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逼我做反派》 第1页 《天道逼我做反派》作者:蝉饮【完结】 文案:薄离熬夜猝死之后穿到了一本耽美修仙小说里,成为了主角的师尊,还被天道逼着和主角作对,随时准备牺牲的他在变成反派之后,终于落在主角手中,眼睛一闭:「你终于还是来了。」 言越之:「师尊,找到你了。」 薄离:「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言越之:「我要和你结成道侣。」 薄离:「???」 他十分确定一切关爱主角的活动都是偷偷摸摸进行的,所以一切还是逃不过原着发展,他还是要和男主谈恋爱。 成为了反派却还要和主角谈恋爱,很苦。 言越之(攻)x薄离(受)。 本文修真等级完全是我杜撰:筑基-心动-灵空-修因-布果-分神-洞虚-合道,应该起不到太大作用,只是用来区分牛逼与否的工具而已。 瞎写的,小学生文笔,随便看看。 内容标籤: 年下 仙侠修真 穿书 搜索关键字:主角:薄离,言越之 ┃ 配角: ┃ 其它: 第1章 清衍(一) -离离!书荒了没!给你安利! 薄离看了一眼手机,正好看到青梅竹马给自己发的消息。他们从初中时就沉迷各种小说,所以经常会互相推荐一些有剧情有文笔不脑残的文,薄离伸了个懒腰,慢吞吞地在手机上敲字,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他的指尖麻麻的,好像没有感觉了似的。 -荒,说。 -粉窗的天若有道!巨好看,不过…… -嗯?坑了不看。 -没有!已经完结了,只是…… -说。 -只是感情线是两个男人……不过你放心,剧情真的精彩!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 余庆一知道薄离这态度就代表了他会去看,于是她美滋滋地敷了个面膜,等着薄离找她探讨剧情,分享感受。 薄离确实去看了,还是通宵看的,毕竟粉窗洋洋洒洒写了百万字的精彩剧情。薄离向来看书速度很慢,因为他总觉得一目十行会错过很多细节,所以他看书看得很慢却格外仔细。 《天若有道》是一本不怎么正统的修仙文,和大多数修仙文的主角一样,言越之是个流着一半别族血液的人类,娘死得早,爹一看见他就想起他已经去世的爱妻,因此对言越之也没有好脸色,平常也不闻不问,自然也不知道言越之在家里受尽欺凌。元宵节那天,言越之趁着灯会热闹终于逃了出去,误打误撞进了清衍宗,还拜了名极一时的荷谢为师,也就是男二。然后两师徒纠纠缠缠,一路打怪升级,最后还是个be。 虽说两人之间的感情算是《天若有道》的感情线,可粉窗对于他们俩感情的描写聊胜于无。其中最露骨的描写是「荷谢别过了眼,不去看言越之眼瞳里那深深浅浅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他只觉得心中钝痛,饶是如此,却还是闭着眼睛,轻轻吻了一下言越之的嘴唇。」 薄离不怎么看be文,看完了也暗生惋惜,其实性别等外在条件又有什么相干呢,重要的是两个灵魂相爱,粉窗对于感情的描写十分隐晦,他看完也没什么不适,其实最让他不适的就是居然是个be! 「唉。」怎么就没在一起呢,薄离嘆了口气,随后脑袋昏昏沉沉,便睡了过去。睡得迷迷煳煳,他的意识突然清醒了,身体却怎么也动不了,感觉不到身体的存在,他以为同往常一样,只是哪位鬼祖宗又来逗他玩了,所以强忍着不适逼着自己闭上眼睛继续睡觉。终于,身上的那股沉重的感觉消失了,却又变得不可思议的轻,随即陷入天旋地转中,仿佛被扔进洗衣机里搅了好几个来回,他动了动手指,睁开了眼睛。 耳畔的风唿唿地刮着,薄离觉得有些不对劲,低头一看,自己正踩着一把剑在天空中翱翔。 「可能是做梦吧。」他喃喃地对自己说,然后又闭上了眼睛,再重重地睁开,发现眼前的场景毫无变化。 有谁能告诉他,上一秒他还躺在床上和鬼作斗争,下一秒怎么就在高空之上御剑飞行了。还没等他有反应的时间,脑子一阵抽疼,乱七八糟的记忆就撞进了他的脑海。 原来他穿进了刚刚熬夜看完的那本《天若有道》里,好死不死还是那个最后为了救男主死在反派手中的男二——荷谢。也就是说,他不仅不是主角,没有光环加持,还会不得好死,而且还和男主搞基。 薄离已经完全看清了自己的处境,他十分淡定地御着剑,看着脚下的人间,思考人生。他还在考虑之后到底要不要按原着走,旁边的人好像瞧出了他的不对劲。 「师叔?」身旁传来了一个温柔似水的女声,他也无暇转过去看看这声音的主人到底长什么样子,只顾着全身心投入到御剑上,担心一个不注意就掉下去摔得粉身碎骨。 说起来,一般的穿书主角都是死了,如果自己也死了,那应该是熬夜猝死吧,突然想起了点手机的时候指尖麻木的感觉,那应该就是前兆。 「下去吧。」他一甩衣袖,便率先落地了。按照原主的记忆,他这次刚带着弟子去刷了几个小怪,而他之所以要在这里就降落,是因为原作中言越之就是在今夜的灯会上逃出来的,为了避免让他受到人贩子的凌虐,所以薄离决定提前把他带回清衍宗。 第2页 薄离带着一众弟子落在了长渉城外,步行进入了城中,毕竟如果就这样大喇喇地落在城中,肯定会引起常人的围观。 落了地之后,他寻着一个卖面具的地方买了一个红色的恶鬼面具戴着,荷谢这张脸辨识度实在太高了,虽说薄离还没正式见着,不过按照粉窗的描写,长相肯定十分完美。跟在他身侧的几个徒弟见他如此,也纷纷效仿,最后一行人都戴着面具大摇大摆地走在长渉城内,反而招摇了,不过他也不好说什么。 薄离仔细回忆了一下,言越之好像是在花寻巷被人贩子捉住最后卖进青楼的,他快步朝着记忆里粉窗描述的地方走去,生怕言越之已经落到了那歹人手中,这时他就非常感谢自己看书时那仔细劲了。 他快步走着,一心只想着要救下言越之,却忘了一众弟子还跟在他身后,他抬手伸出食指在眉心处抚了一下,这是他从小在遇到麻烦事时候的习惯。 「你们不必跟着我。」他的声音有些沉,许是还不太适应所以有些压着嗓子说话,一时间竟然听出了一阵不容反驳的严肃,众弟子本就是爱玩的年纪,一听这话,便作鸟兽散了。 他独自一人朝花寻巷赶去,心里总隐隐有一丝不安萦绕,让他紧绷的神经更加敏感,不由得脚下生风,不时便到了那地方。 薄离赶到的时候,先是被那巷子了浓重的脂粉味道熏得睁不开眼,他还是薄离的时候就很不喜欢香水味,更别提这股廉价的脂粉味了。他皱眉屏息,在小巷里找寻着言越之和那几个作死的人贩子。 寻了几个来回,也没见什么异常,倒是自己身上沾惹了不少味道,他厌恶地扫了扫周围的空气,又把在脑海中翻腾了几个来回的净诀施了出来,这才稍微好受了些,随后一跃上了小巷旁的屋顶,等着言越之。 正当他怀疑遇到言越之的日子不是今天,打算离开的时候,巷口却突然传来了一阵嘈杂的声音。 「这小子长得白白嫩嫩的,送进青楼定能卖个好价钱,够我们在玄月楼吃几顿好的了!」一个粗糙的男声笑着大声唿喊,仿佛那钱已经自动跳进了他的口袋里。 「他娘的,长得是真好看,要不咱们……」另一人的声音里透着猥琐,不难想像他没说完的话是什么。 薄离听到这里,实在压不下心里的愤怒,这几个人渣竟然想对才10岁的言越之做些什么,他想也没想直接落在了几人面前。 「哟,这是哪来的小道长,也送上来给爷玩了?」为首的那人脸上横着一条疤,痞里痞气地调戏薄离。 薄离不想与这些人多言,抽出挂在背后的剑,想了想,又觉得杀这几只鸡用这剑,这剑恐怕会想当场玉碎,又把剑背回了背后,转而抽出了腰间的小匕首。 不过一息之间,这些渣滓便已经死在了他的匕首之下,虽然之前没杀过人,但是生物实验课的时候杀过兔子和□□的经验让他没有丝毫畏惧,找准了颈动脉直接割,刀快得反应不及,腥臭的血液溅在了他戴着的恶鬼面具上,身上的一袭白衣也被染得绯红。 薄离又捏了个诀,将身上的脏污都清除干净了才去看缩在角落发抖的言越之。他尚纤细的身子微微颤抖着,穿着一件破烂的白色粗布衣服,上面还沾了不少血迹,手脚都戴着镣铐,压得那少年抬不起头,薄离的心里一时间有些心疼,大概是他那过于泛滥的同理心。他从小也没人疼没人爱,所以现下看到言越之这可怜模样,就像看见了年幼时的自己,孤独无助,又被困在囹圄之中,无法抽身。 他走上前又捏了个诀,将言越之身上的血迹和泥点都清理了,举起注满灵力的匕首拆解镣铐时,清楚地看见言越之瑟缩了一下。 「别怕,没事了。」由于担心吓到言越之,他把声音尽量放得极轻极柔,然后把镣铐从言越之的手脚上取了下来,本来是想牵着他走的,想到言越之裤腿上的血迹,又看了一眼泛着青紫痕迹的脚腕,便直接将他抱了起来,尽管言越之还是没有抬眼看他一眼,而薄离此刻只想早点离开这劳什子地方,再待下去,他可能会吐。 终于远离了那花柳之地,也再闻不到一点脂粉气了,薄离找了个客栈,抱着言越之跟着小二进了一间客房。薄离在现代社会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没想到穿到修仙世界竟然要照顾主角这个天之骄子,他有些气馁。 小二交代了些东西之后又打来了两桶水哗哗倒进了放在屋子角落的那个巨大无比的木桶里,薄离看了一眼——刚到大木桶的三分之一,小二又转身出去了,上来的时候还是提着两只桶,里面的水还蒸腾着热气。 「留一点。」 小二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把留下的水倒在了架子上放着的那个木盆里,把门轻轻关上之后就出去了。 言越之毕竟还小,紧张得不敢抬头,从薄离把他救下到现在,也没有说过一句话,只是低着头,看着可怜巴巴的。 「脱衣服,看看伤。」薄离也不磨叽直接开口了,又担心直接去脱衣服可能会让言越之害怕,从小巷子救出来之前还被一群男人用那样的眼神看过,言越之又太聪明,薄离总担心他想多。 言越之似乎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脱了外衣,抬头盯着还带着恶鬼面具的薄离,不过只看了一眼,又将脑袋埋了下去。只一瞬,薄离就已经看见了言越之那张脸,即使尚显稚嫩,还带着些青青紫紫和细碎的伤口,却仍然能看出那不凡的相貌,一双墨蓝色的眼睛在烛光的映照下闪着熠熠的光,时间极短,但薄离还是看见了。言越之看薄离的眼神却冷冷的,冷漠又疏离,没有感激的意味就算了,连一丝亲近都没有。 第3页 薄离想到原着中的言越之,又释然了,他会这样防备着一个陌生人也算合情理,很符合言越之性格。 第2章 清衍(二) 他从怀里掏出了一条白色丝巾,上面绣着几片绿色叶子,看着像是薄荷。在水里浸湿了拧干后在言越之背后擦拭着,薄离是真的不擅长照顾别人,已经用寻常力道下手了才反应过来这是个受了伤的孩子,这才放缓了力度,轻轻擦着。言越之早已经习惯了被虐待被嘲笑的日子,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应对薄离那份小心翼翼,只觉得很安心,和娘亲活着的时候对他一样的温柔,他开心地抿了抿嘴。 薄离从储物戒指里拿出了一瓶治外伤的药和一瓶固灵丹放在桌上,说:「我只擦背后的。」 言越之有了回应,沖薄离点了点头,然后转过身去背对着墙壁,乖乖的,薄离见状心里莫名动了一下,好像有什么在他心里挠了挠,有一点愉悦之情在他心里慢慢升腾起来,他觉得有些新鲜——在原来的生活中,很少有人如此顺从他。 把瓶子的塞子取了下来,是膏状药,薄离用手指沾着往言越之背上抹,药膏是凉性的,空气掠过,他指尖都有些凉。擦完后背之后薄离赶紧让他把衣服诶穿好了,担心他就这一会儿着凉了。 「自己擦,我出门。」薄离话很少,说话的时候一板一眼的,没有什么情绪,听起来十分生硬。让他意外的是言越之竟然在他起身要走的时候抓住了他的袖子,睁着眼睛看他,好像在问他回不回来。 「你明日去清衍宗,在招弟子,你有机缘,」薄离顿了顿,又说:「今晚不来了,你洗漱修整。」 言越之像是听明白了,点了点头,像是觉得不够,又尽力弯了弯嘴角,给了薄离一个不熟练的笑。薄离心中倏然一疼,跟被小针扎在心上一样,他有些不忍,想着言越之已经吃过的那些苦头,他就觉得很不好受,还是和他自己的经歷有关,他苦笑了一下,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圣母了。薄离还是把袖子从他手中抽出来,转身离开了,宗门内弟子还等着他带回去呢,要是自己今夜不去管他们,指不定会出什么事。 薄离集中精神,用神识感知着弟子们的行踪,觉察到之后又用了传音术告诉他们集合地点,他觉得修仙世界的方便之处比起现实世界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连衣服也不用自己洗,动动手指就能弄完。 把一群小孩子送回清衍宗之后,薄离便回了折荷之境,循着原主的记忆,东绕西转总算看到了那立在门外的巨大石碑,折荷之境四个字隐隐泛着白光,冷冷淡淡的,却莫名让他异常安心。 看着院子里那一大片荷塘,还有池塘边那一熘茁壮成长的竹子,薄离不禁有些头疼,这原主喜欢的东西怎么尽是他反感的,荷塘还可以理解,毕竟原主名字是荷谢,据粉窗描写,这些荷花还是终年不谢的,原主的性格不像是会担心荷花会谢的那种人,在薄离的印象中,荷谢是特别温柔的人,为别人想得更多却不怎么在乎自己生死的人,所以这一池塘的不谢花,应当是别人替他种下的。而那些竹子,应当就是原来的荷谢异常喜欢的了,薄离心里再多不满也不好把他们拔除,毕竟已经占了原主的身体,再把他的居所弄得乱七八糟,他也有点难为情了。 荷谢为人异常孤僻,所以他这折荷之境也没有别人,常年自己一人居住不免冷清,无甚人气。薄离站在檐下,他感觉到微风轻扫过,不禁有些恍然。从他被鬼压床到突然高空御剑,再到救下言越之,他都一直平静地接受了事实,做着自己该做的事。直到见此情此景,四周寂静无人时,他才怀疑这是否只是一场梦,只因自己哀嘆结局,才会做这种梦妄图挽救,想要让原本的悲局有所转变。 薄离不再多想,转身进了屋,洗沐整顿一番,心内的那一丝烦躁也消失无踪了,事已至此,且走且看吧。他仰躺在床榻上,却迟迟无法入睡,大概因为是原主没有睡觉的习惯。稍微眯了一会儿,他实在无聊,便换好衣服又去了长渉,已是夜深,街道空无一人,全然没有方才的纷闹样子。正欲直接去客栈看看言越之,薄离一想起他那可怜的小眼神就心里就泛起一阵怜爱,却看见十步之外有一间亮着的铺子。房门大开着,好奇心驱使下,他往前走了几步,看了看挂着的牌匾,隐约能看见「枢锦」二字在上,是间卖衣服的铺子。 枢锦内燃着薰香,大约是防着明火,内里用来照明的都是一颗一颗的夜明珠,将整间铺子照得透亮。屋子里竟空无一人,薄离担心被当成小偷,转身欲走之际,却听珠帘碰撞之音,有人从内间走了出来。 「不知这位仙长可有合心意的?」清润的男声在屋内盪了几转才消弭了,薄离本来已经转身,听见这动静又不得不回了头。这一转身,却见面前的人左手腕和右脚腕繫着两串铃铛,着一身艷红裙袍,香肩半露,长发散落在后,可见五官分明是男子长相,说话也是男子的声音。 「烦请良荐,买给十来岁的小少年。」薄离心下暗惊,表面却未露分毫,生硬地绉了绉古文,勉强能让人听懂。 那男子从旁侧的柜子里抽出两个樟木盒子,薄离觉得奇怪,谁家卖衣服不是将上品放在外面揽客,却要这般藏着掖着。掌柜示意他打开盒子,薄离照做,是两件白衫,用眼睛一看便知不是凡品,一件衣袖走边都镶着金线,以衣襟为界,左边布满了荷花暗纹却不明显,看着十分雅致,另一件虽也是白衣,衣襟、袖边和腰侧都缀着绿色纹样,看着像是竹叶。 第4页 薄离很中意,便让掌柜的包起来,问:「多少灵石?」 「两件两块低阶灵石。」 「……」无语片刻,薄离还是开了口「掌柜…」 「不必多说,这两件乃本店镇店之宝,只卖与有缘人,仙长便拿走吧,只是有个要求,需得连着盒子一起卖与仙长。」 薄离本就不善言辞,被掌柜这么一说,他也不知再说些什么,在柜檯上搁了两块低阶灵石,还是觉得过意不去。 「敢问公子名姓?」 那男子倒也不扭捏,直接报了名姓——梨榷。薄离暗暗记下,却觉得有些奇怪,在《天若有道》里并没有这号人物,难道他已经改变了剧情,所以出现了一些未曾在原着中出现过的人物和事件?转念一想,梨榷不过只是一个卖衣服的,粉窗估计没什么闲情逸緻将一个卖衣服的也写进去,这才释然。 薄离将两个盒子收进戒指内,朝着言越之住的客栈去了。已经深夜,他自然不可能走正门进去,直接跃上了言越之住的那间屋子的窗台上,不想惊动言越之,他便轻轻地推开窗进了屋,把衣服连同盒子一起放在桌上,又到床边看了一眼言越之,这才离去。 薄离不禁有些期待未来的剧情,在书里看和真真实实地感知到真是大不一样。他来得急去得也快,没有注意到他离开后言越之睁开了眼睛,眼神晦暗不清,迟疑片刻后又起身轻轻摩挲着放在桌上的盒子。 第二日言越之并没有穿上恩人送去的衣服,还是穿着那身被恩人用法术清理过的衣衫,背着两个盒子往清衍宗去了。 「师叔——」临牵被自家师父支来叫脾气古怪的师叔过去参加一年一度的弟子选拔的开场仪式时,她是不乐意的。因为她是真的很害怕自己这个师叔,当然,清衍宗人人都有些敬畏他,就连她师父也不愿意和这个人过多交往,这才使唤她来。 临牵自然是不敢大摇大摆进去叫人的,只能站在门外唿喊,大声叫了几声,本打算再等一会儿那个荷谢再不出来自己就直接回去,却不想门竟然在这时开了。在她看着站在门前的人还只穿着白色里衣,头髮也没梳理,脸上还带着睡意和被人唤醒的不爽,全然没有了往日那一丝不苟时,她惊讶得甚至忘记了自己此行过来的目的。谁告诉她师叔从不睡觉的!这都午时了,这位师叔还没睡醒! 「何事?」直到眼前的荷谢拧着眉头,冷生发问时她才想起来。 「师师师师叔,师父让我过来请您去今天弟子选拔的开场仪式。」临牵整了整思绪,将自己脑子里的疑问全部摒除,恭恭敬敬地回答荷谢的问题。 「嗯,稍后过去。」 薄离也没想到自己能睡熟了,本来只是想假寐片刻,一觉醒来却已经正午了,说好的修仙世界没有睡觉呢? 想到之后要参加的什么开场仪式他又有些怯场,薄离他生性孤僻,之前在班里都恨不得把自己变成透明人的那类人,上班之后也只是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没有什么朋友,可以说他一直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要让他在那么多人面前亮相,想想还是有些害怕,不过他又想到自己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死了,反正已经死过一次了,已经没什么好害怕的了。 接下来的唯一一件大事就是不动声色地收主角言越之为徒,收徒不是什么难事,主要是又要关心言越之,又不能让他发现,要问为什么,他可不想主角发现自己对他的好之后误会了什么,毕竟原着是耽美小说。 作者有话要说:会修文。 第3章 清衍(三) 薄离梳洗之后,为了不让言越之知道自己就是昨天救他的人,他决定穿一件深灰色的衣服,和昨天的白蓝风格大相迳庭的,希望言越之能明白自己的用心良苦,不要来找自己谈恋爱了,他只是区区一介宅男,真的配不上主角大大。 他到清衍宗的正殿时,原主的师父和师兄弟都已经在等候着他了,走进大殿之后,薄离朝着坐在殿上的师父躬了躬身,问了声好。 原主的师父就是清衍宗的宗主——檀秋,他是清衍宗修为最好的人,有五个弟子,荷谢位列第三,而他最疼爱的弟子就是荷谢,因此薄离此刻对檀秋非常有好感。按照粉窗的描写,檀秋的性格是沉默寡言,沉静稳重,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当然这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修为高,就算泰山崩于眼前也有解决的办法,说实话,在看《天若有道》的时候,薄离最喜欢的就是这位师尊。 檀秋朝他点了点头,面色沉静,却能看出心情不错,看到荷谢来了,脸上的表情又更加柔和了几分。 「师弟最近修炼是太劳累了,竟然睡到午时三刻才转醒。」说话的这位正是临牵的师父,荷谢的二师兄,柳三纹,这人呢,也没什么大毛病,就是看不惯荷谢,时常在师父面前诋毁几句,又喜欢在师兄弟面前酸荷谢。薄离是开了上帝视角的,所以此刻并没有将他的话放在心上,按照原主那淡泊一切的性格,也肯定不会把这种言论当一回事。 薄离不欲与他争论,便微微颔首,向这位师兄点了点头,这下柳三纹可得意了。又是一通明捧暗贬,丝毫没注意到坐在上座的檀秋已经皱起了眉。 「三纹,既然阿荷已经来了,就赶快落座吧。」 柳三纹这才消停了下来,规规矩矩地坐在自己位置上,面色不快,自己斟了杯酒饮了。 第5页 「关于这次的弟子选拔,为了公正,你们须在旁监督,这是和以往不同的地方,其余照旧。」 一听这话,除了薄离外的四位弟子都发出不满的声音,其中意见最大的还是柳三纹,他们好歹也是清衍宗下五境之主,怎么能纡尊降贵,去监督那些还不知能不能进宗门的人。 「师尊此番考虑是不是有些欠妥,这些事情交与我们门下弟子去做不就好了……」 檀秋不语,只是看着柳三纹,不惊不扰,那目光却仿佛千斤重,将柳三纹的声音逐渐压了下去。 「其他人可还有异议?」 「师尊,弟子以为还应当有人来监督我们五人,否则师尊做法也与之前无异。」大师兄林语凡也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薄离略一思索,原着中并没有对林语凡有什么描写,在薄离印象中是那种和稀泥的老好人,他的这考量也有些道理。檀秋的另外两位徒弟,一位是女中豪杰安渊,一位是翩翩公子封书阑,他们见柳三纹的意见被驳回,便也没做过多发言。 「荷谢,你呢,有何看法?」 薄离还在思考林语凡这人,此刻突然被檀秋点名了,就好像上课时开小差被老师抓起来来回答问题一样,心里有些窘迫,面上却不动声色,稍一思量便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师尊所提甚好,除却可防弟子舞弊外,还能给我们各自物色弟子的良机。」 「哦?今年阿荷终于有收弟子的想法了么?」檀秋言语中颇有些意外,毕竟荷谢之前都没有过徒弟,以往檀秋每每问起,荷谢总说自己喜静,收徒之事影响修炼。 「是,师尊,昨日带师兄弟的徒弟们去解决山下那几只妖兽时,遇见了一少年,见他资质十分不错,便让他来参加今日之试了。」薄离声音清清冷冷,又一副出尘模样,语气中却多多少少透着一丝欣赏。 「能让阿荷如此看重,想必这少年定有过人之处。」檀秋好像很满意荷谢愿意收徒,频频点头,虽脸上仍无甚表情,却能看出一丝丝愉悦。薄离在心中吐槽,暂时并没有什么过人之处,只是因为他是主角。 「那便就如此安排吧,至于语凡所提,你们五人便由我来监督吧。」 此言一出,座下鸦雀无声。 「师尊,我还有一事。」薄离实在是不习惯用原主的名字,所以现在暗搓搓地想找个理由改名,别人穿书都自带改名buff,要么就和原主同名,他倒好,还得自己费心改。 「讲。」 「我想改名。」 林语凡:「……」 柳三纹:「……」 安渊:「……」 封书阑:「……」 檀秋闻言一顿,毕竟阅歷丰富,此刻也没有过多表示,只是微微挑眉。 「为何?」 「改为薄离,字为荷谢便可。」薄离装傻,他此刻实在是编不出更多理由来搪塞众人了。 檀秋沉声道:「你已有打算,又有何必要问我?」 「荷谢乃师父所赐,不敢擅改。」薄离弯腰朝檀秋拱了拱手,恭敬地说道。 「罢了,改便改了,左右我叫你阿荷。」 「师尊随意便好。」这句话像是取悦了檀秋,脸上那一点不快也消失无踪,朝薄离摆了摆手。 议事过后便回了各自居所,着手为弟子选拔做准备,开场仪式是未时开始,还有差不多小两个时辰,薄离便迳自回了折荷之境,已经两天没有进食了他并无饿意,修仙世界真是方便。 薄离盘腿坐在榻上,运转周身灵气,一个大周天之后,通体舒畅了不少,又感觉修为有上升之势。正欲躺下休憩片刻,却见袖袍内有东西幽幽闪着白光,时明时暗,薄离在袖里摸索片刻,便摸出了那个正在发着光的玉简。 那玉简闪了一会儿,便又平静了,薄离试探地往里注入了些许灵气,竟被全数吸收了。他仔细回想了一下,《天若有道》中似乎没有这样的物件,正当他准备收回去的时候,那玉简又亮了起来,这次没有断断续续地闪,而是持续而温和地亮着,随即显现出两行小字:天机所现之时,得此物者须从之。 哦,他懂了,这就相当于穿书文里的系统,发布任务用的,其实他曾经想过,如果他穿书了,有个聒噪的系统在自己脑子里叫唤,他可能立即选择死亡。所以系统以这种方式存在,薄离十分欣慰,甚至觉得自己受到了优待。 片刻后,玉简浮现了新的字迹:一、收言越之为徒,悉心教导之。 …… 这任务太过轻松,让薄离没有丝毫紧张感,甚至小声抱怨了一句:「都没有奖励么?」那玉简像是能听到他说话一样,之前的字消失了,「人鱼泪」 薄离眼睛微微发亮,人鱼泪在原着中有被提到,算是一件不可多得的宝物,这人鱼泪不仅有夜明珠那般亮,可做照明之用,辅以其他材料,可重塑修仙之人经脉。 这么简单的任务,却给了一件如此珍贵的宝物。薄离心下虽然觉得有些奇怪,却仍乐得轻松,他能到这个世界就算捡了条命,所以他很知足,至于上天什么时候要收回这条命,他也无所谓,因为本来就不是自己的。 他简单收拾了一下,便去往殿前的那片用于集会活动的场地,能容纳好几千人的大场地,此刻密密麻麻地站满了人,薄离头皮发麻,心里十分抗拒,却还是硬着头皮落地了。 第6页 依旧恭恭敬敬地向坐在上座的檀秋行了礼,这才坐在侧面师兄弟为他留的位置。他今日换了身风格迥异的衣物,也没有带着那奇奇怪怪地鬼面具,言越之大概是认不出自己的吧。 薄离用神识扫了一遍全场,发现了被挤在角落小小的言越之,少年的恢復能力很强,脸上的伤已经结了痂,看着青青紫紫的,薄离有些意外,言越之并没有换上漂亮的新衣服,还是穿着昨天那件粗布白衫,背上背着两个大盒子,正是那天夜里薄离放在客栈桌上的。 林语凡得了师尊应允,用法术将自己的声音扩大数倍,好似整座山都能将他每字每句收入耳中。 「各位,请安静听在下讲两句,宣布一下本次弟子选拔的规则。首先对各位能来参加本次清衍宗弟子选拔感到荣幸,既然大家已经来到此地,必定想要大展身手,扬名天下,所以请各位务必遵守本次弟子选拔的规则,否则,取消参与资格。」 「本次弟子选拔分为四轮,第一轮,测试灵根,第二轮,资质测试,第三轮,入秘境试炼,第四轮,实战演练。」 林语凡话音刚落,底下便叽叽喳喳讨论开来,热闹非常。 「我会重点讲第三轮和第四轮的规则,请大家仔细听,以免触犯规则而失去资格,关于第三轮入秘境,我们会採取随机的方式将你们送入秘境的不同区域,你们需要做的就是在秘境中生存三日并且取得规定物品,每个区域都会有人监督,所以——请你们不要用一些不入流的手段来获得胜利,第四轮实战演练,则是将你们随机分组,进行比试,胜者能够进入内宗,会由我们五位境主收为徒弟。以上就是基本规则,有问题可以提出,过时不候。」 一个脸上长着雀斑的男孩颤颤巍巍地举起了手,林语凡示意他问。 「仙长,请问秘境有危险么?」 林语凡面色一沉,虽说优先考虑有没有危险是人之常情,可林语凡还是很不满,畏手畏脚的人很难在修仙一途上取得什么成就,他冷着脸回答:「有一定危险。」他这话说得很虚,没有让小雀斑的脸上出现安心的神色,反而看起来更加胆怯了。 「请问仙长实战演练可以使用符咒或者其他辅助法器吗。」温润如玉的声音传到了薄离耳中,他有些好奇地抬头看了一眼,那人手中慢悠悠摇着一把摺扇,头髮用红色髮钗束了起来,身上穿着白色衣衫,外面罩着一层淡蓝色纱衣,端的一派风华正茂。许是薄离在他身上停留时间过长,那人竟也朝他看了过来,薄离丝毫不慌,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武器可以,其他不行。」林语凡看也没多看一眼,声音冷硬地回答。 此言一出,有人欢喜有人忧。 「不能用辅助法器和符咒,那那些富家子弟恐怕没多少机会咯!」 「是啊是啊,我觉得这样很公平!不愧是清衍宗!」 「嘁,总有人以为有钱人家就只有钱,真是浅薄,殊不知有人比这些有钱人还不如,连钱这种俗物都没有。」此番发言引起了众多人的不满,当即和那少年争论了起来。毕竟这世上还是平常人家多。薄离瞥了一眼被众人围在中间的少年,火红色的头髮桀骜地支着,一绺长发被松松绑在脑后,他站得笔挺,脸上是一副愠怒表情,好似下一秒就会拔剑沖向那些对他指指点点的人。 鸡飞狗跳之时。薄离抽出眼神看了一眼言越之,那小孩还是一动不动地站在角落,冷眼旁观着,没有参与任何一方的口水战中,他在心里给薄离点了个贊,不凑热闹是好习惯。 「行了,都别吵,准备一下排好队进行灵根测试和登记,排成五列。」林语凡带着威能出声,场下之人便都瞬间安静了下来,自觉排成了五列。 灵根的测试只需要被测人对着那立在桌上像镜子吹一口气,那物件叫做醒灵镜,在《天若有道》中十分普遍,它形态虽固定,像一面镜子,但颜色却会随着吹气那人的灵根而变化。前来参加弟子选拔的人大都有灵根,站在醒灵镜面前跃跃欲试。第一波测试的就有刚才那个温润的小公子,薄离看着他优雅地用摺扇侧挡着一边的脸颊,朝着那镜子吹了口气,纯净的紫光强烈地发散了出来,刺得众人睁不开眼。薄离定睛一看,竟然是纯净的雷灵根,不可多得的单灵根。 「肖稚,单灵根为雷。」负责记录的弟子显然也很惊讶,不知道这样一个人,那五位境主又会怎样争取将他收入麾下。 薄离没有等到众人测试完毕,甚至没有看言越之的灵根,当然已经在《天若有道 》中知道了主角的灵根也是一部分原因。他在得到檀秋的应允之后,直接回了折荷之境,灵根和资质测试他都没什么兴趣,只是最基础的一环罢了。在原着中,薄离就知道了言越之是水木双灵根,至于资质嘛,主角的资质当然不会差到哪里去,只是此时的言越之的资质还没有被激发出来,因此资质测试中他也是平平无奇的。 薄离盘腿坐在床榻上,闭着眼睛打坐修炼,尽量适应这副躯体,以免在需要动武的时候出现意外。 第4章 清衍(四) 薄离又闭目修炼,能感觉到体内的火元素越来越躁动不安,身上不住地泛起一阵一阵热意,而那热意快要灭顶的时候又掀起薄离一阵一阵的恐惧,竟打了个寒颤。他急切地想从中抽离,却无论如何也挣不脱火的禁锢。薄离无法,只好强迫自己平静下来,顺着那火,一点一点地去平復它,安抚它,最后才消弭于无形。薄离一想到刚才的情形心里没由来地心慌,回过神来,身上的衣衫早已被汗水浸湿,里衣黏腻地紧紧贴在皮肤上,让他很不好受,而他的身体却好像变得更加轻松了,看来这次的修炼还是有些收穫。 第7页 在一阵鸟鸣声中,薄离沖了个凉水澡,他觉得畏热的情况又严重了些,明明自己是火灵根,怎地还会畏热呢,他究竟是想不通。洗完澡在折荷之内熘达了几圈,薄离盯着那排得十分整齐的竹子,想起了什么。 他从储物戒指里摸出了那夜买的恶鬼面具戴上,换了一身黑色衣物去了言越之所住之地。清衍宗给前来参加选拔的人安排了住处,毕竟是大宗大派,所以住所还算雅致,两人一个小院,薄离只要稍微一动神识就知道了言越之住哪间。 薄离本想着悄悄摸进去看看那小子,却在准备跃进小院时,却见言越之站在正门前盯着他,他有些尴尬地握拳抵在面具上轻咳了一声。 「恩人?」 「嗯,给你。」他也不多说,直接掏出了一枚戒指递给了言越之。言越之有些诧异,目不转睛地盯着薄离脸上的恶鬼面具看。 「为何对我……给我如此珍贵的东西。」 这可把薄离问住了,他没觉得一个戒指有多么值钱,见言越之背着两个大盒子不方便,随手便给了。 「无妨,你,盒子。」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的说话方式薄离算是表演得淋漓尽致了,言下之意已经十分明了了。 言越之犹豫了半晌,还是伸手从薄离手心抓起了那枚戒指,四只指尖无可避免地轻轻挠了挠薄离的手心。那只是一圈普通的黑色戒指,上面镶着一小粒墨蓝色宝石,非常简洁的一枚储物戒指,却非常有质感。言越之紧紧握住略有些重量的戒指,脑子里却回想着刚刚眼前之人所说的话。 他怎么知道我昨日背着两个盒子的? 两种可能性,其一,他昨天也在那群参选之人中,其二,眼前这个人,是清衍宗内部之人。除了这两种可能性,言越之思及不到其他,这人修为不低,总不可能跟着自己,就是来看看自己背着两个大盒子吧,虽说这大盒子也是他给的累赘。目前看来,还是第二种可能性高一点,毕竟这人气质不凡,修为估计也低不到哪里去。 「多谢恩人,敢问恩人如何称唿?」 「…清墨。」自己的姓氏太过熟悉,「薄」已到嘴边,又硬生生地收了回去,不知言越之会不会起疑心。 「言越之谢过前辈一路照拂,今后定当涌泉相报。」 「不必。」说完这两字,薄离便快步离去了,他觉得他和这个主角多待一秒,他的身份马上就藏不住了,他做贼心虚。其实言越之根本没有意识到,他只从同来参加选拔的人口中听说现下清衍宗的宗主和五境之主的名姓,而薄离昨天才将改名一时告诉宗主,并没有昭告于天下,所以除了檀秋和师兄弟之外,其他人只知道他叫荷谢。 终于到了入秘境那天,薄离穿了身轻便的衣服,便前往大殿去了,按说众弟子现在应该都已经在殿前等候着了。果然,他到的时候殿前的弟子已经分为了十几个小队,林语凡站在众人面前,将秘境之门从高级储物法器中召唤出来,那本来只是一块小小的石头,随着林语凡嘴唇微动,那小石头逐渐变成了一道石门,内里是黑色旋涡,诡谲地旋转着,让一众人都有些发憷。 「东北方位的人先进去。」林语凡话音一落,那个叫肖稚的就已经走到了石门面前,和他一道的还有其他想要入宗门的人,亦步亦趋地跟在他后面,好像挨得近一点就能不遇到危险一样。薄离在心里冷笑,就这样还想进清衍宗呢,不知道他又想起了什么,脸上浮现了厌恶的表情。 薄离负责监督的区域是西南和正南方向,他在殿上坐了良久,看着一波又一波人走进石门里,言越之正好是正南区域的,也是最后一批进入秘境的人,他没和任何人为伍,自己一个人走在队伍末端,10岁的身影小小的,看着孤立无援,薄离又想起了原着中的言越之,不知道他自己一个人是怎么渡过那一段又一段仿佛永无宁日的时间的。 五位境主在确认所有人都已经进入秘境之后便也各自去了应当负责的区域,薄离铺开神识网之后,便慢悠悠一点不着急地找了个山洞歇脚。 薄离在神识网中搜寻了一番,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他还特别关注了一下言越之,那小子还是一个独行侠,薄离不禁皱了皱眉,一直这么孤僻,岂不是到后面连个像样的帮手都没有? 他决定在将言越之收为徒弟之后,要好好教教他与人相处,虽然薄离自己在现代社会都只是一只整天宅在家的蛀虫,可既然命运把言越之交到了他手上,便要尽心尽力地辅佐他,保护他。不知出于一种什么心里,薄离总觉得自己只要对言越之再好一点,就能弥补一下心中缺失的部分。 言越之在进入秘境之后,全身心戒备了起来,他知道清衍宗并不会对参与选拔的人那么友好,毕竟他们是选弟子,又不是乐善布施,既是试炼,就肯定会有一定的危险性。 他在之前的人生里吃了不少苦,对什么都存着三分怀疑,母亲教他的善良他都有些不敢去相信了,不是因为他冷血无情,只是曾经的他善良过了头,被人骑到头上也只知道想着母亲说的那一套。 言越之又想到了在花寻巷救了自己那个人,他又是为了什么?只是一时兴起?还是也因为善良?或者,自己身上有什么他意图得到的? 言越之抿了抿嘴,其实就算那人不来救他,他自己也有办法脱身,他才不会被那些骯脏不堪的人玩弄于股掌间,不过那人来救他了……言越之摸了摸用绳子挂在脖颈上的戒指,戒指对于10岁的他来说过于大了,他又不想随便搁置,便找了一根黑色的绳子繫着挂在了脖子上。他心里又有些开心,自己也是有人关心的么? 第8页 他一路走来都没碰到一个人,不知是因为这秘境真的如此之大,被放逐到同一区域的人要碰到也不是一件易事,还是因为其他人都已经结队了,只剩自己在这丛林中穿梭。他现在毫无头绪,只是一个劲地往前走,虽说之前用自己仅剩不多的灵石买了些小东西,可那些玩意在关键时刻几乎派不上用场。 这是一片密林,无数参天大树伫立着,直插云霄,遮天蔽日。他毫无目的地快步走着,一边想着这个通过秘境试炼的条件,活下去,以及取得相应物品,他一进秘境手里就多了一块竹简,上面写着寒翎草,还特地标註了数量,三株。他言越之看完之后就立刻把竹简销毁了,以免被有心之人看到,从中作梗。 薄离这边站在高山上眼瞧着言越之越走越远,心里想着要怎么才能自然地帮他渡过这次试炼,他可不想在游戏的第一关就战败了,现在的言越之的技能点都还没亮,所以能不能完成试炼还真难说。 山洞里被他点着火,亮堂堂的,仔细观察还能发现上面附着着一些软趴趴的小虫子,不停地蠕动着,显然薄离并没有注意到它们。他走到一个角落,施展了易容法术,将自己换了个样貌,变成了还活在现代那个时候的薄离的样子,穿了一身黑衣,他刚完成换容,那玉简便幽幽亮起了。 「条件已达成,即将获得物品:沙漏。」 一看到沙漏两个字 ,薄离立刻反应过来那是什么。是他以前最重要的东西,他一直好好保存着,没想到穿书了还能再次看见,他一摸袖袍内,果然是那个沙漏钥匙扣,条件应该就是变换成他以前那张脸吧,这短短几分钟他也只做了这样一件事。 虽然不知道系统这样做的意义,薄离的心情却因为那钥匙扣好了不少,他小心翼翼地把沙漏用丝巾包好放在了储物空间内。 厄风密林内。 有人在林中疾跑,脸上尽是恐惧神色,却一点声音也不敢发出,只是一只手捂着嘴,另一只手早已鲜血淋漓,软软垂在身侧,双腿不受控制地打着颤,却仍然拼尽全力向前跑着,他在心里祈祷,希望有人能救他。 言越之对寒翎草有所耳闻,都是从他家的那些书本上知道的,但是凡世的书对于修仙界之物的描写大都不太真实,不是过于夸大就是描写甚少,能做参考的实在很少,唯一能相信的大概就是名字。 他正思索着怎么才能得知更多关于寒翎草的信息,却见前面一角衣袂翻飞,速度极快,转眼便消失在眼前,言越之顿时戒备起来,手放在了腰间的那把匕首上,以防有人突袭反应不及。匕首是他用仅剩的那一点灵石买的,品质自然不高,拿在手里没什么重量,看着也没有多么锋利,却能让言越之稍微安心。 作者有话要说:薄离:系统这么贴心的吗,感动ing 玉简:呵呵 第5章 清衍(五) 薄离看准了时机,从言越之面前闪过,此时他的面貌也不过十四五岁的少年,这样或许能让言越之的戒备心不那么重。 唉。薄离在心里重重嘆了口气,自己掏空心思做这么多事到底是为了什么,又得重新想一个名字。 一头浑身布满青色纹路的兽出现在薄离面前,那兽皮肤是黑色的,眼睛睁得跟铜铃似的,乍一看还有点萌感,这种灵兽不会无故攻击人,但如果把这畜生惹急了,即使不能同归于尽,拼了命也会咬下你一条腿一条胳膊的,因此得名苍祭——苍苍青兽,以身祭之。 薄离尝试着去摸那尚未长成成兽的小苍祭,他的手碰到的头时,小傢伙眼神湿漉漉的,一开始眼神里还有一点震惊,随即便伸着头来蹭薄离的手,苍祭没有毛髮,光熘熘的皮肤摸起来并不那么美好,薄离心理上有些不适,还是强忍着摸了两下。 「你是谁?」稚嫩的声音十分清脆,短短三字里包含着质疑和敌意。 薄离的手从苍祭头上离开了,那小东西悠悠走着,跟在薄离身后,蹭他的后腿。 「你又是谁?」此刻薄离的声音也变成了他少年时期的声音,清越却又带着些许冷意,一听便知道这人不容易亲近,这是性格使然,无法轻易改变,不论薄离变成什么模样,他的行事方式大都相同。 两人谁也没回答,一时间气氛有些凝固,薄离佯作要离开,想看看言越之是何反应,还没等他走动半步,言越之便拔出腰间匕首朝他沖了过来。 「这熊孩子。」薄离在心里抱怨了一句,抽出腰间的摺扇就挡,别看言越之个子小小,力气倒是不小,竟是将薄离逼得抵着树,见一击未中,便立马调转方向,脚往树上一蹬,又朝薄离飞扑过去,薄离此时担心暴露实力,便有些束手束脚,只见守势不见攻击。见薄离一副弱鸡样,那小子倒像是赢定了一般,匕首直接朝着薄离的要害刺去。 「……」 薄离实在懒得周旋,伸出摺扇往朝他刺来的匕首上重重一敲,「铛!」那下品灵石换来的匕首应声而断,只剩一截断刃,言越之只愣了一瞬,还是手执断刃往前推,薄离显然没有想到他还不放弃,一愣神,那半截匕首便划过他肩膀,插进了身后的大树里。薄离仔细瞧了一下,竟然插进去四公分有余。 「……」只能说不愧是主角了,这力道完全不输成年人。 一场战斗过去,薄离倒是仍旧气定神闲,而言越之就不行了,站在原地愣着,喘个不停。看着薄离游刃有余地摇着扇子,言越之总算意识到自己和对方的差距,不再挣扎了。薄离看着插在树干中的那把断刃,便把自己腰间的那把匕首递到了言越之眼前。 第9页 「赔给你。」 「……你不杀我?」 「为何要杀你,你我无冤无仇。」薄离都被自己的白莲花程度惊到了,算了,一切为了主角的光明未来,白莲花一点算什么呢,反正以后还会变成一朵黑莲花。 「……」 言越之实在没好意思收下那把匕首,只是从匕首外鞘的做工来看,这把匕首比自己那把下等货肯定好了不知道多少倍,他小小年纪,羞耻心却是有的。脸上不知是不是因为刚才的打斗而泛起了红,或者是因为自己的鲁莽而感到有些不好意思。 薄离没有强塞给他,而是自己往前走着,按照言越之这性格,肯定不可能会把他的任务物品告诉自己,所以他只能静观其变。不出薄离的意料,那小孩果然跟了上来,慢慢走在小苍祭的后面,刚刚那种窘迫神情已经完全消失了,此刻平静得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不愧是主角啊。薄离又在心里感嘆了半晌,这气度,完全看不出他之前的生长环境是那样恶劣的。 一路走来,两人都没有什么交流,只有脚步声和衣物摩擦过杂草的窸窣声,还有小苍祭时不时发出的叫声。 不知道走了多久,薄离很久没运动过的双腿已经有些酸了,正好走到了一条小溪边,他也没有说什么,直接在溪边洗了洗手,随后坐到了一块干净的大石头上歇脚,言越之也跟着坐在了薄离身边。 「刚才对前辈多有冒犯,对不住了。」 「无事,如果是我,我也会这么做。」 言越之不再说话,薄离坐在石头上盯着苍祭的眼睛看,大多数灵兽都是竖瞳,而苍祭却不在大多数内,它的眼睛圆圆的,和身上的纹路一样是青色,被光一照,就像发光的宝石,煞是好看。 「你怎么驯服它的?」 「……它自己来蹭我的,跟着我走。」薄离也没说假话,言越之找他搭话,他也不意外,只是希望言越之不要问他的名字,否则他又得现场取名。 「……」 「我有些饿了,去打猎去了。」说着便站起身来,摸上了他那把摺扇。说来也怪,这摺扇并不是他自己寻来的,而是换成这张脸后,身上的衣物和其他物件都自己变换了,只有这一次如此,戴上鬼面具装另一个人的时候并没有出现这种情况,薄离自己心里也有些纳闷。 看着言越之作势也要跟上,薄离开口阻止他:「你就别跟着了,去摘点野果子吧」 言越之没有反对,默默地就朝着另一边去了,他知道哪里有野果,还很甜很好吃。言越之沉默地走了,薄离心里不舒服了:是不是我刚才那句话说错了?他以为我鄙视他修为不好,所以不让去? 薄离意识到了点什么,但也实在没有精力去解释,解释也不符合他的性格,转而没有任何心理负担的去抓灵兔了。 在薄离眼里,那些跑得飞快的兔子就像是被放了慢镜头,他从腿上绑的搭子上抽出一支镖,随手一丢,正好插在那兔子的脖子上,打猎如此简单… 按照同样的方法又打了一只,这才回到了那块大石头边,言越之好像早就回来了,大石头上搁满了紫红色的果子,石头本来就不规则,咕噜噜的滚了一地。 薄离三下五除二地把兔子扒皮抽筋,挖心掏肺,又洗洗干净穿在两根不知道哪儿掏出来的铁棍上,在言越之没注意到的时候,伸出手指在架好的柴火上点燃了火,熟练地烤了起来。 言越之是真的没想到,这个看上去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少爷竟然如此熟练地烤兔子,这好像有点不符合他的身份,他本以为眼前的人做起这种事来会略显艰难,正想着要不要上去帮忙,然后就被他娴熟的手法惊到了。见那少年没有遇到什么困难,他便捧着果子去溪边洗了,心里还在掂量着自己是不是应该相信他。 洗好果子之后他在大石头上铺了一块布,把洗好的果子放在上面,转身看的时候,发现言越之手上拿着各种各样的瓶子,一边看瓶子上的字一边架着烤的兔肉上撒粉末,他心里一惊,莫非这人要害自己? 言越之仔细一看,两只兔子上都撒了不少,这才稍微安心。 薄离觉得十分奇怪,他只是想翻一下戒指里有没有盐,却没想到这只储物戒指里简直应有尽有,花椒粉、辣椒粉,甚至还有孜然粉,薄离开始怀疑了,自己之前是不是就穿过一次,然后被某种力量弄失忆了?这事已经不得而知,谜团还有很多,比如为什么系统会把沙漏给他,又为什么自己此时的行为已经算违规了,他的师尊檀秋也没有出来阻止,他可不会认为自己这点拙劣的法术就能蒙蔽檀秋那个大能的双眼。 橙红色的火焰不断跳动着,穿着兔子的铁棍被言越之握在手里翻来转去,火一烤,那两只肥兔子滋滋冒油,加上薄离还不停地加着辅料,一时间香味扑鼻,让很久没沾荤腥的言越之咽了咽口水。 烤到两只兔子都已经冒不出油了,表皮变成了让人胃口大开的焦黄色,看起来十分美味,担心肉还没熟,他又把兔子翻了个面,烤了好一会儿,才把其中一只递给了言越之。 言越之不想让眼前的人觉得他没教养,十分拘谨地咬了一小口,随后便被这只烤兔子的美味征服了,这是他从小到现在吃过最好吃的东西,表皮焦黄,一口下去先是脆脆的皮,再是肥美的肉,咬进口中,虽然有些过于麻和辣,却正好掩盖了兔子肉的那点腥膻味,让人回味无穷。 第10页 他俩都被灵兔的美味征服了,吃完之后有些撑,薄离懒懒地倚在树上进入了放空时间,一旁的言越之也吃懵了,只有小苍祭还埋着头啃薄离撕给它的那只兔腿啃得津津有味。 「拿个果子给我。」薄离仗着言越之吃了他的手软,毫不客气地使唤起人了,反正现在他也不是荷谢,虽然他自己完全没意识到他的语气还是冷冰冰的。 言越之听他的语气,简直不想去给他拿,哪有人这样趾高气昂地拜託别人的,除了他那不知礼数被他二娘宠到天上去的便宜哥哥,但是他刚吃了人家烤的兔子,现在吐出来的骨头还在地上呢,想赖帐也不可能,他还是去了,左右就两步路。 薄离接过果子,慢腾腾地踩在大树干上,一步一步硬是没用手,如履平地般的走到了那棵树顶端的枝干上坐了下来,然后慢悠悠地咬着果子,好不悠闲。 言越之有些羡慕,不知道什么时候他才能达到这位的修为高度。 作者有话要说:言越之:不知道什么时候我才能达到这种高度 薄离:不用等了,马上让你上来 第6章 清衍(六) 薄离的本意是饭后运动,以免长膘,并非有意在言越之面前炫耀自己的修为。自从他换了自己的脸之后,修为也跟着降了不少,就像是多余的修为被封印起来了一样,他根本无法自己控制。即使只有现在这点修为,他还是能让言越之艷羡不已。 言越之眼巴巴地看着薄离散步似的爬上了树尖,自己也拿了个红果子倚着树啃。薄离三两下吃完了一个果子,本来想让那小兔崽子再给自己拿一个,低头一看就看到那小子盯着对面树的方向,双眼无神地啃着果子,一看他这样,薄离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了。 双脚一点树杈,便腾空而起慢悠悠轻飘飘地落在了言越之面前,言越之回过神,看着落到自己眼前的人,月白的衣裳衬得人十分出尘,头髮一部分被束起来了,另一部分便松松散散地披在背后,额前留了些碎发,剪得短短的,看上去却又不拖沓。小小少年并没有太多的形容词来描述此情此景,只是觉得好看,除此之外,还有一种格外熟悉的感觉。 只见那人落地之后,直接往放果子的大石头那边去了,拿了两个言越之先前已经洗好的果子,又走到了言越之面前,伸出空着的那只手直接抓住了言越之那小小的手掌。没等他反应过来,便往上一跃,直接到了顶端的树杈上。 「……?!」言越之被他突如其来的一着吓坏了,手里本来拿着的果核掉了下去,摔了个粉身碎骨,言越之心惊胆战,生怕这人起了歹意,让自己变成第二个果核。他稳了稳心境,转而去看那人,依旧气定神闲,连看也没看自己一眼,又想到了自己刚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那番心思,心里又羞愧起来。这人要是想害自己,根本用不着如此大费周章,随便一个小法术,就能让自己去见阎王了。 薄离的神识已经不再像还是荷谢的时候那般强大了,不能覆盖整个监管区域,所以他此刻还是有些担心试炼出了差池,即使心里着急,他也没乱了阵脚,一边咬着果子,一边专心想着应对方法。 良久,也没想到一个合适的法子,毕竟在修仙世界,修为才是硬道理,可此刻他又毫无办法,按照猜想,应该变成荷谢的模样就没问题了,可是如果现在……这想法在他脑子里打了个旋儿立马消失了,当然不可行,且不说换个样子会吓到言越之,他还不愿用荷谢的脸面对言越之。 绞尽脑汁也没想出个办法,他百无聊赖地坐在树枝上,摸着手上那个别致的戒指,一件一件地摸着里面的东西,他摸到一个很奇怪的物件,长得像个手执镜子,方方正正的还带了个柄,还是没有克制住好奇心,反正这东西现在在他身上就是他的,看看应该也没事。他掏出了那物件研究这,一旁的言越之也十分好奇地悄悄瞥着。那东西大概有一本书那么大,薄离仔细观察下,发现它竟有机关,他将那机关往下拨了拨,那东西伸展开了,变成了两本书大小。薄离被这情形一刺激,总算想起了这是个什么宝贝。 这是原着中言越之的一个法器,对于早期修为平平的言越之来说还是很重要的。 这金手指叫作雀睛映,顾名思义,也就是将麻雀的眼睛看到的东西映射在镜面上,让人能够通过镜面了解周遭事物,简而言之,也就相当于现代社会的摄像头。薄离想了想,一把抓住在一旁吃瓜看戏的言越之的手,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之势地用小匕首割破了他的手指,滴了几滴血在镜面上,那镜子迅速吸收了血迹,随后散发出淡淡的金光。言越之看呆了,连手上的疼痛都忘记了,呆呆盯着镜面。 这法器是要认主的,除了眼下这特殊时刻,他没必要用这东西,便直接让言越之做了它的主人,左右这东西都属于他,早点晚点也没什么关系。吸饱了血之后,那镜子的另一半便飞出了三张黄纸,作为一个熟读原着的人,薄离当然知道那是做什么的,拿过那三张纸,手指翻飞,三两下就折好了三只小雀,他用了个小小的障眼法,将纸雀变成了真正的麻雀。随着麻雀振翅,镜子被分为了三块,每一块都显示着不同景象,当然,那是三只小麻雀的视角。 言越之哪里见过这样的稀奇玩意儿,眼睛都亮了,看向薄离的眼神中又多了几分崇拜。他们还没来得及随着小麻雀观察这秘境里的情况,就被一阵粗重的喘息声打断了,薄离忙把雀睛映放进了储物戒指里,坐在树上观察着下面的情况,言越之见状也立马调整了状态,一双深蓝眼睛紧紧盯着树下,就像一只伺机而动的大猫。 第11页 他们窝在树上大概有一炷香的时间了也没看见有人出现,正当他们准备下去的时候,从正前方冲出了一个人,满身鲜血淋漓,全身几乎已经没一块好肉了,一只手臂软软垂着,好像已经断了,那人仿似仅凭意志在前进了,显然已经是强弩之末。薄离眼睛极尖,从那人已经乱七八糟的脸上看见了一片小雀斑,正是那个问林语凡秘境中是否有危险的小雀斑。 小雀斑很快发现了他们烤兔子的痕迹,还有旁边躺着打盹儿的苍祭,他脸上的惊恐又多了几分。他咬咬牙,又往前走了几步,一屁股坐在了离他们潜伏着的那棵树不远的另一棵树下。用那只还能动的手从衣服上撕了一条下来,一只手显然不是很方便,他打算用布条去缠那断了的手臂。 薄离本来不打算多管闲事,在这片秘籍中自己生存下来的人才有资格进清衍宗,这是规矩,当然,言越之例外。可一想到言越之的孤僻个性,他又犹豫了,如果一直他们两人一直是这种你不言我不语的状态,言越之可能很难拿到任务物品,因为他太谨慎了,定不会将任务物品直接告诉自己。可是如果多了一个小雀斑这样的人来调节气氛,一来一回,说不定这小子就说了自己的任务物品呢? 想到这,薄离故意踩断了一根小枝丫。 「咔嚓。」 「谁?」小雀斑立马进入一级戒备,一双眼睛滴熘熘地转着,他这样的情况,再碰到心思不正的人的话,实在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小雀斑从听到声音的大致方位判断,往前方的树上一望,薄离已经站起来了,立在枝桠上,眼睛往下一扫,那小雀斑便瑟缩了一下。 薄离无语,,他一个眼神有那么厉害吗?吓成这样。 薄离一把抓着言越之的衣襟,拎小鸡似的把他拎了下去。 「……放开我。」 还未落地,言越之便嚷嚷着要下去,眼看离地差不多还有半米高的时候,薄离适时松手,言越之毫无防备,跌了个狗啃泥。 言越之:「……」 小雀斑:「……」 薄离开门见山:「我姓言,是这傢伙的哥哥。」 小雀斑本来还半信半疑,想到刚才他们那样熟稔的互动,便也信了几分。 「我姓傅,名叫安声。」 薄离点了点头,看了一眼他浑身的伤,在储物戒指里掏了掏,拿出了一瓶下品灵药递给言越之,「你去给他上药。」言越之其实挺不愿意,但还是拿起药瓶,熟练地给傅安声上药,末了还顺便帮他紧了紧手臂上的布条。 傅安声得了救助,身上的疼痛减轻了些,便挣扎着到溪边清洗了一下脸上身上的血污,洗净了之后,便又成了那个白白嫩嫩的小雀斑了,十二三岁的年纪,看着十分纯真,动不动就脸红,容易害羞,可薄离还是没有错过他眼里透着的狡黠,便小心留了个心眼。 薄离见他清洗好了,在烤兔子的地方重新生了火,方便傅安声烤一下他已经湿哒哒的衣服。三人坐在火堆旁,薄离便开始询问傅安声先前的遭遇,为何会带着那么重的伤。 「我一入秘境,还没走多远就碰到了一头灵兽,」傅安声说着看了一眼小苍祭,「和你手中那只长得一样,只是大了许多,我心里很害怕,拔腿就跑,谁知那畜生竟追着我不放,害得我跌下一处斜坡,摔断了一只手,可它还是紧追不捨,我实在跑不动了,打算再跑远点找个地方歇歇,我没想到它的速度那么快,还没等我找到地方,他就扑上来咬我了……我心里一慌,拿出了我父亲给我的炸裂符,本来想贴在他脑袋上,可是那傢伙太狡猾了,竟然站直了仰着头,我够不到,只好退而求其次,贴在了它腿上引爆才逃了出来,然后就碰到你们了。」 薄离说了声是么,不置可否,言越之也皱了皱眉。 傅安声的一番话能信的内容实在不多,苍祭已经算是常见的灵兽了,连言越之都知道的常识,这个傅安声会不知道?本来想用傅安声来引出言越之的任务物品,现在看来是不大可能了。 薄离脸色越来越不好看,言越之也沉默着,傅安声心里有些没由来的慌。 「既然如此,那便同行吧,路遇勐兽也好有个照应。」薄离似笑非笑地看着傅安声,声音冰冷冷地说道。 第7章 清衍(七) 傅安声看眼前这位比自己没大几岁的少年看自己的眼神,立马知道自己算盘打错了,他咬了咬嘴唇,却没改口,知道自己可能要另做打算了。这位言大哥冷冰冰的语气让他连正视一眼的勇气都没有,自己现在这状况颇有点骑虎难下的意思。 虽然厄风密林内终日不见阳光,整天都阴沉沉的,但薄离却知道已经快要到晚上了,他得想想要如何渡过第一夜,一到晚上,这里就已经完全是勐兽的天下了,纵然他修为再高,带着两个孩子还要去对付众多灵兽也不现实,更何况,他现在已经被砍了修为。 薄离忽然想到自己刚入秘境时落脚的山洞,虽然现在不可能再回到那个山洞,但是他们可以就近找个山洞将就一晚。他抬头一看,离这里最近的山恐怕就是东南方向的那座小山峰了,他估摸着在天完全黑下来之前是否能到,他倒好说,这两个拖油瓶就不一定了,不过想了想也没其他办法,最后三人便朝着那小山峰上去了。 不知是不是少年们的求生欲作祟,他们竟然真的在天黑之前抵达了山脚,虽说叫小山峰,也就比周围其他的山低矮了一点,他们实打实的爬起来还是费劲,还带着一个伤员。不过小雀斑也是个有点骨气的,受着重伤,还跟着他和言越之狂奔了一个时辰左右,硬是哼都没哼一声,只是爬到半山腰有些撑不住了,汗如雨下,面色如纸。薄离看出不对劲了,对于此人,他还不知是敌是友,他可不是烂好人,不可能碰到一个小可怜就去救。小雀斑是真的疲乏极了,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也在一路折腾奔波下裂了个七七八八,手也断着,看着好不可怜。 第12页 他们又往上爬了一会儿,薄离见他实在难受得紧,便就地歇了下来,从空间戒指里拿出了些吃食和水,让言越之也吃了些,他自己则独自去找山洞,走前言越之别扭地拉着他衣袖,让他小心,他心里一暖,嘿,没白疼。 克制住自己想去摸小言越之脑袋的想法,他把雀睛映和那把匕首悄悄塞到言越之手中,自己又多折了两只麻雀让他们在周围盘旋,并让言越之警惕些,还朝傅安声那儿看了看,言越之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在确定对方是敌是友之前,任何人都无法完全相信。 薄离脚程算快的了,眼见天已经快完全黑下来了,他也有些着急,一时间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只得慢慢找。他正准备回去的时候,却发现了一面山壁有些怪异。 在薄离正对着的那块区域,石壁中心爬满了绿藤,除了山壁中心,其他地方都是枯藤,本来这也没什么奇怪,可薄离分明记得,刚才他经过此处的时候,石壁中心布满的也是枯藤。也就短短几分钟,这些枯藤是如何发芽的? 好奇心驱使下,他右手聚了灵气,倏地朝着中心区域打了过去,那绿藤竟然没被撼动分毫,依旧鲜鲜绿绿地在那儿趴着。薄离一阵惊异,虽说他那一掌只用了三分修为,可如果是寻常植物,受他这一掌早该渣都不剩了。 他小心翼翼地靠近着,心里担心生变,摺扇被他捏在手里,以免被袭击却无还手之力,他走得近了,那些绿藤却有些颤抖,像是在怕他一般。薄离想起了什么,他抬起食指,催动身体中的火元素,食指上便有火苗闪动,果然,那些绿藤害怕得朝石壁中心缩了去。薄离得寸进尺,逼得藤蔓缩成一团,最后缩减得只剩了一根藤,连叶子也只剩七片,颜色由绿色变成了蓝色,饶是这样,薄离还是没有离得远些,藤蔓尾部边缘噼噼啪啪炸开了,见状薄离才收了神通。 火一熄灭,那些绿藤又开始旁若无人地疯长,薄离无语。这绿藤肯定有古怪,他这次没有点火,直接靠近刚才变成蓝色的那株藤蔓,想要伸手把它扯下来。 没成想他这行为却让藤蔓暴起,那些本来在石壁上盘旋的藤蔓全朝他来了,他手握着摺扇,不疾不徐地噼着那些朝他进攻的藤蔓,原因无他,这些藤蔓的攻击对他来说速度太慢,毫无威胁。 藤蔓的攻击没完没了,薄离不耐烦了,直接一把扯下了蓝色那株,其他藤蔓立马缩回了那蓝色里。就在他把蓝藤从石壁上薅下来的瞬间,蓝藤变成了只有小指粗细的一株小草,还只有可怜的两片叶子。 他再抬头看的时候发现石壁下方出现了一个拱形缺口,原来这山洞是被这东西给遮挡了,他看了眼手里的可怜草,还是把它收进了储物空间。这才进山洞探查了一番,大概是因为藤蔓的遮掩,山洞里很干燥,也没发现有别人的痕迹,薄离满意地点点头。 随后立马回到了言越之所在之处,将两个小孩带到了先前找到的山洞,生了个火堆,让他们休息着,自己在洞口守夜,也只有自己守着才放心。 一夜无事。 第二天,外面鸟一叫言越之就醒了,叽叽喳喳的,吵得人不得安宁,他有些起床气。一睁眼还恍惚了一下,这才想起自己还在秘境里,下意识朝洞口看去,只见那人靠在石壁上,闭着眼睛。 ……说好的守夜呢? 薄离着实冤枉,他守了一夜,见天亮了才迷迷煳煳睡过去了,却不想就眯了这一会儿就被人认为偷懒了。 言越之也没有将他叫醒,由他睡着,左右昨天夜里没出事,是好事。言越之用昨天剩下的水将自己清洗一番便坐在洞口发呆,想着自己的任务,他对修仙并没有特别渴求,只是恩人让自己来,还说自己有机缘,直到现在,他也没想通自己到底哪里有机缘了,至少他心里的有机缘不是现在这样要在别人的庇护下活着。 言越之整了整思绪,将自己从消极的漩涡中抽离出来,又去看还在睡着的傅安声,脸上还是痛苦的神色居多,睡得并不安宁。而面对自己的「哥哥」时,又如此害怕,言越之怀疑此人别有用心,可这「哥哥」到底为何要带着他?莫非是嫌自己没用,想找个帮手?不像,这人身受重伤,若是真论起武力值,他可能还比不过自己。 想了半晌也没想出答案,言越之肚子倒是饿了,他掰了半块干粮和着水吃下肚,干粮并不好吃,他也没嫌,之前更难吃的他都吃过。 当言越之填饱了肚子之后,就打算再去找找自己的任务物品,刚站起身,倚着洞口的石壁睡觉那人就醒了。 「哥……哥哥。」他不知道怎么称唿眼前的人,傅安声也早已经醒了,只得硬着头皮喊了一声,他这辈子没叫过别人哥哥,喊起来生涩极了,憋得脸也通红,还好傅安声没看出端倪。 「嗯。」薄离应了声,闭眼睛休息这会儿其实根本没休息好,做了一堆乱七八糟的梦,一会儿是活在现代的自己被送进医院,一会儿又是荷谢抱着言越之的尸体,梦中之事总是毫无规律可言的,他只觉得累。 他动了动腿,不知道什么时候,小苍祭也蹭着他的腿睡着了,他却毫无知觉,修为变低的他确实变得迟钝了不少,就连他这个本不是修仙之人的外人都能感觉到。 心里还在纠结着要怎么问言越之的任务是什么,眼睛一瞥,看到了旁边的傅安声。 第13页 「傅安声?」 「前辈有何事?」 「你的任务是什么?」 傅安声:……真不见外。 支支吾吾地还是没说,这可是关系到能否入宗的大事,他不愿说。薄离也没勉强,本来也只是个幌子,转而凑到言越之耳边去问他。 言越之一愣,也压低声音说道:「三株寒翎草。」 薄离显然没想到竟然如此轻松,早知道他就直接问了,还做这么多无用功做什么,还多了个拖油瓶。 傅安声走在他们后面,心里不住地盘算着,他记得,昨天追他的那只灵兽就是在这附近消失的,一想到那只灵兽,他心有余悸。 他昨天和薄离说的话其实是真假参半的,被兽穷追是真的,跌下山崖是真的,其他的自然都是假的,而他这谎话显然已经被看破,那个哥哥却没把自己赶走…… 薄离这边一听他的任务物品是三株寒翎草,便立马在脑海中回想,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原着中好像没有出现过什么寒翎草。 ……为什么他刷的副本都是原着中没有的,薄离心中气结,要是今后一直这样,他这个外挂也没什么用了,言越之还是得靠自己。 三人一同往前面的山峰赶,时间已经越来越紧了,现在的办法就是走一步看一步,考虑到晚上歇脚的问题,一合计,便决定往下一座山去了,这样路上可以找找寒翎草,而到了晚上也不怕没有地方歇息。 没走出多远,薄离忽地感到一阵杀气从背后袭来,他立刻转身,随即将言越之护在身后,言越之这边还没搞清楚,就被薄离一把抓住提拉上了树。安顿好言越之,他也蹲在另一棵树上伺机而动,谨慎地看着周围密不透风的树丛间。 完全被遗忘的傅安声:…… 傅安声也没抱怨,毕竟他能在那种危机关头救下自己已经是万幸了,否则现在自己可能已经被野兽啃食殆尽了,他十分平静地自己找了个藏身之处,眼睛盯着薄离所在的方向。 不时,一股强大的杀气逐渐逼近,薄离也很紧张,这是他第一次要正经和人打架,有些害怕又有些兴奋。 等到杀气的来源完全暴露在薄离的眼前,他有些惊讶,本以为这样有威慑力的杀气是来自于同修之人的,可现在站在前方的那东西,分明是一只妖兽。 而且,这只妖兽他认得——目极。 第8章 清衍(八) 薄离之所以一眼就认出这种妖兽,实在是因为他给人的感觉太过兇悍,加之那双没有眼白黑极的眼睛,透着一股森森寒意,身后拖着一条黑色尾巴,那畜生显然也注意到了林间的三人,可它好像也忌惮着什么,没有轻举妄动。 目极前半身伏得极低,眼睛紧紧盯着言越之所在的那棵树。目极这种妖兽,大都力大无比,言越之所在的那棵树算不上一棵大树,被这畜生使劲一拱说不定就倒了,薄离咬咬牙,还是从树上落了下去。 他直直站在距那妖兽数米距离的地方,面上波澜不惊,还悠悠摇着扇子,在言越之和傅安声看来十分游刃有余,他这样子让两个小孩都安心了不少。 手中紧紧握着摺扇,在目极的注视下,背心渗出了一丝冷汗,原着中目极可没有这么早出来。没等他细想,目极朝他沖了过去,仅仅一秒,就已经到了薄离面前,薄离倏然双脚一踏,几乎是凭藉本能翻了起来,腾空翻了个筋斗,堪堪躲过了这齣其不意的一扑。 见一击未中,目极像是气急,仰天咆哮,又抬起一只爪子朝薄离划了过去,薄离往旁侧一躲,目极直接撞上了后面那棵树,那棵树便应声倒地。 薄离:…… 要是让他在这儿横冲直撞,说不定会伤及到两个孩子,不做他想,便一边跑一边向目极示威,虽不能说话,它却能懂得人的意思,见薄离如此轻视自己,目极更加愤怒,两条后腿一蹬,风似的往前追。 薄离当然跑不过四条腿的,在树林里拐拐绕绕,终于在一片湖前停了下来,远离了言越之他们所在的那片树林,他也好放开了来和这妖兽斗一斗。 目极见他突然停住,也不敢贸然向前,只得饱含怒意地盯他,薄离将摺扇甩开,往里注入了灵气,使劲往前一扇。 ——唿! 一阵飓风平地而起,低矮的灌木被这阵风颳飞了,目极亮出指甲,狠狠扎进土里,防止自己也被掀起,反应还挺快。 薄离自己有些惊讶,他当然是有分寸地注入灵力,却没想到效果如此惊人。诧异地拿着手中的摺扇观察了几秒,便断定这是摺扇的功劳。 目极经歷过一场风的洗礼,浑身的毛都往后支着,看着及其喜感,薄离竟然还是那副平静模样,还好他笑点高,如果这时笑了,说不定那妖兽真要拼命了。 一味的扑抓咬挠对薄离来说并没有什么威胁,他知道这只妖兽还没有使出真正的本领,现在只是在热身阶段而已。 根据《天若有道》中的描写,目极的真正本领当然是在眼睛上,那双眼睛不仅可以洞察周围的情况,也能让人轻易陷入幻境。薄离觉得太奇怪了,因为原着中目极并没有这么早出现,而是在后面出现的。薄离已经见怪不怪了,自从他来到这个世界,就没有几件事是按照原着剧情走的,也许究其原因,是在自己。 目极似乎终于玩够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薄离,眼珠逐渐从纯黑色变成亮灰色,看着就像灰色的宝石,流光溢彩,盈盈转动。 第14页 树林里,薄离躲避着目极的攻击,却见远处有一抹亮光闪过,他的眼睛有些刺痛只好闭上了。忽而体内灵力暴涨,那亮光闪闪移动着,飘到了他的面前,再一睁眼,亮光不见了,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人,一个他再熟悉不过的人。 ——长大后的言越之。 说来也奇怪,他并没有刻意地记得言越之的脸,可一看见眼前的这张脸,便知道是他。墨蓝的眼瞳里像是浮了层薄薄的雾气,头髮全部束了起来,穿着那身薄离给他买的有荷花暗纹的白衣,看着赏心悦目的一张脸,那一身白衣也衬得他十分俊逸,然而看向自己的眼神太冷了,恨不得将自己抽筋剥皮,薄离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怎么回事? 薄离实在没弄明白,他心里虽有些不解,却也不是会多问之人,而他也没等来言越之的解释,却等来了刺向自己那把剑。不知为何,他心里想躲,身体却动不了,仔细一瞧,自己的魂魄飘在荷谢的身体之外,而现在在那身体里的显然是正版荷谢。 眼看着剑刺向了曾经的自己,那感觉还是有些惊悚,不过既然原主都如此淡定,他这个已经死过一回的显然没有理由紧张。 冷眼旁观着这场师徒相残的大戏,薄离倒是十分悠闲,从他发现自己没在荷谢身体里之后,他便坐在树上,惬意地看戏。没想到的是,下一秒言越之便幻形到了他面前,看得到他似的,凑到他耳边:「师尊,让我好找。」 「??!」你师尊在下面啊,少年你睁开眼睛看看清楚,饶是淡定如薄离,此刻那原本惬意平静的脸上也出现了一丝裂痕。 「想要冒充师尊的人,都得死。」言越之并没有听到薄离内心的唿声,依然在他耳边说个不停,薄离到现在还没弄清楚什么情况,他有些迷茫地看向言越之。 言越之此刻比他高了不少,他甫一睁眼看见的是言越之薄削的唇,上上下下地动着,嘴角却勾着,心情极好的样子,再抬头,入眼的便是英挺的鼻樑和看似多情却无情的眼睛,眼中那一层薄薄的水汽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变得极沉静,像一汪深不见底的寒潭。 「你杀了我吧。」言越之已经发现他是冒充的了,他嘴上说着,嗓子却发不出声音,也不知道言越之有没有听懂。 应该是听懂了。 因为他感受到了,言越之此刻的愤怒,眼睛死死地盯着自己这个半透明灵体,像是要把自己的脸烧个窟窿。 「我还是自己动手吧。」他讪讪地说着,说不定言越之会把自己折磨得不成样子,再杀了泄愤,薄离又重重地嘆了口气,无可奈何似的,抽出了挂在腰上的摺扇就要往心口处戳。 「哥哥!」 听到一声唿喊,像是来自遥远的天际,他立马睁开眼,眼前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復存在,再重重闭上重重睁开,头疼欲裂。小言越之已经顾不得躲着了,直直站在目极面前,大声朝自己唿喊。这才明白,自己是中了目极的招,被带入幻境了。 既然目极已经跟他动真格的了,他也不必客气,想起原着中目极的致命短板在尾椎骨,他凝神屏息,待目极冲到他面前时用摺扇使劲敲了一下它的脑袋,目极吃痛,往后退了几步,薄离乘胜追击,摺扇一挥,变成了一把极其精緻的小刀,一刀刺进了目极的颈项,正打算迅速抽身时,目极竟不顾插在项上的刀,直直地往前一口咬住了薄离的手臂。 目极的涎水也一滴一滴地落在他的手臂上,衣服已经被烧了一个又一个的圆孔,用尽了全身力气把手臂从那畜生嘴里抽出来,可他手臂上的皮肤也被刮去了,疼是真的疼,额头上已经冒出了冷汗。 「别过来!」余光看见了言越之从灌木丛里跑了出来,他不知道该怎么做,只好出言警告,手臂上火辣辣的,疼得心里都一抽一抽的。 言越之却没管他说什么,还是跑了过来,无法,他只能朝言越之喊:「刺它尾椎骨!」言越之听到了,手中的匕首握得更紧,可他毕竟是小孩子,哪有不害怕的,一紧张便刺偏了,也激怒了目极,转身就想去咬言越之。 薄离忍住痛,右手是用不得了,他双脚一旋,趁着目极转身的一瞬,将手中的摺扇用力插进了目极的尾椎骨,目极瞬间动不了了,后腿直接跪在了地上。言越之站在那儿,墨蓝的眼里全是惊慌,「你没事吧,哥哥?」一声两声哥哥叫得情真意切,薄离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是他哥哥了。 薄离轻轻笑了笑,示意他自己还行,他看了一眼已经半死不死的目极,左手还握着摺扇,使劲往下一划拉,目极便皮开肉绽,估计也是疼极了,那畜生不停地抽搐,薄离干净利落地把目极的妖丹取了出来,交到了言越之手中,而他眼前也一片模煳,失去了意识。 言越之不知如何是好,看着薄离那条已经能看到骨头的手臂,心里眼里忽然酸楚起来,他咬着牙把薄离拖到树下,急匆匆跑到湖边浸湿了恩人留下的帕子,一下一下地给薄离擦着脸,他不敢动那手臂,怕弄疼了他。 傅安声此时终于赶到,看着眼前的一片狼藉,大概猜到了所发生之事,他去看那只死了的目极——妖丹没有了。 看着言越之紧张无措的样子,他到底没有问出口,问出口了自己都觉得自己不是人,说到底,现在这种局面,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在自己,因为这头妖兽,原本是来找他的。 第15页 傅安声从自己的储物空间里拿出了一瓶丹药和一瓶外伤药,都是临走时父亲那给自己的,必定是上等药,他递给了言越之。言越之丝毫没扭捏,直接拿过来餵薄离服下,又将粉末状的伤药倒在了那手帕上敷在了手臂上。 言越之此刻心里已经下定了决心:他想变强。 本来他没有什么拜入仙宗的想法,他来这里都是因为恩人的一句话,可此刻,他想变强,不想再这样看着别人为了保护自己受伤。 如果恩人在这里,一定会笑话自己没用,然后一根手指就能解决掉这只妖兽了。 如果薄离知道言越之此刻的想法,可能想吐血两升。 第9章 清衍(九) 迷濛中意识乱成一团,搅得薄离头疼欲裂,他算是很能忍的那一类人了,此时都有些撑不住。 一会儿坐在自己家地毯上打游戏,下一秒又在医院重症病房里,余庆一那丫头在玻璃外面守着,还啪嗒啪嗒掉眼泪,还没等他整理好自己的情绪,眼前的情景又有了转变,变成了折荷之境,那一根根瘦长的竹子蹦蹦跳跳地追着他跑,他看都懒得看一眼,抽出剑就削了个片甲不留,转眼又变成了一个他从没去过的地方,眼前的人倒是认得,他插进自己心口那把剑也认得。 他是在一阵药草的苦香中醒过来的,幽幽的气味一丝一丝缠绕在他的鼻尖,让他浮躁的心逐渐沉了下来,方才的一切终于从他脑海中消失,极轻极淡的味道却没散去,像极了爷爷身上若有若无的中药味,让人无端地觉得安心。 好不容易消停了下来,薄离也终于安静地睡了一会儿,再醒来的时候有些恍惚,不知今夕何年自己又身处何处,他睁着眼睛迷煳了半晌,这才慢慢想起之前的事情。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已经被包扎好了,一层一层裹着,还有血渗出。 睁眼望着低矮的石顶,他稍微动了动,没有意向中的坚硬硌人,反而感知到的是一片柔软,他这才侧头看了看,好嘛,自己正躺在言越之的腿上,腿上被他铺了一层又一层的衣物,防的大概是自己被硌着,薄离心里又变得柔软一片,刚才经歷的折磨好像又离他很远了。 言越之脑袋一点一点地打着瞌睡,薄离只是稍微动了一下他便受惊醒了,睁开眼看见薄离醒了,脸上竟有点欣喜的意味。 「你……你醒了,疼吗?」 薄离张了张嘴,这才发现自己嗓子已经快要冒烟了,根本发不出一个音节,他便摇了摇头。 他是真的觉得这疼痛在他的忍受范围之内,而言越之却好像认定了他在强撑,脸上写满了不相信,薄离懒得解释,只是抬起了左手,做了个喝水的动作,言越之瞭然,伸手从贴着脖颈的衣服里捞出了储物戒指,从里面拿出了一个水壶。 饮了些水之后他的嗓子总算好受了些,至少不比刚才那般了。 「这是在哪?」他的嗓子尚未适应,发出的声音沙哑而阴沉,像是砂纸磨出来的声音。 「另一座山的山洞里。」 薄离挣扎着坐了起来,把原本包裹着手臂的布条拆开了,露出了敷在伤处的磨得细碎蓝色叶片,他看着颇为眼熟。 「这是……」 「刚刚发现洞口的时候找到的,傅安声说是寒翎草,治你的伤正是良药,我就……」言越之像是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似的,低着头不敢看薄离。 「你就敷在上面了?你不进清衍宗了?」 薄离本来也只是随口一问,却没想到言越之像是被戳了痛处,一言不发地冷下脸来。 「无事。」吐出这两个字之后言越之便不再说话了,靠着石壁眯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薄离觉得好笑,明明好不容易得到的任务物品,现在却被自己糟蹋了,不知道还能不能找齐三株,既然规定了数量,那这数量肯定有些名堂,薄离嘆了口气,收个徒弟真不容易。 忍着痛把那布条缠上去,单手实在不好操作,这边还没勒紧,那边又松了,跟个残废似的,正打算随便缠裹将就一下,自己的右手就被轻轻地抬起来了。 言越之低眉顺眼地给他包扎,那布条的质地和他身上穿的粗布衣裳何其相似,薄离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 「你把衣服撕了?」 「嗯。」言越之本来想撕装在盒子里的新衣裳,想了想还是没捨得,只好把自己的旧衣服撕了包扎。幸好他捨不得,要是真的把那两件衣服撕了,薄离真得哭笑不得。 言越之手指翻飞,在他的手臂上打了个漂亮的结。 这时,洞口却传来了一些动静。 ——有人说话。 「嘿,这里居然有个山洞,这——」 来人脚踏进洞口的一瞬间,只听得一声轰鸣炸响在耳边,言越之警惕地把薄离护在身后,一脚踢醒了还在睡觉的傅安声,这么大动静还没醒也挺厉害。 爆裂符是傅安声贴在洞口防止有人在他们睡觉时熘进来趁人之危的,不知洞口那人如何了,傅安声一步一步地靠近洞口。 山洞一下被烟雾笼罩着,什么也看不清,傅安声摸索着朝洞口去了,他虽然胆小,可此刻已经由不得他了,小心翼翼地挪动着步子。下一秒一只收呈爪状朝他袭来,他一翻身堪堪错过,那人却一掌使足了劲打在了他腰腹处,他竟一下飞了出去,身体撞在石壁上发出一声闷响。 第16页 「唔……」傅安声吃痛,挣扎着又要爬起来却被薄离一把按住,他知道眼前这个人是傅安声对付不了的。 就连那一连串的爆裂符也没伤他分毫,此人的境界必在傅安声之上。 薄离抽出腰间的摺扇,注入灵力一扇,烟雾便消散了,奇怪的是并没有看见人,他是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销声匿迹的? 言越之见薄离又要与人打斗,心里那阵烦闷又涌上心头,却又无可奈何,他深唿吸了一下,重重吐出一口气,像是要将内心的不甘和软弱都清除殆尽。 三人围坐一团,各自背靠着背做防御姿态,防止那人偷袭,等了半晌也不见有动静,却都不敢放松警惕,担心被人在一息之间取了性命。 「哎呀,我以为栖在这里的是什么勐兽,这才贸贸然动了手,没想到是几位朋友。」洞口处闪现出一人,熟络地与众人搭话,却无一人敢理,毕竟刚才这人还对他们刀剑相向。 薄离冷笑,朋友?这里的人有几个是来交朋友的?就算是傅安声,他也没完全信任。 「既然是同修,那便进来歇歇脚吧。」薄离佯做松懈,撤了力道,手里握着摺扇却依然保持着原来的状态。 那人也不知是不是真的放松了警惕,随随便便就踏进了这个山洞,薄离瞬时甩了一道气劲过去,不知是不是受了伤的缘故,此时他真有些力不从心。 「公子受了伤都想置某于死地,这份情谊某已经清楚了。」那人的眼珠子狡黠地转了一圈,看着这山洞里的老弱病残,仿佛已经胜券在握。 「不如,我们几人合作同行如何?」那人嘴上随是商量语气,手中却凝聚起了一团金色,虽然淡淡地却也还有些晃眼。 这副样子明显就是威胁,可他们三人不清楚眼前这人的实力,不敢贸然行动,刚才薄离打出的气劲并没有击中这人,说明现在的薄离是无法奈何他的,即使真要打,也只能落得个两败俱伤。 稍一权衡,薄离便应了那人的请求,眼下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多加注意此人的一举一动了。 四人在这逼仄的山洞里歇了一宿,第二日薄离本打算和那人分道扬镳,不知是敌是友,留在身边总是个隐患,可那人却并不愿意,只说自己不会给他们带来麻烦,薄离心下不爽,却也不能将他怎么样。 寒翎草效果显着,薄离的手经过一夜的修復竟然已经可以动弹了,只是稍微用劲便会疼痛。虽然没伤到骨头,这样的情况也实在不容乐观。 「不知如何称唿?在下言木,这是我的弟弟,那位是我们在路上遇到的小兄弟,叫作傅安声。」 「我叫李羽。」 一番寒暄之后,薄离见套不出任何有用的信息,脸色不快,不愿再和这个自称李羽的人多做交谈,只管闷着头赶路。 言越之摸不透薄离的心思,只管在一边走一边从背着的包袱里拿果子给薄离,薄离也不客气,在言越之衣服上蹭了蹭才咬下去。 言越之:…… 他又分了几个给傅安声,唯独没有理一旁的李羽。 「我也有些饿了,小兄弟,能否赏我几个果子?」李羽眼神真挚地盯着言越之,言越之拿不定主意,犹豫地去看薄离。 「既然你李大哥要吃,你便拿几个给他,盯我做什么。」 听见薄离这么说,言越之这才挑了两个青红的果子递了过去。 李羽:…… 看着手中这两个泛着一丝红的青果子,看着就十分酸涩,然而这是他自己讨来的,也不好意思丢掉,只能不情不愿地啃。果然不出他所料,这两个果子酸涩非常,吃完之后,他的牙齿都打着颤,舌头上的酸涩感觉久久没有散去。 小兔崽子。李羽在心中暗骂,脸上却看不出分毫,「这果子挺甜哈!」 「我看刚刚李兄的两个果子都未成熟,为何还吃得如此津津有味?难道李兄好酸涩之物,越之,你可记住了,下次未熟的果子留给你李大哥。」 李羽一听这话,心里不知道骂了几轮了,合着这两兄弟联合起来给自己下套,自己还跳得挺爽快,他气极,却又无法,谁让他嘴欠呢。 傅安声看着这两兄弟一唱一和,暗道幸好自己不曾得罪这两人,也没起过什么坏心思,当然,一开始的那点除外。 第10章 清衍(十) 与薄离这边的气氛截然不同,肖稚领着一群少男少女在这森林里过一夜可谓是轻松自如,他这样的样貌和不俗的仪态,加之单雷灵根的天赋,让肖稚受到同龄人的青睐和崇拜。一路上大家都叽叽喳喳的,不像是来经歷试炼的,反倒是像是出游的。 肖稚自然也在一进入秘境就已经知道了自己的任务,还有人旁敲侧击地来打听他的任务物品,不过都被他一笑带过,众人见他都藏着掖着,自然也不敢将自己的告知别人。 由东北方位进入秘境的人几乎没怎么分散,他们成群结队,倒也不觉得害怕。一些小姑娘见肖稚彬彬有礼,不禁芳心暗许,一路上明示暗示,可都被肖稚一一回绝搪塞。见他如此心高气傲,总有人看他不顺眼,肖稚心里明了,却也装作不知道,他不想惹麻烦,只想尽快通过这些试炼,拜入那人门下。 可他不想惹麻烦,并不代表麻烦不会来找他。肖稚的行为举止在不喜欢他的人眼里看来就是装腔作势,可碍于众人对他喜欢又崇敬,他们也不敢在大家面前说什么,只是背着肖稚等人讨论。 第17页 「呵,就他那张小白脸,能有什么本事?」 另一人附和道:「就是就是,单灵根为雷又什么了不起的,还不是没什么用!」 见有人和自己持相同看法,一开始发言的人更加激动,一激动就有些出言不逊了。 「最好别让我在第四轮比试上碰到他,否则把他打得连娘都不认识!」说话的人横着眉毛,小小的眼睛装满了自大和不屑,朝天鼻气愤地喷气,好似肖稚和他有什么深仇大恨。 此时肖稚的爱慕者之一却恰好从旁路过,正好听到了他这句话,小姑娘心直口快,直言道:「只求那肖公子能手下留情,让你死得不那么那看。」 别人也就罢了,这个姑娘却正好是小眼睛的心上人,被心上人如此瞧不起,论谁也不会服气的。 「杨芸,你瞧好了。」 说着小眼睛就冲着一旁整理自己随身物品的肖稚去了,气鼓鼓的,恨不得将肖稚生吞活剥。 「邓韬!你别乱来!」杨芸见自己的青梅竹马那副样子,心里紧张极了,怕他们真的打起来,也担心自己的心事被戳穿,她虽然有意于肖稚,却不敢像别人那样吐露心事。 被称作邓韬的少年已经被嫉妒沖昏了头脑,拔?出佩剑就往肖稚那边砍去,肖稚早已察觉,快速将自己的东西收拾整理好,便闪身到一边,轻巧地躲过了这一击。肖稚皱了皱眉,他不想与人起冲突,也就没有任何进攻的招式,只是躲着邓韬的攻击,看起来十分游刃有余。邓韬自然不想在杨芸面前失了面子,即使已经知道肖稚并不是什么纸老虎了,却还是提着剑去砍,毫无章法,入眼简直粗鲁不堪。杨芸此时脸涨得通红,不知道如何是好,只觉得邓韬丢人,也有些责怪自己刚才插话,这才激怒了邓韬。 其他人见他们打斗,肖稚的实力之前又未曾显现,所以此刻都好奇地盯着他们两人,想要见识一下肖稚的厉害,可肖稚没打算出招,他只是一味躲闪着,众人看得无趣,不时便也散了,又在心里暗暗觉得肖稚其实并不厉害,否则他怎么毫无还手之力。 杨芸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抽出鞭子挡在了两人中间,阻止了邓韬。邓韬已经精疲力竭了,汗水顺着脸颊落下,束好的头髮此刻也凌乱不堪,看着十分狼狈,反观肖稚却连头髮丝都不曾乱分毫。 又见杨芸已经介入,他也只好顺着台阶下了,不再对肖稚发动攻击,只是自始至终肖稚都没出招,让他心里更加不服气,一直在心里谋算要找个机会教训他。 只是还没等到这个机会,他们就遇到了意外。 「啊!!」一声尖叫像是信号一样划破了黑夜的宁静,紧接着便是一声又一声的哭嚎,「救命啊!救命!」一群人乱七八糟地叫喊着,一时间场面十分混乱 肖稚一听这动静便睁开了眼睛,他此刻横在树上小憩却并没有睡着,只是闭目养神。他自然知道这秘境并不如表面看起来那样平静,这些少年少女都还在象牙塔里往外望,哪里经歷过什么危险,一路真像是出游,此刻的惊慌失措也是在他预想之中。肖稚在心里啧了一声,便起身去看情况。 众人歇息的地方竟就在湖边,肖稚无语,这些人没有常识,一般人怎么也不会在湖边落脚吧。 湖边那块本来是他们歇脚的地方此刻爬满了蛇,在地上窸窸窣窣滑行,还有被众人碎成一截一截的蛇尸,有的还在不停挣扎,看着极其渗人。爆裂符的火光将湖边的草地都已经烧得一片枯焦,众人早已跑远了,地上一片狼藉。 肖稚朝众人逃跑的方向追了过去,他隐隐预感这种情况下不会就这样简单结束。众人已经停下来了,再没看到蛇的影子,便稍微放下心来。有人甚至还大着胆子想要回去找自己的行李,姑娘们都心有余悸,不敢再惦念自己的行李,毕竟那冷血爬行动物已经成了他们的阴影了。 正打算问清楚状况,肖稚便听见远处传来一声惊唿,正是刚才要回去拿行李那人。他急匆匆地赶过去,那人惊慌失措地跑着,脸上的恐惧不减,肖稚落在一棵树上,见了那人便问他:「发生什么了?」 「蛇,大、大蛇!!」那人被吓惨了,脸色苍白,语无伦次地唿喊着。 肖稚又重回湖边,却什么也没发现,心里的不安感觉却越来越强烈,回到众人身边也未见什么意外情况,大家都打算另寻一处再休息一下。肖稚心里好笑,刚经歷过那些,居然还能睡着,他也是十分佩服了,不过他也没拦着,休息下也许没什么不好。 众人都还没睡下,就听见有人又一声唿喊,他们都已经被吓怕了,便反射性地往环顾周围,却什么也没看见,便去责问刚才发出声音那位,那个少女支支吾吾地说她看见了一头大蛇,其他人都以为她是被吓出了幻觉。 肖稚并不这么认为,因为他也看到了,或者说感觉到了,那是一股来自强者的威压。他十分警惕地望着四周,全身心地戒备着。 跟着肖稚的这些人总算明白了他们处于什么样的情况之下,睡觉也不敢睡了,都大眼瞪小眼,甚至开些玩笑来减轻心中的恐惧感,可那怪物并不会以为他们不睡觉便放弃狩猎。 「你……你们听到了吗?」还是刚才那个说自己看到一头大蛇的少女,她的声音颤颤巍巍的,听起来害怕极了。 肖稚明白了,这位少女大抵是比常人的五感清明,所以能看见听见一些常人看不到听不见的。 第18页 「你听见了什么?」其他人还是不以为意,肖稚却耐心问她。 「蛇吐信子的声音,嘶嘶的……」 其他人闻言也屏息细听,却什么也没听见,正想打趣她,却见一头巨兽从天而降,正是那大蛇。 蟒蛇睁着金黄的眼睛,立在众人面前,它蜷着尾巴,一下一下地打在地上,发出「啪、啪」的声音,扁扁的脑壳朝下偏着,红色的铜钱花纹缠了满身,释放出的威压让这帮半大孩子都愣在了原地,丝毫不敢移动。 「跑!」直到听到肖稚的声音才回过神来,可他们被这蟒蛇盯着,竟然不能移动分毫,像是被钉在了呃原地。 肖稚无法,只能只身去吸引蟒蛇的注意力,他的随身摺扇被放进了储物空间,只好祭出了他背着的那把剑,锋芒毕露的剑身被紫色光芒裹覆着,在肖稚的控制下朝着巨蟒刺去,巨蟒毫不躲闪,只任那剑刺它。 肖稚心下一惊,既然它如此不慌不忙,便是料定自己无法伤它了。裹着雷电的剑威力似乎超出了蟒蛇的预料,竟然在它硬质的皮肤上划出了一道伤口,还被烧伤了。感觉到些许痛处的巨蟒甩着尾巴去挡那又朝它飞来的剑,蛇尾一扫,那把剑就被甩到一边了,肖稚飞身接住。 自知这剑是派不上用场了,便干脆收了起来,将自身雷元素放到最大,集于一点,直直朝巨蟒飞去,大蛇却丝毫不受影响。肖稚此刻才已察觉,那大蛇的表皮上的硬鳞似乎刀枪不入,就连他的雷电也无法贯穿。不悦地皱了皱眉,没有丝毫犹豫,指尖聚起紫光,以身作剑,直朝那蟒蛇的眼睛去了。众人躲在树木后面,见肖稚如此不要命地杀这蛇怪,其他人心里有一丝尴尬,特别是在背后嚼舌根的那几人,此刻脸上都有些挂不住。 要知道这人的实力,定是可以独自逃命的,可他却冒着危险要解决这怪物,想也不用想是为了什么。 肖稚这齣其不意的一击很有效果,那蛇的眼睛遭受了雷电一击顿时变得焦黑,还从那血肉模煳的孔洞中流出了血水。 巨蟒吃痛,愤怒极了,身子胡乱拐着,肖稚一一躲过,巨蟒见打他不着,心里又急又气,眼睛的疼痛让它行动又迟缓了些。它一边扭动身躯,一边抬头寻找肖稚的踪迹,肖稚正躲在树丛间,虽然大蛇只有一只眼睛了,神识却依旧灵敏,确认了肖稚所在之处之后,便吐着信子朝肖稚喷出毒液。 「嘶——」 肖稚哪里料到这么一出,虽然躲得即时,那毒液却仍然滴在了他的衣摆上,衣物瞬间被融化,烧出了一个大洞。 见识了这巨蟒的又一本领,肖稚眼下更加小心应付,不敢懈怠分毫。 第11章 清衍(十一) 厄风密林中,肖稚与巨蟒已经缠斗多时,却仍旧不分上下,时间流逝中,肖稚的体力不支,无法再继续消耗下去。他略一思索,便打算从中抽身,左右他在这耗了这么久,竟无一人出来帮忙,不过白费精力,这一群人中并没有一个值得自己救的。 抽身欲逃之际,却见一女子飞身出来,站在他身边与他并肩,他仔细一瞧,是方才劝阻的名叫杨芸的女子,肖稚朝她点了点头。 杨芸手中握着一条鞭子,通体银色,只有鞭尾处是黑色,她用力一甩,鞭子打在空气中便发出一阵「唿唿」声,听着气势十足。 那大蛇见又出来一人,狡猾地想要熘走,只见杨芸一甩手,鞭子飞了出去,竟随着她的力度变长了,直接缠住了蛇头。巨蟒怒极,反身想要伸头去咬,却被杨芸狠狠一拉,又把它的头硬生生掰了过去。肖稚一见此状,便又拔剑朝蛇刺去,依旧只是留下了一道小小划痕。 一见那蛇张开的血盆大口,他突然有了主意,飞身到一棵大树上,看准了角度举剑朝那蛇嘴插了过去,树的高度够高,肖稚又使了全身力气,剑穿透了巨蟒的舌直直插向它的食道,这一剑下去,剑身几乎已经全数没入大蛇的身体中。巨蟒吃痛,剧烈挣扎了起来,杨芸力有不逮,套不住那巨蟒了,只见杨芸在鞭柄处轻轻一按,鞭尾便伸出了一截极细极尖的针似的金属,竟直直插进了蛇的身体里。 肖稚一愣,没想到自己的剑都无可奈何的蛇身竟被杨芸的鞭子轻而易举地刺进去了,杨芸显然也没料到,眼中惊讶片刻,脸上便挂上了志在必得的笑。 没等他们反应过来,那巨蟒扭动着身躯便将鞭尾挣扎了出去,只因为鞭尾的那一截能够刺进蛇身的金属实在太过细短,如果再长些,想必可直接刺入巨蟒的七寸。胜利的曙光一闪而过,瞬间就消散了,当下肖稚却有了想法。 「你把鞭子刺进它的七寸,只需五息便可。」 杨芸点头,脸红了红,虽说不合时宜,不过肖稚对她说话的认真神情真真让人心动。不过她没忘了正事,虽然不知肖稚想要怎么做,不过有能够尝试的方法就再好不过了。 在她的鞭尾刺进巨蟒七寸的瞬间,杨芸只见一道紫光在她眼前晃过,肖稚便已经捉住了她的鞭子,金属制的鞭子依旧闪着银光,他一发力,手中的雷电便顺着鞭子闪进了巨蟒的身体中,经过雷电重重一击,蛇的七寸之处早已焦煳了,那巨蟒已然动弹不得了。 肖稚松了口气,他的剑还插在大蛇口中,他走过去缓缓将剑拔出,剑刃已经被毒液腐蚀得不成样子了。 第19页 众人见巨蟒已被制服,便纷纷出来对这两人道谢称赞。肖稚对杨芸说了声谢谢,如果不是她,仅凭一人之力无法将这庞然巨物给消灭的。 杨芸又红了脸,轻声说着应该的,便低下头不敢再看肖稚。 为了杀掉大蛇,肖稚的衣物已经破烂不堪,现在也顾不得换一件,这酣然一战之后,天已经蒙蒙亮起,这是最后一天了,可肖稚仍然没有见到他的任务所需的东西。 不知这试炼若是失败,后面夺冠能否入得了五境之主中折荷的眼,他这一趟来明确地是为了折荷境主荷谢来的。 薄离四人仍然在找寻寒翎草,照前两株寒翎草的习性,应该是生在山洞旁的,可他们第二日寻遍了所有山洞也未见到,薄离不禁怀疑是不是自己的判断有误,又或者是有人已经在他们之前採下了其他山洞前的寒翎草,若是后者便有些难办了。 最后一日。 秘境中部的一座高峰之上,薄离四人与肖稚一行人相遇了,薄离对这个年轻人十分有好感,可对他身后的一众人可谓十分反感,连带着对肖稚也黑着脸。 肖稚见到薄离此时的模样便是一愣,一股熟悉之感伴随着不知名的疼痛呃酸楚涌上了他的心头,最后竟是流下了眼泪。 肖稚一愣,他这是怎么了。 他有些无措地擦着眼泪,可那泪水断了线的珠子似的怎么也擦不干净,最后干脆任由它了。 薄离也愣了,这少年在见到他的第一眼便面无表情地落泪,他觉得有些莫名其妙,转念一想,莫非是原主荷谢落下的风流债?被儿子寻上门了,不过也不对,他现在用的可不是荷谢那张脸,薄离也有些搞不懂,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肖公子这是……」 单雷灵根自然会给人留下印象,薄离记得他似乎是姓肖。 「没事,让这位公子见笑了,可能是刚才上山时北风肆虐,让我的眼睛受了损,这才失态。」 肖稚张口便是搪塞,不知为何,他不想让眼前人觉得他有软弱一面。 「在下言木,这是愚弟越之,这两位公子是在途中遇着的。」 「肖稚。」 肖稚此刻实在没有心情跟薄离说些什么,时机太不对了,或者说是遇见的人不对,哪里都不对,自己为什么会在看到这个人的时候落了泪,他心里的烦躁莫名翻涌了起来,他很少这样。 这高峰上已经被薄离四人寻了一转,却没看见寒翎草的因那个字,或者说有人看见了占为己有了当然也有很大可能,薄离看了一眼李羽,对方沖他笑了笑。 三日已经快要过去,言越之的任务物品却还差了一株,薄离也有些着急了。他们在这高峰之上已经转了好几圈,所有的山洞都已经被他们翻了个底朝天,就差自己在这山上打洞了。 「唉。」薄离嘆了口气,旁边的言越之却一言不发,看着呆愣的。 言越之已经放弃了任务物品了,他们这几日四处留意,也只见了三株,有一株还被他嚼碎了敷在这个「哥哥」受伤的手臂上了,他也不后悔,毕竟这人也是因为他们受伤的。 他现在只盼着任务物品只是附加任务,主要任务是在这秘境中活过三天,他不想辜负恩人对他的信赖。 第12章 清衍(十二) 一想到这,言越之又有些气馁,自己这三日能够在秘境中存活下来,几乎完全仰仗着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哥哥,他完全不知道这个所谓的言木到底有什么目的,让他如此豁出性命来保护自己。 言越之仍在一旁自怨无用,薄离却仍在闭着眼睛打坐,想尽量恢復一点元气,虽然只是最后一天,但直觉告诉他这最后一天并不会就这样相安无事地渡过。 薄离他们仍然找的山洞落脚,而肖稚等人也在他们附近的一个山洞歇着,想到肖稚,他又觉得有些莫名其妙,显然肖稚当时说什么北风迷眼都是假辞,而薄离并没有想到就连肖稚自己也不知是什么原因。 肖稚一方。 杨芸由于刚才与巨蟒的一战,已经给大家留下了深刻印象,因此现在来找她聊天献殷勤的人多了许多,她懒得理了,便迳自坐在石窟洞口假寐。 「诶?邓韬去哪里了?好像从刚才就没看见他。」当时和邓韬一起污诽肖稚的其中一人乍然道。 此言一出,众人四处寻找,果然不见邓韬身影,杨芸一听,也不再假寐了,见山洞里不见人,便打算出去找找,毕竟是她的青梅竹马。 她跟肖稚打了招唿,便独自出去了,肖稚本想劝她别去,转念一想,自己实在没有什么立场去劝,便只是提醒她注意安全,有什么不对马上回来。 杨芸借着轻功沿着他们来时的路找寻了一圈也没见邓韬的踪影,她觉得有些奇怪,邓韬虽然性格不太好,又善妒,可是却不是会脱离群体单独行动的人。而此刻却到处寻不见他,这着实反常,不过她也不敢在外过久,这秘境中稀奇古怪之事实在太多,她便回了山洞。 杨芸走到洞口便发现有些不对劲,她闻到一股浓烈的血腥味,还夹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莫名清香,一丝一丝地飘进她的鼻腔。 一进入洞窟内,惨状映入眼帘,几乎整个洞窟都已经被鲜血浸染,石壁上还有许多血手印,看着骇人非常,而却未见尸首。杨芸当机立断,去了薄离四人所在的洞窟,果然,肖稚领着一群伤员都在薄离那洞窟内休整。 第20页 「这是……?」杨芸发出不解的声音,她不明白她离开的短短时间内究竟发生了什么,让这些几乎每个人身上都带着伤,除了肖稚。 「那洞窟内壁附着着许多白色肉虫,它们会趁人不备钻入皮肤里吸血,我们歇脚的山洞内实在太多了,那些血迹都是为了将虫子挑出来弄的,那边的山洞太不干净,我们便到这边来了。」一个穿着绛紫色长衫的少年跟她解释着,而杨芸却感受到了这个山洞内不平常的微妙气氛。 杨芸纳闷,方才她在洞窟内并未看见一只虫子,哪怕是尸体也没有。 薄离本不愿让他们进这洞窟的,可他还没开口,傅安声便一惊一乍地把他们迎了进来,且不说他们有没有不安好心,更重要的是不知他们身上的肉虫是否清理干净。 傅安声从自己的包袱里掏了不少伤药出来给这些人,还热情地帮他们包扎,薄离却心有不忿,在心里骂了一句傻瓜。 言越之问他吃不吃果子,薄离摇了摇头,他一时半会饿不死,现在是实在没有心情。言越之的任务没完成不说,自从进了秘境换了张脸,抛给他的疑问简直能和十万个为什么媲美,薄离烦躁极了。 李羽出门已有一个时辰,却仍不见回,他出去的时候只说四处转转,薄离也没拦着,毕竟他看起来还是很强的,至少比他们三个老弱病残强得多。 说曹操曹操便到,薄离思绪刚从李羽身上移开,那人便到了洞口,一改往日平静,在洞口大唿:「快出来!别呆在里面!」 薄离一听,他的语气十分急促,不像是诓人,便拖着言越之和傅安声就出去了,其他人一听外面喊声,也都急匆匆地往外跑,他们已经经歷了很多离奇东西,此刻一丝风吹草动都能让他们心惊胆战。 薄离出了洞口,首先看见的便是李羽满是伤痕的脸,血淋淋的,刀伤和像是被什么啃咬的伤痕都有,让他整张脸看起来极为可怖。 见他这副模样,薄离有一瞬怔愣,这人的修为此时并不在他之下,这是经歷了什么。正欲开口问,李羽直接打断了他:「都别在这山上待着了,找空旷地方,快!」 李羽似乎知道薄离想问什么,便转头对他说:「先转移地点,路上跟你们说。」汗水混着血水从他脸上划过,李羽顾不上痛了,只能一边拖着残躯赶路,一边跟薄离讲话,声音听起来十分虚浮,全然不像往日那般神采奕奕。 原来李羽是打算出去找他的任务物品,但是在途中却遇见一个女子向他问路,他觉得有些奇怪,这秘境中根本没人知道什么具体地点,可那女子却问他断崖怎么走,他正打算随便指个方向,猝不及防地,那女子一挥袖竟然变出了成千上万的虫子,李羽心下一惊,便立即跳开了,可熟料那女子像是已经知悉他的行动,瞬间移到他身后,断了他的后路,他一面躲着那些虫子,一面还要应付那女子的攻击。 结果自然是不敌,最后他用了移动符咒想要移动到附近的山洞,因为他早早地在之前巡视这座山的时候就在不少山洞里放了符咒,所以他也顺利地逃出生天了。正当他打算检查一下伤口,却发现山洞里那些白虫更多,一层一层地附在洞壁上,又是一场苦战,他好不容易逃出,就变成了现在这副惨状。 薄离听他描述,手臂上鸡皮疙瘩已经起了一层又一层了,他很怕这种蠕动的软虫,想想就后背发冷。 最终他们在山顶的一大片空地上歇下了,薄离他想不通,这些奇奇怪怪的原着中并未出现的生物到底是从哪里钻出来的,他心里实在窝火,言越之再次来问他要不要吃果子的时候,他语气生冷地说不需要,言越之便悻悻地蹲到一边去了。 薄离看着自己蹲在一旁的言越之,又觉得自己太没道理,对着一个小孩子撒气又能怎么样呢,为了安抚主角的幼小心灵,便又伸手去言越之那儿拿了个果子。 现在已经是第三日正午了,再有6个时辰他们应该就能从这里出去了,薄离悄咪咪地去问李羽的任务物品是什么,李羽苦笑了一下告诉了他。答案实在出乎他的意料,李羽的任务物品竟然和言越之的一样。 ——寒翎草,三株。 薄离一下就明白了,这个秘境不仅要他们对付这些未知的野兽,还要提防着有人抢任务物品。因为几乎有一半人的任务物品相同,而秘境中却没有那么多同种植物或者动物,他们便不得不从别人手中抢夺。 现在显然还没到那一步,连活着都略显困难了,谁还会去在意任务物品。他们已经远离了厄风密林,此刻太阳高悬在天空,晒得人睁不开眼,薄离撩起宽大的衣袖给自己扇风,果然不管到了哪里,他的怕热体质是不会变的。 「邓韬?你去哪儿了?大家找你好久了。」杨芸有些惊喜地看着朝着他们走来的人,那人低着头,垂头丧气的样子,像是受了什么打击,杨芸想上前去拉他。 「别碰!!」李羽抬头便看见了邓韬手腕上的虫子,虽然极其隐蔽,但他对着东西已经有了阴影,所以一眼便看见趴在邓韬手腕上那只吸饱了血泛着红色的白色虫子。在太阳的照耀下,晶莹透亮得像一颗白里透红的宝石,却让他起了噁心。 「邓韬」见自己已被识破,便张牙舞爪朝还在休息的人沖了过去,情急之下,薄离手一挥,便在他们落脚的地方和「邓韬」中间划下了一道火墙,阻挡着「邓韬」的进攻, 第21页 那些虫子一碰到火,便噼噼啪啪地爆了,「邓韬」身上的虫子都从他身上落下,那个「邓韬」也应声而倒,众人这下看清楚了,那哪是什么邓韬,已经变成了一具白森森的骨头,只是身上穿着的衣物是邓韬的罢了。 见此情形,那些胆小的已经哭着喊着要放弃试炼了,而就在他们喊出放弃的同时,便倏地消失在原地,想必是直接被传送到秘境之外了。其他人一见只要放弃就能出去,便纷纷哭喊着放弃了。 最终剩下的竟然只有薄离、言越之、傅安声、肖稚,杨芸和李羽六人了。 第13章 清衍(十三) 又来了。 一种完全没在原着中出现过的物种,现在正在他们四周肆虐,薄离是真的很害怕这种虫子,生理心理双重压力,让他觉得这次试炼有些悬,可真丢人,还帮主角呢,自身难保了。早知如此,他何苦要换身份呢。荷谢的身份多好,灵力足地位高,伸伸手指就能直接给主角开挂。可惜,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晚了,事已至此,走一步算一步把,实在不行只能变回荷谢。 他看了一眼呆愣在原地的其他人,一个个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数惊得够呛,没想到到最后这场试炼竟然只剩下了六人。 那白色虫子还在他们周边不停地蠕动,仿佛在找机会钻进他们的身体里,他们六人自发地围成一圈,都各自靠着背,一人守住一个方向,谨防它们从任何一个方向突进。 傅安声从他的储物空间中掏出数粒黑色药丸,在手中捏成了粉末,再运功催动粉末朝着那些肉虫飞扬过去。虫子一沾上粉末,便即刻化为了血水,在泥土里留下一道有些发黑的红色。 众人见到这一幕都齐齐朝傅安声看去,他腼腆地笑笑:「我爹给我的,我就试试,没想到还真行。」 傅安声把手中剩余的黑色药丸分发给其他五人,见薄离害怕得紧便多分了一粒给他。薄离坦然收下,再怎么说薄离也算他的救命恩人,这多出的一粒他受之无愧。 正当他们稍微放松了些的时候,一阵清香缓缓飘来,萦绕在他们四周,六人瞬间又警醒起来。杨芸觉得这种香味十分熟悉,却一时间想不起自己在哪里闻到过,她尽力回忆着。 那香味并没有消散,随着时间推移甚至还浓了些,他们六人一时间有些拿不准主意。薄离一皱眉头,他早就受够了这种香味,虽说这味道不至于跟那天的脂粉味一样刺鼻,在薄离闻来却也不那么美好。他从袖中拿出那把摺扇,轻轻一挥,那香味就被他吹到别处了。薄离用完摺扇便收了起来,没有注意到一旁肖稚的目光闪动,紧盯着他收入怀中的摺扇。 「这位哥哥,白凝的味道就如此难闻么?」一阵娇俏的声音在他们前方裊裊响起,让人听了不禁浮想联翩,如此悦耳的声音,其人该有多么美妙迷人。 薄离正色,仿佛在思忖着什么,不等他反应,熟悉的香味又已袭来。等众人反应过来,一位身着白色轻纱的女子飘然落在了他们面前, ——远山眉黛长,细柳腰肢裊,妆罢立春风,一笑千金少。 薄离几乎是在见到眼前的女子第一眼时,脑海里就浮现了这几句词,或者说,这几句词简直是眼前女子的真实写照。 杨芸此刻终于想起了,这味道分明是在他们之前歇脚的山洞里闻到过。 「我之前肖公子等人遇袭的山洞里曾闻到过这种味道。」杨芸警惕地看着眼前的女子,一边向众人说明情况。 薄离朝她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已经知道。 「冒昧问一下,姑娘芳名?」 「白凝,白色的白,凝露的凝。」白凝盯着薄离看了好一会儿,才红着脸欲语还休地回答他,仿佛薄离刚才不是在问她的名字,而是在跟她表白。 薄离愣了愣,很快反应过来,白凝……不就是那个原着中一直呆在男主身边,怎么都赶不走的姑娘嘛?想来如果能让他们俩在一起的话,言越之是不是就不会喜欢自己了? 「看!她身上有虫子!」傅安声突然出声,薄离抬眼一看,果然在白凝的肩上看见了一只比普通的白色虫子还大的一只,他立马往后退了两步,也顾不上考虑她为什么会在此刻出现在这里了。 不过在原着中,白凝似乎不是什么坏人,她一直追着言越之,几乎是对他言听计从,不过这里也不是原着,所以此刻这个白凝究竟是什么立场他也不清楚。 「你为何出现在这里,之前你在山洞里做了什么了?」可能是眼前的女子有杀邓韬的嫌疑,杨芸对她的敌意特别大,一时间有些剑拔弩张,好像下一秒她就会抽鞭而上,直指白凝。 「唉哟,这位妹妹,为何对我如此兇恶。」白凝眼里似乎闪过一丝不屑,却又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来。 杨芸见她这样更是怒由心生,面上愠色已遮掩不住,薄离轻轻拉了她一把,白凝的目光便紧紧盯着薄离碰到的那块地方,脸上的表情有些不快。 薄离正欲让杨芸冷静,却见白凝一扬袖,无数的白色虫子都朝杨芸涌来,薄离心下一惊,正想抽身,却看见杨芸根本应付不来,鞭子扫出的罡风唿唿地,驱逐着那些虫子,虫子数量多,加之很小,所以总会有顾及不到的地方,薄离不忍,却又不敢上前。 他正打算故技重施,用扇子来对付对付,没等他出手,肖稚便引了一阵雷,将那些还在地上爬动的虫子电了个外焦里嫩。一旁的其他人也已经反应过来,李羽和傅安声各自将自己手中的黑色药丸捏碎散了出去,那些虫子便立刻化作一团血水,渗进了土里。 第22页 白凝冷笑一声,语气里满是轻蔑,目光仍旧锁定在杨芸刚才被薄离碰了一下的袖口上,恨恨地。杨芸也不示弱,朝白凝翻了个不熟练的白眼,看起来有些滑稽。 薄离甚至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打在一起的,白凝不再放出虫子,竟抽出了自己的剑来和杨芸对峙,他们五个男人就这样看着两个姑娘打在一起,有来有回的。杨芸毕竟没有太多实战经验,很快便有些支撑不住,只是抵挡着进攻,没有还手之力。 「行了,白姑娘,想必你已经气消了,饶了杨姑娘吧。」薄离上前握住了即将刺到杨芸的那把剑的剑身,将杨芸救了下来。 白凝立即收住了剑势,却还是在薄离手心划下了一道口子,白凝一瞬间有些失神,她借着虫子不知道吸了多少人的血,此刻倒有些自责了,显得有些焦躁难安。 「既然姑娘没有别的事,那我们就先离去了。」言越之警惕地看着白凝,伸出手将薄离拉到自己身后,薄离有些哭笑不得,原来自己看起来那么弱小吗,就连这个十岁的小崽子也想把自己护在身后。 「哪里来的小弟弟,放开你的手!」白凝见言越之牵着薄离的手,一时间怒吼高涨,脸色竟涨得通红,仿佛气急了。 与此同时,数以万计的虫子从四面八方席捲而来,很快就将他们围在了一个小圈里,薄离恨不得双脚离地才好,整个人都快挤到其他人身上了,白凝见状更是气愤,那些虫子也更加躁动不安,白凝一出声「去!」 那些虫子便浩浩荡荡地往他们所在之地逼近,薄离的摺扇此时已经起不了多大的作用,虫子的数量太多,他虽然能吹走一部分,而不等他起第二扇,便又涌了过来,他的额头浮起了一层薄汗,心里的恐惧更甚,竟好似被使了定身咒,无法移动分毫。 傅安声撒着药粉,可那也终究敌不过数量如此庞大的虫群,肖稚也放出雷电抵御,可他此时的修为支撑不起如此大范围的雷电,最终也喘着气。 「白姑娘,有话好说,把这些虫子收回吧。」薄离一边躲避着朝他涌来的虫子,一边跟白凝说话,可白凝好像完全听不见他的声音,还在不停招虫群。 她暴走了。 李羽骂了一声,抽剑胡乱砍了一通,他尚有伤在身,根本没有什么战斗力,一时间几人如困囹圄。 薄离心里也叫苦不迭,来什么不好,偏偏碰上这个小魔头,要是以后她真的跟言越之好上了,自己可得离他俩远远的。 他一时间有些分神,言越之将快爬到薄离靴子上的那几只虫子用药粉消融了,「哥,你在想什么!」气急败坏似的,眼神像在责怪他这种时候还走神,薄离有些恍惚,言越之本来会是这样说话的人吗? 被言越之这样一说,薄离又稍微屏息凝神,将自己全身的灵力集于右手手掌,一掌拍了出去。 「轰!!」一阵勐烈的火将周围的虫子烧得不成样子,有的都已经焦黑了,竟然还挣扎着往他们所处之地蠕动。 「!!!」众人都被他的战斗力惊吓到了。 李羽目瞪口呆:「哥,你这么强,刚刚在装什么柔弱?」 薄离:…… 远处的白凝也呆滞了一瞬,显然没想到薄离能够一击将她放出来的虫子全部烧光了,不过也只是一瞬而已,很快,她又招来了又一波虫子。 没完没了的,薄离觉得太烦了,他的灵力已经不足他发出如同刚才那般勐烈的攻势。他思索了片刻,朝肖稚招招手示意他过来,薄离附在肖稚耳旁说了些什么,肖稚听罢点了点头。 薄离看准时机,朝着白凝打了一记火球过去,她显然没料到薄离会转而攻击她,只是凭藉身体本能堪堪闪过,薄离手中并未停下,打出的火攻势越来越弱,第二波虫子已经逼近,他不得不两只手同时行动,一只手驱赶着靠近他们的虫子,一手还要朝白凝发出攻势。 「就是现在。」薄离再次调动灵力,又打出了一发颇有威力的攻击,肖稚早就等着这一刻了。 作者有话要说:之前键盘坏了,等新键盘等了几天,等来了新键盘之后就疯狂加班,完全没有时间写更新。先随便看看吧,写得shi一样。 下章肯定出秘境了。 第14章 清衍(十四) 这时,言越之才注意到薄离的攻击将白凝那方的虫子全部清除了,开闢了一条可以靠近白凝的路出来。肖稚此刻便凝神屏息地在那条路上飞快前行,就在要靠近白凝之时,那道白影却倏然一动,瞬间便换了方位。肖稚依然顾不得那么多,追着她打出了全力一击,白凝凭藉本能便躲,她动作虽快却也没能完全躲过,雷电之力打在了她的左腰侧,霎时腰侧的衣物便被烧坏,露出了一截雪白的肌肤,白凝一愣,低头一看自己的衣衫,面上表情更加狠厉。 「我的衣衫!!师父给我的衣衫!!你们!!」 薄离一听此言便觉不妙,她的声音里带着十足的怒意,不仅召唤虫群的速度更快了,而且还朝着肖稚发起了攻击。一旁的李羽见势不妙,也忍着伤痛上去帮忙了。他抽出武器便朝白凝和肖稚所在方位沖了过去,替来不及防备的肖稚挡下了一击,白凝也不是吃素的,见有人来挡,左手向着持剑之手勐地一击,那剑便脱离了她手,方向一变换,竟是直接朝着薄离去了,薄离此刻对付虫子便已自顾不暇,哪里有功夫分神去挡剑。 第23页 一着急,他的额头已经浮起了一层薄汗。 眼看那柄剑已经到了他眼前,他已做好挨这一件的准备,却听一旁杨芸大唿:「低头!」他本能地往下一蹲,杨芸的鞭子便从后方唿啸而至,缠住了白凝那把剑,接着勐一用力,将剑甩了回去。白凝堪堪躲过,此刻她已经有些支撑不下,毕竟现在是他们四对一,白凝一边要防着肖稚,一边又要去挡李羽的攻击,眼下还要招虫,杨芸又加入其中,她便更是双拳难敌众手,已经有了想退之意。 李羽见状便立刻闪身到白凝身后,想要将她肩上的母虫弄死,白凝却万分小心,即刻将放在肩上的母虫收进怀中。闪身要退之时,只听一直安静观战的言越之大喝一声,不知从哪里钻出了两条树藤,直直朝白凝去了,白凝显然没想到他们还会有这一招,想躲已晚,树藤已经缠上了她的脚踝和小腿。 薄离诧异,这小子怎么突然觉醒了,众人都愣住了,显然没想到这个十岁小孩竟在危急时刻觉醒了灵根,将白凝困住了。几人大喜,李羽依旧朝着母虫去了,还好白凝来不及将母虫收进高级储物空间之内,李羽剑尖一挑,便将那母虫从白凝怀中勾了出来。 硕大一只肉虫突然无了凭依,慌张之下竟是引来了更多的虫群。薄离深吸一口气,直接沖了上去,将傅安声方才给他的药丸如数捏在手中,食指一曲,将药丸弹了出去,在母虫上方化作齑粉,落在了母虫之体上,意料之中,母虫只是扭了扭肥胖的躯体,并无过大反应。薄离便将其他药丸连续打了出去,母虫总算有了反应,在地上不停地痛苦扭动,薄离眼见有效,心下放松了些,这时虫群却全数朝他过来了。 情急之下,他急急地打出一团火焰,那些虫子遇火即焚,而其他虫子依旧丝毫不惧前仆后继朝他涌来,心里的恐惧让他慌不择路,一步一步往后退着。他还余惊未定之时,言越之却又控制着两条树藤在他左右两侧扫荡着那些靠近他的虫子,薄离心里感动之余又有一种儿子长大了的感觉,他稳稳心神,又将手里仅剩不多的几颗药丸打了出去,最后一粒瞄准了母虫不停唿号招虫的嘴,那虫似乎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吞了什么,药粉便洋洋洒洒地落了它满身,挣扎了一阵,那虫子便也销声匿迹,化作一滩血水。 白凝见母虫一死,尖叫一声,便倏地沖了过来,言越之毕竟刚刚激发了木灵根,哪里禁得住她这一番挣扎,树藤应声而断,薄离正要往后撤离,却见眼前飞快地闪过一道白光,凝神再看,白凝早已了无踪迹。 几人面面相觑,除了满地血污和他们一身伤痕,其他什么也没留下。他们找了块干净地方,包扎了一下伤口,整理了一下着装。 「你们的任务物品是什么?」薄离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剩下的人几乎都已经是共进退的战友了,而且他要留着这些东西根本没什么用,说不定还有些占地方。 气氛凝滞了片刻,薄离见没人愿意说,心想这就不关他的事了。 「苍祭的内丹。」最先开口的竟然是肖稚,他说完便双唇紧闭,看起来十分严肃。 薄离便从高级储物空间拿出了那只小苍祭,递给了肖稚。 其他人:…… 苍祭在薄离身边蹭了一蹭,看起来幼小可怜,薄离却分毫不动恻隐之心,直接将它从自己身上扒了下来,递给了肖稚。 肖稚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便将苍祭抱在怀中。 「傅安声,你呢?」 「我……我的我已经找到了!只是不小心惊扰了目极,对不起啊,言哥哥,害你受伤了。」傅安声有些自责地低下了头。 「没事。」薄离并未怪他,他早已猜到目极是傅安声引来的,当时要想脱身也不是不行,只是他总觉得自己是这些小孩里最年长的,便不由得就将责任都揽了过来。 薄离看了一眼杨芸和李羽,李羽他自然是帮不上的,言越之的那三株寒翎草都还未找齐,更别说要再多找三株了。 至于杨芸,她从战后就一直魂不守舍,估计是还在自己的竹马已经死了的阴影中无法出来,毕竟还是个小孩子,眼睁睁地看着和自己一同长大的人就这样化成白骨,那影响力实在是不可小觑。 杨芸摇了摇头,她已经无心在关心这场试炼了,也已经不在乎自己是否能够入宗。 李羽盯着言越之和薄离看,随即从自己的储物空间中拿出了一株寒翎草,「我没猜错的话,你们两人中有一人的任务和我一样吧?」 薄离一惊,他们可从没在李羽面前讨论过这个问题,李羽好像猜透了他的心思,紧接着说:「刚刚我说我的是寒翎草的时候,你虽然没什么表情,可你弟弟脸上却写满了不可置信,从那时我就知道啦!这一株你们拿去吧,能凑一人是一人。」 薄离并不愿意收下他那一株寒翎草,可心里又十分纠结,如果言越之因为这个没能入宗,那系统给他的第一个任务他岂不是都完不成。正当他打算伸手接下的时候,却听见一旁的言越之开口了。 「不必了,李兄自己留着吧,说不定还有转圜的余地呢?」 言越之话音刚落,他们便已经被传送到秘境之外,是时辰到了。 薄离感受到要被传出秘境时,便趁众人还未发觉时飞快地幻化成荷谢的样子,抬脚便逃,要是被师父和几位师兄弟看到了,他的脸都没地方搁了,虽然他们有很大机率已经知道了,可那总归还没被戳破。 第24页 「你哥哥呢?」李羽心下奇怪,怎么刚出秘境,那人就已经不见了,难不成是被传到了其他地方。 言越之心虚地摇了摇头。 肖稚只是波澜不惊地瞥了言越之一眼,并没有追问他。 言越之环视四周,见除了他们之外,还有许多其他人在时辰到了被传送出来的,他本以为这场试炼的难度会让之后的比试环节无法进行。 「本次通过试炼的名单已经张贴在了告示栏,请各位留意,在确认自己通过之后好好准备,十天之后开始第四轮比试。」林语凡的声音在场地内响起,如果仔细听,还能发现他的声音比之前急促了许多。 众人一听名单已出,便叽叽喳喳地挤到告示栏那去查看,除了言越之,他觉得他铁定已经落榜,再去看榜只是多此一举而已。就在他转身准备下山的时候,却被人叫住了。 「言越之言越之!你也通过啦!!」小雀斑傅安声一脸兴奋地叫他,言越之脸上闪过一丝惊诧,显然没料到自己明明没有集齐任务物品却还是通过了。 「言越之言越之,你哥哥呢?怎么没见他,榜上也没有他的名字唉,我们也算熟识了,我可以搬去和你一起住吗?」 不等言越之回答,傅安声便已不知去向。言越之此刻却仍然在想他的「哥哥」,通过的榜单上的确没有他的名字,这是理所当然的,言越之自然知道他用的是假名。可他却不知道那人为何要费尽心力地帮他,甚至不顾性命地护他。 当下掌握的信息实在太少,他只能静观其变,说不定他也已经通过这次试炼,言越之期待与这个「哥哥」的再会。 薄离早已经回到了折荷之境,他已经恢復成了荷谢的面貌,躺在床榻上歇息着,直到此刻他才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感觉松了一口气之后整个人就变得非常疲惫。身上的那些伤早在他变成荷谢是便全数消失了,就连一点痕迹也没留下,他也懒得追究个中缘由,这世界留给他的问题实在太多,他只能静观其变。 睡得迷迷煳煳,竟听见有人敲门,而且瞧的是他卧房的门,薄离一下警惕起来。 「谁!」 「阿荷?」听见檀秋的声音,他这才放松了一瞬,又勐然想起自己这些天干的事情,这师父不会是来兴师问罪的吧? 薄离心里也有些发憷,他可不是原主啊。 作者有话要说:再不能日更我是狗,虽然已经做好了汪汪汪的准备…… 第15章 清衍(十五) 薄离本有些惴惴不安,可转念一想,就算被檀秋识破,又能怎么样呢。这样一想,他心里竟踏实了些,这才起身去开门。 檀秋依旧穿着那身灰色的衣袍,点缀着些淡黄色的树叶,很符合秋天那古旧破败的感觉,披着的深灰色的披风也更衬了他的气质。檀秋虽已经不知道活了多少年了,那张脸却和二十几岁的青年男子无甚差别,他的样貌也十分出众,剑眉入鬓,眼睛却让人能一眼看出他并不似他外貌一样年轻,饱含着洗尽铅华过后的成熟与稳重,英挺的鼻樑,薄削的嘴。他整个人立在门前,就好像一座早已立了千年的山,沉静无声,却又让人觉得安全。 「阿荷。」 不知为何,一听到檀秋叫他的名字,薄离总会觉得他的声音里包含了些其他什么,可是他又说不出。 薄离从茶籯中拿出了一个豆青色瓷杯,他不懂茶道,只是从茶壶将茶倒在杯子里,再双手奉上,递到檀秋面前。 他接过,轻轻啜了一口,就把杯子放到了桌上,盯着杯子发呆,薄离试探性地开口:「师尊?」 「你看中的徒弟,是哪一个?」 「言越之。」薄离也并未遮掩,直截了当地说出了主角的名字,他心里也知道这也许会成为言越之的一个机会。 「哦,怪不得你这几日都守在他身旁呢。」 檀秋再开口,薄离确已无话可说,虽然早就知道,在这位师尊面前,几乎一切都是透明的,除非他不想看。 「师尊真是神通广大。」 薄离其实是有些火大,也许是他在现代的时候就受够了这种被人监视着的生活,所以此时心里的火气蹭蹭往上冒,虽然他也知道,檀秋不过是公事公办,之前早已说好要由他来监督师兄弟五人的。 「阿荷,还记得你刚入宗门那个时候吗?」 檀秋定定地看着他,眼神深邃而悲悯,那感觉就好像看着一只特别悽惨的可怜虫。平心而论,荷谢记忆中的檀秋始终是温和而安静的,可在薄离眼里,这个师尊就像个□□,也许他早就知道荷谢这壳子里换了芯,只是懒得说而已。 「记得的。」 他知道檀秋想说什么,那时荷谢也正年少,风华正茂,凭藉着一身意气和单火灵根进入了清衍宗,而那时,檀秋本不愿收荷谢为徒的。原主荷谢的性子不比薄离,他虽然性子冷淡,可心中的韧劲也无人可比,既然檀秋不想收他为徒,他便非要强求。没日没夜的修行,忘我的练剑,只为了能让檀秋至少能正视他。 檀秋收荷谢为徒的契机是一次五境主之徒的比拼,那是荷谢还不算五境之主的徒弟,可他这情况太过特殊,宗主便也放行。荷谢与檀秋打赌,如果他能赢得比拼,希望能有与檀秋交手的一次机会。檀秋以为他会直接要求自己收他为徒,可荷谢太轴了,心里死不认输,非要檀秋认同了自己才会拜入他的门下。 第25页 荷谢自然是赢了那场比试,也赢得了一次与檀秋交手的机会。他们比试那日,正是秋风扫落叶之时,满地的黄叶被风卷着在空中飞舞,檀秋手持一把竹剑,对荷谢说三招之内若能制住他,便算荷谢赢了。 最后的结局也不需要任何说明,檀秋败了。本来情势一直很稳,可荷谢在最后关头竟狠心用手去捉檀秋那把灌满了灵力的竹剑,估计是太心急了,将自己也置之度外了,最后一把抓住竹剑,手中的剑也直指檀秋。 其实荷谢的这段记忆给薄离的感觉是檀秋放水了,应该是荷谢自己也感受到了,所以才会给薄离留下这样一种印象。 「那时候,你为何奋不顾身?」檀秋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拇指和食指捻着披风的一小块布料来回揉搓着。 「可能是急于证明自己吧。」薄离思忖片刻回答,他不是荷谢,并不知道荷谢当时是怎样想的,只能按照自己的理解去回答这个问题。 说完抬头看檀秋的时候,他神情怔松,眼神没有焦距,有些心不在焉。 「果然么。」檀秋呢喃着,而薄离似乎并没有听见。 檀秋没再久坐,随后便出了折荷之境。 薄离不知道为什么檀秋会特意过来问这样一个问题,不过他也没深究,这算是他的一个优点,想不通的便不再去想。 他从怀里掏出了那片玉简,此时上面空白一片,薄离总算知道要完成第一个任务好像并没有那么简单。 秘境中自己还能帮着他,可第四轮的分组比试,要如何是好。 他只有十天时间,而且还不好让言越之知道帮他的就是自己。薄离又想到了那个面具,也只能如此了。 他换了一身深红的衣衫,戴上了恶鬼面具,便轻车熟路地到了言越之的小院。薄离立在门口,听见里面有舞剑的唰唰唿声,不由得又开心了,看来这小子还是很想进入内门的嘛。 薄离坐在小院子的围墙上看了一会儿,不知道言越之练的是什么剑法,看起来一招一式都有模有样的。 「恩人既然来了,为何不下来指点一二。」看见薄离坐在围墙上,言越之的嘴角不由得就翘了起来,语气也变得有些上扬。 「练得挺好。」 「可我这点功夫,恐怕很难达到恩人说的进内门的要求。」言越之一想到这,便低着头一言不发,像是做错了什么。 「无妨,我会教你。」 「真的吗?!」刚才还沮丧得不行的孩子此时已经抬起头,眼睛里闪着亮光,一眨不眨的看着自己。 薄离不由得勾了勾唇角,现在的主角大大可真是……天真无邪善良可爱啊,他现在有点懂得为什么有人喜欢玩养成游戏了,这种养儿子的感觉,成就感简直不要太足。 「自然。」 「从什么时候开始?」依旧是那样期待十足的样子,言越之抬头问他。 「明天,你练剑。」薄离还是坐在墙头,看着言越之在下面练剑,小小的身躯拿着一段树枝挥舞,一招一式之间无比连贯,行云流水般的,让薄离看得赏心悦目。 几套剑法练完,言越之早已大汗淋漓,而小孩却依旧笑着,像是丝毫不觉得累。 薄离一跃而下,落在了院子里,他拿了些吃的出来放在院内的石桌上,招唿言越之过去吃。 言越之也不跟他见外,直接就大口大口地吃起来了,也许是真的饿了,连客套的时间都没有。 薄离心情复杂地看着这个孩子,如果古代有知乎的话,他可能能在「被自己养大的儿子杀了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这个问题的回答下写个两三千字的死后感。不过也说不准,万一这一次他就改变了剧情呢,主角心情一好久放过他了也说不定。 总之,现在他只能按照玉简的要求一步一步来,只能在心里祈祷言越之不要长偏。 第16章 清衍(十六) 翌日,薄离起了个大早,他思考了许久要怎样在十天之内让言越之的修为大幅提升,就算填鸭式教育也不能在十天之内就能在已经通过试炼的人中占据上风,言越之虽然是主角,却在之前都没有修行过,而像李羽、肖稚一干人显然都是有修行基础的,就算是傅安声,也有些本领。可以说言越之现在的处境就好像一个蹒跚学步的小孩,在一群已经能跑的大孩子里,显得十分弱小。 在没有想到应对办法之前,只能先从最基础的开始教,再怎么说言越之也是个主角,悟性肯定不会很差。 薄离先挑选了一本入门级的修炼手册给言越之,带着他过了一遍最基础的修行方法,言越之显得异常兴奋,毕竟还是个小孩子,好奇心强烈,本来沉闷的性子今天也显得热切了些。 「恩人……清墨前辈,你为什么要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帮我?」薄离有些不习惯他恩人恩人的叫,本来想让他改口直接叫名字,可言越之不愿意,认为直接叫名字逾越了,薄离无法,只好由他去了。 「帮你就是帮我自己。」薄离含煳其辞,想着这样说也没错,现在帮他是为了将来更好地抱大腿。 言越之一时语塞,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泛起了一层薄红,这世上,清墨前辈是对他最好的人,将来一定要好好报答他。 「对了,清墨前辈,我娘……她生前交给我一样东西,可我并不知道如何使用,你……能帮我看看吗?」 第26页 薄离心里好奇,便点头答应了,只见言越之从薄离之前给他的那个储物戒指中拿出了一个透明的玻璃球,大约大拇指那么大,里面流转着各种各样的颜色,看起来颇为奇妙。 薄离一看到这东西的外形就已经知道这是什么了,原着中言越之就是靠着这样东西弥补了他起步晚的劣势。 这是一个芥子,进入芥子空间之后,里面的一个月等于外面的一天,也就是说,这九天时间在这个芥子内能够得到最大程度的应用。 薄离心中大喜,这可真是雪中送炭。将这芥子的作用告诉言越之以后,他显然也有些激动,迫不及待地想要进入芥子空间内部。 看着这孩子对着自己如此没有戒心,薄离心中又感动又有些无奈,这孩子太实诚了,要是自己真有什么歹心,那他岂不是哭都没处哭去。 「你……太轻信于人了。」 言越之认真看着眼前带着面具的薄离,摇了摇头,「我信的只有恩…清墨前辈你而已。」言越之没有撒谎,他现在唯一相信的人就只有眼前这个人而已,他能感觉到,清墨前辈是真的处处为他着想。 薄离决定自己先进芥子内观察一番,言越之听话地点点头,在薄离闪身进入芥子里之后,他的小手便将玻璃球攥得死死的,生怕一个不小心打碎了,危及到恩人的性命。 进入芥子之后,里面竟和言越之居住的那个小院别无二致,他有一瞬间甚至觉得自己还呆在那个小院里。如果他没记错,这个芥子空间的环境完全由言越之掌握的,他脑海里想着芥子空间是什么样子,那芥子空间就会依照他所想变成什么样子。在观察到这个芥子空间内十分充沛的灵气之后,他便知道自己已经在芥子空间内了,薄离十分满意这片小天地。 在确认芥子空间内没有危险之后,薄离便回到了言越之居住的小院里,言越之依旧一脸警惕地攥着玻璃球,直到看见薄离出来才松了一口气。 薄离在小屋四周布下结界,确保外人无法轻易入内才带着言越之进入了里面。言越之还是个十岁的孩子,对什么都充满了好奇心,薄离告诉他芥子空间的环境由他决定之后,他的眼睛变得十分闪亮,脸上的跃跃欲试,就连薄离也看了出来。 薄离在心里笑了,再怎么装作成熟,也终究还是个孩子,便点了点头,让他试着想一想。言语之闭眼屏息,场景一转,便已经不再是那个小院了。 首先感受到的便是那浓烈的脂粉气味,薄离一闻到这味道,就已经知道了这是哪里。分明是言越之被地痞流氓捉住欺负的那条花柳小巷内。 薄离:…… 言越之去却格外觉得格外新奇,和记忆中的地方几乎完全一致,他偷偷看了一眼旁边的薄离,饶是他戴着面具,言越之也感觉到了他的不悦。 「换个地方。」薄离冷冷开口,言越之便畏畏缩缩地又将场景变回了小院之内。虽然他在那条小巷里被人虐待毒打,可那也是他首次遇见恩人的地方。 「为何是花寻巷。」方才嗅觉被荼毒,薄离现在心情并不是很好,冷冷开口问道。 「因为,那是我初次遇见前辈你的地方……」 薄离无语,第一次遇见的地方就一定很美好吗,并不。少年你闻闻那四周的气味,难道是让人觉得怀念的地方吗? 新奇一阵过后,薄离便让言越之在一旁打坐修行,自己则打算去这个空间的边界看一看,他走出小院,竟只有唯一的一条路,通往集会的广场,再往下走,便已经出了清衍宗。也只有唯一一条可以通往长渉的路。 看来这个空间真的只是以言越之的记忆为准则而衍生的,薄离御剑过了长渉之后,便是无边无界的黑暗,再无其他。想来是因为言越之到过的地方有限,除了这些地方,他的想像力不足以支撑起整个空间。 他探索完回到小院,言越之正源源不断地吸收着此地的灵气,而这些灵气好似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一般,并没有分毫的减少。 看着小小的言越之努力修行的样子,薄离脑海中已经出现了他之后不断升级,变得十分强大之后的模样。 薄离在芥子中百无聊赖,纵身一跃上了屋顶,摘下了一片叶子,他想起了爷爷曾经教他吹的曲子,那是爷爷最爱听的梁祝。 一曲吹罢,他心里的愁思又冒了出来,他有些想念爷爷,薄离垂下眼睛,摸了摸自己带着的面具,心中无比怅然。 身边一阵轻响,言越之不知从哪儿搬来了一架木梯,此刻正往屋顶爬。言越之见薄离正朝他这儿看,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他不能像薄离那般一飞身就能上屋顶,此刻有些怂怂地爬梯子的样子落在恩人眼里,有些难看。 薄离见他已经爬到顶端,便伸手去拉他,言越之朝他轻轻一笑,薄离心里就已经软了一片,这孩子长得真十分讨喜,笑起来更是赏心悦目,嘴角旁那小小的梨涡十分可爱。此时薄离已经完全忘记他穿的是一本耽美书籍,他只将言越之当成自己儿子来疼。 「清墨前辈,再吹一曲好不好?」言越之坐在他身旁,声音软软地问他,薄离没应他,言越之拽了拽他的袖子。 薄离又抬起手,想了想,吹了一首一闪一闪亮晶晶,言越之一听便知道薄离在敷衍他,不过心里还是觉得很开心,小孩子心性。 第27页 歇了半晌之后,薄离就将他赶去练剑了,言越之现在连筑基期都还未到,只是刚刚将体内的浊气排空,要步入筑基,至少还要修行一个月。此刻真的该庆幸有芥子的存在,否则薄离再怎么费尽心力指点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让言越之飞速提升。 在芥子空间里的日子,言越之十分充实,不是练剑就是在修行。而薄离则过得十分无趣,除了指点言越之修行,便整天躺在屋顶看看天,言越之的想像世界太过无趣。 薄离一睁眼就去找言越之,和他一起进入芥子内,晚上就一同出来,薄离再三嘱咐,没有他的陪同不要擅自进入芥子内,太过贪功反而不好。 而言越之现在正是斗志满满,哪里听得进去,便每天夜里悄悄进入芥子之内,修行累了就在芥子里休息,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就赶在薄离过来之前出来。前几晚都相安无事,第六天夜里,却出了差池。 薄离前脚刚走,言越之就钻进了芥子里,薄离在走之前撤了结界,只因为结界一旦布下,不可进也不可出,他觉得言越之会想要出去走走,而不是只呆在院子里。他以为言越之会很听话,谁想小兔崽子只是在他面前装得听话。他一早赶过去的时候,玻璃球完全没有了色彩斑斓的样子,已经变成了一颗黑色珠子,闪着诡异的光。 一看情况不对,薄离匆匆布下结界便进入了芥子里,他不敢想,要是主角就这样死了,这个世界是不是也会就此崩坏,便顾不得自己的生死了。 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就好像薄离之前看到的芥子边境一样。他试着喊了喊言越之,没有任何回应,他心里有些害怕,又隐隐觉得言越之不会这么轻易就死掉。 他拿出一颗夜明珠,小小的空间被照亮了,薄离发现他已经没在那个小院子里。而是一个他从没见过的地方,入目是一片朱色的大宅,他心下已经有了猜想,这应该就是言府,那个让言越之无比痛苦的地方。 只能靠着夜明珠有些微弱的光芒照明,薄离在这宅子里转了一圈,没有发现一个人影,也许因为这是在芥子空间内,以言越之现在的本领,还不能造出活物,到处都一片死气沉沉。 作者有话要说:修bug 第17章 清衍(十七) 在这片未知的空间内,薄离不敢轻举妄动,他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走过这个略显阴森的大院,气氛跟他看过的许多鬼片无异。薄离并不害怕,这世上,他最不怕的就是鬼了。 不知道走过了多少条走廊,他到了一间小茅屋前,这小屋破破烂烂的,薄离甚至怀疑只要一阵风吹过来,这茅屋就会倒塌,和整个大院的气氛完全不搭。 薄离心想,这该不会是主角住的地方吧? 要知道薄家再怎么说也是大户人家,不至于对一个小孩子这般刻薄吧。薄离不信言父会狠心至此,他进小屋一看,不像是薄离居住的地方,他看了看那张脏旧桌上铺着的纸张,上面端端正正地写着「清风徐来,水波不兴」四个大字,虽然歪歪扭扭的,但是能看出写字的人很认真。 薄离环顾这个小屋一周没发现什么异常,倒不是他没认真看,实在是这个屋子实在是太空了,一张破旧的桌子,两个凳子,一张床,还有几个木桶和木盆,再没有其他了。这时,却听外面一阵响动,薄离赶紧出门查看。 少年的眼里满是疯狂,眼神再不如往日那般清澈,本来墨蓝的眼瞳在此刻已经变得赤红,毫无理智地和什么搏斗拉扯着,嘴里还念念有词地怒吼着:「滚开!你们这些狗东西!」 薄离有些懵,他看着言越之一个人在院内的角落里翻滚扑腾,手还不停胡乱挥舞着,像是在和什么他看不见的东西互殴。 「住手!」薄离不明所以,当即高唿道。他实在有些担心这孩子会伤到自己,这样毫无章法的自斗看起来已经在走火入魔的边缘了。 可言越之好像听不见他说话似的,仍旧没有停下,薄离不得不上前制住他,他两只手紧紧抓住言越之的手腕,可言越之更不听话,直接用脚踢他。薄离正犹豫着,忽觉手腕一痛,低头一看,言越之一口咬在了他的手腕,没有半分留情,当即血流不止。薄离有些恼怒,却也不能对神志不清的孩子做些什么,只好一伸手稍稍用力捏了一下他的后颈,言越之随即陷入了昏迷,安静下来。 他尚不清楚言越之为何会突然失去理智,而照他猜想,恐怕这小崽子前几夜也没有乖乖休息,而是在芥子内修炼,而为何偏生今天出了问题?薄离仔细一想,似乎只有今天他撤了结界,往日都未曾。 是宗内有人要害他?可言越之现在连宗门都没进,什么人会对他如此?薄离想不出所以然来,要说原着中清衍宗内和言越之过不去的,也只有他那个倒霉哥哥,因为言越之比他帅还比他出息,可现在薄离并没有看到他那个哥哥。 薄离陷入了沉思。 芥子空间内还是言府的样子,夜明珠照出一片亮光,薄离认真检查者言越之身上的伤势,倒是不严重,只是一些轻微擦伤。只是……言越之那副失神的模样,倒像是体内另一半血脉已经开始觉醒,薄离思忖着要怎么解决这个不大不小的问题,清衍宗虽然对修魔者没有什么恶意,可也不见得就会让一个流着半魔血液的人进入宗内。 就在薄离思索间,言越之却已经醒了,瞳色如常,看起来也十分清醒,不似刚才那般疯魔了,薄离稍稍放心下来。 第28页 言越之好像知道自己犯了错,此刻低眉顺眼地倚着薄离,脸上的愧疚神色也十分明显。薄离也没说话,只是淡淡看着他,等着他向自己坦白认错。 这头言越之好像想起了什么,直起身来拉过薄离的手腕查看,果不其然,手腕上留下的齿痕还浸着血迹,看起来有些可怖。 「前辈……」 薄离看着言越之一副自责的样子,知道他又心里过意不去了,本来想着训斥他的,现在也没有再追究,再怎么说,言越之想变强也不是错的,他只是在按照自己的方式去提升自己,这还有什么好追究的呢。 「怎么回事?」 言越之听他这么一问,也慢慢回忆起事情的始末。 在薄离离开之后,言越之自己又回到了芥子里练了会儿剑法,练着练着就觉得有些困了,和往常一样,倒在草坪上就睡着了。没想到他做了个梦,又梦到了在言府被许多人欺负的时候。他醒来之后发现自己身处之地竟然变成了言府,虽然薄离告诉过他,这空间是随着他的想像变化的,可他刚做了一场噩梦,哪里想得起来那么多,只觉得自己是不是被薄离骗了,又把他送回言府了。 当他打算走进茅屋的时候,就看到他哥哥正在欺负那个一向护着他的孩子,言越之一急,就和他们扭打了起来。 薄离想了想,还是告诉了他自己看到的情形是言越之一个人在那处搏斗,像是中了邪一样。言越之一听愣了,有些被薄离这样的形容吓到。 「算是小心魔,务必小心。」薄离提醒他,言越之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恩人,你听我讲故事吗?」 薄离思忖片刻,点了点头,言越之便开始讲他在言府的种种遭遇。 在言府时,言越之因为母亲的原因,猫嫌狗不待见的,谁见了他都冷眼相对,除了在他还是言家少爷时候就和他一起玩的叫周贤愚孩子护着他以外,其他人对言越之都是一副避之不及的样子,不过言越之也习惯了,只要他们不动手,言越之就也忍受着。 薄离早已在书里了解了言越之的悲惨童年,也知道周贤愚此人,当时看书的时候他还暗暗腹诽,粉窗取名真是别具一格,竟然取了个周贤愚,念出来不就是周咸鱼吗。 言府鲜少有人来管那群没教养的小孩,欺负言越之就成了他们取乐的手段之一,周贤愚比言越之大了一两岁,每次看见言越之被欺负的时候都会帮他赶走那些人,而他自己也没什么功夫,所以到头来往往是为了护着言越之而落了一身伤。 周贤愚特别爱读书,也很会读书,每次自己被打了之后,都会对言越之说:「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言越之那时并不明白那时什么意思,只是问他疼不疼,周贤愚总是笑着告诉他不疼,言越之也相信了。 直到有一天,言越之端着一碗加了肉末的粥,想给周贤愚也吃一点,却在还未进门时就听见了他一声一声的□□着,他透过窗户看去,周贤愚正坐在凳子上给自己上药,疼得龇牙咧嘴的。言越之这才明白他只是不想让自己担心才谎称不疼的,那时候他就在心里暗暗发誓,至少要变得强大一些,保护自己和周贤愚。从那以后,他每天偷偷去他爹的书房偷看剑谱,然后自己暗暗记住,在得闲的时候就拿根树枝当剑练。 言越之练得认真,最后当然也有些成效,大多数来找茬的都被言越之暴揍一顿,之后也很少有人再来找他俩麻烦了。日子稍微安宁了些,周贤愚感到十分欣慰,两人没事的时候就窝在茅草屋里念书,背诗,言越之偶尔还会从他爹的书房里偷几本奇闻怪志出来看,这样的日子也还算过得去。 可是好景不长,言越之的哥哥言于飞不知道从哪儿听来言越之偷偷练剑,而那天又正巧被他爹训了,就想着再来欺负一下这个小弟。言于飞是言越之二叔的儿子,并不是他的亲哥哥,平时为人张扬跋扈,他娘也捨不得管教,只由着他去,最后便成了这样一个典型的纨绔子弟。言于飞领着一群人来茅草屋的时候,周贤愚正握着言越之的手教他写苏轼的文章。 薄离马上想到了桌上铺着的纸上写的那八个大字,正是苏轼的《赤壁赋》里的句子,于是点了点头。 薄离听得十分认真,言越之看了他一眼就继续说着。 言于飞不像那些小喽啰,他也算半个习武之人,又比周贤愚都大了两岁,所以身量很高,站在那茅屋前面都显得十分高大威勐。他一脚踹开了屋门,茅屋晃了几下,好在没有倒塌。言越之见言于飞来了,小脸一沉,便知道他是来找自己麻烦的,正想让周贤愚快从后门离开,却见言于飞一声令下,他的手下便堵住了门,架着周贤愚走了。 言越之见状想拦住,言于飞却没有那么好对付,两人来来回回打了半晌也没分出胜负,言越之平时又没吃什么好的,此刻体力明显有些跟不上。言于飞见他竟然能和自己打成平手,心里不忿,忽然又想到言越之的招式,他也不笨,自然能猜到言越之是偷师学艺,当机立断去找了言越之的父亲告状。 说来也巧,言父那天心情正不好,言于飞又添油加醋地在他面前说言越之不学好,竟然偷东西。言父一时气极,问也没问言越之偷了什么就直接上手打了他,言越之不哭不闹,只是看着言父的眼神更加冷了。 第29页 随后,言越之便被关进了禁闭房间,他冷静下来之后想到了周贤愚,他不知道言于飞把他弄哪里去了,甚至不知道他是不是还活着。 正当他打算跳窗离开的时候,禁闭室的门却开了,几个长得强盗似的人走了进来,告诉言越之他们知道周贤愚的下落,言越之虽然心里知道有诈,可是跟着他们说不定真能找到周贤愚,就跟着去了。谁想刚出了言府,那些人就将手铐脚镣给他戴上了,他毕竟还是个孩子,力气肯定不如几个成年人大,根本挣扎不过。就在那几人要把他卖了的时候,薄离便出现救了他。 薄离听完他的遭遇,心里也有些难受,这么小的孩子却要忍受这些欺凌,言越之的语言描述很简单,说到自己被欺负的时候也只是轻描淡写地带过,薄离知道他只是不想让人觉得可怜,实际情况比他讲的还要严重得多。 「周贤愚,好人。」 言越之听见薄离这样称赞他昔日好友,心里也高兴起来,眼里带着些淡淡的笑意,仔细看还能发现一丝委屈和难过。 「入清衍宗,你,会很好。」薄离此刻一字一句地安慰他,他知道言越之会很好,比谁都好。 言越之郑重地点了点头,看见薄离手上的牙印,有些不好意思,自己竟然像个小狗一样咬人。 「之后几日,训练灵根。」 一听薄离这样说,言越之隐隐感觉,这次的修行快要步入正轨了。 第18章 清衍(十八) 按照现在的情况来看,言越之的木灵根显然比水灵根更加突出,上次在秘境内无意之中已经被使用出来,所以薄离想主要训练他的木灵根。 说是训练,他也不怎么明白怎样的训练才是最有效的,既然是木灵根,只能……让他先种树了。说是种树,其实需要花费的精力并不比练剑来得少,不仅要控制灵力,还要躲避薄离时不时丢过去的法术。不一会儿,言越之就已经大汗淋漓了,薄离想让他休息一会儿,他也不愿意,种的树几乎已经填满了小院里的那块草坪。 剩下的时间,言越之一半在种树,一半在和薄离做对抗练习。薄离当然仅仅用了陪他玩的那点实力,言越之的底子实在太薄,就算薄离已经尽量将自己的灵力降到最低水平,可言越之还是累得不行。言越之的好胜心太重,薄离觉得他并不会听自己的话乖乖在外面休息,干脆他也没再出去,剩下的几天两人都在芥子空间里度过。训练强度很大,芥子空间内的十个月过去,言越之的体能强了不少,不仅灵力飞速增长,就连他练的言家剑法也比之前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从芥子空间出来的时候,薄离有一种重见天日的感觉,虽然空间内除了时间流速不同之外,几乎与外界无异,大概是心理作用,薄离总觉得有些不舒服。 临走时薄离再三告诫言越之,不要太过于依赖芥子,也明确禁止他再次自己独自进入芥子内。言越之乖巧点头,表示自己不会再那样做了,薄离这才回了折荷之境。 依旧和往常一样,折荷之境冷冷清清的,薄离倒是很喜欢清净,看着院里的竹子也顺眼了几分。他匆匆洗沐过后,便躺到了榻上,一沾上枕头就觉得眼皮很重。薄离都怀疑自己是不是修了假仙,不然为何会这么困,丝毫没有考虑到这些天他为了陪言越之耗费的时间远远大于休息时间,更何况还消耗了不少灵力。 一觉醒来神清气爽,薄离总觉得他又做了什么梦,不过怎么也想不起来,也只能作罢。他收拾了一番就朝着今日的比试场地去了,并不是那天的集会场所,而是在清衍宗的擂台处。 薄离今天算是去得早的,他坐在擂台上方位他们准备的椅子上,下面已经来了不少人,当然也有人是为了看热闹而来。柳三纹一看到薄离来了,脸上的表情那叫一个精彩,就差没把幸灾乐祸写在脸上了。 「三师弟,你做的好事,师尊可都知道了。」柳三纹盯着薄离,好像很期待他会有什么失态的表情,而薄离显然让他失望了,他脸上还是以往那样没有一丝别的情感,坐在椅子上不动如山,好像没有听见柳三纹对他的冷嘲热讽一样。 柳三纹吃了闭门羹,心里显然不是很舒服,他小声骂了一句什么,佯装喝茶来掩饰他此刻的尴尬。 檀秋还没来,林语凡又出来主持场面,他沉沉开口道:「各位,相信大家在秘境试炼中都有所收穫,可能还有人会有疑虑,为什么有人并没有收集齐任务物品也通过了试炼,在此郑重宣布通过秘境试炼的三要素:第一,不蓄意伤害他人,第二,没有中途放弃试炼,第三,帮助了他人会酌情加分。相信大家在之前发布的榜单上也已经看到,本次秘境试炼的前三名:肖稚,烈星云以及云璟,他们三人将无需参加初级比试,直接作为初级比试胜利者们的挑战对象。比试的分组稍后给出,在此之前请各位认真阅读那边告示栏上面贴的比试规则,在此不赘述了。」 薄离越看林语凡越像游戏里的npc,毫无感情,只在需要他的地方出现,明明记得原着中林语凡是个老好人的。 比试正式开始时,檀秋才落座,看起来心情不是很愉快,可他还是朝着薄离点了点头。有外门弟子在擂台两侧给三位种子选手也安置了座位,肖稚还是那副样子,他今天穿了一身黑衣,看着却不显颓丧,反而看着十分干练。另外两位,一个是秘境比试那天的那个红髮小子,看着得意极了,脸上写满了意气风发。 第30页 「诶诶?那就是云璟吗,长得可真漂亮!」 「嗨,你还不知道吧,那可是翻云门门主的女儿。」 「啊?翻云门门主的女儿为什么还要来清衍宗参加这试炼?」 「这可就没人知道咯!」 「我看就是来刺探军情的,毕竟翻云门近年来在江湖上的名气可不如清衍宗。」 「那可不一定,说不定她是为了四位境主来的呢,毕竟个个都英姿不凡。」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议论着,而被议论的人沉默不语地在烈星云旁边坐下,旁若无人。薄离看了一眼云璟,那女子身着浅粉服饰却不显娇气,反而衬得她有些英气的五官柔和了些,看着十分舒服,头髮简单地挽了个髮髻,用白色簪子固定着,既不拖沓,又显得利落。 「比试分组已出!」这次林语凡倒是没有出来,而是报幕的外门弟子用尽全力地喊着,随后和另一人一起将本来放在台前架子上的巨大捲轴抬了起来,然后一人捧着一头将捲轴展开来。 总共十组,也就是说,秘境试炼仅仅23人通过了,说来已经算是很少了,这还是已经放宽了要求之后的,并没有要求每个人都必须拿到任务物品,如果加上这一点,恐怕不知道又有多少人要被刷下去了。 「第一组比试即将开始,张起对战邱蒙!」 外门弟子刚报完幕,底下就一片唿声,薄离不明所以。 他稍微铺开神识,认真一听才知道这两人素来不对付,一个是小霸王——看上的就非得要,另一个也不遑多让,自己的东西从不撒手。现在撞一块倒好,新仇旧帐能一起算了,台下的人也看个热闹,不知道这两位到底谁厉害。 张起手拎一把大铁刀,刀上还有个大孔,活像刽子手手里的行刑刀,再看邱蒙轻装上阵,旁人看来浑身上下能算作武器的也就他腰间挂着的匕首了。薄离一看心下却明白,那匕首也不过是挂着装饰门面的,起不了大作用。 真正起作用的,是他手上戴着的那枚戒指。 张起抡起大刀就朝邱蒙招唿,台下的人根本没有看清,他是怎么勐冲到邱蒙身边的。 「铛!」一声清脆的碰撞声乍然响起,台下一片嘘声,显然没想到是来真的。 邱蒙手指上带着的戒指像是有生命一样,自行张开了,还是一只戒指,却覆盖了他五根手指,朝外翻起了一层冷刃,毫无压力地接住了张起那看似生勐的一噼。 邱蒙轻轻一笑,手上那玩意儿竟顺着刀刃直接滑向了刀柄,金属摩擦,发出了一阵令人牙酸的声音。张起见势不对,竟直接一松手,卸了力道,任由那戒指朝刀柄处噼。邱蒙见他丢了刀,抓住这空挡,戒指的刃直取张起脖颈,张起弯腰低头,手往下一捞,便接住了那还在下落的刀,直接将刀翻了个面,朝邱蒙挥了上来。 邱蒙躲闪不及,往上一让,却还是让那大刀削了层皮,张起见状,心里一喜,趁胜追击,又唿唿两刀朝邱蒙砍去。 邱蒙这回已经注意了些,自然没那么容易被砍到,见张起稍有懈怠,便主动发起攻势。比起张起的直来直往,他显得非常精明,每一招每一式都朝着张起的命门划去,张起虽然高大魁梧,可也还算灵活,每次都能将将躲过,实在躲不过就用大刀去挡。两人势均力敌,一时分不出胜负,都已经挂了彩。 这场战斗的观赏性可以说很强了,看着紧张刺激,下面不少人都在一旁喝彩高唿了。 第19章 清衍(十九) 最终还是邱蒙赢了,他趁张起不备,先用那把看似不起眼的匕首卸了他的大刀,一鼓作气地将那「戒指」抵在了张起的咽喉,再进一寸,便可直取张起性命。张起最终还是妥协,举起了双手认输。 台下的人愣了一瞬,显然没想到最终还是小霸王占了上风,以为这次张起能带着以往的份一起讨回来的那些人顿时心有不忿,似是不甘心张起就这样放弃了,还有人在底下骂他。 「我赢了。」邱蒙得意地朝张起笑笑,张起就这样直直瞪着他,心有不忿,最终却还是把低了低头,真心实意地说了句恭喜。 邱蒙下台之后,身边的人问他:「你们刚才好像没用灵力比拼?你的三灵根我都没看到你使呢。」 邱蒙哼了一声,道:「他说不用灵根比试,输了的愿赌服输,我只好答应了。」 旁边人朝他竖了个大拇指,邱蒙丝毫不在意地笑了笑,可脸上的得意劲儿还没下去,所以那毫不在意看起来非常虚伪。 第二组是李羽和另一人的比试,另一人估计是捡了个漏才通过了秘境试炼的,不知是躲在那个犄角旮旯苟且到了试炼结束,因此站上去在外门弟子喊了开始之后,还没有一分钟就已经被李羽一举击败了。那人尴尬地抬手抓了抓脑袋,灰熘熘地下去了。 接下来的几组要么是实力悬殊,很快就决出胜负了,要么是有人干脆没来,另一方就又捡了漏,在心里窃喜。薄离觉着没意思,都快打瞌睡了,突然感觉到上方的视线落在他身上,便又挺直了腰背,他知道是檀秋在看他。 「第七组,杨芸对战张灵威。」 一听到有相熟之人的名字,薄离总算提起了点劲,抬起眼皮望着底下的擂台。 杨芸身着浅紫色短衣,鞭子被整理好了挂在腰间的褡裢上,脸上无悲无喜,看不出什么情绪,但是能看出她十分淡定。 第31页 张灵威在一帮人的拥护下上了台,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跟杨芸说话的时候都是用鼻孔看人的。 「呵,没想到是个小娘们儿,现在认输哥哥还能饶你一命!」 杨芸没理他,低头整了整衣服,把手放在了鞭子的长柄上,一言不发地等着喊开始。 一声令下,张灵威手中拿着一把剑,这会儿剑鞘被他扔到一边,下头拥护他的人赶紧捡着抱在怀里,仿佛抱着的是什么宝贝。见此情形,薄离扯起嘴角,嘲笑了一声。 张灵威还是有点本领,虽然基本功不怎么扎实,但是他那家族派系的剑法招式繁多,变化多端,难以揣测剑路,在薄离眼里当然不算什么,可对杨芸来说,对付起来就有点吃力了。但小姑娘并没有因此自暴自弃,反而张灵威的轻佻行为激起了她的怒意。 「认输吧!」张灵威喊着,又是一剑就朝着杨芸去了,杨芸闪身后退,张灵威刺了个空。 杨芸依旧没理他,一甩鞭子,「啪」的一声,一下打在了张灵威的脸上,那张本来就不好看的脸上出现了一道血痕,估计是这辈子都没人打过他的脸,一下怒了,大吼了一声「臭娘们儿,给脸不要脸!」说着出剑的速度快了不少,但是露出的破绽却格外多,大概是太心急了,又觉得自己赢定了,剑法粗糙了不少。 只听杨芸冷哼一声,对准了着朝她扑来的张灵威的大腿又是一鞭,张灵威的裤子便破了一道。他更是气极怒极,手中的剑也更加毫无章法了,只管红着眼要杀了杨芸,杨芸却不将他放在眼里,一鞭甩出,将他的剑缠着甩了出去。失了武器的他,被打得抱头鼠窜,身上本来光鲜的衣物都变得破烂不堪。 他赶忙求饶:「姑奶奶,饶了我吧。」 「道歉。」 张灵威似乎还是顾及着自己贵体,觉得自己身为男儿,拉不下脸来道歉,杨芸的鞭子不停。 「我认输我认输!」张灵威哭喊着认输,杨芸却不依不饶地鞭打着他。 「道歉。」还是只有这两个字,杨芸的脸上隐约有了怒意。薄离看来,和在秘境中的那个杨芸有点差别,看来是接受了邓韬已死的事实,竟然变得强势冷酷起来。 「裁判!我认输了!」裁判也见不惯他这副样子,一时间竟没有叫停,反而津津有味地看着杨芸单方面凌虐他。 「我错了!我道歉!」似乎终于忍受不住了,才恶狠狠地道歉,杨芸也就住了手。 底下的观众有为杨芸叫好的,而刚才拥护者张灵威的那群人此时脸上虽然有些挂不住,但是也梗着脖子跟那些给杨芸加油的人争吵。 「嘁,都是些狗仗人势的东西。」底下的人丝毫不理会那帮人的「据理力争」,啪啪地给杨芸鼓掌。 杨芸面不改色地下去了。 薄离打心底觉得这姑娘的成长速度快得吓人,从在秘境里初次见到的时候到现在,她简直判若两人,是个可造之材,如果不是要收言越之为徒,他都想把这孩子收为徒弟了。 想到言越之,他又有点着急了,怎么还没轮到言越之呢,而且他现在也没在场下看到言越之,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第八组是傅安声对战赵玲珑,薄离一瞧,又是个认识的。在秘境中傅安声是那种怯懦胆小的人,对人依赖性太强,对于自己十分不自信。薄离有些好奇,这次只能依靠自己,他要怎么获胜。 傅安声朝赵玲珑拱了拱手,赵玲珑也朝他点了点头,大大咧咧地说了句请多指教。 比试开始之后,两人都按兵不动,在原地看着对方。先动的还是那一抹火红身影,赵玲珑手里火球,掌一凛,那火球朝着傅安声去了。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傅安声就地一滚,完全不在意什么形象,顺利躲过了那团火。 赵玲珑似乎挺喜欢他的行事风格,哈哈一笑,手往地上一撑,火势便开始朝傅安声蔓延,傅安声似乎毫无办法,只能趁着火还没烧过去往一边逃。 不过逃似乎并没有什么太大作用,无论逃到哪儿,那火都会追着他跑。他灵机一动,双脚在地上跺了数下,竟然直接消失在了原地。赵玲珑心里大惊,赶紧调动周身灵力,将火覆盖到整个擂台,傅安声依旧没有现身。 薄离笑了。 这小子也不赖,够聪明的。 作者有话要说:我…… 第20章 清衍(二十) 傅安声此刻虽然消失在了众人的眼中,可是却被薄离捕捉到了,相信他们这些坐在上面的人都知道傅安声此刻在哪儿。 擂台上已经遍地火海,就傅安声迄今为止还没出来的事实而言,稍微有点脑子的人就已经知道傅安声现在肯定不会在一片火海里,反观整个擂,也就只有赵玲珑身边那块地方没被波及,是火灵根不代表不怕火。 赵玲珑显然也已经意识到傅安声现在肯定是在自己身边,她警惕地环顾四周,生怕傅安声趁她不注意扑出来。 薄离看着傅安声踏着飘逸的步伐在赵玲珑身旁走了好几个来回,却也没有其他动作,只是像幽灵一样在赵玲珑身边飘来飘去。薄离猜他可能是对自己的战力不太有把握,所以想看看赵玲珑是否还有什么别的招,如果没有就这样消耗她的灵力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反正对傅安声来说,也不会有什么心理负担,只要能赢就好。 赵玲珑见傅安声一直没出来,便收回了灵力,傅安声的盘算落了空。薄离饶有兴味地看着他,不知道他要怎么赢得这场不知彼的战斗。 第32页 到现在为止,赵玲珑所显现出来的东西也就只有火灵力而已,其他灵根都没露出来,看来也是个较为谨慎的人。 傅安声脚下不停,仍然踏着轻飘飘的步子在赵玲珑周围徘徊,他抬手擦了擦汗水,以免汗水滴在地上暴露了自己的行踪。 赵玲珑不再放出铺天盖地的火势,傅安声动了。 他快速穿到赵玲珑身前,指尖凝成一股气劲,似乎是风灵根所生出的一股气劲,另一只手从怀里掏出了一把什么东西,快速掺进那一小股风里,然后那股夹带私料的风径直朝着赵玲珑去了,本来一开始是一股劲风,吹到赵玲珑那边就已经气势微弱,好似一阵不经意间吹过的微风。赵玲珑还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就已经中招了,眼睛怎么也睁不开。傅安声这种攻势太容易让人防不胜防,并没有以特别强势的姿态直接攻击,而是用最不易察觉的方式让赵玲珑处于弱势。 赵玲珑虽然眼睛无法视物,可她也没有慌乱,而是以其他感官认真感受着傅安声。傅安声见已得手,面上虽有喜色,却也不敢大意。 他正打算从袖管里掏出什么东西来,就被已经感受到他方位的赵玲珑的肘击打中了胸口,傅安声一惊,赶忙后退,他的硬实力估计的确不怎么样,揉着心口顿了一会儿,才从袖子里拿出一块削得平整的黄褐色竹板,看起来很窄,也没什么杀伤力。 底下的人见他掏了这么久却掏出这么个东西,都嗤笑起来。 「他这是干嘛,装先生?还拿出戒尺来了哈哈哈……」那人的笑声在看到那戒尺样的东西泛起的金光后戛然而止,「什……什么!竟然是个上品法器!」 「不对啊!这比试不是禁止使用除武器外的其他法器吗?」 「这……是他的武器?」 台下仍然喧闹吵嚷,有人低声交谈着,在寻常人家,是很难见到泛着金光的上品法器的,所以大家都激烈讨论着。 台上的柳三纹一看那东西,便瞪大了眼睛,直直地望着:「那是……」 「没错,那孩子是傅家的。」一旁的林语凡出声帮他说了,柳三纹点点头,心里的震惊还没消失,他怎么也没想到傅家的孩子会来参加清衍宗的入门试炼。 薄离一听傅家,顿时也反应过来,他之前竟然没有想到这一层,只觉得傅安声的行为言语中不似常人,却没有想到他就是那个傅家的孩子。 他来不及深想,赵玲珑估计也感觉到了什么,毕竟场上的喧譁都落入她耳中了,顿时更加警惕,抽出了绑在腿上的两把匕首,呈防御姿态站立着。 幸好傅安声修为尚欠,那戒龙尺的威力估计也打不出几成来,薄离等人才能像现在这样安然地坐在台上看戏,如果拿着戒龙尺的是肖稚,那他们早就叫停了。 傅安声将戒龙尺握在手中,嘴里念念有词,估计是在念动咒语。那尺子随着他念动咒语逐渐缩小了,小到只有一根针粗细,傅安声甫一用力,掌风便将那针似的戒龙尺打了出去。 赵玲珑右手腕突然一疼,手中的匕首便已落地,右手竟然已无知觉!她心里大惊,试着抬动手臂,别说手臂了,就连一根手指也无法动作。 她现在眼睛已经能模模煳煳看到点儿影了,至少右手还在,稍微安下心来,她现在已经差不多是个残废了,眼睛看不清楚,惯用的右手也已经不能动作。 赵玲珑沉默了半晌,她握紧了左手的匕首,想再搏一搏。 虽然左手不是惯用手,不过还好,她向来使双刃,所以此刻拿在手里也不算生疏。眼睛已经恢復得差不多了,她拖着无知觉的右臂勐然朝着傅安声冲过去。傅安声也没料到她竟然还没放弃,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可就是这一愣神,赵玲珑那浮着一层明火的匕首干净利落地掠过他的手臂,一阵火辣辣的疼痛窜上了心头。 傅安声捂着手臂,那带火的匕首并没有让他讨到便宜,下意识想去摸爆裂符,又想起了比试禁止使用,伸出的手又收了回去。 「啧。」傅安声有些不耐烦了,又念了句咒语,本来插在赵玲珑的手腕里的戒龙尺被他收了回去,变回了正常大小,抵挡着赵玲珑的攻击。 赵玲珑一招一式的力量不小,让傅安声险些招架不住,连连后撤。赵玲珑见他已拉开距离,便格外小心,边追边朝着傅安声打出一个又一个火球。 傅安声一挥袖,一道风墙挡在了他面前,那恐怕已经用尽了他全部灵力,那些火球被隔绝在外,不一会儿便自动灭了,傅安声额头上已经浮起了一层薄汗。 那几个火球赵玲珑是用最后一点灵力打出去的,见被傅安声挡下,她心里已经知道自己要落败,正要认输,一阵疼痛又贯穿了她的左手腕。 右手虽然在傅安声取出戒龙尺的时候已经恢復一点知觉,可也只是能动动手指的程度,连匕首都拿不起来,现在已真正的无力回天了。 赵玲珑哭笑不得,自己都打算认输了,还挨了一着。 「我认输了。」 傅安声在听到对方认输后也松了一口气,如果这姑娘再有什么招,他都要觉得头疼了。 「解!」傅安声朝赵玲珑点了点头,这边解字一出,赵玲珑两只手便恢復了知觉。 她揉着仍有些酸麻的手腕朝傅安声欠了欠身,脸上的表情不怎么好看。 第33页 第21章 清衍(二十一) 赵玲珑面色阴沉,匕首往大腿的绑带上一插,全然没有了刚比试时的神色,她已经十八岁了,而清衍宗的规矩是过了十八岁的不能成为内门弟子,更不用说成为境主的徒弟了,也就是说她已经没有机会再进清衍宗了。她刚走下擂台,另一位女子便迎了上来,笑眯眯地对她说:「玲珑,怎么样?」 赵玲珑没好气地说了声你不是都知道了,那女子哈哈一笑,边拖着赵玲珑往前走边说:「走吧,该你陪我去翻云门啦!」 赵玲珑便任由她拖着除了清衍宗的大门,离开前,她郑重地看了一遍旁边的巨大石碑上写着的「清衍宗」三个大字,仿佛要将它刻入心底。 「第九组,言越之对战孙一丘!」 外门弟子等了一会儿,竟无一人应答上台,不得已又喊了一声。 「第九组,言越之对战孙一丘!」 依然没有任何回应。 薄离心里一惊,难道他的第一个任务就要失败了吗?真是天意弄人,亏得还帮言越之训练了那么久。 「第九组,言越之对战孙一丘!」 话音刚落,只见一道白色身影飞身上台,脸上虽稚气未脱,却仍然掩不住那一股慑人气魄。言越之身上穿着的正是薄离给他买的金色滚边带荷花暗纹的那件衣衫,头髮用蓝色布带全数扎起,深蓝色的眼瞳宛如璀璨明星,看起来极为深沉,却又带了点天真,剑眉薄唇,端的是一派翩翩公子姿态。 台下的人似乎是没回过神来,本来都以为这一场已经作废,却没想到在这最后关头,这样一位小公子上了擂台,又似乎是被这小孩子的容貌惊呆了,修仙界好看的人的确不少,可像言越之这样孩童时期样貌就如此出挑的,也找不出几个来,当然,清衍宗折荷境主算一个。 外门弟子也愣了一瞬,又叫了一声:「第九组!言越之对战孙一丘!」 依然无人应答,言越之运气不差,就这样亮了个相就已经赢了,让其他没有获胜的人十分眼热。 「哼,又一个捡便宜的,长得好看就能直接获胜啦!」这就分明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人了,且不说这比试前面已经有人捡过这样的便宜了,扯到长相更是无稽之谈。 薄离刚刚还悬着的一颗心在看到言越之飞身上台的时候总算落了下来,他都打算铺开神识看看这小子去哪儿了,没想到他一出场就「艷压群芳」。他打量着言越之,自己悄摸点了点头,似乎是对自己选的衣服格外满意,言越之又不费吹灰之力就获得了第一轮胜利,他心里自然开心。 许是他的目光太过直接,言越之竟也抬头看了他一眼,薄离装作不经意地别过头,毕竟他还带着面具在言越之面前装了好一阵。他扯了扯袖子,明明手腕上那道齿痕已经消失了,可薄离总觉得言越之好像能看到似的,故而心虚。 目光在全场游离了一圈又落在擂台上,好在言越之的目光并没有过多停留,下一组的比赛就已经开始了。 薄离耐着性子看完了最后一场比试,是个叫郑乔蓝的小姑娘赢了。这下能够进入下一轮比试的人就已经全部决出了。 这时林语凡又飞身上了擂台,脸上的表情已经没有最初那么严肃了,他脸上带着微笑说道:「首先恭喜五位进入下一轮比试,由于出现了一些特殊情况,下一轮比试将在三天后进行,请各位回去好好准备。」 这则突然的通知有些引人遐想,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导致了比试都要推迟三天,台下的人低声讨论着,不敢太过放肆。 不过这事也没掀起多大的波澜,甚至有许多人趁着这三天时间在背地里下注,猜想到底有哪些弟子能够入了这些境主的眼。 薄离又戴上面具打算去看看言越之,半途却听见有人在争论,仔细一听,这些人居然弄了个赌局,八位下一轮比试的参加者的名字都被写在木板上,其中肖稚、烈星云和云璟三人的名字下面支持者最多,几乎大半人都将赌注压在了这三人身上,压这三人保险得很。 薄离一看言越之名字,果然一位支持者都没有,他玩心大起,扔了两块上品灵石在言越之的名字下面,本来还在热切讨论的其他人此刻都已经停了下来,看傻子似的看他,他毫不在意地踱步走了。 还没到言越之的住处,薄离却被安渊拦住了。 「师妹?」他不得不摘下面具,疑惑地看着安渊。 安渊抱着剑看他,眼里没有任何表情,十分冷淡地说:「师尊有事要说,去正殿。」 看来原主和师兄妹关系都不是很好?这柳三纹就算了,师妹怎么也这副不待见的样子,薄离倒是觉得没什么所谓,因为他没穿书之前也十分孤僻,对他并没有什么影响。 两人一同到了正殿,还是一样的座位,可薄离之前坐的那把椅子却已经不见了,他有些搞不清楚状况。看了一眼上座的檀秋,他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看不出什么来,倒是一旁的柳三纹脸上幸灾乐祸明显得很。 薄离大概猜到了,无非就是自己近来逾越,身为监考官却知法犯法那些事儿。 他毫不慌张地对檀秋行了个礼,檀秋朝他点点头,像是没什么事一样,搞得薄离都有点懵,这到底是要罚还是不罚? 因为椅子不知道被搬去哪儿了,薄离只好站在正殿一侧,听着他们开始讨论。 第34页 「荷师弟可知道今天要说的是什么?」 「知道。」 「哦?说说?」 「帮人徇私舞弊。」 林语凡见薄离仍旧一副没事人的样子,颇有些无奈,他知道师尊是无心惩处这个三师弟的,可奈何老二一直在他老人家耳边念叨,这才有了今天这场面。可也不知道是真不怕还是仗着师尊疼他,这三师弟竟如此肆无忌惮,再观柳三纹,脸上都快气出褶儿了,林语凡无奈地摇摇头。 「三师弟倒是清楚得很,选拔弟子前的议事会你是完全没放在心上啊。」 「哪里,我有苦衷。」 「呵呵,难不成是那小子拿着刀威胁你让你帮他?」 薄离无语,知道柳三纹实在嘲他,根本不想理他,也就没有答覆。 「你倒是说啊,什么苦衷?」 「二师兄看来不知道苦衷二字是何意。」薄离这话说得并不客气,而且态度十分明确:既然都是苦衷了,能说出来的还叫苦衷吗。 「行了,阿荷去后山的禁闭室待五日,这事就算揭过了。」檀秋沉声,一开口带着些不怒自威。 薄离乖顺点头,在檀秋面前还是要装一装乖的,虽然旁人在他脸上并没有看到乖顺二字。 要罚他去禁闭室五日,也就是不许他再给言越之补课了,他都懂的,只希望言越之能够争气,不要让他这些努力都付诸东流。 禁闭室,顾名思义,就是关禁闭的地方,清衍宗这禁闭室非常有特色,不仅不允许使用灵力,而且每一个时辰就会随机出一种属性的惩罚,薄离想到这有些头疼,别看他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其实对疼痛有一种特别的恐惧。 第22章 清衍(二十二) 因为赢得太过容易,言越之此时有些不知所措,本来今天换了新衣服,准备在恩人面前好好表现一番的,没想到竟然完全没有动手就已经赢了,他一时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失落。虽然他不知道恩人在哪儿,但是他总觉得那个人一定会来看他比试,所以才特地换了新衣服。 「唉。」他不禁嘆了一口气,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发呆,想着这三天要不要进入芥子空间好好修行一番,下一轮比试肯定不会像今天这样容易了。可是之前又已经答应了恩人不擅自进入芥子里,他摇摆不定,最终还是作罢,还是听恩人的话好了。 「是我。」言越之迷迷煳煳快睡着的时候,一道声音突然出现在他的脑海之中,他惊得立马站了起来。 「别进芥子,踏实修行。」 言越之马上回答:「我没想进去,清墨前辈,这三日你还来陪……帮我吗?」他在这边纠结措辞大半天,殊不知薄离根本听不到他说什么。 薄离还走在去禁闭室的路上,不趁着这点时间叮嘱一下言越之,他怕又出现上次那样的情况,想了一下,又补了一句:「这几日忙,你比试加油。」 两人的对话竟神奇地接上了,言越之以为他听到了自己说的话,此刻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连连点头,忽然又意识到不对劲。 为什么恩人要现在就跟他说了加油,这是不是意味着比试的时候他不能到场了? 言越之觉得很大概率是这样,之前恩人都是直接过来找他,今天却以这样的方式进行交流。言越之有些不安,不知道对方是真的在忙,还是遇到了什么危险抽不开身,可是现在的他就算知道恩人处于危险之中,也什么都做不了,他太弱了,处处还要恩人照拂。 不知道进入清衍宗之后拜了师父之后,恩人还会不会过来教他如何修行,如何练剑。如果可以,言越之简直不想进清衍宗了,直接拜恩人为师不就好了,可是他也知道这样太过任性,恩人不收他为徒,肯定有他的原因,他不能让恩人感到为难。 越想越烦躁,言越之干脆起身又练了一遍在言府习得的那套剑法,直至大汗淋漓才停了下来,快速洗漱了之后便早早休息了。 他倒是休息了,薄离此刻还战战兢兢地等着一个时辰之后的随机惩罚,希望不要太过分了。他在原着中看过言越之被关禁闭室的相关描述,那可真是太恐怖了,虽然言越之眼睛都没眨一下,就全数承受了,但是他哪能和主角比。 一个时辰过去了,薄离闭着眼睛等待着处罚的降临,他在心里默默祈祷不要是火不要是火。 良久过后,竟然还是无甚反应,薄离惊了,难道原着中写的都是骗人的?一个时辰应该已经过去了吧? 「你在等什么?」檀秋的声音在禁闭室中突然响起,薄离被吓了一跳,面上却一派淡然。 「等随机处罚,师尊。」 「你倒是记得清楚,莫不是还在怪罪为师?」 怪罪?薄离有些摸不着头脑,难道檀秋把原主关进禁闭室过?为什么他完全不记得原着中有这情节,《天若有道》里只描写了言越之在禁闭室受难的情节,而薄离并没有被关过禁闭室。 「师尊多心了。」 「阿荷,你越是这么说,为师越不安。」 ……谁来告诉他这是什么情况,薄离不知道怎么回话,干脆沉默不语,面对着一面墙,反省自己。 「罚你是因为担心有失公允,你暂且在这待几天,惩罚这几日都不会出现。」 薄离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有开口,他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他毕竟不是原主,此刻却心安理得地接受这檀秋的好意。 第35页 「师尊……」 薄离突然想起秘境中不应该出现的目极和白凝,他觉得这件事应该禀告给檀秋知晓。 「对了,师尊,此次秘境试炼的设定中是否有目极?还有一位白衣女子。」 檀秋似乎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向他投来询问的目光,薄离被人这样直愣愣地看着,有些无所适从,他轻咳了一声说道:「我化成其他模样混在被试炼人之中,却在秘境中碰到了目极这种高阶兽,还有一个极麻烦的女子……」 檀秋一听他的话便皱起了眉头,秘境开放的设定中仅有些低阶灵兽和一些灵草,并没有其他东西。薄离察言观色,便也知晓了本来这次秘境中是没有设定这些东西的,那么为何有人会将如此危险的东西放进秘境中呢? 「我知道了,你此次进入秘境中是为了那个叫言越之的小子?」 「是,师尊,我要收他为徒。」 「为何是他?」 「我有苦衷,师尊……」 苦衷用起来可真方便,薄离背上已经浸了一层薄汗,不知何时,檀秋周身竟散发出威压,他现在又没有灵力,所以此刻有些难受。 「唉,你还是尽量离他远点吧。」檀秋沉思良久,最终嘆了口气,语气里带着十足的无可奈何,「那孩子,会害了你的。」 薄离心里大惊,檀秋果然不愧是合道期的修者了,竟然能够在一定程度上预知未来。他苦笑一下,就算他知道,也无计可施。 「让师尊忧心了,可我无法答应师尊。」 「为何?」 薄离抬头看了檀秋一眼,满眼写的都是「我有苦衷」,檀秋一看便也明白了,最终摇了摇头,离开了禁闭室。 果然如同檀秋所说,接下来的几日他都相安无事,并没有受到什么惩罚,他这几日一直在想檀秋说的话,一边又回忆着原着里是不是他忘记了什么,他翻来覆去地想,可还是没有结果,他并不记得原文中荷谢在之前有被檀秋惩罚过。 终试当天。 言越之心不在焉地站在擂台上,他回想着恩人对他说的那几句话,越想越不是滋味,而且从那以后便没再联繫过他,他现在十分担心。 比试的对象是每个人自己选的,言越之心里没谱,选了个还算知道一点对方情况的肖稚,不过他完全没想到肖稚是第一名,只觉得熟悉一点便能讨点好。 上了擂台之后言越之才有些后悔,作为战友的时候肖稚很厉害,作为对手的时候就更不用说了,整个擂台上紫光闪烁,言越之简直避无可避,冷不丁地挨了好几下,他庆幸着今天没有穿恩人买的衣服,否则不知道得被噼成什么样。 「言小公子?」肖稚似乎都看不下去了,不由得出声提醒,「令兄为了你放弃了进入清衍宗的机会,你就是这样回报的?」 言越之一愣,他早忘了那个「言木」了,此刻心里仍在担心「清墨」。不知怎的,他突然又想起了恩人的那句加油,一下清醒了许多。 自己现在这样,岂不是在辜负恩人? 想到这,他总算回了神,他可不能负了恩人不辞辛苦地帮他修行练剑的情。 第23章 清衍(二十三) 想到这里,言越之眸子一沉,显出些与年龄不符的深沉来,冷冷看着肖稚,眼神里是十足的重视,却又没有一点妄自菲薄,难能可贵。 肖稚一愣,感觉自己好像叫醒了一只沉睡的小狮子,不觉哑然失笑,这算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 言越之依旧没有像样的武器,手上拿着一截木棍,看着跟闹着玩似的。他也很无奈,就这样一根木棍,哪里经得住肖稚的勐烈攻势,没两下就碎成了齑粉。他一边喘着粗气,一边躲着肖稚。 他稍加思索,却没想出什么好办法来,只是一棵又一棵的树从擂台上拔地而起,不多时,擂台便被挤得密密麻麻的树占据了。言越之在这片算得上茂密的小森林里转来转去,最后消失在了一片绿色之中。 肖稚愣了,他见识过许多别开生面的灵力用法,可从没见过有谁木灵根是这样用的。先不说人的灵力有限,一般人若是要种出这么一片树林,要耗费的灵力肯定不少,而言越之做起来好像十分得心应手,至少从表面看来没有任何灵力不足的迹象。 这样的做法并不算什么妙用,说起来还挺蠢的,实际作用又不大,只能让人惊嘆一下。肖稚果断地追了上去,他也不是莽撞的人,只是这片林子除了能够遮掩行踪,其他的作用并不算大,而他现在五感清明,应该受不了多少影响。 他行走在这片刚刚才长成的森林里,手里提着一把剑,全神贯注地戒备着。虽说言越之现在的实力不值一提,但是如果自己太过大意,说不定会着了道。 言越之并没有打算一味躲避,他窝在一棵树的树顶,看着肖稚正朝他走来。他手指微动,只见一根巨型藤蔓从肖稚背后朝他袭去,肖稚反应极快,提剑噼得干脆利落,言越之也不气馁,操纵者藤蔓从四面八方朝肖稚去了。 肖稚在秘境中就早已见识过言越之这一招,所以早有防备,一阵落雷,将那些伸出的藤蔓都噼得七零八落了。言越之见此招行不通,咬咬牙抽出「言木」在秘境中赔给他的那把匕首,打算直接上了。 「铛」的一声,匕首的攻势意料之中被肖稚用剑挡住了,肖稚虽然挡住了言叶之的攻击,却也被这孩子的力量惊到了,因为言越之用匕首抵着他的剑,直接将他推得抵在了身后的一棵树上。 第36页 这个孩子,是个可塑之才,灵力足,力量也不弱,从他的表现来看,野心也不小。 言越忽然一弯嘴角,肖稚十分不解,就在他疑惑之际,他身后抵着的那棵树起了异状。 「!」肖稚心里一惊,那棵树竟然直接噼成了几块,而那些破碎的木头竟然幻化成了许多长着倒刺的藤蔓,拧成一股又一股地在肖稚身上肆虐,那些小刺并不至于让他痛苦。只是那些藤蔓蜿蜒曲折地将他绑了起来,限制了他的行动。肖稚只好调动灵力,周身散发出一股强劲地雷电,那些藤蔓便应声而断,扎进他身体里的倒刺却没有消失,一阵一阵地疼着,却也不至于影响他的战斗能力。 肖稚苦笑,一个不注意竟然让言越之钻了空,他并没有想到那棵树会凭空变成藤蔓,这才让言越之得了手,太过猝不及防了。 他不敢再大意,将剑举了起来,灌满了雷电,再用力往地下一刺,那一整片森林就这样齐齐倒下了,擂台上一片狼藉。 言越之见那些树已经失去了用处,一个响指,残骸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对于森林被破坏这一事实,他丝毫不感到意外,怎么也是个比自己高了两阶的修士,不可能这点本事都没有。擂台上又恢復如初,而两人之间的气氛却大不相同。 肖稚想速战速决了,于是提着他那把剑就上,他对他的剑法还是有信心的。果然,言越之修为还低,又没有适合的武器,只有那把短匕首能够抵挡一二,可是在肖稚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攻势愈发勐烈,言越之已然有些招架不住。 禁闭室内。 薄离正盘腿坐着打坐,心里却有些烦躁,因为他突然想起言越之没有个像样的武器,而无论与谁对战,对方都必不可能空手上阵。 他无法去观看比试,灵力被封锁,就连神识也无法放出,这样一来,言越之的比试他一点也无法窥视。薄离大概能猜到言越之会选谁,按照他的性格,多半会选择肖稚。 正当他打算试试能不能偷偷熘出去的时候,檀秋却来了,他只好继续打坐,佯装自己是在打坐修心。 檀秋什么也没说,伸手在半空划了个奇特的图案,再往中心一点,这间禁闭室的禁制便被解开了,薄离同时感到周身一热,稍一感觉便已经知道,灵力已经恢復如常了。 「走吧,收徒。」 薄离并没有多问,顺从地跟在檀秋后面去了比试的擂台。 天空黑云密布,铺天盖地的雷电积蓄着,仿佛随时有可能落下来,掀了这片天地,站在擂台上的两人依旧在对峙。言越之身上已经负伤无数,到处都是剑伤,他抬起手背擦了擦汗,却在脸上留下了一道血痕,眼神中的不服输显而易见。 「轰!」那道已经在头顶盘旋良久的雷电倏地落在言越之站的那方擂台,言越之两只手勐然一抬,竟是无数藤蔓交织成了一大片密不透风的网,几乎覆盖了整个擂台。 众人一声惊唿,本以为这只是螳臂当车,毕竟明眼人看来,这样一张网是抵不住这么强劲的雷电的。可让众人没料到的是,那张网竟然结结实实地将雷电兜住了,雷电落在那张网上的时候,两者不断交织博弈着,木灵根的绿色光芒隐隐闪现在那张大网上,而紫色的雷电似乎不愿退却,不依不饶地想要穿透那张大网,紫绿相博,场上一时交相辉映,蔚为壮观。 薄离和檀秋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能看出言越之已经用尽了全力来接下这一击,反观一旁的肖稚,显然还给自己留有余地,并没有多少狼狈之态。 场面僵持不下,而言越之已经是强弩之末,此时不过是在强撑而已,他前期已经耗费了大量灵力,这张大网耗费的灵力并不比一开始的制造树林耗费的灵力少,更不用说中间他还在肖稚用剑追了那么长时间。 最终当然还是言越之落了下风,整场比试结束的时候,台下一片欢唿,为肖稚,更为言越之。大家纷纷讨论那位少年究竟是何人物,竟然能在第一名手下坚持那么久,表现实在不俗。要知道越级对战很难,何况这两位之间相差了两级。 言越之最终倒在了擂台上,或许是负伤过多,又或许是灵力透支,总之他败了。 薄离却没有太大反应,这是他预料之中的结果,而且他早已知道,这一轮的比试并不是看胜负,看的是在比试中的表现。就他看到的这一幕而言,言越之的表现已经不凡,所以他大有理由声称自己看上了言越之的资质,因此要收他为徒。 旁边的外门弟子已经将言越之抬下去休息了,肖稚在这一战中损耗不轻,也在外门弟子的搀扶下在一旁落座了。 作者有话要说:打斗好难写,感觉写出来也挺无聊的…… 唉 我好菜 现在想把正剧改成轻松还来得及吗…… 第24章 清衍(二十四) 一场酣战过后,台下的人几乎都沉浸其中,他们基本都是普通百姓,没有几个见过这么些大阵仗,所以言越之和肖稚一战已经看得他们眼花缭乱了,后面的比试自然也不会差到哪里去,让这些普通百姓大饱眼福。 薄离和檀秋早已入座,他们也看完了比试的整个过程,对这一届参加试炼的人还是比较满意的,最后一轮的比试更是精彩纷呈。 「诸位,多谢大家来参加清衍宗此次的入门试炼,今天的最后一轮比试已经全部完成,接下来是境主挑选徒弟的时间,请大家稍事休息,稍后将会公布结果,另外,秘境试炼失败的人如果有愿意的可以做外门弟子。」 第37页 林语凡又站出来主持局面,薄离已经习惯了他抑扬顿挫发布任务的样子,坐在一旁不言不语地看着。待到林语凡宣布完毕,檀秋师徒六人便开始讨论收徒的问题。 首先是本次试炼的第一名,肖稚,这人不必说,资质上乘,为人正派,这五位里除了薄离恐怕都想将他收为徒弟。 「先说哪些人的表现好能够有被挑选的资质吧,在讨论收谁为徒的问题。」檀秋发话了,五位境主自然跟着点头。 「要我说,言越之是最不应该入选的,如果没有三师弟帮他,他连秘境试炼过不过得去都要打个问号。」柳三纹冷笑着看薄离,眼里满是戏嚯。 薄离没把他当回事似的,一个眼神也没分给他,只是盯着檀秋说:「这次是我的错,但是这次秘境出了问题。」言下之意就是如果他这次没有阴差阳错地混进那些人之中,说不定很多孩子都折里面了。 檀秋朝他点点头,「阿荷这件事我有分寸,老二你别揪着不放了,还是说说你们对这群孩子的看法吧。」 柳三纹心有不爽,可也不好当着檀秋的面发作,脸都憋得有些红。 「现在总共几人?」薄离一直在禁闭室内,自然不知道现在的情况,只能出言询问,最终得到了大师兄的回答。 原来在言越之和肖稚的对战之前,上次胜出的十人又已经分组比试过一次,所以现在的总人数也就八人。 「既然只剩八人,想必都已经是资质上乘的了,我觉得可以直接选了。」听了林语凡的话,薄离思索了片刻才开口说道。 「那就选吧。」 「师尊是不是有点太向着三师兄了。」一旁久久没开口的安渊冷声说道,「三师兄说什么就是什么?」 「安渊你还有什么其他见解也可以提出,只是我问了也只有阿荷给我回应,况且阿荷的做法也没什么不妥,这才没有询问大家的意见。」檀秋被这些不省心的弟子弄得有点心烦,但还是压着没有发作,耐着性子回答。 檀秋说完却没有人吭声了,薄离有点想笑,自己怎么这么不招人待见呢。檀秋又问了一次,仍然没有应答,这才又开口了。 「从语凡开始吧。」 「肖稚和李羽。」林语凡似乎早就已经考虑好了,这会儿几乎是脱口而出,除了薄离之外的其他三人都用「果然如此」的眼神看林语凡,他微微笑了一下。 「老二呢?」 「我倒是也想选肖稚,师兄既然选了,那我就选杨芸。」 没等檀秋开口询问,薄离就已经说出了言越之的名字,几人都一副意料之中的样子看着他,也在暗暗猜想这个言越之到底是什么来路。 「傅安声和烈星云。」这是安渊的回答,薄离倒是没想到他会选傅安声,毕竟那小子胆子小又怯懦,更麻烦的是他还是傅家的人, 「云璟和邱蒙吧那我就。」封书阑像是思考了很久,说出这两人的名字的时候还皱着眉头,像是十分不乐意的样子。 「那就这样吧,语凡你去宣布。」 「是,师尊。」 几人商议完毕之后,将入围的那几个人都招进了大殿,其他人见没有热闹可看,纷纷散了。 「思凡之境,2人,肖稚,李羽。」 「刻纹之境,1人,杨芸。」 「折荷之境,1人,言越之。」 「求渊之境,2人,烈星云,傅安声。」 「阑干之境,2人,云璟,邱蒙。」 宣布完结果之后,没想到肖稚却开口了,他一贯沉着冷静,此时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语气温和地说道:「各位前辈,在下此次参加试炼是为了拜折荷境主为师,若这是最终结果,恕难从命。」 林语凡一听他这话,立马皱起了眉头,张了张嘴,可也没说什么,檀秋还没开口说话,他要是先嚷嚷起来,难免落下话柄。 「我也是,」云璟可没这么客气了,直接气势汹汹地表达着自己的不满,她这次来的确也是为了仰慕已久的荷谢而来,这样的安排让他很不满意。 薄离此刻恨不得飞身遁走,这些人怎么都不让他安生呢,言越之一个已经够他头疼的了,再来两个他要怎么搞。 「不如请两位说说自己的想法?」 「无甚可说,仰慕而已。」肖稚毕恭毕敬地说。 「我看上他了。」云璟不甚在意地说。 …… 薄离在心里默默腹诽,这是选弟子,不是比武招亲,妹妹你注意点。 「胡闹,怎可带着私人感情来参加试炼!」柳三纹气唿唿地,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这下也算抓着薄离的小把柄了,「三师弟可真是好本领,让两个小辈都如此神魂颠倒。」他这话说得难听,薄离也有些听不下去,他根本就是被事端惹上,这人到头来还怨他了。 「云姑娘还是回翻云门做小门主吧,清衍宗怠慢了。」薄离此时不得不站出来说话,他语气虽温和,可在人听来却有种淡淡的嘲讽。 「我不!」云璟从小被惯着,此刻有人不依,脸上已经带着怒意了,「你说过的,我通过试炼就会收我为徒!」 ??? 谁?谁说的??? 薄离懵了,在脑海里搜寻了一圈,终于有了结果,原来是原主很久之前在翻云门办事的时候碰到了小姑娘,被缠得太紧,只好随口敷衍了她一下,没想到她当了真,薄离的食指在眉间轻轻一触,啧,真麻烦。 第38页 「三师弟可真是……啧啧啧。」柳三纹带着欠揍的笑容看着薄离,脸上的汗毛都在表达着他此刻的开心。 「云姑娘,这不合礼数,况且,清衍宗内严禁师徒成为道侣。」 「那我就待在你身边,做你的徒弟!」云璟不依不饶。 「你要待在谁身边做谁的徒弟!」从大殿之外传来一个浑厚深沉的男声。 第25章 清衍(二十五) 殿内除了檀秋之外,大家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男声震住了,云璟眼睛瞪圆了,忙回身去看来人,薄离跟随她的目光也看向了殿门。 只见一个身量高大的男人直接走了进来,薄离细细一看,那人生得可真不是一般的高,虽然五官生得普通,连带着身高来看就格外能唬住人,看着十分粗犷,他往那儿一站,就能让人以为他是来砸场子的。 檀秋显然早已经知道这人要来,当下并没有什么特别反应,甚至眼皮都没抬一下,那人走到殿内,意料之外地恭恭敬敬地给檀秋行了个礼,随后说道:「多谢宗主知会,舍妹不懂事,耽误了贵宗招收弟子,云评在这里给宗主和五位境主说声抱歉了,云评这就带她回去。」 他虽然语气恭敬,可声音太过雄厚,在道歉这事情上并不占好,反而要是去吵架或者打架倒是能占上风。 「哪里,令妹年级轻轻,一身本领却十分了得,是翻云门幸事啊。」林语凡这会儿出来跟这个叫云评的男人打太极,他们早知道云璟是翻云门门主的女儿,只是没想到她竟然是瞒着翻云门的人偷偷跑出来的。 「我不回去!我要拜荷谢为师!」云璟似乎丝毫不畏惧她这个哥哥,仰着头和云评争论,气唿唿地样子十分娇俏。 薄离听了云评的话之后在心里谢天谢地,幸好这位祖宗的哥哥来了,不然他真不知道怎么收场,不知道肖稚有没有哥哥,要是有就好了。 「行了,你把她带走,你擅闯清衍宗我不追究了。」 云评被檀秋这一句话呛得没声了,似乎是自觉理亏,本还想再说些什么,檀秋倏然释放出威压,云评运功强扛着,他显然扛不过,两道鼻血已经流了出来。 薄离心里觉得奇怪,为何他没有丝毫感觉,他想起了什么,抬头看了一下今天新招的弟子们,也全都安然无恙。薄离这才明白,是檀秋给他们加了一层保护罩,可不知为何,其他四位境主却没有在保护罩内,薄离嘆了口气,这下柳三纹和那个师妹又得说他偏心然后来找自己麻烦了。 「以大欺小,恃强凌弱……咳咳,这就是清衍宗的待客之道吗?」 檀秋冷笑一声:「客?你打伤我守门的外门弟子,我总得讨点回来,不然怎么给他们一个交代?」 「明明是……」不等云评说完,檀秋袖子一挥,便将他们兄妹二人扫地出门了,云璟虽然喜欢薄离,可看见自己的兄长被这般欺辱,心里不忿。檀秋刚才释放威压时却没有伤及她,显然真的只是为了守门弟子讨个公道。云璟从小娇纵惯了,此时龇牙咧嘴的,可她又不敢朝檀秋使性子,檀秋可不是她那个好说话的老爹,只能愤愤然小声骂了几句。 「别嘀咕了!麻烦精!」云评被她烦得不行,平日在翻云门就是个小麻烦,这下倒好,还跑到这给自己添麻烦。 云璟也自知理亏,只能憋着火气,嘴噘得老高。云评也在气头上,忍住没有把她打一顿他就觉得自己很了不起了。一下没看住竟然跑到清衍宗来胡闹了,而回去肯定还是自己受他爹的骂。 清衍大殿内众人经歷刚刚那样一场闹剧,这会儿心思都有些涣散,直到林语凡轻咳了一声,大家才回过神来。 「肖稚?」 「是,如果不能被荷谢前辈收为徒弟,我会自动离开。」肖稚一字一句地说着,笃定极了,说出的话也同样决绝干脆,没有半分拖泥带水。 薄离听了他的话稍稍松了一口气,既然肖稚本人都这么说了,只要自己坚持不收,想必这事也就—— 「不行!」柳三纹和封书阑一起出声,两人的声音迴荡在大殿内,在墙壁上碰了个响,又幽幽传回众人的耳中。 薄离抬头,面上带着些许疑惑看向他们二人,柳三纹就算了,怎么连这个不爱出声的封书阑也出来反对了。 「三师弟,肖稚毕竟是这次试炼的第一名,如果他就这样离开清衍宗,人家会说闲话的,况且他可是个好苗子啊……」 不等林语凡说完,薄离就已经明白他的意思了,可他仍然不想收徒,正是因为肖稚资质很好,他才更不愿意误人子弟。 「可这……」 「大师兄说得对,本来云璟这件事就会落人话柄,如果肖稚再走了,指不定人家会怎么编排我们清衍宗呢。」封书阑温温和和地帮腔,既顺着林语凡的话说了,又不至于太过尖锐而失了礼数。 照现在这局面,薄离恐怕是想要拒绝也难了,他仍然想挣扎一下,不料刚开口就被檀秋截断了:「不用说了,阿荷,如果你不收肖稚为徒,那言越之也一齐离开吧。」 ………… 这位师尊可真能找关键点。 「是……师尊。」 收徒一事总算已经暂时确定,事情的发展已经如同脱缰的野马,看起来和原着没有一丝关系。薄离还心存侥倖,这样的话,说不定结局也是可以改变的,他没有和言越之那什么,在最后也因为纯真的师徒情从反派手里保护了言越之,这个「荷谢」也不用死,皆大欢喜。 第39页 薄离带着言越之和肖稚去往折荷之境,因为折荷之境并不像其他几位的境内那么多外门弟子可以使唤,所以薄离不得不亲力亲为,给他们安排了住处之后,又磕磕绊绊地说了几条注意事项。他的规定并不多,而原主也从没收过徒弟,也不存在什么以往的规则。 言越之和肖稚并列走在那一大片池塘边,脸上都带着些对新环境的好奇,这里瞧瞧,那里看看。言越之是年龄小,而肖稚是因为顺利拜了荷谢为师,心里的开心劲儿还没过去。 「你们随意,我这两日……还有事,修行就量力而行,不懂的等我回来一併问我,也可以去问你们的师叔们。」 他们两人都乖乖点头。 薄离脑子里铛铛两声,是催着他去禁闭室的「闹钟」,他不耐烦地揉了揉太阳穴,徒是已经收了,禁闭可还没关完,还差了两天。 他慢慢悠悠地晃到了禁闭室,依然空无一人,他认命地面对着那面思过墙,那面思过墙上不知道被谁用墨水写了好些字,这会儿用来打发时间正好。 此时的薄离还不知道,两天后他将会被怎样的流言淹没。 作者有话要说:越写越觉得生硬难看……不过最初开的时候就想好了,不管有没有人看,这个故事都要写完整。 第26章 清衍(二十六) 言越之此刻仍在折荷之境转转悠悠,他从小身居言府,见过的院落和亭台楼阁并不会少,可没有哪一处是如同折荷之境这般雅致的,见过折荷之境之后,他觉得以前见过的那些院落的布局和格调都俗不可耐。 曲折的通幽小径,翠绿茂密的竹林,田田的荷叶,明明都只是一些随处可见的景致,可放在折荷之境来看,却都恰到好处,就连竹林间氤氲着的终年化不开的雾气都无端添了几分仙气,让人容易产生一种高不可攀的情绪。 境内的亭台楼阁数不胜数,言越之在里面绕了好几圈,险些迷失了方向。正当他准备返回小屋拿行李的时候,却看见一座小木楼坐落在半山腰,他受好奇心支配,在那小楼周围转了一圈,那小楼背后竟是偌大一个温泉池,里面的池水还隐隐冒着热气,看得言越之十分眼热。可他还是没有那个胆量直接进入小木楼内,只在外面眼巴巴转了两圈就离开了。 言越之快速收拾好行李,踏着轻快的步子往折荷去。走到半途听到有人在吵吵着什么,还隐约听到了自己的名字。他想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就跟着过去看了看,只见一大群人围在一张长桌面前。 「这个言越之是谁压的啊?」 大家都摇着头说不知道,言越之在一旁默不作声地看着,他聪慧非常,一看自然就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了。 只见写着自己的名字那一格放着两块上品灵石熠熠地闪着光,这时只听一个坐在角落的男孩说:「我看见了,是一个带红色面具的人放的。」 言越之这下早已经知道是谁了,可不就是那个清墨前辈吗,他一想也觉得除了他怕是没有人会如此无条件地相信自己了,心里甜滋滋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他。 「这不是言越之吗?既然他在这,这两块上品灵石、30块中品灵石以及100块下品灵石就都给他吧,这样也合理。」 众人都纷纷点头同意,言越之本想拒绝,转念一想,可以先收着,等下次见到清墨前辈再给他,这样一想就收下了。他把那些灵石都放进了那只戒指里面,继续往折荷之境去了。 清衍宗山脚下,一群人在闲聊,刚从清衍宗下来的人就像一块香饽饽,被其他人围在中间。 「诶诶,听说了吗,清衍宗那个从不收徒的荷谢居然收徒了!还一收就是两个!」 「什么什么?」 「就是那个『气质比莲,容貌无双』的折荷境主啊!」 「嚯,那收的那两个得是什么资质啊!」 「可不是嘛!其中一个是单雷灵根啊!百年难得一见的单雷灵根!」另一人附和着。 「而且啊,我去看了他的比试,唉长得也真好,温润如玉这词简直就是为他而生的,如果我也能进清衍宗,我肯定要和他……」一个女子脸透红云,双手捂着心口说道。 「另一个也不差,虽然才十岁,不过单看那样貌,也不是池中物,他和肖稚那场比试,啧啧啧,那叫一个壮观。」 「不过为何荷谢仙师收的都是男娃娃?」 「嗨,翻云门门主的女儿也想拜荷谢仙师为师,但是不知为何没有成功。」 「翻云门门主的女儿我知道,听说不仅姿色不凡,而且资质也不一般哪!怎么这都不收啊!」 「莫不是……」这人还没说完,就被旁边的人捅了一轱辘,「可别乱说!」 天色见黑,这些人原本谈得兴起,此时颇有些意犹未尽,还咂吧着嘴回味那点儿从别人口中听来的事情。不多时,因为天色已晚,人便散得干干净净。 「清衍宗的荷谢仙师收了两个相貌极好的男徒弟!」 「荷谢仙师不收女徒弟!」 「荷谢仙师是个断袖,收徒弟都只收样貌好的男子。」 …… 这些流言蜚语自然也早已经传到了言越之和肖稚的耳朵里,肖稚不甚在意,并无太多反应。言越之心里倒是有些紧张,他没有肖稚厉害,资质也没有肖稚好,却仍然被荷谢选中,这样天上掉馅饼一般的事情,让他有些不安。 第40页 等到荷谢从禁闭室出来的时候,路过清衍宗大殿前时,那些外门弟子都埋着头,却仍然悄悄用余光看他,他觉得有些奇怪,又上下打量了一下自己,确定没有任何异常之外才稍微放心下来。 荷谢出了禁闭室之后,就朝着那小木屋去了,将一切都准备好之后就散了头髮,除去衣物,踏进了那幽幽冒着热气的温泉水之中。 满足地嘆了一声,在禁闭室的不快都统统消融在这温柔的池水中,他倚着池沿,手里端着事先准备好的茶水,啜了一口,美美地闭上了眼睛安心享受。 他自然不知道这几日都是言越之在打理着温泉池子,那小孩每天都爬上来将里面的池水放干净,然后又往里注入干净的水。他在入薄离境下那天就已经能小程度地使用水灵根了,所以要往里注水也不是什么难事,他便每天都来,不仅可以让水灵根的使用更加灵活,也能够让着池子里的水时刻干净着。 这日,他照旧跑到这小木屋后面准备给池子换水,不料却在池子里见到了两日未曾现身的师尊,他本来想马上离开,却不知怎地挪不动步子,在一旁站了一会儿。鬼使神差地喊了声:「师尊。」 薄离:…… 言越之喊出口之后才觉不妥,正欲转身离去,却听得背后薄离的声音响起:「泡吗?」他泡在水中,声音有些喑哑低沉,隔着池水给人一种飘渺之感,听在言越之耳里边有魅惑嫌疑了。 一听薄离开口,言越之立马就想起了「荷谢是断袖」,话都没答,踉踉跄跄地跑着出去了。 薄离心里纳闷,自己又不是什么豺狼虎豹,怎么这小子这反应,转念一想,又觉得欣慰,这孩子的反应不就充分说明他现在还是个根正苗红的好少年嘛,他不禁又多给了自己一分希望,一分不用和言越之谈恋爱的希望。 等回到自己的卧房,更觉得臊,怎么自己那时候就喊出声了,他恨不得抽自己几个耳刮子。他静默地坐了许久,也不知过了多少时间,直到肖稚来敲他的门才回过神来。 「师兄。 「嗯,师尊回来了,可要和我一起去拜望他?」 言越之思考了一会儿,点了点头,再怎么说,这点礼数还是要的。他亦步亦趋地跟在肖稚身后,不知道一会儿师尊会是什么反应,是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还是直接数落他不懂礼数,擅闯他的清净之地呢。 「越之?」肖稚回身看着身后已经落在后面慢吞吞前进的言越之,心里有些纳闷。 他认命地跟上肖稚,在心里给自己判了罪,定好了结局。 第27章 清衍(二十七) 肖稚和言越之敲门的时候,薄离坐在窗台前,仔细研究这那块玉简,他已经成功完成了收言越之为徒的任务,于是那一排小字已经变成了绿色,而后面的部分却仍然是黑色。这可让薄离犯难了,怎么样才算悉心教导? 听到敲门声他说了声进来,那两个进门后毕恭毕敬地朝他行李,乖顺地喊了声「师尊」,薄离点了点头,心里又有些纠结,他实在是不知道要怎么培养这两个孩子。 「我不在的这几日可有好好练剑?」他有些生硬地问道,《天若有道》的世界中,最多的还是剑修,其次是丹修和符修,丹修和符修都不如剑修的战斗力强,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辅助。而眼前的这两位明显都是剑修,言越之自然不用说,而肖稚背上时常背着的剑也说明他是一个剑修。 「有的。」 「有……」言越之仍旧埋着头,低低说道。 薄离并不知道言越之为什么这样情绪低迷,他早就忘了温泉池子里发生的事情。可言越之仍旧战战兢兢,担心薄离一气之下直接将他逐出师门,他担心的倒不是被逐出师门,他只是怕被逐出师门之后清墨前辈就不再来见他了,说起来清墨前辈已经很多天没有来看过自己了,想到这儿,他又眨了眨眼。 「改天去藏书阁给你们挑两本剑法,今天就这样吧,言越之,你留下。」 言越之一听薄离让他留下,顿时更慌了,等到肖稚离开,他便急匆匆地说:「师尊,我错了,不该偷看你泡温泉,别把我逐出师门好不好。」他还是个小孩子,说话一快起来语气里就带着些撒娇的意味,薄离听得一脸懵。 「什么逐出师门?」 言越之不说话了,薄离把小崽子刚才说的话理了理,这才大致明白了他在想什么,顿时有些哭笑不得,怪不得跑那么快呢。 「没事,我们都是男的。」薄离还在维持着他清冷高岭之花人设,话说回来,他平时其实也是孤僻的人,所以有时候笑都装得勉强,这时候也不例外,冷着脸说话。 言越之抬头看了他一眼,小声说:「可他们说师尊你……是断袖。」 ………… 薄离这回是真的无语了,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他是个性冷淡,在现代社会都是一个好青年,连看黄/片的兴致都没有,怎么穿到书里来就被脑补成一个会对10岁孩子下手的断袖禽兽了。 「你听谁说的?没那回事。」 「大家都这么说……」 薄离听罢便知道是不知道从哪里传出的流言,他看了言越之一眼,苦口婆心地说:「你要知道什么该信什么不该信,懂吗?不是大家说的就是真的,有时候你自己亲眼所见都不一定会是真的,何况经那千万人的嘴传出来的瞎话。」 第41页 言越之第一次见薄离会说这么多话,一时间只能愣愣地看着薄离,嘴巴张了张,不知道说什么,最后只回答了声是。 「去吧。」 薄离看着眼前的言越之,只觉得任重而道远,想到原着中的后续发展更是头疼。不知道上天是给了他重新活一次的机会,还是一次受折磨的机会。 薄离又看了看那玉简,发现并没有什么变化,这种事一时也急不来,他只能静下心来继续修炼,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能够依靠的就是自己,所以他必须得想法设法地让自己变得更强大,强大到足够应付一切突发情况。 隔天薄离就去藏书阁给两个徒弟挑剑法了,他依稀记得原着里清衍宗有一本单雷灵根的剑法,名叫《惊雷》,至于言越之嘛,当然要给他原着中那本被吹得天花乱坠的《天流时心剑》了,那是主角专属剑法,还附送水灵根和木灵根的速成法,不过薄离不打算让他修习那什么速成法,还是稳扎稳打的好,一般速成的东西都容易出问题。 他把两本剑法交给两个徒弟之后就宣布要闭关,檀秋听说他要闭关,忙问他是不是要进阶了,如果是的话,檀秋想给他护法,防止他走火入魔。 薄离原本就只是想自己钻研琢磨一下,哪知道檀秋如此尽职尽责,只能硬着头皮说是他自己遇到了一个小小的瓶颈,目前还没有突破的趋势,哪知檀秋见他神态不太对劲,便非要在他闭关的山洞外面守着。 「师尊,你这样二师兄他们又要说你偏心了。」薄离搬出了柳三纹,他知道檀秋一直头疼柳三纹总念叨他偏心,檀秋见他这样说,只好作罢。 煊灵洞内。 薄离紧闭着双眼,脸上尽是痛苦神色,不知为何,他刚开始修炼的时候并没有什么异样,就连火灵根的肆虐都没让他觉得难受,一切都很顺利。可不知过了多久,他渐渐感觉到了不对劲,先是体内的火灵暴涨,紧接着体外的感觉又让他感觉身处冰天雪地之中,这样的感觉让他十分痛苦,比以前感冒时的忽冷忽热更加难受。 就在这时,洞外突然有了动静,薄离虽然有所感觉,可此时的他并没有任何办法,就连睁开双眼醒来都做不到,他只能动了动手指,朝窗外弹了一团火灵,他隐隐听见了一声闷哼,随后就再无动静了。 来偷袭的人倒是走了,可这山洞内不知出了什么异样,他无法睁眼查看,一边忍受着火灵肆虐,一边还不得不将自己周身都覆满火灵以此来抵御这刺骨的严寒。 他觉察到自己体内的火灵已然不受控制,他想传音给檀秋,让他来制止自己,可根本做不到。薄离脑内像是被火灼烧着,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只能跟随本能不断释放着火灵。 「轰!」一声巨响,煊灵洞内火山爆发似的直直喷出一股火柱,将整片天空都渲染得火红,好似炼狱。 檀秋几乎是在那一瞬间便察觉不对,一查探便知道是薄离那边出问题了,刚泡好的一壶茶在慌乱间被打翻在地,檀秋顾不上已经湿了大半的衣角,急速地赶往煊灵洞,脸上尽是焦急神色。 此刻言越之还在数日子,清墨前辈多久没来看自己的日子,他突然听到一声巨响,被吓了一跳,抬脚就去找肖稚。肖稚也一脸的迷茫,他知道师父闭关了,而那火柱的方向似乎与师父的去向吻合,肖稚心里莫名焦躁起来。 言越之见肖稚这样,本想出声安慰一下,可竟不知道说些什么,他知道肖稚实在担心师尊,可眼下就连是否荷谢出事了都不知道,他只好轻声说道:「不会是师尊的,师尊那么厉害。」 肖稚也觉得自己可能是关心则乱,可心里仍然放心不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直觉告诉他就是荷谢那边出了问题。 第28章 清衍(二十八) 体内的火灵逐渐熄灭了,而山洞内的温度越来越低,薄离身上结了一层薄冰,而他体温又高,一冷一热,身上的衣服就已经湿透了。这样循环往復,让薄离十分难受,他甚至觉得自己的身体都已经麻木了。薄离眼睫上薄薄一层冰晶,他轻轻动了动,冰晶就簌簌掉落在他的眼下。 檀秋赶到的时候,看到就是这样一幅景象,他简直火从心起,暂时又不知道是谁捣鬼,虽然他分了一点心关注着这边,可因为煊灵洞周围布有屏障,这种天然屏障会隔绝外界对灵力的感知,就连他也无法窥探。薄离简直冻成了一根人形冰棍儿,檀秋急忙抱着他出山洞,洞外温度不比里面,一出洞口,薄离身上那层薄冰立马化得一干二净,湿哒哒地从衣服上滴到地上,薄离眼睫上那层冰晶也化了,在他眼睫毛上洇开,像是眼泪。 檀秋一面传音给封书阑,一面抱着檀秋去折荷之境。他心急如焚,一时间竟然忘记捏诀把薄离身上的衣物弄干,进了薄离卧房之后才想起来薄离此刻已经湿透了,这才把他身上的衣物弄干放在他那张几乎什么都没有榻上。 肖稚感觉到有人进门了,急忙赶去了薄离的卧房,檀秋见他们过来,也没拦着,只是让他去门口看看封书阑有没有过来,言越之自觉地跑到外面去打了些热水。 刚走到门口,就看见封书阑背着箱子,带着两个侍童已经到了,肖稚便引着他们朝薄离的卧房去了。 封书阑来得很快,几乎是在收到檀秋的传音之后就立马动身了,他快步跟在肖稚后面,抿着嘴唇,看起来有些紧张。 第42页 檀秋见封书阑来了,立马从床边移开,给封书阑让出了空间。 衣物和头髮都已经被弄干了,看起来已经没有刚才那么狼狈了,如果不是面色太过苍白,就好像只是睡着了。可刚才在煊灵洞内那一幕仍然在檀秋脑子里挥之不去,那样狼狈的荷谢好像已经是许久之前的事了。他一时间除了自责和心疼没有其他情绪了,如果重来一次,无论阿荷说什么,他也都会坚持在煊灵洞外守着他。其实他并不是因为荷谢说的柳三纹的原因才没去,只是因为他感觉到荷谢不相容让他守着,而且非常强烈。 封书阑探了探薄离的脉搏,干净利落地把薄离的衣物剥下,从药箱里拿出了几根长针,分别插在了百会穴,额头和膻中穴,封书阑表情凝重,又小心地插了几根长针在其他穴位。做好这些,他又拿出毛笔在纸上写了些什么,递给了在一旁等候的小童:「照着抓药来。」小童十分顺从地跑了出去。 「身体基本没什么大碍,只是……」一般这样的转折后面都不会是什么好消息,檀秋沉着脸认真听着封书阑说。 「只是?」肖稚一直在旁边看着,听到封书阑这个转折,他心里有些紧张。 封书阑看了他一眼,又把目光放回薄离身上,「只是,以后要提升境界可能很难了,」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不过,如果能找到千桡莲,再由师尊来帮师兄的话,机会很大,不过……千桡莲……」 「知道了。我会去找的。」檀秋神情严肃,直直盯着躺在床上的薄离,「等他醒来,我就去。」 不亲眼看到荷谢醒来,他实在是不放心。 肖稚本来在封书阑说要千桡莲的时候打算自己去找的,却没想到他还没开口,檀秋就已经说他会去找,肖稚只好闭了嘴。 过了两个时辰,封书阑把针收了,言越之也已经按照封书阑的吩咐熬好了药。他端着瓷碗,小心翼翼地走进了卧房,檀秋连忙把碗接了过去,封书阑从药箱里拿出了黑色药草,手指一动,药草被捻成粉末加入了药碗里。 「这服汤药饮了,半个时辰之内应该就能醒了,弟子先行告退。」封书阑朝檀秋点了点头,随后就转身出去了。 檀秋小心翼翼地把药全数餵进了薄离嘴里,没多久薄离就睁开了眼,不过也仅仅是睁开眼看了一下,又睡过去了。檀秋见他已经醒了,又想起这件事的根源还没查清,便对一直守在旁边的肖稚和言越之说道:「你们守着他,有事叫我。」 肖稚和言越之乖乖点头:「是,宗主。」 檀秋冷着脸回到了煊灵洞内,仔细查看着洞内情况,按照荷谢的修为,分明不应该在这种时候出问题,想来肯定是有人暗中作祟。洞内的寒冰已经结了厚厚一层,常人站在里面可能连一炷香的时间都无法忍受。 他观察了一下洞内寒冰的厚度,发现地面的冰比墙壁上的要厚了些 ,他本来以为这是正常的,却发现距离洞口九尺之地有些异常。檀秋伸手朝地面一划,那冰便应声而裂,露出了里面一颗晶莹剔透的珠子。 ——是千年冰灵。果然有人捣乱,檀秋心中的不悦已经到了顶点,清衍宗内都知道他格外疼荷谢这个徒弟,因此很少有人会去招惹他。他捏着千年冰灵,脸上的阴郁神色挥之不去,这次会是谁有这个胆子。 折荷境内。 薄离已经醒了,他倚着床头的木栏,方才灵力暴走时的恐怖感觉似乎还遗留在他身体里,让他微微发颤。肖稚和言越之依然两尊木头似的站在床边不肯走,说是宗主让他们守着,他懒得和他们扯,也就由着他们守着了。 他本来打算继续睡会儿,却听见外面有些嘈杂的声音,想来大概是他的师兄弟们,他暗自嘆了口气,实在是不会应对这种场面。他刚一躺下,连眼睛都没来得及闭,林语凡带着其他四人就已经进门了。 「师弟,我们来看你了。」 「嗯,多谢师兄弟们挂念。」 他没想到柳三纹也会来,而且并没有一如既往地嘲讽他,薄离都有些不习惯。 「师弟,可要保重身体呀,」柳三纹将手里的东西搁在桌上,脸上笑眯眯的,「真是,在这个紧要关头,怎么会出这样的事,我都听书阑说了,你好好养伤,暂时就别想着提升境界了。」 这下薄离懂了,这个师兄还是在幸灾乐祸,只是知道自己暂时无法提升境界了,心里高兴,所以嘲讽起来含蓄了一些。 「是啊,我真惨。」薄离尽量装出祥林嫂的语气,显示自己是真的很惨,好让柳三纹多高兴一会儿。 众人:…… 最后还是林语凡再次站了出来,安慰他说:「没关系,师弟,师父一定有办法的,你不用太担心,这段时间就安心养伤吧。」 「是啊,师兄,师尊不会放着不管的。」封书阑也安慰着他,薄离心里有些感动,即使是这样小小的关心,在现代社会他都未曾感受到过,自己生病了,也只能独自一人去医院挂号,排队,打点滴,然后拖着病体去窗口拿药付钱。 比起现在的情况,竟然还是之前的他过得比较惨。 众人见他依旧不开心,安渊也扭扭捏捏地安慰他,让他不要太担心,这段日子也不要试图修炼了。薄离有些意外,他抬头看了看这个之前还对他冷言冷语的师妹,最后朝她点了点头。 第43页 寒暄一阵之后,众人都离开了,房间里又只剩下了他们三人。 第29章 清衍(二十九) 众人都走了,他们师徒三人在卧房里一动不动,薄离觉察出气氛有些尴尬,可他也不知道能说什么,这次的意外想必已经给这两个孩子留下了「师父很菜」的印象,谁去闭关会把自己闭成这副样子。 「对了,除了我给你们的剑法需要修行之外,之后宗门内的早课和晚课你们也要去参加。」薄离突然想起了这件事,早课和晚课是所有弟子都要参加的,他之前一时没有想起。肖稚和言越之都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言越之欲言又止,薄离发现了他的异状:「怎么了,有话直说」 「师尊给我的剑法我有不懂的地方。」 薄离听言越之这样说,他立刻披上了一件外衫,示意言越之和肖稚出去练练剑法,以便他看看他们的问题。 肖稚见薄离也要出去,便开口说道:「师尊,你身体还未痊癒……」 薄离立刻摆了摆手,表示自己已无大碍,踏着大步便出去了,肖稚和言越之急忙跟了上去。 「肖稚你先来吧,就这两天你练过的就行。」 肖稚好像隐隐有些紧张,虽然面上看不出,可明显抓着剑的手微微握紧了些,薄离笑了笑,这样的孩子也有紧张的时候。 少年人手里握着锋利锃亮的剑,在这个院子里将一身意气风发宣洩到了极点,他心无旁骛,眼里只有手中剑,胸中抱负。 卸势,收剑。 肖稚的剑舞得非常漂亮,既有恢弘气势,又满溢着少年气息,虽然要运用到实战中仍还有许多不足,可对于肖稚来说,做得已经很不错了,《惊雷》这套剑法要练至上乘需要不少时间。 「观赏性强。」意思是花拳绣腿,招式繁多,打起架来没什么大作用。 肖稚听了薄离这话,脸上没什么表情,好像薄离说的不是他一样。 薄离将眼神投向言越之有些瑟缩,但随即却又挺直了腰背,他仍旧没有合适的剑,此时只能拿着断树枝,树枝被舞得飒飒作响,可一套剑法下来,薄离却黑了脸。这根本不是之前薄离拿给他的那套剑法,他舞的还是言家剑法,虽然较之前几日略有精进,可这套剑法并不是薄离想要让他主要运用的。 「怎么回事?」 「恕弟子愚钝,看不懂师尊给的剑法…… 」 薄离觉得奇怪,为什么会看不懂?原着里的言越之都是一下就参透了其中奥秘,他便以为这个言越之也能给他一个惊喜的结果,可没想到他竟然说他看不懂。 薄离示意言越之把那本剑法给他看看,言越之将那本剑法一层又一层地用干净的布包了起来,薄离心情忽然就变得很好。 他看着上面生僻的字和用词,觉得是自己疏忽了,没有想到言越之没有了青楼那一段的经歷,自然遇不到那个精通古文的姐姐,所以现下看不懂这本剑法也是情有可原。 「这样吧,以后你上完早课和晚课就来找我,我教你。」 言越之脸上满是受宠若惊,他觉得薄离和一个人有点像,可一时又想不起来是谁,他以为这个看着冰块一样的师尊会狠狠地训他一顿,却没想到他愿意亲自教自己习剑。 接到檀秋的传音时,薄离正在一招一式地教言越之修习《天流时心剑》的第一章 ,纠正着他的错误姿势。 「手腕,肩膀,腰部,脚尖,目视前方。」 言越之毕竟是主角,讲解一遍就已经懂了七八分,学习起来还是很快,只是偶尔会犯一些小错误,这时薄离就会纠正他。 「好了,你们先练着,我去宗主那一趟。」 「师尊,是不是害你的人抓到了?我也去!」言越之已经感受到这个师尊对自己是真的好,又刚收受了薄离的教诲,此时一听薄离要去找檀秋,便也想着跟去。 「师尊……」在一旁独自练剑许久的肖稚也看着他,气还没歇匀,额头上浮着一层薄汗,这幅样子,明显也是想跟着去。 薄离思索了片刻便答应了,这件事应该也算不上什么秘密了。 清衍殿内。 一个外门弟子正跪在大殿之下,虽然一副狼狈模样,却仍旧没有一丝慌乱,脸上甚至还隐隐带着嘲讽的笑意。 「泱泱大宗,竟然还会做这等污衊诽谤之事,真是笑话。」 檀秋坐在殿上,甚至都没有多看他一眼,懒懒伸出手在空气中一划,嘴里轻飘飘地吐出两个字:「禁言」 殿下的人立马噤声了,那人不仅毫不惧怕,脸上的嘲笑更甚,斜睨着檀秋,气焰十分嚣张。 薄离抵达大殿的时候,其他四位境主早已经坐在了各自的座位上。 那外门弟子倒是不笑了,只是冷哼着,虽然跪在地上,却恨不得用鼻孔看薄离。 见这阵仗,薄离心里一片平静,毫无波澜,权当没看见这么个人。那人见自己被他忽视,像是一条被惹急了的丧犬,红着眼朝薄离扑了过去。肖稚和言越之十分警惕地挡在薄离身前,却被薄离拂开了,意为不要和这种人一般见识,也就到了这步田地才敢这样肆无忌惮了,让他猖狂一会儿也无妨。 「师尊,这可是趁我闭关时来捣乱的小朋友?」 「还没有确定,不过八九不离十。」 既然檀秋说了一句话,那应该就是此人趁虚而入,在自己即将突破的档口进来捣乱。 第44页 「师尊如何确定就是此人?」 原来檀秋在煊灵洞内找到千年冰灵之后,就使用追踪之法对上一个触碰过的人进行追踪,一通下来千年冰灵就指向了这个外门弟子。 「周扬,你可承认?」檀秋沉声问那个外门弟子,不出意外得到了一通谩骂。 「师尊,检验此人身上是否有伤,一切就能真相大白了。」薄离依稀记得那时趁着一丝清醒朝偷袭那人打了一簇火灵过去,应该中了,只要验查一下便可知是不是此人作祟。 檀秋一听便知薄离的想法,正要让殿下的外门弟子扒他衣服,没想到周扬冷笑一声:「验身是吧?我自己脱,不知道如果宗主大人和各位境主如果判断有误,要怎么弥补我的损失?」 「哼,弥补?我看不必了,你今天逃不掉的。」 「这可真符合清衍宗的行事风格啊,一叶障目,且死不认错!」 周扬说罢,便将身上的衣物脱下,只留了一条亵裤,让人惊讶的是,周扬身上完好无损,连半个疤痕都没有。 薄离早已料到会是这个结果,心里并没有过多惊奇,他既然敢脱,身上很大概率就不会出现烧伤。 檀秋一哂,脸上的颜色十分难看,但他似乎并不相信这个周扬于此事无关。 第30章 清衍(三十) 薄离让檀秋验伤其实也只不过是抱着侥倖心理而已,他也没过多期望,就连是否打中了那个人都是个问号,他之前那样肯定的说法,只不过是想看看周扬的反应。按理来说,檀秋轻易不会出错,可现在事实清清楚楚地摆在他面前,也不由得他不信。他仍然觉得这个周扬有点问题,否则在此前对自己抱有的莫名敌意也说不清,他决定直接开口问问周扬。 「我和你有仇?」 周扬一挑眉,冷哼一声说道:「整个清衍宗都和我有仇!」 「那你岂不是和自己也有仇,别忘了,你可也是清衍宗的一员。」林语凡温声道。 「我这是卧薪尝胆!你懂个屁!」这人还真是一桶□□,一点就炸,可这里却没有人将他放在眼里,任他在大殿上咆哮。 大殿一时无人说话,安静非常,周扬大概是觉得在场的人都已经无话可说了,所以脸上现出得意神色:「你们不说话,就是心虚了,我都知道,我最瞧不起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正人君子,嘴上说着什么救人于水火,背地里干着什么勾当自己心里清楚。」 薄离简直十分佩服这人自说自话的功力,表情丰富,语气抑扬顿挫,就是比起说书的,也不一定有他这样精彩的表现。 「好一个卧薪尝胆,我看是混吃等死吧。」封书阑笑了笑,紧接着说道:「从你进宗门这些年吃穿用度可都是清衍宗给的,你如今这副姿态,就不觉得羞愧吗?」 「我羞愧?呵,我半分不羞愧!该羞愧的是你们!当年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的时候你们羞愧过吗?」 「大胆!你胡说什么!」林语凡一听他这话立刻坐不住了,大声呵斥他。 周扬毫不畏惧,梗着脖子也朝林语凡吼道:「我胡说?周家村那几十口人都在天上看着呢!」 檀秋看着眼前这吵吵嚷嚷的景象,终于开口制止道:「什么几十口人,说清楚。」 周扬环顾四周,在每个人脸上扫了一圈,低下了头,眼里的悲伤快要溢出来了:「那是三年前……」 三年前。 周家村。 烈日当头,晒得土里都起了裂缝,今年是个干旱年,已经快三个月没有下过雨了,就连村里的那一片湖都快干涸了。那片湖本就是全村人吃的水,三个月无雨可下,湖里的水只出不进,一来二去,湖里的水就连湖边那块石头都淹不了,只剩了堪堪遮掩住湖底那么一点儿水。 「老腾啊,歇会吧。」说话的人肩上搭着条毛巾,胡乱用那毛巾擦了擦汗,对着一旁还在忙碌的老头说道。 年近六旬的周宇腾费力地使着锄头,在背阳的山脚下哼哧哼哧地挖着水井,村里人知道湖里的水撑不了多久了,便召集村民一起挖井。当初选址的时候,他们还筹钱请了个风水先生来看了这地方,风水先生说了这地背阳、势低,是个挖井的好地方,众人这才动工。 「不歇啦,眼看着湖就要干了,不快点挖出水来村里人都要遭殃。」老人语气平静地阐述这一事实,「我倒是一把老骨头了,我那孙子可不能出事了,我得为他打算哪。」 「爷爷!您又瞎说什么呢!吃饭了!」 说话人不是别人,正是周扬,他比起三年后更多了点儿少年的天真气,手上挂着用来装饭菜的屉子。 「诶——来喽!」一见到周扬,周宇腾脸上就笑开了,也不提刚才的事了,「扬儿啊,今天在先生那里学了什么啊?」 周扬早在屋里吃过饭了,他端着装汤的大碗喝了一口:「嗨,还是那些呗,说了您也不懂。」 老头听了这话也不恼,还是笑眯眯的,也没再回周扬的话。 日薄西山,夜晚临近,众人都已经扛着锄头,带着家人回家了,周宇腾照旧还在挖着,他一向都是等天黑了才回去。 「咔!咔!」锄地的声音一下一下迴响在他的耳边,他不知疲倦地劳作着,希望用自己的双手带给全村人一点生的希望。 「铛!」一声脆响,赵宇腾本以为又是石头,他没在意,想像往常一样用锄头刨开那东西继续挖,可他怎么也撬不动。这可邪了门儿了,他只好蹲下来用手去刨,可刨了两下,那东西竟然隐隐泛起了光亮来,赵宇腾心里发憷,可也好奇,他又刨了两下,只见亮光越发明显,最终将他眼前照亮。 第45页 那是一根骨头,金色的骨头,在黑暗中散发着光芒。周宇腾想伸手去拿,掰了两下,依旧没有将那骨头拿起来,仿佛有千斤重。他只好将那东西用泥土盖住,掩埋得严严实实才回了家。 回到村里的时候,竟然没有一家人屋里点了灯,到处都一片漆黑,他心里纳闷,这种情况以前了没有出现过,今天怎么净碰到怪事。 他急匆匆地到了自家门口,那一点灯火让他心里平静了不少,他知道是他的孙子在家里等他呢。 「扬儿,今天乡亲们的屋里怎么都没点灯哪?」 「咱村里今天晚上来了几位仙人,他们都在村长家去看仙人去了,我正等着你呢,我也要去看!」周扬说完一熘烟儿就跑得不见人影了,周宇腾摇了摇头,慢吞吞地灭了灯,锁了门,这才往村头的村长家去了。 村长家里平时用来议事的屋子此时灯火通明,几位长相标緻的年轻人正坐在平时村长坐的位置上,那几人看着极为正派,面相又好,身上穿着统一的服饰,只有坐在正中间的那人衣衫与他人不同。别人都是穿着白里镶点绿的衣物,而座上之人穿着的白色服饰却都是以金色点缀。 「各位,我们乃是清衍宗的修仙之人,今日欲在此借宿一夜,望各位能同意。」 村长往地上那么一扑,叩了个响头,忙道:「可以可以,仙人们能在此留宿,是我等福气啊!只是我等有一个不情之请,还请仙人们成全!」 其他人一见村长这架势,顿时明白了,村长是想向这些仙人求雨,他们也立马跪下,声泪俱下地跟这些仙人讲述村里的惨状。 他们七嘴八舌的,那些人也听明白了,为首那人捋了捋鬓髮,答应道:「求雨我们做不到,不过……我们可以试试再将你们村里的湖灌满水,以维持一段时间的生计。」 村民们一听连连答应,言语间又要磕头,却被那几位阻止了,还将他们搀回了椅子上。 灌满湖水又能坚持一段时间,他们心里都松了一口气,这些天来,他们连喝水都不敢大口饮,只沾湿嘴唇就算饮水了,这下可好了。 周宇腾也很高兴,可他心里总隐隐不安,这世上真有这样的好事吗? 第31章 清衍(三十一) 世上还真有这样的好事。 那些白衣飘飘的人果然没有说大话,第二天就围着湖忙活着,他们几人只花了一个时辰就将湖里注满了水,村里人都喜出望外,觉得自己是得了恩赐,一个劲地跟那几人道谢。做完这些之后,那些人就离开了这个小村庄。 周宇腾觉得吃水的问题虽然暂时解决了,可只要上苍狠心不下雨,他们还是会在不久的将来再次面临饮水困难的问题。 「我觉得这井还得挖,除了人,畜生也要喝水,更不用说还要灌溉庄稼了,这么一潭湖水,恐怕维持不了多久哇!」周宇腾苦口婆心地向大家说着挖井的必要性,倒是有人和他一样的心思,可有些好吃懒做的人就不会像他这样想了。 「我说老腾,这么大一片湖,还怕什么啊!说不定我们还没吃完里面的水,就下雨了呢!」 「是啊!你呀,就是杞人忧天!」 周宇腾见说不动那些人,也不再多费口舌,心里打着算盘自己没事去挖挖,总比坐吃湖空的好。他没再作声,独自回家扛着锄头去了挖井那处,太阳依旧高悬于天空,毫不留情地炙烤着大地。 他首先想到了昨晚挖到的那块古怪骨头,循着记忆里的位置,周宇腾刨开了他故意覆在表面的那层厚厚的土,果然找到了那根骨头,只是在太阳底下,那骨头看起来并无光泽,也并非金色。他双手紧握着骨头,用尽全力一拔,却没想到那骨头全然没有了昨夜那种重量,让他失了重心,直接往后倒去,一屁股坐在地上。 「诶哟!」他哀嚎了一声,又把骨头拿在手里细细观察,却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他用衣服胡乱包裹着放在一旁,继续挖井。 还没挖多久,周宇腾就听见旁边也传来「咔咔」的声音,他转头一看,周扬那浑小子也提着把锄头在那儿挖,注意到周宇腾在看他,还抬起头来傻笑。 爷俩直到天黑才回去,他们从村尾走到村头,昔日都会打招唿的村民们今天却只当没看见他们,也许是觉得内心有愧不好意思吧。 周宇腾把用衣服包裹着的骨头放在桌上,自己窸窸窣窣地摸去灶头做饭,周扬则在一旁摇头晃脑地补着功课。 他们谁也没注意到桌上那东西此时又悠悠地亮着光芒,金色的,闪耀的。 一周过去,已经有几个村民因为每天看着周宇腾和周扬俩人扛着锄头经过门前,心里生出了愧疚,又重新加入了挖井的队伍,他们日出而作,日落而归,虽然还是没有挖出水源,心里的希望却还没有破灭。 这天傍晚,周扬又在屋里背书,周宇腾已经做好了饭端上桌:「扬儿,吃饭咯!」 「啊啊啊啊啊!救……救命啊!」 「别杀我!」 「来人哪!救命啊!」 从屋外传来的此起彼伏的唿救声让正在吃饭的两人骤然紧张了起来,周宇腾将自己的宝贝孙子按进了米缸里,盖上盖子,周扬自然想反抗,不知道周宇腾哪来那么大的力气,竟直接把他按进了里面,他在逼仄矮小的米缸里动弹不得,偏偏那盖子上面还压着什么重物,让他无法揭盖出去。 第46页 隐隐约约听到外面的声音,哀嚎遍野,小孩的哭声,大人的唿救声,还有无数杂乱的脚步声,周扬知道这次是凶多吉少。 「仙人!神仙老爷!」是周宇腾。 「东西在哪?」有些嘶哑的男声响起,周扬听到这声音竟不自觉地腿软了,他咬着自己的手,压抑心里的害怕和紧张。 「什……什么东西?我我我们真的不知道哇!仙人,您就饶了我们吧。」 房间里并没有其他村民的声音,只有周宇腾那不停颤抖着的苍老声音。 「老大!看那儿!」 紧接着就是那嘶哑声音发出的一声冷笑:「总算找到了。」 周扬躲在米缸里,不知道他们说的「那儿」指的是什么地方,只是下意识瑟缩了一下身体,以为那人指的是自己这边。 出乎意料的是,并没有人注意到他,他正松了口气,却听见外面传来了一声惨叫,是爷爷的声音! 他唿吸一滞,用足了力气咬着自己的手,不泄露出一点声音,眼睛里却无法控制地溢出泪水,周扬知道,爷爷已经不在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总算平静了下来,周扬的眼泪都流干了,他在米缸蹲得太久,双脚都没有力气了,使劲推着压在米缸上的盖子。 「嘭!」重物落地,他踉跄着爬出米缸,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倒在血泊中的爷爷。本来以为不会再哭的周扬看到这一幕,又低声呜咽起来,像一只小兽,哭吼着咆哮:「爷爷!」 可并没有人听到他的喊声,就连回声也没有。 他半馋半背着周宇腾的尸体朝着村外的坟地走去,周宇腾早就说了,死了之后要跟他的老婆子葬在一起。 周扬不知道自己那天是怎么独自把爷爷给葬下的,只知道在那一天,他又有一次失去了至亲之人。 天空暗沉,回村的路上毫无光亮。拖着一颗疲惫破碎的心回到村里的时候,更让他难过的一幕就这样直直映入眼帘,村里不知何时燃起了大火,那铺天盖地的火势像是在向他示威,只要他往前一步,立马就会化为灰烬。 他双腿一软跪倒在地,爷爷没了,家也没了。 这时,旁边却传来了一道清亮的声音:「这是怎么回事?!前几天都还好好的!」语气里是十足的震惊,仿佛根本不能相信眼前正在发生的一切。 周扬听到声音,回头一看,只见前几天帮他们灌满湖水的那些仙人正站在身后,他狼狈地爬过去拉了为首那人的衣摆:「仙人……」 他刚喊出声,瞳孔骤缩,唿吸几乎停滞,他想起来了!爷爷临死前也正是喊那些人叫仙人!爷爷喊着「仙人饶命」,而除了他们,爷爷还会叫谁仙人! 「我!我杀了你们!」周扬眼神狠厉,看着这几个站在他面前的修道者,衣冠楚楚,内里却藏着一颗禽兽的心。 那几人似乎对他的言行举止颇为诧异,周扬此时怒火攻心,自然无暇去顾及那几人的神情如何。 周扬太过闹腾,他们不得不用绳子把他手脚绑了起来,他似乎也哭闹得累了,竟偏着头睡了过去。 「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忘记了一切,可我想起来了!一年前我就想起来了!那些人就是你们!假装好心以水填湖的人,屠杀周家村几十口村民的人,还有一把火把村子烧了个干净的人,都是你们!」 众人沉默不语,片刻后,林语凡开口了:「那天以水填湖的人的确是我和我的几个弟子,救了你消除了你部分记忆的也是我,可我们只是担心你想起一切会很难过,并不是为了掩饰什么,而你作为外门弟子,在三纹身边呆了那么久,还觉得我们会是那些个丧尽天良无恶不作的人吗,如果真是这样我们何苦救你?」 周扬懵住了,眼神中闪过一丝迷茫。 「我知道!这都是你们的诡计,留着我不过是为了……为了……」他为了半天,竟也没有想出一个合适的理由,柳三纹的确是待他不差的,虽然柳三纹脾气坏了点,对弟子却是真好,好得没话说。 「就算你觉得是清衍宗的人做的,为何这次挑了阿荷下手?」檀秋皱着眉头,十分不悦。 「我……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周扬目光有些涣散,看着有些像是失了神志。 薄离也十分不解,为何就在这么个时候挑了自己下手? 第32章 清衍(三十二) 的确,在周扬叙述的整件事情中,都和荷谢没有半分关系,这就很说不通。既然他觉得清衍宗灭了他的家,那为何没有选择他所怀疑的林语凡,反而是对荷谢进行了报復行动。 可此时的周扬已经有些浑浑噩噩神智不清了,看起来失了神志。 「书阑,你给他看看。」檀秋眼看着线索要断,心里的不耐烦已经升至了顶点。 封书阑应了一声就走到周扬面前,翻开他的眼皮看了看,又把了脉。 封书阑言简意赅地说道:「受刺激了,失心疯了。」紧接着,他皱了皱眉,不知道看到了什么说了一句「等等。」 众人都看着他,封书阑紧锁眉头,似乎发现了什么,就在这时,一位外门弟子求见。 「禀宗主、境主,在周扬房间发现了些东西。」 众人正欲去周扬房间查看的时候被封书阑拦住:「等等,师尊,先看看这个。」 第47页 只见封书阑的手指在周扬的表面皮肤上一划,顺着划痕竟直接将周扬胳臂上的那一层皮撕了下来,薄离看得心里打颤,仿佛都能感觉到那种疼痛。 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是被撕开的皮肤下面竟然还有一层皮肤,大家这下都明白了,下面那层才是真正的周扬原本的皮肤,而那原本的皮肤上面郝然是薄离留下的那道烧伤,那伤看着很吓人,让他的皮肤变得焦黑且凹凸不平。 「哼!果然是他。」檀秋脸上的表情终于有所缓和,显然正为自己找到了元兇而高兴。 「宗主,周扬房间……」 「走吧!去看看。」 周扬的房间位置有些偏,在清衍宗的西南角,清衍宗的外门弟子几乎都住在西南方向。并不是有什么其他原因,只是因为这些外门弟子灵根浅,又没有灵力,几乎没有自保能力,所以清衍宗将西南地区划了出来,并设了一个阵法,这样可以保护这些没有灵力的弟子。 他们踏进这个屋子的一瞬间就隐隐觉得有些怪异,这间房屋竟然没有窗户,并不是原本没有,而是窗户的位置被人用几块木板钉死了。只要一关上门,这间屋子便没有丝毫光亮,为什么周扬要这样做? 很快他们找到了答案。 屋子是木质地砖铺就的,而有几块地砖下面是空的,就连人站上去也会马上塌陷。这样的空心地砖是用来做什么的?翻开那些地砖,只见里面是密密麻麻的虫蛹,有的已经长大成熟,并不是别的虫类,正是他们在秘境见过的虫子。这些虫子在结蛹阶段无法见光,所以这屋子里的窗户才被钉死了。 薄离一见这鬼东西,立马往后退了两步,怎么这么阴魂不散? 「阿荷?」檀秋见他这反应,已然猜到了些什么,可他不曾记得阿荷惧怕这东西,心里留了些疑问。 薄离朝他点点头,表示这正是在秘境中遇到的那个白凝操纵的虫子。 肖稚和言越之也有些被吓到,只是没有薄离表现得这样明显。反倒是看见薄离的反应后,肖稚微妙地眨了眨眼,并未有其他动作。 言越之也觉出了不对劲,怎么师尊怕虫子的神情动作和那个「哥哥」竟然有些相似,不过他也没细究,这世上怕虫子的人多了,大抵他们的反应都差不多。 封书阑见状,眼睛里却悠悠闪起了光,开口请求檀秋:「师尊,这些幼虫能否交与我来处理?」檀秋虽对其他弟子的关心比不上对荷谢这般,可也知道他这个小徒弟对这类虫子极感兴趣,也就由他去了,封书阑像得了什么宝贝,又将地砖翻了回去:「我就将它们养在这里,这倒是个绝佳场所。」 「老五认得这虫?」柳三纹虽然不怕这个,可也对封书阑这种行为感到不解,这么几只软趴趴的虫子能有什么用处。 「没猜错的话,这应该是向血虫。」 听这名字就已已经知道这虫的习性了,更别说薄离已经亲身体验过一回,一看到它就不自觉想起那天被蛀空血肉的邓韬,让他心生畏惧。 「阿荷,这人怎么处置?」 薄离听见檀秋问他,注意力从这虫子转移到了周扬身上,他只以为这人使了伎俩害自己,却没想到连秘境内的事情也与他有牵连。他本想放过这个神智不清的人了,毕竟他也丧家失亲,怪可怜的,可这样一来,牵扯到的就不止自己被他所害了,还有当初在秘境中弟子们的安全,以及那个被虫子所害的试炼弟子。要是就这样放过他,恐怕不好。 他回忆了整件事,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可他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这种感觉让他很不好受,一时间心情都不怎么愉快。 「全凭师尊处置吧。」 檀秋似乎也以料定薄离会这么说,不意外地点了点头,对押着周扬的弟子说道:「流放万兽窟。」 如果他单单只在秘境捣乱,兴许檀秋还能饶他,可触及到荷谢,他就不会手软。 「!师尊,这是不是太过残忍了,他只是个外门弟子,禁受不住万兽窟的摧残。」 封书阑也点点头,大概是看在他养了这些虫的份上,也表示并不妥当:「师尊,这一切都还不甚明白,例如他一个外门弟子,如何会有千年冰灵,又从何得来这些虫子,更离奇的是,他哪来的本事将人和这些东西放入秘境?」 薄离听封书阑这么一说,这才觉出刚才的违和感是从哪里出现的,正是周扬只是一个外门弟子,如何有这么些手段? 檀秋自然想到这一层,可这人是害了荷谢的直接兇手,如果姑息他心里实在难受。 「不如将他关在地牢,待事情查明再做打算。」柳三纹也跟着出主意,却没想到他说出这话之后,一直意识涣散的周扬竟然勐地抬头,对着柳三纹喊道:「师尊!你说过会保我的,如今怎么不算数了?」说完这句话,他又阴恻恻地笑了起来,看着诡异极了。 柳三纹一听他这话,瞬间炸了!这外门弟子此时说这样的话,岂不是将他往火坑里推,这样一来,他倒是成了幕后黑手了! 「呔!谁容你胡说!我一剑砍了你,看你还说胡话!」 檀秋见状出声制止,他自然不会因为这外门弟子的一句话就将柳三纹认作真兇,他明白柳三纹的脾性,向来是有话直说,所有感情都表在脸上,他可没有这么深沉的心思来布置这一切。虽然柳三纹素来与荷谢不对付,可这种招数不像是他会用的。 第48页 最终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将人关进地牢再做打算。 这么一场闹剧总算落幕,可就给薄离的疑问只增不减,他自己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虽说他是穿书了,可书的内容完全没用上,全是新内容,超纲了他也没办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第33章 清衍(三十三) 按照檀秋的吩咐把周扬关进了地牢,就算被两个外门弟子押着,周扬的眼神却仍旧死死盯着柳三纹,嘴里还念念有词。到底是没人理他,柳三纹虽然生气,可他也不能对已经疯癫的周扬做些什么,只能负气而去。 这件事情暂时就算已经过去了,众人便都纷纷散去。薄离带着两个弟子回折荷之境之后,没有急着回自己的住处。他发现言越之这几天状态不对劲,总是心不在焉的,可他碍于原剧情,又不能直接以师父的身份「关心」他,他很担心是不是言越之体内流着的另一种血液又开始作祟。 折荷境内言越之正蹲在荷塘边发呆,手里捏着两枚上品灵石,手指有意无意地摩挲着。此时本是他练剑的时间,可他却蹲在这里偷闲,心里想的是已有许久没来看过自己的清墨前辈。自从上次收到他的传音之后已经过去了这么久,就连一点儿消息也不曾给他,难道自己不过是他顺手救下的人而已吗? 就在此时,屋顶上却传来异响,他恹恹地转身去看,又什么动静都没有了。等他再次看向荷塘时,却有人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定睛细看,他眼中的惊喜之情溢于言表。薄离心里有些奇怪,怎么这孩子这么喜欢他这个身份,不过转念一想,似乎又理所当然,这个身份才是他用来关心关怀、为他提供帮助的。 「清墨前辈!」 果然还是戴着那个奇怪的面具,身上的气息让言越之觉得十分熟悉和安心,言越之比起之前更加寡言少语,每天的时间都被早课晚课和修行练剑占据,虽然能感觉到自己在变强,可却还没彻底弄清楚自己到底为何而变强。 薄离在他身边坐下,什么也没说,只是和他一起看着湖面。 「前辈这段时间去哪里了?」 「办事。」薄离知道言越之不会再追问他,随口敷衍道。 言越之并不傻,自然看出了他的敷衍,但他也不愿意追问,想着前辈不愿意说肯定有他的道理。又是一阵沉默之后,言越之忽然想起那些灵石,此刻便一股脑地把它们推到了薄离怀里。 「?」薄离此时早已忘记那时他随手丢出的两块上品灵石的赌注,对于言越之的举动有些诧异,脸上也显出了不解的神情。 「这是……你之前下的赌注,和赢来的……」言越之不知为何竟然有些不好意思,说话都吞吞吐吐的,半天也没有说完这句话。 「给你了。」 薄离总算想起来了那个不知道多久前的赌注,和自己脑抽下的注。此时的薄离并没有意识到,虽然这只是两颗上品灵石,可对于言越之来说,却是自己被完全信任的证明,所以他很开心。被人无条件信任的感觉真的很好,何况这个人还是自己在乎的人。 薄离将灵石又塞回了言越之的戒指里,总算想起了自己这次过来的目的:「最近,身体有异样吗?」 言越之被他这句话问得有些懵,难道自己应该又什么异样?他犹豫着否认了,最近的确没什么异样,他总觉得清墨前辈是另有所指,而他又没有准确抓住信息。薄离稍微安心,言越之对于他的这个身份是敬畏又毫无防备的,所以既然他现在对着「清墨」明确表示没有异样,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练剑?」 听到薄离这句话,言越之跃跃欲试的心蠢蠢欲动,他最近练的师尊给的剑法已经十分熟练了,此时也有些小孩子脾气,想在清墨前辈面前展示一下。 他毫不含煳,拿出那把宗门发放的再普通不过的铁剑就在薄离面前比划起来,小小的少年一招一式都十分认真,看得出他的确下了一番功夫。 薄离有些哭笑不得,对着自己这个师尊时比划的剑法也没有这么认真,反而对着这个不知道从何而来的前辈却如此这般。 「不错。」看着言越之微红的脸颊和额头上的一层薄汗,薄离的夸奖言语就脱口而出了,言越之的剑的确不错,可也并没有达到十分理想的标准,他还是夸了一句。 果然,小言越之听到他的话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挠了挠头:「师尊替我选的这套剑法真的挺难的,我一开始都看不懂,还好他愿意教我。」 薄离看着他这样,心里就不由想逗他:「师尊?」他一出声声音仍然很冷,带着不怒自威的感觉。 「就是……那个荷谢,要是前辈不喜欢我叫他……」 「没有,这样就好。」呵,小白眼狼。薄离这样一想,又觉得自己实在是无厘头,在这里跟个小孩较真起来了。 「嗯……他虽然对人冷淡,但是也教我很多……」 薄离听完心里总算平衡了些,世界上也没有他这样的人了吧,和另一个自己比较谁更重要。其实平心而论,他自觉这些自己都大同小异,无论是荷谢,还是清墨,甚至是那个言木,性格方面始终没有跳脱出他本身的性格,也就因为他使了些小手段才没被言越之发现什么端倪。 「知道,他很好。」他想表达的是言越之跟着他能学到很多东西这件事很好,可不知道为什么话一出口就好像变了味道,怪不好意思的。 第49页 「你们认识?」 果不其然,言越之立马抬起头睁着大眼睛看他,眼睛里全是好奇。他含含煳煳地点了点头,没再接话。 「走了。」薄离犹豫片刻,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好好学。」 「是不是很久都不会再来了?」 「也许」 不得不说言越之实在太过敏感了,就这么一句话他都能感觉到其中的意味,他的确打算丢弃这个身份了,可被言越之发觉了,又觉得没有这个必要,只好用不确定的词来回答他。 「前辈,我会记得你的」 薄离看着眼前这个认真盯着自己脸上这张面具的小孩,不由得想起他们初次见面的那天,他那满是防备的眼神,和现在的表情截然不同,他突然有点捨不得了。那种感觉就好像养了一头狼,一开始他对你十分兇恶,可慢慢被你驯化之后,他的眼神变得柔软,对你有了依赖,那种成就感和满足感是无与伦比的。 这时,门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薄离见状便抽身而去,留给言越之一个背影。 「越之,该去上晚课了。」 「来了。」 「我刚才怎么好像听到你在和谁说话?」肖稚提出自己的疑问,他刚刚的确听到院内的言越之好像在说什么,却没有听得真切。 「没有,我在自言自语。」 肖稚将信将疑地看了他一眼,不过也没过多纠缠,两人一同去参加晚课了。 早课和晚课是不一样的,早课主要是学习一些非常基础的知识,例如读书识字,或者了解整个世界的构成及发展,而晚课更多的是弟子们就先生给出的课题或者武学招式进行探讨和切磋。 这还是将人第一次去上晚课,他们情况特殊,由于之前某位不负责任的师尊忘记早课和晚课这回事,所以这次的晚课还是他们第一次去上这种大课。 言越之和肖稚刚到思贤楼,就听到有人在叫他们:「你们总算来了!我还以为你们有特权不用上大课,这下我放心了。」 说话的是傅安声,他们自从比试选拔过后就没见过,只见傅安声穿着清衍宗的服饰,整个人少了之前的那种贵气,反而更显青春年少,就连他一贯的怯懦气质都弱了很多。 除了傅安声之外,其他人也都在,不仅如此,还有些他们没见过的内门弟子都聚集在了思贤楼。 作者有话要说:手机码字好慢 周家村没有解密的部分后面会说 第34章 清衍(三十四) 傅安声一见到言越之就一副仿佛找到了救星的样子,扯着他就在自己旁边的座位坐了下来,言越之回头看了一下肖稚,肖稚一脸平静地在他后面坐了下来,完全没有看一眼旁边看起来十分惊讶的红髮少年。 红髮少年身上也穿着清衍宗的衣物,可穿出来的感觉却截然不同,张扬极了,就像是一颗极具吸引力的星,让人一看便移不开眼,仿佛他天生就是焦点。他的头髮没有像之前那样随意扎着,左侧的头髮编成了一股一股小辫儿,然后整个收拢和右边的头髮扎在了一起,还留了一支辫儿垂在鬓边,看起来俏皮又帅气。 「这位……这位朋友,你坐在这儿问我意见了吗?」烈星云眉头微皱,看起来颇为不满,他看着少年气十足,声音很清亮,话里虽然带着刺儿,可旁人听来并无太多不适,肖稚也并非无理之人,他朝着烈星云轻轻笑了一下,回復道:「这位师弟,我看这处无人落座,擅自坐下了,如有冒犯,还请谅解。」 肖稚明明说的都是官话,烈星云却觉得自己被他说服了,看着肖稚的笑脸微微愣神,他自然知道眼前的这个人是谁的徒弟,本来想说的话也被肖稚彬彬有礼的态度给堵了回去。 「没……没事。」烈星云此时自己倒是有点不好意思了,按他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肖稚这样的「软柿子」应该很好捏才是。 周围的人也有些惊讶,烈星云这几天虽然没干什么坏事,可这思贤楼的师兄弟却没几个看他顺眼,他太过桀骜了,宁折不弯,和谁都不好相处,因为他的修为来讨好他的人也全都碰了壁。可肖稚就这样一两句话就将他收拾得服服帖帖,让他们不由得感嘆,不愧是第一名。 言越之看着傅安声帮他领的书本,觉得恍如隔世,上次这样拿着书本,还是和周贤愚在言府的时候,也不知道周大哥现在在哪里,是不是还活着…… 想到这儿,言越之低下了头,傅安声善于察言观色,此时见言越之情绪不对,也没再聒噪,只是埋头盯着那本书。 「气者,无形无色无实,运气于宫,沉心静心,便可修清心。今天的课题是修清心,诸位大多是剑修,难免有戾气,修清心则可消磨戾气。」在前方讲课的老师是一位年轻女子,她又条缕清晰地跟他们讲了讲修清心的要诀,便离开了。 老师离开以后,也没人愿意偷懒,都开始练习。少时,却听见有人一声惊唿,众人便都清醒过来,往那人手指的方向一看。 只见言越之周身竟隐隐有黑气浮动,肖稚最先反应过来,他不知该不该唤醒言越之,看着情况显然不会是什么好事。这样的黑气,只有魔修或者鬼修身上才会出现,不是什么好信号。肖稚眉头一皱,直接抬手将还在修清心的言越之戳醒了。 好在他并没有入定太过,尚能唤醒,醒来时还迷迷煳煳的,周围人看他的眼神却都不对劲起来。 第50页 「折荷境主肯定不会不知道吧……」 「明知道这言越之不……还把他收为徒弟,折荷境主该不会……」 「没想到折荷境主竟好色到置清衍宗于不顾的地步,唉。」 窃窃私语的声音自然也不会逃过肖言二人的耳朵,只是言越之还十分迷茫,而肖稚一向温和的脸上已有怒色。 只是还没等他开口,烈星云先说话了:「啧啧啧,你们这些人除了背后说人坏话还能做什么?没定数的事被你们说得跟真的似的,如果不是我见过折荷境主,光听你们这么一说,好像你们亲眼看见折荷境主和他这两位徒弟在床上被翻红浪好几番了。哼,要我说,只有你们这些心思龌磋的人才是这个世界的不幸。」 「退一万步讲,你们想被折荷境主那什么人家也看不上你们,是吧?」 其他人听他这一番话都面红耳赤,直白的表达方式让这些人在一瞬间知道了鲜廉寡耻,都各自不好意思起来了。 肖稚有些哭笑不得,虽说这人是在帮他们说话,这话听起来怎么就有些奇怪? 「诸位,我和言师弟只是折荷境主的徒弟而已,没有任何见不得人的关系,请不要以讹传讹,平白污了师尊的名声。」 众人见他这般义正严辞,脸上也有些挂不住,都低着头没说话,他们哪能不知道这些话不是什么好话,甚至都不知道这些话的真假,就这样毫无心理负担地说出来了,无非是眼红别人,所以才如此肆无忌惮地造谣生事。 傅安声也想说什么,却被言越之拦着了,言越之知道这件事是因为自己身上出了某些问题,刚刚修清心的时候他并没有感觉到任何异样,可是肖稚叫醒了他。 这件事就这样被揭过了,言越之不敢再入定,只是闭着眼睛,没有再像刚才那样投入其中。晚课结束后,言越之本以为肖稚会跟他说些什么,可肖稚只是让他早些睡。 夜里。 肖稚踌躇片刻,还是敲响了薄离的门,薄离侧身让他进去。肖稚将晚课时发生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自然略去了那些人的话。 薄离知道是言越之体内的另一半血脉已经开始觉醒了,他还在犹豫是劝言越之像原着中那样随心而动,还是抑制他的魔族血液来让他平安无舆地度过他的少年时期。 他想了一夜,坐在院子里那棵已经掉光了叶子的银杏下面,风吹得很肆意,他最终决定还是让言越之跟随他自己的本心。如果他愿意抑制魔族血液那就帮他暂时摆脱这种状态,如果他想要留着他母亲留给他唯一的念想,那薄离也不会阻拦他,总之薄离暂时还可以保护他这两个徒弟,不想让他们在这个年纪经歷太多残酷的现实。 第二日。 薄离一大早就去了言越之的住处,在他去上早课之前截住了他。 「师尊。」 「嗯。」薄离将这两个选择对言越之解释了一下,他蹙眉想着,仿佛在掂量这两个选择哪一个比较符合他自己的心境。 「师尊,魔修一定为恶吗?」 薄离摇了摇头,解释道:「世上最难解的是人心,善恶与修何道无关。」 言越之听了薄离的话,已经知道自己该如何选择,他心里知道,即使师尊帮他隐藏魔族血液,那终归是缓兵之计,既然如此,还不如自己早早了解魔修的情况,日后也不至于面临某些问题时一概不知。 薄离自然是支持他的,把自己随身带着的那张小小的白纸交到言越之手中,对他说道:「这是三阅纸,当你的魔族血液超出你的控制时,我便会收到它传递的信息,仅仅能够生效三次,希望你……」 薄离话还没说完,言越之郑重对他点头道:「多谢师尊,我一定潜心修炼,不被魔族血液中恶的部分支配。」薄离听罢甚为欣慰,言越之这句话和原着中的一样,这让他又稍微感觉到自己在控制剧情。 言越之转身要走之时,被薄离叫住,「你知道如何修魔?」 「回师尊,体内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引导我。」 「嗯,我这有一本《天堕时乱法》,与我之前给你的《天流时心剑》是配套功法,相辅相成,相生相剋,你可拿去参考一二,切记谨慎行事,有事用那张纸叫我。」 言越之一愣,他没有想到早在当初薄离就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底细,他苦笑一下,堂堂折荷境主,有什么事能瞒过他吗,他倒是比言越之自己还清楚了,既然如此,当初又何必收下自己为徒。言越之想到这儿,勐然回过神来,这位师尊对自己并无丝毫恶意,全心为自己着想,刚才那种念头是从何而来? 言越之摇了摇头,看来自己的修道之心不够坚定,如此轻易就差点被控制了思想。 第35章 清衍(三十五) 时间就像光,在你眼前一一铺排,而你只能看到他划过,却触不到。白驹过隙,凡人的七年尚且一晃而过,更何况是修仙者的七年,只是他们漫长而没有尽头的岁月里短短一瞬罢了。 思贤楼里很热闹,今天的早课已经结束,言越之依旧沉沉无言地坐在座位上,他们习课的地方已经由一楼变成了三楼。言越之倚着三楼的栏杆朝下看,傅安声已经走到了门口,像是觉察了他的目光,回过头对他一笑。 「我去五师父那里啦!」傅安声虽然是安渊的徒弟,可不知怎么,被封书阑发现了他学医的才能,如今他在两位境主门下修习不同的本事,本来有些辛苦的,可他自己却甘之如饴。 第51页 肖稚在三楼的楼梯口等他,他便抄起那本书就朝着肖稚去了。 「今天师尊要检验的功法和剑法练得怎么样了?」肖稚已经二十四岁,他的声音越发清润温柔,样貌没什么大的变化,看来却成熟了许多。 「还行。」言越之撇撇嘴,走在肖稚身旁,他这几年也挺不容易,不仅要练习剑法,还要修魔,辛苦倒也说不上,只是薄离对他的要求越来越严格,他又不是个轻易服输的人,所以修炼起来往往不分昼夜。 此时的薄离正在荷塘中心停驻着的船上斜躺着,手一伸就能摘下莲蓬来,时不时地剥了往嘴里塞一颗,实在是悠闲快活得很,託了七年前那次事件的福,他到现在还没能在修为上有所突破,檀秋为他也已经寻了七年的千桡莲了,都没什么收穫,他自己也乐得清闲,完全没有什么危机意识。除了每天必要的修行,他中间也闭关过,还是在檀秋的帮助下闭关的,完全没有任何进展,时间一长,他也就不着急了。 听见脚步声朝这边来了,他摘下两颗莲子往外一弹,肖稚和言越之早已经习惯这些无聊伎俩,面无表情地伸出手截了下来。 「师尊。」两人恭恭敬敬地朝薄离躬身行礼,薄离点头应声:「开始吧。」 肖稚一向在先受检的,他抽剑舞了一套《惊雷》,如今他的惊雷已经不像当年那般只是表面功夫了,每一招式都十分凌厉,薄离看得尽兴,也抽出原主那把剑——闲切和他对峙起来。以前的检验只是看着他们练剑,现在却是下去和他们过招,能在他的手下坚持五招就算通过。不过瞬息之间,两人的战地从池塘边转到了池塘中心,他们在水面打得有来有回,踩着水面盪开一层又一层的涟漪,时不时还激起水花。 五招过后,薄离又收手回到了那小舟之上。 「不错。」 肖稚一向表现很好,他自然也不吝赞美,虽说这表扬听起来不冷不热,可肖稚好像十分受用。 言越之手中还是那把破旧的铁剑,他的剑法一般不是重点检查对象,可今天薄离却难得地一视同仁拿起剑就要和言越之过招,言越之也不慌,从容应对着,可他手中的剑用来舞剑还行,可是一对战,三招都没过,就已经被薄离震得粉碎。 薄离摸了摸自己的鼻尖,对一旁木桩似的言越之说道:「去换一把。」言越之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将自己修魔的本事又展示了一番,这才去准备去柳三纹那处换把新剑。 「等等,我和你一同去吧。」言越之十分意外,紧接着又听得薄离说道:「挑把结实的,柳三纹肯定净诓你。」 薄离一般不会和言越之多说什么,就算是表扬和夸奖也很少,因为他实在有些担心和言越之太过亲近之后会产生和原着一样的后果——他不愿意去爱一个人,同样,也不想被别人喜欢。他不知道原着的影响到底有多大,所以只能自己来规避这些东西。 尽量少接触言越之,不让他对自己产生依赖,言越之也确实很自律,仿佛感受到了薄离对他的微妙的距离感,所以他也从不说多余的话做多余的事。 「师叔。」到了刻纹之境后,不停地有人和薄离打招唿,他心里都快烦死了。 「师叔!」薄离听着这清脆的女孩儿声音觉得有些熟悉,转头一看,他回忆了半晌,总算想起来了,是临牵,柳三纹的内门弟子。刚想回应,却看见那丫头手里拿着一个熟悉物件儿,是之前落脚长涉时他们都买了的那个面具,薄离在心中大唿不妙,怎么过了这么久了,这丫头还留着呢! 现在让她藏起来已经晚了,言越之肯定已经看见了,他只能装作自己不认识那个面具了,他淡定地嗯了一声,就打算从她面前过去。 「师叔,你来这里做什么?」 「挑把剑。」 「给这位师弟?」 「嗯。」 言越之的目光紧紧粘着临牵手中那个面具,和清墨前辈戴的那个一模一样,他可以肯定。不过他只是装作没看见,就像某位一样。 到了柳三纹的洗剑阁,薄离先上前行了一礼,柳三纹自然视而不见,仍然在整理那一把又一把的利器。 「二师兄,薄离前来叨扰,望海涵。」 柳三纹冷哼一声:「师弟可真是难得的好兴致,竟然能到我这铁匠铺来看一眼。」 「为我这不争气的徒弟寻一把剑。」 「挑吧。」 「师兄,不知『芒刃』是否……」 一听到这名字,柳三纹眉毛一竖,整个人散发出骇人气场,「你从哪儿知道的?」 薄离一看他这架势,就知道自己这次没白来,他平静地看着柳三纹,没有回答。 「那把剑认主的,只要他能拿动就拿去!」柳三纹似乎笃定言越之拿不动那把剑,所以此时胸有成竹的样子倒是让薄离有些愧疚。 芒刃被放置在洗剑阁最里面那间屋子,虽说听名字应该是一把比较「热情」的剑,可实际上那把剑通体银白,还闪着一丝淡蓝色的光。它被搁置在剑架上,薄而锋利的刀刃,刀柄纯黑,上面刻着繁复的花纹,看着冰冷而无情,甚至连剑鞘都没有。 薄离对着言越之点了点头,让他去拿剑。柳三纹虽然心里有数,觉得这么个毛头小子肯定拿不动这把剑,因为这把剑太有灵性了,它不认同的人根本碰不了它,可他依旧有些忐忑,这把剑可费了他不少功夫,又是玄铁又是冰晶的,哪一样都难以寻得,更不用顺打造过程的艰辛了,要是这样就被人拿走了…… 第52页 薄离当然知道言越之拿得起这把剑,因为原着中芒刃正是言越之的佩剑。 两人心思各异的时候,言越之已经摸到了剑柄,柳三纹几乎屏住唿吸,眼睛死死盯着那剑——竟然被拿起来了! 「不可能!」柳三纹大叫着,「你把它放回去!」 言越之似乎有些不知所措,手里握着剑不知该不该放,他盯着薄离。 薄离朝他点点头,言越之便将那剑放回了架子上。柳三纹不信,自己上手去拿,没想到那剑突生异状,将柳三纹的手割得流血了。 「……」真厉害,这把剑明明是他铸造的,竟然连他也拿不起来。 「这不可能!就凭他!」柳三纹仍然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还要去试,薄离拦住他。 「师兄,你答应过的。」薄离抿唇,轻轻说道。 最终柳三纹还是履行了承诺,让言越之把剑拿走了,虽然脸上尽是怀疑和惊诧,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还是算数的。 回去的时候,言越之拿着那把没有鞘的剑,有些无所适从,似乎在担心它伤了旁人。他无法猜测薄离到底在想些什么,为什么在今天突然就带他去找了这把剑。他望着走在他身前的薄离,眼睛扫过他的脖颈,肩膀,腰身,总觉得太像那个人了。他的眼神定格在薄离的手背,那里有一颗小小的硃砂痣。 ——而他清楚地记得,清墨前辈左手手背上也有这样一颗痣。 这个事实让他有些不安,他面上不动声色,打算回了折荷后再去刻纹之境一探,他非要弄清楚不可,言越之握着剑柄的手紧了紧。 而薄离此时完全没有发现言越之已经发现了端倪,他还在想着剑鞘的事。 剑不可无鞘,这把剑的剑鞘仍旧没有着落。 薄离倒是知道原着中的剑鞘是用什么打造的,看来最近要出门一趟了。 他专心思索着,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言越之的异常,手腕绷的紧紧的,青筋毕现,脸上也有一丝不耐。 ——如果他们真的是同一人。 言越之实在想不出薄离为什么要弄这样一张皮来掩饰自己,逗他玩很有意思吗? 第36章 来期(一) 「我出门几天,你们别偷懒。」 肖稚和言越之听见这话似乎都有些惊讶,因为薄离这几年几乎没出过几次门,他常年窝在折荷这个小天堂里,走过最远的地方恐怕也只有到清衍宗的入口处。 「是有什么事吗,我也……」肖稚心里有些担心薄离,虽说他修为不低,可他那暂时还无法提升的修为就像一根刺扎在肖稚的心中,让他略有不安。 「不必,我只是去见一位老朋友,又不是去刀山火海。」薄离摆摆手,肖稚这才作罢。薄离扫了一眼一旁默不作声的言越之,即使知道这样的相处模式才是常态,可薄离不知怎么就是有点不舒坦。 也许是因为这次出门完全是为了言越之,可他却连一句路上小心都没有吧,薄离摇了摇头,跟个孩子计较什么,况且是他自己刻意跟言越之保持距离的。 言越之如今已经长大了,以前眼神里的那份天真再也没有了,只剩下了凌厉,薄离回忆起来,甚至都想不起来言越之笑起来是什么样子了,一想到他,就只能想到他那双不悲不喜的墨蓝的眼瞳,和紧闭着的薄唇,像极了一块终年不化的寒冰。 薄离在心里嘆了口气,说到底,他现在这副样子,自己就是罪魁祸首吧,没有尽到做师父的责任,每次的交流都只是例行公事。 「你的剑借我,这几天。」薄离对着竖得笔直的言越之说道,这次出门可主要是为了他这把破剑。 薄离担心言越之被没有剑鞘的芒刃误伤,就先让言越之把剑给他保管了,言越之深蓝的眼眸里仍然没有情绪,握着剑的手却没有动。 「?」薄离向他投去不解的目光,以为他是担心自己拿了他刚得的好剑就不还他了,于是说道:「我不会贪了你这把剑的,我自己有剑。」 言越之依旧没动,半晌才说:「徒儿只是担心这剑会伤到师尊。」 薄离一愣,想起了柳三纹被这把剑弄的鲜血淋漓的手,一时间有些犹豫。 其实他想从言越之那儿拿到这把芒刃的原因有二,担心被误伤只是其中一个原因,更重要的原因是要为他打造剑鞘,还是用剑本身做参考才能打造十分适配的剑鞘。这样一来,倒让他为难了,他并没有想到这一层,这把连自己的「父亲」都不认的剑,能让他握在手里吗。 言越之不知道从哪儿找来了白色的布,把那把剑缠了个结结实实,本来一把非常漂亮的剑硬是被他缠成了木乃伊。 尽管如此,薄离伸手去拿的时候,那把剑仍然嗡动着,不愿消停。薄离试图用火去包裹着安抚一下再把它拿过,可那剑却有灵性似的,在薄离指尖燃起一豆火苗时,芒刃更加兇狠了。 言越之见状上前把剑抓在自己手里,它这才安静下来。 薄离见识了这把剑的气性,也不敢再贸贸然去抓它,他又看了一眼,那剑已经被言越之背在了背上。 「算了,你和我一同去吧。」为了能打造出一把完全适合的剑鞘,也只能这样了。 肖稚听闻也要与他们同去,可被薄离拦下了:「月禾,你就留在这里,折荷之境得有人看着,如果不是这劳什子剑不让我碰,越之也要留下的。」 第53页 肖稚在20岁那年薄离赐月禾为字,由薄离亲自为他加冠。至此以后,薄离唤他时多唤字。其实当时薄离想了很久也没想到合适的字,他把肖稚的名字写了一遍又一遍,最后才在他的名字中提了月禾二字,人家都觉得简陋,肖稚却很喜欢。 薄离又叮嘱了几句,肖稚一一应下,言越之则一言不发地跟在他们身后。肖稚将他们两人送到清衍宗山门之下才回去,转身回去之前还把言越之拉到一边:「你照顾好师尊……」 在一旁听得清清楚楚却仍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薄离:…………他心说自己平常虽然几乎什么都没做过,可也不至于在肖稚眼里自己还需要言越之这样一个未成年来照顾吧。 肖稚又跟言越之说了些什么,薄离这次把耳朵闭了起来,站在下山的石阶前等着他俩说完悄悄话。 等到他们说完话,太阳都已经冒出了头。薄离和言越之走在长且蜿蜒的山阶上,还没半个时辰,薄离就觉得自己不行了,虽说这路并不难走,可架不住它实在过于远了。 薄离召出闲切,把言越之也一把拉了上去,他们并未真的踩在剑上,而是踩着剑周围的一股气劲,所以薄离并不担心闲切无法承受。只是闲切再怎么也只是一把剑,他的长度要承受两人有些勉强,以至于言越之不得不紧贴着薄离的后背,这让两人都感到有些不适应。 好在这种状况并未持续太久就已经到了他们此次的目的地之一,干安镇。 薄离在城外降落,他之所以要来这里,是为了打一坛美酒,只有干安镇才有的美酒。自然不是为了满足自己,而是要用这酒去讨好一个人。 他二人来到那家名叫「潜春」的酒馆,酒馆并不大,是一座两层的小楼,却很有格调。薄离要了一坛「苦杏」,在二楼落座,那酒馆伙计见他们二人装束不凡,服侍起来格外殷勤,酒上得很快,还识大体地上了几个下酒菜。 「喝点?」薄离完全没有言越之还是个未成年的警觉心,这会儿还较教唆他喝酒。言越之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拿了个杯子放在薄离面前。 薄离给他倒酒,心说我点的可是你最爱的酒,不喝实在太可惜了。他也还有点良心,只给言越之倒了半杯,听说这酒挺烈——至少《天若有道》里是这样说的。 他给自己斟了满满一杯,很久没喝酒了,还怪想的。这「苦杏」,酒如其名,入口时苦涩,入喉时辛辣,回味时则有淡淡的杏香。 苦杏果然名不虚传,是难得的佳酿,薄离喝了个尽兴,虽然对面坐的是他那个不解风情的笨徒弟,但他还是很开心。这「苦杏」的劲头十足,可薄离的酒量也十分不错,一坛下去,也只是微醺,并未大醉。 「小二,再来一坛『春欲放』带走。」吃完了酒,他自然不会忘了正事,今天可是专门为这「春欲放」来的。 「好嘞!」小二在楼下爽快答应过,不多时便把「春欲放」拎到了薄离手中,薄离到柜檯前结帐的时候还多给了小二的赏钱,小二乐得眼睛都看不见了,连声道谢。 走到门口时,他才注意到言越之没跟着自己,抬头往二楼一看,喝醉了还趴在桌子上打盹呢。薄离心里暗道好险,差点把这位给忘了。 第37章 来期(二) 薄离见那孩子仍然趴在桌上,在心里闷笑了一下,再怎么装酷,也总还是个孩子,别的不说,他那酒量都根本够不上成年人水平。想了想自己的一坛和他的半杯,薄离又有点想笑。不得已他又爬上二楼,伸手拍了拍言越之的脸,他却毫无反应,依旧那样睡着。他伸出手搂着言越之的腰,想把他搀到客栈去,他这样子,今天是不能赶路了。 可他的手刚攀上言越之的腰,就被人握住了,言越之蛮横地把他的手从自己腰上扒下来。薄离愣了,因为言越之并没有放开他的手,而是紧紧攥着,生怕他会跑了似的,薄离试图一根一根掰开他的手指,可那泛着凉气的手却有着咬定青山不放松的气势,硬是教薄离无可奈何。 「不松手就自己走。」薄离本来只是说句气话,没想到言越之听到之后竟然真的睁开了眼睛,他的眼神在此时有些迷茫,再不如之前那样冷硬,就好像那终年寒冰被热水一浇,立马蒸腾开的雾气一样,不清明却柔软。眼睛是睁开了,手却死活不愿意松开,薄离只好一只手提着「春欲放」,一只手被攥在言越之手里,薄离走在前面,遛小狗似的把他带进了客栈。 薄离要了两间上房,他把小醉鬼带进靠里那间,没想到他还是不松手,言越之力大无穷的本事他是见识过了,这会儿也没再做无用功,言越之躺在床上,他就挨着床沿儿坐着。良久过后,薄离以为小孩儿已经睡着了,转头一看,还睁着墨蓝的眼睛盯着自己看。 「看谁?」 薄离趁着言越之喝醉不记事,想逗逗他。没想到他一听到这话立马盯着床顶了,没过一会儿又转过头来,摇了摇头。 「松手?」 言越之闻言手捏得更紧了,不愿意让他离开。 薄离就这样靠着床柱坐了一夜,到最后竟然也睡了一小会儿,只是他时而做梦,梦的内容已经记不清了。 言越之醒的时候,薄离还坐在床沿上打盹儿,他诧异地看着被自己紧紧抓着的薄离的手,然后昨天喝醉之后的记忆就涌上了他的脑海,他脸上飘着微红,他很少失态,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第54页 没想到苦杏那么烈,只不过半杯自己就醉了,他忽然又想到薄离喝了整整一坛也跟没事人一样,他就感觉自己又矮人一头。 这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薄离也被这动静惊醒了,他也注意到两人仍然拉着的手,看着已经醒了的言越之面无表情:「酒醒了?」 言越之这才赶快松开了手,薄离依旧不依不饶:「挺有劲的。」薄离抽出自己有些僵硬的左手揉了揉。 门外的人又轻轻敲了三下,薄离这才回答道:「谁?」 「客官,是我,给您送早食来了。」 薄离打开了门,没注意到小二脸上有些怪异的神色,店小二把吃的放在桌上,几度欲言又止,薄离让他有话直说。 「客官,您看你们兄弟关系真好。」小二旁敲侧击,薄离以不变应万变,波澜不惊地点了点头。 言越之:…… 昨夜喝了点酒,薄离浑身的酒气都没散尽,他心里不悦地回了另一间屋,又吩咐小二打些热水,洗了个澡心情才逐渐转好。其实想想,昨天言越之喝酒也全是他不负责任地引诱的结果,果然做坏事都是有报应的。 收拾好之后薄离又去敲言越之的门,言越之大概也清洗了一下,这会儿换了身衣裳,看着十分赏心悦目。 「走了。」 言越之应了一声,随从似的跟在薄离身后,薄离有点哭笑不得。 「我发现你怎么总爱走在别人后面?」 言越之毫无反应,依旧雷打不动地走在后头,也没回薄离的话。薄离心里乐了,他也放慢了脚步,手里还提着那坛酒。走着走着言越之就发现自己和薄离并行了,他心里明镜似的,可也没说什么,自己也放慢了脚步,于是两个人在大街上以慢的诡异的步伐行走着。 言越之瞥了一眼薄离:「我有时候觉得师尊不喜欢我,刻意疏远我。」 薄离乍一听到这么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可心里却咯噔一下,这就被发现了? 「没有,你的错觉。」薄离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言越之没有反驳他,只是语气淡淡地说了声是吗。 出了城镇之后,薄离又准备御剑飞行,要去的地方离这里还很远,他心情复杂地看着言越之。 言越之不顾他的目光,从戒指里拿出了一把剑,很普通的有剑鞘的铁剑,在薄离惊奇地注视下踩了上去。 「走了。」 「原来你会御剑。」 言越之有些不自在地点了点头:「早课教过这些。」 薄离没上过早课,他自然不知道了。 那地方实在很远,两人就算御剑也已经快三个时辰了。 薄离的脸都被唿啸的风颳得麻木了,这才看到原着中所写的一线天。 这一线天只是一个入口,来期谷的入口,他看似轻车熟路地走到一线天的小口边上,在墙壁上摸索着那块带着特殊印记的石头,说白了也就是来期谷的「门铃」。 他这次到来期谷是来找谷中的少谷主叶无道的,手中的「春欲放」也是为他买的,原因当然是有求于他——请他为芒刃打造剑鞘。 虽说他跟肖稚说只是来见一位老朋友,可其实连叶无道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只是从原文中的描写猜测叶无道可能比较好相处,而实际什么样谁也不知道。 薄离内心还是有些忐忑不安的,来期谷和叶无道之于他都是未知的,所以他不敢掉以轻心。 原着中的来期谷是一个四季如春的地方,而来期谷里名声最响的就是漫山遍野的来期花,以及叶无道出神入化的造物技术,包括但不仅限于铸剑。这里与世隔绝,里面的人都不愿踏足外界纷争,简直就是陶渊明笔下的桃花源。 按了「门铃」以后,薄离就不再有任何动作,安安静静地守在一线天口上。不多时,听到一阵转动机关的声音,两人都警觉起来,机关转动停止后,那一线天竟然逐渐张开,变成了两座对立的山峰,从里面走出几位姑娘。 「二位有何贵干?」 「打扰了,在下来找贵谷少谷主叶无道,有事相商。」薄离并没有主动自报家门,为的是给自己留一线生机,他本能地觉得情况有些不对。 几位姑娘互相对视一眼,随即都笑开了,为他们二人让出了一条路。 「二位客人,请。」 言越之不着痕迹地扯了扯薄离的衣袖,示意他看那几位姑娘的鞋。 乍一看并没有什么值得怀疑的,那几位姑娘穿的都是绣花鞋,白色鞋面儿,上面缀着不同的花色,可怪就怪在鞋面儿上都有红色痕迹,红梅和牡丹花色上有红色花样还可以理解,可那淡黄小雏菊花色的鞋面儿上也有。 这可让人无法理解了,那红色痕迹,薄离看得清楚——是血迹。 第38章 来期(三) 尽管薄离看得仔细,他的眼神却只是在她们的脚上一扫而过,随即就不动声色地移开了视线。 言越之皱眉想说些什么,薄离的手指点了一下他的眉心:「皱眉做什么,还不快走。」言越之知道他是在示意别多说,只好闭了嘴从那几位姑娘让开的通道走了进去。 薄离跟在他身后,把言越之与那几个女子隔开来,自己走在中间,以防生变。 那几个女子在他们都进来之后又将一线天恢復成了最初的样子,薄离用余光确认了机关所在位置,这才又把目光放在言越之身上。 第55页 言越之很少像这样走在他前面,因此他鲜少有机会这样看他的背影。少年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十岁的孩子了,他身姿挺拔,跟院里那些笔直的青竹一样,一年一拔节,个头已经和自己一般高了。 薄离一时间有些感慨,转眼七年过去,而今后的路他却还没想好该怎么走。言越之自己选择了既修剑道又修魔,和原着中一样的路数,可今后的发展会不会如同原着一样呢? 「师尊?」听见言越之叫他他才回过神来问怎么了,言越之答道:「这几位姑娘说要先去拜见老谷主。」 「如此,那便去吧。」 领头的女子恬恬一笑,柔声道:「我们见过的人不少,可像您二位这样俊俏的可再没有了。」 「哦?我怎么听闻少谷主也是风度翩翩,一表人才?」 众人听他这样一问,都愣了一瞬,那位「小雏菊」红着脸娇声说:「少谷主自然是不能比的。」 领头女子见「小雏菊」搭话,状似不满,色厉内荏道:「杜鹃!少说话!」 名为杜鹃的女子忙退到一旁,一张小脸被吓得煞白,薄离饶有趣味地多看了两眼,见此情形也不再多言。 说话间他们已经到了大殿前,匾额上写着「一阙」两个大字,薄离不着痕迹地环顾四周,将大致情况记在心里。 「二位,请,谷主在里面。」 薄离拦着要踏进门的言越之,「不知道让师父先?」言越之一顿,想说什么,张了张嘴,还是什么都没说,退到了后面。 大殿内部金碧辉煌,雕花的柱子上镶着金色龙纹,金丝楠木制成的桌椅规规整整地摆在两侧,每张桌上都摆着一套外观夸张茶具,大殿中心铺着一张巨大的虎皮,而上座更是放着一张镀金的椅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位皇帝登基了。不过这位皇帝的品味着实不怎么样,入目的金光晃得薄离眼晕。 「海棠,你去,将谷主搀扶出来,就说有客来访。」领头女子指了指穿着粉色衣衫的女子,那被叫到的女子一瑟缩,很不情愿地去了大殿后头。 没一会儿,海棠搀着一位老者出来了,那位老者虽然衣着光鲜,可样子却有些不对,他双眼无神,嘴里不时还流下涎水,状似痴呆。 海棠掏出手帕将这位谷主流下的涎水擦干净,又把他扶上了「龙椅」。 「见过谷主,在下前来打扰。。」 那老者听到这话有了反应,眼里却依旧无神,只听一苍老声音响起:「来者是客,不必客气。」 薄离还没回答,又听他说道:「近来身体抱恙,一切事宜交与家弟处理。」 说完便又被海棠搀扶下去了,薄离十分纳闷,这是什么情况。 「两位公子是否要立见二谷主?」 「二谷主是?」薄离猜想大概就是谷主的弟弟了,果然,领头女子的回答印证了他的猜想。 「是谷主的胞弟——叶鸣大人。」 「算了,今日就先不打扰二谷主了,还要劳烦姑娘为我师徒二人寻个住处了,」薄离顿了顿,「越之,把我们备好的礼交给姑娘吧。」 言越之沉默一瞬,回道:「……是。」他在储物戒指里摸了半天也没个所以然,这是必然的,因为除了那坛酒之外他们并没有备什么礼。 「怎么了?」薄离明知故问。 「弟子将备好的礼忘在落脚的客栈了。」 「这可怎么是好?」薄离嘆了口气,用惋惜的语气说道。 「二位公子不必客气,安顿二位公子是来期谷应当做的,杜鹃,送二位公子去茹思院歇脚。」 杜鹃欣然应下,引着他们往那茹思院去了。 薄离此刻仍在沉思,方才那大殿的风格实在是和他印象中的来期谷大相迳庭,毫无原着中的风雅情怀,一股子铜臭味,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杜鹃姑娘,不知少谷主现在何处?」薄离试探着问她。 杜鹃一听问她这个,之前的那点儿高兴劲儿都没了,微微颤抖着说:「杜……杜鹃不知,少谷主好动,时常出去游歷,四海为家。」 她虽嘴上这样说着,手里的动作却耐人寻味。她指了指自己,又竖起食指抵在唇上,紧接着又摊开手掌,在耳朵上比划了一下。 薄离懂了,这是隔墙有耳。 他朝杜鹃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已经明白,杜鹃对他笑了笑。 茹思院是一个小院,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里面所配备的东西一应俱全,院中甚至有个小温泉。 「两位公子不妨在院里赏花赏月,夜里的才好看。」杜鹃暗自将「院」「夜」二字读音略微加重了,薄离心下瞭然。 「谷内有异状,我们就用一间房。」薄离使用传音入密跟言越之说。 言越之听到声音在自己脑内响起,他先是一惊,紧接着看了一眼薄离,那人沖他点了点头,言越之此刻几乎已经在心里下了定论。 「师尊,你认识清墨吗?」言越之此时心里的不满几乎到了顶点,他感觉自己就是一个被人戏弄的傻子,以至于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问出这句话。 薄离心下一惊,难道言越之已经发现什么了?那现在他是承认还是不承认?承认之后言越之会怎么样?电光火石之间,他已经做出了决定:「谁?不认识。」 眼下实在不是谈这件事的时机,来期谷内的事情已经有些麻烦了,而言越之这个问题却如同一颗石子扰乱了他原本平静无波的思绪,他心中此刻成了一团乱麻,理不清个头绪。 第56页 言越之恨恨地看了他一眼,薄离装作没看到。此刻言越之的心里全是被人欺骗的愕然,这么几年来,一直被蒙在鼓里,他可真蠢,他早该发现的。 两人没再多说一句话,就这样各自端坐在屋子里,等着夜幕降临。 夜里。 他二人走到院里,花倒是开得正好,月亮却不太圆满,被天狗叼走一块,残缺着挂在天上。 终于,杜鹃跨过那道圆拱门,走了进来,她探头探脑地往外看了一圈,随即轻轻把门合上了。 「二位,长话短说,少谷主被人软禁了,就在你们隔壁的小院里。」杜鹃气都没喘匀就连珠炮似的说着,「我劝你们明日就离开此地,否则恐怕有来无回。」 「别说什么你们能帮忙,你们帮不了,听我的,想活命明天一早就离开这儿,悄悄的,我的这只蝴蝶会引你们出去。」说着她衣袖里飞出了一只蝶,扑扇着翅膀停在半空。 杜鹃说完都没等薄离回答就又火急火燎地离开了,薄离看着那只蝴蝶陷入了沉思。 走他是不会走的,既然来了,哪有空手而归的道理,别的不说,他还非得把这剑鞘弄好了,况且,他是真的对来期谷的现状很好奇,也想搞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才不怕,再说,反正他这条命都是捡来的,说不定死了就回现代世界了呢。 薄离看了一眼言越之,本来之前就面无表情,现在更是冷若冰霜,薄离嘆了口气,孩子难养啊。 薄离觉得言越之的态度更加冷淡,对他来说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可他心里不知为何却有些发堵。 言越之听不到薄离的心声,看他的眼神更加冰冷,冷得薄离都招架不住了。薄离自认冷漠,却没想到收了个徒弟比自己还要冷几分。 他不愿再去想言越之,越想越觉得心烦,心思一转,就起了去探望少谷主的心。 第39章 来期(四) 方才杜鹃走了之后,就剩他们两人站在院里,两个不怎么合得来的人,却在如此诡异的氛围里花前月下,这感觉实在不怎么美妙,还附带了几分尴尬。 「进去吧。」薄离终于没憋住,言越之却还是那副无所谓的样子,如果他不提,说不定两人能就这样站到天亮。 「你是有什么苦衷吗。」言越之轻声呢喃着,用只有自己听得到的声音说着,也不知道是在问谁。 「嗯。」言越之应答着,自顾自走进了屋里坐在桌前,他心里有点烦躁,没有心思去管别的事。 薄离进门后坐在窗台前,那只蝴蝶在窗前飞来绕去,似乎很想出去,却又顾及着什么,一直在窗口试探。 薄离越想越觉得他非要去夜探少谷主的小院不可,可言越之怎么办呢,总不能带着他去涉险。他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仍然坐在桌前的他,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脸上的表情倒是与平时无异。 他站起身来,背着手在窗前站了片刻,月色洒在他面前那一方地板上,也落了少许在他身上。 言越之本是无意间朝那边看了一眼,没想到看见了这样一幕——月色下,那人月色下清癯而立,似是随时会踏云而去。 这样的场景让他莫名有些熟悉,心里没来由地害怕。 「我出去一趟,你待着,若我清晨仍未归来,你就跟着着蝴蝶出去,回清衍宗找宗主。」 「拒绝。」言越之见了刚才那一幕,心里的余悸都没消散,这人竟然就想着撇下他。 「听话好不好?」薄离难得好声好气地这样哄人,语气放软了,可言越之却不买帐,「不好。」 薄离听见这个「不好」才发觉了言越之是在生气,可他根本不知道这小孩闹什么别扭,怎么这么无常呢。 他也有些火了,本来他也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 「那你跟着,死了不管。」薄离说完这话也没再看他一眼,径直就出了门,言越之没再回嘴,只是沉默地跟在薄离身后。 薄离并不知道叶无道被关在哪里寻了一刻钟左右,总算找到了杜鹃口中的「隔壁院子」,这不知道隔了多少公里的隔壁院子,他也是见识了。 两人没有偷偷探望的自觉,光明正大的踏进院子之后才发现有人看守,薄离抬手在那两人喊出声之前手刀伺候,将人打晕了,动作迅速得连言越之都没反应过来。 薄离面无表情地走了进去,这个院子比他们住的那个大了很多,房间也多了不少,薄离展开神识,发现这个院里住的人比他预想的多了许多。他并不熟悉叶无道的气息,要查找起来十分麻烦。他和言越之此时正站在院子里的一棵大树底下,薄离将自己的神识完全放出,让自己尽量清晰地看到那些人的长相,虽然他不知道叶无道长什么样子,想必长得最好看的就是了吧。 他搜寻了一圈,终于在非常靠里的那屋子里找到了一个人。几乎是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就确认了那是叶无道,明黄的服饰,腰间的双刀,还有那张几乎能祸国殃民的脸。 薄离这次没有选择大摇大摆地进去,他隐隐觉得这个院子有古怪,所以他选择了走屋顶上过去,他们轻手轻脚地在屋顶上疾走。 不一会儿就到了叶无道在的那间屋子,薄离犹豫片刻,还是选择落在了门前,他知道门前肯定有人把守,落地前就用小石子将那两个看守打晕了。 第57页 进来的如此容易,薄离甚至想这会不会是陷阱。这里的人不知为何都没有灵力,好像都是平头百姓,就连看守也是。 有点说不过去。 薄离整了整自己的着装,又理了理头髮,才轻轻敲了门。好歹是见翩翩公子,自己的模样也不能太过狼狈,他是这样想的,却没有注意到身后的言越之眯了眯眼。 里面传来了一阵脚步声,随后门开了,走出来的人似乎有些惊讶。他看着站在门外的两人,又瞥了一眼被薄离打晕的守卫。 「稀客啊,荷谢境主。」 「听闻叶谷主被软禁,薄离前来搭救。」 叶无道闻言笑了,「我倒是不知荷谢还有如此菩萨心肠,」他停顿了一下,收住笑容,继续说道:「叶某如今已经身陷囹圄,不能再让好友为我以身犯险。」 薄离闻言心下一动,好友?原主竟和叶无道是好友。 「既然叶谷主称我一声好友,那我就要担得起这句好友。」 叶无道嘆了一口气,无奈地拨了拨自己腰间的双刀,这时他才注意到立在薄离身后的言越之。 「这位是?」 「我徒弟,言越之,还不过来见过前辈。」 言越之低着头抿唇,不怎么情愿地说了句「言越之见过叶前辈。」 叶无道惊讶道:「你以前可说过绝不收徒啊,」他打量了一下言越之,既而说道:「不过你这徒弟不错,很有气概。」 薄离心说他可是主角,他没气概谁有气概,嘴上却说:「实在是情况特殊,不得已才收的徒,折荷境还有一个徒弟。」 两人又寒暄了片刻,薄离想着是时候进入正轨了,他讲了今天白日里遇到的那些事情之后,顺水推舟地将自己的疑问问了出来。 「好友为何被软禁在此处,我看来期谷也与往日大不相同了,实在诧异。」 叶无道表情颇为无奈,「来期谷的现状……唉,我是自愿被他们关的,因为我担心他们会对我父亲做些什么,他们什么都做得出来。」 「他们?」来期谷还有谁有「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本事,薄离纳闷。 「是我父亲的弟弟,来期谷的二谷主。」 「是,他……唉,我想不通,对了,荷谢,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薄离不假思索地说出了杜鹃的名字,叶无道点了点头:「杜鹃她是信得过的人,不过我告诫过她,不要让人为了救我而身处险境,她……」 薄离连忙截断他,解释道杜鹃的确让他们离开这里,只是他自己放心不下才过来一探。 其实薄离早就明白,杜鹃是故意说出叶无道所在地引他们过来帮忙的,否则只是让他们离开完全没有必要说出叶无道被关在哪儿。杜鹃昨天的时间本就紧张,却仍然花时间告诉他们叶无道的位置,其实她心里还存着一丝侥倖,也正是这一丝侥倖让薄离找到了叶无道。 「那个小丫头,精明着呢。」叶无道说起杜鹃,神色放松了些,语气里还带着点责怪。 「不过也多亏了她。」 「不过现下你们还是别出去了,很危险,虽然你修为不凡,可他们却诡计多端,心狠手辣。」 叶无道走到床边,不知道摸了哪里,床靠着的那面墙升了起来,一间风格古朴典雅的密室映入眼帘。 第40章 来期(五) 来期谷内乱作一团,那天前去接待薄离和言越之的六个女子齐齐跪在一阙大殿,只是殿上坐的人却不是薄离他们所见的谷主,而是另一个男人。 男人看起来还算年轻,头髮全部梳上去露出了额头,眉毛浓重,眼睛轻轻眯着,唇边比肤色浅些的疤横亘着,让他本就严肃的脸又添了几分狠戾,他抿着唇,看起来十分不悦。 「牡丹,你们怎么看的人?」 领头的女子显然也被他的低气压吓得不轻,有些畏缩地说:「少谷主他…之前都好好的,一定……一定是昨天来的那两个人把他掳走了,一定是!请二谷主再给牡丹一次机会,我一定把他们都捉回来復命!」 二谷主脸色未变,粗鲁地吼道:「区区两个人!就把叶无道掳走了!我养你们干嘛的!」 牡丹一哂,有些犹豫,她不知道应不应该告诉叶鸣那两个人看起来不像普通人,这样的说辞实在太像推脱责任了,而叶鸣最讨厌的就是这种人。她想了片刻还是没说,只是进一步表示了自己能够把人捉回来。 其实牡丹等人也心有不满,这二谷主实在是太胆小又阴狠,为了稳固自己的利益,竟然将谷内大部分有修为的人都废了,只留了他少许心腹。没有修为的人能起到什么大作用,如果少谷主要反扑还不是轻而易举,叶无道一出手便可敌千军万马。如果不是忌惮叶鸣手里的老谷主,叶无道恐怕早就把这地方给掀了。 叶鸣似乎骂累了,朝她们挥了挥手,屏退了众人,他背着手在大殿内不安地踱步。他花了多少时间和心血才将来期谷的局面变成现在这样,可这种平衡却轻易地被两个外来人打破了。 他知道牡丹她们时常会放一些外人进来,趁他们放松警惕的时候两人掳了,做成「罐子」,他也默许这种行为,谷内人虽然没有灵力,可对他都很忠诚,要将谷内人做成「罐子」风险要大得多。 怎么偏偏就这时候出事了,明明马上就可以…… 第58页 他气极了,一拳捶在那根雕龙柱子上,他知道不是叶无道自己逃走的,他之前能心甘情愿地被自己软禁,就是因为他爹在自己手上,所以他在这个时候逃了,肯定也是被人强行带走了。否则仅凭自己安排的那些人,在叶无道面前是根本不够看的。 叶鸣原本的计划是控制他那个愚蠢的哥哥,让他把谷主的位置让给自己,也能用他哥哥来牵制叶无道,这样的一石二鸟之计何乐而不为。他也确实做了,事情远比他想像的还要顺利得多。 可就在叶鸣让他的哥哥写下遗书之后,叶无道就被人带走了,所以他哥哥的死期也不得不延后,他心里还是放不下叶无道,总觉得他会搞出什么别的事情来。 被叶鸣千防万防的叶无道此时正在密室内跟薄离师徒二人喝茶,脸上的镇静神色让薄离怀疑外面一直守着的是叶无道自己的人。 「荷谢,你这次到来期谷是什么缘由?」 薄离正打算开口,没想到一直沉默的言越之抢在他前面说话了:「荷谢是师尊的字,叶前辈还是称唿师尊之名薄离才合适。」 言越之这句话槽点满满,薄离一时间都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叶无道轻笑了一下,完全不理言越之说的,又对着薄离问了一遍,还故意加重了荷谢的字音。 言越之还要说什么,被薄离按下了,言越之周身的气息立马变了,一股魔氛萦绕在三人之间。 「请少谷主为我这逆徒打造剑鞘。」 叶无道自然感受到了言越之释放的不同寻常的力量,他有些惊讶,可看向薄离,那人却没有任何反应,想必是心知肚明的。 「哦?不知是什么样的剑?」 薄离犹豫了,此刻明显是来期谷的事情迫在眉睫,剑鞘这件事还能再缓缓。 叶无道一眼便看清了他的顾虑,直说道:「现在只是看看,同不同意另说。」 一听这话,薄离只好让言越之把他背着的那把缠满白布的剑取了下来,一层层揭开,芒刃依旧如同最初那样,泛着淡蓝色的光。 「好剑,」叶无道显然也十分中意这把剑,「不知是从何得来?」 薄离说明了剑的来由,带着期冀的目光看着叶无道,希望他能答应。 没想到叶无道在他眼前摊开手,对薄离说道:「你应该知道我是要收报酬的吧。」 薄离当然知道,否则他也不会特意去一趟干安镇。 果然,当他拿出那坛「春欲放」的时候,叶无道的眼睛都亮了亮。 「猜猜是什么酒?」酒罈上并没有贴酒的名字,薄离这时故意问他。 「春欲放嘛,我自然知道。」叶无道抱着酒罈子笑了笑,「可惜现在不是喝酒的好时间,等处理了这些事,我们再一醉方休。」 「那这酒还是由我……」 叶无道神秘地朝他眨了眨眼,「给了我还想收回去?」叶无道将那坛酒捧在怀里,打开了密室的一个柜子,那柜子空空的,叶无道将那坛酒放进去,又给柜子上了把锁。 「你这单子我接了,等我解决这些事之后。」 薄离点了点头,这时一直透明的言越之轻哼了一声。 叶无道感觉到这小子对自己有一股子莫名其妙的敌意,他也不知道这敌意从何而来。 「你这徒弟修魔了?」 薄离嗯了一声,继续说道:「既修正道也修魔。」 叶无道把一个「哦」字拉得老长,「那你可得小心谨慎了,说不定哪天就被反噬了,可别把你给害了。」 言越之闻言眉头越发皱得紧了,正想反驳就听见薄离毫不在意地说:「他不会的,我相信他。」 言越之心里那点烦躁倏地被磨平了,只因为薄离的一句相信,也闭上了要反驳的嘴。 「说说正事吧,你这来期谷要怎么收拾叶鸣弄的烂摊子?」薄离喝了一口茶,微眯着眼惬意地说道。 叶无道冷笑了一声,「我早已有了计划,今天躲进这密室也是计划的一步。」 薄离已经猜到叶无道并不是任人宰割的人,所以心里也不是特别担心,随口敷衍说:「少谷主胆识过人,有用得到薄离的时候请尽管吩咐。」 「那就有劳了。」 薄离内心翻起一波又一波问号:这和我想像的不一样,难道不是应该客气一下,然后让我在这密室等他凯旋吗? 但他话已出口,也没有再反悔的道理,只好默默点头。 叶无道将他的计划告诉了薄离,薄离算是听明白了,这就是个请君入瓮的游戏,就是不知道叶鸣愿不愿意来当那只入瓮的大鳖。 第41章 来期(六) 叶无道计划的第一步,就是让言越之去吸引六花的注意力。六花——牡丹、海棠、雏菊、水仙、丁香以及杜鹃,算是叶鸣手下的得力助手了。虽然言越之的修为已经到了灵空初期,薄离却仍然有些不放心,他正想说由自己引开六位女子,可叶无道却说有更重要的事要他去完成,况且杜鹃还是叶无道自己的人,叶无道安慰他不用太过担心。 「师尊不必担心。」言越之自己也觉得问题不大,抛下了他们还在冷战的事实,安慰着薄离。 薄离犹豫片刻,本来他心里还是有点生气的,可被言越之这么一说,心里反倒担心起来了。 「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动手,就算动手也尽量别用魔修的手段,我担心你控制不好。」 第59页 言越之点了点头,薄离已经用神识探查到那六花此时仍然在搜寻他们之前住过的小屋,于是言越之径直朝那边去了。 「六花平时几乎都是一同出现的,她们六人联手的威力不可想像,所以平时很少分开,而今天让你的徒弟拖住她们的用意就是为了你能顺利进入她们管辖范围内的炼药场。」 注意到叶无道说起六花时的语气,他又隐隐有些担心言越之,「六花那么厉害,言越之能撑住吗?」 叶无道反而笑了,他嘴角上扬,认真盯着薄离,随后说道:「你刚才不是还说你相信他吗,怎么?这就觉得他不行了?」 薄离知道他在打趣自己,又突然想起刚才他说的炼药场,心里的疑问越发强烈,「炼药场?」薄离皱着眉,叶无道之前并没有提到有什么炼药场。 「唉呀,忘记告诉你了,不过你自己去看一下会更明白,炼药场就在此处往西20里的地方,炼药场的标志就立在那附近,是一个巨大的鼎。」 薄离虽然心存疑虑,可当下情况并不允许他问太多,如果他再延迟,言越之拖住六花更不容易。 叶无道又嘱咐了他几句,让他千万不要直接触碰炼药场的任何药物,直接捣毁就好。 两人匆匆告别,薄离也以最快速度赶去炼药场,他还是很担心言越之那边。 二十里路对薄离来说并不算远,御剑而行半个时辰就能赶到。二十里路之后,他果真看见了一个巨大的鼎,那鼎呈铜黄色,鼎身已经被烧成了黑色,顶部有个镂空的盖子,从里面飘出了裊裊青烟。 整个炼药场的氛围十分诡异,薄离甚至闻见了若有若无的腐尸味道。 他一闻到不对劲的味道,立马警惕起来屏住了唿吸,他本来就对味道很敏感,这里的空气他都不想多唿吸一口。 薄离想要速战速决,于是直接聚了个火球砸向了那口大鼎,那鼎是寻常物件,自然经不住他的灵火烧灼,没一会儿就碎了。 本来在屋内的人听到这动静急匆匆赶出来,薄离也发现了有人,一闪身就躲到了屋后,将自己藏了个严严实实。 那些人似乎没有意识到那口鼎是被外力弄碎的,只是对大鼎碎了这件事非常惊讶。 「这鼎怎么碎了?」 「不祥之兆!」 「快去禀报二谷主!」 紧接着一群人赶鸭子似的朝着一阙殿的方向去了,只留下了少数人在炼药场守着。 薄离心想,这可真是天赐良机,瞌睡来了送枕头,他们一走,事情办起来就轻松很多。早听叶无道说了来期谷里的人要么被废去了修为,要么干脆就没有修为,他不得不怀疑二谷主的脑子是不是进水,这样的来期谷没有战斗力,不知道二谷主能在统治来期谷这件事情上获得多少快感。 人少了自然很好控制,还全都是没有修为的人。薄离用老办法,在地上捡了几个石子将那几人打晕了,又在炼药场的屋子里捡了绳子将他们串成了一串,扔到了屋子后面。 他踏进屋子的那一刻就感觉到了屋子里非比寻常的味道,并没有炼药场大鼎那边的刺鼻气味,反而有一股温和的药香,让人感受到内心的宁静。薄离却时刻保持警惕,他在屋里转了一圈,也碰到了不少机关,虽然那些机关精巧灵活,不过都无法伤到他,对于没有修为的凡人却十分有效。 薄离走进屋内,穿过了一个大厅,又过了一道门,门后是一条长廊,不知通向何处,在朱红院落里显得格外诡异。他顺着长廊走了许久,终于到了终点。 长廊连着的也是一间屋子,从外看来,那屋子形状有些怪异,屋顶拱得很高,比旁边的屋子高了一倍以上,看着有些不伦不类。薄离打开了那间高屋的门,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挨着两侧墙壁摆放得整整齐齐的罐子。 那些罐子看起来并无差别,都是黑色的瓦罐,每个罐子上面都贴了一张符纸,符纸上的字迹潦草,无法辨认。 薄离还发现了一些不对劲,他使劲一嗅,果然,这间屋子的药香最为浓厚,浓郁得让薄离有些不太清醒。 他使劲摇了摇头,立刻又屏住唿吸,伸手想去揭开瓦罐上的盖子,刚伸出手,想起了叶无道不能随便碰的叮嘱,便又缩了回去。 指尖燃起一豆火苗,薄离捻了捻,轻轻一吹,那火苗便蒲公英似的飞向了屋内。就在火苗快要落地之时,突然从屋顶掉下来一个庞然大物,那东西竟飞身用手接住了那簇火,然后霸道地把它压灭了。 薄离被这动静吓了一跳,定睛细看,那东西长得十分骇人,与其说是长得吓人,不如说是被拼凑得吓人。 那怪物不能算脸的脸上有三个洞,薄离隐约觉得那是两只眼睛一张嘴,非常不协调地贴在脸上,它体型巨大,可脸上那三个洞却很小,看着非常不协调,以至于薄离不敢轻易下结论说那就是怪物的五官。怪物身上的皮肤也不同寻常,每一块都好像是个不明显的人形,而且肤色还各不相同,明显是从不同的人身上揭下的皮缝上去的,上面还有蹩脚的针脚,稀稀拉拉地排列在怪物身上。 它吼叫着朝薄离扑过来的时候,薄离还在纠结那两个洞到底是眼睛还是鼻孔。他轻巧地避开怪物的攻击,灵活地跳跃到怪物的身后,随手扔了个火球。 那怪物没有避开,反而伸手一抓,不怕烫似的把那团火捏熄了。 第60页 继续坚持不懈地要追赶薄离,薄离也依旧灵便退开。 一般来说,这样的大块头智商都不会太高,薄离躲在墙角,试探性地屏住唿吸,果然,那怪物瞬间没了主意,不知道该怎么办,在原地大力挥舞着手臂。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会一直加班,更新时间不定,尽量中午更。 第42章 来期(七) 薄离屏息而立,动作轻柔地飘到了怪物的身侧,他颇为不满地抽出了自己的剑,朝那怪物刺去。不料那怪物竟然勐地蹲下,躲过了薄离原本以为可以刺中的一剑。 怪物躲过那一剑后,凭藉本能朝薄离的方向出了一拳,薄离轻松躲过。由于他仍旧屏着唿吸,所以那怪物出了一拳之后,又恢復成了一开始的蠢样,一脸不知所措地站在屋子中央。薄离没有放过这机会,他这次更加小心,这怪物是比他想像中聪明了一点,他也不想在此地纠缠,解决这东西,再将这个地方一把火烧了他就能离开这里,去看看叶无道和言越之那边的情况了。 想到这,他眼神一凛,剑上燃起了一阵烈火,覆盖着剑身,薄离举剑刺去,「噗嗤」一声,将怪物的肚皮豁了一个大口子。 那怪物似乎并无痛觉,痴呆地低头看了看,薄离不禁也随着他的目光看向被他划出个大洞的地方,这一眼让薄离震惊又难忘。 ——从那豁开的肚皮里滚出了无数残肢和内脏。 薄离盯着那些东西,有一瞬间几乎忘了自己要干什么,就连屏住唿吸都已经忘了,紧接着一阵恶臭扑鼻,他这才回过神来,内心仍然充满了噁心和恐惧。 那怪物即使已经被薄离弄成这副鬼样子,却还是在薄离放松唿吸的那一刻摸清了他的位置,并朝他攻了过去。 在他攻过去的同时,他肚子里的东西仍然不断在往外冒,薄离忍住不适朝后大跳了一步,避免碰到那些噁心的东西以及不明液体。 这个移动的生化武器让薄离有些不知所措,经过刚才那么一次,薄离用剑刺他都觉得脏了剑,再怎么说也是《天若有道》中五名剑之一。他顾及这顾及那的,反而放不开,只能一味躲避,方才是他不知道这怪物的构成,现在知道了他恨不得马上将这东西化为灰烬。 于是他一边躲避,一边耗费精力将灵火提升到最高阶,他有且仅有这么一次机会,因为要提升灵火十分耗费修为和精力。薄离看准时机,一挥衣袖,将已经提升到最高阶的灵火全数泼洒出去,霎时,整个屋子都陷入了一片火海之中。 怪物并没有首先扑灭自己身上的火,反而不要命的去抢救那些罐子,然而火势太过勐烈,他这样的行为几乎毫无意义。 薄离腾空而上,站在屋瓴之上,看着那怪物拼命朝那些罐子扑去,而他自己的「身体」已经被烧得炭黑也没有反应。 与此同时,薄离清楚地听见那些罐子里传来了撕心裂肺的哭声,有男的也有女的,甚至还有小孩子的声音。一时间他惊诧非常,眼前仍未熄灭的大火,耳边的哭喊声,都让他一瞬间以为自己处在地狱。 也不过一瞬而已,他便清醒了过来,既然已经变成了罐子,那这些东西必不可能是活物,那个庞然怪物就更不用说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些瓦罐都已经在高温的摧残下碎了,火也逐渐熄灭,怪物早已经化为灰烬,而这屋子也已经变成了一堆废墟。 薄离擦了擦汗,打算传音给叶无道告诉他炼药场已经搞定。 薄离并未注意到那残垣断壁之下,有一颗仍然在跳动的心脏。 他跟叶无道报备过后正打算直接去找言越之,没想到却被叶无道拦下了。 「不必了,我现在在他这边,已经快要结束了。」叶无道不知在做什么,说话速度极快,「就这样,你回密室等我们。」随后就没了响动,他只能动身前往密室,走前又放了一把火,将整个炼药场都付之一炬了,尽管如此,他心里仍旧对这个地方充满了抗拒,也许是怪物和罐子带给他的冲击力太强。 做完一切之后,他捏了个诀,将自己全身上下都清理了一遍,可他还是觉得十分不适,也许是心理作用,让他非常想用水沖洗一下。 密室里虽然有浴桶,可擅自使用别人的东西不符合他一贯的作风,且不说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他都认同「不问便取是为偷」,尚且浴桶这么私人的东西,他也不太想与人共用。因此他忍受着心理的不适,脑子里乱作一团,他回想起刚才的那一幕,只觉得让人头皮发麻,他非要找叶无道问个清楚。 在密室里等待叶无道和言越之,他现在最担心的就是言越之根本不是六花的对手,如果言越之有个好歹,那这个世界估计也就崩塌了,他这捡来的第二条命也就没了。 等待的时间总是格外漫长,他不知道在密室走了多少个来回,才听到外面有动静。 薄离一听到外面有动静,反而冷静了下来。他坐在桌子旁边,等着叶无道和言越之进来。 可他并没有料到,叶无道是背着言越之进来的,两人都十分狼狈,但是趴在叶无道背上的那个显然要更惨些。 言越之的衣衫破烂,胸前一块还被血浸透了,从薄离收他为徒以来,还未曾见过这么惨兮兮的言越之。 薄离忙小心翼翼把他从叶无道背上卸下来,一边皱着眉用质问语气问叶无道:「怎么回事?」 第61页 叶无道心虚极了,不怎么有底气地说:「我本来就想试试他魔修的本事,可哪知道他这么倔,都被折磨成这样了也不愿意用……」 「所以你就站在一旁看他被别人弄成这样?叶无道,我和我徒弟是来帮忙的,你明知道我走前交代了他别用魔修手段,还这样逼他?我就不该相信你,我看这剑鞘我也不必你帮忙了,我们这就离开。」 薄离是真的气极了,看到言越之那样子,本来以为只是实力不济,而叶无道又没能及时赶到才会受伤,他实在没想到叶无道还有这样无聊的小心思。 「诶诶别别别,我们跟你开玩笑呢,别生气。」 「?」 「我和你这徒弟打了个赌……哪知道你反应这么大……」 「师尊,徒儿没事,这都是别人的血,让师尊担心了,对不起……」 …… 薄离此时内心非常一言难尽,他刚才那么担惊受怕,结果竟是如此,都已经这个时候,这两人还有心情开玩笑。 「言越之,你怎么也如此幼稚了。」 「师尊这回可不能怪我,这位叶前辈说你肯定一点不在乎我,徒儿这才……」 第43章 来期(八) 薄离突然就觉得很没劲,自己刚才那样子就好像是个笑话。他自认对言越之毫无亏欠,虽说平时态度冷淡了些,可该教的没少教,言越之却仍在怀疑自己是否在乎他。 「哦,是吗。」 他很快冷静下来,不想再去追究这件事,语气冷淡地说着,「叶无道,炼药场是怎么回事?」 叶无道见他脸色欠佳,不敢再乱开玩笑,讪讪道:「都是叶鸣做的,他将到来期谷的人都做成了罐子,具体怎么做的我也不太清楚,就这些我也是听杜鹃说的。」 「那个肚子里都是残肢和内脏的巨大怪物呢?」 叶无道听了他的话皱了皱眉,「你碰到他了?」 「他?」听叶无道的语气,他应该是叶无道的熟人。 「嗯,他是……他名叫叶良,唉,他本是我的伴读,被叶鸣弄成了那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我一定要报仇。」叶无道说着手不自觉握拳,脸上的表情也十分不善。 「我已经把他烧了,他化成灰了。」 「什……不可能!他死不了的!」 薄离闻言也是一愣,他当时的确是看着那怪物化为灰烬的。 「可他确实已经被我烧得只剩灰了,我连着炼药场也一起烧了。」 「要杀他必须用淬了特殊毒液的匕首,而匕首叶鸣从不离身,叶良……那怪物只要心脏还在,就能够再生。」 薄离觉得难以置信,「再生?那他肚子里的东西?」 叶无道面露难色,也是一副忍住噁心的表情说:「那恐怕……是他们硬塞进去的。」 他说完之后,眼里又满是难过,叶良毕竟跟了他这么多年。 「我一定为他报仇!」叶无道又说了一遍,他其实只知道叶良被制成了怪物,并不知道这么些具体情况。此时听薄离提起,不由得更加悲从中来,想到从前的叶良,温润周到,而如今,已然只剩了一个空壳,说不定连空壳都已经没有了,只有一颗心脏,一颗被人控制利用的心脏。 薄离内心也有些唏嘘,但他面上仍旧滴水不漏,催促着言越之把他自己身上的血污清理干净,虽然被两人合伙骗了有些不爽,但换个角度,言越之没受伤才是最重要的,因此他也释然了。 再说到炼药场被薄离一把火烧了个精光,那叶鸣必然不会善罢甘休的,那是他花费了几乎毕生精力才建造起来的,薄离问叶无道那边的事情办得如何。叶无道神秘一笑,对薄离说道:「放心,一切妥当,我得出去了,叶鸣一会儿该来找我了。」他说完就打开了密室的门,去了外面的房间。叶无道一走,密室内的气氛就变得有些不正常了,薄离觉得挺意外的,言越之这样的人竟然还会在意别人是不是在乎自己这件事,觉得有些新鲜,同时又觉得被骗到的自己太傻了,回想起自己刚才那担心的样子,他就觉得尴尬。可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他心里又总觉得有个疙瘩。「师尊,对不起。」「对不起什么?」「我应该相信师尊的。」言越之低着头抿着唇,低眉顺眼地说了这样一句话。薄离以为他会说「对不起,我不该骗你。」言越之好像一眼就看清了自己内心所想,这也是主角天赋吗?薄离被他这么一说,心里那点疙瘩也迅速被抹消了,他悠悠嘆了一口气,嗯了一声,便不再说话。「师尊真让人捉摸不透。」言越之沉默良久,突然开口说道。薄离此时真是有些槽多无口了,刚说完言越之能洞悉人心,他本人立马谦虚了起来。 薄离没有回他的话,手斜撑着脑袋,假装没有听见他说了什么。 果然如同叶无道所说,叶鸣很快就找上了他,他们的谈话被在密室的言越之和薄离尽收于耳。 「你!你怎么可以这样对你的弟弟!」 薄离先是听到勐地推开门的声音,紧接着就是中年男人怒吼的声音,毫无疑问,是叶鸣找上门来了。 叶无道不慌不乱,悠闲地啜了一口茶,才慢条斯理地说道:「你都可以这样对你的哥哥,我怎么不能这样对我弟弟了。」 叶鸣显然没想到叶无道会这么直白地反驳自己,被他这么一堵,估计打好的腹稿都忘光了,瞎吼着:「别以为来了两个外人,你就可以在我面前为所欲为了!」 第62页 「可不是嘛,我看叶鸣谷主最近是在研究对付我的『药』吧,唉呀,真可惜,什么药对我都没用,反倒是我那只有十二岁的可爱弟弟,啧啧啧……」 「叶无道!」 「听着呢,叶大谷主。」 叶鸣估计实在对叶无道这油盐不进软硬不吃的态度没有办法,气急败坏地一掌拍碎了叶无道那还摆放着一套茶具的桌子,叮叮噹噹地碎了一地。 「叶谷主,我看你有时间在我这儿消遣,不如回去看看你那宝贝似的炼药场?」 叶无道翘着二郎腿,优哉游哉地拨弄着腰间悬着的两把刀的刀彩,一派事不关己的样子。 叶鸣一听这话显然已经自乱阵脚,他强作镇定:「你敢对炼药场动手?别忘了,你爹的毒还没解。」 刀彩在他指尖来回穿梭,快得人看不清。 「我是不敢,可有人敢,再说了,您儿子的毒不也没解么?」 叶鸣看叶无道不像是在开玩笑,没再与他多言,离开了叶无道的屋子,大概是往炼药场去了。 叶鸣走后,薄离和言越之从密室出去了,大概是来期谷已经被他们搅得天翻地覆,竟然也没人在叶无道的门外守着了。 薄离透过窗户缝朝外看了一眼,又展开神识确认了一番,开口问叶无道:「你真给他儿子下药了?」 「我是那样的人吗?只是让我可爱的弟弟陪我演演戏而已。」叶无道语气颇为无奈,脸上的表情却并非如此。 「你是哪样的人我可不清楚。」 窗外传来清脆响亮的鸟叫,叶无道侧耳倾听,一共三声,他勾唇一笑,漫不经心地说道:「唉,看来你还是耿耿于怀。」 「三声鸟叫代表了什么?」薄离也注意到了那突然响起的有些尖锐得有些突兀的鸟鸣,明白了这可能是叶无道与人沟通的暗语。 「代表着马上有一场大战。」 叶无道收敛了笑容,对一旁站着的薄离和言越之说道:「接下来还仍需你们两位帮忙,叶无道感激不尽。」 正经起来的叶无道总算有了那么点少谷主的风范,和薄离印象中的叶无道有了些许重合。 「两不相欠而已。」 薄离的言下之意为这次帮他是为了让他帮忙打造剑鞘,所以扯平了。 「不不不,剑鞘的报酬是那坛酒,我可欠了你个大人情,荷谢境主。」 没有料到叶无道会是如此反应,将恩怨情仇条缕分明地理了出来,薄离只当他和自己一样不愿意欠人什么,所以才会这样较真。 第44章 来期(九) 叶无道所说的让他们师徒二人帮的忙,的确不是一件小事,之前只是让言越之拖住那什么六花,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他说的是让他们二人抹消六花中除了杜鹃外的其他五人的存在。虽说杜鹃是这边的人,可是叶无道的主意是让杜鹃仍旧保持原来的身份,以免之后出了意外却没有应对方法。所以杜鹃并不能够光明正大地脱离六花,只能暗自卸力。她们六人向来共同结阵,真要到了那地步,只怕杜鹃想留个出口也难,何况六人知根知底,要她一个人手下留情容易,可要不被其他人发觉太难。 薄离跟叶无道商量,能不能让他一个人去,他的徒弟不过是个小孩,起不了什么大作用。叶无道还没说什么,言越之那道灼灼目光便已经朝他刺了过来,叫薄离难以再说下去。 也是,十七岁,正是意气风发,自我逐渐完整的时候,怎么能容得别人如此说法,薄离说他是小孩,他便要离经叛道地展示自己的实力给他看。 这种不服输的气性虽幼稚,却又给言越之添了几分人气,他那么高傲的人,也有这样的一面。 薄离嘱咐他别乱来,有了他被两人合伙骗了的经歷,他更加心惊,怕那一幕成真。可能是原主骨子里的那份温柔影响了他,薄离记得他从前很少有这种担惊受怕的情绪,哪怕是扯到他自己的生死,他的态度也是死了就死了。 两人这几日似乎总是这样沉默赶路,他们都不是多话的人,路途中也往往只有耳畔风声相伴。 薄离是喜欢御剑时候的感觉的,原因无他,仅仅因为耳边唿啸而过的风才让他有自己仍然活着的实感,很多时候他都觉得自己此刻身在梦中。他甚至觉得这番经歷,是上天想要给他贫瘠荒凉的生活增添一点乐趣,而一旦梦醒,他可能还躺在病床上。 风里的味道变得丰富了,枯草被太阳暴晒后干涩的味道扑鼻而来,薄离知道快要到了。叶无道告诉他们的地方,正是这样一片荒芜之地。可薄离知道,那些枯草都是在这场劫难中死去的来期花,它们也曾经鲜艷怒放,香气袭人,只是时机不对,此时成了一片野草地。他甚至能想像到来期花开时候的热烈景象,那样让人心生欢喜。 来期来期,有未来可期,多么美好。 杜鹃等人在那片枯草之上,六个人六个方向,彼此距离很远,都低着头在寻找着什么。 海棠眼尖,一眼就看到了还隔了很远的两人,她声音也挺尖,一下就叫出了声。 「啊!是他们!」 六花一听见她这动静,都纷纷抬起头来,出了杜鹃外,其他人都对他们怒目而视。 二话没说,便各自起了架势,一副要将二人碎尸万段的架势。 女子们都身着或粉或黛的衣裳,看着十分美好,可她们周遭所散发出来的杀气却能让人为之一颤。而薄离和言越之显然不在这「人」的范围内,这两位脸上异常平静,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第63页 不知道是谁先出手,在一片枯原之上,薄离言越之正和六花战得难捨难分,刀光剑影间,他们两人竟然还占着上风。 六花见不敌,六人身影变换,极快地在瞬息间交换了位置,光华乍现,师徒二人被这一阵突如其来的光芒晃了眼,再睁眼时,阵已成。 ——蝶杀阵。 叶无道跟他们提过的,算是六花的终极杀阵。薄离没想到她们这么快结阵,也算是出其不意,打了他个措手不及。 入目不再是那片荒原了,而是一片巨大的花田,还有无数翻飞在花丛的蝶,它们妖冶非常,煽动着艷丽的翅膀,虚虚实实在二人眼中展开。 薄离心知肚明这只是暂时的幻境,言越之也是知道的,但他仍是担心。他欲展开神识寻言越之,就听见了言越之的声音,一声一声喊他。 「在蝶杀阵中,所闻所感所见皆是虚,切不可轻信,只要找到那幻境中的真实,这阵就破了。」 叶无道告诉他们的破解之法如此,可薄离这时听到的言越之是虚还是实?他不知道,可他也不能装作没听见,万一是真的呢? 不等他发出声音回答言越之,那铺天盖地的蝶朝他袭来,他匆忙逃到另一边,再也顾不得那言越之是虚是实,此时那不断朝他刺来的剑可是真真正正的剑,薄离甚至能感觉到剑刃散出的冷。 薄离心想好歹我也是□□期的修者了,败给这么些小辈岂不是煞了原主的威风,折荷境主啊。 没有余裕的时间让他想别的,他抽出闲切抵挡着攻击,幸好六花的修为不高,剑法还很粗糙,对他来说算不上什么威胁。只是那扰人的蝶让他觉得烦躁,剑刃总是擦着它们的翅膀而过,数量又如此庞大。 趁着没有剑的攻击,他便燃了一把火,打算将那些不知疲倦飞舞的昆虫全都烧了。让他诧异的是他的灵火也够不着那些昆虫,薄离总算明白了,这蝶只有碰到人的时候才会化为实体,要问为何,它们在薄离身上弄出的伤口是真的。 蝶杀阵,蝶杀阵。 蝶靠什么过活呢,那自然是花。薄离想通了,这幻境中的真实必然是花。他想通的意义不大,因为这里有一大片花田,要知道何为虚实太难。 忽然,薄离袖中一直藏着的那只蝶飞了出来,是杜鹃当是给他的那只,它是真实的。薄离一边抵挡着不服输的剑式,一边追寻着那只救命蝶的轨迹。 终于那只蝶在花田的一角停住了,薄离仔细一看,那一角都是来期花,虽然不多,可的确都是。 薄离知道,那不会是真实,他如果没有猜错,他们来到那片荒芜之地时,六花在找的恐怕就是来期花,真实的来期花不会出现在这里。 而那一角来期花旁边,有一株小小的雏菊。迎着风招摇着,上面偶尔还停一只蝴蝶。 雏菊,薄离勾了勾嘴角,这幻境中,除了她们,恐怕没有什么真实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有点晚 下集预告 言越之:花田里犯了错 第45章 来期(十) 馥郁的花香挥之不去,恼人地在言越之鼻尖缠绕,多少受了薄离的影响,他对这些气味也无甚好感,此时只觉得心烦。他知道这是幻境,只是叶无道跟他说起的时候,他在思考别的事情,并没有听得太清楚,只依稀记得什么虚实。 他还没稳下心神,就听见耳边传来一个冷淡的男声在唿唤他的名字,不带任何感情的,却又透露出了那么一点虚弱。 「言越之。」 「言越之,救我。」 拨开那已到他腰间的花丛,那里头的人浑身是血,几乎分不清衣服的颜色,只是脸上那张面具格外熟悉。即使知道是幻境,言越之内心也是一震。在他心里强大如斯的男人,是不应该有以这样一副样子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清墨之于他,仿佛高不可攀的高山,永远不可超越,也许是童年时候遇到他时他就以无所不能姿态出现的缘故。 所以当他抓到那么一点苗头,可以证明清墨等于薄离的时候,他会觉得无比震惊。薄离因故修为停滞,这件事在清衍宗几乎人尽皆知。他不愿戳破自己心里那点对英雄的憧憬和想像,一直在逃避,拼命想找出薄离不是清墨的证据,可事实上南辕北辙,越是接近,越是笃定。 言越之眼中的薄离别说什么英雄气概了,就连闭关修炼遭人暗算都要宗主替他出头。他对薄离并不是没有感情,只是师徒之情和崇拜总归是不一样的。而他向来感情淡薄,就算是这两种感情,也仅仅是浮在他心间淡淡的一层,如果要问他是否还有别的感情,那只能是和周贤愚的兄弟之情了。 「铛!」 不知从何处突然破空而来的剑已到了他眼前,言越之反应极快地抬剑挡住了,紧接着,从四面八方都朝他来了。他看不到持剑的人,只能看到剑身不断进出,速度极快。 不过言越之也不是吃素的,这样的剑法对他还说还不如肖稚的惊雷的杀伤力大,看来这叶无道口中的「威力不可想像」也就这样了吗?且不说这幻境对他来说没什么威胁,这软绵绵的剑又是怎么一回事。 他正思考着要怎么从这里出去,却见突然六剑齐齐朝他攻来,饶是他已经提前防备了,可要在一瞬间接下这么多攻击还是有些勉强了,于是不可避免的,言越之挂彩了。 第64页 虽不敢太过分心,却突然想到了叶无道那句「杜鹃会给你们放水的。」他马上明白了,刚才那软绵绵的剑法不过是杜鹃那姑娘给他的提示,而后面的攻击才算动真格的。 手中的芒刃在他手中上下翻飞,几乎都出现了残影,他不断抵抗着越来越兇狠的剑势,可只有抵挡,毫无还手之力。 他左手微动,无数藤蔓从地底伸出,试图去截住那些剑,可藤蔓根本碰不到剑,剑也是虚影,可留在他身上的伤口真切存在。 还真是有点麻烦。 言越之烦透了这些虚虚实实,只想快点结束。可他越是心急,手下的剑就越没有章法。 六花显然也没想到他能撑这么久,那个薄离好歹是一境之主,她们这些不入流的东西在他眼里不够看很正常,可言越之这样一个刚踏入灵空初期的人也让她们如此费事,这在她们心里是不应该发生的。 于是她们互相对视一瞬,随后同时闭眼凝思,「薄离」就这样活生生地出现在她们面前,她们将他往前一推,直接撞上了言越之的剑锋。 听到剑没入骨血的声音,言越之愣了一瞬,怎么突然就刺中了,同时,一种不好的预感在他心内蔓延。 他甚至有些不敢去看,强迫自己睁眼,强迫自己将剑从那人的血肉里拔出。 「师尊……」 「师尊?」 「师尊!」 如梦初醒般,他看着「薄离」失血过多而泛白的嘴唇发呆,他此时早已忘了自己身处幻境,而且薄离又是他实实在在触摸得到的,他便没有半分怀疑。 六花正在暗处看这场师徒情深的好戏,此时各个都含着笑意,为自己计谋得逞而洋洋得意。 她们还未从喜悦中回过神来,就已经被席捲而来的魔氛惊住,那是怎样的场景。 黑色的烟雾笼罩着整个幻境花田,所到之处花枯蝶落,黑色烟雾就像是催命符,幻境内再不似方才那样美好,已然变成了一片衰败荒颓。 虽说幻境中的人陷得越深越好,可言越之这样的能够波及整个幻境的前所未有,这样的情况让六花觉得心慌。他这样无差别攻击,肯定会扫荡到秘境中的真实的。 这还不算完,以言越之为中心升起了一道黑色光柱,那光柱的范围不断扩大,六花见状想上去阻止,这样下去实在不妙。杜鹃也从没见过这样的气势,她跟着另外五人一同上前,却被那道光柱隔离在外,黑色的光辉不断扩张,她们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幻境中那六种花一一溃散。 「哗!」 眼前的幻境破碎。 薄离刚从幻境出来,就看见言越之抱着一块枯木伤心欲绝的模样。 …… 他都不用想,也知道言越之经歷了什么。 「傻子,醒醒。」 言越之还有些晃神,看着眼前的薄离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师尊?」 「告诉你了幻境里一切皆虚,还搞成这样。」 此时的言越之不可谓不惨,他身上剑伤无数,都幽幽往外冒着黑气,看着十分骇人。 还好这次魔气的爆发不算太过,没有反噬到他自身,否则就麻烦了。 薄离伸手将言越之拉起来,言越之总算从那魔魇中出来,恢復了平常模样。将那抱在怀中的枯木扔在地上,言越之和薄离都去看另一边的六花,她们多少都受了伤,拜薄离所赐,雏菊伤得最重。 「走!」六花见他们两人仍有余力,而她们已无后招,只好先撤退再做打算。她们并不知道薄离就是清衍宗折荷境主,此时还觉得难以置信。 「傻小子,幻境中看见谁了?」薄离微微一笑,「这般失魂落魄,是哪家小姑娘?」 言越之睨他一眼,不再理他。等到回了宗,他非得把这个人的身份摸清不可。 薄离并未发现言越之的心思,言越之也没有回答他那似玩似笑的问题。两人一同回去了叶无道的密室,而叶无道显然还没回来,薄离与言越之刚落地,便听见叶无道的传音入密。 「你们没杀掉六花?」 「让他们逃了。」薄离有些心虚,毕竟当时叶无道当时明确让他们抹杀。 「来炼药场,快!」 第46章 来期(十一) 叶无道本来以为他过去只是单独和叶鸣做个了断,却没想到叶鸣已经将那个怪物再次復活了,而且用的还是叶良的身体,不再是薄离之前说的那个庞大怪物。 除了面色灰败,毫无生气之外,叶良几乎没有其他任何变化。而叶无道却不忍心和叶良动手,于是叶无道不得不一边扫开叶良的攻击,一边和叶鸣对峙,叶鸣和他的修为其实相差不大,叶无道是很有机会取胜的,可有了叶良的干扰,他就略处于下风了。 而原本就已经对付得很吃力的情况下,六花竟然也阴差阳错地来到了炼药场,这下叶无道是完全没有办法了,只能分心传音给薄离。 「嗯哼……」刚传音告诉薄离相关情况,就被叶鸣的剑刺中了手臂,叶无道闷哼了一声,顾不上疼痛便又投入到混乱的战斗中。 薄离和言越之赶到的时候,叶无道被三方围攻,已经再没有了最初的风流潇洒,明黄的衣衫上已破烂不堪,沾染着斑斑血迹。 思量片刻后,薄离让言越之去对付六花,六花的修为最低,而且刚才还受了重伤,实力较为不济。而自己则选择了叶鸣,他不想再面对叶良了,而另一方面,给叶无道一个自己了结一切的机会。 第65页 叶鸣再次向叶无道袭去的时候,被薄离一掌挥开。叶无道与薄离的眼神交汇了一瞬,便专心投身于与叶良的战斗中去了。 薄离抽出背在背上的闲切,剑指叶鸣,叶鸣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战局分化愣了一瞬,薄离没管他愣神不愣神,直接朝他的咽喉刺去,在他脖子上留下一道不深不浅的口子,渗出了血来。 叶鸣吃痛,捂住脖子,仔细打量过后,觉得眼前的人十分眼熟,却始终想不起来他的身份。 闲切被薄离的灵火烧得透亮透红,看着漂亮又嗜血。他的剑招干净利落,却又狠厉无比,招招逼命而来,叶鸣见状只有躲避,他这算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叶鸣到底也算来期谷二谷主的角色,失态不过片刻,就重振气势,将薄离的招式一一挡了回去。薄离并不慌张,剑气纵横扫过之处已成焦土,叶鸣见状更加避而不及。 面上不动声色,内心已然惊骇,他尚不知道眼前人是清衍宗的境主之一,提剑对上,深知自己不敌,便动起了歪脑筋。 另一边叶无道与叶良的战斗却还未正式开始,两人对峙,风猎猎,人戚戚。 叶良已完全一副死人样子,面对叶无道的时候面无表情,全然没有从前的温润,只剩一片死气。 叶无道心中虽怅然,却依旧剑指叶良,他早已明白,叶良早已不再,现在的他只是一具行尸走肉而已。 叶良身手并不如叶无道,叶无道已经在他身上留下了多处剑伤,他感觉不到疼痛,依旧疯狗似的朝叶无道扑去。 这方战势愈颓,而薄离那方的战况却是愈演愈烈。叶鸣又朝薄离甩了几根淬毒银针,淬的正是那种叫人失去意识的毒,薄离有些心惊胆战。 银针太过细小,他不得不一边应付叶鸣的攻击,一边展开神识来躲避他射出的银针。叶鸣见这一招也没用,心里又生出一计。 他将战局拖到言越之与六花战斗的地方,想伺机捉住言越之用以威胁薄离。 叶鸣的手才刚伸出去准备捉言越之,薄离的剑便已经刷的一下刺进了他的手背,开出了一个血淋淋的洞来。叶鸣吃痛,惨叫一声拉开了自己与薄离的距离,知道身上的银针也无法对薄离造成威胁,在心中恶毒地笑了一下。 「这位大仙,这位大仙!」 薄离本来不欲理他,可却听见叶鸣继续说道:「你知道千桡莲吗?」 薄离挑了挑眉,岂止是知道,檀秋都因为千桡莲几乎在外跑了六年多,也没有找到传说中的千桡莲。 叶鸣自然不可能知道薄离的修为需要千桡莲这一味奇珍异草来医治,他只是想为自己谋个生机,于是试探性地说出了这句话。 见薄离的反应,叶鸣觉得自己还有机会。 「那可是好东西啊!」 「说重点。」 「据说这千桡莲就在来期谷的一处寒潭内,我那天闲来无事到寒潭群散步,发现了一株十分奇特的莲花,但我也不敢肯定……」说着斜着眼睛去看薄离的反应,薄离依旧一脸平静,甚至抽出时间去看叶无道那边的战况。 薄离似乎想起了什么,摊开手掌支到叶鸣面前。 「这……我没採摘啊!麻烦大仙跟我过去……」 「匕首。」 「什么匕首?」 「能杀那边怪物的匕首,快点。」 叶鸣本来还不想给,直到薄离手中的剑又往前一寸,他才畏畏缩缩将那匕首掏出来放在薄离手心。 「叶无道!」 他转手便把匕首朝叶无道那边抛了过去,叶无道心下瞭然,接下了匕首,继续和那怪物缠斗。 「走吧。」薄离把剑收进剑鞘,用剑鞘抵着叶鸣的后背,让他带自己去寒潭处一探。与其让檀秋没有任何线索地去寻觅,还不如碰碰运气。 叶鸣见薄离听信了自己的话,心中暗喜,不知道又在盘算些什么。 「师尊!我也要去!」 薄离指了指六花,示意他把她们解决了再说话。 言越之闻言勾勾手指,无数藤蔓长了出来,三两下将六名女子绑了个结结实实,连杜鹃也未能倖免。 …… 机智得薄离想要给他竖大拇指,无法,只能带着言越之一起。 叶鸣在心里暗笑,去了又怎么样,不过是多死一个而已。 三人行在植被茂密的山间,虫兽多得要命,幸好是叶鸣在前领路,言越之又知道他怕软虫一类,便主动请缨走在第二,又为薄离上了第二道保险。 没走多久,他们就到了幽静深处,这边有许多潮湿低洼,踩在草上都会带出汲汲水声,倒是很像沼泽地。除此之外,这地方不只有一个寒潭,几乎隔了十几米就是一个,叶鸣在那窄小的路上来回跳着去看那些寒潭里的植物,眼珠子滴熘熘地转着,不知在盘算着什么。 这类沼泽地让薄离的警惕性提高了,他密切注意着叶鸣的动向,担心他会借着地形来反扑一波,而来期谷机关术的精巧也不容小觑,如果要将二人引进机关内也不是没有可能。 叶鸣仍在寒潭前探头探脑,薄离也在四处张望,寻找千桡莲的影子。 「找到了!你们快过来!」 叶鸣惊唿道,伸手朝师徒二人招唿,脸上十分的惊喜。 薄离将信将疑地朝他那边看过去,那寒潭的水面与地面有比较明显的高低差,正好将薄离的视线完全挡住。 第66页 「你在这里,我过去看看。」 没等言越之的答覆,他就过去了,脚尖点地,一跃就到了叶鸣那方。 水中果然立着一支荷花,水面还漂浮着一片小小的荷叶。 不过薄离知道,那肯定不是千桡莲,他听檀秋说过,千桡莲是生在水里的,就连开的花也是在水里,所以这样突出水面的肯定不会是。 这莲花倒也长得好看,粉红的花半开半掩,幽幽散发出微光,清香扑鼻。 变数这时发生了,叶鸣不知道懂了什么手脚,那些寒潭极速下降,不一会儿,那本就窄小的路突兀地横在那里,独木桥似的,而薄离就站在「独木桥」中间。 这还没完,本来寻常无比的树木都一阵变换,化成了弩的样子,瞄准了薄离。 「师尊!」 言越之见状无法淡定,他仍站在踏实土地上,却想朝薄离那边去。 「别过来,你在那边支援。」薄离见他跃跃欲试,赶紧开口,否则他自身难保,还得保言越之。 霎时,漫天箭雨袭来,那些箭支竟全都是精铁炼制,薄离的灵火要想在一瞬间烧化也不可能,他只能躲避。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们不可能活着走出这里的!」 叶鸣丧心病狂地笑着,眼里的恶毒几乎要化为实质。眼看着那条小路也即将崩塌,薄离正想着要怎么办,言越之屏气凝神,一条由藤蔓搭成的小桥伸了过来,薄离一跃而起,稳稳落在上面。 「好小子!」 薄离称赞了一声,便着力对付起那些机关。 既然是机关就必定有能触发的开关,而叶鸣方才好像只是在潭边,并没有去别的地方,现在寒潭已经沉下去了…… 他以灵火打向两边的机关,逐个破坏,虽然有效,但速度太慢,机关的数量又很多,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薄离仅犹豫了一下,灵火形成了一个火罩,暂时挡住那些朝他射来的箭,飞身朝叶鸣去了。 薄离心想,有本事暗算我,我死也要拉着你一起。 「闲切」 闲切应声而出,薄离用手肘一击剑柄,闲切直直朝叶鸣去了。 叶鸣显然没想到薄离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召剑攻击他,虽然有躲的动作,不过已经太晚了,闲切已经刺进了他的心口。 随即薄离又飞身而起,握住闲切,再一次补了一刀。 他慢悠悠地把剑抽了回来,叶鸣捂着胸口,用剑撑着没有倒下,恶狠狠地看着薄离。薄离冷冷地看着他,面无表情地补了一剑,这下叶鸣已经死透了。 叶鸣倒下后,机关弩也停止了攻击,言越之也已经到了这边,他似乎有些惊异,没想到薄离会在他面前杀人。 「吓到了?」薄离擦了擦剑,闲切归鞘,语气玩味地说道。 「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对唔住大噶…… 加班太多,某时间写更新,之后尽量保持日更3k ???·(? ??????????? )??·? 第47章 来期(十二) 尽管那株荷花并不是千桡莲,薄离还是将它收入囊中了,看着也不是寻常东西。 「这是千桡莲吗?师尊。」言越之语气虽然平静,但可以看出他心情不错。 薄离摇了摇头,否认了,要是真正的千桡莲能被他们这样简单地找到,檀秋也不会找了这么久还没有头绪。 他们再次回到炼药场的时候,叶无道坐在一片废墟之上,叶良的尸体躺在他旁边,看样子已经解决了,对自己的信友下手的感觉肯定不会好。让薄离有些惊讶的是,杜鹃的尸体与叶良的并排放着,丫头心口被破了一个大洞,看着十分骇人。 「解决了?」 薄离出声问他,叶无道好像仍然处于情绪之中,含含煳煳地嗯了一声。 薄离并不会安慰人,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叶无道表情平淡,朝薄离笑了笑,表示自己没事。 「这丫头……」 「被我害死的,如果我没那么犹豫……」叶无道这时声音哽咽起来,听着十分压抑。 「别这么说,你也只是不想亲手杀死自己的朋友才会拖延。」 「她为了救我才死的!挡在我面前,被叶良的手直接贯穿了!傻丫头还笑着对我说以后不能陪在我身边了,让我好好活着……我……」 叶无道再也忍不住了,想着这些日子杜鹃为他做的一切,心里生生地疼,以后再也不会有这么一个姑娘在他被软禁的时候偷偷放蝴蝶进屋子给他解闷,变着法儿来逗他开心。 薄离不知道该说什么,在这种时候任何安慰的语言都太空洞单薄了,他没有说话,只是揽住了叶无道的肩,安慰意味地拍了两下。没想到叶无道倚着他的肩膀哭了起来,他轻声哽咽,他大概仍是第一次经歷这种失去,所以也格外刻骨铭心。 在这一堆废墟焦土之上,叶无道靠在薄离肩上,言越之端正立在一旁沉默。 言越之感情淡薄,所以对这些感情并没有深刻地体会过,所以此时并不能对叶无道的情感宣洩有一丝的共鸣。 叶无道的这场悲伤并没有持续太久,很快他就站了起来,除了眼睛泛着红之外,看不出他刚才伤心地哭了一场。 「走吧,还有后续需要我处理。」他又恢復成了原来的叶无道,而他腰间除了双刀之外,还挂着一把匕首,小小的,但薄离知道,那很沉重。 薄离看了一眼仍然被言越之捆成一团的其他五人,她们颓然坐着,脸上一派无光。牡丹似乎并不相信叶鸣就这样败了,她死死盯着薄离,大声朝他喊道:「叶鸣呢?!」 第67页 薄离也没有忽略她,直接回答道:「你觉得呢。」 牡丹便不再说话,她跟着叶鸣这么多年,为叶鸣做了那么多事,没想到最后还是功亏一篑,她苦笑了一下。另外四人也和她的表情差不多,她们五人也算同甘共苦的好姐妹,如今树倒猢狲散,也不知道剩下的路该怎么走。 她们五人对视一眼,薄离无意间瞟到,暗觉不妙,正打算出手阻止,却没来得及。她们五人约好了似的齐齐释放内力,使灵气暴涨,竟是都自我了断了。 咽气之后,她们的身体逐渐消失,变成了五只花蝴蝶,往远方去了。 薄离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一时间也有些愣神,知道五只蝴蝶飞得看不见了,他才回神。等到他收回思绪,叶无道已经背着叶良和杜鹃的尸体不知道要去往何处。 示意言越之上前帮忙,叶无道却拒绝了,眼神定定地说:「我自己来,你们去我的住处等我吧。」 既然叶无道已经这样说了,他们也不好再勉强,顺着他的意思回到了叶无道的住处。 除了已无人看护把守之外,叶无道住的宅子和他们来时几乎一模一样,再次回到这里,薄离才惊觉这间宅子里几乎四处是机关,他之前发现的不过是九牛一毛。 闲着无事,他用灵火快速烧了壶水,毫不客气地用茶盒里的茶叶泡了一壶香茗,他本来以为言越之不会喜欢喝茶,却没想到他主动要了一杯。 「师尊,为何少谷主方才哭得那么伤心?」 「因为他有情。」薄离抿一口茶,不紧不慢地说道。 「情是什么?」言越之似乎真的不甚了解,此时手里端着茶杯冥思苦想。 薄离不欲与他说什么大道理,言简意赅地说:「你和周贤愚之间就是情。」 言越之似懂非懂,不过也没再多问。 叶无道动作很快,他回来时脸上的失落失意全都不见踪影,可薄离却很清楚,他只是将那些感情全数深埋心底了,平常不轻易拿出来,也许在某个月夜,他会饮一壶烈酒,细细品味那感情中饱含的苦与甜。 一阙殿前。 叶无道坐在上座,也就是那张造型浮夸的龙椅之上,眼中的嫌弃意味不言而喻。好端端的月明风清,硬是让叶鸣搞成了现在的金光闪闪,眼睛都能晃花。 殿内除了薄离师徒二人,剩下的都是被叶鸣废了修为的谷内人,他们一脸茫然地看着座上的叶无道,似乎不知道来期谷怎么一日换了主。 「诸位,叶鸣擅闯谷内禁地,被禁地内的机关就地正法了,因此,暂时由我来主持谷内大小事务,等到我的父亲病癒后,再由他重新执掌。」 叶无道开门见山地将事情交代一番,众人心里虽仍有疑虑,可却放心了不少。叶鸣暗中下药将他们的修为废去后,他们并不是没有反抗过,可没有用,越是反抗越是打压,到后来,便没有人愿意发声了,大家都沉默地接受奴役。 众人似乎没想到叶鸣竟然自己跑到禁地「自杀」了,看样子来期谷将重回正轨了,他们虽然欣慰,可一身的修为却化于无了。 「被叶鸣废了修为的人可以领取化灵丹,重新开始修炼,虽然过程漫长,但好歹还有重新开始的机会。」薄离感慨道,幸好这些人还有重新再来的机会。 叶无道又将重建来期谷的重要事项跟众人强调了一遍,随后快步走向了殿后的偏厅,他顿住脚步,像是想起了什么,打了一个响指,整个大殿的风格瞬间变回了原来的样子。 薄离看着终于舒服多了,跟着叶无道走向后面,其他人都颇为好奇地盯着他和言越之,他现在对于在人前出现的抵抗力已经强了很多,仅仅是后背的目光让他有些不舒服而已,他快步走进了偏厅。 叶无道的父亲仍然是那副痴傻模样,盯着叶无道傻笑,叶无道从袖中拿出了一个小瓷瓶,将里面的药丸餵给这位老谷主。 「这药是……」 「假由叶鸣的儿子也中毒了,杜鹃……拿到的解药。」 「那你到底怎么做到让叶鸣相信他儿子中毒了的?」想到这儿又好奇起来,按理说叶鸣的儿子已经十二岁了,已经是不服管教的年纪了。 「没什么,我和他关系好,让他陪我玩个游戏而已。」 薄离明白了,是叶无道让叶鸣的儿子配合他演戏,加上叶鸣当时已经被叶无道「逃脱」这件事扰乱了心神,在杜鹃告诉他叶无道已经回到他的住处时,他便匆匆赶了过去,而叶无道马上抛出这样一个「事实」,让叶鸣认为叶无道故意消失了这么一小段时间,正是去给自己的孩子下药了。 一切都太过顺理成章了,所以让叶鸣轻易地就相信自己的儿子中毒,却不知道只是被自己的儿子坑了。 看着老谷主服下药,叶无道才将他扶上床休息一会儿,再次醒来的时候应该就无甚大碍了。 「该去给你徒弟打造剑鞘了,这些日子真是辛苦你们师徒了,你们的恩情叶某谨记于心。」 薄离笑他啰嗦,感谢不感谢的叶无道今天已经说了许多遍,他耳朵都要听起茧子了,说道:「剑鞘不着急,你可以慢慢打,只是要在来期谷蹭吃蹭喝了。」 叶无道正打算回他,却被眼前的景象深深吸引了。 ——来期花,终于又开了。 漫山遍野地盛开,将之前的枯原一下子拉回了春天,那一簇簇小小的花朵仿佛也在迎接来期谷的新生。 第68页 「这……」 「六花都谢了,来期花自然会重开的。」 三人立于山谷之上,风一吹,花浪一波又一波朝他们袭来,伴随着花香,让三人沉浸其中。 「该回去喝春欲放了,竟然放了那么好几天,我没在馋时偷偷喝了真是太稀奇了。」叶无道自我调侃道,薄离却知道,这壶春欲放现在来喝一定不是好滋味,甚至泛着苦,而他不愿这样。 「我看还是回去睡一觉,等到心情好了再喝一壶名副其实的春欲放吧。」 叶无道闻言一愣,随即笑开了,对薄离说道:「如今这天底下,恐怕只有你最懂我了。」 薄离笑道,岂敢岂敢地敷衍着,只是他早已尝尽了心情不佳时饮酒的滋味,饮的不是酒,是那一坛又一坛的愁苦,而他也不想再让旁人去体味那一份苦。 薄离和言越之没有再回去叶无道的住处,而是回到了最初杜鹃给他们安排的住处,两人已经不用再住同一间屋子来规避危险了,言越之却自然地走进了那间房。 「你可以择另一间屋歇息了。」薄离有些诧异,似乎觉得言越之这一行为有些无法理解。 言越之一愣,随即冷冷应了声是,退出了薄离的房间。 第48章 来期(十三) 这边的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言越之便又有时间去想薄离在一举一动中露出的马脚,越想越觉得自己的猜测没错,不过他也不着急,反正早晚要回清衍宗的。 第二日清晨,薄离和言越之就被叶无道差来的人叫去了铸剑池,虽说地名里带了一个池字,却并不是寻常意义的池,而是叶无道用于铸剑的一方小天地。 到铸剑池的时候,叶无道正在一堆材料里挑来拣去,见薄离二人来了,赶紧拉着薄离的手臂说道:「快快快,把你那徒弟的剑给我看看。」 没等薄离说话,言越之自觉地取下那把被裹成木乃伊的剑,除去白布后将它放在一旁的剑架上。 叶无道那日也只是匆匆一眼,并未仔细看过芒刃,如今他细细看来,心里愈是喜欢。他伸手便要去触碰,薄离还来不及阻止,他的手已经被剑伤所伤,血流不止。 「这……」 「没来得及提醒你,这剑太认主,就连铸造他的人在铸成后也不能碰它分毫。」 薄离面色平静,将这事实告诉叶无道,引得叶无道连连感嘆。 「这剑虽然不凡,可太过强势,若是使用不当,很容易被他控制……你这徒弟又修魔,你为何还为他挑这样一把剑?」 薄离笑了笑:「前些日我已经我说了,我相信我的徒弟。」 叶无道见他意已决,也不再多劝,一开始他还纠结用什么材料,现在看来,以这把剑的锋锐,自然要配一把能收敛锋芒的剑鞘,多少也能让它不那么暴戾。 最终决定用崖柏木做内衬,外面再用软钨金做一个镂空的外壳。 「你有什么喜欢的宝石吗?」叶无道问言越之,毕竟这把剑鞘以后是他使用,还是询问一下他的喜好比较好,若是按照他的审美,必定安几枚蓝宝石,和剑身的蓝色遥相唿应。 言越之下意识地去看薄离,而薄离却在离他们很远的地方观赏叶无道的收藏和剑。 薄离今日身着墨绿衣衫,点缀着灰白色的纹路,走边是白色的,看着虽没有了他穿浅色服饰的仙气飘飘,却多了几分俗世的味道。 「有什么墨绿的宝石吗?」言越之脱口而出,担心叶无道注意到什么又补了一句:「我喜欢墨绿色。」 其实叶无道此时正低头忙着自己的事,没空去看他的小动作,他这句补上的话,本就是多此一举。 叶无道并未怀疑什么,指了一下旁边的柜子,示意他自己去挑。 柜子放在屋内,让言越之没有想到的是柜子虽然是木头做的,可柜子的正面却是透明的。一层一层的分了十层,每一层又都放了许多盒子,那些宝石都被叶无道收藏在盒子里。言越之看着这么大一柜子的宝石眼花缭乱,他从第一层看起,逐个欣赏这些宝石的美好。 很快,他找到了自己想要的,那是一颗猫眼石,深绿色看起来十分通透,表面还泛着白,十分好看。 「叶前辈,我想要这个。」 叶无道见他挑好了,便走过去看他挑了个什么石头,一见是颗猫眼石,叶无道有些心疼自己。虽然这石头不算他这些藏品中最贵的,可这颗猫眼石却来之不易,他辗转几次才从一个外族女子手上买来的。 「嗯……可以。」虽然珍贵,可他还是忍痛答应了,他们师徒二人帮的忙又岂是一颗猫眼石可以偿还的。 不能触碰剑身这一限制让剑鞘的制作过程有些困难,叶无道必须仔细量好芒刃的尺寸才好制作剑鞘,哪怕少了一毫一厘,剑鞘都会和剑身不契合。他既然不能触碰,这一重任理所当然地落到了言越之头上,叶无道再三敲打他,一定要仔细,言越之自然不敢有丝毫懈怠,由于太过认真投入,他的鼻尖都沁出了汗珠,他将芒刃量了足足十次有余,还被叶无道盯着量了三次,确认无误后才採用了数据。 做好了准备工作,叶无道没有再继续忙活,而是和薄离与言越之一同去探望他的父亲。 老人虽然仍卧病在床,可精神比之前好了许多,眼神也不再像初见时候那样浑浊,变得清明了许多,看得出神智已经恢復如常了,只是对自己变得痴呆的那段记忆毫无印象。 第69页 叶无道便从头到尾给他讲了一遍,薄离也从他的这番讲述中第一次完完整整地了解了来期谷的三年来的境遇。 虽说叶鸣是三年前才有所动作,却是策谋已久,甚至早在他十年前收留六花姐妹的时候,他就已经有了歹心,而收留六花的原因无非是想让她们姐妹为他出生入死,且不会背叛,这样的棋子太好用了,谁不需要呢。他唯一没有想到的恐怕就是杜鹃会叛变,而杜鹃叛变可以算是他失败的很大一部分原因。 杜鹃第一次见到叶无道是在铸剑池,那时叶无道正心无旁骛地铸剑,认真到就连杜鹃已经走到他身边也没有发现。 「你是谁呀?」杜鹃开口问他,这时的杜鹃还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看着叶无道觉得好奇,也有些害羞。 而叶无道却被她这一出声吓了一跳,他当时也不知道从哪儿跑出这么个小姑娘,没有回答她,只是让她别靠得太近,别被伤到。 小姑娘好奇心本来就重,叶无道这里对她来说就是新天地,杜鹃来过一次就轻车熟路地总来,自然而然地,对叶无道心生爱慕,只是悄悄藏在心底。 直到叶良某次无意中撞破了叶鸣的奸计,而叶鸣心狠手辣,发现之后立即把叶良囚禁起来,之后作为了试验品为他的炼药大计做贡献。 叶无道一开始并不知道叶良是被叶鸣害了,有天杜鹃无意中提到,叶无道这才觉得杜鹃口中那个人就是自己已经消失许久的朋友叶良,他也是这时候才发现叶鸣的狼子野心。 他每天通过杜鹃了解叶鸣的动向,想着找个机会将他和他的势力一锅端了。杜鹃告诉他,叶鸣会抓人做成罐子,那些罐子里装的都是被他抓来的人的魂魄,还放了许多不知名药草,让他们无法挣脱,而他们的肉身要么被做成大怪物,要么就放进大鼎里炼化,手段极其残忍。 叶无道听闻之后,就想去捣毁这个罪恶残忍的炼药场,而他还没到炼药场,就被叶鸣押着已经神智不清的父亲威胁了。他只好一边通过杜鹃来了解父亲的状况,一边着手长远计划。 他的计划还没拟成,薄离和言越之就来了,而且愿意帮助他,这样一来,他们就不那么被动了。 叶无道将整个事情的始末都讲完之后,老谷主早已老泪纵横,如果他早点发现,那就不会再出现后面的这些悲剧了。 老谷主声音虚弱地说本来原本打算的就是将谷主的位置传给叶鸣。因为老谷主知道,叶无道醉心于铸造,对谷内的事情并无兴趣,他也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做他喜欢的事情,不愿他被这些东西束缚。 「叶鸣到底是从哪里知道这些邪门歪道的?」薄离听完,提出了自己的疑问,而且罐子到底有什么用途也已经无人知晓了。 老谷主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来期谷向来擅长的都只有机关术法,而非这些邪术。 叶无道也皱眉,明显也不知道叶鸣从何得来这炼人躯体和魂魄的方法,来期谷的这次事件仍然留下了诸多疑点。 半月之后,言越之的剑鞘已经打造完成了,薄离看到的时候,都想将它据为己有,那实在太过精緻漂亮了。 剑鞘主要以崖柏木打造,而那崖柏木大概被叶无道用特殊方法处理过,通体黑色,还雕刻着几笔简单的花纹,外面罩着一层银黑色的镂空外壳,紧紧贴着崖柏木制成的内鞘,外侧镶嵌着一枚深绿色的猫眼石,只是猫眼石的旁边还留着一个空的镶嵌位。虽然空着,却不影响整体的美感。 薄离好奇地问:「这是?」 叶无道神秘一笑:「这是留着你徒弟以后有心仪之人后用的。」 …… 花花肠子还不少,不知道以后哪位有机会将这剑鞘上的空位填满。 言越之听后没什么反应,拿起剑鞘试了试,不轻不重,拿在手里正好,他又试着将剑收回剑鞘,果然严丝合缝,没有什么地方不合适,简直就像本来如此一样。 「好了,剑鞘也完成了,我们也该回清衍宗了,多谢少谷主了。」 不知不觉两人竟已在这儿待了快一个月了,走时并没有说要离开多久,恐怕月禾已经着急了。 「慢着,不陪我把这春欲放喝完再走吗,我今天心情很好!」 薄离一愣,随即笑了:「好,那我就陪你喝这一坛春欲放。」 来期花开得正好,叶无道手一挥,一张桌子三把椅子就出现在了花田之上。 「以花下酒,不知道荷谢境主可曾体会过?」 「我还真是头一次听说,今天一定要见识见识。」 薄离给言越之也斟了一杯,提醒他道:「你也来点儿,今天可要慢些喝。」 言越之无语地睨了他一眼,将桌上那杯酒一饮而尽,随即便又趴在桌上唿唿大睡去了。 薄离见他如此,倒也没说什么,倒是叶无道笑嘻嘻地说:「你这徒弟可真够叛逆的。」 两人一边饮酒,一边说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直到天黑月升。 作者有话要说:以后周日都不更 第49章 来期(十四) 叶无道与薄离二人喝完酒天色已完全暗了下来,言越之仍旧趴在桌上,不知道是否入睡。 月明星繁,高绝的天空上悬着一条星河,将夜空点缀得十分绚丽。叶无道也有些醉了,手撑着脑袋看着薄离,薄离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 第70页 「你醉了,快回去休息吧。」 薄离伸手推了他两下,叶无道低低笑着应了一声,就踉踉跄跄地御剑回去了,薄离都担心他会不会一头从剑上栽下来,好在踩上剑的时候就稳住了身形,也不像喝醉了。要是在现代社会,这就是明晃晃的醉驾吧。 薄离并没有打算立刻回去,他瞥了一眼还趴在桌上的言越之。随即一跃而起,站上了旁边的树枝,那身手,根本看不出他喝过酒,干净利落得很。 不知从哪儿摸出了一支玉笛,薄离靠着树坐着,头轻靠着树干,手里握着笛子。他还没穿过来的时候,别的乐器怎么都学不好,只有这笛子他觉得吹起来很简单,所以吹得还算不错。他随口吹了一组音阶,笛声婉转,悠扬地飘得很远。 试完音之后,薄离开始吹他以前最喜欢的那首歌,明明是一首比较明快的歌,他此时吹来却有些难过,也许是后知后觉的难过。 他笛子吹得入神,也没注意到言越之,虽然他仍然保持原来的姿势没有动,眼睛却睁开了,盯着挂在树上潇洒吹笛子的薄离。 他觉得这个人离他很远,不知为何,此时他就是有这种想法。 一曲吹罢,薄离也懒得再开头吹另一首歌,于是手握着笛子懒得动了,他依稀觉得自己醉了,否则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多愁善感。 薄离仰头长出了一口气,来期花很美,月亮很美,星星很美,一阵风盪过,将花香送到他的鼻尖。突然,他好像察觉了什么,转头一看,言越之还闭着眼睛睡得安稳,刚才的感受到的目光大约是错觉。 他在把言越之丢在这里和带他回屋里睡这两者之间纠结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带他回去,因为他们明天就要离开,如果感染了风寒又要折腾。 本来想扶着言越之回去,可是醉酒的人一身软绵绵的,想要扶着也要承受几乎所有重量,所以他干脆直接让他趴在自己背上,背回去算了,反正御剑也很快。 可是喝醉了的言越之却不是很配合,在他背上一直挣扎着,还发出了一些不明所以的声音,薄离感到十分无奈,并在心里暗暗发誓,再也不要给他喝酒了。 薄离心里抱怨,可只是轻轻拍了一下趴在自己背上的言越之,佯装生气地口吻说:「安生点,小崽子。」 果然,他说完之后,言越之便安静了下来,也不知道是听进去了还是折腾累了。 御剑果然很快,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两人就已经到了小院。把言越之放到他睡的那屋之后,打算自己也回屋洗漱休整一下,可言越之又故技重施,睁开了眼睛,先是抓着他的衣角,再顺着衣服把他图方便别在腰间的笛子抽了出来,又把笛子放到薄离手中。 薄离看懂了,要不是他之前见过言越之喝醉的样子,他准以为这会言越之清醒着。 「怎么,十七岁的大男孩儿了还想听摇篮曲啊?」薄离看他那样子,心里也乐,就开始胡诌逗他。 言越之仍然没动,也不说话,两人分别握着笛子的两头。薄离无法,敷衍地吹了两句小星星,吹完偏头问言越之:「这下能走了吗?」 意料之中地,他没有得到回答,只是方才一直拽着他衣角的手松开了。 薄离随手把被子一勾,盖在了言越之身上。 「以后再也不许你喝酒。」 也不管言越之听不听得到,他指着言越之的鼻子说道。 言越之醉是醉了,可听人说话还是挺清楚的,一听薄离这句话,不知怎么就很想笑,也许是知道自己还醉着,所以没什么顾忌地笑了。 薄离正打算转身离去,就看见言越之睡在床上,盯着自己笑。薄离的内心似乎被什么拨动了,长得好看又不苟言笑的人,笑起来简直要了命了。 虽然美色当前,薄离还是抬脚回了自己的房间。 第二天他们告别了老谷主,叶无道将他们送到一线天,为他们两人打开了一线天的机关。 叶无道:「荷谢,有机会去清衍宗找你喝酒。」 薄离面无表情,希望叶无道这一句话只是一句客套话。 「还是别了,宗主知道了又要关我禁闭了。」 叶无道似乎很震惊,他不能理解清衍宗居然还禁酒,而且薄离还被关过禁闭,再怎么说,薄离也是一个境主。 「清衍宗内还是小孩子居多,禁酒很正常。」薄离看出了叶无道的不解,顺嘴解释了一下。 师徒两人出了一线天后,薄离却没有直接回清衍宗,而是去了长涉镇,也就是第一次遇到言越之的那个小镇。 他要去见一个人。 长涉花寻巷。 薄离合言越之站在青楼外,看着跟在身后的言越之发了愁。老鸨一看就已经知道薄离在愁些什么,立马走上前去,殷勤说道:「这位公子,您这位兄弟可以到小店内的素房歇歇……」 薄离想了想,还是拒绝了,这件事说到底还是与言越之有关的,还是让他在场比较好。 「找月橘姑娘。」 「这……月橘还在陪另外一位……」 薄离话不多说,直接掏出了十块上品灵石,那老鸨立马闭上了嘴,娇声娇气地朝楼上喊:「欸~请月橘姑娘!」转头又对薄离说:「这位公子,月橘姑娘的闺房在三楼,月橘姑娘可只卖艺~」 薄离嗯了一声,对言越之说了句「走吧」,两人便往三楼去了。 第71页 此时言越之心里纳闷,不知道薄离来这个地方做什么,不过看着应该是有正事,所以他也没多言。 月橘姑娘的屋内已经没有人了,小香炉里燃着薰香,屋子的布置和摆设都很雅致,完全不会让人感觉到不适,就算是薄离这样对香味的敏感的人,此时也只是闻到了淡淡的薰香味道。 作者有话要说:中午有点事…… 先更这些 第50章 长涉(一) 幔帐后面一位女子款款而来,她身着粉红衣衫,身姿曼妙,将女子的柔美演绎到了极致。她脸上挂着浅浅微笑,眉化得淡淡的,眼瞳的颜色比言越之的稍微浅些,像盛着一潭清澈的水,眉目间水波荡漾,唇间涂了桃红的胭脂,为她素雅的妆容添了几分妩媚,却又不显得轻浮。 朱唇轻启,眼睛还不动声色地瞟了一眼言越之。 「月橘姑娘,在下清衍宗薄离,今日多有打扰。」 月橘听见薄离的话,依旧面不改色,没有其他人的那种唯唯诺诺,非常坦率。 「公子说笑了,既然付了钱,就无所谓打扰不打扰了。」 月橘这话说得非常公式化,话里的意味不言而喻:你是客人,风花雪月可以谈,私事免谈。 薄离还没开口就吃了个闭门羹,心里虽然不爽,也没办法,只能以后再找机会了。 「那就请姑娘弹一曲《怜橘》吧。」 月橘眼里闪过一丝惊讶,不过瞬间,薄离仍然捕捉到了。 很好,说明他并没有找错人。 月橘面上依旧不慌不忙,心里却翻起了波浪,她在思考怎么还会有人知道这首曲子。她虽有些惊诧,却仍然坐在古筝面前起势准备弹,这时薄离也拿出了笛子,用随身带着的手绢将玉笛仔仔细细地擦了一遍。 「月橘姑娘,不知能否合奏?」 月橘点了点头,心里的惊异更甚,面前的人到底是谁,对这曲子熟悉到这个地步。 薄离当然是从书里知道这首曲子的,而他之所以会吹,是因为《天若有道》的作者粉窗在写完那一章过后就留了个音频,薄离有点兴趣,仔细研究了一番,最后也能吹得像模像样了,他估摸着月橘弹的应该和粉窗发的音频差不了多少。 果然,月橘的古筝弹出第一个音的时候,薄离就已经确定了正是粉窗放的音频里的曲子。他紧跟着古筝的演奏,用笛声去应和古筝的声音,曲子是一首较为柔和悽美的曲子,两人的合奏也还算成功。 他们两人合奏的时候,言越之就跟个背景板似的站在旁边,他身量高,端正站在一旁的时候看着比薄离还高了些。薄离比古代的七尺男儿还要高一点,而言越之虽和薄离差不了多少,可他才十七岁。 言越之看着眼前两人琴笛合奏,心里感觉怪异,倒也没说什么,他在心里觉得薄离不会是沉溺于这种风花雪月的人,可是又想到月橘这样生得动人,又不同于其他欢场女子,冰清玉洁的红颜知己,谁又会不喜欢呢。 思索了一会儿,两人已经合奏完了,而言越之也反应过来,不知道自己刚才为何要 想这些,他将乱七八糟的念头从脑海中驱逐,继续站在薄离身后做背景板。 薄离收好玉笛,对月橘说道:「今天就到这吧,很荣幸能与姑娘合奏。」 月橘笑了笑没说话,把薄离和言越之送到房间门口,她看着薄离的背影直到他们走出青楼的大门,眼底的情绪晦暗不明。 薄离一身轻松,甚至又想再去喝点小酒,可一看旁边的言越之,这个想法就打消了。 他之所以一派轻松,是因为月橘的好奇心已经被他勾了起来,相信之后就算自己不去找她,那姑娘也会找上自己。 离开青楼之后,二人便御剑前往清衍宗,薄离在一看到清衍宗的巨大石碑时,竟然已经有些怀念,也不过才一个月而已,他却有一种很久不见的感觉。 薄离注意到言越之脸上的的表情有些奇怪,就好像有什么话想说,可又不好意思开口一样。 薄离:「有什么话就直说。」他一边把剑收好,朝着折荷之境去了。 言越之愣了一瞬,还没等他回答,柳三纹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有些恶狠狠地对薄离道:「听说你去给芒刃找剑鞘了?」 薄离应了一声,给了他肯定回答。 柳三纹摊开手,表示自己想看一下薄离花了近一个月的时间找到的剑鞘。薄离有些无奈,示意言越之把剑给他看看。 言越之将剑取下,两只手捧着芒刃,柳三纹见到之后,眼睛一亮,面上却装作很嫌弃的样子说:「嘁,也不过如此。」 嘴上这样说着,却在伸手去触摸的时候小心翼翼的,在他的手即将触到剑身的时候,芒刃就开始剧烈震动起来。 「算了吧,伤好透了吗,还想来碰?」薄离对上柳三纹的时候好像就格外「狠」,虽然还是冷冰冰的,可莫名就是多了一份狠。 柳三纹不屑地哼了一声,大摇大摆地回了刻纹之境。 「说吧,刚才想说什么?」两人行走在清衍宗的小径之上,言越之仍然落后他一步,薄离便回过头去盯着他问。 言越之被他这么一看,心里怪异极了,他本来想问问那个女人是谁,可看着言越之点漆似的眸子又问不出口了,他摇了摇头,决定还是不问。 薄离见他不说,也没有再追问,两人沉默地走着,除了脚步声就只有林间的鸟鸣声。 第72页 按照平时的时间,这会儿肖稚应该还在上晚课,回到折荷的时候,静悄悄的,没有人。薄离终于回到熟悉的地方,心情都好了些,他拿了一套衣服就去了后山的那座温泉屋,要好好泡个温泉。 在他出门的时候,言越之也正好要出门,薄离心情不错,顺口问了一句去哪儿,言越之却淡然回答:「出门一趟。」 他虽然也只是顺口一问,言越之的回答让他有些不知道怎么应对,试探地回了一句:「……早点回来?」 言越之:…… 在薄离舒舒服服泡温泉的时候,言越之正站在临牵的课桌旁边。临牵见是言越之,脸上满是不解,似乎想不到这位找自己会有什么事情。言越之此时也有些不自在,他一向不擅长和女生打交道。「言师弟,找我有什么事吗?」见言越之不发一言地站着,临牵开了口,已经有其他人朝他们这边看了。「想问问你那个面具。」 「面具?」临牵面显疑惑,似乎根本不记得有这回事。 「红色的面具。」 「哦~我想起来了,那是很久以前我们唯一一次和薄离师叔出去的时候买的,因为师叔当时买了,大家都觉得很有趣,大家都买了。」 「好的,谢谢你。」言越之明白了,果然和他猜的一样,简单道谢之后言越之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肖稚看到他有些惊讶,随即是喜悦,「你回来了,师尊呢?」 「师尊也已经回来了。」 肖稚看了看被言越之背在身后的剑,自然也注意到了那崭新的剑鞘。 「做好剑鞘了?」肖稚也十分为言越之感到开心,那剑鞘看起来非常不错。 「嗯。」 「不过你们居然去了一个月……」 言越之淡淡说道:「出了点问题,所以耽搁了时间。」 肖稚继续追问,言越之十分简洁地将在来期谷的遭遇跟他说了一下,肖稚有点被吓到。明明他们只是出去做个剑鞘,却遇到了这么危险的事情,恨不得自己当时也在,能够帮上薄离的忙。 晚课过后,两人回到折荷的时候,薄离没有在平时呆的船上,反而他的房间有亮光。两人站在门前,还没敲门,就听见里面传来了薄离的声音:「进来吧。」 薄离此时穿着轻薄的白色衣衫,换掉了出行时穿的衣服,看着十分悠闲地坐在床边放着的小榻上,上面摆着小桌子,而桌上放着黑白棋子。 「月禾,来陪我下一局。」薄离说完又看向一旁的言越之:「越之今天就先去休息吧,你也和我奔波了那么久。」 「是。」肖稚和言越之异口同声地说。 要说言越之心里不舒服是有的,偶尔也会有这种自己是多余的感觉,他现在还不想回去休息。 于是他在折荷境内四处转悠,不知不觉就到了薄离泡温泉的地方。 言越之看着仍然飘着白雾的水面,突然起了要进去泡一泡的心思。想着反正薄离一时半会也不会出来,就学着薄离平时的样子,把小桌子上的茶壶里泡好茶,然后泡进了池子。 他没来泡过温泉,虽然薄离告诉他们可以来这里泡,不过他总觉得在薄离泡过的池子里泡温泉有点奇怪,所以一直没泡过。 他喝了一口茶,闭着眼睛少有的放松了自己,整个人在氤氲的雾气里,十分惬意。由于太过舒适,他迷迷煳煳地快要睡着了。 薄离和肖稚下完一局后就没再继续,他考虑到肖稚也上了一天课,应该很累,所以没像以前下一整夜。躺上床的时候才发现戒指没在,这才来拿自己忘在温泉的戒指,他平时都把戒指取下来放在桌子的抽屉里。 他来到温泉屋的时候看到言越之在自己平时泡的地方,茶杯里还有没喝完的茶。 …… 言越之忽然感受到了什么,睁开眼睛往后一看,薄离正弯着腰在抽屉里摸索着。 两人四目相对,又都同时移开目光,空气里瀰漫着尴尬的气氛。 「那什么,泡温泉最好不要睡得太死。」薄离想着总要找点话来说,他抬头一看,发现言越之的耳朵通红。 言越之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唯一一次来泡温泉还被人抓包,而且还是薄离,他现在脑子里乱成一片。 第51章 长涉(二) 薄离注意到言越之的难为情,拿了戒指就离开了,本来打算说的调侃的话也没再说。他也没想到言越之这么害羞,自己也不是故意要过去看他的,只是无意撞见而已,更何况他什么也没看见,就已经让他感觉有些难堪了。 言越之这边还在一种莫名其妙的情绪中挣扎,虽然有些许害羞,可还有一种他自己也没发觉的紧张在他心里翻腾,让他有些不知道应该怎么面对薄离,而且他刚刚才得知薄离就是清墨,这让他更加不知所措。 对于言越之来说,清墨是值得敬重的长辈,而他对薄离的态度虽然也挺尊重的,可始终比不上清墨。尤其是在这次去了来期谷回来之后,他对薄离,准确来说,应该是亦师亦友,发现了薄离也有不同的一面,而且他也不是平时表现出的那样对自己漠不关心。 自从上次撞见言越之泡温泉已经过去了一周多,言越之似乎还没从那次意外的温泉事件中走出来,每天检查剑法和功法的时候他都很不自然。薄离倒是觉得没什么,不过考虑到小孩子脸皮薄,所以除了检查之外也不再主动接触他。 第73页 「欸欸,言越之,你怎么又走神。」 临牵本来想过来问他对刚才老师说的有没有什么想法,没想到又见到他在发呆,这一周来,言越之几乎每天都是这个状态。 「老师说什么了?」言越之偏了偏头,眼睛都没看临牵一眼。 一旁的肖稚也觉得这几天言越之的状态有点奇怪,每天魂不守舍的,看来有必要跟师尊说一下了。 「嗨,人家有特权,连课都不用来上,你还管人家走神不走神干嘛呀?不如多关心关心你自己。」一向不待见肖稚和言越之的一个外门弟子阴阳怪气地说。 「秦品,我看你是又在酸了吧?」 临牵一向看不惯这些人的冷嘲热讽,而肖稚和言越之又不屑于反驳他们,临牵和两人关系都还行,终于忍不住出来打抱不平了。 被叫做秦品的人脸色通红,被临牵这一通奚落让他更加气愤,他又知道自己没什么道理,仍然梗着脖子吼道:「我说得有错吗!我们这些人经歷千辛万苦才得来的学习机会在他们眼里是什么!不过是仗着自己有张好皮囊,而那个狗屁薄离又好这一口而已!」 他大概气疯了,这会儿更加口无遮拦,越想越觉得不解气,从衣襟里掏出了一个纸包,迅速拆开朝临牵他们洒过去,纷纷扬扬的粉末如同雪花一样飞了过去。 倏地,从门口吹来了一阵微风,不紧不慢地,却将那些粉末如数吹了过去,秦品显然没想到这一变故,急忙伸手用宽大的袖子遮挡自己的脸,可明显已经晚了。 他脸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出了许多红色水泡,秦品惨叫一声,看向门口,只见薄离手中摇着摺扇,脸上一派冰冷神色。 虽然他不发一言,可整个课堂变得死寂,被薄离的威压吓得脸色惨白,而秦品就更惨了,脸上身上长出的水泡又痒又疼,他只要一抓就会破裂,其他人见状都暗暗离远了些。 薄离只是突发奇想过来看看两个徒弟上课是什么状态,没想到还没进门就听见了秦品那一番发言。 秦品见是薄离,心中更加暴怒,顾不得脸上难受,扯开嗓子就喊:「狗师徒!就知道欺负我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别以为你做的那些事我都不知道!!有人都告诉我了!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狗东……」 突然炸开的公鸭嗓让薄离感到极度不适,他略施威压,秦品就晕倒在了地上,他样子太过骇人,都没有人愿意靠近。 薄离动了动手指,将秦品转移了地方。 「走吧,以后都不用来上课了。」薄离故意将音量调节到整个课室里的人都能听到,「我的徒弟还轮不到别人说三道四。」 今天薄离的行为算是十分反常了,从没来过思贤楼的他不仅来了,还对人出手了,虽然那人是自作自受。 「以后有人再这样说你们,不用顾忌,搞他们。」 肖稚和言越之被薄离这一番发言弄得不知所措,什么叫「搞他们」。 「月禾,你师弟迟钝点也就算了,怎么你也任由他人欺负?如果我去迟了,你们岂不是就遭殃了。」 薄离还过着好师尊的瘾,完全忘了他的徒弟一个是布果期的修者,而另一个是魔剑双修的命运之子了。 不过两人却仍默契地没有反驳薄离,只是默默走在他身后听着。 肖稚想起了什么,抬头望着薄离的背影,开口道:「越之最近状态不对。」 「嗯?」薄离看了一眼言越之,心里有了数。 「总是走神,像是……」肖稚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一个合适的词,蹙眉苦思。 「我没事。」言越之出言打断,他这反应在薄离眼中实属平常。 薄离想,他应该再次化身清墨去安慰一下言越之吗?算了,上次已经被他发现端倪,要是再去很可能会露出更多马脚。 傍晚,言越之正闭门修炼,忽然听见了一阵敲门声。 打开门,临牵正站在门外,笑嘻嘻跟他打招唿,言越之侧身让她进来。 薄离本来也是想过来看看言越之,还没等他敲门,就被人捷足先登了,他闪身躲到转角后,看着言越之把临牵让进了屋里。 原来是有喜欢的女孩子了,难怪总是心不在焉。 薄离这下放心了,一是言越之这两天的走神不是因为入魔,而是言越之喜欢的是漂亮姑娘,至少暂时是。 他心情愉快地回了自己的住处,掏出了那个玉简来查看。 上面那句「悉心教导之」仍旧是那个样子,没有丝毫变化,是的,七年过去了,他连第一个任务都没完成,还好这东西没有时限,否则他真不知道怎么办了。 「师师叔!」他还盯着玉简发呆,门外传来了一阵唿喊。 薄离收起玉简,不紧不慢地出门查看,临牵站在门外,一脸焦急地等待着薄离出来。 「临牵?怎么了?」 「您跟我去言越之那里一趟吧,出了点事。」 临牵都已经这样说了,肯定是他们自己无法解决的问题,薄离没等临牵,直接去了言越之那里。 薄离很快到了言越之的小院子,他想也没想直接进入了没有关门的房间,一眼看见言越之守着一个盒子。 那个盒子不断发出强光,言越之将手压在上面,压制着那光芒,可他显然力有不逮,只能勉强压住,薄离总觉得那个盒子有些眼熟。 第74页 薄离上前拉开言越之,用自己的灵力压下了光芒,那盒子在薄离的压制下安静了下来,薄离移开手之后,那盒子上显现出了一行字。 ——枢锦有异,望仙师速来。 这下薄离想起来了,这是之前在那间衣服铺子给言越之买衣服的时候连带着给的那个盒子。 「这盒子是……?」薄离几乎用尽自己全部的演技来装作自己不认识这个盒子的感觉,他还不知道自己的马甲已经在言越之那里被扒了下来。 言越之看着薄离认真演戏的样子,也不戳穿,解释了一下盒子的来由。 薄离想了一想,决定做个红娘,给言越之和临牵创造一个机会。 临牵这边刚赶到,就被薄离叫住了,「临牵,这次就由你带着你言师弟去长涉那间叫枢锦的铺子里去看看吧。」 …… 言越之和临牵两人都一脸茫然,不知道为什么这位突然就把他们两人凑在一起去查探。虽然心有疑虑,但两人收拾了一下,仍然结伴去了。 薄离满意地看着两人,心里有一种嫁崽的感觉,开心又失落。 这么长一段时间过去了,薄离还没有收到月橘的邀请,难道自己的饵还不算大吗?他思索着,要不要再去花寻巷那间青楼一探,正好还能看看言越之和临牵完成任务的能力。 说着他换了一身深红的衣服,手里拿着摺扇,出了门,却没想到碰到了肖稚。 肖稚见薄离收拾妥当了,又要出门,便主动向薄离要求同去,薄离想了想还是答应了,毕竟肖稚也没跟着自己出门过。 薄离让他去换了件普通衣服,穿着清衍宗的门派服装去青楼,怎么想也会被其他是兄弟所不齿,换身衣服比较保险。 「怎么不去?」 「这……月禾除了宗派衣衫,再没有其他衣物了……」 肖稚有些难为情,这样的事情换谁也有些不好意思。 薄离倒是没说什么,领着肖稚到了自己的房间,从衣柜里拿了那套深绿色的衣服给他,肖稚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支支吾吾地不愿穿,因为这件衣服是薄离穿过的。 「那这套蓝色?这套我没穿过。」薄离好像看出了肖稚的为难,又另外拿了一套给他,其实他倒是无所谓,不过肖稚这人稍微有些死板,大概认为穿了师尊穿过的衣服是对师尊的不尊敬。 肖稚这才点了点头,拿着衣服准备回去换了,却被薄离叫住。 「你就在这换吧,节约时间。」他说着走出了房间,把房间留给了肖稚。 肖稚现在花寻巷外,看着那朱楼牌匾上「青楼」两个大字发呆,他显然没想到薄离此次出门竟是来这花柳之地。 「走。」薄离将摺扇一收,轻车熟路地进入了青楼里面。老鸨在楼下大堂一眼就看见了薄离这个大财主,赶紧上前迎接。 「哟,这位公子又来找月橘?小的这就给您安排!」 老鸨的语气十分欢脱,脸上的笑都堆得满满的,生怕薄离离开,薄离照旧给了她十块上品灵石,直接抬脚去了三楼月橘所在的房间。 第52章 长涉(三) 月橘大概是听到了方才楼下老鸨的声音,知道薄离来了,也不惊讶,也没有起身迎接了,坐在古筝前的软垫上,整理着自己的头髮。 「公子这回怎么又换了个小哥过来,我这里可不是让你来教孩子的地方。」 薄离也不恼,直说道:「下次不会了,我就这么两个徒弟。」 月橘笑吟吟道:「那下次还请公子单独过来,公子这相貌,月橘也不是不可以……」 薄离有点窘,他没想到月橘会说出这样的话,想着肖稚在旁边,他有些不自在。 「诶,姑娘说笑了,薄离没有那个福分。」 月橘佯装生气,「也是,公子岂是池中之物,怎么会看上月橘一介风尘女子。」 薄离无语,这月橘怎么变成这样了,上次还很正常啊,难道她是想通过向自己出卖肉体来获得那首曲子的线索? 「月橘姑娘,这次来,我是想跟你谈谈你姐姐的儿子的事情。」 月橘一听和自己的外甥有关,立马不再玩笑,攀着薄离的肩想跟他仔细地谈。 而薄离不动声色地避开了月橘伸向他的手,坐到了月橘对面。 「我那日带来的孩子是我的小徒弟,也就是你一直在寻找的外甥。」 月橘听见他这话,心里不免震惊,又细细回想那日言越之的样子,现在一想,无论是眼睛还是嘴,简直和自己的姐姐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想得越细,越觉得亲切。 薄离把他怎样遇到言越之,言越之在言府又是怎样被欺凌的事全给月橘说了。月橘一听,脸上的笑意和温柔退得干干净净,她气唿唿地,手叉着腰,像个小泼妇张嘴骂起了言越之他爸。 「老娘当初说要带越之过来,他跟我说一个风尘女子怎么能把越之教好,合着他个混蛋就是这样对越之的?!还不许我去言府!说我会影响他!我姐当时怎么就瞎了眼看上了他!气死我了!」 肖稚显然没有见过这样翻脸如翻书的人,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看着月橘从楚楚动人的小美人变成了一个张嘴开骂的小辣椒,他看了看薄离淡定从容的样子,也勉强维持着内心的平静。 除此之外,肖稚也在为言越之的遭遇嘆息,还好他遇上了师尊,不然不知道还会碰到些什么。肖稚自己虽然不是在什么大富大贵的家庭长大的,可是他的父母两人都是散修,所以一家人的日子也过得挺好,他没经歷过什么苦难日子。虽然当父母知道他是单雷灵根时以更加严格的标准来要求他,他不懂事的时候也怨过,可现在他才知道自己的人生多么顺利。 第75页 「那不知薄离仙师找我是为了何事?」月橘骂痛快了之后,才想起薄离来找自己肯定有事,不会单单来告诉他这些。 「是想让姑娘教他怎么控制体内的魔气,我虽让他修炼了魔修的功法,可他总是控制不好,想着你会不会有办法,毕竟姑娘也是魔修。」 月橘着实被薄离的大胆震惊了,没想到在清衍宗这样的地方,薄离还会让他修魔,同时心里对薄离的尊敬又高了一层。对魔修没有偏见的人太少了,否则她也不会隐姓埋名在这里,她从不敢暴露自己是魔修的事实。 月橘端正地给薄离行了一礼,为自己前些日子的莽撞无礼道歉,也为薄离对言越之的养育和栽培道谢。 薄离说道:「姑娘不可如此,我只不过让他选择了他自己想走的路而已。」 即便薄离这样说了,月橘心中仍然感动,二话没说就答应了薄离的请求。 「越之今天怎么没跟你过来?」 薄离神秘地说:「我让他和他喜欢的人去出任务了,希望能给他们的感情增增温。」 月橘大惊,薄离对徒弟的教育方式未免有些太特殊了,于是她有些担心地问道:「可越之才十七岁吧,这样好吗?」 「十七岁正是谈情说爱的好时期。」 而薄离口中增进感情的两位,此时还在枢锦坐着聊天。因为店主仍不见人影,他们来时,门是开着的,可是屋内却没有人,两人不敢贸然进入内屋,就坐在枢锦外面放着的板凳上继续他们在清衍宗的对话。 临牵:「你最近发呆是因为什么你还没说呢。」 言越之:「因为一个人。」 「你不会是有喜欢的人了吧。」临牵揶揄他。 「什么是喜欢?」 「第一,见不到她会很想她;第二,她不理你或者冷淡你会很焦躁;第三,有什么好东西总想跟她分享;第四,看到她跟别人走得近你会不开心;第五,想和有她肌肤之亲。」 言越之在心里一一比对,除了第二条有些符合,其他都不存在,他正松了一口气,却又听到临牵说:「如果你在心中已经在比对了,恭喜你,你喜欢她或者说即将喜欢她。」 言越之面无表情:「不可能。」他之所以这么笃定,当然是觉得喜欢薄离太过天方夜谭,况且薄离已经说过他不是断袖,更别说言越之自己了,虽然他没有喜欢的姑娘,可这并不能代表他就是断袖。 「嘁,没有就没有,凶什么……」临牵话还没说完,里面的屋子里就传来了几声巨响。 他们也顾不得是不是不方便了,直接沖了进去,却没想到,里面有人在换衣服,此时一脸不解地盯着他们二人,言越之倒是十分淡然地退了出去,临牵一张脸涨的通红。 那人总算穿戴好衣物出来了,他站在柜檯内,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柜檯,开口问道:「不知二位想买什么样的衣服?」 「我们不买衣服,我们是看到盒子上留下的字过来的……」临牵她有些害羞,枢锦的这位店主太好看了点,虽然比薄离师叔差了一点,可也能说是人间绝色了。 嗯?为什么人间绝色的声音是男声? 临牵总算反应过来,面前这位店主是个男的。这也不能怨临牵看错,因为这人身上穿着的分明是女子衣衫,而梳得花里胡哨的头髮也是女子常爱梳的样式,红色衣服上用金线绣着两只鸳鸯,看着就像是凡间的人结婚时穿的婚服。不仅如此,他的左手腕和右脚脚腕上各带着一串铃铛,让她觉得疑惑的是,这两串铃铛刚刚竟然都没发出声音。 言越之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他的注意力也放在了铃铛之上。 这才刚刚说明他们来的原因,就听见那男子清润的声音响起:「不需要你们,请薄离仙师来。」 一听这话,言越之没什么反应,可临牵却很生气:「正是薄离师叔让我们过来的!有事就快说,没事我们可走了!」 「请便。」说着就转身撩开珠帘,往屋里去了。 「等等,老闆,请问那天来你这儿买走那两件衣服的是我师尊吗?」言越之忽然想起了这一茬,在老闆走进去之前提出了自己的疑问,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热衷于这件事的「真相」。 「是个戴面具的男人,其他我一概不知。」 说着冷冷看了一眼言越之,从头到脚打量了他一圈。 「那盒子……」言越之并没有打算放弃,还想追问,可店主却不再理他。 「言师弟,你在问他什么呀?」 「没什么,回去吧。」 「这就回去了吗?」 「嗯,待在这也没什么用。」 两人回了清衍宗,没想到在门口却碰到了薄离和肖稚也结伴而归。临牵看着没穿宗派服装的肖稚,觉得有些新鲜,肖稚也有点不好意思,笑了笑说:「师尊带我去了长涉,穿那个不太好,我也没别的衣服,就穿了师尊的……」 「什…什么?」临牵有些恍惚,脑子里全是「师叔不会真的是断袖吧不会吧不会吧!」 「别给我擅自想一些奇怪的东西。」薄离一看临牵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及时出言提醒。 而一旁的言越之却莫名想到了之前临牵说的「看到他跟别人走得近会不开心。」 ……怎么可能。 「你们去那边怎么样?」薄离想起他们这次出去的目的。 第76页 临牵一听到他问这个,就急着向薄离告状,不带喘气地说完了他们在枢锦的遭遇,气唿唿地。 「知道了,我之后去。」薄离倒是没有想到他们会无功而返,他想起了那个有些奇怪的店主。 说完薄离就回了折荷,肖稚和言越之跟在他身后,他想起了什么。 「你们不必去上早课和晚课了,去藏书阁吧。」 差不多已经到了晚课的时间,薄离想到这里,给两人安排了一下。 「是,师尊。」 肖稚和言越之听后,只好转身去往藏书阁。 言越之犹豫了一下,问肖稚:「你们今天去哪里了?」 「师尊带我去了长涉的青楼,见了一名女子。」 肖稚老老实实回答,脸上还带着几分开心。 言越之回答了一句是么,看了一眼肖稚身上穿着的衣服。毫无诚意地夸道:「衣服很合适。」 走在前面的肖稚总觉得言越之有些不对劲,他会有这种感觉也是理所应当,他回头看了一眼,言越之脸色果然不太好,比平时还冷了几分,肖稚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两人之前也经常来藏书阁,因此守楼人也只是看了他们一眼就放行了。 薄离还在为言越之的修魔教育发愁,他还在思考月橘如果要教言越之的话,「教室」安排在哪里比较合适。清衍宗肯定不行,那要在青楼学习也不现实,薄离有些发愁。 第53章 长涉(四) 薄离依约独自去了长涉那间叫「枢锦」的铺子,却没想到在半路遇到了月橘,她脸上蒙着一块黑色纱巾,着装也一改往日的粉嫩,而换了一身黑色劲装,看着十分英姿飒爽。除此之外,她背着一个包裹,不知道要去往何处。 「月橘姑娘这是?」 月橘见是薄离,毫不掩饰心中的欢喜,笑着对薄离说道:「你都让我教越之修习了,我总不能继续待在青楼里,」月橘的心情显然非常好,看着薄离面无表情的样子,起了玩笑心思,继续说道:「于是我对老鸨说你要为我赎身,她当然就放我走了。」 薄离只以为月橘需要一个藉口,所以完全没有意识到月橘是在逗他,一脸认真第说:「如此便好,能帮到姑娘薄离也算没白走两趟。」 两人走在街道上,看着似一对璧人,赏心悦目,引得不少人侧目而观。月橘见薄离对自己的玩笑毫无反应,觉得十分无趣,轻轻哼了一声,小声说薄离太无趣,薄离只当自己没有听到。 一路上两人之间十分沉闷,薄离没有与月橘交谈的心思,月橘的嘴巴耐不住寂寞:「诶,仙师,你这次来长涉又有何事?总不会还是为了我吧?」 薄离没有回答她,只是没头没尾地说了句:「还是初次见面时的你比较顺眼。」 「那不过是我伪装出来的温柔而已,真正的我就是现在这个样子,你难道更喜欢那个假的我?」 这次薄离没再回答她,月橘已经大概知道了薄离的性情,所以也没在意,不过薄离告诉她要去何处,月橘只能跟在他后面。 天气很好,太阳高高挂着,几只小雀在街道旁的树上叽叽喳喳叫个不停,月橘倒是不觉得心烦,可薄离却十分不耐。 到了枢锦门口,薄离直接进入了店内,店铺内却和他初次来时一样空无一人。月橘见是这间衣服铺子,十分熟络地进了内屋,「梨榷!出来接客了!」 里面传来的男声颇有些无可奈何:「你几天前不是才来订了衣衫吗,怎么又来了?」 梨榷拨开珠帘,月橘也跟在他的身后,看到薄离的时候,梨榷明显愣了一下,没想法了薄离真的会愿意来。 「老闆,买衣服。」薄离玩笑般的说,其实并不算玩笑,他想给肖稚买两件衣服倒是真的。 梨榷没有回答,竟然直接把门关上了,挂上了打烊的牌子。屋里的夜明珠射出的光线明显了许多,由于夜明珠的颜色各不相同,散发的光芒也五颜六色,在这片黑暗中显得十分瑰丽。 「这是……」 梨榷一笑:「有贵客来,自然要闭店。」 薄离有些看不懂梨榷,他身上的一袭红衣堪堪坠地,步履轻盈地走到薄离身旁,竟猝不及防地跪下了。 被他这一着吓得不轻,薄离赶忙去扶他,可梨榷怎么也不肯起,月橘也觉得奇怪,可她张了张嘴,还是没说什么。 「请仙师答应帮忙。」 梨榷并没有说什么事需要帮忙,只让薄离先答应,薄离有些为难,按理说,他是应该帮梨榷这个忙的,可是梨榷又不愿先说明。 一旁的月橘受不了他俩这么磨磨唧唧的,一把把梨榷从地上拉起来,梨榷没有防备,被月橘拉了一个趔趄。 「嗨呀,有事就说,薄离仙师十分明事理,能帮的他一定会帮你的。」 梨榷已经被月橘拉了起来,也不好再跪回去,垂着头站在一旁缓缓开口:「求仙师救救我家娘子。」 不单单是薄离觉得惊讶,就连月橘也吃了一惊,没料到梨榷看着如此年轻俊秀,已有了家室。虽然有些意外,可薄离面上不显,彬彬有礼地问道:「不知令夫人怎么了?」 「她……她一病不起,现在已气若游丝,寻了许多医,可都五人能够医治,甚至连癥结也找不到……」梨榷简单地说了一下她的状况,脸上的神情有些不自然,薄离也注意到了。 第77页 「这……薄离并不是医者,不知该如何帮你。」薄离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无能为力。 梨榷一听,焦急地握紧了拳头,蓦然提高声音道:「仙师先看看再说,好不好?」 月橘见梨榷是真正觉得着急,也帮着梨榷跟薄离求情。薄离无法,只好答应了下来。 梨榷见他已经答应,引着薄离和月橘往内屋去了。入了内屋之后,薄离才发觉内屋并不只是一间屋子,走过这间屋子,更往里是一个小院,院子中间长着一棵大槐树,院子四周呈四合状,分散着许多房间。梨榷带着两人往左边的走廊去了,踏进了其中的一个屋子。 一踏进屋内,薄离就感受到一股似有若无的鬼氛之气,整个房间显得有些阴森,不只是薄离,月橘也察觉了这里的诡异气氛。再看躺在床上的女子,面色青黑,唇色酱紫,分明是一副被鬼魇住了的样子。 「令夫人这是被鬼缠上了?」梨榷一听,脸上一瞬煞白,他只知道小锦面色有异,只以为是患上了怪病,却不知是被鬼缠上。 月橘是魔修,对这些事自然比薄离懂得多,她上前查看了一番,发觉梨榷的妻子是被恶鬼渡了鬼气,所以才会变成现在这样。 「要解鬼气,需得那恶鬼的一丝魄,当下只能先压制一下,你去准备些糯米,将糯米磨成粉,再将糯米粉加入烈酒中,让你夫人饮下,可以缓解片刻。」月橘查看完状况,对着梨榷说道。 「令夫人……」 「她叫关锦。」梨榷得到了暂时的压制方法,喜乐都表现在脸上,将他妻子的本名告诉了两人。这时门外发出了一阵声响,几人齐齐看去,只见一个清秀伶俐的小丫头伸着头朝里望着,看她模样,与床上躺着的关锦有五分相似。 「梨爹爹,我娘她有救了是吗?」小姑娘脆生生的声音里带着一点可怜劲儿,脸上也是可怜模样。 「这是……」梨榷走到门口,一把将小姑娘抱在怀里,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疼爱地说:「是,有救了。」 小丫头一听自己的母亲有救,脸上也不再愁闷,转而是一派喜笑颜开,抱着梨榷的脖子咯咯直笑:「太好啦太好啦!我娘有救啦!」 「这是小女,梨书。」梨榷笑着向薄离和月橘介绍这个年幼的小丫头,脸上的慈爱快溢出了,与他的年龄有些不符。 月橘最爱孩子,这会儿看见梨书,自然喜欢得很,她从衣服里掏出了两颗糖果,递到了小梨书的面前,梨书眼睛盯着糖果,却不敢伸手拿,她转头看着梨榷,见梨榷点头了才伸手接下,甜甜地对月橘说了声谢谢。 事情暂时得到解决,薄离和月橘跟梨榷告辞,梨榷不停跟二人道谢。薄离仍然记得要给肖稚带两套衣物的事,他刚提了一下,梨榷就用盒子装好了放在他手上了。梨榷重新打开了枢锦的大门,几只小雀应声而飞,如果薄离这时还意识不到,他也白白在这边修炼这么久了。薄离飞身而起,赶在那几只小雀飞离之前一一捉住,那小雀一落入他手中便都恢復成了纸折的样子,正是当时在秘境他演示给言越之看的小把戏。言越之的小麻雀倒是折得比他好,薄离心道。「这是……」月橘见他手中的玩物,立刻警惕到:「有人监视我们?」薄离摇了摇头,轻笑着说:「不过是孩子把戏而已。」薄离当然知道那是雀睛映,只是他没想到言越之会跟着他出门,还灵活地把这玩意用到了自己身上。从镜中窥见薄离抓住了小雀时起,言越之就知道自己已经暴露了,他倚靠着大树,静静等着薄离来找他。他知道只要薄离一凛神,就能知道自己身处何处。长涉城外。不过一炷香的时间,薄离和月橘就已经到了言越之所在之处,月橘再见言越之,心情和初见之时大不相同,张开双臂就想要拥抱他。言越之已经看见她之前与自己师尊的亲密举动,此时心里对她意见不小,自然不可能站在原地任由月橘乱来,他纵身一跃,落在了薄离身旁。「师尊还真是闲情雅致,有佳人相伴。」言越之的语气薄离听来有些不适,总觉得言越之起了什么变化,可他也说不出具体哪里不对。薄离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拉过月橘对言越之介绍道:「这是……」言越之见他这样子,接话道:「我知道,这是师尊的道侣,我的师娘。」说完还冷冷瞥了两人一眼,同时心里又想起了临牵那番「喜欢论」,他现在已经确定了,看着师尊和别人走得太近,他确实很不爽。薄离一听言越之的话,觉得摸不着头脑,心里觉得言越之不对劲的想法更加强烈,将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压下。他拍了一下言越之的头,说道:「还不给你小姨道歉,说什么呢,你这小子。」「小姨?」「是,我是你娘亲的妹妹,你的小姨,我找你好久了,越之!」月橘再不管言越之挣扎,一把将他搂紧了,仿佛是想汲取这几年从未感受过的亲情。言越之被这莫名其妙地发展砸了个噼头盖脸,一时间不知道是该为这女子不是他师娘而高兴,还是因为他师父瞒着自己去找所谓的小姨而生气,他被月橘箍得有些喘不过气,用力推开月橘,脸色微红。「月橘姑娘,不知你可否寻到合适住处?」「不曾,我才刚刚赎身出来。」薄离也大概已经猜到,对月橘说道:「那姑娘先去寻找住处,我和言越之先回清衍宗,若是有事,可上清衍宗找我。」月橘朝两人点了点头,转身回了长涉。 第78页 第54章 长涉(五) 月橘一走,他们之间的氛围就变得十分怪异,薄离尽量装作云淡风轻,不愿去想言越之方才那些怪异言语,甚至暂时不愿意和言越之交谈。言越之似乎发觉了薄离这种心境,让他也有些不自在。 两人就这样一语不发地回到清衍宗,薄离有些恍惚,就连招唿也没打就回了住处。言越之回到他的小院,越发觉得自己刚才的不理智实在太过幼稚,在心里怨了自己千百回,然而尽管他又怨又悔,可话已出口,再也没有转圜余地。 言越之回想从来期谷到如今,他失态的地方过于多了,再一想临牵的话,他心里那种怪异的情感便又升腾了起来,让他心里又酸又痒。他躺在床上,却迟迟不能入睡,薄离那对他不理不顾的态度让他隐隐不安。思到深处,言越之不多时便已经累了,迷迷煳煳就已入睡了。 白色,目光所及之处皆白茫茫。言越之有些迷茫,可他却也清晰地知道自己是在做梦,这是他的梦境。白色逐渐散去,眼前的情景便已起了变化,回到了他参加试炼时的小院,带着面具的薄离坐在屋顶上晃荡着双腿。他还没看清,场景又变了,到了薄离那间温泉小屋。言越之本来站在温泉边看着薄离,可他刚一眨眼,他已经浑身赤条条的在温泉里了,更要命的是,薄离还就在他旁边,□□,脸上微微带着笑。 池中熟悉的人脸上仍旧是那般古井无波,被温泉蒸腾起的雾气熏得微微发红,像是在忍受着什么一般,那人轻咬着嘴唇,唇红齿白,本来就带着些红的那双桃花眼此刻眼波流转,这场景在言越之看来冲击太过巨大了。往日那个总是一本正经的师尊变成了现在这幅模样,将言越之的心烫得七上八下,更让他觉得惊慌的是,他想要触碰、拥抱面前的人。 言越之醒来之时,已经天光大亮,这还是他入清衍宗之后第一次睡到日上三竿。言越之动了动双腿,察觉了一丝不对劲,黏腻的感觉让他有些不适,伴随着的是浓烈的羞耻感。他还没来得及清理,门外传来一阵扣扣敲门声。 「越之,醒了吗?」是肖稚。 言越之支支吾吾应答:「我有些不舒服,今日不去藏书阁了。」现在这种状况,饶是他再迟钝也已经知道自己这是怎么回事,他在梦中轻薄了那个清冷高傲的师尊,这能说明什么,不过是他对不该有非分之想的人动了心。他脑子里一片混乱,比起昨夜的那种混沌,今日更多的是一种不知应当作何反应的迷茫。 「是吗?要不要叫傅安生过来给你看看?」 「不用了,我休息一下就好,你先去吧师兄。」 见言越之如此反应,肖稚也不再奉劝,只说让他有问题要跟师尊说。一听到肖稚提到师尊,他又想到了那个梦,一时间脸又热了起来。他慌忙收拾了一番,将那些耻于言表的事情压在心底。 而薄离这方,只听见从衣衫里传来一个声音,不用说,是玉简发出的声音。薄离拿出玉简查看,之间玉简上的字已经完全变成了绿色,后面有一个小小的圆圈。 薄离不知道任务为何会在这时莫名其妙完成了,不过他觉得可能是找到了月橘,让言越之的魔修手段得到了进一步的完整,因此那「悉心教导之」才会在这时变为绿色。不管原因为何,任务能完成当然是好事,薄离心情还算不错。 「奖励物品到哪里取?」 玉简显然听到了他的话,慢慢浮现出一排黑色的字来:禁闭室。 薄离见到这三个字,眉头跳了跳,这藏奖励的地方可真够特别的,虽然他在禁闭室也没受过多少苦,可不知为何,他对那个地方总有一种排斥的感觉。 不过奖励已然已出,自然没有不拿的道理,说不定往后能够救命,毕竟是人鱼泪。檀秋还并未回清衍宗,宗内的大小事都是林语凡在操持,想着还是要跟林语凡打声招唿。他来到思凡之境,迎面就碰上了李羽——林语凡这届选拔唯一弟子,也是之前在秘境中合作过的队友。李羽看见薄离似乎有些意外,不过还是恭敬地朝他行了礼,薄离朝他点点头。 林语凡此时正在思凡之境修炼,如今他已分神后期,比薄离还高了一个小境界。当然,如果薄离没有穿到荷谢体内,原来的荷谢必定比林语凡强上几分。 「三师弟,你怎么来了?」 林语凡在薄离踏进思凡之境那一刻自然就已经知道,只是他心里有些疑惑,这三师弟来他这里有什么事。 薄离:「师尊不在,向师兄请示。」 「请示什么?」林语凡不解,他想不出薄离有什么事情需要请示他的。 「请师兄准许我进入禁闭室一次。」 林语凡有些诧异,只有师尊把人关进禁闭室受罚的,还没有人主动想进入禁闭室。薄离谎称自己有东西遗落在了禁闭室内,如今才发现。林语凡自然毫不怀疑,将开启禁闭室的石头拿给他了。 薄离拿了钥匙,少有的脚步轻快地走向了禁闭室,而在路上却又遇到了言越之和临牵,他们走在林间小径上,言越之的脸上是他有些陌生的笑容。薄离的心中闪过一丝不快,他自己都未曾察觉,可又不由得为言越之感到高兴。 没让两人觉察到自己的存在,他快步去往了禁闭室,方才愉悦的心情也不见了大半,心里反而无故有些烦闷。 第79页 门口守卫着的外门弟子跟他行了行礼,便放行了,他踏进了禁闭室。可室内却没有什么人鱼泪,只不过是一间空屋而已,不过薄离早知人鱼泪不会就这样放在禁闭室,所以此时也不太意外。 禁闭室里仍旧是当初那般暗黑无光,薄离适应片刻,他掏出一颗夜明珠,将室内照亮了一些,他思索着人鱼泪会被放在何处。在思忖间,他余光瞥见了一块地砖表面微微凹陷了下去,薄离似是发现了什么,自己站了上去,面对着一面铜墙铁壁,而让他惊奇的是他一站上那块有凹痕的地砖,那面铜墙铁壁上竟出现了一个四四方方的裂痕,薄离用剑把那铁墙拨开,露出了里面的空间——放着一滴翻着粉红的泪滴,散发出强烈的光芒。 毫无疑问,是人鱼泪。 所谓人鱼泪,并不是人鱼的眼泪,而是未成年的幼龙的眼泪。薄离将人鱼泪收入囊中,刚走出禁闭室的门,就看见言越之朝这边来了。 「你来这做什么?」 「找师尊,月橘…小姨来找你了。」 薄离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随后两人回到折荷,只见月橘蹲在池塘边,不知在做些什么。似是感应到两人的目光,月橘回头,见言越之与薄离已经回来,对着薄离抱拳行了一礼。薄离觉得奇怪,这个月橘,每次见面都是另一幅面孔,这倒让他有些好奇,他微微一笑,对月橘说道:「姑娘真是……」 言越之见到薄离这对月橘温文尔雅的模样就来气,他将月橘拉到一边,硬邦邦地说:「小姨,教我修炼。」月橘虽然觉得言越之的态度有些生硬,可耐不住她太喜欢言越之这个小孩,便对薄离说道:「仙师,那我先带越之去我那里了。」 看着言越之的背影,他越发觉得当时的小孩已经长成了一个出色的男人,今年一过,言越之就满十八岁了,的确是已经长大了。 再回到住处,薄离又拿出玉简来查看,拿到了奖励,下一个任务也应该快要发布了。玉简没有反应,薄离往里注入了灵力,它依旧没反应。 「别装死,下一个任务。」 玉简闪了两下,亮了起来,一行字浮现出来:不惜性命保护言越之一次。 …… 这什么任务?薄离心里装满了问号,保护也就算了,还得不惜性命,按照薄离的实力,要想威胁到他的性命有一定难度。按照第一个任务做了七年的进度,这次的任务要遇到合适的机会不知道会再等几年。 薄离嘆了口气,又想到了什么,对玉简说:「奖励呢?」 玉简又闪了闪,幽幽显出了两个字:未知。 ……那我还不如不做。 他刚有了这想法,该死的玉简这下没闪了:三年内若未完成,必有重惩。 薄离:…… 这什么系统,是不是太过分了,完成了奖励未知,没完成倒是有重惩等着他。薄离十分无语,还不知道有这么流氓的系统,不过他也没办法,只能寻找机会保护男主一次了,希望这个机会能够在三年内出现。 长涉城外一处院落。 月橘手里拿着两串糖葫芦,嘴里还咬了一颗,含煳不清地对言越之说道:「这是我寻到的条件最好的一处,安静清净不说,这院落还十分雅致,怎么样?」 这院子的确不错,无论是安静的环境,还是院落内的布置都很合他的心意,可他不知怎的,总想从中挑出一点错来。看月橘吃着糖葫芦的样子,一派天真可爱,心里想的却是原来师尊喜欢的就是这样的女人吗? 月橘没耽搁,吃完糖葫芦,搓了搓手,想拍拍言越之的肩招唿他可以开始修炼了,她没料到言越之直接躲开了她的手,淡淡说了一声知道了。 再迟钝的人也能感觉到言越之对自己好像不怎么喜欢,月橘心里瞭然了,却不知道言越之为何对她这个态度。不过现在不是计较的时候,还是完成薄离交代的任务比较重要,她活了这么多年,也没必要和自己的外甥闹别扭。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格式…… 修了下! 第55章 长涉(六) 月橘在院落周围下了一个结界,这种时候还是谨慎些好,虽说她自认有能力保护言越之,不过难保不会有意外发生。 随后她将言越之拉进了专门用来修行的屋子,屋子里的布置十分简单,两张硬榻,一张桌子,几把椅子。言越之按照月橘的要求在那张硬榻上打坐,他还有些别扭,对这种修行方式有些不适应——他向来是独自修炼。 「放轻松,别的不想,尽力引动出你体内的魔族血液……」 听到月橘慢悠悠的说话声,言越之的心情竟慢慢平復下来,也不再去想其他,按照月橘的要求一步一步做。 在言越之努力修炼的时候,薄离却轻松愉快地享受生活,他又晃悠到了荷塘里的小船上,半躺在上面,兴致来了随手拨两下桨,再快活也没有了。 闲来无事,他手里拿着一卷书册,边看书边等肖稚来,一是为了检验他的功课,二是前些日子买的衣服还没有拿给他。 「修魔者,体内魔气若凝结,可成丹,修者体内仅能容纳一颗内丹。」 没头没尾地写了这么一句话,薄离想到了言越之那样的,体内的丹是什么样?难道是半灵半魔? 还没等他想通,肖稚就已经找了过来,他把早已放在船上当枕头的衣服盒子扔了过去,肖稚自然飞身接住。肖稚慌急地去接那盒子的举动,不禁让薄离想到了小狗,他摇了摇头,收回思绪,哪有把自己徒弟想作狗的。 第80页 肖稚拿着盒子不知所措,薄离示意他打开盒子看看。其实薄离从梨榷把盒子给他的时候就没打开过,他不知道肖稚喜不喜欢,但见他脸上神色,想必不会是讨厌。 「谢师尊。」不过是提了一句,师尊就已经给他买来了衣服,这被放在心上的感觉怎能让人不感动。 薄离也没忘记试他练剑成果,一通比划下来,他也能在薄离手下撑不短时间了。 「到什么境界了?」 肖稚脸上少有的露出了些骄傲神色:「已经布果初期了。」 布果初期……没想到肖稚的进步如此之大,由于那次事故,薄离的修为便永远停在了分神后期,他隐隐有些惭愧,不知道自己有什么本事教这么两个徒弟,现在想来,自己除了每天帮他们试试剑法,其他基本什么也没做过。 他嘆了一口气,面上稍带愧色地对肖稚说道:「不愧是你啊,师尊愧对你和越之。」他说得情深意切,一句话说出口,自己都觉得有些矫情,又急忙补救:「来日就靠你们保护我了,哈哈。」 肖稚将他的神色变化收入眼中,以为薄离的眼里满是遗憾和感伤,他也不由得为师尊感到惋惜,不过他不愿再将这些情绪传达给薄离,淡淡应了一声,就不再作声。 「我……徒儿想去为你寻千桡莲。」思忖再三,肖稚还是将自己心里所想说了出来。薄离一听他这话摇了摇头,他知道肖稚一直想去为自己寻解药,可是他怎么忍心将肖稚的时间也绑在自己身上,他劝解不了檀秋,肖稚还是很听他的话。 「你和越之就留在我身边吧。」薄离的语气听起来莫名有些寂寥,让肖稚有一瞬地失神,他不知道在自己和言越之没有来到折荷之境之前,薄离到底是怎么度过那些漫长孤单的岁月的。一想到这里,他的心里就莫名有些难受。 本来薄离只是想找个藉口让肖稚不要去寻找不知道是否存在的千桡莲,不知为何却说出了这样一句话,今天到底是怎么了,说的话总是这样莫名其妙。 正当两人转身欲回之时,薄离却突然受到三阅纸的感应,他急忙从怀里拿出那张被一分为二的纸,果然,那纸的三分之一已经被烧毁了。 「越之有危险!」说完他也顾不上解释,飞速御剑追着三阅纸灰末的踪迹去了,肖稚几乎从没见过薄离那样心急的模样,知道言越之可能真有危险,急忙也追在薄离身后。 不过片刻,薄离便到了月橘的院落,外面罩着一层结界,薄离引动灵力,试图打破结界,可月橘落下的结界是魔族术法,他的灵力甫一上前,就被那结界挡在了外面。他顾不得那么多,将全部灵力凝于掌间,豁出全力打出一掌,结界便在那强势一掌的作用下应力而碎。 结界刚被打破,无穷无尽的魔气便溢了出来,薄离担心引来其他人,不得不又落下一个结界,罩住这方土地。 刚到了却被薄离落下的结界罩在外面的肖稚:…… 薄离当然也看到了肖稚,他一边往里赶,一边挥了一下衣袖,在结界上给肖稚开了一道小门,肖稚立马闪身进去,那小口便立即合拢了。 月橘此时满头大汗,奋力压制着言越之迸发而出的魔气,可她没料到,薄离的魔气竟比她更加强势,隐隐有突破她这道防线的趋势。这才第一回 教言越之修炼,就出了这么大的乱子,月橘脑子里一团乱麻。 门突然被粗暴打开,月橘心里一惊,却无法分身去看来人究竟是谁。整间屋子瀰漫着浓厚的魔氛,让薄离都有些喘不过气,他立刻屏息,上前帮月橘压制言越之。 月橘见薄离来了,心中大喜,同时心里对他有些愧疚,不敢去看他。 言越之眉头紧皱,他处于一片灰茫茫的天地,混沌一片。又是梦?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突然传来的狂笑,让言越之心里有些惊讶,不为其他,只因那笑声隐隐熟悉,与他自己的声音很相似。 他正疑惑着,却见一人进入视线,那人身着黑衣,面容竟与他一模一样,只是眼眉之间隐隐缠绕着黑气,看起来十分邪诡。饶是言越之一向淡定,此时也无法平静。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在这片无名天地中对峙,言越之眼带疑惑,没忍住问出了口:「你是谁?」 来人答道:「我就是你。」 言越之心想这可是个标准答案,他还想再问,可黑衣人竟朝他攻来,言越之不得不侧身闪躲,黑衣人的实力在他之上,他的招式之间尽是狠厉,不似正道手法,反而招招都是阴邪至极。 「想像我一样强大吗?」黑衣人在言越之耳边循循诱导,似是要把他拉进另一个深渊,「别怕,来,将你的魔气全都释放出来。」 言越之像是被蛊惑了,竟真的照着他的话来做了,他无知觉地释放着魔气,眼中怔怔,那人还在他耳边低声说话。 「我相信他。」薄离曾经说过的话,毫无由来地突然出现在他的脑海中,言越之勐然醒悟了过来,可那不停外溢的魔气已经抑制不住。 ——不行。 ——我不能这样。 ——师尊他那样信我。 黑衣人见他这模样,自然已经了解他在想什么,因为他们本就是同一人,言越之想什么他都清清楚楚的知道。 「你喜欢师尊?」 「不!我只是……只是尊重他,敬重他!」被料中了心事的言越之慌了神,急忙否认。 第81页 「是吗……可我喜欢他,我想抱他,亲他,甚至……」 言越之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了黑衣人说的那些画面,他明知这是不可以的,却仍然控制不住地去幻想,那并非坚不可摧的尊重敬重的外壳很快就碎裂了,露出了言越之以为的骯脏的,不堪的感情——难以宣之于口的喜欢。 「越之,越之!醒醒!」 薄离一面替言越之压制魔气,一面唿唤着他的名字,希望能将他唤醒,可言越之仍旧双眉紧锁,似是痛苦极了。 实在无法,他让月橘全力压制,而薄离则把自己的灵气一点一点地渡进言越之的体内,暴虐的魔气似乎平静了些。 有用! 薄离见渡灵气的做法可行,便将自己的灵气源源不断地灌进言越之的体内,全然顾不得其他,就连肖稚提醒他悠着点的声音都没听见。 言越之与黑衣人还在较劲着,他们谁也不愿让步,黑衣人此时明明没有再说话,可他方才的话语却一遍一遍地在言语之耳旁低吟。 「越之!」 「越之!」 是师尊的声音,紧接着是那熟悉的,火灵根特有的温暖的灵气,感受到熟悉的气息,言越之瞬间清醒了不少,耳畔的低语不见了,只剩薄离温润的声音不停唿唤着他。 师尊在担心我。 一想到这,言越之不再想着用魔修的功法打败黑衣人,他摊开手掌,芒刃便出现在他的手中,《天流时心剑》的一招一式仿佛从来没有这么清晰地印在他的脑海中,他尽力压□□内翻涌的魔气,将沉寂许久的灵气调引出来,不断攻击着黑衣人。 令人惊讶的是那黑衣人敌不过言越之的剑法,在言越之的逼压下勉强应对着,言越之见状抓住机会,他手掌一翻,水流在黑衣人周遭流动翻涌,最后竟结成了一个水球,将他困在了其中。 薄离仍旧传输着灵气,由于耗损太多,他的额头已经浮出了一层薄汗。 「哈……哈……」言越之激烈地喘息着,眼睛倏然睁开,方才入魔时变红的眼瞳暗了下去,恢復成了他本来的深蓝色。 见言越之醒了,屋内三人都放松了下来,言越之则有些懵然地看着面前的人,认出是薄离之后,他再也无法压抑心中的情绪,紧紧抱住了他。 薄离被他这猝不及防的一抱弄得不知所措,最终只能轻轻在言越之背上拍了两下,嘴里说着:「没事了,没事了,师尊在。」 直到月橘轻咳了一声,这时言越之才终于觉出了些不好意思,结束了这个拥抱。 作者有话要说:修个bug 第56章 长涉(七) 见言越之已经没有大碍,薄离想支开肖稚和言越之,于是让两人出去买些吃的,以便询问月橘事情的始末。月橘心里愧疚极了,低着头甚至不敢去看薄离的眼睛。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开始都好好的,突然就这样了……」她越说头越低,声音也逐渐弱下去。薄离当然看出了她手足无措的样子,看到言越之魔气暴走的时候,他心里责怪过月橘,原本想训斥她几句。可现在言越之已经无事,而且当时也是自己让她帮忙的,再要责怪未免太没有道理。 薄离:「越之没事就好,你不必太过自责。」 月橘听到薄离非但没有斥责自己,反而来安慰自己,眼泪不由自主就掉了下来。薄离见她哭了,手足无措的人就变成了他,他最见不得人哭,于是略显生涩地摸了摸月橘的头。 而这一幕却正好被买了吃食回来的两人看到,言越之见到两人的亲密举动,心里又酸又难受,将手中的东西塞到肖稚怀里便自己去了院子里练剑。 薄离见两人将这一幕撞个正着,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装模作样地问肖稚:「那个啥……都买了些什么?」 肖稚看出薄离的侷促,十分配合地答道:「买了些小菜,还有些点心。」薄离点了点头,朝着门外望了望,让言越之看到自己与他小姨略显亲密的互动,想必是让言越之误会了,他想着去解释一下,便提脚去了言越之练剑的院子。 手握芒刃,言越之那凌厉的剑气横扫院落,将院里树上的树枝削了个七零八落,泄愤似的。《天流时心剑》可真不是闹着玩的,再这样让他看下去,院里的树都非秃了不可,可若不让他发泄完了,还不知道要生多久的气,薄离只好抽出闲切,对上了言越之的芒刃。 「师尊陪你练。」他自认为温和地朝言越之笑了笑,言越之的脸上浮现出了不自然的神色,耳根微微发红。 与薄离对上,言越之的剑法温和了许多,薄离当然感觉到了,暗以为言越之在看不起自己,心里也有些不快,再怎么说自己也是他师父,于是出剑愈快,言越之不得不认真以对。 其实,薄离站在他对面的时候,言越之莫名想起了在来期谷时候的幻境——自己的剑将师尊贯穿。他心里有担忧,出手自然就不如刚才泄愤那样狠厉。而薄离快剑相逼,他欲认真,对上薄离的眼睛却又不忍心,他不想与薄离为敌,即使只是切磋剑术,也让他感觉到了不适,最终停剑认了输。 「我认输。」言越之低下了头,眉眼间皆是顺从,薄离挑了挑眉,反问道:「为何?」 言越之张嘴想说些什么,又咽了下去,只是摇了摇头,「徒儿有自知之明,不敌师尊而已。」 第82页 院子被斩落一地的树枝覆盖着,师徒二人伫立在其中,气氛竟莫名谐和,自在安静。 「师尊,越之,该用饭了。」肖稚站在院门处叫他们两人,这才从莫名的气氛中脱离出来。 四人正好凑了一桌,一边吃东西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谈,薄离在这普通的饭桌上竟然吃出了一种岁月静好的味道,他嘆息似的说道:「要是有一坛酒就更好了。」 肖稚不知道薄离还会喝酒,茫然接道:「师尊还会喝酒?」 这时月橘突然想起来了,她买下这院落的时候主人跟她说过有个酒窖,里面还有不少好酒,因为屋主要远迁他方,这酒也带不走,便留下了。月橘便主动起身去那酒窖拎几坛来给薄离解解馋。 薄离就这么顺着氛围随口一说,没想到还真有,在两个徒弟面前酗酒,还真是……有那么点不好意思,有一种教坏小朋友的感觉,这时他反倒想不起前些日子三番两次地让言越之喝酒的事情了。 「我和你一起去。」他心虚地想要与月橘同去,却被月橘一掌拍在肩膀上,他只好又坐了回去,掩饰般地夹菜吃。 很快月橘便提着两坛酒回来了,一坛是竹叶青,另一坛则是青杏酒,大概是之前的屋主自己酿的,因为前院还栽着几棵杏树。 「我瞧着还有些果酒,让两个孩子也尝尝。」 酒罈就打开,尘封的酒香扑鼻,薄离给自己和月橘一人倒了一杯竹叶青。言越之和肖稚也喝了两杯青杏酒,肖稚觉得新鲜,言越之却觉得今天的这杏子酒没有之前在干安镇的苦杏香醇,尽是甜味。 甜到腻了。言越之看了一眼一旁把酒言欢的另外两人心道。 好在没让他腻多久,七岁的小梨书就在门外大声唿喊些什么,将几人从悠闲自在的氛围中拉了出来。 四人没有了饮酒的闲情逸緻,赶紧出门查看,梨书瘪着嘴,忍住了哭泣对几人说道:「请仙师去看看我娘吧!」 月橘将梨书抱在怀里,几人快步朝枢锦去了,如果不是情况过于严重,梨榷肯定不会让这么小的孩子过来通风报信,心下担忧,脚步便不由加快了。 「本来……呜呜呜呜……本来梨爹爹给娘熬了……呜呜…熬了…药喝了,娘的气色好了很多,可是今天早上起来,我给娘端了饭菜过去,怎么叫都不醒……呜……」小姑娘抽抽搭搭地说着,看得出来她很想忍住,可毕竟还是个孩子,遇到这样的事情怎么可能不慌神。 月橘轻轻拍着她的背,温柔地安慰她:「乖孩子,你娘一定会没事的。」虽然她心里也没底,按理说她说的法子是没问题的,怎么会突然加重了呢。 一行人走进关锦躺着的那间屋子后立刻知道了原因,整个屋子鬼气瀰漫,比之前浓重了许多,月橘把孩子往肖稚怀里一推:「别让她进屋子。」 薄离皱了皱眉,如此重的鬼气,前些日子来的时候竟没有发现这屋子里藏着鬼物,他想也不想,问月橘:「什么样的鬼才能在这几日时间内就将这里弄成这样?」 「怨鬼,生前有执念,怨念极重的鬼。」 「可前些日子他又藏身在哪里呢?为何我们连一丝痕迹都没发现。」薄离认真思考着这个问题,月橘夜觉得有些怪异。 两人都想得入神,一时间竟没有发现言越之也在屋子里晃荡,直到晃荡到了薄离面前。 薄离:「你怎么进来了,这里……」 「我修魔,师尊。」 一句话将薄离堵得无话可说,他还能说什么呢,言越之是主角,拥有魔族血液,还会怕这等邪异之物吗?显然不会。 三人在屋内查看了半晌,薄离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梨榷人呢?他们在这找了半天的鬼影子,却将梨榷忘了个一干二净。 薄离想到这,便问门外的梨书:「梨书?你爹爹呢?」 小梨书一听里面有人唤她,就想挣开肖稚进去屋子,却被肖稚搂得紧紧的,她只好作罢,怯怯答道:「我走的时候梨爹爹还在屋里照顾我娘,他不在里面吗?」她说着都快要哭了,薄离见状赶紧安慰道:「你爹在跟我们玩躲猫猫呢,别担心哈。」他从没哄过小孩,从他嘴里说出这话有点奇怪,月橘和言越之都盯着他看。 「怎……」薄离想问怎么了,抬眼一看却看见言越之身后的镜子变异突生,从里面伸出了一只巨大的黑色爪子,他顾不得那么多,往前一扑,一把把言越之挡在身后。 他已经尽力避免被那鬼爪伤到,因为他真的很怕痛,可是那黑爪仍然将他的手臂划了一道口子,那一道口子还徐徐冒着黑气,薄离疼得倒吸一口冷气。 变故来得实在太突然了,谁也没想到那恶鬼会藏身在镜子里,言越之看到薄离为了保护自己而受伤的手臂,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可当下他没有时间去查看薄离的伤口,因为那鬼爪长了眼睛似的不停攻击已经受伤的薄离,薄离当然没有那么好欺负,没有受伤的手握着闲切一剑砍断了黑爪。那东西大概也是感觉到疼了,急匆匆地想缩回去,却没想到被言越之一把扯住,一把从镜子里拉了出来,连带着被言越之扯出来的还有梨榷。 月橘连忙上前扶住梨榷,他已经奄奄一息了,和床上躺着的关锦相差无几。 梨榷稍微睁开眼睛,看到是月橘,便轻声道:「关…关锦……」 第83页 「你……还是先顾顾自己吧!」月橘将他扶上了床,想让他也躺会儿,可梨榷不愿意,坚持要在椅子上休息。 月橘觉得奇怪,心道:这两人不是夫妻吗?怎么这么扭捏。 梨榷已经只剩进的气没有出的气了,薄离赶紧上前点了他几个穴道,暂时封住在他体内肆虐的贵气。 「哈哈哈哈哈哈哈!没用的!他们已经活不成了!」那只怨鬼在屋子里乱蹿,言越之则提刀将他们四人挡在身后,薄离见状,上前和言越之并排而立,将两个病秧子和照顾病秧子的月橘都挡在身后。 师徒二人的默契自然不容多说,薄离撑起一道火墙将三人护在里面,随后便和言越之一同收拾那怨鬼。 言越之则祭出芒刃,不断追杀着屋里四处乱蹿的鬼物,那怨鬼大抵也知道芒刃的威力,此刻在屋内吱哇乱叫。 第57章 长涉(八) 怨鬼被言越之的剑追的四处逃窜,嘴上还不忘幸灾乐祸地哈哈大笑,梨榷和关锦要活下来极难。薄离懂了,只要梨榷和关锦活不了,那这怨鬼就开心。 「肖稚!」薄离朝门外喊了一声肖稚,他想让肖稚去请阑干之境的境主封书阑过来看看,说不定这两人还能活命。 「你回清衍宗叫封书阑来一趟,快去,把梨书也带回去吧,就先让她在清衍宗待着。」薄离甚至没等肖稚回答,就已经将话说完了,肖稚应了一声便回清衍宗喊人去了。 「哈哈哈哈哈,大罗神仙来也救不活啦!」那鬼欢快的声音让薄离觉得心烦,他不耐地啧了一声,一团火灵就朝着那鬼去了,怨鬼现在已是强弩之末,躲得过火灵,躲不过言越之的剑,言越之趁他难为之际,手指微动,无数藤蔓将那怨鬼捆了个结结实实。 怨鬼挣扎了一会儿,却无法将绑住他的藤蔓挣开,知道是徒劳过后,他便不再反抗,任由言越之捆着,他那张苍白脸上现出颓败之色,在看到梨榷和关锦二人危在旦夕的时候,又有狂喜之色,几乎癫狂的欣喜。 肖稚动作很快,而领来的人却不是封书阑,而是傅安生。肖稚担心薄离说什么,解释道:「封师叔不在阑干之境,我看傅安生在,也算他半个徒弟,就把他带来了。」 当时的小雀斑已经长大了,脸上的斑点也因为修仙清心而淡化了,看着有几分翩翩公子的味道,大概是受了封书阑的影响。 薄离点点头,忽略了被绑在地上的怨鬼,让傅安生给床上和椅子上的两位看看。傅安生先恭恭敬敬地朝他行了礼,随后才去看床上的人,他并未如同普通大夫那样号脉,仅是看了一眼便说:「可以活命。」 屋里的人听到这句话都松了一口气,可屋里的鬼却笃定地说:「不可能!」 傅安生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走到他身边,将一根很长的针从那鬼的头顶扎了下去,一丝白色烟雾顺着针飘了出来,傅安生一把将那烟雾抓在手中。又快步走到床前,在关锦的头顶插入了一根略细的针,将那其中一缕白烟顺着那根针灌了进去,随后关锦张嘴吐出了一丝黑气,不用说,那必定是鬼气,关锦的脸色顿时好了许多。 「这不可能!」怨鬼见自己计划落空,不甘地想要挣脱束缚,言越之不得不用灵力将其加固,防止他逃出。 傅安生用同样的方法救治了梨榷,那怨鬼脸上越现狠色,仿佛恨不得将他们啖肉饮血,最终见挣脱不得,逐渐消沉了下去:「为什么总是这样!」 「雯雯,别…咳咳……别再错下去了。」已经清醒些许的梨榷突然出声说道,这让几人都未曾预料到。 「你认识他?」肖稚似乎有些意外,便立即问出了声。 「她……是我的妹妹。」梨榷极为虚弱地回答着肖稚的问题,众人皆大惊:「妹妹??」 他们一直以为这个怨鬼是个男鬼,因为他的声音听起来是男声,可没料到这怨鬼竟是一个女鬼。 「什么妹妹!我那么喜欢你,为了救你甚至不惜耗掉几百年修为,把精元给了你,还因此丧命!我不信你都不知道!你说过你喜欢英气一些的女子,我便收起罗裳,而你却……为了一个人类女子……」那怨鬼伤心极了,面上扭曲,眼睛里虽流不出眼泪,看着却悲伤万分。 薄离等人自然想不到还有这样一层关系,一时间都不知道作何反应,都看着梨榷等他说些什么。梨榷脸上却无甚表情,像是根本没听到雯雯说的话一样,冷静答道:「我从来都只当你是妹妹,我对关锦也无关男女之情,只是报恩而已。」 「你……你胡说!你要报恩,为什么不先报了我的恩,我为你做了那么多……」 「你别说了 ,我没有要求你为我做任何事,当初我本就不愿意你牺牲精元来救我,是你执意……非让我活下来,你知道的,我当时并无想活的心。」 雯雯听了梨榷这番话,眼里似乎有一瞬怔愣,茫然无措地看着梨榷,梨榷继续说道:「如果你要我还,那我这条命你拿去便是,左右这条命都是你的,只是……别再伤害关锦和梨书。」梨榷说完便别开了眼,不再去看被绑着的雯雯。 薄离算是听明白了,这大概就是一个费尽心力感动自己的故事,这样的故事他看得不算少,所以此时并无多少触动。 「哈哈哈哈哈哈,原来我在你心中就是这样的……我……真可笑,我……真的很可笑!我向来惜命,却为了你失命。无人爱我,我爱的人对我避之不及。到头来,我为你改变,不再是我自己,最终就落得这样一个下场!哈哈哈哈哈!」怨鬼的声音穿透了众人的耳朵,尖利的声音听来有些刺耳,在整个屋子里迴荡着。 第84页 梨榷脸上仍旧是那般平静,他已经可以走动了,他站起身来,拂了拂那宽大的袖袍,走到雯雯面前:「梨雯雯,我自认为不亏欠你什么,你当初轻信那人的话,将那缚灵索缠到我身上的时候想过我吗?要真论起来,我的命是你弄没的,当初你还我一命是应该的,何况我当时……明明生不如死,你却硬要把我拉回来,现在你做出这副样子,是想感动谁?」 一袭红衣让他穿得恰到好处,由于刚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就连胭脂也没能让他的唇色像往常那般赤红,只是淡淡地一抹,轻描淡写地把梨雯雯的最后一丝妄想也踏碎了。 梨榷将手腕上的铃铛在梨雯雯眼前摇了摇,他手腕脚腕上的铃铛仍然发不出任何声音,薄离当初在枢锦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就觉得奇怪,当时他是听到珠帘碰撞的声音才看到梨榷的,可梨榷手腕脚腕上的铃铛却从未发出过声音。 「看到了没,直到现在,这一对铃铛都发不出声音,这一切都是拜你所赐,梨雯雯。」 梨雯雯像是想伸手捂住耳朵,可是被绑得太严实,她只能疯狂地喊叫,一声又一声的哀嚎让人内心生出不安。 突然,梨雯雯眼神一凛,她将身上的鬼气分散开来,在挣脱了藤蔓后又聚集成了一只利爪,直直朝关锦抓去,梨榷像是已经有所防备,已经张开双臂挡在关锦面前,梨雯雯停滞了一刻,随即不管不顾地喊叫着,黑爪穿透了梨榷的身体,梨雯雯仍旧不满意,爪子又往前使劲,将两人都捅穿了,薄离四人虽都已第一时间赶去救人,可一切都晚了,鬼气无实体,比他们都快了太多。 屋内飘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傅安生反应最快,立即上前查看两人伤势,最终还是无奈地摇了摇头,已经没了气息,甚至就连魂魄都被那鬼气吸食了大半,而化为黑气的梨雯雯最终也炸开了,变成了一片虚无。傅安生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将二人的两缕残魂装在了一个小瓷瓶里。 「这瓷瓶里有吸引阴魂的香料。」他漫不经心地解释了一下,似乎也被这一场突如其来的事故惊了一惊。 薄离突然想起了什么,让傅安生把瓷瓶交给自己,他将两人的残魂分别放进了梨榷的两只铃铛里,他试探性的摇了摇铃铛,铃铛竟真的有了声音,清脆悦耳。 「这……怎么办?」 事态超出了预料,薄离成了众人的主心骨,都盯着他,问他该怎么办。 「枢锦…要么闭店,要么……月橘你来看顾,给小梨书留个念想吧…」 月橘点了点头,随后她又反应过来:「可我不会做衣服啊……」 「唉,那还是闭店吧,等小梨书长大了再说。」 月橘却不干了,「我会去学的,枢锦还是别闭店了,我和梨书可以一起看顾,一定没问题的!」 众人将关锦和梨榷埋葬了在长涉外的一座高山上,让他们能够看尽这长涉的兴衰繁华,薄离心中有些怅然,果然,生离死别的感觉真的很不好。 安置好一切之后,除了月橘在枢锦看店,其他人都回了清衍宗。刚到清衍宗的门口,就看到小梨书在朝长涉方向看,好像在期冀着什么,薄离心中突然就说不出的辛酸,他不知道怎么开口告诉她这残酷的一切。不过半天时间而已,小姑娘就失去了疼她的爹娘,任谁也接受不来。 薄离压下情绪,从腰间掏出了梨榷常带着的那两串铃铛,给她系在了左手腕和右脚腕上,小姑娘看出了那是梨榷的东西,她开心地摇了摇铃铛,惊喜地发现铃铛响了。 「响啦响啦!梨爹爹说了,只要铃铛响了他就会教我做衣服呢!梨爹爹做的衣服最好看啦!」 薄离再也不忍心去看梨书脸上的表情,其余三人也同时别开了眼,就算是梨书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怎么啦?仙长,你们怎么不说话呀?咦,你是怎么拿到梨爹爹的铃铛的呀?」 薄离轻轻拍了拍她的头,想了想才说:「梨爹爹和你娘想永远陪着你,所以就变小了跑进铃铛里啦,铃铛会响也是因为他们在里面,小梨书要乖乖的,不然梨爹爹和娘会不开心的。」 「嗯,梨书知道了。」 梨书方才的欣喜都消失了,她瘪瘪嘴,小小的鼻翼扇动了两下,眼泪没有掉下来,她其实什么都懂,哪能不知道薄离刚才的话是在安慰她。 薄离让言越之把梨书送回枢锦,言越之有些愣,随即点了点头,抱着梨书又返回长涉。路上梨书都没说一句话,言越之也很安静,他抱着小梨书,轻轻在她耳边说了句:「想哭就哭吧,我不告诉别人。」 梨书再也忍不住,轻声地哭着,到枢锦的时候,言越之的衣襟湿了一大半,他摸了摸梨书的小脸,为她擦干了眼泪。 死者长已矣,生者常戚戚。 作者有话要说:啊 他们怎么还没相爱相杀 想快点完结搞校园(x 第58章 煊灵 因为梨书的事,言越之回到清衍宗都没有缓过神来,虽然在来期谷已经见过叶无道为感情而难过,可显然没有这次的事情带给他的冲击大。他突然很想见见薄离,想亲眼看看他,不知不觉就已经到了薄离住处,他在门外站了许久,却没有勇气去敲门。 这时正巧薄离开门出来,他只穿着薄薄一层单衣,手臂上缠着白色纱布,是被怨鬼抓的那一道伤口,显然已经被傅安生处理过了。 第85页 「嗯?你回来了?怎么不敲门?」薄离一打开门就看到言越之杵在门口,也没有注意到言越之脸上的消沉神色,还如往常一样平常问他。 言越之看见薄离还好好站在自己面前,还有「回来」二字都让他心里那一股沉郁之气消散了不少,听见薄离问他,他撇开眼神:「嗯,师尊……」 「嗯?怎么?」薄离觉得今天的言越之略有些奇怪,以为他是被怨鬼的鬼气影响了,安慰似的拍了拍言越之的手臂,不料言越之不知怎么了,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薄离一向不喜与人接触,被他勐然这么一抓,虽有些不适应,可还是没有挣开,总觉得如果此刻挣开,言越之肯定会更加不安。 「师尊你不会离开的,对吗?」 薄离没料到他突然这样问,其实无论是原着中的荷谢,还是现在的他,都无法保证自己不会离开。荷谢为救言越之而被反派杀死,而他薄离最终可能会回去现代世界。 言越之见他眼中迟疑 ,手上的力度不由得加重了,薄离只好先骗他:「不会,师尊永远都在折荷。」 虽然他已尽力安抚言越之,可言越之仍旧不安,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言越之竟用软糯糯的声音向他撒娇道:「师尊可不要骗我。」 迟钝如薄离也觉察了不对劲,他心里快速飘过无数个卧槽,难道言越之这就对他生了情?他心中觉得完全没道理,他也没做什么啊,这孩子怎么…… 他完全没有已经掉马的自觉,还强撑着端着师尊的架子,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完全忘了身为清墨的他是怎样对言越之嘘寒问暖的。 他不动声色地将手从言越之手里抽出来:「师尊不会骗你,好了,该休息了。」 打发了言越之,薄离回到屋内,心里莫名焦虑,这时玉简亮了,他拿出一看,竟然是提醒他上一个任务已经完成。 薄离愣了一愣,他看着已经变成绿色的字,有些不敢相信这个看来十分难办的任务就这样完成了。 玉简又现出了字,任务奖励:伪·长明灯。 伪长明灯?长明灯他倒是知道,那是薄离的命器,灯灭等于人亡,那这个伪长明灯会有什么用?一时间他也想不通,玉简显示这个奖励是在煊灵洞,他也没磨蹭,反正也没事,就去取了回来。 伪长明灯做得太真了,如果不是他知道自己真正的命器在哪里的话,几乎让薄离以为这就是他自己的命器。长明灯看起来就是盏普通的琉璃灯,薄离试图去碰那灯中间的灯芯,却被那火灼了一下。他不再去碰它,将这盏伪长明灯收了起来。 无来由地又想起了言越之抓他的手时的感觉,奇怪的是,回想起来他竟毫无反感情绪,反而心中微动,他感觉到了不对劲。 觉察了自己心中的莫名情愫,薄离心中一惊,这可不是个好预兆,他再三沉思,决定闭关一年,让两个人都冷静一下。 在薄离说出要闭关一年的时候,言越之和肖稚脸上神色各不相同,薄离打算闭关的这个时机太微妙了,言越之暗以为他是因为自己才要闭关,看向薄离的眼神也晦暗不明,而肖稚更多的则是对薄离的担忧。 「明天是越之的生辰,不如师尊……」 没等肖稚说完便让薄离截断:「不必,既然决定了就今天了。」以前他还没觉察到的时候恨不得每个生日都陪着两个徒弟,给他们最好的礼物,现在言越之的感情已经初现端倪,再也不敢有这种想法了。 但是礼物还是不能少的,不然就显得太过刻意了,他想了想,将自己笛子上的坠子拆了下来递给了言越之,说道:「我看你的芒刃还没有剑穗,这个坠子就给你做剑穗吧。」 言越之竟是直直盯着他看,却没有接下薄离的坠子,看得薄离都有些心虚:「越之?莫不是嫌弃为师这……」 言越之一把抓过那深蓝色的坠子,颇有些咬牙切齿地说道:「怎么会,师尊给的越之自当珍惜,预祝师尊闭关顺利。」 师徒三人又寒暄了片刻,薄离便转身入了煊灵洞内。 没人注意到言越之盯着他背影的眼神深沉又包含爱意,只有言越之自己知道箇中滋味,痛苦却又甘之如饴。 薄离入洞之后,他并没有白费力气打坐修炼,而是坐在硬榻上沉思,他本没刻意去想,脑海中浮现的却全是这些年来和言越之的点点滴滴,薄离觉得有些头疼,他不会是受原主影响对言越之产生感情了吧,这可不太妙。 不知道过了多少个昼夜,薄离在煊灵洞内打坐冥思,却听洞外传来了异动,有了上次的经歷,虽然薄离这次已经在洞口布下结界,但他还是立刻睁开了双眼,藏身在洞口旁边,洞口的结界一圈一圈地盪着。 来人却让他意想不到,正是这么些天在他脑中挥之不去的言越之,言越之这个时候来这里做什么?仔细一看,言越之手中竟还拎着一坛酒,正是苦杏。 薄离心道总不会是来找我喝酒的吧。结界虽能阻隔外物外人,却不会挡着声音和视线,薄离做贼似的躲在后面听着言越之的动静。 谁料想言越之竟一言不发,把那壶苦杏喝完就走了,薄离心情复杂,难道言越之就是来这让他眼馋的吗。 见言越之走了,薄离便又回到了那硬榻上,今夜莫名有了困意,他想着反正他来这也不是修行的,毫无心理负担地睡了一觉。 第86页 到了第二日夜里,没想到言越之又来了,他又坐在洞口喝酒,依旧一句话都没说。薄离借着月光看他,当初的那个小少年已经长大了,此时的言越之眉入鬓,目似能容纳下明星的深蓝夜空,沉沉郁郁,加上他此刻的神情,又为他添了几分孤寂,看着极易让人着迷。 喝完了酒言越之又走了,留下只能舔舔嘴唇的薄离,回味着当初饮酒时的畅快,死小孩,你倒是说点什么让我找个藉口和你一起喝。 自此之后,几乎每一晚言越之都会来喝酒,薄离都已经习惯了每天到点就坐到洞口等言越之来,这小子依旧是喝完就走,绝不逗留。 这一夜,薄离又坐在洞口等待言越之来,果然,不过一刻,言越之就又提着酒来了。眼看着一年之期就要到了,薄离若有所思地看着喝酒的言越之。 今天的言越之似乎心情格外不佳,喝酒的时候眉间的忧色更加沉重,没想到的是言越之今夜竟然开口说话了:「一年之期马上就要到了,我又该怎么面对你呢?」 薄离心道言越之果然已经对自己产生了感情,而自己……又是为何这么排斥他这种感情?是原着中所说的师徒关系,又或是因为都是男人?这些对薄离来说都不能算是理由,要说师徒关系,他不是原主,不会有这些顾虑,而同性……他并不排斥…… 他正思考得入神,言越之又继续说道:「临牵说喜欢就应该说出来,她哪里知道,我喜欢的是自己的师尊。」 薄离虽然已经察觉,但是要真亲耳听到言越之这样说出口,他觉得太难为情,脸上都不自觉地泛起了一层薄红,在心里骂言越之不知羞耻。 言越之拎起酒罈喝了一大口,薄离不禁想起了当初他还是个一杯倒,现在的酒量倒是不错,应该也能陪自己喝上几坛了。 「师尊,我好想你,可是又怕见到你,怕你嫌我,怕你再以当初闭关时的那种决绝和我断绝关系,师尊,我到底该怎么办?」 「我知道,你一直都更喜欢师兄,故意疏远我,我有时候也恨你,恨你怎么不能平等一些,可在来期谷的日子,我又觉得你或许也没那么厌恶我,心里本来已经快要熄灭的火又慢慢滋长起来,若你对我一直绝情,或许我也不会……」 薄离有些赧然,他之前确实一直有刻意疏远言越之,此时的愧疚已经无法言喻了,本来还想出去喝两口,现在也不太好意思了。 或许是在心里憋了太久,言越之今夜话特别多,倾诉着他的感情,以及对薄离的求而不得。薄离越听越觉得不好意思,不由得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明明自己比言越之大了许多,为何就这两三句话就让他心绪难平。 薄离思索良久,还是撤下结界,踏出了洞口。言越之完全没有预料到薄离会这时出来,他眼里满是惊骇,想起刚才自己说的话,看着薄离依旧平静的神色,便以为他没有听到那些话,尽管如此,他心中仍是惴惴。 「师尊……?该不是我喝醉了出现幻觉*」 「不是,为师提前出关了,」薄离停顿了一下,眼神扫过言越之手中的酒罈,继续说道:「你可知清衍宗内不能饮酒?」 「徒儿知道,请师尊责罚。」 「责罚就算了,把剩下的酒给我喝就一笔勾销。」 言越之一愣:「可这酒……我已经喝过……」 薄离一把从言越之手中抢过酒罈,牛饮似地灌酒,思念了许久的人和自己喝同一坛酒,这对言越之来说冲击不小。言越之盯着薄离饮酒时上下滑动的喉结,心里的情愫像是被那酒液浸得更软了,立刻别开了眼,要是再看下去,他担心自己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一个过渡章节,不知道怎么分章,就先煊灵了8 第59章 肃渊(一) 估摸着是喝了半坛酒,壮了薄离这个怂人的胆子,他面带微笑地假装自己醉了,可惜装得不太像,除了脸上那点不知道从哪里飞出来的薄红,完全让人看不出醉了。「越之,刚刚你说的话为师都……都听见啦……」言越之一听这话,心里擂鼓似的响动把他自己也惊着了,他此时实在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他待人处事要么是跟着薄离和肖稚学,要么就是在早晚课上琢磨,早晚课上可没教过自己悄悄倾诉爱意被发现了要怎么办。想否认又觉得不合自己的心意,想承认又太难为情。薄离的演技太差,言越之可没忘了他之前喝了一坛苦杏还没事人似的把他弄回了客栈,现在的他喝了这半坛苦杏都只是略微有些头晕,更别说酒鬼薄离了。于是不知道该怎么办的半大少年就这样内心风起云涌,面上不动声色地盯着「喝醉的师尊」,看他还能玩什么花样。「你……你你……」薄离你了大半天,醉得跟真的似的,你不出个所以然,又开始「我……我我……」倒是我出来了「我……我要……泡温泉!」言越之:……薄离这话是说得真心实意的,毕竟已经快一年了,虽然他在煊灵洞里每天都会清理一番,可没水他总觉得不对劲。装醉装得太走心,走路踉跄得不行,他靠上言越之的时候都能感觉到他的紧张,薄离却觉得有趣。最后言越之还是扶着他那装醉装得很认真的师尊去了温泉小屋,还特体贴地给他把茶泡好了,做完这一切他就在小屋外面坐着等。夜里小风嗖嗖一吹,言越之打了个寒噤,他本来昏昏沉沉的,被这一吹吹清醒了,又想到了薄离说的话,没等他继续想下去,小屋内传来了响动。先是一阵水花飞溅,紧接着就是薄离那半死不活的声音:「越之,进来。」言越之以为他出了什么事,略显匆忙地赶过去,却看见薄离在汤池里不慌不忙地对他招手,脸上竟然还有一丝难得的笑意。「来,一起泡,怪冷的。」薄离其实并没有想那么多,他只是觉得一起泡个温泉而已,哪知道他话刚出口,言越之就往后推了三步:「不要。」那样子活像薄离不是要让他泡温泉,而是让他赴火海。「听话,不然,」他并没有把话说完,只是阴沉沉地笑了一下。薄离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听了言越之那些话之后,心里就酥酥麻麻地盪开了一圈涟漪,他虽然有些猝不及防,可总想逗他玩一下。按理说他是应该震怒,然后义正严辞地跟他讲大道理,可薄离一想到他那可怜巴巴的样子,就什么话也说不出了。言越之还是在薄离的威逼利诱下进了汤池,他紧张极了,薄离假借醉酒装疯,丝毫不避讳地去瞧少年人的赤/裸身躯,言越之被他看得臊得慌,三两下踩进了水里。两人一时间都没有说话,言越之心思不纯,总想起那天晚上的梦,梦里的薄离一举一动都太旖旎动人了,言越之偷偷地去看现在泡在水里的薄离。薄离仰着头,脸色被蒸得微红,手臂摊开了放在汤池边沿,眼睛是闭着的,长而卷翘的睫毛微微扇动着,上面似乎还挂着水珠,高挺的鼻樑,然后是有些红润的嘴唇,薄离的嘴唇很薄,此时微微张着,有水滴顺着他削尖的下巴滚落下来,经过喉结,流过胸膛,最后归于水中。「看够了么?」薄离此时并没有睁眼,只是能感觉到言越之灼热的目光,声音有些沙哑。言越之闻言赶紧低下头,心想我这又是在做梦吗,他居然这么平静。薄离:「怎么今天突然开口说话了?不是喝完就走的吗?」言越之有些惊讶,难道这些天……这个人都知道自己在洞口喝酒?他心里虽然微惊,嘴上老老实实地回答薄离:「因为今天来之前也喝了些酒,有些不清醒……」他喝了酒是真的,不过是去长涉的时候喝了两口月橘的青杏酒,根本说不上不清醒。「那你说的那些话也是醉话吗?」薄离突然凑到了言越之眼前,言越之的眼里明显闪过一丝慌乱,但随即又平復下来,答道:「那……是真的。」说完他定定地看着薄离,薄离半眯着眼,显然也注意到了言越之的目光,「真的?」薄离嗤笑了一声,倒也没有看不起言越之的意思,可他现在也实在无法和他在一起,薄离想让言越之知难而退。薄离:「可我记得我早就告诉过你,我不是断袖。」言越之抿了抿唇,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一般深吸了一口气:「我知道,师尊,徒儿今后不会再提起。」「我只希望你和月禾好好的,就算你们修为不曾达到现在的境界,师尊也会一直护着你们,别的……」言越之:「师尊,我知道了。」言越之平静地回答着,可心里却已掀起了惊涛骇浪,就算被薄离直白地拒绝,他也不愿意被薄离这样和肖稚放在一起,就连一点特殊也不愿意给他。 薄离见他这样,嘆了口气,说道:「你还小,可能还根本不明白感情,也许是把师徒情当成了……」本来言越之已经心如死灰了,还被薄离用还太小这样的说辞煳弄,他便有些不忿,破罐子破摔地说道:「难道一般的师徒情会让人做春·梦吗?」这下薄离是真的惊了,本来以为言越之那点小火苗被他这么浇冷水就会灭了,没想到人家大大方方承认我做春·梦了,主角是你。薄离颇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他有些后悔自己不应该为了那半坛酒没克制住,现在这场面也是他没想到的。他让言越之一起来泡温泉,只是想可能这种氛围更容易聊天,再旁敲侧击一下,言越之那么聪明,应该不会不懂,可他今天却非要跟自己对着干。 第87页 言越之恨死了薄离这样若无其事撩拨他的模样,他本来可以煳弄过去,可今天他还真的被薄离的行为气得不轻,既然不喜欢就别招惹,这个道理他不信薄离不懂。 说完那句话言越之就有些气急败坏地随手披上衣服走了,留下了薄离在温泉里凌乱。 薄离在言越之离开后,也没了什么兴致,披上衣服也回了折荷。他觉得他今天或许是真的醉了,不然怎么会做出那么多反常行为。 正打算上榻好好休息一下,那玉简却好死不死亮了起来,薄离十分不耐地拿起来看,只见上面写道:将伪·长明灯赠与言越之。 这又是什么套路?给他一个灯,又让他把灯送别人。 薄离只是看了一眼,他已经无心去考虑这些,今天发生的事情已经让他心烦意乱,在这种情况下,他果断选择了不思考,先休息。 第二天他是被一阵喧闹吵醒的,这在折荷可太反常了,毕竟折荷就三个活人。 薄离迅速穿好衣服出门查看,只见许多人都聚在了折荷,其中也包括他的师兄弟和他们的徒弟。他觉得奇怪,今天发生了什么? 门前,肖稚和言越之还在试图拦住他们,而以林语凡和柳三纹为首的一行人在看到他之后更是略显激动,眼看他两位弟子已经抵挡不住。 「月禾,越之,让他们进来吧。」 两人闻声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将众人让了进去。 柳三纹面有怒色,直接开口质问:「师尊出事了你到底知不知道?」 薄离闻之一惊,檀秋?他怎么了?他眉心微动,按下心中各种想法,问道:「师尊怎么了?」 柳三纹却不答,他冷哼一声,想要说什么却被林语凡挡下了:「三师弟,今晨我们收到一封来信,信中说师尊有危险,而且含沙射影地说你知道此事却毫无动作,所以二师弟才如此心急,你也别怪。」 听了林语凡的解释,薄离皱了皱眉头,他确实是不知道这件事,为何…… 思索片刻,薄离向众人解释:「各位师兄弟,我最近并没有收到师尊的任何消息,而且,师尊出事在我看来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收到来信后,我立刻去养心堂看了师尊的本命法器,那的确是有遭遇了危险的迹象,本命法器骗不得人的。」林语凡向薄离解释,柳三纹也跟着附和。 薄离在这么多双眼睛的注视下有些不自在,檀秋是因他而陷入困境,如果不是想替他取得千桡莲,檀秋也不会遭此劫难。薄离敛目,沉静地说道:「既然师尊因我出事,就由我去寻回他。」 肖稚和言越之听他这样说都有些着急,薄离的修为没有任何提升,就连檀秋那样的大能都在那地方遭了劫,薄离去了显然不会有任何改变,说不定还会因此丧命。 林语凡却是在认真考虑其可行性,其他人就已经商量着贊同薄离的想法了。 薄离也知道这一趟自己非去不可,不然众人恐怕都不会轻易放过自己。 「师尊出事地点在哪?」他问封书阑,因为每次都是由封书阑提供千桡莲可能出现的地点。 「这样冒冒失失地让三师兄去是不是欠妥?我们师兄弟中再去一个吧,这样也比较放心。」封书阑面带忧色,好像非常不放心薄离独自前去。 没等其他人回答,肖稚和言越之先应和起来,他俩异口同声说:「我要和师尊同去。」 薄离想拒绝,可却被两人用眼神盯着,他也只能妥协。 封书阑笑了笑,继续说道:「那这样吧,四师姐带着星云和安声也一同前去,安声在我这也学了些医术,肯定能帮上忙的,此行险恶,还是要做好诸多准备,三天之后再出发吧。」 林语凡皱了皱眉,却也默许了,他问道:「师尊去的哪里?」 「肃渊。」 「我记得那是……」柳三纹一听觉得耳熟,「我记得那是……」 「是秦真的地盘。」封书阑郑重地接着柳三纹的话说。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放假啦 更一个 接下来都随机掉落 第60章 肃渊(二) 秦真,与檀秋同为合道期修者,渡了天劫便能飞升了,除了这两人,也就只有翻云门掌门云珏和闲安城主傅江鸿了。他们几人一向无甚往来,据说秦真和檀秋还有过节,不过这件事也仅仅是道听途说而已,无法得到证实。如果这次檀秋出事有秦真从中作梗,那他们此行估计不会太顺利,那位前辈显然不会因为他们去了就放过檀秋。 「五师弟,既然你当时已经知道师尊在肃渊可能会遭遇些什么,为何你还告诉他?」 薄离其实还是有些不满的,虽然檀秋是因为自己才四处游走,可这个五师弟却几乎掌握着檀秋的行程。 「这……这事是我办得不好,对不起各位师兄,更对不起师尊……我……」封书阑咬了咬嘴唇,看起来尤为楚楚可怜,让人不再忍心责怪。 柳三纹更是见不得封书阑这个样子,没等他说完,便插话说:「五师弟,这事怪不得你,还是师尊太心疼三师弟了,刀山火海自然也愿意为他闯的。」 他这话说得极为巧妙,既安慰了封书阑,又不动声色地把责任推给了薄离。 薄离不好再接话,几个师兄弟也沉默了,气氛一时间极为凝滞。 「那就这样吧,三日之后,我和安渊带着弟子前往肃渊。」薄离不再多说,将这件事敲定了。 第88页 一旁沉默着的傅安声突然出声了:「不知宗主去肃渊是为了寻找何物?」 「千桡莲。」肖稚回他。 「也许……我可以帮上忙……」傅安声说完,众人都好奇地盯着他,只有薄离眼神平静:既然是傅家的人,恐怕没有什么得不到的东西。 傅家是富可敌国的富,这是人尽皆知的,传说没有傅家搞不到的东西。傅家是闲安城的管事人,而傅安声的父亲傅江鸿正是城主,虽说城主的权利并不太大,可他的经济实力却让他极有话语权,整个凡界都能因为他一句话抖三抖。据说傅城主特别宠爱他唯一的孩子,也就是傅安声,这次如果不是傅安声特别要求隐藏自己的身份,可能傅城主就会敲锣打鼓地送自己的儿子来了。傅安声由于身份原因,从小被人尊为上位,从未真正与人相处交心,这才造成了他在与人交往上性格内敛,容易害羞的毛病。 如果只有钱财,那傅家不过是个商人,可偏偏傅江鸿也是个修者,还是个合道期的大能,这就让傅家在凡界站稳了脚跟。不过薄离还是有些想不通,傅安声为什么会抛弃锦衣玉食的生活,来到清衍宗这个地方,虽然说不上多差,可肯定不比他在闲安城的生活。 肖稚有些惊喜,刚要说些什么,就被薄离拦下了,「月禾,算了吧,我自己的事情,不想再给其他人带去麻烦了。」 傅安声没怎么被拒绝过,此时脸色有些微红,嗫嚅着说道:「不麻烦的……三天之内我把东西拿来。」说完他就跑了,没给薄离一点再拒绝的机会。 薄离有些怔愣,随即便笑了,有些懵的不止他一人,其他人也有些惊讶,没想到傅安声会主动提出帮助薄离。不过这件事也有些玄,檀秋找了这么久都毫无头绪的东西,傅家一定能找到吗?答案是显而易见的,不一定。 薄离知道自己一向没什么好运,所以对这种低概率事件从来都以最坏的结果来做打算的,这次也不例外。 他遣散了众人,表示自己三天后一定会前往肃渊寻找师尊,众人便无话可说了,就连柳三纹也沉默着。柳三纹本来也想同去的,也许是担心檀秋,也许是不放心薄离,不过被林语凡制止了,再怎么说,清衍宗也是要留人的。 回到房间之后,薄离在自己的储物空间里挑挑拣拣了些实用的东西,比如防身的匕首,治伤的药,外敷内服的都有,甚至还搜罗出了所有的财物,他将所有东西分成了两份,准备把这些东西交给两位徒弟。 他心里仍旧觉得愧疚,作为一个外来者,他能为这两个徒弟提供的教导太少了,好在两人都天资过人,这才没有太耽误两人。 薄离刚收拾好,肖稚就过来敲门了,他应了一声,让肖稚进屋说话。 「正好,月禾再陪为师下一次棋,感觉好久没下啦,有点想。」 薄离关上门,没有看到躲在拐弯处的言越之,听到薄离说「有点想」之后,紧握着拳头,双眼在一瞬间变成了猩红,虽然只有短短一瞬。他有些偏执地想:为什么不能是我?师尊想的为什么不是我? 薄离还不知道言越之心中的天人交战,此时和肖稚在棋盘上战得酣畅淋漓。几局过去,两人输赢上有来有回,直到天光大亮了薄离都还有些意犹未尽,他下棋下得认真,自然没有分出心神,也就没有注意到在他门外待了一宿的言越之。 肖稚打开门出去的时候,看到立在门外的言越之吓了一跳,本来最后一局他赢了,脸上的笑意都还没褪去,看到言越之难看的脸色过后有些讶异。 「师尊已经睡……」肖稚话未讲完,被言越之截住,言越之自顾自地说话:「师兄是不是也喜欢师尊?」 肖稚觉得这种问法有些奇怪,却一瞬间没有反应过来,以为他问的是师徒意义上的,随口答道:「师尊那么好,没有人不喜欢他吧。」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那个意思,是那种想亲近的喜欢。」 言越之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说的话将给肖稚带来多大的冲击,肖稚骨子里还是遵从古人那一套,师徒就是师徒,不容得其他任何感情介入的。因此,肖稚脸上的表情瞬间严肃了起来,他不能容忍自己的师弟用这种心态去看待自己的师尊。 「你什么意思?你?对师尊?」 肖稚虽然听多了外面的流言蜚语,可那只是别人的恶意揣测,跟言越之亲口说出来的话根本不一样,他有些不知所措。 言越之见肖稚这样,心里竟有一种莫名的快感,就好像他已经在这场博弈中取得了胜利。他扬了扬头,斩钉截铁地回答:「是。」 听到这样的回答,肖稚好似被人当头敲了一棒,半天没缓过神来,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千万不能让别人知道。 还没等他说些什么,一旁的门却开了,薄离站在门边,脸冷得能掉下冰渣子,他并不是故意听墙根,只是正打算出去的时候就这样听到了,薄离没有料到言越之为了填平心中的沟壑,会这样理直气壮地向肖稚说出那些话。 门外的两人都十分慌张,言越之更是侷促,他后悔了,他本来不想这样的,只是被薄离那句「有点想」刺激到了,现在这种局面,不知道薄离会怎么想他。 肖稚先反应过来了,虽然脑子里一团乱麻,可他强作镇定,想帮着言越之瞒过去:「师尊我和越之闹……」 第89页 「你回去,言越之留下。」 肖稚并不知道言越之已经胆大到直接对薄离表明了心意,还想摺一摺,假装是和言越之闹着玩的,可薄离显然不吃这一套,声色俱厉地叫了言越之的全名,肖稚只好离开了。 言越之一听薄离的语气就知道他生气了,他有些不敢去看薄离的脸。 「我错了。」 「每次认错认得倒很快,我看你下次还敢。」 薄离其实有些哭笑不得,果然还是个小孩子,占有欲强得不是一星半点,他突然想起之前在长涉那次好像言越之也莫名其妙有情绪,现在想来估计也是因为那有些可笑的占有欲吧。 「下次我不敢了……」 那张好看的脸配上委屈巴巴的表情还是很有杀伤力的,至少对薄离来说是这样,差点就意志不坚定地放过他了。 薄离冷哼一声,这件事说大不大,好在言越之只是给肖稚说了,要是让别人知道了,那他这个断袖淫·魔的身份大概就坐实了,他自己挺无所谓的,外面的风言风语他都听厌烦了,可是不想言越之也被别人指手画脚。 正思考着要怎么惩罚言越之,薄离突然想到了三日之后的肃渊之行,这次去肃渊,肯定不会顺利,必定危险重重,不如就罚他留在折荷看家。 越想越觉得可行,他开口说:「我罚你留守折荷一个月,期间不许外出,并打扫折荷。」 一听薄离的话,言越之就知道他是不想让自己跟着去肃渊,可薄离现在正在气头上,如果反驳,他一定会更生气,言越之张了张嘴,还是没有说什么,不快地答了声是,就被薄离遣退了。 下午薄离还在房中收拾他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就听到言越之急急忙忙敲他的门,薄离把东西一拢,言越之难得地用兴奋语气说:「师尊!傅安声找到千桡莲了!」 薄离其实对这条路并未抱有希望,他没想到檀秋找了这么多年都没找到的千桡莲,竟然真的被傅家找到了。 也许是天意,为了让他闯过眼前的难关而给的一丝生机。 医治场所就被定在折荷,是那一潭小湖之上的一座亭。 不知为何,整个医治过程却是由傅安声来进行的,封书阑的人影都没见到。 「你五师父呢?怎么是你?」 傅安声有些不自在地避开了薄离的目光,一边检查医治所需的东西,一边回答:「师父他有些不舒服,这件事又耽搁不得,所以我就来了。」 薄离见状,没再说什么。 医治过程十分顺利,虽然花费的时间颇长,直到第二天才完成,可在治疗完毕后,薄离感觉自己涨了不少修为,隐隐有突破境界的迹象,这就说明医治成功了。 第61章 肃渊(三) 剩下的一天多点的时间都被薄离用来突破境界了,或许是被压制得太久,他的修为火山似的喷发了。到了出发的时间,薄离稍一查探,发现自己从分神后期跃至了洞虚后期,一下连涨了三个小境界,要知道就算一直没断过修行的林语凡现在也仍然卡在洞虚中期。 让薄离没想到的是言越之竟然就这样接受了让他留在折荷的安排,期间也并没有来找过他,薄离心想自己也没怎么着他,怎么又闹上脾气了。 今天是他们出发去肃渊的一天,也是言越之的生日,薄离决定在今天把那个伪长明灯交给言越之,完成这个任务。 想着言越之那里肯定不会太顺利,所以他先去了肖稚那儿把之前分好的东西交给了他。肖稚看到他的时候倒是没有其他反应,依旧和以前一样。 薄离不知道肖稚心里会怎么想,可他知道肖稚不是那种会乱说话的人,因此解释是没什么必要了,把东西交给他之后就离开了,走前还不忘嘱咐他一句收拾好自己的东西。 出了肖稚的门之后,薄离就觉得有点头疼,这边担心着自己该怎么和言越之交流,那边又想着言越之不愿意理自己怎么办,不去显然是不行的。 他思考着就已经到了言越之那儿,只见言越之抱着剑倚在门框上,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看,像是等他很久了。 薄离还没开口,只听见言越之打了声唿哨,几只小雀就落到了他手上,化成了一张张黄纸。薄离被他这一通操作秀得无话可说,轻轻敲了一下他的头,有些无可奈何,这些小把戏敢情都用在了自己的身上。 「生辰快乐啊越之,今年的礼物,喏。」 薄离把早已准备好的伪长明灯送到言越之的眼前,言越之的眼睛亮了一瞬,又不动声色地掩去了表情,装成很严肃的样子接了过去。 将他这些小表情都收进眼里,薄离心里漾出一丝愉悦,又为自己拿个假东西忽悠他感到内疚,接着说道:「按照我故乡的习俗,十八岁就已经算作成年了,你的字我都想好了,『慎行』怎么样?」 言越之不情不愿地嗯了声,他当然知道薄离给他取这两个字的意思,他不怎么乐意。 「怎么?不喜欢?要不你自己决定?」薄离试探着说。 「没有不喜欢,师尊……」 薄离心想又来了又来了,这可怎么办,言越之又用软软的语气说话了,他没辙了。薄离的心理活动还在进行时,又听到言越之说:「我还是想和你…们一起去。」 「不行!」只有这件事是薄离无论如何不能答应的,他想了很久,自己这次去肃渊必定是凶多吉少,留一个人在清衍宗比较靠谱,他也问过肖稚的意见,肖稚自然是愿意跟着他一起去,他也比较倾向于留下言越之,除去主角死了这个世界可能不存在这个因素,另一方面薄离自以为言越之对他来说是一把双刃剑,他现在还不确定自己是否能够驾驭这把双刃剑。 第90页 言越之有些不高兴:「我知道师尊不喜欢我,可也不能区别对待太过明显吧,今天明明是我的生日,你却还先去了师兄那里,去肃渊也是,只带师兄去,既然那么不喜欢我,当时又为什么要把我捡回来。」 一股火气腾地冒了起来,薄离有些生气:「行啊!我只爱你师兄,你滚出……」有些冰凉的触感从唇上传来,薄离有些不敢相信,他睁着眼,看着言越之凑近的脸,闭着眼睛微微颤抖的睫毛,搭在额前的头髮,他本来想推开,可却被言越之箍着动弹不得,强硬的办法是有,可是他对言越之用不出来,只能任由他贴着自己的唇,不停摩挲着,也许是不知道该怎么更进一步,所以只是磨蹭着,冰凉的感觉逐渐褪去,嘴唇变得火辣辣的,薄离怀疑自己的嘴被他蹭得红肿了。不一会儿言越之总算退开了,薄离看见了他猩红的眼睛,里头还有怒意:「不许说你爱师兄!」你只能爱我这句话卡在他嗓子眼里,出不来,他没有任何底气,他不敢说,「也别让我走,好不好,我听话了,我不跟你去肃渊了,师尊。」薄离还没从那个莫名其妙的吻里出来,又被言越之吼过,这会儿心里也并不舒坦,摆了摆手道:「行了,就这样吧。」 梦游似的回到了房中,脑子里还想着言越之那几句话,他觉得自己有点委屈,原来言越之一直都是这么看他的,他不由得嘆了口气,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 知道肖稚过来敲门他才回过神来,肖稚当然是来叫他走的,说是安渊她们已经等着了,薄离应了一声就跟着出门了。 本来他还担心言越之在众人面前胡来,却没料到他意外安静地站在门口,乖巧地看着自己,好像刚才干坏事的不是他一样。 门外是安渊、烈星云、傅安声在等他,林语凡还在叮嘱安渊什么,后者不停点着头。太阳已经西坠了,半落不落地悬在半山腰,把那片天空染成了橙红色,像是在为他们极力渲染离别的氛围。 薄离定了心神,走到言越之面前,该说的还是要说。 「最近修魔的时候一定要注意些,月橘不在的时候你就不要自己瞎胡闹了,师尊这次可能不能及时赶到了,」他鼓起勇气继续说道:「关于上午那件事,你也别太在意,师尊知道你在想什么,等一切结束后再说,好吗?」 这已经是薄离自认能做出的最大让步了,他没看到言越之背在身后的手紧握成拳,指甲几乎嵌进肉里。 言越之没有回应他,只说:「师尊,我等你回来。」 薄离本来想摸摸他的头,伸出去的手在半路变了道,拍了拍言越之的肩膀。他看了看旁人,就看见旁边的封书阑自然地摸了摸傅安声的头,又塞了些东西给他,傅安声低着头,像是有些不舍。 这一场声势有些浩大的告别落下帷幕,薄离五人便御剑而去。迎着夕阳,几人往前去了,谁也不知道前面有什么等着他们,路上谁也没说话,只是沉默向前。期间肖稚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最后也没说出来。薄离知道他想问和言越之相关的问题,他自己现在都没想通自己到底哪里做错了,还是让言越之对他产生了感情,还狗胆包天地强吻。他越想越觉得有问题,等回去了必须得好好教育一下,不管怎么样,得让他知道强吻是不对的! 想到这儿,薄离又不自然起来了,他又幽幽嘆了口气,他觉得自己这两天嘆的气比以往加起来还多。 安渊回头看了他一眼,继而说道:「三师兄,天快黑了。」 「嗯,再往前一段儿应该有个镇子可以落脚。」 薄离没有胡说,正是去来期谷的时候和言越之买酒的那个干安镇,安渊闻言点了点头。 他们都换了衣服,因此一行人走在干安镇的大街上,除了样貌出挑了些,和这些往来的行人并无二致。 仍旧在之前的客栈落脚,没想到小二竟还记得他,还笑着问这回他弟弟怎么没一起来。 薄离:……闭嘴吧你。 心里是这么想,嘴上敷衍着说弟弟在家念书,小二是个话多的,没瞧见薄离脸上想快点结束话题的神情。 「那您这兄弟肯定倍儿想您啊,说不定晚上还睡不着,毕竟之前都睡一个屋,突然少了一个人,搁谁也失眠啊。」小二说着还朝薄离挤眉弄眼的,也不知道在暗示什么。 薄离:闭嘴吧你! 小二显然还不知道面前这个清冷孤傲的男子此刻连掐死他的心都有了,薄离硬是顶着四个人八双眼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他内心不平静,殊不知其他人更不平静。 安渊:…… 烈星云:真的假的??? 傅安声:原来传闻是真的…… 肖稚:师尊和……越之? 虽然心里早已经沸腾了,五个人都挺能装,居然没有一个人露出怪异神色,都格外淡定地各自进了屋。 薄离心都凉了半截,自己这断袖之名算是坐实了,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栽在这儿。他心情郁闷,又想到了「潜春」的苦杏,算了,都这样了,还是借酒浇愁吧。 他刚打开门,发现安渊站在门口,估计也是刚来准备敲门,只是还没来得及呢,薄离就自己开门了。 薄离只好沖她说道:「要一起喝两杯吗?」 安渊松了口气,紧跟着点了点头。两人还没踏出门呢,就听见烈星云在后面叫安渊。 第91页 「师父!我能去吗?」 安渊盯着薄离,薄离也盯着她,然后犹豫着点了点头。 几乎是薄离点头的瞬间,肖稚和傅安声同时从后面冒出了头。 薄离:…… 最终五个人都去了潜春,薄离打算忘掉刚才的尴尬场面,好好喝酒。 薄离有些后怕,只希望潜春的小二记性别那么好,别再把那天言越之喝醉了自己欠着他回客栈的事情说出来就行了。 好在潜春的店小二不是多话的人,看见他们几位也没多说,只是在几人点酒菜的时候应了两声儿,薄离莫名松了口气。 薄离还是点了苦杏,也给安渊推荐了这酒,顺便给几个小辈点了两坛果酒。 他是第一次和这么多人一起喝酒,就算在原来的世界,他的朋友也没几个,更别说一起出去喝酒的朋友了,不过搭讪的倒是没少过,这点儿记忆在他脑海里过了一遍,他觉得就跟做梦似的。 作者有话要说:薄离心里苦啊!被迫出柜,最为致命。 言越之:店小二其实都是我安排的,嘻嘻。 在復健中!争取早日日更() 要命的格式,调整了一下,再不行就算了 第62章 肃渊(四) 烈星云和傅安声似乎没喝过酒,两人脸上都写着好奇,虽然只是果酒而已,也让他们有点兴奋。肖稚可能年长些,所以此刻还算平静,也可能是因为心里有事,所以并没有跟他们一样,把情绪写在脸上。 酒菜上得很快,薄离和安渊的交集并不多,之前还在她脸上看到过对自己的敌意,他现在还没弄清楚到底是为什么。此时安渊举杯饮酒,欲言又止的样子被薄离看在眼里,可她也没问,他总不能自己解释。安渊喝酒喝得有些勉强,她是个听檀秋话的,大概也没怎么喝过,此时也只是想找个藉口问问客栈的小二说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安渊皱着眉,苦大仇深的样子看得薄离肉痛,他将安渊的酒杯放到一旁,直接说道:「想问什么直接问。」 一听这话,另外三个还在吵嚷着喝果酒的也立刻安静了下来,直勾勾盯着两人,生怕错过了什么大八卦。 安渊显然没想到薄离会这么直接,愣了一下才问:「你真是断袖?」这是她想问的第一个问题。 薄离心里犹豫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犹豫一下,大概率是引文小兔崽子那个莫名其妙的亲吻,他不觉得很排斥,但也没有其他感觉,因此他做了否定回答。 「那小二说的弟弟是谁?」这是安渊想问的第二个问题。 「我徒弟,言越之。」 安渊立刻想到了外面的风言风语,不过又觉得不可能,她平时看薄离都是带着偏见看他,总觉得他就是被师尊惯着的人,也许正是师尊的不平等对待让安渊产生了这些偏见。他们这些师兄弟因为这个或多或少都对薄离有点意见,只是柳三纹表现得很明显,而其他三个不那么露骨而已。可是一旦外人对薄离说三道四,安渊也难免产生护着自己人的心态,所以这些流言蜚语她没信过,外人信口雌黄而已,当不得真。此时听薄离一提,她心里竟然咯噔一下,险些就信了那些话。 「只是那天他喝醉了而已,我照顾他。」 听了这话,几人脸色都稍微平静了些,只有肖稚还觉得有些不一般,不过他也没再纠结这个,又和烈星云、傅安声喝果酒了,潜春的果酒也很不错。 心中的疑问得到了解答,众人都不像刚才那么拘谨了,就连安渊也多喝了几杯,经过今天的事情,她觉得这个师兄没有她想像中那么糟糕,她心情还算不错。 很快,薄离就后悔带他们来喝酒了,因为他不知道这几人都这么容易喝醉,喝到最后,只剩他和肖稚还清醒着,其他人都醉得不知东南西北,他师徒二人不得不肩负起把几人抬回客栈的重任。 薄离把着安渊的肩,尽量减少与安渊的身体接触,可是醉鬼是不讲道理的,安渊的手很不老实,在他身上拍来打去的,薄离心里很烦躁,却又不得不忍着。幸好烈星云还能走,只是走得歪歪扭扭的,薄离和肖稚一人搀一个,还得注意烈星云有没有跟着。 出潜春的门时,薄离忽然感觉到一股视线,他警觉了起来,可他展开神识查看的时候又什么都没有,那视线并没有杀意,但薄离却感觉到一丝不同寻常。 回到客栈之后,薄离又格外认真地把周遭都查探了一遍,也没发现任何端倪,他把这事跟肖稚提了下,好让他晚上警觉些,肖稚点了点头。 薄离今晚没打算睡觉了,他算是这里修为最高的人了,他得把安渊和这些小辈毫髮无损地送回清衍宗才行。薄离全神贯注地注意这周遭的一切,生怕自己一个疏忽就造成了无法挽回的后果。 半夜,一阵急促的尖叫从烈星云的房间传来,薄离急忙赶了过去,生怕烈星云出了什么事。他推开门,屋里烛光闪烁,估计是烈星云喝多了,把他所有的夜明珠都拿出来堆在了床脚,帷帐里亮堂堂的,再往前看,傅安声叉着双腿,跨坐在烈星云身上,手里还抓着烈星云仅剩的衣物。 薄离:…… 及时赶到的还有肖稚,看着两人此刻的姿态,他愣住了,今天受的刺激有点多了。 「你……你们……是……」 第92页 没等他说完,烈星云赶紧说道:「不是!他疯啦!」 傅安声像是真的疯了一样,往烈星云身上扑,一副痴态,还噘着嘴要去亲他,烈星云吓坏了:「你们快拉开他呀!看好戏呢?!」 师徒两人的确正站在门口看好戏呢,听到烈星云的唿声,薄离这才上前拉开了傅安声,平常看着安安静静一小孩儿,喝醉了竟然如此放浪形骸了,也可能正是平时憋得太久,喝醉了才得到释放。 一堆夜明珠堆在床上,拉开傅安声的时候,亮得薄离眼睛都有些花了,没想到傅安声立马换了个目标,搂着薄离的脖子不松手,一个劲地蹭,嘴里还念念有词,薄离听清楚之后却有些怔愣。在肖稚的帮助下把傅安声送回房间安顿好之后,薄离坐在窗前发呆。 他听清楚了,傅安声嘴里说的是:言师兄,我喜欢你。 言师兄除了言越之不做他想,傅安声喜欢言越之,他竟然一直没发现。薄离的心情一瞬间很复杂,烦躁又焦虑,心里的情绪乱撞,找不着出口。 这个事实一出,薄离忽然想到临走时傅安声十分积极地为自己寻找千桡莲那时,估计自己也是沾了言越之的光,这还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如果不是今天傅安声喝醉了,薄离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这件事,他宁愿不知道。 由于喝醉了的缘故,安渊和她的徒弟都睡到很晚,他们出发的时候已经快到正午了,安渊一个劲地道歉,说是昨天喝太多了。烈星云眼神奇怪地看傅安声,后者觉得奇怪,问他怎么了,烈星云反问:「你都忘了?」 傅安声好像很纳闷,看起来他已经完全忘了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又变成了那个有些内向的很安静的小孩。 烈星云痛心疾首:「我的好师弟,你昨天爬上我的床,还要亲我,我昨天晚上差点贞洁不保,你居然就这么忘了?」 傅安声听他这样一说,整个人红成了一只熟虾,还是腾腾冒着热气儿那种,他支支吾吾说:「啊…我做了那种事吗?我没说什么胡话吧?」 烈星云不肯放过他:「说啦!说了好多。」 听他这么一讲,不仅是傅安声,就连薄离也莫名紧张起来了,难道烈星云也听到了?这……这要怎么办? 傅安声紧张地说:「我都说什么了?」 烈星云摆摆手:「嗨,我也喝醉了,睡得迷迷煳煳的,谁还记得?」 两人的心同时放回了肚子里,薄离觉得自己好奇怪,在这儿紧张什么呢?不就是有人喜欢自己的徒弟么,这事他有什么好紧张的。 安渊知道昨晚发生的事情之后竟然很开心地笑了,她打趣道:「说不定安声喜欢星云呢,这才借着酒意跑去怕星云的床。」 烈星云赶紧说:「师尊,你可饶了我吧!」 傅安声在一旁倒是没说话,脸还红着,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安渊的话,或者是他又想起了什么。 折腾完准备出发时,太阳都已经高高挂在天上了,希望他们今天就能到肃渊,薄离现在很担心檀秋,他可是清衍宗的主心骨,如果他真的出了事,整个清衍宗都不会太平了。 别看平时外人都尊清衍宗为第一大宗,其实暗地里想扳倒这第一大宗取而代之的并不少,翻云门就是其中一个,从平时宗派之间的一些交往就可以看出来,翻云门变着法儿来噁心清衍宗。 一路上还算太平,到了晚上他们似乎没有昨天那么好运了,方圆十里都没看到一户人家,只好落在一个山头上准备过夜,其实连夜赶路也不是不行,只是晚上不好认路,他和安渊倒是能靠神识,这些个小辈就不行了,没有光几乎什么都看不见。 他们在山头生了火,眼前一下亮了起来,让几个小辈瞬间安心了不少,这样的夜晚在薄离眼中仍旧并不安全,山中的虫兽太多,薄离支了结界,这才安心了些。 薄离今晚也不打算睡觉,他得看着众人的安全,安渊显然也这么想,薄离说他一个人就行了,安渊却不同意,想着修仙的人反正也没必要睡觉,所以也由着她去了。 两人守着几个睡熟了的徒弟,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薄离却又感觉到了那视线,他眼神一凛,安渊即刻会意,两人都搜寻着附近是否有可疑目标,可仍然没有发现,奇了怪了。 本来以为这一夜会这样平安无事,可在天蒙蒙亮的时候,薄离却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他们所在的地方,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白色软虫包围了,正是在试炼秘境中出现的那种白色虫子,也是薄离的死穴。 安渊虽然嘴上说着不怕,可毕竟这样的虫子很容易造成心理阴影,最先反应过来的是肖稚,他也认出这虫子了,烈星云和傅安声也很快反应过来,这虫子给他们留下的阴影都不小。薄离一边迅速清理,一边给安渊简单讲了讲之前发生的事。 「这地方呆不得了,咱们赶紧走。」 还好这东西是在天快亮了才出现的,不然可能还发现不了,体积小,生命气息又很微弱,就很难查探到。被这东西一吓,几人只好趁着天光继续赶路,薄离心里还在思索着,这虫子是怎么知道他们的行踪的?是从一开始就跟着,还是从他们要去的地方过来堵截的? 作者有话要说:肖稚:咋回事啊?我身边的人都搞gay? 第63章 肃渊(五) 无论是哪一种,对薄离一行人来说都不算什么好事。薄离表面淡定,心里不停骂娘,来个什么别的也好过这东西。 第93页 好在几人赶了一段路就没再看到了,薄离心里还是不踏实,既然看到这东西了,是不是说明白凝也来了,毕竟她才是这些虫子的「主心骨」。他心里还琢磨着要是碰到了一下弄死行不行,毕竟原着中这女的跟言越之还有一点交情,还没等他琢磨出什么来,就听见一声唿救。 那声音很年轻,只是声音中的惊慌失措暴露了他的处境,就像是被逼到绝路的兔子,又急又怕。薄离不想管这事,因为他们现在实在抽不出空,一边要躲着追兵,哦不,是不是追兵还不清楚,一边还要为檀秋的事情做打算,虽说他涨了境界,可也不能对合道期的修者产生什么影响,这一点他还是很清楚的。 那唿救声越来越急促,声音也越来越弱,其他几人都看着他,在等他拿主意。薄离抬头往前一看,发现追着那年轻人的,正是早上围击他们的那些白色虫子。薄离这才决定救下那人,说不定他们这群人就是把虫子引来的罪魁祸首。 在如同白色水流般的虫群的追击下,年轻人显然已经走投无路,他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在虫群即将碰到那人的时候,薄离手心聚火,将那些虫子少了个干干净净,甚至连灰都没留下。那年轻人见自己得救,脸上的表情已然是欣喜若狂,若不是他们几人还飘在空中,恐怕就要冲过来给薄离一个熊抱了。 年轻人看起来也不过十七八岁,背上背着一个篓子,里面装着些叫不出名字的植物,薄离眼尖,还瞧见了篓子底下藏着好几本书,他身上文弱书生气息显而易见,不知因何缘故会到这深山野林里来,他朝着薄离等人磕了好几个头,看起来很滑稽。 人已经救下,薄离没再理他,带着众人赶路,谁也没把这小插曲放在心上。他们再次遇到那些东西,是在晚上,他们运气似乎又好了一些,遇上了一个小村庄,小村庄是真的很小,也只有几户人家,而且都门窗紧闭,连一丝亮光都没透出来。 烈星云纳闷:「难道这么早就都已经睡了?」 几乎是看到这个村子的一瞬间,薄离心里就涌上了一股不安定感,这个村子有问题。他心里忖度着,嘴上应着:「应该是,碰碰运气。」 薄离抬头看了看安渊,示意她去敲敲门,一般人对女人的防范心都会小些,安渊领会到他的意思,立马落地去敲门。 「有人吗?」安渊敲了敲村口的第一户人家的门,里面传来一阵响动,又恢復了起初的宁静。安渊不死心地把整个村子的门都敲了一遍,最终都没有结果,她朝着薄离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毫无办法。薄离也有预感,正在几人都以为今夜又要露宿山林的时候,村尾的一户人家里却亮了起来,估计是点的油灯,那亮光忽明忽暗的,安渊笑了笑,又准备转回去打探一下,却被薄离拦下了。 他打算自己去,这亮得太是时候了,他担心安渊遇到什么危险。安渊撇撇嘴,像是在为薄离不相信自己的事感到不满。 薄离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一个声音,声音中的恐惧自然不容多说,颤颤巍巍地问:「谁呀」。薄离觉得这人的声音竟然有些耳熟,像是今天白天他们救下的那个年轻人,想了想又觉得不可能,他们今天御剑飞行一天才到这里的,那个年轻人看着也不像个能达到这种速度的人。 「打扰了,我和我的同伴途经此地,希望能借宿一晚,如果方便的话……」 「不方便!你们赶紧走吧!这里没人会留你们的!」 「为何?」 里面的人不耐烦了,「这村子里有妖怪!」 「我们是修仙之人,或许可以帮上忙。」 薄离耐心劝导着,只要没被直接拒绝,应该还有机会。 「真的?」里面的人似乎不信,仍然保持着警惕。薄离瞧见他哆哆嗦嗦地将窗户开了个缝望外敲,薄离只能看见他一只眼睛,里面的人却惊喜地大叫:「是你们!」 门唰一下被拉开,在略显安静地村子里有些刺耳,薄离仔细一瞧,正是他们白天遇见的那个书生。 几人涌进屋里,年轻人有些无所适从地摸了摸脑袋,屋内还算干净,对于一个独居男人来说已经很不错了。 「那个……恩人们,我楼上有三间客房,您几位就自行分配吧,我就睡在下面就行了,」说着他指了指楼下的一间屋子,「条件不太好,委屈几位了。」 薄离还在思考着,这年轻人到底是怎么在一天时间内从那么远的地方赶过来的,几人上了楼。 「安渊一间,傅安声和烈星云一间,我和月禾一间。」 烈星云张了张嘴,看了看一旁的傅安声,似乎有话想说,薄离猜到他想说什么,不过也没理,现在这条件,有地方落脚已经不错了,哪有挑的份。 「师尊,这名男子……」 「怎么了?」薄离关上门,回头问他。 「我在想他是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内……」 「保持警惕就是了。」薄离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让他保持警惕。 晚上薄离依旧守夜,很奇怪,他坐在窗前,似乎又感觉到那股视线,他感到有些不适,他展开神识查探,依旧一无所获。 半夜时分,肖稚在床上打坐,薄离仍旧坐在窗前,忽地闻到了一阵香味,他觉得很熟悉,却想不起在哪里闻到过。肖稚显然也闻到了,他的记性比薄离好了很多,当即说道:「之前在试炼秘境中,遇到过一个女子,身上就是这种味道。」 第94页 薄离被他这么一提瞬间想了起来,这不正是那个白凝身上的香味吗?肖稚不知道他就是那个言越之的「哥哥」,当时也在那秘境里,所以详细地解释了一下。 两人警觉起来,薄离传音给安渊,让他们也注意。薄离等了许久,也没等到白凝的进攻,他决定出门查看,与其现在这样被动,还不如主动出击,也许还能占个上风,肖稚自然也与他一同。他现在是不怎么怕白凝的,他已经不似修为被封的时候了,他现在可是洞虚后期的修者了,不过洞虚后期的修者也还是怕虫的。 一道白色人影停在空中,头髮倒是用白色绳子绑得整整齐齐的,没有像一般鬼魅那般故意披头散髮地吓人。 「又见面了。」白凝这句话是对着他们两人说的,所以也没有引起肖稚的怀疑。 「你到底是什么妖物!」肖稚厉声逼问道,可白凝却像没听见他的声音似的,只是直直地盯着薄离看。 「孑孓!出来!」白凝抿唇一笑,随即喝道,像是在唿唤着什么,嘴里念念有词。 那边安渊他们发现动静也已经出来了,几人立在门外,气氛凝滞,安渊不知道什么情况,烈星云和傅安声却是反应过来了。 薄离拔剑便上,不想给她召唤「孑孓」的机会,果然召唤被打断了,白凝的身形如鬼魅般飘忽不定,可在薄离面前完全不值一提。薄离心想升级了就是不一样,他步步紧逼,白凝最终被他逼到了村庄外,这也是他的目的。 「安渊,结界!」 安渊很快领会到他的意思,撑起结界,将整个村子保护了起来。 白凝仍在低声诵词,可能是她这个吟唱太长了,她有些不耐烦了,随手一招,是她那把剑,薄离见她召出武器,更加谨慎地应对了。 烈星云和傅安声站在结界内,想必是安渊的吩咐,但两人的脸上显然都有些不安,他们早知道白凝的厉害,过了这么久,也不知道她是不是也已经和当初不一样了。 确实和当初在秘境的时候不一样了,白凝比起那时强太多了,如果没有那些虫子,或许她能和肖稚打个平手,可在薄离和安渊面前又是另一回事了,况且她现在还没有机会放出虫子。 被薄离和安渊逼得狠了,白凝身上都已经挂了彩,她用手中的剑在手心划了一道,鲜血顿时溢了出来,薄离心道不妙,却已经来不及阻止。 几乎是鲜血涌出的同时,大量的孑孓不知从哪里出来的,贪婪地吸食着白凝的血液,薄离没有放任它们吸血,故技重施,将自己的灵火打了过去。却不料他的灵火竟对那些虫子毫无威慑力,这让薄离感到意外,就连这些虫子也经过了强化么。 安渊出乎意料地冷静,她剑刃直指白凝,丝毫没有顾忌那些往她身边去的孑孓,她猜到了,要弄死这些孑孓,必须从白凝身上下手。 白凝依旧那样美丽,甚至随着年龄的增长而增添了几分妩媚,她对安渊的攻击视而不见,反而操纵起那些虫子去攻击薄离,薄离心里想着没事,在看到数量众多的孑孓时,还是没忍住心里的噁心,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战慄,那是一种对恐惧之物的本能反应。 「师尊!」听到肖稚叫他,他才反应过来,他一挥闲切,闲切的剑气将水流般地孑孓全数击落,就在一群孑孓的尸体即将落地之时,又浮了起来,再仔细一看,明明刚刚已经被剑气切成两半的虫子竟然分化成了两只,不仅如此,白胖的躯体上还长出了两条黑色半透明的翅膀,又逐渐朝着薄离去了。 薄离被这一变故惊得不轻,心里恐惧更甚,那些孑孓拼命扇着翅膀,竟然以很快的速度向他去了! 他稳住心神,打算再次提剑而上,剑上燃起了一层精绝的火焰,幽蓝的跳动着。 肖稚看出了薄离对这种虫子的恐惧,否则薄离的一招一式不会这样僵硬,正打算上前帮忙的时候,却见一道身影比他更快地冲到了薄离面前。 薄离甚至没反应过来那群孑孓到底是怎么化成灰的,比起这个,更让他惊讶的是现在站在他面前的言越之。 第64章 肃渊(六) 从感觉到那奇怪的视线开始,薄离不是没怀疑过言越之,可他一想,言越之可能还是没那胆子。现在看来,薄离还是低估了他,见到言越之的那一瞬间,薄离的脸色就变得黑沉沉的了。 他现在很生气,言越之显然也感觉到了薄离的情绪,他只是一言不发地解决那些孑孓。折腾了许久,几人才把那些蜂拥而上的孑孓全部消灭了,白凝见势不对,撤脚跑了,言越之还想追,看薄离脸色不好,也没敢追上去。 收拾完残局之后几人又回到了那书生家中,多出了个言越之,薄离也只能黑着脸让他进屋,本来想把他安排进烈星云和傅安声那间,不知想起了什么,最终还是在他和肖稚那间落了脚。 薄离坐在那张圆桌前,言越之和肖稚笔直站着,他今天就要发发脾气,看看他的小徒弟到底在想些什么。 「说吧,怎么回事?」 「就你看到的那么回事。」言越之心里也很不爽似的,爱答不理地回他,薄离心里的火腾地上来了,可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打不得骂不得的,还能怎么办呢? 「哦,就是说你把我说的话当耳旁风呗,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师尊吗?」 第95页 言越之听了这话,不知道又怎么了,眼里深沉地翻着浪,直勾勾地盯着薄离看,薄离此时还在气头上,见他这态度不由得头疼,心想前些日子也没有这么不服管教,真是长大了就把自己当个人了,根本没把他这个师尊放在眼里。 「对,我早不把你当师尊了,你还不清楚么?」 一旁的肖稚拉了拉他的袖子,示意言越之好好说话,却被言越之毫不领情地一把甩开,拽得二五八万似的。 薄离食指在眉心扫过,他是真生气了,脸色平静,懒懒地抬了抬手:「去门外给我跪着,没叫你起来不许起。」 言越之还没说什么,肖稚先急了,虽然知道是他这个师弟冥顽不化,惹怒了师尊,可他也实在不忍心看着言越之受罚。薄离本以为他会再次顶撞自己,他早已想好,只要言越之再敢顶撞他,他绝对毫不留情地将他逐出师门,反正他现在已经成年了,再也不需要自己的庇护了。 却没想到言越之竟然一言不发地打开门跪在了门外,听话得好像一只温顺的大狗,好像这些天叛逆的那个不是他一样。薄离无语,这人到底是什么狗脾气,温声细语地让他呆在宗内他不听话,这会儿让他下跪倒是跪得毫不犹豫。 薄离正在气头上,也没再管他,这会儿正烦着,他让肖稚守夜,自己爬上床休息了。这一天天的,真的快被这个倒霉男主气死,想来薄离也委屈,莫名其妙被啃了不说,为了保护他让他留在宗内也被好心当成驴肝肺,处处都是他不对了,看给他惯得。 乱七八糟的梦做了一堆,第二天起床的时候薄离还觉得自己活在梦里似的,一想起昨晚的事他就不由得烦闷。 肖稚早已不在房内,不知道去了哪儿,门大开着,言越之还跪在门前,薄离心烦极了。 「起来吧。」他经过门口看也没看言越之一眼,看起来就好像只是自言自语,说完他便下楼了。 楼下热闹得很,不知道是谁的主意,把干草扎成了一个结结实实的圆球,几个人在院里踢球,也许应该叫蹴鞠。 肖稚好像是被强行拉来的,脸上没有其他人那样的喜色,板着个脸在踢球,几人见薄离下来了,都收敛了些,安渊也混在他们里面,有些不好意思地朝薄离笑了笑。薄离鲜少看见安渊这种神色,她平时也都没什么表情,是个十足的冰美人,这会儿难得看见她笑了这么一下,还觉得格外动人,于是也勉强笑了笑。 他刚抿唇,就感觉到一股针扎似的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转头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言越之也站到了他身旁,面带怨色地看他,薄离只当什么也没看见,朝着安渊去了,他还有正事要问她。 薄离径直走到安渊身旁,把她拉到一旁,正想问她,却看见安渊眼神复杂地看着薄离身后,他一转身发现言越之正一步不离地跟在他身后。 「跟着我做什么?和他们蹴鞠去。」薄离平静说道。 言越之却没动,依旧执着地站在他背后,薄离懒得管他了。 「昨天的事,你问那书生了吗?」昨晚清理完孑孓后他就告诉了安渊他对那个书生的怀疑,安渊听后表示她会去找那人打探。 安渊点了点头,向薄离说着她了解到的情况,小眼神还不时地往他身后瞟。原来这个书生名叫郑青,一直住在这个村子里,本来前几年村子发展得挺好,可后来村里发生了一些怪事,能走的都走了,只剩下一些老弱病残,郑青不走的原因是他很喜欢这里,是他从小长大的地方,有了感情。 「那他是怎么……」没等薄离问完,安渊接着说道:「我正要说呢,郑青说他小时候捡到一只小兽,本来只是看它可怜,养大了之后才发现不对劲,我看过了,是目极,很温顺的一只目极。」这样的话,他能在短时间来回就不奇怪了。 薄离瞬间想起秘境中那只目极,内丹还在他的储物戒指里。按理来说,目极很少有被驯化的,难道是因为一直养着,所以就温顺了吗?薄离若有所思,他总觉得没有这么简单。 「怪事是指什么?」 安渊瞧了一眼正在和他们玩蹴鞠的郑青,说道:「什么死了的人突然活了,早上起来门前被放了死物之类的,有时候还有尸体。」 「离肃渊很近了。」薄离自言自语,安渊听出了他话里的深意。 「管吗?」安渊抬头问他,明显是想管,还顾忌着薄离。 薄离:「管,今晚让郑青领路。」 安渊点点头,得到了薄离的允许这才放心地上前蹴鞠了,把肖稚换了下来,肖稚像是松了口气,总算能下场了,接着就站定在薄离旁边。 「不好玩?」薄离问他。 肖稚说:「我不喜欢……」他也是个喜静的,这样活泼的运动似乎也不怎么适合他,薄离笑着说:「那下两盘?」 「今天不赶路了吗?」 薄离点点头,把安渊说的跟他简单说了一下,肖稚也知道这离肃渊不远了,也没说什么,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棋盒和棋盘。摆在了后院的石头桌子上。 几局下来,薄离总是走神,输多赢少的,觉得没劲,何况旁边还站了个石头似的言越之,一动不动的,扫兴。肖稚也看出了薄离兴致不高,两人就坐在石凳子上懒得动弹。 郑青热情地过来搭话,大概是因为救他的时候出手的人是薄离,所以郑青这时就慢慢靠了过去,有些谄媚地问他们要不要吃饭,薄离没有胃口,顺口拒绝了,又跟他提了提晚上的事情。郑青看起来有些害怕,有些哆哆嗦嗦地说知道了,能看出他内心的拒绝,不过为了村子的安宁,他还是咬着牙答应了下来。 第96页 黑夜来得很快,村子里的人又都蹲进了各自屋里,生怕进去晚了惹上什么东西。只有郑青家此时还亮着灯,几人准备去探探郑青说的死人活过来的地方——一片墓地。 那片墓地在村子后面的树林里,蒙着毛玻璃似的月亮挂在天上,显出影影绰绰的树影,让黑夜的氛围变得愈发诡异了,乌鸦快死了一样的啼叫让人心烦意乱,几人走在树林里,傅安声紧紧搂着烈星云的胳臂,后者不适应地抽了抽,没抽出来也就由着他了,反正没喝醉,不会无缘无故要来轻薄人。郑青本来也想找个人拖着,可他没那胆子来拖薄离,安渊又是女子,他也不好意思腆着脸去抓女孩子的手,剩下的两个更不用说了,其中一个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的,他记得很清楚,那天这些人来的时候只有五个人。后来的这个年轻人长得很俊很冷,脸上的表情从来没好看过,一直黑着脸跟在那天救他的那人后头,好像一步都没离开过,至少他看见的是这样。另一个公子虽然看着温润如玉,在郑青眼里也不是好接近的,他只能暗搓搓地也跟在傅安声和烈星云后面,遇到危险了就抓一把。 很快到了墓地,除了一些野坟包之外,墓地里也有立了碑的坟,其中的一座坟引起了薄离的注意,坟前立着一块木板,上面写着「郑力元之墓」几个字,最初他也没在意,这个村子说不定基本都是姓郑的,可他看到了下面的一行小字,「孙郑青立」。 郑青显然也看到了这块算不上碑的木牌,他向众人解释:「我爷爷的坟,爷爷是得了病,看病的先生也没有办法,我只能眼睁睁地……」没说完郑青就有些哽咽了,看得出他和他爷爷关系不错。 薄离回道:「所以你下决心要做个郎中?」 郑青很惊讶,他不知道薄离是如何知道的,但还是点了点头:「虽然已经晚了,可我还是想做个郎中,至少还能救人。」 「不晚的。」傅安声听了他的话有些触动,加上他也有些医术,感同身受似的拍了拍郑青的手。 「诈尸人的坟墓在这边。」郑青很快振作,向他们指出了怪异事件发生的源头,「最初发现的是一个大娘,她本来趁着没事,那天正好干完活了,晚上就想着顺便来这边烧点纸钱,过来就发现坟包上一个大洞,她壮着胆子去看,就看到了一双睁得熘圆的眼睛,没有眼白,黑黢黢的,太吓人了……」说着他打了个寒噤,想想就被吓着了。傅安声和烈星云听他的描述也被吓得不轻,两个人手拉着手,互相鼓劲。 安渊和薄离两人内心都没什么波动,两人这些年都见过很多,这些事情也是屡见不鲜了,所以没傅安声和烈星云那样反应强烈。让薄离觉得有些意外的是肖稚和言越之也没什么反应,两个人脸上都没什么害怕的表情,只是看着薄离,眼睛里都没什么波澜。 「你亲眼看到过?」薄离问郑青。 郑青点了点头,然后说道:「她大唿小叫的,整个村子的人几乎都看到了。」 薄离上前查看那据说有个大洞的坟头,坟头上的确有个洞,里面倒是没有郑青说的睁着眼睛的人,只留下被外力破了个大洞的棺材。 如果真是有双眼睛露在那被弄破了的棺材里,还真的挺渗人的。 第65章 肃渊(七) 薄离想着速战速决,可事实好像与他的愿望相背,也许那些妖魔鬼怪也怕了他们,都躲着他们,这让薄离很不满。 他展开神识查探仍然毫无所获,这样的话,他们不得不再呆一天,可薄离心里还牵挂着檀秋。他不甘心,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郑青显然已经支撑不住了,上眼皮和下眼皮不停打架,他不是修仙之人,这也不奇怪。 在这片墓地转了好几个来回,就连树林里也没放过,除了无垠的黑暗之外,再也没有什么令人害怕的了。 郑青的恐惧已经不剩几分,只感觉到铺天盖地的困意,他都快怀疑前些日子的怪事都是他们的幻觉了。就在这时,离他最近的一个坟包出现了异样,里面不停传来「扣扣扣」的声音,吓得郑青差点蹦起来,一把紧紧抓住傅安声的胳臂,引起了一连串反应,三人穿成了一串,你拉我我扯你。 「活……活了!大师!」 薄离:……大师一直活着呢小哥。 薄离也算对得起这句大师,立马越到几人前面,去探查那异样的坟头,紧跟着他的除了两个徒弟,还有安渊。 那敲击声还不断响起,在安静的墓地里显得格外刺耳,夜里凉风习习,在这样的境况下就变成了阴风阵阵,薄离向来对鬼怪之类的东西无感,所以此时还很淡定。 薄离上前用掌风震平了那个小土包,下面的棺材板露了出来,他正要上前掀开棺材盖,言越之一言不发地杵到他前面抢了先。 他也没有马马虎虎地一上去就掀盖,从袖子里伸出一截儿藤蔓进去试探,见没有什么异状才把棺材盖给推到一边了。 棺材里只有一副灰白的骨架,看起来已经死了很久了,就连腐虫也没见到一只。另外三个胆小鬼也想凑上来看,看到那副骸骨的时候还是没忍住抖了三抖。 可看这整个坟墓,除了这副骸骨也没别的东西了,难不成刚才敲棺材的是这个东西? 薄离被他们看热闹的挤到一边,也没仔细看,打算等他们「参观」完了再查看一番。还没等他们参观完,言越之已经发现了不对劲,他方才本就没有收回藤蔓,现在藤蔓还在里面摸索,他正打算撤了的时候,却在棺材一面发现了不同于别处的一个方形凹槽,他没冒进,告诉了薄离。 第97页 薄离看了他一眼,嗯了一声,让众人都往后退了退,这才示意言越之继续动作。言越之小心翼翼地操纵着藤蔓去触碰那个极小的凹槽,在按下去的同时,咔嗒一声,棺材下露出一个狭窄的入口,也就刚刚能让一人通行的程度。 薄离拉开言越之,自己先下去了,言越之没来得及阻止。 从棺材口下去,是一座又窄又长的楼梯,他粗略往前看了看,没看见的别的,都是通往底下的楼梯,蜿蜿蜒蜒的,没有尽头似的。 其他人跟在他后面,郑青没有见过这阵仗,心里早擂鼓似的,想不下去吧,上面剩他一人更不安全,所以他还是战战兢兢地跟着去了。 傅安声也是个胆小的,几乎揪着烈星云的衣服袖子没松过,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在从那骸骨旁边经过的时候,他仿佛看到了那森白的骷髅动了一下,他没敢细看,赶紧跟着下去了。 越往下走,黑暗便越来越沉重,这也还算正常,毕竟这还是夜里,全靠烈星云那一兜夜明珠来照亮。 估摸着走了有好几分钟,树林里聒噪的乌鸦叫声都听不见了,这才到底了。能感觉到下面很空旷,夜明珠能照亮的范围实在有限,但凡有一点声音,在这个空旷的空间里都会响起回声,可见下面的空间不会特别小。 薄离为了看清楚下面的情况,用灵力聚起了一大片火,照亮了下面这片空间,这里实在太空旷,几人仔细看了看,发现四面还是有尽头的,尽头处自然是四面墙。几人刚踏进这地宫,刚才下来的楼梯处就落下一道门,断了他们的后路,那三个胆小鬼都快吓哭了,在原地抱团取暖。 安渊似乎对下面的构造十分感兴趣,她四处查探,把每面墙都仔细观察了一番,发现了些端倪,正打算跟远处的薄离说些什么,却听见上方传来轰然巨响,变故突生,纵横交错的三道土墙从天而降,将整个地宫划成了六块,安渊自然不用说,与他人离得太远,被单独划在一块,薄离转头去看傅安声等人,他急匆匆奔过去,却抵不过墙下落的速度,终是没有赶上。薄离站在原地不敢再往前,担心再往前一步就会被土墙压成肉饼。这时一道黑色身影迅疾地朝他来了,在土墙落地的瞬间一个翻滚,滚了进来,看得薄离愣愣的。 定睛一看,一脸淡然的言越之云淡风轻地拍拍身上的土,站起身来。要不是刚才那一幕太过危险,薄离简直以为他只是慢悠悠走过来的,不慌不忙的。他心里有些后怕,恨恨地剜了言越之一眼,想骂他又骂不出口,估计言越之也是担心他的安危,只能说一句:「下次别这样了,很危险。」 这已经算是这几天薄离对他说过最亲近的一句话了,言越之知道自己的师尊还担心他,不禁有些开心,嘴角抿了抿,不太明显地笑着答应。 他想师尊还是担心他的,真好。 两人仔细观察着这被分割得并不算大的房间,除了靠里那面墙上写了一个「伤」字,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别的不同。薄离回想方才几人的站位,烈星云和傅安声挨得很近,应该是被分在了一起,这样也好,他们本来就是师兄弟,也能互相扶持,遇到危险也不至于束手无策。他现在最担心的是郑青,他本来是个凡人,被单独划到一间,不知道会遭遇什么。 没等他继续担心别人,这个神秘房间就已经起了变化,不仅四面墙上长出了密密麻麻的铁刺,就连地面和顶上也冒出了铁刺,没有办法,两人只好御剑立在空中来避开这些尖刺,更不妙的是四面墙壁逐渐向中间靠近,虽然速度很慢,却无法忽视,再这样下去,他们两人都会被扎成刺猬。 薄离御剑而立,观察着这个房间是否有什么开关,或者这地宫主人只是想让他们死在这里,所以只是设计了这样一个机关,而没有控制机关的装置。 果然让他再「伤」字上找到一个小小开关,只是隔得太远,开关上好像还有些别的东西,他御剑上前想要仔细看看,快要抵达的时候却被一阵吸力牵扯,直往下坠,他几乎站不稳。言越之见状,操纵藤条挽住薄离,否则他现在已经被扎成筛子了,薄离心有余悸,言越之同样被吓到了。薄离看了一眼产生吸力的地方,发现从那开始,里面的铁刺都是银黑色,与外面的铁红不同,看来是不允许人直接过去查看的。 言越之操纵藤蔓把薄离重新放回了剑上,他又试图让藤蔓去触碰那个开关,藤蔓倒是不受那股牵引力的影响,直直过去了,在要触碰到的时候,却被薄离叫停了,他总有预感按下这个开关并不会解决他们现下的困境,反而会给他们带来危险。言越之偏头看他,不过手中的动作也听话地停下了。 薄离再一次靠近那个开关,只是在接近银黑色的铁刺时就停了,他这下看清了开关上的东西,上面画着一个小小的图腾,那个图腾他很熟悉,一时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四面墙还在移动,他们却束手无策,两人几乎用尽了想得到一切手段也不能阻止墙面前进。两三个时辰过去了,墙面已经移动了些距离,还危及不到他们的安全,可也只是迟早的问题。 「师尊,试试吧?」 「嗯?」薄离一时没反应过来试试什么,「什么?」 「那个机关。」 薄离心里有些不愿意,可是他们现在已经没有别的办法,无论如何也是死路一条,试试说不定还有希望,薄离稍显犹豫地点了点头。 第98页 言越之再次将藤蔓伸向那个机关,薄离则做好了应对突发状况的准备,以免突如其来的意外危及到两人的性命。 机关被按了下去,屋内的刺立马消失了,变成了他们刚来的时候那样,可墙壁却仍然没有停止移动。刺消失了,薄离便落地去查看「伤」字旁边的图腾,他对那个图腾仍旧存有疑虑。 他上前去看,却发现那图腾在他眼前变了模样,变成了一个小小人头,言越之也上来查看,他眉头紧皱,「这个……」 「怎么了?」 「这个人头画像上的面孔……正是师尊的脸。」 薄离无语,他说怎么觉得那么熟悉,原来是他自己现在这张脸,荷谢的脸,只是那个头像的额头正中间有一滴朱红,不知道表示什么意思,薄离想了想,手指在剑上一划,滴了一滴血,与那朱红重合,他动作很快,言越之根本来不及阻止。 血刚滴上去,那张脸就消失不见了,而上面那个「伤」不断变大,最终占了整面墙,看着有些骇人。 顾不上手上的疼痛,薄离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不断变大的字,就在他以为他们已经无计可施的时候,写着字的那面墙突然出现了一道门,随后门开了。 这就算「伤」了,只是割了一下手指而已,这关卡是不是略简单了? 出去之后,薄离立刻发现他们已经不在刚才那个空间之内了,不知道其他人的状况如何了,他心里正担心着,却发现在他们不远处倒着一个人——郑青。他心里一惊,没想到郑青居然比他们更先出来,这人……薄离眯了眯眼,心里生出了怀疑的心思。 「郑青?」 倒在地上的人没有动静,应该是昏死过去了,不知道他遭遇了什么。 言越之上前推了推郑青,却不料郑青突然暴起,眼睛血红,像是被什么附了身,言越之一掌过去,一个虚影便从他身子里飞了出来,消失不见了。郑青脸上一片茫然,像是根本不记得刚才发生了什么。 郑青问:「我怎么在这里?」 薄离心道果然,他刚想回答,眼睛却瞟见了郑青身后的异状。 那里有许多「人」,站着坐着的,姿态不一,甚至还有躺着的,他一个都不认识,更惊悚的是,那些人身上都有足以要命的伤口,有的甚至已经腐烂,还有许多白骨,然而看起来他们都还像活着,死死地盯着这边,薄离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前两天就能更新的,结果一不小心点了不保存,气得我胃疼,拖到今天才有心情…… 感谢小天使们给我投出了霸王票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边宅 1枚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_^ 第66章 肃渊(八) 虽然薄离不怕鬼神之类的,可这样乍一看到这样一幅场景,谁也会觉得不舒服,所以当他看到这些「人」时,心里还是一惊,觉得有些吓人。 郑青见他脸色不对,立马转过去看,他更夸张,一看到那景象直直往后退了两步,一屁股坐了下去,魂儿都没了,害怕得张着嘴,半个字都没说出来,也是,的确是吓人。薄离下意识地去看言越之的反应,没想到他很平静,几乎和平常一样的表情,冷冷淡淡的,别说恐惧了,一点儿不自在的感觉都没有。 言越之发现薄离在观察他的反应,看郑青吓得那样,薄离脸上也不太好看的样子,就想过去看看情况,却没想到薄离拉住了他。薄离也觉得自己有些奇怪,按理说言越之这种气运之子,应该不会有什么害怕的东西,既然他自己都不害怕,自己在担心什么呢。 「我去吧,你看着他。」薄离也就刚才那一瞬间有点震惊,现在已经没什么感觉了。他走到那堆不能算是人的东西旁边,那些东西的眼珠子就随着他转,看起来还有意识,可他们本应该长眠于地底,现在却扎堆出现在了这里。 「不知道他们还能不能说话……」他嘀嘀咕咕自言自语着,没指望有人能给他回应。 在他还没走近的时候,身后的郑青突然大叫了一声,把薄离都惊到了,前面的「人」倒是毫无反应。 「怎么了?」薄离皱着眉转头去问,他这样一惊一乍的让薄离生出几分不满。 「爷……爷爷……」郑青说完这句话吞了口唾沫,脸色跟金纸一样,毫无血色。 薄离自然不会觉得郑青是在叫自己,只能是郑青在那个死人堆里看见了他的爷爷。跟他猜的大差不差,这些人应该就是原本应该被埋在那片墓地里的人。由于某些原因,重新「活」了过来,拥有了意识,不,还不能确定是不是真的有意识了,或许只是一具行尸走肉。 郑青和他爷爷关系很好,当初将他爷爷下葬时,显然不会料到还有再见的一天,此时郑青脸上的表情十分精彩,一种不知道是该恐惧还是该高兴的表情,让他整张脸有些扭曲,眼泪鼻涕一把一把的,也不知道是吓的还是被这再次和爷爷见面感动到了。 其他人还没出来,薄离逐渐靠近那堆「人」,那些人还是毫无反应,只是呆呆地望着这边,薄离想问问他们怎么回事,却没有手段,这也是意料之中。 最终还是言越之用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方法和这些东西搭上了话,薄离看着那小子中指食指夹着一张符纸,嘴里念念有词,最后竟然成功打开了交流通路。 第99页 言越之三言两语就讲清楚了他从那些「人」那里获得的信息,他们醒来的时候就已经这样了,最初以为自己活了,都很开心地去村子里敲自家门,而家人对他们避之不及的态度才让他们发现自己身上的状况,这才知道他们并没有完全活过来,尸首都腐烂不堪,更不用说再回村子里了,只好又返回了这块墓地。而他们再次返回墓地就发现了这个地宫,索性一直呆在这里。 所以他们是怎么醒来的还是一个谜,薄离觉得这件事情不会简单。他们放下这件事继续往前走了一段,薄离就看见了一个十分熟悉的东西——罐子。 这东西给他带来的阴影不小,可怎么也没料到会出现在这里,这是当初在来期谷见到的那些不知有什么作用的罐子。 言越之显然也认出了这东西,不知想到了什么,抿了抿唇,习惯性地去看薄离的反应。薄离见到这东西的时候愣了一瞬,还没想通这隔了十万八千里的路程,罐子到底是怎么到这里的。 他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就被落在地上的一个物件吸引了目光,那是一条明黄的布条,虽然不是只有叶无道才用明黄的物件,可不知为何,薄离就是想到了叶无道,叶无道在这里吗?他因何而来?现在又在何处呢? 「觉得眼熟吗?」薄离问言越之,言越之有些茫然地摇了摇头,反问道:「这是?」 「我怀疑是叶无道的东西。」 言越之听了他的话,脸色变了变,说:「师尊怎么把他记得那么清楚?这只是一条黄色的绑带而已。」 「我的直觉。」 听了薄离的回到,言越之没再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问:「这些人怎么办?」 薄离看了一眼还愣着的郑青,看着像是又重回了失去至亲的悲痛中,整个人都不太对,于是先问他了:「你是要留下还是和我们一同去前面看看?」 郑青选择了留下,可能还是见不得疼他的爷爷受这种苦吧,明明都已经入土为安了,却被人这样刨了出来,任谁也不会好受,薄离也就任他去了,只是嘱咐他要小心点。 两人继续往深处走,言越之走在前面,一颗比寻常夜明珠稍大的珠子悬在空中为两人照亮。薄离又一次走在这人后面了,看着他的背影,他知道言越之对他有想法,可又狠不下心来断绝关系,这样的做法,他不知道是否正确,但他心里始终有个声音在说:你喜欢他。 他也许是在那个囫囵的吻里知道的,也许是在言越之义无反顾地挡在他面前的时候觉察到的,总之,如同剧情发展的那样,他喜欢上了这个少年,比他年轻了很多,由他养大的少年。主线剧情和现在的情况没有一点相同,而他们互相喜欢这件事好像无法改变。 如果这次都能好好回去,到时候就在一起吧。他想。 前面的人停了下来,薄离慌忙也停住,没有撞上去。 「嗯?」 言越之没有回头,声音含着冷意:「不对。」 薄离问他:「怎么了?」 「这里有密室,多半关着人,」言越之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可能是叶无道。」 薄离不知道他怎么判断出里面被关的就是叶无道,他也没问,只是沉默地走上前查看情势。 密室显然没那么容易就被打开,薄离试着向里面传递信息,显然失败了,石沉大海似的全然失了音讯。 这地宫的机关实在太多了,薄离担心勿触,一直都挺小心谨慎,他现在有些担心叶无道的安危,再怎么说两人也算朋友。 最后还是言越之发现了隐蔽机关,不得不说言越之的木灵根挺好用的,能够在整个地宫进行地毯式搜索。 他们打开密室的时候,叶无道早已经昏迷不醒,薄离打算给他输送一点灵力,却被言越之抢了先,薄离心想还挺懂得知恩图报的。言越之当然不是为了所谓感恩,只是单纯不想让薄离和叶无道有更深的接触。 叶无道并没有马上醒来,也不知道他受了什么重伤,过了好一会儿才幽幽转醒,醒来的时候还有点如堕五里雾中的感觉,发觉自己趴在一个人的背上的时候更是觉得难为情了。他微弱出声:「多谢侠士相救,我自己……」 「你为什么在这里?」 听到有人问他,叶无道下意识偏头去看,这才发现是薄离,眼里也是惊讶神色,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了薄离。 叶无道将事情始末给两人讲了,原来他在薄离师徒离开后仍然没有放弃追查叶鸣当初用的歪魔邪道的来源,当初跟着叶鸣的一个小喽啰的招供,说是叶鸣当初来过这里。 薄离大致了解了,又给叶无道解释了下他们来到此地的原因。 「没想到檀宗主竟遭遇不测……」叶无道觉得难以置信,毕竟檀秋的修为到现在也没几个人够得着。 薄离不知在想什么,没有搭话,反倒是言越之看了他一眼,说道:「人要害你,修为再高也没用。」 叶无道尴尬地笑笑,知道他在挖苦自己这次被人擒了。 「仙长……」 郑青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叶无道坐在地上,被言越之的身影挡住了,一时间他,竟没注意到多了一个人。 而叶无道在见到郑青的瞬间突然暴起,明显是防御姿态,薄离和言越之都奇怪地看着他:「怎么了?」 「他就是……把我关进密室的人!」叶无道有些惊慌地喊叫着,也不知道那人带给他多大的阴影。 第100页 薄离抬头一看,叶无道说的人竟是郑青,他一时有些茫然,他们不是没怀疑过郑青,可明明……到底是怎么回事。 「郑青」见身份败露,脸上的怯懦恐惧的表情消失得无影无踪,阴鸷而邪恶的一面被展现了出来,魔氛蓦然充满了整个地宫,让人生畏。他们正欲与之搏斗,「郑青」却只是恨了一眼叶无道,好像是在记恨他打搅了自己的好事,紧接着身子一旋,就消失在了原地,他的声音盘旋在地宫之中:「荷谢,我期待下一次见面,你会带给我什么样的惊喜呢。」 薄离觉得奇怪,他并不认识这个「郑青」,而且这人修为了得,恐怕他们三人联手都敌不过他,薄离有些庆幸那人就这样离开了,否则可能他们还没到肃渊就已经全员重伤了。 「郑青」一走,刚才还绷得如同被拉满的弓一般的叶无道也放松了下来,他本就受伤了,此刻更是站不住,一个劲儿地往下出熘,还是薄离一把拉住了他,这才没有直直跪下去。 这个变故,是言越之和薄离都没想到的,他们没有对郑青有多少信任,却也没有防备,如果他想做些什么都轻而易举,薄离有些搞不懂他的意图。 第67章 肃渊(九) 现下郑青已露出獠牙,他的修为又实在深不可测,薄离便有理由怀疑他就是那个和檀秋同为合道修者的秦真,虽仅凭薄离他们几人根本无法看透秦真的修为,也正是如此,恰好印证了此人修为不凡。 薄离想起尚被困于地宫内的几人,又折返了回去,反正现在这里的始作俑者大概已经走了,现在回去说不定几人已经出来了。让他们感到失望的是,安渊、烈星云、傅安声几人还是没有出来,看来只能靠他们自己了。 他们守在方才出来的地方,薄离又帮叶无道调息伤势,惹得言越之阵阵不快,眼神一直十分不友善地盯着叶无道,叶无道被他盯得发毛,又不知道他对自己的敌意到底来自何处,只能硬生生受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安渊先出来了,样子有些狼狈,这有些出乎薄离的意料,薄离问她在那地宫遇见什么了,安渊不愿说,薄离换了一种方式问她:「你那间是否有字?」 安渊点了点头,用灵力在地下刻下了一个端端正正的「惊」,薄离心下瞭然,这是繁体的「惊」,也就是说困住他们的这个地宫,大概率是奇门遁甲中的八门,薄离只希望肖稚、烈星云和傅安声运气能好些,遇不上吉门,就算是中平门也比他们遇到的凶门好得多。 紧接着出来的是肖稚,他看起来还算体面,没有受什么伤,薄离照样问他,得知肖稚所在的那间是景门,中规中矩,不是凶门就好。 最后烈星云和傅安声都安全出来了,他们遇到的果然是中平门——休门,不过也折腾了很久才成功出来。一行人算是齐了,薄离将郑青的事给他们讲了讲,傅安声被吓得不轻,他实在有些不懂这样的人心叵测,明明还在一起玩得好好的,突然就成了坏人。 几人仍在商量出去的方法,薄离想既然是八门,那出去的方法大概就是找到生门,这是要看运气的,他们回想着刚才情形,若是八门的话,需要加上下两道才有八道门,而他们几人遇到的分别是伤、惊、休三门,要一门一门闯显然太过冒险。 不知为何,薄离总觉得生门是在地底那扇,他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众人,安渊却不同意,她觉得既然是生门就也应该是往上走,二人各抒己见,最后只能用投票的方式决定,叶无道、言越之和傅安声都选择了薄离说的地底门,这样一来,安渊即使有意见也不能如何了,只能跟着下了地底门。 出乎他们意料的是,越往下走,没有他们想像中的黑暗和恐怖之物,两旁都点了火,一直到很远的前面。 底下的景象让他们有些愕然:一块小小的空间,中间有一汪小水潭,里面装着清澈的水。只是那水太清澈了,让人莫名感到不安。再往前看,又是向上的楼梯,看着很像出口。 火光打在水面上,显得格外诡谲,几人想绕开那个神秘水潭直接从楼梯处上去,估摸着那就是出口了。 可几人经过那水潭的时候,水中幽幽亮起了金色的光芒,将清澈的水映得格外亮堂,看着十分通透。薄离站在边上瞧了瞧,只见水中浮着一截儿骨头,那光芒正是那骨头髮出的。他几乎是第一时间想到了周家村的那根骨头,他刚伸手去够,没想到水中异变突生,旋涡急流,唰地一下把薄离给拖了下去,谁都没有反应过来,眼睁睁地看着薄离消失在了那片清澈的水潭里。 率先动作的还是言越之,二话不说跟着跳了下去,生怕跳晚了拉不住薄离的手,当然他跳下去的时候也没拉住。 相较而言,其他人就冷静多了,先是用一些物品试探了一下,发现水潭里浮不起任何东西,哪怕是一片羽毛都会直接沉底。 ——这水潭分明是一潭死水,那旋涡的出现就显得十分诡异了。 余下的人见状还是决定沿着楼梯上去,这样也不至于全部都栽在一个坑里,肖稚本来还想说些什么,见安渊几人没有心思一起下去也就作罢了,他于情于理都得下去,跟安渊打了声招唿,也跳进了水潭里,转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薄离在排山倒海之势的水流中晕头转向的,也没弄清楚怎么回事,反应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站在一座宫殿里。 第101页 这座宫殿主色调竟然是蓝色,在古代这种蓝色作为基调的建筑基本没有,他觉得有些新鲜,便四处查看。他发现这宫殿里的纹样以蓝色波浪纹和祥云纹为主,而放着的花瓶等装饰品也是深蓝色,看着倒也十分顺眼。 他还没看得完全,就见言越之也凭空出现在了这宫殿内,想也知道他一定是直接跳了下来。不过薄离也没说什么,他大致已经了解了言越之的脾性,就这犟脾气。 薄离朝言越之的方向看去,正好看到了悬挂着的牌匾,上边写着肃渊二字。薄离挑了挑眉,这竟然就是肃渊? 他觉得未免有些太巧了,这样歪打正着竟也能到达目的地,也真是不容易了。薄离反应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手里还拿着那截骨头,想必村里的那些活死人跟这东西脱不了干系。 没等他再仔细看,一阵清风吹过,他们面前出现了一个人,薄离和言越之立即警戒防备了起来。薄离见到他的时候觉得很熟悉,却也想不起来这人是谁,那人也没说话,只是对着薄离笑,让薄离有些不自在。这人长得倒是不错,一脸风流相,看着就是个多情的公子,一头如瀑的长髮散落在背后,桃花眼缱绻多情,加上那微微勾着的薄唇,只看上那么一眼都容易被勾了魂儿,只是这显然对薄离无效。 那人见薄离没认出自己来,收起了魅惑的笑容,面上不是很高兴,撅着嘴唇说:「荷谢,这才多久你就把我忘了,果然人都是薄情的。」 薄离完全不懂他在说什么,一脸懵地看着他,他还什么都没问出口,就感受到了言越之那不满幽怨的眼神,薄离无语,这两人的行径总让他觉得自己欠下了无数风流债,实际上他什么也没做过。 「我说了,我们会很快再见面的。」那人说道。 「你是郑青?」薄离对郑青走时说的那句话印象很深,这时自然想了起来。 那人摇了摇头,颇为不满:「你还真的什么都忘了啊,荷谢?又或者说——檀因?」 「檀因?」听到这个名字,薄离仍旧什么也没想起来,他甚至回忆了一下原剧情,也没在里面发现这个名字的蛛丝马迹。 那人嘆了口气,无奈地说道:「我是秦真。」 薄离心下一惊,这人居然就是秦真,和他想像中的秦真完全不同,薄离为了避免无谓的争端,没有直接动手,先问秦真:「我师尊檀秋呢?」 「在我这里做客呢,唉,不把他请来做客,你都不愿意来找我,我也是被逼无奈,才出此下策。」秦真的语气有些轻浮,不紧不慢地说着,其间还一直盯着薄离看。 看来檀秋的确是被秦真抓住了,他一时也不敢大意,既然檀秋都落入了他手里,想必凭薄离一己之力肯定是无法从秦真手中救出檀秋的。 薄离:「既然如此,能不能请前辈放了师尊?」 「放了他?何出此言?」 薄离在心里骂娘,都是千年的狐狸你给我玩什么聊斋,即使如此,他面上仍不显山露水,恭敬说道:「清衍宗还需要师尊回去主持大局,望前辈体谅。」 秦真笑了笑:「清衍宗?呵呵,荷谢境主现在回去,说不定还能看到些残垣断壁,再晚一点,就什么都没有啰。」 薄离听他这么说,知道他们可能中了调虎离山,不过他不能自乱阵脚,强作镇定道:「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啊,再说了,我并没有囚禁檀秋,是他自己呆在我这里不肯走,我也没办法,你是他徒弟,不如你去试试?」 薄离现在既担心清衍宗,又担心檀秋,可惜他也分身乏术,既然已经来到肃渊,见到了秦真,就想着先解决这边檀秋的问题。薄离看到秦真那一脸欠揍的笑就觉得厌烦,可偏偏那人笑得起劲,看得薄离十分窝火。 「他在哪儿?我要见他。」薄离现在完全没有了和秦真斡旋的心思,只想快点救下檀秋,再回去看看清衍宗的情况,如果真的如同秦真所说,那后果不堪设想。 「可以,但是我只带你一个人去,跟在你后面的小朋友可不能去哦。」 言越之本来一见到秦真就厌烦无比,现在自然不会答应他的要求,可是言越之还没说话,就被薄离拦下了:「你,立刻回清衍查看情况,最好找到安渊他们一起回去,不用管我。」言越之看着薄离又把自己推远,心里火蹭蹭往上冒,可是薄离偏偏还察觉不到一般,说完就没再理他。 薄离知道自己这样做风险极大,可他也不能置清衍宗于不顾,让他们跟着自己在这陌生的地方冒险。 「你怎么知道他说的是真的假的?万一他就是故意想将你一个人留在这里呢?」言越之本来下了决心,之后不再和薄离争吵不休了,可现下这情况,言越之实在忍不住,他不放心,把这个人独自丢在这里,虽然他现在跟着薄离基本也没有什么作用,可他就是不想离开薄离身边。 「哦?我有必要拿这种事骗你们?你小子,是不是也该断奶了,我不介意帮一帮你。」秦真也看不惯言越之,对言越之,也没有对薄离的那点粉饰的善意了。 「越之,听话!」 言越之恨恨地看着他,那眼神里透着怒意,还有一丝委屈,像是一条被抛弃的大狗。薄离不再看他,他担心自己定力不够,再被言越之这样盯着,说不定会心软。 第102页 两人正僵持不下之际,肖稚也出现在了此地,秦真看到肖稚时眯了眯眼:「你竟然也来了?」 薄离听这语气,两人竟然是旧识?他用疑问的眼神询问肖稚,肖稚自然懵懂,一脸什么也不知道的表情。 「我不认识他。」肖稚知道自己必须解释,就算薄离信任他,如果一言不发难免会在人心中种下怀疑的种子。 「你患了失魂症?」秦真像是在鑑定肖稚说的话的真假,一双澄澈的浅蓝眸子打量着肖稚,看着看着秦真突然笑了,低声呢喃道:「原来是这样。」 失魂症?肖稚吗?薄离暗道自己竟然没有发觉,这也不能怪薄离,毕竟肖稚在日常生活里都显得十分正常,并没有出现失魂症的症状。 「既然你们不信,那我可以让你们看看。」 秦真说完,手在面前一挥,一个水凝成的球体出现在他们面前,上面显示着清衍宗的现状:许多别的宗派的人堵在门口,而林语凡等人则焦头烂额地在殿上开会议事,看起来情况不容乐观。 作者有话要说:写了很多了,回头一看,发现肖稚被我写没了,又掉头不上,我的记忆力是真的不行( 第68章 肃渊(十) 看林语凡等人脸上神色就知道,清衍宗这次是遇上麻烦了。声势浩大地找上清衍宗,自然不会是友好交流来的,还没等薄离仔细想过,门外那群人就没有了耐心,直接进攻了,薄离看得心惊,要是清衍宗就这样没了,他对不起檀秋不说,檀秋又要怎么去面对把清衍宗交到他手中的人。 薄离丝毫坐不住了,而现在为了檀秋,他又不能回去,这边也需要他,急得他恨不得有三头六臂。 幸好肖稚也跟过来了,言越之肯定不会听他的在这时回去的,他只好把这希望寄托在肖稚身上,肖稚还是比较听话的。 果然,他把清衍宗遇上危险这件事告诉肖稚后,肖稚也很着急,薄离便顺水推舟让他找到安渊等人之后一同回去,回去晚了恐怕就只能见到清衍宗的断壁残垣了。 肖稚答应了,几乎没有怎么犹豫,薄离竟觉得松了一口气。 「我可以送你一个人情,你要吗?」 这时秦真说话了,不得不让薄离谨慎起来,现在已经不容许有更多意外发生了。 「什么?」薄离不动声色地回应,他现在还不想和秦真闹到难以收场的地步。 「一个立马就能回清衍宗的机会。」 「嗯?」薄离不怎么信任地看他,问他什么条件。 「条件……还没想好,你要是不要?」 薄离最终咬咬牙还是答应了,现在就算不眠不休地御剑回去,至少也需要一天时间,一天时间能发生的意外太多了。 秦真给了薄离一扇水门,外形只是一滴小水珠,薄离转手交给了肖稚,让他找到安渊后立刻使用这东西一同回去,肖稚点了点头让薄离放心。 放心自然是不可能的,那么多人,他没看错的话,就有翻云门的人,饶是清衍宗强大,可也经不起这样折腾,被许多宗派联合针对这种事,搁在什么时候也很罕见,很难说其中没有阴谋。 肖稚离开后,薄离就想着要去见檀秋一面,他也很放心不下言越之,要是放任他一个人留在这儿,又不知道会出什么么蛾子,可秦真又不允许言越之与他一同前去。现在的情况对薄离来说十分被动,他甚至有一种四面楚歌的感觉。 言越之倒也没有胡闹,只是脸上有些不高兴,说是薄离对于肖稚的信任多过对他的信任,薄离已经没有话说了。 「我问过你,你不同意我才叫月禾回去的,现在你又跟我闹什么?」薄离觉得头疼,这人根本就是不可理喻,这对他不好,那不信任他的,叫薄离不知道如何是好,说到底言越之还是个不成熟的孩子,这样的情绪只有在小孩子身上才能看到。 言越之显然知道自己此时实在无理取闹,可他也没怎么示弱过,经验匮乏,所以现在仍然没松口,可薄离管不了那么多了,他得先看看檀秋现在是什么情况,迫在眉睫的危机一茬接一茬,所以他跟言越之说了两句就答应了秦真他独自一人前去见檀秋的要求。 薄离见到檀秋的时候,那人再没有往日威严肃穆和对着自己时的那份温和,眼神没有焦距,头髮乱糟糟的,看起来精神很不好,很难将眼前这个人和往日那个一宗之主檀秋联繫起来。 「他怎么了?」 秦真神秘一笑,随即说道:「他怎么了,你不是最清楚吗?」 薄离总觉得秦真看自己的眼神怪怪的,说的话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像是在对另一个人说话,而并非此刻的他。 薄离脑子里冒出一个非常不好的念头:原主和秦真有接触。 这可算不上一件好事,先不说秦真是不是好人,就算他是好人,如果原主和他勾在一起也不会是什么好事情。不过也只是他的臆测而已,没有实际依据,他还是很相信原主的人品的,至少在他的记忆里,原主就是那样一个普通的修仙者。 薄离拿不准主意,只能装得懵懵懂懂似是而非的,现在不是暴露的好时机,如果让清衍宗的人知道他其实是夺舍了原主的人,现在恐怕更加鸡飞狗跳。 「师尊?」薄离试探性地叫了一声,檀秋毫无反应,他好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正如秦真所说,他并未施加任何困住檀秋的外力,看起来檀秋好像只是不想从幻象中出来,被幻象迷惑了,檀秋可是一个合道期的修者,什么样的幻境连他也无法摆脱。 第103页 薄离问:「你给他施了什么幻术?」 秦真答:「并未,这是阻拦他飞升的心魔,而我只是小小地『帮助』了他一下。」说完他还用小拇指比了比。 「怎么才能唤醒他?」 「你确定你想唤醒他?只要他突破了心魔,就可以飞升了哟。」秦真长得并不差,可薄离看到他那副嘴脸就觉得心烦,看来美貌并不能为他加分,反而让人反感。 薄离不作声,他也不知道应不应该唤醒檀秋,像檀秋这样的修者,除非是他自己不愿意,否则不会被困这么长的时间。 秦真见他不说话,似笑非笑地说道:「说不定你叫他一声师兄他就回来了。」 薄离皱了皱眉,心想:师兄?怎么回事? 其实心里的疑问都快将他淹没了,只是不愿在秦真面前显得慌乱着急,所以也没有真的按照秦真所说叫檀秋师兄。 他走到檀秋面前叫他:「师尊?你没事吧,檀秋?檀秋?」 薄离喊了几声檀秋之后,檀秋竟然有反应,眼睛依旧无神,却紧紧抓住了他的手,惊慌失措地说道:「别,别这样,檀因,师兄错了,好不好?」 「师兄错了……师兄错了,呜……师兄真的错了……」檀秋痛苦地哀吟着,甚至能听到他的呜咽,薄离抬头一看,檀秋在哭。 这个事实让他有些震惊,就算是檀秋那样强大的人也会有这样的时候吗,在薄离心中,他永远体面,永远强大,永远从容不迫,而现在檀秋却在哭,在流泪。薄离说不出自己现在的心情是什么样的,也说不上幻灭,只是有点意外。 原来不管再强大的人,也会有这样脆弱的时候。 檀秋这个事情,现在显然也急不来,只能再做打算,现在的情况已经超出了薄离的预想,在他还沉浸在刚才那一幕时,秦真手一伸,搂住薄离的腰往自己怀里一带,下一秒两人就出现在了肃渊的大殿内,以一种非常微妙暧昧的方式,出现在了言越之面前。 薄离暗道不好,想推开秦真,却被他紧紧箍着,无法动弹,言越之一见这场景,估计已经自动带入他们两人情深意切你侬我侬了,二话不说就把薄离扯了过来,本来因为薄离丢下他而不开心,此时脸上的不快更甚。 「我看师尊和这人玩得很开心啊?」言越之附在薄离耳边,气唿唿地说话,热气喷洒在了薄离耳侧,薄离觉得微妙得不行,这边还站着秦真呢,言越之又醋劲大发,简直是一缸行走的老陈醋,酸得不行。 薄离心里烦得要死,没空理会他这些小九九,一把推开他,心想看原着的时候怎么没觉得言越之这么讨人嫌,还为他那点幼稚的占有欲觉得莫名苏,真轮上自己了才知道这是一件多么无语的事。 「找到宗主了?」言越之总算想起了正事,忽视了薄离的情绪,也把他心里的那点事藏好了,但是他却不知道刚才秦真看他的眼神有多危险。 薄离无精打采地应了一声,他实在不知道要怎么才能把一个沉浸在幻象中的人唤醒,看秦真这样子,显然也不会做亏本的生意,薄离现在本就欠他一个人情了,再要求些什么他担心这人会有什么不好的心思。 于是薄离决定先回清衍宗,不过要带着檀秋一同回去,他料到秦真不会那么容易放人,但还是跟秦真提了提,果不其然被秦真拒绝了。谁也不会做亏本生意不是吗? 不过薄离早有准备,方才他看秦真取下给肖稚的那扇传送门的时候,是从脖颈上取下来的,他猜想那可能是一个通道,一个通向他身体内部的通道。于是薄离暗自动作,手指凝了一簇精纯的灵火,悄无声息地让那灵火爬上了秦真的脖颈,也不知道是不是秦真对他太过轻视,竟然让他轻易得逞,那火苗顺着秦真脖子上那颗血红的痣钻了进去,秦真显然受到了影响,十分不耐地忍受着,而薄离也没了耐心,让那火苗顺势而上,燎得秦真痛苦不堪。宽袍大袖一扫,就将薄离和言越之扫得老远,薄离见已得逞,让那火苗卷出一颗水滴,随即带着言越之消失在了大殿之内。 薄离走得匆忙,并未看见秦真嘴角噙着一丝笑,看起来有些诡异可怕。 「你这一走,可别后悔呀,檀因。」 薄离先带着言越之到了之前秦真带他见檀秋的地方,一把捞起檀秋想让他趴在自己的背上,言越之闷闷说道:「我来吧。」 幸好薄离来时已经在大殿内仔细查看过了,发现了其中一扇屏障是活的,这才能顺利带着言越之离开那里。他手里攥着那颗透亮的水滴,心中若有所思,他这样堂而皇之地把檀秋带走了,秦真肯定不会轻易放过自己。 他才不信秦真会被他那点雕虫小技伤到,只不过是在演戏而已,而他薄离,正是他这场戏中的重中之重,所以秦真才会这样让他任意妄为。 作者有话要说:薄离快要被逼做反派了 太不容易了( 再也不想写古耽 这块试验田失败了 没有大纲太痛苦 第69章 肃渊(十一) 秦真这个人疑点很多,薄离对他的所作所为都了解得大差不差,也不会对他抱有多大的希望,这人实在是太危险。不过……檀秋是因为心魔所以不能得道,那秦真是因为什么?还是他更愿意留在这里,祸害人间? 没那么多时间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来,因为眼前的才是真困境,檀秋姑且算是救出来了,现在回去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希望肖稚和安渊他们已经到了,也希望不要看到最不想看到的场景。 第104页 言越之背着檀秋,薄离把从秦真那里抢来的「门」化作了一道真正的门,他和言越之同时踏进了门内,言越之一只手支撑着趴在背上的檀秋,另一只手则牵着薄离的衣襟,薄离觉得有些好笑,言越之怎么越来越像回到了小时候了。 进入门内不过一瞬,薄离和言越之就已经回到了清衍宗,而且不是别的地方,正是薄离的折荷之境,秦真竟然把门另一边设置在了折荷之境,这是不是代表他曾经来过。他们是回来晚了,折荷之境都已经被人捣毁得不成样子,只剩一片废墟,就连那一池的不谢荷都已经被人折腾过。 薄离倒是没什么反应,言越之先急了,差点把背上的檀秋扔了下来,这里毕竟也算言越之的家,他有这么大的反应也是理所应当,薄离拍了拍他的脑袋,示意他别动怒。 带着言越之去了议事大殿,意料之外的没有看到一个人,就连平时那些外门弟子也不见踪影,这才走几天时间,清衍宗就已经一片混乱,树倒猢狲散了。 薄离立刻想到了养心堂,那个放着檀秋本命法器的地方,养心堂平日里就戒备森严,机关重重。所以他当机立断,带着言越之直奔养心堂。 果不其然,薄离用神识一探,其他人都在养心堂内,不过肖稚、安渊和她的两个徒弟却没在其中,薄离皱了皱眉。 养心堂被布下了一道又一道的结界屏障,薄离和言越之被阻拦在了外面,他只好用传音告诉林语凡他们带着檀秋回来了。 养心堂内。 「三师弟说他带着师尊回来了。」林语凡在养心堂内坐着,手撑着头,一副十分头疼的样子。 柳三纹:「师兄!你到现在还相信他吗?!」 封书阑说:「二师兄,你别冲动,现在也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三师兄就是那个内奸啊。」 李羽杨芸等人端正站在自己师尊身后,不敢在这样严肃的场合随便插话,只能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柳三纹闻言震怒:「还要什么证据!怎么那么凑巧,他刚一走,这边就找上门来了!现在还能从那个合道期修者手中救出师尊,你们相信那个荷谢有那么大的本事吗!」 柳三纹所说并非毫无道理,林语凡心中也是天人交战,在犹豫到底应不应该相信自己这个三师弟。 封书阑却格外坚定:「我相信三师兄,他不是那样的人。」 这时柳三纹的徒弟临牵也说话了:「我也觉得师叔不像是那种人,他真的很好的。」六三问听临牵这么一说,没开口,睨了他一眼,临牵即刻噤声,不敢再说话。 林语凡仍在犹豫,封书阑却不再纠结,径直走出门,撤了属于自己的拿到结界,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门外的薄离和言越之,檀秋这时候还没清醒,仍旧半死不活地趴在言越之身上。 薄离本来也算不负众望,救出了檀秋,可现在清衍宗这架势,却如同防贼似的防着他,这样的情况放在谁身上也会觉得不舒服。 封书阑本以为薄离说救出了檀秋只是让他们出来见他的藉口,见到言越之背上的檀秋时明显吃了一惊,眼睛里有不清不楚的东西在闪动,不过也只是一瞬。却被薄离捕捉到了,封书阑这奇怪的神色,见到自己救出檀秋,没有欣喜,没有高兴,竟然只是惊讶和疑惑。 在封书阑出来之后,其他人也跟着出来了,薄离首先看到的就是柳三纹那张臭脸,薄离竟然有一种怀念的感觉,他破天荒地朝柳三纹弯了弯嘴角嘴招招手,其实只是想噁心他一下,果然柳三纹一看见他这个欠揍样,就把脸别向一边了,似乎更加气愤了。 众人都撤了结界,可是对薄离的防备却丝毫不少,封书阑从言越之手上接过檀秋,一边问薄离:「师尊这是怎么了?」 薄离回道:「秦真说他是受心魔所困,具体我也不清楚。」 一听到秦真的名字,众人神态不一,有惊讶有怀疑,特别是柳三纹,一下更加笃定了:「师兄!我说了是他没错吧!他都和秦真如此熟悉了!否则秦真怎么会跟他说这些。」 林语凡理智尚存:「三师弟,怎么回事?你见到秦真了?」 薄离把一路上遇到的事情都大概讲了讲,林语凡脸上的神色仍旧严肃。 「五师弟,你先看看师尊的情况。」薄离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认定为内奸,他只是觉得有些不对劲。 封书阑点了点头,把檀秋放在了养心堂的长椅上,薄离不眨眼地盯着封书阑,他现在已经有些怀疑这个师弟了,所以他防着封书阑做手脚。 现在这乱糟糟的情况已经够让人烦了,他不想再出现什么意外,做什么都要小心谨慎些。他看了看言越之那边,临牵还跟他说着什么,言越之脸上少有的带了些笑意,看起来并无什么不妥。他便把精力都放在了封书阑身上,封书阑全神贯注地查看着檀秋的情况,至少在薄离眼里是这样的。 言越之和临牵已经叙完了旧,这时也站在薄离旁边,薄离跟言越之交换了一个眼神,言越之很快就明白了,朝他点了点头,薄离便跟封书阑打了个招唿,转身去找林语凡了。 林语凡也没走远,就在养心堂外面,和他一起的还有他的徒弟——李羽,李羽规规矩矩地叫了声三师叔,薄离朝他点了点头。林语凡看见是薄离来了,脸上表情有些复杂,知道薄离在这个时候来找他可能是有事要讲,就摆摆手让李羽先离开了。 第105页 「师兄,我把师尊找回来了。」 「嗯。」林语凡若有所思。 「师兄,你知道檀因吗?」 「檀因?」林语凡把这个名字在唇间默念了几次,他好像有点印象,「好像是师尊的一个师弟,不过已经仙逝了,我听师尊说起过,他怎么了?」 薄离摇了摇头,告诉林语凡檀秋被心魔所困时叫的名字就是檀因,林语凡陷入了更深的迷茫之中,现在情况越来越复杂了,怎么又牵扯出一个人来。 「师兄啊,是不是有人说过我什么?」薄离再三斟酌,还是问出口了,他知道有些事情该说清楚一定要说清楚,不然事态可能反而会变得更加麻烦。 林语凡见他这么直接,也没有遮掩,说是有人怀疑薄离是里通外合的细作,薄离心里大惊,他想问问林语凡是不是相信自己,又觉得没有必要,自己没做过的事就是没做过,所以他光明正大地向林语凡坦言自己不是。 「无论这话是谁说的,他都居心不良,在这样一个关键时刻,毫无疑问是想分化我们,让我们自相残杀。」 林语凡现在在纠结的也是这个,所以一时谁也不敢相信,他也不愿意怀疑这些一起长大的师兄弟,其中当然也包括薄离。 该说的薄离已经说了,林语凡要怎么抉择,相信自己或者不信,那也由不得薄离了。那边封书阑对檀秋的治疗也已到尾声,按照封书阑的说法,檀秋是真的被心魔所困,现在也没什么好办法,只能将他身上的外伤治癒,心魔这种东西,是外人无法介入的。 薄离听完就带着言越之回了折荷之境,虽然已经被破坏得不像样,但这再怎么也是他们师徒三人唯一的落脚之地,是他们的家。 和言越之两人好不容易收拾好了折荷之境,总算变得有点以前的样子,就是可惜了那一池子的不谢荷啊,薄离嘆了一口气,替它们惋惜。 这样的体力活对薄离来说有些久远了,他已经好久没有像现在这样亲力亲为了,此时鼻尖沁出了一丝汗水,不过看着成果,又让他十分有成就感。 言越之懂事地泡了一壶茶,两人就坐在院里的石桌旁饮茶,薄离忽然想起自己之前许下的决心:这次活着回来,就和言越之在一起。 到了这种时候,薄离又有些不好意思了,不知道怎么开口才好,他毕竟没有谈过恋爱,只是凭着自己的感觉,感觉告诉他,他可能喜欢言越之。否则在傅安声说喜欢言越之的时候,他心里的莫名情绪从何而来;刚才看到言越之微笑着和临牵谈话的时候,他心里的不舒服又是从何而来,他以为言越之那些可笑的占有欲很幼稚,自己又何尝不是一样。从他知道言越之对自己的心思之后,不仅没有躲避,反而有意无意地放任自流,这些情况无一不在说明自己的心思。 「越之。」 「嗯?」言越之的眼神固定在薄离的脸上,几乎没有移开过,看得薄离脸上微红。 「先前傅安声醉酒的时候曾说他钟情于你。」 言越之有些惊讶,显然也是没想到傅安声的心思,他这么些年也没有察觉,不过他不是很明白薄离现在谈起这个话题的原因。 「师尊,你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没事,就是问问你,喜不喜欢他。」 言越之的心情顿时低落了下来,不温不火地说:「我除了师尊,谁也不喜欢。」 「那你以后也不要喜欢别人了,和师尊在一起,师尊对你好,行不行?」 薄离说完这句话,有些不好意思去看言越之,便端起茶杯假装饮茶。 言越之一听这话,眼睛顿时变得亮晶晶的,像是泛着光的蓝宝石,盛着一汪淡淡的水色,要哭不哭撒娇似的叫了一声师尊。 像是被这样一个巨大的惊喜砸晕了,言越之神志都有些不清醒了,嘴里胡乱叫着,跟喝醉了似的,一下一下在薄离的心口蹭着,薄离看他这样,心里也很开心,脸上挂着满足的微笑。 总算是,在一起了。 薄离抓猫似的抓着言越之的后颈,强迫他抬起头来和自己对视,然后低头轻轻吻了上去,言越之见薄离这般主动,毫不留情地啃了上去,毫无章法,急促的,像是要为这两年沉淀的感情找一个出口。薄离伸出舌头,有一下没一下地舔着言越之的嘴唇,慢慢引导着他,好让言越之冷静下来,等到言越之稍冷静了,他又将舌头伸进了言越之的嘴里,烧燎着言越之的理智。言越之学得很快,不一会儿就急切地主动掠夺着薄离,这下轮到薄离受不了了。 两人接了一个绵长而并不温柔的吻。 作者有话要说:我靠我惊呆了我在写什么 恭喜言越之小朋友嘻嘻嘻 第70章 肃渊(十二) 一吻过后,两人都气息不稳,虽然薄离表面上比言越之熟练一些,其实也不过只是在现代的时候比言越之多看了些别的东西。他刚才看似平静,其实心里早擂鼓了,现在一颗心还咚咚跳着,脸上烧得厉害,不敢去看言越之。两人距离并未拉开多少,言越之捧着他的脸,靠得很近,几乎鼻尖挨着鼻尖了,薄离能感觉出言越之情绪高涨,很欢喜,明明两人几乎都没看对方,却奇异地能感受到对方的心情,薄离不禁有些矫情地想会不会是心有灵犀。 「我……现在感觉就像在做梦。」言越之低沉撩人的嗓音近在咫尺,让薄离更加心神不宁,慌张失措。 第106页 薄离也知道现在发生的一切都很荒唐,不只是言越之,就是薄离自己,也有些不真实感,言越之欢喜又不安的情绪似乎感染到他了,薄离又低头安抚性地亲了亲他的嘴唇。 「师尊,我真的……」言越之的情绪有些失控,此时声音哽咽断续,「真的喜欢你,钟情于你,我以为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像现在这样,抱着你,亲吻你,我不敢相信,如果是梦的话,我愿意永远不醒来,这样我就能永远守着你了。」 他言辞中的难以置信让薄离意外,薄离以为他是个很自信的人,不会有这样近乎逃避的想法。而薄离不知道的是,对于一个在沙漠中行走了很久,被海市蜃楼的景象吸引了无数次的人,会觉得一切都是虚假的是一件多么寻常的事。言越之不止一次梦见过这种场景,而每次醒来之时,心中的失落和难过是难以言表的。他总希望自己能在梦里待得久些,现在的情形和他在梦里看到的如出一辙,他会觉得这也是梦境也无可厚非。 言越之这番话让薄离心中又酸又软,又有饱涨的满足感,差点让他也一时控制不住情绪。 「好了,是真的,你也不许忘了,」薄离停顿一下,继续说道:「你以后也不要喜欢别人了。」 言越之欢喜地点点头,继而有些肉麻地说:「我只喜欢师尊,永远都只喜欢师尊一个。」刚说完言越之就已经发现了自己的不对劲,耳朵倏地红了,然后从薄离身上站了起来,逃跑似的快步走了几步,又想起了什么,急匆匆跑回来,在薄离的额上轻轻印下一个吻:「早点休息,师尊。」 薄离并不是没有感受到方才抵在他小腹的东西,他能感受到那东西的尺寸,所以之后他动也不敢动,还好言越之很青涩害羞,言越之主动离去让他松了一口气。 可惜他连这口气都没松完,已经许久都没动静的玉简又亮了,薄离现在心情还算不错,于是想看看下一个任务是什么。 而当他看到玉简上的字时,脸上血色尽失,刚才言越之带给他的喜悦情绪被沖了个干净,他几乎要握不住玉简了,双手发抖地捧着玉简,再一个字一个字地仔细确认。 薄离揉了揉眼睛,无论他怎么确认,玉简上面都郝然写着:除去言越之。 这一句简短的话几乎要了薄离的命,让他觉得鼻酸,就算他穿越过来的那天也没有觉得天意如此弄人,让他很想哭。他们才刚刚互相表明心迹,薄离以为自己可以护着他,可是没想到自己才是那个伤害言越之的人。 为什么偏偏是现在,如果早一点,他还没有跟言越之说那些话,他还没有和言越之耳鬓厮磨,那一切都不一样。为什么不早不晚,是现在,他甚至还没有开心多久,就遭受了如此打击。 薄离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房间的,他守着玉简,希望上面的内容能变一变,可是玉简毫无反应,冷冰冰地显示着那五个字,让他喘不过气的五个字。薄离浑浑噩噩地躺在床上,脑子里回想着今天发生的一切,言越之欣喜的模样还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他以为他会睡不着,却不知道等待他的是可憎可怕的梦境。 果真,在梦里他手刃了言越之,而言越之什么也没说,眼睛里甚至连一丝惊愕都没有,仿佛他早知道这个结果,言越之的血流到了他的手上,他的衣服上,然后他的眼睛失去了往日的光彩,死沉沉一片,嘴角还挂着似有若无的笑。 薄离从梦中惊醒,却发现一双干爽温暖的手正握着自己,言越之眼中满是担忧地看着他,薄离却再不敢去看言越之那双眼,无措地躲闪着言越之的目光。 「是你啊,怎么不睡?」言越之强作镇定地抚了抚言越之的头,心里却慌得不行,梦里的触感太过真实了,让他感到害怕。 「我本来想问问师尊早上吃什么,可是听到师尊一直在喊我的名字,我很担心,就……擅自进来了。」言越之此刻眼里的担心依旧直白,看得薄离心中很不是滋味。 「胡闹,这么早,来,上来躺会儿。」薄离一边说着,一边往里挪了挪,给言越之让出了一块地方。 言越之没犹豫,爬上了床榻,和薄离并排躺着,侧过脸去看薄离,薄离依然失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言越之的手环上了薄离的腰,脸贴在薄离脖颈旁,慢慢地上移,最后找准了薄离的唇贴了上去。薄离只惊讶了一瞬,紧接着就被言越之的吻勾得忘乎所以,他搂着言越之,希望一直这样沉沦下去,不用去面对什么宗派纷争,也不用考虑什么任务。 这将是他最快乐的日子,如果没有那该死的任务。而因为任务,这註定只能成为一段他最快乐的回忆。 言越之的手还没放弃作乱,在薄离身上胡乱摸索着,薄离感觉自己好像神魂分离,一半快乐,一半痛苦。快乐的是和喜欢的人相濡以沫,痛苦的是陷得越深后面就会越痛苦,无论是他,还是言越之。 「师尊?」言越之感觉到脸上的湿意,竟是薄离的眼泪,他以为是自己做错,让薄离不开心了,此时有些惊慌失措,手忙脚乱地去擦拭薄离脸上的眼泪。不管他怎么努力,薄离始终都在流泪,言越之心里一痛,吻上了薄离的眼睛,不想看到他难过,再也不想看到他这副模样。 等到薄离平復,已经过了好长一段时间,言越之没有去问,也许他已经感觉到自己根本问不出结果,故而装傻。 第107页 「越之,我们的关系暂时不跟别人讲,好不好?」 言越之也没过多苛求,他只希望能和薄离互通心意,别人知道不知道对他来说并无影响,他毫不在意,所以他答应了薄离。 薄离接受了事实,他开始庆幸这个任务没时限,让他能多偷几日快乐时光。 师徒二人在房内温存够了,才出门去养心堂。薄离想看看檀秋的状况有无好转,他发觉了封书阑有异,也知道他不会轻易暴露自己,而且众人应当都在养心堂,所以薄离才敢堂而皇之地回折荷之境,而不担心封书阑会做些什么。 让他觉得失望的是檀秋毫无好转,可这也是他意料之中的事情,秦真做事不会这么松懈,轻易能治好的话他相信秦真是不会就这样放他们出来的。 除去檀秋的问题,还有已经打上清衍的各个宗派,翻云门的代表似乎正是云评和云璟。薄离来到门外之时,一眼就看到了云璟,云璟显然也已经看到了他。 云璟眼神躲闪,似乎想说什么,却被旁边的云评紧盯着,无法开口,只能逃避薄离的目光。 而其他人一见已有人出来,十分不客气地口出狂言,薄离心情正极为抑郁,一抬掌,那人一化为齑粉,其他人见状对他都极为忌惮,往后退了几步。 「薄离前辈,我们又见面了。」云评站在众人之前,眼里尽是不屑,嘴上叫着前辈,眼神却极为恶毒,言越之想与他对上,却被薄离拦下。 「是,这下可要管好舍妹。」 「你!」云评显然没想到一向清冷寡言的言越之还有这样的一面,已然恼了,提剑就上。 跟着薄离出来的还有几位小辈,李羽,杨芸还有邱蒙,加上言越之和薄离,一共也就五人,云评没把他们放在眼中。 跟着云评一起冲上来的还有一群乌合之众,大概是觉得人多有胜算吧,也算他们勇气可嘉。而之前在与清衍宗众人对上时,云评一众其实也损耗了不少兵力,其中就有翻云门两大长老,还没等他为几位长老报仇,清衍宗的人竟就做了缩头乌龟。所以云评现在也是怒火攻心了,如今薄离带几个小辈出面,他当然想讨回一成。 而这几个小辈其实谁也不是池中之物,杨芸、李羽自是不用说,就连这个邱蒙,看起来也十分狠厉。 言越之和薄离对视一眼,便同时冲上,其余几人也毫不懈怠,直接杀入人群之中,在一片混乱之中,薄离似乎感到一股灵火朝他袭来,他不动声色,伸手一抓,那灵火竟然并无杀意,他握在手中,轻轻一捏,火灭了,同时一个声音在他脑内想起:「薄离仙师,我是赵玲珑,现为翻云门弟子,从前就已对仙师你十分憧憬嚮往,今日同翻云门众人讨伐实在抱歉,我想告诉仙师的是,清衍宗有内线,还请仙师多加小心。」 赵玲珑。薄离仔细想了一想,正是几年前在清衍宗入门试炼中与傅安声对上的那名女子,薄离稍一忖度,便已知晓,只是这里人潮汹涌,他无法锁定赵玲珑的位置,否则还能传个回音。 清衍宗有内线这事早已不稀奇,薄离却感念这位玲珑姑娘,不顾立场向左,来给他报信。薄离带着几人酣战多时,几位小辈虽有负伤,却并不严重,反观联合宗派,早已如同散沙,自知打不过,逃的逃,死的死。 薄离自然是与云评对上了,二人过了几招,也算有来有回,薄离还欲进攻,却见云评怒目而视,随后向其他人打了一个手势,便齐齐撤退了,看来是收到了退兵指令。 薄离松了一口气,也算是暂缓了一大隐患。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余熙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1章 肃渊(十三) 云评率众人离开之后,清衍宗便已经平静下来,像是什么也发生过。 让薄离担心的是,这么几日过去,肖稚、安渊等人竟然还未回清衍,按理来说实在不应当。这其中可发生意外的环节实在太多了,薄离根本不知道从何着手找人,不过他还是相信肖稚等人的实力的,安渊和她的两个徒弟也不是泛泛之辈,他想着手找人,又被林语凡阻止了,说是担心翻云门的人再次找上门来,让薄离在宗内再待几日。 这几日薄离兴致不高,脸上总是愁云惨澹,言越之能猜到大概是因为肖稚,他主动请缨去寻,薄离却又不同意。 言越之有些琢磨不透薄离的心思,也不敢妄自行动,便亦步亦趋地跟在薄离身旁,几乎寸步不离,两人的关系近了许多。可言越之总能感觉到薄离的不对劲,因为薄离看他的时候,眼睛里是心忧大于喜爱,这让他有些许不安。 这点不安情绪太过单薄,没让言越之放在心上,他下意识觉得只要和薄离在一起,无论发生什么都无所谓,甚至认为薄离是由爱故生忧怖,心里更觉得甜蜜了。 言越之最近甜蜜的样子薄离也感觉到了,而对他来说这甜蜜既是蜜糖,也是砒霜,他竟生出一种甘之如饴的心思来。他几日来日思夜想,最终得到一个解决办法:如果最终非要如此,他宁愿自己去死。这样,至少他不算负了言越之,他这般自欺欺人地想着。 两人黏黏煳煳地过了段时日,薄离充分感受到言越之的粘人,动不动就要抱啊亲的,不过他也放任自流,心里知道快乐日子不会长久,便想让快乐浓稠些。 第108页 这日两人正在重建的池塘里划船晒太阳,池塘里虽没有了不谢荷,却不知道言越之从哪儿弄来了许多水生花,此刻正葱郁地长着,花苞已经长出了,也还算别有一番韵味。 薄离的头枕在言越之的肚子上,正闭目凝神,远离世俗烦恼。 他甫一睁眼,只见言越之逆着光,一张俊脸不自觉带着笑意,温柔至极,薄离暗自咽了咽口水,美色当前啊。 言越之似乎也感觉到了薄离的渴望,正当他俯身亲吻之时,一阵叩门声响起,薄离慌忙推开。 「师尊,我前去一观。」 薄离点了点头,开始回味这几日的点点滴滴,好像两人除了黏煳的温存,就没做过什么正事,这让薄离颇有些从此君王不早朝的惭愧之情。不过两人除了亲吻抚摸并无其他动作,一是薄离不敢,二则言越之害羞。 少时,言越之便回来了:「是临牵,说是众位师叔请师尊往养心堂议事。」 薄离听罢嘆了一口气,可能安生日子就到此为止了,这次议事的内容大概是去找寻安渊等人吧,另外可能还会讨论一下檀秋的事情。这么多天过去了,翻云门并没有再次前来寻衅,而安渊肖稚等人也并没有回来。 师徒二人收拾一番便往养心堂去了,言越之一路上不怎么安分,这里摸摸,那里碰碰,薄离警告了几次才消停下来。 到养心堂的时候众人都已经到齐,薄离落座之后就开始了。 果然不出薄离所料,说的正是安渊等人莫名消失之事,其他人还算理智,柳三纹却一个劲地指责薄离,甚至怀疑薄离就是罪魁祸首。薄离差点被气笑了,对他这个逻辑也是十分无语,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得罪了柳三纹,让他这样费尽心思的来怀疑自己。 言越之十分生气,想反驳柳三纹,薄离抬手拦下了,他不想再节外生枝了,今天打算把话说开了,免得宗内互相猜忌。 「二师兄,请你拿出证据,否则咱们互相猜疑没有意义,只会遂了奸人的意。」薄离单刀直入,直切重点。 柳三纹哼了一声,没有再说话,因为他确实没有任何证据,不过可能他也只是觉得薄离掩藏得太好,一点蛛丝马迹都没留下。 封书阑此时也出来打圆场:「是啊,虽然三师兄身上的确疑点重重,可我们也不能这样空口白牙地认为他是那样的人。」 薄离:…… 封书阑这番话完全体现了什么叫说话的艺术,明面上是在为薄离说话,而实际上却直接把矛头指向了薄离。 薄离不禁开始反思自己,难道他真的有那么惹人厌烦吗?怎么都跟他过不去?薄离一时不知道怎么反驳封书阑的话,如果直接否认,显得心虚,如果什么也不说,更惹人怀疑。 「五师叔也不用这样阴阳怪气地说话,其实您心里也觉得师尊是那个奸细吧?我现在倒觉得二师叔为人豪爽了,至少没有插这样的软刀子。」言越之直接怼了回去,薄离在心里暗爽,也不知道是因为一向话少的言越之为了自己说了这么多话,还是因为这番话让那两位脸上无光了,或许二者皆有。 「好了,关于宗派内部有细作一事暂时搁置,没有确切证据大家不要互相怀疑,现在还是想想四师妹的事情吧,他们久久未归,肯定遇到了什么麻烦。」林语凡开口将这场没有意义的争论划上了休止符。 封书阑:「可我们没有一点线索,要怎么找人?」 柳三纹点了点头,表示认同:「不过薄离师弟说的那个村子,要么再辛苦师弟跑一趟?」 薄离轻笑了声,随即说道:「我倒是没所谓,就是怕我走了之后再有人诬陷我,说我趁机联络外敌,这可如何是好?」 「哼,你既然没做,又心虚什么?」柳三纹依然是那副样子,看得薄离心烦。 「行了,这次还是三师弟去找一找,我说了细作的事情先搁置,若是你们不信任三师弟,也可以派一个自己信任的人盯着。」林语凡的话让薄离微微有些不爽,自己怎么也是一介境主,还落得个受监视的局面,不过现在他不能说什么,只能接受安排。 很快薄离就带着言越之出发了,而同行的还有封书阑的徒弟邱蒙,和柳三纹的徒弟临牵,阵仗也不必上次小。 到了上次那个村庄之后,薄离立即带着他们去了那个地宫,也再次到那个通往肃渊的小水潭看了,而根据言越之说的他们是没有投身水潭的,而是从楼梯出去了,所以这次他们也顺着楼梯走了一遭,楼梯是通往出口的。却完全没有安渊等人的去向。 薄离忽然想起自己上次在水中捞到的那一截泛着金光的骨头,从储物戒指里把那东西拿了出来,现在已经没有什么金色光芒了,只是一块普通的灰白骨头。薄离用手指轻轻敲了敲,没想到那骨头立刻放光了,让临牵和邱蒙都吃了一惊,众人再定睛一看,秦真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荷谢境主,我们又见面了,不知道你这次唤我来所为何事?」 薄离也是一脸不解,自己不过是敲了两下骨头,怎么这人就出现了? 「阁下真是神出鬼没。」薄离没有理他故作亲昵的语气。没好气地说道。 秦真微微一笑:「我知道你们是来找同伴的。」 邱蒙:「你知道他们在哪儿?」 秦真蔑了邱蒙一眼:「你没有跟我说话的资格,只要荷谢境主问我,我才会回答。」 第109页 秦真说完,邱蒙看薄离的眼神立刻变得警惕,薄离甚至听到了邱蒙的心声,不过现下显然是救人重要。 薄离:「还请秦真仙师指点迷津。」 果然,他问完之后,秦真微笑作答:「他们被传送到了北荒。」 薄离不敢置信:「你之前说的能够直接回去的门是假的?」 「唉,是荷谢境主太过绝情了,不仅伤了我,还抢了我的宝贝,我又不忍伤害荷谢境主,只好将那扇门的目的地改了改。」秦真嘆了口气,语气痛心又惋惜。 薄离在心里骂娘,面上不显:「我以为秦真仙师是故意放我们走的,却没想到仙师这样小肚鸡肠,睚眦必报。」 「好啦,荷谢境主不要再用这样可爱的语气说话了,我快忍不住了喔。」 可爱?薄离几乎怀疑自己的耳朵,因为他刚才几乎是咬牙切齿,而秦真竟然说他语气可爱? 本来在旁极力压制自己情绪的言越之此时不淡定了,秦真那调戏的语气确实让他大为恼火,所以他直接进攻了。 言越之的雕虫小技自然被秦真轻松躲过,秦真嘴里啧啧作响:「你这只小狗还真挺护着你,不会是对你有什么非分之想吧?」 言越之面不改色,十分坦荡,冷声道:「我看是你对师尊意图不轨。」 秦真笑了笑,竟承认了,这更让言越之生气,而秦真就逗宠物似的逗着言越之。薄离看不下去了,一把将言越之拉到身后,不客气地对秦真说:「请仙师不要与我的徒弟一般见识。」他还特意把「我的徒弟」念了重音。 「好了,为了『将功补过』,我愿意送你们去北荒,不过我要一路随行。」 薄离咬咬牙答应了,现在还是大局为重。 秦真照例从脖颈处取出了一只水滴,将那水滴幻化成门,几人同时踏进了门内,转瞬间,他们已经到了冰天雪地的北荒之地,只是眼前并没有安渊等人的身影。 第72章 肃渊(十四) 北荒是一片寒冷冰原,一望无垠白茫茫一片,看起来颇为壮观,不过现在可不是来赏雪景的,不知道安渊他们会在哪里。 在这样的环境下,薄离并不觉得冷,再一看言越之也是泰然自若,他觉得可能修仙者都不怕严寒酷暑? 很快他的猜想就在看到临牵和邱蒙的时候破灭了,他们两人已经被冻得不成样子,嘴唇发紫,脸色苍白。再反观自己,似是被一层暖氛笼罩,散发着淡淡的金光,俨然与那一截龙骨之前散发的光芒相同。他本以为是龙骨的作用,正打算把身上的龙骨给那两人,却听到一旁的秦真开口:「不是龙骨的作用,是我的作用。」 薄离没有理他,用自己火灵根的作用为邱蒙和临牵加了个保暖buff,两人哆哆嗦嗦地向薄离道谢,邱蒙意味深长地看了薄离一眼。 他们一行人行走在无垠的北荒之中,脚下咔吱咔吱在雪上踩出声响,薄离放出了神识查探安渊等人的下落,结果却是一无所获。 言越之又拿出了雀睛映,手指灵活地叠了两只小鸟,不是当初自己教他叠的小麻雀了,似乎被他改良过,比之前的麻雀好看得多,忽闪着翅膀飞远了,幸亏是纸折的,不然早冻死了。 薄离突然有了逗他的心思,于是问他这好玩意儿哪来的,言越之以为他喜欢,就说要送他,薄离在心里笑。 忽然,言越之伸出手,在他耳畔的一缕头髮上捻了捻,然后冲着薄离笑,在一片白色中,言越之这个笑容越发耀眼了,可他没忘记旁边几个大活人看着,一把拍开了言越之的手。言越之愣了,自从他们互相表明心迹,薄离还没这样对过他,心里落差挺大,让他心里很不舒服。 薄离也发觉自己反应过激,欲盖弥彰地反握住言越之的手问他冷不冷,还在暗处稍摩挲了一下算作安慰,言越之脸上依然不怎么好看,只是摇了摇头,薄离猜想可能言越之这样耐寒跟他的水灵根有关。 几人走了快一刻钟了,连一个脚印也没看到,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虚,薄离总觉得秦真的目光时不时地扫在他和言越之身上,像是看出了点什么一样,让他觉得不自在。除此之外,薄离先入为主地认为秦真肯定知道那几人在哪里,只是他不愿意说,不过他也不想问秦真,这人给他的感觉太过危险了。想到这,他又自嘲地想,就算现在什么也不问,他也已经让秦真帮了很多,已经和他有千丝万缕的联繫了。 「你知道他们在哪,对吗?」 薄离自暴自弃地问出口,可秦真说不知道,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敷衍他,不过他也并没有抱有多大希望。 就在这时,一个苍老的声音从天际传来:「什么时候北荒这么受欢迎了,全都往我这跑。」伴随着声音一起落下的还有几座冰雕,仔细一看,竟然是安渊等人,他们全被冰封住,成了冰雕,其中也包括叶无道。 一头白色的狮子从天而降,落在了几人的眼前,薄离暂时分不清眼前这东西的种类,看起来没有一丝妖气,应该不是妖兽,也并非人类。而就在下一秒,这非兽非人的东西身形一变,变成了一个仙风道骨的白髮老人。 那老人看到秦真之后更加讶异:「你居然也来了?」 秦真挑了挑眉,不置可否,那老人倒是不意外秦真的反应,又把目光放在了薄离身上,而一旁的言越之挡在了薄离面前。 第110页 那老者见言越之这副姿态,眼睛眯了眯,这一幕让他想起了许多年前的那人,也是这样挡在另一个人的面前。 「你——」那老者伸出手指,指向言越之,「出来和我过招,赢了,我放了他们,我守护的宝贝也给你,输了,你留在这儿。」 薄离当即拒绝了,他都看不出这老者的深浅,要言越之蓦然对上,吃亏的肯定是言越之,他不想看到言越之负伤的样子,更何况,输了他还要留在这里。 老者漠然冷笑,没有理薄离,仍旧是对言越之说:「你敢吗?」 言越之没想到自己会被选中,而这笔买卖要是赢了,还是很划算的,要是输了……言越之没往下想,他觉得自己能赢。他手握芒刃,立于众人之前,在一片冰天雪地中更显冷肃,气势非常。 「既然要过招,请前辈告知名姓。」 老者哈哈一笑,道出名姓:「吾名白锦岚,乃此地守护者。」 「我名言越之,字慎行,折荷境主薄离座下弟子。」 白锦岚大道三声好,手指一划便隔出偌大一个结界,结界内只有他和言越之二人,薄离心里紧张,害怕言越之有什么意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里面,现在就算想阻止也来不及了,他也知道言越之决定了的事情很难再有转圜余地,只能祈求言越之能发挥主角光环,赢下这场比试。 结界内寒风猎猎,吹动着言越之的髮丝,结界外的几人面上都显紧张,只有秦真一派轻松,毫不担心,里面任何一人都与他无关,他只是看个热闹。 言越之按兵不动,直到白锦岚脚一蹬地直直朝他袭去,言越之从容躲开,虽然他能感觉到两人修为有一定差距,却没有丝毫慌乱,一个闪身到了白锦岚身后,拔剑欲攻。白锦岚也不把这些招数放在眼里,他手在空中虚虚一点,言越之的剑竟逐渐凝冰,芒刃的锋芒不可挡,将剑尖的冰悉数破开,芒刃仍旧朝白锦岚去了,白锦岚没想到自己的凝冰术竟无法将剑冻住,一时失神,他的衣袍被芒刃割下一角,白锦岚愣了一瞬,嘆道:「好剑!」 言越之抿唇,芒刃是薄离为他挑选的,自然是好剑。白锦岚手一抬,一把冰做的剑出现在他的手中,他再次屏气凝神,手执冰剑与言越之过招,冰剑对上言越之的芒刃竟也没有碎裂,看来这剑并不像它表面那样脆弱。 剑招相对,言越之的一招一式都是《天流时心剑》,与白锦岚的剑势对上不输分毫,剑招和修为是无关的,所以这几招两人难分高下。 即使在这样的环境下,言越之鼻尖沁汗,握剑的手微微颤抖,看来是遇上了对手。剑招难分上下,言越之手一挥,四周便出现了无数藤蔓,齐齐朝着白锦岚去了,白锦岚见状并不慌乱,后方冰峰忽然裂开,变化成无数冰箭,将藤蔓全数斩断,冰箭穿过藤蔓朝言越之去了。言越之腾转挪移,躲开了冰箭,谁想那冰箭竟长了眼一般又迴旋过来,再次向言越之袭来。 言越之双指併拢,唤出水灵,生生将冰箭困于其中,不等他歇气,白锦岚的剑又朝他刺了过来,言越之左肩中剑,热血滴落在地,先负了伤,他眼也不眨握住冰剑,右手执芒刃向白锦岚刺去,却被后者躲开。 负伤之后,言越之逐渐落了下风,白锦岚趁胜追击,妄图一击破敌,赢得此次胜利。 结界之外,薄离见言越之负伤,心里万分焦急,却又毫无办法,他早知道不应当放言越之答应这场比试,心里眼里都只剩言越之还在滴血的肩膀。 白锦岚已将言越之逼上绝路,眼看就要赢了,言越之本也失去了战斗欲望,他本能地去寻找那个身影,就看到了薄离的表情,担心和焦急都写在他脸上。 言越之突然醒悟,他不想就这样留在这里,他还要和薄离一起回去,思及此处,他便运动几乎不曾用过的《天堕时乱法》,顿时魔气充盈了结界,白锦岚没料到言越之修魔,被突如其来的魔气冲击,顿时受损,吐出了一口鲜血。 白锦岚守在北荒多年,见过的魔修必定也不会少,他娴熟地用冰剑割破手指,剑刃沾上了他的鲜血,再运剑攻上。两人来回数招,白锦岚几乎将言越之逼至绝境,言越之快要放弃之际,脑内又出现了另一个他,那个暴虐无度的他,在他耳畔低语蛊惑:「让我来,我帮你赢。」 言越之不仅要对抗白锦岚,还要费精神力去抵御脑内的恶念,一时间十分吃力,而脑内的声音仍未停息:「我帮你杀了他。」 「我帮你,你和薄离就能一同归去了。」 「信我吧,你想薄离对你失望吗?」 言越之脑子闪过薄离失望的脸,恶念趁机而入,侵占了言越之的理智,言越之顿时受恶念所控,整个人都散发出无止境的魔气来,宛如人间修罗,让人心生惧意。 白锦岚显然也没想到言越之会变成这副样子,心里失望至极,守不住本心的人让他觉得无趣,这次是他看走了眼。一见言越之这样,白锦岚心生杀意,对言越之毫不留情。 外面的薄离更为焦急,眼看言越之就要入魔,他开始攻击起了结界。 临牵和邱蒙早已目瞪口呆,他们没有想到言越之竟是魔修。 什么入魔不入魔,薄离现在只担心言越之的安危,看老妖怪的一招一式都要置言越之于死地,他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他死。 第111页 里面战况愈烈,黑化的言越之奋力抵抗白锦岚的攻击,仍略显艰难。白锦岚没想到言越之能抵抗至此,下手更加狠厉,言越之也失去理智,手中的芒刃瞬间化身为一口凶剑,狠狠凌虐白锦岚,白锦岚最终败下阵来。 就在言越之下手欲夺白锦岚性命之时,结界被破开,薄离以自身灵力困住言越之,言越之感受到熟悉的气息,怔愣一瞬,又陷入了狂乱。 薄离见状,上前轻轻抱住言越之,手搭在他的手腕上,将自己的火灵力不断灌入言越之的体内,他记得上次出意外就是这样将言越之唤回理智的。 「越之,该醒醒了。」 果然,一接收到薄离的灵力,狂躁的言越之便安静了下来,血红的眼瞳也逐渐恢復清明,变回了原来的深蓝色,言越之浑身发抖,他知道自己又犯错了。 白锦岚看言越之的眼神已经满是不屑,不过从结果来看,还是言越之赢了,所以他将人解除禁锢,也把他守护了多年的东西交到了薄离手中。 「师尊,我又让你失望了。」言越之被薄离抱在怀中,他受伤有些严重,脸埋在薄离胸口,闷闷地说。 薄离没有回答他,这让言越之更加不安,正打算抬头看一看薄离的脸,薄离声音发颤道:「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突然想到水灵根和木灵根,嗯……言越之真是种田的好苗子 第73章 肃渊(十五) 薄离的话让言越之的心也隐隐发颤,自己刚才失控入魔,而这人却只在意他的安危,言越之暗暗握拳。 被白锦岚释放的傅安声见言越之受伤,匆匆上前查探伤势,薄离便将言越之轻轻翻过,让傅安声更好医治。 其他人也反应过来,除了邱蒙和秦真外,都围了上来。临牵过来时被邱蒙拉住:「他可是魔修!」 「他也是我的师弟!」临牵不顾邱蒙阻拦,也上前查看言越之状况。 傅安声检查过后松了一口气,对众人说:「言师兄并无大碍,除了肩上的外伤,只是因为灵力消耗过量,恐怕几日内行动有所不便。」 薄离闻言也稍微放松,肖稚眼看言越之失去了行动能力,便主动提出他来背言越之,薄离点了点头,这才想起来问众人情况,安渊说只有叶无道还尚在昏迷中。 他想上前看看叶无道的情况,却感觉衣服被谁拽着,言越之趴在肖稚背上,还扯着自己的袖子。 「我去看看叶无道,」说着把言越之的手捋了下来,又怕他多想,在他手上拍了拍,「你休息吧。」 叶无道脸色很差,双目紧闭,眉心深皱。 「安声,过来给叶无道看看。」 傅安声小声说:「不必看了,叶公子是被那位打伤的。」说着指了指秦真,而被指的那位正一派悠闲,还朝薄离挥了挥手。 秦真什么也没说,这次直接给他们开门了,而薄离没想到秦真也跟在后面,与他们一同进了清衍宗。 他们突然出现在清衍宗,让林语凡等人吃了一惊,邱蒙大声向其他人介绍:「他就是秦真!」 林语凡等人听罢更加惊讶,几人都差点进入了战斗状态。 秦真笑道:「别白费力气,你们都打不过我,我这次过来,是要跟你们说一声,三日之后,我将率领其他宗派攻下清衍宗,你们做好准备,不要让我太失望。」说完便转身消失了。 没等薄离说什么,邱蒙自告奋勇地要讲他们这一路上的经歷。 薄离看了一眼,没有说话,算是默许了。邱蒙把路上发生的事情添油加醋地给他们说了一遍,说秦真出现的时候说了是薄离唤他来的,甚至知道他们此行目的,说秦真为了薄离才开的门,说秦真对薄离呵护得无微不至。说到言越之是魔修的时候更加夸大其辞,让薄离都想给他鼓鼓掌,就差没指着薄离的鼻子说他是奸细了。 听完之后,清衍宗众人果然都反应极大,特别是对言越之是魔修这件事。都大惊失色。 「师兄!我早说了他不对劲!你们就是不信我!」柳三纹叫嚷着,仿佛他受了天大的委屈。 封书阑也一脸难以置信:「这……」 宗内混入魔修不是小事,偏偏现在檀秋还在昏迷中,林语凡也拿不定主意,沉思片刻,说:「先将言越之关起来吧。」 这时临牵忍不住说:「我没见三师叔和秦真有什么,明明一路上都是秦真自说自话,三师叔都很少理他!」 傅安声也沉不住气了:「而且……言师兄是为了救我们才……」 「安声……」封书阑在这时出声叫住傅安声,傅安声却不理他:「五师父,你肯定相信三师叔,对吗?」傅安声目光烁烁,眼睛紧盯着封书阑的脸,语气中竟带了些祈求语气,让薄离有些意外,看来傅安声和封书阑的感情比他想像中还要好,而且,傅安声似乎知道些什么? 安渊和烈星云也为薄离和言越之说好话,可薄离知道无济于事,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就算他再怎么辩解,也止不住想污衊他的人的心思,所以他放弃了。 「越之他还有伤在身,能否让我看护?」肖稚深知薄离此时更需要避嫌,而言越之的状况不容乐观,需要有人在旁照顾,他便主动请缨。 「不行!谁知道你们师徒是不是沆瀣一气,狼狈为奸!」邱蒙义愤填膺道。 第112页 言越之并不想让薄离为难,此刻撑着一口气,虚弱地说:「师尊,没事,我……」 薄离却不同意,他平静地说道:「要么,让月禾陪着,要么,我带着他离开清衍宗。」 这样,那些人才算勉强同意让肖稚陪着言越之,薄离心里对肖稚怀有愧疚,让肖稚陪着就等于连同肖稚一起关了起来,可不是对肖稚不公平吗,不过现下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如此。肖稚倒是毫不在意,安慰薄离让他放宽心。 没想到当天晚上就出了意外,邱蒙把言越之是魔修的事情告诉了清衍宗众弟子,于是众弟子决心剷除祸害,邱蒙带了许多人前去,要除掉言越之。薄离闻言立即去了囚住言越之的地方,叶无道本来打算第二天回去来期谷的,可没想到晚上除了这种事,只好也跟着薄离去看看情况。 薄离到的时候,肖稚和言越之正被一群人围着,薄离顿时大怒,一挥衣袖将他们全都赶走,带着两个徒弟去找林语凡,要求他给个说法。本来林语凡已经够头疼了,这群不省心的弟子还闹出这一出。 「师兄,今日我带着言越之离开清衍宗,从此和清衍宗再无瓜葛!」 肖稚听了急了:「师尊,还有我!」 薄离安抚他:「你是个好孩子,这次的事情和你没关系,你不用跟着我了。」 「师尊!我不同意!我要跟着你们一起走!」 他意志坚决,薄离最后还是同意了,到底是自己的徒弟。 林语凡本来还想挽留,柳三纹当即嚷道:「走走走!清衍宗不需要你们这些叛徒!」 薄离就这样带着两个徒弟离开了清衍宗,他一脸抱歉地对叶无道说:「让你见笑了。」 叶无道连连摇头,问薄离的打算,薄离苦笑着说还不知道,叶无道邀请他去来期谷,薄离觉得有些不妥,一来是来期谷太远了,虽然他现在离开了清衍宗,可他毕竟是清衍宗的一员,要是三天后秦真当真率领众派攻来,他可能还是会站在清衍宗这边;二来是看叶无道现状颇有些疲惫不堪,要是前去叨扰,薄离自己也过意不去。 跟叶无道说明时候,他也没再勉强,只说有需要他帮忙的地方别客气,薄离对他点了点头。 薄离本意是在长渉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住处,言越之却提醒他了,月橘还在长渉,可是去她那里暂住。 于是师徒三人就这样去了枢锦,月橘和梨书正在里屋打闹,她俩现在感情很好。由于梨榷的离去,枢锦的生意也有些下滑,不过还算过得去。看到薄离和他两个徒弟的时候,月橘还很惊讶,清衍宗被搅得天翻地覆的消息她当然也知道,虽然有些担心,但是她的身份始终不好介入宗内之事,所以也没有上前打扰,却没想到在这种时候,薄离师徒竟然前来找她了。 薄离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和月橘讲了讲,月橘气得差点掀了桌子,不过她心里也隐隐感觉到了,言越之的事情,迟早会让薄离和师兄弟产生嫌隙,不过是早晚的事。月橘让他们在这里安心住下,薄离感激地说了谢谢。 言越之的伤还没好,薄离把他带到了月橘之前买下的宅子里帮他疗伤,受了伤之后,他似乎变得更加粘人了,薄离一边要防止被月橘、肖稚发现,一边还要安抚言越之,这对他来说真是一大挑战了。 很快三天之期已经到了,秦真果真带着其他宗派的人攻上了清衍宗,而且这次和上次不同,能看出秦真是真的要要剿灭清衍宗。本来经歷翻云门那一劫,清衍宗早已元气大伤,宗主却仍旧缠绵病榻,这样的情况也不怪别人上门欺负。 不到一日,林语凡就给他传音了,说是让他回去助清衍宗一臂之力,薄离本来不想理,可是他一想到檀秋也还在清衍宗,心里就有些过意不去,这个师尊对他真的很好。最终薄离决定上清衍宗一探,言越之和肖稚也想跟着,薄离虽然极力反对,可两个徒弟都意志坚决,他也没辙,最后只好同意了。本来月橘也吵着要来,最后还是被薄离劝回去了,月橘和梨书两个人不能牵扯进来。 没想到的是,师徒三人隐了身形,刚一踏进清衍宗的大门,铺天盖地的攻击就朝着他们袭来,薄离将那些攻击一一挡下。他没想到已经隐了身形也能被发现,既然行踪已经暴露,他们便光明正大地和那些前来擒他们的人打了起来。薄离三人虽然比不上秦真檀秋一类人,对付这种小喽啰还是绰绰有余的,可是没想到下一秒,他们就被恐怖的威压笼罩了。 是秦真。他身后的杂碎们还压着他的师兄弟,不过倒是没看见檀秋。 薄离三人有心反抗,却没有足够的实力,和秦真闹着玩似的过了几招,秦真便没了耐心,将他们三人也抓了起来。 「荷谢境主,你的师兄弟们对你可真是不错啊。」秦真似笑非笑地盯着薄离,似乎想要看看薄离的反应。 薄离明白了,大概是被清衍宗的好师兄弟给卖了,是他自己要来当什么救世主的,当然也怨不得别人骗他。薄离瞥了一眼秦真,大概是知道自己毫无胜算,所以此刻一点也不慌。 秦真继续说道:「本来我是给了他们机会的,故意给了三天的时间,没想到他们还是将你赶了出去,啧啧,要是早知道你在清衍宗我就不会攻上来的话……现在你们都后悔死了吧?」秦真最后一句话是对着他身后的林语凡等人说的。 第113页 薄离不解,为何他在清衍宗就不会攻上来了?他是真的不记得自己和秦真有过什么纠葛,甚至对秦真没有一丝印象。 第74章 肃渊(十六) 秦真似乎知道他的不解,语气轻柔地解释道:「我就是想看看你在清衍宗是个什么地位,他们果然没有让我失望,我决定带你回肃渊。」 柳三纹并没有觉得他们做错了,反而觉得秦真说的这些话坐实了薄离是奸细,听见秦真的话之后大声嚷道:「我就知道!你早就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所以才走的对不对!」 薄离非常无语,但他知道现在无论说什么在不相信他的人眼里都会是狡辩,所以不欲多说,他忍得住,不代表其他人也能忍得住。 肖稚少有地怒了:「师尊能知道什么?秦真三天前不是就已经说了他会攻打清衍宗?看来师叔不仅眼睛瞎了,连耳朵也不好使了!」 「月禾……」薄离让肖稚先冷静,片刻后又觉得有些不对劲,肖稚反应都这么大,言越之不可能没有反应,薄离这才想起言越之,再一看言越之,正用要杀人的眼神盯着柳三纹,过了一会儿反应过来秦真的话,上前紧紧拉着薄离的手,生怕他真的跟着秦真走了,薄离察觉他的不安,轻轻用手拍了拍他,算作安抚。 言越之:「师尊,你不能跟他走。」 「师尊不走,就在这里。」 「你走不走可不是你说了算,我说了要带你走,你就非走不可。」不知道薄离哪个字激怒了秦真,那男人总是挂着笑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一丝愠怒,强势地对薄离说道。 薄离心里也窝火,救不下自己的宗门就算了,还要被人威胁,他不知道秦真这一段时间为什么这么帮着自己,薄离不信他会有什么好心,因此一直对这人没什么好感。薄离冷笑一声,心道那你就试试。 他现在只想让这群人赶紧离开这里,让清衍宗恢復往日的平静安宁,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太多,让他心神不宁,一想到那个莫名其妙的任务,总让他心慌,他担心自己什么也做不了,一切仍旧会发生。他被赶出清衍宗那几天总是梦到清衍宗被人夷为平地,檀秋闭着眼坐在一片废墟之中,悲凉又哀怆,薄离走近叫他却毫无反应,他颤颤巍巍地去探他的鼻息,却发现那人早已没了唿吸。他心中悲痛还未平息,画面一转,他手执闲切,感觉到有什么滴在脚边,抬头一看才发现闲切插在言越之心口,他急匆匆想要收剑,言越之却抓住他的肩膀,不顾插在他心口的剑,一步一步向他靠近,然后抱住了他,在他耳边轻声说:「师尊,我真的喜欢你,可……你为什么……」他声音虚弱,几乎是用气声在说话,可薄离就是听得真切,心中悲恸不已。直到他醒来,心里的难过都没散尽。这两个场景这几天常常造访他的梦中,让薄离觉得自己都有些魔怔了。 秦真便真就伸手来拉他,薄离避过,这一动作让秦真更加恼怒,一把抓住了薄离的胳臂,而言越之显然也不会放手,便挡在薄离身前,秦真显然没把他当一回事,一掌拍在言越之胸口,言越之登时飞了出去。 薄离怒了,一把甩开他的手,要去扶言越之起来,却再一次被秦真禁锢着,他眼神狠厉地盯着秦真:「你确定要这样吗?」 秦真不像是被他的眼神吓到,眼中反而全是担忧:「小因,不要这样,我原谅你了,小因,你想不起来没关系,我们慢慢想好吗?你不要去找别人……求你了。」他态度低微,将自己放得很低,竟然用了求这个字。 趁着他愣神的这段时间,薄离扒开他的手,把言越之搀了起来,后者一步不离地跟着他。薄离转过身对秦真说:「我不是你口中的檀因,别深情错付了。」 秦真被薄离这句话震慑到了,瞬间眼睛发红,一字一字地问他:「你、再、说、一、遍!」 「我说我不是檀因,」薄离停顿了一下,「我是薄离。」他没有说他是荷谢,而说的他是薄离,他真正的身份。看得出来,秦真似乎对他口中的檀因有特殊的情感,且用情极深,否则也不会这样疯魔,薄离料想秦真会对他这么好,大概也是因为那个檀因吧。 清衍宗的人已经完全懵了,看着秦真发狂,他一言不发,暴虐的情绪无法消散,整个清衍宗几乎都要被他的法力掀翻了。再这样下去,清衍宗真要变成一片废墟了,可他们都束手无策。 薄离无奈地看着眼前发狂的人,他根本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所以就算想让秦真冷静下来也没有法子,他的灵力勉强还能护住清衍宗的人,幸好言越之和肖稚也在他身边为他加持,让他轻松了一点。 大概一炷香的时间过后,秦真的情绪总算平静了下来,薄离松了一口气,他卸掉灵力时,双脚都站不稳,险些跌落在地,他两个徒弟一人抓住了一只胳膊,这才避免了坠地的惨剧。 薄离以为这一切已经结束了,却不料就在他放松的时候,秦真直朝这边来了,速度快得他无法捕捉,他知道这人要杀了他们再简单不过了,躲避无用。 可他怎么也没料到秦真居然是冲着言越之去的! 言越之在发觉秦真动作的时候就悄无声息地挡在了他身前,秦真一息之间便到了他们面前,手中突然多出了一把剑,那剑很奇特,非常短,且是双刃,蓝色的剑芒散发着寒气,让人看了心惊。薄离察觉不妙,等他上前挡的时候显然有些晚了,好在言越之在巨大的危机感面前,反应极快,秦真的剑也不慢。 第114页 「噗嗤」一声,剑没入体内,那剑很短,可正是因为短,所以才避无可避,防无可防。好在言越之闪避及时,那剑只是刺进了言越之的肩膀。薄离在他身上重要穴位点了点,防止血流不止,言越之抬头朝他笑了笑,表示自己没事,薄离稍微放下心来。 他走到秦真面前,想着即使是自己身死道消,也要护住他的徒弟和师父——他想和秦真来场决斗。 要是放在上一辈子,他觉得自己可能到死也不会说出决斗这么中二的词语来,现在已经是箭在弦上了。 「秦真,我和你决斗,你赢了,我跟你走,我赢了放过我们。」薄离郑重其事地盯着秦真,可秦真竟想也没想就拒绝了,他走到薄离面前,在他耳边低声说:「我为什么不能双赢呢?」薄离没想到他油盐不进,还想在说什么的时候,秦真又说:「如果你能亲手刺你那徒弟一剑,我就答应你,放过他们,怎么样,是不是很划算?」 薄离坚定说道:「不可能。」 秦真:「我知道,你们是那种关系,对吧?」 薄离动也不动地盯着他,想看看他到底想做什么。秦真没得到回答,也不慌,而是继续在薄离耳畔说:「如果你不愿意,那我会亲自动手,到时候他就魂飞魄散了,所以,你想救他,最好的方式就是亲自动手,那样的话,你留他一线生机,我也不是不允许……」秦真声音低沉,说出来的话却让人不寒而慄,如同一个恶魔一般引着薄离走向不归路。 薄离知道秦真的目的就是想让言越之恨上自己,与自己决裂,可能他自己感情受挫,便想通过这种方式来满足自己。 薄离不想那样做,可现如今,他还有别的选择吗?那玉简也让他杀言越之,现在这人也逼着他,难道这註定是言越之的一劫吗?从以往的情况来看,言越之并没有什么主角不死定律,他也是一个平常人,起码到现在为止,薄离没有看出一点主角光环。如果真的让秦真动手,说不定言越之真的会死,而他自己,真的下得了手吗?薄离心中天人交战,最终决定答应秦真,他放水,让言越之活下来,之后再跟他解释。 言越之此时正捂着肩膀上的伤,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薄离和秦真的方向,薄离咬了咬嘴唇,向言越之招了招手,言越之的眼神都亮了亮,脸上带着不易察觉的放松朝他走了过来,薄离希望言越之永远走不过来,但那显然是不现实的,言越之加快了脚步,却不知道等待着他的是来自他最亲最爱的人的伤害。 在薄离身旁站定,薄离靠近他,紧紧抱住了言越之,在他耳边说:「对不起。」言越之一头雾水,不知道薄离为什么要向他道歉。正想问的时候,薄离带着火灵力的掌风已经袭进了他的胸口。他从来不知道,原来师尊的火灵力那样灼热,让他像是身处火海炼狱一般,之前感受到的薄离的火灵力都是温暖惬意的,将他一次次拯救。然而现在,他之前的明灯,他唯一的温暖,正不停炙烤着他,仿佛要将他燃尽一般。 薄离低估了言越之的抗打能力,以为这一击必定让他筋脉受损后晕厥,可是他现在仍旧能看到他清明的深蓝色眸子里的惊诧和难以置信,让薄离心中愧疚更甚,而言越之想要的显然不是他的愧疚之情,他在等薄离的解释。 「啧啧啧,你多心疼他啊,这掌劲打死只猫都难吧?」 「再补一掌?」 「你不动,那我……帮你!」 在听到秦真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薄离总算有了反应,一个闪身便挡在了言越之身前。 「噗嗤」一声,剑没入体内,那剑很短,可正是因为短,所以才避无可避,防无可防。那剑霎时穿透了薄离的胸口,他能感觉到冰冷的剑刃带着浓重的魔息在他体内肆虐,这是他离死亡最近的一次,眼前的事物越来越模煳了,他脱力地倒下,落入了一个熟悉的怀抱。 薄离心想,这次,言越之的主角光环终于亮了,受了……他那……一掌,居然……还能接……住…… 耳边的一切都远了,他像是沉入了海底,听觉迷濛,眼睛怎么也睁不开,薄离知道这是死亡靠近的感觉,他就要死了,最终,他还是什么都没能改变,谁也没能救下。 . 薄离没想到自己还有再次醒来的时候,只是单是睁开眼睛这个动作,几乎就让他感到疲惫,而且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的右眼似乎出了点问题。本来想挣扎着起来,但他实在没有力气了,手脚都发软,只好躺在原处,穹顶是冰蓝的材质做的,冷冰冰的,看着十分冷漠,像是一座坟墓。薄离被自己的猜想吓到了,难道他诈尸了? 他记得……在清衍宗,被秦真逼着杀言越之,没想到言越之命硬,竟然没有昏迷,然后……他就替言越之挡了一剑? 这么快,言越之就把他埋了?坟墓选得不错,看着就凉爽舒适,大概也是知道他怕热吧,自己是火灵根,还这么怕热,想想薄离就很想笑,也算是苦中作乐。 作者有话要说:剧情如同脱缰的野马…… 第75章 肃渊(十七) 很快,薄离就笑不出来了,因为他发现即使他躺了很久,还是丝毫不能动弹,原以为只是损耗过度,加上后面被秦真刺的那一剑,所以才会力有不支,休息一下就能好,可他已经躺了这么久,却…… 第115页 想到这,他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残废了,还是全身瘫痪那种,这可造了孽了。他怕的东西很多,怕热,怕疼,怕死,可他最怕的还是半死不活。在21世纪的前半辈子他就想过,如果可以,他不想活到五六十岁,因为衰老会使他生体机能衰退,甚至丧失行动能力,他很厌恶那种感觉。他宁愿早死,也不愿苟活。 现在这副模样,和躺在床上不能自理的废人根本没什么不同。 还不如死了呢,他想。 虽然这么想,现在的他连自裁的能力都没有,只能见天躺在这个不知道什么材质砌成的台子上,望着穹顶。 不知道过了多久,薄离感觉已经过了一百年,让他惊喜的是外面竟有人声传来,薄离激动了一瞬,随后他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瞬间又萎了,发不出声音自然无法求救了。 不过好在外面的人并没有让他失望,竟离他这里越来越近,片刻后,似是厚重的门被开启,有人唯唯诺诺叫着谁,薄离见不到那人本来面目,只能自己在心里猜。听到那人脚步声越来越近了,薄离下意识地闭眼屏息,装作没了气息,毕竟还不知道来人是来看他的还是来看他死没死的。 那人的手抚上了薄离的脸,薄离忍着不适没有拍开,然而过了一会儿,一股温热的气息打在脸上,他终于忍不住,正要睁眼却感觉到一滴液体落在了他的脸上。 这是哭了?不会是言越之吧,要么就是肖稚?这人身上的气息并不像他们两人,可除了他两个傻徒弟,还有谁会为他流泪,薄离想到这里有些难受,皱了皱眉,估计那人还沉浸悲伤中,竟没有发觉。感觉到那温热离自己越来越近,薄离有些沉不住气,要知道在这些人眼中,自己可是一具死尸…… 他睁开眼睛,看到是一张放大的脸,差点没把他吓得叫出来,谁一睁眼看到捅了自己一剑的杀人兇手要亲自己还能淡定?薄离没有想到,这人竟然是秦真,而且他还在哭,闭着眼睛要和一具尸体接吻,口味真够独特的。薄离现在口不能言又无法动弹,眼看这人就要亲上了。 「啊————」 一阵尖叫划过,秦真勐地睁眼,兇狠地看了一眼发出尖叫的人。 「他他他他……他睁眼了!!!渊尊!!!」那穿着奇怪衣服的小厮用手指着躺在台子上的薄离,秦真听罢连忙转头去看,正对上薄离睁着的眼。 秦真太惊讶了,他从没想到还有能见到这双眼睛如此鲜活的时候,他总以为,自己再没有机会了。 「小因!你醒了!」 薄离云里雾里的,不是跟他说过了自己不是檀因吗,怎么这么死脑筋呢这个人。 「……」打算解释却发现自己仍旧不能开口,秦真也发现了,一只手轻轻捏着他脸颊,另一只手则用食指指腹抵在他的额头,一颗晶莹剔透的蓝色珠子便从他额头浮了出来。 「我是……」他本来想直接向秦真解释,可转念一想,要是他知道了,再次发狂又把自己杀了怎么办,但是他也不能直接说他是檀因,如果承认了,往后露出什么蛛丝马迹,恐怕会更惨。于是他想了一个折中的办法。 「我是……谁?」薄离一脸茫然,看向把他搂在怀里的秦真,「这是哪里?」 秦真的表情有些失落,他还是勉强对着薄离笑了笑说:「没关系,小因,总会想起来的。」说完还伸手探了探薄离的灵脉,查探他的身体状况。 薄离这才想起他的禁制已经解除了,试着活动了一下,顺便感知自己的灵力,这一感知,让薄离大吃一惊。 他竟然已经合道期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死了一回直接升到合道期了?要知道洞虚与合道的距离才是最难缩短的。他尚还处在迷茫之中,直到秦真将他从台子上抱了起来,他才恍恍然反应过来,要让秦真放他下来。 秦真说:「这里你自己出不去。」 薄离这才注意到这个台子处在一片绿水中央,被清澈的绿水环绕着,甚至还被人布下阵法。这绿水看起来并不是普通的水,否则秦真也不会说出不去。薄离环视一周,发现这地方修得极为奢靡,光是这不化玄冰砌成的墙就已经造价不菲,更别说那台子是沁蓝冰玉打磨而成。 出了那间「坟墓」后,秦真果然将他放了下来,可薄离竟觉得双腿无力,支撑不起他的身体,走路更十分费劲。他又不愿让秦真抱着,幸好秦真没有来硬的,而是让手下的小厮抬来轿撵,两人都坐到轿撵里。 薄离这才想起问问清衍宗的情况,谁料秦真用一言难尽的表情看了他一眼,随后说道:「清衍宗早在十年前就已经不復存在了,现在只有折荷之境了。」 十年……难道已经过去了十年?他竟毫无知觉,还以为只是过了几天而已,却没想到他竟然沉睡了这么多年,而且清衍宗都已经…… 「你不是患了失魂症?怎么还记得清衍宗?」秦真问。 「脑子里突然就出现了这个地方,所以……」薄离一时间忘了自己已经「失忆」,竟大意地问了清衍宗的情况,幸好秦真并未怀疑什么。 薄离担心言多必失,再也不敢问别的问题,掀开帘子假装看风景。可外面的景象真让他觉得不可思议,抬轿撵的小厮不知何时化作了四条小龙,这时正抬着轿撵行走在水中,而外面俨然是一派深海景象,让薄离稍感不适,有点喘不过气来。 第116页 「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肃渊。」 秦真突然变得有问必答,让薄离有些不适应,不过他也不过多纠结,反正秦真现在误以为他是檀因,便肯定不会加害于他。 他脑子里此时一片乱麻,清衍宗不存在的话,他的师父和徒弟这时会在哪儿?秦真口中的只有折荷之境又是怎么回事,难道有人冒充他折荷境主?太多的谜团萦绕在他脑海中,他此刻最担心的还是言越之和肖稚,不知道他们现在在哪里,是不是还好好的。 · 折荷境内。 原来的清衍宗已经被折荷之境替代,细心的人会发现格局并没有怎么改变,只是原先镶刻着清衍宗的巨大石碑已经不知所踪,原先搁置石碑的地方变成了一方小池塘,里面种满了不谢荷。 扫地的外门弟子正兢兢业业地在打扫落叶,这个季节,就连上山的台阶也需要人清扫,这让折荷之境的弟子们觉得有些头疼,上山的台阶太多了,要扫完那这一天他们就不用做别的事情了。不过扫台阶也有让人高兴的事,那就是现任境主每天都会驾云下山,然后徒步上山,没人知道是为什么,无论天晴下雨都无一例外。这让人高兴的事自然就是能见到这风流倜傥、俊美无比而又实力强劲的境主了。 让他们觉得遗憾的是境主从没笑过,那一张脸长年黑着,严肃刻板到无趣的地步了,不过还是抵不过他长得好,就算经常板着一张棺材脸,他们这些外门弟子能看上一眼也很知足了。 今日,那年轻的境主又照例下山又上山,一路上扫地的弟子都跟他打招唿,而他从来充耳不闻,不知道心里又在念着什么人,想着什么事。今日有些奇怪,境主上山之后竟没有直接回到那境中之境,而是在门口的那不谢荷前站了许久。直到天色变暗,他才恍如梦醒,进了那境中境。 之所以叫境中境,是因为境中境原来的名字也是折荷之境,为了区分,弟子便称其为境中境了。除了境主,没人进入过境中境,也不知道里面是怎么样一番景象。 而此时年轻的境主已经推开了境中境的门,小声地说了一声我回来了,也不知道是说与谁听。他深蓝的眸子此时浸着一股无名的情绪,似是思念,又像是悲伤。 已经十年了,他心里的那点希望早就已经被消磨殆尽,可他还是忍不住去想,那人要是还活着,这里又是怎么样一番光景。这些年来,他遍寻名山大川,也没有找寻到能使人死而復生的法子,月橘早劝他放弃,她说即便是有那种法子也是歪魔邪道,那人不会喜欢的。 他当时连薄离的一丝魂魄都没有捕捉到,消失得干干净净。而他拼了命救回来的薄离,竟然变成了另一个人,纵然外壳一样,言越之一眼就感觉到了,那不是他的师尊。 那人似乎也记忆不全,言越之便将他安置在了折荷之境的一方小院子里,他倒是每天过得清闲,就是不知道被他霸占了身体的人在哪里,是不是还能找到回来的路。 一开始知道壳子里换了魂的言越之几乎是绝望而崩溃的,他甚至想再次把这人杀了,实际上他也没少折磨那人。后来渐渐地,便觉得那人也是个可怜人,什么都记不得了,还要遭受自己的凌虐。想通之后,才将他安置在那方小院,从他住进小院到现在也不过一年的时间。他自称小因,说这里他很熟悉,可是该有的记忆仍旧没有恢復丝毫。 第76章 肃渊(十八) 薄离没想到秦真口中的肃渊和他之前去过的地方不是同一个肃渊,他们现在所在的肃渊是一个庞大的建筑群,巍峨高耸的城门上面写着肃渊二字,完全不同于他们之前到的那个肃渊,薄离眯了眯眼睛,观察起这堪比一座城池的肃渊。眼前仿似一幅展开的画卷,青色琉璃瓦让整座城池的氛围显得很安静,风檐沟瓦,俨然是另一个人间。 体谅眼前的「檀因」没有记忆,秦真并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怕吓到这个好不容易才回来的人。他邀功似的:「这里我管理得很好,我知道你一定会回来的。」 即使薄离不是檀因,他也能感受得到秦真爱檀因的心是真真的,没有掺一点假,他眼神中流露出来的感情是骗不得人的,薄离不禁感慨万千,要是这人知道他不是檀因,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没等薄离再细看,抬着轿撵的小龙已经落到地面,又幻化成人形了,城门口的守卫一见这顶轿撵便主动打开了城门,城内却不如在外面见到的那番静谧,反而是人来人往,热闹非凡。行走叫卖声不绝于耳,处于好奇,薄离掀开帘子往外看,只见那些人脸上都挂着笑,人人都是一副世界太平和乐安康的样子,不得不说,这里和薄离想像中的「魔窟」大相迳庭。 「胭脂水粉!胭脂水粉!」 「卖糖葫芦咯!只要一粒珍珠!」 …… 薄离不禁感嘆,一粒珍珠居然才能买到一根糖葫芦,要知道在21世纪珍珠可是非常值钱的,不过这应该仍是水底世界,珍珠应该算不上什么珍贵物品,反而不易获得的糖葫芦才稀有。不知道秦真用了什么方法,让水底世界看起来就好像与寻常街市并无不同。 行过闹市,又走了一段路,轿撵在一座院子前停下了,不知是不是因为他睡得太久,他的四肢还没恢復到十年前的状态,所以走路有些吃力,双腿发软,好在秦真似乎知道他的状况,便伸手扶着他,也只是扶着,没有别的逾矩行为,薄离便由他扶着了。 第117页 府门上挂着的匾额上就一个字——檀,看来这就是檀因之前的住处了。曾听林语凡说过,檀因是檀秋的师弟,为什么檀因会在这里有一个自己的住处呢?难道檀因叛门了所以遭到追杀才死的?他瞬间脑补一场生死虐恋,檀因为了和秦真在一起,和檀秋闹翻了,檀秋错手把他弄死了,所以秦真一直怨恨檀秋和清衍宗,在找机会报仇? 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来,他们就已经进门了。门内比薄离想像的还要盛大很多,原以为折荷之境就已经够舒适了,有温泉有池塘的,这个檀府比折荷之境还要夸张,可以看出宅子主人很在意生活质量,布置的也很风雅。 秦真体贴他失忆,给了他一张地图,是整个宅子的平面图,上面都标註得很清楚。只是这么大的宅子,里面却没有人,但是仍旧干净整洁,丝毫不像已经许久没有住过人的样子。 「你不在的这些年我隔一段时间会回来收拾一下,反正动动手指就好了,」秦真脸上笑着,少有地带了些腼腆害羞,「就觉得你一定还会回来。」 「多谢。」 秦真又朝他笑笑,眼里像是在为薄离对他的疏离而感到有点难过,不过薄离却没注意到,只顾着看着院内的景致了。 两人在檐廊下走着,突然从屋檐上掉下了什么来,薄离定睛一看,发现是一条小红蛇,他虽然不怎么喜欢软体动物,可也不会滥杀无辜,说不定几百年后就是一个妖修呢,于是他拦下了秦真,那小红蛇在他脚边绕了两圈就爬远了。 秦真将他送回卧房之后就离开了,看来秦真平时不在这边歇息,薄离也乐得自在,躺在榻上仍在回想之前的事情。 「恩人恩人!」 似乎有人在喊叫,他四处看了一圈没有看到人,便又躺了回去,可那声音又响了起来,薄离不怕鬼神,此时只是觉得有些奇怪。 「在窗户上,在窗户上。」这回比上次听得真切一些了,像个小男孩的声音。 薄离走到窗户旁边,推开窗户,一道红光便熘进了屋内,正是那条小红蛇。薄离看着他这形态有些渗人:「你不能化形吗?」 他刚说完,红光一闪,面前出现了一个裸·着的男孩,看起来只有十一二岁。 男孩说:「我能化形。」 薄离:…… 他走到衣柜前,打算找件衣服给他,这样裸着也不好,薄离这才发现衣柜里的衣服不是深红就是黑红,不过他也无所谓了,随便扯了一件罩在那男孩身上。男孩似乎很不习惯穿衣服,而衣服对他来说也很大,只能松松垮垮地遮住重要部位。 「你是谁?」薄离问。 「我是一条蛇。」那小男孩答道。 薄离又问他有没有名字,那小孩有些奇怪地看他:「你一百年前给我取的名字,你不记得么?」 薄离觉得奇怪,原主荷谢也不过活了五十多年,何时给这小蛇妖取的名字?薄离无奈说:「你认错人了吧?我才活了五十年,一百年前怎么给你取名?」 小蛇妖更觉得奇怪了,念叨着:「不可能啊,你这张脸我绝对不会认错的,眼睛旁边有颗痣,我是记得最清楚的了。」 薄离心里咯噔一下,荷谢那张脸上根本没有痣,而只有21世纪的他眼睛旁边才有痣。他慌忙找了块铜镜来看,果然,镜子里是他上辈子那张脸,看着挺熟悉的,让他想哭。 但是他上辈子的肉身显然不可能跟着一起穿越过来,难怪秦真一眼确定他是檀因,这张脸百分之百是檀因的脸,所以他的魂魄现在又附在檀因身上了? 薄离愣愣盯着镜中的自己,不禁想感嘆造化弄人,又想到他以后要是见到言越之,应当怎么样做,是就当薄离已经死了做下这个檀因,还是跟他解释自己已经落在这个身躯了。薄离苦笑,恐怕无论是哪种,言越之都不会轻易放过他。 那小蛇妖在他身边上蹿下跳的,拢着一件长衣衫,薄离都担心他猜到衣摆摔了。 「大仙,你怎么又活了呀?」 薄离不答,只问蛇妖的名字,蛇妖偏了偏头说自己叫红莲,薄离冷着脸说:「哦,也一百来岁人了,别装小可爱了。」 红莲心里一凛,心想大仙莫不是发现自己的心思了?自从他许久以前被檀因养着了,任由他在这块宝地折腾修炼,能幻化人形之后又赐了名,红莲早就对檀因芳心暗许,平时装作一副可可爱爱的样子,其实他变大之后能在院子里盘一转,也不是不能变成成熟男人,只是檀因那时会觉得不舒服。他变过一次,檀因就让他以后别变成这样了,所以他才一直都是小孩模样。 薄离没想一直住在这里,他得再为自己谋一个安身之所,既不能让秦真拿捏,又不能让言越之找到。他突然想到一个好地方,记不清是多久之前了,他和肖稚、言越之去过一个岛,那岛的位置很偏,岛上荒无人烟,落日的时候昏黄的光让整个岛看起来十分诡丽,而他们是探查到这里有森森鬼气才来这里,要驱邪除魔。如今那岛上应该已无邪祟,一般也不会有人找到那处,是个挺好的落脚点,虽然荒了点,但是也不会让人轻易找到。他当时就想过,要是以后离开了清衍宗就去那里安个窝。 他寻思着找个机会去那岛上看看,是不是能作为自己的落脚点。 他先写了一封信,想联繫一下叶无道,让叶无道知道自己还活着,只是换了一个身体。他托红莲把信送到来期谷,红莲接到他的任务有些雀跃,薄离猜他是因为在这呆的太久了,所以能出去看看让他觉得兴奋。 第118页 叶无道很快就给他回了信,信里表示薄离没事他很开心,并说过一段时间会过来找他,他查的来期谷的罐子禁术有些眉目了,等查清了就过来找他。 于是薄离想先去岛上看一下,红莲知道之后要跟着他,他也没拦着,跟着就跟着吧,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跟秦真说了自己想出去走走,秦真不怎么放心,毕竟他刚醒来不久,想给他打个标记,遇到危险了也好去救他,被薄离拒绝了。开玩笑,本来就是想出去找个地方然后离开他,怎么可能让秦真给自己打标记。 秦真也没勉强,将他送出了肃渊就自己回去了,原本薄离还担心他也跟着,幸好秦真不想逼他太紧。 他身上没有佩剑,自然就不能御剑了,他还看了一下檀因的储物戒指,发现里面只有一把扇子,和其他乱七八糟的。他突然觉得这储物空间里的东西十分熟悉,这不就是他变成现代自己的脸,装言越之的哥哥的时候之后所佩的那个储物空间吗?原来那个时候自己是变成了檀因?他记得当时也是有佩剑的,现在怎么没了? 薄离嘆了口气,这可真为难他了。 旁边的红莲听见他的嘆气声,问他怎么了,薄离答道:「看来我们得走去那里了。」红莲瞪大眼睛说为什么啊,薄离告诉他自己不能御剑了。 红莲笑笑:「我可以帮上忙。」说着就幻化成了一条大蟒,薄离一惊,赶紧让他变回来,红莲很听话,立马就变回来了。 红莲脸上很疑惑:「为什么啊?」 「我害怕,你能变成别的吗?」薄离承认得坦荡红莲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他知道人类都怕他,没想到这样的大仙也怕他,心里有点小得意,又有点失落。 红莲再次化形,变成了一只白色毛茸茸,只是也特别大,薄离走到他前边,发现红莲变成了一只大猫,还挺可爱的,浅琥珀色的眼睛,浑身雪白,长得特别仙,薄离满意了。跨上了大猫的背,他侧着坐的,没好意思叉开腿坐,总觉得见过红莲的人形,叉着腿坐怪怪的。 红莲还比较靠谱,两三个时辰就到了,比御剑舒服得多。薄离一边给他指路,一边偷偷撸他的毛,在心里暗爽,在21世纪的时候可没撸过这么大的猫。 到那岛上的时候还是正午,太阳晒得大猫都有些萎靡不振了,薄离也没什么精神,伏在红莲背上,让红莲在岛上走一圈。 让薄离没想到的是,红莲走到岛屿深处,竟已经有人先他一步在这里安了家,而且看布局,竟然和折荷之境有些相像,薄离慌了:不会是言越之吧。 刚想让红莲掉头离开,没想到里面已经有人出来了,薄离一看,居然是肖稚!他怎么没在新折荷之境了?难道因为是他的徒弟所以被赶出来了? 他小声喊了一声肖稚,肖稚愣了一瞬,盯着他眼泪就流出来了。薄离突然想起在试炼秘境的时候,肖稚也是这样,看着他这张脸流泪了。 下一秒,肖稚就已经到了他面前,脸色不太好,还挂着泪水,毕竟是自己的徒弟,他有些心疼,他张了张嘴,想叫叫他,但是他还不能暴露自己就是薄离。 红莲见那人过来,立马挡在了薄离面前,甚至都没化成人形,一只白色大猫横在他和肖稚中间,场面看起来有些滑稽。 第77章 肃渊(十九) 薄离不知道该用什么身份面对肖稚,他僵在原地,一个字也不敢说,只看着肖稚脸上的泪痕发愣。两人僵持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薄离先开口:「请问我们认识吗?」 肖稚听到他的声音才如梦初醒,回过神来擦擦眼泪,声音带着些鼻音:「抱歉,你和我一个故人长得很像,但他已经不在了,所以……」 薄离不知道肖稚想起了谁,是他真正的故人,亦或是当初死在清衍宗的自己。肖稚请他和红莲进去了,变成大白猫的红莲不停地蹭他的腿,薄离猜到他有些不放心,便摸了摸他的头安抚,红莲果然安静下来了。 越往里面走,薄离越觉得这地方的布局熟悉,要不是他很清楚地知道自己在一个岛屿之上,恐怕就要以为他现在已经在折荷了。他装作不经意地说:「你这住处布置的真别致啊。」肖稚笑了笑:「不瞒你说,这里基本都是按照我师尊的旧居布置的。」 薄离瞭然,继续问他:「那你为何不直接住在你师尊的旧居?」 肖稚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苦笑道:「我被我师弟赶出来了。」 「这……」薄离是真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知道言越之占有欲很强,却没想到能到这种地步,人没了,就要霸占他的住处,还把自己的师兄赶了出来,那是不是说明他对自己还存有情分,先不论是什么情分…… 薄离摇了摇头,主角一向是爱憎分明,而自己那一掌虽不致死,却也让他受了重伤,就算之前他喜欢薄离,那现在也肯定早已变质成了别的。肖稚又问他为何寻到这里,薄离不好直说,只说自己出来散心,见到这岛风光绮丽,便过来看看,肖稚便没再问。 在岛上安家的想法就这样被意外打断了,他还得重新物色一个地方来落脚,薄离不禁嘆了口气,红莲一边在云端飞驰,一边问薄离为什么嘆气,薄离便把来龙去脉跟他讲了讲。 红莲似乎十分不解薄离为什么要离开肃渊,但是薄离也不好跟他说得太明白,他现在一点檀因的记忆也没有,指不定这小东西是秦真的眼线呢。 第119页 「要是大仙想离开肃渊找个新地方,我倒是有个好地方。」 「哦?」 「含央山,是我以前修炼的地方,灵气很充沛的,就是那地方鬼修和魔修也不少,不过大仙这种境界不用怕他们,统统赶走就好啦!」 薄离听了觉得不错,鬼修和魔修多正好可以伪装成一个反派,这个地方十分符合薄离的择地要求。他当机立断,让红莲直接带他去含央山,红莲很开心,说是终于能回老家看看了。 果然如同红莲所说,含央山灵气十分丰沛,但也伴随着浓重的魔息,这些都是次要的,他现在可是合道期的修者,还会怕这些小喽啰?只要言越之和秦真不找上门来,怎么都好说。 他俩刚进山就被一众魔修拦住了,一个个长得歪瓜裂枣的,薄离看得眼睛疼,就这点修为,谁给他的胆子站在一个合道期修者的面前的。薄离一扫衣袖,那些魔修就应声被击飞,这才怂怂地跑了。薄离心情愉快,他现在总算有了保护身边的人的能力了,可下一秒又觉得十分难过——他最想护着的人不在他身边了。 这失落情绪来得突然,让薄离险些陷入了那些或痛苦或欢愉的回忆中了,他很快清醒,还得考察考察这个地方。 他展开神识,以他现在的修为,已经可以将神识覆盖整座含央山了,只是消耗有些大,他聚精会神地聆听着山里的一切动静。 「什么什么?你们被袖子一扫就败了?」 「哈哈哈哈,你们打不过那个人,连新来的小白脸也打不过!」 「嘁!说得好像你能打过似的!」 「你们别讨论了,说不定那个人现在正监视着你们呢!」 这句话之后,整座山几乎都归于寂静,薄离问红莲:「那个人是谁?」 红莲歪了歪头,表示他也不是很清楚,离开含央山之后他就一直在肃渊,没再回来过。他离开的时候也没有薄离听到的什么那个人。 红莲刚说完,一株粗壮的黑色枯藤便朝红莲去了,红莲拱起身子,意图反扑,却被薄离推到了后面,薄离从戒指里拿出了那把扇子,轻轻一扇,那风像是刀子一样,一刮过去那枯藤便已经断成了几截,纷纷掉落到了地上再没了一息魔气。 薄离并没注意到身后的红莲看向他的眼神不对劲,如果他仔细看的话,会发现某种他在言越之眼中看到过的阴暗的占有欲,而那情绪非常短暂,一瞬即逝。 薄离又摸了摸大猫的毛,向含央山的更深处走去,进了山之后他没有骑在大白猫身上,而是和大白猫一起前进,这里的魔氛张狂,他怕出现什么意外。 「红莲。」 「嗯?」 「你是不是秦真的人?」 红莲一脸不解:「我干嘛要是他的人,我一辈子做你的大猫行不行啊?」说完又看了薄离一眼,薄离没有别的反应,这让红莲心中欢喜。 而薄离并没有听出这句话中的弦外之音,只以为红莲想要一个给他温暖的主人,所以听了这话不置可否,只是看了红莲一眼。如果他知道红莲对他抱有的心思,他是决计不会将他防在身边的。 他这些天想了很多,关于言越之,关于肖稚,关于清衍宗。他知道感情债最难缠,还不清还不起,所以薄离再活一遭,早已不想再谈这些风月之事。他对言越之是真的,可那也只存在于过去,在言越之那里,他早已经死了,故而他不会再提起那些遥远得像是上辈子的过去,伤人又伤心。 一人一猫翻过一个山头,乍现在眼前的是一座瀰漫着黑气的高大建筑,这建筑有些像塔,通体黑色,看着有些渗人,薄离预感到这里或许就是精怪们口中的那个人的居处。 他现在有一种我合道期我天下无敌的感觉,所以他不害怕,况且大不了就是一死,他现在无牵无挂的,死了也一了百了。 走进这座魔塔内,薄离的第一感觉就是阴冷,的确,这明明是一座建筑,走到里面只觉得像是进了冰天雪地的山洞。别说人气了,就连死物也无,那是一种让人不寒而慄的空洞。 红莲还有着臣服于强大之人的兽性,这里的氛围让他觉得害怕了,他畏畏缩缩跟在薄离身后,总算体现了出了一点点猫咪的脆弱,即使他本身是一条大蛇。 薄离跟他说如果害怕就变小躲在衣服里,红莲虽然差点被躲在薄离衣服里给诱惑到,但他还是更想与他并肩,即使他还很弱小,也想和薄离并肩。 「是谁胆敢闯入我的地盘?」 声音突然从上方传来,而薄离之前探查的时候并没有发现任何人或怪,薄离猜想这可能是塔的主人留下的一缕魂魄。 事实是正如他所想,那声音刚刚消失,他们面前就出现了一个半透明魂体,只是那魂体通体漆黑,面上还被一团黑雾遮掩,看不清他的面貌。 薄离没有那么多耐心跟他周旋,上去就是一顿勐攻,那一丝魂魄的能力确实不差,想必他的主人也是一个有强大修为的人/鬼,不过薄离没在怕的,就算他本尊在这里,可能也无法战胜薄离,更何况是一缕残魂。 这时,那残魂刚刚消失,薄离之前一直不怎么舒服的右眼起了变化,让他觉得十分不适,像被针刺般的尖锐疼痛贯穿他的右眼,连带着连他的脑子也开始发疼。 通向塔内的门忽然大开,薄离不顾右眼的疼痛,全身警惕起来,只听来人声音低沉浑厚:「呵,你这眼睛,有点意思。」 第120页 薄离看向来人,面上黑雾仍旧没有散去,只是不再如同魂体那般浑身漆黑,恰恰相反,这人穿着一身白袍,上面的红金相应的花色,看着富贵又雅致,只是来人的身躯却不同于这身衣服带给薄离的感觉,这人浑身戾气,高大威勐,给人带来的压迫感非比寻常。 右眼还在疼着,薄离却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对付眼前的人,那人看着薄离,像是产生了对他产生了极大的兴趣一般,高大的身躯瞬移到薄离身前,红莲见状,想挡住这人,他浑身发抖,但是保护薄离让他产生了勇气,而那人看它仿佛在看一只蝼蚁:「哼,一只小蛇也妄想护主?」 说罢便一脚把红莲踢飞了,红莲的实力并不弱,好歹也是百年妖修,就这样被他一脚踹开,红莲立刻被打回原形,变成了一只大蛇,红莲还记着薄离害怕,瞬间施展法术,变成一只小小猫,藏进了薄离怀中。 「你知道你的眼睛早已不能用了吗?」那人问。 薄离只知道他醒来的时候觉得右眼有些不对劲,却没发现更多,此时不知为何产生的剧痛让他猝不及防。 「你这眼睛早就废了,现在能看见只是有人重新给你安了一只假的,靠他的法力维持你才能看见,你看上面——」 薄离往上一看,第一层的天花板俨然是一面巨大的八卦镜,这人的意思估计是这八卦镜让他眼睛变成这样的。 薄离提手就想打破这镜子,却听那人继续说道:「劝你不要打碎它,镜子堪破人心,堪破世间一切事物的真身,你这眼睛不是好东西,但这镜子能堪破也能修补邪恶,也许你可以靠它復原。」 「你是……谁?」 「哼,我是这里的主人。」 薄离听完微微笑道:「那这里马上就会易主了。」他一只手还捂着右眼,而左眼晶亮,看上去亦正亦邪,那人看到他这神情,有一瞬的害怕,也有些惊讶。 薄离抬手将风做的利刃往上一抛,上面的镜子应声而碎,他的眼睛一阵剧痛,有液体从他右眼浸了出来,沾红了他的手。 那人瞬间愣住。 第78章 无尽劫(一) 薄离知道他的右眼已经瞎了,鲜血顺着他的手滴到了地上,站在他眼前的人明显没想到他会捨弃一只眼睛,但他也只是愣了一瞬,下一刻便轻笑道:「好胆识,但是……」 那人忽地沖向薄离,薄离顾不得眼睛还疼,松开手去握那扇子,檀因本身就是单风灵根,加上这扇子,对付这人想来已经足够了,他方才估量了一下,这人大概是洞虚期。只是这人使用的功法和套路应不似正派,也不知道这洞虚期的实力究竟如何。 看来这洞虚期的实力丝毫没有作假,甚至还超出了薄离的预期,主要是这人的功法非比寻常。只见他伸出一只手,手掌轻轻在面前一扫,他手掌划过的范围便出现了一团黑雾,和附在他面上的黑雾看起来差不多。 那黑雾轻飘飘地就朝薄离飘了过去,薄离下意识用用手中的摺扇将那些暗色的颗粒吹散了,只见被暗色颗粒沾到的地方都被腐蚀风化了。薄离不得不认真起来,还好檀因是风灵根,不然看这东西油盐不进的,真是防不胜防,一不注意就趁虚而入了。 「你是风灵根?」那人似乎有些意外,将那些暗色颗粒聚成了一个黑色的球,在手中把玩着。薄离没有理他,直接发起了进攻,不想和这人多说,直觉告诉他这人不是什么好茬儿,此时根本没有闲谈的心思,他刚才说的让这里易主也不是说着玩的,他还挺喜欢这块风水宝地。 两人缠斗多时,如果檀因不是风灵根,说不定眼前这人已经赢了,那些细微颗粒对薄离来说没什么用,他利用风在自己周围做了一个茧,让那些黑雾没有可乘之机。最终还是薄离胜了,那人倒也愿赌服输,输了之后就老实了。 「你叫什么名字?」那人将脸上的黑雾撤了,长得还算过得去,看起来很老实英挺,就是对他那黑色的嘴唇很出戏。 薄离听见他有些懊恼地提问,坦率答道:「檀因,不过你的父母没告诉你问别人叫什么之前应该先自报家门吗?」 那人感到有些意外,他生下来就不知道自己父母是谁,更别说有人教他这些了。 「傲成凛」回答完之后他脸上有些不好意思,但很快又恢復成那种老子天下第一的气势,「我以后能再来挑战你,夺回我的地盘吗?」 薄离有些无语:「你可以放弃这个山头,去下一个山头安家。」他可不想每天被这个人挑战,再怎么说他也是洞虚期的,真打起来还是很费劲的。 「那我可以来挑战你吗?」没等到想要的答案,他像个孩子一样,将不满写在脸上,又问了一遍。 「每隔10年你可以挑战我一次。」 傲成凛瞪大了眼睛,仿佛难以置信:「10年!不行!」 「那5年吧。」薄离心想,反正5年后我还指不定在哪儿。 「不行!一年!」傲成凛这样子很强硬,好像不答应他他就赖在这里不走了一样,薄离嘆了口气说了句行吧。 傲成凛这才想起,自己明明是想每天都来挑战他的,没想到被他三言两语变成了一年一次。傲成凛呆呆地去了另一个山头,当然,另一个山头什么也没有,光秃秃的,山顶还立着几棵树,树上倒吊的猫头鹰把他吓得够呛,又匆匆忙忙地跑回了薄离那儿。 第121页 薄离以为他不服气,又要和他打,他可不想打了,右眼刚被红莲包扎好,现在还隐隐作痛呢。可傲成凛扭扭捏捏的,看着也不像要动手,薄离问他怎么了。 傲成凛:「另一个山头什么也没有,还有好多奇怪的大鸟,我……害怕……」他非常不想承认自己被吓到了,但他担心不说出来薄离不会留他在这里。薄离听傲成凛这样说,心里偷笑,但他不敢真的笑出来,怕被傲成凛打。 「你害怕还把这破塔修成这副鬼样?」 傲成凛轻蔑地看他一眼,紧接着自豪地说:「看着!」 说完他拍了拍手,整座塔竟然瞬间亮了起来,一改初见时的暗黑邪恶的外观,变得通透辉煌,薄离瞬间明白了:「你把这里造成那样是想让别人以为你是坏人?」 傲成凛耳朵都红了,很难为情似的吼道:「我本来就是坏人!!」 薄离怕他再炸毛,赶紧转移话题:「我来的时候你不在,是去哪里了?」 「折荷之境。」 薄离再次听到这个地名,觉得恍如隔世,怔了一瞬,傻子似的傲成凛竟然注意到了,问他是不是知道。薄离没忘记自己现在的身份,摇了摇头。 傲成凛跟他讲在折荷之境的见闻,说他这次去折荷是为了挑战现在的境主言慎行,傲成凛还叭叭说着,薄离早已经走神了。 原来他现在叫言慎行了? 是折荷之境的主人?又为什么要把清衍宗改成折荷之境? 是为了自己吗? 「欸!你有没有听我说话啊!」傲成凛见他走神了,似乎很生气,。 「有啊,有,言慎行他怎么样?」 「怎么样?很强啊!」傲成凛皱了下眉,似乎不明白薄离问这个干吗,下一秒又做恍然大悟状:「哦!我知道了,你是不是也想挑战他?」 薄离连忙否认,他现在还不想见到言越之,虽然可能对方也认不出他,但他就是莫名排斥,也可能是还对言越之赶到愧疚,下意识迴避。 傲成凛还在思考他和言越之谁更厉害,薄离意识恍惚地在塔里乱逛,脑子不受控地要去想言越之这十几年是怎么过的,还像以前那样冷冷的吗,是不是已经和爱他的人在一起了?薄离在想到这个「爱他的人」的时候,心倏地空了一下,脑子里第一个闪过的脸是荷谢那一张脸,紧接着是临牵,傅安声。大抵还是忘记太难,过了10年,还是这么清晰。 红莲晚些又来问他要不要上药,他的眼睛似乎伤得厉害,不过他知道了最初的眼睛是邪物就已经下了决心要毁掉,既然有了方法,他做起来倒是毫不手软,只是打碎那镜子之后,他捡到了一个东西,一个小小的稜镜,尚不知道有什么用处,随手便收了起来。 含央山很混乱,除了之前傲成凛占地为王这一块还算平静,没什么东西敢造次之外,几乎到处都是厮杀留下的痕迹。薄离让红莲和傲成凛去处理一下,他的本意是想让含央山的妖修魔修鬼修和睦相处,没想到红莲和傲成凛办事靠谱过头了。 他们竟然把含央山弄得十分规整,甚至连上山的路都有了一级一级整齐的石阶,而在某天薄离一时兴起想下山看看的时候更加惊讶。 山下不仅没有了妖魔鬼怪作祟,而且有了一个集市,就和普通人类的集市没什么不同。只是卖的东西有些让人一言难尽,薄离不想再细看那些东西,大体上还是像模像样的。 红莲邀功似的走在薄离身边,还一本正经地说:「我和他去人间观察了很久,发现人类都是这样做的,怎么样啊,哥。」之前傲成凛纠结称谓,薄离便让他叫大哥,红莲也跟着叫哥了,薄离觉得也没什么,就是感觉自己好像在养孩子。 几个月来第一次下山,他还想再往出走,却被傲成凛和红莲拦住:「你不能再过去了,你看!」 薄离往下一看,除了整个含央山外,其他地方都瀰漫着黑雾,它们一层一层地铺在外围的地表,看起来仿佛一脚踏下去就是深渊。傲成凛解释道:「这个地方我和小红好不容易搞成这样,别的坏东西来就会破坏了。」看来以前是有过这种情况,而且还不止一两次,所以这两人才会想出了这个主意。 「我说了!别叫我小红!真难听!」 傲成凛不快地说:「小红也不行,小莲也不行,你真麻烦。」 红莲急了:「你听听!你叫的这些都是人名吗?!」 「你也不是人啊……」傲成凛小声嘀咕,怕红莲听到又公报私仇。 薄离注意到边上还有一块界碑,上面的字很难认,薄离认不出来,问红莲:「这是什么字?」 红莲别扭地说:「无尽劫啊,你不认识吗?」 薄离靠近了仔细辨认,总算找到了一点无尽劫的影子,他心想,这字可真够丑的。 「不要说字丑!这是我写的!不然我又要被呆子笑话了!」薄离没想到自己在心里想的话竟然不自觉地说出来了,红莲气愤埋在他耳边小声说,一边还看旁边的傲成凛。 傲成凛过来了,说:「那座魔塔一开始就叫无尽劫,我把名字放这里了,字是小红写的。」 红莲的声音又在耳边炸开:「不用特别强调是我写的!人类的字太难了,你学一个试试?」 好嘛,敢情还是文盲被赶鸭子上架照着文字描的,不过看着和这里的氛围还挺搭的,薄离也没再想把它重新写写,坏人写坏字,没问题。 第122页 回去之后两个人还吵吵得不行,现在的「魔塔」成日都是亮堂堂的了,不像以往那样黑暗可怖了,不时还有各种飞禽走兽到这边来看热闹。 薄离站在镜子前,现在他的右眼戴上了眼罩,几个月过去他基本也适应了只有一只眼睛的生活,只是红莲常在他耳边念叨:「你的眼睛那么好看,我一定要找到别的方法医好你的眼睛。」就连傲成凛也跟着红莲一起为他寻找良方,可总不能事事尽如人意的,薄离当然知道,所以也没抱什么希望,只是那两人都不是容易放弃的主,这来来回回为他奔波了许久,他一时有些感慨。 作者有话要说:言越之:我堂堂一个正牌攻总是出现在回忆里像什么话!一堆小的在师尊面前跳像什么话!放我出来,我杀了他们 薄离:打打杀杀不好…… 第79章 无尽劫(二) 折荷境内。 「言师兄,你让我去调查的『无尽劫』有进展了,一开始似乎是傲成凛的老巢,但是现在好像另有其主,而且……傲成凛在那人麾下做事。虽然至今没什么实质性的动作,但是威胁很大……」 一名身着白色衣衫的青年站得挺直,身量颀长,腰带束得妥帖,显得他腰身细窄,那张脸却尽显天真可爱,正是长大之后的傅安声。 言越之听罢,问他是否还有别的消息,傅安声继续说:「听说那人是从秦真那里走的,不知道是什么来头,除了那条蛇和傲成凛,没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神秘得很,就连含央山下都被傲成凛的黑雾掩盖遮蔽,看起来那含央山就好像是凭空浮在空中,所以那附近的居住者都戏称含央山为『天上海』。」 「天上海?哼。」言越之冷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傅安声犹豫了一瞬,又说:「有一件事……」 「说。」 「有人说那人曾经去过肖稚……师兄居住的那座小岛,真实性不得而知……」 言越之朝傅安声摆了摆手:「肖稚那边的事不用查,他不会做什么的。」 傅安声还想说什么,言越之却让他别再说了,他只好噤声退下。傅安声有些无奈,他知道他的言师兄仍然没有放弃找寻荷谢,这么多年了,傅安声都不知道他到底为什么如此执拗,他直觉言越之和荷谢之间不仅是简单的师徒之情,可却不敢往他处想。 他嘆了一口气,现在这个时间,言越之应该又下山去了长渉,去看那个寻人的阵法了吧。算了,反正任务也完成得差不多了,傅安声也想去长渉放松一下。 等傅安声再次回到折荷之境的时候,没想到言越之却带回了一个陌生人,他从未见过,而且那人似乎只是一个普通人,没有任何灵根。傅安声觉得有些奇怪,可是也不敢多问,但他总觉得那个人哪里不对劲,但是言越之比他强得多,都未曾说什么,他也不敢说言越之带回来的人有问题。 自从那件事之后,本就冷漠寡言的言师兄更加漠然,不知为何他的灵根尽失,之前为他疗伤时还无意中发现就连内丹也没了。也是自从那之后,言越之开始修魔的,傅安声为他的言师兄心痛,虽然他现在修为也已臻顶峰,但毕竟是魔修,现在江湖之中承认这折荷之境的门派并没有几个,只是碍于言越之的修为和压力才不敢说什么,周边老百姓更是再也不敢将自己的子女送到折荷修行,原来盛极一时的清衍宗变成了现在这个门可罗雀的折荷之境。 幸好还过得去,傅安声摇摇头便回了自己的住处,也没再去管言越之带回来的那个人。 只是他没注意到,在他转身之后,折荷之境的厅堂之中出现了茫茫黑雾,如果仔细一听,还能听到有人在小声吵架。 「喂!你过去一点,太挤了!」有人小声叫嚷。 「你手别叉那么宽!」 两人隐在黑雾之中,却忘了这黑雾本身就很惹眼,幸而现在厅堂没有人,所以也无人发现这一异常,这两人才逃过一劫。 黑雾逐渐消失,两人的形貌显现,正是红莲和傲成凛。 「你确定这里有治大哥眼睛的办法?」 傲成凛有些心虚,其实他只是想再来挑战一下言慎行,毕竟那么久没和人动过手了,他现在到处都不舒服。红莲一见傲成凛这个样子,心里早就明白了大半,朝他翻个白眼,大摇大摆地走出厅堂,谁料外面传来脚步声,红莲只好再次回到傲成凛身边,傲成凛得意一笑,又张开黑雾,将两人罩在里面,隐藏在厅堂的黑暗中了。 他们二人没想到这次进来的竟然是言越之,傲成凛特别慌张,将两人严严实实地裹在黑雾里,还伸手捂住了红莲的嘴,好在红莲立刻领会了他的意思,也屏住了唿吸。 这种雕虫小技煳弄一下外门弟子还行,对上言越之这样的人物,那黑雾简直就像不存在。傲成凛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他们现在能不能安全无虞地出去全看言越之的心情。 显然,言越之的心情不太好。这十多年来,没有一天心情好过,现在还留在折荷之境的弟子每天都怀着上坟的心情在打理琐事、修行。 心情好?呵呵,太阳从西边出来都有可能,言越之心情变好那是毫无可能的。 「滚出来。」他的声音冷冷的,听着毫无情绪,甚至透着一股金属质地的冷硬,不近人情。 傲成凛立马收了那些黑雾,两人就这样暴露在言越之面前,红莲有些畏惧他,跟在傲成凛身后一言不发。 第123页 「我是来挑战你的!」傲成凛也根本不是个会聊天的,所以只好把他这次来的本意说了出来,底气十足的样子。 「没心情,滚。」 傲成凛被他这语气激怒了,他本来就争强好胜,可言越之现在这态度,几乎立刻让他暴怒,眼看就要扑到言越之那了,红莲见状立刻化成原形,粗大的蟒蛇在厅堂内有些施展不开,他从傲成凛的胯·下穿梭,再轻轻往上一顶,就把傲成凛驼走了。他可不想因为傲成凛的莽撞而波及到自己,况且他们这次出来的主要任务八字还没一撇,他不想在这折了。 终于逃离了言越之的恐怖视线,红莲把傲成凛放下来,后者脸色通红,红莲以为他是恼怒得满脸通红,于是说:「哥啊,你看他那脸色,明显在说『不滚就死』,不挣这一份面子,活着重要,我们还要给大哥找医治眼睛的方法呢!」 傲成凛其实也被刚才的言越之吓到了,只是他实在倔强,被那样呵斥,谁能真的滚呢?还好红莲够机灵,让他们两人都逃过一劫。 他们正在山下歇着,没想到这时却有人从两人身后出来,定睛一看,正是刚才的傅安声。他倚着一块大石头,懒懒地看着两人,红莲顿时有些紧张:「干……干什么!」、 「我是医者,也许有办法医好你大哥的眼睛。」傅安声微笑着对两人说。 红莲眼睛一亮,但又对这个偷听他们谈话的人有几分防备,他看着傅安声,文质彬彬的,也不像和言越之是同一类人,这两人怎么走到一起的。 「我怎么知道你不是骗我?」红莲斜着眼睛看他,一副不相信的样子。 「呵,爱信不信。」傅安声也作出高傲的模样,他知道对付这样的人该用怎么样的手段,他之所以要搭上这两个人,主要还是想见一见传说中的无尽劫主人。 红莲心性比较单纯,傲成凛更是一根筋,两人都没想到那么远,但是他们也不会贸然就将一个陌生人带回无尽劫,薄离也嘱咐过他们,不要让其他人知道他,所以此时两人只是向他询问了一些情况,傅安声本就医术高明,此时当然从容不迫。 红莲见他胸有成竹的样子,心里不禁有些相信他了,还有些开心,终于,他家恩人的眼睛又能重见光明了。 跟傅安声交流完之后,红莲心情高涨,恢復成蛇驮着傲成凛以极快的速度朝无尽劫去了,他现在实在兴奋,想马上把这个消息告诉薄离,没想到傲成凛说折荷有医治方法居然是真的! 薄离此时正在塔尖看书,这座魔塔他并未完全探索,不过待得最久的地方就是塔尖的藏书阁了,他喜欢安静的氛围,所以并不觉无聊,反而兴味十足。老远就听见红莲咋咋唿唿地叫喊着自己,薄离嘆了口气,都过去这么久了,这孩子还是这么沉不住气。 他不想让那两个小孩到塔顶来,便在他们赶来之前回到了塔下,红莲看见他之后,本就高兴的脸上越发灿烂,薄离摸了摸他的头,红莲眯了眯眼睛,顺从变成了大白猫,他知道这是薄离最喜欢的形态。 「怎么了?」 红莲享受着薄离的抚摸,猫脸上写满了舒适,闭着眼睛说:「我们找到医治你眼睛的人了!」 薄离一愣,没想到他们真的能找到,这让他很意外,原以为这是老天关门开窗的常规手段,竟没想到门也没关严实。 红莲兴奋地把在折荷之境的遭遇一点不差地跟薄离讲了,薄离原本也有点蠢蠢欲动的心立刻冷静下来。 傅安声么?他怎么会这么好心,难道他已经知道自己还活着,想来赶尽杀绝?薄离自己脑补了一万种可能,可他也知道,这些可能都微乎其微,最有可能的还是想看看无尽劫背后的人到底是谁。 薄离很快镇定下来,他知道这样一味躲藏不是办法,然而现在对方有备而来……如果冒冒失失地同意,会不会造成什么无法挽回的后果,他现在修为高深,但还是最怕遇到故人,就像上次遇到肖稚一样,木讷得不知道如何反应。他时刻提醒自己他现在是另一个人,但是每每午夜梦回,他总会想到在折荷之境的点点滴滴,骗得了人,却骗不了己。 「哥,到底同不同意啊?」红莲保持着大猫的形态,注意到薄离抚摸他的手已经停下了,这才发现薄离正在出神。 「这事……暂且搁置吧,反正也危及不到我的生命,缓缓。」 红莲一下萎了,好不容易找到的方法,他说不要就不要,不过他知道薄离有自己的顾忌,所以也不会自己偷摸在背后做手脚,他也分得清轻重缓急。 第80章 无尽劫(三) 薄离没想到暂时躲过了傅安声,却没能躲过另外一个人。秦真来的时候,薄离仍旧窝在藏书阁,他整天无事可做,只能靠看书消遣时间,暂时也没有飞升的想法。 他侧躺在藏书阁的暖榻之上,由于长期不出门,穿得有些随意,白色的里衣,外面搭了一件红色的外衫。有细碎的头髮搭在额前,眼神落在右手拿着的书上,右眼带着黑色的眼罩,让他看起来有些神秘,左眼眼睛狭长,眼尾微微上挑,加上他眼下的那一颗小痣,看起来勾人又妖冶。 秦真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几乎要以为檀因恢復了记忆,因为他之前看书也是这种姿态,除了那一只瞎了的右眼之外,和以前一模一样。然而看到他看自己的眼神时,他就知道自己的幻想依然是破灭的。 第124页 「你……」薄离顿住了,想问他怎么会找到这里,但是又觉得没有意义,只好说:「你怎么来了?」 秦真早准备好了藉口:「我来给你治眼睛。」 说着秦真就要伸手摘他的眼罩,薄离从榻上坐了起来,躲开了他的动作,还是不习惯和他亲近。秦真楞了一下,不过似乎也没把薄离的行为放在心上:「你自己取下来我看看。」 薄离清楚和他硬抗讨不到什么好,两人虽境界相同,但论实战经验,薄离肯定远远不及秦真,便顺从地把眼罩拿了下来。 秦真盯着薄离的右眼看,原本放在他眼睛里的那颗眼球已经坏死,现在薄离的右眼近乎漆黑,看着很骇人,薄离自己偶尔照镜子的时候都会被吓到,此刻被秦真这样盯着看,有些难为情。 「看完了。」薄离又把眼罩戴上,漫不经心地说:「是不是已经无药可救?」 秦真摇了摇头:「我还得想想,要找到合适的眼睛也不太容易。」 薄离立刻说:「我不要再用奇奇怪怪的东西了,人的眼睛也不行。」薄离心里还觉得秦真不像是什么好人,便告诫他自己不要人的眼睛。 秦真觉得有些好笑,当初自己堕魔的时候,檀因也没这么防着自己啊,难道在现在的檀因眼里,自己就那么坏吗。秦真亲昵地伏到薄离耳边,薄离一感受到他靠近的气息就退开了。 「过两天我来帮你修眼睛。」秦真说完这句话就消失了,薄离的脸上毫无笑意,为什么他非要霸占着檀因的身体活着,有点害人害己。他明知道秦真对于他的那些亲昵举动是处于对爱人的情难自禁,却还是对他的触碰十分反感,并不能就这样任由他做些什么,甚至在他靠近自己的时候都会觉得很难受。 秦真说到做到,果然两天之后,他再次来到了无尽劫,薄离这次在塔下晒太阳,秦真见到他这慵懒模样,情不自禁地偷偷笑了。即使失去了记忆,行为习惯还是和以前一样么。 薄离见秦真又来了,知道这次可能要上手治他这眼睛了,也朝秦真点了点头。红莲和傲成凛自从知道他的眼睛有救了之后也基本都呆在无尽劫,没有经常出去过,最多俩人也就到山下那个集市玩玩儿,这会儿他两人应该也在塔内。 让他们两人在外面看着,这几天过来找麻烦的人不少,这也能给他眼睛的復原增加一点机率,两人欣然答应。 秦真在魔塔外围布了结界,又检查了一圈,确保捣乱的人进不去,这才开始准备。 薄离躺在床上,眼罩已经被取了下来,问他:「你打算怎么做?」 秦真:「把坏死的眼球弄出来,再装上这个。」秦真不知道从哪里放出来一只目极,指了指目极的一只眼睛。薄离见过目极,但是之前见过的那只是纯黑色的眼睛,而这只目极的眼睛是灰白色,看起来有些病态,被秦真控制着,更加楚楚可怜。 「应该不会要了他的命吧?」要做这种事情,薄离还是有些不适。 「它坏事做尽,这下场已经算是不错了。」意思就是肯定会死,秦真不知道又想到了什么,脸上的表情有了细微变化。 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法子,薄离很快就昏昏沉沉了,只有模煳的光和人影在眼前晃动,几乎没有什么痛感,只知道有人在对他的眼睛动手。秦真动作很快,很快薄离就没了感觉,陷入了沉睡之中。 无尽劫外围,红莲和傲成凛正在和人缠斗,这次来的人正是傅安声,嘴上说着来做客,却将集市搅得不得安宁。 「你到底想做什么!」红莲怒了,专挑这个时候来,不就是冲着他大哥来的吗?他和傲成凛的实力都不差,所以这时他们并不占下风。 傅安声有些吃力,仍旧嘴硬道:「来做客啊。」 傲成凛脸上也很难看:「滚出去!」他发怒了,用那黑雾把傅安声缠了起来。傅安声根本无法动弹,并且绕在他脖子上的黑色颗粒越勒越紧,眼看着就要断气了,那位才不紧不慢地朝傲成凛送了一掌。 感觉到掌风向自己袭来,傲成凛只能先放开傅安声,去抵挡那迎面而来的掌风。 是言慎行! 他接下这一掌之后才瞭然,原来这些人今天是志在必得了,原以为他们这些做恶人的已经够狠毒,却没想到折荷之境这样的「正道」也会做出这种事情来,他们把市集闹得天翻地覆,不知道要重新建好又要多少时间,期间死的修者也不计其数。 红莲和傲成凛逐渐不敌,言慎行在傲成凛眼中是仅次于自己大哥的厉害角色,红莲和他打不过言慎行也是理所应当,只是现在是关键时候,他和红莲一点也不敢放松,真让他们闯进去了,说不定大哥的命就没了。傲成凛自从遇到大哥,便老实了许多,不像以前那样为非作歹了,他很感谢檀因。 言越之似乎没有了耐心,一掌噼在红莲的天灵盖上,登时红莲疼痛难忍,傲成凛见状也不再攻击了,忙去查看红莲的情况。 幸好言越之并没有用全力,否则红莲必不可能活命。 言越之终于站在了魔塔之外,现在已经暮色四合,昏黄的太阳光洒在这座塔上,此时魔塔只剩了一个黑色的轮廓,他要看看,秦真到底来这里做什么。 与外面的吵嚷截然相反,塔内一片静谧,而仍在昏迷中的薄离已经失去了知觉。秦真的手在他额头上碰了碰,又把他散开的青丝捋顺了,有一下没一下地划拉着躺着的人的头髮,忽而他俯下身,离檀因的脸很近,几乎鼻尖碰着鼻尖了,好像下一秒就会亲上他的嘴。 第125页 言越之打开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他有些错愕,在他印象中,秦真是对他的师尊有些绮丽的想法的。可现在这人却和另一个人无比亲密,这让他有些不舒服,但是也不关他的事,只是眼神在移到床上那人的脸上时,他却愣住了。 那人,分明是在秘境中帮助自己的「言木」,甚至不知道他真正的名字,没想到还会有再见到的时候。 秦真注意到他,脸上不悦:「你把我相好的地盘搞成这样,想好付出什么代价了吗?」 「他是谁?」言越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尚在昏迷中的人,这才注意到他的右眼上覆着一层薄薄的白色纱布,脸上也没什么血色,嘴唇看起来都很苍白,气色很不好。 「我相好的,我的道侣。」秦真对这个小崽子没有什么好脸色,当然对方也同样,相看两厌,不过看他这样子似乎曾经见过檀因?秦真有些好奇了,这个才活了几十年的小崽子怎么可能有机会见到檀因? 「我并不知道这里的主人是他。」言越之不知道怎么想的,破天荒地解释了一下,只是脸色仍冷。 秦真挑了挑眉:「你见过他?」 言越之不想把具体情况告诉秦真,只是点了点头,随后又问:「你们什么时候……」 没等言越之问完,秦真便答:「几百年前。」秦真有些许夸张,他活到现在也不过快两百年而已,两百年和几百年还是有些区别的,只是他不知为何,下意识居然有危机感,说完他自己都觉得有些好笑。 破天荒地两人见面没有打起来,秦真知道言越之此时也已经实力不凡,有和自己对抗的实力了,他不怕,但也不想和他打,只想守着小因,直到他醒来。 薄离醒来之后,第一反应是先摸了摸自己还缠着纱布的右眼,他虚睁着右眼,嗯?怎么好像看到了言越之???再一看旁边,秦真也靠着床坐着,薄离掐了自己一下,很疼,不是在梦里。 他努力睁开眼睛,挣扎着坐起来,果然是言越之,薄离在看清那张脸的时候,说不清什么情绪更多,但是心里酸软,脑子里乱成一团。 言越之的脸已经褪去了青涩,再没有了以前的模样,可他仍旧剑眉星目,俊朗无比,只是眼睛里好似没有感情,冷漠疏离都尽显于他的眼内。薄离见他这样,无端地心疼,无端地想再看看他笑。 「你醒了?」秦真见他坐了起来,又把一旁的红色衣衫披在他身上,一边询问他的状况,薄离此时根本魂不守舍,无心面对秦真的嘘寒问暖,只是一味点头,不过他担心自己露出马脚,也不敢一直盯着言越之看。 他问秦真:「这位是?」 薄离这样一问,秦真似乎很愉快,欣然答道:「折荷之境的境主,言慎行。」 薄离不敢正面对上言越之的眼睛,眼神躲闪,朝他点了点头,言越之问他:「前辈不记得我了?」 薄离这才想起之前在秘境用的正是檀因的这张脸,但他没有忘记现在自己正处于失忆状态,于是摇了摇头。 不知何时秦真准备好了一碗汤药,薄离醒了之后便端着汤药,要一勺一勺地餵他,薄离拒绝了,自己接过碗把药喝完了。没等他反应过来,秦真便往他嘴里塞了一颗糖,甜甜的,还凉丝丝的。 言越之今天胡闹一场却毫无收穫,又被这两人刺激到了,不可避免地想起了自己的师尊,也许他真的魂飞魄散了么。 言越之站起身来,对着薄离说:「今天……请见谅,告辞。」 薄离脑子还是懵的,秦真把今天发生的事一一跟他讲了,薄离惊骇:「他这么坏?红莲没事吧?」 秦真抿唇,在他耳边轻声道:「我更坏。」 薄离大惊,一把将他推远了,他听见了秦真的笑声。 这样下去,不妙啊。 第81章 无尽劫(四) 薄离还在发愁,他不知道要怎么告诉秦真自己不是檀因,何况秦真刚帮他治好眼睛,他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开口,现在告诉他的话,多少有拔x无情的嫌疑,但若一直不说……秦真最近愈发亲密的言行又让他感到不适,如果一直隐忍,说不定某天就成为了刀俎鱼肉。 想到这里,他打了一个寒颤,当机立断把这件事提上日程。他右眼的纱布还没拆掉,红莲每天有帮他擦洗照看,现在已经恢復得差不多了。 「哥,为什么折荷之境那个言越之会给我们赔礼道歉啊,还送了好多东西过来。」红莲一边给他换右眼的纱布,一边问他。那天之 薄离心想,还不是发现我是他的恩人了。嘴上却答:「他知道自己做错了。」 红莲小声嘀咕:「这种人还会知道认错?」 薄离听见了但是并没吱声,他还在思索怎么应付秦真,差不多每天这个时候,秦真都会来给他检查一次伤口,今天应该也不例外,他现在严重怀疑秦真在对他做脱敏治疗,每次来都会比上一次的言行更进一步。今天他要是再敢做点什么,薄离想好了,他必须坦白,对染不知道秦真到底会有何反应,但是如果真打起来,他也不一定会输。 先支走红莲和傲成凛,以免秦真殃及他们,然后和往常一样,在魔塔下面晒太阳。秦真如约而至,检查完了他的眼睛,便开始了每日一骚。 「小因。」 「嗯?」 第126页 「小因……」 「嗯。」 「小……」 「有话快说。」 「我能亲你吗?」秦真一点一点地靠近,灼热的唿吸打在薄离的脸侧,薄离难耐地避开了:「不能。」 「呵,还是和以前一样容易害羞啊。」几乎无视了薄离那一点点的抗拒,秦真擒着薄离的两只手,身子几乎靠在薄离身上压着他,这样的姿势让薄离难堪至极,他咬咬牙,勐地挣开了秦真的钳制,实打实地一招毫不留情地打在秦真的身上。 秦真错愕的表情瞬间转化为暴戾,动作早就没了之前表面的温柔,可以看出他是真的动了怒。薄离也毫不退让,两人在塔内打得天翻地覆,薄离还对风灵根不怎么熟悉,稍占下风,可还能勉强抵挡住秦真的攻击,比他还是荷谢的时候强太多了。 「你以为你能打过我?」秦真狠厉一笑,眼里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薄离。」 薄离愣住了,甚至忘记抵挡秦真的下一招:「你……都知道?」 「现在知道了。」秦真的攻击越来越刁钻,有时候薄离都不能完全挡住他的招式,薄离到现在仍然对他那把剑有阴影,所以在秦真的剑刺入他身体之前,情急之下,用那把摺扇硬挡下了秦真的剑招,就在他感觉力有不支的时候,却听到了红莲和傲成凛的声音。 糟了。 「哥!」 「大哥!」 两人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无论如何,要首先救下他们的大哥,可正在他们想加入战局的时候,薄离朝他们大喊一声:「滚!」两人愣在原地,不知道下一步该如何动作,明明他已经支撑不住了,却还想把他们支开,他们上去一定能改变战局吗,还是会变成拖累? 无论如何,他们还是想拼一把。 傲成凛将他的黑雾散到最大范围,红莲和他以最快的速度赶到薄离身边,此刻秦真距离薄离还是有点距离,正好方便动作。下一秒,秦真的剑再次袭来,傲成凛的黑雾瞬间缩成一团,将三人包裹起来,红莲化形成大蛇,下一秒,三人便消失在了塔内。 秦真脸上是难以捉摸的笑,他摸了摸被刚才被薄离的风劲打到的地方,紧接着也消失了。 三人一路慌忙逃窜,却没有一个确切的目的地,好不容易找到的一个落脚点,就这样轻而易举被秦真摧毁了,薄离在心里嘆了一口气,他果然不能安稳度日。 红莲仍然保持着蛇的形态,他这个形态最灵活,薄离心里还是有些害怕,但是仍然摸了摸红莲的头,红莲这才注意到自己是蛇的形态,赶忙化成了大白猫。 「我们现在去哪里啊?」 薄离也在想这个问题,他首先想到的是叶无道,因为自从他换了身体,只把他的真实身份告诉过叶无道,但是想到秦真对自己的追杀,又担心会给他带去麻烦。犹豫再三,他还是决定去找叶无道,虽然可能会有危险,但薄离觉得他尚且还可以应付秦真。 「去来期谷吧。」薄离说, 红莲早前就已经去过一次来期谷,听薄离说完便朝来期谷的方向去了,他们赶路虽然赶得急,但薄离还是打算去干安镇买一壶春欲放,这么多年没见,也不知道他的喜好有没有发生变化,想到要再次见到老友,薄离心里还是有些愉悦的。 三人刚到干安镇,红莲明显心情雀跃,他性子比较活泼,看来是很喜欢这样的人间闹市,他化成人形,双手圈着傲成凛的脖子,吊在他身上,看起来就像一只无尾熊。 「好开心!又来了人间!」红莲叫着,也不管旁人拿眼睛瞟他,看来以前没少去过人间的集市。傲成凛对他这种样子早就见怪不怪,一边不耐烦地去扯红莲箍着他的手,一边打量着四周的人,看样子他对人还很不信任。 时隔多年,再一次来到潜春,这里竟也没有多大的变化,只是老闆的脸上又多了几道皱纹,他们刚一进门,小二便来招唿,薄离说要一个包间,小二更是喜笑颜开,知道这位是个阔绰的主顾。 他们正要踏进小二领他们进的包间的时候,薄离发觉一道视线紧盯着自己,顿时有些紧张,他环顾四周,竟然在二楼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正往他们这边看。 傲成凛见这气氛,顿时警戒起来:「那是谁?」 薄离这才注意到傲成凛几乎衣襟进入战斗状态了,他让傲成凛不用紧张:「没事,我的一个朋友。」 站在二楼的人正是肖稚,薄离感到很意外,印象中肖稚并不是那种喜欢喝酒的人,可能比起酒,会更喜欢茶。薄离朝肖稚点了点头,问他要不要一起,后者欣然应下。见多了一个人,红莲好像不太高兴,没了刚才那样兴高采烈的样子,嘟着小嘴,不情不愿地坐在傲成凛旁边,把薄离身边的位置让给了肖稚。 肖稚似乎有些不知所措,薄离问他喝不喝酒,他也一脸迷茫,这样的表情薄离在他脸上没见过几回。 「你怎么了?」 肖稚醒悟自己失态:「没事,我没事。」 薄离问:「不知你因何来到此处?」 肖稚答:「来见一个朋友。」 「不知你这位朋友是?」 「来期谷谷主叶无道。」 薄离皱眉,他不记得叶无道和肖稚熟识,不知道叶无道有没有把他就是薄离这件事告诉肖稚。于是说:「巧了,我这次也是来找叶无道的。」 第127页 「肖稚?」薄离半天没听见回答,这才发现肖稚又在发呆,薄离只好又叫了叫他的名字。 「抱歉,我……」发觉自己的失态,肖稚又连连道歉。 「没事。」薄离为他斟了一杯酒,他这次仍然点了苦杏,给红莲和傲成凛这样没喝过酒的点了一壶果酒。 几人酒足饭饱之后,薄离便想着痛肖稚告别,肖稚脸色有些绯红,果然不胜酒力,拉着薄离的衣袖,轻轻说道:「不知能否单独一叙?」 薄离心下觉得奇怪,仍然支开了红莲和傲成凛,两人找了间茶坊,薄离还是要了个小包间。楼下高台上的说书人神采奕奕地讲着故事,薄离此时只想知道肖稚想和他谈些什么,所以并未注意。 两人都上楼坐定后,薄离问肖稚想喝什么茶,肖稚随口便说出了薄离在折荷之境时最常喝的茶,薄离愣了愣神,片刻便回神将茶名报给了小二。 楼下此起彼伏的叫好声,听起来热闹非凡,大概这个说书人真有点本事。肖稚似乎仍然不知道如何开口,脸上由于醉酒泛起的一丝薄红越来越明显,薄离并不催他,茶还没上,薄离只好跟着听楼下说书人的故事了。 「诸位肯定都知道清衍宗吧?」说书人故作神秘地问。 底下有人起闹。 「当然知道啦!」 「清衍宗谁没听过啊!」 「就是!十年前不早就没了嘛! 「还是被自己的弟子推翻的,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诶!今天咱们要说的故事就发生在清衍宗,话说十年前的清衍宗一位合道期的大能,名字叫檀秋,这檀秋呢,收了五个徒弟,那是个个修为了得,本领通天。这五位徒弟各自在清衍宗守有一境,被尊称为境主。」 「今天咱们主要说的就是檀秋的三徒弟,折荷境主荷谢,也就是薄离和他两个徒儿的故事!」 说书人话音刚落,底下一片吵嚷,有叫好的,也有人对此嗤之以鼻。 「折荷境主在那年弟子选拔中挑出了一个人,那人就是现任的折荷之境的主人——言慎行,但那时这言慎行还是个十岁的小娃娃,虽说灵根不错,但却基本没什么本事,据说啊,当时还是折荷境主帮了他,因为这件事,折荷境主还受了罚呢!而且,本来薄离只想收言慎行为徒的,可那时弟子选拔中的第一名——肖稚,也非要拜入他的门下,薄离本是不愿意的,可檀秋一说如果不收下肖稚,那也不要收言慎行了,薄离马上答应了。」 …… 外面一片火热,而薄离所在包间内瀰漫着尴尬的气氛,虽然肖稚不知道自己就是荷谢,但这感觉……还真是不可言说。 「其实,师尊当时的确是不想收我为徒吧?」肖稚低着头敛着眼睛,盯着杯子里的茶。 薄离懵了,他知道了?!但他仍不确定,说不定只是想向自己说说心事呢。 「啊?不会的。」薄离这句话说得有些没底气,但是他当时不想收肖稚的原因是怕耽误他啊! 「真的吗?可是如果不是宗主强行把我塞给你……」 「你是不是喝醉了,我不是你的师尊。」薄离还在挣扎。 「我早就知道了,你不用装了,师尊。」 第82章 无尽劫(五) 薄离听完这句话,本来还抱有的侥倖心理已经不復存在,只能硬着头皮问肖稚是怎么知道的,肖稚似乎酒还没醒,语气朦朦胧胧的,让人有些心疼。 「你去那个岛的时候我就知道了,除了你和言越之,没人知道那里。」肖稚低着头,端起茶杯啜了一口。 薄离心里虽然后悔,但是他当时也没有想到肖稚会把他那句「以后在这里安家」当真,真搬到那里去守着了。 「唉,月禾。」 肖稚或许真的是喝醉了,听到薄离这句话之后竟然无声落泪了,弄得薄离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他拿出手帕给肖稚擦擦眼泪。肖稚总算稍微冷静下来了:「对不起,师尊,我……太高兴了,已经好久没有人这样叫我了,真的。」说着肖稚又要哭了,薄离心里无语,什么时候他沉稳冷静的大徒弟变得这么爱哭了,酒精真是神奇的东西。 好不容易安抚好了肖稚,楼下说书的还没停歇,正讲着折荷境主荷谢和他的徒弟言慎行的绝美爱情…… 等等?绝美爱情???说书的怎么连这都知道了,薄离在心里仰天长啸,修仙的不能有自己的隐私吗?这中间槽点太多,薄离甚至不知道作何反应,只能尴尬地坐着,肖稚似乎看出了他的尴尬,起身欲走,薄离当然欣然答应,他不想听自己和言越之的爱情故事…… 红莲和傲成凛不知道跑哪儿疯了,幸好在干安镇的范围内他还可以使用传音术,很快两人就回了薄离身边。 不知道他们俩做了些什么,两个人还都很兴奋,也不怎么想赶路了,红莲搂着薄离的胳臂撒娇:「哥,我们今晚就在这里找个客栈住行不行啊,我太累啦,不想赶路啦!」 傲成凛有些不好意思,他也不会撒娇,只是别扭地说:「是……是啊,我也……」 薄离一看就是两人商量好了的,不过既然自己的身份再一次暴露了,他和肖稚还有很多话说,也正好借着今晚好好谈谈,便答应了两人,红莲高兴得几乎要蹦起来,还一个劲地蹭着薄离。薄离挣开红莲,红莲立刻去缠傲成凛了,薄离无奈,当时倒没想到这两个关系会这么好。 第128页 亏得一路上有红莲,到客栈的时候都没消停,热热闹闹的。薄离要了三间房,他今晚要和肖稚聊聊,懒得再多要一间了。 红莲知道肖稚今晚要和薄离共处一室之时,小脸气鼓鼓地,冲着肖稚做鬼脸,似乎很不服气。 薄离对红莲这股粘人劲也有些无可奈何,只好跟他说要和肖稚谈正事,红莲这才离开。他和肖稚在窗前的硬榻上各占一方,掌柜的应他的要求在榻上放了一个小方桌,桌上摆着棋盘和棋子,肖稚有点明显有些惊讶,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到底是多喜欢下棋。 其实并不是薄离特别喜欢下棋,只是要是就这样坐着谈事情好像有些奇怪,所以这才安排了这一出。 「师尊,这些年,你都在哪里?怎么又换了一副身子?」肖稚将他的疑问问了出来,薄离将这些日子的境况说了说。 「我也刚醒没几个月,一醒过来就变成这样了。本来当初去那个岛上是想给自己重新找个安身之所,但没想到你先了我一步,红莲说他之前修炼的地方很好,我就去了那地方安家了。」 他右眼的纱布还没拆,肖稚又问:「你的眼睛……」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不过……似乎这躯体的眼睛本来就是坏的,但秦真前几日帮我修好了。」 「这……他怎么会帮你?」 「这身体,是他道侣的,我之前装作什么都不记得了,才矇骗过去,但是前几日暴露了,我又得离开好不容易找到的巢穴,本来想过来投奔叶无道的,没想到遇到了你。」 的确,如果不是来买酒一趟碰到了肖稚,恐怕他们现在已经在来期谷了。肖稚把自己的疑问倒是都问了出来,薄离也基本毫无保留地说了,他对自己的徒弟很信任。 「来期谷……我想你不用去了,秦真他在那里,而且他似乎和叶无道是旧识了。」 听肖稚说完,薄离皱起了眉头,为什么叶无道从来没跟自己说过他认识秦真?而且,秦真难道猜到自己回去找叶无道?不然怎么会先他一步到了来期谷。一面想着其中的缘由,一面又要思考自己要去哪里落脚。 「那你在岛上……」 「那地方……被言越之收去了。」肖稚说起这事,似乎颇为火大,一向沉静的他脸上都隐约透出了一股烦躁。 「啊?」怎么哪里都有他?「难道他又把你从那里赶出来了?」 肖稚点了点头:「自从十年前……那件事之后,他变得很奇怪,喜怒无常的,而且抛弃了灵根,直接入了魔,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问他也不说。」肖稚又想到了什么,「我听说,师尊原来的躯体也醒了,只是好像里面也换了芯子……」 薄离一下子明白了,如果不出他所料,荷谢的壳子里装的应该就是檀因了。他得知这件事情还挺惊讶的,一是十年前他伤得着实很重,要醒来应该费了不少功夫,二来……没想到檀因的魂魄竟然还留存于世。看样子秦真应该还不知道檀因借尸还魂的事,否则也不会一直来缠着自己。 「越之他……你们这些年……」薄离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几经周转,早已物是人非。 「之前在弟子选拔会的秘境中,也是师尊你吗?」 薄离想起了他化成自己原来的相貌去帮言越之的事,朝肖稚点点头,解释道:「我当时有迫不得已的原因,要让言越之进入清衍宗……」薄离想起肖稚说的自己可能不想收他为徒,看来他对这件事还是颇有微词,顺道说:「当时我想收你不是因为你不好,只是我怕自己教不好你,耽搁了你,你是难得一见的天才,我……害怕你毁在我手上。」 肖稚闻言,眼睛都亮了些,他似乎没想到薄离会解释这些,也不需要再多言。 「师尊,你告诉了我这么多秘密,我也告诉你一个吧。」 薄离挑眉,肖稚竟然还藏有自己的小秘密?这和他的性格有些不相符,转念一想,谁都会有不想让人知道的事,应该和性格没有关系,他点点头,示意肖稚可以说了。 「其实,我不是肖稚。」 听了这句话,薄离心都凉了半截,敢情自己在这掏心掏肺的,真心话都说给了一个冒牌货,但是如果是夺舍或者化形,他合道期的修为没可能感应不出来,到底是…… 「我叫萧清止。」似乎知道薄离会感到迷惑,他紧接着解释道:「我也是最近才恢復记忆的,在清衍宗的时候,我也以为我是肖稚。」 薄离这才放下半颗心来,天知道他刚才有多害怕肖稚摇身一变变成秦真,或者其他人,只要是他就好,不过另外半颗心仍然悬着,他到现在还不知道自称是萧清止的人立场如何。 薄离问他是怎么一回事,这才从萧清止的口中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在他还是个幼小的孩童时,他便认识了檀因。檀因很好,只是跟在他身边的人很烦,檀因教萧清止练剑的时候,那人会来捣乱;和檀因去集市玩耍的时候,那人也要插到他们中间;就连檀因和他一起吃饭的时候,那个人都要夹走檀因碗里的东西。 萧清止便问檀因那是谁,檀因笑着说是他的师弟,名字叫檀真,还说他本性不坏,只是性格有些顽劣而已,让萧清止不要和他计较。檀因都这样说了,萧清止哪里会再说什么。 几载寒暑,几度荣枯,少年们都已经褪去青涩,逐渐变得成熟。萧清止并不是清衍宗的弟子,但檀因并未因此就疏远他,反而教他学习,带他修行,把萧清止当成自己亲弟弟一般对待。只是他身边仍然有个檀真,他早不如之前那么幼稚,但是霸道却仍旧未改,只要檀因和萧清止待得时间多了一点,檀真都会不耐烦地把檀因拖走,檀因很惯着他。萧清止知道,自己在檀因心中是好朋友,但是却比不上檀真重要。虽然他对檀因并没有别的心思,但仍不服气,他看不上那个混不吝的檀真,觉得他早晚会拖累檀因,但他不敢去劝。 第129页 直到有一天,檀因带着受伤的檀真来找他,萧清止吓坏了,也顾不上什么别的了,忙前忙后地帮檀因打下手。现在想来,檀因当时虽然很冷静,但是应该也是被吓到了,只是没表现出来而已,如果他都慌乱不已的话,恐怕檀真和萧清止都会更加不安。等安顿好檀真之后,檀因才说檀真被魔物所伤,如果不及时救治可能会堕魔。 「我把你和他都当成我的弟弟看待,我实在是不愿意见他难受,所以,我得去向师兄求助,在这期间,你能帮我照顾好他,对吗?」檀因极其认真地对萧清止说,大概是知道萧清止对于檀真的不满情绪,才这样叮嘱。 萧清止不是趁人之危之辈,他把檀真照顾得很好,可是檀因回来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比去时更加难看,萧清止知道他是求助失败了。 他没见过檀因和檀真的师兄,但听檀因说起过,好像是叫檀秋。 夜晚还很长,萧清止柔和地讲述着当年的故事,热茶早已凉透。 与此同时,来期谷叶无道的房间内一片旖旎,蜡烛还亮着,仍旧只能看到榻上人影憧憧,几不可闻的呻·吟、嘆息隐约传来,让人听了面红耳热,不难猜想正在发生一场极其热烈的情·事。 作者有话要说:我真的好废 尽量在这个月完结 第83章 无尽劫(六) 萧清止落下一子,又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继续说道:「听檀因说,他们师兄弟感情很好,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不愿意救下檀真。」 眼见檀真的伤势越发严重,再这样下去已经不是堕魔这么简单了,很有可能会连命都没有。檀真每天躺在床上,一声一声地叫着师兄,完全没有了之前混世魔王的样子,就是一个普通的少年,褪下坚硬的壳之后,展现在檀因面前的是一片柔软。檀因最见不得他这样,便想着再回去找檀秋,可檀真却不愿意,说自己宁愿死也不会接受檀秋的帮助。 檀因两边都难做人,但是事情还亟待解决,他想去清衍宗偷偷拿那能救檀真的东西,可是檀秋多么精明的一个人,檀因被他抓了个正着。 檀秋说:「反正他不会是什么好东西,你就放弃他不行吗!」 檀因没想到檀秋这样冷血,也没想到他根本不把师兄弟之间的情谊当一回事,当即割袍断义,发誓永不回清衍宗。 后来檀因不知道用什么方法把檀真救活了,但他还是不可避免地堕魔了,堕魔之后的檀真更加粘他,也更加不知分寸,檀因不知道檀真对他抱有的心思,还把他当自己弟弟,什么都宠着。可有一天檀真对他说喜欢,说想要他。檀因当即有些崩溃,他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自认对人一片赤忱,却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如此下场。 和师兄断绝情谊,师弟又想当他道侣,而他只想要师兄弟和睦相处,平安度日。檀因开始反思,是不是自己哪里做过了头,让檀真误会了什么,又是否对檀秋过于绝情。他找不到答案,某天便来找了萧清止,跟他说了自己的苦楚,萧清止对于他的遭遇也是一言难尽,在萧清止眼中,檀因很好,他并没有做任何出格的事,只是……世上发生的事大抵是不由人的。 檀因来找萧清止的次数多了,便被檀真发现了,便不再允许他随意出门。檀真对他很好,但是不准檀因离开他半步。檀因太郁闷了,别说是个活生生的人了,就算是只动物,被这样长期困囚也会郁郁而终。 听到这里薄离心想,檀真这种行为,如果是两情相悦还好,可偏偏檀因不喜欢他。 后来的事情萧清止也不甚明了了,恐怕发展如何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再后来,檀因拖着瞎了一只眼的病躯来找他,让他赶紧逃,可是就算这样,还是没逃掉。被状似发疯的檀真打成重伤,入了魔的檀真太强了,当时他和檀因也不过是洞虚期,哪里斗得过檀真。后面的记忆有些混乱,似乎是檀因不知道用什么法子把他的记忆封存起来,又把他变成了小孩子的模样送去了普通人家,他们已过了分神期,要做这样的事情还是很容易的。 萧清止明确告诉他,秦真就是檀真。 故事讲完,棋局也已尘埃落定,一下子知道了这么多的事情,薄离脑子里都嗡嗡的,一会儿又想到偏执的檀真,一会儿又是那个游戏人间的秦真。而按照秦真的说法,檀因是他的道侣,不知道檀因最后到底是怎么想的呢,是也喜欢上了这个让他欢愉又让他痛苦的人,还是固执到底,被檀真强行掠夺呢? 好多事,薄离想不通了,他甚至想到了言越之,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言越之和以前的檀真有几分相似。 「那个……言越之他还恨我吗?」 萧清止似乎不理解薄离话中的含义,偏着头问他怎么会恨,薄离支支吾吾地说自己当初打他那一掌,有没有让他很恨。 萧清止摇了摇头,说他也不清楚,他也是在那件事之后就被迫离开清衍宗了,不仅是他,还有其他人,除了临牵和傅安声,几乎全被他赶出了清衍宗。 促膝长谈之后,天色已朦朦胧胧地快亮了,两人都十分感慨,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是他们谁也没有想到的。薄离尚不知道清衍宗其他人过得如何,还有一个人,他必须找出来。 薄离长长嘆息一声,他尚不知道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前路真真是渺茫的。 第130页 · 来期谷内。 鸳鸯戏水,被翻红浪过后,只余满室旖旎,屋子里的味道还没散尽,叶无道身着白色里衣,慵懒躺在床上,一改往日的君子如风,变得勾人无比。 一人从床榻上起来,穿好了衣衫,抬脚便想离开。 叶无道声音喑哑,有些费劲地说:「秦大渊主果然无情,这又要走了?」 「你知道我不是那种喜欢和人温存的人。」 「是吗?那你当初和……」 秦真瞥了叶无道一眼,没有说话,眼神里的威慑意味十足,叶无道果然闭嘴了。稍顿片刻,叶无道又问:「你要把他的身份告诉言越之吗?」 秦真语气戏嚯,没把人当回事似的,慢慢说道:「我为什么要那样做,让他们师徒相认,再相亲相爱?」他低下头把腰带系好,继续说:「我要他们误解、厮杀,互相消耗至死,最好言越之是个六亲不认的种。」他脸上带着笑,语气却极其阴毒,让人听了不寒而慄。 「啧啧,你真可怕。」叶无道就那样从床上爬了起来,身上的青紫痕迹十分明显,他用一种漫不经心地语气说着,一边用钎子拨了拨蜡烛的引绳。 秦真搂过他,胡乱在他嘴上吻了吻,嘴唇几乎贴着叶无道的嘴说:「可怕你才喜欢,不是么?」 叶无道轻声笑了笑,没有答话。 「可惜,喜欢你的可不少啊,我的渊主。」 秦真没有再说话,拍了拍叶无道的脸,转身走了。秦真走后,叶无道脸上的表情便开始碎裂,他突然发疯似的砸了所有东西,眼睛紧盯着秦真离开的地方。 门外的丫鬟似乎被他吓到了,忙问怎么了,叶无道淡淡说了句没事,便穿上衣服外出了。 · 折荷之境 「守在无尽劫的人说秦真和那人打了一架,现在都离开了。」傅安声瞧了一眼言越之,似乎心情不错,面上虽然看不出来,但是他却感觉到了。 「嗯。」 「那无尽劫的主人要是再和秦真打起来,咱们……」 「关我们什么事,」说完他似乎又觉得不妥,「盯着点,如果那人有性命之忧,救。」 傅安声心下瞭然,自从言师兄去无尽劫见了那个人之后,心情似乎好了些许,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近日来,言越之捡回来的那个凡人不停地惹麻烦,但是言越之去得很纵容他,就连那人偷偷进了境中境也没有受罚……傅安声咬了咬嘴唇,不知道言越之到底是什么心思,这么多年了他身边除了自己也没别人了,可现在突然出来这样一个人,让傅安声有些猝不及防。 傅安声小心试探:「言师兄。」 「嗯。」 「你上次带回来那个人……是谁啊?」 言越之看了他一眼:「朋友,之前帮过我。」 傅安声心里稍安,但朋友,言越之会对朋友纵容到如此地步吗?他不敢肯定。傅安声也弄不懂言越之,他那样子,好像没人能走进他心里一样,永远都不会把人放在眼里,更别说要放在心里了。只是傅安声不知道,言越之心里满满当当都是另一个人,容不下别人了而已,即使那人可能已经不在人世。 言越之和往常一样,在山上走了一遭,便回到境中境了,上次周贤愚偷偷进去了,言越之下虽然没有惩罚他,但是心里还是很不舒服,没惩罚的原因无他,只是念在他小时候帮自己不少的份上。 不知不觉他便到了折荷之境的那个温泉小屋,这里十年前被破坏过,不知道言越之用了什么方法,又完全復原了。就连放在廊檐下的小方桌的位置都和原先一样。这里的景象他太过熟悉,好像将境中境復原,就能像薄离从没离开。这么多年过去,他早已不恨薄离那狠心的一掌,他比以前明白,但还是偶尔怨恨薄离在他和其他人中间选了后者,更恨他为自己挡了那一剑。 言越之脱了衣服,泡进温泉水中,他靠着池子边缘,迷迷煳煳地打起了盹。 · 最终薄离还是只能回无尽劫,傲成凛和红莲倒是高兴,不用离开老巢,只是红莲仍然很不喜欢肖稚,似有若无地孤立他。 薄离让肖稚自己挑了一间房,肖稚随便指了一间,没想到正好是薄离旁边,红莲张牙舞爪地不同意,薄离顺了顺毛一下就乖了。 薄离进了屋把右眼的纱布取了,他的眼睛已经完全復原了,只是瞳色变成了和那只目极一样的灰白色,他自己觉得挺吓人的,不过也没事,反正也不会常常看镜子。不知是不是这几天赶路有些疲惫,他一沾上床眼皮就开始打架,很快便陷入了睡眠之中。 这些年薄离做的梦不少,但是从没像现在这样清晰地知道自己是在梦里,他看了看自己的手,是半透明的灵魂状态。而他此刻,正在折荷之境的温泉池边。 真是久违的地方,他坐在廊檐之下,想再看看这个往日属于他的地方,但很快,他便没了闲心。 从池中传来一阵似欢愉似痛苦的低吟,薄离立刻明白这里正在发生什么,他心里一惊,怎么他梦里还有人在这种地方搞事,本想看看仔细,可他一看到雌伏在另一人身下的那张脸时,他兴致全无。 那是荷谢的脸。 再看行事的另一人,正是他的好徒弟——言越之。 这是什么情况?言越之和进了荷谢身体的檀因搞上了? 第131页 还没等他再有什么别的反应,忽地右眼一疼,便清醒过来。方才看到言越之和别人搞上了,由于他是以第三人的视角看到的,下意识地以为那不是他,此刻反应过来,可能那是他自己。 …… 薄离纳闷,难道自己已经到这种地步了?他清心寡欲多年,也没做过这么刺激的梦啊,梦的主角还是别人。说不清他心里是什么情绪,但是不可否认的是,他看到言越之和别人做那档子事,心里堵得慌,烦躁至极,再想到现在处于荷谢体内的檀因,他更是焦躁不安。 主要是他现在根本不知道言越之怎么看待他,还想不想杀他,而经过这梦之后,薄离只想马上见到言越之,当面问他,就算被他杀了,也大不了再死一回。 薄离被自己偏激的想法吓到了,不过他确实开始考虑言越之这边的事情。现在所有的事情摆在他面前,就像一团乱麻,根本找不到线头,让薄离十分烦躁。 作者有话要说:乱写 第84章 无尽劫(七) 觉是睡不着了,薄离便坐起来发呆,他突然想到了很多以前的事,当然,每一件事都有言越之的身影。他烦躁地把额前的头髮往后撩了一把,这种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到底有多想言越之。 以前听电视里说相思之苦难解,还觉得人家矫情,到自己体会的时候才知道这种感觉有多么地抓心挠肺。四周都无比安静,连虫鸣声都没有,薄离坐在榻上发怔,自从他醒来就大小事不断,没怎么安宁过,现在突然有时间细想了,他有点挨不住。 在这个世界呆了那么久,他几乎都快忘了自己是穿进了书里。他现在已经是薄离了,这个世界的薄离,是肖稚和言越之的师尊,是折荷之境的境主,还有很多他要去弄清楚的事情。估摸着醒的时候天就已经快亮了,现在已经天光大亮,太阳透过窄小的窗户照射进来。 新的一天又开始了。薄离在心底嘆了一口气,他最近嘆气的次数直线上升。幸好秦真还没继续追杀他,但是他得防着,他知道秦真肯定不会轻易放过自己。虽说不知道他和檀因什么情况,但到底是他薄离占了檀因的身体。 他的右眼仍旧隐隐作痛,到镜子那看了看,倒是没什么异样,还是那样一只灰白色的眼瞳。他还没缓过神来,门外就传来一阵拍门声。 「大哥!叶什么送来一封信!」是红莲。 叶什么……应该是叶无道吧,他应了一声,随手套上外衫就打开了门。红莲不知是不是受了檀因的影响,衣服基本都是红色,艷红、深红薄离都觉得还行,今天红莲竟穿了一件玫红色的衣服,不知道哪来的,闪得薄离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你……哪来的这么件衣服?」 红莲看见他的右眼时愣愣的,薄离问他问题都没听见,只顾着盯着他的眼睛看。 「大哥,你的眼睛……」 薄离没理,把信从红莲手里抽出来,催促他赶紧去吧衣服换了,红莲应了一声,呆呆地回自己屋了。薄离打开信,一字一句地看完之后,面露欣喜,叶无道说他要来无尽劫,这封信只是知会他一声,估摸着今天叶无道就能到无尽劫。 等到他出来的时候,红莲正在给傲成凛和肖稚讲他的眼睛,讲得手舞足蹈的,十分兴奋:「我给你们说啊,大哥现在的右眼简直太霸气了,别不信!你们看了就知道,简直就是一个典型的恶鬼之眼,啧啧啧!」 薄离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红莲的连珠炮戛然而止。薄离其实在他们面前没什么威严,只是红莲的自我感觉作祟。 红莲的玫红色衣衫已经换下了,三人规规矩矩坐着,听薄离说叶无道要来访的事情。期间肖稚欲言又止,似乎在纠结着改怎么表达。哪料根本没有他纠结的时间,一人便提着一坛酒,腰上别着双刀,身着一袭黑衣来到。傲成凛没有见过叶无道,此时立即进入警戒状态,薄离觉得好笑,傲成凛简直就要成为无尽劫的警犬了,一感到到有危险就立马进入状态。 薄离见到叶无道的第一眼,就觉得有哪里不对劲,虽然还是以往那张脸,却有什么东西和以前不一样了。不过他并未表现出来,略显热情地迎了上去,叫了一声叶无道。叶无道将手中的酒罈子交到薄离手上,一手揽上了薄离的肩膀,亲热地带着他往魔塔内部去了,那模样,倒不像是初次做客。 本想差傲成凛和红莲去集市买些小菜,却被叶无道拦下了,叶无道说要露一手,薄离也不好推辞,便由他在那个基本没有使用过的厨房折腾。没想到叶无道厨艺竟然不错,做的几个小菜都色香味俱全,看得红莲眼睛都直了。 老友见面,本应当一诉衷肠,可叶无道却没给薄离这样的机会,一个劲地拉着薄离喝酒,而薄离发现,叶无道喜欢喝的也不是春欲放了。 「无道,你竟然换了口味?」 叶无道自然知道他指什么,又喝了一口,慢悠悠说道:「此酒名为『清鸩』,这可比春欲放烈多了,人嘛,总会变的。」叶无道似乎还意犹未尽,又抿了一口,「这么多年,我以为你早不在人世,没想到还有再见的一天,这可真是……」后面的话他没说完,薄离便已意会,也喝了一口清鸩。叶无道说这酒比春欲放还烈,也许的确如此,但是入口之时,薄离却没感觉到。觉察到自己眼前事物模煳,头脑不清晰时,他早已醉了,眼里最后一帧画面是叶无道那严肃的脸,带着些时过境迁的味道,无端让薄离觉得陌生,甚至感到恐惧。 第132页 夜里,薄离又做梦了。 他梦到自己在一个漆黑的房间,不一会儿,房间里烛火升腾跳动,薄离看清了,这是叶无道那间屋子。他下意识地去看自己的手,果然呈半透明状态。一个声音突然在屋内响起,那声音薄离很熟悉,是秦真。 「叶无道,别反抗我。」一声落下,整个房间都变成了炼狱,一个人无助地蹲在角落,抱着头,还在发抖,薄离都能感觉那种令人窒息的氛围。同时心里浮现出一种怪异的情绪,就好像他马上要抓到什么,可那东西却擦着他的手掠过了。 叶无道经歷了什么?而自己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 没等他细想,场景忽地一转,变成了那一片巨大的来期花田,只是白色的来期花都已经变成了黑色,被风颳得齐齐摆动,形成了一片黑色的浪。那黑色浪里躺着一个人,是穿着明黄色衣衫的叶无道,他脸色苍白,气息微弱,像是死了。薄离唿吸一滞,正想上前看看,一阵疼痛将他拉了回来,他的右眼又在疼了。 勐地醒来,梦里那种黑暗黏腻的感觉似乎还没消失,让薄离赶到一阵不适,喝醉了造成的头疼,加上眼睛上尖锐的疼痛,让他清醒了一些。他一摸自己的脑门,细密的汗将他的头髮都浸湿了,紧紧地贴在额头上。 仔细一看,他正睡在自己的榻上,身上搭着厚厚的棉被,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怪不得会热。他忍着双重疼痛爬了起来,想不通自己为何会做这样的梦,这太奇怪了,之前那个梦也是。 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目极的眼睛,难道不是会让人产生幻觉吗?那他这只眼睛,又会有怎么样的后遗症?薄离拿不准。只希望不会是太过严重的后果,他都快承受不住了。 第二天一早,叶无道便离开了无尽劫,薄离并没有留下他,从昨晚那个怪异的梦可以猜到,叶无道是遇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薄离不由得又想,被换上的这只眼睛,会不会成了命运之眼,能窥破一切因果?突然又想到那个怪异的春·梦,这个想法立刻不攻自破。 又在无尽劫闲散了几天,薄离意识到和言越之再次接触这件事实在是刻不容缓,他最近几乎每晚都会被莫名其妙的梦境惊醒,这对于十分想念言越之的他来说,无疑是一种甜蜜的折磨。 这天,他叫来三个孩子,吩咐道:「我得走一趟折荷之境,你们看家。」 三个孩子的反应如出一辙,整齐划一地拒绝了。 「我不要离开大哥!」红莲说。 「言慎行太过霸道,不可只身前去。」这是傲成凛。 「师尊,让我与你一同前往吧。」肖稚现在的修为也大大提升,已经是洞虚了,薄离觉得欣慰。 薄离最终折中了一下,让肖稚同他前去,红莲和傲成凛留下,虽然两人有所不甘,但还是很听薄离的话。 他们到折荷之境的时候,首先看到的就是原本放清衍宗巨大石碑的地方变成了一方小水池,里面种满了不谢荷。薄离本不是多愁善感的人,看到这植物也难免感怀,薄离觉得言越之心里并没有那么恨他吧,那今天他来这趟是来对了。 出来迎接他们的是傅安声,薄离和肖稚修为了得,一到折荷之境这块地方,言越之估计就已经知道了。 傅安声带领他们走进折荷之境,里面的布局并未有太大变化,但仍能看出与之前的不同,薄离忽然有些想再去看看原来的折荷之境,也不知道这次有没有机会。傅安声将两人带到了会客的厅堂,言越之就端正坐着等他们。 在看到肖稚的时候,言越之眼里闪过一丝疑惑,但旋即又被遮掩过去,言越之状似无异地看了一眼肖稚,肖稚也平静无波地朝他点了点头。 「师兄,怎么和……」 肖稚搬出之前商量好的说辞:「我本想四海为家,却遇到无尽劫之主,劝我留在无尽劫,我也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今日听说他来此拜访,想着我们师兄弟也许久未见,便与他一同来了。」 言越之的眼神在二人之间来回巡视了两圈,又询问薄离:「虽相识一场,却仍然未知阁下名姓。」 薄离会意:「在下檀因。」之所以没有直接说他是薄离,是考虑言越之会怀疑自己假装薄离不怀好意,从而与自己动手。 他实在是见不惯言越之现在的样子,表面上谦谦君子,实际上说不定早把你在心里挫骨扬灰了,还不如之前那个脸上心里一样黑,直来直去的言越之。 言越之虚伪地笑了笑:「原来是檀劫主。」 薄离无语,劫主就已经够猎奇了,加上姓就更加奇怪了,不过现在也不是纠结一个称唿的时候。称唿一事被他匆匆带过,言越之对他的态度有些奇怪,既恭敬又防备,薄离猜想可能是摸不清自己的来歷,而之前又帮过他的原因。 言越之倒是有好好招待他们,将他们安置在新折荷之境的一个环境极好的地方。而薄离不在意,他决定晚上要去一探原来的折荷之境,也就是他的故居。 他凭藉自己超高的修为境界,隐匿了气息,偷偷进入了折荷之境,却没想到刚一踏进折荷,他原本隐匿的身形便自动显现了,同时一道掌气向他袭来。 薄离下意识反击,他没想到自己才刚刚进门,就被人堪破。而那人竟任由他打中了,随即直直倒地。 薄离上前一看,心里一惊,被他打到的郝然是他许久之前在芥子里见过的周贤愚!周贤愚倒在地上,早已没了唿吸。 第133页 第85章 无尽劫(八) 薄离愣在原地,朝他袭来的攻击招式绝对是实打实的,如果他没躲过,很有可能会身受重伤,可现在躺在地上的周贤愚身上根本没有灵根,只是个普通人。薄离不由得感到奇怪,这是能说明刚刚还有另外一人在此地,只是薄离专注于隐匿自己,所以忽略了。 他还没缓过神来,言越之便出现了,言越之看见倒在地上的周贤愚时,眼里闪过一丝异样。他质问薄离是怎么回事,薄离也无话可说,毕竟的确是他打的,虽然是无意而为之,但责任无可推脱。 言越之神色冷漠,语气更加冷冰冰的:「怎么回事?」 「我刚走到这里,有人攻击……」 「你为什么在这里?」言越之没等薄离说完便打断他,眼睛死盯着薄离,似乎他说错就会被言越之就地处决。 「我……」薄离顿住了,他本来想说回来看看,他说了言越之会相信吗?他这次来折荷之境本来就是想跟言越之说自己的事情,现在……是正确的时机吗?薄离犹豫了。 「我只是过来散步。」薄离最终还是没有选择在这样一个时机坦白,言越之会不会相信他另说,他得先把这件事查清楚。 「散步?」言越之用怀疑的眼神看他,让薄离的心里有些不舒服,不过也是难免的,毕竟自己无故闯了他的家,还打死了从小相依为命的竹马,薄离在心里长长嘆息,怎么就不能过上安稳日子呢? 这时,肖稚也已闻讯赶来,跟着他一同来的还有傅安声和临牵,两人看到地上的尸体时显然也有些惊讶。 「怎么回事?」肖稚和言越之问了同样的问题,只是肖稚脸上满是对薄离的担心,而没有言越之的咄咄逼人,薄离心里又稍微好受了些。 「没事,有一些误会……」薄离拍了拍肖稚的手以示安慰,肖稚仍然关切地看着他,而一旁的言越之眼睛微微一眯,看着这两人之间的微小互动。 薄离把刚才发生的一切原原本本地说了,他自己都觉得没有什么说服力,太像是在为自己开解了,他不由得心生出一种无力感,似乎自己永远摆脱不了别人的控制。 言越之并没有说是否相信,只是将他和肖稚遣送回了之前安排的住处,这次还派了不少人看守,这充分表明了他的态度。 回到住处之后,薄离有些魂不守舍,他现在无比后悔,要是自己没有起去折荷看看的心,这一切是不是就不会发生了。 「师尊,别担心,既然那人有心陷害,他总会找到机会的。」肖稚像是看透了他在想什么,此时轻声安慰道,「而且,我相信越之不是是非不分的人,虽然他为人霸道了些,但是还是拎得清的。」 薄离点了点头,焦灼地在院里踱步,他知道周贤愚对于言越之来说是不同的,他看过他们的过去,知道他们经歷的事情,那是言越之儿时的一点温暖,就算换作是他自己,也肯定不会轻易放过杀害周贤愚的人。 · 境中境内,言越之正盯着桌子上的雀睛映,眼也不眨地看,在他的改良之下,雀睛映已经可以保存最近的三段画面,此刻他正在看的就是薄离隐了身形,推开折荷的门那一段关键画面。 雀睛映从来都是如实记录,它是不会说谎的。的确如同那人所说,他虽然隐匿了身形,却被人用掌劲攻击了,这才显出行踪的,虽然画面中几乎看不出来,但言越之却在那一星半点的蛛丝马迹上看出了端倪。 彼时夜色将一切掩盖,那暗黑色的掌劲便是趁着这个时候穿过重重结界朝「檀因」身上打去的,后面便如同「檀因」说的那样,他躲开攻击,下意识反击,而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周贤愚就这样遭了秧。 如此看来,这个「檀因」的确是无辜的,但那个攻击他的人是谁,这明显就是想要挑起他和「檀因」之间的矛盾,他这样做的目的何在?还有一个疑问,那就是为何画面中的「檀因」看起来对这个地方如此熟悉,而且他似乎并不知道自己在境中境之外布下结界,他的结界,可不是人人都能毫髮无损地穿过的。 他心里已经有了一个答案。一想到这样的可能性,言越之的脸上便浮现出兴奋的笑容,他舔了舔嘴唇,等了这么多年,终于要等到了么? 言越之还尚在沉思之中,门外响起了傅安声的声音:「言师兄,无尽劫的另外两个人在门口闹事。」 「知道了。」 · 薄离当然也感觉到了红莲和傲成凛的气息,他展开神识,看到两人蹲在门口,似乎在等着什么人。不一会儿,言越之和傅安声便出来了,薄离不禁腹诽,这两人怎么随时都在一起。言越之似乎和傲红二人说了些什么,红莲便气唿唿地跳起来,薄离将更多的灵力灌注在神识之中,便听见了几人的谈话。 「再说一遍,在调查清楚之前不会放人。」言越之脸上写满了不耐烦三个字,似乎和红莲说话太过费劲了。 薄离一想到红莲那叽叽喳喳的劲儿对上言越之这个沉默寡言的,还真是有点意思,果然,红莲依旧不依不饶地让他放人,在言越之的耐心被耗光之前,薄离给红莲传音,让他们先在长渉找个地方住下,等调查清楚了他会放人的。红莲一听到薄离的声音都蹦起来了,随即又鬼鬼祟祟不停点头,薄离觉得好笑。 第134页 不过薄离发现言越之总在看他神识所在的方向,难道被他发现了?神识虽然没有实体,但是修为相当的人是可以察觉另一人的神识的。 薄离在看见红莲和傲成凛离开之后就赶紧收回了自己的神识,怕再生枝节,如果他再多留一分钟,就会发现言越之朝着他们这边来了。 言越之到的时候,薄离正在和肖稚下棋,他们的确是无事可做,只能这样消磨时间了,可言越之看见的时候心情却一下变得不好了,直观感受到的人便是傅安声。本来刚才还算平静的脸上在看到他们下棋的时候,肉眼可见地恢復成了原来那张不近人情的脸,傅安声赶紧反思自己,他也没做什么啊,搞不懂。 「劫主还真是毫不担心,还有闲心下棋?」 「……」薄离无语,下个棋又碍到他的事了。薄离突然想到之前他还是荷谢的时候和肖稚下了一通宵棋,言越之好像也发火了,可他现在是另一个人啊,总不能已经被他发现自己不是檀因了吧?难道言越之只是不喜欢下棋这个活动? 薄离看了言越之一眼,又落下一子,慢悠悠说道:「在下相信折荷境主的言慎行不是是非不分的人。」 言越之听了这话,脸色并没有丝毫好转,阴沉沉说道:「这件事我会查清楚,请劫主暂且待在这里。」虽然他基本已经知道来龙去脉,但在暗中作祟的人还没抓出来,他当然得把戏演全了,况且,他还要求证这人到底是不是薄离。 说完言越之便离开了,留下薄离和肖稚面面相觑,薄离轻嘆一声:「小崽子长大了,翅膀硬了。」肖稚跟着附和。 言越之离开后,并没有直接回去境中境,而是去了另一处院落,他安置「荷谢」的那个院落。那个人占用着他师尊的身体,可他到底是下不了手除掉,便把他安置在另一处,眼不见心更静,现在他要去问几个问题。 「荷谢」见他来了,很温和地朝他笑了笑,言越之却觉得违和,真正的薄离是不会轻易露出这样的笑容的,他总是那样孤傲,不苟言笑。 「住得还习惯吗?」言越之压下回忆问道。 自称小因的人又微微一笑,放下洒水壶,拨了拨花茎:「很好呀,我很喜欢。」 言越之点了点头,进入了正题。 「你是不是叫檀因?」 那人听了之后,身子一震,脸上也是难以置信地表情,从他的反应言越之便已经猜到真相:他的师尊明显就和叫檀因的互换了身体。 檀因问他:「你怎知道的?」 言越之将事情大致说了说,檀因在听到薄离的名字时脸上有些异样,不过言越之问了他不愿说也就作罢。 事情到这一步,已经算是水落石出,十分明朗了,言越之感觉自己胜券在握,心情又逐渐回暖,傅安声察觉到之后仍然一头雾水。 不过戏还是要演的,他倒要看看这个暗地里挑拨离间的人到底是谁,又有什么样的居心,竟想让他师尊自相残杀,还好他够理智。对方选择周贤愚作为突破口不得不说十分聪明,估计是看自己平时待周贤愚不差,只是他对周贤愚的好却间接害了他,言越之不免觉得惋惜,除了师尊,之前的周贤愚大概是对他最好的人了。 言越之将周贤愚厚葬了,虽然知道这样并不能弥补什么,却实实在在让他的良心稍安。周贤愚小时候是怎么待他的,他丝毫未忘,没想到今朝自己也算功成名就,他却成为了坏人的棋子,沦为了一个工具,这仇,言越之必报无疑。 · 薄离还不知道自己的爱徒已经把他的身份扒光了,仍然一派悠闲地晒太阳,下棋,过得倒是还不错,不过要是言越之能早日查清真相就更好了,摆脱了自己的嫌疑,他就能跟言越之表明自己的身份了。 想到这里,薄离有些不好意思,说到底,他们这段不正常师徒关系的源头还是在于自己,但不好意思归不好意思,应该是他的谁也抢不走。他对在荷谢身体里的檀因这个不确定因素还是很不放心,虽然他们都是不得已变成这样,但谁知道过了这么多年,檀因有没有变质。 第86章 无尽劫(九) 当然,言越之并没能够把薄离留在如今的折荷,而阴谋者也很狡猾,十分谨慎地躲在背后,并没有丝毫动作。眼下已经将薄离和肖稚软禁了半月有余,再这样下去也无济于事,言越之便放了两人,只说事情已经查清了,的确与他无关。 而在言越之答应放人的那天晚上,薄离又做梦了。 虽说这么些天他做梦的频率不算高,但也还在合理的范围之内,大多是由过去的一些回忆组成,这天晚上却丝毫不同。 他梦到了他十年前死的时候,他仍然是以浮在空中的半透明灵体看到的。 场景是以前的清衍宗,画面停在了言越之抱住被秦真刺中的薄离,一旁的秦真像是愿望达成一般,脸上满是餍足神态。一转身,便消失在了一片空茫之中。薄离从言越之的眼睛里看出了很多,他的眼睛已经在各种情绪的摧残之下变成了红色,可他此时顾不得那么多,抱着薄离进了煊灵洞,他知道那是薄离修行的地方。 怀中的人体温逐渐冷却,言越之甚至不敢去探他的鼻息,最终还是肖稚颤抖着手轻轻探了探,随即便如同软泥一般滑坐在地。两个人都神情恍惚,仿似丢了魂,言越之抱着薄离绵软的身躯,脸埋在胸口,嘴里呢喃着什么,隔得有些距离,薄离没怎么听清,但他此刻看见这场面,心疼得不行。他当时只想着要保护言越之,却没想到自己死后言越之可能遭受更大的痛苦。 第135页 薄离看见了另一个「薄离」衣襟上的深色痕迹,他知道言越之哭了。不知过了多久,言越之勐然抬头,盯着肖稚问:「书上说灵丹能救命是真的吗?」 肖稚立刻会意,他虽然点头,嘴上却劝言越之不要那样做,言越之哪里顾得了那么多,他只想这个人赶快回来,只想见到活着的薄离。 薄离在半空中看着言越之的灵丹从他心口飘了出来,薄离忽然感到一阵鼻酸,言越之当时就是这样豁出命来救他的。灵丹甫一离体,言越之的脸色变瞬间变得苍白,连嘴唇都失去了血色。他仍然不顾自己的死活,将灵丹与「薄离」 融为一体,之后便晕了过去。幸好肖稚也在,他心情大概十分焦虑,在这样的情况下他早已没了以往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不停地探着两人的脉搏和鼻息,生怕一个不注意,两人同时归西了。 虽然薄离知道言越之不会死,但看到他这副虚弱的样子还是很心疼,如果他当时没有说要和言越之在一起,会不会他就不会这样拼命救自己了,薄离无法想像在被自己打了一掌之后,言越之究竟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剖出自己的灵丹来救人的。 言越之很快醒来了,只是他身上再无灵力,有的只是无尽的魔气,他尚有些控制不来,煊灵洞内魔氛四溢,言越之看起来状态也非常不好,他红着眼睛,表情有些狰狞,隐隐显出恶相来。 这时,煊灵洞外又传来了动静。 ——是秦真离开后,重获自由的清衍宗众人。 他们着实被言越之散发出来的魔气惊吓到了,一堆人个个都摆出决一死战的姿态,丝毫没有之前在秦真面前的怂样。带头的是柳三纹,他怒髮冲冠,也没有看清洞内情势便胡乱发起攻击。 肖稚带着「薄离」躲过他的攻击,言越之似乎找到了发泄渠道,魔气越来越浓郁地充斥着整个山洞,林语凡、柳三纹、安渊以及封书阑都瞧见了他此时有些可怖的样子,便认定了他已经是个坏东西了。 言越之看向他们的眼神狠厉,魔化后的红色眼瞳让他看来更为兇悍,清衍宗众人眼里多少有些惧怕,而薄离却只觉得心疼。 觉察到有什么东西滴在手上,薄离才发现自己在哭,他向来情绪不外放,在看到这一幕的时候,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造成这一切后果的是他,是他对言越之说可以修魔,是他惹了秦真,也是他跟言越之说要在一起。 他飘在半空中,有些麻木的看着这一切,似乎没有了感觉,眼睁睁地看着言越之受伤。他刚刚失去了灵丹,又不会控制魔息,现在的他不过是强弩之末,对于这些人的倾轧,他和肖稚似乎毫无还手之力,更别说还带着一个要死不活的自己。 果然,肖稚和言越之尽管负隅顽抗,却仍然杯水车薪,清衍宗众人似乎下了决心要灭了他们。就在清衍宗众人以为胜券在握的时候,言越之突然开窍了似的,身法变得轻灵,一招一式也有了章法,薄离看到了,言越之在让芒刃吸他的血,芒刃如同久旱逢甘霖,贪婪地吸食着言越之的血液,本来湛蓝的剑身也逐渐变成了红黑色,俨然成了一把凶刃。 薄离看得心惊胆战,幸好成为了凶刃的芒刃十分强悍,言越之几乎是被它带着大杀四方的。不一会儿,煊灵洞内外便一片残败,血腥气瀰漫着整个煊灵洞,林语凡等人见势不对,转身便逃,言越之欲追之际,一直昏睡着的「薄离」却醒了,言越之顾不得其他,慌忙去查看「薄离」的情况。 言越之蓝白衣衫已经残破不堪,上面还溅满了鲜血,显得有些可怖,他无措地盯着自己的鞋尖,不敢去看「薄离」的眼睛,他害怕「薄离」责怪他滥杀无辜。 言越之怀中的人咳嗽了几声,气若游丝地懵懂环顾四周,没说出一句话便又昏了过去。 肖稚面带喜色:「成功了!越之!师尊被你救活了!」 言越之也很开心,只是他甚至没有多余的力气来笑一笑,疲惫地靠着洞内的硬榻,手还紧紧握着「薄离」的手,似乎害怕他再次离去。 就在薄离都快忘了他身处梦境之时,右眼的疼痛如期而至,他被从梦中拉回了现实。他睁大了眼睛,回想着梦里的每一幕,越想越觉得难过,眼泪便不争气地顺着眼角流进了鬓髮。他闭眼逃避,却满脑子都是方才言越之的脸。 这时,他觉察有气息接近,薄离放轻唿吸,假装睡着了,来人身上还带着露气,湿漉漉地让整个房间都变得略微湿润了。 薄离正打算用神识看看,来人却直奔他而来,他尚沉浸于方才的梦里,也不敢睁眼,担心被来人发现自己假寐。 「!」来人竟不管不顾地舔他的嘴唇! 慌乱之中,薄离心里已经猜到来人是谁,他没想到言越之竟早已知悉他是薄离。没等他深想,嘴唇上温凉的触感不容忽视地朝内里探去,薄离心一横,双手攀上言越之的脖颈回应起来。言越之先是一愣,随后便是更勐的攻势,薄离感觉自己双唇发麻,里面也有疼痛的感觉,大概是哪里被咬破了,一阵血腥味在二人唇齿之间瀰漫开来。 不知过了多久,言越之松开了自己,薄离以为就算完了的时候,言越之似乎没打算放过他,他又亲了亲那两片有些红肿的嘴唇,便转移了目标,亲上了薄离的脖子,还不满地吮·吸着,不用想也知道他在干什么。 第136页 言越之在他脖颈上乱拱乱亲,亲够了之后又转移了战地,在他锁骨和胸口流连,薄离都不敢低头看他此时的惨状,想必是一片樱红。言越之却还嫌不够似的,要继续的时候,薄离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沙哑地说:「差不多得了,心肝儿,你是想把我榨干吗。」 久别重逢便是这样一场兵荒马乱地亲吻爱抚,薄离也不吝于将自己的爱倾泻出来,因此平时不会说的话也能自然地说出口,说完之后自己又觉得臊得慌,抬起手遮住了自己的脸,薄离听见言越之低沉轻笑道:「想我停下就别说话了,师尊。」 言越之轻轻扯开他遮在脸上的手,一只手摩挲着薄离的脸,却在他耳畔摸到一片潮湿,言越之急忙问:「你怎么哭了?」那着急的模样,薄离都以为是自己又快死了。 「没事,见到你太激动了。」薄离随口扯谎,「你什么时候发现是我的?」 言越之顺势轻轻趴在薄离身上,在他耳边轻·喘一声,随即说道:「你进折荷的时候,我的结界一般人过不去的。」 没过一会儿,言越之又多动症似的爬起来,依然伏在薄离身上,手肘却撑在床上,一动不动地盯着薄离的脸看。他此时已经不是荷谢那张脸了,右眼还变成了灰白色的可怖模样,薄离有些难为情:「很难看。」 言越之握住他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一下,安抚他也像是在平復自己的情绪:「没有,我觉得很好,你能须尾俱全地回来我就谢天谢地了。」还是没骨头一样趴在薄离身上,丝毫没动弹,他又突然想起了什么,勐地抬头问:「秦真说你是他道侣怎么回事?」言越之表情十分严肃,弄得薄离也不好煳弄过去,认真地看着言越之的眼睛说道:「这身体是檀因的,檀因是他道侣。」虽然不知道是不是他自愿的。 听薄离解释之后,言越之这才释然,他们本应该有说不完的话,叙不完的旧,却都在此时沉默了,似乎什么事情都没有他们此时平静安稳的相处时间重要。言越之隔一会儿又叫他一声,双手紧紧箍着他的腰,似乎很怕他再次离去。 薄离知道他被吓怕了,也就任由他去了,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这言越之的头髮,两人便这样相拥而眠。 第87章 无尽劫(十) 两人几乎睡到日常三竿,薄离醒的时候言越之还死死抱着他的手臂,稍微动了一下,薄离才感觉到自己的手臂麻了。而他这一动,让言越之也醒了,醒了之后的言越之还有些懵,看了看身旁的薄离,想到昨晚自己做了什么之后,有些脸红。 不过脸红归脸红,还是爬起来啄了一下薄离的嘴唇,然后说道:「肖稚过来了,我晚上来找你。」 薄离还没说什么,言越之就消失在屋内,紧接着肖稚敲门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师尊?」 薄离应了一声,然后把自己的衣服裹得紧紧的,还把一条黑色的丝绸当成围巾搭在了自己的脖子上,言越之昨晚造得太厉害,不过都那样了,还没擦枪走火也是言越之耐性了得。 两人按照原定计划离开了折荷,刚出了新折荷的门,便被红莲扑了个满怀。 薄离担心他把自己的「围巾」弄掉,便打算推开他,他的手刚搭上红莲的脑门,言越之便来到了,一脸冷漠地看着两人的「亲密」互动,酸熘熘地说:「劫主还真是『桃李满天下』啊。」薄离知道他看见了,淡定地推开红莲,说道:「不过几个小弟而已……」 言越之闻言,似乎心情并没有变好,反而看着红莲扒着薄离的手皱眉。不过他也只是哼了一声,朝他们说了句「好走」之后便离开了,薄离知道他是为了找出兇手故意装成这样,便带着几个小的去了长渉逛了一圈。 长渉似乎还是和以前一样,没有丝毫改变,薄离瞬间怀念起了在清衍宗的时候,可惜清衍宗再不如从前了。现在他总算是在言越之面前表明了自己的身份,虽说是被动的,既然言越之已经知道他是薄离,自然也就知道周贤愚不是他杀的。 回到无尽劫之后,薄离总觉得心有不安,似乎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但他此时顾不了那么多,言越之果然如约来了,又搂着他乱亲。 屋内一片暧昧喘息,薄离暗自在屋外下了一个结界。不知过了多久,言越之总算亲够了,可薄离还没喘过气,言越之的手又开始在他身上流连。 薄离支支吾吾地轻声低吟着,在言越之马上要触及下面的时候,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说道:「徒儿,好徒儿,让我歇歇,叙叙旧行吗?」他一边喘一边说,丝毫没注意到言越之眼里愈发强烈的欲望。 「不行。」说完言越之又俯身咬了他一口,他盯着薄离的右眼看,薄离再次被他看得难为情,伸手捂住了言越之的眼睛,薄离当然也是有反应的,只是他心里仍有些害怕。 「别看它,把我的眼罩给我。」言越之来的时候,薄离是戴着眼罩的,只是被言越之取了下来,他想看到完完整整的薄离。 言越之听了他的话并没有其他动作,而是低头吻上了他的右眼,在他的眼睫上舔了舔,薄离像是受了很大的刺激一样,浑身都微微颤抖着:「别……别。」言越之却没管,一只手按着他的肩,另一只手则在他身上造作,弄得薄离毫无招架之力。 「饶……饶了我吧,我错……错了。」薄离莫名其妙地开始道歉,在言越之的攻势之下逐渐失去了理智,只有快感在他脑海里肆虐,他从来不知道,和喜欢的人欢·爱是这样的感觉,虽有痛苦,但甘之如饴。 第137页 …… 一场酣畅淋漓之后,言越之总算肯安静下来躺着了,只是箍着他腰肢的手仍然没有放开,头靠在薄离的胸口,像个小媳妇,薄离都被他折腾得眼皮都掀不开了,他现在倒是知道害羞了。 薄离刚准备张口问他,嘴唇又被他啄吻一下,薄离听见言越之在他耳边说:「甜的。」 「……」 薄离稍微缓过劲来,他背上抵着一个枕头,在榻上半躺着,言越之还是靠在他胸口,有一下没一下地把玩着薄离的长髮。 「好了,能谈事了吗?」薄离问。 言越之点了点头,他本来话就不多,如今更是难得吐出一句完整的话,薄离又想到那个梦,真实得可怕,他要问清楚。 「当年,你是怎么把荷谢那个身体救活了的?」 言越之闻言一顿,正打算说的时候,薄离又补了一句:「老老实实地说实话。」 原本打算编故事煳弄过去的言越之没了骗他的念头,老实交代了,和薄离梦到的那些相差无几。 「我本来以为能救你,却没想到……」 却没想到救回来的已经不是薄离。 薄离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果然那天的梦都是真实发生过的,薄离又问:「为什么那天突然来我房间亲我?」 言越之望着薄离,手上的动作听了,认真说道:「我知道是你之后,一直忍着,可是,那天晚上我做了噩梦,有些害怕……」 薄离皱了皱眉,继续问:「什么样的梦?」 「就是你替我挡刀……」后面的话还没说出口,薄离已经知道了,和他那晚做的梦一模一样。薄离在心中沉思,似乎自从他换了眼睛之后,很少有不做梦的时候,他大概有些懂了。目极的眼睛能使人产生幻觉,而换了眼睛的他,阴差阳错之中竟有了渡梦的能力。想必之前做的那些梦,都是别人的梦…… 「那天晚上,我也和你做了一样的梦,我这只眼睛,大概有点特殊的能力。」说着他点了点自己的右眼。 言越之听他说完,眼里仍有不解,薄离继续说道:「这样说吧,也许你曾经做过的梦,我也看到过,我现在还不知道怎么控制这种能力,好像也看到过别人的……」薄离没说完,就看见言越之一脸的不可置信,他都有些结巴了:「你你你……说我做过的梦,你都看到过……?」 本来他还没意识到别的,言越之说完这句话之后,薄离立马想到了之前看见的在温泉那儿发生的梦。 薄离:…… 他强颜欢笑:「也不是都看到了,都是随机的,有时候也是另一个人……」 言越之似乎受了很大的打击,明明刚才什么都做了,现在不过是看到了他的春梦,便这幅样子了…… 不过听到他说也会看到别人的梦,言越之又变了脸色:「你……还看过别人的春梦?」 薄离:…… 「不是所有人的梦都是春梦的,小崽子。」薄离觉得好笑,唿噜了一下言越之的毛,言越之又在他怀里蹭蹭。 「秦真那边还没解决,又冒出来一个人。」言越之嘟嘟囔囔的,「还是冲着我们来的。」 「怎么回事?」薄离问。 言越之说这些天他通过各种方法监视过秦真,这次的事情不是他做的,还有另外的人在背后捣鬼。 薄离点了点头,又问:「那之后发生了什么?」 他没说是哪之后,但言越之还是立刻就知道薄离说的是那次没做完的梦。言越之将之后的事情大致跟他讲了讲。 十年前. 言越之甚至还没从救活师尊的喜悦中回过神来,就被芒刃的反噬之力折磨得遍体鳞伤,他尽力控制着自己体内暴走的魔气,让肖稚也帮着压制,但是方才他几乎是绝境之下才让芒刃吸血的,现在却无法控制了。 言越之见自己越来越失控,便把薄离的身体交给了肖稚,自己躲到一边炼化那无尽的魔气。没想到他回去的时候,肖稚和还没醒来的薄离被清衍宗一众人给关了起来,言越之勃然大怒,彼时他的修为已经很高了,修魔其实算是一种修炼的捷径,所以他那时候已经是洞虚后期了。 而魔修的洞虚后期与名门正派的洞虚后期还是有些区别的,至少言越之上前讨伐的时候,虽然受了些伤,但是清衍宗那些人完全不是对手,于是他就这样把清衍宗的其他人赶走了,只有傅安声和临牵说要留下来,其他人便都散了。他万万没想到的是,醒来后的薄离已经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这件事让他一度十分消沉,这是必然的,任谁发现自己拼了命救回来的人不是原来的人了,也会觉得很痛苦,可言越之发现自己根本不能做出任何伤害「薄离」的事情,所以只能让他暂居在折荷。 十年来,言越之一直在寻找薄离,甚至和月橘在长渉设置了一个专门寻人的阵法,那阵法诡异非常,却始终无功而返,倒是让他阴差阳错地找到了周贤愚。 期间清衍宗的人也不是没有联合其他宗派来打击言越之这股势力,可谁想言越之的修为简直是一日千里,任他们如何努力,也始终攻不破言越之这道防线。 「那个叫白凝的,你记得吧?」言越之突然问他。 薄离当然印象深刻,他点了点头,问言越之她怎么了。 「她被我弄死了,原来她是封书阑养的。」言越之说完皱了皱眉,像是想起了什么,「也许这次的事情,也是清衍宗的人做的。」 第138页 薄离不知道言越之怎么突然得出这样一个结论,但是他相信言越之能说这样的话,是有他自己的判断依据的。 「怎么说?」 「当初我没有将他们都杀了,只是废了一些人的修为,他们完全有捲土重来的机会,而且……」言越之没有说下去,似乎觉得这件事必须马上着手,他从床上爬起来,薄离以为他要离开了,言越之却只是拿出一张纸,不知道在上面写了什么,然后送了出去。 「行了,接下来就看他们怎么反应了。」言越之说完又爬上了床,这时外面却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薄离唿吸一滞,偏偏言越之还在他身上煽风点火。 作者有话要说:吾日三省吾身 我写了什么 我在写什么 我还能写什么 疯了 第88章 无尽劫(十一) 敲门声一直没停,薄离使劲拍了一下言越之的手,他才总算安生了。不过言越之也知道他们现在的关系是不能公诸于众的,薄离让他赶紧走,言越之这才慢慢吞吞地穿衣服。薄离朝门外应答了一声,便准备去看门,他莫名觉得他和言越之简直就是在偷·情。 薄离开门之前还转身看了一下言越之是否已经离开,谁想到转过身却看到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青涩无比,蓝色的眼睛,细碎的刘海,十分稚嫩的一张脸,虽然没有年少时的言越之那么出挑,但也十分足够引人瞩目了,薄离看着有些眼熟。 「你又想搞什么花样?」 薄离警惕地看着变成小孩子的言越之,担心他再做出什么事。 言越之没有回答,反而越过薄离去开门,薄离被他弄得措手不及,竟没来得及阻止他开门。门外站着傲成凛,他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人,不知道作何反应,支支吾吾地说:「那……那个……你是红莲的弟弟吗?」 听他这么一讲,薄离总算知道那莫名的熟悉感觉是哪来的了,言越之竟然变得与红莲有几分相似,薄离哪里还不知道他的心思,无非是看自己和红莲亲近了些,便吃起了飞醋,竟然还化成这个样子。 「是啊,我叫蓝莲。」言越之朝傲成凛眨了眨眼,「我是他新收的徒弟。」说着还指了指站在一旁的薄离。 薄离:……你开心就好 「有什么事?」薄离问。傲成凛总不会无缘无故地就来敲门。 傲成凛被「蓝莲」这么一打搅,连要做什么都快忘记了。过了一会儿才回道:「红莲说,要一起去什么地方。」 他知道红莲生性喜动,不知道又有什么鬼点子,薄离应了他一声,让傲成凛先下去,傲成凛本来就只是来传话,所以也没多待,立刻下楼了。薄离把言越之拉进屋内,正想叮嘱他不要乱来,却被言越之深情地盯着,他现在顶着一张娃娃脸,让薄离总觉得有些不习惯。 「师尊,要亲亲。」言越之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这些话,说得顺口极了,他平时断不会说出这种话,想必是趁着用这张脸的时候尽情不要脸。 薄离顺他的意,轻轻在他嘴唇上碰了一下,言越之便很开心地蹦蹦跳跳下楼了。薄离无语,不过见言越之玩得这么开心就由他去了,估计是童年时候被压抑得太厉害,想重新体验一下小时候的感觉吧,薄离想。 谁知道他刚走下楼,就听见一阵打斗声,中间还夹杂些生生脆脆的吵嚷,都是很小儿科的吵架,一听就知道是化成蓝莲的言越之在和红莲斗嘴打架。 薄离嘆了一口气,出门一看,果然,两张娃娃脸打得不亦乐乎,他握住两人互怼的拳头,喊了停,两人这才偃旗息鼓。 深觉自己带了一堆孩子的薄离此时更是感受深刻,还没等他教训两个小孩,戏精言越之就牵着他的手抽抽嗒嗒地啜泣:「师尊,红莲他说我骗他,还说师尊根本就不会收我为徒。」声音里的委屈简直快要溢出来了,薄离摸着言越之的头,装模作样地说:「不会,师尊最喜欢你了,别哭了。」 言越之闻言立刻破涕为笑,抱着薄离的胳膊美滋滋地对红莲示威,薄离被他这种幼稚行径逗笑了,只有肖稚在一旁一言难尽地看着两人互动,脸上还有些惊讶神色。红莲噘着嘴,一脸不服气地看着他这个凭空冒出来的弟弟,很明显还想再打一架。 「对了,红莲你叫我做什么?」薄离问他。 红莲见薄离和他说话了,不开心也立马消失了,马上笑着答道:「元宵灯会哦!我和姓傲的在长渉的时候听人讲的啦!听说很热闹,去吗大哥?」 他看着兴致极高,薄离也不好说不去,便答应了下来, 刚到长渉城门口他就后悔了,他不知道这灯会如此盛大,路上行人太多,摩肩擦踵的,让薄离的恐惧症都快犯了。言越之似乎感觉到他的不适,握着他的手紧了紧,薄离朝他笑笑。红莲很兴奋,在人群中也蹦蹦跳跳的,看着太像小孩儿了,明明都一百多岁的人了,傲成凛也被他拉着跑得很快。身旁的肖稚看了一眼他们俩,便说要去对诗那里看看,说着也没等什么回復,径直就走了。 言越之见又剩他们两人,开心得不行,平时不能尽情欢笑的脸变成了一张娃娃脸之后,他毫不吝啬自己的笑容,当然也不吝啬自己的眼泪。比如现在,吵着要吃糖人,买糖人的摊子离他们很远,薄离不是很想去,言越之的眼睛里马上凝起了一层水雾,薄离在心里暗道戏精,没办法,最后还是带着言越之去买糖人。到了地方之后,薄离想直接拿两个做好的动物糖人,却被言越之拦下。 第139页 只听他对做糖人的师傅说:「能不能做两个人牵手啊?」说着指了指和薄离牵着的手,薄离愣了一瞬,随即露出那么点不好意思的表情来,把脸转向了一边。 做糖人的师傅显然也是见过世面的,没有觉得言越之的要求有多奇怪,二话没说三两下就做了两个牵着手的小人儿,言越之喜滋滋的,拉着言越之朝人少的巷子去了。薄离以为他累了想找个地方歇歇,便由他去了。 到了一条灯火微弱的小巷,虽说人少了些,但并不是没人,薄离也稍微松了一口气。一口气还没松下去,言越之就把手里的糖人递到薄离嘴边,薄离不太喜欢糖人,只在边缘舔了一口,言越之没有撤走,他又舔了一口,说自己不爱吃。 言越之倒是没强迫他吃,但是这小混蛋握着糖人儿的棍儿转了一圈,在刚刚薄离舔过的地方舔了起来,薄离被他这有些狎昵意味的举动弄得有点难为情,转过头不想去看,没想到刚转过头,就被言越之抬着下巴又转了回来。薄离抱怨的话还没说出口,就感觉自己唇上贴上了两片冰凉的唇瓣,变小了的言越之身高比他矮了一些,一只手费劲地按着薄离的后脑勺才能亲到,薄离下意识地埋低了头,两人贴得很紧,这个黏黏煳煳的带着浓重甜味儿的吻让薄离轻松了很多,两人分开的时候薄离甚至感觉到黏腻的糖丝儿在两人唇间拉断了,薄离被自己的脑补弄笑了,言越之也笑了,两人离得很近,薄离还是低着头,一笑唿吸就会打在对方脸上,言越之没忍住又亲了上来。 温存过后,两人总算走出了那有些昏暗的小巷子,街上花灯如昼,很长很长地延伸到尽头,直到只能看见几排亮亮的光点,言越之拉着薄离的手,另一只手捏着那只橙黄色的糖人儿,转头来对薄离笑,薄离有些晃神,转而觉得自己实在幸运,能遇到这样的一个人,在几经曲折之后,还能这样安稳度日。 河边有好些才子佳人在放许愿船,也有放花灯的,人人都在祈求天长地久白头偕老,也不知道谁的愿望能够成真。天上飘着无数花灯,薄离指尖微动,只见那些飘在低空的花灯便借着风力直上青云,随后变成了一个又一个小小的光点。 不知不觉走到了猜灯谜的地方,薄离一时兴起猜对了两个,这些灯谜在现代社会的时候薄离大都见过,所以猜得很容易,最后得到了两条腰坠,透亮透亮的冰蓝材质,薄离也不知道是什么,看着像做玻璃珠子那种东西。 本来约好的在城外碰面再一起回无尽劫,言越之和薄离到的时候肖稚已经在树下等着了,三人又一起等了两个小孩一会儿,却始终不见出来,便觉得是贪玩所以没能准时出来,他们三人便先回去了。 薄离给言越之安排了一间房,言越之很不满,跟着薄离回到他的卧房就变成了原来的样子,恨恨地咬薄离的嘴唇,待他松开之后,薄离轻声问:「怎么不变小孩儿了,之之?之之小朋友?」 一变回言越之本身的样子,他的脸上就几乎没有别的表情了,虽然对着薄离面色柔和,但在别人眼里就会很兇狠,薄离也不知道这人什么德行。当天晚上,薄离给他安排的房间终究还是没用上,言越之搂着薄离睡觉,没有做什么,只是安稳地搂着睡觉,薄离埋在言越之心口处,听着他的心跳入睡。 难得的一夜无梦,薄离醒来的时候言越之已经变成了蓝莲,正在穿衣服,难得没有缠绵床榻,略微清亮的声音响起:「你醒了,肖稚上来了。」 他话音刚落,就响起了敲门声,轻轻地一声一声扣着门,言越之十分自然地去开了门,肖稚见开门的是他,眼里闪过一丝惊讶,但也没别的反应了。薄离已经穿好了衣服,只是头髮还没束好,薄离问肖稚:「怎么了?」 肖稚顿了顿,说道:「傲成凛和红莲昨晚都没回来,今早收到了这个。」肖稚手中拿着一封书信,薄离突然有不好的预感。 他打开信,里面写着:想救人,速来天裘派。 看来那两个小孩又遇到了什么事,说不定昨晚就已经发生了,只是他们疏忽了,没有及时发现。 第89章 无尽劫(十二) 薄离难免开始自责,如果昨晚他能多注意一下,也许他们两人就不会惹上这无谓的麻烦,很明显,天裘派这群人是冲着他来的,他「重生」之后并没有空闲去了解其他事情,所以也不知道这天裘派是个什么门派。 「天裘派是?」 肖稚本来要回答,却被言越之抢了先机:「一个小门派,修的不是什么正经功法,正是采阴补阳的邪道,近年来可以说是作恶多端。」 一听自己要面对的是这样的门派,薄离忽而轻松了起来,还好不是翻云门那样的大派别,不然他和无尽劫一定会被群起而攻之。而且如果自己只是端掉一个这样劣质的小门派,说不定还会赢得一些好感。 薄离听了他的解释,点了点头:「那我去了。」 他本意是不想让肖稚和言越之趟这趟浑水的,但他刚迈出一步,两人便跟了上来。言越之虽然已经是现在的折荷之境的主人,但他改头换面,变成了蓝莲,想必也基本没有人会看出来,肖稚也只相当于一个无门无派的散修,应该不会有什么非常严重的后果。 薄离权衡过后,也没有拦着他们,此去经年,陪在他身边的还是这两个人,薄离有些感慨。 第140页 天裘派果然只是一个小门派,单看它的布局就能看得出来,似乎还没有薄离原来居住的折荷之境大,紧紧巴巴地几座小殿挨挤在一起,看着不是很悦目。 他们三人刚一落地,就被一群人层层包围,大概有一百来人,他们面色不善,一脸警惕地盯着薄离三人。 「人呢?」薄离问。 为首的人不屑地看了他一眼,随后指了指他身后的柱子,薄离一看,两人气息微弱,弱到他的神识几乎都感知不到。 薄离脸色霎时变了,从他醒来这两个小的在他身边以来,从来没见过他们受这样的伤。虽然不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但是他知道这两个孩子本性并不坏。薄离稳住情绪,问那个带头的:「怎么回事?」 那人冷哼一声,答道:「这两个小崽子,杀了我两个主事的兄弟!」虽然说着他的兄弟被杀了,但他眼睛里却没有悲伤,只有戾气和狠毒。 薄离自然不会相信傲成凛和红莲会无故杀人,肯定是他口中的那两个兄弟做了什么,但是现在傲成凛和红莲都处于昏迷之中,想让他们来对质几乎是不可能的。 「你想怎么样?」 薄离这话似乎正中他下怀,那人冷笑一声:「用你换他们俩,怎么样?划算吧?」 还没等他有什么反应,身边的两个已经懒得废话,把围着他们的人全数击退了。结果已经十分明显了,薄离也不再多言,手中凝起风劲,朝为首的人打了过去,另一只手操纵着风则在傲成凛和红莲周围渐渐形成了一个茧,将二人护在里面,他可不对这里的人的品行抱有什么期待,趁人之危这种事自然不在他们话下。 令薄离没想到的是,这群人的战斗力实在太弱,不一会儿便全部倒地了,薄离都怀疑他们是怎么抓到傲成凛和红莲的。 救出两人之后他们便离开了天裘派,没注意到他们离开之后,为首那人变了模样,手里现出了双刀,随后将天裘派将近一百来人全部斩于刀下,空气中瀰漫着浓重的血腥气味,一时间血液汇成一股股细流,染红了天裘派。 傲成凛和红莲似乎并无大碍,只是灵力大量流失导致他们十分虚弱,醒来之后两人都低着头,似乎很羞愧自己这次又麻烦了薄离。 「说吧,怎么回事?」 原来这两人看到一个姑娘被一群流氓欺辱,上前帮忙的时候错手弄死了其中两个,被人找上门用了阴损招数才将他们抓了起来。其实天裘派那些人并不厉害,也不知道这两个要多傻才会被抓住。 听他们把事情始末讲完,薄离也没说什么,只是嘱咐他们以后这方面要注意,不能再被别人牵着鼻子走。 两人连连点头,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 距离元宵节已经过去了一阵,薄离现在除了修行就是在和言越之卿卿我我,他以前完全无法理解为什么恋爱中的人会那么黏黏煳煳,他自己陷入爱恋之中时,才知道里面酸甜滋味,都让他的心躁动不已。 这天,言越之声称折荷之境有些事亟待他处理,匆忙回去了。薄离本来打算与他一同前去,却被言越之拦下。 「师尊,你就这么不信任我吗?」薄离放低了态度,语气轻柔地说。 其实薄离并没有不相信他的意思,只是他们在一起待的时间总是不够,言越之前段时间也因为一些大大小小的琐碎事情回去过,回来的时候总是很晚,言越之也不告诉他实情,只说都是小事,可言越之这次过去的架势就好似会有很长时间不会回来一样。 「我只是……」薄离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他摆了摆手,示意言越之可以离开了。言越之却没有如他所愿,反而执起那只在半空放在唇边亲了亲,说了一句等我回来才转身离去。 言越之离开后,薄离心里的不安情绪越来越强烈,他作为一个合道期的修者,这种不安情绪是很少显露的,此时却满满充斥在薄离心间。 他在屋里转了两三个来回,最终还是耐不住性子去了折荷,他驾云腾霄,火急火燎地去了折荷,甚至没来得及告诉尚在无尽劫的另外三人。 到折荷之后,眼前的情形让薄离唿吸一滞。 整个折荷被浓厚魔氛笼罩,就连天上都阴云密布,黑云压城,轰隆隆的雷声在薄离的耳边炸开。 他知道言越之一定是被逼到了绝境。可谁有这么大的能耐,他猜不到。薄离急切地往魔气中心走,一路上有很多急匆匆往外走的人,他们都穿着折荷之境弟子的袍子,这样子分明是要弃门而逃。 终于,他到了魔气中心,看到了那个让他牵肠挂肚的人,不过短短几个时辰,他就已经遍体鳞伤奄奄一息,薄离在看到他的那一刻,唿吸都快停止了,只感到心碎般的疼痛。 他上前帮言越之封住重要穴道,又释出灵力安抚在他体内躁动不安的魔气,言越之握着芒刃的手满是伤口,有几道还深可见骨。这是薄离第一次清清楚楚地看见他伤成这样,他心里的怒火升腾,只想杀人。 言越之眼睛虚虚眯着,看见薄离的脸之后清醒了一瞬,身体瑟缩了一下,慌忙地去捂自己身上的伤,可他身上的伤口岂是他能遮掩得住的,最后他似乎知道了捂不住。 「唔。」言越之呜咽了一声,把自己的脸埋进了薄离的怀里。 薄离心中又恨又心疼,小心翼翼地把他搂进自己怀里。他释放神识感受着,从现场的情况来看重伤言越之的人并未走远,但奇怪的是,薄离完全感受不到那人的气息。 第141页 不远处传来一声痛苦的呻·吟,薄离知道那是同样重伤的傅安声,另一边还倒着一个临牵。他一个人显然不能把这些人全都带回去,只好先抱着言越之回去,再叫人过来救这两人。 回到无尽劫的时候,另外三人都吓坏了,言越之身上几乎没有一个地方是完整的,可想而知他遭到了多么恶毒的攻击,现在还能留有一条命,都已经算他福大命大。 他把言越之抱上自己的床榻,吩咐红莲和肖稚去折荷把另外两人带过来,他自己则帮言越之疗伤,让傲成凛在无尽劫外面守着。 薄离小心翼翼地用灵力修復言越之身上的伤口,那些细碎的小伤口一点点癒合了,只剩下那一道道长长的深可见骨的剑伤,薄离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轻轻地仔细地包扎了。让他尽可能舒适。 暂时尘埃落定之后,薄离除了难过只剩下自责。如果他当时再缠言越之一会儿,是不是他就可以和言越之同行了,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他不明白,他都已经站在顶端了,连一个人都保护不好。 床上的人没有一丝声响,只有薄离为言越之设下的治癒结界,能让他不那么疼。 「师尊…师尊……」 薄离听见言越之微弱的声音在叫他,赶紧上前一步握着言越之的手,告诉他师尊在,言越之嘴里还喃喃低语着。 「别不要我。」 听见这句话,薄离才意识到现在的言越之依旧没有安全感,他自以为自己已经把一切交给他,却没想到言越之的心里还认为自己会离开他。 猜想是十年前的那些事给言越之留下了阴影,不仅受伤痛的折磨,还要遭受精神的再次伤害。薄离一下又一下,轻如羽毛的力度拍着言越之,握着言越之伤势较轻的那只手。 眼皮越来越沉重,薄离竟也睡过去了,只是交握着的手却没有分开。 又做梦了。 薄离清楚地知道他正处于梦中,只是这个梦不同于往日的琐碎,他几乎以为自己两只眼睛都瞎了,因为入眼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只有远处有一些光点,薄离跟随本能朝着那些光点迈步。 光点逐渐变大了,最终呈现在薄离面前的,是一个个晶莹透亮的玻璃球,只是每一个玻璃球里都闪现着不同的画面。 第90章 清明山(一) 一个个玻璃球闪着诡异的光,而每个玻璃球里的场景、画面、人物都不尽相同,薄离盯着那些玻璃球看了一会儿,逐渐明白这可能就是其他人的梦,而他也许可以直接进入这些玻璃球所展示的梦中。他试着用手去接触其中一个玻璃球,果然不出他所料,那一个玻璃球很快就将他拉进了画面之中。 由于他触碰的时候没有注意到是谁的梦境,所以这次的梦境主人他并不知道是谁,看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就退了出来。 结束之后他又回到了那个空间,但是他感觉到有人在叫他,迷迷煳煳地,那人好像很着急,他没再去看那一个一个的玻璃球,而是醒了过来。他右眼的疼痛已经不如以前那样严重了,薄离猜想是他的右眼已经和他的身体磨合得差不多了。 一睁开眼睛就看到面色苍白的言越之一脸焦急地看着自己,他身上的血迹虽然都被薄离清理干净了,但是此时似乎又渗出了血,染红了他的衣服,薄离见他状态不佳,又被他身上的红色刺激到,惊醒之后没来得及顾上自己那只微微发疼的右眼,便先把言越之安置好了。 言越之看他的眼神很是担忧:「你刚才怎么一直不醒?」言越之紧张地抓住他的手,似乎还在微微发抖,应该是被刚才一直沉睡的他吓到了。 薄离摸了摸他的头,告诉他自己是进入了那个梦境空间,所以才一直没醒,言越之听了非但没有放松,反而觉得其中有问题,他问:「这会不会是秦真……在害你。」 这也不是不可能,但现在他除了时不时地进入别人的梦境,其他方面并没有什么不适,就算秦真真的做了手脚,他也只能且走且看。 言越之在他的安慰之下情绪稳定了些,但握着薄离的手却没有松开,似乎很害怕他会离开。薄离知道这是他的阴影,所以也紧紧回握这言越之的手。 薄离问:「是谁把你伤成这样?」 一开始言越之还支支吾吾地不肯说,后来在薄离的逼问下说了之后,薄离才知道他不愿意说的原因,因为打伤他的人是檀秋,经过十年前的事,大概是言越之觉得现在的他仍旧会选择清衍宗的人,而不会原则他吧。薄离没有想到檀秋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他对檀秋的印象还停留在那个对他很好的清衍宗宗主上。他嘆了一口气,还是言越之没有安全感。 他不知道要怎么样做才能让言越之安心,只好选择了语言这种力量最单薄的方式,他不自在地咳了两声,才慢慢说道:「越之,我不知道你为什么那么没有安全感,现在的我几乎一无所有,而且在别人眼中我可能还是个怪物,十年前那件事是我对不起你,但凡我知道后面会发生那种事,我是绝对不会选择和你在一起的,对你造成的伤害我很抱歉。但是现在,可以说你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无论谁想要伤害你,我都不会姑息。」 「不会和我在一起?」言越之似乎没有听到别的,在听到他这一句话说出口的时候眉头深锁,「你说真的?你后悔当初和我在一起了?」 第142页 薄离愣了,没想到他的重点歪成这样,但还是好脾气地解释:「我当时会选择打你那一掌,并不全是为了清衍宗的人,更重要的原因是为了你。秦真当时说我要是不动手,他就亲自动手,他当然是下死手,但我不想你死,所以才会打了你那一掌。」 言越之听了解释总算好受些了,这些年薄离打他的那一掌几乎成了他的噩梦,时不时地折磨他,午夜梦回之时,他总会想到薄离的那一掌。 「师尊以后不要说这种话了。」言越之靠着薄离胸口,语气郁闷地说,薄离知道他是在怨自己刚才说的「绝对不会选择和你在一起」,薄离点了点头。 「你的伤……」 言越之往上蹭了蹭,一口咬住薄离的唇,含煳地说道:「没事,我好得很快。」然后勾着薄离的舌头交缠吮吸,直到两人都唿吸不畅了才放开。 薄离越来越觉得言越之简直就是一条大狗,平时亲啊咬啊十分频繁,要是到了床上,薄离的身上简直别想看见一块好肉,全都被言越之亲吻得红红紫紫。 好在言越之说的的确不假,他身上的伤好得很快,不过半个月,就已经完全恢復了。而言越之的伤好了,他们也该清算一下以前的事情了。 言越之养伤的这些天,薄离并没有闲着,他不停地打探着檀秋的下落,甚至用上了灵力感应,但是让他觉得奇怪的是他能勉强感觉到檀秋的灵力,却和以前有什么不同了。薄离想不通,但好歹是探查到了檀秋现在的住处。 得知檀秋现在正在清明山,薄离便决定立刻动身,过去看看往昔的师尊到底怎么了,表现得如此异常,薄离记得十年前他还是昏迷状态,而秦真说他被心魔所困。 清明山还不算远,薄离懒得驾云,便让红莲化成大猫,红莲本来是很开心地化形的,可是言越之藉口说身上的伤还没好透要和薄离一起,红莲便笑不出来了。言越之没有再化作「蓝莲」,他们见薄离对言越之的态度如此不同,也不好说什么。 他们一行人很快就到了清明山,只是薄离没想到他们到的时候,早已经有许多人在山下候着他们了,这么些人自然不是来夹道欢迎的。薄离在那群人之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正是前几日在天裘派见过的人。 「就是他!将我天裘派灭了满门!」那男人义愤填膺,手指着薄离,鼻子里似乎要喷出火来。 显然现在这状况他们是被人算计了,不然也不会在这里等着他们,周围的人看向薄离一行人的眼神都带上了敌意,他们穿着不同门派的衣服,显然是被天裘派笼络而来,至于他们为什么会知道薄离会来这里,薄离也想知道。 「原来就是他啊…」 「没想到长得仪表堂堂,却是这样一个人面兽心的傢伙,真可怕!」 「可不是嘛!」 「你们是没见过那天裘派被灭门那惨状,啧啧啧,血流成河啊!真不知道天裘派怎么会招惹上这样的恶魔!」 「跟着他的那些恐怕也是帮凶吧!」 「别说那么多了,快杀了他们,以正天道!」 薄离听他们叽叽喳喳讨论着,越听越不对劲,他们那天根本没有杀死一个天裘派的人,不过是打伤了而已,为什么会血流成河? 不过片刻薄离便反应了过来,这是有人在陷害他,他不清楚这个人会是谁,他现在也来不及细想,因为那些人已经攻了上来,薄离不过一弹指,那些人就如同妄想撼动大树的蚍蜉一般,全部倒在地上。 他正准备向这些人解释,那些事并非他所为,他解不解释是一回事,别人相不相信是另一回事。可他还没来得及开口,从树的阴影之中走出一人,薄离见到那人时明显一愣。 他没想到叶无道也在这里,而且似乎也已经变得有些奇怪了,他以前那温润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让薄离看着觉得有些陌生。 「各位,请吧。」 叶无道这种对他熟视无睹的态度让薄离有些不舒服,在一段时间之前他们还是朋友,还一起喝过酒,不过薄离想到了叶无道在无尽劫的时候的那个梦,他猜到叶无道可能经歷了什么事情,才会变成现在这样,所以对他虽有戒备,却没有过多注意。 既然主人有请,薄离自然没有不去的道理,他要看看檀秋到底怎么了,而叶无道又经歷过什么,这清明山里有什么古怪,这些问题都是薄离想弄明白的。 叶无道将他们带到了清明山上,但是一路上没同薄离说过一句话,就好像他们从未认识过一般。薄离也没有上赶着找他说些什么,沉默地跟在他身后,倒是言越之轻轻捏了捏他的手,薄离知道他在安慰自己。不知道是不是清明山的沉郁气氛太过浓厚,就连红莲和傲成凛也没了往日嘻哈打闹的样子,两人都沉着脸,看着还挺能唬人。 倒也没走多远,薄离等人的眼前便出现了一座宫殿似的建筑,而且还是一片建筑群,看着像极了皇宫禁地,比起清衍宗以前的规模虽然差了些,但也还算不错。 很快叶无道就把他们引上了正殿,殿前还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叶无道将他们带到之后就想离开,却被一个人喊住了。 那个声音他很熟悉,过了这么多年,他也还记得。 「——你先留下。」 叶无道似乎抱怨似地「啧」了一声,但还是停下了脚步,没有直接离开。 第143页 叫住叶无道的人果然和薄离猜想的一样,是封书阑。 时隔十年,封书阑似乎没有什么变化,还是那张假惺惺的脸,薄离看了仍然有些膈应,这人应该就是当初的那个内线吧,还陷害自己。封书阑穿着一件白色长袍,似乎很怕冷一样,外面还裹了一件看着很厚实的皮毛制成的披风,看着十分雍容华贵。 「三师兄,好久不见了。」封书阑咳了两声,看了一眼已经换了皮囊的薄离,想都不用想肯定是从秦真那儿知道的。 薄离没有回答,他的目光全都锁定着跟在封书阑后面的那个人身上,正是檀秋。 檀秋果然已经起了一些变化,比如他那双无神的眼睛,又比如薄离从他身上感受不到一丝人气,仿佛只是一具行尸走肉,薄离几乎是在瞬间就想到了在来期谷时的叶鸣。 「是你?」薄离盯着封书阑问了一句,他本意是问当初在来期谷搞事的那个人是不是封书阑,也不知道封书阑是怎么想的,或许只是他的修养使然,他竟笑着点了点头,让薄离莫名生出了些恐惧,总觉得他那□□之下是一张恶魔的脸。 封书阑又问:「这些年过得很苦吧,师兄?」 薄离心想我过得怎么样关你什么事,但面上仍然装得一派平静:「还行。」 「师兄还是这样冷淡,」封书阑停顿一下,又看了看他身后跟着的年轻人,「不过还是那么招人喜欢。」 薄离一琢磨越觉得封书阑这话不对劲,怎么还谈到招人喜欢了,他给了封书阑一个疑惑的眼神。 「当初你入门的时候,师尊就很喜欢你,对你是最好的,一点儿责罚也捨不得,你应该不记得了吧,当年我和你闯了藏书阁的□□区,我装了装,你就把责任全包揽了,我以为师尊会狠狠责罚你,却没想到他只是说了你几句,连禁闭室都没关你。 」 封书阑自顾自的说了那么多,薄离的确没有印象了,因为很有可能那时候他还没穿越过来,而是原主经歷的这些。 见薄离没有反驳,封书阑脸上的表情更加兇狠,那温吞的面具有了裂痕,露出了其中的狰狞。 「无论我怎么努力,在师尊那里,我总是不如你。你说是吧,师尊?」说着封书阑拍了拍檀秋的头,就像在拍宠物一样,让薄离觉得十分不适。 「那是你自己想偏了,师尊一向对人一视同仁。」 「你是被优待的那个,你当然不知道其中的差别,你以为为什么当初师兄弟们都对你不满呢?」 薄离无话可说,因为当时除了林语凡,的确几乎所有人都对他有意见,但就算是檀秋偏向自己,那也不是薄离能轻易改变的。 「不过你也挺可悲的,后来我才知道他为什么独独对你不同,因为你生来就是一个『容器』,这是檀秋亲口告诉我的。」 薄离不觉得封书阑会在这时候骗他,但告诉他这件事肯定也没安什么好心,如果是原主荷谢说不定早就已经魂不守舍,但他是薄离。 「来期谷那种邪术你是弄出来的?」 封书阑偏了偏头,似乎不理解:「你刚刚不是已经问了一遍了吗?」 原来他刚才就已经理解了薄离的意思,薄离虽然已经猜到一点苗头,但还是不敢相信他那么早就在搞那些歪门邪道了。 「我以为你反应会更大的。」封书阑语气中有点惋惜的意思,没等薄离回答,他继续说道:「其实所有事都是我做的,我早就连上了秦真。」 「秘境里的目极是我放的;你闭关那时候,捣乱的是我的人,而你当时并没有什么灵力阻滞,是我动的手脚;周家村,是秦真带人去烧的,因为他想要龙骨;来期谷就不用说了,我的一个小试验,不过这个试验很成功,让我获得了今天的成就。」 封书阑倒豆子似的把自己的罪行都细数了一遍,薄离知道他今天是没打算让他们活着离开这里。 「当初言越之把我们都赶出清衍宗,我本来还恨他入骨,但是再一想也并非没有好处,离开清衍宗,我就不用再管别人怎么看我,也许他们还会同情我。秦真他那样的人,也许就是因为同情我才会帮我吧,毕竟他除了搞男人没别的正经事,是吧叶无道?」 薄离听到他问叶无道,立马知道了叶无道性情大变的原因,秦真…… 薄离没有立刻去看叶无道,他知道这位昔日好友一定不希望自己这时候去看他,他不禁为叶无道感到难过,这十年来,到底谁好过了。 叶无道说:「你们聊,我走了,秦真叫我。」 这次封书阑没有再拦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搬出了秦真,又或者封书阑将他留下的原因就是想要当着自己的面来侮辱他。 「好了,闲杂人等都已经退场了,旧也已经叙完了,师兄,是时候了。」 封书阑拍了拍手,使唤狗一样朝檀秋挥了挥手,檀秋一言不发,径直就朝薄离一行人攻了过来。 薄离一把推开身后的小朋友,本来也想推开言越之,却在被言越之死盯着之后放弃了,薄离笑了笑,一起面对就一起面对吧,就算一起死了又怎么样呢。 他此生无憾。他想。 本来想让其他人躲开,毕竟按照言越之上回受伤那架势,这个檀秋肯定兇狠无比。可显然封书阑没打算让另外三个也好过,竟然又召出了别的尸人,薄离一看,正是柳三纹。 第144页 他在心里嘆了口气,让几个小的注意安全,互相照拂,紧接着就和言越之投入了与檀秋的战斗之中。 檀秋的修为虽然仍然停留在十年前的合道期,但实力却不容小觑,由于他已经变成了尸人,言越之的木灵根和变异冰灵根便无法对他产生多大作用,而檀秋的肉身已死,即使薄离用风刃将他碎尸万段他也有再生的可能。 更何况,现在这种情况还指不定是谁把谁碎尸万段。 薄离正愁没有别的武器,就看见言越之不知从哪里摸出两把剑,正是「闲切」和「芒刃」,薄离接过闲切,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正好檀秋已经攻过来了,现在他们三人实力相当,所以薄离和言越之要对付檀秋本该没有那么艰难的,更何况檀秋一个尸人,行动本不应该那么灵活。 他们一边用剑法攻击,言越之还能分心用木灵根和水灵根,他试图用藤蔓将人缠捆起来,可檀秋总能避过。 薄离试图唤醒檀秋:「师尊!你能听到吗?」 一旁的封书阑听见他的唿唤声,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随即说道:「师兄,你还真是和以前一样天真啊。」 即使封书阑这样说了,薄离却仍然没有放弃,他不停唿唤着檀秋,却丝毫不见成效,檀秋仍然不断攻击者他们,言越之似乎已经没了耐心,他将水凝成一个球,打算将檀秋困在里面,在水球包围住檀秋的瞬间,水球立刻凝结成冰,变成了一个坚固的冰球,将檀秋困在里面。 可不过几秒钟,那冰球就被檀秋破开,冰渣子在空气中爆发,甚至被檀秋操纵着来攻击他们。 薄离差点忘了,檀秋是五灵根,五灵根本是资质最差的,可檀秋却不一样,他五个灵根都修炼得炉火纯青,因此,言越之这点伎俩在他面前根本不够看。 这样一来,要硬拼他们也不是没有机会,但两败俱伤的可能性更大,薄离皱着眉,食指在眉心点了点。他勐地一睁眼,右眼的眼瞳起了变化,本来灰白色眼瞳在瞬息之间变成了纯白色,和眼白融为了一体。 而薄离自己当然没有注意到,因为他的意识早已经去了幻境了,他有这样的想法,也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因为他看到檀秋其实在他叫他的时候是有微弱的反应的,而檀秋的肢体动作又这样灵活,根本不想灵魂离体的尸人,而是活死人。既然又灵魂,那就应该可以入幻。 果然被他猜中了,他现在回到了清衍宗,不过在他看来有些陌生,大概是檀秋还是上一位宗主的徒弟的时候。 如果他没猜错,这大概也是十年前困住檀秋的心魔。 此时清衍宗的天气并没有那么好,天空暗沉得可怕,像是快要世界末日一样,电闪雷鸣,让人觉得似乎下一秒天就会塌下来。 薄离立在雨中,瓢泼大雨打在他身上,能让他感觉到疼痛,而他此时正站在一头巨龙的脑袋上。下一刻,巨龙将他放回地面后,化身成人,正是秦真。 「檀真,这次我是真心的了,咱们今天与清衍宗断绝关系,往后你必定不能再做伤天害理的坏事,我跟着你,行吗?」薄离根本不受控,嘴巴自己不断张合,说出了这样一段话。 秦真似乎开心得很,露出了有些羞涩的笑容,点了点头,那模样似乎少女怀春。 薄离有些明白了,最后檀因还是屈服了,或许是为了天下众生,又或许他是真的爱上了这个曾经带给他许多痛楚的人。而现在檀因带他来清衍宗,正是为了和檀真一起脱离清衍宗,为他们成亲的婚事做准备。 不出意外地,檀秋勃然大怒,并与檀真大打出手,最终自然是檀真不敌,檀秋冷眼看着站在檀真身边的檀因,冷冷发问:「你当真为了他,抛下清衍宗,抛下师尊,抛下……我?」 雨水毫不留情地打在檀因身上,他木讷地点了点头,既然已经决定了,他便不后悔。 「师兄,你打也打了,我和他便与清衍宗没有关系了。」 檀秋怒火攻心,他恨不得引来天雷,噼死面前的两个人,可是他不敢,他怕檀因真的变成一具尸体,不会说话也不会动。 但他仍然不甘心,他右手凝了一只冰棱,直直朝秦真射去,秦真本来就身负重伤,此时即使有所感应,却仍然躲不开,好在檀因一把推开他,险险躲过了这次危机。 薄离觉得这种身体自己动的感觉挺神奇的,他想做点别的动作都做不出来,然而下一秒他就没有闲心考虑这些了。 因为他感觉到一阵剧烈的疼痛,从他心口蔓延到全身,他又要死了。 薄离甚至不知道檀因是怎么死的,一道蓝光之后,他便昏了过去,自然他的魂魄离体,同时,檀因本身的魂魄也被迫离体了。 檀秋还在发愣,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为什么会对檀因做出这种事,他从没想过的,他明明从没这样想过。 和往常入梦的时候一样,薄离飘在空中,檀因也飘在空中,只是下一秒檀秋便拿出了一块玉简,他嘴里念念有词,而檀因的魂魄便随着檀秋的动作而被纳入玉简之中。 薄离看着那块玉简十分眼熟,不他妈正是他穿到荷谢身上的时候,发布任务的「系统」吗?所以根本没有系统,所有任务都是檀因这个混蛋发布的?即使淡定如他,此时心里也有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 这他妈的……薄离已经无力吐槽。 第145页 画面一转,便到了檀秋收荷谢为徒的时候,檀秋对荷谢的态度确实奇怪,他把玉简交给荷谢,然后教荷谢修行、教荷谢剑法。 薄离明白了,封书阑说的荷谢只是一个容器是什么意思了。因为荷谢只是檀秋找来的为了復活檀因的一个工具,他一面对荷谢愧疚,又一面为檀因即将到来的復活而感到欣喜。 可谁也没想到,在檀秋将一切准备妥当的时候,准备将檀因復活的时候,荷谢的灵魂竟然提前离体,这才让薄离捡了个便宜。 弄清事情始末的薄离:…… 也不能说谁更倒霉。 所以檀秋的心魔,应该就是自己亲手杀了檀因,又没能把他救回来 薄离还在想要怎么唤醒檀秋,却在最后一个画面结束的时候被驱赶出了幻境。他勐地回到现实,眼睛发疼,脑袋发晕。 言越之又一副要杀人的表情,在看到薄离醒来之后脸上的戾气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檀因还活着。」 言越之:「我知道啊。」 檀秋似乎还处在刚才的幻境中没有回过神来,愣愣地,薄离忍着不适走到他身边,在他耳边轻声说:「檀因还活着,如果你再不恢復回来,他会永远都不理你。」 听完薄离的话,檀秋痛苦地捂着脑袋,眼睛里有光出现,不是原来那种活死人样子了。 作者有话要说:檀秋对檀因其实只是师兄弟之情,檀秋是直男。 本文唯一两对双箭头:言越之→薄离 檀真→檀因 但是秦真已经变质了,所以……还有一堆单箭头,似乎没什么用。 本来打算写一万字立刻完结,发现高估了我自己,先这样吧 第91章 清明山(二) 见檀秋有反应,薄离继续说:「你这个样子,他永远不会原谅你。」薄离声音清冷镇静,似乎带了什么魔力,让人很容易就跟着他走了。 檀秋虽说清醒了一些,也不过是停止了攻击动作,眼睛也只有那一瞬的明亮,随即又暗淡了下去。他脱力了似的重重地跪在了地上,没有了反应,薄离觉察到他只是昏过去了,也就没有管他了。 眼下最需要解决的,剩下封书阑这个罪魁祸首,虽然他知道薄离总能做些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也对现在发生的事情多少有些预感,当他真的看到自己付诸多年的努力就这样被人破解了的时候,心里难免会有不甘。他为了完成檀秋这个傀儡变成现在这样一幅病恹恹的样子,根本没有什么自保能力,看起来就是一个文弱书生而已。 薄离正想上前,却被言越之拦下,言越之手指微动,口中念念有词,瞬息之间,封书阑的嘴角便有血液溢出,他每唿出一口气,都会有雾气喷出,像是寒冷极了,再细细看,他的头髮鬓角眉梢都附上了一层白霜。 是言越之的变异冰灵根。封书阑被从内到外冻了个通透,一开始还能稍微动动,到了现在,已经变成了一座透明的冰雕,他长得文弱,看着又十分苍白,被这样困住之后,倒是显得冰清玉洁,有一种脆弱的美感。但这短暂的美下一刻就消失在了言越之手上,他右手一握拳,那冰尊便碎了,最后消逝在了空气之中。 「叮噹!」封书阑原本坐着的地方,掉下了什么东西,那是一把金属做的小剑,看着十分精緻漂亮,薄离脑中突然闪现过一段回忆。 ——「书阑,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 ——「书阑,为师教你。」 ——「书阑,你的进步很大,给,你的奖励。」 ——「封书阑,是你怂恿荷谢和你一起去藏书阁的禁区的吧?」 ——「封书阑!你在做什么!我是这样教你的吗!修炼这些歪魔邪道?!」 ——「封书阑,我对你很失望。」 片刻后,薄离才明白过来,这或许不是什么回忆,而是封书阑在最后一刻流连的幻境,投射在了薄离的眼睛里。 他片刻失神,不过随后就恢復了正常,言越之过来紧握住他的手,薄离朝他笑笑,看起来有些虚弱。 两人抛下这一地狼藉,去外面看傲成凛和红莲的情况,竟然没有想像中的缠斗,柳三纹已经被制服了,傲成凛用他特制的「黑线」绑着柳三纹。除了两人外,还有被傅安声和临牵带来的林语凡、安渊和他们的徒弟,几人相见,还不知道眼前这个人就是昔日的同门。 「大师兄,四师妹。」薄离将自己的身份开诚布公,林语凡和安渊竟也没有什么惊讶神情,朝他点了点头,比起惊讶,更多的是欣慰和开心,为他还活在世上而开心。 傅安声给柳三纹和檀秋诊断了一下,只是三魂中的两魂被人抽走了,又被封书阑灌进了别的东西,所以才会变成现在这样。几人在封书阑为自己建造的这个小世界里找到了两个瓷瓶,里面果然装着两人的另外两魂。 众人看着傅安声将两人的魂魄安置回去,陷在昏迷中的两人除了皱了皱眉再无别的反应,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醒来,毕竟这种情况也是第一次遇见,所以只能寄希望于微茫的运气了。众人一齐回到了清衍宗,言越之在薄离的要求下,又把「折荷之境」改成了「清衍宗」,看着眼前的人,薄离总有一种又回到了原来的感觉。 虽说当中有不少变故,清衍宗的人也少了许多,但总算是又回来了,一切还可以重新来过,大家都知道,有这么一次机会是多么难得。 第146页 薄离总算见到了传说中的檀因,他此时附在荷谢的躯体之上,给薄离一种在和自己对话的荒谬感。 「你为什么要谎称自己是系……天道?」薄离和檀因此时走在幽香小径上,言越之说自己不放心跟在后面,但薄离不让他靠的太近。 「唔……有趣?」 薄离无语,这人真如同他在幻境里看到的那样正经吗,又或者是檀秋的滤镜太厚了? 「因为有趣就去操纵别人的人生?」 「那你呢?为什么要占了荷谢的身体?」檀因反问,没等薄离回答,他又问:「你是从别的地方来的吧?」 薄离一愣,将自己的遭遇说了一遍,只是省去了这是一本书这件事。檀因似乎信了他的话,只是点了点头。 檀因这么一问,薄离觉得荷谢也许是最可怜的人,无论是在原着里还是现在这种情况下,他都没有一个好结果。 「别想了,或许现在这样才是最好的安排。」檀因抬头看了一眼被树木遮蔽的天空,「不过,如果你想回去,我有办法,但是恐怕你现在已经不想回去了吧?」 薄离挺不好意思的,檀因之前一直在玉简里,所以他和言越之在一起的事,他可能是最早知道的。 「你当初为什么会让我去杀言越之?」 檀因回到:「不想让你后悔。」 「你说的能让我回去的方法是什么?」薄离问檀因。 言越之似乎听到了什么,意味深长地看了薄离一眼,不过到底是没上来打断两人的谈话。 「集齐北斗。」 「北斗?」 「是的,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 薄离又问:「怎么才能集齐?」 这时,言越之终于忍不住了,一把将薄离拽到一边,压低声音委屈又强硬地问:「你是不是又想离开?」他拽着薄离的手,离得很近,几乎鼻尖挨着鼻尖了,薄离没忘记檀因还在,他推开言越之,低声道:「回去再说。」 「其实你已经集齐了。」 「?」薄离投去一个不解的眼神。 檀因慢悠悠地说:「天枢,那个梨书就是天枢,梨书是后来取的名字;天璇,梨榷留下的铃铛;天玑,你徒弟剑鞘上镶嵌的猫眼石;天权,那半截龙骨;玉衡,你们在北荒的时候得到的冰元;开阳,你来的时候捡到的沙漏;摇光,来期谷的时候,你是不是捡了一朵荷花,以为那是千桡莲?其实那就是摇光。 薄离被他这一通话说懵了,也不知道是真是假,迷迷煳煳紧跟着言越之回了折荷。他前脚刚踏进门就被言越之一把按住,薄离下意识想要反抗,双手却被言越之禁锢在头顶,言越之另一只手则撑在门上,一个完完整整的门咚。 薄离知道接下来他想要做什么,好整以暇地盯着言越之看,言越之不管不顾地亲上来,薄离轻轻浅浅地回应,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于是言越之怒了,加大了在他嘴里肆虐的力度,时不时地还咬薄离的嘴唇。薄离终于反应过来,这人又生气了。 「我错了。」薄离赶紧道歉,虽然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认错就对了。 言越之总算松开了他,只是还是离得很近,薄离能感觉到他接吻过后粗重的唿吸声一下一下地打在自己的脖颈上,充满了情·色意味。 「错了?」言越之的嘴皮几乎贴着薄离的脖子,说话的时候薄离觉得很痒,就笑出了声。 「你还笑?」眼看言越之又要发火,薄离赶紧牵起他的手,放到嘴边亲了一下,轻声说:「你挠到我痒处了,还不许我笑,这么霸道啊?」 不知道哪个字让言越之想到了别的地方,脸微微发红,总算不计较了,但是他认真问薄离:「你方才问那些事做什么?」 薄离问的时候没想那么多,人毕竟都有好奇心,而在言越之眼中就变成了他想要离开才问的,所以刚才才那么生气。 「好奇而已,我说过我不会离开了。」 言越之这才安心,他似乎想到了别的什么,又问:「师尊,入门试炼秘境里那个『言木』,是你吗?」 薄离没想到他突然问起这个,掩饰般地咳了两声,才回答了:「嗯。」 言越之听到自己想听的答案,脸上总算有了点笑意,他戏嚯地叫道:「哥哥?」 听到言越之这样叫自己,薄离立刻有了不好的预感,果然,言越之在他脖颈处一边蹭一边叫着哥哥,薄离一张老脸都红透了。没等他有别的反应,随即感觉到自己身子一轻,被言越之抱着去了卧房。 言越之身上早被汗湿了,薄离有气无力地躺在床上喘气,薄离想说的话被他撞得支离破碎:「别……别再……来了,我……受不住了……啊,越之。」 言越之一听他的声音,反应更甚,在薄离耳边一声一声地叫着:「哥哥,我弄得你舒服吗?哥哥。」 …… 薄离感觉自己还活着真是一件特别不容易的事,此时他特别想来根事·后烟,言越之不知道被什么刺激到了,非要叫他哥哥,还比以前更加兇勐,难道其实他还对他哥念念不忘,自己只是个替身? 虽然知道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但薄离还是觉得不舒服,他问言越之:「你怎么这么喜欢叫我哥哥,你是不是对那个哥哥念念不忘?」 言越之被他的话气笑了,自己都要死在这个人身上了,这人却还没感受到自己到底有多爱他,还怀疑自己对别人有什么想法。 第147页 「周贤愚?」见言越之没有回答,薄离脸上的表情逐渐凝重了起来。 言越之笑了,一边颤抖着肩膀,一边说:「我的好师尊,我都快死在你身上了,你还不知道我心里装的到底是谁吗?」 他们第二天再去找檀因的时候,却被告知已经走了,留下了一封信。 「薄离,我要去了结自己的孽缘了,我知道的已经全数告知于你,是走是留你自己决定。还有一件事,荷谢可能还没有死,回去的时候看看你那一池不谢荷里有没有一朵蓝白色的,如果有,那就是荷谢。最后祝你们长长久久,平安顺遂,再无任何阻碍。」 这封简短的信里体现的信息量却巨大,薄离立刻回折荷之境找那朵蓝白色的不谢荷,没想到真让他找到,虽然只是一只小小的花骨朵,但是很健康。 薄离放出自己的神识,希望能和荷谢好好交流一下,言越之就坐在一旁守着。 其实薄离自从来到这里,和言越之发展成现在这种关系,他在心里都对荷谢很愧疚,总觉得他现在拥有的一切都应该是荷谢的,而他不过是夺人所爱,从他那里偷来这么些时光。 「荷谢,你在吗?」薄离试着用神识和那蓝白色的花苞交流,却没有收到什么回应。 他用灵力滋润着那小花苞,终于收到一点回应,那花苞动了动。 估计是荷谢灵力不足,还不能很好的交流,薄离便又为他注入了一些灵力,总算是勉强能用意识交流了。 「你是……?」荷谢问。 「我……」薄离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解释,他想了想说道:「我之前无意间占用了你的身体,把你害成现在这样,抱歉……」 薄离知道一句抱歉并不能弥补荷谢这些年所受之苦,但是他还是想真心实意地对他说句对不起。没想到荷谢却笑了:「你不用对我说抱歉,我早知道自己活着是为了另一个人,不过,你好像也不是那个人?」 薄离点了点头,将自己的遭遇都一一对荷谢讲了,荷谢听完除了对自己是书中的任务表示惊讶之外没有别的反应,只说:「既然你能阴差阳错地来到这里,说明我们有缘分,我现在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你还有一个选择……」薄离想了想,他觉得荷谢可能可以去到21世纪,在那里用自己的身体生活。薄离跟荷谢讲了讲,荷谢似乎很意外,他以为自己这辈子都只能以这种样子活着了。 「就看你愿意不愿意,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用幻境的形式将那边的生活方式给你展示一下,以免你过去了一头雾水。」 荷谢自然是答应了,薄离便以幻境将21世纪的一切一一向他展示,荷谢除了惊讶还是惊讶,显然是没想到薄离生活的时代这样便利又先进。 等到薄离忙活完从幻境出来,言越之坐在池塘边倚着竹子打盹,天都黑了。 他走过去,把言越之叫醒了,让他回屋里睡。 「嗯?师尊?你们谈完了吗?」 薄离点点头,接下来他要把自己的来歷一一向言越之讲清楚,不过他今日耗费灵力过多,有些力不从心。 言越之便说:「师尊,休息一下,我只需要知道你不会离开我,其他的事情怎样都好。」 薄离确实也有些累了,便听从了言越之的话,早早地收拾好便上床休息了,言越之知道他今天累了,也没有做什么,只是抱抱亲亲,两人便相拥而眠。 · 肃渊 檀因轻车熟路地来到这肃渊,这里还是和以前一样,未曾改变,但故人心却易变,他一进入肃渊,便看见秦真搂着一个年轻男子卿卿我我,明知眼前的人早已不是自己喜欢的人,他的心却还是隐隐作痛。 「檀真。」他还是习惯叫以前的名字,那样檀因会觉得也许事情还没到最糟糕的境地。 秦真抬眼看来人是他,似乎愣了愣,他摆摆手,让那男子下去了。 「师兄,怎么有空来我这里了?」他眉间戾气深重,「当初醒了都没来找我,现在来找我我,恐怕不是什么好事吧?」 「嗯,我来找你,杀你。」 「师兄,就凭现在的你吗?」 「嗯。」说完檀因并没有废话,直接上了,秦真自然觉得现在的檀因对他根本造不成威胁,于是也没当一回事,只当是和自己的师兄交流感情了。 可他没想到檀因一招胜一招的狠辣,渐渐地也不得不投入这场战斗中。 「你当初答应了我什么?」 秦真没有理会,沉默地应对这檀因的攻击,只是战况胶着,没想到檀因比以前厉害了。两人有来有回地打了许久,秦真总算失去了耐性,不愿意再陪檀因玩下去。 「师兄,再见。」檀真一掌既出,一股黑气裹挟着劲风朝檀因去了,檀因反身躲避,却没有后退,反而直直往前,他从腰侧抽出一把戒尺,他的速度很快,快到秦真都没有看清他手里到底拿着什么。 直到戒龙尺接二连三地打在他身上,秦真双眼瞪圆,似乎不敢相信,檀因竟然真的用戒龙尺打他。 戒龙尺是檀因从傅安声那里借的,他知道戒龙尺一旦打到真龙,一戒肉身二戒魂,第三戒一旦打下,恐怕这条真龙永无翻身之日,而此时秦真就是那条真龙。 三戒在他身上落下,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化成了龙形,变得极轻,似乎又被谁抱住了,紧接着秦真便感觉到身体上传来一阵灼热的疼痛,他低头一看,檀因竟是抱着他引燃了黑色的火焰,秦真明白了,这是要和自己同归于尽。 第148页 秦真感受到檀因抱着自己,他的真身太过庞大,有些抱不住,他忽然就想到那个为自己的伤奔波的檀因,这些年的种种都走马灯一样在他脑海里回放。 秦真突然就后悔了,他多希望自己还是檀真,可他再也不可能是檀真。 「我是真的爱过你。」秦真在失去意识前一字一句地说出了他想说的,也不知道檀因有没有听到。 最终一人一龙化作了黑色的灰烬,在肃渊内,在他们共同的家里,也许这也是另一种形式的天长地久。 · 清衍宗 梨书早被傅安声接来了清衍宗,还让她一定带着铃铛一同前来,梨书早已不再是那个小女孩了,她已经长成了一个倾国倾城的绝色女子,不过还尚未成婚,这是她自己的意思,现在一边经营着枢锦,一边跟着月橘修行。 薄离早已把别的都准备好了,就差梨书和他手里的铃铛,他在池塘周围布下一个结界,将那朵已经绽放的蓝白色不谢荷置于法阵中央,又将所需的东西都放在法阵的五个角上。路上傅安声早跟她讲清了来龙去脉,梨书一到就把铃铛放在了法阵的另一个角上,又在薄离的嘱咐下划破了手指,滴了一滴血在另一个角上。 这样整个法阵就已经完成了,七星一齐,北斗便自动成型了,随后一阵蓝白色光芒闪过,那荷花就消失了,整个过程完成得极快,快到薄离都不敢相信这么成功。 总算是完成了最后一桩大事,薄离放下心来。 月橘带着梨书在清衍宗与大家一同吃了晚饭,她早已觉察出言越之和薄离之前那非同寻常的氛围,当初打死她也不会想到言越之竟然对他的师父存有那种心思。一顿饭吃了许久,觥筹交错的,薄离也开心,一开心就喝了些酒,早说他是千杯不倒,这会儿倒是有点酒不醉人人自醉的意思了。 「各位,清衍宗终于又走上了正轨,虽说宗主还未醒来,但是我相信大师兄的能力,一定可以将清衍宗治理得更好。我要说的是,我和言越之会离开清衍宗,四海为家,这一餐饭就当是为我们饯别了,谢谢大家。」 他刚说完,傲成凛和红莲就红了眼眶,就连肖稚情绪也很低沉,薄离知道这几人都是一路跟着自己走过来的,又都是重感情的人,薄离拍了拍肖稚的肩,又摸了摸傲成凛和红莲的头,继续说:「你们三个都是好孩子,留在清衍宗也好,回无尽劫也可以,我们也总有一天会再回来的,你们乖乖的。」他哄孩子似的,眼睛里却也含着光。 林语凡仍然对当年的事情耿耿于怀,总觉得是他造成的,薄离安慰了他,又让他好好照顾师妹和一干小辈,将清衍宗发扬光大。 林语凡点点头,一口饮下了杯中的酒。 薄离几乎和在座的每个人都喝了一杯,这样的场合他以前根本无法想像自己能做到这样,现在也的确是做到了。 最后轮到言越之,他举起手中的酒杯,一字一句道:「苍天为鑑,今日我与言越之喝下这杯合欢酒,今生今世,乃至来生来世,都只认定他一人,如有违背,天打雷噼。」最后一字一落,这誓言便成了,言越之眼睛亮晶晶地看他,随后将酒杯执起,两人便齐齐饮下了这杯略显简陋的合欢酒。 众人一阵欢唿,让薄离真有一种在婚礼现场的感觉,但这感觉并不坏。 宴席结束,两人互相搀扶着回到了折荷,薄离酒量很好,所以此时还算清醒,而言越之过于兴奋,喝得多了,薄离也没马上让他躺在床上,而是扶着他上了池塘里的小舟。小舟没有顶篷,两人齐齐倒在上面,看着漆黑的天空中无数亮晶晶的星星,薄离忽然生出了一种岁月静好的感慨来。 「越之。」 「嗯?」言越之喝多了,有些不清醒,此时的声音也带着些鼻音,听起来瓮声瓮气的。 「喜欢苦杏?」今晚言越之喝下肚的全是苦杏,薄离想逗逗他。 「因为你喜欢,你喜欢的我都喜欢。你不在的那段时间,多亏了它。」 「傻瓜。」薄离含煳地骂他,一边又凑过去亲他,言越之很顺从地闭着眼任由薄离又骂又亲。 两人最后竟然就在船上待了一夜,薄离肩背都有些酸痛。第二天他们跟众人打了招唿之后就离开了清衍宗,虽有不舍,但薄离更多的还是对未来的期望。 肖稚、傲成凛和红莲还是回到了无尽劫,可能那里比较自在,也不会有在清衍宗那样拘束。 薄离本想直接去没有去过的地方,但是又想起来许久没见叶无道了,这么久过去了,也不知道他如何了,他便决定先去来期谷看看。 他们很快到了来期谷,却没想到谷内空无一人,只剩下漫山遍野的来期花,以及来期花田里那一块简单的墓碑,上面刻着「谷主叶无道之墓」。 薄离自然知道叶无道为何要结束自己的生命,一切都已尘埃落定,而落花总是要化作春泥的,所以他选择了自己体面地走。薄离将提来的春欲放放在墓碑上,又将自己腰间的笛子也取下来,插在墓前,希望来生的你能无忧无虑,过自己想过的生活。 在一大片来期花之中,言越之上前牵着薄离的手,他们十指紧扣,晚霞如同帷幔一般铺满了天空,将这雪白的来期花染上了橙黄。言越之偏过头去看薄离,一层又一层的夕阳笼罩着眼前人,气氛变得暖洋洋的,他紧了紧两人交握着的手,与薄离一同向前。 第149页 他们将走过更久更远的沧海桑田。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tm写完了,我是弟弟,我好菜,88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