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离之后》 第1页 [古装迷情] 《和离之后》作者:碧云天【完结+番外】 文案: 嫁入沈家七年,等着丈夫金榜题名时姜秀娘却被挤兑的和离了。 她一直都是听话的孩子,活到二十二年都在为别人,这一次却想为自己活一次,拿着讨回来的嫁妆,带着家里的一帮哥哥们,靠着金手指把姜家村经营的有声有色。 直到有一天,当朝首辅竟然要续弦娶她?想到刚入了翰林院还在熬资歷的前夫,姜秀娘忍不住阴测测的笑了起来。 ps:女主是本土女,突然醒悟的那类型,有金手指,很粗大。 男主鳏夫和女主相差十几岁,古代大龄青年晚到的爱情。 内容标籤: 种田文 美食 经商 搜索关键字:主角: ┃ 配角: ┃ 其它: 作品简评:vip强推奖章 嫁入沈家七年,等着丈夫金榜题名时姜秀娘却被挤兑的和离了。她强势的拿着讨回来的嫁妆,带着家里的一帮哥哥们,靠着金手指把姜家村经营的有声有色。直到有一天,她无意当中救了当朝首辅的爹,后来她成了首辅夫人。 本文故事人物性格鲜明,把古代隐忍,贤惠的和离女从一开始的忍耐到后面想开之后的的雷厉风行,整治前夫,重新嫁人生子写的跌宕起伏,新颖趣味,是一篇值得一看的苏爽好文。 第1章 姜秀娘收拾包袱去给沈家二老拜别的时候,沈夫人握着她的手,差点哭成了一个泪人,一旁的公公沈老爷虽然没有哭,但是眼眶微红,满是歉意的看着姜秀娘,想说点什么,最后终于变成了一声嘆息。 终是不舍,沈夫人亲自把姜秀娘送出了门,沈家虽然,但是到了这一代已经是败落的差不多了,几百亩的良田都成了旁人的,唯独这宅子还有些曾经的风华,只是朱红漆早就脱落大半,留下斑斑的样子,在风中萧索的屹立着。 门外早就有一辆骡车候着,向来温婉的沈夫人不舍的抱着姜秀娘,道,“你嫁入我们沈家七载,孝敬公婆,谦和柔顺,坚贞端庄,是为佳媳……”沈夫人说道后面竟是说不下去了,这个儿媳妇真就是的顶顶好的,唯独一样……,犯了七出里的无子,沈家到他儿子沈辅林这一辈,已经是九代单传,万万不可断了后,原想着纳个妾侍,谁知道平日极为好说话的姜秀娘竟是不肯,这才有了今日这场景。 来接姜秀娘的是姜家的老十三,正是她的堂哥,年约中旬,长的黑壮结实,见妹妹孤零零的拎着一个包裹出来,那赶了妹妹出门的沈夫人还哭天抹泪的露出不舍的模样,心中气的狠了,上前就拽过姜秀娘,骂道,“少在这里假惺惺!” 跟着堂哥姜秀武来的还有她媳妇茂氏. 和憨厚的姜秀武不同,茂氏却是个牙尖嘴利的,见丈夫这般鲁莽,怕是让人觉得他无理,忙是插着腰率先开口骂道,”原想着好歹也是,知书达理,最是重情重义,俺妹妹嫁过来也是能享福,谁知道她上孝敬公婆,下照顾夫婿,这七年来勤勤恳恳的,没有出过一点差池,早不嫌弃晚不嫌弃,这会儿人老珠黄了,想着可以随意践踏了,这才开始嫌弃了” 沈夫人一辈子都没被人这般说过,脸色通红,道,”姜家嫂子,你这话说的好生没道理,我们沈家自是知道你妹妹贤淑,她不能生也没得嫌弃过,原是要纳妾,是你妹妹不同意!” “纳妾说的倒是比唱的还好听,你们家这田地,吃了上顿儿没下顿儿的,拿什么纳妾?还当曾经的好时候呢说白了,不就是逼着俺妹妹自请下堂?再说,到底是俺妹妹生不出来,还是你宝贝儿子没种,这又谁说得清?”茂氏说道这里斜了眼沈夫人,那意思已经不言而喻了。 沈夫人一辈子跟人和和气气的,旁人就是跟她说话都没大声过,更不要说茂氏说的这般不堪了,气的登时就红了脸,伸出手指你你了半天,道,“你这村妇,好生无理!我儿乃正正经经的秀才老爷,恁地你来胡乱污衊?” 茂氏瑟缩了下,到底是有些怕这个所谓的秀才,当初举家之力把姜秀娘嫁入沈家,也就是看着沈家是方圆百里内最有名的,当时沈辅林还只是个禀生,却也是他们这下乡下人高攀不起的人物,如今过了七年已经是考中了秀才,更是这附近叫人不敢轻易招惹的士林之族了。 姜秀武领着姜秀娘上了骡车,回来一瞧还在吵嘴,正是不耐烦了,粗声粗气的道,“真是个妇道人家,说那许多废话作甚?妹妹早就已经拿了和离书,和这沈家无关了,这沈家要真是讲理之人,没得做出这种休弃糟糠妻的事情,赶紧去要了嫁妆才是正经。” 这一席话说的沈夫人脸色一时难看的不行,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 茂氏眼睛一亮,顿时就有了底气,从怀里掏出一张嫁妆单子,道,“也罢,既然当家的说了,旁的我也不提了,这是俺妹妹的陪嫁单子,还请沈夫人收拾收拾送出来。”随即重重的加了一句,“家里好歹也是出了秀才老爷的,不会休了儿媳,连嫁妆都吞了吧?” 当初姜家为了攀上这门亲事也是下了血本,光是陪嫁的彩礼就是六十六两的纹银,三十六抬嫁妆,至于其他绸缎布匹,家具,粗粗算下来也足有百两了,在这附近已经是算是十分了不得的嫁妆了。 第2页 这般努力还不就是想让姜秀娘鲤鱼跃龙门,过上好日子,顺道能拉扯下姜家,结果……,茂氏心里说不上来什么,姜秀娘是姜家的独苗苗,这一辈事十多个小子里唯一的丫头,不知道被老太太多么偏爱,她当时嫁进来也是羡慕了好一阵,想着这谁家一个丫头片子过的这般富足,后来又嫁的好,少不得心里泛酸……,只是现在这会儿却是一点都艷羡不起来了。 谁能想到,当初风光出嫁,轰动整个姜家村的姜秀娘会有被休弃的一天? 老话说的,门当户对,绝对没错的。 沈夫人露出几分难言的神色来,今年正是春闱会试,为了给儿子沈辅林凑路费,几乎是已经把家底给掏空了,哪里还有旁的银子来。 茂氏是个机灵的,一看沈夫人的神态,讥讽的笑了笑,那样子明晃晃的,让沈夫人只觉得脸上热辣辣的。 “我说沈夫人,秀才老爷的娘,你不会扣了俺妹妹的嫁妆吧?” 沈夫人心里一阵慌乱……,说起来沈夫人性子温顺,且没有管过家,出嫁前听父母的,嫁人之后有个精明干练的婆婆,后来婆婆做主给儿子娶了内敛能干的姜秀娘来,家里又是姜秀娘管家,一时没了主意,习惯性的朝着姜秀娘望去,那骡车用一块青色的粗布当了布帘,原本还掀着,见沈夫人的目光扫过来,坐在里面的姜秀娘坚定的把布帘放了下来,挡住了她的视线。 沈夫人不知道心里什么滋味,一时五味杂陈,这才想起来,写过和离书,这姜秀娘已经不是他们沈家人了。 暗沉的房间里,沈老夫人坐在半旧的锦缎靠背引枕上,接过儿子沈培元亲手递过来的茶水,抿了一口,放在了旁边炕桌上,道,“你媳妇呢?”说完就见沈培元犹犹豫豫的,顿时就明白了,脸上闪过几分厉色,道,“去送姜秀娘那蹄子了?就一个乡下丫头,当时我们辅林一心要读圣贤书这才耽搁了婚事,后来年岁渐长,附近又没有合适的,这才不得已定的她们家,已经是低娶,谁知道偏生是个没福气的,入了我们沈家七年,肚子里连个动静都没有。” 沈培元听着王氏的话,脸上很是不好看,自是知道这里许多事情被王氏说的颠倒是非,比如说儿子沈辅林其实是王氏想攀高枝儿,说上一门好岳家的亲事当做助力,结果却是拖到后面二十岁都没有成事儿,眼看年岁不小了,等着急急的要去找,合适人家都有了婚事,最后只能挑了姜秀娘,至于缘由……,姜秀娘容貌出挑,小时候学过几个字是一个原因是,另一个自然是因为姜秀娘的嫁妆最多。 沈家到了沈培元父亲那一辈分就已经开始没落了,到了如今沈家就是一个空壳子。 “娘,儿子有些不解,前几日绣娘还没说什么,怎么突然间就改了主意,说即是要纳妾,不如给了她和离书,放她一条生路,我们家自娶合适的新妇!”姜秀娘无子不是一天二天了,那之前就透过要纳妾延续香火的意思,姜秀娘也没说态度这般坚决。 这一次就好像是中了邪一般,一定要和离。沈培元想起前几日王氏喊了儿媳过去训话……,道,“娘,不是你说了什么闲话吧?” 沈老夫人王氏听了这话,垂下眼睑,举着茶杯抿了一口,带着几分发泄一般砰的放下,那声音震的沈培元抖了下身子。沈老夫人王氏道,“说了,又如何?”王氏年轻的时候就是个泼辣的势力的,如今到了祖母的年纪,做事更是恣意妄为,鲜少去顾忌旁人,更不要提在儿子跟前,既是被看穿了索性就承认道,“我跟那丫头说,我们沈家容不下一个无子之人,若是还想要呆在沈家就只能做妾,让出正妻之位。” “娘!”沈老爷忍不住站了起来,“这要是让旁人知道,可不是要被人戳嵴梁骨,说我们沈家凉薄无情!” 沈老爷和沈夫人一般,也是非常喜欢这个儿媳妇。 “她一个不能生的,赖在我们沈家七年不走,吃我们家的,住我们家的,还有理了?”沈老夫人越说越是刻薄,好像都已经忘了自己曾经夸赞过这个孙媳妇贤淑能干,“真像是你说的那般凉薄无情,早就写了休书送回娘家去,为了给她留一份体面,这才改成了和离,怎地在你眼里还是娘的不是了?” 沈老爷从来对沈老夫人惟命是从,只要沈老夫人说话声音一大就不敢吭声,这一次却显然不同,人心毕竟是肉长的,总是相处了许久,还是鼓起勇气道,“姜氏好歹也是伺候过姑奶奶的……” 七出里无子是可以休妻,但是如果儿媳妇伺候过家里的老人,那就是另说了,原本沈家还有个一辈子没嫁人的姑奶奶,姜秀娘嫁进来的时候已经是六十多了,说起来这原本轮不到姜秀娘,但是家里除了她也没别人了,她也是好脾气,不吭不响的,整整伺候了五年,前两年才走的。 沈老爷道,“以后辅林是要走仕途的,万一让别人知道他休了……” 沈培元的意思很明白,就是说姜秀娘伺候过姑奶奶,按道理是不能休的,真要做出这种事儿,就是沈辅林私德有亏了。 不过话还没说完就被沈老夫人打断了,斜了眼不争气的儿子,想着都人到了中年,怎么还这般天真,道,“那乡下丫头到底给你灌了多少迷魂汤?竟然胳膊肘往外拐替她说话。” 第3页 沈培元立时站了起来,无措的道,“娘,儿子不是担心……” “没什么可担心的,所以我这不是同意了和离,既然是和离,那自不是我们家休弃的”沈老夫人得意的说道。 沈培元一时惊愕,好半天才明白了沈老夫人打算,也怪道平日里吃不得一点亏的人,那么容易就同意和离,原来是在这里等着,他想起刚刚见到姜秀娘的样子……,瘦瘦弱弱的,面色苍白如雪,忍不住重重的嘆了一口气。 正在这时候,门外走来一个驼着背的老僕,急急的道,“老太太,老爷,大事儿不好了,那姜家人拽着夫人不肯放,须得拿出少奶奶的嫁妆来。”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新文啦,这次就不写什么国家大事了,咱们种种田,家长里短的,谈谈恋爱吧。o(╯□╰)o 第2章 茂氏不认字,不过不影响她的气势,拿着嫁妆单子假模假样的念着,来之前就已经被老太太叮咛过,让她把嫁妆单子都背熟了,好讨要回来。 茂氏从小聪慧,费了几天的功夫,倒也倒背如流,道,“朱漆泥金雕花屏风妆檯,朱漆带门拔步床,朱漆螺钿的十二扇门屏风……,说起来,这些东西可是费了我们老太太不少心血,从我们小姑子刚出生就开始攒着上好的木材,后来又去京城找了名手打的这套,先不说光这木料就费了多少功夫,就单说这手艺,上面的雕花就跟真的一样,栩栩如生,就算是用了七八年那也是好东西,重新刷了漆,跟新的一样。” “还有这个……” 茂氏唠唠叨叨的说了一堆,就连一个茶碗都没落下,随后看到沈夫人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子来,显然是很窘迫。 看热闹的不怕事儿大,不过一会儿就围拢过来一群的左邻右舍,听到茂氏清脆的报着嫁妆单子,忍不住啧啧称奇,心想,当时这姜秀娘嫁进来的时候,可是被人艷羡了好久,毕竟是这沈家是附近有名的,而沈辅林又是个能读书的,小小年纪就已经是禀生了,前途远大,谁知道娶了这么一个乡下的丫头,那时候虽然听说女方嫁妆丰厚,但是想着,不过都是村里的,能有多少? 谁知道等着听完这嫁妆单子才发现,简直就是叫人瞪目结舌呀。 一般村户嫁个闺女也就给七八两的银子加上一套自己绣的喜服,算是好的了,城里嫁闺女条件稍好些的,不过也就是二十两银子打底,多了没有。 姜秀娘这嫁妆单子,光是粗粗算来也是五百两往上了。 特别是那个家具,请一个好的师傅,起码要二十两的手艺费,这几年风调雨顺的,没什么大灾大难,皇帝又是个慈悲的,对百姓很是仁厚,减少了不少赋税,可以说老百姓很是安居乐业。 可就是这样,普通人家一年的嚼用也不过二三十两,按照这姜秀娘的嫁妆,家里不吃不喝,起码需要攒个二十年才能够。 乖乖,可真是个大手笔。 恐怕是把整个家底都掏空了吧?就算是为了攀上沈家这个门第,但也不至于这般,显然这姑娘在家里也是极为受宠的。 只是可惜,花了那么大价钱进来,谁知道……,姜秀娘自己不争气,也是个福薄的,七年都没有生下一男半女的,沈家又是九代单传,自然是受不住了。 沈夫人是压根没有想过嫁妆的事情,在茂氏咄咄逼人的注目下,忍不住擦了擦冒出的冷汗,道,“姜家嫂子,我不曾管过家里,也不晓得到底是怎么处置法,你且等等,已经去问我们家老太太。” “您可快点呀,从这里到我们姜家村可是要半天的路程呢。”茂氏毫不退让,步步紧逼。 这边沈老夫人显得很是震惊,她可是和姜秀娘说好,这嫁妆先放着,等孙子沈辅林再一起清算,怎么这回就改了。 按道理女子被和离是要把嫁妆也还回去的,沈老夫人虽然不舍的,但也不想让沈家背上不好的名声,她们沈辅林可是要走仕途的人,怎么能叫这种小事给抹黑了,但是家里所有银子都叫沈辅林拿去当做盘缠了,根本就没有余钱。 沈老夫人心中不悦,带着儿子沈老爷,并老僕一同出了门。 一出门就看到外面围着不少看热闹的人群,都伸长了脖子往这边瞧着,沈老夫人皱眉,他们沈家在这奎县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何时被人当做杂耍的艺人一般笑看过,朝着老僕使了眼色。 老僕意会,喊道,“都走开,这是我们沈家的家务事,不要参合。” 那些街坊可都是想看热闹,但是沈家是少有的功名之家,他们是吃罪不起的,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要回去。 茂氏哪里肯,她是聪慧的,看沈夫人这一脸不明白的神态就清楚了,这嫁妆恐怕是不好要了,这要是没人看着,不是他们沈家说什么就是什么? 毕竟真要是告到府衙上,那些人都是认识沈辅林的,他们姜家就难了。 所以必须要一口气,在这里说个明白。 “怎么,拿不出嫁妆来,准备把人都赶跑了,我原想着你们家不过就是薄情寡义,把一个伺候过老人的媳妇赶出家门,德行有亏的人家,谁知道这还不算最可恶,这心肠黑到连休弃媳妇的嫁妆都要给吞了!”茂氏大声的嚷嚷道。 第4页 沈老夫人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好容易忍不住才没有发作,对着茂氏说道,“好一个牙尖嘴利的村妇,我不和你说,你把姜秀娘喊出来,我和她说过,这嫁妆不急,等着我们沈辅林回来在跟她谈。” 茂氏瞄了眼姜秀娘的方向,姜秀娘这才起身出来,见到沈老夫人,还是如往常一般端庄的福了福,深吸了好几口气,按照之前姜秀枕说好的回道,“老夫人,关于嫁妆的事情,我兄长说我年少不经事,不知道这规矩,从来没有说人和离了,还没带着嫁妆回去的,也只有地痞无赖般的婆家,才会赖着不给。” 沈老夫人像是不认识这个孙媳妇一般,睁大了眼睛看着她,道,“好哇,原来你以前的恭顺谦和都是装的,这会儿终于露出狐狸尾巴了。” 姜秀武烦的不行,觉得这个沈老夫人就是个傻的,他妹妹性子好,人家说赊着就同意缓一缓,他们可不会同意,当他们姜家人都死绝了?没人给姜秀娘撑腰不是? 说起来姜秀娘这和离也是很突然,上个月还去看过,送了家里刚采的野菜,并几个野味,那时候一切都好好的,结果前几日突然让人捎了信过来,说是已经开了沈家祠堂和离了,书信写都写好了。 当时姜家老太太就直接晕过去了,气的不行,要不是他们拦着,当天就要过来讨要公道了。 还是在外面闯荡过的大哥姜秀枕说,强扭的瓜不甜,沈家这时候能做出这种事儿来,以后那沈家儿郎高中,妹妹的日子只会越艰难,他们也是见识过许多大户人家,因为看着儿媳妇不满意给蹉跎死的。 既然和离了,就赶紧接回来,好歹把人保住,只是这嫁妆是不能同意缓一缓的,须得一分一厘不少的讨要回来。 想到这里,冷冷的挡在姜秀梅的前面,正面迎上沈老夫人的目光,道,“我妹妹还小不懂事,你这老太太这把年纪了,也不懂是吗?人都给撵出去了,嫁妆还要赊着?这是什么道理!别废话了,你们到底给不给嫁妆?如果不给我们这就去告官!” “你……” 沈老夫人一口气差点没咽下去。 “娘,你没事吧。”沈老爷见老夫人气的脸色煞白,吓的不清,上前就要搀扶着,急慌慌的询问道,“娘你千万不可在生气了,万一气出个好歹来可是要怎么办。” 沈老爷说道这里,柔声对着姜秀娘说道,“绣娘,这就不对了,还不给娘赔不是,嫁妆的事情我们以后说,我们沈家怎么会扣着不给?” 谁知道在他眼里极为好说话的姜秀娘却是坚定的说道,“沈老爷,我早就拿了和离书,不是你们沈家的儿媳妇了。” 沈老爷一时惊愕,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又急又气,声音了冷了许多,道,“你管着家里的庶务,难道不清楚家里的状况?那些个家具都当了,还有许多东西也找不回来了,现在哪里凑的出来?” 这时候的沈老爷哪里还有之前慈爱的模样。 无论平时多么的疼爱,毕竟不是亲生,一旦关系道利益,自然就会针锋相对。 姜秀娘低下眼睑,心中也有了气,道,“折成银子给我也行。” 沈老夫人看了眼越来越多的人群,心里开始着急了起来,说是和离,但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就是他们沈家休弃的,这要是在为了嫁妆闹的沸沸扬扬的……,想着到底是孙子的前程重要,还是把这个扫把星打发走了,等着她孙子考上进士,还怕找不到门当户对的人家? 虽然不少银子,但是总归是要给的,今天赶紧清算掉吧。 “是多少?”沈老夫人甩开搀扶着她的儿子,咬牙问道。 茂氏一听就知道有戏了,也不客气,拿着嫁妆单子晃了晃,“这上面可是写着数目呢,一共花费纹银五百二十两。” 旁边的众人都倒抽了一口凉气,果然是五百多两,这可真是大手笔了。 沈老夫人咬牙,对着一旁的儿媳妇说道,“培元家的,去把我首饰盒里的那只偏凤拿过来。” “娘,那可是你的嫁妆?” “叫你拿来就拿来。” 沈夫人迟疑了下,最后还是回了屋子,等着一会儿出来,手里拿着一个黑漆描金的匣子,一看就是首饰盒子,里面放着一只嘴里含着红宝石的偏凤,并一对红宝石的龙凤镯,缠枝柳纹的金篦子,赤金灯笼耳钉,显然有些年份了,已经不如新的赤金一般闪亮,但是红宝石色泽纯净,在阳光下折射出光耀来。 “娘……” 沈老夫人不舍的看了眼,最后还是一狠心递给了茂氏,道,“拿去。” 那动作太大,差点把茂氏推到在地上,她心里忍不住暗暗的翻了个白眼,道,“老夫人,我一个村妇,实在不懂这些首饰值多少,我得找个当铺问问,能不能换五百两银子。” “我们沈家难道还会骗人?” “谁说得准呢,之前连陪嫁都不想拿出来。” 沈老夫人一口气差点没咽下去,一旁老僕看不过去,道,“这是我们老夫人的心爱之物,更是老夫人的母亲的物,连这个都拿出来了在,怎么会骗人?” 见到众人都露出不忍的神色来,茂氏冷哼 一声,道,“就你家的首饰是遗物,我家的东西天上掉下来的?哪个不是父母的血汗钱?” 第5页 旁边的人一听也正是这个道理,谁的钱也不是大风颳来的。 茂氏却不依不饶,继续说道,“我小姑子嫁入你家七年,上伺候公婆,下照顾夫婿,还要伺候瘫在床上的姑奶奶,从早上忙到晚上,就没闲下来过,就是买来的丫鬟都没有这般蹉跎的,沈老爷和夫人之前是怎么说的?说什么比亲闺女还要亲,这会儿就是想要回自己的嫁妆,你就这般冷颜厉色的,可见之前说的都是假的。” 沈老爷和夫人对视了一眼,一想到姜秀娘这几年来的勤勤恳恳,忽然年间就说不出话来,尴尬的咳嗽了一声,低下头来。 沈老夫人却是不买帐,道,“谁家的儿媳妇不是孝顺公婆,照顾家里?就你家的姑娘要比旁人稀罕?” 正在这时候,远处乌压压的来了一群人,皆是正值壮年的青年,个个虎背熊腰的,好不吓人,其中领头的个子最高,约莫七尺,脸上还带着个疤痕,气势兇悍。 “哎呦,那不是姜家老大姜秀枕吗?听说以前是混过匪道的,不好惹的很。” “他怎么来了?” “估摸着是迟迟不见姜秀娘回来,怕自己妹子吃亏,特意带着兄弟过来吧。” 第3章 其实姜秀枕是跟着姜秀武一道来的,不过家里就一辆马车,怕是等急了,让姜秀娘受委屈,就让姜秀武和能说会道的茂氏先行过来,他们几个做牛车跟过来,牛车要比马车慢,所以他们就来晚了。 “都聚在这里作甚?”姜秀枕大声的喊了一声,那声音洪亮如钟,顿时让四周的人都觉得耳膜震了震。 “大哥。”姜秀武马上就恭敬的喊道。 茂氏和姜秀娘也起身,姜秀枕对着其他人点头,却是走到了姜秀娘旁边,露出怜惜的神色来,道,“秀娘,你还有哥给你撑腰呢。” 姜秀枕和姜秀娘年岁差的最多,小时候姜秀娘几乎是被他当做女儿一般养着,最是疼爱不过了。 姜秀娘顿时就觉得眼眶红红的,那些倔强的,不肯服输而没有落下的泪水,一下子就涌了出来,她赶紧转过头用袖子拭泪,主要是不想让沈家的人看到。 姜秀枕见这般模样,很是无措,心里越发的恨起沈家,只是沈家儿郎是个有功名在身的人,他们姜家实在是惹不起,这时候就后悔自己当初为什么负气之下离开师傅,要是继续学武,是不是可以参加武举,中个武状元给妹妹撑腰了? 等着姜秀枕问清了他们争执的来龙去脉之后,直戳了当的问道,“沈老夫人,您到底打算怎么做?” 沈老夫人看到姜秀枕之后,那脑子就有些转不动了。 那些人高马大的壮年男子这么围着她一站,就让人感到莫名的恐惧来,心里想着,因着姜秀娘性子温顺,平日里很是听话,姜家男丁偶尔过来也是客客气气的,她倒是忘记了,这些人可是目不识丁的村夫,可是什么都做得出来。 她只当和姜秀娘商量好,归还嫁妆的事情可以缓一缓,却没有想过,那嫁妆并非姜秀娘一个人,更是整个姜家的,姜秀娘同意了,她几个哥哥们怎么会放过? 这一次算是她粗心大意了。 沈老夫人也是识时务的,认清了情况,立时就老老实实了起来,道,“这些首饰里里有几个不是实心……“ 古时候做赤金的首饰,分实心和空心的,空心的自然是不够重量。 茂氏瞧着心里翻了个白眼,想着果然就是个不老实的,那首饰明晃晃的,拇指粗的样子,谁知道竟然不是实心的,要不是大哥来了,她们差点就被骗了。 沈老夫人刚说完就看到姜秀枕瞪了她一眼,那目光别提多兇悍了,吓的她心肝都跟着颤了颤,想着这就是一群土匪。 肉痛的对老僕李嫂说道,”李嫂你再去把我那一对碧玉镯子拿过来。” “老夫人……” “娘……”沈老爷喊道,他并非想要欠着,就是这些东西都是他娘的心爱之物,那赤金首饰是外祖母留给他娘的,而这一对碧玉镯子则是他爹给他娘的定亲信物,实在是难以割捨而已。 沈老夫人骂道,“没用的东西,你要是能争口气,我还能到这步田地?” 沈老爷羞愧的低下头来。 不过一会儿李嫂就拿了一对碧玉镯子来,放在巴掌大小的朱漆烫金的匣子里,下面点着白色的绒布,衬的那镯子越发的碧绿汪洋。 沈老夫人爱惜的看着,不舍的说道,“这可是好东西,买来的可是花了八百两纹银。” 姜秀枕却不吃这一套。 “沈老夫人,我也不是那没见识的人,你别这些话来框我,谁都知道买和当是两回事,买的时候还是高价,当的时候还却是打了对摺还要折半,这手镯能有二百两就不错了,你要是不信,咱们就拿这堆东西去当铺,要真能当出八百两,我立时还你剩下的银子。”姜秀枕虽然看似兇狠,但是说的话条理清晰,又有理有据,让旁人立时信服了起来。 沈老夫人脸色一黑,心里暗骂,脸憋的通红也没有对策。 姜秀枕哼了一声,虎目一睁,立时露出狠厉的姿态来,道,“沈老夫人好歹也是秀才老爷的祖母,你们沈家是有大好的前程,我们姜家可就这点家底了,俗话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真要是逼的我们上了绝路,可是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 第6页 姜秀枕长的国字脸,浓眉大耳,耳垂老大,很是有福气的相貌,只可惜脸上刀疤太过吓人,他又是习武的出身,身上自带一股煞气,就这么阴阳怪气的吓唬了沈老夫人,弄得她立时就脸色煞白。 一旁沈老爷沈培元和夫人吓的头也不敢抬,想着原来这才是姜秀枕真正的模样,当初每个月都上门送野味的时候,可是客客气气的,十分好相与的样子。 沈老夫人看了儿子和媳妇气的肝疼,真是窝囊到家了,一点用都没有!关键时刻还是要她出面,只好闭上了眼睛把东西推了出去,道,“走走,拿了东西赶紧走!” 沈老夫人吓的都站不稳,瑟瑟缩缩的,却还是嘴硬的说道。 “那老夫人,我们这就走了,后会无期!” 姜秀枕见事情办妥了也不耽误,这晦气的地方,他也是一刻也不想呆了,想来姜秀娘也是这般想的。 招唿几个弟弟们上了牛车,又让姜秀武坐在前面赶马车,先带着姜秀娘而去。 那邻居街坊见姜家人都走了,扬起一片灰尘,觉得这热闹看的很是过瘾,颇有些不舍的散去,又站在一起讨论其他姜家和沈家的事情来。 “看姜家出了那许多嫁妆,家里显然也是不错吧?” “他们姜家是在姜家村那也是说一不二的,只可惜……,姜家村整个地界地质极其不好,都是沙地,种什么亏什么,不然凭着那一千多亩的田地,那也是数得上的人家了。” “居然有欧千多亩地?我这一辈子都见过那许多地,这光是走,也要好几天吧?乖乖。不过可惜了,竟然都是沙地。” 沈老夫人被老僕李嫂扶着回了屋,喝了李嫂递过来的茶水,结果噗的吐了出来,道,“这是什么?” “老夫人,您惯常爱喝的龙井要五两银子一块茶砖,咱们现在是……”李嫂犹犹豫豫的说着。 后面的话不用说了,现在入不敷出的,哪里还有钱买好茶叶吃?这泡的都是茶叶渣子,一点味道没有。 “那以前是怎么吃的?昨儿个不是还有?” “那是少夫人拿了自己贴己的银子买的。” 沈老夫人正是憋着一口恶气,听了大怒,道,“什么少夫人,她和我家辅林早就和离了,已经是不相干的人了,瞧你那点出息,就一点茶叶把你收买了。” 李嫂觉得沈老夫人骂的她很是冤枉,她就是实话实说而已,可是也知道这会儿老太太在气头上,压箱底的首饰叫人拿走了,换做是谁都会不痛快吧,只好忍着,换了话题问道,“老夫人,奴婢听说春闱就发榜就在这两天,咱们少爷是不是快有好消息了?” 果然,沈老夫人听了这话,脸上顿时就缓和了许多,道,“是快了,等着我孙儿金榜题名……” 沈老夫人想着,一定要让那些姜家人知道他家的厉害! *** 姜秀娘一路上都沉默不语,茂氏想要开导,却又是觉得被夫家休弃这种事儿,怎么安慰都没有用,如今这反应也算是不错了,换做旁的性子软绵的女子,因为觉得丢脸,说不得还要上吊自缢。 她想起当初嫁过来,看着姜秀娘在姜家就跟眼珠子一般,被人呵护着,那时候多么艷羡来着? 一年四季新衣没断过,住的屋子最好的,要不是家里实在是拮据,就差买个丫鬟来伺候她了。 等着出嫁的时候,姜老太太把压箱底的东西都拿出来了,姜老太太出身不俗,嫁过来的时候带着丰厚的陪嫁,这些年都没动过,几乎是原封不动的贴给了姜秀娘,又让家里补了许多,这才弄出这滔天数字一般的嫁妆来。 那时候想着嫁入沈家,也算是鲤鱼跃龙门了,谁知道竟是这样的结局,连她都看出来,无子是藉口,毕竟寻常人家也有无子的,纳个妾生了放在跟前养也一样,主要还是……,据说沈辅林这一次一定会高中,别的没有,进士是指定的。 他们沈家不就是想这时候休了,好得了功名在娶个门第更高的姑娘? 其实只要姜秀娘死咬着不松口,她是伺候过姑奶奶的人,按规矩也是不能休弃的……,可是等着他们知道的时候,她已经都拿到和离书了。 马车晃了一下,姜秀娘身子不稳,往后倾斜了过去,茂氏就伸出手去拉,一下子就握住了姜秀娘的手。 “你这是……” 马上茂氏惊呆了,握在自己手里的手粗糙的没法想像,手指头肿大,手心满是茧子就算了,手背上烫伤了好大一块,整个皮都是深红色的,就像是被焯过的肉,翻出来内里的肉,醒目的不行。 犹记得姜秀娘在家的时候,那手白皙修长,摸起来软绵绵的像是棉花一样,许多人都说这是大户人家才能养出来的手。 可现在……,电闪雷鸣之间,茂氏忽然就明白了姜秀娘同意和离的原因,早就听说姜秀娘在婆家从早忙到晚上,几乎要伺候一大家子,但是哪个女人嫁入婆家不是这样?她一直都觉得理所当然,只是当她看这手才明白,这沈家就没把姜秀娘当人看呀,道姜秀娘过的多不如意,既然这样生不如死的活着,还不如回到娘家,过几年痛快的好日子,虽说以后没人养老送终,但总比蹉跎死的强呀。 第7页 姜秀娘想把手缩回去,却被茂氏握住,虽然两个人关系一般,但都是女子,总有同病相怜的心情,茂氏忍不住落下泪来,道,“绣娘,你受苦了。” 姜秀武正是停了马车,刚才路过一个大坑,颠的厉害,别是伤到小妹和媳妇了,忙掀开帘子来看,结果就看到茂氏握着姜秀娘不成样子的手抹眼泪呢。 “草他大爷的!”姜秀武死死的盯着姜秀娘的手,气的几乎暴跳如雷。 第4章 姜秀武当时就要回去找沈家人算帐,以前只听说当媳妇不容易,又加上沈家是,虽然早就落魄了,但是规矩一样都没有少,还是要守,所以事儿就更多,但毕竟是嫁人了,大抵做媳妇都是这样,熬过去就好了。 但是看这样子,显然就不是所谓的规矩,这就是明晃晃的凌虐。 茂氏去劝,别看今天他们气势汹汹的,但是谁都知道,沈家出了一个秀才沈辅林,如今又是去参加春闱……,他们姜家一个白丁,是惹不起这样的人家的,不然当时又为什么花了那么大力气高攀? 姜秀娘把手收到袖子里,温声说道,“秀武哥,你是不是嫌弃我拖累家里了?” “你说的什么话?”姜秀武惊愕的看着姜秀娘。 “往常女人被休了,娘家都觉得颜面全无,教养出个不贤的女儿来,更甚者因为这不贤淑的名声,还会拖累家中尚未出嫁的姑娘,如今我这般被夫家赶出来,嫁妆还要哥哥们撑腰才能讨回……,恐怕咱们姜家早就成了别人的笑柄。” “绣娘!” 姜秀娘却低下头来,继续说道,“沈家人要逼我签和离书的时候,我要是但凡有点脸,当天晚上就应该自缢,既全了沈家人的心愿,还能保全了我们姜家人的脸面,往后沈家看在我的份儿上,好歹照顾我们姜家一二。” 姜秀武听了,额头上青筋暴起,正要说话,却是被姜秀娘打断, “可是我没有,我想着我是真走了,你们该多伤心?”她抬头看着姜秀武和茂氏,她下巴尖尖,面容消瘦,身上没有几两肉,显得异常单薄,但是目光闪闪,有种叫人动容的真情实意。 姜秀武听了顿时眼眶就红红的,一旁的茂氏也是伤感。 “我想祖母,想娘和爹,还有秀武哥,秀枕哥……,我捨不得就这么死了,我就想赖着,装作不知道,就这样被你们接回家里,一想到有生之年竟然还能回到家里,竟然就觉得极为开心。” 姜秀娘嫁人之前从来没有想过,姜家的十几年,竟然是她一辈子最为快乐的时候。 “绣娘,你别说了。”姜秀武没有想到沈家把从小就听话温顺的姜秀娘逼到这个份儿上,他又是心疼又是愤怒,只恨不得回去就把沈家人都给杀了给妹妹姜秀娘报仇雪恨。 “所以秀武哥,你别去找沈家麻烦了,虽说是为我,但是只会让我更加的愧疚难安,怕是拖累了咱们姜家。”姜秀娘和沈家人朝夕相处七年,自是了解他们的脾性,沈老爷沈夫人倒好,除了有些不懂庶务之外,倒也不是什么真的狠心的人,但是沈老夫人不同,是一个睚眦必报的人,今天他们把嫁妆要回来,已经狠狠的打了沈老夫人的脸,要是姜秀武再去闹,两家说不定就结了生死仇了。 “是哥哥没用呀!”姜秀武憋的不行,一时蹲在地上,狠狠打捶打着地面,坚硬如铁的手背,一下子就红了。 茂氏用袖子擦了擦眼泪,赶忙上前去拍了拍姜秀武厚实的后背,道,“你这是干什么?妹妹都这般说了,你还不懂她的苦心,你是不是一定要逼死她才算?” 话说道这份儿上,姜秀武就是在生气也不能回去了,无奈,重新去赶马车,只是心里却是咬牙切齿的想着,回去就跟大哥学武,这事儿就不能这么算了……,总有一天,他要替妹妹讨回公道来。 另一边茂氏在看姜秀娘就有些不同了,这小姑子远比她想像当中的聪慧通透,她虽然同情姜秀娘,但是那也仅仅是出于对女子的同病相怜。 其实刚才看到姜秀武要去找沈家算帐,她也是捏了一把汗,要嫁妆这件事是天经地义,去哪里说都有理,而且关系到姜家的利益,姜家去年的收成非常不好,她也希望能拿着这些银子度过难关……,所以愿意出这个头,可是沈家凌虐媳妇这件事,却是有些难。 虽说打媳妇是不对的,但也是大家都默认的行为,谁家婆婆不折腾媳妇? 只要没打出人命来,这件事没法说。 而且那沈老夫人一看就不是好相与的,刚被他们逼着交了压箱底的首饰,一旦逮到机会,还不知道要怎么给他们下套子。 这样一想,在看姜秀梅的目光就有些不同了,面上也更真诚了一些,一路上一直拉着姜秀娘说这几年家里的变化,姜秀娘虽然沉默寡言,却是个好听众,认认真真的听着,让茂氏越发的看重了起来。 很快就到了姜家村。 刚到了蒋家村口就看到几个妇人扶着一个头髮银白,穿着石青色对襟襦裙的老太太站着,那马车还没到就听到老人的声音,原来这人正是姜家老太太,王氏。 “秀娘!秀娘!” “祖母!”姜秀武停了马车,给里面撩开帘子,就看到姜秀娘第一个就窜出来,等着到了姜老太太跟前就扑通跪了下来。 第8页 姜老太太王氏今年也有六十一,岁数不小了,但是精神头却很好,一顿还能吃一整晚的干饭,看到姜秀娘跪在地上,立时就心疼的不行,上前搀扶了起来,道,“我的小乖乖,你怎么这般瘦了?”又伸手去摸她的脸颊,那眼泪就收不住了,道,“那天杀的沈家,早晚要遭报应!” 这还是七年来两个人头一次见面,姜秀娘嫁到沈家,就没有回过一次门,一开始沈家就说沈辅林在读书,不能耽搁,再后来则是连理由都不找了,说她既然嫁入了沈家,就是沈家人,不能总想着娘家,姜秀娘从小被教导要恭顺,谦和,孝顺长辈,自然是不敢违背沈老夫人的话。 姜老太太哭的停不下来,姜秀娘是家里唯一的女儿,自然是和别人不同,当做眼珠子一般也不为过,谁知道自己如珠如玉的捧在手心里养大的宝贝,嫁人后却是变成了这幅模样,一看就是被蹉跎的不行了。 这时候姜老太太就开始想自己当初的决定是不是做错了,那时候儿媳妇让她在附近几个村子里找一个,离的近,家里人都看着,总不至于出差池,她却是觉得委屈了姜秀娘,不能窝在这个山沟沟里,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几乎掏光了姜家,把她嫁入了沈家。 别看沈家现在落魄了,以前往前好几代都是出过进士,最大的官职做到三品的大员,所以当时就觉得,多少陪嫁都行,只要能让姜秀娘过上官太太的好日子,可是谁知道……,竟然是这个结局。 “娘,这里风大,绣娘刚回来,这一路上风尘僕僕的,该让她好好漱洗一番。”旁边一个眉眼和姜秀娘几分相似的,穿着丁香色褙子的中年女子,柔声的劝道。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姜秀娘的生母李氏。 “瞧我,真是老了,我们秀娘这走了一路了,也该是饿了,走,回家去。”老太太紧紧的搂着姜秀娘说道。 回家两个字让姜秀娘心中心潮澎湃,那收住的泪水差一点就涌了出来,多少年日日夜夜,她都梦想过回到姜家村,如今她真的回来了。 姜家人丁兴旺,又是这附近的地主,那房子是最大的,占了整个姜家村东边的一大块,而姜老太太则住在唯一的青砖绿瓦的院子里,一个小院子,三阔的正屋,两边两个东西厢房。 老太太住在东屋,姜秀娘当时则住在西厢房。 七年过去了,那房间还是跟她走前一个样子,显然是姜老太太一直让人保留着,不然这么好的房子,早就让人挣着住进来了。 姜秀娘看着院子前面那一颗树冠如伞的槐树发愣,忍不住摸了摸它粗糙的树皮,她从小就长在这里,小时候还爬过,天热的时候在下面做女红,还去抓过蝉,叫秀武哥烤了给她吃。 这棵树盛满了她儿时的记忆。 看到这颗树她才真真切切的感觉到,她终于回来了。 离开那个如同梦魇一般的沈家了,心里竟然有种隐隐的雀跃,就好像飞出牢笼的小鸟,可以自由自在的随意翱翔。 她在路上对姜秀武的说的话也不全是为了打消姜秀武的念头,当初一开始看到和离书,她确实是震惊的无以復加,甚至先过以死维护名声,可是慢慢的……,等着那阵痛苦过去,她竟然有种解脱了的念头。 这一天晚上,姜秀娘头一次睡了一个全觉,往常在沈家,等着做了晚膳,伺候完婆婆,又要去给沈老夫人捶背,沈老夫人年纪大了,腰酸背痛的,每天晚上都要让姜秀娘用美人锤按摩一个时辰才能睡着。 等着她回去的时候,基本就是午时,而早上她还要申时起床准备早膳,每日就只能睡这二三个时辰。 而现在,再也不用担心那些了。 作者有话要说:  好着急呀,金手指还没写出来。 第5章 第二天,姜秀娘起了个早,她穿整齐去给姜老太太请安的时候发现自己竟然来太早了,姜老太太还没醒,而给老太太准备早饭的李氏见到姜秀娘这般早起,马上就明白了原委,心痛难忍,却又怕说出来伤到孩子的颜面,柔声说道,“秀娘,你祖母年纪大了,贪觉,一般辰时才能起来,你不用来的这般早。”随即又细细的问起起居来,“昨天睡的如何?那床被褥是娘自己做的,里面放了去年新收的棉花,松软的很……” 李氏很是温柔,却也难掩担心子女的心情,唠唠叨叨的说了一堆,“对了,昨天你二哥给你送过去的伤药怎么样?让我瞧瞧的你手。” 昨天晚上李氏看到姜秀娘这一双手,忍不住嚎啕大哭。 “好多了。” 李氏还是不相信,带着姜秀娘回了屋,亲手给她净手,擦上了药膏,这才觉得放心了一些, “娘记得你小时候最喜欢吃羊奶羹了,这东西也养人了,你祖母每天要喝一碗羊奶,所以家里一直养着母羊,今天产了不少,我这就给你做去。”那语气很是迫切,似乎只要她喝了羊奶,手上的伤马上就能好了一样。 “娘,我去帮您。” “你给我好好歇着!什么都不许做。”李氏难得严厉的说这话,随即怕是吓到姜秀娘,又柔声道,“你这手……,娘看着像是被人用刀子戳心窝子一样难受,你就体谅下娘的心吧。”说着竟然又红了眼圈。 第9页 之后李氏兴匆匆的走了,准备要给姜秀娘做一碗的羊奶羹,姜秀娘看着,心里却是说不出的柔软。 忽然胸口痒痒的,姜秀娘赶忙摸了摸,胸口上用一根红线繫着雨滴状的玉珠,很是神奇的是那玉珠上长着一棵跟筷子差不多高的小树苗,树苗上长了四片叶子,正是那叶子在拍打她的胸口。 这雨滴状的玉石是沈家的姑奶奶临走之前放在她手心里的。 这位沈家的姑奶奶一辈子未婚,却是过的比谁恣意洒脱,年轻的时候一直在外,据说赚了滔天的财富,甚至还有传言遇到过微服私访的皇帝,差一点就纳入后宫了,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就回到了沈家,但即使晚年如此狼狈,沈老夫人那般自私薄凉的人,竟然也是对这位姑奶奶唯唯诺诺的。 姜秀娘能下定决心和离,这位沈家姑奶奶也是帮了许多。 一开始沈家姑奶奶看到她的时候,倒也没觉得姑奶奶哪里不同于常人,结果熟悉之后经常会对恨铁不成钢的说一些惊骇世俗的话来。 “什么三从四德,都是狗屎,那都是男人用来约束女人的。” “你这傻孩子,怎么这么听话,大户人家养女儿是要恭顺谦和,但不是说一味的听话,也要知道什么是底线,要为自己着想呀。” “辅林这个孩子,长的倒是人模狗样儿的,只是跟他祖母一个样,内心自私薄凉的很,你还是直接和离回家,换一个值得託付终身的佳婿吧?” 一开始她是拒绝的,她从小就被要求恭顺听话,贤惠坚贞,要以夫为天,长辈的话更是不得反驳。 可是后来慢慢的,当她夜深人静的时候她还在给沈老夫人捶腿,不得安眠的时候,嫁入沈家三四年了,却依然要立规矩,用膳的时候给沈老夫人布菜,每天只能等着家里的人都吃完,才能去厨房用残羹剩饭的时候,她再听姑奶奶的话,虽然依然觉得不对,但是心里竟然隐隐觉得格外痛快。 每日的朝夕相处,她发现姑奶奶是个见识渊博,少见的睿智豁达之人,慢慢的她也真心想要照顾她,因为跟姑奶奶在一起的时候,是她在沈家唯一可以放松的时候。 姑奶奶闲暇的时候会跟她讲自己在外面的见闻,那么有趣好玩儿,那时候她才明白,原来女人也可以像男人那般在外游走,也可以活的那般洒脱。 她的想法潜移默化的一点点的在改变。 等着姑奶奶离世的时候,姜秀娘哭的不能自己,这个府邸唯一真心待她的人就这样走了……,沈老夫人表面显示伤心欲绝,却连棺材都不给买,只匆匆的拿了蓆子一裹了就要入土,还是她自己掏了银子,给姑奶奶买了口棺材。 那时候李嫂还笑话她,说她有银子没地儿花了,可是她却觉得自己做的还不够,姑奶奶是一位叫她敬佩的女子。 她还记得姑奶奶临死前,对着她不放心的嘆气,道,“傻孩子,我一辈子活的都值,想做什么都做到了,即使死了没什么可后悔的,谁知道临死前遇到了你……,真是让人放心不下,这个玉坠子你就拿着,一定要戴在胸口,有一天,它会给你带来好运的。” 玉珠子实在不起眼,成色也很一般,要是别人,或许会留下,但是不会听话的每日戴着,可是姜秀娘却不是这样,她是一个言出必行的人,既然答应过姑奶奶肯定会做到。 就这样戴着,一开始倒也没什么,忽然有一天,她发现那玉珠子竟然发芽了,慢慢的上面长出一颗小树苗来,这几年来已经是一个筷子的高度了。 而且很奇怪的是,她能感觉到这棵小树的心情,就好像和她心脉相连。 它想要喝水,或者晒太阳,总会让她知道。 姜秀娘一开始还担心被人看到,因为这件事太诡异了,谁知道只有她能看到,旁人看着就是一颗珠子而已。 “你想要出去晒太阳?我这就带你出去。” 姜秀娘起身,去了院子里,小树就显得很兴奋,等着看到老槐树,身子一直不停的抖动的,她凑了过去,就看到小树苗扭了扭身子,然后把树叶贴在老槐树上,就像是一个宝宝看到的母亲,显然很是亲近的样子。 “原来你喜欢它。”姜秀娘被它可爱的样子逗笑了。 晒了一会儿太阳,姜秀娘就准备回去,结果小树苗就是抱着老槐树不肯撒手,她想了想,问道,“你是不是想和老槐树在一起?” 那小树苗竟然听得懂,乖巧的点了点头。 姜秀娘无奈,找了一把铲子,准备把玉珠和小树苗一起埋到老槐树下,谁知道刚挖了一个洞,那小树苗就好像长了脚一样,自己跳下去了,而玉珠子还在,姜秀娘以前一直以为着小树苗从玉珠子身上长出来的,不能分开,谁知道竟然就这般分开了!! 不过姜秀娘能感觉到自己和这树苗还是有种让人看不到的联繫。 因为树苗刚到了土里,她就感觉到树苗在说,这里真湿润,凉凉的的,它很喜欢,那种喜悦可以传递给姜秀娘,让她也跟着开心了起来,她忍不住低下头摸了摸小树苗,又给它浇了水,这才起身回去。 正好到了辰时,就去给祖母请安。 早上,姜老太太看到姜秀娘消瘦面容,想起她在沈家的日子,就觉得悲从中来,又抱着她哭了一会儿,要不是李氏在一旁劝着,怕是停不下来。 第10页 姜家毕竟是大户,又是家里老太太的伙食,早膳里竟然有一碟用细白面做的白面馒头,一碟腌胡瓜(黄瓜),一碟炸花生,野菜粳米粥,还有两碗羊奶羹。 姜老太太把两碗羊奶羹都推到了姜秀娘的跟前,道,“把我这份儿也吃了,多吃点,快点养的胖胖的,不然……”姜老太太眼眶又红了,道,“不然祖母看一次,就难受一次。” 自己的心肝宝贝,被人蹉跎成这样,任谁都觉得难受的不行。 姜老太太虽然没说出来,但是其实心里已经后悔把姜秀娘嫁到沈家去了,她想就应该在附近找个可靠的人,这样家里也能看顾着,不过不急,姜秀娘还年轻,后面就要好好给她物色个好人家,这次可不能在打眼了。 姜秀娘根本就不知道姜老太太已经想好让她重新风风光光嫁出去,她这次和离早就想好了,自己一个人过,以后长辈们不在了,她就出家当姑子去,比起在沈家水深火热的生活,能安安稳稳的在至亲至爱的祖母和母亲家人身边生活几年,她就觉得值得了。 两个人各有心思,却都是为对方好,一起开开心心的吃了早膳。 姜家不像沈家,每天要给老太太请安,乡下没有那许多规矩,并且还要种地,哪里有那许多空?这会儿正是开春农忙的时候,家里大多数男人都去下田犁地去了,家里的女人们带着孩子们去挖野菜,又或者缝缝补补,一整天都闲不下来。 但相比起其他,姜家算是大户,附近大半的田地都是姜家的,只是因为多数都是沙地,成效并不明显,又加上那许多地还要僱佣耕农,最后那粮食收益仅够一家子吃的,只能说比起一般的村户要好一些,但是和富户相比,又差那么一些。 姜老太太就像是找回失而復得的宝贝一般,一直都拉着姜秀娘说话,把压箱底的布料都拿了出来,一一给姜秀娘试,还跟李氏讨论做什么款式会更好,下午陆陆续续又有几个哥哥,并婶子叔伯来看她,或者安慰,或者只是问候下,虽不能说每一个人都是真心实意的,但总是让姜秀娘松了一口气。 虽说回到了姜家,但是姜秀娘一直提着一口气,怕是家里有人说她不贤,被夫家和离了,还有脸回来之类的。 晚上睡前,姜秀娘又去看了眼小树苗,见它精神奕奕的伸展着枝头,很是愉快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蹲下来摸了摸,道,“明天再来看你。” 这一天晚上,姜秀娘做了一个奇怪的梦,她看到那颗她种在院子里的小树苗忽然间就变得巨大,那地下的树根又长又粗,延伸到了附近个个地方,她还看到她以前常玩的一个后山脚下,竟然埋着一筐一筐的铜钱。 作者有话要说:  好像该把男主拉出来熘熘了。嘿嘿 第6章 那是他们姜家村后面的北望山,小时候她和几个哥哥,玩伴们一起,没少在这里玩捉迷藏。 那种透视眼一样的视觉很快就散去了,随即她就陷入了从来没有过的深沉睡梦当中。 早上醒来,姜秀娘就觉得说不出来的身心舒畅,就好像突然间回到了年少的时候,那时候刚刚十五六岁,做什么事都觉得精力旺盛,即使因为守岁而一个晚上不睡 ,第二天照样精神奕奕,不像是后来的她,嫁入沈家之后,早晚劳作,身体都被蹉跎的伤了根基,有时候就跟老人一般,下雨潮湿,也会觉得腰酸背痛。 可是今天不一样,忽然间就如同回到年少时一般,身体轻盈愉悦。 姜秀娘觉得或许是因为回到了姜家,心里舒坦的缘故,也就不去多想了,至于梦到的一筐筐铜钱,她……也没有在意,觉得不过就是一个梦而已。 洗漱之后,原本想着去厨房帮忙,最后还是打消了念头,李氏恨不得都餵她吃饭,根本就不让她插手任何事情,她想等着手上的伤好了,应该可以帮母亲了。 过了一会儿,到了点就去了姜老太太的屋里请安。 人还没到门口呢,就看到二叔姜纯严黑着一张脸从正屋里出来,显然不解气,还狠狠的甩了下帘子,随着珠帘拍打着门框的声音,带出他越发气愤的语调,“没活路了!” 姜秀娘想要避开,却还是被姜纯严看到了。 “秀娘?” 姜秀娘只得上前行礼。 姜纯严受了礼,却没有放走姜秀娘的意思,反而有些难过说道,“秀娘,你也是姜家的人,这种时候总要拉我们一把。” 又道,“你知道去年秋日下了一场孢子,那时候恰好赶上祭祖,我们秋收的晚,大半的庄家都给祸害了,现在是用前年的粮食顶着,不然早就饿出人命了,所以今年无论如何也不能出差池了,可是也是邪门了,山上的北望河居然就干枯了,我们几个商量了下,只能挖渠沟了从惠河引水过来。” 姜秀娘到底也是农户人家的女儿,自然知道这河道的重要性,庄家没有水,根本就长不了,更何况像姜家这种沙地居多的地方。 “之前祖父在的时候就想要挖沟引水,改善咱们姜家村的农田,可是一直都没有做,为什么?因为太费银子了!” 这件事姜秀娘也知道,据说当时祖父算了算,那工本费都快赶上重新去置办五百亩良田的价格了,所以也就作罢了。 “那时候还能得过且过,可现在不是没办法了吗?” 第11页 忽然门内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随即门帘子被掀开,露出姜老太太的面容来,道,”老二,你这是胆肥是不是,连娘的话都不听了!是不是以为你如今也是做祖父的人了,娘就不敢打你了?” 姜老太太说着从墙角抓起扫把就朝着姜纯严打了过去,那力道可是重的很,一点都没有余地。 姜纯严原本还想当着小辈的前面保持下威严,可是看姜老太太这势头,可是真的要打死他了。 犹记得小时候,他们家六个小子,那淘气起来可是上房揭瓦的,姜老太太可没少打他们,六个兄弟一熘排开站在屋檐下,个个伸出手心来,不被打的红肿,老太太是从来不会放他们回去。 姜纯严今年也是五十一的年岁了,生了三个儿子,又各自娶了三房媳妇,三房媳妇又给他添了五个孙子。 在家里那也是说一不二的,可是如今看着姜老太太的扫把,也只能狼狈的躲着,连滚带爬的跑出了院子,很是可怜的样子,站在栅栏外,道,“娘,这马上就要春耕了,时间耽误不得呀!” “你给我滚!” 姜老太太气的哆嗦,直接把扫把丢了过去,见只是擦过姜纯严的胳膊,又拿起一旁的石头砸了过去。 这下可是结结实实的砸在了姜纯严的身上,“哎呦,娘,疼死我了。” “疼死就对了,真恨不得没生过你这么不孝的东西!” 等着姜纯严走后,姜老太太显然不解气,忍不住骂道,“你二叔就是拎不清楚的,别管他,咱们吃早饭。” 李氏早就做好了饭,还是白面馒头和粳米野菜粥,却要比昨天多了一碗鸡汤,老太太把鸡汤推道姜秀娘跟前慈爱的说道,“这是特意给你煨的老母鸡汤,补身子用的,你可一定要吃完。” “祖母您呢?” “我身子骨好着呢,去年的时候还下地割麦子来着。” 姜秀娘知道这是姜老太太决定好的事情,也不好推脱,只想着以后好好孝敬祖母,也不枉祖母对她的疼爱之心。 “祖母,二叔他是……” 姜老太太显然不想和姜秀娘谈论这件事,直接说道,“这种事你就不要管了,你只管安心的给我养好身体就行。” 吃过了早饭,姜老太太就拿了一个描漆烫金的匣子给她,沉甸甸的,十分厚重,“祖母,这是什么?” “祖母留给你的嫁妆。” 姜秀娘打开匣子,看到五十两一个纹银沉甸甸的躺在匣子里,一共十个,正好是五百两。 “你大哥秀枕去镇上的当铺把那些首饰都当掉了,昨天刚送过来。”姜老太太说道,“本来不想这么早给你,可是有些人总是惦记这些,索性早点放到你手里,你好好收好,谁要也不要给,这女人家手里没钱就等着被人欺负死了,知道吗?等过阵子祖母再给你找一个合适的亲事,风风光光的把你嫁出去。” 姜秀娘抱着沉甸甸的匣子,竟是不知道说些什么,她是不幸的,嫁入沈家饱受蹉跎,但却有这样疼爱自己的家人。 “祖母,我不想嫁人了,我想一直孝敬您。” 姜老太太听了很是受用,眉眼都笑了起来,慈爱的摸了摸姜秀娘的面颊,道,“你的孝心祖母都知道,可是女人怎么能不嫁人呢?” “嫁人作甚?遇到好的人家,还能把你当人看,遇到不好的人家呢,就差把你当做畜生使唤了,不得一辈子当牛做马的伺候夫家一口子?呵呵,凭什么?你爹妈养你十几年,如珠如宝的,就是为了让你在这里受欺负的?我跟你说,女人不成亲也照样能过出自己的样子,虽然在这世道很是艰难,但是端看你肯不肯了!”沈家姑奶奶的声音在耳边想起,她第一次听到这种话只觉得惊骇世俗,可是慢慢竟然就觉得说的很有道理。 “成亲不是两姓之好,而是你真的想要跟这个人过一辈子。” 姜秀娘已经不是未出阁的小姑娘了,心里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她其实更偏向于沈家姑奶奶的想法。 重新嫁人,然后伺候夫家一口子,把娘家给的嫁妆使劲儿的倒贴,只是为了死后有个地方埋骨吗?不,她不愿意再过这样的日子了。 如今就是死,她也想死在姜家。 “祖母,你和祖父……,您当初是怎么嫁给祖父的?”姜秀娘性子温和,即使不愿意也不会直接反驳,反而是委婉的问道。 姜老太眯了下眼睛,似乎想起那个离她而去的老伴,忍不住气愤的说道,“你祖父那个老不死的,原本是个穷的叮噹响的小子,家里一穷二白的,父母双亡,一点根基都没有,不过胆子挺大,不怕死的跟着茶商走南闯北的贩茶,总算积累了点家当。 ” “后来就……” 姜老太太想起来,有一次她去了寺院许愿,然后就遇到姜秀娘的祖父姜裴宗,姜裴宗见到她之后惊为天人,就这样像无赖一样缠上了,发誓赌咒说非她不娶。 “你祖父一门心思想要娶我,不过我爹怎么肯让我嫁这么远,还是个无父无母的,就有意为难他,说有良田千亩,才同意亲事。” 姜老太太家里也是有名的地主,却只有姜老太太这么一个独苗苗,疼爱的很,自然不会随意嫁了。 第12页 “你祖父那个骗子,在这边用所有的家当买了这地质不好的沙地,却骗我爹说已经买了千亩良田,只等娶我入门。” “我爹就信了,说起来还是你祖父骗我入门的。” 姜秀娘却是说道,“祖母,是良田还是沙地,打听下不就知道了?”定亲之前肯定要找熟人问一问对方的根底,这良田还是沙地,其实很容易问出来。 姜老太太神色一顿,难得红了老脸,支支吾吾的说道,“大人的事情,你就别问了。” 姜秀娘却坚持的发问,“所以祖母……,其实你心里当时也是有我祖父的是吗?这才嫁给了祖父,在这里操持了一辈子。” 祖父姜裴宗也是个人才,胆大心细,没有不敢做的,在外随便招唿一声,就能有一群兄弟听他使唤,在这地界也是说一不二的人物,可是他对姜老太太一直都是唯唯诺诺的,在外甚至有个妻管严的名声。 “祖母,我不想嫁人了,因为我没有您那样运气,遇到像祖父这样的人。” “秀娘……” 姜秀娘像个小孩子一样,依偎在姜老夫人的身边,语气温温柔柔的,却是异常的坚定,说道,“祖母,我当时在沈家,没日没夜的操劳着,心里不觉得多苦,可是一想到或许一辈子都见不到祖母,还有爹娘了,更没办法孝敬您,就心如刀割。” “为什么一定要嫁人?” “祖母,我从小听您的话,这一次,您就让我做一回主吧,我如今就一个想法,跟在祖母身边,好好的孝敬您。” 姜老太太低头,看到姜秀娘握着自己的臂膀,那只手上还带着伤痕……,只觉得刺目的不行,自己原本想要把最好的给姜秀娘,却是推她入了火坑,心痛难忍,不自觉地泪如雨下,道,“好好,祖母都随你。” 姜秀娘回去的时候还是抱着五百两银子的匣子,沉的她几乎是拖着回去的,姜老太太后面就直接说道,“你不打算嫁人就更要有银子傍身了,看谁好就给些银子,这才能过的的好。” 另一边沈家,沈家老夫人已经躺在床上好几天了。 沈老爷沈培元和夫人一同伺疾了好几天,郎中也请过,但就是说郁结于心而已,吃几副药就行,显然不是什么大毛病,可是沈老夫人可劲儿的折腾沈夫人,不过几天,沈夫人就显得很是憔悴。 中午,正屋里沈夫人赵氏正是在给沈老夫人捶腿,因着几日都没睡好,难免犯困,一个打盹个,就把美人锤落在沈老夫人的脚跟上,这一动静把好容易睡着的沈老夫人给惊醒了,她气不打一处来,一脚就踹了过去。 “你这是要干什么?” 沈老爷正去熬药,这会儿端着过来,看到沈夫人赵氏被踹的跪在地上,脸色煞白,而元气十足的沈老夫人却是中气十足的骂着。 “娘……,娘子伺候你多日,好几日没睡好,可能是太困了。” 沈老夫人根本不为所动,在她眼里这些媳妇,孙媳妇都是外人,能嫁过来就是要伺候他们沈家人的,“我当婆婆的教你媳妇学规矩,这都不成了?” “娘,娘子嫁入我们沈家都二十几年了,这规矩不早就学过了。”沈老爷是真的心疼自己的媳妇,忍不住为赵氏辩解道。 “好哇,你这是有了媳妇忘了娘了!” “娘……” 沈老夫人一想到自己压箱底的银子没了,孙儿那边还没有消息传来,而这个儿媳妇和儿子又这般忤逆她,这几日就没有舒坦的时候,气不打一处来,说道,“既然你觉得我这个娘做的不对,那就是把你族中几个叔叔都喊过来,咱们这就是分家,你和你媳妇过,我带着我们辅林过,看看外面人说你什么。” 沈老爷一个头两个大,沈夫人早就吓得不轻了,这要是传出她撺掇分家的事儿来,她以后名声可就都臭了,更不要说还会影响儿子沈辅林的仕途。 立时就跪了下来,道,“娘,儿媳错了。”又去拉沈老爷。 沈老爷和夫人一起跪了许久这才让沈老夫人消了气,不过后面就更加折腾沈夫人了,沈夫人苦不堪言,说不敢反驳一句,而沈老爷也只能当做没看见。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可能要过一阵子了。。 第7章 京城汪府 汪右林穿着一件石青色的常服正在书房执笔写字,那端正的楷体行云流水一般挥洒了出来,不过一会儿就写满了一张纸,随即挽着袖子,沾了沾墨汁,又开始写起了第二张。 一旁的研墨的女子约莫十八九岁,梳着姑娘的髮鬓,穿着一件葱绿色的通袖小袄,下面是芙蓉色的马面裙,肤色略显苍白,显得颇为单薄。 她看着汪右林时而皱眉,时而沉思,却越发锋锐沉着的儒雅面容,只觉得藏在心里的爱慕之情如何也压抑不住,那看着汪右林的目光不觉得有些痴了。 汪右林提笔着墨,却发现站在一旁的研墨是妻妹张素女,那目光痴痴的盯着自己,忍不住皱眉,道,“素女,怎么是你,迎春呢?” 迎春是汪右林的侍女,专门管着汪右林的书房。 张素女显得有些不安,道,“迎春姐姐说宣纸不够用了,要去库房拿,正好姐夫这边也没有伺候研墨的人,我就自告奋勇的来了。” 第13页 书房不是谁都能进的,只有特定的几个人才可以随意进入,所以偌大的汪府,确实是找不到其他人来了。 汪右林这才想起,之前迎春问过这件事了,但是他以为来人是管家李姑姑,谁知道竟然是妻妹张素女。 “看过康儿了?”今日张素女是来看望汪右林的独子汪羡康的。 汪羡康今年不过六岁,却因为生来先天不足,一直体弱多病,自从汪右林的娘子张素云病故之后,张家心存怜惜,岳母董氏捨不得这个外孙,时常会带着女儿张素女来看下孩子。 只是今日不知道怎地,岳母早就走了,只有张素女还在。 张素女见汪右林转过头来看自己,脸一红,低下头来,说道,“喝过药就歇下了,不过今日晚膳要比往日多吃了两筷子的鱼肉。” “你也忙了一天了,今日就早点回府吧。” 张素女自是不肯,还要说话,却看到汪右林沉思了下就放下笔,转过头来指着一旁的绣墩说道,“坐。” “不打紧,今日给康儿做小衣,坐一整天,现在正想站一会儿。”那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柔情似水。 汪右林目光一沉,他原本也不想直言,有些事情如果一定要捅破,以后再见面就会很尴尬,更何况这是故去娘子的娘家,但是今日张素女竟然闯到他的书房来,这说明汪府里的人已经默认了张素女在府中的地位,或许还觉得他会续弦妻妹,不然她怎么能在戒备森严的汪府里来去自如? 这可不是他想看到的。 汪右林举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水,徐徐的说道,“自从娘子产后伤了根基,无法起床料理中馈,你就过来照顾娘子,还要看顾康儿,后来娘子病故,康儿又捨不得你,你又要时常过来看顾孩子,真是有劳了。” 原本是夸赞的话,可是汪右林平板的听不出喜悦的音调,却是让人带出几分不安来,张素女紧张的握紧了袖子里面的手。“康儿是我的外甥,又是姐姐的孩子,我怎么能不管?这本就是我应该的,姐夫你不用这般客套。” “我自是知道康儿是你的外甥,你来看望本就是应该,往常又有岳母同行,这才没有拦着,可你毕竟是没有婚配的女子,不知道人言可畏四个字的厉害。” 张素女脸色刷白,喏喏道,“姐夫……” “我听说张大人已经为你看好了一门亲事,你以后就不要来了,即是为了你,也是为我汪府的名声,不然等真的传出不好的名声来,那时候就晚了!”汪右林斩钉截铁的说道。 “姐夫!”张素女目光里蓄满了泪水,显然极为伤心,容色虽然不是倾国,但胜在如花一般的年纪,比常人还要细白的肤色,纤细的身姿也显得她楚楚动人。 “来人,送客!” 迎春急匆匆的赶过来,正好看到汪右林正沉着脸,吓的心肝跟着颤抖,又见张素女眼角湿润,显然是哭过……,她是个人精,联想前后就明白了因果,显然是为张素女闯入书房的事情大发雷霆。 他们老爷是当朝首辅,这书房里自是有许多机要,闲杂人等是不能随意进入的,今天她去的匆匆,说起来也是她前日偷懒,没有及时清点下宣纸,这才耽误老爷用纸……,怕是老爷发现,所以当时张素女自请来帮忙的时候就允了。 还想着红袖添香,成就了一段美事。 夫人故去都四年了,可是他们老爷却一直没有续弦,张家母女又时常过来,她就以为张素女以后嫁入汪府早晚的事情,没有想到……,他们老爷是真的没有其他想法,只是看在少爷的份上。 这一想通就觉得什么事情都明白了,老爷那般果决的人,如果真要纳了妻妹,又何必等到今日? 迎春后悔的肠子都绿了,简直魂飞魄散,不敢心存侥倖,只跪在地上不住的磕头的求饶,想着这差事怕是要没了,就怕连命都没了。 汪右林当场写了一封家书并张素女一起让人送到张家去。 李姑姑是李家的老人了,是府里的管家,见出了这样的事很是自责,跪在汪右林前面说道,“老爷,是我没有安排好。” 汪右林虽然苛责,却也不是没有人情味的人,道,“这些年来你一直操劳着府中的事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看在往日的情分上饶了你一次,只是如果还有下次可就别怪我不念往日的情分了。” 汪右林是什么人,十六岁就高中状元,之后仕途一路顺畅,如今更是成为史上最年轻的首辅,几位内阁里就算是最年轻的阁老也有五十高龄了,能从这里挣脱出来当了首辅,可见不是寻常人,而汪右林才堪堪三十有八,又正是年轻有为的壮年。 这日子可还长着呢。 这也是张素女一个大家嫡女这般痴缠的原因。 不过却也可以看出汪右林不俗的手段来,在这种人前面,所有的计谋都是徒劳,只有老老实实的拿出本心来。 李姑姑自然知道这一点,所以没有任何的犹豫的认错,却见汪右林这般绕过自己,简直就是喜出望外,心里对汪右林是更加的信服了,觉得跟着这种明理又人情味的主子,就是让她赴汤蹈火也在说不辞,道,“多谢老爷宽饶恕,奴婢以后一定谨记于心,不敢再犯。” 第14页 汪右林点了点头,问起另一件事情来,“父亲那边有消息吗?” 提起老太爷李姑姑真是头疼的不行了,说起来汪家也不是小门小户,当初也是钟鸣鼎盛之家,只是后来没落而已,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底蕴犹存,家里还有族学,汪右林这一代供出了好几个进士,汪家一下子就又起来了,当然汪右林是读的最好,也是仕途走的最高的一个人。 而老太爷汪叔晨却是和整个汪家有些格格不入的人,十分的叛逆,年少的时候明明读书读的最好却不肯参加科举,明明家里已经定了婚事却不肯回来成亲,还直接去女方家退婚,后又娶了不知名的村姑,那还是没有禀告过父母自行婚配的。 等着汪右林出生,养到六岁的时候老太爷就带着妻儿回了家里来。 汪右林的生母姜氏虽是村姑却是有着惊人的美貌和十分温柔的性情,对长辈要求立规矩的事情一直都谨遵执行。 老太爷的母亲觉得就是姜氏这个狐狸精勾走了儿子,可劲儿的蹉跎,等着老太爷从外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了。 祁氏重病,老太爷的母亲却没有请人医治,最后就这般走了。 老太爷为此和家里决裂,说一辈子都不会踏入汪家,却觉得儿子还要读书,总不能因为自己耽误了孩子的前程,就把儿子留了下来,自己却是去了姜氏的故居,一直居住在那边,就是老太爷的母亲去世了也没有回来奔丧。 汪右林虽然和父亲分开,但是一年里总有三四次要去看望父亲,倒也没有生分,等着自己在京城站稳了脚跟,就想把老太爷接回来尽孝,可是老太爷就是不肯回来,说是来了这边就没人陪着姜氏。 姜氏死后没有入汪家祖坟,而是另外开了一条坟地,老太爷还交代汪右林,以后就让他也葬在这里。 “不肯来是吗?” 李姑姑低下头来,道,“奴婢无能。” 汪右林嘆气,道,“那送过去的侍从呢?” “都被赶出来了。”李姑姑的头低的更厉害了,老太爷性子古怪,不愿意来京城让儿子尽孝,同样也不愿意让人伺候着,所以这些年来都是一个人过。 汪右林也是没办法了,想了想道,“安排下,今年清明我要回去一趟,看看爹,顺道给娘上坟。” 两个人正商量完这件事,就听到下人通禀,“老爷,今年的新科状元特意来府中拜访,还拿着徐阁老的名帖。” “沈辅林?”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嘿嘿。 第8章 沈辅林还沉浸在高中的喜悦中,只觉得这一辈子从来没有这般风光过,好像金光大道就在眼前,触手可及,一般状元郎是要直接入住翰林院,并且要在那边熬几年的资歷,然后调到礼部或者户部,看机会外放,在调回来,慢慢的爬上去,当然最后的终点就是入住内阁,成为内阁首辅……,不过说起来容易,真正的熬过去,且人才济济的官场挤兑下去,没有个几十年是休想的。 最重要的还是找一个助力,就比如当今的首辅汪右林,如今能坐上如今的位置,还不是藉助了前内阁首辅的协助,成为史上堪称最年轻的首辅了。 想像着自己也有一天能站在这权利核心的顶端,沈辅林就觉得喜不自禁。 不过等着见到这位内阁首辅的时候,沈辅林还是惊讶了一把,虽说是最年轻的首辅,但是也是近四十的人了,一般人在这时候都是做祖父的年纪了,如何保养得意也会显得老态,更不要说这官场上尔虞我诈的,更是要费心费力。 可是眼前这个人,身材挺拔颀长,面容儒雅温文,风仪高华,让人见了就会全然忘记年纪,少见的人中龙凤,只会被这风度折服,想要去亲近。 两个人客套一番,沈辅林率先套近乎说道,“听说大人的故居在奎县,下官正是奎县,没有想到竟然会是同乡。” 汪右林每年都会去奎县姜家村扫墓,因为要离开半个月之多,又加上他没有刻意隐瞒,所以只要想知道很容易就能打听到。 其实汪右林并非奎县人,他是长在隔壁的清阳郡,但是因为母亲葬在奎县,又加父亲还在那边,所以每年都要回去一趟。 “原来状元郎竟然是奎县人?” 不过闲聊了半盏茶的功夫,汪右林就端茶送客,但是沈辅林出汪府的时候却没有一点的不满,只觉得汪右林不仅气质高华,更是温文儒雅,这样的人,如何都想拜在其门下。 不过他已经接了徐阁老丢出来的橄榄枝,就只能在徐阁老的门下,好在如今内阁总有七人,而徐阁老是保持中立,他可以左右逢源。 只是现在最重要的就是他的婚事,徐阁老已经明里暗里说了好多遍,他有个远方的侄女正是到了婚配的时候。 只有联姻了才能真正的绑在一起,他也能在官场中借着徐阁老的人脉平步青云,就比如今天,如果不是有徐阁老的拜帖,汪右林并不一定见他。 沈辅林回到了家中,正愁着这件事,就看到家中寄来的书信,等着看到信中的内容忍不住大喜,想着姜还是老的辣的,祖母已经想到了他的难处,说是万一他高中,姜秀娘一个村姑,就不适合做状元夫人,所以请了族里的长辈出面,以无子为由逼着姜秀娘和离了。 第15页 又叫他不要顾虑,既是和离,自然不存在抛弃糟糠之妻的说法,不会影响他的仕途,所以如果有合适的人家就同意迎娶。 因为许多人家都会在皇榜下捉佳婿,而敢来捉的人都是财力相当的人,所以很容易遇到合适的岳家。 沈辅林提笔写了回信,狠狠的感激了祖母一番,这才洗漱完毕就去了徐阁老家中,等着晚上出来的时候已经喝的微醺了,他和徐家的婚事也就这般定下了。 不过几日许多人就知道沈辅林要迎娶徐阁老家的外甥女,忍不住又羡慕又嫉妒,这人生最得意就是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沈辅林却是都齐全了,他只觉得人生在没有遗憾了,只等就这般按部就班的走下去,说不定下一个最年轻的首辅就是他沈辅林。 至于为他任劳任怨的孝敬父母七载的糟糠之妻姜秀娘,沈辅林早就不记得了。 *** 沈辅林回到奎县的时候已经是半个月之后,他高中的消息早就传了过来,等着他骑着高头大马行到家门口的时候,家中早就有人备着炮竹,一阵噼里啪啦的放了起来,许多左邻右舍都够来庆贺,沈家立时就成了奎县最受瞩目的人家。 沈老夫人笑的合不拢嘴,由着媳妇扶着坐在了堂屋内的太师椅上,受了孙子沈辅林的跪拜。 沈辅林眼中含泪,说道,“祖母,孙儿不孝,让您操心了。” “快起来。” 沈老夫人亲自起身去扶着沈辅林,道,“你如今可是状元郎……,呜呜,我们沈家盼了几代,终于又出了一个状元郎,你可真是光宗耀祖了!” 一旁的沈老爷和沈夫人也是跟着抹眼泪。 这些围观人当中总有不熟悉情况的人,静悄悄的问道,“沈家媳妇呢?怎么没出面,我记得是个顶好脾气的小娘子。” “嘘,别讲了,之前就已经被赶走了。” “赶走了?” “之前为了嫁妆闹的沸沸扬扬的,你不知道?” 沈辅林起身的时候听了半个耳朵,忍不住皱眉,心中却有些不屑,一个村妇,当初娶她不过就是看着贤惠,又带了丰厚的嫁妆,如今他是状元郎了,要是那知趣的应该自请下堂才是,竟然还厚脸皮来要嫁妆? 难道这些年吃住在他们沈家,都不算银子的? 罢了,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他马上就迎娶徐阁老的外甥女了,这种嫡女自然和村妇不同。 到时候把娘子带回来,少不得要让这些相邻们开开眼界。 不过中状元的喜悦不过几日就被冲散了,沈辅林在家中住了几日,有些烦不胜烦,他住的东厢房已经漏雨了,春日春雨下起来缠缠绵绵的,却没有钱修缮,只能拿了木盆接,每天晚上都能听到滴滴答答的声音,当然这些都能忍……,最让人难以忍受的是祖母的脾气。 每天晚上都要母亲赵氏去伺候着,他已经看到母亲瘦了一大圈,至于用膳的时候更是要让母亲去布菜,他娘年岁都已经不小了,却还要站着伺候祖母……,他一个做儿子的却坐在一旁吃饭,委实有些难以下咽。 这一天晚上,沈辅林被滴答的雨水声吵的不行,豁然起身,想着去宫房小解,结果黑漆漆的却是碰到一个人蹲在院子里的柳树下抽泣。 沈辅林吓了一跳,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靠过去一看竟然是自己的娘赵氏。 “娘,你怎么了?” 赵氏急忙把手藏在身后,说道,“我儿,怎么这么晚了还不睡?过两日不是要启程会京了?别是熬夜坏了身子。” 沈辅林却是脸色铁青,问道,“娘,你的手怎么了?” “没有。” 沈辅林却是不信,拿了灯笼去照看赵氏,又去拽她藏着的手,这才看到上面竟然被烫伤了,还翻出红色肉来。 “这是谁弄的!” 沈辅林大怒,想着只要找到是谁欺辱他娘,他一定要为他娘出气,以前他没有功名在身,但是现在好歹也是官身了,在这小小的奎县,就是县太爷也会给他几分颜面,有什么可惧怕的? 赵氏显然是压抑太久了,在儿子担忧的眼中终于哭了出来。 原来沈老夫人喜欢抽旱菸,每次点火的时候太快就点不着,太慢就容易烫到手,当然这些倒也不至于把手烫成这样,主要还是沈老夫人……,她有时候脾气上来就喜欢拿旱菸火烫人。 赵氏已经是许久没伺候过人了,更不要说她本身就有些手笨,所以时常出错,沏的茶水太热了,让沈老夫人差点烫到舌头,又或者捶背的时候手上力气太重,又或者太轻,总之在沈老夫人看来赵氏笨手笨脚的就像是故意折磨她这个老太太一般,不然当初姜秀娘做的那般轻松,怎么赵氏这般难? 所以越发的对她存有怨气,手上的动静就更大了。 今天晚上沈老夫人眯了一觉起来要吃茶,赵氏却拿了冷茶过去,因为赵氏忘记把茶水温在藤壶里。 沈老夫人自然大怒,让赵氏重新去沏茶,先是把刚沏的热茶泼在赵氏的身上,这还不算等着点了旱菸,又拿旱菸去烫赵氏的手背,这才觉得解气了一些,自睡过去。 赵氏出了屋子,越想越是难过,坐在柳树下哭泣,正是遇到了儿子沈辅林。 沈辅林听了好半天都不知道如何回应,祖母脾气是有些大,但是老人到了这个年纪都有些怪脾气……,并且祖母虽然折磨他娘,对他却是言听计从,疼爱万分的,他要如何帮母亲出头? 第16页 忤逆祖母是不孝! 赵氏原本还抱着几分希望,看到儿子先是不知所措,等着到后面冷下来的目光就知道这件事只能这样了。 心中说不出的心灰意冷。 沈辅林安慰道,“娘,以前祖母不是没这样吗,如今怎么这般了?” “以前呀……”赵氏想起任劳任怨的儿媳妇姜秀娘来,只觉得愧疚的不行,当初她要嫁妆的时候,她还觉得有些心寒,可是等着伺候过婆婆之后她才明白,姜秀娘到底付出了多少。 这孩子什么事都是自己扛着不说,还从来不知道抱怨。 “以前都是秀娘在照顾你祖母。” 沈辅林一愣,随即目光里有了几分计较。 作者有话要说:  不急,铺垫好了才能看的更爽不是,嘿嘿。 第9章 沈辅林中了状元的事情很快就传到了姜家村,姜老太太忍不住朝着地面吐了一口唾沫,骂道,“苍天无眼,怎么让这种狼心狗肺的人中了状元?” 一旁姜秀枕的媳妇吴氏抓了一把放在用柳条编织的滕筐里的松子,悄悄的揣进兜里,嘴里却附和道,“祖母,我觉得这不是苍天无眼,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对,你说的正是呢。”姜老太太听了显得极为舒心,随即斜了眼吴氏,把那一筐的松子都推到了吴氏前面,道,“拿去吃,偷偷摸摸的,别让人以为我家养了个贼。” 吴氏知道这是自己的小动作被老太太撞破了,也不觉得难堪,嘿嘿的笑,道,“祖母这边的松子又大又香,很是容易嗑皮,我就是想带一些回去给孩子们吃……,多谢祖母了。” 两个人又闲聊了一会儿,吴氏就告辞了,家里还有一堆活儿,实在是没空在这里磕牙闲聊,不过那脚还没迈出去呢就被姜老太太喊住了,道,“这件事可不能让绣娘知道,你可记得了?” 吴氏知道这是姜老太太怕姜秀娘知道了伤心,忙不失迭的点头,说道,“祖母,孙媳知道了,绝对不会和绣娘讲的。” 心里却是想着,这种事怎么能瞒得住呀。 连这几日,春雨就一直缠缠绵绵的下着,雨点不大,不撑伞也能出去,只不过积少成多,在外站久了,还是会湿。 姜秀娘想着去买一些小鸡仔和鸭仔,准备自己养在院子里,也好等着过年的时候给姜老太太炖汤喝。 村里有一户人家据说孵了好几波小鸡,姜秀娘就直接过去了,她撑着一把油伞,穿着件豆绿色的小袄,髮鬓用碎花巾子包着,完全就是村姑的打扮,她却不觉得寒酸,反而有种我本就应该是这样的自在感。 沈家规矩大,穿什么样式的衣裳,梳什么髮鬓,都要按规矩来,马虎不得,她每日里除了伺候沈家老夫人,打扫做饭,在加上要收拾自己,实在是累的很,如今回到姜家,真就是觉得唿一口气也是甜的。 刚到了门口就听到院子里有两个妇人在闲聊,那声音老大,在这边也听的清清楚楚的。 “你知道沈家出了状元郎吗?” “哪个沈家?” “就是姜秀娘嫁过去的哪个沈家。” “噢,原来是他家,当初姜老太太掏光了家底把孙女嫁过去,不就是想让姜秀娘当官家太太,高人一等?结果就这样被人休了。” “不是和离吗?” “和离不过就是让女方好过些的说法而已,实际上是被夫家休的,你想哪个正经人家的媳妇,除非是死,能离开夫家的?” “也是,所以说那姜秀娘也是福薄的,刚刚被休了,那夫君就中了状元。” 门突然被打开,一个身材胖胖的中年女子走了出来,她脸色黝黑,目光不善,嘴唇厚实,一看就不是好相与的,插话说道,“要我说不是她福薄,那个姜秀娘就是扫把星!” “王婶,这话怎么说?” 王婶抿着嘴,道,“你们不知道吗?北望河没有任何的徵兆的突然就枯了…,你,正好是姜秀娘回到姜家村之后才没水的,另外他那夫君,她都嫁过去七年了,怎么早不中晚不中,偏偏是在她被休之后?” “那姜秀娘就是一个扫把星!“ ”我和我们当家的成亲的时候,家里就只有一床被子,为了活命租借了姜家的地种,虽然是沙地,但是租金便宜,又加上可以秋收后给粮……,这一转眼已经种了十几年了,把那地伺候就跟自己的爹娘一样,如今好容易看着那沙地好转了一些,产量也上来了,结果好端端的河水就这样突然干了!” 外面站着的两个女子面面相觑,却都觉得王婶说的恐怕就是真相了。 这些日子因为北望河干枯,村里人心惶惶的,有人说姜家人要重新挖沟引水,但是更多人则是说姜家人要把这块地卖了,去换良田去。 一千多亩的地,就算不值钱,也能换个几十亩地的良田,姜家人也不怕没有活路,害怕的反而是他们这些依附姜家人活着的耕农。 没有地种就没有饭吃,更不要说如今住的房子都是盖在姜家的土地上,要是这地被卖了……,也不知道新来的地主是个什么脾性,最重要的是就算是租金不变,可是没有河水浇灌,又怎么能长出苗子来? 第17页 至于去外面租借别的地当耕农,那几乎是不可能的,因为姜家这地的租金便宜的几乎跟不收一样,至于外面……,他们要是真有那本钱租借,也不至于十几年如一日种姜家的沙地了。 “姜秀娘是扫把星那又如何?姜老太太姜秀娘当做命根子一样的……,我们还能怎么办?” 三个人说完就觉得一阵灰心丧气。 姜秀娘默默的听完就没有了买小鸡的想法了,掉过头往回走,心里却是琢磨着刚才听到的话,你问她被人当做扫把星生气吗? 是有一点难过,但是那种感觉很快就消失了,姜秀娘觉得在沈家的日子,特别是伺候沈老夫人的生活,让她对这种闲话都免疫了,相比起来那个王婶说话还是客气的,这要是沈老夫人说出来,要比这个恶毒的多。 沈辅林是不是中了状元她根本不在意,能和这个人完全没有关联,是她如今最开心的事情,但是北望河水干枯…… 他们姜家真的打算卖了这块地吗? 姜秀娘想起了二叔的话来,“那时候还能得过且过,可现在不是没办法了吗?” 姜秀娘回到了家中,看到姜老太太和母亲李氏急切迎了出来,两个人的目光里几乎是掩饰不住的担忧。 “秀娘,不管你听到什么都不要在意,那都是屁话,在祖母眼里,我们秀娘就是祖母的福星。”最近这村子里留言传的沸沸扬扬的,姜秀娘这一出门,肯定是听到了。 姜秀娘笑着把脸埋在姜老太太的怀里,又去握住李氏的手,笑着说道,“祖母,娘,我知道。” 姜老太太仔细打量姜秀娘,见她笑的毫无芥蒂,这才松了一口气,心里却想着那些嚼舌根的耕农们……,当初是好心收留他们,那地也几乎是给他们白种,也就是农忙的时候要过来给他们搭把手而已。 竟然这般不知好歹,诅咒她的孙女,一会儿就让人把他们赶走。 李氏也松了一口气,她正在洗衣呢,结果听老太太讲姜秀娘不见了,吓了一跳,又想起村里那些风言风语就急得不行,姜秀娘回来之后一直都安安静静的,也没有郁郁寡欢,可是被夫家和离了这么大的事儿,怎么就没有想法呢? 她真怕姜秀娘有一天忽然就想不开…… 姜秀娘安慰了姜老太太和李氏许久,这才让她们俩个安了心。 姜秀娘一直想着河水干枯的事情,听二叔那意思,只要她把嫁妆拿出来就可以度过这一次难关了。 可她早就打定主意这银子虽然放在她这边,但是要用在祖母的身上,以后老太太有个万一,也给她风光大办,她当然不是说姜家儿孙不孝,只是在如何都不如祖母自己握着银子踏实。 又想起那王婶的话来,明明去年好好的话,怎么突然就干枯了? 如果要是能知道原因就好了。 晚上睡觉前姜秀娘去给小树苗浇了下水,每次她都能感受到小树苗愉悦的心情,它好像非常喜欢这里。 “你可真是无忧无虑呀,我就愁的不行了……” 姜秀娘对着小树苗唠唠叨叨的讲了许久,晚上睡觉却是睡的很香,不过她突然间又做梦了。 那种视线延伸的感觉,慢慢的从家门口那颗槐树散出去,一路朝着北望山去,那几筐子的铜钱还安然的不变,然后在往上是北望河干枯的河床,等着视线慢慢的延伸过去忽然间,她看到极为不可思议的地方,原来这才是河水干枯的原因吗? 作者有话要说:  修了修错别字,不影响阅读 第10章 早上醒来之后,姜秀娘恍惚的坐在床沿上呆了好久,虽然是梦境,但是那梦境太过真实,让她有种原该是如此的想法。 她觉得自己可能是梦魔了,居然还想去那地方看看。 这想法一旦冒头就有些收不住了,她颇有坐立不安,最后一拍脑袋,既然想去就去呗,如果真是那个原因,那就是帮着村里解决大问题了,如果不是……,只当去山上散步,反正她现在家里也是没什么事。 姜老太太和李氏什么都不让她做,当做菩萨一样供着。 姜秀娘梳洗完毕,就准备去姜老太太请安,之后就去找秀枕大哥一同去,她们这一辈当中最有威信的就是姜秀枕,又加上他学过粗浅的功夫可以防身……,北望山可不太平,山上有狼,一年里总有人被咬伤。 去了姜老太太的正屋,她正是洗漱完毕,穿着一件天碧色的褙子,银白的头髮梳的整整齐齐的,见到姜秀娘眉开眼笑的,就好像是能看到她是世间最愉悦的事情,“是不是饿了?早叫你不用陪着我这老太婆吃饭,我贪觉,总是晚起……”姜老太太笑眯眯的把羊奶羹推到姜秀娘的前面,又打量着她的肤色,高兴的说道,“这皮肤可是要比之前好多了,白白嫩嫩,来多吃点。” 姜秀娘回到姜家也有些时日了,心情渐渐的放松了起来,不像是在沈家那般紧绷着,脸也渐渐的变丰润了起来,她撒娇的说道,“跟着祖母吃饭才能吃这许多好吃的,祖母是不是嫌弃孙女蹭吃蹭喝的,把祖母的好东西都吃光了。” 姜老太太本身就出身富户,后来嫁过来也带着丰厚的嫁妆,家里老太爷又宠着,吃穿用度,一直是都是最好的,如今年纪大了,儿孙满堂,那更是挑着好的吃,今日三叔家里送了新采的野菜过来,那边六叔家里就送来去县城买的糕点,又或者四叔家里杀了鸡,就要送半只过来。 第18页 更不要说老太太自己还有许多家底,除了送给姜秀娘当嫁妆的银子,剩下的她谁都给没,按照姜老太太的话,甭管生几个孩子,又或者夫君是否争气,都没有自己手里有钱踏实。 姜老太太听了笑的合不拢嘴,道,“你这个小机灵鬼,就是想蹭吃蹭喝。” 李氏在一旁陈盛汤,听了两个人说话,也跟着笑着凑趣,道,“娘,你看我这脸是不是又圆了?也是跟着娘有吃有喝,过的跟富家太太一般的,上次去县城扯料子,还有人问我是哪家的太太,要给我送过去,我哪里敢说自己是姜家村的。” 几个人说说笑,又说起出远门的姜纯丰,“这次走的水路,贩卖的又是春茶,再加上这时候正是忙的春耕的时候,这几日应该就回来了。” 姜纯丰是姜秀娘的父亲,在家里排行第五,平时农闲的时候回去贩茶倒腾银子,在几个兄弟里算是脑子最活络的。 说起春耕几个人显得就没有了刚才的愉悦的气氛,姜家这些年也积累了不少家底,卖了这沙地换其他的良田,倒也不至于没有了活路,可是这毕竟是姜家的根基,又是老太爷留下来的,真要是卖了,谁都捨不得。 而且这样一来,姜家就是伤筋动骨了,元气大伤了。 姜秀娘试着道,“祖母,要不把您给我的嫁妆……”姜秀娘知道前几日二叔姜纯严过来就是跟祖母商量能不能先用这嫁妆顶上,显然是被盛怒的老太太给赶走了,她虽然感激祖母的爱护之心,也收了那银子,但是从来没有当成过自己的,她觉得这银子还是老太太的,是姜家的。 不过姜秀娘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老太太打算了,道,“秀娘,你这孩子纯善,看不得别人受苦……,可这嫁妆是我给你的,也是你爹爹和几个叔叔们凑的,说是你的就是你的了,谁也拿不走,你可不能这般傻的把自己压箱底东西都拿出来,何况,你祖父在的时候,就是最艰辛的时候也没用动过祖母一分嫁妆,你道为何?你祖父说了,男人得多么没用才靠娘子的陪嫁支撑?” “我生了六个儿子,又十四个孙子,这一帮男人凑在一起,难道还没办法解决?要真是这样没用,还不如趁早把这地卖了,老老实实的当耕农去。” 姜秀娘乖巧的点头,心里却是知道这件事是没有可能了,心里就越发的想要去北望河看看。 吃了早饭,姜秀娘就去了大房,姜家老大叫江纯鸣,媳妇争气给他生了四个小子,当时老太太也挺高兴的,还亲手照顾过一阵,不过等着老二姜纯严也给他生了两个孙子……,老三家也生了三个孙子。 姜老太太就高兴不起来了。 直到老五姜纯丰的媳妇李氏生了闺女姜秀娘,这才重新露出笑脸来,按照默认的想法,伺候老人的一般都是老大,可是老太太捨不得姜秀娘,如此就干脆就跟老五姜纯丰住在一起了。 姜秀娘和姜秀枕关系极为要好,姜秀娘回来之后,他还过来看过几次,也是凑巧,平日里姜秀枕都要去地里的,今日恰好却是没有去,正在家里翻地,准备把自家吃的菜种上,看到姜秀娘过来很是意外,放下锄头,道,“我们秀娘来了。” 姜秀枕生的人高马大,但是性子却很细腻,关心的询问道,“是不是闷了?等着忙过这阵子就带你去红叶寺赏花,据说那边的桃花都开了,半个山腰都是一片耀眼的红,好看的很。” 姜秀娘很是嚮往,以前她还在姜家的时候,每年都会去红叶寺看桃花,一晃眼七年了……,她在沈家早晚操持,竟一次都没有出去游玩过。 “说定了呀。”姜秀娘很是高兴,却道,“不过红叶寺太远了,一去了就要住个三四天,要准备许久,远水解不了近渴,不如今天先带我去北望山看看开满山坡的杜鹃花。” 姜秀枕的媳妇端了两杯蜂蜜水过来,一边招唿姜秀娘喝水,一边笑着说道,“妹妹是不是想要摘了杜鹃花做蔻丹?”又对姜秀枕道,“这地也翻的差不多了,你就带妹妹去吧。” 姜秀枕换了身衣裳,又带着弓箭和箭袋,这才和姜秀娘一同出了门,刚走到村口就看到一群小子们跑过来,原来是姜家族学下课了,其中两个身材壮实,虎头虎脑的双生子看到姜秀枕高兴的不行,一人抱着一条腿,喊道,“爹爹。” “乖,回去吧,我和你姑去北望山。” “姑姑!”姜东舫和姜东旋这才看到姜秀娘,马上就抛开自己的爹,前后跑过来,这个拽着衣服要抱,那个嚷嚷要姑姑香香。 姜秀枕虽然年岁最大,但是因为成亲晚,两个孩子也才六岁。 姜东舫和姜东旋出生的时候姜秀娘早就出嫁了,可是每次姜秀枕送东西到沈家的时候都这带着这俩,姜秀娘又经常给他们买糖果,肉包子吃,两个小子可喜欢这个姑姑了。 姜秀娘欢喜的不行,一人亲了一口,又从兜里摸了糖出来给他们,说起来这糖还是姜老太太塞给姜秀娘的,让她当零嘴,现在看看这俩小子贪婪的吃糖模样,祖母这是把她当小孩子了呀。 说了一会儿话,姜东舫和姜东旋逼着姜秀枕答应要打只小鸟给他们玩,这才心满意足的走了。 姜秀枕一边往前走一边笑着说道,“淘气的很。” 第19页 “大哥你小时候可比他们淘气。”姜秀娘毫不客气的揭短。 姜秀枕摸了摸鼻子,哈哈哈笑了起来,两个人好像又回到小时候一般,说说笑笑很快就到了北望山,又沿着干枯的河床一直往上。 这一路上姜秀娘越看越是心惊,这里的地貌她都熟悉,但是熟悉到一草一木都跟梦境一样,那就有点吓人了,因为透视眼一般的视觉,她甚至知道地底下的样子,为了验证这一点,她对着一块很不起眼的地方说道,“大哥,这里下面是不是野兔子窝?” 姜秀枕觉得不太可能,这地方都没有兔子的脚印,更没有兔子的粪便,但是看着姜秀娘期待的眼神又不忍心打击她,道,“咱们看看。” 掏兔子窝可是有讲究的,不过姜秀枕是个老手的猎人了,利落的手伸了进去……,果然有个洞,然后一下子就摸到毛毛且肉唿唿的东西,他心中大喜,拽出来一看,一只灰色的野兔子。 姜秀娘很是震惊,道,“应该是两只大兔子,还有六只兔仔。” 等着全部掏出来,正是姜秀娘说的那般。 两个人面面相觑,姜秀娘是震惊的不知道怎么说,而姜秀枕则是觉得这件事有些奇怪,可是又不知道如何问起。 姜秀娘看着姜秀枕疑惑的眼神突然想起沈家姑奶奶苦口婆心的叮嘱来,“要是你有幸……,关于玉珠的特殊,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当时她还觉得奇怪,一个普通的玉珠有什么特殊的,可是等着后来长出小树苗来她就知道有些不同寻常了,但也只是长着一颗别人看不见的树苗而已,而真正知道它的能力则是今天,现在想想沈家姑奶奶恐怕早就知道这个玉珠的秘密。 原来姑奶奶送给她这样一份大礼。 作者有话要说:  拼命的写 还是没写到河床的秘密,下章就写到了。 第11章 姜秀娘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她并不擅长说谎,懵了好一会儿,磕磕巴巴的说道,“我就随口说说,居然蒙对了。” 姜秀枕听了这话才松了一口气,只觉得刚才也有点莫名,怎么就觉得是妹妹预先就知道……,忙不失迭的点头,道,“我猜想也是,妹妹又不会仙术,怎么会知道?“随即说起兔子来,“这春天的兔子没什肥肉,妹妹可以带回去养一养,等着这几个小的也大了在吃,正好给你补身子用。 ” 姜秀娘见姜秀枕就这般相信了,终于松了一口气,道,“留几个小兔子给孩子们玩呀。” 姜秀枕笑,道,“你不晓得那俩孩子多皮,这兔子到他们手里不到一个时辰就会被折腾死了,以前家里养鸡的时候,刚孵出的小鸡仔,这俩熊孩子一会儿要给小鸡仔洗澡,一会儿要餵食,结果十六只小鸡仔只活下来两只。” “这事儿跟东旋跟我讲过,说大哥你们罚他们每人打了二十下手心,都肿起来了,好几天没办法握着筷子吃饭。” 两个人说说笑笑,刚才哪一点尴尬的气氛就没有了,很快就到了山中,这里遍地都是杜鹃花,姜秀枕就说道,“秀娘,你看这里行不?” “嗯,行。” 姜秀娘收集了一些杜鹃花的花瓣,虽说看花是藉口,但也真的准备採集一些回去染指甲,等着采的差不多了就跟姜秀枕说想去山头看看,姜秀枕自然不会反对,觉得反正出来正是要多看看。 两个人一直都是沿着干枯的河床走的,河底还有一些淤泥,稍大些的鱼都被人捡走了,只剩下不能入口的小鱼干死在上头,看着颇为凄凉,原本就有些担心村里春耕的事情,这会儿看到自然就有些触目惊心了。 “大哥,家里真的打算卖地吗?” 姜秀枕显然是已经听过二叔姜纯严去找老太太闹过的事儿,听了这话脸色就不大好了,道,“秀娘,你别管这些,二叔也是有些过了,家里再难也不能动女人的嫁妆!这让我们这些男人把脸往哪里搁?” 姜秀娘低下头来,心里却想着既然看到的兔子窝是真的,那河水干枯的事情多半就是梦境那个原因了。 一时就来了精神,道,“咱们去北望河的源头瞧瞧吧。” 姜秀枕嘆气道,“都去看过了,你知这河水有一些是化的雪水,但是大多数则是泉水,结果突然那泉眼就没水了,想什么办法都没用。” “有泉眼就是说有暗河,可以开井吧?” “开不了,请过师傅来,咱这边往下挖就是一层岩石,根本就挖不动。”姜秀枕想起这件事也是觉得无奈,道,“秀娘,我知道你是好意,但是能想的办法我们都想过了。” 两个人一路沿着河床就到了源头。 这个泉水很大,用方方正正的青石垒成四方的造型,以前都能看到巨大的水泡从水底冒出来,那时候姜秀枕怕她贪玩掉下去,还紧紧的拽着她的手……,而如今里面干枯,落下不少枯黄的树叶覆盖在鹅卵石上面,显得很是萧索。 “大哥,这边怎么有脚印?” 姜秀娘正是不知道找什么藉口去那个洞口,看到这边有脚印就好像是想睡觉被人送了枕头,高兴的不行,立马就说道。 “有人来过?” 姜秀娘就顺着脚印过去,果然看到山坡旁边有个黑漆漆的小洞,那脚印就从那边消失的。 第20页 姜秀枕皱眉,道,“看来有人进去了。” 泉水边有个岩洞,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不过因为洞口小只有小孩子可以进去,小时候他们贪玩还有人进去,结果里面太黑,很快就出来了。 姜秀娘比了比,很是庆幸自己骨架纤细,又是在沈家早晚操持,身上没二两肉很是苗条,应该还能爬进去,道,“大哥,你在这边等着,我进去看看,别是有人误入出不来,那可就糟了。” “不行!”姜秀枕自是不会同意,里面黑漆漆的也不知道有没有什么蛇,再说洞口这么小万一出来怎么办?只是话还没说完就看到姜秀娘就像是滑熘的泥鳅一样钻了进去。 “秀娘!你快出来!” 姜秀枕急的不行,想要进去把人拽出来,无奈他早就不是小孩子了,男人的骨架本身就比女人大,更不要说他还长的虎背熊腰的,到臀部就卡住了。 这边姜秀娘很顺畅的滑了进去,这是一个岩洞,四周都是坚硬的岩石,里面黑漆漆的,又窄又小,只能爬行,这要是以前她是打死也没有胆子来的,但是她早就在梦境中看到了岩洞的全貌,知道该往哪里走,也知道里面也就黑和窄小,倒也没有什么危险。 按照梦境的记忆爬了一会儿,到了一个岔口,她果断的往左爬过去……,差不多爬了半个时辰,姜秀娘觉得浑身酸痛,四周漆黑,空气稀薄,这要不是她看过全貌,光是恐惧也能吓出病来。 这地洞的尽头是一个死胡同,姜秀娘却是松了一口气,正如记忆中一般左边是泥土,可以挖掘,她解下包袱来,里面是她早就带好了火摺子和小铲子,顺着记忆开始挖了起来。 挖一会儿歇一会儿,累的满头大汗,姜秀枕后悔应该带一点干粮过来,这太累人了,一下子就饿了。 不过好在终于挖通了,一下子就感觉到了潮湿的空气,可以肆意的唿吸下,然后看到一个比较大的岩洞。 姜秀娘走了进去,知道这里面不远就是泉水的洞眼,只要清理掉堵着的石头就行,再一次感嘆自己这一次的奇遇,居然会梦到这种场景来? 忽然间她想起来有一次梦到山脚下买着好几筐的铜钱,如此看来,那些铜钱都是真的了? 这一想就觉得心潮澎湃了,结果一个没注意,忽然就踩到一个软软的 ……,忽然那东西发出哎呦的声音,姜秀娘吓了一跳,这里本就黑,她心里七上八下的,就是凭着一股想要帮着姜家,帮着亲人度过困难的毅力坚持,咋一听动静,一时腿都软了,直接瘫坐在地上。 “你个小娘子,踩了人怎么还不吭声了?” 姜秀娘,“!!!”她这才回过神来,知道这是个人,赶忙从包袱里拿出火摺子来,她原本想要到泉眼那个地方用的,不然用完就没有了,这会儿也顾不得其他了,吹了吹那火摺子就有火光起来,微弱的光亮照亮了四周。 潮湿的岩石上躺着一个穿着藏青色短打的老者,头髮半百,身材瘦小,只一双眼睛却是黑漆深邃,带着令人信服的睿智。 “老大爷,您怎么在这里?” “那你又怎么会在这里?”老人很是不耐烦,反而反问道。 “我……”姜秀娘下来之前就想好了说辞,不过是准备说给姜秀枕听的,这会儿竟然先用上了,道,“北望河枯了,我就到这边看看,想看看是不是里面有什么……,说不定和这河水枯竭有关,从那洞口就一直爬到了这里,您知道这里哪里吗?” 岩洞的入口被堵上了,别人就算进来了,看到没有路了就会直接回去,不会想着挖一挖,也就是姜秀娘知道这岩洞的全貌,不然也不会这般轻易的挖过来。 但是这个老者怎么会在这里?他又是谁? 老者脸上这才缓和了几分,道,“你是姜家村的吧?这边我早就看过了,是那泉眼堵住了,你把那些东西清理下就可以了。” 姜秀娘颇为惊愕,她是因为梦到过这里才知道,这个老者是怎么知道的?没听说姜家村有这样一个人啊。 不过姜秀娘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儿,她发现这个老者似乎受伤了,因为他一直躺着一动不动。 “泉眼就在那边,你去吧。”见姜秀娘瞪大眼睛看着自己,满是担忧,忍不住笑了出来,这小娘子眼眸纯净,神色虽然有几分慌张,但显然是纯良的孩子,道,“我从那边爬进来的时候伤了腿,不用管我了。” 姜秀娘顺着老人指的地方看过去,看到一个洞口,她想了想,记起来进入这里不止有一个入口,还有好几个,不过她来的那个岩洞是最近的,她都花了将近半个时辰……,累的手脚酸痛,这个老者要爬多久? “那怎么行,我去喊人救您出去。” “没救了,入口就是一人可以爬行的岩洞,你背着我出不去,怎么救?” 姜秀娘一时哑口无言,又听老者说道,“而且你清理了泉眼就有水涌出来,不过片刻这里就满是水了,你爬的慢还会淹死,所以别管我这个拖累,你快去吧。” 老人说完就闭上了眼睛,似乎早就打定好主意等死。 姜秀娘一想到老人孤零零的淹死在这里,就心酸的不行,道,“老大爷,这不行,肯定有其他办法,肯定有!” 第21页 第12章 姜秀娘进去之后姜秀枕急的不行,耐心的等了半个时辰也不见人出来,就觉得大事不好了,一想到各种可能,大白天就冒出冷汗来,一下子就把衣服给浸湿了,万一要是有个什么,他不仅愧疚一辈子,还没办法面对五房一家子,至于祖母会不会受不住打击有个好歹…… 姜秀枕当机立断就准备下山去找人上来,他脚程快,也就半个时辰的时间。 姜家人多,又是这边的地主,加上耕农,唿啦一下子就来了五六十个人,有的拿了锄头,有的拿着扁担,都是想来帮忙的。 但是总也有人心存恶意,有个嘴唇厚实的妇人跟着自家相公来,正是那日姜秀娘去买小鸡的人家,别人都称唿她为王婶,她却是满脸的不情愿,还对着一旁的人悄悄的嘀咕道,“我就说是扫把星吧,这是老天爷要把人收走了。” 那些人虽然没有反驳,但是关于姜秀娘是个扫把星的事情也就有模有样的传开了,只疑神疑鬼的想着,难道传言是真的? 另一边,汪右林不放心老爷子特意派了管家李姑姑过来送信,说自己清明就过来扫墓,顺道看望他老人家,结果李姑姑到了宅子前面敲了半天的门也不见人影,问了问邻居说是看着昨天出去,可是晚上也不见回来。 李姑姑心里发急,想也不想就直接去了县衙。 奎县的县令王志倒是个有能耐的,自从当了县令把这一方奎县治理的井井有条,无奈他是同进士出身,始终得不到晋升,虽然安慰自己,这样的出身还能挤入仕途已经是老天格外开恩了,但毕竟也是有几分能耐的,终究是不甘。 后来知道首辅汪右林的父亲汪叔晨竟然在这姜家村,心中大喜,就想着如何能搭上这一层关系,很是用心照顾,他是聪慧的,也知道不可太殷勤,知道老太爷不喜欢旁人伺候着,就託了邻居好生看顾,而他也是逢年过节就去探望,只谈谈一些趣闻,给老太爷解闷,一来二去的倒也成了常客,老太爷也喜欢王智的幽默诙谐,不过他却从来没有找过汪右林。 因为他深深的知道,像汪右林那样的人,你只能用真心感动而不是太功力的方式,不然你或许现在能得到一点甜头,但是前面的路就会断了,王智的野心更大……,他想的东西更多。 这会儿王智刚处理完了公务,正同妻弟说话,他的娘子孙氏是个温婉贤惠的女子,他和娘子一直琴瑟和鸣十分恩爱,却没有想到妻弟孙韬却是一个游手好闲的无赖,整日就想着偷鸡摸狗的事情,让他烦不胜烦。 这会儿正是训斥孙韬道,“你这这些日子又跑哪里去了?一句话都没有留下,不知道你姐姐很担心?还有你姐姐少了一对金镯,是不是你拿走的?”那对金镯子是实心的,最少五两重,是她娘子孙氏的最贵重的陪嫁。 孙韬却得意笑了笑,道,“姐夫,那镯子是我拿的,还去当掉了,但是我给姐夫你办成了一件大事儿!” 王智皱眉,道,“你又做了什么?” “你不是一直想升迁,其实按道理姐夫你考核总是拿优,却已经窝在这奎县十年了,早就应该是往上提了提,不就是因为同进士身份……” “别给我废话,你到底做了什么?”王智打断道。 “嘿嘿,姐夫你别生气,我想着既然要讨好首辅大人的老太爷,那自然要把整个姜家村都买了送给他,这才是大礼不是,可是那些姜家人却给脸不要脸,说什么不肯卖,我就动了一点手脚,找人把那个北望河的泉眼给堵上了,这下没有河水灌溉,自然就会卖了!” 孙韬说的两眼发亮,“姐夫,这可是我送给你的大礼,以后发达了……” 王智气的发抖,二话不说就给了孙韬一个耳光,骂道,“混帐,谁叫你做了这样的事情!” 孙韬一时有些傻眼,不过很快就怒不可遏,他能这般肆意妄为也是因为家里就他一个儿子,十分的宠溺,这还是第一次被人打了,道,“我这还不是为了你?我姐姐那般天仙一个人物,当初有多少人求娶?却还是嫁给了一穷二白的你,还不就是想着你好歹是个功名在身的人,谁知道你窝在这里十年了还是挪不了一步,你当初说要给我姐姐挣个诰命的话呢?你不急我都替你着急。” “给我闭嘴!这件事要是让老太爷知道……” 孙韬却是洋洋得意,道,“他已经知道了,我还去拜访过老太爷。” 王智只觉得脑子嗡的一声,一阵头晕目眩,只觉得恐怕自己的好日子要到头了,别说是县令了,就是功名也要被摘掉了。 老太爷那个人看似性格怪诞,口舌锋锐,常常弄得人下不来台,很不好相与,但实际上是个心怀仁厚之人,他怎么能忍受别人做出这种害人的事情来? 正在这时候,外面有人来禀,道,“老爷,有个叫姓李的女子说是从京城来的,有急事拜见老爷。” 王智马上就想到了首辅府上的管事李姑姑,道,“快有请!” 他一直知道这样一个人,但是两个人从来没见过,这还是第一次过来……,在联想自己妻弟做的事情,他只觉得跟这件事有关。 这外面都已经外翻天了,姜秀娘却是不知,她虽然觉得自己行为颇似冒险,但是来回不过二个时辰,到时候事情也解决了,是一件皆大欢喜的事情,哪里会想到竟然还会遇到一个老者。 第22页 姜秀娘当机立断的说道,“老丈,你把这个绳子系在身上,我拖着你出去。”姜秀娘当时做了打算,还带了绳子,拿出来解开,然后系在了老者身上,另一边却是先放着,道,“老丈,你先等等,我先去看看泉眼。” 老者吃惊的看着姜秀娘,这小娘子身子骨柔柔弱弱的,怎么拉得动他?更别说在一个只有一个人可以爬行的窄小洞穴里?几乎是给自己找死。 姜秀娘也不等老人说话,她觉得老人肯定会反对,但是让她见死不救她是绝对做不来的。 姜老太太一直教育她,说做人要问心无愧,她觉得自己不努力一把,眼睁睁的看着老人困死在这里,一辈子都会愧疚。 到了泉眼,看到那泉眼果然是被一个大石头压着,跟梦中一样,虽然还有水从缝隙里流出来,但是那点水很快就被一旁的土地吸收了,她左右看了看,这石头来盖着的这般齐整就好像特意有人故意为之。 心里想着难道有那心怀不轨之人故意堵住了泉眼? 姜秀娘当即走了回来,决定先把老者救出去,至于泉眼的事情,既然已经确定了问题所在,倒也不急。 老者反对道,“你这小娘子力气小,拉不动,要不你先出去喊人进来吧。” 姜秀娘道,“这岩洞太窄小,只有孩童才能进来,那些孩子的力气还不如我大呢。”又道,“我看您脸色也不太好,需要尽快救治,不能拖了。”其实姜秀娘这话算是客气的了,刚刚拿着火摺子看的时候,只觉得老者脸上带着青色的死气,她吓了一跳,只觉得太拖下去就凶多吉少了。 其实老者刚才的话不过就是给姜秀娘一个台阶,让她找个体面地理由放弃他,谁知道这小娘竟然这般纯良,和他那位逝去的娘子那般相似,这让他枯寂的心里有了久违的起波浪,心道,真是好孩子呀…… 黑漆漆的岩洞里,隐约可以看到人模煳的轮廓,姜秀娘用狗爬的姿势艰难的在前行,等着走了一段就转过来用力的拽着绳子,那时候老者就觉得圈着的胸口勒的难受,但是一声不吭,怕是让这小娘子难为。 好在下面垫着厚厚的衣服,倒也没有被拖行的痛苦。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姜秀娘满头汗水,走一会儿就歇一会儿,又见老者的目光越来越暗沉,怕是他撑不住,跟他说起话来,“老丈,您也是姜家村的吗?我怎么没见过你。” 老者听了道,“我不是姜家村人,不过我娘子是姜家村的,自从她病逝后我就一直住在这边。” 姜秀娘忽然就想起一个人来,“您是不是住在竹林的那位?” 姜家村东边有一大片竹林,里面有一栋茅屋,小时候她常听别人说,茅屋里住着一个儒雅的男子,是大家子弟,却不顾伦常,年纪轻轻就给娘子守灵,很是痴情。 “我姓汪名叔晨,你喊我汪叔就行。” 姜秀娘觉得这个汪叔晨看着也有五十多快六十了,按照年龄来算……,她应该喊爷爷合适,喊叔叔有点拉低辈分了,不过这老人多喜欢自己年轻一些,也就乖乖的喊道,“汪叔,你是怎么知道这泉眼被堵上的?” 汪叔晨提起这个来气,想到那个县令妻弟得意洋洋的请功的模样就生气,真是个在杂碎,他想着出去以后一定要给他好看……,不过先要把堵住的泉水给清丽了,就哄着那个孙韬的人说出岩洞的位置来,连夜就过来,谁知道以前那么矫健的身子,如今真是老了,不过一个不小心摔断了腿。 两个人说着话就觉得这煎熬的日子也不是那么难捱了。 汪叔晨又问起姜秀娘来,“你这小娘子,老夫以前怎么没见过你?” 姜秀娘停顿了下,道,“我原本嫁人了,不过因为和离刚刚归家了。” 汪叔晨早就猜到了姜秀娘的身份,这会儿听了还是忍不住嘆息,道,“你是姜秀娘吧?一个考中了功名就抛弃糟糠之妻的人,这私德就有问题,你放心,出去了我给你做主,好好给你出气。” 姜秀娘听着老者话,看他就差灰鬍子瞪眼发脾气了,心里很是妥帖,忍不住笑,道,“汪叔,其实这话我从来没对旁人说话。” 或许是漫长到没有尽头的岩洞让人脆弱,也或许是这个老者给人太过可靠的感觉,又或者是因为汪叔晨并没有像旁人那样知道她被和离之后露出鄙夷之态,姜秀娘忍不住说道,“当初和离的时候,我心里极为开心,想着终于可以回到家中看看爹娘祖母了。” “他们说嫁人就不能和姑娘说话一样,要孝敬公婆,伺候夫君,可是沈家那般待我……,就是比一般的僕妇还不如,度日如年,有好几次我都想着干脆自缢算了,好歹死了魂魄自由,可以回到家中。” “汪叔,你肯定觉得我是不忠不孝,不贤不惠的女子。” 除了逝去的沈家姑奶奶,姜秀娘觉得这话……,谁听了都会觉得她自私狭隘,不成样子。 汪叔晨听了却是触动了心事,想起逝去的娘子来,当时家里把他支出去处理北边的庶务,就在家里熬死了娘子……,临死连个郎中都没看过,没吃过一剂药,那时候娘子也是像姜秀娘这般无助吧? 不过姜秀娘终究是有勇气的,敢于和离,如果当时娘子也这般反抗,是不是也能等到他回来? 第23页 汪叔晨想起自家娘子,顿时就泪流满面,之前冒出的念头立时化为了行动力,想着要为姜秀娘出头,道,“你要是不嫌弃,我有个不成器的儿子,年岁倒是比你大上一些,但是知道疼人,我们家也不会蹉跎媳妇,我就厚着脸皮给你做这个媒行不行?” 姜秀娘,“……”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 终于写到这里了。 第13章 原本人烟稀少的北望河源头,这会儿全是村民,乱闹闹的,有个孩子被父母推了出来,见姜秀枕鼓励的望着自己,说道,“那脚印是我的,我去河床里捡小鱼,想餵我们家狗儿吃,看到这边有个洞就钻进去了。” 小童越说越是顺畅,道,“里面一直黑漆漆的,好像是没有尽头,我爬了一会儿就出来了,不过我知道谁爬到最里面过,是二铁。”指了指旁边一个比其他孩子还要高壮结实的小童。 二铁生的黝黑圆胖,胆子倒是很大,见大家都望着自己,挺了挺胸,鼓了鼓肚皮,道,“我爬了快半个时辰,里面是死路,倒没什么危险,蛇也没见过一只。” 姜秀枕听了这才松了一口气,真怕岩洞连着什么不知名的地方,又或者有什么危险,是蛇窝或者是有咬人的水蚁(食人蚁)就糟糕了。 只是姜秀枕又头疼了,知道暂时没什么危险终于可以松一口气,可是到底要怎么去把人救出来?他听闻镇上有个人轻功不错,又是身材瘦小,刚才下山前就已经叫人去寻了,只是这会儿总不能坐以待毙,毕竟多等一分时间就多一分危险。 这时候乱闹闹的人群突然变得安静了起来,众人主动让开一条道路,眼睛红红的,像是哭过的了李氏扶着姜老太太走了过来。 姜老太太怒不可遏,拿着拐杖就要揍姜秀枕,道,“你这个混帐东西,就是这么照顾你妹妹的?你妹妹以前遭了做大罪了,这会儿终于回家过了几天好日子,就这样被你弄丢了,要你何用?” 姜秀枕被说的心里很不是滋味,觉得自己真是没用,之前妹妹在沈家受气,他都没帮上忙,这会让竟然还把妹妹弄丢了,生生的挨了老太太一棍子,心里却是发誓,要是这次妹妹能安然回来,一定要不错眼的盯着,再也不能大意了。 李氏道,“娘,秀枕有什么错?是秀娘自己爬进去的。” 姜老太太道,“我们秀娘最是胆小了,没事会爬这里去?” 李氏发现竟然没办法反驳,谁知道姜秀娘的性子,谨小慎微,更是乖巧懂事,小时候带着她去河边浆洗,说好了让她呆在岸边不要动,她就能一直乖乖的站着不动,这种性子怎么会主动爬到这黑漆漆的岩洞里去,不过李氏也知道这几个兄弟中,最疼姜秀娘的就是姜秀枕,这样把人弄丢了,最难受的恐怕就是姜秀枕了,开口说道,“娘,现在救人要紧。” 姜老太太这才收了脾气,道,“现在怎么办?” 姜秀枕已经是有了想法,道,“这岩洞我们是爬不进去,只能孩童或者瘦小的女子进去。”说道这里扫了眼观望的众人,道,“谁要是能进去把人带出来,我这里又赏银五两。” 这时候五两可是大笔数目,可以买良田一亩,一个农户省吃俭用可以用上二三年。 这里本就是姜家村,大家都是抱团的互相扶持的,谁家出个事儿都回去帮忙,更不要说还有许多是姜家的耕农了,更是想要讨好表现,又加上有银子,自然有人出头,刚才那个二铁就第一个站了出来,道,“秀枕叔,你说的真的吗?那我去!” 姜老太太很是阔气,道,“十两,我再加五两,还有所有来帮忙的人都可以来我这里领十个大钱。” 这下人群一下子就乱闹闹了起来,大家都显得有些兴奋,原本就是要帮忙,这会儿还有银子可以拿,就更加积极了。 有几个身材瘦小的男子也想试试,无奈卡在肩膀哪里就进不去了,那个二铁也是卡在了圆熘熘的肚子上,这才发现自己胖了……,却是不甘心没有赏银拿,用腰带裹了裹肚子,终于勉强爬了进去。 二铁毕竟进去过,最是有经验,带着几个小伙伴一熘烟就不见了。 他们几个人分别带着水袋,干粮,还有清心丸之类的救急药物,身上还帮着绳子,说好见到姜秀娘就会拽绳子。 另一边奎县县令张智则陪同李姑姑一同去寻了一个人过来,那人正是收了孙韬的银子,帮着堵住泉眼的人。 这人叫刘勤,瘦瘦小小的,跟猴儿一般,目光里却透着机灵,见到县令喊自己,吓坏了,跪在地上,道,“大人,我原本是不乐意做这种缺德事情,断人水源这不是要害人命吗?可是孙韬说这是为大人您办事……” “胡说!我从来没有让做这种事。”张智说完看了眼李姑姑,擦了擦额头上冒出的冷汗来,到了这会儿张智也是没办法了,见李姑姑来找自己,只能是尽力帮助,以求将功补过,至于是不是否认……,他想都没有想过,汪右林年纪轻轻就成了首辅,难道是吃素的?今日他可以撒谎矇混过去,早晚都会被人查出来。 李姑姑心里暗骂张智和那个小舅子孙韬,恨不得抽他们几个耳光,但是也不知道现在不死意气用事的时候,须得尽快把老太爷找出来,不然她连自己都保不住了。 第24页 好在老太爷临走之前,到底是有些打鼓,留了书信在桌上,这才让她知道原委,不然她也不会直接找到张智。 “事不宜迟,还是赶紧去北望河把老太爷找回来才是正经。”又对刘勤说道,“你做了这般错事,正是要将功补过才是,一会儿到了那处,你要把老太爷安然带出来,不然……”李姑姑常年在汪府当差,那气度居然比县令张智也不差的,那个刘勤也是会察言观色的,见县令张智以李姑姑为首,也知道这是个大人物,忙不失迭的点头,“大人放心,小的以前在曾拜过名师,学过几年功夫,一定会把老太爷带回来。” 那北望河的源头在一座山头上,姜秀枕是在前面的岩洞里,那么张智李姑姑等人则是后山的位置,正好错开了。 那刘勤到底是学过功夫,和旁人不同,指着一旁被杂草遮住的岩洞说道,“这里有脚印,应该是……老太爷的,小的这就进去。” 李姑姑道,“刘勤,你家里是不是还有个老母和妹妹?” 刘勤看到李姑姑威胁的目光,心中一凛,道,“您放心,小的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乱来,旁人进去来回最少二三个时辰,我最多一个时辰就内就可以回来了。”心里却是想着,这位老太爷可千万不要出事,不然他是看出来了,他们这些关联的人都不会有好果子吃的。 姜秀娘衣服都被汗水浸湿了,太难了,要一直爬着,腰都伸不直,只能爬行,而且进来许久,还没吃过食物,感觉这辈子都没有这般艰难过,走了那许久,黑漆漆的洞穴都没有个尽头,让人徒增绝望。 汪叔晨见姜秀娘动作越来越慢,唿吸也急促了起来,知道她也是到了极限,很是平静的说道,“我瞧着这般这般困在一团,也不是办法,趁着你还有力气,先回去找人过来帮忙才是。” 姜秀娘第一次觉得这么绝望了起来,一开始她救汪叔晨纯粹就是本能,怎么能见死不救呢,可是这一会儿随着两个人闲谈,她早就敬重起这位来,她从汪叔晨身上看到了以前故去的沈家姑奶奶的影子。 那是一种少见的豁达,就好像挣脱了某种束缚,已经到达了她看不到的境界,而这种渊博的气度,让她极为的仰慕和敬佩。 但是她也知道汪叔晨说的对,她是真的拉不动了,再一会儿或许自己都走不出去,她粗粗算了算,这会儿已经是过去了三个多时辰了,大哥肯定会找人来寻她了……,她一咬牙,解下绳子来,道,“汪叔,你一定要等我,我肯定会回来的。” 可是一想到老者已经快支撑不住了,兴许她走后不久就会断气,就觉得难受的不行。 “好孩子,我就在这里等着你。” 汪叔晨想要伸手摸了摸这个纯良的孩子,但是实在是没有力气,他能感觉到生机一点点的从身体里消失,其实要不是姜秀娘一直陪他说话,他估摸着早就不行了。 每次只觉得筋疲力尽想要闭上眼睛,结果就看到姜秀娟努力的样子,他就想着在坚持一会儿,不过这会儿终于是要到头了。 想想自己的一生,肆意妄为,倒也没什么遗憾,正好可以下去见娘子了。 姜秀娘往前走了几步,还是觉得不放心,毅然回头,从脖子上拽下那玉珠来,挂在老者的身上,道,“汪叔,你带着这个,它是我的护身玉,同样也会护着你的。” “给我做什么,你拿着。” “不要!”姜秀娘忍住奔涌而出的眼泪,头一次倔强的说道。 “好好。”老者笑着接了,随即说道,“我给你的东西你也收好,到时候交给我儿子。” “嗯。” 姜秀娘用了自己最大的力气,一直往前爬,她脑子就一个念头想要快点出去,快点……,忽然间她听到了细碎的脚步声和喘息声?难道是大哥找人进来了?喊道,“有人吗?” “是姜家姐姐吗?我是二铁!”前面传来惊喜的声音。 姜秀娘被绳子圈在身上被拉出来的时候,只觉得平日里看着温暖的阳光极为刺目,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抱入一个怀里,耳边是姜家老太太的声音,“我的心肝,你可算是平安回来了,吓死祖母了。” 一旁李氏也是捂着嘴抽泣,显然也是吓得不轻。 不过一会儿,二铁和几个孩子去而復返,却是两手空空,道,“里面没有人呀,我们寻了好几遍。” “怎么可能?”姜秀娘简直就是不敢置信。 王婶在人群里对着旁人像模像样的说道,“这是疯了吧,要不就肯定是遇到妖怪了,要不是几个孩子阳气重,估摸着根本救不上来。” 旁边几个人面面相觑,一想到今日这件事情,都觉得诡异万分,大白天的起了鸡皮疙瘩,别是真有个不干净的东西吧? 难道姜秀娟真的是个扫把星? 就在这时候,忽然间不知道谁喊道,“有水了!!”众人听了什么疯了一样的朝着泉眼看去,见到果然有水咕咚咕咚的冒了出来,不仅是泉眼,姜秀娘爬出来的那个洞穴也有水冒了出来。 这洞穴之前没有水是因为堵着,这会儿却是被姜秀娘挖开了,自然有水出来。 众人欣喜若狂,简直高兴的不行,唯独王婶一个人面露惊愕,面容龟裂。 第25页 姜秀娘却是呆呆的,忍不住闭上了眼睛,她不知道泉眼是被谁清理的,但是水漫出来,就说明老者恐怕凶多吉少了。 作者有话要说:  老太爷肯定没事,就是我今天有事,先写到这里……,据对不是卡文。 第14章 姜秀娘在家里歇了两天就缓过来了,只是心里一直记挂着汪叔晨,还曾经央求过李氏去竹屋那边看看,不过据说老人家一直没回来,倒是有个传闻,说是县太爷来过姜家村,只是来去匆匆,到也不知道是什么事。 好在北望河已经恢復了,而且这一次的出水量还要比以往多,让姜家村的耕农极为高兴,觉得这是老天开眼了。 姜老太太这一次显然吓得不轻,回去之后罚了姜秀枕二十个家法,其实就是用竹板打二十下手掌心而已。 姜秀枕隐隐已经是姜家下一代的族长,却可怜兮兮的站在比自己还要矮小的老太太前面挨打,那模样着实可笑,但是姜秀枕却毫无埋怨,道,“是我没看顾好妹妹,祖母打的正是,多打些,我心里才舒服些。” 老太太是下了狠心打的,一点没留情,不过姜秀枕学武的,皮厚肉粗,特别是掌心都是厚厚的茧子,等着打完根本就挠痒痒一样。 一开始姜秀娘还准备去给姜秀枕说情,觉得是自己任性,怎么能怪大哥呢?谁知道一旁的姜秀枕的媳妇吴氏拉住他,还抓了一把瓜子给她,看热闹一般的说道,“你大哥回去跟我说了好几次,说是愧疚,正好挨罚了也能心里舒坦些,别怕,你大哥以前可是练过掌法的,别说是竹板,就是拿着针都扎不进去。” 姜秀枕的两个双生子也凑了过来,一人拽着一个姜秀娘的胳膊,“姑姑,我们去看兔子吧,他们可能吃了,一把青菜一眨眼就吃光了。” 姜秀娘“……” 那之后又开始陆陆续续的下了几天春雨,加上河水的浇灌,翻地,放水,培育稻种子,这是好一些的田地,还能当水田种稻子,那不好的沙地上却是都种上了红薯,但好歹都是粮食,农人挑担浇水,不过几日就长出绿油油的苗子来。 虽然过去二十多天了,但是姜老太太依然惊魂未定,去哪里都要带着姜秀娘,正好外面蕓薹花(油菜花)开了,天色又是正好晴朗,姜老太太,李氏,一同出门,拿着篮子,准备摘点花苞回去腌制,那一大片花海里,不止姜家几个人,还有许多姜家村的人妇人和孩子。 姜秀娘一边折了蕓薹往竹篮子里放,一边想着心事,这河水的事情是解决了,她也算就是松了一口气,只是汪老爷子一直没消息,让她忍不住一直牵挂着。 一开始姜秀娘是很担心汪叔晨是不是遭遇了不测,不过有一天晚上做梦,隐隐约约的看到一个挂着湖绿色纱帐的床上,老爷子正躺着被人餵药,虽然还昏迷着,但是神态已经安稳了许多,那之后她才舒了一口气。 正是这时候,姜秀枕的大儿子姜东舫急匆匆的跑过来,“姑姑,县丞乌大人领着状元郎过来了,叫姑姑快点回去见客呢。” 姜秀娘皱眉,道,“状元郎?” 一旁的姜老太太正是听见了,也问道,“哪里来的状元郎?” 姜东舫道,“说是中了状元郎的姑父。” 姜秀娘很是诧异,知道这是指她前夫沈辅林,只是她有些想不明白,两个人早就和离了,他还找她作甚? 姜老太太可是个暴脾气,听到是沈辅林来了,将手里的竹篮直接摔在地上,骂道,“这混帐东西,以前没看到就算了,这会儿找上门来了,可是要给他好看。”然后去拽姜秀娘,道,“秀娘莫怕,有祖母给你做主,一定好好给你出出气。” 李氏惊魂未定,想了想就找人去把田里劳作的姜秀枕等人喊来,不然怕是真有个什么……,毕竟沈辅林可是状元郎,还是由县丞大人陪同着。 回到家中的时候,里里外外都围着许多看热闹的人,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姜家老太太来了。” 沈辅林正站在门外和县丞说话,还是时不时和煦对发问的村民闲聊几句,很是和蔼可亲的样子,再加上他一表人才,风度翩翩,让人没办法联想到那个传闻中抛弃糟糠之妻的负心汉。 沈辅林赶忙整了整衣袖,走了过去,郑重的给姜老太太行礼,道,“孙婿见过祖母,娘……”等着他把目光对准了姜老太太身后的姜秀娘,他的目光一亮,觉得姜秀娘身姿窈窕,面色如玉,竟然是要比在家中还要姿容出众,竟然让人挪不开目光来。 “娘子,为夫来晚了。” 这一句话让所有疑惑的人马上就明白了,原来这沈辅林竟然是来接姜秀娘回去的,忍不住想着,早就说了,这读书人都是学治国之道,心中自由干坤,怎么会做出抛弃原妻的缺德事情来,想来不过就是中间有什么误会吧。 姜秀娘垂下眼睑来,道,“我早就拿了和离书,和你们沈家无关,何来娘子这称谓?还请沈状元郎切莫胡言乱语,坏了我的名声。” 沈辅林一时发愣,在他的印象中,姜秀娘一直都是温婉的,柔顺的,就是带着委屈也只是自己忍着,从来没说做出这般当众反驳他话的事情来,更不要说还讲的这般犀利,一时让他尴尬万分。 第26页 “娘子莫要生气了,你的委屈为夫都知道,早晚要操持家务,还要替为夫孝敬爹娘,嫁入我们沈家就没有享过福,可你这不是熬出头了吗?如今为夫金榜题名,已经是状元郎,更是入住翰林院,大有前程,家里也买了丫鬟进来,你以后再也不用受累了。”沈辅林讲的情深意切,又是这般风度翩翩的人物,许多村民,就是许多旁支的姜家人也觉得深受感动。 有人便是率先说道,“俗话说夫妻床头吵床位和,哪里有什么隔夜仇,既然状元郎这般寻来,姜秀娘你就跟着回去吧。” “就是,好女不嫁二夫,就算你拿了和离书,难道还打算再嫁旁人?” “快应了吧,这是状元郎,真是天上掉下来的福分,过了这村儿没这店儿了!” 那县丞要比县令王智年岁大些,是个考了三十多年的老秀才,捋了捋鬍鬚,道,“姜老夫人,说起来这等家事,本官是不予参合的,只是状元郎心存愧疚,说是姜秀娘嫁入沈家之后实在是辛劳,这般和离回来,他并不知情,要是早知道自然不会同意,为了显示诚意,特意请了本官过来,以示郑重,看我的薄面上,就不要再计较之前的错处了。” “祖母,娘,娘子,我是真心诚意请娘子回去的。”沈辅林很是诚恳的说道。 姜老太太一开始自然是蒙的,不过毕竟经歷过大风大浪的人,马上道,“这件事你祖母知道?她同意的?” 姜秀娘却道,“祖母,娘……,他只说迎我回去,却是没有说过是不是正妻?” 沈辅林脸色一僵,好一会才说道,“实不相瞒,前几日祖母已经应下了另一门婚事……,我也知道这般回去会委屈了她,可是那户人家是朝中徐阁老的侄女,身份显贵,家里也实在没办法拒绝,只是我发誓我待秀娘如同正妻一般。” 看到姜老太太渐渐铁青的脸色,还有姜秀娘带着几分讥讽的目光,沈辅林有些无措,马上补道,“秀娘在奎县,我和徐家女成亲则会在京城,只有祭祖的时候才会相见,祖母放心,秀娘不用去新主母的脸色。” 一旁的乌大人却是有些不耐烦了,道,“姜秀娘不过一个村姑,状元郎不计前嫌的迎回去,就好生欢天喜地的的跟着才是,怎么还想争那正妻之位?你这是不贤呀!贤惠的女子看到夫君有更好的前程,应该主动自请下堂才是。” 姜秀娘露出一个比哭的难看的笑容来,道,“祖母,娘,几位叔伯,哥哥们,你们就这容不下我?非要逼着我去人家的妾?” 姜老太太心都要跟着碎了,觉得自己刚才一定是猪油懵了心了,怎么没有直接拒绝,一边搂着姜秀娘安慰道,“秀娘,你胡说什么,你就是祖母的心肝……,祖母是一时煳涂,莫急,祖母给你做主。”,一边指着沈辅林骂道,“把这混帐给我赶出去,以后再也不许他踏入我们姜家村!” “祖母!”沈辅林也是有些恼羞成怒,觉得这些人也太给脸不要脸了,不识抬举了,只是想到家里被祖母蹉跎的不行的亲娘,又只好忍住了下来。 姜秀枕一开始也是蒙了,看一个状元郎还这般低声下气的,还以为沈辅林是真心实意的改过……,可是这人竟然是要把姜秀娘接回去当妾! “给我滚滚!”上前就要拽住沈辅林就往外走,沈辅林个子也不矮,可是姜秀枕人高马大的,拎着就跟拎着小鸡仔一样的。 沈辅林怒不可遏,道,“放肆,你这是冒犯官威。” 姜秀娘不想让姜家因为自己惹上麻烦,上前说道,“大哥,你放手,把人送走就是了。” 姜秀枕这个憋屈呀! 真想打死这个混球! 就好像是听到了他的祈求一般,忽然身后传来一个老者的声音,“这种你畜生就该打死才是!怕什么,我给你做主,狠狠的打!” 众人顺着那说话的声音寻过去,看到几个轿夫抬着一顶轿子过来,那老者正掀开帘子往这边望着,恶狠狠的说道,“竟然要将我未来的儿媳妇抢去当妾,当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 作者有话要说:  修修改改写到现在,o(╯□╰)o 第15章 乌县丞见一个状元郎被村人这般对待,很是恼怒,觉得简直无视自己的官威,正要怒斥,想要好好教训这下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佬,一个村姑能被迎回去当妾就不错了,竟然还奢望那主母之位! “大胆,你知道这位是什么人?这是今年的陛下亲点的状元郎!” 老者哪里怕过这个,说道,“状元郎?就是当朝首辅也不能强娶别人家的媳妇,难道天下还没王法了?” 姜秀枕正是想揍沈辅林,想的心里都难受,既然有人让他揍,正是装疯卖傻去揍就是,等着后面在两手一摊,说自己当时不知情就是了。 “哎呦!” 姜秀枕拎起沈辅林,提到他的面前,随即就是一个拳头打在胸口,接着又是好几拳,直接把沈辅林打到在地上,如此还不解气,连着用脚踹,沈辅林痛的在地上打滚,嘴里却是说着狠话,“姜秀枕,你好大的胆子,且等着,回去禀告县令,定你一个蔑视官威罪,要让你吃上牢饭,一辈子不见天日。” 第27页 说完这些又对着乌县丞喊道,“乌大人!” 乌县丞正要说话却是看到那正指使姜秀枕打人的老者从轿子下来,被人扶着走到了跟前,显然大病初癒,面色苍白,不过几步就喘着粗气,却还是使出吃奶的力气,硬生生的抬脚踩在沈辅林的脸上,直到那脸上有了鞋子的印记,这才放开,其实也是没力气继续踩着了。 老者道,“这种不要脸的畜生,就应该先打脸。” 老者说完就扭过头去看姜秀娘,朝着她温和的笑了笑,露出怜惜的神色,哪里还有刚才的狠劲儿,又把目光对准姜老太太,用很是愧疚的语气说道,“亲家,老朽这还是来晚了,让咱们家秀娘受委屈了。” 这老者不是别人正是和姜秀娘在岩洞里呆过的汪叔晨,虽然汪叔晨一直住在姜家村,但是住的地方在村里的另一头,又加上平时不喜欢和人交往,平日更是深居简出的,许多人都没见过他。 只不过这许多人里却不包括姜老太太。 姜老太太看着这老者就就像是那位,首辅大人的父亲,住在竹林里的汪叔晨,又见身上的气度不凡,唆使着姜秀枕揍人时候的威严,就心里有了几分数。 只是颇为不解他说的话,据说汪叔晨就一个独子汪右林,还正是当了当朝首辅,他说是亲家……,那就是指姜秀娘和汪右林了,想想就觉得有些荒唐,到底是什么意思? “多谢老丈,您是?” 乌县丞三番两次被无视,简直怒不可遏,当着他的面打了人就算了,还自顾寒暄了起来,眼睛里到底有没有他这个县丞?道,“大胆,你们这些刁民,这是反了天了,还愣在这里做什么,把这几个人统统抓起来。”手里几乎把在场所有姜家人,包括姜老太太,还有汪叔晨也都指了一遍。 显然是准备都抓回去的。 乌县丞来的时候,为了给沈辅林助威,正是带了两个衙役一同过来,那衙役听了这话忙不失迭就要抓人。 心里却是想着,这姜家要完了,得罪了状元郎老爷,以后可是麻烦不断了,他们还是手脚麻利点。 谁知道正在这时候,一个男子气喘吁吁的过来,喊道,“都给本官住手!” “你又是谁?”乌县丞暴怒,怎么还有人赶拦着他……,却不曾想一抬眼就看到县令张智,脸色一变,本能就感觉到了危机感,他听闻县令这几日都在照顾首辅大人家的老太爷,而县令大人一来就一直盯着那老者看…… 张智原本坐着轿子,却是嫌弃轿子太慢,半路一路小跑过来,脸上,额头上都是汗水,衣服更是被汗水浸湿了,他这几天跟着李姑姑一起日夜照顾汪叔晨,夜不能寐,脸上自然带着菜色,加上满脸的汗水,更是狼狈不堪。 当初刘勤把老爷子从岩洞带出来的时候,几乎是没有气息,吓的他们立时往回赶,还以为凶多吉少了,谁知道竟然救回来了,他们请来的郎中还直说简直就是老天有眼。 结果眼看身体渐渐好起来,今天乌县丞带了两个衙役来姜家村给沈辅林助威,让同在县府里养病的老太爷听见了,也不管别人,就这样怒气沖沖的赶过来,可把他吓的够呛,一直追到这里来。 张智使劲儿的朝着乌县丞递眼色,道,“老乌,你之前不是一直想要拜见汪老爷子?这会儿正是在你眼前呢。”随即像是要给在场的人听见一般,道,“你们大概不知道吧,汪老爷太爷的儿子就是咱们首辅大人。呵呵呵” 那后面的笑声显得很是讥讽,这让在场的几个人脸色都很不好看了起来。 乌县丞转了转眼珠,立时就陪着笑脸,对着姜家人说道,“原来是一场误会,李三你们俩个!“乌县丞指着那俩准备抓人的衙役道,”还要真要抓人?平日里早就对你们说过了,这平头百姓过日子不好过,咱们既然是当差的,做事就更要慎重,别动不动就要抓人。” 大家都被这个专变惊呆了。 这个老头子竟然就是首辅大人的父亲? 而如果刚才没听错的话……,汪老太爷说姜秀娘是他未来的儿媳妇,那就是这姜秀娘是首辅大人的未过门的娘子? 这可能吗?怎么看都觉匪夷所思到荒诞! 可是说这话的人他们的父母官张县令,他自然不会信口开河! 沈辅林这会儿正是爬着坐了起来,因为被汪叔晨踹了一脚,脸上带着鞋印,都是泥巴,看起来灰头土脸,狼狈的不行,哪里还有之前的风度翩翩,听了乌县丞和县令张智的话,心里翻起滔天巨浪来。 他之前可是拜访过汪右林的,知道他的老父亲就在姜家村,还曾想过来拜访,不过老太爷不愿意见人,把他的名帖直接丢了出来,他也没有生气,觉得上了年纪的人总归是有点怪脾气的。 谁知道竟然在这里碰上了? 等等,那汪老太爷刚才是什么意思?什么他未来的媳妇? 沈辅林脸上一时阴晴不定,却还是忍着痛起身,自认为风度翩翩的笑了起来,朝着汪老太爷行了礼,道,“汪老太爷,小可是沈辅林,正是今年的状元郎,还曾经给老太爷递过拜帖的。” 乌县丞心里想着,这沈辅林当真是能屈能伸,被人当众打了脸,竟然还能这般笑着去巴结讨好? 第28页 这就是典型的小人呀,要真是熬出头来,帮过他的人不一定得到回报,但是得罪过他的人就肯定可遭殃了。 心里却是后悔自己参合进这样的事情来。 当时沈辅林想请张县令过来的,但是张县令一门心思都扑在看顾汪老太爷上,根本就没空,这才轮到他,还以为可以结个善缘,谁知道竟然会扯上这种事来。 “你这畜生,我从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高中了状元就休弃了糟糠之妻,还美名其曰的和离,读书人的面目都给你丢进了!”汪叔晨骂人十一点不留情面的,又道,“怎么把人赶了出来又后悔了?想着买不到像秀娘这般好使唤的丫鬟去伺候爹娘祖母?” “你这真是把所有人当傻子不成?” “告诉你,以后姜秀娘就是我们汪家的媳妇,以后还要拿诰命的官夫人,自有我给她撑腰,你这种畜生,来一次就打一次,打的你爹妈都认不出来!” 姜秀枕心里这个痛快,差一点捂着嘴笑了出来。 其实沈辅林倒也不是异想天开,古代三年一科举,举国之力,也才出一个状元郎,可见其难得,姜秀娘却是一个村姑,虽然接回去当不了正妻,但却是原配的良妾,地位自是不同,倒也不算是坏的选择。 旁的人看到沈辅林这般诚恳,自然会应了,第一个自然是嫁出去的女儿是泼出去的水,更别提和离回来,再嫁也不会有好的选择,还不如回去,第二个原因就是平头百姓真是不敢轻易得罪官身。 那是巨大的无法跨越的天堑。 沈辅林低声下气的求和,却被这样狠狠的打脸,脸上立时就不好看了起来,红白交错很是难看,厉声说道,“汪老太爷,我那岳父可是朝中的徐阁老,老太爷不给小可的面子,难道不给我岳父的面子” “呸,赶紧给我滚!老子的儿子还是首辅呢,正好管着阁老不是!”首辅是内阁之首,还真就是汪叔晨说的这般. 不知道谁竟然在这时候笑了出来。 一时所有人看沈辅林的目光就都带着嘲讽和打探,沈辅林这被都没这般被人羞辱过,羞怒交加,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心里却是想着……,早晚他要让这些人都付出代价来!!! 姜老太太坐在堂屋内的太师椅上,左边是汪叔晨,然后右边一排作者姜家的几个叔伯,姜老太太的六个儿子,就来了四个。 汪叔晨很是诚恳的说道,“令孙女坚贞淑婉,是个心思纯良的好孩子,在岩洞里那般无助,却还是拉着我这个老头子,要不是她,我今日恐怕早就去了那边了,老朽是真心诚意的要替儿子求娶。” “这……,令郎知晓吗?” 汪叔晨听了不在乎的摆了摆手,道,“这婚姻大事就是父母之言,他难道还会不听从?” 作者有话要说:  好难写呀,总算写完了这段。 第16章 李姑姑是后面来的,带着郎中,药剂,还有一颗忧心忡忡的心,谁知道刚进入姜家村就听闻,汪老太爷要给自家当首辅的儿子迎娶被和离的姜秀娘,而那姜秀娘的前夫还是当今的状元郎,想起来就觉得匪夷所思。 要是别人这么说,李姑姑肯定就嗤之以鼻了,可是他们老太爷可不是寻常人,就没有做不出来的事情。 李姑姑心里七上八下的,想着这要是真的,那就……一想到新主母竟然是一个村姑,还是状元郎的原妻,就觉得尴尬的不行。 虽然他们老爷官职最大,可是同在朝为官,总有见面的时候,那时候该如何称唿?会不会成了京城里贵妇们的笑柄? 其实府邸里现在很多事情都没人管,老爷能早点续弦也是好事,就怕一个村姑,没见过世面,怕是连家里的僕妇都没办法使唤。 还有少爷,从小体弱多病,性情极为不好相与,到时候还不要欺负死姜秀娘? 不过这不是李姑姑能管的,她不过就是一个管事,也就是操心下老爷子的身体,只要老太爷这会儿身体无碍,也就能让她松一口气了,至于续弦的事情……,老爷这两日就能赶到了,他们老爷自会处置的。 就算是这样想,但还是忍不住看了眼人群中的姜秀娘,别说老太爷这眼光着实不错,虽说是个村姑,但是身姿窈窕,容色秀丽,举手投之间更是透着一股叫人愿意亲近的温婉来,竟是十分的鹤立鸡群。 虽然汪老太爷说的诚恳,但是姜家已经经歷过一次嫁娶了,实在是有些发憷,更不要提,这婚事还是高攀了,说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也不过为了,根本就是门第不符,说是家里商量商量,汪老太爷也是知道这种事需要时间,满口答应。 走之前汪老太爷还有些捨不得姜秀娘,拿了个红包递给姜秀娘,道,“想吃什么就叫人去买,要是买不到就派人去跟我说,过几日就搬回旁边的竹屋了,别是委屈了自己。” 汪老太爷是越看 姜秀娘越是喜欢,觉得给儿子做媳妇最好不过了。 姜秀娘也很喜欢汪老太爷,他身上那种豁达包容,不是常人能比拟的,和他在一起就会让她觉得很自在。 至于婚事,她早就打定主意不会再嫁,所以也就不提了,何必当面驳了人家的一片赤诚之心? “您也要注意身体才是,李姑姑说您总是你不吃药,这可不行,兵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需要慢慢养着才是。”姜秀娘说话温温柔柔的,叫人听着就觉得舒服,不过李姑姑却是觉得姜秀娘这心思是白费了。 第29页 他们老太爷性子倔强,更是厌恶吃药,这几日找了各种理由不吃药,真是让她苦不堪言,今日她刚好去隔壁的郡府买老太爷爱吃的棉丝糖来,想着能让老太爷能按时把药喝了,谁知道刚回来就听闻老太爷来了姜家村,吓的魂都没了,又急匆匆的赶过来了。 谁知道汪老太爷竟然乖乖的点头说道,“你说的正是,我要好好养了这身子,看着你和右林成亲,过的琴瑟和鸣才是。” 李姑姑,“……” 更让李姑姑惊异的时候,回去之后,老太爷虽然每次都对着那苦药汁露出不满来,却捏着鼻子喝了。 吃了晚膳,姜老太太就将姜秀娘拉倒了屋内,搂着她的肩膀,柔声说道,“秀娘,今日的事情,你是怎么打算的?” 姜老太太是真的有点怕了,觉得还是要问问姜秀娘的意思。 姜秀娘道,“祖母,我一个身份不显的,又是被和离的女子,怎么能给当朝首辅做续弦?古人说这婚事需要门当户对,孙女觉得正是这个道理,汪家的门第太高了……,高攀不起。” 姜老太太其实心里也是这般想的,当初就是想要攀上沈家,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差点就害死姜秀娘了,而这个汪家门第要比沈家还要高。 “那就这般定了吧。”姜老太太当机立断的说道。“不过那位汪老太爷到真是个善心人,帮了我们许多,不然真要被那畜生气死,所以总要送一些谢礼过去。”还有个事儿姜老太太没说,送礼是一方面,还要委婉的拒绝了这婚事。 “家里不是还有些药材?一併送去去就是了。”姜秀娘舒了一口气,说道,“多谢祖母,今日差一点因着我给家里惹下祸事。” “胡说什么?” 姜秀枕撩开帘子走了进来,显然是刚听到了这话,反驳道,“这做男人的没办法护着家里的妇孺,那才是丢人的事情。”姜秀枕说着一屁股坐在姜老太太旁边的杌子上,端起茶杯喝了两口,道,“妹妹这是嫌弃哥哥没办法给你出头吗?也是……,总是让你受委屈了。” 其实今天姜秀枕极为痛快,当众狠狠的揍了沈辅林一顿,只觉得积压在心中的郁气都消散了一些。 姜秀娘还没说话,姜老太太说道,“正是,就是你们这些男儿没用,不然我们秀娘能受那许多苦?” 姜秀娘,“……” 最后定下来让姜秀枕去给汪叔晨送礼,家里如今姜老太太的儿子们,年岁都大了,基本都是做祖父的年纪,正是让姜秀枕这一辈顶上去的时候,又加上姜秀枕见过汪叔晨,他去最为合适。 *** 汪老太爷自然把玉珠换给了姜秀娘,玉珠回到了姜秀娘的身上,小树苗极为愉悦,摇摆着树叶,转了好几圈,就好像舞动一般,特别可爱。 她现在知道这玉珠是个真正的奇宝,可以窥探一些肉眼看不到的东西。 玉珠回来之后,连着几天,姜秀娘都觉得身心愉悦,不止是小树苗,就是她好像也跟这玉珠有了肉眼看不见的联繫,极为亲密。 其实玉珠不在的时候,小树苗一直都有些蔫蔫的,她能感觉到小树苗虽然离开了玉珠,长在老槐树的旁边,但是玉珠就像是树苗的娘亲一样,对它极为重要。 想着也就这一次了,以后是不能在让玉珠离开身边了。 姜秀娘准备在后院里开闢了一个菜园子,自己种菜吃,一开始老太太不让,她恨不得姜秀娘什么都不要做,在家里养着,还对着她嘆气,道,“咱们这地方是半沙地,就是最寻常的菘菜,种了下去,也要长的比别的地方长的矮小,味道还差,就别费劲那劲儿了。” 姜秀娘好一阵哄,才让姜老太太答应了,不过却是喊了姜秀枕和姜秀武来帮忙,道,“你这么许多哥哥呢,不让他们忙,难道还让你累着?” 姜秀娘,“……” 姜秀枕和姜秀武挥汗如雨的翻地,干的挺起劲儿,还道,“祖母说的正是,妹妹,你快去歇着,这日头大,别是晒到你了。” 姜秀娘如何肯,在一旁端茶递水的,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说说闲话,时间倒也过的挺快。 姜秀枕就说起汪老太爷的事儿来,“昨天就回来了,县太姥爷,还有那个乌县丞,一大帮人浩浩荡荡的把人送到竹林门口,然后就被老太爷赶了回去,我早就听说老太爷性子古怪,从来不要人伺候着,还真是那样。“ “我拿了药材过去,老太爷就给我回了一堆礼,其中还有一只小拇指粗的山参,说要给祖母补身子用,我哪里敢接?” “那婚事说了吗?” “说了,不过汪老太爷不同意,说这件事我说了不算。”姜秀枕说道这里看了眼姜秀娘,很是无奈,“说改天要带着首辅大人亲自过来上门求娶。” 姜秀娘,“……” 姜秀娘本想说点什么,但是转念一想,汪老太爷因为顾念自己救命恩情,所以对她喜爱,想要当做儿媳妇,也是情理之中,只不过旁人看着就不是良配了,甚至很是可笑,而且首辅大人都已经成过一次亲了,又是那样身份的人,自有主意,她只管等着就是,这件事婚事就会不了了之了。 第30页 汪右林知道老爹差点丢了一条命之后,吓了的够呛,当即就要回去,只是偏巧儿子汪羡康又生病了,换季的时候正是容易生病,家里已经很是小心了,还是得了风寒,一边是烧了好几日的儿子,一边是老太爷,那时候汪右林才感觉到……,自己该续弦了,不然怎么会像这次这般分身乏术,好在不过几日又说汪老太爷已经无大碍了,这才松了一口气。 等着汪右林启程来奎县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月之后了。 汪右林已经在路上就知道老太爷要给他求娶一名村姑,还是今年状元郎的原妻,他却没怎么在意,老子昏头了,他还没昏头不是?只要过去解释清楚就行了,那姑娘既然救了老头子的命,多给些银两安抚就是。 谁知道在半路上,他又收到一封家书,汪老太爷让他准备一些聘礼,等着他到了就要亲自带着他去求亲。 汪右林,“……” 作者有话要说:  该见面了,哈哈哈。 第17章 临近奎县,突然间就下起了暴雨,汪右林只好在一处破庙歇脚,不曾想行路匆匆,多有疲倦,竟然就这般依偎残破的墙壁上睡了过去。 睡梦中,隐隐约约看到一个窈窕的身影,背对着他,不悲不喜的说道,“你我缘尽,就此别过吧。” 忽然间,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苦,就这样没有预期的来临,一时竟然让他站不稳,跌坐在地上。 “大人?” 汪右林睁开了眼睛,看到侍从金纬轲一脸慌张的样子,他觉得脸上湿漉漉的,摸了一把脸,却是满脸的泪水,这才知道自己竟然在梦中大哭,那种宛如挖了心一般的剧痛,似乎还残留在心口,让人莫名的心有余悸。 “大人是不是梦魇了?喝点热茶稳稳心神。” 汪右林闭上了眼睛,好一会儿才稳住心神,这才又回復了往常从容的模样,接过茶水,抿了一口,道,“如今是什么时辰了,雨可停了?” “正是未时一刻了。”侍从指了指窗外,“雨停了许久,倒是可以上路了,只是看大人小憩片刻,就想着多日赶路,想来疲倦,不敢惊扰。” 汪右林朝外望去,刚刚雨歇,天边湛蓝,云淡风轻的……,哪里还有刚才梦中灰暗的天气?想着终归不就是一场梦而已,起身整了整衣衫,道,“那启程吧,晚上就应该到奎县了。” 往日汪右林出门皆是坐着马车,因着儿子生病耽误了时间,心里很是挂念老太爷,所以换了马骑,这速度却是马车快,不过几个时辰,天刚擦黑就到了奎县的姜家村,李姑姑掐了时间,约莫就是这几天,一直在村口等着,正好迎了个正着。 “已经痊癒了,大人派来的王御医说,那身子骨竟是以前还要好,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祸得福。” 汪右林满意的点了点头,一同去了竹林。 老太爷早听到叫门声,那声音就是就是许久不见得儿子汪右林,心中很是欢喜,不过却没有着急先去开门,而是拿起柜子里早就准备好的带子系在额头上,又往脸上涂了一些□□,照了照铜镜,别说这么一扮,还真是有几分病弱的神态来。 老太爷很是满意,健步如飞的去开门,只是等着见到儿子那剎那,脸上立时就露出虚弱的神态来,道,“我儿,你可算是来了。”说着就如同站不稳一般,要跌坐在地上,汪右林急忙去搀扶。 “爹!”汪右林急匆匆的去搀扶着汪老爷子。“平时不让人伺候就算了,如今这病刚是痊癒,正是需要人的时候,怎么就不让李姑姑近身?” 李姑姑这些日子一直都住在姜家村,但却进不得竹屋,只能在附近借住。 老太爷看到汪右林显得极为高兴,让他搀扶自己往屋里走,一边走说道,“我身体都好了,还要什么人伺候?” 汪右林将老头子扶上了床,又给他盖好薄被,见昏暗的灯光下,老爷子面色发白,露出病弱之态,心中忧心忡忡,道,“爹,你这次就跟我回京城吧。” 汪老爷子头一扭,道,“回去作甚?你那府邸里连个给我这老头子端茶递水的媳妇都没有,我回去到底是你孝敬我养老,还是要我操心你府邸的事情?” 汪右林,“……” 见儿子不说话,汪老太爷道,“我儿,你这年岁也不小了,合该续弦了,正好我在这边给你看好了一个小娘子,当真是品貌出众,明日一早咱们就去求娶。” “爹,你别胡闹了!” “哎呦,我头疼!” 汪右林脸色一变,问身后的金纬轲,道,“可是去喊了郎中过来?”汪老太爷痊癒之后,王御医就回去了,如今只能去镇上请别的郎中。 “早就已经去了。”刚才一进门看到老太爷脸色不好,汪右林就吩咐金纬轲去喊郎中来,这会儿却刚不过一刻钟,那来回就算是坐着马车赶路,也要二个时辰的时间。 汪老爷子又道,“看来我这是要随你娘去了,生了个儿子却是铁石心肠的,长这般大了,也不说孝敬我,哎呦,我真是可怜的。” 汪右林皱眉,道,“爹,你身子不舒服,这说话声怎么这般洪亮有力?” 汪老爷子立时就闭嘴,只是那心虚的表情却是没有瞒过去,他从儿子洞悉的目光中看出自己的计谋被拆穿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赖在床上,道,“你别想煳弄过去,我跟你说,自古这孩子的婚姻大事,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定了这亲事,你就要给我认了!” 第31页 汪右林见老爷子确实是在装病,暗暗松了一口气,只是听了这话,简直就是哭笑不得,道,“爹,你和娘成亲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吗?” 汪老太爷脸不红气不燥,道,“正是因为我没听从,作为儿子的你更应该有所改正才是。” 汪右林,“……” 两个人说了半天都没谈拢,谁都没有能说过谁,等着郎中过来,老太爷显然气的狠了,脉都不让诊,直接把关上,道,“你娘走了,我也早就不想活了,你也不用管我!” “大人,您看……” 院子里一群人都沉默不语的站着,只有金纬轲无奈的询问道。 汪右林道,“都去歇着吧,明天一早就去姜家。”他是看出来了,他爹是铁了心要跟姜家结亲了,最好的办法就是直接去姜家,让姜家人说服老爷子,他相信,但凡是有点脑子的人,都不会奢望这门亲事。 结果第二天一早,汪老太爷就不见了。 汪右林皱眉,寻遍屋内也没有人,想了想就去了后面的山坡,是他娘的墓地,果然在那坟前看到了父亲。 以前只觉得高大威武的父亲,如今因为年迈,骨骼缩小,早就变得瘦小,跪在地上,就是小小的一个身影。 背对着清晨的太阳,拉出长长的影子来,寂寥而沉闷。 汪右林忽然想起儿时,他爹就是一个浪荡子,就跟没有长大的孩子一般,心性不定,时不时就突然消失了,等着回来的时候抓着一只普通的蘑菇说是自己千辛万苦采来的千年灵芝,或者挖了一块石头回来,说是金矿。 他娘从来不会说什么,每次都是温温柔柔,带着仰慕的目光看着父亲,笑眯眯的把所谓的千年灵芝炖了汤,一家老小美美的吃一顿,又或者把那所谓的金矿石珍藏在家中的匣子里,说要传给子孙。 那时候父亲就极为开怀……,而年幼而早熟的他,觉得这俩就是一对傻子。 时间匆匆过去,他也早就过了而立之年,经歷了所谓的种种,而如今在看当时的父母,他才明白,什么叫情深不寿。 这世间大凡夫妻,都是如他和故去的娘子,张氏这般相敬如宾,却鲜少能有父母这般的。 汪右林走了过去,听到汪老太爷唠唠叨叨的对墓碑说话,“不就是嫌弃秀娘是一个村姑?要真是这般在乎门第,说起来他不也是个村姑的孩子?不,我没嫌弃你,芸娘,你是知道的,是我一直配不上你。” “芸娘,你走了这许多年,我实在是想你。” “上次在岩洞里,我一个人耗尽心力,觉得和阴曹地府也就隔着一指的距离了,就差一口气了,那时候反而就就觉得解脱了,终于能去见你了。” “可是我又不放心,咱们右林还是孤零零的一个人,我曾经答应过要好好照顾他,我得陪着他才是。” 汪右林默默的站着,转过头的时候,金纬轲看到那个从来都是心如钢铁的首辅大人,微微红了眼圈。 然后金纬轲听到,汪右林无奈的说道,“爹,你别这般耍赖,既然是给我娶妻,我总要相看下吧。” 金纬轲惊的差点把下巴磕下来,然后更让他惊异的时候,那个好像是随时都要萎靡的,马上就要消失的汪老太爷,高兴的一蹦三尺高,一下子就眉眼舒展,生龙活虎了起来,高高兴兴的说道,“我儿,爹这就带你去,你是没看到那人,见到了保准跟我一般也是欢喜。” 金纬轲,“……”再去看他们老爷,好似早就料到,神色一丝都没变。 *** 姜秀娘在后院里,种了菘菜,萝蔔,胡瓜(黄瓜),还种了几颗夏瓜(西瓜)的苗子,地也不大,正好她一个人来收拾。 她又托人带了一些花种,在槐树旁边圈了一个圆形的栅栏,里面种上了许多花苗,小树苗显然对这些种子很好奇,一开始姜秀娘种进去的时候,还会伸出树叶,如同她的小手一般,轻轻的抚摸下,等看到发芽,就高兴的舞动着,姜秀娘能感觉到小树苗很喜欢这些植物。 连着几天,姜秀娘都能感觉到小树苗充盈的喜悦,到了花园里花苗全部发芽,她就发现小树似乎长出了第五片叶子,也高了那么一点点。 小树苗也很开心,两片树叶像是手,抱着姜秀娘的食指,撒娇的蹭了蹭。 姜秀娘满心的爱怜,好像自己多了一个小宝宝一般。 如此,每日里陪着姜老太太聊天,跟李氏做针线活儿,有空照顾下小树苗,日子虽然清闲,但是也极为惬意,至于汪老太爷说的婚事,她根本就没在意,一个朝廷内阁的首辅大人,正一品的官老爷,会到他们家提亲? 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呀。 不止是姜秀娘这般想的,就是姜家所有人也都是这般想的,倒不是说他们轻看姜秀娘,只是这两个人身份实在是太过悬殊了。 这一天姜秀枕的娘子吴氏来串门,正好老太太在歇午觉,姜秀娘就把人挪倒了院子里招待,中间石桌上放着攒盒,里面都是各种零嘴,都是姜老太太买给姜秀娘吃的。 吴氏吃的起劲儿,觉得这瓜子又大又饱满,吃起来有股五香的味道,那个蜜饯甜如蜜一般,咬一口甜丝丝的。 想着老太太对姜秀娘真是没的说,这吃穿用度,总是姜家里最好的,却也没有一丝的嫉妒,她自己虽然嫁的晚,相公也比她大上七八岁,但是姜秀枕能干,细緻,对她没的说,婆母公公又是明理的,从来不多事,在看孤零零的,甚至是在沈家受了欺凌的姜秀娘,就觉得应该是对她更好一些。 第32页 “你哥说,过两天就能抽出空来,咱们准备准备去红叶寺。”然后忍了又忍,还是劝慰道,“我听说那位首辅大人回来了,不过秀娘……” 姜秀娘温婉的笑,道,“嫂子,我都知道呢,我心里一点想法都没有,就想着好好孝敬祖母和母亲。” “也是我多嘴了。”这样的太过懂事明理,倒是让吴氏觉得内疚了起来。 结果正在这时候,门口忽然乱糟糟的,姜秀娘一抬头,就看到二叔姜纯严并几个姜家人,毕恭毕敬的领着一个男子走了进来。 那男子声音醇厚悦耳,说着客气话,却是奇怪的让人打心眼里舒坦,“有劳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一直卡文,我看看今天能不能加更,不过……你们不用太期待。 第18章 春日的阳光明媚如丝,照拂在身带着一层浅浅的金色,如梦似幻,画卷一般铺设在汪右林的面前。 温婉动人,秀丽如画。 那寂静的心口,就好像被人投入一块石子,盪起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涟漪。 汪右林这会儿才明白老爹为什么要定了这姑娘,这容貌气度,委实不像是一个村姑,就是放到遍地大家闺秀的京城,也是出挑的,更何况……,或许是因为有过经歷,身上那种被时间沉淀之后的通透包容,像是诱人的蜜汁一般,吸引人。 好像冥冥之中就应该会是她。 直到身旁的汪老太爷说了好几遍,他才回过神来,道,“爹,您说什么?” “你这孩子,人家问你是要喝龙井还是红茶。”汪老太爷重复这话,随即自作主张的的对着那紧张万分的姜纯严说道,“那亲家伯伯,我儿喜欢龙井,别怕,虽然在外是一品大员,但是在家里还是小辈。” 汪老太爷这一句一品大员不说还好,一说这话吓的众人更加紧张了,姜纯严更是差点从椅子上跌落下来,而要给汪右林斟茶的秀枕媳妇吴氏也是手一抖,差点把茶杯打翻了,还是一旁的姜秀娘接了过来,稳稳噹噹的接住,又熟练的沖泡了茶水。 嫁入沈家七载,姜秀娘学会最多的就是怎么伺候人,更何况伺候从来都挑剔着称的沈老太太。 吴氏很是钦佩的看着姜秀娘。 姜秀娘笑了笑,就托盘递给吴氏,那意思还是让她端过去,她早就想好不会再嫁,更何况如今来的人是汪右林,她更是应该避开了,也免得对方真的以为……,她下作到以为老太爷一句话就可以让她攀高枝。 汪右林虽然有那么一剎那的恍惚,但毕竟不是年少之人,很快恢復了从容,想着到真是个不错的女子,只是两个人到底没有缘分。 他在墓地那番话,其实不过就是缓兵之计,等着到了姜家,只要他露出不悦的神色,哪个敢真让他承认这婚事? 不过看姜秀娘那神态,显然也是无意。 也是,她自惭形秽,自然知道自己是高攀不起的…… 汪右林心里有些闷闷的,但到底也没怎么在意,他是个察言观色,又口才了得的人,他想让你高兴的时候,会幽默诙谐,逗的你哈哈大笑,和你为敌的时候,也可以句句如刀,让人心口如同被插刀,血淋淋的。 不过一会儿,就带动的姜家老少都放松了下来。 汪老太爷一开始是极为高兴的,可是后来慢慢就品过味来,儿子怎么不提婚事?难道说刚才在墓地又是哄他的? 忍不住打岔道,“我儿,你和秀娘的婚事也是该商量商量如何操办了。” 汪右林笑,道,“父亲说的是,正是来说这件事的,说起来我故去的娘子是兴林张家嫡出的姑娘,光是三书六礼中的纳彩就用了二年的时间……” 一行人很是震惊,其中老大江纯鸣道,“是那个家里出了文圣人的兴林张家?” “正是。” 江纯鸣看了眼二弟姜纯严……,心里却是忍不住啧啧啧称奇,果然这才是世家大族,底蕴深厚,跟他们一直以为的书香世家沈家相比,那可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好傢伙光是纳彩就用了两年,那到成亲完成三书六礼到底准备了多久? 这不光是礼节,更是财力物力,还有对礼仪的掌控了解,没有底蕴的人家,谁敢这般折腾? 这是什么门第?这是他们一辈子都够不到,如同天堑一般的距离呀! 姜纯严都看了眼姜老太太,姜老太太轻轻的摇了摇头,姜纯严又去看姜秀枕……,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站起来,对着汪右林行了礼,道,“大人,您可能有所误会,虽然老太爷厚爱,想着我们两家结两姓之好,可是我们姜家何德何能高攀?您以后可不要再说这种话,甚是叫人恐慌。” 汪老太爷急了,道,“他一个鳏夫,算什么高攀?应该是说要委屈你们姜家姑娘嫁给我儿这般大年纪的老男人了!” 汪右林脸僵了下,“……” 场面一时尴尬,姜秀枕要不是因为这件事太过要紧,容不得闪失,差点就忍不住笑出声来了。 姜老太太吓的够呛,想着这样下去不是个事儿,汪老太爷对着自家儿子,可是什么话都可以说得出来,可是他们这些外人就不是随意能听的了,别是在这样下去,让汪右林生出不满来,以后结成个仇家。 第33页 那边已经是沈家得罪了,两家已经是形同仇家,要是在没有汪家这棵大树靠着,那以后就难说了。 “汪老太爷,这件事婚事就此作罢吧。” 汪老太爷自知失言,吓到姜家人了,但是刚才实在是气的狠了,很是郁结,瞪了眼汪右林,想着果然是耍手段,让他来是表明诚意的,结果却是来吓唬人……,也知道今日再说下去也没甚么效果,道,“那改日再来吧。” 姜老太太觉得这样拖下去是不是个事儿,这一次二次的,他们这些人,晚上都要睡不着了。“汪老太爷,您的恩情我们姜家记一辈子,只是我们秀娘真的没有那个福分。” 汪老太爷看着姜老太太恐慌的神色,忍不住重重的嘆了一口气,“是我考虑不周呀,哎。” *** 晚上,姜家一行人在家里吃饭,不仅有姜秀娘和李氏,姜秀枕一家子也来凑热闹了,今日吴氏杀了一只鸡,正好孝敬姜老太太,老太太就留了饭,一同吃。 姜老太太坐在炕上吃饭,夹了一块豆腐道姜秀娘的碗里,道,“那个首辅大人当真风仪不凡。” 姜家人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官,心里难免要评论一番。 吴氏是个活泼的,爱说爱笑,没有不敢说的,道,“可不是,据说都快四十了,我还当是一个糟老头子,谁知道往那一站,啧啧,就跟个神仙人物一般,我就想,这谁家姑娘能这般运气,嫁了过去,当真是个金龟婿。” 姜老太太瞪了眼吴氏。 姜秀枕也夹了块豆腐道吴氏碗里,道,“吃饭!”那目光里带着几分幽怨,说起来他成婚的特别晚,如今也是三十出头了。 吴氏见姜秀枕这模样忍不住乐了,在桌下忍不住捏了捏姜秀枕的手背,姜秀枕黝黑的脸色一红,推了吴氏一把,但是脸上却带着笑。 坐在吴氏旁边的姜秀娘自是看见了这一幕,忍不住抿嘴笑,想着大概真正的夫妻应该是这般……,随即想起今日初见汪右林时候的模样,那样凤仪出众的人物,被人簇拥着走了过来,神态从容,目光风淡云轻,就好似在他眼里没有任何的难事。 姜秀娘赶忙是低下头来,只觉得忽然间胸口就咚咚就跳了起来。 又想起汪老太爷走之前难过的神色来,心里也颇为愧疚,她自是极喜欢老太爷的,要真是又这样一个公公,那真是愿意认真孝敬着,只是到底没有缘分。 这样一想,心里就莫名的失落了起来。 隔了几日,姜秀娘就发现种在后面里的菜都开始长了,小红萝蔔已经小拇指粗了,□□洗一洗,蘸酱吃,甜脆甜脆的,极为好吃。 姜老太太很是纳闷,道,“咱们这地质不好,往常种出来的萝蔔,都有一股涩味,怎么你种的却是这般好吃。”随即夸道,“我们秀娘就是好的,就是种个菜 也比旁人好吃,真是祖母的心肝。” 姜秀娘“……” 吴氏正好来串门,她是贪嘴的,自从发现姜秀娘这边有许多零嘴,就很喜欢过来蹭吃,刚进门口听到老太太这话,笑着说道,“哎呦,在祖母眼里,秀娘就没有不好的,这萝蔔还能种出花来不成……,等等,秀娘,我在吃一根。” 姜老太太笑眯眯的看着吴氏连吃三根小红萝蔔,道,“不是我老王自卖自夸,是好吃吧?” 吴氏直接竖起了大拇指,道,“甜甜脆脆的,水分还十足,秀娘,这是怎么种出来的,真是没有想到,竟然还有这本事呢。” 姜秀娘也不知道什么原因,不仅是后院里的菜,就是小树苗旁边种的花也长的特别好,绿油油的,瞧着不久就可以开花了。 她自然是知道他们这地方种的菜都长的不好,可是也不是不能吃,就想着种着好歹解决点平日用菜,总不能一直让其他人送过来,虽然他们孝敬老太太是应该……,但是她也想做点事情。 只不过结果很惊喜,竟然种出这口味上佳的菜来。 吴氏说道,“这菜拿了卖也是能卖个好价钱的。” 姜秀娘听了耳朵一动,想着如果种的多了是不是就可以卖了?看着姜秀娘兴致勃勃的神态,吴氏也跟着动了心思,道,“秀娘,要不是你这种的太少,咱们就去卖菜了,别看赚的少,但是积少成多,也是不少银子呢。” 姜老太太不高兴道,“卖什么菜?我们秀娘还需要做那个,祖母养着你就行。” 姜秀娘听了笑着说道,“祖母,孙女也想赚银子孝敬您呢。” 姜老太太听了笑的合不拢嘴,但还是说道,“祖母知道你的孝心,不过这卖菜的事情太累,你就别想了。” 中午就吃了小红萝蔔蘸酱,等着吃完,姜秀娘又摘了一筐子小萝蔔,并一些只有巴掌大小的,比较嫩的菘菜,道,“我想送到汪老太爷家里去。” 李氏说道,“合该是去。” 姜老太太也点头,“咱家得了汪家的提携,正是不知道怎么感激,家里也没什么好东西,正好这菜还算新鲜,你就送过去尝个鲜好了。” 至于避嫌的事情,姜老太太想都没有想,毕竟已经拒绝过了,并且两家的门第简直就是天差地别,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第34页 姜秀娘提着竹篮去竹林,叫了半天的门才看到一个人来开门,那脸上的甜笑还没隐去,却发现来人不是汪老太爷,而是汪右林。 温暖的阳光照耀在两个人的周身上,像是镀了一层金,如梦似幻,两个人目光凝结,似觉得周朝的一切都变得模煳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亲们别急,这文是古代大龄青年晚到的爱情!不是直接盖被子就睡觉的!嘿嘿 第19章 姜秀娘很快低下头来,道,“老太爷在吗?这是家里种的菜,长的很好,想着给老太爷送一些过来。” 提起汪老太爷,汪右林就觉得头大,自从那天从姜家回来,他就不再提婚事了,但是做什么事情都是没精神头,蔫蔫的,你跟他说个话都唉声嘆气的,嘴里还嘀咕道,“人家都是媳妇孙子,一家人其乐融融,我这连个儿媳妇都没有,孙子更是一面都没见过,这日子过的……,太糟心了。” 汪羡□□下来就体弱,不宜出门,老太爷也没去过京城,如此竟然一面都没见过。 汪右林劝老爷子跟他一起去京城,结果汪老爷子就跟没听到一般,直接把门一关,说要睡了,就不肯理他了。 日子一天天的逼近,汪右林不过几日就要走了,他是实在放心不下自己的爹,无奈他又劝不动,很是头疼。 姜秀娘见汪右林不接那篮子,蹲下来放在门边,道,“那我就放这边了。”说完就是准备要走了,如果遇到老太爷,她还会聊两句,但是汪右林就不敢了,既然无意,总要避开合适。 谁知道汪右林道,“既然来了,就进去喝杯热茶吧。” 姜秀娘道,“家里还有事。” “我爹他这几日总是闷闷不乐。”汪右林见姜秀娘避之唯恐不及,颇为不悦,但面上不显,道,“马上就到回京的日子了,也不肯回去,这把年纪了,实在是让人放心不下。” 最叫人担忧的是,汪老太爷还不要人伺候着,如今年纪大了,如何放心让他一个人在这偏僻的乡村里? 姜秀娘想起老太爷对她的好来,她心里也是挂念,想着既然来了,就去问候几句。 她是打心眼喜欢这位老者。 “那就叨扰了。” 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进去,男子伟岸挺拔,女子娟秀窈窕,汪老太爷一抬头就看到这样的景象,心里想着多好的一对……,怎么就不行呢? 这么一想,看自己儿子怎么都不顺眼,嫌弃的说道,“去忙你的吧。”然后一转头,笑的慈爱无比,道,“秀娘来了,这次给我带什么好东西来了?” 汪右林见自己老爹,前后差别这么多,差点没忍住,脸上抽搐。 “还杵在这里干什么?去去,家里又不缺柱子!” 汪右林,“……” 汪老太爷怎么看怎么喜欢姜秀娘,笑着问,“这是萝蔔?还有黄酱,正好我还没用午膳呢。” 姜秀娘有些后悔,“早知道应该带一些饼子过来。” “家里有呢,你等着。”汪老太爷扯开嗓子喊道,“右林,拿一点饼子过来。” 姜秀娘就看到当朝大首辅,朝廷里正一品的大员,那个风仪卓越的汪右林,拿着一只用藤条编织的小框……,要不是知道里面装着细白面的饼子,她还以为是拿着笔墨烟臺,要挥毫泼墨。 老太爷拿了一块饼子,塞给姜秀娘,“再陪我吃一些,你也太瘦了,女子要富态一点才好。”却看也不看自己的儿子汪右林,似乎就不存在一般,还是姜秀娘看过去,道,“大人,您还没用午膳吧?不嫌弃就吃一些。” 老太爷不让人进屋子,也就只有汪右林能住在隔壁的房间里,所以这几日吃饭都是李姑姑他们从外面送过来的。 只是今日到了吃午饭的饭点,老太爷闹脾气不吃,汪右林也没了胃口,所以拖到了现在,正好赶上姜秀英送吃的过来。 老太爷拿了一只拇指粗的小红水萝蔔,”蘸了黄酱一吃,忍不住赞嘆道,“甜甜脆脆的,好滋味。” 汪右林见老太爷吃的香甜,姜秀娘又带着期待的目光看着自己,鬼使神差的就拿了一根小萝蔔,咬了一口。 姜秀娘笑的甜美,道,“大人,还合胃口吗?” 汪右林只觉得嘴里都是甜滋滋的萝蔔味道,一直蔓延的心口去。 姜秀娘话不多,但是恬静舒缓,老太爷说话的就时不时插一句话,让老太爷说的越发起劲儿,眉飞色舞的。 两个人,一个人说的起劲儿,一个人听的津津有味,那场景竟然是极为的和睦。 就是连汪右林也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姜秀娘坐了一会儿就要走了,对着一脸不舍的汪老太爷说道,“汪叔,您一个人在这里,着实让人忧心,何不跟首辅大人一同上京?” 汪右林觉得这话是白说了,他不知道费了多少口舌,这都几年了……,他爹就是不动。 谁知道汪老太爷,竟然认真的想了想,道,“秀娘,还是你想着我呀。” 汪右林,“……” 汪老太爷显得极为感动,道,“真是好孩子,实在是可惜,哎。”说道这里狠狠的瞪了眼汪右林,那意思不言而喻了,随即扭过头,对着姜秀娘道,“只是不瞒你,我娘子就在这里,我一天都离不开她。” 第35页 姜秀娘甚是动容,微微红了眼圈,道,“是秀娘多嘴了。”心里后悔不该提这件事,只是她心里实在是担忧老者一个人在这边,想着,以后她多来看看就是,冲着老太爷在沈辅林前面为她出头,她也愿意照顾老人。 “好孩子,我知道你心里想着我。” 两个人你来我往的,极为亲密,像是真正的祖孙,弄得汪右林站在一旁很是尴尬,似乎自己才是那外人。 汪老太爷亲自把姜秀娘送到门门口,等着看着渐渐离去的身影,忍不住可惜道,“多好的孩子。”可惜没有成为他们汪家的人,这句话不用讲两个人都能明白,老太爷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急匆匆的往屋里走。 “爹,你去哪里?” “我记得你王世兄好像一直没有成婚吧?我要给他写信问问!” 汪右林,“……” 汪老太爷难得露出郑重的神色来,道,“你没见过那个状元郎沈辅林,你爹这岁数到底不是白吃的,看人还是有几分准头的,那人看着明理大度,实则睚眦必报,是个道貌岸然的小人,秀娘因着我,当中打了他的脸,早就心生间隙,我要不是给她找个好夫婿护着,还不知道怎么被人报復。” 汪老太爷说着就铺开纸张,研墨准备写信了。 *** 姜秀娘回去之后就对河姜老太太说了汪老太爷的事情,“祖母,以后咱们多看顾一些吧。” “合该是这样。”姜老太太很是贊同,却还是忍不住唏嘘,道,“这世上竟然还有这般痴情之人。”那之后就神色恍惚,似乎是想起了故去的老伴,就是姜秀娘跟她说话也是没有应答。 姜秀娘知道,当初祖父在的时候,是把祖母捧在手里心里的,两个人也是恩恩爱爱的过了一辈子。 或许是因为想起了旧事,姜老太太精神头不太好,想要补个觉,姜秀娘伺候着老太躺下就走了出来。 想着祖母和祖父是这般恩爱,那位汪老太爷和故去的娘子也是这般……,而她自己呢?以前在沈家的时候,沈辅林对她,总是颐指气使把她当做下人就算了,还因着她出身缘故,颇多嘲笑。 她从来不知道和汪老太爷这般恩爱,到底是什么样的心境。 姜秀娘不知道怎么,竟然就想起汪右林来……,他身上那种从容不迫的沉稳,就好像无论遇到什么事都不需要退缩害怕,让人莫名的心安,还有赏心悦目的风仪,总是叫人挪不开视线。 她很快摇了摇头,转身去了后院,索性找了一把铲子,开始给菜园子除草,一时忙的汗流浃背,很快忘了刚才旖旎的心思。 *** 这是沈辅林第二次回来了,上一次是因为中了状元,结果走之前却是在姜家村遭受了巨大的羞辱,时至今日想起来,依然觉得咬牙切齿。 所以就算是知道汪右林还在姜家村,也没有去拜访,他已经那般低姿态了,汪老太爷都不给他面子,要是汪右林真的把有诚意,自然会来找他,或者通过旁人表示歉意也好……,结果到现在一点消息都没有。 这说明什么,说明汪右林根本就没把他放在眼里。 好几次夜里,想起被人当众踩着脸,沈辅林都觉得极为难受,他发誓,以后一定要加倍的报復过去。 只不过这一次回来,却是要准备成亲的事情,徐家那边似乎极为着急,想着这两个月就把婚事办了。 他从来没有操持过,自然是要回来禀告祖母,然后拿个主意。 只是沈辅林刚进门就看到赵氏,他吓了一跳……,原本乌黑的头发生生熬出白髮来不说,人就好像是老了十岁你一般。 他皱眉,道,“娘,你这是怎么了?” 沈夫人赵氏不说话,低下头红了眼圈,道,“没什么。” “是不是祖母……”沈辅林见沈夫人赵氏听到祖母两个字就瑟缩的抖了下身子,知道正是这个原因,急道,“不是买了四个丫鬟过来伺候祖母吗?” 赵氏道,“你知道你祖母,就是喜欢……”喜欢蹉跎儿媳妇。 不是人手不够,只是沈老夫人更喜欢让儿媳妇在跟前伺候着,显然她享受这种支配的乐趣。 沈辅林低下头来,他当然知道,不然也不会动了心思要去把姜秀娘接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哎呀 第二更终于出来了。 第20章 看着母亲赵氏默默抹泪的样子,沈辅林只觉得心烦意乱,可是他又能怎么样?为了母亲他已经低声下去的求姜秀娘回来……,结果遭受了那样的侮辱,让他想起来就恨得不行。 他娘怎么这般没用? 沈辅林没好气的说道,“娘,您也是,做的事情没有一样让祖母满意,到底是怎么做人媳妇的?” 赵氏震惊的看着自家的儿子。 沈辅林却越发觉得自己说的对,都是当媳妇的,怎么姜秀娘在的时候,虽然祖母多有挑剔,但是也都安安稳稳的过去了,反而换成赵氏,却这般鸡飞狗跳的,他想起祖母说的话来,“端茶递水,没有一样做的好的,这就是祖母之前太宠着你母亲了,没有好好教她规矩的缘故,不过做什么都不晚,现在跟着祖母学规矩还来得及,你也别管了,这是女人后宅的事情,你一个男人过问做什么?” 第36页 赵氏如坠冰窟,转过头去看沈老爷,沈老爷也是没脾气了,嘆气的扭过头去,一开始也是心疼赵氏的,可是时间久了……,也就麻木了,就像是他娘说的,这后宅的事情,男人怎么插手? 母亲要媳妇尽孝,他又怎么阻拦?不孝的帽子扣下来,就是他也承担不起。 沈辅林又道,“以前秀娘在的时候,又要伺候祖母,还要操持家里的事情,您现在就仅仅是伺候祖母,这就做不来?” 正在这时候,沈老夫人被李嫂搀扶着走了出来,听了这话,冷了脸,等着赵氏道,,“竟然在这边告状!听见了吧,说起来我对你也是宽厚,就只是让你在跟前学规矩而已,又没有让你洗衣做饭的,做那操持家务的劳累家务,怎么就做不好?这还是以前没学好!” 沈老夫人说的有模有样的,但其实她确实是没让赵氏洗衣做饭的粗活儿,可是给沈老夫人捶背捏脚,吃饭的时候布菜,睡觉的时候铺被子,帮着洗漱,就跟一个丫鬟做的没什么两样。 沈老夫人训了赵氏几句,就觉得心口压着的恶气也消散了一些,转过头去看沈辅林,满脸的笑容,喊道,“我们辅林回来了,快到祖母这里来,这模样可是瘦了?在外面是不是没有好好用膳?” 沈老夫人搂着沈辅林,嘴里不停的叨念着,全是关爱之词,沈老爷也在一旁跟着问起京中的事情来,只有赵氏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远处,就好像是外人一般,那原本就有些驼的背,如今似乎更弯了一些。 沈辅林说起徐家的事情,“徐阁老的侄女比我小上五岁,可是今年也有十九了,之前是因着家里捨不得,又加上想要找个好点的女婿,这才耽误了婚事……,我年岁也不小了,就想尽快成亲,最好是在这两个月内。” 沈老夫人皱眉,觉得这样不太妥当,却又听沈辅林说道,“那徐家姑娘家里说要拿出一千两银子的嫁妆,外加一栋京城一进的宅子,且不要聘礼。” “不要聘礼?一栋宅子?” 沈辅林说起这个就很是得意,“徐阁老也知道家里为了我读书掏空了家底,就说让我写一份求娶书,至于聘礼他会帮我先垫上。” 沈老夫人总觉得有些不妥,越是大户人家越是在乎婚事,没有三四年准备,别想成亲,按道理徐阁老的侄女,也是世家出身,家里更应该重视,却这般慌慌张张的要成亲,好像是有什么事情隐瞒一般。 可是听到徐家女会陪嫁竟然这许多,还外加一栋京城的宅子,虽然只是一进,但是京城地价一直居高不下,朝中许多寒门出身,没有根基的官员到死了也是赁着房子住。 沈老夫人马上就被这些迷住了眼睛,道,“辅林我儿,你可真是好能耐,竟然找到这样的佳媳。” 沈老爷也觉得婚事太快,不太妥当,可是家里实在是太缺银子了……,最后的家底被姜秀娘颳走,日子过的艰难,能坚持到如今,还是上次沈辅林中了状元的时候,奎县乡绅送了厚礼过来,这才勉强维持。 而且有了银子,沈老夫人也会高兴些,应该不会在那般蹉跎娘子了吧?沈老爷扭过头去找赵氏……,见她没精打采的站在一旁,眼角布满细密的鱼尾纹,头髮半百,和他相比似乎要老了十岁一般,很是不堪入目,皱了下眉头。 赵氏看到沈老爷的目光,忍不住带着几分希冀望着他,谁知道他露出几分嫌弃的神色来,就扭过头不说话了。 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好像一开始也是替她着急上火,可是慢慢的,被沈老夫人一次又一次的谩骂,沈老爷从开始的不贊同,再到后来的麻木,无动于衷,如今竟然露出嫌弃的目光来! 赵氏心里突然间就莫名的恨了起来。 沈辅林得到了沈老夫人的首肯很是开心,恨不得马上就回京城去,不过他还有一件事没有办。 奎县一茶馆内,一个嘴唇厚实的妇人正低头跟着沈辅林说这话,“大人,千真万确,首辅大人怎么肯承认这婚事?据说跟汪老太爷去了之后就不了了之了,而且汪老太爷还要跟着首辅大人一同上京呢。” 沈辅林听了忍不住露出满意的笑容,道,“这是给你的,拿着吧。”说完丢出十个铜钱来。 那妇人贪婪的捡起来,道,“多谢大人。” 沈辅林嫌恶的看着那妇人,她似乎几日没有洗漱了,靠近就一股奇怪的味道,简直让人作呕,这才发现,同样是村姑,可是姜秀娘无论多么的忙碌,身上永远都是清清爽爽的的,叫人看着就觉得舒服。 奎县不大,这一条繁华的街道,一眼就能望到尽头,路上自然遇到了不少人打招唿,这可是他们奎县头一个状元郎呢,甚至有乡绅过来想要结交一番,沈辅林虽然眼高于顶,但也知道什么是对自己有利的,有用得到人就和蔼可亲的说两句,要是那路人,冷冷的撇两眼,连话都不肯多说一句。 沈辅林一路顺着东街去了衙门。 差役这会儿正是下衙的时间,看到有人来很是不耐烦,结果竟然看到沈辅林,对于状元郎他也是认识的,马上献媚的说道,“大人,这是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沈辅林自持身份,冷冷的说道,“我们你们家大人有事。” 第37页 *** 自从那天去看汪老太爷之后,姜秀娘把这件事记挂在心里,去陪着汪老太爷说说话……,家里做了什么吃食也会带过去,姜老太太的膳食一直都很好,每日都有羊奶和不说,总有一顿是有肉的。 姜老太太也很是贊同,还会让姜秀娘匀出一些给汪老太爷送过去。 这样一来就总会和汪右林碰面,一开始姜秀娘是紧张的,毕竟当朝一品首辅,他跺一跺脚,整个朝廷就抖三抖。 只是姜秀娘发现,虽然在外是高不可攀的首辅,但是平日在家里却是很和蔼可亲,无论什么时候都是和和气气的。 至于要不要避嫌,姜秀娘却觉得没必要,她和汪右林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上,天差地别的差距,根本就不可能有交集,再者家里也不是只有汪右林一个人,还有汪老太爷,而且她不能为了不惹麻烦,就不去管汪老太爷。 她以后也不会再嫁,所以无论外面说什么,她都已经是无所谓了。 做事只要问心无愧就行。 姜秀娘坦坦荡荡的,倒真让一些有些想法的人说不出什么来。 姜秀娘温柔细緻,许是长在姜老太太身边,很是知道怎么和老人相处,让汪老太爷越是相处越是捨不得……,那种想要把她和儿子凑对的想法就越发强烈了,只是儿子是个固执的,只看得到世人在乎的名分出身,却不去看本质的东西,让他很是失望。 这一天,姜秀娘又送了一篮子小红萝蔔来,还有一捆菘菜,洗的干干净净的,直接下口就行。 汪老太爷推门一看是姜秀娘很是高兴,道,”进来坐一坐。” 就算是不在乎外人怎么说,但是姜秀娘还是尽量不和汪右林碰面,主要还是不想让汪右林觉得她有所图。 但是汪老太爷太过热情,就想着坐一会儿就好了。 姜秀娘一进门,就看到院子里摆着案桌,上面铺着纸张,砚台,笔墨,汪右林正站着作画。 他穿着一件天青色的杭绸锦绣团花纹直裰,戴着黑色罗纱的四方平的定巾,如同平凡的儒生一般,左手挽着澜边的直裰广袖,右手则行云流水的作画,不过眨眼间,一副姜秀娘熟悉的姜家村就这般展现在纸张上。 那山的岭脚,北望河的潺潺,略带焦黄的沙土,无一不是生动至极。 一时竟有些看痴了。 汪老太爷抓起一根小红萝蔔就咬了起来,甜甜脆脆的,吃的很是满足,他也是吃过山珍海味的人,却是奇异的觉得姜秀娘家里种的这萝蔔好吃,那菘菜也也格外清爽,很是奇怪,忍不住想着,估摸着人好,种出来的菜也是香甜的。 他一转头,看到姜秀娘盯着那画看的入神,心中一动,对着汪右林道,“我儿,你自小学了那一肚子的酸儒,除了参加科举全无用处,唯独那画工还算凑合,今日正好碰上了就给秀娘画一副吧。” 汪右林从小就聪慧,过目不忘,少有慧名,不然也不会年纪轻轻就中了状元郎,结果在汪老太爷眼里,却是被贬的这般无用。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晚上还有一章哦,然后明天v,哎,我知道有人要离开我了,但还是谢谢之前的支持。:) 第21章 “这可使不得。”姜秀娘摇头。 汪老太爷越想越是觉得这个主意好,道,“秀娘莫要推辞,这些日子以来,没少吃你的,不过做一幅画而已,只当谢礼了。”随即瞪了眼汪右林,那意思不言而喻,姜秀娘做事得体妥帖,没有汪右林的同意是不会顺从的。 汪右林无奈,难得玩笑的说道,“姜小姐若是继续推辞,我爹怕是没有理由跟姜小姐讨要那可口的小萝蔔了,到时候少不得要拿我出气。” 姜秀娘忍不住抿着嘴浅笑,觉得自己再拒绝就有些不近人情了,道,“那就有劳大人了。” 汪老太爷转了转眼珠,道,“这天气真热,我去给你们沏茶去。”说完就一熘烟跑了,只留下姜秀娘和汪右林一起。 这还是两个人第一次单独相处,姜秀娘顿时有些紧张,汪右林却很是从容,重新换了纸,点了颜料。 “姜小姐就站在那一棵海棠树下。” 青石堆起来的墙角边种了几棵海棠树,正开的潋滟,衬这春日的阳光,极为赏心悦目。 姜秀娘听话的站好,却是一动不敢动。 汪右林打量了眼姜秀娘,见她穿着一件寻常的窄袖缠枝柳纹的蜜色小袄,下面配了一条十二幅的石榴裙,外纱内锦缎,垂落在地上,摇曳生姿。 一开始姜秀娘是紧张的,可是慢慢的,她也就放松了下来,左右不过是一幅画,她心中坦荡,又有何惧?渐渐的就盯着那海棠花瓣,默默的看了起来,一朵,二朵,三朵…… 汪右林画的很快,下笔如神,只是看着画时候少,看着人的时候多一些。 一阵暖风吹来,带着海棠花的香味,绕过姜秀娘…… 吹到了汪右林的身边,像一个顽皮的孩子嬉闹。 那香味十分寻常,却是奇异的沁人心扉。 汪老太爷端着茶杯出来,就看到这一幕,那双洞悉的目光里满是瞭然,想着这小子…… 居然还这般装作无事一般,看来这件事还有希望呀。 姜秀娘很是喜欢那幅画,寥寥几笔却是画的极为雅致传神,她认真的道谢道,“多谢大人,小女一定珍藏。” 第38页 汪老太爷把那小红萝蔔都吃光了,随后还有些意犹未尽,舔了舔唇,说道,“秀娘,你别这般客气,我想好了,既然结不成亲,那就认你做干女儿算了。” 汪右林正在一旁喝茶,茶水差点喷了出来。 “爹,你说什么?” “你这般紧张做什么?我们家里就你一个,也怪孤单的,爹爹这就给你寻个干妹妹来,以后你要好生照顾才是。”汪老太爷认认真真的说道。 “爹!” 姜秀娘立时就站了起来,道,“汪叔,这真的不行。” “怎么不行?你是不是嫌弃我这老头子话多,事儿更多,整日唠叨的不行,早就厌烦了,只是碍着面子不好意思发作?” “怎么会呢,秀娘很是敬重您。”姜秀娘很是诚恳的说道。 “那怎么不同意?” 姜秀娘真是不知道如何回应,很是无奈,最后道,“这毕竟是大事儿,汪叔,您等我回去和祖母商议下。” 等着姜秀娘走后,汪右林道,“爹,您真打算收了姜秀娘做干女儿?” 汪老太爷往藤椅上一趟,拿着蒲扇挡在脸上,遮住了阳光,叫汪右林看不到他的面色,说道,“自然是认真的,秀娘救我一命,我总要护着她,要不你娶了?当了首辅夫人,自然没有人轻待她。” “爹,您怎么揪着这件事不放?” 汪老太爷却是说道,“你可想好了,和离了还可以再嫁,但如果是认了妹妹,那就成了至亲了,要真是再有个什么…… 那可就乱了伦理了。”说着拉开蒲扇,透过那缝隙偷偷的去打量汪右林的表情。 见汪右林短暂的沉默了片刻,道,“爹,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您的小心思,其他都可以说,这婚事万万不可。” 汪老太爷这就坐不住了,几乎是跳了起来,道,“你这小子,别以为你大了,我就不敢打你!” 这话自然只是说说,别看汪老太爷这般神态,但其实是极为疼爱儿子的,也就是说话出出气而已。 雷声大雨点小。 只是到这会儿,汪老太爷算是彻底死心了,知道儿子是铁了心不会同意这门婚事了,想着姜秀娘那般好…… 要给她找个好婚事,却不是一对怨偶,强扭的瓜不甜,还是顺其自然吧。 晚上用晚膳的时候,汪老太爷心平气和的说道,“那个沈辅林一看就是睚眦必报的小人,早晚会来找麻烦,我自是要护着她,既然你和秀娘没有缘分,那就是如白天说的那般,认作干女儿吧。” “留给你的不会动,就把奎县这边的药铺分给秀娘,你看可行?” 别看汪老太爷住着茅屋,日子过的清贫,但其实有不少恆产,在奎县也有两个药铺。 汪右林夹菜的手停顿了下,好一会儿才放下,道,“爹,您看着办吧,正好…… 您以后住在这边,还有人可以照应您。” 知子莫若父,汪老太爷似乎看出汪右林的挣扎,嘆道,“你这是何苦呢?” 晚上汪右林一个人坐在院子里躺椅上,看着星空闪耀的星辰,如同被打磨过的金刚石(钻石)一般熠熠生辉,十分的漂亮。 他一直一直坐着,等着到了丑时才回了房。 第二天早上,汪右林难得睡了个懒觉,主要还是晚上睡的太晚了,几乎是天亮才合眼,起身漱洗之后去了厅堂,一般这时候李姑姑会送了早膳过来。 结果厅堂里却是没有人,他又找了其他地方还是没有,有些奇怪,出门看到邻居们正急匆匆朝着村口而去,他忍不住问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大人,说是县衙里来了两个差役,姜秀娘犯了案子,要压回去审问呢!” “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v文要三更,感觉会要我的老命,嘤嘤嘤,所以亲们看在我这么可怜的份儿,求支持,只要留言都会发红包哒!! 推荐下基友的文,超可爱的,有兴趣可以收一发。 第22章 村里人围着看热闹的人里三层外三层的,喧闹的不行,汪右林赶过来的时候根本就没办法近身,还是一旁的侍从金纬轲喊道,“首辅大人来了,还不让道?” 人群里传来一声惊唿声,迅速的分开,有人甚至不知所措的跪了下来。 汪右林摆了摆手,就直接走了进去。 姜家这宅子是村里最好的房舍,地上铺着青石板,中间种着一颗老槐树,绕着老槐树围着竹栅栏,里面种着花种,此时还没到开花的季节,但是长的郁郁葱葱的,汪右林走过去的时候,甚至觉得那里面的空气特别的清新,让他很是愉悦。 要是往常,他总会多看两眼,但是今日实在是没有心思打量花园,迳自朝着堂屋而去,直直在人群寻找姜秀娘。 和想像当中的不同,来的衙役并没有拘着姜秀娘反而是客气的站在一旁,而上首坐着奎县的县令张智。 张智正跟姜老太太倒苦水,“姜老太太,不是本官想要拘捕,是那边告到县府上来,证据确凿,本官毕竟是一方父母官,不能放任不管,这不就是等于不作为?” 姜老太太也是明理的,但是依然觉得气愤,道,“收的时候没问,怎么到了如今却说是赃物?凭的什么?” 第39页 汪右林看到站在姜老太太后面的姜秀娘,见她乖巧的站在一旁,身影几乎被姜老太太遮住一半,只露出半张脸来,在清晨细碎的阳光下,白净如玉,异常的娟秀。 “他们说当时不知情,这会儿原主来讨要,他们早就另外处置了,哪里还有?”张智想起这件事就觉得郁闷。 昨天忽然有人来上告,说要告姜家去当铺当了赃物,他吓了一跳,想起最近的关于姜家的传闻来,说是汪老太爷想要让姜秀娘当儿媳妇,可是首辅大人不肯,最后也就不了了之了,还有人笑话姜秀娘为了富贵不折手段,一个不能生养的和离女竟然想要攀上当朝首辅?简直就是不要脸了。 张智早就知道姜秀娘这婚事不妥当,就是他娶亲,也要找个身家清白的女子,首辅大人何等尊贵,又是这样的风仪卓越,就算是续弦也不能找个和离女子,京城里大把世家嫡女等着他选不是?更不要说原夫君还是今年的状元郎,同在朝为官,总有相见的时候,那时候该如何称唿? 在则,京城里那些勛贵之家的人该如何嘲笑? 所以这件事根本就没可能,可是他也知道姜秀娘虽然当不了首辅夫人,但她是得了汪老太爷的看顾的,不然当时汪老太爷也不会不顾病体,就直接奔到姜家村为姜秀娘出头。 他和汪老太爷也是想相交过的,知道这个老人多么难亲近,但是一旦得到他的认可,那就是一辈子的交情了,会对你掏心掏肺。 所以想了想,还是决定亲自上门来解释。 “本官也晓得这个道理,但是他们拿着你们画押的条子,一口咬定就是你们家当了赃物,本官没有办法。”又道,“只是过去对峙下,没有别的,姜老太太不用担忧。” 姜老太太道,“我大孙子姜秀枕可以去,但是秀娘不行,她一个女儿家,去了这种地方,以后还如何在奎县生活,你这是必死我们秀娘吗?” “这……” 就在这时候,忽然听到一直静静听他们说话的汪右林开口道,“都去,本官正好也一同去看看。” 张智只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一抬头就看到汪右林站在门口,神态矜持,但是目光有种暴怒之前的凛然,叫人看着就打心眼里发憷。 “首辅大人!”张智吓的差一点就跌坐在地上。 张智当然知道首辅大人还在姜家村,他还想着如何找藉口来拜访,只是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怕贸然前来又惹的首辅大人不快,那就不好了,没有有想到,再见面是在这样的时候。 他是想过这件事自有汪老太爷做主,他要给姜家面子,最好尽快结案,可是又不能太过包庇,给予首辅大人他不顾律法的印象也不行,这才想到今日这个办法,结果令他意外的是首辅大人竟然亲自插手这件事了! 张智马上就把目光转到姜秀娘身上,见她一直乖巧的站着,很是沉得住气的样子,心里就想着…… 恐怕这姜秀娘也不是一头热,想要攀上这高枝吧? 这种事只要首辅大人带人捎个信儿就行了,亲自出门,简直就是太过郑重了。 姜老太太也震惊了,忙是起身,道,“大人,您来了?请上座。”说完就让出了自己的位置来。 坐在右边的汪老太爷忍不住心中偷笑,想着幸亏他聪明的没开口说话,反正有人比他着急,昨天夜里熄掉的希望有又重新燃烧了起来。 “不用了,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启程去吧。” “大人……”张智也不知道这件事自己的做的拖不妥当,很是忐忑。 *** 县衙公堂里,一个穿着万字不断杭绸,显得很是富态的矮胖男子,正焦急的等着,他想着自己这次来的目的,就觉得头都大了,虽然做了许多年的当铺掌柜,也是见识过不少人,更是歷经不少事情,可是头一次觉得这般棘手。 当东西分活当和死当,但是当时姜秀枕弄得活当,还把那条子还给了沈家,那意思就是我只要你们家的钱,不要你们家的东西,你们以后要是有钱了还能凭着条子赎回来,可是坏就坏在把那东西卖给旁人了。 那时候当铺老闆不在家里,正是新到的伙计和娘子在操持,当时有人出了高价要买……,比原来多出整整一百两,他们一年的赚头也不过二三十两,这可是等于四五年的赚头,他娘子明知道是活当,但是挡不住银子的诱惑,而且许多人说是活当,但其实根本就没有财力赎回来,带着侥倖的心里,脑袋一热就卖了。 等着知道这是谁家的东西,吓的出了一身冷汗,如今那沈辅林来找他要东西,他自然是没有,最后无奈,按照沈辅林的话,直接就去状告了姜家, 只要把这件事推给姜家,他就没有一点责任了。 可是即使这般想,也还是觉得不妥当,可是有什么办法呢?谁叫他被人抓住了小辫子,现在想来也是悔不当初。 只不过事已至此,只能一条路走到底了。 现在沈辅林在身后给他撑腰,只要汪家不为姜家出头,这件事他是赢定了…… 想到沈辅林说的话来,一个被休弃的女子还想堂堂正正的嫁给首辅当夫人,就是给人当妾侍都不够,这是多大的脸面?就算之前有救命之恩,这会儿恐怕也是被这嘴脸给吓跑了。 第40页 你就安心的去状告。 越想越是觉得有道理,一个当朝首辅,难道还会为了一个和离的乡下女子出头? 好一会儿,当铺老闆终于稳住心神的时候,忽然间听到外面传来喧闹声,他伸出脖子一看,那个平日里他都要讨好的的县令大人正毕恭毕敬的簇拥着一个男子走了过来。 当铺老闆好歹也是见识过的,见那男子不大的年纪,却是风仪卓越,身上自有一股上位者常年积累的威严气势,在人群中简直就是鹤立鸡群,腿一下子就软了……,难道这就是首辅大人? 可是沈辅林不是说首辅大人不会为姜家出头吗? 张智把想让汪右林坐在官座上,但是汪右林摆了摆手,坐在了下首,说道,“本官只是因为家事回来,并非公务,不敢妨碍大人审案。” 张智心想,你既然不妨碍我审案,还来这里做什么?紧张的他手动脚都不知道放在哪里好了。 张智几乎是同手同脚的坐在了官坐上,一拍桌子,喊道,“升堂!” “李偲,你有何冤屈要状告姜家。” “他们来当的东西是赃物!” 姜秀娘和姜秀枕都来了,当时当东西是姜秀枕,自然有着他来说明,起身说道,“大人,当时小的去沈家索要嫁妆,沈家拿不出来,就要用那首饰做了抵偿,也不是只有小的一个人在场,左邻右舍皆是看到的,大人要是不信,可以喊他们过来。” “在则,这是沈家抵给我们姜家的,大人也可以喊了沈家人来对峙。” 张智看了眼汪右林,见他一直不说话,就知道是同意了,叫人去沈家,不过一会儿沈辅林就风度翩翩的走了进来。 他虽然极力掩饰,但是看着汪右林的时候,面上却是露出明显的不甘来,不过很快消失,恢復了从容,笑着说道,“大人这是喊本官来作甚?” 当铺老闆就像是看见救星一般,上前去抱住沈辅林的大腿,哭道,“大人,是您说这是赃物,他们姜家偷来的,让我来状告的,您忘了?” 沈辅林露出莫名的神色来,道,“好你个李偲,你把我们家活当的东西卖给旁人,这会儿要去赎回就说没有,如今正是狗急跳墙准备栽赃了不是?” 当铺老闆李偲瞪大了眼睛,直接瘫坐在地上,他知道,这下子完了。 他这是被沈辅林当枪使了,最后被丢掉了。 沈辅林为什么这般做,当然就是为了整治姜家,甚至是要威胁姜秀娘,如果没有汪家给姜家出头,他就一口咬定是赃物,拖着姜家下水,当然这个理由有些不太妥当,仔细推敲也颇多破绽,可是他的目的并非真的要把姜家送入牢狱,而只是要吓唬他们,让她们害怕而已,姜家一个白丁和他这个状元郎斗,根本就没有任何的能力抗衡。 但是如果汪家为姜家出头…… 沈辅林自然要把自己摘出来,他现在还没不敢和汪右林直接对上,他除了一个状元郎的身份和徐阁老的看中,到底也没有任何的资本。 可是即使是这样,沈辅林心里还是生出满肚子的不甘来。 快要气炸了。 第23章 汪右林看着沈辅林这番作为,心里忍不住冷笑,这一点小聪明,当真是把所有人当傻子戏耍呢。 他爹说的真对,这就是一个睚眦必报的小人。 明知道姜秀娘是他爹的救命恩人,明知道他还在姜家村,却还是惹出这样的事情来,不就是在试探他的底线? 他一个当朝首辅,难道还要忍受这种小动作? 这样的人竟然有着当状元郎的才华,当真是惋惜。 只不过状元郎又如何?谁还不是状元郎的出身?他的前程也就是到此了,他会让这个沈辅林明白,什么叫仕途艰辛,聪明反被聪明误。 “等等,本官有一事不明。”汪右林无论遇到什么事都是不急不缓的,心里虽然不屑,但是面上 却还是很平和,说话不急不躁,道,“这案子似乎还有些内情,一个小小的奎县当铺老闆,日子过的顺顺噹噹的,又不是穷兇恶极,为何要诬陷一个官身的状元郎?这举动不是颇为奇怪吗?” 李偲还以为自己完了,结果听到了那位首辅大人的话,立时就看到了希望,膝行过去,跪在汪右林的旁边,哭道,“大人,请为小的做主呀,这都是沈大人的主意!是他说的,说姜秀娘不自重,一个不能生养的和离女,不知道天高地厚想要高攀首辅大人,简直就是痴心妄想,已经惹怒了首辅大人,就算是我这般诬告也不会有人替姜家出头,只管让我来放心大胆的告!” 这话说的让在场几个人脸色都有些不好了,汪右林第一个反应就是朝着姜秀娘望去,却见她神色坦然…… 心里竟然就生出几分敬佩来。 沈辅林这会儿也有些坐不住了,冷声道,“李偲,你要知道诬告官身也是死罪!”这话就带着威胁的意味了。 当铺老闆立时就害怕了起来,其实说起来他是得罪不起沈辅林,如果刚才说话的不是首辅大人,他恐怕就决定吃这个亏了,认罪了,就算知道是被人利用了,但是又怎么办?最多不过就是牢里呆几年而已,谁叫他卖了沈辅林活当的首饰在前?让人揪住了小把柄。 可是刚才首辅大人发话了,这就说明首辅大人想要为姜家出头了,如果他能说出实情来,是不是免了牢狱之灾? 第41页 汪右林和善的说道,“你只管说你的,放心。” 这话可就是给李偲定心丸了,不过两息的功夫,李偲就已经做了决断,其实也不算是难选,一个是权倾朝野的首辅大人,一个是刚刚新晋毫无根基的状元郎,是傻子都知道怎么选。 “大人,事情是这样的,前阵子小的收了姜家当的首饰,当时说好活当,只是小的不在的时候,我娘子遇到一京城里来的客人,很是喜欢那首饰,加了价要买,我娘子一时鬼迷心窍,就卖了,后来沈大人知道了这件事就逼我还东西,小的说加价赔,他不愿意,非要让小的拿出东西来。” “小的也是没办法了,最后沈大人指使我去诬告姜家,说这样不仅可以讨回当掉的银子,还可以原谅小的私自卖掉首饰的事情,一举二得,您也知道,我们做当铺的,要是没有信用就做不下去了,小的不是要贪图银子,就是想让沈大人放过小的一次而已,不要把这件事情张扬出去。” “沈大人还说,到时候会站出来替我作证,说这首饰是他们家丢的,就算当时有许多邻居看着,又没看清盒子里是什么首饰,只要他一口咬定是被偷走的,姜家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谁知道到了这会儿他竟然就否认了!” “小的家里还有老母,年幼的孩子要养,还望大人为小的做主呀!” “原来是这样。”汪右林轻轻的回了一句,只是很快眉头一皱,目光立时锋锐了起来,让四周的空气也突然凝重了起来,给人无端的压力,众人一时大气也不敢喘一声,听见汪右林厉声道,“沈辅林,还不认罪!” 沈辅林正是心虚,吓了一跳,他一直都觉得汪右林和和气气的,虽然是权倾朝野的首辅,但看着更像是一个风仪卓越的儒生,谁知道一旦发作起来,竟然这般的迫人,那种气势压的他一时慌乱了起来。 “大人,下官……” “古人曰,贫贱之交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身为新科状元郎,金榜题名时却抛弃糟糠之妻,这足以说明给你是个心胸狭隘,见利忘义的之人,如今更是撺掇当铺李偲陷害无辜,愚弄本官,是为小人行径,这等品性如何能胜任官职?” 沈辅林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汪右林一句又一句的,说的沈辅林简直就是无地自容,又害怕又后悔,其实他也知道这件事做的有些莽撞,可也不至于把自己陷入这种艰难的境地里,还是能功成身退的,唯一的意外就是,他是真的没有想过,堂堂一个权倾朝野的首辅,竟然真的为一个下堂的村姑做主。 汪右林就不觉得跌份儿吗? 如果是他,为了得到权势地位,有些东西能丢弃就要丢弃,特别是像姜秀娘这样的一个村姑,能为他带来的利益少之又少,不拖后腿就不错了!为什么不能丢弃? 除非,突然间一个念头涌上心头。 难道说,汪右林真的看上了姜秀娘? 沈辅林抬头,看到站在姜秀枕身后的姜秀娘,这些日子似乎养的更好了,肤白如玉,身材窈窕,特别是身上那种恬静的气质,最是为瞩目…… 只不过沈辅林还是不解,女色再好又有什么用?能带来什么?真喜欢姿色出众的女子,去潇湘馆找那花魁就是,又或者买一二个扬州瘦马,也是不难,何必要搭上正妻之位。 沈辅林怎么也没办法理解汪右林的做法。 “竖子,到了这时候,竟然还不悔过?” 沈辅林知道这时候,他只能咬着不不承认,一旦他承认,他这辈子都官途就完了,背上污名的人,谁还敢任用? 只是汪右林的气势太强势了,一般人,如同他这般刚刚踏上官途之人,根本就难以抵挡,他脸上煞白,额头上更是冒出细密的冷汗来。 只咬牙撑着,道,“大人,下官的不日就要启程会京城,迎娶徐阁老的外甥女,徐阁老也是和大人一同在朝为官,多年的交情,您就一点都不顾忌了吗?” 这是抬出徐阁老当挡箭牌了。 张智一句话都不敢说,其实到了这会儿就是看汪右林怎么处理了,横竖都是他一句话的事儿,但是如果是他…… 肯定还是不会逼的太狠,毕竟这是皇帝钦点的新科状元,又是徐阁老的乘龙快婿,不看僧面看佛面不是。 倒不是说汪右林不能动沈辅林,只是这动静太大,划不来而已。 姜秀娘一直静静的看着,特别是汪右林为她做主的时候,有着异样的情愫充满着胸口,她听了沈辅林的话,怕是这件事闹的太大,会牵连到汪右林,忙是说道,“大人,民女只求沈状元郎写一份保证书,证明那首饰是送给我们姜家归还嫁妆用的,以后不会在为难我们姜家就是了。” 沈辅林只觉得姜秀娘的话就跟救命稻草一样,立时站了起来,忙不失迭的点头道,“我写,这就写!”只要不让他承认罪名,毁了前程,现在做什么都是愿意的。 不过片刻就写了保证书出来,那字体酣畅浑厚,很是有几分底子,只可惜却是写了这样一个东西。 汪右林冷笑,沉吟了下,道,“也罢,看在徐阁老的份儿上,本官总是要给你几分薄面,见你是初犯,这件事就此作罢,只不过活罪总是难免。” 第42页 “大人,您看……” “每个人赏三十个板子吧。” 虽然是首辅大人命令的,但是哪个衙役又敢去打状元郎,抬着板子,却不敢拍下来,姜秀枕见了这模样,急道,“你们没力气,就让我来!” 沈辅林可是还记得姜秀枕上次打他的经歷,吓的魂飞魄散,道,“不可!” 却是没有人听他的,那衙役顺势把板子交给了姜秀枕,姜秀枕拿着沉甸甸的木板子,朝着沈辅林阴恻恻笑了起来,沈辅林暗叫一声不好,结果很快就发出惨叫声,几乎要疼的晕死过去。 沈辅林走的时候,是被身旁的小厮钱串儿给背回去的,据说屁股都打烂了,根本就没办法行走。 姜家人带着一肚子怨气来,走的时候却是带着轻松的脚步。 太阳西下,将天边晕染出温暖的紫霞色,长长的乡间小路弯弯曲曲,两旁水稻长的郁郁葱葱,那条路就好像是一路延伸到天边的尽头。 姜秀娘坐在马车上,姜秀枕赶着马车,而汪右林和另外几名随从则骑马走在前面…… 只是渐渐的汪右林的坐骑慢了下来,渐渐和马车平行。 姜秀娘看着汪右林身姿笔挺骑在马背上,迎着落下的夕阳红,如梦境一般,她目光变得越来越柔。 忽然间她看到汪右林靠了过来,用那清越好听的声音,柔声道,“明日就要启程回京了,你可愿意…… 一同随我去。” 第24章 虽然在前面赶车,但是离的那么近,又加上姜秀枕是习武之人,耳目本就比旁人灵秀,很自然的就听到了汪右林的话,他不觉得心中一震,扭过头去看姜秀娘,却见因为背对着,看不清她的面容。 汪右林说话的瞬间就看到姜秀娘露出春花般甜美的笑容来,一时间竟然看的心口一紧。 只是很快,姜秀娘目光中的光芒散去,低下头拉道,“大人是想让我陪着老太爷一起进京吗?” 汪右林道, “正是,父亲不肯离开,又不要人服伺,以前他身子健朗,倒也由着他了,这次却是难以安心。” “父亲很是喜欢姜小姐,跟着一同去京城,既不受沈家的纠缠,还能给姜小姐找一份合适的婚事。” “我会将姜小姐当做亲妹子一般对待,定不会让人欺辱了去。” 姜秀枕这才知道自己刚才是误会了,暗暗想着,如果真能得了汪右林的青眼,让他护着,说不定还真就可以找一份美满的婚事,把日子过的顺顺噹噹的,妹妹以前过实在太苦了,总是希望她能过的更自在些,只是如果真就走了…… 心里又捨不得。 “多谢大人美意,只是秀娘已经下了决定,这辈子不嫁人,要在家里好好孝敬祖母,父母,以报答养育之恩,等着以后了无牵挂,就绞了头髮常伴青灯,皈依佛门。”姜秀娘说话声温温柔柔的,语气却是意外的坚定。 “倒是我失礼了。” 那之后,两个人就不说话了,一直沉默到姜家村,姜秀枕虽然是一个男子,反应迟钝,但是总觉这气氛有些低沉。 汪老太爷这一次没有跟过去,反正有他儿子给姜秀娘撑腰,还能办不好这点小事?听了那过程,忍不住抚掌大笑,道,“这等小人,就是该这般好好整治。”说完还觉得不够解气,道,“我儿,虽说朝廷用人看其才华,但是这品性也不能忽略。” 汪老太爷没有明说,但是在一旁听的人却是明白这是叫汪右林绊住沈辅林的仕途。 汪右林道,“爹,你放心,儿子心里都有数。” 汪老太爷笑道,“好,那我这老头子也不唠叨了,你明日就要走了,爹爹和你好好吃一顿饭。”又对着姜秀娘和姜秀枕道,“你们也别走,都留下,一起尝尝我的手艺。” 姜秀娘道,“汪叔,这会儿祖母正是担心,我先回去禀了祖母和娘。” “正该是这样。”汪老太爷马上点头说道。 因着感激汪右林的帮忙,两个人先是把汪右林等人送到了竹林来,这才准备回去,不过进门的时候已经是让人给家里捎了消息,这会儿姜家人应该是都知道了。 汪老太爷看着两人身影消失,有点摸不准的说道,“秀娘在那边受委屈了?怎么看着没有白天有精气神?” 汪右林停顿了下,道,“应是没有。”扭过头,对着李姑姑说道,“把那金华酒拿来,今日陪着爹爹好好喝一杯。” 李姑姑心中暗惊,她伺候汪右林十几年,鲜少看他饮酒,因着汪右林说过,喝酒会让人失态,他喜欢把一切掌控在手里,不喜欢那种失态的样子,不过也没有多问,这不是她一个下人能无端猜测的。 晚上姜家让姜秀枕去了,带上姜秀娘种的蔬菜,都是汪老太爷爱吃的。 一夜无事,汪右林起了个大早,和汪老太爷拜别就上了马,因着耽误了许久,需要赶紧回去,所以并没有坐马车。 到了村口,看到姜家人都来了,姜老太太,姜老太的几个儿子,还有姜秀枕为首的孙辈们,当然还有姜秀娘,他们特意在这边等着送汪右林。 以往大家都知道竹林里住着的汪老太爷有个做大官的儿子,但是因着汪老太爷性子古怪,不愿意和人相处,所以没有来往,加上姜家人不是那种趋炎附势的性子,所以都只装没有看见,可是这一次却是两家走的极为亲密,又加上汪右林帮了姜家这样一个大忙,大家都很愿意来送,这种感激都是发自肺腑的。 第43页 姜秀娘走了出来,拿了一个包袱来,道,“这是家里连夜做的饼子,还有一些腌制的小萝蔔和胡瓜等物,还请大人不要嫌弃,路上食用。” 汪右林上前接了,依然是和和气气的样子,就如同来是一般,像是一个普通的儒生,很是叫人容易亲近。 “多谢了。” 很快汪右林就上路了,尘土飞扬,人影却是越来越渺小。 直到跑出老远,汪右林却莫名停了下来…… 朝着远处的姜家村望去,一旁的小厮金纬轲道,“老爷,可是还有什么事情?” “没有,走吧。”汪右林答道,之后便是头也不回的走了。 *** 沈辅林是后面几天才回的京城,主要是屁股太疼了,在加躺了好几天,沈老夫人几乎每天都是以泪洗面,想要找人去姜家讲理,又被已经吓的魂飞魄散的沈辅林给拦住了,道,“祖母,他们家可是有首辅大人撑腰,不要在生事了。” “祖母这心里疼呀。”沈老夫人说着又开始掉泪。 沈老爷去安慰,道,“娘,这件事也是辅林做的有些过头了……”结果沈老爷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沈老夫人打断,沈老夫人很是愤怒,道,“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你儿子被打成这样,你竟然还帮着外人说话?” 他们自然是知道了事情都经过,只不过沈老夫人却是觉得儿子做的很是对,“他们去当铺当的首饰就是赃物,明明说好以后还嫁妆的,却突然改了主意,逼着老身拿出压箱底的首饰来,还卖了那么便宜的价钱,不是骗人是什么?” 沈老爷从小就是唯唯诺诺的,没有个主见,大凡家里的事情都是听从沈老夫人的,见她这般说,只好闭嘴。 沈辅林虽然被整治的怕了,但是不代表他心里甘心,道,“祖母,你放心,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早晚我会让是姜家付出代价来。” 沈老夫人很喜欢沈辅林这样的气势,道,“正该是这样。” 只不过到底心里郁结,晚上就更加折腾沈夫人赵氏了,连晚饭都不给吃,一直让她跪在地上捶腿,拖到自己都睡了好觉,申时了才让回去。 沈夫人赵氏麻木的走在无人的抄手游廊里,只觉得夜色沉沉,如同自己她现在这般的生活,没有任何的奔头。 一转眼就看到了游廊后面的石井,她鬼使神差的走了过去,月光照应在水面上,倒映出她越显苍老的面容来。 是不是死了就没有痛苦了? 沈夫人就像是被鬼附身一般,脑子只有这个念头,她靠过去,把身子深入井口里,脑子里却是儿子的面容,唯独捨不得这个从身上掉下来的血脉…… 忽然间,耳旁传来尖叫声,然后被人狠狠的拽了回去。 沈夫人被那力气拖的,一下子就坐在了地上,一旁的李嫂脸色惨白,道,“夫人,您这是要干什么?” 很快,李嫂的声音就引来了其他人。 沈老夫人好容易睡着,却是被这件事叫醒了,她气的脸色青了,骂道,“你这个贱妇,婆婆教你规矩,你不好好学就算了,竟然还心生怨恨,还打算以死做要挟?” 沈老爷道,“夫人,你就安生些不行吗?” 沈夫人这会儿却是清明了几分,想想还是有些后怕,自己竟然一心求死?求助一般的在人群中寻找儿子沈辅林,却见他因为半夜被人叫醒,显得极为不耐烦,这会儿被小厮钱串儿扶着勉强站在一边,看到母亲的视线,皱眉说道,“娘,祖母说的是,谁家媳妇不是这样过来的?怎么到你这边就这般难了,你要自己找找原因,别总是觉得委屈!你要知道你要是有个好歹,我就要回家丁忧,你这不是害我吗?” 沈夫人只觉得心口有什么东西咔嚓一声给碎掉了。 这就是她的亲儿子…… 竟然养成这样一个狼心狗肺的性子,想起姜秀娘走之前她还劝她好好想想,说婆婆虽然有些刻薄,但是儿子总是好的。 现在想来真是个天大的笑话! 沈夫人就像是癫狂了一般,忽然哈哈的大笑了起来。 *** 到底是亲儿子,又是家里的独苗苗,等着汪右林走后,汪老太爷一个人沉寂了好几天,竟然能有些动摇,想着要不要去京城陪着儿子,还能看到他的宝贝大孙子,不过想到娘子在这边就又很快打消了念头。 汪老太爷的夫人姜氏是个父母早亡,成亲的时候曾经跟他说过,死后不要入汪家祖坟,想要葬在自己父母身旁,陪着父母尽孝。 汪老太爷一开始觉得这想法有些怪诞,但是等着姜氏死在汪家,他就明白,估摸着姜氏早就猜到了汪家不会接受她,这是为自己死后做打算,每次想到这些,汪老太爷就忍不住大哭一场。 所以这些年,汪老太爷一直守着那墓地,怕是把坟迁到京城去,让姜氏害怕寂寞。 姜秀娘隔着三五日便是过来,一开始送他爱吃的小红萝蔔,后来则是各种其他蔬菜,但凡是她种的,都会送过来给他尝尝。 说来也是奇怪,汪老太爷虽然身子硬朗,但是毕竟年纪大了,身上总会有一些不舒服的地方,比如老寒腿,觉浅,一点点动静都能吵醒他,更是有些健忘,可是这些日子以来,竟然觉得身子渐渐的好了起来,就是下雨的时候,腿也不酸痛了,记忆力也好了许多。 第44页 汪老太爷就对姜秀娘说了这件事,道,“肯定是我们秀娘人好,所以这种出来的菜也是好的,哈哈哈。” 姜秀娘被夸的羞涩,她能感觉到汪老太爷对她的那种,近乎没有底线的宠爱,但凡只要是她做的,她拿来的,都是好的。 “哪里有您说的那般好。” 汪老太爷不高兴的道,“你别不信,前几日张知县来拜访,知道我爱吃这小萝蔔,特意带了过来,结果我吃了一口差点吐了,怎么就那么辛辣呢,不好吃!” 汪右林走之后,汪老太爷就和知县走动了起来,上次出事儿的时候他就感觉到了,这县官不如现管,儿子虽然官职大,但是挡不住隔得太远,想要护着姜秀娘,还是要跟这父母官打好关系。 张智也是聪明的,虽然过来探望老爷子,但是从来不送贵重的东西,都是一些吃食,或者寻常的东西。 “萝蔔本来就是辛辣的味道呀。” 汪老太爷怕是姜秀娘不信,拿了一只张智送来的萝蔔递给她,她吃了一口,脸上却是露出奇怪的神色来,道,“这味道确实没我种的好吃。” “是吧。” 姜秀娘若有所思,等着回到家里就走到了院子里,小树苗如今又长大了一些,已经是有六片树叶了。 见到她回来,开心的摇摆着身子,一副撒娇的模样,姜秀娘忍不住笑,伸手摸了摸它,它就顺势依偎过来,用树叶蹭了蹭她的掌心。 不过这也只是姜秀娘一个人能看到,在旁人看来只是姜秀娘在抚摸一旁的小花苗子。 “小东西,家里的菜都长的好,是不是你的功劳?” 小树苗害羞的用树叶遮住脸,然后点了点头。 姜秀娘很是高兴,道,“你真是个宝贝。”也怪不得最近姜老太太都不说头疼了,精神头也越来越好,原来都是小树苗的功劳。 她想起之前想要卖菜的想法来,但是如今已经是临近夏季了,菜也卖不上价格,而且就算她家种的格外好吃,可是也挡不住就是普通的菜,价钱总是有极限。 有了小树苗这样一个奇宝,为什么不种一点名贵的东西呢? 几乎是马上的,姜秀娘就想到了药材,特别是那些名贵的药材,需要很尽心的伺候,别人种着难,但是她有小树苗护着,自然要轻松许多。 她不想一直靠着祖母,她也要自己赚钱孝敬祖母和父母才是,而且如果是以前,她想着女子还是要在家里,不好抛头露面跟男人争抢做生意,现在却是不同了,她早就是嫁过一次了,早就没有任何顾忌了。 这一次她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就像是沈家故去的姑奶奶那般,她也要肆意洒脱的过一回。 姜老太太听了姜秀娘的想法,很是有些难受,道,“是不是谁给你脸色看了?你吃穿用度都是祖母给你的,他们有什么意见?” 姜秀娘说了好半天,姜老太太都有些不贊同,姜秀娘只好作罢,等着汪老太爷知道这件事却是鼎力支持。 “女子想要做生意又怎么了?这世上有才的女子多了去了,只是碍于束缚没办法展示而已,你可能不知道几十年前曾出过一位姓沈的女商人,不过短短用了十几年的时间就打破了格局,成了首富,很是了不起。” 姜秀娘很是惊喜,道,“汪叔,您不觉得从商不雅吗?” “不雅?”汪老太爷气的哼哼,道,“你别听那些酸儒乱讲,没有从商之人,我们这些吃的用的,是谁给我们大江南北运过来?虽然是加了价钱,但是不用去原地也能吃上,不是好事?这世上没有卑贱的事情,只要你用心去做就行。” 姜秀娘是真的很喜欢汪老太爷的豁达,又问道,“那女商贾后来怎么了?” “后来,好像是捲入了夺嫡事件里,忽然间就好像是没有过这个人一般,消失了。”汪老太爷很是惋惜的说道。 “你不是想种药材?其实说起来最贵的就是山参了,要不是试试看?我叫人给你带回来一些苗子。”汪老太爷正好在奎县有两家药铺子,可以让人带回来。 第25章 汪右林回到京城,还没入城门,就被侯着的内监拦住,传召入宫中议事,等着出来已经是宫门落锁的时候了,他乘着官轿回去,晃晃荡盪的,因为疲倦,差一点就睡了过去,到了府邸,自有丫鬟过来伺候漱洗换衣。 原来寂静的汪府,一下子就像是活过来一样,灯火通明,人来人往。 汪右林很是讲究养生,用膳只用七分饱,且晚上不吃不好克化的食物,主食就是一碗鲍鱼粥,十几碟的巴掌大的菜餚,每个碟子的菜量,吃个二三筷子也差不多见底了。 等着用完膳问起府中的事情来,头一个自然就是问儿子汪羡康近况,照顾汪羡康起居的是张氏身旁的大丫鬟穆秋,后来张氏病故之后就按照张氏的遗愿提了姨娘,主要是为了方便照顾汪羡康,所以穆氏虽有姨娘之名,却没有姨娘之实。 穆姨娘貌不惊人,但是胜在做事精明老练,这几年倒是把汪羡康照顾的很周到,让汪右林很是满意,她听了汪右林的问话,恭敬的说道,“之前还嚷嚷着要等老爷回来的,奴婢给他读了诗经,不到一刻钟就睡着了。” 汪右林听了忍不住笑,起身道,“去瞧瞧吧。” 第45页 汪右林这年纪,很多同科都已经是做祖父了,他却因为张氏不好生养一直没有孩子,不过他却从来没有想过纳妾,对张氏依然很是敬重,两个人相敬如宾,加上汪右林的官运亨通,日子倒也过的顺遂如意。 只是张氏是个要强的,总是心有不甘,到处去找求子的方法,七年前终于有了身孕,却在生产的时候歷经了血崩之苦,伤了根基,不到一年就撒手而去了。 那之后汪右林一心扑在照顾幼儿和公事上,许多人来做媒也都给挡回去了。 这几年更是清心寡欲的如同和尚一般。 汪右林去了汪羡康住的院子,屋檐下挂着红色的灯笼,映出温暖的光晕来,汪右林想起许久未见得儿子,不自觉地露出笑容来。 只是还没靠近,就听到里面传来剧烈的咳嗽声。 汪右林眉头一皱,推门走了进去,看到汪羡康缩在丫鬟阿福的怀里,如同要把肺都要咳出来一般,剧烈的咳嗽。 “我儿!” “爹…… 咳咳咳 ” 汪羡康看到汪右林,委屈的眼泪止不住落了下来,只是还没哭两声,又开始剧烈的咳嗽,一旁的穆姨娘眼明手快的拿了一块干净的帕子,往上面洒了药水就递给汪右林,汪右林把那帕子放到了汪羡康的鼻前。 汪羡康使劲儿的吸了好几口这才渐渐的平復过来。 汪右林皱眉,冷声道,“这又是吸到了柳絮?” 汪羡康闻不那柳絮,只要接触到便是会这般剧烈咳嗽,只是京城两边街道皆是柳树成荫,到了四五月份,柳絮纷飞,如同白雪一般,这可是苦了原本就体弱的汪羡康,这时候只得在家中静坐,有时候连院子都不得出。 只不过就算是这样,那柳絮随风飘逸,如能防得住? 汪右林费了许多力气给汪羡康请了一名医,叫上官重楼,一直坐管府中,从小就管着汪羡康,这会儿听讯就急匆匆赶了过来。 这会儿汪羡康已经是平静了下来,但是脸色依然有些泛青。 上官重楼给汪羡康诊了脉,沉吟了下说道,“好在及时吸了药,少爷并无大碍,只是长期这般下去不是个办法,最好还是去别处避一避,等着到了六月中旬再回来。” 往年这个时候,汪右林就会把汪羡康送到他外家去,只是今年第一个是因为风寒耽误了一些时间,还有个自然是因为之前张素女的企图,太过明显,让汪右林感觉到厌烦,他最是不喜这种被人算计的滋味。 “在看看吧。” 汪羡康看到汪右林很是高兴,兴奋的睡不着,缠着汪羡康讲路中的趣事,更是问起汪叔晨来,道,“爹爹,祖父是什么模样?我听闻祖父年轻的时候在家中天分最高,读书最好,更是过目不忘,那几个叔爷爷都比不过祖父,是不是真的?” 汪右林看着汪羡康,不自觉地想起汪叔晨来,那天上路的时候,他看到老人家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老槐树前面,目光里满是不舍之情,心里就泛酸。 他心中一动,道,“上官郎中说,你身子骨健朗许多,今年可以出远门,原本就该带你去奎县探望祖父,无奈你临时染了风寒,这才作罢,刚好现在痊癒,又要避开这柳絮,不如去你祖父家中呆一阵可好?” “不去外祖母家中了吗?” 汪右林垂下眼睑,避开儿子目光,道,“不去了。” 他因着张家是儿子外家,又是妻子早亡,张家二老白髮人送黑髮人,很是悲凉,如此张家有事托他,总是尽力提携。 谁知道张家却是存了要把妻妹嫁进来的想法,更是践踏他的信任,随意进入府中为所欲为,这让他有种冒犯的愤怒。 上次那件之后,管着书房的丫鬟迎春被放到了乡下的庄子里,他另提携了两个忠心的小厮。 汪羡康许久没有见到姨母和外祖母了,很是想念,但是想到马上可以出发去奎县,可以见到祖父不说,还能出远门,这让他立时就兴奋了起来,忘记了张家的事情,道,“爹爹,我想去。” “好,那爹爹这几日就给你安排。”拿了穆氏递过来的温热帕子,重新给儿子擦了脸,温了小手,点了灯查看便屋内是否还有柳絮,这才安置他躺好,掖了掖被子,柔声说道,“早些睡吧。” 好容易哄了汪羡康睡着,汪右林就去了书房,因着在路上耽搁了不少时间,有许多公务要做。 案桌上满是信件,还有一些等着批阅的摺子。 许多摺子并不是直接传递到皇帝那边去,作为首辅更是文渊阁大学士,他需要先过目一遍,帮着皇帝筛选轻重缓急,这才盖了章递上去。 也怪不得说首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是在这里了。 这也是汪右林因为张素女不请而入书房生气的原因,因着他平时纵容着张家,想着是儿子的外家,一直都很敬重,这才让府中人以为,张家以后就是家中的女主人,闹的可以肆意妄为。 汪右林忙到深夜,小厮金纬轲拿了夜宵过来,山药百合粥并一碟腌制小红萝蔔,他喝了两口粥,又夹了一块小红萝蔔,却是吃了一口又放了回去。 金纬轲小心翼翼询问道,“大人,可是不合胃口?” 汪右林摇头,想起姜秀娘上路之前送上的那一小罐腌制小红萝蔔,手艺自是比不上府邸里的精緻,但是清脆爽口,极为开胃。 第46页 他一路上很是小心的吃,却还是很快吃光了。 不知道怎地,汪右林忽然间就没有了胃口。 金纬轲看到汪右林呆坐了半响,颇为奇怪,想着难道这菜做的不好,不过送上来之前他已经是试吃过了,没有问题呀。 “安歇吧。”汪右林起身,慢慢的去了卧室,金纬轲见了不知怎地,竟然觉得今日大人的身影竟然看着带着几分寥寂。 *** 有了汪老太爷的鼎力支持,姜秀娘顿时就有了勇气,姜老太太见姜秀娘这般兴致勃勃,也不好阻拦,想着可能是太寂寞了,找些事情做也好,过几日觉得不好玩了,自然就不再折腾了,也就由着她了。 不过两日就有药铺的伙计送来了几十株人参的幼苗,姜秀娘把菜园子分出成了两块,左边依然是种菜,解决平日的吃穿,姜老太太也好,汪老太爷也好,还有几个哥哥们伯伯们,他们这些家人,吃了她种的菜,不仅觉得好吃,精神头也比以前好多了,她想这般好的东西不能断了。 只是菜园子毕竟有限,剩下的地方,也就只能种几十株人参苗的。 只要是姜秀娘的事情,她的几个哥哥们都没有推辞的,姜秀枕,姜秀武,还秀武的弟弟姜秀文都来搭把手。 汪老太爷既然开了药铺子,自然也是懂一些,在旁边教他们怎么种,“这人参金贵,不能浇太多的水,也不能暴晒,还要盖个棚子遮阳。” 姜家这秀字辈当中,只有老十四姜秀文还没成亲。 其实原本是订了亲的,只是后来那女方家里嫌弃姜家不够富裕,又攀上另一个大户,就这样婚事就作罢了,姜秀文受了气,那之后就不肯再提成亲的事情了,拖到如今还是一个人。 他和姜秀娘同年,今年也是二十二,因为同岁,自然不懂的谦让,没少拽着姜秀娘的小辫子欺负她,只不过,一转头被几个哥哥摁在地上狂揍。 家里几个人,读书最好的就是姜秀文,要不是婚事受挫,伤了心神,没心思读书,这会儿说不定姜家还能出个秀才出来。 姜秀文看着这些人参苗,很是感兴趣。 汪老太爷瞧了眼,这几个人当中就他种的最好,细緻认真,并且轻手轻脚的,不像是姜秀武,居然直接把人参苗塞进土里。 这把汪老太爷给心疼的,道,“秀武那小子!这可是人参苗,不是树枝,折断了就坏了。” 几个兄弟们都捂着嘴笑,姜秀武却厚着脸皮说道,“我还以为跟插秧一样,直接塞入土里就行。” 姜秀武的弟弟姜秀文告状,道,“我爹都不让他做插秧这种细緻活儿,只有秋收,犁地,这种力气活儿让他来,他手上力气大,弄坏了许多苗子。” 众人又忍不住笑开来。 姜秀娘也是笑,她泡了蜂蜜水,每个人都递了一杯过去,等着到了姜秀武跟前,柔声说道,“秀武哥,不怕的,多种些就会了。” 姜秀武就觉得这一群臭老爷们当中,还是秀娘最好,道,“也就秀娘疼我。” “那是,也不看看谁的妹妹,秀娘是最好的!”姜秀枕对于自家妹妹,从来没有无限纵容的,反正在他心里,姜秀娘就是最好的妹妹。 姜秀娘见众人这般,心里暖洋洋的,想起去年的时候还在沈家过着暗无天日的日子,如今却是终于挣脱了出来。 就像是沈家姑奶奶说的那般,别说自己命苦,这路都是人走出来的,只要你肯,有勇气,就没有做不到的事情。 这一刻,姜秀娘从来没有这般感激过沈家姑奶奶,是她教会了她,鼓起勇气改变自己。 晚上大家都留在五房这边吃饭,姜秀娘割了二两肉,拿出了腌好的小红萝蔔,又做了个蒜蓉菘菜…… 还有其他种种,大半都是自己家种的菜。 姜秀武和姜秀枕饭量大,两个人几乎吃了半桶的米饭,姜秀文开玩笑道,“秀娘,以后有活儿你就喊我一个人来,他们俩个这般吃法,早晚要给你吃穷了。” 姜秀武和姜秀枕,一人一个拳头打在姜秀文的头上。 一个是学武的,一个天生力气大,痛的姜秀文一个大男人,泪眼朦胧的,姜秀娘就偷偷的给姜秀文多塞了一个煎蛋,见他立时就眉开眼笑了起来。 姜秀娘忍不住也跟着笑了起来。 晚上,汪老太爷要走之前,忍不住嘱託姜秀娘,道,“秀娘,你那腌萝蔔还有多少?”说道这里很是有些不自在的样子。 姜秀娘知道这是想吃了,笑道,“还有小半缸,您要就拿去。” 这萝蔔长的快,其实后院的菜地里,什么都长的快…… 别的地方需要二个月,她这一个多月就熟了,姜秀娘怕是萝蔔老了不好吃,就□□洗净,腌上,又重新种了。 就这腌萝蔔,没有想到大家都很爱吃。 给姜家几个伯伯家里都送了,秀字辈的也都送一些过去。 “给我来一小罐吧,我过几天叫人捎回去。” “捎回去?” 汪老太爷嘆气,道,“说右林回去之后,没有什么胃口,他那小厮就想起来咱们这里的腌萝蔔来,说是上次你送的那一小罐,捨不得吃,很是仔细的吃了一路。” 姜秀娘很是惊讶,因为怕不好带,也就是弄了小碗那么大的小罐子,里面就三四颗小萝蔔,竟然吃了一路? 第47页 等着把汪老太爷送走,姜秀娘心里不知道什么滋味,呆呆的站在栅栏口半响,等着夜风吹了有些凉了,这才回过神来,想着去菜园子看看人参。 忽然间就看到一个黑影,她吓了一跳,对面那人赶忙说道,“秀娘,我是秀文哥哥。” “秀文哥哥,你怎么在这里?”姜秀娘记得,刚才姜秀文可是跟姜秀武一起回去的。 “我回去想了想,也想跟着你做。”姜秀文眼睛亮晶晶。 姜秀娘正是找不到帮手,听了笑道,“那敢情好,秀文哥哥会读书写字,还能给我当帐房先生。” “哈哈。”姜秀文被夸得不好意思,揉了揉因为喝了酒而有点发红的脸颊,“妹妹你就别夸我了,我这不是读了几年的书,连怎么下地都忘了吗?但是又不能这般呆着吃闲饭,正好跟着你做。” 夜色深沉,姜秀娘和姜秀文聊起生意来,一时来了兴致,谈了大半夜,也就把刚才的那一点失落都给忘掉了。 第26章 姜秀娘做事是个认真的,既然决定要种药材,那就是要下功夫了,正好汪老太爷那边有许多藏书。 汪老太爷的竹屋不大,就只是一进的院子,一共三间正房,左右两个耳房,正中是厅堂,待客用的,右边是老太爷的卧室,左边则是客房,偶尔汪右林回来,会让他住在这边。 左右两个耳房,左边是厨房,右边则是书房。 汪老太爷带着姜秀娘去了右边的书房,房间要比起外面看着大一些,只是让姜秀娘震惊的是,里面不像平常人家的书房,只在墙角放着一排的书架,然后中间放书案,汪老太爷这里是,整个屋子都塞满了书架,一排排的,中间只留了一个人可以穿行的空间,她道,“汪叔,这么多?” “我早些年很喜欢读书,就藏了一些,这算是少的,我本家的书房比这个还要大。”汪老太爷很是无所谓的说道,指着左边的一排书架,说道,“这里是你要看的医书。” 姜秀娘第一个看到的就是厚厚的本草纲目,黄帝内经等。 “你先看看本草纲目吧,这是一本好书。” “嗯。” “里面介绍了许多草药,还有图集,但是太多了,你不一定都看得过来。”汪老太爷说着从书架下面抽出一本手写的书,道,“这是我有阵子痴迷医学制药,自己研究出来的,也是实践过的,集中了常用的药物,你先拿回去看看。” “汪叔,您学过医?” “略有涉及而已。”汪老太爷道。 姜秀娘可不觉得,看这里的书,不仅是医学,耕种,更有织金,冶炼,还有各种奇闻录,记载各地的风俗地貌。 她看到那些书都有翻过的痕迹,显然都是认真看过的,又带到这偏僻的村子里来,肯定都是心爱的书籍。 心里就对汪老太爷更加钦佩了。 姜秀娘虽然学过读书写字,但到底根基单薄,许多生僻字都不认得,好在姜秀文也要一起学,他毕竟是正经去书院读过书的,总是要比姜秀娘强,又加上汪老太爷时不时过来授课,几乎是一日千里。 姜老太太一开始只是觉得姜秀娘一时心血来潮,后来看她这般认真,就是晚上秉烛夜读,很是认真,姜老太太好奇,跟着去听了一堂汪老太爷的授课,马上就听的入迷了。 后来李氏也跟着去听,姜秀武几个兄弟也都跟着。 汪老太爷博学多闻,授课不像是一般的夫子那般严肃,他幽默诙谐,生动细緻,一堂课下来,竟然叫人全无枯燥的感觉。 姜老太太也跟着佩服起汪老太爷来,对着姜秀娘和几个姜家秀字辈的孙子们道,“这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们以后可都要敬重老太爷才是。”心里却是想着,怪不得生出个当首辅的儿子,当真不是寻常人。 姜秀娘这日子过的很是充实,早晨起来先去陪着祖母用膳,那之后就帮着李氏收拾厨房,然后要去菜园子看看,主要是看看人参长的怎么样,抽控还要给菜地除草,浇水,她还养了一群鸡鸭,也要按时餵食,等着到了下午,睡个午觉,那之后就要看书了。 时间都排的满满当当的。 这一天是个大晴天,姜秀娘午觉起来,漱洗了一番就出了门,今天家里没人,一大早姜老太太就和李氏坐着姜秀武的骡车去了镇上,说是快到夏日了,要採买一些尺头,原本也要拉上姜秀娘的,又怕遇到沈家人让她想起晦气的事情,让她心里不舒服,就作罢了,反正她们给她带回来也是一样。 姜秀娘对此毫无异议,她现在忙的跟陀螺一样的,恨不得每天能多出十二个时辰来,根本没心思放在梳妆打扮上。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小树苗的缘故,她现在感觉精神头越来越好了,记忆力也是比以前好,学起东西并不费力。 汪老太爷对姜秀娘也是很惊奇,见她是这些人当中学的最快的,颇有些惋惜说道,“你应该找个正经的郎中拜师学艺,跟着我,有些不伦不类,浪费了。” 姜秀娘主要是想做药材生意,所以要知道一些药理,却没有想过从医,道,“汪叔,我就是想做药材生意,像您那样开个药铺子就行了。” 汪叔笑道,“这样也好,由浅入深,咱们先从这菜园子的人参开始,等着今年练好了手,会种了,明年就在外面规划出药田来,大面积的种植。” 第48页 姜秀娘颇有些心虚,如今菜园子那些人参长的好都是小树苗的关系,但是她这些日子也学了不少药理,包括如何种植,想着别人不也是没有小树苗的扶植,就把药材种的好,她为什么就不可以呢? 这么一想,一时就心潮朝澎湃了起来,每天都充满了干劲儿。 李氏不在家,姜秀娘也没什么心思动手去做饭,好在李氏是个疼闺女的,早上就给她预备了,两个荠菜肉包,一碗粳米白粥,都温在锅里,直接吃就行。 姜秀娘吃了饭,就准备去后面的菜园子看看,每天看着人参苗子一点点长大,是一件极度愉悦的事情。 结果绕过房子,刚踏进菜园子,就看到惊人的一幕。 因为怕太阳太毒,用竹子盖了一层遮阳棚,覆盖着用草绳编织垫子,如今那些草垫子都被丢在地上…… 这些不算,人参也被拔了出来,三三两两的随意丢弃,而那罪魁祸首正撅着屁股,蹲在地上,继续拔着人参。 姜秀娘要气炸了。 几步上前就拽住那孩子,等着那孩子一转头,却是有些惊异,这孩子唇红齿白的长的实在是漂亮,但是想到自己的那些人参苗子,就气不打一处来,道,“你是谁家的孩子?怎么能来祸害别人的东西?” “放开!”孩子年岁尚小,看起来不过三四岁,却已经知道如何讥嘲弄别人,斜眼看着姜秀娘,很是瞧不起的样子。 “姑娘,你这东西多少银子,我们赔给你就是,别拽着我们家少爷,他身子骨不好,容易伤着。”就在这时候,旁边走了一个穿着银白底子梅竹花纹对襟褙子的年轻女子,她很是焦急要把孩子拉回来。 “我不要银子,你让他给我赔个不是!”姜秀娘气的脸色都青了。 那孩子显然也生气了,他似乎极为受宠,从来都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很是骄纵,道,“贱妇,知道我爹是谁?给你赔不是,你倒是的受得起吗?” 那一副嘴脸,活脱脱的就像是一个混世小魔王。 姜秀娘长这么大,还第一次看到这般不讲理的孩子,又加上那孩子毁了自己辛辛苦苦种的人参被孩子给毁了,简直就是火冒三丈。 姜秀娘性子好,但是不等于她没有脾气。 更加火上浇油的是,旁边那年轻那女子竟然也不拦着孩子,还对着她说道,“姑娘,我家少爷身份尊贵,这个赔不是就算了,至于银子…… 你说个数,我这就给你。” 那孩子显然觉得有人撑腰了,很是得意,讥讽的看了眼姜秀娘,如同示威一般,抬脚狠狠的踩着地上的人参。 姜秀娘只觉得脑子里有什么东西绷断了,气的狠了,上前拽着孩子就翻过来放在腿上,朝着他的屁股打去,啪啪啪,“当真是可恶的很,难道你娘没教过你如何说人话不成?一口一个贱妇,要知道你娘,你祖母可都是女子,难道都是贱妇?” 那孩子过了一秒钟才反应过来,自己遭遇了什么,立时就嚎啕大哭了起来,“放开我,呜哇!” 姜秀娘发现这孩子也不是真的知道如何骂人,翻来覆去也就一句贱妇,多的没有了,她打了没两下,那年轻女子就脸色惨白的沖了过来,显然之前也是被吓到了,恐怕也是第一次经歷这样的事情。 “你住手!” 姜秀娘虽然上了手,但也不是没有个轻重的人,看着这孩子瘦瘦小小的,哪里真的下的了狠手?也就象徵性的拍了两下,见那女子来抢,就顺势还给她了。 那孩子窝在年轻女人的怀里,似乎要哭的晕过去一般,嘴里一直嘟囔着,“我要找爹爹,让爹爹罚这个贱妇!” “乖,少爷别哭,咱们这就找你祖父去,自然有你祖父给你做主!” 就在这时候,传来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这是怎么了?” 姜秀枕一抬头,看到来人竟然是汪老太爷,而那孩子看到汪老太爷,抽泣的喊道,“祖父!” 姜秀娘“……” 不过一会儿,汪老太爷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他皱着眉头。 原来汪羡康今天刚到,就嚷嚷着要吃汪老太爷寄过去的那种小红萝蔔,汪老太爷就想着,既然来就正好去给姜秀娘打个招唿,让个门,因着他那边还有点事儿就没让他们先来,谁知道不过就差一刻钟的时候,竟然出了这样的事情。 汪羡康自己擅自入了别人的菜园子不说,看到那人参好玩就随意的拔了起来。 就这般碰上了姜秀娘! 汪老太爷歉意的看了眼姜秀娘道, “打的好,简直被惯的不成样子了。“然后扭过头去看汪羡康,”知道这地上是什么?是人参,这一根就顶上别人好几个月的嚼用,就给你这样给糟蹋了!” 而旁边那年轻女子,自然就是穆姨娘。 穆姨娘很是惊愕,道,“老太爷,这可是您的亲孙子呀。” 汪老太爷指着慕姨娘骂道,“以前我还听右林说,你对孩子极为尽心,不用操心,只管放心,我瞧着他是被你骗了,你这样一个纵容着主子为非作歹,且不知道制止的僕妇,我见的多了,心里就想着维持差事地位,保着你的荣华富贵,却没有真心待人之心。” 一席话说的穆姨娘脸色发白。 第49页 汪老太爷转过头,对着姜秀娘道,“秀娘,气着你了吧?我替这孩子给你赔不是,是我们汪家教养出这样不成器的孩子。” “竖子,还不给你姜姨赔不是?” 汪羡康擦了擦眼泪,哽咽道,“祖父,你要我给这贱妇……” 这话不说还好,汪老太爷听闻之后,怒不可遏,拽着汪羡康的已领就往家里走,“秀娘,我先回去给孩子立立家规,实在是不成样子了,回头让他回来亲自给你赔不是。” 汪羡康就这般被汪老太爷拖走了,至于穆姨娘,走之前带着几分不甘看着姜秀娘,显然是觉得姜秀娘太不上道了,不就是几颗人参?又不是昂贵山参,有什么了不起的?其实就算是山参,他们家又不是吃不起! 这件事要是让老爷知道,还不知道心疼成什么样子! 姜秀娘自然不知道穆姨娘这些弯弯道道,这会儿气消了,心里却是有些忧心,汪老太爷对她几乎是有知遇之恩了,冲着这个她也不能再生汪羡康的气了,更何况老太爷还亲自对她赔不是了。 别是因为她的缘故,对孩子下狠手吧?别看汪老太爷看着和和气气的,但是一旦发起狠来,也是很吓人的。 知道是过来拿小红萝蔔的,去厨房装了一个瓷碗,就朝着竹屋去了。 汪羡康被汪老太爷罚站,正靠在屋檐下哭,抽泣着,穆姨娘和几个看起来像是侍从的人则围在一边,既想上去劝,却又是不敢的样子。 最后穆姨娘实在是忍不住,心痛的跪在地上,道,“老太爷,要怪就怪我吧,让我替少爷罚站就是。” 汪老太爷冷笑,道,“你算是个什么东西?要替我孙子罚站?” 然后指着门口说道,“你今日就给我收拾包袱回去,这里不需要你伺候了,还有你们…… 都给我走!就是你们这些人把好好孩子给带坏了!” 那些人当中有个,身材高瘦的男子,道,“老太爷,别人可以走,我却是不能,少爷病可是要我来治呢。” “上官郎中你留下,你们给我马上滚!” 穆姨娘哭的更厉害了,几乎是要断了气一般。 汪老太爷冷笑,道,“是不是时间久了,就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了?看我年岁大了好煳弄是不是?没听见我说的话?” 那目光冷冷的,像一把冷刀子一般,吓的穆姨娘立时就瑟缩了下,她想起来张氏故去前对她说的话来,“别忘了你的身份,要紧守本分。” 穆姨娘什么话都不敢说了,回屋里收拾了包裹,带着十几个一起来的随从都退了出去,而这齣去的时候恰好就看到了姜秀娘进来。 汪老太爷看到姜秀娘,那脸上的冷意就散去了,见她有些踌躇,反而和善的笑了笑,温声说道,“是不是还生着气呢?别气,等我教训好这个小兔崽子,就让他给你赔不是。” 那神色和刚才的暴怒相比,简直就是天差地别,穆姨娘说不出心里什么滋味…… 不就是一个村姑? 虽然心里诸多不甘,面上却却是不显,恭敬的退了回去。 刚才她已经惹怒了老太爷,再也不敢自作主张了。 汪羡康原本还指望着穆姨娘,他知道只要自己一哭,穆姨娘就会心软,等着他要什么东西,自然就给了。 可是这会儿穆姨娘却是被祖父赶走了!! 那他怎么办?汪羡康顿时就傻眼了,这会儿哭也不是,不哭也不是,简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汪老太爷拉着姜秀娘进了屋,问起前几天留的功课来,姜秀娘过来只是担心,见孩子只是被罚站,就放下一颗心了。 等着问完功课,汪老太爷又给重新讲解了一番,这样一来,几乎是花掉了半个时辰,等着两人出来一看,汪羡康已经是靠着墙睡着了。 姜秀娘忍不住笑,道,“老太爷,孩子还小呢,慢慢教吧。” “他都六岁了!”汪老太爷却是不肯,上前就把汪羡康要摇醒了,道,“谁叫你睡的?罚完了吗?” 汪羡康一觉被叫醒,忍不住又哇的哭了出来。 姜秀娘都已经不忍心看了。 第27章 穆姨娘等出了姜家村,一旁的几个丫鬟问,“姨娘,现在可如何是好?”她们都是从小伺候少爷的,就这样回去,不等于没了差事? 一旦老爷问起,她们也没办法交代呀。 正在这时候,其中有个人看到前面来了一人,如同看到救星一般喊道,“李姑姑!” 这一次送汪羡康到奎县来,汪右林自己抽不开身,就託了自己的堂哥汪右尚来相送,管事的却依然是李姑姑。 汪右尚的父亲和汪老太爷是同胞兄弟,但是因为汪老太爷在母亲病故的时候没有回去奔丧,对他极有成见…… 两人大吵一架,几乎是断绝了来往,汪右尚怕是见面争执了起来,只把汪羡康送到了姜家村,不肯进去拜见汪老太爷。 李姑姑就让穆姨娘先把孩子带过去,自己则是去安置汪右尚。 “你们怎么在这边,少爷呢?” 自有人把来龙去脉说了,李姑姑听了皱眉,心里想着…… 来之前就担心这件事,果然还是没防住。 心里狠狠的骂了一声穆姨娘蠢货。 因为汪羡康从小体弱,导致身子常常不舒服,长年累月下来,性情变得很是乖张,极难相处,也就只听老爷一个人的话,在老爷前面的时候倒是十分的乖巧懂事,但是在外人前面,却是毫不留情。 第50页 往常相安无事,自然是因为汪羡康很少出门,偶尔出去也都是老爷相陪,自然不会惹出什么事情来。 至于在府中,只要不是太过,那些僕妇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大家都相安无事。 但是出了府邸,又没有老爷镇着,汪羡康还不是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穆姨娘怎么就不管管?竟然还纵容着! 特别是惹姜秀娘,那可是老太爷的救命恩人,甚至还想要讨回来当做儿媳妇的,得罪她,不就是等于得罪了老太爷? 这件事几乎没有余地。 “启程回去吧,你们也知道老太爷的性子,从来都是说一不二的。”李姑姑冷酷的说道。 穆姨娘脸色惨白,道,“少爷离了我就睡不着觉。” 李姑姑带着几分怜悯看着她,犹记得以前穆姨娘也是精明歷练的人,但是六年的时间太长了,在府邸中几乎是唯一正式名分的姨娘的身份,让穆姨娘渐渐的麻痹了自己,忘记了自己的本分…… 这种人她见多了。 穆姨娘说完就住了嘴,她是什么身份?不过就是一个伺候人的丫鬟而已,老爷给她脸面抬了姨娘,还真当自己是少爷的什么人? 首辅大人家的长公子难道还缺人伺候了?等着她走了,自有比她更体贴,更细緻的人照顾好汪羡康。 穆姨娘闭上眼睛,晃了晃身子,差点跌落在地上,还是一旁的丫鬟扶着,这才稳住身子,她有气无力的说道,“回去吧。” 李姑姑见了这模样就知道这是想明白了,只可惜有点晚了,不然冲着她照顾了汪羡康六年,能立得住,这就是大功一件,可以吃一辈子了。 *** 汪羡康终于知道不能硬碰硬了,转了转眼珠,道,“祖父,我头晕。” 汪老太爷一开始是紧张的,不过看道汪羡康乌黑明亮的眼睛…… 想着这孩子怎么就一点也不知道装一装? “上官先生?” 上官重楼自从来到竹屋,看到老太爷满屋子的书,就有点挪不动步子了,这会儿正在看老太爷的手抄笔记,听到喊声,一抬头,就看到祖孙俩一个哭兮兮,一个一脸的严肃,他有些不明白的眨了眨眼睛。 “您看我这孙子是不是不舒服?” 上官重上前认认真真的给汪羡康把了脉,道,“是有些虚弱,但是休息休息就好了。” “还能罚站吗?” 汪羡康紧张的瞪着上官重楼,却听见上官重楼道,“应该还能站一刻钟。” “听见了没,给我继续站着!” 汪羡康“……” 这毕竟是汪老太爷管教自家的孙子,姜秀娘多说就显得她不知好歹了,劝慰几句就回了家。 第二天一早,姜秀娘就看到门口站着一个小小的身影,已经不是昨天看到的那个穿着精緻华服的少爷了,换了一身寻常老百姓穿的藏青色棉布短打,手里拎着一个小桶和水洒,心不甘情不愿的看着姜秀娘,道,“姜姨,我来是帮你的。” 姜秀娘挑眉,听到后面传来一个洪亮的男声,“还有呢?” 汪羡康低下头来,声若蚊蝇的说道,“昨天的事情是我对不住了。” 汪老太爷显然也是不好受,眼睛都红了,道,“他爹太忙,没空管教,都叫丫鬟们惯的不成样子了,昨天气坏了吧?” “没有的事,孩子还小呢,慢慢教就是。”姜秀娘早就消气了,笑着对汪羡康说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还是个好孩子。” 汪羡康别扭的别开脸。 姜秀娘忍不住笑,觉得这孩子闹别扭的样子还挺可爱的,其实最主要的还是长的漂亮,小孩子眼眸纯净,声音稚嫩,只要稍微乖巧,就其实很讨人喜欢。 别人在姜秀娘这个年纪,孩子早就五六岁了,但是姜秀娘却依然是一个人,她并非不喜欢孩子,只是一直没有而已,所以她对待孩子都很耐心,也很喜欢跟他们在一起,几个堂哥的孩子们都很喜欢她。 汪老太爷就指使汪羡康帮着姜秀娘除草,还要浇水。 汪羡康从小体弱,在家里就是喝水都有人送到前面,如今一个丫鬟都没有不说,还要自己干农活,他简直快委屈死了。 可是他发现,祖父就是狠心肠,说要罚站就是罚站,说要不给饭吃就是不给饭吃,最可恶的,那个上官郎中,每次都会诊脉,然后说还能在站一会儿…… 李氏给他们端了蜂蜜水来,这蜂蜜还是姜家自家酿的,他们自己有养蜂子,蕓薹花的蜂蜜,味道很好。 姜秀娘问道,“汪叔,他能喝吗?” “能,给他半杯吧。” 汪羡康不稀罕喝什么蜂蜜水,但是喝水这个功夫可以歇一会儿,他坐在旁边的小杌子上,盯着粗陶瓷碗装着的蜂蜜水,嫌弃的皱眉,这种碗不是用来餵狗的?怎么有人在用? 就在这时候,耳边传来一个稚嫩的声音,“这是我家酿的蜂蜜,可好喝了,你多喝点呀。” 汪羡康一抬头,看到一对长的虎头虎头的双生子来,一个人笑眯眯,还有一个则对着他的碗流口水,“你要是不喝,就给我。” “我从昨个儿开始就没吃过东西了。”汪羡康肚子饿的咕咕叫,祖父不仅给他罚站,还不给他饭吃,当真的狠心肠,以前在家里,只要他露出难过的神情,旁人都会紧张得不得了…… 也怪那个上官郎中,在一旁为虎作伥,每次都拆穿他! 第51页 汪羡康低头,舔了舔,甜滋滋的,有一股说不出的花香味,他露出诧异的神色,开始一小口一小口的喝了起来。 “好喝吧,我叫姜东舫,他是我弟弟姜东旋,是个贪吃鬼!” “你才是贪吃鬼!”姜东旋不服气的瞪眼。 姜东舫哼一声,道,“我们说好不吃兔子肉的,你却背着我吃,你当我不知道?”说起这件事就让姜东舫伤心,上次姑姑抓了几只小兔子都给他们养了,谁知道有一天却是撑死了,娘说他们餵的太多了。 爹爹就给兔子剥了皮,炖了□□肉,姜东舫大哭和弟弟约定谁也不吃,结果转过头,弟弟姜东旋就吃了小半碗,叛徒! “那是…… 爹爹说,我吃了兔子肉才会长高!”姜东旋抓耳挠腮的,想着如何解释,他当然是觉得小兔子可怜,可是兔子肉也很好吃嘛。 “藉口,你就是叛徒!” 汪羡康看着这俩兄弟为了个兔子肉吵架,觉得真是蠢到不行,是不是乡下的孩子都这般傻? 忽然间他看到老大姜东舫眼睛亮晶晶的对着他说道,“你有没有掏过兔子窝?” “兔子窝?” “我上次看到后山那边有个洞,旁边还有兔子的灰毛,说不定有兔子呢。”老大姜东舫姜显得兴致勃勃,扭过头对着弟弟姜东旋道,“弟弟,咱们去掏兔子窝吧?” “可爹爹不让我们去呀!” “你傻呀,我们不会偷偷的。”姜东舫恨铁不成钢的说道。 “可是,我怕娘打我……” 两个兄弟商量好,转过头去看汪羡康,“你去不去?” “我…… ” “你不会胆小鬼吧?”姜东舫激道。 汪羡康不想被人看不起,挺了挺小胸膛,“有什么可怕的!” “那就好,咱们说定了,下午我们去你家找你,听说你住在竹林,是汪爷爷的孙子是吗?你爹的是不是很大的官?” “你爹会不会像包拯那样,狗头铡杀坏人?” 看着俩兄弟崇拜的眼神,汪羡康顿时就得意了起来…… 觉得这俩个土包子,看起来也不是那么讨厌。 三个人不到一会儿就聊的十分开心,好像是一下子就成了朋友。 姜秀娘在一旁看着笑着对汪老太爷说道,“真是无忧无虑的年纪。” 汪老太爷道,“正该是这般玩耍才是,成日拘在家里,没病也能弄出病来…… 我早就跟他讲过要续弦了,他一个大忙人,整日忙着公务,怎么能教养好孩子?就是不听劝,你看这孩子要不是今年到我这里来,还不知道成什么样子。” 两个人聊了一会儿,正准备起来干活儿,却看到一个穿着儒衫的年轻男子,手里捧着书急匆匆走了过来,显然有些心急,不小心一脚踩空,直接跌了狗吃屎。 姜秀娘震惊的站了起来。 三个人孩子这会儿正是玩到了一处,正在比谁能抓到更多的小青虫,听到这动静都朝着那边忘了过去。 汪羡康看到那人,无所谓的说道,“他是我爹请来的郎中,总是这样,别管他。” “总这样?” 汪羡康道,“嗯,有时候吃饭还会噎到,我听下人们说,脑子里缺东西。” 姜东舫听了道,“这不是跟我弟弟一样吗,他吃饭也经常被噎到!” 姜东旋,qaq 李氏惊唿一声,拿了水给他漱洗,这会儿脸上都是泥巴,很是狼狈,上官重楼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道,“真是叨扰了。” 汪老太爷对着姜秀娘悄声道“上官家世代名医,你看的那本上官明治就是他们家的撰写的,只是他们家人从来不去别人坐管,这个上官重楼却是和旁人有些不同,是个医痴,除了钻研医术之外,生活琐事上似乎就如同孩童一般,更是不通人情世故,他爹怕是他被人害了,毕竟上官家医术不凡,就同意让他到我儿府上坐管,想着有着右林护着,以后遇到难事,也不会走到绝路。” 第28章 李氏又去给上官重楼端了蜂蜜水,好傢伙,喝了两碗还嫌不够,眼巴巴的看着李氏…… 随即又喝了两碗,还是觉得不太够,等着肚子咕噜噜的响,这才搔了搔头,道,“我说怎么喝了这许多还难受,原来是没吃早膳。” 李氏简直哭笑不得了。 这会儿姜秀娘算是相信了,这人估摸着还真是不通俗物。 汪老太爷中午就留在这边用饭,因为人多摆了两桌,小孩子一桌,大人一桌,这要是放在有点讲究人家,肯定是男女分卓的,不过在乡下,每日里辛苦劳作,缺吃少穿,根本就没办法这般,也就不管这些了。 桌上的菜都是姜秀娘种的,不过像是小红萝蔔已经是最后一季了,吃着已经没有一开始那般清脆了。 汪老太爷虽然时常过来蹭吃蹭喝的,但是也没少往姜家拿东西,比如那一锅野鸭竹笋汤,就老太爷从外面带来的野味。 汪羡康这还是第一次跟自己同龄的孩子吃饭,他以前体弱,很少出门,筷子倒是会拿,也用的很好,但是对眼前的食物提不起兴趣来,这凉拌胡瓜(黄瓜)怎么不削皮?他们家的胡瓜都是去皮后,切成小条,整整齐齐的摆好,旁边还要放一朵鲜花点缀,看着就是赏心悦目。 第52页 至于那一碗杂粮饭就更让他厌恶了,里面有黑豆子,黄色的高粱,还有小红豆,参在一起,变成了奇怪的颜色,反正按照他理解的色香味俱全的标准,实在是差的太多。 姜东舫往嘴里塞了一口胡瓜,然后还不忘去跟弟弟抢另外一块,正吃得起劲儿,结果发现一旁的汪羡康却是一筷子也不动。 姜东舫咽下嘴里的菜,道,“我听说那富贵人家的少爷,就是吃饭也都旁人喂,你是不是不会用筷子呀?”那表情一脸的瞧不上。 “谁说不会?”汪羡康被气到了,立时就拿了筷子,夹了一块胡瓜入口,别说看着不怎么样,但是吃起来居然还很清脆。 就着那胡瓜又吃了一口饭,又意外的好吃。 “好吃吧,我姑姑做的饭菜最好吃了!”姜东舫得意道,还好心的夹了一块到汪羡康的碗里,“给你。” 汪羡康发现一旦起了头就不难了,所有看着不怎么样的菜餚,吃起来居然还都不错,他吃的要比两兄弟还要慢,细緻,这是他从小的习惯,肠胃不好,就养成了细嚼慢咽的习惯,所以总是要慢一些。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那小桌上的菜就都见底了,汪羡康举着筷子…… 最后又放了下来,那个胡瓜真好吃呢。 好在姜秀娘又上了最后一道菜,野鸭竹笋汤,孩子们这边一碗,那边大桌一大碗,鸭肉都在厨房撕好的。 姜东舫还会跟汪羡康客气几句,觉得自己是大哥,要照顾这些弟弟,但是姜东旋可不管这些,晚了就没了!! 往嘴里塞了鸭肉,又塞饭,结果就一下子噎住了,拼命的捶胸口,汪羡康瞪大了眼睛,怎么跟上官郎中一样?吃饭还能被噎到,结果大桌上,上官重楼也拼命的捶胸口,刚才一时赛的多了噎住了。 得,两个傻子,汪羡康心里鄙夷的想着。 吃过了饭,汪老太爷就准备带汪羡康回去了,得带着孙子睡一会儿午觉,这样才能长高一点。 只是上官重楼却是不肯走,他对姜秀娘的菜地很感兴趣,他是学医的,常年品草药,嗅觉和味觉要比别人都要灵敏,他道,“我祖父说过,有一种福泽宝地,能种出上佳的药材,我刚吃吃着那些菜,就是最普通菘菜都要比外面的好吃。” 姜秀娘很是吃惊,这个人虽然不懂俗物,但是在医药上的天分,恐怕不是常人可以比拟的。 上官重楼性子很是腼腆,道,“姜小姐,你不介意我瞧瞧吧?” “你看吧,正好我这边种了人参,也不知道种的好不好。”姜秀娘忙不失迭的说道,她正在学药理,正好来了这样一个名医,正是求教的好机会,不然等着汪羡康走了,上官重楼自然要跟着走,那时候就没机会了。 上官重楼很是感激的朝着姜秀娘笑了笑,眉眼弯弯,因着眼眸纯净,毫无杂色,居然有种孩童一般的无暇来。 “一般人参需要种植五年以上才能下药,山参则更长,至少需要十年…… 这是今年刚种下的吗?但是起码有二年的成效了。”上官重楼显得很是兴奋,“姜小姐,这家这地不简单呀!” 姜秀娘颇有些心虚,她知道这不是什么宝地,纯粹就是靠了小树苗的扶植而已,却还是忍不住问道,“什么是福泽宝地?” “其实就是湿度,泥土的养分等原因,形成的最适合药材种植的地方而已。”上官重楼解释着,“不止人参,还可以种点别的,比如灵芝,当归这种。” “灵芝要怎么种?” “我可以挖一些腐木过来……” 谈到最熟悉的医药,上官重楼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神采飞扬的,极为博学。 两个人相谈甚欢,上官重楼约定明天一早就过来,然后就准备回去继续看书了,老太爷有不少藏书,他都没看完呢。 那之后上官重楼每天都会来看看人参的情况,当然汪老太爷和汪羡康也会一起过来,然后汪老太爷会指使汪羡康在菜地里抓虫,除草,美名其曰是锻鍊身体,其实汪羡康能做什么?也就是在菜地里玩了,那之后顺道在姜家混一顿午饭,囧。 姜秀娘倒是不介意,她很喜欢这样热闹的感觉,而且她是打心眼里敬重汪老太爷,甚至把他当做了自己的亲祖父一般,孝敬自己的祖父不是应该? 姜老太太和李氏也没有意见,李氏看着瘦瘦小小的汪羡康,心生怜惜,道,“看着就可怜,都六岁了,就跟三四岁一般的,老太爷做的饭当然没有咱们做的精细,小孩子进嘴的东西,可不能随便煳弄了。” 姜老太太的说法却是又不一样,“这一家子都是贵人,早晚都要腾飞起来,这时候能帮衬就多帮衬一点,既是还了之前的恩情,也是结个善缘。” 姜秀娘每天都会给汪羡康做一碗蒸蛋,上面洒了一层香油,嫩的几乎入口即溶,这是汪羡康最喜欢吃的东西。 其实汪老太爷也是烦恼,他也不想每天来姜家蹭饭吃,无奈他做的东西,孙子不吃…… 这可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你做错事情可以去立规矩,去惩罚,你不吃饭那还能去罚?主要是这些日子以来,为了改掉汪羡康的坏毛病,着实费了一番劲儿,在吃食上…… 他实在是捨不得孩子受苦了。 第53页 当然,汪老太爷也不白吃,叫李姑姑去採买了不少肉菜米面,送到姜家去。 但是汪羡康最喜欢的吃的还是,姜秀娘种的菜,就是地里长的一根小葱,都比外面买来的肉好吃。 慢慢的汪羡康也开始适应了这样的生活,每天起床就自己穿衣洗漱,当然,因为不熟练,经常会洗的胸口的衣领都湿了,不过祖父给他做了不少新衣裳,都是很好穿的短打,重新换上就行了,繫上丝绦,套上鞋子。 去姜家的菜地里玩一圈,等着出了一身的汗,就觉得浑身舒爽,身子也没有以前那般动不动就难受了。 汪羡康脸上笑容也开始多了起来。 汪老太爷着实松了一口气,别看他罚孩子罚的那么狠,但其实心里,真的比自己罚站还难受,又怕孩子从小娇惯习惯了,没人伺候,适应不过来,晚上难以入眠,白头髮都多了好几根。 这一天,姜秀娘在家中看书,正看到入神,忽然间听到敲门声,她起身过去,“秀娘,是我。” 推开门,是姜秀枕还有三个孩子。 四个人都显得脏兮兮的,姜秀枕的衣袖甚至被撕裂了一个口子,他赧然的摸了摸头,道,“秀娘,你看能不能把这袖子给缝上?” 姜秀娘莞尔,道,“你们这是去了哪里,这衣服是嫂子新做的吧?” 小时候姜家兄弟也经常这样,出去贪玩,有时候衣服破了,就让姜秀娘偷偷给他们缝上,姜秀娘手艺好,等闲看不出来。 姜秀枕道,“嘿嘿,你嫂子做了三四天呢,我这样回去,肯定要被叨念好几天。” 一旁的姜东舫兴高采烈的说道,“姑姑!爹爹带我们去抓兔子了,结果那个那兔子跑的太快,我们几个一路追,却是滚到泥里去。” “姑姑,我摸到兔子的尾巴了!”姜东旋说道。 “要不是我扑上去,摁住兔子,你能摸到?”姜东舫趾高气扬的说道。 “我……”姜东旋觉得不能就这么被比下去,但是也不知道怎么回復好,想破了脑袋,最后道,“兔子是我和羡康一起拎回来的!”然后拽汪羡康。 汪羡康脸色通红,他第一次摸到活的兔子,还自己抓回来了,想想就觉得兴奋的不行,大声道,“对,我和东旋一起拎回来的。” 三个孩子虽然一身狼狈,但是显然都玩的很开心。 姜秀枕带着两个孩子去洗漱,却把汪羡康留给了姜秀娘,其实他这会儿有些心虚,刚才玩的太过了,这样子把孩子送回去,汪老太爷不会生气了吧? 还有这身上的衣裳…… 只求娘子看在他洗的干干净净的份上,衣服也让秀娘缝补了下,就不要生气了。 姜秀娘给汪羡康擦了脸,又重新梳头,还给他换了一身新衣裳,这几天要入夏了,姜老太太买了尺头回来,姜秀娘给老太太,李氏,都做一身衣裳,剩下一点布就给三个孩子做了一身。 还没送过去呢,他们就这样来了,正好给穿上。 姜秀娘手脚利落,很快就把汪羡康收拾的清清爽爽的,又加上孩子实在长的漂亮,唇红齿白的,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道,“好了,你去喊他们俩个进来换衣裳。” 汪羡康却是没有走,反而瞪大眼睛看着她。 姜秀娘疑惑,道,“可是还有事?” “你是不是想嫁给我爹?” 姜秀娘,“……” “你要是答应我,再也不打我屁股了,我倒是可以在我爹爹前面替美言几句,还有,以后红豆汤,我要多喝一碗,比东旋多!” 姜秀娘简直哭笑不得。 第29章 “姜姨不会嫁给你爹,你爹也不会娶……我。”姜秀娘说道这里停顿了下…… 她摸了摸汪羡康的头,道,“不让你多喝红豆汤是因为你肠胃虚弱,不好克化,等着什么时候跟东旋一般,又高又结实,你想喝多少就都可以。” 汪羡康眨了眨眼睛,“我爹那么好,你为什么不想嫁他?京城里许多妇人都想给我爹做媒呢!就是我姨母也说想要住进来。” 姜秀娘好笑,道,“你不是说我是一个村姑?一个村姑怎么配得上你爹?你爹可是大官呢,对不对?” 汪羡康露出纠结的神色来,好一会儿才咬牙说道,“不打紧,我认了。” “我不认!”姜秀娘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好了,这件事以后不要再提了。” 这时候,那一对双生子走了过来,孩子眼尖,看到铺在案桌上的新衣,立时兴奋的问道,“姑姑,这是给我们做的对不对?” 姜秀娘的女红特别好,不仅针脚细密,样式还特别精緻,他俩上次就央求姜秀娘给他们做一身衣裳,没想到这么快好了。 两个小子高兴坏了,分别拿了新衣就套了上去,美美的站着,转眼看到汪羡康也穿着新衣裳,都是石青色,款式也一样,澜边的交领短褐,看着就漂亮的不得了。 等着三个人穿好,站在一处,姜东舫道,“羡康,你以后可不可能挑食了,你看看,这里你最矮。” 姜东旋听哥哥说个子,立时就站直了,抬头挺胸的,还故意站在汪羡康旁边,道,“对,看你吃饭,就跟小鸡啄米一样!” 第54页 汪羡康憋的脸都红了,道,“你们那样吃,就跟猪有什么区别?” “你才是猪!” “你是!” 姜秀娘和无奈的摇头,孩子们就是这样,前一刻就像是亲密的小伙伴,要一直一直在一起,但是下一刻就翻脸,互相争吵,但是不等于他们不喜欢彼此,只是不懂的像成人一样会隐藏自己的情绪而已。 姜秀枕正好走了过来,听到这话,立时冷了脸,道,“你这俩个小兔崽子,竟然还骂人,看我不打你们!” 姜东舫和东旋两个孩子,吓的立时变了色,马上就躲在了姜秀娘的后面,道,“姑姑,爹爹要打我们。” “哥,他们就是在玩闹,也不是故意的,你打什么孩子。” 姜秀枕碍于姜秀娘,自然不会打,但是狠狠的瞪了眼姜东舫和姜东旋。 两个孩子就把头缩的更厉害了,紧紧的靠着姜秀娘,爹爹手掌特别大,打起来可是疼的不行了,上次被打屁股,可是疼了好几天。 姜秀娘把三个孩子拉出来,站在一起,道,“嘲弄别人是不对的,羡康。” 汪羡康这会儿已经有些后悔了,他虽然生气,但是也不想让姜家两兄弟被打,但是他性子倔强,是绝对不会承认错误的。 看着汪羡康抿着嘴,不说话,但是眼睛满是委屈,姜秀娘转过头对着姜家两兄弟,说道,“东舫,东旋,羡康从小体弱,先天不足,不是不想多吃,而是身子不好的缘故,你不能拿着别人的短处去比你们都长处。”又道,“你怎么不跟羡康比比,谁把三字经背的最全?” 六岁的孩子已经开始启蒙了,之前汪羡康已经在学最初的三字经,但是这孩子极为聪慧,几乎过目不忘,很多东西看一遍就会了,姜家两兄弟也聪明,但是他们心思不在读书上,更喜欢淘气玩耍,跟着爹爹练拳,所以自然不比汪羡康。 “你们看,羡康就从来不说你们读不好书。” 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其实心里都已经后悔了。 姜东舫毕竟是最大的,其实他和弟弟是双生子,前后也就一刻钟的差距,而汪羡康则比他们俩小两个月,也差不了多少,但有时候就是这样,一个做哥哥,总是会比小的先学会看大局,久而久之,心胸也是最开阔的。 “羡康,我不该嘲弄你,咱们还是好兄弟吧!”姜东舫开口说了,一旁的姜东旋就觉得自己也容易开口多了,上前去抱住汪羡康,撒娇道,“羡康,我也不该说你吃饭是小鸡啄米。” 汪羡康从来没有过小伙伴,虽然以前在府里都是僕妇成群,可是他们都对他极为小心翼翼,就好像是易碎的瓷娃娃一样,做什么都大惊小怪,很是无趣。 当然,去外家的时候,也有几个表兄弟跟他一起玩,但是他们总觉得他是首辅家的孩子,很是顾忌,说话也客客气气的,更是因为身体缘故,做什么也不带他,怕是有个闪失,不好交代。 可是姜家兄弟就不一样,从来没觉得他有病,是带他抓鱼,带他抓虫,今天还带他去摸兔子窝了。 他从来不知道,日子还可以这样过?居然还可以这么玩耍!这些日子是汪羡康最开心的日子,他不想失去这两个好兄弟。 “我…… 不该说你们是猪。” 这要是穆姨娘还在这边,估计要惊的跌坐在地上了,她照顾了汪羡康六年,没有谁比她更清楚汪羡康的性子,极为倔强,更是不会轻易低头,就是有时候和和自己爹汪右林对上,最后还是汪右林先低头。 没有办法,如果孩子健健康康的,自然会好好管教,但是当一个从小就被诊断先天不足,吃着药长大,随时都有可能离你而去,早夭,你对他的期望,可能就仅仅是平平安安的。 “其实我娘也说过,说我们吃饭就跟猪一样。”姜东旋最是没心没肺,忍不住说着这话,随后可能觉得有些好笑,忍不住哈哈哈笑了起来。 这一笑,姜东舫也跟着笑了起来,汪羡康也跟着咧嘴笑,三个人马上就和好了。 来的时候脏兮兮的,等着走的时候不仅酒足饭饱,还弄的干干净净的,姜秀枕看着缝好的袖子,那女红真好,不仔细看根本就看不出来。 心里就松了一口气,想着这下娘子不会揪着他耳朵发脾气了。 姜秀枕因为成婚的晚,娘子吴氏比他小上许多,有时候吴氏法发作起来,当真是他也挡不住。 吴氏看到父子仨回来,看到身上也弄干净了,孩子们还穿了一身新衣裳,至于姜秀枕身上那件新做的衣裳,虽然撕了一口子,但是缝的整整齐齐,实在是没有脾气了,忍不住说道,“缝的真好,又是叨扰妹妹了,你以后可是对要秀娘好一些。” “那是,秀娘是可是我妹子!” 吴氏瞪了眼嘚瑟的姜秀枕,只要夸了姜秀娘,比说他好还要开心。 不过姜秀枕马上就露出几分若有所思的神色来,对着吴氏嘆气道,“这俩小子刚才又跟羡康吵起来了。” “你是没看秀娘那样子,不过两句就三个人和好了。” “她要是做了娘,该是多好。” 吴氏也非常喜欢姜秀娘,其实整个姜家没有人不喜欢姜秀娘,她待人总是和和气气的,未语先笑,叫人欢喜,且身上自有一种恬静的气质,让人想要为之亲近。 第55页 “我再去叫我娘打听打听,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吴氏的娘家在奎县郊外的吴家庄,是一个有二千多人的大村子。 这边姜秀娘正好有事要去竹林,就代替姜秀枕把汪羡康送回了家里,其实姜秀娘对汪老太爷也是极为佩服,这么小的孩子,还先天不足,就敢让姜秀枕带出去捉兔子,他的心可真大。 姜家兄弟把抓到的兔子送给了汪羡康,算是之前吵架的弥补。 这会儿汪羡康拿着兔子,显得极为兴奋,一会儿摸摸头,一会儿又摸摸短小的尾巴,对着姜秀娘道,“姜姨,兔子要餵什么?菘菜就行吗?” “餵菘菜就太浪费了,咱们自己都不够吃呢,你可以去外面割兔子爱吃的野草,东旋他们知道,以前他们就养过,可以让他们带你去。”姜秀娘不急不慢的说道。 汪羡康听着姜秀娘温温柔柔的话语,又想起刚才姜秀娘在姜家兄弟前面,为自己说话…… 他颇为不死心的说道,“姜姨,你真的不要嫁给我爹吗?” 这样姜姨是不是就是他娘了? 会给他做好吃的鸡蛋羹,还会给他做衣裳。 最重要的是,姜东舫和姜东旋两兄弟那么喜欢姜姨,以后姜姨却是他的娘了,会不会羡慕死了?一想到这些就有些迫不及待。 姜秀娘当然不知道汪羡康的心思,孩子有时候认准一件事可能就是很简单的一个原因,汪羡康现在就是这般。 汪老太爷看到汪羡康回来,虽然看着有些疲倦,但是脸色红润,眼眸明亮,看起来就健康多了,心里不知道多欢喜,道,“这是你给羡康做的衣裳?有劳秀娘了。” 姜秀娘笑道,“您和我客气什么呀。” 汪老太爷真是越看姜秀娘越是喜欢,无奈儿子不愿意,姜秀娘也不热衷,他也没办法,至于上次说的要收她做干女儿的事情…… 说他不死心也罢,开弓没有回头箭,只要认了这个干女儿,以后就真的没希望了,又加上姜秀娘这边没有回音,就干脆不提了。 等着姜秀娘走后,汪羡康拽着汪老太爷,道,“祖父,你看让姜姨嫁给爹爹怎么样?” 汪老太爷一开始是懵的,但是很快就反应过来,一拍大腿,大笑着说道,“你也喜欢姜姨是不是?真是祖父的好孙儿。”随即想到两个人的反应,耷拉着脸,道,“可惜不成,你姜姨不愿意,你爹爹也是闷葫芦。” 第30章 老皇帝今年已经是七十多岁的高龄了,却依然十分硬朗,精神矍铄,还准备亲自编写词典,造福百姓,留名千古。 今天,皇帝就在跟汪右林谈起这件事情来,“这词典可是需要不少银子,可是现在哪里需要银子!景阳宫该修缮了,河南的河道也需要治理,齐洲府大旱,无法春耕,想来秋后颗粒无收,不仅要救济还要减免赋税,云贵那边初现山崩水出之态…… 就没有一样不费银子,国库那点银子,塞牙缝都不够。” “你说怎么就这么难?朕都想着退位算了。” 其实皇帝说的这些,都是老生常谈的问题,几乎每年都会有,不是这边有灾害,就是那边,治理国家就是这般。 汪右林忙道, ”自陛下继位以来,对内重农治河,兴修水利更是兴文重教,另百姓安居乐业,丰衣足食,对外更是亲征漠北,拿下外敌,解决了这一虎狼之邻,实乃一代明君,是我等的楷模,您要是退位了,我等就如同瞎子一般,根本没办法行事。” 一旁的内监朱喜忍不住翻了白眼,想着这位首辅大人当真是…… 明明说着拍马屁的话,却是这般一本正经,好像真就是那么回事一样。 不过,这话要是别人说皇帝并不一定听,觉得过于浮夸,也就是汪右林了,可见皇帝对他的爱重。 皇帝想起自己这些成就也是颇为满意,觉得汪右林就是这般讨喜,总是能说道自己心里去,道,“爱卿起身。”随即说起另外一个事情,“国库空虚,可是那些商贾却依然过着酒池肉林的日子,眼里全无社稷百姓,当真是国之蛀虫。” 汪右林一直都知道皇帝不太喜欢商贩,其实几乎所有的在位者都不喜欢商贾,觉得就是剥削百姓,唯利是图之辈。 “唯有一个人……”皇帝忽然像是陷入了某种思绪当中,神色恍惚,梦呓一般一个字一个字的道,“虽为女子却巾帼不让鬚眉,家中象箸玉杯,金银如山,赚下滔天财富,却都拿出来救济百姓,最后却是身无长物,干干净净的走了,如同来的时候一般。” 对这个人汪右林有所耳闻,据说当时皇帝还是皇子,几位皇子夺位之争,已经到了你死我活的境界,还是因这女子鼎力资助,这才有了今日,虽然他觉得这话有些夸张,皇位岂是银子就可以解决的?但是那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他也无法去确认,但是看皇帝今日的神态,只能说明这女子应是帮了皇帝良多。 两个人谈了几件事,皇帝就有些疲惫了,等着临走之前,却是笑着问起另外一件事来,“汪爱卿,你这鳏夫可是当的够久了。” 汪右林心中一凛,想起最近几日遇到的烦心事儿,不过在春宴上见了一面,那文璋公主府上的襄阳郡主就全然不顾女子声誉,开始对他死缠烂打了起来。 第56页 文璋公主一家子今年刚从金陵回京,原是公主和皇帝不和,皇帝把公主贬到了金陵,只是如今皇帝年岁大了,就比往日还要宽和一些,开始想念起亲情来。 恰逢公主也上书说思念皇帝,皇帝就准许回来了,还赐了公主府邸,也算是极为厚待了。 襄阳郡主是文璋公主最小的孙女,今年堪堪十八岁,在外却是有着极不好的名声,放浪形骸,据说在金陵,但凡是稍微长的好看的男子,都要被她染指。 但就算是这样,身份总是在哪里摆着,旁人哪里敢有异议? 而且最为奇怪的是,文章公主虽然知道孙女所作所为,竟然还纵容着,可谓匪夷所思了。 皇帝见汪右林紧绷着神态,忍不住笑,道,“汪爱卿遇事向来沉稳,倒是第一次见到这般模样。” “莫要担心,有人曾经对朕说过…… 这世上最苦的事情就是不能所爱在一起,朕自然不会做那乱点鸳鸯谱的事情。”皇帝似乎又想起了过去的岁月,忍不住唏嘘一般的说道。 汪右林敏锐的感觉到这人恐怕也是那位皇帝说起的奇女子了。 等着从宫里出来,汪右林冷着脸对着随从金纬轲说道,“我记得新科状元楼这几日大出风头,因着佩戴一枚双鱼玉佩,被人称作美玉公子,既然这般出众,不是应该和同样出众的襄阳郡主相识才是?” 沈辅林回京之后,徐阁老就带着他到处引荐,试图为他打开人脉。 金纬轲从汪右林毫无感情的目光里看到了一层寒意,他心中一颤,忙道,“大人,小的这就去安排。” 过了几日,就有传闻说,刚刚新婚不久的新科状元沈辅林和文章公主府的襄阳郡主勾搭在了一起,那新婚的娘子,一时气急就直接回了娘家。 沈辅林大为着急,亲自去徐家请人,徐家却是不肯,要和离,沈辅林显然没有想到徐家会这般刚烈,无奈之下,堂堂男子居然当场跪地求饶。 成了经常茶余饭后的笑料,这当然是后话,所谓美玉公子的别称,也一时被人忘记,无人再提及。 对于汪右林来说这不过都是小事,转眼就忘到了脑后,真正让他烦恼的却是另外一桩事。 这一天正是沐休,一大早,汪右林就见到了原本伺候儿子汪羡康的穆姨娘,还有十几个最得力的僕从。 穆姨娘已经是平静了下来,她再也不敢有其他的奢望了,战战兢兢的把来龙去脉都说了,汪右林早就得了信儿,但是看到几年的僕从这般,还是有些感触。 其实当他得知汪羡康竟然可以那般无赖的时候,也是颇为吃惊,孩子在他前面一直很乖,其实他也知道因为先天体弱,身子不舒服,确实是有些脾气,也有些任性,但是没有想到,不知不觉中孩子已经道了这个地步。 处置了穆姨娘,汪右林就回了书房,里面放着许多信件,都是汪老太爷寄过来的,详细的描述了汪羡康的日常。 比如今天可以自己穿衣服了,明天就又开始自己漱口了…… 一点点的改变,那种喜悦透过字体传递给他,让他一边自豪,一边又忍不住忧心,但是每一封信里都少不了一个人,那就是姜秀娘,一会儿说最爱吃姜秀娘做给他的蛋羹,一会儿又说喜欢姜秀娘带他们玩。 汪右林手指点在姜秀娘三个字上,来来回回的摩挲。 真的想去看看。 *** 姜秀娘做事一向认真,更何况之前有汪老太爷给启蒙,用幽默风趣的方式一下子就打开了医药学这个大门,让姜秀娘一下子就打好了基础,如今则是遇到了名医上官重楼,更是如饥似渴的学习着。 有了上官重楼的协助,姜秀娘对于人参的种植就更加的熟练了。 上官重楼道,“没有好的药材,即使有再好的医术也是徒劳,所以家里从小就让我们学习如何栽培药材。” “姜家村这个地方还是比较适合种植人参的,人参喜欢半沙地,只是它同时也喜欢有些阴凉,寒冷的温度,这边虽然不如辽北冷,但是这温度也过得去。“ ”只不过培育出来的人参也分三六九等,因为药材的成效直接影响了药的药效,所以如果病患病情严重,我每次开方子都会标註药材的产地。”上官重楼坐在菜园子旁边的树荫下面,拿着一杯蜂蜜水,慢慢的喝着,仔细的跟姜秀娘说药材,“就比如人参,到底是山参,还是我们自己栽培的?又或者是几年人参,而且还要看产地,如今养的最好的人参是是在辽北冯家的人参。” “同样是一种药材,长在北边和长在南边是不一样的效果,同样就是一个地方,多施肥和少施肥的又不一样,当然那个差别还是很细微,这就是药效。” “一般人家要是买不起山参,就会拿了冯家的人参顶上。” “种药材就是这般,要让人知道你家的名头,这样才算是做出来了。” 姜秀娘坐在上官重楼的对面,忍不住敬佩的说道,“上官先生,您懂的可真多,还肯这般费心教我,要不是我资质太愚钝,真想认真拜你为师了。” 姜秀娘回家之后,养的越来越好了,那皮肤好像回到少女时期一般,同剥了壳的鸡蛋一样,白净无暇。目光也更加明亮清透了,她语调又是柔柔的,不急不缓,叫人听着就是舒服,很容易平静下来。 第57页 上官重楼最是不知道如何人相处,却是意外的和姜秀娘相处愉悦,他一开始也是紧张的,怕是说出让人不悦的话来,得罪人,在汪府,他就惹怒过穆姨娘,其实就是告诉她…… 她来了月事就不要碰凉水了。 那之后穆姨娘就防贼一样盯着他,好像他对她有什么企图一样。 后来他才知道,男人不能随便说出女人来月事的事情,可他不是郎中吗?真是难以理解,他没觉得自己做错什么呀? 所以到了新地方,他就会少说话,他爹说过,少说话就少犯错,可是慢慢的,跟着姜秀娘在一起,他发现自己可以完全放开,无论他说什么,姜秀娘都不会生气,有时候他说错了,还会温和委婉的纠正他。 上官重楼认真想了想道,“你资质是有些差,不过你勤奋好学,可以弥补一些这方面的不足,你要是真心想要学,我写信问过父亲,他要是同意,我就收你为徒。”又解释道,“我们上官家有规矩,收徒是需要询问过长辈的。” 上官家显然很看中收徒的事情。 汪老太爷在一旁喝茶,听了这话差点把茶水喷出来,这死心眼的孩子,怎么就当面说,资质差? 上官重楼在医学上堪称奇才,谁能跟他相比?用他的目光去看人,可不都是资质愚钝,心里颇有些为姜秀娘抱不平。 姜秀娘却是道,“真的肯收我为徒?”显得极为高兴的样子。 上官重楼看着姜秀娘亮晶晶的眼眸,总觉得这一瞬间,整个人就好像是发光一般,好看的叫人有些移不开视线,他耳朵有点红红的,却还是郑重的说道,“不一定能收……” “我知道,能这般已经很好了,多谢上官先生。” 上官重楼不自在的搔了搔头,心里却是很开心,回道,“嗯。” 汪老太爷在一旁瞧着,忽然有了几分危机感,总觉得这俩孩子谈的似乎太投机了一些吧? 不止是汪老太爷,在菜地里和姜家双生子一起抓虫的汪羡康突然停了下来,看着树荫下笑容满面,相谈甚换的上官重楼和姜秀娘,那眉头就皱了起来,那褶皱深的可以夹住一只苍蝇了。 隔了几天,汪右林就收到一封儿子寄来的信,他有些激动的打开,看到里面歪歪扭扭的写着,“我喜欢姜秀娘,爹爹能不能娶了她做我娘?” 第31章 天气慢慢的炎热了起来,田地里的稻苗绿油油的,地瓜也伸出粗长的梗,随地攀爬,姜秀娘后院里种的人参也是长的越来越好了,这一天早上,姜秀娘起了个大早,去后山取了泉水过来,准备中午做凉面吃。 路上遇到了姜秀枕,自然是帮着她提回来,那之后还有些不放心道,“秀娘,以后这种体力活,你就让我来。” 五房里没个男人,原本预计很快回来的姜父,来了信,说找了一个门路,要去武夷收茶砖去,回来也是要在秋日了。 为这件事,姜老太太显得很不高兴,道,“没见过这样当爹的,前面有事情耽搁也就算了,这会儿赶回来也是来得及…… 一转眼又要去别的地方做买卖?他就没想过,秀娘心里想着他?” 按道理姜秀娘被和离这样的大事,当爹知道就应该立即赶回来,去了信给姜纯丰,他也说了会尽快回来,谁知道拖了又拖,如今更是直接延到了秋日。 李氏也显得有些落寞,姜秀娘却是安慰道,“娘,爹从小多么疼我,您也是知道的,他不回来肯定是有事情绊住了,咱们要信他才是。” 李氏想起小时候,别人都讲究君子抱孙不抱子,姜纯丰却尤为喜欢抱着姜秀娘,就是换尿布这种事都喜欢亲力亲为…… 当时姜秀娘出嫁的时候,暗暗的哭了一回,那之后落寞了好久,后来村里有人去走买卖,姜纯丰这才开始出去了。 “娘就是怕你委屈。” 姜秀娘心里确实是有些失落,但是从小姜纯丰对她几乎是有求必应,在村子里,就没有这样一个宠爱女儿的父亲,一想到这些,姜秀娘就觉得父亲肯定是有自己的打算,所以也就释然了。 等着回来,汪老太爷已经来了,如今汪羡康几乎把五房当做自己的另一个家,几乎每天大半个时间都在这里,姜秀枕的一对双生子还要上族学,不能日日过来,但是下了课就会跑过来跟汪羡康一起玩。 三个孩子亲密的不行,甚至有时候汪羡康还会去姜秀枕家里留宿,说是要三个人一起睡觉。 汪老太爷看着汪羡康看着越发健康的肤色,心里头别提多高兴了,自然不会阻拦。 今天姜东旋他们沐休,所以也就跟着汪羡康一起来了,菜地就是他们最好的游乐场,几个人拿着小锄头,蹲在地上,像模像样的除草。 旁边放着一个小桶,里面放着他们抓的小青虫。 “羡康,你今天必须要捏下虫子,不然你就不是我们的兄弟!”姜东旋拿着一只蠕动的青色小青虫,对着一脸生无可恋的汪羡康说道。 汪羡康求救一般朝着姜东舫望去,却见他抱胸,一副小大人的模样,“我会捏虫子,弟弟也会,就你不会,这样不行,咱们都是好兄弟,所以要都要会。” 汪羡康咽了下口水,知道这是拖不下去了,道,“那我试试。” 第58页 姜东旋听了这个乐,道,“其实小青虫也不咬人,放在手心里,软软的,很舒服呢。” 汪羡康怎么觉得越说越让他难受。 “真的,你是没见过会咬人的虫子,长的还特别漂亮,背上有黄色的点点,被蛰一次,能痛一整天呢。” 汪羡康的脸更白了,他根本就不想抓什么虫子,但是他不想和姜家兄弟生分,一想到以后没有人陪他玩就特别难受。 他豁出去一般,伸出手,姜东旋就把小青虫放在他的手上,他一开始还紧张,后来发现,那虫子在手里蠕动,痒痒的,居然没其他的感觉。 “咦,我居然握着虫子了。”汪羡康眼睛亮晶晶的。 姜家俩兄弟忙不失迭的夸他,好像做了多么了不起的事情,“羡康,我就知道你可以的,行,以后咱们都是好兄弟!” 结果汪羡康太激动了,手上一个用力,只觉得有种噗的感觉,然后手心里都是绿色的浓汁…… “哇……呜呜。” 汪羡康一直哭一直哭,只觉得手上都是那种黏黏的,绿色浓汁的手感,噁心的快要吐了,一旁的姜家俩兄弟都傻眼了,觉的不过捏个虫子怎么变成这样了。 姜秀娘哭笑不得,这些小子真是太淘气了,就差上房揭瓦了,上前去拉着汪羡康道,“姜姨带你去洗洗。” 汪羡康乖巧的被姜秀娘拉着去了水缸旁边,那边放着方凳,凳子上有木盆,旁边还摆着香胰子,右边墙上则挂着几个擦手的巾子。 姜秀娘给汪羡康沖洗了好几遍,还给他抹上了自己常用的茉莉花香面脂,笑着对一直闭着眼睛不敢看的汪羡康说道,“你现在闻闻,还有味道吗?” 那声音又轻又柔的,像是一缕春风,吹佛的心口都软软的,汪羡康终于睁开了眼睛,看到手心里干干净净的,还有一股他常在姜秀娘身上闻到的茉莉花香味。顿时就露出了笑脸。 “好了,不要再淘气了,去跟他们玩吧。”姜秀娘好笑的揉了揉汪羡康的头。 汪羡康却把头埋入了姜秀娘的怀里,抱着她的胳膊不撒手,“姜姨,你给我当娘好不好?” 姜东舫和姜东旋一直老老实实的在旁边站着,觉得自己闯了祸,好像又欺负了汪羡康…… 这会儿看他终于露出笑脸来,也都松了一口气,结果就听他说,居然想要让姜秀娘给他当娘? 俩兄弟有种,最喜欢的姑姑要被人抢走的感觉。 他们都知道女人出嫁,就是离开姜家村的,他们都不希望姜秀娘走。 姜东舫气道,“羡康,你爹快四十了吧?都可以给我姑姑当爹了,那么老,谁要嫁他呀!” 姜东旋道,“对,不嫁!” 汪羡康发现,自己竟然找不出反驳的话来,他爹年纪好像是有些大了…… 可是他又想不明白,京城里那许多人都给爹爹做媒呢?怎么到了这里,爹爹就没人喜欢了呢? 姜秀枕正好过来,听到俩儿子大言不惭的话,吓的魂都没了,上前就要去揍,“小兔崽子,首辅大人也是你们可以非议的?这几天不打屁股,就开始不知天高地厚了?” “打什么孩子?”汪老太爷一直都不太管事,主要是他觉得孩子就应该这样跌跌撞撞的长打,不能因为一点小事就大惊小怪,那样反而娇惯的不行,不过这会儿却是坐不住了,“俩孩子说的对呀,我儿就是年岁大了。” 姜秀枕,“……” 姜东舫俩兄弟立时就好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一个人抱着一个汪老太爷的胳膊,甜甜的喊着,“汪爷爷。” 汪老太爷被喊的心都软了,姜东舫两兄弟长的虎头虎脑,和精緻漂亮的汪羡康不同,撒娇的时候极为可爱,忍不住捏着鬍子笑了起来,道,“走走,你们上次不是要听武松打虎的故事?我继续给你们讲。” 三个孩子欢唿着就跑过去了。 姜秀枕还是有些不放心,回去之后狠狠的教育了孩子们一顿,不能非议首辅大人,两个孩子才知道害怕了。 不过那之后,汪羡康就陷入了烦恼当中,早上上官重楼例行给他把脉的时候,忍不住问道,“上官先生,有什么药能让人年轻一些?” 上官重楼以为孩子好奇,道,“很多药材都可以,咱们种的那人参也行。”其实上官重楼说的很笼统,就只是以为汪羡康好奇而已,倒也没想旁的。 汪羡康就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 李姑姑几乎每天都要过来,送一些日常用的米面鲜肉,还有问问汪老太爷需要其他东西,如果有就要会叫人去採买,然后送过来。 当然,最重要的则是来拿信,然后送到京城去。 汪老太爷几乎每天都要写一封信给汪右林,上面详细的写了汪羡康每日的情况,比如吃了什么,玩了什么,又或者又有什么其他事情,还有上官重楼把脉的情况,主要是为了让汪右林放心。 这一天不止汪老太爷递了一封信给她,就是汪羡康也拿了一个大匣子来,道,“这是我寄给爹爹的,你一定要尽快送过去。” 看着汪羡康很是郑重的神色,李姑姑就有些纳闷,不过想着或许真是重要的东西,想了想就咬牙,让人加急送到了京城。 第59页 汪右林知道儿子寄过来的,就兴匆匆的打开来,却看到里面放着好几只,还带着泥的人参,儿子字显然长进了许多,已经很规整了,他不费力的看到上面写着,“爹爹,据说人参可以使人年轻一些,你要多吃,不然姜姨会嫌弃你太老了!” 汪右林顿时就有些哭笑不得,想要去看看儿子的心情越发强烈。 寄出人参之后,汪羡康就放心了许多,爹爹吃了人参就会变年轻了吧?那以后姜姨是不是就可以当他的娘了? 做了这些之后,汪羡康就终于松了一口气,只是姜秀娘发现后院药地里少了好几根人参,最后就揪出三个孩子。 姜东舫兄弟俩还有汪羡康,三个人一熘站在屋檐下。 姜秀娘难得板着脸,道,“你们知道不能糟蹋药材吗,这都是辛辛苦苦种出来的,你们拔了人参去做什么?要是没有个合适的理由,今天中午统统都不许吃饭。” 姜东舫挺着小胸膛,颇有大哥的风范,道,“姑姑,都是我一个干的,你就罚我吧,东旋胃口大,不吃会受不住的,还有羡康,他体弱,落下一顿饭,就不会长高了。” 姜东旋急道,“哥哥不吃,我也不吃!” 汪羡康紧紧的抿着嘴,道,“姜姨,是我做的,不怪他们。” 姜秀娘心里很是欣慰,想着能这样互相着想,但是还是严厉的说道,“你们还没说到底拔了那人参去做什么?” “是因为羡康的爹,羡康的爹爹那么老,上官先生说,吃了人参就会年轻一些。”一开始姜东舫和姜东旋是觉得汪羡康竟然惦记让姑姑给他做娘,太可恶了,可是又看到汪羡康瘦瘦小小的,没人照顾,而且他爹都那么大年纪了,还没有媳妇,也是可怜。 他们见过村里有个四十多岁还打着光棍的男子,穿的脏兮兮的,头髮也不常洗,像个乞丐一样的,很是叫人瞧不上。 一想到就这些就生出同情的心情来,等着听到汪羡康的主意,就一起帮了他,趁夜去拔了几颗人参,其实心里也是害怕的。 姜秀娘简直哭笑不得,想着汪羡康这孩子,一开始虽然讨厌,但是慢慢的也让她喜欢了起来,但是他的打算不过是一厢情愿,先不说她根本就不准备再嫁,首辅大人也不会娶她这样的女子。 只是那之后想到汪羡康是没有娘的孩子,就越发怜惜了起来。 终于入了夏,知了在树上蝉鸣,姜家人都换上了夏衫,这一天下午,姜秀娘午觉刚醒,就看到姜东旋急匆匆的跑过来,喊道,“姑姑,上官先生疯了,他竟然在吃土!” 第32章 姜秀娘大惊,穿上鞋子就出了房门,到了后院的药地,看到上官重楼蹲下身子,手里抓着一把泥土,用另一只手,沾了了一些泥,放到嘴里尝了尝,那之后好像是还嫌不够,又连续吃了好几口。 “上官先生?” 上官重楼回头,似乎也知道自己行为怪异,有些尴尬的道,“我就是想看看,这土质到底有什么特别的。” 姜秀娘“……” “姜小姐,你来看这里。”上官重楼指着地上的人参道,“看看这些人参,我早上看到也大吃了一惊,这已经是有六年份的参了。” 人参最少五年才能入药,这已经是可以入药的年份了。 姜秀娘走过去一看,看到上官重楼在药田旁边挖了半截,露出里面一颗人参来,那粗度确实是比之前还要大上许多,就好像种了好几年一般。 “我实在是太惊异,所以就尝了尝这土。” 这简直就是大惊喜,姜秀娘脑子飞快的转动,虽然这药田不大,但是有催生的效果的话,她种一年能顶上别人种十年,这不就是大商机吗? 只是很快她就回过味来,这样诡异的事情,很容就被人泄露出去,到时候怀璧其罪就糟糕了,她正想着如何和上官重楼说,却听他率先开口说道,“姜小姐,这件事不可在对别人提起,不然要是叫有心人知道了,还不知道惹出什么祸事来。” 姜秀娘挑眉,她一直以为上官重楼不会懂这些。 上官重楼显然看出姜秀娘有些不敢置信的神态了,紧张的搔了搔头,道,“我们上官家有许多名贵的药材,就是百年山参,雪莲这些也有许多存货,我爹爹从小时候就跟我说,怀璧其罪,不可到处宣扬。” 姜秀娘忽然就想逗他,道,“那我现在知道了怎么办?” “啊……” 上官重楼纠结的眉头打结,认真的想了一会儿才说道,“那我只能……只能收你为徒了,这样就是一家人了。”上官重楼觉得终于找到了一个好办法,还有些狡黠道,“既然是师徒,那以后咱们一起种这块药地吧。” 上官重楼对这块药田的痴迷,简直溢于言表。 姜秀娘忍不住笑了起来,虽然认识不过短短的时间,但是她就是相信上官重楼,而且其实除了她,没有人知道真正的秘密。 “师傅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上官重楼很是认真的受了礼,然后起身扶起姜秀娘来,道,“为医者,应慈悲为怀,悬壶济世,不得以医理害人,不可以贵贱贫富来衡量医道,望你谨记为师今日之言。” 第60页 姜秀娘也感受到了上官重楼的郑重,很是严肃的点头道,“徒弟谨记于心。” 两个人从药田出来,姜秀娘调侃道,“师傅,你以后可不能随意对旁人说家中的存药了,不然我得有多少个师兄弟?” 谁知道上官重楼却很自然的说道,“不会说的,也只有对着秀娘,我才能这般畅所欲言。” 既然是徒弟,上官重楼直接称唿姜秀娘的名讳了。 只是这话一出,忽然间就觉得四周的气息都变得暧昧了起来,上宫重楼耳根通红,也知道自己刚才那话多叫人误会,磕磕巴巴的解释道,“徒儿,为师就是觉得和你在一起特别自在。” 这话就更有歧义了,男未婚女未嫁的,怎么叫自在?实在是有些暧昧。 不过很快这种气氛就被孩子们打断了,姜东旋不仅通知了姜秀娘,还去把哥哥和汪羡康给喊来了。 姜东旋道,“上官叔叔,你别吃土了,我问过我娘了,你可以到我家吃饭!” 汪羡康显然觉得上官重楼越来越傻了,看着他有点轻蔑的味道,但想着自己到底被他照顾了这许多年,道,“上官先生,我会跟爹爹说给你提月例的,可别再吃土了,那东西不好吃。” 上宫重楼脸憋的通红,姜秀娘在一旁忍不住哈哈哈大笑了起来。 *** 六年份的人参不过是开始,姜秀娘就先放着,准备多养养,等着年份再多些,然后拿出来,先不说卖钱,给家里老人和孩子们留下,这是保命的药物,然后还有余地,在拿出去还钱。 结果第二天早上,她照例去药地,却看到所有的人参都枯萎了。 上官重楼查看了下,反而松了一口气道,“也罢,反常必有妖,这样也挺好。”然后担忧着看着姜秀娘,安慰道,“我们上官家从小就要学怎么种药,即使没有这样的宝地,也照样可以种出来,秀娘莫担心,跟着师傅好好学习,总会学出来。” 姜秀娘很是感激上官重楼的安慰,道,“多谢师傅,想要出师这大约需要多少年?” 其实后面这句话不过就是随口问问,谁知道上官重楼很是认真的想了想,显然也觉得自己这个答案有些让人不悦,却还是保持着实话实话的原则,开口道,“秀娘你资质略差…… 想要学会为师的本领,最少是二十年。” 姜秀娘,“……” 姜秀娘觉得萎靡了好几天,觉得做什么都没劲儿,有种聚宝盆被人偷走的感觉,就在这时候,忽然间,院子里槐树旁边和小树苗种在一起的牡丹花忽然全部开花了,花香浓郁散出去好远,即使在村口也能闻到,许多村人都过来看热闹。 其中靠近小树苗的最近,有一朵牡丹花,硕大如碗,艷丽无比,香味最是浓郁,很多人纷纷吃惊,有个老者甚至道,“这是牡丹花仙降临本村了。” 这个传闻传出去老远,许多人都慕名前来,一时姜家村的名声大噪。 县太爷张智来看望汪老太爷,顺道也来观摩这牡丹花,这次是带着家眷来的,他的娘子孙氏倒是少见的美貌之人,只不过一直郁郁寡欢,上次北望河事件之后,张智说什么王子犯法庶民同罪,就是他的妻弟,也是受罚的,已经发落下来,秋后要流放去漠北。 其实张智心里却是有些高兴的,那个惹事儿的妻弟终于要走了,而他也因祸得福,反而在首辅大人前面露了脸。 孙氏看牡丹花的时候都显得心不在焉,等着见到汪老太爷,差点跪着求情…… 别看汪老太爷对着姜秀娘一直都和善,对着孩子们也是很慈爱,那是因为这些人入了他的眼,已经得到认可,要是旁人,他是毫不留情的,有些生气的把人都赶了出去。 张智很是郁结,想着带着娘子出来散心,谁知道竟然这般叫他难堪,连生对老太爷赔不是,狼狈的回了去。 姜秀娘总觉得这花开的不对劲儿,她自然不相信什么牡丹花仙子降临的事情…… 因为只有她能看到小树苗,她也知道小树苗有它的特殊之处。 小树苗有长高了,原本像是一个小宝宝,如今已经有三尺高了,这个改变好像是在那些人参都枯萎之后。 有时候姜秀娘甚至怀疑,是不是小树苗吸收了人参的养分。 只是原本小树苗可以和她沟通,虽然不能说话,但是起码她问事情,它会点点头,或者摇头,这几天,就是在牡丹花盛开的时候,那种心脉相连的感觉还在,只是她好像是沉睡了,对于她的问题,一点分反应都没有。 这一天早上,姜秀娘起了大早,忽然间她心口一紧,她好像听到了小树苗的声唿唤,姜秀娘连忙起身,穿了衣裳,到了院子里,看到那小树苗朝着她轻轻摇摆。 “小傢伙,你醒了?” 小树苗伸出树枝来,如今已经是三尺高的小树了,而不是树苗了,它的两边树杈就像是手一般,抱着姜秀娘的手,用最嫩的树尖轻轻的蹭了蹭她,很是爱娇的样子,姜秀娘心都软了。 “你是为了长大,所以才睡觉的?”姜秀娘憋了好几天了,忍不住连续发问,“那些人参是不是都是你吸收的?” 小树苗羞涩点了点头。 姜秀娘很是无语,但是这几乎也是在意料之中了,道,“我辛辛苦苦种了这许久,结果都到了你的肚子里,真是淘气。” 第61页 小树苗羞涩的用树叶挡住了自己,似乎在害羞,随后,指了指最上面的一个树叶,姜秀娘这才看到,在最上面的有一滴露水,正好卡在三片树叶中间,即使小树苗摇晃也没有滑落下来。 姜秀娘只觉得只露珠有些不简单,但是又搞不明白它的用处,不过还是先把他收集了起来,那之后连着几天,姜秀娘只收集了一勺子左右露珠。 只是她实在是搞不懂它的用处。 为了实验,她给自己养的一只得了病小鸡也餵了一点,算是观察这个反应,谁知道,过了几天,那小鸡竟然好了! 第33章 姜秀娘早就知道小树苗给的东西肯定不凡的,但是没有想到竟然有这样的功效,她忽然想起,沈家姑奶奶有时候会让她倒一杯水来,然后拿出一个白色瓷瓶,倒出几滴水混在一起然后喝掉,那之后她就会显得舒服了。 难道那个瓷瓶里的水就是这些露珠? 只不过,就算是这神奇的露水,也没有挽回沈家姑奶奶的性命,说明虽然有奇效,但是也没办法改变衰老的自然规律。 不过唯有一点可以证明,那就是它可以治病。 姜秀娘又把一滴露水滴在菜地里一颗菘菜上,结果第二天就看到昨天还是才长出来的小苗苗,如今已经成熟,可以摘了。 姜秀娘大喜,想了想又把一滴露水低在一颗人参上。 上次小树苗突然间把人参都吸收了,姜秀娘有些不死心,又买了一批人参苗子回来,只不过这一次却是不同以前了,长的还是挺好,小苗子绿油油的,但是就没有以前那般,一日千里。 姜秀娘怀疑,那些人参是被小树苗催熟的,为的就是想要尽快长大,但是能力可能也就那么一次,后面就没办法发力了。 为了这件事,上官重楼还很认真的安慰她,道,“做事情还是要踏踏实实,一步一个脚印,不能总想着走捷径。” 要不是姜秀娘和和上官重楼认识久了,知道他的性格,她都要怀疑这是讽刺她了,囧。 第二天早上,姜秀娘吃了早饭就去了菜地,果然那颗参长大了,她现在已经能从粗度,颜色来判断年份了,这一滴已经让它有三年份的样子了,她又滴了一滴,第二天就发现这人参有六年份的样子了。 姜秀娘心里特别开心,想着继续滴一滴…… 然后发现自己存货早就没了,这才发现,每天一滴露水,根本就不够用的。 她每天只能得到一滴,一年只有三百六十五滴,看着多,其实也就是一个大海碗的量…… 用这种方式根本不行。 姜秀娘还是有些不死心,拿了当天拿到的一滴露水,和水混合在一起,稀释了一些,也就是一小碗的量,然后浇到人参上。 第二天,那人参看着长大了一些,只不过已经没有那种之前一日千里的感觉了,她想了想又多稀释了一些,然后浇灌给人参, 这样反覆的试,最后的结果是这一滴露水,至少可以稀释一个大水缸的量,再多就没有效果 了。 当然这个效果肯定是不如之前的,不过却是比没有浇灌的要好,有些虫眼的地方也没有了。 姜秀娘想着,即使没办法像以前那样,不过几个月就长出几年的分量,如这般没病没灾的,安然的长大,到了年份也可以卖个好价钱。 她也是农家女,知道这已经是很了不起的效果了,农人想要吃饭,那全是看天气的,需要风调雨顺不说,有时候一个病害就可以毁了所有的庄家。 姜秀娘又有了信心,早上用膳的时候就跟李氏问起家里的地来,李氏不知道姜秀娘为什么突然问题这个来,说道,“能种水稻的良田只有一百五十亩,这原本还是半沙地,还是家里这几十年来,慢慢的挖山填土,这才慢慢整好的,这是咱们家最重要的田地,你几个叔伯,都在伺候那些,剩下的半沙地还有了六百多亩,还有剩下的二百亩是最差的田地,种了也没什么收成,几乎送给耕农白种了,也就是年底的时候,交上来一些吃的就行。” 姜秀娘不敢动他们家的命根子,那一百多亩显然就是家里吃饭的来源,就想到先从半沙地开始。 上官重楼见姜秀娘这几天学的更加认真了,很是欣慰,道,“秀娘正该是这样,资质差就算了,如果还不肯用工,那恐怕一辈子都不能出师了。” 上宫家是名医世家,很少收徒,即使收徒那也是极为苛刻,非奇才不收,所以他们的出师标准和一般郎中又不同,不是说姜秀娘愚钝,实在是上官家的要求太高而已。 姜秀娘,“……” 姜秀娘简直就是欲哭无泪,怎么就觉得上官重楼当了师傅之后,越发毒舌了?更为叫人无奈的是,这种毒舌还是来自于他真诚,并非想要嘲讽你,单纯就是担心你而已。 姜秀娘跟姜老太太要了三十亩半沙地。 姜老太太还以为姜秀娘在家里太无聊,据说上次那些人参都枯萎了,可怜的孩子…… 那般用心,却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找了最好的一快沙地划给姜秀娘,且离姜家村最近,只要走出村子就能看到,这样也免得她奔波。 今年这沙地里种了夏瓜(西瓜),自然是不能拔掉,毕竟已经长的很好了,姜秀娘就准备明年开始,只不过她把稀释的水拿出来浇灌在这里,姜家几个孙辈们都来帮忙,不过几天就浇灌了一遍。 第62页 期间姜秀枕因为口渴,还喝了好几口这水,对着姜秀娘,道,“这水怪甜的。” 这水自然能喝,姜秀娘还把一滴露水滴入了水缸里,让家里人都能喝上,也知道这样几乎没什么效果,但是想着总是好东西,应该不算是做无用功。 时间一转而过,很快就到了八月底,姜秀娘去再去看那些夏瓜,个顶个的圆熘熘的,浓脆碧绿,一熘烟的躺在铺满绿色瓜藤的地上,看着就叫人垂涎欲滴。 姜秀枕道,“往年也种的夏瓜,今年这一批是最好的,应该能卖上好价格,到时候哥哥给你拿到镇上去叫卖,赚的那银子都给妹妹。” 姜老太太发了话,这地以后就是姜秀娘的,又不是最好的良田,就是一些半沙地而已,姜家人自然没有异议。 “那怎么行,之前这是秀枕哥种的。”这地之前是姜家大房种的。 “妹子可别谦虚了,要不是你侍弄的好,哪里长的这么好?往年的瓜都不如今年的,以前的都是卖不上价,也就是家里人吃吃。” 姜秀枕坚持,姜秀娘想着到时候真分了银子,在给哥哥就是。 远处,三个孩子在瓜地里玩,经过几个月的歷练,汪羡康长高了许多,身材壮实了一些,看着倒是比来之前要好很多。 只是当初汪右林送孩子来的时候,只说住到七月初,如今却是又过了一个月到了八月初,汪右林已经是写信催过好几次…… 可是汪老太爷捨不得孙子,汪羡康也不想回去,最后汪右林显然是无奈,说是亲自过来把孩子接走,应该也是这俩天就能到了。 第34章 京城的天气,即使到了八月初,依然闷热,徐氏坐在廊下乘凉,一旁的丫鬟杜鹃拿着娟扇,瞧着徐氏鼓起来的肚子,却不敢用力,只轻轻的扇,怕是风大着凉,那时候又不好用药。 “大人可说晚上何时回来?”徐氏喝了一杯温水,却是依然觉得很热,道,“这几天天天回来那么晚,不过就是在翰林院当个编修,当我是乡下的村姑什么不懂么?一直推脱自己忙。” 杜鹃不敢说话,低下头来,随着肚子越鼓越大,夫人很容易就暴躁了。 沈辅林在库房里找书,正是背对着外面,站在书架的最右边,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到,他却不在意,皇帝想要编写一本词典,这是很耗时耗力的事情,但要是要能参与进去,把名字印在上面,那就是流芳百世的事情了。 他就准备找一些典籍来。 “听说了吗?咱们翰林院新来的那个沈辅林娶了徐阁老的侄女。” “谁不知道这件事,那小子也是运气,不过一个穷小子,因为得了状元就让徐阁老给看上了。”语气里很是艷羡和嫉妒。 沈辅林望去,看到有两个平日里和和气气的同僚,正在门口咬着耳朵说他的事情,他听到那艷羡的语气,忍不住心中得意,你们倒是想,也没有那个福分呀! 正在这时候,又听那人说道,“你不用艷羡,这其中有缘故。” “什么?” “你仔细想想,就算是年龄到了,哪里能那般匆忙,两月就成婚了,这不是很奇怪吗?” “咦,还真是。” 沈辅林差点忍不住站出去怒斥他们,这些人嘴脸可真难看,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是酸的,他和徐氏年龄都不小了,自然是越快成亲就越好,更不要徐氏还带了那许多嫁妆过来。 但最后还是忍住了,毕竟真正撕破脸了,以后就不好相见了。 只听那人又说道,“据说那个徐氏之前就和他表哥不清不楚的,后来就有了身孕,这才不得已赶紧找人嫁了。” “如果真是这样,那为什么不嫁他表哥?” “因为她表哥已经是成婚了,你想堂堂徐阁老的侄女,如何能给人做妾?更不要提徐氏的爹也是进士出身,如今外放在徐州坐府监。” “廖兄,这话可不能乱说呀。” “我骗你做什么,我娘子去了徐氏那边串门,看到那肚子,回来就跟我说,那肚子的大的不行,她也是生养过的,自然知道,说那模样应该是马上就要临盆了,你算算,这才成亲不到半年就要临盆了,怀胎可是需要十个月。” 沈辅林一路上都是浑浑噩噩的,脑子都是那人说的话,成亲不到半年就要生了,就是傻子都知道怎么回事? “他们肯定是嫉妒!” 只是回到家中,看到徐氏的肚子异常的大的肚子,他就一肚子火,正忍着脾气,听到那徐氏不高兴的道,“今天怎么又这么晚?我们家出了好几个进士,正是从翰林院开始的,也没说忙的像你这般,我娘怀着我大哥的时候,我爹还每日回来照顾她。” 沈辅林怒道,“那你娘也没有说一进门就怀了身孕吧?” 徐氏一惊,有那么一瞬间的慌乱,不过很快回过神来,哭道,“你到我家那日,你喝醉了就…… 我自是不从,无奈你痴缠的厉害,我心里也是爱慕的紧,又加上已经定了亲,这才从了你,如今有了身孕,还不是那时候你留下的种?” “我就知道不该这般听从于你,如今我倒是成了一个不守妇道的了!”说着那眼泪就断了线的珍珠一般滑落下来。 第63页 “也罢,孩儿,既然你爹不信你,娘也不活了,以死明志,洗刷清白。”徐氏作势要去自缢,吓的一旁的丫鬟们赶紧去拦着,徐氏却是一直盯着沈辅林。 沈辅林看着徐氏哭的梨花带泪,一时心软,想着当时也是自己喝多了,也不知道怎么浑身燥热,正巧看到徐氏来送醒酒汤就…… 后来成亲的时候,徐氏呕吐不止,这才知道早就是有了,想着之前就是已经在一起了,倒也没有多想。 丫鬟杜鹃道,“大人,夫人这可是双身子的人了,要是有个万一那可就是两条命,您怎么宁可信外面人的话,却不相信夫人呢?”又道,“我们老爷最是疼夫人了,要是知道这会儿哭的这般厉害,不小心伤到腹中胎儿,到时候我们几个也是难辞其咎。” 沈辅林想起上次因为襄阳郡主的侍寝个,好容易把人哄回来,这才几天又闹的沸沸扬扬的,到时候他真就是在京城里待不下去了。 又想到徐氏和自己婚前就有了肌肤之亲,这月份不对也是正常,外人自然不懂其中缘故,也怪不得传出这种消息来。 这么一想就觉得自己误会了徐氏,他这人也是能屈能伸,刚才一副要把徐氏致死的模样,这会儿却是露出温柔深情的笑容来,忙是上前就扶着徐氏,道,“娘子,是我一时煳涂,听信他人之言,委屈娘子了。” 徐氏顺势依偎在他的怀里,埋首于沈辅林的怀中,只是那目光却是十分的寒冷,带着几分咬牙切齿。 *** 姜秀娘已经是许久没有做过梦了,可是这一天早上她醒来之后就觉得心神不宁的,梦中她看到许久未见的父亲,满脸都是血,正不舍的看着她,道,“秀娘,爹爹不能回去看你了,要照顾好你祖母和母亲。” 她忍不住大哭了起来,想要去追姜纯丰,他却是已经没有踪影。 这个梦境太过真实,姜秀娘醒来之后,依然觉得难受,她想起自己不多的几个梦境,却都是真实的…… 一时坐立难安,漱洗起身就去了姜老太太屋里。 “祖母,爹爹是跟谁出去的?我想捎一封信给爹爹。” 姜老太太以为姜秀娘是想爹了,笑着安慰道,“你爹最晚年底也就回来了,在外行商就是这般,以前你祖父跑马帮的时候,比这个还要忙,时常几个月才有个消息。”虽然嘴里安慰着姜秀娘担心却是忍不住抱怨,这个老五怎么这般不靠谱了?就算是有赚钱的门路,哪里有女儿重要? “就是说行无定所,根本就联络不上?” 姜老太太嘆气,道,“可不是这样,只能等着你爹爹自己给我们递信儿,不这么辛苦,又怎么能赚来那许多银子。” 姜秀娘无奈,陪着姜老太太用了早膳就去了菜地,菘菜还要等些日子,不过胡瓜却是已经老了,她挑了还算嫩的,放到篮子里,准备腌了做咸菜,腌制胡瓜吃起来,脆脆的,在冬天很是下饭。 那小树的露珠,每天就这么一滴,姜秀娘小心的收集到了小瓷瓶里,不过每隔几天就要给菜地浇水,虽然这样做会稀释了许多,但是菜也长的很好,就比如这个胡瓜,咬一口,就是比别人家种的清脆。 姜秀娘忙了一上午,忽然听到孩子们的声音。 “姜姨!” “姑姑!” 到了午间,三个孩子回来吃午饭。 他们一熘烟跑了过来,孩子们笑的跟小太阳一样,无忧无虑的,让姜秀娘因为担心姜纯丰的心情也稍微消散了许多。 摸了摸姜东旋,揽着姜东舫和汪羡康的肩膀,亲昵的问道,“下学了?” 汪羡康身体好了许多之后,就跟着双生子一起进了姜家族学,姜家请不起好夫子,只找了一个本地考了几十年多没有中的禀生。 汪羡康的启蒙老师是汪右林花了心血挖来的,还是个有功名的举人,自己虽然一直没有高中,但是教出好几个进士的学生,高低可见一斑,汪羡康马上就觉得这老夫子讲的不好,实在是无趣,但是他捨不得和姜东舫两兄弟分开,也就忍了。 姜东旋嘲笑姜东舫,道,“姑姑,今天小考,哥哥写错了字,被老夫子打了手掌!” 姜东舫气的跳脚,道,“背后告状,你就是个小人!” 两个人吵起来,姜秀娘正要说话,却看到汪羡康走到了两人中间,一只手拉着一个,道,“东旋,我不是让你把小抄丢给东舫?你抄完怎么就揣兜里了,不然东舫怎么会写错!” 三个人当中,汪羡康学的最好。 “老夫子不是走来了吗?我害怕!”姜东旋很是委屈的说道。 “怂包!” “孬种!” “走,羡康,以后咱们不和他玩了。” 姜东旋见两个人这般排挤自己,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姜秀娘简直哭笑不得,抱胸说道,“你们小考居然作弊?” 三个人,“……” 吃过午饭,三个人就被罚站了两刻钟,因为日头太大,就站在屋檐下,每个人都耷拉着脑袋,可怜兮兮的模样。 吴氏见孩子们下学了迟迟不回来,来接孩子,正好看到这一幕,双生子委屈的喊道,“娘……” 吴氏哪里有不明白的,她自己的儿子自己最清楚,肯定又淘了,不然也不会让脾气好的姜秀娘发作,只当没有看见,直接进了屋子。 第64页 汪羡康鄙夷的挑眉,做错了就要罚站,这是应该的,他才不会像他们那样没骨气的求情…… 结果一抬眼就看到汪叔晨也来找孙子来了,他忍不住带着几分希冀喊道,“祖父!” 汪老太爷摸了摸鬍子,也装作没看见,直接进了屋。 姜秀娘正在靠窗的炕头上做女红,这样正好可以看着三个孩子罚站的样子,见两人一前一后的前来,起身说道,“是来接孩子的吗?” 三个孩子几乎每天都混在姜家,找孩子来这边,肯定能看到。 姜秀娘把来龙去脉说了,道,“也是我僭越了,只是觉得孩子不应该养成这种作弊的习惯,不然大了可就不得了。” 吴氏道,“该罚,要是我就直接揍了!” 汪老太爷也道,“罚的好!” 姜秀娘这才松了一口气,毕竟是人家的孩子,她心里其实也有顾忌的,几个人说起旁的事情来。 吴氏刚从娘家回来,说起听闻的事情,道,“我娘家那边人心惶惶的,有两家结伴去辽东贩卖人参,一共父子俩五个人,却只回来一个。” “说是遇到那人贩子,虽然被识破了是拐人的,但是人家直接强掠,只有那个人趁机跑了回来。”吴氏说起来还是觉得恐惧,“说是最近几年,那边走失了不少人,以后做买卖,可不要去那边了。” 姜秀娘想起在外的父亲,又开始忍不住担心了起来。 心里头想着,怎么样也要想办法联络上……、不然她这心里实在是难安。 不过一会儿时辰到了,姜秀娘就出去让三个孩子回来,这会儿他们都老实了,这个说,“我以后再也不敢了。”那个说,“我错了。” 姜秀娘这才作罢。 双生子跑到吴氏身旁,拽着吴氏胳膊撒娇,孩子受了委屈,第一个肯定会想到娘,姜东舫和姜东旋正是这般。 吴氏没好气的用手指点了点他们的额头,道,“以后可不许淘气了。” 汪羡康见姜东舫兄弟在吴氏身旁撒娇卖乖,吴氏虽然看着生气,但是那怒意却没有延伸道眼睛里,不过一会儿就被孩子们逗笑,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 姜秀娘见汪羡康落寞的站在旁边看吴氏母子,颇有些怜惜,上前揽着汪羡康,悄悄的说道,“上次不是跟我讨红豆汤喝?我偷偷给你留了一碗。” 汪羡康的眼睛顿时就亮了,道,“真的?” “嗯。”姜秀娘做了一个禁声的动作,悄悄的带着汪羡康去了厨房,不过那碗红豆汤还没道嘴里就看到姜东舫和姜东旋跑了进来。 老大姜东舫一副被人背叛了的委屈模样,“好哇,你竟然一个人偷偷的吃,太不够意思了,我们还是不是兄弟?” 老二姜东旋撅嘴,道,“姑姑,你现在是不是只喜欢羡康,不喜欢我们了!” 姜秀娘觉得这模样实在世可爱,忍不住笑了起来,给两个兄弟也盛了红豆汤,闻到香甜甜的味道,双生子立时就老实了,也没空争吵了,高高兴兴的喝了起来。 姜秀娘做的红豆汤,放的糖多,最甜了。 晚上 ,姜秀枕和李氏赶集回来,顺道从地里摘了两只夏瓜,那瓜还没熟透,白里透着红,但是吃起来却是很甜。 姜秀枕兴奋的说道,“早上出门的时候,天气太热,真可谓秋老虎了,刚好路过瓜田,婶子说摘个瓜吃吧,我就去摘了一个大的,半熟了,吃起来那个甜哦,去了县城,那卖包子的店家看着车上剩下的半个瓜,估摸是想吃了,要用肉包换。” 姜秀娘吃了一口瓜,真的是清甜,特别的好吃。 “等着我们买好东西准备走了,那店家一路追了过来,问我们要买瓜,说家里孩子媳妇吃了,赞不绝口。” “跟我们定了十个瓜,让我下次进城送过去。” 姜秀娘没想到这样就拉来了生意,心里却是想着…… 只要东西好,还真是不怕没人买,肉香不怕巷子深呀。 “秀枕哥,你不会算帐,带着秀文哥,你俩一起倒腾吧,卖多少你们都拿着。” “还真得带着你秀文哥,那三十多亩地的夏瓜,可不少钱呢。”随即不贊同的说道,“这是你种的瓜,凭什么不给你银子?妹妹你就在家等好,保准给你卖个好价钱。”姜秀枕信心满满的说道。 姜秀娘哭笑不得,想起这瓜还是大房种的,怎么变成她种的了?道,“我这以后还要种药田,劳烦大哥的事情多了,难道大哥都不要银子?这样不行,我想做买卖营生就准备带着大伙儿过上好日子。” 吴氏听了心里忍不住想着,明明祖母就说那地归她了,她大哥也说钱都给她,她却不肯收,这小姑子真的没的说,明理又讨喜,还从来不贪便宜,实在是让人喜欢。 姜秀枕见姜秀娘坚持,只好同意收银子,姜秀娘这才笑了起来。 几个孩子刚在外面玩,这会儿回来,正是跑的满头大汗,口渴的厉害,看到切开的夏瓜,扑上来就开始吃。 “甜甜,真好吃!” 几个大人吃了一个瓜,还剩下一个,但是哪里够三个孩子吃,姜东舫和姜东旋一手拿着一个瓜,左吃一口,又吃一口,嘴上还蹭的全是瓜汁。 第65页 汪羡康快嫌弃死了,觉得这俩兄弟实在是吃没吃相,太丢人现眼,结果等着吃了一块瓜下去,那味道清甜好吃,实在是美味,一抬眼,就看只剩下两片瓜,手忙脚乱的去抢,又怕姜东旋来啃,他可是干得出这种事…… 别人吃到嘴里的,也能不嫌噁心的抢走了。 直直的往嘴里塞,一时弄得腮帮子鼓鼓的。 汪右林就是在这时候到的姜家,因为赶路,一路上风尘僕僕的,却没有想过洗漱,就是想先看看儿子汪羡康。 结果看到穿着一件半旧的藏青色短褐,脸色晒的黝黑,嘴巴上满是西瓜汁,腮帮子鼓鼓的,貌似是他的儿子…… 不可能,他儿子不是这样的。 从来都是穿的齐整,唇红齿白的,漂亮的像个年画上的童子一般。 然后汪右林看到了站在后面的姜秀娘,她穿着一件家常的缠枝柳纹的水粉色窄袖小袄,目光莹莹,如同他看到过的碧蓝色湖水般美丽。 第35章 谁都没有想到能在这种时候看到汪右林。 汪羡康第一次离开自己爹那么久,说不想念那是骗人的,高兴的蹦起来,一阵风一般的跑了过去,“爹爹!” 汪右林就看到那个吃的满嘴西瓜汁的孩子冲着自己跑了过来,他都不知道是不是要接住,好在那个小黑球,走到他前面停了下来,规规矩矩的行了礼,这模样才是他熟悉的孩子。 汪右林给姜老太太问安,两个人寒暄了几句,姜老太太就客套道,“这会儿已经吃晚饭的时候了,要不在这里用了再走吧?” 其实姜老太太觉得汪右林这样大人物肯定看不上他们家的饭,不过这会儿是饭点,肯定要问问,不然就太失礼了。 汪羡康过了见到爹爹的兴奋劲儿之后,就开始担心起来,怕是汪右林直接把抓回到京城里去,一想到偌大的一个汪府里就只有他一个人,还有成群的僕妇,这个不行,那个危险,无论他做什么都紧张的不行,导致他束手束脚的,就觉得害怕。 他更捨不得汪家俩兄弟,还有姜秀娘。 听到姜老太太的话,就想着能多留一会儿就多留一会儿,他马上对着汪右林说道,“爹爹,姜姨做的饭可好吃了,咱们就在这里吃吧。” 汪右林那目光就很自然的朝着姜秀娘看过去,见她正恬静的站着,看他们几个说话,见他望了过来,就露出温柔的笑容来,道,“大人上次帮了我,也没有什么正经道过谢,如果不嫌弃,就在这里用一顿便饭吧。” 汪老太爷却道,“平时羡康总是来蹭饭已经是叨扰了,今日就不麻烦你们了。”话虽然这般说,却是一直坐在竹椅上没有起身。 汪老太爷一直都孤零零的,自从跟姜家走的近之后,终于能过的热闹一点,且姜家人性子都很好,待人诚恳,也不是趋炎附势之辈,虽然知道他是首辅大人的父亲,却待他和旁人一样,这反而让他相处起来很是舒服。 一旦习惯了这种热闹,再回到竹林,看着空荡荡的,饭都吃不香。更不要说姜秀娘这边种的菜就是好吃,他这是真的吃上瘾了。 以前是觉得姜秀娘好想要撮合儿子,这是他一个做父亲的心愿,如今则是真的很喜欢姜家人,想要成为姻亲走动。 李氏在一旁笑着说道,“羡康这么乖,大家都很喜欢他,怎么算是叨扰呢?”李氏性子和姜秀娘一般,都很温和柔顺,只不过姜秀娘或许是经歷和离的事情,比起李氏更有韧性和主见。 汪羡康也很喜欢李氏,高高兴兴的喊道,“我想吃您做的青椒塞肉!” 李氏摸了摸汪羡康的头,笑道,“好。” 姜东舫和姜东旋双生子是不甘示弱,道,“我也要吃!” 汪右林这是看出来了,不管是他爹还是他儿子,都不想回去,就是想在这里蹭饭,很是无奈,道,“爹,那我先回去洗漱下再来。” 还以为汪老太爷会跟他回去,说说话,谁知道汪老太爷正跟姜老太太说话,听了头也不抬的说道,“快去快回吧。” 儿子汪羡康则正在和双生子玩打陀螺,看都没看他一眼。 汪右林说不出心里什么滋味,总觉得自己好像被冷落了一般,跟着随从回了竹屋,洗漱一般,换了菖蒲纹的杭绸直裰,带着四角方巾,如同平常的儒生一般,这才重新回到姜家。 自然是带了许多礼物,有给姜老太太和李氏买的檀香木的佛珠手鍊,给姜秀娘和吴氏等人送的京城里流行的尺头,还有给几个孩子带的文房四宝。 姜老太太说道,“这真是太破费了。” 汪老太爷却道,“这是应该的。”儿子送了礼,他才觉得这顿饭吃的不心虚,不然总是蹭吃蹭喝的,他也是要脸的不是。 因为人多,开了三桌,男人一桌,女人一桌,还有孩子们一起。 一桌子菜,却都是寻常的家常菜,其中有个糖拌夏瓜,那夏瓜还是半熟的…… 汪右林见汪老太爷吃的起劲儿,也就吃了起来。结果吃了一口,还是想吃第二口,菜的卖相虽然不好,但是味道却出奇的好,菘菜脆生生的,还带着一丝丝的清甜,肉丝蓬蒿菜里的蓬蒿竟然比肉丝还好吃。 汪右林算是知道他爹为什么厚脸皮在这里蹭饭了,虽然厨艺一般,但是这些食材却是上佳,吃起来很是美味。 第66页 他这边吃饭,还不忘去看儿子,汪羡康从小都是旁人给他餵饭,他也知道太娇惯了,但是孩子先天不足,个头又比其他同龄的孩子小,实在是不忍在生活上苛责他,只要不是品行不端,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他会用筷子吗? 会不会夹不到菜? 那俩双生子长的壮壮的,一看就很能吃,别是让儿子都吃不到菜。 不过很快他就发现这些担忧都是多余的,在他吃惊的神色中,汪羡康稳稳噹噹的拿着筷子夹菜,那个熟练的模样,就跟汪老太爷书信写的一样,很是游刃有余了,且那让他更意外的,那俩双生子似乎很是照顾汪羡康,两个人时不时给他夹菜,那粗瓷碗盛着的饭上面堆满了菜。 汪右林看着儿子虽然脸色晒黑了,但是亮晶晶的眼眸,还有那快活的神态,只觉得胸口有些发闷,差一点红了眼圈。 汪羡康出生的时候就是小小的一只,他每天只担心他寿命不长,特意去上官家请了上官重楼过来照顾,也是费了不少力气。 如今看这模样,显然是立住了。心里就对姜家多了几分感激之情。 “哎呀,居然没有错过饭点!”忽然插入一个男声,众人回头,看到上宫重楼站在外面,他穿着一身月白色的半旧短褐,身上背着一个竹篓,显得风尘僕僕的,显然是去採药去了。 “上宫先生,您快来。”这是李氏。 “师傅,我在厨房里给你留了饭。”姜秀娘起身,朝着上官重楼走了过去,顺势要给他解下竹篓。 上官重楼听了很是不好意思的搔了搔头,避开姜秀娘道,“很重,还是我来。”又道,“今日採到了一颗山参,很小的一只,也就二年份,不过可有挪过来种在这边。” 两个人一边说这话,一边往厨房而去。 汪右林瞧着,两个人都一般的年纪,一个笑盈盈的,一个神采飞扬,居然觉得这俩人境外意外的登对,不过却很是碍眼就是。 第36章 这个夏天姜秀娘过的很热闹,先是认识了汪羡康这个孩子,几乎日日都过来蹭饭,抽空还会缠着她玩,因着怜惜没有娘,姜秀娘自然多有看顾,又拜了上官重楼这个师傅,光是照顾孩子,学医这两件事就把日程排的满满的,还要收拾菜地,帮着李氏操持家务,每天都忙的跟陀螺一样,很是辛劳,可是她却是觉得没有这般身心愉悦过。 同样是劳碌,在沈家却是被人当做奴婢一般奴役,这里却是自己当家作主。 每次想到这些,姜秀娘就越发感激沈家姑奶奶对她的影响,让她狠下心肠离开了沈家,同样她还很感激娘家人的这般包容。 所以她很珍惜现在,对上官重楼这个师傅也非常的尊崇,见他喜欢吃自己做的菜,总是会给他预留。 上官重楼拒绝了姜秀娘上桌的提议,道,“那边都快吃完了,我就在这里吃吧。” “师傅你满头汗水,我去给你倒杯蜂蜜水来。”姜秀娘也没坚持,这会儿饭桌上都是残羹剩菜,还不如在这边吃着,她今天做了十几样菜,每样都夹了一些拼在一个碟子里,足够上官重楼吃了。 等着姜秀娘回来的时候,看到上宫重楼狠狠的捶打着胸口,她很是无奈,知道这是又噎到了,一边递了蜂蜜水过去叫他喝了顺顺,另一边帮着他拍背,道,“喝口水!” 等着好一会儿,上宫重楼缓了下来,朝着姜秀娘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秀娘做的饭菜也太好吃了些,一时着急就又噎到了。” 姜秀娘有时候觉得,上宫重楼像另一个汪羡康,都像孩子,柔声安慰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师傅何必这般心急。师傅喜欢吃,徒弟就天天给您做就是了。” 姜秀娘觉得比起上官重楼教她的,这些简直微不足道。 虽然她一开始只是跟汪老太爷学了皮毛,但是慢慢的深入接触医学,这才发现上官重楼是多么的博学多闻,医术精湛,她十分的庆幸 ,能遇到这样一个师傅。 汪右林起身到了厨房,刚到门口就听到姜秀娘后面那句话…… 这夫妻之间才能说这种话吧?不然谁又会给陌生男子天天做饭?在瞧他们挨在一起,很是亲密无间的样子,目光渐渐深沉,突然朗声说道,“上官先生。” 上宫重楼回头,看到汪右林来,规规矩矩的行礼说道,“大人,您来了。” 汪右林道,“羡康好像不舒服的样子,先生可否去瞧瞧。” 上官重楼觉得有些奇怪,自从来了姜家村,汪羡康就一日比一日健硕,从一开始只能小鸡啄米一样吃饭,到现在一顿可以吃一小碗的饭了,个头也抽高了,精神头也非常好,虽然没有双生子那般精力充沛,但是也能跟上他们的脚步一起玩了。 不过这种事等不得,上官重楼马上起身,道,“大人,咱们去看看吧。”说完就放下筷子,疾步走了出去。 汪羡康见上官重楼给自己把脉,乖乖的伸出手来,却道,“上官先生,早上不是刚刚瞧过?” 上宫重楼道,“大人说你不太舒服。” 汪羡康一脸的疑惑,忍不住看着汪右林,却见他很是从容的笑着,那模样很是叫人信服,说道,“你肠胃不好,爹担心你吃了这许多,无法克化,让上官先生瞧瞧总是没错的。” 第67页 姜秀娘见上官重楼饭都没吃完就出来,直接把饭端了出来,放在一旁道,“师傅,你把完脉别忘了吃饭。”又去摸了摸汪羡康的头,道,“羡康乖,不舒服就说出来。” 汪羡康觉得一点事儿都没有,但是他很喜欢姜秀娘的关怀,撒娇道,“姜姨,我口渴。” 姜秀娘见这模样就知道孩子没什么大碍,松了一口气,笑着说道,“你等着。” 和李氏泡了好几杯,给孩子们都分了,还拿了一杯给汪右林,道,“大人,自家养的蜂蜜,您喝喝看。” 汪右林接过,道,“有劳了。”喝了一口,觉得这姜家也是神奇,不仅最普通的蔬菜美味不说,就是这蜂蜜水也比别的地方更清甜一些。 上宫重楼把了脉就道,“大人,气息平稳,令公子很是安康。” 汪右林点了点头,道,“有劳上宫先生。” 吃过了饭,上官重楼想着把采来的山参种到后院的药地里,姜秀枕自然跟着,两个人一个挖坑,一个拿了水洒,很是配合默契。 汪右林忍不住看了又看。 汪老太爷是个察言观色的,笑着对汪右林说道,“男俊女俏,看着就像一对玉人一般,实在是合适,对不对?”汪老太爷带着几分幸灾乐祸,提议道,“说起来上官先生在汪府多年,也是帮了我们汪家良多,秀娘也是好的,你要不做个媒人,撮合下这一对如何?” 汪右林却道,“爹,秀娘是不是拜了上官先生为师?难道您不知道这师徒之间如果有了情愫,算是不伦?” 汪老太爷一时无语,觉得这儿子是越来越奸猾了,居然在这里等着他,也怪他,一时把这件事忘记了,嘆气,道,“可惜了。” “有什么可惜的,秀娘总是能找个更好的。”汪右林说道。 晚上回去,汪羡康抱着姜秀娘的大腿不肯放,快要哭出来了,“姜姨,我不走,我不想回去,我想和姜姨在一起,想和东舫和东旋一起玩。” 汪右林简直哭笑不得,道,“爹爹后天才会启程,你不要这般害怕。” 汪羡康没听这话还好,一听后天就启程走了,心酸的不行,一时哇的哭了出来,姜东舫和姜东旋原本还想安慰汪羡康,见他这般伤心,又想着要分开,一时伤心,也跟着难过的哭了起来。 一时三个孩子哭哭啼啼的,那声音扰耳朵疼。 姜秀娘安慰道,“又不是不回来了,以后你每年都能过来不是吗?”汪右林每年都会来奎县扫墓,以前是汪羡康身体不好,没带着,如今已经是蹦蹦跳跳的就跟正常孩子一般,可以跟过来了。 汪羡康觉得这就是大人们搪塞的藉口,哭道,“爹,姜姨那么好,会给我做好看的衣裳,还会给我做好吃的,虽然有时候也会凶我,但是我知道那是为我好…… 你是不是也嫌弃姜姨是村姑,他们说姜姨以前的相公不要他了,姜姨很伤心,你是大官,只要你娶了姜姨,就没人敢说她闲话了!而且姜姨成了我娘,我就可以留在这里了!” 这话一出,场面立时就变得尴尬了起来。 谁都知道这两个人不合适,姜家是觉得不想高攀,而汪右林这边则是他本人推辞,婉拒了。 不管怎么样,这件事过去了,大家只当没有发生过,却被汪羡康这般chi裸裸的放在了檯面上。 汪右林本能朝着姜秀娘望去,两个人隔着人群,远远相望,一个目光深沉不见底,看不清心思,另一个则是垂下眼睑,遮住了那一双莹莹的明眸。 最后汪羡康抵不过汪右林,哭哭啼啼的回了家。 晚上,汪右林在书房提笔写信,听到卧室里传来汪羡康哭声,断断续续的,约莫半个时辰后终于不哭了。 “在写什么?”汪老太爷举着烛火走了进来。 汪右林道,“写封信。” 不着痕迹的用袖子挡住信,道,“羡康可是睡了?” 汪老太爷道,“嗯,哭累了就睡了。”随即嘆了一口气,“还记得一开始刚来的时候,连繫带都不会,一直都哭着要穆姨娘,如今早上可以自己起来收拾被褥,还能穿衣,套鞋,饭也可以自己吃,一口气可以从家门口跑到北望山去,真是一日千里,叫人刮目相看,多亏了秀娘了,又哄孩子的,还会给他衣裳,知道孩子爱喝红豆汤,每次都会备着。” 汪右林沉默不语。 汪老太爷见儿子这般无动于衷,终于也是嘆了一口气,觉得或许是真的是没有缘分,道“赶路应是累了吧,早点睡吧。” 汪右林送走了老太爷,发了一会儿呆,重新回过神来,龙飞凤舞的,不过一会儿就把信写好了,喊道,“有人在吗?” 金纬轲等人都借宿在邻居的房子里,汪右林还没就寝,他们自然不会过去,听到喊声,马上就走了进来,道,“大人您有何吩咐。” “这封信尽快寄出去。” 金纬轲上前收好,这才退了出去,等着到了外面,拿在手上一看,上写着上官六曲敬启。 他记得以前他跟着大人去过上官家,那族长就是上官六曲,还是上官重楼的父亲,想着怎么突然要给他寄信了?只是这种事不是他一个下人可以揣测的,把信收好,这才去了外面安排。 第68页 汪右林起身去了寝室,竹林就两间可以住的房间,一个是老太爷住,他自然和儿子一同住另一间,汪羡康已经睡着了,盖着青丝缎面的薄被,眼角还带着泪珠,看起来是哭着睡过去的,他给孩子掖了掖被子,想起之前哭着说的话来,“你是不是嫌弃她是村姑!” 一想到这些就觉得胸口发闷的厉害,起身出了院子,推门走了出去,今天是个大晴天,月亮高高的挂在半空,给地上洒上一层银色的光晕。 秋风带着凉意吹了过来,汪右林的双手合十的站在了姜家院子前面,那宽大的广袖被风吹的猎猎作响,从后面望去,犹如谪仙一般,风仪卓越。 后面传来脚步声,汪右林一回头就看到姜秀娘,显得有些惊喜。 姜秀娘没有想到会见到汪右林,她不过是口渴,准备去厨房找水喝而已结果看到门口站着一个人影,因为家里的栅栏都是很矮,不过三尺高,不用她垫脚也能看到清清楚楚的。 两个人一时沉默,最后还是汪右林率先开口问道,“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出来喝水。” “嗯。”汪右林应道,却是没有再说其他的。 姜秀娘觉得她应该回去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脚像是生了根,一直都没办法迈出去,这么晚了,还在这个地方…… 肯定不是她想多了,夜色柔和,月光洒在汪右林的身上,带着一种朦胧的不真实感。 姜秀娘看到汪右林又在看自己,那目光里有种她不懂的情绪在翻滚,那么强烈,又那样的克制,极其的矛盾。 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心口一紧,似乎听到咚咚的心跳声。 第37章 姜秀娘慢慢的往回走,只是等着临进门,还是忍不住回头,恰好看到汪右林竟然也停下脚步在凝望她,两个人隔着空气远远相望。 汪右林看着姜秀娘,这样俏丽的,恬静的,如同岁月蹉跎之后,依然努力散发着芬芳的梨花,多么美好……  就让她这般继续绽放吧,不要像母亲那般在偌大的汪府中枯萎,汪右林朝着姜秀娘笑了笑,大步的往回走了。 姜秀娘回到了屋里,躺了回去,却是怎么睡不着,只要一闭上眼睛就可以看到汪右林刚才的笑容,俊朗出尘的面容,还有那一双承载着太多情绪的目光,怜惜的,爱重的,不舍的…… 都隐在他冷静自持中。 她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汪右林的时候,那许多人当中,却是第一眼就看到了他,那样分风仪卓越,叫人倾心仰慕,她才知道,原来这世上还有这样出众的男子。 只是她知道两个人有着没办法跨越的天堑。 她只能把这种情绪深深掩埋在心中,你问她可有怨过汪右林的拒绝?其实并没有,因为她也是贊同的,沈府不过出了一个状元郎,就休了她这一个村姑出身的女子糟糠之妻,可见门第之重。 汪右林出身名门,又是那样的身份,两个人天差地别,是比起她当初嫁入沈府还要艰辛的道路。 她已经没有勇气再去重复这一切。 一时思绪翻滚,如何也不能入睡,只要闭上就是汪右林的面容,姜秀娘就起身点了油灯,做起了女红。 *** 汪右林带着汪羡康走的时候,姜家人都来送了。 汪羡康抱着双生子,哭的眼泪鼻涕都,很是狼狈,“呜呜,你们什么时候来京城玩?我家里有很多房间,还有许多玩具,都可以给你们玩。” 姜东舫擦了擦眼泪,像个小人一般,老成的说道,“回去后好好吃药,不要每次都赖掉。”汪羡康一直在吃固本的药,有好几次姜东舫看到汪羡康偷偷倒掉汪老太爷辛苦熬的药汁,被他劝服勉强才喝了。 姜东旋就可爱的多了,道,“这把小弓送给你。” 那是姜秀枕用竹子给孩子做的玩具弓,威力却不少,姜东旋还拿它打中过麻雀,让一直都体弱的汪羡康很是羡慕。 “给我了?” “嗯。”姜东旋笑了起来,露出一口虎牙,极为可爱。 就算如何不舍,终是到了分别的时候,姜秀娘连夜给汪羡康做了一身衣服,道,“回去之后要乖乖的。” 汪羡康除了双生子之外最不舍的就是姜秀娘了,他抱着姜秀娘的一条腿,道,“姜姨,我明年还会来看你的,你到时候一定要等着我。” “好。”姜秀娘弯腰抱了抱汪羡康。 “我想好了,我要好好吃饭,努力长大,然后娶姜姨,这样以后就可以一直在一起了。”汪羡康下定了决心一般的说道,他想着既然爹不娶,那就他来娶好了,就是他还有点小,需要时间,可真是急死了! 这话一出,姜秀娘就有点忍俊不禁,旁人也跟着笑了起来,一时离别的愁绪也没有那么重了。 等着汪右林和汪羡康走后,汪老太爷好几天都有点回不过神来,姜秀娘看着担心,就道,“汪叔,我种的夏瓜熟了,正是叫卖的时候,却是人手不够,你来帮我们管帐行不行?” 汪叔晨知道,姜家那许多人怎么会没有一个管帐的?不说别人,就是上次跟他学过的姜秀文就很好。 不过也知道这是姜秀娘担心自己,心里很是妥帖,想着他们毕竟年少,没有他做事老道,出去帮个忙而已,道,“你别嫌我唠叨就好。” 第69页 姜秀娘见汪老太爷答应了,很是高兴,抿嘴笑,道,“不会。” 自从瓜熟了开始就没愁卖过,无论品相还是味道,都是比旁的西瓜要出众的多,很多人都还上门买。 晚上汪老太爷就指点几个人算帐,姜秀文记帐,姜秀枕打算盘,姜秀娘和姜秀武负责轻点铜钱,这一忙碌下来…… 大家很快就忘记了汪右林和汪羡康这两个人。 等着夏瓜全部卖完,姜秀娘就狠狠的赚了一笔。 姜秀枕分的银子最多,他看着那筐子的铜钱,忍不住说道,“往常我辛辛苦苦的忙了一年,也没说狰这许多钱,真是让人想不到。” 一旁的姜秀文道,“也是我们家瓜好,不然这瓜都一同上市,都是卖不上价。” “哥,你说,咱家瓜怎么这么甜?”这是姜秀武的声音。 其实这也是几个人觉得奇怪的问题,姜秀枕年年种这块沙地,也没说出过品相这么好的瓜。 “我觉得这应该得意于秀娘。” “这怎么说?” “你看秀娘,家里的菜园子也收拾的很好,就是最常见的菘菜也是比外面的好吃,后来管了那西瓜地,这西瓜 就比往常好吃,还记得上次牡丹花开?是不是咱们秀娘是牡丹花仙子降世呀?”姜秀枕道。 姜秀娘心中一惊,却是不动声色的笑道,“哪里有那么神奇。” “你们这么神神叨叨,吓到秀娘了。”汪老太爷道,“其实你们是见识太浅,就好像这做饭,同样的食材和步骤,就是有人比旁人做的好吃,这种地也是一样,总有人种的好,也有人种不好,这就是天分。” 姜家几个妹控哥哥们都很是贊同,他们最喜欢别人夸妹妹了,道,“汪叔,您说的有理,咱秀娘就是厉害。” 姜秀娘感激的朝着汪叔晨望去,见他朝着自己安慰的笑了笑。 后面几个人纷纷问起药田的事情,“秀娘,你说只开三十亩的药田,够不够?刚好旁边那块地是我家在种,给你也挪过来当药田吧?”姜秀文很是有信心的说道。 姜秀娘这才开始种地,就已经有了这成果,后面的药田肯定也不差,更不要说旁边还有个上官郎中在帮衬,那可是有名的名医,据说家里自家种的药田就不少。 姜秀娘是想多种,但是她每天就一滴露水,多了也没有,稀释的多了,也没有功效了,摇头说道,“先开这三十亩看看吧。” “也是,咱们慢慢来。” 等着走的时候,汪老太爷单独拉着姜秀娘道,“上官世家有许多秘方,有治病的,自然也有种药的,但都是不外传的,既然上官先生这般信任你,你可要好好捂着,不能透露出去,毕竟怀璧其罪。” 姜秀娘很是无奈,原来汪老太爷以为,她种的这般好,是从上官重楼这里学的,不过这样也好,总有个解释,只是心里想着,以后可是千万小心了。 汪老太爷就是这么想的,之前的菜地,地质不同寻常,还开出过那么烈焰的牡丹花,所以种出来的菜好吃是自然,但是后面那个沙地的瓜也好…… 肯定是上官重楼给了什么方法了。 很快就到了秋收时候,这是农人最重要的时候,等着稻子熟了,就是不眠不休也要先把稻子割出来,因为秋日天气不定,如果突然来了一个秋雨,那就糟糕了。 好在姜家人多,耕农也不少,都过来帮忙,但是七八百亩的田地,还是费了许久,等着收完,恰好落下霜来,那之后就是第一场冬雪。 上宫重楼第一次见到雪很是兴奋,非要拉着姜秀娘出去瞧瞧,看到孩子们在堆雪人,也来了兴致,堆了一个雪人。 等着回来的时候,上宫重楼收到了他爹上官六曲的信。 上官重楼拆开信看了看,突然间就红了脸颊。 “师傅,你怎么了?” 见一旁的姜秀娘朝着自己望过来,她今天戴着一对兔毛的耳罩,毛茸茸的,衬托的姜秀娘可爱的就像是小兔子一般,这下上宫钟楼的脸就更红了! 其实信的内容也很简单,就是汪右林给姜秀娘做媒,那新郎官就是上官重楼,这封信是上官六曲来询问他的意思。 *** 上官六曲的意思是想让上宫重楼带着姜秀娘回上官家,他们家倒是不在乎姜秀娘的和离,只是姜秀娘如今是上宫重楼的弟子,师徒相恋,这却是不伦,好在上官家收徒,都是要办一次收徒仪式,姜秀娘和上宫重楼自然没有按照这个规矩来,毕竟在外,不方便。 上宫重楼磕磕巴巴的说道,“我爹的意思是,既然没有办收徒仪式,那你还不是我的弟子,让你回去拜在我爹的门下。” 不过几句话,说的上宫重楼脸红的不行。 姜秀娘很是惊愕,她没想到上宫重楼竟然想娶她,好一会儿,才稳住心神,道,“师傅,您喜欢秀娘吗?” “喜欢。”上宫重楼头低的快埋入胸口了。 “不是师傅对弟子的那种,是男女之情。” 上宫重楼一时有些发蒙,但是还是磕磕巴巴的说道,“秀娘,我其实…… 不知道什么是男女之情,但是我愿意和你朝夕相处,和你生儿育女,这样一想,就觉得很是欢喜。” 第70页 那目光亮晶晶的,纯净无暇不带一丝杂质,叫人都没办法直视。 姜秀娘很是震惊,只觉得自己刚才的模样实在是难看,她因为成亲过一次,又有那样不好的回忆,只要提起这种事,就会反感。 “师傅,多谢你。”姜秀娘认认真真的道谢道,她感激上宫重楼毫无保留的付出,但这不是她想要的,道,“我以后都不会成亲了,一个人过,等着家里没有我的位置了,就出家为尼,常伴青灯。” “为什么?”上宫重楼显得很受打击,“是不是师傅哪里做的不好?” 姜秀娘摇了摇头,道,“跟师傅无关,是我自己不想。” 等着姜秀娘走后,上宫重楼就觉得犹如被人狠狠的打了一拳,闷闷的,难受,他也老大不小了,家里也不是没提过婚事,但是爹爹说他还小,其实他已经二十四了,其他的堂兄早就成婚,孩子都五六岁了,家里这一辈,独他一个人还没成亲。 那时候上宫重楼倒没觉得自己大了,总觉得自己一个人还挺好,不用像是其他堂兄那般又要逗弄孩子,还要看病,每天忙的团团转,最叫他不耐烦的是,还要应付女人的叨唠,那真是叫人受不住。 可是跟着姜秀娘在一起,他就觉得无比自在。 等着看到爹爹信,问他成亲的时候,他忽然就觉得无比开心了起来,成亲就可以跟姜秀娘一直在一起,这样多好? 第38章 姜老太太知道这件事之后,还有些心动,拉了姜秀娘道,“那个首辅大人,自己不靠谱,倒是给你寻了们不错的亲事,要是旁人祖母肯定不会答应,但是上官先生却是不同,日日相看,性子单纯,为人乐善好施,倒是个不错的人选。” 姜秀娘道,“祖母,我现在没有那个心思。” 姜老太太认真的去打量姜秀娘,见她目光毫无波动,显然已经是下定了决心,忍不住嘆了一口气,上官重楼人是顶好的,但是这男女的事情,还要看一个缘分,强求不得,也就把这件事放在脑后了。 只是有一次汪老太爷过来就讲起这件事来,“多谢首辅大人做媒,只是我们秀娘还没有那个心思,这件事只能就算了。” 汪老太爷表面保持着僵硬的笑容,回家之后气的一蹦三尺高,写了一封信狠狠的骂了一通汪右林。 做媒人自然是好意,但是由他来做,就有种嫌弃姜秀娘,然后推卸给别人的嫌疑来,毕竟他之前已经婉拒了婚事,这让他如何在姜秀娘前面抬头。 京城这边,汪右林收到老太爷的信,不知道怎么竟然觉得松了一口气。 临近年关,姜家买了许多过年的年货,今年收成好,又加上卖瓜得了不少钱,姜家人一时欢声笑语的,很是热闹。 唯独一样,姜秀娘的爹姜纯丰一直都没有消息。 李氏终于担忧了起来。 就在这种担忧中,接到了姜纯丰的信,原来他已经从武夷收了许多茶砖,一路送到了辽北,只是辽北已经是冰天雪地,路滑,翻了马车,压断了退,没办法赶回来。 姜老太太当机立断的说道,“怎么能让老五在外头过年?一个人孤零零的,得去把人接回来。” 这件事姜秀枕去最合适,他以前就是在外学武,知道怎么行走,更不要说身上还有功夫傍身。 姜秀娘想起自己梦中那血淋淋的场景来,心里很是放心不下,她的梦境和旁人不同,因为有了小树苗的原因,她的梦境多半是带着预示的。 “祖母,我也想跟着一起去。” 姜老太太自然不会同意,道,“你一个女儿家家的,在外行走不便。”又哄道,“我知道你担心你爹,我也担心,只是这会儿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 姜秀娘却坚持道,“祖母,父亲这是断了腿,不是旁的伤,万一有个不好,那就是瘸了…… 我虽然跟着上宫先生学了些皮毛,但总是比旁人强一些,我这跟过去亲自照顾着才能放心。” 姜老太太听了沉吟了下,觉得姜秀娘说的很有道理,这在外最怕的就是没办法得到好的医治,如今姜秀娘不说医术多么高明,起码还是懂一些的。 姜秀枕也有自己的顾虑,万一姜纯丰伤的很重,他又从来没有照顾过病人,到时候该怎么办?带着姜秀娘这个懂医的人总是放心些,而且姜秀枕以前还跟着人走过镖,对自己还有几分自信的,道,“祖母,你就让妹妹跟我去吧,我会好好照顾妹妹的。” 他们奎县离辽北不过半个月的路程,不算远,来回正好一个月,刚好赶上回家过年了。 上官重楼被姜秀娘拒绝之后难过了几天,等后来知道姜秀娘只是不愿意嫁人,并非不喜欢自己,倒也释然了。 知道姜秀娘要去辽北,道,“家里也催我回去过年了,正好顺路一道去。”又道,“到时候我先去瞧了伯父,无碍在回家去。” 姜秀娘很是感激道,“多谢师傅了。” 上宫重楼羞涩的搔了搔头,道,“不过小事而已,只是顺道。”那目光亮晶晶的,倒是比旁边覆盖的白雪还要剔透明亮。 姜秀娘觉得那目光就跟她小时候养的小黑狗一样,实在是可爱,忍了好久才管住自己的手,没去揉。 第71页 因为时间紧迫,几个人收拾了一番就上路了。 姜家自己有骡车,倒也方便,姜秀枕和姜秀武轮流赶着骡车,期间上宫重楼试图帮着赶车,结果差点把骡车赶到河道之后,就再也不让他碰了。 *** 虽然知道汪老太爷不会来京城过年,但是汪右林还是写了一封信去催了下,当时汪羡康在旁边练字。 回来之后,汪羡康个子又高了,因为没有像在姜家村那般,每日疯跑,脸也渐渐的白了回来,又是那个唇红齿白的漂亮孩子,这让汪右林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爹,你在给祖父写信吗?是不是要他来过年?” 汪右林头继续执笔写字,头也不抬的说道,“是。” 汪羡康转了转眼珠,道,“爹,祖父肯定不会回来的,他一个人在那边多可怜呀,儿子最近读书上面说,子欲养而亲不在,可见古人也是要我们孝敬父母的,咱们过年就去姜家村陪祖父吧!” 汪右林哭笑不得,汪羡康回来之后,疯狂的想回到姜家村,好像那边有什么金银珠宝一般,吸引着他,饭也不肯好好吃,挂在嘴边的话就是,“没有姜姨做的好吃!为什么上官先生可以呆在姜家村,我却要回来。” 为了这个,汪右林又换了好几个厨子,这才让汪羡康开始吃饭。 “爹爹过年要去宫中赴宴,走不开。” 汪右林道,最近皇帝越发依赖他了,可能是年岁大来的原因,即使没有商议国事,也会和他闲话家常。 这种时候,汪右林是一步都不能离开的。 汪羡康失望的耷拉着脑袋,想着这时间怎么过的这般慢,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回到姜家村去? *** 姜秀娘已经好几天没吃过东西了,她饿的前胸贴后背,还要照顾折了腿的父亲,简直苦不堪言,可是这些都不算什么,最叫人恐惧的是…… 他们被关在这个暗无天日的洞穴里,根本就出不去。 四周都是黑漆漆的,没有一点光亮,姜秀娘呆的时间长了,总算是能看清一点,她勉强起身,摸到旁边石柱上,那里放着一个缺了口的小碗,有水从上面低落下来,落在碗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姜秀娘摸了摸应该是小半碗了,拿着走了回去,“师傅,你喝一些吧。” 洞穴里寒冷潮湿,姜秀娘说出来的话都带着哈气。 姜秀武,还有上宫重楼都被五花大绑,旁边还躺着姜父,只有姜秀娘因为是个女子,这才没有绑手,但是脚上却带着脚链,只要步子迈的太大,就会跌倒。 上宫重楼冷的面色铁青,哆哆嗦嗦的说道,“我不渴,给伯父喝吧。” “爹爹刚才喝过了,该师傅了。”外面的人不给饭吃,姜秀娘只能这么接了水给几个人轮流的喝,这才熬过这几天。 姜秀娘看不清,摸了摸上官重楼的嘴唇,觉得干的都起皮了,脸颊也很冰冷,心里难受,差点哭出来,但还是忍住,道,“师傅,快喝吧。” 上官重楼喝了半碗,却是怎么不喝剩下的,道,“我瞧你来来回回许久,也没说给自己喝一口,剩下的你喝掉吧。” “师傅……” 上宫重楼道,“都是我惹了事,你当初都劝我不要出去,在家里呆着等秀枕大哥消息,我却是没忍住,哎……,是我害了你们。” 姜秀娘在路上就做梦了,梦到那客栈里满是血腥,她就劝几个哥哥先不要去,看看能不能在外面打探出什么来,几个人商量下,最后决定让最能自保的姜秀枕去客栈探查,剩下三个人在外面找个村子落脚先。 本来都安排的好好的,他们也从附近村民口中知道,这附近总有人失踪,闹的人心惶惶的,许多人都想搬走,却又没有那个钱财,只好在这里勉强度日。 当时姜秀娘还问过那些村民,“既然土匪这般猖狂,为什么不报官?” 那村民嘆了一口气无奈,道,“要不是官匪勾结,那些人怎么能这般猖狂?”又道,“可万千不要上山,上去了就没见人下来过。” 谁知道这里竟然是产参的好地方,上官重楼在路上看到了一株山参,顺着那路一直往前走……  姜秀娘曾经听上官重楼听过,只要有山参的地方就会连带着珍贵的雪莲花,其实也不怪上宫重楼这般,这两样药材实在是珍贵,而且对于像他们这种医者,看到药材就比看到金元宝还要高兴,且菜药的乐趣实在是叫人无法抗拒。 那之后姜秀娘看不到上官重楼,急急的和姜秀武出来寻,顺着脚步一路上上山,正好被那群歹人抓住。 姜秀娘安慰道,“要不是被抓进来,也看不到爹爹,再说秀枕哥还在外面呢,肯定会想办法救我们的。” 这山洞很大,关了许多人,姜秀娘问过,大部分都是路过的旅人,商贾,还有一些则是像他们这般,被人知道了住址,仿写了信回去,叫家人来接,等着那家人来了,在抓一批。 而透露姜家住址的人是跟姜秀娘的爹一同来做生意的,因为许久没吃上饭,实在是扛不住就说了,因为那样可以换一顿饭。 姜纯丰只认得几个大字,写信都是叫旁人代写的,自然不存在查看笔迹之类的,不止是姜纯丰这般,其实大部分人都不识字,代笔是最寻常的做法。 第72页 一家人算是团聚了,却是在这种地方。 姜纯丰看到姜秀娘惊愕的差点晕死过去,过了好一会儿才嚎啕大哭了起来,自从姜秀娘嫁人之后,两个人还是几年未见,总是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 姜纯丰道,“往常都是好赚的,这一次却是赔的血本无归,实在是没脸回去见你们,知道你归家了就更想多赚些银子,好让你在众人前面抬头做人,就又借了银子去武夷买了许多茶砖,原本拿到格尔热去,那边最是好卖,只要有货就能赚,谁知道路过这里却是被那群土匪逮了进来,爹的这条腿也给生生折断了。” “爹,对不起你。” 姜秀娘听的泪流满面,原本还怪父亲不归家,这会儿想想竟然有这样的苦衷,现在想来,当时就应该给父亲写信,让他直接回来才是,多少银子都换不来爹爹性命不是? 只是这会儿说这话却是晚了,不止是姜纯严,几个人都被困在这山洞里。 忽然有个人悽惨的叫了起来,道,“我不要去,我不要死!”却是没有任何的用,已经被饿的早就没了力气,轻易的就被那些土匪拖了出去。 姜秀娘瑟缩下身子,道,“这些人要把人抓出去做什么?” 第39章 旁边有个蓬头垢面的男子正躺在地上,听了这话,道“当然拉出去血祭。” “血祭?” 那人躺在地上恐惧道,“姑娘,你是刚来的吧?你没发现这里很奇怪?往常土匪抓了人肯定要赎金的,可是这里没有,因为他们的目的不是钱,根本就是咱们这些人,等着饿的差不多了,就说明身心干净了,就可以拉出去血祭了。” 姜秀娘被说的害怕,一旁的姜纯丰道,“秀娘莫怕,爹爹在这里时间最长,肯定先拉爹爹出去。” 姜纯丰是幸运的被抓进来之前在口袋里藏了一些吃的,一开始进来的时候都是五花大绑的,但是等着五六日饿的差不多就会放开手,姜纯丰就拿了那干粮吃,而就像是刚才躺在地上的人说的那般,只有饿干净的人才会被拉出去血迹,如此才能等到姜秀娘几个人进来。 “爹爹,你莫要吓我,秀枕哥肯定会想办法的。” 在外面的姜秀枕真的是快急疯了,他原本想去报官,可是听那村民说,那县令就是跟土匪一伙儿的,你去状告,说不定直接就把你也抓了去,无奈就想着去找找帮手,结果去了几个附近的镖局,一听说是在这里走丢的,死活也不肯管了。 其中有个人看他可怜,道,“兄弟,我实话跟你说吧,那地方归冯家管,而冯家可不是一般人家,他们在京里有人,就是这边的县令也不敢如何,你要是真想救人,就拿了许多银子去冯家找找门路,说不定能救人,又或者……” 姜秀枕身上怎么可能带着许多银子,也就是剩下的盘缠,总共三四十两的银子,所以拿钱赎回根本就不可能,他问起来另外一个方法,“或者什么?” “你们在京中可有认识的人?託了关系,直接找到冯家,那冯家不看僧面看佛面,总是顾忌一些,说不定就放人了。” “京中……” 姜秀枕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汪右林,他想着汪右林一个堂堂的大首辅,总是能管住这地方的一个冯家吧? 可是他心里又没底,汪右林跟他们亲近不过就是因为汪老太爷,他自己却是推拒了好几次的婚事,他肯吗? 主要是听那冯家在京里也有人撑腰,这就是说想要救人,就要跟同在朝为官的人有纠纷,汪右林愿意为了救一个自己都推拒了好几次婚事的女子,的同僚对峙吗? 姜秀枕一点底都也没有,但是这会儿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不过他还是聪慧的,知道直接求汪右林是不可能,写信给汪老太爷,他知道汪老太爷最是疼爱姜秀娘了,肯定不会置之不理的。 特意花了十两的银子,找人把信寄了出去,那人亲口答应,会尽快送过去,可是姜秀枕觉得这来来回回,在传到京城…… 最快也是半个月之后了,秀娘几个人还能扛得住吗? 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妥,第二天直接去了和他说了实情的镖局。 那镖局的总标头今年已经五十岁了,但是身上肌肉鼓鼓的,犹如年轻人一般健壮,正在院子里习武,拿着一把石垂提上去又放下来反反覆覆的,看到姜秀枕来了,无奈的说道,“兄弟,我这是看你可怜才说的实话,你别是赖上我了,我这小门小户的,靠着把力气吃饭,当真是管不了你的事儿。” “如果我说我认识首辅大人呢?” “什么?” 姜秀枕觉得真等着汪老太爷让首辅大人去帮忙,估摸着 太晚了,就想着能不能两边都问问,兴许汪右林看在老太爷的面子上帮自己一把呢?总之不能坐以待毙,都要试试才行。 如果这俩办法都不行,不要这条命也只能硬闯了。 “我知道你们镖局可以想办法快速的递信,我就想让你把这封信送到首辅大人府上?你别怕,我们真是认识,首辅大人的父亲住在我们村子上,和我们家极为亲厚的关系。”姜秀枕道,又怕是他不信,道“这种时候了,我还能说大话?你只管叫送信的人说是从奎县姜家村来的,自然见了。” 第73页 如果是旁人肯定不帮了,可是那人其实心里也是恨冯家恨的不行,他们和冯家也有血海深仇,只是斗不过而已…… 见姜秀枕说的有模有样,狠了心,道,“那我就试试。” 这一天,汪右林刚刚下了衙,正让丫鬟伺候的漱洗,外面实在是寒冷,不过坐着轿子回来的路程,就觉得冻的手脚都发麻了,看来下次还是多带几个暖手。 正在这时候,金纬轲走了进来,道,“大人,门口有个人来说是奎县姜家村来的,有信送给您。” 其实一开始那门子直接把人给哄走了,这首辅门前各种奇奇怪怪的人,有的人为了想要见首辅大人一面,还能冒充亲戚,实在是叫人无奈。 恰好金纬轲出门办事,看到那人说道,“是姜秀枕让我来的,说他妹子被人抓走了。”他心里打了一个激灵,姜秀枕就一个妹妹,那就是姜秀娘,而姜秀娘多么得汪老太爷的喜欢,甚至让汪羡康也当做自己娘一般的,如果真是姜秀娘的事情,那可真是大事情了。 这才上前把人领了进来。 汪右林看了信,之后,脸色变了几变,他起身去了书房,那里放着一叠信,上面最近一封是汪老太爷写的,里面许多内容,最后却提了一句,说姜家几个人包括姜秀娘在内,起身去了接姜纯丰,说姜秀娘这个年也能团聚了。 又打开姜秀枕写的信,仔细看,那地点都是一个地方,显然不是假的。 一时急的在屋内踱步,面上沉吟了许久,之后俯身在案桌上写了一封信,喊道金纬轲道,“你带着这封信去双河镇,务必要把人给救出来。” 金纬轲道,“大人,我这就出发。” 只是等着金纬轲出了房门,又听到汪右林喊他回去,他转过头去,以为汪右林有其他吩咐。 进门一看,汪右林正换了羊皮厚底靴子,道,“还是我亲自去吧。” 金纬轲吓了一跳,道,“大人,京里离不开您呀。” “我们早去早回就是。”汪右林似乎下定了决心,等着丫鬟圆儿给他披上大氅,大步的往外走了起来。 先去看儿子汪羡康,起身抱起汪羡康道,“羡康,爹爹要出去几天,你乖乖的呆在府里,要听李姑姑的话。” 金纬轲很着急,心里却是想着,最近皇帝每日都要召汪右林进宫议事,这时候是走了该如何和皇帝交代? 可是汪右林却好像是下了决心一般,根本就顾不上这些,写了给皇帝告假摺子叫人递上去,就直接出了门。 京城里连着下了好几天的大雪,异常寒冷,出了门来,那风吹在脸上,就如同刀刮一般,金纬轲眯着眼睛,道,“大人,要不明日在出发吧?” “现在就走。”汪右林狠狠的甩了下马鞭,那马本就是漠北的千里驹,最是不怕这寒冷,马上就疾步跑了起来。 金纬轲无奈,带着其他随从一同追了去。 双江县令李昆今年才二十八岁,却是已经娶了十二个小妾了,那府邸建造的十分奢华,仿了江南的样式,雕樑画栋,亭台楼阁,还在中间镇了从江南运过来的太湖石。 这自然不是他家底有多深厚,而是得了冯家的供奉。 冯家种的人参在行业界是翘首的,自然是肥的流油。 这一天,李昆正在听堂会,他的第十二房小妾正是戏子出身,穿着一身鲜红的戏服,正在唱贵妃醉酒,李昆听的入迷,闭着眼睛打着拍子,嘴里哼唱着,显然很是享受的模样,忽然间就看到家里的小厮急匆匆的跑了进来。 “老爷不好了,有个人要状告冯家,要让你去升堂呢。” 李昆冷笑,道,“冯家也是他们能告的起的?简直吃了雄心豹子胆了……”只是话还没说完就看到一个身材挺拔的男子在一群人的簇拥下走了进来,那些僕妇丫鬟们,因着那人的气势,愣是没人上前去拦。 “大胆!你是什么人?竟然干私闯县令府邸!”李昆气的不轻,正要发作,却看到那人拉下灰鼠皮的罩帽来,露出一张他熟悉的面容来。 “李昆,你的考中进士的文章,还是我给你批註的,怎么?如今这会儿就认不出本官了吗?” 那人面色如常,却是气势如虹,叫人不敢直视。 李昆吓的瞪大了眼睛,不过一会儿却是突然吓的跌坐地上,道,“首辅大人,您怎么来了?” 李昆吓的不清,好一会儿脑子都是空白的,等和汪右林说起上山剿匪,这才恢復了几分清明,道,“这匪患也太猖獗了,自是不应该放任,可是下官手里只有十几个衙役差遣,这种事儿还是要给兵部上书,让双河县哨所出兵才是。” 山上那些人哪里什么匪患,都是冯家养的打手而已,李昆既然收了冯家的供奉,早就是拴在一条绳子上的蚂蚱,生死与共了。 李昆飞快的想着对策,手放在身后,摆了摆手,让心腹小厮赶紧去冯家报信。 汪右林都看在眼里,心中冷笑,道,“本官来的路上已经拿了剿匪的官书,这会儿余将军应该把整个虎头山给围住了。” “大人……” “走吧,咱们去瞧瞧,这到底是谁在这边鱼肉百姓,祸害相邻。” 第74页 第40章 李昆像是被人架着一般,走出了县衙府邸,一出府门就看到一队兵士在等着,领头是一个身材中等,面色黝黑的中年男子,穿着一件红色的铠甲,见到汪右林道,“大人,小的是余将军来接大人的。” 汪右林点了点头,道,“事不宜迟,马上上路吧。” 一路人马浩浩荡荡出发,镇上的商贩问起,说道,“据说京里来的大官,要剿匪呢!” “你是怎么知道的?” “虎头山现在被围的连一只蚊子都飞不出来,你不知道?”那商贩很是高兴的说道,“都说坏事做绝了就会遭报应,你看这冯家……” “你不要命了!”旁边穿着厚实棉衣的妇人捂住男子的嘴,道,“咱们家去吧,这种事不是我等小民可以管的。” 冯家在这边就跟土皇帝一样的,他们家的儿郎看到貌美的女子,不管是不是婚配只管强行掠了去,等着玩腻了,给几个铜板就放出来了,如此不知道祸害了多少人家,如今家里但凡有些姿色的女子,不是出门扮丑,就是早早嫁了人,还有那家底的则是直接搬离了这里。 女子今日出门,脸上也擦了锅灰,听到自家男人这般说,吓的不清,立时就要拽着人走。 那男子显然也是受了冯家的气,不肯走,道,“怕什么,据说这一次调动了一万的精锐,他们虎头山人再多,难道还能打的过那些兵士?” 女子气的狠了,去拽男子的耳朵,道,“你知道个什么,那冯家在京中有大靠山,这京中来的大人可能并不清楚,指不定过了一会儿就说是一场误会就散了兵士。”说着开始眼圈发红,道,“这最苦的还是咱们这些平头百姓,真是随意叫人践踏。” 那男子这才如同霜打的茄子一般,蔫蔫的被自家娘子拽了回去。 这俩人这般说话,总是有人听见,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姜秀枕,他自从寄信之后就一直在等消息,只是心急如焚,每日都没办法睡个安稳觉,不过几日就有了重重的眼袋,看着就苍老了许多。 听了那男子的话,沉吟了下就追了过去。 “两位且慢走。” 那夫妻俩吓了一跳,刚刚一时气愤说了冯家的坏话正是害怕,突然来了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惊惧的看着他。 这妇人仔细看也是有几分姿色,原也是被冯家儿郎拉了去,后来嫌她脚大,没成事,被赶了出来,只是受了那辱却是没法忘却,那妇人的夫君正是恨的咬牙,如此才会说出刚才那般话。 姜秀枕也是察言观色之人,又在这双河镇上呆了许久,早就知道冯家的作所作为,正色道,“两位莫怕。” 等着姜秀枕听那女子描述京中大官的模样,吃了一惊,因为来的显然就是汪右林,心情激动之于想着,你镖局果然还是有办法的,汪右林肯定是收到了。 只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汪右林不仅管了这件事,还亲自过来,他可不相信一个首辅那么清闲,能三番四次的离开京城,更不要说这路途遥远,很是辛劳,是不是说明…… 汪右林对秀娘还是有情愫的? 这个念头一冒头就被姜秀枕给压下去了,这俩人无论如何都不合适。 谢过那对夫妻就要走,只是临走之前,看那女子惊惧的模样,想起姜秀娘这会儿说不定也是这般害怕恐惧,生出同病相怜的心思来,道,“你们莫怕了,来的应该是首辅汪大人,由他来剿匪,自会清除后患!” 姜秀枕脚程快,只是到底不如骑马,没有追上汪右林,等着到了虎头山,看到许多人都围在山下,还有那兵士拦着,见他过来,道,“兄台莫入,这会儿正是在剿匪,万一误伤了兄台可如何是好。” “敢问,今日主持剿匪的可是首辅汪大人?” 那兵士抬头看他,道,“你如何得知?” 姜秀枕虽然早就确定了,但是听闻还是十分激动,道,“我和首辅大人是熟识,我妹妹和弟弟还在里面困着,还请大爷帮着去通禀一番。” 那兵士却是笑了,道,“兄弟,你看你后面,那许多人都说认识首辅大人,想要进去寻人呢。” 原来不止姜秀枕一个人在这边着急,也有旁的人丢了亲眷或者家人,在这双河镇上想办法,如今知道要剿匪了,高兴地不行,赶紧的赶过来,想着趁着这会儿进去寻人。 姜秀枕当真是无语,正想着如何解释,一抬头就看到了汪右林身旁的金纬轲急匆匆的赶来,眼睛一亮,高声喊道,“金兄!” 汪右林眉头皱的紧紧的,越是往里走就越发的怒不可遏,这一路上处处可见骸骨,等着到了那洞口出,或许是死的人太多,那原本有些发黑的岩石,已经变成猩红色,散发着一股股的恶臭。 一旁的兵士也早就听闻虎头山的事情,只是从来没见过,这会儿看到这般模样,个个都露出不忍的神色来。 这冯家人到底为什么要抓这许多人? 刚要进去,就有一个胖胖的男子走了出来,那人穿着一件元宝纹的杭绸长袍,繫着镶嵌玉牌的腰带,未语先笑,看着就和和气气的,可是在场的人,看着地上未干的猩红的鲜血,谁都笑不出来。 “大人,您是……” 第75页 余震英道,“我们大人的名讳也是你能问的?废话少说,赶紧把人都放出来,可以押解尔等回去问审,说不准可以从轻发落,要是不听从,休怪我不客气。” 那人也是来了气,道,“你们不要我们好欺负,知道我们在京中认识谁?” “谁?” “呵呵。”那人冷笑两声,道,“说出来吓死你,自然是首辅汪大人。”说完还得意的挑衅了眼汪右林。 在场的人一阵的静默,余震英瞄了眼汪右林,汪右林目光冰冷,道,“我怎么不知道首辅大人认识你?” 那人道,“你算是哪根葱,你见过首辅大人吗?” 余震英实在是忍不住了,骂道,“放肆,瞎了你的狗眼,你眼前的这位就是首辅大人。” 那人一下子就跌坐地上,颤抖道,“怎么可能?” 今天或许是太冷了,那雪水滴的比往日还要慢,姜秀娘等了好几个时辰才等来一碗,小心翼翼的拿着,却是发愁了,不知道餵给谁,以前一天好歹能弄个七八碗,可以轮流喝,看今天这样子,估摸着也就二三碗了。 “今天水少,你们分着喝吧。” 自然要先餵给姜纯丰,毕竟他是病患,其实姜秀娘还有个秘密,她偷偷的往水里滴了那小树吐的露珠,她最近收集的露珠已经有一个小瓷瓶了,因为担心爹的病,这才带着,没有想到竟然用在这种地方。 不过显然效果不错,虽然被困在这里,但是喝了那露珠稀释的水,明显感觉要比旁人精神多了。 姜纯丰却是不肯喝,道,“爹快不行了,你别在爹身上浪费时间了,你自己喝吧。” “爹你说的什么话。”姜秀娘听了难受的不行。 姜纯丰想要伸手去摸了摸女儿的头,却发现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却依然慈爱道,“爹能在死前看到你就已经心满意足了,莫哭了。” 姜秀娘一直都很坚强,即使被抓入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也没有放弃一丝希望,但是这一刻,她觉得绝望无比。 姜纯丰见姜秀娘哭了,也是跟着难受,道,“爹对不住你呀,爹死就死了,竟然还拖累你,你说你来寻我做什么……” 父女俩抱在一起痛哭,却是绝望无比。 正在这时候,忽然间就听到了喧闹声,然后急促的脚步声,姜秀娘似乎听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她朝着那声音望去,一下子昏暗地方亮了起来,橘红色的火把光照中,她看到汪右林带着焦急喊着她的名字。 “大人,我在这里。”姜秀娘忍不住哽咽着。 汪右林疾步过来,脱下大氅就包住了姜秀娘,道,“莫哭了。”很是手忙脚乱的把人扶了起来。 “快看看我爹!” 一旁跟着进来的金纬轲,直接拿了灌了温姜汤的葫芦,餵给姜纯严,见脸色渐渐变得有了血色,又塞了两粒固本的药丸子下去。 姜秀娘把了下脉,却已经是缓和过来,心中这才大定,道“多谢大人救命之恩。” 金纬轲就抱着姜纯丰出了山洞,有陆续有人来扶着上宫重楼和姜秀武。 这山洞里一共关了一百多人,等着救出来,都忍不住痛哭了起来,朝着汪右林跪着道谢。 汪右林看着也是感触颇深,道,“尔等不要怕,定会为你你们讨回一个公道!” 那些人哭的越发伤心了起来。 姜秀娘是被汪右林抱出来,她虽然说要自己走,但是汪右林像是没有听到一般,姜秀娘又不想众人前面争吵,怕是损了汪右林的颜面,只好忍着,等着到了坐骑前面,又准备抱着她上马。 姜秀娘能闻到汪右林身上那种男性灼热的气息,她脸红的不行,觉得这样下去不是个事儿,正色道,“大人,不可,我可以自己走。” 汪右林显然不太高兴,皱眉看着她,姜秀娘却是坚持道,“大人,男女授受不亲,还请大人放下我来。”随即语调一转,道,“还是大人觉得,我不过一个和离女,更是一个上不得台面的村姑,可以任由大人调戏?” 汪右林一时气急,道,“你知道我不是那般想的。” “我不知大人是怎么想的,但是大人正在做着。”姜秀武语气委婉道,“秀娘感激大人的救命之恩,只是秀娘残花败柳之身,实在是学不来以身相许报答恩情的事情,还请大人见谅。” 上宫重楼看着汪右林抱着姜秀娘,那眼珠子都快瞪的掉下来了,原本还想着或许是姜秀娘愿意,他也没有理由拦着,这会儿听了这话,欢喜的不行,道,“大人,你没听到秀娘的话吗?难道你一个堂堂首辅大人,真要这般轻薄一个女子?” 汪右林快气笑了,道,“上宫先生,我原是不知道,你在这边倒是变得能言善道了。” 上宫重楼脸一红,却还是坚持道,“秀娘不愿意,莫要逼她!” “我逼她什么,她是我……”汪右林一时噎住,是了,两个人什么关系都没有,而且他还拒了好几次提议的婚事。 汪右林悻悻然的放下了姜秀娘,姜秀娘走了几步,回头一瞧,看到汪右林失魂落魄的站在原地…… 姜秀娘心一横,直接进了骡车。 第76页 等着到了临时休息的驿站,姜秀娘就看到模样和上宫重楼相似的中年男子站在门口,看到他们来,喊道,“重楼我儿,你可在此?” 上宫重楼听了这声音极为惊喜,跳出来,道,“爹,竟然是您!” 两个人高兴的说了几句话,那中年男子道,“我那未来的儿媳可是在哪里?” 一路跟随而来的汪右林脸顿时就黑了。 上宫重楼因着姜秀娘拒绝过自己,也不好说是她,但他是个藏不住事儿的,那目光很自然的朝着姜秀娘去了。 姜秀娘这会儿很是狼狈,身上的衣服穿了几天就不说了,头髮也都打结了,其实其他人也好不到哪里去,说是像乞丐也差不多,但是她看到上宫六曲朝着自己望过来,落落大方的行礼,露出真诚而温暖的笑容,倒是叫人忘记了她的打扮穿着。 上宫六曲心中暗暗品评了一番,说是和离过的,还担心过一阵,是不是性子有问题?没想到居然是这般从容大方,那目光清透柔和,性子应该也是极好的,想想他这不懂人情世故的儿子,还就是需要这样的娘子。 既有主见,可以撑起家中的事物,又温婉良善,容易相处。 上官六曲越看越是满意,倒是把一旁脸黑的跟黑炭一般的汪右林给忘在了脑后,还是金纬轲看不下去,道,“上宫先生,我们大人也来了。” “汪大人,真是多亏了你了,不然我儿和儿媳妇,也不知道能不能等到我赶过来。”上宫六曲很是感激的道谢道。 汪右林笑的僵硬,道,“不过举手之劳而已。”又状似不在意的补了一句,“那婚事好像是不成了。” 上官六曲有些吃惊,扭过去去看自己儿子,只见上官重楼委屈的缩着脖子,却还是点头说道,“秀娘说不嫁。” 上官六曲不解,这是出了什么变故? 要是没见到姜秀娘到还好,只是如今看过,却觉得极为满意,他这儿子和旁人不同,不通人情世故,到了年龄却是不说成亲,对女子也是没有任何想法,极难找个合适的儿媳妇,不然也不会拖到现在了。 第41章 姜秀娘怕是让上官重楼难做, 忙是上前皆是道,“师爷,是首辅大人乱点鸳鸯谱,我早就跟我娘和祖母说过了, 以后不会再嫁了。” 只是不想嫁,不是另有意中人, 这就好,上官六曲觉得还是不能放弃, 面上却很是慈爱的笑道, “年纪轻轻的, 说什么不嫁人的话来?不急, 这件事以后慢慢说,你们先去漱洗吧。” 烧了几锅的水,几个人沐浴漱洗, 这才觉得终于活过来了。 上宫六曲为了显示自己对姜秀娘的重视,还特意进去和姜纯严客套了一番, 顺道给他把了脉,上官重楼在上官家堪称奇才, 那医术已经超过了父亲,但是上宫六曲几十年的行医的经验是上官重楼无法比拟的。 不过,上宫六曲把脉之后,说的话跟上官重楼一样, 道, “这真是惊人的事情, 您伤的那般重,居然还能撑到现在。”又去摸了摸腿,道,“只是这接骨接的不对,恐怕不妥。” 姜纯丰笑着说道,“那时候能没人管,只好胡乱用布条缠着…… 上官郎中已经和我说过了,说如果想要如往常一般,就要断骨重接。” 上宫六曲道,“真是天杀的匪患,居然做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这样,老夫这里最近新研制了一种可以减少疼痛的药膏,到时候就让重楼给您用上。” 姜纯丰没有想到,上宫六曲这样一个名医竟然这般客气,还拿了新药出来给他,这种药他光是听名字就觉得应该很珍贵,很是感激道,“不用这般破费,从小卖力气活儿的人,没有那么身娇肉贵,挺一挺就过去了。” “话不能这般说,我儿在你家蹭吃蹭喝了那许久,总是要交一些饭钱不是。”上官六曲很是幽默诙谐的说道。 姜纯丰听的忍不住一乐,两个人年龄相仿,都是真心结交,一来二去的很快就相谈融洽,等着上宫六曲从房间出来,心里想着,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女,这姜家人都是这般纯善之辈,也怪不得养出来的女儿那般好。 我儿,爹已经拼力给你助力了,剩下就看你自己了。 上宫重楼自然不知道这一点,他在想着另外一件事,这马上就要跟着爹爹回家过年了,要跟姜秀娘分开了,心里实在是不舍。 当然这边还有个十分懊恼的汪右林,他这一路上思来想去,却发现有些事情真是挡不住了,比如当他得知姜秀娘被人抓走之后,居然毫不犹豫的就要亲自过来。 其实金纬轲为他办事,老练稳重,他来也不会出什么岔子。 但他就是不放心。 这一路上不知道想了多少,等着见到姜秀娘,就有些难以克制,想着到了这般田地,就顺了爹爹的意思娶了姜秀娘吧,这是姜秀娘似乎还对他带着几分怨恨…… 汪右林洗漱了一番就去县衙升堂,把冯家人,还有那些帮手,县令李昆在内判了个立时问斩,按道理像李昆这种官身,其实是要押到京城,由大理寺问审,在定下罪名,只是汪右林经歷过一世,知道只要给他喘息的空间,李昆背后的人就会把放出来。 那些衙役颇为吃惊,就是余震英也委婉的说道,“大人,还从来没说过立时问斩的…… 这是不是不太妥当。” 第77页 “余将军,你恐怕不知道什么叫血祭吧?”汪右林不为所动。 余震英只是觉得那些人杀人手段实在是有些残忍,但是却没有往深处想,汪右林见了就对着下面跪着的李昆道,“李大人,你跟余将军解释解释什么血祭。” 李昆抖动着身子,话都说不利落,磕磕巴巴半天也没说过明白,汪右林冷笑,对着另一个管事模样的男子说道,“你说说什么是血祭。” 那人就是之前在山洞前试图拦着汪右林的人,姓白,大家都管他叫白老三,他这会儿已经是没脾气了,知道在劫难逃,见汪右林指着自己,脸色灰白的说道,“血祭就是拿了人心做养料。” “养料?” “那些长得好的人参,都是用人心当养料养过的。” 这些人当中许多人都是用过冯家人参的,余将军家中还珍藏了几株,听这话想起自己来之前就喝了人参鸡汤,又想起在山洞看到的血迹,只觉得一阵反胃,靠着墙就干呕了起来。 “简直就是丧尽天良!” 冯家人口众多,光是男丁就二十多人,这会儿都被五花大绑的押在院子,只有族长冯堂山在衙门里问审。 冯堂山见白老三竟然都说了,忍不住道,“首辅大人,我和令堂叔可是至交,我还认识徐阁老,这件事都是白老三他们做的,我委实不知情呀!” 汪右林不为所动,道,“来人,立时问斩!” 冯堂山脸都白了,白老三和李昆已经是瘫成了一团泥。 等着被人押着出去,冯堂山知道这是没有希望了,忍不住气愤大声吼道,“汪右林你算个什么东西?充其量不过就是陛下的一条狗而已!” 众人听了脸色一变,却见到汪右林还是稳稳噹噹的坐着,他握拳朝着上面拜了拜,道,“我等都是为陛下尽忠而已,这狗我当的满足。” “你知道我谁的狗?我后面的是……”那人还没说完就被衙役堵住了嘴,那衙役并不清楚冯堂山要说谁,但是他本能的觉得,如果让这个冯堂山说出来,会出大事。 汪右林目光却是闪了闪,只是低头不语。 姜秀娘等人都跟过来看问审,看到这样的处置觉得极为痛快!这些杀人如麻的刽子手就应该这般整治。 那些人都被押了出去,在城门口摆了台子,那刽子手几乎一斧子一个人,镇上的人都拉看热闹,虽然觉得残忍,但是一想到这群匪做所所谓,就觉得恨的不行,特别是那些冯家人,一个个都跪在地上,不知道谁开始上前吐口水,许多人蜂拥而至,每个人都上前一口唾沫。 等着冯堂山被刽子手杀了,那头颅骨碌碌的滚在地上,还有个人上前去踩踏,旁边有人去拦,那人却哭着道,“我那小儿才不过六岁就给他们拉倒山上去,尸骨全无。” 镇上的人没有一个没受过冯家迫害的,就是一二家幸运的逃过一劫,那家中总有亲眷受过迫害。 杀了冯家人,简直就是拍手称快的事情。 第二天早上,几个人一同离开,走到城门看到乌压压的人群,那些镇上的人跪在两旁的路上,对着汪右林跪拜,哭喊道,“青天大老爷!” 这一刻他们是真心的感激汪右林,想来冯家这样的祸患,要不是汪右林,旁人还真不一定敢整治。 汪右林坐在马背上,对着那些人道,“都请起,本官并没做什么,是陛下的旨意而已,要谢就谢皇恩浩荡。” 众人又一起齐唿万岁,那场景很是壮观。 姜秀娘坐在骡车里,撩开帘子,看到汪右林俊朗威严的风姿,忍不住感概道,“汪大人实在是做了一件大事。”抛开其他不说,汪右林三番两次救她于危难之中,又是这般清廉之辈,姜秀娘心里是极为佩服的。 一旁的上官重楼也很是贊同,钦佩的说道,“汪大人实在是了不起。” 靠在骡车内闭目养神的上宫六曲,“……”心里忍不住想着,这个傻儿子呦! 汪右林还是一如既往的骑着马,身后跟着随从和护队,只是不过走了一会儿就能听到骡车里传来的笑声。 上官六曲很是随和,众人又都是大难不死,都显得很是高兴,各自讲起趣闻来,一时气氛愉悦,欢声笑语不断,其中姜秀娘和上官钟楼的笑声最为明显。 那随从金纬轲看到汪右林,面色渐渐变的暗沉,忽然下了马,到了骡车旁,道,“可还有位置?外面实在是冷,想坐下来喝一口茶水。” 原本姜家的骡车只能坐的下四个人,来之前为了接姜纯丰又换了大的车厢,但最多也能坐下六个人,再多,那骡子就要累死了。 如今里面有上官父子俩,姜秀武和姜秀枕,还有姜秀娘,姜纯丰,已经是塞的满满的了,不过汪右林说要上车坐,自然要腾出位置来,大家往里挤一挤,弄了个可以坐位置。 汪右林却不看那位置,迳自坐在了姜秀娘和上官重楼中间。 上宫重楼发现,自己竟然看不到姜秀娘了。 姜秀娘,“……” 一开始气氛就显得有些压抑,但汪右林也是极为能言善道,不过一会儿,就让众人都放开来,但是不知道是不是上官重楼的错觉,总觉得汪右林一直往他这边挤,他每次都稍微挪动一些,等着最后发现,离姜秀娘是越来越远了。 第78页 出了双河镇,行了半天,上官六曲他们就要往北走了,父子俩和众人告别,很是不舍,虽然相处不久,但却极为投缘。 特别是上官重楼,他跟姜秀娘细细的交代离开的事情,比如每天不要忘记看书,种在盆子里的几位草药也要看着,天气寒冷,别是冻死了,唠唠叨叨的说了一堆,上官六曲自然乐的在一旁听着,心里直乐,觉得儿子真是长大了,也知道关心人了。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刚才在车厢里还风趣幽默的汪右林,这会儿脸色有些黑。 跟上官父子分开之后,众人继续赶路。 到了晚上就歇在驿站里。 那驿站早就得了信儿,等到汪右林到的时候,不止是驿站的几个官吏,还有当地的知府也过来候着。 汪右林是个笑面虎,见人就是三分笑,即使不喜也不会表露在人前,和那知府寒暄了一会儿,又一起用了晚膳。 那知府想要讨好汪右林,就做主喊了当地有名的花魁来,那女子一手古筝弹的极为出众,嗓子又是天籁一般,是个当时清流们都喜欢追捧的才女。 姜秀娘许久没有和父亲见面,自有许多话要说,跟姜纯丰在房间里说了许久的悄悄话,等着出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她有些内急,去了宫房回来,就看到楼下大厅内传来好听的琴声。 静静的雪夜中,那悦耳的琴声像是这飘落下来的雪花,云起雪飞清耳悦心,姜秀娘忍不住站着听了一会儿。 不知道谁哪个随从开了门出来,那寒风却是有些大,一下子就把门吹开了。 姜秀娘看到厅堂中间摆着古琴,坐着不顾寒冷,穿着一身五彩妆花十样锦通袖袄的女子,她唇色嫣红,点着花钿,十指纤细,拨动着琴弦,当真是少见的美人。 汪右林靠着她,正低头说着什么,显得那样的亲密无间。 姜秀娘忽然就觉得有些刺目,她扭过头,迳自往回而去,只是走着走着就觉得有些生气。 后面传来脚步声,厚底靴子压在雪层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秀娘?” 姜秀娘回头,看到竟然是汪右林,他显然跑出来的,带着几分轻喘,略带几分不安的说道,“刚刚那琴音色不对,求着我帮着看下,就过去看了看。” “是这样。”姜秀娘这才想起来,刚才那琴声似乎停顿了下。 第42章 姜秀娘垂着眼睑, 让人看不清情绪, 但是紧紧抿着唇,却是透出几分倔强来。 汪右林心一软, 道, “我本不喜这种排场,只不过清澜虽是青楼女子却卖艺不卖身,更是我至交好友的知己,既然旁人请来了,总要捧个人场, 这才赴宴。”这话好像是解释给姜秀娘听的,“我从小学琴, 颇有些造诣,年少时还制过琴, 所以清澜才询问于我。” 汪右林这辈子都从来没跟一个女子解释过这许多, 但是看到姜秀娘有些不悦的面容, 就这般鬼使神差的说了出来。 说完这话两个人一阵沉默, 汪右林是觉得…… 这辈子都没这般尽力讨好过一个女子, 曾经和张氏在一起的时候, 张氏是一个很得体的女子,把家里管的井井有条, 两个人见面也是客客气气的,一直都很相敬如宾, 全然没有说过这般亲近的话来。 姜秀娘却是觉得, 汪右林这话说的, 好像两个人之间有什么一般,她又是他什么人?需要跟她解释这些。 就在这时候,金纬轲走了过来,道,“大人,刘大人问您什么时候过去?”金纬轲说的刘大人自然是宴请汪右林的知府。 姜秀娘趁机说道,“大人您忙,我就先回去了。”说完也不等汪右林回话,头也不回的走了。 汪右林一时站在原地,有些发愣,只是想起这一路上官重楼对姜秀娘的痴缠,心中的煎熬来,又想着自己不惜千里迢迢的来这里救人,就算是如何的克制,已经是到了情难自禁的时候了,何必要自欺欺人? “秀娘!” 姜秀娘没想到汪右林会喊自己,一时有些无措。 汪右林却是坚定的走到了姜秀娘的前面,很是诚恳的问道,“秀娘,当初我父亲提亲之时,我并不知晓你是这般出众,所以……” 姜秀娘看着月色下汪右林的面容,或许是喝了酒的缘故,带着几分微醺,平日里如同深潭一般,不起波澜的眼眸,这会儿却是亮晶晶的,熠熠生辉,十分的俊朗出尘,甚至让她无法直视,她听到自己胸口咚咚的心跳声。 “只是越是相处越发觉得欢喜,情难自禁。”汪右林发现一旦开了口,就并不是那么难了,“上一次去接羡康,我已经是几度纠结,差一点就想上门提亲,却还是忍住了,你可能不知,自从回到奎县开始,我时常做梦,梦中…… 你和我成了亲,最后却是惨死的结局,我娘就是一个村姑嫁给了大家子弟的父亲,最后你也知道了。” “大人,您不要乱说。” 汪右林却继续说道,“我见你和上官先生那本登对,就想着,或许给你找个如意郎君也是好事,让你后半生有人照料。” 姜秀娘气道,“谁叫你自作主张的?我对师傅只有尊崇,并无男女之情。” “那对我呢?” 第79页 姜秀娘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抬头,看到汪右林带着柔情蜜意的目光看着她,在这寒冷的冬季,似乎可以融化人心。 “其实我后悔 了,知道你被人抓去,就这般急匆匆的赶来。”汪右林看到姜秀娘微微红了脸颊,心中有些荡漾,忍不住伸手去抚了抚,却被姜秀娘避开,“我给你ad4 赔不是,只是我想这次回去,亲自登门求亲,你可欢喜?” 砰地一声,脑子里好像什么东西炸开,姜秀娘连退数步,脸红的好像能滴出血来,她磕磕巴巴的说道,“大人,您这是什么意思?我是不会为人妾的。” “不是妾,是正妻之位。” 姜秀娘想起汪右林三番两次的拒绝来,说不气是骗人的,更可况早就做好两无瓜葛的准备,他却是这般突然间纠缠上来,这算什么? 他说成亲就成亲,说不合适就不合适? “大人,秀娘就想这辈子这般过了,在家孝敬父母长辈,不会再嫁人。”姜秀娘稳住了慌乱的心神,斩钉截铁的说道。 汪右林早就知道姜秀娘不会轻易同意,就是他遇到一个人,像他这般拒绝之后又重新求亲,也会心里过不去,道,“我晓得你需要时间,我愿意等你,原本羡康的娘去世的时候,我就想着不在续弦了。” 姜秀娘心乱如麻,没有想到汪右林这般固执,却还是好奇的问道,“大人这般年轻,又正是风华正茂的时候,为何不续弦?” “小时候看着爹娘在一起,我一直都以为寻常夫妻都是那般恩爱,后来……”汪右林娶了张氏,婚后两个人相敬如宾,在外人看来是极为登对的婚事,可是他却觉得总是少了点什么。 “我想寻个自己喜欢的女子,并非只是娘子。” 姜秀娘一下子就明白了汪右林的话来,所以他愿意娶她,是因为喜欢她,心悦她,她不知道为什么,只觉得就好像吃了蜜一般甜,只是想着两个人之间天堑一般的差距,还有她上一次成婚之后的悲惨,那些甜蜜就又如同潮水一般,很快散去。 “大人是人中龙凤,秀娘高攀不起。”姜秀娘郑重的说道。 汪右林一时气结,姜秀娘这一句话就好像是打他的脸一般,之前多么的高高在上,这会儿就显得多么的卑微。 “我会一直等你。” “可能会让大人失望。”姜秀娘道。 两个人看着彼此,目光都透着无法割捨的情意,却又固执的坚守着自己的信念。 金纬轲一开始简直就是目瞪口呆的,只不过想想自家大人最近这异常的反应,特别是在京里这般紧张时刻还到这边来亲自救人,就觉得在意料之中,按道理他不该插话,但是这雪下的太大了一些,两个人在这般站下去就要得风寒了,再是情深不寿的,也不能不要命了不是?拿着伞道,“大人,雪越发大了,要不您和姜小姐去了屋内说话吧?” 汪右林接过金纬轲递过来的伞,轻轻的帮姜秀娘撑着,温声说道,“夜深了,快去歇着吧,明日还要赶路呢。” 姜秀娘拒绝了,汪右林却固执的帮着她撑着,两个人一同在伞下,沉默无语的走到了房门口。 第二天早上,姜秀娘却起晚了,显然是因为昨天的汪右林的话影响到了心绪,睡的太晚。 原本以为汪右林要赶路,或许自己先走了,因为两行人今天就要分道扬镳了,一个是往南去,姜秀娘则是往东去。 谁知道汪右林竟然在等她。 第43章 “过来用早膳。”汪右林含笑对着姜秀娘招手。 在这个偏僻的驿站,能招待一朝首辅,那是天大的幸运,可以跟旁人吹许久的牛,驿站的官吏都很用心,早饭自然是很丰盛,还有当地特产的一种鱼,因为全身有一根银白色的纹路,从鱼头一直延伸到鱼尾叫银条鱼,在湖里凿个冻,仔细的等着,有鱼路过网兜一伸就能抓住,因为冬天的温度低,鱼游的很慢。 这鱼太难抓,也就是冬日才能吃上。 姜秀娘一抬头,看到周围的人都在看着自己,想着当众拒绝会驳了汪右林的面子,更何况也就是这一顿早饭,那之后就要分道扬镳了,走了过去。 发现桌上就她和汪右林,问道,“爹爹他们呢?” “早就吃过了。” 姜秀娘看看天色,已经巳时一刻了,也怪不得都吃过了。 饭桌很丰盛,特别是中间用鱼盘盛着的清蒸银条鱼,姜秀娘夹了一筷子,很嫩也很鲜,几乎不见一丝腥味。 另一锅的小鸡炖蘑菇也很好吃,还有其他林林总总的菜。 姜秀娘正是在山洞里饿久了,出来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想好好吃一顿,只是作为学医者,她知道不可暴饮暴食,先从米粥开始,到了今日,已经是可以吃了一些菜了。 所以菜都很美味,但是只用了一点点。 结果看到汪右林把剔了骨头的一碗鱼放在她的旁边,说道,“鱼性温,你可以多吃一些。” 姜秀娘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让汪右林给她剔鱼。 汪右林可能是被姜秀娘看的有些不自在,轻轻的咳了下,说道,“第一次剔鱼,或许里面还有鱼刺,你小心些吃。” 姜秀娘心里说不出的感动,低头吃了起来,结果…… 第一口就咬出了一根鱼刺,她差点被刺到。 第80页 姜秀娘,“……” 汪右林很是尴尬,窘迫的道,“熟能生巧,以后肯定会好的。”又道,“以前我爹爹就常常给我娘剔鱼刺。” 姜秀娘想起汪老太爷的痴情,并不觉得吃惊,反而很是敬佩,道,“没有想到汪叔那般体贴。” 汪右林却道,“我爹只会那个哄娘开心,洗衣做饭,赚钱养家,没有一样做得好的。”语气里是说出不来的嫌弃。 姜秀娘听了忍不住笑。 吃过了饭,一行人上路,汪右林还是坐在骡车里,还找了个靠姜秀娘的位置,这会儿就算是傻子也看出点什么了。 姜纯丰特意和姜秀娘换了位置,坐在姜秀娘和汪右林中间,正好隔开他们,还笑着说道,“这边靠着窗户,透气,汪大人不会嫌弃我身上有汗味吧。” 汪右林,“……” 行了一会儿路,就到了分开的岔路口,众人各自话别,汪右林利落的上了马,只是那目光却是盯着姜秀娘不放。 姜秀娘无法,上前道,“多谢大人救命之恩,一路小心。” 汪右林却道,“我昨天夜里说过的话不会变的。” 两个人默默的对视着,汪右林的目光里自然有着千言万语,姜秀娘艰难的别开视线,道,“大人,我早就讲过了,这辈子不会再嫁,更不要提像大人这种高门大户…… 更是秀娘避之唯恐不及的。” 汪右林像是要把人印在脑子里,仔仔细细的看着姜秀娘,语气却格外的坚持道,“会一直等你。” 等着分开,姜秀娘坐在骡车上,虽然很坚定的拒绝了,但是想着汪右林的话来,一直都没办法平静下来。 这一路很顺利,很快就回到了姜家村,姜老太太,李氏看到姜纯丰高兴的不行,特别是李氏,就好像一下子充满了生气,忙前忙后的就没停过。 汪老太爷也得了信儿过来,见到几个人完好也松了一口气,“当时收到信吓了一跳,想着我这边寄信给 右林,哪里来得及呀?幸亏那之后就马上收到了右林的信,说是已经启程去了双河镇。”随即问起夸赞姜秀枕道,“你这是用了什么法子,能那么快就通知道我右林的?” 姜秀枕就把当时情况都说了,“原本寄了信给汪叔您,后来又想着这来来回回的就别是拖延了太多时间?就找了一家镖局…… 您知道他们走南闯北的最是看中消息,就用他们的门路送信。” “你这件事办的漂亮。”别说是汪老太爷,其他几个人都忍不住夸赞道。 “您可别夸我了,要不是首辅大人亲自出面,这件事也不是那么容易解决的,那边的冯家堪称一霸……”姜秀枕就把冯家的事情都说了,“居然拿人心来养参,简直就是丧尽天良。” 旁人听了都忍不住倒抽一口气,姜秀文没跟着去,正是遗憾,这会儿来听到,忍不住问道,“那人心养参,真的可以养的很好?” 汪老太爷年轻的时候走南闯北,自然是见识过不少,他道,“怎么可能!愚昧至极,不过以前听人说过,那些种药的人家,许多人都会血祭,只不过杀的是牛羊,那之后药才就长的格外好。” “真有效果?” “能不好?杀了的牛羊不吃,直接把尸首埋在药地里,这是多好的肥料?只不过你们说的冯家,恐怕是直接把人当肥料了。” 众人一想到那个场景就噁心的不行。 姜老太太听了道,“所以咱们自己种参一定要好好的,不能动那些歪脑筋。” 姜秀娘乖巧的应了,姜秀文却道,“祖母,您这不废话吗,我们自然不会跟那些丧尽天良的人相比。” “你怎么跟祖母说话呢,没大没小!”姜秀枕气的上前去揍姜秀文,吓的他抱头鼠窜,那滑稽的模样,逗的大家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姜家人热热闹闹的过了年,很快就迎来了春日。 第44章 天气渐渐的暖和了起来,上官重楼过年之后就回来了,不过给姜纯丰接了腿就又出远门去了,说是夏季再回来。 上官重楼说这话的时候很是委屈,又愧疚的模样,道,“我爹爹让我去一趟蜀地,我外家在那边,说是外祖母身体不太好,让我去瞧瞧。” 然后给姜秀娘留了很多医书,又叮嘱她不可偷懒,这才一步三回头的的走了。 万物復甦,春季来临,姜家人就开始商量春耕的事情,不过这一次和往常有点不同,姜秀娘坐在堂屋最下手的椅子上,忍不住对着 姜纯严说道,“二伯,您的意思是,咱们家这剩下的七八百亩全部都种药材吗?” “没有那么多,应该是六百七十七亩,还有一些租借给耕农的,自然不能算在里面。”姜纯严说出了很准确的数字,“秀娘,咱们这些地,种的大部分都是地瓜,这东西就是餬口,还卖不上价格,而且放不好还容易烂掉,但是药材就不一样了,像金银花,等着到了秋日,剪了枝,晒干了就能存放起来。” “以前咱家是没人会这个,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有了秀娘你,一切都迎刃而解了。”姜纯严显然想了很久。 姜秀娘忙道,“二伯,我这才学了皮毛。” 第81页 “你这是天分好呀,你看,随便种种菜园子,这菜就比旁人的好吃,去年那夏瓜也是,那么清甜,秀枕拿到镇上卖,都不愁卖呢。” 姜秀娘还是有些担心,“这许多地,我是真的怕种不好。” 姜老太太在一旁说道,“秀娘别愁,你几个伯伯都商量好了,就当是试试。”又道,“原先那种的地瓜,还不如你去年卖夏瓜赚的多,你那才种了多少?再说,咱们家根本不看重这些地,家里主要收成是另外的那些良田,种坏就坏了吧。” “是呀,秀娘,你别怕,大胆的去种吧。” 姜秀娘这会儿正是盘算自己的露水,攒了一个冬天已经是不少了,只是对比六百多亩地实在是太少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全部浇灌一遍…… 但是看着大傢伙儿期待的目光,也知道推脱不了,一狠心,道,“行,那我就试试。” 大家一时就来了劲儿头,开始商量种什么药材,姜秀娘道,“人参是好,但是时间太慢,需要五年才能入药,咱们还要种其他的,不然这五年就要喝西北风了 。” 姜秀枕提议道, “大青根,还有甘草,五味子也可以种一种,只不过五味子要等着树苗长大了才能结果。” 姜家人多,大家心又齐,不过几天就划分出药田来,然后谁家负责种什么,那之后就该是买种子了,这件事汪老太爷就包在了身上了,他说道,“让我们药铺的伙计去弄就行了。” 只是这苗子的钱委实不少银子,姜秀娘就想着把姜老太太给她的才嫁妆拿出来,老太太却是不同意,道,“你帮着大伙儿赚钱,怎么还让你出银子买苗子了?那药田不是都划分好了,谁家种什么苗子,就自己出银子买什么苗子。” 姜纯严见姜老太太说这这话,却是瞪着自己,知道这还是记得上次事儿了,苦笑着说道,“娘,我这个做二伯的,要真是没到走投无路了,难道还会想着侄女的嫁妆?再说当初不是说了借,也不是不还了。” “知道就好,你们就这个侄女,自己不疼着点,谁疼她?”姜老太也不知道不能逼着的太紧,见姜纯严这般说也就放过他了。 姜纯严说道,“娘你放心,我这心里知道呢。” *** 吴氏回了一趟家里,来的是却是笑容满面,对着姜秀枕道,“那件事成了。” 姜秀枕惊讶道,“真的?” “是我大伯家娘家的一个堂弟,今年刚好二十四,比秀娘大一岁,前头的娘子病故了,他就一直守了三年,如今这才准备重新找,家里还有俩儿子,秀娘能不能生都不打紧,重要的是我这个堂弟,仪表堂堂,家里还有些田产,手还有木匠活的手艺,吃穿都不愁问题,至于性子那更是好,从小就没和谁红过脸。”吴氏喝一口水,这才断断续续的把对方的都情况给说了。 “从来没听过给娘子守孝守三年的。”一般都是父母去世才会守孝三年。 “说是从小买来的童养媳,既是妹子也是媳妇,青梅竹马的长大,感情深厚,一时难以接受也是正常。”吴氏道。 “那要是忘不了前头那个也是问题呀。” 吴氏道,“这人哪里有十全十美不是?这已经是很好了,我们村里许多人家都不计较,叫人过去说媒,不过那人想要找个稍微有些年纪的,稳重点的,这才轮到咱们秀娘,再说人死灯灭,活着的人总要继续不是?” “我不想委屈了秀娘。” “你当我黑心呢?我也是希望秀娘能过得好。”吴氏却是极为干脆,道,“横竖都要相看一下,成自然就好,不成也没什么损失不是?” 姜秀枕还是不放心,道,“不行,秀娘已经被伤过一次了,这次还是我先去想看想看吧。” “也行。” “你这件事暂时不要和家里说。”姜秀枕觉得没有把握事情,还是先保密为好。 去年的时候大家还觉得姜秀娘或许还沉浸在和离的情绪中没有缓和过来,如今已经是过了一年,应该是平復了心情,这才各自开始给她张罗婚事,至于姜秀娘说的不再嫁人的话,但凡是女子,谁还能自己说要嫁人不成? 还不都是家里人给张罗的。 这一天,姜秀娘在家里做针线活儿,看到吴氏来喊她,说道,“你哥哥说有事儿叫你过去呢。” 姜秀娘以为是药田的事情,起身说道,“行,我这就过去。” 吴氏拉着姜秀娘,两个人一前一后的去了姜秀枕的家里,刚到院子里就看到里面站着一个陌生的男子,生的倒是白净斯文,只是有些拘谨,看到吴氏和姜秀娘一起来了,只瞄了眼姜秀娘就低下头来,耳根涨通红。 “秀娘,这是大伯家娘家的一个堂弟,你喊他吴大哥就行了。”吴氏说完就仔细的看两个人反应。 姜秀娘还是始终如一,不过女人总是羞涩一些,不会表露的那么明显,那吴广园显然是很满意了,一直想看又不敢看姜秀娘的样子。 吴氏心里颇有些骄傲,姜秀娘这品貌,放在村里着实委屈,即使做个官家太太…… 吴氏马上就打住,让自己不能再想了,当初姜老太太就是这么想的,这才把姜秀娘嫁入沈家,后来那许多事情,就不用说了,简直一言难尽。 第82页 如今还是要找个门当户对的,吴广园就很好。 吴氏藉口要去沏茶就去了厨房,院子里如今就剩下姜秀娘和吴广园两个人,还有一个院子乱熘达的小鸡仔。 “我娘子病故的早,家里还有两个孩子,皮实的厉害。”吴广园磕磕巴巴的说着,“一直担心有了后妈就有后老子,这才没有续弦,你要是嫁过来,家里房子都是现成的,还有田地,一头牛,我还会做木匠活儿,多的没有,一年里总能赚个十多两。” 姜秀娘这会儿终于确定这是吴氏给她安排的相看亲事。 能看出来吴氏也是精心挑选过的,眼前这个人容貌干净,性情温和,又有家底,是个能过日子的,家里还有两个儿子,她就算是不能生也没关系。 吴广元紧张的手心里都是汗水。 吴氏躲在厨房里偷偷的听着,心里忍不住乐,他们秀娘这般好,在她看来,就是找个初婚的小伙子也是可以的,瞧瞧这吴广园一开始听说姜秀娘和离过,那时候还有些嫌弃,催了几次,今天才抽空来,这会儿已经是迫不及待的主动提及婚事了。 姜秀娘努了努嘴,想着到底怎么婉拒掉才能不太难看,谁知道正在这时候,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接着是门被推开的声音,一个穿着洋红色百子图缎面箭袖袄子,唇红齿白,长的十分漂亮的贵气的男童就这般走了进来。 他身后跟着一堆的僕从,这个喊,“少爷您慢点。”那个说,“少爷,跑慢些,小的来背着你吧。” 那孩子却只当没有听见,等着他看到姜秀娘,眼睛一亮,直直的跑了过来,“娘,我回来了!” 吴广园手里举着的茶杯就这样咣当吊在地上,想着没听说过姜秀娘还有孩子呢?很自然的想起那些各种骗婚但是手段来,而藏在厨房里的偷偷看着,手里吃着瓜子的她,差点就惊的把瓜子皮给吃进肚子里了。 “娘,我好想你!” 第45章 “羡康?你怎么来了!”姜秀娘笑着弯腰把汪羡康抱住,却又忍不住说道,“你怎么喊我娘呢?” 汪羡康看到姜秀娘高兴坏了,闻着她身上淡淡的茉莉花香味,觉得这就是他最怀念的味道,道,“我爹说要娶你,你可不就是我娘了?” 姜秀娘,“……” 汪羡康是个聪慧的,他看到在场还有一个人,那人显得白净敦厚,又是和姜秀娘年龄相仿的样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转了转眼珠,道,“娘,你不喜欢我了吗?” “怎么会不喜欢,就是不要喊娘了。”怀里的汪羡康沉甸甸的,好像长高长胖了许多,肤色也白净了,再加上原本就长的漂亮,唇红齿白的,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眸一闪闪的,透着一股机灵劲儿,别提多可爱了。 “娘,你是嫌弃我这拖油瓶吗?”汪羡康可怜兮兮的看着姜秀娘。 姜秀娘简直哭笑不得,要是旁人她早就要训斥两句了,可是她很喜欢汪羡康,更不要提汪老太爷对她有知遇之恩,至于汪右林对她的帮助,那就更不用说了。她弯下腰和汪羡康对视,柔声说道,“羡康,你知道一个女子名声最为重要,聘则为妻奔为妾,我可你父清清白白的,却是要叫你这般喊出来,我以后很难在村里抬头做人。” 汪羡康似懂非懂的点了头。 在旁边一直听着的吴广园总是算是松了一口气,觉得刚才差点误会了,还以为这孩子是姜秀娘的孩子,不是说她生不出来吗?好在刚才没有太失态,不然以后更是没机会了,像姜秀娘这般出众的女子,多几个男子在后面追着也是正常。 他却不想放弃,笑着说道,“姜小姐,这还是谁家的?” 姜秀娘觉得很是失礼,带着歉意说道,“这是我世交家的孩子,淘气的很。”话虽这样,但是看到汪羡康因为这话不高兴的撅嘴,忍不住安抚的揉了揉他的头。 吴广园这会儿是彻底放心了,道,“姜小姐一看就是喜欢孩子的性子,以后一定是很好的母亲。”吴广园自己有两个儿子,最是怕后娘欺负孩子,这会儿看到姜秀娘和孩子相处之后就觉得他是多虑了,姜秀娘一看就是很喜欢孩子的样子,也会是个好母亲。 汪羡康听这对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冷着脸,傲慢的对吴广园说道,“你是谁呀?一看就土里土气的不行,是不是还想娶我姜姨?简直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吴广园,“……” “羡康!”姜秀娘瞪了汪羡康一眼,汪羡康立时就不敢说话了,姜秀娘平时都很温柔,但是只要生气了,也是很吓人的。 “我并不晓得家里为了这般费心,其实我早就想好以后不再嫁了。”姜秀娘尽量委婉的拒绝道,“实在是对不住了。” 吴广园心里很是失落,深一脚浅一脚的回去了。 汪羡康则是被姜秀娘罚站了,他站在屋檐下,两只手举高,一旁双生子则拿着杌子坐在旁边,“还要多久呀?” “就是,羡康,我跟你说我找一个鸟窝,咱们可以去掏鸟蛋。” 汪羡康,“呜呜呜” 姜秀娘其实并不是真的要罚他,不过就是想让他知道不能那般说话,太无礼了,所以等着去厨房拿了糕点,就让汪羡康放下了胳膊,道,“来吃糕点。” 第83页 汪羡康还有点不相信,他这才刚刚站上去,不过看到姜秀娘含笑的朝着自己招手,高兴的不行,知道这就是警告下,一蹦一跳的走了过去。 “现在艾草长的好,这是用艾草做的青糰子。”姜秀娘给几个孩子分了下,每人两个青糰子,不然这三个小子一个比一个胃口大,肯定会打起来的。 里面是豆沙馅儿的,甜甜糯的很好吃。 姜秀娘一边给三个孩子倒水,一边和吴氏闲聊了起来,说起刚才的吴广园,道,“嫂子,我是真的不想嫁了,你们这是嫌弃我在家里吃白饭吗?” 这话就有点重了,吴氏赶紧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一般,心想家里人都很喜欢姜秀娘,就是她也很喜欢,道,“这是怎么说的?家里怎么会嫌弃你…… 你要是真的不想嫁了,就是我家这俩小子也是愿意孝顺你的。” 那俩双生子正在吃青糰子,听到这话,忙不失迭的点头,异口同声的说道,“姑姑,以后我们给您养老。”又嘀咕道,“这样可以年年都吃上青糰子了。” 吴氏一开始还挺开心的,觉得这俩儿子可真上道,结果听了后面的话,脸都黑了,忍不住骂道,“吃吃吃,就知道吃!” 汪羡康捧着圆圆的青糰子,捨不得下嘴,在家里特别想姜秀娘做的饭,其实认真说起来,家里厨子做的也很好,后来爹从双河镇回来之后,也是好几天都没吃下饭,跟他说,这只是想念对方了。 汪羡康不太懂,但是跟着姜秀娘在一起,他就觉得格外开心,吃个烤土豆也觉得很新鲜好吃。 听了这话,忙不失迭的说道,“姜姨,你嫁给我爹吧,这样我就是你儿子了,以后我一定好好孝顺你,让谁也不能欺负你!” 吴氏还当汪羡康说起的以前的事儿,道,“羡康,不是你姜姨不愿意,是你爹婉拒了婚事,你不知道吗?” “知错能改就好了,我爹爹说,他以前错了,这会儿已经改过了,想要娶姜姨呢。”汪羡康说着,凑到姜秀娘的跟前,拽着她的袖子说道,“姜姨,姜姨,你给我当娘好不好?” 姜秀娘哭笑不得,揉了揉汪羡康的头,道,“快吃吧。” 吴氏在一旁听着却是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来。 吃了完了青糰子,姜秀娘就领着汪羡康往竹屋去,道,“今年怎么来的这般早?这离清明还有许久呢,怎么时候回去?” “我爹说让我先来,他在京里忙着,走不开。”汪羡康牵着姜秀娘的手,觉得开心的不行,很是乖巧的说道。 “原来是这样。” 汪老太爷看到汪羡康可是高兴坏了,毕竟是唯一的血脉,只不过假装生气的拧着他的耳朵说道,“你这个没良心的孩子,不知道祖父在家里等你?就直接先去姜家找你姜姨。” “祖父,孙儿也想您呢!”汪羡康这个献媚的,看情况不对,马上就抱着汪老太爷的大腿撒娇道。 汪老太爷看汪羡康可爱的样子,也是生不起气来。气道,“真是鬼精灵,就知道说好听的哄祖父开心。” 汪羡康嘿嘿的笑了起来,“祖父,我给您带了礼物,还有姜姨的……” 给汪老太爷的是汪羡康自己画的一副猫扑蝶的画,猫、蝶谐音「耄耋」,寓有祝贺长寿之意,这是很是寓意的画,汪老太爷看了很是欢喜,去年的时候汪羡康还是豆丁一般大小,就是走上几步还会气喘吁吁的,这会儿已经是完全长开了不说,还会画画孝敬他了。 一时感触颇多,道,“真是老天保佑。”随即转过头,对着姜秀娘说道,“秀娘,多亏你了。” 姜秀娘道,“是您教的的好。” 汪羡康给姜秀娘的礼物也是一幅画,不过是仕女图,画的是姜秀娘,却没有一点姜秀娘的样子,只是她不好驳了他的好意,正想着如何夸赞,听到汪老太爷在一旁说道,“这画的是谁?哪里有你姜姨一点影子?” 汪羡康也知道画的不好,羞涩的搔了搔头,指着那耳朵说道,“祖父您看,姜姨喜欢戴玛瑙耳钉,这不是画上去了。” 姜秀娘,“……” 汪老太爷忍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姜秀娘也跟着笑了起来,一时屋内欢声笑语的,十分愉悦。 “你爹也给姜姨画过呢。”汪老太爷说道,“画的可是比这个好。” 等着送姜秀娘出门的时候,汪老太爷忍不住问道,“我那个儿子,小时候是他娘带着他,后来他娘去世后,就留在了汪家,别的没学好,把那世家公子的做派都学会了,少不了要看门第,可是他不知道这世上最难的就是遇到自己欢喜的人。” “如今他是悔过了,你能不能给他一个机会?” “说起来也是我做爹的不称职,没把他教好。” 姜秀娘心里百感交集,想着可爱的汪羡康,想着这样明理又不看重出身的汪老太爷,还有…… 几乎是第一眼就觉得心动的汪右林,这些都让她摇摆着,可是想想自己先前的婚事,马上就像被人浇了一盆冷水一般,清醒了过来,说道,“汪叔,秀娘真的是不打算嫁人了。” 第84页 汪老太爷露出失望的表情来,但还是道,“不急,我儿说了,会一直等你,等到你点为止,你慢慢想。” 等着回去之后,姜秀娘打开了汪右林托汪羡康送给她的信。 是一首很常见的情诗: ……清且浅,相去復几许。 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 汪右林的字稳重浑厚,如他本人一般,但是这一行情诗却是带出几分缠绵的柔情来。 姜秀娘在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这里反覆的看了许久,想起两个人分别时候的场景来…… 忍不住想着,汪右林这会儿到底在做什么? 姜秀娘并不知道,京城里这会儿已经是要闹翻天了,皇帝年初突然染了风寒,一开始不过就是咳嗽,到了后面则是严重到卧床不起。 汪右林和几位皇子,大臣一同侍疾,连着几天都没有回去,怕是汪羡康在家里没人照应,急匆匆的就送到了姜家村去。 第46章 皇帝子嗣不多,统共不过五位皇子,如今留在身边的只有太子和四皇子,其他三位皇子皆是去了封地。 皇帝侍疾的事情就由太子来负责,四皇子在一旁帮衬着,两个人皆是孝心可表日月,这几日都是吃住在了皇帝住的的干清宫。 早上太子亲自尝了汤药,然后给皇帝餵药,四皇子则是不甘示弱的给皇帝试吃早膳,两个人年岁都很大,不復年轻时候的英挺,皆是大腹便便,而且多少年来都是旁人伺候他们,哪里这般伺候过人?就这么一点事情已经累的满头大汗。 皇帝已经是好了许多,早上用膳的时候,对着两个儿子说道,“你们的孝心朕都知道了,忙了这许多日子,今日就回去歇着吧。” 谁不想回到王府里休息一番?只是这时候委实不是回去的时候。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四皇子率先哭道,“父皇一日不痊癒,儿臣就一日吃不下,睡不着,哪里还有心思回去歇着?父皇看在儿臣这般可怜的份儿上,就留了儿臣在这边侍疾吧。”又道,“大哥是太子,自然有许多事情要忙,还要跟大臣商议国事,毕竟如今暂代父皇协理朝政,就让太子哥哥去歇着吧。” 太子心中恨不得咬死四皇子,这是暗喻他如今掌了权就开始忘乎所以了,皇帝最是怕下面的人留恋权柄,但是面上却是不显,反而露出诚惶诚恐的表情来,道,“父皇,儿臣惶恐,这时候如何还能安心去歇着?要是母后在世,少不得因为担心父皇日日垂泪,只要能让父皇痊癒,儿臣愿意如素一年。” 四皇子见太子把故去的孝章皇后搬出来,心里暗骂老狐狸,谁都知道孝章皇后是为了救皇帝死的,为此,皇帝一直都很怜惜太子,让他在这位置上安稳的坐了几十年,这会儿提及孝章皇后,显然就是想让皇帝念着旧情。 不过这么简单粗暴的方法却也是最见效的。 皇帝果然露出几分怀念的神色来,道,“要是你母亲还在就好了。”随即喝了一口山药粥,道,“不过,朕瞧着朕的时日也不多了,总是能和你母亲见面了。” 皇帝对太子确实是很偏爱,孝章皇后故去之后,一直都没有立后,怕的就是让人子凭母贵威胁到太子的地位。 四皇子的生母德妃是几十年如一日的守着庶一品妃位,虽然在后宫里几乎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地位无可动摇,但就是爬不上那个最高的后位。 为此德妃还私下里悄悄的跟四皇子说过,“你娘这一辈子就想戴一次凤冠,不知道能不能实现了。” 其实这意思也好懂,皇帝活着的时候当不了,但是如果皇帝驾崩,新帝的生母肯定是要封为皇后的,然后才是皇太后的身份。 “父皇,你不要这般说……” 两个皇子听了倒是一起哭了起来。 汪右林昨天好容易回家一趟,换了一身官袍,早上又急匆匆入了宫,刚到干清宫的门口听到两位皇子的哭声。 心里想着这两位皇子的事情。 太子的地位自然是稳固的,可坏就坏在太子唯一的儿子三年前病故了,只留下三个丫头,这般说来太子其实是断后了,但是四皇子不同,皇家第一个长孙就是四皇子大儿子朱炎,如今四皇子府上大大小小,总共有十几个男丁,算是开枝散叶了。 别看四皇子排老四,但其实中间二皇子和三皇子都没立住,几岁便是早夭了,所以太子之后就是四皇子了,也怪不得他生了皇长孙。 四皇子当然知道自己抢不过太子,但是他有个好儿子,他的目的就是想让皇帝在世的时候封了他的儿子为太子。 那等着太子百年之后,他儿子不就是新帝了? 皇帝被哭的心烦,看到汪右林忙是招手,道,“汪爱卿,你来的正好,快让他俩去歇着,朕还想多睡一会儿。”对汪右林说话的语气极为的亲昵,就是这俩皇子也比不上,可见汪右林有多受皇帝的喜爱,也怪不得他能超过其他比他岁数大的内阁成了首辅。 汪右林惯常是会说话的,笑着说道,“两位殿下,陛下这是担心你们这般侍疾,累坏了身子呢,可见陛下一片爱子之心。” 明明是赶人的话,让汪右林说出来就是感动至亲的好话来。 太子和四皇子也就顺着台阶下来,这个说道,“父亲爱护儿子的一片赤诚之心,儿臣记在心中了。”另一个说道,“父皇,儿臣回趟府漱洗下就回来,炎儿今日下午便是到了京城,到时候让他进宫给您磕头。” 第85页 “噢?炎儿回来了,好好,那就让他快进来。”朱炎就是皇帝的皇长孙,自从皇帝病了之后,他就去了千佛山要给皇帝祈福,显然这是回来了。 皇帝显然很喜欢这个皇长孙,脸上马上就有了笑意。 四皇子这下赢了一局,很是高兴,扫了眼太子,太子气的差点咬碎了牙齿,但是想想,自己还真是没办法,谁叫他没儿子。 等着出了干清宫各自分开,太子却是没有走,东宫自在宫里,要出宫只有四皇子一个人,他在去东宫和干清宫中间的夹道上等着汪右林,不过一会儿就看到他前来。 “汪大人。” “殿下,您急匆匆叫人喊微臣,可是有急事?” 太子道,“朱炎那个惯常会阿谀奉承的的小子就要入宫了,也不晓得闹出什么事情来,汪大人,您总要给我想个对策来。” 汪右林显然就是□□,看太子说话这般亲昵就能看出来。 汪右林安抚道,“殿下放心,陛下虽然年迈,可却不是常人,虽说宠爱楚王世子爷朱炎,但是也知道不可乱了嫡庶。”随即语重心长的说道,“现在就是看王爷您了,这都三年了,您那十几个姬妾就没有一个有喜的?” 太子朱重中等身材,肤白脸圆,挺着一个大肚子,就是一个胖墩子,他听了汪右林的话,有些不自在的咳嗽了一声,道,“我这…… ”太子不敢跟汪右林说,太子妃根本就不让他宠幸旁的女子。 汪右林水晶心肝,一下子就明白了太子的顾虑。 说起来朱重这位太子妃是养在太后身边的养女,被封为德清郡主,可以说几乎是朱重看着长大的妹妹,生生比太子小十几岁,前头的太子妃生了三位郡主就病故了,那之后就娶了德清郡主,这位德清郡主是个醋罈子,嫁入东宫之后,第二年就诞下长子,那之后就把整个东宫管的铜墙铁壁一般的,太子除了她就没有亲近过旁的女人。 也怪不得四皇子楚王殿下六个儿子,九个孙子,他却只有一个太子妃生的儿子,却也病故了。 汪右林不提这件事,道,“要不就从宗室的孩子里选一个。”皇帝还有三个儿子在藩地,汪右林早就商量过太子,能否从中过继一个。 太子嘆了一口气,道,“就怕引狼入室。” 汪右林心里忍不住想着,既然怕引狼入室,那怎么就不努力下,这三年换做旁人,估摸着都已经生下好几个孩子了。 但是这话自然不能对太子说,毕竟他当初看中太子的原因也是因为太子重情,不像是楚王那般,太过薄情。 “找个年岁小一些的,让太子妃亲自教导就是。”汪右林道。 太子也知道这时候已经到了下决心的时候,道,“我且回去想想。”这自然是要回去商议太子妃了。 汪右林道,“殿下,事不宜迟呀。” 过了几日,就听到太子决定选了晋王的小儿子过继,那孩子才三岁,正是懵懂无知的时候,让人抱过来养正是好。 皇帝听了之后终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对着给他研墨的汪右林说道,“重儿随朕,是个重情的孩子,心里都是德清那丫头,自然不想亲近旁人,只是有时候遇到国家社稷,就只能妥协。”说道这里却是忽然沉默下来,失神了好一会儿。 “陛下……” 皇帝突然道,“朕瞧着朕的时日不多了,你不用隐瞒,朕的身子朕心里朕有数,只是有一件事,朕想临死前去办了。” 皇帝身旁的大总管萧忠听了差点没跳起来,说道,“这时候出远门祭拜故交?这不是要把我们的脑袋别在裤腰带上?” 原来皇帝准备偷偷的出一趟远门祭拜故交。 汪右林却是冷冷的对着萧忠说道,“他们都说萧公公是陛下的心腹,最为陛下所想,谁知道到了这会儿却是只担心自己的前程,全然不顾陛下的心愿。” 萧忠气的一蹦三尺高,道,“首辅大人,您倒是忠心,您怎么不说万一在路上有个…… 这宫里一日可都离不开陛下,您是知道的。”路上有个……后面的话萧忠不敢说出来,但是大家都明白是什么意思。 不管旁人如何阻拦,皇帝想要做的事情总是没人能拦得住。 终于在清明节前出了宫门。 *** 清明节前夕,家里就开始准备扫墓的祭品,姜秀娘跟着姜老太太一起准备给故去的祖父的祭品,随即想了想又给沈家姑奶奶也准备一份,虽然她离开了沈家,但是她心里是真的把沈家姑奶奶当做长辈来看的。 姜秀娘还担心姜老太太会不高兴,毕竟沈家姑奶奶也是沈家人,忙解释道,“姑奶奶虽然脾气大,但是待人却是极好的,那些年要不是姑奶奶帮着我,都不知道怎么过来的。” 姜老太太听了颇为感触的说道,“应该的,点滴之恩当涌泉相报,这是咱们姜家做人的原则,更何况这位姑奶奶不简单呀。” “您见过她?” 沈家姑奶奶寻常不见人,许多人都不知道沈家还有这样一号人物,姜秀娘也是嫁过去之后,给她送饭才知道的。 “去谈嫁妆的时候见过。”姜老太陷入回忆当中,“当时她说,我这侄儿委实不是好货,你要是不想坑了你孙女,就不要嫁进来。” 第86页 姜秀娘听了瞪大了眼睛,随即想了想就无奈的笑道,“这还真是姑奶奶说的话,她就是经常语出惊人,却句句都是真心实意。” 姜老太太嘆气,道,“是啊,当时差点气坏了,想着到底哪里来的疯子…… 现在想想,要是当初听了她的话就好了。” “祖母,我现在不是也挺好?”姜秀娘见姜老太太后悔,忙是撒娇的说道。 姜老太太看着姜秀娘,上次吴氏提的那个吴广园就挺好,她之前还相看过,结果姜秀娘见之后也没什么反应…… 想来是真的不要嫁了,可是这不嫁人是这般好的?难道註定要孤老终生?一想到这些心里就难受,她也希望姜秀娘能嫁个如意郎君,如她这般,美美满满的过一生。 第47章 皇长孙朱炎知道太子妃过继了一个孩子,心中很是郁结,他父虽不是太子,但是他从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皇帝看重,父王宠爱,就是太子也对他多有纵容,早就超出原本的身份,如今生生到了关键时刻,却因为一个黄口小儿给搅黄了。 楚王当时阴沉着脸,对着他说道,“过继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你等着瞧好了。” 朱炎只好把失落压在心口,跑出去喝酒解闷。 这一天正是到了京城首屈一指的藏香阁喊了花魁喝酒,忽然听到旁边房间里传出辱骂的话来,“一个嫉妒成性,不贤不德的女子,怎么就能当上太子妃?” 旁边女子可能吓坏了,小声说道,“大人,您别讲了,这要是传出去奴家这小命就要交代了。” 或许是这话起了作用,那人终于安静了下来。 楚王正是恨太子妃,听了这话似乎找到了知音,起身去了隔壁的房间,等着敲门,看到去年的新科状元郎沈辅林正是喝的满脸通红。 朱炎道,“大胆,竟然非议太子妃!” 沈辅林吓坏了,酒也清醒了几分,抬眼一瞧竟然是楚王世子爷朱炎,忙是跪下来道,“世子爷,下官喝多了一时煳涂,还请世子爷饶恕。” 朱炎顺势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道,“说说,你还说了太子妃什么坏话?” 沈辅林觉得有些奇怪,要真是治罪,这会儿就直接拉出去了,还需要在这里听他说话,又想起最近闹的沸沸扬扬的消息来,说是太子妃过继了一个孩子,生生断了朱炎的太子之位。 这朱炎显然是不喜太子妃才是,他偷偷瞄了眼朱炎,果然看到他露出几分兴味的神色,心中计较了一番,装出害怕的神色道,“不是下官非议太子妃,是太子妃太过了,居然可以干涉朝政,原本微臣也是在今年春日宴的名单上,那太子妃却说我休了糟糠之妻,品性有问题,直接给划掉了。” 每年春季皇帝都会在宫里款待大臣叫做春日宴,如今皇帝病重自然是由着太子来代理,这是莫大的荣耀,只要谁没有被邀请就知道这人要失势了。 这件事朱炎也听过,但是他觉得沈辅林做的没什么问题,一个女子七八年了都不能生养,早就应该休了才是,再说这女人如衣服,不合身了自然要换掉。 沈辅林说完去看朱炎,见他居然没有生气,知道这是猜对了,又很是气愤的说道,“世子爷,下官也是正正经经的科举出身,是皇帝陛下钦点的状元郎,她一个妇人,根本就不该插手政事,却说划掉就化掉了,这是什么?难道我朝要出另一个妲己不成?” 朱炎想起太子妃仗着自己是太后所养,对他也不假辞色,总是一副傲慢的模样,就是他爹也在太子妃前面碰过钉子,如今居然干涉起朝政来,当真是其心可诛。 “那有什么办法,太子殿下对这位太子极为敬重。” 沈辅林听了大喜,知道自己猜对了,朱炎果然对太子妃不满,一时口若悬河说起不满来,他毕竟是状元郎之才,也是真有文采,口才了得,不过一会儿就说的朱炎连连点头。 两个人就好像一下子知道了知己一般,相见恨晚,一时喝到后半夜才回去。 *** 姜秀娘很是忙碌了一顿,家里的地都犁了,那之后就要种药材了,有些是种子,有些是苗子,还种了一些五味子,这是小树苗,就像是果树一般,要几年才能见成效,当然最贵重的是人参,比旁的贵出二倍不止,也是至少五年才能入药,不过他们不急,种药材根本就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姜家人多,又有许多耕农来帮忙,一日千里的,速度很快,但也很是辛劳,姜秀娘忙的腰都快断了,这才终于熬过了农忙季。 因着去年的夏瓜实在是好吃,几个孩子央求着,姜秀娘就划出十亩地来种了夏瓜,还有甜瓜,果树也种了一些,比如本地寻常见的李子树,樱桃树,主要是给孩子们解馋,还有孝顺姜老太太的。 春风吹佛着她的髮丝,到处都是暖洋洋的春光…… 看着绿油油的田地,姜秀娘只觉得极为舒畅,嫁入沈家七年,就是吸一口气也是压抑的,如今虽然过着农人的生活,没有状元郎夫人的风光,但是却意外的畅快。 “姜姨,你看我浇的对吗?”耳边忽然传来一个稚嫩的童音,姜秀娘低头一看,汪羡康手里提着一个水洒,正在给人参苗子浇水。 汪羡康或许是因为劳作的原因,脸蛋红扑扑的,配上他黑葡萄似的一双黑亮大眼睛,实在是漂亮。 第87页 种下苗子之后,第一件事当然就是浇灌,姜秀娘担心的事儿终究还是发生了,露水不够用,她算了算,只能浇满主要的几块地…… 原本一滴露水只有一个水缸的量,多了几乎没什么效果,但毕竟不够,只能继续稀释了,死马当活马医了。 好在姜秀娘也是下了苦功夫,读了很多书,还去别人的药田观察过,加上去年跟着上官重楼也是试种了许多药材,不说胸有成竹,但也不是瞎子过河瞎摸索了。 “这些都是你浇的?” 汪羡康点头,说道,“姜姨,我是不是很厉害。” 姜秀娘忍不住笑,揉了揉汪羡康的头,柔声说道,“真是厉害,这样,姜姨奖励你,你中午想吃什么?” “要吃荠菜肉的馄饨!”那些荠菜都是姜秀去采的野菜,味道很好。 双生子听了跑了过来,姜东舫急火火的说道,“姑姑,我也要吃荠菜肉的馄饨。” 姜东旋是贪心的,却说道,“姑姑,我要一大碗,就是我爹平时吃面条的那个大海碗。” 姜秀枕的饭量很大,那个大碗几乎就跟盆一样了,姜东舫敲打了下姜东旋的头,道,“你这是想要撑死呀!” 汪羡康却是,道,“别吵了,每人一碗,多了没有。”随即轻轻的补一句,“不然包太多会累着姜姨的。” 姜秀娘真是被汪羡康的体贴的话语给融化了,这孩子真是越发的懂事了,实在是讨人欢喜。 “走走,咱们中午就吃这个,去喊你爹爹也娘也过来。”姜秀娘左手抱着汪羡康,右手搂着双生子笑着说道,“看你们吃的开心,我可是一点都不觉得累。” 在沈家的时候,沈老太太尤其爱吃她做的饭,可是她却没有如今这般的成就感,反而战战兢兢的。这恐怕就是给喜欢的人做饭和给讨厌的人做饭的区别吧。 吴氏来帮忙和面,姜秀娘做馅儿,李氏在一旁添柴烧水,做起来很快,不过一会儿就煮了一大锅出来,先分出来给姜老太太,汪老太爷,姜纯丰和姜秀枕,那之后就是给孩子们,长幼有序。 姜老太太胃口很好,吃了一大碗,连那汤水也喝光了,对着姜秀娘说道,“过几天就是清明了,你这几天抽空先去看看沈家姑奶奶吧。” 这意思是让姜秀娘把日子错开了,姜秀娘也正是这个想法,点头说道,“祖母,我明天就过去。” 姜秀枕的的碗大如盆,吃起来却是很斯文,一点也不像是那么大饭量的人,听了这话,抬头说道,“真不凑巧,我明日要去县城,实在是抽不出空来,一会儿去喊了秀武,让他明日陪着你去,别是遇到了沈家人就晦气了。” 姜秀娘知道姜秀枕这意思怕姜秀娘遇到沈家人受气,想起沈家的凉薄来,道,“沈家不会有人来的。” “那也不能让你一个人去,秀枕说的对,明天就让秀武陪着你去。”姜老太太做了最后的拍板。 汪老太爷吃完了一碗,有些意犹未尽,见孙子碗里还有两个,夹了一个吃了。 汪羡康,“祖父偷吃我的馄饨!” 汪老太爷登时红了老脸,“……” 吴氏看着这一对祖孙俩,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觉得汪老太爷就跟老顽童一般的,居然还抢孙子的口粮…… 大家也跟着笑了起来,一时气氛如同这春风一般愉悦。 第二天一大早,姜秀娘就起来了,沈家姑奶奶的并没有葬入沈家的坟地,而是另外葬在了别的地方。 姜秀娘一开始还觉得难过,后来想着沈家姑奶奶的和沈家的格格不入,想着不在一起也好,总好过到了下面也争吵。 姜秀武早就赶了骡车过来等着,还给她递了素菜的包子,道,“我媳妇做的,用的是你种的韭菜。” 姜秀娘种的菜尤为好吃,姜家几房时常过来摘一些。 姜秀娘咬了一口,是韭菜鸡蛋馅儿的,很鲜香,道,“还难为嫂子给我准备早饭。” “没你做的好吃,也就凑合吃吧。” 姜秀娘一愣,随即很是无奈道,“叫嫂子听见,小心生气。” 姜秀武哈哈大笑,道,“你嫂子才捨不得呢。” 两个人说说笑笑,吃了包子,又拿了茶叶漱口这才上了路。 等着到了坟地,那是一个山脚下,只有一个孤零零的孤坟,沈家姑奶奶去世之前让她不要立碑,所以是一个无名坟。 姜秀娘先下了骡车,姜秀武在后面提着祭品,结果刚过去就看一个老者蹲在坟前默默的哭着。 第48章 姜秀娘刚要靠过去,就被两个身材高大威武的侍从拦住,说道,“我们老太爷在此祭拜,不许过去。” 姜秀娘一时发愣,仔细打量那老者,鬍鬚皆白,老态龙钟的,却是自带一股说出来的威严,不过那人面色发青,目光混沌,显然是久病之态。 见有人过来,老人拭了泪,站起来,道,“你们是何人?” 姜秀娘道,“老丈,您也是来祭拜的吗?姑奶奶要是知道还有旧友记得她,应该是很高兴才是。说起来这关系有些复杂,她是我前夫的姑奶奶。” 那老者眼中有了几分瞭然,道,“没见沈家人来,却是等来一个被休的孙儿媳妇。” 第88页 姜秀武听了甚为不高兴,道,“哎,你这老丈,到底怎么说话的?是我妹妹同意和离的,什么叫被休了。” 那老者显然没有被人指责过,一时有些发愣,旁边那侍从皱眉正要怒斥,却看到老者摆了摆手,无奈道,“倒是我不会说话了,对不住了。” “知道就好,我跟你说,沈家那小子绝对不是个好东西,凉薄无情,自私自利,是唯利是图之辈,皇帝放着那许多有才之士不封,却钦点了这个混球当状元郎,要是我能说上金銮殿,一定会揭开这个小人的真面目,让陛下收回成命。” 老者,“……” 俩个侍从听了怒不可遏,道,“大胆放肆!尔等草民,如何能非议圣主之事?小心治你们大不敬的罪名!” 姜秀武一时懵了,想不出乡村孤坟怎么就冒出这么较真的人?至于是不是遇到了贵人之类的,他觉得根本就不可能,那些有身份的人,真的要出访,那也是富裕的江南,而不是他们这个偏僻的北地。 姜秀娘觉得那老者气质威严,又一想那侍从的话,就觉得这些人显然来头不简单,忙不失迭的解释道,“我哥哥从小在村子里长大,没见过什么世面,一时煳涂,说了不该说的话,还请众位见谅,这错还是在我,哥哥太过担忧我缘故。”姜秀娘语气诚挚温柔,举止又落落大方,这话说的极为得体,倒是让人生不起气来。 就在这时候,忽然听到一个惊喜的声音,“秀娘?” 姜秀娘回头,看到许久未见面的汪右林,喃喃道,“大人……” 两个人都没想到能在这里见面,沉默了一会儿,汪右林率先笑着问道,“收到我寄给你的信了吗?” 姜秀娘想到那字里行间的缠绵之意,忍不住红了脸,道,“收到了。” 那红晕染在脸上,一时面若桃花,美不胜收。 汪右林目光深沉的看着…… 姜秀娘竟然不敢对视,别开脸,这才问道,“大人,您怎么来了?” 汪右林指着老者说道,“这是我家老爷,我是陪他来祭拜故交的。” 姜秀娘品了下汪右林的话,能让汪右林俯首甘愿称作主人的…… 又是这般上了年纪的人,难道是当今皇帝? 一想到这个,姜秀娘吓得不轻,手脚发麻,脸色更是惨白…… 刚才姜秀武那般无礼,她这会儿满脑子都是怎么替姜秀武开脱的想法。 汪右林见姜秀娘这般失态,知道是吓到她了,心中怜惜,也顾不得避嫌,上前轻声说道,“莫怕,我们老爷并非苛刻之人,刚才要是有言语冲撞了,好生赔不是就是了,不打紧。” 汪右林的声音不急不缓的,如同这旁边潺潺流动的溪水,一下子就让人镇定了下来。 原来这老者不是别人,正是微服私访的皇帝。 姜秀娘拉着姜秀武上前,跪了下来,道,“陛下,我们乡野之人,不懂礼数,差点冲撞了陛下,还请陛下恕罪。” 皇帝道,“起来吧,不知者无罪。” 两个人这才松了一口气,姜秀娘感激的朝着汪右林看了一眼,汪右林含笑的看着她,诸多的纵容。 皇帝饶有兴趣的看着姜秀娘和汪右林的反应,心里想着…… 还当汪右林要当一辈子的鳏夫,原来心却是放在这个小娘子身上。 再看这小娘子,显然也是有意的。 当真是知慕少艾好时候。 原本他也这般过,和一个女子心心相印,两情婵娟,只可惜他有他割捨不下的前程,她有她的原则。 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 ,他会怎么选择? 当时年少美貌的沈乐箐早就有了与年龄不相仿的成熟,笑吟吟的对他说道,“三郎,莫要纠结了,咱们相遇过,欢喜过,这就足矣。” 是了,她早就知道,自己放不开这大好河山,除了儿女情长,他更想当这中兴之主。她已经看透了他,如果时光能倒流,再给他一次机会,他还是会选择前程,放她走。 只是话虽如此,每次夜深人静的时候,那种蚀骨的思念,会一点点的蚕食自己,疼的难以忍受。 皇帝泪如雨下,一时跪在了坟前。 “乐箐,你可怨过?” 姜秀娘没有想到皇帝和沈家姑奶奶竟然这样的关系…… 手上传来温热的触感,一低头就看到汪右林正握着她的手。 汪右林的手温柔而干燥,这一刻却是传递着无声的安慰。 姜秀娘心中安稳了许多,又去看皇帝,觉得就算是高高在上的皇帝,这会儿不过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而已,温声说道,“您别哭了,小心伤了身子,姑奶奶说过,活着一天,就要活的开开心心的。” 皇帝接过汪右林的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泪,道,“这话确实是像她说的,她还说过什么?走之前可是有什么夙愿?” 姜秀娘摇头,道,“姑奶奶说,她一生极为满足。” 皇帝沉默了下来,但还是忍不住带着几分希冀问道,“可是有提起过朕?” 姜秀娘忽然想起,有一次沈家姑奶奶沈乐箐喝多了桂花酿,躺在院子槐花树下的藤椅上,对着她说起自己年轻时候的风流韵事,“别看我现在老了,年轻的时候可是一等一的美人,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倒在我石榴裙下的男子不知凡几。” 第89页 “那些人身份都不简单,说出来怕是吓到你,哈哈哈,不过男人嘛,都是那个样子,不管对着你如何深情,只要谈及婚事,那总是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还说按照我这出身,只能当个妾!哼,我还不稀罕呢!” 沈乐箐满不在乎的撇撇嘴,道,“所以说,如果一个人位高权重,却愿意给你最重的荣耀,不在乎门第,许你正妻之位,你就嫁给他吧,那是真心的。” 这话怎么对皇帝说? 当时姜秀娘还以为至多不过是有名的商贾,心中还十分鄙夷,觉得做妾简直就是侮辱,谁知道竟然是当时的皇太子…… 太子的妾,以后不就是后妃吗? 哪里是寻常的妾可相比的? 皇帝可不是寻常人,见姜秀娘这般犹豫,无奈道,“她定了说了许多大逆不道的话,行了,你也别讲给朕听了,心里堵得慌。”只是那语气里诸多的宠爱,姜秀娘能看出来皇帝对沈乐箐还是情丝未断。 摆了祭品,几个人一同祭拜,姜秀娘在心里默念道,“姑奶奶,多谢你平时的教导,不然秀娘也没办法走到今天这一步。”当然除了这个,更是感激沈乐箐把那玉珠给她,让她有了可以依仗的奇宝。 无论任何的时候都能从容不迫。 姜秀娘想着就落下泪来,诚心诚意的磕了头,皇帝在一旁瞧着,也是颇有感触,不知不觉中落下泪来。 一时场景极为压抑。 回去的路上,皇帝看看姜秀娘,在瞧着汪右林,怎么看怎么满意,道,“你既然孝敬过乐箐,朕总要给你奖赏,就让汪首辅纳了你可好?” 是纳不是娶,显然是觉得她一个村姑给汪右林当妾就是极大的际遇了。 皇帝含笑着看着他们。 姜秀娘却是脸色一沉,跪下来说道,“多谢陛下美意,只是秀娘已经打算好一辈子不嫁,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皇帝突然间就变了脸,“姜氏,这件事情由不得你。” 姜秀娘吓了一跳,虽然知道伴君如伴虎,但是也没想过皇帝竟然这般翻脸无情,一时害怕打着哆嗦,“陛下,强扭的瓜不甜,您又何必呢?” “放肆!”皇帝气的眯着眼睛。 汪右林怕是姜秀惹怒了皇帝,忙是说道,“陛下,您上次不是说让为微臣的婚事让微臣自己选吗?” “那时候是那时候,现在不一样,朕改主意了,这件事就这么定了。”皇帝做了最后的拍板。 汪右林知道皇帝的脾气,一旦说出口的话,就没有收回的道理,到了这会儿…… 姜秀娘和他的婚事算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不过瞬间,汪右林就做了个决断,他也跟着跪了下来,道,“陛下,如果真要赐婚,微臣想要明媒正娶,堂堂正正的把秀娘迎入门。” 皇帝沉着脸,道,“你可是想好了,这小娘子不仅和离过,年岁也颇大,又没有良好的世家出身,不过就是一个村姑,你要是娶了就几乎成了全京城的笑话了。” 汪右林道,“微臣愿意,在微臣心里,秀娘比谁都要好。”那目光直勾勾的看着姜秀娘,一时情意瀰漫,几乎要溢出来。 姜秀娘忽然想起,之前沈家姑奶奶的话来,一个男子如果位高权重,还肯许你正妻之位,那就嫁了吧,说明他是真心待你。 想起两个人的种种过往,一时姜秀娘满目泪水。 第49章 姜秀娘轻轻的点了点头。 汪右林眉眼舒展,立时露出冰雪消融一般的笑容来。 皇帝在一旁瞧着忍不住抚须大笑,道,“这就对了,郎有情妾有意,又何必蹉跎青春?” 姜秀娘这才知道皇帝是在激她,只是到了这会儿,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答应了,那就是要往前走了,更何况君无戏言。 汪右林却道,“多谢陛下成全。” 皇帝看着这一对很是欢喜,更不要说姜秀娘伺候过沈乐箐,他也早就把姜秀娘当做小辈来看待了,语重心长的说道,“这世上最难能可遇的就是郎情妾意,彼此欢喜,不管有什么矛盾,两个人一起齐心协力,总是能想办法克服,可不要浪费了时间,以后回想只剩下满满的后悔,当初乐箐要是也能和朕……” 姜秀娘看到皇帝这般,都不忍心告诉他,其实姑奶奶有过好几个裙下之臣。 *** 姜秀武一路上都是懵的,直到汪右林很是和善的和他打招唿,问道,“秀武兄弟,要不要让我来赶车?” “不……用。”姜秀武头摇的跟拨浪鼓一般的,“怎么能大人赶车。” 汪右林却道,“以后都是一家人了,你就喊我妹夫吧。” 姜秀武看着比 自己还要大的汪右林,实在是喊不出妹夫两个字,更不要说,这个人位高权重,不是他一个白丁能比的。 等着到了姜家村,正在院子里和双生子喝红豆汤的汪羡康看到骡车进来,就跑过去喊,“姜姨,姜姨!” 结果那骡车后面跟着骑着马的汪右林,汪羡康忍不住揉了揉眼睛,等着看了好几遍才确认,道,“爹?” 汪右林下了马,揉了揉汪羡康的头,道,“爹爹不在身边有没有没有淘气?” 第90页 汪羡康高兴的不行,抱着汪右林的大腿没有放开,汪老太爷也听到了动静过来,道,“右林?” “爹,我回来了。”汪右林道。 汪老太爷来来回回的在姜秀娘和汪右林身上看了又看,总觉得这两个人有些不同了。 跟着汪右林而来的还有太监萧忠,因着在外,只是念了口谕,道“各位准备好接旨吧。” 大家都面面相觑,汪右林说道,“陛下给我和秀娘赐了婚。” 这消息…… 大家一时都有些消化不了,还是汪老太爷率先说道,“去换身衣裳来,跪下来接旨吧。” 姜秀娘因着去祭拜,所以穿了素色的衣裳,赶忙进屋换了一身喜庆的洋红色的通袖袄,下面配着迎春花色的马面裙,等着想要重新梳头照镜子的时候,看到里面一张笑盈盈的面容来。 姜秀娘脸色微红,简单的收拾了下就出了门。 汪右林正站在院子里等着她,见她站在门口犹豫,朝着她伸出手来,目光含笑,隐隐带着鼓励。 姜秀娘走了过去,汪右林一下子就握住了她的,紧紧的,好像是怕她跑掉一般,两个人一同跪了下来,那萧忠就念了皇帝的口谕。 两个人一同谢了恩,就站了起来。 萧忠笑着说道,“恭喜大人呀。” 汪老太爷知道信儿之后就回去包了许多红包,塞了几个给萧忠,道,“多谢公公。”随即又分发给在场的孩子们,还有来看热闹的村民们,很是自豪的说道,“我儿子要娶儿媳妇了,来来,见者有份儿!” “要嫁给首辅了吗?这秀娘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呀。” 旁边有个厚嘴唇的女子,道,“她一个被休的女人能当什么正妻?不过就是入室做妾而已,搞这么大阵仗,当我们是傻的吗?” 姜秀枕正是刚回来,结果就听到这话,一抬头就看到那女子,他气不打一处来,“你就是王婶是吧?”上前就拽起王婶的脖领,直接把人给拎了起来,道,“早就看你不顺眼了,村里那许多传闻是不是你说出去的?” 王婶吓的够呛,脸色发白,道,“你在说什么!” “之前北望河枯竭的时候,你就说我们家秀娘是扫把星?是不是你?”姜秀枕气的把牙齿咬的咯吱咯吱响,“如今我妹妹好容易有了这大喜事,要嫁给当朝首辅做正妻,你却还在这里阴阳怪气的说是妾,你到底是何居心?” “我没有呀。” 旁边有个人看不去,说道,“秀枕兄弟,这婆娘不是个好东西,说秀娘一个被休弃的,要是她被人这般赶回来,就直接投河自尽了,居然还有脸活着?” 早就有人对王婶不满了,姜秀娘见人都是和和气气的,性子又极好,大家都很喜欢她。 偏生这个王婶总是看不上,说姜秀娘是扫把星,一开始他们还有些半信半疑,可是自从接触了姜秀娘,知道她的为人,又看到牡丹花开在姜家院子里,他们就觉得王婶纯粹就是嫉妒而已,见不得别人好。 姜秀枕冷笑了两声,啪啪就打了两个耳光,他力气大,很快就让王婶脸都肿了起来,旁边有个矮小的男子显然是王婶的夫君,吓得不轻,道,“打不得,你们这是欺负人呀!” “怎么就打不得了!我还要打死她呢!”姜秀枕越说越气,“你们自己也是养闺女的,难道不知道名声对一个女子多么重要?这般诋毁我妹妹,说她是扫把星,万一被人当真了,这不是要害死我妹妹?” 旁边马上有人附和道,“真是黑心肝呀。” 双生子跑了过来,老大姜东舫到还好,小的姜东旋却是忍不住,朝着那王婶吐了一口吐沫,骂道,“丑八怪,叫你诋毁我姑姑!” 这边争吵很快就引来了汪右林。 汪右林已经是听了一个耳朵,哪里有不明白的,见那王婶脸肿的跟猪头一样,依然不甘心的喊道,“不就是给大官当个妾?有什么了不起的!”似乎根本就不相信姜秀枕的话,因为她本能的觉得,一个和离女是嫁不好的。 “王婶?本官是要娶了姜秀娘当正房娘子,还是皇帝陛下御赐的婚事。”汪右林没说一句话就让王婶脸上涨红一点,随即轻蔑的说道,“现在你信了吧?把她赶出姜家村吧。” 跟随汪右林来的金纬轲就上前就要架着王婶,王婶这才知道害怕,吓的哭了起来,一旁那个矮小的夫君也是哀嚎,“这要是把我们赶出去,这日子可是要怎么过呀!” 第50章 汪右林不能多待,给姜老太太和姜纯丰夫妻磕了头,行了女婿的大礼,这就准备走了,他还要送皇帝回京,这次几乎顶着万难才能出来微服私访的,真像是萧忠说的那般…… 皇帝万一在路上有个意外,那真就是十分棘手的事情。 姜老太太虽然觉得这件事很突然,却很快就接受了,对着笑的合不拢嘴的汪老太爷说道,“咱们两家也是知根知底了,首辅大人也是个出众的,更不要说还有亲家公这样明理的公公在,羡康也是十分喜欢秀娘…… 说来也是奇怪,好像秀娘就该入嫁入您家一般,什么都是合适的。” 汪老太爷听到亲家公三个字,只觉得顺耳极了,道,“般配,太般配了。”随即怕是姜老太太和姜纯丰夫妻担心,忙不失迭的担保道,“你们放心,秀娘是我看中的儿媳妇,不会让她受一点委屈。” 第91页 一家人都开开心心的,唯独一个人冷着脸,正是姜秀娘的爹姜纯丰。 私下里对着李氏说道,“年纪也太大了,就比我小几岁。” 李氏对汪右林却很是满意,道,“哪里是几岁?明明小了快十岁了。” 快十岁?这不是还没到十岁……,姜纯丰心里郁结,当初沈辅林来要村里羞辱姜秀娘的时候,他还在外面,自然不知道汪家父子俩前前后后都帮过姜秀娘,其他姜家人却是见过的,所以对汪家父子俩都很亲近。 但是姜纯丰没有,自然觉得不舒服。 汪右林要走,姜老太太就让姜秀娘去送他,小两口这就要分开了,下次见面就是成亲之后,正好可以说说悄悄话。 姜纯丰却站了起来,道,“我也一道去送送吧。” 在众人迥异的目光下,姜纯丰很是从容,率先走在了前面。 不过汪右林却是比姜纯丰老道多了,好像是没有看见他脸上的不喜,主动凑过来闲话家常,姜纯丰想好一定要冷冰冰的,结果汪右林就好像是他肚子里的蛔虫一样,每次起的话题,都是他十分感兴趣的…… 他不说心痒难耐,说了又觉得自己太过亲近了,只是慢慢的忍得住的时候的少,说得时候多,一来二去的,姜纯丰就和汪右林相谈甚欢了。 等着到了村口,汪右林有话要对姜秀娘,姜纯丰也不好意思拦着了。 已经是临近傍晚,落日的余晖照在汪右林的身上,让他挺拔的身姿如同沐浴在霞光里,朦朦胧胧的,异常俊朗,他目光温柔,就这般静静的看着姜秀娘,道,“等着我。” 姜秀娘微微红了脸,别开脸,轻轻的应了一声。 汪右林露出笑容来,不舍的看了她一眼,道,“那珍重。”然后扭过头对着一直在一旁虎视眈眈的准岳父姜纯丰道,“伯父,右林这就告辞,保重。” 姜纯丰见汪右林说的真诚,这才道,“你路上也小心。” 两个人一道回来,姜纯丰还是觉得捨不得姜秀娘,道,“秀娘,你已是嫁过一次了,如果心里不喜首辅大人……  你就告诉爹,爹就是拼死也会帮你,大不了咱们一家人离开姜家村,四处为家。” “爹以前就是太软弱了,当初你祖母说沈辅林那混球是好的,爹就信了。”姜纯丰到这个还是一脸后悔。 “爹不是说首辅大人不好,只是他这家世,实在是我们高攀了,你以后嫁过去…… 虽然没有婆媳,但是祭祖总要回去,大家族里规矩多,少不得要受气,平时还要招待京中的那些贵妇,万一被人看轻该是如何?你都想过吗?”姜纯丰想的比较实际,这时候许多人家找儿媳妇,都是找婆婆喜欢的,这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可见不管夫婿喜不喜欢你,你只要得了家族认可,就能站稳脚跟。 姜秀娘如何不知道,就是因为知道这才拒绝到现在,只是皇帝非要点鸳鸯谱,她也是没办法拒绝。 而且她也想开了,或许这就是姻缘天註定。 姜纯丰又道,“爹瞧着那个上官重楼就挺好的,他怎么不来了?” 姜秀娘道,“爹,那是我师父。” “不是说没有行了拜师仪式就不算吗?” “爹,女儿真的没有不愿意,您就别乱点鸳鸯谱了…… ”姜秀娘哭笑不得,其实她从来没有想过和上宫重楼有什么,因为跟上宫钟重楼在一起,她就觉得跟第二个汪羡康在一起,都像是孩子一般的,要哄着,心里没有起一点波澜。 姜纯丰还能说什么?女大不中留呀。 是御赐的婚事,那就要等礼部那边送了庚帖去钦天监那边定了吉日,那喜服,嫁妆亦是由礼部出,所以姜秀娘只要等着就是了。 只不过姜老太太是个要强的,怎么会坐以待毙,打算好好给姜秀娘操办婚事,还要摆三天的流水席,要昭告所有人,他们家秀娘嫁给了首辅大人,总算是扬眉吐气了。 其实不用姜老太太这般特意宣告,这毕竟是大事儿,不过几天,这附近所有人都听闻了这件事,都觉得十分惊异,那个被状元郎逼的和离的姜秀娘一转眼就嫁给了当朝首辅大人?还是皇帝御赐的婚事? 当真是世事无绝对呀,这简直比看话本子还要精彩。 当然,人们想到了那个因为出了个状元郎,在奎县里几乎是横着走的沈家,这件事也太打沈家人的脸了吧? 沈老夫人这几天极为高兴,去年的孙儿媳妇就给她生了个白胖的重孙,她一直让沈辅林带着孩子回来,只不过孩子还小,孙儿媳妇生了孩子之后身体也不太好,这才一直拖了下来,到了今日,沈辅林说与其等着,让她惦念着重孙,饭食无味,不如让祖母进京来,正好帮着徐氏带带孩子,毕竟徐氏初为人母,没有经验。 沈老夫人指挥者丫鬟收拾东西,道,“这个凳子要带着,这会儿都可以把尿。” 这是一个中间凿洞了的长脚靠背凳,显然用的时间不短了,漆都掉了,仔细看还有一些污渍。 沈老爷道,“娘,这个东西就不带了吧?”这凳子是他小时候出恭用的,后来就留给儿子用,现在居然还要带着到京城去给他孙子用…… 沈老夫人瞪了眼沈老爷,道,“你知道什么?你带过孩子吗?这东西别看模样不咋地,却是顶好的东西,实用的很,再说京城东西那般贵,说是一把青菜就要好几个铜钱,不省着点怎么行。” 第92页 那抬凳子的丫鬟还不知道这是出恭用的凳子,这会儿再看那些污渍,就越发觉得像是那不洁的屎,一时觉得噁心,捂着嘴,好容易忍住才没发作,等着抬出去,却是不肯在看一眼了。 “百家衣也不要丢了,都带着,洗洗还能穿,小孩子越是娇惯越是长不大,就要穿这种百家衣糙养。” 那件百家衣是沈老夫人小时候给沈老爷做的,后来还给沈辅林穿过,到了这会儿洗的已经是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了,没想到这也要带走。 沈老爷已经是没脾气了,反正他说什么娘都不听。 一旁正忙着整理东西的妇人正弯腰喘气,她头髮半百,面色苍老,倒是比沈老太太还不如,正是被沈老夫人磋磨的不行的沈夫人 。 她这会儿已经是心冷的不行,早就不復曾经的良善,见母子俩这般,心里冷笑,据说她那儿媳妇是大家出身的,又附带了那许多嫁妆,恐怕从小也是锦衣玉食过的,如何能看上这些旧物? 到时候少不得要闹一场,不过这一次就不知道谁赢谁输了。 她和姜秀娘皆是没背景出身的人,她那儿媳妇徐氏却是不同,娘家随便拉出一个人来,也是能撑起门楣的能人,怎么会轻易退缩? 当然,一般家里的长辈要差遣小辈也没什么,主要是沈老夫人这性子…… 她不是差遣,她是以使唤儿媳妇为乐。 沈夫人不相信,徐氏如何贤惠也能任人揉捏? 到时候可就以一场好戏看了。 沈夫人一想到这些就觉得心里了极为痛快,想着要尽快入京,看到这样的场景,那手上的动作就更卖力气了。 那几个丫鬟看着都忍不住摇头,想着这沈夫人好歹也是家里的夫人,可是被作践的还不如她们这些丫鬟,当真是可怜。 偏生沈老爷竟然当做没看见一般,那个状元郎的少爷,也是一味的装聋作哑,实在叫人寒心,她们一开始进了这状元郎的家门,还有些想法,或许能被少爷看上…… 如今却避之唯恐不及了。 沈老夫人恨不得让所有奎县的人都知道,她要去京城和状元郎的孙子团聚了,那动静就闹大有点大,一时左邻右舍都出来看。 只是不同于以往的艷羡,这会儿却是带着几分探究的眼神。 其中住在沈家左边的那一户姓苗,家里也是奎县上有名的富户,开着银楼不说,更是有几百亩的良田。 苗家小儿子小时候还和沈辅林玩过,因着玩闹不慎,把沈辅林推到地上,让他磕破了膝盖,流了不少血。 沈老夫人是护短的,怎么能忍?上门找苗家讨要公道,苗家也自知理亏,赔钱看医,都是没有怨言,极为痛快,可是沈老夫人不依不饶,那之后还到处传言苗家小儿子小小年纪却是心思歹毒之辈,差点打死了自己的孙子。 沈老夫人说的有声有色,又因为沈家是这附近少见的读书门第,叫旁人都高看一眼,许多人听信了传言,当然也有那半信半疑的,但这种事,总还是安全起见,就算是没有,还是小心为好,都叮咛家里的孩子,不要跟苗家的小儿子玩。 那苗老夫人知道后,气的病了半年,之后就咽气了。 两家人,几乎成了仇家。 苗夫人走了过来,目光带着挑衅,道,“呦,这是搬到京城去呀?” 沈老夫人极为得意,道,“正是,谁叫我有个状元郎的孙子呢。” 苗夫人气结,却还是不急不缓,带着几分幸灾乐祸说道,“沈老夫人,你恐怕不知道吧?就是被你家赶出去的那个姜秀娘,皇帝给她御赐婚事,要嫁给当朝首辅大人呢。” “你说什么?”沈老夫人简直不敢置信! 苗夫人这下乐坏了,道,“原来您不知道呀,哎,热闹了,以后您和姜秀娘在京城俩见了面,这是要如何称唿?” 第51章 这一消息对于沈家人来说,简直就是晴天霹雳,沈老夫人脸色当时就不好看了,要不是一旁沈老爷扶着,说不定就直接跌坐在地上了,她道,“她一个村姑,如何能嫁给首辅?不对…… 肯定是做妾而已。”沈老夫人好像终于找到了安慰自己的藉口,喃喃自语道。 苗夫人看着沈老夫人这般模样,心中极为痛快,想着他们沈家也有今天,道,“圣主御赐的婚事,老夫人觉得是做妾?” “这怎么可能?” 苗夫人见沈老夫人一脸菜色,只觉得终于扬眉吐气一回,“是不是真的,老夫人上了京不就确认了?不过老夫人,您下次见到姜秀娘可是要客客气气的,别在耍脾气,不然得罪了首辅夫人,那可没好果子吃,毕竟您孙儿不还在首辅大人下面做事?” 等着苗夫人走后,沈老夫人好半天才回过神来,骂道,“没有见识的妇人,什么叫我孙儿在首辅大人下面做事,就算首辅不也是跟我孙儿一般都是为圣主办差事的?呵呵”虽然这般说,勉强找回了面子,但心里终究是担忧的,连夜收拾了行礼,就上了路,迫切的想要见到沈辅林,亲口问一问这件事。 姜秀娘自是不知这件事,虽然喜服由礼部所出,姜秀娘却还是要做被面,买了上好的杭绸,是最喜庆的真红色,她就一针一线的在上面绣花。 要说最开心的莫过于汪羡康了,这会儿已经开始迫不及待的喊着娘了,每天一大早醒来就要先做功课,汪老太爷学问不浅,由他来教汪羡康,自是不比先生差,后来双生子也来凑热闹,汪老太爷想起姜家族学里那个老态龙钟的先生,颇有些怜惜,索性就三个孩子一起教了。 第93页 一大早,三个孩子就要先写一百个大字,做完当日的功课,这才能去玩,汪羡康这孩子聪慧卓越,总是第一个完成的,那字写的又快又好,背诵更是一目十行,记忆力出众,把双生子羡慕的不行,要是以前的汪羡康肯定要鄙视双生子太愚笨。 但是如今的汪羡康却是渐渐放下了戾气,身体的康復加上姜家人关爱,整个人都变得柔软了起来,像一个真正的小孩子,恢復了天真,他安慰双生子道,“我娘说,是因为我爱吃芹菜,这才学的快。” 双生子已经知道姜秀娘以后要嫁给汪右林的,虽然知道应该是成亲之后喊娘,但是也知道汪羡康多喜欢姜秀娘,也就听之任之了。 姜东旋道,“傻蛋,那是姑姑想让你多吃。” 汪羡康虽然健壮了许多,但是比起普通的孩子,比如双生子还是有差距的,饭量总是上不去,而且极其挑食,比如他喜欢喝红豆汤,就会一直喝,饭也不好好吃,姜秀娘为了让他改掉这个毛病,费了不少心思。 汪羡康尤其讨厌吃芹菜,但是姜秀娘自己学医,知道这芹菜可以清胃涤热,通利血脉,对他这种羸弱的孩子很好,就一直鼓励他吃。 汪羡康鼓着脸,瞪着姜东旋。 姜东舫敲了敲弟弟的脑袋,道,“平时让你多看看书你就是不看,这会儿丢脸了吧?你没看过医书,这芹菜大有益处,可以明目通鼻,醒脑健胃,说多吃了会变得聪慧,也不是虚言。” 小小年纪已经是说的一板一眼的,十分有模有样。 姜东旋这才搔了搔头,略微心虚的说道,“原来是这样,那咱们中午都跟姑姑要芹菜吃吧。” 汪老太爷正在不远的地方,躺在藤椅上,拿着一把蒲扇晒太阳,正是监督他们,听了这话,忍不住噗嗤笑了起来,想着这些孩子们可真是童真可爱。 要是姜秀娘和汪右林婚后再给他生几个孙儿就好了,这样汪羡康也不会这般寂寞了。 几个孩子做完了功课就出了竹林,头也不回的去了姜家院子,看到姜秀娘屋子里的窗户半开,姜秀娘正在里面认认真真的做绣活儿。 姜东旋凑到汪羡康的耳边,悄声说道,“这是要做新嫁娘的被面。” 汪羡康就很感兴趣,三个孩子跑到了窗边,看到姜秀娘已经绣了一大半,是百子图,各型各色鲜明活泼的小孩子。 姜东旋道,“姑姑,你是不是还要给羡□□很多弟弟妹妹?” 姜秀娘脸立时就红了,看到姜东旋和汪羡康正目光亮晶晶的盯着自己,就是一直显得老成的姜东舫也是很感兴趣的瞧着她。 “这话怎么说的?” 姜东旋道,“姜东珠出嫁的时候,抱我去压床,看到也是百子图,他们说这是为了要多生孩子。” 姜秀娘只好尴尬的解释道,“只是比喻而已,你们饿不饿?”说完就放下针线,准备要给几个孩子做饭,正好到了饭点,“你们想吃什么?” 双生子异口同声的说道,“姑姑,我们要吃芹菜!”他们要和汪羡康一样变得聪慧,这样就可以早点做完功课,出去玩了。 姜秀娘很是高兴,道,“好。” 李氏正在洗菜,见到姜秀娘过来,道,“你去歇着,娘做就行。” 姜秀娘未出嫁之前也是被李氏和姜老太太这般,如珠如宝的养大的,除了为了学做菜下过厨房,平时根本就不让她动手。 只是嫁入了沈家之后,姜秀娘却是什么都做,比一个丫鬟都不如,不过这样的经歷也让她学会了许多,绣花,裁衣,做饭打扫,样样都很出众。 姜秀娘靠在李氏身旁,柔声说道,“娘,女儿不日就要离开了,也不知道以后…… 就让女儿帮着您做。” 姜秀娘原本想要一直在家伺候孝顺父母,谁知道因为皇帝的赐婚,这是又要出嫁了,她心里很是割捨不下。 以前出嫁的时候她懵懂无知,如今重新归家,她才知道父母和亲人的可贵,在沈家被老夫人磋磨的几乎要疯魔的时候,这些亲人原本是她以为……就是到死了也见不到的人。 李氏听了心中不舍,道,“娘也捨不得你,但是你这次却和以前不同,那时候沈家态度傲慢,是我们倒贴了许多才将你嫁过去,那沈家人自是有底气磋磨你。“ ”汪家却是不同,汪老太爷明理,羡康那孩子乖巧懂事,又是愿意听你的,首辅大人能请来御赐的婚姻,想来对你也是极为满意,且我看他那日又是一直多有看顾你…… 这是极好的婚事。”李氏毕竟是做母亲的,总是比旁人想的多,“你上面没有婆婆挑事儿,嫁过去之后只管照顾好料理好府中事物就行。” “娘……”姜秀娘没有想到李氏竟然想了这许多,可见可怜天下父母心。 母女俩说着悄悄话,倒是很快就把午饭做了出来。 只是汪羡康却是吃的没有滋味,他忽然想起来以前小姨的奶母对他说的话来,“羡康少爷,您可不能让你爹另娶,要知道这有了后娘就有后爹,或许一开始你继母对你顶好,但是等着生下自己的孩子,就会看你不顺眼。” 当时汪羡康还不懂,问道,“为什么?” 第94页 “您想,家里总共这一份产业,你是长子,总是你要来继承,但只要是人,大凡都有私心。“说道这里怕是汪羡康不懂,打了个比喻,“比如你最喜欢的那个白玉九连环,只有一个,你肯定是想自己留着不是。” ”家中的产业就如同你最喜欢的玩具,你那继母要是自然想要把产业都给自己亲生,那自会看你不顺眼,到时候可有的受了,但是如果让你的小姨嫁过来就不一样,毕竟是亲姨,就算是以后有了孩子也会对你如昔。” 汪羡康当时身子羸弱,大半的时间都心烦意乱,又要喝药,脾气很是嚣张,等着汪右林下衙回来之后就大闹了一场,只是他毕竟也是有自己的小心思的,觉得小姨生的也好,总归是有人要跟自己分玩具,还不如就他一个人自在。 汪右林知道后很是无奈,再三保证,以后不会续弦,这才让汪羡康消停了下来。 姜秀娘看汪羡康有些蔫蔫的,很是担忧,伸手摸了摸额头,却是常温,道,“羡康,你这是哪里不舒服?” “没……”汪羡康不敢去看姜秀娘,只是一想到姜秀娘有了自己的孩子,或许就不喜欢她了,就觉得难受的不行。 一直憋到晚上,孩子藏不住心事,就生起病来。 汪老太爷急的不行,喊了随行的郎中过来诊脉,自从上官重楼被汪右林支走去了蜀地,汪右林就又请了另一个郎中过来。 “思虑过重,又加上吹了风,就染了风寒。”那郎中说道。 汪老太爷简直想不明白,一个小孩子哪里来的什么思虑?这几天知道姜秀娘要嫁给汪右林了还极为高兴。 汪右林烧着,一直喊着娘,汪老太爷也是没办法了,旁的孩子病了总是坑过去,但是他这孙儿从小羸弱,底子就比别人差,只好硬着头皮,去了姜家。 “这么晚,委实不该叨扰,主要是羡康……”汪老太爷很是内疚。 姜秀娘听了二话不说就换了外衣,穿了鞋出来,道,“您跟我客气什么?是不是把我当外人?” 去了汪羡康的房间,见他烧的脸色通红,嘴里不断的梦呓着,仔细一听,竟然在喊娘,姜秀娘靠了过去,把汪羡康抱在了怀里,道,“乖,娘在这里。” 汪羡康闻到了熟悉的茉莉花香,艰难的睁开眼睛,看到姜秀娘,一时忍不住委屈的哭了起来,道,“娘,你别有了弟弟就不要我了,我会把九连环给弟弟的。” 汪羡康自己纠结了半天,却和以前想的不一样,他发现自己宁可不要九连环,也不想失去姜秀娘的喜欢。 第52章 姜秀娘想起白日的事情,一时间恍然大悟,心中万分怜惜,柔声哄道,“莫哭,娘会一直喜欢羡康。”说着从怀里拿了小瓷瓶出来,滴了一滴到汪羡康的嘴里,这是浇灌田地之后攒的,如今也就这么半瓶,之后见他吞了下去,这才松了一口气。 自从得到这个露水之后,姜秀娘就一直偷偷给汪羡康吃,效果也是显而易见的,不说跟双生子一般健壮,但也是比以前好多了。 汪羡康觉得姜秀娘给自己餵了什么东西,微甜,那之后就觉得身体舒服了许多,又听了姜秀娘的话,终于放下了提着的一颗心,道,“娘,羡康要抱抱。” 姜秀娘弯腰坐在了床沿上,把汪羡康抱在了怀里,摸了摸额头,还是很烫,一旁的汪老太爷说道,“退烧药也餵过了。”给她递了用冰凉的井水浸湿的巾子来,姜秀娘接过,放在了汪羡康的额头上。 换了几次,那烧渐渐退了下去。 姜秀娘柔声对汪羡康说道,“睡吧,明天早上醒来,病就好了。” 汪羡康觉得抱着自己的怀抱软软的,香香的,又无限温柔,他想这就是娘的味道吧?一想到刚才姜秀娘说自己是他的娘,这还是姜秀娘第一次应承他,他觉得高兴的不得了,一时开心就觉得不是那么难受了,困意也袭来,就这样睡了过去。 汪老太舒了一口气, “你且去歇着吧,这里有我呢。” 姜秀娘就要起身,结果汪羡康一下子就惊醒了,那目光带着不解的看着她,那么的脆弱无助,像个小鹿一般的,姜秀娘的心一下子就软了,道,“睡吧,娘一直在这里。”然后摸了摸汪羡康的头,汪羡康这才安心的睡了过去。 汪老太爷实在是无奈,带着歉意看着姜秀娘, 姜秀娘笑着说道,“在这里睡也是一样,夜深了,您也快去歇着吧。”又见汪老太爷犹豫,道,“以后都是一家人了,您还跟我客气什么?我也是孩子的娘了。” 汪老太爷心中说不出的滋味,一时新潮澎湃,微微红了眼圈,最后还是压了下去,点了点头,道,“正是,我们羡康以后也有娘了。” 这风寒来势汹汹,过了大半个月才见好。 那之后汪羡康就跟跟屁虫一样跟着姜秀娘,只差在后面问到底什么时候和他爹成亲了。 只是那婚期却是迟迟没有消息。 原来京城这边出了一件大事,太子府里过继的孩子,淹死在后花园一个废弃的池塘里,捞出来的时候都泡的不成样子,据说当时太子妃就直接晕了过去。 皇帝暴怒,叫人彻查,不过两天就了结果。 第95页 原来太子妃对这过继的孩子十分的疏忽,只派了两个丫鬟去照顾,平日里更是不管不问,那府里的人也是看人下菜的,见太子妃这般,也跟着怠慢了起来,那孩子见中午没人给他送饭,饿的荒,到处乱跑,结果就落入池塘里,偏巧那池塘废弃了多日,平日里无人过来,就这样生生的给淹死了。 皇帝把太子夫妇喊到了御书房里,忍不住大发雷霆。 “德清,你是太后亲自教导过的,朕一直当你贤淑忠贞,谁知道竟然是这般容不得人的,不过就是一个孩子,也是喊过你娘的,你就这般狠心?生生的淹死了他!”皇帝越说越是气愤,拿着案桌上的书本就丢在了地上。 德清郡主这会儿只顾捂着脸哭,委屈的道,“父皇,儿媳冤枉呀,那好歹也是皇家血脉,儿媳就算是如何不满,也不会痛下杀手!” “你还敢顶嘴!”皇帝还没说话,就看到太子率先起身骂道,“父皇训你,你还有理了?觉得你冤枉,你在宫里生活了这许多年,难道还不知道那些个下人是多么的趋炎附势?只要你露出一丝的不满,都会为了得到你的欢心,想办法折磨人。” “殿下……”这还是两个人成婚之后太子第一次训她,德清郡主简直就是无法置信。 太子却没有停歇,继续说道,“就是王府里的庶子,都至少有十几个丫鬟婆子照顾着,他一个才三岁的孩子,你把原来的奶母都拒了不说,只派了两个什么都不会的丫鬟过去,你这不是故意的?” 太子妃从开始的不敢置信,到后面却被那话中的寒意逼的节节败退,是了…… 她自然是知道的,但是因为不是自己的亲生,一想到亲子早就亡故,而这个旁的孩子却要继承所有就觉得不满。 不想看见他,厌恶他,甚至是暗暗希望他不存在。 太子气的不轻,道,“父皇,这样不贤不忠,心思歹毒的妇人,我实在是难以忍受,请父皇成全儿臣,让儿臣休了她。” 太子妃一下子就荒了,伏在地上嚎啕大哭了起来。 皇帝原本气的不清,只是看到儿子这般训斥儿媳妇,那气也消了一大半,冷静了下来,道,“你打算休妻?” “正是。” 皇帝似乎很是疲倦,揉了揉眉心,嘆了一口气,摆了摆手,道,“太子,你那点心思,你当朕不知道?” 太子心中一凛,见到皇帝摆了摆手,道,“当年太后去世之前,朕可是答应过她的,会好好待德清,又如何同意你休妻?你不是逼朕?罢了,这样…… 朕罚德清去郊外的清静庵修佛一年,算是为孩子超度恕罪。” 太子妃一时发蒙,见太子对她冷声道,“还不给父皇磕头谢恩?” 太子妃这才知道逃过一劫,忙是行了礼。 皇帝见这太子这般维护太子妃,心中气恼,也不肯在看见他们,道,“走走,朕不想看见你们。” 出了宫门,太子妃渐渐地回过味来,这才明白太子的苦心,一时又愧疚又难过,道,“殿下,不管你信不信,臣妾真没想让那孩子死。” 太子冷着脸,道。“我当然知道,父皇也知道,不然你怎么能安然出来?” “那殿下你……” 原本布置好好的局势,被太子妃搅成了一盘散沙,太子心中懊恼万分,又想着多年来因为没有子嗣,被四皇子死死的压着,喘不过气来,旁人都是女儿成群,享受天伦之乐,他却连个儿子都没有,气道,“德清,我是不是太宠着你了?” 德清从小在太后身边长大,记事开始就看到太子每日里请安,太子小时候就是个胖子,可是白白净净的,像个面团子似的讨人喜欢,每次都会给她带礼物,一开始像哥哥一般,再后来两个人结成了夫妻,更是对她宠爱万分。 难道他后悔了? 太子妃红了眼圈,一时哭的不能自己,哽咽着。 太子头也不回的往外走,想着这一次无论如何都不能任由太子妃了,一定要给她好看,只是那迈出去的步子越来越沉重,只觉得德清的哭声一直在耳边缠绕,弄得他心烦意乱。 太子突然间就停下脚步来,扭过头,对着还在原地的太子妃说道,“还不过来?” 太子妃这才停了哭声,小碎步的追了过去。 “太子哥哥,我错了,以后我都听你的,你不要生我的气了。”太子妃挽着太子的个胳膊,小声的求饶着。 太子看她哭的眼睛红彤彤的,实在是可怜,忍不住嘆了一口气,道,“先回去吧,你还要去清静庵修佛一年呢。” “我去,不然我心里也难安。”太子妃异常乖巧的点头。 太子很是无奈,轻轻的拍了拍她的手背,两个人一同消失在了夜幕中。 两个人走后,皇帝在书房里发了一顿脾气,嘴里骂道,“皇家血脉,说没就没了!怎么就生了这么一个多情的儿子,这般妇人之仁,优柔寡断,如何能当未来之主?”说着说着忽然间眼睛一闭就晕了过去。 太子和太子妃还没到东宫就听到皇帝晕过去的消息,两个人急匆匆的赶回去,皇帝这时候已经恢復了神智,却不肯见他们,只让人去喊几位内阁大人并四皇子前来。 第96页 半个月之后皇帝就驾崩了。 那四皇子的世子朱炎终于得到了梦寐以求的太子之位,入住了东宫,而皇宫也迎来了新的君王。 姜秀娘在皇帝病危的时候就收到了汪右林的来信,信上提及皇帝状况堪忧…… 两个人婚事恐怕要耽搁下来,最快也是要到明年。 皇帝驾崩之后,百日内百姓不得婚嫁,其实年底就可以了,但是汪右林这婚事不同,是皇帝御赐的,如果太快成婚显得他过于不近人情,不念旧主,又加上汪右林在首辅之位,新帝上位之际最是忙碌的时候,他根本就抽不出空来,他又想给秀娘办一个风风光光的婚礼,自然是要等着这风头避过去为好。 汪右林信写的很是诚恳,姜秀娘又不是蛮横之人,加上她也想多孝敬下父母,很快就给他回了一封安抚的信。 等着回信,里面没有信纸,却兜着几颗相思豆。 姜秀娘看了那豆子,忍不住红了脸颊…… 此物最相思。 第53章 姜秀娘收信后没多久就知道了皇帝驾崩的消息,那之后太子继位成为新帝,只是因为他没有子嗣,刚刚过继的孩子也意外身亡,皇帝临死之前下了遗旨封了楚王世子朱炎为太子,入住了东宫。 姜秀娘自然不知道朱炎当了太子对朝廷的影响,她只是想到那个有这一面之缘的皇帝已经故去了就觉得忍不住失落。 沈家姑奶奶故去了,记得姑奶奶的皇帝也这般去了,他们那一代的人曾经有过的爱恨纠缠也就这般落幕了。 跟着要守孝百日,大家气氛都有些低落。 汪右林太忙了,每天都只能睡几个时辰,就一直把他放在姜家村,这可把汪羡康给乐坏了,每天做完汪老太爷交代的功课,就跟双生子一起出去疯玩,整个姜家村都被他们探索完了,兔子窝在什么地方,还有哪里可以採到好吃的野果,都记得清清楚楚的。 只是脸也晒黑了,又从白净的小少爷变成了小黑娃,脸上的笑容却是多了许多,显然是很开心。 有了小伙伴的陪伴,还有姜秀娘温柔关怀,让汪羡康无忧无虑的长大。 到了秋季,姜家也迎来第一次药材的丰收。 姜秀娘看了眼,用露水浇灌过的田地明显比其他长的好,品质都是优等的,而那些因为露水不够,只好稀释了更多比例水的药地,其实也长的不错,算是次等优。 姜家人都很高兴,当初虽然让姜秀娘试试,其实心里还是抱着万一不行就当试手的准备了,谁知道竟然第一年就迎来了大丰收。 甘草和人参一般,是根入药,需要养个三年,不过甘草的叶子和种子也可以用,但是效果差一些。 他们种的最多是沙参,因为想到半沙地的土质最适合它,而且奎县属于北地,正是沙参长的好的地理位置。 沙参有小人参的称号,可以养阴清热、润肺化痰、益胃生津,不管是入药,还是晒干保存,冬日当做加餐都是难得的美味,主要是它一年就可以收穫。 姜秀娘和姜家人最多的心血都在这里。 收穫季是最忙的时候,家里人手实在是不够,就是姜老太太也下地帮忙,别看老太太年纪不小了,干起活儿来还是很利落的,不过一会儿就挖了一筐的沙参,汪老太爷跟着凑热闹,在旁边教汪羡康做农活。 “别那么用力,要是铲坏了就不好用了。” 汪羡康小脸上都是汗水,却显得兴致勃勃的,道,“祖父,晚上我能吃煎沙参吗?” “当然能。”说这话的是姜秀娘,她戴着一顶草帽,手里提着水壶,倒了两杯蜂蜜水递给汪老太爷和汪羡康,“我已经收拾了一篮子的沙参出来,晚上就给你们加餐。” 汪羡康很是高兴,道,“多谢娘。” 姜秀娘爱怜摸了摸汪羡康的头,道,“真是乖孩子。” 其实汪羡康的改变让姜秀娘都很意外,这个孩子从开始的格格不入,到现在已经完全融入了姜家村,如今还知道帮着家人一起做农活,实在是难得。 晚上姜家人都吃上了油煎沙参,把沙参上的泥洗掉,去掉外面一层皮,用小锤子慢慢的敲打成扁扁的,再用油煎出来,吃到嘴里有一股说不出的草木特有的清香味,咬起来沙沙的,香的很。 双生子吃的满头汗,汪羡康也是吃的很开心,还会时不时的炫耀,道,“这是我娘做的,好吃吧。” 姜东舫和姜东旋,“……” “那是我姑姑。”两个人异口同声的说道。 “首先是我娘,然后才是你们的姑姑。”汪羡康很是得意,挑衅的看了眼双生子,对着姜秀娘喊道,“娘,我还要吃。” “这就好了。” 这煎沙参意外的受欢迎,姜秀娘发现根本就不够吃,又去煎了一锅,见汪羡康这边喊自己,先拿了半碟的分量给他们,还道,“不能多吃,这是最后的了。” 见汪羡康额头上都是汗水,还拿了帕子给他擦汗,柔声说道,“慢些吃,别是噎到了。” 汪羡康很是受用,高兴的眯着眼睛,异常乖巧的说道,“娘,我知道的,吃饭要细嚼慢咽,不能大口大口的吃。” “正该是这样。” 第97页 然后就走了,居然对双生子额头上的汗水视而不见,姜东舫和姜东旋对视了一眼,忽然有种失宠的心情。 呜呜,怎么办,姑姑好像更喜欢汪羡康了。 挖了沙参,除去地上茎及鬚根,把泥土洗净,还要去了外皮,那之后就是晒干的过程了,都是很费工夫的事情。 等着全部做完,已经是十一月了,奎县已经是吹起了冷风,大家都换上了夹棉的衣裳。 姜家人特意建了个库房,专门存放这些药材,今年很是大丰收,已经是装满了,只是那早就联繫好的药材商却是迟迟没有上门,这一天,姜秀枕有些气愤的回来。 看到姜秀娘姜秀娘担忧的眼神,姜秀枕愤怒的解释道,“那姓林的临时都变了挂,说我们家的沙参不好,不要了。” 之前在种的时候姜秀娘就已经通过汪老太爷药铺的门路,找到了收购的药材商,那人还在秋收的时候来验过货,见沙参个头大,品相也好,大赞这沙参是优等品质,很是欢喜,当场给了定金,只等晒干再送过去。 “不是给了定金吗?”一旁的李氏担忧的问道。 “定金不过给了十两银子……”姜秀枕道,“他们说不要定金了,我们家的货,反正他们不收。” 姜秀娘皱眉,道,“总觉得这件事有些古怪,之前还好好的,突然间就变卦,这其中不会是有什么隐情吧?” 姜秀枕一听,马上道,“我再去打听打听。” 第54章 沈辅林最近很是春风得意,意外的榜上了太子朱炎,让他一下子就变成了京中红人,还从翰林院调到了礼部当主簿,他这才在翰林院呆了一年不到而已,这是旁人根本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当时他和朱炎交好的时候,徐阁老还把他喊去狠狠的训斥了一顿,说他不该在这时候站队,又说太子如今过继了一个孩子,再也没有朱炎的前程的之类的,当时骂他就跟骂孙子一样的,全然不復之前的和蔼可亲。 他那时候又恐惧又害怕,想着真的自己做错了? 结果不过几日,就传因为太子妃疏忽大意,过继的孩子溺死在池塘里,皇帝大发雷霆,犯了病,不过半个月就去了。 只是驾崩之前立了朱炎为太子。 那些对朱炎冷眼相看的人,一时就觉得坐立难安了起来,而和朱炎交好的沈辅林却是一下子就变的炙手可热。 沈辅林只觉得就算是之前因为姜秀娘要嫁给首辅汪右林而郁闷的心情也一扫而光,首辅又如何?他现在可是太子的人。 跟沈辅林一同来的是沈辅林礼部的同僚,叫林坤杰,正是在老资歷了,自从沈辅林到了礼部之后,一直对他很是照顾。 等着到了门口看到林坤杰看到那小院子,虽然不大,但是门庭崭新,又是独门独户,颇为雅致,道,“沈大人好福气呀,居然有这般精緻的宅子,说起来也是惭愧,我在京中为官七年,如今还是租着房子住。” 沈辅林很是得意,这宅子是徐氏嫁妆之一,他就这样平白的得了过来,道,“这是内子的嫁妆。” 那林坤杰道,“传言令夫人是不是徐阁老的侄女,不知是否属实?” “正是。” 林坤杰露出艷羡的目光来,道,“沈兄的际遇当真是叫人艷羡。”说道这里又马上一本正经的正色道,“只不过沈兄才高八斗,文采非凡不说,又有着不比卧龙才能,这也该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这番马屁拍的沈辅林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 林坤杰见沈辅林这般容易讨好,心中暗想,这人如此自负傲慢,浅薄肤浅,到底是如何得了徐阁老的青眼的?那之后又是如何得了太子殿下的喜爱? 想着或许是他太武断了,人不可貌相,有些事情还不能太过轻易下判断。 两个人到了厅堂,自有丫鬟上来斟茶,林坤杰见虽然只是一进的院子,但是里面的摆设,这吃的茶水,茶杯,皆是不俗之物,忍不住暗嘆同样都是进士出身,怎么他和沈辅林的差距却是这般大。 “听说沈兄刚得了麟儿,可否见一面?” “这有何难。”沈辅林让丫鬟去叫徐氏带着孩子过来,其实就算是林坤杰不提,他也想要让人把孩子抱出来,那徐氏生的格外俊俏,行止又是端庄大方,带出来实在是长脸。 不过片刻果然就看到徐氏抱着一孩子过来。 只是林坤杰看到那孩子,脸上表情顿时就有些不自在了…… 沈辅林皱眉,这才扭过去看,吓了一跳,原来自己儿子身上穿着一件百家衣,那衣服不知道放了多久,洗的已经是发白,布条也都起了毛,如同乞丐装一般。 林坤杰见沈辅林脸色不好看,忙不失迭的说道,“这是百家衣吧?咱们先小时候不都是穿过?其实破些才好,以后寓意孩子健健康康的。” 沈辅林觉得这个林坤杰实在是善解人意,带着几分感激的看着他道,“还是林大哥您见多识广,正是这样。”只是扭过去看徐氏的目光却是带着冷意,悄声道,“你怎么穿着这个出来了?” 徐氏恭敬的低下来头,道,“不是大人说了,祖母带了好几个孩子了,正是比我在行,这是祖母带来的衣裳,妾身自然要听从祖母的话给孩子穿上。” 第98页 徐氏毕竟是出身大家,一开始和沈老夫人相处的倒也很好,每日去请安,家中大小事务也事无巨细的告知,让沈老夫人心中十分的满足,觉得这才是她想要的儿媳妇,出身大家,带着丰厚的嫁妆,又听话乖巧,最重要的是第一胎就生了个男胎。 如果一直都是这样就相安无事了,只不过沈老夫人却不是安分的,看着徐氏每日里穿金戴银,过的十分的奢侈,就是那衣裳也是一天内换个三四次,心中嫉妒了起来。 沈老夫人一开始要提了徐氏身旁的丫鬟给沈辅林当妾,徐氏心中不愿,他们读书人家和功勋世家不同,更是看中品行,从来没说新婚夫妻,且投胎生了儿子的要给夫君纳妾。 而且沈辅林正是年少之时,更是应该把心思放在仕途上,如何能给他纳妾,把心思放在家中? 婉转的拒了,谁知道这就惹了沈老夫人不悦,开始磋磨起徐氏来。 各种唿来喝去,指使徐氏做着伺候人的事情,如同丫鬟一般,当真是叫徐氏目瞪口呆,只觉得果然是乡下的刁妇,简直不堪入目。 徐氏也不是好欺负的,就开始称病,徐氏娘家的母亲来看过,几个兄弟也来看过,最后连徐阁老都登门来探病。 沈老夫人吓的不清,沈辅林也是厌烦,说了沈老夫人几句,沈老夫人这才消停了几天,歇了磋磨徐氏的想法,却是不甘心,又开始心思放在了重孙子林宏德身上,想要把孩子抱走养在她的身边。 徐氏自然不会同意,一二来去的,两个人正是斗法,却是正好叫这个来做客的林坤杰给撞上了。 沈辅林没有脾气,徐氏这话当真是让他无话可说,正在这时候,那孩子似乎想要出恭,大声的哭了起来。 徐氏一边安慰,一边叫人端了一张长腿的凳子,中间有挖了个洞,显然用的时间不短了,漆都掉了,仔细看那上面还有一些黑色的污渍。 林宏德就被放在凳子上,那屁股刚好就从洞里露出来,丫鬟在放了个盆子,接着叫沈辅林目瞪口呆的事情就发生了…… 儿子的屎就这般落在那盆子上,似乎还溅出来,染到他库脚上。 这会儿林坤杰已经是有些坐不住了,这徐氏不是大家小姐?怎让儿子这般当众出恭,实在是不洁。 沈辅林大怒,拍了拍桌子骂道,“徐氏,你这是要干什么?” 徐氏一边捂着鼻子,一边让丫鬟给儿子擦屁股,说道,“大人,您这话说的,上次我因为伺候祖母布菜,没有吃上饭,只好去厨房用膳,祖母就把宏德放在我旁边出恭,说童子屎也是干净的,说我大惊小怪,竟然还吐了,这不是嫌弃自家儿子?您这是也嫌弃自家儿子?” 林坤杰这会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原来祖母和孙儿媳斗法,他忙不失迭的起身,道,“沈兄,我忽然想起来家中还有些事情,就先告辞了。” 沈辅林只觉得脸都被丢尽了,青着脸,麻木的客气道,“那下次请林大哥来家中小酌一杯。” 等着林坤杰从屋内出来,似乎听到了茶杯摔碎的声音,然后女子隐隐约约的哭声…… 他忍不住摸了一把脸,想着家中虽然贫寒出身,但是贤惠仔细的娘子,还有一直都对儿媳妇视如己出的老娘,只觉得这娶了大家出生小姐的福气,也不是谁都能沾的的,如他这般,虽然不富裕,但是一家子和和美美就是最好的。 那之后就远了沈辅林这是后话。 姜秀娘这边因为沙参卖不出去,一直很是郁结,这一次大家出了许多银子买种子,要真是这般压在仓库里,等着天气一冷,保存不当,就等于血本无归了,好在姜秀枕很快就找出原因来。 他坐在姜秀娘的旁边,喝了一口茶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道,“我找了许多门路,花了不少银子这才从那药材商口里得知,是有人要治咱们家。” “我们姜家一直都是和和气气的,从来没说谁红过脸,怎么会得罪人?”姜老太太忍不住问道。 屋内几个人都看着姜秀枕。 姜秀枕显得有些生气,道,“还是那个双河镇上的冯家引来的。” “冯家不是早就治罪了吗?”大家是看着冯家人被刽子手砍了脑袋的,这会儿怎么会冒出冯家来? “吕家药铺叫清河堂,遍布大江南北,是为财大气粗的很,如今吕家的当家了吕斌宗正是冯家的女婿,这会儿已经是放了话,说谁都不可收我家的药材,不然就是和他们吕家作对。”姜秀枕道。 汪老太爷道,“不过一个商贾,难道不知道秀娘不日就要嫁给我儿?” 姜秀枕道,“我也这般问过,不过他们说冯家和这吕家皆是在朝中有人,那人似乎也不简单,根本不惧首辅大人。” 第55章 汪老太爷说道,“岂有此理,当真是没有王法了吗?”起身就要去给汪右林写信,却是被姜秀娘拦了下来,她道,“汪叔,你先别急,这几天我一直有个想法,只是觉得尚早,这才没有提出来,如今却是不得不为之了。” “你有什么主意了?” 姜秀娘道,“咱们做药丸子如何?” “做水蜜丸?” 姜秀娘点头,说道,“正是,种药材毕竟不是长久之计,从长远来看还是要做药丸子,开药铺才行,不然就像这次,被人掐着喉咙,什么都做不了。” 第99页 一旁的姜秀枕听了眼睛一亮,很是高兴的说道,“这想法挺好,只是大家都没学过。” 姜秀娘早就是想过了,毫不犹豫的说道,“熟能生巧,反正放着也是卖不出去。” 大家讨论的热火朝天,都显得很兴奋,姜老太太最后拍板,大气的说道,“就这么做吧。” 姜家村这边属于北地,一年只有一季,所以过了最繁忙的秋收,后面的一个冬天几乎都在家里玩。 如今要做药丸子,自然是觉得都好,可以趁着这空挡赚钱。 做药丸子需要蜂蜜,刚好姜家也自产蜂蜜,量还不少。 姜秀娘跟着上官重楼做过药丸子,但还不算熟练,汪老太爷喊了药铺里的老伙计过来帮忙,这个人倒是熟手,手把手的教,先把干沙参和甘草叶捣碎,然后加上蜂蜜…… ,做起来不难,但是非常繁琐,不过大家都很有耐心,几天之后,姜家人就开始做的有模有样。 这药丸子就做好了就要想着怎么卖,姜秀枕愁道,“这许多,要如何卖完?” 姜秀娘却是不愁,用露水浇灌过的药材,本身就和其他不一样,做出来的药效要好很多,果然一开始还是挺冷清的,等着有人试了试,那经久的咳嗽一下子就见效了,冬日里大凡都是冻的染了风寒,咳嗽的多,沙参主料的辅料为甘草叶的冷清丸就是滋阴化痰,清肺养喉的,就陆陆续续的来过来买,一传十,十传百的,姜家冷清丸的名声就这样传出去了。 一时赚的盆满钵满,姜老太太笑眯眯的数着银子,说道,“正好给秀娘做嫁妆。” 就在这个时候,姜家村迎来了许久没见的上宫重楼。 姜秀娘看到上官重楼的时候,很是惊喜,上前拉着上宫重楼进门,一边问道,“师傅,这临近年关了,您怎么过来了?快进来外面冷。” 奎县早就下起了大雪,四周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上官重楼却是站在原地,满脸的愧疚,委屈的说道,“秀娘,师傅对不起你。”说着就红了眼圈。 姜秀娘大惊,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儿,正要问话,看到上官重楼身后跟着一个八九岁的女童。 穿着一件脏兮兮的裘衣,一双眼睛却是又大又亮,就像是刚刚在水中浸泡过的黑宝石,莹润乌黑,十分的漂亮。 那女孩看到姜秀娘,一时有些害怕,躲在了上官重楼身后。 上官重楼下意识的就把孩子抱在怀里,哄道,“琉璃别怕,这是我的大徒弟,你喊她姜姨就行了。” 小女孩怯生生的喊了一声姜姨,声音软软糯糯的十分的好听,姜秀娘身边就是三个小子,双生子和汪羡康,平常都淘气的不行,哪里看过这么可爱的女孩,喜欢的不得了,笑着说道,“外面冷,快进来,姜姨给你倒羊奶喝。” 琉璃咽了下口水,真的就坐在了姜秀娘的旁边,然后等着姜秀娘端了喏羊奶过来,她伸出双手接过,虔诚的喝了起来,一小口一小口的,显然觉得那滋味很好,等着喝完,露出满足的笑容来,却比初春的阳光还要耀眼温暖。 天哪,真是个可爱的孩子! 姜秀娘心都被融化了,道,“是不是饿了?早饭没吃?” 琉璃咽了下口水,看了眼上官重楼,道,“相公,琉璃饿。”然后说完怕是上官重楼生气,马上就低下头来,两手交握在一起,不断的扭着手指头。 姜秀娘惊愕的睁大了眼睛,“师傅……” 上官重楼都快哭出来了,道,“秀娘,我对不住你。”这才开始解释了起来,原来上官重楼去了蜀地看望他外祖母,还以为不过几天就回来了,却是因为外祖母病势不稳定,一直在那边看照看。 白琉璃粗粗算起来其实算是上官重楼的表妹,只是因为因为隔了好几房,不算是至亲而已。 白琉璃的父母也是从医的,一二来去的就跟上官重楼熟悉了起来,蜀地多地动,那天恰好赶上,地动山摇,水出石崩,当时上官重楼就在房间里,眼看那柱子倒过来,却是被白琉璃的父亲给推到一旁去,只是白琉璃的父亲却是没有避过,就这般给压成了重伤,后来拖了几日还是去了。 “那她娘呢?” “她娘当时去了药田,却是没有避过地动,发现的时候已经断气了。” “真是可怜。”姜秀娘嘆气。 上官重楼简直就是欲哭无泪,道,“我答应过他爹,要照顾好琉璃,却是不放心,非要我把孩子收在身边,说是做个妾也行。当时那情况……我要是不答应怕是让人死不瞑目,哎。” 姜秀娘这才明白前后原委。 “秀娘,我恐怕不能娶你了。”上官重楼说着,就跟委屈的孩子一样,忍不住落下泪来,在蜀地,他一直都记挂着姜秀娘,谁知道这一分开两个人竟然不可能了,“我不能不管琉璃…… ” 姜秀娘“……”她不是早就拒绝过上官重楼了?他这是误会了什么? 白琉璃看和上官重楼流泪,上前用袖子给他擦眼泪,道,“相公不哭。” 那袖子脏的很,黑乎乎的,沾染了泪水就变成黑水,立时就把上官重楼白净的脸擦的跟小花猫一样的。 第100页 姜秀娘实在是看不下去了,道,“你们这是多久没洗过澡了?这衣裳又穿了多久?这一路上你都是吃什么?” 说起这个,上官重楼又想哭了,道,“盘缠被人偷了,我们一路一边採药一边卖,这才好容易到了这里。” 姜秀娘扶额,真是难以想像,上官重楼这样一个不靠谱的如何能带好一个孩子?别说什么洗澡了,能把琉璃这孩子还有他自己全须全尾的带回姜家村就谢天谢地了。 姜秀娘去厨房烧水,又去找了几件她小时候的衣服,然后拿了一套她爹的衣裳,她去照顾琉璃洗澡,至于上官重楼则是赶到了竹屋去,去汪老太爷那边洗澡。 白琉璃是特别乖的孩子,她用那一双澄净的眼眸看着你,充满好奇和观察,姜秀娘让她抬手就抬手,让她坐着就坐着,简直讨人喜欢的不行,姜秀娘语气就越发温柔了,道,“你今年是几岁?有九岁吗?” “八岁了。” 等着洗完,给白琉璃换了一身衣裳,头髮乌黑,皮肤白净莹润,实在是漂亮的很,姜秀娘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如同摸汪羡康一般,满是怜惜之情,道,“你喜欢吃什么?晚上姜姨做给你吃。” 白琉璃软糯糯的说道“吃饭,很多的饭。” 姜秀娘失笑,道,“好,吃很多很多饭。”又见那脸上红润,实在是可爱,道,“姜姨这就给你去做,你在这里睡个午觉。” 白琉璃乖巧躺在软绵的被褥上,看姜秀娘急匆匆的走出去给她做饭,把脸贴在荞麦枕头上,那上面是一种说不出的馨香味,如同她早就故去的母亲。 “娘……”白琉璃忍不住喃喃的说着,把脸贴在枕头上,不舍的嗅了许久,终于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李氏在厨房给姜秀娘添柴,说道,“那般可怜?真是造孽呀。” “可不是。” “只是那么小的孩子,如何能给上官先生当娘子?”李氏嘆气,“不就是咱们这边说的童养媳?等着大了及笄在成亲。” “也只能那样了。” 两个人正说这话,就看到厨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露出一个小小的脑袋来,正是在屋里睡觉的白琉璃,她怯生生的说道,“这里有香香的味道。” 姜秀娘失笑,朝着她招了招手,道,“进来,刚煮的红豆汤。” 白琉璃瞪大眼睛,看着一碗红色的冒着食物香气的红豆汤,慢慢的吃了一调羹,她的眼睛突然间就亮了,衬托的原本就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越发的漂亮,“好吃。” “娘,我的红豆汤呢!” “姑姑,我要吃两碗!” 三个孩子吵吵闹闹的跑了进来,姜秀娘就给三个孩子又盛了三碗红豆汤,双生子马上就看到白琉璃,“咦,这个姐姐好漂亮。” 汪羡康见姜秀娘对白琉璃很是温柔,颇有些吃味,抱胸,傲慢的说道,“你是谁?” 白琉璃有些害怕,缩着身子,怯生生的说道,“我相公是上官重楼。” “噗……”汪羡康差点把红豆汤给喷出来。 第56章 汪老太爷见到上官重楼的时候,也是大为震惊,只觉得怎么就跟乞丐似的,很是狼狈不堪,一边给他烧洗澡水净身,还不忘小心眼的提醒了一件事情,“上官先生,你不在的时候可是发生了一件大事,我儿和秀娘已经是定亲了,那还是先帝御赐的。” 上官重楼正泡在热水里舒服的嘆气,听了这话,立时就睁开了眼睛,道,“是跟首辅大人?这不是监守自盗吗?” 汪老太爷想起汪右林还给上官重楼和姜秀娘做过媒,心里暗骂汪右林干的傻事儿……,红了老脸,嘴里却是一本正经的说道,“只能说明这是姻缘天註定,兜兜转转的,最后还是成就了他们俩。” 上官重楼澡也不泡了,其实之前已经是洗漱完了,只是想要泡澡舒展下筋骨而已,马上就起身换了衣裳,披上裘衣就去了姜家。 到了姜家院子里,就能听到厨房里传来声音,那是他熟悉的姜东旋的声音,“琉璃姐姐,你这么小怎么能给上官先生当娘子呢。” 随即传出姜东舫少年老成的声音,道,“叫你多读书,丢人了吧?这叫童养媳,懂不懂,要等着以后琉璃姐长大及笄了才能成亲。” “哦。” 上官重楼突然间就觉得如同被人浇了一盆冷水,身心冰冷,他呆呆的站在院子里许久,又深一脚浅一脚的回了竹屋。 他也有了未婚妻了,又有什么立场去问姜秀娘? 上官重楼自己在屋子里的呆了许久,半夜门被汪老太爷敲开,他手里提着两坛米酒,道,“喝点?” 上官重楼是不喝酒的,但是今天就突然想要喝一喝。 雪下的很大,能从窗户看到外面雪花飘扬,上官重楼解开了罈子上的封条,拿了碗,倒了两碗,一碗递给汪老太爷。 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只是一起默默的喝酒,下酒菜就是一碟子半冷的酱牛肉。 米酒度数低不会醉人,不过那也是分人,像上官重楼这种没喝过的人来说,不过几碗下去就有点醉眼朦胧了。 他捶了捶胸口,说道,“老太爷,我这里憋的难受。” 第101页 汪老太爷嘆气,道,“人这一生总是要经歷一些事情,不仅是愉悦的,还有伤心难过的。”他似想起自己的过往,“我以前也过的浑浑噩噩的,自以为恣意飞扬,其实根本就没管过家里…… 右林他娘也宠着我,什么都随我。” 上官重楼抬头看着汪老太爷。 汪老太爷满目的悲伤,“我竟然就没看出来,我娘有那样歹毒的心思。”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突然间外面传来敲门声,是姜秀娘的声音,“汪叔,您在吗?” 汪老太爷忙不失迭的去开门,看到姜秀娘抱着一个孩子,她脱下帽子来,把白琉璃放在了屋内铺着的地板上,柔声道,“到了,下来吧。” 姜秀娘似乎闻到了屋内有酒味,又见上官脸色通红,醉眼朦胧的,道,“汪叔,上官先生根本不会饮酒,您就不要拖他下水了,都要给您教坏了。” 汪老太爷尴尬的笑,马上就转移了话题道,“怎么大半夜过来了?” “是琉璃,她半夜突然醒了,说想上官先生了。”姜秀娘也是无奈,想着白琉璃还是一个孩子,上官重楼又不懂的照顾,就留在了姜家,谁知道这孩子半夜突然醒了,非要来找上官重楼。 心里想着,白琉璃也是可怜,父母双亡,对这个唯一的亲人上官重楼有所依赖也是情有可原。 姜秀娘去厨房里找了蜂蜜,给他们俩泡了醒酒的蜂蜜水,一人监督喝了一杯,道,“都去睡吧。” 汪老太爷倒是很听话,乖乖去了,上官重楼也很顺从,道,“秀娘,我明日去找你。” 姜秀娘看着上官重楼乖巧的模样和白琉璃如出一辙,忍不住笑,道,“明天来,给你做你最喜欢吃的鱼片粥,还有琉璃也要一起好嘛。”后来对着白琉璃说的,声音就显得很是温柔。 白琉璃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也是乖巧的点了点头,眼睛却是亮晶晶的,道,“我要和红豆汤,甜的。” 孩子一般都喜欢甜的,白琉璃也不例外,跟汪羡康一样喜欢喝红豆汤。 “好。”姜秀娘笑着摸了摸孩子的头,就这般走了。 上官重楼第一次喝酒,晕头转向的,一下子就睡了过去,凌晨却是渴醒了,他闭着眼睛在床边摸索茶杯,忽然间就人塞入了一个温热的茶杯,他低头就对着嘴喝了下去,甜滋滋的,是蜂蜜水。 等着那水顺着喉咙滑下去,滋润了嗓子,这才觉得舒服一些,睁开眼睛,看到白琉璃正睁着一双漂亮的大眼睛看着他,见他睁开眼睛,朝着他羞涩笑了笑,竟然如同春花般灿烂美好。 真是可爱的孩子。 上官重楼想着以后就和她相依为命了,柔声说道,“快去睡吧。” “相公,我要和你一起睡!” 上官重楼头疼的扶额,“……” *** 姜秀娘去村里买了一条鱼,上官重楼最喜欢她做的鱼了,就是不太会挑刺,回到家中片了鱼肉,腌制了下,去腥味,就炒了鱼片菜粥。 配上豆沙包,夏天腌制的清脆胡瓜就是早饭了。 汪老太爷以前还会客气下,拖到中午来蹭饭,自从姜秀娘和汪右林订了亲就不顾及了,反正都是儿媳妇了,一家人嘛。 早上了上官重楼还等着吃李姑姑送来的早饭,却是被汪老太爷拖着直接来到了姜家。 姜秀娘笑着打招唿,说道,“进来吧。” 姜老太太和李氏夫妻正在吃饭,见了来人,姜老太太笑着说道,“今天秀娘做了鱼片粥,我就想着平日里也没人爱这个呀,原来是上官先生回来了。” 上官重楼闻到香味咽了下口水,他这一路上就像是姜秀娘说的那般,几乎是行乞过来的,脑子里想的最多竟然就是姜家的饭菜。 一旁的白琉璃也跟着咽了下口水。 李氏看着一大一小,动作都是一模一样,忍不住笑,道,“这是饿坏了,我去给你们盛粥。” 上官重楼说道,“我自己来,不用您动手了。” 几个人一同帮忙,很快就摆好了另一桌,汪老太爷爷孙俩,上官重楼和白琉璃就在这一桌上吃饭。 吃到熟悉的味道,上官重楼差点哭了,太好吃了,打死他也不离开了姜家村了。 姜秀娘还担心上官重楼会难过,谁知道不过几天他就又恢復了原来的模样,一心一意开始研究气姜家卖的冷清丸来。 “这沙参品质真好,绝对是上一等品级。”又去看其他药材,都是满意的不得了,道,“比我们家药田出来的还要好。” 上官重楼是个奇才,他觉得这品质的药材做普通的冷清丸有些可惜了,闭门研究,不过几天就用了其他辅料,做出对应别的病情的药丸来。 姜家人自是愿意,姜秀娘还提议以后利润里拿出一部分来给上官重楼分红。 上官重楼对这些全然不在意,他是更喜欢研究这些,但是想起这一路上因为钱袋被偷了,没有银子,吃不上不饭,也没地方睡觉,实在是苦,他一个人倒也罢了,如今还有个孩子要养,也就接受了。 姜家人和气,性情都很好,加上家里没几个女娃子,对白琉璃这个漂亮的小女孩都很喜欢,多多少少都会照顾些。 第102页 孩子其实是最敏感的,谁对她好,谁对她不好,她能敏感的感觉出来,白琉璃一开始整天都不离开上官重楼,后来慢慢的就跟双生子和汪羡康一起玩了起来。 不过几日就要过年了,上官重楼却不肯回去,硬挺着,道,“我娘要是知道我有了个这么小的娘子,会打死我的。” 姜秀娘,“……” 抬头望了眼外面,几个孩子们在堆雪人,时不时传来孩子们的笑声,其中白琉璃清脆的声音最为好听。 姜秀娘能感觉到,白琉璃一开始还有些呆呆的,说话也是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跳,显然还沉浸在父母双亡的悲伤中,如今笑容也多了,话也能说出很完整的长句子,怕是回到上官家就不妥当,也就不催上官重楼回去了,其实他们家也不怕多这两双筷子,主要是担心上官家里不放心。 姜家许多出外行商的人都回来了,汪老太爷见一家人团聚就抱怨了起来,道,“右林这孩子,也不说接孩子回去过年,也不说过来,在忙还能忙到不过年了?” 姜秀娘想起京城的传闻来,说是太子登基之后,却没有封太子妃为皇后,而是第二天直接把人送到了郊外的尼姑庵里,说这是之前先帝遗旨,那之后一次都没去看过。 如今偌大的一个后宫,居然没有女主人,后来又听说太子朱炎上书说要给新帝扩充后宫,明年之后就选秀了。 姜秀娘也曾经听过新帝在当太子的是对太子妃极为敬重疼宠,婚后竟然只她一个人,并无旁的妾侍。 不过显然那是老黄历了,太子妃如今是失宠了。 汪老太爷和姜秀娘正说着闲话,突然间听到汪羡康在外边大喊,“爹爹来了!” 第57章 汪羡康兴奋的小脸通红,来拉姜秀娘的手,说道,“娘,快去看爹。”别看汪羡康个头小小的,跑起来就像是一个小炮竹,姜秀娘在后面差点跌倒,好容易跟上他的脚步,一转眼就到了院子里,从早上开始下雪,这会儿地上已经铺上厚厚的一层白雪,两个人踩在上面,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来,随即印出一个大小的脚印。 很快,汪羡康就放开姜秀娘,朝着一个人跑过去。 远远的姜秀娘就看到一个人走了过来,穿着一件白狐的大氅,即使被纷纷落下的雪花遮住,看不清面容,依然能感受到那人的风仪卓尔不凡。 汪右林弯下腰把汪羡康抱了起来,见他只穿了一件夹棉的红色小袄,用身上的大氅包住,一抬头,就看到不远处笑盈盈看着他的姜秀娘来。 穿着一件玉色缠枝柳银纹的缎面褙子,身姿窈窕,神态温婉,那么恬静美好,就如同他不过是出去一趟,如今正是归家,她来迎他。 汪右林心中热浪翻滚,一时难以克制,上前过去,这才发现姜秀娘冷的面颊发红,忙是伸手握住她的手,柔声说道,“快些进屋吧。” “嗯。”姜秀娘轻轻的应着,三个人一同进了屋。 汪右林还带着钦天监测算的吉日,说是明年的三月二十八号是吉日,特意过来禀告姜老太太,想要商讨婚事。 姜老太太说道,“虽然是从娘家出嫁风光,只是路途遥远,到了京城就疲惫不堪,还是从京城凭个房子,从京里出嫁为好。” 一旁汪老太爷说道,“合该是这样,原本是大喜事,别是累出个好歹来,正好我在京城里还有个三进的小宅子,就给秀娘出嫁用吧。” 三进可不是什么小宅子,起码四五十间房了。 “汪叔,三进是个小宅子,那咱们现在住的一进的宅子是什么?”姜秀枕忍不住问道。 汪老太爷哈哈哈大笑,道,“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大家都可以过去送亲,都有地方住。” 这里都是姜秀娘的亲人,当初是看着她如何被沈家挤兑回来的…… 心里一直为她憋了一口气,如今看到她遇到这般好的婚事,自然想要看着她风风光光的出嫁,听了这话都很高兴了起来,在旁边听墙角的双生子说道,“汪爷爷,我们也可以去吗?” 汪老太爷爽快的说道,“当然可以。” 双生子高兴的不得了,姜东旋说,“我可以去京城了玩了。”姜东舫却是捶了下弟弟,老成的说道,“傻瓜,光想着玩,我们是去送嫁的。” 姜东旋委屈的不得了,“送嫁和去京城玩又不冲突。” 在场的几个大人听了头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很快这齣嫁的地方就定在了京城,然后是各种其他琐碎的,比如请媒人来提亲,纳彩,各种事情。 汪右林这个年是在姜家过的,大年夜里带着几个孩子放炮竹,把长长的红色炮竹一圈圈的放好,然后让孩子门堵上耳朵,“可不要放开,这声音大的很。” 然后去点了火。 顿时炮竹声就噼里啪啦的响了起来,姜秀娘正好推门出来,吓了一跳,忽然间就被人拉入了怀里,一抬头就看到了汪右林,他含笑的看着她,用手堵住了她的耳朵,两个人脸贴极近。 旁边是火花四射的炮竹,还有孩子们笑闹的声音。 姜秀娘感觉到心口咚咚的乱跳,脸颊嫣红,不知道怎么,忽然就希望这样的日子能这样长长久久的下去。 第103页 “娘,我也要抱。” 汪羡康看到汪右林揽着姜秀娘,颇为些吃味,一下子就撞了过去,姜秀娘笑着蹲下来抱着汪羡康,柔声说道,“娘还还买了许多烟花,要比炮竹好看的多,咱们一起去放吧。” “好。”汪羡康高兴的不行。 白琉璃一个人站在旁边,见汪羡康一家子和和美美的,又看了眼双生子,他们一人拿着一个豆沙包吃,腮帮子一股股的,正在跟他们的娘吴氏说话,似乎只有自己一个人孤零零的。 “丫头,带你去吃烤红薯。”上官重楼走了过来说道。 白琉璃这才想起,之前她跟上官重楼说想要吃烤红薯,一转头看到上官重楼脸上黑了一块,显然是被烟燻的,他不会洗衣做饭,但是为了照顾白琉璃,也是迫不得已努力的一点点在学。 她伸出手让上官重楼抱着自己,等着被他抱起来,就用袖子去擦他脸上的熏烟,乖巧的说道,“给相公擦。” 上官重楼哈哈笑着,走了回去,只是临回屋前,还是忍不住看了眼屋檐下站着的一家三口…… 心里难免是惆怅的,不过脸上突然被柔软的东西碰了下,他惊异的抬头,看到白琉璃一双漂亮的大眼睛,比起这天空中的星辰还要美丽纯净,她一脸认真的说道,“姜姨说亲亲了就不难受了。” 几个人淘气,去追山羊,那山羊气的狠了,一时用角顶着孩子们,他们都跑的东倒西歪,身上都有了擦伤,汪羡康更是哭了。 姜秀娘给他们几个擦伤的地方上了药,还亲了亲一直哭的汪羡康,说亲亲就不疼了,结果双生子也要亲亲……,姜秀娘无奈亲了双生子,然后就也过来亲了白琉璃的面颊,还揉了揉她的头,白琉璃觉得当时心里就不难受了。 “我看相公好像有些难受。” “不难受了。”上官重楼抱着白琉璃,以后姜秀娘也为人妻,他也有了自己要照顾的人,就这般让往事随风吧。 过了年,汪右林就要回去了,朝中还有许多事情等着他去处置,实在是走不开,就是这过年的几天也是好容易挤出来的。 因为马上就要嫁过去了,姜老太太就不让姜秀娘去送了,说是要分开一段时间。 汪右林骑上马,有些犹豫的朝着村口望去,汪老太爷就哈哈笑,道,“这马上就要成亲了,到时候可不是日日腻在一起,就别看了,秀娘那性子,他们家老太太发了话,不会不从的。” “爹,你说什么呢。”汪右林第一次被说的耳根发红。 汪老太爷还是第一次见到少年老成的儿子这般窘迫,越发觉得好笑,心里却是老怀安慰,想着这儿子鳏夫许久 ,他还但心一辈子都这样了,如今终于要成亲了,道,“快些上路吧,还要准备许多事情。” *** 新帝四月份就要选秀,京城里挤满了许多送女儿入京的人,虽然说新帝年岁也不小了,但是好在他后宫空虚,只有一个原太子妃…… 却还在尼姑庵里修佛,既没有被封为皇后,也没说去看过,满一年后能不能回来还是另说。 只要谁能第一个诞下皇子,这以后不说权势滔天,总是少不了富贵的。 当然在选秀之前还有先帝御赐的婚事。 三月二十八日,黄道吉日,宜婚嫁 姜秀娘天没亮就起来了,光是梳头就费了半个时辰,然后戴着凤冠,穿了喜服,李氏怕是姜秀娘饿着,端了一碗小馄饨来,一边餵她吃一边说道,“这胭脂待会儿重新抹,你先把这馄饨给吃了。” 姜秀娘自然知道,等着她能吃上饭都要晚上了,就着那碗就小口小口的吃了起来,很快一小碗就下了肚。 李氏喊了婆子过来重新给姜秀娘补妆,等着一切收拾妥当,就坐在房间里等着汪右林等来迎亲。 姜老太太很是不舍,进了新房来,却是不知道说些什么,能说的,能做的,之前已经都叮嘱过了。 姜秀娘握住姜老太太的手,柔声说道,“祖母,您放心,这一次秀娘一定好好过日子。” “好。”姜老太太忍住眼泪说道。 等了到了时辰,外面就传来炮竹声,有那礼仪喊道,“吉时到。” 汪右林没有穿喜服,而是直接穿了一身一品大员的红色鹤袍,一同来迎亲的皆是朝中的要员,最低的都是正四品的官阶,一旁看热闹的人们都忍不住啧啧称奇,道,“恐怕整个朝廷里有头有脸的人都来了吧?” “肯定都来了,但是有个人不会。” “我知道你说的是谁,不就是这新嫁娘的前任夫婿。” “就是,看着那被休的娘子转眼嫁给别人,该多尴尬?要是我也不会来看。” 姜秀娘十几个哥哥都来了,一时站在门口挡着新郎官颇为壮观,旁边有人说道,“这架势,怕是欺负了这家姑娘,要被收拾的很惨吶。” 旁人哈哈大笑。 临走前,姜秀娘和汪右林给姜老太太,姜纯丰夫妻俩跪别。 李氏虽然极力忍住,却还是忍不住偷偷拭泪,姜老太太红着眼圈,威严而慈爱的说道,“上一次,我说了许多谦虚的话,却是没有换来秀娘的美满,如今我却是不说那些客套话了,我们秀娘,性情好,样貌秀丽,女红厨艺没有一样不会的,望首辅大人多有怜爱,珍惜秀娘,善待她。” 第104页 姜秀娘没忍住,落下泪来。 汪右林却悄悄的握住了姜秀娘的手,对着姜老太太并姜纯丰夫妻郑重的说道,“祖母放心,在右林心里,秀娘是最好的,无人可比。” 第58章 背着姜秀娘出门的是姜秀枕,当初也是姜秀枕把姜秀娘从沈家领回来的,如今却是又把人送出去,他一个大男人,等着把姜秀娘送到轿子里,就忍不住红了眼圈,似乎极力克制,才能压住心中的情绪,暗哑的说道,“秀娘,你记得,姜家永远是你的后盾,不管发什么什么,哥哥一直都在你身旁。” 姜秀娘一时泪目,要说她是不幸的,嫁给沈辅林那般凉薄之辈,又被逼迫和离…… 却又是幸运的,有这样的家人。 汪右林正好过来,他今天春风得意,满面的笑容,却显得越发风仪出众,如同珠玉在侧。 “大舅哥,你放心,我自会对秀娘好。” 这一声大舅哥喊的姜秀枕一时发蒙,要说汪右林可是比姜秀枕大不少呢,顿时那些离别愁绪就被这句话给憋回去了。 一旁来迎亲的人都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 新人上了轿子,跟着新郎官离开了娘家,因着离汪府十分的近,不过一条街的距离,故意在街上绕了一圈,毕竟是御赐的婚事,总要走一个排场。 姜老太太也是魄力,商量了姜家人,把去年卖冷清丸的银子全部拿了出来,硬是给姜秀娘凑了一百二十八担的嫁妆。 姜秀娘很是愧疚,姜老太太却道,“以前那是打肿脸充个胖子,为了高攀,如今却是不同,咱们家地出了那许多药材,这般卖下去,这些银子早晚都能赚回来。” 这倒是真话,冷清丸的药效好,一时美名远播,许多人都慕名来买,如今已经是供不应求了。 姜家人自然没有意见,以前没什么钱的时候就能拿出五百两当嫁妆,如今姜秀娘找了这赚钱的门路,就更没想法了。 很多人见了这嫁妆,都忍不住说道,“不是说一个村姑?怎么这许多嫁妆,就是上次那个徐阁老的侄女嫁人,貌似也就这些。” “所以,哪里有什么麻雀变凤凰,这姜家女显然也不是没底蕴的人家。” 等着到了汪府,汪老太爷早就等着了,他穿了一身喜庆的洋红色杭绸直裰,坐在太师椅上,受了姜秀娘和汪右林的跪拜,笑的嘴都合不拢了,拿了一个匣子出来,红色丝绒上放着一只白玉镯子,水头莹润,实为上品,但在汪家这种大家,只能说勉强过得去的见面礼了。 那随着汪右林一同出席的赵阁老长子赵友珍想着,这还是轻瞧了这新嫁娘呀,不过也是,一个再嫁女还能如何? 汪右林亲自拿了那镯子给姜秀娘戴上。 两个人一同谢过汪老太爷。 汪老太爷见两个人这般登对,心中极为高兴,道,“这是我亲自去崑崙采的崑崙白玉,又花了一年时间打磨出来,手艺粗糙,但却是我和你娘的定情信物,只盼着你不要嫌弃,就这般开枝散叶,子子孙孙的传下去。” 旁人这才知道东西的贵重,在汪家这种世家,所谓的金银珠宝不过就仅仅真的就是珠宝而已,却什么都抵不过这东西里面的含义。 这是汪老太爷承认姜秀娘的一种方式。 这会儿赵友珍才是有几分相信了,这姜家女应该是首辅大人自己求来的,就像是他爹说的那般,谁还能让汪右林去做他不愿意的事情?这婚事别看着不妥当,但其实没有汪右林的同意,是不会定不下来的。 看来,果然是他爹说的那般,幸亏这次婚礼,还是拖着不太情愿的夫人马氏来参加了,看来回去之后要跟夫人说,以后多看顾点这位首辅夫人。 姜秀娘在房里坐着,来主持婚事的夫人则是汪叔晨的同胞弟弟的娘子薛氏,年岁也不轻了,这年纪轻易是不会出门的,却是被汪右林亲自请来的,显然是想为姜秀娘做脸面的。 一同来的还有汪右林的堂兄,薛氏的大儿子汪右尚和她夫人唐氏。 如今全部涌入洞房里来,要看新娘子。 汪右林掀开了姜秀娘的红盖头。 一时屋内鸦雀无声。 谁都没有想过姜秀娘竟然是这样的模样,肤若凝脂,眉目如画,气质恬静柔美,十分的温婉,不知道的还以为哪家的嫡出小姐,而不是一个村姑。 还是薛氏率先开口说道,“真是个美娇娘。” 众人这才回过神来,纷纷夸赞起来。 薛氏的大儿媳妇唐氏抿着嘴,笑着说道,“好样貌,也怪不得小叔叔让陛下赐婚要娶你呢!” 一时间屋内十分热闹,在笑闹中喝了交杯酒,汪右林就要去外面待客了,走之前颇有些不放心,薛氏道,“有我在,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自从母亲病故后汪右林就是由这位婶娘带大的,关系十分的亲厚,看了眼姜秀娘,见她羞涩的朝自己笑,这才松了一口气,去了前面。 薛氏心中忍不住摇头,想着到底是自己选的,和当初家里给定的婚事不同,这般的紧张在乎。 *** 客人都散去,屋内只剩下姜秀娘一个人,几个丫鬟婆子都立在门外。 京城的四月份还有些冷,屋里依然烧着暖炕,龙凤烛应该是添了什么香料,散发着一股馥郁馨香来。 第105页 姜秀娘坐在床上看到自己喜服的裙摆,上面用金线和银线明暗两重绣着牡丹富贵的图样,在烛火的映照下,显得十分绚丽。 姜秀娘想起自己第一次嫁给沈辅林的时候,那时候是什么心情?初为人妇,一朝离开了熟悉的娘家,到了完全陌生的一个地方。 忐忑不安,又带着几分懵懂无知,只记得祖母的话,要顺从温柔,要孝顺勤快,这样才能讨人喜欢。 结果等来的又是什么? 沈辅林是丑时被人架着进来的,喝的酩酊大醉,连交杯酒都没有喝,直接躺在了床上,她的红盖头是自己拿下来的,还要去伺候沈辅林漱洗,半夜沈辅林突然起来开始吐…… 整个洞房里都是那种噁心的味道。 沈老夫人为了这件事,骂了姜秀娘许久,说她没有照顾好自己的夫君。 那是一个糟糕到,姜秀娘再也不愿意回忆的一个场景。 忽然间,外面传来了脚步声,然后是丫鬟们喊老爷的声音,姜秀娘一时紧张,手脚紧绷,很快就听到了汪右林的声音。 “等久了吧。” 姜秀娘一抬头看到了汪右林含笑的面容来,应该是喝过酒了,脸颊微微泛红,但是目光清亮,看起来精神奕奕的很。 汪右林很是高兴,上前握住了姜秀娘的手,道,“饿不饿?” 姜秀娘摇头,道,“刚才客散了之后,李姑姑送了一碗鸡肉粥来,都喝掉了。” 汪右林见姜秀娘说话温温柔柔的,又是乖巧的坐在床沿上,一问一答很是认真,心中满是柔情,笑着说道,“是我叫李姑姑去给你熬的,居然都吃了?真是听话,去洗漱吧。” 姜秀娘脸色通红,觉得汪右林这语气特别像是她哄汪羡康一般,但是心里竟然不觉得排斥。 连着寝室后面就是洗漱的房间,或许是怕姜秀娘害羞,汪右林并没有在这个房间洗漱,而是去了侧间。 洗漱完毕,换了舒服的常服,汪右林躺在床上喝着醒酒的茶水,这才觉得有些疲倦,这一天奔波可真是不容易。 “夫人,小心些。”随着丫鬟的话,换了一身奶白色的杭绸中衣,走了出来。 等着姜秀娘坐在椅子上,李姑姑又开始叫人来姜秀娘绞头髮。 汪右林就侧躺在床上静静的看着,沐浴过后的姜秀娘就好像是被水浸透过的珍珠,皮肤莹润光泽,十分的漂亮。 姜秀娘其实很紧张,一直不知道如何面对汪右林…… 但是就算是如何拖,那头髮总是被擦干,等着丫鬟说请夫人就寝的时候,她这才迷迷煳煳的坐在了床沿上。 铺着的被面是她秀的花样,上面还是百子图。 汪右林伸手去拉姜秀娘,然后就被抱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忙了一天,睡吧。”汪右林像是抱着孩子一般,让姜秀娘枕着自己的胳膊,柔声的说道,“明天一早还要去宫里谢恩。” 姜秀娘脸色潮红,只觉得四处都是汪右林充满男性的气息,让她心跳如雷,却又奇怪的捨不得离开,把脸埋在汪右林的胸口,就这般静静的闭上了眼睛。 还以为会睡不着,谁知道很快就陷入了睡梦中。 一夜无梦,姜秀娘一早上是被外面的鸟叫声叫醒的,她睁开了眼睛,结果就看到满目的红色,绡纱的红帐子大红色的被褥,这才想起自己已经是成亲了,嫁给了汪右林……忽然想起来,一会儿还要宫里谢恩,该是起床了,急匆匆的要起来。 结果姜秀娘刚起身,就看到汪右林睁开睡眼朦胧的眼睛,伸出一只臂膀把她拉入了怀里,柔声说道,“再睡一会儿。” 姜秀娘背过身子躺在汪右林的怀里,靠的太近,很明显就感觉的某种硬物,她一时有些发蒙,不过很快就知道这是什么,脸红的要滴出血来,乖乖的都不敢动了。 汪右林感觉到姜秀娘身子僵硬,忍不住好笑,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道,“我们是不是要给羡□□个弟弟或者妹妹?” “什么?” 姜秀娘很快就说出话来了,汪右林凑了过来,轻轻的吻住了她的嘴唇,这个吻满是柔情蜜意,让人有种被珍爱的心情。 第59章 当初姜秀娘初婚,李氏偷偷的给她讲了男女之道,她听的脸色通红,等着后来和沈辅林行了房事…… 那种任由□□屈辱的感觉,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当时还想着,是不是身为女人就只能这般忍耐? 好在沈老夫人怕是新婚让沈辅林伤了根基,给他们定了行房的日子,一月不过两晚,其他时间两个人皆是分开住着,所以就算在如何难熬,闭上眼睛总是能熬过去。 再后来,沈辅林忙于备考,沈老夫人就干脆不让行房了,沈夫人觉得不合适,毕竟如何读书,也不能耽误开枝散叶不是?但是她不敢和沈老夫人说,只好对姜秀娘说委屈她了,姜秀娘却觉得解脱,只希望这样的日子能长久下去,以后都不要行房了。 嫁给汪右林的时候,姜秀娘知道自己是逃不过这些的,但是她想,为了汪右林她愿意去忍耐那些屈辱不堪。 只是当两个人真正在一起的时候,姜秀娘却是发现了不同,汪右林珍爱而柔情的吻像是温暖的春风,一点点的拨开她坚硬的外壳…… 和沈辅林带着发泄一般的掐弄不同,极为让她舒服,而他的抚触轻柔充满炙热,灼热的唿吸更像是一种说不来的迷药,弄得她昏昏沉沉,却奇异的沉浸在其中。 第106页 不知道何时衣衫早就脱落,汪右林覆在姜秀娘的身上。 姜秀娘有些紧张的闭上了眼睛,忽然间她听到汪右林因为忍耐而略显沙哑的声音,“秀娘,看着我。” 姜秀娘睁开了眼睛,汪右林的目光痴痴,就好像她是最美的女子,叫他流连忘返,她就想起了同样的时刻,沈辅林嫌弃而鄙夷的目光来……为什么会不一样,因为彼此心悦吗? “等着这一刻,等了许久。”汪右林笑着说,略带几分喘息的低头吻住了姜秀娘,身子一挺,两个人就融为一体。 汪右林只觉得进入了前所未有的世界,那样紧密而舒爽,让他几乎要失去了唿吸,同样伴随而来的还有姜秀娘的痛唿声。 太疼了!姜秀娘忍不住大哭了起来。 汪右林一时慌了神,连忙退开,再一看,惊讶的不行,床单上一片污浊,都是鲜红的血液。 “来人。”汪右林大喊道。 这种行房的事情,自然不能大张旗鼓,汪右林就让人去喊了婶娘薛氏来,那薛氏正在吃早饭,听说这边出了事儿,也顾不得其他就急匆匆的赶来。 还当自己这侄子老牛吃嫩草,太过猴急,弄出了事情,等着看清,她惊讶的不行,把汪右林赶了出去,叫人打了热水过来给姜秀娘擦拭,一边说道, “右林媳妇,你怎么还是处子?” 姜秀娘隐隐有种感觉,却是说不出来。 薛氏知道两个人并不亲近,也不好再问,心里却是觉得,这件事简直匪夷所思,姜秀娘毕竟是嫁过的,就算是如何夫妻不睦,姜秀娘又长的这般出众,那前夫不可能不去碰?怎么还是处子呢? 给姜秀娘收拾好之后就出来,看着急的不行的汪右林,忍不住笑,道,“怕什么,女人头一回都这般,你又不是不知道,以后注意些,不要太鲁莽就行。”心里头却是想着,传闻这姜秀娘是不能生养的,如今看来不过就是笑话,一个处子如何生的出孩子来? “头一回?”汪右林也是颇为吃惊。 汪右林进屋的时候,姜秀娘正坐在床沿上,乌髮披肩,垂目落泪,他一惊,忍不住走了过去,坐在姜秀娘的旁边,轻轻的握住她的手,柔声说道,“你要是不喜,我不做就是了,莫哭了。” 姜秀娘却是哭的更厉害了。 汪右林嘆气,知道这怕是跟她处子的事情有关,总是哭过才能发泄下,拿了帕子给她拭泪,静静的等着,一会儿她哭的力竭停了下来,这才鼓励的问道,“我们已经是夫妻,有何事不能对夫君讲?” 姜秀娘突然就扑倒了汪右林的怀里,学着他刚才的模样,胡乱的亲吻,她委实不懂,只顾着嘴唇对着嘴上下磨蹭,却是不知如何继续,汪右林刚刚压下去的火气,又噌地就涌了上来,而且烧的他比之前还要旺盛。 汪右林扶着姜秀娘的后脑勺,探入舌头,姜秀娘见了汪右林这般,也跟着伸出香舌来,那动作虽然生涩,但却是奇怪的让汪右林心里,柔软的一塌煳涂。 只是汪右林到底还是不放心,却不敢直问处子的事情,怕是让她姜秀娘难堪,等着吻毕,喘息着说道,“秀娘,你不愿意说就不说,只是你要记得,以前怎么样都是过去了,重要的是以后,咱们在一起,一定会和和美美的白头到老。” 其实姜秀娘隐隐约约就感觉到沈辅林有些不妥当,但是她对这些不是太懂,后来虽然学了医,却也没有涉及房事。 如今薛氏说她还是处子,在联想之前,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显然沈辅林就是不能人道的! 只是这话是不能对汪右林讲,实在是太难以启齿了。 这会儿听了汪右林温柔的话语,一时落下泪来,却是情难克制,又抬头吻了过去,唯独彼此贴近,才能让姜秀娘心里舒服一些。 “秀娘,你还伤着……”汪右林颇有些意乱情迷,但是也知道姜秀娘刚刚破身,不适宜了,而且看她哭的那般伤心,他怕是有心结,想着以后徐徐图之。 姜秀娘脸臊的通红,第一次主动就被这般拒绝,她蔫蔫的低下头来。 汪右林原本只是好意,想要体谅姜秀娘,却见她这般无精打采,又好笑又心疼,重新把人抱入怀里,柔声说道,“真是坏心眼的,我不过就是想怜惜你,你却不领情……”说罢寻了那柔软的嘴唇吻着,又去解开系带。 再一次彼此合二为一,没有刚才的那般刺痛,从开始的不适应的,到后面的欢愉,一时屋内春光无限。 等着两个人收拾妥当之后,天色已经是大亮了,汪右林亲自给姜秀娘插上了偏凤的凤头钗。 先去给汪老太爷,徐氏等人奉了茶水,就要去宫里谢恩了。 外面早就有人给他们安排了马车,汪右林怕是姜秀娘身体不适,一直拉着她的手,两个人亲亲密密的出了门。 来送他们的婶娘薛氏一直看着,等着走后重重的嘆气,一旁大儿媳妇唐氏忍不住问道,“娘,你这是嘆什么气?虽说是村姑,但是这气质容貌,当真是不差的,不是挺般配的一对。” “就是太般配了。”薛氏说道,汪右林极尽克制,但是那目光总是不由自主的朝着姜秀娘而去,两个人偶尔对视,姜秀娘就会笑的十分甜蜜,很是恩爱,羡煞他们这些旁人,这让她想起了当年的姜氏…… 正是汪右林的生母,和汪叔晨也是那般恩爱万分。 第107页 当真是父子俩,总是一样的。 只不过当时的汪叔晨还是心智没有长大的孩子,随行妄为,而汪右林却是手握权柄的一朝首辅。 所以不会在发生那样不幸的事情了,姜秀娘会在汪右林的庇护下,安安稳稳的绽放着。 *** 知道姜秀娘和汪右林大婚,就算是沈辅林如何装作不在乎,心里还是觉得难受,这一天晚上去外面青楼,喝了一顿酒,第二天早上醉醺醺的回来。 沈老夫人大为心疼,对徐氏说道,“你这是如何做人媳妇的,我孙儿喝成这样你都不管?居然还有心情睡觉?” 徐氏冷笑着说道,“不是祖母说的,做人媳妇就是要守本分,男人在外逢场作戏也只能当不知道。” “你……” “好好,你到是牙尖嘴利,既然这样就让汤姨娘去伺候辅林好了。”然后挑衅一般的看着徐氏。 徐氏却满不在乎的说道,“既然有汤姨娘在,那孙媳就先回去了。”说完就直接回了房。 生了儿子之后,徐氏就不太愿意让沈辅林近身了,后来沈老太太来了之后,说是怕孙子亏空了身子,让她们一个月只能行房一次。 徐氏简直就是目瞪口呆,她知道有那婆婆喜欢管儿子房里的事情,但是没有想到,这一个做了祖母的,居然还能插手这种事情。 把这件事说给了沈辅林听,原本以为沈辅林总是会说一些宽慰她的话,毕竟哪有夫妻长期分开住的,谁知道沈辅林却是说道,“我们家里一向都是祖母做主。” 徐氏真对对沈辅林心凉的不行,算是彻底失望了,又加上她也不愿意让沈辅林近身,就对沈老夫人说道,“既然都有了长孙,可以延续香火,何必还要行房,行那龌蹉之事,还会亏空大人的身子,我看以后就全免了吧。”然后让丫鬟把沈辅林的惯常用的东西都搬到了书房里去。 沈老夫人气的脸色铁青,沈辅林也显得很是尴尬,不过沈老夫人自然不是吃素的,过了几天就给沈辅林买了个妾来,就是这位汤姨娘。 当时徐氏身边的乳母简直气坏了,道,“少夫人,这老夫人也太过分了吧?” 徐氏正是在给儿子缝小袄,一针一线极为认真,听了这话笑道,“有些话我本不想对旁人说的,到了这会儿还有什么好丢脸的?”徐氏抬头看着乳母,“我那好夫君……男人的那玩儿意不过豆虫一般大小,根本就没办法行房。” 乳母极为震惊,徐氏却低下眼睑来,两个人都沉默了下来,这件事万万不可传出去,不然她们极力隐藏的一个大秘密就要暴露了。 第60章 “原该是你去见皇后,我去见陛下的,但是如今宫里连个像样的后妃都没有,咱们一同觐见陛下就行了。”汪右林道。 姜秀娘很是好奇,道, “陛下就没有一个后妃?” 汪右林正扶着姜秀娘下了轿子,两个人一同跟着内监朝着皇帝住的宫殿而去,听了这话说道,“原是有几个通房,只不过身份都有些上不得台面,所以一个都没有封,不过下月就选秀了,到时候这个宫里就热闹了。” 姜秀娘没说话,静静的跟着汪右林的身旁,弄得汪右林忍不住看了她一眼,随即忍不住凑过去,柔声问道,“可是还不舒服?” 姜秀娘脸一下子就红了。 汪右林也是有些赧然,却毕竟是男子,总是比姜秀娘好些,凑过去揽住了姜秀娘的肩膀,那力气几乎是把人抱起来一般,道,“拜见过陛下,咱们就回去,且忍忍。”心里却是嘆气,原本今天不该的,却被姜秀娘激的有些失了理智,想想古人说的什么,英雄难过美人关,如今想来还真是这般。 新帝正在一颗合抱粗杉木树下喝茶,虽然是一个人,但是显得很是惬意,看到汪右林夫妻前来,面上带笑,受了跪拜,道,“都起来吧。” 汪右林和新帝显然很熟稔,直接坐在了新帝的对面就闲话家常了起来,姜秀娘则是被宫人拿了小杌子放在汪右林的身后,却是被新帝拦住了,道,“都坐一起。” 姜秀娘这才坐在了汪右林的旁边。 新帝看看这一对,汪右林春风拂面,姜秀娘又是娇羞温柔,虽然不言语,但是两个人身上自有一股甜蜜的气息,一看就是十分的美满,很是登对,道,“父皇从来不随意指婚,我们几个的婚事都还是自己选的…… 当初给你们指婚,朕还觉得奇怪,如今看来,原是很般配的一对新人。”说着叫内监拿了一个托盘上来,“我们几个成亲,第二天入宫拜见,父皇都会送我们这些,今日头朕就替父皇送你们。” 两个人重新站起来,跪在早就摆好的蒲团上。 新帝把拿了一对碧玉戒子,递给汪右林,汪右林自己戴好,又给姜秀娘戴了另一个比较细的戒子。 “望尔等永结同心,白首偕老。” “谢陛下。” 姜秀娘莫名想起来沈家姑奶奶沈乐箐来,她还记得当初和跟沈乐箐聊天的时候,她有一次说过,他们家乡有个习俗,就是恩爱的两个人成婚,会给彼此套个戒子,是拴住对方,两个人一生一世的意思。 先帝和沈乐箐两个人有过那样的过去,这是不是先帝把自己不能延续的心愿,用在了自己的孩子们身上? 第108页 不过这一切都无从得知了。 两个人从宫中出来,一起回了家中,因为新婚,皇帝给汪右林放了三日假期,他倒是可以在家里歇着了。 一路上,姜秀娘问起新帝的事情来,“说是陛下和那德清郡主是打小的情分,就算是不喜欢了,总要迎回来,给一些体面吧?为何这般无情?”姜秀娘见皇帝白白胖胖的,眉目清秀,笑起来十分的和善,想来并非是一个薄情之人。 汪右林握住姜秀娘的手,道,“第一个自然是因为一年修佛时间没到,还有个就是,宫里都说,先帝驾崩是因为受了德清郡主的刺激,你知道当初陛下过继了一个孩子,结果因为德清郡主疏忽大意,孩子溺亡了,毕竟是皇家血脉,先帝一时气血攻心就…… 陛下十分敬重先帝,很是孝顺,他心里过不去那道坎。” 姜秀娘这才明白,道,“偌大的一个东宫,管不住一个孩子?”姜秀因为年龄到了,却是没有孩子,对小孩子都很喜欢,这从她照顾汪羡康就可以看出来,如今听闻一个孩子就因为疏忽溺亡,也是觉得难受。 汪右林道却没有说话,紧紧的握住了姜秀娘的手,他心里也是对这位德清郡主充满了鄙夷,一个女子想到得到宠爱,这原也没什么,人之常情,可是因为自己自私,容不得人,任性妄为,弄得朝廷格局大变,这就说不过去了。 如今皇帝全无子嗣延续,朝中还有个先帝遗命的太子朱炎坐镇,让新帝登基之后觉得束手束脚的,十分的不舒服。 说句难听的,这皇帝要是有个万一,如今登上皇位的就是朱炎了。 等着到了汪府,汪羡康早就在门口等着了,看到姜秀娘和爹爹回来,高兴的跑过去,一下子就准备跳到姜秀娘的身上,却是被汪右林眼明手快的拉开了,看他撅嘴显得不开心,忍不住笑着说道,“你娘身子不舒服,你就别这般横冲直撞的。” 汪羡康刚有些伤心,这会儿忽然就眼睛一亮,道,“爹爹,我是不是要有弟弟了?上次去外祖母家,伯娘有了身孕,表弟想要靠过去抱,就被拦住了。” 姜秀娘脸通红,汪右林却是一副很无奈的样子。 “弟弟总会有的,但不是现在。”汪右林决定好好给汪羡康找点事情,道,“你今日的功课可是做完了?” “什么功课?”汪羡康不解的问道,“爹娘成亲,不是给先生也告了假吗?” 汪右林一时尴尬,咳嗽了一声,道,“走,爹爹今日要考考你的功课。”然后就带着汪羡康去了书房。 姜秀娘回到了屋里,许多东西还没拆箱,都要整理,汪右林想着姜秀娘和李姑姑很是熟稔,就把李姑姑送到她身边用,还对她说道,“以前你不在的时候,府里的事情都是李姑姑管着,你以后托给她就是了。” 姜秀娘正是不知道如何管理一个府邸,听了这话倒也放下了一颗心。 等着姜秀娘到了屋里的时候,李姑姑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然后对着姜秀娘道,“夫人,您看还有什么不妥当,奴婢这就去重新安置。” 姜秀娘看了眼,屋内的布局基本都是按照姜家村来的,让她有种很亲切的感觉,心中很是高兴,道,“都很好,我对府中的事情不熟,也不知道如何管起,以后还要请李姑姑多担待了。” “这本就是奴婢该做的事情。” 姜秀娘去拿了红包,这是汪右林给她准备的,她笑着交给李姑姑,道,“大人说过,今日见面都要赏个红包,讨个好彩头,李姑姑这般辛苦,也合该是收着。” 这红包还是李姑姑叫人去包的,她看着回到手里的红包,颇有些哭笑不得,又听了姜秀娘这般几乎是毫无城府的话,心中想着,这夫人倒是实诚,不会就是不会,还说的这般坦白…… 却意外的让她心里舒坦。 心中松了一口气,虽然说她以前接触过姜秀娘,但毕竟今夕不同往日,如今姜秀娘已经是府中的主母了,心境不一样了,这做派也就不同了…… 李姑姑是见多了那些卑微的时候和善温柔,但是一旦得势就眼高于顶的人,如今看来是她多虑了。 “多谢夫人。”李姑姑高高兴兴的拿了,这才退了出去。 姜秀娘换了一身衣裳,正在喝茶就看到汪羡康来喊她,道,“娘,爹喊你过去用午膳。” 姜秀娘抱着汪羡康,揉了揉他的头,道,“你爹都考你什么功课了?” 两个人出了门,汪羡康牵着姜秀娘的手,得意的说道,“不就是那些寻常的东西,我都会,爹爹考不住我了,就说要给我加课,哼。” 姜秀娘笑,温声安慰道,“娘不懂这些,但是你爹能做到如今的位置,也是位极人臣,总有他自己的缘故,你该是听从你爹的话才对。” 虽然都是一样的话,但是汪羡康觉得从姜秀娘嘴里说出来,和从他爹嘴里说出来,就是不一样,姜秀娘的话他就是乐意去听,乖巧的点头,说道,“娘,我听你的。” 姜秀娘心里柔软,想着真是可爱,忍不住摸了摸汪羡康的头,说道,“不过你要是太累了,就跟娘说,娘带你出去玩。” 汪羡康忍不住嘿嘿笑了起来,道,“娘,你真好。” 第109页 两个人说说笑笑很快就到了吃饭的厅堂,里面早就摆好了饭桌,汪老太爷坐在上首,然后是婶娘薛氏,唐氏,还有汪右林。 汪家规矩多,这府邸也是按照这个来的,先是净手涑口…… 汪右林怕是姜秀娘出错,让李姑姑陪在一边,不过他完全多虑了,有汪羡康在根本就不需要李姑姑,他像个小大人一样,照顾着姜秀娘,生怕别人欺负她一般。 薛氏看在眼里,等着私下里对着唐氏说道,“羡康这孩子以前多么不好管,脾气大,任性妄为,如今在这新娘跟前就跟收了爪子的老虎一样温顺,也是我们右林熬出头了,以后终于有人照顾他了,我也算是对得起姜氏了。” 唐氏知道汪右林母亲病故之后就是薛氏把汪右林带大的,情分非比寻常,只当半个儿子一般的,这是终于松了一口气了。 第61章 薛氏原本要住到四月底的,可是家里突然来了信,说是唐氏小儿子突然高烧不退,这可把两个人吓坏了,也等不到姜秀娘回门,成亲第二天就要启程回去。 姜秀娘很是理解,不仅准备了许多随礼,还拿了一盒的退烧的药丸,道,“这是我们家自己做的药丸,叫清热丸,您拿回去试试看。” 唐氏也是出身大家,根本就看不上姜秀娘这点东西,觉得不过就是村姑出身,又有什么好药?但是碍于情面也就收了,不过那神态,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是敷衍。 姜秀娘倒没什么感觉,尽人事听天命,她做了她本分的事情,对方到底要如何,那就是对方的事情了。 一家人把薛氏等人送到了郊外送客的十里亭。 汪老太爷也来了,薛氏忍不住劝道,“这都多少年了?都是做祖父的年纪了,半截身子都要入黄土了,还要这般闹别扭?落叶归根,早些回去吧。” 汪老太爷对这位弟媳很是敬重,毕竟汪右林小时候几乎都是薛氏带大的,但是对于归家的事情,他却嗤之以鼻,道,“都说我们汪家是簪缨世家,有名的大善之家,谁又知道这里面的龌蹉,逼死儿媳……” “大伯!”薛氏眼皮乱跳,急忙阻拦道,怕是汪老太爷说出更加难听的话来,道,“好歹给我几分颜面,别再说了。” 汪老太爷这才住了口。 薛氏也不敢在劝了,转过头去看姜秀娘和汪右林,笑着说道,“今年祭祖都要回来,娶了新媳妇总要回去给祖宗磕头。“ “婶娘,我们记得了。”汪右林道。 薛氏很是高兴,虽然她这个大伯整日的不着调,但是她自己带出来的汪右林却是很得她的喜欢,只当半个儿子一般,满目的慈爱,”你们俩要和和美美的,早日给羡□□个弟弟妹妹。” 姜秀娘红着脸应了,虽然一直都觉得不对劲儿,但是真正证实不育不是自己的问题,总归是高兴的。 第三天就是回门的日子,一大早汪右林就起来收拾了一番,特意在衣柜前面转了好几圈。 姜秀娘洗漱完毕,回头一看,汪右林对着几件衣裳犹豫不决,上前过来指着一件朱红色的缂丝长袍说道,“我要穿一件洋红色的小袄,大人也穿这件好了。” 春日的晨光清透而温暖,像是细碎的金粉一样洒满屋内,姜秀娘的声音温温柔柔的,如同清泉一般抚慰人心。 汪右林很喜欢这种感觉,不过和喜欢的人凑在一起谈着吃什么,穿什么,又或者孩子会淘气,琐碎着,繁杂着,也一样觉得舒心愉悦。 “好。”汪右林满口答应着,抓过姜秀娘伸过来的手窝在掌心里,姜秀娘一时红了脸,看了眼四周,侍女们各自低头做事,似乎根本就没看到两个人这般举动一般。 汪右林瞧着忍不住心中一盪,捏了捏姜秀娘的手心, 等着汪右林穿上,姜秀娘就发现自己的眼光没有错,道,“这红色最是看人了,有的人穿上就显得俗气,有些人却是锦上添花。”姜秀娘说到这里看着汪右林,“成亲那天大人穿着红色的官袍,妾身就觉得十分的合适。” 汪右林早就过了关注容貌的年纪,但这不妨碍他听别人的赞美,特别是从姜秀娘嘴里听到,自然是觉得极为妥帖。 “怎么个合适法?” 姜秀娘被汪右林看的羞涩,扭过头去,喊道,“大人……” 汪右林哈哈的笑,眉眼融化,显得极为俊朗,笑着哄到,“不说了,秀娘说合适,那肯定是不会错的。” 两个人一起去用早膳。 姜秀娘并没过问府邸里的事情,那些菜单除了按照以往,但是李姑姑这管事却不是白当的,自然早就安排妥当了,加了姜秀娘惯常喜欢吃的,比如她比较喜欢吃的豆沙包,还有一些甜的银耳羹之类的。 汪右林喜欢吃鲜咸的,姜秀娘却是喜欢偏甜的。 一家人在一起用饭,汪老太爷看看右边的姜秀娘,左边的汪右林,还有紧挨着姜秀娘坐着的汪羡康,只觉得这辈子都没有这般的满足过。 “一家人团团圆圆,这就最好的。” 其实汪右林和张氏成亲的时候,汪老太爷也是来过,但是不过几日就又回去了,住不惯是一个,想念亡妻也是一个原因,不过还有个原因就是…… 张氏并非汪老太爷替汪右林定下来的,两个人很生疏,加上张氏虽然对汪老太爷十分的恭敬孝顺,但却都是公式化的,少了那份亲昵,自然没有留下来的余地。 第110页 这次却是不一样,姜秀娘是汪老太爷给汪右林看中的媳妇人选,早就视做女儿一般的,总是在旁边看着才放心。 汪羡康也跟着去了姜家,他已经好几天没见到双生子,实在是想的厉害。 李姑姑见了忍不住啧啧称奇,想着也就是姜秀娘和孩子亲近,不然这哪个新娘子回门会带着前头留下来的拖油瓶? 到了姜家,其实是汪老太爷借给姜家的宅子,早就有人等着,看到马车来很是高兴,道,“秀娘回来了。” 汪右林下拉马车,就把姜秀娘抱了下来,汪羡康则是自己跳下来。 众人见两人都穿着红色的衣裳,男的风仪出众,女的恬静柔美,实在是登对的很。 吴氏和茂氏还有几个堂兄都在门口迎着,见到来人,女眷去拉着姜秀娘,姜秀枕等人去簇拥着汪右林,热热闹闹的进了门。 先是去给姜老太太和姜纯丰夫妻磕头,这才分了男女,男的去外院,女的则还在内宅里喝茶聊天。 趁着人不注意,李氏悄声问道,“首辅大人对你可是温柔?” 姜秀娘红了脸颊,但是眉梢里都带着春意,这让李氏提着的一颗心总算是放了下来,她还记得当初姜秀娘嫁给沈辅林之后…… 就连回门都没有,后来好容易见了一面,李氏却不敢问了,姜秀娘满脸的疲惫,即使不问也该是知道如何。 姜家的人都见过汪右林,很是熟稔,又加上汪右林是个能言善道的人,毫无架子,十分的和善,一下子就和众人相谈甚欢。 晚上用过了晚膳,姜老太太就把姜秀娘叫到了跟前,道,“秀娘,我们一家子在这里也是快一个月了,家里春耕也该是准备了,是要回去了。” 姜秀娘这才发现,自己真的嫁出去了,以后要在汪家生活了,不舍的问道,“祖母,您打算什么时候走?” “明日就走了。” “这么快?” 姜老太太拍了拍姜秀娘的手背,说道,“别难过,你不是跟首辅大人说过了,每年都要回去小住?” “嗯,可是秀娘心里捨不得。”姜秀娘像个小女孩一样依偎着姜老太太,道,“原本想着 还能好好的孝敬您,结果……” 姜老太太虎着脸,道,“说的什么话,当初你说不嫁,是因为没有合适的,难道首辅大人还不好?不说他的身份,就单说他对你的心意,这就没有几个人相比了,你的心意祖母都知道了,但是其实比起孝敬我,祖母更喜欢看到你嫁人生子,过的美满幸福。” “嗯,祖母,秀娘知道了。”姜秀娘含泪,乖巧的点头。 姜老太太不舍的摸了摸姜秀娘的脸颊,轻轻的帮着她拭泪,说道,“好孩子,你不知道祖母以前多么后悔,如今总归是可以放心了。” 就在这时候,突然有人走进来,竟然是姜秀枕,他委屈的说道,“秀娘,哥哥原不该听墙角的,不过实在是忍不住了…… 你总说要孝敬祖母,难道我这做哥哥就不会孝敬祖母?你这是至哥哥于何地?” 姜秀娘一时无语,看着姜秀枕一脸认真的模样,忽然就觉得自己还真是过于小家子气了,这一家子都是祖母的孩子,哪个孝顺的心都不比她少。 姜老太太随手拿了个迎枕丢了过去,骂道,“我们娘俩说悄悄话,你听个什么?不害臊?给我滚!” 姜秀枕一时没注意,打个正着,很是狼狈,捡起地上的迎枕,委屈道,“我这不是就是心里委屈。” 姜秀娘道,“哥哥说的是。” 看着姜秀娘温温柔柔的目光,姜秀枕窘的不行,又觉得自己可能太大题小做了,姜秀娘见了这模样,忍不住笑,走了过来,盈盈的给姜秀枕行了礼,道,“那以后祖母就有劳哥哥多看顾了。” “哎呦,我这脑子肯定是混了,怎么说这番话。” 姜老太太见姜秀枕脸色通红,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很是窘迫,可真是少见的模样,也跟着哈哈大笑了起来,骂道,“该,就你是个小心眼的。” *** 唐氏扶着薛氏上了马车,行了三天终于回到了汪宅,等着把箱笼拿回来的时候,有丫鬟问,“夫人,这盒药丸要带过去吗?”那丫鬟记得,这是姜秀娘送给唐氏的药丸。 唐氏心急如焚,正是想要尽快去看孩子,听了这话道,“什么破东西,丢了。” 小丫鬟听了就知道唐氏虽然表面上对那位姜氏和和气气的,但其实心里跟旁人都一样,觉得姜秀娘就是一个村姑出身,实在是上不得台面,很是轻瞧,自然也不会看重她送的东西。 薛氏听了这话瞪了眼唐氏。 唐氏这才感觉自己可能过于明显了,又道,“收到库房里吧。” 唐氏的小儿子今年才七岁,唐氏三十多岁才得了这么一个孩子,十分的宝贝,不曾想自己不过离开几天就生病了,心中自然就有些迁怒起姜秀娘来,不过就是一个村姑,而且又是续弦,还非要办的那般隆重,她从来不觉得这是汪右林的主意…… 肯定姜秀娘吹的枕头风。 两个人一同去了小儿子住的院子里,和他们一同来的还有汪右林喊的御医。 那御医瞧了病,又跟汪家的看病的郎中商议了下,道,“这药用的都对,只是吃了药就退,过一会儿就又烧起来,反反覆覆的,要是在这般下去…… 很容易烧出个好歹来,十分的兇险呀。” 第111页 高烧不可怕,可怕的是反覆高烧且不退。 唐氏快哭了,道,“高御医,求您想想办法。” 御医说道,“这样,我再给他换个方子试试。” 只是这孩子给唐氏养的太娇惯了,底子不好,又加上这一次风寒来势汹汹,换了御医的方子,也是见效,那烧就退了下去,但是不过一会儿就又烧了起来。 持续的高烧已经然孩子开始痉挛了起来。 那御医摇头,说道,“夫人,老夫也是没办法了。” 唐氏脸色煞白,抱着孩子就只是哭,一时屋内气氛压抑的不行。 那孩子的乳母,犹犹豫豫的,最后还是忍不住说道,“夫人,我知道有个药丸,很是管用,可是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到。” “这时候,你还犹豫什么,是什么药就尽管说,我们汪家难道还有买不到的药?”汪家自己就有药铺,也卖一些配置的好的药丸。 那乳母道,“是叫清热丸。” 一旁的薛氏忍不住说道,“清热丸不是随处可见?这有什么特别的!” “不一样,这药丸很是特别,自己是配不出来的,必须要去那边买。” “姜家,怎么就没听过?你别是拿了江湖郎中的药来煳弄我吧?”唐氏皱眉。 那乳母道,“夫人,到了这会儿,奴婢就是天大的胆子也不敢煳弄您呀,少爷是奴婢从小奶大的,自是把少爷当做自个儿的眼珠子一般的,怎么会害少爷?” 薛氏到底是经歷过风雨的人了,很是果断的说道,“快去买来。” 只是一个时辰过去了,去买的僕人回来说那寄存在药铺卖的药丸子早就被卖光了,少不得叫人去奎县姜家村买药丸,可是这一来一回就要七八日的行程,孩子早就等不及了。 “这姜家的药丸,别看不太出名,但其实一粒难求,很多人都是排队去预定才能买到。”那跑腿的僕人说道。 到了这时候,唐氏才信了几分,要真是那煳弄的药,如何能卖的这般好? 可是现在到底怎么办? 忽然她想起一件事来,眼中冒出希望,拽着那僕人问道,“你说这药丸是奎县的姜家出的?” “正是,夫人您抓的小的好疼。” “你去把那个药盒拿过来,就是姜氏给我的那个……”唐氏记起来姜秀娘就是奎县姜家村的人,又想起她说那药丸的名字叫清热丸来,一时热血上涌,道,“等等,我跟你一起过去拿。” 那收药的小丫鬟却是突然跪在了地上,哭道,“夫人,小的看您不甚在意,就给丢了。” “你说什么?“唐氏大吼道。 第62章 那丫鬟原本是想把药盒收到库房里,但是她也知道这药丸一般丢到库房里,几乎就是丢了一般,原因无他,药丸都是有药效的,且对保存的地方有要求,要湿度适宜,要真是会用,正经该收到药房里去,而不是暗无天日的库房。 她就意会,觉得唐氏就是准备把这药给丢了。 恰巧去库房的路上,看到童四家的来找她借银子,说是孩子突然生了风寒高烧不退,正是急的不行。 原来最近正是换季,冷热交替,不止是唐氏的小儿子,其他许多孩子都是染了风寒。 那丫鬟的老子和童四家的是堂兄弟,算是亲戚。 丫鬟看着手里的药丸,道,“银子是没有,婶娘也晓得我已经定订了亲,那银子都叫我娘拿去存嫁妆了,这药就是退热的药丸,要不你拿回去试试?” 那童四家的虽然满脸的不情愿,但是既然来了,也不好空手回去,打开盒子,随意拿了两颗药丸就走了。 一共六粒药丸,送了童四家的的两粒,还剩下四粒,就算是送到库房也不好入档,毕竟不全了,那丫鬟见离库房还挺远,加上的到了饭点,又是饿的荒,索性就丢在了旁边的草地里。 听完丫鬟的话,唐氏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喊道,“不是还剩下四粒,快叫人去找。”又发狠的骂道,“你这个娼妇生的小□□,我叫你好生收着你却私自丢了,眼睛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夫人了?这药丸要是找回来还好,要是找不回来…… 你就等着给少爷陪葬,活埋了你。” 能当家做主母的,有几个是好脾气,发作起来皆是要人命的。 那小丫鬟听了,差点晕死过去,哭道,“夫人,奴婢一定要能找到。” 唐氏喊了乳母跟小丫鬟一同去寻,道,“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找回来才是。”又喊了其他的丫鬟去童四家去要回两粒药丸,到了这会儿,自然是自家的孩子重要。 薛氏见唐氏虽然急的不行,但这安排倒也是十分的干净利落,想着到底是大儿媳妇,确实是可以託付家中的的事物了,只是到底还是少了几分沉稳,沉不住气,等着丫鬟们出去,道,“老大家的,早就对你说过了,莫要狗眼看人低,你只当自己没露出分毫,这下面的人却都是最会察言观色的,你喜欢谁,不喜欢谁,都能看出来,那右林媳妇,就算出身不好,却总是首辅夫人,你一个白丁如何相比?” 唐氏被薛氏说的臊的荒,忙是低下头来。 薛氏自然是疼爱这个儿媳妇的,但正是因为疼爱,所以更要好好训斥,不然以后通了大篓子,那可不是几句话的事儿了。 第112页 “咱们家能走到今天,能支应门厅的就是你这大伯了,你就算上瞧不上那右林媳妇,总要给你大伯几分薄面吧?”又道,“你就能肯定,一辈子都不会求到你大伯身上?” 这几句话说的唐氏冷汗淋淋的。 其实薛氏心里也是看轻姜秀娘的,但是她比唐氏沉得住,叫人看不出来而已。 婆媳俩说这话,片刻之后就有人进来,因为丢掉的时间不长,倒也全部寻回来了,唐氏忙是起身给儿子餵药。 至于童四家的却是只找回了一粒,因着童四家的当时回去就餵了这药丸,这会儿已经是退烧了,喜的童四家的高兴的不行。 过了一个时辰,唐氏的小儿子就退烧了,只是他们很是担忧怕一会儿又復发,就一直守在床前,到了凌晨又烧了起来,却是比之前温度要低,算是低烧,又餵了一粒,等着天色大亮的时候,那孩子终于睁开了眼睛,看到许久未见的唐氏,揉了揉眼睛,嘶哑的喊道,“娘……” 唐氏一夜未眠,面带菜色,不过看到儿子清醒了过来,大喜过望,忍不住落下泪来,总算是把提着的一颗心放了回去。 之后把姜秀娘送的药丸亲自收起来,当保命的药就是后面的事情了。 *** 姜秀娘去送姜家人,一共五房人一同回去,浩浩荡荡的,好几辆骡车。 姜秀枕跟姜秀娘说起家中的药材来,“这几天陆陆续续的说了卖了许多,家中的存货都不多了,到时候分了红就给你送过来。” 姜秀娘道,“我都嫁了人,如何还能要这银子。” 姜秀枕气道,“你这话说的,难道嫁了人就不是我妹子了?再说那药材生意还是你操持起来的,以后少不得要你回去指点,你不会是嫁了人准备不管家里的生意了吧?” 姜秀娘笑,知道这是姜秀枕故意激自己,怕是她真的不要银子了,心中满是感动,道,“大哥你这话说的,不是说好每年六月份就回去小住一个月。” “那就好。” 两个人又说起制药的事情来,姜秀娘道,“这几日我瞧着许多孩子都生了病,那剩下的药材也不要存着,都做了清热丸来卖吧,银钱倒是小事,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咱们这做药材和旁的不同,稍有差池就是人命。” 姜家药丸已经是到了一粒难求的地步,旁人到了他们这会儿,又是赶上许多人生病,少不得要提一提价格,但是姜秀娘却不喜欢这样的赚钱方法。 “都是有爹妈孩子的,人心都是肉长的,咱们要将心比心才是。” 姜秀枕很是同意姜秀娘的说法,姜家人都很厚道,也从来不仗势欺人,也不想赚那种银子,道,“秀娘你说的哥哥都知道,这不仅是营生,也是救人命的事情。” 两个人说了半天,又把今年要种的药材定下来,这才分开,等着到了姜老夫人这边,两个人已经是把能说的都说了,只握着姜老太太的手不肯放开,娇娇软软的,像个小女儿家一般。 姜老太太满心的爱怜,摸了摸姜秀娘头说道,“真是长不大的,都是当娘的人了,还跟个小孩子一样的。” 李氏在一旁笑,道,“就是六十岁过了花甲,在长辈的眼里也还是孩子。” 姜秀娘道,“所以祖母您要长命百岁,让秀娘一直当个孩子。” “那不成了老妖怪了?”姜老太太话虽然这般说着,但是笑的十分畅快,一时大家也跟着笑了起来。 无论如何捨不得总是到了分开的时候,姜秀娘一开始还跟着骡车,到后面就站在路上一直招手相送。 等着那车不见了踪影,姜秀娘忍不住落下泪来。 汪右林过去揽住姜秀娘,握住她的手,柔声说道,“你想了就回去,不是说好每年都要过去小住?”又道,“别哭了,你看羡康也哭的不行了。” 姜秀娘一看,汪羡康正抱着桃木剑嚎啕大哭,那东西还是姜秀枕做了给双生子的,两个孩子见汪羡康喜欢就留给他了,汪羡康这会儿显然是捨不得双生子。 “羡康!” 汪羡康用手背拭泪,就跑过去,依偎在姜秀娘的怀里,道,“娘,为什么人要分别呀。” 这话说的姜秀娘又红了眼圈,娘俩抱在一起又是要哭。 汪右林看着不是个事儿,忙不失迭的说道,“羡康你不是一直嚷着让爹带你出去玩,正好今天出了京城,这会儿离枫叶山很近,咱们就去那边看看吧。” 小孩子最是喜欢玩了,听了这话果然转移了注意力说道,“是那个有个很大石佛像的枫叶山吗?” “对,就是哪里。” 汪羡康道,“爹爹,咱们快走,我听姨母说过,那边求子也是很灵验的,你快让娘去求去,然后给我生个弟弟来,我也要跟姜东旋他们一样。” 从开始的排斥到如今,汪羡康反而是非常期待这个未曾谋面的弟弟了,这话一说,让姜秀娘红了脸颊,汪右林也不自在的咳嗽了一声。 不过汪右林毕竟是男人,脸皮厚一些,道,“万一你娘给你生个妹妹呢?” 这下可难道汪羡康了,女孩子他就想到了白琉璃,漂亮的,温柔的,可爱的,但是同样也很是脆弱,稍微碰一下就喊疼,这有了妹妹要怎么带? 第113页 看到汪羡康纠结的皱眉,很是困扰的样子,姜秀娘和汪右林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一行人直接去了枫叶山。 因为天不亮就出了门,这会儿到了枫叶山也不过中午的时候,正是饭点,汪右林领着姜秀娘和汪羡康去了这边的一个尼姑庵。 庵主看到是首辅大人很是吃惊,但也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她这边有不少贵妇人在修行,自是见过不少世面的。 因着是尼姑庵,男子不能入内,让厨房做了斋饭就送到了尼姑庵的后山的一个亭子里,亭子下角就是瀑布,还长着一颗百年的迎客松,许多盛开的桃花,正是游人最喜欢来的地方,汪右林一行人正是在这里歇脚。 “这家子斋饭做的不错,秀娘你尝尝。” 李姑姑等人给他们摆了桌,三个人就坐在亭子内的石桌上吃饭,汪羡康迫不及待的想要去看看大佛像,吃的很快,还催姜秀娘几个人,道,“爹娘,你们快吃呀。” 姜秀娘怕是汪羡康吃快了噎到,一边给他夹菜一边柔声说道,“莫急,吃饭要细嚼慢咽,你底子差,如今好容易养回来,可别是再出差池了。” 汪羡康很喜欢姜秀娘这样的关心,立时乖的就跟小猫一样的,甜甜的说道,“娘,我知道了。” 姜秀娘看着欢喜的不行,不知道心中多么怜爱,忍不住揉了揉他的头,说道,“真是乖孩子。” 汪右林见娘俩这般,心里也是高兴,让一旁的李姑姑倒了两杯酒,喝了两口。 别说这斋菜还真是不错,豆腐柔滑,蘑菇香嫩,刚出的香椿芽也是清爽入口,素菜卷也很好吃,姜秀娘吃的很饱,就想去宫房。 李姑姑领着姜秀娘进了尼姑庵,那宫房收拾也极为干净,竟然不见一丝异味,等着从宫房出来,姜秀娘忽然就听到了一个女子的哭声。 她一抬头,就看到宫房后面,正有个胖胖的黑脸尼姑训着一个妇人,道,“你还当自己是贵人的身份呢?叫你去擦洗宫房那是怜惜你,要是你不愿意做这活儿,就去山上跟那些匠人们一起噼石,那才是力气活儿,磋磨的厉害。” 那女子知道这尼姑说的是实话,宫房的活儿就是脏,但不累,如果真是上山噼石,不过几日她就能累死,哭道,“我这就去。” “哼,总算你还实相,我跟你说,别想着回去的事儿了,宫里早就把你给忘了。” 第63章 或许是姜秀娘的脚步声引起两个人的注意, 那尼姑和女子同时抬头看着她,姜秀娘穿的很素净, 但是衣服的料子,款式和绣工都能让明眼人看出身份的显贵。 姜秀娘带着几分歉疚说道,“叨扰二位了。”说完点了点头就准备回去。 只是姜秀娘善意的笑容在一些人眼里却是带出几分挑衅来, 一直勉强忍着的女子, 突然间就发作了起来, “不就是来看我这个前太子妃过的多么落魄, 少在这里装模作样了。” 原来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德清郡主。 一开始德清郡主自然是不同的,就算是在这边修佛出家, 过的也是一群僕妇跟随,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 除了茹素没什么不同,但是等着新帝登基, 对这边不闻不问, 再后来等着选秀的消息传来,而德清郡主皇后的封号却一直都没有音讯。 庵里人就对德清郡主的态度就有些敷衍了。 最大的转折点应该是几个月前, 突然间宫里来了旨意,撤走了德清郡主所有的宫女, 说是既然来修佛的, 那要什么人伺候? 等着那些宫女被撤走, 德清郡主的日子就艰难了。 一开始只是不给饭吃, 再后来就要自己去做事, 等着如今却是被庵里的尼姑指使的团团转, 让她去做最污浊的青扫宫房的事情。 这要是一年前,德清郡主根本就不敢置信,自己居然落魄到这个地步,她虽然年幼丧父,但是太后待她如亲生一般,从小娇宠着长大,再后来就嫁给了太子,日子就过的更加随心所欲了。 她从来不知道,离开了太子的宠爱,自己不过就是连庵里尼姑都要欺负的落魄女。 姜秀娘有些莫名,道,“这位夫人,我刚到京城不久,这还是第一次出门,如何认得夫人?” 或许是姜秀娘来的太久了,外面有人来寻她,不是别人正是主持妙真,她四十开外,面容消瘦,一看就是苦修之相,看到姜秀娘笑着说道,“首辅夫人,首辅大人等候您多时了。” 德清郡主和那尼姑这才知道姜秀娘的身份,当朝首辅娶了个村姑出身的农女当续弦,这可是一个大消息,就是连他们消息不通的庵里也传开了。 那训斥德清郡主的尼姑,似乎这才回过神来,对着德清郡主骂道,“下贱的娼妇,你是狗儿投胎的不成?见人就咬,这可是首辅夫人,是你一个连小孩子都害死的黑心肝能相比的?” 德清郡主脸色涨的通红,想要反驳几句,最后却是无力的垂下手臂来。 这尼姑虽然骂的难听,但是没有一句不是实话。 而且她也怕了,庵里折磨人都方式有许多,最叫她恐惧的就是不让睡觉,困个二三天,当真是比死了还难受。 妙真冷冷的看了眼德清郡主,那目光如同冬日的寒风,吓的德清郡主立时就恐惧的不行。 第114页 “净音,你得了先帝的遗旨到了这里来修佛,却还是这般不知悔改,实是我的过错,往日对你太过仁厚了些,从今日开始每日都要受三十个降魔杵的教导。” 什么叫降魔杵的教导,其实就是拿着棍子拍打掌心。 德清郡主脸色煞白,庙里的降魔杵和别的地不同,如同狼牙棒一样,上面带着细小的针,打在手上,不过一会儿就能把手戳的血肉模煳。 那尼姑显然是忍了很久了,听了这话很是高兴,迫不及待的说道,“主持,我这就去拿降魔杵。” 妙真又对姜秀娘说道,“夫人,是我愧对先帝的遗愿,没有教导好净音,您正好在这里,如此刚好看我教导于她吧。” 这话说的如此道貌岸然,其实就是想要给姜秀娘出气讨好她。 什么世外之人?只要身在这红尘之中,这些拿着老百姓供奉过日子的尼姑,要比普通的老百姓还要势力狠辣。 姜秀娘却无意这般,说道,“既然先帝让德清郡主来这里修佛,那按照先帝的遗旨来执行就是了,大人应该是在等我,我就先回去了。” 妙真笑着说道,“我送您出去。”心里却是琢磨着姜秀娘的这话,这是要她照顾德清郡主的意思? 其实姜秀娘虽然不喜德清郡主,但是也不想她因为自己而受罚而已,这种庵中的骯脏事儿她也是听闻过的,不过就是一句口舌的冒犯,还不至于到惩戒的地步。 姜秀娘这般说,这惩罚自然就免了。 德清郡主还以为自己躲不过去,谁知道姜秀娘竟然这般…… 要是旁人肯定要说不过一个村姑,没见过世面,就连冒犯自己的人都不敢整治,但是这会儿却是给了德清郡主一个免于遭受责罚的机会。 她就想起曾经太后说的话来,莫要因为善小而不为之。 对姜秀娘来说,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儿,但是对于她来说就是地狱和天堂的差距。 德清郡主就想起自己以前做的那些事儿来,傲慢任性,因着太子的宠爱几乎是无法无天的地步,就是皇家血脉也敢轻忽,这才酿成了今日的大祸。 姜秀娘自然不知道德清郡主的想法,对于她来说不过就是一个小插曲,等着回到了凉亭,汪羡康兴奋的跑过来,道,“娘,你看,我摸到的鱼。” 不过是观赏用的锦鲤,上面却用一根草绳吊着,显然是汪羡康淘气,僕人给他抓着玩的,姜秀娘无奈,笑着说道,“佛门重地,不可杀生,放了它吧。” 汪羡康可是有点捨不得,那池塘里的锦鲤实在是灵活,他可是费了好多劲儿才抓到的。 姜秀娘如何不知,轻声哄他,道,“你把锦鲤宝宝抓走了,它就找不到自己的娘了。” 这话显然触动了汪羡康的内心,他马上露出难过的表情来,道,“找不到娘该多伤心呀,娘,我这就把它放了。” 姜秀娘忍不住怜爱的摸了摸汪羡康的头。 一旁的李姑姑忍不住啧啧称奇,要知道刚才她可是磨了好半天的嘴皮,就是怕一会儿叫汪右林看到汪羡康抓鱼被责罚,谁知道汪羡康却是倔脾气,怎么说也不肯听,说自己好容易抓到的,就是被爹爹责罚也是没用,却被姜秀娘一句话给化解了。 放了锦鲤,姜秀娘就牵着汪羡康的手去了亭子,这会儿汪右林刚好遇到了同僚,在讲事情。 “汪兄,我听闻那太子也推荐了不少人入宫,其中还有个襄阳郡主。”说话的赵阁老,今年五十开外,却意外的身材颀长,文质彬彬。 原本是老叨念亡妻的,正好遇到了汪右林。 现在新帝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尽快诞下皇嗣,这样才能对付太子的朱炎,让皇位更加的巩固。 不然朝臣心中摇摆不定,想要听从于新帝,但是又怕新帝后继无人,等着太子朱炎登基之后秋后算帐,弄得朝局十分的不稳。 这个襄阳郡主是大长公主的孙女,平时放浪形骸,无所顾忌,还曾经和沈辅林有过一腿。 按照襄阳郡主的劣迹自然不能进宫,但是那些条条框框都是对付没有身家的女子,襄阳郡主和新帝还认识,是他姑母的孙女,稍微找点关系,也不是不可能。 “荒唐。”汪右林忍不住说道,心里却是知道这是太子想要搅事了。 两个人正说着话,看到姜秀娘牵着汪羡康婷婷裊裊的行来,母慈子孝,好一副叫人艷羡的场景。 赵阁老笑着说道,“汪兄好福气呀。” 汪右林笑的满面春风,把这个锅丢给了先帝,道,“先帝垂青,看不得我这后半辈子孤老终生,这才指了婚事。” 赵阁老心想,就你那性子,不愿意的事情谁又能逼着你?明明自己属意的,却说的这般道貌岸然,不就是怕旁人轻巧这新妇,想要拿了先帝的名头立威,心中好笑,面上却是不显,态度却是很慈爱的受了姜秀娘的礼。 很是亲厚的样子。 既然姜秀娘来了自然就不能商讨政事了,随意闲聊了几句,一同去看了那巨佛石像,这才在天天黑之前回了宅子。 姜秀娘被汪羡康痴缠的厉害,一直陪着他到睡觉,在床边给他讲了故事这才能回到屋里去。 汪右林正洗漱完毕,躺在床上等着她,见她回来,眉眼却带着还没散去的柔和笑意,这才发现,其实姜秀娘是真的非常喜欢孩子,笑着朝着她招手,等着人过去就一下子抱住了她的腰身,柔声说道,“我们也给羡□□个弟弟吧。” 第115页 姜秀娘一时红了脸,因着前日才是第一次,汪右林昨日没有碰她,但是显然今日是忍不住了。 她却不觉得尴尬,反而有种说不出来的悸动。 “要是个女儿呢?” 汪右林笑,道,“女儿就更好了,如你这般,实在是叫人欢喜。” 第64章 好一阵颠鸾倒凤,一夜的缠绵自是不必说,早上汪右林就精神奕奕的去了府衙,只有姜秀娘还累及睡着。 汪右林再三交代不要吵醒姜秀娘,因着起晚了,也来不及用早膳,只和汪老太爷匆匆的请了安就走了。 汪羡康坐在汪老太爷身旁,一副吃不下饭的样子,忧愁的道,“祖父,娘是不是生病了?” 汪老太爷忍不住哈哈大笑,夹了一块蛋饼给汪羡康,说道,“你娘没生病,就是太累了,要多睡一会儿。” 见汪羡康还是一副不明白的样子,道,“这是要给你生小妹妹呢。” “我要弟弟!”汪右林也想和双生子一样有个可以依赖的兄弟,至于以前小姨的奶母跟他说的,会分走玩具的事情,他已经不在乎了,他想如果弟弟跟姜东舫兄弟俩一样,都是他最好的朋友,他愿意跟他们分享自己的玩具,甚至把自己最好的东西都给他! 汪老太爷捋了捋鬍鬚,呵呵笑着说道,“怎么办,祖父更想抱个孙女呢。” 汪羡康撅着嘴,道,“娘最疼我了,我想要个弟弟,娘肯定给我生个弟弟。” 汪老太爷很喜欢汪羡康的这种自信飞扬的神态,虽然姜秀娘不是汪羡康的亲娘,但在汪羡康的心里,姜秀娘就是他的娘,这就足矣了。 所以倒也没有说旁的话来反驳。 姜秀娘起来的是都已经日上三竿了,一想到晚上汪右林的折腾就觉得脸红的不行,她这才发现,原来这种事不止是男人痛快,女人同样也有欢愉…… 见姜秀娘起身,一直在外等着丫鬟问道,“夫人,您要漱洗吗?” 姜秀娘这才发现天色早就大亮了,汪右林也早就出了门。 她急匆匆的起了身,就准备给汪老太爷请安,李姑姑一边给姜秀娘摆早膳,一边体贴的提醒道,“夫人,老太爷说了,不舒服就多睡一会儿,让夫人不要去给他请安了。” 什么不舒服…… 明眼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汪老太爷给她找了这么一个妥帖的理由,让她越发觉得窘迫的不行。 随意吃了几口,姜秀娘就去了汪老太爷住的鹤寿堂,这会儿汪老太爷正教汪羡康写字,见姜秀娘来了,就道,“早就跟你说过了,不用给我请安,何况你身体不舒服不是?” 汪羡康看到姜秀娘却是坐不住了,急匆匆的写完最后一笔,像个小炮竹一样跑过去,抱住姜秀娘的腿,依恋的喊道,“娘,祖父说你和起晚了是要给我生个小妹妹,我不要妹妹,我要弟弟,你给我生个弟弟好吗?” 汪老太爷,“……” 姜秀娘脸色通红,心里忍不住想着再也不可这般荒唐了。 好在这时候李姑姑来解围,说道,“夫人,汝阳公主府上送帖子来了。” 汝阳公主是新帝的妹妹,虽不是一母同胞,但是汝阳公主从小也是失了母亲,和同命相连的新帝一同长大,十分亲厚。 其实新帝性子和善,待人宽和,除了和他针锋相对的四皇子,和其他的皇兄皇妹都关系融洽,像一个哥哥一般,很是包容。 这也是先帝 喜欢他的原因,觉得太子心胸大气,有容人之量。 汪老太爷忙是说道,“你去忙吧。” 姜秀娘这才找了理由走出来,只是脸色火辣辣的,好久才退下来,等着到了休息的花厅看那帖子。 做的很是精緻漂亮,上面还夹着一枚干桃花,淡粉色,透明的如同蝉翼一般。 李姑姑说道,“应该邀请夫人去参加桃花宴的。” 姜秀娘有些没底,说道,“能不去吗?”不是她不愿意去应酬,实在是不懂这些礼数,怕是有个差池,让人说成了笑话。 李姑姑自然懂姜秀娘的心情,京城里的许多贵妃都是名门嫡女出身,从小就跟着母亲参加各种花会,拜寿等应酬,这种事对于她们说来就跟喝水一样平常,但是姜秀娘就不一样,从小在村子里长大,恐怕见的最大的阵仗就是村里有人成亲。 “您不用担心,汝阳公主的大公子和大人是至交,而且怕是夫人初次不懂,大人请赵阁老的家的大儿媳妇马氏带着您,不会有什么差池的,您就放心好了。”李姑姑心里却是想着,这谁家夫君能想的这般周到,果然他们大人是真的很疼夫人。 姜秀娘这才有了底,道,“这就好,那你跟我说要注意些什么。” 李姑姑觉得姜秀娘根本就不需要担心,他们首辅大人是新帝的心腹之臣,如今地位十分的稳固,不可动摇,旁人就算是觉得姜秀娘的行为举止不太妥当,也不会真的会让她难堪。 可以不喜欢姜秀娘,不跟她亲近,但是没必要跟她过不去。 但是姜秀娘这般好学,李姑姑就觉得很开心,开始跟她讲解世家之间的规矩。 中午用了午膳,姜秀娘去了后院,因着她喜欢自己种菜吃,汪右林特意把后面一块空地给她弄出来当做菜地,京城的地界寸土寸金,弄个菜地实在是让人没法理解,但是汪府足够大,府里的主子就那么几个,人丁稀少,很多地方都空着,加上又是姜秀娘喜欢,自然就没人反对。 第116页 当初姜秀娘出嫁的是还担心怎么带走小树苗,谁知道离开家那天,小树苗好像是有了感觉,恋恋不捨的蹭了蹭老槐树,然后从地上移出来,直接跳到了姜秀娘戴在胸口的玉珠上。 如今已经不是小树苗了,是一颗小树了,但是跳到玉珠上之后,就又变小了,如同最初一般。 等着到了汪府,姜秀娘就带着小树苗去后花园里,她知道小树苗喜欢年份久的老树,果然它看到后花园一颗上百年的银杏树就欢喜的不得了,直接跳了下去,然后就跟以前一般扎根下去。 从小树苗又恢復了小树的样子,三尺来高,已经是颇为大了。 姜秀娘还知道小树很喜欢花,又在旁边种了许多花,如今都已经发芽,想着不久的夏季就能绽放了。 菜地种了汪羡康爱吃的胡瓜,韭菜也很好,种一次,以后每年都不用管直接收割就行,还有小萝蔔,土豆等等家常菜。 汪右林捨不得姜秀娘这番辛劳,道,“你喜欢我也不拦着,况且你种出来的菜也确实是好吃,只是别自己动手,叫府里的家丁去做,你在一旁指挥就行。” 姜秀娘却不觉得辛劳,这对她来说就跟吃饭喝水一样平常,而且做了农活儿,出了一身的汗,还会觉得通体舒畅,很是自在。 姜秀娘还在菜地旁边开闢了一个小药田,把从姜家挪过来的人参都移了上去,这些都是她从小养的,实在是捨不得,而且只有她知道,这些浇灌过小树露水的人参都是不同寻常的,说不定可以拿来救命。 下午汪羡康午觉起来就找姜秀娘,到了菜地,看到姜秀娘带着一顶草帽,在地里除草,也是凑了过去,他以前经常跟着姜秀娘一起给地除草浇水,都是熟门熟路的,“娘,我来帮你。” 姜秀娘含笑的叫人拿了一顶草帽给汪羡康戴上,笑着说道,“羡康来帮娘,娘真是开心。”然后揉了揉他的头,柔声问道,“早上功课做完了?” 汪羡康身子骨健朗,精力十足,就越发显出他的聪慧来,什么东西都是一教就会,看书更是一目十行,让汪老太爷欢喜的不行,道,“像我,我小时候就这般聪慧。” 汪右林就刺汪老太爷道,“你祖父年少的时候是聪慧绝伦,但是后面连个举人都没考中。” 汪老太爷老脸一红,气的吹鬍子瞪眼的,“那是我没去考,要是我去考了,必定三元及第!” 汪右林忙不失迭的说道,“爹,你说的是。” 姜秀娘就看着三个人笑闹,在一旁含笑做针线活儿,不过心里却是知道汪羡康确实是难得一见的奇才,还听汪右林讲过,说不定八岁就可以下场试试水,说不定可以考个秀才回来。 果然听到汪羡康说道,“都太简单了,早就学完了,我想看其他书了,可是祖父说贪多嚼不烂,不让我看。” 姜秀娘擦了擦汗,柔声说道,“娘不懂这些,但是你身子骨不好,不要总是看书,太费神了,下午就来帮娘种地,多动动,活动下筋骨,晒晒太阳,以后也会长的高。” 这话要是旁人说了,肯定会觉得一个做继母的折腾孩子,可是汪羡康却是最喜欢姜秀娘了,她说什么就是说什么,只有盲目的听从,没觉得哪里不对,而且他也很喜欢种地,今天把种子种上去,过了几个月就能长出他爱吃的蔬菜,很有成就感。 就在这时候,忽然传来一声严厉的声音,“我可怜的外孙儿,你这新娘亲竟然这般虐待你。” 姜秀娘一抬头看到汪老太爷领着一个老妇人,旁边还跟着一个妙龄的女子。 汪老太爷一副很是无奈的样子,道,“亲家母,不过就是给地除草,怎么就算是虐待了?” 原来这老妇人不是别人正是汪羡康的外祖母。 第65章 汪羡康看到老妇人很是高兴,走了过去,恭敬中带着亲昵说道,“外祖母,您怎么来了?” 张老夫人一共生了三个孩子,汪羡康的娘是她的大女儿,旁边这个跟着一起来的是最小的女儿,叫张素女,正是汪羡康的常挂在嘴边的小姨。 张老夫人一肚子的不满,看到外孙这般过来,正是想要发作替外孙做主,结果看到孩子肤色健康红润,目光明亮,精神奕奕,竟然就说不出话来,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孩子要比以前好了。 汪羡康去拉姜秀娘,骄傲的说道,“外祖母,这是我娘,她给我做衣裳,餵我吃饭,我上次发烧,还整夜照顾我,我们正在给菜地除草,是我自己愿意的,娘才没有逼我,也没待我不好。” 姜秀娘没有想到汪羡康这么小就知道护着自己了,而且竟然这样的临危不乱,不声不响的就站在自己身前,护着她,一时心口涌出热流来,暖的整个人舒服的不行,虽然也很喜欢汪羡康…… 可是能这样得到孩子的肯定,却是姜秀娘都没有想到。 汪老太爷露出欣慰的神色来,很是替汪羡康骄傲,伸出大拇指给汪羡康,道,“像个真正的男人,做的好。” 张老夫人一时无语,她毕竟是真的心疼这个外孙,见孩子过的好,也就放下一颗心来,正想着如何把刚才的话圆过去,一旁的跟随而来的张素女却是嫉妒的都快要咬碎牙齿了,姐夫那样一个高不可攀的人物,竟然叫这么一个村姑给占了,她如何不气? 第117页 见汪羡康额头上有汗水,拿了帕子给他,哭道,“我可怜的羡康,都说有后娘就后老子,你可是堂堂首辅大人家的长公子,怎么就跟村夫一般在地上刨地?” 汪羡康以前就不怎么喜欢这个小姨,如果是外祖母他还会解释解释,换做是小姨就没什么耐心了,他可还记得很清楚,这个小姨就知道讨好爹爹,在爹前面对他万般好,爹爹不在就会变个脸,冷冷的不太愿意理自己。 “小姨你可真是无知,当知道王者以民为天,而民以食为天,我和娘正是在学习如何务农,这难道是丢人的事情?”汪羡康毕竟是汪右林的儿子,耳濡目染的,气势总是跟旁人不一样,这会儿说话不像是个小孩子,更像是一个大人一般,道,“就是当今陛下,每年都要亲耕,难道一样是丢人?” 每年春耕的说话,皇帝都会带领百官去田里亲耕,其实不过就是一种仪式而已,代表重视务农。 张素女被说的哑口无言,这汪羡康不过小小的年纪,但是这话说的已经是有模有样,不输大人了。 “娘,我……”张素女十分的委屈。 张老夫人不过是想来看看外孙过的如何,如今看他健健康康的,就没有了其他心思,至于外孙这般挤兑人…… 心里自然是不喜的,但是也知道自己越是强硬,这孩子就越会生出异心来,汪羡康已经不是孩子了。 过了年,汪羡康已经是八岁了,她也要如同大人一般的对待他了。 “素女,是你说的不对,还不给我闭嘴!”张老夫人说道,随即对着姜秀娘说道,“你就是姜氏吧?真是好模样,我们羡康小时候就没了娘,是个可怜的孩子,以后就多有担待了。” 张素女见向来宠爱自己的娘不说为她做主,竟然还和蔼可亲的和姜秀娘说话,一时委屈的不行,“好,你们都不提羡康做主,我这就去找姐夫去!” “给我回来!”张老夫人喊道。 张素女停顿了下,却还是倔强的说道,“姐夫一向疼我,肯定会觉得我说的是对的。” 有时候人总是会自欺欺人,就好像是这会儿的张素女,因为心里装着汪右林,就会觉得汪右林对她的客气却是宠爱。 汪羡康很不喜欢张素女对姜秀娘的神态,这是他娘,他都不忍心让娘生气呢,凭什么要让旁人给他娘受气呢?说道,“你不就是想嫁给我爹?别想了,不可能,我已经有娘了,不会在认别人,再说我娘就算是生了弟弟,我也不怕,我愿意把我的九连环给弟弟玩!” 汪老太爷惊道,“羡康,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汪羡康道,“是小姨的乳母说的,说我后娘有了弟弟就会抢走我最喜欢的九连环,还有其他的玩具!只有小姨嫁给爹爹,才会护着我。” 张老夫人觉得脸都没地方个放了,实在是丢脸的厉害,道,“亲家公,这肯定是有误会。” 汪老太爷领着张老夫人过来的时候也没有想别的,毕竟是孩子的外家,以后不会断了联繫,如今知道汪右林另娶,总是不放心,想来看看也是人之常情,但是他没有想到这张家心思这般龌蹉,居然跟小孩子说这种话。 随即又想起汪羡康在姜家村发高烧那一次,就是嘴里念叨着什么,会跟以后的弟弟分享九连环……原来病根竟然从这里来的。 “亲家母,您也是管家的,那些僕人要是没有主子教,谁说出这种话来?”汪老太爷气的不清,“我敬你是羡康的祖母,又白髮人送黑髮人,实为不易,这才一直对你客客气气的,想着就算是羡康的娘去了,也不能断了联繫,谁知道居然背地里教孩子说这种话!” 张老夫人又气又羞,上前拽过张素女,道,“孽障,还不给姜氏赔不是。”随即诚恳的对着姜秀娘说道,“真是对不住了,这孩子是我的老来女,未免有些娇宠,这才养成了这样的性子,实在是我的过错,回去肯定会好好责罚的。” “娘,我说的难道不对……”张素女还没说话就被张老夫人一个耳光打了过去,她摸着脸,一时有些发蒙,这还是她娘第一次打她。 张老夫人如何不疼孩子,见张素女这般心疼的不行,却毕竟不是寻常人,知道他们张家如今大不如前,却是不能断了汪家的关系。 更不要说汪羡康是她大女儿的血脉,女儿去的时候最是放心不下这个孩子,要真是让汪家记恨起来,以后不让来往,她如何看顾这个外孙? 汪羡康抱胸,小大人一般的说道,“姨母,知错能改善莫大焉,错了就要勇于承认,你别总是哭,像个耍赖的小孩子一般,只有我那个三岁大的堂弟才会这样不讲理。” 这话说的张素女一时哭也不是,不哭也不是,悲愤的不行。 一旁的李姑姑瞧着忍不住想着,这少爷真是不简单呀,如今几岁就这般言之有物,叫人不敢小觑了。 张素女到底也不是一味的不开窍,知道到了这会儿已经是没有余地,硬着头皮朝着姜秀娘认了错,就被臊的不行的张老夫人带着出了汪府的门。 到了马车上,张素女哭的不能自己。 张老夫人这才抱着张素女心疼的的抹泪,道,“我儿,都是娘以前太惯着你了,你可是要知道你姐夫可是位居首辅,咱们可是得罪不起,再说羡康还在这里,真要闹开了,你要羡康以后怎么过?” 第118页 汪羡康虽然不喜张素女,但是对自己的外祖母却是亲厚,临走还让人送了许多东西,其中还有一包药材,那是他去年在姜家村自己亲手种的。 张老夫人看着那药材百感交集,忍不住摸了摸汪羡康的头,心中怜爱的不行。 “羡康!你就知道羡康!难道我不是你的女儿?”张素女气道,“再说当初不是你说的,说姐姐不在了,总也要有人照顾羡康,我嫁过去是最合适的!” “你给我住嘴!”张老夫人难得沉着脸,道,“以后这话莫要再说了,我看前几日杭州林家的婚事不错,要不你就嫁到林家去吧。” “我不要!”张素女呜呜的哭了起来。 等着张家母女之后,汪老太爷怕是姜秀娘难受,一直安慰道,“我小时候就跟右林说过,对待男女事情一定要慎重,要洁身自好,你也看到了,这些年来都是一个人,连个通房都没有,更没有续弦。”汪老太爷道,“让那张素女嫁进来更是无稽之谈,要真是有那个意思,何必拖到现在不是?你可不要听信了。” 姜秀娘心里自然是不舒服的,但是她是豁达的人,一件事情过去了就过去了,不就揪着不放,道,“爹,您都说的什么话,我是那种不知道轻重的人?”说道这里含笑的看着汪羡康,道,“更何况,我们羡康也知道替娘做主了不是?” 汪羡康被姜秀娘夸的,激动的小脸通红,挺着小胸膛说道,“我是男子,以后要支应门厅的人,怎么能让家里的女人受欺辱?当然要护着我娘!” 这一席话说的姜秀娘和汪老太爷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刚才那一点不快也就烟消云散了。 晚上汪右林回到家中,知道张家母女来过,张素女更是说出那种话来,冷笑了下,写了一封信寄到了张家,不过几日就传来张素女定亲的消息。 第66章 等着吃了晚膳,姜秀娘就要去哄汪羡康睡觉,汪右林在书房忙了一会儿,就去了寝室内等姜秀娘,结果左等右等都不来,派了小丫鬟去问,回来传话给汪右林,说是今日要陪着少爷住。 汪右林想着今日张氏母女过来,让汪羡康受了一番惊扰,正好让姜秀娘陪着安慰一番。 只不过等着第三天都没有抱上自家媳妇,汪右林就察觉出问题来了。 这一天晚上,汪右林一同和姜秀娘哄儿子睡觉,汪羡康觉得最近美的不行了,娘日日陪着他睡,香香软软的,他睡的就特别香甜,真想一直这样下去,不过今日看来是不行了,爹爹那个眼神有点吓人。 “羡康都八岁了,应该是自己睡了。”汪右林在姜秀娘说出要陪汪羡康睡之前就率先开口说道。 汪羡康,“……” 汪右林又郑重的汪羡康说道,“我儿,你自己说说,是不是该自己睡了?” 汪羡康纠结了半天,这才道,“娘,你去陪爹爹吧,祖父说这样才能有弟弟,我想要个弟弟。” 汪右林和姜秀娘两个人,一时脸红的不行。 两个人一同回了房,汪右林一直在床上等着姜秀娘,直到她磨蹭到实在是没有藉口了,这才堪堪走了过来。 汪右林含笑的看着姜秀娘,柔声问道,“到底是怎么了?”伸出手来摸着姜秀娘的脸颊,“夫妻之间最是怕这般有心事不说,我们俩个人要一直相携到老,日子还长着不是,还是你信不过我?” 姜秀娘忙是摇头,道,“大人,您怎么这么说呢。” “那你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姜秀娘脸色通红,潋滟的像是抹了一层胭脂,十分的漂亮,看的汪右林心口一盪,要不是这会儿实在是不是时候,差点就忍不住了。 姜秀娘又看到汪右林这样的目光,那眼睛里好像是燃烧着炙热的火焰,一下子就能把她给吞了,她避开那目光,低着头磕磕巴巴的说道,“大人行房之后…… 秀娘日上三竿才起床。” 汪右林也猜是这个原因,心中怜爱,把人抱到了怀里,让她坐在自己腿上,低头吻着她的脖颈,悄声说道,“那些所谓的规矩都是守给旁人看的,家里就我们几个,你也知道我爹那性子,自是不在乎,至于羡康,他看到爹娘恩爱不是更高兴?” 汪右林说道这里,似是想起了自己和张氏成婚的日子,张氏紧守本分,行房都是中规中矩的,而且为了要孩子,按照燕喜嬷嬷的步骤行房,一板一眼的,实在是没有乐趣,当时毕竟年岁,总是有冲动的时候,只是看到张氏一副不认同的样子就又失了想法。 后来久而久之,除开必要的日子,他和张氏都是各睡各的,他也就把心思放在了仕途上。 张氏自然是贤惠的,提议给他纳妾,他想起父亲和母亲恩爱,除了两个人之外在没有旁人,他虽然和张氏有些客气生疏,但也不想家里妻妾争宠,弄得乌烟瘴气,自然是拒绝了纳妾的事情。 这件事对似乎对张氏感触很大,很是感激汪右林的维护,又加上她也是个要强的,一直想方设法的要孩子,功夫不负有心人,两个人婚后十多年,终于有了汪羡康这个长子。 姜秀娘见汪右林不说话,一想到会让他不高兴,心里也是难受,她学者汪右林吻她,也把嘴唇贴在他的唇上,轻轻的啄了一口,道,“大人,我心里不是不欢喜,只是害怕。” 第119页 姜秀娘本身就是出身村姑,要是在传出她白日宣淫的传闻来,那真就是没办法在这京城里待下去了。 “旁人对我指指点点倒也无妨,秀娘也不是第一次被人这般非议,却是担心大人和羡康。” 汪右林听到这里一时百感交集,原来姜秀娘不是觉得自己羞愤,而是怕影响他们。又想到姜秀娘和离之后,遭受的种种,一是心疼的不行。忙不失迭的的说道,“是为夫错了,以后不闹你就是。” 两个人开诚布公的谈了,都觉得心中十分的畅快,原来这就是心心相印的感觉,从来没觉得两个人的心这般彼此贴近过。 吹了灯,汪右林抱着姜秀娘就准备就寝。 夜里风大,那靠窗种着的槐树,随着风沙沙作响,姜秀娘闭上眼睛,屏息等了半响,也不见汪右林有所行动,一时说不上是失落还是松一口气。 就这般胡思乱想中,渐渐有了睡意,结果一弯腰忽然间碰到了…… 姜秀娘顿时睡意全无,脸烧的跟火球一样的。 好一会儿,姜秀娘见汪右林不说话,道,“大人,您还没睡吗?” 汪右林哪里睡得着,身旁就是自己欢喜的女子,温香软玉的,姜秀娘身上特有的馥郁香味,一直都蛊惑着他,年少矜持,结果到了这中年却是尝到了男女欢爱的滋味,简直就是一发不可收拾。 只是怕姜秀娘吓道,道,“我去书房。” 结果刚下了床就被姜秀娘拽住了衣袖,汪右林透过朦胧的月色,看到姜秀娘朝着他温柔的笑了笑,那目光里带着羞涩的柔情,似乎能融化他。 他心神一盪,再是忍不住,朝着那柔软的嘴唇吻去。 姜秀娘伸出手臂来抱住了汪右林的腰身,凑了过去,道,“大人,秀娘愿意的。” “秀娘,秀娘……” 汪右林喃喃的喊着,十分的动情,道“你要信我才是,只有彼此心悦的人才能这般。” 姜秀娘觉得以前的那些不愉快的经歷似乎统统都消失了,眼睛里只剩下汪右林一个人,因为他的触碰而燃烧,因为他的吻而激动,想要更加亲密,更加紧密不可分开,如同他说的那般,因为彼此欢喜,才愿意成为一体。 这是一种说不出来的心情,想要把一切都给彼此。 两个人这一夜颠鸾倒凤,好不快活,之前姜秀娘还会有些放不开,今日却是不同,似乎全身心的依赖着他,让汪右林觉得姜秀娘就好像是为自己绽放的花朵,那样的恣意美丽,让他沉醉其中。 折腾到了三更才睡着,早上汪右林想了又想,还是把姜秀娘叫醒了,他倒是不在意这般,只是怕姜秀娘不舒服,等着她睁开眼睛,露出甜美的笑容来,比这春日晨光还要舒心愉悦。 汪右林心中盛满了柔情,低头亲了亲她的嘴唇,道,“该是起床了,你待会儿回来歇个午觉吧。” 姜秀娘很喜欢这样的安排,道,“那我伺候大人漱洗。” 汪右林自然捨不得,只是姜秀娘显得很是兴致勃勃,他也不好拦着,看着她为自己束髮,系上腰带,忙碌而从容,安详而美好,只希望日子能一直一直这般下去,然后两个人一起白首偕老。 早上用早膳的时候,一家人坐在一起,汪羡康盯着姜秀娘的肚子,很是困扰的说道,“娘,现在你肚子里有弟弟了吗?” 姜秀娘,“……” 汪老太爷不自在的咳嗽了下,汪右林瞪着儿子道,“前几日给你布置的功课都学完了吗?一会儿去书房,爹爹要考考你。” 汪羡康提到功课就觉得没有比这更简单的,骄傲的抬头挺胸,道,“早就读完了,我还能背出来,倒着背也可以。” 原本只是想要整治下这个儿子,结果知道学的这般快,想着汪羡康小时候也聪慧,只是没有如今这般明显,显然是因为身子骨好了,精气神十足,就把潜力都发挥出来了。 心中喜不自禁,只是面上却没有表露一分,道,“这可是你说的,一会儿要是背不出来,就自己领十个家法。” 十个家法就是打十下手心。 姜秀娘听了很是不舍,却也知道规矩不可废,不敢拦着,只委婉道,“要是背不出来,就罚羡康去药地除草吧,一样也是惩罚。” 汪羡康高兴的不行,道,“还是娘最疼我。”不过很快就露出自信的神色来,道,“只不过,不可能背不出来,爹爹要是不信,也不用去书房了,就在这里吧。” 一时屋内传来汪羡康悦耳的念书声来。 汪右林一直知道汪羡康读书读的好,但是没想过不过几天就能把一本书倒背如流,心中很是感慨,想着要给他换个先生读书了。 等着姜秀娘送汪右林出门的时候,汪右林紧紧的握住姜秀娘的手说道,“以后要让羡康好好孝顺你,没有你照顾他,如何能有今天。” 姜秀娘很担心汪羡康的身体,所以一直都稀释了露水给汪羡康喝,一听这话吓了一跳,还当自己的秘密被发现了,结果见汪右林露出感激的神色来,知道是自己想错了,羞涩的说道,“大人,我又没做什么。” 汪右林含笑的注视着姜秀娘,一切却是在不言中。 金纬轲好几次都想提醒汪右林要出发了,但是看着姜秀娘和汪右林两个人彼此凝视,仿佛这世间只有两个人一般,喊也不是,不喊也不是,急的团团转,好在姜秀娘却是知道轻重,催了汪右林早点出发。 第120页 汪右林这才不舍的分开,如同热恋中的少男少女一般,姜秀娘一直站着,等着马车消失在尽头,这才回了府。 第67章 太子朱炎被沈辅林拉着出了太子府,在马车上朱炎忍不住问道,“沈兄,你这是要拉我去哪里?” 沈辅林这个人虽然自私薄凉,导致目光有些短浅,常常做出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事情,但是也不能否认他的聪明才智,不然也不会考中状元郎,而且因为从小家里宠着的缘故,其他没有,吃喝玩乐却是样样精通,跟同样喜好玩乐的太子朱炎,两个人越发觉得找到了志同道合的人,整日的厮混在一起。 沈辅林笑着说道,“殿下不是总说无聊,我给殿下找了乐子。” 太子朱炎想起上次沈辅林给他找来的雏/妓,不过八九岁的年纪,已经是风月老手了,虽然不及妇人风骚,但也别有一番稚嫩味道,大鱼大肉吃惯了,吃个青菜小粥,也是不错,倒是让他尝了个鲜。 听沈辅林这般说,立时就勾起了兴趣,但是面上却是不显,摆了摆手,道,“你也知道最近王爷很不高兴,管我管的越发严厉了,说是这时候要是惹出事情来,就让那些人找到了把柄,等着陛下有了子嗣,就可以对付我了。” 一说到这个就显得很是无趣,他虽然封为太子,但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新帝视他如眼中钉肉中刺。 沈辅林笑道,“殿下,说句大不敬的的话,要是陛下能生养,早就生出来了,怎么会到今天都没有动静?再说他这都一把年纪了…… 就算是有了,陛下能不能等到孩子长大也说不准呢。” 新帝登基的时候已经是五十出头的年龄,而当初的后面续弦的太子妃也是尽四十的年岁,也怪不得两个人生不出孩子来。 “放肆!”朱炎冷声说道。 沈辅林吓的脸色发白,忙是跪了下来,道,“殿下恕罪,只是这是下官的肺腑之言,下官是一心殿下着想呀!” 太子当然不是真的生气,只是有些话大家心知肚明,却不好这般明说,道,“以后不可再说这些了。” “下官只是心里替殿下着急!”沈辅林露出一副难过的神态来。 太子朱炎在落魄的时候,也就是沈辅林还能和他在一处相处,所以对待沈辅林的态度和旁人多多少少总是不同,总觉得这才是患难见真情,视为知己,听了这话,嘆气道,“罢了,你先说说,你给我找了什么乐子?” 这就是不想在接这个话了,算是绕过沈辅林,沈辅林心中越发得意,觉得太子对他真是不同,道,“殿下一会儿就知道了。” 马车行了一会儿就到了一个胡同,沈辅林带着太子朱炎进了一处宅子,外面看着十分的平常,等着入了内却发现别有洞天,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处处都透着一股子精緻劲儿。 进了内院,有一个池塘,池塘中央有个亭子,四周挂着红色的灯笼,映照的亭内朦朦胧胧的。 沈辅林领着太子坐在了池塘岸边,这是已经摆好了一桌席面,皆是太子喜欢吃的,可见沈辅林也是下过功夫的。 等着两个人坐定,沈辅林就朝着一旁的侍从使了使眼色,那侍从就请悄悄的退了下去,不过一会儿所有的灯都被熄灭。 突然间,池塘中央戏台上出现了一只巨大的莲花,那莲花也不知道涂抹了什么,闪耀着光泽,随即花瓣打开,钻出一个妙龄女子来。 远远看去,那女子带着面纱,但是身子窈窕,特别是腰肢纤细的简直不盈一握,越发显得鼓涨的胸波涛汹涌,随着轻柔的曲子,那女子甩着水袖翩翩起舞。 太子露出几分兴味的神态来,不过他也不是没见过能跳舞的女子,如果只是这样,倒也寻常。 忽然间那女子缓慢而诱惑的脱下了外衣,里面竟然只裹了一层薄如蝉翼的轻纱,远远的能看到那胸口的朱红,腿间的桃园也是朦朦胧胧的。 太子来了几分性质,道,“倒是有些味道。” 那女子似乎不觉得自己这般多么的有伤风化,跳的却是极尽魅惑,很是自如。 沈辅林笑着说道,“要不叫过来伺候殿下?” 沈辅林和朱炎早就在一起幸过女子,倒也不避开,还帮着朱炎脱去女子的薄纱,一时屋内春光无限。 只是那朱炎正在兴头上,扯掉了那女子脸上的薄纱,却是吓了一跳,道,“是你?” 原来此女不是别人竟然是襄阳郡主,认真算起来是太子朱炎的表妹,那襄阳郡主见被拆穿了也不觉得羞涩,反而咯咯的笑了起来,搂住朱炎的脖颈,说道,“表哥,妹妹可是一直倾慕哥哥呢。” “jian人,先帝亲封的郡主竟然这般不止廉耻!”朱炎又是刺激,又觉得兴奋,忍不住骂道。 等着好一顿折腾,三个人皆是筋疲力尽。 沈辅林拿了温茶给朱炎漱口,因着刚刚尽兴,朱炎显得懒洋洋的,正是闭目休息,看到沈辅林撤了茶水,凑了过来,小声说道,“殿下,您看咱们推荐襄阳郡主入宫的事情……” 虽然襄阳郡主是长公主的孙女,但是外姓皆是属于表亲,是可以联姻的。 朱炎睁开眼睛,看了眼裹了一层纱布,即使懒洋洋的也显得风韵不减的襄阳郡主,道,“就这么个东西,怎么入宫?名单还没上去呢,就被上面的人直接划掉了。”之前沈辅林也提过一句,太子就叫人加上了,谁知道不过只是初步筛选,就让人直接把名字去掉了。 第121页 其实两方人马都在争这个位置,但是很明显,新帝肯定会宠幸自己的人,而不是太子这一派推荐的。 襄阳郡主朝着沈辅林使了眼色。 沈辅林想了想,道,“殿下,您刚才可是满意?”又道,“您也知道陛下,一直都过的循规蹈矩的,要真是找那良家子,也不一定能掀起什么风浪来,可是襄阳郡主就不一样,最是知道男人喜欢什么,能伺候的服服帖帖的,加上又是亲眷,别有一番禁忌的味道,更是刺激不是?” 太子朱炎一想,好像还真是这样,自己刚才不就是那样? “可是她入不得宫呀,汪右林那个老贼,肯定不会同意的。”太子朱炎想起汪右林就恨的牙痒痒。 “所以我们要把陛下引出来不是?”沈辅林道。 “你的意思是……”太子朱炎还是颇有几分犹豫,却听那沈辅林说道,“殿下,您可是想好了,虽然可能性几乎微乎其微,但万一陛下老树开花,真有了子嗣呢,也是麻烦一件不是?” *** 不过半个月之后,京城就传的沸沸扬扬的,说是新帝临幸了襄阳郡主,还封了贵人,让所有知道的人都吓了一跳,不是因为别的,这襄阳郡主在京城中声名狼藉,但凡稍有本钱的男子,都和她有过首尾。 新帝这是等于戴了一顶大绿帽子。 只是向来敦厚和善的皇帝,这一次却像是中了邪一般,硬是要护着这个襄阳郡主,无论群臣如何的劝都不听。 这消息实在是太过震惊,就是在京中没有交际的姜秀娘也是听闻了,等着汪右林回来,忍不住问道,“这入宫的女子不是要身家清白,那襄阳郡主如何能入了皇帝的眼?” 汪右林正在试姜秀娘给他做的夏衫,是一件枣红色的杭绸直裰,做的针脚细密,尺寸合适,他穿着很是喜欢。 听了姜秀娘的话,想起皇帝话来,“朕这一辈子,一直就活的循规蹈矩的,从来不知道男女□□还能这般。”又道,“难道朕一个天子,还不能封一个自己喜欢的女子?” “按规矩是不行,但是陛下喜欢,也是没办法了。”汪右林知道这是挡不住了,还不如另想办法。 谁也没有想到,沈辅林这等小人,竟然会无耻到这个地步,自己睡了的女人,居然还能送到龙床上去,也算是出奇制胜了。 不过好在,皇帝理智尚在,也知道襄阳郡主这般的,只能说给予宠爱,没说要封做皇后,不然那才是要出大乱子了。 只是怕就是怕在襄阳郡主身上有了龙嗣。 汪右林几个人商议的结果就是尽快把秀女送入宫里去,不管如何的有手段,女人一多,总是被会贪图新鲜感的皇帝忘记不是。 姜秀娘听了这话就想起那个在庵里的原太子妃来,如果当初没有那档子的事情的话,如今早就是皇后了吧? 听说新帝还是太子的时候就被这位太子妃管的死死的,别说宠幸别的女人了,就是多看一眼都不行。 虽然在男人眼中是个妒妇,但是身为女子看来,却是颇为艷羡,不知道怎地,就说道,“要是太子妃还在,陛下会这般荒唐吗?” 第68章 汪右林听到这话,停顿了下才说道,“先帝走的突然,陛下一直都觉得是德清郡主的缘故,他至孝,自是不会在迎了德清郡主回宫。” 姜秀娘想起当初在庵里,那主持说德清郡主的话来,忍不住嘆气,当初太子妃在京中是多么风光强势,只是不过眨眼的功夫,一切都没有了,所谓的荣华富贵也不过就是这样。 这一天,汝阳公主府人满为患,十分的热闹,在门口迎客的是汝阳公主的长媳完颜氏,三十多岁的年纪,穿着一件十样锦的锦缎褙子,身材高挑,五官鲜明,笑起来眼角带着些许的鱼尾纹,但却一点也不影响她的美貌,反而有种时间沉淀之后的魅力。 姜秀娘是同赵阁老的长媳马氏一同来的,马氏是赵家世交的女儿,父兄皆是在朝为官,她身材中等,容貌寻常,但是气质娴雅,有种腹有诗书气自华的底蕴,就是站在各色贵妇当中也不会被埋没。 只不过今日站在马氏身旁的姜秀娘太出众了,她肤若凝脂,眉目如画,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就好像是被泉水浸泡过的黑曜石,纯净明亮,等着笑吟吟的走了过来,身上自由一股恬静柔美的气质,叫人看了一眼就忍不住心生好感。 完颜氏目光很自然的朝着姜秀娘望去,忍不住说道,“这就是姜妹妹吧?当真是漂亮的很。”很是亲昵的上前握住姜秀娘的手,道,“也怪不得首辅大人那般的宝贝,说今天是第一次出门,还跟我们那口子说,可是一定要让我好好看顾下。” 旁边有个长的十分甜美,穿着粉色小袄的少女,露出很是好奇的神色来,笑着说道,“原来这就是汪夫人。” 完颜氏就说道,“姜妹妹,这是明国公府上的三姑娘,你只管喊她三娘就是了。”杜三娘的母亲是汝阳公主的女儿,说起来这公主府还是杜三娘的外家,也怪不得和完颜氏这般亲近了。 “见过汪夫人。”杜三娘笑着行了礼。 姜秀娘之前就跟李姑姑学过,落落大方的受了礼,完颜氏又一一介绍了其他几个客人,姜秀娘倒不怯场,应答十分的得体。 第122页 完颜氏略带几分诧异,听说姜秀娘是村姑出身,还当会害羞,谁知道竟然学的这般快,想着到底是首辅大人看中的人,还是有些不同寻常的。 马氏见众人似乎把自己给忘了,忍不住微微皱眉,好在很快完颜氏就感觉到冷落了马氏,抬头跟马氏打招唿,笑着和她寒暄了几句,然后领着她们去了宴客的花厅。 花厅里已经坐满了人,三三两两的找了关系亲厚的在聊天,只不过姜秀娘的进去的时候,还是成了焦点,毕竟是首辅大人的夫人,这里大多数都是官家太太,许多人都需要仰仗汪右林。 原以为是村姑,应该是少不了土气,谁知道竟然这样一个水嫩嫩的美人。 完颜氏很是八面玲珑,每一个人都能说得上话,见许多人都涌过来,就一一给姜秀娘介绍。 姜秀娘不过入了公主府不到半个时辰,却是一直在跟人打招唿,她觉得自己笑的快僵了,想着这就是京城贵妇人的生活?实在是累的厉害,也不知道她们为什么都这般有兴趣,显得很兴致勃勃的。 那个杜三娘似乎很喜欢姜秀娘,一直跟在她的身边,有时候还会帮着姜秀娘解答问题,很是乖巧可爱,让姜秀娘心里渐渐生出好感来,等着闲聊的时候,杜三娘还悄悄的问姜秀娘,“汪夫人,我听说你在家里还种菜,是不是真的?” 姜秀娘见杜三娘语气娇憨可爱,忍不住笑,“是了,种一些自己平常吃的菜而已。” “那我能过去看吗?” “行呀。”姜秀娘笑着点头。 杜三娘很是高兴,去跟一道过来的姐姐打招唿,道,“姐姐,汪夫人说了,说我可以去汪府拜访。”很是与有荣焉的样子。 杜三娘的姐姐杜元娘嫁给了信国公的世子,这才不过四年,就已经生了三个小子了,在婆家很是得宠。 杜元娘当姑娘的时候,还十分苗条,这会儿已经是珠圆玉润了,她看到妹妹这般微微皱眉,道,“你这般大了,还这般大惊小怪的,我看要回去和娘说一说了,明年你就要嫁过来了,总要在家里拘一拘。” 杜元娘嫁给了信国公的世子,而杜三娘则是和信国公次子订了亲,婚期定在了明年。 那声音有些大,姜秀娘一抬头,恰好看到杜元娘看过来,两个人之前也是寒暄过,算是认识,只是这会儿杜元娘没有之前的客气,反而带着几分冷然,那神态,只差说,一个官家夫人,竟然自己动手种菜,果然是村姑出身了。 虽然不过坐了一会儿,但是姜秀娘能感觉到那种说出来的疏离感,这里的人和事离她都很遥远。 官身的太太们还好,那种世袭几代的功勋世家,如同信国公这般,虽然也是客气,但是会带着几分高高在上的神态。 杜三娘有些生气,道,“不跟你说了。”然后凑到姜秀娘的身边,略带几分讨好说道,“夫人,我知道有个地方桃花开的好看,带你去瞧瞧可好?” 姜秀娘看了眼四周,自从进了屋,马氏就去跑去跟旁人寒暄,都是她从小的认识的姐妹,姜秀娘过去自然不合适,而完颜氏也要照顾客人,不可能一直陪在姜秀娘身边,就把杜三娘留在了姜秀娘身边,让她招唿姜秀娘。 姜秀娘看她兴致勃勃的,就好像是汪羡康想要淘气,但是又怕汪右林发作,就喜欢拉着她时候的神态,一想到这些就不忍心拒绝,道,“那就去看看吧。” 公主府后花园里不止桃花,还有梅花,樱花,西府海棠,如今都一起盛开,很是美丽,杜三娘显然很熟悉这里,带着姜秀娘熟门熟路的去了林中,有一条羊肠小道,闻着花香很是沁人肺腑。 “是这里。”杜三娘指着一条小溪,溪边放了一张长条的石凳。 姜秀娘看了眼这里,石桥流水,花海树木,十分幽静美丽。 “小时候淘气就常常到这里来玩。”杜三娘有些赧然的说道。 “这里很好。”姜秀娘不忍拂了杜三娘的好意,笑着说道。 杜三娘很是开心,她性子活泼,又见姜秀娘恬静温和,很是喜欢她,滔滔不绝的说起来,各种琐碎的事情,到最后连她的婚事也拿出来讲,“那个信国公的四少爷从小就茹素,我却顶爱吃肉的,娘就让我嫁过去后忍着,还要从现在开始学会茹素!” 姜秀娘听了忍不住笑,想着要是有个女儿,长大了是不是就跟杜三娘这般?实在是可爱。 忽然间外面传来了脚步声,随即停住,姜秀和杜三娘对视了一眼。 然后传来说话的声音,“你看到那个汪夫人了吗?” “那个村姑吗?” 这话说的杜三娘脸色登时就不好看了,想要去拉姜秀娘却是被她拦住了,随即很快她就知道原因,因为说这句话的不是别人,竟然是陪着姜秀娘一起来的马氏。 姜秀娘神色平静,似乎早就知道一般。 杜三娘也不敢说话,只好尴尬的站着。 “据说还自己在家种地,今日见面竟然送我一筐子的萝蔔,说比集市上卖的好吃。”马氏语气里诸多的不耐烦,“简直就是笑话,果然村姑就是村姑,就算是换了一身衣裳,也脱不掉身上的泥土味。” “那你怎么陪着她来?” 第123页 “还不是我家那口子,你知道我公公和首辅大人很是要好,就托到我家来了,不然我才懒得和她相交,跟她说起今年宫里新进贡的尺头,居然什么都不知道。” 那跟着马氏一起说话的人笑道,“你应该是问她怎么种地,肯定能说出来!” 马氏听了咯咯的笑了起来,道,“也是。” 两个人笑了一阵,马氏又道,“真是替首辅大人惋惜,那样一个丰神俊朗的人物,这京城里多少的闺中少女想要嫁过来,却娶了这么一个上不得台面的村姑。” “就是,你知道咱们从小就要被母亲教导,要成为夫家的助力,不仅要管理家中的中馈,还要交际四方,像今日这种场景,哪个不是应对自如,她却跟刘姥姥进大观园一般,什么都不懂,还要你来带着,真是丢人。” 杜三娘实在是忍不住了,一时跳出来,喝到,“你们太过分了!” “谁?” 等着马氏和那妇人出来,看到姜秀娘和杜三娘的时候,脸色登时就不好看了。 除了马氏之外,另一个妇人姜秀娘也认识,之前刚刚还被完颜氏引荐过,正是大长公主府上的三夫人。 第69章 几个人喧闹声引来了完颜氏,她忙完了一阵子,客人都接待好了,就想着领着姜秀娘上桌开席,正在找姜秀娘和杜三娘,听丫鬟说来了后花园就猜测被杜杜三娘带到了这里,这小溪是杜三娘最喜欢来的地方,果然刚到就听到杜三娘的娇喝声。 完颜氏头疼的扶额,这杜三娘也不知道随了谁,性子特别的跳脱,也总是很任性,让她那个小姑子愁坏了,最后就定了信国公府的次子,想着上面有个做宗妇的长姐照顾,应该能好过些。 其实当初也有许多旁的人选,但是想着杜三娘性子天真烂漫,小时候有长在乡间,和村姑出身的姜秀娘总归是有话题,比较合得来,这才安排的她。 谁不知道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就惹出事情来, “这是怎么回事?”完颜氏走过问道。 虽然心里瞧不上姜秀娘,但是大家明面上却不想撕破脸,马氏见自己背后说人坏话就这样被撞见,很是尴尬,一旁的杜三娘却是道,“舅妈,赵夫人在这里偷偷说汪夫人的坏话。” 完颜氏是聪慧的,一下子就明白了,姜秀娘嫁给汪右林的事情,在京城里被人说了好久,不止是眼前这两个人,就算是刚才花厅里,也肯定有不少人在偷偷议论,但是背后说是说,被撞见就是尴尬了。 可以不给姜秀娘脸面,但是汪右林的脸面呢? 这可是辅佐了两代帝王的首辅,跺一跺脚,整个朝廷抖三抖的人物。 到底要怎么办? 这一刻完颜氏的脑子飞快的转动着,要是站在姜秀娘这边,自然就是要给她做主了,这种打脸的事情,一定有个说法,不然等着首辅大人知道,还不知道闹出什么事情来。 早就听闻首辅大人对这位娇妻很是满意,她一开始还不信,等着丈夫特意嘱託打照顾姜秀娘,这才知道原来传闻是真的,不然堂堂一个男子,如何会这般插手妇人之间的事情。 完颜氏心中的秤砣马上就偏向了姜秀娘,她也是个干脆利落的,做了决定就马上行动了起来,冷着脸对着马氏说道,“赵夫人,您好歹也是大家出身,怎么就这般没轻没重的,学别的不好,偏要学那长舌妇嚼舌头。” 马氏脸色通红,即是觉得羞辱,又觉得难堪。 姜秀娘没有想到完颜氏会偏帮自己,她虽然一直对她客客气气的,但是她能感觉到两人之间的生疏,客气居多,恐怕跟其他贵妇人想的一样,心中瞧不上她的出身。 完颜氏说完见姜秀娘朝着自己望了过来,安慰的一笑,很是飒爽利落,这倒让姜秀娘的心暖了一些。 杜三娘还以为完颜氏会训斥自己,见她这般维护姜秀娘,心中很是高兴,道,“汪夫人,您别怕,我舅妈做事最是公道了。” 马氏也不是榆木疙瘩,不过几息的功夫,她就看清了自己现在的立场,这件事无论在这里,还是回了家,都讨不了好,最好的办法还是放低姿态,得到姜秀娘的原谅。 “姜妹妹,是我一时煳涂呀,你就原谅我吧。”马氏哭丧着脸,和刚才那得意洋洋的模样大为不同,道,“如果这件事让我夫君知道了,少不得要骂我一顿,说不定还要休了我。” 马氏原本只是想要放低姿态,结果越说越是害怕,他家的夫君对首辅大人几乎就是盲从,要是知道她说了姜秀娘的坏话,不知道要如何发作,一时说的声泪俱下,十分的可怜。 完颜氏心中很是不屑,平时马氏就显得很是清高,说话的时候总是带一些书中见闻,以此显示自己的才华,顺道挤兑下他们这些功勋世家,结果读书就读成这样?还不如他们功勋世家,起码看事情就明白一些。 姜秀娘并非斤斤计较之人,更何况她本身就是和离过,这马氏提到了要被休,那是何等严重? 她就算是心中不喜,这会儿马氏姿态放的这般低,也要受了,不然就显得她得理不饶人了。 “我只当没没听见就是。” 马氏大喜过望,忙不失迭的说道,“多谢姜妹妹,你的仁厚,姐姐一定记在心上。” 第124页 这件事就算是这般过去了,只是等着离开这花园,姜秀娘却是对马氏说道,“既然赵夫人不喜欢我送的菜,一会儿就还给我吧。” 马氏又窘迫又尴尬。 杜三娘听了忍不住咯咯的笑,觉得姜秀娘别看温温柔柔的,但是发作起来也是很厉害,笑着说道,“是什么?汪夫人您种的菜吗?我很想吃,要不您转送给我吧!” 马氏应了一声道,喏喏的说道,“我这就给让人给您拿过来。”只是心里却是七上八下的,这件事要是让夫君知道……姜秀娘既然已经说事情已经过去,那就不会在揪着不放了吧? 那之后就是吃酒席了,等着姜秀娘过去了才看到汝阳公主这花宴排场很大,竟然连太子妃也请来了。 太子朱炎还是楚王世子的时候就是皇长孙,最得先帝的喜欢,那太子妃是先帝亲自看中的人选,原太傅的侄女石悠,自小就是有名的才女,因为九岁的时候七步成诗名声大噪。 石悠容貌端正,一举一动皆是带着大家之气。 汝阳公主正陪着太子妃说话,旁边围着许多人,看起来如同众星捧月一般的。 姜秀娘身旁的杜三娘却是缩在了她的后面,姜秀娘有些奇怪,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我有些怕太子妃。” 姜秀娘看到太子妃正在寻她,看到她很是得体的颔首,显然就是在打招唿,姜秀娘就走了过去行礼。 开了酒席,因着是酒宴,并非正式用膳,许多人都是说说笑笑,其中有人提议以春日的花为题目作诗。 这其中不少都是世家出身,纷纷踊跃的参加,就是太子妃也当场吟了一首诗,大家很是热情高涨,就在这时候,太子妃忽然朝着姜秀娘笑了笑,道,“谁都知道当今首辅大人文采斐然,当年一手字写的更是叫先帝赞嘆不已,以至于如今一字难求,汪夫人是贤内助,想来耳濡目染也是会有一些吧?要不请汪夫人作诗一首如何?” 一时宴席上鸦雀无声,每个人都盯着姜秀娘看。 大家都知道汪右林这一派和太子这一派有些不和,但是谁也没有想到太子妃竟然这般当众发难。 谁都知姜秀娘是村姑出身,估摸着连大字都不认识,如何能作诗? 姜秀娘却是松了一口气,起身笑着说道,“既然太子妃发了话,总是要遵从。”然后沉吟了下,当众吟诗了一首。 听完那诗句,一时反反覆覆的回味,马上就有人道,“贊呀,没有想到汪夫人竟然这样的文采。” “好诗!” 太子妃目光暗沉的盯着姜秀娘,不得不说,姜秀娘这诗句一出,就把刚才是所有人,甚至包括她自己的都比下去了。 杜三娘眼睛亮晶晶,很是兴奋,道,“汪夫人,您真是深藏不露呀!” 完颜氏刚才心中暗叫糟糕,真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正是想着如何替姜秀娘解围,谁知道她竟然真就作出诗句来,一时有些不明,不是说姜秀娘村姑出身?难道说这其中还有其他秘密?或者姜秀娘是落魄的世家小姐? “这第一名应是汪夫人才是。”许多人纷纷贊同。 姜秀娘却是摆手,道,“来赴宴之前大人就说,恐怕少不得要作诗一首,怕是我难做,特意写了一首诗送给了妾身,不过这应该作弊。“说道这里很是诚恳的道,”妾身出身农家,只认得几个大字,如何能作诗?倒是让各位见笑了。” 明明就是让人嘲笑的事情,结果姜秀娘显得落落大方,神态安然,让那些心中瞧不上姜秀娘出身的人都被堵的说出来话,更不要说首辅大人竟然这般的替姜氏着想,居然就预先写了一首诗来。 完颜氏心中忍不住想着,这首辅大人当真是不简单,这就给姜秀娘想了解围的方法,如今姜秀娘这般诚恳,太子妃要是在纠结,盘根问底,就显得太过小气了,那心胸还不如一个农女出身的姜秀娘。 太子妃阴沉沉的看着姜秀娘,最后还是什么话都没说。 等着姜秀娘离开公主府的时候,完颜氏很是诚恳的说道,“是我照顾不周,让汪夫人受了委屈了。” 姜秀娘却道,“您招待的很好,夫人真是客气了。” 两个人客套了一番,姜秀娘就上了马车,看到上面多出来一筐子小萝蔔,知道是马氏还回来的,朝着杜三娘招了招手,说道,“送给你吃。” 杜三娘见了很是高兴,拿了一根萝蔔出来直接咬了一口。 完颜氏简直看不下去了,觉得杜三娘这是太丢人了,也不嫌脏的荒…… 谁知道杜三娘却是露出赞嘆的神色来,道,“好吃,舅妈您也吃。”然后不管不顾的塞给完颜氏。 完颜氏简直就是措手不及,就这么咬了一口,甜甜的,竟然吃起来很是清爽?还真是挺好吃的呀! 第70章 就在这时候,突然胡同口传来喧闹声来,这会儿已经是陆陆续续有人离开,因着路窄,难免有摩擦的时候,完颜氏就想着,别是又谁家的马车撞了人吧?到时候少不得要闹一场,她也要费力去调节,也是烦心事一件。 只是很快她就知道不是了,因为听到马氏很是惊喜的声音,道,“夫君你怎么来了?” 这汝阳公主府的花宴只请女眷,但是从来没说,家中丈夫会来接夫人回去,那马氏显然觉得极有面子,说话声音不免有些大,让附近的人都听到了。 第125页 杜三娘说道,“听说这位赵夫人和夫人是青梅竹马,世交的关系,感情最是要好,果然传闻是真的。” 杜元娘正是抱着怀中的孩童走出来,听了这话,忍不住皱眉,训道,“你一个未出阁的闺秀,如何能说出这种话来?” 因着杜三娘从小在乡下陪着祖母,八九岁的时候才被明国公夫人接回来,那国公夫人一直觉得对这女儿亏欠,只溺爱着,不敢太过管教,倒是杜元娘这个长姐,经常会操心妹妹的事情,比起国公夫人,管的更多一些。 杜元娘颇有些畏惧这个长姐,听了这话,虽然心中不屑,但还是禁声了。 杜元娘话虽如此,但是心中无不艷羡,不止是杜元娘,旁边许多正要出门,又或者等着胡同口人走的差不多,才要归家的妇人们,都看到这一幕,少不得露出嫉妒的神色来,这个说,“这都还没到下衙的时候,就这般急火火的赶过来接人,不是放着正经事儿不做,哪个正经妇人能让这样?当真是叫人笑话。” 不过这话没人接茬,大家都知道这明显就是嫉妒的声音。 “咦,那不是胡大人的声音吗?他也来接胡夫人?” 许多夫人都陆陆续续的听到了夫君的声音,那马氏一开始十分的得意,到了后面却显得有些尴尬,因为之前实在是太过招摇了得意了,声音也稍大,只当夫君一个人来…… 结果不止是她这一家。 随即又想起自己背后嚼舌根被当众撞见的事情,一时发愁,姜秀娘会不会告状呢? 看到丈夫来了,那些矜持的夫人太太们都露出惊喜的神色来。 杜三娘见姜秀娘一个人站着,想着就算那许多人来了,首辅大人日理万机的,又是那样的官职,既是没空,来也不恰当,想着安慰她,便是说道,“汪夫人,你要不要和我一同回去?正好顺路。” 姜秀娘很喜欢杜三娘的活泼天真,道,“你不是和你姐姐一同来的?” “如今我姐夫来了,她有哪里有空管我。”语气倒没有任何的不满,实在是很无奈的神态。 “好呀。”姜秀娘笑着说道。 就在这时候,人群突然如潮水一般分开,姜秀娘看到杜三娘拽自己的手臂,很是激动的模样,一抬头就看到汪右林在众人的簇拥下走了过来,他含笑的跟一旁的冯友珍闲聊,道,“这后宅不宁,我们也没办法在外安心忙碌不是。” 明明就是担心姜秀娘,却说的这般冠冕堂皇的,只不过马友珍对汪右林不论是人品还是才学,皆是盲目的尊崇,只说道,“大人说的太对了,一屋不扫可以扫天下?” 一群跟过来的人都跟着拍马屁,汪右林能言善道,不过几句话就把众人都照顾了一遍,还让那些夫人高高兴兴的承了汪右林这一份情。 原来今日是汪右林提议来接夫人的,当时直言不讳的对着新帝说道,“臣这夫人小家出身,实在是没有经歷过大场面,真是怕受了惊,臣这会儿委实没有心思做事。” 新帝听了忍不住哈哈大笑,道,“爱卿,自去接夫人吧,朕准了。” 汪右林平时在公事皆是严谨肃穆,颇有些挑剔古板,乍然露出这一副寻常男子才有的情绪来,像个妻管严一般,一时倒是让皇帝觉得汪右林十分鲜活了起来,心中倒是更加亲近了。 汪右林当时问了下其他官吏,也有要一起来的,皇帝就都准了。 姜秀娘见汪右林站在人群中,挺拔出众,如同珠玉在侧一般,风仪卓越,实在是叫人倾慕,又想起他的体贴来,心中翻起滚滚浪潮来。 完颜氏忍不住抿嘴笑,道,“汪夫人,首辅大人这是特意来接您的。”语气里诸多的羡慕。 杜三娘原本就是想要宽慰姜秀娘,这才想要搭车回去,如今看到汪右林亲自来,哪里还有不懂的,忙是说道,“汪夫人,我这才想起来,还有件事,要在公主府住几天,您就和首辅大人先回去吧。” 汪右林和完颜氏寒暄了几句,最后说道,“有劳夫人了。” 完颜氏差点冒出冷汗来,想着幸亏刚才帮着姜秀娘,不然瞧这阵仗,这位首辅大人这份护短的劲儿头,实在是叫人紧张。 等着上了马车,那赵友珍带着马氏来辞行,笑着寒暄道,“大人,我娘子下个月要开个诗会,京中许多人都要来,夫人也一道过来吃酒吧?”这是要好好结交的意思了。 马氏头也不敢抬,怕是让丈夫知道自己背后说了姜秀娘的坏话,见丈夫催促的急,只好硬着头皮说道,“汪夫人,还请你不要嫌弃,过府小聚下。” 马氏这态度恭敬的有些出格,让汪右林露出几分若有所思的神色来。 姜秀娘自然是想要拒绝的,老实说…… 今日之后,她什么宴会都不想参加了,这一次要不是汪右林说,总要出来露个脸,不然当真是不愿意来的。 结果姜秀娘还没说话,就听到汪右林说道,“过几日,贱内就要回乡小住,应该是没有时间去了。” 赵友珍猜测也是这般,笑着说道,“那就改日。” 等着马车出了胡同口,车内只剩下姜秀娘和汪右林两个人,姜秀娘就扑倒了他的怀里,汪右林一时有些受宠若惊,道,“怎么了?” 第126页 姜秀娘却摇头,只抱着汪右林不肯放开,他身上有一股让她觉得安心的气息,可以扫去心中所有的烦恼。 汪右林嘆气,想着到底还是在外受气了,且看那马氏神态不对,想来也跟马氏有关,虽然他多有嘱託,但是后宅的事情也不好多去干涉,一时心疼的不行,伸手把人拉倒了怀里,轻轻的吻了吻她的髮丝。 姜秀娘乖巧的依偎着汪右林,让汪右林心满意足的不行。 两个人只觉得就这般抱在一起,静静的听着马车行驶的声音,也是一番享受的事情。 好一会儿姜秀娘才开口说道,“大人,以后可以不去参加宴会了吗?” 京城里这些妇人隔三差五就会开个宴席,今日是赏花宴,明日就是诗会,不过就是找个藉口吃喝玩乐,加强下彼此的交情,顺道朝廷里有个什么事情都能互相打听,成为夫家的助理。 汪右林莫名心疼,想着姜秀娘到底没见过这么大的阵仗,且那些贵妇们,一个比一个势利眼,虽然说看着他的面子,不会为难姜秀娘,但到底出身不同。 “不去了,以后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汪右林本意就是想让姜秀娘多去走走,想着或许能结交一二个谈得来的人,如今看来不过就是他的一厢情愿而已。 姜秀娘很是高兴,但还是有些矛盾的说道,“这样是不是没办法成为大人的助力?” 汪右林姜秀娘苦恼的样子,竟然是十分的可爱,忍不住大笑,十分的俊朗夺目,他亲了亲姜秀娘的脸颊,说道,“一个男人没办自己支应门厅,还要女人出面周旋,这算什么助力?这就是没本事的事情,难道你嫁了一个没用的男子?”又道,“当初让你嫁过来就说了,只要你高高兴兴的,什么都好。” 姜秀娘一时柔情蜜意,只觉得就好像泡在蜜罐里,甜的不行,主动仰头吻住了汪右林,汪右林受了鼓舞,也就顾不得场合,回吻了过去。 太子妃坐在马车内,想着刚才看到的场景,只觉得心中不知道什么滋味,一个不过就是村姑出身的女子,如今却是站在首辅身边,而自己呢? 当初在京城也是响噹噹的才女,又是太傅之女,许多人都说满京城的男子都等着她来选,她一直想找个文采斐然的男子,到时候红袖添香,她吟诗来,他挥毫,这才是她想要的生活。 谁知道兜兜转却是嫁给了太子。 这个虽然出身显赫,但是整日不务正业,把所有心思都放在了讨好先帝,吃喝玩乐上的男子。 一想到汪右林那样的出众男子找了个连吟诗都不会的姜秀娘,而她这个才女也嫁了个胸无点墨的太子,就觉得两个人竟然这般的可怜。 虽然立场不对,但是就莫名生出惺惺相惜的感觉来。 回到了东宫,太子妃漱洗换了衣,舒服的躺在卧榻上问道,“太子呢?” 宫女回道,“一大早就和沈大人出去了。” 太子妃突然就冷了脸。 第71章 那之后姜秀娘就不出门应酬了,只呆在家里,白日里做针线活儿,下午陪着汪羡康一起玩,有时候让汪羡康教她认字,有时候则是一起去药地除草,晚上则是陪着汪右林,在书房里,一个人处理政务,一个人则坐在一旁做女红。 日子过的很是顺遂,不过一转眼就到了五月底,姜秀娘该是启程回姜家村了。 汪右林很是不舍,不过这也是婚前说好的,家里那些药地总要去看看。 汪老太爷也收拾了行囊准备一同回去,他虽然同意住在京城,但是也说好只住半年,后半年的则是要呆在姜家村,他捨不得离开太久。 汪右林告了假,一直把两个人送到了郊外十里亭。 姜秀娘见汪右林很是不舍,她也是难以割捨,却也不知道不得不离开,家里那些药田没有她的露水浇灌,长不出那么好的品级,这是关系整个姜家的大事儿,更何况…… 她也想要趁着这机会给爹娘和祖母尽孝。 汪羡康眼泪汪汪的,拽着姜秀娘的手不肯放开,道,“娘,你可要快点回来。” 姜秀娘摸了摸汪羡康的头,满心的柔软,觉得汪羡康虽然不是亲生,但在她心里就跟亲生的没什么区别,就是她的孩子,很是心疼,柔声说道,“好好读书,娘很快就回来了。” “会的,我还会帮娘管着那药田和菜地,时不时的去除草。”汪羡康很是乖巧的说道。 “真是好孩子。” 汪右林不放心叮咛了许久,看着水嫩嫩的姜秀娘,温柔而明媚的朝着他笑,就觉得心里如何也割捨不下,想了想还是不放心,道,“我送你们到驿站吧。”这是要一直送到夜里,晚上睡在驿站,明天在折返了。 汪老太爷忍不住哈哈大笑,道,“往日你对爹爹可是没有这般费心。” 汪右林面不改色,反而带着几分怨气对着汪老太爷说道,“我想送您,但您让我送过没?好不容易来一趟京城,还偷偷的跑掉。” 汪老太爷一想,当初还真是这样,好容易来了京城,呆了几天就受不了,跟汪右林提了下,他却是不肯,汪老太爷自在惯了,根本就不想受束缚,趁着汪右林不在府邸,儿媳妇张氏又去外面访客,留了书之后就跑了。 第127页 谁知道竟然让汪右林揪出这陈年旧帐来,汪老太爷不自在的咳嗽了一声,说道,“想送就送 呗,话那么多。” 姜秀娘忍不住笑,汪羡康听了很是高兴,道,“爹爹,我也要去!” 正在这时候,一个侍从突然急匆匆的跑过来,然后对着汪右林耳语了几句,汪右林面色一沉。 “大人,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汪右林也不瞒着姜秀娘,道,“说陛下晕死过去了。” “怎么会?” 汪右林想起最近见到新帝的时候,他面色有种浮肿的感觉,眼袋也很重…… 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儿,特意让一旁的内监留意了下,谁知道还没看出个什么来,就出事了。 一想到皇帝要是有个什么,继位的就是太子…… 汪右林脸上就冷了几分,道,“今日不能送你了,实在是不凑巧了。” 姜秀娘忙道,“大人,您快去吧。” 汪右林深深的看了眼姜秀娘就转身走出了凉亭,已经有侍从牵了马过来,汪右林利落的上了马,正要走,忽然听到姜秀娘的声音,他马上勒住了马缰绳,停了下来, 姜秀娘急匆匆的跑了过去,从包袱里拿了一盒药丸来,道,“大人,这是我和上官先生一起做出来的药,叫固本丸,可以养气保命,要是实在没办法,可以给陛下试试。” 旁人不知道,但是汪右林知道姜家的药如今却是不同往日了,疗效十分的好,也不客气收了,只是接过那盒子的的时候,又紧紧的握着姜秀娘的手…… 两个人彼此凝视,一直都没有分开。 最后还是汪右林率先开口,柔声说道,“我在京城等你,尽快回来。” “嗯。”姜秀娘乖巧的点了头,那模样实在是可人的很,汪右林想着要不是在外面,真恨不得揉到怀里去。 汪羡康也自然跟着汪右林一同走了,姜秀娘和汪老太爷也耽误了,一起上了路,就这般婚后不过两个月,两个人就分开了。 汪右林到了宫里,看到皇帝住的殿外都是人,刚进去就听到太子朱炎的哭声,“陛下,你可要醒过来呀。” 赵阁老走了过来,见了汪右,似乎是终于松了一口气,说道,“汪大人,你可算是来了。” 汪右林点头,首先去内室看皇帝,见皇帝躺在龙床上,双眼紧闭,嘴唇泛青,旁边许多人在哭,却似乎根本就听不见,是无动于衷。 “这是怎么回事?” 太医院院使经歷不少大风大浪了,但是依然显得很紧张,瑟缩着身子,说道,“是……”结果后面的话还没说出来就看到太子朱炎看了他一眼,他立时就说不下去了。 汪右林冷笑,心里想着,这就是没有子嗣的缘故,大家都知道一旦皇帝有个什么,这继位的就是太子,在这种什么事情都没有定下来的时候,自然不敢得罪太子。 不过他又是那么好煳弄的? “既然院使大人诊不出来,那就换个人来吧。”汪右林对着早就候着的另一位太医说道。 那院使吓了一跳,这是要换掉他的意思了,要是这时候被换下去,他以后还如何在太医署供职?颜面何在? “首辅大人,下官早就诊出来病因了,是……”院使见汪右林朝着自己看过来,那目光暗沉冷冽,一时害怕,马上就接着说道,“是因为服用大量的壮阳药物,被掏空了身子,这是马上风的状况。” 汪右林早就有所察觉,但是没有想到竟然道这个地步,他气的不行,道,“简直就是荒唐!” 就在这时候 ,皇帝隐约的睁开了眼睛,只是那嘴似乎有些歪了,说话的声音模模煳煳的,很是不清楚。 汪右林忙是靠了过去,朱炎正要过来却是被一旁的几位大臣,挤兑开了,他气的牙痒痒却是又无可奈何,觉得他们朱家的天下,怎么就好像是成了汪右林的,这宫里人竟然都听汪右林的,等着他登基 ……一定要剷除这个肉瘤。 太医又来诊脉,餵药一通忙乎,好在皇帝病情是稳定下来,只是显然有些中风,那歪了的嘴却是没办法治了,说话声音也是没有以前清楚。 不过能捡回命来已经是幸运事情了。 那之后汪右林就要处置霍乱后宫的襄阳郡主,原来那壮阳药都是襄阳郡主贡献给皇帝的,两个人几乎夜夜颠鸾倒凤,很是荒唐,当时皇帝还显得有些不舍,汪右林道,“陛下,您不能在心软了,看您成了这样子,微臣心里实在是难受呀。” 皇帝这才嘆了一口气,没有阻拦。 太子朱炎气的把屋里的东西都摔了,骂道,“汪右林算是什么东西,竟然管起陛下后宫里的事情,他到底是首辅还是老妈子?”随即阴测测道,“我要给他们好看。” 晚上汪右林和赵阁老几个人商量,最后说道,“还是应该把德清郡主接回来才是。” 几个人面面相觑,好像还真是只有个这办法了,宫里虽然进了许多新人,但是并没有一个得宠,最多不过封了贵人,皇帝大多数的时候都只跟襄阳郡主在一起,导致这后宫里没有可以主事的人,实在是太乱了。 德清郡主虽然和皇帝有了隔膜,但毕竟是原配,又是这样的身份,她回来侍疾照顾皇帝,管理后宫最为合适不过了。 第128页 *** 姜秀娘自然不知道京城里的事情,等着到了姜家村,看到那些绿油油的小苗子,她只觉得满心的喜悦,拉了姜家人把稀释的露水浇灌在药苗上,忙了一个多月才算是结束,虽然很累,但是却过的很充实。 期间陆陆续续收到了汪右林和汪羡康的信,汪羡康大多数都是自己每日做了什么,最后一定会加一句,娘我想你,你什么时候回来? 姜秀娘满心的柔软,想着要尽快回去才是。 而汪右林的信却温情脉脉,可是姜秀娘却总觉得汪右林有什么事情瞒着她一般。 京城里确实是出了一件大事,第一个就是原本想要杖毙掉的襄阳郡主竟然有了身孕,那可是皇家血脉,也有可能是皇帝唯一的子嗣,自然是不能杀了,只好把襄阳郡主圈养了起来。 另外一件事就是在庵里修佛的德清郡主不见了。 姜秀娘料理完了姜家村的事情也就拜别了父母,祖母重新北上,这一天在驿站准备歇息,忽然间闻到了一股奇怪的香味,然后就觉得头晕沉沉的,随即就晕了过去。 第72章 姜秀娘醒来的时候,只隐约听到了马车声,她想要坐起来,却发现手脚都被绑住了,嘴里也被堵上了布条,根本没办法说话。 她旁边坐着一个脸色黝黑,看起来颇为老实的中年男子,只是等着他说话却不是那么好听了,道,“给老子老实的呆着,不然有的是办法弄死你。” 姜秀娘一时恐惧又害怕,却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马车行驶了一会儿,到了一处山脚下的小院子里,那中年男子像是提了货物一样,直接把姜秀娘抗在了肩膀上,姜秀娘一时天旋地转,根本就不知道怎么回事,只隐隐约约看到院子中央的石凳上似乎有猩红的血迹,然后就被送到了一个小房间里。 房间里有许多女子,还有一股尿骚味,每个人蓬头垢面的,衣服凌乱,看起来狼狈不堪,姜秀娘被那人拿下来堵在嘴里布条,又见那男子威胁道,“老老实实的在这里呆着,不然…… 已经有好几个不听话的人被做掉了。” 其中有个女子头髮也跟鸡窝一样的凌乱,但是还能看良好的出身,皮肤细腻白净,手也是芊芊玉指,她哭着道,“我是青牛县王家的小姐,我们家有钱,你们要多少?只管说!求你们放我出去。” 那面色黝黑的男子冷笑了一声,道,“进了这里还想出去?简直就是做梦。”随即扫了眼众人,道,“我不管你们以前是什么身份,到了这里就是统统一样,记住,只有听话才能活着!” 姜秀娘把那句我夫君是首辅的话给咽了回去,她能感觉到这伙人根本不图钱,似乎是另有隐情,想要先观察下再说。 哐当一声,门又被带上了,然后听到落锁的声音,显然是被锁住了。 姜秀娘看了一眼屋里,窄小的屋子里大约十几个女人,从十五六岁到中年,除了刚才那女子之外,其他人都显得心不在焉,神色麻木,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关押。 那王小姐哭的不能自己,见姜秀娘朝着自己望了过来,哽咽道,“过几日就是我成婚的日子,如这般把我掠来,就算是回去名声也毁了。” 姜秀娘忍不住戚戚然,道,“你是怎么被抓来的?” 王小姐说了过程,姜秀娘一听,竟然和她一般也是被迷香迷住了,那王小姐见姜秀娘穿衣打扮,忍不住说道,“夫人,看您不像是普通出身,是不是有什么办法可以救我们出去?” 姜秀娘没有想到,不过几个月的京城生涯,竟然在旁人眼中不同,以前只听别人说她是村姑出身,是土包子,还是头一次被人这般高看,只是听了话里意思,忍不住苦笑,道,“我被抓的时候是在官府驿站。” 寻常的劫匪哪里敢去官府驿站惹事?显然这些人来头不小,而且目的很不纯。 旁边有个显然是抓了许多日的女子,冷冷的说道,“别想了,出不去,他们只管收钱抓人,并非是盲目的…… 自己好好想想得罪了谁。” 王小姐听了这话目光里的光熄灭,又忍不住哭了起来,“我从小就拘在家里养着,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如何能得罪人?” 姜秀娘却是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和谁结了仇,要说真有……好像是双河镇那一次杀了冯家人? 屋内一时瀰漫着压抑的气息。 到了晚上,那男子再次进来,在人群中扫了一眼,最后定格在了那位王小姐的身上,露出残暴的笑容来,道,“就是你,年岁最小,还长的标志,跟我走。” “我不要!救命!” 男子一个巴掌打了过去,王小姐立时就眼冒金星,倒在地上,那男子拎起王小姐就往外拖,王小姐哭的不能自己,道,“你们带我去哪里?我家里真的很有钱,你们要多少我爹娘都会给你们的。” 那男子冷笑,道,“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子,被掠走了,如今还能回去?你爹娘恐怕只当没生过你这样的,不然回去也是给家族丢脸。”又道,“乖乖的听话,不然我不介意在多杀你一个。” 王小姐呜呜的哭着,却似乎被恐惧控制,再也不敢反抗了。 姜秀娘看着心里难受的不行,想要起身说点什么,突然被身后的人拉住,那人暗哑的说道,“别去,没用。” 第129页 等着那男子把王小姐拉走,姜秀娘回头,看到被头髮遮住大半张脸的女子,乍然一看,总觉得有些熟悉,见她盯着自己,女子惨澹的笑了笑,拉开头髮露出全貌来,道,“汪夫人,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你。” “是你……” 姜秀娘心中震惊,原来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应该是京城郊外修佛赎罪的原太子妃德清郡主。 不过一会儿,外面就传来女子痛苦的声音,还有男人痛快的嘶吼声,都是经过人事的,自然知道这代表着什么。 姜秀娘愤怒的眼睛通红,想着那样无辜的一个姑娘,就在这里这样受人侮辱,还不知道要怎么继续生活下去。 德清郡主目光暗沉,道,“隔着几天就这样,基本上糟蹋完了就会卖掉。” “卖到什么地方去?” “不知道,不过我知道这里离辽北很近。”德清郡主显然呆的比姜秀娘长一些,知道的也多一些,“有一次我听道他们说契丹语。” “你竟然听得懂契丹语?” 不过一会儿,王小姐就被丢了回来,她身上的衣服残破不堪,只堪堪遮住女子最隐秘的部位,其他露出的全是青青紫紫的抓痕,她伏在地上无声的哭着,就如同一只被丢到岸上的鱼,想要活着却又那样的艰难,只能不停的扑腾着,张嘴试图唿吸。 姜秀娘脱下了自己的外衣,罩在了王小姐的身上,柔声说道,“哭吧,只当被狗咬了一口。” 或许是觉得痛快了,晚上那男子丢了几个硬的如同石头一样的饼子进来,姜秀娘拿到了很小的一块,她放到嘴里咬碎了,然后在餵到王小姐的嘴里,见她愣愣的不肯吃下去,柔声道,“我要是有你这么大的女儿,就会想着,无论如何都希望你能活下去。” “夫人,我已经我不干净了,另家族蒙羞,我娘还会希望我活着吗?” 姜秀娘轻轻的帮着王小姐佛去额头上的刘海,很是肯定的说道,“当然,我当初也被人休过,曾经也想过一死了之。” 王小姐瞪大眼睛看着姜秀娘。 “后来我还是厚着脸皮回去了,我娘抱着大哭。”姜秀娘想到姜家村对她的遭遇还一无所知的父母,就觉得心里憋屈的厉害。 王小姐突然捂着脸哭了起来,道,“夫人,我不知道我娘到底会怎么想,但是我不想死。” “嗯,我们不死,好好活着。”姜秀娘泪目。 德清郡主看着姜秀娘这般照顾一个未曾谋面的女孩,心里百感交集,她似乎从姜秀娘身上看到如同绸缎一般丝滑的柔软…… 当初在庙里,她对她笑的那么和善,恐怕也是真心诚意的。 如果她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太子妃,如果她没有被太子厌弃,是不是就可以帮助她们这些人。 姜秀娘被关了好几日,已经是憔悴不堪了。 这一天晚上,姜秀娘迷迷煳煳的睡了过去,睡梦中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这几个妇人跟以前一样卖掉吗?” “不,上面的意思都做掉。”另外嘶哑的声音无情的说道。 “刚抓来的那个妇人虽然有些年岁了,但是长的标緻,身段也丰腴,应该能卖不少银子,真就都做掉了?” “知道那妇人的夫君是谁?你当真是不想活命了?斩草就要除根!” “好吧,明天我给他们水里放了迷药,再把这屋子烧了,拿着金子跑到辽北去,他们就算是有通天的手段,也找不到我们。” “尽快,据说京城里已经是快察觉到了。” 姜秀娘勐然的惊醒,黑漆漆的夜色中睁开了眼睛,她身旁的德清郡主看到她醒了,忍不住问道,“做噩梦了?” “不是。” 姜秀娘下意识的反驳道,只是后面却是半响的沉默,刚才那个感觉太真实了。 就如同上一次…… 梦到汪老太爷病癒的时候一般。 很快,姜秀娘就明白这并非她的梦境,而是玉珠给她的提示,每次只要有有危险,玉珠总是能託梦给她。 如果刚才的梦境是真的,她们要怎么办? 显然那些人知道她的身份,而就是特意为之,那么德清郡主呢?她一个失势的原太子妃,皇帝登基之后连个才人的封号都没给她,就如同她不存在一般。 那些人又为什么要抓德清郡主? 姜秀娘百思不得其解,但是这时候并不是她考虑这个原因的时候,她现在要想着如何逃出去。 第73章 汪右林看到二十几个随从一个不少的都回来了,却不见姜秀娘,气的差点把桌子给砸了,厉声说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夫人呢?” 李姑姑跪在地上,哭道,“大人,我们也不知道,晚上是一点动静都没有,早上醒来夫人就不见了,小武去了房间里看,说是用了迷香。” “蠢货!” 汪右林骂道,来来回回的在屋内踱步,最后直接起身说道,“去备车,我要亲自过去找。” 因为怕是家里没人照顾汪羡康,汪右林决定连孩子都带着一起去。 汪右林对战战兢兢的随从说道,“要是夫人能找回来,可以对你们从轻发落,要是找不回来,你一个个都别想好活。” 第130页 等着上了路,汪右林吩咐金纬轲道,“用迷香,还能越过官府的眼线,显然是江湖人士,你去找人发个通缉令,就说我说的话,谁要能提供我夫人的线索赏银一千两,如果能救回我夫人就赏银五千两。” “这银子是不是太多了……”金纬轲看到汪右林因着怒火攻心而通红的眼睛,马上就改了口,道,“是小的愚钝没有,没有明白大人的一片苦心,江湖人重义,不拘小节,要是没有足够的赏银,根本就不会心动。毕竟重赏之下才有勇夫不是。” 汪右林道,“正是这样。” *** 姜秀娘这几天一直在等着有人把她救出去,从姜家村到京城,不过几天的路程,她又随身带着二十多名的随从,还是在官府的驿站被掠走的,那些官吏不会坐视不管,总会通知汪右林。 当初她在双河镇上被冯家人困住,两个人不过陌路,汪右林就奋不顾身的来救她,如今两个人早就相濡以沫,心心相印,知道她失踪了,汪右林肯定会竭尽全力来寻她。 但是她如今是等不下去了,明日那些人就要杀她灭口。 到底要怎么办? 姜秀娘一时觉得脑仁疼,她从来没有遇到这样的困境,忍不住重重的嘆了一口气,一旁的德清郡主好歹也是出身宫帷出身,察言观色却是高手,道,“汪夫人,你可是有什么烦恼的事情?” 要想离开这里,必须要同心协力,姜秀娘一个人根本就办不到,她看着德清郡主,好一会儿才悄声说道,“如果我说,抓我们来的人要毒死我们,杀人灭口,你说我们怎么办?” 德清郡主却神色冷峻,道,“怎么都是一个死,不如拼死一搏。” 姜秀娘心中一震,没有想到德清郡主居然这样的魄力,只是转念一想又理解了,被困在这里,等着一个个被侮辱贩卖,轮到她们是早晚的事情,德清郡主应该是早就想过自己的处境了。 “我被抓来的路上,他们以为我还被迷药晕着。”姜秀娘需要一个合理的说辞,毕竟玉珠的秘密不能让旁人知道,更何况其实就算是说了,这种怪力乱神的事情也没有人会信,“我听到他们说要下毒,然后烧死我们。” “这几天我觉得那人越来越没耐心,我估计可能就在这两天动手,说不定是明天。” 德清郡主目光里有种姜秀娘说不出来的冷酷,“应该是明天,隔着五六天如果有人被糟蹋,然后卖出去,他就要杀人了。” 姜秀娘,“……” 德清郡主看姜秀娘有些诧异的神色,嘆气,道,“我怕说了没人相信,我来这里已经是快一个月了,看多了,自然就明白了。” “那明天怎么办,你有主意吗?”姜秀娘问道。 *** 第二天一早,那男子果然拿了一桶水进来,上面还放着水瓢,说道,“看你们渴的都不行了,这些水给你们喝。”然后盯着她们,说道,“一个个过来喝,不要抢。” 姜秀娘说道,“不渴,不想喝。” 那男子很是生气,道,“贱妇,给你就吃,哪里那许多话。” 姜秀娘却发了脾气,说道,“我一个堂堂的首辅夫人,喝这种脏桶装着的水,你说我喝下去吗?” 这话一出,在场的所有女子都很是吃惊,一直都觉得姜秀娘身份不简单,主要是身上的穿着,配饰都很精緻昂贵,他们中不少人也是出身富贵之家,自然看得懂,很多都是有钱也买不到的内供之物,没有想到居然是堂堂的首辅夫人。 那男子显得有些吃惊,没有想到姜秀娘居然这么反抗,她一直都很温顺,听话,让人觉得是很省心的人,果然那些官家太太都一个模样,虽然看似好说话,不过就是在装而已。 一想到这些,男子就厌烦的不行,骂道,“在这里,你还想跟住在府邸一样,吃香喝辣的?找死是不是?” 姜秀娘却更加强硬,一脚踢翻了水桶,道,“你既然知道我夫君是当朝首辅,也应该是知道得罪他,你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趁早放了我,说不定看着你悔过的份儿上,会在夫君前面美言几句,饶你一条狗命。” “贱人,看来不给颜色瞧瞧,你就不知道我的厉害。”随即盯着姜秀娘贪婪的笑了起来,“虽然年岁不小了,但是身材挺丰腴的吗,我倒是要尝尝看首辅夫人是什么滋味。” 那男子说着就扑了过来。 被关在屋内人女子都被绑了脚,能活动的只有手,而且还都是带着手铐,抬起放下了都会发出沉重的摩擦声,这也就是这个人这般肆无忌惮的原因。 姜秀娘被压在那男子身下,只觉得生不如死一般的。 屋外男子的同伴,还以为那男子很快就会出来,结果屋里吵吵闹闹的,他推门一看,那男子正趴在一个女子身上,忍不住嘿嘿一笑,说道,“二哥,你可悠着点。”然后又关上了门。 等着门被关上,屋内姜秀娘才松了一口气。 德清郡主上来帮着拉开那男子,又从他的腰上解下了钥匙,一一的给众人解开,她说道,“一会儿我们分开走,各自逃命吧,这是唯一的机会了。” 原来姜秀娘和德清郡主商量好,激怒那男子,然后趁着他不注意打晕他,抢了钥匙,反正横竖都是死,还不如拼一把,谁知道那男子竟然临时起意的有了色心,想要强了姜秀娘。 第131页 虽然委屈了姜秀娘,但是因着太过兴奋,没有心思注意旁的,反而让一直都准备了许久的德清郡主得手了。 刚才用那木桶打晕了男子之后,忽然看到那男子的同伙开门,简直就是吓了一跳,谁知道那同伙还当他在做好事,就这般煳弄过去了。 几天的相处,十几个人早就分了亲疏,姜秀娘和德清郡主,还有那位王小姐比较亲厚,三个人决定一起走。 “那屋外还有五六个同伙,我们分三路跑,那茅屋后面就是山,只要进了山就找不到我们了。”德清郡主显然是筹备许久了,说起来很是可靠。 这时候倒没有人拖后腿说不跑,就像德清郡主说的那般,不是被卖就是被糟蹋,横竖都没有好结果,还不如拼一把。 几个人临出门前,那位王小姐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拿起地上的木桶狠狠的敲打那男子的头。 姜秀娘却不觉得往小姐做的狠辣,反而有种解气的感觉,刚才那人压着她,嘴唇想要侮辱她的时候…… 她简直悲愤欲绝。 好在她是幸运的,德清郡主下手快,很快就打晕了那男子。 姜秀娘见王小姐只打的那男子,头上冒出血来这才停下,也凑过去踹了两脚,两个人相视一眼,居然有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那俩同伙正在屋内吃饭,这个嫌弃另一个做饭手艺不好,盐放的太多,正在吵架,忽然看到几个女人从后院往外跑。 “二哥是怎么回事?居然让那些女人跑了!” 另一个说道,“老大不是说今天要做掉她们?” 那老大的男子急火火的跑了出来,每人踹了一脚,骂道,“还不快去追,别的没有,那两个女人,一定要找回来!” 姜秀娘和德清郡主还有那位王小姐朝着左边跑去,三个人互相扶持着,使出了吃奶的力气跑。 但其实哪里有那么容易? 这些人能轻松的把姜秀娘从官府驿站来掠出来,还不惊动旁人,身上都是有功夫的,特别是那个老大的头目,跑起来很快,不过一眨眼功夫就追到了姜秀娘等人的后面,眼看就要被抓住了。 姜秀娘这一辈子都没这般绝望过,以前只觉得在沈家的日子哭,那是温水煮青蛙,一点点的把人耗死,而心在则是…… 不过一瞬间,就是生和死的距离。 王小姐刚刚破身,最是体弱,一时着急踩空了一脚,一下子就摔在了地上。 姜秀娘大惊,起身要去扶她,却被德清郡主拉住,她穿着粗气儿说道,“没时间了,快跑。” 第74章 王小姐扭过头去看姜秀娘,见她心痛万分的看着自己,一时说不清心里什么滋味,想的居然不是自己要死了,而是姜秀娘她真的是首辅夫人吗,为什么这么平易近人? “贱人,想要逃……咦” 老大发现自己的脚被人狠狠的咬住,低头一看正是被他抓住的王小姐,那女子似乎疯了,无论他怎么踹他,弄的满脸都是血,却犹如河蚌一样,死死的咬着他,那力道,好像要把他身上的肉给啃下来一样。 德清郡主去拽姜秀娘,道,“我们快走。” 姜秀娘迈了几步,却是听到身后传来悽惨的叫声,她泪如雨下,一时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拔下头上的簪子,趁着王小姐缠着了那老大这会儿,想着自己学的人体经脉,狠狠的扎了进去。 簪子不似银针锋利,只戳了一个洞,却是没有进去,那老大却是疼的差点跳起来,道,“贱人,你居然自投罗网,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姜秀娘发现,到了这会儿,居然是意外的镇定了下来,似乎因为不需要紧张的逃跑了,毕竟她也逃不掉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又连续扎了几针,那男子只当姜秀娘乱戳,嘲弄的笑了起来,道,“夫人,这是你在练绣花针吗?” 只是轻敌终究是要付出代价的,姜秀娘连续扎了几个位置,虽然没有扎进去,但是那老大马上就发现,自己身子发麻,竟然动不了。 看着那男子倒下,王小姐似乎不敢置信,姜秀娘去扶她,道,“咱们快走。” 王小姐却是露出几分狠辣来,拿了一旁的石头,直直的朝着那男子砸去,顿时鲜血淋漓…… “后面的人追来了,还不快走!”德清郡主喊道。 姜秀娘去扶着王小姐,德清郡主去拉姜秀娘,三个人互相扶持着往前跑,几个手下一回头就看到他们老大倒在血泊里,上前一探鼻息,居然是死了! 其中一个发狠,说道,“给我追,势必要给老大报仇!” 姜秀娘他们一路不敢停歇,一直往前走,眼看马上就要入山了,却是被一条河挡住去路。 王小姐昏昏沉沉的,步子都虚了,见到河水忽然间就平静了下来,说道,“我不会水,你们走吧,不要让我拖累了。” 不过几天的相处,却已经是生死与共的情分了,姜秀娘听了忍不住落泪,却道,“我能背着你游过去。” 德清郡主却道,“我小时候专门学过,游的好着呢,我背她过去。” 姜秀娘没有想到德清郡主会站出来,她一直都显得有些冷清,理智时候居多,但是不管怎么样,她很是感激她的帮助。 第132页 三个人一起下了水,姜秀娘在前面帮着拉一拉,德清郡主艰难的拖着王小姐,不过短短的距离,那河水也很平静,没有急流,但却是比任何时候都要漫长,艰难。 好在终于过了河,三个人都湿漉漉的,也顾不得其他朝着林子就去了。 之前就是觉得进了山就安全了,毕竟在山里寻她们实在是不容易了,但是山里有许多勐兽,保不齐运气不好遇到个老虎也是可能的。 天色渐黑,姜秀娘几个人又累又饿,还很冷,只好抱在一处取暖。 耳边是不知名野兽的嘶吼声,静谧的林中暗黑幽深,似乎藏着肉眼看不到的危险。 姜秀娘道,“这里不行,我们找个安全点的地方。” 或许是老天怜惜,他们居然找到了一处废弃的木屋,想来是猎人在冬日暂时居住的地方,除了几个碗筷,居然还有一床被子。 三个人挨一起,把被子盖在身上。 其实说起来,那被子很脏,背面都不知道是什么颜色,上面满是污渍,只是这三个人却没有一点嫌弃的样子,反而觉得很开心。 屋内静悄悄的,王小姐忍不住问道,“汪夫人,您怎么会点穴?” “我不会。”其实姜秀娘现在想起来依然觉得后怕,“只是听我师父依稀说过经脉,说点那个几个位置可以致麻。” 王小姐其实很想道谢,但是又觉得这时候说这些根本就是没必要的事情,虽然身份各不同,但是都被抓在一起,这一刻命运都是一样的。 三个人依偎在一起睡了过去。 天色刚亮,姜秀娘突然惊醒了过来,她似乎听到了狗叫声,她把德清郡主和王小姐叫醒,道,“快走,他们追来了。” 那之后就是不断的逃跑和藏身的过程。 又过了二天,她们躲在了一处山洞里,早上姜秀娘还在睡梦当中,忽然间就听到了王小姐的惊唿声,她吓了一跳,还以为那些人追过来了,连忙拿了外衣披上就要往外跑,谁知道刚走到洞口就看到一个人。 清晨阳光斜斜的投射过来,像是一层光幕,那人就那样挺拔的站在洞口,含笑的看着她。 “老爷……”姜秀娘眼泪就忍不住落了下来。 汪右林因为赶路好几天没合眼,眼睛都是通红的,只是看到姜秀娘无恙,只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秀娘。” 姜秀娘朝着汪右林扑了过去,紧紧的抱着他的腰身,哭的不能自己。 王小姐站在洞口旁边,瞄了一眼两个人,然后颇有些诧异,对着一旁的德清郡主问道,“他真的是首辅大人?” 德清郡主看着抱在一处的两个人,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曾经她也有过这样把她捧在手心上的人,只是她自己给毁掉了。 “当然是。” 汪右林低头吻了吻姜秀娘的额头,心疼万分,柔声说道,“都过去了,以后再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姜秀娘哭了好久才恢復了清明,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揉了揉红彤彤的眼睛,道,“老爷,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说来话长。”汪右林弯腰就把姜秀娘抱了起来,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出去说。” 几个人下了山,顺着官道到了驿站,又让人去喊郎中,烧热水,各种忙乎,等着姜秀娘收拾妥当已经是傍晚了。 屋里就只剩下姜秀娘和汪右林两个人,他抱着姜秀娘,柔声说道,“你还记得当初我在双河镇处置了冯家人?” 姜秀娘奔波了许多日,根本就没睡过好觉,这会儿床柔软,浑身也收拾了干净,还有被汪右林抱在怀里,他身上的男性气息可以让她觉得很是安心,忍不住就要打瞌睡,却还是强打精神,说道,“难道是冯家人做的?” “冯家有个女儿嫁到了吕家。” “我知道,吕家是专门做药材这一块的,当初还放了话,不让人收我们家的沙参,要不是因着这个…… 家里也不会开始制药。”姜秀娘当然记得这件事。 “就是那个冯家女做的,她买通了那些人把你掠来。”汪右林见姜秀娘困的眯着眼睛,却还是努力的回应他,心中柔软,给她盖上被子,说道,“睡吧,有天大的事情也有我给你顶着你,你只管睡你的。” 姜秀娘听的只觉得甜蜜的不行,却还是问道,“怎么德清郡主也在这边?” “是晋王妃叫人去做的。”汪右林见姜秀娘不明白,解释道,“当初过继给德清郡主的皇嗣就是晋王的小儿子。” “晋王妃见陛下对德清郡主不闻不问就觉得终于可以报仇雪恨了,使了许多银子,把人给掠到这边。” “实在是巧,居然会被抓在一处。” 汪右林也没想过,原本是准备找姜秀娘,结果顺道还救出了德清郡主,可算是一举二得了,道,“其实也不是偶然,把你掠来的那个男子在江湖里名声很大,只要给银子就没有不敢做的,这几年也不知道怎么就帮人做起这种掠人拐卖的事情来,不然旁人恐怕知道你是我的夫人,也不敢轻易动手脚。” 汪右林很是懊恼,他一直就是这么想的,谁知道居然有人敢来动姜秀娘,简直就是不要命了,可是偏偏有些人就是只看钱,其他什么都不顾了。 第133页 “陛下对德清郡主,真的是不管了吗?” 姜秀娘想着,多少年的情分,难道真的就这样不管生死了? 汪右林没有说话,自从登基之后,皇帝从来就没提起过德清郡主,就好像从来没有这一号人物一样。 姜秀娘看那神态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嘆气,换了个问题,道,“那个王姑娘,你知道她是怎么回事?” 汪右林早就审过这些人了,对来龙去脉很是熟悉,对跟着姜秀娘的王瑞珠也是探查过的,道,“她是挡了她妹妹的路了,等着她失踪,她妹妹就代替她嫁了过去。” 姜秀娘只觉得很是生气,只是太困了…… 迷迷煳煳的睡了过去。 汪右林看着姜秀娘的睡颜半响,只觉得这几日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心里说不出的妥帖,以后绝对不会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 这一放松下来,也觉得有些睏乏,躺了下来,伸手抱住姜秀娘,姜秀娘似乎早就熟悉了汪右林的怀抱,睡梦中就下意识的靠了过来,乖巧的把头埋在汪右林的怀里,一时让他心里都软成了水。 第二天早上,因着睡了一觉,大家精神头都很好。 驿站里的早膳很是丰盛,还有一小碟的鱼干,汪右林见姜秀娘面容都消瘦了,特意夹了鱼干给姜秀娘,道,“甜辣的味道,很是开胃。” 结果平日里很爱吃鱼的姜秀娘,却是突然捂着嘴露出痛苦的神色来,道,“拿开,这个味道……呕。” 汪右林吓了一跳,也顾不得地上不洁,上前就揽住姜秀娘说道,“是哪里不舒服?我这就喊郎中过来。” 姜秀娘却是摇头,道,“老爷,我自己就是郎中,何必喊人过来。” “你又不能给自己诊脉。”汪右林坚持道。 有那丫鬟进来收拾了一下,又开了窗户,夏风徐徐的吹进来,带着不知名野花的香味,这才让姜秀娘觉得舒服一点。 汪右林坐在一旁,看着郎中给姜秀娘诊脉。 其实昨天汪右林就想让郎中给姜秀娘诊脉了,但是姜秀娘说自己没事,他又见姜秀娘除了消瘦一些,其他倒也无碍,就放任了这件事。 姜秀娘原本也有些担心,但是看到汪右林一直紧张的望着自己,反而安慰他说道,“肯定无碍,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 那诊脉老郎中却是站了起来,说道,“恭喜老爷和夫人,这是喜脉。” “喜脉?”姜秀娘一时不敢置信,瞧了眼自己的肚子,又看着郎中,颤抖问道,“你说我有身孕了?” “正是。”老郎中最是喜欢给人诊这种喜脉了,跟看病不一样,是皆大欢喜的事情。 姜秀娘一想到,自己竟然拖着这样的身子在山里疾步,一时又是后怕,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还当母亲,把手放在肚子上,久久没回过神来。 汪右林送走了郎中,回来就看到姜秀娘捂着肚子,一想到一个孩子就孕育在这里,就觉得心里柔软的不行,走过去轻轻的把人抱在怀里,柔声说道,“你可真是吓死我了,有了身孕还往山上跑。”随即又道,“咱们快些回去吧,要回家养胎。” 等着收拾妥当从房里出来,许多人都知道姜秀娘有了身孕,纷纷过来道喜,姜秀娘很是高兴,拿了装好的红包分发给众人。 一抬头就看到德清郡主来,她只生了一个孩子,那孩子却是在成年之后夭折了,对于德清郡主来说,最伤心的事情了,后来她试了许多方法都没有办法重新怀上,这也和她年岁有关,她如今也是近四十的年纪,却是艰难了。 如果她有了一个孩子…… 这一切是不是就不同了? 毕竟相处了这许多日,又是生死与共的的,这感情自然和旁人不同,姜秀娘见德清郡主这般落寞的样子,忍不住说道,“姐姐,你以后打算怎么办?”如果还是回到庙里,显然就是继续被欺凌的命运。 德清郡主道,“汪大人说陛下病了,想让我进宫侍疾。” 姜秀娘不敢问朝中的事情,想着汪右林安排肯定有他的原因,只是到底还是忍不住,说道,“姐姐,你愿意吗?” 德清郡主从姜秀娘目光里看到担忧,那是真心实意的感情,如果是以前,她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太子妃,肯定是觉得这是理所当然,如今经歷过那许多白眼和落井下石之后,她再看这种目光,只觉得心中感动,因为真是太难得了。 “我自然是愿意的。” “那就好。” 因为事关姜秀娘的名声,汪右林并没有把那些恶人送入了牢房,而是直接就地处置了,至于尸骨,也是随意找了个地方掩埋了。 两个人都有了去处,姜秀娘是回京城,德清郡主则是要入宫,如今就剩下王瑞珠了,对于这个姑娘,姜秀娘颇多的怜惜。 “你想要怎么样,只管说就是,自有大人给你做主。”姜秀娘第一次这么有底气第对着旁人说话,往日里她从来不会仗着汪右林的身份随意说话,其实很多时候她反而是小心翼翼的,怕是给汪右林惹来麻烦。 汪右林却很喜欢姜秀娘对他这种盲目的崇拜,就好像在她心里,他是无所不能的一般。 王瑞珠已经是知道她的妹妹代她嫁了过去,这会儿听了姜秀娘的话,泪如雨下道,“我爹爹最是看中面子,从小就让我们背诵女德,如果我这般回去了,他肯定不会认我,说不定宁可我死在外面。” 第134页 到底是自己爹娘,话虽如此还是不舍,当天下午汪右林就把把王瑞珠送到了家里。 因为姜秀娘有了身孕,汪右林决定再休息一天,第二天走。 姜秀娘正在驿站里哄汪羡康,之前因为姜秀娘太过疲惫,不敢让他过来烦,这会儿已经是缓过来了,自然就挡不住汪羡康了。 汪羡康像个教徒一般,虔诚的摸着姜秀娘的肚子,说道,“娘,咱们说好了,你要给我生个弟弟。” 姜秀娘忍不住笑,道,“可是你爹爹说要个妹妹呢。” 汪羡康说道,“爹说了不算,是娘您生孩子,又不是他生。”姜秀娘觉得汪羡康实在是可爱,忍不住揉了揉他的头。 汪右林去厨房拿了给姜秀娘炖的鸡汤,这会儿正进来,结果就听到了汪羡康的话,虎着脸说道,“爹爹是家长,当然是爹爹说了算,我准备让你娘给你生个妹妹。” “我要弟弟!” 李姑姑把鸡汤放在了姜秀娘旁边,又盛了一小碗放在桌子上晾着,听了这话,笑着说道,“那就让夫人生俩好了,一男一女,不就行了。” 找到姜秀娘之后,最为高兴的应该是李姑姑了,因着是她伺候的时候弄丢的人,汪右林少不得要问罪,好在人终于找了回来,如今还有了身孕。两重喜悦之下,他们家老爷应该不会重罚她吧? 一时屋内欢声笑语的,一扫之前的沉闷。 第二天早上,姜秀娘就准备启程回京城了,结果还没上路,马车刚到驿站门口,就看到披头散髮,光着脚跑过来的王瑞珠,她吓了一跳,叫李姑姑拿了鞋给王瑞穿,一边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夫人!”王瑞珠看到姜秀娘,顿时泪如雨下,抽泣着把来龙去脉都说了。 原来王瑞珠的未婚夫婿看中了王瑞珠的妹妹王瑞娥,两个人早就暗通款曲,这才合谋出了这样一个歹毒的计谋。 “我爹爹看到我,只说他女儿被掠走之时,为了保住名节,已经自缢了,然后说我不是她女儿……让人把我赶了出来。” “我娘那么疼我,一面都没见过。” 姜秀娘心里不知道什么滋味,自己当初被休的时候,不也是觉得为了保全名声就应该自缢吗? “怎么会这样?”王瑞珠蒙着脸嚎啕大哭了起来。 姜秀娘很喜欢王瑞珠,喜欢她坚韧和善良,患难见真情,只有到了那种生死地步,你才能看出一个人的品性来,见她这般说,就道,“你要是不嫌弃,我认你做个妹妹,你想回家,我就去跟你爹娘说,你要是不想回去就跟我去京城。” 王瑞珠忙是摇头,说道,“我这样一个身子破败的人,怎么能给您当妹妹呢?” 姜秀娘却是有些生气,“你这是什么话?当初和你说过,我也是和离过的人,要是都按照你这般想,早就应该拿了一根绳子,直接上吊死算了。” “我和夫人怎么能相比?” “有什么不能比,我也不过就是一个村姑出身。” “瑞珠,你以后就是我的妹妹。”姜秀娘鲜少会这般替别人下决定,但是她觉得如果任由王瑞珠,还不知道会怎么样,这样一个好的姑娘,应该是有更好的人生才是,又扭过头去看汪右林,说道,“老爷,您怎么不说话?” 汪右林好脾气的说,道,“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我都听夫人的。” 姜秀心里很是感激,朝着他笑了笑,然后对着王瑞珠说道,“你看,我们老爷都答应了。” 德清郡主推了推王瑞珠,道,“这是你的造化,别是辜负了汪夫人对你的提携才是。” 王瑞珠这才扑通跪了下来,然后磕头说道,”姐姐,以后瑞珠一定好好报答你。” “好妹妹,你快起来。”姜秀娘起身去搀扶王瑞珠。 如此三个人又没有分开,一同上了路。 王睿智似乎打击颇深,一直都不怎么说话,德清郡主性子又是那样的高冷,自然也不是多话的人,反而是姜秀娘一路上一直说着。 行了几天路,终于到了京城,姜秀娘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第75章 汪右林准备第二天就把德清郡主送入宫里,至于皇帝会不会重新接纳德清郡主,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晚上,汪右林直接进了宫,皇帝病了之后,他一直在宫里,要不是姜秀娘出了事儿,汪右林根本就不会离开京城,出门前他很是歉意对着姜秀娘说道,“原是想陪着用晚膳再走的,不过我听宫里的来的内侍说,陛下又在发脾气,只有我去劝几句才能听进去。” 姜秀娘觉得理所当然,很是乖巧的点头,说道,“老爷,自然是公事要紧,您不用这般顾虑我。” 汪右林不舍的握住了姜秀娘的手,在她额头上留下一个吻,又不放心的叮咛道,“刚才我已经给家里写信了,让家里找个人来照顾你。”姜秀娘怀孕本该是由着婆婆照顾,可是汪右林母亲早亡,最妥当的办法就是从本家里找个长辈过来。 说完又去摸姜秀娘的肚子,很是温柔,道,“乖宝,你要乖乖的陪着你娘。” 两个人依依不捨,却还是要分开,汪右林走后姜秀娘失神了好一会儿,她发现自己如今越发依赖汪右林了,或许是因为刚刚经歷过生死,所以更加看中身旁的亲人,也或许是因为有了身孕,越发希望有人陪着。 第135页 好在如今汪府里还有两位客人,让她忙起来就忘了这些烦恼,德清郡主明日就要入宫,住在客房里就好,王瑞珠却是要长住,肯定要给她收拾出院子来,还有伺候的僕从,一旁的李姑姑却是早就做好了准备,只等让姜秀娘看过,就可以安排下去。 “奴婢觉得把青莲苑拨给王姑娘住正好,那里原本让姨奶奶住过,很多东西都在,只要稍微收拾下就行。”李姑姑说着,“至于伺候的人就按照原本姨奶奶分例安置好了,八个丫鬟,四个嬷嬷,在加十个粗使丫鬟和婆子。” 姜秀娘对这这安排很满意,但还是觉得要问下王瑞珠的想法,等着晚上用膳的时候就特意问道,“那青莲苑后面就是湖水,夏季可以望到盛开的荷花,冬日的时候虽然有些潮湿,但是屋里有暖坑,烧起来也不会觉得寒冷,往前面走,距离我住的院子不过一刻钟的路,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王瑞珠很是感激,说道,“姐姐你只管安排就是,我都很喜欢。” 两个人亲亲热热的,又谈起屋内的装饰,一时谈的很是兴致勃勃,姜秀娘家里就她一个女儿,从来不知道还有个妹妹是什么感觉,不同于男人的粗心,女儿家更加的细緻耐心,让姜秀娘处处都感觉到王瑞珠的关怀来。 用过晚膳,安置好了王瑞珠,姜秀娘就看德清郡主,她不知道如何帮助德清郡主,但是她听汪右林听说现在宫里很乱,襄阳郡主仗着自己有了身孕,各种挑剔闹事,坏就坏在皇帝居然还纵容着,太子朱炎又在一旁虎视眈眈,已经有大臣提议,既然皇帝久病不能料理朝政就让太子暂时代理监国。 显然汪右林心里是很期望德清郡主能镇住这些人,让后宫归于正常。 “这是一些银子。”姜秀娘拿了银票和现银,“我听老爷说,宫里只要没有钱,寸步难行,你先收着吧。” 德清郡主一时有些无措,自从偶然遇见之后,她一直都是受姜秀娘的照顾,说起来也是有些可笑,她的年岁要比姜秀娘大上许多,但是这三个人里面姜秀娘才是像是最大一个,总是照顾她们两个。 如今又拿了银子给她,她原本也是有不少好东西,只是那都是内造之物,是记名在册上的,根本就带不出来,在被冷落之后就已经被内务府收回去了。 至于娘家,她原本就是因为父母双亡,父母皆是子嗣单薄,没有至亲可以投奔,这才让太后抱过来养,就算是最近的亲人已经出了五服,跟陌生人没什么两样了。 德清郡主忍住眼泪,什么话都没有说,静静的把东西收了,有时候话语都是多余的。 姜秀娘见德清郡主收了,这才露出放心的神色来,很是高兴,两个人又说了许久,姜秀娘就起身走了。 姜秀娘去了汪羡康的院子,见他早就已经是睡着,睡的四仰八叉的,被子也给踢翻,温柔的给他重新盖上,摸了摸他柔嫩的脸蛋,叮咛丫鬟好好照顾汪羡康这才回了房间。 往常也不觉得自己一个人睡多么的难受,但是今日却觉得这床格外的宽大,她忍不住又坐了起来,丫鬟还当姜秀娘不舒服,进来询问道,“夫人,可是那里不舒服?要不要去喊御医过来。” 姜秀娘摇头,走到了衣柜旁边,里面放着汪右林常服,她拿了一件出来,上面熏着汪右林平时喜欢的檀香味,姜秀娘抱在怀里,深深嗅着,这才心里舒服了一点,等着回到床上就抱着那件衣服,这才沉沉的睡了过去。 皇帝嘴角歪了不说,右边的手脚也不大听话了,走路需要旁人搀扶着,今日发脾气要自己走路,结果就摔了一跤,大发雷霆,又把伺候他的人都拉出去轮流打了二十个板子,这才觉的纾解了一口气。 只是脸上却是阴沉沉的,很是郁结的样子,旁人都不敢靠过去。 汪右林进去的时候,看到皇帝正默默的流泪,他一时不知道要不要进去,如今朱重已经不是曾近那个和善仁厚的太子了,他早就戴上最尊贵的皇冠,是这世上最尊贵之人,他的心态也也和以往不一样,对待皇帝时候多有恭敬少有往日那般亲近。 皇帝见汪右林过来,也不拭泪,道,“叫你看笑话了。” 汪右林见了很是难过,道,“陛下,您要保重龙体才是。” 皇帝却突然说道,“保重龙体做什么?我连个子嗣都没有,也不知道这般苦苦的撑着做什么,难道是为了给太子坐享其成的吗?” 皇帝以前也不喜欢朱炎,但是也不至于这般明晃晃的说出来,只是自从他中风之后,就似乎和太子撕破了脸,说话越是没有顾忌。 汪右林很是安慰了一番,这才让皇帝平復了心思,等着从寝宫出来,他就问一旁的几个内侍,果然如他所料那般,朝廷里已经有人让皇帝把朝政给太子代理,皇帝这才大发雷霆的。 汪右林忍不住冷笑,只有他在一日,朱炎就没办法得到这个位置。 等着回到了内阁,看到赵阁老,还有几个官吏都在等着他,见汪右林过来,面上却是看不出喜怒来,心中想着难道那件事真的? “我已经把德清郡主找回来了。” 赵阁老听了终是松了一口气,道,“德清郡主虽然以前太过霸道,但好歹长在太后身边,大事上错不了,能笼住陛下,还能压住太子,只端看有没有本事赢回陛下的心了。” 第136页 他们的想法就是想让德清郡主赢回皇帝的心,至于子嗣…… 把襄阳郡主的孩子养在身边就可以了,还能阻拦襄阳郡主往上爬。 汪右林又问道,“徐阁老最近都做什么?” 因着沈辅林的关系,徐阁老就跟太子朱炎接触颇多,等着皇帝中风之后,徐阁老的态度就越来越暧昧,似乎渐渐朝着太子朱炎靠拢。 “说是前几日,徐阁老母亲的寿辰,太子不仅亲自过去贺寿,还让人送了一尊开过光的玉佛。” 汪右林冷哼了一声,却是没有说的旁的,太子身份虽然名正言顺,但毕竟没有像新帝当太子时候那般参与了朝政,除了那个身份,根本就没有能力影响朝局。 而徐阁老那个老狐狸,是不会轻易的站位的。 宫里落了锁就不能出去了,汪右林歇在了宫里。 早上宫里有人来接德清郡主,姜秀娘起身去送她,王瑞珠也跟了过来,三个人一同患难与共过,如今却是要各自分开了。 看着姜秀娘担忧的目光,德清郡主满心的柔软,姜秀娘气质温润,性格恬静,又是那般温柔随和,总是想让人不自觉地就去亲近,这些日子以来,她从开始的不解,不理解为什么汪右林会娶姜秀娘…… 到了如今却是觉得,姜秀娘这般的品性,当真是配得上汪右林。 “莫要担心了,我早就不是那个德清郡主,知道该做什么。”她所有的骄傲,都在这些日子的奔波里消失的无踪无影。 “珍重。” 和姜秀娘和王瑞珠告别之后,德清郡主雄心壮志的上了马车,她想这一次她无论如何都不会傻傻的放弃自己所拥有的。 晚上汪右林回到家中,已经是半夜了,先去看了汪羡康,看他睡的脸蛋红扑扑的,问了照顾的丫鬟一些日常,这才起身回了寝室。 屋内点着一盏瓜灯,散发着温暖的光晕,姜秀娘正蜷缩着睡觉,怀里似乎抱着什么东西,他凑近一看,居然是自己的衣裳。 汪右林只觉得心口有热浪涌出来,烫的他心口暖暖的。 第76章 汪右林吹了灯,轻手轻脚的上了床,抽掉姜秀娘怀里的衣裳,伸手抱住了她,姜秀娘感觉到熟悉的气息,不自觉地靠了过去,扭了扭身子,在汪右林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这才重新沉沉睡去。 汪右林抱着姜秀娘,只觉得心口空荡荡的地方终于被填满,那样的满足而愉悦。 皇帝半夜梦魇,只觉得不仅右边的胳膊和腿,就是整个身子都动不了,如同一个木头人一般,他吓的半死,想要喊叫却又发不出声,正是难受的不行,却是听到身旁一个温柔的女声。 那声音是那么的熟悉,犹如他小时候最爱吃,如今依然喜欢的青糰子一般。 皇帝勉励的睁开了眼睛,看到一张极为熟悉的面孔,原来是她…… 皇帝的神色一时有些恍惚,柔声说道,“德清,你跑到哪里去了?真是顽皮,害我找了许久,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乱跑。” 德清郡主看到皇帝面色浮肿,嘴角歪斜,衰老的不行,一时泪如雨下,又听这般说起小时候的事情,越发是不可抑制的嚎啕大哭了起来。 她小时候顽皮,每次太子哥哥带她去玩,都会偷偷熘掉藏起来,害的那时候还是太子的皇帝满皇城找她。 只是等到找到了,他也不会生气,好声好气的哄着她,叫她不要在顽皮。 又想着婚后皇帝对她的千依百顺,她想着这世上…… 恐怕除了收养她的太后,也就是皇帝最为真心实意的为她,而她呢? 回报给皇帝却是重重的伤害。 皇帝见德清哭的难受,下意识的就要去伸手去拍她背哄她,结果发现自己的右手臂完全使不上力气。 忽然间,皇帝面色变冷,如同大梦初醒一般,一下子就回归到了现实。 “德清,父皇遗命,不是叫你在庵里修佛赎罪,你如何能在宫里?”皇帝冷冷的看着德清郡主,似乎根本就换了另外一个人一样。 德清郡主早就知道是这般,却还是忍不住心中的刺痛,她勉励的擦去泪水,恭敬的说道,“之前父皇说是一年为期,德清的在庵里已经是呆了一年多了。” 一时间屋内,落针可闻,十分的安静。 就在这时候,外面的内侍突然跑进来,说道,“陛下,朱贵人说肚子不太舒服,这可如何是好?” 皇帝一听自然是急了,喊道,“快去喊御医。”随即想了想还是不放心,伸手让一旁的内侍扶起自己,道,“朕还是不放心,亲自去看看才行。” 按道理襄阳郡主这位朱贵人,害的皇帝中了风,又暗暗让皇帝服用□□,实为死罪,但是偏偏却是有了身孕,汪右林无法,只得把人囚在宫里,不让她出去,等着待产之后再说如何处置。 只是这襄阳郡主不是个省心的,隔三差五就会闹事儿,比如今晚这般说肚子疼,又或者说胸口闷。 大家虽然知道找藉口时候的多,主要还是想要引起皇帝的注意,但是因为那肚子里的血脉太过珍贵,容不得闪失,也只能任由她了。 “陛下,妾身陪着您去吧。”德清郡主马上起身说道。 皇帝却冷冷的看着德清郡主,说道,“害死我一个皇儿不够,还打算害死第二个?” 第137页 德清郡主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来,有泪在打转,却忍住柔声说道,“陛下,您知道我不是故意的,我怎么会狠心肠到害皇家子嗣?” 皇帝不耐烦的挥了挥手,道,“别光是说的漂亮,既然这样,你以后就去伺候朱贵人吧。 那伺候皇帝的内侍,都是从太子时候就跟着皇帝的,和德清郡主也熟,听了这话吓了一大跳,忍不住看了眼德清郡主,要知道以前德清郡主可是如同月亮一般被皇帝捧在手心上的人,这会儿不仅不待见,还要去伺候皇帝临幸过的其他美人。 按照以往德清郡主的脾气,还不要掀桌子骂人,完了完了,陛下不会又被气的犯病吧? 谁知道德清郡主却道,“陛下的吩咐,妾身自当听从。” 皇帝深深的看了眼德清郡主,头也不抬的去了。 朱贵人被困在宫里,只觉得做什么都没劲儿,还不如在外面自由自在,还能随意和喜欢的男子在一起,如今呢? 也怪她当初被富贵荣华蒙住了眼睛,听了沈辅林一番鬼话,就这样入了宫,一开始倒是好的,什么珍贵的金银珠宝,华服美食,想要什么就有什么,但是后来皇帝宫里涌入了许多秀女,人一多,皇帝就不一定想的到她。 她能有什么办法,只能靠着壮阳药来迷惑皇帝,以此来巩固地位,谁知道年纪大了就得服老,差一点就马上风死在龙床上。 朱贵人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已经微微的鼓起,只是她知道,一旦她诞下这个孩子,也是等死的那一天。 这种感觉让她很是烦躁恐慌。 皇帝来看过她,脸上却已经没了以前的宠爱,只是公事公办一般,让御医诊脉,发现无碍之后就离开了,唯独有一件趣事,却是留下来德清郡主来伺候她。 朱贵人看着站在门口的德清郡主,讥讽的笑,道,“瞧瞧这是谁,不是我们曾经高高在上的太子妃娘娘吗?哎呦,怎么穿着这身宫女的衣裳。”随即很是愉悦的笑,“等等,我想起来了,陛下刚让你来伺候我,是不是?” 德清郡主脸上却没有任何的波澜,直挺挺的站在原地。 朱贵人瞧着无趣,撇了撇嘴,说道,“你好日子才开始呢,呵呵。”然后转过头对着那宫女说道,“刚刚我不舒服,不是吐脏了衣裳?叫她去洗。” 如果是以前德清郡主肯定会发脾气,还觉得委屈的不行,但是在庙里被那些所谓的出家人□□,再后来掠到了外面,更是生不日死…… 如今不过拿了衣裳去洗,已经是很轻松的事情了。 她连宫房都打扫过,还怕什么? *** 姜秀娘虽然有了身孕,但是除了不能闻带腥味的东西,几乎没有其他不良反应,最爱吃的则是用糖水泡过青梅子,每天都要吃小碗,还特别爱吃辣,各种蜀地的菜,比如麻婆豆腐之类的,都吃的津津有味。 那胃口好体重自然就长了,不过半个月就觉得小脸圆润的不行。 早上姜秀娘站在镜子前面,颇有些发愁,汪右林换了衣裳走过来,见姜秀娘一直揉自己的脸,忍不住笑着问道,“这是怎么了?” “是不是圆了?” 汪右林见一瞧,脸还真是肉嘟嘟了许多,却是比起以前圆润可爱的多了,他忍不住捏了捏姜秀娘的脸蛋,说道,“是稍微有肉了。” 姜秀娘颇有些担心,道,“老爷,这样下去,不会连裙子都要穿不上了吧?” 汪右林见姜秀娘这模样,实在是觉得可爱,忍不住低头没亲了亲她的面颊,“库房里那许多尺头,都是给你准备的,你平日都不爱做新衣裳,这时候可不能省着了,难道都留着发霉不成?” 汪右林拉着姜秀娘往外走,自从姜秀娘有了身孕之后,汪右林就很小心翼翼,就是走个路也都要牵着她的手,怕是有时候不注意踩空了跌倒。 “你不是喜欢吃青梅子?我叫人从西域叫人带了一罐子回来,那边产的青梅个头大,没有苦涩的味道,甜度高,做成青梅最是上品。” 姜秀被被说的忍不住咽了下口水,很是想吃的样子。 汪右林觉姜秀娘有了身孕之后,馋嘴的模样就跟小孩子一般的,他却没有一点的失落,反而觉得可爱的不行。 他就喜欢姜秀娘如现在这般,每日里开开心心的,想着吃什么喝什么,这就足矣。 到了吃饭的厅堂,丫鬟们早就摆好了碗筷,因着汪老太爷还在姜家村,如今也就是三个人一起吃饭,汪羡康正观察放在中间的玻璃器,里面泡着青色的青梅,看起来十分的好看。 “爹爹,我也想吃。” 等着吃过了早膳,汪右林就让人取了青梅出来给姜秀娘和汪羡康一人分了一碗,那碗很小,也就只能装五六个的样子。 汪右林笑着说道,“再好的东西,吃多了也会伤身,每天只能吃一小碗不能多吃。” 姜秀娘就觉得身体里藏着一个看不见的小怪,看到青梅就像是想吃的不行,几乎是狼吞虎咽的吃了,一转眼就给吃光了,她颇有些回味的舔了舔嘴。 汪羡康见汪右林走开,忙是朝着姜秀娘招手,说道,“娘,你快来。”然后把自己的那份青梅递给姜秀娘,“娘,你多吃,别是饿着的弟弟了。” 第138页 姜秀娘这才知道,原来不是汪羡康想吃青梅,而是特意给她要的,一时百感交集,忍不住摸了摸汪羡康的头说道,“真是娘的乖宝。” 汪羡康很是高兴,嘿嘿笑了起来。 汪右林一回来就看到两个人凑在一起鬼鬼祟祟的,他眼神好,一下子就看到汪羡康拿了自己碗递给姜秀娘,而姜秀娘在吃酸青梅…… 那场景竟然是意外的温馨。 第77章 天气渐渐的炎热了起来,姜秀娘躺在院子里的葡萄架下纳凉,一旁的小丫鬟轻轻的帮着她打扇子,她犯困的眼皮打架,正想着要不要回去睡一觉,忽然间就听到急促的脚步声,然后是汪羡康兴奋的声音,“娘!” 姜秀娘睁开了眼睛,看到汪羡康像是一个小太阳一样,满脸笑容的跑过来,手里还拿着一张写满字的纸。 “羡康,你上完课了?” 汪羡康很想扑倒姜秀娘的怀里,只不过爹爹跟他说过,别是不小心碰到姜秀娘的肚子,那会伤到肚子里的宝宝,他只好忍着。 “早就上完了,夫子说我这字颇有几分风骨,娘你看看。”然后把纸摊开放在了旁边的滕卓上。 姜秀娘看到汪羡康一双黑亮的眼睛一闪闪的,露出想要被抱着的渴望来,心中柔软,轻轻的揽着他的肩膀,柔声说道,“让娘看看。” 姜秀娘自然不懂的辨认字体,但是跟着汪右林耳濡目染,看多了他写的字,自然就有了几分计较,仔细的看了一会儿,道,“你这几个字,很有几分你爹爹韵味。” 汪右林是字是公认写的好,还有许多人拿了重金来求,只不过汪右林很少会写,所以能流露出去的也很少。 这次给汪羡康新找的的夫子是个秀才,叫申岭,家里也不是那寻常人家,颇有些资产,应是可以继续读下去的,说不定下次就能考上进士,只不过自己不大愿意学了,说是闭门造车实在是无聊,想要出去见识一番,后来知道汪右林再给自己儿子寻先生,就自告奋勇的来了。 汪羡康很喜欢这个夫子,和以前的夫子严苛不同,这位夫子虽然也同样严苛,但却会带着他玩,而且还会认真的听他的意见。 汪羡康听了很是高兴,道,“娘,你真厉害,夫子也是这么说的,说这几个字有爹爹的韵味。” 自从汪羡康身子骨渐好,汪右林就让他每日写五百个大字,如今更是提到了一千个字,每天须得写完才能做其他事情。 汪右林对汪羡康的期望值很高,有一次深夜里还曾经对姜秀娘说过,“像我们这种人家,最怕的就是后继无人,亏得羡康聪慧,竟是比我小时候还要出众,家里以后支应门厅就靠他了。” 姜秀娘见汪羡康高兴了一会儿又突然露出几分落寞的神情来,忍不住问道,“这是怎么了?” 汪羡康用脑袋蹭了蹭姜秀娘的胸口,撒娇的说道,“每天功课真多,都没时间出去玩了,也不知道姜东舫他们在做什么…… 娘,咱们什么时候回去?” 姜秀娘很是愧疚,因着她不太出门交际,汪羡康都没有合适的玩伴,别人家的孩子这个时候,都已经是互相去串门了。 “要等到明年,等娘生完了,我们就带着你弟弟一起回去可好?”因着汪羡康一直要弟弟,姜秀娘在汪羡康前就会说是弟弟。 “真慢。”汪羡康像个小大人一样嘆了一口气。 姜秀娘笑着摸了摸汪羡康的头,心中也是想家了,特别是北望河水,那清甜的泉水,每次喝都觉得甘甜无比。 就在这时候,李姑姑走了过来,笑眯眯的说道,“夫人,有客来访。” 姜秀娘正要问是谁,忽然间就看到李姑姑身后的一群人,有姜老太太,姜纯丰夫妻,还有姜秀枕和吴氏,姜东舫和姜东旋这一对双生子,就连姜秀文也跟着一起来了。 “秀娘,祖母来看你了。” 姜秀娘呆呆的,好半天没反应过来,等着姜老太太靠过去,忽然间就哭了起来,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抱住姜老太太闷头哭。 姜老太太一时无措,却哄到,“可别哭了,要是伤了肚子里的宝宝可如何是好。” 姜秀娘爱娇的说道,“祖母,我好想你们,你们怎么过来了?” 姜秀娘有了身孕之后就写了封信通知家里,但是只说一切安好,并没有想要让娘家人过来的意思,主要是太远了,姜家人都很忙,要看顾田地,经还要营卖药的生意,自然是走不开。 “是首辅大人写了封信来,又派人来接我们,说是家里没有个长辈照顾,实在是不放心。”姜老太太说道。 姜秀娘自然不知道汪右林派人去姜家人,但是她知道之前汪右林写了信给本家,想让薛氏找个妥当的人来照顾姜秀娘,只是薛氏年岁大了不好再出门,而下面的几个媳妇子也各自有事情,一时竟然没有人可来。 这也没办法的事情,就算是亲戚,但毕竟不是至亲的一家人,隔了一层,也只能等她们有空了。 汪右林显然还是不放心,这才无奈的给姜家人写了信。 姜秀娘一时泪目,觉得很是愧疚,道,“我都这般大了,还让祖母和爹娘操心奔波。” 姜纯丰和李氏也在一旁红了眼圈,见她望了过来,姜纯丰说道,“傻孩子哭什么,你如今要当娘了,自当是高兴才对。”又道,“这点事情算什么奔波,我们正是想你,又找不到藉口,如今可是好了,不仅正大光明的来寻你了,且还住在首辅府里,每日也能蹭吃蹭喝。” 第139页 这话说的众人一时忍俊不禁。 李姑姑笑着说道,“夫人,亲家太太赶了几天的路,应是疲倦了,要不要奴婢去安排下面去烧洗澡水?还有这许多客人要住哪里,还请夫人明示。” 姜秀娘这才回过神来,高兴的忙活了起来,“就安排住在隔壁的西院,那边大,十几间屋,都住的开。” 姜老太太和李氏看着姜秀娘有条不紊的安置她们,心中都很是妥帖,李氏更是对姜老太太说道,“果然是大了,嫁给首辅大人,眼界也不同了,这处理起事情来就比以前要稳重。” “可不是,也不看看我孙儿女婿是谁!”姜老太太一脸的骄傲。 李氏可是记得当初姜老太太觉得汪右林和姜秀娘门不当户不对的,还觉得汪右林年岁大了,如今却是这般护短。 等把所有人都安置妥当了,姜老太太就说道,“你师傅也要过来,只不过因着看着药地的药材,要晚几天,你记得给你师傅准备留宿的地方。” 姜秀娘已经是许多日没见过上官重楼,这些日子他们一直在通信,姜秀娘虽然不在姜家村了,但是一直没断过学习医术,只是最近有了身孕之后,精神容易疲乏,稍微怠慢了一些,听了这话,笑着说道,“那我得赶紧把师傅交代的功课都补上,不然到时候师傅要罚我怎么办。” 几个人说说笑笑,又漱洗了一番,就去厅堂用膳。 李姑姑叫人摆了两桌,这才能坐得下,姜秀娘叫人喊了王瑞珠过来一一给家人介绍,道,“这是王瑞珠,因着父母都没了,还对我有救命之恩,我就认了妹妹,性情模样,没有一样不好的,就是性子有些害羞,不爱说话。” 王瑞珠原本是一个新嫁娘,突然间遭逢大难,不仅失了身子,后来还叫家人赶了出来,可谓处境艰难,要是旁人早就自缢了,只不过当真的经歷过生死,在那一瞬间做了选择,自然就有了不同。 王瑞珠就是这样,挺过来之后,那性子却是意外的坚韧。 只是毕竟是翻天覆地的变化,平日里就闷头在家里做女红,要不是姜秀娘拉着她,很少出门。 姜家人都愣了下,姜秀娘是写了封信回去,说自己认了一个妹妹,而且对她还有救命之恩。 没有想到居然这般小的丫头。 还是姜老太太最先反应过来,道,“哎呦,这敢情好,我又多了一个孙女,到祖母这里来。”姜老太太见王瑞珠生的白净端庄,很是喜欢,指了指自己旁边的位置,“坐这里。” 王瑞珠颇有些受宠若惊,她一直都很喜欢姜秀娘,明明是首辅夫人,却是十分的平易近人,身上自有一股恬静的气息,每次和姜秀娘在一起,她都觉得心里很是舒坦,但是她没想过,姜家人都这般热忱容易亲近。 姜秀娘坐在了李氏的旁边,假装吃醋一般的说道,“完了,祖母有了新妹妹,就不喜欢我了。” 姜老太太瞪眼,哼道,“我可是一视同仁,要看谁孝顺。” 汪羡康急火火的起来,给姜老太太倒茶,小小年纪,手法却是很稳重熟练,乖巧的递了茶杯给过去,道,“外祖母,羡康给你倒茶,带娘孝敬你,您可别是见了新人忘旧人。” 汪羡康童言童语的十分可爱,一时大家憋不住又跟着笑了起来。 一顿饭下来,王瑞珠就喜欢上了姜家人,这家人就跟姜秀一样,和善柔和,且心性都很豁达,相处起来很是舒服。 用完饭,撤了桌,重新上了茶,王瑞珠就一一给长辈敬茶,又一一收了见面礼,等到了姜秀文跟前,喊道,“哥哥,请喝茶。” 那声音清洌如甘泉,意外好听,姜秀文脸憋的通红,忙不失迭的站起来,搔了搔头,说道,“好,妹妹,你快坐下。” 第78章 汪右林晚上回去,看到姜秀娘满面的笑脸,很是愉悦的样子,终于放下了一颗心,只要能让姜秀娘开心,就不枉他费这一番心思,因着来了客人,汪右林自然要招待一番,特意让人去外面定了京城最有名,天香楼的席面。 其实汪府的厨子也是很拔尖,但主要是还是想让姜家人尝尝鲜。 有了男主人招待,这吃饭就变成了喝酒,汪右林酒量很好,跟姜秀枕还有姜秀文这俩舅兄拼酒,只喝的两个人都醉了,汪右林还清醒着。 姜东舫兄弟俩跟汪羡康一起住在他的院子里,三个人还非要睡在一个床上,盖一床被子。 汪羡康把自己所有的新玩具都拿了出来,让俩兄弟玩,姜东舫兄弟也给汪羡康带了礼物,就是他俩自己抓的小麻雀。 拿了一根绳子拴在麻雀脚上,想飞也飞不出去。 汪羡康果然很喜欢,问他们餵什么吃,姜东旋就说道,“它吃谷子。”拿了一把小米放在手心里,麻雀就啄着吃起来,汪羡康也学着他,等着麻雀啄米,只觉得手心里痒痒的不行,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 姜秀娘进去的时候,就看到三个孩子凑在一起聊天,不一会儿就一起笑,很是开心的样子,她唇角上扬,柔声说道,“该是睡觉了。” 几个孩子顿时就老实了,上床盖好被子,汪羡康捨不得那只麻雀,把那绳子绑在了床沿上,说道,“娘,我想让麻雀陪我睡觉。” 第140页 姜秀娘小时候,姜秀枕也给她抓过麻雀玩,促狭的说道,“你刚给它餵了食,晚上就拉你床头上,多脏呀。” 姜东舫俩兄弟听了就捂着被子笑。 汪羡康犹豫了下,就交给了姜秀娘,道,“娘,你别弄丢了。” 姜秀娘就把鸟交给一旁伺候汪羡康的婆子,大家都管她叫甘嬷嬷,甘嬷嬷接过那麻雀,很是小心翼翼的样子,道,“少爷只管放心,明天早上少爷醒来的时候,保证这一只鸟儿活蹦乱跳的。” 姜东舫几个人不肯睡觉,撒娇道,“姑姑,你好久没给我们讲故事了。” 姜秀娘也很想这两个侄子,忍不住摸了摸他们的头,让丫鬟拿了小人书来,等着孩子们都躺好,这才在床沿坐下,柔声讲起故事来,都是一些寻常的故事,比如孙悟空三打白骨精,沉香救母之类的。 三个孩子已经听了很多遍,一开始还能津津有味的讨论下内容,后面就慢慢的睡了过去 。 姜秀娘见都睡了,露出笑容来,给孩子们盖好被子,这才轻手轻脚的出了门。 吴氏正想过来看看孩子,刚好遇到了姜秀娘,她笑着问道,“都睡了?” 姜秀娘点头,说道,“睡了,那边酒席散了吗?” 女眷们早就用完了,因着赶路疲惫,李氏一早就伺候着姜老太太去安歇了,还只有男人那一桌在吃酒。 吴氏觉得姜秀娘做事格外的细緻,比起她这个娘还要好,见姜秀娘出来,又说孩子们已经睡了,也就不进去看了,反而拉着姜秀娘的手说道,“喝的不成样子,秀娘,你快去劝劝你哥哥吧,他谁的话都不听,你的话倒是能听进去几分。” 姜秀娘被说的不好意思,道,“嫂子这话就冤枉我了,谁都知道秀枕哥是个妻管严,就连衣服脏了都不敢回去,还要在我那边善后。” 姜秀枕疼妹妹是出了名的,吴氏嫁过来之前倒是有点吃味,毕竟是自己的男人,总是希望一心一对她,但是等着嫁过来,和姜秀娘相处,就喜欢上了这个小姑子,说来也是奇怪,姜秀娘身上有一种很自然的恬静气质,不冒尖,也不出头,又意外的体贴,让人相处着就是格外的舒服。 姜秀娘这话显然就是安慰吴氏了。 不过明知道是安慰的话,吴氏被说的心里极为舒坦,红了脸,道,“还不是他自己闯了祸。” 两个人一路说着话就来到了待客的花厅,看到里面几个人东倒西歪的,姜秀枕和姜秀文已经是醉的趴在桌子上,唯独汪右林和姜纯丰在一起吃酒。 两个人也都醉了,眼睛通红,说话也是断断续续的。 姜秀娘走过去,听到姜纯丰拉着汪右林的手,卷着舌头说道,“我就这么一个孩子,又是家里头一个闺女,不知道多么疼着,她长到六岁,出去玩还是我抱着的,谁知道嫁了人却是受了那般罪,我这个做爹的心里难受…… 好在遇到了你这个好女婿,肯包容秀娘,还让秀娘有了身孕,她终于可以当娘了。” 说着说着就红了眼圈,忍不住落下泪来。 姜秀娘不能生育,一直都是姜纯丰的心病,这会儿知道她能当娘,如何能不欢喜? 姜纯丰又道,“你比那个沈辅林有种!是真男人!” 姜秀娘一开始很是感动,听到后面脸都黑了,他爹这说的什么话…… 上前去搀扶姜纯丰,说道,“爹,醉了就回去歇息吧。” 吴氏也过来帮忙,李氏那边伺候完了姜老太太,也是不放心姜纯丰,刚好过来,三个人一起,各自来安置人。 姜秀娘毕竟是女主人,总要安排,特别是姜秀文,还独自一个人,没有人照顾,喊了自己身旁的常用的丫鬟双儿去照顾,叮咛着晚上万一要喝水,就把准备好的醒酒茶餵给他。 等着姜秀娘回到房间,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了。 汪右林早就躺在床上睡了过去,姜秀娘怕是吵醒汪右林,蹑手蹑脚的上了床,结果刚上床就被汪右林一把抱住了,汪右林灼热的唿吸吹佛在颈边,酥酥麻麻的,让她心口发颤。 自从姜秀娘有了身孕,汪右林就没碰过她了。 汪右林低沉的笑了起来,在夜色中如同醇厚的佳酿,醉人心扉,他一只手伸进姜秀娘的中衣里,握住了…… 轻轻的揉捏了起来,道,“看你今日这么高兴,想着应该是早点让他们过来的。” 如今已经过了三个月,胎儿很是稳妥,倒也可以行房事,汪右林这般痴缠过来,姜秀娘自然就有些意动。 她觉得犹如被放在炭火上烤的鱼,浑身发烫,胸口也咚咚的乱跳,道,“我一直想要跟老爷道谢。” 汪右林托着姜秀娘的脸颊,直勾勾的看着她,目光有柔情在闪动,说道,“谢什么?难道我们不是夫妻?” “感激老爷带来羡康这么可爱的孩子……”姜秀娘越说越是觉得胸口溢满情意,似乎马上就溢出来一样。 汪右林目光明亮,柔声说道,“傻秀娘……”然后低头吻了下去。 一时芙蓉帐内,春光无限好自是不必说。 王瑞珠平时不太爱出门,也就呆在屋内做女红,一件又一件的给姜秀娘和汪羡康做衣裳,至于汪右林,则是要避嫌,自然不会做。 第141页 如今家里热闹了起来,又见姜家人十分的亲厚,喊她一声妹妹,当真是如妹妹一般看待,吃喝玩乐都不会忘了她,也渐渐的在一处玩。 迟了几天,上官重楼就带着白琉璃一起到了京城。 姜东舫兄弟俩看到白琉璃很是高兴,道,“琉璃姐姐,上官先生怎么来的这么慢?我们都去过枫叶山了?” 白琉璃出落的越□□亮了,看到姜秀娘目光亮晶晶的,很是欢喜的模样,显然一直都记得姜秀娘,凑在跟前,却是不敢靠过来,带着几分希冀的看着姜秀娘,一双又黑又亮的眼睛跟小鹿一样的,十分的可爱,姜秀娘越看越是觉得这孩子以后长大了…… 这容貌肯定是不得了。 姜秀娘含笑的摸了摸白琉璃的头,问道,“姜姨带你去你住的地方好不好?” 白琉璃显然很喜欢姜秀娘的亲近,很是乖巧的点头,姜秀娘心都软了,想着要是能生个像白琉璃这样可爱的女孩,该是多好。 姜秀娘把白琉璃安置在了王瑞珠的院子里,想着两个人年岁差了六七岁,但都是女孩子,还能做个伴儿。 上官重楼见姜秀娘照顾白琉璃,很是放心,姜秀娘做事细緻体贴,比他周到多了,他是自己养了一个孩子才知道带孩子多么不容易,以前连烧火的不会做的人,如今却是下厨做饭,就连女红也都学会了。 姜秀娘还担心上官重楼会放不开,毕竟以前跟她求过亲,这一次见到她却是很落落大方,这才把提着的一颗心放了回去,想着想开了就好。 给上官重楼安排的院子是靠近后花园药地的,姜秀娘知道上官重楼喜欢安静,且离药地近,想来他也会很欢喜,果然等着姜秀娘去问的时候,他显得很满意,道,“这里正好,在姜家村,那几个孩子吵的不行。” 正在这时候,白琉璃跑了过来,抓着破了洞的袖口,伤心的说道,“相公,给东舫戳破了,这还是相公新做的衣裳。” 姜秀娘简直目瞪口呆,道,“师傅,这是您做的?” 上官重楼脸通红,道,“那怎么办,琉璃还这么小,总要人照顾。”然后扭过头对着白琉璃说道,“要喊爹爹,不是相公,跟你说了很多次了。” 第79章 白琉璃撅嘴,见上官重楼难得严肃的看着自己,颇有些害怕,但还是问道,“我喊了你爹爹,你以后会不会不要我了?” 上官重楼脸上露出几分动容的神色来,道,“当然不会,爹会永远照顾你,想吃什么吃给你买,想穿什么也给你做,直到你长大成人,” 白琉璃这才笑了起来,略带几分狡黠的说道,“爹爹,我晚上还能再吃一颗糖吗?” “不行。” 白琉璃,“……” 等着白琉璃走后,上官重楼见姜秀娘一脸的惊讶,知道这是不明白,解释着说道,“过年的时候带回家里,被爹娘训了一顿。”上官重楼脸上露出几分懊恼的神色来,“说等着她长大,别人都做祖父了,让我把孩子留给他们养着,要另外给我寻个娘子。” “孩子还小,又刚是失了父母,很是依赖我,我如何肯?”上官重楼脸上露出几分无奈的神色来,那是姜秀娘以前没见过的模样,“我就跟我爹娘说,只当女儿来养。” “让你见笑了,我以前把心思都用在了医术上,从来没有想过这些。” 上官重楼自顾的说着,显然也是憋了许久了,遇到姜秀娘这才勾出了谈性,“那时候也不管你欢不欢喜,只一味的想要娶你。” 姜秀娘觉得上官重楼这会儿好像终于长大了,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但起码上官重楼明白自己要什么,做什么,这就足矣了。 “师傅,你要不要看看我在这边种的人参?”姜秀娘起身说道。 果然如姜秀娘所料,上官重楼马上就来了兴致,根本就不復刚才的失落,道,“自然是要看看,还有师傅给你留的功课呢?” 姜秀娘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 *** 随着肚子越发大,朱贵人闹的就更凶了,有时候是不吃饭,有时候则是摔东西,只要能看到的东西都会砸个稀巴烂。 其实大家都知道这是为什么,朱贵人差点害死皇帝,要不是因着这珍贵的龙胎,根本就不可能活到如今,越是离产期近,她就发作的更厉害,一旁伺候的人更是战战兢兢的,生怕有一天,一个不注意,朱贵人会自残到伤了自己。 朱贵人出事倒无所谓,别是龙胎出了什么事。 皇帝身体渐渐治癒,虽然一边的手和脚都不太灵活,但是被人搀扶着好歹能走路了,这一天用过了午膳,兴许是想看看孩子,坐着龙撵到了朱贵人住的宫里。 要说如今皇帝能有什么期盼,除了朱贵人这孩子,不做其他之想,只有他自己有了亲子,这皇位才能坐的稳固。 更何况,虽然以前被德清郡主压着,但其实他心里也是十分期待孩子的。 到了朱贵人住的院子,推门进来,那些宫女内侍自然跪着相迎,至于朱贵人,那是唯一不用跪的人。 皇帝跟朱贵人闲聊了几句,不过都是在问孩子,有没有胎动,是不是不舒服?或者想吃点什么。 第142页 朱贵人见皇帝这般和蔼可亲,一想到自己的以后的命运,忍不住落下泪来,跪在皇帝前面,拽着他的衣袖,哭求道,“陛下,妾身也不知道那药吃多了会伤身,妾身是无辜的呀,再说,您忍心让一个孩子刚出生就没有娘?” 皇帝见朱贵人跪下来,就盯着她的肚子皱眉,一旁的内侍也是惊到了,赶忙去搀扶,这肚子如今不小了,别是出个好歹,道,“娘娘,您先起来。” “不起来,今天要是不给妾身一个说法,这就是去死。” 皇帝想起御医的话来,不能刺激朱贵人,无奈好声好气的哄着,却决口不提以后如何处置的事情,朱贵人也是人精,知道不能一味的闹,太医署里有许多狠毒的药,可以让她听话的生下孩子来。 她就是想着每天都磨一磨,兴许能撼动皇帝呢? 皇帝只觉得这一次真不该来,还不如喊了那新入宫的秀女来作陪,实在是无趣的很,找了理由就离开了。 等着到了路口,却是看到一个女子跪在地上擦拭这一条路上的青石板,那模样极为熟悉,似乎是他送到朱贵人身边的德清郡主。 皇帝也不说话,就这么静静的看着。 这是朱贵人宫门前的一条路,通向皇帝的寝殿,德清郡主穿着一件宫女的绿色衣裳,跪在地上,认认真真的擦着,从第一个青石板开始,慢慢的,一个又一个,那虔诚的模样,似乎不是擦石板,而是在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皇帝不说话,内侍也不敢打扰,只这么在一旁静静的等着。 皇帝看到日落夕阳投射在德清郡主略显消瘦的面容,却意外的带出温暖的光晕来,他目光暗沉,冷声说道,“回宫。” *** 时间匆匆而过,特别是快乐的时光,很快酷热的夏季就要结束了,姜家人也要回去秋收,姜秀娘很是不舍,但是也知道这件事拖不得,准备许多礼物给他们,李氏,吴氏和白琉璃都是衣裳和首饰,给老太太的则是檀香木做的手杖,毕竟年岁大了,正好用的上。 孩子们则是文房四宝,鼓励双生子多读书,只不过姜秀枕对着这般用心的姜秀娘摇了摇头,说道,“哎,不是那快学习的料子。” 两个孩子聪慧归聪慧,但是兴趣不在这里,不像是汪羡康,因着汪右林本身就是状元郎出身,家里藏书不少,但凡是汪家人,没学走路,先学的握笔,这是一种潜移默化的行为,汪羡康很自然的就觉得自己要好好读书。 双生子不一样,他俩比起枯燥的读书,更喜欢跟着姜秀枕练拳,等着后头觉得练拳也累了,就开始对做药丸子感兴趣。 姜秀娘却是觉得无论做什么,只要不是半途而废就行,道,“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也不是非要读书才行。”又道,“这做药丸的营生总是要做下去,如果孩子喜欢,那是不挺好?说明子承父业,咱们后继有人了。” 姜秀枕听了终于被安慰到了,道,“也只能这样想了。” 其实越是目不识丁的村人,越是渴望读书,要是家里能出个读书人,那可是十分光宗耀祖的事情,但是如今看这俩孩子,想来是没有天分了。 晚上,姜秀娘在盘算这孩子什么能生下来,到时候会不会影响明年的春耕,毕竟浇灌露水事情只有她能去做。 又想着一次分开,下次就要到明年,越发觉得有些失落。 汪右林回来,看到姜秀娘坐在椅子上想事情,肚子却是微微隆起,他的目光自然就柔和了下来。 姜秀娘一抬头就看到汪右林,朝着他笑了笑,道,“老爷用过晚膳了吗?” 因着大部分时间都在宫里,很多时候都会用了晚膳再回来,汪右林一般只能陪着姜秀娘吃早膳。 果然汪右林说道,“用过了,你别起来。”说着去了一隔壁去漱洗,等着回来已经是一身的清爽,换了中衣。 “明天就都走了。” 汪右林见姜秀娘实在是不舍,因着有了身孕,她又十分的敏感,以前觉得很寻常的事情,如今却是很容易的哭,吻了吻她的鬓角,说道,“你要是实在是想的厉害,我在郊外也有不少田地,把药田的事情挪到这边来如何?” 这意思就是举家搬迁了。 姜秀娘摇头,怎么因为她的缘故让姜家背井离乡的?这次明白为什么许多人家都不愿意让女儿远嫁,当真是见一面都难了。 汪右林又哄了姜秀娘许多,她才安稳了下来,有了几分睡意,汪右林就跟她说起宫中的事情,“产期是在明年二月份,和咱们家时候差不多,这宫里却是不能没有人主持,“陛下已经是定了明国公小女儿入宫了。” 这一次宫里这般乱,主要还是因为秀女中,没有能上的了台面的,而且皇帝当时也没什么心思,如今却是不同,他有了子嗣,那孩子迫切需要一个身份高贵的母亲,如果没有意外,明国公的女儿入了宫之后就应该直接封了皇后。 那孩子也会养在皇后的名下。 姜秀娘道,“那德清郡主呢?” 汪右林没有想到,不过几日的叫交情,却是让姜秀娘这般关心德清郡主,他揉了揉眉心,说道,“这已经是入宫好几个月了,皇帝那边却是毫无动静。” 姜秀娘沉默了下来,所谓破镜重圆不过就是戏里面的故事而已,其实真正说起来,破镜就算是圆了,还是会有裂痕。 第143页 只是德清郡主要怎么办?真要在宫里这般孤老终生吗? 第二天,姜秀娘就起了个大早,送姜家人出门,因着王瑞珠这几日风寒,就没让她去送,也是之前已经道别过了。 姜秀文来来回回的在门口转悠了半天,就是不可上马车,最后还是忍不住来问姜秀娘,道,“秀娘,那王姑娘呢?” 第80章 王瑞珠虽然提前道别过了,但那是对女眷。 姜秀娘见姜秀文这般焦躁,露出几分兴味的神色来,问道,“妹妹最近染了风寒,正在屋里歇着了,前几日还跟祖母道过别,因着你是外男,自然就没有告诉你。”虽然认了妹妹,但毕竟没有血脉关系,该避嫌还是要避的。 “她病了?” 姜秀文听了就急的不得了,道,“你怎么不告诉我呢?” 姜秀娘就说道,“秀文哥,你别急,不过是小小的风寒,咱家的药丸子最是好用,吃了两粒就见好了,这会儿就是不能见风,不然早就出来送你们了。” “哦。”姜秀文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 姜秀娘假装没看到姜秀文失落的样子,去郊外的马车上,悄声问姜老夫人,“秀文哥的婚事儿还没定下来吗?” 姜老太太提到这个就生气,道,“到底是读过书的人,一般人家他自己看不上,好人家的女儿,不是贪图咱们家这首辅女婿的便利,就是女儿有些毛病,看了许多家,也没个合适的,他自己也是不急,说就这般一个人自由自在也挺好,你伯娘可是操心的连个觉都睡不好呢。” 姜秀娘露出所有所思的神色来,道,“祖母,要是秀文哥喜欢瑞珠,你看如何?” 姜老太太笑的很是慈爱,显然早就有所察觉,道,“祖母自然是欢喜的,只不过就怕秀文那小子配不上你妹妹。” 姜秀娘心中有了几分计较,只不过这件事急不得,总要想个周全。 等着在郊外十里亭分开的时候,姜秀娘很是不舍,叮咛了许多话,汪右林觉得幸亏自己过来相送,不然这要是姜秀娘一个人…… 说不定哭着哭着就跟着姜家人直接回姜家村了。 临出发之前,姜秀文纠结了半天,最后找来姜秀娘,悄声说道,“妹妹,王小姐一个人孤零零的,怪可怜的,你说是不是该给她找个婆家了?这样也算有个家了。” 姜秀娘心里憋着笑,嘴里却是说道,“是呀,我正让老爷去问问有没有合适的呢。” 姜秀文不听这话还好,听了就着急了起来,道,“王小姐遭逢大难,这 心思就比旁人多,多愁善感的,要是遇上那莽夫不知道怜惜,还不成了怨偶了?” “是吧,那你说找个什么样的才合适。” 姜秀文的脸顿时就红了,支支吾吾的半天,最后像是豁出去了一般,道,“妹妹,你瞧哥哥如何?” 姜秀娘终于憋不住大笑了起来,顿时就觉得离别之情也不是那么让她难受了。 姜秀文看姜秀娘笑,这才知道她早就知道自己的心思,这会儿正逗自己呢,气的一蹦三尺高,却也是对这个最疼爱的妹妹无可奈何,委屈道,“妹妹,你怎么拿了哥哥逗笑?哥哥心里可是急的不行。” *** 姜家人走后,姜秀娘一直有点蔫蔫的,好在汪羡康需要她照顾,能转移下注意力,加上王瑞珠也是一直陪着她,到叫她很快就从失落中走出来。 这一天,姜秀娘和王瑞珠在院子里的葡萄架下面一起做女红,拿了最柔软的松江三梭布给未出生的孩子做小衣裳,王瑞珠自然是没什么经验,不过姜秀娘曾经给几个嫂子做过,给她比了尺寸,“就这么大,线头要放在外面,不然孩子皮肤娇嫩,会蹭的不舒服。” 王瑞珠看着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尺寸,忍不住稀奇的说道,“这么小吗?” 姜秀娘笑,温声说道,“就是这么小呢。” 王瑞珠就看向姜秀娘鼓起的肚子,目光爱怜,道,“乖宝,你可要快点出来。” 姜秀娘见王瑞珠这般喜欢孩子,就想起哥哥姜秀文的事情来,觉得今日也算是合适的机会,可以探探口风,道,“瑞珠,你以后打算如何?” 王瑞珠一愣,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姜秀娘。 姜秀娘见了很是后悔,觉得可能是吓到王瑞珠了,忙是解释道,“我在京城也没有个亲近的人,好在你来陪着我,不然真不知道这日子如何过下去…… 瑞珠妹妹,我心里很是感激你。” 王瑞珠听了这话,脸色才恢復了几分血色,道,“姐姐,你说的什么话。” 姜秀娘握住了王瑞珠的手,柔声说道,“你也知道,我家里这一辈就我一个女儿,我都不知道有姐妹是什么感受,遇到你才能做一回姐姐,觉得很是高兴,只是我要是真替你着想,就不应该总想把你留在身边,而是替你做打算才是。” 王瑞珠这才知道姜秀娘的意思,一时红了眼圈,有那泪珠在眼眶打转,想着不过因为不洁了,爹娘为了家里的名声,为了自己的脸面,都不要她了,妹妹更是为了私情陷害她,结果姜秀娘这个外人却是这般真心实意的待她。 “姐姐,你的恩情,我一辈子都还不完。” 第144页 “你不用还我,当初你也不是救了我的命。”最后逃跑的时候,要不是王瑞珠当机立断的去缠住那个老大,他们也没办法逃出来。 “姐姐……” “我就想问你,有没有想过嫁人生子?”姜秀娘温声哄到,“比如我那哥哥姜秀文你看着如何?” 虽然姜秀娘认了王瑞珠当妹妹,但毕竟没有改姓,也没有上姜家族谱,所以嫁给姜秀文倒也无碍。 王瑞珠何等聪慧,一下子就明白了,这估摸着是姜秀文有了想法,这才想起来,那阵子,姜秀文总是对她千依百顺的,鞍前马后的忙活着,天热了怕她热着,第一个拿了酸梅汤给她,爬山的时候见她累了,还会喊了人来背着她去…… 要不是男女有别,他那神态,只怕就想自己背着她走了。 姜秀娘见王瑞珠一直沉默不语,嘆了一口气,想着总归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是姜秀文和王瑞珠没有缘分,道,“我就是说说,你别往心里去。” 王瑞珠却是低头哭了起来,姜秀娘再也不敢讲了,忙抱着她哄道,“姐姐说错了,你别往心里去。” 那之后两个人就再也没提过这个话题,姜秀娘虽然觉得惋惜,但也知道这种事情不可强求。 天气渐渐的凉快了起来,姜秀娘的肚子也跟着气球一样鼓了起来,原本人就有些娇小,顶着这么一个大肚子,看着叫人害怕,汪右林见一次怕一次,又写了信给上官家,让上官家里找个擅妇科的人来。 上官家一直都依仗汪右林这个关系,极为重视,不过几日就回信,来的却是上官重楼的母亲梁氏。 说起来梁氏还是姜秀娘的师母,姜秀娘很是敬重她,不曾当做一个郎中来对待,而是贵客一般给她安置了客房,还找了丫鬟婆子去服伺。 和上官重楼的纯良不同,梁氏是个长眉入鬓,眉目锋利的女子,说话办事很是爽快利落,姜秀娘琢磨着,上官家里估摸着都是这位师母做主。 梁氏一见到姜秀娘就喜欢上了她,姜秀娘身上有一种恬静柔美的气质,很容易就让人喜欢上,姜秀娘又待人真诚和善,极为对方考虑,觉得跟她在一起很是舒心。 梁氏想起当初夫君的话来,性子极好,很少能看到和我儿谈得来的人,做儿媳妇没错的,她那时候还颇为犹豫,毕竟是和离过的身份,如今这会儿不乏对儿媳妇磋磨的婆婆,但是能被休了也说明自身也有问题。 结果见了才知道,这么好的人,肯定那婆婆有问题。 只是两个人最后却是兜兜转转的嫁给了首辅大人,也是她儿子没福气。 原本只是例行来帮忙,如今却是真心实意的照顾了起来,她自己就生了五个儿子两个女儿,又是行医的身份,经验很是老道,不过几日就将姜秀娘这边料理妥妥噹噹的。 汪右林很是担心姜秀娘的肚子,道,“肚子这么大,真的没事吗?” 好像上一次当爹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汪右林第一次发现妇人有了身孕会有这许多的危险。 梁氏见汪右林紧张的像是十几岁的少年一般的,心中暗自好笑,道,“有的人显怀,有的人不显怀,秀娘这是显怀的人,我早上诊过脉了,好的很。” 汪右林这才松了一口气,但还是不放心,每次见姜秀娘走动就去搀扶她,很是忧愁的模样。 姜秀娘原本也是有些担心,毕竟是头一抬,父母皆不在身边,上面也没有婆婆照顾着,只是见汪右林这般紧张,反倒放松了起来。 这一天,姜秀娘正在查看帐目,随着习惯了汪府的生活,李姑姑就规劝姜秀娘慢慢去学看帐,姜秀娘觉得李姑姑说的对,不能总是依靠旁人,她以后还要教养子女,要是什么都靠着别人还如何教孩子? 李姑姑在一旁仔细的解释着,姜秀娘因着之前学了医,认了字,又加上因为家里做生意,还算过帐,倒也不觉得难,不过几天就找到门路,如今是看的津津有味。 正在这时候,有丫鬟来报,说道,“夫人,大事不好了,少爷突然晕倒了。” 第81章 姜秀娘急匆匆的赶了过去,刚到门口看到伺候汪羡康的婆子甘嬷嬷,“夫人别急,少爷是起了水痘了。” “不是说晕过去了?” 甘嬷嬷瞪着给姜秀娘报信的丫鬟,道,“你在夫人面前乱说什么。” 原来那小丫鬟刚入府邸不久,第一次遇到这般严重的,吓的够呛,一时就听错了,还当少爷晕过去了。 姜秀娘虽然松了一口气,但水痘也是很麻烦的事情,就要进去看 孩子,甘嬷嬷却是不动声色的靠了过来,挡住了门,小心翼翼的问道,“您有没有起过?” 水痘得过一次就不会在得,姜秀娘却是没有,摇头说道,“我先去看看孩子。” 甘嬷嬷很是纠结,为难的说道,“夫人,往日奴婢也不敢违逆夫人的话,只是如今您是双身子,万一染上了这水痘,可如何是好?” 姜秀娘一时犹豫,结果忽然就听到汪羡康的哭声来,她就顾不得其他,推开甘嬷嬷走了进去,屋内窗户紧闭,有种说出来的污浊味道,她走到了床边,看到汪羡康白净的额头上长着几个红色的小痘痘,他似乎想要伸手去抓,却是被丫鬟拦住。 第145页 等着汪羡康看到姜秀娘,忍不住哭道,“娘,我难受。” 姜秀娘没生过水痘,但是双生子生过,知道这才开始,后面就开始要发烧了,然后起水痘,最少要半个月才能痊癒,心里既是懊恼又是心疼,怎么就没有提早发现,对着丫鬟说道,“去开了窗户,喊郎中过来,还有跟老爷说一声。” 汪右林的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几个时辰之后了,他刚走到门口看到李姑姑,李姑姑一脸的焦急,见到汪右林这才松了一口气,道,“老爷,夫人在里面呢。” 这就是家里没有长辈的麻烦,什么事情都需要姜秀娘自己来,可是她如今有了身孕,如何能处处关照? 汪右林大步的走了进去,看到窗户大开,姜秀娘正握着汪羡康的手,柔声的说着什么,他松了一口气,走了过去,见儿子不仅是脸上,就是手臂上也有了痘痘,道,“羡康。” 汪羡康正是觉得难受,在跟姜秀娘撒娇,听到是父亲,越发觉得委屈,道,“爹爹,我热。” 一开始是小痘痘,等着后来就是发烧了,汪羡康显然要发烧了。 汪右林哄了几句,这才对柔声对姜秀娘说道,“你没有发过痘,又有了身孕,万一染上可如何是好?且回去吧,这边有我。” 姜秀娘不愿意,她这会儿难受的不行,最近因着身子重,每日都是睏乏的不行,一天里有大半天在睡觉,对汪羡康就没有以前那般事无巨细的关怀。 “我太粗心大意了,居然没发现,我不出去,不放心。” 汪右林有些生气,冷了脸,道,“胡闹,赶紧出去。” 这还是汪右林第一次对姜秀娘生气,自从两人成了亲开始,汪右林对着姜秀娘,就是说话也捨不得大声,可见他对她的宠爱,只是这会儿关系着姜秀娘和她肚子的孩子,这件事自然是没有余地了。 姜秀娘显然没有想到汪右林这般严苛,一时有些愣怔,抬头看着汪右林。 汪右林见姜秀娘一双美目带着几分委屈,很是懊恼,刚才确实是太急了,担心孩子,更是担心她,当初张氏病逝之后,汪右林难过了许久,他的人生当中,母亲早逝,结髮妻子又是病故,所以对病情极为敏感,不然也不会特意去结交上官家。 汪羡康虽然烧的昏昏沉沉的,但还是忍不住说道,“爹爹,你别凶娘,羡康讨厌爹爹。” 两个人原本是有些僵硬,听了孩子的居然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姜秀娘是觉得汪羡康实在是贴心的孩子,让她越发的难受起来,汪右林是觉得,孩子终究是大了,知道心疼自己的娘。 汪右林柔声说道,“快出去吧。” 汪羡康也是懂事的,刚开始是害怕,这会儿被姜秀娘安慰过了就觉得心里舒服了很多,虽然也很害怕,但是他不想让姜秀娘跟着也生痘,爹爹说年后就能看到小弟弟了,他不想小弟弟有什么差池。 “娘,你听爹爹话,不过就是水痘,羡康不怕的。”汪羡康一开始看到脸上长的痘痘,很是恐惧,后面姜秀娘把发水痘的过程跟他说了,主要是为了安抚他,汪羡康是个极有主见的,且意志力坚强,不然当初也会非要让姜秀娘给他当娘了。 姜秀娘听了一时红了眼圈,差点落下泪来,道,“好孩子,娘都知道。” 娘俩又说了一会儿话,姜秀娘这才走了出去。 汪右林安置好,这才出来,到了院子里看到姜秀娘正在跟王瑞珠说话,他靠近听到王瑞珠说道,“姐姐,我小时候出过痘了,这一场下少则十日,多则十五六日,姐夫平日里繁忙如何能日日盯着,就让妹妹代劳吧。”语气里很是诚恳。 姜秀娘见到汪右林走出来,问道,“怎么样了?” “吃了药睡过去了。”汪右林想起刚才对姜秀娘的训斥,颇为后悔,语气越发柔软,带着几分缠绵,一旁的王瑞珠听了居然忍不住脸红了起来,觉得大概所谓的恩爱夫妻,也就是像这般吧。 如果她也能…… 王瑞珠不由自主就想起了姜秀文,不过很快她就把这个想法给压了下去。 王瑞珠拽了拽姜秀娘 ,撒娇道,“姐姐,我一定会好好照顾羡康的,难道姐姐不相信我?” 姜秀娘最是受不了王瑞珠这般,少女声音清洌好听,很是可爱,她道,“不是不信你,就是怕累着你。” “难道姐姐平日里说什么如亲姐妹一般的,都是在哄我?既然都是一家人,又分什么累不累,羡康也是我的外甥。” 姜秀娘见王瑞珠很是坚持,这才道,“老爷,您看……” 汪右林见王瑞珠平时帮着姜秀聊料理事物极为妥帖,性子又是细腻,沉吟下了说道,“就有劳王姑娘了。” 王瑞珠见汪右林这般很是高兴,道,“姐夫这话见外了,这是我应该的。” 王瑞珠很是能干,见汪右林同意,当时就让人在汪羡康的床下加了个小床,吃住都在一起,很是认真细緻。 姜秀娘没有想到王瑞珠竟然这般上心,很是感动,汪右林一开始也是盯着,后来见孩子病势平稳,王瑞珠又这般上心,也就放心去忙了。 水痘虽然麻烦,但不是重病,只要细心护理,药要的及时,一般都会扛过去,更不要说如今汪羡康也已经八岁了,身子骨也结实了许多,早就不是那个羸弱的孩子了。 第146页 张家毕竟是汪羡康的外家,第二天姜秀娘就派了人递了消息过去。 下午的时候,张家就来了人,派了一个稳重的婆子过来,说是曾经伺候过家里几位小少爷出过水痘,很是有经验,姜秀娘自然是欢喜的,叮嘱了一番,就让她去了汪羡康的院子。 姜秀娘偷偷的往汪羡康喝水的杯子里滴了一滴露水,或许是家里看护的好,也或者是姜秀娘的这露水起了作用,汪羡康治癒的要比别人快,而且不是很痒,要知道水痘都发出来的时候,简直是痒的人都受不了,好在总算是熬了过去。 就在这时候汪家来了一位意想不到的客人。 姜秀娘看着一脸心事重重的杜三娘,静静的喝着茶,听她说话,“之前在公主府就说过要过来,结果回到家中就被我娘拘在闺房里学做女红。” 姜秀娘知道但凡出嫁之前都是要在家里做针线的。 “你的婚事定在明年什么时候?” 杜三娘低下头来,咬着嘴唇,说道,“夫人难道不知道?我和明国公次子的婚事算是完了,如今我要入宫了。” 杜三娘说完就抬头看姜秀娘,果然见她露出惊讶的神色来,想着首辅大人可真是宠着这位夫人,旁人都是要夫人出去应酬,不说要看懂官场内的变化,总要知道一些大事儿才是,这样才能帮衬夫君,姜秀娘却是闭门不出,一门心思过自己的小日子,实在是叫人艷羡。 “陛下一直想要找个合适的秀女入宫,只是但凡有些家底的都不愿意去。”杜三娘道,“夫人想想也就知晓为什么了,陛下年岁太大了,而太子殿下又正直青春,对我们功勋世家来说,安稳是最重要的。” 这是旁人从来没对姜秀娘说过的,她想着到底是大家出身,看事情总是和她不同。 “当时我爹爹同意了,只是家里年龄合适就我一个,那信国公次子就说要出门修佛,无法成婚,其实不过就是藉口……”杜三娘蔫蔫的,“大家找个体面的理由把婚事吹了,我就可以入宫了。” 姜秀娘看着这个正值青春的少女,她今年才几岁?好像是是十五岁,就要去陪伴比父亲还要大的男子,姜秀娘可是记得皇帝可是过了五十岁的人了,就觉得有些惋惜。 第82章 姜秀娘又想起宫中的德清郡主,或许对眼前的少女来说,皇帝不过一个老人,根本就没办法有男女之情,可是对于和皇帝相濡以沫几十年的德清郡主来说,那个人就是她的如意郎君。 要是能帮她们就好了。 姜秀娘心里有些难过,她能看出来杜三娘根本就不想进宫,可是生在世家,就是这般无奈。 杜三娘不过说了几句,又转开话题,笑着说道,“不说这些了,夫人,您上次送我的小萝蔔可早就吃光了,您还有其他吗?” 姜秀娘道,“有呀,你不是一直想看我种的菜地,今日就带你去瞧瞧。”一想到杜三娘以后要在宫中度过余生,姜秀娘就觉得很是不忍,待她也就格外的温柔了起来。 杜三娘很喜欢姜秀娘这种温柔,让她心里很是舒服,上前去搀扶姜秀娘,道,“夫人,您这是几个月了?什么时候生呀。”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听,很是活泼。 等着到后花园,杜三娘看到了地上圆熘熘的夏瓜,惊讶的不行,上前摸了摸,道,“居然还有夏瓜。” “羡康和老爷都喜欢吃,就种了一行。”又吩咐身旁的丫鬟,道,“去挑一个切了过来。” 小丫鬟听了这话,马上就挑了一个去切。 瓜地旁边有个凉亭,姜秀娘坐在里面,前面石桌上摆了放零食的八宝攒盒,丫鬟已经切好了瓜。 只是给杜三娘的则是切成片的,给姜秀娘的则是半个瓜,旁边还放着一只勺子,姜秀娘见杜三娘望了过来,笑着说道,“我喜欢这么吃,吃起来很是过瘾。” 杜三娘看着很是有趣,脸上露出跃跃欲试的神情来,姜秀娘就道,“你也试试?” “好呀。” 刚好还有四分之一的瓜没切开,丫鬟就放在银盘里,递给了杜三娘,旁边放着一只荷叶尾的银勺子,杜三娘见姜秀娘吃的起劲儿,也是跟着学了起来,清甜爽口,跟她吃过的小萝蔔似的,意外的好吃。 杜三娘吃的满口的甜汁,停不下来了。 两个人吃完,相视一笑,只觉得亲近了不少。 等着杜三娘走的时候,姜秀娘还给她带了一个瓜,杜三娘高兴的不行,还问她以后能不能常来玩,之前拘着杜三娘是怕嫁入信国公府之前惹出事情来,如今马上就要入宫了,且女子入宫,想要出来,是难上加难,杜三娘的母亲这才放了她自由,想着让她入宫前出来散散。 杜三娘跟脱了缰绳的马一样,各种想要出来玩。 姜秀娘很喜欢杜三娘,跟那些京中贵妇人不同,相处起来很是舒服,自然是欢迎,两人说笑了许久,杜三娘才意犹未尽的走了。 晚上汪右林回来,见姜秀娘忧心忡忡的,问道,“这是怎么了?”应该不是汪羡康的事情,他刚从孩子那边过来,如今发的痘子都快脱落了,看这情况不过几日就应该可以出来了。 又想起管家说,明国公次女来访,想着是不是这件事? 第147页 果然姜秀娘说道,“大人,原来是要让杜三娘入宫呀。” “那孩子需要一个身份显贵的母亲。”不然普通的身份如何镇得住太子朱炎?等着孩子长大,皇帝已经垂垂老矣,没有母亲的强势支撑,根本就没办法对抗太子。 “就那么肯定是个皇子?” 汪右林道,“太医署里有个专门看男女的人,几乎没出过差错,那人断定朱贵人这一胎肯定是皇子。” 姜秀娘也是学医的,想了想,也不是不可能,道,“要是我也能跟他学一二,也就能知道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男女了。” 汪右林笑,温柔的摸着姜秀娘的肚子,道,“肯定是女儿。”说完就去看姜秀娘,其实心里是有点担心的,但凡女子都是希望生个儿子,并非多么喜欢男丁,只是因为在宅门里想要立起来,必须要有个儿子才能撑起腰杆子,虽然汪羡康对姜秀娘很是亲近,但不是亲生的就不是亲生的。 姜秀娘却没想那么多,道,“羡康想要个弟弟,他一个人太孤单了。”姜秀娘想起汪羡康每次看到双生子都很是艷羡的样子。 汪右林见姜秀娘说的认真,目光里毫无芥蒂,想着到底是自己多心了,柔声说道,“我整日在外面忙,羡康大了总要去外面读书,要是生个女儿,就能日日陪着你,也省的你一个人在家里寂寞。” 姜秀娘没想到汪右林竟然这般想的,一时心口发烫,抬头看汪右林,见他也含笑望了过来,在朦胧的烛火下,比任何时候都要显得风仪出众,俊朗不凡,不自觉地就凑了过去亲了亲他的嘴唇。 自从姜秀娘有了身孕开始,汪右林一直都很克制,但是不等于没有想法,如今看她这般柔情蜜意,眼睛里满是依恋和情意,只觉得口干舌燥的不行,心中爱的不行,只恨不得把人吃了,和她融为一体。 姜秀娘自然感觉到了汪右林的反应,虽然有些羞涩,但还是伸手握住,道,“上官夫人说,只要不是太激烈,是可以行房的。” 这句话就好像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汪右林眼中燃起熊熊烈火来,暗哑的说道,“原本想要怜惜你的……实在是顽皮的不行。” 一时屋内春光无线,事后姜秀娘只觉得连抬起一根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了,依偎在汪右林的怀里,被他有以下没一下的抚摸着后背,几乎是要睡了过去,却还是忍着,说道,“老爷,我能见见德清郡主吗?” 汪右林抚摸着姜秀娘后背的手一顿,姜秀娘颇为犹豫,“要是不方便,就算了。” 汪右林不舍的让姜秀娘失望,道,“好,我给你安排。”汪右林在宫里安插了不少人手,就是宫里的亲卫军统领也是他的人。 姜秀娘很是高兴,怕是汪右林误会,解释道,“我就是想看看她,当初一起生死与共过,总是不一样的情分,要不是她一直帮衬着…… 说不定我都没办法活着出来,又或者已经被糟蹋…… 老爷,你捏的我疼了。” 汪右林这才发现自己下手太重了,差点捏红了她的手腕。 姜秀娘自然是知道为什么,安慰道,“都过去了。” 汪右林现在想起来都是后怕,那之后只要是姜秀娘出门,就把自己身边的金纬轲放到姜秀娘的身边,专门管着她护卫的事情。 不过两三日,汪右林就迎了一位客人回来,那人穿着一件宫女的绿色衣裳,素面朝天的,看起来精神却是很好。 “德清姐姐。” 德清郡主坐在了姜秀娘的身旁,惬意的吃着她切的夏瓜,道,“还是这里舒服呀。”眉目舒展很是高兴的样子。 姜秀娘想起她的处境来,说是回宫之后就拨给了朱贵人,那朱贵人以前因为放浪形骸,被当时太子妃的德清郡主当面训斥过,为了这件事,朱贵人对德清郡主很是很是厌恶,每日里都想办法羞辱她,不是跪在地上擦地,就是让她去洗马桶。 只是那样的生活依然没有抹掉她身上的优雅,除了眼角的鱼尾纹更重了,人也瘦了一圈,看起来依然很精神。 德清郡主含笑说道,“我晓得你为什么要见我,你帮了我良多,后面的路只能靠我自己了,你不用担心,我不后悔入宫。” 姜秀娘许多话一时堵在嘴里,没办法说出来,她就想问问德清郡主要不要出宫…… 别的没有,这个她还是能请汪右林想办法的。 “我没什么亲人了,唯一的儿子也病故了,唯独陛是我的期盼,即使亲人又是夫君,就算是永远不会接纳我,只要能远远 的看着就行。”德清郡主很是豁达的说着,“人不过一死,就这样吧。” 姜秀娘很是难过,不知道为什么,两个如同神仙眷侣一般的人成了如今的模样,道,“你知道明国公的次女要入宫了吗?” “知道,挺好的,宫里太乱了,是要一个人来管管了。” 姜秀娘觉得自己没什么好说的了,德清郡主比她看的明白,比她想的多,只好紧紧的握着德清郡主的手,说道,“我不知道如何帮你。” “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但这是不可能的。”德清郡主见姜秀娘这般赤诚,心中也感动,忍不住把藏在心里的话说出来。 第148页 “什么办法?” “只要我能诞下皇嗣,哪怕是个公主,我都能想办法让陛下回心转意。”德清郡主太了解皇帝了,一开始还是不解,到了如今却是看明白纠结所在,因为她的缘故,先帝怒急攻心的提早驾崩,作为至孝的皇帝是没办法原谅自己,同样不会再接纳她。 这是皇帝作为一个儿子唯一能做的事情。 第83章 之前德清郡主为了诞下子嗣,费了不少力气,每日里调理的药就没断过,更是听从燕喜的嬷嬷话行房,原本夫妻之间十分私密亲热的事情,最后变成了例行公事一般的无奈,到最后两个人筋疲力尽,根本就没有了心思。 那时候还是夫妻恩爱之时,如今两个人形同陌路,如何还能诞下子嗣? 简直就是痴人说梦,所以这话只不过就是德清郡主更姜秀娘说说心里话而已。 姜秀娘看到德清郡主十分落寞的神色下来,心中不忍,转了话题,说起她的身体来,“上次跟说身子不舒服,是怎么回事?” 原来德清郡主之前一直宫寒,只不过当时身份精贵,精心调养着就治癒了,只是如今在宫中就没有人能照顾他,又要做许多粗活儿,碰到凉水是经常的事情,那宫寒就又开始了,每次来月事就疼的不行,道,“还是那老毛病,就是宫寒。” 正好梁氏在府邸,正是擅长妇科,姜秀娘忙叫人去喊她。 梁氏给德清郡主把了脉,又开了方子,只是德清郡主在宫中不过就是一个宫女的身份,按道理生病了连看郎中的资格都没有,哪里还有地方给她煎药?姜秀娘就道,“夫人,您换个药丸子的配方吧。” 梁氏沉吟了下就换了个药丸子的配方,只不过今日是配制不出来的,需要三四日的时间,姜秀娘跟德清郡主说好,改日给她送到宫中去。 两个人又闲聊了几句,德清郡主就告辞了,毕竟不能在外面久呆。 结果等着送出门的时候,却是遇到了刚好来拜访的杜三娘,一时三个人在门口相遇,杜三娘先是不敢置信,不过很快就惊喜的喊道,“娘娘,是您?” 姜秀娘原本就猜测两个人认识,谁知道居然很熟稔。 德清郡主笑着颔首,矜持而优雅,好像她依然那个高高在上的太子妃一般,只是纠正道,“杜小姐,我如今不是娘娘了。” 杜三娘这才想起自己马上就要入宫了,而嫁给的就是皇帝,德清郡主的夫婿,一时有些尴尬,不知道说点什么。 德清郡主自然看出来了,也不多话,得体而亲近的寒暄了几句就走了。 杜三娘真的很喜欢往汪府里来,要不是怕被姜秀娘嫌弃,几乎是要天天来串门子了,顺便把菜地里还剩下的几十个夏瓜给吃光了,那夏瓜她吃了一次就上了瘾,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吃完不仅是味觉,更是神清气爽的很是舒服。 回去之后念念不忘的,特意找了许多瓜地,每次都说最优质的夏瓜,等着吃了一口就觉得和姜秀娘家里差太多了。 她这才理解姜秀娘为什么要自己种菜了,因为外面卖的真的没法比。 只是见到德清郡主之后,杜三娘有些蔫蔫的,她入宫的越来越近了,过阵子就有宫里的教养嬷嬷来教她规矩了,那之后真是哪里多去不了。 跟姜秀娘闲聊了几句,吃上了惦念已久的夏瓜,这才觉得心里舒坦了一些。 *** 这一天是汪羡康水痘痊癒的日子,姜秀娘很是高兴,进了汪羡康住的院子里,看到他正在跟人玩陀螺,正拿着鞭子打…… 看到姜秀娘来了,高唿一声就跑了过来,等着跑到跟前却是突然剎住了。 “娘!”汪羡康笑的像个小太阳一样,依恋的喊道。 其实汪羡康早就可以出来活动了,只不过因为身上的水痘还结疤脱落,这才拖到了今天。 姜秀娘弯下腰一把抱住了汪羡康,道,“娘都听你瑞珠姐姐说了,你虽然痒,但是都忍下来了。”在仔细打量孩子,脸上也好,胳膊上也好,没有留下疤来,心中很是欣慰,“你不是一直想吃秋蟹,只是因为是发物这才没有吃上,走,咱们今天中午就吃秋蟹。” 汪羡康高兴的不行,熬了快二十天了,终于是结束了。 结果忽然间,他就一惊,离开姜秀娘的怀抱,轻轻的把手放在姜秀娘的肚子上,很快就惊喜的喊了起来,道,“娘,这是弟弟在跟我打招唿吗?” 姜秀娘一直没有胎动,她心里多少有点担心,只不过梁氏每次给她把脉都说一切安好,这才松了一口气,但总是有些不甘心,谁知道这孩子第一次胎动居然是在这种时候,笑着说道,“是呀,弟弟在跟你打招唿。” 汪羡康难掩激动,把脸贴在了姜秀娘的肚皮上,柔声说道,“弟弟你要听话,然后快点出来陪我。” 姜秀娘满心的爱怜,忍不住揉了揉汪羡康的头。 汪羡康病的时候,许多东西都不能吃,如今治癒了终于可以放开来,只不过秋蟹吃到第二只就不吃了,他有些腼腆的说道,“我要留给弟弟吃。” 姜秀娘忍不住笑,道,“等你弟弟出生,这些螃蟹早就坏了,不过毕竟是发物,别吃了。”说着又给他夹其他的菜。 第149页 王瑞珠一直尽心照顾这汪羡康,不过几日就有些消瘦,只不过精神头很好,看着姜秀娘和汪羡康这般亲密,又想起这些日子看到汪羡康,虽然年纪幼小,但是却像是小大人一般的行为来,实在是觉得喜欢,想着如果自己也有这样的孩子…… 王睿智发现自己不能想了,以前在家中父亲严厉,母亲慈爱,只是父亲诸多妾侍,在家里整日为着讨好爹爹而争吵,实在是烦不胜烦,她还当所有的大富之家都这样,等着到了首辅府邸,这才发现所谓的恩爱夫妻,竟然这般的美好。 原来还可以把日子过成这样。 正在想事情,看到汪羡康拿了公筷给她夹了菜过去,道,“瑞珠姨,娘让我给瑞珠姐姐道谢,多谢你一直照顾我。” 汪羡康实在是一个漂亮的孩子,如今痊癒,越发显得唇红齿白,眼眸如星星一般,纯净无暇到毫无杂质,对着她这般一笑,只觉得心都软了,很是高兴的夹了那菜吃了,揉了揉他的头说道,“你都喊我姨了,照顾外甥不是应该的。” 一时间,和乐融融,气氛很是融洽。 第二日,姜秀娘去帮梁氏配药丸子,自然是给德清郡主的,看着调制药丸的蜂蜜水,想了想还是趁着梁氏不注意,拿了瓷瓶出来,把里面所有的露水都到了进去,最近因为要汪羡康治病,留的已经不多了。 等着做好,梁氏有些奇怪的说道,“这味道未免也太香了些。”随即查看了下药材和材料,确定没有错误这才松了一口气。 梁氏怕是姜秀娘多想,毕竟是她帮着自己打下手的,道,“这制药是十分严谨的事情,一丝一毫都不能错,不然就等于害人。” 姜秀娘很喜欢梁氏这种认真的样子,恭敬的说道,“师娘,您说的是,正是应该如此。” 梁氏是真的很喜欢姜秀娘,恭敬而乖巧,体贴而温柔,却又不是一味的柔顺,还内有韧劲,大事上自有主意,可以主持大局,越发是相处越发觉得没做成自己的儿媳妇有些可惜,又想起自己那个儿子来,道,“过几日重楼就要来京了,这边有个故交得了重病,那病情有些复杂,只能让重楼来看。”提起儿子,梁氏满满的骄傲,只是想起他的婚事却颇为头疼,“小时候就和旁人不同,不爱说话,也不像是别的孩子那般爱玩,给他一本书能看一整天,就是饿了都不知道吃饭。” 姜秀娘一边把药丸装到匣子里,一边听梁氏提起上官重楼小说的事情,觉得颇为有趣,道,“原来师傅小时候就这般好学。” “你师公一开始当然是高兴的,后来发现这孩子不通俗物的时候已经是晚了,他连跟人说寒暄话都不会。”梁氏嘆气,“后来又带了琉璃那孩子来,说是童养媳,我当时差点气晕过去了。” “我们也不是嫌弃琉璃,主要是那孩子年岁太小了,如何是良配?这哪里是媳妇,明明是养女儿。”梁氏说起这个就一肚子的苦水,“前几日见他写信回来,说是会生火做饭了,还学会了女红,说是孝敬我,给我捎了一双鞋,喏,就是我脚上穿着的这个。” 姜秀娘明明觉得应该是同情上官重楼,但是看到那双手工精湛的绣花鞋,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想笑。 “笑吧,别说是你,就是他几个兄弟,看到这些都笑的不成样子了。”梁氏无奈,道,“我恐怕是第一个穿着儿子做的绣花鞋的娘了。” 只是别看这般说,姜秀娘能看出来梁氏很是爱惜那鞋,地上有一滩水,却是怕弄湿了,小心翼翼的跨过去。 姜秀娘把那药匣子交给汪右林,让他找个机会递到宫里去。 宫里的朱贵人脾气越发大了,这一日午觉起来,见皇帝没有往日那般来看自己,很是烦躁,喝了温茶水,去院子里,看到德清郡主正爬在地上擦青石板。 朱贵人一想到自己生完孩子就死了,而这个欺辱自己过的人还活着,就觉得浑身都不舒服,朝着德清郡主就是一脚踢了过去。 第84章 朱贵人一开始只是找个发泄的途径,结果看着这个曾经高高在上的原太子妃这般狼狈,只觉得心中畅快的不行,朝着她就狠狠的踢了过去,她听到德清郡主痛苦的闷哼声就兴奋的开骂道,“说我放浪形骸?说不知羞耻!总比你这个下不了蛋的老母鸡强!” 又想起自己往日的种种,祖母虽然贵为长公主,但是被先帝嫌弃,在金陵几乎是被人瞧不上,第一次失去贞操还是被那个所谓要娶她的男子…… 再后来她就发现不过是玩弄她的手段。 她就开始破罐子破摔,慢慢的从男人手中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那日子居然比原来失势的郡主还要滋润,而得到先帝的谅解,能回到京城,还是她想办法贿赂的情夫,只不过家里却是不说感激她,反而诸多的冷眼。 她并不后悔自己走上这条路,但是太子妃这样一个,从小被人呵护在手心里的人是怎么明白无可奈何的滋味? 那般高高在上的,不过只是因为没经歷过她的痛苦而已,她又比她高贵哪里去? 等着德清郡主转过脸,一旁的宫人惊的捂着嘴,因为她满脸的血不说,伸手一抹,竟然还摸出来一颗牙齿来,肯定是跌倒的时候牙齿碰到青石板了。 第150页 朱贵人一时有些愣怔,谁知道这时候德清郡主却是拿了帕子出来擦了擦嘴角,然后从容的站了起来,说道,“你们就这么看着?贵人可不是怀着皇嗣,这般哭闹,万一有个好歹,谁能担待?” 这话说的那些宫人一时紧张了起来,汤姑姑在东宫的时候就伺候过皇帝,说起来也是老人了,和德清郡主很是熟悉,这会儿服伺着朱贵人的正是她。 汤姑姑板了脸,说道,“都在这里做什么?还不扶着贵人进屋歇着?” 朱贵人这才回过味来,正要发怒,却是被汤姑姑冷冷的目光吓了一跳,她听到汤姑姑说道,“朱贵人,您说陛下要知道知道您现在这般,会怎么样?” 这话说的朱贵人立时就没了脾气,蔫蔫的被宫女扶着进了屋里歇着。 汤姑姑站在原地,朝着一旁的宫女使了眼色,道,“还不请御医过来给德清郡主瞧瞧伤口。” 女宫女颇有些犹豫,德清郡主以前自然是尊贵的,但是现在今非昔比,只不过是被皇帝厌弃的罪人而已,按照她的身份,是不能请御医看病的。 德清郡主摆了摆手,道,“不过磕掉了一颗牙齿,无碍,只是今日没办法擦地了。”说完歉意的看了眼那汤姑姑。 等着德清郡主走后,汤姑姑忍不住嘆了一口气,到底是长在太后身边的,那气度就是旁人比不上的,只是可惜了。 回到宫女住的大通铺,因着白日都要忙着,屋内只有她一个人,她照了照镜子,掉了左侧的一个虎牙,这会儿都已经是肿了,整张脸像是猪头一样的…… 她打开抽屉,摸出姜秀娘给她准备的药丸,不仅是给她治疗宫寒的,还有其他风寒,清热去火的。 那药丸虽然苦,但还带着蜂蜜的甜,慢慢的口中融化。 这冰冷的皇宫,唯独这样的温暖让她心里有些好受,总算还有人在乎她,温热的眼泪就这样措手不及的流了下来。 她一时恍惚,忽然想起九岁的时候换牙,长出虎牙来,她照镜子很是不喜,觉得不太齐整,为此不在开口说话。 太子为了哄她开心,还特意瞒着太后带她去宫外转悠,让她骑在他的肩膀上,笑着说道,“我们德清笑起来最可爱了,最喜欢看你的虎牙。” 如今虎牙不在了,那些过往如同烟云一般消失了。 *** 姜秀娘的身子越来越沉,第一场小雪的时候已经是需要人搀扶着才能走路,汪右林很是很担忧,总是想尽办法早点回来陪她,就是汪羡康也变的异常乖巧,有一次姜秀娘在炕头上做针线,汪羡康在一旁的炕桌上写大字,姜秀娘却是不自觉地睡了过去,朦朦胧胧中听到汪羡康跟旁人悄声说道,“我娘睡着了,我去书房看书去。” 然后被人扶着躺在了炕上,还有一双小手轻轻的给她盖上被子,那种感觉却是极为的贴心。 姜家寄了信过来,还叫人捎了不少药,都是今年新制的。 今年姜家的药就卖的更好了,根本就是供不应求,几乎是抢东西一般,药丸子出来之前,许多人都在药铺外面连夜排队等着,姜秀枕来信问姜秀娘要不要提价,他们家没有涨价,但是许多药铺,在他家进货是一个价,一转头就会加价好几倍卖出去。 姜秀娘很是头疼,他们家药几乎都是常用的,最是给普通小老百姓的用的,这一提价谁还用得起?不就是给那些贵人用的。 最后决定开药铺,在江南和北地主要的郡县开几个,而且那药丸不会转到其他药商手上了。 这又是一笔不小的钱,虽然他们家去年赚了不少银子,但是大多数都用来给姜秀娘凑嫁妆了,还有不少买了药苗,所剩下不多了,姜秀娘当时就跟汪右林商量,把自己嫁妆拿了出来,虽然不多但是先把北地的开起来。 姜秀枕还给姜秀娘说,姜秀文决定重新参加科举,拿了行囊去了书院,就是过年也不回来了。 姜秀娘估摸着,这是还想着王瑞珠呢,果然没过几天就收到了姜秀文的信,问她如果考上秀才,能不能在跟王瑞珠提一提他的婚事? 姜秀娘真是不知道说什么,王瑞珠不愿意,她是不敢再说的,这种事还真是不能勉强,那信一直压着,思考了很久才回他,说道,男儿志在四方,不能只想着那些情情爱爱,参加科举光宗耀祖是他作为姜家儿郎报答父母养育之恩的事情,如何变成了成亲的筹码? 或许是姜秀娘说的有点狠了,姜秀文过了很久才回信来,只说自己以前想到太浅薄了,以后一定会好好读书,给姜家拿个功名回来。 姜秀娘这才放下了一颗心。 不几日皇帝就要大婚了,姜秀娘已经是许久没有见过杜三娘了,婚前一个月,她就被拘在家里学规矩,想来肯定是很忙碌。 这一天,姜秀娘正在跟李姑姑说年货的事情,她让採买的管事买两份,一份是要送到姜家村去的,所以要提前准备。 正说着听到丫鬟来禀告说杜三娘来了,她看事情差不多了就起身去了待客的厅堂。 厅堂里烧着暖墙,屋内暖烘烘的,姜秀娘只穿了一件单衣,即使这般也显得身子厚重,有丫鬟扶着才能坐在椅子上。 杜三娘很是歉意的说道,“又来叨扰您了。” 姜秀娘笑着说道,“每次都这么说,结果却还总是过来,不就是想吃我种的夏瓜,可是都给你吃没了,如今一点没剩下。” 第151页 杜三娘听了忍不住笑了起来,撒娇道,“夫人,您又打趣我。” 一来二去的,两个人变得极为熟稔,姜秀娘那地里的夏瓜,几乎都是杜三娘给吃了,隔三差五的吃一个,回去的时候还会带着一个。 “今日没有夏瓜,不过还有我种的其他菜,三娘就留在这里用膳吧。”冬日之后姜秀娘听闻还有人盖暖棚,在棚内种菜,叫人去学了过来,也在后院的菜地里盖了暖棚,所以虽然是冬天,他们家还有新鲜的蔬菜吃。 “那三娘就却之不恭了。” 叫厨房摆了桌,杜三娘一看都是很平常的菜,杏仁豆腐,三黄鸡,松子豆干,一盘炒菘菜,蘸酱胡瓜…… 汤则是乌鸡汤。 吃饭的时候,汪羡康一直不忘给姜秀娘夹菜,就是王瑞珠也是会照顾姜秀娘,三个人之间很是和气亲密,杜三娘见了心中羡慕,随即想着姜秀娘的性子…… 就是她也喜欢,旁人估摸着都是一样的心情吧。 高高兴兴的吃了饭,汪羡康就去读书了,王瑞珠虽然开朗了许多,到底还是不愿意出门,更是不爱跟人说话,也迳自回了屋。 杜三娘觉得这样刚好,她正是想找姜秀娘诉苦,叫旁人听见多丢脸,道,“光是规矩就学了一个月,要是做不好就要挨手板,一开始一天都要被打几十个,手都肿的不行,我爹娘偏说教养姑姑说的对,以前是太纵着我了。” “我就不明白了,当初他们生了我,既然把我丢在乡下,让我跟野孩子一样长大,又为何把我接回来?总觉得和这里格格不入的。”杜三娘撅着嘴说道。 姜秀娘发现,杜三娘说着话,总是往窗户外瞧,似乎在等什么人,果然不过一会儿就看到上官重楼回来了。 上官重楼在景宸哥已经一个月了,白琉璃则是留在了姜家村,托吴氏带着。 第85章 “上官哥哥,你还记得我吗?” 上官重楼正在门外和姜秀娘说话,因着屋内还有杜三娘,姜秀娘就没让上官重楼进来,毕竟要避嫌,谁知道杜三娘自己推了门走了出来,还笑吟吟的问着上官重楼。 姜秀娘这才道,“这是明国公府的杜小姐,马上就要入宫了,你们认识?” 上官重楼还是摇头。 杜三娘有点失落,道,“上官哥哥,你不记得我了?小时候你给我瞧过病。” 上官重楼道,“从小就跟着爹爹出外行医,给许多人诊脉治病,实在是记不住。” 上官重楼走后,杜三娘一直都显得有些蔫蔫的,道,“夫人,上官郎中不记得了,不过首辅大人应该会记得,我那时候才入京没几年,吃住什么都不习惯,我娘虽然不敢管我,可是姐姐却很苛刻,说我行为粗俗,没有一点公国府大小姐的样子,也不知道当时怎么就生了一场大病,还是爹爹来了汪府,找了上官郎中过来,这才把我那病给医治好了。” “我那时候郁结,说想去凫水,但是一个大家闺秀,恐怕一辈子都没机会了,毕竟不雅,上官哥哥就说,他们上官家在一处僻静的地方,那里有一个很大的月湖,去那边凫水,没有人能看得见,等我病好了就带我去。” 姜秀娘没有想到杜三娘和上官重楼还有这一段故事,她又想起之前杜三娘几乎就央求着来府邸做客的时候…… 那时候是不是也存了想要见到上官重楼的想法? 不过这些都无从得知了,杜三娘不日就要入宫了,以后宫外的一切都和她没有关联,就像是她自己说的那般,恐怕一辈子都不能凫水了。 等着杜三娘走的时候,有些难过的握着姜秀娘的手说道,“夫人,我以后恐怕没办法随意出宫了,您要保重。” 姜秀娘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柔声说道,“你也保重。” 过了几日 ,皇帝就大婚了,因着不是初婚,倒也没有大办,只是迎了人进去,在后宫里喊了诰命夫人和一些太妃们办了封后大典,也就结束了。 晚上,洞房花烛夜,杜三娘终于见到了皇帝,已经五十多岁的年纪,脸上有了皱纹,身材肥胖臃肿,那华丽的缂丝龙袍穿在他的身上,不显得贵气,反而衬托的他稍微歪斜的嘴越发的丑陋。 杜三娘强忍着不适,伺候皇帝宽衣解带,等着上了龙床,被皇帝触碰的时候,实在是忍不住,哭了出来。 皇帝经过这些日子的恢復,手脚终于可以动了,但是那歪斜的嘴却是没办法,一直都治不好,说话的时候,吐字不清,要认真的听才能明白。 “陛下,您轻点,我怕疼。”杜三娘哽咽着说道。 皇帝原本有些力不从心,看到新皇后眼中的忍耐,突然就没了兴致,起身朝着外面喊道,“给朕更衣。” 宫里是藏不住事情的,第二天几乎所有人就都知道了皇帝没有宠幸新皇后的事情,只不过就算是这般,那品阶在哪里,许多人也不敢放肆,一大早就过去请安。 杜三娘自然都学过如何应对,得体而优雅的受了众人的礼,等着下午的时候还去朱贵人住的地方看望皇嗣。 *** 一转眼了十二月份,姜秀娘的预产期也就在下个月了,姜家本家终于来了信儿,说是薛氏的大儿媳妇唐氏会过来帮忙。 第152页 唐氏来的时候不仅自己来了,还带着两个熟手的产婆,四五个选好的乳母,许多姜家人送的随礼,小衣服,玩具,还有布料等物件,光是车就来了十二辆。 姜秀娘很是感激,只是家里已经有梁氏了,还有汪右林从宫里求来的两个产婆,根本就不需要这许多,至于乳母却是还没有想过,她悄悄的问汪右林,道,“老爷,难道不是我餵奶?” “餵奶最是伤身,一般真正心疼娘子的人是不会让自家娘子餵的。” 姜秀娘问的很直白,而汪右林也是觉得姜秀娘不懂是正常,只要她问的事情,总是事无巨细的解释。 一旁的李姑姑攒了一肚子话想要跟姜秀娘解释,结果却是看到他们在外跺一跺脚都让朝廷抖三抖的首辅大人,正跟姜秀娘解释,就好像她问的多么复杂的事情,需要耐心的教给她。 心中忍不住艷羡,他们老爷不管在外头怎么样,在家里总是这般温柔细緻。 姜秀娘肚子大了之后,汪右林就会让她背对着他躺在怀里,这样才不会碰到肚子,但是姜秀娘身子不舒服,经常睡着睡着就转过来,最后抱着汪右林的小腿睡觉,似乎这样才极为舒服,简直让汪右林哭笑不得。 汪右林睡觉本来就浅,因着这个就更加小心了,怕是碰到肚子,不过几日就显得有些精神不济。 姜秀娘很是愧疚,道,“老爷,要不您去厢房那边睡吧。” 汪右林想着也该是这样,道,“那也行。”就让丫鬟收拾好厢房,都在一个院子里,并不算远,有事喊一声就能过来。 姜秀娘晚上觉多,天还没黑就入睡了,汪右林忙完公务到了屋内,看到姜秀娘睡的香甜,看起来天真无邪的就像是孩子一般,心中爱怜帮着她掖了掖被角,看了好一会儿睡颜,这才起身去了厢房。 屋内早就烧好了热炕,被褥,书本,甚至是茶杯都是他惯用的东西,只是等着他上了炕头,靠窗躺了半天,如何也睡不着,想着姜秀娘晚上喜欢踢被子,不知道伺候的丫鬟会不会留意给她盖上,正是关键的时候,别是这时候受凉风寒了。 越是越是觉得不放心,起身去了正屋。 丫鬟见到汪右林吓了一跳,行了礼,汪右林问道,“夫人一直睡着?” “刚才醒了,喝了一口水又睡过去了。”丫鬟显然很用心,细心的回答道。 汪右林满意,朝着她摆手,那意思就是让她下去,等着屋内只剩下两个人,汪右林坐在了炕沿上,却看到姜秀娘似乎抱着什么东西…… 他拉开被子一看,看到姜秀娘竟然抱着自己的枕头,肉肉的小脸贴在上面,乖巧的不行。 屋内静悄悄的,汪右林却是觉得心如同被泡在泉水里,温暖的要冒泡。 他低下头柔情的亲了亲姜秀娘的面颊,轻轻的抽走那枕头,自己上炕,从后抱着她。 姜秀娘睡梦中睁开了眼睛,迷迷濛蒙的的,看到他眼睛一亮,那目光璀璨的不行,好像可以点亮这夜色的天空,美丽炫目,她枕着汪右林的胳膊,心满意足的呢喃道,“老爷……” 那语调娇娇软软的,就好像加了蜂蜜的甜水,叫人喝了一口,心里甜滋滋的不行,汪右林柔声说道,“我在,睡吧。” 入睡前汪右林想起自己的父亲来,一直都知道父亲对母亲用情至深,只是他并不是太明白那含义,如今才是懂了什么叫情深不寿。 他愿意一辈子都这么呵护着姜秀娘。 那之后两个人就不提分房睡的事情了,只是叫唐氏看在眼里却是觉得不太妥当,他们又不是小门小户,怎么能让有了身孕的女子和夫君同床共枕? 子嗣可是比什么都重要不是。 为此唐氏还写了信给薛氏,薛氏也觉得不太妥当,特意写了封信给她,让她转交给汪右林。 只不过因着之前分过房,汪右林读了信,却是还是我行我素,唐氏看着这模样,竟然是当初跟汪老太爷那位姜氏一般的…… 唐氏自然没见过那位姜氏,但是姜家里人都知道这件事,说汪叔晨娶了一个村姑,为了那女子连母亲的丧事没来参加,最后搞的不忠不孝,要不是出了个当了首辅的儿子,几乎要被家里除名了。 姜秀娘和那姜氏一般,都是出身姜家村,还都是一样的村姑…… 以后外人看到家里没规矩成这样,不仅是嘲笑姜秀娘,还会嘲笑姜家。 唐氏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找姜秀娘谈一谈,姜秀娘一个村姑不懂,她却是懂的,自然要教教她,这也是为她好不是。 屋内气氛有些沉默,唐氏苦口婆心的劝道,“你还是头胎自然不懂,对咱们女人来说,没有比这子嗣更重要的事情,但凡是做媳妇的,只有生了儿子,为家里开枝散叶,才能挺直腰杆。”又道,“你别觉得我说的话难听,我也是看你什么都不懂,姜家的子嗣可不是寻常耕户家的孩子,金贵的很,你不为别的,也要为你自个儿想想不是?” 姜秀娘低着头不说话。 唐氏见了这模样,犹如拳头打在棉花上,只觉得这个人真是油盐不进,一肚子火,道,“只有那妾侍才会缠着家里的男人,不让出房门,你是一个正经的夫人,怎么还能这般?” 第86章 唐氏这话就说的有些过头了,只差说姜秀娘白日宣淫了。 第153页 姜秀娘咬着下嘴唇,眼睛红红的,显然是委屈的想哭却又忍着,她道,“我不懂姜家的规矩,但是我也不明白了,为什么有了身孕夫妻就分房睡?女子体弱,因着有了身孕,身子不舒服,难道不是更需要夫君的关怀?分房睡了孩子就会长的更好?根本就没有任何依据。” 唐氏觉得姜秀娘简直就是不要脸,怎么能把夫妻之间的事情说的这么冠冕堂皇?但是看到她要哭不哭的模样,一时有些犹豫,想了想还是不敢闹的太过,道,“你自己回去好好想想。” 晚上汪右林回来,看到姜秀娘眼眶红红的,像是哭过了样子,还当身子不舒服,道,“是腰疼还是腿酸?要不要喊了医婆过来给你捏一捏?” 姜秀娘却扑到了汪右林的怀里,紧紧的抱着他。 因着肚子太大了,汪右林只能抱着肩膀,见她这般依赖,还当自己想自己了,柔声哄道,“怎么了?”忽然间就觉得肩膀的地方有些湿润,他一惊,拉开姜秀娘却看她正默默的哭着。 “莫哭了,这样对宝宝不好。” 姜秀娘想要忍着,却发现眼泪根本就止不住,看到汪右林担忧的目光,越发觉得难过,就好像一个受到委屈的孩子,忽然间看到了家长一般,只想宣洩情绪。 汪右林问了半天姜秀娘都不说,又担心是不是身子不舒服,姜秀娘只摇头,就是抱着汪右林不放手,他就猜出不是身体的问题,又见姜秀娘依赖的厉害,心里又软又心疼,只好抱着她哄着,说了许多好话,姜秀娘或许是哭累了,加上身子重,就这般睡了过去。 等着安置好姜秀娘,汪右林黑着脸走出了屋子,对着一旁的李姑姑问道,“说,到底出了什么事?夫人怎么这般难过。” 当时唐氏找姜秀娘说话的时候自然是只有两个人,李姑姑当然不知道说了什么,道,“今日三夫人来过了。” 因着汪家人多,汪右林这一辈的男孩都没分房头,只是按照年龄排了辈分,唐氏的丈夫汪右尚正是在家里排行老三。 汪右林不知道怎么,忽然就想起当初母亲病故之前的事情来,他那时候还是傻傻的以为祖母说的是真的,母亲重病,他不能近身,乖巧的让祖母带在身边,直到实在是想得不行,半夜偷偷的跑过去,结果却是看到已经摆好的灵堂。 棺材半开着,母亲面色枯黄的躺在里头,没有任何的气息,他却拼命想要摇醒她,那时候约莫是知道死了,但就是没办法相信。 还是祖母后来寻他,在灵堂里发现了跟母亲躺在一起他,他不哭不闹,却死活不肯离开棺材,倔强的坚持着。 后来无数次想起来,就觉得,如果当时没有听祖母的话,而是坚持守在母亲身边,照顾她,是不是就能想办法给父亲递信儿了?就是去求叔父,他也不会见死不救不是。 父亲那般自责,他又何尝不难过? 所以被父亲丢在姜家里,他从来没抱怨过,他知道父亲要守着母亲…… 而他要更加的刻苦读书,让那些嘲笑他是村姑生出来人看到,他也是不差的。 一想到这些久远的事情,汪右林一时觉得心情沉重,却也知道自己一个男人去找个内宅妇人理论不合适,沉着脸对李姑姑说道,“以后只要三夫人过来,你一定要在场,如果三夫人问起,就说是我说的。” 就是这般还是不放心,写了一封信给汪右尚,他和这个堂哥一同长大,其实就跟亲兄弟一般的不分彼此,不然当初汪羡康回姜家村的时候,他也不会託了他。 汪右尚收到汪右林的来信,看到上面写了许多客套话,总结起来就是让他把唐氏召回去。 汪右尚沉着脸,想着肯定是唐氏出了岔子,他们这些内宅妇人自有她们的一套,平时他也不管,大家族里男主外女主内,这是应当的,男人是不能插手后宅的事情,只是当初汪右林的母亲死的实在是太…… 他到现在还记得汪右林不哭不闹,却是倔强的要躺在姜氏身边的样子。 汪右林好不容易有了今天,日子过的和和美美的,第二个孩子也即将诞生,不能再让家里拖累他了,当即就写了信让唐氏回来。 唐氏收到来信,气的差点跳起来,她嫁给汪右尚之后,夫妻之间一直都相敬如宾,很是和睦,汪右尚对她也是敬重,连一句重话都没说话,结果这封信里都是指责她的话,说她是来帮忙的,可不是来当少奶奶的,别是不知道身份瞎管不该管的事情,最后还叮咛她年前就回来。 唐氏气的晚饭都没吃下去,觉得姜秀娘当真是狼心狗肺,她可是在帮她不是?一转头竟然就跟汪右林告状,一个女人,后宅的事情不能解决就算了,居然还跟男人告状,像什么样子? 只是气归气,却是再也不敢说什么了,她知道自己可真是惹不起了。 不过这般灰熘熘的回去,实在是有伤颜面,毕竟大家都知道她来帮姜秀娘的,只好一直呆着,只是再也不找姜秀娘说话了。 朱贵人的预产期在姜秀娘的前面,是在这个月底,杜三娘自然知道这孩子的要紧,别说她还没和皇帝圆房,就算是在一起了,按照皇帝这年岁,也不知道能不能怀上,所以把这皇子紧紧的握在手里,是她安身立命的唯一方法。 为此,皇后特意把朱贵人安置在了自己的宫里,每日里几乎吃住都在一起,皇帝当初要立皇后,就是想给朱贵人肚子里的孩子找个背景深厚的娘,见新皇后这般认真,也是乐见其成,觉得虽然还有些稚嫩,却到底知道轻重。 第154页 朱贵人搬到了皇后的宫里,德清郡主自然也跟过来了,如今朱贵人却是没空找德清郡主的麻烦了,每日里都需要按照御医的话睡觉吃饭,就算是疏忽一下都会被说,她觉得生不如死,却又无可奈何。 这一天,朱贵人正在午歇,忽然看到有人给她塞了一张纸条来,她赶紧拿着看了眼内容,惊慌的撩开了帐子,外面汤姑姑并两个宫女正在瞌睡,哪里还有旁人? 她心神不定,仔细看了眼内容,一狠心就把那纸条吃了下去。 这一天,汪右林沐休,特意起了大早,就帮着姜秀娘穿戴,一开始汪右林还很生疏,姜秀娘也觉得让汪右林照顾自己不太妥当,可是有时候两个人行了房,姜秀娘就羞于见人,汪右林不舍的让她难堪,叫人打了热水亲自给她擦洗,还给她穿上衣服…… 一来二去的,汪右林就喜欢上这样的感觉。 他眼光独到,安排安排姜秀娘的的穿着,鬓髮和饰品,居然比她自己收拾的还要端庄秀丽。 姜秀娘有了身孕之后,倒不像是有些人那般脸上起痘,皮肤反而光滑细腻,加上微微胖了起来,脸上肉嘟嘟,在汪右林眼里居然十分可爱,时不时要捏一捏她的脸颊,道,“这一胎一定是个闺女,儿子闹人,闺女养人。” 姜秀娘把手放在肚子上,脸上都是慈母的温柔,道,“万一是个女儿,羡康怎么办?” 汪右林给姜秀娘插上一朵偏凤,随即放下梳子,看姜秀娘秀丽而端庄,心中十分满意,听了这话,忍不住笑了起来,声音如同山间泉水一般悦耳好听,道,“那就在生一个,直到给羡□□个弟弟为止。” 汪羡康正是过来请安,听到两个人的话,嚷嚷道,“爹爹你真是一点都不体贴人,娘这般辛苦,你还让再生。” 都说女儿是娘的贴心小棉袄,但是姜秀娘觉得汪羡康简直过犹不及,笑着说道,“羡康,来到娘这里来。” 汪羡康得意的看了眼汪右林,然后走到了姜秀娘的跟前,却是不敢靠太近,怕是碰到肚子,“娘,生了弟弟,我带着他,您就只管放心歇着。” “哎呦,真是娘的小乖乖。”姜秀娘真是忍不住了,低下头来亲亲儿子的面容,笑的十分满足。 汪右林摸了摸鼻子,忽然觉得这儿子有点碍眼,怎么比他这个爹还懂的讨姜秀娘的欢心? 旁人家里要是续弦,怕的都是继母待孩子不好,他这倒是好,烦恼的反而是两个人太过亲密,冷落了他这个爹。 等着吃过早膳,汪右林就带着姜秀娘上了马车,车内铺着厚厚的羊绒毯子,姜秀娘穿着昭君套,越发衬托的她面容白净如雪,十分的漂亮。 “老爷,咱们到底去哪里?” 汪右林笑了笑,拿了暖手递给姜秀娘,道,“别冻着了,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姜秀娘去看汪羡康,见他也是俏皮眨了眨眼睛,道,“爹爹说这是惊喜,不能告诉娘。” 第87章 因着姜秀娘有了身孕,马车行的很慢,一个时辰之后才到了目的地,姜秀娘被汪右林扶着下了马车,看到山脚下的一栋宅子,白墙黑瓦,很是雅致,等着进去却发现别有洞天,宅子后面居然有温泉,冒着热气的泉水被垒起来的白玉石围住,形成了一个三四个或椭圆形,或者四方形的池子。 汪右林笑着说道,“你最近不是一直觉得浑身酸痛,泡一泡泉水,能舒服一点。”又道,“咱们在这里住上三四天,好好歇歇。” 姜秀娘很是惊喜,温泉这个东西,她一直只有听说的份儿,还没尝试过,听了很是高兴,却还是道,“老爷公务繁忙,哪里抽得出空来?今天泡一泡,明天就回去吧,再说瑞珠妹妹还在家里呢。” 这下姜秀娘知道为什么王瑞珠死活不一起来了,显然早就知道了,希望她和汪右林独处。 “一直太忙没空陪你,如今刚好得了闲,正好陪你,难道夫人这是嫌弃为夫在你前面碍眼?”汪右林带着几分抱怨说道。 姜秀娘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跟她耍赖的汪右林,一时心软的一塌煳涂,乖巧的依偎了过去,道,“老爷,瞧您说的什么话,您知道我心里是怎么想的。” 汪右林忽然想逗逗姜秀娘,道,“你是怎么想的?” 姜秀娘被汪右林直勾勾的看的,脸红的不行,却还是鼓起勇气说道,“妾身就想这样跟在老爷身边,白首偕老,永不分离。” 虽然最常见的句子,但是这一刻,汪右林觉得这是他听过最动听的情话了,忍不住低下头…… 忽然间外面传来汪羡康兴奋的声音,“爹娘,你们快来,哎呀,这个温泉好舒服,我要在里面放小船!” 姜秀娘推开汪右林,往外一瞧,汪羡康已经脱了衣裳,泡在温泉里,还接过丫鬟递过来的纸叠纸船放在水上面,很是开心的样子。 两个人收拾了一番,却不可能全脱掉,都穿着中衣就一同下了水,轻薄的中衣被水一浸透,贴在身上,显得姜秀娘肚子大的有些过分了,汪右林越发的担心,女人生产就像是一条腿迈入鬼门关,比如他那故去的原配张氏…… 只是他却不动声色的把心中这些担忧都咽了下去,不想吓到姜秀娘。 第155页 温泉的温度很是舒服,有因着在外,还能看到碧蓝的天空,姜秀娘泡了一会儿就觉得舒服的不行,渐渐的闭上了眼睛。 汪右林正帮着汪羡康叠纸船,一扭过头就看到姜秀娘居然睡了过去,那睡颜天真无邪的像是小孩子一般的,心中好笑,对着汪羡康说道,“你自己玩一会儿,你娘睡着了,在这里是不舒服,我带她回卧室。” 姜秀娘只觉得从来没有这般舒服,等着睁开眼睛看到天色已经黑了,汪右林坐在窗口,手肘抵着炕桌,正在看什么东西,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又沉思的模样,她想着岁月真是厚待他,即使这个年纪,眼尾还带着皱纹,却依然不损他的俊朗,反而有种被岁月洗礼之后的深沉魅力。 她静静的看着,直到汪右林忙完一阵子,一回头才发现姜秀娘已经是醒了,正亮晶晶的看着他,满含欢喜。 汪右林笑着凑过去亲了亲她的面颊,道,“饿了吗?” 姜秀娘孕后胃口就很大,孕后期更是吃的多,只不过因着怕不好生产,所以听从了梁氏的话,一直都是少食多餐,汪右林自然知道这一点,刚才姜秀娘睡着那会儿就已经让厨房去准备她爱吃的吃食了。 “嗯,老爷,我想吃麻酱鸡丝面,最好加一点红油。” 汪右林很喜欢,道,“酸儿辣女,这一胎肯定是女儿。”吩咐厨房去做,等着送过来,就姜秀娘抱在怀里,用被子裹着她,然后一筷子一筷子的餵了起来。 姜秀娘觉得自己如今真是越发像个孩子了,汪右林格外宠着她,餵她吃饭,穿衣梳头,而且一副乐在其中的模样,让她从一开始的羞涩,到如今坦然接受。 两个人你侬我侬的吃了饭,姜秀娘就问起汪羡康来,“羡康可是吃了晚饭?” 汪右林说道,“他去他外家了。” 原来当初这温泉是和张家一起连着买的,隔壁那宅子是张家的,今日恰好张家人都过来泡温泉,知道汪羡康也在这边,就来喊了人过去,汪羡康也是许久没去过外家了,就高高兴兴的跟着去了。 “要不要再去泡一泡?”汪右林柔声问道,“现在可以看到星辰。” 姜秀娘很是期待,两个人又去温泉,果然天空群星璀璨,就好像夜幕上镶嵌了细碎的宝石一般,十分的美丽。 两个人静静的抱在一起,都没有说话,却是从来没觉得这般满足过。 等着两个人回去,张家叫人递信过来,说是晚上要留汪羡康住一个晚上,姜秀娘觉得毕竟是外家,想要亲近,这也无可厚非,叫人带了他惯常用的东西送过去,说好明天去接。 晚上,姜秀娘睡的迷迷煳煳的,忽然听到了敲门声,李姑姑带着几分焦急说道,“大人,宫里来人了。” 汪右林起身,出去了一趟,等着回来的时候,脸上带着凝重的神色,姜秀娘惊的坐了起来,揉了揉眼睛担忧的问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 汪右林看到姜秀娘,面色立即就柔化了下来,柔声说道,“就是有点事儿,我现在恐怕要马上入宫,明天处理完了,我就来接你。” 能在这半夜入宫,肯定不是简单的事情,姜秀娘却体贴的没有去问,反而说道,“有这许多人呢,明天我自己回去就行。” 两个人说了一会儿话,汪右林就急匆匆的走了。 第二天,姜秀娘起的很晚,看到阳光从窗户里投射进来,她这才刚醒,一直等在外面的李姑姑就走了过来,隔着帐子问道,“夫人,您可是要起床?” 姜秀娘打了一个哈欠,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李姑姑说道,“快午时了。” 姜秀娘颇为吃惊,她虽然知道自己觉多,但是没想过还能睡这许多,想着或许是泡温泉的缘故,实在是太舒服了。 漱洗起床之后,直接就可以用午膳了,姜秀娘看着满桌子的菜,问道,“羡康还没回来?” 李姑姑摇头,“没有呢。”见姜秀娘有些担忧,道,“往常也是去过……”只是话还没说完就看到一个小丫鬟急匆匆的跑了过来。 “什么事,这般慌慌张张的!”李姑姑很是不悦。 “张老夫人亲自领着少爷回来了,只是少爷额头被打破了!”小丫鬟显然也是被吓到了,一股脑的说道。 姜秀娘一下子就站了起来,道,‘’这是怎么回事。 ” 张老夫人领着汪羡康,很是心疼的说道,“孩子们一多就有些防不住,一时推搡,等着发现的时候已经是这样了。” 汪羡康看到姜秀娘很是委屈,喊着娘就跑了过去,后面的张老太太喊道,“别跑,这要是晃的脑仁疼怎么办。” 姜秀娘把孩子抱住,仔细查看了下伤口,额头上像是被什么刀划到一般,有个半个巴掌大的伤口。 姜秀娘虽然极力压住心中的愤怒,但是看着汪羡康…… 原本就唇红齿白的漂亮孩子,肤色白净,所以那额头上的伤口看着越发的触目惊心,说道,“老夫人,我有些想不明白,一般那孩子至少有五六个丫鬟婆子跟着,怎么就伤的这般重?这要是不小心就会破相!” 张老夫人很是不悦,她也心疼汪羡康,但是她觉得姜秀娘不过一个继母,如何还能这般质问?她们两个人对汪羡康,谁亲谁疏不是一目了然的事情? 第156页 她是汪羡康的外祖母,而她不过是毫无干系的继母而已。 “夫人,您要知道,羡康可是我的外孙。”张老太太有些不高兴,忍不住说道。 “难道羡康不是我儿子?”姜秀娘反问道,“如今好好的一个孩子送到您跟前,不就是相信您是孩子的祖母会好好待孩子,却伤的这般重回来,还有这伤口我瞧着像是刀口,不然不可能划的这般齐整,您刚才说推搡的时候伤的?” 张老太太还是第一次被人弄得下不来台,还是一个她一直都瞧不上村姑,其实就算之前如何的跟姜秀娘客气,但是骨子里是瞧不起姜秀娘这样的出身的。 “汪夫人,我没想过,你心思居然这般歹毒,为了挑拨离间我和羡康的感情,居然连刀痕这种理由都瞎编出来了,这就是普通的划伤而已。”张老太太气愤的站了起来,用拐杖狠狠的敲打这地面,“你要是不信就喊了郎中过来问!” “好,请御医过来。”姜秀娘毫不犹豫的说道。 张老太太吓了一跳,没想到姜秀娘竟然这般较真,平时看着性格软绵,温顺,怎么遇到事情却这般刚强? 她自然不知道,姜秀娘早就经歷过大风大浪,她是遇强则强。 第88章 汪右林怕是姜秀娘不舒服,这一路上还真是带了一名御医,虽然是擅长妇科,但是看汪羡康这种小伤总是没有问题的,姜秀娘马上就让人去请了那御医过来。 等着御医过来,看过伤痕,道,“是刀痕,这是林家的创伤药吧?用这药就行了,坚持用下去,就不会留疤。” 姜秀娘气的狠了道,“老夫人,这么小的孩子哪里来的刀?到底是蓄意的还是另有隐情,您就不问清楚?今日可以划了额头,明天是不是就可以杀人了?您说是不小心,我看没那么简单,这件就是总要跟老爷讲讲。” 毕竟是汪羡康的外家,姜秀娘准备差不多就算了,毕竟这也是汪羡康最重视的人,她能感觉到汪羡康不喜欢两个人争吵,可是看到如今孩子这般,心里就冒火了,“莫不是老夫人以为羡康如今没了娘,只能依靠老夫人,这才肆无忌惮吧?” 张老夫人一时气结,但是在姜秀娘犀利的目光下,忽然就觉得有些心虚,她心里确实是觉得汪羡康只能靠着她这个祖母,毕竟没有继母是真正的喜欢继子的。 张老夫人也是当母亲的,她不觉得这个想法错了,将心比心,就是她当了继母也肯定会为自己亲生的孩子铺路,所以当时汪羡康伤到的时候,虽然想了下…… 但还是决定不通知姜秀娘,她下意识觉得姜秀娘不会在意这一点的,甚至姜秀娘心思歹毒的话,其实反而欢喜汪羡康受伤,能破相就更好了,这样说不定以后长大了还不能出仕,这样以后汪右林的人脉资源可都是她亲儿的了。 所以汪羡康唯一的依靠就是她了,虽然知道她孙儿伤了孩子,但是想着都是最亲的表兄弟,以后要互相扶持,也就不去计较了。 姜秀娘一看就瞭然,深吸了好几口气,道,“羡康别怕,快跟娘说,到底怎么回事?”姜秀娘越看越是觉得这其中有隐情,汪羡康聪慧早熟,还是能言善道的,且极有主见,往常只要跟同龄的孩子在一起,就是孩子王,只有旁人听他的份儿,没有说被人这般排斥过。 汪羡康突然哭了起来,他抱着姜秀娘的膝盖哽咽的说道,“是润真堂弟,他骂娘是个不要脸的小娼、妇,说娘勾引了爹爹…… 我一时气不过就上前去打了他,他打不过我就让人去拿了他爹爹的佩刀,用那刀指着我,说我不听话就要砍我……” 姜秀娘心酸的不行,一时红了眼圈,抱着汪羡康道,“你怎么不早点跟娘说?”然后对着身旁的李姑姑说道,“你去喊了老爷来,今日无论如何都要说清楚,这门亲戚自以后到底要不要走动,还是要问问老爷。” “老夫人,羡康就是我儿子,我不会让人欺辱他。”姜秀娘自己受了委屈都没这般气愤,也不曾想过找汪右林告状,可是要是让汪羡康受了委屈,她就受不了,做母亲的都是有着天生就有着护孩子的心情。 张老夫人顿时就坐立难安了起来,道,“这种小事何必喊了首辅大人回来,我已经责罚过润堂了。” 汪羡康说道,“娘,外祖母已经罚了润堂表弟归祠堂了,您就别生气了。” 姜秀娘见汪羡康这般作难,心中难受,怕让孩子难受,只好作罢,道,“娘知道了,不提了。” 张老夫人终于松了一口气,温柔的摸了摸汪羡康的头,道,“真是好孩子,祖母心里都知道呢。” 汪羡康这才松了一口气,姜秀娘看着,到底也不说话了。 只是等着张老夫人走之前,姜秀娘道,“老夫人,羡康是我的儿子,不是没娘的孩子,如果还有下一次,我绝对不会姑息的。” 张老夫人气的一口气没喘上来,只是到底心虚,毕竟汪羡康是在她那边受了伤,冷着脸就走了。 这样一来,姜秀娘就没有了游玩的兴致,准备收拾收拾就回去了,路上一直紧紧的抱着汪羡康,柔声说道,“羡康,你真是娘的乖宝。” 自从姜秀娘有了身孕之后,就很少这么抱他了,汪羡康觉得很是高兴。 第157页 汪右林是第三天才回来的,连饭都没吃,正在换衣裳,看到姜秀娘进来,笑着说道,“原本是要去接你,结果实在是走不开。” 姜秀娘结果丫鬟手里的腰带要给汪右林繫上,却是被汪右林拦住,他自己熟门熟路的系好,坐在了姜秀娘的旁边。 丫鬟婆子早就退了下去,屋内只剩下两个人。 汪右林握着姜秀娘的手,柔声说道,“吓着你了吧?” 姜秀娘见汪右林眼睛还是红彤彤的,显然这几天都没睡好觉,问道,“宫里出了什么事情吗?” 汪右林不知道怎么跟姜秀娘说,他们一直等着,有些人终于按耐不住了,给朱贵人递了纸条,说要救她出去,结果骗朱贵人喝下说是暂时昏迷的药物,看起来如同假死一般,实际上是剧毒的鹤顶红。 就是想弄死朱贵人,不能让孩子顺利的诞生。 好在他们早就有所准备,将计就计,顺藤摸瓜,找出了宫里的内应,谁都没有想过汤姑姑居然是那边的人。 只是见事情败露,汤姑姑就服毒自尽了,不然还能顺道把他们后面的人揪出来…… 其实汤姑姑后面的人是谁,不用想也知道,朱贵人这孩子顺利的诞生,养在皇后名下,唯一受到胁迫的是太子朱炎。 但是如今最重要的证人没了,只能在等下次机会了。 不过好在,终于揪出宫里的内线,以后朱贵人待产也能安心一些,经过这件事皇帝显然是等不及了,知道已经过了预产期已经让御医用药催产了,且那药物都是虎狼之药,根本就没想过要顾忌朱贵人的身体,只求孩子顺利诞生。 这种事情实在是没办法跟姜秀娘讲。 姜秀娘见汪右林十分的犹豫,很是体贴的说道,“老爷,要是不合适就别说了,我不问就是。”随即转了话题,说起了汪羡康的事情,“孩子回来的时候就带着伤,我这几日都盯着上药,痊癒的很好,不会留下伤疤的。” 汪右林道,“这件事我知道了。” 汪右林在宫里就得了信儿,当时就很不高兴了,觉得张家人真是越来越不识抬举了,当时就把原来大舅兄的想要调回京城的文书给压下去了。 张家如今官做的最大就是这位大舅兄,在外任职了六年,评级皆是优,等着调任回京城,按照他的资歷和能力自然是可以更上一层楼,如果操作的好,有生之年说不定还能入内阁,只不过如今恐怕却是难了,有他压着,恐怕一辈子都不会出头。 “你受委屈了。”汪右林低下头来,两个人额头对着额头,很是亲密的看着彼此,汪右林目光满是心疼,道,“过几天,张家人就会来给你赔不是。” 姜秀娘其实并非是一个娇气的女子,但是自从嫁给汪右林之后,汪右林对她事无巨细,温柔体贴,生怕她受一点点委屈,就好像泡在蜜罐子里一样,一直都这么宠着她。 让姜秀娘满目疮痍的心,渐渐变得圆满了起来,她心里甚是感动,觉得或许之前嫁给沈家的痛苦,就是为了等来汪右林…… 现在想来一切都是那么值得,忍不住去亲汪右林的嘴唇,汪右林正是想的厉害,见她这般主动,也是按耐不住,捧着比孕前还要圆润的脸颊,缠绵悱恻的好好吻了一场。 等着分开,两个人都一点气喘吁吁的,姜秀娘把头埋在汪右林的怀里,道,“我不觉得委屈,老爷,我就是气自己,没能让羡康骄傲,还让他被人嗤笑。” 姜秀娘从来没觉得自己村姑的身份有什么不好,她一直都很坦然,可是等着汪羡康为了这个跟人打架,甚至是受伤的时候,就觉得难过了,那种作为一个母亲,却无可奈何的心情,实在是让人难受。 汪右林很是诧异,他没想到姜秀娘难过竟然是因为没办法替汪羡康出头…… 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合情合理,姜秀娘似乎就应该是这样的人,这才是他所喜爱的。 “没事,会好起来的。”汪右林脑子转的飞快,想着如何让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势利妇人,以姜秀娘为尊。 姜秀娘被汪右林安慰,心中终于舒服了不少,这几天她一想到这件事就觉得难过的不行。 就在这时候,门外李姑姑急匆匆的跑过来,道,“大人,宫里来了公公,说朱贵人已经生了,叫您尽快过去。” “朱贵人生了?是公主还是皇子?”虽然那御医斩钉截铁的说这孩子是皇子,但是没有真正生出来,谁都会不自信。 “是一位小皇子。”李姑姑笑的很是高兴。 “天佑我朝,终于后继有人了。”就是平日里很是沉稳的汪右林,这会儿也是忍不住说出这话来。 如今皇子在手,下一步就可以想办法剷除太子朱炎了。 第89章 东宫里太子朱炎得知皇帝得了小皇子之后,气的把手上的茶杯摔在了地上,只是虽然心中恨得不行,一转眼还要带着笑脸去给皇帝贺喜,以往皇帝总是蔫蔫的,好像对一切都心不在焉一般,如今却是精神奕奕,满面笑容,就算是看到他不喜的朱炎,却还是亲昵的喊道,“太子,你快来看看小皇子,长的可真是漂亮。” 刚出生的孩子能有多漂亮?皮肤又红又皱的,但是在皇帝的眼里,如今恐怕是世上最可爱的人了。 第158页 朱炎上前看了一眼,昧着良心,笑着夸赞道,“真是漂亮的孩子,起了名字没?” 皇帝摇头,说道,“哪里有那么快,当初你们的名字可都是送到钦天监那边测过的,还要等等。” 两个人寒暄了一会儿,朱炎就找了藉口离开了,皇帝这分明就是炫耀,他也正是忍的难受,自然是越早走越好。 等着出了门,却是几位阁老都来了,其中还有和他关系良好的徐阁老,朱炎对着汪右林等人只是微微颔首示意,等着看到徐阁老却是笑容亲切的打招唿,“徐阁老,我送过去的药收到了吗?令母的身体如何了?” 徐阁老却像是吓了一跳一般,立时退开几步,恭恭敬敬,但是带着疏离说道,“太子殿下,我母亲的病已经是大好了。” 太子朱炎的脸色一变,随即想想皇帝终于有了子嗣,而他如今的地位…… 还真是有些尴尬,也怪不得这墙头草的徐阁老又开始跟他生分了。 前面赵阁老不屑的对着汪右林说道,“汪兄你看,啧啧。”虽然没有明说,但是眼中的鄙夷之色却是十分鲜明。 徐阁老说是保持中立,不站队,但是这世上哪里有那么好的事情?墙头草的次数多了,总是叫人生厌。 因这皇子来的实在是珍贵,按道理应该是另外安置在皇子的宫里养的,却是没有分出去,而是由皇后亲自照顾。 杜三娘自己还是个孩子,根本就不知道如何照顾,让她和一个孩子玩闹一个时辰都可以,但是要哄一个奶娃娃,当真是有些心烦。 好在有老道的乳母,宫女婆子也不少,都可以帮着杜三娘。 怕是被人下毒,对孩子的乳母极为重视,乳母入嘴的东西都是要经过三个人试吃,给宫里送菜的人,特意给皇子另开的小厨房,那厨房里的御厨,还有端菜的宫女,都没事了这才会给乳母吃。 孩子虽然一出生就失了母亲,但是受到了最精心的呵护,又是足月出生,吃的好,睡的香,不到一个月就变的白白胖胖的。 皇帝看着很是欢喜,除了需要办公的时候来,几乎每天都泡在皇后的宫里,倒是让皇后和皇帝熟稔了不少。 生孩子的当天,朱贵人就熬不住死了,尸首直接拉出去埋掉,那之后就没人欺辱德清郡主,又因皇后杜三娘本就和德清郡主认识,加上德清郡主生养过,知道如何照顾孩子,两个人也越发的亲厚了起来。 这一天,皇帝到了皇后住的宫里就看到德清郡主抱着小皇子,眉眼都带着温柔的笑意,在阳光的沐浴下,犹如梦境一般不真实,他一时愣怔,似乎自己穿越了岁月,到了最初两个人刚成婚,她诞下唯一的儿子的时候,她也是这般全身心的爱护,什么都是亲力亲为。 皇帝突然间冷了脸。 德清郡主知道皇帝不喜,却还是解释道,“孩子皮肤有些发黄,应该晒晒太阳,能好点。” “德清,认清楚你的身份,不要僭越了。”这话冷冷冰冰的,却是旁的还要伤人。 这时候皇后杜三娘才急匆匆的赶来,见皇帝发怒,吓的赶紧把孩子接过来,结果一时紧张,那手不稳,那孩子眼看就要掉下来…… 皇帝和德清郡主同时伸手去接,一个人抱着孩子的头,一个则抱着孩子的身子,居然就这么稳稳噹噹的抱住了。 皇后见两个人这般默契,居然有种自己才是那个外人的感觉。 不过很快她就没空想这些了,皇帝显然很生气,狠狠的训斥了皇后一顿,还立下规矩,以后除了皇后和乳母,谁也不许抱皇子,这显然就是再说德清郡主了…… 晚上德清郡主躺在床上,深深嘆了一口气,脸上露出落寞的神色来。 姜秀娘没能去参加皇子的满月宴,因为她恰好也在这时候发动了。 或许是生头一胎的缘故,从发作开始已经是二天了,但是姜秀娘一直都没有生出来,汪右林鬍子拉碴的,姜秀娘痛了二天,他就有两天没睡过一觉,生生陪着她熬着,看起来憔悴不堪。 就是汪羡康也显得很是担忧,一直乖巧的不行,坐在汪右林的旁边,倒也是照常去上课,但就是先生说什么都听不进去,每次都会反覆的问,“先生,您刚才说什么?” 那先生实在是没法,就直接给他放了假,让他回来。 汪羡康就这样一直坐在东厢房内,不说话,静静的陪着汪右林。 汪右林在剥橘子,剥了一个又一个,剥完了一碟子,侍女又上了一碟子,他就继续剥着,只是每次听到姜秀娘惨叫声,手就抖一下,一不小心就把橘子戳破了一个洞,那橘汁顺着滴落在炕头上,后来在实在是受不了,起身去了正房门,却是看到来帮忙的唐氏挡在门口,说道,“哎呦,产婆说快拉,您快回去吧,产房可不是让男人进去的。” 汪右林想起张氏生产的时候,他那时候恰巧在外地,张氏因着提前发动早产,他是没有赶上她生的…… 虽然也知道女人生孩子不容易,等着真正的经歷过现场又是不一样,一旁的唐氏安慰道,“女人第一胎都是这般的,想当初我第一胎的时候还是生了三天呢。” 就在这时候,门忽然打开,白净的衣服上染了污浊的梁氏走了出来,她笑吟吟的说道,“恭喜老爷,夫人生了。” 第159页 汪右林简直欣喜若狂,抬脚就要进去,这是却是被梁氏拦住,梁氏到很是体贴,不像是唐氏那般生硬,柔声说道,“大人,您想夫人刚生了孩子,正是蓬头垢面的时候,肯定想要收拾干净了见您,您稍微等等行不?” 汪右林哑然,“上官夫人说的是,倒是我太着急了。” 唐氏有种被冷落的感觉,她心中很是不喜,但是因着上次分房睡的事情,闹的很不愉快,她也不想愿意和汪右林交恶,强忍住,这才终于露出笑脸来,道,“恭喜了,只是还问过是儿子还闺女呢。” 梁氏有些犹豫,看了眼汪右林。 汪右林何等聪慧,马上就明白了,大多数人家都是想要儿子,所以生了儿子就会大声报喜,但是生了女儿,那产婆就会犹犹豫豫的,一想到那个猜测简直高兴的不行,面上露出带出冰雪消融一般的笑脸来,道,“是不是女儿?” 梁氏看汪右林这般神态,那种喜悦似乎感染了她,也跟着笑了起来,道,“恭喜大人,是一位千金。” 这时候外面传来汪羡康兴奋的声音,“我娘生了?我要看弟弟!” 汪右林看到汪羡康,忍不住无奈的说道,“是妹妹,不是弟弟。” “那我弟弟呢?是不是给你们藏起来了?”汪羡康简直难受的不行,他就一直想要个可以跟他玩耍的弟弟,就如同姜东舫兄弟俩,从来做什么都可以在一起,多好呀。 半个时辰之后,汪右林牵着汪羡康进了内室,屋内点了安眠的百合香,又收拾的干干净净的,倒也没有任何污浊的气息。 姜秀娘躺在床上,额头上戴着镶嵌了玉珠的额帕,脸上带着不自然的红,但是目光明亮,显得很是精神。 汪右林握住了姜秀娘的手,柔声说道,“秀娘,累不累?” 姜秀娘自然是又疼又难受,但是一想到这些都是为了一个新诞生的宝宝,就觉得充满了力气和喜悦,梁氏又是颇有手段,居然给她弄来了减疼的药物,就这样熬着熬着,居然就生下来了。 “娘,我可害怕了。”汪羡康虽然没有了生母的记忆,但是也知道张氏是因着难产去了,很是害怕一转眼姜秀娘也没了,一直都很紧张,如今看到安然的姜秀娘,终于忍不住委屈的说道。 “不怕,真是娘的乖宝。”姜秀娘心都软了,“我都听她们说了,说你这两天一直都很乖。”说着低头亲了亲汪羡康的额头。 姜秀娘哄了汪羡康好一会儿,汪羡康这才觉得心里舒坦了一些,一转眼就看到放在姜秀娘旁边的小孩子,那孩子居然很是漂亮,皮肤白嫩,眼睛如黑宝石,小巧的鼻子和红彤彤的嘴唇,他有些奇怪的说道,“不是说刚生下来的孩子都很丑,娘,妹妹可真漂亮。” 姜秀娘也以为孩子都皱皱巴巴的,不好看,不过梁氏看到姜秀娘的孩子,很是欢喜的说道,“也有那生出来白白净净的漂亮孩子。” 汪羡康原本觉得很是可惜,为什么不是弟弟,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第一眼就觉得他喜欢上这个妹妹了。 这是一种说出来的感觉,一想到这就是你的妹妹,就生出想要疼宠的心思来。 第90章 汪右林见到女儿,心中满是怜爱,伸手要去抱孩子,那动作却是很是老练,他眉眼舒展,带着温柔的笑意,道,“羡康小时候体弱,总是哭,唯独我抱着才会睡的安稳些,看来我还没忘记如何抱孩子。” 汪羡康还不知道自己小时候那么难缠,不过看汪右林抱着妹妹,心痒的不行,上前说道,“爹爹,我也要抱妹妹。” 汪右林下意识的看了眼姜秀娘,虽说姜秀娘对待汪羡康犹如亲生一般,但毕竟不是…… 要是姜秀娘不愿意就不能让汪羡康抱,主要还是汪羡康太小了,怕是没有个轻重,伤到孩子。 姜秀娘却是毫不在意,道,“给羡康抱抱,这是他妹妹呢。” 汪羡康小心翼翼的接过孩子,像个木头人一样,两只手一动不动,却看到孩子对他咧嘴笑了笑,可爱的不行,他心软的一塌煳涂,激动的不行,喊道,“娘,妹妹对我笑了!” 汪右林颇有些吃味,自己刚才抱的时候,怎么就不笑呢? 姜秀娘含笑道,“这是妹妹喜欢你呢。” 汪羡康觉得心口涨的满满的,不知道是什什么滋味,但是特别的舒服,他把脸贴在婴儿柔嫩的脸颊上,觉得像是一团棉花般柔软,道,“我也喜欢妹妹。” 姜秀娘忍不住笑了起来,她还怕汪羡康失望呢。 乳母过来,要给孩子餵奶,就把孩子抱了出去。 汪羡康就自告奋勇的去盯着乳母,跟着乳母出去,屋内只剩下姜秀娘和汪右林,汪右林握着姜秀娘的手,满目的柔情,道,“还疼不疼?” 姜秀娘想起生产的疼痛,忍不住撒娇,道,“疼。”微微撅嘴,像个孩子一般,全然的信任。 汪右林心中怜惜的不行,低下头亲了亲姜秀娘的鬓角,柔声说道,“以后不生了,你在里头疼,我在外面心疼。” 这恐怕是最朴实,但却是最动听的情话,姜秀娘觉得如同吃了蜜一般,甜的不行,却是摇头,道,“我还要给羡□□个弟弟。” 第160页 姜秀娘因着之前不能生育,心里很是遗憾,如今知道不过就是沈辅林的问题,不是她的,那母爱却是快要溢出来,很是喜欢孩子,她道,“我要给老爷开枝散叶,多生几个。” 又加上姜家人多,一直都是热热闹闹的,姜秀娘也想让汪家热闹了起来。 汪右林到没有跟姜秀娘继续争执,毕竟是在月子里,也捨不得,他想着以后自己注意点就是了。 绷了两天,这会儿见到姜秀娘和孩子,汪右林这精神头终于放松了下来,一时觉得困的眼皮打架,姜秀娘笑着说道,“老爷,您上来,躺一会儿。” 汪右林一时犹豫,看到姜秀娘温柔的目光,也就捨不得走了,天知道他这两天多么的煎熬,如今看到人好好的在跟前,又如何不去抱着? 脱了鞋子,上了炕头,抱着姜秀娘,一时觉得心满意足,就这般睡了过去。 姜秀娘也是疲倦的厉害,刚才一直想着跟汪右林说话,还有汪羡康这孩子虽然是男孩,但是比女孩子还要敏感细腻,肯定是吓坏了吧?问问汪羡康是不是很害怕…… 如今没事了,也就睡过去了。 梁氏进来一看,急匆匆的,那丫鬟硬是没拦住,只不过一眼就夫妻俩抱在一处,正睡的香甜。 梁氏和一同来的唐氏赶忙退了出来,梁氏忍不住摇头想着,早就知道这俩感情好,但是真正看到,还是不一样,不知道怎么就想起了自己家那口子,也不知道她不在的时候,是不是按时吃饭,想着这边已经顺利生产了,她也能安心回去了。 跟梁氏一起进来的唐氏却是不同,她脸上带着不敢置信的神色,这产房向来污浊,是不能让男人进来的,就算是看孩子,瞄了一眼,也就该走了,怎么还睡在一处? 唐氏真的觉得自己该走了,这姜秀娘做的所有事情,都在冲击她的信念,所有她以前引以为傲规矩在这里简直就是狗屎一般的。 整个首辅府,没有规矩,没有体统,她又不能多说一句,简直就是糟心的不行。 唐氏打定主意,过几天就跟汪右林辞行,不管怎么说,坚持到这会儿,总算是完成了婆婆交代的事情了。 没人来敢吵醒姜秀娘和汪右林,两个人一觉睡到了晚上,姜秀娘只觉得胸口涨涨的,正要起身看看,汪右林也醒了过来,看到姜秀娘要宽衣解带,目不转睛的盯着,姜秀娘被看的脸色通红,道,“老爷,您出去。” 汪右林很是一本正经的说道,“我出去谁照顾你。” 姜秀娘觉得在扭捏就显得有些小家子气,也就解开衣裳去看,红色肚兜裹着丰满的…… 鼓鼓囊囊的,就好像是最美味的水蜜桃,一时有乳白色的液体透过绸缎的面料渗透了出来。 汪右林已经是素了许久,怕是伤到姜秀娘和宝宝,一直都极为克制,这会儿看到这场景,只觉得一时热血上头,突然间就鼻间湿润,一摸,居然流鼻血了。 姜秀娘一开始也是担忧,后来在瞧,忍不住捂着嘴笑了起来。 汪右林在姜秀娘前面,一直都是从容沉稳,就是说话也是温文尔雅,极为温柔,没想到还有这样的一面,而姜秀娘居然不觉得讨厌,还觉得格外的亲近。 因着梁氏说过母亲的初乳对孩子极为好,姜秀娘就跟汪右林商量过了,她来给孩子餵乳,等熬过最易夭折的三个月就断掉。 这会儿涨奶,就让人去把孩子抱过来。 小傢伙找到了食物,就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姜秀娘满心的柔软。 唐氏知道姜秀娘亲自餵奶之后,居然没觉得太惊讶,或许是因为这府邸里叫她惊讶的事情太多了,反正根本就没有个规矩。 只不过她本想辞行的,却是不成了,家里人知道汪右林有了闺女,汪家人丁兴旺,但也是男丁多,女孩少,她婆婆薛氏,还有她的夫君都要过来看孩子,要她先不要回去。 唐氏想着,姜秀娘这不成体统的,到时候薛氏来了,看到姜秀娘亲自餵奶,还不知道如何想,心里竟然隐隐期待了起来。 *** 汪右林想了许久,才给女儿取名叫静姝,出自《诗经?静女》:“静女其姝,俟我于城隅,寓意娴静美好,借指娴静美好的女子 。 过了一个月,等着汪静姝满月的时候,就更加好看了,长的白白胖胖的,一双眼睛琉璃一样清透,很是像姜秀娘,汪右林中年得女,自然是疼爱的不得了,每日里在忙都要抽空来陪孩子玩,就是亲自给孩子换尿布也不嫌弃。 姜秀娘一直担心汪羡康会被冷落,所以比起女儿来更加关注他,谁知道不过是白操心了,汪羡康跟汪右林一般,一门心思扑在王静姝身上,就是女儿偶尔对着汪羡康笑一笑,他都能高兴半天。 她现在头疼的是,这女儿不会被娇宠的太厉害了吧? 过了年,没过多久就是王静姝满月的日子,薛氏带着大儿子汪右尚,并几个孙子一同来了京城。 薛氏看到白净漂亮的王静姝,欢喜的不得了,抱着就不肯撒手,道,“真是漂亮的孩子。”让人拿了礼盒过来,里面放着百宝的金锁,沉甸甸的,足有五六两重,挂在孩子的脖子上,那金锁就发出清脆的声音来。 王静姝好奇不得了,伸出胖乎乎的小手去抓,又听到清脆的铃声,一咧嘴,忍不住咯咯的笑了起来。 第161页 孩子的笑容天真无邪,更不要提王静姝是个十分漂亮的孩子,在场的所有人看着都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薛氏更是稀罕,又脱了下来手上的一只碧玉镯子压在孩子的胸口,道,“这么小就知道撒娇了,可真是小娇娇,喏,也不要你白费功夫,这镯子就送你了。” 一旁的唐氏气的差点晕过去,这镯子是她婆婆最喜欢的东西,价值连城,是个老物件,她给薛氏生了好几个孙子,也没说赏了这镯子给她。 怎么就这么轻易的给了外人?还是个不值钱的丫头。 这女人以后嫁出去不就成别人家的?那这镯子肯定是也就当嫁妆带过去了,只是这话她不敢说出来,只好强忍着。 汪右尚也是很喜欢这个侄女,出手却更是大气,送了京城里一个胭脂铺子给她,道,“这女儿家,最是怕手里没钱,让人欺负,我这做大伯的没什么好送的,就送个可以买零嘴的小铺子给她吧。” 唐氏已经不知道怎么喘气了,这哪里是赚零嘴钱的铺子,这铺子生意很好,地段又是在最好的东大街,每年至少二百两的收益,她娘家前几年嫁了个女儿,也不过陪了八百两银子的嫁妆而已。 王静姝不过才这么小,就收了这许多东西,她并不知道值不值钱,但是那些东西都亮闪闪的,她都很喜欢,每次都给面子的笑,稀罕的汪家人欢喜的不行。 看过孩子,汪右尚就被汪右林喊到了书房,两个堂兄弟许久没见,自有许多话要说,汪右林对汪右尚说道,“你这在家呆了多久了?还不想回来?” 汪右尚也是正正经经的进士出身,只不过外放到了外面,等着任期满了却是不肯在出仕了,说是太累。 汪右林道,“这不是来找你要官吗?”然后腼腆的笑了笑,道,“当初 还年轻气盛,看到许多龌蹉的事情,实在是难以忍受,又看着那些百姓,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 这不,我这些年经商,攒了不少的家当了,正是想要做点事情。” 汪右尚当调任到了河西,那一年遭了洪灾,死伤数万人,汪右尚从小就是公子哥,一时看的难受,又觉得朝廷无所作为,心灰意冷之下就弃官了。 这一边,薛氏从唐氏嘴里得知姜秀娘都在亲自餵奶,惊的半天都没说话。 第91章 薛氏忍不住对着唐氏说道, “右林的媳妇是个乡下女子,不懂规矩, 难道你也不懂?就这么放任着?” 唐氏气的肝疼, 是姜秀娘胡来, 而且汪右林还这般纵容着, 怎么在她婆婆眼里就成了她的错了?一时气不过, 就说道, “何止亲自餵奶, 之前有身孕了还不分房睡, 这也就算了, 可是生产一个月之内也不能同床, 实际上生完就一起了。” 薛氏神色阴晴不定, 好一会儿才说道,“虽说第一胎不是儿子, 总归是要着急,但是也不能这般不管不顾。” 等着姜秀娘见面的时候,薛氏就委婉的表达了她的想法。 姜秀娘听的面红耳赤, 低下头来, 却是什么话都说出不来。 晚上汪右林就发现自己的惯常用的东西都被挪出来了,他正纳闷, 李姑姑却是早就候着了,这次她学聪明了, 虽然没有明目张胆的去听两个人说话, 毕竟做的太明显也让薛氏下不来台, 就站在帘子后面,偷听了许久。 汪右林一听,忍不住沉着脸,第一次觉得所谓世家规矩当真是烦的不行,家里又没有妾侍,他和姜秀娘之间又是恩爱夫妻,难道这种时候…… 他还会不顾姜秀娘的身体乱来不成? 也太小看他了。 只是也知道这是薛氏为他们着想,倒也不好直接去反驳,叫人去把东西都收了回来,等着到了屋内,看到姜秀娘惊讶的眼神,笑着说道,“有什么办法,看不到你和孩子就睡不着。” 这话当真是比蜜还甜,姜秀娘满腹的委屈和苦恼一下子就烟消云散了。 晚上汪右林抱着姜秀娘,柔声说道,“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府里就你和我,不跟你在一起,难道还要一个人冷冷清清的睡厢房不成?你看我年岁也不小了,身子也大不如前,总要有人在身旁照顾着,你不在身边丫鬟们不尽心怎么办?” 这一席话说的姜秀娘忍不住哈哈大笑,却是柔情蜜意的亲了亲汪右林,道,“老爷一点都不老,我瞧着那许多人,您是最好看的。” 汪右林原本就是哄姜秀娘的,见她笑了,心情也跟着高兴了起来,又见她这般说自己,也是觉得心里软的不行,低下头去吻她,因着身体没有復原,自然是没办法行房,但也是缠绵了许久。 薛氏见两个人还是如同以前一般,也是无奈,想着到底不是自己亲生的,也就不好管太过,只要两个人恩恩爱爱的,把日子过的好就行了。 唐氏却是很不高兴,对着薛氏说道,“娘,你真就不管了?要是让旁人看见,还不知道外面要怎么笑话呢,主母亲自餵奶,可真就是像她们说的那般,是一个乡下女子才会做的事情了。” 原本想着薛氏肯定也会认同,谁知道薛氏却是摆了摆手,道,“以后别说了。” “娘……” 薛氏却是瞪了眼,道,“你一个做嫂子的,整天盯着小叔子房里事情做什么?” 第162页 唐氏气的不行,当初让她帮忙看着是婆婆,如今说不让管又是她这个婆婆,怎么就这般的,一会儿一个样子? 她哪里知道,薛氏是觉得实在是管不住了,也不想让汪右林跟她生分,也就是听之任之了。 见唐氏不甘心,又道,“他们夫妻恩爱,这不是好事?再说府里又没有妾侍,不过就两个人,哪里有那许多事情?” 唐氏想到当初自己刚生完,薛氏急慌慌给汪右尚提了个妾,还美名其曰是替她伺候夫君,当时只觉得有些胸闷,但到底也知道都是这般,也就认了,怎么换了汪右林,就是夫妻恩爱了? 只是过了一些日子,唐氏就一扫之前的烦恼了,汪右尚收到了任职通知,给他派了一个扬州的知府,要知道那可是肥差,许多人都抢着要,显然是汪右林的手笔,唐氏高兴的嘴都合不拢了。 她也是世家出身,丈夫虽然是进士出身,却是不肯出仕,一直都是她的心病,偶尔回一趟娘家,看着许多人都是讲夫君的官职,就觉得抬不起脸面来,如今却是好了,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了。 顺带着看姜秀娘的目光也温柔和善了起来,没有之前的挑剔,汪右林这才松了一口气。 王静姝三个月了,脸已经长开了,就更显得漂亮了,皮肤吹弹可破,还会发出咯咯的笑声,十分的可爱,比起姜秀娘和汪右林,最疼她的恐怕就是汪羡康,每天早上过来看一次,中午还有看一次,有一次姜秀娘看到汪羡康竟然给王静姝换尿布…… 惊的不行。 汪羡康却是毫不在乎,道,“她是我妹妹呀,我自然要照顾她。” 汪右林就跟姜秀娘说起给孩子办百日宴的事情来,道,“总是我的女儿,不能委屈了她,正好大伯娘她们还在,可以给帮你主持。”汪右林知道姜秀娘不擅长这些,特意跟薛氏提起来,让她帮着姜秀娘办了百日宴在走。 姜秀娘自然是没有异议,却还是有个顾虑,道,“小皇子百日宴都没有办,我们办合适吗?” 因着两个孩子一前一后的出生,一个是皇帝的唯一的皇子,另一个则是首辅的唯一女儿,自然会被人拿来对比,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皇帝居然没有给皇子办百日宴,大家都觉得很奇怪。 姜秀娘担心这时候自家办,会太打眼。 汪右林想起皇子的事情也是嘆气,皇子一开始都是好的,但是等着渐渐长开了就发现有些不对劲儿,只是这件事并没有个定论,但是总要保密,所以百日宴就这般取消掉了。 只不过也不能因为这件事委屈了他的女儿不是? 而且这一次汪右林早就准备要给姜秀娘做面子,他可是还记得上次张家欺负人的事情。 张家这会儿也是唉声嘆气的,张老夫人正是路过书房,看到儿子正在责罚最小的孙子,那孩子手都被打肿了,自从他调任的事情被压下来之后,就一直闷闷不乐,但是没说如今这般脾气大。 “你打什么孩子?” 张典道,“怎么就打不得了?惯的不成样子了,没打没小,什么话都说得出口,小小年纪就这般不学好,以后大了还不要拖整个家里下水?” 一旁张典的妻子余氏哭道,“老爷,您别打了,是我没教养好,只是这般打下去,手可就是要废了,以后还真握笔呀?” 张润真见祖母也来了,娘又为自己申辩,顿时就觉得有了底气,哭道,“难道我说的不对?那个姜氏不就是村姑?这不是祖母说的?就是爹爹上次吃了酒也这般说过不是?我那些话还不是跟你学的!” “你个小兔崽子,自己还有理了!”张典暴怒,拿起竹板,打的就更凶了! “祖母,孙儿块被打死了!”张润真发出一声惨叫,哭的更厉害了。 张老夫人就想上前拦着,却是被张典目光吓住了,他很是气愤的说道,“娘你知道吗?前几日我听到那个扬州知府的官位被人定下来了,你猜是谁?” “谁?” “是汪右尚!” 张老夫人一听就知道是这是汪右林的手笔,汪右尚多年来一直赋闲在家,结果一旦启用,居然就任职这么个肥差? “当时我都探过首辅大人的口风了,说好了就算不是吏部的官职,也会给找个合适的,毕竟我这资歷也可以了……”张典气的脸都红了。 张老夫人顿时就没了脾气,这意思很明白了,按照汪右林的能耐,就算不能安插在吏部,也能混个肥差,比如这扬州知府的官职,儿子的前程和孩子,到底谁轻谁重,总是明白。 一旦家里有人断了官职,这家就等于没有前景了。 结果她最得意的儿子居然被一个孩子的戏言耽误了前程,怎么能不痛心? 那余氏也是被吓到了,听到夫君这般讲,竟然有种那扬州府的职位应该是他夫君的…… 却是被这孩子给耽误了一般。 张老夫人和余氏都不敢说话了,这前程的事情确实是比什么都重要。 等着张典气消了,孩子也疼的晕过去了,张典这才出了一口恶气,对着张老夫人说道,“娘,过几日那姜氏生的孩子不是要摆百日宴?你亲自带着孩子过去陪个不是,顺道……家里不是还有个红珊瑚,就当贺礼送过去吧。” 第163页 那红珊瑚可是个宝贝,说送人就送人了,可不是要气人? 只是张老夫人看到儿子祈求的目光顿时就没脾气了,赔不是就赔不是吧,有什么办法?真要得罪了汪右林,他们家以后也不会好过。 余氏喏喏的说道,“之前不是过去赔过不是了?” “不是没带这小子去?”张典突然暴怒,“母亲一个人算什么诚意,要带着孩子去赔不是,这才是真心实意!” 余氏不敢说话了,想着那姜氏当真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不过一个村姑,如今却是因为汪右林的宠爱,旁人都不敢轻易得罪。 第92章 这一日, 皇后杜三娘在外间安静的坐着,但是一旁宫女明显感觉到她的紧张,一直紧绷着精神, 不错眼的盯着内间的方向, 等着好一会儿, 忽然就听到皇帝的吼声,“什么痴儿,根本就是胡言乱语!” 忽然间就有内侍涌进来, 然后拖着那御医出去, 皇后不敢看, 她知道这个人多半是没命了。 她也是最近才发现皇子有些不对劲儿, 总是会流口水, 四肢也不协调, 等着看过御医,那御医不敢说话,还是德清郡替她逼问, 这才知道这孩子恐怕是痴儿, 说白了就是个傻子。 皇帝唯一的子嗣竟然是傻子?这是多么可笑的事情, 可是偏偏就发生了, 当时那御医是说, 可能跟那朱贵人吃的一种美颜的药丸有关系, 但是如今却是无从得知了。 皇后进宫的目的就是为了给这孩子, 厚实的靠山, 如今这个孩子却是痴儿该是如何?那跟着皇后入宫的时候乳母偷偷的劝她, 赶紧跟皇帝圆房,运气好说不定就有了呢?这可是比抱养别人的强多了。 皇后却是很是恐惧,皇帝日渐衰老,一想到要跟他肌肤之亲就觉得难受的不行,甚至觉得噁心也不为过,只是她不能表现出分毫来,不然就是死罪。 皇帝显然气的不轻,等着从房间出来,因为走的急,差点被一个放着松树盆栽的长几绊倒,他心中又失望,又难过,正是不知道如何发泄,见到那长几,一脚踹了过去,只听砰的一声,松树盆栽倒在地上,碎裂,突然间就听到皇后的叫声。 一旁的宫女凑过去,看到皇后手臂上被划出血痕来,显然是那瓷器裂开的时候,恰好划到了。 皇帝有些愧疚,皇后一直都尽心尽力的带着孩子,没有辜负他的期望,但谁知道这孩子竟然是傻子! 他压着心口的怒火,走过去,扶着皇后说道,“倒是朕没注意,伤的如何?喊御医来。” 结果那手刚碰到皇后,就感觉到她身子僵硬,似乎极为害怕一般,他一愣,突然间就觉得有些心灰意冷,想着……这皇后也未免太不识抬举了一些,旁人被他宠幸,就算是装也要装作高兴,她却是这般。 随即转念一想,又觉得似乎理解了,如今宫中,能得他宠幸的女子并不多,就算是有也不过一个月一二次而已,根本掀不是什么风浪来,皇后如今皇子在手,又加上地位稳固,自然是不着急的。 皇帝心里带着几分恼怒,想要发脾气,但是又觉得有些力不从心,好像做什么都没什么劲儿头。 “回宫!”皇帝冷声说着,甩开了皇后后知后觉要缠上来的手,显得很是无情,“皇后就不必送了。” 皇后一时害怕,不知道如何,也就眼睁睁的看着皇帝走了。 皇帝想到孩子是个傻子,就烦躁的不行,自从诞下皇子之后,好容易把太子给压了下去,如今弄得太子在朝中灰头土脸的,很是狼狈,他自然是心满意足的,自己的江山,如能功能旁人觊觎? 可那孩子却是个傻子! 要是太子知道了…… 群臣知道了,又该如何? 一连半个月,皇帝没有去皇后的宫里,很快就有人传言皇后失了宠,就是宫中唯一的皇子也没有能让皇帝多看皇后一眼,这话传的将信将疑,不过皇帝频繁的去另外几个贵人的宫里,似乎是想要让她们怀龙种一般,一时之内,皇后的处境颇为艰难。 皇后的乳母柔声劝着皇后,道,“娘娘,您如今已经是入宫了,没有后路了,难道还想着出宫不成?” 皇后在乳母洞悉的目光里垂下了头,有种自己心中最隐秘的事情被人看透的难堪。 乳母很是不忍心,但也知道这时候不狠心,就是害了皇后,残忍的点破道,“向来成了皇帝的女人,只有两种方式出宫,一是做了错事,处理掉,直接抬了尸首丢道栾长刚,另外就是寿终正寝,然后被抬出去葬在皇墓里,您要哪个?” 皇后想起偶尔路过后宫,看到的那些几乎疯了一般的后妃们,忍不住抖了下身子。 乳母上前抱着皇后,柔声说道,“这皇子是傻的,那娘娘你就拼下,说不定也能生出来呢。” 皇子是个傻子,只有皇后宫里的几个人知道,就是那些宫女,也都是皇帝的心腹,自然是不会传出去。 这只是乳母和皇后私下的悄悄话。 皇后无力的垂下头来,她知道,到了这会儿已经是没有选择余地了。 她又想起汪府中的姜秀娘来…… 恐怕像首辅大人和姜秀娘的那种有情人总成眷属的,只不过是极为少数的人而已。 别想了,死心吧。 都说后宫佳丽三千,实为美事,但是对身心都疲惫的皇帝来说,宠幸女子不过就是一种不得已的事情而已。 第164页 皇帝兴趣缺缺的看着太监递过来的绿头牌,上上下下的,怎么看都觉得没有让他满意的,就在这时候,听到一旁的太监说道,“陛下,是皇后娘娘派人送了一碗参汤过来,说自己下厨亲自熬的。” 皇帝露出瞭然的神色来,想着就算是如何的不喜,那又如何?为了权势地位,还不是要委身过来。 一想到这些,竟然就有些兴致,特别想看看,被自己欺压的时候,皇后是个什么神态? 皇帝不过犹豫了一息的功夫,就决定去皇后的宫里了。 皇后杜三娘一改之前的小心翼翼,这会儿满面笑容,很是温柔体贴,有些事儿大家不用明说,在皇后这边用了晚膳,沐浴更衣,就要圆房了。 等着换上轻薄的纱衣,皇后看着镜中几乎□□的自己,几乎悲从中来,哭的几乎要被气,乳母急的不行,道,“娘娘,您这时候哭算什么事儿?陛下可是还等着您呢。” “乳母,我想回家,我不要在这里。”杜三娘到底也不过是十几岁的少女,这会儿已经是理智尽失,根本就没有了往日的冷静,“我害怕。” 乳母劝了半天,也不见皇后冷静了下来,反而哭的更是不能自己,怕是引起皇帝的不满,急的满头大汗。 “我好好在乡下呆着,既然小时候没把我接回来,为什么偏要大了就拉回京城?二舅家的妹妹不是还没成亲,为什么又偏偏让我入宫?难道说就因为我从小养在外面,所以不管我死活了吗?”皇后越说越是伤心,“皇帝一把年纪了,看着我祖父还老……” “我的小姐呀!”乳母一下子就捂住了皇后嘴,几乎吓的魂飞魄散。 好在这里只有乳母一个人,那伺候的宫女早就支出去,不然乳母当真是要气死了,她擦了汗水,几乎求着一般的说道,“娘娘,你是真的不怕死吗?乳母不陪着你,可是你真忍心家里遭连累?” 皇后听了,哭的就更凶了。 乳娘实在是没办法了,突然就想起一个人来,对着外面喊道,“有人在吗?去喊了德清郡主来。” 皇后很是礼遇德清郡主,宫里人也自然对她德清郡主敬重了起来。 不过一会儿,德清郡主就匆匆的赶了过来,她看到屋内哭的不能自己的皇后,还有一脸灰头土脸的乳母,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嘆了一口气,道,“嬷嬷,娘娘这是不愿意侍寝?” 乳母哭道,“可不正是,我当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了。”随即握着德清郡主的手说道,“郡主,您好歹也是伺候过皇帝多年的,能不能帮着想想办法,只要熬过这次难关,以后必定报答您。” 德清郡主脑子转的飞快,道,“陛下是不是喝了许多酒?” “正是呢。”乳母自然记得很清楚,因为皇帝痊癒之后,身旁的人就极为关注他的身体,这天晚上喝的有点多了,那内监都劝了好几次,最后那一次差一点被皇帝治罪。 德清郡主说道,“您要是信得过我,我就代替郡主去伺候陛下。” 要是旁人这样,乳母肯定是觉得这人是想要飞上枝头变凤凰,可是德清郡主已经被厌弃了,何况她如今也不年轻了,靠着这皮囊想要重新活的宠爱,那根本就是痴人说梦了。 所以乳母根本就想过德清郡主想要争宠,反而道,“您有把握吗?” 德清郡主说道,“有。” 皇帝醉的都不行了,正是等的不耐烦,忽然看到一个女子前来,他抬头,听到熟悉的声音,“怎么这么晚了还不睡?” 皇帝一时发蒙,看到德清郡主走了过来,然后给他盖上被褥,那稍微带着凉意压在他的额头上,“又喝酒了?陛下也真是,明明不会喝,还偏偏喜欢。” 皇帝明知道德清郡主早就和他生分了,但是不知道怎么,就觉得那手压在额头上那么舒服,还有她略带责备的语气,就好像是世间最美的语言,一下子就抚慰了他烦躁的心。 “我让人给你熬了醒酒汤。” 皇帝颤抖的伸出手,握住了德清郡主的手,好一会儿,才说道,“别走。” “嗯,不走。” “德清,你去哪儿了?”皇帝略带宝源的问着,目光迷迷濛蒙的的,像一个迷路的孩子,“父皇走了,你也不见了。” 德清郡主明明想好就是帮着皇后抚慰下皇帝,把今天熬过去,谁知道竟然听到皇帝这般说,一时泪目,道,“我就是走开一下。” 皇帝紧紧的握住了德清郡主的手,说道,“别再乱跑了,朕找的心急。” 德清郡主用另一只手,捂住泪水,道,“嗯。” 第93章 早上, 皇后终于清醒了过来,她吓的肝胆俱裂,后悔的不行,真怕是德清郡主没应付过去,要真是惹怒了皇帝,别说是她了,就是她家里也不会好过,她战战兢兢的过去,结果看到皇帝从容的吃着早膳, 见到她头也不抬的说道,“你每日都起这么晚?” 皇后这才急匆匆走过去,小心翼翼的陪着皇帝用膳。 皇帝道, “朕见过你小时候的样子。” 皇后很是惊讶, 听到皇帝继续说道,“有一年你母亲抱着你入宫,跟太子妃诉苦,说是为了陪你祖父母, 让你年纪小小的就去了乡下, 但是因着你家里长辈的意愿, 也不敢违抗。” 第165页 “有没有想家?明日正好是汪爱卿长女的百日宴,朕正要出门去瞧瞧, 你也一起吧, 顺道回家看看。”皇帝吃掉了最后一块糕点, 接过宫女递过来的帕子, 擦了擦嘴,很是温和的说道。 皇后有些不敢置信,她抬头看着皇帝,却见他朝着自己很是和善的笑了笑,不像是之前那般…… 怎么说呢,好像是充满了戾气,叫人不敢接近,这会儿却像是自己的长辈一般,对她包容亲切。 她一时心酸的不行,差一点落下泪来,道,“臣妾想回去看看,多谢陛下。” 皇帝笑了笑,就起身出了门,却是决口不问昨天的事情,皇后简直又惊又喜,总觉得今日的皇帝和以往不同了,说不上来什么,只是等着看到跪在自己前面的德清郡主很是诧异。 德清郡主道,“娘娘,昨天我被陛下宠幸了。” 皇后张了嘴,却是不知道说什么,她倒不是生气,只觉得有些惊讶,“这……” 德清郡主说道,“实在是没脸在宫里呆着了,您放我出去吧。” 皇后马上道,“郡主快起来。”等着扶着德清郡主起来,道,“您这是何必呢?说起来还是您帮了我。”虽然她才是皇后,但奇怪的是她从来没有觉得皇帝是自己的夫君,反而觉得德清郡主和皇帝才是一对。 “我当初想入宫,就是想看看陛下,如今看到他安好也就放心了。”德清郡主说道,“皇后,您是个好人,会有好报的。” “这……” 姜秀娘正是被百日宴的事情忙的团团转,从来没觉得办一个宴席居然这么麻烦,好在有许多人帮着她,不然当真是要丢脸了。 结果正在和李姑姑核对明日的菜单的时候,听到有个宫里来的女子来访,她一时诧异,问道,“可知道叫什么?” “她说自己是德清郡主。” 姜秀娘起身,道,“快请她过来。” “德清姐姐。”姜秀娘看到德清郡主,忍不住亲昵的跑过去握住了她的手,笑着说道,“你怎么出来了?” 德清郡主就好像是放下心中负担一般,整个人神清气爽的不行,笑着说道,“以后不回去了,你会不会收留我?” “太好了。”姜秀娘一直觉得皇帝已经是大婚,德清郡主在去就有些不合适了,如今看她终于想开,自然是高兴,道,“什么收留?我这里还有许多事情,都不知道如何安排,正好姐姐你来了,快来帮帮我。” “好呀。”德清郡主笑着说道。 德清郡主是个老练的,比起薛氏等人还要有经验,给姜秀娘指出几点错处,道,“这几个人的座位不对……” 等着忙完已经是深夜了,姜秀娘见四下无人,又是忙完了,这才松了一口气,对着德清郡主说道,“德清姐姐,你老实跟我说,到底是为什么出宫,还有你这牙齿…… 怎么掉了?” 德清郡主有两颗很可爱的虎牙,每次笑起来的时候,总有几分孩子气的可爱,如今却是没了。 “是我贪心了。”对着姜秀娘,德清郡主到没有任何的隐瞒,很是坦然的说道,反而觉得说出来之后,心里畅快了许多,“说是想要守在身边,但其实又何尝不是想着破镜重圆?不过我昨天是彻底死心了。” “德清姐姐……” 德清郡主见姜秀娘露出难过的神色来,只觉得好像几个月不见,她怎么越发孩子气,像个小姑娘似的,想哭想笑都是这般直白…… 随即很快就想到了自己,曾经她也不是也这样吗,被一个人全心全意的宠着,日子过的无忧无虑的,就越发的天真孩子气。 不过姜秀娘比她幸运,汪右林和姜秀娘和她不同,她和皇帝之间隔着皇位,总有自己要承担起来的事情,但是汪右林和姜秀娘,只要两个人这般恩恩爱爱就行了。 德清郡主紧紧的回握住姜秀娘的手,一句话都没说,姜秀娘也没说话,有些事情不说,她们也都明白。 当初汪右林要办百日宴的时候,许多人都谣传,说皇帝都没有为皇子办,怎么一个首辅却是这般大胆妄为? 谁知道皇帝和皇后居然亲自过来贺寿,皇帝还抱了抱王静姝,亲自赏了金镶玉的项圈,皇后则是夸赞姜秀娘是个贤惠的女子,赏赐一柄玉如意。 到了这会儿,大家才看出来,这显然是皇帝和皇后给姜秀娘做脸。 那些总是瞧不起姜秀娘的人,这会儿却是满面堆笑的过去,都围在她的身边,一个个都争先恐后的讨好。 就是张老夫人也领着孙子来赔不是来了。 姜秀娘看着张老夫人尴尬的笑着,说着讨好她的话来,“以前是我太小家子气了,谁家有个孩子,磕着碰着不是心疼?更不要羡康额头上都有了划痕,汪夫人,您不要往心里去,我这次带着孩子亲自给赔不是。” 那张润真显然是在家被敲打狠了,满目的恐惧,见张老夫人推他,立时就跪了下来,道,“夫人,我错了,您不要生气了,我给您磕头。” 姜秀娘没有任何的痛快的感觉,反而觉得有些可悲,原来这些所谓世家的骨气,居然是这么多浅薄。 第166页 她去找汪右林,他这会儿喝的有点多了,只不过显然清醒着,看到姜秀娘,很是柔声问道,“怎么了?可是谁给你气受了?” 姜秀娘问道,“你是不是对张家做了什么?” 汪右林很是无辜道,“没有呀,你都瞎想什么。” 姜秀娘知道这就是肯定做了什么了,不然那个傲气的张老夫人不会这般低声下气的找她赔不是,就差跟着下跪了。 “陛下和皇后娘娘也是你请来的?”姜秀娘知道汪右林和皇帝一直都很亲厚,两个人在皇帝登基之前就像是手足一般,很是亲密,旁人请不动皇帝…… 但是汪右林肯定可以的。 “自然不是,陛下只是想起先皇来,见咱们有了孩子,特意过来看看。”汪右林笑着说道,“你也知道,你和我的婚事是先帝赐的。” 姜秀娘觉得自己什么都不用问了,她眼眶热热的,一下子就扑到了汪右林的怀里,紧紧的抱着他,说道,“老爷,多谢你。” 汪右林一时身子僵硬,只是很快就抱住了姜秀娘,温柔的抚摸着她的后背,说道,“说什么胡话,这是哭了…… 哎,别哭呀!”汪右林摸到姜秀娘的泪水,一时手足无措的像个孩子,只能拿了帕子给她拭泪,只是越擦却是越多。 最后无奈,一狠心就捧着她的脸吻了过去。 姜秀娘今日上过妆,还擦了胭脂,泪痕在脸上划出一条线来,看起来委实不太美观,可是在汪右林眼里,却是只能看到她清澈动人的眼眸。还有柔嫩多汁的嘴唇,他吻了又吻,好像身体里每一个地方都在渴望着她。 说起来,一个人在外院待男客,一个则是内院待女客,实在是走不开,可是姜秀娘这会儿就想着纵容着汪右林,想让他为所欲为,就像是他默默纵容着她一般,她心里情意快要溢出来,装不下了。 汪右林没想到姜秀娘竟然这般主动,他素了这个几月,本就是憋的不行,这会儿又是喝了酒,容易冲动,一时居然没忍住…… 汪右林一边吻着姜秀娘,一边说道,“这样不行,秀娘,你先回去。”话虽这样,那动作却是没有停过。 姜秀娘坚定的解开了自己衣服上的系带。 月亮慢慢爬上树梢,姜秀娘红着脸走了出来,只觉得今日当真是有点失去控制,想着虽然有薛氏和唐氏帮着她招待客人,而且都已经很晚了,许多人都是回去了,但是还是担心出个什么意外,急匆匆的抄了近路过去。 结果却是窄小的路口看到两个人,她定睛一年,居然是皇帝和德清郡主。 她一时进退不得,只好藏在一旁的树下,结果听到两个人说话的声音,皇帝说道,“你以后打算怎么过?” 德清郡主很是洒脱的说道,“一直困在宫里,正好多出去走走。” 两个人定定的注视着彼此,许久都没有说话。 姜秀娘不知道为什么,居然想哭…… 第94章 四年后 春日的阳光投射到院子里,带出春意盎然的活泼来, 王静姝正坐在姜秀娘旁边的藤椅上看医书, 显然对那字体不熟, 磕磕巴巴的念道, “五……妹子性温……”声音稚嫩柔和, 软绵绵的, 就算是一个字儿一个字儿往外蹦, 也很好听。 “是五味子,不是五妹子。” 在姜秀娘怀里玩着的汪羡则可能觉得两个人说话很有意思, 忍不住咯咯的笑了起来,露出洁白的牙齿,笑容天真烂漫,很是可爱。 王静姝就把书往旁边一丢, 凑了过来, 拿了金铃铛来逗弟弟, “在笑一个?笑了就给你玩。” 汪羡则显然不吃这一套,抓了几次金铃铛都摸不到,就有些生气, 扭过头去把脸埋在姜秀娘的怀里,哼唧哼唧的,显然是气坏了的样子。 姜秀娘一时无语,对着坐在一旁做女红的王瑞珠说道, “这性子到底随了谁?怎么就这么霸道?”话虽这般说, 但还是揉了揉头汪羡则的头。 汪羡则这才觉得舒服了一点, 但还是虎着脸,一副生气的模样。 王瑞珠看着可爱,想要去捏他的脸颊,结果看到汪羡则又不高兴的扭过去,只露出一个后脑勺给她。 王静姝把金铃铛一丢,做了一个鬼脸,道,“小气鬼,才不跟你玩了。” 正在这时候,忽然听到外面有人喊道,“大少爷回来了。” 这话还没落下,王静姝就小兔子一样窜了出去,然后人汪羡康还没到门口就被穿着一身玉色小袄的王静姝扑倒了,他伸手抱住王静姝,哈哈哈大笑着了起来,道,“怎么还这般淘气?你可都是大姑娘了。” 王静姝才不管这些,反正大哥最宠她,像小猫一样蹭了蹭汪羡康,道,“大哥,我好想你!” 汪羡康显然很高兴,那笑容如同这春光一般灿烂,温柔的摸了摸王静姝的脸,道,“哥哥也想你。”然后亲昵的抱着王静姝走了进来。 王静姝几乎是汪羡康抱着长大的,两个人最为亲厚,汪羡康去国子监读书的时候,最为伤心的还是王静姝,偷偷哭了好久,弄的汪羡康居然跟汪右林说…… 不去国子监了,要在家里读书。 汪羡康今年已经十三岁了,个子抽高了不少,几乎跟姜秀娘差不多,面容还带着少年的稚嫩,但是眉宇之间已经有了肖似其父的从容沉着。 第167页 汪羡康吃住都在国子监,只有沐休了才会回来,他见到姜秀娘很是依恋的喊了一声,“娘。” 姜秀娘想起当初瘦瘦弱弱的,几乎风一吹就会被被带走的汪羡康,如今却是长的这般好,有种说不出来的自豪,朝着汪羡康伸出手来,道,“好像瘦了,快过来让娘瞧瞧。” 汪羡康像个小孩子一般凑了过来,姜秀娘就揉了揉他的头,温声问道,“吃住可还习惯?你上次说想吃娘做的饭菜,娘就让人送了一些过去,因着不能进去,只能让门子递过去,收到了没?” “吃到了,还有我最喜欢的红豆汤。”汪羡康笑着说道汪羡则听了,忍不住喊道,“豆豆,吃红豆豆。” 大家听了跟着哈哈笑了起来,王静姝道,“羡则,你喊姐姐,就带你去喝红豆汤。” 汪羡则显然还记得刚才王静姝逗弄他的事情,还在生气,傲气的扭过头,反而对着汪羡康说道,“抱,哥哥,吃豆豆。” 王静姝气的跳脚,去抱住汪羡康,朝着汪羡则吐舌头,“这是我哥哥,不是你的,才不给你抱。” 汪羡康当然更喜欢王静姝,但是也很喜欢这个胖乎乎的弟弟,一时被两个人争抢,真是有种甜蜜的负担的感觉,伸出一只手稳稳噹噹的抱着汪羡则,另一只手则握着王静姝,笑着说道,“都抱着,这样行了吧。” 王静姝看了眼汪羡则,两个人同时哼了一声,扭过头,但是却都紧紧的抱着汪羡康不肯放开。 王瑞珠忍不住捂着嘴笑了起来,弄得姜秀娘气也不是不气也不是,觉得这汪羡康这般乖巧懂事,另外这俩却是混世魔王一般的。 晚上汪右林下衙回来,看到汪羡康面色一沉,道,“明日沐休?” 汪羡康抬头看了眼汪右林,很是痛快的直接跪了下来,道,“爹爹,是我告假了。” 姜秀娘吃了一惊,她算了算日子,今天确实是不是沐休,但是想着或许是国子监有什么事情…… 就改成沐休了,但是显然不是,而是汪羡康特意告假回来的,汪右林对汪羡康极为严格,特别是读书,更是严上加严。 姜秀娘看大冬天的,别家的孩子都去打雪仗了,而汪羡康还在写大字,很是心疼,想要替汪羡康说几句话,谁知道汪右林无奈的说道,“这孩子太聪慧了,我小时候堪称过目不忘,是个难得的读书料子,但是也没有羡康这般出众,越是璞玉越是要好好打磨,轻忽不得,不然一旦走了歪路就拉不回来了。”姜秀娘这才知道汪右林的苦心。 今日不是沐休日,却私自告假回来,这显然是很严重的事情了。 汪右林马上对着姜秀娘说道,“不许给他说情,你随我来。”汪右林带着汪羡康去了书房。 姜秀娘急的不行,但是又无可奈何,她觉得汪右林做事都是有他的理由,不能横加干涉。 姜秀娘可是记得上次汪羡康因着睡了懒觉,就被汪右林罚跪在院子里一刻钟,膝盖都跪肿了。 那还是小时候,如今这般大了,可不是要罚的更狠了,显然这紧张的气氛影响想到了汪羡则,他眨了眨眼睛,说道,“娘,去看哥哥。” 汪右林气的狠了,拿了藤条就狠狠打了二十下手心,还是不解气,又让汪羡康出去跪着,他一直都很看中汪羡康,想着家里以后多半就是靠这个长子,所以无论读书还是做人,都非常的严格,没有想到他竟然会这般疏忽学业。 “小时了了,大了未必佳,不要觉得你学的比别人快,文章也是颇受老师们的赞赏就开始傲慢自负了,要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人,不要只瞧着你眼前的,眼光要放的更远一些!” 汪右林苦口婆心的说着,却见汪羡康倔强的抿着嘴不说话,知道这是倔劲儿又上来了,气的肝疼,想了想又道,“你爹如今年岁也不小了,说不定过几年就要致仕了,你娘一个妇道人家,出身又不显,到时候还不知道如何被人欺负?你又这般不争气,以后还能不能撑起家业来?” 这还是真是汪羡康的软肋,这个看似谦和有礼的孩子,因着有着过人的聪慧,旁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能办到的事情,他总是能轻轻松松的做到,所以其实内心格外的傲慢自负,只唯独一样,他一直都很重视姜秀娘。 果然汪右林看到汪羡康脸色软和了下来。 “爹爹,我又不是小孩子,你又框我,那胡阁老都已经快七十多,还不是在朝中为官,您才多大岁数?”汪羡康虽然知道这是汪右林藉口,但还是乖乖的跪在地上。 天气已经暖和了起来,跪在地上也不冷,但到底也不是轻松的事情,姜秀娘一手抱着汪羡则,另一只手牵着王静姝,只能躲在树后看着,心疼的差点要掉泪。 王静姝悄悄的说道,“娘,不能去跟爹求情吗?” 姜秀娘摇头,她不敢打扰汪右林教子,她觉得汪右林说的对,无规矩不成方圆,心疼孩子是一回事,纵容是另一回事,轻轻的摇了摇头,王静姝最是喜欢这个哥哥,也是难过的眼眶红红的。 不过一会儿,汪羡则就不耐烦了,挣脱开姜秀娘,朝着汪羡康走去。 “哥哥,抱抱。” 汪羡康回头一看,汪羡则走过来的后面那棵树旁,站着姜秀娘和汪静株,他心中一暖,朝着姜秀娘和王静姝笑了笑,而汪羡则却是被一旁监督的汪右林给抱住。 第168页 汪羡则和汪羡康不同,因为足月出生,又是吃的好睡的香,格外的健硕,小脸肉嘟嘟的,眼睛是又又大又亮,嘴唇红红润润的,极为可爱,汪右林因着是小儿子,自然是格外疼爱。 忍不住要去揉汪羡则的头,却被他扭开,他哼一声,道,“讨厌爹爹,你为什么罚哥哥?罚哥哥的爹爹不好。”一般孩子说话实在是一岁左右,女孩子一岁半左右就可以说的很好,唯独汪羡则,或许是男孩子的原因,又或者是天生对说话不敏感,如今二岁多了,还不能蹦长句子,为了这个姜秀娘还曾带着孩子去找上官重楼看过,被告知无碍这才放了心。 这还是汪羡则第一次蹦出这许多长句子,汪右林惊喜的不行。 姜秀娘和王静姝见已经藏不住了,也就跟过来了,结果刚到跟前就听到汪羡则在抱怨自己的爹。 姜秀娘道,“羡则,你居然可以说这么多了?” 汪羡则很是得意,但是觉得这不过是小意思,他早就会了呀,就是不爱说而已,但是看到这许多人赞赏的目光,还是忍不住骄傲的昂着头,道,“娘,别让哥哥跪着,膝盖疼。” 第95章 汪右林自然不会同意, 不过扫了一眼, 突然就无语了, 王静姝居然抱着汪羡康掉眼泪呢,当初王静姝出生之后,汪羡康没少照顾她, 小时候不说换尿布, 再大一点就领着出去玩, 那么大一个男孩子, 平时功课又忙,难得休息却不说自己出去淘气, 反而是领着妹妹玩捉迷藏这种幼稚的游戏。 而且汪羡康自己还乐在其中, 觉得妹妹哪里都可爱。 两个人感情可见一般, 就是有时候他这个做爹爹都要吃醋,觉得唯一的宝贝女儿太依赖这个大哥了, 但是想想他平日忙,多数都是这个哥哥陪着, 也就理解了。 汪右林在看姜秀娘, 也是一副心疼的模样, 却是不敢说求情的话来…… 而小儿子汪羡则却像是小霸王一般的, 直接就下指令了, 道,“爹爹, 快让哥哥起来。” 一旦开始说长句子, 后面就轻松了很多, 汪羡则说的很好。 汪右林实在是头疼,旁人是最怕家中子弟不睦,更何况汪羡康不是姜秀娘的亲生,谁知道轮到他们家却是头疼几个孩子太过亲厚。 他当然知道这是姜秀娘教的好,但是每次责罚的时候就颇为头疼。 好在姜秀娘总是知道不能这般打扰汪右林教子,把王静姝和汪羡则都哄到了书房里,让丫鬟上了点心零嘴,吃着等哥哥。 汪羡则看到了自己最喜欢吃的几样零嘴,指着丫鬟剥给他吃,小孩子忘性大,一时吃的高兴,倒也忘记了汪羡康的事情了。 王静姝却是担心的不得了,一直站在窗口看着。 汪羡康跪在地上,觉得腿肚子都有些发麻了,只不过一抬头就看到靠在窗户的王静姝来,她睁着一双大大眼睛,正一眨不眨的看着自己,朝着她笑了笑,却见她又开始掉眼泪,心疼的想着下次不能这样了,要想个别的办法,不然家里都没办法安生。 等着点燃的香终于灭掉,一旁的丫鬟说时辰到的时候,王静姝就好像小炮竹一样沖了过去,扑倒汪羡康的怀里,喊道,“哥哥,痛不痛。”说着说着居然就哭了。 汪羡康柔声哄着王静姝,直到姜秀娘给他红肿的膝盖擦完了药,这才止住了哭声。 姜秀娘很是不舍,上完药,轻轻的拉上了裤腿,这才问道,“羡康,娘知道你向来不是胡来的孩子,沐休回来肯定是有事,刚才怎么不跟你爹爹说?” 汪羡康低下头来,却是不肯讲。 姜秀娘心中顿时瞭然,忍不住嘆气,怕是让汪羡康难做,转了话题,“饿了吧,想吃什么?” 王静姝说道,“哥哥肯定要喝红豆汤。” 姜秀娘听了笑着说道,“这就去给你做。”然后对着王静姝说道,“别光淘气,好好照顾你哥哥。” 等着出了门,就让人去把汪右林喊了过来。 汪右林过来的时候,刚好看到姜秀娘吩咐完从厨房出来,皱眉说道,“你只管吩咐厨房就是,何必自己下厨。”拿出帕子擦了擦她额头上的汗水。 姜秀娘道,“老爷有没有这种感觉,当了父母,总是想把最好的给孩子们。”姜秀娘含笑的看着汪右林,“难得羡康喜欢吃我做的菜,其实我心里欢喜着呢,总是能为孩子做一点事情。” 汪右林当知道这种心情,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走着,后面远远的跟着丫鬟和婆子们。 当初姜秀娘嫁过来的人时候,许多人都等着看她的笑话,想着本来年纪就不小了,过了三四年容颜老去,自然会被汪右林厌弃,到时候就好看了,谁知道两个人居然这般长情,四年如一日的恩爱。 这四年里,只吵过一次,那还是因为姜秀娘准备继续给小儿子汪羡则亲自餵奶,汪右林担心她身子受不住。 姜秀娘声音温温柔柔的,有种叫人安心的能量,她道,“刚才问了羡康,为什么要告假回来。” 汪右林沉吟着没有说话。 姜秀娘露出几分愧疚的神色来,“他向来不会对我说谎,我想着多半是跟我有关…… 怕是说出来我为难,这才想起明日是我的生辰,这孩子是想要告假祝寿。” 第169页 汪右林揽住姜秀娘,岁月并没有在姜秀娘脸上留下多么深的刻痕,反而经过这些年的洗礼,让她身上散发着成熟的韵味。 “这孩子怎么就这般……”姜秀娘依偎进汪右林的怀里,“老爷,我从来不敢干涉你管教孩子,怕是慈母多败儿,但是这一次不同,看在孩子是要尽孝的份儿上,就不要在责罚他了。” 汪右林罚了汪羡康连续罚跪三日,就是说他告假的这三天都要受罚。 汪右林握住姜秀娘的手,说道,“其实我早就知道了,只是觉得不管什么理由,都不是轻忽对待学业的藉口。”汪右林最是怕姜秀娘缠着他求情,旁人的话他都可以狠心下来,但是唯独姜秀娘,他就看不得她难过,“你可能不知道,前几日国子监的冯大人来找我,说看过羡康的文章,满口的赞嘆,却委婉的跟我表示,这孩子在国子监实在是有些浪费了。” “这是何意?” “说是国子监已经没有人可以教他了。”汪右林提起这个还是满脸的骄傲,道,“我准备让他去北地的书院。” “要出远门?为什么不下场?”姜秀娘听到汪右林准备让汪羡康出远门就觉得很是不舍,下意识的问道,“读了这许久的书,不是该参加科举了?” 汪右林道,“冯大人在国子监,那也是才高八斗,文江学海之人,他说自己第二,无人敢说自己第一的老学儒,冯大人都说没什么东西可教羡康…… 羡康这会儿不参加科举还好,一旦参加肯定必中。” “但是这孩子空有学问,却没有经歷世事,冯大人和我都觉得这么早下场,只会害了他,为盛名所累,说不定会变的骄纵狂妄,应该是多出去走走,多磨鍊下心智,这样才能让他以后的路走的更顺畅。” 姜秀娘这才明白汪右林的苦心,道,“倒是妾身太浅薄了,心里就只是捨不得孩子,却是没有想的那么远。” “怎么会,是我没有告诉你这些而已。”汪右林握着姜秀娘的手,“我知道你捨不得,我又何尝捨得,但是鸟儿大了,总要放出去飞。” 姜秀娘还是有些惆怅,但还是打起精神来,说起另外一件事,道,“既然要出门读书,那婚事是不是要早点定下来?” 汪羡康今年十三岁,再过三四年就可以成亲了,自然是要把婚事定下来,只不过姜秀娘左看又看却是没有满意的,这才一直犹豫到现在。 “有几户合适的人家,但是我总想问孩子的想法。”姜秀娘自己跟汪右林就是两个人两心相悦,对待自己的孩子,自然是希望也他们能找到自己心仪的另一半,不说跟她和汪右林一般琴瑟和鸣,也要过的和睦。 “这娶妻不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再说羡康向来敬重你,你给他选的人选,他肯定会喜欢的。”汪右林说道这里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道,“只是赵友珍的小女儿不行。”说道到里脸上带着几分冷冽。 其实姜秀娘最中意的就是赵友珍的小女儿,温柔敦厚,但又不沉闷,长的甜美可爱,是个很可人的孩子,想着跟看似谦和有礼,但其实很倔强傲慢的汪羡康最为合适,不然两个人都是倔脾气,等着有了争执,这就是没有余地了。 只是汪右林却不太欢喜,她知道原因,因为上次马氏背后嘲弄了她,汪右林很是不悦,觉得娶妻的时候,不能光看孩子,还要看母亲,这马氏行止不当,是个喜欢嚼舌根的势利妇人,女儿也好不到哪里去。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不想让侮辱姜秀娘的人还成为亲家,让姜秀娘为难。 想着未来儿媳的人选,汪右林又道,“那冯大人也问过我们家羡康定亲了没,说他有个孙女,才貌双全,倒是可以匹配咱们羡康。” 为了给汪羡康寻妻,不爱交际的姜秀娘几乎把京中所有合适的闺秀都看了一圈,自然知道这个人,惊喜的说道,“你说的那个冯清函吧?” 姜秀娘见过这个孩子,今年刚刚十二岁,因着从小跟着祖父读书,从小也是有才女的名声,行止落落大方,容貌也生的美,十分的端庄秀丽。 许多人家都中意她,无奈冯家有家规,是个清流世家,不太愿意女儿嫁给功勋世家又或者是像汪右林这般政客,怕是牵扯入朝中党派之争来。 姜秀娘道,“这冯大人想来很喜欢羡康。”不然也不会不顾自家的往日的家风,这般推荐自己的孙女了要跟汪右林结亲了。 “我儿聪慧卓越,自然是叫人喜欢。”汪右林得意的说道。 姜秀娘也捂着嘴笑,不过心里也有着跟汪右林一般的自豪感,这个叫人欢喜的孩子就是自己的儿子,这是一种作为父母才能明白的喜悦。 第96章 “大哥, 是这个包袱吗?”王静姝提了一个湛蓝色的包袱过来,见汪羡康点头,俏皮的眨眼, 道, “是不是给我带了礼物?” 汪羡康看着忍不住笑着摸了摸她的头,然后当着她的面,解开了包袱,里面放着两个木匣子, 小心翼翼打开,都是叠纸, 有蚂蚱,青蛙, 还有蝴蝶,显然怕是压坏了,所以装在了匣子里。 “喜欢吗?” 这些摺纸上了颜色,青绿色的蚂蚱,带着斑点的蝴蝶, 就是那眼睛也点的极为出神, 王静姝喜欢的不得了,都不敢去摸,怕是碰坏了, 道, “都是哥哥做的吗?喜欢!哥哥你最好了。” 第170页 王静姝抱着汪羡康的胳膊撒娇说道。 汪羡康看着她扎的双螺鬓, 上戴着珍珠发圈, 一团团的,终于忍不住摸了上去,软软的一团,真好玩。 王静姝见汪羡康又在玩自己的髮鬓,嘿嘿笑着又伸出左边的髮鬓,道,“哥哥,这边也可以摸。” 汪羡康顿时笑的不行,觉得有时候妹妹就像是可爱的小猫一样,讨人欢喜的不行,只是他忽然想起和冯大人一起讨论诗经的事情来,冯大人从一开始教授他,到后来两个人一同探讨,到好像是同辈一般,就知道自己在国子监的日子差不多到头了。 冯大人问他有没有想法出去走走,还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估摸着这是想让他出去歷练了。 这一走,就要放着王静姝在家里,只能过年才能相见吧?这么一想就觉得颇为惆怅。 汪羡则吃零嘴吃了个半饱,打了个饱嗝,这才想起来,大哥好像被爹爹责罚了?好像姐姐也不见了,急匆匆的让丫鬟领着他去找哥哥。 结果一进屋就看到汪羡康抱着王静姝给她扎头,他颇为吃味,跑过去道,“哥哥,我也要扎头。” 说着话就看到放在旁边的木匣子,看到里面蚂蚱,喜欢的不得了,伸手就拿出来,捏了捏,一时就把蚂蚱弄得变了形。 “怎么就坏了?没劲!”汪羡则直接丢在了地上。 王静姝瞪大了眼睛,等着看到地上的蚂蚱,急道,“这是哥哥送给我的礼物,你给弄坏了!” 汪羡康看到王静姝眼眶蓄满了泪水,似乎马上就要哭了,心疼的不行,赶紧哄到,“弟弟又不是故意的,哥哥重新给你叠就是了。” 王静姝却道,“哥哥平日里还要读书的时间都不够,这会儿又要重新做,不是要耽误哥哥读书了。” 汪羡则看汪羡康只顾哄着姐姐,却是不管自己,颇有些难过,却是骄傲的不肯低头,扭过头去,倔强的站着。 姜秀娘一进门就看到这场景。 汪羡则看到姜秀娘,好像终于看到了依靠,抱着姜秀娘的袖子,委屈的说道,“姐姐凶我。” 姜秀娘却狠狠的打了下汪羡则的屁股,道,“是不是又淘气了,那地上捏坏的摺纸是你弄的?” 汪羡则颇有些心虚,扭了扭身子,眼珠滴熘熘的转了转,看到姜秀娘身后的汪右林,决定换个靠山,道,“爹爹,抱抱,屁股疼。” 姜秀娘又好气又好笑,转头看了眼汪右林,那意思就是这件事你不要管。 汪右林背手而立,摇了摇头,那意思自然是他也没办法了。 汪羡则知道这下是孤立无援了,气的鼓起腮帮子,道,“不就是一个摺纸,我也会的。”说完就去捡起来,然后把解开纸张,按照那纹路重新折了起来,别说虽然最后的成品有些歪,但是还是像模像样的。 “咦,你怎么时候学的摺纸?”大家都忘了生气的事情了,都被汪羡则技艺给折服了,要知道汪羡康才二岁多呢。 汪羡则很喜欢这种众星捧月的感觉,得意的说道,“这有什么难的,上次看哥哥折就会记住了。” 姜秀娘却是又打了下汪羡则的屁股,道,“会折就该知道,做这么一个东西不容易,怎么还随意弄坏?下次还敢不敢了?出去罚站去。” 王静姝立时就喊道,“娘,弟弟还小呢。”虽然生气归生气,但是王静姝也捨不得让弟弟去罚站。 “小就可以这般胡来?你们谁都不许求情!” 汪羡则举着手臂,站在屋檐下面,一开始高高的昂着头,后面越想越是委屈,圆圆的眼睛里挂着泪珠,要不是脾气倔强,估摸着早就哭了。 汪右林看了好几眼,颇为不舍,道,“是不是差不多就行了?” 姜秀娘正指挥丫鬟摆饭,听了说道,“刚才罚羡康的时候怎么不说差不多就行了?是你说的孩子不打不成器。” 汪右林不敢说,只是想着那能一样?汪羡康如今可是大了,汪羡则可还是孩子呢。 可能是看出汪右林的心思,姜秀娘说道,“这孩子不知道随了谁,霸道的不得了,玩具只要喜欢就是他的,吃饭的时候吃不过就能咬人,有时候闹起床气还会踢人,不好好压一压,以后长大了还不得了?” 汪右林只好不吭声了,不过一转眼就放下一颗心来。 原来王静姝正蹲在汪羡则的旁边,也不知道跟他说了什么,汪羡则顿时破涕为笑,而汪羡康则是给他折了一只青蛙,逗着他玩。 三个孩子虽然大的太大,小的又太小,中间还隔着同父异母的血脉,但却是十分的亲厚和睦,这让汪右林心中极为的妥帖和满足。 虽然罚了孩子,但是做母亲的心里总是最难受,姜秀娘准备抱着汪羡则给他餵饭,也安抚下他的情绪,谁知道汪羡则非要坐在汪羡康和王静姝中间。 汪羡则很快就回復了活力,一会儿让汪羡康给他夹一旁的笋烧肉,一会儿又让汪静株给他餵饭,坐在中间就跟土皇帝一般的,美的不行。 姜秀娘看着…… 头疼的扶额,要不是之前罚过了,当真就又要让他出去罚站了。 汪右林握住了姜秀娘的手,悄声说道,“羡康马上就出远门了,以后也不是能时常见面了,就让他们玩吧。” 第171页 姜秀娘听了就有些惆怅,想起姜秀枕几个堂兄来,当初在一起的是,也觉得时间还长,不过一转眼,大家就各奔东西了,也就是由着他们去了。 *** 第二天姜秀娘起了个大早,虽然是她的生辰,但是家里的事情都要她来安排,倒也没有闲着的时候,早上用早膳的时候,三个孩子打扮的漂亮的过来,一色的红色缂丝衣裳,显得极为喜庆。 “娘,孩儿们给您磕头了。” 姜秀娘笑的嘴都合不拢了,一旁的李姑姑赶忙垫上缝了一层夹棉的菖蒲垫子,几个孩子按照年龄陆续跪了下来。 第一个自然是汪羡康,第二个则是王静姝,就是汪羡则也没有淘气,反而规规矩矩的跪了下来。 “祝娘福寿安康,寿比南山。” 姜秀娘差点落下泪来,上前把几个孩子都扶了起来,挨个摸了摸头,说道,“真是娘的好孩子。”李姑姑递了红包过来,姜秀娘一人发了一个,汪羡则捏了捏,觉得沉甸甸的,道,“娘,我能不能拿了这银子去买弹珠!” “当然行。”姜秀娘笑着道。 汪羡则这下高兴了,撒娇的依偎进姜秀娘的怀里,哼哼道,“娘,我刚才跪的样子是不是很好?学了好久呢。” 王静姝嘲笑汪羡则,道,“丢丢,就知道跟娘撒娇!” “讨厌姐姐!”汪羡则的气的脸鼓鼓的。 王静姝朝着汪羡则做鬼脸。 汪羡则气的跳脚,伸手就要打王静姝,王静姝笑着躲到了汪羡康的后面,道,“哥哥,快抱着我,弟弟抓不到。” 汪羡康果然把王静姝抱了起来。 汪羡则见自己打不到,气的狠了,去拽汪右林,道,“爹爹抱。” “抱着去做什么?” “打姐姐!” 汪右林,“……” 这下是汪羡则是被汪右林罚站了,囧。 晚上睡觉的时候,姜秀娘有些而发愁,对着汪右林说道,“静姝是唯一的女儿,一想到以后嫁人难免偏疼一些,但是羡则这孩子却是个霸道的,两个人这样互不相让,以后可怎么办?” 汪右林却觉得不是什么大事儿,道,“谁小时候还不是这般打打闹闹的长大,别的不说,就说我自己,小时候和右尚哥也没少打架,你看现在,不是好好的。” 姜秀娘想起那些堂兄们,也是打打闹闹的,长大不了也不是一条心,很是亲厚,但是知道是一回事,换成自己的孩子就有些不同了。 她摇了摇头,觉得自己太过忧心忡忡了,道,“老爷你说的是。”随即说道,“我一直都以为老爷小时候应该是懂事听话才是,居然还会打架?” “小时候谁不顽皮?” 两个人说了一会儿孩子的话题,汪右林亲了亲姜秀娘的面颊,柔声说道,“送你的生辰礼物明天就到了。” “是什么?” 姜秀娘很是期待,每年汪右林都会花了心思给她准备生辰礼物。 “明天你就知道了。” 第97章 姜秀娘想了许多,或许是珠宝首饰,不过这些东西平时汪右林也会送她,婚后这几年来,她已经攒下了几匣子的首饰,换季的时候会给她买,宫里出了新花样了也会给她带回来,又或者有时候看到藩属国进贡的珠宝,除却皇帝赏赐后宫的,也会匀给官吏们,旁人不一定有,但是汪右林肯定会有份,而他都会送给姜秀娘。 姜秀娘这些年把心思都用在了孩子们身上,还有些剩余的空挡就是继续学医,对这些身外之物都不是太在乎,汪右林送的时候也从来不说多么珍贵,还是偶尔出门应酬,穿戴出去,被旁人奉承才知道那首饰的珍贵。 她这些年在京城里倒也有了几个交好的人家,皇后的娘家明国公府,还有大长公主府的完颜氏,也都颇为亲厚。 姜秀娘怎么想也想不出来,白天又忙碌,一时困顿,带着满目的期待睡了过去。 汪右林还有许多事情,原本应该去书房的,但总是想要哄了姜秀娘先睡过,看到她在床上自己猜了半天,就想着要是姜秀娘问他,到底要不要告诉她?结果一转眼的功夫就已经歪着脑袋靠在枕头上睡了过去,朦胧的的灯光下,她的睡颜就像是天真烂漫的孩子一般,他忍不住失笑,心软的一塌煳涂,低下头亲了一口,熄了灯这才依依不捨的去了书房。 早上姜秀娘正在漱洗,就见李姑姑笑吟吟的说道,“夫人,您有访客。” 一般访客都不会这个时候来,而且能让李姑姑这般高兴的显然是姜秀娘亲近之人,姜秀娘一时惊喜,道,“是谁?” 等着穿戴整齐去了待客的厅堂,姜秀娘就看到了一个面貌熟悉的女子端坐在椅子上喝茶,那姿态极为优雅,就是穿着粗布衣裳也挡不住她的气质。 “德清姐姐?”姜秀娘忍不住高兴的喊道,疾步走了过去,直接抱住了德清郡主,道,“你这几年到底去了哪里?怎么现在才来,真是担心死我了!” 姜秀娘说着说着就要落泪,自从德清郡主说要出去走走之后,一开始去了姜家村,再后来则是音讯全无,姜秀娘每次想起来都担心的不行,后悔自己分开之前没有多给她贴身的银子。 第172页 如今看着人这般安然的站在这里,心中提着的一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德清郡主也看着姜秀娘,过去了四年的时间,姜秀娘也是年近三十,但是岁月好像格外厚待她,并没有在她脸上留下岁月的刻痕,皮肤娇嫩,目光清亮,依然那般温婉动人的模样。 德清郡主就知道这些年姜秀娘过的很好,也是替她高兴,道,“听说你又添了一个儿子?我们首辅大人可真是格外努力呀。” 姜秀娘红了脸,道,“德清姐姐,你就别取笑我了。”然后对着一旁的李姑姑说道,“你去喊了家里的少爷和小姐出来见客。” 李姑姑应声而去。 德清郡主拉过旁边的小男孩,指着姜秀娘说道,“这是你姜姨,过来喊人。” 姜秀娘一早就看到着孩子了,但是德清郡主不说,她也不敢冒认,这会儿见德清郡主这般坦然的介绍,这才问道,“姐姐,他是……“ 德清郡主笑的满面骄傲,“我儿子朱韫(wen)。” 朱韫落落大方的朝着姜秀娘行礼,洪亮的喊道,“姜姨。” “哎,这孩子精气神可真好。”姜秀娘见孩子虽然穿着一件湛蓝色的粗布短褐,但是浓眉大眼,长的很是精神,只是心里忍不住琢磨着,这孩子的父亲到底是谁……难道说德清郡主后来又成亲了? 只是这种话毕竟多问,还是等着找个合适的机会,见孩子朝着她笑,实在是可爱,摸了摸手腕,都是玉镯子,左右找不到合适的物件,就对着一旁的李姑姑说道,“去库房拿了那个百宝的金锁来。” 德清郡主说道,“孩子还小呢,你送什么这么厚重的礼物。” 姜秀娘笑眯眯的道,“这你可管不着,是我给韫儿的,和你无关,是不是呀。”后面那句话是对着朱韫说的。 朱韫显然很喜欢姜秀娘,扭过头对着德清郡主说道,“娘,是您说的,长者赐不敢辞。” 姜秀娘忍不住大笑了起来,摸了摸朱韫的头,蹲下来和他平视,柔声说道,“真是机灵的孩子,你喜欢吃什么,姜姨叫人去做。” 朱韫去看德清郡主的神态,见她并没有生气,反而是露出无奈的神色,知道这不是生气,顿时有了胆量,道,“姜姨,我最爱吃红烧肉了,一顿可以吃一整碗饭。” 姜秀娘最喜欢能吃的孩子,道,“好,这就让厨房去做,咱们中午就吃你最喜欢的红烧肉。” 德清郡主见姜秀娘不过几乎话就和她那个因着她常年在外,所以显得很是不易亲近的儿子交好,忍不住想着,果然还是和以前一样,那么喜欢孩子,也很受孩子的喜欢。 李姑姑拿了金锁过来,后面还跟着几个孩子。 汪羡康,汪静姝还有汪羡则,三个孩子都长的很好,皮肤白皙,穿戴齐整,如同三个玉人一般的,叫人看着就欢喜。 几个孩子一一给德清郡主行礼,德清郡主拿了自己绣的荷包分给他们,其实心里还是有些窘迫的,觉得礼太轻,但是孩子们却是都很郑重的收,这让德清郡主松了一口气,觉得姜秀娘把孩子们教的真好。 姜秀娘亲自给朱韫戴上了金锁,道,“真是漂亮。” 朱韫盯着金锁下面的百宝看了半天,最后还是忍不住摸了摸,大大方方的朝着姜秀娘道谢道,“多谢姜姨,韫儿很喜欢。”这一笑就露出嘴角两颗虎牙来,和当初的德清郡主简直一模一样,可爱的不行。 姜秀娘恨不得把孩子抱到怀里亲一亲,但还是忍不住,柔声说道,“姜姨也很喜欢韫儿,真是好孩子。” 朱韫一开始被德清郡主带着入了这在他看来极为奢华豪宅,还想着会不会有人像以前那般欺负他娘,要是那样,他肯定会拼了命的保护他娘,可是他却看到了那么温柔和善的姜秀娘,他能感觉到姜秀娘对他的温柔和小心翼翼,还有真心实意的欢喜。 他觉得他好像也喜欢上了这个姜姨。 姜秀娘还有话要问德清郡主,就拉着她去了内室,让汪羡康几个带着朱韫玩。 等着到了内室,四周无人,姜秀娘终于还是憋不住问道,“德清姐姐,这孩子到底是谁的…… 你这几年到底在哪里?为什么就音讯全无的?知道我多么担心吗。” 德清郡主这几年在外行走,什么人没见到过,最可怜的时候差点被人骗走了孩子,还沿街乞讨过,要不是姜秀娘给她准备了不少盘缠和首饰,她都觉得自己抗不到现在,不过最后还是…… 兜兜转转回到了这里。 “是陛下的。” 姜秀娘惊愕的看了德清郡主半天,最后终于确认道,“这等喜事,你怎么没告诉我们?我想陛下知道也会欣喜的不行。” 德清郡主说道,“陛下不是有皇长子了吗?今年也有四岁,快五岁了吧?” 两个人都沉默了下来,姜秀娘想了想还是说道,“毕竟是皇家血脉,总不可能这般不清不楚的养在外面,陛下要是知道肯定会心痛的不行。” 谁都知道皇帝对子嗣是多么的看中,要是知道自己和德清郡主的孩子这般大了,还长的这般好,肯定会高兴的不行。 德清郡主沉默了下,问道,“皇后还好吗?” 第173页 姜秀娘嘆了一口气,想着德清郡主也不是外人,没什么好隐瞒的道,“也不知道怎了,总是一个人哭,我进宫安慰过好几次,说话的时候好好的,一转眼就又哭了起来。” 德清郡主皱眉,道,“她这是怎么了?” 能怎么了?当然是不喜欢宫里的生活,但是又不得不在宫里的缘故,据说皇帝和皇后如今还没圆房,皇后是害怕,皇帝好像是根本没有这个心思,两个人表面客客气气的,但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很是关系很是疏离,要不是因着皇子在手,估摸着这地位早就不稳了。 这边德清郡主和姜秀娘屋内说着悄悄话,外面几个孩子已经开始玩起来了。 汪静姝见到比自己还要小的朱韫,长的浓眉大眼的,笑起来还有两颗虎牙,很是可爱,凑了过去,落落大方的说道,“你比我一岁吧,喊我静姝姐姐就行,这个沉不沉?我叫人拿了锦盒给你装上。” 朱韫一开始见着几个孩子都是穿着奢华,贵气逼人,心中有些忐忑,却见汪静姝这般体贴,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等着那小丫鬟拿了锦盒过来,将静株帮着他解开金锁小心的放进去,这才开口说道,“你看着也就跟我差不多,我才不要喊你姐姐。” 还当汪静姝会生气,谁知道她却是咯咯笑了起来,揉了揉朱韫的头,说道,“怎么就跟小弟一样的,不喊姐姐也没事,反正知道比你大一岁就行。” 那笑容十分的娇柔可爱,赤诚真心,朱韫有些警惕的心渐渐的放松了下来。 第98章 汪静姝第一次有了差不多年纪的朋友, 很是兴奋,总想着把自己所有的好东西都拿出来给他玩,“这个珠花好不好看?爹爹说都是用进贡的东珠做的。”毕竟是女孩子, 总觉得最好的都是漂亮好看的首饰, 少不得拿了自己的首饰盒子, 将自己最心爱的东西都拿出给朱韫看。 “还有香囊,是那个是蜀绣, 也是蜀地那边里最厉害的师傅做的, 进贡来的, 漂亮吧?” 不止是汪静姝就是汪羡则也有点兴奋, 咦, 这个小哥哥看起来挺好的,等着他屁颠屁颠的拿了自己一兜子玩具过来,王静姝已经跟朱韫聊到一起去了。 汪羡则不高兴的撇嘴,把那陀螺丢在了两个人中间, 说道,“爹爹说,男人就要像男人, 玩什么珠花,韫哥哥,你陪我玩陀螺吧。”然后目光亮晶晶的盯着朱韫,只要他每次想要个什么东西, 就用这种神态看母亲, 母亲保管会同意的, 他想这个新哥也肯定会跟着他玩。 朱韫一时被两个人争抢,不知道如何回应,一边是漂亮娇俏的汪静姝,一边则是虎头虎脑看起来极为可爱的汪羡则。 这些年来,朱韫跟着德清郡主一路过的清贫,也经歷过旁人的冷待,还是第一次被人这般众星捧月一般争抢,一时有些说不出来的快乐,心里柔软的不行,竟然谁都不想辜负。 只好道,“都一起玩吧。” 结果王静姝和汪羡则互相嫌弃的看了一眼,道,几乎是异口同声的说道,“谁跟他(她)玩。” 汪羡康差点被逗笑了,道,“好了,你们别吵了,娘说了让你们好好照顾客人的,怎么在这里吵起来了。”又道,“今天风和日丽的,刚好后花园的鞦韆也搭起来了,我们去盪鞦韆吧。” 有了最大的汪羡康做主,大家自然就听从了,一伙人一起去了后花园。 那鞦韆搭的很高,木桩上种着缠绕的腾木,长出绿色的树叶来,极为好看,几个孩子轮流坐着,汪羡康则推着他们,一时鞦韆盪的高高的,孩子们发出清脆的笑声来,极为悦耳。 别看朱韫年岁还小,但是鞦韆却是盪的最高,王静姝很是羡慕的问道,“韫儿弟弟,你怎么这般厉害呀!我也想盪的高高的,就是害怕。” “你要是想,我就抱着你盪。” “要是掉下来怎么办?” “我抱着你,肯定不会掉下来的。”朱韫说的很认真,那表情就好像是再说很严肃的事情,“娘说过了,要言而有信。” 汪羡康不过去帮着汪羡则拿他落在地上的陀螺,结果一转眼就看到朱韫和王静姝一起坐着当鞦韆,那朱韫倒是会玩的,两只腿一上一下的,就能带动着鞦韆自己盪起来…… 汪羡康看着那高度,一边担心两个孩子掉下来,一边又有些不知所谓的醋意,往常静姝可是最粘着他的,如今却是被旁人这般抱着。 一时居然有了说不明的愁绪来。 不过汪羡康少年早熟,自然不会表露一分,只道,“这要是掉下来可如何是好?快拉住两个人。” 那服伺的丫鬟婆子本就害怕,见来了个主事人,终于有了底气,一人上前拉住绳子,另一个人则拽着另一头,硬是把鞦韆拉了回来。 王静姝玩的满头汗水,见汪羡康过来,想跳下来,这才发现因为怕两个人掉下来,之前朱韫竟然让人用绸绳绑着俩个人。 “快解开。” “哥哥,真好玩,你也带着我盪吗?像是飞起来一样的!我连前院的那可樟树都看得到!” 被王静姝这般撒娇,汪羡康才觉得心里舒坦了一些,平时不敢带她盪鞦韆,怕是伤着她,这会儿也就放开了。 第174页 汪羡则不干了,凭什么他们一个两个的都宠着姐姐呀,他才是最小呢不是,哼唧唧的跑过去,抱住汪羡康的大腿不肯放开,只躺在地上耍赖皮的说道,“我也要,我不管!” 汪羡康哭笑不得,这汪羡则也不知道随了谁,性子霸道的不行,一点都不像是他们性子平稳的汪家人。 这模样就是王静姝也被逗笑了,道,“大赖皮,丢丢丢。”等着说完见汪羡则干脆闭上眼睛只当没看到,也是没脾气,又担心地上凉,到底是心疼弟弟,道,“好吧,就让你盪一次!” “嘿嘿,姐姐你真好。”汪羡则也不生气了,立马就爬了起来,抱着王静姝献媚,惹的王静姝跟着咯咯笑了起来。 朱韫看着这三个人,虽然时而打闹,但是那种亲密的关系却是骗不了人的,不知道怎么就特别羡慕了起来,想着自己也要是有这样的兄弟姐妹就好了。 有了汪羡康在,姜秀娘到底是一点都不担心,汪羡康从小就能照顾好还是婴儿的王静姝,更不要提几个人都长大了,肯定能带的好好的。 姜秀娘和德清郡主几年未见,有许多话要说,一时说的忘了时间。 德清郡主道,”虽然有皇长子在,但是我也知道这孩子早晚会要认祖归宗,但是我已经跟陛下说过以后再不相见,这也是对先帝的尊崇,送了他入宫就没办法见到了,就自私的想着多养在身边几年,你也知道我原本就一个独子,也是病故了,如今这是唯一的血脉。” “当初想的倒是挺好的,带着孩子四处走走,开开眼界,结果我一个妇人,到处受人排挤,你给的银子也给骗了,还好按照你的话,把一些值钱的金饰缝在了内衣里,这才有了盘缠度过危机。”德清郡主说道这里苦笑一声,道,“以前总觉得自己太苦了,现在想想,当真是活在象牙塔里,这真的到了外面才知道旁人活的多不易。” “想想最是对不住的还是韫儿,应该是锦衣玉食的长大,却是跟我风餐露宿的,性子也变得敏感倔强,极为要强。” 姜秀娘不知道德清郡主经歷这许多事情,听了很是心疼,握住了德清郡主的手安慰道,“姐姐可能不知道,没有娘的孩子才是最可怜的,你带着韫儿,是对孩子最好的事情,不要这般自责。” “也只能这般想了,总想着经歷过外面的风雨,孩子也会变得坚韧一些。”德清郡主说道,“说起来也是要多谢首辅大人,你道是我怎么回来的?” 姜秀娘想起还是汪右林说今日会送她的生辰礼物,原来是德清郡主母女,那显然是之前就知道了,显然两个人之间有什么事情,而能让德清郡主託付汪右林的…… 恐怕也不是小事,惊道,“姐姐,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果然是瞒不过你,不过别急,首辅大人已经帮我料理完了。” 原来之前德清郡主身旁有个小丫头,路上见她可怜,又是需要人服伺这才买的,说是丫鬟,却是因为同吃同住,当做是女儿一般的,那小丫鬟长的漂亮,被当地一个恶霸瞧上,丢了五两银子给德清郡主就要把人带走。 “虽然见过这许多不平的事情,但是这一次却是气的不清。”德清郡主冷着脸,“我没想到韫儿小小年纪居然那般狠辣,趁着拉扯的空挡,见那彭少爷蹲在地上,直接拿了锤子就砸在了那彭家少爷身上。” “后来呢?” “彭家少爷根本没想过一个孩童能下这么重的手,根本就没在意,结果却是捶出了血,他一时疼的尖叫起来,踩空了一脚,直接跌入了家中的地窖中,当时就晕死过去了,虽然后来被救了回来,脑子却是不清楚了,成了傻子,彭家要拿我儿来抵命,他们也配?” 姜秀娘一想到朱韫一个皇子,居然遭受这样的委屈,就难过的不行,也怪不得刚才看着有些警惕心很重,显然是也受了不少委屈。 德清郡主嘆气,“当时就拿出了首辅大人的名帖,那还是你给我的…… 送到了县衙,那县衙也不是煳涂的,虽然不敢放了我儿,倒也没有如何欺辱,而是直接上报了过去。” “过了几日,汪大人就亲自过来了,虽然看到孩子被救出,但是我知道我不能这般任性了,和这孩子的缘分也就到此了。”德清郡主泪目,“只是我心里我捨不得他。” 姜秀娘这才知道,德清郡主不肯让儿子相认,第一个原因自然是因为皇帝已经有了继承大统的子嗣,由着皇后抚养的皇子,第二个原因竟然是因为和皇帝说好两个人以后再不相见…… 怕是孩子入了宫,以后就没办法见面了。 所以这才揣着明装煳涂,一直把朱韫带在身旁,又怕是让人知道…… 就连她也没有联繫,自个儿辛苦的养着。 不知道为什么,她却十分理解德清郡主的做法,如果她是娘亲,自然捨不得自己的孩子。 原来,多年前的那个晚上,皇帝在汪府里和德清郡主见面,说的居然是这件事情,也怪不得后来德清郡主丝毫不留恋的出了京城。 “首辅大人亲自过来,一眼就瞧出来这是陛下的孩子。”德清郡主苦笑,“我有时候就想着,为了孩子,是不是干脆装作忘记曾经的约定,就这般跟着孩子厚颜无耻的入宫,只要能守在孩子身边就行。” 第175页 第99章 几个孩子玩了一上午,都觉得意犹未尽, 不过已经到了午膳的时候, 去了用膳的厅堂, 净手擦拭, 这才上了桌。 姜秀娘笑眯眯的说道, “韫儿,你喜欢吃的红烧肉。” 朱韫抬头, 果然在左手边看到了红烧肉, 用茶杯大小的青花小碗盛着,青绿色的小菘菜打底,越发显得红烧肉色泽鲜言, 可口下饭。 食不言寝不语, 虽然有四个孩子,但是吃饭的时候都是静悄悄的,特别是朱韫,别看一直在外风餐露宿,但是因着德清郡主言传身教, 举止做派却是找不出一点的毛病,一看就是世家出身的模样。 姜秀娘看着暗暗的想,小小年纪当真是不容易,心里就越发的怜惜了起来。 吃过了饭菜, 丫鬟们拿了茶水来, 孩子们则是喝消食的果茶, 孩子们凑在一起, 叽叽喳喳的聊天,也不知道是谁的声音,总是嗡嗡的,姜秀娘头疼,歉意的看着德清郡主说道,“没有吵着姐姐吧?” 德清郡主却很高兴,道,“小孩子不就是这样?要像是大人一般老老实实的,那肯定才是生病了。”随即又道,“许久没见韫儿这般开心了。” 姜秀娘扭过头去,看到不知道王静姝说了什么,朱韫跟着笑了起来,露出两颗虎牙来那笑容天真烂漫的,自己也跟着忍不住笑了起来。 午觉醒来,姜秀娘问道,“孩子们呢?”往常她还没睡醒呢,王静姝和汪羡则就会过来等着她,有时候等不及还会上来闹她,今天却是静悄悄的。 李姑姑笑着给姜秀娘别上一只点翠步摇,说道,“几个孩子非要睡在一起,闹腾了半个时辰在睡着,这会儿正睡着呢。” 姜秀娘想想都能知道几个人多热闹,摇头,“总算是找到玩伴了。”又问起德清郡主道,“德清郡主呢?” “刚才春儿来过来,说郡主已经醒了。” “嗯。” 德清郡主带着孩子在汪府住了几天,汪右林都不提让孩子入宫的事情,姜秀娘乐的装不知道,每天和德清郡主一起吃饭聊天,孩子们也因为多了个朱韫,更加热闹了起来,往常只要沐休之后,汪羡康要会国子监,王静姝都会哭一哭,这次别离却是很轻易的接受了。 弄得汪羡康心里有些不知滋味,觉得妹妹还没长大呢,竟然就有种被旁人抢走的感觉。 每个月的十八日京城里都有灯会,晚上姜秀娘就和德清郡主一起出了门,因着汪羡康回了国子监,如今只有三个幼童,姜秀娘心里格外担心,平日里李姑姑都是跟随她左右的,特意让李姑姑去照顾孩子们。 德清郡主对京城自然是熟悉,多年没来,许多地方还是老样子,让她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 “德清姐姐不是最喜欢吃湘悦楼的糖藕,今日我们就去那边去吃个宵夜。” 灯市最热闹的地方在东泰门,因为靠着护城河,还有楼船,灯市的时候楼船上都会挂满红色的灯笼,到处都是灯光笼罩,十分的美丽。 而靠在护城河旁边的湘悦楼位置最佳,每个月的时这个时候都订不到位置,不过那是旁人,姜秀娘作为首辅夫人,别说是定个酒楼的雅间,就是旁的,恐怕也是被人争先恐后的相助。 这几年皇帝的越发年迈,以前还能看看奏摺,如今却是完全不管朝中的事情,汪右林真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要比四年之前还要更胜。 朱韫性子有些敏感,又自傲,性子有些矛盾,说起来其实并不好相处,但是王静姝却是天生体贴的孩子,时常关注朱韫的情绪,两个人很快就变的亲密无间,原本还想争抢朱韫的汪羡则很快就发现…… 自己如今不仅丢了姐姐就连新哥哥也不太搭理自己了。 姜秀娘之前已经和孩子们在河边逛了一会儿,这会儿正是有些累了,在雅间里休息,那湘悦楼的掌柜亲自过来上了菜,毕竟不是晚膳,糕点居多。 糖藕已经是切了片,放在碟子里,每个人分了一个,姜秀娘笑着对德清郡主说道,“姐姐你尝尝,是不是还是这个味道。” 德清郡主看着那色泽浓郁,香甜的糖藕,一时有些恍惚,她还记得第一次吃到这个糖藕还是当时太子的朱重带给她的,那之后她就喜欢上了这个味道,她一直和太后住在一起,御书房的厨子,多半会送一些好克化的食物,像这种甜腻的糖藕自是不会做。 后来有一次她和太子怄气,太子就为了哄她,就说带她出宫,那天晚上也是灯市,两个人穿着便服,走在这里,太子还带着她去放花灯,两个人互相许了心愿,她当时许了什么…… 是想着和太子一直这般下去,那时候却没有想过,不过许愿的第二个月,皇帝就为太子定了太子妃。 那之后很长时间,两个人都没见面,却是太后的吩咐,当时太后怎么说的,说女子可以没有娘家,但是却不能没有傲气。 那之后德清郡主就没跟太子说一句话,更只当没有看到他,或许是因为这样……后来两个人成婚之后就对她言听计从,从来不敢宠幸旁的女子。 “姐姐?” 德清郡主回过神来,歉意的笑了笑道,“一时想起了往事。”又道,“何事?” 姜秀娘指了指一旁伺候着的掌柜,笑着说道,“掌柜的看你品了半天都没说话,还当做的不好吃,吓了一跳。” 第176页 德清郡主道,“还是那个味道,很好吃。” 掌柜这才放下心,又殷勤的叮咛道,“您需要什么只管吩咐就行,就是我们这里没有的也可以,不过就是派伙计出去买就行。” 姜秀娘叫人赏了那掌柜一个封红。 掌柜的高兴的不行,这个首辅夫人据说是村姑出身,委实有些上不得台面,但是他接触下来却是觉得,为人有和气又体贴,气质温婉贤淑,比起那些所谓高门大户,但是刻薄待人的主儿强多了,所以只要姜秀娘过来,他都是欢天喜地过来伺候。 汪羡则一直在姜秀娘怀里睡觉,这会儿却是醒了过来,一时精神的不行,让丫鬟抱着在窗口看了半天的灯,道,“娘,我要荷花灯。”指了指下面卖灯的小贩。 姜秀娘道,“让翠萍帮你去买。” 汪羡则不依,道,“我要自己去选!” 王静姝说道,“娘,我陪着弟弟去吧,保管没事。” 姜秀娘扭过头,看到朱韫也是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知道孩子玩心重,想要下去看看,想着不过就在楼下,但还是派了金纬轲还有李姑姑去看着。 自从多年前姜秀娘被掠走之后,汪右林就让金纬轲陪着姜秀娘,所以每次出门,金纬轲都会跟在身旁。 德清郡主见朱韫格外的开心,心中宽慰,想着小时候就不爱说话,队人防备心也重,这会儿终于像个孩子一般玩闹了,也是她之前亏待了他…… 只是一想到孩子要入宫就觉得心如刀割一般的。 不过一刻钟,忽然间下面传来喧闹声,李姑姑身旁丫鬟翠红急匆匆的跑了上来,道,“夫人不好,朱少爷打了人了,那被打的人正要报官呢。” 姜秀娘和德清郡主都吓了一跳,想着怎么就突然这样了? 两个人急急火火的跑下楼,看到两帮人正在对峙,其中有个三四岁模样的小男孩被一个中年女子抱在怀里,另一只手捂着孩子的头,只能隐约看到有血从孩子的额头留了下来。 “我不管你爹爹是谁?今日打了我们少爷,你们就别想好好的回去。”那中年女子应该是家中僕从,却穿着杭绸的朱红色褙子,插着小指粗的金钗,看起来极为富贵,显然家中背景不小。 王静姝抱着朱韫,几乎要气哭了,道,“是你们先抢的花灯,韫儿是为了护着羡则弟弟。” 姜秀娘心疼的不得了,忙是上前抱着王静姝,问道,“怎么了?” 王静姝却是指了指朱韫,道,“娘,韫儿弟弟脸被挠伤了。” 姜秀娘赶忙去看朱韫,只见他脸上有红红的三道手指印,她惊的不行,要知道这伤痕很容易留下疤痕来,一旁的德清郡主早就看到了,眼明手快的把孩子拉倒了自己的怀里,一时见他的模样,心痛的不行,目光里有了怒意,道,“跟娘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朱韫倒是意外的镇定,满目的寒意,一点都不像是小孩子,他吐字清晰的说道,“羡则弟弟看中那个莲花花灯,他非要来抢,还拿钱袋子砸弟弟,羡则弟弟气不过上前去挠他,就被那个女人推开了,他还骂羡则弟弟是野种,我就把花灯直接砸在了他的头上。” “你个贱、种,打人还有理了?你知道我们少爷是谁!” 第100章 “住口, 你也配!”德清郡主恐怕还没受过这样的侮辱, 忍不住冷声说道,她原本就是身份尊贵,又是太后身旁长大, 再后来也是太子妃, 虽然这几年诸多的不顺,到底和旁人不同, 一旦板了脸,就有了十足的气势。 那搂着男童的妇人一时吓的禁声,就是那男童也吓的够呛,不过想来也被娇惯的厉害, 很快他就哭了起来, 道, “你们快去告诉爹爹,说这里有人欺辱我!” 虽然德清郡主一直都知道,如今在汪府了,送孩子入宫都是早晚的事情,皇帝子嗣不多, 可见其珍贵,但是这几日见汪右林不曾提起,姜秀娘也没问,只当不知道, 想着多护着孩子一日, 就多看一眼, 谁知道竟然在这里被人这般的□□。 要知道如果当初她没有犯错,朱韫应该是皇帝的嫡子才是,何等尊贵?难道就是这大街上随意一个有些背景的人就可以欺凌的? 德清郡主越想心越冷,想着还是要送孩子入宫…… 这还是就不应该遭受这样的待遇。 这时候来了十几个穿着青色短打的壮汉,一下子就把姜秀娘等人都给围住了,其中有个领头的男子走到中年女子跟前,说道,“宁姑姑,公子无碍吧?” 那宁姑姑这才回了神,阴狠的说道,“那妇人抱着的男童,就是他伤了少爷,别看年纪小小的,不过才断奶的年纪,居然这般歹毒。” 那男童见来了这许多人,似乎终于看到了靠山,一手捂着额头,气哼哼的说道,“给我打死他!” 这么小的年纪,却把死说的这般轻松,显然平时也经常说,最可怕的是,那些护院模样的人居然没有异样,反而说道,“小娘子,要怪怪你家孩子时运不济,伤了我们少爷,以后就让他投胎倒个好人家,也不用这么早就死了。”说着上前就要拽人过来。 姜秀娘大惊失色,道,“你们敢?知道这是谁?” 那人见姜秀娘穿着虽然素雅,但是通神都显出华贵来,就想着估摸着也是一个有点背景的人,不过他们少爷是谁?恐怕也是这京城里最尊贵的人了,谁还能惹他不成? 第177页 “夫人,我劝你还是莫要管这件事,我们少爷说杀谁,这人就得死!”又见姜秀娘温婉端庄,面上却带着苍白,那目光有些赤/裸,语气也带着几分轻浮,道,“夫人,切莫因为往日的旧情,就把自己牵扯进去,这家道没落的人多了去了,难道还能每一个都帮扶?” 原来德清郡主穿着一件半旧的棉布衣裳,虽然气势不凡,但是在那护院的眼里,也不过就是落魄的贵人而已,这种人他们在京城里经常见到,早就不看在眼里了。 姜秀娘气的哆嗦,一旁的李姑姑早就忍不住,上前喝声,道,“瞎了你的狗眼,我们夫人也是你能喊的?要知道我们老爷可是当今首辅汪大人,还不赶紧给我夫人赔不是!” 李姑姑一开始不知道姜秀娘是什么想法,这京城里就是从天上丢下一个转头,也能砸到一二个京官,可见这京城里最不缺的就是达官贵人。 姜秀娘平日里又一贯的低调,不愿意生张,怕是对汪右林声誉不好,所以一直都没有开口,谁知道这些人竟然欺负到人头上来了,这下就不能放任了,不然让老爷知道了,只怕要心痛的不行。 那男人脸色一变,道,“你说是首辅大人?” “首辅又怎么样?还不是我们朱家养的一条狗,让他往东他就不敢往西,还给我打死那个小孽畜,还有那一堆姐弟,也都给我好好家训一番!” 这话说的,别说是姜秀娘了,就是那护院的男子也倒抽了一口冷气。 就在这时候,金纬轲带着一对二十人的禁卫军赶来,一下子就把四周都围堵了起来,禁卫军和那一般的护院自然不同,穿着甲冑,要配长剑,气势凛然。 “夫人,没有惊到您吧。” 能叫得动禁卫军,那自然不是普通人,恐怕这妇人说她夫君是首辅,应该就是真的了?不过不都说首辅娶了一个乡下出身的村姑?看这女子气质温婉,容貌秀丽,哪里有什么村姑的样子? 一旁酒楼掌柜见了这场景暗叫糟糕,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那个少爷不是…… 怎么就撞上了汪夫人? 还真是不分伯仲,想了又想,还是觉得上前提醒下才好,凑了过去,道,“你们一位是首辅家眷,一边是皇孙,不过一场小误会,我看就这样算了吧?” 真怕是在这里打起来,他这生意还做不做了? 姜秀娘这才知道原来眼前这个男童居然是太子的儿子朱耀,她早就听说太子妃最疼爱这个小儿子,简直就是娇惯的无法无天,许多功勋人家看到这孩子就绕道走,都不愿意跟他来往,几乎要成为京中一霸了。 如今看来这般轻易的把杀人就放在嘴边,显然不是好惹的。 姜秀娘是一贯的低调,但不等于她是怕事儿的人,但凡谁要欺辱她的孩子,她肯定是会拼命的。 “你也去喊了老爷过来,就说有人要杀了少爷和小姐。” 这话一出,那宁姑姑脸上就不好看了,谁都知道汪右林在朝中一手遮天,就是太子也不得不忌惮几分,如今却是把人喊过来…… 这件事处理不当,少爷自然没事,但是她这个身旁的人却是要遭殃了。 太子妃向来严苛,她这条命估计就没了。 宁姑姑脸上堆出笑容来,忙说道,“一场误会,何必要喊首辅大人来,不过就是两个孩子推搡了下,讲清楚就好了。”说着去哄怀中的朱耀,道,“虽然留了血,但只是磕破了皮,这会儿已经结疤了,回去擦擦要就没事了,就不要计较了。” 朱耀向来都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如何能忍,听了这话,一个耳光就打在了宁姑姑的脸上,道,“你算是什么东西?主子给你颜面你就有脸面的,不给你,你就是连给我端尿盆都不配。” 宁姑姑挤出一个比哭的还难看的笑容,说道,“少爷,您别意气用事,咱们回去禀了太子妃在做决定好不好?” “不好,我今天就要这几个人死!” “这是在吵什么?这不是耀儿的声音?”随着一个声音,众人马上就分开一个通道,让一个矮胖的男子走了过来。 等着那男子看清在场的人,特别是德清郡主,目光立时就变得深沉,好一会儿才道,“是你?” 德清郡主没想过会在这里遇到皇帝,相比四年前,他显得更加老了,如同步入暮年老人一般,和她比起来,像是差了二十多岁一般。 她一时心痛的不行,道,“陛下,您怎么变这样了?” 皇帝看到德清郡主心疼的目光,一时别开了目光,道,“年岁大了,自然就老了,你不是出去走走了?怎么在这里。”又扭过去去看众人,“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什么打打杀杀的。” 朱耀看到皇帝,立时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哭着从宁姑姑怀里证多开,跑到皇帝身旁,可怜兮兮的喊道,“皇爷爷,您看我的额头,就是被那个小子抓了,还有那个丫头和弟弟,你可要为我出气呀。” 朱耀长的粉白精緻,是个十分漂亮的孩子,皇帝原本就子嗣少,所以虽然知道这是太子的孩子,却每次都忍不住多看两眼,一来二去的就熟悉了,想着就算不喜其父太子,但孩子到底无辜,也就宠爱了起来。 朱耀可怜兮兮的挪开的手,果然看到上面有个划痕,渗透着血,如今却是已经凝固,在原本白净的脸上,越发显得刺目惊心。 第178页 要是往常皇帝肯定会替朱耀做主,但是今日他看到德清郡主,还有那几个孩子,汪右林曾经让姜秀娘带着孩子们入宫过,皇帝自然都见过,见王静姝哭的眼睛都红了,汪羡则倔强的站在姜秀娘的身旁,但是那目光也带着愤怒,而一旁那个被主要指责打了自己的人男童…… 那眉眼,居然十足的像小时候的德清郡主。 皇帝一时五味杂陈,说不出的滋味,想着难道说这孩子是德清郡主的?却是怎么也没有想过是他和德清郡主孩子,原因自然是因为两个人在一起努力那许多年,却是一无所获,他就很自然的觉得两个人不可能在有子嗣了。 皇帝忍住想要询问的想法,对自己说…… 德清郡主能在外寻了如意郎君,自己过的好好的,找到了新生,也是一件好事不是?当初送她出宫的时候,他不就是这么对德清郡主说的吗?说找到合适人就一起过吧,难道还要一直守着他吗?…… 虽然力图这么想,但心里却是意外的难受。 第101章 这里毕竟不是说话的地方, 身后跟来的汪右林笑着说道,“陛下,您不是想来吃这里的糖藕,要不这样吧, 咱们去楼上的雅间,一边吃着糖藕, 一边把这件事情料理清楚了。” 那笑容看起来十分的和善,但是熟悉汪右林的人都知道, 那笑容却是没有延伸道眼睛里,目光里带着冷冽的寒意,没有一丝的高兴。 原来今日皇帝这般凑巧的到了这里,是因为和汪右林说起来很喜欢吃湘悦楼的糖藕,汪右林就鼓动皇帝一同出来, 说姜秀娘和几个孩子也在这边,正好一起热闹热闹, 皇帝很喜欢孩子, 特别喜欢汪羡则,觉得那性子大气(霸道), 像是他们皇家的孩子,当然他也很喜欢王静姝,觉得女孩子娇娇软软也很可爱, 就同意了这件事。 皇帝如今的日子在汪右林看来就跟养老没什么区别了, 几乎不过问朝中的事情, 全部交託给汪右林来, 每天就起来养生喝茶,也不宠幸后宫的妃子,恐怕是已经死心了。 那湘悦楼的掌柜吓的不清,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子来,背后衣衫已经湿透了,他一直听说过皇帝喜欢他家的糖藕,但是因为每次皇帝都是微服私访,所以也不认得,这还是头一次看到真人。 皇帝很和善,道,“别怕,这件事和你没关系,你只管上了最好的糖藕就是。”又对身后的人说道,“把几个孩子领上来。” 那宁姑姑也好,护院也好,都被拦在了外面,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朱耀被人带上了楼。 皇帝之前没有表露身份还好,如今露出了身份,楼里就不能有其他客人了,那掌柜也是机灵的,忙是赔了不是,将客人都送了出去。 皇帝坐在雅间的上座,对着几个孩子问道,“静姝,你最大,你跟皇伯伯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上楼的时候,汪右林就忍不住抱着王静姝了,柔声安慰了许久,这可是他的宝贝疙瘩,却是被人欺负的哭了,汪右林心里可见怒的不行。 姜秀娘则是抱着汪羡则,而德清郡主自然领着朱韫。 这会儿德清郡主正在给朱韫脸上抹药,还是姜秀娘给她的,说是家里做的创伤药,很是管用,只要不是乱摸,以后不会留下疤痕。 德清郡主对姜家的药很是看中,说起来当初她怎么都没办法生育,还是吃了姜秀娘给她调理月事的药丸,这才意外有了身孕。 所以上药也格外仔细认真。 不过这模样在皇帝眼里缺越发显得有些刺眼,这般在乎心疼,果然是她生的?只是到底答案是什么,皇帝发现自己居然没有勇气去问。 王静姝从父亲怀里下来,站在皇帝前面,认认真真的行了礼,这才开始说道,“事情是这样的……” 王静姝口齿清晰,事情叙述的条理分明,就是皇帝听着也颇为满意,觉得这孩子小小年纪,当真是聪明伶俐,最重要的居然还不怯场。 再去看朱耀,“你胡说,我什么时候抢了你的灯了?” 王静姝道,“当时那么多人,随便喊个人来,都能问出来。” 朱耀知道躲不过去,一时害怕,却倔强的对着皇帝说道,“皇伯伯,这江山都是咱们朱家的,我拿个灯笼又怎么了?” 皇帝原本还有些犹豫,听了这个话大怒,想着这本就是我的江山,要不是没有子嗣,哪里轮到你父亲来当太子?又想到自己这把年纪了,居然连个儿子都没有,唯一的一个智力还有问题,这几年藏着掖着了,怕是让旁人知道,朝局不稳,实在是操碎了心。 皇帝越想越是觉得愤怒,道,“大胆!叫你父亲来!这种话也是你能说的?看来他们没有冤枉你!” 朱耀一直都知道皇帝不太喜欢父亲,但是父亲跟他说过,让他好好讨好皇帝,这样他才在几个兄弟里拔尖,出了头,谁知道皇帝竟然这般翻脸不认人,现在如何是好? “做错了事情就要改掉,既然是你错了,就去陪个不是吧。” 朱耀觉得让他一个堂堂的皇孙去跟他看不起的人道歉,简直是比杀了他还难受,一直梗着脖子就不上前赔不是。道,“我要找父亲问问,为什么要这样?呜呜” “找你父亲也是一样,错了就是错了!”不提朱炎还好,一提到朱炎,皇帝就觉得怒不可遏,对着一旁的内监说道,“去让他知道该怎么赔不是,呵呵。” 第179页 那内监自然知道皇帝这些不满不仅是对于朱耀的横行霸道,还有对他父亲的不满,上前就拽着朱耀的脖领,七八岁的孩子,就这般轻易的被人勒脖子,拉倒了朱韫跟前,道,“还不快说!” 那内监嗓子本来就奸细,说起来狠话来叫人觉得毛骨悚然。 朱耀哪里见过这个?吓的立时白了脸,哭着差点崩溃了,对朱韫说道,“是我错了,我不该抢你的花灯,呜呜呜。” 姜秀娘发现朱韫这个孩子当真是不简单,面对她和王静姝的时候可爱天真,对着欺负他的朱耀却是狠辣至极,这才几岁?筷子还握不住呢,打人却是这样的一打一个准。更可怕的是,就在这种时候,也意外的沉稳。 朱韫冷冷的说道,“你不是要杀了我?” 这话简直就是火上浇油了,皇帝听了冷笑,那笑容几乎和朱韫一个模样,极为相似,他说道,“不过才几岁?就把杀人挂在嘴边,你这是要草菅人命不是?tai祖皇帝在世的时候就说过,我们朱氏后人要爱民如子,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你却这般狠辣歹毒,朕瞧着要找你父亲好问问了。” 朱耀吓的够呛,听到皇帝说,“来人,把他给朕拉出去,先打十个板子再说。” 平常都是要二十个板子,这是打了十个算是留情了,不然这才七八岁的孩子,二十个板子下去就死了。 “皇伯伯,不要呀!”却被内监捂着嘴拉了出去。 皇帝柔声对着几个孩子说道,“吓着了吧?”那目光转了一圈却是凝在朱韫的脸上,虽然上了药,但是那痕迹还是十分的鲜明,有种狰狞的感觉,皇帝看着不知道怎么就觉得心疼了起来。 “李常,去喊了御医过来。”想了想又道,“还有上次宫里的那个雪云膏,治这伤口最是合适了。” 等着李常走后,屋内只剩下几个人,场面一时有些尴尬。 几个孩子却是不知道,王静姝见朱耀被罚了,心里很是痛快,只是还是惦记着朱韫,走到跟前,说道,“韫儿弟弟,你还疼不疼?” 朱韫觉得王静姝的手软软的,贴在脸上特别舒服,这才路数笑容来,道,“不疼。” 姜秀娘给的药确实是好,上了很快就不疼了。 汪羡则也跑了过去,献媚往朱韫脸上吹气,道,“我娘说,吹吹就不疼了。” 三个人孩子一时十分的亲密无间,皇帝瞧着心里艷羡,只是等着听到王静姝喊朱韫名字的时候一愣,韫儿? 他忽然想起来,当初他和德清郡主还讨论过以后孩子的姓名,那时候他想了许久,最后定了韫这个字。 难道说…… 看到皇帝哑然的神色,汪右林知道这是时候了。 汪右林其实一直在等着德清郡主自己坦白孩子的身份,可是德清郡主却是不开口,他忍不住嘆了一口气,想这件事到底不能拖下去了,凑到了皇帝跟前,道,“果然父子连心,陛下,你难道就没看出什么吗?” 其实今日他把皇帝带出宫里就是想要皇帝认了朱韫,只是没有想到居然遇到了那个朱耀。 皇帝何等聪慧,一直都否认不过是因为他和德清郡主多年未得,这会儿听了汪右林的话,只觉得心里咯噔一下的,再去看朱韫,虽然模样长的和德清郡主极为相似,但是眉眼间却有他们朱家的神态来。 他一想到某种可能,只觉得连唿吸都有些困难,放在案桌上的手也跟着抖了起来。 汪右林知道,这件事还是需要皇帝自己去意会,只是见皇帝这般激动,又想到皇帝失去了嫡子之后,这些年来折磨,朱贵人也好,那些后妃也罢,都是为了诞下子嗣,说起来当真是困难重重。 “陛下,是真的。” 皇帝目光热切的盯着德清郡主,他想起来,四年前的那个晚上,他喝多了酒,看到德清郡主过来伺候,明知道是不该,却是忍不住,两个人成就了好事儿,事后想起来却是极为后悔,觉得对不住先帝,这才劝着德清郡主出了宫。 一想到这个孩子就是他和德清郡主的,或许是等了太久,他想要发生却是发现艰涩的难以开口,好一会儿才颤抖站了起来,在汪右林放扶持下走到了朱韫前面,对着孩子问道,“好孩子,你说你叫什么名字?韫儿?全名是什么。” “迴避下,我叫朱韫。” 皇帝一时忍不住,失声痛哭了起来。 第102章 汪右林和皇帝认识这么久, 只见他哭过两次, 第一次是他和德清郡主的独子病故之后, 第二次则是先帝驾崩的时候,这算起来应该是第三次了…… 他也说不清这哭到底是因为终于有了堂堂正正的子嗣,又或者他和德清郡主之间的划痕, 终于可以因为孩子抵消掉了。 德清郡主显然也没料到皇帝会哭, 而且会哭的这般伤心, 一时想起两个人过往种种,也忍不住跟着泪目。 朱韫见母亲哭了, 忙道,”娘,你莫哭。” 朱韫也之间母亲哭过一次, 就是那一次他差点被拐走的时候, 在他眼里, 德清郡主无论多么狼狈都是镇定自若的。 皇帝听到朱韫喊德清郡主为母亲, 立时就回过神来,朝着朱韫喊道,“好孩子, 道朕身边来。” 第180页 朱韫一时有些迷惑,却看到德清郡主擦了擦泪水, 道,“去那边, 那是你生身父亲, 也是你的父皇。”怕是不懂父皇的含义, 特意在前面解释了一番。 朱韫一直都想着自己的父亲是谁,为什么旁人都有,却偏偏他没有,只是看着娘沉默的面容,他也不敢去问,如今听德清郡主说,眼前这个垂垂老矣的皇帝居然是他的父亲…… 他也有幻想过,是不是自己的父亲如同王静姝的父亲一般,儒雅英俊,高大的像是一座山,可以帮着他们母子挡去风雨。 眼前这个人和想像当中不一样,他有些失落。 可是看着老皇帝瞧着自己的目光,那种温柔溺爱的神态,让他一下子就觉得,这就是他的父亲。 朱韫几步走了过去,皇帝显然等急了,也不人站稳就抱到的怀里,一边摩挲着朱韫的脸颊,一边问起他的事情,“是叫韫儿吗?” 朱韫点头,带着探究打量着皇帝。 要是旁人这般看皇帝,皇帝早就要怒斥一番,可是轮到朱韫,他就觉得应该是孩子想要看清他这个父亲。 皇帝欣慰的笑,道,“是这个名字,当初你娘和朕还商量过,如果再有个儿子应该叫什么。”又问起他的起居来,“喜欢吃什么?学字了没有?你娘从小就偷懒,六岁启蒙,她八岁才开始写字,你是不是多没学过?” 朱韫一听就急了,道,“陛下,他们都说我娘文采斐然,是个大才女呢。” 原本有些凝重的场景,因着孩子稚嫩的话弄得有些轻松,谁都没想过,德清郡主居然还有这种时候。 德清郡主脸一红,道,“陛下,那时候我体弱,是太后怜惜我,这才没有学,不过我后来不是很努力的学了吗?” 有时候真是奇怪,皇帝和德清郡主几年未见,中间有隔着这许多事情,可是这一刻,忽然间,两个人之间就又变得亲密无间,好像是一股拧在一起的绳子,怎么也没办法分开。 朱韫在皇帝期待的目光中,喊了一声父皇。 已经镇定下来的皇帝,又忍不住落泪,他拥有五湖四海,九州八荒,却唯独没有这样一个孩子来继承。 现在他有了,还是他和德清的孩子。 正在这时候,外面传来侍从的声音,还有孩子的哭声,显然是朱耀被打完拉回来了,皇帝或许是和朱韫相认了,心情也好了起来,训斥了朱耀几句就让人把孩子送回东宫去了。 至于太子如何想,皇帝觉得自己根本就不用计较了,如今有了朱韫,他还有何惧? *** 太子朱炎看到最疼爱的儿子被皇帝打的遍体鳞伤,那屁股血肉模煳的,绸缎的料子和肉黏在一起,看着简直触目惊心,太子妃心痛的捂着脸在一旁哭,道,“不是殿下说陛下最喜欢孩子,让我们耀儿凑到父皇跟前去得了宠爱,如今殿下看看,这根本就不是打孩子,是打您的脸才对!” 朱炎的气的脸色铁青,浑身发抖,喊道,“去把沈辅林喊来。” 沈辅林正在新姨娘这里吃茶,这是他从青楼赎来的女子,一开始他还担心徐氏会有些意见,毕竟是青楼太不堪了,徐氏又是世家出身的小姐,自然觉得脸上抹不开,谁知道当时徐氏知道了,只说一句,家里没有那许多银子了就没了。 跟着太子,沈辅林自然和以往不同,想要巴结的人不少,随便参股都是不少银子,自然不在乎那点赎人的银子。 只不过徐氏这不冷不热的态度让他颇有些不舒服。 好在这种想法只是暂时的,等着新来的姨娘温声细语的伺候着他,又拿出自己私房银子孝敬祖母,把祖母哄的高高兴兴的,家里只是比以前要有人气多了,沈辅林就觉得徐氏高不高兴,在不在乎,都无所谓了,她不稀罕他,多的是女人附庸过来。 再说,失了丈夫宠爱的正妻,还能翻出浪花来? 新姨娘姓箫,见夫君过来十分的欢喜,却不肯上前服伺,歉意的护着肚子,柔声说道,“老爷,恕妾身已经有了身孕,没办法伺候夫君,您看今天就让绿枝来服伺如何?” 绿枝是箫姨娘身旁的丫鬟,虽然不如箫姨娘美貌如花,却是身材玲珑有致,别有味道。 沈辅林在青楼的时候,箫姨娘也没少喊绿枝来服伺,经常是主僕二人一同伺候,三个人颠鸾倒凤。 沈辅林想起绿枝那饱满的胸房来,也不拒绝,却道,“还是你大度。”又气哼哼的朝着正房的方向骂道,“没有一点正头娘子的气度!” 箫姨娘知道这是沈辅林和徐氏置气,她嫁入之前还有些紧张害怕,如今入了门才知道沈辅林和徐氏关系已经坏道了根本,说是平日里连徐氏的门都进不去,两个人说话都是在厅堂里,当着老太太的面,客客气气的,却也十分的疏离。 家里能做主的都是沈老太太,徐氏除了他那个宝贝儿子,根本就什么都不管。 徐氏正在炕头上做女红,一边监督着坐在炕桌上写字的儿子,缝两针就抬头看了眼认真的儿子,满目的慈爱。 “累了?歇一会儿在写吧?” 那孩子却头也不抬的说道,“娘,我不累,说好一天写五百个大字的。” 徐氏心疼的不行,却也欣慰,悄悄的对着一旁的乳母说道,“这性子沉稳,又是能吃苦的,和表哥小时候简直一模一样。” 第181页 乳母吓的脸色都变了,捂住徐氏的嘴说道,“我的夫人,这话你可不能乱说呀。” 徐氏听了露出鄙夷的神色来,道,“奶娘,你也别担心,他如今佳人再怀,哪里还记得我?”又道,“那个箫姨娘也不亏是青楼的出身,这入门没三个月就已经有了四个月的身孕了,呵呵呵。” 有些话两个人心知肚明,徐氏是觉得沈辅林根本就不可能让人怀孕的,那这箫姨娘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 沈府老夫人和徐氏明争暗斗就没断过,自然是徐氏输的多,只不过关于孩子徐氏却是格外坚持,沈老夫人硬是没有抢过来,等着知道新姨娘有了身孕,简直高兴的不行,还当着徐氏的面说过,这孩子生下来就会抱在自己跟前养,不要让她动歪心思。 徐氏现在想起来都是冷笑,对着乳母说道,“一个不知道谁是爹的孩子,那□□母愿意当做沈家的,那就养着好了。” 乳母很是害怕这话被旁人听到,但是想着神老夫人的所作所为,还有沈辅林的刻薄冷清,不知道怎么,心里也觉得痛快了起来,最是却还是劝道,“夫人,厨房里炖了冰糖莲子羹,我给您端过来吧?”这是岔开话题,就是不让徐氏讲了。 徐氏自然知道,却还是忍不住说道,“我一想到当□□母知道那孩子不是沈家的会什么表情?”徐氏脸上露出笑容来,很是愉悦,“我不仅会不会反对,还是好好打待那孩子。” 乳母也知道徐氏的心病,因着沈辅林和太子走的近,就是徐家最近也让徐氏多亲近沈辅林,倒不是说娘家靠不住,只是到底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如今沈辅林又强势,自然就让徐氏多让着点沈辅林了。 徐氏和乳母从孩子又说道庙堂上,那乳母道,“皇子应该和小少爷差不多的岁数吧?怎么到现在还没学启蒙?” 一般读书人家,孩子三岁就启蒙了,皇子更是会慎重,乳母担心的也不奇怪,徐氏冷着脸道,“也不知道谁传开的,说皇子是个傻子,连话都说不利索。” 乳母吃惊,“那……” 那意思显而易见,如果皇子是傻子,那太子朱炎继位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和太子走进的沈辅林更是会水涨船高。 如今沈辅林就有些瞧不上徐氏,那以后还不得更加欺辱她们小姐? 第103章 皇帝恨不得马上就带着德清母子俩入宫, 但想着今日的事情, 对着汪右林冷声说道,“今日我打了他的脸,明日肯定会要把皇儿到现在还没露面的事情给翻出来,如今正好, 有了韫儿在, 我倒是要看看他什么反应?” 因着朱贵人生的皇儿朱培是个痴儿,皇帝和汪右林这几年一直藏着掖着, 但是这孩子如今快四岁多了, 却从来没有在外面露脸,纸里早就包不住火了。 谁知道就在这关键时刻,居然迎来了自己的亲子,还是和德清郡主所生, 皇帝觉得这或许就是他作为皇帝的, 上天给予的厚待,说明他才是真正的真龙天子。 皇帝显然很高兴, 但毕竟身子大不如前,不过这番折腾就显得精神不济。 汪右林说道, “陛下只管放心把人安置我府邸即刻,保证给您完完整整的送到宫里去。” 皇帝听了大笑,觉得此生都没有这般满足过, 扭过去看德清郡主, 两个人如今都不年轻了, 一个垂垂老矣, 一个风餐露宿,早就没有之前保养过的精緻,只是在彼此的眼里,似乎这些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那是心中的那个人。 两个人半响无语,想说许多话,可是又觉得有些话有没必要说出来,很多事情两个人都已经心知肚明,多年来的相濡以沫,让他们不过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彼此的心思。 等着回去前,皇帝不舍的摩挲着朱韫的面容,慈爱无比的说道,“韫儿,你在汪府多待几天,等着过几日父皇就把 接回去。” 回去的路上,德清郡主忍不住问道“汪大人,陛下他如今身体如何?” 提起皇帝的见身子,汪右林也是颇为头疼,道,“太医说只能静养,不能在费神操劳了,也不能受刺激。” 德清郡主想起皇帝半百的头髮,心里泛酸,道,“当初要不是我任性……” 德清郡主也不是没有悔过当初的做法,但是更多的则是良心的愧疚和因为那件事所变成的艰难境地,只是等着有一次朱韫差点被拐走,她像疯了一样去找孩子…… 才知道失去自己的骨肉是多么刻骨铭心的痛苦。 也就对那段过去释然了,心境自然也变得极为豁达。 这一闹,大家都累了,姜秀娘回家之后漱洗了一番,就想去看看孩子们,结果看到同样是来找孩子的德清郡主。 “怎么?韫儿没跟你在一起?”往常朱韫都是跟几个孩子在一起的,但是想着今日刚认了父亲,又是受了惊吓,所以德清郡主决定带在身边。 “说是有话跟静姝说,结果到现在还没回来。” 两个人一同去了孩子们的院子,乳母笑吟吟的迎了过来,道“夫人,小姐和少爷都睡下了。”又看了眼姜秀娘后面的德清郡主补道“朱少爷也跟着睡着了,我瞧着睡的很香,就没叫醒,还想着叫人递信儿给您呢,就这样来了。” 第182页 两个人一同去了内室,看到三个孩子睡在一起,汪静姝最为霸道,四仰八叉的,一条腿压在朱韫的肚子上,另一只手放在汪羡则的小腿上。 德清郡主简直忍俊不禁,抿着嘴笑。 姜秀娘颇为头疼,道“也不知道随了谁,一睡觉就这般的。”上前轻手轻脚的把汪静姝的手脚放好,分别给三个孩子盖上了薄被,又道,“既然睡了,那就别挪动了,免得弄醒了。” 德清郡主也是这个想法,笑着点头,两个人又蹑手蹑脚的从内室走了出来。 天空中的月亮又大又圆,将银色的月光撒在院子里,姜秀娘原本想问问德清郡主是否真的想好入宫,可是看她如同往常一般安然的神色,也就没去问了,她想,德清郡主肯定有自己的想法。 汪羡康从国子监回来,这次显然是不准备回去了。 最高兴的就是汪静姝了,觉得这日子可真好,有了小伙伴朱韫,最喜欢的哥哥也回来了,当然小弟弟汪羡则时不时淘气,但是也在她能忍受的范围。 白天汪羡康都在读书,虽然离开了国子监,但是课业从来没断过,只有下午小睡之后才能和弟弟妹妹在一起玩。 姜秀娘就想跟汪羡康说起他的婚事来,“去瞧一眼。” 汪羡康脸都红了,道,“全凭母亲做主。” 汪静姝听了很是震惊,“娘,什么是定亲?” 姜秀娘觉得不能因为孩子太小就随意煳弄过去,还是认认真真的回答说道,“就是给你哥哥娶一房娘子照顾你哥哥。” 汪静姝听了竟然大哭了起来,拽着汪羡康道,“哥哥是我的,谁也不许抢走,只有我能跟哥哥在一起。” 汪羡康本就疼爱汪静姝,见她哭了,手足无措的不行,忙是把人搂在怀里哄到,“哥哥不娶就是,哥哥就疼你一个。” 汪羡则在一旁嘟嘴,爹爹最喜欢姐姐,大哥也最喜欢姐姐,娘也最喜欢姐姐…… 好在还有个韫儿哥哥,结果扭过头一看,朱韫也正在旁边安慰汪静姝。 汪羡则忽然就觉得有点失落。 一家人去了寺庙,因着宫里还没消息,姜秀娘就带着德清郡主和朱韫一同出来,想着也是透透气,总不能在家里这般憋着。 那主持早就在门口等着姜秀娘,笑的眼睛都眯成了缝,道 “汪夫人这边请。” 到了准备好的厢房里,简单洗漱一遍,就有小和尚来问要不要上素斋,几个人正是饿了,汪羡则最喜欢吃这家的素鸡,道 “娘,我要吃两份!” 汪静姝朝着汪羡则做鬼脸,“贪吃鬼!” 汪羡则不屑的哼了一声,反而拉着朱韫说道,“韫儿哥哥,这家的素鸡可好吃了,到时候我分一半给你,不给姐姐。” 汪静姝道 “我才不稀罕。” 等着汪羡则被姜秀娘带着去了宫房,朱韫悄声的对着汪静姝说道 “你想吃,我就把我的那份给你。” 那目光亮晶晶的,带着十分的讨好。 汪静姝这才笑了起来,搂着朱韫道 “你果然是我的好弟弟。” “才不要当弟弟……”朱韫别别扭扭的说着,却也没有推开汪静姝,很是腼腆的样子。 德清郡主想起这俩孩子这么要好,也不知道入宫之后一个人,会不会习惯…… 随即一想,皇子读书可以让人进去陪读的,以后就让汪静姝和汪羡则入宫来好了,只是孩子还这么小,进宫出宫多有辛劳,还是要等大一大才是。 姜秀娘回来,素斋上了过来。 吃过了饭,小歇了一会儿,姜秀娘就带着汪羡康还有几个孩子一同去了隔壁的厢房,那边冯家也早就过来了,冯夫人有些矮小,还偏瘦,穿着一件半旧的锦缎褙子,却目光明亮,笑容温暖,是个叫人就很容易亲近的人。 冯家带了一儿一女来,女儿自然是给汪羡康相看的,还有个五岁的左右的儿子冯嘉,冯嘉别看年纪小小的,但是一言一行很是得体,说话也是斯斯文文的,一句话里最少能带出一句成语来。 最不喜欢读书的汪静姝也满目的钦佩,弄得冯嘉很是羞涩,一直都不敢直视汪静姝。 冯家女儿显然是刻意打扮过的,穿着一件葱绿色的杭绸半袖,披着披肩,实在是貌美,如同江南的织锦,细腻中带着华贵的美丽。 姜秀娘看看汪羡康,也是长的一表人才,如同珠玉在侧一般,两个人站在一起竟然十分的登对,忍不住满意的点头。 冯夫人虽然貌不惊人,但也是出身,在江南也有才女的名声,少的不要考一考汪羡康,不过问了几句,见汪羡康不急不躁,回答的有条不紊不说,还十分的高深,就露出满意的笑容来,道,“都说汪家这长子文采卓然,今日一见,当真是耳闻不如目见,当真是了不得。” 两家人都十分的满意,这婚事基本就成了。 回去的路上,姜秀娘悄悄的问汪羡康,道,“这个比起赵家的女儿如何?” 汪羡康这会儿注意力都在汪静姝身上,见她蹦蹦跳跳的走下山路,怕是跌倒一直看着,听了姜秀娘的话,道,“全凭母亲做主。”随即就朝着汪静姝过去,去拉她的手,汪静姝却不肯走了,伸手让汪羡康抱着。 第183页 汪羡康笑,很是无奈,弯腰把汪静姝抱起来。 汪羡则道,“哥哥偏心,我也要抱!” 汪静姝哈哈哈大笑,道,“哥哥快跑!” 汪羡康果然抱着汪静姝跑了起来,汪羡则气的在后面追,就是朱韫也跟着跑了过去,几个孩子一路疯跑,洒下天真烂漫的笑容来。 姜秀娘忍不住摇头,只是想到刚才汪羡康的神态来,她总觉得好像不哪里不对…… 也说不上哪里不对,就是觉得汪羡康这模样显然有些不够积极。 第104章 孩子们玩的很开心, 显然疲惫,晚上就早早上了床, 德清郡主和姜秀娘一同从孩子们住的院子里出来,“我好久没见过韫儿这般开心了。” 德清郡主一直都觉得朱韫太过少年老成,小小年纪已经有了年龄不相符的心思, 也知道这是因为在外风餐露宿的, 日子艰辛, 导致孩子早熟, 谁知道到了汪府好像全然放开了自己,这几日笑容也多了起来。 要不是前几日伤了朱耀, 还真就让她忘记, 她这个儿子可是打伤过人的。 虽然宫里没有入宫的旨意, 但是皇帝每日都没断过赏赐, 各种时下的水果零嘴,还有吃穿用度,都送了半车过来。 入宫显然是早晚的事情。 姜秀娘知道这是德清郡主不舍, 道,“孩子们还小,日子还长着呢。” 德清郡主听了一笑,道, “你说的是。” 两个人说起今天见到的冯家小姐来, 德清郡主说道, “是个好孩子, 举止得体, 娴熟大气,冯夫人教的很好,最重要的是我看那孩子的目光可是一直追着羡康走。” 提起这个姜秀娘就有些头疼,道,“我也觉得挺好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 羡康好像有些心不在焉。” 回到了内室,汪右林早就洗漱完毕,坐在床沿上看书,见姜秀娘回来上前拥住她,柔声问道,“孩子们都睡着了?” 姜秀娘点头,道,“今日看过冯家姑娘了。” 汪右林给姜秀娘脱了鞋袜,抱着上了床,又给她枕着自己胳膊,道,“怎么样?” 姜秀娘很自然的就把头依偎在汪右林的怀里,闻着熟悉的气息,只觉得很是舒服,伸手揽住了他的腰身,说道,“挺好的。” “那就定下来?” 姜秀娘沉默了下,说道,“再等等。” 汪右林忙了一天,只有抱着姜秀娘这才觉得心里无限满足和放松,闻着她身上淡淡的香露味道,有些晕晕欲睡,道,“怎么不合适?” 姜秀娘也说不出来,或许是因为她自己嫁给所爱,所以也希望孩子们也都得偿所愿,虽然知道这个想法过于天真,汪羡康如今还小,才十三岁,想要懂的喜欢,还需要一些时间,只是她还不想这么盲目的做决定。 “还是跟羡康外家说一说吧?” 汪右林没有意见,他一直都觉得家里事情应该交给女人去操持,道,“这婚事不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以后这媳妇总是要跟牛朝夕相处,你喜欢就行。” 姜秀娘忍不住笑,想起自己的婚事来,道,“当初父亲就说要让你迎娶我,你怎么就没同意?难道那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汪右林听了尴尬的笑,道,“秀娘,以前的事儿就别说了吧?” 姜秀娘哈哈大笑,在汪右林脸上亲了一口,那温香软玉的…… 汪右林只觉得心荡神驰,难以克制,翻身压住了姜秀娘,假装恶声恶气的说道,“平时不管你,当真是要上房揭瓦了?看来今日要好好治治你。” 一时屋内春光无限好。 第二天,姜秀娘还准备去给张家递信儿跟张老夫人商议汪羡康的婚事,谁知道却迎来了另外一个客人。 明国公夫人年约四旬,珠圆玉润的,看着很是富态,她见到姜秀娘没有说话,却是先哭了起来,道,“夫人,我实在是不知道去求谁了。” 因着姜秀娘和杜三娘亲近,也渐渐的和明国公夫人有了来往。 在姜秀娘眼里,明国公夫人是一个矜持的妇人,任何时候都是端庄得体的人,更是带着功勋世家特有的骄傲,还是第一次看到明国公夫人这般崩溃的哭泣,她吓了一跳,忙是说道,“夫人,您有事就说,但凡我能帮得上的,我一定尽力。” 明国公夫人心里想着,当初不过是看在姜秀娘是首辅夫人的份上,这才走动,谁知道越是相交越是喜欢上了这个,温婉和气的首辅夫人,一二来去的,加上女儿的缘故,越发的走的近了。 “是皇后娘娘。”明国公夫人想起自己的小女儿,就忍不住落泪,道,“你能不能进宫去看看皇后娘娘。” “怎么了?” “昨天我入宫,皇后娘娘居然开始跟我交代后事。”明国公夫人说起这件事还是后怕,“你也知道她上次自己跳入池中…… 要不是有人路过救出来,恐怕如今早就阴阳相隔了。” 姜秀娘知道皇后很不开心,日子过的郁结,一开始不过经常落泪,后来就连行为也怪诞了起来。 “都是我的错,当初就应该坚持不让她入宫。”到底是亲生的骨肉,明国公夫人说起这件事就难过的不行,“她那样的性子,活泼好动,如何能受的住宫内寂寞的生活。” 第184页 姜秀娘看这个为自己的女儿操碎了心的妇人,心中百感交集,一直以来,明国公夫人都是端庄矜持的,这还是头一次在她前面露出这样失态,显然皇后那些遗言吓到了明国公夫人。 “她最是喜欢你了,你入宫劝劝她。”明国公夫人就像不知所措一般,惶惶然,“我记得上次上官郎中给皇后娘娘看过之后她就好了许多了,要不你能不能再把上官大人召道宫里去给皇后娘娘诊脉?” 姜秀娘想起当初上官重楼从宫中回来跟她说的话来,“这是把一个小鸟的翅膀折断,生生关在笼子里,这样下去早晚要疯掉。” 一时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一旦沾染上皇权,所有一切都变了滋味。 “您放心,我今日就递了牌子,明日就应该有消息了,等着我见到皇后娘娘一定会劝慰一番的。”姜秀娘说道。 明国公夫人又和姜秀娘聊了许久,渐渐把提着一颗心放了下来,只不过临走之前,却是说起另外一件事,“汪夫人,您知道素有才女之称的冯家小姐吧?”说道这里笑了下,虽然还是无可挑剔的矜持笑容,但是熟知姜秀娘的眼里,却是带着几分讥讽,“据说这位冯小姐在家里傲气的很,说以后找夫婿,不仅是夫婿要才高八斗,就是婆婆也是要世家出身才是。” 姜秀娘皱眉,昨天才去相看过,怎么今天明国公夫人就知道了。 看到姜秀娘犹豫的神态,明国公夫人就道,“冯家小姐是挺好的,但是这娶儿媳妇就来孝敬我们的,何必要找个人来跟自己过不去?” 姜秀娘沉默了下来,其实这话她早就听过了,但是她觉得无所谓,只要羡康喜欢,她都不介意这一点,她主要诧异,怎么好像京城的人都知道她在相看冯家的女儿…… 后来一想,别看京城很大,但是这个圈子里人就这么一些,其实只要有心都能知道。 “我知道这件事,毕竟还小呢,有时候冲动也是有的。”姜秀娘委婉的说道,“羡康那才学您也知道,总要找个红袖添香,彼此懂的人,不然夫妻俩人,一过就是几十年,万一不合适该如何是好?” 明国公夫人嘆气,想着姜秀娘当真是好脾气,旁人找儿媳妇都是要找个自己好你拿捏的,至于儿子喜不喜欢,那就是另说了,可是姜秀娘却是把汪羡康放在首位,这样一个继母…… 那汪羡康当真是有好运气。 反正她能提点的都提点了,剩下的就看姜秀娘自己了,两个人又寒暄几句,明国公夫人就回去了。 姜秀娘叫人去递了入宫的牌子,第二天下午就被宫里传召进去,她来过许多次,都是熟么熟路的,那太监也对姜秀娘很是客气。 一路坐着软轿过去,宫里实在是太大了,行了半个时辰才到皇后娘娘住的宫里,外面早就两个宫女等着她了,笑吟吟的说道,“汪夫人您来了,我们娘娘早就等你多时了。” 杜三娘坐在抄手游廊里,穿着一件藕荷色的纱裙,脂粉未施,看起来很憔悴,黑眼圈很重,看到姜秀娘勉强的笑了笑,道,“汪夫人,是不是娘让你入宫的?” 姜秀娘让人把她带来的食盒端了过来,放在了杜三娘的前面,道,“这是娘娘最喜欢的酥饼,娘娘你尝尝看。” 每次只要姜秀娘入宫都会给皇后娘娘带一些外面的吃食。 皇后娘娘打开了食盒,拍着一排十二个的酥饼,看顶端点的颜色就能分辨馅儿,红色应该是豆沙馅儿的,肉色的是鲜肉馅儿的,还有樱桃馅儿这种水果味和玫瑰馅儿这种鲜花馅儿的。 她最喜欢吃那个玫瑰馅儿的,吃起来甜甜的不说,还有一股鲜花香味,让她觉得别致极了。 皇后娘娘却突然哭了起来。 姜秀娘也知道皇后娘娘情绪容易失控,但是没有想到她哭的这般直接…… 无论怎么劝都停不下来。 “汪夫人,我心里憋的难受。” 姜秀娘看着杜三娘抱着自己的手臂,委屈的哭的时候,心里也跟着难受了起来,想着当初多么明媚的一个少女,如今却变成现在的模样。 第105章 皇后道, “汪夫人,您能不能救救我?” “什么?” 皇后满目希冀的看着姜秀娘,“夫人, 您救出去吧?我不想呆在这里了。” 姜秀娘心里难受,入宫的人如何能出去?更何况是一国之母的尊贵身份。 皇后看到姜秀娘难过的神态, 马上就恢復了清明,道, “看我又煳涂了, 夫人你别往心里去。” 姜秀娘从皇后的宫里出来, 心里一直沉甸甸的, 总觉得心里难安,她能看到皇后的状态真的非常不好, 可能说不定明天就…… 等着回到府中,刚好看到德清郡主来迎她。 两个人坐在小花厅里, 上了茶水,德清郡主问起宫中的事情来,“皇后娘娘如何了?” 姜秀娘知道德清郡主和皇后相处的很是融洽, 当初还是皇后娘娘从朱贵人手里把德清郡主拉出来的。就把皇后娘娘的状态都跟德清郡主说了, “这样下去, 总感觉要出事儿,可是从开国以来,也从来没有说皇后可以出宫的。” 德清郡主沉默了下, 说道, “她真的想出去?”那目光居然带着几分姜秀娘都觉得有些害怕的犀利, “其实也不是不可能。” 第185页 “可以出宫?” 德清郡主道,“以前顺德皇后的时候,她就自请出家给当时病重的皇帝祈福,一直在寺庙里修行。” 姜秀娘嘆气,“寺庙也跟宫里有什么区别。” 德清郡主却是道,“秀娘你想想,已经出了宫,在寺庙了,安排个失踪,或者走丢不是很容易的一件事?”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都没有说话。 这件事太过重大,谁都不敢说什么。 晚上汪右林回府的时候不是一个人…… 还有皇帝身边最得力的内监,他拿着圣旨笑吟吟的对着德清郡主说道,“娘娘恭喜您了。” 皇帝封了德清郡主为皇贵妃,即日就传召入宫。 朱韫一开始知道皇帝传召他入宫还挺高兴的,毕竟想见自己的父亲,可是等着知道要马上离开汪府了,居然忍不住大哭了起来。 德清郡主去安慰半天,朱韫就是不说为什么,只是哭的厉害。 那来的内监自然不敢催,却道,“这般下去可如何是好,陛下可是还等着皇子入宫觐见呢。” 姜秀娘看了眼也是同样不舍的汪静姝和汪羡则,道,“他们应该是捨不得分开了。” 德清郡主又好气又好笑,很是无奈,道,“这里毕竟不是我们的家,不能长住,等着入了宫,哪里才是你真正的家,到时候我们就邀请静姝她们来宫中做客好不好?” 姜秀娘听着不知道怎么突然间就想起了皇后杜三娘,对于从小长在宫中的德清郡主来说,宫里就是她的家,一砖一瓦都是熟悉的不行,就像是皇帝也从小在东宫长大一般,两个人在这里都是相通的但是对于皇后杜三娘来说,这宫里却是如同牢笼一般的存在。 朱韫红了眼睛上了马车,最后拉着汪静姝的手说道,“静姝,你一定要入宫里看我!” 汪静姝狠狠的点了点头,直到那马车离开老远,已经看不见了这才回去。 朱韫总觉得母亲似乎不太一样了,虽然还是一样的穿着打扮,但是入了宫门开始,她就正襟危坐的,就好像是鱼儿回到了大海里,那样的自在和应对得体。 皇帝在正德门等着他们,看到德清郡主领着儿子一步一步的走来,只觉得老泪纵横,一时感慨的不行,还是一旁的内监提醒道,“陛下,皇贵妃已经来了。” 朱韫和德清郡主还没跪下来就叫皇帝搀扶了起来,他笑着说道,“一家人就不必这般行礼了。”然后目光就对准朱韫,十分慈爱的问道,“眼圈怎么都红了?是哭过了?” 朱韫说道,“父皇,我们能请静姝还有羡则来宫里做客吗?” 皇帝这才知道孩子是捨不得玩伴儿,忍不住哈哈大笑,抱着朱韫,道,“有什么不可以。”拉着他走到了台阶上,指着一旁巍峨的宫殿,“以后这都是你的,我儿,你就是未之主。” 朱韫看着从来没见过的高大宏伟的建筑,看着那些跪在地上的内监和宫女,忽然间就觉得胸腔里有了一些他自己都不知道的热血。 晚上皇帝和德清郡主用膳,说起朝中的事情来,皇帝说道,“太子只说怎么皇子四年都没露过面,要真是痴傻儿,总是要治一治,不能藏着掖着。”皇帝说这里冷笑了两声,“朕就知道这是打了他儿子跟朕置气,逼着朕。” “要是以前,说不得还真让他得逞了,在朝臣前面承认孩子…… 可是现在不同了,有了韫儿,朕还有什么后顾之忧?”皇帝看着朱韫,满目的慈爱,那种疼爱就好像要从眼睛里溢出来一般的。 德清郡主听了道,“要是当时妾身没有那般只顾自己不高兴,以大局为重,陛下应该早就有子嗣了,也不会拖到今日这般被太子逼迫。” 其实如果他们有子嗣,就算是妾侍所出,先帝也不会把太子之位给朱炎。 皇帝用宽大的袖子挡住了众人的视线,悄悄的握住了德清郡主的手说道,“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德清,你给朕生了韫儿,没有什么比这个更可贵。”因为这是他们俩个人的孩子。 德清郡主也紧紧的回握了过去。 等和朱韫睡了,皇帝和德清郡主一同来到了永和殿,两个人爬到了最高的露台上。 皇帝指着东边的方向说道,“那是父皇墓陵的方向。” 两个人一起跪了下来,朝着那个方向磕了三个头,皇帝说道,“父皇,德清如今为了朕诞下的龙子,您就不要在生她的气了。” 德清郡主听着泪目,拽着皇帝的衣袖忍不住哭了出来。 皇帝却抱住了德清郡主,柔声说道,“父皇一定听到了,夜深了,回去吧。” 按道理只有皇后才能在皇帝的寝宫过夜,所以皇帝去了给德清郡主,如今皇贵妃的宫里。 两个人梳洗完毕上了床,一起闲聊,分开了太多时间,好像总有说完的话,德清郡主问道,“皇后娘娘是得了风寒?” 今日原本该去拜见皇后杜三娘的,但是皇帝说皇后身子不适给挡掉了。 皇帝有些尴尬,道,“你凭什么要给旁人下跪。” 德清郡主像小姑娘一般笑了起来,很是甜蜜,却柔声说道,“陛下,臣妾是看着皇后娘娘长大的,在臣妾的眼里皇后娘娘就像是自己的孩子一般……”后面的话忽然就说不下去了,如果皇后娘娘像她的孩子,皇帝纳了她,这又是什么关系? 第186页 德清郡扭过头去看皇帝,见橘红色灯光下,他脸色通红,不知道怎么就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皇帝怒道,“不许笑。” 德清郡主只好忍住,却是依偎进皇帝的怀里,道,“陛下,是您说的,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咱们把后面的日子过好了就行了。” 皇帝想起御医每次诊脉之后都有些凝重的面容,一想到好容易盼回了德清郡主和他们的孩子,自己或许就…… 以前总觉得就这般去了不甘心,毕竟不想把这江山留给朱炎,但是现在却是越发想要活的久一点。 看到朱韫长大成人,最后娶妻生子。 “好。”皇帝轻声应道。 德清郡主还想问问皇后的事情,但是太累了,身旁是她熟悉的那个人,两个人从小一起长大,又是相濡以沫的几十年的夫妻,早就像是亲人一般的存在,谁也没办法去替代。 德清郡主又舒服,又安心,很快就睡了过去。 皇帝借着宫灯看了许久的德清郡主,摩挲着她脸上的皱纹,数着鱼尾纹,犹记得以前她多么的害怕这些,只要有一点点的皱纹,都会懊恼许久,非要他哄着她说,她一点都没有老这才会开心,如今却是满面风霜,成了一个老妇。 一想到这些,皇帝就觉得难受的不行。 皇帝紧紧的抱着德清郡主,闭上了眼睛,渐渐的睡了过去。 朱韫从来没有睡过这样奢华的房间,被褥柔软带香,宫女们内监们恭恭敬敬的,就像是他是多么尊贵的身份。 可是他却格外的思念起汪府的那个檀木雕花架子床来,那里有王静姝,有汪羡则,还有一直对他照顾有加的汪羡康。 这个房间很大,但是大的有点空旷了。 第二天早上,是一个月一次的大朝会,皇帝精神抖擞的穿上了龙袍,身后是穿着比起皇后真红色次一级的艷红色朝服德清郡主,领着皇子朱韫出现了大朝会上。 皇帝自豪的指着朱韫说道,“这是朕的皇子。” 朱韫长的像德清郡主,但是眉宇之间却是有皇帝的气韵,和皇帝站在一起,一眼就能看出是父子俩。 朱炎简直要气疯了,当初他听闻皇帝说他有了子嗣的时候,还想着不就是那个朱贵人生下的傻儿子?结果居然是德清郡主生的孩子。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德清郡主不是不能生了! 第106章 汪右林下衙回来, 看到姜秀娘手把手教汪静姝做女红, 笑着问道,“今日都做了什么?”又见汪羡康和汪羡则不在屋内, 问道,“羡康和羡则呢?” 姜秀娘让汪静姝自己把剩下的部分绣了, 起身跟在汪右林后面,来到了屏风后面帮着宽衣,换了居家的常服。 “昨天韫儿不是刚走,这俩今天起床就闹脾气,羡康就带着羡则出门去了, 我留了静姝做女红。” 汪静姝大声的喊道,“爹爹, 我不想学女红。” 汪右林正和姜秀娘从屏风后面出来, 听了这话忍不住哈哈大笑, 弯腰把汪静姝抱了起来, 无限宠爱的说道,“不学就不学。” 姜秀娘无奈, 道, “女孩子家不学女红怎么行。” 汪右林却道, “我汪右林的女儿,谁敢说她不好?” 汪静姝高兴的不行, 她早就不耐烦做女红了, 家里又不是没有针线婆子, 做什么要自己这般辛劳? “爹爹, 你最好了!”汪静姝最是知道如何哄汪右林开心,在他脸颊边吧唧亲了一口,弄得汪右林笑的越发畅快。 一时屋内都是汪右林和汪静姝的笑声,姜秀娘嘆气道,“这父女俩……”但是脸上的笑容却是带着满足的笑容。 汪羡康回来,带着玩的十分尽兴的汪羡则,小霸王拿着许多玩具,美滋滋的说道,“我的,这也是我的,都是大哥给我买的。” 姜秀娘一瞧,瓷娃娃,弹弓,糖人还有风筝,各种小孩子玩的东西。 汪静姝不高兴了,委屈的抱着汪羡康胳膊说道,“哥哥,我的礼物呢,你不带我出门就算了,怎么还不给我带礼物。” “有呢,”汪羡康顺势把汪静姝抱了起来,汪羡康不过少年,力气倒是挺好,抱起来居然很熟练,“你不是一直都很喜欢蝴蝶,我给你买了个蝴蝶步摇。” “哇!这不是上次我说喜欢的那个!哥哥你最好了!” 姜秀娘凑够过去一看,居然点翠步摇,那蝴蝶做的十分精緻,轻轻晃动的时候蝶翼还会颤动,看起来就跟真的一样。 在看小儿子那些乱七八糟的玩具,一对比就发现…… 果然大儿子还是更疼这妹妹。 不过平时都争宠的两个人现在都很满意,汪羡则是觉得自己的东西多,当然,还有什么比一个糖人还要叫人稀罕?又甜又好看!能吃又能玩! 汪静姝是觉得哥哥买了她之前就看中步摇,肯定是更喜欢她的。 晚上哄了孩子们睡觉,等着在临睡前姜秀娘问起德清郡主来,汪右林想起今□□中朱炎难看的脸色,直觉的畅快无比,只是这话却是不敢对姜秀娘说,怕是她担心,道,“娘娘在宫里挺好,还问你什么时候入宫看她。” “等忙完这阵子,皇后娘娘呢?” 第187页 汪右林脸色有些难看,姜秀娘一惊,问道,“是出了什么事儿?” “没什么,就是皇后娘娘或许是想不开,居然吞了金。” 姜秀娘吓的坐了起来。 “别急,好在发现的早,那宫女给抠吐出来了。”汪右林想想当时的场景就觉得头疼,那皇后看着也不是没有轻重的人,怎么就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 德清郡主晚上也没见到皇后,趁着皇帝漱洗去问一旁的内监,道,“皇后娘娘呢?” 那那内监不敢说话,只低着头,道,“娘娘,您就饶了小的吧。” 等着皇帝出来,德清郡主给他系带,皇帝却揽着她道,“怎么能让你做这种事儿。”推开德清郡主让一旁的宫女来。 德清郡主坐在椅子上,道,“陛下以前就是太宠着臣妾了,后来臣妾在外面,有时候头都不会梳,只好弄了个圆鬓。”似乎是想起来这几年的经歷,“女红也不好,想给韫儿做一件衣裳也不会。” 皇帝听了心里很是难受,道,“是朕不好,让你受委屈了。” 德清郡主却上前握住了皇帝的手,说道,“怎么能怪陛下呢,是妾身当时不知道惜福,太过任性,不然也会让陛下难做。” 两个人想起这几年的分别,都觉得这一刻能在一起尤为珍贵,德清郡主更是豁达了许多,看开了很多事情,以前要是有个皇后压在她头上,想想就会气的受不住,如今却是感激皇后娘娘对皇帝的照顾,只想着能一起好好相处。 皇帝道,“或许是天意,让你生了韫儿。” 德清郡主道,“这可不是天意,还是汪夫人的医术好,我这几年一直在吃的她给我配的药,就是觉得月经也顺了,身体也好了许多,按道理我这么大年纪生个孩子,早就是亏空的不行了,但是陛下你看臣妾现在,是不是很好?” 皇帝没有想到居然还有这层原因,道,“看来要给这位大功臣赏赐了。” 德清郡主早就有这个想法了,道,“陛下,您要赏什么?”随即提起姜家的药铺来,“不然您就赏一个御匾好了。” “赏个什么字?”皇帝想了想,道,“妙手回春?” 德清郡主想起姜家这几年生意越做越大,几乎都是在卖成药,只不过却经常免费的给一些贫穷人发药,在许多地方声望极高,道,“不如悬壶济世这四个字。”然后说起姜家的所作所为。 “他们家的药一粒难求,却经常会免费发给一些贫户,这都是汪夫人授意的,也是不容易。” 皇帝大为动容,一时起了心思,叫人去磨墨,当时就挥毫写了悬壶济四个字,那之后姜家的名声更是上了一层楼,那自然是后话了。 德清郡主道,“臣妾入宫许久了,却是还没给娘娘请安,这于情于理都不合适,臣妾知道陛下维护心思,但是臣妾如今已经不是以前那个想法了,臣妾不在这几年,都是皇后娘娘代替臣妾照顾陛下,臣妾心里只有感激,更不用说,当初皇后娘娘在宫里的时候就对臣妾照顾有加。” 皇帝沉默了下来,见德清郡主那模样确实不是吃醋,好一会儿才嘆气说道,“你入宫前一天就吞金,好容易救回来,这几天就不说话,跟木头人一样的。” “什么?” 德清郡主面色凝重,“陛下,您怎么不早点跟臣妾说。” “说了又能怎么样。”皇帝对皇后也是没脾气了,“原想着是个贤惠的,谁知道入宫开始就不少事情,这几年更是动不动就哭哭啼啼的,上次是跳湖,这次是吞金,下一次不知道又要做什么。” 德清郡主沉默下,想起姜秀娘说的话来,皇后娘娘根本就不想在宫里呆着,当初要不是她任性,后面怎么会连带出这多事情来?恐怕杜三娘也不会用入宫,嫁给母亲精心挑选的夫婿,小日子过的和和美美的。 “臣妾还是去瞧瞧皇后娘娘吧。” 皇后看到德清郡主,一点反应都没有,一旁的宫女尴尬的说道,“已经好几天没说过话了,饭也不吃。” 德清郡主跟皇后说了许多话,她都不吭声,披头散髮的坐着,就跟失了魂一样的,德清郡主实在是无奈,只好起身出了门。 又去看朱贵人生下的皇子朱培。 朱培非常胖,脑袋都有个一个夏瓜大小,坐在饭桌前,拿着勺子拼命的往嘴里塞东西,一时吃的太多,有饭粒掉了下来,他就低头去添,也不管脏不脏。 以前皇帝对这边管的很严,谁都不让来,怕是让人知道这个皇子的异常,如今有了朱韫,也就无所谓了。 德清郡主看到这样的皇子,也是嘆气。 等着德清郡主回到了自己的宫里,皇帝早就等候多时了,抱怨道,“怎么去那么久?” “陛下还没用膳?” 皇帝道,“膳房里做了你最喜欢吃的软炸虾仁,就想等着你一起。” 德清郡主看到皇帝有些不自在的别开脸,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分开过一次的原因,两个人越发珍惜在一起的时光,皇帝更像是变成了孩子一般,黏她黏的不行,如今朝中的事情又托给汪右林,皇帝整日的清闲,两个人几乎很少有分开过。 第188页 这一次去看皇后也朱培,也不过一个时辰不到,皇帝就有些着急了。 德清郡主却是觉得比吃了蜜还要甜,并不是谁都能失而復得,谁都能破镜重圆,两个人能走到今天,实在是天大的运道了。 用膳之后,德清郡主就说起皇后的事情来,“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儿,陛下要不把娘娘送出宫吧。” “送什么地方?” “给娘娘找个静养的寺庙。” 皇帝一听寺庙两个字,就想起了当初先帝让德清郡主去寺庙赎罪的事情来,一时有些不自在,却道,“这不太妥当吧。” “说起来我和陛下还是看着皇后娘娘长大的,难道陛下就忍心?”随即又带着几分醋意,“难道说,陛下还捨不得皇后娘娘?” 皇帝赶忙说道,“你这说的什么话,朕还没和皇后圆房呢。” 德清郡见皇帝撇清的样子,心里好笑,却也忍着没有表露出来,说道,“既然这样,就把人送出去吧,也算是给咱们的孩子积德。“ 德清郡主说着去去握住皇帝手,这不是一双年轻的手了,上面皱纹密集,肉皮松弛,但却是她心中最好的港湾,“臣妾有时候就想,有了韫儿,臣妾就什么都不求了,多做一些善事,也是给孩子留个善缘。” 皇帝何尝不是这般想,看到朱韫就觉得所有的一切都值得了,一时犹豫,最后还是说道,“那就按照你说的做吧。” 第二天,德清郡主去了皇后的宫里,见她还是不声不响的,屏退了所有人,柔声说道,“娘娘,我已经说服了陛下,让您出宫修佛。” 出宫两个人就像是投射在夜空中的烟花,让皇后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她道,“出宫?” 德清郡主摸了摸皇后的髮丝,柔声说道,“先做做样子,等着过阵子你想离开寺庙,就再想办法行不行?就是担心你的父母…… 他们能不能接受,怕是会丢了家族的脸面。” 皇后突然间就失声痛哭的起来,“郡主姐姐,你放了我吧,就是死在外面,我都不想在这里呆着了。” “好。” 德清郡主怜惜的抱了抱皇后,想着到底是她引出来因果,总要她来了解。 下午的时候皇后就接了旨意,说皇帝梦到了先帝,让皇帝出宫祈福,只是皇帝毕竟是真龙天子,无法离开,就让皇后代劳去寺庙修佛祈福。 许多人都说这是德清郡主吹的枕头风,如今生了皇子,又怎么能容忍皇后?自然就想办法赶出去了。 明国公知道后大怒,递了牌子要入宫,就被明国公夫人给拦了下来,她哭道,“你是不是要女儿真的死了才高兴?三娘小时候就没养在身边,你说要孝敬父母,行,我忍了,后来我好容易给三娘找了个合适的婚事,结果你说要入宫…… 毕竟是家族的大事儿,没办法扭转,我也认了,可是如今三娘好容易出了宫,能过几天清净日子,你就这般急火火的入宫,你还想做什么?难道要找陛下算帐不成?你忘了你不过是臣子?” 一席话说的明国公脸色刷白,无力的坐在了椅子上。 明国公夫人道,“你也知道陛下对德清郡主是如何的,以前那是没有子嗣,如今德清郡主诞下皇子,陛下肯定喜不自禁,只恨不得捧在手心里,幸亏咱们三娘没有争宠的心思,不然哪里能争得过?” “咱们就安安静静的,反而会让陛下和德清郡主愧疚,感念咱们家的大方得体,会走到更好更远。” 明国公没说话,能说什么呢?明国公夫人说的都对…… 他一个做臣子的,还能找皇帝理论?而且自家女儿确实是争不过德清郡主,据说自从郡主入宫,皇帝就没再去过其他嫔妃哪里。 果然如明国公夫人所料,隔了几日,他们家的二郎就封了次一级的临江侯,让许多看戏的人羡慕的不行,还给明国公很多赏赐,显然是要给他们家做脸了。 明国公这才死了心。 明国公夫人隔着几日就要寺庙探望女儿,见女儿一天天的用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復了健康,越发高兴了起。 找了一个日子,特意去汪府找姜秀娘,等着见到姜秀娘,让她屏退了僕妇丫鬟,扑通就在姜秀娘前面跪了下来。 “夫人,多谢您大恩大德,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姜秀娘吓了一跳,赶忙起身去搀扶,道,“夫人,您这是干什么?我什么都没有做呀。” “要不是您使了力气,三娘怎么能从宫里出来?”明国公夫人被姜秀娘搀扶着坐在了一旁的太师椅上。 姜秀娘亲自给明国公夫人斟茶,道,“夫人,您喝口茶水,我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明国公夫人可是一点都不信的,按道理德清郡主想要让皇后让位,多的是办法,其实就算是不做什么…… 按照杜三娘的状况,早晚会自缢身亡,可是德清郡主选了一个最不好的,那就是送皇后出宫。 明眼人都会说是德清郡主容不下皇后娘娘,这才会送出宫去,就像是她夫婿明国公想的一般。 所以其实送皇后娘娘出宫,对德清郡主来说是最不好的选择。 所以德清郡主这般做,其实说起来是想要帮杜三娘而已,而且她每次去寺庙,那些人都对她毕恭毕敬的,就是那个主持也是对杜三娘多有礼遇,那些出家人看似看破红尘,其实势力起来要比寻常人还要可恶。 第189页 如今这般厚待杜三娘,除了皇帝的旨意没有其他了,明国公夫人是真的感激的不行。 姜秀娘问起皇后娘娘在庙里的生活,明国公夫人满面的笑容,道,“吃的好,睡的香,这几天瞧着面色也红润了,前几日还说晚上去看了花灯,说入宫几年了,还是第一次看到花灯……”明国公夫人说起这个就要抹眼泪,还是姜秀娘劝了许久这才忍住。 等着送明国公夫人走后,姜秀娘就想着要去看看皇后娘娘,问了几个孩子,汪羡康道,“娘,就让儿子陪着您吧。” 姜秀娘笑着说道,“好。” 第二天,恰逢汪右林沐休,一家子一起出了门,到了山脚下,汪静姝就跟汪羡则说道,“弟弟,咱们看谁跑得快行不行?” 汪羡则个子又高了许多,这孩子从小就很壮实,最近正是觉得有力气都没处使,道,“你输了不许哭,也不能跟爹爹告状!” 汪羡则力气很大,有时候不经意间总是会碰疼汪静姝,好几次叫汪右林知道了,少不得要体罚下。 “才不会呢!” 两个人一熘烟就跑开了,汪羡则跑的特别快,很快汪静姝就跟不上了,她不住地在弯腰喘息,见汪羡康过来,哭丧道,“哥哥,快背着我,我不要输!” 汪羡康见汪静姝跑的满头汗水,居然还想着输赢,很是无奈,弯腰抱起汪静姝来,就追着汪羡则过去了。 汪羡则这个高兴,还觉得自己赢定了,谁知道一回头就看到汪羡康居然抱着汪静姝跑过来,他气的跳脚,道,“你们耍赖!” “你又没说不可以叫人抱着!”汪静姝得意的不行,哈哈哈大笑着对汪羡康说道,“哥哥,快跑,前面就是庙门了。” 汪右林和姜秀娘走了过来,汪右林见汪羡则快气哭了,忍不住笑,道,“来爹爹背着你跑。” 汪羡则却怀疑的说道,“爹爹,你这么老了,能跑的过哥哥吗?” “你这小兔崽子!” 汪羡则觉得自己不过就事论事,见汪右林生气这才想起来平日里汪右林最讨厌别人说他老,他一开始还不明白,后来乳母就说母亲和父亲差上十来岁,父亲最是怕这件事,有一次他还看到父亲自己偷偷的敷脸…… 糟糕,父亲要打了! 汪羡则撒丫子就跑了起来。 或许是因为害怕,居然跑的比平时都快,倒是第一个到了庙门,只不过被追过来的汪右林打了屁股,这就是后话了。 姜秀娘见到皇后杜三娘的时候,她正在院子里餵猫,脚下围着四五只猫,她穿着极为寻常,看起来就像是普通的邻家女孩一般,脸上带着轻松的笑意,好像卸下了身上的重担,充满了生机。 等着看到姜秀娘,皇后很是高兴的说道,“汪夫人。” 两个人坐在寺庙后面的亭子里,有丫鬟拿了茶果点心过来。 姜秀娘很喜欢这样的平静安稳的杜三娘,两个人说了好一会儿的话,等着天色渐黑就启程回去了。 今日因为是沐休,又加上是每个月一次的灯会,等着进了城,到了东街就很难前行了,人多,马车多,还有骡子,挑夫,汪羡则玩了一天,已经在姜秀娘的怀里睡了过去,至于汪静姝……只要有汪羡康在,姜秀娘就不用操心她了。 汪羡康会全程照顾好汪静姝,简直宠的不得了。 只不过姜秀娘倒也没有拦着,一想到以后女儿要嫁人就觉得难受的不行…… 如今在能在家里多宠宠,也就听之任之了了。 忽然间,前面传来了喧闹声,有个中气十足的声音,“知道我孙子是谁?那可是太子跟前的大红人!还不赶紧给我们让路!” 姜秀娘觉得这声音极为熟悉,撩开帘子一看,正好和那人对上了眼,居然是多年未见的沈老夫人。 沈老夫人显然打扮的很是奢华,穿着一件五福捧寿的缂丝褙子,梳的一丝不苟的圆鬓上戴着拇指粗的金簪,上面镶嵌着猫眼大小的红宝石,在晚上灯光下,散发着醒目的光芒。 沈老夫人没看见姜秀娘还好,见着她,自然不会甘心,道,“呦,这不是我以前的孙媳妇吗?没有想到居然在这里见到了。” 姜秀娘冷着脸,结果又听沈老夫人不依不饶的说道,“你好歹也是喊了我好几年的祖母,怎么如今却是装作不认识了?” 汪右林在庙里呆了不过半日就被皇帝急招入宫去了,这会儿只有姜秀娘带着孩子们,也幸亏汪右林不在,不然也要气得够呛。 沈老夫人越说越是得意,指着一旁的徐氏说道,“秀娘,你瞧这是我孙媳妇,还有这孩子是我曾孙子,当初我孙子和你和离之后,娶了她,这马上就有了身孕。” 徐氏觉得沈老夫人就跟市井村妇没什么区别了,不过是两个马车一进一出,挡住了路,他们退出去就是,结果非要大声嚷嚷,让对面的马车先退,她看到那上面写着汪字,就猜是不是首辅大人的马车,还真就是! 徐氏觉得脸都快给沈老夫人丢光了,只是毕竟是孙媳妇,又不能当着众人的面忤逆长辈,只好劝道,“祖母,咱们先回去吧,有事儿回去说。” 姜秀娘道,“也是凑巧了,我嫁给大人不久也有了身孕。”随即想起沈辅林的身体来,冷笑着道,“我生的孩子自然就是我亲生的…… 可是您那边的,我就不知道是不是沈大人亲生的了。” 第190页 徐氏脸色刷白,儿子渐渐的长大,那容貌就长的跟沈家人不太一样,她日日都担心这件事被人看出来。 沈老夫人气的脸色都红了,道,“我孙媳妇可是阁老侄女,又怎么能跟村姑出身你相比,她自小学着女德,行止端庄,怎么生出来的孙子就不是我们沈家的?你少挑拨离间。” 姜秀娘正要说话,汪羡康已经领了京卫过来,原来刚才两家人碰上,汪羡康就去寻人了。 这京卫对着沈老夫人说道,“吵什么吵?你以为这是你家菜园子呢?”扭过头对着姜秀娘却是温声细语的,十分的礼遇,“夫人,吓着您了吧,我这叫这家人把马车挪开,让您先过去。” 皇帝年迈,把朝中所有的事情都托给了汪右林,如今汪右林当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就是太子朱炎拿他无可奈何,毕竟只要皇帝一日不让太子参政,太子也不过就是有个虚名的储君而已。 那些京卫早就恨不得找个机会巴结汪右林,如今看到这样的情况,自然是要出头帮着姜秀娘。 沈老夫人欺软怕硬,看到那些凶神恶煞的京卫,也不敢说话了,灰熘熘的坐了回去,只是等着回到家中越想越是生气,想着不过一个村姑…… 怎么就有了今日这样的风光?居然还能让京卫们毕恭毕敬的。 随即又想起姜秀娘说的话来,徐氏生的孩子…… 沈老夫人想着那曾孙子的样貌,别说这孩子长的还真就不像是沈家人,只是当初觉得可能是随了母亲徐氏,只不过如今听了姜秀娘的话,居然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了起来。 一旁伺候老夫人箫姨娘警觉的看着沈老夫人疑神的样子,心中恐惧,当初和沈辅林同房她就发现这个人恐怕不能人道,那家中的孩子自然不必说肯定不是沈辅林的,恰好她肚中有了孩子,也就假装是沈辅林的,让他将自己赎身出来。 但其实箫姨娘和徐氏虽然没有把说透,却都心知肚明彼此的作为。 如今看老夫人开始怀疑徐氏,她就害怕起来,徐氏暴露了她也不会安然,自然是帮着徐氏抵消沈老夫人的疑惑,道,“老夫人,那首辅夫人想来也是气的狠了,根本就口不择言,咱家里坐管的夫子都说小少爷是个读书的料子,那就是随咱们大人,怎么就不是大人的种呢?” 沈老夫人自负高傲,最喜欢听这些,觉得箫姨娘这话说的很对,根本就是姜秀娘嫉妒!这才打消了念头。 汪右林回到家中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知道姜秀娘被沈老夫人侮辱,面上阴晴不定的,显然的气的狠了,一旁的金纬轲想着,这沈辅林恐怕是要遭殃了。 过了几天,姜秀娘就给孩子们打包好行礼,带着汪羡康一同启程要回姜家村,这是汪右林每年最讨厌的时候。 姜秀娘因为要看顾姜家村的药地,每年都要回去,当然也是想念娘家人了,想要回去看看。 汪右林心疼姜秀娘和父母分隔两地,自然不会拦着,只是姜秀娘走后,偌大的府就剩下他一个人,孤零零的,就是个饭也不香,要不是京城的事情走不开他真就想陪着一起同去了。 汪羡康正要出门读书,正好也是去北地,自然是一同启程。 汪右林嘱咐了许久,这才依依不捨的把人送走,只不过那马车行驶了一会儿又跑了回来,汪静株露出一颗脑袋来,还有汪羡则的,两个人对着汪右林说道,“爹,我们会想你的。” 汪右林失笑,摇了摇头。 等着姜秀娘走后,汪右林失魂了好几天,最后干脆也不回府了,就在宫里忙着,等着有空就去跟皇帝聊聊朝中的事情,又或者指点下朱韫的功课,朱韫因着在汪府里住着不少日子,对汪右林也十分的亲近。 朱韫知道姜秀娘等人去了姜家村,十分的羡慕,道,“汪大人,以前母亲也带着我去过姜家村,那边有个北望河,是泉水,喝起来很甜。” 那之后就显得闷闷不乐的,皇帝知道后就说道,“过阵子,天气也热了,正好出去避暑,要不咱们去一趟姜家村?” 皇帝早就想带着德清郡主和儿子出去转转,如今正是找到了理由。 姜秀娘自然不知道这些,虽然每年都回来,但是每一次都会发现不同了,以前的沙地都变成绿油油药田,人还没过来就能闻到药材的味道。 因着姜家村的药丸大为出名,附近许多农人也纷纷跟着种植,如今整个奎县大半的人都在种药为生。 姜秀枕早就得了消息,一早就来村口接人,等着看到马车,高兴的骑马追了过来,汪静姝伸出脑袋来,对着姜秀枕道,“大舅!我好想你呀!” 汪静姝这一辈,也就她这么一个女儿,不知道多让人稀罕,姜秀枕给喊的心都软了,上前把汪静姝抱了出来,让她坐在自己前面,大笑着道,“舅舅带你骑马。” 等着到了姜家,姜秀娘带着孩子们下了马车,就看到姜老夫人,姜纯丰夫妻,还有汪老太爷,许多亲人都在院子里等着她。 虽然嫁出去多年了,但是每次回到姜家村,姜秀娘都觉得心中十分的欢喜,这里就是她的根。 领着三个孩子,跪在蒲团上,恭恭敬敬的给姜老夫人和姜纯丰夫妻磕头,“娘,女儿回来了。” 这还是汪羡则第一次到姜家村,之前他年岁小,姜秀娘不舍的他吃苦,就留在了汪府里。 第191页 姜老夫人高兴的嘴都合不拢了,那目光最后定格在汪羡则身上,道,“这是羡则?” 汪羡则早就从姐姐嘴里听过好几次曾外祖母,虽然没有见过面,但是心里格外的亲近,跳到姜老太太的身边,撒娇喊道,“曾外祖母!” “哎!”姜老太太见汪羡则虽然还小,但是体格要比同龄的还要健壮,又眉目灵动的,看起来虽然淘气,但却是十分机敏的孩子。 老人家就喜欢长的壮实的孩子,高兴的捧着汪羡则红扑扑的脸蛋亲了一口,然后拿了个红包给他。 汪羡则道,“多谢曾祖母!” “哎呦,真是机灵!”姜老夫人就抱着汪羡则捨不得放开,汪静姝跑了过来,拽着姜老太太的胳膊,道,“曾祖母,您是不是不喜欢静姝了?” 姜老太太满目的慈爱,另一只手搂着汪静姝,柔声说道,“曾祖母怎么会不喜欢我们静姝,你可是祖母的心头肉。” 汪静姝就挑衅的瞪了眼汪羡则。 汪羡则哼了一声。 一旁人都瞧了都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院子里的气氛就变得很是热络。 这边汪羡康给姜老夫人行礼之后就找姜东舫双生子,两个人孩子知道今日汪羡康过来,都很兴奋,一大早就去北望河钓鱼,准备给汪羡康做他最喜欢吃的烤鱼,回来的稍微迟了一些。 “羡康!” 三个孩子抱在一起,显得很是亲厚,他们身后穿来一个女子的声音,“你们是是不是把我给忘了了。” 汪羡康一抬头就看到一个貌若天仙的少女。 那少女朝着汪羡康一笑,居然显得四周景物都变得黯淡无光了起来,这天下只剩下她一个人一般,一旁的双生子哈哈大笑,颇为得意的说道,“惊到了吧,这是琉璃姐姐,你都忘了?” 原来这少女不是别人,竟然是白琉璃。 白琉璃小时候就非常的貌美,如今初初绽放,更是美不胜收。 第107章 白琉璃成年之后因为过人的美貌, 在附近远近闻名,见了不少因为她的容貌而吃惊的人, 倒也不在乎汪羡康的神态,只是想起小时候汪羡康瘦瘦小小的, 居然这般大了, 不说像双生子那般健壮高大, 但也是身材修长,面色红润, 有了少年的风度。 “羡康弟弟, 许久未见。”白琉璃要比双生子和汪羡康大,自然是喊弟弟。 汪羡康道,“见过白姐姐。” 姜东舫和姜东旋两个人见两个人客客气气的,就跟他们看的戏文里的书生和小姐也一般的, 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白琉璃有些恼了, 微微蹙眉,“以后再也不理你们了。” 双生子这才觉害怕了起来,忙是上前哄到,“琉璃姐你别气,我不就是忍不住嘛?”另个一则是拿了凳子过来, 殷勤的说道, “琉璃姐, 你快坐, 别累着你了。” 三个人之间亲密无间, 就是让他这个从小的玩伴儿也有些插不进去。 晚上一起吃饭, 开了十几桌,姜家人多,硬是把整个院子都给坐满了,一家子吃的热热闹闹的。 姜秀娘看着双生子就好像是黏在白琉璃身边一边,怎么不肯分开,想着就算是乡下,不顾及男女大防,但是也没有说这般亲近的,白琉璃说要吃个东西,俩兄弟争先恐后的给她夹。 这几年姜家早就成了这地方的富户,家里也有了僕从,姜秀枕的娘子吴氏富态了许多,整个人圆润白皙,又是个说话逗趣的,让人很是容易亲近,和姜秀娘最为熟稔。 吴氏坐在姜秀娘的旁边,见她频频看着她那俩儿子,嘆了一口气,凑到姜秀娘的耳边悄声的说了几句话。 姜秀娘大为震惊,“两兄弟只娶她一个?” 吴氏点头,颇为无奈,道,“你也见过琉璃了,那模样,当真是少见的,他们俩从小看着琉璃长大,再去看旁的女子,哪里还能看得上眼,好在上官家里也是同意这门亲事,说孩子虽说是他们的养女,但是一大半的时间都在姜家,也是算是姜家半个女儿,自是信得过我们。”又道,“这样也挺好,省的以后娶个不贤的进来,闹的家里不安生。” 两兄弟娶一个女子,也不是没有,叫做共妻,但是那只有穷人家,因为没有钱,娶不上媳妇的无奈之举,更何况但凡有些骨气的女子,都是不愿意当人共妻的。 姜家早就今非昔比了,土坯房都已经拆掉,换成了青砖大瓦房,也有了僕妇,一年进项也十分可观,自然不是穷人家。 这两兄弟娶一房媳妇的事情要是传出去,肯定要被人笑话的。 吴氏显得很是豁达,道,“孩子们喜欢,我也挡不住。” 姜秀娘也是看着几个孩子长大的,自然希望他们都过的好,见吴氏这般想得开,也就把提着的一颗心放了下去,只要吴氏这个准婆婆能稳住,倒也不怕他们日子过的不好。 晚上几个孩子都出去玩,唯独汪羡则因为太小被留了下来,汪羡则不高兴的闹脾气,道,“怎么不带我去!” 汪老太爷一边挥手让几个孩子去玩,一边笑呵呵的哄着羡羡则道,“爷爷那有几样好玩的玩具,不给你哥哥和姐姐,就给你看。” 汪羡则顿时就高兴了,高兴的跟着汪老太爷走了。 第192页 姜秀娘看着摇了摇头,正好趁着这会儿没有孩子在,去找姜老夫人说话去了。 几个孩子结伴出去,去了附近的菜地,点了篝火,拿了腌制好的羊腿,就着火考了起来。 双生子经常这么玩,倒不觉的如何,只是汪静姝还是第一次,简直高兴坏了,不过看 那被火燻烤过的肉,变的黑漆漆的道 “这能吃?” 汪静姝和姜秀娘不同,她生下来就是首辅大人的掌上明珠,又是唯一的女儿,可见多么受宠,锦衣玉食,很是精緻,到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 姜东舫很喜欢汪静姝,笑着说道,“怎么不能吃,你看。”从羊腿上切了一块下来,用刀刮开了外面的黑烧的一层,细细的切成了片,这时候肉带着一丝红,看起来十分的好吃。 几个人分了吃了,觉得不够,又吃一块,只是那之后汪羡康就不让汪静姝吃了,柔声哄到,“这大晚上的吃多了不克化。” 汪静姝缠着汪羡康抱着她去爬树,“娘从来不让我爬树,哥哥让我试试嘛。” 汪羡康就真的抱着汪静姝去爬树,生怕她掉下来,一直用手扶着她,温柔而耐心,白琉璃见了啧啧称奇,道 “从小就护着,真是好哥哥。”言语里自然有几分的艷羡。 姜东旋比起姜东舫要更察言观色一些,见白琉璃这般说,忙道 “琉璃你也想爬树吗?只管让我扶着你,想什么时候爬就什么时候爬。” 姜东舫这才会意,马上道,“琉璃,弟弟说的对,你想爬吗?” 白琉璃见两个人热切的看着自己,一时脸红的不行,却是觉得心里甜丝丝的,当初也估摸着自己婚事要在两兄弟选一个,但是却不知道哪个,东舫沉稳,东旋又十分的讨人喜欢,机灵聪慧,她也是实在是拿不准。 后来婚事定给了大哥东舫,毕竟长幼有序,谁知道两个人竟然为了这件事打了起来。 那之后姜东旋就发起高烧。 姜东舫就很愧疚,艰难的决定退出来,让东舫跟她定亲,白琉璃曾经的故乡是个偏僻的山村,在蜀地,因着路难行,生存不易,更不要说娶媳妇,许多人家都是几个兄弟只有一个娘子。 当时白琉璃就说,你们俩要是不介意,我们三个人在一起。 要是旁的女子,肯定是臊的不行,不会主动说这种事儿,但是白琉璃不一样,她从小就是孤儿,而养父上官重楼虽然疼她,但是也总是让她做决定,那时候她就觉得比起上官家,她更喜欢姜家村,所以就留在了姜家村。 打小吴氏就会开玩笑的问她要不要嫁到她家来做媳妇,一来二去的,她就真的把吴氏当做自己为来的婆婆一般,更不想离开自己最喜欢的姜家村,她虽然不姓姜,但是在她心里这就是她的家。 而嫁给两兄弟的一个,是她从小就知道的事情。 也是一直很期待的,觉得没什么害臊的。 不管是有心算的哥哥还是可爱的弟弟,她都不舍的放弃。 兄弟俩一开始觉得有些荒唐,但是转念一想,很快两个人就觉得这个办法可行,两兄弟是双生子,从来没分开过,有什么好吃的也都是一分分享,如今白琉璃是他们最心爱的女孩,当然也愿意在一起生活。 吴氏刚听他们的打算时候简直目瞪口呆,但是好在她也出身乡间,倒也不是没见过这样的事儿,又见两个儿子为了这个媳妇闹的不可开交,也是无可奈何的应了。 白琉璃在这一点上十分的感激吴氏,自从三个人定亲之后,乡间里有了不好的传闻,但是吴氏不仅当面骂了那些嚼舌根的人不说,还回头安慰她。 虽然她自幼父母双亡,但是有养父宠爱,姜家人的爱护,还有从小这俩兄弟的维护,她觉得此生无憾。 就算外人如何看不惯,她只要把自己日子过好了就行了。 毕竟订了亲,姜秀娘特意送了白琉璃一套东珠的头面,白琉璃一开始去的时候还有些忐忑,在姜家村最有话语权的就是姜秀娘,一开始只是因为是家里那一辈唯一的女儿,大家都宠爱着,再后来则是带着姜家走出成药生意来,大家是心里感激,更不要说她如今夫君可是首辅大人。 虽然姜秀娘本人也是和离再嫁,但是不等于她可以容忍别人,人都是这样,不是落到自己头上,都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谁知道姜秀娘还是如同往常一般温柔和气,问了一些日常就送了她礼物,还摩挲着她的头跟她说,以后姜家兄弟欺负她就告诉她,她会给她做主。 白琉璃听的时候差点落泪,这才知道,其实心里终究不安的,如今得到了姜秀娘的肯定,她真就没什么可怕的。 她不是一个yin妇,只是因为恰好喜欢上了两个人而已。 *** 姜秀娘回来了,头等重要的事情自然是浇灌药田,这是姜家的大事情,几乎所有人都下地了。 让姜秀娘意外的汪羡则,这才几岁,就已经浇灌的像模像样了,当然如果不是后面淘气的踩坏了好几颗人参苗子就更好了。 一晃眼时间过的很快,汪羡康在姜家村和双生子还有白琉璃疯玩,脸色都晒黑了。 不过很快就到了他要去书院的日子。 第108章 德清郡主握住姜秀娘的手, 柔声说道, “秀娘,你放心,汪首辅是因为陛下…… 陛下说要给静姝和皇儿定下婚事。” 第193页 这等于给汪家一个补偿了, 孩子才几岁?就已经定下婚事, 以后汪静姝就是未来的皇后了。 汪家就算没有了汪右林, 但是有个未来的皇后,也算是有个保障了。 姜秀娘并不想让汪静姝嫁入皇家, 不说别的, 就是杜三娘的惨状就让她心里害怕, 她更希望汪静姝以后嫁个不那么显赫的人家, 只要夫婿疼爱, 婆母慈爱, 日子过的和和美美就行,别是像杜三娘一般,看着光鲜亮丽, 却是连个花灯都没办法出来看, 如同关在一个精緻的笼子里。 如果汪右林真的…… 姜秀娘摇头, 她不相信汪右林就这样舍她而走, 曾经无数个夜里, 汪右林握着她的手, 有些遗憾的说道, 为什么不能早些相遇, 这样就不会白白蹉跎近十年的岁月。 那是一个, 即使多一日,也愿意陪着她的男子,他不会这么轻易的离去的。 虽然这般想,但是心中剧痛,姜秀娘忍不住落泪,却很快擦去,对着德清郡主说道,“姐姐,我今天喊你一声姐姐,不要这么早就给孩子们定下未来。” 德清郡主自己也是有孩子的人,如何不懂姜秀娘的顾虑,但是这时候确实是没办法了,以前汪右林多么的得势,以后踩着她们的人就多么多,更不要说如今汪右林失踪,一直摇摆不定的徐阁老做了太子的内应,当时就被乱刀砍死,整个徐家满门都被抓,只剩下以前汪右林的政敌,鲁阁老那一派,如果想要整治汪家,姜秀娘带着几个未成年的孩子,没有娘家看顾,如何能撑住? 她也是为了姜秀娘和几个孩子。 像是看穿了德清郡主的想法,姜秀娘感激的笑了笑,道,“姐姐,要真是…… 我就带着孩子们回姜家村,我本来就不属于这里,您不用替我顾虑。” 德清郡主想起姜秀娘和汪右林波折的婚事来,只好岔开话题,道,“谁都没有想到,徐阁老居然会有了谋逆之心,那护国寺的主持还是先帝在的提拔的,也是陛下最为信任之人,却也同流合污。” 姜秀娘这才知道为什么皇帝会遇袭,原来是徐阁老做了内应,也怪不得这整个京城固若金汤一般,却还是叫人钻了空子。 汪静姝和汪羡则没有看到父亲,都颇为有些失落,但是敏感的汪静姝感觉到似乎出了什么事情,等着到了家,就抓着姜秀娘问,“娘,爹爹呢?” 姜秀娘看着孩子天真的目光,心中剧痛,忍着眼泪说道,“静姝,你也是大孩子了,娘要跟你说一些事情。” 片刻之后,汪羡则和汪静姝就大哭了起来。 德清郡主看了也跟着落泪。 姜秀娘却很快擦了眼泪,道,“娘不相信你爹就这样走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你们太小,娘没办法带你们去,你们自己在家能不能乖乖的?” 汪静姝哭道,“娘,我也要去!” 汪羡则也是哭,“娘,我也是!” 姜秀娘想起天日炎热,两个孩子却还是没有怨言的在药田里浇水,就觉得或许她太小看孩子们了,虽然有些麻烦,但是也不至于不能带,这才道,“娘可以带着你们,但是你们不能要听话。” “我们一定听话!”姐弟俩异口同声的说道。 德清郡主拿着帕子拭泪,见姜秀娘目光炯炯的望着她,道,“也罢,你想去寻,我这就让人带你过去。” 到京城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等着收了一番,又出门去京郊外的护国寺已经是晚上,护国是已经被清洗了一番,在外当值都是禁卫军。 那禁卫军统领是汪右林提拔上去的,知道姜秀娘要来寻人之后,特意自荐过来,恭敬的对着姜秀娘说道,“夫人,首辅大人失踪已经三天了,陛下不仅出动了禁卫军,还有西北大营的五万军士,几乎是没有放过一寸土地的搜查,都没有找到。” 只是看到姜秀娘还是要坚持找,就道,“今日太晚了,明日一早,我就带夫人去那悬崖处瞧瞧吧。” 那禁卫军统领心里却是嘆气,还这样年轻,孩子们那般小,如何能扛过去? 德清郡主刚到了宫里就看到宫女急急的寻出来,她脸色一变,问道,“陛下怎么了?” 那宫女道,“娘娘,陛下不肯喝药。” 德清郡主这才松了一口气,进了内室,皇帝一脸病容的躺在床上,正在发脾气,看到德清郡主回来,马上像是老虎见到猫一般的不吭声了。 皇帝虽然倖免,但是因为受到了惊吓,晕了过去,太医过来诊脉之后就跪下来说道,皇帝年迈,又加上之前服了不少虎狼之药,身体原本就不好,如今受了惊吓,惊怒交加,伤了根基,最多也就是二三个月的时间。 德清郡主看到这样的皇帝,只觉得晴天霹雳一般的,原本以为破镜重圆,两个人虽然歷经了波折,但还有许多时间,可以白首不相离,谁知道这才几天?就要…… 只是当着皇帝的面,德清郡主不敢表露一分,叫宫女拿了汤药过来,冷着脸让皇帝吃,还假装生气的说道,“陛下,您怎么一点都不爱惜自己。” 皇帝一句话的都不敢说,乖乖的喝了药。 看着皇帝这模样,德清郡主就觉得心痛难忍的不行,为什么到如今才知道彼此的难得…… 第194页 皇帝见德清郡主脸色难看,以为还是在生气,当初微服私访要跟徐阁老去护国是还是他一意孤行,瞒着德清郡主自己去的,当时皇儿生了病,他心里实在是担忧,就想着去护国寺祈福,因着之前在那边许愿过,怕是自己没有还愿报应在孩子身上。 谁知道居然是太子和徐阁老的里应外合的阴谋。 好在汪右林及时的赶了过来,却是因为来的太急,没有带许多人手,只好扮成皇帝引了那些歹徒,这才让他等到禁卫军。 其实前后不过一刻钟的时间,却是让他失去了这样一个肱骨之臣。 皇帝想起姜秀娘和几个孩子来,忍不住嘆气,问道,“那边怎么样了?” 德清郡主给皇帝擦掉嘴唇边的药汁,然后让宫女收了碗,之后坐在了床沿边,说道,“说想要亲自找找看。” 皇帝沉默下,道,“也是可怜的,那韫儿的婚事和她们说了吗?” 德清郡主想起姜秀娘的婉拒来,道,“说孩子们还太小呢。” 皇帝自然就明白了这意思,有些惋惜的说道,“皇儿可是很喜欢那小丫头,原想着结了亲家,对大家都好,也算是对汪首辅有个交代。” 就在这时候,门外传来脚步声,内侍喊道,“殿下,您慢点。” “父皇!” 随着说话声,朱韫在宫女和太监的簇拥下走了进来。 德清郡主和皇帝看到唯一的儿子,就算是如何的烦恼,也都烟消云散了,特别是皇帝,对这个得来不易的儿子,简直就是当做眼珠子一般的。 “我儿,快到父皇这边来了。” “还没给父皇行礼呢。” 朱韫已经启蒙,正跟着老师学规矩。 皇帝听了大笑,很是愉悦,道,“好好。” 等着行了礼,朱韫就走到了皇帝跟前,问道,“父皇,您今天有没有按时喝药?可别是耍赖不喝。” 皇帝摸了摸鼻子,像是讨好一般的说道,“喝了,父皇一口气就喝光了。” 朱韫这才高兴了起来,道,“您要是不喝,我和娘都会担心的。”朱韫把脸埋在皇帝的掌心里,像是依恋万分的孩子。 不仅皇帝对这个得来不易的孩子十分疼爱,不过短短的时间里,重获父爱的朱韫也很喜欢自己的父亲,或许这就是血脉相连。 “傻孩子,是不是父皇病了吓到了你了?没事的,过几日就能好起来,到时候父皇带你去骑马好不好?朕骑马还是你皇爷爷教的。”皇帝安慈爱的安慰道,“到时候亲自带你去挑小马驹。” 朱韫眼睛一亮,露出很是期待的样子来,却道,“娘要是不同意呢。” “你娘怎么会不同意?” 德清郡主看着父子俩这般亲密,又想起皇帝不过几月的寿命,只觉得心痛难忍的不行,只好背过脸去,偷偷的拭泪。 皇帝和儿子说了半天怎么骑马,等到后面朱韫却是问起汪静姝姐弟来,“听说回京了是吗?那我能去看他们吗?” 皇帝看了眼德清郡主,看到她轻轻点头,沉吟了下,道,“行呀,不过皇儿今日太晚了,明天吧。” 第109章 姜秀娘在山上找了七天, 却一无所获,德清郡主还当姜秀娘不会甘心,总要多呆几天,结果第八天她就下山了,这倒是让德清郡主很是意外,还忍不住对着皇帝说道, “她看似性子温顺, 但却是个有担当的女子。” 皇帝想起和汪右林多年的情分, 也是忍不住嘆气。 府邸还是那个家,可是少了汪右林这个一家之主, 总是不一样了。 两个孩子比姜秀娘想像的还要坚强,连着哭了几个晚上,后面就振作了起来,特别是汪羡则,居然对姜秀娘认真的说道,“爹爹说了,说爹爹要是出门了, 我是家里的男丁, 我就要照顾好娘。” 柔嫩脸上带着婴儿肥,语气里还带着幼童的稚嫩, 却说出这样叫人惊讶的话来。 姜秀娘一直没哭过,因为她坚信汪右林还活着, 但是看着这样懂事的小儿子, 禁不住落下泪来。 其实姜秀娘相信汪右林还活着并不是盲目的信从, 而是因为她能感觉到汪右林还存在的气息,这种感觉说起来很奇怪,但是和那神秘的小树苗联繫起来就能解开了这个谜团了。 每次姜秀娘有了危险,都能提前梦到,而她在意的人有个什么意外,她也能感知。 汪羡康是二个月后回来的,几乎是到了书院就收到了父亲遭遇不测的消息,又急火火的往回赶,但是赶上下雨,又是路途遥远,还是耽搁了不少时间。 一路上想了许多,想到姜秀娘和汪静姝姐弟,更是心急如焚。 父亲的死讯不过传出去不久,汪羡康就能感觉到了人情冷暖,那个亲自迎接他入书院的院长,在他走的时候,连一句话问候都没有,同样那许多自来熟的同窗,也都变得冷漠难以亲近了起来。 汪羡康虽然早就知道人走茶凉,但是这样明晃晃的在眼前,又是另一种心情。 好容易到了京中,却是恰逢宵禁的时候,城门紧闭,要是往常总能想办法进去,等着到了城门口,那禁卫军冷眼看着他,汪羡康才想起来,父亲早就不在了,而他也不是首辅的长子了。 第195页 汪羡康在外面的客栈住了一宿,第二天早上就进了城。 距离原太子谋逆已经过了二个月,许多事情都已经尘埃落定,太子和太子妃,妾侍并几个孩子们都被贬为庶民流放三千里,因着谋逆之罪,却是罪大恶极,皇帝却是留了其性命,许多人都说皇帝仁厚,以德报怨,只是路上却是传来几个人水土不服病故的消息。 皇帝还追封汪右林为太傅,只是姜秀娘却拒不接受,只说人还活着,死活不肯办丧事,一开始许多人去劝慰,就是德清郡主也去了好几次,姜秀娘却是怎么不听,后面就有人说姜秀娘傻了,毕竟是出身农家的女子,一旦到了这种关键时候就没有章法,人都去世了这许久,竟然也不说办后事,如何让死人安宁? 汪羡康到家的时候,正好看到唐氏扶着薛氏正在劝姜秀娘,或许是因为拖的太久了,薛氏早就没有了平时的从容,语气也甚是不客气,道,“你这是做什么?这都快二个月了还不办丧事,是不是要让右林在天之灵都不安生?” 说着说着或许是想起汪右林的来,竟然落下泪,又道,“我可怜的孩子,生前是个才能卓越歷经两朝的股肱之臣,如今人走了快两个月了,也不说让人入土为安,这叫什么事儿?” 汪羡康要不是知道这话对着他母亲姜秀娘说的,差一点就跟着薛氏一起指责姜秀娘了。 姜秀娘神色坚定从容,道,“夫君他还在世,办什么丧事?” 薛氏气的要晕过去,还好一旁的唐氏去搀扶,这才能缓一缓,但她还是气的说道,“陛下的追封的旨意都下了,你还在这里装煳涂?果然出身不同就是不行,关键时刻就没了章法!” 薛氏很少说这么重的话,很多时候她都是端庄的,沉默的,虽然谈不上慈爱,却是一个叫人敬佩的长辈,如今说出这般重的话来,让厅堂的气氛就变得更加的凝重了起来,在场的人一句话都不敢吭。 汪羡康一肚子气,大步走了过来,朗盛说道,“伯祖母,您这话就不对了,爹爹虽然说失了踪,但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如今却是什么都没有寻到,怎么就这般断然的要办葬礼?难道说伯祖母就这般迫不及待的给我爹爹哭丧吗?” 汪羡康这才知道为什么祖父总是看汪家的人不顺眼,还总是很鄙夷他们,原来平日里看着如何的和善可靠,到了这关键时刻却是落井下石,当真是狠辣至极。 姜秀娘看到汪羡康,眼圈一下子就红了,这些日子以来她颇为煎熬,宫里的施压,来自汪家本家的催促,都在让她尽快的给汪右林办后世,但是她不同意。如今看到这个长子,虽然还是稚嫩的面容,但是这一刻就好像突然长大了,能帮着她挡风遮雨,更不用说…… 连事情原委都没听过,一来就毫不犹豫的站在她的这边。 薛氏的脸色一下子就难看了起来。 就在这时候汪老太爷被人搀扶着走了进来,正好听到了汪羡康的话,忍不住大声赞嘆的说道, “真不愧是我们汪家的好儿郎,说的当真是好。” 薛氏原本气的脸色都白了,但是看到汪老太爷来了,气焰一下子就没了。 汪老太爷和薛氏已经是许多年没有见过了,自从发生了那许多事情之后,汪老太爷拒绝见汪家的其他人。 “薛氏,我儿还没死呢!你们就迫不及待的等着给我儿办丧事?怎么,听说你家的汪右尚被特意提拔的调入京中,当上了礼部尚书,想来正好让我们家赶紧办完了丧事,你们好把这宅子收回去是吧?顺道再把这几个寡母孤儿都踢回老宅子里去。”汪老太爷可不是温柔的人,每一句话都像是锋锐的刀刃一般扎入了薛氏的心口。 “住口!”薛氏颤抖的指着汪老太爷说道,“多少年没见了,你怎么还是一如既往的不懂事情的轻重,还要一意孤行?当初娘就是被你这个不孝子给气死的!” 汪老太爷离家出走后,汪老太爷的娘终于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却再也换不回儿子,后来病故之前就想见儿子一面,汪叔晨却是铁石心肠的拒绝了,当时还说什么,反正早晚要在阴曹地府相见,不过就是娘早去而已。 汪叔晨的哥哥,就是薛氏的夫君一直都觉得对不住这个弟弟,唯独这一刻,却是恨极了他,觉得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无论母亲做错了什么,却总是弥留之际,做儿子却是死活不肯来见母亲,让母亲带着遗憾病故,那之后两兄弟也是彻底决裂了。 提起自己的母亲,汪叔晨不是没有感触,沉默了一下,不过也是那么一下,马上就回恢復了冷漠,道,“她害死了娘子,我因着父母养育之恩不能为娘子出头,但是让我回去给这种杀人兇犯侍疾,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薛氏差点晕死过去,觉得这个汪叔晨真是疯了,为了一个女子简直是什么都不要了,男子丧妻不过是寻常事,就算是婆婆有意为之,难道还要忤逆婆婆不成?要知道至孝才是为人子女的根本。 “我不跟你讲了,总有人会跟你们说。” 薛氏在唐氏的搀扶下离开了这个叫她觉得窒息的地方,想着原本就觉得汪叔晨是个不顾伦理的疯子,结果这个姜秀娘也是不正常了,皇帝追封的旨意都下了,为了给汪家补偿,代替汪右林当上内阁首辅的鲁脩,为了给汪家一个补偿,这才把礼部尚书的位置诺给了汪右尚。 第196页 要是汪右林还活着…… 薛氏马上就摇了摇头,汪右林的时代早就过去了,如今是她儿子汪右尚大展身手的时候,以后整个汪家会以他们家为首是瞻,姜秀娘和汪叔简直就是痴人说梦而已。 时间会证明这一点。 薛氏越想越是觉得心中大定,高傲的昂着头和唐氏走出了汪府。 “爹,您进来做什么?上官先生不是说了,叫您这些日子要躺在床上静养。”当时汪右林出事之后不到半个月,汪叔晨就急速的上了京,只不过到底年纪大了,又加上唯一的儿子失踪,汪老太爷急怒攻心,一下子就病倒了,那症状颇有些中风的迹象,幸亏上官重楼在京城,这才得到了及时的救治。 汪老太爷无所谓的摆手,道,“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知道。”又道,“他们不就是觉得这家里没有个男人了,剩下的老的老,小的小可以随意拿捏了,就这般上门逼着你办后事,呵呵不过一个小小的礼部尚书,那尾巴就要翘上天了!” 第110章 汪老太爷上前就是揽住汪羡康, 目光欣慰的说道, “当真是好孩子,知道这时候为你娘出头,以后……”汪老太爷说道这里露出几分黯然的神色来,“以后这个家就要靠你了。” 汪羡康原本还有些忐忑,扭头去看姜秀娘 , 见她温柔的看着自己, 顿时就有了勇气, 道,“祖父, 孩儿一定会孝顺您和娘的, 不过, 娘不是说了吗?爹爹还健在呢,我们不能就这样轻易的放弃。” 汪老太爷原本还有些难过, 结果听了汪羡康的话,顿时就振作了起来,觉得自己还真是不如孩子,他自己的亲儿, 却那么容易的动摇了想法。 一直在屏风后面躲着的偷听的汪静姝姐弟俩见人走了,一下子就跑了出来, 汪静姝一边小跑一边伸出手臂来, 要抱的样子, 嘴里喊着, “哥哥!” 汪羡康看这个最喜欢的妹妹, 忍不住弯腰抱住。 汪羡则原本也是伸出手臂要抱,结果看到汪羡康怀抱被汪静姝占了,有些委屈的撇嘴,最后直接挂在汪羡康的腿上,汪羡康虽然才少年,但是个头很高,腿也长,汪羡则挂在上头,两条腿併拢,居然还能不沾地。 “哥哥,爹爹找不到了,呜呜。” 汪羡康使劲儿的抱着汪静姝,又拽着汪羡则,道,“哥哥回来了,爹爹还在呢,别怕。” 姜秀娘一时泪目,怕是让孩子看到转过头去,就是汪老太爷也红了眼圈。 晚上姜秀娘把所有的银拿了出来,约莫有五十万两,这里还有姜家最近营收,有二万两。 姜秀娘从这里五十万里分出四万两,道,“这些日子我把家里的田地,铺子都兑了出去,因为着急,只卖了平日一半的价钱,只留下东大街最赚钱的三个铺子,你们一人一个铺子,还有老家千亩良田的庄子,这是给你们祖父养老的田地就不动了,四万两银子里,二万两给羡康留着娶媳妇用,这剩下的两万两给羡则和静姝。” 汪羡则震惊的看着姜秀娘。 姜秀娘嘆气,说起来汪右林自己私产颇多,姜秀娘让帐房算了算,几乎一百万两的银子,现如今却是兑了不到一半的价钱,人走茶凉,就算皇帝追封汪右林为太傅,那也不能抵挡住那些人的落井下石。 “我已经让人发出悬赏布告出去,但凡能提供出你爹消息的就给赏银一百两,要是能把人救出来就给二十万两的银子。” 汪羡康震惊的看着姜秀娘,这银子太多了,很多人一辈子都可望而不可即,他都能想像,到时候会多么的混乱。 姜秀娘看出汪羡康的想法,道,“娘没办法了,宫里已经没人再去管你爹爹的事情了,陛下病重,内阁也有了新首辅,这会儿都忙着准备太子大典的事宜。” 汪羡康虽然早做了准备,但还是没想到,家里竟然到了这一步田地。 “爹爹那些旧友……” 姜秀娘无奈道,“你知道新首辅是谁?” “难道是鲁阁老?”汪羡康知道这个鲁脩年纪比他爹大,资歷也不浅,但就是一直被后来者居上的汪右林压着,心里早就不服气了。 “他们都很难,不要为难人家了,我们自己想办法吧。”姜秀娘道。 “那德清郡主娘娘呢?”谁都知道虽然皇后是杜三娘,如今在外面修佛,但是真正做主的人却是德清郡主。 “陛下病重,娘娘一直在侍疾…… 鲁阁老又是新任首辅,娘娘总要看顾几分。” 如果汪右林还活着,德清郡主自然不会听之任之,但是找了两个多月,就算人侥倖没摔死,但也早就饿死或者被野兽啃食了,追封的旨意都下了,再继续去找人就显得有些没必要了。 当然如果皇帝还健壮,自然不会退让,只是如今皇帝一旦亡故,就是幼主的艰难情况,德清郡主也有她自己的考量。 姜秀娘并不怨恨德清郡主,她能理解德清郡主的做法,她已经仁至义尽了,要不是她有了那特殊的小树苗,能感应到汪右林,其实她这会儿也是放弃了。 汪羡康真恨自己太小了,一点忙都忙不上,只恨不得这一刻就长大,能帮着姜秀娘撑起这个家来。 第197页 “娘,你把这件事交给我!” *** 鲁阁老不高,矮矮胖胖的,五官不甚出众,但是看着慈眉善目的,在朝中有些极好的口碑,一直都以为他会是下一任的首辅,却是被汪右林压了下去,心里不知道恨了多少年。 当然,大家不会真的觉得鲁阁老如同外表一般和善,毕竟是能做到这个位置,都不是简单的人。 鲁阁老正是在跟一个身材高胖的男子说话,“听说是拿了二十万两的银子出来,只要谁能把人找出来,就把这银子给他,那从悬崖下去了,如何还能活命?” 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嘲讽。 那高胖的男子叫卫名春,虽然坐到了正四品的官位,但是一直没办法入内阁,鲁阁老当了首辅之后就向皇帝推荐了他,皇帝不会在这时候驳了鲁首辅的面子,自然是同意了。 卫名春为此对鲁首辅越发的死心塌地了。 卫名春还是很明白鲁阁老的心思的,虽然也知道汪右林几乎没有生存的希望,但是汪右林压在鲁阁老头上太久了,汪右林实在太出众了,文采斐然,才能卓越,有着非凡的脑子,可以洞察人心,知人善用,是个百年难得出的一个奇才。 鲁阁老其实还有些害怕的,不然也不会故意撤掉了寻找汪右林的人手。 卫名春道,“大人,您想如何?” 鲁阁老沉吟了下,道,“一个首辅居然有那许多银子,你不觉得有些不对劲儿吗?” 卫名春马上就明白了鲁阁老的意思,却皱眉说道,“大人,您可能有所不知,汪首辅很是有些手段,这些家业都是汪首辅入仕之前攒下来的,以前也有人用这个弹劾过,却是无疾而终。” 鲁阁老咬牙,想着个汪右林当真是老谋深算,居然一点破绽都找不到。 卫名春安慰道,“大人,您不用着急,就算是那许多银子,真的应徵的不过都是草莽之徒,如能成大器?不值得您费心,再说那地方下去,人还能活着?这都两个月了,要真是有个什么,早就出来了,咱们还是赶紧说一说皇子册封太子的事情吧,这件事可是马虎不得,是陛下最为看中的。” 其实卫名春的意思不仅是要把这个仪式办好,顺便还要亲近下皇子朱韫,皇帝这些日子昏睡的时间越来越多了,恐怕也就两三个月的事情了。 虽然朝中除了鲁阁老,已经没有旁人可以託孤,但是总是以防万一,别是在最后关键时刻惹出事情来。 宫里屋内瀰漫着浓重的药味,皇帝时而清醒时而昏迷,德清郡主寸步不离的守着他,心里总是难过的,只觉得刚刚在一起,怎么就又要分开了?而且还是天人永隔? 刚刚给皇帝餵了药,皇帝睡了过去,德清郡主正靠在旁边的卧榻上闭目歇息,听到了细碎的脚步声,然后是熟悉的声音,“娘。” 德清郡主抬头,看到皇子朱韫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虽然知道不应该喊娘,但是朱韫不想改口,皇帝多么宠爱朱韫自是不必说,觉得不过一个称唿,却是亲近母亲的意思,也就听之任之了。 看到儿子德清郡主就满心的欢喜,什么忧愁好像都消失了,伸手把人楼了过来,道,“怎么这时候过来了?功课都做完了吗?” 朱韫道,“娘,我已经读完了,父皇怎么样?” 朱韫目光带着几分担忧和恐惧,毕竟还是孩子,得知父亲重病,哪里有不担心的道理,德清郡主摸了摸孩子的头,说道,“好多了,看了你写的字很是欢喜,你以后可要多多了给你父皇看。” “嗯。”朱韫很高兴,总觉得终于能为父皇做点什么了。 两个人说了一会儿话,朱韫却还不走,德清郡主有些诧异,因着朱韫还小,怕是过了病气给孩子,除了每天的请安,很少让朱韫陪着。 朱韫磨磨蹭蹭了下,鼓起勇气说道,“娘,您不是同意了吗,今日让我出宫去汪首辅府上,我想姜夫人,还有静姝和羡则,他们没了父亲,一定很难过。”虽然宫中的生活很富足,但是朱韫却更怀念在汪府的日子,在那里没有人会紧张的连他跑步都要跟着…… ,那里只有他喜欢的玩伴儿。 德清郡主恍然大悟的拍了拍头,“娘差点忘了,可是娘现在走不开……” “您让雷江军护送我,也是一样的,难道您连雷江军都信不过吗?” 德清郡主想了想,这时候出去确实是不合适,但是答应了孩子就不能失言,这孩子以后是要当皇帝的人,她不能让他失于诚心。 而且最近因为皇帝病重,孩子整天忧心忡忡的,德清郡主也想让朱韫放松一下。 想着到底是京城天子脚下,又是朱江军护着,如果这都出了事儿,那宫里恐怕也不会安生,道,“我儿,去吧。” 第111章 虽然发了消息出去,但是真正应徵之人少之又少, 汪家门庭冷落, 早就没有之前的繁华。 朱韫却全然不知道,高高兴兴的去了汪府, 等着看到开了大门迎接自己的姜秀娘和并身后几个孩子,笑的灿烂无比, 一蹦三跳的凑了过去,喊道, “姜姨,静姝, 羡则,你们都在呀!” 姜秀娘行礼,身后几个孩子也乖乖的跟着。 朱韫愣了下,他知道自己身份尊贵, 是当朝皇子, 更是未来的储君,旁人见了他都要下跪行礼,但是他从来没有想过这里还包括姜秀娘一家子, 他下意识里的觉得,姜秀娘还有汪静姝,汪羡则他们就是和他最亲近的人。 第198页 见朱韫发愣, 一旁的内监提醒道, “殿下, 是不是该让姜夫人起身了。” 朱韫这才如梦初醒, 直接跑过去拉住姜秀娘的手,看起来很是亲昵,他道,“姜姨,您快起来。” 姜秀娘看他这般神态,想着这孩子当真是重情的孩子…… 当初也就照顾过一阵,如今却还记得。 姜秀娘哪里知道,朱韫跟着德清郡主过的很是落魄,流浪且风餐露宿,而第一个让他觉得温暖的地方就是这里,这就好像是他心中一个港湾,总是和别的地方不同。 等着几个人进了屋,朱韫就迫不及待的想要和汪静姝分享自己在宫中的日子,还想把那些稀奇的玩具都拿过来跟汪静姝姐弟俩一起来,不过他看到两个人一直都有些拘谨,皆是一问一答,不能放开的样子。 朱韫到底在宫中住了一些日子,懂了不少人情世故,瞄了眼一直跟在他身后的内监和嬷嬷,道,“退下。” 汪羡则看到朱韫这声音不大,但却极有威严,那些随从就低头规矩的退了出去。 等和屋内没有了随从,汪羡则很是钦佩的说道,“韫哥,你好威风呀。” 朱韫入宫之后,最烦的一件事就是被人奉承,早就尝遍了人情冷暖的他,已经明白所谓的锦上添花和趋炎附势。 但是汪羡则这么说,他就全然没有任何的牴触心里,反而觉得有些骄傲,他扭过头去看汪静姝,见她含笑看着自己,也是竖起了大拇指,顿时就越发的有些得意了起来。 姜秀娘看着朱韫神态,这才觉得这是孩子该有的表情,露出多日来第一个笑容,如同以往摸了摸朱韫的头,柔声说道,“你要呆到什么时候?中午想吃什么?” 朱韫对姜家的菜简直就是想的不行,伸出白嫩的手指头,道,“好多,有小红萝蔔,菘菜……”说的都是姜秀娘自家种的菜。 姜秀娘就安排去了。 几个孩子许久没见,倒也不生疏,很快就玩到了一起,只是毕竟失去了父亲,玩着玩着汪静姝就沉默了下来。 “你怎么了?” “我在想,爹爹有没有点心吃,会不会饿着?”汪静姝说着几乎快哭了,晶莹的泪珠挂在长长的睫毛上,越发显得叫人同情。 案桌上放着红漆烫金的海棠花八宝攒盒,里面放着许多的糕点,粗粗看着都是五六种,做工十分精緻。 汪羡则伸长脖子,问道,“韫哥,为什么圣上不帮我们找爹爹了?” 朱韫看着汪羡则期待的目光,不忍心把自己听闻的死讯告诉他,正在他有些犹豫的时候,汪静姝握住朱韫的手,求道,“我娘说爹爹还活着呢,你能不能跟你父皇说下,让他帮我们找找父亲。” 朱韫根本没办法拒绝这两个玩伴,看着他们期待的目光,一下子就觉得自己变的高大了起来,是一个可以帮助他们的人,马上道,“我回去跟父皇说,你们不要着急。” “你真是太好了!”汪静姝很是高兴,就像是平常娘亲近她一般,在朱韫脸颊上亲了一口,朱韫面色一下子红了,不知道怎么就想起了他娘说的话来,说是他们对不起汪家,以后要让汪静姝给他做皇后,他当时竟然就觉得很开心。 汪羡则也是在朱韫右颊边亲了一口,不过口水太多,蹭了他半张脸。 只是朱韫却一点都不生气,三个人反而哈哈的笑了起来,只觉得好像解决了一件很为难的事情,马上就可以拨开云雾见青天一般。 快乐的时光总是过的很快,吃过了令朱韫心心念念的姜家饭,下午歇过午觉,朱韫就要回宫了。 汪静姝姐弟俩倒还好,反而是朱韫,一想到出宫艰难,以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到小伙伴,倒是自己哭了起来,要不是内监搬出皇后娘娘来,只怕拽着姜秀娘的衣袖不肯放开了。 那内监也是无语,皇子那午饭吃的那个叫狼吞虎咽的,他还当什么好吃,结果都是一些寻常的菜,腌小萝蔔,清炒菘菜,鸡蛋卷,白汤素肉…… 吃的那个香,要知道在宫里,那些御厨可是想尽办法给皇太子菜餚,都没见他吃的这般失态过。 姜秀娘安慰了许久,又加上再拖下去就晚上了,没办法入宫了,朱韫这才依依不捨的走了。 送走了朱韫,姜秀娘就迎来了她熟悉的两位兄长,姜秀枕和姜秀武,这些年两个人沉稳了许多,气度也和常人不同,一看就是非富即贵的人。 “秀枕哥,你们怎么来了?” 姜秀娘给两个人亲自斟茶,当时汪右林出事的时候,两个人就来了,陪着姜秀娘一个月就回去了,毕竟家里还有事情。 只不过两个人显然没有回去。 姜秀枕显然在外跑了许久,脸都晒黑了,额头上有细密的汗珠子,很是风尘僕僕的样子,但是他显然很兴奋,根本就没心思喝茶,道,“妹夫失踪了,我们俩个人也是担心的睡不着,想就这般放弃,刚好这几年卖药积攒了一些人脉,离开这里就挨个去找了找,一开始也没什么消息,后来我就拿了咱家的药丸出来,说能有人知道妹夫的消息就送这救命的药。” 姜家的药丸这几年名声大噪,但凡是有些家底的人都会预先买一些备用,特别是姜家本家出的药丸,那更是一粒难求。 第199页 有些人可以不为金钱所动,但是救命的药可不一样,这是有钱也买不到的。 姜秀娘看着姜秀枕熠熠生辉的眼眸,紧张的握紧了把手。 她能确定王汪右林还活着,因为每隔几天就会梦到他,但是那个场景太模煳了,只能确定那个人是她的夫君汪右林。 “说是在林山见过妹夫。” “林山?” 姜秀娘记得这林山可是离出事的悬崖有三天的路程,实在是太远了,居然在这个地方吗? “那你们去找过吗?” “已经叫人去了,不过怕你担心,先来告诉你,你秀文哥哥也来了,是他带人去的,你放心吧,如果真的是妹夫,肯定能给你找出来。”姜秀武在一旁补充道。 姜秀娘只恨不得马上就去,但是听闻这已经是七八天前的事情了,只能道,“就是最晚明天就能看到秀文哥了?” 总算是看到了希望,大家都高兴了起来,姜秀娘的心情也好了些,晚上给两个哥哥做了许多丰盛的饭菜,终于多吃了半碗饭,汪老太爷也陪着这俩人喝酒,喝醉了才回去,老爷子是紧绷着精神,今天才放松了一些,李姑姑看到这情景心里很是欣慰,她真担心姜秀娘挺不下去了。 说起来也是奇怪,李姑姑对姜秀娘一开始带着些许偏见的,虽然面上没有表露一分,但还是觉得这个当家主母出身太低了些。 但是这些年来相处,又经歷那许多事情,她早就对姜秀娘一心一意了,如今也是姜秀娘最得力的管事。 当初老爷出事之后,家里人就给她捎信儿,让她要是能脱身就离开汪府这个是非之地,她当场就把来递信儿的弟妹骂了一顿,只说姜秀娘在一天,她就跟着姜秀娘一天,是绝对不会这时落井下石的走人的。 那动静闹的有些大,因为汪右林失踪之后,汪府人心惶惶的,许多人都有了去意,甚至有人偷了东西跑。 姜秀娘再次见到李姑姑的时候,虽然什么都没有说话,但是看她的目光更加亲切信任了,这让李姑姑觉得一切都值得了。 朱韫回到京中就去给皇帝和德清郡主请安,皇帝觉得不过几个时辰没见孩子就像是隔了一个世纪那般,他知道自己时日不多了,总想多陪陪孩子。 朱韫就兴奋的跟皇帝说起姜家的玩的事情来,等着后面就说道,“父皇,虽然说几乎是没有什么希望了,但是你能帮着静姝找汪叔吗?我不想看他们没有了父亲,静姝一直都哭,羡则也不开心。”然后看着皇帝憔悴的面容,有些担忧的说道,“父皇,您要快点好起来,孩儿也不想失去您。” 皇帝一开始还有些沉凝,结果听了后面的话,忍不住大悲,握着朱韫稚嫩的小手,只觉得满心的不甘心和恐惧,孩子还这么小,他怎么能先去呢? 一旁德清郡主忍不住跟着落泪,她知道朱韫恐怕要失望了,皇帝身体越来越差,也就是这一个月的事情了。 只等着朱韫走,德清郡主有些奇怪的问道,“陛下,不是说好了一直让徐将军帮着找汪首辅的下落吗?韫儿怎么这般说?” 皇帝的目光有些隐晦不明。 第112章 熟知皇帝的德清郡主马上就察觉到了不对劲儿, 她从皇帝还是少年时期就认识他, 他的每一个动作和表情,她都能看懂, 刚才那个神态分明就是…… 德清郡主想起这事情的前因后果, 许多人都说汪首辅去的太可惜了些, 因为当时虽然情况特殊,但是援军最多一刻钟就会到,而且皇帝身旁有许多侍从, 却偏偏让汪首辅去代替他, 还被逼到跳崖? 当时她就觉得这件事透着古怪。 德清郡主忽然想起来, 回宫之后就莫名暴毙而亡的魏公公。 那可是皇帝最得力的内监, 跟了皇帝十年之久的,结果回来说没就没了, 而说服汪首辅代替皇帝的人就是这位魏公公, 说什么皇帝身份贵重, 平常的内监根本就没办法带出皇帝的气度, 虽然仅仅是一个背影,也会让人怀疑,也只有汪首辅这样身居要位之人才能勉强顶一顶。 皇帝看到德清郡主越来越凝重的面色,不自在的别开了脸。 德清郡主看这样子,已经越发的肯定了,“陛下, 您跟我说, 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皇帝直接闭上了眼睛, 显然不想再谈。 德清郡主靠了过去,轻轻的握住了皇帝的手,这是一双老人的手,上面的皮肤松弛,已经显出衰败之相,她每看一眼都觉得心痛的无以復加,因为这提醒着她,两个人的时间越来越少了。 那动作就显得格外温存,皇帝自然感受到了,他睁开眼睛看着德清郡主,听到她柔声说道,“陛下,有什么事不能跟我说?” 德清郡主的目光温柔,声音轻柔,这让皇帝满心的柔情,犹豫了下,又想了想,自己时日无多,以后还是要德清郡主来主持大局,这才说道,“汪首辅是个好的,才能卓着,世间难寻的好帮手,也很忠心,只是等和朕去了,韫儿年幼,你又是个女子…… 到时候难道他还能一样忠心吗?” 德清郡主猜测到约莫应该是这样,但是亲儿听到还是很震惊的。所以这件事根本就是皇帝授意的。 她道,“陛下,汪首辅去了,如今却有鲁阁老,难道都能保证不会有异心吗?” 第200页 皇帝显然早就想过这个问题了,道,“自然不能保证,所以朕不是扶植了赵阁老?两个人素来不和,朕也不用担心他们会同仇敌忾,而且这两个人加起来才能都比不上…… 不,整个内阁人加起来都比不上一个汪右林。”皇帝说道这里回握住德清郡主的手,“朕这都是为了你和韫儿,其实朕也不想的。” 德清郡主闭上了眼睛,等着重新睁开的时候满是伤痛,道,“陛下,您觉得依照汪首辅的心性,难道就不知道你的心思吗?” 皇帝一惊,忽然就想起魏公公提议让汪右林假扮皇帝时候的时候,汪右林深深朝他跪拜的那一幕,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觉得那目光和往日有些不同。 “那他……”皇帝一下子就坐了起来,嘴唇颤抖的道,“汪首辅是……是……” 德清郡主悲切的说道,“这是以死尽忠。” 皇帝懊恼的扶着额头,一句话都说出来,只觉得心中有着无线恐慌在蔓延。 *** 姜秀娘还以为要等到第二天,结果当天晚上就看到姜秀文,只是还没等着他问,看到姜秀文不敢直视她的眼神就知道,这一次多半是无功而返了。 姜秀娘反而安慰姜秀文,道,“秀文哥,要是真那么容易找到,那些禁卫军不是早就找到了。” 这反倒让姜秀文越发的内疚了起来,满怀希望的去,结果却是带来却是希望落空的消息,“那人和姐夫有些想像,但其实并不是姐夫。” 晚上,家里的气氛有些压抑,姜秀娘却还是强打精神让厨房做了一桌好菜给她的三个哥哥们,汪老太爷知道三兄弟来了也特意过来,汪老太爷一直都住在姜家村,后来姜秀娘嫁给汪右林之后,跟姜家走的更近了,所以跟这几个兄弟也很是熟稔。 只不过因着没有找到汪右林,心情都有些压抑,吃了饭就散去了。 晚上姜秀娘去哄两个孩子睡觉,汪静姝就拽着姜秀娘的袖子,悄声说道,“娘,你别担忧了,很快就能找到爹爹了。” 姜秀娘还以为是女儿安慰自己,忍不住低头亲了亲孩子的额头。 因着怕孩子们难过,最近这些日子都是让姐弟俩睡一起,彼此有个照应,汪静姝身旁就躺着汪羡则,他穿着一件红色的肚兜,遮住他胖嘟嘟色身子,这孩子长的壮实,如今看着竟就是比他姐姐汪静姝还要敦实。 汪羡则见姐姐说了,也迫不及待的说道,“娘,今天我们求韫儿哥哥了。” 姜秀娘一愣,她没想到孩子们会这样去求朱韫。 等着从屋里出来,姜秀娘重重的嘆了一口气,她觉得恐怕孩子们多此一举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汪府里人越发有些不安生,特别是享受过供奉的,根本就接受不了如今落魄的生活,不说别的,第一个明显感觉到差别的就是管着採买的管事,以前都是挑选了最好最新鲜的蔬菜,鸡鸭鱼肉,如今总是晚一些不说,很多还不新鲜了。 姜秀娘干脆就把府中一大半的人都辞退了,还有一些签了卖身契,如果不愿意也都遣走了,不常住的院子也锁上,这样就节省了一大笔开支不说,还减少了闲言碎语,能留下来的人不是忠厚之辈,也都是无处可去的人,倒也本本分分的。 朱韫回宫之后,汪静姝姐弟俩还等过一阵子消息,想着兴许皇帝会答应朱韫重新去找他们的父亲,可是就像是石沉大海一般,毫无消息。 姜秀娘早就看开了,她总觉得对于这件事皇帝有些绝情,不说两个人相识多年的情分,光说当时汪右林从容之功…… 这才不到二个月就直接追封了过来。 不过好在,姜秀娘感觉她和汪右林的联繫越来越明显了,有时候还能明确的看到他的面容,这让姜秀娘越发努力了起来,姜秀枕兄弟三个原本还担心姜秀娘受不住,见她这般不放弃,也都重新燃起了希望和汪老太爷一同各自出去打听消息。 有时候祸不单行,这一天下午,冯家叫人送来了一个锦盒,姜秀娘打开一看,居然是当初和冯家定亲时候送的几本孤本。 这冯家和其他人家不同,当初定亲的送的不是金银首饰,反而是汪右林珍藏的孤本,当时姜秀娘还觉得有些稀奇。 “这是……” 这送回来,那意思显然不言而喻了。 送这东西来的是一个年岁不大的女子,二十多岁的样子,穿着素净,只是言行举止都带着大家之气,倒也不像是一般的僕妇。 “这是谁的意思?”姜秀娘没想到,自己选了那么久,最后却给儿子选了这样一户人家,虽说人走茶凉,可是这才不到三个月,就直接上门来退亲,这也太让人寒心了。 看到姜秀娘声音都变了,那女子却是很如常的说道,“姜夫人,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您觉得,现在贵公子还能配得上我们小姐吗?” 这话却是说的极为刻薄。 姜秀娘气的发抖,道,“都说你们冯家是清流世家,居然能做出孩子父亲失踪之时退婚的事情来,难道就不怕旁人说你们落井下石?凉薄无情?” 那妇人说道,“姜夫人,汪首辅早就不在了,您还当是那曾经的好时候?”语气虽然平平淡淡的,但是明显带着讥讽之意,“我们小姐好歹也有京城第一才女之称,怎么能伺候您这样一个连三字经都没读过的婆婆?” 第201页 汪羡康很是疲惫,这些日子他一直在找关系,只不过平日那些交好的叔伯们,不是闭门不见就是让他干脆死了心。 他越发感觉到人走茶凉的悲哀和自己的弱小无力。 结果今天刚进门就听闻他未婚妻家中来了人,他徒然就有了不好的预感,等着到了待客厅堂,恰好就听到那女子讽刺姜秀娘是个目不识丁的村妇。 汪羡康气的脸都红了,不过到底理智还在,想着冯大人那样一个正直到近乎迂腐的人,怎么会做出这种有辱门风的事情来? “到底谁给你胆子来这里退亲?”汪羡康冷笑,指着那锦盒道,“你们把东西收起来,我这就是去冯家一趟,找冯大人问一问,这是不是他的主意。” 那女子马上就露出慌张的神色来,“东西都退回来了,你还不信?” 汪羡康已经是确定了,这不是冯大人的意思,狠狠的拍了下桌子,道,“你还不说实话,难道是要我把你压倒你们老太爷跟前对峙不是?” 那女子吓的不清,没有想到汪羡康小小年纪居然这般有气势,吓的身子一下就软了,直接跌坐在地上,道,“我说,是我们小姐…… 第113章 冯大人这几天身子不舒服, 正是在家里休息,忽然听到汪羡康来拜访, 他想起汪羡康父亲失踪,这些日子却是不肯放弃, 一直在多放查找,真可谓赤子之心,心里很是怜惜, 忙是叫人给他漱了一番, 去了待客的厅堂。 冯家不大却要四世同堂,其实住的很挤, 但是窗明几净,摆设雅致, 倒也让人挑不出错处来。 冯大人还当汪羡康来找他帮忙, 他其实早就想见他了, 但是身子不舒服,年纪大了就是这般,头疼脑热的,一个不注意就会生成大病, 所以一直拖到现在, 倒是让汪羡康主动来拜访。 只是冯大人还没说话,就看到汪羡康身后跟着一个眼熟的女子, 好像是伺候他孙女的一个僕妇, 而那人手里居然捧着一个锦盒, 那锦盒他也认识, 正是汪右林给他孙女的聘礼。 是几本价值连城的孤本,当时他收到之后就极为喜爱,但是想着毕竟是聘礼,还是让人送到孙女处。 冯大人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见汪羡康脸上的没有笑容,又是这般来的突然,马上就有了不好的预感。 汪羡康行了礼,客套了几句,就不卑不亢的说道,“老师,原本该早点登门拜访,无奈家父音讯全无,正是想办法搜寻,实在是没时间过来,还请老师莫要怪罪。”又道,“当初定下这婚事的时候,家父担任首辅之位,还算是门当户对,如今却是有些高攀不起,索性老师的家僕拿了定情信物来退婚,家母就同意了这件事。” 冯大人一听,气的瞪了眼睛,看着妇人厉声喊道,“汪公子说的是真的?” 那女子吓的直接跪在地上,嘴里说道,“老太爷,小姐也太可怜了,登门来求亲的人那许多,想要什么没有?却偏偏选了这么一个继母是个村姑的女子……” “闭嘴!以前怎么没说这话?还不是嫌弃如今汪家大不如前了不是?我怎么生了这样一个孙女,生生把我们冯家的风骨都给败坏没了!”冯大人越说越气,结果一子就咳嗽了起来,那咳嗽越来越大,直接吐出一口血来,这下子可把旁边人都吓坏了。 冯家的人闻讯而来,厅堂内一下子就涌入许多人。 汪羡康就看到自己原来的未婚妻冯小姐,也就几个月不见,冯小姐越发的长开了一些,但是早就没有了之前的得体优雅,反而狠狠的瞪着汪羡康,趁着人不注意,冷声说道,“汪羡康,你爹不在了,你们汪家也没落了,你还想高攀不成?实话跟你说,我当初答应婚事,就是因为你爹是当朝首辅,不然你以为我愿意去伺候你那个目不识丁的村妇继母?” 说是汪羡康娶妻,其实做儿媳妇更看中的反而是未来婆婆,毕竟娶妻回来都是要孝敬娘亲的。 汪家是不如以前了,但是他们冯家如今却还是得势的时候,她想解除这件婚事汪羡康是理解的,如果她能好好的找人跟他讲这件事,他二话不说就会找个体面的理由把这婚事给退了,可是冯小姐却是用这种侮辱姜秀娘的做法。 汪羡康心中最是敬重姜秀娘,更恨旁人欺辱她。 “婚姻大事可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以为你想解除就能解除?”汪羡康讥讽的朝着冯小姐笑了笑。 那笑容不知道怎么,竟然让冯小姐心中害怕了起来。 等着过了几天,不知道谁传出来的,说是冯家嫌弃汪家要退了婚事,有些事儿大家心里都明白,但是摆上明面上就不好了,比如自诩为清流世家,清贵傲骨的冯家,居然在汪首辅尸骨未寒之际就要退婚。 要知道虽然汪家要示弱,但好歹也被皇帝追封了太傅不是,这做的太不厚道了。 后来就听说冯小姐被冯大人打了几个耳光,关在家中写女戒,而冯大人派了大儿媳妇亲自去汪家说项。 众人都觉得,汪家都这个样子,肯定也就见好就收了,汪羡康以后肯还要走仕途,虽然汪家还有其他人在朝中,但毕竟是另一个房头的,还不如靠着冯家,这可是亲岳丈,冯大人的学生可是遍布天下,人脉极光,有了冯家做靠山,总是好走一些。 第202页 谁知道意料之外,汪家竟然直接退了婚事。 这下旁人又开始说汪家果然不行了,由着一个村姑出身的姜氏当家,不知道人脉的重要,只当未来儿媳妇看不起她,就这样断送了孩子的前程,果然不是亲生的,总是自己的面子更重要。 舆论又一下子指向了汪家,觉得汪家不识抬举。 不过外面如何的风言风语都好像影响不到汪家,他们只当不知道,继续在查找汪右林的下落。 这一天,汪羡康刚从外面回来,就被一个人堵在了路口,那是一个梳着羊角辫的女童,约莫十二岁的样子,眉清目秀的,看着颇为机灵,她道,“汪少爷,我们小姐请您过去一趟。” 汪羡康顺着小丫头视线看去,看到墙角站着一个穿着湖绿色的衣衫的少女,显然怕被人认出来戴着帷帽,遮住了面容,见汪右林看过来马上就用撩开了面纱,正是马氏的女儿赵小姐。 赵小姐生的没冯家姑娘漂亮,但是说话的时候有种娇俏的活泼劲儿,很是讨人喜欢。 赵小姐看到汪羡康过来脸色通红,憋了半天才说道,“羡康哥哥,这是我给你祈的平安福。”说着拿出一个红色的平安福来,然后一脸期待的看着他。 汪羡康已经不小了,有些地方在他这个年纪都已经可以成亲了,自然是要跟赵小姐避嫌,道,“多谢,你的心意我领了,但是东西不能收,你快回去吧,叫人看见不好。” “就是给你的!”赵小姐见汪羡康拒绝,眼眶一下子就红了,似乎要哭了一般,“羡康哥哥,我求了娘好半天才去同意我出门去求平安福。” 汪羡康怎么会不懂赵小姐的心意,其实他婚事未定之前就感觉到赵小姐对他恐怕不同…… 他也并不讨厌她,甚至很喜欢跟她说话,赵小姐是个很有趣的姑娘,活泼俏皮,只是她的母亲是马氏,曾经对姜秀娘不敬,冲着这一点汪羡康都不会选她。 “快回去吧。”汪羡康说完就要回去,一旁陪着赵小姐一同前来的小丫头急了,说道,“汪少爷,您怎么这么狠心?我们家小姐知道首辅大人失踪之后就求了菩萨,务必让首辅大人平安归来,为此茹素了许久,您看她都瘦了多少!” 汪羡康一惊,回头去看赵小姐,果然看她平时肉嘟嘟的小圆脸,如今消瘦了不好。 赵小姐见汪羡康回头,满怀期盼的看着他。 汪羡康嘆了一口气,道,“赵小姐不必这般费心,回去吧。”那之后头也不回的走了,走了十几步汪羡康似乎听到了赵小姐哽咽的哭泣声,他有些心软的想着,在这众人都落井下石的时候,也总算有人真的会关心你。 只是越是这样他越是不能害了她。 这么一想就越发的坚定了起来,大步流星的回了家。 *** 一直断断续续的收到了不少的消息,但是真正去查证都不是汪右林,那赏金的银子却是如水般花了出去。 这一天,姜秀娘正盘算剩下的银子还能撑多久的时候,宫里突然来了人,原来皇帝如今病危,这是请了姜秀娘和孩子们过去有话要交代。 姜秀娘这次再也没有第一次成婚之后,入宫之前的慌乱,稳稳噹噹的去换了衣裳,又给孩子们穿戴好,就一同入了宫。 皇帝已经快不行了,一直昏迷着,等着姜秀娘过去才被德清郡主叫醒,他睁开了眼睛,虚弱的说道,“朕想了想,真是对不住汪爱卿,想好好去祭拜一番。” 姜秀娘不卑不亢的说道,“陛下,夫君只是行踪不明,并非亡故,谈何祭拜一说?” 那目光坚定有神,皇帝还是第一次觉得无法直视,他想说点什么,最后还是重重的嘆气,闭上了眼睛。 等着出来的时候,德清郡主亲自过来相送,她握着姜秀娘的手歉意的说道,“早就想去看看你,只是陛下这个样子,我实在是走不开,你放心,只要一日不见尸骨,我们就一直找下去。” 姜秀娘紧紧的回握住了德清郡主的手。 三天后皇帝就驾崩了,朱韫登基为帝,德清郡主被封为皇太后垂帘听政。 第114章 德清郡主如今是皇太后了, 她看起来并不太好,好像突然老了十岁一般, 头上甚至冒出白髮来, 只是看到姜秀娘和几个孩子,笑的却很慈爱, 受了礼之后喊了皇帝出来跟几个孩子打招唿。 朱韫如今已经是新帝了,但是因为年龄太小并没有亲政, 之前还端着架子, 看到汪静姝姐弟俩就变得鲜活了起来,像一个孩子一般,一手抓着一个,道,“早就想让你们进宫陪我玩了,走走,我带你们看看我养的金鱼, 还有一只白色的孔雀,它开屏的时候可漂亮了。” 皇太后就含笑的看着几个孩子走出去,又交代了身旁的内监好好去伺候, 屋内只剩下姜秀娘和她两个人。 皇太后道,“实在是太忙, 今天才能抽出空来。” 姜秀娘就问了皇帝出殡的事情,皇太后禁不住落下泪来, 道, “原想着还有大把的时间, 结果一转眼就这般走了。” 姜秀娘看着皇后太后哭,也是想起来汪右林,她也觉得两个人之间有着大把的时间,谁知道不过她回一趟娘家,回来之后就见不到人了。 好在姜秀娘能感应到汪右林还好好的活着,这成了她心中的定海神针。但是到底挡不住悲伤,两个人如同难兄难弟一般,抱在一起哭了一场,即是互相安慰也是一种依靠。 第203页 哭了一会儿,心里舒服了一点,让宫女打了热水过来,重新洗漱一番,清爽的坐在一处。 皇太后道,“我听说那个冯家退了婚事?” 姜秀娘道,“是我这个当娘的没用。”那个冯小姐言下之意都是不愿意伺候她这个村姑的继母,如果是汪羡康的亲娘,那是个出身良好的闺秀,应该就不会被嫌弃了…… 她从来没有为自己的出身卑微过,可是这一刻却觉得那么对不起汪羡康。 皇太后冷笑,锋芒毕露,道,“难道她之前就不知道你的出身?这是看首辅之位易主了,她当不成首辅家的儿媳妇,找藉口而已。”又道,“秀娘,你别难过,之前是我抽不出空来,如今事情都差不多了,总是要为你讨这一口恶气。” “娘娘……” 姜秀娘可是听说那冯小姐凭藉自己往日才女名声攀上另一门亲事,好像是跟鲁脩三弟家的次子。 如今鲁脩势大,许多人都恨不得上门去巴结。 “这件事你就别管了,我有分寸。”又说起汪右林的事情来,“卫将军最近可是尽心?要是有什么怠慢,你就告诉我,总是会替你做主。” 比起皇帝,经歷过人生大起大落的皇太后要豁达的多。 要说姜秀娘其实从来没有埋怨过皇太后,只是心里有些失落而已,觉得太过凉薄,如今看皇太后这般郑重,甚是感动,道,“多谢太后娘娘了。” “要我说还是那件事。”皇太后今天喊了姜秀娘入宫主要还是有个事情要跟她说,“当初就跟你提过的,我很喜欢静姝那孩子,皇帝也喜欢,就想着能不能给两个孩子定下婚事来?” 姜秀娘没有想到皇太后如今还没有打消这个念头。 “他们不就是欺负你家没有个人撑腰?”皇太后定定的看着姜秀娘,似乎想要说服她,其实皇太后也有自己的顾虑,以后皇后人选将会是个大问题,还不知道互相推诿,最后选个什么人选出来。 趁着事情还没到那个地步,皇太后想找个自己喜欢,儿子也喜欢的人,像和汪静姝这般,青梅竹马的长大,知根知底的,最好不过了。 姜秀娘敏感侧察觉出不对劲儿来,总觉得皇太后这时候要定下婚事,没有那么简单,但是不管如何,姜秀娘是不会同意这门亲事的,又一次坚定的拒绝了,皇太后显得很失落,但到底也没有强求。 等着回到家中,正好汪羡康回来,姜秀娘就问起朝中有什么事情,汪羡康最近一直在外面跑,消息灵通。 汪羡康喝了一口茶,把茶杯放下,道,“娘,听说想要换掉帝师。” “为什么?” 汪羡康冷笑,拿了旁边的樱桃,仔细帕子擦掉上面的水渍,递给姜秀娘,说道,“那帝师是父亲推荐的人。” 姜秀娘忽然间就明白了皇太后的做法,估摸着她跟内阁之间的较量也才刚刚开始,今天换掉帝师…… 等着成人,那皇后人选还不知道要怎么定下来。 只不过皇太后的反击想来的很果决,坚持不肯,说最后还是没有换掉帝师。 那之后姜秀娘又听到皇太后派人去了冯家,当家众人的面训斥她没有妇德,让她抄写一百遍女戒送入宫去,那之前哪里都不许去。 这简直就是狠狠地打了冯小姐的脸,据说当天晚上冯小姐就要自缢,最后还是被人发现救了回来,只不过她那婚事却是泡汤了。 被太后训斥没有妇德的女子,这满京城谁敢娶? 又后来几天,据说帝师自己辞去了职位,最后鲁阁老还是赢了一局…… 时间又匆匆过去,很快就到了年底,姜秀娘算了算银子,已经是花光了,好在有了太后的支持,宫里还没放弃寻人,总是带着一份希望,姜家药房里也常年挂着寻人的告示,但凡能提供消息的都会赠送药丸。 但是过去了这许多日子,大家迫切的心情也变得比较平稳,日子还是照旧。 京城里下起第一场小雪的时候,姜秀娘正在屋里给孩子们做冬衣,屋内早就起了火炕,烧的暖烘烘的,她用顶针把针用力顶入面料里,然后在拉出来,很快把厚实的夹棉长袍做了出来。 孩子们的衣服之前都做好了,这是给汪右林的,其实姜秀娘也不知道这个冬天还能不能让他穿上…… 但是每次只要做他的衣服,总会有种错觉,他还在家里,只是出了远门而已。 丫鬟说汪家薛氏过来的时候,姜秀娘忍不住皱了皱眉眉头,却还是请了人都厅堂里。 自从上次吵架之后,薛氏就没有来过,姜秀娘也乐的清净,只是听说汪右尚在朝中游刃有余,很是吃得开。 说起来当初汪右林和汪右尚亲如兄弟一般的,谁知道等着汪右林出事,他只是来看过一次,那之后就没有任何动作了。 姜秀娘已经是见惯了许多人情冷暖,但这一次还是替汪右林难过,要知道汪右尚可是汪右林最看中的兄长。 薛氏看着红光满面的,一旁的唐氏陪同着,也是和往日不同,目不斜视的,进来统共就看了一眼姜秀娘,很是傲慢。 等着上了茶水,薛氏就看着那上茶的小丫鬟半天,道,“家里还留下几个僕妇?怎么叫一个孩子来倒茶。” 第204页 姜秀娘遣走了一些,之后有陆陆续续有人走,如今的僕妇确实是不多了,道,“家里早就大不如前了,遣走了这许多,不过伯母问起这个做什么,难道说家里要支助我们一些银子?” 薛氏听了没说话,低下头喝茶,很是沉得住的样子,唐氏却是坐不住,道,“妹妹,还真叫你猜对了,我这里拿了五千两的银子,这是大家凑出来的。” 姜秀娘看着那银子,总有不真实的感觉,想着事情不会这么简单,果然听唐氏继续说道,“妹妹,你总说大伯只是失踪,找不到人而已…… 你坚持,我们也没什么好说的,但是你想过以后没?难道就这样天天的干等着?你能等,几个孩子怎么办?我心里难受呀,羡康的婚事是不是没了?他这样以后怎么下场?” 唐氏很是痛心疾首的模样, “我和娘商量了下,要不你还是先回老家去怎么样?让羡康在家里安安心心的读书,等着明年就让他试试,好歹夫君还在朝中任职,总是能提携他一二,还有静姝和羡则还那么小,与其在这里,你一个人孤零零的,带回去总有人帮着你,以后稍大了还能进族学。” 姜秀娘道,“姐姐,我就问问你,假如大哥他失踪,寻不到,你不说去找他,还能安安心心的回老家?” 唐氏说了许多话,姜秀娘就是不听,一旁的薛氏火了,觉得这个真就是油盐不进的,道,“姜氏,原本这话我是不想说的,说了就失了做亲戚的和气,可是你这般不听劝,我这也是没办法了,你可能不知道,这个宅子当初是老太太买下的,看着右林连个娘亲都没有,孤零零的,父亲又是不着调的,这才说给他住,并非说送给右林的,如今我们来了京城都快半年了,住的地方实在是有些不合适,特别是离那六部太远,每天你大伯都要三更起床,长期这般下去,身体如何吃得消?” 姜秀娘眼中冒出火来,什么她一个女人带孩子不容易,根本就是想赶他们走人,自己霸占这宅子。 说起来姜家这宅子,可遇不可求,如今就是有钱也买不到,也怪不得薛氏动了这样的心思。 说来说去,不就是欺负她孤儿寡母的,没个依靠? 唐氏见姜秀娘要发火,赶忙道,“你也别往坏的地方想,这是为你好,你们回到老家,也有人照应不是?你就算你想想你自己,也要想想羡康吧?他以后真的不走仕途?” 这就是拿汪羡康的前程来威胁姜秀娘了。 薛氏端着喝了一口茶水,想着一个没见识,更是没有依靠的姜氏能如何?为了自己儿子的前程还不是要乖乖的把宅子让出来? 就在这时候,门口忽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我这人还没死呢,怎么就要把我妻小赶出去?” 第115章 屋内人都是十分的震惊, 姜秀娘因为太过震惊, 又怕是梦境,动都不敢动,直勾勾的朝着门口看去。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失踪了半年之久的汪右林, 他看起来清瘦了许多,夹棉的团花锦缎长袍穿在身上颇为宽大, 走动之间也有些晃动, 但是气势却是比往日更深, 光是站在门口就如同山岳磐石一般,叫人肃穆不敢言语。 就是薛氏的夫君在汪右林前面都是惧怕的成分居多, 更不要说薛氏了,她看到汪右林, 一时紧张居然就把茶杯掉在地上。 唐氏也是害怕, 但是很快她就反应过来, 悄声说道,“娘, 如今夫君可不是白丁了。” 薛氏一听就来了精神,对呀,以往怕的是汪右林首辅之位,家里人都要看他眼色过日子,如今汪右林可不是往日的首辅了,她儿子却是蒸蒸日上, 一日千里。 说不定汪右林想要起復, 还要靠她儿子的关系。 薛氏这是根本就没想过就算汪右林没有了首辅之位, 他还有三公之一的太傅的官衔,更不要说之前先帝的时候虽然没有对汪右林的死太过郑重,但是太后却很是重视,这又是另一番局面了,不然也不会为了给姜秀娘撑腰,特别去羞辱了一番冯家小姐。 不过人总是喜欢忽略一些对自己不利的事情,薛氏终于找回了镇定,朝着汪右林客气的笑了笑,道,“右林,你回来了?这可真是大喜事,我们还当…… 不过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又道,“刚才那话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想着孩子们还小,何必在这京城受人指点,还不如回到家安安静静的看书,过个几年就考出来了,也是一件好事,我可全是为了你们好。” 汪右林毫不客气的道,“要把我妻女赶出门去,还说什么是为了他们好?这世上还有这样的厚脸皮之人?” 薛氏连一下子就红了,磕磕巴巴的半天,道,“这是…… 这是…… 汪右林,你这是什么话?以前你当了首辅就个飞扬跋扈,不把我们这些本家人看在眼里,如今还敢这样的狂妄,当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一个村姑生出来的孩子,就是不行。” 其实这话压在薛氏心里许久了,她一直都瞧不上那个村妇生出来的汪右林,无奈当时老太太庇护的厉害,她也觉得奇怪,逼死汪右林母亲的就是老太太,结果到后面却把汪右林当做眼珠一般疼着,甚至把自己许多陪嫁都给了汪右林。 只不过汪右林从小聪慧,更是拜了名师,在后来官越做越大,她只能把这些不甘藏在心里,如今正是忍不住一下子就爆发了。 第205页 汪右林冷笑,道,“我以前还当是家人,一直多有看顾,看来是我太天真了。” 薛氏说完就后悔了,因为对汪右林的畏惧还依然在,却还是硬着头皮说道,“你别以为 ,你还是以前当首辅的时候,倒是要看看你能做什么,一个落魄的人还能翻出花不成?还不要求着我儿子给你起復?“汪右林什么话都没说,就冷冷的看着,二话不说就一个耳光甩了过去,那清脆的声音在安静的厅堂里格外的响亮。 薛氏又羞又气,骂道,“好你个……” 只是话还没说完就被汪右林骂道,“滚。” 薛氏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但是她被汪右林目光吓的,大白天吓出了一身冷汗,两个人急火火的一同出门,走的太急,结果一不小心踩空了,要不是一旁唐氏扶着,恐怕要摔着了,那样子极为狼狈,要不是姜秀娘正惊异于汪右林的回来,估摸着就忍不住笑出来了。 薛氏急匆匆的带着唐氏往外走,结果就在出门前看到一个人,她吓了一跳,因为不是别人正是赵阁老,自从汪右林失踪之后,鲁脩虽然当了首辅,但是皇帝却把赵阁老也提了上来,两个人针锋相对,鲁阁老的日子也不是那么好过,这是汪右尚跟薛氏说的。 怎么汪右林前脚进来,赵阁老就来了?他消息这么灵通。 赵阁老却像是没有看到薛氏一般,迳自朝着汪右林而去,道,“汪兄,你伤还没好,怎么就这般跑出来了。” 薛氏总觉得这话有些不同,仔细一琢磨,越发有些害怕,也顾不上脸上疼,赶忙带着唐氏往回走,就想着尽快回去跟儿子讲,让儿子有个心理准备。 汪右林朝着姜秀娘笑,道,“怎么,不认识夫君了?” 姜秀娘这才觉得手脚有了力气,只是等着过去,就哭道,“你到底去哪里了?” 汪右林何尝想藏着,但是实在是迫不得已,如今看到姜秀娘这般伤心,就好像在撕扯他的伤口一样,让他难受的不行,又有些后悔,是不是应该提前让她知道? 姜秀娘哭了的越发大声了。 赵阁老觉得自己有些碍眼,应该是给夫妻俩说话的时间,但是总是要解释一二句,道,“夫人,汪兄他伤的很厉害,最近才能刚刚能走路,您别怪他,是我没有通知您。” 姜秀娘一惊,仔细看汪右林一看他的面色,果然面色苍白,整个人也很消瘦,一看就是大病初癒的模样。 “到底发生了什么?” 赵阁老这才开始解释,当时汪右林掉下悬崖的那天他就感觉到了不寻常的气息,因为皇帝当天居然没叫人去寻人…… ,他用了自己人去找,很快就悬崖下面寻到汪右林,他能活下来还是因为侍卫金纬轲拿命垫底,拼死护着的原因,但是汪右林也是重伤。 汪右林还存有一丝清明,特意交代不能让人知道自己还活着。 赵阁老原本就怀疑,在联想前后事件马上就明白了这是皇帝忌惮汪右林大权在握,想要除了他。 那之后就找了隐秘的地方给汪右林疗伤。 皇帝是第二天开始寻人的,却也不是很积极,这让赵阁老越发的小心翼翼了起来,就是姜秀娘入京也没敢告知。 再后来汪右林的伤势时好时坏,最后还是靠着姜秀娘之前留给汪右林保命的药丸这才稳定了下来,那是姜秀娘以防万一特意给汪右林做的,只有五颗,一直随身携带着,当真是及时雨一般,但就是这样依然昏迷不醒,等着皇帝扶植了汪右林的对头鲁脩当了首辅,赵阁老就更不敢说了。 汪右林轻轻的拍着姜秀娘的后背安抚着她,道,“你别怪赵大人,他这也是护着你们,万一让人察觉到你们这边…… 我不知道宫里会怎么对待你们。”皇帝能狠心第一次,就能下手第二次,要是察觉到汪右林还活着,说不定连姜秀娘母子也不放过,所谓的宠幸信任在皇权面前什么都不是。 当时的先帝恐怕满眼都是自己即将死去,而留下年幼的孩子和什么都不懂的德清郡主,为了让自己走的安心,为了自己的妻女,肯定是要扫除一切障碍的。 “后来陛下驾崩之后,我就觉得差不多了,但是汪兄的病时好时坏,又担心宫里还有留着后手,实在是不敢冒险。“” “那现在……”姜秀娘有些害怕了起来,生怕好容易回来的汪右林有什么危险。 汪右林到底没有忍住,还是在人前抱住了姜秀娘,这是他一生所爱,更不要说这分开的半年里,让他越发意识到对姜秀娘的情意,柔声哄到,“别怕,我既然回来,那就是有把握了。” 几个孩子也闻讯赶来。 汪静姝和汪羡则看到汪右林的就是哭了,一个去抱汪右林的胳膊,一个则直接挂在汪右林的腿上,这个说,“爹爹,你去哪里了?”那个则说“爹爹,我好想你。” 汪右林这般坚强的人,这一刻却无论如何都忍不住落泪,那时候病的浑浑噩噩的,想的不是皇帝的冷漠无情,而是局的平时陪着孩子和秀娘的时间太少了,万一他就这么死了…… 为什么没有告假陪着孩子们一起回姜家村呢? 他一手抱着一个,一回头就看到长子汪羡康站在一旁,正红着眼睛看着他,他朝着他招了招手,汪羡康几步走了过来。 第206页 汪右林一下子就抱住了三个孩子。 汪羡康哽咽的哭了起来,以前父亲在的时候不觉得,失去了父亲才明白,父亲帮着他们挡风遮雨,是付出多少。 “爹爹回来了,没事了。” 汪静姝一件一件的跟汪右林告状,“爹爹,那个伯娘欺负娘,还有哥哥的婚事也没了,还有……,还有我们都好想你。” 汪右林看着女儿委屈的小脸,狠狠的亲了亲,道,“爹爹都知道了。” 一家子总算是团圆了。 得知前因后果的汪羡康这会儿也算是明白了,为什么当初他去找赵阁老,他却一直都在推诿,那时候他还很生气,现在想来,只是无奈之举。 *** 汪右林活着的消息一下子就传开了,很快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了,就是宫里的皇太后也知道了。 她正在努力的看奏摺,她并不想坐以待毙,什么都依靠内阁,虽然很不喜欢,但是为了儿子将来的皇位她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 她把奏摺往旁边一放,头疼的揉了揉眉心,道,“是真的?” 那内监道,“奴婢守在汪府门口,亲眼看到了汪大人领着汪夫人出门。” 皇太后说不清心里什么滋味,总觉得这个汪右林出现的太巧合了…… 一旁的内监说道,“娘娘,要不要奴婢……” 这个内监留下来帮着皇太后的人,自然知道当初的内幕,这会儿满目的杀意。 皇太后冷笑,道,“你看看现在的内阁……”自从先帝驾崩之后,那个鲁脩就越发露出难看的嘴脸,最是不喜她参政,有一次居然还厚脸皮说什么……当初贤贞皇太后的时候也是幼主登基,那贤贞皇太后却是什么都不管,放心把朝政给内阁管理。 当初先帝费心苦心的要除掉汪右林,觉得汪右林太过霸权,殊不知人心都贪婪的,这个皇帝觉得老实的鲁脩也不过是没有合适的机会而已,一旦有了权势也好不到哪里去。 太后觉得倒不如汪右林,起码汪右林能力出众,就算是独揽大权,好歹能把朝廷的事情管的顺顺噹噹的,不像是这个鲁脩,除了争权夺利的心,才能却是太平庸了。 这么下去,等着儿子长大亲政,还不知道这个朝廷成什么样子,别是毁在这个人手里了。 那内监也知道鲁脩对太后不敬,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居然到了水火不相容的地步。 “传哀家懿旨,宣汪大人入宫。”太后说道。 内监一惊,“娘娘您这是……” 太后冷笑,道,“我怕是这么让鲁大人闹下去,这锦绣江山就毁在我的手里,以后那些后人只会说我儿是个昏庸的,谁还会管一个朝臣如何无能?” 那内监劝慰的就重新咽了下去。 想着如今鸡飞狗跳的内政,想着还是汪大人在的时候稳妥,总是能把其他人压下去,把事情处理的井井有条。 其实老实说先帝的安排倒没什么错的,错就错在太后没有参政过,也没有娘家做靠山,根本就撑不起来,反倒变成鲁首辅专政了。 当然还有个原因就是原本应该和鲁首辅不对盘的赵阁老居然保持沉默,现在想来一直都是汪右林心腹的赵阁老恐怕正是等待一个合适的机会让汪右林重新出山,这才故意让鲁首辅一个人做大,让太后明白汪右林的重要性。 *** 汪右林的伤还需要静养,但是不管怎么样,只要人回来了就好了,汪家好像一下子就活了一样,充满了生机。 知道汪右林活着,许多之前的同僚都要过来拜访,只不过汪右林却是一概不见,就是他那个堂兄汪右尚过来,也是吃了闭门羹。 汪右尚想着自己这半年来的所作所为惴惴不安的走了。 不过几日,就太后就传召汪右林入宫,怕是汪右林不舒服,还特意派了一顶软轿,许多人都觉得这是汪右林要起復了,有高兴的,同样也有不高兴的。 但是汪右林平平静静的入宫,又无事一般的出来,在过了半个月就听到汪家要举家迁移的消息。 赵阁老在门口转悠,一直忍不住嘆气,像是等了一个世纪那么久,终于看到汪右林穿着一件杭绸的直裰,戴着寻常的纱帽,犹如一个普通的读书人一般悠闲的走了过来,他笑着道,“赵大人,您坐。” 赵阁老道,“大人,您这是要真的走了?” 汪右林请赵阁老坐在凉亭边的石椅上,接过丫鬟递过来的茶杯,吹着热气慢悠悠的喝了一口,等着放下,这才说道,“以前一直都放不下,总觉得有许多事情没有我操心,可是这半年来,我发现什么都没有亲人重要,还剩下几十年,我想着多陪陪孩子们。” “可是……” “太后娘娘虽然招了我入宫,但是可有给我任命?” 赵阁老一下子就沉默了下来,汪右林见了笑着道,“总有回来的时候,但不是现在,以后朝局就靠你们了。” 汪右林怕是不安生,特意选了一大早出城,结果还是在送人的十里亭遇到许多人。 汪右林依依惜别,等着上马车的时候,赵阁老笑着对汪羡康说道,“你来求老朽的时候,对你那般心狠,你不会记恨在心里吧?” 第207页 汪羡康笑着摇头,道,“是我不懂事。” 其实汪羡康以前最恨的是赵阁老,虽然年岁比汪右林大,但几乎是汪右林最为亲密的同僚,结果当时对汪右林的事情置之不理,而且很多被汪右林提携过的人,也是被赵阁压着不能动弹。 赵阁老拿了一方砚台递给汪羡康,道,“你什么时候想要入仕,就来找老朽,这一次一定不会闭门不见。” 汪羡康去看汪右林,见汪右林无奈的笑了起来,这其实就迂迴战术,说起来赵阁老到现在还没死心而已。 “收着吧,总有回来的时候。” 汪羡康这才收了,赵阁老也是把提着一颗心放了下来,不是他太过自谦无用,实在是汪右林的才华能力,已经超越许多人,让他心甘情愿的跟随。 马车渐行渐远,姜秀娘伸出头,看到那些人还在路口不肯回去,就对着一副无事人一般的汪右林道,“真的走吗?” 汪右林一把抱住姜秀娘,道,“一开始我有些恨陛下的无情,后来忽然就想开了,这或许只是老天爷不想让我虚度时光,好好陪着你和孩子们。”见姜秀娘还要说些什么,马上咬着她的耳垂柔声说道,“你说咱们是不是应该给羡则添一个弟弟?” 姜秀娘又好气又好笑,推了推汪右林,却被他拉到怀里深深吻住。 第116章 姜家村的悠闲生活 番外 这几年汪右林太忙, 一直都没回过姜家村,这一次即是修养身体,也是想要回去看看,再说姜家村遍地药材,对汪右林的修养最合适不过。 一路上也不敢走的太快,怕是汪右林身体不受不住,就四处走走看看,这样拖着,直到大年夜才到的姜家村。 汪老太爷是提前回去的,想要把姜家村那边住房都料理好, 结果左等右等没有等来汪右林和孩子们, 等着见到人了, 气的上前去拽汪右林的耳朵, 道, “这么冷的天也不说早点回来, 居然拖到现在, 难道你要放着我这个老头子自己过年不成?” 汪右林年岁不小了,许多人在他这个年纪都已经当祖父了,结果却被亲爹这般拉着耳朵, 本想绷着,好歹留住脸面,结果实在是太疼, 只能全五形象的喊道, “爹, 疼死我了!” “疼就对了,吓死爹了,还当又…… 不说了,回去吃年夜饭去,大家都等着你们呢。”汪老太甩了下袖子,大步的往前走。 姜秀娘看着汪老太爷刚才有些惊魂未定的样子,就知道肯定是之前的事情吓到他了,心里很是愧疚,跟着下了马车,对着老太爷说道,“爹,右林一切都好,一开始只能喝一小碗粥,如今却是能吃小碗饭了。” 汪老太爷听了脸色终于好了许多,回头看了眼儿子,见他脸色红润,一手牵着一个孩子,身后跟着汪羡康也是笑吟吟的,一家子和和美美的,叫人看着很是欢喜。 “谁管他!”汪老太爷哼了一声,就大步的往前走,脸上却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终于到了姜家的院子,姜老太太和姜家人都闻讯而来,少不得一个个行礼,姜老太太知道姜秀娘要准备常住了,嘴里虽然说着什么,乡下地方如何住的惯,但是脸上的笑容就没断过。 姜纯丰夫妻就姜秀娘一个女儿,时常会去京城小住一段时间,但是总是比不过就在身边,知道他们回来常驻也是高兴的不行,道,“家里刚刚重新盖了房子,正好住进来。” 姜秀娘在自己的父亲前面还像是小孩子一般的,说道,“可是住的开?” 李氏笑着说道,“当时盖的时候就想着你们会偶尔回来住,盖的大一点,就是你在生五六个孩子都朱能住下。” 这下轮到姜秀娘脸红了,道,“这几已经够头疼了,可不要了。” 姜老太太抱着汪羡则和汪静姝,两个在她怀里吃姜家自制的饴糖,虽然手艺没有外面的师傅好,但是做饴糖的高粱都是自家种的,姜家的地都是浇灌过灵水的,味道自然是极好的,两个人吃的很是开心。 汪羡则正想着如何说服娘亲,以后每天多吃个饴糖,因为怕是牙齿坏了,两个人都不许吃糖,至多一个月吃一块,忽然听这话,下意识的就说道,“娘你骗人,前几天我一个人睡不着,夜里去找你的时候,你不是还跟爹爹说,还想在生乖巧的妹妹给我?” 这下姜秀娘脸终于挂不住了,上前就要堵住汪羡则嘴,结果被姜老太太眼明手快的拦住,姜老太太给孩子又塞了一块饴糖,笑着对姜秀娘说道,“说的好,开枝散叶是好事不是。” 这下众人都跟着笑了起来。 汪右林看着姜秀娘鲜活的像是春日刚刚绽放的梨花一般,忍不住想着,到底她为了自己忍受了多少?原来姜秀娘在这里才能过的自在洒脱。 姜秀娘就好像从来没属于过京城,这下越发觉得自己做了正确的决定。 屋外,王瑞珠正在让人收拾行礼,一抬头就看到了姜秀文,两个人已经是二三年没见过了,上一次还是姜秀文来京城暂住的时候。 王瑞珠一直跟着姜秀娘,日子过的十分的安逸,倒也不是没有人来提亲,但是王瑞珠都拒绝了,有一年家里人也找过,想来知道王瑞珠攀上姜秀娘这个大靠山想来分一杯羹,那嘴脸也是让她彻底死心了。 第208页 姜秀文虽然很努力读书,但到底天分有限,只读到秀才就读不下去了,这几年一直在家里帮着药店的生意,也是做的有声有色的。 王瑞珠倒是很从容,如往常一般行礼说道,“见过文秀哥。” 因为这姜家人多,所以没有办法按照顺序喊,都是喊名字,姜秀文脸马上就红了,不自在的搔了搔头,道,“要不要我帮忙?”指着那些箱笼。 王瑞珠笑着道,“哪里能让您做这种事,有丫鬟婆子们。” 姜秀文一看,姜秀娘带回来的人不多,但是也有三十几个人了,每个人都井井有条的,这个负责搬箱笼,那个负责提木桶,哪里需要他帮忙。 两个人一时无话,就在这时候,一个年轻的媳妇子走了过来,她笑着对姜秀文道,“找你半天,居然在这里吹冷风,也不怕得了风寒?” 姜秀文见了那女子也笑的很温柔,道,“我身体骨好着呢,怎么能吹点寒风就得风寒,怎么了?” 两个人说了几句话就分开了。 王瑞珠对自己说,已经过去几年了,姜秀文也是该成亲了,他也岁数不小了,往常这个年龄,别人的孩子都可以读书了。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姜秀文成亲了就总觉得心里有些泛酸。 姜秀文虽然知道不应该久呆,毕竟男女授受不亲,但是好容易见一面,实在是捨不得走开,没话找话的说道,“这是我表妹,嫁给了我哥哥,也是我嫂子了。” 王瑞珠脸一下子就红了,怪不得两个人看着很亲昵,原来是表妹成了嫂子…… 她刚才在想什么? 姜秀文也是个人精,一下子就看出点端倪来,忍住雀跃的心情,大着胆子说道,“我还还没成亲呢。” 姜秀娘要出去拿一些东西,出了门就看到站着的两个人,正是王瑞珠和姜秀文,女的娇俏秀美,男的俊朗腼腆,两个人不知道说着什么,脸上都带着笑意,她停下脚步,高兴的想着,恐怕家里很快就要办婚事了。 *** 已经在姜家村生活了一年。 姜秀娘还担心汪右林适应不了姜家村的生活,谁知道他却过的很自得,每天早上就去北望河拿鱼,很多人都在河边放了渔网,放了一夜,早上去捞起来就有鱼。 姜秀娘起床的时候正好看到汪右林回来,他穿着一件青竹纹的杭绸道袍,戴着斗笠,手上拎着一只竹篮,看着很像是地地道道的农人,只是毕竟不是寻常人,身材颀长,气质沉稳,也是十分的出类拔萃。 见到姜秀娘汪右林提了提手上的竹篮,笑着说道,“今天运气不好,只有一只鲫鱼。” 姜秀娘上前接过,见他额头上有汗水,拿了帕子给他擦,道,“正好我想和鲫鱼汤,这东西养人。”又道,“今天觉得如何?可有不舒服?” 汪右林解下斗笠交给一旁僕从,坐在院子里的竹椅上,汪静姝和汪羡则也早就醒了,一起跑了出来,两个人争先恐后的要爬上汪右林的腿上,汪右林笑的不行,一手抱着一个,挨个亲了一口。 “爹爹,大鱼呢!” “没有大鱼,只有一条鲫鱼。” 汪羡则撇嘴,“我不爱吃鲫鱼,刺儿太多。” 汪静姝却道,“笨蛋羡则,可以煮鱼汤,最好喝了!!” 姜秀娘笑着摇头,让人把鱼拿下去做鱼汤,又去赶两个孩子去洗漱,道,“你爹爹身子不好,你们还这般淘气,快去洗漱去。” 汪静姝说道,“谁洗的慢谁就是小猪!” “你才是小猪!” 两个人风风火火的过来,又风风火火的跑去耳房漱洗,那清脆的笑声却是留在了父母的耳边。 姜秀娘摇头,道,“太皮了,看来要找个教教规矩。” 孩子们在京城的时候也算是文静,结果到了姜家村就完全变了样,每天都跑出去疯玩,姜秀娘拦都拦不住。 汪右林却笑着说道,“我汪右林的孩子,拘着学什么规矩?就这样挺好。” “你就惯着他们吧。”姜秀娘笑着摇头,说起大儿子汪羡康来,“说是过几天就回来了,也不知道在外面吃的如何。” 汪羡康跟着几个表叔们一起出门,这几天就回来了。 姜家生意越做越大,药店几步遍布整个九州,一年里有大半的时间都要去寻店查看,姜秀娘还想着今年汪羡康应该是要参加科举了,他却兴致勃勃的要跟着他们出去跑商,就这样今年开春就跟着出去,到了夏日也没回来。 “多看看,多走走也好。” 汪右林一直都很支持汪羡康出去走走,他能感觉到,经过他失踪的事情之后,汪羡康就好像一夜长大一般,变的稳重老练了。 “会不会耽误他科举?” “今年不不考就明年,没事的,你就别操心了,来坐这里,今天涂了玫瑰膏吗?这般香?” 汪右林抱着姜秀娘,绣着她身上特有的馥郁香味,看着远处延绵起伏的山脉,还有如同明珠一般坐落在山脚下的姜家村,只觉得心旷神怡,满足的不行。 两人静静的坐着,姜秀娘柔声问道,“太后娘娘亲自来请你,你都不回去吗?” 前几日太后亲自下了懿旨邀请汪右林回京,汪右林以身子不适给拒了。 第209页 汪右林笑着说道,“这日子不是挺好,回去做什么,有你,孩子们在,此生足矣。” 姜秀娘满心的柔软,用力的抱住了汪右林的腰身,依偎了过去。 汪静姝姐弟俩洗漱完过来,看到父母正静静的依偎在一起看远处的山景,汪羡则想要跑过去却是被汪静姝给拦住了,她小大人的说道,“你还想要要个弟弟了?” 汪羡则做梦都想要个听他话的弟弟,而不是需要他听话的姐姐,听了很是用力的点头。 汪静姝道,“那就别过去,走,咱们去看看那鲫鱼汤做好了没。” “我不喜欢和鲫鱼汤……” “哼哼,你喝你就长不高!” 第117章 汪静姝的婚事 番外 汪静姝出嫁的前一天, 皇帝如同往常一般在御书房处理公务,他仔细的写着披红,每次遇到难以抉择的地方还要想一下,等着忙完已经是三更时分了。 内监端了太后早就吩咐过的宵夜过来,正是补气的红枣银耳羹,按照皇帝喜欢的口味,加了两勺糖。 平日飢肠辘辘的,总是会喝掉的皇帝,今天却只喝了一口。 他出了御书房的门对着内监说道,“去于御花园走走吧。” 大半夜的去御花园?内监觉得很匪夷所思, 但也不敢怠慢, 赶紧让人去御花园清场, 掌灯, 做准备。 皇帝道御花园的时候不说亮如白昼, 但是那水磨青石板铺着的路旁却是都点着灯, 刚好可以看清路。 皇帝不说话一直走着, 一开始内监只当皇帝想散心,毕竟每日里那么忙碌,一大早起来打拳, 那是为了健身,然后要去陪太后用膳,那之后就要去内阁议事, 晚上还要批奏摺, 十分的忙碌, 想要散散心也是无可厚非,可是后面他就感觉到不对劲儿了,因为皇帝总是反反覆覆的来回走一条路。 有时候还会问他,“这里茶花什么时候谢了?” 如今快十月了,早就谢了呀? 那内监道,“陛下,您要喜欢,奴婢这就让暖房去养几盆茶花,您看可好?如今已经是夜深了,还是尽早歇息吧。” 皇帝却像是没有听到,反而道,“原来早就谢了。” 内监越发觉得皇帝有些不对劲儿,却一句话也不敢说,让人去给太后送信,要说宫里谁还能管住皇帝,也就只有太后了,当然以前汪首辅家的二小姐和三少爷在宫里陪着陛下的时候,皇帝也很听那位汪小姐的…… 内监想到这里忽然心口一震,想起来明日是汪小姐出嫁的日子,定的人家是今年新科状元郎,也是一表人才的男子,虽然家境略微不足,但是人才风流,也堪称郎才女貌。 那一年汪首辅失踪回来之后就归隐回了乡里,只不过三年之后就被太后亲自请了回来,据说当时太后下了好几道懿旨也没请动,最后亲自銮驾过去才请来的,汪大人也是厉害,不过一年的时候就把原首辅鲁脩压的喘不过气来,又两年就重新担任了首辅之位。 汪首辅一家回来之后,太后就说要找陪读就把汪静姝姐弟来接了宫里来,虽然后来一年汪静姝年岁大了,为了避嫌,就没有入宫,但是其实三个人算是从小一起长大。 皇帝已经十八了,却是一直没有定下婚事,太后一直都想给皇帝寻个他欢喜的,皇帝却是一直都没有表态,加上首辅之位的汪右林也是看着皇帝长大,也是顺着皇帝的意愿,就这样居然到现在也没有皇后。 可是明天,汪静姝就要出嫁了。 难道说皇帝一直在等…… 内监想起来汪静姝最喜欢的花就是茶花,为此汪家的后院专门有个茶花园,说起来御花园的茶花也是皇帝吩咐种下的。 好像是窥探道皇帝心思的内监,只觉得心酸的不行。 太后来的时候看到皇帝坐在御花园的亭子里,吹着笛子,那声音极为哀婉,叫听着都忍不住要动容。 太后重重的嘆了一口气,吩咐内监好好照看就自行回去了,她早就知道了儿子的心事,但是有什么用,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因着对汪家亏欠,她更是不敢过多的要求,并且姜秀娘已经再三拒绝了她提议的婚事,两个人只是能说有缘无分。 想着,等着汪静姝嫁出去了,他总会死心吧。 这一天晚上,萧索的笛声断断续续的,却是坚持到了天亮。 二年后,汪静姝归家的这一天,姜秀娘站在门口等着她,本来想要说坚强的她,看到如珠如宝疼爱自己的母亲,一下子就忍不住哭了出来。 汪右林脸色铁青,只摸着汪静姝的头说道,“谁敢欺负你,爹你替你讨回来。” 汪静姝摇头,道,“爹,这是我自己选择,你别怪他们家了。”这和离弄得很平静,两个人即使分开也是和和气气的。 汪右林却没有说话。 汪静姝回到自己原先住的院子里,把盘着的妇人髮鬓放下,丢掉那些曾经收到过的情书,皆是当初孙普文看到她的时候,简直就是一见倾心,写了不少酸儒的东西送来,孙普文不愧是当年三元及第的状元郎,文采斐然,字又写的好,当时一下子就得到了她的好感。 如今想来,男人所谓的痴情又能走多远? 从小看着父亲和母亲恩爱,姜家也都没有出格的人,让她以为旁人也是这样,只是到底看走了眼。 第210页 自从汪静姝归家之后,每天都能收到一束茶花,上面还站着露珠,新鲜的很,应该是清晨刚摘下来的。 半年之后,汪静姝看到那个送花的人,正是皇帝朱韫。 皇帝站在暖房里,用剪子剪掉,然后放在一旁的瓷碟里,结果一回头就看到汪静姝。 两个人什么话多没有说,只是静静的望着彼此。 皇帝朝着她温柔的笑了笑,如同春花绽放,在汪静姝的眼里,居然是逼着满屋子的茶花还要美丽耀眼。 朱韫小时候就长的漂亮,长大更是精緻如谪仙一般。 汪静姝突然泪目,扭过头往回跑,那之后回到家里就生了一场大病,姜秀娘心里担忧的不行,一直精心在照顾着,有一次听到汪静姝梦呓的喊着一个人名字,姜秀娘仔细听居然是韫儿,那是皇帝的名讳。 姜秀娘好像突然窥探到了女儿最隐秘的心事,当初太后三番两次的想要让汪静姝嫁给皇帝,都叫她否决了,她觉得入宫的日子太苦了,那就是一个精緻的牢笼,后来汪静姝的婚事一直拖着,直到那个孙状元来提亲,女儿也是欢喜,这才把婚事定下来。 谁知道不过两年,两个人就和离了。 姜秀娘想到女儿和女婿一直没有圆房,又想起无论说起什么人家,女儿都兴趣缺缺的样子…… 难道说女儿一直都喜欢皇帝? 姜秀娘十分震惊,等着汪静株醒了,这才问道,“你和皇帝到底怎么回事?” 汪静姝发现自己总是瞒不住了,抱着母亲大哭了起来,道,“我都知道了,当初爹爹差点死了是因为先帝的吩咐,我怎么能嫁给一个杀父仇人?可是娘,我心里实在是心悦韫儿哥哥,谁也不能代替他。” 姜秀娘忍不住跟着落下泪来,道,“傻孩子,就算是先帝做的,那也是他父皇做的,跟他无关不是?孩子总是无辜的。” “娘…… 你真的这么想?你不是因为这件事反对我入宫的吗?” 姜秀娘这才知道原来误会是在这里,忍不住重重的嘆气,紧紧的抱着女儿,想着到底自己想的太肤浅了,她是村姑出身,觉得在京城里如何的都不适应,还是在姜家村舒服,但是汪静姝不同,她生来就是首辅的女儿,养尊处优,对于她来说这样的生活本就应该的。 “不是,静株,你现在还想嫁给陛下吗?” 已经有婚史的女人要嫁入皇家当皇后,几乎是不可能的,但是汪静姝不同,她贵为首辅之女,异母哥哥也是位极人臣,汪家极为显赫,又加上太后和皇帝的意愿,几乎是没有阻拦的顺理成章了。 皇帝知道婚事成了的那天,只带了两个人内监跑出宫来到了汪府,他对这里熟门熟路的很,从后门进来,一下子就看到等着她的汪静姝。 两个人静静的看着彼此,就好像是天荒地老一般,突然间皇帝大笑着跑过去抱住了汪静姝,幸福呢喃道,“静姝,静姝,你是我的静姝!” 汪静姝忍不住咯咯的笑了起来,那笑容十分的悦耳动听…… 汪静姝和皇帝大婚之前,汪羡康就带着妻小回了京参加婚礼,汪羡康是新帝登基的第三年参加的科举,三元及第的封了状元郎,却是走了跟父亲不同的路子,走了武馆的路,如今也是镇守一方的封疆大吏。 按照汪羡康的话来说,父亲失踪的那一年才觉得自己的渺小,而且文官的弊端,干脆走了武将的路,觉得手上有兵才安心。 汪羡康的妻子是马氏生的小女儿,两个人婚后琴瑟和鸣,过的十分美满。 汪羡康最是疼汪静姝,等着妹妹十里红妆的嫁人那天,忍不住落下泪来,在宫里见到皇帝的时候,直接说道,“她受了很多苦,好好待她。” 皇帝郑重的说道,“舅兄放心,我等了这许多年,静姝就是我的心魂。” 皇帝一直到二十岁也没有大婚,就如同他话那般,等的就是汪静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