了门口的男人。 傅承屹一身灰色家居服,斜靠在门上,修长的腿一屈一立,一派慵懒随性。 他凝着她,黑瞳深邃。 眼底根根血丝分明,好似疯狂生长的藤蔓,把人缠得透不过气来。 盛南伊蓦然想起医生的诊断,傅承屹长期入睡困难…… 那天他说因为痛苦使人清醒。 所以,他近乎自虐地清醒着,度过了一年又一年…… “乐曦睡了?” 刻意压低的声音充满磁性,却掩不住深重的疲惫。 她点点头,垂落的眸中有微光闪烁。 傅承屹走到床边蹲下来。 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拂过乐曦的脸蛋,温情十足。 他在小家伙额头落下一枚轻吻,疼爱又怜惜。 余光捕捉到这幕,她的心像被手一把攥住,一点点收紧。 倏地转身,回到自己房间。 纯白茶几上,醒酒器与两只酒杯静置,色彩分明。 纤白的手拿起醒酒器,将妖冶的色彩缓缓注入酒杯。 慢条斯理的动作,优雅迷人。 深凝她的人,瞳孔骤缩。 傅承屹不动声色地上前,坐在一旁。 两人保持一人位的距离。 盛南伊面色沉静,将其中一杯酒推到傅承屹面前。 自己端起一杯,轻轻抿了一口,红唇潋滟。 她淡淡开口道:“傅承屹,我有事要跟你讲。” “不急。” 捏住酒杯的手指骤然用力,红酒在杯中摇曳,若舞女舞姿翩迁。 黑瞳幽深,他一饮而尽,又倒一杯,尽数吞下。 吞咽声在四下静谧中尤为明显,像在克制什么,又在压制什么。 偌大的空间一瞬变得逼仄、压抑。 盛南伊不由得看向他,眸光深谙,“傅承屹,我想过了,不然我们……” 杯子重重搁回茶几,清脆的声响完全盖过她的声音。 傅承屹有些急切地道:“盛南伊,就维系现在的关系不好吗?” 第263章 傅承屹,我们复婚吧 捏着酒杯的手猛地一抖,红酒洒出几滴。 潋滟的液体,纯白的茶几,鲜血白雪般色彩分明。 分明得有些触目惊心。 微愣的表情掩在浓密的长睫下,盛南伊不动声色地将酒杯放回去。 低缓的语调显得漫不经心,“傅承屹,你难道不认为我们现在的关系并不合适吗?” 男人紧盯茶几,目不斜视。 长睫微垂,在脸上落下斑驳的影,难辨喜怒。 唇畔的笑弧很是勉强,语速缓中带急,“有什么不合适? 乐曦习惯,你习惯,我也习惯,吴妈、小白、你外公外婆他们都习惯,就连外面的人也都清楚都习惯,谁又会指三道四? 难道就因为外面那几人指手画脚,你就被左右了吗? 你盛南伊几时在乎外界的看法?” 冷静的面具终究被他亲手扯掉。 捏着酒杯的关节发白,浮动的青筋下急躁因子喷薄欲出。 约莫过了一两秒,他再度开口,语气已十分平静。 尽管只是暂时压住汹涌暗潮的表面平静。 “你都日理万机了,就一定要抽时间来介意我的存在吗? 如果你真的烦我,我……我也不是不可以少出现一点。 每周一次,可以吗?” 收在膝上的指倏然捏紧,清眸中冷色尽褪。 她一时不知该说是傅承屹误会她的意思,还是她误会他,只能说两人并不同频。 或者,他们从来不同频。 她有些哭笑不得,“傅承屹……” 傅承屹迫不及待地打断:“每月一次。 盛南伊,抚养协议双方签过字了,已经生效了。 按照协议,我每月可与乐曦共处一周。我不要求乐曦去瑾市,我过来就好。” 男人骨节分明的指紧紧捏住高脚杯的颈,一折即断的既视感。 那双手仿佛也一并捏住她极其脆弱易碎之地。 眼底漫出丝缕痛色,她侧眸看向他。 有那么一瞬,他俊朗如月、轮廓分明的侧脸变得有些不真切。 灯光很亮,他却被照得明明暗暗,如失真的画面。 心口霎时抽痛,她起身离开沙发。 “傅承屹……” “三个月。” “傅承屹……” “半年。” “傅承屹……” “一年。” 她每喊一声,他便妥协一回。 妥协得干脆。 仿佛看不到他已穷途末路,仿佛察觉不到他已束手无策,仿佛也触不到他的底线。 然而,恰如其分地寻觅到她心防的位置,大肆攻略。 她被打了个猝不及防,节节败退。 在一波又一波坍塌的轰隆声中,几乎找不到冷静的音节,她重重咬着牙根,艰难吐字,“傅承屹……” 傅承屹从身后一把拥住她。 用了如坠大海中抓住救命浮木的力道,用了裹挟着浓重不舍与害怕的力道。 他埋首在她颈肩,低哑无比的嗓音震动她的耳膜,“不能再少了。” 鸦黑睫羽连同心脏一同震颤。 她重重喘息了一下。 那拥抱又紧几分,紧到窒息,紧到下一秒她便会嵌入他的身体。 紧贴在她肩上的唇在发抖,“盛南伊,你不能这样。” 不必细细捕捉,便能分辨出低沉中嗓音中凝着微弱的哭腔。 眸光一瞬凝滞,长睫僵硬抬起。 眼底不可置信尚算轻描淡写,心底已是惊涛骇浪。 她抬手,微凉的指尖触上的他的发,每一根都在颤栗。 他突然低笑起来。 笑得嘲弄又悲凉,笑得两人都在颤抖。 “求你,不要把我踢我出局……” 她呼吸一窒。 心理防线摧枯拉朽般消退。 她闭了闭眼,“傅承屹,其实我想说的是,我们复婚吧。” “盛南伊,不可以,我已经一无所有了,你不可以这么对我。我会改,改到你满意为止,求你再给我一个机会……” 破碎的音节接连成串地吐出。 忽又意识到什么,傅承屹猛地松开她,把她掰过来面对他。 猩红双眸微微润湿,声音打颤,“你、你刚才说什么?复、复婚?” 黑瞳一瞬百变,悲凉、错愕、欣喜,“盛南伊,你是说你要跟我复婚?” 盛南伊哑然失笑,“我是有这个打算,不过听起来你更想跟我断绝关系。” “哈哈……”他气息不稳,笑声断断续续,“我还以为……” 以为她下定决心将他踢出局。 他跟吴妈打听过了。 这两日盛南伊忙碌却早归,跟苏漫聊过后情绪不对,教训邻居自己也崩溃,推掉重要的会,莫名奇妙找旧物又把往事追…… 种种迹象表明她状态不对,无头苍蝇一般乱蹿意冷心灰。 照片的事影响到她了。 她又烦了。 所以主动打给他要谈谈,她想结束了。 岂料她想复婚。 复婚。 复婚! 突遭变故后,他的人生俨如一潭死水。 从来不知简单的两个字能瞬间点燃所有的希望。 那火焰噌地一下烧到眼底。 熊熊又浓浓,烧得她含在口中的那些难听的话全部化为灰烬。 她只能点头。 有力的手掌住她的颈,疯狂炙热的吻铺天盖地落下。 好似一整天未落的雨倏然而至,气势汹汹,心急火燎。 盛南伊被绝对力量操控,被迫承受他的强势与凶狠,被压在床上动弹不得,也挣扎不得。 直至酸软无力,直至意乱情迷。 就在双双欲罢不能之际,盛南伊猛然惊醒—— 柔弱无骨的手抵在炙热的胸膛上,哑糯的嗓音仿若呢喃,“傅承屹,我话还没说完……” “你说。” 薄软的唇堪堪离开唇角,又流连于脸颊与耳垂连接处。 酥酥麻麻的电流,瞬间贯穿全身。 他对她太过熟悉,就连通向她的捷径都驾轻就熟,轻而易举让她缴械投降。 盛南伊紧阖双目,不去看他深邃的眸,僵硬地道:“我是因为乐曦复婚……” 落下的吻依然缠绵,呼吸却有一瞬凝滞。 “我知道。”嗓音紧贴耳朵传来,喑哑性感,夺魂摄魄似的。 “我们……我们……”她重重喘息,字难成句,“维系、维系原先的关系即可。” 男人低笑一声,“什么关系?0元购的小白脸?使尽浑身解数取悦金主以求再次临幸的那种么?” 他笑得讽刺,也笑得可怜。 她笑不出来。 男人却十分愉悦似的,含着她嫩芽般的耳垂,“我可以。继续修炼,保准令君满意。” 宽大温热的掌在她身上游走,犹如一团烈火,仿佛要将坚冰一般的她化为柔水。 第264章 深夜的情话总是格外动人 夜很静。 静得好像能听见水流汩汩。 她一寸一寸融化的声音。 她承受不住他的热情,更接受不了自己轻而易举的缴械投降。 连忙阻止,“你这两天有空么?我们去领证。” 男人一瞬停滞,双手撑在床上,俊脸停在她正上方三五公分处。 黑曜石般的眸深深凝视,有板有眼地道:“现在。” “民政局早下班了。” “在得知我会为他们全面升级设备、捐赠大楼后,我想他们应该很愿意加这个班。” 盛南伊笑得无奈,“傅承屹,有钱也不是这么个花法。” 傅承屹笑得坦然,“花钱便能拥有的开心,值得倾囊而出。” 镬住她的黑眸,深海般深邃,一眼沦陷。 眼底跃动的火焰,熊熊燃烧。 目之所及,寸草不生。 盛南伊忽而想起,和筱莹先前说傅承屹那双桃花眼看狗都深情,得亏他性子清冷淡漠,不然保准个个沦陷。 她觉得和筱莹这话鞭辟入里。 毕竟每每对视,只有她败阵的份儿。 时至今日,她也毫无招架之力。 今晚的他显然动情了。 目光炙热得能灼烧一切,黏腻得能拉出丝儿。 既有火球一般席卷而来的热,也有深海引人沉沦的深,威力无穷。 他身上冷冽的木质香被滚烫的温度燎过,蒸发,缭绕在上空,又渐渐沉落,与暧昧交织。 滚烫的体温、鼻息、呼吸融合,将她裹得密不透风。 此情此景,克制与疏离全无施展空间。 百般无奈下,盛南伊抬手关灯。 房间陷入一片漆黑。 与热络一并冷下来的还有她的语气,“倒是也没那么着急。 我的婚前财产还在清算中,最早也要明天上午。 你也抓紧时间安排,领证前签好婚前协议,拿去公证……” “我不用。结婚以后,你的还是你的,我的也是你的。” 黑暗中,感官被无限放大,情话尤为动听。 触感也尤为敏感,紧贴她的胸膛震出澎湃有力的节奏。 她的心脏也在狂跳,拼命压制,“傅承屹,你……现在身价貌似比我高,如果离婚……” “伊伊,我们不会离婚。” 温软的薄唇轻轻蹭过她的唇角,若有似无的气息撩拨着最敏感的神经。 “我不是差生,更没有不可救药,不会在同一个地方摔倒两次。伊伊,多给我一点信任好不好?” 紧贴她吐出的音节破碎,片片切割心墙。 她的心防本就不由铜墙铁壁铸就,而是一块坚冰。 早已在温热的怀抱与灼热的气息中所剩无几。 她苦苦坚守,不遗余力。 然而烈焰在黑暗中亦熊熊滚滚,势不可挡。 “盛南伊,我爱你。” 薄唇擦过耳廓吞吐的字字句句,喑哑而清晰,带着几分缠绵。 他的吻远比表白更温柔缱绻。 盛南伊不愿目睹自己的沦陷,慢慢阖起双眸。 修长的手指,与秀发纠缠。 垂落的汗成线,缠绕心跳。 “盛南伊,我爱你。” 他一遍遍重复,清晰地,含糊地,依恋地,迷离地,沉醉地…… 边说边吻,唇间缠绵,呼吸缭绕。 粗重的喘息落下,蛊得她每根神经都在狂跳。 春夜醉人,暗香浮动。 此时此刻,屋外需得落一场淅沥的雨,激得草木透出潮湿的清香,才配得上屋内的温热缠绵。 …… 第265章 我的伊伊长大了,知道刀子该往哪里捅 就在双双情难自已时,傅承屹咬住盛南伊的耳垂,“伊伊,说你爱我。” 身体高高拱起,沉浸于腾飞的极致快乐中,却陡然泄了气。 身体咣当坠地,心依然悬在高处。 她的感觉来得快去得也快。 沦陷够快,清醒也够快。 “傅承屹,自从那年机场相遇,我没有一天真正放下过你,可也只能如此。 死去活来的那种爱情,尝过一次就够了。 我不可能再像过去那么爱你。 没有乐曦,我也不会允许自己走到复婚这一步。” 话音未落,交叠的躯体骤冷,滚烫的汗珠秒变冰粒,冰冻着空间。 他被迫从方才的抵死缠绵中抽离。 沉默片刻,又拥住她,“我明白。这次换我来爱你,你只要接受就好。” 她比暗夜更沉默,连不够均匀的呼吸都显得薄弱。 眉头微蹙,眸光与暗夜同色,他收紧环住她的手臂,努力调动情绪,“想要什么样的婚礼?我去安排。” “不必了,再如何恢弘盛大的婚礼我也有过。 可惜,你不是真心想参加,结局更不怎么样。 这次,我也不够诚心……” 深夜再浓,也浓不过他的黯然。 像上天打翻万千墨盒,全洒在他头顶。 伸手不见五指的暗,他看不见她的脸,看找不见她的眼,无法心安。 急不可耐地去捕捉她的唇,最终只敢吻在肩上。 笑意泛着苦涩,“我的伊伊长大了,明白刀子往哪儿捅最疼。” 短短几句,足以让他在失而复得、得而复失中挣扎、反复。 一秒地狱,一秒天堂,痛得活来死去,幸福得死去活来。 怀中女人脊背微僵,语气变得生硬,“你……可以不接受。” “为何不接受?”他依然低笑,“只要你心里还有我,哪怕只有一点点,刀山火海、枪林弹雨,我都甘之如饴、至死方休。 可你得明白覆水难收,你表现出对我的爱你也收不回。” 他决不允许她收回。 唇再次覆下,放肆吮吻,攻城掠地。 爱意汹涌、澎湃、热烈、喷薄欲出。 太过极致,让人本能逃避。 “傅承屹,我不想做了。” 迎头浇下的冷水退却不了他的热情,他却在湿淋淋的狼狈中怯懦。 尊重也顺从,“好。” 那晚,傅承屹两条手臂始终紧紧箍住盛南伊。 不舒服的姿势,导致两人都没睡好。 —— 临近十一点,公证处门口恭候多时的林曕北和小赵才等来姗姗来迟的两人。 林曕北戴着银框眼镜,文质彬彬。 一如既往的清浅笑容,让人如沐春风。 简单问候过后,他把备好的材料递给盛南伊。 盛南伊接过材料,意味不明地看他一眼。 以为他至少会说些什么,林曕北却始终缄默。 盛南伊的话在嘴边滚了一圈,脱口时突然拐了个弯,望着昂首阔步开门走向大厅的男人,“傅承屹,你就这么进去?” 人天生长了两只耳朵,注定会双标。 深夜想听情话,白天想听实话。 傅承屹意味深长地笑笑,从她档案中取出婚前协议。 大笔一挥,落下自己的签名。 谁都来不及阻绝,小赵脱口一半的话断在半空,充当背景音:“傅总,您的婚前财产……” 傅承屹从档案袋里掏出一张纸—— 第266章 失踪已久的婚戒 是一份《个人婚前资产支配说明》—— 【本人傅承屹名下所有婚前资产,在婚后归爱妻盛南伊全权支配。 若两人离婚,傅承屹全部婚前资产归盛南伊所有。 签章:傅承屹。】 与她罗列清晰、冗长繁琐的资产说明相比,这寥寥数语轻若鸿毛,却又重如泰山。 盛南伊牵动的笑弧都在轻颤,“傅承屹,你真是疯了。” 可疯的何止是他。 白昼,临近正午,该听实话的时候,她却信了他的情话。 似是亟待证明什么,盛南伊大步流星地走进公证处。 傅承屹昂首阔步,紧随其后,笑意深浓,如沐春风。 民政局就在公证处斜对面,两人马不停蹄,赶在中午休息前领完证。 今天小白和保镖都没跟来,傅承屹自己开车。 从民政局出来,盛南伊要来车钥匙,朝驾驶座走去。 正欲开门,男人从身后揽住她的腰,将她反过来面向他。 整个上午没放下的唇如愿以偿落在梦寐以求的地方。 温柔又强势,放肆辗转。 他一手掌住她的后脑勺,一手从西裤兜里摸出戒指盒。 盛南伊被吻得身子酸软下坠,腰硌在门把手上,蹙眉推开他。 恰好看到打开的戒指盒,一瞬懵怔。 竟是他们的婚戒! 与那枚人鱼之泪同属一个品牌,设计也有几分相似。 这是一颗白钻。 通常意义上,白钻的价值比不上彩钻。 这颗白钻的珍贵不在价格,而在意外之喜。 那年两人去非洲旅行,遭逢意外,掉入矿坑,自救过程中发现了这颗白钻原石。 她将此奉为上天恩赐,誓要用它做婚戒。 那时已距婚礼很近,她请设计师加班加点,终于赶在领证那天戴上。 兜兜转转,重回起点。 车祸后,她几次问吴妈婚戒哪儿去了,吴妈总说在车祸中弄丢了。 婚戒采用镂空设计,完美展现他们的情侣纹身。 盛南伊低眸盯着镂空那处,仿佛还能看到那句——tu mihi s(拉丁文:你是我的唯一)。 她的纹身洗得很干净,印记淡不可察。 如今再看这个镂空设计,没必要,又可笑。 眼底划过一抹讽意。 指腹摩挲着钻戒,傅承屹淡声道:“那天你手指肿了,戒指取不下来,为了抢救只能把戒指剪断。 后来我尝试修复,试了几次都没成功,只能把戒圈熔了重新打。” 心脏莫名颤了一下。 她盯着钻石镶嵌的位置,几乎看不出焊接的痕迹。 一个外行要花多少时间多少精力才有如此娴熟的技术。 她不清楚。 只是一再想起碎后被修复的情侣手机、小提琴、陶瓷娃娃、黑胶唱片…… 那一瞬,眼前浮现的画面不是这些物件,而是埋头苦干、不厌其烦、乐在其中的傅承屹。 十年如一日的专注。 也深情。 她不愿意用这个词来形容傅承屹,却找不到合适的替代。 猛地抬眸,撞入男人深邃的黑瞳中。 盈满笑意,如春风拂过的湖面,涟漪缱绻,很是醉人。 天气不错,太阳很大,她的脸颊发烫,飞快低下头,取出钻戒戴上。 傅承屹不由分说地捏住她的手,又取了下来。 低沉的嗓音铺着笑,却带有不容置喙的强势,“再怎么不注重仪式感,也不能少了为你佩戴婚戒的这步。” 他从后备箱取出包装精美的花束,在她面前单膝跪下,举起戒指。 第267章 盛南伊点燃他们的婚纱照 阳光描绘出他清俊绝美的脸庞,无可挑剔。 许是在笑的缘故,许是阳光太盛的缘故,周身萦绕的清冷不再,宛若刀雕的眉骨刻满温和柔情。 低磁的嗓音缓缓响起,“盛南伊,往后余生,请让我伴你左右,给你庇护,给你宠爱……” 上次婚礼,极具奢华,一度刷新砚城记录,至今无人打破。 然而顾此失彼,并无浪漫的求婚。 她在极度草率紧迫的场合下说要嫁他,只为堵死他的后路。 此时此刻,这场姗姗来迟的求婚,显得不合时宜,也潦草至极。 盛南伊微微一笑,未等他讲完,把手伸了过去,“傅承屹,我们都领完证了,直接戴吧。” 傅承屹哑然失笑,把戒指缓缓套上她的无名指,落下轻吻。 他不急,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余生很长,她总有愿意听的那一刻。 相较于他的不紧不慢,盛南伊动作分外仓促,把男戒匆匆套上他的无名指,抓紧,拿起手机,拍下婚戒与结婚证。 两张照片发到个人账号,配文——【复婚。】 随后对傅承屹道:“我发微博了,你转发一下。” 傅承屹刚掏出手机,便听盛南伊打电话吩咐小赵:“我在微博公开了复婚的消息,你派人炒一下热度,不必删控评,尽量在最短时间内做到全城皆知。” 周六是和筱莹与陆斳珩的婚礼。 届时,乐曦将作为花童首度出现在砚城的社交场合。 她要乐曦风风光光、清清白白地露面。 捏着手机的男人眼尾上扬,眉梢染了笑意,目光深谙。 盛南伊斜靠在车门上。 白色鱼尾连衣裙勾勒出她的玲珑婀娜,一头乌黑的波浪长发挽在脑后,露出纤细白净的颈,白天鹅一般优雅高贵。 明艳五官精致大气,美得不可方物。 一颦一笑、一举一动,皆为植根于记忆深处的明媚张扬。 他爱死她这副模样,看得如痴如醉。 盛南伊吩咐完小赵,坐上驾驶座。 傅承屹转发微博后,又给程斌发消息,也要造势。 成为盛南伊丈夫的第一课—— 【老婆的话不只要盲从,更要揣摩其深意,未雨绸缪。】 盛南伊坐进车里又接起电话,神色淡然,只应了句,“嗯,一会儿过去。” “有事?” “你不饿的话,我们先去个地方。” 他们吃了早午饭出来的,现在当然不会饿。 盛南伊不等他回应,发动了车子。 傅承屹眼底划过一抹惊诧,“不然还是我来开?” 盛南伊一脸坦然,“我现在可以开车了。” 傅承屹听吴妈说过盛南伊重新开车了。 百闻不如一见,一路胆战心惊。 车子停在竹月湾的新婚别墅。 十几个工人忙忙碌碌,有的砍树,有的拆屋顶,有的搬运物品。 有个工头模样的中年男人走上前,指着地上两个纸箱问道:“盛董事长,请问两位的结婚照要怎么处理?” 几乎没有犹豫,盛南伊要来打火机,滑动滚轮,点燃了纸盒。 火舌狂肆,舔吻空气,瞬间吞噬两张笑脸—— 第268章 想跟你共白头的誓言是真的 上扬的唇僵硬在脸庞,眸底掀起惊涛骇浪。 傅承屹当即脱下西装去扑火焰。 脸被火光照亮,眸底一片死寂。 火势不大,但纸箱和相框都是易燃材料,傅承屹依然卖力。 大肆挥舞着西装,动作幅度很大。 直至丁点儿火星不剩,他才气喘吁吁地蹲下。 女人无动于衷地站在后方,投落的阴影完整遮住他。 若乌云笼罩,挥之不去。 目光微凝,傅承屹游走在不可思议与愤怒的边缘,克制的嗓音还算平缓,“什么意思?” 他看不懂。 他想不通。 选择复婚的日子是愚人节,他像傻子一样被玩弄于股掌,一秒天堂一秒地狱。 领证当天,又要亲眼目睹新婚别墅被拆、婚纱照被毁…… 她像高高在上的情绪之神,把他吃得死死的。 生怕他太过快乐,随时给他致命一击。 冷眼旁观着他为她失去冷静、失去理智,不为所动。 盛南伊望着院中正在被拆的秋千、被移除的树木,一派云淡风轻,“没什么意思,上段婚姻的东西还留着干嘛?看看这照片,你笑得多假。” 最上面那张照片,他们并肩而立,脑袋紧贴在一起,笑容大大的。 不只她在傻笑,连向来淡漠的他都眉眼弯弯,好像很开心似的。 多讽刺啊。 那笑容像一把弯刀,多年后还能插入她的心脏,剐着她的肉。 是以,她迫不及待用火烧毁所有虚假,直面哪怕鲜血淋漓、残败不堪的真实。 男人身体微僵,长指捡起照片,吹落灰烬,近乎固执地擦干净。 全神贯注,一丝不苟。 凝着烧到所剩无几的笑脸,心头牵出丝丝缕缕的痛。 他嗓音前所未有的低沉、缓慢,“我想过推迟或取消与你的婚礼,但没想过要娶别人。 不管你信不信,我在乎你是真,怕伤害你是真,对你笑是真,想跟你共白头的誓言也是真。” 华丽磁性的嗓音若绸带将她缠绕。 一颗心倏然收紧,紧到窒息。 他宽阔背影上的光芒十分耀眼,仿佛能将全部过往一一折射。 盛南伊捂住胸口,闭了闭眼,无奈又倔强地摇着头,“就让过去的盛南伊留在过去,也让过去的傅承屹留在过去。 这里,即将变成砚城,不,全国,乃至全世界最顶尖的福利院。 这里的孩子,将会在万众瞩目与万千宠爱中长大,健康、自信、乐观……” 傅承屹腾地一下起身,漆黑的眸里镌刻着难以置信,“福利院?你要把这里变成福利院?你……是不是太冲动了?” 竹月湾乃是砚城顶尖的豪华别墅区,寸土寸金! 在这里建福利院,不只成本高昂,推进难度大,更是对砚城富豪、对房产市场、对既定规则的极大挑衅! 他一向泰山崩于前而面色不改,可这个消息一出,他也如临大敌。 起身的一瞬,脑子里自动生出若干路径、后果及应对之措。 乍听消息属实惊讶,仔细想想又确为盛南伊的作风。 别人一时兴起,或许影响的只有自己。 而盛南伊一时兴起,动辄牵连甚广,闹个鸡犬不宁。 第269章 我会让他们知道,你所在的位置才是世界的中心 她这几年独挑大梁,行事严谨了不少。 没想到,会如此自顾不暇之时原形毕露。 他颇为无奈地笑了笑。 嫣红的唇也勾起一抹笑,妖冶如红色曼陀罗,盛南伊直勾勾盯着他,调子清冷,“是挺冲动,可偶尔做点冲动的事,又有什么问题? 这二十八年来,冲动的事我做过不少,坚持下来的却没几件。” 逐渐被搬空的别墅,像极了逐渐空掉的心。 唇角满含讽意的笑容渐趋消弭,声音越发冷硬,清凌凌的眸紧紧凝着他,“傅承屹,爱你才是我此生最冲动最疯狂又坚持了最久的事。 这件事曾经十分美妙,美妙到遇上你时连我父母去世的阴影都散去了大半。 从此之后,我的全部人生都围绕着你展开。你在,围绕着爱你而展开;你离开,围绕着排斥你而展开。” 黑瞳迸出暗红的光火,足以燎原的星星之火。 他第一次听她承认这几年的感情,心跳瞬间紊乱了节奏。 他想抱她吻她想听她诉说也想表达。 可眼前的女人太冷静了。 若百米深的幽潭,哪怕丢块石头下去,都只能听到微弱的声响,看不见丝毫涟漪。 他不敢轻举妄动。 盛南伊目光坦然,“很多人究其一生找不到目标,浑浑噩噩,被时运推动,无从选择。 我亦如此,车祸后醒来后就没了选择权,被动、被迫接受,挑起盛家的烂摊子,对抗你、对抗命运,可我现在不想这样了。 有人说我生在罗马,比普通人有更多的选择权,也有更多试错的机会。我觉得她说的有道理,不过我盛南伊不落窠臼,这一次,很不巧,我又站在全世界的对立面上。” 清泉似的眸莹润晶亮,若阳光下的星星,透出非同寻常的坚韧,似曾相识。 势在必得的勇气,一往无前的热情,旺盛的生命力……是他记忆里她最美好的模样。 薄唇微勾,他抬手摸摸她的发,眸光宠溺深情,“你不会站在全世界的对立面,因为还有我站在你身后。 我会让他们看到,你所在的位置才是世界的中心。” 眸光烁烁,灿若朝阳,耀眼到令人眩晕。 她有些分不清那眩晕是来自光芒,还是她失控的心跳。 她不想细想,只想夺路而逃。 跌跌撞撞往门口跑去。 傅承屹眸光一暗,弯唇笑笑,没有追上去,而是叫住了工头。 得知物品没有明确去处后,他打给程斌前来交接。 竹月湾别墅乃他亲手设计,一砖一瓦、一草一木皆是他的心血。 他不想眼睁睁看它们被毁。 这段婚姻真假掺半。 可假的是他的心,真的也是他的心。 —— 别墅门口,驾驶座上的女人冷艳如初,镇定自若。 见他上车,嗤笑一声,“都烧坏了,怎么不扔掉?” 傅承屹微怔,垂眸看向西装上烧破的窟窿眼,手指细细摩挲。 “在福利院等你时,特意找意大利手工匠人定制的,原本打算复婚时穿。” 不举行婚礼,领证便是唯一的仪式。 他也算盛装出席了。 第270章 车子直直地撞向防护栏 捏住钥匙的手指微顿,她侧眸看向他放在膝上的西装,很是珍惜不舍的样子。 西装是很好的料子,做工也很精致,而且是打眼一看便很精致的那种。 傅承屹在吃穿用度上不算讲究。 不过身份放在那儿,穿着上不可能太随意,随便一套西装也得普通打工人奋斗一两年了。 她倒不是感叹这套西装有多精致珍贵,只是没想到傅承屹会注重仪式感。 从前,他连生日都不过。 他们的恋爱纪念日、她的生日,记得倒是门清儿,却不会特别准备礼物,甚至常常不准备。 如今,领个证而已,他却愿意在穿搭上花费心思。 特意穿上手工定制的西装不说,还同她的穿搭一一对应。 她穿白色鱼尾裙,他特意穿白衬衫。 她戴红玛瑙与珍珠耳环,他的领带也有红白圆点元素。 她的胸针是枚蓝宝石,他胸口的方巾也选了类似颜色。 …… 由此可见,男人并非不懂,只是不上心。 一旦上心了,没什么做不好的。 盛南伊把飘远的思绪拉回来,边发动车子边嘲道:“所以呢,又要拿回去修复?” 分开几年,没想到傅承屹都成手工修复大师了。 手机、小提琴、陶瓷娃娃、戒指能补,一件西装理应没难度。 傅承屹笑而不语。 修长白皙的指从西装转向婚戒,过了半晌才幽幽地道:“世上有很多东西无法修复。 可如果连我都放弃,就没有存在的可能了。” 他太了解盛南伊。 真正的天之骄女,从小活在盛宠中,什么对她来说皆如探囊取物,轻而易举地拥有。 饶是再珍贵,她也很难珍惜。 出自名家之手的小提琴,说摔就摔。 对两人来说有纪念意义的物品,说扔就扔。 …… 对待感情,大抵如此。 他要走,她挽留,可还是放了手。 他曾羡慕她的恣意洒脱,也曾伤他至深。 她的放手,没有眷恋,没有三步一回头,而是老死不相往来。 被她扔掉的、摔碎的、弄丢的那些,倘若他不珍藏,就像被点燃的结婚照,早已不复存在了,何谈修复? 他的话大概说到她的心坎上,盛南伊陷入沉默。 车子疾驰在路上,车速飙升。 这不是她那台全ai定制的跑车,操作不够熟悉。 多年不碰车,车技尚显生疏,胆子够大却称不上心细。 开车的、坐车的,都算不上舒坦。 淡定在英俊的脸上若隐若现,傅承屹越发提心吊胆。 两只眼睛很忙,不断在她的脸上、手上、脚上和路上逡巡。 提醒的频率越来越高,“盛南伊,慢一点,要超速了!” 暖风洋溢着春意,脸上却是刺骨的痛意。 偏偏盛南伊置若罔闻,一路超车往郊外开去。 路面渐宽,车速渐快。 她眯起的眼眸、紧抿的红唇、发白的关节,无一不彰显出歇斯底里的疯狂。 傅承屹察觉到不对劲,却捉摸不透是哪儿不对劲。 “盛南伊,停车!” “你到底怎么了?这样开车很危险!” “你刚刚超速了,已经发出警报了!” “听见了吗?导航提醒你前方是事故多发路段,该减速了!” …… 盛南伊充耳不闻,抢占快车道,赶在最后一秒通过信号灯,突然狠狠踩下刹车。 在惯性作用下,车子直直冲向护栏。 第271章 如果那天我死掉了,也算死在最幸福的时刻 说时迟那时快,傅承屹猛地拉住方向盘,往右边打死。 车子撞在道牙石上,停下来,有惊无险。 表面镇定的男人依然后怕,额头冒出冷汗。 护在盛南伊额头与方向盘之间的手背撞出一块淤青,他浑不在意。 焦灼地问道:“盛南伊,有没有受伤?” 解开安全带,一双利眼宛若扫描仪,来回扫量着她。 绿灯又亮了,后方车流如龙。 盛南伊却宛若一尊雕像,目光呆滞,凝着窗外,久久没有眨眼。 傅承屹愈发不安。 捏住她的手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又检查她的脚,不见异常。 可她分明失常。 不对,她不只是此刻才失常,领证之后就这样。 事情完全脱离掌控的不安让他心烦意乱,一把扯掉领带,解开领口,呼吸并未畅通多少。 傅承屹解开盛南伊的安全带,把她从驾驶座上抱过来,紧紧拥住她。 他的胸膛很热,拥抱很紧,本就狭小的空间更显局促。 她无法忽视,喃喃开口,“那天,就是在这里,我想起爸妈,泪迷了眼睛,我想擦眼泪,颜梦的车突然冲出来,我踩死刹车也无济于事,我都没看清那辆车是什么颜色的就撞了上去,侧翻了……” 傅承屹看向窗外,这才发现这竟是车祸发生地。 他后知后觉地感知到怀里的人微微颤抖,心口一紧,怀抱也随之收紧,恨不得嵌她入怀。 盛南伊面色苍白,全无先前的灵动明媚,像个精致的芭比娃娃。 似乎连眼睛都不会眨,以一种麻木的状态叙述:“我流了好多血,但不觉得疼,只是很想你,想打给你,拼尽全力捡手机,却够不到。 我看到玻璃窗上的血越流越慢,我听见路人敲打车窗的声音越来越弱,我也越来越困,可越来越担心。 傅承屹,我好担心我就那么死去,再也见不到你……” 她埋头在他胸口,紧阖双目,丝缕眼泪渗出,打湿他的衬衫。 那温度灼烧他的胸口,像把他放在火上炙烤,一颗心干疼干疼的。 好久才吐出一句话,声音哑到极致,“没有这种可能,伊伊,你不会死……” 她微微扯唇,“后来在医院,我无数次地想,如果我那天死掉了,也算死在最幸福的时刻。” 至少那一刻,是死别,不是生离。 没有摊牌,也便没有谎言没有欺骗没有伤害。 傅承屹脊背僵硬,抬起要轻抚她的手迟迟无法落下。 她蜷缩在他怀里,声音微弱迟缓,却像尖刀般坚韧有力,能刺穿最坚硬的壳。 “傅承屹,那是我最爱你的时候,临死前满心满脑都在想你,死也放不下。 我也不知道死里逃生是不是一件幸事,因为我活着好像就是来受苦受难,来纠正错误的前些年……” 突兀的手机铃声打断了她。 刺破了压抑到极致的气氛。 盛南伊刚按下接听,小赵急切的嗓音传来,“盛董,您赶紧来公司吧! 盛总一回来就召开高层会议,还大发雷霆,近半的高层都被辞退了。” 第272章 我还以为明天公司就姓傅了 “什么?” 盛南伊瞬间清醒过来,抹去眼角的残泪。 眉头紧蹙,声线冷酷,“简直是胡闹!” 她只想赶在和筱莹婚礼前公布婚讯,不让乐曦被指手画脚,却忽视了盛南赫这颗不定时炸弹。 他最近在巴西出差,算算日子,好像是今天回国。 一回来就爆发,这下有的闹了。 什么回忆什么心思只能抛诸脑后,她急着赶回公司。 傅承屹不敢再让她开车,把送她回公司。 —— 奢华会议室只坐满一半,一片死气沉沉。 只有雄狮一样狂躁的男人在猛拍会议桌,胸腔激荡出愤怒的嘶吼:“哑巴了?这么多人,连个办法都想不出吗?难道要盛世一直白养着你们?” 销售部总监黄潇打理得一丝不苟的头发已经被抓得乱七八糟,实在难忍,“盛总,有没有可能,我们的存在是为开拓市场,将盛世做大做强,而不是为了解决……盛董的婚姻问题。” 不是他们心有余而力不足,而是按照盛南伊的脾气,压根轮不到他们指手画脚。 盛南赫怒目圆瞪,“你的意思是我公私不分、胡搅蛮缠? 黄潇,看不惯你就给我滚,吃里扒外的东西,你以为我很想留下你吗?” “盛总这话说得不怎么中听。 我吃里扒外?请问盛总如何得出这个结论? 我在盛世的几年,销售额年增长从未低过10%,请问盛总负责的项目哪一个实现过正收益?” 旁边副总监赶紧拉他,黄潇索性把手里的笔记本扔出去,站起来,大有豁出去的意思。 “罢了,既然今日的盛世国际容不下我黄潇,那硬留也没什么意思。 一个狗屁本事没有只懂争权夺利的领导,跟着能有什么前景?” “黄潇,你把话说清楚了再滚,谁特么只懂争权夺利?” “难道不是?趁盛董不在,你召集众人出谋划策对付她,哪来的脸?没有盛董,你现在指不定在哪儿窝着,狗屁本事没有,大少爷脾气倒是不小,过河拆桥玩得贼溜儿……” 话音未落,盛南赫一把逮住他的衣领,就要挥拳。 几位高层连忙拦下来。 盛南赫已怒气冲天,“谁特么敢拦我,都给我滚!” 拦架的几位高层面面相觑,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黄潇倒是没有犹豫,往门口走去。 会议室的门恰好被推开。 身着白色鱼尾裙的女人款款而来,优雅高贵。 如果美貌能杀人,她大概属于氢弹级别,威力极大。 艳若桃李的五官,凝着一层冰霜,明艳凌厉。 坐立不是的高层像见到救星,小跑着迎上前,“盛董,您可算来了。” 盛南伊瞥一眼黄潇,“坐回去。” 盛南赫嗤笑一声,“坐?坐哪儿?起身的那刻,也便失去了入座的资格。” 盛南赫四平八稳地坐在盛南伊往日坐的位置上,见她走来也没有让位的意思。 满身戾气,目光不善,想要将她千刀万剐。 盛南伊视若无睹,坐在盛南赫正对面。 一众高层趁机坐下。 形势比人强,眼下坐山观虎斗总比盲目站队明智得多。 再说,盛南伊股份持有量远高于盛南赫。 盛世一时半会很难江山易主。 莫说股份,单论贡献度,盛南赫也没有丝毫优势可言。 盛南伊示意黄潇坐在她右手边的空位上。 后者不动,她略带愠色,挑眉道:“盛世由我说了算,我没同意你离开,你敢走?” 她明明坐着,强大气场却让站着的黄潇顿感矮了一截,绊绊磕磕地道:“盛董,那个……我……” 盛南赫冷笑一声,“难为盛董还记得公司姓盛,我还以为明天就改姓傅了。” 第273章 看好她的留下,不看好她的滚蛋 盛南伊一记冷眼射过去,“盛世今天之所以还能姓盛,完全是因为我盛南伊。倘若有一天它不姓盛了,也不是谁都有说三道四的资格,尤其是你。” 这是盛南赫的逆鳞,瞬间怒不可遏,猛拍桌子,“盛南伊你别太过分!” “过分?我么?”盛南伊冷笑嫣然,从小赵怀里扯过文件夹,扔在桌上滑过去,“盛南赫,你最好给我解释清楚,东郊那块地,白家怎么知道我们的底价?” 盛世对那块地志在必得。 后来经过一些波折,那块地虽然最终收入囊中,却硬生生提价5%。 公司本在多事之秋,股票许久不飘红。 这提价不说伤筋动骨,却也不算只动皮毛。 谁都没想到底牌被泄露…… 这事说大可大,说小可小。 会议室瞬间鸦雀无声。 盛南赫死死盯着文件夹,赤红的脸一点点白下来,且有转黑的趋势。 怒意此消彼长。 从他脸上明白一切的盛南伊顷刻咬牙切齿,“我说过,我盛南伊丢的脸会一点点找回来,不过你盛南赫注定被钉死在耻辱柱上。 小赵,明天上午召开董事会,请全体董事务必到场聆听盛总亲自交待这件事。” “盛南伊,你……” “有发脾气的功夫,不如想想说辞。交待不明白,那就别干了。” 盛南赫愤而离席。 盛南伊神色漠然,嘴角漾笑,“一点小事让各位见笑。 盛总的脾气大家也清楚,如果说过什么不好听的,我代他向各位道歉,也请各位不必放在心上,今时今日,盛世还是我说了算。 倘若各位不是因为对我、对盛世失望而离开,我依然想与各位继续并肩战斗。 倘若各位真的因为对我失望、对盛世失去信心而想离开,我也感谢各位曾经的付出,并祝各位全程似锦。” 话锋一转,众人懵逼,瞬间如坐针毡。 说好坐观虎斗,没想到战火还是烧过来了。 盛南伊的话十分干脆。 但不是逼他们站兄或妹的队,毕竟话里话外透露出他们还是一家人。 而是逼他们站她自己的队,看好她的能留下,不看好她的只能滚蛋。 说实话,他们对盛南伊这一年多的表现十分不满。 私生活闹得满城风雨,股价持续下跌,年底分红缩减了不少。 人嘛好不容易回来,又掀起一场更大风暴,大有置盛世于不顾的架势。 可要说到跟盛南伊叫板站上对立面,谁也没有勇气,再度面面相觑。 有几人的手机同时响起。 公司大群有人发了照片—— 在一楼大厅休息区最显眼的位置,傅承屹长腿交叠,清俊出尘,黑曜石般的眸盯着手机,唇角漾开一抹淡笑。 短短几秒钟,群里炸开锅—— 【傅总在等盛董下班?突然很好嗑是怎么回事儿?】 【我是不是要回炉重睡?死去多年的cp居然发糖,还是半年啃不完的那种。】 【你看看他们,男帅女美,我就知道有些爱情我不配!】 【悄咪咪提醒你们,这是工作群……】 【盛董都发博了,明显是想举天同庆!人家在高速飞奔,你还在玛卡巴卡。】 …… 带薪嗑cp,简直振奋人心。 群里一秒能聊八百句。 几位高层赶紧开了免打扰。 但员工的亢奋,尤其透出的信号,无疑给会议室的高层注入强心剂。 众人纷纷表决心:“我们誓死追随盛董!” 第274章 林曕北辞职 盛南伊刚回办公室,椅子尚未坐热,林曕北敲门而入。 打印好的辞职信放到桌上。 黑白分明的字眼刺痛她的眼。 盛南伊捏了捏太阳穴,“我说过,他说的不作数。” “不是因为盛总。” 温润如故,却透出一股坚韧。 盛南伊定定瞧他,找不到丝毫破绽。 呼吸一窒,她拿起辞职信。 签字日期是昨天。 浓长睫羽颤出不可思议,“你早就想好了?” 林曕北不置可否,笑容一如既往的明朗,“看到一切回归原位,我很欣慰。我的使命也算完成了。” 捏住辞职信的手指倏然收紧,盛南伊冷笑一声,“使命?” 林曕北清俊的脸庞映在微光中。 镜片反光,看不真切他的面容,她也不想去看。 只能听他温和磁性的嗓音说道:“是,如果陪伴呵护照顾你算使命,我的使命已经完成了。 如今你身边有了更好的人选,我能做的他都能做到,还能做的更好。 而我始终给不了他能给的……” 只能遗憾退场。 他自认心怀坦荡,对她早已没了非分之想。 他以为他既然能相对坦然地告诉傅承屹她的秘密,便能坦然地看他们携手走进幸福的殿堂。 却可悲地发现,她走向傅承屹的每一步,都踩在他的心尖上。 收到她要拟定婚前协议的那一刻,痛到极点,几乎窒息。 最简单不过的婚前协议,他拟不出来。 坐在桌前整整五个小时,脑海里全都是与她有关的印记。 她的笑、她的泪、她的冷漠、她的失落……点点滴滴。 原来,他们已经相伴着走了这么多年。 回忆多到像涨潮时的海水,轻而易举将他淹没。 而他,不想呼救,只想溺毙在这片潮水中。 他忘不了初见那日—— 那是一节再普通不过的民法课,姗姗来迟的红裙女孩从后门猫腰进来,蹲在他旁边,打手势让他让道。 那时他并不认识盛南伊,还以为是迟到的同学。 一张脸明艳张扬,一双眸顾盼生辉,叫人很难移开视线。 他迟迟不动,她好像有点不耐烦了,“同学让一下,我要进去。” 这是她跟他说的第一句话。 细弱蚊蝇,却犹如一首恢弘盛大的交响乐曲,自此奏响他人生的新篇章。 他起身让路,她红裙飞舞,扫过他的衬衫,划过他的指尖…… 那抹红从此成为生命最绚丽的色彩。 可他明白,她只是他的遥不可及。 她一个外校生,来听无聊的民法课,只为角落里的那个男人。 后来,他常常在学校见到盛南伊。 她像傅承屹的人形挂件,或搂或抱地依附于他。 笑容明媚,宛若盎然春意让人怦然。 他极力掩饰,却不是合格的演员,被当众揭穿了心思,落荒而逃。 后来见面,他恨不能逃入地缝,她却坦荡明亮,似乎此事不值一提。 是啊,和傅承屹那种男人恋爱的她,怎会将他放在心上呢? 他的暗恋不会成为她的负担,连困扰都算不上。 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也不该存在于同一片天空下。 他奋发图强,申请到哈佛法学院的奖学金,出国留学,毕业后留在美国。 他在远离他们幸福的国度独自舔舐伤口时,却被迫看到了她的伤口。 巨大无比的,无法弥补的,难以愈合的,难以拒绝的。 他以为自己多年的付出不需回报,只要她开心就好。 然而当看见她眼里重现旧日光芒,嘴角重拾旧日微笑,也偶有恍惚与茫然时,他也跟着恍惚、茫然。 只因她那一瞬的恍惚、茫然,依然全系在傅承屹身上。 他彻底明白自己也自私也可耻,也想把美好据为己有。 他也会疯狂地嫉妒,他也窒息到想死。 他可以祝她幸福,却无法亲眼目睹、近距离观赏她的幸福。 他又一次可耻地选择了逃避。 第275章 花瓶砸向她的脑袋 “林曕北,你明白的,如果你坚持要走,我不可能会挽留。” 盛南伊垂眸盯着辞职信,语气冷硬。 话音未落,她抬眸那瞬眼底有光芒飞快流逝,跟着缓和了语气,“但是盛世永远会保留你的位置,你随时都能回来。” 林曕北对她来说是很特别的人。 最信赖的下属、朋友、兄长。 可以知晓她最不为人知的秘密,可以托付最重要的事情。 空气一般的存在,重要,也习以为常。 正因为太习以为常,早已在浑然不觉间接受了他的存在,也常会忽视他的存在。 以至于骤然失去时,只觉憋闷窒息。 林曕北离开后,盛南伊在办公室待了许久。 什么都没做,只是盯着辞职信。 每一个字,都刻出他离开的决绝。 决绝得不像温润如玉的林曕北,不像总有温和笑容与言语的林曕北。 不知是她太安定,还是世界太躁动,她生命中总有很多人来来去去。 无一例外,他们都难与傅承屹共存。 黎聿、凌天晔、林曕北、林登…… 他们曾给过她许多,不同时间的呵护、宠爱、安全感,也曾不计成本地付出,最终却以不同形式离开。 沉思间,小董推门而入,“盛董,大事不好了,盛总和傅总打起来了……” 本就烦闷至极的盛南伊瞬间头痛欲裂。 盛南赫怎么能这么没脑子? 行事冲动,不计后果,他们不愧是亲兄妹,她在他身上看到了极端化的自己,实在无法欣赏。 一楼大厅堆满了看戏的人。 下班的点,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 不少人举着手机,正在拍照、录像、甚至直播。 她本就让小赵炒复婚热度,跟他们相关的新闻自然不愁流量。 但她并非荤素不忌,什么流量都想要。 见状,盛南伊面色不佳。 小董赶紧示意保安为她开道。 包围圈中心的两人,一个蛮横进攻,一个灵活躲闪。 盛南伊心里憋着气,大喊一声:“还不给我住手!” 傅承屹一个帅气格挡,躲过盛南赫挥来的重拳。 余光捕捉她的身影,微微勾唇,气场瞬间由冷转暖。 前台小姑娘尖叫一声,差点晕倒。 这个男人怎么看怎么好看,怎么能那么完美? 坐在沙发上,气场强大,雕塑一般,寸寸精致,清冷矜贵,不染凡尘。 与盛总缠斗时身形灵活,脸上云淡风轻,不见丝毫狼狈,仿佛并非身处水深火热,而是=像一大清早在自家花园中晨练,一招一式游刃有余。 见到盛董,薄唇轻勾,眼含笑意,宛若春水初生,迷醉人间。 盛南伊一露面,傅承屹分了神。 缠斗许久未占上风的盛南赫可算逮住机会,抄起花瓶便朝傅承屹脑后砸过去—— 空气仿佛凝滞,盛南伊只能在熙熙攘攘中听见自己的心跳,很快很快。 “小心!” 她不管不顾地冲上前,一把推开傅承屹。 盛南赫狰狞的表情瞬间变为错愕、惊恐。 想收手已来不及,手里的花瓶即将砸向她的脑袋。 第276章 今天是我们的好日子,全世界都要为我们让道 说时迟那时快,一只大手按住她的脑袋。 与此同时,纤细的腰肢被环住。 傅承屹抱起盛南伊,一个迅疾转身。 宽阔后背将所有危险阻挡在外。 “砰——” 花瓶砸在肩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盛南伊在错愕中抬眸,对上傅承屹深沉复杂的视线。 “啊——” “哗啦啦——” 周围的尖叫声伴随着清脆的破碎音一并响起。 现场一片兵荒马乱。 他焦灼的声音却清晰可辨:“盛南伊,你不要命了是不是?谁允许你挡在前面?” 鸦黑长睫重重震颤,她哆嗦着嘴唇,竭力保持镇定,“你……你受伤了么?” 指尖打颤摸向他的肩,没有染血,这才稍稍放下心来,查看他后背。 西装烧坏了,傅承屹只穿一件白衬衫,身上一目了然。 盛南赫来不及收手,却也主动卸了力,砸的力度不算大,花瓶落地后才碎。 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饶是如此,她仍然火冒三丈。 冷脸吩咐保安,“我请你们来是看热闹的?还不赶紧把盛总拉走,非要闹出人命才开心吗?” 保安一拥而上,架着盛南赫离开。 看热闹的员工也迅速撤离。 大厅恢复如初。 傅承屹已从方才的心有余悸中解脱,瞧着几步开外有条不紊安排任务的女人,眉宇渐趋舒展,笑意逐渐蔓延。 昨晚才说什么不可能再像过去那么爱他,今天遇到危险又奋不顾身地保护他。 分明爱他爱到不要命了。 口是心非的女人。 盛南伊心里脑子一团糟乱,见他傻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明知他在公司,还要过来,嫌我的麻烦不够多?” 温热的掌心握住她冰凉的手,嗓音含笑,“来接你下班,今天领证,晚上一起去庆祝。” 盛南伊不领情,“你可以在餐厅等我,在咖啡厅等我,非要在这里等?” 明知盛南赫与他不共戴天,堂而皇之地出现,和往枪口上撞有什么区别? 指尖轻轻挠她掌心,男人笑得随性恣意,“我又不是见不得人,为什么要躲躲藏藏? 何况今天是我们的好日子,全世界理应为我们让道。” 盛南伊撇撇嘴,嫌弃地抽回手,“现在挨了打,满意了?” 话不够中听,身体够诚实,纤白细指已经开始解他纽扣。 傅承屹未加阻拦,做出享受的表情,调笑的口吻,“你身为董事长,大庭广众脱我衣服,影响是不是不太好? 不过难得你主动一回,我就勉为其难地配合吧。” 盛南伊顿时没了验伤的兴致,往电梯间走去。 傅承屹笑嘻嘻地跟上去。 最终,盛南伊在电梯间为他查验伤势。 右肩明显青肿,她回办公室为他上药。 傅承屹肤色偏白,皮肤细腻,这坨淤青分外碍眼。 她心口堵得慌,紧拧的眉头能夹死苍蝇,“为什么不还手?” “他是你哥,在没确定你的态度前,我敢对他动手么?” 好不容易领证,他可不敢冒着得罪她的风险还击。 “不是要你主动伤害他,但你不能总挨揍吧?” 上次就被打得脾脏出血,留下后遗症,抵抗力低下,总生病。 今天她如果无法及时赶来,还不晓得会出什么大麻烦。 挺聪明一人,遇到这种事怎么就转不过弯来? 她越想越恼火,狠狠瞪他一眼。 傅承屹越发得意,捧起她的脸,鼻尖紧贴着她的,“伊伊,在你心里,我至少跟盛南赫同样重要,对吗?” 第277章 傅承屹,你有吃醋的资格吗 盛南伊移开视线,“傅承屹,你无不无聊?” “回答我。” 他不厌其烦地问。 她不胜其烦地答:“没那么重要,但也没有不重要到我可以接受在领证当日就给你办丧事的地步。” “口是心非。” 明明在乎得要死。 傅承屹心情大好,没拆穿她,牵她手要去吃饭。 盛南伊心里烦躁,不想出门,却没拗过他。 傅承屹包下整间法餐厅庆祝。 装饰、菜品、服务,样样用心,氛围拉满。 她却心事重重,兴致缺缺。 她不是委曲求全的性子,喜怒皆形于色,更不会在傅承屹面前藏着掖着。 欢快浪漫的气氛逐渐转冷。 回到家里,盛南伊洗澡后直接躺在床上。 傅承屹带着清爽的沐浴气息钻进来,抱着她亲,温柔缠绵。 盛南伊有些不耐烦,“傅承屹,能不能别闹了?” 骤然低沉的嗓音依然磁性,蕴着独有的清冷,“闹?你确定是我在闹?” 盛南伊垂眸不语。 从昨晚开始,他表现甚佳。 是她情绪异常,一直扫他兴,乱发脾气。 傅承屹轻轻吻她的手,清俊的脸上满布温柔与耐心,“我们有问题解决问题,有情绪解决情绪,可你总得先告诉我,究竟出了什么事,而不是让我漫无边际地去猜,陷入莫名的恐慌中。” 她越是沉默,他越是慌乱,触在指尖的唇都在轻颤。 “伊伊,你能同意复婚我很开心,我也是真心想要弥补,尽好丈夫的责任。 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屡屡泼我冷水,是单纯想折磨我,还是你心里难受?” 卑微的语气,像拿着针尖扎她的心脏。 在泄出丝丝缕缕的痛时,也缓解了密不透风的憋闷。 盛南伊背对着他,“我没那么无聊,是我心理难受。” 傅承屹紧紧抱着她,“说出来,即便我不能为你分担,至少可以聆听。” 沉默片刻后,她说:“林曕北跟我辞职了。” 空气有一瞬凝滞。 她分明感觉到怀抱一瞬收紧,却又在浑然不觉中松弛。 其实,她有若干烦心的事。 林曕北辞职反而是唯一能说出口的。 她意识到他会不开心,却没想到他会那样不开心。 “林曕北辞职就让你这么难受?”他轻呵,“他对你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 这个语气轻而易举挑起她的怒火,“傅承屹,你吃什么醋?你有吃醋的资格吗?” 傅承屹冷笑,“我没资格?这是我们的新婚之夜,你躺在我的怀里,为别的男人失落伤心,却说我没有吃醋的资格?” “呵——”盛南伊冷呵,唇角绽开嘲弄的弧度,“这就受不了了? 那你怎么不想想我在医院醒来那天,你因为别的女人离开时,我是什么心情呢?” 宛若一记耳光狠狠扇走他的气势。 傅承屹声音微哽,“我那只是在演戏。” 盛南伊冷眼睨他,“是啊,演戏。 演爱一个人的时候细致入微,演不爱的时候表情也很到位,谁能演得过你? 人家说近朱者赤,可惜耳濡目染的我演技还是不如你精湛,无法不露破绽。 我不开心就是不开心,没法装作开心。 至于为什么不开心,你那么聪明猜不到吗?” 傅承屹眯了眯眸子,神色黯然。 她仍在冷笑,目光咄咄,气势逼人,“因为林曕北,因为盛南赫,因为我自己,也因为你傅承屹。 你还不了解我吗?既然我不开心了,你也没有开心的资格。 所以我根本用不着故意去折磨你,你必然不会好过。 我原本就是一个会迁怒身边人的人啊,受不了就滚,我们可以离婚。” 第278章 盛南伊和林曕北在高尔夫球场约会 不知是因为昨晚没睡好,还是刚沐浴过,她眼圈发红,目光却凌厉,语气越发冷硬,叫人节节败退。 傅承屹并非不能冷静以待,却因捕捉到某些字眼,险些崩溃,倏地坐起来,居高临下凝着她。 掷地有声地问:“离婚?盛南伊,离婚两个字可以轻易挂在嘴边吗?” 盛南伊仍旧躺着,调整到舒服的姿势,好整以暇地瞧着他,红唇轻扬,“在你跟我提离婚之前,我盛南伊的字典里并不存在这个词。 傅承屹,是你教给我的。” 插刀的技术,她越发娴熟。 可这刀是他亲手插在她身上的,力道她都尝过,工具也是他提供的,他唯有承受。 薄唇漾出一丝苦笑,“盛南伊,这段婚姻对你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我又算什么呢?” 四目相对,唯有沉默流动。 宽敞的房间,只剩逼仄、压抑。 争执、摊牌,一触即发。 傅承屹这才发现他并不想知道答案,匆匆下床,“我今晚去陪乐曦。” 房门一开一关,凝滞的空气流动起来,仿佛也带走所有不快。 —— 翌日,盛南伊起得很晚,没用早餐,匆匆离开。 吴妈大惊失色,三下五除二打包好早餐塞进车里。 傅承屹随乐曦一同出门,目送她离开,却始终不发一言。 吴妈悄咪咪叹了口气。 昨天才领证,今天氛围怎么就这样了? 唉,年轻人真是能闹腾啊。 接下来几小时,傅承屹查看手机八百遍,指腹在键盘按下八百个字又删除,消息始终没发出去。 他不知自己在坚持什么。 甚至不知自己在气什么。 气她为林曕北的离开伤心难过而迁怒于他?还是气她心里竟然有了林曕北的位置? 气她说他没有吃醋的资格?还是气她不愿给他能吃醋的资格? 整整几小时,他都是在洗脑又推翻中度过。 直到下午接到陆斳珩的电话—— 他盯着来电显示犹豫。 他和陆斳珩算不上朋友,更不属于互相问候的关系。 不过总算是个旧识,两家也有合作,终归接了起来。 对方开门见山,带笑的语气里夹杂了些幸灾乐祸,“傅承屹,你猜我在高尔夫球场见到了谁?” 不等他问,陆斳珩急不可耐地吐露,“林曕北和盛南伊,他们在约会!” 骤缩的眸子闪现出昨晚的情景,攥住手机的手指不断收紧,语气仍然云淡风轻,“有什么问题?” 过去几年,盛南伊十分依赖林曕北,洽谈应酬时,习惯性地带着林曕北。 可林曕北已经离职了。 不过离职也要走程序,定好的约会没道理因他离职便取消。 再说,林曕北和盛南伊不只是简单的上下属关系,即便离职也算朋友,朋友之间相约打球见面又有什么关系? 短短几秒,傅承屹又成功说服了自己八百个来回。 这个场面在此前几小时发生过n+1次,驾轻就熟。 然而,好不容易搭建的心里平衡被陆斳珩无情打破,“我特意调查了下,只有他们两人,没约别人。 从2点到5点,时间这么充裕,你说他们是一直打高尔夫,还是也会干点别的? 你那新婚老婆我不好评价,不过,啧……她从小就不是个省油的灯。 至于林曕北,那小子多少年了还是贼心不改啊,搞不好会假公济私,毕竟约有夫之妇有够刺激……喂?喂!” 第279章 要个临别的拥抱,不过分吧 陆斳珩盯着被挂的手机,笑得没心没肺。 他何德何能,能看到傅承屹跳脚的一天? 外面风和日丽,心情好不美丽。 —— 傅承屹匆匆赶来时,陆斳珩正端着一杯西瓜球吃得美滋滋。 他叉起一个西瓜球放进嘴里,慢条斯理地咀嚼,在爆开的鲜红汁液中,漾出一抹嘲弄,“傅承屹,我还以为你早就成道成仙了,没想到这么沉不住气,果然绿帽子是个男人都戴不了。 你放心,以咱俩的交情,哥哥不可能不帮你。 其实他俩也没做什么过分的事,不过是打打球、聊聊天、吃吃喝喝、搂搂抱抱……” 陆斳珩话音未落,傅承屹面色骤冷,迅疾掠过,闪电一般。 黄昏未至,天边已添几抹绚丽。 每片草叶都受到了感召,披满圣光,金光灿灿,分外耀眼。 英俊清爽的男人一身白色的高尔夫球装扮,温和洒脱的笑容绽在唇角,“要个临别的拥抱,不过分吧?” 盛南伊浅浅一笑,满是苦涩的味道。 她主动上前抱住林曕北。 直到此刻,林曕北才明白——相见不如怀念。 当朝思暮想的怀抱终于实现时,他没有想象中那么激动兴奋,心痛反而更胜一筹。 心尖像被针扎过,留下密密麻麻的洞。 而他只能带着千疮百孔的躯体上路,迎接狂风暴雨。 可他依然不管不顾地抱住她,仿佛没有痛过没有伤过。 傅承屹赶来时,看到的便是两人相拥的画面。 一路吃瓜的陆斳珩也瞠目结舌,呆在原地。 叉起的西瓜球摔在地上,四分五裂,一片狼藉。 “草,真抱啊!” 他只是有点看热闹的心理。 毕竟无论是从冰山变火山的傅承屹,还是盛气凌人却吃瘪挨骂的盛南伊,都值得一看。 但心理归心理,事情不能闹太大。 婚礼在即,若乐曦当不成花童,和筱莹非得好好闹腾一阵儿。 那就真成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了。 关键这把火还是他亲手放的。 想起睚眦必报的盛南伊,陆斳珩一阵后怕,手里的冰镇西瓜球瞬间不香了。 他随手将西瓜杯塞给开车的工作人员,清清嗓子,拍着傅承屹的肩膀,煞有介事地道:“呵呵……那什么,拥抱乃西方礼仪,高尔夫也从西方传来的,这个做西方运动行西方礼仪,怎么不算一种入乡随俗呢?” 工作人员盯着他,僵硬的笑容无语中夹杂一丝鄙夷:这话你自己信么? 傅承屹盯着几米开外旁若无人拥抱的两人,俊脸无波。 森冷气息缭绕,浸染着黑漆漆的眼瞳。 陆斳珩无奈地干笑几声,冲着林曕北猛使眼色。 然而此人色欲熏心,接收不到他发射的强烈信号。 天气很暖,拥抱很暖,只觉寒流突至,周围全部冰封了一般。 在六目注视下,林曕北终于抬起眸子,瞳孔骤缩。 迷蒙的视线归于清明。 温和的嗓音凝着几分不自然,“抱歉,我要求太唐突,给你带来麻烦了。” “嗯?” 林曕北松开盛南伊,勾起一抹苦笑,“傅承屹来了。” 盛南伊回眸便看到大步流星的傅承屹。 墨色西裤墨色衬衫,背光而来,面色暗沉,宛若暗夜煞星。 他出门匆忙,头发没有打理过,领口微敞,袖口轻挽,气场不减,凌厉逼人。 一步一步,踩在人心尖上一般。 盛南伊捏了捏手指。 林曕北往旁边挪了两步,拉开与她的距离。 球童收拾好用具,恨不能找个球洞钻进去。 不过,这种现场捉奸的好戏他很久没见过了,舍不得离开,只能退得远远的。 球车停在十米开外的位置,盛南伊尚未反应过来,一记猛拳挥过来。 第280章 那接下来呢?他是不是还要吻你? 从她面前掠过,砸到林曕北脸上。 林曕北被重拳打得连退几步才勉强站稳,唇角血丝渗出,星星点点,被金光照耀,好不渗人。 盛南伊有点生气,“傅承屹,大庭广众之下,你怎么能打人?” 傅承屹冷笑一声,“大庭广众之下,你们相拥,又置我于何地?” 盛南伊噎了一下。 林曕北修长的指揩去血丝,淡淡笑着,“傅总应该是误会我们了,其实……” “误会?” 玩味的笑意,黑眸尽是狠戾。 傅承屹抬手攥拳,又要挥过去。 盛南伊冲过去挡在林曕北前面。 拳头在距她脑袋两三公分的位置骤停。 迅疾的拳风,拂起她帽子下的两缕秀发。 卷翘轻盈的发丝儿在他青筋浮动的手背上缭绕,缱绻留恋。 多么讽刺。 傅承屹下颌紧绷,收回拳头。 气氛倏然变得肃穆又庄重,众人大气不敢抽。 球场上零星挥杆的人也停下来,远远观望。 在傅承屹冷厉嗜血的目光注视下,盛南伊镇定如常,对林曕北微微一笑,“你先走吧,我就不送你了。” 本来今晚要给他饯行的,现在看来饯不成了。 林曕北眼神坚毅,扯起被打破的唇角,“事情既然由我而起,还是我解释清楚为好。” 盛南伊冷下脸,“林曕北!” 林曕北无奈摇头,和恋恋不舍一步三回头的球童一同乘坐球车离开。 傅承屹冷冷目送他离开,没有阻拦的意思,却也没有丝毫缓和的意思。 气氛僵凝,风也停滞。 五米外的陆斳珩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明明是一出捉奸吃瓜的戏,怎么生出两军对阵的紧张感? 他与工作人员对视一眼,工作人员没get到,迟疑了下,递上西瓜球,反被一脚踹开,“嘶”了一声,引得盛南伊望这儿扫了一眼。 陆斳珩有想杀人并毁尸的冲动。 他只想毫无存在感地吃瓜。 不过,看都看了,他接过西瓜球,津津有味地吃起来。 那边剑拔弩张的画面终被刺破。 鹰隼般的利眸紧紧镬住她,傅承屹嗤笑道:“盛南伊,如果我没看错,你在舍命护他?” 昨天他还在为她奋不顾身保护他而洋洋得意。 今天就可悲地发现,他并不是特例。 至少在她眼里,林曕北的重要程度不逊于他。 所以,林曕北辞职离开,她才会闷闷不乐,才会失魂落魄,才会置新婚之夜和他于不顾。 他一向引以为豪的强大坚韧到不可撼动的心防竟猝不及防地坍塌一片。 他紧咬牙关,生怕自己在她的冷情注视下,脆弱到不堪一击。 盛南伊精致的五官笼罩在一片暖光下,却折射出冰冷的金属光,冷沉语气中掺着不屑,“傅承屹,你是在质问我吗?” 怒火涌至喉间又被强行吞下去,他用异常平静的语调问道:“你难道不该给我一个解释?” “解释什么?” 朋友间离别的拥抱而已,充满感恩、不舍与温暖的意味。 若不是有这层意思,她也觉得这个拥抱不合适。 可抱都抱了,若是解释更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 何况傅承屹气势汹汹而来,好像要抓奸一样,对她毫无信任。 联想到他昨晚醋意大发,她更是解释不出口。 傅承屹眯了眯眼,笑意讽刺,“呵——或者我该问,你们是可以随便拥抱的关系吗?都不知道避人,迫不及待地在球场就抱? 那接下来呢?他是不是还要吻你? 你呢,会允许会回应吗?” 第281章 她停在一家会所前 “啪——” 盛南伊手起掌落,一记耳光狠狠甩下。 清晰的掌印呈现在男人的左脸上。 “呵——”傅承屹冷笑着离开。 他没坐高尔夫球车,行步如飞。 落日熔金。 一身黑衣在温暖的光线下中显得格格不入。 渐渐远去的背影,竟有几分秋日的萧瑟味道。 盛南伊心脏莫名收紧。 缩起手指,咬住下唇。 过了好一会儿才收回视线,突然注意到正瞪着她的陆斳珩。 陆斳珩眉头深锁,闲步上前,满是嫌弃与嘲讽,“盛南伊,不是我说,你实在是有点过分了。 你说你一个有夫之妇,众目睽睽之下,和一个谁都知道喜欢你多年的男人搂搂抱抱,真不合适。 傅承屹是挺讨厌的,但你也不能领证第二天就给他戴绿帽子吧? 你实在想养鱼,好歹也要偷偷摸摸的,他傅承屹不要面子吗?” “啊……盛南伊,你……” 疼痛袭来,陆斳珩弯腰抱住小腿缓缓蹲下,目露凶光,“盛南伊,你是不是女人啊,就不能温柔一点? 我看他们一个两个都是瞎子,才会上赶着舔你,都是贱胚子,活该受虐!” 盛南伊懒得理他,大步流星上了他的球车,吩咐开车。 工作人员一脸懵逼。 一个是老板家的三公子,一个是叱咤风云的大客户,他哪个也得罪不起。 吃瓜有毒。 你看他们三少爷都挨揍了。 不是,她连他们三少爷都敢直接踢,还有什么不敢的? 识时务者为俊杰。 工作人员一溜烟儿地跑过去,马不停蹄地开车离去。 “靠!小司,你给我停下!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你别落我手里!” 陆斳珩愤怒至极,却也只能站在原地打一套空气组合拳。 —— 盛南伊回到更衣室没换衣服,拎了东西便离开。 刚到停车场,黑色世爵从面前呼啸而过,卷起狂风尘土。 呛得她直咳嗽。 那车扬长而去,犹如黑色旋风刮过。 她呼吸不畅,却分不清是恼怒还是憋闷。 转身时,温润如玉的男人长亭玉立。 黄昏温柔的光线晕染出他温雅的特质。 林曕北走上前,温和的笑容略带苦涩,“抱歉,我应该拼命拦住他解释清楚。” 盛南伊目光淡淡,“怎么还没走?” 也不怕正面相碰,再打起来。 傅承屹今天铆着一股火呢。 林曕北抬了抬眼镜,“伊伊,你们是不是吵架了?” 傅承屹喜怒不形于色,即便吃醋也不会表现,更不会表现得如此明显。 唯一的解释便是两人先前闹过不快,傅承屹本就带着情绪而来。 盛南伊面无表情地走向自己的车,“没什么。” 她从他身边掠过,只剩冷漠的气息。 林曕北苦笑:果然只有傅承屹能轻而易举地调动她的情绪。 眸光暗沉,唇角还维持着上扬的弧度,他跟上去,“伊伊,既然复婚了,那就好好在一起,别为鸡毛蒜皮的小事争吵。” 不管他是不是他们先前争吵的理由,都不该也不配再做这个理由。 盛南伊径自坐进车里,发动,“林曕北,你怎么婆婆妈妈的,我还有事,先走了。” 车子疾驰而去,卷起狂风与尘土,他被呛得直咳嗽。 短短几分钟后,历史重演。 —— 红色跑车涌入车流,如同血液汇入经脉,却不知为谁而跳动。 盛南伊烦躁不堪,没有目的地开着。 从天色微暗到夜色深浓。 霓虹点亮砚城的繁华。 车子在或熟悉或陌生的街道上穿梭。 蓦然停在一家会所前面。 澜悦会所。 砚城名声大噪的高端会所,占据整整一栋楼。 下面几层是会所,上面几层是酒店。 主打一个服务热情周到。 只要你愿挥金如土,包你体验登峰造极。 与砚城其他提供同类服务的高端会所不同,澜悦目标群体是女性。 第282章 满汉全席天天吃也腻味,偶尔得换点清粥小菜 上次来,还是和筱莹打赢离婚官司,特意庆祝恢复自由身。 上上次来,是和筱莹结婚前夕,她们度过了一个疯狂的单身夜。 时间一晃而过,眨眼间和筱莹又要结婚了。 只是她有孕在身,这次连单身夜狂欢都取消了。 盛南伊平时应酬不少,但男性客户偏多,不必来此。 再说以她的身份,也不需要陪着应酬。 然而,她鬼使神差地下了车,把钥匙扔给泊车人员,只身进入。 大堂经理满脸堆笑地迎上来,认出她后,嘴巴咧到耳根了。 经理亲自带她去最高级的包厢。 盛南伊半道被一个爆炸头女孩拉住—— “伊伊姐!你来得正好,我正好缺个人陪!” 盛南伊尚未反应过来,人已被拉进包厢。 她四下张望,就……挺纸醉金迷的。 五光十色的灯光,满满一茶几的美酒美食。 立于沙发两侧的四个男人,个个秀色可餐。 不对,角落里还有个校服装扮的小男生在唱抒情歌曲,柔和又磁性。 盛南伊脑袋里只想起一个词:酒池肉林。 常蕾这小孩挺会享受。 经理小心琢磨她的神色,笑吟吟地道:“盛董,您?” 盛南伊也不矫情,坐到沙发上,冲他摆手,“就这儿吧。” 经理恭敬点头后关上门。 喝到微醺的常蕾,今天面对她,胆子比往常还要大。 顿时星星眼,给她一个熊抱,嗓音娇娇糯糯,“还好今晚有伊伊姐陪我。 你知道吗,我朋友偷偷出来玩,被她老公给抓包了,刚才被逮回去跪榴莲了! 唉,好好的结什么婚啊,因为一棵歪脖子树放弃整片森林,划算吗?” 常蕾一颗毛茸茸的脑袋活脱脱地像颗猕猴桃,边说话边摇头晃脑,突然意识到什么,脑袋不晃了,连眼神都清明了。 “诶?不对啊,伊伊姐,你……你昨天不是也领证了? 今天就这么光明正大地来会所点男模,这……这合适吗? 我还把你拉进来,傅……姐夫不会要我命吧?” 盛南伊一脸无语,拍了下她的脑瓜,“想什么呢?我单纯来喝酒不行吗?” 常蕾点头如捣蒜,“行行行,太行了。 我每次都这么和家里说的。嘿嘿……小成,来给姐姐倒酒哇!” 闻言,角落里唱歌的小男生立马放下话筒,小跑着过来。 原本瞧着瘦弱,靠近才发现小成肌肉线条不错,搭配一张青春洋溢的脸,叫人如沐春风。 “蕾蕾姐,你的酒。” 一开口,山泉般清冽甘甜。 常蕾笑脸盈盈地伸手接酒,摸上的却是他的手。 小成瞬间脸红到脖子根,“蕾蕾姐……” 本就低沉磁性的好嗓音,掺了点娇嗔的味道,无疑令人更兴奋。 要不是顾忌盛南伊在,常蕾的哈喇子都要流出来了。 她收回炙热的视线,示意道:“也给伊伊姐倒酒。” 盛南伊给她一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难为常蕾能“悬崖勒马”,这个时候还能惦记她。 感恩。 常蕾笑得收敛,“伊伊姐,真没想到你会来这种地方。 不过也理解,这满汉全席天天吃也腻味啊,偶尔得换点清粥小菜。 你今天算是来对了,这里不只有清粥小菜,还有全国各地的风味小吃,你变着花样吃,连吃一个月都不会腻味。 姐姐你结婚,做妹妹的也没什么能送你的,今晚保证让你尽兴!” 第283章 我们祖上三代兢兢业业,就是为了我生来享受 “……” 这都是什么破比喻。 盛南伊细眉一挑,“你对这里很熟?” 常蕾比她小四岁,是常家唯一的掌上明珠,自小受宠,但不娇蛮任性,性格挺可爱。 就是有时太洒脱随性,说话无遮无拦,叫人承受不住。 她只知常蕾造型多变,没想到这方面也花样百出。 只见她豪爽地拍拍胸脯,爆炸头肆意抖动着,“那当然了。我们祖上三代兢兢业业,就是为了让我生来享受! 伊伊姐,你是喜欢奶狗还是小狼狗?清纯男大还是肌肉猛男?要嘴甜的还是沉默寡言的? 算了,瞧你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一个来几个,保准你满意。” “……” 盛南伊笑不出来。 这种世面她一定要见吗? 常蕾爽快地拨出电话,口吻熟稔,“我说老k啊,你再派几个来我这里。 要什么样的?每样都来几个呗,要质量顶顶好的那种哈~ 对了,有没有新人?完全没经验的那种? 真有啊,瞧瞧我这运气,要几个?当然是多多益善啦……” 盛南伊眉心微蹙,有点后悔来常蕾的包厢了。 她可以对天起誓,她只是来喝酒的。 即便没结婚,她也不是乱搞之人。 销金窟去得,盘丝洞进不得啊! 正欲起身,白皙修长的手递上一杯五颜六色的酒。 视线交汇时,小成好看的脸蛋倏然转红,忙不迭地垂眸。 浓长眼睫在脸上落下斑驳的影,强化了他自带的清纯破碎感。 声音低而柔,“小姐姐,这是我特调的鸡尾酒,口感清新,略有回甘,度数不高,而且就算是喝醉了,第二天也不会头疼的。” 他眼巴巴望着她,诚意满满。 盛南伊没有拒绝的理由,接了过来。 指尖不慎划过他的指,小成噌地一下小脸赤红。 嗯,这里的服务生,当真有这么纯情? 盛南伊深感困惑,打量起四周。 沙发两侧的四个男生见小成独得青睐,也都跃跃欲试,暗自较量着。 见她视线扫来,最左侧古铜色肌肤的男生,臂弯稍稍用力,性感薄肌在修身的黑衬衫中喷薄欲出。 对她微微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像极了大学操场上打篮球的帅哥。 最右侧那个与他是同款,眸子狭长,眉眼有几分像凌天晔,只是少了凌厉多了讨好。 还有两个白衬衫花美男,皮肤很白,一笑犹如春风拂面。 质量均属上乘。 1v5,常蕾挺会玩儿。 盛南伊轻轻抿一口酒,还没咽下去,门便被敲响。 一个梳着油头的三十多岁男人,带着七八个衣着各异的帅哥进来。 有和小成一样学生打扮的,清瘦白皙,铭牌上写着“阿枫”。 有穿黑衬衫的小麦肌,名叫阿兴。 还有白衬衫花美男,长发文艺男青年,朋克男青年……款式各异,造型百变。 油头领班目光落在盛南伊身上,眯笑的眼里划过一抹诧异,转瞬笑吟吟地鞠躬,“哎呦,不知是您大驾光临,怠慢了。 这有两个新来的,还没训练好,别再惹您不开心,要不我去换几个懂事的?” 包厢这位是生客,可身份特殊,他可担不起照顾不周的后果。 常蕾正一边喝酒一边挨个欣赏呢,闻言从沙发上弹跳起来,激动异常,“老k你说什么呢?这没经验的新人才好玩儿。 哎,这位小哥哥,阿枫小哥哥,你一定就是新来的吧?来,来嘛,不要躲,姐姐不吃人……” 第284章 一个可怕的念头突然袭击了他 盛南伊见常蕾化身八爪鱼几乎挂到阿枫身上,有点头疼。 她为什么会答应留下来? 待会儿真不会出现少儿不宜的画面吗? 人类的悲观并不相通。 常蕾此刻笑得头发乱颤,对着阿枫上下其手。 阿枫面红耳赤,无所适从。 被挤到一边的小成幽怨地瞪着两人。 但见新人笑,那闻旧人哭。 阿枫五官优越,黑白分明的眼里透出不谙世事的干净。 如同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 一开始说话还磕磕绊绊的,像只受惊的小白兔。 好在常蕾适可而止,过了一会儿把阿枫往盛南伊身边一推,俏皮地眨眼道:“伊伊姐,这个真不错,全新的,绝对是你家满汉全席给不了的全新体验。” “……” 盛南伊欲哭无泪:她真没有这种想法! 清粥小菜再好,也无法媲美满汉全席的初始惊艳。 呃……不是,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盛南伊重重闭了下眼,一睁眼便是纯情的小男生。 20岁的阿枫,有着20岁傅承屹没有的味道。 不,是她从未感受过的味道。 阿枫身上似乎有一种植根于泥土的蓬勃生机,又自带脆弱易碎的特质,还有在这种环境中的无所适从…… 这些在他身上矛盾又和谐,难免让人多看几眼。 然而包厢也是一个小社会。 阿枫不够主动,很快便淡出盛南伊视线。 经验丰富的男模争先恐后,个个孔雀开屏,使劲浑身解数逗她开心。 有的唱歌,有的跳舞,有的讲笑话,有的递酒……好不热闹。 盛南伊近年也不喜太过喧闹,却在这里感受到久违的青春年少。 遥想当年,她也时常混迹于各大party,呼朋引伴。 渐趋迷离的视线中出现和筱莹、凌天晔、黎聿、盛南赫……他们都在。 定睛一看,又都不在。 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中,唯有年轻的身体疯狂舞动。 似乎那才青春的旋律。 盛南伊也放下酒杯,摇摇晃晃地加入。 包厢的氛围达到顶峰。 …… 不知过了多久,包厢安静了。 唯二清醒的新人阿枫和阿兴被留下来,照顾喝醉的两人。 常蕾在沙发上疯狂蠕动,怎么都不肯喝水,可把阿兴给忙坏了。 盛南伊比她乖巧得多。 紧阖双目靠在沙发上,乌黑大波浪垂在肩头,异常温柔。 阿枫凝着她,一个可怕的念头突然袭击了他。 他二话不说,扶起盛南伊往门口走。 拿着毛巾给常蕾擦脸的阿兴十分费解,“阿枫,你去哪儿?” “带客人去空包厢休息。” 阿兴看看四仰八叉躺在沙发上的常蕾,几乎霸占整片沙发区,别人确实没法休息。 “去吧,对了,k哥说如果客人很难受就喂解酒药,不是特别难受喂蜂蜜水就行。” 阿枫应了一声,青筋暴起的手旋开门把手。 酒气中夹杂着一股似有若无的馨香传来,沁人心脾。 飞扬的发丝纠缠在他的手臂上、脖颈上、脸上,痒得厉害。 这个女人他认识。 常年霸占头条,比明星热度都高。 真正的天之骄女,与耗尽心血拼命从大山走出来的他云泥有别。 这个世界向来如此。 有人为一时欢快豪掷千金,有人举全家之力都凑不齐学费。 有时,穷人连想活着都是一种奢侈。 他原先不仇富,也不怨天尤人,更唾弃出卖自己依附他人生存的行径。 直到眼睁睁瞧着隔壁寝室与他境遇相似的男生被富婆包养,从此一飞冲天; 直到他在泥泞中苦苦挣扎却依然朝不保夕; 直到连他把勤工俭学、省吃俭用攒下的钱寄回家,都凑不够哥哥的彩礼、爸爸的治疗费、奶奶的药钱; …… 隔壁同学自己撑上伞还不忘递给他一把。 给他介绍地方,给他传授经验。 第285章 他被一脚踢飞 今天是他来澜悦会所的第三天。 昨天有富婆想揩油,他根据经验,没同意。 谁知那人对他不过图个新鲜,立马换了个肌肉男。 一边狂摸肌肉,一边嫌他清瘦。 他蹲在沙发前状似恭敬,内心轻嘲。 他从小干农活长大,瘦却不弱。 同学说物以稀为贵,同学也说容易得到的反而不会珍惜,他深以为然。 不懂欣赏他的女人,也不配得到他的第一次。 他昨晚挨训时暗暗发誓,总有一天他会一举夺魁,一炮而红。 机会来得猝不及防。 貌美、有钱、有名、已婚,怎么算他都不亏。 即便日后没了来往,封口费也足以让他衣食无忧。 兵行险着,出奇制胜。 阿枫高高悬起的心越来越踏实。 盛南伊还是那身高尔夫球服套装,小v领黑色长袖,白色半身裙,比报道中有活力得多。 醉酒后的她,也不似报道中那样气场强大,褪去只能远观的高冷感,仿佛……仿佛能任人采撷。 冷白皮被酒精镀上一层淡粉,春光潋滟。 耀眼如明珠,娇唇似红玫。 阿枫深深凝着她,重重吞咽。 冲动几乎一触即发。 颤动着双唇,慢慢凑上去—— 门突然被大力踢开。 一双狭长的眸戾气尽显,皮鞋在地面叩出节奏,宛若鬼魅趋近。 薄唇漾开笑,“你打算做点什么呢?” 阿枫僵硬地打量来人。 视线落在他的腕表上。 他刚被培训“女看包男看表”,奢侈品牌子大概认识。 百达翡丽,来人身价不菲。 阿枫瞬间有些局促,绊绊磕磕地道:“我……我扶客人进来休息……” 话音未落,他被逮住领口一脚踢飞。 凌天晔一摆手,阿枫被人带走。 凄惨的嚎叫声被隔绝在门外。 隔音良好的高档包厢,温柔的光线描绘着他颀长英挺的身形。 凌天晔蹲在沙发前,柔声唤道—— “伊伊,醒醒。” “伊伊,你怎么在这里?” “保镖呢?还是你……自己来的?” “为什么来这儿?应酬还是找乐子?” “你不是领证了吗,难道傅承屹对你不好?” …… 一连串的问题叫人应接不暇。 当然,也没人会应。 盛南伊睡意正酣,无意识抿唇。 红唇泛起潋滟水光,娇嫩欲滴。 凌天晔目光一瞬炙热,移开时却落在她领口的位置。 顿觉口干舌燥。 不怪刚才那个服务生。 他也抵制不了诱惑。 下意识靠近,悲痛过往清晰如昨。 他来了个急刹车。 两唇相隔仅有两三公分。 这个距离说近不近,说远不远,能清晰地看到她唇上的纹路,能感触到她的呼吸,却感受不到她红唇的柔软娇嫩,感受不到皮肤触碰时的温度。 简直能把他折磨疯。 凌天晔腾地起身,脱下西装盖住罪恶的根源。 时间一分一秒过。 他在濒临世纪末日般的绝望中痛苦挣扎。 渐渐地,他开始享受这难得的独处。 此刻的盛南伊异常安静,毫无攻击性,更不会拒人千里。 眼里没有别人,呼吸仅他可见。 这一年多他有过许多女人,没有一个带来的悸动如此波澜壮阔,无法平静。 他从离她很远的地方逐步靠近,坐在她身边,欣赏她的睡颜。 总也看不够。 傅承屹何德何能有幸再度拥有? 而他连这样的一分一秒都是奢侈,都像借的、偷的。 越是珍惜,越易流逝。 盛南伊忽然睁眼,皱起眉头,“凌天晔?” 第286章 凌天晔送盛南伊回家 她不是跟常蕾在一起吗? 凌天晔从哪儿冒出来的? 凌天晔被盯得心底发毛,仿佛不堪心思被看穿,“我、我来应酬,正好碰见你……” 阿枫已被教训过,她没必要知道那些脏事。 凌天晔换了套说辞,“碰见你喝醉了。盛南伊,你也老大不小了,怎么一点防范心都没有,谁让你不带保镖来这喝酒点男模的?” 刚才只顾看她睡觉,完全忽略掉她出现在这里的事了。 一提起来,凌天晔简直火冒三丈,“不是,盛南伊,你怎么堕落成这样了,你是没男人吗,敢跑到这里来找,你就不嫌脏?” 她眼里不是只有傅承屹? 怎么还会点男模来服务? 难道复婚另有隐情? 实际上两人各玩各的? 对,为了孩子,一切为了孩子…… 这样的想法如同yingsu,明知有du,却令人上瘾。 他漫无边际地幻想。 盛南伊姿态慵懒地爬起来,指尖按揉着太阳穴,“别吵。” 她酒都没醒,他便叨叨个不停,更晕了。 凌天晔分贝骤降,关心不减,“头疼了是不是?喝那么多头不疼才怪。你说你,酒量那么差,学人家喝什么酒啊?” “你怎么也这么婆婆妈妈了?”盛南伊一脸不耐烦。 凌天晔抓住重点,“也?还有谁?” 盛南伊懒得理他,到处找手机找不到,“几点了?” “两点三十一。” “坏了。” 她在车上接过吴妈电话,说今晚不回去吃饭。 然后将手机落在车上了。 所以……家里人不知她身在何处,现在一定急疯了。 凌天晔目睹她脸上风云突变,拿起外套,“我送你回去。” 盛南伊摇摇晃晃地往门口走,“我开车了。” 见她连条直线都走不了,凌天晔一把搀起她,“你这样还想开车?” 盛南伊走了几步头晕得厉害,“我找代驾。” “现成的代驾,服务热情周到,还免费。” 盛南伊脚软往地上栽,被凌天晔抱起来塞进车里,系上安全带,发动车子。 他一边开车,一边看着盛南伊,满腔浊气不吐不快,“傅承屹到底去哪儿了?他都不管你吗?你跟他复婚图什么啊?” 图他渣图他狠图他只管播种不管培育? 久久未得回应,一扭头,盛南伊又睡了。 凌天晔不爽极了,恨不得把她摇醒问问她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 下一秒,车子缓缓停在路边。 凌天晔把她身上滑落的西装重新盖好。 车子驶入盛和天际,一道身影立在别墅门口。 清冷月光与昏暗灯光交织,洒在他身上,半明半暗。 突如其来的光亮照过来,傅承屹微微眯了下眸子。 跟着看见驾驶座上的凌天晔,瞳孔骤缩,凛起一身寒气。 副驾上的盛南伊,身上盖着男士西装,姿态慵懒,睡颜安然。 深深刺痛他的眼。 俊脸冷沉,傅承屹阔步上前,挡在路中央。 交错的灯光绘出他的身形,挺拔、冷峻。 凌天晔被迫踩住刹车停下。 车子尚未停稳,傅承屹已上前来拉副驾门。 纹丝不动。 凌天晔一上车便落了锁。 现在依然没有打开的意思。 四目相对,势不两立。 第287章 这个位置你要是再做不好,至少也要学会让贤 压抑因子游走于无形,炸裂声却好似清晰可闻。 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垂落在身侧的手掌缓缓攥成拳,鹰隼般的利眸紧紧镬住车上的男人。 凌天晔眉眼尽显邪气,却也冷不丁地打了个寒颤。 他在这场眼神较量中败下阵来。 他与傅承屹年龄相仿,气场截然不同。 莫说他,傅承屹的气场在同龄人中无出其右。 当同龄男生还管家里要零花钱买车撩妹时,傅承屹早已在社会浸淫多年,城府又深,深谙卧薪尝胆之道,非他这种纨绔大少能比。 饶是如此,凌天晔仍是输人不输阵。 他蔑笑一声,握住方向盘的手紧急调转,狠踩一脚油门,猛冲向盛家别墅。 他今晚只想送她回家。 即便无名无分,也要有始有终。 被半道截胡算怎么回事儿? 真当他凌天晔能任人宰割? 这一举动无异于向傅承屹宣战。 可他今晚的目的不在挑衅。 当傅承屹顶着墨色欲滴的脸赶来时,凌天晔已经开锁下车直奔副驾了。 傅承屹抢先一步拉开车门,扯下盛南伊身上的外套扔给凌天晔。 用自己外套包住盛南伊,将其打横抱起。 凌天晔冷笑一声,“呵……又是这样。 傅承屹,你运气可真好,明明什么都不做,却总能坐享其成。” “……” 傅承屹冷眼睨他,怒气翻涌。 低眸看向怀中的女人,怒气不觉间又减弱三分。 凌天晔狭长的眸狠狠盯着两人。 他们两人好像自有一片天地,是他挤不进去的空间。 他冷嗤一声,姿态狂傲,神情却分外寥落,“傅承屹,既然上天都愿意再次眷顾你,你是不是至少也该学会珍惜。 让刚领证的妻子跑去喝闷酒,不管出于什么原因,都是丈夫的失职。 这个位置你要是再做不好,至少也要学会让贤。” 长腿撩开大步,傅承屹掠过他朝自己别墅走去。 凌天晔苦笑一声,转身离开。 凌晨三点的月光,照出他的形单影只,尤为寂寥。 外套上沾染了女人的香气,冷冽清淡,撩拨鼻尖。 似有若无。 遥不可及。 她再也不是那轮天上月。 再也无法照亮他的前行路。 —— 傅承屹把盛南伊放到床上,目光深凝,苦涩在胸腔翻涌。 林曕北的离开究竟让她多难过,才会喝到不省人事。 他究竟要怎么做,才能重新做回她生命中的唯一? 然而此刻愤怒远大过悲伤。 为什么盛南伊宁愿与有前科的凌天晔一醉方休,也不愿对他倾诉? 傅承屹眉头深锁,目光含痛。 既有摇醒她严刑逼供的冲动,也有将她禁锢将所有异性踢出她生命的冲动。 他恶狠狠地盯她看了一会儿,最终只是温柔地为她卸妆、擦洗、更换睡裙。 “嗯……”盛南伊轻轻拧眉,含糊不清地道,“水,喝水……” 红唇张合,低声呢喃。 醉了更是勾人得很。 他不敢想象她在车里、在喝酒的地方,是不是也这样撩人于无形。 和别的男人喝成这样,被别的男人送回家,还敢管他要水喝? 当他是什么? 7*24无休的佣人? 没脾气的病猫? 目光越发犀利冷凝,杀人一般。 片刻后,傅承屹铁青着一张脸,走出门口。 第288章 傅承屹查看监控 不一会儿,男人端着蜂蜜水回来,一勺勺送入女人口中。 盛南伊喝了两口便不再张嘴,没事人一样睡去。 傅承屹彻底没了睡意。 她沉睡的面容、均匀的呼吸,以及大片大片空白的时间…… 像一个无底黑洞,默默吞噬了他。 他在幽暗中惆怅、彷徨。 昨天目睹和感受过她的惊天车技后,他向小白打听过那辆车。 全ai定制,手机亦可操作。 他从不干涉盛南伊太多,现在却顾不上许多。 破解了她的密码,查看行驶记录。 在砚城中心城区转悠两小时后,她停在澜悦会所门口。 澜悦会所? 以男公关闻名遐迩的澜悦会所? 盛南伊在那里喝醉的? 怒气直冲脑门,仿佛下一秒蹿涌而出。 他深深看她一眼,下床打开笔记本,黑进澜悦会所的监控。 凌晨四点,男人黑脸端坐于电脑前,画面倍速播放—— 盛南伊进入澜悦会所、大堂经理热情迎接、盛南伊前往包厢、半路被一个女生拦住…… 修长手指按下暂停键,画面定格,放大。 这个女生是……常家大小姐常蕾? 盛南伊跟随常蕾进入包厢。 这女人真是…… 没过几分钟,一个油头男人带了一群男人入内。 没错,一群。 如果他没看错,应该是八个。 款式各异,讨好的姿态如出一辙。 分明是一群男模。 呵—— 这个女人真是来之不拒,胃口不错。 好,很好,特别好。 胸腔鼓胀,仿佛被强行塞入一颗炸弹,随时能将他炸得片甲不留。 为保护顾客隐私,包厢内部不设监控。 就连以备不时之需、仅供内部查阅的隐藏款都没有。 程序运行受阻,傅承屹一张脸愈发黢黑。 差点控制不住砸掉电脑的冲动。 重新切回包厢门口的监控,数倍快进…… 幽暗的瞳眸有光火跳跃,渐有熊熊之势。 监控画面中—— 三小时后,十几个男模鱼贯而出。 不是八个,是十一个。 怒火喷薄欲出。 他盯着溃不成军、走路难成直线的男模,眸中火光瞬间减弱。 真要做些什么,不会灌醉他们。 醉成这副模样,什么都做不来。 心刚放下一半,一个校服装扮的男生扶着盛南伊走出包厢。 与其说是搀扶,不如说盛南伊整个人挂在他身上。 悬起的心彻底死了。 这个女人……居然也把自己喝了个烂醉如泥。 心怎么能这么大,跟陌生男人喝酒,被人占了便宜都不知道。 死掉的心瞬间又活了,气活的。 那人搀她进了另一包厢。 门关上的那一刻,他的心再度死去。 濒临窒息。 一秒、两秒、三秒……度秒如年。 手臂、颈侧青筋残暴狰狞,几乎要爆裂开来。 眸中血丝尽显,几乎要凝出血来。 傅承屹僵坐于桌前,宛若一根僵硬的弦,一绷即断。 整整三分多钟,画面没有任何变化。 他久违地感受到一种叫做出离愤怒的情绪。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画面却好似定格了一般。 他竭尽全力劝说自己,什么都没发生过。 他亲自给她更换的衣物,亲自为她擦洗。 可这几分钟足够引人遐想…… 不知过了多久,怒气冲冲的凌天晔突然入画,一脚踹开门。 那一脚踹开的不只是一扇门,还是他胸口的闷气。 紧接着男模被一脚踹出来。 他终于能呼吸。 酣畅淋漓地呼吸。 第289章 是该好好洗洗,都不知被多少男人抱过了 然而舒畅不过半秒,包厢的门再度被关闭。 闷气去而复返,来势汹汹,更胜从前。 倘若男模尚且忌惮他与盛南伊的关系与身份,那么凌天晔肆无忌惮。 拳头再次攥紧,牙关险些咬碎。 傅承屹狠狠合上笔记本,阔步上床。 一把掀开被子,冷冷注视着安睡中的女人—— 他给盛南伊换的是一条红色真丝吊带裙。 现实中很少有人能穿这么饱满的颜色。 盛南伊是个特例。 她非常适合且能完美驾驭红色。 红色与她一样,明艳张扬,热烈恣意,不容忽视。 红色是她与生俱来的一部分。 此刻她安安静静躺在床上。 冷白与鲜红,对比强烈,显得肩颈更为洁白无瑕。 无暇。 什么都没发生过。 她只是喝醉了睡着了而已。 无论是那三分多钟,还是与凌天晔共处的几小时,什么都没发生。 没人能抵御盛南伊的魅力,他都不能。 更没人能抵御醉酒后的盛南伊的魅力,他也不能。 倘若有人觊觎,谁又能忍住不在她最为洁净诱人的位置留下痕迹? 而她光洁亮白到连他们先前欢爱时的痕迹全部褪去,如同刚剥壳儿的鸡蛋一般白净娇嫩。 转淡的酒香,与她独有的气息,丝丝缕缕地缠绕、交织,萦绕在鼻尖,在这个微微泛凉的深夜里格外醉人。 薄唇在女人香肩上流连,留下两枚红痕。 “嗯~” 盛南伊被弄得有点不舒服,呢喃闷哼,轻轻皱起眉头。 傅承屹将她紧紧拥入怀中,血丝密布的瞳幽幽地凝着她,半晌才无奈地道出一句:“盛南伊,你怎么能这么折磨人?” 他赤脚走过一路荆棘,捧出一颗真心奉上。 她非但不屑一顾,还重重踩上一脚后踢走。 任其在烈日下炙烤,干疼干疼的。 可他收不回来,也不想收回来。 满目痛色,他神情落寞地吻她的发,“随你折磨,你在就好。” —— 盛南伊在紧到窒息的怀抱中醒来,哪儿哪儿都不舒服。 硬生生掰开傅承屹的手臂,解脱自己。 明明一晚没睡,傅承屹却选择了装睡。 想弄清楚昨晚的详细情况,又怕弄得太清楚。 矛盾至极,又可笑至极。 盛南伊自顾自地回忆,只能记起零星几个片段。 头倒是不怎么疼,小成调酒确实有点功夫。 她昨晚好像看到凌天晔了。 凌天晔在那里干什么? 她又是怎么回来的? 傅承屹去找的她? 凌天晔通知的? 大片记忆空白让人心生烦躁。 盛南伊抓着头发侧眸,见傅承屹还没醒,去了洗手间。 —— 镜子前,女人拧紧的眉头能夹死苍蝇。 她右肩上有两枚异常刺眼的草莓印。 傅承屹留下的? 因为颈上有动脉,种草莓危险系数比较大,他喜欢留在她的肩背上。 可她昨晚喝断片了,又不是那么确定。 等等,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断片的? 还记得她加入到群魔乱舞中,疯狂摇摆身体,而后和男模开怀畅饮…… 后来呢? 那些人什么时候离开的? 凌天晔又是什么时候来的? 凌天晔怎么会知道她在会所呢? …… 沉思间,浴室门突然被打开。 猩红的双眸,宛若扫描仪,在她身上不客气地扫来扫去。 没有感情,没有温度,审视般的目光,让人局促。 头皮没来由地一紧,盛南伊一把扯过浴巾裹住自己。 有些不自然地道:“你……你进来干吗?出去,我要洗澡。” 唇畔勾起一抹谑笑,低沉的嗓音透着薄凉,“是该好好洗洗,都不知被多少男人抱过了。” 第290章 一张《分居协议》,一张《离婚协议》 盛南伊气得脸都红了,手掌更是蠢蠢欲动,恨不能扇他几巴掌。 偏偏被这句话扯出的记忆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那些零星片段突然组成令人面红耳赤的画面,疯狂袭击大脑,叫她语塞。 几秒后,盛南伊才理不直气也壮地反驳,“傅承屹,你……你胡说什么?” 傅承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笑意玩味,“我说的有错?” 林曕北、扶她去包厢的男模、凌天晔……昨天少说也有三个男人抱过她。 而身为合法丈夫的他,居然堪堪排到第四,最末位! 妒心疯狂蔓延,几欲爆棚。 他狠狠盯着她,试图从她脸上找出反驳的痕迹。 没有。 一向没理也能强词夺理、不能强词夺理也会武力威逼的盛南伊此刻沉默又懵怔。 他在醋海滔天中沉浮,坚持不住,一把拽掉她欲盖弥彰的浴巾。 “遮什么?”他冷笑,“你的衣服都是我帮你换的,该看的、不该看的,我都看过了。” “……” 本就意识尚不清明的盛南伊这下更懵了。 傅承屹这是什么意思? 她肩上的吻痕并非来自于他? 那是? 她一瞬面色苍白如纸,胸口憋闷不已。 难道她昨晚突破了底线? 没可能啊! 她怎么会? 额上沁出薄汗,视线慌张地四处游弋。 傅承屹上前,从身后抱着她。 紧贴的两人映在镜中,身形依恋缱绻。 可她分明感受到自己的僵硬与冰冷,如坠冰窟。 他的唇落在另一侧肩上,烙铁一般炙热。 全身毛孔张开,疯狂叫嚣着:她快疯了! 双唇张合,舌头却像被什么拽住了似的,简单的字句都吐不出来。 她清晰地感受到他的唇在肩头放肆辗转。 她清晰地听到他在她直达灵魂的颤栗中说:“盛南伊,我后悔了。” 他后悔了。 后悔了。 呵—— 装出一副情深似海、忠贞不渝的模样,说什么用七年才迈出此生最艰难的一步,踩着若干条性命走向她再无退路,还不是在背叛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 想到这里,盛南伊的胸口一下不憋了。 一团火气在体内横冲直撞,燃烧一切,呼之欲出。 她轻挑眉头,冷笑道:“既然如此,那就退回先前的位置。” 怀抱一瞬松开些许,环住腰肢的手臂微微僵硬。 傅承屹凝着镜中的女人,漆黑的眼里充斥着不可思议,“在你眼里我究竟算什么? 没资格吃醋,没资格发牢骚,甚至连表现出丁点儿不开心的资格都没有么? 盛南伊,你……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两人伫立在镜前,一个眼睛泛红下巴泛青,一个面色冷白眼神冷漠。 下一秒,傅承屹掌住她的颈,吻得疯狂放肆。 盛南伊心里正烦躁呢,剧烈挣扎,推开他便走。 她裹着浴袍回到自己家里,径自去往浴室关上门。 温热的水流冲刷着身体,十分舒服,却激荡不回任何记忆。 但有一点能确定,昨晚并没发生过什么。 她被傅承屹那句话搅乱了心思,被带了节奏自乱阵脚。 她酒品没差到主动投怀送抱,身上更无被迫的印记。 盛南伊沐浴过后开始打电话。 常蕾、凌天晔的电话无人接听,会所尚未营业,值班的人也问不出什么。 踌躇再三,她打去凌家,得知凌天晔在家。 她让保姆叫醒凌天晔,从他口中了解了个大概。 明媚的春光照在明媚的脸庞上,一派春和景明。 盛南伊捏着挂断的手机,笑容嫣然,眸底却沁出凉意。 好个傅承屹,敢跟她玩阴的。 报复她呢? 那就玩呗。 看谁玩得过谁。 眼底划过一抹精芒,盛南伊匆忙在手机上操作一番,跟着发给傅承屹—— 【喜欢哪个?】 附上两张图片:一张《分居协议》,一张《离婚协议》。 第291章 去给傅承屹送饭 未得回应。 临近十二点,盛南伊换了衣服下楼用餐。 吴妈正在端菜,看了又看,忍了又忍,还是忍无可忍,把她拉出餐厅,小声埋怨道:“小姐,你昨晚到底去哪儿了?电话不接,消息不回,急死人哦,我差点都要报警了。 你和傅少爷又是怎么一回事儿?新婚之夜就分床,新婚次日又闹失踪。不是我为傅少爷说话,你这次有点过分了。 他昨晚回来后一直在门口等你,结果你……” 吴妈的唠叨司空见惯,此言一出却大跌眼镜。 盛南伊头皮发麻,“你说他一直在门口等我?” 吴妈昨天也熬到半夜,揉了揉发红的眼圈,“是啊,性子拗得很,怎么劝都不听,非要站那儿等你,我和乐曦后来熬不住先去睡了……” 正午时分,光芒分外刺眼。 她止不住地犯晕,斜靠在墙上勉强支撑,视线一片迷离。 离开高尔夫球场还不到六点。 傅承屹回家不过六点多,而凌天晔送她回来时都三点多了…… 鼻子上像挨了一拳,酸楚难忍。 盛南伊匆忙打开微信,消息已无法撤回。 她找了个“开玩笑”的表情包想发,又点不下去。 两个小人在脑子里激烈交战。 最终自尊与骄傲占据上风,她若无其事地回去用餐。 吴妈知她有所触动,又下一剂猛药,“小姐,傅少爷昨晚都没吃饭,问就是非要等你一起……” 细指猛地攥紧筷子。 他玩什么苦肉计啊? 以为她吃这套? 她不客气地道:“那是他不饿。” 吴妈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拉长调子,“小姐……” 看来她这顿饭吃不安生了。 盛南伊摸摸乐曦的小脑袋,一脸慈爱,“宝贝,去叫爸爸来吃饭。” 电话没打通,盛南伊让小白带乐曦上门叫人。 几分钟后,小家伙皱着小眉头回来复命,“妈妈,爸爸喝醉了,来不了。” 喝醉了? 傅承屹喝醉了? 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一向冷静自持的傅承屹喝醉,这是什么新时代的奇闻轶事? 盛南伊尚在感慨,便见三人齐刷刷地盯着她。 在无声的压迫下她又一次搁下碗筷,“又不是我让他喝醉的。” 六道目光殷切不变,投放出显而易见的期待:去给傅承屹送饭并照顾他。 可她是盛南伊,不吃道德绑架这套,泰然自若地端起碗筷,“吴妈你要是心疼他,就准备点饭菜让小白送去。乐曦,快来吃饭,下午还要出去。” 下午是和筱莹婚礼彩排,她陪乐曦一起。 临行前,她查看监控。 吴妈没夸大其词,傅承屹果真从傍晚等到凌晨三点,疯了! —— 婚礼在盛宁壹号度假村举行。 这是盛世旗下一家极奢华的欧式城堡度假村,两年前投入运营,已成为砚城乃至全国豪门国内婚礼的首选。 和筱莹有孕在身,加上陆家是个大家族,盛宁一号度假村成了不二选择。 陆家循规蹈矩,婚礼流程繁琐,尽管因和筱莹怀孕删减了些不必要的,彩排依然花了大半个下午。 盛南伊对傅承屹的那点挂念,也在马不停蹄的忙碌中被抛到九霄云外。 回家时天色已晚,刚进家门,吴妈塞给她一个保温饭盒,让她去送饭。 第292章 你想我是什么样子,我就是什么样子 见她不情愿,吴妈硬生生地把她往门口推,“夫妻哪有隔夜仇?都是床头打架床尾和。 再说你们明天还要参加和小姐的婚礼呢,这闹着别扭怎么去?你也不想乐曦头回出席这种场合就被指指点点吧? 小姐啊,这驾驭男人可不能一味打压,得松弛有度。 傅少爷不是气量小的人,不会因为这事真生气,可男人多多少少好面子,要他先低头也困难,依我看你去送饭也顺道给他个台阶得了。” 言之有理。 盛南伊半推半就地去了傅承屹别墅。 —— 昏黄的院灯,与不够明朗的月光缠绵,在漆黑的客厅投入暧昧的影。 伴着“啪”地一声,所有的缠绵与暧昧荡然无存。 炫白的光芒倾洒,照亮男人立体分明的轮廓。 傅承屹坐在地毯上,一条腿半屈,脑袋靠在沙发上,皱着眉。 他睡眠轻,可她开门又开灯,他却没有丝毫察觉。 看来醉得不轻。 望着茶几上两瓶空掉的威士忌,盛南伊心口揪疼,放下餐盒,去洗手间打湿毛巾给他擦脸。 冰凉毛巾刚触上脸,傅承屹便睁开了眼。 眼底纵横的血丝中夹杂着少许惊诧。 盛南伊在他脸上胡乱抹了一把,把毛巾扔给他,不冷不热地道:“既然醒了,那就起来吃饭。” 她起身,却被抓住手腕。 男人猩红的双眸若染血的残阳,迸出吞噬万物的决心。 傅承屹起身就要吻上来,盛南伊嫌弃地侧过脸,“你酒气也太重了。” 嫌弃的意思明显,语气却缓和了许多。 那调子在酒醉后听来嗔怪与娇羞掺半,傅承屹心中暗喜,将她打横抱起,到了主卧把她往床上一扔,“等我五分钟。” 望着冲去洗手间的身影,盛南伊满腔情绪也被染了色。 那什么,来都来了,接下来进展到哪一步都是两情相悦、水到渠成。 盛南伊从不矫情。 她跟着折腾了一下午,也是风尘仆仆,从衣柜拿了睡裙去客卧冲澡。 一出洗手间便撞入男人结实的胸膛。 他的吻来势汹汹,如若涨潮的海水一般势不可挡。 挣扎不得,只能沉溺。 浪潮一波接连一波。 抵死缠绵后,傅承屹趴在她胸口,染满情欲的眸像暗夜的海,引人沉沦。 他深深凝着她,喑哑的嗓音问她:“盛南伊,我不能吃醋么?” 盛南伊又好笑又无奈,“你干嘛非要吃醋?” “他们抱我的女人,我不能吃醋?” “能。” 此情此景,她也说不出第二个答案。 将心比心,倘若傅承屹当她面抱其他女人,她反应比他要强烈得多。 “那个……你看微信了么?” 应该没看吧,乐曦来喊他吃饭时已经喝醉了。 她就不该问,直接拿他手机删消息得了。 他勾着抹似是而非的笑,“分居或离婚?” 这下轮到盛南伊不自然了,“我那是一时生气,谁让你诓我……” “原谅你了,不过你该怎么补偿我?” “……” 她都来送饭了,姿态放这么低,他还不满意? 傅承屹不依不饶,“盛南伊,哄我。” “……” 盛南伊仿佛在看怪物,“傅承屹,你……你现在怎么这个样子?” 长指勾着她脸颊湿透的发丝把玩,他漫不经心地问:“我原来什么样子?” “反正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寄人篱下,你看到的未必是真实的我。” 盛南伊被发丝挠得脸颊发痒,拍走他的手,随口问:“真实的你……那你来盛家以前是什么样?” 她几乎没听他提过来盛家之前的经历,她也从来不问。 毕竟隔着那场惨案,再怎么美好的曾经都浸染了悲痛。 果然,一提到这个,傅承屹的气息骤变。 分明还是那个人,分明还是那双眼,分明还是那个拥抱,一切却悄无声息地改变。 他语气都淡了,“忘了。盛南伊,以后你想我是什么样子,我就是什么样子。” 第293章 盛南伊,哄我 不知怎的,她心口像被蛰了一口,又肿又痛,酸酸涨涨。 她见惯了万事成竹在胸、冷静自持的傅承屹,也见过情绪失控的傅承屹,却没见过淡漠与落寞并存的傅承屹。 她读不懂他眸底的情绪,一时有些失神。 温热的手掌捂住她的眼,他细细啄着她小巧饱满的唇,“盛南伊,哄我。” 她不懂他这是什么路数,可字字句句极具蛊惑,她的嗓音不觉间也软下来,“哄你什么?” “哄我一句好不好?” “……” 她别别扭扭地道:“好好好,我道歉,我不该迁怒于你,不该……” 傅承屹态度坚决,“我要你哄我。” “我都道歉了还不行?傅承屹,你别得寸进尺!” …… 鸡同鸭讲。 最后,傅承屹也没得到盛南伊那句哄,只是又一场酣畅淋漓冲淡了最初的渴望。 盛南伊感觉全身力气都被抽干了。 当那双欲壑难填的眸再度看过来时,她不得不缴械投降,“不要,我饿了,我要吃饭。” “那也得先去洗澡。” “我没力气了。” 傅承屹轻笑着捞起盛南伊走向浴室。 不出意外,从浴室出来已是一小时后。 脸颊绯红的盛南伊被放在餐椅上,看起来怒气冲冲,却只是有气无力。 神清气爽的男人心情大好,兴致高涨地忙前忙后,还亲自喂她吃饭。 盛南伊狠狠瞪他,却没回绝,胃口大开,吃了不少。 饭后傅承屹收拾整理,盛南伊窝在餐椅上发饭晕,直到一个又大又红的草莓塞进嘴里。 她下意识咬住,饱满丰盈的汁水沿唇角渗出。 傅承屹神情微怔,跟着低头吻下来。 唇齿间充满草莓的香甜。 她被从餐椅挪到傅承屹膝上,双唇如胶似漆,未离半分。 春夜微凉,柔风拂过,带来清淡的花草香。 万籁俱寂,仿佛能听见枝条抽芽、花瓣绽放的声音。 半颗草莓却在不知不觉间消失殆尽。 …… 良久,两人才分开。 傅承屹又拿起一颗草莓,盛南伊不干了,拍着桌子,“傅承屹,你没完了是吧?” 傅承屹不紧不慢地咬着草莓,唇角弯起戏谑的弧度,“怎么,我说过要喂你,还是你很期待我喂?” 盛南伊懒得跟他打嘴仗,从他腿上下来,发现自己没穿鞋,又坐了回去,“我困了,抱我回去。” “是得上楼才能继续,万一再被拍就说不过去了。” “……” 她用力掐了下在他肩头落下的齿痕,愤恨不已,“傅承屹,我是去睡觉,素的!” 傅承屹郑重其事地点头,“我也是这个意思。难道你对我还有什么其他想法?也是,女人三十如狼,虽说还差两年,你说不定早熟……” 盛南伊气急败坏地从他怀中挣脱。 傅承屹只得笑着妥协,“好了,上楼睡觉,素的。” 盛南伊困极了,躺在被窝里迷迷糊糊地,“傅承屹,你定个十二点的闹钟,别耽误了筱莹的婚礼。” 仪式在傍晚举行,但度假村在郊区路程远,还要试穿礼服,不能太晚。 傅承屹应了声拿起手机,忽而意识到什么,眸色一沉,“所以,你是为了和筱莹的婚礼才来找我?” 第294章 盛南伊,这是你这些年第一次主动亲我 “……” “傅承屹,你没完了是吧?” 她就没见过这么小题大做的男人。 傅承屹关灯,“好,不说了,睡吧。” 盛南伊闭眼,睡意来袭,半道却被强有力的低气压拦截。 她极力忽视,意识却越发清醒,无奈睁开眼,“傅承屹,你到底要怎样?” 男人在黑暗中幽幽地开口:“我知道自己没有吃醋的资格,毕竟你只是为了乐曦能名正言顺地出现在婚礼现场才会选择复婚。 没关系的,其实我不在乎原因,只要结果是我要的即可。 这两天是我不好,是我情绪失常无理取闹,是我搞不清自己的定位,我应该给你空间、给你信任。” 突如其来的反思直接给盛南伊整羞愧了,她重新开灯,靠在床头有板有眼地道:“你没必要吃林曕北的醋,他是我最信任的人。 出去谈判,只要有他在,我就可以不懂装懂,不必担心被坑被骗,底气更足,气场也不会减弱。 他知道我最多秘密,我从不担心他会泄露半分。 可我对他没有男女之情……” 傅承屹盯着天花板,“他对你未必没有。” “所以我很自私。我明知道他对我的好建立在喜欢我的基础上,还是留着他,还是想留下他。” 傅承屹也坐起来,黑瞳烁烁,“伊伊,他能做的我也能做,我会比他做得更好,所以……” 盛南伊兀自笑了,摸着他的脸,“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没那么信任你。” 满腔热情肉眼可见地泄去,“看来是我高看自己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 “没关系,你永远有踩我的资格,是我欠你的。” 见他如此诚恳又卑微,盛南伊也狠不下心,正想说些什么缓解一下。 谁料傅承屹话锋一转,掌握了主动权,“好,现在林曕北的事情交代清楚了,那澜悦会所和凌天晔呢?” 盛南伊一头雾水,“交代?我要交代什么?” 俊脸逼近,黑瞳霍霍,压迫感极强。 他捏着她的脸,“去会所点男模是吧?” 盛南伊拍开他的手,义正辞严,“我只是去喝酒,那些男模可不是我点的。” “就算没点,服务也没享受么?” 一些凌乱的画面交错闪现,盛南伊很难理直气壮,纸老虎一样张牙舞爪维持尊严,“我不过是跟他们喝酒。” 跳舞来着…… 鹰隼一样的利眸镬住她,傅承屹冷笑一声,“喝醉了,被男模带去空包厢,如果凌天晔没及时出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你自己没数?” 盛南伊眼皮直跳,张口便要狡辩,“我那不是喝醉了嘛……不是,你怎么知道?你在我身上安了监控?” 傅承屹抬起她的下颌,指腹摩挲,“盛南伊,我给你自由是尊重你,不是为了让你在外面胡作非为。” 她只是去喝个酒,怎么就胡作非为了? 她“啪”地一下拍开傅承屹的手,气势咄咄,“傅承屹,你少把脏水泼我头上,也不要小题大做,更不要上纲上线。 昨晚什么都没发生,我只是正常消费,喝酒跳舞,没被占便宜。 还有,我和凌天晔之间清清白白,我们两家也重新开始合作,你以后别找凌家麻烦。” 她一口气说完,侧眸看向傅承屹。 只见他沉着一张脸,抬起湿漉漉的眸,展露出委屈巴巴的模样。 像雨天浑身湿透的流浪狗好不容易找了个屋檐,眼巴巴地望着屋檐的主人乞求避雨。 盯得她头皮发麻,可那麻中带酥,一点儿也不讨厌。 她有点想告诉常蕾:满汉全席过分丰富,常看常新,真的不会腻。 想到这里,她笑出声。 傅承屹幽幽看她一眼,默默钻进被子里。 还学会闹情绪了。 更新鲜了。 盛南伊也钻进被子里,笑着贴靠过去,“好了,都几点了,别闹了。” 见他不为所动,盛南伊笑眼迷蒙,在他嘴上“啵”了一口。 一股电流从唇上快速蔓延至四肢百骸。 傅承屹喜上眉梢,“盛南伊,这是你这些年第一次主动亲我。” 第295章 盛南伊送她一栋别墅? 盛南伊愣了下,“是吗?” 算算离婚后他们也有很多次亲密接触了,居然是第一次么? 不可思议。 傅承屹笃定点头,一双眸温和又深情,“第一次在清醒的时候主动亲我。” 似乎为了纪念具有重大意义的第一次,傅承屹吻了回去。 与她的浅尝辄止不同,他吻得放肆急切,不知疲倦。 盛南伊有点后悔主动示好。 那人食髓知味,越发贪得无厌。 从起初要一个吃醋资格,到让她哄,现在开始逼她说爱他了。 “盛南伊,说你爱我,哪怕只有一点点。” “……” 盛南伊表示:她真的好困。 —— 闹钟还没响,盛南伊已在少儿不宜的画面中惊醒,疲惫不堪。 她愤恨地剐了身旁的男人一眼。 他不知做了什么美梦,唇角上扬。 不过,很好看就是了。 午后,造型师带来备选礼服。 盛南伊不想喧宾夺主,选了套造型最简约的香槟色礼服。 极浅的香槟色,宛若盛夏骄阳照在池水折射的色泽,很衬她的肤色。 不对称吊带设计,一侧细吊带,一侧宽肩带,恰到好处地遮住肩头的吻痕,又完美展露肩颈线条。 搭配自然褶皱的鱼尾曲线,走动时有碎光浮动,华丽暗涌,别致贵气。 她只佩戴了钻石耳钉,没戴项链,打眼一看十分低调。 殊不知比群星更闪耀,走出来时傅承屹眼都看直了。 惊喜与欣赏在眸中交替,好一会儿才感叹道:“盛南伊,你真美。” 盛南伊得意挑眉,她一向美而自知。 展示几秒后,又有些许不安,“不会太夸张吧?” 造型师知她参加婚礼,带来的礼服要么镶嵌珍珠钻石水晶,要么重工刺绣。 她穿的这款最为低调,不带任何装饰。 傅承屹牵起她的手放在唇边,“你就算披着麻袋,也是全场中心。和筱莹做你好友十几年,也该有这个自觉。” “不会说话就闭嘴。” 傅承屹贴在她耳边道:“这么性感的衣服以后只能穿给我看,今晚要不……” 知他狗嘴吐不出象牙,盛南伊赶紧捂住他的嘴。 笑声从喉间溢出。 —— 路上,盛南伊担心乐曦怯场,不断宽慰。 傅承屹把小家伙抱到腿上,言辞温柔,“宝贝,还记得安雅公主的婚礼么?” 小家伙点头。 这是一个角色扮演类游戏。 乐曦从回国后就开始玩,对其中的许多角色已驾轻就熟。 傅承屹刮着小家伙鼻尖,“那乐曦今天扮演爱丽丝,筱莹阿姨就是安雅公主,爱丽丝会陪伴安雅公主完成最盛大完美的婚礼,对吗?” 乐曦用力点头,“那陆叔叔就是威廉王子吗?妈妈是谁呢?爸爸呢?” 在乐曦一连串的问题中,盛南伊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傅承屹实乃育儿天才,既能寓教于乐,又未雨绸缪,对他又高看一眼。 她不吝啬地冲他竖起大拇指。 傅承屹回以挑眉。 —— 化妆间,和筱莹投来的艳羡目光中夹杂着幽怨,“伊伊,你这腰能不能借我一天啊? 我怎么感觉这两天孩子大了好多,腰好紧……” 她抚摸着十分平坦的小腹,焦虑万分,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在镜前打转。 “还不到三个月,根本没显怀。你别瞎紧张,今天你无比完美。” 和筱莹对着镜子摆了无数个pose,依然无法释怀,“你说我是不是该穿束身衣?” “……” 盛南伊无奈又无语,使出杀手锏,递去一个红本本,“现在还焦虑吗?” 和筱莹接过来——《房屋所有权证》。 盛清别苑。 盛世在砚城开发的高端别墅。 不是,盛南伊送她一栋别墅? 第296章 唯一的女主角 喜从天降,理应喜极而泣。 和筱莹却浑身不自在,身体僵直,哆嗦着嘴唇吐不出完整的句子,“伊伊,你……这……我……” 盛南伊莞尔,纤白手指把她垂落的刘海别在耳后,满目温柔,“筱莹,即便是陆家,给你委屈也不行。 不管结没结婚,我都是你最大的后盾。以后陆斳珩让你受了气,你就回家,回自己家。” 自己家。 浓长眼睫沾满晶莹,和筱莹抽泣着垂眸,“太贵重了……” 家里都没给她这么豪横的陪嫁,陆家也没直接出这么贵重的彩礼。 她的婚礼对两家来说,更像一场商业联姻。 盛南伊为她擦泪,“再贵你也值得!好了,别哭了,你这一哭,化妆师更想哭了。人家把你打扮得漂漂亮亮,是为了出场惊艳世人的……” 一旁的化妆师牵强地扯唇。 她是想哭,哭自己怎么遇不到一个会送别墅的闺蜜。 —— 婚礼在一栋复古城堡内举行。 城堡被绿茵环绕、花门簇拥,恢弘庄严中不乏神秘梦幻。 喷泉如舞,形成水晶般的帘幕,从天而降,仿若胜境。 华丽红毯自喷泉铺至门口,两侧记者如云。 砚城四大家族其中之二联姻,无疑是砚城首屈一指的盛事。 宾客非富即贵,记者翘首以盼。 陆美娜和陆美馨姐妹走上红毯,立马受到追捧。 陆家人行事低调,鲜少见诸报端。 因此虽为旁支,两人也迅速被记者包围。 盛装出席的陆美娜巧笑嫣然,步履缓慢,享受众星捧月。 忽然,争相提问的记者一窝蜂跑向另一头。 被晾下的她笑容僵在脸上。 人群尽头,一辆复古老爷车缓缓停下。 盛南伊一家三口的露面将盛事推向首个高潮。 服务生恭敬开门,傅承屹长腿迈出,气宇轩昂,引发女记者阵阵惊呼。 英俊绝伦的脸上不见喜怒,漆黑深邃的眼瞳淡淡扫过众人,清冷矜贵,令人望而却步。 忽而,他侧身伸开双臂,面含笑意,抱起粉雕玉琢的乐曦。 亲昵地蹭蹭脸颊,又帮她整理王冠,举动优雅又自然。 清冷消弭于无形,平易近人了许多。 现场沸腾,长枪短炮争先恐后推来。 傅承屹一手抱着乐曦,一手牵起盛南伊。 赏心悦目的画面,记者们拍疯了。 这是两人复婚后首次公开亮相,也是乐曦公开露面。 问题从四面八方涌来—— “盛董一向把小公主保护得很好,为什么今天公开亮相?是因为先前的新闻吗?” “盛董和傅总复婚,是为了拯救盛世的口碑与股价吗?” “请问两位婚礼什么时间举行?” “两位今天戴的戒指是当初的婚戒吗?” “傅总年富力壮,是否考虑生二胎呢?” …… 红毯这头热热闹闹。 红毯那头冷冷清清。 低胸高开叉的人鱼流光裙依然星光熠熠,更凸显主人此刻的寂寥。 陆美娜美目怒瞪,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整天这么高调,真把自己当巨星了?” 陆美馨一脸天真,“可是姐,她是盛南伊诶,不比巨星更巨星吗?” 她们学校好多人都崇拜盛南伊,有颜有钱,敢爱敢恨,找的男人都是顶级的。 这个距离看过去,她肤白胜雪,身材婀娜,光彩夺目。 见她星星眼,陆美娜差点背过气去,猛推她一把,“你先进去。” “那你呢?” 话音未落,陆美娜已朝人群走去,摇曳生姿。 彼时盛南伊微笑摆手,笑容明媚,“好了,各位,适可而止吧,内存还是留给今天的主角吧。” “伊伊姐说笑呢,你不就是唯一的女主角吗?” 第297章 听到关于她们的非议,我会很不开心 焦点重回陆美娜,记者蜂拥而至。 盛南伊见过她几回,印象不深。 只觉她动力不纯,噙着一抹冷笑看她。 “伊伊姐美貌倾城,明珠般夺目耀眼,自然什么时候都是人群中心。”陆美娜走得风姿绰约,一笑百媚,“傅先生玉树临风,超群绝伦,两位站在一起,当真是盛世荣光,叫人挪不开眼。” 突如其来的追捧,围堵上来的记者面面相觑。 陆美娜像是发现了新大陆,神态夸张,“这就是乐曦吧?好漂亮好可爱啊!伊伊姐,你这几年真的把她保护得很好耶,天真无邪,像真正的公主一样……” 此言一出,喧闹的气氛顿时冷却,落针可闻。 乐曦的身世已不是秘密,却引人好奇,只是无人会当众提及。 心照不宣的事被当众拆穿,当事人必然不会有好脸色。 盛南伊眸底掠过一抹慌乱,继而被坚冰所掩。 陆美娜惊讶捂嘴,“抱歉,伊伊姐,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乐曦漂亮又可爱,必然是媒体的宠儿,如果早点出现,也能让公众早点饱饱眼福,我真的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小朋友。” 她笑着上前摸小家伙的脸蛋,乐曦别过脸去,拒绝意味明显。 陆美娜没有丝毫尴尬,反而凑过去,“乐曦,我是美娜阿姨,你以前没见过我吧,我们陆家和你妈妈……” 傅承屹眸光寸寸冷却,牵住盛南伊,“走吧。” 星光散去,陆美娜一脸无趣地撩着头发,眼珠子咕噜咕噜转。 盛南伊被牵着往前,手指微凉,略显僵硬。 乐曦埋头在他肩上,身体紧绷,攥住的西装起了褶皱。 傅承屹突然停下,转身面向媒体,“离婚由我单方面提出,伊伊只是受害者,把孩子藏起来也在情理之中。 而我们复婚不只因为孩子,也是我长期努力的结果。 现在,我正努力做一个尽职尽责的父亲与丈夫。首要的当然是保护好自己的妻女,所以任何场合下听到关于她们的非议,我都很不开心,也可能会做出一些在情理之中的反击。 最后,如我妻子所言,今天聚集在此是为了祝福一对新人。不希望我们占用太多公共资源,毕竟我们余生很长,不必慌张。” 最前排女记者的爆发惊呼,跟着便有接应。 傅承屹在公众面前素来清冷淡漠,不染尘世。 盛南伊却懂他并非不善言辞。 相反,他太懂了,三言两语便掌握了主动权,扭转了乾坤。 只是他把责任全揽到自己身上,对她有利,却把自己放在卑微的位置。 她带着几分错愕看过去,撞入男人深邃含笑的眼眸。 错愕也便淹没在柔情里,化成一滩柔水。 两人对视一笑,相携而行。 空留记者回味无穷。 陆美娜狠狠咬住下唇。 傅承屹根本没有传说中那么生人勿近,也有亲和温柔的一面。 那薄唇勾起的浅浅笑意,犹如春水初生春林初盛,令人深陷。 可盛南伊一个车祸过、生育过的老女人,还数度陷入人命官司,凭什么独拥这份难得的温情? 陆美娜挺起傲人的曲线,扬起年轻美艳的脸庞,摇曳生姿地步入礼堂。 第298章 盛南伊,不准在我面前想别的男人 婚礼由陆斳珩全权规划,将浪漫发挥到极致。 在浅色花墙的衬托下,喷泉高高的水柱突然化作粉色花瓣雨,洒落一片梦幻。 水晶南瓜车缓缓停下,新娘在万众瞩目中踏上红毯。 盛南伊两只眼睛忙得不可开交。 一会儿是光彩夺目的新人,一会儿是灿然一新的乐曦。 小家伙表现出这个年纪难得的稳重,从容不迫,游刃有余。 台上,仪式部就班地举行,未能免俗地追忆两人的相知相恋。 令人大跌眼镜的是,陆斳珩掏出厚厚一沓手卡,没念几行便已泣不成声。 全场一阵哄笑。 他却声情并茂。 盛南伊也跟着笑,笑着笑着视线迷离。 为幸福的新人而开心,也为自己的过去而唏嘘。 傅承屹牵起她的手,压低嗓音,“出来一下。” “现在?” 盛南伊不解。 仪式刚开始,两人又在第一排,出去实在引人注目。 本以为傅承屹有话要说,谁知刚离开礼堂,她便被抵在罗马柱上。 “傅承屹,你干……” 话音未落,下巴被轻轻抬起,狂风骤雨般的吻落下。 一吻毕,凝着她的黑眸比从前更深更柔,轻易叫人溺毙。 盯得盛南伊脸颊泛红,垂下脑袋,抿了抿唇,“我还以为你叫我出来有什么正事呢,谁知道你……我妆都花了。” 三分埋怨,七分娇嗔,叫人忍俊不禁。 长指勾起她的下颌,指腹细细摩挲,唇又凑上来,“情不自禁。” 清泉似的眸子瞪着她,“那你也不能因为这就叫我出来,我还在观礼呢!” “那你难道想我在大庭广众之下亲你?”烁烁黑瞳闪现着狡黠,他笑得肆意,“我倒是不介意,就是不知道到时宾客是该看新人还是看你我。” 盛南伊攥紧拳头朝他挥了下,“傅承屹!” 没半点威慑力,傅承屹拉着她又亲了一会儿。 盘起的发被拔掉簪子,散开来。 长发勾弄着罗马,飘扬飞舞,缠绵缱绻。 陆美娜坐在后排,眼观六路,早在盛南伊与傅承屹离开时也跟着起身了。 刚推开侧门,便瞧见雕像一般矗立在前方的凌天晔。 她不自觉地吞咽一口。 一身墨色西装的凌天晔,梳着大背头,戴着金丝眼镜,比往日更加成熟稳重,隐约带了几分凌厉之气。 她不禁心神微动。 砚城的钻石王老五,凌天晔的位置无法撼动。 凌家独子,出手阔绰,气质独特,走痴情人设,不容小觑,炙手可热。 为何而来早已被抛诸脑后,陆美娜赶紧补妆,婀娜走去。 尚未开口,凌天晔突然转身,狠狠把她撞在地上。 “哎呦~”陆美娜疼得龇牙咧嘴,“凌少,您这是要去哪儿啊?您都撞疼我了……” 凌天晔面若包公,长腿阔步走向门外。 陆美娜顾不得疼痛,忙不迭起身,瘸着一条腿追上去。 罗马柱后,盛南伊听到动静看过来,只见到一闪而过的影。 可那句“凌少”听得真切,眸底划过一抹黯然。 嘴唇被轻咬一口,低磁的嗓音带了警示意味,“盛南伊,不准在我面前想别的男人!” 第299章 陆美娜直愣愣地摔进傅承屹怀中 盛南伊颇为无奈地看了眼傅承屹。 他最近吃醋也太频繁了吧。 为她吃醋不是不行,毕竟吃醋意味着在乎。 可他这醋味也太重了,都能开个醋厂了。 两人回到礼堂,流程没有大进展。 只是追忆相知相恋经历的人变成了和筱莹。 而对面的陆斳珩,哭得更凶了些。 和筱莹一度读不下去,频频为他擦泪。 依照两人的关系,盛南伊有拍下他窘态的冲动,不知怎的,只是一笑置之。 那些年,她见惯了飞扬跋扈、总来找茬的陆斳珩,也见惯了以乔雅昕为中心的陆斳珩,却没见过动辄流泪的陆斳珩。 而今天,他的眼泪为和筱莹而流,为他们的幸福而流。 盛南伊心头盈出些许暖意。 耳边充斥着宾客的议论纷纷。 毕竟痛哭流涕的新娘司空见惯,声泪俱下的新郎却是凤毛麟角。 她有点好奇地看向陆家长辈。 陆老太太慈爱有加,陆太太端庄有度,均不见异常。 只是素来不苟言笑的陆彦郴脸上有几分动容。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总觉陆彦郴眼含泪光。 —— 仪式举行完毕,众人移步宴会厅。 与礼堂的浪漫梦幻风不同,宴会厅富丽堂皇,处处流光溢彩。 一家三口被安排十分中心的位置,旁边那桌便是陆凌两家的当家人。 该桌星光熠熠,在座皆为国内举足轻重的人物。 有曾叱咤风云现已退居二线的全老及其孙辈,还有几位与盛傅年龄相仿的青年才俊,均为跺跺脚国内经济抖三抖的大人物。 不只新人从该桌开始敬酒,这里也是宾客应酬的必争之地。 傅承屹鲜少回应,心无旁骛地剥蟹。 他举止优雅,动作慢条斯理,像在摆弄一件艺术品,引人注目。 陆美娜为凌天晔沉沦的心再度为他蠢蠢欲动,如坐针毡。 同样如坐针毡的还有盛南伊。 不是因为在场女性对傅承屹虎视眈眈,而是总感觉有灼热目光盯着她,环顾四周却不见异常。 毕竟有太多人留意他们了。 陆美娜说得对,她在哪里都是主角,从不例外。 现在加了同样惹眼的傅承屹与乐曦,不做焦点也不成。 可她依然倍觉怪异。 傅承屹拆蟹却眼观六路,“怎么了?” 盛南伊压低分贝,“感觉有人在看我。” 她又瞟一眼主桌另一侧,意外发现了孟澜。 孟澜一旁的位置空着,不禁疑心又起:难道黎聿回来了? 傅承屹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尚未开口,陆彦郴携夫人前来敬酒。 陆彦郴是首屈一指响当当的大人物,连全老都起身回应,身为小辈的盛傅自然不会不给面子。 喜庆的场合,客套的场面话少不了,众人寒暄一通。 令盛南伊诧异的是,离开前陆彦郴意味深长地看了傅承屹一眼。 她悄声问:“你跟陆伯父很熟吗?” 傅承屹坐下后继续剥蟹,不紧不慢地道:“不熟,只是见过几次。” 盛南伊费解,“可我总觉得他看你的眼神别有深意。” 很深,像从他身上能看到什么一样。 傅承屹把剥好的蟹肉喂给她,一脸温柔,“是么?可能陆董与我父亲相识。” 过了一会儿,又补一句,“其实,当初我见的第一个收养人是陆彦郴。” 盛南伊“嗯”了声。 陆家与盛家乃世交,盛世清与陆彦郴、傅望之都是同学,四舍五入三人也是同学,家大业大的陆彦郴想收养傅承屹不算奇怪。 怪就怪在陆彦郴今天的表现。 先眼含泪水地观礼,后又别有深意地看着傅承屹。 怎奈宴会厅熙熙攘攘,不容她细细思量。 傅承屹把剥好的蟹肉分给乐曦与盛南伊。 一旁的陈太太艳羡地感慨:“傅总年轻有为,又宠妻爱女,南伊你好福气啊!” 盛南伊客气地笑笑,“谢谢。” 全老也搭腔:“承屹,你现在真是不得了。倘若你父母泉下有知,也该瞑目了。” 傅承屹面无波澜,语气冷淡,“自然。” 在座之人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放眼砚城乃至全国,没几个人敢用这种语气对全老说话。 全老的孙子肉眼可见地面露不满,眉毛一横,“傅总现在好大的派头,再也不是当初求上门时……” 全老连忙摆手示意他闭嘴,捋着胡子笑道:“年轻人嘛,气盛是好事。” 全老孙子冷哼一声,“太过就不是了。” 傅承屹长指捏着拆蟹的工具,漫不经心地笑笑,“谢全老指点。” 盛南伊来回瞧着,总觉两人话里有话。 傅承屹怎么跟全家沾上了边? 他还会求人? 他去求全老什么? 正欲细问,视线出现一抹绚丽的色彩。 陆美娜捏着红酒杯,走得摇曳生姿,突然脚下一崴,直愣愣地倒入傅承屹怀中。 红酒泼在英挺的西装上,浸透雪白的衬衫。 杯子顺势滑落,与餐盘发出清脆的撞击声,惹人注目。 她穿一袭深v流光裙,陷入男人怀里,大幅动作引得春光外泄。 被碰倒的酒水沾满秀发,顺着年轻姣好的脸蛋滑落。 她抬起湿漉漉的眸凝着傅承屹,性感又无辜。 傅承屹面露不悦,却目不斜视,高高举手,眼巴巴地望着盛南伊,“我什么都没看到,也没碰到。” 低沉磁性的嗓音引得怀中挣扎的女人一阵阵颤栗,更加流连。 陆美娜佯装起身,实则在他身上蹭来蹭去,八爪鱼一般攀附。 盛南伊想起常蕾揩油男模的情景,又好笑又恼火。 服务生拿着毛巾围上来,左右为难,不敢轻举妄动。 傅承屹梗着脖子,望着盛南伊。 眼瞧着四周围聚的人越来越多,她也不好“见死不救”,从服务生手里接过毛巾,扔过去盖住陆美娜,“把她拉起来。” 服务生见状,依葫芦画瓢,纷纷拿毛巾盖住陆美娜,小心翼翼地把陆美娜拉起来。 再怎么不舍,陆美娜也敌不过几个大男人的力气,不情不愿地站起来。 还没站稳呢,她一把扯掉头上的毛巾,直冲傅承屹胸口而去。 说时迟那时快,盛南伊劈手挡在前面。 艳若桃李的脸上浮起一抹冷笑,宛若寒冬腊月开在悬崖峭壁的花,明艳又凌厉。 她稍稍挑眉,“你再碰他一下试试?” 第300章 会所男模来到婚礼现场 说时迟那时快,盛南伊劈手挡在前面。 艳若桃李的脸上浮起一抹冷笑,宛若寒冬腊月开在悬崖峭壁的花,明艳又凌厉。 她稍稍挑眉,“你再碰他一下试试?” 陆美娜被吓得一怵,“我……我只是想给他擦干净。” 盛南伊语气更冷几分,像裹着冰粒子,“脏了就是脏了,怎么能擦得干净? 傅承屹,去换掉!” 命令的语气。 不容置喙。 众人齐刷刷看向傅承屹。 互联网还是有记忆的,大家没有忘记傅承屹提离婚时盛南伊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的场景。 怎么一眨眼,盛南伊就能对着呼风唤雨的男人发号施令了? 傅承屹也静静凝着盛南伊,唇畔却在不经意间上扬,略带几分欣喜地点点头。 当即起身,走到她身边耳语道:“我去去就来,在这儿等我。” 众人错愕。 衣服该换,但不能在此情此景下同意更换。 什么呼风唤雨的大佬,简直是言听计从的小狗。 傅承屹在全场目光下走出宴会厅。 自讨没趣的陆美娜趁机开溜,却被盛南伊拦住。 她摩挲着钻戒,明眸凌厉逼人,“陆小姐既然清楚我是当之无愧的焦点人物,更应该清楚避其锋芒的道理。 我不喜欢被抢风头,更不喜欢被抢东西。” 陆美娜拿毛巾擦着头发,讪讪笑着,“伊伊姐,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我刚才不小心……” “是不小心还是故意的?” 盛南伊分明压着嗓音,却更显气势逼人。 眸光分外犀利,直盯得陆美娜欲哭无泪,“当然是不小心。” “今天是筱莹的好日子,我不可能不给她一个面子,不然……”盛南伊冷冷牵唇,一下一下若有似无地拍着陆美娜的肩,“识趣点,我盛南伊的男人,谁沾都没好下场,明白?” 一连串女人的名字从脑中掠过,陆美娜只觉毛骨悚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身着挺括西装的陆靳铭款款上前,噙着恰如其分的笑意,“抱歉,惊扰到各位用餐雅兴,我已为各位准备好新的包厢,还请各位移步。” 全老几人纷纷起身,盛南伊却坐回原位,“无妨,我坐这儿即可。” 陆美娜摔倒时只碰倒了傅承屹面前的餐具,没洒到菜上,其实没影响到什么。 再者,乐曦刚从意外中回过神来,吃得津津有味。 傅承屹也让她在这儿等他呢! “二哥~”陆美娜可怜兮兮地想讨巧,却被陆靳铭狠狠剐了一眼,立马噤声,兴致缺缺地离开。 陆靳铭言笑晏晏,声线清越,“既然盛董喜欢这儿,那也不便叨扰,有事您再吩咐。” “谢谢。”盛南伊微微勾唇,“陆副总应该明白我具体在谢什么。” 陆靳铭顿住脚步,眸底划过一抹暗芒,转身时已恢复如常,“恕我愚钝,实在不明白盛董所指。” 盛南伊举起香槟,轻轻抿了口,“不明白最好,就怕陆副总揣着明白装糊涂。 筱莹嫁与令弟,说实话我原本不看好,直到今天才觉得是好事一桩,我祝福他们,希望他们一生顺遂圆满,陆副总,你呢?” 狭长的眸子骤眯,陆靳铭薄唇微勾,“巧了,我与盛董的心愿一样。” 有服务生来找陆靳铭,他淡淡颔首,匆匆而去。 盛南伊若有所思地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细指在桌上叩出节奏。 那事若说不是他做的,谁信呢? 不过…… 突然,她眼睛被蒙上,一个粗粝的声音响起,“猜猜我是谁?” 佯装男声,蒙住她的手却柔软无比。 “常蕾。” 会不分场合故弄玄虚的,不作第二人想。 “啊?”林黛玉装扮的常蕾沮丧地坐在一旁,托腮幽怨地瞧着她,“这么快就猜出来,一点儿意思也没有。” 盛南伊无奈地摇摇头。 乐曦抬起漆黑的葡萄眼,笑脸盈盈,“妈妈,这个姐姐的衣服好漂亮呀!” 就像动画片里的人。 头发也好看,还戴着发簪,走路时一摇一摆,被灯光一照,好看极了。 常蕾也被小家伙吸引了注意力,迅速转移战线,坐到乐曦那边。 “这就是基因的力量么,乐曦你也太好看了吧? 乐曦乐曦,你呢,喊我姐姐当然可以,毕竟我还很年轻,但我是你妈妈的朋友,你还是叫我姨姨吧,不然我得叫你妈妈阿姨了……” 常蕾是个自来熟,最擅长和人打成一片,无论老少。 说话间,常蕾把乐曦逗得嘎嘎直乐。 盛南伊那边有人来应酬,也便由她去了。 —— 傅承屹换好衣服回到宴会厅。 依然是黑西装白衬衫,没带领带,而是将原先与盛南伊同款的香槟色方巾系在领口,一派清雅贵公子形象。 他徐徐而来,面无波澜,却不知勾走多少人的心魄。 只是有陆美娜的前车之鉴,无人敢擅自向前。 待他走向原处,一个林黛玉装扮的女子站在盛南伊面前,摇着团扇,嗔道:“我大抵是无趣,自然比不上其他妹妹嘴甜。 你大抵是倦了,竟回我这般敷衍。 你也不用同我好一阵歹一阵的,要恼就撂开了手,何必再这说这些话呢?” 盛南伊抱着乐曦懒懒抬眸,似笑非笑,“说人话。” 常蕾娇俏一笑,圆圆的脸蛋分外喜庆,“好姐姐,我这段戏怎么样?” 她表哥公司最近有部古装戏,她也混了个角色。 为更好入戏,今天特意装扮一番。 见盛南伊不欲搭理,常蕾也不急不恼,笑吟吟地向不远处招手,“小成,伊伊姐在这儿,快来打招呼!” 小成,那个很会调酒的男模? 盛南伊满腹狐疑地望过去。 服务生装扮的小成乐呵呵地跑过来。 婚礼现场混进男模倒是不打紧。 要命的是,傅承屹不知何时也回来了,不声不响地站在常蕾左后方。 如鹰似隼的冷眸扫着两人,情绪复杂。 偏偏常蕾眼瞎,自顾自地道:“伊伊姐,老实说我都有点嫉妒你了。你就来了一次,结果会所里那几个都对你念念不忘。 尤其是阿枫,自你走后心憔悴,天天魂不守舍地等你盼你呢! 为缓解他们的思念之苦,我特意把大家伙叫来帮忙,怎么样?是不是提高了今天服务生的平均颜值?” 第301章 傅承屹,我……我腰疼 说到最后,常蕾还骄傲起来了,拍着胸脯,全然不顾古雅的装扮。 盛南伊皮笑肉不笑,眼神示意她看向身后。 常蕾自动切换回戏中人,转身时以扇遮面。 配以婀娜仪态,完美营造了“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神秘感。 回过身去,她顿时庆幸有把扇子,能遮住自己的心惊胆战。 她刚才是不是大放厥词来着? 不对,她前几天好像还做了更放肆的事。 难怪傅承屹一脸阴沉,仿佛雷暴将至。 常蕾以扇遮面,水灵灵地一溜烟儿跑了。 盛南伊忍俊不禁,眼前倏然一黑,迎上一张阴阳不定的脸。 傅承屹语气渐凉,一字一句地念道:“阿枫、小成、阿兴……看来我有必要去一趟澜悦认认人了。” 盛南伊哑然失笑。 得,又掀翻醋坛子了。 俗话说解铃还须系铃人。 目光落在他的领口,盛南伊施施然起身,自然地为他整理,还煞有介事地点着头,“嗯,没想到这块方巾放在领口比胸前还合适,很潇洒嘛,哎,你怎么想到的?” 拍马屁是吧? 他会吃这套? 傅承屹压着唇角,霍霍黑瞳盯着她。 手却不自觉揽住她的细腰,狠狠掐了一把。 薄唇凑到耳边,微微一勾,“盛南伊,今晚你算是逃不过了。” “……” 盛南伊不客气地挠他胸口,反推出去,“别闹,这么多人呢!” 傅承屹手臂虚环着她,幽沉目光略带审视之意,“我也不想闹,可在你的度假村出现了服务过你的男模,你不该给我个解释?” 盛南伊不清楚他听到了多少,单纯不想接下这口黑锅,忙不迭地反驳:“这又不是我安排进来的。” 眸底有意外之喜,他挑眉道:“哦?那看来该敲打下常家了。” 嫩白指尖一下下点着他,“好了,这事我来处理。喜宴进行得差不多了,我们带乐曦出去逛逛吧,她今晚吃得不少。” 两人心知肚明,孩子只是借口,却不失为一个好借口。 —— 夜幕中,恢弘典雅的城堡亮如白昼。 满地的白粉花瓣盈满月光点点,若星子洒落人间,熠熠闪烁。 喷泉伴着悠扬的古典乐起起落落,渲染浪漫。 各处都热闹起来了,东边燃起绚烂的烟花,西边飞起造型各异的无人机,南边有高雅的歌剧表演,北边有雅俗共赏的相声。 小家伙兴奋得蹦蹦跳跳,一会儿看看烟花,一会儿瞧瞧无人机,眼花缭乱。 盛南伊在荡秋千。 荡着荡着,秋千被强行暂停,傅承屹扣着她后脑勺吻下来。 身后,一朵硕大的红色烟火倏然绽放,犹如娇艳欲滴的红玫瑰开在暗夜中,层层叠叠,绚丽夺目,热烈纯粹。 —— 傅承屹哄睡小家伙后,推开主卧的门,恰好碰见刚吹完头发的盛南伊。 她不着粉墨,犹如出水芙蓉般清透水灵。 喉结翻滚着,他不由分说将她压在床上,薄唇覆下。 滚烫的气息喷薄而出,带着浓重的占有欲。 他细细描绘她饱满的唇、纤白的颈,全神贯注,好似专心于完成一幅佳作。 只是欲气太重,太容易猜到他的下一步举动。 盛南伊紧急叫停,抬起小鹿般无辜的眸,“傅承屹,我……我腰疼。” 第302章 还想知道我以前什么样吗 盛南伊紧急叫停,抬起小鹿般无辜的眸,“傅承屹,我……我腰疼。” 傅承屹眼含无奈。 这种情况,他无法验证,更不能去验证。 只好缴械投降,给她按摩。 盛南伊被按得舒服了,昏昏欲睡。 阖起的眸敛起所有情绪,长睫微垂,漆黑分明,说不出的乖巧温柔。 乌发缱绻在颈肩,芭比娃娃一般,叫人爱不释手。 萦绕在鼻尖的香气,撩拨着最深的欲念。 他长臂一捞,将她圈在怀中,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缓解思念之苦。 盛南伊不满地推开他,“你抱我这么紧,我还怎么睡?” 傅承屹松开些许,盛南伊仍不满意,索性坐了起来,“傅承屹,我忍你好几天了,你抱着我,我睡得一点都不舒服!” 盛南伊没留意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落寞,自顾自地说道:“我们分开太久,也养成了新的习惯,我早已习惯一个人睡。 虽说我们进入新的关系,要重新彼此的存在,但这需要时间。这样,我们暂时各占一边,不抱不靠,互不妨碍,互不影响,可以吗?” “不可以。” 傅承屹明确拒绝,眸色转冷,长臂一伸,勾住盛南伊的颈,把她压到床上,在她唇上放肆辗转,由重而轻,又由轻而重。 房间温度节节攀升。 盛南伊得空推开他,气得直喘,“傅承屹,你……你还讲不讲理了?说不过别人就动用武力镇压么?” 明知她困了还这么闹她,有没有人性了? 她脸都红了,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 想想最近,她忙得抽不开身,昨晚还…… 眸光不由得暗下来,他不可能不心疼她。 盛南伊有些莫名:她是不是太小题大做了? 毕竟两人关系转暖了,刚才气氛也蛮好,亲一下水到渠成又身心舒畅。 犹豫之际,傅承屹已平躺下来,语气没什么起伏地道:“还想知道我以前什么样么?” 盛南伊点头,靠在他肩头,一双清眸描绘着他俊朗分明的轮廓。 像想起好玩的事,傅承屹面带轻笑,黑瞳半眯,“成绩不好,经常不及格,有一次数学还考过二十几分。每次带试卷回家,基本都是爷爷打完爸爸打,爸爸打完被罚站。” “啊?” 他轻描淡写,殊不知向盛南伊扔下一枚重磅炸弹。 他描述的形象与记忆中的傅承屹完全对不上号。 傅承屹——众所周知的传奇学神啊! 接连跳级,还创下砚大最短时间读完本硕博的记录。 尚未反应过来,傅承屹又用平淡的语气重击了废墟,“成绩不好也就算了,还特调皮捣蛋。 我家那儿有条流浪狗,我有时会逗它,它不是能招惹的主儿,那天找来一群流浪狗围攻我,我无处躲藏,只能爬去树上,一待就是几个小时。 第二天我在它常出没的地方放了食物,外面看着无异,其实里面放了很多条毛毛虫,蛰得它嘴巴脸蛋全肿了,挠得脸都花了。 消息不知怎么传到我爸耳中,他用皮带抽我,抽得我三天下不了床。” 第303章 至少有一个人会站在我身边 “……” 黑翎般扇动的睫羽覆住深深的迷茫,“你还有这样的时候?” 说好的清冷男神呢? 盛南伊只觉匪夷所思,撑起手肘靠在床上认真凝着他。 他的眉眼弯着,好似在笑,却察觉不到半分笑意。 只是唇角微勾,“这样的我是不是很糟糕?” 云淡风轻的语气,却听出满满的郁结,她下意识宽慰,“谁都有调皮捣蛋的时候,只是很意外你前后变化会那么大,为……” 问话戛然而止。 徒留尚未脱口的“什么”,酝酿出一室懊恼与静默。 谁都清楚傅承屹为何前后截然不同。 傅承屹静静凝着天花板,不知在想什么。 手指无措地绞来绞去,纠结再三她还是决定打破沉默,反被傅承屹抢先一步,“那时再调皮也有人愿意站在身侧,挨揍时,奶奶负责拉住爷爷,母亲阻止父亲。我知道他抽狠了也会不舍也会懊恼,会在半夜偷偷进来检查我的伤势,把我梦寐以求的手办放在床头。” 喉咙突然哽住,盛南伊心疼地看着傅承屹。 他仍是面无波澜,声音亦无起伏,她却察觉到他内心的波涛汹涌。 “那天在上数学课,班主任突然冲进来把我叫出去。 他是个非常严肃的人,平时并不喜欢成绩差又调皮的我,那天却对我很耐心很温柔。他紧紧牵着我的手,打车带我去现场,一路都没松手,手心湿淋淋的。 那里都成一片废墟了,我差点认不出那是我们家的工厂。或许太突然,或许太震惊,我反而没觉得特别伤心,只是一个劲儿地往里走,脚被什么硌了一下,蹲下才发现那是我父亲的一节手指,上面有他的婚戒。” 他用一种近乎残忍的平淡语调回顾,却强势霸道地往暗夜落下巨大的悲伤的网,令人无处逃匿。 盛南伊心口揪疼,不知如何安慰,只是紧紧抱住他,一下一下抚摸他的脑袋。 他的发丝坚硬,一如他的人鲜有脆弱。 身上散出极淡的雪松香,冷冽中又夹杂了难以捕捉的热烈,矛盾碰撞。 直到此刻,盛南伊才明白,这股她迷恋的气息并非香水作用,而是气质使然。 他本就是冷热的矛盾体。 他俯首于她怀中,“那天我没哭,安葬时没哭,现在也不会哭。” 他越是平静,她越是心疼,眼泪几乎夺眶,哽住的喉咙吐不出一个字。 “来盛家后,我不怎么爱说话,也不是不爱说,只是寄人篱下总要谨小慎微些才不会被厌弃。 在学校里,初来乍到,又瘦又小,还是孤儿,注定是被欺凌的对象……” 拧紧的眉头释出不可思议,“你在学校被欺负?怎么可能?我哥和伯父知道吗?” 砚城四大家族之一的黎家掌握了国内相当比例的优质教育资源。 傅承屹被安排在黎家的国际学校就读,与黎聿、凌天晔同级,年长几岁的盛南赫就在初中部。 这和在自家有什么区别? 谁敢欺负他? 傅承屹轻笑一声,“因为我不会说,会招惹是非的孩子不见得会被心疼,反而会被嫌弃。 其实也没什么,至少有一个人会站在我这边。” 盛南伊忽然意识到什么,抚触在他头顶的手骤然停顿, 又若无其事地摸了下。 第304章 她是月光,而你是骄阳 “乔雅昕是我同桌,起初我们没讲过话。后来,我经常一身淤青满脸污秽地回来,她会给我递手帕,我不接她就会直接帮我擦,会在我课本不见时主动把自己的给我,也会提醒我及时报告老师,还会给我补课,甚至在我被那些人带走时替我出头……” 他依然埋头在她怀里,十分平静,眼底却有微芒流泻。 她心口像被突然刺了下,手指蜷缩、舒展、又蜷缩…… 终究无法再触摸他的发,只是盯着他。 “在她的帮助下,我头一次考试全部及格,成绩单带回去,盛世清很开心,那是一种我从没在家人脸上看到过的开心。 自此以后,我开始认真听课、专心学习,慢慢地,我也能考到八九十分甚至满分,就像突然之间开智了,还参加竞赛拿了奖。 他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我备受鼓舞,好像只是为了证明他没做错收养我的决定而奋发向上,接连跳级,拿到的奖不计其数。” 明明是一个励志故事,她却听出心酸意味,“你本来就很优秀,不需要向别人证明,也很优秀。” 傅承屹轻嗤一声,没有作答。 “这么说起来,乔雅昕……是照进你世界里的第一束光,是你的白月光。” 她心头酸胀,这话自然也酸溜溜。 兜兜转转,依然在证明乔雅昕的非同寻常、不可替代。 空气凝滞了几秒。 就在她心头的不快即将变为愤怒时,傅承屹突然握住她的手,十指相扣。 他凝着窗外,声线低沉醇厚,“她是月光,可以照亮我的世界,却不能彻底驱散黑暗,也不会催生我对光明的渴望。而你是骄阳……” 盛南伊明显怔住,完全没想过这样的答案,急不可待地捕捉他的眼。 幽深的,漆黑的,含笑的,透着真诚,“had i not seen the sun.i could have borne the shade.(我本可以忍受黑暗,如果我不曾见过太阳) 盛南伊,机场那天并非初遇,在你爷爷的忌日上我就见过你。” 清泉似的眸伴着心湖起了涟漪,她反应过来后抿了下唇,再抬眸时笑意盈盈地,“所以说,你从那时就喜欢我了?” 她不知为何要计较,却已经开始为他比她动情更早而欣喜了。 谁知傅承屹无情浇灭她的雀跃,“说不上喜不喜欢,那时也不懂什么是喜欢,只是艳羡。你活得恣意洒脱,该哭的时候哭,该笑的时候也能笑。” 他陷入回忆中,眸子在幽深与黯然中交错。 “你不能吗?” 印象中盛世清控制欲并不强,也不是必须掌握权威的传统式家长。 这从盛南赫身上可窥一斑。 而且他给了傅承屹比较充分的自主权,不然傅承屹很难打赢那场翻身仗。 傅承屹嘲弄扬唇,“他并不需要一个有自主思想的人。” 盛南伊下意识想反驳,突然想起什么紧急刹了车,“我刚回国那会想跟你谈恋爱,他是怎么跟你说的?” 她一见面就上前搭讪,后来得知是自家人反而不着急了。 直到见过乔雅昕,她才急于宣誓主权。 还记得盛世清得知她要大肆表白后,沉默了片刻,慈爱地笑着,说他来安排。 第305章 有事后补勿看 几名保安正被警察盘问,眼尖的老王一下看到盛南伊,惊呼一声,众人纷纷看向她。 在刺骨的寒风中,藏蓝色大衣中的林曕北骤然一抖,瞳眸狠狠一缩,满嘴脏话差点脱口而出。 原本哭到站不稳的吴妈一下走到最前方,张开双臂就要抱住她,盛南伊却连退了几步:“吴妈,我身上脏。” 吴妈泪眼婆娑,待看清她的累累伤痕后,哭得更凶了,林曕北接住了吴妈,也气得直哆嗦,咬紧牙关,半晌才憋出几个字:“你……你……” 盛南伊直视他的目光,冷静道:“没有发生那种事,但我身上都是证据。刘哥在吗?我要去警局。” “警察已经来了。”他还是上下打量她,几乎压制不住胸口的怒火,可又说不得什么。 警察拿着对讲走过来,说如果方便的话,可以去家里做笔录,盛南伊坚持要去警局,还婉拒了警察邀请,坐进自己车里。 林曕北跟过来,一只脚刚踏进车门,盛南伊朝他摆摆手,小声道:“是陆靳珩抓了我,把消息放出去。还有,通知媒体去警局外面。” 林曕北瞳孔地震,重重吞咽了一口,话在嘴里滚了滚还是没脱口,只是点点头,给她关上门,让吴妈陪她去。 风呼呼刮过,别墅区随着警车和记者的离去逐渐安静下来,但谁都知道,一场疾风骤雨即将来临。 前有警车开道,盛南伊却一路叮嘱刘哥开慢一点。 吴妈好不容易止住眼泪,却止不住担心,问东问西,盛南伊也不便多言,只说自己没事让她别担心。 到达警局时,已有一些记者在等着了,有些是从盛和天际赶来的,有些则是收到林曕北消息赶来的。 抢新闻自然要分秒必争,盛南伊从下车到走向警局,一路被闪光灯跟随,刘哥和吴妈贴心护她在里面,警察也上前帮她遮挡。 盛南伊却刻意放缓脚步,频频看向记者。 记者更像是受到了鼓舞,一溜烟儿地跑上前—— “请问盛董,方便透露下今晚的事情吗?” “盛董,您是被绑架了吗?” “盛董,您是和绑匪打架了吗?” “盛董,您怎么逃出虎口的?” “您看清绑匪的面目了吗?” …… 尽管被层层保护着,盛南伊还是逮了个空隙走出来,停在记者面前:“是的,我的确被绑架了,也看清了绑匪的真面目……” “盛女士~”一位年轻警官挡在她身前,小声道,“事情没有查清楚前,最好不要对媒体妄下判断。能否等我们了解真相后,再向社会公布?现在麻烦您保持沉默,避免引发恐慌。” 盛南伊略带不满地盯着他:“既然警官这么说,我也不好拒绝。不过请您相信,我有自己的判断,有言论的自由,也有怀疑的权利,我是个成年人,可以对自己的言辞负责。如果我一开始就想公诸于众,现在不会在警局,而是在发布会的现场。” 一个年长的警察走上前:“盛董自然是识大体、顾大局。当务之急还是要抓住绑匪,盛董,您看,咱们先进去?” 盛南伊面色和缓了些,对他点点头,继而冲着被拦阻下来的一众记者说道:“这么晚辛苦大家了。警官说得没错,当务之急是查清真相,尽快将绑匪绳之以法,我想,警方在了解真相后自然会给公众一个交待。” 几名警官相互递了眼神,年长那位上前一步,伸手示意,尚未开口,就听一名记者高喊:“请问盛董,绑匪是不是您相熟的人?” 此言一出,其他记者纷纷追问,现场再度混乱,盛南伊均未作答,离开前看了旁边的警官一眼,又冲记者笑了笑:“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不管是谁,我相信警方公正无私。” 几乎一踏入警务大厅,盛南伊就全盘托出:“我是在盛和天际被绑架的,脑部受伤后昏迷。我怀疑陆靳珩和傅承屹合伙绑架我,对我图谋不轨。” 这两个名字说出来,无异于投掷了两颗炸弹。 第306章 有事之后再补 凌晨后还有些喧闹的大厅瞬间鸦雀无声,就连一根针掉在地上也能听清。 吴妈一路要给她披上未果的毛毯最先落在地上,打破了诡异的宁静。 一位留着利落短发的女警端了杯热茶递过来,邀请她入座,问道:“您说的陆靳珩,是程氏集团的那一位吗?” 即便不关心八卦不关心商界,这些名字对他们来说也不陌生。 盛南伊没有坐,只是往空调下方挪动了下,接过热茶喝了一口,热流缓缓而下,温热着她发僵的躯体。 她用一种像极了夏日里湖面般平静的语气,诉说着这晚的经历。 吴妈听说她差点被伤害时再度老泪纵横:“小姐,你……” “吴妈,我没事,我和他们谈好了条件,他们自然知道孰轻孰重。”她双手搭在吴妈肩膀上,用力按了按。 这时,一个被称为“王队”的警察走过来,神情严肃,但态度很恭敬:“盛女士,能否借一步说话?” 盛南伊跟他去了副局长办公室,这边只有两个人,盛南伊等他们自报家门后继续道:“别的我分不清,从绍阳路到盛和天际门口一路应该有监控,麻烦警方立即调取。还有,我需要打一通电话确定绑匪身份。” 副局长略有迟疑,而后作出请的动作,盛南伊直接拨给林曕北,让他拿到成丰建设的资料后直接带过来。 又交待了一些信息后,见副局长还是没有作出指示,盛南伊直截了当:“现在可以去抓人了吧?” 读出两人的犹豫不决后,盛南伊的指尖在桌上叩出了节奏,一双爬满血丝的眼眸直勾勾看向两人,干涸破裂的唇绽开笑弧:“两位是觉得我在说谎,还是不相信他们会作出这种事?” “当然不是,只是……”副局长苦笑一声。盛南伊不好惹,但陆靳珩和傅承屹也不是省油的灯,此事牵连甚广,不能轻举妄动。 “或者,您需要向局长请示?” 副局长面色一僵,却也着急把这个烫手山芋丢出去,笑着点了点头,电话拨通后,副局长刚言明情况,盛南伊便伸出手要接。 她没有过多寒暄,直接开门见山:“正值春节,砚城一片祥和,在举国欢庆的日子遭遇不幸,我只能自认倒霉。只是,这假期马上结束了,盛世上上下下十几万员工都在等我露面。哦,对了,后天下午,我作为企业家代表还要被副部长接见,是宋副市长安排的,耽误了也不好。您看,这件事我是不是该禀报一下他老人家?” 闻言,局长也没有推诿的理由了,直接下了命令,立马调取和保存监控、封锁现场、抓获犯罪嫌疑人。 值班室的警察鱼贯而出,外面记者沸反盈天。毋庸置疑,这是春节期间最大的新闻,足以撼动砚城和整个新闻界。 在盛南伊采集完指纹后,林曕北也带着成丰建设的资料和换洗衣物过来了,她顺利指认了刀疤男和瘦猴。 梳洗打扮过后,盛南伊焕然一新,除了那些乍看上去还有些触目惊心的青青紫紫的伤痕外,与平时也没什么差别。 许是稍事休息,许是心安下来,盛南伊一扫先前的疲态,举手投足间又是浑然天成的霸气外露、傲骨天成。 从警局出来那一刹那,记者们恍觉她刚从演讲台下来。 一下秒,便蜂拥而上—— “盛董,能否请您具体谈论此事?” “盛董,您刚才还没有回答绑匪是不是熟人?” “盛董……” 第307章 欠1章稍后补 【勿看】 许是稍事休息,许是心安下来,盛南伊一扫先前的疲态,举手投足间又是浑然天成的霸气外露、傲骨天成。 从警局出来那一刹那,记者们恍觉她刚从演讲台下来。 一下秒,便蜂拥而上—— “盛董,能否请您具体谈论此事?” “盛董,您刚才还没有回答绑匪是不是熟人?” “盛董……” 这也许是盛南伊第一次不那么讨厌如影随形的记者。 她对着众人摆摆手,轻笑着:“我知道的已经告知警方了,证据也留存了,警方也行动起来了,其他的,各位还是等警方发布消息吧。” ——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风肆意拍打着车窗,满身是伤的傅承屹还在盯着手机。 他打出去的电话还是没人接。 也对,什么时候她愿意接他电话了? 没有例外,盛南伊离开后,傅承屹转身去找了陆靳珩。 毫不意外,两人又打了一架,只是这次,是彻底的两败俱伤。 意外的是,负伤的两人躺在地上心平气和地聊了一会儿天。 陆靳珩说,盛南伊没受到什么实质性伤害,他信了;陆靳珩说,这是最后一次了,他信了;陆靳珩说,他要放下与乔雅昕相关的一切了,他也信了。 他不信的是,事情会风平浪静,盛南伊会偃旗息鼓。 —— 在林曕北和吴妈的强强配合下,盛南伊不得不去陈医生那边做检查,陈医生给她注射了镇定剂,总算可以安然入睡。 折腾了大半夜的吴妈,从接到司机电话、又到看见散落一地的灌汤包、再到听闻事发经过……情绪多次崩溃,躺到沙发上不到两分钟就睡着了。 林曕北调高空调温度,又给吴妈盖上毯子,来到床边。 终于有点属于他的时间了,林曕北站在床前细细端详她。 睡着的盛南伊卸下所有防备,眉宇一片安然。 睫毛浓密纤长,遮住了星光闪闪的清眸,也拂去了所有的冷漠淡然。 微微翘起的唇粉嫩嫩的,却维系着倔强的弧度。 脸上的巴掌印和颈上的勒痕,还是那样显而易见,他心口似泛起一股密密匝匝的疼痛,直达指尖,他不假思索地伸出了手。 距离不过几公分,他却畏缩了,唇畔玩弄着一丝苦笑又收了回去。 比起傅承屹,他似乎不只是欠缺一点运气,也少了些勇气。 无论在警局还是在他面前,盛南伊都言之凿凿把傅承屹归为陆靳珩的同谋,他是不信的,傅承屹不会那么愚不可及,她也不会。 所以,她只是借机跟他划清界限吗?这么大张旗鼓、大费周章? 眸中落下一片霾,他看她时仿佛隔了一层纱。 “陆靳珩,你混蛋!!!”盛南伊惊声呼喊,手在空中抓了几把便坐起来,倏然睁开的眸子一片赤红,弥漫着深重的不安。 林曕北一把握住她的手,轻声安抚道:“没事了……” 仿佛落水时好不容易抓住一块浮木,本能让她抓紧了他的手。 一股电流飞快传遍全身,他的安抚声不觉间柔了几分。 幸福总是转瞬即逝,林曕北感到手里的暖意在快速消退。 他低下头,掌心的小手正一点点挣脱出去,面色急剧恢复冷静,缭绕其间的那点由梦境带来的不安早已消失殆尽,重新被习以为常的淡漠萦绕着。 可他,竟……没有重新握住的勇气。 第308章 欠1章之后补 【勿看】 不出所料,早上六点多,繁忙至深夜的城市刚刚苏醒,“盛世国际董事长半夜遭劫持”的新闻便登顶榜首。 “惊闻程氏集团三公子绑架盛南伊”、“盛南伊前夫傅承屹或参与绑架案”等消息紧随其后空降在头版,争抢第一。 虽在假期,但此事热度高、涉案者身份特殊、领导高度关注,警方办案效率奇高,不到半天嫌疑人全部归案。 被包围时,全身挂彩像是经历了一场厮杀的傅承屹在车里休息,对警方的到来毫不意外,只见他沉着自若地点点头,像极了在守株待兔。 他同陆靳珩前后脚进入警局。 前一秒两人还在点头示意,后一秒傅承屹甩出证据洗清嫌疑,并锤实了陆靳珩,陆靳珩当场破口大骂。 事情没有出现转机,程母屡次求见盛南伊未果,又委托了市长夫人帮忙说情,也被她称病推脱。 陈医生开的据说有奇效的药膏她没涂,那些伤痕久久未退。 人也反常得高调,她日日身着低领进出公司,游走在商务会场,又先后被几位领导接见……未曾遮掩。 话有留白,态度表露无疑。 素日就爱捕风捉影的记者迎来春暖花开,没放过一切跟拍的机会。 全民翘首以待。 某日,盛南伊刚进到公司餐厅,一个餐盘满满的小姑娘火急火燎跑过来,星星眼望着她:“盛董,您可太厉害了,我太佩服您了!” 一头雾水的盛南伊出声止住了阻拦小姑娘的助理,问她为什么。 小姑娘见盛南伊回应了,心花怒放,把餐盘放在一边后,高兴地凑过来说自己是来这边实习的大学生,她们学校的女生都知道了盛南伊之前的事情,相当崇拜她,称她为女性之光。 这种夸赞她有时候一天就会听到几回,不过今天听了还是蛮开心的,微笑着和小姑娘寒暄了几句。 小姑娘趁热打铁,问盛南伊能不能去她们学校做开学演讲? 小赵眉头一挑,立马拦下,盛南伊却点头应允了,让他协调时间。 学校踌躇再三不好确定主题,小赵安排秘书处写好讲稿送给盛南伊过目,盛南伊看都没看,说要临场发挥。 小赵捏了一把汗,以前也有不少学校请她去演讲,从没见她态度积极过,隐隐不安…… 政法学院十分重视此次演讲,给了最高礼遇,由校领导亲自接待。 演讲在学校最大的礼堂举行,入场券一票难求,有的学生干脆做起黄牛生意,坐地起价。 盛南伊又是众星捧月,在校领导簇拥下进场,便收获热烈的掌声。 她微笑着挥挥手,明眸皓齿,顾盼生辉,惊艳四方。 政法学院女生偏多,在她落座后,三五成群讨论起来,她的美貌、性情、身份、经历、衣服鞋饰乃至一颦一笑无一例外成了热议话题。 因晚上还有安排,盛南伊免去了开场的客套,也请领导省去了赘述的介绍,在简短的自我介绍之后,她直入主题。 她说今天想说的话称不上演讲,只是受邀过来闲聊,鉴于现场女生偏多,所以想聊一点女性相关的话题。 在接下来的两个小时中,话题围绕女性的自信来源、容貌与年龄焦虑、婚恋观、保护女性及女性自我保护展开。 她侃侃而谈、落落大方,时不时来个现身说法,现场气氛活跃、互动频频。 还有学生开了直播,瞬时涌入几十万人,流量不输明星。 第309章 之后补上 白泠泠的光耀在盛南伊敛起恼意的俏脸上,如霜似雾,仿佛一瞬凝滞了空气。 吴妈起身拿起她的碗,往汤锅的方向走去,低声说着:“我就是问问,你也不要不高兴。” 时不时停下来观察她的神情,吴妈舀汤动作十分缓慢,在汤锅里挑挑选选,放上几块乌骨鸡腿肉,再放上几块野生菌,又舀了一勺汤,盛了满满一碗才放在她面前,话也是断断续续的:“你越来越忙了,新闻越来越多,招惹的麻烦也越来越多,再这么下去……” “吴妈~”盛南伊拖长语调,“我一直都是这样的。”只是没这几个月这么高调罢了。 吴妈往她那边挪动了座椅,慈爱地看着她:“你今年也三十岁了……” 喝着汤的盛南伊噎了一下,皱了皱眉:“吴妈,你要……催婚?” “这事可轮不到我催。可是小姐,你最近这么锋芒毕露,谁还敢……”靠近呢? 盛南伊无动于衷,吴妈在心里悄悄叹气:以前像跟屁虫的凌少爷一连几个月不见踪影,一周总要来几趟的林先生也许久未见。 更别提傅少爷了~吴妈可没老眼昏花、年迈失察,她知道小姐故意拖傅少爷下水,没想到傅少爷不做反击,听之任之,不光沉在水底,连翅膀都不扑棱一下。 —— 一清早,两辆黑色迈巴赫一前一后护卫着黑色宾利从盛和天际缓缓驶离。 出事后,盛南伊又恢复了保镖车的配置。 吴妈目送她离开后才开着代步车去菜市场。 她是这里的常客,和善大方,和熟人打着招呼。 说她什么都可以,要说厨艺,要说买菜,她可是个中翘楚。 比如说,猪肉和牛肉要去菜市场最东边那家,他们家的肉是一早从屠宰场检疫好运过来的,老板实诚又乐天,整日乐呵呵的。 羊肉得去中间胖老板家里买,他虽然脾气火爆,但东西好。 禽类要去北边,蔬菜要细细观察,她常去的有几家…… 吴妈轻车熟路,二十来分钟就装满了手推车,打开后备箱装菜时发现旁边多了两个黑衣人,紧接着被一左一右架起来,塞入一辆黑色商务车里。 在盛家三十几年,这种事没亲身经历过,可盛南赫和盛南伊遇见过不止一次,吴妈也算历经大风大浪,知道哭喊没用,一路上不言不语,显得十分镇定。 对方还算客气,只是给她戴了眼罩,没什么过分之举。 她被几个人带去了餐厅的包间。十点不到,餐厅尚未营业,冷冷清清的,服务生都没见到一个。 屏退了众人,男人沉默地盯着她看了足足一分钟,修长的手指缓缓揭下眼罩。 光明乍现,吴妈下意识眯了眯眼睛,与视线共同清朗起来的还有耳畔传来的声音:“吴妈,抱歉,这样请您过来。” 清冷如旧,不着一丝感情。 吴妈瞥了他一眼,沉下脸,没有讲话。 傅承屹在她身旁落座,斟了一杯茶递过去,微垂的目光落在吴妈愠怒的面容上,淡笑:“这么多年了,吴妈还是不肯原谅我。” 吴妈还是绷着脸,语气不善地道:“我只是盛家的一个佣人,没资格替谁去恨你,也就谈不上什么原谅了。傅少爷,我出来很久了,该回去了。” 才走了几步,就听见了男人的喟叹:“我初进盛家,第一个跟我说话的人是吴妈,第一个对我表示欢迎的人也是吴妈。” 第310章 先欠着吧 还是那道声线,却多了几分失落。 淡淡的愁绪泛起,吴妈心头一抽,鼻头也跟着发酸,脚步自然地停在门口。 傅承屹把玩着手里的茶杯,英俊的脸上一片落寞:“吴妈以前也很疼我的,现在却对我避之不及,您眼里的我究竟是恶贯满盈还是十恶不赦?我记得刚进盛家时,我不想吃饭,是您给亲手做了奶香牛骨汤,那个味道,我一直记到现在。一晃眼,有九年没喝过了……” 短短几句,戳中吴妈心里最柔软的地方,她埋下眼底的暗痛,回头瞪他一眼,却走回来了。 —— 一抹残阳将海水映得通红。 四层高的豪华游艇停靠在海边,也披上瑰丽的色彩,宛若长在晚霞中。 缤彩纷呈的彩带与气球飘在半空,下面还缀有几道横幅。 放眼望去,甲板上,衣着光鲜的男女一边赏景一边闲谈,整齐着装的服务生忙着接待,小孩子追逐嬉闹,好一派其乐融融的场面。 群贤毕至,只为庆祝全老八十大寿。 全老年少参军,屡建奇功,备受尊崇。后代也是人才辈出,有几位仍在部队报效祖国,其他都下海经商了,在临近一带,全家一骑绝尘,实力超群。 在全家晚辈和服务生的恭敬问候中,盛南伊与盛南赫相携着上了游轮。 一袭修身的银色流星裙,被夕阳纵情描绘着,像五颜六色的宝石在闪烁。 移动间,曼妙身姿好似水蛇般妖娆,叫人挪不开视线。 两人径自去了一层大厅,为全老送上祝福,全老白发苍苍,却精神矍铄,一双利眼打量着两人,不苟言笑的脸上忽然生动起来:“一转眼,你们俩也不是那个不学无术的毛头小子和傲慢骄纵的小丫头了,看到你们,我是真高兴啊,也为盛老头感到欣慰。” “全老过誉了……”盛南伊微微颔首,双眸清澈明亮,挽着恰到好处的微笑,“知您近来喜静,加上公司事情太多,这些年没去探望您,还望见谅,别怪我们不懂事。” 全老这几年都在江城的乡间别墅休养,喜静是事实,忙碌也是事实,可盛南伊不去探望却另有它意。 盛南赫见状,也跟着补充了一句。 现在的他逐渐对这样的场合游刃有余了,也明白在盛家和盛世国际谁应该摆在首位,而他扮演着什么角色。 一阵寒暄过后,两人离开。 时间还早,晚宴尚未开始,两人被前来攀谈的人逐渐分开。 最后一抹天光也被黑夜吞噬,夜幕低垂。 群星闪烁,像上帝在黑色绸缎上洒了一把钻石。 四月底的天气,室外还是凉的。 盛南伊趁着应酬的间隙出来透透风,被寒意侵袭,摩挲着微凉的双手转身就要进到船舱,却瞧见了几米外的凌天晔。 他们大概有半年没见了。 凌天晔有些不一样了。 可好像也没什么不同——他依然高大、邪俊,目光咄咄地盯着她。 那点不同仿佛只因穿了过分正经的黑西装和白衬衫,和打理后一丝不苟的头发,亦或是胸前煞有介事别上的小方巾,让他看起来绅士了,也冷静了。 只是,多瞧一眼,盛南伊便读出更多,他的眸并非乍看上去那么风平浪静,眸底是风起云涌,是火光乍现。 盛南伊迈着小步缓缓走来—— 第311章 之后再补 【勿看】“盛小姐,其实我有一点好奇”,章然朝她走来,瞥见地上的外套时稍稍晃了下神,一抹不自然从眸底快速划过,她顿了顿才道,“你是在欲擒故纵吗?” 不知是不是刚刚才回应过,盛南伊驾轻就熟:“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回答你?” 章然浑不在意般笑了下,用力吸了口夹杂着湿气的海风,感到透心凉的清爽:“机会都是稍纵即逝的,这一秒属于你的说不定下一秒就会失去的。” “说得好~据说,机会留给有准备的人,不过机会说不定也没长眼。”盛南伊淡淡说着便转了身。 她没有就近回到船舱,而是往船头的方向走去,在一片暗影下,流星裙依然发亮,像阳光下的湖水,波光粼粼的。 章然望着她离去的方向深深看了一眼,又看向了地上的外套,紧了紧拳头。 海浪迭涌,一个胜过一个,狠狠撞向船身,盛南伊趔趄了下。 “盛小姐,还没到落荒而逃的地步吧?”章然眯着眼笑,星眸闪闪,“是不是丢下了什么?” 盛南伊回头望过去,章然捡起外套轻柔却仔细地拍了拍,竟觉得有些扎眼,长睫微垂,一抹微光闪现,下一秒还是一脸从容:“这不属于我。” “我之蜜糖,彼之砒霜。既是如此,不好勉强。” 一个大浪袭来,饶是看似庞然大物的足足四层高的豪华游艇,也不得不对着大自然的力量屈服,盛南伊又在随着船身晃动被甩来甩去的,下意识地“呀~”了一声。 “盛小姐,起风了。那边太黑了不安全,还是从这里回去吧。”章然抓住了栏杆维持平衡,提醒道。 盛南伊看着波涛汹涌的海面,点了点头,往章然身后的船舱入口走来。 更大的浪拍过来,她和章然一同往船舱的位置摔过去,浪退后,又往栏杆处摔回去,颇有几分狼狈,四目交对时,各自隐忍下笑意。 盛南伊穿着三公分的平底鞋,只觉得此刻地板格外滑,仿佛置身在溜冰场中,根本无法收放自如。 趁着浪退回去的间隙,她看了下地板,灯光不甚明朗,看不真切。 此时,又一个浪打过来,在退回去时,盛南伊不慎失去平衡,猛地一下子朝栏杆冲了出去。 说时迟那时快,一双温热的手抓住了她的手腕,清淡的香气扑鼻,随后一股力量试图把她拽回去。 海浪接连而来,忽然,一股难以对抗的力量裹挟住孱弱的两人——盛南伊只觉得身体轻飘飘的,整个人飞了出去。 “扑通”、“扑通”……两人齐齐坠落海中,原本抓在一起的手也摔开,她们在水中挣扎、呼救。 海浪快速淹没了两人的呼救。 几名救生员适逢路过,发现异常,一个个鱼贯跃入海中,将两人救上来。 三楼的vip客房,白金色的床品温暖舒适。 已被紧急施救过的盛南伊,在洗过热水澡后,神色仍有些憔悴,她靠在床头,看着一本杂志,安静异常,只是偶尔会轻咳一声。 尽管医生说没什么大碍,盛南伊也吃了感冒药,也说了自己情况还好,盛南赫还是心有余悸,铁青着一张脸,终于在她又咳一声后夺门而出。 第312章 稍后补充 【勿看】 亲自去端来服务生送的夜宵的和筱莹被吓得一趔趄,不满地嘟囔了一句:“你哥怎么了?沉着脸,还挺可怕的,我都没见过他这个样子。” 盛南赫以前就是个纨绔子弟,没个正经模样,现在内敛多了,整日一派严肃。 放下了杂志的盛南伊,拿起了一旁的备用手机,点点划划的:“不知道。” 和筱莹把餐盘放在床头:“厨房熬了姜汤,你趁热喝了吧,你这幅身板可受不得寒。也真是奇怪,你们怎么会掉下去?栏杆明明那么高。” 盛南伊放下手机,迷蒙着双眸轻笑了下:“那也架不住浪大啊~” “幸好不是你自己一个人在那里,也幸好救生员及时出现,不然真是要出大麻烦了。”和筱莹嗔怪道,从桌上的药箱掏出额温计,又给她测了一遍,37.5°,有些低烧的症状了。 经历了刚才一系列大动干戈的阵仗,对于她的大惊小怪,盛南伊只是笑了笑。 是啊,幸亏当时有人在,不然……不过,刚才地板为什么会很滑呢? 她问和筱莹她的鞋子是不是没捞上来,和筱莹奇怪地看着她:“不只是鞋子,你的手包和手机不也石沉大海了吗?能捡回一条命就不错了。” “阿嚏……”盛南伊打了个喷嚏,脸颊开始泛红,和筱莹见她多有不适,夺走了手机,强迫她喝完姜汤后又把她按到被子里休息。 —— 在四楼一角的沙发卡座,烟雾缭绕。 几人在打牌,几人在喝酒,当然也有猎艳成功在调情的。 始终被一股清冷淡漠萦绕的傅承屹,俨然不属于任何一种。 他只是在静坐,长腿交叠,一只胳膊自然地搭在沙发扶手上,撑着额角。 眉眼半磕,像在思考,又像只是在休息。 近处的惊呼不足以吸引他注意,却也并未打扰到他的清静。 甚至于,此刻的他不需要清静,而是需要人间的烟火气,哪怕只是逗留于鱼目混珠的嘈杂之地。 “九万。” “碰。” “二饼。” “胡了。” …… 深灰色西装裹住健壮的躯体,盛南赫像头猛兽四处游窜,从一楼找到四楼,大掌伸出,逮住一个服务生,喘着粗气问道:“傅承屹在吗?” 服务生闻着他一身酒气,开始慌张:“我……我也不清楚。” 旁边一个高挑的黑裙女孩挑挑眉,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不就在那儿嘛,看来盛家真是祖传的眼神不好使~” 盛南赫没理会祝澜澜的满腔讥讽,几个箭步冲过去扯住傅承屹的衣领,不由分说地一拳挥上去。 多年来的愤懑集中在这一拳上,坐在沙发里的男人随着沙发后退了几步,爬起来时黑瞳蓄满不可思议,在视线重回来者身上的那一瞬却又释然了。 “盛总,不要这么冲动嘛~”紧挨着几人纷纷扔掉手里的麻将,上前拉架。 迅速聚集过来的人窃窃私语,大感震惊的同时也纷纷露出心照不宣的表情:这两人终于要打起来了…… 第313章 待补充,勿看 【勿看】 可好像也没什么不同——他依然高大、邪俊,目光咄咄地盯着她。 那点不同仿佛只因穿了过分正经的黑西装和白衬衫,和打理后一丝不苟的头发,亦或是胸前煞有介事别上的小方巾,让他看起来绅士了,也冷静了。 只是,多瞧一眼,盛南伊便读出更多,他的眸并非乍看上去那么风平浪静,眸底是风起云涌,是火光乍现。 盛南伊迈着小步缓缓走来—— 心跳紊乱,突突的脉搏仿佛就要冲破薄薄的皮肤了,凌天晔喉结翻滚着。 全身流光溢彩的女人目不斜视地走入船舱。 她当真再也不理他了…… 这不是他自找的吗? 凌天晔自嘲地勾了勾唇,顺着她的方向看过去——盛南伊一入场就被簇拥。 这样的场面,她早已举重若轻、得心应手,噙着女王般的微笑游走在全场,光彩照人。 他在与不在,对她来说,无足轻重。 当年那个满是创伤、举步维艰、会哭会闹、乱发脾气,需要他来守护的女孩子,早已不在了。 凌天晔干笑两声后,直接去了顶层的派对。 一身宝蓝色长裙和大波浪亮相的和筱莹同样备受瞩目,不只因她是凌家代表的缘故,更是由于今日并未到场的程家。 陆靳珩还在服刑,他们没公开,可两人关系昭然若揭。 当时案件审理时,和筱莹没有避讳,事情结束后也频繁出入程家。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个圈子也藏不住什么秘密。 如此也没什么不好,就像现在,她可以自如地回应众人的恭维,不必小心翼翼看谁脸色,也担心碰上哪个前任被羞辱和讽刺。 正当她被围着追问项链出自哪个名设计师的手笔时,一个穿着粉色纱裙、头戴钻石发卡的女孩子凑过来。 她皮肤通透雪白,手指缠绕着一缕头发,露出了娇俏的脸蛋:“姐姐,好久没见,听说你现在是程家的准媳妇了,恭喜恭喜呀~” 声如其人,也是娇滴滴的,只是调子极高,像极力扯着嗓子。 还夹杂着一股寒气,如冬夜里的雨,叫人不适。 原本笑脸盈盈的和筱莹看到她时面容一僵,跟着还是满脸微笑:“是筱柔啊,虽然我们尚未公开,不过还是谢谢你的祝、福!” “祝福”两个字被她咬得极重,还拖长了尾音。 还是挂着浅笑,看似平和的目光却不知杀死对方几回了。 围成一圈的几个女孩见状,相视而笑,自动站成一排,来来回回地注视着两人,像在企盼些什么。 和筱柔看着年幼又娇柔,面对众人的目光却毫不露怯,一脸的肆无忌惮,只见她又往前凑了一步,笑眯眯地: “是该祝福呀~毕竟姐姐年纪大了,我听说女人一过三十岁可就不值钱了。你上段婚姻那么不幸,闹得人尽皆知,这几年兜兜转转也是一无所获。现在攀上程家这棵高枝, 哪管对方人品如何、有没有违法犯罪、是不是还没刑满释放啊,只管咬住别松口就是了。毕竟,人总有出来的一天,姐姐这么不离不弃,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到时候一进程家门,照样满面春风、风光无限。” 第314章 待补充,稍后看 语出惊人。 几个女孩子大眼瞪小眼的,大气都不敢抽一下。 饶是事实,饶是茶余饭后就要议论一番,可谁也不会把话放在面上谈,何况还是这样一派祥和的场合。 几人你推我搡的,齐齐后退了几步,生怕卷入这场是非中。 四目相对,电光火石间,已不知较量过几回。 和筱柔从小娇生惯养,恃宠而骄,气势自然不输,和筱莹漂亮的脸蛋彻底垮下来,罕见得目露凶光,一字一句发问:“和筱柔,你有什么资格讽刺我?” 和筱柔撅了噘嘴,眨着无辜的大眼睛:“我哪里讽刺姐姐了?我说的不是事实吗?我们和家没落了,指望不上了,我在恭喜姐姐和你妈妈一样聪明睿智、未卜先知啊,懂得良禽择木而栖的道理。 这不是,现在一分耕耘一分收获,你和她一样,也能飞上枝头变凤凰了,我这是为你们高兴呢!” 她预计着说完就鼓掌,可有人先她一步了—— “啪~”她的脸被打偏了,火辣辣的疼痛伴着前所未有的耻辱一同袭来。 散在各处攀谈的众人纷纷侧首过来——只见一向做事干净利索的盛南伊已经收手,面前那个矮她几公分的小姑娘正在捂着脸。 “你敢打我?”和筱柔带着哭腔低吼,怒目圆瞪,却发现是盛南伊,微微愣了下,更是止不住的委屈,眼泪汪汪的,“盛……你、你凭什么打我?” “正好走到这里,听了些不该听的,觉得聒噪、手痒……”盛南伊居高临下睨着她,挑了挑眉,冷笑着,“不行吗?” 周边起了些讥诮的笑声。 和筱柔捂着被打红的脸,委屈地哭出声:“我知道你们关系好,但是清官断难家务事,我和我堂姐的事,怎么也轮不到您盛大董事长出面吧? 哦~我知道了,您这是在报答她呢吧!毕竟,您当年开车撞死人,我堂姐可是为您鞍前马后,不分青红皂白、六亲不认地为您出谋划策……” 眼泪扑簌而下,她时不时抬手抹泪,楚楚可怜。 可仍旧口齿清晰、伶牙俐齿,分贝逐级升高,一度掩过了大厅的背景乐。 一个持续扩大的包围圈正在逼近。 这一点和筱柔倒是没乱说,要论起来,乔雅昕算是和筱柔的表姐,她母亲是和筱莹父亲的堂妹。 只不过和筱莹在十岁左右已经与和家断了往来,知道乔雅昕是何许人也之时,她已经与盛南伊成为朋友了。 可以说从一开始,她就站在乔雅昕的对立面上了。 “为我出头有什么问题?六亲不认又有什么问题?你们也能自诩是她的亲人吗? 在她寄人篱下、遭人冷眼时,你们和家人是给她安慰还是给她钱花了? 在她需要娘家人保护时,你们和家人是给她撑腰了还是为她出面了? 怎么,雪中送炭做不到,锦上添花也很难吗?她找到归宿,你身为堂妹,不为她感到高兴,反而还要当众讽刺、揭她伤疤。 我不明白,这是你一个人的想法,还是你们和家人都这么想呢?” 盛南伊板着脸,似被寒气缭绕,再加上咄咄逼人的目光和冷硬到不容置喙的语气,生动地诠释了什么是盛气凌人。 第315章 小姐技术精湛,不需我指导 就在大家不知该为盛南伊叫好还是该为和筱柔捏把汗的尴尬氛围中,一个三十几岁的黑衣男子匆匆上前,一把拉住即将开口的和筱柔,对着盛南伊恭敬颔首:“抱歉,盛董事长。” 俊眉一挑,盛南伊打量着他:“你哪位?” 来人面露尬色,顿了一下才道:“我是和肖勋,是……筱莹的堂兄。” “哦~和明建设的总经理?”盛南伊漫不经心地问着,看了和筱莹一眼。 内心窃喜表面却不动声色的和筱莹给她递了个“适可而止”的眼色,毕竟这是在人家的寿辰上。 信号接收成功,却仍要一意孤行的盛南伊死死盯着和肖勋,忽然莞尔一笑:“该道歉的是我才对,我方才失手打了令妹。” “小孩子不懂事,您教训的是。”和肖勋面色难堪,一个劲儿地对她鞠躬。 兴建青年社区已提上日程,盛世国际向一些中等规模的公司也抛出橄榄枝。和明建设有幸成为其中一员,尚在考察期,盛南伊是他们得罪不起的活菩萨。 和肖勋看着总是惹事生非的和筱柔,第一次生出了些想教训她的冲动。 “我还是应该道个歉,一时冲动在大庭广众之下打了令妹,让你们和家脸上无光了。”盛南伊看着自己泛红的掌心,不咸不淡地说着。 “舍妹在大庭广众之下口出不逊,才是真正让和家脸上无光~”和肖勋暗了暗眸,对着一旁的和筱莹,堆笑道,“筱莹,筱柔年纪还小,口无遮拦,你大人有大量,不要跟她计较,她说的那些你也不要放在心上,我在这里代她向你致歉。” 说罢,和肖勋对着和筱莹深深鞠了一躬。 饶是做好心理准备的和筱莹还是大受震撼,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哥~”和筱柔不可思议睁大眼,拽着和肖勋的衣袖,哭丧着一张脸。拜托,挨打的是她呀,她才是和家的掌上明珠呀~ 和肖勋没理她,只是看着和筱莹。 和筱莹板着脸,傲娇地“嗯”了一声,移开视线。 盛南伊眼波流转,笑着拍拍她的肩:“好了,不要为不值得的人不开心。这个圈子向来拜高踩低,这么多年,你还看不懂吗? 和筱莹,你记住了,不管人家说你麻雀变凤凰也好,说你走狗屎运也好,还是要说你苦尽甘来,都不重要。 在我眼里,你不甘平庸、努力上进,比那些不学无术、坐吃山空的二代三代们优秀太多了。唉,真是悲哀啊,有些人明明家道中落无力翻身,还不懂收敛锋芒,不分场合就想耍耍公子哥大小姐脾气,招惹无妄之灾,简直愚蠢至极。” 和筱莹又朝她猛使眼色,还捏了下她的手。 盛南伊眸底划过一抹笑意,对着和肖勋道:“和总觉得我说的有道理吗?” 和肖勋一脸讪笑,连连点头。 和筱柔听得又气又恼,脸上白一块青一块的,见哥哥唯唯诺诺的,一副没出息的样子,气得跺了跺脚,扭头跑开了。 和肖勋怕这个节骨眼再生事端,又对着盛南伊说了一句“抱歉”才追上去。 第316章 好戏落幕 和筱莹心底暖暖的,这些年一直她都是单打独斗,很久都没有尝过被人维护的滋味了。 她感激地看向盛南伊,眼底闪烁着泪光,轻轻道了句:“谢谢。” 盛南伊只是勾勾她的手指,报之一笑。 众人瞧着好戏落幕,就要散开,悦耳的钢琴曲奏响了,悠扬的旋律回旋在大厅上空,引人驻足。 方才还聚在一起的人群散开,又再度聚集在前列,大家先后看到了弹奏钢琴的女人—— 一袭白裙简洁大方,蕾丝镂空的后背,被一头乌黑浓密的秀发掩住,伴着女人动情的演奏隐约可见。 皮肤如玉璧无暇。 十指纤纤,看似柔若无骨,在黑白的琴键上飞舞,时而轻缓时而有力。 琴音流畅,惹人陶醉。 不觉间,观赏的人越来越多,宾客们交头接耳,赞不绝口。 就连和筱莹都一本正经地点评了几句,在好奇心驱使下,拉着盛南伊往前移动。 曲毕,众人纷纷拍手称绝。 白裙女生在一片盛赞声中起身,对着台下鞠躬示意。 一头秀发,如云似瀑。 宾客们在一睹芳容后,难掩惊喜,果真才貌双全。 她的视线却在被埋没在人群中的盛南伊与和筱莹身上逗留了几秒,笑着点了点头,一双杏眸清澈明亮。 “又是一个不期而遇,真巧啊~”和筱莹也笑着回应了章然,意味深长地看向盛南伊一眼,小声感叹了句。 “这世间那么多的不期而遇,或许不过是早有安排。”盛南伊淡淡瞥了一眼四周,却意外捕捉到一抹身影,眸光倏然转暗,随即把视线锁定在全老身上。 老寿星今晚高兴得很,已经喝了不少了,红光满面的,一脸慈爱地看着章然,毫不吝啬地夸奖:“我原以为你母亲已经炉火纯青了,不曾想你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章然羞赧一笑,谦恭地颔首:“您过奖了,我的功力远不及家母,只是她身体抱恙,无法亲自为您祝寿,我只能献丑,还望您不要嫌弃才好。” 两人寒暄,众人跟着应和。 章然长得漂亮,钢琴弹得也好,人也优雅大方,又跟全老关系匪浅,自然备受欢迎,大家忙着跟她攀谈。 盛南伊对这种其乐融融的场景不感冒,和筱莹也不想在这里待下去,两人相携而行,一道温婉的声线即刻拦住她们—— “久闻盛小姐父亲是远近闻名的小提琴手和钢琴家,盛小姐从小耳濡目染、口传心授,想必功力了得,不知我们是否有幸跟着全老沾沾光、饱饱耳福?” 章然笑道,朝她们走来。 白衣飘飘,如仙子下凡。 和筱莹也在笑,还想一巴掌把她拍回天上去,却只能侧侧身挡在盛南伊前面:“伊伊已经很久不弹琴了。” “是吗?好可惜哦……”章然惋惜地看了盛南伊一眼,笑容清婉大方,“我还以为今天会有机会被您指导一番呢~” “章小姐技艺精湛,不需要我指导。”盛南伊凝眸看着她,笑容同样灿烂。 表面风平浪静,胶着的目光却不知较量过多少回合了。 和筱莹不禁皱了皱眉。 第317章 跳到320章 风鼓着他单薄的衬衫和握在掌间的,猎猎作响。 体温一点点流失。 情绪和声音似乎也一同冷却。 又不是冰冷的,像秋季的雨落在脸上、身上,叫人冷静、沉静,却叫人无法逃脱,不得不暂时放下其他情绪,困在其中。 紧盯着他的清眸凝缩,盛南伊打了个寒颤。 心中有些什么在蠢蠢欲动,像忽然长了翅膀就要破笼而出。 双手抓在栏杆上,掌心的热度瞬间消失殆尽,整个人连同那些想法也一起被冻住了,她的口吻像寒铁般冰冷生硬:“逃避?我又有什么可以逃避的呢? 傅承屹,你难道认为,每每见你就迫不及待离开,是因为我怕抑制不住对你的感情吗?我把你归为陆靳珩的同党,只是单纯为了摆脱你,让你知难而退吗?不跟你合作,只是因为我们的私人关系吗?” “不然呢?”他理所当然地靠近,一手撑住西装给她挡着风。 黑色西装挡住了夜幕下的黑色海水,她的眸里也是一片漆黑。 她却没有感受到丝毫温暖,那份冰冷更是来得理所当然:“为什么你不觉得我是厌恶?” 喉咙不由地紧了一紧,傅承屹凝眸看向她的唇,小巧的、饱满的、却从不饶人的,耳朵里顷刻间就盛满了冰冷的字眼:“郑重考虑过也依然克服不了的厌恶。” 手臂被风吹动,西装抖动得更厉害了。 “我承认,我当年近乎盲目地爱着你,你却毁了我在乎的一切,爱情、亲情,我的家庭、我的人生,葬送了我几乎所有的快乐和幸福。 我哭着喊着求你的时候你不留,我等着盼着的时候你不来,这么多年过去了,我站起来了,在我什么都不需要的时候,你却出现了。恬不知耻地说你喜欢我,说你想帮我,说你想给我幸福给我快乐,请问,你配吗? 你的感情可以收放自如,我却不行。 明明给你伤害的人不是我,受伤最严重的却是我。 明明我给出更好的选择,你却选择了叫我最难堪的。 傅承屹,我已经放手了,在心灰意冷之后。我有时候真的不知道,你是过于自信还是过分理所当然。你凭什么觉得现在的我会愿意和你在一起?你凭什么觉得盛世国际愿意和望安集团合作? 是黄毛丫头们花痴流口水的绝美神颜?是追随者们赞不绝口的卓尔不群的气度?是望安集团不停跌下来的市值和影响力?还是你过度的高看了的你对我的热情和感情? 是我盛世国际不行了必须靠你扶持才能幸免于难?是我这些年没遇到过比你热情比你帅气比你有魅力比你愿意倾尽所有的男人?还是这些年我吃得苦受的罪都不作数了?” 起初,盛南伊还有些激动,身体和嗓音都在风中微微发颤。 可这些话又像是埋藏在血液里早已与她融为一体的,就那么源源不断的流出来,她也渐渐平复下来,说到最后,她可以说已经十分冷静了,清眸如水地盯着他,眸色一片安然、淡漠,那股子寒气和戾气全都不见了。 傅承屹喑哑着嗓音:“我……” 第318章 修改,304直接跳320章 张了张嘴,他不知如何回应。 她让他哑口无言。 尽管她的问题,她的回答,他在这难熬的两年里问过自己无数次了,也回答过无数次了,可直面她时,那些烂熟于胸的话全都不作数了。 她再一次叫他感到陌生,感到胆怯。 面对他吃瘪的表情,盛南伊觉得好笑,也当真就笑了起来:“我记得以前告诉过你,喜欢我是你的事情,与我没什么干系。这世界上喜欢我的人多了去了,难道我要各个回应?” 傅承屹又一次做了努力:“我和他们不一样……” “你当然比不过他们。至少他们没有没有给我带来实质性伤害。如果说他们的起始分数是零,那么你傅承屹就是负无穷!” 傅承屹黯淡下来的黑瞳看着她,像是两个无尽黑洞。 他试图看穿她,从她的表情从她的神色从她的眸光中,找寻哪怕一点点她说谎的证据。 他失败了,纵然心不甘情不愿。 盛南伊也在回盯着他,清冷目光不着一丝温度,嘴角挑起了讥诮的弧度:“傅先生,我现在想要安静一会儿了。如果你听不懂我的言下之意,那么我也不介意对你说个‘滚’字……” 四目交对几秒后,他自嘲地笑了下。 这大概不是头一次在心狠方面他败下阵来,只是,落败的对象并无二人。 在那副瘦弱而倔强的肩头上,不轻不重地落下男人的西装外套,他风一般地迈着大步回到了船舱。 海域上独有的腥咸味道并未吹散男人的雄厚气息,像绳索一样紧紧束缚着她。 盛南伊又打了个寒颤,心都跟着惊了下。 下一秒,她抖抖肩头,外套滑落在地上,黑黑的一摊,像是与夜色融为一体了。 她看了一眼,似乎并无留恋,又往旁边挪开了一步。 连他的人,她都早就舍弃了,何况区区一件外套呢? “你的心饶是石头做的,也该焐热了。” 一道悦耳得有些尖锐甚至于刺耳的声音响起。 盛南伊一扭头就看见披着一条白色流苏围巾,施施然走出来的章然,步伐优雅,身材曼妙,气质超然出群。 只是,在白色船身的映衬下,章然仿佛也映上了几分清冷的意味,那浅浅的笑容也刻薄了几分。 面色平静,眸色安然,盛南伊冷冷地扫视了一眼,又冷冷地回眸,重新注视起渐渐远离的灯塔。 那抹微光还在闪烁,照亮了无数人,也宽慰了无数人。 “你许诺过我可以喜欢他的,可你食言了。” 章然走到她一侧,半眯着眸眺望远处。 “你喜欢他是你的事情,不是他的。同样,他喜欢我是他的事情,不是我的。”盛南伊面无表情地道。 她从一开始就不喜欢章然。 或说,她不喜欢这种看起来毫无心机、优雅大度、可以对着任何人都展露笑意和善意的女人。 她想,章然应该从来不会像她那么恣意盎然、肆无忌惮地表露情绪、表达心意。 “盛小姐,其实我有一点好奇”,章然朝她走来,瞥见地上的外套时稍稍晃了下神,一抹不自然从眸底快速划过,她顿了顿才道,“你是在欲擒故纵吗?” 第319章 修改中,304章看完直接跳到320 【本章待修改,304章看完直接跳320章】 瑾市位于砚城的东南方向。 即便傅承屹想在砚城购置产业,可选房源应有尽有,绝不可能选择她相中的这栋位于砚城西北郊的别墅…… 除了找茬,她想不到第二个理由。 俊眉一挑,和筱莹摘下墨镜,一双杏眸弯了弯,对卖家说道:“他出价多少?我可以高出一个百分点。” 未等卖家开口,李经理尴尬地搓了搓手:“傅先生说很喜欢这栋别墅的结构,出价可以永远比您多出百、分、之、二、十。” 说到最后,他还放慢了语速,一个个字像炸弹震响在耳畔,简直要把她震得要魂飞魄散了。 和筱莹:“……” 百分之二十??? 怪不得卖家眉飞色舞,满脸的横肉也跟着一颤一颤的。 和筱莹很想鼓足勇气跟他叫板,可终究是囊中羞涩,底气不足。 说实话,她连一手付掉别墅的钱都没有,别说张口即来加价了。 饶是如此,她思忖着输人不能输阵,重新戴上墨镜,放任眸色在墨镜后黯淡下来,对着卖家冷冷道:“我可以在原先基础上多出3%。张先生,我们之前事无巨细地谈妥了,您也应该清楚,从看房到签合同需要经过多少流程,耽误多少时间。 再者,出尔反尔可不是什么好品质。我虽然比不得这位傅先生财大气粗,得罪我这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当然不打紧。不过,谁也不想节外生枝,老祖宗早就告诉我们了,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笑容僵在脸上,卖家脸上白一块红一块的,干笑了两声,看向房产中介。 李经理忙出来打圆场:“嗐~和小姐,哪有那么严重?还是要和气生财,这个事情好商量嘛~傅先生,您看……” 烫手山芋丢出去,李经理满是忐忑地盯着满身裹挟着冷气的黑衣男人。 傅承屹眼睛瞟向一侧的和筱莹,话却是对着中介和卖家讲的:“或者,两位并不介意给我与和小姐留点时间私下讨论,也不能损害你们的利益不是。” 两人连忙点头,把客厅留给了两人。 欧式风格,主打白金色调,典雅大气。 诚然沙发的纹饰花团锦簇,并不显得艳丽缭乱。 和筱莹第一次来看房时,也是被主人的品味和用心所打动。 和大腹便便的男主人不同,优雅和善的女主人据说是位大学美术老师,在庭院的角落里还有一间画室,挂满了油画和素描,装置得像个小型画廊。 和筱莹在这方面算不上多有造诣,但从小耳濡目染,还是挺喜欢的。 白色花瓶中插着一束红玫瑰,因为失水,花色颓败。 和筱莹盯着干枯的玫瑰,眸色渐冷:“有话直说吧。” 和筱莹盯着干枯的玫瑰,眸色渐冷:“有话直说吧。” “和小姐一如既往地爽快”,傅承屹长腿交叠,骨节分明的手指搭在膝盖上,一下一下无意识地点着,直言不讳,“我想请你帮忙。” “我有什么可以帮你的?”和筱莹快人快语地说完,忽又意识到什么,神色顿了一下,“你该不会让我帮你和伊伊复合吧?” 第320章 所以,你现在是在对我表白吗 【上接304章,中间几章在修改,勿看】 第二天两人在走廊相遇,傅承屹深深看她一眼,微微带着笑意。 她猜到盛世清找他谈了。 她向来喜欢掌握主动权,直接上前吻了他。 傅承屹没表现出多少震惊,也没回绝,最后还回应了。 无需多言,他们确定了恋爱关系。 她以为他们是郎有情妾有意,盛世清只是担任了传话筒的角色。 直到傅承屹提离婚时说—— 【说我在他授意下, 跟你交往跟你结婚?】 她才明白他并非心甘情愿。 前段时间他屡次要解释,她不给机会,今天却想一探究竟。 傅承屹饶有兴致地把玩她的手,捏她纤细小巧的手指,“就说你对我和对别人不同,让我多照顾你。” “……” 没直接命令? 那凭什么无端端扣下一口黑锅? “你就这么答应了?” “我有什么反驳的理由?” “……” 确实不该有。 毕竟她是盛南伊,要钱有钱要颜有颜的盛南伊。 可这个答案她高兴不起来。 又不知说些什么,无语瞪他,傅承屹轻笑了下,语气却异常平淡,“说好听点,我是养子,说难听点,我不过是他养的一条狗,你见过会违背主人命令的狗么?” “……” 话越来越不中听,她却无力反驳,遂岔开话题,“倘若不是他找你,你还会跟我在一起吗?” 他脸上表情有刹那的凝滞,紧接着毅然决然道:“不会。” 盛南伊眉心微蹙,表情精彩纷呈,受伤、不解、恼怒掺杂。 “呵,男人!刚才还说什么我是骄阳,如果没见过光明就能忍受黑暗……” 越说越来气,盛南伊甩开他的手,掀开被子就要走。 傅承屹连忙抱住她,“你是盛家千金,我只是养子,高攀不起。” 盛南伊呵笑,“你明明能编出一万八千个理由来搪塞我,却偏偏选择了最不靠谱的那个。” 说什么高攀不起,保不齐是嗤之以鼻。 既然身份有别,那怎么不见他对她毕恭毕敬、唯命是从? 傅承屹见她确实恼了,敛了笑意,眸光幽沉,“好,那我问你,你起初喜欢我是因为什么?” 盛南伊不假思索就要脱口而出,傅承屹却自问自答:“一见钟情?所以,你钟意的不过是我的皮相,见色起意罢了。” 倒也没错,她却总觉得哪儿有点不对劲儿,“我也没那么肤浅。” 好看的桃花眼微微眯起,眼尾上扬,似是扬起些许笑意,仔细看又不是。 “盛南伊,你从前对我有情,爱的却不是真实的我。 现在对我有意,不过是延续了过去的情分,用情却不如过去那么深。 你有没有想过,你从来没爱过一个真实完整的我。” 盛南伊差点被他绕了进去,好在及时反应过来,“那是因为你始终藏着掖着,我看不到一个真实完整的你。 好,那你说最真实完整的你什么样?” 成绩差的捣蛋鬼? 清冷完美的学神? 还是现在偶尔示弱偶尔无赖的很难界定的他? 眸光转黯,他低笑一声,“伪装久了,记不得自己是什么样了。又或者,现在的我,已是最真实的我。” 盛南伊俯身向他,捧起他的脸,目光灼灼,“那你又怎么确定我没有爱过真实完整的你呢?” 薄唇勾笑,粗粝的指腹细细摩挲她小巧玲珑的下巴,“所以,你现在是在对我表白吗?” 第321章 他下意识摸过去,竟是一条蛇 千防万防,仍猝不及防。 覆水难收,至少先把身子收回来。 她想往回撤却被紧紧箍住,难以避免地开启新一轮的索取。 …… 最后,抱着男人试图宽慰的女人反而酣然入梦。 她怀里的傅承屹垂着鸦羽般长长的睫,笑意清浅却真实可见。 认识这么久,第一次这么入睡。 而上次被这么温柔地抱在怀中入睡,恐怕要追溯到记忆深处。 他母亲也有一双温柔的手,比盛南伊还要温柔。 语音控制关灯后,四下静谧,唯呼吸相伴,他独拥她的温柔。 回想这些年,他最想要的不过如此。 半梦半醒之际,隐约听到一道除两人之外的呼吸声。 轻、柔,若流水潺潺。 他睁眼,伸手不见五指。 这时床铺出现微响。 像物体与布料产生的细微摩擦声。 傅承屹心里发毛,下意识摸过去,竟然摸到一个冰冷滑腻的物体! 是蛇! 他抓它时,蛇尾立刻缠住他的手腕,柔软却很有力量。 他以迅雷之势用力甩出去。 开灯后,才发现竟是一条眼镜蛇! 他不禁寒毛直竖,血液几乎凝固。 眼镜蛇被摔出去几米远,现已吐着信子爬回来。 他就立在床边,眼镜蛇却不向他进攻,反而朝盛南伊那侧逼近。 圆圆的眼睛深邃明亮,鳞片被水晶灯折射出五光十色的光芒,神秘又危险。 眨眼间,它已逼近床头柜,目光更凶狠更贪婪,蛇信子的抖动、身上的鳞片清晰可见,呼吸清晰可闻。 寒气快速入侵每寸肌肤、每个毛孔,呼吸险些凝滞。 说时迟那时快,傅承屹抄起两只挂在墙上的飞镖射出去。 “砰”“砰”两声—— 两只飞镖分别射穿眼镜蛇脑袋与七寸的位置,将它狠狠钉在床头柜上。 鲜血四溅。 方才还凶神恶煞的眼镜蛇戾气不再,身子抖了几下,耷拉下去。 只是淋漓的鲜血,仍显触目惊心。 傅承屹一阵后怕,见盛南伊睡得正香,无奈地笑笑。 不知该羡慕她心大,还是该怪她警惕心低。 用袋子装完死蛇后,他去洗了把脸。 忽而想起乐曦,不由得打了个冷颤,脊背都湿透了。 度假村全是古堡式建筑,房门也选用欧式雕花宫门,高大厚重。 他们担心乐曦在陌生环境中害怕,又推不开门,两间卧室门都开着。 傅承屹惊惶不已,三步并作两步去到乐曦卧室。 好在小家伙睡颜安然,一如沉睡的盛南伊。 傅承屹将角落仔细检查确认没有异常后,又把盛南伊抱进来关好门。 他盯着那几滩血,鲜红似火焰,亦点燃他的怒火。 度假村依山傍水,植被繁茂,此时正值万物生长的四月天,有蛇虫造访不是不能接受。 不能接受的是,毒蛇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他们房间——位于度假村最中央的主堡中。 蛇怕人。 怎会如入无人之境一般,躲过里外几层的巡逻、园中四下活跃的宾客,爬上三楼,直入卧室? 眸光深谙,他拎起袋子阔步走向门口。 门打开,一道黑影晃过。 第322章 喜欢玩蛇?简单,包你满意 他厉声道:“站住。” 服务生装扮的男人顿住脚步,犹豫迟缓地转身,将手里的物品往身后藏。 傅承屹眼底划过一抹恍然,继而被浓重的寒气覆盖。 鹰隼般的利眸盯着他,周身萦绕着森冷气息,叫人不寒而栗。 少年难掩诧异与惊慌,一瞬苍白了面容,加重了自身所有的破碎感。 “傅、傅先生?”他艰难吐字。 “你认识我?” 少年捏紧身后的袋子,攒聚起全部勇气,“您是国内首屈一指的大人物,谁能不认识?” 傅承屹冷冷牵唇,眸光尤其寒凉,因而唇畔的弧线显得分外残忍,“巧了,我也认识你,罗枫。” 阿枫瞳孔放大,全身颤栗,身子往墙壁倾斜,勉强撑住自己。 “我原本还在犹豫会所的事情要不要放你一马,没想到你这么沉不住气。” 傅承屹把袋子朝他扔去。 血肉模糊的蛇头落在他脚上,死不瞑目的眼瞪着他,吓得他差点跳起来。 瞬间苍白如纸,“您……您这是什么意思?” 傅承屹斜靠在门上,慵懒又从容,唇角满是嘲讽,“如果我没猜错,你手里拿着纱布、高锰酸钾和血清吧? 躲在门口,以便听到动静后立刻进去施救。” 阿枫身体蓦然一僵,手指死死抠住袋子。 “如果今晚被咬伤的是盛南伊,你及时救了她,看在你救人的份上,我必然不会为难你当日的所为。 如果被咬伤的是我,你救了我,盛南伊更会对你心存感激。 如果你不救我,或者我不幸一命呜呼,非但不会再有人追究那晚的事,反而还会给你创造一个更加名正言顺接近盛南伊的机会。 一举两得,何乐不为?” 被拆穿后,阿枫脸上青一块白一块,紧绷着下颌,“这不过是你的臆测……” “臆测么?” 傅承屹玩味着这个字眼,直起身子,探究的目光仿佛能洞悉他所有的心思,阿枫下意识躲避。 “世上没有天衣无缝的计划,那晚不是,今晚更不是。 我没追究,不是因为我不在乎,也不意味着我想息事宁人,更不是我没能力把一切做得神不知鬼不觉,而是在犹豫该不该给一路艰难走到这里的你一个机会。 事实证明,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是我,也是你。 既然决定要做,为什么没有破釜沉舟的勇气?倘若你把藏在转角的黑色编织袋装满,我们一家三口都会命丧于此,也就不会再有人追究那晚。” 阿枫呼吸一窒,苍白的小脸全无血色。 他默默瞥向身后。 明明藏好了,怎么还会被他发现? 他那还是双人眼吗? 犀利、压迫,叫人难以喘息。 傅承屹拨给程斌,“你去送个人,交给鬼七处理。” 言简意赅交代完,他转身开门。 惊恐万分的阿枫扑过去抓他胳膊,“傅、傅总,我知错了,是我一时鬼迷心窍,您大人大量……” 话音未落,傅承屹一脚踹出去。 阿枫被踹出去五六米远,跪在地上,口吐鲜血。 傅承屹面若寒霜,“喜欢玩蛇?简单,包你满意。” “不要!”阿枫挣扎起身,却没成功,无助地捂住胸口,连呼吸都疼痛万分。 染血的唇与苍白的脸形成鲜明对比。 不远处,蛇眼被灯光映出狰狞的光,似在嘲笑他的无知。 他捶着地,绝望又懊恼。 傅承屹说的没错,他或许并非错在兵行险着,而是错在没有孤注一掷的勇气。 既然选择不择手段、心狠手辣,就不能只做个狠人,而要做狼灭,比狠人不只多一点两点而且还横。 第323章 你们欺负傅承屹,让我很不开心 “……” 得,踢到铁板了。 王波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 刚是刚不过的,只能向傅承屹发难,“表决刚进行到一半,令夫人便冲进来,难道是傅总授意的吗?” 盛南伊突然出现,他也意外。 被她保护,他亦欣喜。 只是里面弯弯绕绕脏得很,他不想她沾染,轻轻挠她掌心,“去办公室等我。” “你觉得我会同意?” 当然不会。 不然就不会一进门就无差别攻击所有人了。 即使他不想,也只能夫妻共同作战了。 傅承屹摆出一副好说话的模样,“抱歉,我们家我说了不算。” 众人无语。 有董事看不下去,冷哼一声,“一个外人瞎来凑什么热闹?” 盛南伊从乐曦书包里掏出一沓文件,扔到张枫面前,“那就请张董看看,我是不是个外人?” 她面向众人挽起笑弧,惊艳众生的脸上却凝着一层霜,声线一寸一寸来。 “首先,我是傅承屹的妻子。他在婚前协议里标明,我可以全权支配他的全部资产,即便离婚,资产也将全部归我所有。所以只要我高兴,现在就能拥有望安集团26%的股份,成为公司最大股东。 其次,那块地现在是我私人所有,我也有任意处置权。望安集团如果没有傅承屹,你们猜我还愿意合作吗? 最后,我这个人护短,还记仇,你们欺负傅承屹,不管背着我还是当着我的面,我都很不开心。我如果不开心了……” 说到最后,她有意拉长调子。 清冷杏眸一一扫过所有人,带着几分浑然天成的压迫感。 众人肉眼可见地慌。 尤其是王波,寒毛直竖,坐立难安,悄咪咪看向张枫。 张枫纵然面色未变,不觉间也绷直了下颌线,拿文件的手悄然用力。 文件不多,《土地赠与合同》与《个人婚前财产支配说明》加起来不过三页,后面是两家公司之前签署的合作协议。 盛南伊最终选择了留白。 毕竟她声名远扬,大家也心知肚明。 她冲傅承屹眨眼,才发现他眼眸异常深沉。 眸底的柔情潮水般汹涌,似要溢出。 犹如岸边休息的海妖似的,肆意撩拨着投来视线的路人,引人沉沦。 这可不行。 她飞快转移目光,又落在傅承屹正缓慢滑动的喉结上,猛地一个激灵。 这就更不行了。 还是盯着张枫为妙。 小表情被男人尽收眼底,他轻笑一声,拉开椅给她坐。 盛南伊撇撇嘴,傲娇道:“我还是比较习惯坐在首位。” “……” 众人默。 金丝眼镜后的细眼闪过一抹暗芒,张枫翻看文件的指关节用力到发白。 盛南伊在众人注目下,缓缓走向张枫对面的空位。 野心勃勃,生动明艳。 烈焰般明亮,却滚烫。 玫瑰般美丽,却带刺。 叫人望而却步,甚至难以直视。 有一个人不同,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满眼都是欣赏与宠溺。 还有一个人,视线在两人身上游弋,用力捏着笔,笔尖深深插入掌心。 章然却不觉得痛。 她的心早已痛到麻痹。 盛南伊突然停下,“这位先生,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第324章 小姐,现在还想知道答案吗 整场会议没发言过的胡青笑容绅士,“我想应该没有。毕竟盛董事长风华绝代,任谁看过一眼都不会忘记。” “哦?是么?”话虽如此,面上却不露意外,深深看他一眼,莞尔道,“那可能是我认错了吧。” 会议桌很长,十三名董事只占一半。 盛南伊一落座,会议桌像是即刻分立成两个阵营。 她年纪不大,气势却不输。 长腿交叠,目光咄咄,以寡敌众。 不知是光芒太盛,还是气焰太盛,总给人一种她所在的位置才是会议室中心的错觉。 盛南伊素来没什么耐心,坐下才半分钟就催促:“张董,怎么着啊?” 张枫握拳轻咳一声,慢条斯理地道:“我很欣赏盛董的魄力,当然希望有合作的机会。其实,乐园计划我们可以从长计议。” 盛南伊双手环胸,转着座椅,瞧着很是悠闲,“没关系,我本意也不是要为难张董,只是喜欢把丑话说在前面而已。 在商言商,张董又不是傻子,当然会权衡利弊。” 程斌默默扶额。 话糙理不糙,但这也太糙了。 刚进门还拐弯抹角地内涵,怎么后来全是直来直往了? 不愧是盛南伊。 张枫盯着她足足看了几秒,笑道:“自然。有钱不赚王八蛋。” 盛南伊满意地点点头,“张董真是爽快人。” —— 一出会议室,程斌立马识趣地带乐曦去了公司的儿童乐园。 毕竟他老板那眼神——歘欻欻、带火花。 办公室里,女人摇曳生姿地在前面走。 男人长腿阔步地追上来,从身后拥住她,掐住她的细腰推倒在办公桌上。 距离逼近,视线交织。 时间仿佛停滞。 两人欲说不说,欲吻不吻。 盛南伊下意识扫一眼他微突的喉结。 极快的一眼,却被他完整地捕捉。 那眼神娇中带魅,钩子一样。 指腹重重捏了下她嫣红的唇,跟着不由分说地吻下来。 炙热,失控,狂热,侵略。 …… 后来,她被抵在落地窗前。 水汽弥漫,复又消散。 身后高楼林立,身前呼吸交缠。 她与他,与它们共赴云端。 —— 门被不合时宜地敲响。 被吻得面红耳赤的女人立刻像受惊的小兔子竖起耳朵。 柔弱无骨的手推他滚烫结实的胸膛,反被箍得更紧。 氤氲着水汽的眸狠狠瞪他。 如钩似箭,撩人得很。 傅承屹生出坏心思,喉间溢出轻笑,“请进。” “!” 困在狭小空间里动弹不得,视线又受阻,只能听见高跟鞋在地面上叩出有力的节奏。 她肉眼可见地慌,紧紧攥住他的衬衫。 章然双腿像被灌了铅,每一步都走得沉重。 只能强作欢颜欢,“承……傅总,爸爸让你过去一趟。” 他没回头,漫不经心地应了声。 章然转身,难掩落寞,魂不守舍地退。 “回家等我。” 身后传来低沉喑哑的声线,魅惑动人。 跟着吮吻声不断。 竟毫不避讳?! 章然重重咬唇,心几乎要泣出血来。 —— 几分钟后,两人在走廊相遇。 章然主动上前打了招呼,笑容温婉得体,“没想到再见盛董是在这样的情形下……” 盛南伊没有寒暄的习惯,开门见山,“你很失望吧?” “什么?” “你曾问我可不可以喜欢傅承屹,我当时说你该问的人不是我。 不过世事无常,如今我们复婚了,所以,倘若你还有这个疑问,我可以直接回答你。想听吗?” 第325章 我最讨厌别人觊觎我的东西 清眸流转间,目光骤冷,看得人心头一颤。 章然却是面色不惊,一袭白裙站在灯下,眉眼温柔入骨,温婉动人。 背光处的盛南伊则是一身黑,张扬明媚,盛气凌人。 表面风平浪静,胶着的目光却不知较量过多少回合了。 先前碰面匆匆,盛南伊对她知之甚少,此刻却不得不佩服她的心理素质。 她在万千宠爱中长大,自幼骄纵了些,多年身居高位,气场与压迫感浑然天成。 可章然截然不同,外柔内刚,以柔克刚。 章然忽而莞尔,打破剑拔弩张的画面。 她如山茶花般优雅大方,“此一时彼一时,盛董的意思我明白。” “明白最好。”盛南伊也跟着笑笑,目光锋利如杀,“不过世界人总有很多无聊又莽撞的人喜欢挑战。明明他们清楚我占有欲极强,最讨厌别人觊觎我的东西。” 章然举重若轻,“那是他们太不自量力了。” 程斌带着乐曦走出电梯,老远便打起招呼,导致突如其来的碰面又匆匆结束。 —— 鹿苑。 车门刚打开,大黄便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奔来。 自从被陆斳珩用狗追过后,盛南伊便怕狗。 去年与大黄相处融洽,但时隔一年依然本能躲闪,还一把抱起乐曦。 大黄来了个急刹,停在一米开外,乖巧趴下,吐出舌头。 真诚的眼神中凝着几分小心,灿烂的笑容带了几分受伤。 搞得盛南伊于心不忍,放下乐曦,蹲下摸它脑袋,“大黄,好久不见啊。你好像变稳重了呢。” 都知道给她留心理准备的时间了。 孺子可教! 大黄一脸享受,温柔地蹭她掌心。 盛南伊看到大黄颈上的铃铛,脑海中蓦地浮现程斌描述的那一幕—— 她在烂尾楼被救出那日,傅承屹被盛南赫暴揍一顿,却坚持出院,并在暴雨中为大黄找丢失的铃铛。 她茫然望向四周。 鹿苑很大,庭院和草坪都是盛和天际的好几倍。 他得找多久? 不过是个随手从包装盒取下的铃铛罢了,丢了又有什么可惜? 可能男女有别,她不懂他为何总是执着于她认为并不重要的事情上。 沉思间,乐曦已同大黄玩起来,一人一狗满院追逐,好不欢乐。 一个圆脸的中年妇女笑着打招呼:“太太下午好,那就是乐曦小姐吧,真漂亮,不愧是您和先生的孩子。” “你就是平嫂吧?”沐在春光下,盛南伊的笑容倍显温和,“你老家的生态小米味道不错,现在销量还好吗?” 平嫂明显一怔,显然没料到她会关心这点小事。 态度愈发亲切,“太太有心了。一切都要多谢傅总帮扶,现在小米的销量很好。国家也在搞电商助农,拓宽销售渠道,好多在外打工的人都回去帮忙了。” “那你?” “家里的意思是让我也回去,不过……”平嫂扫了眼庭院,“我要是走了,这里就更冷清了,傅总喜静,这边只有小时工,没个人照顾饮食起居。现在好了,有您和乐曦小姐,一切都幸福美满了。” 第326章 头一次体会到什么是幸福 盛南伊点点头,平嫂很有分寸,见好就收,“太太和小姐赶路辛苦了,房间收拾好了,可以先休息会儿。” “好。你也辛苦了。”盛南伊从包里掏出一个小盒子打开,是一枚红宝石戒指,“临时过来没带什么礼物,昨天开会送的小玩意儿,你戴吧。” 平嫂受宠若惊,连忙推脱,“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盛南伊塞给她,“收着吧,傅承屹经常不在,大黄也要劳你多费心。” “那……谢谢太太。” 平嫂没再推脱,大大方方地收下。 见两人喜欢大黄,投其所好,主动分享了拍摄的大黄日常给两人看。 盛南伊面露疲态,可乐曦来到新环境正兴奋,足足在院里玩了半小时才进楼。 令她意外的是,傅承屹在家里准备了儿童房。 梦幻公主风,切中乐曦全部喜好。 平嫂趁机解释:“这个房间是傅总亲自设计的,所有用材都是傅总亲自采购、亲自搭建,从国外运回来的。” 盛南伊也发自肺腑地道:“他对孩子确实上心。” 未雨绸缪,面面俱到,见微知着。 对乐曦如此,对她如此,一以贯之。 踏入简约风主卧,一幅色彩鲜明的挂画引起她的注意。 前几天婚礼上记者抓拍的红毯照,三人都在笑,眸光璀璨,温馨美好。 这张照片让黑白灰风格的房间不再单调,像光照入暗夜,突然有了家的感觉。 她回忆起去年来此的情形,若有所思地笑笑。 还是有家的感觉更好。 懒得开行李箱,盛南伊简单冲了个澡,套上傅承屹的衬衫钻进被窝。 刚入睡,手被硌了下,是那本画册。 这竟是他的出行必备? 饶有兴致地翻开,她倒要瞧瞧,他这七年才能走出的一步有多难,秘而不宣的感情又有多浓。 几页过后,睡意袭来。 她是被一道强光刺醒的。 傅承屹站在门口,眸光深沉,涌动着复杂难明的情绪。 她以为自己看错了,揉了揉惺忪睡眼。 傅承屹已上前抱住她。 他换了衬衫,不对,沐浴过了。 身上散着清新好闻的气息,盛南伊抱着他蹭了蹭。 刚睡醒戒备心比较弱,整个人呈现出最真实的状态——娇媚黏人。 他箍她很紧,离她很近,“在这里看到你,真好。” 低磁的嗓音鼓动着耳膜,澎湃的心跳震颤着肌肤。 这是怎么了? 眉心微蹙,盛南伊彻底醒过来。 吻落在她的发上。 他亲得很急,却很克制,始终在发上。 她转过头来,捕捉他的眸,“怎么了?张枫为难你了?” 可能性或许不大,但实在解释不了他此刻的异常。 不似以往慵懒闲适,清俊的脸庞上凝着超乎寻常的认真。 幽瞳深深,声线低沉,“因为这里突然像个家了。有你,有孩子,我头一次体会到什么是幸福。” 好看的桃花眼泛着红,水光浅浅盈在表面。 鸦黑睫羽震出不可思议,眸底有痛色蔓延,连带着嗓音都哑了几分,她抬起手,“傅承屹,你是……哭了吗?” 第327章 你的技术在我这里你都及不了格 和筱莹以陆斳珩视频为饵,诱她同意乐曦当花童时说过—— 【眼泪是男人最好的嫁妆。】 她突然get到了。 会心疼,还有点小兴奋。 唇畔不经意浮起,眸光烁烁。 “我才没有呢。”傅承屹拒不承认,顺势埋入她怀里。 可惜现在不是调侃的时候,只能安抚,“傻瓜,我们本来就是一家人。再说,最近我们都住在一起啊。” 什么叫头一次。 他声音闷闷的,“不一样。” 瑾市才是他的故乡,记忆或许悲痛,却真情实感。 而砚城掺杂太多虚假,给不了他家的归属感。 盛南伊也跟着落寞唏嘘,抚触的动作越发温柔。 沉吟片刻,又低语道:“傅承屹,有家人的地方就是家,不管是在瑾市还是在砚城。” 脊背微微一僵,跟着他郑重“嗯”了声。 宽大的手掌握住她另一只手,凑到唇边。 如方才那般,他亲得十分克制。 一阵酥麻电流瞬间经由指尖袭遍全身,她猛地一个激灵。 无论从前现在,他们吻得都很频繁。 鲜少会亲得这么素。 太怪了。 就在盛南伊思考傅承屹是不是受太大刺激时,画风一转,直接进化到不可描述—— “傅承屹,别闹,平嫂还在呢!” “平嫂一个过来人,怎么会不懂小别胜新婚。” “乐曦!乐曦第一次来,不熟悉环境,会不适应。” “平嫂会照顾好她的。” “傅承屹,唔~~~” 傅承屹猛地俯身,含住她的唇瓣轻吮,呼吸缠绕,暧昧横生。 一双黑眸被情欲浸染得格外深邃迷人。 眸底缠绵的情意,化为修长指节上的轻拢慢捻,与她的冷白细腻交织,在这个春日的黄昏奏响盛大旖旎的乐章。 …… 这场酣畅淋漓在她声嘶力竭的哭喊中按下暂停键。 盛南伊愤恨地踢他,“禽兽!我为你出头,你却恩将仇报!” 染了情、色的眉宇分外温柔,冷硬分明的轮廓也显柔和。 他浅浅勾唇,故意将字眼咬得重且暧昧,“那你不开心吗?” 她冷哼一声,潮色未退,恶狠狠的目光残留着缱绻,“你看我像开心的样子吗?” “抱歉。”道歉没什么诚意,还笑得十分放肆,“我以为你说的不要是截然相反的意思,毕竟你一向口是心非。” “……” 盛南伊懒得理他,咬着唇在床上挺尸。 热气未消的指在她绯红的脸颊上摩挲,“真弄疼了?” 心里骂他三百句仍不解气,盛南伊忽地美眸一转,“你以为你技术很好吗?” 没有男人听到这种评价会无动于衷。 果然,某人转沉的眸里透着费解,“这不显而易见么?” “呵——”盛南伊嗤笑,被压在身下,气势反而高高在上,“倒反天罡!评价由被服务者做出才有意义。在我这儿,你都及不了格!” 探究的目光盯着她,试图找出说谎痕迹。 她镇定自若,“只管自己快活,根本不在乎我的死活。差评!0分!唉,算了,给你3分的辛苦分,嗯,百分制的。” 第328章 你见过哪个好学生会留着错题过夜 方才还神清气爽、神采奕奕的一张俊脸顷刻黢黑。 “盛南伊,你!”傅承屹咬牙切齿,态度却突然春回大地,“好,我改。” 盛南伊有点意外,横眉一挑,保持高姿态。 “认错态度不错,奖励十分。那什么,回去好好反思下,争取下次及格。”她轻轻拍着他的脸,“我饿了,先去洗澡吃饭了。” 人还没爬到床边,又被拖了回来。 猝不及防地惊叫一声,“傅承屹,你听不懂人话是不是?” 傅承屹全无先前的谦卑,笑得十分恶劣,“你见过哪个好学生会留着错题过夜?” 她自是不从,反抗得厉害,被箍得紧紧的。 就在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还不如心一横坦然接受时,那预料之中的“恩将仇报却迟迟未到。 他一直亲她,从头到脚。 准确地说,是服务。 克制、温柔、缠绵……折磨人。 傅承屹先前也不是没亲过身上其他地方,可没这么亲过。 她未得片刻放松,身体紧绷,脚趾蜷缩。 汗湿了一波又一波,全身瘫软如泥。 她望着天花板懊恼到生无可恋:长痛不如短痛,死在酣畅淋漓中倒也干脆。 …… 结束后,某人态度又出现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紧贴耳廓问她:“现在体验好吗?” 这是阴谋! 不行,她得吃一堑长一智,拿腔作势,“知错就改,虚心受教,就冲这态度都及格了,各项服务加起来嘛,给个八十分吧。剩下二十分你自己再琢磨,我是说,要审慎地思考一下,争取进步。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别寅吃卯粮。” 言毕,盛南伊不给傅承屹机会,不顾酸痛的身体,冲进浴室。 然而潮红的脸、荡漾的眼,无一不在昭告着发生过什么。 她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才下楼,还不好意思让傅承屹抱,每一步都很艰辛。 楼下静悄悄,整个鹿苑都静悄悄。 盛南伊满腹狐疑。 傅承屹一语中的,“都快十点了,平嫂早就哄乐曦睡下了。” “……” 行,知道你很行了。 饭后,傅承屹抱她去露台看星星。 竹月湾的新婚别墅也有个大露台,架了望远镜,几乎没派上用场。 今晚算是弥补了遗憾。 鹿苑在郊区,山林环绕,清新幽静,夜空澄澈,繁星点点,肉眼可见。 傅承屹为她调试望远镜,为她介绍她好奇的每一颗星。 他就是行走的百科全书,问什么都能答出来,还赏心悦目、秀色可餐。 盛南伊不是乐曦对万物好奇的年纪,注意力很快从星星转移到傅承屹身上。 明明,他才是最亮最值得研究的那一颗。 清泉似的眸凝着他,欣赏、着迷、依恋,有几分像从前。 低磁清越的嗓音,回荡在万籁俱寂的夜空中,犹如上好的玉石相击,撩拨耳膜,震荡心灵。 她一瞬不瞬地盯着他,默默揽上他的腰。 一本正经科普的人忽而深情款款起来,“你现在所看到的星星,是它一亿年以前的样子,就好像,我在银河一侧,对着星空说一句我爱你,当你听到时,我已爱上你无数年。” 第329章 如果我变成毛毛虫,你还爱我吗 四目相对。 春色满庭。 盛南伊却突然大煞风景,“傅承屹,如果我变成毛毛虫,你还会爱我吗?” “……”好看的眉眼起了褶皱。 “哼,前几天还说会爱我到生命的尽头,难道我变个物种就食言?” “那取决于我是什么物种……” “你还是人。” “呵呵。”傅承屹一脸尬色,“你真想做毛毛虫?摸不得亲不得睡不得……” “哦~~~”某人恍然,“你对我的爱完全建立在这些前提下,实现不了就不爱了,对吧?” 傅承屹无奈妥协,“爱,不只爱,还把你装盒子里随身携带,给你喂食清理,晚上也抱着盒子睡,够不够?” “听你语气好像不情愿?” “我煞费苦心追回的老婆突然变成毛毛虫,难道我还要心花怒放、载歌载舞么?”傅承屹一手揽她,一手捏她脸颊,眼神宠溺,“好了,我的毛毛虫女王大人,起风了,该回巢了。” 盛南伊还不困,两人去到躺椅那边。 傅承屹靠在躺椅上,盛南伊坐他腿上,毯子裹住两人。 许久未有的亲密姿势,能听见彼此的心跳。 无言。 夜色浓郁,花香弥漫,星垂野阔。 良久,宇宙浪漫回落人间,她问:“你和张枫怎么认识的?” 傅承屹没立即回应,盛南伊不轻不重地叹气,“你总对我遮遮掩掩,又怪我不爱真实的你。” 傅承屹只能摊牌,“张枫,原名章博理,与我父亲、盛世清、陆彦郴念同一所大学。毕业后在砚城开了家外贸公司,完成财富累积,后来离开砚城。” “难怪筱莹说章然突然离开学校杳无音讯。”盛南伊说着想起什么,从他怀中爬起来,“所以?” 这次他没回避,“是他告诉我工厂爆炸的真相,也是他帮我拿到证据,还是他第一个为我提供创业支持……” “他为什么要帮你?”盛南伊茫然。 张枫看起来不像不畏强权之人,会冒与盛世清为敌的风险帮助傅承屹? “我没问。成年人的世界,哪有无缘无故对你好。既然他愿意帮我,足以证明他至少能从我这里获取同等价值。所以,我分他股份,还让他做董事长。” 图钱,倒也合情合理。 可她还是不解,“外界不是传言张枫鲜少露面么?” 怎么今天出来主持大局,还看起来威望极高。 “他身体不好,长期在外休养。”他望向远处,黑瞳似被薄霜所覆,幽冷沉静,“我也好奇他为何近来频频现身。” 当初,张枫明确表态,不参与公司管理,只挂名董事长。 如今,董事会的成员中竟有那么多他的支持者。 有趣。 盛南伊定定瞧着他,“傅承屹,你是不是在瞒着我筹谋什么?” 她了解他。 越是紧张的时刻,越发冷静。 长指勾起她的发丝,缠绕在指尖,他若无其事地道:“不是故意瞒你,是不确定,也没把握,你知道了反而不利。” 事出突然,不只她,连程斌也不知道。 盛南伊心里咯噔一下,捏着他的衣角,“那会有危险吗?” 第330章 我想起来了,我见过你母亲的照片 他随意扯了抹浑不在意的笑。 答案不言而喻。 盛南伊搂住他的腰,贴上他的胸膛,声音又低又柔,像在对他的心说话。 “现在的生活,我很满意。” 有他,有乐曦,有安定的生活。 也有一些问题,但处在努努力便不会回天乏术的地步,不至于崩溃。 她不再奢求踩上云端,不要浮光掠影,只要真实可触的幸福。 傅承屹心口揪疼,下巴抵在她脑袋上,宽大的手掌轻抚她的后背。 眸光深沉坚定。 盛南伊,这次我会拼死护你周全! 傅承屹没说太多,盛南伊却明白了个七七八八。 在傅承屹要转她公司股份时,盛南伊十分上道:“张枫手里有多少股份?” “明面上有19%。” “那我要8%。” 傅承屹投来欣赏的目光。 —— 翌日清早,盛南伊问傅承屹要了墓园的地址,想带乐曦去祭拜他父母。 傅承屹颇为意外地看向她。 盛南伊自我中心惯了,对人情世故不精通更不在意。 见他惊讶,盛南伊得意挑眉,“别太感动,我也可以很贴心,只是懒得装而已。 乐曦虽然跟我姓,身上到底流着傅家的血。就是……希望他们不会介怀乐曦的存在。” “怎么会?”傅承屹拉她入怀,抱得很紧,“他们会为我开心,也会很爱乐曦。” 他父母都是很好的人,善良、勤恳、努力、博爱。 傅承屹开车带两人去祭拜。 回去路上,盛南伊突然激动地坐起来,“我想起来了。我见过你母亲的照片,在伯父书房经常翻的那本《资治通鉴》里。” 他母亲就是那个跳舞的红衣女子。 只有侧身,却超凡出尘,美艳不可方物。 “是么?”傅承屹一如既往的淡定,只是语气偏凉。 “你母亲是舞蹈演员吗?” “不是,她是小学英语老师。我从没见过她跳舞。” 不可思议凝结在明艳动人的眸中,她依然笃定,“不可能!你母亲有一张跳舞的照片,是这样的动作,穿红裙,侧着身,非常迷人。” 一眼入魂。 难怪盛世清念念不忘。 “没有。”他斩钉截铁地回。 他母亲喜欢素色,也不跳舞,家里没有这张照片。 后来,他收集了许多父母的遗物,也没发现有这张照片。 盛南伊困惑又气馁,无力地靠在后座上。 没道理。 盛世清既然用最爱的两个女人名字命名了安慕国际酒店,那他整天翻看的照片必是其中之一。 排除她母亲郁慕童后,只能是他母亲顾橙安。 可傅承屹说顾橙安不会跳舞,也没见过这张照片。 车厢陷入沉默。 乐曦眨着漆黑的葡萄眼,一会儿瞧瞧这个,一会儿看看这个,很有眼力见儿地沉默。 傅承屹不似盛南伊喜怒皆形于色,开口问乐曦去哪儿玩。 “你不去公司吗?” 昨天才闹一场,今天必定有很多棘手问题亟待处理。 傅承屹淡然一笑,“总得给他们一点缓冲时间。” 盛南伊觉得傅承屹话里有话,但也没继续追问。 毕竟放长线才能钓大鱼。 第331章 你目之所及,都属于我们 回鹿苑路上盛南伊睡着了,醒来时,又至黄昏。 接连成片的霞彩落在山林上方,温柔了人间,一片金光灿灿,如梦似幻。 她有些恍惚地下车,平嫂说:“傅总怕吵醒你,所以没抱你回房,还说让你醒了就去鹿园找他们。” 人间最美四月天。 到处郁郁葱葱,花木散出清新的气息。 盛南伊牵着大黄走在小径上。 一缕斜阳为两侧墙面镀上晚霞,瑰丽浓艳,充满人间烟火。 她莫名心安,轻挽唇角。 鹿园里,傅承屹抱着乐曦正在喂小鹿。 夕阳余晖映在一大一小身上,和煦春风送来银铃般的笑声。 那一刻,幸福具象化,可见可闻可感。 她想起从前无数次,父亲带她去接母亲下班时也是这副景象。 他们等在公园里,母亲踏着夕阳而来,心满意足地笑着。 原来,这才是人间幸福。 似有心灵感应,父女两人同时转头看过来。 那光芒远胜夕阳与繁星。 圣光一样召唤着她,往光亮处走去,迈向幸福的殿堂。 盛南伊步履轻盈,笑意盎然,“原来鹿园真的有鹿。” 乐曦摇着手里的胡萝卜,兴奋道:“妈妈,这里不只有鹿,还有卡皮巴拉、小白兔、羊驼……好多好多。” 她都看不过来了。 盛南伊难掩惊诧,“这里是动物园吗?” 就养在居民区里? 微微上扬的桃花眼盛满夕阳,熠熠生辉,“鹿园只养了些温顺的小动物,便于居民休闲观赏。鹿苑有块围起来的地,里面有不少野生动物,改天可以一起去瞧瞧。” “鹿苑那么大的吗?” “严格意义上来说,鹿苑是一个有机生态圈,那里、这里,都是……”傅承屹指着远处的山林、近处的湖泊,画了个圈。 盛南伊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无法从震惊中抽离。 不时有人打招呼,客气礼貌。 她回过神来,“傅承屹,鹿苑的主人该不会是你吧?” 去年被困鹿苑时,她只觉选址甚好,环境清幽,住户也不多。 听说原先此处是一片荒地,入手价格不高。 开发商低调到连她都不清楚,却能悄无声息地扩展到这种规模。 除了傅承屹还有谁? 傅承屹清浅一笑,“这里所有的住户,签订的都是五年期租赁合同。所以,盛南伊,目之所及,都属于我们,只属于我们。” 我们。 看来他给的《个人婚前财产支配说明》的含金量还在上升。 喜从天降,值得欣喜若狂。 她确实也欣喜,却突然想起一件事,笑容凝固在脸上,眉头瞬间拧在一起。 “傅承屹,去年我被隔离在这里,真的没办法出去吗? 不对,我应该问,我是真的被隔离在这里吗?” 她喝醉被带回来就隔离了。 关系闹僵了就解除了隔离。 所有的巧合不过是精心设计。 落日熔金,绚烂夺目,男人英俊的面庞有些失真。 他长腿阔步,“乐曦,你不要再喂阿秋了,它这半小时已经吃五根胡萝卜了。” 傅承屹拽着乐曦走得飞快。 盛南伊在身后气得牙痒痒。 第332章 一百亿美元的投资从天而降 按照计划,盛南伊次日一早就要带乐曦回砚城。 傅承屹要她再等半天,下午和两人一起回去。 清眸蒙着水雾,盛南伊以为自己没睡醒,“你这个时候不镇守在公司?” 那岂不是纵容小人把公司弄得乌烟瘴气? 放长线可以,不能扔杆啊。 可傅承屹一脸淡定,她明白一切尽在掌握。 反正,她也猜不透傅承屹的下一步举动。 没关系,反正她会出手。 不过,这次没轮到她上场,已经有人提前一步下手了。 有账号“cbxh”在微博发了他们一家三口喂鹿的照片,夕阳正好,画面温馨。 账号粉丝不多,因两人热度被顶上热搜。 网友炸锅—— 【我都不敢想盛乐曦的人生会有什么烦恼?他们不生二胎吗?我现在投胎来得及吧?】 【不好意思,公开有孩子的时候已经领取了投胎的号码牌,排号17。】 【我是土狗我先磕,破镜重圆真的顶,盛傅cp果然难分!】 【那么问题来了,在哪儿能偶遇他们呢?施舍不施舍的无所谓,主要想一睹神颜。】 【首先,你要买得起鹿苑,跟傅总做邻居。其次,去喂鹿。】 “cbxh”突然回复:【不好意思,鹿苑只能租赁无法购买。】 【?你是说堂堂傅总也租房子住?牛马心里突然平衡了0.00001】 “cbxh”:【不好意思,以鹿苑为中心,方圆百里都在傅总名下。】 【……方圆百里什么概念你知道吗?整个瑾市才多大?幼儿园没毕业就出来工作了?】 【呃,这个“cbxh”好像是傅承屹助理程斌的小号,里面有晒照。】 【……】 众人默了又默,风向逆转。 盛南伊默了又默,豁然开朗。 此举是为稳定望安集团的股价? 那确实立竿见影。 没过多久,望安集团官网发布消息—— 【明日,世界首富琼斯夫妇受望安集团ceo傅承屹邀请访华,并将就“知鱼之乐”计划达成战略合作。】 “cbxh”:【据悉,琼斯夫妇将提供不少于一百亿美元的资金支持。】 评论区—— 【我不识数。】 【我不识字。】 【我……不做人了,投胎去了。】 …… 消息令人振奋。 两家公司股价一路涨停。 办法简单有效,出其不意。 傅承屹打了场漂亮的翻身仗。 盛南伊却高兴不起来。 回到盛和天际,傅承屹回房便抱住她。 她不只躲避拥抱,也躲避他的视线。 “怎么了?累了,还是生气了?” 她一路上都闭着眼。 还以为是累了,现在看来是在躲他。 盛南伊一声不吭地往洗手间走去,被他拉住,“逃避解决不了问题。伊伊,我哪儿没做好,你指出来,我会改,不要憋在心里折磨自己。” 盛南伊盯着两人相碰的地方,笑容嘲弄,“傅承屹,我常常觉得在你面前像个傻子。” 他不解,“为什么这么认为?” 他想把她拉过来,她不肯,两人僵持。 傅承屹突然加重了力道,盛南伊却猛地甩开他的手,“你别碰我!” 第333章 傅承屹,我也会累的 傅承屹长臂一伸,撑在墙壁上,堵住她的去路,“就算是犯罪嫌疑人在法庭也享有辩护权,你怎么能直接判决?伊伊,我到底哪儿做错了?” 盛南伊睨着他,冷笑一声,“你那么聪明猜不到吗?” 傅承屹稍一沉吟,“新闻。” 陈述句。 早上分开时还好好的,中午通话情绪也正常,只能是下午的新闻惹她不快。 “我不是有意瞒你……” “你只是觉得没必要。” 她靠在墙上,五官被冷白的墙面衬得格外明艳,却由内而外透出黯然,犹如美珠蒙尘,令人唏嘘。 “是啊,傅承屹怎么会打无准备之仗。是我多此一举,听程斌说你出事,扔下公司眼巴巴跑来,不惜得罪所有人为你出头……” 红唇上扬,勾出薄凉,刺得他心口一痛。 傅承屹紧紧扣住她的肩,眸色如夜,深沉浓郁,“伊伊,你出现那一刻,我很开心,特别开心。” 他已经很久没被庇护过了。 而她身披圣光出现,救他于危难,那份惊喜岂是心动怦然足以形容? 盛南伊定定瞧着他完美无缺的脸,幽深似海的眼,一颗心依然蠢蠢欲动。 可一切多么荒谬。 她笑意嘲弄,“你当然开心,一个不久前还对你爱搭不理的女人突然不顾一切地为你出头,足以证明你的魅力大啊。傅承屹,你很得意吧?” “你怎么会这么看我?” “那要我怎么看你?”潋滟清眸似有冰霜凝结,她笑得讽刺、凄凉,“或许我该问,我们说的是同一个人吗?你眼中的那个自己,我真的见过吗?” 微凉的手指摸上他的脸,再无往日的缱绻依恋。 “我突然发现自己很可悲。明明躺在一张床上,明明每天见面,明明做过所有亲密的事,我却从未原原本本见过这张面孔下的人。” 四目相对。 目光深深描绘对方的轮廓,一分一毫都很清晰,却不约而同流露出张皇茫然。 只能感受到对方的情绪奔涌,却揣摩不透对方的心思,熟悉又陌生。 夜间的潮气在眸中氤氲成雾,朦朦胧胧,渐渐地,她连他的脸也看不真切。 敛目向床边走去,嗓音分外疲惫,“你说现在你的可能就是最真实的,可我总觉得你还是话里有话。那是不是意味着,我每天都要花很多时间去鉴别、分析、琢磨。 傅承屹,我也会累的。” 最后一句喟叹轻飘飘地抛下。 犹如千斤巨鼎砸在男人心头,沉重到无以复加。 她会累的。 不是,她已经累了。 他们才和好几天,她怎么就累了呢? 压抑因子无声膨胀,空气陷入一片死寂。 男人身形依然高大,轮廓线条依然冷硬,却突然被叫“挫败感”的猛兽伏击,无力招架,屈膝靠在墙上。 冷沉面色一点点转灰,他良久才逼出一句,“我对你的心是真的。” 女人坐在床上,拨弄着婚戒。 为纹身特意留出的镂空部分空荡荡,显得多很余。 像极了她这次的冲锋。 她冷冷抬眸,“傅承屹,你敢说没有对我用过心机吗?” 第334章 傅承屹,你或许是爱我的,但更爱你自己 一击致命,不留余地。 他笑得苍凉无奈,走到她面前蹲下,握住她的手,“伊伊,真心与用心并不冲突,我……” 她高高在上,目光悲凉,压迫感极强,逼退了情绪的洪流。 傅承屹当即话锋一转,“我……我以后不用了好不好?以后你想知道什么,我都会告诉你。” 他虚空握着,她轻松抽出。 突如其来的失去感叫他心头一沉,慌忙去捕捉她的眸,却只看到深深的失望。 “你怕打草惊蛇,我可以理解,可我人都去了,为什么还要瞒我?难道你连我都在防备吗? 还有那块地,包括整个乐园计划,都是请君入瓮的瓮吧?原来你从那时就开始计划了,又或者更往前? 兔萌萌?林登?凌天晔?你在其中又参与了多少? 真是闷声干大事啊,不声不响地掌控全局。 傅承屹,你是不是都算计好我在哪一步会摔倒,在哪一步会沦陷? 了不起,真的了不起,我盛南伊注定是你瓮中的鳖,这还怎么玩啊?” 她的情绪骤然失控,嘴角还残留着笑意,泪水却无声滚落。 火星子一般烫在他心头上,疼得他不知如何是好,紧紧抱住她。 谁知两人刚一触碰,她便歇斯底里地吼道:“放开我!” 门口“哇”地传来哭嚎。 吴妈和方晴好一人捂住乐曦的嘴,一人抱起她,慌不择路地逃。 盛南伊彻底纵容了自己的爆发:“放开我!你放开我!” 吼声震天动地,指甲胡乱挠着。 铁钳般的双臂紧紧箍住她,他眸底染痛,嗓音含哑,“盛南伊,冷静一下。” “是该冷静了,我已经盲目太久了。”她说着,情绪当真平复下来。 如被速冻了般,面色苍白沉静,长睫上的玲珑水珠泛着冷光。 冻得他一个激灵,他有些难以启齿地道:“我不是不想说,也不是刻意隐瞒,只是不习惯。这么多年,沉默早已成为我的生存之道、成为我的保护色。” 起初无人倾诉,更怕说多错多。 后来习惯了不倾诉,也没有了倾诉的欲望。 可他从来不知这会成为她的困扰。 “你的过去为什么要我来买单?”她十分清醒,挑眉道,“你的人生悲剧是我导致的吗?我只是喜欢你、想跟你恋爱而已,你可以拒绝,可以想方设法地摆脱,但不能在享受一切后来指责我不了解你、不理解你。” 她心思从未有过的清明,清凌凌的眸定定凝着他,一字一句地道:“傅承屹,或许你是爱我的,但更爱你自己。 你当初选择离开,无所不用其极,但因对我心存愧疚,所以选择背负骂名过活,让我对你深恶痛绝、敬而远之,实质上是在减轻你的心理负担。 而当你需要我了,又死乞白赖地缠着我,洗白自己,还能赚一波好名声。 不管过去还是现在,好处全让你占了,承受苦果的人却是我。” 醍醐灌顶。 黯然的眸倏而转亮,又彻底沉下去,傅承屹自嘲一笑,“你好像说得没错,原来我真的那么糟糕。” —— 琼斯夫妇下午落地,于公于私盛南伊都该出席。 然而时间一分一秒过,哪里有她的身影? 在给小赵拨出第十一个电话不得回应后,程斌再也无法忍耐,哭丧着脸,“傅总,我实在联系不上小赵,要不您问问大小姐?” 第335章 您怀疑我母亲正是那个华裔女孩? 好看的桃花眼眯了眯,清俊脸庞上有墨色快速游走。 程斌顿觉黑云压顶,风暴将至。 他一早瞧出老板似有不快,只是没往吵架这方面想。 毕竟谁能想到前两天还浓情蜜意的两人,特意挑个普天同庆的日子闹矛盾。 他立即噤声,默默拨出第十二个电话。 傅承屹若有所思地盯着入口,眸色一寸一寸冷沉。 今天要招待琼斯夫妇,他昨晚离开前提过,上午也发了消息,团队都接洽好了。 她却不现身。 一百亿美元,任谁都不会拒绝。 可放在盛南伊身上,一切又变得合情合理,她一向随心所欲。 逐渐逼近的轰鸣声拉回他的神思,琼斯夫妇的私人飞机已平稳降落。 她不会来了。 黑眸划过一丝落寞,傅承屹吩咐程斌通知小赵,双方在酒店会面。 琼斯夫妇下榻在盛世国际酒店,她再不露面就很难推脱了。 飞机缓缓滑行。 傅承屹又扫一眼聊天页面,依然空空如也,空洞的心被烦闷塞满。 舱门慢慢开启,他敛去所有情绪准备迎接,一抹冷厉的身影抢先一步走过去。 女人飘逸的秀发在风中乱舞,勾缠他的西装,余香缭绕。 心好似一瞬被填满。 盛南伊摘下墨镜,满面热情,“琼斯先生,下午好,欢迎来到砚城。我是盛世国际的盛南伊。” 刚下舷梯的琼斯先生迎着春光笑得分外灿烂,“盛女士比我想象得还要美丽高贵,像一朵盛放的玫瑰。” 盛南伊笑靥浅浅,“谢谢,您倒是同我想象中一样绅士英俊。” 琼斯夫人紧随其后走下舷梯,健康的小麦肌很有活力,笑起来露出洁白的牙齿,优雅自信。 两人亲切握手。 琼斯夫人漂亮的蓝色瞳孔骤然一缩,笑容凝固在脸上,“你、她还活着?” 阳光温和的四月天,她面色苍白,手温不似常人。 盛南伊刚要问话,她已捂住胸口倒了下去。 众人连忙送她去医院,被诊断为惊吓过度所致,又被送回酒店休息。 盛南伊坐在沙发上,轻轻踮脚,活动脚腕。 来机场前,她在外演讲,一站俩小时,还没休息多久,又跟着折腾了几小时。 脚都要难受死了。 好想做按摩、做针灸啊。 走是不能走的。 她当然不会为了五斗米而折腰。 但是五亿斗,也不是不行。 傅承屹在门口安排,忽而脸色一沉,走来时挽起衬衫袖口,在她面前单膝跪下,把她的脚放在自己膝上。 “不用。”她态度冷漠。 “如果此刻的逞强无法缓解你的疼痛,那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你可以不当我是傅承屹,只是一个按摩师。” 语气温柔,却不容置喙。 他的力道恰到好处,又对她十分了解,极好地缓解不适。 露出的半截小臂,雪白精瘦。 臂上偾张的青筋,与眸底蔓延的血丝,犹如藤蔓一样往她心口攀爬,缠得她几乎透不过气。 盛南伊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 “对不起。”声音异常沙哑,就像砂砾摩擦在水泥,“任我搜索枯肠,也不知如何为自己辩驳。你说得对,我在你生命中始终扮演着自私可耻的形象。我对你的好,建立在自我满足的基础上,我的付出也不过是在自我感动……” “够了。”盛南伊觑一眼卧室,冷冷收回自己的脚,“我不是来听你忏悔的。” “伊伊,我们谈谈好不好?”清冷矜贵的男人半跪半蹲在地上,姿态极低,染血黑眸中暗含哀求,“我只是习惯筹谋习惯隐忍,你给我时间,我会改……” “傅承屹,你说沉默是你的保护色,我岂能让你在不安中过活?我无意为难你,只是认为我们有必要探索其他相处模式……” 她说着起身,傅承屹一把攥住她的手腕,目光坚定,“我可以!夫妻间最重要的是信任,我若给不了你信任,怎么能算是个合格的丈夫?这也没有多难,伊伊,我会努力,嗯?” 他急切表态,她却神色黯然。 放弃安身立命的根本,和剥皮抽筋有什么区别? 心神微动间,卧室门推开,琼斯先生一脸疲惫地走出来。 她赶紧缓和神色,“夫人怎么样了?” “已经睡下了。抱歉,让你们跟着受惊了。” 琼斯先生坐在沙发上,神情复杂地盯着盛南伊,“冒昧问一句,您母亲也在砚城吗?” 盛南伊面带诧异,“她已经过世了。” “噢,我很遗憾。那您有她照片吗?” 初次见面,这样的要求着实有些唐突。 她下意识地看向对傅承屹,又匆忙移开。 傅承屹趁机牵起她的手,问道:“请问令夫人晕倒与我岳母有关吗?” 琼斯先生郑重点头,一双蓝眼睛分外幽深沉静。 他双手交叉放在膝上,将三十多年前的旧事娓娓道来—— 琼斯夫人是孤儿,被一个富商收养,那家人先前还收养过一个华裔女孩。富商因收购案卷入纠纷,在一家人出游时被杀,关键时刻,养母将她藏进工作间的夹板中才幸免于难。后来船只被毁,她靠木板漂浮了一天一夜,被经过的船队所救。而那华裔女孩生死不明。 手指在傅承屹手里抠出印子,清眸流转出不可思议,她不由得抬高分贝,“你的意思是我很像那个华裔女孩?琼斯夫人怀疑我母亲正是那个华裔女孩?” 琼斯先生点头,目光哀伤,“这是她长期以来的梦魇。如果你母亲尚在人间,说不定我太太会走出来,可惜,唉……” 无奈的叹息被盛南伊打断,“琼斯先生,您太太的遭遇确实令人遗憾,不过,我母亲并非孤儿,我外公外婆也都健在。” 她与母亲有几分相像。 不只她,郁宁晚也与她们母女有几分肖似。 标致的杏眸,微卷的发梢,天生的冷白皮,全部遗传自外婆。 她母亲有完整的生长相册,应该没有走丢过。 尽管如此,盛南伊还是给了琼斯夫人母亲的旧照。 “像,太像了!”琼斯太太拿着相片,激动地指着那双杏眸,“nancy也有这样的眼睛,灵动漂亮……” nancy正是那个华裔女孩。 第336章 看来你们盛家今年流行吃回头草 盛南伊不可置信地看向她,“可我母亲并未走丢过。” 傅承屹目光深凝,“这样的眼睛在我们国家被称为杏眸,只是眼睛的其中一种形状,并不罕见。” 毋庸置疑,盛南伊一双杏眸特别漂亮。 然而特别的不是形状,而是与自身气质糅合而成的总体感觉。 娇养出来的她,由内而外散发着明媚恣意,浸得双眸时而娇媚撩人,时而自信张扬,独树一帜。 而郁慕童一身白大褂在实验室,目光坚定,神色从容,气质也很出众,却与盛南伊截然不同。 傅承屹打开网页,给琼斯夫人看了许多杏眸的图片。 形状相似,感觉各异。 琼斯夫人捏着照片,几分困惑,几分不甘。 琼斯先生温柔地抚她脑袋,“亲爱的,不要再纠结这个问题了。nancy漂亮善良,上帝一定会保佑她。但是,如果你继续追问下去,yasmine却会陷入痛苦回忆。” 琼斯夫人把照片还给盛南伊,一脸抱歉地笑笑,“应该是我搞错了,我们当初分开时还不到十岁,记忆出现差错也是有可能的。半辈子都过去了,我也该放下了。好了,我们去吃饭吧,我垂涎这里的美食很久了。” 两人惊叹于琼斯夫人的复原能力。 上一秒还愁容满面,下一秒满血复活,热烈讨论起美食。 她年过半百,却散发出非同常人的活力。 言谈举止称不上高贵,但是落落大方,极富亲和力,很难让人不喜欢。 琼斯夫妇十分恩爱,每隔一会儿就会对视、相拥或亲吻。 每每此时,复婚二人组不约而同地转移视线,被调侃东方人太含蓄。 对方强调家庭观念,看重家庭责任,认为事业与家庭可以兼顾。 两人不仅是恩爱近三十年的夫妻,也是最默契的事业伙伴。 盛南伊读懂他们的言外之意。 恩爱嘛,简单。 出门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给的。 何况他们是真夫妻,照片满天飞。 两人重操旧业,尽职尽责扮演恩爱夫妻,他牵她手,她搂他腰。 跪着挣钱都不寒碜,何况只是坐着演演戏。 谁能跟真金白银过不去? 再者,搭上世界首富,两家公司也会水涨船高。 早早结束晚餐后,两人来到停车场。 盛南伊刚甩开傅承屹的手,便接到和筱莹的电话。 嗓音里充斥着嗑糖的兴奋,“妈耶!你哥居然真的和白安蕊在一起了?” 盛南伊不知如何回应,坐进副驾,任他给她系安全带。 “难道你没看群消息?常蕾刚拍的,两人互喂!哎,你们盛家什么风气,今年流行吃回头草吗哈哈哈……” “……” 盛南伊沉默地打开微信,她喂他、他喂她,黏糊糊的。 她哥笑得一副不值钱的样子。 典型的被卖了还帮人数钱。 餐厅有点眼熟,她放大来看。 “桑野。”男人随意地瞥了眼,“我们去过。” 盛南伊想起来了。 老周开车撞上油罐车发生爆炸,傅承屹第二天来盛世等她,差点与盛南赫起冲突,她只能答应一起吃饭。 那不就是他们现在所在的商场? 眸光一闪,她下了车,傅承屹紧随其后。 “别跟着我。” 导演都喊卡了,他们只是一对没和好的夫妻。 再说他一出现,盛南赫还不得跳脚? 因上次竞标底价被泄露导致成本骤增,她责令盛南赫在董事会上交待。 谁知他拒不出席,她便联合董事会停了他的职。 兄妹俩为此闹僵,好久没说话了。 就连和筱莹的婚礼,两人也是一前一后到,都没碰上面。 盛南伊步履从容,傅承屹特意放缓脚步,与她保持同频。 地上两道身影交叠,他眉梢染上笑意,“你哥这次可不无辜,白家与辛安地产近来往来颇密,辛文琦这个节骨眼上跳出来争……” 盛南伊脚步微顿。 地下停车场的冷气仿佛全部汇于眼底,眸色格外清冷,“这你也知道?” 傅承屹莫名中带着一丝惊慌,“度假村那天,我看见两人约会,留意了下。” “呵——”盛南伊轻嗤,“傅承屹,世界上还有你不知道的事吗?你该不会也有自己的fbi吧?” 一句话把他钉在原地,傅承屹眸色渐沉,“我只是未雨绸缪。” 盛南伊气势咄咄,“是未雨绸缪还是尽在掌握?那你怎么没查出来我生过孩子?哦,想起来了,当时你独断专行,擅自更换了自己人生的女主角。” —— 几分钟后,盛南伊挽着傅承屹手臂走进餐厅,故作诧异,“哥,你怎么在这里?这位……” 她故意拉长了语调,“不是白家二小姐吗?” 白安蕊着实震惊,还带有几分羞赧,慌忙起身,“南、南伊,承屹,晚上好。” 盛南赫亦是面色突变,攥紧拳头,腾地起身,“我们走。” 白安蕊被他往外推,却见盛南伊似笑非笑地盯着她,忙不迭地拽他坐下。 她眉眼温柔,笑得春风拂面,“你们是不是还没用餐?我们倒是差不多吃完了……” 盛南伊目光施压,“那就再点些。” 餐点很快上来。 两位男士对视一眼后,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白安蕊忙给盛南伊盛汤,“南伊,快尝尝这道文火老鸭汤,用的是深山老林放养的鸭子,很滋补的。” 刚要递去,傅承屹横手挡在前面,笑容淡不可察,“她不吃葱花。” “砰”地一声,盛南赫手机狠狠扔在桌上,死死盯着他,颈上青筋暴起。 “不好意思,是我没问清楚。阿赫,你怎么也不提醒我呢?”白安蕊嗔怪地抚上他的肩,指尖轻轻挠了几下,“我再盛一碗。” “不必。”傅承屹端到自己面前挑起葱花。 那一丝不苟的劲儿,仿佛在从事一项伟大事业,对周遭一切置若罔闻。 盛南赫怒火憋在胸腔,欲发不发,越发气急败坏。 盛南伊时不时夹一筷子,津津有味地品着。 整桌只剩白安蕊活跃气氛,“原来傅总这么体贴,两位瞧着很是恩爱呢!” 盛南赫冷哼一声,讽刺意味极强。 盛南伊很懂礼尚往来,“听闻白小姐觅得佳婿,倒是没听说何时恢复了单身。” 第337章 我已经道过歉了,现在轮到你了 面色一僵,白安蕊眼底划过一抹黯然。 盛南赫没好气地道:“你住海边,管那么宽?” 盛南伊无辜地冲他眨眼,“家里长辈都不在,只能我来替哥哥把把关了。” 他黑瞳满是戾气,冷嗤一声,“用不着盛董事长操心。” “阿赫~~~”白安蕊手肘轻轻推他,盛南赫气呼呼地偏过头去。 “南伊你别生气,你也知道阿赫就是这个脾气。”白安蕊柔声细语地,瞧着温柔娴静极了,“不好意思,我去一下洗手间。” 白安蕊正往洗手台走,一抹扎眼的红忽地闯入视线。 盛南伊今天穿了一条红裙,色彩饱满,恣意盎然。 配以明艳张扬的五官,整个人气场十足。 白安蕊娇小玲珑的身子套在一袭白色轻纱中,本就温婉的长相更显楚楚动人。 她心下一惊,面上不显,笑得眉目舒展,好似能融化一切坚冰。 白净纤细的手指随意拨弄着水流。 盛南伊看在眼里,只觉她拨弄的不是水流,而是人心。 她素来直言不讳,“别看我哥三十好几了,实际上心思很单纯。” 人傻钱多说的就是他。 明亮的光线下,她清眸流转出一片恬淡温和,“阿赫确实像个大男孩。” 盛南伊耐心告罄,一字一句地道:“所以,我不欢迎有心机的人做我大嫂。” 白安蕊扬起的小脸难掩惊诧,“南伊,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倏然转冷的眸上下打量着她,“白小姐,我哥人是傻了点,但不意味着可以任人拿捏。你们白家在打什么主意,你我心知肚明。” “南伊,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是因为上次招标吗?” “自从那年白家见死不救并且落井下石后,我们两家就不适合出现在任何一张纸上了。” 长睫轻轻颤动,落下一片黯然,白安蕊再度抬眸已是泪眼迷蒙,“那件事是白家对不起盛家,父亲他……他已经退居二线,大姐有意修复两家关系,阿赫他也……” “任何一张纸,听不懂吗?合同书,结婚证,都不行!”盛南伊斩钉截铁。 白安蕊轻咬下唇,“我和阿赫都放下了过去,我们是真心相爱的。南伊你是过来人,我想你一定可以理解我们。” 一颗泪恰如其分地落下,我见犹怜。 盛南伊噗嗤一下笑出声,“你敢说你不是故意接近他么?” 对方瞳孔微缩,尚来不及回应,美得惊心动魄的一张脸倏然逼近,“我这个人没什么耐心,离开他,你们跟辛安地产的勾当我可以不追究。否则,新仇旧怨,一并结算。” 字字句句,掷地有声。 白家是建筑公司,盛世清在世时,两家交好,合作甚密。 后来,盛南伊身陷困境,求上门却吃了闭门羹,白家还趁机成立自己的地产公司,吃下盛世原本敲定的几个项目。 盛南伊一向是有仇当场就报,只是当初焦头烂额顾不上了。后来白家陷入内斗,日渐式微,也有意避其锋芒,重心逐渐转去临市,盛南伊也懒得打压。 现在看来是自己太仁慈了。 白安蕊个头上矮几公分,气势上更弱千百倍,眼神却异常坚定,攥紧拳头据理力争,“纵然白家不仁,可傅承屹也差点家害得你们家破人亡。为什么你能追求自己的幸福,阿赫不可以? 南伊,你明知阿赫差点被傅承屹害死,还闹出孩子、高调复婚,反复踩他伤口、践踏他的尊严,现在又解除了他的职务,是想把他逼到绝境,把盛世占为己有吗?” 盛南伊敛眉,眼底一片凉色,“我哥跟你说的?”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盛南伊,你再这样下去,只会众叛亲离!” 门口传来敲门声,盛南赫试探性地喊:“小蕊?你还在吗?” 忽然,白安蕊抬起左手,狠狠甩自己一巴掌,并在盛南伊一脸诧色中撞向洗手台,“啊——” 额角磕破一道细口,鲜血顺着白皙洁净的脸蛋缓缓而流。 盛南赫急不可耐地冲进来,“小蕊,你怎么了?” 白安蕊湿漉漉的眸望着盛南伊,惧色未退,攥紧盛南赫的衬衫,轻轻摇头,“阿赫,不关伊伊的事,是、是我自己不小心摔倒的。” 她把脸往男人怀里埋,小声啜泣,肩头颤抖。 “自己摔倒脸上会有掌印?”盛南赫怒不可遏,赤红的眼瞪着盛南伊,“她做错什么了,你就打她?” 盛南伊居高临下地睨着两人,冷冷挽唇,“这么明显的栽赃都看不出来,盛南赫,你瞎啊?” 盛南赫蹭地一下起身,高大的身影笼罩过来,“栽赃?她栽赃你有什么好处?” “好处就是你会心疼。” “阿赫,你不要生气,我不疼,真的。” “道歉!”盛南赫冷冷发令,语气不容置喙。 “什么?”盛南伊眉心微蹙,杏眸寒光乍起。 盛南赫忽地攥住盛南伊手腕,“盛南伊,我说让你道歉!” 盛南伊用力甩开,挑衅一笑,“如果我说我不呢?” 眸中火光邪肆,盛南赫高高扬起手掌。 一抹错愕与落寞极快闪过,盛南伊绷紧下颌线,静静凝着他。 掌风拂起她的青丝,巴掌却迟迟未落。 “你动她一下试试?” 耳边传来悦耳男音,低而冷沉,犹如上好的冷玉相击。 傅承屹一把推开盛南赫,目光锋利如杀。 白安蕊一手捂额,一手拉他衣角,无奈又委屈,“阿赫,算了吧……” “算?怎么算?”盛南赫黑瞳迸出狠意,“今天这事没完!盛南伊,我最后问你一句,你道不道歉?” 盛南伊目光落在白安蕊身上,漫不经心地笑了笑,“道啊~” 她走上前,怒甩白安蕊一巴掌,扬唇道:“对不起,这次真是我打的。” 白安蕊被扇得偏过脸去。 额角滴下的血糊了一脸,格外触目惊心。 血泪覆上的眸中凝着不可思议,“你!” 盛南伊一双杏眸美到极致,又寒到极致,死死盯着她,宛若寒潭冰水迎头泼来,“我已经道过歉了,现在轮到你了。” 第338章 琼斯夫妇宣布无限期停止合作 猝不及防地对视,白安蕊蓦然心惊,慌忙看向盛南赫。 盛南赫挡在她身前,严词厉色,“盛南伊,没想到你竟如此飞扬跋扈,我怎么会有你这种妹妹?我为身上跟你流淌着相同的血而感到耻辱!” 这句话像往她心口射了一箭,气势逼人的眸骤然转黯,睫羽微垂,脸上落下斑驳的影。 看得傅承屹心头酸涩不已。 犀利冷眸一瞬不瞬地盯着白安蕊,语气却淡,“这里发生过什么,除了当事人谁也不清楚。不过,白小姐额上的伤是不小心摔的还是被推的,应该可以鉴定出来。至于脸上的掌印……” 傅承屹故作停顿,白安蕊在他审视的目光下,心虚地摸向自己的脸。 男人不经意间撩唇,“也可以根据掌印在脸上的位置、方向、形状等进行鉴定,若造成组织、器官一定程度的损害或者部分功能障碍,当然可以追究法律责任。 不过,眼下似乎不是追究谁是谁非的最好时机。一般来说,伤口小于1.5厘米,且伤口不超过真皮层,不需要缝合。 白小姐额上的伤,目测已经超过两公分了。而外伤最佳清创缝合期为8小时。” 他下意识看了盛南伊一眼,“伊伊的脾气众所周知,再拖下去,8小时内能否完成清创、缝合还是两说。 如果伤口感染了,会很难办。即使没有感染,如果遇上庸医,判断失误,或是缝合时手抖漏上个一针两针,又或是激光手术时参数设置错误,原本能恢复如初的伤口搞不好就会留疤、增生甚至毁容……” 漫不经心的语调,薄凉犀利的眼神,赤裸裸的威胁,让白安蕊心惊肉跳,寒毛直竖。 她默默吞咽了下,小鸟依人地往盛南赫身上靠,“阿赫,我想去医院……” 就医当然越快越好。 何况对方几乎明示要动手脚了。 盛南赫也冷静下来,抱起她便走。 盛南伊迎面拦下,“事情没搞清楚就想走?当我盛南伊吃白饭长大的?” 盛南赫俊脸一沉,“盛南伊,你别太过分了!” 盛南伊挑眉,“我过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怎么,你们不清楚?” 何止清楚,简直臭名昭着。 白安蕊欲哭无泪,抓紧盛南赫的衬衫,“阿赫~” 细若蚊蝇的嗓音却听得人抓心挠肝。 盛南赫瞬间气不打一处来,“盛南伊,你到底要干嘛?” 盛南伊笑而不语,只是盯着白安蕊。 白安蕊突然泪如泉涌,“阿赫,是我不小心摔倒的,真的跟南伊没有任何关系,不要为微不足道的我引发你们兄妹的误会。 盛小姐,对不起,是我不好,打扰到你们用餐的雅兴,也是我恬不知耻肖想阿赫,我想过了,只要你愿意放过白家,我、我再也不会打扰阿赫……” 望着哭得梨花带雨的傻女人,盛南赫心都碎了,“小蕊!” “呵——” 盛南伊气笑了,正欲说些什么,白安蕊忽然眼睛一闭,晕了过去。 盛南赫大惊失色,猛地撞开盛南伊冲出去,临行前恶狠狠地道:“盛南伊,这事儿没完!” 盛南伊也气得脸发白,要跟上去,被傅承屹拦下,瞬间转移战火,“怎么,你也不信我?” “他现在被爱情冲昏了头脑,你说什么他也听不进去,只会白费唇舌。” 盛南伊仍然气呼呼的,接连深呼吸几口。 傅承屹盯着她,目光深沉。 她狠狠瞪他,“看什么看?别以为你帮我说了话,过去的事我就不计较了。” 微凉的指尖触上她的脸,细细摩挲,“这么长的疤,一定很疼吧?” 他摸的正是乔雅昕用匕首割伤的位置。 尽管已经淡不可察,他却还是分毫不差地找到。 盛南伊眼里闪过一抹惊愕,却没说话,眉眼一片凉静。 绵绵情意中有痛色弥漫,“你身上有多少伤,伤在哪儿,缝过多少针,激光过多少次,我从来没有忘记过。车祸后,大大小小那么多次手术我都知道,就连参数都是我和专家们反复讨论商定的……” “呵,你现在说这些是想让我感动吗?”盛南伊笑得冷情,“可惜,我只会觉得你可怕。傅承屹,你累不累啊,为什么你每个举动、每一句话都别有深意?你们这种人真的太复杂了。” 她拍开他的手,不可思议地摇着头,“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怎么能那么大?有些人一眼看穿的伎俩他偏不信,有些人随意说句话都弯弯绕绕,没意思,没意思透了!” 她失望离去。 傅承屹懊恼地挠头,不说是错,说多错多,他到底该怎么办? —— 签约仪式在盛世国际酒店举行,场面隆重,记者云集。 砚城瑾市的领导也来了好几位。 琼斯夫妇却迟迟不露面。 人没在房间,电话也打不通。 候客厅上方凝了厚厚一层焦灼。 小赵突然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进来,“盛董,前台说、说琼斯夫妇上午已经退房了。” “什么?” 满座皆惊。 领导们脸上纷纷面露不悦。 他们还等仪式结束与首富洽谈,为本市拉拢更多投资。 结果搞这么大阵仗,人跑了。 他们都是推了重要会议过来的,结果竹篮打水一场空,逗他们玩呢? 外面记者也等烦了,不满情绪一波儿胜过一波儿。 傅承屹联系不上琼斯夫妇,决定先去应付一下。 盛南伊同他并肩站到一起,傅承屹颇有意外之喜,牵起她的手。 记者们现在顾不上嗑糖了—— “时间已过,琼斯夫妇怎么还不现身?” “傅总,您是被放鸽子了吗?” “琼斯夫妇真的在砚城吗?还是说投资只是您转移公众视线的手段?” “一百亿美元不是一笔小数目,双方之前签订过合作意向书吗?” “拿不到这笔投资,您想好怎么跟股东交待了吗?听说董事会责令您请辞。” …… 纷纷扰扰间,一个高大英挺的外国男人突然走上台,拿起话筒,“大家好,我是琼斯夫妇的助手,下面由我转达琼斯夫妇的决定:将无限期停止与盛世国际、望安集团的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