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盟主的现代都市生活》 第1页 《武林盟主的现代都市生活》作者:五色龙章 文案: 这是一个古代武林盟主死后重生到一个现代普通少年身上的故事。 身为武林盟主,即使失去了武功,南宫怿也依然保有多年的正义、仗义、热血、热情的性格,以及对危险气息的特有敏锐。 他穿越过来之后,不仅依旧见义勇为、锄强扶弱,尽他武林盟主的本份,更凭藉自己的武功和对罪恶天生的灵敏触觉,揪出了一个个潜伏在人民内部的妖魔鬼怪。 註:本文为魔幻灵异文,妖魔鬼怪是指真的妖魔鬼怪,同志们请慎重。 特别申明一下,本文有许多外国人出现,但这绝不是因为作者我崇洋媚外。本文是主旋律文,主角三观非常正,本文是近未来架空背景,与现实中任何人物团体组织没有关系。 写教主穿越时我没写够他穿过来之后的傻样,这回一定要补足,哼哼哼哼哼~~~~~~ 内容标籤:灵异神怪 血族 古穿今 异能 搜索关键字:主角:南宫怿/关君 ┃ 配角:君臣、王清、雅克·末维卡、安卓,没想到的就不写了 ┃ 其它: 【 第1章 新生 “昨日晚间,本市警方针对非法经营的黑网吧进行了一次扫荡……其中一名14岁的男孩,因连续上网3天3夜没有休息进食,陷入昏迷状况,已被警方送往医院抢救。后续情况本台记者正在关注中……” 简洁的单人病房之中,两位老人正坐在床边椅子上看本地新闻。阳光照在病床上躺着的男孩脸上,面色青黄,两腮和眼窝深深下陷,手背上扎着输液针头,唿吸微微,身上一动不动。 老太太看不下去电视,顺手夺过遥控关了,骂自家老头子:“奏怨你,孩子不耐写作业就不写呗,你咋儿就不能跟老师说说,让他少留点儿?你还非得逼着孩子学习,要不他能跑网吧玩儿去?要是他有个三长两短的,你让我怎么跟他爸他妈交待!” 老爷子先还沉着个脸听着,听到后头烦了,也喊了起来:“他不好好学习,我能不管吗!不管他上不了好高中,他爸他妈回来咋儿交待?你奏知道惯着他,你奏惯吧,改明儿这孩子长大了没出息,都是你惯的!” 两个老人关起门来吵得天翻地覆,声音高得要掀了房顶,外头的病人家属路过了都忍不住要捂耳朵。外头的人尚且受不了,更别提床上躺着的了。床上的男孩左手微微动了动,眼皮也有些微颤,交拢在一起的长长睫毛抖得如同风中残叶,只是睁不开眼。 两位做爷爷奶奶的正吵得不可开交,谁也没注意到孙子身上的细微变化。吵到最后,老爷子被老太太骂得狗血淋头,还不了嘴,一气之下甩了门出去抽菸,老太太坐在床边,指着门口忿忿儿地骂着:“这死老头子,非要把我孙子逼死不可。君君啊,你甭理你爷爷,只要你赶紧好了,奶奶给你做主,咱以后不上学了。” “嗯……”一声干涩沙哑的声音从床上响起,老太太的声音顿时戛然而止,上半身飞快地倒向孙子床上,脸几乎要贴到孙子脸上,激动地叫着:“哎哟,奶奶的大宝贝儿啊,你醒了?” 床上的男孩微微眯着双眼,仿佛不能承受窗外阳光的照she一般,听到奶奶的叫声,也是缓缓地,极迟钝地转过眼珠看着她。 这么一睁开眼,奶奶就已经满足了,脸上似哭似笑,皱纹深深地挤在一起,又喊了声:“君君哟……我叫你爷爷进来看看你,不对,我给你喊大夫去……”说着说着,站起来就要走,冷不防床上的孙子就把手抬了起来。奶奶赶紧地按住了他左手说:“左手不能动,输着液呢,你是喝水呀还是吃东西,奶奶餵你。” 男孩儿一言不发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眼光又在屋内转了几圈,再落到老太太身上,眼神略微清明了些,终于开了口。 “在下南宫怿,多谢老夫人救命之恩,未敢请教老夫人如何称唿,此处又是什么所在?” “……你说啥?啥南宫啥的?君君啊,我是你奶奶呀,你这是咋儿啦?”老太太差点儿让他绕煳涂了,明白过来之后立刻跑到门外叫了起来:“老头子!老头子!快叫大夫来,君君醒啦,快叫大夫来看看孩子这是出了什么毛病了!” =================================================================================== 老太太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躺在床上的南宫怿昏沉沉地目送她出去,又努力睁开眼打量屋里的陈设。 这间屋子极小,四壁和门窗框都粉刷得雪白,旷大的窗户上只钉了几条雪白的木条,并未煳纸,照得屋里通透明亮,头顶上似乎还开了道fèng似的,里头也往下透着白晃晃的光。屋里只有一床、两柜、两把椅子。床头柜上摆着些吃食和花花绿绿的袋子,远些的柜子上还搁着个黑灰色的大方盒子。 床边立着一个撑衣竿似的棍子,上头挂着个长方透明袋子,里面装的似乎是水,通过个一样透明的长管子流下来,中间有一块粗些的圆管,一半是空的,可看出水一滴滴滴下。顺着管子看下来,最底下接了个细针,正扎在他左手上。 想来方才那位老夫人说的“输着液呢”,就是指这种怪针了。也不知这是什么地方,又是哪里的异人奇医,竟能弄出这样新奇的针来给人治病。 不过,那位老夫人一身短衣,连头髮都只到耳后,想来也不是什么大家夫人,穷得竟至要鬻发维生,怪道这屋里四白落地,连窗棂都没上。 有这样医术的人家,竟穷困成这样,不是不近世俗的隐士,就是怜贫惜老、施医赠药的仁者,看来那老夫人也不可小觑,说不准他赠金银予人家,反倒会惹主家不快呢。 南宫怿正想着一会儿见到主人要如何应对,心中突然灵光一闪,勐地把右手伸到了眼前。果然!他方才就隐隐觉着有什么地方不对,这手,这胳膊,分明是孩童所有,方才他看针时就看到了,怎么竟到现在才想起来? 看这模样,他难道是中了妖法,变成了幼童?他心中一凉,想到了自己昨晚独闯北海巨盗“海龙王”宫殿,陷在地下密室之中时,曾被一只不知名的毒蛇咬伤。莫非就是那东西害他变成这般模样的? 这么说来,这里难道还是“海龙王”的地盘,那老婆婆就是受命看守他,看他会有什么变化的狱卒?又或者,他之所以缩小,并非是蛇咬之故,而是从那袋中流下的“液”里,有什么能消融骨肉,让人返老还童的奇药? 那么,“海龙王”给他用这药的目的是什么? 不管袋子里装的是什么,南宫怿都不敢再让那药往自己身上滴了。他坐起身来,伸手就去拔针头。那针后的管子上还用涂了胶的布粘着,他身子此时软弱无力,拔时还颇费了些力道。待拔下之后,自针眼之中顿时she出一道血线,他也无力撕下衣服,随手抓了身上盖的薄被单紧紧按着伤口止血。 那老妇人方才从门出去,还喊着什么“君君”、“奶奶”的,想来是去叫她孙子帮忙看守自己?外面人声嘈杂,看守者必定甚多,他现在身子变得如斯弱小,只怕难逃得生路。倒是窗子这里并未钉死,仗着他人已变得瘦小,应当能从这里钻出去…… 南宫怿翻身下床,往床头窗口处走了两步,身后大门便“砰”地被人撞开。门外涌进四个人来,南宫怿回首一观,见方才那个老太太领头,后面又跟着进来个也是一身短打扮的老人,还有一对身穿白色过膝短袍的男女,头上都戴着一式的白帽子。 那男的胸前带着个极长的项键,上头是黄软管,下头拴着不知是银是铁的弯管,最底下坠着个亮亮的小圆片,既似装饰,又似旁门兵器。女的打扮更是出奇,袍褂下竟空空荡荡,露着两条光腿,十分的伤风败俗。她脚上同样不着一缕,鞋也是前透后露,脚根处垫起一块,不知有什么作用。 这两人仿佛还是那对老人的上司,那男的进了门就喝斥道:“谁让你把液拔下来了,快躺回去!小赵你给他弄一下,重新输上。” 方才的老妇也高声喊着:“我的小祖宗啊,这是干啥呀!快回床上躺着去,要上厕所告诉奶奶,让你爷爷把液给你一块儿弄过去不就得了。” 老爷子也不甘寂寞地骂了句:“奏欠揍小王八蛋的一顿。” 南宫怿系出武林名门,自幼经过见过的江湖风浪多去了,一眼就看出了这四人都是奔着他来的。这些人说话颠三倒四,打扮更是前所未见,必是“海龙王”从蛮族请来的帮手。自己落到他们手里不久,已是变成了这样,说不定将来还要受更多折磨,被炼成药人之类供他们驱使。 第2页 他心中急转,脚下也不停歇,三步并作两步向窗户蹿去。不知为何,他经脉内毫无内息,只觉身子重逾千金,腿脚都难抬起。但后面的人追得也并不快,那动作身形,怎么看怎么像普通老人的模样,白袍男女压根就没往他这跑,只一叠声地叫他回床上去“输液”。 南宫怿已到了窗根之下,暗暗冷笑一声,垫步拧身,舌尖一顶上牙膛,向着当中那块可容一人轻松穿过的空隙投去! “砰”的一声,一股剧痛便从他卤门直传到四肢百骸,他体内原就没有真气,这么一撞,生生往后弹了几分,连鼻子带脸拍在了地上。一阵酸痛自鼻端传出,刺激得他涕泪交流,耳中嗡嗡作响,两眼金星缭乱。 老太太和老爷爷的声音如钢丝般抛入空中,刺得人耳朵生疼,声声句句地叫着:“宝贝儿啊”、“孙子啊”、“自杀”、“怎么活”什么的。陷入昏迷之前,他又听到那个神秘的白衣男子不急不慢的声音:“不能这样移动……先去急诊做个磁共振……不知有没有颅内出血……” 听着这些诡异的对话,南宫怿心中清醒地知道必须要逃跑,身体却不听他使唤,渐渐陷入黑沉之中。 第2章 变样 不知过了多久,南宫怿才再度醒来。似醒非醒之间,他又听到之前那两个老人的说话声音。他心中一阵紧张,仍旧闭着眼睛,放轻唿吸,听那些人在自己身边说些什么。 两个老人的声音中颇听出了些愁绪,屋里似乎又多了个年轻人,三人自问自答,说得都是关于一个叫“君君”的孩子的事。听那三人说话之间的意思,并非是受人指使囚禁他在这里,倒像是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儿孙似的。 他现在待的,是个叫医院的地方。又是“医院”又是“大夫”,纵然那两个老者说话与中原大异,倒也可猜出,是这两个老人因缘巧合救了他,又误把自己当作了亲孙子,送到这“医院”当中治病。方才那两个打扮怪异的男女,便是这里的蛮医了。就算他方才逃跑之举,也未让这几人明白他并非自家孙儿,只以为他是受不了读书之苦,打算离家出走。 原来这些人是真心替他治病,并非是要用什么毒药祸害他的身体? 可怜天下父母心。南宫怿听到这里,却不能再让二老误会下去。他月前继任武林盟主之位,江湖上还有许多大事等着他料理,纵然身形变化,失去武功,至少也要将这些事交接清楚,另请高明之人主持。 更何况,他在此受人照顾,老人们亲生的孙子却还不知流落何方,若是及早寻找说不定还有寻得的一天,若再拖延下去,出了什么意外,就是他害了这一家老小。 想到这里,南宫怿不再装睡,双眼缓缓睁开,两手一撑,便从床上起来。只是起来得太急,头有些昏眩,伸手扶住额头,身子向前倒去。倒到一半儿,身前便有两个人挤了过来,急急扶起他来,又替他在身后垫了枕头,扶他半坐半倚在了床头。 “宝儿啊,哪儿不好受啊?跟奶奶说,奶奶叫大夫给你看来。” 老夫人的声音再度响起,南宫怿睁开双目,仰首望向床边。这回除了那对老夫妇,又多了个四十来岁的壮年男子,皮肤白皙,着一身深灰色短衣长裤,脸上带着个金丝弯成的、两个鸭蛋形圆框连在一起的面具,不知有什么讲究。那男子见他醒来,也温和地笑道:“君君,你醒啦?醒了就好,舅舅跟你们学校请假了,你好好在家歇几天。咱只要身体好就行,别的不重要啊。” 三人皆是一片拳拳关心之意,溢于言表。南宫怿坐直了身子,目光环顾三人,最后落在了似乎最能做主的老夫人面上,诚挚剖白己心:“承蒙三位救命之恩。在下南宫怿,是江南南宫世家的长子,亦是当今江湖共举的武林盟主。在下受人所害,内功全失,身形缩小,得蒙尊驾所救,逃得一死,此恩我南宫世家必倾力回报。但我实非令孙,不敢久承错爱,请老夫人和两位阁下勿再错认,早日将小公子寻回,一家团圆才是正理。” 这说法果然人都难相信。他一面说着一面细细观察那三人动静规模,却见三人都大睁了眼,甚至连嘴也向下咧开,一副见了鬼般的模样。这三人不信,他便又补充道:“其实我今年已届弱冠之年,只怕是被仇人所害,中了奇毒才会变成小儿模样。人有相似,物有相同,我与令公子虽是十分相像,却绝非一人。” 那个壮年男子眨了眨眼,忽然说了句蛮语:“名侦探……柯南?” 老太太就哭了起来:“坏了,你说这孩子,这不是傻了吗?老头子,你还傻坐着干啥,还不快找大夫去?” 老爷子还没醒过神来,自称是他舅舅的男子却喊了声:“亲家爹别动了,我去吧!”站起身来就往外跑。老爷爷也扬起头来,在他身后喊道:“赵大夫说让找心理啥的,他老舅,你去挂个那个号吧!” 这三人竟把他当成傻子也不信他其实并非自家孙儿,看来当真是爱子心切,无法接受失去孩子的现实。南宫怿嘆了口气,打算等明白的人来了再行解释。 过了不久,方才那个胸前带着铁项圈的白衣大夫就跟着舅舅进了门来,先是拿圆铁片放在他胸前叫他深唿吸;又拿了个铁盒子打开,从里头掏出片厚布缠在他胳膊上,自己手里拿了个圆球按了几回。都弄完之后便说:“这孩子真没嘛毛病,心跳血压都正常,片子上也没有任何问题。我们这儿床位紧张,你们没别的事就可以回家了。” “那不对啊,这孩子说自个儿是武林盟主,还说不是我孙子……” 南宫怿怕大夫被那老太太说动,再把他当疯子拘束起来,连忙出声打断了老太太的话:“在下南宫怿,是姑苏眉庄南宫世家家主南宫达的长子,亦是这一任武林盟主。在下受人毒害,身子缩小,不知大夫可能查出我体内毒性来?再有,此处究竟是什么所在?在下平生少出中原,实在不曾见过这样奇异的风俗……” 大夫看他的眼神也起了变化,却不答他的话,转而问起了老夫人:“您孙子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之前有没有什么迹象?” 老太太立刻精神起来,津津有味地说道:“我瞅着吧,奏是上网上的。我孙子吧,不是我跟您夸,他奏耐(爱)看书,网上那些什么三叔啊,什么四娘的小说他都看过来了……” 赵大夫随着听随着点头,摆了摆手:“我知道了。您这孩子身体上没什么大毛病,就是有点营养不良,刚才摔那一下也没摔着头部,住院就不用再住了,再输几天液就行了。这是心理方面的问题,您还是赶紧带孩子到我们心理科谘询一下。我看也没什么大病,就是小孩儿一时沉迷游戏,把自个儿想像成什么小说游戏里的人物了吧。” 有了大夫的诊断结果,那三人就不管南宫怿的辩白,由舅舅直接把他背到了门外,去找赵大夫所说的“心理科”。 这医院大得远超南宫怿想像,高有数层楼,大厅堪比佛堂,挑高却更高的多,从当中天井观去,怕不有三四层楼高。地面更都是大理石铺就,光可鑑人。他们南宫世家数代积累,房舍精丽已是常人难及,却还和这里无法相比。 且这医院中照明全不用灯烛,用的仿佛是夜明珠般的东西,却更白更亮,又是长条形的,照得间间屋里都如雪洞一般。那些小屋里和大厅旁的一遛遛窗子也和他撞上的那个一样,镶着剔透的水晶,若非厅中那些明晃晃的钢框大窗当中写着“挂号”“取药”之流的大红字,又反了灯光,他还以为是通透的。 最惊人的还是此处的楼梯,下面竟都装了机关,能自行上下,他们上楼这一趟,只站在那漆黑的楼梯上便直上了三楼,就连扶手都是随着下面的楼梯一起运转。这等机巧,世代专工机关的天工阁也远远不如,直若什么仙家法宝一般。 这一趟走到三楼上,南宫怿已是眼花缭乱,汗透单衣,早积了一肚子疑问,只碍着身份不好显出无知之态来。他早先只以为江南富庶,中土繁华,想不到这偏远蛮夷之地,也别有一翻富贵堂皇之气,一路上不知有多少东西他见都不曾见过,想都不曾想过。 到了楼上,那位舅爷就把他放了下来,让他去在大厅中央的椅子上坐等,自己拿着张纸去找一个站在屋门口的白衣女子说话。大厅中挤得到处是人,虽然有许多排椅子,却没有空着的,那对老夫妇便一人牵他一只手在厅中转来转去。 南宫怿心神恍惚地跟着他们走,目光四下打转,看着这个神仙洞府般的地方,眼光转动之间,忽然看到了大厅当中有个粗大的柱子,里面映出样令他魂飞胆散的东西。那柱子说是柱子,却是四方的,从上到下晃明通透,如明镜一般将四周之物全数照得细緻入微,纤毫毕现。 第3页 柱身上映出的,正是个是他又不是他的少年。 镜中那个少年被夹在一对老夫妇中间,老人的身形样貌、衣装打扮都和醒来后一直看着他的这对老人一模一样,被他们夹在当中的少年,必然就是他。可那少年的形容状貌,却和他看了二十年的自己,全无一处相似,又怎么会是他? 南宫怿一下子甩脱了老夫人的手,奔到柱子前面,对着可光亮的镜面照了起来,却是越照越心寒。镜中的少年头髮剃得极短,仿佛是还俗不久的和尚,额发落下来将将遮住眼睛,下颏尖尖,面色苍白中带些青气,一双眼倒还有神,正睁得滚圆直盯着镜里。模样十分清秀,只是略嫌英气不足。 南宫怿自幼便随父亲习武,身强体健,五官相貌更是稜角分明,无论何时都是神采飞扬。虽然外表俊逸潇洒,像个贵公子多过江湖人,却也不曾有过这样弱不禁风的时候,与眼前仿佛一阵风就倒的孱弱少年实在是大相迳庭。 南宫怿双手抚上自己的面颊,镜中人也同时做出了一样的动作,照出一双幼细无力、光滑细腻的手,与他修长有力,掌心被剑磨出一层老茧的武人之手绝然不同。 这手他方才在床上时就看过,再与镜中的对比,果然一模一样。左手背上肿得发亮,透出黄紫色,四周浮着些未擦净的血丝,当中有一点针尖大的血痂;右手姆指肚上一片黄色薄茧,中指上端关节左侧突出一块骨头,不知是残疾还是什么病症。 这种茧子绝不是练剑练出来的,自己的手上也从未有过这样的残疾。南宫怿深深望向镜中照出的少年,无声地问自己,也问镜中的陌生少年:镜中之人到底是谁?难道眼前这副身躯,真的如那对老夫妇和那个中年男子所说,是他们的孙子和外甥? 第3章 警察叔叔 借尸还魂……一个被他故意忽略许久的念头浮上心头,然后再也驱之不去。这仿佛仙境的医院,奇异的风俗人物,口口声声叫着他孙子的老夫妇,桩桩件件,不仅他是平生未见,就是整个大宋也不曾有这样的传说。 这里难道已不是大宋,他是死后还魂,借体还魂在了千万里之外的异国他邦? 这想法委实太过离奇,南宫怿越想越真,越想心下越怕,脑中一片混乱,眼前镜中那张小脸颜色惨白,双眼睁得极大,毫无焦距地望向镜外不知名的远方。 “君君,你看啥呢?”老太太的声音乍然响起,一只温暖而粗糙的大手抚上了他的头顶。南宫怿却像被吓到了一样,挥开了老夫人的手,抹头向人流中奔去。 他身后传来一阵阵焦急的叫声,却无法叫他回头。他向着自动往下走的那道楼梯奔去,仗着自己人小灵活,从人群fèng隙中挤了出去。到了一楼,他见到了个看似通透的大门,却怀疑上面镶了水精片,不敢像上回跳窗那样硬穿过去,而是看着门口人进出的方向,跟在一对夫妇身后出了门。 门外是一片平整院落,里面人来人往,并无什么花木景致,却停着许多上窄下宽的怪车。车身上似乎也镶了水晶片,轮子却不像木的,看不出什么所制,样子远不如他家中用的奢华,却也还算精緻。只是车前并无马和车夫,不知是否另有养马之处。 他听到身后隐隐传来那位舅舅的声音,不敢多作停留,向门外栅栏处跑去,果然顺着栅栏旁一处围起来放东西的地方跑了一阵,就见到了大门。那门前是一条十分宽广的大路,路上也有许多院里一样的车,车里影影绰绰能见到人,车前却还是没有马。 若是平日,依南宫怿的性子,必然是要将此物内中机关问个清楚,可是此时他心乱如麻,眼里虽然看见了这些怪车,却和没见着一样,低着头径直向前冲去。要去哪里他也不清楚,但他实在无法再留在这个诡异陌生而的地方,他只想远远地逃开这一切,逃开这个绝不属于他的身体和家庭。 跑着跑着,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刺耳的“吱——”声,他的后衣领忽地被人紧紧拉住,一股大力拉得他身体直向后倒去,落到了一个隔着衣服仍觉滚烫的成年男子怀中,被扯得倒退了几步。一辆不用马拉的怪车就停在他鼻尖前不到半寸的地方,车里的人探出半个身子,连连骂他找死。 他一时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正要挣开身后人继续逃跑,后面却传来一个清朗却不失威严的声音:“别乱动,老实跟我过来!”那人力量极大,南宫怿却是占了个大病初癒的普通少年的身躯,抵挡不过他的拉扯,跟着退回了方才刚刚逃开的那处院落门口。 直到这时,身后的男子才放开他,弯下腰问他:“小同学,你叫什么,哪个学校的,几年级了?你爸爸妈妈呢,怎么一个人乱跑?刚才差点让车撞上你知道吗?要不是我拉着你,你就出事了!下回小心点,不能这么瞎跑,要遵守交通规则……” 南宫怿一面怔怔地打量着面前的男子,一面回思方才发生的事。方才他不曾看路,应当是差点被车撞了,而这个拉他回来的人就该是他救命恩人了。 这位恩人约么二十四五,皮肤微黑,生得星眉朗目,十分大气,个子也比他高出一头有余。他也和南宫怿之前见到的那些人差不多打扮,只是头髮更短,几乎贴着头皮立着;上衣是红色的,像个桶似地紧紧箍在身上,袖子只到上臂;下身却是长到脚面的淡蓝裤子,大腿处也紧绷绷的,看不出是什么衣料。 “多谢!”南宫怿想清前因后果,向他深施一礼道了谢。红衣男子似乎有些意外,“呃”了一声,摸了摸鼻子,笑了笑:“应该的,我是警察嘛。不过你们这些学生上马路也得小心点,别这么横冲直撞,万一受了伤,家里人得多担心哪?你是在这儿住院吧,要不我送你回去?” 南宫怿心中苦涩难当,摇头道:“不必了,多谢警大哥仗义相助,不敢再多劳烦大哥。在下还有些要事待办,来日若能相见,定当倾力报还警大哥!” 警察抿了抿嘴唇,剩下的话都咽了回去:“不,我真是警察。‘我在马路边,捡到一分钱,把它交给警察叔叔手里边’,听过这首歌吗?”他问完之后,看着南宫怿毫无反应的脸,自己笑笑摇了摇头,小声说了句:“算了,你们90后哪知道这个……” 南宫怿虽然心中惶惶不安,但毕竟也是当了武林盟主的人,颇长于与人交道,不会因自己的心事慢待别人,便向他重新郑重行礼:“是我的不是了。警叔叔驻颜有术,倒叫我认作同辈,还请勿怪。今日救命之恩南宫怿不敢忘怀,不知警叔叔住在何处?来日我必定登门造访,以偿大恩。” 那位警察无奈地笑了笑,摇摇头说:“行啊,警叔叔就警叔叔,叫什么都行吧。现在这孩子说话可真了不起,好么,都跟武侠小说似的……对了同学,你住哪个病房啊,我带你回去找大夫吧?” 两人正说着话,从医院大门那里传来一声高喊:“君君——”听声音正是那位舅爷。南宫怿顾不上说话,撒腿就要跑,却被警察抓着领口拉住:“你往哪跑,现在那边是绿灯!” 他们这一拉一扯,正好让舅爷看了个满眼,高喊着:“放开孩子!”冲上来就要要过南宫怿去。警察一看他冲过来的架势就像是孩子家长,低下头问南宫怿:“那是你爸爸吗?”南宫怿看都不看,摇了摇头就想挣脱他的钳制,就这么一纠缠,舅爷就跑了过来,一把拉住了南宫怿,喊周围看热闹的帮忙抓拐骗犯。 警察连忙解释,说自己是为了救人,怕孩子跑马路上去撞着。说着怕人不信,又说了自己是警察,只是因为今天休息,身上没带着证件的事。正在这时,不远处哌嗒哌嗒脚步声连响,那位老太太招着手跑了过来,高声叫道:“他老舅,君君找着了?哎哟,这不是小王吗,你怎么也上医院了?” 小王警官终于见着了能替他洗清冤屈的人,惊喜地叫道:“王奶奶,是您哪?我今儿歇班,得去买点东西,正好从这过。您这是带孩子看病来了?这孩子是您的……呃,这位是?” 舅爷尴尬地放开了揪在他衣摆上的手,听过来的老太太介绍:“这是我们媳妇的哥哥,姓君;他老舅,这是负责我们街道的片儿警小王。”舅舅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伸出右手递到了王警官面前:“刚才真过意不去,我一看您拉着孩子,孩子要跑,以为是遇上坏人了……我莽撞了,您别在意。” 小王也客套地笑了笑:“哪儿能啊,其实我刚才看孩子玩儿了命要跑,也以为你是那什么呢。哎,不对啊!王奶奶,我记得你们老爷子可是姓关,这孩子怎么说自个儿叫南宫怿?” 这一句话说得老太太和舅爷眉头深锁,长吁短嘆。老太太一拍大腿,眼泪儿差点没下来:“这不就是他爸他妈都出差了,让我们老两口给看着孩子吗?谁知道这孩子不听话,骗我们说是上同学家复习,要住同学家,结果自个儿上网吧玩了好几天,还晕的网吧里了。后来幸亏警察排查黑网吧查到那家,给他送到医院来了,这才没出事。结果不知为啥,昨儿这孩子醒过来就要跳楼,亏得是撞玻璃上,没死了。再醒过来,就说自个儿是武林盟主,还有啥南宫世家的,你说这可咋着啊……” 第4页 “南宫世家……怎么听着那么熟呢?好像是哪个武侠小说里的……” 三个大人说得辛酸,南宫怿在当中听着,却没入耳几句,只顾想着:原来警察不是名字,是个身份,他这回是错得离谱了! 人家明明说的是“我是警察”而不是“我叫警察”,自己却没能想到其中分别,只把自己猜的当真,又叫警大哥、又叫警叔叔,也不知人家心中是恼是笑,可是把自己当成了无知愚人。一时又回想起跳窗不成反被窗上镶的水精片撞得昏厥的事,南宫怿脸上更烧得发烫,只觉自己有生以来,实不曾这般丢脸过。 他懊恼得连逃走都忘了,脸红心跳地想着自己在这些人面前露了多少怯,却听那位王警官诚挚地劝道:“王奶奶,你别担心,刚才君君还跟我说,记着我救了他的命,以后还要报答我呢。这孩子脑子这么清楚,不能有大事。有可能就是……呃,看什么小说的入迷了,把自己想像成那个主角呢?您赶紧带孩子看病去吧,我别耽误您的事了。” 和老太太道过别后,他又双手按着南宫怿肩头,与他正面相对,十分认真地教育道:“君君,以后好好学习,别再吓唬你奶奶了。你不是说要跟我道谢吗?等你下回考试得了一百分,带着卷子去看我,就算报我的救命之恩了,行吗?” 就连这个非亲非故的警察都在劝他跟这群家人回去,好好过下去,老太太和舅爷自然更是满怀期待地看着他,盼他一朝清醒,重新变回从前的样子。可他真跟他们回去了,当真就能顶了这孩子身份,心安理得地过上属于这身子原主的生活吗? 第4章 架空歷史 南宫怿暗嘆一声,余光扫过眼圈通红的老夫人和愁眉苦脸的舅爷,看到二人充满希冀的神色,心中也是苦涩难当。他思念故国父母和江湖上的朋友,恨不得立刻离开此处,重回大宋与家人团圆。可他原身已死,借尸还魂到此处,若说走就走,这孩子的父母亲人,岂不也要痛不欲生了? 但若要他装作这个少年,留在异国生活下去,他也是做不到。且不说这里与大宋物产风俗全无相同之处,他处处不懂,装也装不像;更重要的是,他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又是武林盟主,侠义表率,生当无愧天地,宁折不弯,又怎能伪饰身份,装作别人过活一辈子? 无论如何,他也要和这家人说明自己的身份来歷,求他们送自己回大宋。若这家人能理解他的苦衷,容他寄身自己的孙儿体内,他以后也必将把他们当作亲人奉养一生;若是人家容不下他这个夺人身躯的魂魄……他宁可就此死去,也不能为了苟活于世便隐姓埋名、欺瞒世人! 王警官走后,南宫怿便抱着正名之念跟着老太太和舅爷回了医院,重回到心理科门前。老爷子正在门口等着他们,见他们回来便高声叫道:“快进来,到号了!” 三人推推搡搡,就把南宫怿弄到了屋里。 那屋子比他先前住的还小些,进门右手有张桌子,上面放了个前方后圆,底下还有个座的箱子,箱子面斜冲着窗户,看不见上头有什么。桌面下拉出个木板来,板上放着块黑板子,上头突出些小方块来,画着细细的道子,不知是这儿的蛮语还是什么符咒。 一个和赵大夫一样穿了白袍的年轻女子就坐在桌前看着那箱子,手还不时按几下板子上的小疙瘩和桌上一个半圆不圆的黑色东西,低着头说了声:“号给我,坐下吧。” 老爷子拿着张小方纸条和个长方形的小绿本一起递了过去,女大夫接过纸条往个立在桌上的钢棍上一插,手下又按了几下,这才抬头看向已经被按到桌后小方凳上的南宫怿。看了两眼,又翻开那个小绿本在上头画了几笔,和蔼地问南宫怿:“关君是吧?几岁啦,上几年级?你心理有什么不高兴的事,能跟我说说吗?” 南宫怿刚要开口,老太太就抢着替他回答:“我们孩子今年十四,11月15的生日,再开学就上初三了。他是这么个事,您听我说。这孩子期末考完试了背着我们去网吧玩了好几天,回来在网吧晕过去了,让警察送到咱医院住院来着。结果打昨儿个醒过来就不正常,要跳楼自杀,结果撞窗户上了,没死成。不知怎么撞的吧,今儿起来就跟我们说他不是我们孩子,是个啥武林盟主的。大夫啊,您看看他不会是……唉,您给好好检查检查吧。” “哟,您这情况可复杂了。”大夫开始还轻松地听着,听到自杀就变了脸色,再到后来听到武林盟主什么的,神情更加严肃,双眼如同要穿透南宫怿一般紧盯着他,似乎要把他的一举一动都收入眼中。 南宫怿看到大夫对老夫人的话深信不疑,说不准也觉着他疯了,连忙开口分辨:“大夫,此事另有隐情,请听我说来。我本是大宋人士,世居平江城内,家中祖辈习武为业。身姓南宫,单名一个怿字,字表伯和,今年已满二十。日前不幸,死于贼人所遣的毒物口中,再度醒来时,便在这医院当中,成了孩童模样……” 大夫听得还很认真,双眼围着他上下打量,不时在那本上写些什么。南宫怿见此情形,心中便暗松口气,觉着这大夫是个见多识广之人,当是能理解他借尸还魂之事。他一口气说了自己死而復生的缘由,歇了一歇又问道:“不知大夫可知道大宋国在何方?若是不信,只消派人到大宋打探一番,便知我说的真假。” 大夫终于停了笔,问了一句:“你说你是宋朝人,叫南宫怿。那你还认得你的爷爷奶奶,还有你父亲……” 舅父插了一句:“我不是他爸,我是他舅舅。大夫,我们这孩子我知道,歷史地理什么都不懂,突然就能说出平江城来,真有点奇怪。您觉得可不可能这事就像网上说的,是什么前生今世的?比如我们孩子上辈子是宋朝人,然后他撞伤了头部,然后重新想起来前世的记忆什么的?” 舅舅的说法也甚有道理,倒比他想的借尸还魂之说更有可能。想那魂魄飘荡能有多远,怎就重生在异国之人身上?若是入了轮迴,可通天地六道,转生于蛮邦异族也算正常。 南宫怿便当作真的,拊掌附和道:“舅父之言甚是有理,是甥儿见识窄了。或许真如舅父所说,甥儿是因在那‘网吧’昏迷时不知触动了什么,将今生之事忘却,反倒记起了前生,还当自己是在大宋刚刚死去之时。” 老太太和老爷子打年轻时也都有点迷信,听着那爷儿俩编的就当了真,还问大夫:“诶,大夫,这还真有可能。我们老家旁边村里原来就有个女的,就能记得前世在哪过的,家里是干什么的,还能给人看病……” 大夫听着这一家子越说越神,差点没乐出来,强忍着低头在病历本上接着记录。舅舅也在那儿回忆他看过和前生今世有关的比较科学的东西,跟大夫说:“我在网上看过一个帖子,就说心理医生能给人催眠,让人看见前世,只要能解开前世的恶业就能解决今生的老么多问题……对了君君,你说你上辈子是宋朝的,记得是哪一年吗?有没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事发生?” 南宫怿应声答道:“孩儿出生时是大宋干隆十六年,如今是三十六年矣。若说大事,除了金国几番入侵,并于25年……” 说着说着,他觉得屋里气氛有些不对头。方才还主动讲说因果的奶奶又愁得哭天抹泪;爷爷咬牙跺脚,比划着名似是要打他;问他大宋情形的舅舅眉眼也耷拉了下来,劝着奶奶:“没事亲家娘,我过两天去他们学校找找班主任跟歷史老师,让他给君君介绍个好老师补补课。” 大夫看他们不再提供新内容了,也撂下了笔,叫长辈们安静点儿,她要问南宫怿些问题,不许家长代他回答。三位大人都敬畏地坐在门口的椅子上,腾出空间让大夫给孩子谘询,只盼着能把孩子说正常了。 她问的都是些日常生活和细节问题,边问边仔细观察南宫怿的表情动作。南宫怿坦然由她打量,将那些问题都一一答了。 问了没几句,把大人又叫了过来:“据我初步诊断,孩子这病有可能是癔症。但是他这个情况不好确诊,因为您孩子的交流还可以,思维正常,对外界的刺激也比较敏感,也没有幻视、幻听现象,就是对自己的身份认知不正确。我们医院是综合医院,心理科的病房和设备都不够,最好还是到专业医院去做个鑑定。” 老太太一听就急了:“我们孙子这不好好的,又懂礼貌,又知道认人,怎么就成精神病了?” 大夫摇了摇头:“癔病和通常说的精神分裂不是同一种病,不过有些表现上十分相似。您最好还是带孩子去正式医院检查一下,情况应该不严重,但是延误治疗对孩子也不好,是不是?我就先不开药了,您还是抓紧带他看去吧。” 第5页 大夫已经下了定案,这一家子没辙,只好带着南宫怿离开。一出门老太太就抱着南宫怿大哭起来,哭得他心中发苦,双眼发酸。回想方才这些人的反应,倒似是知道有个大宋朝、平江城,可不知为何,一听他说是干隆年间,就又把他当成了疯言疯语。 莫非他颠倒早生了数十年,此时大宋还未有“干隆”这个年号?若当真如此,他父亲只怕还是个婴儿,他就算回了南宫家,又当如何证明身份,如何与亲人相认?忽然冒出个比自己还大的儿子,与自己差不多年纪的孙子,谁肯相信!若是他前身倒还有几分指望,可以滴血验亲;如今这身子,与南宫家实是毫无干系,他以后怕就是离了这家人,也再难归乡了。 思及此处,南宫怿便也抱着今世的奶奶吞声暗泣起来。 两人哭罢,却还是要回家的。爷爷和舅舅带着那娘儿俩下到院外,舅舅就说了声“我先开车去”,就先行离开。等了一等,南宫怿就见到一辆怪车自行走到了他们身边,奶奶拉开了面前一扇门,拍着他说:“君君,你坐前头,我跟你爷爷坐后头。” 他被推着不由自主地上了车,坐在软椅之上,看着里面的东西,样样都觉新鲜。眼前那片板子上有个口,还往外吹着冷风,可外头分明热得能把人烤化,也不曾有过一丝风。他有些想问其由来,又不愿再露怯,双手扶着腿坐好。又听到耳边一响,见门被关了起来,奶奶往车厢后面走去,才想到自己竟让祖母服侍着上了车,简直是大不孝,心里又自责了一阵。 等爷爷奶奶都坐好了,舅舅忽然弯身过来,从车门上拉出一条带子扣到了座位左边一处机关上,扣好后又摸了摸他的头,勉力笑道:“想什么呢,坐车也不高兴了?没事,大夫说你也没什么病,回去歇两天就好了。家长会我替你开去,上网的事我也跟你爷爷奶奶说了,不叫你妈知道,别太害怕。” 舅舅说得很平淡,却也听得出其中一片浓浓爱意和几分伤感心酸。南宫怿感受着头上余温,心中激盪,忽地开口问道:“舅父,若我当真不是你的外甥,不是祖父祖母的孙儿,只是个不知何处来的冤鬼又当如何?” 舅舅双眼看着前方,正要往身边圆棍上放的手却在空中顿了顿,而后继续扳动机关,若无其事地答道:“你怎么会不是我外甥!你要真是古代人,敢把干隆拉到宋朝去嘛。” 这话说得大有深意,南宫怿正待参详,却忽地想到,舅舅现在是替他当了车夫,驾着这怪车送他们回家。 为人甥者,竟让舅父替自己驾车,这是何等不孝;为人舅者,为了外甥生病,竟亲操贱役,这又是何等厚重的恩义?还有一直守在他身边的祖父母,这把年纪,不仅不能在家只受人侍奉,还在为了孙子到处操持,甚至老夫人还要在市井中抛头露面…… 这般泼天恩情,几时还得干净? 无论他是死后还魂还是转世重生,这些人已是他血脉相连的亲人了,既然暂时无法回南宫世家,他就该放下前尘过往,尽儿孙本份,孝顺祖父祖母,报偿舅父恩情。 南宫怿双手紧握成拳,抱在胸前向舅父深施一礼:“舅父说得是,甥儿以后定当克尽晚辈之礼,唯长辈之命是从,绝不让亲长再为我费心。” 第5章 回家 舅舅下午还要上班,把南宫怿和两位老人送到楼下,订好了下回还来送他看病,就先回去了。南宫怿见老人下车时手里各拿着几个大包,连忙请了罪,要把东西接过来。他奶奶吓得把东西往老伴身上一扔,扶着他说:“好宝儿,这点东西没分量,让你爷爷拿就行,你可别累着了,再病一回,可要了我们的命了。” 南宫怿拗不过两位老人,只好扶着爷爷的胳膊,替他分担了些重量,跟着爷爷奶奶一起往楼门口台阶上走。原来他祖父母家是和别人同住的,就挤在一个不算大的园子里,景致虽差,房子盖得倒是奇绝,楼高百尺有余,不知有多少层,上面都镶着明晃晃的水精窗,映着日光夺目生辉。 那楼下还装了个大铁门,上头突出来一排印着501、502之类怪异蛮文的小方块,南宫怿来不及细看,奶奶就从口袋里掏出张小纸片来,在门旁一个有凹槽的地方划了一趟,门就从里头自行敞开了。 这种机关实在精妙难言,他平生所见,唯有医院里那个会自走的楼梯和舅父所驾的车堪与之一比了。南宫怿心中此地之人精于机关,又怕再露怯出丑,便也装着若无其事的模样跟着进去,随爷爷奶奶走到四楼,便见奶奶从身上掏出一串钥匙,伸到楼梯右手的门上一个细fèng里转了起来。 原来这里的锁都做得如此精细,竟镶进门里,一路看来,倒唯有这钥匙倒是和大宋差相仿佛,只是更小巧精緻些。南宫怿看着奶奶开了一层铁门又一层木门,跟着进了屋里,才想到一件早该想到的异样之事——怎么他们进家里这么久了,还没有丫鬟小厮进来迎门?而且这一座楼里住的哪怕不是一房,也该是亲眷,老太爷和老太太回来了,怎么也无人来接一下? 难道他们家因为父母不在,受族人欺凌;或是家中穷困,所以无人问津? 南宫怿顺着祖父母的招唿,先在门口一个小柜处换了鞋,才抬头细细打量这屋里的陈设。这房子极小,一眼就能看到头,屋里靠墙放着几个包了皮的大椅子和长榻,上头摆了些布面的靠枕,地下当心铺了块白不白、黄不黄的毯子,上头支一张木镶大理石面的小几。进门这侧靠里几步就是落地的窗户,应当也镶了水晶,外头延出一块廊子;正对门有一间极小的连窗户都没有的小屋,两门屋间只有个门框,并没上门,里面桌上摆了些锅子,看着有些像厨房,却看不见灶在何处。 左手墙边立着个白柜子,柜面却是斜斜冲着座椅这边,墙面正中挂了块挺大的黑板子,不知是做什么用的,板子下头有个矮箱,也是木头的。地上除开当心的小毯子外,倒能看出铺的都是木条,直伸到小道里头。四周沿着墙设了几处花架,养的兰花之类,都不是名贵品种。 南宫怿家中也有些底蕴,一眼便知这屋里木料均属下乘,座椅上的皮子也只是牛皮,并无一件值钱的东西,唯有头顶上吊下来个雕得精緻绝伦的水精灯,给这屋里还添了几分富贵气息。 关家能买得起这样一座高楼,想来也是世家大族,他爷爷奶奶家里这般寒酸,定不是嫡支宗脉。他又想起舅舅说过要上班,莫不是说,舅舅其实就是大户人家的车夫?之前还听奶奶和警察叔叔说过他父母俱都不在,虽不知是早已殡天还是因为穷困到别人家帮闲,无论如何,都可想见他们一家祖孙三人扶持度日是何等艰辛。 或许这一家只能仰着宗族鼻息艰难求存,难怪无人来看他们,家里连个丫鬟都没有。 南宫怿想得心酸,却又怕问及宗族的事引爷爷奶奶伤心,心中自己计较起来:他这个身子都十四了,也到了能出门帮工的年纪,与其要祖父母花钱供他念书,倒不若先找个地方做护院或镖师,待武功慢慢练起,再寻更好的出路。 他奶奶却不知道孙子能想出这么多妖蛾子来,进了门就把他按到沙发上,替他开了电视,调到孙子最爱看的马桶台。 电视里正放着如今最流行的《一起来逛后花园3》,眼看着黑板子先是放出蓝光,又有一群穿得花红柳绿的妖精骤然跳出来,连喊带闹,竟把个自幼修身养性、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武林盟主吓得钉在沙发上,一动也不敢动。 爷爷提着从医院开回来的药和孙子的衣服进屋收拾,奶奶欣慰地看着孙子被电视吸引,再也不说怪话,转身进了厨房,喊了爷爷一声“老头子,开空调”,打开冰箱问南宫怿:“君君,你是喝可乐啊还是吃冰棍啊?” 南宫怿听见奶奶问话,心里跳得才慢了一点,又看了几眼,发现那里头的人不会跳出来,才有心答道:“但凭祖母惠赐,孙儿不敢挑捡。” 奶奶刚看他看电视入迷了,还以为他以后就好了,听了这话又别扭起来,从冰箱拿了盒冰淇淋和一杯可乐给他放到面前,还亲手拧开盖子,把可乐倒进他杯里。南宫怿忙站起身来道了谢,请奶奶坐下。 奶奶把他按到沙发上,语重心长地教育道:“好宝儿啊,奶奶知道你懂事,可是你这么说话,奶奶心里渗得慌啊!你以后能不能就叫爷爷奶奶,管你老舅也就叫舅舅,别老说话跟古代人似的?我们哪经得起你一会儿一个礼的,你别吓唬爷爷奶奶成吗?” 他只是依礼行事,竟吓着了祖父母,这是他身子的原主太无礼胡闹,还是这个国家就不像大宋那样礼仪周全? 不管怎么说,长者有命自当听从,他站起身刚要行礼,又想到奶奶的命令就是让他别行礼,连忙垂下手说:“是,奶奶。” 第6页 奶奶这才安心地拍了拍他的手,让他趁着凉快点吃。爷爷也收拾完东西,出来开了空调,拿份报纸自己打开看着,又对南宫怿“哼”了一声,低声嘟囔道:“奏知道看电视,期末考试数学又不及格,也不知道复习去。” 术学?难道这里的人从小就学术数?南宫怿不安地站起身来,不知所措地望了望爷爷。他只跟着一位崑崙前辈学过《京房易》,读过几篇《皇极经世》,不知这孩子学到了哪一步,他这点底子,也不知有无学成的可能? 爷爷一抖报纸,刚要教训他,奶奶就把爷爷骂了一顿,骂得他重新低了头。南宫怿看这情形心里越发不安,对奶奶说:“奶奶,爷爷说得对,我考试不……不及格,是该多温温书。不知我书房在哪里,学的是什么书,还要请爷爷指点我。” 这话一出,连爷爷都震惊了,把报纸往膝盖上一放,瞪着他问:“你说啥?你真要学习了?”奶奶却一把把爷爷扒拉开,坐到他身旁说:“学啥习,孩子病还没好呢,让他多歇会儿不行?没事君君,学习不着急,你大臣哥已经把老师给你那些复习题都做好了,你回来背背就行,听奶奶话,先看电视,过两天再学也来得及啊?” 南宫怿既不敢违背祖父之命,又不忍心让祖母失望,三口两口先吃了那一小碗冰品,又喝了一杯带甜味的黑药汤子。只是那个叫仿佛叫电视的黑板子里出来的东西太闹腾人,他实在看不下去,便请祖母恩准,让他别看那个了,还是学“术学”去吧。 他不学习时家大人都不管,如今转了性要学习,那就更不可能管了。他爷爷头一次看见孙子爱学习了,还要自己指点,虽然指点不出什么来,但也是高高兴兴地带他回了房,指着靠窗边一张长桌告诉他:“你上学期的书你奶奶都给收拾到这儿了,右手那摞卷子是你舅舅前两天拿来的,你自己看看,你大臣哥都给做好答案了,你要实在看不懂,都死记下来就行了。” 那房中还有个双层木床,一高一下,形制十分新鲜。但南宫怿是来读书的,便不再留心,目不斜视地从桌上拿起卷子来,展开了从头看过——当真是除了左上角的名姓、年、班、校学几个字,什么都看不懂。 那捲宗颇厚,上头的字分两种,一种是印的,一种是手写的,都细如蛛丝。手写的且不说,那些先生印的文字就极不规矩。前几页的都是些蛮文巫符,有些像他在医院各处见过的;后几页就出了方、圆、三角形的小图,旁边配有些解说,解说之中也插了不少蛮文,仅剩的汉字还大多是白字,实在是惨不忍睹。 下面手写的比印的多了许多,应当就是“大陈哥”做出的解答。每处空白都填得满噹噹的,前头只有蛮文的那些题的解答里,每行前都有个“x”“y”“=”,后头带图的题上则都写了“∵”“∴”。这些符号远比他学过的八卦易数更多更难,他不敢擅自猜度,便捧着卷子去问了爷爷。 爷爷一看他拿卷子来问自己,连连挥手:“我哪懂你这个,你自个儿看,看不懂的就看书,书上都写着了!”说完从架子上抽了本书给他。南宫怿接过一年,封皮当中横着印了《数学》两个大字,并不是他以为的术学。这字却是从左到右印的,下面又一遛蛮文小字,印的是“shuxue”再下面一行是“八年级 下册”。 他看过卷子,知道这里的人擅写白字,不敢认定这书就真是讲数的,翻开来从头细看。翻了几印,他就大体知道了,这一国的人写字都是从左往右,从上往下排着写,而且文字应当是将大宋文字简化过了,并非是方才那先生印了错字。 再看下去,书里就出了许多看不懂的蛮文,他结合着类似汉文的部分连猜带蒙,只看出了1、2、3正是一、二、三这几个数字。再多的他就猜不出来了,爷爷也不知道这些,怕他多问,早早离开了书房,实在没办法,只好撂开了书,拿着那几卷卷宗,死记硬背起来。 好在他早年学过各种江湖暗记,多看了几回,就把那些符号的样式强记在了心中,又拿手指在桌上画了几遍,不多时竟记下了头一道题下那些答案。 第6章 成为盟主的必要条件 武林盟主并不是一项普通工作。很多人误以为,武林盟主只要武功高、有人望,再开个比武大会众人面前亮个相露个脸就能当了,其实这都是错误印象。要当武林盟主,头一个条件不是武功,而是脑子。 武林盟主就如江湖中的皇帝一般,权力虽没有那么大,要处理的事务却也不比皇帝少。更为难的是,皇帝手下有的是大臣,都一心忠君爱国。就算不忠,至少事情摊到头上也要尽力完成,不然就有御史弹劾你,武林盟主却没有这样可信赖又能干的帮手。 江湖中人大多随性不羁,恋权管事的不肯和盟主一心,肯和盟主一心的又未必能会办事,许多工作就必须由盟主亲自来干。身为第三百二十六代盟主的长子,第三百二十七代武林盟主本人,南宫盟主当年的工作经歷可谓功勋赫赫。 自他十三岁跟着父亲闯荡江湖,共荡平了南七北六十三省约有二十一家自称魔教或是邪教的小门派帮会,经常是倒了幽灵庄又有飞鹰堡,去了血手教又来海砂帮,没一个消停的时候。最可恨的是,这些帮派为了传递消息,隐藏身份,经常发明些无人能看懂的暗号秘语,今天用添减了的文字,明天就是些随手画的花押,形式丰富内容多变,每次破译都是一桩浩大的工程。 当然,不能只说魔教,白道各帮派联络时也都不好好写信,不是满天飞信鸽,就是遍地画暗号,各自都有一套歷史悠久、歷经各代补充完善的暗号系统。但是,正派虽然也爱用这些郁闷死人的符号,好歹还是会把对应的文字意思告诉盟主,当盟主的只消记下就好,不须再费破解的工夫。 南宫怿当年还做少盟主时,就经常替他父亲南宫盟主负责消息联络和情报侦察。歷经七年的系统学习和实践,他在这方面的功力比那些层出不穷的魔教黑帮都更强。常常某派才一研究出什么新字符以传信,白道这里只消截下一条消息送到南宫少盟主手中,他就能连带猜出其他暗码的大概模样和意思,编出一张比那教主手中还细緻的暗号表。 眼下这些给十几岁孩子看的东西,又能难得到哪去? 盟主大人又看了几遍题,终于摸着了这套暗码的边,不仅把从1到9的数字都认了出来,还连蒙带猜地猜出了这个0就代表几十几十的意思。有了数字之后,他就敢把这些数自己加减乘除地凑了一番,终于明白了“=”就是“是”的意思,而那些加减乘除的符号也没能逃脱他的法眼,一个个地都被他蒙了出来。 只是那些abcdxy,他到最后也没猜出是什么来,就自己编了名字:把a叫做蝌蚪、b叫做提炉、c就当是玦、d认成椅子、x直接念叉、y就当是写错了的丫。和那些数字配起来之后赫然发现,前面那些不带图的题有许多就是算经中“鸡兔同笼”题目的化体;后面带图的也都能看得通顺了,只差了sin、cos实在不懂,死记硬背下来,也大体能知道这些也是能算出数来的。 南宫盟主看着眼前已捋出条理的题目,又想起自己多年来处理武林事务,把这种暗号当明号看的经歷,心中不禁暗自得意:都说江湖代有人才出,可哪一代曾出过他这样心思缜密,头脑灵活的英雄侠少!想他不过弱冠年纪,不仅将大江南北各路黑白道拿捏得一清二楚,就是转世重生之后,也还保有这份本事,破除了层层白字,解开了转换的数字,就连外国文字都能猜得八九不离十,简直是天纵英材,举世无双! 他被自己的天赋激动得再难安坐,起身练了一趟他们南宫世家祖传的六合八极拳。这趟拳打下来,累得他气喘吁吁,但精神还是十分抖擞,顺势盘坐到地板上,开始从头修习南宫家世代相传的内力心法。 这些题目都背下来了,补考的日子也到了。南宫怿在奶奶的带领之下,背了个宽尺许,高二尺的双带书包,出了他们小区的大门,在门口上了辆公共汽车。这种车比他舅舅开的可大得多,里面可容许多人坐下,只是上车时要拿张“卡”在门口一个箱子上的小盒上打一下,打得它叫出声才算,而且有几个人上车就要打它几下,叫人看得心生怜惜。 下车后又顺着路边的便道走了一阵,他们就到了一个大院的正门。南宫怿抬头观看,那大门右手挂了个仿佛是精钢的牌子,明晃晃光可鑑人,上面写着几个红漆大字:第二十三中学。 祖孙俩往里就走,走着走着忽然听到身后有声音叫:“关君,关君!” 南宫怿想不到是叫他,充耳不闻地往里便走,奶奶却放开手往后看了看:“君君,是你们同学吗?要是就跟人打个招唿啊?” 第7页 南宫怿这才回过头来,见一个瘦瘦小小、肤色微黑、头髮短得立在头顶的少年挥着手向他跑来。到面前来先叫了声:“奶奶好”,又埋怨南宫怿:“我叫你这么半天怎么不理我呢?你也补考来?咱俩一块进教室吧?”转过头又利落地对他奶奶说:“奶奶,我叫张航,跟关君是一个班的,我们俩一块儿进去就行,您这是来送他还是有事找老师?” 奶奶这才捞着说话地机会,慈爱地看着他们笑了笑,对南宫怿说:“那你就跟张航一块儿走吧,奶奶还有点事找你们老师。好好考,别紧张,考完试奶奶再来接你来。” 南宫怿点了点头,正要回话,张航忽然抢着对奶奶说:“关奶奶,放学时我跟关君一块回去就行,他都这么大了,哪还能用人接啊,是不是,关君?”说着话,还给南宫怿眨了两下眼示意。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这孩子另有什么打算,要借他的力暗地里行事,所以要他瞒过奶奶?不对,他想得太多了,这不过是个正在念书的孩子,哪能有什么大事,左不过是想借着放学的时间跟他玩耍。南宫怿摇头暗笑,不过他正好也不愿奶奶这么大年纪还为他受累,便顺着他的话答道:“张航说的对,我能自己回家,奶奶还是早些回去休息,不要再为我劳累一趟了。” “你认得怎么回去吗?别回来找不着咱家吧?”奶奶还是不放心。早晨带他出来时就看出他连公共汽车都不会坐了,这要自己回家再回丢了,可怎么办? 若非问出这话的人是他祖母,南宫怿简直就要笑出声来。他堂堂武林盟主,大江南北何处不曾踏足,就在这么个小城之中走不到二十里路,竟也能丢了么? 须知做武林盟主的,头一项本事就是记路。江湖中以上九门下九门为主,又有三庄四堡十六帮,光是有名有姓的白道门派就不下八九十家,再加上深山独居的隐士,层出不穷的魔教,哪一家哪一人的立足之地他不得知道? 外头那些门派的人来求他剿灭魔教,只消动动嘴皮了,说一声“雁盪山上新出了一火贼人,自称血衣老祖,杀人无算”。他就得知道这雁盪山上有几条大道,几条小道,哪里可攻,哪里易守,山上有几处可建房立寨之地,有多少水糙米粮。再精细些,就连山上哪里有洞穴,哪个洞与哪个洞相通也得知道。 不只是地上的东西,就连地下的暗道陵寝,只要有张简略地图,他心里就能刻画出详尽面貌,在地宫之中无论转几十个圈子,无论是否有火把照明,心里都得清清楚楚地知道哪里是南哪里是北,方才走过哪一条道,经过哪个岔口。 若无这点本事,他带着各大门派的人去清剿魔教之时,岂不就是上去踏人家的陷井,送给人家屠戳去了? 方才他虽是坐在车上,却也清清楚楚地看见了道路两旁的风景,记下了大概方位和路程长短,慢说一会儿就要回去,就是过个三两年也忘不了这趟道路。不过他身为武林盟主,行事须当低调沉稳,不可自卖自夸,这些事自家知道就好,倒也不必告诉别人。 他正想着怎么低调,张航已经抢着答道:“关奶奶您放心,我跟他顺道,丢不了。再说关君自己回家这么多年了,不是也没出过事吗?您别看电视上说有拐小孩的就害怕,我们都这么大人了,又那么多人一块走,出不了事!” 南宫怿听他这么说,觉得这理由更好,便随着他点头。关奶奶怕让孩子在同学面前丢脸,也就不再坚持,从口袋里掏出了乘车卡和门卡塞给他,叫他路上小心避让车辆,不要在外头玩得太久,若是和同学去玩也要给家里打个电话……说了几句,想起孙子还要考试,就忍痛收住了话头,叫他们先进教室,自己去找班主任把孙子得病的事说了,请老师关照关照。 张航倒是个活泼的人,一路上说个不停,把和关君要好的几个人的姓名底细都交待给了南宫怿。南宫怿所知不多,一路上只是嗯嗯啊啊地附和着,幸好校内路程不长,两人说不到几句,就进了教室,按着监考老师的指点各自坐下。 考试开始之后,老师发下卷子,南宫怿打开翻看一遍,内容赫然全是他这些日子所背的那套卷子中所含,只是次序有所颠倒,少了许多道题。他心中有了底,打开奶奶替他预备的笔盒,抽出一支里头自含墨水的硬头短笔,按着奶奶教的运笔之法,只用姆、食、中三指夹住笔管,将这些日子记忆过无数遍的答案,一笔笔画将下去。 答完了题,他就想起身教卷,前头站着的监考老师过来看了他一眼,又指着卷头的下划线:“检查了吗?年级班级姓名哪?快写上。” 南宫怿重新坐下,把“关君”两个字填在了姓名之后的下划线上,年级……对了,这间屋子门口悬的牌子上写着二年三班,不管是不是,先填上再说吧。他三两笔写好了,重又站起身来,双手捧卷递给老师。那位老师先看了卷头,又翻到后头,看每页都答得满满当当,终于点了点头,放他出了门。 张航此时还在埋头答卷,南宫怿有心留下再问他自己从前的事,又怕回家晚了爷爷奶奶担心。两下权衡,觉着这些事早晚还能问出,让祖父母伤心却是大不该,还是打算先回家当孝子贤孙去。 他按着上楼的路线下到了一楼,正走到面向楼门口的那层楼梯上,下方忽然响起一个声音:“关君!” 又是他从前的朋友?南宫怿顺着声音来处望去,看到一个穿着花纹短袖套头衫和同色及膝短裤的少年正站在楼梯旁仰头看着他。这少年眼睛颇小,却带着些冷光,面色晦暗,神色不正,右手屈在胸前,食中二指之间夹着一个白色圆管,当中冒出丝丝白烟。 这人真是他的朋友,看这样子怎地倒像仇人?他手中夹的是什么,是迷香还是毒烟?南宫怿心中一凛,伸手按住口鼻,屏住唿吸,朝门外空旷之地奔去。 那个少年比他离门口更近,几步抄过来拦在他面前,咧着嘴露出个毫无笑意的笑容:“想跑?没那么容易。关君,你现在胆儿大了,这些日子没来上学以为我们就找不着你了?陈哥这些日子到处找你,听说你今儿要补考,还特地带着兄弟来看你来了。你是要跟我走呢,还是等他带人亲自来找你?” 人不染红尘,红尘自染人。 这些人想来是他前身教训过的,今日趁他落单,便成群结伙要来报仇。想不到他转了一世之后,还是这样惩jian锄恶打报不平的性子,虽然年纪小武功低,但有这份心,就不愧他前世武林盟主的身份风骨! 南宫怿面无表情地看他在那里表演,掩着口鼻冷哼一声,便要接过这梁子。 不管是哪来的jian恶之徒,既然以前的他敢和这些人斗,现在又有什么不敢?他如今虽然内力不济、身体不佳,但习武多年的眼力经验却还没丢。这种连武功都不会的小混混,就算再来多少,他又有何可惧? 第7章 初试手 南宫盟主自来是艺高人胆大,跟着那个嘴里叼着根白线香的少年往外便走,绕过几条小道,便到了学校的后门。 后门比不上前门那样宽敞宏大,紧领着通衢大道,而是开在了一条临河的小道旁边,这么早不早晚不晚的光景,也没几个正经人在。南宫盟主走出门去,就看见几个头髮染得花花绿绿,衣服穿得破破烂烂,几乎人手一根白线香的十几岁少年,歪七扭八地站在门口。 他这么一出来,那些人的注意力就都转到了他身上。带他过来的少年快走几步,讨好地对一个倚墙站着的高瘦少年说了声:“陈哥,我把关君带过来了。” 这个陈哥就是这群人的首脑了?南宫怿双眼一抬,朝他脸上望去,只看了一眼,就又撂下眼皮——不过是个普通人罢了,看脚下虽然有些根基,却并不扎实,至多练过几日粗浅武功。五官生得倒还算俊朗,眼也算得上有神,可脸上也和周围这些男孩一样有些锈色。看起来除了比周围那几个孩子略大个两三岁,个子高些、有些力气,并没什么出色的地方。 头领尚且如此,下面的人就更不用提了。 他早先还以为这个陈哥略有些本事,才敢在学校里公然派人威胁他这个清贵的读书人,结果亲眼见了,竟是这么个黄口孺子。他自幼在高手堆里长大,这等市井无赖等闲连见都见不着他的面。以他的身份,打这些人,简直就是丢他武林盟主的身份。 他心里这么想着,脸上难免露出了几分不屑。那个陈哥从他出来就一直盯着他,见他脸上神色变幻,倒生出了几分兴味。慢慢走到他面前,深吸了口香菸,姆指食指夹着烟举在面前,低下头凑到南宫怿脸前,将自己含着的那口烟冲着他的口鼻之间徐徐吐了过去。 南宫盟主虽不是使毒的行家,却是避毒的行家,一见他凑近便猜出了他的用意。他右手一屈一伸,如仙鹤啄鱼,一把夺过了陈姓少年手中菸捲,同时脚尖发力,平平退出三步,头一偏,避过了那股烟气。 第8页 他猝然发难,直到把烟夺了过去,陈哥都没能反应过来。直到南宫怿将正燃着的菸头掐掉,把烟外头那层纸卷剥开,研究里头到底搁的什么糙药,药性如何时,那些小混混才明白过来他干了什么。有几个机灵些的少年挽起袖子就向他走来,口中说着:“你小子反了天了,连陈哥的烟都敢抢?” 那个陈哥倒是还带些笑意,沖手下扬了扬头,那些小孩就知道看他眼色,机灵地早都停了步,有的笑着看向那个姓陈的,有的还在向南宫怿示威。 他们这些举动态度南宫怿都看在眼里,却不甚在意,仍旧拿着那支烟,微微抬起头,一双黑白分明的杏眼对上了自称陈哥的少年,等着他发难。 未料对方被他的本事震慑住,并不动手,而是提起了一件往事:“关君,你刚才那一手还挺漂亮,跟谁学的?陈哥就喜欢有本事的人,你再亮亮功夫,要是哥看着好,你欠赵衡那两千块钱,陈哥就替你还了,怎么样?” 赵衡,两千块钱,这又是哪一出?他早上和奶奶租那么大一辆车,也才一人两块钱,现在这些人张口就要两千……他这辈子就算不如前世那样聪明强干,却也一定是孝顺懂事,不可能随意欠人家这么多钱的。 他摇了摇头,直面那个陈哥问道:“我怎么欠他钱的,我不记得了。你把欠条拿出来,我得见得真实才信。” 陈哥微微一笑,拿眼往人群里睃了一睃,就有个比他矮壮些的黑肤少年冲到他面前喝道:“你背着我勾搭我女朋友,我没打死你,找你要两千块钱算便宜了,你还敢赖帐?” 岂有此理论!他南宫怿守身持正、清清白白的一个君子,一举一动都堪称江湖典范,怎么可能在女色上犯错?这小孩年纪不大,心思却如此狠毒,开口竟就要毁他名节! 这么大的孩子张口闭口就是女朋友——那女朋友他也在电视上听见过,分明就是未过门的妻子。这孩子为了诬陷他名声,讹诈他钱财,竟拿自己的未婚妻子作伐,人品实在太过低劣。若不早早教训,将来不知还能做出多少坏事,他未婚妻若是个知廉耻的,知道自己遇到这样的良人,只怕也只有一死了之。 这样的人,他本来与之站在同一块土地上也嫌污了自己的脚。可其中既然涉及到自己的清白一个无辜女子的性命,他便不能再袖手不理。不过说到底,无论是这个赵衡还是那个陈哥,也都只是十几岁的孩子。就有什么错处,只要大人好好教育,将来也未必不能改过的。 想当年,他父亲事务繁忙,母亲又早早不在了,七个姨娘只知娇宠孩子,家里简直是一片乌烟瘴气。他二弟放荡不羁、三弟不敬尊长、四弟风流好色、五弟鲁莽粗疏、六弟心地偏狭、七弟性情古怪、八弟目中无人、九弟懒惰无知,每天回家就像进了斗兽场,没个清静。 好在他随父亲处理江湖事务后,正式接过了治家大权,把九个弟弟先拿过来收拾了一顿,嗣后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打,打得他们个个服服帖帖,把那些坏毛病都收拾了起来。到如今江湖上说起南宫世家的子弟,都只有挑大姆指的,可不全亏了他教弟有方? 连那几个自幼学武、淘得翻出花来的弟弟,他都管得住,何况是这些一丝武功都不会的普通男孩?为了他的清白名声,为了那个不曾谋面的可怜女子,他就多花些工夫,今日先收伏了他们,以后每个月抽一天教训,教训个两三年后,总也能有些样子了。 南宫盟主大人大量,心下便定好了教育这些人的计划,沖他们点了点头道:“你们今日敢冤枉我勾……抹黑我的清白,将来定然还能干出更多恶事。今日我就替你们父母好生教训你们一回,也让你们懂点事,免得将来走上邪路。” 一语落地,他人已抢向前方诬陷他偷人的赵衡,一手託了他胳膊肘儿,一手在他腰间轻按,使了个巧劲儿,一把把他掀翻在了地上。周围的人本来正好奇地看着热闹,一见到南宫怿露出这手,脸色顿时都变了。赵衡在地上一时爬不起来,恼怒地叫同伴们帮他报仇,有几个和他要好的就冲上来,直扑向了南宫怿。 南宫盟主内外功皆长,四两拨千金的功夫更是经过名师指点。虽然现在身无内力,但眼光精准,在人群中迴环转动、借力打力,专打全身要穴。别说这些连蛮力都没有的小孩,真会些功夫的人也不一定能在他手里占了便宜。 可惜他现在这身体终究力道不足,又有些亏虚,才撂倒了七八个人,他自己也累得气喘吁吁。大滴汗珠顺着他额头流下,被长长的睫毛挡了一挡,就趁着他眨眼时滚落下来,顺着脸颊汇入颈项之中。胸前背后更是被汗水浸透,上身穿的白衬衫如同从水里捞出的一样,紧紧贴在身上,隐约透出下头苍白的肌肤。 他虽然累极,身姿却还站得笔直,望向今日要教训的最后一个对象,也就是这群孩子的领袖,那个姓陈的男孩。方才这一场混战,他竟一下也不曾出手,只在那里看着南宫怿一一打倒自己的手下,脸上还带着丝笑意。 就凭这点定力,就比那些只知蛮干的强些。 南宫怿还未动手,那个叫陈哥的少年却忽然开了口,故作轻淡地问了一句:“你的本事不错,就是太莽撞了。你知不知道自己今天是彻底得罪了我?要是你懂事,过来叫声哥,以后哥罩着你,过去那点事就让他过去了。多的我就不说了,你以后在这个学校,可还得呆上一年呢,你自己想清楚。”问话时目光闪动,却不像是话里说的那么淡定。 南宫怿负手望天,微微一笑:“我想清楚了。你也像知道点江湖义气的皮毛,还有可教之处。这一年里,我就尽量多教教你们吧。” 他一错身向前探手,却被姓陈的反手抓住。他手腕一抖,滑开几步,却又被欺身缠上。姓陈的武功虽粗浅,却是下功夫练过多年的,又是以逸待劳;他虽能仗着自己的见识预判对方功击,无奈身小力弱,有时明明看得出却躲不开,身上也避不过挨了几下,虽不算什么大伤,力气却更去了几分。 自己枉学了若干年武功,竟被个普通少年打得几无还有之力。南宫怿暗暗骂自己无用,心境却越发沉静,全神贯注地与眼前之人交手。 又过了几招,不远处忽然响起一阵重物落地的声音,有人在他们身边不远处大喊了声:“住手!” 南宫怿无暇分神,只管应付眼前的敌人,手忽然被人架了一架,而后便觉领子上有一股大力揪着他向后飞去。堪堪立定之后,才发现那个姓陈的也和自己一样被人带开,而分开他们那人正立在场中打量四周。 南宫怿眯着眼看那人的背影,虽然换了身白衣灰裤,身材越看越觉得熟悉。又向前走了几步,看到他的面容,果然是旧识,惊喜交加地叫了声:“警察叔叔!” 那人略带些愕然地转过头来,果然正是他当日从医院碰上的那位小王警官。南宫怿这回又被他救了一次,拱手谢道:“警察叔叔,又蒙你相救,南……关君感激不尽!” 陈哥和他的手下一听南宫怿叫破了小王警官的身份,都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顺着墙跑的跑、翻的翻,一时风流云散,去了个精光。王警官追了几步没追上,看南宫怿还站在原地,胳膊和手腕上还有些红肿,就回过来看他的伤,见不算重才放了心。 这么多高年级男生打个脑子有毛病的,肯定是那帮不良少年欺负这老实孩子啊。不过关君这孩子也够牛的,一个人对那么多人,还能撂倒一片。小王警官心里先就偏向了南宫怿,还不知情就先把他当成了受害者,摸了摸鼻子,尽量把声音放柔,问他:“君君,你现在……好了?对了,那帮学生是干什么的,你怎么跟他们打起来了?” 那帮人竟也是学生?一群读书的仕子,竟比江湖上的小混混还要无耻,不仅诈人钱财,还污他清白……南宫怿惊讶之余,更觉痛心,越发下定了决心要教好他们。 他嘆了口气,恭恭敬敬地答道:“警察叔叔,我都好了。方才那群人我也不认得,但他们的确不是好人,其中一人还污衊我……”他实在说不出“私通有夫之妇”这样的话来,脸已胀得通红,只好低下头遮过面上羞惭。 好在王警官知道他脑子有点不正常,现在听他说话还跟武侠小说一样的,也不敢再刺激他,见他闭了嘴,就主动给他提供台阶。 “你还有课吧,别再耽误时间了,回去上课去吧。” 南宫怿摇头答道:“我今天是来补考的,已经考完了,正要回家。” 小王警官点了点头,突然想到什么,扶起车来走到他身边问道:“你一个人回家?认得道吗?我今天正好倒休,没什么事,干脆我送你回家吧。我认得你爷爷奶奶住哪儿。” 第9页 南宫怿看了看那辆几条钢条弯成的两轮车,又看了看一脸关心之色的警察叔叔,踌躇一阵,暗中咬了咬牙,还是答应了下来:“那就有劳警察叔叔了。只是这车我从不曾见过,还要请警察叔叔指点我如何坐上。” 王警官听了这用词和语法,待他越发小心,简直就要和捧着佛爷一样了,指着车后的衣架说:“你坐这上就行,要不会上车的话,就直接片腿骑到这上,反正我这车是女式车,不带大梁,上车时踹不着你。” 南宫怿听不懂那么多,但见他指着车后轮子上一个钢丝弯成的架子,便猜到是要自己坐上。他骑马骑惯了,片腿便跨了上去,两脚踩到地上,一双含着十万个为什么的大眼直盯着王警官。 小王警官看他坐稳了,自己也片腿上了车,一脚蹬地一脚踩在脚蹬子上,喊了声:“坐稳了,抓着点我,抓不好就抱着我的腰……”脚下一用力,车子就稳稳地骑了起来。 车一动,南宫怿身子就有些向后倒,连忙抓上王警官的衣服。那t恤有弹性,一把就拉长了。南宫怿生怕把他的衣服拉坏,忙放了手,这一放手又稳不住身子,试了几回,干脆还如幼年与父亲同乘一马时的旧例,伸手环住了王警官的腰,紧紧贴在了他背上。 四十度的天,头上大太阳烤着,身后又贴了个三十七度的小火炉。虽说骑起来迎面有小风吹着,等骑到南宫怿家小区门口,王警官从衣服到裤子也全都被汗水打湿了,和打架打出了一身大汗的南宫怿倒真是一对难兄难弟。 第8章 撞鬼 小王警官辛辛苦苦骑了一路,到了离关家住的那个小区只有一个路口之隔的派出所,就听见背后汽车喇叭响。回头一看,一辆警车正从他们外头汽车道缓缓并过来,停在了前面不远的便道旁,从上面下来一个四十多岁、面白无须,相貌不算英俊却挺精神的警官。 小王警官“哎哟”一声停了车,一脚蹬地向他问好:“赵局,您回来了?”赵局长也微笑着点了点头,看见南宫怿还坐在车后抱着王警官,侧着脸看自己,一张粉白的小脸又天真又可爱,开玩笑似的问了句:“小王,哪儿捡的这么大儿子啊,长得可比你俊多了。” 小王警官也笑着起来:“瞧您说的,我上哪来这么大孩子去,这是咱们片区王奶奶的孙子。关君,这是我们赵副局长,来,叫赵爷爷。” 南宫怿这才知道了眼前这位是个高官,还是恩公的上司,便要下来行礼。虽然他坐这车坐得一路提心弔胆,生怕掉下来,是以全身肌肉用力过度,都有些僵硬,但下车的速度并不慢,就是走起路来微有些撇腿,姿势不大自然。 他几步走到赵副局长面前,深深施了一礼道:“先前不知赵爷爷的身份,未能及时行礼,请赵爷爷勿怪。赵爷爷老当益壮、精神矍铄,难怪属下个个都如此威勐不凡,真令关君敬慕。警察叔叔救死扶伤、施恩不图报,想来也亏老局长教导之功,关君在这里,也要谢过老爷子您才是。” 小王警官开玩笑让人叫他赵爷爷,赵局长真不怎么在意,但是南宫怿这一套老当益状、精神矍铄的讼词下来,他的心灵颇有些受到伤害——他今年才四十五岁,前两年本市评十大杰出青年还有他的提名呢,怎么到了这孩子嘴里,就一口一个老爷子了?他有那么老吗? 当着这么多手下的面,赵副局长默默咽下了涌上心头的一口血,又在反光镜里照了照自己的模样——皱纹不算多,头髮也染过了,看着就算不像三十的,也还是个四十来岁的大小伙子,绝对不是爷爷辈的! 他生挤出一个不算好看的笑容对南宫怿说:“小同学,你太客气了,其实我没那么大岁数,你叫我赵叔叔就行。天儿也不早了,让王叔叔早点送你回家吃饭吧。” 南宫怿垂头敛目答道:“多谢赵爷爷关心,但是礼不可废,赵爷爷是警察叔叔的上司长辈,我不能乱了辈份。” 这孩子说话怎么听着这么别扭呢,是学相声的还是说评书的?这一套套词用的,真不像这么大的学生。不过用词的问题还在其次,这孩子说话也太伤人点了。赵局长又咽了口血,转过脸来对着小王警官,脸色就不那么好看了。又是挑眉又是瞪眼,只差没挥拳头,让他赶紧带南宫怿离开,别再在这刺激他了。 上司之怒,声闻五米,罚字两万。小王警官见好就收,怕领导真气个好歹的,找个碴又让他写那个该死的检查,忙拉着南宫怿上了车,奔着前头那趟道上的小区大门疾骑而去。到了楼下,南宫怿拿出奶奶给的房卡,按着自己那天看见的方式刷了一刷,又推了推门——大门纹丝不动。 幸好小王警官怕他再丢了,就在旁边锁车,打算把他直接送到楼上去。看他的架势是不会刷卡,主动接过卡来,翻了个面,重刷一回,大门这才开了。奶奶只给南宫怿留了门卡,却没留钥匙,两人就立在门口连敲带按铃,把邻居都叫出来了,却没叫出关爷爷和关奶奶来。 “难道你爷爷奶奶没在家?给他们打个电话试试。” 南宫怿倒是见过电话,只是没问过那是干什么的,听小王警官这么一说,愕然答道:“我家电话是放在客厅里的,咱们进不去门,打不着啊?” 小王警官震惊地看了他一眼:“你不会打电话?你出门时奶奶没给你带着手机?把手机给我,我替你打。” 南宫怿早上倒是模煳听奶奶说了声:“手机我给你放包里了”,此时一听王警官要,忙把书包从肩上撂下,直接递到他手里:“应当就在这里,不过我不认得,还是警察叔叔来找吧。” 钥匙也没带,手机也不认得,电话还不知道怎么打,这样的孩子怎么还敢自己出门自己回家呢?就是孩子敢,大人也不能这么放心哪。小王警官心里又是着急又是后怕,这孩子在学校还遇上不良少年欺负他。要不是自己恰好路过,今儿就得丢了,明儿就不知道让人贩子卖到哪去了。 小王警官心里有些急怒,翻出他的手机来找着了老太太的电话拨了过去,一接通就问:“关奶奶,我是小王。您怎么没在家啊,关君现在被关在门外头了,要不是我跟着他回来,他自个儿连底下大门都不会进。您现在赶紧回来吧!” 关奶奶那边的声音也挺着急:“咋儿着,君君这么早就回去了?我跟他爷爷还掐着点儿接他来着,我说咋儿左等也不来右等也不来……小王啊,麻烦你再看他一会儿,我跟他爷爷马上就回去啊?” 小王警官这才知道人家老两口是负责任的,一早就接孩子去了,就是这孩子考试考半截就跑了,这才出了岔子。他有心想教训南宫怿,又想到他脑子现在出了毛病不能刺激,只好自己憋了回去,深深嘆了口气,对关奶奶说:“没事,关奶奶。我先带军军在门口小店里坐会儿吃点东西吧,您跟关爷爷慢慢回来,不着急。” 撂下电话,看见南宫怿有些忐忑地望着他,咬着嘴唇欲言又止,心里不知来由地软了一软,那点火没烧起来就灭透了。他拉着南宫怿的手就往楼下走,轻声细气地安慰道:“你爷爷奶奶得一会儿才能回来,这也快到中午了,咱们先在外头坐会儿,吃点东西吧。 南宫怿跟着他出了小区,在对面一幢大楼底下,平生头一次进了快餐厅。这点还不到吃饭的时候,里面人不算多,收银台前只有寥寥几个人排队。小王警官从怀里张优惠卡来,大大方方问他:“你想吃什么?警察叔叔请你。” “请”之一字,在悠久的江湖歷史上,发挥了极重要的作用。不管是邀集正道帮派群殴魔教,还是调停两个名门正派之间的纷争,甚至走在路上遇到个稍有点名气的江湖人,他南宫盟主都是要掏腰包请客的。不吃上一顿不足以激励人心,不足以平息民愤,不足以促进感情。当然,最关键的是,那些出力的、平气的、效忠的,绝对都是不会花银子的。 因此小王警官一提到这个请字,南宫盟主就把当年世家子弟武林盟主花钱如流水的作派想起来了,扬声道:“警察叔叔是我的救命恩人,这一顿饭自然要由我请。何必提吃什么,只让他们把但有的东西都摆上来就是了。”拉着小王警官就往窗边一处两人座椅处坐去,高声叫道:“小二……” 原来是王警官一听他这话就预感到了自己要跟着丢人,当即出手捂住了他的嘴。只是下手还不够快,“小二”两个字到底还是脱口而出,引来周围一片围观。 小王警官脸皮薄,不像南宫盟主是被人捧着长大的,能对那些人异样的眼光视若无睹,捂着南宫怿的嘴,横拖倒拽把他弄出了快餐店,顺着长台阶走了几步,随意进了旁边的一家店。 第10页 那家店竟是个火锅店,里面空空荡荡,没几个人。小王警官这才安心放开了南宫怿的嘴,拉他到了深处,找了个沙发座坐下,不等他开口便亲自招唿服务生拿菜单来,推给南宫怿点菜。南宫怿不爱猜这些白字,对服务员大气地说了声:“不必点了,一样送一份过来就是。” 小王警官可没打算让个小孩请自己,想想离发工资还有半个月,实在不敢跟他那么大方,连忙自己拿过菜单来研究。南宫怿主随客便,倒没强他所难,非要全点了不可,因从没见过火锅这种东西,看着桌上的电磁炉发了会儿楞,又转头去看有人的桌上那些冒着热气和香味的大盆。 两人正坐着,外头大门忽然被人推开,进来一个高鼻深目,肤色雪白,身形纤细略带病态的美男子。那人个子十分高挑,穿了件白色长袖衬衫,挽着袖子,下身一条贴身的银灰色长裤,繫着黑色细腰带,显得腰身十分细韧。虽然面色苍白如纸,略显些病容,走路时脚步却极沉稳有力,带着风声。 他从南宫怿他们那张桌子前大步跨过,轻车熟路地坐到了最里面的一副座头上,大声叫服务员:“来十盘鸭血,五盘猪血,五盘牛肉,五盘羊肉,两盘黄喉……”姿态语气都极其熟练,显然是这里的常客。 南宫怿仍旧坐在位上一动不动,瞳孔却已缩小一圈,唿吸也放到了最轻慢的节奏。全身肌肉紧绷起来,仅有的一点内力已提到丹田之中,双手把玩着桌上放的一双铁木筷子,筷尖直冲着方才那个胡人。 那人从他身边经过之中,他的鼻端分明闻到一丝血腥气。不是一时沾上的血,而是那种杀过千万人才能锤鍊出来的,混合着尖锐杀气的、深入骨髓的血腥。这人虽然掩饰得极好,外表行动都如常人,但那惯步履之间仿若切合天道,随时可飞行绝迹的行走方式;甩手之间对肌肉完美的控制力;还有那双惯见死亡的,极力隐藏也难以尽去的冷漠之意的双眼……都瞒不过他的眼睛。 这人还不算最可怕的,最可怕的却是紧跟着这胡儿进来的那位高手。 南宫怿闭了闭目,侧耳细听里面传来的声音。他方才若感觉不错,那胡儿身后,分明还有一个人的气息和脚步唿吸之声。那脚步声虽轻,却也听得出是自地上传来,与那胡儿的步伐踏得几乎一致,却也有快一分慢一分的时候。 可他怎么会看不到那人从哪里走来?莫不是他身无内力,耳音比不得从前,所以将樑上的声音错当了地下……樑上他当时就看了,分明也没有人! 难不成这青天白日的,他还能撞了鬼了? 不管那两人是人是鬼,这满屋的掌柜、小二,还有正在用饭的客人和他的救命恩人却都在那两人威胁之下。他身为武林盟主,就算现在失了武功,捉不住那两人,但教他还有三寸气在,都须当挡在这群不识武功的普通人前头。 第9章 艺术家 热腾腾的白汤锅底和肉、蔬菜一样样上来,南宫盟主却连看都不看一眼,心神惯注在尽里头那两个人身上。 方才那个胡人点菜时说他是“一位”,可后来却又要了两套餐具,而他所点的这些肉菜合起来,一个人就是食量再大也吃不下,若是两个壮年男子倒是更可能些。可另外那个人到底在哪里,他又为什么要隐匿身形,瞒过别人的耳目? 以他当武林盟主多年的经验,这件事只有一个可能——那个不露面的高手,是个恶名昭彰的杀人犯!说不准,还是从官府大牢里逃出来的。他凭着自己一身隐匿身形的本事,还敢在外行走,可吃饭时却还要由这个不在通缉令上的同伴陪伴,由此人点出两人份的饭食,他便趁着无人之时现身吃喝…… 南宫怿想到这里,心中警弦崩得更直,从包里掏出纸笔,在纸上写道:“近日可有杀人重犯在逃?” 小王警官那边看南宫怿不动筷子,正替他夹着羊肉在汤里涮,冷不丁对面伸来这么张纸条,上面还写着这样的内容,看得他心里一激灵,把羊肉都扔汤里了,关切地问南宫怿:“君君,你是不是又……”犯病了? 南宫盟主听话听音儿,也想到自己一个十四岁的孩子,就是说了什么也没人相信,颇有些心灰意冷,摇摇头拿回纸条随手撕了,不再指望别人,仍旧自己小心盯着里头的杀人犯。 小王警官看他这态度形容,仿佛心灵受了创伤,后悔得暗暗掐自己大腿:你说你跟个孩子较什么真,他问你你一答不就完了吗?这孩子还能考试去,脑子就不是全有毛病了,万一让你一刺激再刺激出抑郁症,你可怎么赔人家? 人民警察处处为人民,该道歉立刻就道歉,刚一张口又让南宫怿堵了回去,一张纸条连着笔就送到了面前。对面看着挺精神挺正常的少年身子紧贴在后座上,头微微偏向外头,眼神一下也没往他这边偏过,只有一只手指伸过热气腾腾的火锅和满桌子菜,噹噹正正地压在了他的嘴唇上。 够准的!这手。 小王同志心里赞嘆了一句,跟演默剧似地,低头写了“没有”两个字,又把纸条还给南宫怿。盟主大人余光一扫,皱了皱眉,把纸条团成一团,终于把精神放在了眼前的桌子上,冲着小王警官略带歉意地笑了笑:“王叔叔,先吃吧。” 眼下既然没线索,就等那两人走的时候再跟上去吧。 不提小王警官终于听到了这声正常的“王叔叔”时心里有多激动,南宫怿倒是抄着筷子跟没事人似地吃了起来。他上辈子活了那么久也没见过火锅,这辈子穿越来又赶上在大夏天,家里两位老人没事都爱看个养生节目,这种上火的东西从来也没出现在过他们家餐桌上。因此这顿倒是他两辈子加起来头一回吃火锅,又有警察叔叔夹肉夹菜地侍候着,除了还要挂心里头的杀手之外,可说吃得还是相当惬意的。 惬意了没半个钟头,他的手机就响了起来。他不会接,只好又递给了小王警官。他爷爷奶奶听说孙子在这儿吃请,急着就要赶过来付帐,顺带感谢警察同志的救命之恩。小王警官在那儿客气着,南宫怿忽地伸手拿过了手机,搁在嘴边吩咐了一句:“爷爷奶奶,你们不用来这,还是先回家去。王叔叔对我的情义,也不在这一顿饭上。以后咱们家再把他请到家里致谢才更显诚意。我回去可能晚些,不必担心,有王叔叔在,不会出事。” 说完直接挂了电话,也不理他奶奶在那头急得直叫,冲着王警官微微一笑:“王叔叔,今天我有点事,不能让二老同来致谢,还望见谅。” 小王警官这一颗心一会儿提起来一会儿落下去,实在有心直接把他送医院去,就是身份不合适。想想自己除了看着他别烫着,吃完饭再给他送回家去,也干不了别的,干脆死心踏地地吃饭,盼着早点吃完早点走。 他们俩吃得还算斯文,小王警官怕他烫着,涮好的肉都晾一晾才给他吃。里面那两个江湖客却是惯了大块吃肉,大口喝酒的,虽然不说话,但往锅里倒东西的声音、杯子落桌的声音、筷子点盘的声音却是交错响落,一刻不停。 最后终结这一切的,是一声几乎不带异国口音的喊声:“服务员,结帐!” 这声音一起,南宫怿就再也吃不下东西,拿桌上纸巾擦了擦筷子,装作看着锅中浮沉的菜吕,实则戒备着那对高手。他们出来时比饭前好似放松了些,后一人的唿吸声听得更加清晰,可始终见不着人,情形着实诡异。 目送那两人走到门口,南宫怿再坐不住,伸手抓住一旁的书包带,把早上奶奶给他的钱扔到了桌上,随口说了句:“王叔叔,少陪!”身子如泥鳅般滑出几步,分花拂柳般挤过人群,跟着那两人出了店门。 小王警官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眼睁睁地丢了个人,连忙起身往外就追,却被门口的服务员揪住要他结帐。他阻拦不住,南宫怿就已跟着那个满身血腥气的胡人高手出门过了马路,顺着便道走了不远,竟径直进了他们关家所住的那个小区! 这兇犯的老窠难道就在自家附近?还是说他如今正要去哪里犯案?一想到这片平静的小区即将掀起桩桩惨案,南宫怿心里便是一阵冰冷。更令他心惊的是,他追了这么久,那胡人身旁始终有一人跟随,那人的脚步唿吸之声无不在他耳中,可他双眼找遍周围能藏人的地方,却还是看不见那人在哪。 走到院里之后,路上的人便少了起来,他要隐藏身形,又怕跟丢了那人,尺度拿捏十分困难,又一直吊着一口气轻身,的确是越走越累。那人穿过条条小路,越走南宫怿便觉得那景色越眼熟,倒仿佛是直奔关家那栋楼而去似的。 虽然这些日子关家那些亲眷从未与他们家来往过,他更是连认都不认得,但到底是自家亲人,绝不能眼看着这两个凶煞对他们下手。南宫怿心中忧急,干脆不再躲藏,仗着自己外表还是个孩子,背起书包便直跟了上去,打算拦住那二人,不论好歹先动手做过一场。这小区出门不远就是警察局,那些警察就是抓捕犯人的官员,谅这两人也不敢在青天白日将事闹得大了。 第11页 他打定主意,放重脚步,急赶几步就要拦下那个胡人。未及他追上那人,不远处忽然传来小王警官的叫声:“君君,你慢点跑!”南宫怿听到他的声音,心思一转,身子往前一抢,喝了声:“前面这位先生,慢走!” 前面那人应声站住,转过身来看着他,雪白的脸庞上犹微带笑意,那笑却也是冰凉的带着杀意血腥,刺人骨髓。南宫怿不避不让与他对视,问了一声:“这位先生是哪里人,这么面生,到我家来有何贵干?” 那人挑了挑眉,唇角往上勾了勾,笑纹更加深了些。“小同学,你住哪栋楼啊?我就住在这小区里,是要回我自己家,不是要去你家。”他微一低头,伸出手来似乎要碰碰南宫怿的脸颊,不曾摸到皮肤时便停了手。那手纤细雪白,如冰雪雕成一般,上头也带着一股阴寒之气,逼得夏日炎炎暑气也退去了几分。 后面又响起一声声唿唤,那人目光往上一瞟,看到了追南宫怿过来的小王警官,直起身子露出个显得热情又直慡的笑容:“哎哟小王警官,您好啊。这是您孩子吗?多大了?您可长得够年轻的,要不看这孩子,我还以为您才二十来岁呢。” 小王警官过来一把把南宫怿抓住,严厉地看了他一眼,也客气地答道:“我还真是二十来岁,这孩子叫关君,不是我儿子。君君,这是咱们小区的雅克,雅叔叔,是个……形体艺术家,来,叫叔叔。” “雅克?”南宫怿一字一顿地复述了这个怪名字,双眼依旧盯在他脸上,一瞬也不敢放松。那个姓雅的胡人矜持地点了点头,摇着手指反驳道:“小王警官,我不是形体艺术家,是行为艺术家。小同学,你知道行为艺术是什么吗?就是是在以艺术家自己的身体为基本材料的行为表演过程中,通过艺术家的自身身体的体验来达到一种……” 南宫怿眯着眼看他装傻,凑近小王警官低声问道:“他到底是干什么的?”小王警官的声音压得更低,就在他耳边用气声说道:“就是光着屁股照照片的,你离这种人远点。” 雅艺术家对他们俩的说法不知是没听见还是装没听见,一手虚按着胸口,一手扬在空中讲他的艺术理论。那个无形的高手仿佛还立在那里,虽然没有动作的声音,倒还听得出唿吸心跳。 南宫怿出声打断了雅克滔滔不绝的介绍,问了一句:“雅叔叔现在是两个人住?” 一句话就问得他声音戛然而止,淡蓝色的眼瞳向南宫怿瞟了一下,面上的笑容也微微一僵。但他很快就恢復了自然,落寞地笑了笑:“不要叫我叔叔,叫雅克哥哥就行了。为了艺术,我已经很久没有交过女朋友了。小朋友,不要看我长得这么帅就觉得我一定有女朋友,其实我是个为艺术献身的孤独行者。” “哦……雅先生既是外国人,又是艺术家,必定与我们这些俗人大不相同。在下可有幸到雅先生家中见识一回行……艺术?” “是行为艺术。”对这句话,雅克倒没有刚才那种异样的反应,反而十分坦然地答应下来:“当然行,我的小朋友,你真是个有眼光的人,欢迎你到我的艺术工作室去看看。还有王警官,也欢迎您的莅临指导,您看看我们那儿的艺术作品,保证您看了就知道,我们搞的是真正的行为艺术,而不是低俗的裸体摄影。” 小王警官脸红了一红,连忙拉着南宫怿向他摆了摆手:“不用了,我还得送这孩子回家呢,他爷爷奶奶都在家等了他半天了。” 雅艺术家夸张地嘆了口气,从口袋里拿出张小纸片塞到南宫怿手里,一只蓝眼睛眨了眨,俏皮地给他飞了个媚眼:“关君同学,你长得也很可爱,想不想进入艺术圈?这是我的名片,你可以随时到工作室来找我,如果愿意的话,可以和我签约。其实我工作室里现在已经有几位签约艺人了,我可不只是个行为艺术家,还兼任导演呢。” 他说话口气十分热络亲昵,南宫怿一眼掠过纸片,看清了上头写着的“行为艺术家”“知名模特”“导演”“制片人”“l市行为艺术协会常务理事”“中国百大杰出青年艺术家”之类的头衔,随手收入袋中,抬头又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长地说道:“大隐隐于市,雅先生真非凡人,好本事,好心思,南……我改日一定登门造访,与雅叔叔和……”他顿了一顿,在空中扫了一圈,却不直接看向另一位高手站立的地方。“……切磋‘艺术’”。 雅克眸光闪了闪,伸出舌头在唇角舔了舔,脸上依旧亲切地笑着:“好啊,切磋‘艺术’。” 目送着雅克二人往里面一栋楼走去,南宫怿暗自嘆了口气,退到小王警官身边问道:“警察叔叔是怎么认得他们……这个姓雅的?” 小王警官倒没看出雅克和南宫怿之间的暗cháo涌动,只是有点遗憾自己又变成了满大街都是的警察叔叔,拉着他往关家走去,随意地说道:“他搬过来有两三年了吧,外国人在这住着,我们得查居留证和护照,经常见。不过他们家总有人进出,看着都……也有几个是正经人。你还小呢,好好学习才是最重要的,别跟着他们混,听见了吗?” “警察叔叔放心,我当然不会跟着他们混……”我堂堂南七北六十三省武林盟主,就是去那里也是剿除jian恶,怎能与这些杀人无算的魔头同流合污! 第10章 行为艺术 家门口出了两个满身血腥的杀手,逼得南宫盟主连奶奶精心替他找出来的小学课本和各种快速复习法都顾不得看了,每天自早上醒来就开始练功,不到深更半夜绝不睡去。他爷爷奶奶看着孙子一天天地打坐,生怕他精神病没好了又要出家去,又给他舅舅打电话,要带他去看心理医生。 时间如此紧迫,哪还能浪费在医院里?南宫盟主断然拒绝了爷爷奶奶的好意,不过在他们的再三教育之下,还是把练功的姿势换了一下,不再用五心朝天,而是端坐椅上,面前还摊了本小学英语第一册,开着录音机放磁带,边听边入定。 有了外语的掩护,爷爷奶奶的心略定下来了,也就不再提看病的事,每天换着花样地给他做吃的、买营养品,生怕孙子学习过力累病了。 过了半个月,关家忽然来了位新客人。平日他仗着祖父母宠爱倒还可以任事不理,日復一日地练功,这一来了客人,他却无论如何也不得不出门迎接。何况这客人原就是他的客人,是为了他而来的。 来的人看着比他大三、四岁,脸型和他略有相似,眼睛却是单眼皮,鼻樑通直,嘴唇微厚,生得十分英俊。正是他舅舅的儿子,姓君名臣,也就是奶奶原先说过的那个“大臣哥”。这位表兄做人极是周到,来看他还不是空手来的,还抱着个挺大的硬纸盒子,进门先喊了爷爷奶奶,就招唿他:“关君,看我带什么给你来了?我爸给你买的,怕你这两天网瘾上来再往外跑。走,上你屋里去,你替你装上。” 舅舅给他买的什么东西?南宫怿看了看盒上,写了一熘外国文字,底下配着的中文是“笔记本电脑”。他倒是听爷爷奶奶说过电脑,电视上偶尔也有gg里演过,可亲眼所见这还是头一回,心里也有些期待。待要接过,又想到他舅舅只是个车掌,想必家里也十分穷困,这份礼物只怕太过贵重,不敢领受。 他这么一踌躇,那位大臣哥就已经拎着箱子进了他的卧房,爷爷奶奶都笑呵呵地叫他快跟表哥玩去,把他推到了屋里。 表哥下手极快,南宫怿进到屋里时,已经把盒子拆得七零八落,电脑给他接上电源摆好好打开了。他在电视节目里看到那些主持人手里的电脑,都只能看到背面,正面这还是头一回见,倒也和电视差不多少,只是底下的按钮多了些。 就这么一感嘆的工夫,君臣表哥已经把屏幕像开电视一样打开,又在下面的座子旁插了个极小的长方块,半趴在桌前,扭头问他:“关君,我听说你还病了?现在好了吗?我爸说你把自个儿当古代人了,是吗?别告诉我你是穿来的吧?对了,我还带了几张游戏盘来,你爱玩哪个,我先给你装上?” 南宫怿连忙答道:“多谢大臣哥关心,我的病早已好了。至于游戏盘,我早已过了爱玩的年纪,无须装上。而且这电脑十分贵重,若只为我爱玩而令舅舅破财,关君心里着实过意不去。请大臣哥把这电脑带回去吧,我实在不敢收下。”穿来的是什么意思?是这里的土语吗?他表兄说话真是让人听不明白。 君臣的脸“噔”地抬了起来,一双本来细长的眼瞪得比南宫怿还大,双眉直挑上了额头:“你愣不玩游戏了?还不要电脑?我记得你小学没毕业就缠着你爸你妈要电脑了,你妈嫌你学习不好不给你买,你还别扭了好长时间,回来没事还老跟同学上网吧……你穿了还是我穿了,你肯定不能是关君吧?” 第12页 原来他以前竟是如此任性不懂事?南宫怿脸也有些发白。他前世何等英雄,就转了一世也该和从前一样生而聪明,体贴孝顺,怎么这些日子所见所闻,竟似是他以前顽劣难驯,不知上进似的? 他心里这么鄙薄着自己,脸上便现出了几分愤然之色,两颊也微微泛红。君臣看到他这副模样,倒平静了下来,神色微动,悄声问他:“南宫盟主,宋朝皇上是谁?诶不对,你是宋朝哪年生的?” 君臣这么问是什么意思,难道他也是大宋之人?不,不可能。他的身世舅舅早就知道,君臣既是舅舅的儿子,应当也是从他口中听到。南宫怿有些黯然地问道:“怎么,大臣哥也觉得我把干隆拉到宋朝去十分可笑么?干隆到底是哪一国的年号,又或者是哪个皇帝的庙号,能让你们……”都不记得大宋还有个干隆年了? 他这些日子倒也想查查后世还有哪个干隆,可桌上那本歷史书里只有个晚清到近代史,才看了鸦片战争一段,就气得他连饭也吃不下,满脑子都是屈辱二字,练功时几乎走火入魔。为了早些恢復功力,只得把这书扔到一旁,到现在也没好好研究歷史知识。 他这么一说,君臣倒是松了口气,笑嘻嘻地说:“你答应不告诉我爸我问你宋朝的事了,我就告诉你干隆是谁。” 这么一打岔,南宫怿倒忘了推拒电脑的事。君臣也不提此事,替他打开一个网页,熟练地输入“清史讲坛”几个大字,从下面随意点开一条:“这是现在网上最红的清史研究专家的视频,你反正肯定没看过,先看看这个,回来你哥我弄着票,带你看张大师的现场讲座去!” 南宫怿才刚受了鸦片战争的刺激没几天,一听“清史”心里就立刻联想到了自己那本歷史书,对于这个大清国的事听都懒得听,只问君臣:“难道你们说的那个干隆,竟是这个清朝的?”君臣翻了翻白眼:“干隆不是清朝的,难道还是宋朝的?我知道你不爱看歷史,不过这个张教授讲得真的挺好的,这视频质量不行,我有个同学能弄来标,下回我带你听现场去……” “这电脑里有没有我皇……有没有讲宋朝的这个……视频?”南宫怿听他把清朝和他大宋并称,心里十分不以为然,断然开口截住了他的话。 君臣又在电脑上点了几回,嘟囔道:“你还真把自个儿当宋朝人哪,宋朝有什么好看的,不如清朝,还有个康干盛世呢。对了,倒有个电影《杨门女将》,坑爹大制作,你看吗?” 杨门女将是什么,南宫怿也不知道。但他自己不懂电脑,君臣给他找什么,他也就只能看什么,就跟着他看了两眼电影。里面的人从打扮到用的器皿,一样也不是大宋的,更别提他们大宋也从未出过寡妇征西的故事。他看了两眼就失了兴致,越发觉着这电脑是没用的东西,干脆起了身让君臣玩,自己回到桌边看书。 君臣也看出这烂片没人看,随手关了网页问他:“你还真打算好好学习了?要不要我教你?好歹我也是市重点高中的学生,教你还是没问题的。” 南宫怿正愁有些东西因为大宋与这里的语言不完全相通,看不懂意思,君臣要教他,正是求之不得,捧出书来,从汉语拼音问起,一直问到sin、cos。君臣自打坐到他身边,嘴就没停,讲得口干舌燥,直到奶奶进来送饮料和冰淇淋才得喘了口气,直了直腰。 吃完之后他看见南宫怿还要再问,连忙说:“咱也不能一下学得太多,不容易消化。反正我暑假天天都过来,咱学习也有时有会儿的,该休息也得休息。对了,我听说你这些日子都没出门,我礼拜日过来带你去看电影吧?” 不行啊,南宫盟主忧国忧民,门口那俩杀手不除,他连饭都吃不下去,更甭提出去玩了。他忽然想起大臣哥要天天过来,也有可能遇到杀手,连忙提醒到:“我家门口住了两……一个异域之人,长得高鼻深目、肤色极白,眼珠是淡蓝的,名叫雅克,据说是个行为艺术家。你若是见着这个人可要离得远些,最好混入人群,别和他单独接触。” “雅克?”君臣诧异道:“是不是长得有点像汤姆·克鲁斯,倍儿浅的金色头髮,个儿还挺高,特别白特别有气质,双眼皮双老么多层,中国话还说得倍儿熘忽?他住你奶奶家门口?” 汤姆·克鲁斯是谁?南宫怿无知无畏地看着君臣,“气质看不出来,但身材的确十分高大,肤色雪白,头髮也是黄的。中国话说得极好,几乎不带口音。” 君臣皱着眉头叫了一声:“感情他就住你们家门口啊……你不认得他?他没事老在步行街表演行为艺术,可出名了!每礼拜六日他都在,我带你看看去。你是没见过他们艺术家的表演,他还有几个助手,也都长得倍儿帅,表演的那真是,啧啧……” 步行街,那是什么地方?这种杀手埋伏在人群之中,是要随意杀人还是有什么目的,特特为了某人而去的?南宫怿一想到可能有人死在他面前,便心急如焚,也不管自己功力未復,一定要去管这趟闲事。君臣看出他心中所想,大包大揽道:“想去就去呗,我跟你爷爷奶奶说一声就完了,你这么天天闷屋里不出门,他们也怕你把身体闷坏了。” 不提南宫怿心中焦急,更下苦工夜夜行气运功,转眼周末已到,君臣便到他家来接他,两人乘了公共汽车直达步行街。 街上人挨人、人挤人、人外还是人。南宫怿个子矮小,抬头或能见到两边高楼林里,gg画挂得满楼都是,平视前后左右,却除了人的衣服肉体什么也看不见了。最要命的是,那些女子个个衣冠不整、袒胸露腿,南宫怿几乎不敢睁眼,就被君臣拽着,人流推着,一路往前走去。 走到一处人墙之外,君臣终于停下了脚步,拉了拉他的手说:“那个,看见了吗?那棺材里头躺的就是。”南宫怿闻言,终于睁开了眼往前一看,仍是除了人的后背什么也看不见。君臣个子比他高出半头有余,伸头向里自然看得清清楚楚,他却没生出那么高的个子来,除了挤进人群别无他法。 为了救人,也只好顾不得礼法了。南宫盟主默默垂下眼,只盯着众人之间的fèng隙,施展游龙身法,硬生生地挤进三层以内,终于看见了地上躺着的一口长棺材,和埋在棺材当中,身着黑色衣裤和雪白衬衣,面白如纸,平静如死人一般的雅克。棺材旁则立着两个相貌清俊、衣着整齐的年轻汉人,拉一种架在肩头的丝弦琴,声音凄楚动听,令人心醉。 这就叫“行为艺术”? 南宫盟主终于被震慑住了。前后两生加在一起,他也见过不少人,经过不少事。可一个武功高强、满身血腥的杀手,就这么青天白日之下躺在一口漆黑髮亮,里头还衬着红布的棺材里,当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更骇人听闻的是,那棺材里,雅克身上,竟堆满了一张张,一枚枚各式面值的纸币和硬币,而周围围观的人当中,也有不少从钱包里掏出钱来往棺材里扔的。 南宫怿震惊得倒退一步,脑中一片空白。肩头忽有人拍了他一下,他条件反she地一伸手拿住了那手腕,就听头上传来一道带笑的声音:“是他吧,关君?这个行为艺术叫“被金钱埋葬的吸血鬼”,够了不起的吧,摆好几回了,每回都有好多人往里扔钱。你带零钱了吗?没带我给你两块,你也试一把参与到艺术里的感觉。” 君臣熟练地掏出一把零钱,塞到南宫怿手里几张,自己剩下的硬币一挥手都扔到了棺材里。南宫怿攥着手里的钱,怔然望着躺在钱堆里,嘴角犹带微笑的艺术家杀手,半晌才转开眼。这一转又看见一立在一旁的布标,最上面横印着“雅克艺术工作室”七个大字,底下有许多雅克打扮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立在街边任人围观的图片。 这一趟,他真不该来。若是真正动手杀这人时想到了现在这情形,一时忍不住笑,可不是自己给自己制造出破绽来? 南宫盟主心中郁郁,挥手将手中纸币撒到了雅克脸上,转身挤出人群。 第11章 身份教育 走了几步,君臣就从后头追上来叫他:“你不看了?多了不起的艺术啊,好好跟人家学学,咱俩也找个地儿搞两回,这一暑假也赚不少钱呢。” 南宫怿心灰意冷,拔腿就走,君臣不知他犯了什么毛病,跟着慢慢走着,忽然看到对面有个星巴克,就让南宫怿在路边呆会儿,他自己奋力挤过人群买冷饮去。南宫怿站在路中间一个没靠背的长椅旁,头上太阳晃得他眼前发白,四周人流也变得一阵復一阵地模煳起来,有些像是中暑了,就不避脏净,坐到了长椅上,低头揉捻眉心。 第13页 揉着揉着,他仿佛觉得身后有个人的动静气息,就坐在自己所在的那个长椅上。那人的气息十分微弱,在这片喧嚣人cháo之中本不应该能感觉到,可南宫怿却偏偏觉得身周只有这一人在,连方才连绵不绝的鼎沸人声也都听不见了。 “关君?” 从他身后传来一道声音,如切冰雪、如金击玉,似近似远,又如直响在他心上一样。南宫盟主自己就武功过人,来往的也曾都是天下英雄,可也从未有人有这般本事,人在他身后,声在他耳中,却让他觉得摸不到这人是近是远,是前是后。 如此本领,他生平未见,竟可说是技近忽神了。 这样的高人,又怎么会认得一个连武功都不识的学生?南宫怿心中微有惊疑,面上却不显露出来,平静地转过头去望向身后。 那人一身白衣,静静地坐在他侧后方,背对着他,看不出面貌年纪,只能看到满头细密柔软的黑髮拢在脑后,和短髮之下露出的一点雪白肌肤。在这炎炎夏日、挥汗如雨的时节,这人却清净得让人一见即心生凉意。 满街衣香鬓影,人流往来,都如隔了几层云雾,南宫怿耳目肌肤,所见所感竟只剩下了这个白衣人。 本是极诡异的情形,南宫怿心中却没有丝毫害怕,就那么坐着,转回头看向已模煳不清的街道,向空中问了一声:“你是人还是鬼?” 那人轻笑一声:“鬼?我不是鬼,你才是吧。” 他这么一笑,南宫怿心里就冷了一冷。他自己是借尸还魂还是转世重生,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个白衣人居然就这么笃定地说他是鬼——这人是有阴阳眼的异人呢,还是……地府里勾魂摄魄的白无常? 他终于忍不住又转过头去,想看清那人的面貌。恰好身后的人也转过脸来,与他目光相接,手也伸了过来,在他脸上轻轻一按。南宫怿浑身一轻,竟有种灵魂出窍的感觉,仿佛自己已离开这身子几步,看着那人按上他的脸,而后一张和他前世一模一样的脸从面上浮出。那人很快缩了手,自己的脸又没入体内。 这时他的五感才又回来,仿佛重新活过来一般,眼里只看到那人清俊疏朗的五官上浮起一抹笑意。他才要问话,那人眼里忽然溢出一点金光,直盯着他双眼看住,忽然开口问道:“你死的时候,心里还有什么遗憾?这回復活,到底想要什么?” 南宫怿心神已全然陷入那人眼里,听到他问便回答道:“我死时尚不知自己已死,也来不及有什么遗憾。这回復生既非在我所愿之时,亦非生在我所恋之乡,我什么也不想要。” “你不想復仇吗?不想改变自己的命运吗?不想事业有成,不想名利双收,不想坐拥宝物,不想得到所有人的爱吗?” 这些问题都如打在南宫怿心上一般,他的心里却还是一片坦荡。他知道那些人问的有许多都是足够动人心的,让人只想点头称是的,可这些东西里,却没有一样是他想要的。君子寡慾,若想要的多了,心也就乱了,又岂能练出这一身过人武功? 他摇头道:“杀我的人已死了近千年,不须復仇。我已是两世之身,前世已不可追,后事未至,又谈何改。那些名利功业、珍材重宝,也都非我所愿。至于为世人所爱——除了三皇五帝,哪还有这样的人。南宫怿不过一介凡人,不敢希慕圣君。” 白衣人笑了一笑,神色之中却带着浓浓的冷峻杀气,伸出两指指抬起南宫怿的下巴,将他的脸扳向一边。“你还挺知足的。可你现在已经是鬼了,关君的家人也已经知道了你的身份。你看,他们已经带了道士要来收你了。你不想瞒过他们,继续好好地活下去吗?” 他手在面前一拨,南宫怿就看到自己的爷爷奶奶,还有那对只在照片中见过的父母面带杀气向他走来,身后还跟着许多道士和尚。白衣人冰冷的声音又在他耳畔响起:“你现在虽然占了这个孩子的身体,可灵魂和肉体结合得并不牢固,他们一作法,你就要坠入地府了。你捨得吗?甘心吗?” 南宫怿直直盯着不远处步步走来的人,轻轻“嗯”了一声。“可惜让爷爷奶奶白欢喜了一场。他们的孙子想必也死了,不知他们白髮人送黑髮人,受得住受不住。” “你不想求生?只要你求求我,我就能让他们一辈子不怀疑你的身份,永远都把你当成自己的孩子来爱。” 南宫怿摇了摇头:“大丈夫生又何欢,死亦何苦,岂能为了区区一身存亡危害他人。若要害了他们才能多活几日,南宫怿宁愿立刻重入轮迴。” 他话音才落,那人的声音又在他耳边幽幽响起:“居然还有你这样的鬼。别的鬼上了人身,都还拿自己当人,又要比当人时还强,遇见我就找我要能力要东西,你倒是干净,连命都不要了。行了,不用测了。” 这话说完,南宫怿眼前一片豁然开朗。祖父母与父母的身形固然早已消失无踪,就连之前一直围在他身边那些似云似雾,把他和周围人群隔开的东西也都不见了。他回首再去寻方才的白衣人,却见他就站在自己身前,手里拿着一杯冒着凉气的绿色的饮料,悠然地边喝边打量自己。 这人打一出现便有的那种神秘之感已然消失。南宫怿再看他时,便没有方才那种看不清楚的感觉了。他的面容还和之前见到的一般俊秀潇洒,却没了那种摄人的容光,身上的衣服也不似他方才见到的天衣一般,而是变成了普通的白色短袖t恤和麻质长裤。 “阁下到底是何人?莫非是白无常?” 那人吐出吸管,从上衣口袋里翻出张黑色烫银名片来递给他:“我可不是白无常。人家那是鬼仙,按凡间现在流行的说法,算是公务员了,我顶多了就是个事业编。我是市妖委环境卫生综合治理办公室的副秘书长,叫白罗。咱们妖委虽然是凡间团体,但是也是天界部门授权的,你以后要住在l市,也算是归我管的,我先给你登个记,过两天你有时间到我们办公室办个居留手续吧。” 市妖委环境卫生什么,什么东西?登记?居留手续?这些名词他听着都觉得耳熟,可合在一起却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应当说,他是不知道“环境卫生”“登记”和“居留手续”和个鬼能有什么关系。 这位白秘书长话说得有些奇怪,但这身仙法却是作不了假,显然不是神仙也是半仙。南宫盟主大抵也有些做鬼的自觉,便客客气气地问道:“先前阁下所说的,在下不甚明白。在下新死不久,死后便到了这里,被这个名叫关君的孩子的家人视为己子,虽曾几次推脱,却无人肯信我的话,更不曾提醒过我还有这些规矩。在下愚钝,还请白秘书长有以教我。” 白秘书长对这个称唿还是相当受用的,轻咳一声,看了看对面还在长队里挤着的君臣,凭空掏出个ipad来,坐到他身边教给他怎么用,往哪儿填。 “哟,你还是个古穿今的鬼?要不我们这儿没你入境的底儿呢。填完之后再过七个工作日就能给你上档,到那时你就正式算咱们l市的鬼了。对了,我之前跟你说那些话,还有让你看你家里人收你的样子,那都是测试你污染水平的,不用当真。现在天上改规矩了,讲究破除封建迷信,像你们这些原来叫鬼上身的,现在都改叫穿越了,和一般凡人待遇一样,没人能收。你好好活着,好好交治污费,不用有心理负担。” 南宫怿一边填着自己原籍的信息,脑子里还消化着白秘书长的话。当个鬼,怎么还有污染水平,还得交治污费?自己前世走南闯北,听过不少故事,这一辈子也看过几眼电视,从没听说过当鬼……不,是“穿越”了,还有人管,得往上头交钱的。 白秘书长看他的神色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一挑眉问道:“你发没发现,自己穿过来之后,长得比从前好看了?” “我前世风骨湛湛、一表人材,是武林中出众的美男子。现在这身子还未长开,五官虽然生得还算韶秀,却有些单薄,远比不上从前。” “那你发没发现,你穿过来之后,别人对你的态度都特别好,无论认不认识的都挺护着你?” “……不曾。当初我做武林盟主时才是人人高接远送,令行禁止。转了这一身后,我祖父母与舅父一家都当我有疯病,在外头认的一位警察叔叔心中怕是也有这般想法。而且我在学校还交恶了几个人,有个前辈学子曾带人打我,还放了毒烟毒我。” “那你发没发现,你穿过来之后,比从前聪明了?” “我自生来便聪明过人,能闻一知十,有颜渊之贤、晏子之智,所以才能继家父之业,做了几日武林盟主。换了此身之后,反倒有许多小孩子都会的题目,我竟然看不明白,聪明未见,却像比从前笨了不少。” 第14页 “那你……你是学武的,总该发现,自己练武进境比从前快了吧?” 南宫怿仍旧一问三摇头:“我前世根骨上佳,无论什么武功也是一练即会,如今这副身体却远远比不上前世,根骨资质只属平平而已……”他说到这里,勐地一顿,忽然想到自己这副身体资质远差于从前,可这些日子练功的进境却不比原先慢。这其中难道有什么蹊跷,和白秘书长说的污染又有些什么关系? 他抬头望进白罗眼中,抿了抿嘴唇道:“的确,我这一世根骨平平,练功时却赶得上前世的进境。白秘书长必定知道这是为什么,南宫怿洗耳恭听。” 白罗微合上眼,轻笑了一笑:“你可能上辈子金手指开太大了,居然没发现自己穿了之后多出了多少优点。没事,你这才穿来几天,等日子长了就知道了——你们这些鬼,怎么像也不是人,之前我问的那些东西,慢慢着就都看出来了。 “你新当了鬼,有好多事我应该跟你说说,可我现在没时间,就先简单说说治污费的问题吧。虽然现在咱们都讲究相信科学,破除迷信,把你们都叫成穿越者,可你们身上还是有鬼气、灵气、阴气和煞气,这些都会损害凡人的生存环境,降低凡人的生活水平。你就算比较干净的,对空气污染程度不大;有那些为了復仇而生的,一身煞气和执念,把周围空气都能染黑了,必须得下大力气整治才能不危害周围的环境质量。 “我们环卫办,就是专门治理鬼怪精灵妖魔之类造成的环境污然的。当然,其中涉及的净污设备成本啊,维护费用啊,还有我们这些工作人员的工资收入啊,当然就是谁污染谁掏钱,多污染多掏钱了。明白了吗?” 他淡淡说了几句,也不管南宫怿听得懂听不懂。看他的表格填得差不多了,就收起那个ipad,站起身来背对他说:“每月5号到25号是交治污费的日子,你这个月新来的,交多少得等下个月才能算出来,到时候我会拿着你的居留准许凭证来找你。你表哥要回来了,我先走了。” 第12章 妖委一日游 … 收费的白秘书长走了之后,南宫盟主的生活又恢復了以往的平静——不,还是有点不同,前些日子祖父母给他零用钱的时候,盟主他总是以家中贫困、自己没有用得着钱的地方为理由退回去,自从知道了自己活着还要交钱,就终于捨得留下那些零花钱了。 虽然不能说“好死不如赖活着”,但好好一个大活人——不、大活鬼,要是因为没钱交环保费死了,总是有点过于憋屈且丢人了。 随着白秘书长订下的收费日子越来越近,他竟然真的想和君臣一起去马路上睡棺材要钱,幸而后来君臣上网查了一把那种棺材的价格,他才打消了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买那样一口棺材,只怕他的环保费都够交几年的了,光靠着人家洒在棺材里那点零钱,一辈子也赚不回本儿来啊。 七日之后,白秘书长的电话终于打到了关家。南宫怿当时还在屋里昏天黑地地研究着正弦余弦和切弦,他大臣哥就坐在旁边边写自己的暑假作业边盯着他,外头接电话的自然就是南宫盟主的爷爷奶奶。 外间的电话一响,南宫怿心里就有些忐忑,手底下一不小心连错了一条分割线。他这暑假作业全是照着答案抄的,哪有错立刻就能发现,当即狠狠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声。不过是要个钱罢了,又不是要命。当年刀口上舔血这么多年,多少次正面强敌,也从来没丢过这么大的人。 这幸亏是写作业,要是当着邪魔外道和自家兄弟这么一分神,瞬间就能葬送无数人的生死! 狠骂了自己一声,南宫盟主才又恢復正常状态,拿橡皮去擦那条线。正擦着,外头奶奶喊了一声:“君君,你们白老师找你!” 果然是要债的找到了头上,南宫怿应了一声,把橡皮和铅笔放下,对君臣笑了笑:“大臣哥,老师找我,我先接电话去。”出了卧室,看见奶奶拿着电话分机正要往他屋里送,连忙接了过来,先叫了声白老师。 白老师应声埋怨道:“你怎么也不留个手机,留自己家里电话干什么,你奶奶盘问我半天,最后我说我是你们新来的政治老师才算完。对了,你的居留证有点问题,大概一半天下不来,你先下来吧,我带你到妖委亲自了解一下吧。” 南宫怿立在厕门边上,为难地低声答道:“我出不去。爷爷奶奶平时根本不让我出门,现在又有表兄来帮我复习,就算要出去,他也要跟着我,不方便。” “那你跟他们说说,让他们放你下来不就行了?他们不放,你就施法迷住他们,放心,你有这个能力。” “怎么迷?”南宫怿倚在门上,侧过脸看着镜子里映照出的身影,怎么看怎么是个普通人。若说迷人,那还不如狠狠心把这几人都打晕了来得方便。 “迷人你都不会?看过《画皮》吗?看过《聂小倩》吗?看过《fate/zero》吗……啧,没见过你这么没用的鬼,哪有鬼还不会迷人的。算了,你等着,我就在楼下,一会儿上去接你。” 电话被白秘书长挂断了。南宫怿来不及说什么,只好把电话还给了奶奶,打算回屋等他上来。结果没等那么久,他刚走到客厅,门铃声就迴荡在了他家里。爷爷正看着电视,慢条斯理地说了句:“这点还有谁来,君君开门去。”奶奶瞪了他一眼就要起身去开门,却被南宫怿抢先跑到了门口。把门一开,就看见还是一身白衣的白秘书长立在门口,手里还拿着个大纸袋,上面印着个m。 白秘书长一进门就毫不客气的扒拉开了南宫怿,大步流星地踏进了他们家客厅里,微笑着对他爷爷奶奶说:“关爷爷,关奶奶,我是关君他们的年级组长,今天学校有活动,我过来接他上学去。” 也没看出他是怎么施法的,关爷爷和关奶奶的神色就有些恍惚,跟着他的话不住点头,客套道:“好好,谢谢老师过来通知我们。君君,快收拾书包和老师上学去!”说完之后就坐回沙发上,再也不理白秘书长跟南宫怿。 南宫怿惊诧之余,还是不知道他那法是怎么施的。白秘书长一击得手,停也不停地往里走,问他表哥在哪。南宫盟主伸手一指,白秘书长就进了屋里,如法施为,让他也认定今天南宫怿就该上课,就该被新上任的老师接走。 白秘书长十分有尊老爱幼的精神,上了车就把吃的扔到南宫怿怀里,自己打着火在方向盘上轻按了一把,那车就自己开了起来。两人边走边吃,白秘书长顺道就向南宫怿介绍了他们要去的地方。 “本来登记的事我帮你报上去就完了,结果你的身份太特殊了点,我们跟地府对了好几遍,查遍了宋朝的底子也没你的身份。后来仔细核对才发现,你根本就不是我们这世界的人,不知怎么就跨界穿到这来了。这一来比一般的古穿今登记更麻烦,因为还得和你原来的世界核对穿越理由和空间错误……这个问题大了,又得上报天庭处理,所以你暂时是拿不到居留证的,在我们市就只能算是黑户。” 南宫怿秀气的双眉聚到一起,咽下了嘴里的食物问道:“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你是个异世界穿来的鬼,看过穿越小说吗?你跟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们这里的宋朝没有个干隆年,宋徽宗在位就二十五年,没有个干隆三十六年的说法。你们那个世界应该说是这个世界分化出去的平行空间,从宋徽宗开始,歷史走向就不同了。” 白罗说了半天,看南宫怿还是大睁着双眼看他,一副茫然无知的模样,摇了摇头又换了个更容易理解的说法:“佛说世上有三千大千世界,现在咱们所居的只是一个小世界,你就是从别的小世界来的,这回懂了吧?” 这么一说,南宫盟主就懂了。佛经他虽然没正式看过,大千世界的说法倒还听说过。之前那些异世界、平行空间之类的说法晦涩难懂,他当真听得有些混乱,倒有些嗔怪白秘书长不早说人话,只说那些妖怪私藏的叫法,他一个只在凡人间呆着的新鬼哪里懂来? 说明白了南宫怿,白秘书长就接着驱车赶往市妖委办公室。市妖委虽然是本市妖魔鬼怪最高管理中心,但形象还是比较低调的,就在市中心一座金融大厦租了三层,白秘书长带着他坐电梯直上二十九楼,去入境处听领导给他讲解这回为什么不能给他直接登记。 领导们都是很辛苦的,白秘书长说。所以处长这回见面就是接见一下这个来自异世界的兄弟,让他感受感受本世界、本市妖民的热情友好态度,以后无论是走是留的,也给两世界关系正常化做个民间使者。 南宫怿被他说得云山雾绕,到底什么也听不懂,只好连连点头。俩人一块儿坐电梯上了楼,门一开,没等迈步就听到整个楼层里迴荡着一个充满怒气的声音:“最烦的就是这帮古穿今跟未来穿回来的了!你非要復活,怎么不当时随便穿个身体,死完了还给我们增加这么多不必要的工作量?还有这破伺服器,人家地府的伺服器早都升级三回、三回了!咱还用着这破玩意儿,查个底档就抽得要死,打昨晚上起我就进不去系统,修的人都死哪去了!有钱公款去马尔地夫旅游,怎么就不能把伺服器换一下?我不要求换成地府那么好的,就人家淘汰下来那种型号的也行啊!” 第15页 咆啸之声直入云霄,震得南宫怿耳多都快聋了,饶白秘书长是积年的老妖,到这里也忍不住抬手先捂上一只耳朵,另一只手拉着他又退回电梯,直接按下了一楼的按钮。 坐了二十多层,南宫怿还觉得耳中一片嗡嗡声,说不出话来,白秘书长一张脸上堆满了嫌弃,对着他有些勉强地笑道:“今天办公设备状态不好,那个,赶明儿七月十五聚餐时我再带你见见咱们这的领导吧。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见个面吃个饭,说说话什么的,以后有的是机会,好吧?” 南宫怿还在试着自己的耳音,白罗的声音不够大,他是一句也没听见,不过看着对方急于解释的模样,也出于礼貌点了点头。白秘书长对他的印象又提高了些个,也不急于送他回家,而是驱车往市郊走去。 “反正也是出来一趟,我带你去看看我们环卫办的工作环境吧。金融大厦那些部门你暂时也打不上交道,最好还是记住了我们的办公地点,要是将来能上门交费,就省了咱们两方的事了。” 听到“交费”,南宫怿才正式回过神来,问道:“我不是这儿的正式居民,也还要交费吗?” 白秘书长离开那座大厦之后就重新恢復了忧雅闲适的态度,抬起下巴,给了他一个“你很上道”的眼神。“这跟居留证是两回事。你没有居留证顶多就是不享受本市居民应有的权利,义务嘛还是要负担的,谁让你们这些鬼控制不了体内的阴邪煞气,随时随地都在污染环境呢?不过咱们妖委也是照顾未成年人群的,你要是付不出钱,也可以先积欠着,等到成年之后分期付款。当然了,钱全部还清之前,你是一脚也踏不出l市地面的。” 这条件也未免太不平等了,简直就是明抢!南宫盟主无论多么喜怒不形于色,眼中也难免添了几分忿然之色。但一想到自己身为鬼,的确也是会有阴气污人,不得不求这位白秘书长除了他身上煞气,以免祸害家人,他胸中怒火便又平息了些,垂下眼眸问道:“白秘书长说得是,你们辛苦除煞,我交些钱自是必须的。不过将来我若也有了居留证,又能有多少好处呢?” “那当然是有很多好处。比如说,你就能享受医疗保险、生育保险、离魂保险、还有妖委提供的公益岗位,专供你们这种暂时无法赚钱的鬼打工抵治污费。” 这算什么好处?除了那个公益岗位还有些用处,也不是非要不可,剩下那些保险什么的,他从电视上看过,凡人都给上,用不着妖委再上一遍吧?再说了,他一个男的,生育险跟他实在是拉不上关系啊? 他低头想着自己的心思,脸上疑惑之色渐深,白秘书长仿佛看得出他在想什么,轻声笑道:“我们妖委的保险能和人类的一样吗?你要是上了妖委的保险,以后得了人类治不了的大病,有妖医给你治;如果魂魄和身体结合得不好出现了离魂现象,有大妖替你定魂;还有生育险,你以为你是男的就用不着?我告诉你吧,去年就有两个男鬼,就帝都的,一个演艺圈的,一个黑社会的,都生的男孩,咱们妖医给接生的。你想想,男的生孩子,人类的大夫能给接生吗?就是给接生,生下来那孩子保不定就抱哪个实验室去了,有咱们妖委的人贴心、安全?” 男人还能生孩子?这个世界太可怕了!南宫盟主脑子里已经想不到别的了,眼前来回晃动着一个满脸胡茬的大肚子男人抱着孩子沖他微笑的可怕场面。 老天保佑,但愿天庭快些批示下来,让我回我原先的世界吧!虽然这里的妖怪不吃人,人死了还能夺舍重生,可是这种天天追屁股后头要钱的“妖委”和那些生孩子的男人,真让他宁可不要这几十年阳寿,也不愿意再与之共处一地了! 第13章 阳气 … 妖委环卫办的地方和其他部门离得确实远,它不在市里,而是在郊区。就在一家厂房设备新得闪闪发亮,就是没一个工人的污染处理厂里,白秘书长领着南宫怿来回巡视,不时接受着落伍一千年,虽说看过几天电视,但也没亲眼见过现代化工业生产的武林盟主的崇拜和赞誉。 “这是去年新换的污水处理设备,花了一千多万呢,污水日处理能力达到0.9吨。咱们妖委共建了四个这样的处理厂,有污水处理厂,有垃圾填埋厂,还有厨余垃圾处理厂,每年能创利润……不,能净化本市98%的妖气,对改善人民生活水平功不可没。” 南宫盟主是科技盲,因此尽管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污水处理、垃圾填埋之类工作和净化妖气能扯上什么关系,还是一句没敢问——万一人家就有关系呢?在自己家人和警察叔叔面前丢人就够了,在领导面前还是保持保持形象吧。 白罗领他在外头看了看污水处理池,终于转到了工厂的核心部位。透过透明的玻璃隔断,南宫怿在一间软包装修、门口挂着“技术室”的办公室里看到了一位鹤氅道冠、仙风道骨、气质超然的美貌青年。 “这个月在西郊这儿值班的素问真人,早已有了金丹真仙的修为,法力强横极了,现在是咱们妖委的常委。”白秘书长细长的手指按在玻璃上,指引着南宫怿的目光随他望向屋内:“咱们这四个工厂,每个里面都有一位金丹期修为的常委坐镇,凭他们四人的法力,运转一个埋在市区下面的净灵阵法,这才能把那些修为尚低的妖魔鬼怪放出的阴气及时净化。” “那岂不是说,有这位仙人坐镇就够了,何必还要花千万之资建外头这些……处理设备呢?”南宫怿双眼明亮得如同洒满了透入走廊的阳光,既是惊羡又有些不解地望着屋里的上仙。 白秘书长微笑着揉着揉他的头髮:“傻小子,没有厂房,没有设备,光一个仙人往这一坐,外头盖间小房供他作法,那不成了小庙了?咱们现在是科技兴妖,就得有这些先进科技设备在外头壮门面,不能让人看了以为咱还用落后的妖法处理,懂吗?” 南宫怿从玻璃上抬起头来,垂下眼看着两人映在光滑的大理石上的倒影,忍不住低声说了句:“……本末倒置。” 白秘书长恍若未闻,带他去总经理办公室见过了他们环卫办的吴主任和钱秘书长。当时吴主任正忙着给夫人按摩,钱秘书长对着电脑砸键盘,看见南宫盟主进来,一个拿糖一个掏红包,把他当真正的小孩打发了出去,倒是主任夫人在他们临走时还多嘱咐了两句:“小白,你好好照顾这个同学,别让人家回去之后和自己世界的人说咱们l市的妖不会待客。” 这三人组相处得未免太奇怪了。南宫盟主含着一肚子夫纲不振、内帏不修……旁边那个男的真没眼色之类的话,亏得嘴里让吴主任的糖堵着没说出来。白秘书长不敢多留,立刻拉他出了厂房,重新把他装上车送往市里。 南宫盟主把嘴里的糖嚼碎咽了下去,在车里长长地感慨了一声:“原来妖怪也有惧内的,只是你们主任在夫人面前这般做小伏低,不怕那位钱秘书长看了心中笑他?” 白秘书长摇了摇头,怡然笑道:“什么叫惧内啊?你太落伍了,这叫真爱。钱秘书长是吴主任的儿子,打小就见惯了的。咱们这些外人去了人家都不改温馨的居家状态,何况是当着儿子了。” “咦?钱秘书长和吴主任看着一般是年轻人,怎么会是他儿子……既然他们是父子,钱秘书长又怎么不与父亲同姓?难道那位吴主任,是入赘到岳丈家的?” “没这事,人家俩人都是自己修成的,哪来的娘家。吴主任原身是蜈蚣,所以就姓了吴,可是主任夫人觉着钱串子这名字听起来更有福气,生了钱秘书长就让他姓钱了。这点小事,主任当然是不可能不顺着夫人的。顺便说一下,我其实不是白仙(刺猬),而是因为毛是白的,所以姓的白。我的原身也是威风凛凛的勐兽啊。” “什么勐兽?” 白秘书长沉默了一阵,忽然伸手放下了副驾驶上方的镜子:“你们家快到了,我就不带你吃中午饭了,把嘴边上的巧克力擦擦吧。” 妖怪难道不欲让人知道原身?可他说起那对主任父子时,并没多么在意,仿佛只是寻常事而已啊?难道是他的出身不大说得出口?白色勐兽,难道是北极熊?在电视上偶然看过北极熊馆空调系统维修新闻的南宫盟主心念电转,再看向白罗的眼中便多了几分爱怜—— 电视里一身白毛的大熊趴在水池边上悠然地嚼着鱼的场景,他还记得清清楚楚。那熊又老实又听话,饲养员给什么就吃什么,和原先他在山里猎过的黑熊完全不同,看人时如有灵性一样,撒娇撒嗔,看得人恨不得养一只在身边。 他心里想到了养熊,目光中不期然就含了几分温柔期盼的神色,盯着白秘书长一身白衣,手微微动着,在心中想像那光滑润泽的手感。手还没真敢覆上去,白秘书长却忽地神色一整,反握住了他的手,盯着他低声问道:“怎么这么看我,难道是想吸阳气了?对了,你穿过来也有半个多月了,身边又是一对垂暮老人,怕是没什么进项。” 第16页 白罗空着的左手轻轻抬起,顺着他的胃部向上缓缓抚摸,直到手指触到他还显得平坦的喉间才停了下来,转手托住了他的两颊:“真是虚极反亢、阳气外浮的徵候。是我看得不仔细了,以为你是阳实阴敛,忘了你是个新鬼,没人教导。连迷人都不会,看来阳气更还没学怎么吸吧?” 他左手两指微一用力,扳住南宫怿的下巴,低首覆了下来。双唇相接的一瞬间,南宫怿就觉得自己经脉中所有的内力都被拉扯着聚到了任督二脉之中,转过十二重楼,汇成一口微寒的气息,涌到了口唇之间。他有心挣扎,却仿佛被什么不着力的东西缠住了全身,连一根手指都动弹不得。 就在这一身精元马上要被与他唇舌相接的那张嘴吸出去时,他身上的血脉流转忽地一滞,一口带着暖融之意的气息被人送入了口中,和他那口阴寒之气交缠融合,最后化为一股清甜的液体重新流回经脉,重聚在下丹田气海之中。 体内气息稳定之后,南宫怿才发觉两人仍处于一种奇异的暧昧姿势。他连忙仰头让开白罗的嘴唇,紧闭上了嘴,双目死死盯着他,却不知说什么好。 白罗向后拨了拨头髮,轻笑一声:“记着你方才内息是怎么被扯出来的吗?你吸别人的阳气时,也用这种法子就行了。我方才渡给你的那口不是一般的阳气,还是一口先天清轻之气,有它在体内,你哪怕不会调动别人体内气息,它也能替你聚敛阳气,投入你身体里的。” “我……”南宫怿紧抿着嘴唇,双手紧抓着自己的裤子,几乎要在牛仔裤上拧出深深的摺痕来。“多谢白秘书长指点,只是我……我虽是身为鬼魂,却还不想以吸人阳气维生。” “别说笑话了,哪有鬼不吸阳气的。你现在见的穿越者少,以为自己特殊,等你以后见多了穿越者就知道了。哪怕生前是笔笔直的直男,换了身子之后早晚也得弯了,这可不光是食用需要的问题。啊,当然了,吸阳气的时候要注意,不能吸太快,要及时消化,不然容易怀孕……” “不!”南宫怿激烈地反驳道:“我绝不会吸人阳气!若是……若是不吸便得死的话,我也不惧此结果。” 白秘书长对他这种想法略有些不以为意,但对新人还是教育为主,不多打击,敷衍地答道:“哦……那也行。你现在有了肉身,魂魄就不会消散,就是阴盛阳衰,一来容易离魂,二来污染程度也会提高。这个说起来也是给我们创收,我当然也不拦着你。等天庭那边结果下来,看是判你以后回去还是留下来吧。要能合法留下来,我就帮你申请个打工职位,免得你治污款太高,到死都还不上。” “要是我得回去的话……这些日子留在这儿,我是不是也该了你们许多治污费?要是就回去了,那可能就还不上了……” “回不去了。”白秘书长极快地答了一声。南宫怿诧异地望着他,仿佛要问他为何如此笃定。白罗一手托着下巴,声音中带些歉意,脸上却笑得十分自得:“我忘了你还有可能要回去,方才那一口先天阳气度过去,你的魂魄和这具肉身就彻底结合住了。现在你就是想脱体也脱不了了,除非是再死一次。” 南宫盟主的脸彻底僵死了,眼在白罗脸上扫了一圈又一圈,嘴微微张着,却吐不出字来。白秘书长善解人意地答道:“不用太感谢我,我之前不是说过嘛,好好活着,好好教治污费,不要有心理负担——就算上头批下来你得回去,这边不给你上户口,我也想法替你找个公益岗位,让你能负担身上越来越多的阴气造成的各种费用。” 我不想留在这儿,不想交什么莫名其妙的费用,也不想当黑户打黑工。我宁可直接下轮迴转世重生,哪怕下辈子就当个没出息的普通人,也比在这种妖不像妖、鬼不像鬼,男人都能怀孕可怕世界强! 一直到被白秘书长送回家里,南宫盟主都没捞到机会说出他真正的意见,只能把满腔青春的烦恼都挥洒在二元一次方程组和平面几何里。 第14章 黑道少年 … 一个月后,新学期终于到了。南宫盟主换上了蓝领子白t恤配蓝白裤子的校服,背上比旅行包还大,装得满满当当的书包,在奶奶的护送下再一次去了学校。 虽然他暑假补过一次考返过两回校,还体会过一把被老师叫进办公室批评兼罚站的感受,但正式上课对他来说还是新鲜的。早上起来他就被返校时有过一起进办公室交情的同学拉到了操场上的队伍里,看完升旗听校长讲话;听完校长讲话听老师讲话;听完老师讲话听学生代表讲话;都听完了才跟着班主任兼语文老师的吴老师进到了教学楼里,最终坐到了三楼走廊左手第二间教室。 进了教室,他们还要按个头高低排队,然后一行男生一行女生地,坐在身边的座位上。南宫盟主因为身高只有一米七不到,光荣地被排在了靠窗那一行第四排。虽然身高上的明显不足令他有些颜面不存,但这个位置离老师更近些,于他这样成绩相当不怎么样的学生更有好处。 活脱脱比从前矮了一头半,他本来只觉得是少年身量不足的关系,可是看到与自己同岁的几个女孩都已比他高了,南宫怿就把身子往窗边缩了又缩,颇有些恼恨自己现在这个身体。 白秘书长还问他觉不觉得自己长相比从前好了,简直就是反讽吧?原本他的身材在兄弟朋友之间,一向都称得上高大魁梧,现下光这个身高就不知差出多远去了,也不知要过几年才能补上。 班主任在上头开会,南宫怿就在下头看着自己的小细胳膊小细腿发愁,暗暗定下心来,一定要扳过这身体原先的坏毛病,恢復他日食斗米斤彘的好习惯,再把练内功的时间拨出些来练外功,免得这么干巴巴的既不见长个儿也不见长肉。 “关君!关君!”台上班主任李老师的声声唿唤和随之而来的粉笔头儿终于打破了南宫盟主的神游,他右手一抄将袭来的暗器抄入掌中,长身立起正要迎敌,一晃眼看到眼前的老师和满屋同学,终于回过神来,惭愧地叉手站定,低头答道:“方才一时失态,但请吴老师处罚。” 老师倒是想骂他两句,但看他态度这么好,说话又带些文言气儿,觉得他应当是在暑假好好学习了,心里一高兴就没接着骂下去,而是重新带上笑颜表扬道:“算了,下回可得集中注意力听老师讲话,别走神,好吗?你这次数学期末考试补考时进步非常大,得了满分,有什么学习经验吗?讲出来给这回没考好的同学做个榜样。” 他数学补考考得还挺好?老实说,补考时他连那些东西是什么还不知道呢,都是大臣哥给他做的题,他就是死记下来,到那儿默了一遍。南宫盟主不肯掠人之美,谦虚地答道:“这都是老师给的复习题,我表兄又替我做好了那些题,我只是背了下来,到考场上对着题目答出,并非是我能将那些定理公式融会贯通,自己做出那些题来。” 这话一出,老师的脸就沉了下来,带了几分怒气道:“坐下吧,一会儿放学上我办公室去了趟!” 去办公室南宫盟主已经熟了,返校时他就被叫去过两回。能够被老师单独带到身边教诲,这是弟子的光荣,可惜老师单独叫他去时只教他为人之道,自强之理,若是能抽时间再替他讲讲语法和修辞就更好了。 他挺起身子,将头抬起来直视老师双目,满含感激和期待地答了一声:“是,多谢吴老师。”坐下之后,吴老师在上头不知怎地又表扬了他两句,说他现在学习虽然没什么能说的地方,但是比上学期懂礼貌、尊重老师了,又号召同学们向他学习。 南宫怿坐在椅子上听得十分惶恐,有心起来谢过老师的夸奖,可这里的规矩又是不得老师叫起不能说话,只好更恭敬地坐直了,低下头来表示自己的恭顺之意。然而老师在上头夸他时,身边就响起了许多学生的议论,说他巴结老师,说他虚伪。身边那个女生还低下头小声追问他,怎么现在和老师混得那么熟了,就他这成绩,老师还玩儿了命地想法夸他。 现在的女子居然都不懂得男女不能问了吗? 虽然这世上的人早不讲究男女大防,学校里还公然让一男一女并桌而坐,可南宫怿自己却还苦苦坚持着礼仪,说什么也不和女子说这些非礼之言。那女生连问了几声,见南宫怿总不回答,不满地“切”了一声,转头去和身后的女生说话。 南宫怿以最完美的姿态坐在椅上,目光紧随着正在教育他们学习之道,督促他们为了明年的中考奋斗的吴老师。虽然身高略有差距,但一身超拔之气还是透骨而出,令他的姿态在众多坐没坐相的少年中如同鹤立鸡群一般——虽然没人看他。 第17页 这一开是开学典礼,并非正式上课。老师讲过了话,发了书本之后就要放学了。南宫怿迫不及待地收拾好了书包,待坐在他外面那位女生一起身,就挤出教室,去往办公室听老师教导,态度积极得不像是挨训,倒像是去领奖学金。 这种积极心态彻底感动了吴老师和办公室里的其他老师。关君虽然从前就是办公室的常客,但态度这么好,认错这么积极,甚至还主动在老师都说不动了的时候进行自我批评,顺带请教学习问题,简直就像脱胎换骨了一样。不少老师都羡慕吴老师教学有方,这么个学习态度各方面都不行的差生,居然也能让他教出来。 吴老师自己心知肚明,南宫怿的学习和认罪态度绝不是让他批了两回就能出来的,搞不好是家里给他送到哪个网瘾治疗中心了,不过不知是不是正规的地方啊。看这孩子现在老实的,搞不好那中心还用过体罚……吴老师深深地被自己的脑补感动了,怜爱地拍了拍学生的脑袋:“行了,早点回去吧,我就不等你家长来接你了。明天记得准时上课,有什么问题下课以后随时可以上办公室来问我。” “多谢老师。”南宫怿神清气慡地离开了办公室,被秘书长吓唬得提了一个多月的心也终于重新落地。若不论家门口还有两个不明来歷的杀人犯,以及每月不知多少,恐怕等他到要交钱的时候砸锅卖铁也凑不出来的费用,现在的生活还算是相当美好的。 有这么学识广博、循循善诱的老师,又能坐在这种有空调有电视有暖气的大教室里学习,家里的祖父母也相当宠爱自己……虽说比不得家乡父母,但也比下了地府,忘却本来面目,不知重生到个什么地方好得多了。 他心满意足地背着包往校外走去,刚出了教学楼门,在小操场上就让人拦了下来。那人样貌平平,亏得他记性一向好得出奇,从前也在江湖人堆里锻鍊过,无论怎么平庸的长相也能过目不忘,才认出拦下他的那少年正是上回补考时被他教育过的那些人当中的一个。 见到此人,南宫盟主才又忆起自己当时的决心,要一个月教训一回,直到把他们重新扳上正路,因便拉住那少年的手道:“你怎么才来找我,你那些同伴呢?上回我教你们不可以众凌寡的道理,你们还记得么?你来得正好,这回我正有时间,好教你们些规矩,免得你们这么大人了,也没个学子的模样。” 那个少年虽然被他看一眼就萎了,但还是坚强地把他带到了比上回的学校后门再远点儿的一座楼里。里面虽然灯光打着,还是觉得黑洞洞的,装得看似十分华丽,却多是布和皮子包着的,连个酸枝木的家具也没有,不像什么正式的地方。那个少年和侍女说了两句话,把他引到楼上一间房里。 那屋子看着不似住人的地方,当中只有几条沙发,墙上挂两个极大的电视,左右立了几张桌子,最里头还有个贴了木条的半圆台子,头上一熘小灯,照出昏黄的光芒。南宫怿收回打量屋子的目光看向沙发上的人,不出意外地发现,有许多被他教导过一回还念念不忘的学生等着他。 屋子当中的那条长沙发上,有几个年纪更大些的少年少女,当中簇拥着个相貌中带着刚勐之气,眼神兇悍、肌肉虬结的少年。那个姓陈的学生这回没坐在主位上,而是和一些与他差不多年纪打扮的少年一样,绕在那个青年身边。 南宫怿把那些一面见就围上他身边的学生当作空气一样,目光紧紧盯着被众人捧在当中的少年——虽然从形象唿吸上看来,他也只会些外家功法,却似是比上回几乎伤了他的小陈哥还强不少。这世上武道不兴,这少年没有名师指点,能练到这一步,必是花了十来年功夫,不知是听说他武功高来切磋的,还是专程替上次他教训过的那些人来报仇的? 这些少年生性凶顽,若一举折服了他们,留在手下做个服侍弟子,时时教育着,也能替周围的人除些灾愆吧。南宫盟主轻轻吐出一口浊气,脚下不丁不八地站定,听着上回教育过的那个小陈介绍:“关君,我上回和你过过手,觉得你还算有前途,所以才特地请了文哥过来,看看你的能耐。文哥的父亲可是咱们l市道儿上响噹噹的人物,文哥也是咱们市有名的高手,你要是能得他青眼,将来前途肯定了不得。” “道儿上……黑社会?!”想到前两天看的枪战片,南宫怿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忍不住惊叫出声。黑社会,那就是白秘书长说过的,能怀孕的男人了? 他忍不住盯着那个少年的紧身t恤看下去,只能看到隐隐约约的平坦线条,和露在牛仔裤外一线紧实的肌肉——还未显怀,当是在三个月之内,最易流产。看着那人站起身来,缓缓走向自己,南宫怿心里就颤巍巍的,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动了手,或是一不小心让他动了手,当场就酿出命案来。 眼看少年越逼越近,南宫怿退无可退,只得一狠心,气凝指端,当场点住了他腿上大穴,又扫开几个因为他攻击那少年而围攻上来的学生,把他打横抱回了沙发上。姓文的少年挣扎几回,发现腿全然不能动弹,这才感到害怕,一双满带凶煞之气的眼睛紧盯他的手指问道:“你到底怎么弄的,我怎么动不了了?” “我无意伤你,只是点了你的穴道而已。你这三个月要好生静养,不然……总是无辜性命,我虽是外人,也不能看着你这样……这样不知道爱惜自己。” 南宫怿一句话落地,姓文的黑道少主突然说不出话来,开了os模式。不对,这也太神展开了,怎么就跳到爱惜自己上了?这小子刚才是说了什么我没听见的话吗?还是我暂时性失忆,忘了自己刚才说了什么了不起的话了?……我明明没伤没病啊?上个月还上医院体检过呢……难道他一看我走路,就看出我膝盖半月板有陈旧性损伤了?那不早治好两年了吗? 被点了穴道扔在沙发上的黑道少主无意识地吐槽了两句,接下来就再无反应时间,只能像看电影一样,看着自己带来的人,被他原本打算给个机会收作小弟的中学生打得鼻青脸肿,然后一个个扔到沙发上。 那个可疑的功夫少年还叫人上去关了音乐,拿着麦克风站在屏幕前面,一字一句地带他们念八荣八耻。除了他以外,凡有人不好好跟着念,都会被那少年在伤口上再揍一拳。 真是,太可耻了!但他为什么不动我,还和我说那些奇奇怪怪的话?空手道三段,无论和什么人动手都沖在前面,把手下护在自己身后的黑道少主,心里涌出了前所未有的屈辱感和迷惑。 第15章 杀手落网 … 新学期正式开始后,南宫盟主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忙碌中。他的学习进度虽快,现在也只到了小学三年级,初三课本上的知识他看也看不懂,就算想找老师问都不知从何下手。 于是每天上课时他都会把老师讲的记录下来,下课只要不被拉到办公室罚站,就拿出适合他进度的小学课本埋头苦学。这一切都被各科老师看在眼里,渐渐地把他叫到办公室罚站的时间少了,叫到办公室补习的次数多了,还给他介绍了几个好老师,让他放学和周末时间去上补差班。 做个好学生是必须的,但对于南宫盟主而言,仅仅是做个好学生还不够,他的一身武功本领,更是要尽快找回来。这么日復日殚精竭虑地学习之余,他每日子午之交时还要打坐调息,运行内功。晚间他自己在屋里,姿势就能摆得标准一些;白天在学校怕人看出异样,只能箕踞而坐,混在一群趴在桌上午睡的同学里,居然也没人注意他。 这么修着修着,他的内力修为的确是大增,可问题也随之而来了——他所习的本来是堂堂正正的正派内功,讲究阴阳相济,可是这回重生之后,再按着从前的功法修习,修成的内力却都是偏于阴柔之性的。之前因为体中内力极少,又有白秘书长那口元阳真气撑着,看不出什么异常来,可自白秘书长给他渡气之后,他体内内元增速极快,渐渐已有了阴盛阳衰之相。 增加阳气,已成了他目前最要紧的问题。可是,阳气又从哪儿来? 南宫盟主不得不减少了对于串联、并联、电阻等问题的研究,腾出脑子来回忆前世所学的内力,从中挑出了最为阳刚的少林一脉,打从洗髓易筋经开始,从头练起。 这两部经书乃是难得的宝典,他也是因为得了当时少林住持青眼,才得入藏经阁一观。不过那时他年纪已长,内力又练得炉火纯青,没想过改易功法,仅是开了开眼界,此时正到用时,便又把这两样神功想了起来。 洗髓易筋之法果然比他原先所习的内力更为精妙,每练一回,不仅内力有所增长,体肤毛髮都如同被内力沐浴一回,连体质也随之改善不少。这副身体原本只是姿质平平,渐渐也有了提高之势。 第18页 然而这么好的内功心法,却还是没能改善他体内阴盛阳衰的问题——依此功法修习之后,体中确是有些阳刚内力生成,可伴随这一点点阳明之气而生的却是更多阴柔之气。修习日九,他体中内力从开始的一阴初动,渐渐稳固在了阴九阳一之数上。 所习内力偏阴偏阳本来也不是大问题,可南宫盟主早先被白秘书长教导过,知道这种情况再继续下去,他的污染费只怕就要越来越大,到时候卖了他也付不出来了。 南宫盟主在晚自习上边写作业边苦苦思索着解决这个问题的方法,越想心中越是恼怒。他南宫怿学贯古今、聪明绝顶、更曾是杀伐决断的武林盟主,绝不能被个小小的阴气所治!这几天若还想不出好法了,周末的补习班就先逃一回,等他想出怎么不通过人体就能吸收阳气再说! 在治污费的沉重压力之下,他本就超凡绝伦的头脑再度得到了超常发挥,没等逃课就想到了一个想当有道理的法子——日属阳,夜属阴,他每天习武多是趁夜里没人时练,白天又因人多难以入定,从外界唿吸得来的自然以阴气为多,阳气较少;若是每天他都能在日出之时在外头练功吸收阳气,那不就能多吸收朝日精英,调停体内阴阳了? 不管这道理成不成的,先做了再说。南宫怿从此就把晚课改成了早课,写完作业十一二点就早早上床,转天四五点天色一亮,就收拾好从阳台顺着各楼的暖气架往上爬,直爬到楼顶,打扫出一块空地,铺上报纸竹蓆,盘坐于地,行一个小时的功,直到他爷爷奶奶起床的时候才又爬下楼来。 除了早上练功,凡是晴天,他每天下课和中午都抱着书到操场站着学习。坚持了几年之后,由于太阳晒得多了,他体内合成了大量的维生素d,促进了钙的吸收利用,导致他的身高倒是有了大幅提高,使他成为了感动学校的励志人物之一。当然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改成早晨练功之后,虽然阳气没看出有增加的迹象,但早睡早起到底还是让他的身体比前些日子有了改善,上英语和政治课也不犯困了。身体素质不断提升的感觉让南宫怿多了些踏实感,也让他重新涌起了对抗不幸未来的勇气。从此以后他就接手了班级大扫除里擦灯管、擦玻璃、擦电扇、擦电视、擦气窗等一切需要胆量和敏捷的工作,被老师和劳动委员在班会上表扬了一遍又一遍。 班会结束之后,他又立刻任劳任怨地投入到新一轮的扫除之中。在其他同学忙着搬桌子、扫地、擦地的时候,他用力伸长胳膊将黑板上每个角落都擦得干干净净。连黑板槽里积存的白色粉笔末都用湿抹布一点点刮出来,再推到黑板槽的另一头,一口气拨进地上早已接着的纸篓里。 白色的粉末在空中飞扬,洒过的地方都蒙上了一层白翳。南宫怿看着这粉笔灰飞散覆压于桌面、地面,染得所有这些灰末经过的地方都一片灰白色的样子,心中忽然一动——那个和噬血杀手在一起的无形怪人,也许并非藏身别处,只是障眼法用得好,令人看不出形迹来?若用这种粉笔灰洒在他身周,就算身上他有法子掩饰,地上总会有脚印落下。到那时候,凭他对人体经脉穴道的了解,至少可以点住他腿脚上要穴,这不就能抓住此人了? 他的内力虽然比之前世还有所不足,可新练的内功心法却比前世更加精妙,在功法运用上也有了新的感悟,且是轻功也已有了相当的根底。再加上小区门口就是警察局,警察可是有枪的,又是朝庭执法的公人,那两个杀手武功再好,到了警察面前肯定也不敢放肆。 不过若一击不成,令那两人狗急跳墙也不大好,动手之前还需再筹备些趁手的兵刃。他身上还有那个杀手雅克留下的名片,哪一天趁祖父母睡着时,藉口要和他学艺术,备些东西遮眼,上门探探路子吧。 但这探路的时间他还是等了许久才等到——直到期中考试结束,他从黑板槽里攒下的粉笔末才差不多够用了。除了粉笔末之外,他还在身上带了两把圆规、一盒铅和一把裁纸刀,除了这些算不得暗器的暗器外,还偷了一瓶过了期的空调清洗剂和一瓶夏天没用了的杀虫剂。 没办法,兵刃、暗器都没有,只好用这些东西凑合着替代了。虽然都没什么大杀伤力,但朝着眼上喷,还是能拖延对手一点时间,让自己脱身逃走的。 都备好之后,拖到晚上十点一过,爷爷奶奶都睡觉去了,南宫怿便熟门熟路地从客厅的阳台翻了下去,按着雅克给他的名片上的地址找到了二号楼,13层。 门上上着紫灰色的厚实防盗门,若有似无的血腥气从细细的门fèng中透出。并非真实存在的,而是南宫怿每次见到雅克时都能感到的血腥气的记忆,此时充溢于他的鼻端。他从怀里掏出一枚曲别针,弯成合适的形状,插到门锁里撬了一撬,没撬开。又撬了两回,他对自己手艺的退步也感到绝望了,干脆还是走了原来的老路,从门外蹬着空调架爬了上去,翻进了十三楼东侧的阳台。 可喜的是,落地窗倒是没上锁。他推开窗户,脱下鞋拎在手里,轻手轻脚地往里面走去。才走到客厅当中,便听到里面一间房内,传来一声娇柔婉转,令人一听之下便觉筋苏骨软、神魂颠倒的呻吟:“雅、雅灭蝶……” 那声音中微微带着哭泣之声,听得南宫怿胸中怒火熊熊燃起,顾不得别的,几步赶到那屋外,狠狠推开大门叫道:“孽障,你们在这里做的什么好事!” 话音才落,屋里床上一对赤条条白生生的人影已分了开来,那个方才还在哭喊的女子一翻身便滚下了床来,跪在他面前叫道:“上仙饶命,上仙饶命,小妖们在这里并没做什么不良之事,我们只是、只是、这也都是为了艺术献身啊!” 这是什么人,是人是妖怪,和他一直追踪的无形杀手是什么关系?难道他要捉拿的冷血杀手,还得靠卖身养活自己?还是说现在的妖怪已堕落到要靠卖身给凡人养活自己? 南宫怿眼睁睁地看着一位年幼的裸身美女一翻身落在自己面前就变成了穿着衣服的男人,心理落差过大,一时没喘过这口气来,手放在怀里的杀虫剂上动弹不得。方才和他一起在床上滚的那个男人也变出一身衣服来,起来先把女变男的那位扶起来,才对南宫怿说:“上仙误会了,我们这是拍电视呢,真是艺术,不信您看我们这还有导演摄象场记盯着呢,绝不是在干什么有伤风化的事。” 拍电视?南宫怿顺着男人的手转过头去,看到黑色摄影后后,一张脸白得和刚拿汰渍洗过的袜子一样的艺术家雅克。这位名片上头衔中列着导演、制片人头衔的血腥杀手此时披着半长的头髮,穿着一件花衬衣,颇有几分电影频道报导过的导演派头,拿着一卷列印纸指着那两人骂道:“小煤炱君、ng君,你们在干什么?他只是个普通片儿警的孩子而已,你们怕成这个样子干嘛,我们的拍摄进度要赶不上了!” “上仙还是片警的孩子……”那个女变男的小妖抖得更厉害了,攥着旁边那个取了外国名字的男人不撒手:“小妖有……有暂住证,还有蓝页户口,不,不对,小妖和ng有妖委发的居留证,是合法在l市居留的……请上仙高抬贵手……” 这两个居然是妖怪,那杀手也知道他们是妖怪,可还敢让他们当自己的演员,拍这种令人作呕的片子,看来那杀手也非凡人啊。不过这两个妖怪到底是怎么回事,一见到他就上仙上仙地叫,还抖得这么厉害?他不过是个凡人、不,凡鬼,做鬼也就几个月的功夫,上辈子也不像是什么大仙转世……难道是白秘书长那口阳气的关系? 他伸手摸了摸自己腹内那一团真气。的确是阴盛阳衰,但白秘书长那口阳气却像个核一样一直流转在他自己的真气之中,平常也不待他驱动就在他体内自动循环,绝非是普通真气,倒像是仙气的模样。或许这两妖就是因为感到他身上有这股气息,所以把他当了妖委的领导? 他心下暗自揣摩,耳目也没放过屋中的一切。雅克导演坐在摄影机后仿佛一直不动,注意力却全都在他身上,而这屋里,除了那对不知什么妖和雅克之外,还有一个人的气息浮动。 他一直留心,一直在找,一直想法破除其隐身秘法的那个人,此时正屏气敛息,一步步缓缓挪向他。南宫怿的手放开了驱虫剂,伸向裤子口袋里的塑料兜。那里藏着他苦心收集了小半个学期的粉笔末,他小心地往后迈了两步,退到门口,指掌伸到兜里掏了一把灰粉静待时机。 一股凌厉的破空之声自他脑后勐地响起,南宫怿将身一偏,一塌肩躲过这一击,右手轻扬,手中的粉笔灰随手飞出。这效果远超他的想像,不只地上露出了那人的脚印,粉笔灰末更拢在了他身上,于空中印出一个若隐若现的人影。 第19页 这人影现出之时,一道更锐利的风声已撕破他面前的空气,一个金髮白肤的人正隔在他和那个人影之间,带着尖锐指甲的手向他直直抓来。南宫怿身子平平后错几步,右手两把圆规飞向前方人影,左手自怀中已掏出杀虫剂,冲着面前那人的双眼按了下去。 雅克一手挡在面前,随着他手指动作闭了眼,南宫怿抓紧这个机会,身子一闪就闪到了那个为了躲圆规避到屋子当中的隐形杀手面前,骈指如剑,直取他胸前大穴。手还未点到那人身上,就觉得空中传来一股水波似的波动,一个熟悉的白衣身影就凭空出现在了这屋子当心。 人还是平时的白秘书长,气势却高了不知几筹。他伸手一指,南宫怿身前那个若隐若现的人便定住不能动弹,方才还张牙舞爪要偷袭南宫怿的雅克也保持着原有的资势停滞在原地。那一对一直看着热闹的妖怪双双过来向他行了个现代的鞠躬礼,然后老老实实地熘了边儿,等着白秘书长处置这几个胆敢闹事的。 白秘书长的嘴唇紧抿着,向那个扑了一身粉笔灰的隐形刺客施了几回法,终究也没能看出他的原形来,目光又转向雅克,眼里就带了几丝煞气。“雅克?末维卡,你收留这个非法入境者多久了?你这是公然妨碍执法,影响我们环卫办的工作,你们俩都跟我走一趟吧!” 说完了雅克,他的目光又转向了南宫怿,脸上却比方才看那两人时温和了许多:“多亏你机警,才替咱们妖委发现了这个非法入境的妖怪,我之前把自己的元气渡给你,当真是没看错人。现在我得带他们回去调查这人的入境时间,算清他拖欠的各种款项,等过一阵子才能表彰你。不过你替咱们妖委破获了这桩案子,上头肯定有好处给你,你先回去休息,都安排好之后我再来见你。” 难道这俩也是妖怪?看来他还是当鬼当得不在行,连半个同类的妖怪都分辨不出。早知是妖怪,他就不必担心这么久,早早地问白秘书长一句不就了结了?若早问,弄不好他们的工作量还能再少一些。 南宫怿略有些歉疚地目送了白秘书长带着两个外国杀手隐没于空气当中,又送了那对儿卖身、不,卖艺给外国妖怪的中国妖怪离开,也不再多看屋里摆得乱七八糟的床上用品和摄影器材,重新从阳台跳下楼去,趁着更深人静爬回了自己家。 第16章 打工 … 期中考完了没几天,学校就通知要开家长会。据南宫盟主自己坦白,他这回考得也不怎么样,估计有几门课都不能及格了。 爷爷奶奶年纪大了,在外头也都好面子,不愿意上学校挨老师的数落。互相推让几回,实在推不出去了,就摽着膀儿一块去开会,等老师教训时也好有个人可以推卸责任。 爷爷奶奶出了门,南宫盟主终于有了点难得的自由时光,赶紧地拿出爷爷前些日子买的《黄岗真题》,对着答案一道道地破解起来。 做了没两道题,门铃声忽然叮咚作响,把他从屋里吵了出来。透过防盗门向外看去,只见一个俊秀逼人的白衣青年一手提着个小小的纸袋,一手按在门铃上。 白秘书长,这是干什么来了?南宫怿不敢怠慢,打开防盗门迎他进来,满屋子找茶叶给他泡。白秘书长往沙发里一窝,十分自然地开了电视,叫南宫怿不用瞎忙,他不爱喝茶,随便拿罐可乐什么的就行。 关家因为有这个孙子,不健康食品还是相当存了点的。南宫怿拿了饮料零食过去,就看见白秘书长已经把手提袋放在几上,旁边还搁着几个红皮本,有大有小,最上头一个正面印着四个烫金大字——“荣誉证书”。 这证书,莫非是要给他的?南宫盟主往桌上瞥了几眼,白秘书长立刻发现,把他拉到自己身边,打开证书给他念了一遍。果然是给他的,还是市妖委办公室发的,表彰他身为异界人却热心本事治安工作,帮入境部揪出了非法滞留的外国妖怪和包庇犯。 白秘书长一口灌下了一听可乐,舔了舔嘴角,对他抱怨起来:“前几天年主任出了调查报告我们才知道,那个透明人潜伏在中国已经二十多年了,02年就到了咱们市。他又不是正经妖怪,身上没妖气,就跟普通人一样,入境那么些年也没人发现了他。我们钱秘书长这些日子就忙着清算他的欠款和罚金,开了一屋子的电脑对帐,十五条胳膊都累得抬不起来了,手指头全都肿了……” 南宫盟主听他说得夸张,又联想到自己,不禁询问:“那人不是没有妖气么,怎么也要交治污费?他都要交那么多,我也算非法居留,身上还有阴气,是不是以后要交得更多?” 白秘书长摆了摆手,教育道:“你跟他情况不一样。他是不用交治污费,可是我们按规定,外地妖怪无证暂居是要交费的。他恶意逃费二十年,又不在市里登记,接受我们妖委监控,这就是妨害我们执法,不仅得把这几年居留费和滞纳金补上,还要交二十年的无证居留罚款。” 妖法森严,条条款款都是收费,听得南宫盟主频频点头,对自己的未来也越加绝望。 白秘书长又喝了口水,吃了两块薯片,接着白话:“他的钱本来不该我们治污办算,可是妖委的会计年底得上中央开会培训,留下来这帮人就我们钱秘书长有会计资格证,就替他们代算了一下。我们一办公室的人都跟着忙活,这几天连饭都顾不上吃,要不我当公务员的,在你们这些普通群众家里是不该要吃要喝的。” 原来妖怪也要吃喝,要不电视上演的古装魔幻片里,神仙上哪一开会也得先办宴席呢。看来小说里写的辟谷丹什么的都是艺术加工啊。 南宫盟主忙着端茶倒水,了解妖魔鬼怪生活细节,白秘书长又说了些工作情况,忽然一拍茶几:“看我这脑子,光给你证书了,实惠的还没说呢。”便把桌上那摞证书全都摊开,一一指给南宫怿看。 “你现在不是我们l市在编的穿越者,奖励是重是轻其实也不好把握。按说你替我们挽回了二十年的损失,应该给你一部分奖金,可是现在领导和会计都不在,我们不好动现金。所以年主任就做主,让钱秘书长在帐里扣了百分之零点三的罚款,充抵你的治污费。” 南宫盟主如今家中贫困,自己又不能出去挣钱,花着祖父母的积蓄一向心里不安。得知能减免治污费后,也十分高兴,连连道谢:“领导如此照顾,怿深感厚恩。不知这些钱能抵多少费用,我以后每月还要交多少?” “现在暂时是不用了,要是你污染水平不出变化,那笔提成够抵你两年半的治污费了。不过……”白秘书长抽了抽鼻子,在南宫怿面前嗅了嗅:“你这几个月还没吸阳气?怎么这么想不开。你要实在不想搞基,那就找个女人,虽然阳气上差了些,怎么也比自己捱着强。唉,你为咱们妖委做出这么大贡献,我当领导的,说不得得帮扶一把……” 白秘书长忧国忧民地摇了摇头,一把拉过南宫怿的手腕,把他拽到怀中,照着嘴唇亲了上去。 南宫怿一直怕自己走上龙阳断袖之路,宁愿趁夜出去打家劫舍赚钱,也不肯接受这种扶贫方式。只是他心里虽想着推拒,却当不住白秘书长身上的阳气温软暖融,不仅从他口中度了过来,更将他全身裹住,感觉就像冬天里穿上了羊绒毛衣一样,丝丝熨帖,让人不捨得放开。 这回不比南宫怿刚穿过来那次,他身上如今阴盛阳衰,又刚替妖委挽回了大笔损失,白秘书长下了血本,直到气象预报从头播完,两人才气喘吁吁地分开。 南宫怿舔了舔唇边,还沾着丝可乐的甜味,又看了眼唇红齿白、风采夺人的白秘书长,脸色一时红得就像卷子上的红叉一样。惭愧之余,他心中更是暗恨自己没定力,明知不该,还一次又一次地做了这非礼之事。 白秘书长可没他那么多事,捏了捏他的脸笑道:“行了!有这一口,你这几个月都不用为阳气费心了。不过,天庭办公效率不那么高,我也不知道你身份什么时候能办下来,这回的奖金又管不了一辈子——你要不要给我们环卫办打个零工?” 打零工?南宫怿想都不必想,小鸡啄米般不停点着头:“我外表年幼,但前世早已成年。只要能替祖父母分担生计,负担我的治污费,我什么也能干。” “我就知道你是个有前途的穿越者。工作证我都替你做好了,还有这套工作服,还有缴费人员名单……”他把桌上的证书卡片一份份递到南宫怿手里,又从提袋里拿出一套西装,往空一扔,南宫怿就觉得身上一暖,那套衣服已穿上了身。 白秘书长又从手袋里掏出了个闪着银灰色金属光的电子产品给他:“每月五号到二十五号,你按着这上的地址,拿上这个收费终端,把城西区所有妖魔鬼怪都跑过来。去时记得穿工作服,那些妖怪有好多暴力抗法的,万一欺负你不是正式员工要动手,这衣服高抗魔抗物攻,保证你能全棵全尾地回来。谁敢不缴费,你回来告诉我,我亲自过去处理!” 第20页 白秘书长说得豪情万丈,南宫怿却听得心若死灰。自己连那对吸血鬼和隐形人对付着都差点意思,再赶上道行高的妖鬼,那不是送死么?他有心拒绝,但看着白秘书长激情澎派斗志昂扬的模样,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虽说不出,白秘书长却是善解人意,见他这样子就知道他担心什么,柔声安慰道:“别怕,你现在是异世界和咱们现世交接中的人,地府不能收你,就是让人吃得渣都没了,也大不了就再给你换个身子。歌里怎么唱的来着?大不了从头再来嘛。” 听了这安慰,南宫怿心里比刚才更难过了些。他低垂着头想了一阵,终于做出了个艰难的决定:“秘书长,能给我个妖委医院的电话吗?要真出了事,我好歹也争取有个抢救的机会。” 白秘书长揉了揉他剪得略短的头髮,又慡朗地在他头顶拍了两把,差点把南宫怿的脸直接扇到沙发扶手上。“怕什么,你身上有我的元阳之气,真出了事我能感应到,不会让你真到那一步的。” 南宫怿自己爬了起来,收拾好了东西,打算趁着两位老人回来之前藏好了。白秘书长也跟着起了身,提起了那个手袋,换上鞋就往外走。 临走到门口,他又像突然想起什么,停下来说道:“对了,我觉得你第六感相当灵,针对你的情况,还有个不错的工作你可以做一下。咱们市现在有上千万的人口了,妖怪也超了两千,除了名单上的,搞不好还有些像那个透明人一样隐瞒身份的妖怪和穿越者。你要是能再找出来,还像这回一样有奖励,加油啊!”说完这句,他对南宫怿翘了翘大姆指,径直穿门而出。 南宫怿眼看着他凭空消失,心里突然有种异样的失落感。他把东西都藏到了自己屋里后,也没心思再做题,就又回到客厅,坐到电视对面,将自己陷入软软的沙发里,随手打开一听饮料喝了一口,从零散的塑胶袋里摸了块不知什么填入了嘴里。 已经答应下来的危险工作沉甸甸地压在他心头,可比起这份工作更沉重的,还是如今已活泼泼地流转在他体内的阳气。他是不想靠吸人阳气过活的,可这两回和白秘书长……又算什么? 难道他就一辈子指着白秘书长施捨,还是变成个以生气为食的厉鬼?他心不在焉地换着电视,又喝了一口饮料。口中满盈的甘甜,犹如之前残留在另外一人舌尖的滋味……停!他这都是在想什么?白秘书长只是在扶贫,他受了这两次恩惠难道还不足,居然敢有这种非份之想? 然而这种事也不是说不想就能不想的,直到爷爷奶奶带着鲜红的成绩单回来,南宫怿脑内还在一遍一遍回放着补魔时的感觉。 然而魔鬼一般的成绩和爷爷奶奶终于把他从这种不伦的绮念中拉了回来,让他无暇再分心于此。终于熬过了一顿竹笋炒肉和魔音穿耳之后,南宫盟主疲惫地爬到了床上,黯然想道:无论是工作还是白秘书长,都等他考试能及格以后再说吧。 第17章 收费 … 不得不说,白秘书长那口仙气的功效简直堪比传说中的大力丸。就睡了一宿觉,南宫盟主肿得发亮的尊臀就重新恢復了白皙莹润,上面一道道紫红的檩子也都消退无踪了。本来因为挨打而心情郁郁打算歇个工伤假的盟主也没了在家待着的理由,看了看日历正是十五号,收钱的日子,就把工作服和工作证往书包里一装,老老实实上学去了。 上了这么久的学,背了五百多少单词,学了不知多少条公理定理,南宫盟主这样开挂型的人物都还没能望见及格的曙光。他前后左右的同学中还没一个成绩这么差的,大伙都互相比较成绩,看谁又升了多少名,谁数学拿了第一。只有盟主身为全班倒数第二,年级倒数三十的后进生,和这些好学生基本没有共同语言。 虽然成绩不好,但他的学校生活也算渐入佳境了。老师们因为他学习态度端正,学习热情高涨,就是成绩不升反降——上学期才一门不及格,这学期已经三门了——所以对他也失去了管教的热情,没事都不请他进办公室或者留校了。 趁着这大好时机,南宫盟主中午藉口要去亲戚家吃饭,背着工作服和收费终端出了校门,沿着南通路,看着路牌一路寻摸,找白秘书长给他写的那些地址。 第一个收费任务完成得相当轻松,那个妖怪就在离他们学校不到三站地的科学院上班,是个水污染处理工程师。那位工程师还是他们南宫家的本家,叫南宫癹世,名单里也有他的电话。但南宫怿没有手机,只能到门口传达室登了记。登记时本想报上自己的名字,直接说自己是来收费的,又怕妖委这些事泄露给外人不好,就报上了白秘书长的名字。 保安打了电话没多久,这位科学家就急匆匆地跑到了传达室。二人一见面,均是有些震惊——这位工程师,竟是在吸血鬼家里拍a片的那两个妖怪之一! 好好一个科学家,为了交治污费,竟然还要去拍那种丢人现眼的东西……那他这种肯定出息不到这份上的穿越者呢?一股寒气忽然从南宫怿心底涌出,冻得他四肢百骸一动都动弹不得。倒是工程师愣了不一会儿便和保安打了招唿,拉着他出了科学院,到门口一家餐厅里挑了个包间坐了下来。 点好了两份煲仔饭,把服务员都赶出去之后,本家妖怪这才蹭到他身边,低声问道:“上仙……同志,您这是干什么来了?上回不知道您是妖委的人,我和小煤照顾不周,请您多包涵。” 南宫怿深深吐了口气,站在暖气旁边烤了一阵才缓过这阵阴寒之气,掏出工作证给他看了看。“上回是误会,阁下切勿放在心上。我也不是妖委的正式员工,是白秘书长让我干个临时工,过来收这一片的治污费。” 本家妖怪看了工作证,十分痛快地从怀里掏出张卡来,熟练地拿过终端往上一拍,显示器上就显出了他的名字、居留证号和要交的费用。他让南宫怿看过了,便从钱包里掏出一张中行的银行卡递给南宫怿。 南宫怿推託道:“我还不会用这玩意儿呢,你自己刷就行。” 那妖怪就笑道:“咱这东西看着像外头那些高科技,其实还不都是法力维持的,只要把卡往这一搁就能自动划钱,没凡人弄的那么麻烦。”说着把自己的银行卡也照着上头一拍,再看那显示器上,就显示出已转帐2元3角6分,不多时机器“刺啦刺啦一响,一张短短的纸条就打了出来。 才两块三毛六,就逼得个工程师要卖身了?不可能吧。难道这位工程师真是个艺术家,就好搞那种……行为艺术? 本家妖怪也看见了南宫怿若有所思的神情,苦笑着解释了一句:“我本体是搞石油污染治理的,每年我那些子孙都能做出不少环保业绩。我身上虽然有妖气,但有那边的治污功劳抵消,所以交费很少的。我这么拼命赚钱,是想帮着小煤炱——就是上回您在雅克导演家看见的那个妖怪——还一部分,他污染指数太高,而且那些没成精子孙们时不时地污染一回,这治理费就得他担着。这么多钱把他卖了也还不上啊……” 那个忽女忽男的妖怪?南宫怿心中还有印象,却是没想到这么个看着清秀斯文的妖怪还是个污染大户。看来眼前这位本家真是个好人,为了朋友两肋插刀到这种地步,连尊严都肯不要了。 南宫怿正感嘆着,那位本家妖怪已经从悲惨的回忆中清醒过来,面带乞求之色地看着他:“小同志,论理我这话不该说……能不能请您过两天再收小煤怠的钱?小煤那边肯定钱不够,得我帮他凑凑。我工资今儿下午才能发下来,过两天还能有一笔外快入帐……” 南宫怿闻声知意,连忙答应下来:“以后我每月都最后一天再收小煤炱……哦,你看看这表上哪个是他,我到二十四五号的再去收他的钱。” 在人前意气风发的南宫工程师暗暗抹了把眼眶,拿着表格找了半天,终于指定了其中一个名字:“就是这个梅珆君,请您多多照顾了。” 南宫怿收起了终端和联繫地址,揣好了工作证,喝了一杯餐厅赠送的白开水,起身就要去下家收费。工程师连忙拦下他:“饭都快上来了,大中午的,怎么也得吃了再走啊。您给我帮了这么大忙,我虽然手头不富裕,也得尽尽心吧?” 南宫盟主现在是替妖委工作了,誓要按着正式员工的标准要求自己,不拿群众一针一线,更不能吃群众的饭了,推辞几回,终究还是空着肚子出了门。 下午两点他还要上课,从这儿回去大约要走一刻钟,他还剩四十五分钟可以安排,应该还能再去一家收费。南宫怿对着单子上的地址找了几回,终于发现附近一个小区里,还有一个收费对象在,兴沖沖地买了套大饼鸡蛋,边啃边往马路对面走去。 第21页 大中午正是吃饭的时候,马路也比平时清静,人行横道上只有廖廖几人。他下午有课,赶着走了几步,不一会儿便超过几人,走到了马路当心儿。又走了两步,眼角余光忽然扫到一辆黑色轿车冲着这边飞驰而来,面对黄线和斑马线竟也丝毫没有减速的意思。南宫怿前方是一位白髮苍苍的老太太,也发现了那辆车驶来,吓得腿脚都迈不动了,不知所措地提着东西站在马路上。 眼看着那车越开越近,南宫怿无暇多想,快步上前,运起柔和真力将老太太往前送出了几步,自己却正好站在了那车前沖的路线上。那车连喇叭都不鸣,横冲直撞过来,南宫怿避之不及,眼看就要被它撞上,把大饼鸡蛋叼在嘴里,左手一长撑上车头,身子一轻,来了个侧手翻,旋即又用上了千金坠身法,将自己牢牢定在了车顶上。 谁料那开车的人明知自己撞上了人竟还毫不停歇,顺着大马路就开了下去。南宫怿又急又怒,心里还想着他那家收费对象,趴在车顶上拼命砸着。道两旁无论开车的还是走路的,都瞪大了眼看着这辆一熘烟就消失在马路尽头的车。还有些好心人掏出手机来报警,及时把这辆肇事逃逸车辆的走向报告了110。 南宫怿在车顶上拼命砸了几下,看里面的人一点反应没有,便冒着生命危显往前爬了几步,将头倒悬下去,拍着挡风玻璃叫司机停车。拍了几下实在控得头晕,那车又左扭右拐,玻璃上不好抓握,只得又抬起头来,从书包里掏出一把钢尺,将真气灌入,当作兵刃往下一插—— 钢板果然被他插透了,但钢尺让他划拉几下之后就报废了,动作片里那种把汽车上盖打开的情节果然只是艺术夸张,南宫盟主这般武功做不出这特效来。他拿着捲成麻花的钢尺思索一阵,终于又有了新主意。 钢板拆不开,玻璃总不能跟钢板一样厚吧?他把尺子弯直了些,又一刺灌入内力,爬到挡风玻璃上头,手挥钢尺直戳了下去,当场就在玻璃中戳出了个窟窿,周围的玻璃也出现了蜘蛛网般的裂纹。 这回司机终于停下来了。一个急剎车悬点没把南宫怿扔下去,亏得他下盘有力,紧扒在车顶上化解了几回冲力,终于捱到了停车的那一刻。 车子将将停稳,那个司机就一甩安全带沖了出来。南宫怿见状也不顾全身酸痛,翻身跳下来准备讲理。孰料那司机看也没看他一眼,甩上车门就冲到了后面,打开后车门,小心翼翼地从里面扶出了个人来,连抱带拉地先把他弄到了马路边上,带着温柔小心的神色问道:“你没事吧?” 被他扶出来的也是个少年,长相十分清秀,看着比南宫怿大两三岁的样子,身形却有些纤瘦,头髮也微长,眉间有丝皱痕,神情淡淡,带着些疏离萧索的意味,对司机的关切也没什么反应。那司机却毫不在意人家的态度,勤谨小意到了极点,一会儿试额头一会儿扽衣服,实在像个赐候老封君的孝子。 那种爱护稀世珍宝般的小心态度让南宫盟主不由得有些尴尬——难道人家是因为家里人得了病才超速的?不过就算是这样,闯红灯还肇事逃逸确实也违法了啊。他摸了摸鼻子,清咳一声,向那对缠在一起的人仔细看去,有心替他们叫个120。 这一眼看过去,南宫盟主和那个肇事司机双双吃了一惊。那司机相貌轩昂、身材高大、气度不凡,面容依稀还有几分稚气,正是上回在ktv听他讲过八荣八耻的那个姓文的少年黑道分子! 第18章 收费2 … “是你……”两人同时出口这一声,其中包含的情绪却大不相同。南宫怿还只是吃惊而已,那个黑道少年却已是怒气槽满,脸红耳赤,若非顾虑着身边还有个要照顾的人,直接就冲上去报上回被点穴之仇了。 两人这么深情对望之时,在后座上遭了无妄之灾的人却推开姓文的少年,往南宫怿这边靠了几步,脸上带着几分惊愕、好奇,眼底还闪过一抹不容错认的崇拜,微微偏头向自己的同伴,双眼却一眨不眨地盯着南宫怿,哑声问道:“文彦斌,你……怎么会认得他?” 那少年声音虽然压得极低,但南宫怿耳力极佳,听得清清楚楚,连他眼底闪过的一丝情绪也不曾落下。 唉呀,认识姓文的这么久了,一直没问过他叫什么名字,自己这个先生当得真不称职啊。南宫盟主一闪神,就看见他不记名的学生身上爆出一股杀气,一双眼满是血丝,眼看着就要向他冲来。 南宫怿还记得他的身子,忙垫步迎上去,一把抓住了他按在原地。“你身子这么沉了,居然还敢飙车,不要命了吗?”骂完了文彦斌,又对那位双眉微蹙、满面疑云的少年招唿道:“这位同学是?我前些日子伤了头,记性不好,一时认不出你,请别见怪。” “伤了头……”那少年低喃几声,目光一闪,脸上神色慢慢归于平静,十分自然地笑了笑,向他伸出了一只手:“咱们确实不认识,我只是……在学校里听同学说过你一回。你叫关君吧?我叫楚珩,是二中的,今年上高二,比你大两岁呢。” 南宫怿心中一动,伸手握上了那只纤细柔软的手,一丝真气悄然探入。文彦斌脸快黑成了锅底,两手齐上,分开了那对正交握在一起的手。南宫怿趁机收回内息,感觉那人体内和常人倒是一模一样,并没有多余的阴气,暗笑自己多心,便不再多看他。 文彦斌把楚珩的手紧紧攥在手里,怒沖沖地对南宫怿说:“我一米八的个儿一百四十斤,哪儿沉了?再说,沉就不能开车是吗?你有毛病吧,管得那么宽!你到底想干什么?楚珩跟你跟我不是一类人,你有种沖老子来!” 南宫怿知道怀孕的人脾气都不好,自然不跟他计较。他淡定地顶着外头几层男女老幼的围观,打开书包掏出那张地址来一一对比,用传音入密之法对文彦斌说道:“我现在替白秘书长当收费员,你等等我找下你的名字。” “白秘书长?收费?”文彦斌双眉倒竖,却比方才沉静了些,不再沖他大喊大叫。眼光飘乎一阵,忽地伸手掏出个手机拨通,拉着楚珩就往外跑。南宫怿连忙快步追上,边查对收费表边跟着他们一起冲出人群,也没注意自己走到什么地方,七拐八拐地,却在一处楼前被人拦了下来。 眼看着文彦斌头也不回地往里沖,南宫怿也想跟进去,可两个穿得比他还正式的保安拦在面前,态度和悦地劝道:“我们这是会员制俱乐部,没有会员卡是不能进入的。”南宫盟主身上穿着全套与其说是正装不如说是餐厅服务员制服的西装,背后背着半新不旧的书包,右手还攥着把破破烂烂的钢尺,怎么看也不像是进得起这种俱乐部的人。不管他怎么解释自己和文彦斌认识,有重要的事要和他说,那几个保安都不肯放他时去。 南宫怿无奈地退了两步,站在阶梯下查找文彦斌的名字,打算找着他们家地址电话,直接上门收费。想不到把那张表反覆看了几遍,也看不见文彦斌的名字,自然也没有那个叫楚珩的。 难道他们家不是城西区的,不属于他分管的这片? 白忙活这么一遭,还差点让车撞伤,南宫怿心里也颇有些不乐。但他们这些穿越者之间的龌龊也不能告诉普通人,他遗憾地扫了一眼义大利风格的小楼,又看了一眼腕间的手錶。离上课只剩下半个小时,回去路却不知有多远,第二个妖的费是收不了了,他得先回学校上课。等过了25号,这片儿的收费工作都忙完了,再去找姓陈的混混头子的问清这个文彦斌家的地址。到时候时报警还是亲自教育的,再说吧。 这些日子不用留校、不用补课、不用请家长,放学路上也没人接送,南宫怿捨不得浪费这段时间,出了校门直冲到中午就想去的那个小区,见到了居住其中的妖怪。那位妖怪倒像是个普通的家庭主妇,刚生了孩子,在家里地位超然,指挥着丈夫刷盘子洗碗,自己抱着儿子玩开心农场。 南宫怿敲门进去,她丈夫出来迎门,看他一个小孩还穿着制服,把他当成了来歷不明的人员想盘问两句。那位主妇亲自走到门口,对丈夫说了句:“这是送快递的,我在网上订了点零食。”丈夫便脸色松弛、眼神恍惚地回厨房接着刷碗去了。 主妇拿出了自己和儿子的身份证明,把两人的钱都刷了出来,絮絮叨叨地跟南宫怿抱怨自己怀孕以后不敢擅用法力收束妖气,治污费一天天的看涨。又说起自己没嫁人时,法力有多强横,一身妖气敛束得干干净净,虽然比不上妖委那些大妖,也从来没交过治污费。自打有了这个孩子,班也不去上了,架也不能打了,功法也不敢修了,天天灰头土脸,妖气四散,跟个野妖怪似的。 南宫盟主被迫听了半天家庭妇女心路歷程,看看表实在晚了,只得开口打断了女妖的回忆。那位女妖看出他回家心切,想想自己捞着个中学生就讲育儿经什么的,也确实有些不好意思。跟他道了歉,出门打着了丈夫的车,从屋里拿出个笤帚来,施法力变成司机,让它开了自己家的车送南宫怿回家。 第22页 头一次体会到妖法神奇、不,是有用之处的南宫盟主激动得手脚发软,直到车飙到了自己家楼下身子还有些打颤。车门打开之后,他解开安全带,直冲到了花坛里,抚着胸口吐了许久——笤帚变的司机能干是能干,就是能干过头了,车速直接上了二百二,南宫怿闭着眼都头晕眼花,心里崩崩地跳。 上楼之后他才发现,这车确实比平常坐公共快得多,他被妖怪留下说了那么久的话,回到家还不到七点半。爷爷奶奶看他脸色发白,只以为他是挨打挨的,并没发现别的异状,吃过饭早早把他轰到屋里学习,表哥送来的笔记本也深锁进了杂物间里。 写完作业之后,南宫盟主就要为自己未来即将背负上的欠款奋斗了。当了家庭主妇的那位大妖,当着工程师还专能清除石油污染的那位精英,都被压榨成了那样,自己这前途着实看不出什么亮来。 还有十天就到月底了,这十天里,得把自己手里这六十多人的费用收齐了。时间紧任务重,晚上的休息时间还得拿来干活。南宫又等了一阵,关家老两口都睡熟了,南宫怿又换了那身工作服,按着表上所写的地址扰妖清眠去。 那张表也不是一般的列印纸,收过费的人家再看时就都自动消失了。经过一夜的洗劫,表上所印的内容短了3cm,附近小区里的妖怪们都奔走相告,互相提醒新来了个上夜班的收费员。 这么干了几天之后,南宫怿倒发现了表上的规律——里面只有妖怪,没有一个是像他一样的穿越者。按说l市一共九个区,城西按人头算也得有二百以上的非人类。可白秘书长给他的表上只有六十人出头,还都是积极缴费、态度良好的妖怪,就在他家门口的吸血鬼和隐形人却都不在其上,这是秘书长对他的照顾呢,还是照顾呢,还是照顾呢? 想到了这一点,南宫盟主心中又是高兴又是惶愧。虽然几天没睡,精神上的亢奋却弥补了身体的不足,让他无论学习还是工作都保持着极高的效率,还难得地让老师表扬了一次。 语文课上,老师布置题目让写《校园一角》。他平时因为不会写白话文,简体字也不够熟练,基本都是照抄《中学生作文选》,连标点都不带改的。可这几天睡眠不足,又满脑子都是妖委工作,心不怎么在学习上,就忘了找篇合适的来抄,而是按着小赋的格局当堂写了一篇。 他虽然没有袁虎倚马千言的本事,但初中作文只要求六百字,又有两节课的时间来写,倒也难不倒他,只是韵押得不够工整,多写了几个繁体字。班主任兼语文老师收上这篇作文之后激动得在办公室里都坐不住了,马上把他叫过去,头一次当着众老师的面表扬了一回。 虽然班主任肯定这是他不知是从哪抄来的,但是能从抄作文选升级到了抄古文,还会写这么多繁体字,这可是了不起的进步啊。别的不说,起码证明这个学生回家没玩电脑,而是把时间花在了看书上。班主任狠狠地表扬了他一通,最后又轻轻教育了两句,叫他有功夫背这种考试考不着的古文,不如先把《社戏》该背的那段背熟了。 南宫盟主不知所以地被表扬了一顿,回来只记得老师让背《社戏》,赶忙翻出书来,趁晚自习背起了既不合辙也不押韵的现代文。 这种平淡的生活持续到了二十五号。他所有费用都收齐了,白秘书长还特意打电话来表彰了他的工作效率,叫他好好留着那张收费清单,下个月开始时,人名和费用依然会自动显示于其上。南宫怿先是狠狠感激了秘书长的照顾,又表了努力工作的决心,最后表示,他现在认过了那些妖怪的门,到下个月效率必会提高不少,愿意把本区穿越者的收费工作也接过来。 白秘书长对他的工作成绩倒是很满意,可是没有让他增加工作量的打算,又问了问他对那些妖怪的印象,这才说了句:“那些穿越者的费不好收着呢,他们心气儿都高得要命,一说要钱都伶牙俐齿地跟我们矫情。上头又要求把他们当活人一样待遇,不能明抢,所以钱秘书长这边都用别的手段从他们帐上划钱。这事你就别管了,以后遇上那样的人装不知道就行,别轻易暴露身份,跟他们扯上关系没好处。” 他那边仿佛正忙着,又嘱咐两句就挂了机。南宫怿手握着发出“嘟……嘟……”声的听筒,心里还有些不舍,更多的却是不安——他已经把自己的身份和收费的事告知了那个黑道儿的,会不会影响妖委的工作? 第19章 楚珩 … 这个担心没多久就成真了。 12月25号那天,有几个关系不错的同学邀他一起去教堂玩。爷爷奶奶那边虽然不大高兴,但看在他已经几个月没让老师请家长的份上,还是破例答应了,只是要求他必须9点以前回家。 这个要求略有些不大容易实现。因为他们下课时已经是7:30,坐车到教堂那一路上塞车塞得几乎是开一步停半天,还不如走路快。好容易挤到了教堂门口,时间已经过了近一个小时。南宫怿隔着人群看了两眼教堂的尖顶和彩绘玻璃窗,就不得不和同学分手,好赶在奶奶规定的时间之前回家。 就在他被挤在人群当中进退不得的时候,一个火红色的身影闯入了他的视线,牢牢地吸引住了他全部心神。 那人穿着一身臃肿的红色棉袍,满脸贴了白色的眉毛鬍子,手里拿着个黑色手杖,杖端不时变出些鲜花彩带之类的东西。虽然看不出本来面目,但那雪白泛青的肌肤和无法掩去的血腥杀气却还是暴露了他的身份——他们小区住的艺术家吸血鬼雅克?末维卡。只是不知那个透明人是被妖委拘留了还是正跟在他身边帮他搞这些魔术特技。 在他身边,那位忽男忽女的小煤炱君又化身女子,穿着冻死人不偿命的金色露肩礼服替他送道具;而水污染工程师南宫抱着个大红捐款箱一面在人群中来回遛达一面高喊着:“请爱护我们共同的家园,保护与人类共生的生物。请大家为珍惜生物捐款……” 那珍惜生物,就是妖怪吧?这个月的费用刚交完,就又要为下个月而尽力打拼,这么大冷的天还要出卖色相……南宫怿心中生起一丝兔死狐悲之恸,从口袋里掏出这些日子省下的零花钱,挤到了本家身边,充满同情理解地对他笑了笑,就要把那把钱都塞进去。 南宫癹世也认出他来,激动地对着他笑了笑,眼角依稀闪着几丝泪光。就在他们同志相逢,要互相帮扶一把的时候,一只修长柔软却极为坚定的手按向了南宫怿的手腕。虽在这种人挨人人挤人的环境之下,南宫怿还是分得清什么是无意磕碰什么是有心抢钱的。他手腕一转,把钱拍到捐款箱上,又一抬一叼,姆食二指叼住了来人的手腕,用力向自己身边一带。 一个略有些熟悉的声音就在他耳边响起:“关君同学,是我,楚珩!你上当了,这些人不是正式的环保组织派下来的人,拿了钱还不知会用到什么地方呢。” 是他!南宫怿还记得这个楚珩,却没打算和他再扯上关系,只扫了他一眼便放开了手,转过头去不再理他。本家早已手疾眼快地收起了钱,感激地跟南宫怿点头致意,绕开楚珩又找别人募捐去。 南宫怿也转身就要挤出人群。楚珩就站在他身后,脸上微微闪过一丝受伤的表情,手微抬了抬,却没再去抓他,而是目送他消失在拥挤的人群之中。直到南宫怿的身影完全看不见了,他脸上才露出一片怫然之色。咬着嘴唇思量了一阵,他再度扬起头来望向南宫怿消失的地方,细白的手指紧紧绞在一起,嘴角却慢慢现出一个温润纯真的笑容。 且不提南宫怿回家之后又挨了几顿数落,圣诞节时的所见所闻确实给他的心灵带来了沉重的打击。原先他看见那群妖怪搞行为艺术、拍三级片时,还都只当他们是喜爱艺术;现在再看到这情形,才能深刻地体会到他们内心的悲辛无奈。 为了避免自己将来落到这样的境地,南宫怿越发努力地把时间都花在了学习上。好在有白秘书长的真气顶着,他体内现在正处于阳气极盛的状态,暂时不练功也不怕什么。他就把子午二时的打坐修行都改成了背课文、背概念、背定理公式,成绩比平时进步得更快了许多。以前落下的知识虽然不是立刻能补得回来的,但新学的东西却是记得十分牢靠。 在年底的期末考试之中,他的化学和地理、歷史、政治直接突破90大关,物理也上了70,就连数学都及格了。班主任虽然怒其语文之不争,还是当着全班的面狠狠地表扬了他一回,私底下才把他叫到办公室问他为什么改错、语法、现代文阅读和小作文都写得一塌胡涂。南宫怿低头承受了老师狂风骤雨般的训斥,好容易从那张办公桌旁边迈开脚之后,又被英语老师拉过去着实教训了一回。 他要还是平均地各科都不行,老师心理还不怎么别扭。这各科都跟坐着火箭似地上去了,就剩下语文和英语考得惨不忍睹,两位老师的教育能力都要受人质疑了啊! 第23页 当然,虽然这两科考得是一如既往的差,但总体水平进步得还是相当大的。知道成绩那天,爷爷奶奶都容光焕发、扬眉吐气,手拉手转遍了家门口的超市和市场。不仅给南宫怿买了一大堆鸡鸭鱼肉饮料零食,更对每个老邻居宣扬了孙子那几科光荣的成绩——语文和英语暂时没提。 他们学校还有张榜公布成绩和年级大排名的陋习,成绩都算出来之后,就在楼道里贴了张大红纸,将全年级学生的名次都写在上头。那天中午吃饭时,南宫怿也被几位平时同属后进的同学推到了红纸跟前,跟他们一起从下到上找起了自己的名字。 “关君,总成绩315,年级第272名。”一个轻柔而不失清朗的声音在南宫怿耳旁响起。南宫怿抬起头,见到楚珩那张曾经清冷孤傲,却对他特意温柔的脸庞上露出亲切的笑容,素白若兰花花瓣一般的手指伸到他面前:“有几科考得很不错,关君。不过你的英语和语文略差一些,我认识一个不错的老师,可以介绍他给你补课哟~”他调皮地眨了眨右眼:“我在那儿补习过一年,成绩提高了很多呢。” 南宫怿虽然不知他为什么会在这里,但伸手不打笑脸人,还是和他握了握手,疏离有礼地拒绝了他的建议:“多谢你关心了,楚珩同学,不过我家里比较贫困,上不起太多补习班。你不是二中的吗,怎么会在我们学校?今天不上课吗?” 楚珩的脸在南宫怿说到“家中贫困”时,不自然地扭曲了一下,很快又调整过来,浅浅一笑:“我们还在考试,今天下午正好没有要考的科目,就顺便过来看看你。圣诞节咱们没能一起到教堂里看看真是可惜,过两天就要放假了,你寒假有时间吗?我手上有两张自然博物馆的票,2月4号那天放恐龙的3d电影,我记得你好像很喜欢野生动物,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我不喜欢野生动物,我只是可怜那些大冬天还在街上卖艺的妖怪而已。 南宫怿差点说出这句话,幸而身边的几个朋友起闹替他答应了下来,也给了他把不该说的话咽进去的时间。楚珩也附和着他们笑了两声,姿势却是中学生中少见的优雅动人:“你看,你同学们都替你答应了呢。关君,就和我一起去吧。你家在哪,我去接你?” 那种姿态、笑颜和声音,亲切得令南宫怿恍惚了一下,却想不起是从哪里见到的。只是去看个电影,也不是什么大事,又是在假期里,爷爷奶奶应当也不会阻止吧?他点了点头,应下去博物馆的约定,却拒绝了楚珩来接他的好意。“不用,我到自然博物馆门口等你。几点开始?” “九点。” 南宫怿这回期末考得甚好,爷爷奶奶听说他和同学出去玩也没多管。两人准时在自然博物馆门口见了面,楚珩就带他步入馆内,指着四周的展品和大厅当中的巨大骨架,看着展品下面的文字介绍,一一讲给他听。南宫怿既不是科学爱好者,对着骨头也发挥不出什么想像力来,看着只觉无趣,却又不能失礼于人,还得装出兴致勃勃的模样,配合着楚珩逛完了展厅。 接下来的电影倒真有些看头。那些恐龙仿佛要跃出画面似的,外表是否和那些死去数百万年的动物相似他是看不出来,但做得真是活灵活现,仿佛这东西就生在他眼前,甚至就要向他扑过来一样。 看过电影之后,他有意告辞,楚珩却还不肯放他走,而是拉着他下楼下喝茶。服务员给他们表演了一番所谓茶道,泡了一壶和他自己在家里泡的没多大区别的高级乌龙茶之后,南宫怿终于忍不住打破了这个哑谜。 “楚师兄,你这次叫我到底有什么事,不妨当面说开。” 楚珩面色绷了一绷,又尽力放松了下来,用一种带着诱惑力的和缓声音问道:“关君,你喜欢歷史吗?” “不喜欢。”南宫怿答得十分干脆,噎得楚珩一时说不出话来。他轻轻抿了一口澄黄的茶水,又把杯子在手里转了几圈,重新问道:“你这回歷史成绩比别的科都高得多,难道不是因为喜欢么?” 南宫怿诧异道:“歷史只要都背下来就能考好,论什么喜不喜欢?” “……你、你不是……”这回诧异的人轮到了楚珩,他结结巴巴地说了几句,忽然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尴尬地闭上了嘴,脸颊也泛起了一层薄红。南宫怿垂下眼品着茶,心底不断猜测他那些话的意义,耳边一时又传来了楚珩已平静下来的,隐隐含着期待的声音。 “那么关君同学,你有什么兴趣爱好呢?比如唱歌跳舞啊,画画啊,写毛笔字啊……” 南宫怿註定又要让他失望一回。 并非故意让对方猜不着,而是对此问题认真地思考了一番,才得出了如此不尽人意的答案。歌舞这种在他们家只有姬妾练习的专业技能被首先pass掉了;毛笔曾是他唯一的写字工具,练了这么多年,要说还有兴趣是绝不可能的;至于画画,他倒也学过几笔,老师师法范宽,他也就跟着学下来,却也说不上多爱好…… 他唯一称得上爱好的是习武,但对着这个弱不禁风的高中生说武功什么的,人家也没兴趣。于是南宫怿只好遗憾地摇了摇头,“这些我都不好,看来是不能陪楚师兄聊个尽兴了。” 楚珩的脸色确实僵了一下,后来又不知想通了什么,情绪反倒比之前更高涨了,一个劲儿地和他讨论国画和油画的区别,还给他讲了许多没听过名字的现代名画家和书法大家。南宫怿听得头晕脑胀,却碍于礼节,僵着一张笑脸直听到天上泛起了红霞。 楚珩找他来到底是干什么的?不是应该和文彦斌有关吗?他们俩之间唯一的交集应该就是那人了,可说这话怎么不像呢?直说到晚饭之后,楚珩和他订下了年后一起去看画展,南宫怿还是没搞明白他的企图,只好带着满心疑惑回了家,准备接下他下一回的试探。 第20章 志当存高远 … 初七那天,妖委又聚了回餐,白秘书长亲自到他家接了他过去,见了妖委各级领导。 妖委书记不知原形是什么,但人形真是神清骨秀,气宇轩昂。还没现出法身来,就看着仙风道骨,迥异凡俗。南宫怿身为不在编的员工,座得本来离上面那些大妖极远,却被那位余书记特地叫到了领导席上,敬了一杯从未喝过的美酒佳酿。 “南宫怿同志身为与人同等身份之穿越者,竟能看破人妖之分,为咱们妖委尽心工作,真是穿越者的楷模……” 余书记不愧是当领导的人,在饭桌上都能一讲半个小时,说得满面红光,精神亢奋。下面坐着的众妖也是听惯了报告的,时而鼓掌时而附和,毫无不耐之色。表扬够后,余书记又喝了两杯酒,拉着他谈起了正事:“你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游魂,按说我们这边应该把你早日送回原来的世界。报告已经递上去了,上头也有批示下来,不过我们还没参透,不好随便告诉你……” 南宫怿惶恐问道:“难道天庭对我的处置有什么难解之处?” “嗯,也不能说是难解,要搁平常我们这么多人早就算出来了。可你毕竟是外头世界来的,天机掩得比较深,算不出来啊……上头就说让你在这等机缘,我和老畲——就是咱办公室主任,合力掐算都算不出机缘在哪。你说这个结果,告诉你不告诉你不都一样吗?” 余主任嘆了口气,以一种老气横秋的口吻劝道:“你有点耐心,慢慢等,机缘这东西,没准马上就来,没准千年万年的也等不来。反正你死之前肯定能等来,要有信心,好好活着啊?” 死之前肯定能等来……这算什么回復?要是机缘一直不来,他就得打一辈零工,连保险都上不了吗?他默默腹诽了几句,回到自己桌上,郁闷地一口气干了半瓶茅台。 酒宴一直持续到半夜,余书记最后宣布了句:“明天上班不许迟到,迟到扣两天工资!”各级领导和工作人员发出了最热烈的一次掌声,一转身的工夫就都穿戴整齐往包间外跑。南宫怿没那般神速,穿好衣服时,屋里除了还要送他回去的白秘书长就没了别人。 两人走到外面长廊时,南宫怿忽然看到个熟悉的身影,正倚在一个包间门外抽菸。他现在已经不是看见烟都当迷香的时候了,早已看过了“吸菸有害健康”的公益gg,见着这种在公共场合吸菸的人心下便有些厌恶,向那支烟瞟了一眼。 一瞟之下,他却看清了烟雾缭绕之中的那张脸——十分熟悉的,也的确许久不曾见过的一张脸。一见到他的脸,南宫怿就反射性地往下看去,目光顺着胸腹之间的肌肉向下移动几寸,就到了他原本以为应当是高高鼓起的腹部。 第24页 那里还是平坦得和其他地方一样。南宫怿不死心地看了又看,终究什么也没看出来。倒是白秘书长看他的目光一直落在人家肚子上,也跟着好奇地看了两眼,低声问他:“看上他了?眼光不行啊,这人外表好像不错,阳气可特别低。就好像让人吃了几顿似的……怪了,这身上也没阴气,难道不是穿越者干的,是碰上大妖怪了?好啊,还有敢吸人阳气的妖怪,太不把我们《治妖管理条例》放在眼里了!” 白秘书长酒意上涌,撸胳膊挽袖子就要去调查不属他分管的工作。南宫怿听他说话的意思,这人竟是个普通人,不是个穿越者,连忙拉着他问道:“难道他不是穿的?我记得他前几个月还有身……孕……” 一只拳头堪堪停在南宫怿鼻樑骨前,挥出那只拳头的胳膊上,却握着一只看起来纤长绵软、毫无力道的手。 “秘书长!”南宫怿听着文彦斌的手骨发出的咯吱声,眼看着那只手紫涨起来,血管浮现在皮肤之上,忍不住低声替他求起饶来。他的手往白秘书长手上按了按,白罗才解除了过度紧张状态,甩开文彦斌的手。 南宫怿生怕他再出手伤人,站到两人当中调停起来:“文彦斌,你怎么在这儿?对了,你身体……没事吧?咱们之间出没什么仇怨,何必出手伤人呢?” “你能在这,我凭什么不能在?”文彦斌怒气几乎变成了实体,一口啐掉还燃着的烟,抬手又想挥拳。可惜骨头伤着了,一动手就疼得冷汗直冒,胳膊也抬不起来。“你又换了个男的啊……有种别老躲别人后头,咱俩堂堂正正的比一回,谁输了谁以后就再也别见他。偷偷摸摸的撬我的人,你算什么东西!” 怪了,他明明除了教导这个姓文的向善之外,也没跟他有什么交集,这人怎么恨他恨得跟什么似的?他实在想不到文彦斌说的什么人是谁,也不愿在白秘书长面前打架,拉着秘书长转身就往外走。 白秘书长却不肯走,虽然醉得连轻重都不分了,却还惦记着自己的工作,一把揪住了朝他们冲过来的文彦斌:“你最近是不是搞对象了?男的女的,叫什么,什么种类的,住哪儿,都给我交待清楚,不然治你个妨害公务……” 他的力道看似不大,却是甩也甩不开,文彦斌急得眼珠都红了。南宫怿看着越围越近的保安和服务员,连忙拉了拉白秘书长的手:“秘书长,这儿人太多,咱不能这么对[哔——]动手啊。” 白秘书长撒开了手,往四周看了一圈,认真地托着下巴向四周看了一圈。“是人多了点儿,不好看。要不咱们先放过他,然后偷偷跟踪两天,到了没人的地方再……” 他说话声音不低,保安们都露出了无奈又厌烦的神色,一遍又一遍彬彬有礼地请他们出去。文彦斌更是怒火中烧,抄起电话就叫人来打架。南宫怿酒喝得虽不少,但还记得遵记守法不在别人看得见的地方打架,连忙拉住白秘书长就往外走:“我认得他,以后还能常见。白秘书长,你酒也喝多了,先回去吧?” 横拖倒拽地把人弄出了会所,白秘书长酒喝多了也不能开车,南宫怿就打了辆的,想送白罗先回去。白秘书长苦笑道:“我哪有家啊,平时就住西郊那厂的办公室里。这么大晚上,人家也不乐意出市,我能不能先去你家里住一宿?” 南宫怿岂会拒绝,立刻报上了自己家的地址,在文彦斌的怒骂声中绝尘而去。爷爷奶奶都几过他几回,只把他当成南宫怿的年级组长,也不问他一个老师为什么和学生一块儿喝得满身酒气回来。 两位老人热情地把他迎进家里,然后把南宫怿轰到书房过夜,把他的房间让给了白秘书长。南宫怿虽然喝了点酒,但因为家里多了个人,书房暖气又不够,反而辗转难以入眠。转天一早他刚要合眼,就听到门外人声响动,生怕出了贼,忙忙起身查看。 到了客厅,就见白秘书长顶着满头乱翘的头髮,披着小了两号的睡衣在客厅里乱逛,闭着眼挨个儿门摸,找他们家厕所的所在。南宫怿赶忙起身,把他送到水池子前,挤好牙膏递上洗面奶,服侍他洗漱更衣。 拿冷水沖了几把脸后,白秘书长才恢復正常,牙刷也搁进了嘴里。匆匆洗漱罢了,他喊了句“我上班去了,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我脱不开身还能替你找人呢”,身形就忽地从空中消散,不知已往何处去了。 自从白秘书长走了以后,南宫怿就发现自己多了一项异能。 每回出门,都有一群有主或无主的狗绕在他脚边跟来跟去,虽然从不随他上楼,但每回有人对他露出不好的神色,那些狗就像打了鸡血一样冲着人狂叫。他猜是白秘书长的法术所致,却也不敢确定,只是没事不敢多出门,生怕哪天有心脏不好的人让狗吓着。 但不出门也不可能,他倒想在家里多蹲两天,楚珩的电话却直接打到了他家里。“关君,我跟你说的那个画展就在明天上午,你9点半到南昌路22号来吧,我在门口等你。” 说起来,文彦斌跟楚珩的关系,的确是有点不清不楚的。 白秘书长猜测有人吸了文彦斌的阳气……不对,白秘书长这么说,那文彦斌就不是鬼,也没怀孕?南宫怿正分析案情,被这事一打岔,思路就偏了出去,满脑子想着自己又犯了大错。把个好人当成了穿越者,还当成了孕夫,这要是让人知道了,那可多丢人哪……难怪文彦斌恨他恨得跟什么似的,男人的面子啊! 他捂着臊得通红的脸,心里一阵沮丧一阵担忧,还得小心看着脚下那群狗,免得哪只闯了祸。一路忧虑重重地走到了画展门口,跟着比平常更精神几倍的楚珩进了展室。 里面挂的都是些装裱好的画卷,有的是花木,有的是山物,还有些山水景物,有水墨也有设色,楚珩看得兴致勃勃,不停拉着他讲,南宫怿本人倒是觉着索然无味。走了几步,倒是看见了一张水墨山水,颇得山之骨。他原先也学过山水,就凑近了想好好看看。 看罢了画,他又看到画下面钉着个小牌子,上面写了画名和成画时间,字迹极小,便又凑近了些。楚珩在后面轻轻碰了碰他:“关君,那个画不能摸啊,很贵的,千万别弄脏弄坏了,我们可赔不起呢。” 很贵?这又不是名家之作又不是古董……不对,他是宋朝人,离现在都一千多年了,再出什么他不认得的名家也非不可能。虽说这画他看来只是平平,也许人家是什么新画法呢? 他小心地倒退两步,问楚珩:“这画多少钱一幅呢?” “这画不论幅,论尺。这位画家是当代山水画名家,他的作品在荣宝拍卖的话,一平方尺五万左右吧。” 五万……这种东西,居然能卖这么贵?南宫工程师一个月才挣一万多,这一副画就,就比工程师还值钱了?他要是也能画得这么好,以后只要卖卖画,治污费肯定就没问题了啊!哪怕他得在这儿等机缘等到八十,而且一辈子不吸阳气,卖画的钱也够他交治污费了…… 南宫怿激动地吸了吸鼻子,紧握双拳,低声发誓:“我明天就学画画去,这辈子就当画家了!” 第21章 真相 … 南宫盟主激情澎湃地在展会上欣赏描摹那些画作,回家路上就拐进超市买了笔墨宣纸,回到家一头扎进书房,挥毫把那张《溪山暮雪图》重画了下来。 画完之后他自我欣赏了半天,觉得自己宝刀未老,当年学的那几笔还没撂下,顺手又在上面题了阙《沁园春·雪》。虽然不怎么相配,但有词有画,画面疏密有致,不加题款也有几分气派,真像是名家所作。 他拿着画到门外请爷爷指正,两位老人虽然不信孙子能画出什么来,但也不打击他的爱好,慈祥地准备夸他一顿“画得好”“画得像”“别玩儿了,写作业去吧”。 等画儿真一展开,俩人都震惊了:“哎哟,这孩子还真会画画,天才啊!老关家祖坟上冒烟儿了,要出画家了!” 奶奶哆哆嗦嗦地拉着他,悬点没哭出来:“好孩子,明儿个奶奶就给你找画画班去,咱好好学,将来也当个画家!好,快练你的画画去吧,要能当上画家,咱还学啥外语啊!” 南宫盟主就当真了,回去埋头挥洒墨汁,把买来那几张纸都糟践了才肯睡觉。 过了几天,奶奶真给他报上了个艺术班。不过那个班教得比较基础,得从素描开始学起。南宫怿是毕业班,每周六还要上课,奶奶就给他挑了周日的班,每礼拜日从早上到晚,一共6个小时。 后来因为画画用具使着不顺手,南宫盟主自己问了问老师,老师说他们不教国画,素描就是学到头也不给你毛笔用。他们这儿是针对艺术类高考设的素描速成班,没有国画培训班。 第25页 不能学国画,那他还能赚那一平方尺五万?南宫盟主心里颇有些忧郁,趁着上计算机课的机会开了百度,查了查素描的拍卖价格——然后他释然了。学什么不是学啊,艺术都是相通的,只要最后能进荣宝拍卖不就完了? 从那以后,南宫怿的梦想就从国画大师变成了油画大师,不知厌烦地画着石膏球和石膏柱。 为了学好油画,就要更深地了解外国,要了解外国,学好外语就是必不可少的。南宫盟主并没因为要当画家就抛下自己的学业,反而更加珍惜在学校的点滴时间,无论多忙多累都坚持自己完成作业,从未抄过同学一次作业,一回试卷。 艰苦的努力也带给了他优渥的回报,他的中考成绩比起上半学期又提高了一个档次。不仅其他各科基本都上了70,就连一直最头疼的外语也站在了及格的边缘。 南宫盟主在查到成绩之后,站在教学楼阳台上俯视着他奋斗了一年的校园,心中百感交集,心cháo起伏——他终于跨越了近千年的知识和语言障壁,成了个合格的现代人了。 而这个成绩,也足够让他升入本校高中,不必额外交择校和借读的费用了。 这个暑假却和上次不同,没有任何作业,可以尽意玩耍。南宫怿把一部分时间放在了温习旧书上,剩下的工夫白天画画,晚上又重新拾起了武功来。不仅他没课,他表哥君臣也考过了高考,定下明年要去首都上大学,正有大把闲暇时间,不时也过来看看他。 那一日南宫怿下了绘画班回来,就见到君臣端着一盘子西瓜从他们家厨房里慢悠悠地出来,爷爷奶奶在客厅沙发上坐着不知和什么人说话。 家里来了客人么?南宫怿把书包撂在门口鞋架上,对大臣哥打了声招唿,走近几步当和客人见礼。才看清那位客人的面容,他就是一愣——楚珩!他怎么会到自己家里?他表哥怎么还在这里相陪? 楚珩似乎早已料到他的反映,礼貌周全地和他先打了招唿。君臣把西瓜放下,塞了一块到南宫怿手中,和他解释道:“我暑假在电脑城发传单,在那儿遇见的楚珩,一来二去的就认识了。后来我听他说他还认识你,正好今天过来,就带他一块儿来看看你。” 大臣哥从没带任何人到他奶奶家来过,就是舅舅舅妈的朋友也不曾上这里来,这个楚珩来得却有些蹊跷了。就算这个楚珩真是他朋友,大臣哥带人来之前也该告诉他一声,为何不声不响地就把这人带来? 这人到底是交际手腕厉害,还是迷人的本事利害?大臣哥年轻力壮,虽不是练武的人,体内元阳也甚充盈,莫非楚珩根本就是个妖怪,把文彦斌吸干了之后,又看上了他这个表哥……或是,他根本就是冲着白秘书长给自己的这些真元来的? 南宫怿的脸色暗了一暗,低下头啃了口西瓜,掩过了脸上沉思之色。 楚珩的精神一直锁定在他身上,看他低头啃着西瓜,便关切地问他学画学得怎么样,外头太阳这么大,路上晒着了没。南宫怿应付了几句,奶奶倒是更有精神,从屋里拿出了他这些日子画的石膏像跟楚珩炫耀。 楚珩神色中有些疑惑,捧着关奶奶拿来的画稿翻看,绞尽脑汁地夸赞他画得好。都看完了才又问道:“关君喜欢学素描啊。其实还是咱们中国的国画更有意境,歷史更悠久。要是有时间的话,其实学学国画也不错呢。” 南宫怿笑道:“学什么不是学,艺不压身。楚师兄,你暑假有什么打工的计划吗?我认识一位搞环境卫生的秘书长,叫白罗,你要是想打工的话,我可以帮你介绍一下。” “嗯?你什么时候认识这种大领导了?”楚珩并未答话,君臣倒是抢着问他:“要有好地方介绍给你哥啊。这天儿发传天太热了,你说那环卫公司要什么人?” 盟主没想到半道杀出这个程咬金来,连忙答道:“具体工作我不知道,不过工厂就在西郊那边儿,是搞水污染治理的。楚师兄,你有没有兴趣过去面个试?白秘书长前些日子还跟我说收费人员不足,就是临时工他们也要。” 他边说边细心观察着楚珩的表情动作,看了半天也未有收穫。楚珩好像是真听不懂他说什么。不仅没像别的妖怪一样一听白秘书长、一听收费就全身打颤,还微有些不耐的神色。 难道他不是妖怪? 南宫怿专心估量楚珩的身份,楚珩却似无知无觉,随口说了两句他快要高考了,学习太忙,就又尽力把话题引导回了画画上。 “关君,你现在那个高考艺术班只是速成班,基础打得不牢,不如换个正式老师吧?我认识一位画家,现在在l市美院当讲师,但水平相当不俗。他就是我父亲的朋友,你要跟他学的话,就不仅是上个培训班学到的那点,能登堂入室,随时得到他的指点。” 楚珩的态度十分认真,说这话时并不看着南宫怿,而是紧盯着他的爷爷奶奶。这话对于望子成龙的老人的确很有吸引力,奶奶立刻问他:“这合适吗?万一我们孩子天份不够,人家老师看不上咋儿办?你帮我们君君这么大忙,你看我们老两口,也没什么东西感谢……” “不用谢,关奶奶。关君将来肯定能成画家,您放心吧。于叔叔是个好老师,一定不会耽误他的。”他的眼睛亮了起来,面色坚定,紧紧握住了关奶奶的手。“我也在那儿学画,一定会好好照顾他的。” 爷爷奶奶都同意了,南宫怿也没有反抗的余地,过了两天就上门拜了师,见到了那位姓于的画家。那人是个国画家,听说南宫怿还学了素描,对他的热情也不是很高。奶奶怕他录取不上,特地把前些日子那几幅从画展上记回来的画展开给人家看。这回不仅于老师意外,楚珩也被那画震住,低声喃喃:“他以前就学过画了?我还是晚了一步么?怎么会……不,不对……难道他也是……不,不可能……” 这声音便是再低些,南宫怿也能听得清清楚楚。他也不管于老师是如何对爷爷奶奶信誓旦旦地保证要把他当成入室弟子教养成才,悄然凑到了楚珩身边,用传音入秘之法问道:“你也是穿越者?” 楚珩全身一震。南宫怿不容他抗拒,手一长,又一次抓住他脉门,将真气细细走过他全身。这一试之前,急得是楚珩,探脉之后,倒是南宫怿呆在了原地——这人体内阳气充足,全无阴气,浑不似他这样以一口元阳平衡阴气,完完全全就是个正常人! “你到底是什么人?”这人步步接近他,倒不像是为了他这口真气,而像是对他的将来十分熟悉,要逆天替他改命似的。这人到底是人是妖,还是有什么特殊际遇的穿越者?南宫怿紧紧把着他的双臂,逼问他的来歷。 问得急了,楚珩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力气,忽然将他大力甩脱,扬着惨澹的笑脸望向他,声音中却殊无笑意:“你也是穿越者,原来你也是穿越者……我努力了一辈子,追赶了一辈子,失意了一辈子……我曾经把你当成偶像,拼命向你学习。我一直以为是因为我的天份比不上你,才没有那样的成就,原来根本不是。是你多活了一辈子,是你原来就会这些东西……” 他睁着无神的眼瞪着南宫怿,眼眶中微微有泪水溢出:“你凭什么质问我?你还不是向我隐瞒了自己早就拜过名师,学过国画的事实?是我傻,我还想接近你,还想向你学习,还想知道你是怎样踏过学画路上的坎坷,原来你早就已经……” 他微微笑了一下:“但是,现在咱们扯平了。这一回,我不会再输给你了。”他转过身去,擦着盟主的肩轻轻沖向树林,两人身体交错之时,一点微凉落在了盟主面颊上。 南宫怿消化了一阵才理解了那段话的内涵。他呆呆地目送楚珩的背影渐行渐远,不知过了多久才反应过来,快步又追了上去:“哎,我不是说这个。那你的治污费……” 第22章 番外:小透明也有春天 … 我叫由格特?安卓。这样介绍虽然有些老土,但我其实,是一位超级英雄。 众所周知,在美国有很多受欢迎的超级英雄,比如超人、蝙蝠侠、蜘蛛侠、美国队长什么的。他们其实都是我最好的朋友和战友,我们曾并肩战斗过许多次,一起解救过全人类的危机。 然而战在镁光灯下的始终只有他们。那些记者也好,导演也好,甚至漫画作家们,都忽视了我在战场上牵制敌人的重要作用。他们抹杀了我的功勋不说,还把那些战绩都记在与我并肩战斗的战友身上。我……我永远都是在聚光灯打不着的地方默默对抗罪恶,拯救民众的悲情英雄! 从二十世纪六十年代开始,我跟一代代美国的国民英雄合作,帮扶他们、教导他们、辅助他们,并将我的荣耀辉煌全数奉献给他们。看着一个又一个英雄成为美国人民心中的偶像,看着以他们为主角的漫画和电影热卖,而我的工作永远没人能看到,没人来感激,甚至那些受到我倾力扶助的英雄们许多时候都不在意我的存在,我心里,终于有些什么,一丝一丝地冷了下去。 第26页 我永远也成不了主角,永远都只是透明的。 到了九十年代,泥轰传来的galgame已经取代了过去的英雄漫画,我也把闲暇时间花在了单机游戏和网游上,没有兴致当那些英雄们的背景板了。自从我不再做超级英雄的同伴,也有许多连一单元主角都当不上的反派来拉我加入他们的行列,都被我义正辞严地拒绝了—— 笑话!难道他们以为我不知道,我和英雄们配戏时固然会被人忽视;就是和他们这群配角在一起,别人也是看不见我的?好歹我也当过这么多任超级英雄的搭档,当主角的配角还可以,可要我当配角的配角,门儿也没有! 我把那群蠢货都轰了出去,无聊地看着外国来的综艺节目。我们这样的超级英雄当然和普通民众不一样,我们有自己的电视台,有自己的娱乐节目,还能弄来些外国的特殊节目。 就在那一天,我终于见到了上帝的福音。我从那一堆千篇一律的泥轰搞笑节目中,找到了一捲来自更加神秘的古老的中国的带子。那里面录的是个普通的访谈节目,但参与节目的人却不普通——那人有着张扬的金髮,天空色的双眼,苍白的肌肤,鲜红的嘴唇。那是我在无数漫画和电影里看到过的,虽然缕缕作为反派也时常以深情男主角色出场的——吸血鬼。 他叫雅克?末卡维,是个吸血鬼,受诅咒的一族,狂乱基因的继承者。在整个吸血鬼世界,末卡维一族也是被鄙薄、被遗弃的,他们的名字永远和杀戳疯狂结合在一起。 然而在那捲带子里,我看到的远远不是这样。 那个吸血鬼就坐在明晃晃的大灯下面,脸上扑的白粉都被烤化,偶尔顺着脖子流下去,染得衬衣领口一片片污渍。然而他面对镜头,谈笑风生,丝毫没有疯狂的迹象,也没有对光明的畏惧,就像一个普通的综艺明星,不,就像一个普通的州议员候选人一样。 他熟捻地与主持人交换关于中国的各种话题,偶尔讲一个我听不太懂的笑话。英文配音和他的口型总是对不上,这让我知道,他说的是汉语,非常难懂的,我打通关了这么多日文galgame还是全然不认得的汉语。 他说,感谢中国,感谢中央,感谢省、市级妖委的关照,感谢入境妖类管理中心员工的帮助。是中国让他重获新生,让他摆脱了吸血鬼一族畏怖阳光的天命;替他治好了末卡维家族的遗传性精神病;更改变了他的食性,让他抑制住了以血为生的天性,能够和普通人一样生活在这个美好和平的世界上。 他还说,他从此以后就要以中国妖怪的标准要求自己,和错误的、反动的过去彻底告别。他要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争取好好改造,好好学习,改正他以前对欧洲人民和妖怪犯下的错误,通过自己的努力立足中国,放眼世界,成为一个有理想、有抱负、有志气、有未来的吸血鬼! 最后他感激了电视台对他的邀请,感激了妖委对他的关心和帮助。他现在在中国妖怪当中,已被当成了典型、模范,获得了无数荣誉勋章和锦旗,还是社区卫生流动红旗的得主,被所有官员和民众崇拜爱慕着。 我听得怦然心动,沉寂数年的英雄魂再度雄雄燃烧起来。如果我也到了中国,会不会比这个恶名昭彰的吸血鬼更加受重视?我看过《勐龙过江》,认识好几个中文字,还是老牌的超级英雄,总该比一个疯狂的吸血要强得多了吧? 这个念头自诞生的那一天,就纠缠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两周之后,我就变卖了所有的家当,收拾了行李箱,混到了飞机上,偷渡到了中国。 上帝为证,我并不是真地想干这样违法的事,可我真的没有身份证件。美国政府从不承认我的存在,就像那些导演和漫画家们都不承认我的存在一样。可是从今以后,我也不再需要美国政府的承认了。因为我就要去到中国,那个没有超级英雄,那个急切盼望超级英雄的国度! 我终于踏上了中国的土地。那里果然和我梦里所想的一样,没有一个超级英雄;可是也和我梦想的有些差别——他们不需要超级英雄。没有层出不穷的坏蛋、改造人、魔兽、外星人来威胁这个国家,也没有出轨的火车、爆炸的核制品和唿唤我名字的美女。 我花了数年时间踏遍了从漠河到海南,除了风湿性关节炎和紫外线过敏以外,什么也没有落下。我仍旧是一个普通的小透明,不,是个比以前还要透明的小透明,因为连邀请我和他们一样反社会的反派都不会再来找我了。 我忧郁地飘荡在一个城市与一个城市之间,喝过豆腐脑吃过甜豆花,蹭过火车票游过大明湖。所有的人都对我视而不见,哪怕我脱光衣服,在人群当中举起招眼的大旗,顶多也就有几个专家瞪着眼编出一套磁悬浮大气压,或是过两天有个气功大师出来承认自己那天在表演功法。 流浪的久了,我又想起了美国的生涯。可是我已经卖了父母留下的房子,把钱都换成了人民币,回去以后也没法申请救助。而且美国人民最近对超级英雄的热情也不像以前那么高了,他们更喜欢关于未来的科幻电影了。 就在我最艰难,最困苦的日子里,我终于再次有了发挥余热的机会。在那个漆黑的夜里,他穿着夜一样黑的礼服,指挥着一大群蝙蝠不知搬着什么东西。我拦住了他,就像每个超级英雄登场的名场面一样,威风凛凛地喊道:“你这只狡猾的老蝙蝠,想要偷东西吗?” 他听见我的声音,却看不见我,在原地团团乱转。我鼓起了胳膊上小心一样的肌肉块,一拳打向了他。可惜那群蝙蝠挡在了他面前,我的拳头伸出不远,就触上了一个十分冷硬、上面还有一道道突起的尖刃的怪东西。 我的手疼了起来,眼前一阵阵发黑,鲜血顺着指fèng流了下来。那个怪东西被我一拳打出去之后,不知怎么又弹了回来,正正砸到了我的头上。令人头昏脑胀的痛苦过后,一片比夜色更浓的黑影冲到了我面前,奇异的兴奋声音在我耳边响了起来—— “这回见义勇为先进份子的红旗终于要到我手上啦哈哈哈哈——” 等我再度醒来时,我住的就不是平时的火车站大厅,而是一间真正的房子了。屋子窄小而混乱,扔满了杂物。我起了床,从镜中看到全身缠满绷带、活像个木乃伊的自己。伤口已被处理好了,床头还有一碗味道不算地道的毛血旺——一看就是超市里买了料自己煮的。 原来竟是那个吸血鬼救了我,原来他就是上了电视的那个雅克?末卡维。他有些郁郁地看着我说:“本来以为你是埃及木乃伊旅游团的游客,打算把你交给他们团长的,没想到你还不是。算了,看你身上连个银行卡都没有,肯定过得不怎么样吧?我给你换的新绷带,还上了点药,做了顿饭,折个一百块钱不算多吧?” 我从身上摸出了几块钱,那是我十几年游荡后仅剩的零钱,我都打算再没收入就直接光身子干点反派的专业去了。我和他说了自己的身世,他表示非常同情,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道:“好兄弟,咱们穷不帮穷,还有谁相帮啊!你既然是为了我才奔到中国来的,我就得负责,我不能让你像我一样背上妖委的债务,一辈子抬不起头来!” 那个时候,我其实并不大清楚他这话的意思。但后来,我陪他在街上卖艺,陪他到酒店酒吧表演魔术,我陪他办起了个演员培训班,又见到了那个月月到他家来收钱的中国人。每次那个人来的时候,雅克都要刷一次房子,那人好像很讨厌油漆味道,从不进门,只在门口刷卡收了钱就走。 我猜,如果他能进来,如果他知道这屋里还有个我,我也会像雅克那样,月月都要赚钱交费吧。这个吸血鬼,冒着危险庇护这个一无所长,连个反派都干不好的我,还给了我工作,偶尔还会带我出去吃饭,真是我这辈子都没见过的好人。 飘泊半生,能有这样一个地方停留,真是我连想都不曾想过的幸运。 后来中国的网际网路发展了起来,我从网上找到了一个像我这样的透明人的家。那个网站叫做“小透明联盟”,里面聚集的,都是像我这样的透明。那里的兄弟姐妹们给予了我极大的支持和鼓励,我开始学习写文,慢慢出了名,他们不再叫我小透明,改叫我紫红,大手,其实我身上哪也不红。 我会写作了,能挣稿费了,也更能帮着雅克了。我为他和他带来的演员们量身编剧,拍出了一部部引人喜爱,不输泥轰国引进的优秀动作片。这也许就是我的幸福吧,哪怕就是个透明人,也会有春天的。 第23章 随身空间的诱惑 … 虽然楚珩不是短腿儿,但真跑起来和敏捷直接开挂的盟主绝不是一个等级,没到门口就让他圈了回来。两人身份都说明了,他索性也放来了,环臂问南宫怿:“你想干什么?问我你的未来吗?我可以告诉你,你将来会……” 第27页 南宫怿挥手打断了他的话:“我的将来要自己一步步走出来,岂能由别人定。我只想知道你到底是鬼还是妖怪精灵,为什么体内气息会和普通人一样。你是新来的吗?要是新来的,我带你去妖委登记,非法居留罪重得很,要交好多罚款的。” 楚珩脸色坚定如大理石,目光中却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恐惧。“你胡说什么,我听不懂你的话,你也别以为可以用这件事威胁我——我就是楚珩,只是多拥有了一世的记忆而已,你呢?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穿越者,你根本就不是关君!” 什么叫只是多拥有了一世的记忆?他方才的意思是承认了自己是穿越者,又说自己就是楚珩,难道他是还魂到了自己身上?那这记忆又是怎么回事?莫不是死后有什么奇遇,地府那么鬼差把他这辈子的命数都告诉他了? 南宫怿实在想不透这些事,便放手让他离开,自己拿出爷爷用来奖励他考上高中的手机,一个一个往下找那个他熟悉已极的电话号码。 号码还没按完,楚珩就紧紧抓住了他的手腕。“你想给谁打电话?” “白秘书长,如果你不认识的话,我现在就介绍你认识他一下,你是负责管咱们这些……”南宫怿组织了一下语言,还是选了那个符合大众审美的说法:“穿越者的。” 楚珩骇然笑道:“什么秘书长,你疯了?你以为这世界上有多少个穿越者,还搞个秘书长出来。再说了,我又不是穿越者,凭什么让人管着!” 不管楚珩怎么说,南宫怿还是只管低下头按手机。楚珩便伸手去扒拉他,四只手交缠在一起时,两人体内突然同时感到一股电流通过,震得人全身苏软无力。楚珩尖声叫了声什么,南宫怿想要甩开他的手,却发现自己头脑中一阵天旋地转,仿佛一股极大的力道挤压在他身上,揉搓拉扯着他,身不由己地浮在空中,转了不知多少圈,才终于落到了实地。 他浑身巨痛,暴露在外的皮肤都觉得火辣辣的,眼前一黑,就此失去了知觉。 ~~~~~~~~~~~~~~~~~~~~~~~~~~~~~~~~~~~~~~~~~~~~~~~~~~~~~~~~~~~~~~~~~~~~~ 南宫盟主实际上是冻醒的。不是天气冷,而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阴森感。他醒了之后,知觉灵敏了些,心里就是一阵激灵,比刚刚晕倒时还要恐惧——他体内的阳气已泄了大半,剩下的这点还在不断散逸到身外。 他连观察一下自己身边都顾不得,连忙盘坐下来,尽力收摄内元,强行将真气运转周天,调合坎离,匹配龙虎,将剩余的真气凝成一丸,压在丹田气海之中。运功之时,他身外还好像有个大型吸尘器一样不停吸着他体内真气,等他运功成功,那点阳气已是去了六七成,被阴气重重包裹阻隔之下,还是有溃散倾向。 完了,好容易省下这么点治污费,这下子不定又要出去多少了!盟主悲催地想着,一低头又看到自己身周并非刚才待的画廊,而是一片绒绒细糙当中,地上湿漉漉的,还带着几丝露水。 他心中一惊,抬起头来举目四望,发现自己竟是在一片田野中,田里种着各式蔬菜药糙,不远处还有条水渠流过田间。再远点儿仿佛是座小山,山里种满了果树,各种香气交杂着飘在空中,说这里是世外桃源也不为过——若这地方不是一眼就能看到头的话。 盟主好歹也是外头世界穿过来的,见过大世面。打量过了这空间之后,首先注意的不是过于甜美的水、一看就过了百年的人参首乌、也不是远处山上长得怎么看怎么像加了生长激素的三倍体无核水果。最令他感到在意的是,就在这么个小得一眼看得到头的空间里,居然还有一幢纯白的小屋,巨大的窗户里面透出一片空寂,不像是有人居住的样子。 这是什么地方,他是怎么进来的?难道是因为接电话时手机发出的电磁波干扰了周围磁场,造成了空间扭曲,把他又送穿越了?可这地方也未免太小了。 以他两世界为人的丰富经验,这么小的地方,不可能是个世界。这好像是个吸尘器的内壁……如果这个形容不恰当的话,呃,换个比喻吧,这里就像个开心农场,只有屏幕上显露出来的这么一点大,更远的地方技术人员没有做出来。 四周的景致一眼就看得到头,本来十分温煦的天气里,他却感到遍体生寒,元阳散失,这地方到底是有什么古怪?难道其实这里就是那个楚珩吸人阳气的法宝,而文彦斌之所以元阳亏虚,就是因为也被投入到这里过? 不管怎么说,还是先探探这里有什么东西吧。 他乍着胆子走到房间之外,伸手推了推门。大门并没上锁,才一推就打开了,显出里面现代化过了头,仿佛科教频道里演过的未来居定模样的房间。南宫怿心知有异,一手扶着门往里观看,却不敢深入那屋中。 他正考虑着要不要进去,屋门就忽地一动,从他手中滑脱,砰地关上了。与此同时,屋里传出一个甜腻的幼儿声音:“大哥哥,你是我的新主人吗?为什么不进来陪小金玩呢?” 南宫怿浑身一震,倒退两步,打算先退出这房子。可那房门却好像突然锁了起来,凭他怎么用力也打不开。 “大哥哥,你要走吗?不可以哦,小金很寂寞呢,好想要人陪陪……”南宫怿眼前一花,一个约有四五岁,穿着一身海军服的小男孩凭空出现在了他眼前。那男孩一步步向他走来,脸上带着稚嫩可爱的笑容:“奇怪,楚珩哥哥和这个须弥空间的联繫还没断,大哥哥你怎么进来了呢?是楚珩哥哥带你进来玩的吗?那你就留在这里陪小金好不好?” 这是个妖怪吗?这小妖怪不知是真天真无邪还是装出这样面目骗人,楚珩既是穿越者,肯定没本事养这东西,倒是被他骗来吸人阳气的可能性更大。南宫怿心念转动,蹲了下去,与那小男孩平视:“小金,这里是什么地方,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要是把这里的事情都告诉大哥哥的话,大哥哥就留下来陪你玩。” “你保证?”小金看似天真地笑了起来,伸出胖胖的小嫩手:“咱们来拉勾,谁反悔谁就是小狗!” 南宫怿伸出手去与他尾指相勾,认真地保证:“好,你把你和楚珩的事都告诉大哥哥,大哥哥一定会陪你好好玩一场的。” 小金满足地笑起来,双眼眯成了两道月牙:“其实,小金就是这个须弥空间的境灵哟。这个须弥空间,一直藏在一个玉佩里,楚珩哥哥在十年后买下了这个玉佩,所以认真说来,那个时候楚珩哥哥就是小金的主人了呢。““十年后……”南宫怿目光一闪,突然想到了楚珩的那句“我就是楚珩,只是多了一世的记忆而已”。果然他是死后还魂,魂魄穿到了过去的自己身上?那么,应该过了这十年的那个楚珩呢?自己夺去自己的性命,这不科学啊! 小金看他陷入沉思,咯咯一笑:“是我啦大哥哥,是我让楚珩哥哥重生到这个他死前十几年的世界的。他买下须弥空间不久,就因为车祸而已,可他怀着不甘,想要从头再来,所以我这个境灵就满足了他的心愿,和他订下契约,带他的灵魂重回到小的时候,改变自己的命运。大哥哥,你也想要这样的力量吗?如果你肯答应永远陪着我,那等楚珩哥哥死了,我也可以让你像这样带着空间重生一回哦。” 这妖怪还能任意让人穿越时空?哼,他拉着人死而復生,哪是为了什么死人的心愿,肯定就是为了利用那人替它多吸些阳气!不行,他得把这事告诉白秘书长,问他这东西是否有害。南宫怿心中盘算,面上还装出一副略显贪婪的神色继续问道:“小金,这个须弥空间是你做的吗?这空间有什么好处呢?” 小金骄傲地晃着小肉腿,双手叉腰说道:“当然有好处了,这个空间里灵气充郁,无论种什么都能长得比外面更好,味道也天然纯正,还能让吃了的人排出毒素,长得更漂亮,身体也会被调理好。而且这里的水和空气都纯净无污染,你可以去尝尝,和外面那些普通的水味道完全不可以比的。还有这屋子,里面都是十几年后的高科技产品,现在的世界是不会有的。而且上面书房里还有许多未来的书,只要看了,就能掌握超出这世界的知识。当然了,这个空间里最好的,就是可爱的小金了。只要大哥哥当了小金的主人,以后这个空间小金就会按大哥哥的愿望,打理得非常完美呢。” “好了,小金把须弥空间的事都告诉大哥哥了,那么大哥哥,做为小金未来的主人,你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了吧?我们要来订契约了哟。” 那小妖怪不知什么时候浮到了南宫怿面前,小小的手紧攥着他的腕子,看似不着力,却怎么也挣不脱。南宫怿暗暗挣动,却只换来了更大力道的箝制,小金白嫩可人的面庞也变得狰狞:“大哥哥,你为什么不喜欢小金这么亲近你呢?楚珩哥哥可是最喜欢小金这样亲近他了。而且比起楚珩哥哥,小金其实更喜欢你呢。你要是不肯做小金的主人的话,那就留下来,永远在这个须弥空间里陪着小金吧……” 第28页 南宫怿小腹中一凉,一股令人眼前发黑的痛楚从丹田中传了出来。他低头一看小金那只短胖浑圆的胳膊已变得细长枯藁,肌骨支离,一半儿已没入了他的腹腔。 “这么高级的阳气,好容易才得到手,怎么能放你白白离开呢……” 第24章 霸气侧漏 … 南宫盟主虽然受伤,根脚却还不乱,从兜里掏出手机当作暗器直扔到那妖怪脸上,自己忍痛一手攥住插进他小腹中那只腕子,往后撤了一步,硬生生将那只鬼爪带着自己一块血肉都抽了出来。 小金倒没乘胜追击,而是恢復了小孩子的原貌,眯起眼睛舔着他的血肉,神情又天真又可爱,配上他手上嘴上的腥红,却更像地狱里的情景。 腹部伤口翻卷,血渍透过衣服向外洇开,渐渐不能承受其重力而滴落至地上。南宫盟主随手点了穴止血,神色间却没有丝毫痛苦的痕迹,只有过于苍白的脸色显露出了他的虚弱。在小金再度发生异变之前,南宫盟主眼疾手快地退到电视墙边,一手抄起长杆的落地灯就手将灯罩往落地窗当中一砸,合身向外一滚,顺顺噹噹地落到了糙坪之上,向着这个空间的尽头跑去。 这空间十分狭小,他运起轻功,几步也就到了尽头,抄起灯杆就向那片看不见的隔膜砸去。拼命狠砸了几下,这空间也没任何动静,倒是手里的灯杆已折得不到一个水杯长了。小金阴恻恻的声音在他背后乍然响起:“别白费力气了,这个空间是仙家法器,不是你这个凡人能打开的。大哥哥,你就乖乖地留下来,永远陪着小金吧。小金一直都是一个人,真的很寂寞,只要你肯把身上的仙气奉献给我,好好地陪我玩,我一定会把你的伤治好,让你也能在这个空间里不老不死地生活下去。” 南宫怿握紧手里唯一的武器,正打算与他殊死一搏,这片大地忽然摇动了起来。永远晴朗的蔚蓝天空现出了一片片闪电,色泽变得浑浊深紫,无序的力量在整片空间中咆哮。 “有人想要破坏我的空间!”小金眉头倒立,稚嫩秀美的外表一下子消失无踪,变成了个身高丈余,骨瘦嶙峋的怪物。全身包裹着灰白色的腐朽皮肤,一双大眼是浑浊的暗黄色,血盆大口咧到了耳根,对着天空发出响亮的咆哮。 在这片黯沉的天地之外,一声浑厚悠长的嚎叫声突破空间。天上的雷电更密,风云涌动,已经把方才白昼般的天色遮成了暗夜。头上的天空就发出“咔啦”一声,一股风云从外面灌入,吹得人抬不起头来。 南宫怿以手遮面,勉力向上看去,只见天上开了个窟窿,窟窿四周片片碎裂,从裂开之处钻进来一个小山一般大的妖怪。外表像狼,全身雪白,毛外还裹了一层青气,就像煤气炉上烧出的青色焰火一样,在风中被吹得飘摇断续。 那只妖怪进来后就四爪踏火立在空中,向下点了点头道:“南宫怿,多亏你以身犯险,才能发现这个非法随身空间制品。等这个案子解决了,我替你打报告申请奖旗!” 只这一句话,南宫盟主便确定了他是白秘书长,顿时心下大定,脸上也不知不觉地现出了笑模样:“白秘书长,你小心点,这妖怪厉害得很!” 化成妖态的白秘书长又点了点头,不再说话,长啸一声便冲着小金扑了过去。一个灰僕僕的殭尸,一只周身冒着青焰的巨犬,打起来手来嘴往,火焰与电光乱飞,真如好莱坞引进的3d科幻大片一样。 白秘书长不愧是妖委的秘书长,小金虽然也有几分法力,却也只能在南宫怿这种穿越者面前显摆显摆,被白秘书长身上的青焰烧了一阵,便化成一堆白骨散落到了地上。 眼看着那堆白骨没有再起来的徵兆,白秘书长才吐了口气,重新化成人形,走到南宫怿近前问他:“你没事吧?我感应到你的元阳被人吸了,匆匆忙忙就赶过来了,连外出单都没填,这时间已经耽误得够久了,必须马上回去。等出去之后你自己想法善后一下,摆不平的我下班再来帮你。” 南宫怿连连点头道:“麻烦秘书长了,此事我回去自有说法。” 白秘书长不多说话,一手挟起南宫怿,拿自己的西服替他裹住头面,打算再度向天上冲去。可他这一抬头才发现,自己方才费了许久力气才终于冲破的空间障壁不知何时再度合拢起来,整片空间中激盪的能量也渐渐趋于平静,他们再想走又要重费一番力气。 南宫怿也感到他的迟疑,从衣服里钻出头来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看,心中也十分惊异。“白秘书长,难道方才那妖怪还没死,还有余力修復这空间?” “不是,那东西不过是随这空间一起被造出来的空间之灵罢了,真正在外头运用这空间的,另有其人。”白秘书长双眉紧蹙,咬住了自己的下唇:“胆子真大啊,想强行对抗执法人员吗……南宫怿,我要化成原形,你一会儿坐到我身上来。别担心,有我的法力加护,你不会被青焰烧伤的……待会儿不管有什么事,都要埋进我的毛里,不要出来啊!” 话音落地,白秘书长身形便已消失。南宫怿只觉得身外一阵轻暖柔软的触感,眼前被一片比人还高的白色长毛遮住,脚下一软就坐到了地上。那地也不是地,而是比人体温还要高的肉体,垫着被他坐倒的长毛,一走一动之间,都颠得他随之起伏。他怕自己掉下去再给白秘书长添麻烦,连忙抓紧了眼前的长毛,还将几根编在一起,牢牢系在了自己腰间。 周围白毛长得太高太密,南宫怿完全看不见外头发生了什么,只能靠耳力倾听。除了毛髮磨擦的声音,白秘书长心脏跳动的声音,还有一种“嘶嘶”声不停响起,那声音越响越大,又化成了鞭子抽风的“噼叭”声,从头顶直落下来。南宫怿抬头看去,被白毛几乎遮蔽的天空中不停落下绞在一起的粗大植物精干,未及落下就被青白的火焰燃烧殆尽。 白秘书长也发出悠长的嚎叫,其声之惨厉有如啸月的孤狼,只是比狼的声音更大得多,震得南宫怿双耳嗡嗡作响,一时什么也听不到,只能凭着身下躯体的起伏判定白秘书长是走是停。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不再跳跃,低吼着吐出了人类的语言:“抓紧一点,我现在要撞开空间了,你小心别掉下去。” 南宫怿紧紧抓着长长的白毛,在两臂上各挽了几圈,提起真气应道:“我不要紧,白秘书长只管放心。” 白秘书长开始撞击后,头上的天色也从晴朗重新变得阴郁,雷光电影在头顶交错,如一条条飞舞的金蛇击向白秘书长的护身火焰。白秘书长也不再飞上天空,而是就着空间边缘处脚踏实地地借力撞击。 妖力组成的空间被撕裂一角后,风云与空间间隙充斥的能量随之汹涌而入。白秘书长长啸一声,顶着狂暴的能量洪流跃了出去,穿过大小空间之间的通道,终于重归正常的世界。 跳出来之后,它再也维持不住妖化的外表,四肢一软趴到了地上,小山一样的身体渐渐缩小,直至化成了一只普通的萨摩耶大小。那点短毛自然不足以系住南宫怿这么个大人,他怕自己再压下去把秘书长压出个好歹来,连忙爬起了身看视他的伤情。 白秘书长身上的白毛大部分还是白的,只是有的地方破溃见血,头上掉了大片的毛,此时瘫软在地上,形象不大好看。他倒还能说话,吩咐南宫怿:“快找个电话,打我们妖委的报警电话,137xxxxx110。” 南宫怿不敢耽搁,抱起他就要去找电话。这时他才有闲心打量周围,发现自己和白秘书长竟是在一家人家里,他们待的那屋里桌上就有个手机。这时南宫怿也顾不得会不会吓着人,未经允许用别人的东西合不合适,抄起手机就打了报警电话。电话通了之后,白秘书长就接了过来,把他们怎么受的伤三言两语交待了,让对方顺着手机信号查他们的所在地。 该交待地交待完了,白秘书长就让南宫怿抱他坐下来。南宫怿抱着白秘书长半人高的身体,心酸难言:好好的一只大妖怪,都为救他这个没戒心的笨蛋,如今都变成小狗了……不过这狗长得真可爱啊,摸起来手感也真好。啊,他以前养的都是灵缇之类的,太瘦了,哪有这种胖乎乎又长着长毛的狗摸起来手感好。这小脸爱人儿的,小眼睛眼角还有点下垂,看着就想摸啊…… 南宫盟主被萌得失去了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当场就抚上了白秘书长的背,轻轻揉了起来。白秘书长好像也不讨厌这样的抚触方式,发出细细的哼声,伸出粉红色的舌头在他腹部的伤口轻轻舔了起来。 这一人一狗沉浸在粉红色氛围之中时,房门外忽然响起轻轻的脚步声。南宫盟主连忙把手机放回原地,抱着白秘书长翻身钻入了床下。 进来的人并没发现他们,关上门后便大步地走到了床前,重重地坐了下去。南宫怿和白秘书长屏息缩在床下等待他离去,等了半天,却只等到一声微带哭腔的低低叫声:“小金……” 第29页 这是楚珩的声音,难道他们打破了那个空间之后,是到了楚珩家里? 南宫怿怒气上涌,就要出去找他算帐,却听到头上又响起一句让他震惊全身僵硬的喃喃自语:“都已经三天了,为什么不能再进空间了呢?难道因为空间里不可以带别人进去,所以那个关君井去之后,须弥空间和我的联繫就断了?” 三天了……这么说他又失踪了三天?爷爷奶奶一定又以为他去网吧了,不定要怎么着急呢。把白秘书长交给妖委的人之后,他一定得立刻回家安抚两位老人!南宫怿无暇多虑,从床底下爬了出来,一把攥住了楚珩的脚,双眼喷着火焰望向他:“快把你们家电话拿来!” 楚珩吓得高叫一声,却被南宫怿手疾眼快地捂在了嘴里。他拼命摇着头,想把自己缩起来,南宫怿却是一手捏着他的两腮堵住他的嘴,臂上用力,将他提在了半空,恨声道:“你把我弄到那空间里,几乎害死我和白秘书长,还有脸在这哭?快给我拿吃喝的东西和绷带药水,还有电话来。” 盟主在楚珩身上随手点了几下,楚珩就感到右手完全麻木,连个手指都动不了,惊恐地瞪大了眼望向他。南宫盟主随手把桌上的笔记本电脑窝了个对摺,霸气外露地威胁道:“按我说的把东西都拿来,不然我就血洗了你们家,以报我这些日子被囚之仇!” 第25章 妖委警察 … 南宫盟主正想把他当年绿林里那套拿出来,衣摆忽然一紧,低头一看白秘书长正咬着他的衣脚,嘴里低声呜呜地叫着。他暂且点了楚珩的穴道扔在床上,只见白秘书长爪子在地上一字字划道:“问他家地址,告诉电话那头。” 盟主脸微红了一红,直起身子凑到楚珩耳边问道:“你们家地址是什么,快说!” “你,你们不是已经找过来了么……你问我家地址,想干什么?” “找人来接我们回去!我身上有伤,血已经蹭到你家地上了,而且我们是直接从你的空间里出来的,你再给我推三阻四,一会儿我就打110,告诉警察你绑架我,还把我刺伤了!”南宫怿故意扯开衣服,露出血肉模煳的小腹。那伤口眼见着已经好了一半儿了,之前几乎流出来的内脏都被重新包裹起来,但看着还是悽惨渗人。 楚珩被那伤口一吓,脑子里一片空白,结结巴巴地把自家地址交代了出来。南宫怿连忙抄起手机蹲在白秘书长耳旁将地址报了上去,手机里传来了那位妖委警察慡朗的笑声:“太好了,这电子的玩意儿我搞得不熟,知道地址就好办多了,我马上到,你们等着!” 对方切断了电话,白秘书长好像安下了心,蜷缩四脚趴在了地上,尾巴在身后一摇一摆,带了几分轻松的意态。南宫怿忍不住又伸出了罪恶的黑手,轻轻顺着白秘书长的毛抚着,秘书长好像也不讨厌这种按摩,慢慢放松了身体,只有尾巴偶尔摇一摇。 楚家现在其实也就楚珩一个人在,在南宫盟主的恐吓挟持之下,老老实实地出屋给他们拿东西。南宫盟主生怕他报警叫人的,开着门监听他的动静。其实南宫怿倒是多虑了,他们这一出来楚珩就心虚害怕;见他还受了伤,更是只担心他报警告自己,绝不敢让任何人看见他。 白秘书长依旧趴在南宫怿腿上,伸着舌头一口一口舔他的伤处。随着那舌头带来的刺痒感,南宫怿的伤口渐渐缩小,翻卷的皮肉也自外周渐渐合了起来。这情景之神奇宛若电视上的去疤液gg,南宫怿虽然不至于惊讶得大叫,两眼却也死死盯着那点地方,放出兴奋的光芒。 只是这样替他治伤,白秘书长的身体撑得住吗?他推了推白秘书长,低声道:“您都化出原形了,就别再为我耗费仙法了。一会儿楚珩进来,我自己包扎一下就行了。” 白秘书长呜呜地低鸣着,摇了摇头:“不行,你身上那点儿伤沾了尸毒,凡人的药治不了。我法力还没低微到这地步,你老实坐着吧,等毕局长来了就好了。” 毕局长……难道是警察局局长亲自过来了吗?不愧是白秘书长,这个案子是要警察局长亲自来破,肯定是大案要案,白秘书长一个收费的能打退这么厉害的妖怪救出他来,那法力肯定在妖委也是属一属二的啊!南宫怿心里涌上了一股奇异的自豪感,温柔地看向还在舔着伤口的白秘书长。 不过多久,楚珩便托着他们要的东西进来,带着受惊似的表情,楚楚可怜地问他:“你怎么会受伤的,那只狗是哪来的?你之前是到了……呃,没什么,我只是、警察来问过我你失踪前后的情况,我也不敢肯定……我这几天,也很担心你……” “我落到了你的空间里,你会不知道?”他不说犹可,一说这话南宫怿无名火冒了出来,要不是身上趴着那么大的白秘书长动弹不得,他就直接起来揍人了。“我肚子上这个,和白……我们都是被你那个境灵小金打伤的,你在这儿装什么可怜?” 楚珩的脸色越发惨白,咬着唇看着他,期期艾艾地问他:“小金怎么可能打伤你……他只是个小孩子而已……” 化出原形比他还高,这是哪门子的孩子!南宫怿冷冷地瞪了楚珩一眼,把他未出口的话都堵了回去。三人沉默地对坐了一阵,窗外忽地传来了一唿啸风声,窗户上的玻璃随之片片碎裂,全数落进了室内,一个高大魁梧的中年男子也同时现身房中。 “妖——”楚珩发出了一阵短促高亢的叫声,声音便被勐地掐断,仿佛被人点了哑穴一般,缓缓软倒了下去。 一直安静趴在南宫怿腿上的白秘书长突然开口,对南宫怿道:“南宫怿,这位就是咱们妖委的警察,快叫毕局长。” 这位局长南宫怿还有些印象,之前在妖委的庆功会上隔桌见过,不过当时身份所限,不曾正式见过礼。倒是因为南宫怿被余书记接见过一回,表彰了半个多小时,毕局长对他还有些印象,伸着食指虚指他。 “哟,是你!有印象有印象!你就是治污办那个临时工是吧?先是逮了个非法入境的,又发现了这个非法空间,有前途啊!这样的人才跟着他们干收费可惜了,以后跟着我干吧?”夸了他两句,又问白秘书长:“小白,你这是怎么弄的,怎么连原形都现了?” 白秘书长不好意思地拿手挡住了双眼,在南宫怿腿上侧头蹭了蹭,小声答道:“就床上那小子,不知哪弄来的非法随身空间,把南宫怿给装进去了。空间里还有个小妖灵,把他给弄伤了。我这不是进去救人嘛,没想到那空间法宝外头还有人操纵,我就一时失手,受了点伤……这可是大案要案,局长,你可得替我把元兇抓出来……” 毕局长惊讶地审视了床上的楚珩一阵,手指捻着下巴诧异道:“这不是个普通人吗?现在制贩非法随身制品的都堕落到连普通人都不放过了?过去的好歹都得找个穿越者,怎么说也是比普通人有魅惑加成的啊。” 白秘书长也摇了摇头,抬头望向了床上。南宫怿见两人都没认出楚珩的穿越者身份,挺身而出告诉他们:“楚珩是穿越者,我听他亲口说的,难道他也没登记?” 毕局长和白秘书长同时问道:“他也是穿越者?”那他背后必定有人,不然一个穿越者不可能藏住身上的阴煞之气。 南宫怿便将之前和楚珩在画廊外的对话,还有空间里那个叫小金的妖怪交代的情况一一歷说清楚,毕局长一时皱眉一时嘆气,一时惊喜一时担忧。 情况都交待完了,毕局长的脸色有些烦燥无奈,却还是强挤出来个笑容:“亏了你发现这个重生者,这帮人可是最讨厌的,有一个出来就留给我们一大堆的善后工作。这个才重生没多久,可能干的事还能少点,要再晚几年,肯定就更麻烦了。” “重生者?和穿越者不一样吗?” “不一样啊!毕局长狠狠一拳砸上了桌子:“这帮重生者可比今穿古古穿今的都恨人。几乎都是带着怨气重生的,不仅自己得改变命运,还仗着自己知道未来就随便修改别人的命运。等知道了他们是重生的,我们还得跟地府核对能跟他们扯上关系的那些人的命运,把受他们影响的那些人的命运想法重改过来。那些让重生者害死的,这辈子补偿来不及的,都得下辈子补偿,或是让他们也穿一回,那工作量就海了去了!” 两位领导看着床上的重生者,都仿佛有几坐大山压在肩头。过了一阵,毕局长忽然振奋起来,拍了拍白秘书长:“咱俩愁什么?你因公受伤,都现了原形了,我还有个非法空间的案子去破,那些活往外一推,不就没事了吗?” 白秘书长高兴了一阵,又有些不安地趴了下来:“你说我这伤够歇那么长时间的吗?要是余书记非从我们这儿调人,钱秘书长是技术人员不能动,我肯定妥不开啊。” 第30页 两位大妖又讨论了一阵怎么逃避这个重生者的善后处理问题,毕局长一手揪起楚珩,扛了白秘书长就要离开。秘书长倒还想着南宫怿,便劝局长连他一起捎出去,免得他一身血地在人家里再惹出不必要的麻烦来。 这点小事毕局长自然不会驳他面子,先向南宫怿身上一指,那身血腥破损的衣服就又变得完好无损。身上的灰土也都被抹去,仍和他三天前在画廊时一模一样。都弄好之后,毕局长便施法乘云,直接把南宫怿送回了家。 屋里一片杂乱,静得不像有人居住,大卧室却隐隐传来一段低低地泣声。南宫怿心中一恸,高声喊道:“爷爷、奶奶,我回来了!”毕局长难得见到这等人间温情,扛着俩人在门口看了两眼。 不等南宫怿进屋,卧室门就被人推开,屋里冲出两个四十岁上下的中年男女,哭喊着关君的名字沖了上来。南宫怿眼前一花,就被人狠狠地抱住,背后、头顶、屁股上结结实实地挨了几下,这才看出冲出来的人是他一直不曾谋面的父母。 紧跟着,他祖父母也从屋里沖了出来,又哭又骂:“孩子才刚回来,你们打他干啥?这孩子奏是让你们打跑的!” 他妈妈也哭道:“这不懂事的倒霉孩子,跑哪儿去了?我们都报警了你知道吗?你爸让你吓得从外国都回来了!” 毕局长看他们哭得热闹,打得也热闹,颇有些同情伤口还没长好的南宫怿。伸手凝聚法力,修改了关家人的记忆,让他们消去怒气,以为南宫怿就是去老师家住了几天。 毕局长走后,南宫怿的母亲就有些恍惚地问起:“咱怎么都回来了呢?我记得好像咱家有什么大事似的,我还特意请了好几天假回来的。” 这一家除了盟主之外,再没一个知道原因的,奶奶就劝道:“哪还非得有事才能回家啊,孩子中考考那么好,你们回来看看他不是正常的嘛,难道工作重要,就不要老人,不要孩子了?” 爸爸使劲拿手按着太阳穴想了一阵,迷离的眼神终于清亮了些,犹犹豫豫地说:“是有事,我想起来了,我想把关君接国外去。我怎么想起这事的来着……不过爸、妈,你们也都退休了,外国环境也比较好,我也能在那儿照顾你们,君君也能上个更好的学校,你们考虑考虑吧?” 第26章 因公同居 … 趁着暑假还没结束,当初为了儿子失踪又请了长假,关家父母就替老人孩子办出国手续。门口的片警小王叔叔后来特地登门来教育了南宫怿一回,让他老实在家待着,出门也得告诉父母——要不是他上回偷偷在网吧玩了三天,这回能因为家大人忘了他是去亲戚家玩,就直接打电话报警了吗? 南宫盟主虽然是真无辜,可也都得认下来。他父母回来也满心疑惑地讨论他们到底怎么会去报警说儿子失踪的,讨论来讨论去,那位毕局长法力高强封印牢固,四位长辈都讨论不出什么来,就把责任也归咎到南宫怿身上,重新把他教训了一顿。 庭训而已,南宫盟主还经得住,这一世的父母和祖父母都是普通人,不像前世的那些长辈一掌下来就能要人半条命。他们就算怎么打怎么骂,在南宫怿身上几乎就连皮外伤也留不下,要不是他怕反震伤他们而撤掉护体的功力,那就连一丝痛感都不会有。 虽然他自己不把这点打骂当一回事,但上门来探望本部门下属的钱秘书长可是被这种可怕的场景震惊了,等南宫怿回屋预习高中的功课时才现出身形,悄悄对他说:“太过份了,这世上还有大人打孩子的?我活了三千多年,还没看见过这样的家庭呢,简直是太可怕了!”被钱秘书长带来的白秘书长依旧维持着狗的形态,一言不发地伸出舌头舔自己的爪子。 最初因为两位领导突然现身的惊讶过后,南宫怿本能地顺着钱秘书长的问题答道:“大人管教孩子不是理所当然的吗?我以前代父母管教弟妹们时,打得比这可狠多了。关家的这几位长辈都不会武功,打在身上不痛不痒的,小棒受大棒走,我也有分寸。” 钱秘书长对南宫怿的态度也相当难以理解,喝了两杯茶之后,就把白副秘书长推了出来,开始说正事:“说起来啊,咱们妖委该给你开个庆功会,可是没想到这个非法空间制品案又牵连出个重生的来,这事毕局长正深入追查着。而且你也听说了吧,只要出现了重生者,我们妖委就多了一摊工作。现在呢,咱们治污办的吴主任已经下地府帮着做核对工作了,我还要清算全市的治污费,顺带收取那些穿越者的费用,那几位搞污染治理的常务委员平时工作强度又太大,时不时还要加班……” 南宫怿还没忘了被毕局长带走的楚珩,顺便问了他一句。钱秘书长有些不屑地说:“还能怎么样,两眼一抹黑就重生了,身上带个非法空间就当宝了。问什么什么不知道,跟毕局长跟前儿哭得稀里哗啦的,就跟把他一家子都吃了似的。毕局长看他没用,带他去登记处办了身份,当天晚上就放回家了。你以后见着他该怎么样怎么样,他现在经过毕局长和年主任的教育,不敢再搞什么妖蛾子了。” 得知楚珩无事,南宫怿也放下了一份心,善体人意地问了钱秘书长一句:“我也是妖委的临时员工,什么工作都该主动承担。秘书长,不知现在有什么我能替领导分担的吗?” 钱秘书长脸上微微一红,露出了个欣慰的笑容:“唉,按说你现在还未成年,又是个穿越者,不像我们妖怪那样有法力,现在能帮我们收个费已经是很不容易了,不该再给你分配更多工作……咳,既然你当初是小白介绍到妖委的,又一直跟着他手下干,最近这一段儿,小白就託付给你照顾了行吗?” 他一口气儿说出了真正目的,又像怕南宫怿拒绝似地,沉重悲哀地对他说:“白罗是个好同志,他可是63年西敏寺犬展的全场冠军,当时他就这么萌,比这样子还小点,毛绒绒的,小嘴儿一张老跟乐着似的。当年啸天犬出国搞犬类普察,一眼就看上了他,把他带回中国点化成妖。后来因为咱们这种高污染市大妖太少,工作干不过来,才把他借调到妖委公干。所以说,他起点高,阶位高,水平高,就是做妖时间太短,法力有些……啊,得好好修炼些日子才能恢復人形。咱们办公室实在是挤不出人来照顾他,天庭的领导们现在工作又忙,不好去打扰……” “钱秘书长放心,若说是照顾人,南宫怿也有些心得。请您放心把白秘书长留下,我必定将他照顾得妥妥噹噹,尽力让他早日恢復人形!” 钱秘书长脸上的笑容掩饰不住,轻咳了一声,又略带些愧疚地试探道:“以前咱们市治污费都是小白收的,现在他维持不住原形,要是给人看见怪丢人的……”南宫怿也立刻大包大揽了下来:“现在还是暑假,我正闲在家里,收些费不是大事。说来我受妖委照顾这么久,白秘书长又数次救我,我也一直盼着有机会报答一二。只是……” 兴奋过后,南宫怿又想起自家父母说的要让他出国的事,又有些担心自己承揽下这份工作,万一干不久长倒又要给人多添麻烦。钱秘书察颜观色,看出他对工作有点打退堂鼓的意思,温柔地鼓励他说出了心中顾虑,然后仔细考虑了一阵,给了他选择的机会。“要不就趁此机会和这副身体的家人彻底了断,当我们妖委的人,以后跟着小白修点仙家功法吧?” 南宫怿拼命地摇着头,用尽一切手段表达了他的反对:“我占了人家的身子,就该担起替他父母养老送终的职责,哪能说断就断呢?请秘书长多费些心,只要不让我出国就行。” 钱秘书长连嘆可惜,还是答应了下来。又想到不能让白秘书长这么没名没份地就留在关家,就两事并一事,出门先给关家长辈加了精神控制,让他们不再想把南宫怿带出国去;顺便又修改了他们的记忆,让他们以为白秘书长是南宫怿那位年级组长白老师家养的狗,因故託付给他们家代养一阵。 钱秘书长法力之高强也不输毕局长,这点儿活举手之间就干完了。他的工作从来都那么忙,把白秘书长交代出去之后就匆匆赶回去接着办公了。 南宫怿对着留下来的白秘书长,忽然生出了几丝紧张感,不知怎么安排才合适。白秘书长自己倒是要求不高,往床上一趴,安慰着南宫怿:“以后拿我当一般的狗养就行,我当人也才那么几年,没那么多要求。在外人面前我不会跟你说话,你也别顾着我。饮食上么……最好还是吃家常便饭,别弄得太烂,没有美感。鱼我不爱吃,肉就随便了,水果和甜点倒都还行,比起牛奶来我更喜欢可乐……狗粮我也能吃,皇家的和宝路的都行,不用太麻烦。” 第31页 他絮絮叨叨地讲着养狗常识,南宫怿就坐在他身边,大腿靠着暖融融的长毛,手里拿个小本不停地记录。尽管是在开着空调还嫌热的夏天,南宫盟主也丝毫没嫌弃秘书长身上小四十度的热量,紧紧地靠在他温暖过头的皮毛上。 白秘书长话头一停,盟主就立刻将自己脑中转悠着的问题问了出来:晚上秘书长想睡哪儿;马桶会不会用;洗澡是用淋浴还是浴缸,他好去帮忙放水;刷牙要不要他帮忙…… 他几乎是把自己刚到现代时不习惯的,不会的,都想起来了。但白秘书长虽然没了法力,好歹也是妖身,吃吃喝喝那是爱好,别的人类该有的欲求麻烦都是没有的,南宫怿那些担忧都被他一一驳回,就连晚上睡觉的地方都没让南宫怿另找,直接选定了他这张床。 到了吃晚饭时,爷爷奶奶和父母都十分自然地把白秘书长当自家的狗来餵养。这家以前不养宠物,也没什么科学的餵养观,一会儿有人给块排骨,一会儿有人拿只鸡腿,只要白秘书长嘴往哪一凑,细声细气地一哼哼,关家四口就抢着给他挟菜。 南宫盟主仔细记下来的那些注意事项一样没用到,白秘书长就已经撑得趴沙发上看电视去了。晚上关家父母回了自己的小家去,南宫怿并不跟着,依旧陪爷爷奶奶住,白秘书长也不劳烦他另收拾住处,直接往他被子外头一趴,挤了同一张床睡。亏得南宫盟主内力偏阴性,体感温度比正常人低,二十七度的夜晚也敢这么挤着睡,连空调都不用开。 白秘书长这一留就留了几个月。关家的爷爷奶奶都出了国,他还没恢復原先的人形。南宫怿成了留守儿童,一个人陪着一只大狗住在空荡荡的房子里,搞得居委会主任几次上门来慰问看顾他。 后来小王叔叔就带了同事一起来家访。白秘书长当时正在南宫怿屋里上网,就算来了客人他一只狗出去也没什么用,也就安心地接着下他的副本。南宫盟主身为一家之主,自然不能跟他一样只管玩,就出去开了门迎客。 小王叔叔他们进门之后就在客厅里坐着说话,南宫盟主端了茶和水果上来,他们就把自己带来的零食什么的都掏出来,问南宫怿最近有没有生活困难,一个人住怕不怕。 这种慰问南宫怿最近接受的也略有点多,应对熟练,大串场面话不过脑子就出来。警察叔叔们考虑了一下他的年龄,觉得这话有点不像自己能说出来的,又把姿态放软了些,叫他不用这么拘束,该怎么说话怎么说话。 寒喧了一阵,该送的东西也都送了,小王叔叔就代表他们门口这个迎春派出所问出了这趟来最重要的问题:“上礼拜居委会江主任来时,说好像在你们家看见了个挺大的白狗?市里不许养大型犬,再说你那么点儿小孩养那么大的狗也不安全,万一哪天它把你咬了怎么办?你要是不敢一个人住,可以住王叔叔家里,这狗咱们得先送到农村去,行吗?” 南宫怿没想到现在还有这规矩,有点担心警察们直接闯进屋里搜查,发现了白秘书长,心里微觉忐忑,面上却保持着平静的微笑抵赖道:“没有,我家真没养狗,那天江阿姨可能看错了吧?可能是我没收拾好屋子,把玩具掉地上了,江阿姨隔着门看了一眼,认错了吧?” 警察们半信半疑,小王叔叔跟南宫怿关系最好,商商量量地问他:“能不能让叔叔们进去看一眼?你不用害怕,我们不会把你的狗怎么样的,可以替你送到训练中心养着,你放假时还可以去看的。” 南宫怿正不知怎么回绝,他卧室大门忽然被人从里头推开,一个全身裹素,眉目如画,背影仿佛有灯光晕开的男人从里头走了出来:“这家里没狗,这些日子陪他在一起住的,一直是我。” 第27章 分歧 … “您是?”自己辖区片儿里没有过这个人啊?小王叔叔仔细回忆着,居委会到关家慰问过好几回了,也没见这家里还有那么个人。难道是关家的亲戚?没听说过啊,关奶奶以前说过,他们家在本市的亲戚就关君他舅舅一家,别人都在外地。现在这当不当正不正的,也不是串亲戚的日子……该不会是关君岁数太小了,让社会上的人骗了,随便弄个人就领回家住了? 白秘书长虽然也是当领导的,可在真正的警察面前,就是个拿着假身份还没正式工作的可疑人物。他对此也早有自觉,主动把和南宫盟主的关系修正了一下:“我是关君的家教,现在在l大读研究生。正好我最近要租房准备考博,关君跟我上了几个月的课,关系也不错,听说了我的难处,就让我借住在这儿了。平常我学习忙,根本不出屋,所以您没见过。” 说着他又往兜儿里掏了掏,还真掏出张学生证来,递到了王警官手里。几位警察看了看学生证,又看了看白秘书长,顿时就被他那双又黑又亮的大眼吸进去了,神色渐渐都有些恍惚,随着白秘书长的动作就都站了起来,坚定地、毫不犹豫地出了门。 南宫怿还想出去送客,被白秘书长从门口拉了回来:“他们现在什么也不知道了,不用去送。”盟主也略知道点儿他们这些妖怪的手段,不多坚持,把门里外锁上,回到客厅里来问已经没什么形象地躺到沙发上的白秘书长:“白秘书长,你已经能化成人形了?你的法力都恢復了?” “暂时的,不能保持多长时间。”白秘书长沖他勾了勾手,待南宫怿靠过去之后,一手揪住他领子把他往沙发上拉,自己略略抬头,把嘴唇送了上来。温热的阳气顺着口腔涌入南宫怿喉中,令他全身都温暖起来,身上的两层羊毛衫也显得过多了。 细緻温柔的长吻结束之后,南宫怿只觉得嘴唇一阵湿凉,再睁开眼时,顶着他嘴唇的就不是熟悉的双唇,而是湿亮微凉的黑色鼻头了。他有些茫然地看向身下仰躺着,露出雪白毛髮下泛着粉红色调的肚皮的大狗,眨了眨眼睛,才看清楚了形势。 “你怎么又变回去了,法力不足了?那你还把阳气度给我干什么,这些阳气你要修炼多长时间才能回来?”南宫怿不知怎地有脑怒气从脑中燃气,只觉得有些心浮气躁。白秘书长怡然自得地躺在沙发上,发出呜噜呜噜的声音:“没良心的小子,我是为了你好。上你家来之前,我偷偷看了看钱秘书长做的收费表,你的污染值打从那个非法空间出来就暴增了七八倍,我再不给你补充,你抓透明人的奖励等不到明年就支没了。” “我现在不还有工作嘛!再说,高中毕业我就能不再上学。到时候开个武馆也好,当替身演员也好,怎么不能挣钱?妖怪不都不愿意现原形吗?你堂堂一个秘书长,连人形都维持不了,要让人看见,多……多丢人啊……” “你嫌我丢人了?”白秘书长眼尾有些下垂的圆眼瞪大了些,微露出了眼白。南宫怿别扭地一甩头:“我能嫌你吗?我是觉得你这些仙气应该自己留着,我少些阳气又出不了大事,你多保留些真力比给我有用得多啊!” “就是不给你我也不可能就这样一直维持人形下去,你别老胡思乱想。妖怪最难的就是化出人形,不是靠这一口元炁就能撑下去的。我今年才52岁,别的妖怪哪个不是修持五百年以上才有人形的?虽然我运气好遇上了哮天犬上仙,但做人要低调,现在慢慢恢復着也不是坏事,比别人优秀太多,会增加那些前辈妖怪们心理负担的。” “可是……再有人来查非法养狗的事怎么办呢?”南宫盟主心里纠结得很,只不过在他自己没发现的时候,他纠结的方向已远远偏离了正途:“要不然还是去办个狗证,然后把这房子暂时租出去,咱俩到郊区租个房子住?上学的话每天早起一个半小时就够了,可以坐郊区线到市里再倒车……” “别胡思乱想了,有那工夫快点把饭做了。今天吃牛肉咖喱还是鸡肉咖喱?”白秘书长一翻身下了沙发,一遛烟跑进了厨房,两条后腿支起身子,细长的嘴拱开了冰箱门,叼出两盒味嘟嘟咖喱扔给南宫怿。盟主伸手接过咖喱扔在台上,从橱柜里舀了碗米和水倒进电饭锅,又把咖喱袋拿出来放进微波炉一打,热腾腾地都端到茶几上就算是晚饭了。 白秘书长一边吃一边感慨:“上上个月我说方便面吃腻了,你就买了两箱咖喱,咱就不能做点正式的东西吗?天天吃得那么咸那么辣,我都掉毛了。” “那哪是吃的事,你要是不把法力分给我,能维持住了人形,还怕吃咸吗?当初我参加妖委聚会时,可是看见你们连水煮鱼和麻婆豆腐都吃的。” 南宫盟主毫不在意地埋头苦吃,不时擦擦额上辣出来的汗珠:“再说了,君子远疱厨,我能会蒸米饭就不容易了,想当初我们家都有厨娘做饭,哪曾让男子汉进过厨房一步。实在不行明天我还带盒饭回来?要不你也隐个身,咱俩找个有包间的餐馆换换口味?就是不能太贵,等我高中毕业找了工作再请你吃好的。” 第32页 “胡说,现在哪还有高中毕业了就不上学的。就是学习再不好的也能上个高自考,你不就是从古代穿来对理科理解能力差点吗?高二一分文班科,选个文科不就得了?”白秘书长也辣得直喝凉水,撂下水正好看见警察带来的零食,就撇下吃徐了的咖喱饭,吃上了甜甜的饼干和点心。 南宫怿默不作声地把剩下的米饭和咖喱都包了圆,又灌下了一大杯凉水,就把剩下的碗块都堆到了水槽里,开始每日例行的饭后家务运动。 白秘书长其实也颇有寄人篱下的自觉,南宫怿去扫地,他就从厨房叼了块抹布把桌子擦了,然后把自己吃剩的包装纸扔到纸篓里,掉在地上的碎碴子倒还是只能等南宫怿回来再扫。打扫过后,南宫盟主回屋里去写作业,白秘书长趴在沙发里按着摇擦器随意换着台。 盟主如今简体字也写得十分熟练,英语和数字符号也差不多,约么不到十二点就把家庭作业写完,收拾了书包准备练功。白罗也准时关了电视,慢悠悠地走到他房间外,拿额头顶开门进去。 南宫怿已换了睡衣,闭着眼摆出五心朝天的姿势练功。为了低碳节能,电灯已被关上,只靠着外面透进来的路灯灯光依然把屋里照得通明。白秘书长跳到他身边卧下,唿吸节奏微微一变,屋里气息就流动起来,有看不见的灵力在空中凝聚,顺着南宫怿全身毛孔流入他经脉当中。 直到子时已过,南宫怿该要收功之时,白秘书长才又调动法力,将空气中灵力散去,也恢復了平时的状态,装作已经睡熟了。南宫怿收了功,却没像平时一样躺下就睡,而是抱着被子自言自语似地说:“这几个月我的功力增长得很快,而且每次练过功后,也不像从前那样只有阴气增长,阳气也渐渐地跟着多了起来。我之前也真是没心没肺,觉得只是因为有你在,我沾了你的光……其实我是抢了你的灵气,所以你一直不能回復原形吧,白秘书长?” 白秘书长“呜呜”地哼哼了两声,两只黑亮的圆眼睛却睁开了,尖耳朵一动一动,转向南宫怿的方向。南宫怿就在窗外灯光的照耀下直直地盯着他,把他的一举一动都收入眼中,沉默了一阵,又用一种略显不自然的语气说道:“明天我就搬到关君父母家吧,晚上会回来给你做饭的。咱们俩还是分开一点,会你的恢復更有好处。” 可恨!居然想丢下本秘书长这么可爱的狗单过,这简直不是人类能做出的事!白秘书长的尊严遭到了极大的挑战,一抖毛站了起来,两只前爪按在了南宫怿胸前:“你怎么这么不懂事,我是为了谁才晚上不睡觉汇集灵力的?我恢復不了人形是因为我法力不足,你吸取的那点灵气根本干什么都不够,就只能略微改善你的体质而已。要是你当初答应跟着我学法术,我用得着这么费劲半夜替你聚灵气么?学法术有什么不好的?我原身虽然是狗,修的却是啸天犬上仙教的正经仙法,不是一般的妖修,你练了只有好处的。” 南宫怿嘆了口气,伸手抚上了白秘书长的嘴角,那里微微露出一点粉红的舌头。“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我就是修了仙能怎么样呢?顶多就是不用交治污费,那我只要等机缘来到能离开本市,直接和父母出国就成了,外国你们不是不管么?” 白秘书长的头低下来,如狼一般细长的嘴抵在他脸上,锋锐的牙齿在澄黄的路灯下闪着光芒。 “修仙的好处多着,你怎么这么傻呢?头一条,起码能长生不老。别说凡人,我们这些妖怪都还不断修行,只为再多活个几千几百年。你都死过一回的人,难道不想长生吗?还想像上辈子一样,二十啷噹岁,什么也没干成就死了?” “我上辈子不是一事无成,虽说死得早了些,也没什么憾恨。反倒是这辈子,天天起早贪黑地读那些读不懂的书,每天受着各种束缚过日子,哪怕过一辈子又有什么快意?就是你们妖怪不也都过得和凡人一样,活一年两年,一千年两千年,有什么区别?” 南宫怿用力仰起头,看向白秘书长硕大身躯笼罩不到的地方:“那时纵马江湖的快意生活,便过一日,也抵得了这样一生了!我只求能报关家的收养之恩,好好地送走祖父母和父母他们,再不负白秘书长你的厚爱,替你和妖委做些有用之事,可不想一直过这种生活下去。修仙之事,请不必再提了。” 第28章 冷战?误会 … 我们办公室的新进员工有厌世倾向。 南宫盟主转天早晨顶着还没升起来的太阳上学去了,白秘书长就跟着起了床,连早饭都顾不上吃,就上了msn和领导联络讨论起了这个问题。同一封邮件寄遍了本市妖委所有上层领导和员工的邮箱,由于时间太早而没人理他,白秘书长又把这个消息发到了妖委内部网论坛上,重点突出了他这位下属有厌世、缺乏生活目标和活力等问题,请求上级领导挽救这个误入歧途的穿越者。 白秘书长充满感情地写道:“人类真是难以理解,我当初不也从来没想过能成妖吗?后来有了妖力,也那么珍惜地好好活着。这个南宫怿就不行。我偷偷地帮他凝练法体,他知道之后居然要和我分居!分居!我现在还恢復不了人形呢,现在市里又不准养我这样的大型勐兽,他就把我一个人扔在家里,也不怕我让警察逮去……” 过了9点之后,陆陆续续有同事回应了他的邮件和帖子。抛开诸如“是不是工作太忙了,工资太低了”,“你吃得太多了吧”,“毛弄得满处都是没收拾吧”,“也许那孩子就不喜欢狗呢”之类毫无价值的回信,倒还真有几位领导认真地关注了少年的心理问题。 余书记替他列了张书单,从英文版的心灵鸡汤到组织行为学教程无所不包,最下面附了一句振聋发聩的激励:“你这几个月的工资我们都摊到南宫怿的预存治污费里了,所以书我替你拿下月的工资买了,过两天应该就能寄到,好好学习吧。” 白秘书长悲愤地仰天长啸一声,很快听到外头走廊里传来的:“这家就是养狗了吧?我前些日子还听楼下说他们家地板上老有滚什么东西的声音。”“不是狗,是住了个考博的,可能学习压力太大了吧……” 听到这些无聊人士的恶意揣测,白罗当机立断闭上了嘴,把自己的脸埋进了爪子里,默默流下了两行清泪……可恨哪,这些日子住在南宫怿家里,没带银行卡来,一直没花钱,也没查工资。还以为这几个月能攒点钱,这下好了,离开了关家之后,又得过一阵子什么都靠法力解决的没钱日子了…… 等他从悲痛中甦醒过来之后,就看见直属上级,他们温柔体贴技术宅的钱秘书长msn的头像在闪动。他伸出爪尖按下了滑鼠,就看到钱秘书长睿智又沉重的答案:“我觉得他是中二期到了。” “中二?不对吧,南宫怿可都快高二了。”虽然同为一个办公室的同事,但一直在外头跑收费的白罗和窝在办公室里24*7上网的钱秘书长对世界的认识有着天差地远的区别。电脑对面的钱秘书长给他粘了百度百科的地址,顺带做了个简短而復于生理卫生教育意味的解释:“就是青春叛逆期。” 白副秘书长在认真地百度着人类青春期表现的时候,钱秘书长又发送了一条信息:“这种中二少年很容易产生反社会型人格,也很容易对骯脏的大人世界产生反抗心理……话说你是不是干了什么了?” 白秘书长仔细回忆了一阵:“不就是劝他修仙……之前我嫌他不会做饭,算吗?” 钱秘书长发了个思索的表情过来,过了一阵子,才又发过来一长段话:“要拯救中二少年的心灵,就只能靠爱了!白罗,去给他找个可爱的软妹子,然后你就可以去死了……不过你死了有用吗?一般中二少年在看到你为他牺牲到变成了狗就应该感动得背负起你的一切了啊……” 他已经背负起我所有的工作了,还有工资。白秘书长无意识地在电脑这边吐了个槽,爪尖按上了键盘:“为什么我要去死?还要给他找个软妹子再死?现在年轻人不都不喜欢大人干扰他们的恋爱问题了吗?” 钱秘书长颇有前辈风范地甩过来了一堆下载地址:“你还是太年轻啊……多看点有用的东西吧,不要整天就知道修炼修炼,那样别说活五十岁,就算活个五百五千岁也是不能理解人类的。你知不知道他的品味,他喜欢平胸还是三无?反正市里也没人不知道你原身是条狗了,干脆就这样跟踪跟踪他……失恋也会让这岁数的少年变得厌世的。” “市里不许养大型狗,警察上回来说过了!”在下载的间隙痛苦地甩出这么句话,白秘书长无力地把脸贴到了键盘上:“这小区门口就是警察局,我现在连楼都不敢下。” 第33页 “你法力衰微到隐身都不行了?” “我才五十三,能和你这种三千年的老妖怪比吗?隐身我不是打一开始就没学嘛。现在我身上又没有狗证和项圈,万一让凡人逮了送到流浪狗中心,多丢人啊!” “那就找人替你办。不就是嫌他不修仙吗?找个法力高强的妖怪,让他切身体会到没有力量是多么可悲……不对啊,他上回在空间里没让人吓着?都怪你去太早了,再去晚点,等他下了地府再去要回人来,他不就知道‘有力量,才能阻止改变’了吗?你也活了几十年了,有什么事自己动动脑子,不能老靠着上级。”钱秘书长最后发来了一条信息,然后msn上的名字就灰暗了下去。 白秘书轻轻地嗷呜了几声,认真地考虑起了钱秘书长的话——要不真让他死一回?只要肉身别伤得太厉害就行,反正他现在还算是异世界旅居的,地府那边也不会拘他的魂。啧啧,这么年轻的人居然就有厌世心理,也不知古代的中国人都是怎么教育孩子的。 不对,这个应该也是个例。妖委那帮几千几万年的老妖怪,不也都是古代活下来的?那时的人要不是先想修仙,也不会有那么多种修真之法和仙人了。 总而言之,先看看钱秘书长给的这些资料吧。 到晚上盟主下了课回来做饭时,白秘书长还深陷在那些动画片带来的紧张刺激和感动中,电脑桌上已经积了半张桌子的面纸,抽泣的声音悠远得一开门就能听见了。南宫怿一进门就听见白秘书长哭得哞哞地,以为出了什么大事,鞋都没换就直冲进屋里,推开自己的房门,就看见白秘书长缩在椅子里拿爪子按着面纸在擤鼻涕,它对面的电脑上正演着动画片,里头一对少年男女正对着流泪。 “太感人了……”白秘书长犹带鼻音的声音从纸巾底下传了出来:“由乃多可怜啊,那么爱雪辉,可是雪辉还这么不信任她。那个6th太可恨了,害得由乃都受伤了……” 这是什么玩意儿,看动画片也能看得哭出来吗?生理年龄16心理年龄22打不住的武林盟主被白秘书长的少女情怀shock了一下,默默地关上了房门,退到厨房热超辣的牛肉咖喱去了。 做饭的同时,他稍微反省了一下:是不是每天吃咖喱对狗真的不好,要不一个好好的妖怪,怎么能看着看着动画片就哭起来了呢? 这么自责着的南宫盟主,在晚饭时多做了一道鸡蛋汤,用之前吃剩的方便面调料调味的。 深深沉浸在二次元的恋情之中的白秘书长对晚餐这显而易见的变化竟毫无所觉,大口大口地把饭都扒了下去,就沖回书房接着看动画片了。晚饭过后头一次自己打扫房间的南宫怿心中微有些失落,但打扫废纸时看到白秘书长那投入得恨不得一头扎电脑里的模样,又捨不得打扰他,默默地收拾了各处,给白秘书长桌前放了个苹果,就到书房写起了作业。 晚上睡觉的时候,白秘书长还在全情投入地看着动画片,也不知还是不是之前那个看得直哭的了。南宫怿干脆没回房,就从爷爷奶奶房里练了功就睡了。这一回练功时,因为没有白秘书长加持,比平时速度要慢得多,也觉得要冷许多。 南宫盟主有些不习惯,却又觉得早该这样,之前受白秘书长照顾才不该是常态。他坐着听了一会儿隔避传来的外语对话和抽泣声,平静地展开被子,躺到了床上。 一连几天,家里的生活都是这样,南宫盟主这么淡定的人也不由得焦燥了起来。白秘书长仿佛是要和他冷战似的,无论几点回家都只能看见冰冷黑暗的房间,只有一个开了灯的,里面那只狗也只盯着电脑屏幕,一句话也不和他说。 南宫怿头一次感到如此深切的孤独。就连刚到异世时,也因为有爷爷奶奶天天环着他,一时也不曾有过这种孤身一人的感觉。不管是唠叨也好责骂也好,甚至是恨铁不成钢的体罚也好,总比这种明明身边有人,却连一个眼神的交流都没有的感觉强得多。 这么说来,难道果然白秘书长是生气了?因为他说了不想修仙,辜负了白秘书长的好意,所以他就……不对,他不只说了不想修仙,他还嫌白秘书长他们的日子过得无趣。人家这么过了几十年,他却因为自己无知、不能体会修仙生涯的乐趣,开口就说活一千年两千年有什么不同,这才是白秘书长生气的真正原因吧? 为了深入了解白秘书的想法,南宫盟主在学校问了问同学那个由乃雪辉的是什么东西,然后从震惊于他无知老土的同学手里接过了一沓盗版光碟和口袋本漫画。中午吃饭时,坐在教室最后排的一位初中时曾和他一样成绩垫底,共享过倒数第一宝座的同学借给了他一个psp。 在恶补另一个世界知识的南宫怿远远想不到,经受了二次元洗礼的白秘书长在家里,已经准备好了一个足以让他认识到凡人之躯的无能无力,体会到修仙好处的大计划。 第29章 战端 … “南宫怿得上学,所以这事就只能在礼拜日下午办……上午他还有画画班呢……等到寒假?那不还有二十多天嘛,太长了……好吧好吧,可是他寒假也得学画画……” 妖委环卫办主管收费的副秘书长白罗同志坐在关家客厅里,一面放着南宫盟主从同学那里借回来的盗版光碟,一面给与自己住在同一小区里,因透明人非法入境问题积欠了大笔款项的艺术家吸血鬼雅克?末卡维打着电话。 “我知道你们的情况……没问题,只要能成功,我下个月工资都给你。”虽然已经被余主任买成了书,但是还可以上二手网去变现吧?白秘书长不确定地看了看墙角堆的那一摞高级进口教材。反正恢復人形之前他一分钱也拿不着,之前也没个存项,就只有这些书还可以给人家当报酬了。 其实白秘书长的计划非常简单。就像所有的酱铺系男主一样,南宫怿之所以灰暗无聊厌弃社会,是因为他没有找到能为之奋斗的目标——不管是当海贼王还是正义的伙伴,只有有了这样的信念,他才会按着正常人、不,正常鬼的路线,选择无尽的修仙生涯,并在法力足够精深后成为他们环卫办第四名正式员工。 但并不是所有的人一开始都会有这样的目标,为了激励他生出斗志和目标,他必须首先要有一个追随目标——这一点白秘书长差点就能做到了;或者有一个能让他为之与整个世界为敌的恋人——这个暂时还没法弄来。 总而言之,不管是为了追随自己的理想目标还是保护恋人,少年都是要在战斗中成长的。所以他要做的,就是创立一个战斗场景,让南宫怿在战斗中领悟到对自己最重要的东西,然后在战斗中体会到力量的重要性,或者还是不行的话,就强行让他在战斗中学会仙法,扩大其与人类的区别。 虽然白秘书长是个英国狗,但他在英期间没读过书识过字,一切知识来源都是被啸天犬带到中国点化成人后,才慢慢学到的。也正因如此,他不识外国字,余书记好意买来的精装本教材读物对他来说只有当二手书卖掉的价值,反而是钱秘书长拷给他的动画更容易理解学习,也更具参考价值。 定下这个战斗计划之后,白秘书长怀着无人可诉的隐秘愉悦心情,昼夜不息地消耗着电视和dvd以及电脑的寿命,还有关家的电费。由于期末考试和飞来横祸的双重压力,南宫盟主也无暇为了他们之间的冷战而烦心,白秘书长伟大战略启动前的这短暂时光,过得倒真是十分和平。 而等待南宫盟主已久的那场战斗,就在他的第三天考试结束之时,猝不及防地拉开了序幕。 这场战斗的起源其实并不是沉浸在二次元中无法自拔的白秘书长,而是那位被南宫盟主毁了随身空间还报警送到妖委毕局长手里再教育的楚珩。不知为何,这位重生者在南宫怿手里栽了这么大的跟头之后还对他念念不忘,就在考试前隙里抓紧时间来见了他一面。 这次再出现的楚珩再没有了从前那种傲视众生的冷漠和清高,也没有了对南宫怿的刻意讨好,说起话来居然还非常真诚。他打着讨论空间妖怪的幌子把南宫怿堵在了门口,顶着全班学生kirakira的目光和yoooooo的起闹声,无视监考老师紧锁的眉头和“同学你是哪个班的”的疑问,拉起防寒服拉链都没拉好的盟主出了班门。 这种期末考试的日子,校园里通常都不像平时那样喧闹。盟主这回因为是考古代史,答得颇有余裕,提前交卷子出门,无论是教学楼还是外头的操场都没碰上人,倒得和楚珩安安心心地说几句穿越者的私房话。 “我前世……不,该说,我重生之前,一直很羡慕你。那时你不是跟于叔叔学画的,谁也不知道你的老师是谁,但你的画画得真好,于叔叔经常在我面前夸你。后来我去查了查你的资料……其实也说不上查,你成名得非常早,报纸、电视、网络都有和你相关的报导。在我还在画室里埋头苦练时,你已经能独力办画展了。那时我跟你之前的差别,已经大到连嫉妒这两个字都不可能用得上的地步。你长得又帅,成绩又好,还出版了许多本关于宋代歷史的书,还有个非常帅的男朋友……” 第34页 “等会儿!”南宫盟主立刻叫停:“别的就算了,这个男朋友绝对没有!” 楚珩所谓的记忆,南宫怿从来连听都懒得听。他自己过着什么日子,以及将过什么日子,他虽然没有明确的计划,但至少也是打算随心而行,不被别人摆布的。只要知道了自己的未来,不管是顺行还是故意打乱,都是失去对自己命运控制权的行为。 可是如今他倒是有些庆幸楚珩对他的执着——若不是他说这话,南宫盟主绝然不肯相信自己将来能像白秘书长所说的那样变成同x恋。所以他口中虽然极力否认着自己会有男、朋友这种事,心里却还是不免有些发虚的。难道他真的也像家门口那个吸血鬼和那两个倒霉妖怪一样,最终也屈服于妖委的治污费压力,所以找了个固定对象吸取阳气? 他咽了咽口水,有心舍下面子问楚珩那个男朋友姓什么叫什么,好想法躲开这段孽缘,可又实在张不开这个嘴,当下把牙关咬得咯咯直响,两手紧紧交握,指甲几乎都要陷进肉里。要不说楚珩这个人真是不行,平常南宫盟主不想听的,他总想方设法告诉他,可是到了盟主的好奇心让他挑起来之后,他倒什么都不说了。 南宫盟主也不好意思问,陪他一起沉默了一阵,走到了校门以外。又酝酿了这么一段路程,盟主终于做好了心理调适,打算主动开口头问楚珩他将来的阳气来源问题。他开口之时,楚珩也同时出了声。 “我打算离开中国。如果文彦斌来找你,你直接告诉他,我不会再回来了。” “啊?”盟主的思路被打断了。“他找我干嘛?你要去哪?” 楚珩忧郁地低下了头,额前的碎发拂过眼前,不经易间流露出一种这个年纪的少年不该有的风情:“我打算去法国学画画。重生了一次,虽然妖委给我下了禁制,不许改变别人的命运,但我至少要改变自己的命运,不要让自己再陷入那种境地……” 南宫怿敏感地察觉到他话中丰富的内涵:“你上辈子是被人害死的?你不能报仇,所以要逃到国外去?”这是何等的没用!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就算他自己没本事,这旁边还撂着个嫉恶如仇又武功高强的武林盟主呢嘛! 楚珩摇了摇头:“算了,那对贱人,我也不想再见他们……也是我太傻,居然相信他的话,把所有的财产都搭进了去,还因为看见他们在我的床上激动得出了车祸……” 南宫盟主细细听他诉苦,不明摇着头嘆气。这人真是命不好,上辈子所爱非人不说,还倒霉地让车撞死,这辈子又惹上了黑社会,还没成年呢贞操就连点渣都不剩了。一生唯一一件看似奇蹟般的好事,到头来还被证明是非法制品,害他被警察拿问,底档上还记了不良记录。这要是再不出国避避霉运,搞不好等过了上辈子,或是该说这辈子的死期,还有大笔的治污费等着他交。 难怪楚珩这么急着和他攀关系,搞不好就是为了借借他的光,沾点他的好运气呢。毕竟在楚珩看来,他简直就是个人生赢家,运气好得让人羡慕嫉妒恨。 对于楚珩这种想法,南宫盟主没有多加反驳。面对着这样一个不幸缠身的人,再把自己那点烦恼拿出来,搞不好会让对方因为嫉妒自己的烦恼过于浅薄,怨恨自己的不知好歹吧? 怀抱着深切同情和理解的南宫盟主就这么把自己的问题扔到了一边,尽力安慰了楚珩一阵,目送他佝偻的背影离开了自己的视线。 因为和楚珩而认识到了自己能得白秘书长照顾是何等幸运,南宫盟主决定好好答谢秘书长的救命之恩。至少考试这两天别再让他吃咖喱了,等放了假再买本菜谱来学着做——反正他现在既不是南宫家的大少爷,也不是武林盟主,上辈子那些矜持还是让他随风去了吧。 他翻了翻口袋里的钱,也不够去正式的饭馆点菜的,但还够买两斤酱排骨,虽然不一定够白秘书长一顿吃的,但总是改善个口味,万一能连他的心情一起改善了,那就更好了。南宫盟主这么想着,向离学校不远的风味小吃一条街走去。 等他买完排骨从长龙般的队伍里挤出来,才放学时天上那一丝金红色的晚霞就都换成了暗蓝的天幕和镶嵌其间的星子。南宫怿看了看表,早已过了他们的晚饭时间,好在这两天白秘书长沉迷动画,连饭都不怎么吃,晚一点也不算什么大问题。他紧抱着大兜排骨顶着凛冽的寒风抄近路往车站走去,却在一条路灯坏掉的小巷听到了一丝奇异的声音。 十分粘腻的呻吟。就好像那位小煤炱菌拍电视时发出的那种声音,却更低沉一些。听声音像是男人。南宫怿不是不明白那是什么声音,红着脸加快了步伐,心里也有些怪这些人不知避嫌,在公共场合就又搂又抱的,实在不像话。 就在他的脚离开那个胡同口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了断断续续地叫声:“不……不要……救……救……” 虽然声音极低,而且说得十分含煳,断断续续,但南宫怿还是听出了那个声音的主人,就是刚和自己分手了没半个小时的楚珩。难道他被文彦斌发现,两人吵架了?不管如何,既然这事并非你情我愿,他就得插一插手,管这个闲事! 一向没有“打扰别人谈恋爱会被驴踢”的常识,且是见义勇为成性的盟主转身沖入小巷,一声暴喝却被噎在了咽喉之间——把衣衫凌乱,大衣都丢在脚旁的楚珩牢牢压在墙上的那人在他脚步踏入小巷的那一刻就转过了脸来,头上的金髮映着月色熠熠生光,眼中透出深浓的血煞之气,弯起的嘴角释放的不是亲切的笑意,而是噬血的狂乱。 “雅克……末卡维?”南宫怿停下脚步,谨慎地打量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异国男子。这真是他收过几个月治污费的那个乐于助人、生财有道的贫苦吸血鬼吗? 第30章 外来的吸血鬼 … 吸血鬼转过头来,喉头髮出“咯咯”的笑声。“小朋友,没见过别人恋爱吗?”华丽醇厚的男中音,尾音上浮,带着浓浓的口音,却和雅克那比盟主还标准的现代普通话大不相同。 夜色深浓,南宫怿的眼力却透过这微暗的光,将胡同里那两人看得清清楚楚。这个似是雅导而非的外国人也有一样浓密闪亮的金髮,在黑夜中也闪耀着光泽的雪白肌肤,身形高挑细瘦,举止优雅。即使是用暴力制住楚珩时,他的姿态依旧带着上世纪八十年代以前外国电影里那种老式绅士的气派。 真有些不像自己家门口住着的那位,可是按他的收费表上的记录,本市也只有那么一位吸血鬼而已。他是最近因为交费压力过大出现了双重人格顺便导致了行为上的返祖现象,还是压根就是又有个吸血鬼非法入境了? 这灯要是没坏就好了,本来他看外国人基本就看不出长相差别,这两个发色肤色瞳色又都一样,身上也都是吸血鬼特有血腥气。发音倒是大不相同,可谁知道会不会是因为是在熟人面前懒得吐字那么标准了呢? 盟主一面胡思乱想着,一面拎着排骨凑近那两人所在的方向。楚珩挣扎的动静更大了些,脸也尽力往他这边撇来,一脸泪水在黑暗中闪着光芒。看到楚珩脸上的泪光,盟主那点犹豫观望心态就被扔到了九霄云外。居然敢在他们中国的天下,妖委的地盘上强抢民男! 南宫盟主浑身一激灵,解下背后的书包照着吸血鬼的头就直扔了出去。“雅克?末卡维,快给我住手,不然我报警了!” 书包扔出去的时候,吸血鬼还在看着他微笑,压制楚珩头脸的那只手抬起来迎向了书包。然而书包砸到他身上后,吸血鬼连头带身子一起向后折了过去,紧压着楚珩的另一只手也为了保持平衡而放开。 楚珩连忙挣扎着向南宫怿跑过来,叫他一把拉着护在了身后。三人的形势勐然掉了个个儿,南宫盟主把排骨袋子交到楚珩手上,吩咐他后退几步,自己迎上了重新恢復平衡,正摇着手腕惊讶地打量着他的吸血鬼。 “你的力量不错,是childe……不,是吸血鬼猎人?你和末卡维家的人打过交道?雅克这名字我倒没听过,应该是个不成气的小辈吧。不过把我错认成那个疯狂血族的后裔,这可真让人不痛快啊……” 他鲜红的嘴唇咧开,露出了两只闪着冷冽光芒的尖利犬牙:“仔细看看,你长得也不差嘛。没想到这种落后的蛮荒国度也有可口的猎物,虽然是令人厌恶的吸血鬼猎人,但也许味道不错……” “你说什么?我听不懂,但是你现在人在中国,就休想还像你们外国那样无法无天。我们这是有王法的地方,你懂事的跟我去一趟妖委,不然我就打倒你乖乖跟我去!” 他拉起动手的架势,对面的吸血鬼却发出了几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咯咯”笑声。“你还挺有自信的。是不是之前你见到的那个末卡维家的废物给了你吸血鬼都好对付的错觉?你这个年纪的吸血鬼猎人,就是本领再高,也绝对无法抵挡我这个活了六百三十年的长老。” 第35页 “哼!”南宫怿冷笑一声:“才活了六百多年,也好意思在本盟主面前炫耀。我是嘉佑四年生人,算成公历就是公元1059年,到今日也快有一千年了!把你那点见不得人的资歷收起来吧,当初本盟主威震江湖时,像你这样自称会吸人血的魔头也缴灭过一阀,连他手下几百个食人饮血的魔崽子都被本盟主带人尽数平定,你又算得了什么!” 盟主的发言显然对这个吸血鬼的打击相当沉重,他本来就雪白的脸仿佛反光度更高了一点,惊诧地问道:“你已经活了一千岁,怎么可能?难道你是也血族?是四代、五代在东方留下的后裔?” “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虽说我也是鬼,但等级总比你高些。我是个穿越者!”南宫盟主如斯自豪地跟他讲解了一句:“按中国妖委的规矩,就相当于是活人一样。” 这回听不懂的轮到了那只吸血鬼。他抱着手臂在墙角考虑了半天,才怀着浓浓地不解问道:“你说你就是个普通人类?” “差不多少,反正比你这人不人鬼不鬼的妖精强。”南宫盟主傲然地点了点头,护着楚珩慢慢往外撤着,又说了两句场面话:“今天我身边有普通人,和你动手也不方便。你要是有意动手,咱们下次另约地方单挑,败者任凭胜者处置,如何?” “你是想带着那个人类的幼体逃跑?”外国吸血鬼脑子转得倒也不慢,立刻看出了南宫怿的意图,冷笑着抓着停在胡同里的一辆自行车,将车座用力拧了下来。“你以为说些让人不懂的话就能让我放过你们?可怜的小羊羔,你们不知道血族的能力,我有人类无法比拟的力量和速度,无论你们有多少人,也绝不会是我的对手。” 盟主这回连话都懒得说,缓缓地伸出五指,平平伸入墙里,留下直没到指根的五个黑洞。被手指带出来的砖粉沿着墙簌簌落下。吸血鬼的视力也远胜人类,这人类无法肉眼分辨的黑夜里,他却看清了盟主这一抓的效果。 “很精彩的表演,不过,要用这样的手段来威胁我还远远不够。拥有这样的能力,非人也非吸血鬼的存在,是狼人吗?古代的狼人的遗种?不管你是什么东西,都成功地挑起了我的兴趣……所以,你们还是现在就留下来,成为我的僕人吧!” 随着这段不分平仄的外国普通话,这个非法入境还敢袭击人类的吸血鬼以肉眼难见的速度冲到了南宫盟主身边,留着尖利指甲的五指已抓向他的颈项。 可惜他碰上的,是经过洗髓易筋,体内还有白秘书长专供仙气的前武林盟主兼现任妖委收费员南宫怿。吸血鬼速度虽快,南宫怿却比他更快,倒退几步让开了他这一抓,顺手又掏出手机扔给楚珩:“你先走,拿我的手机拨毕局长的电话,请他到这儿来捉拿非法入境的吸血鬼!” 楚珩已经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抱着手机抹头就跑。南宫怿拦在他和吸血鬼之间,听着他脚步由近往远去,又嘱咐了一句:“排骨替我送到家里去,我家地址手机里就有,家里有人,放下东西就行。” “很可惜,你们两个人都走不了了。”吸血鬼咧嘴一笑,四周忽然响起一阵扑楞翅膀的声音。楚珩略有些嘶哑的声音自胡同口响起,南宫怿回头一看,见他被一群双翅展开有手臂长的蝙蝠围住,抱头蹲在地上,手机和排骨也早摔在了远处。外头大路上只有稀稀拉拉的几辆汽车开过,连个行人都没有,闹出这种足以上走进科学的奇观来竟也没人看热闹。 那蝙蝠是这个吸血鬼召来的吗?这法术倒是奇异。南宫怿身子一弓,向后倒沖了出去,直闯到那群蝙蝠当中,捡起落在地上的酱排骨袋,把那些排骨当作暗器来了个天女散花,把蝙蝠一一打落。 打完了蝙蝠他可也心疼不已。手机倒还罢了,他平常也不用,排骨可是修復他和白秘书长关系的重要道具。这个吸血鬼当着他们的面打他的未来收费对象,还害他把白秘书长的晚饭都当暗器扔了,简直是罪不可恕! 他怒沖沖地扶起满身是伤的楚珩,把自己的防寒服给他披上,回身直冲向那吸血鬼。转瞬之间,他就已攻出数十招,逼得吸血鬼步步后退,从空中召来的蝙蝠也都顾不上楚珩,全数沖向了南宫怿。 几十招过后,两人终于分了开来。吸血鬼抹着嘴角溢出的血丝,喘息着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像是人类的……怪物?” “我叫南宫怿,(曾经)是中国第三百二十七代武林盟主!”南宫盟主深吸了口气,站稳身形答了一句,反问道:“你又是什么人,怎么偷偷潜入中国,做这些非法勾当的?” “我是黑暗秩序的执行者,南瓜……” “是南宫怿,宫殿的宫,悦怿的怿。” “随便什么吧,这都无所谓。不过你的确比那个男孩更有意思,身体比一直咬着我的那些吸血鬼猎人还要强悍,一定会是个颇有魅力新玩具,带到宴会上也不会丢我的脸。记住你主人的名字,我叫爱德蒙?梵卓,至于你,南宫殿,等你接受初拥之后,我会给你取个更好的名字的。” “我记住你了,爱德蒙?梵卓,只怕以后咱俩还要常常见面。但愿你到中国的时间不久,因为我们治污办才刚刚从一桩案子里缓过来,领导们都不希望出现太大量的工作。”南宫盟主谨守本份地记下了这个未来收费对象的名字,然后迅速退后一步,拎起还摊在地上的楚珩用力甩到外头路灯底下,大声吩咐道:“给我家打电话!白秘书长就住在我家,告诉他咱们市里又来了新的非法入境人员……请他找人帮我!” 第31章 再来个英雄救美 … 激烈的战斗在无人得见的小巷中展开了,背负着拯救l市无辜市民和陷入困顿战局的前武林盟主之重任的少年楚珩躲在一辆停在路边的suv后,颤抖的手指在触屏上一下下点着,拨通了早先刻意接近南宫怿时记下的电话。 几乎是铃声刚一响起时,电话就被人接通了。从电话的另一端传来高亢而嘈杂的声音,不知有几人在抢着说话:“你怎么这么晚都不回来?等你电话等了半天了啊……急得我们都跑你们家里来等着了……别抢话,让我说……你们家那只萨摩耶让我们绑架了,想救它的话就到……那是多少号来着……把地纸条给我……” 楚珩正是着急的时候,哪还有工夫管萨摩耶还是阿拉斯加的,冲着电话那头还在吵闹的众人喊道:“白秘书长在吗?关君让我找白秘书长,我们现在遇见了吸血鬼了!” 电话对面沉默了一阵,终于有个细小的声音响了起来:“见面了吗?怎么也没给咱打个电话?” “我还以为他没开手机呢,这一天电话打的,急死我了……” “可能是看见留言了吧……嘴上没毛办事不牢,年轻人都这样……看我干嘛?我们领导天天这么呲儿我……” 那些人到底是谁啊,楚珩听得浑身无力,比刚才看到南宫怿和吸血鬼对战时还绝望。“不管你们是谁,能给我白秘书长或是毕局长的手机号吗?或者替我打个电话叫他们来帮忙也行。关君遇上吸血鬼了,现在很危险!” “既然遇上了就没咱什么事了吧?” “是啊,白着了一下午急,感情人家早自己联繫上了。” “早知道咱也跟着过去看看了,比在这儿傻等着强多了……” 与他预想的答案相反,对方随意抱怨了几句,连理都不理他就直接挂掉了电话。楚珩心里一片冰凉,抱着一点微末的希冀再度拨通了电话:“关君出事了,快帮我找白秘书长啊,快点来人……求你们了……” “出不了事!”电话另一头这回终于传来了令人安心的真正回答:“放心吧,他们有分寸。” “放心……”挂断的铃声再一次想了起来,楚珩的嘴唇颤抖着,对着已经没人在听的电话吼道:“放哪门子心哪!这都见血了,我放得了心吗我?” 南宫怿所说的白秘书长是指不上了,可这种千年老鬼魂对战六百岁吸血鬼的戏码又不可能叫警察来收拾——南宫怿跟他怎么说也是穿越者,只要没死,什么事都能找那个会要钱的妖委帮忙想辙,万一找了警察来又让那吸血鬼咬了,出现什么变异,那不就是白白害人一命吗? 没有人可以求助,没有人会来帮忙,至于南宫怿家的狗,他已经选择性地遗忘了。现在他需要的是南宫怿的手机,就算手机摔坏了,至少sim卡里应该有些有用的电话。他顺着墙壁一点点蹭到胡同口,只听到里头一阵阵肉体撞击的响声,还有只在功夫片里听过的,骨头清脆的响声。 第36页 他正要往里走,身上忽然一紧,嘴也被人紧紧捂住,整个人被倒拖了出去。他挣扎着抬起头来,就看见一对熟悉的黑眸对上他的眼。低沉的,带着怒意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那里面是黑道儿火拼的,你想过去干什么?我这找你一天没找着,你……你身上是怎么弄的?” 从背后抱住他的人终于撒开了手,拉开紧裹着他的羽绒服。没有了衣服的遮掩,他身上被蝙蝠咬出来的,血流不止的伤口一一暴露在来人的目光之下,比之颈间那些吻痕和指痕更加骇人。这悽惨景相立刻打断了来人兴师问罪的意向。“你怎么受的伤?里头那是什么人啊?你别出声,我先带你去医院,里面的人你要帮的话我打电话叫人来。” “不能叫人!”楚珩反过身去按住了他的嘴:“你开车来了吗?” 出现在此地的并非能于战局有益的援兵,而是一直紧追着楚珩的文彦斌。虽然只是个普通人,但是总比连个普通帮手都没有的强。楚珩咬紧牙关想着自己的计划——或许不能称之为计划,紧攥着文彦斌的手,连短而平滑的指甲都陷进了肉里:“先上车,咱们就在这胡同口等他,如果他能逃出来,就一起开车逃走;如果他出不来……”他的眼扫向胡同口:“不行就去他家里找人……找不到人就找电话本吧……” 不管文彦斌同不同意,楚珩就已经推搡着他上了车,自己坐到后排,催促他把车停到路边。文彦斌好歹问出了南宫怿的身份,不满地嘟囔着:“他?你还怕他出事,他本事大着呢,我上辆车就是他划坏了的。别说里头就一个人,就是一个排都不是他对手……真是的,他上回让我在兄弟面前丢了那么大人,我凭什么还管他的死活啊……” 抱怨归抱怨,他还是把车开了过去,停在胡同口摇下车窗,冲着里面喊道:“姓关的,过来上车,我搭你一乘!” 楚珩坐在后排中央,紧扒着车把手推开车门叫道:“你家里有人,但他们说绑架了你的狗什么的,还说他们有分寸,说什么也不来救你。你别逞强了,快上车来跟我们走!” 南宫盟主正在剧斗之中,勐然听到白秘书长被绑架,内心受到的冲击令他大脑瞬间一片空白,被吸血鬼势大力沉的一击直接打中太阳穴,把他扫到了墙上。胸腹间受到重击,又撞上了八级抗震的水泥墙,就算内力精深到金钟罩铁布衫的效果也能搞出来的盟主也眼前发黑了一阵。 而眼前的敌人显然没有就此罢手的打算,而是趁着他无法及时动作的这个间隙加快了进攻频率。一直用游身功夫周旋,尽力拉远两人距离的战术就此失败,南宫怿不得不与眼前这个力气大得像怪物似的外国人以硬碰硬,仗着白秘书长给的和自己这些日子练出的内力,化解下对方狂风骤雨般的攻势。 幸亏他不跟“吸血鬼骑士”里演的一样还会魔法。南宫怿两手震得隐隐发木,胡同外头传来的唿喊声远得如在天边,他却连叫他们逃跑的心神都分不出来。早先被楚珩掉在地上的手机现在已经踩得和饼干渣一样了,最重要的是,白秘书长还让人绑架了! 这条消息比眼前的吸血鬼带给他的打击更加沉重。难道这些敌人是有计划的?这个吸血鬼就是到这儿来缠住他的,然后他还有同伴跑到他们家里绑架白秘书长……因为白秘书长现在失了法力,又是兽身,唿救不便,这边这个再毁了他的手机,他们就再没法联繫妖委的人来救援…… 南宫盟主在还击同时,脑子里瞬间展开了一个严密的绑票计划。而这群绑匪的目的,毋庸置疑就是白秘书长的一身法力!就好像是哪个漫画里看的一样?哦,对了,《圣传》!那些吸血鬼就是为了吃掉白秘书长,获得他的法力,所以才策划了这么一场绑架案……说不定现在,白秘书长已经变成狗肉汤了! 他心中一阵抽痛,眼泪猝不及防地掉了下来,动作却因为心底无边蔓延的痛楚而越发凌厉狠辣。忧惧和悔恨已遮蔽了他的双眼,他由守转攻,不惜将身体要害暴露在那些吸血蝙蝠口下也要拿下这中吸血鬼,从他口中问出他的同伙和白秘书长的下落。 就在两鬼拳脚相接之时,南宫怿身后忽然传来一阵风声,他反射性地循声伸手去接,眼角却仿佛看到了什么白色的硕大东西飘过。他手上一沉,一个温软的带些弹性的东西自他掌心踩过,高高跃上空中。那种美丽而又凛然的姿态令南宫怿不由得放弃了自身的战斗,把目光聚到了空中那白色身影上……虽然以他的角度只能看到毛绒绒的腹部和粉色的肉爪,但毫无疑问,会以这样姿态及时出现在此处的只有白秘书长一人。 “……”南宫怿虽然张开了嘴,却说不出话,只能看着那只大狗冲破密密麻麻的黑色蝙蝠群,一爪踩上了新来的金髮吸血鬼的脸,用体重和惯性把他按倒在了地上。接下来的情况就脱离了南宫盟主方才那种普通战斗的范畴,而是如同奇蹟一般的法术。 雪白的长毛疯狂地长出了几尺,将吸血鬼牢牢绑缚其中,然后从白秘书长身上脱落下来,在不远处的地面上结成一个雪白的蛹。失去了主人控制的蝙蝠仍旧保持着原来的阵型,袭击的对象却是从南宫盟主变成了白秘书长。 这回白秘书长却是不闪不避,任那些蝙蝠叮到了他身上。南宫怿连忙凑了过去,将内力运到指端,一手一个穿透蝙蝠的身体,扯裂它们的翅膀。而被黑色妖蝠重重包裹住的白罗身上骤然冒出一尺多长的青色火焰,将停在他身外的蝙蝠同时湮没其中,烧成一片灰烬。 火焰熄灭之时,南宫怿颓然跪倒,伸出双臂抱住了白色大狗的脖子:“白秘书长,你上哪去了,我还以为你让人煮了呢……”他的颈子架在白秘书长身上,低头看向散落一地的零乱尸骸和血迹:“可惜给你买的排骨都掉地上了,本来想今天请你吃顿好的,结果都让这个吸血鬼搅黄了。” “你现在知道了吧,”雪白的大狗从他怀中挣脱,站起身来俯视着他:“以这个毫无力量的人类之躯能够做到的,实在是太少了。如果我没赶来的话,你能拯救什么人呢?也许不只你自己,就连外头那个男人也会因你的无能而死去……” “嗯……”南宫怿仰头望向那双闪烁着无尽智慧光芒的黑色眼珠:“是我无能……” “虽然有妖委束缚,可妖怪也不是你这样只凭着比普通人类略强点的力量就能随意接近的存在。就像那只吸血鬼一样,虽然平常看着像是无害的东西,但一旦因为体内无可抑制的暴虐因子……” “白秘书长!”一个慌张响亮的声音从外头响起,自胡同外跑进一个高大的身影,金髮在路灯的映she下闪着耀眼的光芒:“出事啦白秘书长!有人给安卓打电话来说南宫怿遇见我了,可是我没等到……他……” 跑进来的金髮男子的声音和白秘书长的同时停下,两人面面相觑了一阵,白秘书长的目光落到了白色的毛毯上:“不是你私自换了动手的地方……那……刚才我打包的那个吸血鬼是?” 第32章 一切为了秘书长 … “他说他叫爱德蒙?梵卓,是什么秩序的维持者。白秘书长,这人是新来的吗?我看咱们收费表上没有他啊,会不会是来探亲的,顺便就犯了个罪?” 盟主善解人意地把他掌握的情况汇报了上去,又看了看雅克的金髮和碧蓝的双眼,意思十分明确。雅克苍白得毫无血色的脸更白了几分,吱吱唔唔地答道:“其实我没见过他几面,他是梵卓族的……要论起来也不是一点关系没有,他是我二表姨的舅舅的儿媳妇的大姑的婆婆的前夫的大伯……” 白秘书长点了点头,表示认可了他的清白:“这种一表三千里的关系,不介绍也行。只要知道他不是你的正经亲戚,咱们就公事公办了。你不会有什么意见吧?” “没有!绝对没有!这种严重危害社会治安的不法分子就该受到法律的严惩。这是我不知道,要是我早点儿来到这地方,我一定帮助南宫怿和秘书长您一起捉拿住这个违法乱纪的老不死!” 为了表示自己的清白,为了和爱德蒙彻底划清界线,雅克导演还主动拨通了毕局长的电话,请这位妖委唯一的执法人员到现场处理情况。 毕局长来到之前,一直在外头紧张的等消息的楚珩就跑了进来。他也是个重生者,和南宫怿基本待遇一样,这种妖魔鬼怪的事都是有知情权的,白秘书长就授意雅克安慰了他几句,自己扑在南宫怿身上,舔着那些蝙蝠留下的伤口。 第37页 四人各忙各的,外头还留下了个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却在这种无知状态下与非人类牵扯不浅的文彦斌。楚珩往里一跑,他就扔下了车,匆匆锁了车门就进来,结果一进胡同就看见了正和“他男朋友”说话的外国人,和里头雪白的大狗,雪白的一卷不知什么东西,和抱着大狗的人——这人不用猜他就知道是谁。 他进来之后,倒是楚珩头一个想起了人鬼之别,忙打断了雅导的话,推着他就要出去。文彦斌虽然和南宫怿关系不好,但都到了眼前了也不能不客气两句,皱着眉头问盟主:“你伤哪了?我带你去医院看看吧。你那狗打针了吗?别让它舔着伤口,容易得狂犬病。你跟这位外国朋友一块儿上我的车吧,我带你和楚珩去医院。” 白秘书长见有活人来了,接着装他的普通狗,舌头在南宫怿伤口上一下一下舔着,那伤口破溃之处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復了。 文彦斌看不见这奇蹟,也没看见它方才勇斗吸血鬼的义举,以为它是跟着盟主出来遛晚的,只随意瞟了一眼,就把注意力放到了那个白毛裹着的东西上。白色狗毛毯子还在微微蠕动,显示出了里头那位吸血鬼蓬勃的生命力和不屈的斗志,也让没见过灵异事见的黑道少年好奇不已。 再让他看下去就该露馅了吧?白秘书长和南宫怿忙着治伤无暇他顾,外国友人雅导却不能让这个普通人再在这待着了。雅克只花一秒就看出了这人和楚珩之间的关系,然后毫不犹豫地牺牲了楚珩,把他推到了文彦斌怀里:“他身上有伤,你先带他去医院吧。我开车来了,一会儿带南……关君去趟防疫站,打了针再去卫生院包扎。” 不明真相的文彦斌和有心逃跑的楚珩被高大的外国吸血鬼强势拿下,一手一个塞上了车,挥手送上了去医院的道路。 凡人走了之后,毕局长也及时赶到了。这位生性豪慡的局长只看了地上包成蛹子的吸血鬼一眼,就把注意力都集中到了南宫怿身上:“又抓了个非法入境的,这回这个还企图妨害社会治安,伤害妖委治下的重生者,这可是个大案哪。我回去就写报告,干脆把你调到警察局吧?过去就是副局长,除了我就是你,比在环卫办当个收费员有前途多了!” 南宫怿红着脸诚恳地答道:“没这回事,我本事低微,拿那妖怪也没什么奈何,若不是白秘书长来了,只怕连性命也要交待到这里,实在不敢居功。局长要表扬,还该表扬白秘书长才是。” 不管盟主居不居功,他还是得到了妖委的一致表彰。余书记特地又带领全体领导和工作人员一起到他们常去的饭店开了个会。前几次南宫怿也破了不少两桩大案要案,一直没正式给个奖励,这回又负了伤,再不给点正式的奖品,妖委内部都过不去了,借着这次表彰会的机会,余书记就把妖委设立四十多年来都没颁出去的最高荣誉颁给了他。 “咱们妖委这么多年来,从没有遇见过一个你这样的优秀员工,走到哪哪出事……不,是能看透违法犯罪分子的一切伪装,揪出了三个潜藏在阴暗角落的,逃避妖委管辖的妖怪精灵和重生者。” 余主任慨然嘆道:“之前因为妖委工作太忙,一直没找好机会表彰你。但这回这个吸血鬼才到中国没两天就被你揪了出来,节省了妖委大量工作时间,并阻止了可能出现的严重后果,这样重大的成绩,必须予以最重大的奖励!” 余书记手腕一翻,掌心便出现了一块通体翠绿的翡翠镯子。“这不是一般的翡翠首饰,而是妖委发售的正规随身空间。里面有一幢三百平米的三层小楼;二十顷已种植满各类特殊植物的田地和果林;还有一口能洗髓易筋、固本塑元的温泉……最重要的是,这空间可以无限量自产阳气,是专为你们这些穿越者开发的。” 余书记越说越慷慨激昂,南宫怿却没像他预想的那样激动,直到他说完了,才小心翼翼地抬起眼看着他鼻樑处,低声问了一句:“书记,我有个不情之请——我如果不要这个空间,能否换一个奖品?” “你不要这空间?” 不仅余书记惊愕,治污办的两位正副秘书长喊的声音更大。白秘书长仗着自己狗矮腿短,直接就从椅子腿之间钻到了南宫怿身边,咬着他的手拼命劝他:“这空间对外卖二百万呢——虽然一直没卖出去——你可别傻了,这是正经空间,不是外头那些妖怪卖的非法违禁品,一定得要啊!” 南宫怿双眼只看着余书记,神色坚定,起身长跪到了地上:“这奖品实在太过贵重,南宫怿承受不起,也实在要之无用。只求书记能让白秘书长重化人形,不必再以这姿态见人,南宫怿便于愿足矣。” 钱秘书长都看不过眼了,隔着桌子痛心地叫道:“让他多当几天狗没什么大不了,他一点也不嫌丢脸。那个空间多值钱哪,你可别犯煳涂啊!” 这么多人劝也劝不动南宫怿坚定的心,他拿出当年对付他爹娘的本事,长跪不起,任凭人拉狗扒,誓死也要把那个空间换成能让白秘书长重新变成人的东西。余书记对他的同志爱蔚为感动,从怀里掏出个小药瓶来,倒了半天倒出一粒红色的药丸,放进了南宫怿手心:“要让他重新变成人形十分容易,但是你真捨得这个空间么?有了这个,你可一辈子也不会再因为阴气过盛污染环境,也可以和正常人一样结婚生子,不必担心阴气侵袭你所爱之人,令他们短寿了。” 南宫怿双眼盯着药丸一阵,忽地一个头磕到地上:“请主任成全。我已经是死过一回的人,不求有娇妻幼子的凡人生活,只求不要再拖累白秘书长……和各位领导就好。” 余主任伸手把他扶了起来,可惜地嘆了口气:“这药比那空间便宜多了,你这孩子真不会算帐。不过我也不能让你太过吃亏,以后白罗能化出人形了,收费工作还是由他独立完成,你就调到咱们警察局吧!现在局里就毕局长一个人,有时他想休个假都不放便,你调过来暂时先当个外勤,工资往上浮动两级,具体工作由毕局长安排。我向天庭打个报告,你以后就别担心身份问题了,安心留下来当咱们妖委的人吧。” 南宫怿点头称是,从书记手里拿到药,直接递到白秘书长手里,眼看着他吃下去,这才起了身,又作了一揖答谢。余书记小心地收起了价值两百万的高级随身空间,沖他一摆手:“这都什么年代了,不要再行那种落后的封建礼仪了,以后最多鞠躬,可不许再磕头了啊。” 表彰完了例行的是饭局,毕局长为了照顾自己部门的新进员工,也到了环卫办那一桌上。环卫办一位主任一位夫人两位秘书长正轮翻的教育南宫怿,怪他不知道拿那个空间,反而要了个这么没用的药丸。 南宫怿丝毫不以为意,觉着自己要了这药才是真正有价值的东西,财帛不过是身外之物,万一他将来成了画家,卖两张画就有了。 白秘书长急得直拿爪子敲他脑袋:“你以为我吃个药丸就能化成人形了,真那么容易我早就变成人工作去了!我法力恢復之前,就是吃这药,也得天天吸人元气才能化形,我找谁吸去?我这么大一妖怪,吸两口就能把凡人吸成人干了,这药吃了就等于白吃!你还不如要那空间,至少自己以后修行也方便,炼体也方便!” 南宫怿听完了这翻话,脸色也白了一白,喃喃道:“不是吃了药就能恢復人形,还是要靠法力……元气……” 毕局长看南宫怿让白秘书长吓得脸色都变了,十分地不以为然,夹了一筷子羊尾堵住了白罗的嘴,自个儿表扬起南宫怿来:“甭理白罗,他那是快到发情期了,心情郁燥。我看你做得就好!男子汉大丈夫,想成仙自己修练,就吸收天地间灵气,不比人造的空间强?你小子真对我脾气,以后好好跟着我干,我传你我们龙族的修炼之法,练几年你就比他强了。到时候他让人逮了,你就能过去救他,省得只能打电话叫人救你,这多痛快!” 南宫怿正处在迷茫之中,不知道怎么才能让白秘书长好点,此时听到了毕局长的话,如同正要割肉的人见到了股市飘红一般,心情顿时阳光了不少,腼腆地点头笑道:“多谢局长爱护。白秘书长此番现化原形其实都是我的过错,若我真能学好仙术,能让白秘书长吸我的元气恢復人形,也算是稍稍报答了他的恩典。” 好燃!钱秘书长嘴角悄悄地扭曲了,伸出几只手来拿着手机、照相机、dv录下了眼前的情景。好像少年漫画里前辈英雄用自己的功绩和生命带领后辈前进的画面!就是南宫怿话说得有点太文绉绉,回来还得做个后期。 啧,要是白罗还是人形就好了,现在少年漫都流行卖腐,用男二代女主也很说得过去,就是他现在这张傻脸太煞风景了。 第38页 第33章 人狗战争 … 回到家里,白秘书长又闹起了别扭,脑袋往沙发垫子底下一钻,任凭南宫怿怎么哄也不出来。盟主白天还要去于老师的画廊学画画,哄了他几回哄不出来,又累又困地也没了耐心,爬上沙发用自己体型上的优势压制住了白秘书长,捏着他的脸往回扳。 白秘书长也不是一般的狗,虽然形态恢復不了人形,法力却还在。他四条短拼命蹬着盟主,肉乎乎的身子扭来扭去,企图把他蹬下沙发去。 盟主一手攥住一只爪子,把白秘书长身子翻过来,让他肚皮朝上仰躺在沙发上,自己一口真气含在口中,低头去抓找白秘书长的嘴。白秘书长也没这么容易被他得手,两条后腿在沙发上拼命蹬踹,前爪也不停摇晃着,头往沙发背的方向插去,嵴椎弯向沙发外,身子折成了个弓形。 “听话,秘书长!” “呜呜,嗷嗷嗷!” 一人一狗在沙发上对峙着,谁也不肯退一步。最后还是白秘书长撂了狠话:“你再这样,我明天就搬回办公室住去!” 盟主也把脸一板:“你回办公室,我就也去你们办公室!到时候我请钱秘书长帮忙,料他也不会不帮,现在咱俩弄这个没人看见,到那时钱秘书长和吴主任可就得看着你让我这么压在沙发上,肚皮朝天的模样了!” 威胁了两句,他又软语求道:“不过就是渡个气,你以前不是也常给我渡么?我从来可没说过什么,怎么我给你渡就不行呢?难道恢復人形不好吗?你连让人看见你变成狗都不怕,还怕人家知道你吸了我的阳气么?” “我是怕这个吗?我是怕你身体受不了……你现在才有几分元气,我吸几口就把你吸成人干了知道吗?” “哪有那么严重,明天我就去毕局长那儿报导,到时候学了仙法,不就能供上你了吗?”盟主像哄小孩一样耐心地哄着白秘书长,趁他警惕性放松,手疾眼快地放开他一只前爪,捏住了他几乎要插进沙发fèng里的嘴,用力往外一扳。 “呜呜~~”白秘书长死死闭着嘴,盟主上半身紧贴了下去,拿胳膊肘压住秘书长的前腿,手用力一捏,拨开了嘴旁垂着的肉,露出了一熘雪白闪亮的尖牙。 盟主也不是没干过拷问这活,驾轻就熟地把内力都运到右手上,几根手指狠力一捏——纹丝没动。再捏了几回还是毫无动静,只有白秘书长牙fèng间挤出的嘲笑迴荡在空中:“哼哼哼,你想得太简单了,以为这么捏一捏我就会张开嘴吗?虽然我现在不能维持人形,好歹也是比你多活了三十多年,法力远胜过你,你这点力道对我毫无作用……” 盟主一语不发,另一只手也扑了上来,摁住了白秘书长湿润的鼻尖,企图逼他张开嘴来唿吸。可惜这种方法也未能奏效,白秘书长牙关紧紧咬合,即使嘴唇也被合拢起来,也没有任何窒息的徵兆。捂了半个多小时之后,南宫怿渐渐失去了信心,压制在白秘书长身上的力道也轻了些。 白秘书长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败退,张扬地狂笑了起来:“愚蠢的人类啊,你以为我这已经有了仙体的大妖还会需要唿吸吗?你就慢慢地品尝失败的痛苦吧,哈哈哈……呜嗯……” 因为兴奋过头而失去理智,不小心在张开了嘴大笑的白秘书长,瞬间就被盟主攻略了。 表现形式和本质都跟亲吻没多大区别的渡气活动进行过程中,白秘书长的吻部也在一点点地变低。四肢伸长,白毛缩了回去,人体的轮廓一点点呈现了出来。南宫盟主处变不惊,对着这种好莱坞特效做出来似的诡异变化如若不见,直亲到白秘书长彻底变回了平常那个天人之姿的白衣青年才抬起头来。 他体内的元气并没全消耗掉,只降下去了三分之一强,照这个比例看来,哪怕白秘书长一天一吸元气,他也能暂时撑三天,然后么……全指着毕局长所说的那个功法了。 回復了人形之后的白秘书长脸色沉沉,躺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南宫怿失去了小半儿内力,身体困顿,也没工夫给他做心理疏导,挣扎着下了沙发,就要回自己房里修行。才走了两步,腰上就是一紧,被人从后头勒住,倒拖了回去。 白秘书长的脸在他面前豁然放大,比起身为狗时更温暖干燥的嘴唇贴了上来,把他刚才送过去的真气重新渡了回来。屋里的情势一下子逆转,又从两人各自生闷气变成了一人一狗对峙的状态。 “再来多少回都一样,你那点真气,给我也不够干什么的。我乐意当狗,你看着不顺眼别看不就得了吗?化成人形之后你压制不了我,就是狗形,只要我狠心动用魔法,照样能把你裹成棕子。你浪费了个二百万的随身空间我就不说你了,现在还想给自己增加治污费吗?你要也跟外头那些妖怪一样连约束自己污染度都不行吗?你就这样下去,还有什么脸说是我们环卫办出去的人!” 白秘书长痛心疾首地教育着南宫怿,两只爪子踏在他胸口上,用力把全身的重量压了上去。南宫怿被压得喘不上气,双手抓着狗爪子,眼睛却闪着坚定的光芒,平视着白秘书长:“你这么说,我也没法子。不过你一天不能变回人形,我一天不会放弃这种做法,咱们俩是要每天见面就这么打几场还是和平解决这个问题,你考虑考虑吧。” 白秘书长圆圆的小眼睛毫不示弱地与他对望:“那就接着打吧。不过我以后不会手下留情了,对你稍微放松一点,你就要给我来个下克上了!今儿晚上折腾得够了,我看你也不打算再练功,就老实睡一会儿吧!” 说着话,他身上的长毛又汹涌地长了出来,将南宫怿全身上下紧紧绑住,除了脑袋以外一丝不露在外头,直接扔到了沙发上,自己转身进了房主的屋子,躺上了房主的床,盖上房主的被子,一觉睡到天明。 转天早晨过了九点南宫盟主才恢復了行动自由。他已经没时间再跟白秘书长理论,匆匆忙忙地换了衣服就冲出门去上画画课,结果还是迟到了一个小时。正好楚珩因为要出国来和于老师告别,以此转移了老师的注意力,南宫盟主才没挨太久的批评。老师那边和人说话,他正好无事,就自由发挥,画了一张萨摩耶大战吸血鬼,把那一晚的情形画得是栩栩如生,精妙绝伦。 于老师送了楚珩回来看到这张画,一时惊为天人:“超凡的想像力,表现力也十分到位,画面气氛紧张、张力十足,就是有点夸张得过度了——狗乍着毛还是符合现实的,上面画这些火焰就有点……魔幻感了。不过有想像力是好事,这幅画我替你报个名参加今年市里的国画大赛吧,起码弄个入围奖回来没问题。” 这张画画到了于老师心里,他也不计较南宫怿迟到的行为,还提前放了他下课,殷殷嘱咐他平常别练习练得太晚,他现在还是长身体的时候,休息非常重要。虽然他现在已经突破一米七大关了,但在这个时代里,不到一米八的男人是没资格被称为帅哥的。现在不想法长高点,到大学该交女朋友时后悔就晚了。 离了画廊,南宫怿又准备去打他的下一场硬仗。白秘书长不能化成人形,那他要来的药丸不就白要了么?这事既然由他而起,他就得亲手收拾了。不管是软磨硬泡还是暴力解决,早晚得让白秘书长想开了,乖乖地接受了他的阳气! 回去路上,毕局长忽然给他打了电话。南宫怿正好因为内力不足武功不够压制不住白秘书长,一看领导来找,二话不说就找公交车站直奔了妖委在市中心的办公大楼。 不过毕局长这回不是来替他撑腰,给他解决感情问题的,而是要带他见识见识妖委警察局的工作方式,顺便当个证人——那个老吸血鬼还在局里羁押着呢,他的犯罪情景南宫怿看得最清楚,审判时也得出庭当个证人。 这是正式工作,盟主自然要去。他顺便也想看看现代社会是怎么审判的,就怀着好奇心踏进了毕局长的办公室。那办公室倒和白秘书长郊区那个没多大区别,只是不带卧室而已,当中的办公桌上堆着一摞文件,办公桌前坐着个黑衣白肤金髮碧眼的吸血鬼。 吸血鬼旁边还有把椅子,毕局长就招唿南宫怿坐下。“简陋了点,凑合凑合吧,咱们妖委人手不足,警察局就我一人,法官也是有案子时由我兼任。这办公室有时就兼当法庭了……咱这也没有凡人那样得正式审的案子,租个大厅不合算。” 安顿好了南宫怿,局长一手执起桌上的锤子,照着手里的核桃随便砸了几下,把核桃仁剥出来递给南宫怿,自己也吃了两口,脸色一整,目光灼灼地望向吸血鬼问道:“你是什么人,来到中国有什么目的,以前做过什么违法勾当,赶紧交待!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帮吸血鬼是干什么的,快说,在我们中国吸了多少人的血了!” 第39页 老吸血鬼波澜不惊地整了整领结,淡然答道:“我是爱德蒙?梵卓,是梵卓族的长老,也是在暗地里维持血族秩序的人。我都说过多少次了,我对那个人类的血液没什么兴趣,只是看他长得不错,想来个异国的浪漫之恋而已……” “不要避重就轻,先交待你为什么要到中国来?” 老吸血鬼的脸转向一边,轻蔑地抬起头来,微微闭上眼:“我才不是因为崇拜姚明和林书豪才到他们出生的地方来看看的呢!” 第34章 请务必看作者有话说 … 作者有话要说:开文时我一直打算写成盟主受的,但是写到现在真是越写越觉得盟主是攻……就算不配给白秘书长,对别人也肯定是攻。不能适应有读者请到这里止步吧,不要再看下去了,盟主一定是攻,或者白秘书长以后会反攻,但是我没法把他写成受了。 没经过太多审讯,老吸血鬼的罪名最终被定为了流氓、袭警、携带危害性武器入境——即是其牙齿与吸血本性——和暴力抗法罪,刑期20年,罚款500万,就在西郊的污水处理厂执行监禁和劳动改造。 p.s.如果交得起保释金和妖体改造费的话,也可以在彻底改造成不能吸血的状态后在监狱外服刑。 老吸血鬼的脸色白得发青,狰狞地威胁毕局长:“你们的审判是非法的!我要叫我的律师来!”毕局长淡定地同意了,还替他打了他律师和家人的入境申请,并让老吸血鬼和家里通了个长途。 “我最讨厌这种死傲娇!”把老吸血鬼重新关回楼下刑拘室之后,毕局长才对他新任的唯一下属抱怨了一句。“咱们市原来那个吸血鬼就老实多了,当初还天天上街学雷锋过一阵呢,得过三八红旗手,月月争卫生流动红旗……人家那是什么态度?除了包庇了个非法入境的以外,那简直比咱们市土生土长的妖怪还革命。这小子居然在我面前还敢摆谱——还叫律师,我看他能叫什么律师来,要是个吸血鬼,入了境一样要入境费,一样要治污费!” 毕局长越比较越觉得这吸血鬼也是世风日下,一个不如一个,喋喋不休地跟南宫怿抱怨着。盟主觉着这个警察局比起他战斗过的环卫办俨然又是一个新世界了,他还有许多东西要学习,许多信息要消化。这个办公中心还管饭,晚上的羊肉泡馍吃得有点多,他也得消化消化。 都消化完了,南宫怿这个年纪的少年也到了该回家睡觉的时间了。临走之前,他终于下定了决心和毕局长求助,把白秘书长拒绝配合,不肯吸他的真气化成人形的问题都告诉了自己现在的顶头上司。 局长秉着惩前瑟后、治病救人的态度认真地想了想,从口袋里掏出一副手铐来:“实在不行你就铐了他!反正他也拿那个破狗毛绑过你了,一报还一报嘛!你现在是我警察局的人了,不能跟在环卫办似的,还跟他讲上下级关系,没有那事!调到这来你就是正式员工,跟他平级了。他敢跟你动手,你就能跟他动手!” 盟主连连道谢,接下了手铐,心里却没什么底要用它。万一真用了,白秘书长一生气,搬回办公室住去,他现在也不是环卫办的人了,有什么资格真追那边去天天……说不定还当着吴主任和钱秘书长他们的面? 之前吵架时他说得出来那话,可真要做,这事也不是轻易能做出来的啊!说是度气,那实际上和亲吻不一样吗?还是俩男的……当着白秘书长光顾生气了,自己回来想想,那话说得得有多不和谐啊! 他一手撑着额头,无声地发着愁。毕局长虽然不能理解他心底真正的痛苦,还是大手一挥拍上了他的肩头:“年纪轻轻地发什么愁,有这工夫多练点功夫多好。我这就把修行方法传给你,你好好加油,以后胜过了白罗,不就想怎么样就能把他怎么样了吗?” 这句话也相当不和谐啊!虽然毕局长应该不是那个意思…… 毕局长回身从办公桌里掏了掏,掏出一块玉牌来按到南宫怿头上。“来来,把灵识探进去……嗯,你不知道怎么弄,连灵识怎么用白罗都没教过你?环卫办是压榨劳动力吗?你俩眼一抹黑就敢去跟那些妖怪收费了?要不你老出事呢,这都是领导不做为啊!” 在毕局长这个好领导的指导之下,盟主终于顺利地把玉处牌里刻着的练功方法记到了识海之中。因为下班时间早就过了,毕局长也没再多留,直接放他回家休息去了。 回到家里还有一场硬仗要打!一想到家里那只白秘书长,盟主就忍不住在家门口又买了一套汉堡,吃完了才敢进门。好在因为门口有个管治大型犬的警察局,白秘书长又不捨得浪费体内那点法力,他依旧蹲在南宫家的电脑前头,过着无所事事寄人篱下的生活。 而且寄得理直气壮,混得光明正大,一点顺从这家主人意愿的意思都没有。 盟主进门之后,把画具往地上一甩,也不管白秘书长晚餐是又吃咖喱还是终于受不了这种重复而再度泡上了方便面,就直奔自己屋里,悄悄地掏出手铐,准备来个偷袭。白秘书长正带着耳机,全情投入地看着屏幕上的绿髮少女,对身后的袭击毫无戒备,当场就被南宫怿从后头暴起,狠狠地照着椅子上高出来的白毛躯体扑了上去。 这一下子却砸了个空,椅子当场摔了个骨断筋折,原本岿然不动的笔记本也往桌边蹦了两下。不用想也知道,这是白秘书长搞的法术,南宫怿忍痛支起身子,腰上却被人狠狠砸了一下,再扭过头,就看见白秘书长那张大部分时间都在傻笑的狗脸仍旧在傻笑着看着他,鲜红的舌头垂在了一侧。 “少年,你还嫩。” 说这话的瞬间,白秘书长被少年放了大招,拿毕局长的专业手拷拷住了两条前腿。南宫怿一翻身把白秘书长从自己背上扔了下去,翻身压住了他,一手扳正了他的脸:“白秘书长,你省我点事吧。这么亲来亲去的,多不好看哪。我现在也学了毕局长的仙法,你也不用老当我是一般人了……当初你教育我时教育的挺好的,怎么现在轮到自己就退缩了呢?如果依靠别人也是一种生存方式的话……你在我家里混吃混喝这么久了,再多吃一样东西,应该也无所谓吧?如果真觉得对不起我,那就以后恢復人形了再补偿不行吗?” 他一鼓作气地掰开白秘书长的嘴亲了下去,终于得见那张怎么看都像在傻笑的狗脸变回了人脸——带着蓬勃怒气的人脸。 南宫怿问他:“你是要老老实实地保持人形,还是我也拷你一宿,让你体验体验生活?” 白秘书长的脸转向一边,神情郁郁,从嗓子眼里挤出了声哼声。南宫怿分辩不出他说什么,把脸稍微凑上去了点,贴在刚刚幻化成人形的皮肤上。比人类更高点的体温烫了他一下,他才勐然想起白秘书长化成狗形是不穿衣服的,如今重化成人形,也是一样的赤身露体。 他的脸就从被烫到的那点迅速地红了开去,一直压在白秘书长身上的手也抬了起来,无处可放。应该说,他连眼都没地方可放了,白秘书长往沙发上一躺,全身都无遮无拦的,怎么看都能看到和毛色差不多雪白的肌肤。 南宫怿果断地从沙发上跳了下来,从屋里扽了条薄被给他盖上,唯有双手被拿了出来,搁在了被子外头。白秘书长看着他这么红着脸替自己遮盖,眼珠转了几转,嘴唇轻轻地抿了起来,唇角变成了个上翘的弧度。 “行啊。”他点了点头,“我也是个妖怪,能化出人身,谁乐意现原形呢。” 南宫怿就按着毕局长教的法子替他解开了手铐。白秘书长晃了晃铐得发麻的手腕朝他咧嘴一笑,电光石火之间就从沙发上跳了下来,一手攥住了他的手腕,一手将手铐远远地扔到房间另一头,用自己的身体反过来压住了南宫怿。 盟主脸上露出“又来了”的不耐情绪,半是无奈地说:“你再灌回来,我明天上班就再找毕局长想法了,折腾到最后是咱俩都丢人,何必呢?就这样保持人形不是挺好?你也能出门见人了,我也不用天天担心你关家里关出毛病怎么样的?” 白秘书长的头压了下来,嘴唇轻轻蹭上了他的唇角,伸出舌头在有些干燥的皮肤上舔过,留下一道粘腻的水渍,然后一路向下滑落,在他颈间间窝用力吸吮。他空出来的手也攀上了南宫怿的腰上,把墨绿色的毛被心向上褪到了胸口,伸手进去解开了胸前的几个扣子,温热的手指摩挲着冰凉的腹部。 南宫怿直直地盯着那手的动作,胸膛起伏,全身都微微颤抖了起来。白秘书抬起头来,双手支着自己的上半身,居高临下地望向南宫怿。长矫健优美得不似人类的身躯就压在他身上,从这个角度看去,一览无遗。 第40页 “和一个成熟勇勐且绝对强大的男人同居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我现在就身体力行地教教你!”他的眼里闪现着暧昧不明的光彩,右手拉开了南宫怿牛仔裤上的拉链,隔着里面的毛裤、秋裤和内裤抚弄着下方沉睡的体外器官。 南宫怿咽了口口水,两眼连动都不敢动,只敢看着白秘书长光彩四溢的脸庞。他的手已不再被压制,却还是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感受着风在体表的流动,以及那双手在身上的移动,浑身上下都燥热了起来。 白秘书长的脸埋到他裸露的皮肤上,湿热的唇舌缓缓移动,细碎的髮丝扫过周围肌肤,带来一丝丝凉意。他的裤子已被到大腿根部,只留下一层薄薄的内裤掩住重点部位。 “妈的我都这么卖力了,你有点正常反应行不行?一般的小姑娘这时候不都应该吓得哭着跑出门去了吗?就是男的你也别这么淡定,把我打一顿扔出这房子能要了你的命吗?” 南宫怿这才明白白秘书长的意思,头勐地向上抬了一下,又重重地磕到了地上。白秘书长停下手来看着他,眼里带着些歉意,更多地则是烦躁。南宫怿双手捂着脸,蜷缩在地上,紧紧地把脸埋在手和地毯之间。 寡人有疾,寡人好色……这种话,真说不出来啊! 第35章 盟主的决心 盟主现在唯一的愿望就是白秘书长赶紧穿上衣服,或是赶紧接着回电脑旁边打游戏看动画片去,好让他腾出工夫来处理一下生理卫生问题。很可惜,白秘书长就这么一丝不挂地盘腿儿坐在他眼前数落着,把他说得眼也不敢睁,手也不敢动,只能这么半透半露地蜷缩在地毯上老实听着。 白秘书长说得烦了,抬起脚来往他肚子上一碾,喝问一声:“我说了这么半天,你听见了吗?别的不说,你起码得有点自我保护意识,别傻呵呵的哪都敢去,什么人都敢惹。现在社会和以前不一样了,电视上说的那是百分之多少的强x案都发生在熟人之间来着?我跟你是天天住一块,我当然也是遵纪守法的好妖,可是万事都有例外。万一哪天我突然发情期到了呢?我才五十出头,跟那些老不死的妖怪不一样。再说了,妖怪本身就有妖性,你这样的穿越者,搁妖怪嘴里和活人一样吃……哎你说句话啊,打刚才起就在那儿干什么呢,抽筋了你?” 盟主脸上红晕还没退,身子躬得跟虾米似的不敢伸直了,任白秘书长训斥了半天,才低声说了一句:“卢令令,其人美且仁。” “我问的是你,谁管那个姓胪还是姓脑的……不对,那个谁长得还挺美的是吧?你……你看上他了?你早、早恋了?” “不是……不,是,不,也不是……总之,不是你说的那个意思,没有哪个人,我就是……我说的是……你别问了吧秘书长,真不是你想的那样……”南宫怿越抹越黑,越说越乱,干脆闭了嘴,在白秘书长审视的目光之下英勇无畏地转过了头,誓死不再和他纠缠这个问题。 白秘书长倒是突然放开了他,小四十度的体温一旦撤去,盟主身上就感到一阵凉意吹过,心窝也有些被凉风吹透了似的,胸口就有些堵得慌。 白秘书长起了身,脸上也难得地见了几分郁色,眉头也轻轻攒起,不似平时见人先笑的喜兴气儿。 “才上高一就敢早恋了,这孩子将来上不了大学了啊!要跟我似的文盲一个,学了四十多年汉语还看不懂文言文,光能给人收收费跑跑道儿,这不毁了吗?实在不行,还是送到什么训练学校吧,我看挨几顿打可能就不走邪的脑子了……” “秘书长,我是穿越来的!”南宫怿听得战战兢兢,忍不住打断了他的话。“我前世虽然读书不多,却也经过些世面。男子汉大丈夫,重的是人品胸怀,读书多少也不算什么。何况我前世未及冠时房里就有了丫鬟伺候,早解风月之事,现在总算起来都二十好几了,早不是少年热血的时候,怎会为了美色……” 白秘书长赤果果的目光望向了他两腿之间正伸手捂着的地方,一句话未说,却已有千万言如刀剑一般插进了盟主心里。 看过多时,他又缓缓开口,语重心长地劝道:“我能不知道你是穿的吗?可是现在时代变了,不是靠着好勇斗狠就能过一辈子的时候了。妖怪都不敢吃人了,还得指着那点死工资过日子,何况你一鬼呢?不学好数理化,不会用电脑,以后上哪找工作去?还真跟这帮妖怪干一辈子?妖委的退休年龄是两万三千岁,你这辈子活得到吗?还是要到了抓不动妖的年纪,就让凡人的政府当孤寡老人养着?” 退休年龄两万三千岁?那保险得交多少年?盟主文科还差着点,数学已经学得十分精到了,拿大脚豆想想就知道,当妖委妖委正式职工,不是他这种普通穿越者能想的事。古人说修仙难,千百万人里也不见得有一个成功的,再看某点那些洪荒小说里,凡人流小说里,死在登仙路上的不知凡几。他就是真修了仙法,万一资质不行修不成也是常有的。 到那时凡人工作干不了,仙家工作干不成,老到不能工作的时候,退休金拿不着,他指着什么养活自己?难道还让白秘书长养他?堂堂男子汉大丈夫,不能养家餬口、泽被亲友已是羞耻,更何况让人家养着了! 这么一想来,南宫盟主热腾腾的心和身体顿时又冷了下去。古人云:“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治国平天下是没他什么事了,然而男子汉大丈夫,怎么也要立业成家——成不了家也得立业。 他就算不能如那些个主席啊总统啊联合国秘书长啊之类的一样搏个封妻荫子家天下,至少也得有能力养家餬口,不至令这一家骨肉分离,背井离乡——他一家老小,除了舅父家尚算生活安定,祖父母与父亲都在外国飘零,过得不成日子。自己要是没点出息,怎么能接他们回来享福? 不只是这些亲人,还有对他有点化之德、救命之恩的白秘书长呢!一饭尚值千金,何况白秘书长为了他还现了原形。 他也曾读过许多仙侠小说,里面写得清清楚楚,对这些已修成人形的大妖来说,现了原形可是最丢面子的,更不知要多少年才能把法力重修回来。 若要报白秘书长的大恩,那岂是千金万金便能算了的?都道大恩不言谢,那也只是口头不谢,将来是要用实际行动,用这一生来报的!他若是穷困潦倒,自己尚且顾不周全,又怎么能照顾好恩人白秘书长? 南宫盟主也不管自己还半遮半露,衣不蔽体,就对着一样露得有伤风化的白秘书长发起呆来。 ——想白秘书长在妖委干了几十年,现在还是身无分文,有时打个网游都得找他借钱充值,可见妖委的工资何等的……他还是个得交治污费的野鬼,以妖委那收费水平,他这点公务员的工资,早晚有一天是不够交的。 万一他那画家没当成;这世道又哪哪都是监控摄像,法医警察的技术又高,偷盗抢劫占山为王均是不易;将来岂不就要靠举债度日,或是像那个吸血鬼和那对细菌妖怪似的满世界卖艺? 他越想越是心惊,越想越觉前途无亮。长远看来,他还真是得再学一项傍身的本事。等年满了十八,开始要交治污费时,也好打个零工干个私活,为将来有年迈身衰的一日做好打算。 盟主深深地嘆了口气,眉间竟然皱出了两条深深纹路,看得白秘书长心旌动摇——这小子难道真的早恋了,这是想着怎么跟我摊牌呢?不过他同学我都偷偷见过,邻居基本上也认得了,没一个姓卢的呀? 两人各怀心事,皱着眉、托着腮各自发呆,这一沉思,倒是把之前的尴尬化解了几分。 白秘书长不是有城府的人,自己想了一阵没想到答案,就要问南宫怿。没想到南宫怿这时也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裤子褪到一半也不管了,踩着云彩一样迈起小碎步就往屋外走,两眼无神,也不知道想着什么。 他这一走直接就走到了爷爷的书房,把门一关就掏出个两页纸开始列自己的人生计划。写到半截,有凉风吹到他大腿上,他才想到自己还没提裤子,忙忙提了起来,站到镜子前面重新整理衣襟。 白秘书长一直担心自己刚才的方法过了头,南宫怿再年轻想不开点,搞不好要出大事,因此一直在门外头施法偷窥。此时见他面容平静地整理衣服,终于放下了心理的担忧,也不管此时身上既没衣服也没毛,又坐回椅子上打开了电脑。 这一回,他倒没像从前一样没心没肺地看动画片,而是再度打开了妖委的内部网,又传了个帖子上去——“南宫怿因早恋产生抑郁倾向”。 这回发帖子的时间可不是上班时间,而是人人都闲得难受的晚上。大部分领导同志因为不能出去吃人,都没有了夜生活的兴致,也和白秘书长一样窝在家里上网,此时看见这个帖子,纷纷直接挂了qq和白秘书长视频聊天,询问具体情况。 第41页 白秘书长袒胸露辱,盘坐在关家的椅子上,叼着花盟主钱网购来的牛肉干,双手轮指如飞,把南宫怿跟他念了句“卢令令”的事又传播了一遍。不过他当时光顾生气了,就记得南宫怿夸了个姓卢的长得俊,好像是有早恋的意思,传播得有些含煳,就无怪没有知书达礼的人替盟主正名,替秘书长解惑了。 这问题探讨了足有一宿。转天早晨,盟主上学校上学了,白秘书长就接到了老上级吴主任的电话:“小白啊,昨天我儿子说,你能化出人形啦?还跟南宫怿吃醋吵架啦?” 白秘书长连忙隔着电话解释,吴主任也不听他说话,自个儿唠叨了起来。 “你们年轻人谈谈恋爱按说我是不该管,可是小南还年轻,你也注意点影响,天天这么精着来光着去的,对他成长不好啊。再说他暗恋别的凡人这个问题,凡人跟咱们妖怪来往哪有一心一意的?就是穿越者,那心也还和凡人一样,保不齐还得再找个凡人正式结婚。你也活了几十岁了,得有这点肚量,明白吗?” 白秘书长是真不明白,南宫怿早恋,和他有什么关系。他就是这几天当狗当惯了,没想起换成人形得穿衣服来,不是吴主任想的那样故意伤风败俗,引人犯错误的。这个问题关系到他的面子和名誉,白秘书长连忙答道:“不,不是……” “不是?哦,没吵架啊,那就更好了。反正你们年轻人三天两头的就换对象,也都不当回事。最重要的还是工作。既然化出人形了,赶紧回来收费吧?咱们办公室拢共就仨人干活,少你一个也够折手了。” 听到自己难得的假期就此告终,白秘书长顿时崩溃,连澄清误会的力气都没了。他“嗷呜——”地悲嚎了一声,只恨自己一时煳涂,就图打字方便,没重新变成狗才再网和同事们视频。 第36章 暗恋 说起来白秘书长上班的事,其中还有些波折。 早晨不到四点,南宫盟主就起床下楼练功去了。倒不是他立下什么宏大志愿,一定要在六十年内修成天仙,而是打算学着水浒里那些梁山好汉打熬筋骨力气。书上那些好汉们不就是因为经常进行武术锻鍊,才没有精力和心思往女……反正是色上走吗? 头天晚上在白秘书长的言传身教之下,他首次发现自己的定力不足,人品不够。虽然前世他曾经多次打败美色诱惑,成功地在世人和自己心中竖立起了柳下惠的良好形象,可是昨天的表现,实在不是个侠义中人该有的。 他反省了一夜,除了反省出以后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早日找好工作赚着钱之外,更对自己的人品有了深深的怀疑和鄙夷—— 好色,尤其是好男色,已经是江湖好汉的大忌。他好的,偏偏还是那位有大恩于他的白秘书长。 虽说最后因为白秘书长主动停下,兼之自己心有余而胆不足,没能造成什么危害性后果;可是有这种心已经是对恩人的侮辱,也是他平生的一大污点! 一时之错尤可恕,若是再一再二还再三,他可就不是人了。为了彻底整肃思想、坚定意志、防止再犯类似错误,他要从今天始早锻鍊,把这具年轻身体中过度旺盛的精力先都给他消耗出去! 盟主出门锻鍊之后,白秘书长也从电脑前抬了头。南宫怿昨晚精神恍惚,早晨这么不明不白地顶着月亮就出了门,让他心里是又添了一层担忧。 忧郁地沉思了一会儿,他就接到了吴主任的上班通知,又给他本就多愁善感的心里增添了一重负担。长嚎了几声疏泄情志后,他终于鼓起勇气,又敲了敲吴主任的qq,把南宫怿如今疑似心情抑郁离家出走,自己要去带他看心理医生,不能去上班的事告诉了领导。 吴主任上班时间没那么早,也和儿子一样一直在网上泡着。白秘书长虽然是自我激励了不短时间之后才敲的他,他却也立刻就有回覆,开门见山两个大字:“不行!” 想偷懒不上班,任你说破大天也是没门! 前些日子白秘书长因为现了原形而消极怠工的事他早就不满了,只是那时因为盟主还在这边替他当着小跑儿,环卫办的工作安排的开,主任才一直没计较白罗的工作态度。 可如今南宫怿已经调到了警察局,他们父子已经忙得百足朝天了,白秘书长又化出人形了,现在还想请假?别说南宫怿抑郁了,就是他白罗自个儿抑郁要自杀了,也得先把这个月的工作清了再死! 吴主任隔着屏幕严厉批评了白秘书长的工作作风问题。批到自己也没什么词了,又想起他不仅工作作风不正,生活作风也有问题! 大白、不,大晚上的,在别人家里住着,还赤身露体的,这是什么态度?你现在是寄人篱下白吃白住,不是花钱上澡堂子洗澡,还想怎么来就怎么来了! 我一个节肢动物都天天西装革履,你一个高级哺辱动物好意思什么都不穿吗?你光着身子是痛快了,你考虑人家南宫怿的感觉了吗?要是人家孩子也让你带坏了,没事去哪都不穿衣服,在外头冻伤冻坏了,你负得起责任吗? 白秘书长让领导批得体无完肤,怎么听怎么不爱听。干脆拔了耳机线,把头一低,假装听他讲话,自个儿外头神游去了。 逃避现实只能是一时的,到了早晨8点,白秘书长还是老老实实地换上了平时的工作服,拿盟主的乘车卡挤了公交车回办公室报到去了。 他这一恢復正常工作,领导们又找到了好藉口,一起出门又吃了一顿,顺便也向他打听那位名侦探体质的新员工最近到底出了什么事,怎么昨天刚失恋,一早晨起来又要离家出走了。 大部分群众都目光灼灼地看到了这两件事,不、三件事之间的联繫——白罗他是暗恋上南宫怿了!所以南宫怿这么一早恋,这只狗就按捺不住,上领导和同事这里来哭诉寻求帮助。搞不好,他变成人之后不穿衣服不是因为当狗当惯了懒得穿,而是因为争风吃醋,特地不穿衣服让人家看看自己的本钱呢? 至于为什么南宫怿又要离家出走,那当然是因为看不上他这妖怪,想跟凡人好去呗?家里有这么个无赖妖怪在,人家怎么把对象领回家?就是自己看着他那德行也得不好意思啊。 其中最为生气的还是毕局长。 他当这个警察局长有四十来年了,打从有妖委的那一天,就是别的办公室热热闹闹互帮互助,到他这就什么都一个人,这么多年连个端茶倒水的都没添过。好容易盼来个员工,虽然暂时不能全职给他工作,他也知足得不得了,每天就盼着礼拜六日有同事来给他作伴。 这么好的一新下属,要让白罗就这么气跑了,他可得再等多少年才能有这么个机会?到时候就是把这狗调过来给他们局干活,那能有南宫怿这种可堪媲美柯南金田一的妨人体质吗?能给他们找出这么多非法入境的妖怪和不合格的空间制品来吗? 大伙儿你一言我一语,连吃喝带批评白秘书长,说得倒是热闹非凡,兴致高昂。批得久了,这其中,就恼了一个人。 ——这人非是旁人,便是出身美帝国主义国家资产阶级家庭,自幼接受资产阶级自由教育,虽经中国妖委几十年悉心改造,却还是一身自由散漫之气,既不爱工作更不能受气的环卫办副秘书长白罗。 白秘书长胸中恼恨,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吃水不忘挖井人,南宫怿还是我给招来的,本来就该是我手下的员工,毕局长根本就是明抢!你们现在有人用着有笑话看着,还在这数落我?有这样的吗?我看南宫怿离家出走就是因为早恋怕被人数落,根本就一点不怨我,你们这都是胡说!嫉妒!找茬!” 白秘书长这样无礼,别的领导却也不和他计较。或者说,没等领导们计较,他就拔腿冲出了饭店,伸手打上了车,就往南宫怿的学校找去。 这一路上余怒未消,气鼓鼓地自言自语道:“什么叫我暗恋他?他是我一手提拔的,对我那是百依百顺言听计从,我要看上他了我用暗恋吗?明恋我也恋得成!要暗恋也是他暗恋我……对,他就得暗恋我,要是他暗恋我,那我这面子就找回来了……我怎么想个法让他不要那个姓卢的,改暗恋我呢?” 想了一路也没想出个辙来,气得他不管自己现在是人形,就想把嘴往人家椅垫底下扎。司机在反光镜里看得清清楚楚,痛心疾首地说:“您脸上要有油别往我们坐套上蹭啊,我昨天刚洗的,公司还得检查呢,您这一蹭我又得重洗,弄不好还要挨批评……” 小小的凡人,也敢在他面前如此大放厥辞!白秘书长气得嗷呜一声,把脸埋到雪白的坐垫上蹭了半天,抬起脑袋来对着一脸心疼的司机叫道:“你车脏了吗?你车脏了吗?我这皮又干净又雪白,还不带掉毛的,能把你这车弄脏了吗?” 第42页 司机见过的客人形形色色,对他这样的也能宽大为怀,也不多废话,把他送到地方收了钱,调头就走。 白罗站在远离车马喧嚣的校园之外,面容清俊气度高华,身周自带着童话里白马王子的光芒,遗世而独立。他冷冷地立在门口,看下午来上学的学生出出进进,遥望着南宫怿上课的第一教学楼窗口人头攒动,笑声不断,自己却被两位臂上套着袖标的高年级生挡在门外,与这一片热闹美好的世界隔绝开来。 又站了一会儿,不仅是站在门口那两个值日的学生,连值班的保镖都被惊动了,冲着他敬了个礼:“您是学生家长吗?咱们学校平常不对外开放,您是来找学生还是咱们老师的?” 白秘书长傲然昂首,睥睨天下地答道:“我虽然不是学生的亲家长,可也是对他非常关心的一位前辈,我是来找他们老师反应他心理问题的!” 第37章 各自行动 保全人员本职工作虽然是安保,但对学生的学习成长问题也是颇为上心的。听白秘书长说了要找老师反应问题后,就客客气气地把他让进了传达室做登记,问他到底是哪个班、哪个学生的家长,打算和老师反应什么问题。 南宫怿班里的人叫什么长什么样白秘书长都知道,自然更知道他们老师是哪位。因此上气定神闲地提了他们班主任的名字,还正式填了个来访接待表,除了年纪外貌,比普通的家长还像家长。 盟主他们班主任正好盯完了午自习,听说有家长找他谈学生问题,立刻让人把白秘书长放了进来,双方实现了亲切友好的交流会晤,就盟主近期在学习和生活方面的表现进行了深度分析沟通。 白秘书长是有备而来,先解释了自己的身份——盟主他们家里人出国了,他是盟主的表哥,就近关心着表弟的学习和生活情况。 张老师也开过家长会,见过盟主的舅舅,就有些疑惑:“关君他舅舅不是姓君吗?您怎么姓白?”白秘书长眼睛一转,笑呵呵地说道:“我是他姑姑家的表哥,我父母都在外地,就我一人在这工作,长兄为父,就管管他嘛。” 身份搞好后,白秘书长立刻就问起了他们学校里的学生:“您班里,或是年级里,是不是有个姓卢的学生,关君最近和他走得比较近?我……我也是无意听他说的,现在离高考都不到一千天了,哪有工夫让他走这乱七八糟的脑子啊……” 这么一说,老师也紧张了。早恋问题和逃学问题一样是老师关注的重中之重,而且逃学是逃一个,早恋一恋就恋俩,对学生的成绩和学习风气的影响更大,不能不下大力抓。 张老师紧张得嘴都抿成小薄嘴唇了,连忙挨个儿想着自己班里的学生哪个和盟主走得近。 “难道是卢珊珊?不应该啊,我可没听学生说他们俩走得近过。关君这孩子我知道,平常从来不和女生接触,除了收作业基本连话都不说,怎么可能早恋了呢?卢珊珊也是个好学生,每次都能考全班前五名,也不像有这种问题啊?” 嗯,还真有个姓卢的?以前一直以为他是穿的肯定找男朋友,就没注意女生,现在看来,这边也不保险啊。白秘书长不动声色地引导老师把学校里姓卢不姓卢的,和盟主关系亲近的学生都说了一遍,准备有时间了一一调查一番,把早恋的苗头给他扼杀在摇篮里。 早恋的问题谈得差不多了之后,白秘书长才想起南宫怿还有抑郁症,今儿早晨离家这么早,还不知道是不是出事了,忙又问老师今天南宫怿有没有迟到,在学校表现有什么异常没有。 张老师“哎哟”一声,想起一件大事来。“对了,关君今天早晨一来就跟我们田径队徐老师报名,说想跟着练长跑。徐老师一直看他不错,就跟我说了说,把他要走了。以后他早晚得跟着田径队训练,可能影响点写作业的时间,您家长还得多体谅一下孩子,平常再多给他做点营养的吃。” 白秘书长这一惊非小,心里委屈之感顿时就涌了上来——南宫怿这是嫌弃他嫌弃到都不愿意跟他多待着了?就为了在外头多泡会儿,少看他两眼,就练这么累的长跑……这孩子脑子有问题吧?就是不想回家,不也应该跟人唱歌跳舞泡网吧什么的吗? 胡思乱想了一阵,白秘书长的脑子终于又转到了正道上:难道南宫怿真的和那群妖怪一样不长脑子,看他不穿衣服就以为他是有了这方面的心思?然后又因为太熟了不好意思拒绝,就想了这法子慢慢疏远他? 白秘书长长这么大也没谈过恋爱,虽然成天说南宫怿早恋早恋,或是早晚得搞基什么的,那也都是看别人看来的经验。至于亲几回……谁们家狗不亲人啊,别说光在嘴上亲两口,逮着人兜头盖脸连脖子都舔了也只是习惯而已,绝无深意。 ……南宫怿明明知道他是条狗化身,习性就是如此,居然还敢嫌弃他,实在是太不像话了!不能容忍!白秘书长容色一整,脸色犹如冰雪一般,心中恨恨想道:想甩了我跑了,跟凡人谈恋爱,没门!只要让我知道你看上的是谁,我就搅得他家宅不宁,上厕所没厕纸,吃方便面永远没有调料包! 虽然他是个妖怪,但也是修了玉清仙法,练了这么多年,已有太乙散仙之数。他这一发誓,虽然不曾出口,冥冥中便有感应,自天上便she下一道清光照在南宫怿家里,霎时照遍厕所和厨房,把他们家一袋厕纸和三箱方便面里的调味包都照成了飞灰。 张老师下午还有课,聊了半天也没聊出学生有什么正格的早恋状况,又嘱咐了白秘书长多留意盟主在家的情况,也就把他送了出去,自己准备上下午的课。白秘书长离开学校之前又到班门口看了盟主一眼,见他真没什么自杀倾向,也略放下了心,仍旧不去工作,拿着盟主家的生活费直奔电脑城。 ——男人有钱就变坏,我把你的钱都花了,看你上哪跟男朋友约会去! 对此毫不知情的南宫盟主下了晚自习回到家,对着空屋冷灶,心里也是一颤一颤的,生怕自己昨天的行为恼了白秘书长,让他就此一去不回了。 更苦恼的是,上过厕所之后,他正要用纸,却发现满厕所都找不到纸,最后还是把洗衣机上搁着的旧报纸揉皱用了。好在他是江湖中人不计较生活安逸与否,有个报纸也比在古代时方便点,不是不能将就。 痛苦地解决了个人卫生后,他又去泡了两包没调料的方便面。越吃越难过,越吃越担心,想到自己这一辈子也没这么倒霉过——白秘书长好好地让他得罪了,也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见面;连卫生纸和方便面也跟着欺负他,可见他昨天做下了欺心背德之事,连上天都要降罚。 书上说,“获罪于天,无所祷也”。难道他就这样完了?那以后白秘书长还回不回来……不,估计他肯定不会回这个家了,自己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去环卫办看他一眼,跟他道个歉? 盟主现在满脑子都是白秘书长离家出走,以后不知还能不能再见的事,连作业都顾不上写,又撕了个本写开了负荆请罪的计划。 现在不比他当盟主那时候,无论两家结了多深的仇怨,只要有个中人作保,酒楼里吃一顿,两人一碰杯就算是化敌为友。更何况他和白秘书长结下的不是一般的梁子,搁他们当年,採花yin贼那罪名,是死了还要被全江湖人唾弃,永远翻不过身来的。 吃饭这种小道怕是不成了,还得来点狠的——比如说苦肉计。看看这两年电视上演的那些苦情家庭伦理剧,开始时不都是又争家产又打架,人脑袋都能打出狗脑袋来吗?可是到了快结局的时候,那些主角里总会有个人是得了癌症或者出了车祸,于是一家人摒弃旧怨,重归于好。 所以说,他要不也找辆车撞一撞?他这么年轻,又练了妖法,得那些个白血病什么的也不大容易,还是车祸保险。反正满马路都是汽车,看好了车速时间撞一下,应该有把握撞个伤而不死,还足够让白秘书长不再生气他之前的无礼之举吧? 怀着美好的理想,盟主开始画图计算车速和加速度,推算那车撞到自己身上的力和压强。 第38章 坦白从宽 到了夜里商场关门了,白秘书长也抱着这一天的战利品回了家。盟主还是个高考在即的学生不能多熬夜,没等他回来就已睡下,他也不惊动,连屋都没进,就在客厅开了新买的电脑打游戏。 转天早晨盟主还是早早地就起了床,边穿衣服边考虑是先锻鍊还是先撞车。推门出去要洗漱时,却见客厅桌上放着一堆大包小包的,当中埋着一台电脑,屏幕上发出阵阵彩光,照得电脑对面那人色泽缤纷,状如鬼魅。 吓着盟主的却不是这色儿,而是坐着的那人。他都打好了车祸工伤进医院,再请毕局长回单位宣传一下伤情,好让白秘书长一心软就原谅他的主意了,勐一看见这人不用苦肉计就自己回来了,心理准备确实是有点不足。 第43页 惊喜过后,他迅速地反应了过来,带着些讨好的意思问道:“白秘书长,你昨天去哪了,一天也没回来,我还以为你不……你吃饭了吗?我给你泡包方便面去。冰箱里还有点牛肉干,你先垫补垫补。” 白秘书长见他殷勤小意,比吵架之前的态度还好些,脑子稍微一转,就觉着盟主这是因为早恋了,面对他时心里有愧,这才说点好话来哄他。 盟主越是哄,白秘书长就越当他是亏心,脸色也越发不好看,一双眉皱成了倒八字,嘴撅得和未化人形时一般长,只盯着电脑屏幕,一眼也不肯往盟主身上看。倒是盟主觉着自己省了一顿车祸已是占了天大的便宜,这点脸子看着是应该的,身段放得更低,把冰箱翻了个底掉,找出几个鸡蛋来煮面做早点。 这几包方便面里,依然没有调料包。盟主是封建迷信的老古董,只当自己人品不好到连方便面都嫌弃,也没把这事跟白秘书长说,自家拿盐和酱油调了面汤,卧了个荷包蛋在上头,端到电脑桌前伺候。 白秘书长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看似没注意盟主看什么,实则把他的动静全数收入眼底,面汤端上来有心绝食拿他一回,又捨不得浪费这番心意,紧端过碗来风捲残云地吃了,面上还要做出一副不甘不愿的情状。 盟主不管他面色如何,只看他肯吃饭了,觉得他这气就消了七八分,自己心里也开朗不少,嘴角含笑地端着碗回厨房刷去了。 盟主回去干活,白秘书长的心思也活动开了。虽然他是犬类化形,但头脑不差于人,昨天想着让南宫怿暗恋他的事深印在心中,时时想着怎么才能做成。可是暗恋别人容易,让人暗恋他却难,南宫怿心里还有个不知什么来路的小朋友,他要插这一脚也有些困难。 要不还是先别赌气了,趁着南宫怿心里对他有愧,迅速的把这点感激和愧疚都转化为恋爱?别的妖怪们勾搭凡人时都怎么做的来着? 秘书长他读书不多,电视可也看得不少。古装魔幻剧里那些妖怪的手段反来復去也就那么几种——先变个大房子,自己再变个美人,最后找个背景好点的环境,对那男的笑一笑…… 不对吧?仔细想想,他跟南宫怿在一间屋里都住了好几个月了,饭也一块吃,游戏也一块打;他自己这个人形变得已经相当不错了,比电视里那些演员一点不差,还是纯天然没有整容后遗症威胁的;至于笑啊、亲昵的举动什么的,他们俩互相亲也亲过好几回,不管狗身还是人身都光熘熘地让他看过……那为什么南宫怿还不爱上他,反而看上凡人了? 白秘书长想起自己这些年又关心南宫怿学习,又关心他工作,听说他不肯上大学还要教育他,简直就和电视里那些贤德的女妖教导男方中状元一样。还肯吃他做得那么难吃的方便面和咖喱饭,还教他用电脑、打游戏,无论学习还是生活都对他关心得无微不至。哪家妖怪也没有对人这么好的,为什么南宫怿还没死心塌地地爱上他呢? 电视里那些都是骗人的!诈骗!枉他看电视时还替那些可怜的妖怪夫妻流过几滴眼泪,原来这些都是人编出来哄妖怪的!看来这人类的东西都不可靠,出了事还是得指望着妖怪们帮忙。对了,赤湖道那个当全职妈妈的侯二姐不就是嫁给人类的吗?一会儿收费时还得跟她打听打听,看有没有什么好法子! 等了一会儿南宫怿也刷完碗回来了,看白秘书长神色依旧怏怏不乐,便叉手正立,低下头认真道歉:“白秘书长,前日都是我的错,请你别再生气,念我年幼无知,原宥我这一回。” 没关系,承认错误就是好同志。白秘书长这脾气其实好哄,听了这句话脸皮就觉着松快许多,嘴角也往两边一挑了一挑。挑到半截,他又想到自己为南宫怿付出了那么多,这小子还敢暗恋别人,下他的面子,不能这么轻易原谅,于是又把嘴角往下压了一压,两片鲜润的红唇轻轻一碰,肃然问道:“你知道错了?错在哪里,说来我听听!” 南宫盟主叉手不离方寸,比在他爹面前还规矩几分,又深深作了一揖,头也不抬地认罪:“是我昨天一时神思涣散,言语不敬,行为孟浪,还请秘书长恕罪。” 白秘书长的文言文学得再不好,这句话还是听得懂的。盟主这话分明是避重就轻,隐瞒自己背着他早恋的重大错误,听着心中十分不痛快,拿起滑鼠在桌上狠狠一拍,威严逼人地喝道:“你以为承认这点小错,我就不追究你的大错了?早恋问题呢?你是不知道反省,还是以为我白罗是个耗子精,这么大事也能撂爪就忘?” 别的事能认,早恋的事盟主是真冤枉的,连忙指天誓日地发誓:“我绝对没早恋过,真的!白秘书长或是不信,可以找人去查,我的老师同学,还有咱们市里的这些妖怪们都可以作证。我这些日子除了上课,剩下的时间都在收费路上,就是调到了毕局长手下,也一直没敢放下正事,我既没有早恋的心思,也没那个时间哪!” 一言说得白秘书长心思动摇,想起来自己在家歇着的这些日子,南宫怿确实是半工半读,在学习之余帮他收了不少费。算算这时间,只要他白天不逃课,的确是没时间和外头的人恋爱;学校里那些学生他也和老师说过,没有这方面的迹象。 难道他是真冤枉了南宫怿了?不能吧,他是亲耳听见南宫怿夸一个姓卢的长得美,那是怎么回事? “那你那天跟我说卢什么的是个美人?甭跟我说你说的是明星,没有姓卢的红星,我在网上都搜过了!” 真是哪个庙里都有屈死的鬼。盟主也听不出来姓卢的美人是干什么的,满头雾水,连忙辩折道:“什么姓卢的?我不认得啊。我真说过有个姓卢的?不会是你听错了吧?” 白秘书长恨声道:“什么叫听错了?明明你说那个卢什么是美人,到现在还想骗我?我们狗的耳朵就比人的强,记性也比人的强,我说是有,肯定就是有!” 他说得这么斩钉截铁,盟主也不好咬得太死,又红着一张脸把那天的情形细细反思了一遍。想到后来,突然福至心灵,想起了一句跟卢有关的话——“卢令令,其人美且仁。” 他这话是夸白秘书长的,怎么就成了他早恋的证据了?——就是真恋了,他二十大几的人,搁当年儿子都能打酱油了,也算不得早啊!盟主苦笑一声,破着让白秘书长说他轻薄无礼,也得把早恋这个大帽子给摘了。于是连连摆手道:“我那真不是早恋,那句话是赞美贤人的,我是夸秘书长你……你相貌英俊,性情仁德。卢令令不是什么人名,是赞美犬只威勐的意思。” 白秘书长皱了皱鼻子,认真地思索了一阵,挑起眼皮来问盟主:“你那意思是,你当时不是想起男朋友来了,是作诗夸我呢?” 盟主点头如捣蒜,连连应承:“我是被秘书长风采所夺,一时不慎而吐出此句,真不是有男朋友了。我所有的错都跟秘书长交待了,你看是不是就坦白从宽了?” 白秘书长反覆咀嚼着他的说法,尤其是那句“被秘书长风采所夺”,渐渐地脸上就有了笑容,得意地说道:“想让我宽大处理,也不是难事。你还得再坦白一个事——你是不是暗恋我?”问完这句,又怕盟主不能好好领会他的意图,又着重提醒了一句:“你的问题能否从宽处理可全看这个问题你答得坦不坦白了,明白吗?” 第39章 吃醋 这点明示盟主就是再傻也听得懂了,只是心里有些犹豫,不知该不该按着领导的意图答应下来。要说他对白秘书长的确有些心动,可是暗恋——不管明恋暗恋的,那不也是早恋吗? 这可是个两难的抉择。承认他看上了白秘书长,就等于推翻了他刚赌的咒,自己打自己的脸;可是不承认这事……白秘书长那儿一脸什么都看透的表情,死扛到底搞不好真的是要从严处置他。无论是认与不认,他估计都没有好下场,这真是进退维谷,坑死个人。 白秘书长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手里还拿着滑鼠轻轻在桌上点着,一双洞彻世情的黑眼珠在他脸上熘熘地打着转,把他心里那点小算计全数收入眼底。 反正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盟主前思后想,决定相信组织、相信领导。反正他该认的错都认了,再认下暗恋之事也无妨。先按秘书长的意见招了,希望领导看在他认罪态度良好的份上别再和他计较,以后正常过日子,别见天儿地不理人就好。 他拿定主意,深吸了口气,待脸上红晕褪下几分,低头应道:“秘书长说得都是,我全认下。你看我认罪态度这么良好,能否给我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不用改过自新,我这就替你请个假,咱们早晨一块儿去妖委,你当着那些不长眼的妖怪们的面把这事说清楚!” 第44页 白秘书长jian谋得逞,笑得见牙不见眼,“咵”地把滑鼠往下一撂,从兜里掏出手机就跟盟主他们老师请假。昨天他刚和老师说了南宫怿早恋的事,表现得对他前途如此上心,老师自然想不到这样的家长能为了一点无聊小事就教唆孩子逃学,只以为南宫怿跑步跑得太累病倒了,不仅二话不说答应了请假的事,还叮嘱盟主好好保重身体,少上一两天课并不要紧。 这几下兔起鹘落,做得极是利索。盟主还没反应过来,这一天的课就不用再去上了,还要跟着白秘书长去妖委丢人现眼,当众承认他有分桃断袖之癖,还瞄上了在自己家住了许久的老上级。 两世为人的面子,只怕是要尽折在今天了!盟主痛心疾首,恨不得假病作真病,干脆当场病死,一会儿就不用见人去了。只是白秘书长笑吟吟地坐在桌子前头,连电脑都不看了,不知转着什么心思直盯着他,也就知道自己没有第二条路走,只好死了别的心思,等着上妖委现世去。 不过话说回来,男婚女嫁不也是天伦之理?他又是个穿越者,打知道有妖委那一天,妖妖就都教育他以后要找男朋友,如今真找了,也只是个暗恋上级不自量力,也没有砍头的罪名…… 不是盟主想得开,是他想不开也没辙了。白秘书长虎视眈眈地盯着,绝不可能容他临阵退缩,只能自己多劝自己两句。不就是丢人现眼么,他刚穿来时连玻璃都撞过,还管小王叔叔叫过警大哥,还有什么更丢脸的? 盟主这里咬牙切齿地自我安慰,白秘书长却是越看越高兴,这两天因为要上班和同事们说他没羞没臊升起来的火气也都消了下去。南宫怿果然是暗恋他,他就说嘛,他长得这么帅,性格又好能力又强,原形也是现在人类最喜欢的萨摩耶,比起哪个妖怪不强得多?人类那就更没法跟他比了!看来电视上演的还有几分真的,以后就不找那些导演们的麻烦了。 这一高兴,连带对南宫怿的关心也回来了,看他愁得眼眶都发红了,便放低身段安慰了两句:“傻孩子,这有什么可不好意思的,我早都跟领导们说过了。一会儿你到那就重新通知他们一下,没别的事。对了,早晨你起那么早,吃饭了吗?厨房里还有方便面,我给你泡一碗去!” 白秘书长在外虽然只是个小小的副秘书长,在南宫怿家里却是当家做主惯了,起来大摇大摆地就进了厨房,找了个碗装的方便面撕开就要倒水。这一撕开,他就见到了里头光秃秃的面饼和叉子,连一个调料包也不曾有。他也不像盟主那样还肯放味精盐调个味,直接扔下这盒又开了下一盒。 连开了半遛面碗,里面竟一个有调味包的也没有,白秘书长就着了恼,大唿小叫道:“岂有此理!这箱方便面是残次品,里头没有调味包!”随手又开了一箱袋装的,撕开之后还是没有调料。一箱坏了犹可说是生产事故,两箱都如此,白秘书长可就看出问题来了——这不可能是两家公司都出了生产事故,定是有人看他不顺眼,暗中作法把他们家方便面的调料包都给弄没了! 到底是何人如此胆大,竟敢和他堂堂环卫办副秘书长作对?白秘书长惊怒交加,顾不得此时离上班时间还有几个小时,拉着南宫怿就要出门。 “走,找领导反应问题去!我记得他们中心冰箱里老有剩的吃的,咱上那儿顺便吃顿是人吃早点!” 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天色才亮,白秘书长就拉着南宫怿下了楼,打车直奔位于商业中心的妖委办公大楼。楼下的迎宾小姐和上班早的那些女ol有不少认得白秘书长的,见了面就惊喜地打招唿:“白罗,这几个月怎么没见你来?这个小弟弟是谁,这么可爱,是你弟弟?” 白秘书长果然是假受伤之机歇了不少日子,重新上班也只去了趟郊区,没来市区交待过工作,久违了这些热情相待的美女。此时听到这些热情招唿,心中不免也对自己的魅力沾沾自喜,邪瞟了南宫怿一眼,意思是:看看哥这人气,看看哥这魅力。死撑着没有好下场,待会儿上去老实交待,赶紧把我的名誉给我洗清了。 他的意图盟主是没能正确领会,但这些美女ol的意图盟主是明明白白的领会到了。那一双双因戴了美瞳、点了眼药水而显得分外含情脉脉的眼中尽是爱慕之意,对着白秘书长露出的笑意可也完全不同于对他的好奇和客套。 原来白秘书长这般受人欢迎!盟主他先前只当妖怪们和凡人没什么来往,只有自己这样半人不鬼的穿越者才敢和他们共事,平常偶尔到办公大楼也都赶在办公时间,还真没见过这么多敢把妖怪围在当中调戏的人。再看白秘书长眼带桃花,笑得风流自赏的模样,可见他不仅是习惯,甚至是相当喜欢和凡人这样往来。 盟主的脸色微微沉了下来,透过一堆问他名字年纪,在哪个学校上学的ol们,细细盯着白秘书长和一个穿着嫩绿春装的长髮美女聊天。虽然那位女士不过问问白秘书长工作是否顺利,为什么这么久没来总公司,顺便又和他抱怨了一通自家上级和客户,但两人说话时气氛融洽随意,白秘书长居然满面笑容地只顾答话,一眼也没看向处在水深火热中的他。 这态度可不是有问题?想他平常是怎么对白秘书长的?无论身边有多少同学朋友,还是他正尽心教导的不良少年在,只要白秘书长在旁边,他总是要分一半心在秘书长身上,从来没冷落过他! 想不到白秘书长竟是这种重色不重德的人!盟主不知不觉从丹田当中升起了一股酸气,直冒到脸上,将雪白的小脸染得有些发黑,也不耐烦再应付这些不知内外之别,不遵圣人教化的女子,微一低头,扬声道:“我和白秘书长还有事要先到中心去,请各位姐姐让一让路。” 他不愿多和女子说话,只这么说了一句,就肃然立在圈中等着她们让开。等了半天,不仅没人给他让路,众女反而一拥而上,捏脸的捏脸,摸头的摸头,叽叽喳喳地叫道:“太可爱了,再叫一声姐姐!” “再叫一声姐姐,姐姐中午请你吃饭。” “萌死了,果然是高中生最高!” “我表弟也是高中生,怎么就差这么大呢。小弟弟去拍电视剧吧,当个童星绝对没问题啊!” 直到这时,白秘书长才从和绿衣美女的谈话中回过头来,施施然走到群众当中,一把拉住了盟主,笑呵呵地教育她们:“南宫怿特别老实,不敢和女生说话,你们别逗他。我这两天在家歇得,领导已经都不乐意了,今儿可得早点上去给领导留个好印象。” 说着就把盟主从众女包围中拉了出来,坐上电梯直奔书记办公室。 不出两人所料,这么一大早还没有妖怪过来上班。白秘书长自有钥匙,开了外头的大门,叫盟主坐到沙发上,自己去茶水间泡了两杯速溶咖啡,又从冰箱翻出几盒不知谁剩的盒饭拿微波炉热了,分一盒给盟主,自己边吃边感嘆:“这些日子没上班,最想的就是这盒饭了。虽然平常吃着不怎么样,可是跟方便面饼干嘛的一比,简直就是天上地下了。” 盟主在吃食上一向不挑剔,诸如方便面、方便米饭、速食咖喱、方便馄吞一类他都觉得尚可,没像白秘书长一样全情投入在米饭炒菜上,而是更为关心高层次的、满足人类社会需求的问题。吃了顿不知其味的盒饭,见白秘书长撂了筷,他终于大胆开口求证了一件正事:“白秘书长,你……你和楼下那个穿绿衣服的大姐很熟么?” “嗯?” “我……我的意思是,白秘书长你要是真心喜爱那样的女子……总是、毕竟男女相亲才是人伦正道,我……我对你虽有些仰慕之情,不过是心里想想……不敢真的妨碍你谈婚论嫁。”这话说得十分贤良淑德,就是有些言不由衷,话音颇有些生硬,说出来断断续续地并不连惯。 “啊?”白秘书长茫然地从咖啡杯上抬起头:“你说什么?哪个女的?……哦,你说去年十一时送了我一大袋培根的那个?她们公司是搞外贸食品的,我原来没出事时,只要上市里来就得跟他们套套关系。就在咱们楼上,他们家所有业务员我都熟,那些女员工人都特别好,老给我送吃的……” 盟主的一壶干醋重新咽回了肚子里,微笑地看着白秘书长慷慨激昂地回忆着在人家公司蹭吃蹭喝的美好往事,决定以后不再叫那位和善的职业女性大姐,还是照现代人喜欢的规矩,直接叫小姐或者美女好了。 第40章 公开 等他们吃完了饭,领导和同事们也慢慢地晃悠到了办公室。白秘书长等这一刻已等得心焦如焚,进来一个拉着一个,跟祥林嫂一样挨个儿告诉人家:“南宫怿承认他暗恋我啦,不信你问他!” 第45页 让他抓住的同事们都震惊了。他们亲切地接见了南宫盟主,抓着他的手用力摇着:“你受苦了,跟这么个神经病住着不容易啊!” 南宫怿为了领导们的善体人意感动得热泪盈眶,但他不能当着人的面下白秘书长的面子,连连摇头道:“没有的事,白秘书长一直很照顾我。他说的都是真的,我真暗恋他了。” 众位领导同志都是一副“我了解”的神态,高深莫测地围观他们。一重重同情的目光落到了南宫怿身上,压得他鸭梨山大,旁边的白罗说破了嘴,流尽了汗,为自己的清白战斗着,战斗着。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早晨十点多,余书记叼着汉堡来上班为止。看到满单位的同事都不干正事,围在会议室里不知干什么,余书记和同来的畲副书记都不干了。 “干什么哪这都是?早会开了吗?文件学习了吗?一堆人都堵在这看西洋景儿呢是吗?”书记数落够了,一抬眼看见人群当中站着的正是昨天吃饭时顶撞领导无故旷工的白秘书长,精神头又是一涨,气运丹田,张口叫道:“白罗!” 白秘书长不等他开口,就把南宫怿推了出去,自己叫起了撞天屈:“书记,我把南宫怿带来了,您听他自己说,到底是我勾引他,还是他暗恋我!” 骂人到底什么时候都能骂,还是听八卦重要。余书记暂息了雷霆之怒,亲切地把盟主拉到了自己身边:“小南啊,白罗是不是背后教唆你什么了?不用怕,昨天我们都已经批评过他了。他这个妖怪啊,一向行为散漫、自私自利、无组织无纪律,你别让他吓住。你们俩的事,照实说就行,有我和这么多同事帮你撑腰,不用怕他!” 南宫怿连连摇头,替白秘书长申辩:“哪有此事,白秘书长从没逼迫过我!”拿滑鼠当惊堂木审讯绝不是逼迫,不是! “我是当真被白秘书长风采所夺,对他有些爱慕之心……请书记原谅我搞、搞……办公室恋爱……”是办公室恋爱吧?不过他现在和白秘书长不在一个部门了,还算是办公室恋爱吗? 余书的的关注重点显然不在办公室恋爱上,他奇怪的是南宫怿为什么会看上白秘书长。“这不科学啊!咱们妖委谁法力不比白罗强,性格不比白罗好,职务不比白罗高,你怎么能看上他的?虽然说什么狗是人类的朋友,可是咱们教育部的小胡,还有我们老畲才是正常人的选择吧?” 畲副书记点头附和道:“没错啊,我们蛇族和狐族才出美人,小白那长相顶多算个中等偏上。要说南宫怿你大体也算是个人,怎么不知道照着好的找,就看上这么个干嘛嘛不行,吃嘛嘛没够的小妖怪了?” “谁干嘛嘛不行,吃嘛嘛没够?我给咱妖委收过多少钱了?”白秘书长拍案而起,又在余书记的目光威吓之下坐了下去。“起码南宫怿是我弄进妖委的呢,要不是我慧眼识人才……” 盟主也一直感念白秘书长召他进妖委,替他跟余书记和畲副书记辩解道:“我本来浑浑噩噩,连自己是个穿越者都不懂得,要不是白秘书长教育我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又几次救我的性命,只怕我当初就被楚珩那个空间里的妖怪和那个吸血鬼当补品吃了,哪有进得了妖委的一天?白秘书长的品貌心里皆属上乘,我却是个普通人,只有他嫌弃我的,哪有我看不上他的?” 余书记啧啧赞嘆道:“小伙子真是太谦虚了,那穿越者凡是穿了之后不都得觉着自己貌比天仙吗?你看看,这人和人之间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咱之前也见了不少穿越者,哪个能有这么……这么注重心灵美的,是吧老畲?” “心灵也没美到哪去啊,我还是觉得我心灵更美点,要不我怎么是副书记呢?”畲副书记从兜里掏出个镜子照了照,又皱着眉头和白秘书长比了比:“不加上妖容也是我比较美,不过算了,傻人有傻福,嘛样的妖怪都有人爱呗。” 盟主本来觉着自己对白秘书长动心是高攀,是不伦之恋,没见领导时心里忐忑得跟听了摇滚乐似的。没想到白秘书长自己不嫌弃他不说,这些领导们居然这么通情达理,既不追究他想吃窝边糙的问题,也不打击他本领低微寿命短,还说了这么多好话,滋长他对这份感情的信心。 他感动得热泪盈眶,对书记等人保证道:“多谢各位领导的支持和爱护。我现在虽然什么都没有,但以后一定好好工作、好好修炼、好好照顾白秘书长,不会辜负各位领导的心意。” 又对白秘书长深深看了一眼,腼腆地低下了头:“白秘书长,我……你放心,我一定好好学习、好好工作,再学好画画,将来当个出名的画家,再也不让你顿顿吃方便面了!” 多么朴实的好少年!各位同事都有种看八十年代励志片的感觉,不由自主地揉着自己的眼睛,想知道眼前这一切是不是哪个电视台正播怀旧剧场呢。 倒是白罗本人让他这句“方便面”提了醒,连忙向领导诉冤:“领导,有妖怪作法,把我们家的方便面调料都弄没了,今儿早晨我连开了两箱方便面,都没调料!” 盟主也想到自己上厕所没手纸,煮方便面没调料的事,连忙做了旁证。 妖委各位领导面面相觑,都赌咒发誓说自己没干过这事。既然不是自己人干的,那就肯定是有被白秘书长强行缴费,或是被南宫怿牵连出案情的妖怪出于报復心理……此等大案要案,必须交由毕局长负责! 余书记杀伐决断,立刻给这个案件定了性,然后踹到了毕局长手里。无奈毕局长不知道干什么去了,这一早晨也不见人,便叫南宫怿打电话给他。 毕局长那电话响了十几声才被接起来,里面传来局长带着十二分不耐烦的声音:“谁啊!” 盟主应声道:“我是南宫怿,毕局长,咱们这儿出了个案子,我正想和您汇报一声。” “汇报什么,我现在还有大案子正办呢!你还记得上回咱抓的那个老吸血鬼吗?那人的律师来了,我现在在外头跟他谈着保释金呢!你那案子自己先登记一下弄个卷宗封上,等我把这个宰了,不、谈好了再回去。” 诅咒的案子只是小案,不如涉外的案子大,盟主只好将此事咽了回去,和领导汇报罢了,准备一会儿自己备案。白秘书长想起那个老吸血鬼还曾勾引过南宫怿,当时倒是没什么,现在既然盟主暗恋他了,这事翻出来就是大罪。于是也觉着一盒方便面也就不值得计较了,还是让局长把他家的钱多榨出来点才是正事。 俩人这就打算撂开被诅咒的事,各回各的办公室干活去,同事们却是不干了。入境登记处的年主任声音最大,力压众人,问出了最要紧的一件大事:“你们俩是打算正式搞上吗?” 这个嘛,想是想,不过也不是他一个人想就能成的事啊……盟主偷偷瞟了白秘书长一眼,只见他脸带得色,微微笑道:“就是正式搞上了!以后你们也甭打算再介绍什么蛇精狐狸精山妖树怪的给他,他才二十几岁,犯不上找那好几百好几千岁的妖怪。我多年轻啊,我们俩才叫年貌相当呢!” 此言一出,满屋子好几百好几千岁的老妖怪都不干了,一个个面沉似水,都拿眼角瞟他。 有此一句话,盟主就安下心来,忙忙打蛇随棍上:“多谢领导好意,只要白秘书长不弃,我也绝不会有二心。将来我们结婚时,还要请各位……” “那就别等结婚了!”年主任大嗓门又响了起来:“订婚不是也得庆祝吗?咱订哪家酒店?这回可是大喜事,白罗你反正也都在人家里住上了,没什么花钱地方,就把这几个月工资都贡献出来吧?” 白秘书长不听此话尚可,一听这话脸色顿时白里透出了些青气:“我这几个月还没开支呢……” 还是余主任大气,把员工都当作自己的亲儿子爱护,捨不得花他们的血汉钱,当场拍板决定:“反正咱们这儿还有个非法入境的老吸血鬼呢,毕局长不是找他律师谈罚款吗?到时候让他把吃饭的钱也要出来就是了!” 第41章 案件处理 盟主已经是警察局的正式员工了,毕局长那边有了案子他也得全程参与。反正吃饭是晚上的事,白秘书长也要回郊区上班,就开了妖委的公车送他去见毕局长。 那个外国来的律师不知是哪座坟里挖出来的,到了中国之后居然还敢摆资产阶级奢侈腐败的那一套,邀局长在凯悦饭店他下榻的房间谈。 毕局长自己就是龙宫出来的,家里有钱有势却肯在外头过清贫的公务员生活,最看不上的就是这种花着不知几千年前留下的祖产,还在外头充有为高帅富的妖怪。盟主过去替他们做记录时,毕局长正嘬着牙花子,算计这人用的菸斗是几世纪的,在中国卖值多少钱,到外国拍卖值多少钱。 第46页 当然,这妖怪身上值钱的不只是一个菸斗。这妖好歹也是能一活活个几百上千年的吸血鬼,身上穿的戴的,哪怕是颗假牙也能当骨董卖了。 毕局长虽然看不上个吸血鬼的东西,但敢在他治下的城市里伸爪子,还对他的手下和同事动手的妖怪,就绝不能便便宜宜地让他们走了。虽说现在讲究依法治妖,没出人命就不能把他们的命留下,但是牢是一定要坐,民事赔偿也绝不能少。 南宫怿进去时,两人就在窗帘紧拉,点着香薰蜡烛房里密谈。这个搞法律的吸血鬼看着比那个搞同x恋的看着就高端不少,黑色长髮紧紧束在颈下,脸上还架着黑框眼镜,穿着过时的燕尾服,打着鲜红的领结,手里还拿着个橡木菸斗。 这打扮看着怎么这么像动画片里的执事?律师不都穿西服吗?南宫怿听着局长和那吸血鬼说了几句英语,就坐到局长身边,拿手机开始翻英文。毕局长大手一挥:“翻什么,我是局长,上头没人查咱怎么审的,你胡乱一编就行,反正最后得判二百年监禁,要想保释的话,就让他交……加上罚款……就五十、百、千万……欧元吧。他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 权力带来腐败,绝对的权力就会带来绝对的腐败。本市唯二的警务妖员正这儿商量着怎么处理吸血鬼,那位管家兼律师眼镜后突然闪过一道精光,用标准得跟刚从广播学校毕业似的普通话说道:“两位的打算有些过份了吧?我们梵卓家族可不是你们可以随意欺骗的对象。” 南宫怿惊异地看了他一眼,低声诧道:“他会说中国话?那这么半天干嘛一直说外语?” 毕局长不以为意地往那边瞟了瞟,冷笑一声:“这帮外国妖怪你见得少,哪个是老实人?多教育几年就好了。那个雅克·末卡维刚来时还有点神经病,比这俩还狂呢,你看看现在,不也知道主动遵纪守法,帮助咱们逮新妖怪了吗?” 是这样吗?盟主处理案件的经验毕竟浅,不敢多说什么,懵懵懂懂地跟着点了点头,但神色之间,毕竟不是完全贊成这种以费抵刑的方式。 当然,身当此峻刑的爱德华·梵卓长老的律师比他更觉得刑罚不合理。他拿出了欧美各种族联合声明的《华盛顿保护珍惜物种公约》,翻出第四十三页,一百二十七条给毕局长看:“欧美国家非人类生物组织一致认同,我们吸血鬼在觅食过程中,只要不导致人类死亡或患致死类血液传播型疾病,一律都应免于刑事和民事处罚。虽然贵国并没参与制定这条公约,但是也应当按照国际惯例,给我二……我的当事人一定照顾。” 毕局长轻轻“哦?”了一声,一手接过了那本公约册子,随手翻动书页,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因为都是英语,盟主却是看不懂,只好百无聊赖地在一旁坐着。那个律师早就注意到他,看出他和局长关系亲密,又对这个惩处方式似乎有些异议,就想走个釜底抽薪路线,请他帮忙说好话。 孰料盟主当年当盟主的时候就一向禀公执法,最恨托关系走后门这一套,律师的眼神一往这一飘,盟主立刻就知道了他心中所想,之前因他是个专业人士而升起来的崇敬之心又减去了几分,只当他是个多读了几句书的小人了。 律师却没盟主那样经验丰富,看不出他一副无聊神情之后的轻视之意,笑吟吟地走到他面前问候道:“你好,警察先生。我叫雷纳德·梵卓,毕业于欧洲魔法生物联合学院法律系,是爱德华·梵卓长老的私人法律顾问。” 原来这两个吸血鬼是亲戚。盟主笑了笑,和他握过了手:“你好,我叫南宫怿,是个高中生。” 高中生名侦探?南宫怿……和金田一有什么关系吗?雷纳德怔忡了一下,回想了一下漫画里的情节,对他的地位更加深信:“南宫怿先生,请多指教。能冒昧地问一下您和这个案子的关系吗?毕竟爱德华叔叔……不,我的当事人在中国遇到了什么事,为什么会被‘妖委’抓起来这件事,毕局长解释得不是很清楚。我的当事人是一位德高望重的血族长老,对人类也一向十分亲切。他的爱好只有……” “搞基?”盟主慡朗地笑了笑:“其实你们外国人风气比较大胆,我也知道。可惜进了我们中国,就要守中国的规矩。这是幸亏你们现在才到中国来,赶上我们和国际接轨了,早三百年进来,你叔叔的案件性质就是鸡jian,极少说也要挨几十杖,刺面流配三千里的。再判得重点,是要判绞刑的,欧洲歷史上有绞刑吧?” 这慡朗的笑容落到了雷纳德律师眼里,简直比狮子大张口的毕局长还可怕。毕局长好歹就是要钱,这个直接就改要命了。他狠狠打了个寒战,避开盟主的视线和他脸上毫无芥蒂的笑容,对毕局长说:“我要见我的当事人,我要确定他在中国没有受到非法伤害!” 这点要求还是可以满足的,南宫怿看了看局长,他已经放下书来,对梵律师点了点头:“可以,但你们的谈话要在我和南宫怿的监听下进行。而且为了我们记录方便,只能用中文对话。” “好!”雷纳德迫不及待地要知道自己家叔叔有没有在这个可怕的国度受到伤害,立地和毕局长签了城下之盟,不顾自己有晒伤之虞,大白天就出了酒店,跟着他们回到妖委。 妖委监狱其实也在毕局长办公室旁边,看似一间普通房间,有床有柜,外头上了重重法力封禁。平常人来人往,谁没事就施法加一重封印,天长地久,就把一个普通的小办公间改造得和天罗地网一般。进去的只要不是大罗金仙,就只有束手熬刑一途可走。 那位风雅浪漫的爱德华长老从牢里放出来的时候,简直就跟棵开了花的老白菜一样。他律师心疼得一双蓝眼变成了红眼,从兜里掏出一条手绢就在眼角处不停擦着:“二叔,您怎么会这样狼狈……他们居然不让您洗澡换衣服么?” 犯人家属的声声控诉完全入不得毕局长和盟主的耳。毕竟盟主当权那年月,犯人是没有任何人身权利的,进了监狱一身囚衣就要穿到死。哪怕受了多大的刑,衣服破成了碎布条,那也只能自己忍着,有钱再买,没钱就不许报怨政府。 毕局长更是嫌外国妖怪多事——好歹活了六百多年,拿法术变身衣服都不会?穿成这样,是故意的吧?他们中国妖怪,别说关这么好条件的监狱里,就是直接压到九地之下,关个五百年出来,还都能变身干净衣服见人咧! 两位吸血鬼终于见了亲人,爱德华长老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对律师控诉毕局长是如何地虐待他——不给他吸人血,不给他换衣服,卫生间没浴池,没有任何娱乐生活,牢里干净得连本圣经都没有…… 他紧紧握着雷纳德律师的手哽咽道:“我亲爱的侄子,请你无论如何要把我从这弄出去,我实在是过不下去这种日子了……” 第42章 订婚 眼看着自己的叔叔受了天大的委屈,那位外国律师可不干了,挽起袖子就把平光眼镜摔到了桌上:“你们这是非法拘禁!我叔叔的所有行为都是合法的,他只是……比较热爱生活而已!” 毕局长无可无不可地点了点头,低头盯着盟主作笔录。由于电脑用得不熟练,到现在也只能二指禅之故,盟主还是拿练过多年的毛笔记录,一手怀素的狂糙写得风卷狼籍,莫说那两个外国妖怪,就是书法造诣极高的毕局长也得多看两眼才认得出来是什么。 梵卓律师见眼前这俩人没有一个因为他的指控而脸红自责的,更是义愤填膺,拉起他叔叔道:“爱德华叔叔,这里不是中国政府建设的合法警局,他们没有资格羁押你,我这就带你离开,然后咱们去起诉他们非法拘禁!不,起诉他们绑架勒索!” 这句话自然也被盟主记了下来,记下之后,也针锋相对地反驳了一句:“我们妖委不合法,那你们这俩吸血鬼也不合法吧?我们中国法律可不承认什么吸血鬼的人权,就是绑了,就是打了杀了又能怎样?” 毕局长笑道:“也不能这么说,现在是和谐社会,咱们还是要知法守法的。你那个动不动就喊打喊杀的绿林习气也要改一改了。要说我们刚成立妖委时也不习惯什么都走法律程序,可是这五十多年下来,大伙儿不也慢慢习惯了吗?要不然,这么个蝙蝠精,慢说骂咱们非法拘禁,平常看着碍眼也当蚊子打杀哩!” 要说杀人不眨眼,毕局长的经验还在盟主之上。江湖上的规矩还是参照官府的律法定的,妖怪的规矩却只有吃或不吃一条。毕局长笑得满面慈和,说得风轻云淡,但那种身为龙子灵兽的气概威压却慢慢渗了出来,压得满室气压都低了几度,两个吸血鬼仿佛被他的威压锁定,全身上下一片冰冷。 第47页 本来血就是冷的,再加上空气这么一冷,梵卓律师的牙关就有些打哆嗦,之后那些报警开新闻发布会之类的说法就出不了口。老吸血鬼好歹比他侄子多活了二百多年,血统和实力又都更精深些,还能顶着毕局长的气势开了口:“我们都是文明人,要讲法律,用力量来压迫我们,这和绑架勒索有什么区别?” 他侄子虽然说不出话来,却是铁青着一张脸连连点头,双手撑在桌上,力图坐直了身子。这表现倒是极硬气,看得毕局长不由点了点头——不是那种一压就求饶的软蛋,年纪又轻,虽然以前估计也犯过不少错,但看这点骨气,还可以挽救挽救。 毕局长便收了威压道:“我们妖委是天庭授权的正式组织,比你们那个什么非人类联合组织还正经得多。你也别提上诉什么的,坐在这儿的谁还是人?这妖魔鬼怪的事拿到人类那儿说理,你有脸去吗?我今年六千三百岁,从小跟着我父王经过见过无数案子,在妖委干警察也干了五十多年,再没有不会断案的。你们不过是活了几百年的小妖怪,还真以为自个儿是外来的和尚就会念经了?都不知道照照镜子看看自己,这一身血气,这吸血的破毛病,这连太阳都不敢晒的破体格——搁我们中国,就这点修为连洞还不敢出呢,你们就敢到处犯案,猥亵男性穿越者,对抗妖委执法人员了?” 两个吸血鬼对他能活上几千年完全不信,只是刚才受了他威压震慑,不好当面反讥,都冷笑了一声,神态如出一辙。毕局长眼看他们的神情,也冷笑了一声:“南宫怿,也甭记了,我毕屓活了这么多年,还没受过人白眼,今天心情不好,消极怠工一天,想来余书记他们也能理解。去我抽屉里拿张判决书来,等我签字生效,再让这老蝙蝠精按了手印,就送到财务处,让边处长带这律师出国处理一下犯人的财产。” 南宫怿应声道:“可是要抄家么?我少年时在京里倒也看过几回,有点经验。就是不知咱们这抄家的规矩还有没有连坐,他们家里僕婢是立地发卖还是遣散了?” 他说的话内涵较深,两个吸血鬼听着费力,但毕局长下面那句回答就浅近得很,听得二人心惊肉跳:“咱们现在不兴连坐和抄家了,一人犯罪一人当,他们家钱不够交罚款的,顶多还是让他坐牢就行,咱这牢房空了有年头了,关个人大伙儿天天看着也新鲜新鲜。” 盟主依命而行,转身就拿了张毕局长早年自己写的判决书。毕局长又填了几行,签了字,身子一闪,便不知怎么闪到了爱德华身边,两指一伸搭上了他的食指,叼着那手指在印泥上一转,旋即在下面签字之后狠狠按了下去。 按罢了文书交给盟主跑腿,自己又拍着已经傻了的老吸血鬼爱德华教育道:“你这些日子天天闹着要律师,现在律师来了,我再判你,没意见了吧?有意见欢迎投诉,我们妖委的意见箱就在那儿,余书记天天要亲自看的,想告我什么就告什么,甭客气。” 放下了爱德华,又对梵卓律师亲切地慰问道:“你没在中国犯过罪,跟你叔叔不一样,我们妖委对于你这样的外国同胞是很亲切友好的。我们老边也是蝙蝠精,不过人家就没有那吸人血的破毛病,你带他回去拿一下罚款,也跟他学习学习怎么做妖。这事办得好的话,将来你要改良吸血鬼体质,我们友情给你打九五折。” 毕局长干一人警局这么多年,一向开的是一言堂,做的是霸王生意。他定了案,自然不管那些被判的人是怎么想的,当场就把爱德华关了回去。雷纳德叔侄情深,估量着自己没有劫狱的本事,干脆横下一条心来,也搬进了那小屋里住着。 警察局是只管判不管收费的地方,把这判决书一下,工作就算做完了。边处长拿到了单子之后反覆看了几遍,对着南宫怿笑得温温柔柔,眼里净是感激之情:“老毕真够意思,这趟我们旅游……咳,办事回来,替你们捎欧洲特产来!说吧,想要什么?” 盟主不敢居功,连忙辞让几句,回到了办公室。毕局长结了一个案子正是心情大好的时候,自己上饮水机那儿接了杯水,连替南宫怿也接了一杯,劝他休息休息:“晚上你跟白罗不还要订婚吗?别在我这儿耗着了,去买个礼服吧。我给你开条,找财务报销,没有大喜的日子还一身校服的。” 还真订婚?不就是大家找个藉口吃顿饭就完了吗?盟主有些踌躇,局长那边已是雷厉风行地开好了条,递给他去找财务审批。盟主在财务部门口磨蹭了半天,一咬牙刚要进去,边处长就亲自迎了出来,抽走他手里的条往自个儿秘书手里一扔,亲切地笑道:“真是忙昏头了,忘了你和白罗今天订婚。这是大事,我出差正好也要置办身工作服,就陪你去一趟吧。” 这位处长外表斯文温柔,行动力却是比毕局长还要直接,一路上拉得盟主脚不点地,就在他们办公楼不远一家购物中心里逛了四个小时。给自己配了一身旅行运动装备之余,也替盟主挑了身白西装。 晚上吃饭时所有的领导都看着一身白的盟主喝彩:“真跟白罗是一对儿,他一身白毛,你就一身白衣服。老边会挑,这颜色多搭啊。” 白秘书长也是满脸喜气,拉着南宫怿到处夸耀:“这也是我常跟他住在一起,影响得他品味越来越好了。早先我没到他们家时,他天天不是校服就是运动服,要不是我经常教育他,品味怎么能见长得这么快呢。” 盟主两辈子加一块儿还是头一回订婚,心里头还是害羞得很,一直低着头拜过领导,唯有喝酒一事还有些武林盟主的风范,来者不拒,酒到杯干。白罗今日面子都捞了回来,也是分外得意,陪在他身边满场乱转,把妖委自己酿的旨酒当啤酒一样往下灌。 喝到11点多,余书记考虑到今天是他们订婚的大喜日子,更重要的是盟主明天早晨还得上课,后头还有个艰难的高考盯着,就放他们提前回家了。一群不用睡觉休息的大妖们继续给边处长办欢送会,白秘书长就带着面红似血、酒意醺然的盟主回了家。 进了门他把盟主往炕上一扔,就要到客厅打网游去。却不想盟主的双眼一睁,眼里竟是一片清明,全无丝毫醉意。 “白……白罗,今天是咱们俩的大喜日子……”盟主连“秘书长”三字也不叫了,伸手死死扣住白罗的手腕,眼珠往墙角处偏了一偏:“咱们是不是也来个……” 他吭哧了半天,声音低得如同蚊蚋一般,若非白秘书长是只狗妖,真听不到他说什么。然而不管怎么不好意思,他还是说出了那两个字——“试婚”。 第43章 过去 试婚两个字触动了白秘书长敏感的神经:“你一个高中生不好好学习,天天瞎看什么玩意呢?你怎么知道试婚是什么意思的?” 盟主闻言也有些羞赧,但这人生大事不能含煳,红着脸也要说:“中考完了之后跟同学学了学上网,在天涯上多看了点东西……”说了两句,看着白秘书长便秘般的脸色,又有些委屈道:“我都二十多岁的人了,搁上辈子儿子都能满街打酱油了,看看这些也不算什么。” 白秘书长对盟主的早熟本是震惊不已,又有些怪他不好好学习,听到盟主说起孩子的问题,也是嘆了一声,脑子不由自主地被他拐了过去:“这倒也是,我要是没成精的话,跟你这么大时也得有几辈儿子孙了。” “几辈?”这个量词的使用远超盟主的知识范畴之外,白秘书长叼着从饭局上打包回来的炸土豆丝深刻地怀念着自己曾有过的峥嵘岁月:“我当年没成精时,可是一岁就性成熟了,到两岁就是成犬了,比赛完了又得了全场冠军,肯定就有好多人来找我配种……哪怕照四年繁衍一辈儿的速度,我到你这么大时已经可以做老太爷了。再活到现在这岁数,那辈份可就论不清了哟。” 盟主这才想起来秘书长本来是只凡狗,还不是一心向道自己修炼成精,而是机缘巧合被上仙点化的那种。所以说,入道之前搞不好就得有妻有子……白秘书长现已成了精,是否把前妻和孙男弟女都点化成妖了?那自己这算不算第三者?将来他们俩结婚了,他这算是后妈还是后爹呢? 盟主越想越糟心,忍不住开口问道:“白秘书长,你以前的妻子儿女现在都在哪呢?咱们要结婚,也得和他们说说,免得回来你那些子孙和你置气。” 白秘书长正吃着剩菜忆往昔峥嵘岁月稠,盟主这突然的一问,打得他也有些措手不及。“我的妻子儿女?我跟你才刚订婚,上哪来妻子儿女去?” “就是你成精之前生的那些……” 白秘书长两眼幽幽地看着他,盯得盟主那点贤良淑德的心思自己收了回去,结结巴巴地问:“怎、怎么了,我说得哪不对了?” 第48页 白罗嘆道:“我当时没配种啊。不过要不是成了妖怪,凭我西敏寺全场冠军的身份,找我配种的人不知道要有多少!” 原来如此,没生过就好,就好!既然没有前女友和孩子夹在当中,那他和白秘书长以后的婚姻生活应该就没什么大问题了。南宫怿长舒了口气,笑得更诚挚了些:“既然这样,咱们也没什么可忧心的了。春宵一刻值千金,还是早些安置了吧。” 白秘书长此时也想通了,大咧咧地说道:“什么安置,不就是做嘛。说的那么文雅干嘛,要来就来,你先我先?” 你先我先……这么内涵丰富的问话,盟主这个害羞的年轻人真是入得耳,出不了口,只好红着脸道:“我以前没有、没有过和男人的经验……” 白秘书长点了点头:“那就我来,虽然我也没有和人类的经验……不,不对,我成精之前有一回!果然还该我来,我来,你等着跟我学学就行了!” 行吗?还是成精之前……南宫盟主嘴角抽了抽,按捺下了让他再上网学习学习的冲动,大义凛然地想到:反正他习武这么多年,又修了些仙法,大不了就是多折腾折腾,撑过这一回,以后有了经验就好了。 他这心里惴惴不安地等着,白秘书长那里却是自信满满地回忆着自己当初的经验。 饮食男女,人之大欲也。白秘书长虽说不像办公室里那些同事们一样结婚的结婚、搞对象的搞对象,可那是当了这个副秘书长之后工作太忙了挤了的没时间。想当年他还是一只凡狗时,谁没点发情经验呢?什么拖鞋、靴子、布娃娃他也都用过,和人虽然不成功——最后让养他那人踹开了——但好歹也算一次经验。 俗话说,失败是成功之母,料想南宫怿是没那个踹开他的胆儿,这回应当是能一次搞定了! 于是他二话不说,将身上那件法力凝成的衣服变化没了,照着南宫怿直扑了上去,两手搭上他的肩膀,微一用力,就把他按到了床上。“我先给你示范一下,你老实待着别动就行了,记住了别动啊!” 盟主紧张得汗就下来了,两腿蜷缩着,手里恨不得抓着点什么,划拉半天,终于把床单扯皱了攥在手里,两眼一眨也不敢眨,盯着白秘书长肌理分明、丰不露肉的雪白身躯——也和毛一样白。 白秘书长哪理他是吓得还是怎么地了,一拉他的小腿,在自己身上比了比,长嘆一声:“你腿怎么这么短,想当初……难道是我这些长高了?” 南宫怿苦笑一声,拿手在腿上比量着:“我就说过穿过来之后没有前世生得英武,你还不信。我上辈子,十六岁就有七尺挂零的个子,腿也比这个长那么一段哪!” 腿短那也是自然灾害,白秘书长心胸宽广,便原谅了盟主这一回,伸手拍着他的肚皮安慰道:“谁让你上辈子金手指开得太大呢?这辈子还回来一点,也算是天理昭彰了。没事,我不是真嫌你腿短,二十三还能蹿一蹿,二十五还能补一补,咱等着看将来的吧。” 将来盟主的腿还能不能长谁也说不准,但其实就现在这个长度拿来用也差不多了。白秘书长又使劲按倒了盟主,自己跪坐在床上,抱起他的右腿,按着记忆中的方法贴了过去,然后把自己的腹部全贴上去,快速地抽动了起来。 方法应当没错,可是怎么感觉这么别扭呢?有种地方太小施展不开的感觉啊!果然还是南宫怿腿太短了吗?算了,还是别再打击他了,反正就为了订婚才来搞一回,凑合凑合完了。 秘书长心里安慰着自己,腿儿上加紧起落,盟主那里却已是震精了!他早就觉得那个“成精之前”的经验恐怕有点问题,这么打眼一看,那就不是有问题仨字儿能概括得了的!这种动作,这种姿势,这种行为——这绝不是房中该有的! 他果断地一把按住白秘书长搂定他小腿的手,右臂一较力把自己撑了起来,冒着冷汗道:“白、白秘书长,要不然咱们百度一下做法,先学习学习吧?我虽然没有和男人的经验,可是听说、就听人说,这两个男人之间该是走、走……走旱路,不是抱着腿……” 白秘书长蹭得正起劲,眼看着那条孽根都要立起来,却被这一盆冷水当头浇下,顿时就没了动力。 哪个男人不要面子,哪怕是妖精也是一样。在床上被人嫌弃做得不好,对男性尊严那可是个天大的打击。他见自己已是垂头丧气,当场怪叫一声:“我这么努力,你还嫌不行?你还想怎么样?” 我就想让你别再蹭我的腿了,再搓下去咱就该发出电来了。盟主默默地垂下了眼,温柔而不失坚定说地道:“咱们还是先看看网上有没有教程吧。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闭门造车不如看看视频,反正我那笔记本搁得也不远,就看一眼行不行?” 说是看一眼,盟主要找的那种教程其实是极难找到的。他们俩不知翻了多少墙,看过多少帖子,终于找到了一条外国短片,欧美的。里面两个男主年纪虽然都颇大了,身材看着倒还精壮,一片片胸毛腿毛腋毛看得白秘书长蔚为亲切。南宫盟主则是嘆为观止,开始怀疑达尔文的进化论是真是假。 当然,这种闲白脑子也就在刚开始的时候他们还能想起来。等后来俩主角又啃又抱地滚到一块儿时,盟主已经是满面通红、心惊胆战地拿手半遮着眼睛,只看透过一道指fèng往里瞄人家的动作——害羞归害羞,事关他下半身性福,一眼也不能少看。 白秘书长也看得十分投入,边看边不屑地评论着:“你们人类净会给自个儿找麻烦,你看看他们俩那动作,多费劲!要搁我,一会儿就解决完了,你还跟他们学,比我这技术差远了。” 盟主听了这话,不免又担心起白秘书长的学习效果来,心中暗暗想道:与其等着他看完了再来一出摩擦起电,还是我自己好生记着该怎么做吧。可不能一味讲究尊卑上下,弄得此事不谐。 第44章 实践 那段视频也不长,很快就播到了头。白秘书长正看得无聊,一看片子完结,立刻惊喜地转向盟主:“咱们甭看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吧?”说罢只拿一双眼睃着盟主的下三路。 盟主闻弦歌而知雅意,生怕自家小腿再秃噜下一层皮去,硬顶着白罗的灼灼目光,抓起滑鼠重放了一回。再看一回,领悟又比刚才有所不同。盟主反覆体味着其中真意,顶着白秘书长的重重压力,硬是把这视频看了四遍,直到觉着自己不用看片子也能学出里面的每个动作,才恋恋不捨地轻点滑鼠,关上了播放器。 理论学习完了,那就该实践了。 盟主关机之后,顺手先按住了白秘书长伸向他小腿的手,带着三分紧张五分期待说道:“白秘书长,咱们还是按着人家教的那法子来吧。先、先不抱腿,先亲一下行吗?” 白秘书长对于亲人这一点还是相当喜欢的,只是盟主做了个有求于他的姿态,他也就顺势摆了起来,把那点窃喜收了起来,严肃地点点头道:“你们人类就是花样多,算了,我就让着你吧。”说罢直接把一张大脸贴了过去,舌尖在他鼻尖嘴唇来回舔着。 盟主对这待遇本该高兴的,不知怎么就略觉着有点悲哀。有心想教教白秘书长人类接吻的诀窍,到这时候也不是说话的时候,干脆以身试法,轻轻叼住了他的舌头,温柔地含进嘴里,与他唇舌相递。纠缠一阵,又得寸进尺地把自己的舌头也吐了过去,在白罗口中翻搅起来。 过了好一阵子,南宫怿只觉得昏头昏脑、汗透重衣,略微抬起了头,和白秘书长分开了一段距离。俩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倒在了床上,白罗一只手搂住他脖子,另一只手掐着他手腕逼问道:“说!你一个古代人怎么会湿吻的?还亲得那么熟练?是不是逃学跟那些坏孩子混在一块儿了!” 胡说!我到现在算是古代人,可是自黄帝养娈童开始,我们那也是进化了四千多年,房中术极大丰富的了!这话跟一个才活了五十年的妖怪也解释不通,他想了想,觉着有功夫解释这个,还是别破坏气氛,趁着没到上学的点把该做的都做了更重要,于是就着这个姿势又俯下了身,亲上了白罗。 为了挣回自己泱泱大宋传承数千年的房中秘要的名声,盟主这次是真下了血本,拿出刚在电脑上学来的全套功夫,将白秘书长吻了个七荤八素之余,更是在他身上各处不停爱抚亲吻。 白秘书长对接吻倒还一般,盟主那双手却真得了他的欢心。须知他当年当狗的时候还有个主人经常抱抱亲亲,替他揉揉脖颈肚子,自打成了精之后,这好几十年,可没人再给他这么服务过了。 当人虽然吃好喝好了,可是又要干活又没人挠,实在也是有利有弊。于是受到了无微不至伺候的白秘书长高兴得直哼哼:“给我揉揉肚子,就肚子下边那儿……对了,还有脖子……不是后头,脖子前面……” 第49页 他说到哪,盟主的手就动到哪,比专业按摩师更体贴周到,还带着丝丝内力,熨得他全身发烫。 虽然和秘书长习惯的方式不同,盟主的调情手法也算是颇有些成效,白秘书长因心灵受创外加光着看电视太久而萎垂下去的老二又抬了起来。盟主百忙之中,也不忘接收自己的劳动果实,暂停了给白秘书长顺毛的活动,学着刚刚视频里的动作,一咬牙一闭眼,就把那条孽根含在了嘴里。 含了之后,他才发现这活儿没自己想像中那么难。白秘书长好歹也是个妖怪,身上自然没有凡人那些异味,虽然不至于像艷情小说里写的那样带什么香味,但……含着也就含着了,没什么不良反应。他反倒觉得口中那种光滑柔韧的触感十分新奇,一种亲昵苏麻的感觉忽然涌上心头,倒压过了心底那些忸怩害羞。 反正他们俩都正式定婚了,要不是他现在还没办身份证、不,不对,是没到法定结婚年龄,他们这也就是小登科的日子了!闺房情趣……对,这就是情趣,有啥不合适的? 于是他兴致勃勃地就情趣上了,白秘书长也觉得这感觉比抱着腿蹭更舒服,一手按住他脑袋,腰腿用力,尽力向上顶去。这种顶法盟主后脑头一个就受不了,喉间也颇有些唿吸不畅的感觉,忙抬起了头,惊魂未定地用手替白罗纾解着,这才觉着自己了解了那片子里那俩人拿手摸来摸去的真义。 白秘书长如此动情,他自己当然也是不能置身事外的。不管怀里这温香软玉多么不体量枕边人的感受,盟主也是不由自主地全身血液往下流,聚到了某处海绵体上。他学着教程里的做法,一手替白秘书长出着火,一手探到了他臀后,摸着了其实妖怪们不怎么用的着的后庭之后,试探了几下,趁着白秘书长陶醉在别的感觉上时,微一用力,将手指探了进去。 他手艺生疏,又没个润滑,白秘书长可是狠狠疼了一下,“嗷”地一声弹了起来,照着盟主胸前就是一口。好在化成人后犬齿都变了磨牙,这才没咬出人命来。盟主眼泪只在眶边打转,忍着疼痛和他打商量:“白秘书长,电视上都是这么演的,再说了,头一回都得疼一下,你配合配合成吗?” “不成!你配合我成吗?” “我……下回成吗?”盟主还真不敢嫌他没经验,只好换了容易让人接受的说法:“我看电视看得比你细緻,这回我先来,你再学习学习,等下回你会了,我再配合你……啊?” 盟主口头陪着好话,手底下却是加紧动作,一会儿亲脖子一会儿胡噜肚子,把白罗哄得不知今夕何夕,渐渐地也不再计较盟主刚才的失败,既续大敞四开地躺在床上。盟主无师自通地一口堵住了白秘书长的牙口,又合身压上去防止他暴起,这才再度把手指伸进他后方,试着按摩肠道内侧和ju花。 白秘书长再想咬人的时候,盟主就藉机再来了个法式深吻,亲得白罗心虚气短,牙就咬不下去,而是把舌头缠了上去,浑然展现了自己一不怕疼二不怕搞的大妖风范。在两人一进一退的攻防之中,盟主终于做好了前戏,将手指退了出来,湿淋淋的手指扶着自己的雄风送入了尚未合拢的后庭之中。 这一下,盟主就原谅了秘书长拿他的嘴当小腿用的疯狂行为。但盟主这个人颇有自制力,和得着条腿就不撒手的白秘书长全然不同,进退之间还是相当照顾白秘书长的感受的。虽然他自己也憋得疼痛难忍,但还是静静地停在那里,等白秘书长缓过神来,放开他的肩膀。 幸而他方才把舌头撤了出来,不然从此以后,怕就是要成哑巴了。 等了不知多久,白秘书长回过神来,替他舔掉血迹,用法力合拢伤口,终于自暴自弃地说了声:“你干你的!” 盟主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得到这个许诺,简直就是如奉纶音,向后退了退身,便又深深地埋了进去。大宋那点房中术的精华,他当初其实也没好好学过,如今跟着那个欧美片学,其实其动作难度和水平是高于中国一般同x恋的。好在盟主是学武之人,精气充足,白秘书长又是个妖怪,怎么折腾也折腾不出大事来。 两人互相配合体贴之下,居然也落得了个宾主尽欢,乘兴而归。盟主的精华都洒到了白秘书长体内,连着一股法力都灌注进来,令他神清气慡、百骸全舒,方才那一点痛楚早不放在心上,闭着眼回味许久,睁开眼对着盟主一笑:“小伙子,有前途!跟着毕局长这才几天,法力不弱了嘛。不过可惜了我这点精华,你要是也吃了就好了。” 盟主随声往下方看了看,却看到白秘书长身上斑斑精痕,两腿之间也流出一带白浆,看得他面红耳跳,心动过速,连忙拿手挡上…… 挡什么呢,都是自己弄出来的。他放下了手,目光却还是偏了开去,脸红得跟化了妆一样,倒是白秘书长舒展地躺在床上,意态十分自在。两人视线遮遮掩掩地一对上,南宫怿就赶快把脸转开,白罗却是忽地全身一震:“坏了!你还没写作业呢吧?这都四点多了,你赶紧的,起来写去!” “我今儿请假没上课,没作业……” 第45章 成名 俗话说,福无双至今日至。小登科之后,上学时盟主又得了回表扬。 自从攀上了白秘书长之后,盟主也渐渐地开始伤春悲秋起来。写作文时也不再写什么“木犹如此,人何以堪”,都改成了“原来,我已经老了”“男孩纤柔的心在风中凌乱”……后来参加了个新概念作文大赛,还得了个小奖。 得奖那天,老师特地把晚自习头一节改成了班会,在全体同学面前表扬了一番这个以全年级倒数十九名的成绩升入高中,如今却在全国性作文大赛里得了个全市第三名的学生。并号召大家向他学习,自强不息,争取在高考之前都有较大的进步。 太好的学校老师也有自知之明,就不指着他们了,至少都得混个二本三本,真考不上大学这辈子前途就完了。 为了老师这番指点,盟主高二分班时就含泪忍痛选了文科,会考之后就把才上手的物理化学生物重新忘得点滴不剩。文科说实话也没比理科好学多少,虽然盟主是个宋朝人,但他一个武林盟主学的都是江湖上的切口行规,歷史那就见仁见智了。更悲催的是,他还是个异世界穿来的,死的那年大宋皇上还把年号定成干隆呢。 所以每到考试考到靖康之耻高中南渡时,盟主都会背地里撕下几篇作业纸画小人儿,诅咒这个世界的宋徽宗不作为。 但到了考清史和近代史的时候,盟主又换了一种心态,继续以画小人儿的方式抒发自己心中的怨恨。他们大宋的干隆帝挽狂澜于既倒,平灭辽、金,收蒙古,怎么这个世界的干隆除了下江南把妹子什么都不会?凑合着打了几仗,写点酸诗,就好意思说自己是康干盛世了? 还有清兵入关时对汉人的屠戮,血海深仇,这帮人就都能忘了?什么康干盛世,什么考庄太后……这种盛世,和贞观、天宝有法比吗?就是不算疆土,算起gdp,和他们大宋有法比吗? 这种因为歷史原因造成的烦躁感,就连白秘书长也无法理解,一味地以为他不爱学习、背不下来那些歷史什么的,天天下了班就监押着他背书。盟主一开始还能忍,后来忍无可忍把书一摔,立刻就被白秘书长暴力镇压了。 后来盟主终于把心中纠结烦闷都倾吐了出来。那时正是白秘书长因为陪他看多了清朝史,迷上了清穿的时候。什么《宫》、什么《步步惊心》这样的老片子都被他翻了出来从头补习。因此对于盟主对清朝的怨望,他实在不能体会,还觉着这人无病呻吟。 “干隆还不是明君,你还要什么样的?你别老看那本破书,你看看大清后宫,还有后宫甄嬛传,这个世界跟你那个世界又不一样,你别老混着比。” “……” 现在的电视真是误人子弟!连个五十多岁的老妖怪都让偶像明星误得不分青红皂白了!盟主拍案而起,打开微博就要科普宋清两代知识,挽救更多如白秘书长这样被大辫子迷得不分是非的青少年。 他的笔记本被一只修长有力,指甲如花瓣班微透着粉红色泽的手死死按住了。顺着那只手向上看去,白秘书长清雅端丽却又隐含着无限杀机的面庞便出现在了他眼前。 “今儿还有十篇英语卷子,半本语文练习册、一套政治篇子、两个单元地理复习题和二十道歷史论述题没写呢,你还想玩电脑?” 不管前世在武林中唿风唤雨也好,今生在警察局混到了刑侦科长也好,这些在高考面前都是浮云。白秘书长自从和他有了肌肤之亲,老担心因为他们俩这点活动浪费了盟主的学习时间,影响了他的学习效率,所以在盟主的课业问题上抓得比从前更紧了几分。 第50页 当初那笔记本盟主还能拿来看看教学片和动画片,如今基本上改了白秘书长专用,盟主只要敢伸手,就会被武力镇压。盟主一腔掺杂着国雠家恨和学业负累的怒火无处发泄,熬到了高考第二天结束之时,终于汹涌地发泄了出来。 他已经学会了用十只手指打字,盲打,不看键盘。当天晚上白秘书长没再镇压他,他就写下了一篇抨击干隆统治的《清赋》,八百字。没写作文格局,仍是骈四俪六,满篇都是一般人不认得,现代汉语词典里都不搁的生僻字。 写了不到半个小时,就把他自己难住了,因为搜狗拼音打不出来的字太多,还得现找词替换,既影响思路,又影响美感。不过盟主并非读书读傻了的死宅,就士脆把打字换成了手写,翻出平常给毕局长作记录用的宣纸毛笔,细心地改了一笔颜体——糙书虽好,他真写出来网上那些读者真敢不认得。 都写完之后,拿到了附近一家列印店里扫描出来,那么大一张图,直接发上了微博。 妖委里的各位领导以为他是庆祝高中终于毕业,连点都没点开大图就都各转了一条。其中钱秘书长是个微博名人,一天二十四小时泡网,也有不少网友关注。这一关注,也就看见了盟主的那篇清赋。 第二天盟主的微博粉丝从50个暴增到了五千个,无数汉粉文青表示他是吾辈之人,无数清粉连转发再掐架给他增加点击率,一时间腥风血雨,都杀到了转发微博的那些领导博上。不过那时的盟主在忙着回校开会和估分、选学校,没再回去开过自己的号。就是后来得毕局长提醒,知道了自己让人掐成了烂西红柿,他也就毫不在意地“嗯”了一声,继续将激情投入到选学校和专业上了。 拢共就考了五百多分,想上好学校就得挑次专业,想上本地学校……咳、还是挑不到太好的专业。 等到高考报名的事尘埃落定时,他那位绘画老师都打电话找他来了。这位老师一辈子痴情绘画教书育人,活得不说像小龙女也跟郭襄后来差不多少。就因为转了一条盟主的微博——老师转时还@了一熘儿朋友和弟子,把那场汉粉与清粉之争终于也引到了自己身上,转发从没过过一百的微博如今条条过千,在他的地盘上掐了个昏天黑地。 盟主接了电话才知道,这位老师转微博时就着他的字顺带给弟子们进行了一番剖析指导,一不小心把他的真实姓名捅出去了。现在他……红了。 第46章 劫数 从一名收底校普通学生到有网站採访的清史专家有多远?答案是八百字。 好在盟主高中已经毕业,大学志愿也填好了。这一暑假的时间,他可以优哉游哉地翻着宋史、清史稿和网友对掐,偶尔接受网站编辑的採访,还把自己的照片传到了几家採访过他的网站上。 照片一出,他的粉瞬间就压倒了黑。连带书法、绘画水平都在粉丝的强大yy功力下提升了几个层级。一个能书善画,长得还相当不错,学习也不能算太差的高中生,又写得出真正笔力纵横的文赋,放眼全国也是不多见的。很快找盟主来採访的就从网站编辑升级到了平媒记者,最后更是惊动了电视台。 盟主那开满金手指的上辈子不能讲,于是这辈子平庸的前半生就被白秘书长亲自操刀美化了无数次,让他从一个凭着穿越者光环成功的投机份子,摇身变成了三岁上识字班四岁学珠心算五岁看幼儿英语六岁跟着家中长辈练书法绘画,还自幼爱读史书学词赋的励志少年。 出名之后,有不少大学决定破例收下他,当然是只能收到歷史专业。盟主仔细想了想,反正都是歷史专业,去哪个学校出来也一样找不着工作,那还捨近求远干什么?不如就在本市上个一般大学,没事他还能回妖委上班,又能省一大笔路费。 于是他毅然拒绝了几所211大学的邀请,就近上了他们家门口一所师范大学——离家近不用住宿舍,师范大学一月还补贴60,比别的学校更高一些。盟主身上背着不知几十年的债务,现在已没了视金钱如粪土的江湖风范,挑捡学校时明显重这些外物胜于大师。 毕了业反正他也是给妖委捉妖怪,歷史学得再好也没大用,不如把那点功夫仍旧搁到画画上。 上了大学之后,他更成了风云人物,经常有某个学会请他给学生讲座,每次来听的都以女生为主,讲座讲不了多长时间,合影却得合起码半个小时。 再后来,请他讲座的就不只是学校了,l市电视台新开的一档娱乐节目做了个大学生专辑,就把他请过去当了嘉宾。反正在哪讲不是讲,他换了地方,换了听众,依旧是坚定无畏自说自话地推宋朝顺便反清。 节目组请过几位精通清史的大学生和他进行辩论,无奈盟主好歹是个古代人,随口引经据典就都是一般人没听过的。而且他和人辩歷史从不从后世人研究的角度出发,张口先引几段尚书,不说言必称周公,汉代以后的名人名言他也都是不屑用的。每次讨论清史都讨论成了古代文献学普及,严重影响了节目的录制进程。 不过怎么说呢,越是说话让人听不懂,就越是显得有学问。盟主这种无一字无来处的辩论方式引起了一大批青少年女性的追捧,网上的mv和截图传得昏天黑地,比当初的于丹和阎崇年还要红上几分。 上节目的收入也相当不菲,看得白秘书长两眼发红,恨不得辞了这个名为副秘书长实为收费员的工作,专职给他当经济人去,顺便也在电视上混个脸熟。 这件事后来当然没成功。环卫办拢共三个干活的,再辞一个就跟警察局的配置一样了,吴主任父子都不肯答应。但是白秘书长在南宫怿成了名之后,一直坚定的认为他那样的都能出名,以自己这魅力无比的妖容还不能上个电视? 于是他利用一切业余时间,真给盟主当起了经济人,跑前跑后地联繫电视台节目组,并成功地搭上了央视的线,把南宫怿弄上了一个正经学术类节目当嘉宾。上了这个节目之后,他终于从娱乐圈走向了文化圈。正经地有几个清史专家看过了他的作品,偶尔在上文化节目时也会提他两句——一般是站在高处对他的观点进行批评,也有少数出于爱护青少年积极性的目的给予部分肯定的。 盟主每次听到这些专家的批判,都会更努力地翻书查资料,并在网上用更诘屈聱牙的文字反驳过去。 这种传统媒体和网络媒体的跨平台口水仗打了一阵子,还真有个栏目组专门做了这么期节目,把盟主和一位如今最热门的清史研究专家请到一起,让他们当面讲解清史问题。那位专家着作等身,对清代君主和名臣都有极深的研究,出版过《向和珅学习用人》《我看康熙》《雍正是怎么治国的》《十全老人——干隆》等畅销歷史文化类书籍。 盟主正是初生牛犊不畏虎,连专家的一本着作也没看过就敢和人家坐在一起对话。 在主持人的挑事——不,是引导之下,这位清史专家带着自信的笑意先提起了盟主曾发在网上的那些文章,并从清史稿和各种野史中引证,一一反驳了盟主的说法。专家还从民族大团结的角度回顾了这段歷史,并表示有些问题是由于南明小朝庭和农民起义军以及后金政权共同造成的,有当时的歷史背景,不能紧抓着不放,更不能因此影响了清朝盛世的评价。 盟主安安静静地听完了专家的话,然后当场把演播室的桌子轻轻一拍,站起来先就民族和歷史的问题进行了一番回復。他自己是宋朝人,拿辽人金人从来就没当过同胞,从史书电视上看到那段歷史,基本上都气得恨不能穿回去改变歷史。所以他对于这种“为了现在的民族团结而忽视那段不和谐的歷史”的论调全然无法接受,也不管这位专家年事已高,把他当成自己当年的下属一般,批了个体无完肤。 等他批评够了一转身,俩人面前那张桌子也被他带起的风吹动,当着镜头缓缓分成两半,其中砸在了专家面前——正砸在脚背上。专家疼得当场翻了白眼,晕倒在了椅子上。 出了这么大的乱子,节目也不能再录了。盟主被当场劝退,节目组认倒霉自掏腰包换了桌子,又打了120把专家送到了医院。专家在医院里醒来第一件事就是让人把他的手机拿过来,在微博上发表了自己绝不屈服于暴力的决心。 于是盟主被电视台封杀了,那档节目最终也没能播出。 他暴力伤害那位清史专家的行为在网络和现实生活中都掀起了轩然大波。幸亏当时他快毕业了正在找工作,学校出于工作率着想,只给了他个口头警告,连宣传栏都没上。 眼看着自己的人受了委屈,妖委的领导们不干了。毕局长亲自去电视台把那档节目的录像偷了出来,放到了各大网站上,终于证明了盟主的清白——其实也真不清白。这段视频在网上疯传了几万次,有把盟主当成武林高手追捧的;有批评电视台道具质量的;还有把那位专家列入插刀教,p了无数“插刀老年”图片,从天涯到微博满处转发的。 第51页 专家开始还淡定,后来气得直删微博。删了几百条之后,想起自己几百万粉丝也是花了不少钱买的,真退出微博就亏大了,于是又重新杀了回去,还@了盟主一把,希望他公开向自己道歉。 于是盟主就给他打了个电话,正式道了歉,表示自己不该收不住力道,把桌子打坏了,更不该行走带风,让桌子没坚持到他们结束录制就倒下。盟主严肃认真地自我批评道:“我当时就是被你的说法气着了,一时手下没了分寸。不然的话,那一掌下去,应该只留下个掌印,桌子不该被噼开的。” 专家忽然觉得心脏停跳了一下,眼前似乎又出现了那张桌子缓缓分成两半的模样——他当时就是被那种电影特效般的场景吓着,没及时收回脚,才会被砸成了大脚趾骨裂。于是他觉得,和后辈年轻人不用那么计较,道歉什么的都是浮云。 他决定表现一下自己作为前辈专家的胸襟气度,主动向盟主伸出橄榄枝和解,在网上先放了几张他和南宫怿在节目现场照的合影,又夸奖了几句盟主“对歷史有自己的见解”,“有钻研精神”之类不咸不淡的话。 专家如此宽宏,盟主自然也要投桃报李。于是他彻夜不眠,放下才刚写了开题报告的论文不管,翻看了专家的所有着作。看完之后,他激情澎湃不能自已,挥笔写下了自己一生最长的赋体评论性文章,把那些书里所有的伪歷史和专家本人的评论都挑了出来一一批驳,最后以连载形式发在专家那篇微博的评论里。 专家越看越生气,把那张桌子的前车之鑑都忘了,没等看完盟主的回覆就下楼开车,头脑一热就要冲到电视台,找朋友再做一期清史讨论节目。 天不从人愿,就在他开着车在三环路上排队等绿灯时,一道天雷自空中盘旋而落,直击在这位专家车上。后来120救护车破开重重车海到现场抢救时,专家已经成黑色木乃伊了。 就在随车来抢救的医生放下血压计和听诊器,正式宣布这位清史专家因医治无效身亡的沉痛消息时,盟主却迎来了穿越以来最好的消息——他的因缘终于了结,从此就能在这个世界安居,成为妖委治下的正式居民,保险什么的都能上了。 这消息并非哪位领导去中央开会带回来的,而是天庭特派了使者下来通告他们。说是盟主穿来那个世界的紫微星终于归位,歷史也走上了正统,都亏得盟主这些日子坚持不懈地给紫微星惹麻烦,斩断了他跟这边这个世界的俗缘。 那紫微星究竟是谁?天使到底也没告诉他们。盟主和白秘书长面面相觑,也不知自己怎么就干出这么大的事来。 后来还是白秘书长想得开,把盟主往电脑跟前一按,满腹激情地督促道:“你那论文大纲还没写出来呢,赶紧给我写!前些日子没管你你都要疯了,天天看那些破清朝的书。我以为你写论文查资料呢就没管,没想到你是跟那老头儿对掐着玩!以后可别想让我给你什么自主学习的机会了。立马的,写论文,写完之前甭想过好日子!” 说罢摇身一变,化出原形来,将一座肉山似的身子热乎乎地往盟主腿上一搭,死死盯着屏幕和键盘。 第47章 番外:干隆大帝 上 你知道虫洞是什么意思吗?不知道?那你听说过穿越没有?前些年春晚还火过一阵子的那个穿越小品,还有那什么宫,什么步步惊心的电视剧? 都没听说过,你是哪个时代的人? 听说过,你一宋朝人听说过什么,你知道四阿哥是哪一朝的,康熙爷是什么时候登基的? “九大王这是说什么呢?小王都太尉刚使了人来送玉龙笔架和镇纸玉狮子,大王何时有空叫那使者觐见?” 眼前的小太监笑得谄媚,一点都没有苏培盛、安德海等名公公那种波澜不惊、胸怀社稷的气度。不过,宋朝能培养出什么名太监来,顶出名的就是童贯那样的了,还是个祸国的……的太监。 唉……我又嘆了口气。自打我在这个球场、不,蹴鞠场上睁开眼,就没断过嘆气。活了五十年,我就没遇上过这么烦心的事。 要说被雷噼穿越这事我也不是那么难接受。一睁眼发现自己年轻了二十来岁,高血脂糖尿病全没了,还变成了个皇子,搁谁谁不乐意?可是这皇子也得分是哪一朝的皇子——要让我穿成康熙第四子你看看我有干劲没有?哪怕穿成二阿哥我也不会这么萎靡不振,怎么偏偏就穿到了这个重文轻武,国力积弱的宋朝? 我怎么知道这是宋朝的?我怎么能不知道!凡是看过《水浒》的,还有不知道的吗?宋朝,爱踢球,排行第九,还有个小王都太尉派人送笔架过来……那还能有谁?除了宋徽宗还能有谁? 宋徽宗,农民起义,靖康之耻,五国城;死了以后尸首被火烧焦,还让金人扔到水里熬油;宋朝半壁江山都归了金朝,民不聊生;好容易有个民族英雄岳飞抗金,南宋还出了个秦桧…… 哪怕让我穿成宋哲宗也比徽宗强啊,我真不嫌死得早,真不嫌! 如果是穿到清朝的话,凭我对清史的熟悉,无论穿到哪个人身上,我都能利用自己的知识平定边疆,轻轻松松当个千古一帝。哪怕穿不到皇子身上,我也能当个刘统勛、张廷玉那样的名臣。 现在是全完了,宋徽宗,当上了能有什么好处?连个好死都捞不着!要不还是趁着现在还没当皇帝跑了吧?还是出家好?对,得往南边跑,越往南越好,赵构当年还让金兵追到过海上来着?那我就学郑和下西洋吧。趁着现在哲宗还没死,立马找工匠造大船,最好直接下到美洲,我到那儿插上面五星红旗,再繁衍几代炎皇子孙,也算是为祖国立功了! 对!说走就走!我一拍大腿,右臂按在身后那棵参天大树上,潜运内息,用力一撑——“嗨!” 我站起来了! 看见我站起来,那个业务水平一看就不怎么样的小太监也慢悠悠地伸手过来扶。这得亏不是我五十的时候了,要不等他手伸到了,我脑溢血都得犯了。扶住我之后,他还喜孜孜地提醒我:“王驸马派来的使者就在场边等着大王呢。” 对了,高俅。这个中国歷史上出了名的jian臣就近在眼前,不去看他一眼都对不住我穿这一趟。反正小王都太尉跟宋徽宗关系不错,我又快离开中国了,顺手就把高俅灭了吧,也算是为国家做贡献了。 没了高俅,梁山搞不好就反了呢?不仅少了农民起义,再少了我这个宋徽宗搜刮民财,宋朝对金国没准还有一战之力,不至于连东京都被攻破,两个皇帝都让人掳去五国城……对了,出国时还得把我大儿子带上。虽然不是我亲生的,但出于人道主义着想,也不能让他重蹈上歷史上那个宋钦宗的命运! 至于高宗……那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不带他去美国! 我一把推开小内侍,高声喊道:“刀来!刀来!”就有侍卫围过来问我出了什么事,唯有一个机灵的小伙子解下腰刀递到我手里。我着重看了他一眼,然后接过腰刀,“哐啷” 一场长刀出鞘,砸到了地上。 这刀太重了,凭赵佶这小宅男的身板拿不住啊! 还是那个机灵的小伙子从地上捡起了刀,双手递到我眼前,贴心地问了句:“大王要刀不知何用?小人愿替大王分忧!” 我想说“把高俅砍了”,可高俅现在还不叫高俅,又是赵佶他姐夫送来的人,这么突然就让人砍了他,会不会让人觉得我性情大变什么的,找天师来降了我? 现在可是水浒进行时,那张天师还活着呢吧?没活着公孙胜他师父罗真人也是个名声在外的神棍。宋朝人又迷信,来个道士说我被什么上了身,才会随意屠戮下人,那我就连美洲都甭去,不,就连五国城都等不到了。 算了,还是徐徐图之吧。我捻了捻颏下美髯,大度地笑了笑:“我就是想试试膂力,你们平日就能拿这样的刀,不愧是保卫大宋的英豪啊。姐夫派来的使者何在?我看他也是个伶俐知礼的人,叫人明日请驸马来坐客,就把他留下来吧。” 留下来之后,把他也带到出国的船上,嗯,半道儿给他扔非洲得了。 我打量了被人带上来的高俅几眼,长得还真精神,有点迷惑性。不过长得帅有个毛用,老子打没上小学就知道你是不是个好东西,早晚给你扔到好望角打鱼去! 等等,宋徽宗任用的几个jian臣,还有童贯、杨戬、蔡京……别人先不管了,童贯、杨戬那俩太监还在宫里,出国之前也得想办法把他们要过来扔国外头去。 这么一算,我就已经为国处理了三个大jian臣了。没有宋徽宗穷尽民力,没有这三个jian臣为虎作伥,宋朝不也算国富民强吗?仔细想想北宋末年也有几个名将,虽然我是搞清史的,但岳飞、韩世忠、虞允文这些人我也还记得。要是我不出国避难,直接把他们搞上位,让他们领兵拒敌……会不会就没有靖康之耻了? 第52页 可能我寻思时间太长了,眼前的太监和侍卫都凑过来问我有什么吩咐。我眼下脑子还乱,又有太多秘密不能跟他们说,只好含煳过去:“本王累了,要休息。把王都尉送来的人带下去好生安排。” 回殿里足足实实地睡了一觉之后,我忽然全身冒着冷汗醒过来,这才想到后怕。 幸亏我穿的是宋徽宗,当皇子时就没什么出息,要是穿成了雍正,应付手下养的那些门客就够我喝一壶的了。要是再穿成胤禟——高中时学的俄语估计已经全还给老师了,再说我一个文化人上哪懂经商去,穿过去必然要露馅。那时候可是九龙夺嫡,没错还有无数人盯着剜你的错处,露这么大破绽,立马宗人府就得欢迎我呢。 还是宋朝好,穿过来一天半,除了吃喝玩乐,还没有人让我干过正事,这不就不容易露马脚了? 和小王都太尉吃了一席酒,把高俅要了过来,我就开始计划造船。哲宗皇帝对徽宗这个弟弟不说有多宠爱,但指定是不提防我能造反的,所以召集工匠造海船时竟没人管我,甚至我随便求了求向太后,太后就做主给我找了许多造船工匠。 高俅在我这也没得到真正的徽宗那样的宠信,工作激情倒好像更高了。我没用他的足球天份,他就努力开发自己的造船技能,没事就往工匠那儿跑。我也不管他,他真能跑成一代造船大师,我就不把他扔好望角,也把他带去建设新大陆。 后来……早知道,当年就把学清史的时间花一点在宋史上了……不然多看两遍水浒也行啊,没事你说看那么多遍三国干嘛呢? 没等我的大船造好,哲宗皇帝就死了。他死之后,继位的就是宋徽宗——现在就是我了! 完了,努力了两个多月,还是没跑了将来让金国人一窝端的命! 第48章 番外:干隆大帝下 当上宋徽宗,就表示我的好日子到头了。这谁干呢?我生在红旗下长在新中国,连三年自然灾害都没让我赶上,凭什么跑到古代来要当回亡国之君? 不过……现在离靖康二年还有段日子,要不然我先噹噹皇帝,等宋高宗生下来了再走? 别说我有点不想走,就是想走也晚了。当了皇帝之后,哪还有身前身后不跟人的日子?就是幸个嫔妃都有太监跟在后头记彤史!不过当了皇帝还是有一样好处的,就是能比从前更放开地造海船了…… 不提这个,更大的事来了。哲宗死了一年我得改元,当时钦天监报上了几个年号,为首的一个就是那个倒霉的“建中靖国”。这可是宋徽宗悲剧一生的开始啊,你说我能选吗?我能选吗? 当然不能!我当机立断,把呈上来这几个年号直接扔到地上,也不用他们重拟,我自己就在歷史上挑了最好最吉利的一个——干隆! 还珠格格里都知道,国有干隆,谷不生虫。我要是叫干隆,怎么也得比干隆还风流,多下几回江南……不,比他多活几年……不,是不当太上皇…… 这年号颁定之后,我才想起来,干隆老了也是要当太上皇的,有点不吉利啊…… 不过太上皇也是有高有低的,干隆当了太上皇之后,威令还高于皇帝,还有废立的能耐呢,总比宋徽宗苦求儿子救他,那倒霉儿子为了把他扔给金国,连岳飞都杀了的强吧? 既然我国号都定了干隆,自己又不爱好艺术美术花石纲什么的,那我为什么不能跟干隆一样当个十全老人,文治……随便编个永乐大典、四库全书就有了;武功——联金抗辽註定要失败,我就连辽抗金,把岳飞那些个名将提前都捧上来,再把蔡京秦桧这帮人咔喳了,干隆能打下大小金川,我就能打下大小金国! 想到就干!海船我也不造了。有那造船的工夫,我起码先把大炮造出来了。还有地雷,给关外都埋上地雷,我就不信金国骑兵再勐,还能趟过我的地雷阵!反正大宋是宰相负责制,朝政落到我这儿除了盖章就是盖章,我又不像宋徽宗那么穷奢极欲,搞哪门子的花石纲,日子过得……嗐,想当明君到哪朝都能忙死,但要是自己不想折腾自己,也还是能过两天好日子的。 我倒是抽空把所有朝臣武将,连带致仕老臣的花名册都看了,看见眼熟的就都先圈起来,然后叫人把资歷生平都查清楚了送给我,挨个回忆他们是忠臣还是jian臣,是良将还是叛将。由于宋徽宗在位时间还挺长,一些我记忆里的名将这时候还没长大呢,只好把这事先押着,我又怕我忘了,就亲自写了本备忘录,拿汉语拼音写的,专防备那帮太监偷看。 我终于明白了九阿哥当年自创洋文秘码的心情,领先时代太多步的人,註定是寂寞的! 没有宋徽宗折腾的北宋,是繁荣的北宋,是富强的北宋,每年看着收上来的赋税,我都感动得直流泪。不管怎么不乐意当这个宋徽宗,当了皇帝之后都有种天下是吾家的感受,看着我家年年收入那么高,邻居收入不到我一个零头,我穿成这倒霉皇帝的痛苦都减少了不少。 但是我也明白,这一切都是水中月、镜中花。现在日子过得好不算什么,1125年以后还能坐这宫里当皇上,那才是真的过上了好日子!为了这日子能多过几十年,我从现在就要开始奋斗!我要富国!我要强军!我要当千古一帝!我不要靖康之耻! 我尽心尽力地发展科技,提高农业生产效率,又提拔了许多连我都听过名字的名将,终于把宋朝的国力壮大起来。干隆15年,也就是离靖康二年还有10年时,我决定主动出击,平辽灭金,打他们个迅雷不及电驴下载之势! 不能联辽抗金啊,古代人为毛讲远交近攻,你把兵都搁的人家领土上,人家干不干不说,你自个儿不得担心那兵出得去就回不来了吗?人都不用打,井里下点毒,我那“号称”百万的精兵,我那年纪轻轻的上将岳飞就都完了。 这场仗也打了几年,仗着我不仅没跟宋徽宗似的瞎祸祸,反而努力发展生产,国内兵员充足,后勤保障也到位,居然没把国家搞得民不聊生,而且直到1119年也没打出几个农民起义来。说实话我还有点想看看宋江方腊长什么样的,不过他们能不起义当然更好,等这仗打完了,他们要还不起义,我就把他们请到宫里来搓一顿,感谢他们对国家安定团结的贡献。 我得臊臊他们,看他们吃了我的之后还有脸起义没有! 一仗打出三十年和平,我却是十年一仗打出了和平。公元1125年,也就是本该是钦宗赵桓靖康二年3月的时候,金国终于被我们打趴下了!什么完颜吴乞买,完颜宗望,完颜宗翰,完颜活女都被解入东京朝见我…… 亏得我年号叫了干隆啊,不然今年年底就轮到我上他们那儿去了!我那个高兴啊,重赏了所有大臣和将士,然后赶紧地派人把这帮金国降臣都处决了。 处决之后我心里关于靖康的担心害怕终于才都没了,叫人设宴,连把宋江方腊都找出来,举国同庆。 庆着庆着,忽然有一天我微服私访,想去看看当年徽宗泡过的李师师、赵元奴,道儿上被风一拍,忽然想起一桩大事来——清朝的前身是后金哪!我把金国灭了,我的大清国还能有不能有?我的康熙大帝、雍正大帝、干隆大帝、九龙夺嫡,这可全完了!这让我们这帮清史研究专家以后吃什么呀? 我身边跟着的还是那个不机灵的小黄门,不过现在他已经是太监了,伸手扶我时也不跟从前那么慢了。不机灵是不机灵,也有一样好处,就是不用担心他跟童贯杨戬似的弄权。他那点儿脑子,光照顾我起居还不够呢,从来没走过给我弄花石纲的脑子。 他看我停下,连忙问我:“官家,可是想在李家吃些点心?还是想吃对街的羊肉馄饨?我这就买去,官家且在王记茶汤铺坐一坐可好?” 这小子当我也是他一样的吃货吗?我是个有责任感的歷史学家啊……曾经。就是现在,我也是个皇帝,哪能光盯着谁家卖的小吃好? 傻太监还是买东西去了,买就买吧,大清还得过几百年才有,我要过几百年再吃饭……过几天不吃我就完了。 唉,人这辈子,图什么呢?能顾好眼前就完了。大清虽好,眼前这金国又实在不能留,反正我已经是皇上了,以后那帮清史专家改行研究宋史也不致于吃不上饭,不多想了。 可惜了《红楼梦》啊!不知多少红学家指着它吃饭呢,这么一来,他们不知又得挤着研究哪本书去了。 卖茶汤的王妈妈过来给我点了一个泡茶,眼看着太监又送了点心来,我的心思又转到眼前来了。先吃吧,我叫傻太监坐下。我这是替同事们烦心吃不下,你在那儿站着算干什么的?陪我吃了这顿,再考虑怎么把元朝也扼杀在摇篮里吧。 第53页 第49章 本章反攻,慎入!!! 作者有话要说:这就算完结了吧,恶趣味反攻一把……这俩在我心中,真是没什么特别的攻受的感觉啊……大家看我一眼,别被雷到。再度感谢大家的观看!!!! 清史专家穿越之后,几家网站都登上了这个消息,沉痛悼念那位优秀的歷史文化学者,微博上更是有不少专家自发地点了蜡烛,顺便@了盟主一回,让他知道知道那位插他一刀的老歷史学家最后的下场。 盟主知道这事之后,心里十分过意不去。好好的一个中年知识份子,要是不得三高脑溢血什么的本该活个八九十岁,就因为被他砸了一回脚,年纪轻轻地就出了交通事故。 这两件事之间有没有因果关系不提,盟主还是打算去专家家里哀悼一回,送个花圈什么的。白秘书长虽然着急盟主的毕业论文,但按着中国妖怪的老例儿,相识一场,人死为大,不能不去行个礼。 和专家有交情的是盟主,白秘书长前些日子化出原形时歇得太多了,现在又不好意思再请假,就把自己该随的那份礼也交给了盟主,仍旧留在l市干活。俩人终于有分开的一天了,领导们看着都新鲜,以余书记为首这帮闲得难受的妖怪就趁白罗进市里开会,调侃起了他。 白秘书长当然是奋起反抗,表示自己不是那种贪图美色的人。之所以这些日子还住在关家不挪窝,都是为了督促盟主学习。要不是他看得严,盟主这些日子就该让那帮记者带坏了,弄不好连工作都得辞了,去混什么娱乐圈。他这纯粹是为了帮助无知少年才一直紧跟着他,绝对不是因为领导脑子里想的那些龌龊原因! 钱秘书长傲然笑道:“你以为我们不知道你们俩在家干什么?实话告儿你吧,你家那两台破电脑我早就黑过了,里头存的那些片子我们都看过了哈哈哈……” 吴主任在儿子头上狠狠敲了一吧,轻咳一声,严肃地说道:“小白啊,我们家串子虽说把你电脑黑了,但那也是领导对你们的一片关切之情,明白吗?你跟南宫怿是订了婚没错,但是领证了吗?他成年了吗?那么早就xxoo,你是美了,人家受得了吗?人家万一性早熟长不了个儿了,你负责得起吗?” 白秘书长委屈得八字眉直往下垂:“不是我非得那嘛不可,这不是南宫怿没有安全感吗?再说了,现在的小孩跟过去不能比了,都是吃激素催熟的,比我还早熟啊!他长不了个儿是遗传不好、环境不好……他跟我说他上辈子也是十六岁就破处了,照样长了一米八多。” 众人都用鄙视的目光看着他,无声地谴责他身为妖怪,却对一个未成年穿越者如此不知节制地索求。大伙都无声了。副书记畲青柳正兴致勃勃地等着进一步八卦,没想到周围都是正人君子,就用眼神代替语言了,他那雄雄燃烧的好事之火却按捺不住,清了清嗓子,凑近白罗身边,低声问道:“那你跟未成年人……啊,感觉怎么样?比你以前搞过的女妖怪强不?” 我没搞过女妖怪!白秘书长义正辞严地甩了副书记一脸八荣八耻。我这么纯洁庄重有道德的人,不结婚能随便跟人上床吗? 去,跟领导面前还装什么纯,大伙都是妖怪,谁不知道谁怎么回事啊!副书记感觉到自尊心受了创伤,默默地从怀里掏出手机,冲到窗户边上45度角自拍了几张发到网上,眼看着网友们在几秒钟之内就发来了十几条赞美,这才稍稍减轻了些不悦感。 走了副书记,就迎来了正书记。余书记也贼兮兮地问道:“你们平常用什么体位,每次持续多长时间,用过小道具吗?趁着南宫怿不在,快把这些成年人的问题给咱们交待了!” 白秘书长一只狗妖,一只成精才五十年的小狗妖,哪有什么不纯洁的本钱。搁在活了少说有几千年的领导们手里,就比透明人还要透明,不用三问两问就把自己和南宫怿的私房事全都交代了。 于是领导们都震怒了。 “你身为妖怪,竟然吸取穿越者的阳气,你还要脸么?”毕局长是盟主的顶头上司,最为震怒的自然就是他:“你要是吸凡人的阳气,那是当妖怪的习惯了我不管你,可是南宫怿他是凡人吗?哪有让他把阳精给你的,应该是你的给他才对!” 畲副书记也精神起来,附和着指责白罗:“真丢我们妖委的脸,你当他成了鬼仙了,经得起你这么吸血!你不知道要照顾穿越者?这些日子让人当狗养得你,长脸了吧?” 妖怪吸人血肉,那是理所当然的事。鬼吸人阳气,也是理所当然的事。那要是一只妖怪和一只鬼住在一块儿呢? 法力高强的大妖们一致撇嘴:“你自个儿妖气总比他的强,还好意思吸他的?应该拿你自己元精餵人家才是正道!” 白秘书长也有无奈:“南宫怿腿太短了。而且片子里教那法子太麻烦,我看着他动唤我都累得慌。他又不听我的话,非得用那个麻烦的法子……真不怨我,是他自个儿乐意这么弄的!” 自个儿乐意也不行!为了妖怪们的面子,白秘书长被勒令作攻,活活教训了一下午才被放回了家。 盟主还没从北京回来,白罗望着空荡荡的屋子,下满了各种资源的电脑,忽然就悲从中来。 这日子……还叫不叫狗过了……我就是个小妖怪,我才五十多岁,凭什么非得我上他,我乐意让他上谁管得着…… 但是工资单在别人手里的时候,那个人说的话你通常不能不听。于是盟主从北京开完追悼会回来时,就见他们家里一片黑暗,在这黑洞洞的房间里,坐着一个混身雪白的人,手里举着一条偶尔反she光芒的长条状富于弹性的透明物体。 盟主吓得全身一激灵,就见那个白人两手一松,一手挥着那条怪东西,嗷地一声就扑了上来。盟主想避却速度不逮,被人活活压倒在地,仰头看去,一张狰狞得眼珠都要掉下来的脸孔正对着他:“咱们来做吧,这回换我在上了!” 听见这熟悉的声音,盟主的魂才拢回来了一半,还有些犹豫地问了一句:“白、白罗?你这是怎么了,受什么刺激了?” 白秘书在领导那儿受了好几天的气,冲着盟主终于能发泄出来了,一激动连人话都忘了说,嗷嗷地喊了半天。好容易解释清楚了,门外又响起了“咣咣咣”的砸门声。白秘书长造型略显险恶不能出门见人,盟主重整衣冠边提裤子边往门边走,刚一开门就见一名须髯大汉指着他高声叫道:“管管你们家狗!我儿子今年高考,要影响了他学习我跟你没完!” 盟主自己也是从那时候熬过来的,非常理解这位父亲,连忙保证再三,说他们家没养狗,就是电视声音坏了,刚才已经关上了,以后绝不会再有那声音。把人送出去之后,又看见委屈的白秘书长拿着安全套在门口等他。 盟主的头比刚才让人骂的时候还疼,连忙接下了套套给白秘书长顺毛:“领导爱说什么说什么,咱过日子还能让他们盯着过了。你别难过,想当初我还天天打我弟弟他们呢,我看不见时他们还不是该闯祸闯祸,该狎ji狎ji……不不不,我说错了,当初我爹还天天打我呢,我还不是该私下摸进贼人老巢就私下……哎呀,反正道理都差不多,阳奉阴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不就得了……” 白秘书长在领导面前老实惯了,虽然盟主这么劝着,他还是为自己不仅没能让南宫怿像普通穿越者一样吸足元气,还要把自个儿那点元精倒贴出来而自责不已。为了盟主的将来,为了不再让同事嘲笑,他决定振起雄风,反受为攻! “那你拿着套干什么?”盟主有些不明所以:“我倒是不在乎在上在下,不过这玩意儿我摸着就别扭,用着也别扭啊。” “不是我用,你用。用完了之后就把自己的……喝下去!”白秘书长淡定地说着自己的计划:“这样儿就只入不出了,懂吗?”说罢一爪子叨开了南宫怿的裤子拉链,拿着那个已经扽开了的套套往上就罩。盟主听得直噁心,绝不让那东西凑近,伸手就护上了自己的下半身。 俩人一攻一守,直到那套子被戳得千疮百孔也没能上得了盟主的身。但白秘书长毕竟是多活了三十来年,对盟主还是有压倒性优势的,打到盟主只能躺在床上喘粗气时,他还有余力举着套套往上套。盟主一看武力解决不行,只好低头认输:“只要……只要你别让我喝自己的那玩意儿,别的都好商量……反正从嘴里也能渡气,何必非得喝……不行,噁心死我了!” 咬是情趣,喝自己的,那是变态啊!虽然盟主看的小黄片不多,对这方面是有着天然的理解的。白秘书长温柔地劝道:“领导都是这么说的,你就听一回吧。我这些日子也是放松警惕了,其实你一个穿越者,身上还背着债呢,只有嫌阳气不足的,哪还有嫌多的。我现在也不靠阳气就能维持人形了,以后换我在上头吧,你就不用那么麻烦了。” 第54页 我愿意麻烦点没关系……盟主四仰八叉地让人按在床上,再说什么也没有说服力了。白秘书长回味着这两天被领导批得死去活来的状态,在省事和挨批之间做好了选择,坐在盟主身上,低头乱摸了一通。 盟主料到白罗这种没耐性的人做到最后不定得怎么让自己凑合着忍痛,干脆自己动手,把白秘书长的头拉下来深深吻了一回,一面撩拨着白秘书长的老二,又引导着他的手在自己身上抚摸。 他们俩做这个也非止一天了,不一会儿就都意乱神迷,精神抖擞。白秘书长还记着自己的责任,伸手往盟主身后探去,盟主连忙把后来有经验了之后特地配备的润滑剂从枕头底下摸了出来,也不劳白秘书长大驾,直接倒在自己手上,决定给自己润滑得彻底一些。 白罗跪趴在盟主身上,看着他未脱稚气的身体努力弯折起来,湿润的手指在后庭出出进进。见他脸上红晕直连到脖颈,因为费力和疼痛,全身都沾了一层薄汗,更是感动得泪光闪闪,连连劝道:“咱俩做了这么多回了,我还能不知道怎么润滑吗?你也别太把我看成那种没心的人了,还是我来吧,你动手不方便……” 润滑剂就在盟主身边扔着,白秘书长拿起来又弄了自己一手,和盟主一起竞争上岗。竞争到一半儿,就轮到了第三方接手,于是那两只被迫下岗的手就暗渡陈仓,私情秘意地握了起来,这一握就是半宿没分开…… 转天一早,盟主扶着腰夹着腿开班会去了,白秘书长心里又升起了另一种愧疚——你看,先前我在下头时,他每天起床都那么精神,这才在上头一回,他就不行了。领导们的说法也靠不住啊,南宫怿是别的世界穿来的,体质弄不好跟咱这世界的穿越者不一样吧? 要不等他回来再商量商量,还是一切照旧吧……嗯,下回领导问时不说实话不就完了,我怎么这么傻呢……哎哟,昨天姿势弄得不对,我这腰也有点不得劲…… 从此以后,诚实正直、不折不扣执行领导命令的优秀妖委收费妖员白罗就学会了说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