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入虎口》 第1页 《羊入虎口》作者:晓渠【完结+番外】 好几对儿的乱七八糟的弯弯直直的爱情故事。 小受曾经出卖 身体,把自己奶奶气疯了,等等,敏感者慎入 内容标籤冲动温柔攻,坚韧温润受,前半温馨,后半有虐 ,he 主角佟琥,苏杨配角邹童,江洪波 【 第1章 「喂,到底行不行?你倒是给个痛快话儿!」王超凑过来,说话的时候,一股浓重的烟味,他的菸瘾很大。 「就我屁大点儿的皮包公司,哪用得上那么多翻译?」我有些为难,最烦这种熟人关系,推又不好,可我那小破地方,确实也不需要什么实习生。 「人家不嫌弃地方小,他英语很好的,而且,就一暑假,不到俩月,我说这么多年兄弟,这个忙你都不帮啊?」 「你净整这破事儿!真他妈的烦。」一碰上这种搬旧情的无赖,我就没辙,「明天让他下课到我公司,先看看再说吧!」 「成,够意思哥们儿,改天我请你吃饭啊!」 「省了吧,」我没好气地说,「吃一顿饭,搞不好又捅出什么事。」我招手让服务员来买单,「不过,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对这小子有点儿意思?」 王超「嘿嘿」笑了:「哪是一点儿意思啊?这次我心思可大了。」 「哎哟,你这花心大萝蔔,也有掉进去的时候?」 「明天你看看他就知道了,」王超又点了根烟,眯眼睛吐着烟圈,说:「特别纯情,不过可惜了,是个直的。诶,我可先和你说好,虽然在你那里上班,你可只准看,别动他啊!」 我付了帐单,嗤笑他:「谁稀罕你那些烂糟糟的男朋友,何况还是个直的?」 从「万家灯火」走出来,外头是的五月温柔的夜晚,我打开车窗,风扑进来,刚才喝酒带来的燥热,稍微褪了褪。王超和我是一个大院儿长大的,他大学毕业后去了青岛电视台,之后就失去了联繫。三年前,我约了几个朋友吃饭,没想到他也在座,才知道他已经调回来,只是没联繫我罢了。 我们当时都很诧异,那天去的人里,都是gay,而之前我们并不知道彼此是。我们都和以前的玩伴断了联繫,怕在这种纷纷结婚的特殊年纪,惹起不必要的猜测。那以后,我和王超走得更近了,有童年的情谊在,有相同的性取向,更因为看着王超乱七八糟的生活,我就觉得自己还是有希望。 王超在感情上并不怎么负责,属于相当花心的,电视台的工作,为他提供了充分的条件认识各种帅哥,他一点不浪费,男朋友换得比衣服还勤。经常上个的名字我还没记牢,他已经在约会新的,渐渐我也就不再费劲地记了。要不是在电视台的风流债太多,他也不至于把这个叫苏杨的人往我公司里安排。 「直人都不放过,真他妈的没人性。」 我心里笑骂,又不得不承认,对这个苏杨有点好奇。 第2章 第二天,下着雨,午饭后,雨势大起来,抽打着玻璃窗,有点惊心动魄的。苏杨到的时候,秘书杰西卡有和我说。这种鬼天气,是车都误点,可他很准时,还礼貌地提前了十五分钟。我让她先直接给苏杨英语的测试。测试是公司的翻译tracy出的,我让她把难度提高一下,希望苏杨能知难而退。 苏杨做完测试的时候,我正在接一个挺重要的电话。杰西卡敲了敲门,站在门口,却没进来。我压住话筒,问她有什么事。 「苏杨测试完成了,tracy说她二十分钟就能看完,你是想等成绩出来,还是现在就要见见他?」 「哦,」我看了看手錶,他做得还挺快的,「让他现在进来吧!」 我转过椅子,背对门口继续讲电话,顺便朝窗外看了看,外头黑蒙蒙一片,大风天,抽得大雨跟水龙一样。几分钟后我挂了电话,一回身,发现门口站了个身影,很瘦很高。他的双手自然垂在身边,没有局促不安,反而显得乖巧动人。 「过来坐吧!」我指了指办公桌对面的椅子,「题目做起来怎么样?」 「还挺难的,外贸方面的知识,需要实践。」他的脸微微发红,走到我跟前,却没有坐下来:「我身上还湿着呢,就不坐了吧!」 他声音特别好听,清澈迷人,比一般男孩子的声线柔和。我想起王超提过,他是通过大学生电台的活动认识的苏杨,这就没什么奇怪了。我抬头看着站在面前的苏杨,瞬间就明白那个色狼为什么对这男孩有企图了。 「坐吧,没关系,椅子皮的,不会湿,」我顺手递给他一盒纸巾,「况且你这么高,站着说话,我还得仰头看你。」 他笑着坐下,接过纸巾,擦了擦搭在脸上的头髮,继续说:「jessica已经帮我擦过了。风大,伞都打不住。」 我就知道外头那几个母狼不会放过这么新鲜可口的小帅哥,估计早就上下其手,吃个痛快:「外面雨很大啊,你怎么来的?」 「坐公车来的。」他说,「这里很方便,很多公车都有站。」 我本想问他怎么不打车过来,可又一想,估计穷学生没什么钱,从他学校过来是挺远的。我按内线,让杰西卡送两杯热茶进来,顺手关了空调的开关,他淋这么湿再吹凉风,恐怕要冻感冒了。 「你暑假不用回家吗?怎么想到过来找暑假工?」 「家里人都忙,我回去也是一个人。」他说话的节奏掌握得很好,普通话非常标准,不带什么方言,「先提前找份工作,锻鍊一下。」 杰西卡送茶水进来,将考试的结果放在我面前,我大概看了一眼,有点吃惊,他的选择题一道都没错,有几段翻译,tracy甚至没有点评和修改,只写了句:「头儿,放走可惜了,留着吧!」他似乎对结果并不太担心,黑黝黝的眼睛看着我,带着隐约的笑意,却没问我结果。 「你什么时候开始放暑假?」 「七月初吧!九月开学。」 我看着苏杨的试卷,他的英文书写用花体,地道漂亮,中文也看得出是练过书法的,很见功力,仿佛能够看到修长干净的手指头,握笔时迷人的姿势……我开始有点感谢王超。 大概我的沉默引起苏杨短暂的不安,他美好的声音在我沉思时突然响起:「我周末也可以上班的。」 「哦,你平时课程忙不忙?」 我这问题和前面不太关联,他似乎有点摸不到头脑,但还是诚实地回答:「课都在上午,还好,不算太忙。」 「那么,如果你下午或者周末愿意到公司来上班,也可以的。」 他似乎没想到我答应得这么痛快,楞了有两秒钟的时间,笑了:「谢谢。」 他笑起来,露出雪白的牙齿,明媚的神态象太阳穿透云层,剎那间,整间办公室都给他照亮了。 「那我什么时候可以开始?」 「明天就可以。」我将面前的东西稍微收拾了一下,「你现在可以出去,杰西卡会给你讲具体的情况,如果今天没时间,约到明天也行。」 「有的,我有时间。」苏杨站起来,「谢谢佟总。」 「以后累起来,别怪我就行。」 我起身和他握了握手,他的手还带着水汽,冰凉的,带着男孩的力度和比较少见的细緻,握在手里很舒服。我看着那瘦长的身影出了办公室的门,拿出手机,拨通了王超的号码。他似乎早就预料我的电话,好不犹豫地说:「怎么样,极品吧?我猜你明天就让他上班。」 「操。」我骂了一句,却不知如何继续往下说,王超这个傢伙,早把我看了透,可我想到回击他的方法,于是说:「干嘛等明天?我今晚就约他!」 「好啊,佟琥,我小看你了!」王超在电话那头笑着警告,「我可跟你说了,他是我的,你别乱碰啊!」 撤下电话,仍然听见王超继续大嗓门地吆喝,我没理他,「啪」地合上电话,打开百叶窗,杰西卡正领着苏杨向会议室走去。他修长匀称的身形,消失在走廊尽头,昏暗暧昧的光线里。 刚才那番话,无非为了和王超抬槓而已,我想,我是绝对没有追求直人的勇气。可是,以王超那人不到手不罢休的脾气,想着苏杨可能就被王超祸害了,我心里怎那么别扭呢? 第3章 外头雨越下越大,天气预报不是说颱风明天才登陆吗?我拿起外套,决定不在办公室混了,正巧杰西卡进来,说已经和苏杨介绍完了,他明天下午就来上班,先做tracy的助手,熟悉一下业务。 「他已经走了?」 「走一会儿了。」 「你们还有什么要紧的事吗?」我在杰西卡的眼里看见期待,于是说,「都收拾收拾回家吧,晚点儿就是连出租也打不到了。」 杰西卡轻盈的身影飞旋着,跟tracy她们说:「老闆说今天提前下班!」 外面随即传来欢快的低唿,她们心里肯定可劲儿地感谢颱风呢。我对她们不算太严厉,但很少有提前下班的时候,这是规矩,工作上还是不要太随意的好,不然惯出一堆坏毛病。我拿起外套,趁她们还在收拾,就先走了。这么大的雨,我也不想给困在办公室里,赛文还在家里等我,我得在颱风登陆前,带它把大小便解决了。 赛文是我养的一只拉不拉多犬,脾气性格都不出众,怎么教也没什么狗类该有的礼貌,但长得高大威勐,不象一般的拉不拉多那么胖乎乎,身材一流,非常帅气。王超说什么人养什么狗,一看我就是那种以貌取狗,特浅薄的人。这个狗娘养的,他比我好哪儿去了?我至少还是兼顾品德的,哪里象他,只要长得帅,就是个白痴他都不放过。 我开着车,出了阴暗的车库,结果外头更暗,天空的黑云压得低低的,层层重叠在一起,被大风推着拥挤地移动。我转了个弯,路边等车的人很多,我本来还以为自己的善良是出众的,看来很多公司都提前下班了。伞根本打不住,那些优雅的女士们被吹得东倒西歪,都已经不在车站等,纷纷冲上马路,试图拦辆计程车。 我想起苏杨说他是坐公车来的,不禁佩服他的勇气,这小孩儿是不是有什么经济困难啊?不过看他穿戴又不太象,我寻思着,漫不经心地朝车站望了一眼,他竟然还站在那里等车!我惊讶得下巴都快脱臼了。可看这漫天风雨,就算他等到公车,回学校也不知要几个钟头呢!我想了又想,如果我在大雨天帮了这个穷学生,应该就不是一般善良了吧? 我将车开到车站跟前,摇下车窗:「上车,我送你回学校!」 第2页 隔着厚厚的雨帘,加上他也给风吹得够呛,苏杨似乎没怎么认出我,他四周看了看,确定我是在和他说话,他走到车跟前,吃惊地笑了:「我没看出来,不用了,学校那头肯定堵车,我等公车就行,快要来了。」 「你上来吧!堵的又不光是私家车,公车不堵啊?快点儿,雨水刮进来了。」 他犹豫了下,拉开车门,坐了进来。他的头髮都湿透了,白衬衣贴在身上,他不算太结实,但非常匀称。 「我怕是要把你的车弄脏了。」他有点不好意思地说。 「脏了再洗,我对车没有过分情结,就是个交通工具。」路上一片雨雾瀰漫,可视度很低,车子开得都慢,显得有点堵,车里舒缓的音乐,让人很放松,我觉察出苏杨有点局促不安,估计他有点不好意思,我绕那么远的路送他回去。 「我和王超是多少年的朋友,他让我照顾你,我就得负责啊。」我说着笑了笑,「再说,这么大的雨,你坐公车回去得耗多久?」 「本来刚刚有辆车,但司机没停,可能车上人已经太多了。」 我心里感谢那个没开门的司机:「是吧?说不定下辆车也不会停。我送你也是义务,反正很快大家就在一起工作,同事应该互相帮忙的。」 我说着打了个喷嚏,似乎感受得到杰西卡,tracy她们在雨里等车的怨念。苏杨没看出我说这话时的心虚,他看着前面那辆车,说:「你是老闆,我是员工,也不太算同事吧!王老师说,你是特别严厉的人,要我平时多注意。」 王超在电视台做艺术指导,一般下面的小孩儿都叫他「王老师」,拽得四五八万似的。这种人面兽心的人当老师,不是误人子弟吗?这些话我当然不会和苏杨说,我偶尔趁红灯时偷偷看苏杨,他很安静,不是特别爱说话,但有问必答,而且回答得不敷衍,也不罗嗦,家教很好的样子。 「你怎么认识王超的?」我有点开始没话找话了,路程比想像得要长,我有点担心赛文要在我的地毯上撒尿了。兔崽子,你给老子憋住!我默念,仿佛看见赛文闯祸后歪着脑袋假装无辜的狗脸。 「我在市电台帮忙做个节目。正巧去开会的那天,王老师碰见,他说,他在做的艺术节演出也需要帮忙,他说我声音不错,就选上我了。」 典型的以权谋私啊!我在心里将王超这畜生骂了个够。这时,我手机响了,我看了看来电显示,笑了,对苏杨说:「哎哟,你看,王超的电话,估计是关心你的。」 我说着接听,王超的声音不大:「你不是动真格的吧?」 「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你刚刚说的。」 「对啊,他在我车上呢,你和他说话?」一想到王超气急败坏的嘴脸,我都要乐开花了,但表面装作平静,将手机递给苏杨。 「喂,王老师,您好。对啊,等不到车,还得麻烦佟总送我回去。好,我会的,谢谢您,好,我记住了。」苏杨基本没说什么有实际意义的话,就是一直在回应王超的问话之类,寒暄过后,听到他说:「那好,我把电话交给佟总。」 「喂,」我语气悠闲,听不出什么情绪,「明天我找你吧!」 「你不找我,我也得找你,等我跟你算帐!」王超小声地威胁我。 我合上电话,实在忍不住,微微笑了出来:「你觉得王超这人怎么样?」 「挺好的,特别热心。」苏杨诚恳地说。我分不出他是真的觉得王超人好,还是在应酬我,这个人说话总是给人很真诚的感觉,就算他在寒暄和搪塞,也让人觉得很舒服,真是见鬼了! 车子听在过江大桥前面,好像出了事故,交警,救护车一堆,拥挤着,封了好几道,结果都堵住了。苏杨似乎也看出不太可能过得去,他的脸上焦急而内疚:「我还是在这里下车吧!我走过桥,应该还有车站。」 「这么大的雨,不等你过桥,就给吹江里头,捲走了。」不管我怀的什么心思,也不可能这时候让他下车,「不过,我还真没法在这里这么等,我家里有儿子等我呢。要不这样吧!你要是不嫌弃,今晚就住我家,我家离这里不远;如果你不习惯,晚点雨停了,你再坐车回去,我家到你学校有直通车。」 苏杨似乎不太情愿,但他没办法,因为他对这一带似乎不熟,也不知道怎么才能自己回学校。况且,他不怎么好意思忤逆我:「真是太麻烦您,我都不好意思了。」 我做了个u-turn,开上滨江路。 「您儿子多大了?」 「一岁半。」 「叫什么名字啊?」 「赛文。」 「佟赛文?真好听,谁取的名字啊?」 「我取的。」我笑了笑,故意没告诉苏杨,赛文就是只狗。 我把车停进车库,他跟在我身边,有点担心地问:「您太太不会介意吗?」 「不会,」我慡快地回答,顺手按了电梯,「我没结婚。」 「叮」地一声响,电梯门开了,里面是暖暖的金色灯光,反she在金属的四面墙壁上,和阴暗的车库形成鲜明对比。我愉快地迈进光亮的电梯,没有错过苏杨脸上忧郁的错愕,他肯定觉得我是个作风有问题的人。 第4章 赛文果然憋坏了,我一开门,他就扑上来,我是习惯这小子的无礼,可想到今晚有客人在啊,只得训斥:「赛文,你老实点儿!」 苏杨「扑哧」地笑出声:「原来,呵呵,是这么回事啊!」 他不怕狗,伸手就去摸赛文的大脑壳。赛文长得「狗」高马大,加上无法无天,看上去挺吓人的,难得苏杨似乎并不害怕,还和它玩得挺高兴。赛文对新鲜的气味简直兴奋极了,又是扑又是舔,显得特别没素质。 我留他俩在客厅玩,先回房间拿了身干净的衣服,告诉苏杨:「你先洗澡吧!这身是新的,我没穿过,你穿能大点儿,将就着吧!赛文憋了一天,我得带它出去上厕所。」 「哦,反正我也湿了,我带它出去吧!」 「不用,它大小便可快呢,我一会就回来。」 我关上门,看见苏杨束手站在沙发的旁边,他的身影,趁着天灰色的墙壁,象张美丽的油画,在诺大的客厅里,显得伶仃,却有股遗世独立的味道。 赛文似乎比我更着急回家,很痛快地解决了,一进门,它准确地找到苏杨的位置,坐在卫生间边上盯梢,它回头看着我:「汪汪」地叫了两声。 「人家洗澡呢!你这个流氓。」我蹲下身,沖它招招手,它果然受不住诱惑跑过来,在我怀里可劲儿地耍欢。我在它背上给他挠痒痒,它high得跟吸毒了一样,我小声地和他交流:「爸爸也想冲进去啊!可惜,不行,你王叔非噼了我不可!到时候你就是孤儿啦,谁管你拉屎撒尿的呀!」 正念叨着,苏杨出来了。他正用大毛巾擦头髮,小脸给热气熏得红扑扑的,整个人看上去象刚出炉的提子面包一般的诱人。赛文再也不贪恋我的怀抱,转身沖他就扑了过去,这狗真的是一点教养都没有,我那些送它去学习的钱算是白花了。 苏杨并不介意,他问我:「有没有狗饼干?」 我走去厨房的柜子,将饼干的袋拿出来。我家的狗粮都要藏得高高的,不然这兔崽子老是偷吃。苏杨放在手心里,握起拳头,在赛文的鼻子四周绕着。赛文情不自禁地去跟随他的拳头,可他就是不给它吃,放得低低的,赛文这个为了吃什么气节都没有的杂种,就真的趴在地上,去接近他的拳头。可苏杨依旧不放手,直到赛文在那里趴了半天了,他才将手里的饼干给它吃,还在它的头上轻轻抚摸说:「goodboy!」 「你挺有招儿啊!」我站在他身边说,「这傢伙通常软硬不吃的。」 「我以前也有一只……」他突然停了,似乎引起什么不愉快的回忆,便自己打住,不说了,反倒问我:「你怎么给它起了这么人性化的名字?我开始真以为赛文是人名呢。」 「狗名都用滥了,」我穿过他们身边,走进厨房,「外面雨大,晚饭只好在家将就了。」 「我什么都行。」他连忙说,怕给我惹麻烦。 我拉开冰箱,还好阿姨上周有往冰箱里补货:「冷冻的水饺还是馄饨,你想吃哪个?」 「随便。」果然是我预期里的回答。 「其实二者也没差别。」我嘟囔着,拣了水饺出来。 「我能不能用用你的电话?我出来忘记带手机了。」他站在厨房门口,客气地问我。 「可以啊,座机手机都行。」 我一边安静地等着水开,一边听着他在电话上温柔的语调,那头估计是他女朋友,王超说他是直的,估计就是这个原因了。他没说几句,很快挂了电话。他又走回厨房边,微微靠着门口,问我要不要帮忙。 「哪有什么忙可帮的?」我忍不住好奇,还是问,「你女朋友啊?」 他有点害羞,点了点头。我就没说话,厨房里静悄悄的,水开了,气泡滚上来,发出「咕咕」的声音。苏杨也没说话,他默默站着,似乎有点心事。水饺很快好了,我装在盘子里,问他要不要吃蒜。 「不吃。酱油都不用。」 「那有味道吗?」 「我口轻,不爱吃咸的。」 我家的餐厅带着很大的落地窗,可以看见大江横过,视野很是宽敞。此刻大片黑云密布,雨依旧下得猖狂,我想,苏杨今晚是肯定走不了了。他不时往外看,偶尔黑睫毛忽闪着,似乎被那肆无忌惮地拍打玻璃窗的雨帘迷惑了。他肯定知道自己长了双迷人的眼睛,才敢用那种几乎出神的目光凝视远方。 「你女朋友什么样?」我打破安静,问他。 「我有照片,你要看吗?」他说得很认真。 「好啊。」 他掏出钱包,里面放了张他俩的合影。长长的头髮,大眼睛,跟个洋娃娃一样,不过女人不该找漂亮男人,尤其苏杨这样的,会抢走别人注目的焦点。苏杨在照片上绝对是占尽上风的,他穿着白色的毛衣,笑得跟赛文似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形容,反正我说不明白的,就都推到赛文身上。 「真漂亮!」我夸的其实是苏杨。 「谢谢,」苏杨脸红了,「她非让我装着合照,说如果有女孩子搭讪,就要让她们知难而退。」 「哎哟,还挺厉害的啊。」 「她要强。」 「爱说的算啊?是不是老欺负你?」 「那倒没有,」苏杨的脸上突然有点忧郁,「她对我挺好,嗯,挺好的。」 坦然如苏杨,如今这稍微踌躇的语气,让我有了点儿底。吃完饭以后,我们看了会电视,他住校的,似乎并不经常看,什么节目都不知道。他看见我有很多dvd,于是挑了个片子,是个旧片,叫做「familyman」。我都不记得自己有这个片子。微波了爆米花,他一盆,我一盆,坐在沙发上,中间夹着特没眼力件儿的赛文。 第3页 那是我在家里看过的,最有感觉的一个电影。 第5章 第二天一早起来,苏杨已经走了,他房间的床整理得很干净,睡衣乖乖地叠着,放在床尾。睡觉前,他拿了杯水进卧室,这会儿,玻璃杯洗得干净,连个印儿都没留下,扣放在水池边的台子上。我拿起那个杯,倒了冷的橙汁,灌进肚子。 赛文摇着尾巴进了厨房,似乎也在寻找昨晚给了他无数欢乐的帅哥。我拍拍它的大脑壳,说:「人家走了!你就别单相思了,真有本事,倒是帮爸爸把他留下啊!」 赛文「呜呜」低咽两声,它想撒尿了。 我带它出门遛了一圈,顺便跑步。都说养狗的人平均体重会减轻三公斤,我算是信了。自从有了这个祖宗,三九天我都得出门遛他,典型的花钱买罪受。 今天礼拜三,是赛文最喜欢的一天。因为家里有钟点工过来打扫卫生,我雇了个宠物店的小伙儿,带赛文出门远足,从我家沿着江边走到解放大桥,再回来,至少两个小时的路程。晚上赛文就会格外老实,累服儿了。 跑步回来,赛文带着大便后舒畅的表情,在客厅晒肚皮。我刚要进浴室洗澡,手机响了,一看,是江洪波。他不是去上海开会了?怎么一大早找我呢? 我边接听电话,边走进卫生间:「一大早儿的,干嘛呀?」 「你去帮我看看邹童,」江洪波闹心不拉地,「我打他手机两天,他不接。」 「咋了?干仗啦?」 「你别管。」 「操,不管就不管,我今天还真没功夫,约了人。」我立刻拽起来了。 「别呀!你还是我弟不?」江洪波总算放软,只好跟我交代,「我走那天,他发烧,我怕他不去看病。你去家里瞅瞅,我打给他同学,说没去上课。」 「那他干吗不接你电话?」 「这不是打起来了么!你非得刨根问底儿地,烦不烦!」江洪波没耐心了,「抓紧点儿啊,有事儿没事儿,给我个电话。」 「你俩要是哪天不打,联合国都可以解散了。」 我怏怏不乐地关了手机,赶紧沖了个澡,顾不上想跟我套近乎的赛文,赶紧出门了。邹童那个人,别说生病不治,就是在家割腕了,我都不带吃惊的,他就是半个精神病。 江洪波是我大姨的儿子,我跟他是表兄弟。我觉得我外公祖上肯定有点问题,不然不能俩外孙都是gay。邹童是外地人,大一刚开学就给去找人的江洪波看上了。天底下一见钟情的,都他妈的是色狼,咋没人跟葛优一见钟情呢? 邹童那会儿才十七,嫩得跟棵小葱儿似的,那叫一个俊,用江洪波的话「漂亮得没挡儿」了。偏偏这个脾气,难搞到奥林匹克水平。他俩纠缠了六七年,不说吵架动手,连分手都跟吃大白菜一样。可是一个萝蔔一个坑,不管怎么折腾,他俩还是没真的分开。活着就是折腾,咱还能说啥呢? 我按完电铃拍门,拍完门再按门铃……没人来开门,我怕邻居出来看热闹,只好换政策,拿手机打他们家里的座机。江洪波说了,他肯定在家。隔着门,我听见电话响了又响,没人接听。我继续打……电话突然说占线了。他果然在家,估计是把电话拿起来了。 「开门,邹童,你怎么回事儿!我欠你俩的,是不是?赶紧地,开门。」 过了一会儿,估计被我扰得受不了了,门开了。邹童穿着睡衣,披着大外套,形容憔悴地站在门口,哑着嗓子说:「你吃饱撑的,谁他妈的用你多管闲事?」 我看他说两句话,已经晃了,就知道不妙,上前一步,想扶他,他狠劲儿地推我,结果自己一屁股坐地上了。我赶忙抓住他的胳膊,想扶他起来。这人的身上热得跟烙铁似的,加上他面如纸色,给我吓坏了。 「你有没有常识啊?你当你死这儿,江洪波就内疚了呀?」 估计也是病的没辙了,他没再挣扎,我几乎是把他夹到车上的。一路上,不管我怎么问他,他都带搭不理的。其实,邹童要是闭着嘴,还是不错的一个人,但是有时候张嘴一说话,就能把你气得,恨不得抽他。 躺在诊疗床上,医生量了量脉搏,眉头皱了起来:「什么时候开始发烧的?」 「大前天。」邹童有点煳涂了,跟说梦话一样。 「吃过什么退烧药吗?」 「没。」邹童努力集中了下精神,看着医生的眼光,好像人家是个白痴一样。 「烧这么厉害,自己不想想招儿啊?年轻也不能这么折腾。」 邹童嘴唇抿着,明显不想回答。 护士给他量了体温,三十九度二。这傢伙,怎么不烧死他呢? 医生解开他的衣服,听诊器落在他胸前,他肋骨下面有大片的瘀青。 「这是怎么弄的?」医生问他。 「给人打的。」邹童迷煳了,脸偏向一边儿。 「这得照个片子啊!」 「不照,死不了人,」你看他象是要昏了,谁说的话,他一句也没落下,「死了倒干净。」 护士进来给他打了一针。医生开了药,说赶快去楼下安排输液。我把他扶起来,他有点走不动,我只能背着他下楼。输液室人很多,坐着的,躺着的。他在门边儿站着,看了眼,就跟我说:「我不在这儿打。」 「医院打针的地方,你还按五星级来要求啊?」 「我要单间儿的。」他靠墙站着,摇摇欲坠。 「就挂几瓶水,医院床位紧张,能给安排吗?」 他抬眼横了我一眼:「便宜的紧张,贵的才没人住。」 一天八百八的vip病房。 这针打得,成本也太高了。看着护士在邹童的小细胳膊上顺利地进了针,我心里寻思着,江洪波你回来得给我报销!江洪波在金钱上,对邹童很放纵,养成他衣食住行上,都很奢侈的习惯。我有时候觉得邹童是故意的,就是要气江洪波,跟他对着干。 我趁邹童睡了会儿,去走廊里给江洪波打电话。 「君子动口不动手,你他妈的,怎么打人啊?」 「你不懂!他怎么样了?」 「病了,打针呢,高烧三十九度。大夫说先把这几瓶打完,看体温能不能降下来,不行就得住院。」 「操……」江洪波骂了句,「你帮我看着他,我晚上就回去。」 「办完事儿啦?」 「明后天再回来呗。」 「你俩都有病啊!」 我简直是服了。早知现在,何必当初呢?等邹童挂水的时候,我突然想起来,今天是苏杨第一天上班啊!真是的,你们打情骂俏,要死要活的,耽误老子多少时间,多少美事儿!我赶紧给办公室打了个电话,tracy说,苏杨按时上班了,但是刚刚王超来,把他带出去了。 这孙子!公然到我地盘抢人啊! 第6章 邹童倒是没糟践vip的价钱,输液以后完全不见好转,非常「大爷」地转成肺炎,名正言顺地在那病房连住了一周。江洪波派了个经理去上海,在这头老实巴交地伺候着。我就不说他,一时冲动,打人解气吧!这下可好,有你当孙子的时候。 莽撞的代价是惨痛的。 我并没有象预料中的,天天都能见到苏杨。他倒是每天按点儿上班,就算没有什么工作给他,他也会帮接个电话,招待上门的客户,挺勤快的。但是,那几天我在谈个生意,天天在外头跑,几乎没怎么去办公室。我的破gg公司,是江洪波嫌赚得少,不爱做了,扔给我的。我也不图挣大钱,凑合着做,这几年还算不错。不过,最近借着王超帮找的关系,接了几个电视台的节目gg,倒是红火不少。 等我忙完这一段,有天到了办公室,问jessica,这几天王超有没有来找人。jessica说没有,就是苏杨第一天上班的时候,他过来看看,可能是不放心。但是苏杨那小孩儿可懂事了,一点儿都不用操心。jessica心满意足地评价。我心想,我还不知道你?长得帅,就是放在桌子上,以供瞻仰,你都傻乐的。 我没有特意找苏杨,说到底,我觉得没必要招惹一个直人。只是有时候在家跟赛文看电视的时候,还挺怀念跟他看电影的那个晚上。有好几年,没人象他那样,跟我坐在家里的沙发上,看电影,说闲话,我几乎忘了「家」是两个人的感觉。 宠物店的小伙儿谈恋爱了,这对赛文无疑是晴天霹雳啊!周三的远足连着取消了两个礼拜。每天回到家,看它支棱着耳朵期盼的模样,我还有点于心不忍。不知道狗的大脑能不能产生悲伤的情绪? 礼拜四晚上跟王超出去喝多了,第二天我就没上班。jessica打电话来,说紧急有个文件让我签字。我换上运动服,塞文见我要出门,扭着它的大屁股就跟上来了。我心想,带你出去兜兜风得了,这傢伙憋坏了。赛文特别爱坐车,喜欢把它的大脑壳伸到窗户外,车一开,风吹起它的耳朵,他就跟高cháo一样慡。 车停在楼下,大热天的,我没捨得把它自己扔车里,也怕他大吵大嚷,吓到人。想这时候已经快下班了,跟保安说说,带它上去就立刻下来呗。保安果然不乐意,我塞给他五十块钱,直接就带赛文进了电梯。赛文就跟乡巴佬进城一样,见到女的就闻人家裙子,真是流氓到家了! 我一进办公室,吓了他们一跳。jessica怕狗的,躲得老远,把文件给我,等我签完,她拿回去,还一个劲儿地掸,说:「我对动物皮毛过敏。」 只有苏杨不怕,他看起来比赛文还兴奋,摸着它的大脑袋,哥俩儿差点就亲一块儿去了。苏杨穿着白色的衬衣,因为快下班,卷着袖子,露出细熘熘的一截胳膊,环绕着赛文的脖子。我不得不承认,那千钧一髮的瞬间,有点冲动。 「一起去玩儿吧!」我情不自禁地发出邀请,「我带赛文去江边散步,顺便送你回学校。」 「哦,这……」苏杨看了看手錶,又看了看jessica她们,「我,还没到下班的点儿呢。」 「没事儿,周五了,大家没事儿的,就早点收拾走吧!」 这是第二次,因为苏杨,我给她们提前下班。她们一定还没有明白,苏杨不仅好看,还很实用,给她们带来多少福利啊! 我们开车到了江边,沿着赛文平时的路线,朝解放大桥那里走,苏杨坚持要牵着赛文,我暗自高兴。养狗的人,恨不得全天下的人都来爱自己的狗。而且说来也怪了,只要苏杨牵着它,赛文就不去骚扰路人了,专心在他身边走得狗模狗样的。 我开始问问他在公司上班怎么样,他话依旧不多,但不冷淡,回答得很周到。这些年的职业习惯,我练就一身说废话的本领,基本上,从这儿走到解放大桥,我的废话也用不完。可是,我就想跟苏杨说点儿实在的,说点儿,我,关心的,我竟然滋生出想要了解他的欲望。 第4页 「你暑假留下,女朋友也不走?」 苏杨点了点头,「她报了gre的班,也不回家了。」 「要出国啊?」我有点吃惊,没听苏杨说过出国的事。 「她想。她说能拿到签证,还是想出去看看。」 「你呢?」 「我对国外没兴趣。」 不知道为什么,这话一说出来,我竟如释重负的:「哦,那怎么办?分手啊?」 「到时候再说吧!」苏杨明显不怎么太爱提这茬儿,「走一步是一步,看得太远也没用,谁能知道明天发生什么?」 他的眼睛盯着远方,风轻轻地吹动他的头髮,在他清秀的眉眼间隐隐翻飞,他的神态,让人着迷。 「那,暑假要租房子?」 「啊!」苏杨的目光碰上我的,有些不好意思地承认:「是,在找呢。」 他竟然跟我脸红! 「我有处闲的房子,你们要是不嫌小,就暂时住那儿吧!」 苏杨的表情瞬间变得让我无法理解,不是常人会表现出的受宠若惊或者感激,相反,他眼神幽幽地,几乎算得上黯然了。 「我也是随口说说,你要是觉得不方便就算了。」我赶忙说,这年头当好人也不好当啊,弄得跟我求他一样。 「不是,不是,」他急了,手不禁攥紧了狗绳儿,弄得赛文歪头瞪他,苏杨缓了缓情绪,说:「您收留我工作,已经帮我大忙了。我实在不好意思再麻烦您了。」 这是第一次苏杨透露出真实的情绪,他大多时候平静得有些虚假,好似那是他披上的一层保护膜。我突然有股勐烈的直觉,苏杨肯定被生活狠狠地欺负过。 「有什么麻烦的?反正也是空着。你是王超介绍的,我还不得照顾啊!」 我觉得我跟王超就是他妈的一路货色,都是拿彼此说事儿,忽悠苏杨呢。不过苏杨看起来可不象个傻的,他不会看透我居心叵测了吧?想到这儿,有点儿心虚。可是转念一想,诶?我有病啊!我什么时候有不良居心了,不就是借房子给他和他女朋友吗?那是为他们造福,是无私的奉献啊! 我们在夏夜晚风里,沿着江水流去的方向,一路走去。赛文真是给我长脸,这一路走得可老实了,还不时停下来回头看我和苏杨,似乎在求证我俩一直跟在它身后。 男人在一起,谈女人是很正常的,苏杨开始还有点迟疑,但渐渐在我的循循善诱之下,把他跟他女朋友那点儿事,都交代得差不多了。让我跌破眼镜的是:他们竟然还没有上床!我真是吃惊,现在大学生挺有耐心啊,他俩谈了一年多,楞是还没上床呢。靠,想当年江洪波看上邹童,那是当晚就鼓捣到床上去了。 我比他含蓄多了,怎么也得等到第二天。 自我催眠地,我情不自禁就去想,也许苏杨根本不喜欢女人,要不怎么没欲望呢?这种虚弱的乐观持续的时间并不太长,跟苏杨接触越多,我越发现,这傢伙真他妈的直啊! 第7章 赛文在祸害它爹四年零三个月以后,终于明白「孝顺」俩字儿咋写,厚颜无耻地帮它爹留住了苏杨的「芳心」。在我跟它一人一狗的密切合作下,成功地勾起了苏杨的同情心,让他主动提出礼拜三带赛文散步。 我那天要是没事儿,就会留下来,跟他一起遛狗,可是又不能太经常,怕他觉察出我的居心,自己有时间干吗还让我来遛啊?于是,我把家里钥匙给苏杨留了一把,他小心地把它别在自己的钥匙圈儿上。 这天我提前下班,回到家,碰巧地在楼下看见刚散步回来的苏杨和赛文。赛文这个王八犊子,在苏杨跟前儿可听话了,小步儿走得有模有样的,看起来那是相当地精神,我这当爹的,心里乐开了花儿。 「你是不是通狗语啊?」进了电梯,我不禁赞嘆。 「狗狗年纪大了,就会慢慢老实,拉不拉多犬就是小时候淘气,到三四岁以后都很安分的。」 苏杨说着笑了,散步回来,他的脸颊微微发红,让人忽然就明白为什么古人用「桃花」来形容美人。苏杨的漂亮是跟邹童截然不同的两种。邹童生得好,五官没有不漂亮的,你就是拿扩大镜来看,也找不出什么缺点。苏杨的鼻子眼睛嘴巴不如邹童那么出众,但是他胜在生得巧,合在一起就是特别顺眼,看过就忘不掉,气质是绝对的醒目,出类拔萃的。 然而我每次这么想着苏杨,都禁不住鄙视我自己,怎么跟个色狼似的。我也没图他什么,净帮他创造条件泡妞呢。想到小两口儿在我那空闲的公寓里,跟牛郎织女一样,我咋觉得我就一搭桥的喜鹊呢?但是老天有眼,苏杨的跟我的关系,因为他换工作的事,再次突飞勐进。 有次跟gt证券的朋友大飞吃饭,听他抱怨新来的实习生笨得都能下蛋了,我心里就有了个主意,于是就跟他提了苏杨。他听说还是个大三的学生,有点儿犹豫。但他总是想巴结江洪波,所以也不好意思拒绝我,也只能答应,说改天看看吧! 我把这话跟苏杨说的时候,他还挺害怕,以为我这就是要炒他呢。我还得苦口婆心地解释:「这机会跟你专业对口儿,钱也多,将来找工作,也算是相关的工作经验。你说你在办公室跟一帮丫头片子能学到什么呀?他要是不收你,你还回来,我不赶你走。」 其实,我心里清楚得很,大飞不敢不要苏杨。 因为帮了他不少忙,苏杨对我渐渐特别信任,有什么事儿,也愿意跟我商量。这正是我想要的,我其实特讨厌他叫我佟总,听起来跟脑满肠肥的暴发户一样,说到底咱也是个英俊潇洒的精英来着。每次我站在镜子前,自恋地欣赏自己的身体,越看越喜欢的时候,赛文都趴在那儿,好像翻白眼儿似的瞧不起我,真是狗眼看人低。 「晚上一起出去吃吧!」这天他熘狗回来,我给他开门,边问他,「就当庆祝你工作顺利,我听大飞说,你干得不错,他挺吃惊的。」 「哦,我……」苏杨稍梢吞吐了一下。 「约了女朋友啊?」 他点了点头。 说实话,我心里有点不高兴。我要找什么样的找不到啊?请你吃饭,你他妈的还不给面子,我还没沦落到跟女人抢男朋友的地步呢!要是别人,我早撂一边儿了,但是苏杨有点……不一样,长得好的男人,就是有特权吧?奶奶的。 「那别耽误啊!」我只好装大方,「咱俩改日吧!」 「我给她打个电话吧!」苏杨肯定觉得欠我人情,他不怎么好意思拒绝我,「就说晚上有事,让她自己逛得了!」 「别呀,那多不好!」 「没事儿,其实,我挺讨厌和她逛街的,光看不买,啥都想看看,就跟给商店免费点货一样,净磨脚后跟了。」 「放女士鸽子多不礼貌,要不,你俩一起来吧!」 我说完就后悔。 到饭桌上,简直悔得肠子都青了。 苏杨的女朋友叫罗建梅,比他活跃多了,为人特主动,感觉就是那种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八面玲珑,思维敏锐,见fèng插针,我暗中观察着,几乎肯定苏杨是被她追到手的。我认识挺多这种女人,我姐就是这样一个人。她们野心太大,通常不太容易幸福,跟苏杨这种低调,与世无争的男孩子更不搭配。吃完一顿饭,我强烈地感觉到,罗建梅就算不忍,早晚也得把苏杨甩了。 苏杨吃饭的时候,频频跑厕所,我以为他吃坏什么东西了,罗建梅解释说不是,他肠胃不好,经常闹肚子。这我也发现了,苏杨似乎稍微吃不好,不是吐就是泻,有点娇生惯养的。 趁他不在,我就套罗建梅的话儿:「你没问问苏杨的妈妈,他这毛病怎么来的呀?好好给他补补。」 罗建梅对这话题也很冷淡,只搪塞地说,苏杨妈妈在国外,不怎么太联繫之类的,顿时让我对苏杨的身世更加好奇。苏杨现在也挺信任我,但是就是不怎么提他家里,有时候我要是提起来,他总是轻描淡写的带过去。连罗建梅也不说,挺怪的。 于是,我把希望放在王超身上。 这天他找我出来,问我他们台长那天找我做什么。最近江洪波介绍我认识了个文化部的领导,跟王超他们台长一起吃饭。没带着王超,这傢伙心里挺没底的。 「你们家关系越来越硬啊,以后你可别忘了提拔提拔兄弟!」 「你都总监了,还不满意啊?」 「监个屁呀,就是挂名儿,没钱捞的。」 又聊了会儿,王超先提到了苏杨。 「我放你身边儿,就是让你帮兄弟看着,你怎么把他给弄走了呀?」 「我什么时候弄他走了?他自己联繫的。」 「你得了啊!gt那种地方没关系,他个黄毛小子,能进得去啊?」王超不怀好意地笑笑,「操,你还跟我装蒜吶?」 我没跟他纠缠,顺便问他:「苏杨家里干嘛的?他暑假怎么不回家啊?」 「s市的吧?具体我也不知道,可能是生意人,忙吧?」 「哎哟,还有你不知道的?」我拿他开涮,「你不是号称万事通,要开私家侦探社吗?」 「那是,那是,现代社会,床边空空,心里酸酸的大奶奶们越来越多,开侦探社专门捉jian,是适应社会需求,绝对挣钱!」王超越说越来劲,「你给兄弟出个本钱,咱一起开发新市场得了!」 「去你的,我才没那闲心。你能有多少消息往外卖啊!」 「你还不信?!」他情急之下,拿出自己消息灵通的证据:「邹童最近闹江洪波了吧?你知道为什么呀?」 江洪波为什么打了邹童,我还真不知道,他没跟我说,我最近忙,也没拷问他。 「江洪波看上个小编辑,你还没听说吧?」王超说着得意起来,点着眼喷云吐雾,「那小孩儿姓伍,嘿嘿,邹童现在醋劲儿大着呢!估计我们侦探社开张生意,就接他这一宗!」 第8章 和王超吃饭的第二天,邹童也跟我提起了这个伍姓的编辑。 那是礼拜天,江洪波出短差没回来呢。早上,正在外头遛赛文的时候,邹童打电话找我,说电脑坏了。我想找人帮他看看,他那个本是从日本买的,国内不多见。 「修什么呀!」邹童想也不想地说,「你载我出去买个新的。」 靠,这人还真把我当他家免费司机啊?不过也没办法,我把赛文锁在家,开车接他去电子城,我有朋友在那里开电脑行。邹童买东西不拖泥带水,干脆而迅速:他不买对的,只买贵的。 什么功能,性价比,跟他介绍就跟和城墙对话一样,丫压根儿就不理睬。进门十几分钟,就搞定了。我就不明白他非拉着我干嘛,实际上邹童自己有车,我给朋友打个电话,他过来拿东西就成,根本不用我跟着。于是,以我跟他相处的经验,这人八成有事问我。 第5页 果不其然,我们在「巴黎」喝咖啡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问我:「哎,你认不认识《全球时尚》的人?」 「杂志啊?」 「对,编辑部在‘银座’大厦的那一家。」 「不认识,干嘛呀?你要过去当模特?」 邹童朝后一靠,翘起腿,美目似笑非笑地瞅着我:「佟琥,你别跟我打马虎眼,江洪波跟你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他没跟你提过姓伍的小子?」 「操,谁他妈骗你谁孙子,」我开始庆幸江洪波确实没跟我透露过这人的底,「他从没跟说过这人!」 邹童并不太信任我,嘆了口气:「别人也没跟你说过?」 「干嘛呀?你找他干什么?」 「江洪波在外头又有人了。」 「你听谁说的啊?」我连忙替他说好话,「你俩前段时间就为了这个吵?」 邹童没说话,默认了。 「都这么多年了,别没事就吵,多伤感情啊!你跟他八年,他什么样人,你还没摸清楚?捕风捉影的事儿,别放心里去。」 邹童的眼睛里有水光在闪,我这心顿时就揪起来,我特怕男人在我跟前哭。但是邹童显然在控制自己的情绪,深吸了两口气,将那点湿润吸收回去。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跟他过八年的。」 他伸手叫服务生买了单,我想请,他没让。「反正不是花我的钱」,他带着点儿轻蔑地说,我能清楚地感觉到,有时候邹童不怎么太看得起他自己。 喝过茶,我送他去了学校,他说要收拾点东西。邹童念博士第二年,巧的是跟苏杨同一个大学,同一个专业。我本来还想跟他打听点儿内幕,但是他心情不慡,我也没敢摸老虎屁股。 我看着邹童的身影消失在高大的梧桐树荫之间,才顺着行车道开走了。因为是周末,研究所这头不怎么见人,这附近环境很好,到处都是有年头的高大梧桐,遮天蔽日地长在一起。我想起江洪波第一次带我见邹童的时候,他才十七,有点害羞,说话的时候,眼睛总是看着江洪波,好像怕说错。 八年了,想想也真快。现在的邹童,再也不是当年的那个小孩儿了。有时努力客观地想,也不知这些年,江洪波给邹童带来的是幸运,还是不幸。 过了几天,我大姨夫过生日,在「鹏程万里」定的桌。这里东西死贵,没见得怎么好吃,就是有钱人臭显的地儿。这种场合,江洪波都不带邹童,虽然他已经出了柜,但我大姨和姨夫选择性失忆,就完全不提他的那一部分,更别提接受邹童。 吃饭的空档儿,我跟江洪波到外头抽菸说话儿。「鹏程万里」是民国遗存下的别墅,国民党几个高官先后在这里安过家。顶层天台宽阔,凭着栏杆,就能看见大江缓缓从面前流过。虽然菜做得不咋的,但这里是我最喜欢「吸菸区」。 「你跟邹童怎么回事儿?」我见四下无人,就问他,「他前几天可跟我打听那个姓伍的了,你到底什么状况,不跟兄弟交底,我下回可不帮你兜了。」 江洪波笑容里显露出细微的为难,说不出他怎么想的:「他鼻子比你家赛文都灵。」 「你别跟我说这是邹童神经,王超也跟我提过。你跟邹童打起来,就为了这个吧?」 江洪波点了点头,无奈地说:「本来没什么事儿,给他搅得……算了,说起来就头疼。抽完回去吧,别让他们等,你姐又得墨迹咱俩。」 我掐了菸头儿,跟他往回走,天台的门童帮着开了门,点头跟他打招唿,江洪波是这里常客。他揣这一只手,穿着灰色西装的高大身材,透着股咄咄逼人的气势,我跟他长得都象我姥爷,天生一股军人气息。 「回去好好哄他,」我在进包厢前,跟他说,「打人就是你不对。」 「唉,你是不知道……」江洪波吞了一半,伸手拉我一把,「走吧,吃饭了。」 包厢里,觥筹交错,歌舞昇平,一家人和乐融融,幸福美满,没人提「邹童」这个名字。 开始那年,江洪波带邹童回过家,当时我也在,结果,我大姨家的人全程把邹童当空气,完全看不见他,没和他说过一个字儿,轮番倒酒的时候,都跳过他,弄得非一般地难堪,从那以后,邹童再也不在他们面前出现了。 所以,我姐就严禁我出柜。 她说:「你在外头爱怎么搞怎么搞,别跟老头老太太说,否则,0你就是自己邀请麻烦。」 「那他们逼我结婚怎么办啊?」我跟我姐差八岁,她就跟我小妈一样。 「逼上了再说!」 她总是不相信我是gay,老觉得我是给江洪波带坏的。 江洪波真冤。 我十八岁就从家里搬出来自己住,我爸妈属于比较放任的父母,并不怎么太管我。我当时就住在现在借给苏杨和罗建梅同住的这间公寓,因为在大学区,去哪里都方便。 从「鹏程万里」出来,我开车回家,正好经过那里,看见四楼的灯果然亮着,心想,苏杨小两口不知道怎么甜蜜呢!我琢磨不透自己的心思,对苏杨,我没有确定的情感,象是踮脚站在浪尖儿上,心里特没底,说不定哪个浪花里就栽跟头了。 那时侯,我并没有多么爱他。 第9章 苏杨去gt上班以后,周三就不能按时来带赛文散步。我其实并不太介意,因为宠物店小伙儿以惊人的速度失恋了,又给我打电话。那小伙儿虽然责任心差了点儿,为美人抛弃我家赛文的行径,多伤赛文的自尊啊!但我还接受他回来復工的申请,估计谈了俩月恋爱,钱包肯定瘪了。 倒是苏杨格外过意不去,他肯定觉得我帮他这么多忙,就是因为他对赛文好呢,所以一有空儿,有时晚上,有时周末,就来带赛文出去兜风。反正他有我家钥匙,并且我从来不约束他来往。 反正,是便宜赛文了,两个大帅哥轮流遛它,赶上郭靖了,傻了吧唧,呆头呆脑的,却艷福不浅。 可能是因为性格上有些冷淡,苏杨没什么亲密的朋友。整个夏天,罗建梅念英语班,又做家教,弄得挺忙的,所以给我和苏杨创造了很多机会,有时候我跟他带着赛文去爬山,一玩就是一天。他对我越来越依赖,越来越信任。 这天周六,本来约了人吃饭,但那人临时去不了,我乐得很,赶紧回家。我下午打电话,苏杨在我家呢。罗建梅趁周末回家了,他一个人没事做,就去我家看赛文去了。 到了家,苏杨正在卫生间,光着上身,给赛文洗澡呢,大狗一身都是泡泡,蹲在浴缸里蠢蠢欲动,见我开门进来,苏杨楞住了,似乎完全没预料:「哥,你怎么回来了?」 我跟苏杨说了,别管我叫那些乱七八糟的称唿,叫「哥」就成。他开始不习惯,看得出他不是跟人称兄道弟的人,但是相处多了,我总是纠正他,渐渐习惯了,越叫越顺。 可是,还不等我解释,饭局临时取消了,赛文已经难掩心中的激动,纵身扑过来。 「赛文!」 「你这孙子!」 我俩同时惊讶地大喊出声。赛文在我俩的叫声里更加兴奋,扑进我怀里,伸出它的大舌头舔我。因为脖子上没套,也抓不住,我只好用自己当诱饵,把他它弄回浴缸。这会儿,我跟苏杨都是一身的泡沫。 「真不好意思,」苏杨不好意思,回身给我找了条毛巾:「我把门锁着就好了,不知道你这么早回来。」 「没事儿,」我尽量把眼睛从他赤裸的上身移开,这可不是件容易的差事,我在心里反覆地念着「阿弥托佛」,嘴上说:「别擦了,给它洗完再弄吧!」 等我们把这祖宗伺候干净了,一人扯一条毛巾,给它擦干,这时苏杨才觉得有些不自在,他这人有点怪癖,一个小伙子,却从来不在别人跟前脱衣服,害羞得跟个大姑娘一样。我有时候取笑他,他窘迫得跟给人捉jian在床似的。 「你洗个澡吧!」我牵着赛文出去,「我给你找件衣服啊?」 「不用,我的没湿。」他说着话的时候,已经脸红,急着要关浴室门了。 我没再闹他,放赛文去吃晚饭,我就去主卧的卫生间洗澡。等我洗好换完衣服出来,苏杨正在把脏毛巾往洗衣机里塞。 「哥,你刚用的呢?一起拿来洗了吧!」他回身对我说,脸蛋红扑扑,眼睛水亮亮的。 我回去把毛巾拎来,递给他:「罗建梅没在,今晚你就别回去了,反正也是你自个儿,明早咱俩去吃早茶。」 苏杨很认真地想了想,坏坏地笑了:「不会耽误你的好事啊?」 「小样儿,长能耐了啊!」我伸手拨拉他脑袋,「有节目,当然不会留你。你吃了没有?」 「你回来之前,我煮了点馄饨吃。」苏杨说,「没吃完,不怎么饿。」 我看看钟,快八点了:「叫些外卖吧,不然饿着肚子睡觉多难受?我也没吃,你跟着再吃点儿。」 「那你别叫太多,我肚子难受,真吃不下了。」 楼下那家「苏杭小馆」速度很快,不一会儿就送上来。苏杨虽然跟我坐在桌子边儿,却也没动几筷子。他跟我说工作上的事情,说大飞发起脾气,整个办公室都不敢说话。我就劝他别害怕,说实话,苏杨也没什么实质性的工作,不需要承担什么责任。他喜欢跟我商量,我觉得他好像是个长期缺乏依靠的人,被迫需要自立的孩子。如今,跟我关系近了,就真把我当他哥了。 可是,不管苏杨跟我分享多少,他几乎从来不提他的家庭,不提他的父母。偶尔我无意问到了,他总是轻描淡写地矇混过关,我的好奇心被吊得高高的。 不过,这个疑惑,很快被大飞给踢破了。 第10章 那是十月里的一个星期六,我约了江洪波一起去俱乐部打网球。本来想带着苏杨跟我一起去,但是罗建梅生理期第一天,趴在家里不爱动,苏杨不想扔她一个人。开学后,我仍让他们保留这套房子的钥匙,因为离他们学校近,留给他们周末想过去亲密用的。 邹童不爱运动,他连身上流点儿汗都受不了,有时候江洪波带上他,他也是坐在vip的茶座那里观看而已。而且搭讪邹童的人总是很多,江洪波渐渐地就不勉强他跟着。甚至,这种出入这种高级的地方,他总让我跟着邹童。这里的人背景太强,也有江洪波力不从心的时候。 我们预约了六号场地,那是江洪波常用的。当天除了我俩,还有他另外一对朋友,四个人玩双打。不过对方水平一般,我和江洪波闭着眼睛就能把他们收拾了。我不禁有些怀念苏杨,他要是在就好了。苏杨个子高,腿长,跑动灵敏,在网球上很有天分,我带他玩过几次,很快就上手,打得象模象样。 第6页 中场休息,正碰上刚进来的大飞,他也是跟朋友来的,看见江洪波,连忙凑过来说话。我正不怎么想打了,让大飞顶替我。他不好意思扔下朋友,于是,让朋友顶我的场,他跟我坐在场边的茶座里观看。 「怎么没领苏杨来?」他在这里见我几次,都是跟苏杨一起的。 「他女朋友病了。」 「他还有女朋友啊?」大飞挺吃惊,他肯定以为苏杨是我小情呢! 「这话怎么说的?他还不能有女人啊?」 大飞不好意思地笑了:「我以为他弯的呢。这也好,办公室的小姑娘倒不白喜欢他,有门儿啊!」 「可别让她们太乐观,喜欢苏杨的女人多着呢!我办公室里还有一堆候补。」 「嘿嘿,那是,你的兄弟,还能差啊?」大飞喝着水,「苏杨认识你,也算转运了,这孩子也忒倒霉了点儿。」 我没明白大飞的意思,于是问他:「什么倒霉?」 「他家里的事儿,没跟你说啊?」 「他是我的谁啊?他家里什么事儿,我哪能知道?」 「那我可得跟你说,苏杨可不是一般家庭的小孩儿啊!」大飞献宝一样地跟我八卦,「他爸以前是s市的市长,被腐败事件牵连,当了替罪羊,还没审,就在里头自杀了。」 「什么时候的事?你从哪儿听到的?」 「是夏天的时候,有个客户认出苏杨了,他以前是s市市长办公室的秘书。怎么也有个六七年了吧?更绝的是,把他爸兜出去的,是苏杨的后妈,那女人跑加拿大去了,现在好像在美国!」 「那苏杨后来跟谁啊?」 「那倒不知道,」大飞似乎也就这么些料,「还能没个亲戚收养几年啊?」 我再没打听苏杨的身世和他的家庭,按时间算,他爸出事的时候,他也是初中,以后他高中怎么念的,怎么考上的大学,谁在供他,我一律都不清楚,也不想知道。苏杨性格里的冷淡和对依赖的渴望,大概也是因为他不寻常的少年时代的经歷。看得出罗建梅对他很照顾很关心,苏杨才会对她死心塌地吧! 一入秋,公司的业务忙起来,晚上的饭局也格外多,我要是赶不回去,就给苏杨打个电话,他总是能赶过去,帮我带塞文出去散步。他们学校到我们家的小区有直通车,苏杨总是坐公车,很少花钱打车,我不知道他金钱上是不是拮据,因为他穿戴都挺时髦的,但是用钱却又很小心。 这天我回来已经很晚了,到了家,却发现他的鞋还摆在玄关那里,看来人还没走。我有点吃惊,苏杨很少主动留下过夜。客厅里灯熄了,已经过了十二点,估计睡下了。我蹑手蹑脚走到客卧那里,门没关严,一般他都爱让赛文跟他在床上睡的,会留着门,怕赛文要去客厅喝水。 「哥,你回来啦?」他在黑暗里说了句,听起来很清醒。 「吶,你还没睡啊?」我开了走廊的灯,「还是我把你吵醒了?」 「没睡呢!」他房间的灯也亮了,他穿着睡衣走出来,塞文「扑棱」着它的大脑袋,走在苏杨的身后。 「没发生什么事儿吧?」我觉得他有点不对劲儿,忍不住询问。 苏杨没说话,脸上却愁云密布。 「跟罗建梅打起来啦?」我猜的,他俩最近好像老是吵嘴。 果然,苏杨点了点头。 「还是为出国的事?」 「她非要我也考g,申请看看,」苏杨苦恼地说,「其实,我们专业不好申请的,没有奖学金,拿到offer,也拿不到签证。」 「就因为钱的问题?」 「不是,我是真不想出国。」苏杨长长地嘆了口气,「她的专业在外面研究方向和前景比较好,可我跟她不一样。她老说我窝囊,没远见,不为咱俩的将来考虑。」 「女人么,总是希望男人主动争取一点儿。」我安慰苏杨,「要不,我找她谈谈。」 「别!」苏杨连忙制止我,「可不能拿自己的破事儿烦你了,我都不好意思了。」 我有点明白苏杨为什么不爱出国,可拿捏不准,该不该跟他坦白。苏杨不是小心眼儿的人,估计也不至于生气,于是我大胆地问出来:「你跟哥老实说,你不想出去,是不是怕依靠罗建梅?」 罗建梅的专业出国也是做研究,肯定有奖学金,但是苏杨不一定,那时候,他就得靠罗建梅了。 苏杨看着我,轻轻地嘆了口气:「哥,你怎什么都知道?」 我不安地咳了咳,心想,钻研当然有回报,我这不是把你从里到外地研究多少遍了么! 苏杨没觉察到我的心虚,继续低声倾诉:「今天跟她在你那里吵起来,我也不想回寝室,谁都不想见,只好跑你这里,我也没别的地儿去了。」 我的心,在那个瞬间,象被针挑起一条筋儿,「嗖」地疼一下:「这就对了,以后闹心,就来我这儿,我要是不在家,你就拿赛文出气!」 苏杨无可奈何地苦笑:「赛文多冤枉啊!」 「这是它的荣幸!」 我跟苏杨聊了很晚,问他以后的打算,他说想考研究生,已经准备一段时间了。其实,如果苏杨因为钱不出国,我完全可以帮助他,可是看得出,他是真没兴趣,而且,自私地想,我才不愿意让罗建梅那个女人把苏杨带去资本主义国家独占呢! 我决定找邹童套套话儿,他肯定认识熟悉的导师,说不定能在考研上帮帮苏杨呢! 第11章 跟邹童见面的机会并不难找,因为江洪波常常不在,他嘱咐过我替他多看着点儿,倒不是担心邹童怎么样,因为邹童虽然破毛病臭脾气一堆,但他还真不是个花的,再怎么跟江洪波闹腾,也是死心塌地。但是没办法,模样放在那儿,太招人了,脑袋瓜子还聪明。这年头生得好,也是一种罪过! 王超就不喜欢聪明的,用他的话,傻的才好搞,弄个那么精的,玩腻了都不好甩手。丫损得要死,有时候我真不明白,我怎跟这个败类成朋友了。可能就是这个原因,王超倒不怎么想苏杨了,估计玩不转了吧?苏杨那小子,心肝儿跟透明一样,还能给他轻易占到便宜? 我跟邹童约在「春天」见面,王超那不要脸的,死气白咧地非要跟着蹭饭,苍蝇似的,赶都赶不走。 「我要苍蝇,你是啥呀?」他还拿话噎我,他怎连吃人嘴软的道理都不懂呢。 邹童穿了件运动服,牛仔裤,一走进来,特醒目,感觉好像大家都在找藉口,可劲儿地朝他那边儿看。 「真是靓哈!」王超在我耳边小声说,「这模样不混演艺圈真可惜。」 我用手肘给了他一杵子:「把你的臭嘴闭严实了啊!别露气。」 这二百五还当真了,坐他憋上了。 邹童坐在我对面,瞪了一眼我身边儿的王超:「这人脑袋进水了呀!」他有点感冒,说起话来,叽叽歪歪的,不给人好脸儿。 「佟琥不让我喘气儿!」王超脸着红,费劲地说。 邹童肯定觉得他特无聊,横了他一眼,开始看菜单。 王超还来劲了,憋上瘾似的,我没办法,狠锤了他一拳:「你没完了是不是?」 真不知道说他什么好,在外头人模狗样儿的,挺严肃一人,私地下怎这么幼稚啊? 吃着饭,王超接了个电话,好像挺麻烦的,去门外听去了。我趁机问邹童他们专业考研的情况。邹童那是什么人啊,我一开口,他就闻出味儿了,蹊笑着:「干嘛啊?看上谁了?」 「别想歪啊!就一熟人的弟弟,要我帮照顾。怎么样啊?有门儿没门儿?」 「你家门路那么宽,给他弄保送呗!」 「保送就不用考啦?」 「考不考,也不过形式。你找找张敬仁吧,他挺有名的,以后有兴趣,直接跟他读博也行。」 「你能帮搭个桥?我不认识,也不能这么突兀地去找人家。」 「我帮你问问,」邹童又说了一句,「江洪波认识党委书记,找他比找我有用,我个无名小卒,谁看在眼里!」 「别这么说,你走哪儿不抢眼球啊!」 「操,把你嘴甜的。谁呀?叫什么名儿?」邹童想知道的,瞒不过去,他老是拐弯抹角地套你。 「苏杨,」我只好跟他说,「刚大四,你肯定不认识。」 十一月中,我去北京出差,得呆一个多礼拜。走之前,我给苏杨打电话,让他去我家住,帮我看着赛文。以前出长差,我也让邹童帮忙过,可是邹童不喜欢宠物,他老嫌弃赛文脏,说一身都是狗味儿。这不废话吗!赛文要是闻起来象猫,那不更扯淡,能上新闻了!我们赛文还嫌你身上有人味儿呢,我真替赛文委屈,于是,我索性就把它寄养在宠物店里,也不受邹童的气。 好在现在有苏杨,人又帅,又有爱心和耐心,赛文真是苦尽甘来啊! 苏杨在跟罗建梅出国的事冷战,听到我要他住我家,好像还挺高兴的。不过说实话,他真斗不过罗建梅,先躲几天显显志气吧!我还没跟他说研究生的事,先跟教授拉拉关系,等有眉目了,再跟他说吧! 我走那天,苏杨有些不舒服,上午没课,过来得很早,我还没去机场,他就进门了。我看他脸色很差,估计肯定是因为那个罗建梅,吃不好睡不好的。 「我抽屉里放了零钱,干洗店送衣服来,或者,你叫外卖什么的,就从那里拿啊!」 他点了点头,我感觉他情绪不高,临走凑到他跟前,紧紧地夹住他肩膀,逗他:「干吗哭丧着脸啊?为了女人,值得么!你这样,让哥怎么好把你一个人扔在这儿看狗啊?」 苏杨长长地嘆了口气,挤出一个笑容:「哥,你放心走吧!我一定好好照顾赛文。」 「赛文要是能照顾你就好了。」 我情不自禁地说出心里话,把苏杨逗乐了。 在北京念大学那几年,我姐给我买了套房子。这些年,一直也没怎么管,每次来办事,都住酒店,那里有些我不怎么想面对的回忆。谁还没点儿偷鸡摸狗的过去啊? 这次我狠了狠心,过去看看。屋子里我姐肯定按时让人来打扫着呢!挺干净,家具什么的都盖着。我把那些东西拉扯开,坐在沙发上,虽然还是能想起最后一天坐在这里的情景,却再也不觉得揪心地难受了。妈的,哪有时间解决不掉的伤心啊? 我拨了我姐的电话,让她帮我把这房子租出去得了。我姐早就让我把这里租了,但是我一直不想。并不是还盼着他回来,而是,我占有欲挺强的,不爱跟人分享,哪怕是回忆里的屋子也不成。 「你知道那地儿现在租金多少了啊?你这失恋的成本也忒高了点儿。」 第7页 我姐经常骂我,可她从不会逼迫做任何选择。因此,就算我荒唐地空着这里,她觉得我蠢到家了,也不会强迫我出租。今天听到我这么一说,她吓了一跳,说是不是要地震啊?怎么生物出现这么反常的举动? 我说:「生物发现新大陆,打算投奔新的乐土了!」 我真不确定,苏杨会是谁的乐土,我单纯地觉得,也许我真该继续朝下一站前进了。 第12章 北京办完事儿,我和江洪波一起飞回来。江洪波在飞机上就可劲儿地嘱咐我,别跟邹童说咱俩坐的一趟航班。我一听就知道其中有猫腻,问他:「干嘛啊?安排了别的约会啊?」 「不是!你瞎掰什么?」 「那你干嘛怕他知道?」 「不关你的事,哪那么多问题啊?」江洪波又不耐烦了。 我知道江洪波是搪塞我,可是也不想知道为什么,他跟邹童那些个破事儿,还是少管为妙。下了飞机,跟江洪波分道扬镳,公司有车来接我,得赶回办公室,杰西卡说张经理他们都等我开会呢。在路上我拨了个电话给苏杨,他听起来有气无力,明显不对劲,赛文在那头「轰轰」地吼了两嗓子。 「是不是病了呀?」我问他。 「没,没大事儿,哥,你忙你的吧!我得带赛文出去,它可能是要大便。」 我有点不放心,让司机调头,先送我回家。到了楼下,正看见苏杨坐在花园的长椅上,赛文的链子是伸缩的,可以放出十好几米,它自由地在糙坪上玩儿,隔会就回到苏杨身边蹭蹭,然后再去傻跑。 「赛文!」我喊它,这傢伙扑棱着,直奔我扑过来,跳到我身上,这顿不干不净地狂舔,「哎哟,祖宗,没吃屎吧你!」 我摸着它的大脑壳,挠挠它健壮的后背,它的大尾巴打在我腿上,还替挺疼的,这畜生,可有劲儿了!不过,一个多星期没看见它,真是想的慌,就算咱它刚吃屎,爸爸我也不嫌脏。不过,我更想念的,是苏杨。 他从长椅上站起身,脸色非常难看,走路的姿势都不对,我赶紧拉着赛文过去:「怎么了这是?」 「可能错坏东西了,没事儿。」苏杨让我牵着赛文,「要不,你多领它在外头玩一会儿,我先回去吧!」 「要走一起走,我晚点儿再遛它吧,」我想扶着他,又怕他不得劲儿,没敢伸手,「你不舒服,还领它出来干什么呀!」 「在家憋大半天了,」苏杨进了电梯,靠着墙,好象站都站不住了,这把我给心疼的,「它这几天可想你了,老是跑你卧室里转悠。」 赛文象是能听懂人话一样,「呜呜」地应了两声。 刚进门,苏杨就回自己房间,爬上床。他床上挺凌乱,看来是躺一天了。赛文拧着拧着,紧跟着他进了屋,在他身边儿躺下来,下巴枕在苏杨的屁股上,哪有一点儿想它爸爸的意思啊!我走过去,拨拉它一把,心里想着,你怎这么色呀!苏杨的屁股,我都没摸到呢! 可是我的心情很快就沉重下来,苏杨好像病得不轻,侧身躺在那儿,脸色发青,可吓人了,我心里感觉不好,连忙凑过去,跟他说:「我送你去医院吧,你看起来病得不轻!」 「不用,」苏杨轻声地说,「就是肚子疼,一会儿就好了。」 「那怎么成,万一是别的毛病,别耽误啊,走,哥带你去看。」 「真不用,没那么严重。」 苏杨挺倔的,有点说不听,我只能任他那么躺着,额头的汗「刷刷」地冒出来了,也是没辙。偏偏这时候杰西卡打电话催我去公司,说俩经理吵起来了,非得我去看看不可。这给我气得,吵什么吵呀,回头都给你俩抄了。 可是我又不能不去,想着找谁过来帮我看看苏杨,只有王超和邹童。王超那个下面不关门儿的,找他来,那不是把苏杨往火坑里推吗?没办法,还得找邹童。邹童肯定是对苏杨特好奇,所以答应得挺痛快,一会儿功夫飞车赶来了。我给他俩简单地介绍一下,苏杨病成那样儿,礼貌上也不含煳,他就是太要强了,我心里这么想着,出了门。 我回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一进门儿就是股香味,去厨房一看,嘿,真是田螺小伙儿降临人间了。有汤有面的,邹童正做饭呢。他会做饭,这倒不稀奇,江洪波就说,外头正经的馆子,做得都不如邹童。但是耐不住人家身价高,不是谁都给做的,也就江洪波在家的时候,咱跟借借光,占点儿便宜蹭饭吃。没想到,今天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苏杨魅力不一般啊! 邹童示意我别说话:「打了针,睡着了。」 「你找大夫来啦?」我低声问他,顺手偷了点做好的菜吃。 「废话,疼成那样了,还抗什么呀?挂水呢!睡有一会儿了。」 我估计苏杨跟邹童不熟,而且邹童这人有点说一不二的,不怎么太好商量,苏杨大概也就不好意思推辞,就任他做主了。正说着话,赛文摇着尾巴走进厨房,看着我吃东西,坐得可老实了。不知道苏杨怎么训练的,赛文再也不上桌抢饭吃了,想要吃的时候,就老老实实地坐着,特讨人喜欢。 「这破狗还懂事儿了呢!不象以前那么没大没小的。」 「你家才破狗呢!别欺负咱赛文不会骂人,就拿话儿掂它。」我说着从桌上拿了几块狗饼干,餵给赛文,「苏杨教的,他可在行了,还有耐心。」 「哎哟,他是学兽医的啊!」邹童噎我,「这年头宠物店挣钱呢,还考什么研究生啊,干脆开个狗店,专门挣你这种傻瓜的银子。」 「你还没完了,是不是?损完儿子损老子,」我沖赛文使了个眼色,「走,跟爸爸去看看苏杨。」 「先别去,」邹童拽住我,「我有话问你呢!」 我就知道这是饭没好饭的鸿门宴,嘴上假装随意地应付:「啥事儿啊?」 「你是不是跟江洪波一趟飞机回来的?」 「啊?」我装傻,心里叫苦,这人咋啥都知道! 第13章 「他倒想跟我一道回来,给我姐抓住了。」我连忙水来土掩,没办法这场面见得多了,白炼成金,我现在撒谎跟吃大白菜一样。 「你继续编啊!」邹童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你姐抓他干什么?」 「生意上的事儿你也管啊?」我脸不红心不跳,「我姐公司有批货给海关扣了,让江洪波找人帮忙活动活动。」 「你姐在北京的关系比江洪波还硬呢,用得着他?」邹童似乎不太相信,但也没有办法,转身忙活,再不提这事儿了:「去看苏杨醒没醒,醒了叫他起来吃饭。」 我象抓住救命稻糙,屁颠儿屁颠儿地去了。 说心里话,我也不知道江洪波搞什么鬼。当初他泡上邹童的时候,我还真没成想他俩能这么长久。江洪波也没说心里多花,但是他身边的人太多了,公的母的一大堆,赶都赶不走。现在小青年儿都了不得,遇上喜欢的,特主动,简直奋不顾身,何况江洪波这种年轻有为,长得还好的,不可救药地持续热销中! 我想起了那个小编辑,看来得找王超吃饭了。 苏杨第二天就要回学校,他自己说两天没上课了。我想他好利索了再走,可惜好说歹说也不听,我都要生气了。看来,我也不用过分羡慕罗建梅,跟苏杨一起生活,估计也不光是美事儿,有时候也挺糟心的。 苏杨刚走,罗建梅就打电话给我,问我有没有时间,说有事想跟我商量。我知道肯定是为了出国,想让我劝劝苏杨,我还真想听听她和苏杨到底怎么回事,就答应了。她当时在我的那间空房子,我让她等着,开车去接了她,去了「万家灯火」。 罗建梅长得算漂亮的,而且挺会打扮。学理科的女生通常比较朴素,罗建梅这模样,绝对是轻而易举地跻身系花之辈。依照我对苏杨的理解,他好像对爱情不怎么上心的人,不会主动追求谁,何况还跨系跟那么多人抢这朵花?我越想越相信,罗建梅是倒追。 我点了几个女士爱吃的菜,心里寻思着,孤男寡女的,可别喝醉了多事,让人误会,于是当服务员问要什么酒水的时候,我只点了饮料。罗建梅是聪明人,她也不跟我兜圈子,直接说:「佟哥肯定知道我今天为什么,出国的事情,你还是帮我劝劝苏杨吧!」 「我说他也不会听。」 「会的,苏杨现在特信任你,你随便说的话,他都记得牢,听得进去。」 屁咧,这小子要倔起来,八头牛都拉不动。但是,我确实没觉得有劝说的必要,就跟罗建梅说:「你想过苏杨为什么不想出国吗?他是不想依靠你,再说他的专业申请签证都不容易。」 「佟哥,我不瞒你,我爸爸妈妈都不同意我跟苏杨处,他们估计他家里情况也不怎么样,到现在都没提过见面,对我跟他的事一点都不热情。但是我真喜欢苏杨,我就是将来出国得养着他,我也认了。」 罗建梅这丫头挺聪明的,话不说满,她看起来就是那种家里挺有钱的,这意思就明白了,学费不是问题。可是你想养人家,也得人家愿意啊!我挺不满罗建梅这种态度的,她一点都没替苏杨考虑,苏杨那么大的小伙子,这是要他插门儿啊?但我也不想跟她说什么,我没必要惹她不痛快。 「行,那我问问他到底什么意思。」 罗建梅并没放心,似乎还有心事,犹豫了一下,终于跟我说:「苏杨好像有个奶奶,他不肯走,也是怕没人照顾她。」 「啊?他还有奶奶?我怎么不知道?」 「我……我也不太了解。」 「你俩都这关系了,他家里人你一个没见过?」 罗建梅脸红了,还有点闹心:「他就这样神神秘秘的,说他爸爸不在了,妈妈在国外。从来也不跟我说他家里的事,就他奶奶这事儿,也是我无意间听电话,才知道的……他都不肯跟我说。」 罗建梅肯定觉得自己也挺赔的,你说床都上了,结果苏杨连家长都没让她见。不过,我已经开始尝到苏杨的苦头,这傢伙表面看起来温和无害,要艮起来,也是要人老命的。 「他奶奶要是在这儿,干嘛不让你见啊?」 「我也说不准。」罗建梅说着,有点沮丧,眼圈红了。 我是最怕女人在我跟前哭的,赶紧安慰她:「你别胡思乱想了,苏杨心里都是你,他肯定是有苦衷,不想拖累你呗。估计不想跟你出国,也是担心没人照顾奶奶吧!我跟他说说吧。看他到底什么想法。」 我送罗建梅回去,她挺感谢我的,非要哪天请我过去吃饭,说我给了他俩一个象样的小家,她跟苏杨都很感激。我没答应,也没拒绝。我才不想看他俩小夫妻的和睦幸福呢,这不刺激我么!回去的路上,我就寻思,按理说罗建梅家里也挺有钱的,怎么还用跟我借房子住呢?转念一想,估计是家里不同意他俩同居吧,小姑娘还真有主意,再想到苏杨什么都瞒着她,我又挺同情她的。 第8页 苏杨一个礼拜没来找我,他照样选一两天带赛文出门远足散步,但都选我不在家的时候。我一进门看见赛文懒散地躺在客厅里不搭理我,就知道它是跟苏杨运动过了。苏杨会留个纸条,写着散步多久,餵它吃了多少之类的。虽然每次写的都是赛文,我还是会看上好几遍。苏杨字写得很漂亮,一看就是小时候练过书法,有点儿功底的。而且,他总是用张狗脸代替赛文的名字,很有趣,很活泼,带着那么点童心。 我他妈的竟然沦落到对个纸条发花痴的地步,实在太失败了。我决定找王超解闷。 「私家侦探社的买卖怎么样?」我见面就揶揄他。 「非常好!」他拣到我的话头往下说,「最近刚刚收到一手消息,某青年才俊,军区某头儿的外孙,在‘万家灯火’勾引他‘义弟’的媳妇,你说这分量,能勒索多钱?」 「哎哟,这你小心,军区的人别惹,小心哪天把你绑到哪个乱坟岗,就地正法了。」 「切,我把你是gay的秘密告诉你外公,咱俩指不定谁先被枪毙呢!你家更好,一下毙俩!」 「再说,我让你再嘴上能耐,」我拿菜单狠狠地砸他脑袋,反正那东西也坏了,不好用:「这顿你掏钱,我让你有种来勒索。」 他「嘿嘿」地笑:「我说你咋那么不小心,要搞小动作,也别去熟人的饭店啊!我老远就看见你了,赶紧换地方,怕坏你好事。」 「滚,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你别歧视现在的狗啊,以你家赛文现在的高智商,说不定哪天就吐出俩象牙呢!」王超还上脸了,继续说,「我说你怎么对苏杨那么有耐心,感情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你别胡扯!你要是在苏杨跟前乱说,我撕了你的嘴,让你以后吃白食。」 「就能跟我凶!」王超酸熘熘地说,「我怎么跟他说啊?明明是我发掘的小帅,结果给你搜刮去了,我好长时间没看见他,打电话他都不怎么接,牛b到家了。」 「你还敢给他打电话?不跟你说了,别骚扰他?」 「成了,成了,别弄得跟老母鸡一样,我是真的想提拔他,给他联繫了个节目助理,问他愿不愿意做。」 「节目助理是干嘛的呀?」 「就一打杂儿。」 「那不做!这破活儿你也好意思给苏杨介绍?」 「哎哟,多少人排队还等不着呢!这要是以前,他得屁颠屁颠地感谢我,自从跟你混,翅膀硬了,一般活儿还瞧不上!」 我们这桌,靠着二楼的大窗,视野很好,外面是浓密的一片梧桐。王超一扭头,正看见辆「旱马」穿过林荫路,停在树木深处,那里是vip的停车场,一般人进不了。 他象是突然想起什么,急忙凑近我说:「你知道最近有人追邹童吗?是个开‘旱马’的,据说在北京的背景硬得很。」 「你都从哪儿听的这些乱七八糟的?」 「什么乱七八糟,你不爱听我还不说了。」 「说吧!闷在肚子里,别憋死你。」 「咱就一俗人,可不就爱听这些街头巷尾的八卦,哪象你们这些有钱老闆,成天附庸风雅,」王超给我损了有点不高兴,不过,他气不长,唧歪一会儿,又忍不住说:「江洪波家里够热闹的,真是花开两朵,俩人分头风流哈!」 第14章 我不相信王超说的,顶多也就是追求吧!追邹童的多了去了,有的别说「旱马」,就是航空母舰也开得起,他要是想攀高枝儿,根本不可能和江洪波过这么多年。外人都觉得邹童是看上钱,其实,说不好听的,以他的模样,真想靠着身体挣钱,那能缺么! 邹童对江洪波的心,我是没怀疑过,就是他那身脾气,一上来劲儿,让人挺难消受的,就好像我那天找他,问博士生导师的事,正赶上他跟江洪波闹别扭,不痛快呢,不由分说地就沖我来了,那简直就是尖酸刻薄,让人忍无可忍。 我到的时候,是江洪波开的门,他在家里穿得很随便,下身是条格子的睡裤,上身套了件灰色的长袖t恤。江洪波健身的习惯坚持是十年,身材壮实有料,只是平时穿着西装,也不怎么能看出来。我其实并不常到他家,就想他也不常去我家一样。在外头爱怎么鬼混怎么鬼混,可到了家里,我们都不怎么爱应付人。 江洪波房子还几处,都空着,他最常住的就是跟邹童这里,他俩一起这么多年,从来也没换过地方。三四年前,房地产市场还没这么火热的时候,他在江边买了两套别墅。可是邹童不爱搬,说那地方太大,他一个人在家葚得慌。 这间公寓是邹童一手打理,他挺勤快的,洗衣烧饭什么都行,进门就有个家的样子,感觉就是不同。我四处里寻了一圈,没看见他的影子。 「人呢?」我问身后的江洪波。 「书房写论文呢。」 「哦,我有点儿事问他,不知道你在家。」 「事情办完,就提前回来了。」 「都弄好啦?」 「差不多了,就等上头审批。」 江洪波说话有点心不在焉,我看出他脸色发板,于是沖他使了个眼色,意思问他是不是跟邹童闹别扭了。 「没大事儿,」他嘀咕着,走到书房那头,敲了敲门,「邹童,虎子来了,他有事跟你商量吧?」 邹童没有马上出来,过了好一会儿,才开了门,头髮乱糟糟地,还穿着睡衣。这俩人估计从起床开始打的,到现在没倒出功夫换衣服呢! 「你去换身衣服,」江洪波有点不高兴邹童这么蓬头垢面地出来见人,「让虎子看了,笑不笑话你?」 「别陷害我啊!」我赶紧给自己辩护,「这有什么好笑话的。」 邹童我行我素地在沙发上坐了,盘着手问:「找我干嘛呀?」 那会儿我其实已经觉得没必要这时候问,何苦找死呢,没想到江洪波先把我捅出去了:「是不是你那个弟弟保送研究生的事儿?」 「啊,」我只好顺着台阶下,「是,邹童说介绍认识那个导师。」 「出国开会去了,等他回来的吧!」邹童开始不停换电视频道,「你问过苏杨他愿意吗?」 「我寻思着,等有眉目再跟他说呗!」私享,家 「那天我可试探他口风了,人家压根儿也没说要找关系考研吶,你在一边儿瞎忙活什么呀,还真把自己当他什么人了?」 「我不他哥么!他在这里也没什么亲人。」 「你改姓雷了啊!雷锋也没你这么爱管闲事呢。」 我一听,这语气不对呀,瞅了瞅江洪波,那傢伙黑着脸,也不做声。我琢磨着,干脆提前撤退得了。结果邹童没说够呢,继续在那儿歪歪:「你那点儿心思,还想瞒着我?什么哥哥弟弟的,看上人家就别装蒜。」 「别,别,人家女朋友处着呢,我哪能棒打鸳鸯?」 「你们这种纨绔子弟,寻常的玩腻歪,把直的掰弯了,才有挑战性,征服了更有成就感吧?」 邹童甩过来那眼神里,鄙视得犀利而直接,我觉得背后「嗖嗖」的都是冷箭she上来。 「行了啊!」在邹童频繁的指桑骂槐下,江洪波坐不住了,「你有完没完啊?想唧唧歪歪到什么时候?」 邹童却笑了,嘲笑:「咋的?我踩你尾巴上了你急个什么劲儿?」 我觉得这空气里,都快给他俩的火气烤煳了,闻着呛人,赶紧推说还有事先走。邹童也没说送,转身又回他书房去了。江洪波送我到门口,跟我说:「考研不是什么大事儿,我找人帮你说一声,保准能成。你就问问苏杨的意思吧!」 「成,那你帮我办。」我见邹童关了门,凑到江洪波耳边问,「怎么回事?又闹什么呢?」 「就为芝麻绿豆点儿的破事儿,他身体不舒服,脾气就暴。我改天找你吧!」 江洪波也急着打发了,我赶紧走人。 脾气是邹童身上第二糟糕的,说话不给人面子,刻薄起来,简直让人恨不得抽他。但他最糟糕的,是身体,经常生病,医院就跟他家宿舍一样,没事儿就过去睡一晚。因为这个,江洪波通常尽量迁就他,不怎么太招惹。 即使这样,他们还是经常吵架,甚至还能吵到动手,江洪波跟我说过,有时候在邹童面前,格外控制不住脾气。两人一起生活那些年,也没耐心再去掩饰和修补。人伤害的,往往都是跟自己亲近的,而伤害,常常就是爱情的副作用。 回头找苏杨出来谈出国和考研的事,也变得难了,这傢伙不知道在忙什么,成天不见人影,打电话也不接听,我真觉得有点古怪。两个星期过去了,他楞没朝面儿,我有点坐不住了。这天傍晚,我在他学校外面给他打电话,说办事经过,问他有没有时间出来吃饭。 「赛文都想你了,我一回家,他就往我身后看,找你呢!」 我编的,赛文那个狼心狗肺的,能想谁啊?现在宠物店小伙儿跟同事一起遛狗,因为苏杨没时间,小伙儿每周来遛它三次。他的同事领的是只母的金毛,赛文这个流氓,立马儿一见钟情,动手动脚地,我是真怕哪天它把人家肚子给搞大了。 赛文终于动摇了苏杨,他在电话上柔软地说:「你在南门那里吧?我这就过去。」 「好,那我等你。」我顿时心花怒放,赛文真是我的救星! 可我一见苏杨就傻了,怎么几天不见,他憔悴成这样啊?脸色青白不说,连眼睛都凹陷了,黑洞洞的,象是魂飞魄散了似的。 「你这是怎么了?」我吓一跳,「出什么事儿了?」 苏杨坐在车上不吭声,闷了半天,才说:「哥,咱去喝酒吧!」 第15章 苏杨一看就不是很能喝的人,所以这种人要买醉,通常比较省钱。喝醉的人都是麻烦精,邹童喝醉的时候,专爱拣人多的地方脱衣服,非把自己弄得跟卖身的一样,常常造成不必要的围观,他是神智不清,丢人的都是我跟江洪波。我都不知道他怎么想的,丫是不是就借酒装疯,折腾人啊? 我没见过苏杨跟酒精的化学反应结果,绝对不能冒险领他到外头喝,万一又出一舞男可咋整呢?于是,我领他回到家。我家里头不少好酒,都是人送的。他想速醉,还是慢饮,都有的选择。而且,我心里打着小算盘,也许喝醉不是坏事,嘿嘿。 「来瓶醉得快的。」苏杨真不含煳。 「别介呀,你有什么心事,跟哥说,我比酒精好用。」 很明显,苏杨没被我的推销技巧说服,他更相信酒精。我是连推再挡,就怕他喝伤了,可没多大功夫,他就发蔫,身子一沉,滑到沙发下头,缩在地板上,没动静了。 第9页 醉了,估计。 赛文喵悄儿地走过来,在他身上闻了闻。哎哟,这酒鬼,真臭,赛文肯定在心里嫌弃他。它在苏杨身边儿坐着,看着我,「汪」地叫了一声。 「你问我,我问谁啊?」我跟它说,「有能耐,你别叫他喝啊!」 赛文「呜呜」地哼唧着,一放前腿,紧挨着苏杨趴下了。 「你看,赛文都来劝你呢!」我推了苏杨一把,「你可是冷落它好一段了,再不搭理,它可要移情别恋了!」 苏杨蜷得跟个虾米一样,靠着沙发,脸埋在胳膊里,半晌功夫一动不动,隐约地,有哽咽的声音传出来。赛文抬起脑袋,竖着耳朵听,被我拨拉一把,真是不长眼力介儿,这时候得是你爸爸坐他身边儿,不是你! 赛文终于站起身,拧着拧着,去厨房找水喝了。 我趁机抢了它的位置,凑在苏杨身边,努力地从他的胳膊fèng里,寻找他的眼睛。他努力压抑着,刚刚那股哽咽和抽泣,似乎给他强迫着吸收了,可依旧对我的努力无动于衷。 「我命真挺不好的,哥,真的,」他的声音颤抖着,但没有哭,话说得断断续续,没个重点,没个头绪,典型的酒鬼在自言自语,「什么都不顺,没一样儿顺利的。怎这么倒霉呢?我不求别的,就想她好好的。怎么办啊?我真是够了。」 我赶紧苦口婆心地劝,试图转移他的注意力,可他完全把我当空气,根本就听不进我讲什么,唯独跟那沙发亲,靠着抱着,自己个儿在那儿穷墨迹,说着车轱辘话,反反覆覆地就是「倒霉,命不好,没办法……」之类的。这跟平时那个彬彬有礼,帅气可爱,一笑起来阳光灿烂的小伙子,简直就是判若两人。 酒精真他妈的不是好东西。 苏杨说着说着,抬头四处看。 「找什么呀?」我问他,「哥去给你拿。」 「酒呢?」他的眼睛忽闪忽闪地,我才发现他眼睫毛怎那么长啊? 「咱不喝了,挺贵的,别糟蹋钱了,」我琢磨着苏杨平时节约勤俭,用钱来约束,说不定管用呢。 「我要喝,哥,你跟我拿来,我要。」 奶奶的,他还跟我撒娇!我楞楞地看着他,眼瞅着就要投降了,苏杨突然东倒西歪地站了起来,我以为他要自己去拿酒,结果冲进卫生间里,「哇哇」地吐起来。看来还没煳涂,知道抱马桶吐呢! 我走过去,用杯子装了水让他漱口,心里寻思着,你这不是活该么!自己找罪受。可是,我又有点同情他,什么事都在心里放着,也没人商量,罗建梅只想出国,可能奶奶还得靠他照顾……我尽量避免提那些烦心的事,拿了条湿毛巾给他擦脸。 苏杨的眼泪忽然涌了出来。 我从没见男人那么哭过,连半点动静都没有,眼泪无声地地顺着脸淌,象大雨天扑落在车窗上的雨水,擦掉了,再瀰漫上来,无休无止。 「你这是……」我手忙脚乱地给他揩眼泪,越揩越淌,「怎么了呀?恩?有什么话说出来,憋着多难受啊!」 苏杨无声地落泪,没有言语。这是久违的心疼到无以復加,又实在手足无措的感觉,我试探了两下,反覆地鼓励自己,终于忍不住,伸手抱住了他。 第16章 我诚惶诚恐地抱着苏杨,就想抱了个价值千万的古董花瓶,生怕摔到碰到,被人抢了,被自己摔了。他的身体很热,带着年轻男孩特有的韧性和手感,趴在我的怀里,他的肩膀柔顺而温柔,双手开始垂着,后来搂住了我的腰……我感到难以抵抗的一股冲动。 第二天,苏杨睡到大中午才醒,他走进客厅,目光迷濛,好像无法聚焦似的,本就憔悴的脸上,因为宿醉,更加不见人色。我也没上班,正坐在沙发上喝咖啡,看报纸。他迷煳煳地去喝水,哑着嗓子问我:「哥,几点了?」 「十一月十五号,阴历十月初五,星期三,上午十一点四十。」 「哦,这么晚了……」他端着透明的玻璃杯杯,叉着细腰喝水,我几乎能看见他的脑袋里的轮子正在缓慢地转动,突然间,齿轮咬合了,他惊诧地说:「哎呀,我还有早课呢!」 说着,就要往房间里沖。 「算了,这都几点,等你去早就都下课了。」我放下手里的报纸,跟他说,「换衣服,哥带你吃饭去。」 苏杨站在那里寻思着,他穿着睡裤,长长的腿叉着,小腰细细的,带着勾人的线条,身板儿虽然不壮实,却是笔直的,瘦得不难看,身型秀丽。我心里开始后悔,昨晚上我装什么君子啊,太赔了。 「那好吧,现在回去也晚了。」 「请你吃饭,还给我犹豫,你小子现在整得挺拽啊!」 苏杨一下就腼腆起来,脸红了:「不是的,哥,我没那个意思。」 我被他窘迫的模样逗笑了:「逗你玩儿呢,快去换衣服。」 「哎呀,你怎么老耍我。」他嘆口气,洗澡去了。 我回卧室找衣服,顺便打电话给杰西卡,告诉她我今天不过去了。最近生意也不是特别好,没多少事。赶巧有个经理找我,在电话上多说了几句。等我都弄好,回到客厅,发现苏杨也在阳台上打电话呢。 平时他就连给罗建梅打电话,都不瞒着我,今天肯定是有什么特别的事儿,不仅躲出去,声音还是故意压低的,阳台门紧紧关着,我根本半个字也听不见。可是他说话的表情很焦虑,眉头皱着,神态很紧张。 他似乎是看见我进了客厅,没讲多久,匆忙地挂断了。 「我们去哪儿吃?」他进了屋,有点儿强颜欢笑。 「你要是有要紧的事,不用应酬我,跟我还客气什么呀!」 「没什么大事,走吧,我也饿了。」 开车去了家新开的上海菜馆,午饭时间人不多,经理给了我俩一间特别精緻的vip间,清静,说话也方便。苏杨口味很清淡,他吃不了油腻的,这里的菜挺适合他。尽管这人来之前还说饿呢,也没吃多少,他肯定是有心事。 「你最近可都心不在焉的,没怎么吧?」我打量着他,这会儿,再看不见他的颓废,干净清慡,就象薄荷糖gg里男孩子一样,让人看一眼,心旷神怡。 「学校有点儿事,过段时间就好了。」 他说谎。 苏杨说谎的时候爱低头。 「哦,」我没再掖藏,直接跟他说,「罗建梅可来找我。」 苏杨停了筷子,抬头看我:「她说什么了?」 「你不想出国,是不是因为在这儿有负担啊?」 苏杨低头不吃饭,又不说话了。 「你该不是……不信任我吧?」我本意是拿这话激激他,结果,他无动于衷的模样,突然让我一清醒,他是真的不相信我啊!我对他这么掏心掏肺的,这人心里的话,从来没跟我说过。 「你怎么不说话呀?」我真有些不高兴了,「我就跟罗建梅说,你这脾气,根本不带听我的,她还跟我倔。」 「哥,你别问了。」苏杨脸有点发红,估计这会儿正因为宿醉头疼呢,脾气也有点不耐烦,「我也不知道怎么说。」 「你奶奶是不是在这儿?你是想照顾她吧?」我也没耐心威逼利诱了,直接问他,「你干嘛不领罗建梅见你奶啊?」 「这些话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这傢伙又开始打太极,「等以后有机会再跟你说吧!」 我心里真恨他这股劲儿,早知你这么不合作,昨晚上还讲什么情面啊?就该把你吃干净了,从上到下,从前到后,一口都不剩。我心里咬牙切齿,但也不好说什么。 我们之间的空气,迅速冷却下来,沉默地吃完,结帐前,我跟他说起江洪波答应帮忙保送研究生的事。 「你要是真不爱出国,就继续念吧。江洪波既然答应了帮你弄名额,就肯定差不了。」 本来以为这话题怎么也能缓和一下氛围,结果,苏杨一句话,将我刚刚燃起的希望一巴掌拍灭了。 他说:「我也不想考研了,先找工作吧!」 我顿时感到一阵懊恼,连追问他原因的耐心都没了。这人真是难伺候,我心里难免责怪苏杨的躲闪,他平时不这样的,现在弄得好像怕我似的,什么都掖着藏着。该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吧?我想起王超无意说的话,「看起来听纯的,谁知道里边儿什么样的啊!」因为当时我很反感他的态度,王超再不怎么敢说了。 那以后,我有好一段时间没再找苏杨。我也说不清楚自己气的是什么,大家本来就不是什么亲密关系,按理我不应该对他有什么过分的奢想。他的那些私事,如果连罗建梅都打听不出来,我凭什么就觉得他应该跟我分享呢?我觉得,我确实有点自作多情了。 于是他打电话来,我也故意不接听。苏杨是个敏感的人,我连续两次不接他电话以后,他就再也没有主动联繫过我。可是,苏杨并不想跟我彻底断交,他手里还有我家的钥匙,依旧保持着每周带赛文散步两天的习惯。 直到圣诞节前,忽然下了一场大雪。我犹豫半天,拨通了苏杨的手机,想跟他说,外头太滑,别带赛文出去了。可是他手机关着,没打通。我在办公室里坐到三点多,因为大雪,下午要来的客户也暂时取消,我呆着没事,就开车回家了。 赛文不在。 我换了身衣服,想等苏杨回来,带他去吃火锅,算是主动示好吧!结果等到天要黑了,他俩还没回来。我有些奇怪,平时,苏杨四点以前一定会送赛文回来,因为有时候,他还得回学校跟罗建梅吃晚饭。 我左等右等也没见人,越来越担心,再打他电话,发现他还是关机。人都是这熊德性,这样的时候,就只会往坏处想了,车祸啊,打劫啊,绑架啊,反正电视剧里演过的,我都估摸着,也不觉得荒诞可笑,接着就烦躁起来,拿起外套,就要出门找。门这时候开了,赛文先钻进来,苏杨一边往外拔钥匙一边看见了我。 我简直给他的样子吓坏了。 第17章 苏杨脸颊擦破了,身上也狼狈,端着一只胳膊,开门都很勉强,走进门是一瘸一拐地。赛文是没管他,没心没肺地喝水去了,我看着苏杨的模样,情不自禁地问:「这是怎么了?」 「哦,摔了一跤。」苏杨没怎么当回事儿,「哥,你怎么回来这么早?」 我就觉得不对劲,他简直是咬着牙地把钥匙放在角桌上,我伸手想拽他过来坐下,他顿时疼得大喊出声:「哎呀!」 「摔坏了,是不是?」我连忙放了手,不敢碰他,「我带你去医院。」 「不用,」苏杨蹭着小步,靠在墙上站着,脸色煞白,「缓过劲儿就好了。」 第10页 我没跟他争执,扶他进了卫生间,给他收拾。苏杨解释说,在解放碑广场的台阶摔了,滚了两下。我估计就是赛文撒疯,拽得他,加上地上滑,而且解放碑那地方的台阶陡得很,他说滚想下,还指不定滚几下呢! 我用热毛巾给他擦脸,他左手伸上来掀着头髮,手背上擦破了皮,渗着血丝,手指头上连点儿血色都没有。我艰难地褪下他的裤子,腿上都是淤青,尤其靠右小腿半个手掌那么大的一块儿,看着吓人,真不知道他怎么走回来的。 「干嘛不给我打电话?我去接你,省得走这么远回来?」 苏杨沉默了一会儿,我正忙着给他洗腿呢,他的声音轻轻悠悠地从我头顶传来:「我怕你不接听。」 短短几个字,我的心突然抽筋一样,酸酸地揪起来,疼得话都说不出来。 我给他清理得差不多,就剩他那一直端着的胳膊:「袖子掳起来看看。」 「可能摔坏了,」他终于说实话:「有点不敢伸直。」 在去医院的路上,苏杨跟我从头到尾地说:「赛文不知怎么了,象是失控地那么跑,我本想拉住它,可是地上太滑了,就摔下来。它跑了好远的,我想追它却站不起来。好在它自己又跑回来,那条路我们经常走,它挺熟悉的。」 「刚刚怎么不跟我说啊?」 「我怕你迁怒赛文,打它哦。」 「我还能跟个狗生气啊?我要是捨得揍它,它就不会那么淘气了。」 「你不跟狗生气,可跟我生气哦?」 我假装专心地开车,眼睛正视前方,好半天才跟他说:「我没你的气。」 苏杨安静地坐在我身边,他也没看我,目光落在窗外堆叠的大雪上,那是他常常陷入的,沉思的神态,眼睛许久也不眨一下:「哥,有些事我不能跟你说,你别跟我生气,也别打听,成不成?」 那一刻,他跟我说什么,我都会答应的。 折腾到医院,楼上楼下地挂急诊,拍片儿,结果出来,右手前臂骨裂,值班医生说挺严重的,怕发展成错位骨折,打了石膏。接着又带他去楼下打针消炎,取药……都折腾完,已经快半夜,回家的路上,他就在车里睡着了。 我把车子停在车库,借着停车场昏暗的灯光,偷偷地看着苏杨。他的头朝左歪着,下巴抵着瘦削的肩膀。他在医院打针的时候,唿吸就不太匀称,有点发烧。如果不是他坚持要回家,我真想他住院观察看看。车子熄火以后,我静静坐了几分钟,心里是说不出的纷乱芜杂。 我突然无法象跟王超调侃扯蛋那样地看待苏杨了。 第二天一大早,罗建梅的电话就追来了,当时我刚从外头买早饭回来,苏杨还没醒。我从来也不接他的电话,但是怕吵醒他,就听了,告诉罗建梅苏杨遛狗的时候摔伤。 「佟哥,我能过去看看他吗?」 「来吧,」罗建梅听起来很担心,我也不能霸占着苏杨,不让她看啊,只能装好人,「我今天都在家。你先给他请假吧,他还低烧,下午我还想带他去看看专家。」 罗建梅打车来的,进门也没来得及跟我寒暄,就直接去客房看苏杨了。苏杨刚醒,手指头肿得跟胡萝蔔一样。我没跟过去,去厨房里准备早饭。罗建梅故意把门开着,估计是怕我误会他俩搞小动作,不知道为什么,我对那个房间,产生类似嫉妒的憎恨,我心里有种讨厌的预感,罗建梅会带走苏杨。 果然,不一会儿,罗建梅进了厨房,跟我说:「佟哥,我还是接苏杨回去得了,耽误您上班,苏杨心里也过意不去。」 「吃过早饭再走吧!」我痛恨装好人,和假大方,但我没有选择,「都买好了。他昨天晚饭都没吃呢!」 「好,麻烦佟哥了。」 吃完早饭,我和罗建梅一起,带着苏杨又去看了个骨科的专家,确定没大问题了,才送他俩回了小窝。整个上午,苏杨都很沉默,几乎没怎么说话。我要走的时候,他的眼里甚至流露出,好像是不舍的目光,让我心为之一振。 那天晚上,我找江洪波喝酒,有点醉了的时候,想起昨晚苏杨在卫生间里跟我说怕我不接电话的声音,轻柔而明净。我几乎能想像他忧郁的眼眸也许盯着我低垂的头,也许,他苍白的手指,也想抚摸我……如同一滴朝露,从青翠的枝头坠入水中,荡漾起的涟漪,轻微而悠远。 我开始有点儿……爱上苏杨了。 江洪波的眼睛给雷达一样精准,笑得含蓄而不怀好意:「干嘛,情窦再开啦?我以为你被那谁前几年折腾得阳痿了呢!」 「操,阳痿我也排你后头啊,你那傢伙年纪大,活还多,操劳过度吧!」 「你的是赋闲过久,功能退化!」江洪波比我大五岁,特讨厌我笑话他老,回头就是一口。 我们坐在「四季会馆」酒吧的角落里,正开着黄腔地窃窃私语,就在这时候,我明显地感觉到江洪波脸色沉了一下,他的眼光,穿越了我的肩膀。我连忙顺着他的目光瞅过去,刚刚走进来的几个人里,其中一个年轻的小伙儿,似乎也看见了他,我敢保证他们的目光对了下,才又各自转开。 那是我第一次看见小伍。 第18章 接下来的夜晚,江洪波的神态总是显得故做自然,他的眼神,会飘……向某个固定的角落。虽然我喝得有点儿高,心里不煳涂,但也没有追问江洪波,这种事儿得他自愿跟我说才行。于是,我找了个打电话的藉口,江洪波接着说他去个洗手间。我走去一边儿,看着江洪波高大挺拔的身影从那个男孩儿的身后不远处经过。果然,一小会儿功夫,那男孩儿也站了起来。 我在外头站着,遇见个熟人,说了两句,就直接跟过去了。「四季」的洗手间外面有个类似休息室的地方,是个非常古怪的设计,谁大便累了,还过来歇着啊?今天我算是发现这地儿的作用了,供藉口上厕所的人聊天谈情。 江洪波正和那个男孩儿站在一株高大的装饰树旁边说话呢!他们看起来很客气,根本不象王超说的已经在床上打得火热那种关系。可又不难看出,江洪波对那人挺有好感,他看似礼貌的笑容里,有喜爱和欣赏。 那男孩儿侧背地对着我,有点看不清长相,于是,我走过去,朝江洪波打了个手势,告诉他我要去洗手间。江洪波点了点头,男孩儿自然而然地回过头。 「你过来一下,」江洪波只好介绍我们认识,「这是我弟,佟虎。他是伍可,朋友的弟弟。」 「佟哥,你好。」 伍可笑着问好,他长的不如邹童,但是清秀可人,有点娃娃脸的感觉,很清纯。 「不用这么客气,叫我佟虎就行。」 我心里琢磨着,原来你就是那个伍姓编辑,难不成邹童要死要活的,就是因为这个?有点想不通。我们三个站着聊了几句,再没说什么,伍可就走了。我客套地邀请他一起喝两杯,他说跟朋友来的,下回吧! 伍可一走,我为了圆谎,说要去洗手间,被江洪波一把拎住:「你要演到什么时候吶?」 我「嘿嘿」地笑,被看出来了。 「你跟邹童打了半年,不是就为他吧?」当四周没人的时候,我继续打听,说实话,我没觉得伍可有什么杀伤力。 「没谱儿的事,你跟着瞎吆喝什么?」江洪波签单,我们打算走了,「见过几次面而已,又不熟悉,你在邹童跟前把嘴闭严啊!」 「看你说的,我什么时候卖过你啊?」我想了想,又补充说,「就算是无心卖了,也是你家邹童套话儿的本领太高,让人防不胜防。」 江洪波的司机已经在楼下等,我们不再说伍可了。 回到家,赛文已经老实地坐在门口等我,这种被迎接的感觉,还是温暖了一下我醉醺醺的心灵,我也不再气它把苏杨搞得满身都是伤了。我亲昵地捉住它的大脑袋,抚摸着,它高兴地吐着舌头,跟我耍。 「你说你把苏杨伤了,爸爸应该把握机会照顾他吧?」我摸着赛文的脖子,它喜欢我这么做,大脑袋高高地扬着,「可是,爸爸抢不过女人,你给爸爸出了主意,怎么才能把他掰弯了呀?」 我觉得如果赛文能说话,肯定有好招,因为苏杨跟它相处的时间,对它的宠溺程度,估计就是罗建梅也要吃醋的。午夜的时候,我躺在床上,赛文不怎么太爱跟我睡,苏杨不在的时候,它宁愿睡在走廊那里。 我以为酒精能帮助睡眠,结果,我脑袋无比清醒,手机放在身边,那么想,那么想,也不能拨个电话,问他伤口疼不疼。夜晚真长,赛文在走廊睡着了,打着唿呢! 第19章 第二天,我从小会议室出来,就看见杰西卡和tracy边喝茶边靠着窗聊天,好像很清闲似的,看见我走出来,不自然地停止了笑声。我朝外看去,又下雪了,稀散地飘着雪花,我想起苏杨。 忍到午饭时间,手机就象长了小钩子一样,我这颗躲闪的小心灵啊,终于还是难逃落网的命运。我拨通了苏杨的电话,他很快就接起来,语调听起来轻快而愉悦:「哥,有事儿啊?」 他的快乐感染了我,我几乎是情不自禁地笑起来:「精神状态不错啊!怎么样?疼不疼?」 「还行,不怎么疼。」 「打针没有?」 「没呢,下午的吧!她说等她回来的。」 「罗建梅没在家照顾你呀?」 「她上学吶,期末了,她的专业很忙的。」 我心里有点不高兴,说要接回去的也是她,结果她就把苏杨一个人扔家里,这叫什么照顾?这女人真不靠谱。我不得不承认,我已经无法客观地看待罗建梅。尤其当苏杨还表示理解的时候,我这叫个酸哦,他对罗建梅怎么百依百顺的啊? 我琢磨了一会儿,翻了翻今天的日历,下午没什么事了:「我去看看你啊?方便不?」 「好啊!有什么不方便的?」苏杨慡快地答应,他的热情在我心头淋上一层蜜糖,「什么时候过来?」 「这就过去。」我迫不及待。 这间房子是老式楼,冬天供暖不怎么好,加上今天阴天下雪,屋子里格外阴冷。苏杨在家里,穿了件灰色系扣的薄毛衣,还加了棉外套。他刚刚洗过脸,额前的头髮被水打湿,还没干,脸颊带着剃鬚泡的薄荷味儿。苏杨挺注重外表的,很少见他邋遢过,摔断了胳膊也不耽误他爱美。 「吃午饭没?我给你叫了外卖,等会就送上来了。」 苏杨走路还是有点跛,脸色苍白,但精神不错:「不饿,吃完药,胃里顶得慌。」 「那我不白叫了?」 第11页 「你吃呗!」他说着补充一句,「我看着你吃。」 很快外卖就送来了,都是清淡的,其实我也不怎么喜欢,就劝着苏杨吃,用「浪费就是犯罪」要挟他。苏杨从来不浪费东西,果然乖乖地上套。他因为自己洗脸,左手上的纱布都湿了。吃饭前,我重新给他包扎,这回绑得严实,让他连手指头也动不了。 我看你还怎么臭美,嘿嘿。 「你绑成这样儿,我怎么吃饭啊?」他愁眉苦脸。 「我餵你。」我得寸进尺。 「不要,」苏杨脸红了,「这么大的人,让人餵饭吃,多不好意思。」 「罗建梅喂,你让不让?」我跟他抬槓,我保证罗建梅餵他吃过,他昨天手肿得厉害,就是勺子也拿不住。 苏杨吭哧半天,吞吐地说:「她是女人啊,你……干嘛跟她比呀。」 「什么女人?邻居大妈餵你,你肯定不干。」我心情好了,就爱逗苏杨,「罗建梅跟你一撒娇,你就让她餵了,是不是?」 他脸更红了,肯定被我猜中,不说话,眼睛里带着勾人的羞涩。 「你不让我喂,我也跟你撒娇。」 苏杨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歪在沙发里,都要笑得抽筋了:「哥,你怎么这样啊?跟小孩儿似的。」 他还好意思问我?为了他,我算是豁出老脸了! 不过,要以成败论英雄,苏杨终还是拗不过我。我餵他吃了一碗饭,喝了汤,算是过瘾了。苏杨哪里知道,我从小到大,除了以前养过的金鱼,餵过哪个生物吃饭啊?赛文都是自己吃的。 可是我打心里喜欢这种经歷,喜欢他依赖我,信任我的态度,他就象是我自己的一部分,小心地照顾和体谅。那是最初的最初,苏杨带给我的,爱的感觉。 没两天,王超不知从哪里听说苏杨受伤的事,打电话跟我瞎侃:「哎哟,这是工伤啊!你得给人报销医疗费吧?」 「没,罗建梅拿的钱。」 「我说佟琥,你怎么越活越回去了,出手能输给女人?你还追个屁呀!」 「谁追了?我不跟你说,就当认个弟弟,人家是直的。」 「别跟我装大尾巴狼啊,」王超周围肯定没人,流氓态度原形毕露,「这年头,干弟弟,干妹妹,不就是给床上后备的?」 「你以为人人都你那德性啊?」 「哎哟,行啦,您佟总高风亮节,成了吧?」王超说到正事,「晚上出来吃饭吧,明年艺术节的宣传给你做,怎样?哥们够意思吧!」 「今晚不行,我姐回来,要不你一起来啊?」 「大姐回来啦?那算了,我敬而远之,下个礼拜找你得了。」 王超怕我姐,他说我姐的气场就跟江青似的。 我刚要挂电话,想起那天遇见伍可的事,王超似乎跟那人挺熟的,就跟他打听:「伍可是不是你介绍给江洪波的呀?」 「怎么可能!」王超忽然压低声音,「江洪波跟你说了呀?」 「有什么好说的?他俩又没什么事儿。你别弄得那么玄乎,让邹童知道,又得闹腾,我说你怎么不压事啊?」 「不是我说的!」王超小声地说:「我也是猜的,江洪波正眼看过谁呀,我就觉得他对伍可有点意思。」 「伍可什么样的人啊?」 「长得不如邹童,但性格挺好的,什么坏脾气都没有,特和气一小孩儿,比邹童讨喜。」 「你认识啊?」 「见过几次,我们有两个节目,他哥贊助的,一起吃过饭。」 「他哥是谁?」 「伍维啊!闹半天,你个二百五,什么都不知道呀?」 伍维是某知名网站的老总,这几年名利双收。我真是没想到,那么低调温和的伍可,竟然挺有背景的。可是,如果江洪波跟伍可真有事儿,他不会瞒着我的。而且,我心里多清楚,这些年,就算外头围着江洪波转的人形形色色,流水般地,换了一波又一波,可他从来没对邹童以外的人,动过心。 我开始有点儿替邹童担心了。 第20章 我姐的家在江边,景观很好,隔岸就是金融曲彻夜不灭的灯火。 车子到了门前,我看见江洪波那辆拉风的「保时捷」和邹童的「凌志」suv并排停着,估计邹童从研究所直接赶来的。他的到来,我有点吃惊,他去美国开会,我以为下周才能回来呢! 我姐对邹童还行,没像江洪波家里人对他那么刻薄。我觉得在女人面前,帅哥总是吃香的,有时候我也想让他看见苏杨,不过,又不怎么太敢。他当初在办公室里也就了一大堆女人,就是防我这点。她对江洪波的男人宽容,不代表就会对我的男朋友宽容,她肯定觉得天底下没人配得上我的,女人千选万选也许还能拨拉出一个将就,男的连门儿都没有。 我一进门就看见穿着米白色毛衣的邹童,坐在沙发上,支着两条长腿看电视。邹童不是很高,但是比例长得很好,加上会穿衣服,送给人修长的感觉。 「人呢?」我走过去,将车钥匙扔在茶几上的杂物盘里。 「我是鬼呀?」邹童横了我一眼,他鼻子堵堵得,估计感冒了。 「嘿,我说他俩,你怎么自己找骂呀!」 「大姐找他谈事儿呢!」邹童说着,从角桌上抽出一张纸巾,擤鼻涕,「你怎么才来?」 「这不苏杨……」我连忙停了,沖邹童使了个眼色,这傢伙立刻心领神会,「怎么感冒了呀?」 「当美国第二天就感冒,到现在也没好,」邹童听起来挺难受,「被资本家陷害了。」 「你的感冒多贵重阿,还进口的呢!」 邹童伸手就给了一下,病弱之下,立即还不小呢,打得我生疼:「让你嘴贱!」他说。 我姐家的厨子以前跟我外公的,姓张,做菜特别好吃,每次他回来长住的时候,张师傅都过来上班。我姐这个人有点挑剔,也不是特别好相处,但是张师傅憨厚,对谁都能忍受,想的也周到,见邹童病了,现赶了两个清淡的菜出来。 吃过饭,聊了一会儿,江洪波他俩就走了。我看见他俩在花园里,上车前,似乎说着话,江洪波的手,自然地搂在邹童的腰边儿上,看上去还挺亲昵的。他终究还是跟邹童有感情,那个小伍应该没有什么后遗症吧? 「这一代空气多好!」我姐喝着茶跟我说,「让你搬过来,你不肯。江洪波手头有两处空房子呢,我给你买过来一处?」 「不用,这么大地方,上厕所都走半天,多费劲呀!」 「看把你夸张的!怎么跟邹童似的?有大房恐惧症阿?」我姐瞪我,「换个大点儿的,赛文的狗味儿也不会那么明显,一进你家,醺得人都头疼!」 「你才跟邹童似的呢!赛文得罪你们了啊?」我有点不高兴了,赛文经常洗澡,很干净的,根本没有那么大的味道:「赛文闻起来象人,我还不养它了呢!」 「哎哟,别一说赛文不好,就跟踩了你尾巴一样。」我姐看出我不慡,也不敢太深说,连忙换了话题,「我听江洪波说,你在打听xx大学研究生的事,给谁问啊?」 第21章 「王超托我帮他朋友打听,小孩儿想考研,他们学校门槛高,专业不好进,想找找关系。」我也没算说谎。 「男的吧?」我姐的语气怎么说呢,稍微有点轻蔑的意思,「绕在他身边儿的,都是些绣花枕头。」 我姐喜欢品学兼优的,邹童在她跟前讨喜,也是沾了自己高学歷的光。邹童当年从研究生到博士,都是靠自己。情商差的人,智商都挺高的,算是上帝给他们的补偿吧! 「你什么时候这么武断啊?」我拿起小阿姨送来的葡萄,揪着吃,试图转移话题:「董田的葡萄吃多不好,都用保鲜剂保存的。」 「那你还吃?」 「洗都洗了,不吃多浪费。」 「你到什么时候都有理,」我姐笑着看我吃,有时候她看我的眼光,就跟我妈一样,「你生日快到了,想好要什么没?」 「哦,那看你预算多少呗。」我跟她开玩笑,其实我啥都不缺,没什么想要的……不过呢,我想要的,她也给不了。 「没有预算,」我姐大方起来也挺吓人的,而且她是说到做到,「不过你得提前跟我说,下星期我要去香港,得呆段日子。」 「哦,那就算了。生日你都不在,还送啥礼物啊!」 「得了吧,你希望我在啊?」 「嘿嘿,别这么说,你出手大方,别人海以为我是你保养的小白脸呢,这种时候,当然得等金主回来吃饭吶!」 她拧了我一把,桌边儿的手机突然响了。那是她私人的手机,公司的事不会打到上面,我非常随便地瞄了一眼,完美的视力已经把来电显示看清了,daved。当时,我还不知道这个daved,就是伍维。 我姐处过几个男人,不是不欢而散,就是无疾而终。她这种女人太强,很难幸福。我有时候跟她开玩笑,找个女人过日子得了。她说,你以为我跟你一样有病啊?她心里其实还是不能我是gay的身份,只是,她太爱我,不得不接受罢了。 她对我期待其实也很高的,但是没办法,我对做生意天赋不高,也没什么大野心,就是拣她和江洪波的剩过日子。好在他俩都财大气粗,掉个渣儿,就够我挺逍遥地活一辈子。从小到大,他俩给我树立一标准,我照着做,也就行了,这让我的生活,出奇地容易。 我现在的公司,本来是江洪波的,但是我姐找人负责招的员工,当时江洪波刚出柜,我姐特逗,专找漂亮的女的,我也不知道她是想用美人计把江洪波掰直了,还是对外撒烟雾弹,毕竟外头的人并不知道江洪波是gay。 结果,江洪波没被整到,我成倒霉的替死鬼了。 好在烟雾弹成效卓越,苏杨和罗建梅都以为我是直的,大概就因为办公室里衣香鬓影,美女成群。有次,苏杨跟我聊天,知道我有几个家的时候,竟然问我,哪个是带女朋友回去的。我当时逗他说,就这里呀,带你回来的这个。他脸红了,我也不知道他听明白没有。 我也没跟他说他太深,万一他清楚我性向,再不跟我来往了,那不是赔了?我披在羊皮下面,乖乖地等待时机。 从我姐家出来,刚上车就接到罗建梅的电话,她问我明天有没有时间。我心想,有没有时间,那不得看你找我什么事儿啊?她说她明天有很重要的实验,但是苏杨得去医院复诊,她没法陪着去,有点担心。 「几点啊?」我也不想表现得太主动。 「越早越好吧?不然还得排队。」 第12页 「成,那我带他去吧。」 我心里早就义不容辞,但是表面功夫还是得做好,别弄得好像我求她跟我分享苏杨一样。办建梅特别感谢我,我知道她也是为难,不然不会找上我。苏杨在女生里肯定受欢迎,她不放心把这样的机会让给别的女人。 罗建梅真是可怜,守着她的宝贝苏杨,可惜,两头都是狼啊! 我带苏杨复诊完,还没到十点呢。他脸色好了,虽然吊着手,也是帅得要命,弄得医院里的医生,护士,加病人都偷看他,我说干脆咱收票参观得了,省得都偷偷摸摸地,把他弄得可不好意思了。 「你那儿是不是太冷了?」我在车里问他,「去我家吧,暖和,我晚上再送你回去。」 「你不用上班?」他扬头问我,脸色在清晨的阳光里,散发这无敌的青春的气息。 「我有个电话会议,弄完就差不多了,最近生意不怎么好。」 「那行,哪儿都一样。」苏杨很好对付的人,不挑的,只要我想干什么,他一般都不会有别的意见。还有就是,他大概不好意思让我回去跟他受冻。 在家里跟苏杨腻歪了一天,傍晚的时候,我看着他用恢復了的左手跟赛文在地毯上玩,说:「晚上带你出去吃饭,叫上罗建梅吧!反正离你家也不远,顺送你们回去。」 「她忙呢,晚上都有不会回来住了。」 「你病了她都不管?」 「期末,她的实验不怎么太顺利,很赶的。她的专业忙,不象我们,随便煳弄也能过关。」 他怎么老是替罗建梅说话啊?我心里特不慡,忍不住发酸:「实验比你还重要啊?她真是女强人。」 「她事业心很强的,都说好看的女人不聪明,罗建梅挺厉害的,长的好,交际能力也高,学习成绩也突出。哥,你是不是不怎么喜欢她呀?」 靠,为了你,我都快成怨妇了!我决定自已争取福利弥补。 晚上我们在楼下吃的西湖船菜,我牵着赛文在小区里,迎着寒风玩了一会儿,这狗东西是长了厚毛不怕冷,给我冻得直哆嗦。我让苏杨先回去,他他感冒,他就是不肯,非要跟我一起,只好由着他了,心里其实也是美滋滋的。 到了家,我相信福利一说,趁苏杨还没换衣服,问他:「你能自己洗澡吗?」 苏杨特别爱干净,说:「行的,自己擦擦就成了。」 「别阿,我给你放水,好好洗个热水澡,驱驱寒气。」他有点为难,手确实不方便,他早上洗脸都折腾半天的,于是,我顺理成章地接着说:「我帮你洗。」 第22章 「不要」苏杨想都不想,一巴掌打死这个主意,「那多奇怪!」 「有什么奇怪?大家都是男人,你长什么我没有啊?」我笑话他的羞涩,「我就不信,你住宿舍,不跟男生一起洗澡?」 他住的那个宿舍楼是老房子,根本没有单独的洗手间,都是洗公共浴室的,这个我听邹童说过。邹童本科根苏杨一个系,跟他住过同一个宿舍楼。 「洗澡我都穿内裤的,」苏杨坐在地上,抬头看我的眼神,好像我跟个流氓似的,「不习惯那么多人一起洗。」 「你怎么跟个大姑娘似的,还怕人看。」 我剥了个橘子给他,赛文臭嘴巴伸过来闻,我伸手打了它一下:「不是给你的!」 「你怎么虐待赛文阿!」苏杨连忙给摸摸,赛文立刻拱他怀里,不理橘子了。 我见他两只手没干净的,把橘子送他嘴边 苏杨没跟我争,张嘴把橘子吃了,这个简单而短暂的动作,让我心理一阵扑腾。心想,这要是真给他洗澡,我非硬了不可,不过最就是不闲了。 「你这么害羞,住宿舍他们聊那些事儿,你不听?」 「听呀,」苏杨站起身,坐到沙发上,「哥,你今晚怎么老问这些?」 「好奇呗!男生怕跟人一起洗澡,怪怪的。」 「也不是害怕,就是不习惯。」 苏杨在性上面似乎很封闭,他很少说这些,感觉也不是说偷偷的想,估计就是兴趣不大,我甚至怀疑,他是个性冷淡的人,再次同情罗建梅。 「平时在家里给惯出来的,是吧?」我随口说道,「你们学校的条件是差了点儿。」 没想到他还挺警觉地,扭头问我:「谁惯我了?」 「你家里人啊,」我也没打算瞒着,「你家里的事,我稍微知道些,你在大飞那里实习的时候,有人认识你。」 苏杨抬起眼睛,刚刚还愉快羞涩的眼神,突然忧郁:「他们说我什么了?」 「没说你什么呀,就是说你爸爸。」 「哦,」苏杨的左手,轻轻地吗索着他的裤子,「我把那些事儿,我也不清楚,我跟他不亲。」 我没有再问,这些家务事,外人本来就不太好插手,何况他家这本帐这叫个乱哦!不管多苦多难,过去就过去了,伤疤是醒目的纪念。 「我跟你说的心事,都比跟他说的多。」 苏杨追加这一句,让我瞠目结舌:「你把我比喻成你爹呀?」 「不是,」本来有点苦涩的苏杨,忍不住笑了,「哥,有些话我只跟跟你说,你要不听,我宁愿不说。」 「听啊,谁说不听了?」我连忙决心,「你什么时候说,我都洗耳恭听。」 「我知道你对我好,哥,罗建梅照顾我,都没你上心。「苏杨轻轻地嘆口气,眼睛眨巴眨巴地:「有时候说她的好,你是不是不乐意阿?」 「我又拿不小心眼吗?我还能跟弟媳妇争风吃醋阿?」我开着认真的玩笑。 「对啊,」这小子还接茬,「我也没跟你那么多女朋友吃醋阿!」 第23章 苏杨在我家连住了几天,伤口恢復得差不多了。他白天就是在家里看书复习,快要期末了,晚上我下班了,会领他出门吃东西,然后带着赛文散步。天冷了,我们沿着街边走,看着夜色里车来车往,万家灯火围绕在我们周围,我只觉得若能握上他的手,便真是满足到家了。只是,我终还是没有勇气试探,但这种依靠的感觉,已让我神魂颠倒。 放寒假后,罗建梅回家了,苏杨依旧留下,我顺理成章地留他住在我家里。他真把我当哥看,虽然有些事绝口不提,大部分时间还能愿意跟我商量,我依旧跟他提议考研,向他继续把学业念完,并且我用邹童的例子教育他。他很能听得进去我的建议,抬着眼睛认真地注视的模样,像个专心地小学生。 我和苏杨关系,越来越几乎;而邹童和江洪波,却开始出现裂痕。 那是个周六的上午,苏杨说他有事要出门。他有点神秘兮兮,虽然他跟我承认,他奶奶也住在这城里,却从来不提细节,更别说让我见见。估计他有所保留,也不曾追问,我不想让他再我跟前,有半点窘迫和不适。 我给邹童打电话,他把我联繫的教授,只有时间一起出来吃饭。他听说苏杨一天都不会在家,直接让我过去。邹童并不常邀请人回家,一般大家都在外头见。估计是江洪波在家,他捉摸着做点好吃的慰劳,顺路带上我这个吃白食的。 邹童固然下厨呢,他穿这件紫色的毛衣,你白色裤子,看起来粉嫩的,散发春天的气息。他繫着蓝色的围裙,在厨房里忙活,见我来了,让我给他多剥些蒜。 「你怎么不使唤江洪波?」 「我让他出门给我买条鲜鱼,」邹童说着话,见江洪波已经换好衣服,「要买活得哦,让超市的师傅帮忙杀一下,快去快回吧!」 江洪波匆忙出了门。 「今天什么特殊的日子?」我看的厨房里如临大敌场面,「怎么搞这么正式?」 「没什么,」邹童淡淡的说,眼睛也没抬,专心切肉,「病了一个多月,这刚好,爱动弹了,就做一顿呗。」 邹童确实给「进口」的感冒折腾得够呛,开始只是打针,也不见好,最后闹到医院,用了进口的药,才缓过来。我说进口药治进口的病,这才对症呢。他病得都没力气打我了。前几天还病恹恹地,没想到今天竟有心情下厨房。 「你家福利真好啊,」我有些开玩笑地说,「病刚好就给他做饭吃。」 「好什么……」邹童欲言又止,脸色有些黯淡,语气自嘲地:「这不是为了讨好领导么。」 客厅里响起手机声。 那时江洪波私人的手机,他出门的时候大概忘了带。就像我姐一样,他们的手机都分公物和私人的。一般不是天大的事,秘书是不敢打私人的、,手机的,这号码知道的人也少。邹童竖耳朵听了听,响几声没人接,那头挂断了,接着「叮叮」相起两声信息铃声。厨房里的他好像中了魔障,怎么也无法集中精神,突然放下手里的话,走到客厅,拿起手机看了看。 我伸头出去,只见邹童的脸瞬间黑了。他假装若无其事地回到厨房,我剥完蒜,问也没有别的事需要我帮忙,他也没有说话。我隐隐猜测那电话八成就是伍可打开的,邹童住院的时候,我怕他无聊,常去探望,就是觉得他跟江洪波好像有什么隔阂,总之就是怪怪的。 江洪波拎着鱼回来,进门我就给了他的眼色,指了指桌上的手机,他头疼的皱了皱眉,去了厨房。我坐在客厅里,很不自然,这两人跟我太熟,吵架都不躲着我,经常弄得我很窘迫。 「数字5时谁阿?」邹童的声音低而平稳地传出来,「给你发的短线。」 「你还知道那是我的手机?」听得出江洪波很不高兴,「我查过你的手机吗?」 「我又不偷人,还怕你查手机?」邹童平静地说,声音冰冷而讥讽,「也没你的聪明才智,小情还有排行呢,是老五,还是姓伍阿?」 「你行了阿!」江洪波伺候他生病修养这一个多月,那些已经磨得差不多,今天显得格外不耐烦,「不就是个简讯吗?你扯到哪儿了?」 「我扯远了吗?江洪波,你心里头的小算盘,还要偷偷拨多久?你真当我瞎了,是不是?」 两人没一个人让的,眼瞅着就要吵起来,我连忙上去灭火:「一人少说一句吧,这么大的人,吵什么吵呀?跟过家家似的。做饭做饭,我都饿了。」 邹童转身站在水池边儿生闷气,不说话了。我跟江洪波眼神交流,示意他赶紧哄一哄,这人也在气头上,看人简讯确实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行为。况且江洪波在外头,哪有人敢给他气受?都攒着放家里受了。 他无声的嘆息,像下了多大的决心一样,走到邹童背后,搂住他:「干嘛呀你,说犒劳犒劳我,不能做到一半不管呢,你一撂担子,我跟虎子就挨饿了。」 第13页 我从厨房里退出来,听见江洪波温柔的中音还在安慰的邹童。午后的阳光暖暖地照着,沉默的,寂寞而无奈。我说不清那一瞬间,心理什么感觉。 过了两天,我在「可人」吃饭的时候,正赶上江洪波也在,我刚好要走,被他拉住了,也跟我说两句话。我们去了三楼的vip,四周没别人,和安静。 「你这几天,都去看看邹童。」他听起来特别烦恼,皱着眉,都显老了。 「怎么了?不是哄的挺好的?」 「两天没吃东西了,劝也不吃。」江宏波点了支烟,深深地吸了一口,「他的话,他还算听得进去,你跟他说说。」 我心想,邹童认定的,谁说得听啊?我说不说那不都白搭?不过,沃野没好意思推辞,江洪波看起来挺发愁的,我知道有时候邹童发起疯来,他也不知如何对付。 「说不定他气两天就好了呢!」我安慰他。 然而,事情并不象我想的那么容易,在我打算劝和的那一天,两人之间积压已久的风暴,终于爆发了。 第24章 苏杨已经放假了,因为缓考了两科,都在家里学习,他挺用功的。我只说跟江洪波有事谈,他也没有多问。我不想让他知道太多邹童和江洪波的关系,怕他怀疑。因为快过年,公司人心惶惶,没什么大事可忙,我有好多天没正经上班了。 「那我等不等你吃午饭吶?」他坐在沙发上看书,赛文枕着他的大腿。 「不一定,我给你电话吧!也许出去吃。」 「哦,好。」他顺从地点点头,「小心开车啊。」 心里暖流荡漾,我渐渐地,依赖上苏杨在身边的感觉,他的到来,象早春的阳光,投she进我冬眠般麻木的生活。 江洪波给我开的门,行色匆匆地:「你来得正好,帮我看着他,他吃的胃药没了,我去给他买。」 「饭都不吃了,吃药有什么用啊?」 江洪波欲言又止,没时间应付我,匆忙出门了,这次他没有忘记拿手机,吃一堑长一智,跟邹童生活的日子,让他越来越谨慎了。我走过偌大的客厅,在邹童卧室跟前敲了敲门。 「是我,邹童,我进去了啊?」 邹童半坐在床上,脸色煞白。他皮肤本来就白得很,这下是有些惨然无色,挺吓人的。见我走进去,抬头看了一眼,低头继续看他的专业书,没说话。 「干嘛呀?又不吃饭了?」我在他面前的沙发上坐下来,「折腾自己有瘾吶?刚出院,就嫌家里不舒服,还要再回去?」 邹童微微皱着眉,嘆了口气,突然问我:「你见过伍吗?」 「见过呀,」我半真半假地说,「他是伍维的弟弟,饭局上遇见过。」 「讨人喜欢啊?」 「这我哪知道?都没说过话。」 「你还跟我装傻?」 邹童瞥我一眼,在他跟前说谎不上件容易事,这人眼尖得随便就能瞧你心里头似的。幸亏我确实跟伍可不熟识,不然今天我非露陷儿不可。 「半句假话,天打五雷轰!」我发誓,「真的没交情,都没接触过。」 「他有什么好的,把江洪波勾得五迷三瞪的?」他说话的声音轻轻的,可那股子轻蔑就象冰刀一样刺人。 「怎么又犯疑心病了呀?」我赶忙放松语气,「他忙得脚打后脑勺,不是为公司的事操心,就是为你的身体劳神,哪有空去拈花惹糙啊?」 邹童沉默着,我趁热打铁:「别这么在床上赖着了,洗个澡,去客厅做吧!中午带你出门吃饭。」 「你们最近是不是都混‘可人’?」邹童起身,坐在床沿上找拖鞋,我给他递过去。 「是啊,朋友开的,去捧个场。」 「‘可人’是伍可开的,你会不知道?」 我登时楞了,确实不知道! 「不可能吧?‘可人’那么大的买卖,他一个小编辑……」我说着,自己就咬舌头了伍可是伍维的弟弟,钱怎么可能成问题? 「江洪波开始找门当户对的了呢!」 「你这么说,可真是冤枉他,‘可人’保证不是伍可一个人的,我朋友说是他开的,不会乱说,顶多伍可有小股份。再说,江洪波是我给介绍去的,我不知道的事儿,他更不可能知道了!」 江洪波回来见我站在客厅,正朝楼下看,走到我跟前,悄声问我怎么样。我让他自己听,浴室的流水声隐约地穿来,邹童洗澡呢。江洪波如释重负地拍了拍我的肩膀,兄弟你行,他说。 「出去吃顿饭,就和好吧!别闹腾了,累不累呀?」我小声地跟他商量。 「我哪跟他闹了?一个人唱独角戏,没辙。」计划内身上带着外头的凉气,直刺激鼻子脆弱的黏膜,外头可是滴水成冰的三九天。 邹童走出来,头髮只吹了半干,他行动有些迟缓,摇摇欲坠的小模样让人看着怪心疼的。他回身找大衣,江洪波给他送到跟前,问他想去哪里吃。 「谁说带你了呀?我和佟琥去吃。」邹童不急不缓地说话,这人厉害在,他根本不用高声跟你大喊大叫,就能把你气个半死。他嫌说的不过瘾,又加了一句:「我们去‘可人’吃。」 ‘可人’江洪波的脸色变了又变,这人也不是三好老公,脾气压不住的时候,说动手就动手的。这会儿简直是千钧一髮,眼瞅着就要忍不住,邹童却不压事,大胆地面对着怒火中烧的江洪波,说:「‘可人’那头,是菜好吃,还是人好吃啊?」 「这事你还有完没完?」江洪波破口而出,「我他妈要是跟伍可有染,出门给车撞死!」 「你怎么操他我都不在乎,可是你心里不能有他!」邹童也不管不顾,跟江洪波正面干上了,「你别在我面前发那些没有用的毒誓,老子又不是当年十七八的不懂事!」 「你现在懂事?你还不如十七八那会呢,越活越回去!」 「后悔了?江洪波,外头年轻的,漂亮的,有钱的,到处都是,挑到眼花,跟我玩够了吧?」邹童声音降下来,说的话,也不只是在伤人还是在伤己。 「别提那些有的没的,俩人在一起,成天猜来猜去你不累啊?」 「当我爱捕风捉影?你扪心自问,对伍可是不是动了心!」邹童的语气不再是痛心疾首,甚至是无可奈何的:「你要是爱上他,我不会占着你的床不动窝,我给他让地方!」 江洪波胸口起伏着,他没有再发火,这件事在他俩之间似乎已经纠缠有段时间,已经度过了爆发的阶段,他们都显得疲惫不堪。江洪波朝后退,掏出烟,坐在沙发上闷头抽。我夹在中间尴尬得不行,还好他说话了。 「这么过下去就没意思了,邹童,你要是想,咱就分了吧!」 有些话,说出来就收不回去了,我连忙制止:「扯什么呢!气头上别乱说话。」 邹童孤零零地站在客厅里,他的手细细地垂着,在午后的阳光里,几乎都要透明了,他的悲伤,象奔腾的cháo水,从他每一根神经的末梢渗透出来,屋子里每一寸空间,都嗅得出来。 这样的邹童,让我吃惊。 他没说话,转过身,平静地朝门口走去,我起身过去拦住他,希望江洪波说点什么挽留,结果,那人石头一样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佟虎,」邹童轻轻地对我说,「你让开。」 「别当真……他气头上……」 我的话没说完,邹童身子一软,突然栽倒了。 第25章 邹童心力衰竭,昏迷了两天,没日没夜地挂水,两只手都扎烂了。江洪波跟这家院长熟悉,谈论病情的时候很镇静,不借慌乱。除了跟主治医生谈话,其他时间都静静的坐在邹童身边,不离左右,沉默无声。 我陪到晚上,明白这种情形之下说太多,反倒弄得江洪波烦躁。中途我大姨打电话来,问他怎么好长时间也不回家吃饭。他不怎么想讲话,我就帮他听了。我大姨虽然没说的明显,但感觉就是嫌弃邹童老是生病,给他儿子添麻烦,她有时候真是挺冷酷的。 「你家里不还有人吗?回去吧!我自己就成。」 「晚上也别陪了,回家好好睡一觉,明天再说!」 「看情况吧!」 我觉得他很可能自己陪一夜。 江洪波和邹童的事,让我格外低调。他俩一起八年,我看着他们叽叽歪歪,打打闹闹,倒是头一回听见「分手」的话从江洪波嘴里说出来。感情这种事未必就是旁观者清,没人知道身临其境的话,自己会怎么做,怎么选择。口之巨人,行之侏儒,并非有意而为,只是我们常常会,高估自己。 回到家,苏杨已经自己煮了面条,吃饱了。跟邹童不一样,他不怎么会做饭,而且在这上面,将就得让人瞠目结舌。倖存至今,大概多亏罗建梅念叨他。 「怎么不等我吃饭?」我进门,看见他急忙地收了电话。 「哦,我看挺晚了,你也没回来。」 「中午就没吃,饿了是不是?」 苏杨笑了,没正面回答,估计就是。他很少打电话给我,我以为他是那种对手机没有感情的人,但他似乎跟别人又经常用的。我也说不清苏杨对我什么感情,其实我认可也接受了他的秘密不跟我说的习惯,和说心里话,有时候看到在电话上神神秘秘,我还是挺不舒服的。 「哥,你不说最近不忙吗?怎么这么晚回来?」 「江洪波的朋友病了,我过去看看,又没有什么要帮忙的。」 「严重吗?」 「没什么大事儿,就是还没醒。」我在他身边坐下来,不过也没打算往下深说,立刻换了话题:「哥尼饿不饿?」 我其实一整天没吃东西,这会儿还真是觉得饿了,不过外头太冷,也懒得再出去,去厨房随便弄了些速冻的东西吃。冰箱里其实好多东西,阿姨固定的都会往离补充些速食的备粮,但是苏杨也没碰,我看垃圾箱里的袋子,他就是了碗泡面。 我在厨房吃完,发现苏杨不再客厅,走廊里的卫生间亮着灯,门也没关严,我走过去看,他正蹲着,给赛文洗完爪子呢。这人照顾自己不咋的,但是对狗还真细心。他手还没好呢,已经开始张罗着给赛文刷毛洗脸的,也奇怪,我家的傻狗老实得让他摸索,对他格外信任。 苏杨没注意我在门外,袖子高高挽着,他的胳膊和腿都格外细长,他让赛文把爪子搭在他打着石膏的右手上,小心地给他磨指甲。然让我吃惊的是他左小臂上那一块奇怪得淤青,跟别人掐了一样。 第26章 「你胳膊怎么了?」我忍不住问道。 第14页 苏杨低头瞅了瞅,完全没当回事:「可能是不小心磕哪儿了吧!」 这不是我第一次发现他身上有伤,他总是拿磕碰来搪塞,我也不怎么太追问,他确实有些疤痕体质,碰一碰就容易淤青。可不知为什么,今天我就觉得格外蹊跷,就是想刨根问底。 「碰哪儿了呀?」 「我怎么记得,我就这样儿,不禁碰,明天就好了。」 「不是有人欺负你,你不跟我说吧?」 「都这么大,谁欺负我啊?」苏杨笑了,好像我的担心多余得幼稚可笑,「你当我是小孩儿,还打架斗殴的。」 我没再问,跟他一起,在洗手间给赛文梳毛。赛文特喜欢这一招,一舒服,就是满脸的贱样儿,看得我心里直乐,刚刚那点儿不愉快也就悄悄地溶解了。 「你要是有什么难事,得跟我说。」睡觉前,我站在苏杨的卧室门口,对他说,「哥能帮的,就一定会帮你。」 苏杨洗过澡,皮肤红瑞而光滑,他点点头,目光透露出一股难言的感激,象是昏暗的夜色里,忽然闪过的星光。 「我知道,谢谢你,哥。」 两天后,我带苏杨去医院拆石膏,片子显示他恢復的很好,就是手臂吊了那么久,肌肉有些萎缩,使不上劲儿。医生让他握拳看看,苏杨按照医生说的做,他的手很大,手掌薄,手指长,指甲秀气而有光泽。上帝就是偏心,帅哥连细节都会长,哪里都不煳弄。但是王超说,手掌薄的人,命不好,我忘了问他为什么。 从医院里出来,我让苏杨在车上等,我去超市买烟的时候,给江洪波打了个电话。江洪波说邹童已经醒了,精神还行,不让我去看,说让他歇歇再说。我觉得他俩现在需要些单独相处的时间,也没有去打扰。刚挂了电话,王超这追命的就来了。 「我说你最近忙什么呢?把兄弟都忘了呀?」 「家里事情多,没空儿。」 「算了吧你,我看你是家有仙妻,怕不看紧了,回头弄丢了吧!」 「你少叽叽歪歪,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我歪头夹着手机,掏出皮夹找钱,那收银的小姑娘偷偷地掩着嘴笑,好像我脑袋上长俩角似的。 「吃饭吧,老长时间没看见你,怪想的。」 「这话说得可真假,」我无情地拆穿,但也没有拒绝,「成,我本来要带苏杨去吃‘江南水乡’,你有兴趣不?」 「你不怕我把你的小直帅勾走啊?」 「那怎么可能?」我继续跟他扯,「苏杨又不瞎。」 「哎呦,您这话说的,真是损到家了。」 他就是这么个欠收拾的人。 我其实不怎么爱让苏杨和王超见面。以前两个人不熟还好,表面样子都还装得来,一旦关系不再陌生,王超那人挺轻浮的,我怕他坏事儿。但偶尔见一次,应该不至于怎么样。况且,苏杨也知道我和王超关系好,如果老不见面,弄得我好像故意做姿态似的。 「江南水乡」的老闆是个宁波女人,说起话来,跟唱歌一样动听。她跟我和王超都熟悉,寒暄过后,就送我们到楼上,那里有个我最喜欢的vip房间,视线很好,整面墙都是窗户,外头就是「嘉宁湖」冬天壮阔的水域。 刚坐下苏杨就去洗手间,让我帮他点,我正看着菜单,王超突然伸过头,跟我说:「‘悍马’也在啊!」 「哪个‘悍马’?」 「装煳涂不是?」王超啧啧地,「追邹童那个啊!」 「哦,没注意,外头那么多车。」 「靠,那么招风的车牌,你见过几个啊?」 我心里琢磨着江洪波和邹童的闹心事儿,不爱在这种扫兴的话题上浪费时间,让他赶紧看看要吃什么。苏杨回来了,手上还是湿的,他不怎么爱用烘手机,垂在桌子下晾着,那姿势特别可爱。 「想吃什么啊?」明明知道问也白问,我还是习惯性地徵求他的意见。 「让王老师点吧,我不懂。」苏杨规矩礼貌地说。 我却禁不住笑场:「哎呦,王老师教哪一科?寒假了,不开个补习班啊?」 「咱是体育老师,主攻床上运动。」王超这人强在脸皮特厚,大言不惭地说:「凭藉多年研究观察,我国急需性知识科普,如果有机会,还是有必要开班授业,不知佟老闆是否有兴趣注资?」 苏杨一边笑着,脸「腾」地就红上来,跟个处男一样纯情。 「你行了啊,人家苏杨还把你当正人君子呢!」我警告他,嘴上安个把门儿的。 「这怕什么,男人么,互相讲个黄色笑话,有利于迅速增进彼此的感情!」 苏杨这个人在外面话不多,很安静,只要你说话,他都会专注地听,但很少发表自己的看法,不太插嘴。这样的温顺脾气,让别人感到安全,没有什么杀伤力,越是爱出风头爱抬槓的人,越喜欢跟他这样的交往。 我和王超说了点艺术节的事,苏杨手机忽然响了,他朝后挪了挪椅子说:「哥,你跟王老师先吃着,我去接个电话。」 「是不是女朋友查勤啊?」王超笑着逗他。 「不是,」苏杨从容地解释,「他可能是问我拆石膏的事。」 苏杨拉开包厢的门,温柔地说了声「餵」,声音渐渐地消失在走廊里,估计他是找阳台那里听了,说什么甜言蜜语,还怕人听的。我心里又别扭了。 王超的透视眼,很快扫描出我的心理活动,意味深长地说:「怎么?不是滋味了啊?」 「吃你的吧!」我语气不悦。 「跟我火什么?」他横我一眼,「我说你吧,就是闲的,外头什么样的男人没有,没要弄个直的。还怪你烦心,就是自找的,活该!」 「嘴上吃着,还有功夫说话,不累呀你?」 「是朋友,我才提醒你。」他难得地严肃,「你看他接电话那贱样儿,就是给女朋友管得死死的,你哪有机会?再说了,他那么直的小孩儿,你好意思把他拉进圈子?你姐,你家里,要知道了,说不定还不如江洪波家里宽容呢,估计就得把苏杨废了!」 第27章 才不至于呢,我暗暗琢磨着。我爸妈不怎么太管我,我姐虽然有些怪脾气,但也并非不讲道理的人,再说,我早跟她说过我什么样,她顶多需要时间适应罢了。但是,王超的话,有一句说进我心里,苏杨是直的,就算他跟罗建梅不成,也有的是好女孩儿去选择,他可以平稳幸福地过一辈子,跟我在一起,有什么能是保证的?我又想起江洪波和邹童。 我去看邹童的那天,整个早上都是阴沉的,晌午的时候才稍微出了些日头。邹童正坐在床上,病号服外面套了件对襟儿的厚毛衣,手上扎着针,江洪波餵他喝粥呢。我们已经熟悉到连招唿也不用打,我就坐在沙发里,看着江洪波低声地问他:「再吃一点儿?」 邹童扭头躲开,声音依旧透着虚弱。「不了。」 江洪波没勉强,把保温瓶拧紧了,放在桌子上:「那过会儿再说吧,要不要用洗手间?」 邹童点了点头。 几天没吃东西,加上这一场病,邹童消瘦得厉害,垂到床下的脚腕,细得跟小孩儿一样。江洪波给他找来拖鞋,让他趿拉着,一手帮他拿输液的瓶子,一手搀扶着。邹童有点儿怪癖,也就江洪波能那么碰他,别人的话,人家嫌弃。所以,我也没上前去帮忙。他的重量靠在江洪波的怀里,两人进了洗手间,不久,细细的水流声传来。 洗漱干净出来,邹童躺在床上,似乎有些累,半梦半醒地跟我说了几句,就有些迷煳了。江洪波给他盖好被子,整了整枕头,又检查他手上有没脱针,才松了口气,示意我到外面谈。邹童病房的外面有个小小的客厅,护工老郑坐在那儿,他都快成邹童专用的了,相处多也比较熟,老郑也比较上心。江洪波在钱上又很大方,每次邹童住院都尽量找他,倒是对双方都好。 「我出去吃个饭,」江洪波跟老郑说,「邹童睡了,麻烦您帮看着点儿,他醒了我要是没回来,餵他喝点儿汤,在绿色那个保温瓶里热着呢。」 「好,您放心吧,不用着急回来。」 从住院部走出来,我见江洪波累得够呛,不想他再劳神驾驶,就上了我的车,问他想去哪里吃。江洪波长长嘆了口气,说他真想回家躺一会儿。我住得离这里很近,苏杨一早就出门了,这时间,正是宠物店小伙子带赛文散步的时间,就问他要不要去我那里。 「行,就去你那里坐一会儿吧!」 我给阿姨打了电话,她正好在我家,我让她帮着准备两个人的午饭,她欣然答应了。阿姨是做家务的好手,我们到家的时候,她已经把菜啊肉的都已经切好,下锅炒一炒,热汤面端上桌,简简单单的家常菜就弄好了,在外头吃惯的人,倒是格外爱吃。 「也没时间准备,太简单了,」阿姨离开前,不好意思地说,「下回早点跟我说,给你们做还吃的。」 阿姨手艺不错,我吃着吃着,心里就想,以后苏杨自己在家的时候,我就让阿姨过来给他做着吃好了。江洪波吃得很快,看来是几顿没吃好,他脸上疲态尽现。快过年,公司都不怎么忙,他大概都在医院伺候邹童呢。 他点了一支烟,朝后坐着,仰头吐了几个眼圈儿,长长地嘆了口气。他的眼神在瀰漫的烟雾背后,显得深邃而忧伤。 「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江洪波的语调里,带着前所未有的茫然。 第28章 「以前出差,特别想家,老是挂念他一个人在家,怕他吃不好睡不好,恨不得赶紧忙完,好回去陪他,总是想跟他一块儿。可是,前段时间他出国,我却……很享受一个人的生活,不用担心他是不是生病,会不会发脾气……很自在,很随意。虎子,我真觉得,我跟邹童都变了,和以前不一样,最近也是常常患得患失,烦起来就吵,连起码的耐心都没了。」 「哎呀,你俩从认识那天,嘴上消停过吗?吵吵就分手,也不是你的作风啊!」 「不是,那天也是气头上。」江洪波弹了弹菸灰,一宇一句地说:「我不捨得他,真是不捨得扔下他不管。追他的人也不少了,可这些年,他死心蹋地跟着我,我能没感觉吗?邹童这人有点认死理儿,你看他精得跟什么似的,有些事情上特别傻,一根筋。」 「那不就截了,别想太多,俩人一起过,谁能没个摩擦,什么话也别说绝了,给自己留条后路。」 江洪波沉默他抽着烟,不再说话,我明白有些事,他依旧困在心里,不肯拿出来与我商量。我也没刨根问底地,感情这本煳涂帐,没人能弄的清楚,象王超那种号称「大明白」的人,只是还没有遇见让他发傻的人。 第15页 快过年的时候,家里的事情格外多。我外公和爷爷家,都是大家族,堂表亲特别多,而且赶上连年过节的,是一定要搞家庭聚会,礼物的事,能干的杰西卡都帮我搞定,但是有些事总是要亲力亲为,往年也不觉得麻烦。从小到大都这样,都习惯了。可今年格外不耐烦,因为苏杨在我家。 这天晚上我和他去看华纳影城看冯小刚的贺岁片,散场后的车特别多,在街上堵半天。我就跟他商量,让他跟我一起过年。我家亲戚多,很容易就把他淹没了,说是朋友的弟弟需要照顾,没人会注意他,可是苏杨不同意。 他说:「大过年的,我一个外人去,多添麻烦?不用了。」 「那我早点回来,跟你过除夕,反正晚上就是凑在一起打麻将,没别的事儿。」这样最好,仔细想想,因为江洪波的事儿,大家对俩男的形影不离特敏感,尤其我姐,要是逮到苏杨,指不定怎么寻思呢。躲了也行,况且我让江洪波配合一下,他是一定跟邹童过年的,就说我和他在一起,别人也不能怎么怀疑,家里人都知道我和他感情最好。 苏杨依旧不贊成:「团圆夜独缺你一个,你爸妈多伤心,我也过意不去的。」 被连着拒绝了两次,我感觉面子有些过不去,问他的时候语调就不怎么高兴了:「那你打算怎么办?」 「你回家好好陪家人吧,我回你借我的那个地方住几天。」 我顿时就明白他的意图,也不再套他的话儿,直截了当地问:「把你奶奶接去?」 「嗯」苏杨看着窗外,短暂的回应了一声,再没动静了。 见他不怎么爱搭理人的态度,我想再问下去也没意思,这话题就此打住。这几天没少就往外跑,估计就是准备过年的东西呢,我不明白他为什么对自己的奶奶如此珲莫如。估计终究是跟我没那么信任,才选择沉默吧! 我想起王超说的,他本来就一直人,对我这么明里暗里的试探,一点儿反应都没有。相反,罗建梅来了个电话,他就甜甜蜜蜜,兴高采烈,我可能真是浪费时间了。 再跟苏杨刚认识那段日子,我不止一次地感到灰心或者犹豫。我又想着他心里不会把我当爱人:又想着他也许应该过正常的生活,我反覆过好多次,苏杨被我推开再拉近,又推开,却从来也不曾抱怨。 大年三十儿在我爸妈家过,我外公外婆岁数大了,跟舅舅一起,初一全家过去团聚,我姐就是个大忙人,年夜饭就等他来开席,我说你怎么比国家主席还忙啊?她来了句:「弟弟不争气,还不得我当姐的打天下阿?」 还好我妈替我说话:「咱虎子怎么不争气了?不必洪建波靠谱,大年三十儿的,都不在家吃个饭,你大姨刚还打电话跟我诉苦呢!」 我姐在桌子底下,悄悄地捅了我一下,我看她的意思,是有话要跟我说,有忌讳老头老太太在,她使了个眼色,跟我妈说:「我看看刘婶弄好没,帮她上菜。」 「去看看吧,估计差不多了,就一直在等你。」 我妈回她屋里紧拾掇,我们一般在这时候都照张年夜饭的全家福,从他俩结婚开始,就保留了传统,一直到现在,每年的都留着,我有时候笑话我妈,这是要开博物馆? 弄得跟发家史似的。 我父母家住的老房子四合院,是我爷爷家几代人的祖产,前些年才分回来。厨房在西厢房那里,我跟我姐出了门,她拉我一把,到了一边儿僻静的地方,偷着问我:「乔真是不是会来找你了?」 「谁?」我的心好像翻了个儿,这名字太久没人跟我提了。 「你跟我装蒜的?」 「不是,你干吗突然想起他?」 「因为我今天个人喝茶的时候,看见他了!」我姐瞪我,好像他看见乔真,成了我错,「他说他回国后段日子了,是不是找你,你还瞒着我呀?」 「哎呀,拜託,我瞒你干嘛?再说这几年,他早就找别人了,跟我有什么关系?」 大过年的,我姐真是找我不痛快,乔真这个名字,说心道一直无法痊癒了伤疤,提醒着我,那段曾经美好如花,却迅速凋零的一段往事。 「你得把持住!」我姐小声地警告我,「他要是来找你,你得毫不留情地把他推看!好马不吃回头糙,这种人,有的没的希望。」 「你想得也太多了,大过节的,以那这么不靠谱得事噁心我,太过分了阿!」我藉口菜要凉,拽着她去上菜,顺口问她:「大年三十儿的,你跟谁喝茶阿?」 「我还非得跟你说?」我姐故作神秘地。 「得了吧,我还能不知道,伍雅吧?」 我姐掐了我一把,那我精得跟孙猴子似的,我们说笑着,就把刚提的那事儿搁脑后了。事隔五年,我真没想到,乔真会再次走进我的生活。 第29章 我妈真是老了,以前吃完年夜饭,而通宵麻将都没问题,现在搓两圈就累了,嚷着要回屋睡觉去,我爸就是陪我们的,老婆早点累,他还少数点儿。我姐不打算走,这院子十多间房子,给他安排了最宽敞的一间,「大小姐」专用的客房。弄得跟元春省亲一样,气派大得很。我说我还是回家吧,赛文自个儿在家不放心。 「跟个祖宗似的,改天弄个桌儿,供起来得了。」我姐不遗余力埋汰赛文。 「别,咱赛文怕高,再说它也待不住阿!」 我开车故意从苏杨的公寓经过,灯亮着,想像着他和他奶奶其乐融融的场面,我坐在黑暗里,难免黯然,他为什么拒人千里之外,难道我对她不够好,我不知道自己的耐心还得坚持多久,就象王超曾经说的,我们这种执跨子弟,不适合长征式的暗恋,因为从来不缺什么,也不需要太艰难的付出和争取。 整个年过得特没劲,就是吃吃喝喝大麻将,我简直开始急切地期待,赶紧上班算了。苏杨偶尔来个简讯,有时候给他打电话都不接听,我也不知道他在搞什么鬼,气起来的时候,这下把他从那里赶出去,当他什么都瞒着我! 江洪波没怎么参加家里人聚会,邹童病还没好,这回牵扯的时间挺长的,大年初三晚上还突然发起高烧,江洪波手忙脚乱地送他去医院挂急诊。设身处地地想一想,我未必能做到他那分儿上,我可能会更早地失去耐心,或者索性放弃。 至少当时的我,是那么想的。 初七的晚上,苏杨回来了,他显得很疲倦,趴在床上睡了一天。赛文最高兴,几乎寸步不离地跟着,苏杨去哪儿,他就跟哪儿,真是「走狗」一条!虽然我对苏杨的态度,心有不满,但是看见他的摸样,又似乎不怎么跟他生气,真是他妈的贱到家了。 他也没怎么在我家里处,经常回学校,要开学了,还有补考,也挺忙的。并且,我给他报了驾驶学校的课,让他学开车。生日的时候,我姐送了他一亮特牛的卡迪拉克的凯雷德,现在开的奥迪,就给苏杨练习了。我觉得大部分男人都喜欢车,苏杨这种不太看重钱财,没什么明显虚荣心的小孩儿,也是挺高兴的。 我没有恢復了以前的日子,偶尔一起带着赛文出门散步,说说话儿,聊聊天儿,我突然觉得,也许我和苏杨的关系,就应该停留在这个平静地阶段。人的应该懂得适可而止的道理,只可惜对未知的明天,我们总是难以避免地怀着一份贪婪之心。 很快,罗建梅回来了,跟苏杨见面的难度又再提高,江洪波去香港开会,自然把照顾邹童的任务交给我。邹童恢復了,不像前段日子看起来那么弱不禁风的,眼睛里神采又回来,损人的时候也有劲了。我那天就穿了件颜色不怎么合他意的毛衣,他把我给损得上吊的心都有了,回家我就把那衣服扔了。 邹童喜欢去「春天」喝咖啡,那里点心师傅是个法国人,东西做的卖相一流。但是,邹童不怎么爱吃甜的,买了有就吃一口两口意思意思,并不见他有多么爱吃。「春天」坐落在一条宁静的马路上,两边是高大的梧桐,晚冬温柔的阳光从光秃秃的枝桠间照进高大的玻璃窗。 他翻看一本财经杂志,上面有他导师写的文章,据说一半材料都是他帮着找的,那几天他都不怎么睡觉,没日没夜地翻译国外的英文资料。我用手机查看杰西卡发给我的两封邮件,看得用心。 这里安静得很,空气中的音乐轻柔的若有还无,专心起来,还以为那只是空气流动的声音而已。邹童装衣服的纸袋子放在脚下,倒了一只,轻轻一声响,我下意思地低身去捡,目光无意地越过邹童的肩膀,突然定在门口的身影上。 那人高高的个子戴了条颜色很奇怪的围巾,老远地,也格外醒目。一般男人这样打扮,十有八九是gay,如果不是,就是给gay造型师坑害的直男明星,然而吸引我的,不是他的大围巾,他是乔真。 邹童见我愣神,忍不住回头去看,见到乔真站在那里,很不屑地哼了声:「这世界真小,越不想见的还偏往你跟前挤。」 乔真并没太大变化,不像以前干巴巴地瘦了,稍微胖了点儿,头髮剪得短短的,看起来很神气,他并没有看见我,而是右转,去了另一边的茶座,那里似乎有人正等着他。 「你也见过他?怎么没跟我说?」 「见过好段日子了,年前吧?」邹童漫不经心地说,「那时候老子也不慡,哪有心思管你的破事?什么叫我也见过还有谁啊?」 「我姐。」 「哼,大姐就该揪住他,骂一顿,还有脸回来!」 「他没得罪你吧,干嘛呀,跟阶级敌人似的。」 「你少装豁达,心里恨他很的要死吧?」邹童睁大眼睛,「你别跟我说,你心里头还挂念着跟他破镜重圆吧?」 「没呀,哪有的事,扯远了啊!」 「那北京的房子你为什么不卖?租都不租的,空好几年。我看你就是贱,当初是他要分的,现在看了他又跟掉了心似的。」 我没想到邹童对乔真这么大反应,他俩似乎一直不和来着:「你不懂,」我只好藉口搪塞,「分都分了,还说那些有的没的,屁用啊!」 「我是不懂,自己都泥菩萨过江了,」邹童一偏头,挑了挑眉毛:「爱情这回事,就是煳弄二傻子的。」 我「嘿嘿」地笑了,指了指他的咖啡:「二傻子快点喝,送你去研究所,我还得上班呢!」 这个世界可真小,我一次次在心里感嘆。然而地球很快又缩了一圈儿,不久,在江洪波的一个饭局上,我跟乔真有再次见面,而这次我们躲都躲不开,尴尬地重逢了。 第30章 江洪波在「鹏程万里」招待几个客户,房间有两个外国人,乔真是跟他们一道来的。我刚进包间,就看见他坐在那里,想往外迈都来不及了,心里把江洪波骂到臭。好在不少人,有客户,有翻译,人们彼此并不熟络,没有什么交谈。 第16页 我和乔真隔桌而坐,没特意看他,但是能感觉到他的目光一次又一次的扫过我周围。吃一半的时候,苏扬打电话来,我出门接听,就藉机熘了。我就不该来,是因为最近公司有点纠纷,江洪波说介绍这个人,蒙帮忙的,才过来看看,结果,那么人还没搭上,倒见到乔真,真是撞鬼了。 「鹏程万里」都是代客停车,我在灯火辉煌的门口,等车僮去开。天气真是见暖,风吹在脸上,再不像严冬时适硬得跟把刀子一样,我抽着烟,期待春天到来……却等来轻轻的一句问候:「这么快就走?」 我扭头一看,不知道乔真什么时候,已经真在我身边稍为靠后的地方:「家里有狗,不能让他太长时间。」 「你养狗拉?叫什么名儿?听话么?」他还挺善谈的。 「赛文,还行吧,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一般个听话吧!」 乔真见我不怎么主动,有些尴尬:「我不知道今晚的饭局,是江洪波的。」 我心想,废话,要是知道你在,他也不会让我来啊! 「怎的,是江洪波的,你就不来啦?」我不明白自己说这话什么意思,纯粹是信口拈来。 乔真为难了,低声诺诺地说:「不是……不是那个意思。」 我的车到了,掏出钱包给了小费,接过钥匙,我和他说:「我赶时间,以后再说吧!」 「哦,好……」乔真沖我挥挥手,似乎欲言又止,「那你小心开车。」 车的空旷了城市间穿行,我几乎本能地随着红绿灯走走停停,脑袋里却说不清楚在想什么,有些事想想好想在昨天,深得也快十年了……我始终记得第一次看见乔真的那天。他从楼下洗澡回来,穿一身宽大的运动服,乌黑的头髮,贴着他雪白的额头。他抬起脸,看得我站在楼梯上,向人说了一声「嗨」。 那也是春天即将到来季节,比今晚要稍微暖和。 乔真的出现,让我的生活郁闷了好几天。他如过早过一年半载出现,也许一切又是不同的,人和人之间是否能缘分,时间和地点,都是精确计算的,这一天,少一天,都不行。 公司的纠纷到三月末才解决了,我顿时感到无比解脱,心情也好多了。这天我回到家,刚开门,赛文的大脑袋就来拱我,一边拱一边闹。我说你闻什么呀,爸爸又没在外头偷人。它依旧乐此不疲,傻大傻大的,还伸着舌头撒娇。我捉住它的耳朵,挠它的大脑袋,它顺势就躺地上耍赖,想勾引我给它挠肚皮。 老子才不上当呢! 我跨过它要去洗手间,苏杨从屋里走出来:「哥,你回来啦?」他沖赛文勾勾手指:「赛文,别闹你爸,过来。」 他之前给我电话,说带赛文散步的时候踩水里了,鞋子湿透,晒了一晚上也没干。我就让他留一宿,反正回去也没什么事,他大四了,功课也不忙,罗建梅忙出国,似乎也不怎么管他了。 我进洗手间小便,没关门,边跟他说:「我明天跟人去打网球,你去不去?」 「我去方便吗?」苏杨喜欢打网球,而且打得不错。 「有什么方便?大飞也能去,你要联繫工作,跟他套套关系有益无害的。」 我一回身,发现他靠着门,露着半边脸,于是捉弄他:「你怎么偷看我尿尿呀?」 他微微脸红:「谁偷看了,你不是跟我说话么,我怕远了听不见。」 苏杨把我从乔真带来的短暂忧伤里解救出来,我就爱逗他玩儿。「别找藉口,下次你尿尿,我也看,咱就扯平了。」 苏杨挺能熬夜的,这会儿还早,他跑到我床上,我给他看过年时拍的照片,杰西卡今天刚给我整理到cd上。都是家里人,四代同学,乱七八糟的,他看得很来劲,总是问我这个是谁,那个是谁。我一一跟他说了,这小子记性真好,再看就认识了。 「江总怎么不在?」他竟然细心地发现江洪波不在全家福里。 「他今年特别忙,没怎么抽出时间。」 我还真不敢跟苏杨说太多了,平时都不怎么让他跟邹童江洪波见面,就怕他对那两人的关系有想法。我挺怕他知道我是gay,害怕是因为没把握,我对他依旧存有占有之心,不想他给吓跑了。 那一晚聊得很起劲儿,我开了瓶红酒,跟他慢慢喝。他似乎挺喜欢红酒,细细地品,脸上瀰漫着愉悦的笑容。借了点酒兴,我们谈话的级别开始有点失去控制。 我问他:「罗建梅出国了,你打算怎么办呀?」 「什么怎么办?」他双眼迷濛着,身体特别放松,「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地球缺谁不转!」 「不想女人啊?」我故意强调了女人,想看他怎么说。 「没跟她恋爱以前,不也自己过?男人缺女人还不能活啊!」 「那不一样,」我继续拐他,「以前没尝过甜头。你没听说过,由简入奢易,由奢入简难?」 苏杨伸长他的腿,眼睛眯着,很认真地想了想:「不就那么回事儿?也没什么奢侈不奢侈的。」 「是不是罗建梅满足不了你?还是你满足不了她?」 「我也不知道,我还能问她这个?」 「怎么不能问,你俩就差没生孩子了,多亲密。」 「那也不行,有些话,跟男的说行,跟女的说不出来,人家是女孩子,很矜持的!」 「那你跟我说,当哥的传两给你。」 我们的话题,东转西转,渐渐地,向禁区无限制地靠近。 苏杨喝了点酒,有些煳涂,对我这么一忽悠,啥都说了,不过这小子对罗建梅非常保护,守口如瓶,只是他自己。他提到傢伙上的皮肤很薄,开始那个,不小心就容易破。我顺口问他,是不是罗建梅太干啊?他上来就给我一拳,「你得学会尊重女生!」还教育我呢,这小王八蛋。 「后来好像改善不少。」他低头看着自己那地方,「哥,我是不是特怪啊?」 「怪什么!都很正常,关键是你太纯洁!」我凑近苏杨,低头询问他,「唉,你的大不大?」 他「吃吃」地笑:「我哪知道?又没对比过。」 「那咱两比比?」我继续挑逗。 第31章 「比就比,谁怕谁?」他还跟我叫板儿呢! 我挺身而起,跪在床上,当哥的就该有个表率,毫不犹豫地把睡裤往下一扯……苏杨真的盯着我的傢伙看了有几秒种,眼睛都没眨一下,天下无双的眼睫毛盖住黑黑的眼睛,被酒精染上绯红的脸蛋,简直是要滴血了! 等他看够了,往后一缩身,夹着腿翻去一边儿,「咯咯」地大笑起来:「你怎没羞没臊的,太丢人了,我才不给你看呢!」 「你还跟我甩赖,我告诉你诈骗阿!」我纵身扑上去,「跟老子来这套,看我不扒了你!」 我们在床上闹腾起来,这死小子还挺有劲儿的,誓死保卫着他的睡裤,我都累出汗了,也没扒下来,悔的肠子都要青了,你说我要是趁他残疾的时候出这招儿,他铁定躲不过阿,这叫个费尽!苏扬肯定是怕痒,一直笑个不停,到最后都要抽了似的。 「个,不行,不行,别弄了,要,要断气了。」他蜷身趴在那儿,脸色cháo红地,像一朵在夜风里摇曳的,海棠花。 我凑到他跟前:「活该!让你蒙我!你是不是畸形,还是长俩阿?那么怕人看。」 「是,我心里畸形,特怕你知道。」苏杨渐渐地顺过气了,睫毛还在哆嗦着,「知道了,你就要嫌弃我了。」 我不明白他怎么突然说这话,不过看情形,他有些迷煳,趴在那儿半天也没挪地方,每两分钟,睡着了。 这是苏杨第一次睡在我床上,他睡得很沉,我把他挪到床右边儿,又塞到被子里,他也没醒,他的一只脚从被里伸出来,是个白白净净,又长又薄的大脚板儿,我捉着他的脚,送给被子里。我只是无法相信这世上会有柳下惠那种坐怀不乱的人。我下身已经有了反应,几乎是情不自禁地,顺着他的腿,一路摸乐上去…… 第二天,我起床的时候,发现身边已经空了,苏杨不怎么太睡懒觉的人,睡得多晚,早上起床时间也是挺固定的。我出了卧室,发现他正在厨房翻东西呢,见我起了,问我:「哥,阿姨说她买了早饭吃的咸菜,放在哪了,你知道吗?」 他明显已经洗过脸了,干净清慡,昨晚干了抱着他自慰的丢人事儿,让我面对他的时候难免心虚。 「冰箱里吧,」我没敢正面看他,「我来找吧!」 他回身去看锅里的稀饭,似乎还蒸了包子什么的。苏杨不会做饭,也不怎么太爱做,他是宁愿饿着,也不爱自己动手做吃的人,这点和邹童很不一样。小区外面的早餐点很多,不是带外卖,就是出门吃,很少在家里做。 「你怎么还坐上饭了?」 「下雨了,出去吃也费尽。阿姨说她补了很多吃的问我们怎么都不弄,放着也浪费的。」 我看他说话的神态,好像对昨晚的事也没留心,一点尴尬都不见。我们坐在小饭厅里吃饭,说上午打球的事,跟他说今天要去的人都有谁,干什么的,苏杨这人挺懂事,跟他说什么,他都仔细听着,而且会往心里去。 室内网球场,总是不如室外的感觉,天气彻底暖和之前,还是打壁球得了。苏杨有段时间没玩了,开局还有点生疏,但很快就上手,大长腿跑动起来,真了不得,跟他双打的时候,把对面两个「成熟」选手好一顿收拾,连旁观的江洪波都夸奖苏杨打得棒。别人赞扬苏杨,我也觉得心有荣焉,弄得好像他是我家属似的。 打完球,带苏杨在俱乐部桑拿按摩,快两点,俩人都饿了,我打电话问江洪波要不要一起吃饭,他今天也不知怎么了,也没怎么玩,就是跟大飞在说话。江洪波问我们想去哪儿吃,他让邹童也过去。 「去三和路上河鲜吧,就是我们常去那家!」 我其实想去「可人」的,那里环境好,师傅也不错。但是自从邹童那么一闹,不仅江洪波,连我也不敢去了,以他那脾气,是恨不得全世界都孤立伍可的。 在停车场,我又看见那辆挂着拉风牌照的「悍马」,上次在「江南水乡」我就见过他一次,长得还行,跟江洪波比是差远了,人高马大,方方正正的,看这倒也不讨厌。此人真是无处不在啊,怎么哪儿都少不了他呢! 苏杨在大厅给罗建梅打电话,罗建梅问得可细了,我在旁边儿,一个不小心,把俩人对话都听进去了。苏杨断断续续地,把上午干了点儿啥,都汇报给罗建梅听。我心里就奇怪了,你说罗建梅都要出国的人,还能管苏杨几天啊?你就算是现在天天监控了,将来你一走,人家苏杨想要满地开花,你还管得着啊?这女人就是想不开! 第17页 我让门口的服务生去给我买包烟,兜里的空了,他认识我,恭敬地问我:「佟总抽什么烟?」我跟他说完,他拿着钱,欣然去了。回头一看苏杨,他还在电话上磨叽呢,我也掏出手机,想问问邹童到哪儿了,却迎面看见电梯里走出的人,竟然是乔真。操,这店的风水是不是跟我犯沖啊?怎么冤家全聚这里来了!我站在大堂中间,乔真一眼就看见我,他躲都不躲,径直朝我走过来。 「真巧,你也过来吃饭?」他的高兴有些迟疑,似乎怕我再象上回那么冷冰冰地挤兑他。 我到「河鲜店」不吃饭,难道来洗澡吗?不管心里多别扭,我嘴上也得应付着:「是,这里东西不错,你刚回国的,这不也听说了么!」 「对啊,这店口碑不错。你一个人来?」 「不是,跟朋友。」我说完,朝角落里的苏杨瞄了一眼,「好几个人呢。」 我心里还不想介绍乔真和苏杨认识,正担心苏杨这傻小子这会儿窜出来呢,一个男人停在乔真身边。因为我和乔真站得有些距离,外头又刚进来几个等桌的,有些拥挤,他没意识到乔真在和我说话,顺手拍了拍乔真的肩膀,说:「等烦了?我弄好了,走吧!」 我定睛一看,诶,这不「悍马」么! 第32章 我对「悍马」并不感兴趣,心里又害怕苏杨这会儿突然跳出来,以乔真的性子,肯定要误会我跟苏杨的关系,所以,在他想要介绍我和「悍马」认识之前,我藉故熘之大吉。上了楼,才一转弯儿,就看见苏杨在那儿等我呢。 「你什么时候上来的?」我怎么好像刚刚还在楼下瞧见他呢。 「前脚儿刚上来,你就来了。」 「怎不在楼下等我啊?」 「我看你朋友,怕不方便。」 不得不说,苏杨这小子,有时候是真懂事,特能看出眼前形势,该躲就躲,该上就上的,讨人喜欢。我带他来过两次,一般都在这间固定的vip,他肯定知道,提前就来等我了。 我和苏杨刚坐下,邹童就来了,我怀疑他和楼下的「悍马」碰面了。于是拿话套拎他,说楼下那「悍马」车牌真够牛的,邹童斜眼瞅了瞅正在看菜牌的苏杨,瞪了我一眼,意思说,想你弟知道你什么德性啊?我顿时蔫了,确实,在苏杨跟前儿,不能太露骨。 邹童对苏杨因为同在一个学校,比较谈得来,而且明显地,邹童不讨厌苏杨,他这个人性格孤僻,不怎么爱理人的,但是对苏杨还算不错,并且牢记我的嘱託,不辱使命地,使劲儿撺掇苏杨继续念书的事。 「这一行吧,真有能耐,也不用念书,空手套白狼的大有人在。」 「人那叫白手起家……」我纠正他的用词。 「一个意思,」邹童边喝茶边和苏杨说,「你要是念了,就一个本科,还真没什么大用处,就是毕业了,也是给人打杂的,哪能接触到真东西?书么,就是一口气念到头,把这个阶段彻底结束,就开始工作;否则将来你工作了,想要再充电,困难可多了,挤不出时间不说,主要是心散了,没法集中精力的……」 邹童挺能掰的,两人你来我往地,说了好半天,苏杨听得认真,未了说:「现在也晚了,我都没考试。」 「不晚,」邹童沖我挤挤眼,「你也太小看你‘佟哥’的社会关系了,大了不行,这市里的大事小情,他搞不定,也能找人帮他摆平。」 「不带这么乱夸人的,咱还是得实事求是。」我谦虚地点头,心里这个感激邹童,博士不白念,真能忽悠! 很快,江洪波和大飞也来了,服务员上了菜,大家边吃边聊,一顿饭吃完,天都黑了。我总觉得江洪波似乎有些不太高兴,他和邹童整晚都怪怪的,不是特别自然,估计又为什么闹起来了,这俩人真是拿吵架当运动,好像多多益善,身体健康似的。 两人天后,我刚开完后,商量艺术节gg的事,杰西卡说邹童刚刚来电话找我。我想起约他吃晚饭的事,打回去问他在哪里见面,得知邹童车送去做护理,于是,我说了去研究所接他。苏杨这几天都忙着陪罗建梅,女人要出国,估计俩人成天床上腻歪呢,可别把人家肚子搞大了! 我下午基本就没什么事,到邹童的单位的时候,有些早,我停了车,打算买份报纸,坐着等他。下车沿着小路走,尽头那里有个报摊,我记得。 他们所这里很幽静,夏天的时候浓荫蔽日的,现在枝杈干枯,但是依旧静悄悄的,气质神秘。那座楼石解放前的一个报社,灰色外观,西洋风格,据说最近要翻修呢。私享家论坛录入我拿着报纸,刚一转身,看见邹童从楼里走出来,身边还跟了个人,高高的个子,穿的黑色大一敞着扣子,正是「悍马」!我愣了,朝旁边的灌木丛一躲。邹童的手揣在兜里,仰着头和那人说话,他俩态度不算亲密,但是也不拘谨,淡淡地,很暧昧。他们站在那儿,聊了能有五分钟的时间,「悍马」终于才走,邹童沖他点了点头,算是再见,然后,转身回办公室了。 因为早就听说「悍马」追邹童的传言,现在亲眼目睹了,难免觉得他俩确实有猫腻。但是,晚上吃饭的时候,我对这事只字未提,如果到了该讲的时候,邹童也未必会瞒着我,他跟我还是挺近乎的。不过,我想不出「悍马「有什么好,邹童是外貌协会的,钱跟势力,他根本不看在眼里,说性格,我还真不相信,」悍马「那种出身的人,能比江洪波温顺到哪里去……再说,他不是还跟乔真混在一起吗?操,这帮人,真他妈的乱。 来不及替江洪波的危机担忧,我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乔真开始越来越频繁地出现在我的生活里,这给我带来不少的困扰。邹童有句话说对了,如果没有感情,就不会又烦恼。哪天没人跳楼卧轨的,也没见我用美国时间替人操心。要是真能把乔真当马路上的陌生人,他是死是活,我都不带烦躁的,问题是,我做不到对他置之不理。 在遇见苏杨之前,爱情是理所当然,顺其自然的。不管是我,还是江洪波,从来也没说死气掰咧地去追求谁。我和乔真,也是自然而然地走到一起,谁也不是特别主动。以至于很长很长一段时间,我都觉得,这辈子是要跟他那么一天天过到老的。 那时候,我刚刚认可了自己是同性恋的身份,跟圈子里的人完全没有任何交集,跟乔真住在我姐给我买的大房子里,除了生活消费稍微奢侈,跟其他的同学没有什么不同,生活自由自在,每天重复着,也不觉得厌烦,我从小就是知足长乐的人。 那是我非常怀念的一段时光,如今跟苏杨在一起的日子,会有意无意地,如同无声的影像,慢慢地层叠起来。我的心悄悄地喜欢着他,但是生理上的寂寞,渐渐让人难以忍受,他越多地围绕在我身边,我越想把他推开。 乔真像是算计好了似的,在这个时候,准确地出现了。 第33章 我那晚在「四季会馆」约人小酌两杯,知道会喝酒,所以没开车。但才坐了一会儿,那人突然有急事走了,我自己坐着没意思,就给苏杨打电话,想看他有没有兴趣过来。结果拨了好几个电话,这傢伙一直关机,我心里顿时来气了。他总来这一套,拽得跟国宝似的,我特讨厌别人手机关机,手机的作用不就是让人能找到你?成天关机还用个屁呀! 我忿忿地签单,下了楼。门童问我要不要叫车的时候,正有一阵夜风迎面吹来,春天真是快到了,我心里想着,跟他说不用,自己走走。 这一带以前是租界,树影里点缀着式样繁复的旧式洋楼,月亮的光从树枝里穿过来,铺在地上,雪白雪白的。肯定是快十五了,月亮怎那么圆呢?最近事情这么多,成天闹哄哄的,难得周围忽然沉淀下来,只剩我自己。我努力维持着这难得的清静,不去想甲乙丙丁交错复杂的连结关系……完美计划被身后的脚步打破了。 「佟琥!等等我啊,你。」 我转身,看见乔真气喘吁吁地追上来,他本来就运动无能,从来不健身的人,跑两步就喘。这人是不是跟踪我啊?怎么走哪儿都甩不掉他? 乔真到了我跟前,一边平定喘息,一边说:「刚刚我看见你,有事想说,结果转个身你就不见了。服务生说,你朝这边走,我就追来了。」 「什么大事,用得着你这么追?」 乔真的脸还带着奔跑后的cháo红,眼睛真他妈的亮,典型的桃花眼。 「你去哪儿?怎么没开车?」他这会儿逮住了我,倒不着急说话了。 我本来散步的心思,立即退缩了,不怎么想给他创造机会:「哦,喝酒了,没开车,我去前面打车。」 「我送你吧!」乔真寸步不让,「我开车来的,就停在对面。」 「不用,又不顺路。」 他看出了我的不情愿,退了一步:「那我陪你走到打车的地方。」 好歹在床上抱过好几年呢,也不能这点情面都不给。我和乔真沿着小路朝前走,自然地聊起他回国的打算,在做什么。我心血来cháo,问他跟「悍马」认识的。 「朋友介绍的,」他轻描淡写,「就见过两次,不熟。」 「哦,」我不怎么相信地应了一声,「见见就熟了呗!」 「不是那种关系,」乔真说着笑了,「再说,我跟他也不合适。」 时而有小夜风袭来,说不上温暖,但是搁在漫长的严寒过后,显得格外柔和。乔真的身上总是淡淡地散发香味,这么些年都没什么变化,他看着前方转角处的灯光,欲言又止,欲言又止,我有点知道他是想问什么。 「佟琥,你,你恨不恨我?」 空气在我和他之间,渐渐凝固。 「不至于,」我淡淡地说,「这么多年都过去了。」 乔真的眼睛水水地盯着我,里面格外复杂和纠缠:「对不起,佟琥,我对不起你。」 我真该说点什么安慰他,可是一时想不起什么。有计程车开过来,在我们面前减速,我低头问乔真:「你的车停在哪?」 第34章 乔真卧室的一面墙,用的是明亮的桔红色,象是晚霞里得落日。墙上挂着幅抽象画,他总是喜欢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透过徐徐的烟雾,那些奇怪线条仿佛活了起来,在我眼前群魔乱舞。乔真赤裸的身体他在我身边,脸上犹有泪痕,这活儿不再哭泣,低垂的眼帘,他的手指放在我的腿边,我甚至能感觉到他的指尖散发的炽热的温度。 我跟乔真上床了。 在我们从中之后,甚至没有打听过对方这些年过得如何,现在是单是双,对过往是否依旧怀念,对明天又是如何打算……我们连话都没怎么说,就稀里煳涂地混到床上,做过再说别的。男人,就算没心肝,没脑子,也不耽误下身的照常营业。 第18页 我恨乔真,我终究还是很他,不管过了多少年,不管我是否心有所属,不管我如何努力释怀或遗忘,我恨他。我恨他,并不是因为他离开我,回到十几20岁,我也知如何与人爱和相处。我恨他,因为他打破我最初的梦想,将我最简单最纯真的年华,随手像垃圾一样撇开…… 这种很,不得掩饰,即使在床上,我也无法假装温柔。我用力的干他,听他在身下哽咽哭泣,无法整理自己的情绪,不从来没有这么失控过,我疯一样地操他,没有亲吻,只有暴虐的嘶哑,我捏掐着他,恨不得将他碾碎成灰,我重重压着他,狠狠掰开他的腿,变换着各种屈辱的姿势……我想伤害他,向他疼,向他体会当初他施与我的痛苦! 你自找的!这些都是你自找的!我在心里,狂风暴雨一样的吶喊。那时的我,不是真正的我,是被仇恨俘虏和蛊惑的魔鬼,没有理智,没有爱,没有心。 我在创作的菸灰缸里,掸了掸菸灰,犹豫着,将剩下半根掐灭了,我能感觉到乔真抬起眼,看着我的一举一动,只是没有吭声。我转头对上他沉默的眼睛,他们温顺如羔羊,我的心,开始丝丝地悸动起来。 「对不起……」头脑清醒了,我开始对自己过分的言行感到后悔。 还不带我说完,乔真的手指终于处抹上了我的身体,「是我对不起,佟琥,我真对不起你!」他的头凑过来,爬在我的腿上,我感觉他的泪水,在我的皮肤上无声地奔流。他光滑柔韧的后背,在灯光里,难以察觉的抖动……我低身抱住了他。 我跟乔真的关系进入一种奇异的阶段,没有在一起,但也不再那么冷淡和尴尬,我心里在明白,这步棋走得不算明智。我就算缺男人,也不该上乔真的,但是当时我无法拒绝乔真的热情,他们明显地在努力接近我。 这事要是给人知道,从我姐,江洪波,邹童,甚至王超那个王八蛋的都会骂我有病,因此我谁也没跟说。乔真看出来我并不想跟他复合,错过一次的他,总是没那么有底气,对这是很沉默,不敢太提。 而最先发觉我变化的,竟然是苏杨。 第35章 苏杨对亲戚远近的关系非常敏感,我不知道他这样的个性,是不是源自成长的过程中,见惯太多人情冷暖的变化。有时忙起来,几天不联繫他,他很少主动找我,等我忙完,打电话过去找他,他的声音总是掩饰不住高兴和雀跃,好笑等这种电话等了很久。 我和乔真不知怎么搞的,竟进了我的圈子,时不时地能碰上。既然有了那一晚,我和他也不那么尴尬,来了兴致,扑到床上搞一搞,解决彼此需要,也是人之常情。 就这样,无意之间,我冷落了苏杨好些日子。 如果不是每周有那么两天,回到家,塞文躺在地上,累得不爱动,我真忘了苏杨还在带它散步,帮它洗澡,买狗食……可是,我依旧没怎么找他。一是罗建梅要出国,想想他俩分别前的亲昵暧昧,我就满肚子酸水:再来,我和乔真的关系,让我有些愧对苏杨,虽然我跟他什么都不是,但不知道怎么回事,每次和乔真睡觉,都有点儿对不起苏杨的内疚。 可是,人总是擅长帮自己找理由解脱的。我想,你苏杨自己跟女人睡觉,我干嘛就得守身如玉的等你良心发现?我佟琥要是混到那个份儿上,自己跳江算了! 倒是那天邹童打电话问我,苏杨考研的是到底办到什么程度,我在发现还真得问问他的意思,赶忙拨了个电话过去。他一接听,声音里立刻又是那种愉悦的,给小鸟要飞起来样的欢快:「哥!有事儿吗?」 我的心顿时投降,想念像火山爆发,把心理啥疙瘩都融化了:「怎滴?没事儿不能骚扰你啊?」 「行啊!呵呵,欢迎骚扰。」 「晚上我去接你吃饭?」 「好。」他答应得很干脆,「几点钟?我下午要去教授那里交论文。」 「6点吧!」我说:「罗建梅要不要来?」 「不带她。」 「哎哟,都说人走茶凉。这她还没走那,吃饭都不带人家了?」 「她要找个师兄们出国的事儿?」 「哦,那好,南门那里等,多穿点衣服,晚上要变天。」我忍不住嘱咐他。 「哎,好。」苏杨特别依赖我在小细节上对他的关心,「晚上见阿,哥。」 我的车刚转弯,南门高高的牌楼前面,就看见苏杨的身影。我提前了15min.,怕他到,没想到他比我还早。 他穿了件灰绿色的薄毛衣,卡其布的裤子,他的衣服看起来都不新,但总是很干净。灰绿色一般人穿起来都显得灰秃秃,可苏杨的脸色模样,什么衣服穿他身上都漂亮。 「你怎这么早就出来了?」我问他。 「这里不让停车,我怕让你等,不方便。」苏杨关上车门,回头给我特迷人的大微笑:「我们去哪儿吃?」 吃饭这种事,苏杨不爱拿主意,带他吃什么他都高兴。我想了想,这么长时间没看见他,真想带他去吃点好的。于是,我想到一个地方,反正江洪波不在,也不需要太过于避嫌吧! 我带苏杨去了「可人」。 大堂的经理见我来了,连忙上来打招唿。我问他楼上有没有vip,他说当然有,又问我最近怎么没常来。我当然不能说,你们小老闆勾搭我们江洪波,人家大老婆封杀你们的生意呢!只客气地推託说太忙,事情多。 苏杨静静地跟着我上楼梯。「可人」的楼梯是旋转的,很大气,中间吊着巨大的水晶灯。我们还没走到头,楼梯匆忙走下来一人,抬头一看,竟然是乔真。 「佟琥,你也来吃饭?」他高兴地跟我打招唿。 「啊,是。」我真后悔刚刚不该嘲笑江洪波的大老婆小老婆,这会儿自己就给屎盆儿扣脑袋上了,「真巧哈!」 乔真已经看到了我身后的苏杨,他不动声色地问:「这是你朋友啊?」 「我弟,叫苏杨。」没办法,只能介绍他俩认识,「来,苏杨,他是乔真,我大学的同学。」 「你好!」苏杨沖乔真点了点头,眼睛打量着我们俩。 「一起吃吧!我有朋友也在……」 乔真的建议,被我一口否决:「不了,我跟苏杨还有事儿商量完,有空就过来,一起热闹。」 以乔真的性子,猜出我对苏杨有心思不难。虽然说两个男人也不能说吃个饭就定性质,但是苏杨这种模样的人,跟在我或者江洪波的身边,圈里没人不怀疑的。可是,就这么短短一面,苏杨竟然能洞悉出我和乔真关系不一般,还真是脑袋里装了雷达。 点菜的时候,苏杨就问我:「哥,你念大学的时候,是不是跟那个乔真特别好啊?」 「挺好的,问这个干嘛?」 「随便问问呗,好到什么程度啊?」 「比现在我跟你的关系还好。」 「哦,」苏杨低头看菜牌,「我怎没听你提过他?」 「他出国好些年,失去联繫,要不是最近回来,我都快把他忘了。」 我撒谎,苏杨这个敏感劲儿,真是了不得。 我们再没提乔真,我用塞文成功的转移了苏杨的注意力,说万物店最近办了个什么班,我想他带塞文去参赛,他二话不说就答应了。我又问他罗建梅的手续办得怎么样。 「签证都拿到了,」苏杨说,似乎有点儿不满我很久没关心他,「她向早点过去,暑假有个项目,她又分参加的。」 「暑假就过去?那不能跟你一起了?」 「早晚都一样,该走就走吧!」 「她没闹你?」 「怎么不闹?」苏杨愁云瀰漫,「心情反覆,本来还好好的,转眼就翻脸,女人真是难搞。」 「为啥翻脸阿?」 「她就怕我变心,非说她前脚走,我就会勾上别的女人。」 这女人太天真了,只知道防女人,岂不知道男人更危险的!我心里嘀咕着,既然她不让你勾女人,你找男人不就行了?但嘴上说:「还不是谁先变呢!都是说不准的事儿。」 「不说这些了,」苏杨嘆了口气,「哥,我暑假想找份工作。」 「行,大飞那里,我再帮你问问。」 服务员递上热毛巾,苏杨擦手时,我发现他的手腕上有瘀青,「怎么了,又?」我指了指那儿,「罗建梅掐你啊?」 「不是!」苏杨笑了,「你想像力的丰富,她不是那样的人。她就是嘴上厉害,不会动手的。」 「那怎么啦?」 「打球的时候撞到。」他又撒谎。 我们吃完饭,下楼的时候,刚好朋友在,这里却他开的,再跟我寒暄,又拽着我,非介绍另外的合伙人认识,我一看,可不是伍可么!这邹童的消息非一般灵通,不是他的那里打听到的,危险是真的不知道伍可还是「客人」的老闆。 「我们见过一次,」伍可礼貌地说,「在‘四季’,你是江哥德表弟。还记得我吗?」 我心想,祖宗阿,我能记不得你吗?那头都要给你搅黄了,你可真是云淡风清的就让人家那头翻云覆雨的妖孽呀! 「当然记得!」我只好把苏杨介绍给他认识,「我弟苏杨。」 伍可沖苏杨点了点头,温和地笑了:「我怎不知道你有弟弟?」 「不是亲的。」 「看起来真小,念大学了吗?」伍可这人脾气很好样子,爱说话,又不聒噪。 「夏天就毕业了。」苏杨说。 伍可挺吃惊的,看起来确实没想到苏杨那么大,他不象是假惺惺的那类人,两人又说了念的什么专业,毕业打算。寒暄问候伍可忽然跟我说:「对了,你姐也在楼上呢!」 阿?那姑奶奶竟然在?今晚怎这么聚堆儿的!乔真苏杨都在,给她捉到,以后不知盘问我多久。我还等什么?赶紧撤呀! 心里也着急,怎么跟他们说,替我保密,别告诉我姐,我和苏杨过来吃饭了呢! 「前几天,她就让我来应酬人,本来没时间的,这下抽空来,倒把她让我陪她的事忘了。」 伍可会意地笑了:「放心,我不和她说你也过来吃饭了。」 「那真谢谢你了。」 我开始有点明白,江洪波文什么觉得伍可不赖了。这人通情达理的,好说话,还善解人意。这事儿要放邹童那儿,还不一定怎么损我呢!来不及多想,我赶紧拉着苏杨走了。 送苏杨回学校,他说一大早要去教授那里谈话,所以不住校外。我回到家,洗了个澡,刚坐下来,我家的电话就是来了。直接问我,「今晚你去哪儿疯了?」 第19页 我心里一凉,嘴上反客为主:「干嘛?我卖给你了,出门还得跟你汇报?」 「哑,你还有理了?明天到我家来,我有话问你!」 第36章 我本来还以为伍可两面三刀呢,没想到事情坏在乔真的身上。 我姐在「可人」吃饭的时候,撞见他,他竟然问我姐是不是跟我吃饭。我知道他有点害怕我姐,那也不用没话找话吧?好在我姐要么当时心情好,要么伍维在场,不好意思发作,才没去揭我老底,她要是给苏杨难堪,天呀,我怎么收场吶! 「跟你吃饭的是谁?」我姐似乎问得不经心,其实心里早急得跟猫抓一样。 「王超朋友的亲戚,让他帮忙照看。他这不出差了么。我请小孩儿吃个饭,犒劳犒劳,你干嘛盯恁紧啊?」 「不紧盯着你,你就跟江洪波学坏了。」 「别那么埋汰人,江洪波怎么了,他跟邹童过八年了,你跟谁过八年?」 「呀,你胳膊肘还往外跟我拐,」我姐伸手过来掐我一把,他们这种人在外头看,个个道貌岸然地,在家里,男的就是老流氓,女的就是母老虎,「你老实跟我交代,别到处跑题,那小子叫苏杨吧?」 「你还调查?」我有些不高兴了,「别弄得跟电视剧似的,行不?吃顿饭而已,用得着么?」 翻脸是非常有效的,我姐其实怕我生气,她虽然不放松镇压,但是心里还是特别疼我,而且她调查也就是找我办公室或者周边的人问呗,估计知道确实是王超介绍的,也没多怀疑,更重要的是,她的焦虑都集中在乔真的身上。 「我可警告你,佟虎,你离乔真远一点儿,他的为人,我顶不待见,这人心术不正,你少跟他搀和!」 「知道,知道,我就有那心思也不敢啊,多少双眼睛都盯着我呢。」 「心思也不准有。」 「成了!别念叨了,跟老太太似的。」 我在我姐心里,是至高无上的,她始终无法接受她的弟弟被人甩的事实,更何况是个男人!所以,她简直算是憎恨乔真的,如果赶上文化大革命那会儿,她就能把乔真批斗到生不如死。我没觉得乔真那么坏呀,人无完人,谁还没点毛病的?无限制放大就没必要了么!女人就是小器。 连我姐都觉察出江洪波和邹童不对劲儿,不是普通的争吵,是两人有点儿冷淡了。我也不知这话该从何问起,江洪波这段时间忙得跟影子似的,根本捉不到人。邹童倒是礼拜天给我电话,约我逛街。 邹童要逛街,就肯定是心情不好。 果然,见了面,他脸色阴郁,显得病态,不象前两天那么滋润了。我问他是不是病了,他只说最近睡不着。我们直接去「太平洋」,那里有家邹童格外喜欢的店,买完东西,还可以去楼上吃贵州菜。邹童常去那家店的原因,是里面的无数貌美如花的营业小姐里,有个长了两个浅梨涡的小姑娘,笑起来有自然又喜气,不象其他人那么谄媚。 邹童一进门,营业经理就眉开眼笑的,大金主倒了。他在店里看了看,那个小姑娘不远不近地跟着他。我发现他拣的几件都是江洪波的号码,看来两人还没到决裂边缘,邹童还想着拾掇江洪波呢。不过,心情不慡是肯定的,刷卡刷了十几万,很久没见他这么乱花钱了。 江洪波在财政上,几乎对邹童没有限制,爱怎么花怎么花,反正他有的是钱。而邹童在这方面不折不扣是个怪胎,因为他本人对物质并不太追求,他在金钱上的骄纵和放肆,很大程度上就是一种发泄和撒气。我有时候看不过,提醒他别跟钱过不去啊,干点儿啥不好,实在不行,捐出去啊,社会上多少人需要帮助呢!结果他骂我:「又没花你的钱,你心疼个屁呀!」 转悠一会儿,买得差不多,邹童是速战速决型消费者,花钱又不经大脑,卖家最爱这一款。经理周到地问我们,要不要帮提出去。邹童说:「不用,放这里放着,我去楼上吃饭,回来拿。」 他说话时,声音有点颤抖,不太稳定。我特意看了他一眼,顿时吓一跳。他这会儿,脸色发灰,冒着冷汗,身上哆嗦着,眼神飘飘的,随时要晕倒似的。 「喂,你怎么了?」我连忙扶住他,他的手冰凉,水嗒嗒的,重量几乎立刻倾斜在我身上,虚弱得一时说不出话。 店里的人也慌了,一个劲儿地问我要不要叫救护车。 我让他坐下,靠着沙发背,帮他解开两颗扣子,开始的时候,他唿吸很急促,渐渐才平復下来,整个人总算聚神,哆嗦的嘴唇能出声了:「谁……有没有,糖?」 梨涡姑娘回身从她的抽屉里拿出一块巧克力,递给邹童。 「低血糖吧?」她看着邹童脸色恢復,「我也是的,所以身边一定都准备着糖果巧克力的,你这种严重,要去挂水的,不然会有后遗症,对身体可不好了。」 我给小姑娘的话吓到了,要带他去医院,邹童怎么也不肯,非得要回家。店里离停车场挺远的,我说:「你能自己走啊?别半路昏倒了,又再吓唬一批人。」 他还有力气瞪我。 「我背你吧!」我跟邹童说,虽然知道他不喜欢被人碰,「要不,你就让保安背,自己选吧!」 他估计确实挺虚弱的,也不逞强,选了我。我问商店的保安会不会开车,小伙子说会。于是,我把车钥匙给了他,让他帮忙把车开到店门口。我的车停在「友谊」那边,有点远,小伙子很痛快,记下我的车牌,拿了车钥匙,没忘提上邹童买的东西,走了。 邹童很轻,背起来就跟个鸡蛋壳儿一样,苏杨那个豆芽菜都比他沉。我背他到门口,等保安开车来,邹童在我耳边说:「佟琥,你这人其实挺好的。」 「你才发现阿?」我跟他开玩笑「不是看上我了吧?」 「别说,还真有点儿。」 「晚了!我现在盆里满的,碗那里也不缺,等哪天到处个钵儿来,在算你一份儿吧!」 邹童再握肩头「吃吃」地笑起来,也就他,这病的七荤八素,还有心思跟我扯蛋:「跟乔真可惜了,我都看不过去。」 「你真是国江泥菩萨,自身难保,还满世界天操心。」 「苏杨可比乔真好太多。」 得,他又开始免费顾问了。 不出那回家,当他在床上躺着,再三询问他又不用找医生回来挂水,他说不用,就是睡眠不好,加上最家研究所里压力大,有点焦虑,我没跟他强,问他想吃什么。贵州菜是肯定吃不成了,但是外卖还是可以叫。 「冰箱里有一大锅汤的,你热一热,给我盛一碗。自己仍把面条进去,煮了吃罢!」 我去厨房一看,果然汤煲里浓浓白白的老鸭汤,放炉子上热着,我回带卧室里:「怎么煮那么一大锅?一个人喝的了吗?」 「他说周五回来,结果临时耽搁,又说不会来了。」 难怪冰箱里那么多还好吃的,估计他是煮了菜,江洪波去没回来。这要是搁以前,邹童就是把菜都倒了,也不留着自己吃的,他心里有气,就非得发泄出来,还得让你知道。 「你要是跟我住久了,是不是也烦啊?」邹童抬眼看着我,神态暗淡。 「为啥烦你?」 「病歪歪,脾气还臭,又乱花钱,动不动就绝食……」 这人损其自己来,一点儿都不无保留。可是,不管他多么清楚自己要人命的地方,就是不改,让你活辙没有。 我「嘿嘿ie」地笑:「干嘛这么说?我怎么觉得江洪波伺候你,伺候得心满意足?」 「哼。」邹童鼻子里轻声一嗤,「开始的时候,臭的也香,时间长了,香的也臭。」 「你可别成天老是胡思乱想,还怪你睡不着,身体不好,就你这么作践,铁人也完了!」我坐在沙发上,早春的阳光,慢慢地笼罩在邹童的周围,倔强而忧伤,「两人这么多年,肯定会有些摩擦,你也别小题大做,江洪波要真有外心,还要等到今天?早不在你身边儿了。」 「你不懂,佟琥,困扰我的,不是他会不会跟伍可在一起,而是他想不想的问题。」这问题着实让邹童疲惫,他仰头陷进柔软的靠枕里,长长的嘆了口气:「他留在我身边,如果觉得是义务,是责任,那两人在不在一起,就没意思了。」 邹童细窄的肩膀斜斜地枕着,他看着我,眼光象大月亮的晚上,林间流泻出的溪水,清凉凉的,带着久远的伤感:「也许真到分手的时候了」,他说。 我沉默半天,邹童不是那种把分手放在嘴边要挟的人,就是那次俩人狂吵起来,口不择言,江洪波说要分手,邹童也没有把气头上的话当真,或者他就是选折性失忆。可是,感情上,更怕的是这种淡漠和疏远。 「你是不是有别人了?」我大胆地问了出来。 第37章 「我有谁了?」邹童不可思议地瞪着我,好像这问题傻得快要掉渣了。 「‘悍马’呗!」我不假思索地说,反正问都问了,不挖出点儿啥来,我不白犯傻了? 「‘悍马’?」邹童皱眉想了想,笑了,「你说大川啊?」 「什么大川?还大山呢!」我心里打着小算盘,这都叫上小名儿了,可见关系不一般。 「胡为川,他要做个项目,请我们老闆当顾问,见过几次,吃过饭而已。你哪道听途说的消息?」 「什么叫道听途说,你不懂三人成虎的道理?可有好几个人跟我提起,弄得好像你俩都上床了似的。」为了套出更有价值的情报,我开始添油加醋。私享,家「得了吧,佟琥,你别在我跟前冒充小清纯。」邹童语气有些轻蔑地,「我就是要找人,也不至于找那些上过乔真的吧!」 我一愣,下意识地自保:「干吗呀?又沖我来了?」 「不是说你,我是说大川,你别跟我说看不出他和乔真的猫腻,在三和路吃河鲜那次,你没看见他俩呀?还跟我装蒜!他俩要是没关系,我把邹字儿倒着写。」 厨房里热的汤已经翻滚了,我扔了把面条进去煮,又拿出冰箱里的菜,放微波炉里叮一叮。再回去,就跟邹童说些别的,不再提那些添堵的了。感情这种事,真是不能勉强,如果邹童执意想要分手,或者江洪波也不打算再将就,分就分了吧!不然牵扯着,弄得两人都魂不守舍,一个冒充铁人,忙碌逃避生活;一个心里郁卒,病得东倒西歪,何苦呢! 一进四月,几乎天天下雨,几乎见不到太阳,人感觉都要发霉长毛了。我依旧跟乔真见面,都是在他家里,去酒店怕给人看见,并且,我也不想带他回家。他试探地问过,就是拐弯抹角地问我家附近环境好不好啊,房子贵不贵,他想搬家什么的,可是我就没松口。不仅是因为怕他不习惯赛文,主要还是我现在有点把那里当成我和苏杨的家,带他回去,就算不做爱,也是怪怪地。 第20页 礼拜五我在电视台开了半天的会,这种地方最差劲,很没有效率,不知道谁的主意,还加了两个没水平的主持人,说话特别贱,一点意义都没有,我发誓以后王超就是拿两床的美男诱惑,我都不带来这种破地方浪费时间了。 开完会,让跟去的经理带他们出去吃饭,我打算自己开熘。公司的车留给他们用,我自己打车回家。刚上了出租,电话响了,是乔真,他问我有没有空,去他家里包饺子。我和他有快两个星期没见面。这么个阴雨天,在哪儿都是昏昏欲睡,我其实并不怎么太想去,于是说,下午约了人。 他听起来有些失望,却不死心:「那下班后呢?」 还怎么拒绝?我心软了:「但我问问杰西卡,看能不能把下午的会换时间。」 我嘆了口气,让司机转了方向,朝乔真家里去了。 家的门,为一看,这哪像包饺子阿?他穿了个大t恤,露着两条光腿儿,连内裤都没穿,比饺子还光熘呢。看见我,几乎是跳上来亲吻,热情得有点吓人。 「你干嘛呀?吃药了阿?」 他的主动,让我措手不及。 「我是吃错药了。」 乔真似笑非笑地盯着,我心中地发现,顿时溃不成军。托着他的腿,勐然把他抱起来,一把仍到床上。这么一唿唤,他下身裸露出来,已经抬头……我扑过去,在他下面掳了两把,他就硬得不行了,身影这,向我跟深的吻他。我伸手去他床头的抽屉找套子,他年在我身上,亲吻我的胸膛和脖子。我知道,他更喜欢我亲她,可是我没有,只顾咬着撕开的套子。 乔真已经剥得精光,应经水汪汪地:「我洗得很干净……」 我们念书同居的时候,做爱几乎从来不用套子。那时种信任,当然,已经不復存在的,信任。我假装没听见他的话,带好了套,翻过带着薄荷香味的身体,分开他两腿,试了试角度,挺身而入……乔真的背,因为突入起来的侵犯,僵硬了一下,忍耐片刻,开始努力配合,他在床上的功夫很好。 有时候,我会觉得对不起乔真。可是,我没办法回到以前的日子,到那些完全没有发生。我甚至不敢肯定,他是想跟我在一起,还说只是拿我来填胡为川的空。 这让我苦恼。 王超说,这善良的人,才会为了这种事苦恼。 我觉得我也不是善良吧?勉强算良知未泯。 做够了,两人都精疲力尽的,乔真见我也没有事后温柔的表现,就起身去包饺子。我说了算把,带你吃去吃饭得了。他非要包,说陷都和好,还溶液。我也不好在床上懒着,跟他坐在厨房里,帮忙说不上,这凑热闹呗。 乔真有些沉默,肯定因为我坚持用套的事感到伤心,不是那种看那生气也置之不理的人,吃完饭,跟他说:「你送我回家吧,我没开车,今天。」 我让他把车停在访客泊车那里,在楼下靠家花园的地方,他似乎在犹豫要不要熄火,知道干他说,有空上去坐坐吧,他脸上隐约得掩饰着笑容,心里肯定是高兴的。我写下了车,撑开伞,到他那边,帮他挡雨。伞挺大的,我朝他那边倾斜着,怕他淋湿,乔真紧紧却靠过来。 我们走过什么花园,天阴着,黑乎乎的,空气湿润而清凉。风吹过来,细语扑在脸,我突然想起从前。当天黑黑的时候,我们也曾偷偷摸摸地拉着手,穿过静长的林荫路回家……我稚嫩的回忆,被两声狗叫惊醒了。 是赛文,我忘了今天苏杨发简讯,说带它散步的。我当时在开会,看完就忘了。苏杨穿着雨衣,赛文浑身湿漉漉地,站在楼门口不远的地方,不知看了多久,他牵着赛文的手,攥得紧紧的。 第38章 苏杨初看起来有点慌张,似乎有点不知所措,连忙低头斥责赛文别叫。可是赛文兴奋中,拼命地朝前挣,他扯不动,被赛文拽到我跟前。 他伸手朝后摘下雨衣的帽子,露出白白净净的一张脸,朝乔真客气地点点头,才转过来和我说:「哥,你回来了?」 他肯定看见刚刚我和乔真亲密地待在一起,自从上次在「可人」见识了苏杨的敏感,我发现,他对我的依赖,到了想要独占的地步,这让我担心,又有点臭美:这应该能说明点什么特殊问题吧?苏杨脾气有些古怪,让人摸不透,我还真不知他心里怎么想的。 「下雨天你还熘它?」 「在家憋了好些天了,带它出门的时候下的不大。」 「去哪逛一圈?」 「转到解放碑那里,雨就下大了,我赶紧领它回来。」 「那么远啊?」我跟他说着话,这才想起乔真还在呢,连忙说:「那……别在这站着了,」我招唿面前的两人一狗,「都上楼吧!」 苏杨和乔真竟没一个长眼力介的,像是槓上了似的,都不退让,谁也不说先走。进了屋,苏杨带赛文进洗手间洗澡去了,我在门口问他要不要帮忙,他很大声地说:「不用!」 感觉上乔真更加梦想破灭,他肯定以为今晚可以继续浪漫,没想到苏杨的出现,将他计划全都浇灭了。他做了会儿,虽然脸上看起来多么平静,其实心里指不定怎么恼火呢。苏杨也够能磨蹭的,好半天还在洗手间里跟赛文耍,只听见赛文隔会儿「汪」地叫一声,两人似乎玩得挺快活。 乔真终于坐不住了,起身要走,他大概还指望我能挽留他一下,可是,我竟很没良心地觉得如释重负,只说那改天我叫他吃饭。 「给我电话吧!」他恋恋不捨地进了电梯,「我下周都有空。」 我回到屋里,敲了敲洗手间的门:「苏杨,洗好了吗?」 门刚开了个fèng,湿漉漉就钻出来,弄得我裤腿全是水,苏杨给他折腾的身上也湿透了,衬衣贴在身上,显露出台修长的线条。他伸出头,问我:「你朋友呢?」 「走了,」我跟他说,「我没开车,他就送我回来,顺便来坐坐。」 「哦,」苏杨似乎没相信我说的话,「那我洗个澡。你再给赛文擦擦,不然他把到处都弄湿了。」 「晚上别走了,外面大着呢!」 我拿着赛文专用的大毛巾,边给它擦干,心里边琢磨着苏杨的想法。他站在雨里,悲伤地眼神,虽然只有短短一瞬,我只要闭上眼,就会情不自禁地想起来。 苏杨洗完澡,换上睡衣,似乎挺累的,歪进沙发里看电视,估计赛文把他遛得够呛。湿狗赖在他旁边儿,枕着他的大腿,把我的好地方都给占了。苏杨显得很沉默,不怎么说话,盯着电视看半天,似乎什么也没看进去。 我去洗澡,出来一看沙发空了,他的卧室门虚掩着。我走过去,问他:「睡啦?」 「恩,」他说,「困了。」 「哦,睡吧。明天叫上罗建梅,我请你俩吃饭。」 「哥……」我刚要回自己卧室,苏杨突然叫住我。 我的心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一哆嗦,可是门里却安静了,半天也没动静。 「什么事儿啊?」我问他。 「没事儿了,困,明天见。」 苏杨是个把心事藏很深的人,他心里越想,嘴上就会越沉默。我已经摸过他的脾气,追问也是没用,这个狠起来,是一锥子扎不出血的,我等他自然愿意开口。 接下来的一周,我忙着公司的事,抽空还得把苏杨考研的事敲定下来。我带着他见教授,请教授吃饭,又让邹童带他见见研究所的领导。我姐也来凑热闹,她就是企图用做不完的公事,来转移我对男人的注意力……反正,我几乎把乔真给忘了,他打了两个电话来,我都让杰西卡接的。 我忙着把苏杨的事办好,就去北京帮我姐办事,不怎么太顺利,耽搁了两个礼拜。回来找苏杨,他却一直不接电话,我不禁纳闷。在北京的时候,我就觉得事情不对劲儿,给他电话,他也总是冷冰冰的。 王超就爱往歪里想:「这傢伙过河拆桥的本领也忒高了,这才刚把考研的事搞定,就不买你的帐了?」 「你别小人之心,苏杨不是那种人。」 「哎哟,我说你别整得跟他上过床似的,我还不能说他坏话啦?」 「你还少诽谤他了?泡不上也不用这么损人,我还不讨人嫌了!」 王超可能真有点儿生气,好几天也没找我。我不死心,去苏杨的宿舍楼下等他。他是个生活很有规律的人,在学校也就是宿舍,图书馆,和食堂。我等了一会儿,就看见苏杨和罗建梅从小路上走来,俩人也没说多亲密,但眉来眼去地,就是暧昧得很。我突然理解了那天苏杨撞见我和乔真的心情,真他妈的难受。 苏杨肯定看见我,表情特别诧异,他大概没想到我会到学校来找他。但他很快转过头,竟然装着没看见暗处的我,我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刚刚那点悲情,顿时就给愤怒代替了:他有什么了不起的,在老子跟前装个屁呀! 我抬腿就走,同时,茅塞顿开。这件事上,我确实在浪费时间,跟个直人耗什么耗?就像王超说的,?苏杨根本没把我真放心上,他要是在乎我,怎么还能扯个女朋友成天在我眼前晃,我他妈的,跟乔真上个床,带他回了家,还内疚地跟孙子似的。 车停在邹童的研究所那里,我走过去,刚掏出车一试,就看见一辆「悍马」从我旁边开过,扭头一看,邹童竟然坐在车里呢! 第39章 我心里顿时就拧起疙瘩,如果换成伍可坐在江洪波车里,邹童就能把俩人都拆了!结果,他一边儿说跟人撇清关系,一边儿坐人车里,还不知去哪里潇洒了呢!我偶尔过来,就碰上他们两次,胡为川该不是天天来吧?谈什么项目啊,这明明就是找邹童搞对象来的! 上了车,我开出停车场,不远不近地跟着「悍马」,他们转上滨江路,开了不远,停在一处日本小酒馆的外面。邹童揣着手,走在前面,时不时回头跟胡不川说话,面容和气温顺。我坐在车里,拨通邹童的电话。 他从兜里掏出手机看了看,没有停下脚步,进了居酒屋:「干嘛呀?」 「你在哪儿呢?你所里的人说你下班儿了。」 「有事儿找我,怎么不先来个电话?」 「这不给你电话了吗?」我心里烦燥,「找你喝酒,有空吗?」 邹童又不是刚认识我的,一听到这儿就明白我这是心里有事,连忙跟我说:「行啊,去哪儿?」 「找个人少的地方。」我心里在算计,故意说:「江边儿那里有个日本小酒馆儿,你知道吗?」 「算了,你来我家得了!」邹童聪明地转移了,「我这就回去。」 第21页 「不去,找外头吧!」 「那去‘可人’?」邹童说,「那里听说全是vip,不随便招待人,你能订到桌吧?」 「你干嘛呀?」我几乎冲口就说,你自己钓着凯子,还要去捉江洪波的jian情,多不着调!「还没完了啊?」 「别跟让人踩了尾巴似的,我说什么了呀,我,不都说那里菜好吃?去见识见识还不行?」 「不去,不去,前几天领苏杨去,都给我姐抓到了,再不去了。那地方跟我八字不和。」 最后约在我家附近,很快,邹童从小酒馆里走了出来,胡为川跟着他,我以为他会送邹童去,没想到邹童走到路边,自己叫了辆计程车。两人站在夜风里,短短地说了两句,上车时,邹童沖胡为川挥了挥手,他们之间,淡如清水。 邹童比我先到,见到我,从上到下地打量,他眼睛毒,我顿时觉得给人剥光了一样。然后,他笑了,说:「怎么,失恋啦?」 「恋都没恋,失个屁呀。」 这里总是特别清静,我来过几次,几乎都是除了我,没别的顾客,真不知道老闆怎么维持的。我要了支红酒,邹童没喝,他说不舒服,只点了苏打水。 「我前两天还看见苏杨他们小两口儿,」邹童说得轻松,完全不觉得在揭我伤疤,「在学校附近吃麻辣烫呢,可甜蜜呢,挺般配的。」 「前两天谁跟我说,苏杨不错,还紧着撮合好事儿呢?」我瞪了他一眼,这人简直太没立场了。 邹童嘆了口气,眨巴眨巴眼睛,低头看着透明的水杯,搅一搅,大片的气泡升起来,破灭。 「我以前那么觉得,可是看见他和女朋友在一起,可体贴了呢,苏杨真不错,对谁都好,就想把,咱挺作孽的。人俩好好的,你还能把他往这条路上领?将来走得不顺当,你不怕他恨你?」 「你很江洪波把你领上这条路啊?」我透过薄薄的郁金香杯,看着对面的邹童。 他许久也没说话,打眼睛瞅着我,散发似乎要的幽暗的背影吸收掉的一股飘渺。 「要是能恨就好了。」邹童说。 邹童不是为一劝我在苏杨身上看开的人,他们都说跟直人交往没有善终的。就算过得好,他们也难免怀念明明可以得到的,登上的生活,哪怕他们遗失的部分,现实中,也许并不知道想像的美好。错过的风景,总是美轮美奂:得不到的饽饽,那绝对是香喷喷的。 这种想法,在我脑海中来来回回好机会,是这次,比以往任何一会到来的鑑定。苏杨也下坚决些个我划清界限,他把两齣房门钥匙都交给杰西卡那里,连塞文看到不管啦。我就不明白做错了什么,把他得罪到这个程度。 王超的分析是,苏杨那晚看见我和乔真,基本上认定了我的性向,这是躲了。我觉得不像,那他以后还当我吃饭的,挺开心的样子。王超就是我没脑子,那怎么还不待把考研的是搞定,再跟你翻脸阿!要说罗建梅这么做,我还向县,苏杨不是这种人,他心里那么善良纯洁。 我没有太多时间缅怀我和苏杨的亲密关系,乔真生病住院了,他在这里没有亲戚,似乎朋友也不多,我去医院看他那天,他一个人躺在病房里打针,蜷着身子睡家,扎着针头的手挡着脸,像是怕人看似的。 乔真是急性胆囊炎出院的,一直在打消炎药,还得禁食,整个人憔悴不堪。一想到那天以后,我都没怎么找他,他病了好些天,不他路面,先烈在那九,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他好在跟我过了好几年呢,于是在医院陪了他两天。 邹童不知从那里听说的,打电话教训我:「你还真打算跟他复合?不然,这不是自找麻烦吗?」 「他这里都没什么熟人,我还能把他自己扔下阿?」 「你这种感情智障,就活该乔真翻来覆去地耍你。」 这天下班,我妈让我回家吃饭,阿姨做了满桌子的菜。就在我不禁他回家,也不要招待得这么客气啊,我妈说本来大姨一家要来吃饭的,江洪波回来,一家人烈士出去有饭局。我觉得挺奇怪的,江洪波不是出差了? 「回来有两天。」 我真挺吃惊的,刚和邹童通过电话,他压根儿就不知道泾洪波回来的事。这两人又搞什么名堂阿? 我跟阿姨说,当他煮点稀饭,在弄清淡的菜菜两样,乔真今天能吃饭了。我把车停在医院对面,提着包温和上了楼。这家医院我听熟的,邹童住院一般都在这里,简直快跟他家后门一样了。乔真的病房在走廊的尽头,进去之后,我敲了敲门,他的声音还是弱弱的,没有底气,说了声「进来」。我推门一看,哎哟,有客人在那,还是熟人,胡为川。 第40章 乔真没想到我会来,显得格外时间,尴尬地介绍我和胡为川认识。胡为川该听说过我,并不怎么陌生,简单的寒暄了几句,回到嘱咐乔真保重身体,就走了。我把东西放在床头,把稀饭盛出来,阿姨给装了好几个菜,当是新作的。 「好香啊,哪买的?别说,还真是饿了。」乔真一边问,一边偷偷地打量我。 「家里做的,都很清淡,看你吃得惯不?」 我跟护士要了吃饭用的小桌,放他乔真跟前儿,他的手上还扎着针,延伸似乎邀请我餵他,可是我没管,把碗推倒他跟前,是在沙发上看他是。为了想抽菸,但是忍作了,可还是情不自禁的摸了摸装烟的口袋,就是下意识的动作。 「你开窗抽,没事儿的。」他看了看满满一瓶药水,「暂时不会来到。」 我想了想,把房门锁了,推开窗户,湿润的风顷然而入。 「胡为川怎么才来看你啊?」我抽了两口,回头问。 「什么呀,」乔真低头吃饭,磨蹭着说,「我跟他,也没多熟……」 我不怎么相信乔真的话,如果上过床也算熟的话。但是,对有些人来说,上床和感情是两回事,就像乔真和胡为川,他们即便在身体上亲密无间,可依旧保留着客套礼貌的关系,他们也许真的并不熟悉。 我带到晚上九点多,接到邹童的电话,他在外面跟人吃饭,问我有没有空,他大概是有点想江洪波了,只是嘴上不说。这人但凡的甜言蜜语地哄哄人,也许今天又不一样,他可能已经也习惯了江洪波的创立和迁就。 讲电话的时候,我能感觉到乔真的脑袋一直在转着弯儿,他不想我走,又不知如何能不着痕迹地挽留。我挂了电话,坐在他床前的椅子上。他的手上贴着胶布,点滴总算车了,针眼留了好一阵血,扎的时间太长了。 「我约了邹童,」看那可怜兮兮的样子,有点难以启齿,不过我还是说了,「他在‘四季’等我」 「哦,那你快去吧,别让他等着急。」乔真的话,听起来有点言不由衷,不过他就是这样的人。 我走到门口,他又忍不住问:「你明天来吗?」 「看看吧!」我说,「公司没事儿就来。」 乔真看着我离开,他的眼神里,流露着依恋……那种依恋,我在苏杨的眼睛里也曾不止一次的看见过,苏杨在我面前无比放松的时候,就会出现这种,类似相依为命的,亲近和信任。苏杨,这个名字,让我伤心。 心里开始后悔这几天陪乔真,也许我无意间给了他,不再可能实现的希望,这对我问他都不好。虽说没有时候还走弯路,绕来绕去,煳涂了,或者累了,就回到原点。但是,我总觉得有些风景错过了,也不一定就值得回头。 邹童穿了件天蓝色的上衣,米白色的裤子,坐在吧檯那里,跟酒保说笑,很是醒目,似乎半个酒吧里的眼睛,都在偷偷瞄他。「四季」这里的顾客很多都是有钱有暧昧的gay,碍着身份地位没有出柜而已,大家彼此心照不宣。 我走过去,听见邹童说:「说曹操,曹操到啊!」 「谁曹操?」我坐在他身边说,「咱怎么也得是个赵云啊!」 邹童连忙改口说:「说赵云,赵云到了!」 年轻帅气的酒保「嘿嘿」地笑了,跟我打招唿:「佟总好!」 今晚是小安的班儿,这孩子好,机灵,会说话。不象另外一个,跟块木头似的,我就说他干不长,结果人家混得还不错,一直也没被炒,肯定跟老闆有关系。 「说我什么呀?」 「小安问我,怎么最近没看见你带着你家帅哥来。」 「别乱说话啊,谁家的啊?」我点了杯马蒂尼,小安多放了两颗橄榄,这孩子就是心细懂事儿,「到你嘴里,再纯洁的友情,都变得污秽不堪!」 「哎哟,我说赵云,你不用这样吧?」邹童挤眉弄眼地笑话我,「别整得好像我多污秽,你特纯洁,做人厚道点儿能死啊!」 我拉着邹童去了一边儿角落,那里清净,说话方便多了。「四季」这点很好,座位之间距离很远,而且种满高大的室内植物隔着,幽静,安全。我见邹童情绪还不错,心里踏实了点儿,我真怕他知道江洪波回来,却没跟他说,这要是在公共场所发起脾气,那我可真消受不起。 我把和苏杨的事情前前后后发生的,都和邹童说了。没想到他张嘴就说:「不是乔真跟苏杨说什么了呀?」 「干吗这么说?」 「又装蒜是不是?」邹童鼻子里嗤笑着,「你跟他睡了那么多年,他什么样的人,你还能不知道?」 我没言语,邹童对乔真的态度,一直是有些苛刻,但乔真去找苏杨,也不是没有可能。他要是真跟苏杨说了什么,以苏杨的个性,不会再跟我纠缠的。可这种事,我没法跟乔真去验证,这要是说开了,两人就没法再假装了。 该做的表面功夫,我还是会做。乔真就算再不堪,他也是我喜欢过的人,我在心里对他,多少会有些袒护的。人这一辈子统共能喜欢几个人啊?我不想跟爱过的人翻脸,那得多心寒?很长一段时间,我都那么想的。 后来我才明白,豁达,可能爱得太高尚,也可能,爱得不够深。 「那苏杨也不应该不来问问我,就单方面断绝外交吧?」我忿忿不平,「就算我把他得罪了,赛文也很无辜,那傻狗现在天天等他,真痴心。」 「得了吧,你家赛文早跟那个宠物店什么什么的母狗搞上了,别到了你嘴里,就跟痴情汉似的。你俩就是典型的,」邹童坏笑地说:「上樑不正,下染歪!」 「你才不正,你才歪呢!」我的无赖式反击,苍白而无力。 邹童脸上俊美的笑,突然凝固了,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坐在我们不远处的,竟然是伍可。 第41章 我敢确定,这不是邹童第一次看见伍可,只是我以前都没在场。伍可穿着低调,坐在角落里一桌,和同桌的人低声地说话,不是笑起来,他虽然长得不如邹童,大笑起来特别有感染力,男人为之一振。,我换了座位,这样既不挡着邹童的视线,我自己看起来也方便,心里偷偷折磨着,江洪波没傻到在这种地方和伍可见面吧?这要是碰上了,非出人命不可。 第22页 邹童似乎并不想怎么格外注意无可,可他忍不住。不一会,伍可似乎受到各短线,走出门外打电话去了,再回来,跟朋友说了两具,起身走了。邹童的脸色黯淡,捉摸不出他在想什么。我正愁怎么劝解他,邹童突然就扔了炸弹过来,炸得我披头散髮,头昏脑胀。 「江洪波回来几天了。」他问得平静而肯定。 「阿?什么?」我几乎情不自禁地装傻。 邹童轻轻笑了,似乎并没有指望我说什么,起身去了外滩,给小安点了份「武林豪杰」,那一他的身体能承受的最烈的酒,特别高兴或者特别难过的时候,才会点上一份。不自然会觉得他今晚多么高兴。 「你,你不用这样把?」我有点摸不到底,「可不早啦,什么时候走?」 「你嫌晚先走,我还要跟小安聊天呢。」邹童没有怒气。 「我倒不怕晚,你明天不上班?」 「破班儿,上够了。」邹童喝得有滋味,似乎挺享受,他趁小安走开,歪着头问我:「你说我要是跟着伍可,能不能把江洪波提出来?」 「你有病呀?怎么不堪怎么想?江洪波至于吗?」 「可不是给我耽误好事了么!」 小安走过来,我和邹童都闭了嘴。邹童这个人有些偏执,认定的事儿,别人劝不明白,他心里这会儿铁定是认准伍可刚刚离开就是跟江洪波约会去了,就算我磨破嘴皮子跟他解释,他也听进去。我恨不得给江洪波打个电话,带邹童去他们吃饭的地方查查,好让他放弃这个想法。 我真该那么做,我高估了邹童的承受力。 我们的车都停在地下停车场,我坚持要送他回去,邹童就是不肯,我见他脚步还算们,人也没迷煳,就没阻拦。高档的就业美喝几口,他得烂胃已经开始难受折腾,走疼才不会再跟自己过不去。 上了车,我想到他先走,跟他到了家,怎么得也放心。可是邹童在车里没动,伸手胳膊,示意我先走。我又不好意思让他觉得我要跟,只好先开走了,转过弯外放慢速度,半天他也没跟上来。心理真没底,我倒是要开回去。远远看着邹童的车倒出了两三个车身的距离,这给他撞见我回来找他,肯定觉得我特三八,我正不好意思呢,突然传来「嘭」地一声巨响。邹童的车突然朝前开,狠狠撞在墙上。我吓得心脏都不跳了,连忙下了车,跑过去。只见邹童又倒了车,再撞回去,这小子是疯了! 「邹童!」我拍着他的车门,他根本就不看我,脸上悲怆的表情,让人看得心碎得很,我不顾一切地大声叫他:「邹童,你停车!听见没有!」 我没办法,玩命一样地趴在车前面:「你他妈的有种撞死我吧!」 邹童这才停了车,他趴在方向盘上,突然放声痛哭。 午夜的停车场,将悲伤无限放大。 从江洪波第一次介绍我认识邹童,我就没觉得他俩能长久,可是他们一起八年,让所有的人都很吃惊。因此,我不止一次地想,也许他们会这么过下去,哪怕争吵别扭不断,不是说那些是生活的调剂品? 可我没想到他们会拖到这个地步。 夏天到的时候,他们几乎就形同分手,江洪波不再回邹童那里住了,他们偶尔见面,可能也是上床吧。邹童依旧住在那里,哪怕大部分的时候,都是一个人;每天还是开着江洪波送给他的车;银行里每月照例划进十万零十块的家用,江洪波曾说那是十全十美的意思……可是,他们如此疏离和冷淡,好像对方如何,已经于自己无关。 四月里的一天,我见到罗建梅,她到办公室来找我。我问她什么时候出国,她说已经都准备好了。我知道,这不是她来找我的理由。 「佟哥,你别跟苏杨一样儿的,他有时候特别孩子气。」罗建梅手里握着杰西卡送来的咖啡,「我问过他和佟哥你到底怎么了,可他就是不说。」 我有好长一段时间没看见苏杨,连他的声音都听不到,罗建梅的话,象钩子似的,把脑海里对他那些掩护中的想法,勾出不少线头来。 「没事儿,我没生他的气,你别往心里去。」 「那,佟哥,你最近怎么不找苏杨了呢?」 「特别忙,一开春的事格外多,等过了这阵的。」 其实,这不过是藉口,我真不知道以后会不会去找苏杨,虽然知道他的离开八成是乔真鼓捣的,还是忍不住想,不该再去招惹他。 「哦,苏杨其实心里也惦记着佟哥,他就是嘴上不说。等哪天他愿意了,我们请佟哥吃顿饭,谢谢您的照顾。」 「你太客气了,我也没照顾你们什么,你也快走了,平时有事多陪陪苏杨吧!那间房子的钥匙,你出去找杰西卡要回来,没必要等那么清楚,你们不住也是空着,都没人帮着打扫卫生。」 罗建梅脸红了,但却没拒绝,只说了谢谢。我想,这女人也够慡快,要是寻常女人,扭捏一下也是要的。估计她也是要出国,豁出去了。 「我觉得佟哥的建议挺好的,」罗建梅走之前跟我说,「苏杨先念研究生也行,等我出去,帮他联繫联繫,看将来能不能去读博。人出去了,机会就多,一定能想出办法,我肯定等他的。」 「苏杨也会等你,」我言不由衷,又强迫自己接受现实,学会祝福,「他在感情上,傻乎乎的,别的女人就是追他,他也不懂,你放心吧!」 「嗯。」罗建梅似乎自己鼓励自己,「我信得过他。」 送走罗建梅,我心里嘆气。以前特盼着她走,好自个儿霸占苏杨,结果,总算要把她盼走了,我和苏杨却闹到这个地步,谁他妈能给感情做个预报?我点燃一支烟,慢慢想着苏杨扭头沖我笑的样子。风从江面吹来,他的头髮分散开,露着洁白的额头,他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我…… 春夏之交的时候,我忙着公司,车行,忙着监督邹童,还有和乔真床上的约会,不再去过多挂念着苏杨,渐渐地,终于习惯了没有他的日子。直到六月初的一天,我正在和我姐,伍维吃饭,突然手机响了,一看号码,竟然是罗建梅,她怎么还没走? 她在电话里哭着说:「佟哥,你快点儿来,苏杨出事了!」 我的心被一锥子扎个正着。 第42章 我赶到的时候,罗建梅正六神无主地满屋子踱步。地上的零星的血迹,一直延伸到卫生间,门是紧紧关的,我拍了两下,喊着苏杨的名字,他还是不开门。我问罗建梅这是怎么回事,她看起来焦急而困惑,也不是很清楚,只说今天特别心慌,跟苏杨约好外面见,结果苏杨没去,打手机也不接,就过来找他。 「你怎么知道他会在里面?」我心急如焚,也不知道问这个有什么意义。 罗建梅想了想,不情愿地说:「他心情不好的时候,就爱过来一个人呆着。」 这话听得我心里惊跳不已。 「跟他吵架了?」 「没……没吵。」 我已经来不及细问,回身狠狠拍门:「苏杨,你不出来,我撞进去了啊!」里面依旧没有动静,我问道:「确定他在里头吗?怎么没反应?」 「肯定在的!」罗建梅哽咽地说,「开始让我走开,别管他的,这会儿才……天啊,是不是……」 她的眼泪突然「刷」地淌出来。 「妈的,苏杨,你快开门,听见没有?!」 我已经没有耐心,抬腿就踹。 门在巨大的力气下瑟瑟发抖,几乎碎了,终于「砰」地一声巨响,勐然摔在墙上。 苏杨靠浴缸坐在地上,手捂在胸腹之间,沾着血,脸色惨白地看着门外的我,眼睛眨都不眨一下。我完全被眼前的情景震慑住,神经在瞬间失去传递的功能,直到罗建梅尖叫着「苏杨」的名字,在耳朵后面锐利地升起,麻木的灵魂才终于归了壳,瞬间被慌张淹到窒息。 我急步走进去,跪在他身边,「苏杨」,我叫他。苏杨的睫毛抖了抖,我正视着他的眼睛,那里象是一片荒芜。谢天谢地,他还有神智! 「打电话叫救护车!」我沖外面呆站着的罗建梅大喊,她转身去找手机,我试着和苏杨说话:「听得见吗?苏杨你听得见我吗?」 他喘了两下,点了点头。 我挪走他沾着血捂在伤口上的手,解开衬衫,那里不知道为什么绑了个塑胶袋,伤口裸露出来,看不出有多深。罗建梅在我身后低声底唿,她肯定怕血,不敢靠前。 苏杨每次唿吸都很小心,牵动一次胸隔膜,千千万万分布的敏感神经就折磨着他。他额头上都是冷汗,脸色白的发青,我抓住他的手,黏湿着,冰凉冰凉的。 「没事儿的,救护车就到了。」 苏杨不说话,沉默的目光,无声无息地落在我脸上,象夏日夜晚,月光和晚风扑面而来。我突然那么后悔,为什么明知乔真找过他,还扔下他不解释,不弥补,几个月来对他不闻不问,真他妈的混蛋到家。我但凡都关心他一点,也许就不会出这么一桩事儿。 「哥……」他的声音几乎细不可闻,如同一丝游动的空气,轻轻的飘进我的耳多,不带温度的指头,反过来,扣住我的手。心跳突然被什么紧紧地攥住,大力之下几乎破碎。若不是背后的罗建梅,我多想,多想,多么多么的想把苏杨抱在怀里! 到了医院,苏杨被送进急救室,罗建梅一直在打电话,好像父母也在这里,她好象不太想让父母知道苏杨受伤的事,本来他家里就不怎么同意他俩,现在弄得莫名其妙上这么中,估计怕他家里觉得苏杨不本分把? 我来不及打听罗建梅的家务事,给王超打电话,让他去「欣和疗养院」看个人,苏杨在救护车上突然清醒那么一下,跟我说的名字。那一电视台不远,王超正好有空,答应帮我跑一趟。现在就是外头天塌了,我也不会离开苏杨身边。 虽然没伤到动脉,受伤后跑动太多,耽误了时间,失血过多的苏杨手术后一直在昏睡。他静静的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被单下的身体,比几个月前更显清减。因为罗建梅一直寸步不离,我也不好表现得太过亲近。 她电话不断,最后简直要吵起来,我把她叫到一边,问她到底怎么回事,她这才说:「佟哥,我明天中午的飞机,爸爸妈妈到来送我,现在到了酒店的!」 「机票能往后签两天吗?」我简直无法相信苏杨还没甦醒,她已经要离开。 罗建梅脸色非常为难,犹豫了半天:「佟哥,我已经尽量脱了,也不想和他分开,机票是订到最晚,我到美国叫开始试验,一点都没得休息,那头项目很紧,我没法推的。」 第23页 「这种紧急情况也不能通融一下?」 「佟哥……」她面露难色,又要哭了。罗建梅向来八面玲珑的,倒没见过像今天这么失魂落魄的,这女人一辈子泰顺,苏杨也算是他的磨难。 「那算了,你该走就走吧!」我安慰她,「苏杨也没什么危险。好好养着就没事儿。」 「佟哥,苏杨在这里也没了亲人,就得靠你了。」 。 「不用跟我客气,我把他当亲弟看得,你放心吧。」 「佟哥,苏杨和我将来都不会忘了你的,大恩不言谢,我怎么说也表达不出心里的感激。」 罗建梅不得不走,挺捨不得的,我走出病房,找了地方抽菸,由她几分钟和昏迷的苏杨独处。过了一会儿,罗建梅走出来,眼睛红红的,他说每年上午他在过来。我捉摸着,还是跟那坦白说:「苏杨要是醒了,也不好太激动,明天就不要告别了,等他好一点,我再跟他说吧。」 罗建梅肯定也觉得我说的又道理,点了点头。 「你爸爸妈妈也在吧?明天去机场,需要车吗?」 「不麻烦了,我们打车去,」罗建梅离开前,跟我说,「这事儿我不能跟我爸爸妈妈说,他们本来就对苏杨有偏见,要嫌他事儿多了。」 「我明白,慢慢来吧!」 送罗建梅到了楼下,外面下了小雨,她挥手与我道别,路灯的扇形光晕里,是细细的雨,斜斜地飘下,她穿着白色的平底凉鞋,修长单薄的身影,在雨里,走得很从容。 刚回到病房,王超的电话就追来了,我连忙到走廊里去接听,他张口就问:「怎么苏杨他奶是精神病啊?」 第43章 「我今年去了,找到那个叫杨芳琴,疗养院说她是苏杨的奶奶,有精神病的,怎么回事?他和你说过吗?」 脑袋里好多的疑惑茅塞顿开,他从来不在我眼前提他奶奶,总是偷偷摸摸的。他身上的来歷不明的淤青,不似同龄人该有的疲惫,他突如其来的沉默,和一次欲言又止……原因都是因为他的奶奶,精神上有问题。 我怎么一点儿都没这上头想呢?肯定是他爸爸出世的时候受到刺激了,这些年,他没依没靠,就带着个精神病的奶妈,日怎么过的呀,想起每次他跟我打太极时,我对她的冷漠和埋怨,简直肠子都快悔青了「他奶现在怎么样?」苏杨肯定是他奶犯病的时候给伤的,「你看见她本人了吗?」 「没看见,护士说是睡一下午了,晚饭都没吃,叫不醒。」 我心里一急:「你赶快回去确定一下,看那是不是病了。那里的护工对她不上心啊?」 「还能怎么伤心?又不是自己亲奶奶。苏杨倒是常去,我这就过去看看。你不亲自去看看阿?」 「苏杨住院了,我得守着他。」 「阿?给他奶伤了呀?」 靠,这人脑袋怎么转这么快?但我不想怎么跟他说,搪塞过去:「不是,病了。你让疗养院多帮着关照一下,不行给护工塞点钱,回头我给你。」 「还有你教阿?」王超意味深长地说,「干吗呀你,你怎么又转性,决定把他找回来了?」 「你先别管,以后再跟你详细说,赶紧去吧!」 我回到病房里,苏杨好像有感觉,大概伤口疼了,眉头一阵一阵地皱起来。我坐在他身边儿,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去年这个时候,我透过般我是连百叶窗的fèng隙,看来他跟着杰西卡离开的背影,单薄却挺拔,直到消失在走廊尽头,他也没有回头。 有此,我做过个很奇怪的梦,因为相遇那一天,苏杨离开的身影,只是这次,他活了头,并且,看见了我。我以为他会笑,可是,他没有。 苏杨半夜醒过来的,疼得挺厉害,护士给他打了针,我看他又要昏睡,赶紧趁他那短暂的清醒,跟他说奶奶很好;,别担心。他像是卸了多沉的担子,阿睡得沉多了。我在外面的小床上,将就睡了一晚,第二天一大早,我赶回家。昨天给阿姨打电话,他过来住了一晚,帮我看家看狗。 回到家,收拾了几件衣服,苏杨在我这里有些换洗的衣服,大部分都是我给她买到。阿姨听说苏杨住院了,很心疼,该继续厨房帮我用高压锅紧急炖了粥。我把东西都整理好,装进一个旅行箱,塞文恋恋不捨的用我到门口,我匆忙的摸摸他的大脑袋,揪了揪耳朵,赶紧走人,不然它又要耍赖了。 我姐昨晚就来好几个电话,我都没接,那会儿特别闹心,哪有心思应付她。这一大早,她电话又追来了,这女人嗅觉是真灵敏!我没瞒她,直接承认:「朋友伤了,女朋友在国外,我得去看看他。」 「谁呀?」 「就我帮他报送研究生那个,你不认识。」 「哪家医院?要帮忙吗?」 「现在还行。」我突然想起苏杨的奶奶,「对了,姐,你认识比较好的疗养院吗?姥爷以前住的那间,交钱再找找人能不能让进?」 「怎么可能!那地方有钱也没用的。我说你都从哪儿揽的这些破事儿吶?」 「不肯帮忙就别罗嗦了啊!」我着急挂电话。 「佟琥,」我姐突然语重心长地说,「你有什么事,可别瞒着姐。」 「恩,你放心。」 我到了医院,苏杨已经醒了,昨天匆忙雇的一个护工,还挺不错的人,已经帮着他洗了脸,头髮稍沾了水,湿润而熨帖。护士说可以适当进流食,我把手里东西放下,盛粥出来给他,并顺便让护工先出去休息,有事再找他。 苏杨不肯吃,说不饿。我没强迫他,把保温瓶拧严实。病房里顿时沉静下来,有些尴尬,几个月没见,我和他都是心知肚明,昨天情况紧急,什么都没功夫想,这会儿俩人面对面,神智清醒,没有任何藉口了,还真是挺末不开的。谁让我当哥,还有错在先呢!关键时刻,还得我先不要脸。 「我昨天让王超去看你奶奶了,说没事儿,就是睡了一天。刚刚打电话来说已经吃了早饭,挺正常的。等下午的,我亲自过去看看,」我坐下来,盯着他扎点滴的手背儿:「你怎什么都不跟我说?」 苏杨的眼帘低垂,长长嘆气:「怕你瞧不起我。」 「这话说的,我干嘛瞧不起你?谁还没老人?」我碰了碰苏杨,问他,「是不是你奶奶情绪失控,把你伤了?你昨天偷偷跑回家,疗养院的人都不知道你奶奶伤人。」 「她不是故意的!」苏杨突然有些激动,吓了我一跳。 「行,行,不故意就不故意,你急什么呀?」 苏杨唿吸很急,我怕他是抻到伤口,起身想要安抚,他抓住我的手,急切说道:「哥,你一定不能跟别人说,他们会把我奶关起来的!你没见过精神病院关人,是绑在床上,动都不让动,很不人道。我奶不是疯子,她只是心情不好的时候,情绪比较激动,难控制,我说真的,是真的!」 「我信!我信你成了吧?」我按住苏杨的肩膀,「你放心,我保证不和任何人说,你还信不着你哥吗?」 「我就她这么一个亲人了,哥,她比我自已命都重要的。」苏杨哽咽着,不再说话,我知道他是不想在我跟前哭。原来,上回他喝醉,是为了他奶奶,我这个二百五,一直以为是因为罗建梅呢。 「以后,哥帮你照顾她!你的亲人,就是我的亲人,不用跟我见外。」 苏杨侧头盯着我,眼睛还是水汪汪,看得我晕头转向的:「哥,我不该连累你的,不应该。」 「可是,我就想你能连累我,越是关键的时刻,你越得能于连累我才成!」我逗着他说话儿,「昨天你怎么不打电话给我呢?至少也自己去医院啊!跑回家,躲在浴室算什么呀!」 苏杨靠在枕头里,神态凄凉而悲苦,他闷了好段功夫,才终于和我坦白说:「那时候,就是不想活了,我觉得,要是非死不可的话,想死在你借我住的那个家里。」 据说,老去的动物都会寻找一个安全的地方,等待死亡。 第44章 这话题太沉重,我必须找个玩笑逗他一下:「你怎这样啊?这齣过人命的房子,你让我以后怎么卖?」 苏杨抬头看着我,脸「腾」地就红了,抱歉地说:「我……我没想那么多。」 「对呀,幸亏罗建梅够机灵……」一说起她,我这才想起来,这会儿估计已经要去机场了,「她昨晚守到你挺晚的呢,今天赶飞机,我就让她不用来了。」 「不来也好,不然又得哭了,我都不知道怎么安慰她。」 苏杨嘆着气,陷入短暂的沉思,我想,他还是有点捨不得罗建梅。只是,他可能不会把自己的心思表达出来而已,他也不想罗建梅走得不放心。 护士过来换了药,苏杨体力还是没有恢復,连饭都没吃,就睡过去了。我昨晚也没睡好,到了外间的小床上眯了一会儿,昏昏沉沉地,做着乱七八糟的梦。我是被手机吵醒的,来电显示上写着王超,我勐地清醒了,赶紧接听。 「我今天早上又跑了一趟,」王超的背景有点吵,好像在什么排练的地方,「他奶挺好的,睡醒了,说早饭吃了很多,估计饿坏了。」 「你见到她了吗?」 「见到了,在娱乐室看电视呢,我觉得挺正常啊,看不出有病,还跟我说了两句话呢。」 「你都嘱咐了吧?」 「没问题,你吩咐的,我还能不给你办周全吶?苏杨怎么样?我过去看看他?」 「挺好的,过几天就能出院了。你忙你的吧,这几天我都得看着苏杨,他好了,我请你吃饭。」 「那些都好说,」王超那头的环境突然安静了,估计是换了地方,「诶,我说兄弟,打听个事儿啊?」 「说吧。」我一边歪头讲手机,一边往病房里看,苏杨还在睡,朝里蜷着身子,他真是瘦了,那么躺着,又细又薄的。 「江洪波和邹童是不是彻底分了呀?」 「你问这个干什么?」 「没,没什么,就好奇呗!」 「操,你别在我跟前儿装,打听这个干什么呀?」 「唉,你说你这人……有人托我帮忙问问。」 「谁践的呀?人俩分不分,管他屁事儿!」 「哎呀,他就是对江洪波有心思呗,邹童不要,还有人当宝贝呢!」 「什么人?江洪波又不是拣破烂儿的,什么b人都要。」 「得,得,不跟你说了。」王超见我心情不慡,不再纠缠,识相地挂了电话。 我在医院里,寸步不离地陪着苏杨。过了两三天,他胃口稍微好点儿,肯吃东西以后,我放心多了。虽然我们之间还是有些芥蒂,但我们都十分努力地当做过去几个月的决裂并没有发生过,我和他都很默契地,对性向话题避而不谈。 第24页 这天我到了病房,苏杨在午睡,他晚上似乎睡眠不好,白天总是会不眠。他以前不是这样的,不管怎么夜,白天也不睡觉,说是不习惯。病房列窗帘未来言,外面强烈阳光,从fèng隙里夹身而入,落的他脸颊面在枕头上。 他可能醒了,一睁眼,不是有突如其来的发现,又知道我来,眉头皱着,嘴巴却笑了,声音里带午睡的慵懒:「哥,你来啦?」 「吵醒你了?」 「没,说了好一会儿,该醒了。」苏杨眯着眼,被外面灿烂阳光吸引了,「天气真好。」 「是,不冷不热,特别舒服,带你出去晒晒太阳啊?」我勾引他。 「好啊!」他立刻来兴致,在床上躺了好几天,动也不动,估计是烦了,「什么时候?就现在吧!」 「成,我去跟护士说一声。」 「啊?不用把?你跟他说,在这里又不让。」 「能让,你哥亲自出马,还制不服那几个小姑娘得了?」 小护士倒没给我出难题,帮弄了辆轮椅,嘱咐我可别让苏杨到处走,说把伤口上他了,就等着遭罪吧!我回到病房,苏杨看见我推了轮椅来,高兴极了,连声说:「哥,你真厉害,那小护士可凶了,就服你。」 我扶她起来,找拖鞋给他穿上。苏杨家自己站起来,连忙被我制止了:「不行。小护士说了,一步也不能让你走~」 「我就坐在上面,不走路。」苏杨老实地说。 「那也不行。」我无聊地坚持原则。 「那怎么办?」 「我抱你。」说是试探,我的语气是坚定的。 「不好吧?」苏杨不可思议地瞅着我,「我这么大个子,好让人抱阿?」 「不让抱就不准出去。」 苏杨耸着肩膀坐在床边,大脚板踢拉着拖鞋,脚趾头为难地勾了起来,他又想起了乔真的话。 「好吧。」他的思想斗争耗时不算太长,「你抱得动吗?」 「废话,再来两个你,我也抱的动。」 苏杨的身体很紧张,他大概觉得别扭,却没反抗。我故意假装抱不动,看来把它扔到地上:「你大象阿?真沉。」 他「咯咯」地笑了,化解了那份不太容易克服的尴尬。 我推他进了电梯,跟他说王超去看过他奶奶了,情况很好,很稳定,我建议他找个专门的看护,应付突发状况也比较有经验。我的意思是,我的让他在发作的时候,老是伤害苏杨,但是我不能这么说,苏扬要不高兴得。 「专门的看护不好找。」苏杨大概是担心费用,没怎么大说。 「你带她看过医生吗?」 「前两年看过,也没效果。开的药副作用都挺大的,我怕对她身体不好。」 花园里晒太阳的病人挺多的,我找了个安静的角落,跟苏杨面对面坐着。我们很久没这样相处,心里忍不住又臭美起来。这应该就是缘分吧?兜兜转转地,又凑一块儿了。我用手机发了个简讯,耐心地等着。 「等你身体好了,咱带奶奶看专家,王超说她看起来挺正常的,情况应该不严重。」 苏杨感激地看着我:「哥,你不嫌我麻烦精吗?」 「怎么又说这个!不是说了,多麻烦都不嫌弃,我高兴!」我将奴颜婢骨地态度发挥到极至,苏杨挺吃这一套的,他低头注视我的眼睛里,洋溢着真挚的喜悦,他总是那么容易满足。 「闭上眼睛,」我突然跟他说,「快把眼睛闭上。」 「干嘛呀?」他很好奇,但是掩饰不住又很高兴,「你要干嘛?」 我没说话,伸手捂住他的眼睛:「不准睁,不准偷看!」 第45章 当熟悉的气味逼近,暖暖的身子蹭着他的腿,最后大毛爪子不安分地偷袭,苏杨的笑容里带着惊奇和难以置信:「赛文?!」 我不得不放手,因为赛文这个没规矩没教养的色狗,已经抬起它厚厚的爪子,趴上苏杨的大腿。我很怕它碰上苏杨的伤口,连忙从邹童的手里抢过链子,用些力把它扯开,者不要脸的还回头瞪我,好像责怪我妨碍他的非礼。 邹童迫不及待地把它交给我,走去一边儿,可劲儿拍打自己的衣服,说塞文味道大,弄他一身毛,以后这种事别找他,烦死了。苏杨是真的高兴坏了,他不是那种乐起来手舞足蹈的人,可是,他的神情从来不掩藏喜悦,眼睛,嘴巴,连眉毛尖儿,都表达着这一刻他多么幸福,好像身体上那些疼痛,都不足以对他造成任何困扰。 狗是很敏感的动物,它们会察觉出喜爱,疼爱,和宠爱的区别,象邹童那样儿的,赛文很少跟他撒娇。但是对苏杨,它有股向日葵追逐太阳的执拗。 经过了初见的兴奋,赛文老实下来,蹲坐在苏杨的身边儿,一寸寸地闻苏杨身上的味道,寻找着曾经的感觉,情浓时,还舔舔苏杨的脚趾头,大脑壳依偎着帅哥的腿,显得无比满足。 我真羡慕它,可以明目张胆地占苏杨便宜。 「脏不脏呀?」邹童皱着眉,「吃屎的嘴,到处乱舔。」 「你才吃屎呢,有你这么埋汰狗的吗?」我得替赛文申冤。 「赛文很干净的,」苏杨抚摸着赛文的脑袋瓜儿,拍了拍,「它经常洗澡,也不乱吃东西。」 话刚说完,赛文特不长脸,竟趁着我们聊天,它无聊了,自己舔起自己屁股来!邹童不可思议地看着,我和苏杨的维护简直是不攻自破。我这当爹的,简直丢脸丢到姥姥家了! 虽然不乐意,邹童还是帮我把赛文送回家。赛文坐车很老实,只要它考的车窗开着,它就伸脑袋出去吹风看风景,一路安安静静,非常乖巧。目送着赛文一步三回头,依依不捨地跟邹童离开,我才推苏杨回去。 阳光软绵绵的照在苏杨浓密黑髮的头顶,有几丝软软的,绕在小巧的耳朵周围,他的耳垂薄薄的,在明媚光线里,几乎透明。他忽然回头,叫了我一声。 「恩?」我看着他的黑瞳,在浓密睫毛后忽闪了一下,正想等他说话,他却转过头去。 「没,没什么。」 我于是也不追问。 初夏的风拂面而来,送来远处蔷薇的香气。 我在肚子里打了多少遍糙稿,琢磨着怎么说服苏杨出院后,跟我回家去住。可这事儿顺利得出乎意料,他并没有扭捏和推託,慡快地答应了。我有点不明白,这到底什么意思?他是在给我传达什么信息吗?我要怕自己过于愚钝,又怕自作多情,难怪人都说动什么别动感情,真他妈的麻烦,我本来那点洒脱,都在苏杨身上磨个精光。 因为受伤,苏扬错过了毕业典礼,他们寝室也到期,需要搬出来,那时他没拆线,我不敢他乱走动,于是他跟寝室的同学说好,带我去收拾东西。 可能是为了节省费用,苏扬住的寝室是六人间,他的床铺靠窗,气势真没什么好首饰,一看就是从小柱惯校的小孩,东西放得很整齐。他得衣服就那么几件,铺盖捲起来,其他洗漱的装进纸箱,设在也就是基本书架上的说,我顺手翻了翻,其中一半是余秋雨的书,夹了张照片,一翻就露出来,上面是我的背影,是在傍晚时分,杂糙丛生的古城墙上,落日正徐徐落下。 景物最熟悉的,带苏杨去那里爬过几次山,只是有点拿不准,他什么时候拍的。可是,书里夹着片的细节让我偷偷高兴好久,连他和罗建梅摆在书架上那个醒目的合影也暂时忽略不计了。 我把苏杨的东西拿回家,他收拾了一下,把那本夹着照片的书,放在床头。不知是为了余秋雨,还是我……嘿嘿i,不行,想着想着,叫心花怒放。 如同邹童和江洪波不明不白地分手,我和苏杨的「同居」生活,就这样不清不楚的开始了。 第46章 苏杨闲不住,伤好以后,就去大飞那里实习,偶尔也去我公司帮我办点儿杂事。每次他来,杰西卡和tracy她们就没心思工作,总是想法设法地跟他搭讪,我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要是傍晚有时间,我们就带赛文去散步,沿着水边走,白天越来越长,有时候坐在江边的堤岸上看太阳落山,风从水上来,拂面都是清凉,让人从心往外地舒坦。 我认识苏杨一年了,可总是觉得不止,我们都走了好远好远的路,才终于又走到一起。虽然,他并没有给什么肯定和认可,每当他坐在我身边,盪着长长的腿,看着远处燃烧一样斑斓的晚霞,我都觉得无比满足和安慰。 在爱的最初始,那怕一丁点儿的收穫,也总能让人欣喜若狂,我真希望,自己没有变得那么贪婪。 苏杨身体一恢復,就带我去见了他奶奶。运气很好,正赶上她老人家状态非常好,如果不是因为周围那些神态恍惚的人来往,我真没法把她和暴力伤人的精神病人联繫起来。 那天刚下过雨,空气很清新,我们坐在湖边的长椅上,老太太不怎么太说话,大部分时间都是苏杨在讲,他的声音缓慢而甜美,很耐心,既象个孩子那样撒娇,也象大人,对奶奶的照顾,温柔而周到。 快走的时候,奶奶问他:「杨扬,你考上大学没有?」 原来她脑子还是不清楚的。私「享;家 「考上了,奶奶,我下个月就念研究生了。」 「哦,奶奶应该给你攒钱交学费的。」 「学费都交啦,不用您发愁。」 「谁给你交的?他的钱不能要啊!」 苏杨当时背对着我,可我还是能感觉他似乎僵了一下,很快说:「没有,奶奶,咱自己的钱。」 送奶奶回去,看着她吃过饭,苏杨才跟我离开。路上,我就忍不住想问他是否有钱交学费。可是,这话不怎么太合适,苏杨几乎不提钱的。这人在某些方面,就是比较超脱,对钱并没什么渴望的。他爸好歹当权几年,就算最后出事,多少也会给他留一些吧?不缺钱的人,总是显得清高。 过了几天,苏杨加班,我约了邹童吃饭。邹童状态还挺不错,也没说肝肠寸断,吐血而亡什么的。也许江洪波是对的,两人绑在一起,你扎我,我扎你的,分开倒是给彼此一条活路。 「你宝贝弟弟怎没来?」邹童边看菜牌儿,边挤眉弄眼地掂我,「还以为你现在是得走哪儿都揣着呢!」 「你当我袋鼠啊?还能揣着他,」我瞪他一眼,「加班呢,这几天震盪调整,大飞那里挺忙的。」 「敢让苏杨加班,彭飞活腻歪了呀!」 「别,别这么说,人家现在是老闆,苏杨可害怕他了。」 「算了吧,他怕苏杨才是真的。」邹童估计是想好吃什么了,放下菜单,胳膊拄在桌子上,凑近我说,「他想巴结江洪波,就顺便拍着你的马屁,对苏杨也得爱屋及鸟。」 第25页 「别在苏杨跟前说这些,」我告诉邹童,「他很认真的,不能轻易抹杀他的努力呀。」 「你真是维护他。」邹童眼神深邃,忽尔忧伤。 吃饭的时候,邹童动不动就逗我,问我打算怎么把苏杨骗床上。我说那还用骗啊?直接拽上床去就压住。他听得直笑,说你俩谁压谁啊?他可是个直的! 这真是个问题。 可现在想,有点太早了,别说上床,苏杨的手我都没正经拉过,小嘴儿也没亲上啊!蛋还没下来,就想怎么孵,这不是瞎子点灯,白费蜡么! 我没怎么劝邹童,他这种人有个通病,心里执拗得很,听不进别人劝。况且,他自己也说,想在生活挺自在的,不想有什么变化。伤心事难免的,只要不过分就成了。 吃着饭,他接了个电话,没躲我,断断续续地说着话,声音低低地,有点慵懒。说了快吃完,交代了大概的位置,有的没的,扯了两句。我有点明白,他为什么明明自己有车,却非得打车来。 结了帐,我故意说送他回去,邹童果然说不用。 「有人外头等我呢。」 「哦,谁呀?」 邹童咧嘴笑了:「干嘛呀?还调查我吶?」 「没,就顺口问问呗。」我只好装着不关心。 到了门口,一辆黑色「奔驰」静静地停在那儿,果然已经原地就位了。邹童跟我道别,挥手朝「奔驰」走过去,末了不忘回头笑话我:「别干跟踪偷拍那些丢人的事儿哈!」 「你当你是王菲啊?」 我恨不得翻他白眼,可是,在他上车的瞬间,我看清楚驾驶座上的,正是胡为川。这人真是,以为换了车,我就不认识他了? 回到家,苏杨已经回来了,正在洗澡,我听见淋浴「刷刷」的响声,却不见赛文,估计他又混进去了偷看了,这畜生的待遇简直太好了!我回自己屋,换了衣服,也沖了个澡。出来见苏杨已经开了门,在刷牙,赛文大脑袋湿漉漉的晃悠出来,黏着我给他挠痒痒。 「怎这么早洗漱?我还给你带了宵夜回来呢!」 「哦,明天吃吧,累了。」苏杨干净得感觉从里到外,都是一尘不染的,说话一股子漱口水强烈的薄荷味,我脑海里开始浮现在邹童面前夸下的海口。 「师兄挺好的吧?」 「精神头儿不错,这么晚了,还有节目安排呢。」 我们在沙发上坐着,打开了电视,赛文走过来,琢磨琢磨,在苏杨和沙发扶手间找了空隙,屁股一拧,身子一蜷,挤进去了。苏杨想它躺得舒服,就朝我这边儿挪了挪,怎么知道赛文得寸进尺,一个劲儿地挤他,最后,苏杨就跟我近到失去安全距离。 我扭头看着他,苏杨真是累了,陷在软绵绵的沙发里,神态有点迷煳,我伸手过去,盖住了他放在腿上的手。这个轻微的动作,却让他甦醒,转头对上我的眼睛。 苏杨的睫毛很浓密,黑黑地笼罩着他的双眼,带着神秘感,让人忍不住想去探索,再探索。他不应该说话,他可以甩开我的手,大步走开,回到自己的房间,关门上锁……我都不会再去打扰他。可是,苏杨没有,他喊了一声,「哥……」 于是,我奋不顾身地亲了上去。 第47章 苏杨的嘴唇沾着薄荷的清凉,微微开启人,在我急切地想要融化他的热情里,不激动,不冷淡,没有退却,也没回应。我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在颤抖,向地震一样,头晕目眩,后的新并不慌乱,像时从来没有过的,无比的坚定。 漫长的自我陶醉一番后,在想要更加深入的时候,苏扬的在我胸口的双手稍微用了用力,我还没彻底失控,清楚地感受那股轻微地抵制的力量,睁眼看着面前的他。因为离得近,苏扬的眼睛显得宽阔而深厚,如同旋涡,我挣扎无用,只能深深沦陷。 「你不喜欢?」在凝视良久后,我低低的问。 苏杨摇了摇头。 我不明白他的意思也是不喜欢,还是没有不喜欢。但我也不傻,那一阵天昏地暗的亲吻,我自己已经坚硬如铁,可是他丁点的反应都没有。我的表情一定泄露了心里的失望,因为苏杨突然伸手抱住了我,他的脸埋在我的肩膀里,炽热的唿吸在我的脖颈下,那一的肌肤忽然燃烧。 我伸胳膊紧紧地会抱着她,没有继续说亲吻,郎,真切拥有的充实感,让我心cháo澎湃,鸡窝经过资金的有着列,恨不得把他揉搓见我的身体,却再也不要分开。苏杨被我类的唿吸不顺,他没有反抗,我也不讲松手。 后来,邹童给我俩出一个狗屁的情感测试题也,他问苏杨拥抱,亲吻和做爱,是喜欢哪个。苏杨又加了侯,想想好笑地拥抱。我看清楚他的选择,他的我说过,我抱着他的时候,他在能感觉到我的爱。大都就爱贴着我的胸口,寻找跟我心脏最近最近的距离。 那晚,我们什么都没做,和我对他的心思昭然若揭,甚至不屑于去掩饰,苏扬比谁都明白,也不再跟我打太极。 八月份江洪波总算有了股空闲,这八年太累得跟孙子一样,如今有空就锁在家,什么都不做。他已将搬回江对岸的别墅去住,出了工人偶尔去打扫,就只他一个人,连只鸟都没有经过那个房子江洪波在外面八面风源,圆滑的很;在私下里并不怎么好客,几乎从来不在家里招待客人。 我一见他的家,就觉得特别缺乏人味。 「就你一个人?」我问。 「废话,还有谁?」江洪波穿着运动的短裤,好像刚跑完步,「除了工人,你是第一个进门的。」 「噢,你还挺老实的呢。」 心里盘算着他这段日子怎么过的。我是经常「清修」,他可是习惯了「家庭」生活的人,没有邹童的束缚,他还不给在外头撒花儿?可是好像并不是那么回事儿。邹童门庭若市呢,他们可罗雀,这是我没想到的结局。 「你跟苏杨一快儿了?」他递给我烟,问道。 我俩在后面的大阳台上抽菸,他家地势高,后院就是大江横过,滔滔不绝地,真他妈的太有气势了,跟「鹏程万里」那儿有的比。 「他住我家呢,前段时间受伤了,我不放心他一个人。」 「我跟你透个风儿,大姐可打听他呢啊!」 「让她打听去吧!等她给伍维当了续弦,看她还有什么心情管我,伍维那个闺女听说也不是省油的灯,后妈哪能那么好当?」 「话是这么说,你这事儿最好还是跟她报备一下,大姐疼你,不代表就疼你喜欢的人。她要是找苏杨的麻烦,苏杨就铁定完蛋了。当年乔真……」 「乔真怎么了?」 「你跟乔真还没弄清楚呢,又招惹苏杨,也不怕赔了夫人又折兵。」 他肯定是无意说漏了什么,话题转得格外生硬。 「别跟我说半截儿话,什么意思啊你?」 「你这不是还没出柜?大姐就是看你这几年挺乖的,才放纵你。要是真闹开了,我看苏杨未必就能比邹童日子好过。」 江洪波沉默着抽菸,眼睛看着江面上往来飞翔的水鸟,脸上缅怀的神态,让我觉得他肯定是想起了邹童。忙碌起来爹娘都不管的日子至少让他没时间多想,如今突然空落下来,才显得孤苦伶仃,我突然有点儿同情江洪波。 过了好半天的,他抽完了手头的烟,在菸灰缸里捻灭了,站直身子伸了两下。我跟他说:「你别往那个帐户转钱了,邹童根本就没碰过,他连查都不查的。」 江洪波皱着眉头:「那钱够花吗?」 「不象以前那么大手大脚了,他本来也没多爱钱,自己赚的也不少,只要不发疯,怎么会不够花?真要是不够,他也不会动你给的那些钱。」 邹童那样儿的,要感情难,要钱还不容易? 江洪波点了点头,没说话。我觉得这人也不比邹童正常哪儿去,他要是能停止给钱才怪呢。这俩人还真是天造地设,都他妈的精神病。 「哎,」他突然来了兴致逗人玩儿,「苏杨床上行吗?他不是直的?」 「管你屁事儿?」我狠狠地瞪他,「你操心你自己的床上运动去吧!」 「呵呵,」江洪波忙不在乎地笑了:「找爱我的人难,找上床的,那还不从这儿排到入海口啊!」 我没和江洪波提起胡为川紧锣密鼓追求邹童的事,以他的能耐,估计早就心里有数,用不着我来掺和。再说,他俩既然分手了,以后就是各走各的,邹童要跟谁过日子,他也管不着啊!他赭儿的候选人都能排到入海口了。 关心我和苏杨的,不止我姐和江洪波,王超这个超级三八肯定是要来打听的。我和苏杨冷冷热热这么几次,他每次都说我是装腔作势,苏扬是欲拒还迎。这会我成功流放了为罗建梅,把苏杨揣回自己小窝,王超是打定主意,我要大开荤戒的。 因为苏杨是直人,几乎所有都好奇我怎么弄他。好奇杀死猫,也杀了不少道貌岸然的社会「精英」,邹童,江洪波,王超这帮人,但都跟我聊天的时候,都会拐弯抹角的往那上头引导。操,当我是傻子,看不出他们的坏心眼儿? 然而,苏扬是让我有点烦恼,他肯定现在偷偷都发愁,这事还真有点不好办,在我对苏杨的想法举棋不定的时候,乔真突然来找我了。 第48章 我当时正在跟车行那头的经理讲电话,杰西卡敲门进来说外头有个乔先生等。 「哪个乔先生?」我一时没反应过来。 「乔真,您的大学同学。」 自从苏杨受伤,我就没怎么找乔真,他打过两个电话过来,我也很搪塞。乔真在这些事儿上很周到,他肯定听出来我不愿意见面,就没再打扰,可有段日子没怎么正经联繫,我便忘记了交代杰西卡,如果他来找我,周旋一下,尽量别让他等我。 「让他进来吧!」我感到无可奈何。 乔真穿了条米白色及膝的短裤,灰绿色的t恤衫,踩了双咖啡色的夹脚拖鞋,看起来跟个大学生一样。见我西装革履地坐在他对面,乔真对自己过于随便的穿着有点儿不好意思。 「我就是经过,顺便过来看看你。」他脸颊很红,好像刚晒过太阳。「也没回家换身合适的衣服……挺唐突的。」 「你又不是来面试的,爱怎么穿怎么穿,谁还能管你呀?」 乔真抿嘴笑了笑:「你……最近是不是很忙啊?」 「挺忙的,我姐扔了个车行给我管,事儿多。这里现在业务也多,正是乱的时候。」 「哦,我说么,好久都没看见你。」 「恩,没空儿瞎玩儿了。」 第26页 「应该忙正事儿的,」乔真有些吃力地找着话题,我就想看他什么时候切正题,他今天来,应该不是跟我聊天的。果然,他低头稍微沉默了一下儿,突然跟我说:「佟琥,我这次回来,不是纠缠你的,我对咱俩之间,本来也没抱什么希望,只要你别恨我就成,大家做不成爱人,能做朋友也好。」 他语气很诚恳,让我反倒不好意思了:「别老说恨不恨的,都这么多年了,我早就忘了那些陈年旧事,人还不得往前看啊?」 「佟琥,你真是成熟了,」乔真的大眼睛幽幽地看着我,「回来以前,还以为你肯定得使劲儿地刁难我呢。」 「至于么!」我笑了,「又没什么深仇大恨。」 「不是这个意思,你跟当年不一样,感觉心态举止,特别成熟,豁达,有分寸。」 「呵呵,你今天专程来拍我马屁的,是不是?」 「唉……我就是想跟你确定一下,大家还是朋友的,偶尔聚聚,聊个天儿什么的,你别躲着我。你有新感情,我也只会祝福你,不会象当年那么幼稚的。」 乔真这人在嘴上,是向来不失分寸,凡事做的都很周全,话说得让我没法挑他的错处。本来我是想跟他摊牌,大家以后不要见面,还是各过各的算了。他能不能攀上胡为川,我钓不钓得到苏杨,都看各自造化,结果他一番话,说得我又心软了。 他没有逗留很久,又跟我说几句就走了。我送他上电梯,转身走回来。杰西卡看见我,说:「佟总,刚刚苏杨来过,给你留了你家里的钥匙。」 办公室的人,都以为苏杨是王超的什么亲戚,所以我特别照顾他,对我和苏杨的关系,并没有过于怀疑,毕竟当年苏杨确实靠关系进来的。 「专门跑来送钥匙?」 「他好像跟老闆出来,顺路经过这里,说晚上要加班,怕你没钥匙回家。」 前段时间我丢了一串钥匙,我和苏杨都忙,就忘了配把新的,好在大部分时间,苏杨都先回家,我也不用钥匙。一听说苏杨来过,心里顿时七上八下的:「他怎么没等我?」 「我跟他说乔先生在,他说先走了,可能老闆的车在下面等他吧?」 我回到办公室,拨了苏杨的电话,响了两声就被他按断,我又挂一遍,还是同样的「用户不方便接听」,我心里更不踏实了,烦躁地做到快下班,就急忙赶回家。 屋子里有一股香喷喷的鸡汤味儿,阿姨竟然还没走呢,见我回来,挺吃惊:「这么早就回来了?我煲了鸡汤,还捏了些馄饨,呀不知道你们几点回来。」 「哦,苏杨加班。」 「那你们自己煮着吃吧!香菜什么的,我都洗好切好了,馄饨好了,扔锅里烫一下就成。」 阿姨走了之后,我也没心思吃饭,摸不清苏杨到底怎么想的。 好在他并没有太晚,不到八点就回来,在门口换鞋的时候,我走过去问他:「吃饭没有啊?」 「没呢。」他语气冷淡拖拉着拖鞋,进了屋里换衣服。 他没关门,于是我跟了上去,靠在门上,跟他说:「下午怎么不等我?」 「我不想司机在楼下等太久。」他背对着我,脱下衬衣,套了件背心。 「哦,」我有些心虚地盯着他的背影,胆子却大了;「苏杨,你是不是吃醋了?」 他身体僵了一下,回帖哦看着我,脸红了:「你说什么呀?」 「你是不是以为我跟乔真恢復关系了?」 「谁知道你们什么关系?」他穿着四角内裤,从我面前走过,朝洗手间去了。 这语气明明就是在吃醋啊!被罗建梅堵在醋罈子里腌了一年,对这感觉再熟悉不过了。我纵身朝苏杨扑过去,从背后抱住他,一把将他按在墙上:「小样,你也有今天呀!」 「哎,放手,烦人!」苏杨挣了两下:「你要干嘛呀!大热的天。」 「要强姦你!」我变本加厉,把他双手固定在墙上,腿用力卡在他两腿之间,强迫他分开,「让你成天乱寻思我!」 「谁乱寻思你了?」 「还说没有?干嘛给我脸色看?我欠你银子?」 「你自己心里清楚……」苏杨的话,开始有点撒娇了,不过他没继续说,又拧了拧身子,「松手……烦不烦啊,你。」 「没jian完呢,放什么放?」 我的死皮赖脸让苏杨面红耳赤,似乎将他最后的防线也烧成灰烬,他回头低声说:「去床上吧……」 「强姦还让你挑地方?到底谁强姦谁呀?」有时候污言秽语让人兴奋,我下身已经有反应了。 苏杨扭着头,眼睛水灵灵地盯着我,突然间毫无预警地亲了上来。我脑袋「轰」地一声,吃惊得像要中风似的。苏杨的嘴唇软软的,有股口香糖的甘甜,我吮吸进嘴里,幸福的要融化了。他忽然又停了,眼睛朝远处瞄了一下,哭笑不得地说:「哥,赛文在看热闹呢!」 我扭头一看,赛文果然歪个脑袋,坐在走廊那偷看呢。 「怎么哪都缺不了你啊!」 我勐地把苏杨拉进怀里,进了他的卧室,反手关上门,他的脸又红又热,眼睛里洋溢着不安和忐忑,又好像深信不疑,特别矛盾,我又按住他,亲吻象小火苗,一寸寸地烙烫在他年轻的皮肤上。 我们扑倒在他的床上,苏杨躺在那,胳膊肘支着身体,目不转睛地看着我,好像想知道我要怎么做。他那里依旧软趴趴的,没有丝毫的反应,面对我的一柱擎天,他想了又想,伸出手,隔着布料摸了摸:「哥,你的真大。」 「你的硬了也不小吧!」 「没你的大。」 「我不信,硬一个给哥看看!」 他有些为难:「那也得有刺激……」 「你看见罗建梅的裸体硬不硬?」 他皱了皱眉:「替他干嘛,你又不是她。」 我低头,把他按在身下,缠绵地吻他的脸颊和耳朵,他说不上有反应,但是两只手臂紧紧地抱着我,传递着肯定和钟爱。那一刻,我深深相信,哪怕他的身体未必接受,可是苏杨的心,是真真切切地喜欢我的。 分开苏杨笔直修长的腿,他的傢伙就在我面前,不大不小,象主人一样含蓄而害羞。我抬头看看苏杨,他眼神热切,唿吸急促,像是紧张,又好像是期待,我敢保证,罗建梅从来没给他口过。 我含住他的傢伙,像是亲吻生命一样,温柔地摆弄,他虽然很喜欢,气息粗重起来,几乎是颤抖地,细细地叫了声「哥」,轻微地如同一阵唿吸……他在我的嘴里迅速膨胀起来。 大概因为有段日子没有那个,他she得很快,也很多,弄得我一身。他爱干净,伸手拿床头的纸巾给我。我心想,别擦了,一会儿我she,还得到处都是。苏杨肯定也是想明白形势,不时盯着我粗大的不肯低头的傢伙。 「哥,我,我可能不行。」 我看了她忧郁的眼神,真不捨得为难他,伸手抱住,抚摸着他光滑的后背和结实的小屁股。他的身体让我着迷,让我疯狂! 「不习惯就算了,手借用一下,总行吧?」 我感觉他的大手伸到我下面,长长的手指头环绕着,握住了我的老二……他技术真差。不说乔真那种床上的尤物,就是一般女人,都比他受伤的水平高,不过,看在他可能第一次做这活儿的分上,我也不好要求太高。 苏杨认识到自己的失败,更加内疚和急切,贴身过来,亲吻着我的脖子,诱使我反压在他身上,低声道耳边说:「哥,你从后边来把!」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象是晴空下,春暖花开。 第49章 我从背后抱着苏杨,他的手扣住我的腕,汗湿的脸贴着我的胳膊。 「你要不喜欢,咱以后就不这么做。」 刚才他根本就没有勃起,完全是在迁就我。 「没什么,」苏杨在我胳膊上蹭了蹭,「哥,关灯睡觉吧!我困了。」 灯熄灭,窗外一片明亮的月光,洒在床前,眼瞅着要十五了。 我枕着手,睡不着,心里想着事儿。第一次做,不管我多小心,疼是难免的,他没硬也是可以理解。乔真的第一次给我,疼得直叫唤,哪里说得上快感?可苏杨又不一样的,也许他以后也不会喜欢。身边的背影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我猜他也没睡,可我们都没说话,静静地各想各的心事,默默数着床头闹钟「滴答滴答」的声响。 「哥,」倒是苏杨打破沉默,「你睡着了吗?」 「没呢。」 「是不是我表现太差,你没快活到?」 没想到他半夜不睡觉,是寻思这个呢,我连忙翻身过去,安慰地搂着他:「傻瓜,干嘛这么说呀!」 「我和罗建梅,如果她一点反应都没有,我也觉得没兴致的。」 「不一样的,」我试图跟他解释,「有时候人追求的是心理上的满足,要有爱,才能做出感觉。」 「哦,那你心理上满足了吗?」 「当然!一想到咱俩身体上那么亲近,就特别满足。」我低头亲吻他的脖子,「苏杨,哥从来没这么喜欢过一个人,真的。」 不知道他是不是琢磨我这番表白,苏杨又没动静儿了,靠在我怀里的身体,平静而永恆,我手掌摸索到他的胸口,去体会他年轻而有力的心跳,匀称地一下接着一下,象催眠一样,渐渐地,我有了些困意。 「哥?」好一会儿,苏杨又叫我。 「恩?」这回我声音可有些黏煳,困了,「什么事儿?」 「你还会去找乔真吗?」 脑袋里刚刚瀰漫上来的睡意,顿时就消散了个干净:「怎么突然提起他了?」 「你会找他吗?」这小子挺执着,非得问出个答案来,「为了身体上的快乐?」 我心里竟然觉得高兴,勐然将他箍进怀里,在肩膀上就是一口,他「哎哟」叫起来:「你怎么咬人吶!」 「我没咬人,」他老实地被我压着,说话都费劲儿了,也不挣。 「杨杨啊!」我学他奶奶的口气叫他。 他「扑哧」地笑出来:「怎么到了你嘴里这么肉麻?」 我象大棉被一样盖在苏杨身上,他软绵绵的下身摩擦着我的傢伙。我们的腿缠在一块儿,身上亲密无间地贴着:「只要有你在身边,哥不会找别人的,」我在苏杨的胸前不断耕耘,「有你就够了,说还要那些乱七八糟的!」 苏杨的胳膊缠绕着,把我的脑地固定在他的胸前,那里炽热而奔腾,流淌的都是无怨无悔的青春岁月。 我和苏杨跑步进入幸福的共产主义生活:同吃同住,分享分担。用邹童的话来解释,就是「两人穿一条裤子」。我多么希望和苏杨穿在一条裤子里,但是毕竟大家还是要各忙各的。 第27页 七月里,我带苏杨的奶奶换了一家疗养院,条件好很多,有专门的24hr.看护。每次苏杨要去看他奶,我都想跟着,就把他给上了。但是,他并不次次都告诉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他不是特别愿意让我和他奶奶相处。 本来以为邹童和江洪波分手了,会离家上来技术我,可是事实并非如此,他还和以前一样,经照会说出来吃饭。开始我还不怎么敢在他跟前提起江洪波的名字,渐渐发现,他似乎更想我说这人,也许他找我,就是为了江洪波的。 第50章 七月里一个傍晚,刚下过一场来去匆匆的暴风雨。我晚上要和客户吃饭,回家换身衣服,正赶上苏杨从外面回来,他今天只上半天班,说是约了和邹童喝茶。因为校友的关系,他俩走得挺近乎,邹童这人脾气古怪,一般人都不爱迁就,但苏杨向来不怎么跟人计较,因此和他也相处得来。 我跟苏杨聊着天,他却不怎么爱说话,感觉不怎么想多提。我以为他和邹童闹别扭,只好劝他别往心里去,邹童就是嘴巴坏,人还是不错。 「没有,你想哪儿去了,」苏杨没办法,只好跟我说:「胡为川也在。」 「哦,那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 苏杨肯定以为我和江洪波是一条战线的,所以才不敢跟我说,其实,就算江洪波这种事也想得开的,何况我个外人啊!见我若无其事的模样,苏杨不再拘谨,问我:「哥,你说师兄喜欢胡为川吗?」 「谁知道,他心思比女人还难猜呢。」 「我看不象,」苏杨皱了皱鼻子,「我觉得胡为川就是一相情愿。」 小样儿,他还成爱情专家了呢!于是我逗他:「这都能给你看出来?那苏大仙儿给掐掐,他俩上过床没有?」 苏杨给了我一个「你怎么净想这些事儿」的表情,扭头看书,不理睬我了。过了一会儿,才抬头说:「感情都没有,怎么会上床?师兄心里还想着江哥呢。」 他在这方面上特别单纯,不然不能跟人罗建梅处了那么长时间朋友也没个实际行动;我纠缠他一年多,他才开窍呢!邹童不至于这么保守,他就算没给胡为川占到便宜,也是为了吊他胃口而已。这厮折腾男人的手段多着呢。 「你没吃饭呢吧?」我快要出门的时候问他。 「喝茶的时候吃了点心,不怎么饿。」 「跟我去啊,今晚吃本帮菜,你肯定喜欢。」 「都谁在呀?」 「就我,王超,和他介绍的一个客户。」 「哦,不去,我带赛文去夜市熘达熘达。」 赛文听见自己被点名儿,本来在苏杨脚下躺的四仰八叉,立刻抬起头盯着苏杨。我觉得王超开始对他那么点儿龌龊的心思,他可能都记在心里,所以对王超会忍不住迴避,但确实不到讨厌的地步。苏杨是典型的记好不记坏的人。 吃完饭,我送王超回家,他喝了酒,没开车。在路上,他突然宣布一条本世纪我听过最惊悚的新闻:他要结婚了! 「什么?!」我无法置信地盯着他,「谁,谁要结婚?」 「我啊!」他对我的反应有点不满意,「干嘛,我结婚还犯法啦?」 「我怎么不知道你还两用吶?」 「呸,你怀里就抱了个两用的,凭什么埋汰我呀?」王超沖我不怀好意地一笑,「当我不知道?这段时间你人间蒸发,忙着跟小帅哥从事床上运动吧?」 因为话题扯上苏杨,我没有继续,王超这人嘴也损,说多了指不定怎么编排苏杨呢。 「新娘谁呀?你是不是跟她有仇,这么祸害人?」 「在电视台混吧,没有个正常家庭,也升不上去,我可不想做一辈子这么瞎混,怎么也得弄个副台。」王超点了根烟,把车窗降下来,若有所思地跟我坦白:「就是形式婚姻,对方是个拉拉,‘四季’调酒师小安,你还记得吗?」 「知道啊,他介绍的?」 「他的一个表姐,家里挺厉害的,就是为了掩人耳目,大家各取所需,何乐而不为?」王超伸手到窗外,菸灰被风吹散,「你吧,被跟江洪波一样死心眼儿,出什么柜呀,弄个形式婚姻得了,又满足了社会对你们的期待,也省的家里人念叨,你看他出柜出的,现在不照样也跟邹童分了?赔了夫人又折兵,图个啥呀!」 「呵呵,你自己惜福吧,别指望着天底下的gay都和你一样。」 「就算你不结,能保证苏杨也不结啊?他跟你玩儿够了,保不准还想过正常的家庭生活呢。」 「他不是那样的人,我不会看错。」 「你是给他蛊惑了,爱情对这个世界最大的贡献,就是促进白痴的繁衍。」 傻子我也认了,送王超回到家,已经快要午夜,却接到江洪波的简讯,「你干嘛呢?应该还没睡吧?」我脑海里立刻浮现出他斯人独憔悴的惨状,连忙电话回去。 「简讯什么,怎不直接打过来呀?我怎么可能睡这么早。」 「呵呵,不好说,你现在也是拖家带口的人,转性了也不一定。」 「操,本来大爷还挺同情你,你既然这么不上道儿,我回家抱苏杨去!」 「别啊,佟琥可不是重色轻友的人,出来喝酒啊?我在‘九重’呢。「「九重」是江洪波最近才去的一个地方,和「四季」差不多,因为是会员制,没外人,比较清静。我不明白为什么江洪波忽然不去「四季」了,该不会为了躲伍可吧?伍可好像也经常去那儿。我还真摸不透江洪波,你说他有邹童的时候,还偷摸地跟伍可联繫,现在终于自由身,反倒没什么行动。 前几次来「九重」都是江洪波喝高了,我过来接他,来去匆匆的,这是第一回安心地坐下来喝一杯。这里环境,比「四季」更隐蔽,虽然不设包厢,但都是隔离开的,挂着竹片串的帘子,里外都不怎么看的清楚。 江洪波穿得很随意,t恤短裤,坐在沙发上喝酒,显得挺年轻。他的两条眉毛特别象我外公,又黑又浓,小时候长的跟蜡笔小新一样,长大以后知道臭美,修饰了一下形状,更给外表加分,有钱人长得又好,老天为了以示公平,才让邹童修理他八年,现在不知道算不算刑满释放呢? 如果不是喝了酒,他不会显出这股失意,外人面前的江洪波,永远都是充足电的,极少看见他沮丧的时候。我听我妈说,大姨最近也是逼他逼得紧。 我刚坐下,还没和他说上几句话,电话又响了,我以为苏杨问我什么时候回去,一看却是邹童。我没接听,瞅了江洪波,他立刻明白,身子顿时就不自在了:「是他啊?」 「是,我出去接啊?」 「用不着,就在这儿说吧!」 我按了接听的键,那头邹童的声音格外混沌不清醒,象是喝了酒。 「你在哪儿啊?」我怕他在外头,半夜三更的,别给人欺负了。 「医院,你能过来一下不?」 「大半夜的,怎么闹医院去了?哪家医院……」 我情不自禁地说出口,身边的江洪波「蹭」就窜出去了,我挂了电话,急忙伸手抓住他:「哎,他给我电话,急的什么劲儿啊?」 江洪波从本性的冲动中清醒过来,还有那么一点儿抹不开:「哦,他没说怎么了?」 「没说,不会有什么大事,否则就不会亲自打电话找我了。」我站起身,就往外走:「你不会也想去吧?」 江洪波大个子杵在那儿,好半天功夫也没表态,见着急要走,才慢吞吞地说:「你去吧,给我电话就成。」 我来不及跟他多黏煳,赶紧下了楼,去停车场拿车,往邹童说的那间医院去了。已经过了半夜,医院可没白天那股菜市场一样的热闹劲儿了。我刚开进医院大门,就见胡为川的「悍马」开出来。这会儿周围僻静得很,他肯定也看见了我的车,但是我们都没停下,各自开走了。 邹童没住「五星级」的病房,自从跟江洪波分手以后,他可是收敛多了,不过,他是不可能跟人将就挤一个病房,他嫌别人睡觉不踏实,打唿放屁磨牙,或者身上疼,整晚哼哼什么的。我进门,看见他正在挂水,身上有的地方缠着纱布,可能是摔了。 「喝酒了你?」我闻到他身上有股酒味儿,「摔哪儿了?照片子没有?」 他横了我一眼,好像是嫌弃了:「早知道你这么啰嗦,还不如留胡为川呢。」 我这才明白,他找我来,不过是为了找藉口赶走胡为川而已。我坐在床边儿,盯着他看。邹童给我看得心虚了:「干嘛呢?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下午和苏杨喝茶不还好好的?怎么晚上又去喝酒?」 「心里难受,借酒撒疯呗。」 我一听,自嘲能力尚在,说明没喝醉,可是这么晚,胡为川倒还在他身边儿,单说一厢情愿,也有点解释不通吧?况且,这时间早不让探视,估计胡为川可能也跟护士那头打点好,扔邹童一个人在这里他是不放心。看来这人对邹童真是挺上心的,以前乔真病的时候,他可是好几天以后才去看的。 「今天到底什么日子?」我实在纳闷,怎么这么巧,俩人赶一块儿了,都不痛快? 邹童闭着眼,好像是头昏,不知道是喝得还是摔得。好长一段时间,我都以为他睡着了呢,才突然低声念叨一句:「九年前的今天,我们第一次见面。」 第51章 我不知道九年的感觉,是沉淀,还是厌倦,很多事,想归想,实际经歷过,才能体会箇中滋味,在感情上,我向来不会好为人师。江洪波其实并非那种细腻温存的人,例如一些纪念日之类,是经常忘记的。他俩在一起的时候,因为这个,邹童不知闹过他多少次。可如今他们分了,却又在同一个夜晚孤独买醉,缅怀九年前的乍然相逢,感情真他妈的是笔煳涂帐,挫得你只有当孙子的份儿。 几天后我从苏杨那里得知,邹童摔了楼梯,并不单是喝醉那么简单,而是因为胡为川想要抱他,俩人撕扯着,邹童才一不小心摔了。胡为川肯定是想借着酒精,和邹童亲密亲密,他却不了解,邹童这几年是很少乱喝酒,就算忍不住碰了,心里也透明白呢!若不想他碰,用强也是没用。 「邹童现在跟你真铁哈,我伺候他两天,他都没跟我说这个。」 「师兄说什么都放在心里很难受,又怕你不小心说给江哥听吧?」 邹童的那份孤独,苏杨是可以感同身受的,只是当时的我,并看不到他的那么深那么深的内心里去。 接着,我去香港出了趟差,邹童一直都是苏杨在照顾,他要准备开学,还得探望他奶奶,在大飞那里的工作只好先辞职。我们每天通好几个电话,就跟小两口新婚蜜月一样,我敢说他和罗建梅也没这么你侬我侬过。 第28页 结果在香港,我竟然遇见我姐,她还跟我住在同一家酒店。我简直无法不怀疑她跟踪的行径了。 「谁有那闲功夫跟踪你?」我姐带我到酒店楼下喝下午茶,「过来和客户开会,就多逗留两天。」 她这个人极少借公务休闲的时候,我就想她是不是一个人。 「我说你这人猴精,就是不用在正地方,」我姐笑着说,「伍维也在,正赶上伍可最近心情不好,就跟他哥过来散心,晚上一起吃饭吧!」 「他心情为啥不好?」我琢磨着,该不是私自接近江洪波未果,才沮丧的吧? 「我也不太清楚……」 「诶,姐,伍可跟你提过江洪波没有?」我忍不住好奇,想打听打听,没想到摸到老虎屁股了。 「你还有心思关心别人?」我姐脸色严肃了,「你没话跟我说?」 「这不一直在说吗?」 「别跟我贫!你那弟弟到底怎么回事?」 我心想,这不是追到香港来我问我这个事儿吧?嘴上没当真,回她:「就那么回事儿呗!你想知道什么呀?」 「他不是有女朋友吗?怎么又跟你混一块儿了?」 「女朋友是过去式,」我说这话的时候,都觉得心虚,「他人可好了,回去介绍你俩认识。」 「佟琥,你……和他那个啦?」 「哪个呀?你个女人家,怎么净琢磨那些?」 她伸手就揍了我一下:「你老实跟我交代清楚,别跟我拐弯抹角地瞎贫嘴,这套在我这儿不好使。」 我沉默地喝着咖啡,对面是中环鳞次栉比的摩天大楼,香港的夏日的天空,明亮得发白,象耀眼的空白屏幕。 「我没法儿不喜欢他,很多年没有这种动心的感觉了。」我说话的时候,想起坐在沙发上的苏杨抬头看我的模样,我脸上一定情不自禁地浮现出某种神态,我姐诧异地看着我。 「虎子,你每次爱上就义无返顾地,问题是他爱你吗?会象你对他一样珍惜和爱护你吗?」 我明白她说的是乔真,我在那段感情里栽了个大跟头,可她遭受的打击似乎比我更大。 「苏杨会的,」我坚定地说,「姐,你一定会喜欢他的。」 「我喜不喜欢有什么用!就是你选男人的眼光,让人实在难以恭维。」 「这不都是命里註定的?」我有点恳求了:「你别对苏杨有什么偏见,找他谈话,讲道理之类的。这人特好面儿,你一找他,肯定就躲我了。」 我姐看着我的眼神好象我长了犄角似的,淡淡地说:「你俩要是长不了,用不着我费心;要是离不开,我也管不动。如果他真想跟你一块儿,我还能说什么?可如果他像乔真一样不识抬举,我也饶不了他。」 「哎哟,姐,你好歹一大家闺秀,别说起话跟个女土匪似的,成不?」 我姐无奈地苦笑:「这不都是因为你?」 喝过茶,我陪我姐坐渡轮过了海,然后坐缆车上了山顶。她在那里的饭店定了位置,天黑以后,伍维兄弟会过来跟她汇合。我们沿着小路散步,两边是郁郁葱葱的亚热带乔木,海风迎面而来,没有清凉,却瀰漫着夏天的气息,我突然好想苏杨。 吃饭的时候,我又一次见到伍可。他好象比上回瘦了,不知是不是睡眠不好,带着黑眼圈。伍维精神却很好,容光焕发,坐在我姐身边,俩人一直在窃窃私语,弄得我和伍可只好假装熟络,你一言我一语地聊天解闷。 就象王超说的,伍可这人性格真是和他出身不象,完全没有任何架子,憨憨的,不太有心计,说话礼貌归礼貌,确实很实在的人。我和他聊起「可人」的生意,他说借他哥的光,算是不错。他问起苏杨,我真没想到他记人记得这么清楚,他却脸红了,坦白地说:「大家对帅哥,都格外有印象吧!」 「这话我一定转达给他,他肯定又得臭美了。」 天黑了,餐厅视野很好,东方不夜城在脚下一片璀璨。吃的西餐,菜是一道一道地上,好象就怕我们吃得快,看不到风景,上菜速度慢。我本来对西洋菜也没有多大兴趣,吃了一下,意思意思而已。伍可似乎也不大喜欢,他性格勒有难得的朴素,不像是小资的人。私享家论坛录入吃到甜品的时候,伍可突然问我:「你和江洪波最近是不是换地方玩了?我去四季几次,都没见到你们。」 第52章 伍可说话的语气里,带着苦恼和依恋,那些有的没的,几乎在我脑袋里瞬间呈现出答案。对面的伍维似乎朝他看了一眼,伍可顿时没声儿了,也不再提江洪波。 「他前段时间特别忙,一直在出差,刚回来,估计在家休养生息呢。」我只好将这话题搪塞过去。 我和江洪波问过一些关于伍可的事,他多少是江洪波和邹童分手的促因吧?但是江洪波没多说,好像也不太想提,总是含煳而过,我也不好太讨人嫌。今天和伍可吃过饭,我觉得这人对江洪波的心思,那是向当地明显啊! 飞回去的那天,是中午到的,苏杨去机场接我的。我和公司通过话,说休息两天再去上班。瘦瘦高高的苏杨穿着那件邹童从日本买来,送他的嫩黄色卡通t恤,跟刚孵出壳的小鸡崽儿似的,让人忍不住想搓搓他。 苏杨自己开车的时候不多,总是全神贯注,换个道从来不忘打转向灯,一丝不芶的神态,特别好玩儿。他肯定留意到我偷着看他,脸红了,嘟着嘴说:「看什么看,再看收钱了呀!」 「看一回多钱?」我顺着他的话题。 他想了想:「看在熟人份上,收你两百吧!」 「挺贵的呀,那碰一下多钱?」 「还得寸进尺了?」他转头瞪我,肯定是看透了我的龌龊心思,就怕我往下继续扯谈,连忙说,「不给你碰,成天瞎想什么呀!」 「我就碰,看你能怎么着!」 我的左手迅速地偷袭他的下边儿,苏杨整个身子都僵了,胳膊握紧了方向盘:「你他妈的活够了呀!」 可他不敢反抗起来拨拉,以为我只是占下便宜,可没想到我手就在他那里摸索,压根儿没有挪走的意思,他急的脸都红了,嘴上骂我,眼睛又不敢乱看……苏杨硬了。 「哎哟,立正了,」我假装无知,「这可怎么办啊?」 他哭笑不得,虽然知道我回来肯定饶不了他,可从路上就开始,还是让他的理智吃不消,他扭着屁股躲我的魔爪,时不时伸手打我一下,那诱人的姿态简直让我差点she了。 回到家,虽然对赛文也是想念,还是没办法,逗它玩了一会儿,就把它关在阳台上。我进浴室想沖个澡,问苏杨要不要一起,他低头,有点害羞地说去接我之前洗过。 「大热的天,一动就是一身汗,再洗洗吧!」 我的游说很容易就成功,没有什么成就感。 苏杨的身材没的说了,穿着衣服有时候还显得过于瘦弱,脱了就觉得正好,随便哪个角度看,线条都美得挑不出毛病。他闭着眼,被动地接受我的亲吻和抚摸。我含住他傢伙的时候,他激动得浑身一抖。颤微微地叫了一声「哥」。这是苏杨的一个习惯,他似乎总在发生关系的时候,确定我的身份。 快活过后,苏杨靠墙站着,似乎有些脱力,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嘴角带着笑意,眼里是丈量不尽的柔情和喜爱。我跪在地上,抱住他的细腰,亲吻他平坦的小腹,他没什么突兀的腹肌,但是结实而紧緻。他顺着墙壁滑进我怀里,伸手抱住我,头搭在我的肩膀。 「在这儿,还是床上?」他的声音象整齐一样萦绕在我周围。 「想在这儿玩,行不?」 「我说不行也没用啊,来吧!」他倒挺痛快的,我就喜欢这种慡快人。 我回身想找套,他又说了一遍:「我洗干净了。」 我这才明白他先前说洗过,是这个意思,我说浴室的柜子里怎么多了包东西,当时还以为他买的洗漱用品。苏杨站起身,背对着我,双手扶着墙壁,撅起屁股,这姿势让我血脉喷张。可是,我没立刻提刀上马,「急什么呀!」我保直他的身体,耐心地亲吻他细长的脖子……热水淋在我们的身体上,朦胧着视线,灌溉着饥渴的身体和灵魂。 「在香港的时候,我天天都在想你。」 「我也想你,真的,哥,这回特别想。」苏杨被我的甜言蜜语沖昏了头脑,情话儿脱口而出。 「想我干什么呀?」我开始坏起来,「想我回来弄你?」 他伸手在我屁股上扇了一巴掌,水淋淋的身子,这下听起来特别响亮,他肯定以为打疼我,赶紧给我摸:「我不是故意的。」 他补偿的抚摸,是火上浇油,我的亲吻开始粗莽和用力,他任我宰割鱼肉,没有怨言。他手臂举在头顶,抵在墙上,半回头看着我,睫毛湿漉漉的,象是刚刚啼哭过的婴儿。 「下回我帮你洗。」我在他耳边儿说话,故意挑逗他。 「恩?」苏杨好像没太明白,目光懵懂地扫了我一眼。 「洗那里。」我的手伸进他屁股之间,中指朝里头探了探。 「多脏啊!」他羞愧难当,又被这种话激得兴奋。 「洗过就不脏了,」我的手指伸了进去,没有润滑还是不容易,我能感受到苏杨尽量放松,但他眉头皱起来,估计是疼了,我赶紧停下,「里边一寸寸地,都洗得很干净,多擦些油,怎么弄都不疼。」 「你还爱干那份活儿?」 「只给你一人弄,」我把他身体转过来,按在墙上,另一只手拨开他乌黑的额发,他漂亮的眼睛在睫毛后,像被大雨洗过的星辰:「我就爱折腾你。」私「享;家「变态啊?」苏杨的笑声,隔着他的皮肤,传进我的胸膛,跟心跳融合在一起,那么动听。 我分开苏杨的腿,用力托起他的身子,这种情形下,也不想去拿润滑,就用浴液抹抹充事。坚硬如铁的老二对准苏杨的秘处,手上稍微松了下,借着他身体的重力,一冲而入。浴液效果总是不如ky,沖得勐了,苏杨疼得喊了一声,他在做爱的时候很少有动静,多少有些寡味,这样的呻吟,诚如天籁,鼓舞着我乘风破浪,勇往直前! 「苏杨,我他妈的怎这么爱你?」 第53章 这天我和客户开完会,从会议室走出来,洁西卡在门口等着我,说我妈刚打来电话,让我有空回一个。我接过手机,立刻拨了回去,通常情况下,我不怎么爱让老太太等,如果赶上她那天没安排,专门等我电话,就要抱怨我对她不上心了。 她要和我大姨去旅行,说出门前,让我回去吃个饭,我答应得很慡快,就约了当晚,我妈挺高兴的。我大姨最近心情不怎么好,估计我妈就是陪她散心的。外办的主任,正好做一个欧洲考察的团,给她俩专门配个熟悉的翻译,小黄。 第29页 我妈很喜欢小黄那个姑娘,去美国,欧洲旅行的时候,都是带她的。她本身在外办工作,经常出国,对哪儿都熟悉,还特别会拍我妈的马屁。我姐就说,小黄是我妈眼里的标准媳妇形象。我问她怎么个标准法?她说,出得厅堂,下得厨房,长的不丑,嘴巴甜,听我妈的话,最重要的是屁股大,能生! 吃饭之前,我坐在院子里边吃葡萄,边跟我爸下象棋。老头儿成天研究这个,要成职业的了,把我修理得挺惨。住惯了公寓,这种四合院生活显得格外惬意,院子里种了棵大枣树,今天雨水多,结了很多,满树都是大青枣。木盆里种了两株石榴,开得红火热闹,其他的花花糙糙,也打理得很精緻,厨房传出晚饭的香味儿,特别有家的感觉。 我妈就坐我身边,跟我说我大姨家里那些事儿,说来说去都是江洪波,我觉得她心里肯定没有底,在试探我呢。 「你怎么看这件事?都分手了,怎么还不愿意结婚呢?」 我妈脸上那一副忧国忧民的表情挺逗人的。 「你是不是故意跟我爸打配合?一个劲儿地分散我的注意力,好让老头修理我。」 「小子,别输不起啊!」我爸不爱听了,「胜负不是关键,气质胸怀不能输!」 「哎哟,您最有气质了……」 「老头儿,你别打岔,我跟虎子说话呢!」我妈不乐意了,直接让我爸闭嘴,「虎子,跟妈说说你的想法。」 「天底下又不是邹童一个男的,你们都赶尽杀绝了,断了他江洪波的后路,让他只能跟女的。」 「别这么嬉皮笑脸的,我跟你说正经的呢。」 「我正经啊,说的是真心话,他喜欢的就是男人,你们非要他找女人,非得把他逼得不找家,才善罢甘休?我大姨有时候比较愚昧,这种事现在很普遍了,寻常人家都能接受,她老是想把江洪波板过来,这又不是吸毒酗酒,实在不行,送去勒戒的事儿。」 我妈沉默了,不说话,可是她和我爸对视的眼神可没错过我的「虎」眼:「干吗啊,俩人眉来眼去的?」 「虎子,你真觉得那是正常的?你是不是那么想,所以也不交女朋友啊?」我妈终于沉不住气了,把心里的担忧和疑问都说了出来。 「您成了吧,可别让他祸害我们女同胞了,」说着话,我姐走进院子,她好像刚刚做的头髮,剪短了点,看起来忒年轻的,还真挺漂亮。 「大妮儿也来了啊?」我妈见到自己的大闺女,挺高兴的,平时我姐也忙,不怎么太经常回来。 「那是,您最偏向了,吃饭都不叫我!」我姐在家里还是有点大小姐脾气,不像外头那么严肃。 我来之前,就给我姐电话,让她也回来,下个月中秋节,我想让苏杨到家里吃饭,这得我姐帮忙铺垫造势一下。她坐下来就说:「男的成天围着女人转,能有什么出息?你可别往那上头拐带虎子,他还年轻呢,经歷还是应该留在事业上。」 我抛给她一个感激的眼神,说:「咱妈现在糙木皆兵了,我敢明个儿要是领个男的回来吃饭,她就得直接往别处联想。」 「不至于吧?妈,虎子可比江洪波靠谱,不会乱来的。」 阿姨叫我们吃饭,桌子就放在院子里,太阳偏西,大枣树和葡萄架徐徐晃动,吹起凉丝丝的小风,那叫个舒坦。四口人边吃边聊,这段时间我和我姐都忙,才有点忽略老两口,这时候坐在一起,特别幸福。 我姐问中秋去外头吃,还是在家里,我妈就说:「看你们的意思吧!」 「在家吃得了,最近净在外头吃,都烦了。」我姐不露声色地说,「虎子,王超托你照顾那个弟弟,过节有地方去吗?」 「没把,就他一个人。」 「让他过来吃个饭吧,小孩挺懂事的,前段时间还帮我紧急翻译了个文件,我还没谢他呢。」 因为是我姐提出来的,我妈也认识王超,但她不知道王超也是gay,所以没多想,这事就办成了。吃完饭,又做了会,九点多了,我和我姐才走。我妈家没车库。我们的车都停在外面街上。走过去的时候,我好好地感谢了一通我飢饿的拔刀相助。 「我可不是贊同你,」我姐严肃地说,「我是怕他俩早晚知道你们在一起,现在放些所谓熟人的烟雾弹比较好。苏杨什么样的人,我可不管,你自己把握吧,这么大的人,我还能监视你一辈子啊?」 我明白她的意思和立场,也没画蛇添足地去解释,就是想她有时间和苏杨见个面,她就说别单独安排了,这不中秋就见了?她好像并不特别热衷认识苏杨,我也不好勉强。 不管怎么说,苏杨中秋节终于可以和我一起过,这还是让人振奋的消息,毕竟过年过节,我是非得回家应酬的,苏杨白天也去和他奶奶过,可是我就不想晚上仍他一个人,虽然嘴上不说,他心里肯定也是挺怀念一家人团圆和睦的生活,又或者,他从来也没体会过,也谈不上什么怀念吧? 第54章 进入八月以后,邹童好像突然忙起来,有的时间没看见他,不知道是工作,还是感情。问苏杨,也说不了解。他奶奶的身体进来不怎么大好,他几乎都要住在疗养院了。苏杨并不是那种很会做家务,很懂得照顾自己的人,但他在奶奶跟前,对象目前对待孩子呀细心和耐心。倒是伍可,因为我姐跟伍家的关系,我连续将过几次。 伍可远不如他哥哥那么活泼,低头默不吭声的时候,听不起眼的,但是接触多了,我发现她很实在,完全没有什么花花肠子。因为江洪波的关系,我总是情不自禁地把他当小三,不过,这种老实巴交的小三,其实也捞不到什么好处,何况碰上邹童这个狠角色。于是,忍不住同行他,你说他什么都不缺,本来过得挺好的日子,却在江洪波身上吃了苦头,人活着,果然就是为了受苦。 虽然明白和伍可还是保持一下距离比较合适,但有时客户说去「可人」吃饭,总是会碰见,并且,伍可也是喜欢狗的人,他养了两只哈士奇,经常给我写聚会的消息。原来很多人会在周末的时候,带狗去郊区的一个公园散步我。有次,拉布拉多「开会」的时候,他还特意打电话跟我说,这人在有些事情上,有些需要品味才能觉察的细心,后来,我和苏杨真的带塞文过去凑热闹,那简直是塞文生命里最快乐的一天,撒欢儿了。 「走吧!」我给它套上狗绳,反正江洪波家里院子大,把它房子院子里傻跑去得了。他一点都不辜负我的期待,从早到晚没洗赵,二百五一样到处晃荡,该乡巴老进城似的,把江洪波家后院的每个角落都闻了个遍。 江洪波打趣地说,你是派他来找我家金子埋在哪吗?我说,金子不稀罕,你要是在后院挖了地下室,藏个帅哥什么的,塞文会很有兴趣,它比谁都好色。 吃过饭,江洪波和我带着赛文,在他家小区里散步,他说起公司的事,又说我大姨跟他闹脾气,说道我姐和伍维到底怎么个状况……他听到王超要结婚的消息,也是吓的够呛,若放别人,想要收敛心性,回归征途,都有可能,但是王超……那简直就是狮子打算吃糙。在开始,我们都不看好王超的婚姻,觉得那就是一场闹剧。 这时候,赛文叫起来,不是警戒,而是莫名的兴奋。我抬头一看,小径的转弯处,露出两个哈士奇的脑袋,长长的伸缩式狗绳的另一头,竟是伍可。 第55章 我情不自禁地看了看江洪波的表情,这人倒是够淡定,没怎么吃惊。伍可脸红了,抓着狗绳的手握得紧紧的,有点不知所措,他以前见江洪波的时候,可没这么慌张过。 「你怎么跑这来遛狗?」我见他俩讪讪地,只好解围问他。 「我哥家住附近,今天过来吃饭,带它俩出来兜风。」伍可说,「我对这里也不怎么熟,也不知道怎么走这里了。」 他有点不怎么太敢正视江洪波,本来他俩先认识的,反倒和我说起话,那感觉真别扭。伍可的哈士奇傲慢得很,仰头抬下巴,仰头抬下巴,对赛文爱搭不理的,咱家赛文特没气质,点头哈腰地去闻人家,真给他爹丢人。 我们和伍可寒暄了两句,就各自走了。我忍不住回头看看他远去的背影,问江洪波:「他是不是为了去你家偷看你?」 「你别瞎琢磨,我和他没什么。」江洪波企图轻描淡写,这次我可没轻饶他。 「你少来,当我瞎子?我第一次见你俩,就觉得有猫腻,反正邹童也不祸害你,来,跟兄弟坦白吧!」 「有什么好坦白的,说什么你都不信。」 「靠谱的我就不信了?」我明目张胆地点拨他,「非得说你对他没感觉,那不是光天化日之下忽悠咱?」 江洪波笑了笑,低头看赛文大迈着正步,有一会儿也没什么动静,我刚要追问的时候,他忽然说:「我又给不了他什么,别耽误了他的幸福。」 「这是啥意思?能说得明白点吗?」 「不想谈感情,」他终于坦白说,「太累,没心情了。」 我们顺着林荫路走下去,高大的乔木林里,一片片蝉鸣在盛夏的午后,环绕不绝。我有点明白江洪波的想法,谈感情,没人能比邹童给他的更深刻,也许他厌倦的是责任和依赖,是一成不变的生活模式,并不一定就是邹童。只不过江洪波认识的比较早,比较及时,儿邹童,还在探索着他方向不明的下一站。 过了几天,邹童终于找我,原来他在忙出国交流的事,他们研究所和哥大新办了个联合的项目,第一个就派他过去,大概要四个月。本来是好事,但他状态不是很好,感觉病歪歪的,似乎不像前两天那么精神。 「怎么蔫了?」我问他,「跟胡为川闹别扭啦?」 「我什么时候和他熟到闹别扭的程度?」他立刻换话题:「听说大姐帮你让苏杨去你家过节,挺行啊你,把大姐都说服了。」 「我姐帮忙是因为她觉得我和苏杨不会长久。」 「大姐会喜欢苏杨的,以前要不是乔真委屈了你,大姐本来也没多反对你俩。」 快要分开的时候,我劝他出门前把身体弄好,在外头病了连个照顾的人都没有。邹童笑嘻嘻地看着我,摸不清他那口气到底什么个意思:「佟琥啊,越看你越觉得讨人喜欢。」 「得了啊,损我呢?」我和他往酒店外面走,最后终于忍不住问他:「你走之前,不和江洪波告别一下?」 邹童本来笑盈盈的脸上。冷落下来,眼神里瞬间瀰漫一股伤感:「提他干嘛?」 他终究还是放不开的。 奶奶的身体恢復,却把苏杨累倒了,我觉得他心里有着很恐惧的想法,怕他唯一的亲人离他而去。他晚上有时候说梦话,反覆地说「走开」,那也许就是在暗示他潜意识的虚弱和害怕。每当这时候,我都伸手抱住他,苏杨对我的怀抱特别地依赖,他会把整个身体缩近,脸深深地埋在我的胸口,那是让他心安的姿势。 第30页 我和他很久没好好亲热了,他一直忙,而且心情也低落,后来身体不好,打了两天的点滴才有精神,我心疼都来不及,哪还好意思强迫他那个。等他身体心情都调节的差不多,我们来了个天昏地暗的一夜春宵。男人和男人在床上比较容易达成共识,彼此都有需求,也能理解彼此的迫切。苏杨在这些事上不扭捏,我们总能做得很慡快,渐渐地,他开始不象开始那么僵硬,虽然男性的身体不会给他什么欲望,但至少咱勇于通过高超的口技来添补,而且,他对后面也没那么抗拒了,有时候,我花些心思鼓捣他后边儿,他还挺喜欢的,红着脸说,哥,你花招儿怎那么多? 靠,我那还是不为了服务他呀!这人真是大爷。 我大部分时候生活比较有规律,不管晚上应酬到几点,差不多都是六七点起床,这要感谢我家宝贝大儿子佟赛文同学,比闹钟还准时,到点儿就跳我床上,又添又亲,说不出的台词意思就是「爹,我要撒尿。」 这天早上,赛文没有来骚扰,但是顽固的生物钟还是让我准时起床,赛文在客厅自已玩呢,估计是苏杨已经熘过它了。桌子上放着早点,和一张纸条:「哥,我熘过赛文,约了师兄吃早茶,你吃过早点再上班。」苏杨学过书法,字写得很漂亮,他有留纸条的习惯。私享,家包子和稀饭都是热的,吃进肚子,也不知是什么味道,就觉得是甜的。吃过早饭,我换衣服准备上班,赛文这杂种进屋,叼了我换下来的内裤就走。我要是追,它就来劲儿了,因此,我镇静地跟着它,进了以前苏杨住的那个屋。它也没捣乱,扔在那儿,又回身找别的搬了,「我说你贱的呀?」我朝它大摇大摆的背影,骂了一句。 弯身捡起它乱叼的东西,我抬头看见床头苏杨的几本书,其中一本就是夹着我照片的,忍不住臭美地拿起来看,另一本书缺了依靠,倒了。我鬼使神差地拿起那本,里面也夹了东西,是张定期的存单,我看了一眼,有点吃惊,上面是五十万,五年前存的。 第56章 苏杨的爸爸以前怎么也是个副市长,弄到锒铛入狱,非死不可的下场,贪的事儿肯定不小,就算给小老婆捐款跑了,他怎么也是上有老下有小,有点头脑的人,都知道给儿子铺条后路,毕竟他出事的时候,苏杨也就十四五岁而已,奶奶精神又不好,负担挺重的……越想越觉得苏杨这几年过得苦,存款的事很快被我忘脑后了。 邹童出国前,请我和苏杨去他家里吃饭。愿意下厨房一展身手,看来心情不错。本来是要一起去,但公司临时有事,我只好电话苏杨,让他自己先去。事情谈完,对方要请吃饭,被我推了。邹童的约是拒不得的,他能记你一辈子,以后不带给你做饭吃了。我到的时候,没看见苏杨的车,估计他打的或者坐公汽来的,正好晚上一起回去,他的习惯都很朴素简单。 我坐在客厅里跟我姐打电话,问她点儿生意上的事,我姐听说我跟「运和」的人在谈,劝我多提防,她听说一些不太好的传闻,结果一谈就是好半天。挂了电话,我在阳台上抽支烟,看着楼下周围郁郁葱葱的一片。想想邹童在这里住了好几年,我还记得他刚看见这里的时候,打心里喜欢,问江洪波:「这是咱俩的家?」那时候的邹童,还是挺单纯的。 回到屋里,苏杨还在厨房帮忙,走近点儿,听见他俩低声的说话声,可能是橱柜上面有个锅,邹童够不到,让苏杨拿。 「你多高?」邹童问苏杨。 「一八二。」 「那么高啊?!佟琥呢?」 「他有一八五吧?」 「可是我感觉你比他长,」邹童说着,让苏杨尝什么东西,问他咸不咸,两人低低念叨一会儿,又听邹童说:「腿忒长了,他们说从肚脐眼儿就分叉的腿,就你这样儿的吧?」 我都能想像得出苏杨红得跟猴腚一样的脸,他就是无法习惯别人对他外貌的恭维。 「什么时候开饭?都饿了。」我站在厨房门口,看着厨房里并肩站着的两个人。 邹童穿了件简单的白色短袖,露出两只瘦长的胳膊,扭头对我说:「不干活的人,哪那么多毛病呀?你当我们是你家佣人?去放桌摆筷子,走哪儿都跟大爷似的,还得人伺候。」 苏杨站在一边儿,见我给训了,也不帮我说话,吃吃地傻笑。 「劳动最光荣,你得任劳任怨啊!」 吃饭的时候,邹童说起这个合作的项目,就说苏杨如果也跟他的导师,过两年也可以参加的。但是苏杨对去美国似乎并没有兴趣,邹童那是什么人,一眼就看中要害:罗建梅在美国,苏杨是躲都来不及呢。 「诶,苏杨,今天佟琥也在,我这人就是口直心快,问你个事儿吧!」 「什么事儿?」 「你和罗建梅分手没?」 苏杨看了看我和邹童,没有立刻说话,我就替他说了:「分什么呀,现在打电话的时候还亲亲我我的呢!」 「哪有的事?」苏杨红脸给自己辩解。 「你不想跟她分?」邹童继续问,还是他胆子大,通常我问到这种事,就怕苏杨难堪,自己就换话题了。 「不知道怎么说的事儿……」苏杨脸色有点阴,不知道是苦恼怎么和罗建梅说,还是烦扰他和我到底什么样的关系。 「这种事不能拖的,夜长梦多。自己将来要怎么走,还是自己说的算,怎么说也要为自己将来负责的。」邹童严肃起来的时候,有模有样的,还挺权威。 我知道,他的话,苏杨是能听得进去的。 快吃完的时候,邹童收到个简讯,叮叮一响,他伸手拿过去一看,又若无其事地放在一边,似乎该怎么样,还照样怎么样,但是我毕竟认识了他八年,总是能体会出他急切掩饰的刻意。那个简讯,很可能是江洪波的。 这几次和江洪波出去玩,他有意无意地,会问我邹童的事,尤其我和他说邹童摔楼梯,是因为胡为川想占他便宜,他几乎立刻如坐针毡了。他们对彼此的态度,时不时给我「有门儿」的错觉。邹童却选择这个时候出国,不能不让我联想到,他是在有意躲避。私享家论坛录入我趁他俩收拾的时候,去阳台打了个电话,江洪波没多说,就告诉我,吃完早点儿回家吧!我还没来得及多问,厨房传来摔盘子的声音,赶紧进去看看,苏杨干的!他手忙脚乱地想要收拾,被邹童一把拉住了:「我算看出来了,你比佟琥还大少爷呢!」苏杨这叫不下来台,手足无措地站在厨房中间,看着邹童拿扫帚清扫,帮也不是,不帮也不是,求救地瞄着我。 有了江洪波的暗示,我们没有逗留太久,趁外头还没黑透,就回家了。我的车刚驶出小区,隐约感觉马路对面有辆熟悉的车闪了一下。我在转弯的瞬间,从后镜里看见那辆车进了邹童住的小区。他果然一直等在楼下,我心里暗暗琢磨。 到家以后,我去遛赛文,苏杨没说跟着去,他情绪有点低落。我留他一个清静清静,在外头带赛文多走了两圈。回来的时候,苏杨已经洗过澡,坐在阳台上看星星呢。我赶紧去沖了一下,大热的天,出去被大狗拽着急走,满身的汗。换了宽大的t恤,我坐在他旁边,紧紧地挨着他。阳台很大,放着藤椅和茶几。我们伸着长长的腿儿,脚丫子都搭在茶几上,他的长脚板儿在黑夜里,白得和月亮一样,我拿大脚趾勾了他一下。苏杨轻轻地笑了,脑袋无声地靠近,搭在我的肩膀上。盛夏的夜晚,城市污染的空气,竟然也没有遮挡住满天的星光。我们的手,不知不觉地握在一起,湿润的头髮,散发着薄荷的清凉。赛文可能在屋里找一圈没看见人,终于搜查到阳台,它站在我俩面前,歪着脑袋盯着我们看,然后,默不作声地在我们跟前趴下来,下巴垫在大爪子上,不知道寻思什么呢! 「哥,我是不是特笨啊?」 「干嘛呀?开始自我批评啦?」 苏杨的唿吸就在离我最近最近的地方,拨绕着我被夜色沉醉的小心灵。 「我学习不行,考研还得找关系;家务也不会做,帮个忙还摔人家的盘子,师兄说那套盘子两万呢!是江哥从香港买的,结果被我摔破一只,都配不成套了。」 「你看你,一晚上就为了这个闷闷不乐?」我空着的那只手伸过去,摸了摸他的脸颊,「大不了我去香港再给他买一套。」 「不一样的。」 「你到底想说什么,恩?」我侧头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庞,他的眼里折she着夜晚的光芒。 「师兄那么优秀,都和江哥分手了,哥,你将来会不会也嫌弃我?」 「现在我就嫌弃你,长得帅了不起啊,干嘛连脚丫子都这么白嫩?都成你的了!」 我拿大脚趾挠他脚心,他没有躲,反倒缩进我怀里,埋头在我胸口,他的声音在黑暗里,却显得格外清楚:「哥,我可能,喜欢上你了。」 那是苏杨跟我说过的,最缠绵的情话。 第57章 八月中的时候,邹童还是飞去纽约。 这多少让我有些吃惊,往常他俩不管闹得多僵,只要江洪波主动示好,邹童总是会给他个机会,让我一度觉的人是没法跟自己真心喜欢的人生气的,自己都会千方百计地找藉口去原谅。但是毕竟分手,事情和以前还是不同,或者好不容易下的决心,轻易动摇了,那些刚分手时的苦,就白吃了,于是,管它对错,还是得狠心走下去。 邹童走的第二天,江洪波约我去打高尔夫球,那天艷阳高照,天气晴朗,他发挥得一般。遇见不少生意场上的朋友,我们各自应酬,偶尔转头看见江洪波与人谈笑风生的模样,外表看起来纹丝不动,云淡风清,我却明白这个越是伤心难过,越会武装得严丝合fèng,刀枪不入。 也许他们当真是需要各自开始了。 中秋节前,办公室里纷至沓来的月饼大军里,多了几盒「特别来宾」,精美的包装袋子上写着「琥珀坊」,杰西卡送进来的瞬间,我的大脑第一反应是:「我开过‘点心屋’吗?还是我姐又拿我名字去碰财运?」小时候银行刚发行彩券的时候,我妈带我俩去买,我姐用我的生日,学号……凑成一个号码,我用她的,结果她中了两千,我分文未进。 「乔真先生送来的,」杰西卡见我「神智不清」地盯着包装,识相地解释,「说是他新开的点心屋,袋子里有名片。」 看来我太久没有关心他,连他做了老闆都不知道,连忙拨电话过去。乔真几乎立刻就接听,感觉好像专门等这通电话一样。那头开始有点吵,他可能是换了地方,很快就安静了。 第31页 「佟琥?」 「是,月饼我收到了,你什么时候开的买卖?」 「上个月开张的,我给你寄过开业的请贴呀。」 我突然有了点印象,是好像收到过,只是那段时间苏杨生病,我转头就给忘了。这问题问的,真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我连忙换了个话题:「生意怎么样?」 「这不正好赶上中秋节?还挺好的,有朋友帮忙,接了些公司的订单。」 「那挺好。」我有点没话说了,「谢谢你了,送了这么多,哪吃得完?」 「送人吧!有几盒是无糖的,送长辈合适。」 「有心了,有空出来吃个饭吧!」我只好用邀请化解自己的尴尬。 「最近忙,过阵子吧。」乔真知道我并非真心邀约,给了我个台阶下。 「好,那就再联繫。」 每当这个时候,我就觉得挺对不起乔真的,因为明白他心里对我还有盼头,可能等这通电话已经等了很久,可我却没说什么真心的话,象应付客户一样地敷衍他。我一面清楚这么对他挺伤人,一面又无能为力,我不想给他什么希望。 苏杨到我家吃饭,进行比我想像的要顺利很多,主要是我姐的功劳。在她的配合下,苏杨更象是她带回家的,反倒不用我怎么刻意地保持距离。而且,苏杨和邹童乔真那类不同,他乍一看就和直人小伙子没什么区别,帅气又阳光。加上罗建梅的存在,很大程度上打消了我爸我妈的戒心。 我那天带着塞文,反正它可以在大院子里随便熘达。苏杨似乎从来没见过这种规模的四合院,看什么都惊奇,连我爸挂在厢房屋檐下的鸟笼子,也让他乐半天。塞文跟他差不多,恨不得把每个旮旯都闻个遍,还随地大小便,非常没有教养。 「你家怎么跟民国那种小说里的大家庭似的,真气派。」 「你见过人丁这么稀薄的大家庭?我家还没第三代呢!」 「将来会有的,大姐会有孩子,你……」苏杨说到这里,忍不住瞅了我一眼,「你也会有的。」 我爸和我姐在忙着摘葡萄,我妈在厨房照看阿姨去了,我和苏杨的地方被屋檐下的藤萝遮挡着,谁也看不见,我凑到他耳朵边,小声地说:「那我可不行,你给我生啊?」苏杨的脸「腾」地就红了,嘴里不满地「啧」了声,害羞地瞪着我,那表情简直太他妈的勾人了,恨不得把他按倒就造个小人儿得了。 吃饭的时候,我能感受到我姐总是偷偷地打量苏杨,她眼睛毒着呢,就这么随便扫两眼,就能把苏杨研究个差不离。吃过饭,苏杨没有久留,说是还得去看奶奶。刚到的时候聊家里的事,我妈问他家里有什么人的时候,苏杨说只有一个奶奶,精神不是太好。我妈就很同情,觉得一个小伙子带着个老奶奶过,多不容易。这会儿听说苏杨要走,连忙让我送他去,她可比我大姨有同情心多了。 回家的路上,城市在夕阳笼罩下,细微的瑕疵都给粉饰了。我开着车窗,塞文坐在后座,探着它的大脑袋,享受着风拨拉它耳朵的快感。苏杨坐在我身边,侧脸看窗外飞速倒退的广场,彩色的喷泉在暮色里旋转飞舞……我多么希望能把那一刻镶嵌进透明的水晶球,永远地尘封保存,那是我对生活全部期待,如花开般一一兑现的,梦想成真的幻境。 我一直以为苏杨是在感情里比较被动的人,一起生活后才知道,他其实很懂得为了感情去努力。虽然他不是甜言蜜语的人,可不管做什么,我都能体会出他的真心,能感受出他对我的细心和在乎。整个秋天,他忙学习,我股公司,周末我们带塞文去爬山,肩并肩坐在古城墙上,看太阳静静地落山……知道我们的周围由橘红变成帐蓝,直到月亮升起来,直到我们可以肆无忌惮地拥抱和接吻。 就在我们懒洋洋地沐浴在幸福时光里,放松警惕的时候,生活的大棒无情地迎面噼来。圣诞节前,不仅邹童,罗建梅竟也从美国回来了,这是我们完全没有预料的状况,我和苏杨爆发了认识到现在,最激烈的一次争吵。 当时我正在和人开会,苏杨发了简讯过来,我匆忙看了一眼,罗建梅的名字那么刺眼,我承认,事到如今,我已经无法象当初那么豁达地看待她和苏杨的关系。这半年多来的相处,我已经离不开苏杨,而我向来不习惯于人分享。 那天晚上,苏杨没有回来。 罗建梅给了他「甜蜜的」的惊喜,根本没和他透露回去的消息,而是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我猜想,当时的情形,肯定是晴天霹雳一样。我整晚手机都开着,可是苏杨没有电话,连简讯也没有一个,我来气了,也不联繫他。第二天,连公司都不想去,又是一天没消息,我简直肺都气炸了! 直到天黑以后,苏杨才从外头回来,脸上显得很疲惫,我几乎情不自禁地联想到他昨夜春宵过度,睡眠不足,心里更是妒火中烧。他进了门,连上前巴结他的赛文,他都不想理,回到房间换衣服。我跟上去,靠着门,说哈已经没好气,带着怒火:「你他妈的手机干嘛用的?」 「我想给你打电话来着,但她在身边,又不能和你说什么。」 「她二十四小时盯防你?」 「那倒不是……」苏杨也有不耐烦,「哥。别说这些,我累死了。」 「哼,看来两用的不好当,」我冷笑着嘲讽他,「想她半年了,昨夜挺慡吧?来了几个回合?戴套没有,别弄出孩子来,你跟她出国,她上班,你在家带孩子?」 「说什么呀?」苏杨不怎么会吵架的人,拧着眉毛,看得出不乐意,却不知怎么表达。 「还跟我装煳涂?你俩昨晚不是开房间去了?」 苏杨脸红地默认了:「我跟她说,我没宿舍,她就说出去……」他好像根本就没体会我的痛苦,继续墨墨迹迹地说道:「我送她去车站了,她得回家看看父母,说过几天再来。」 「你怎没跟她回家?这下尝到甜头,离不开她了吧?」 「哥,你这是怎么说哈?」 「你他妈的让我怎么说话!」我的火气被他无所谓的态度给掀起来,这人根本就没把我放心上,他很女人出去,回来还能这么坦然:「你这办的什么事?一晚上不回了,连个电话都没有,你他妈的就那么想她,她一回来,你简直一秒钟都不捨得浪费了啊!」 「哥,他大老远回来的,我不得……」 「你不得勇敢献身,她这半年多憋够呛吧?还是在外头已经有人,回来就是找你重温旧情?」 「你别说那些不干净的!」 苏杨对女人向来维护,不喜欢讲这些,觉得是不尊重。但是他对罗建梅的维护,让我失控。 「操,你干净了?在这儿跟我上床,回头跟女人睡得干柴烈火的,还好意思说我不干净?!你他妈的给我滚!这些破事儿不弄明白,别回来!」 第58章 苏杨肯定没给人这么骂过,脸青一阵白一阵地,看也没看我,抓起刚脱下来的衣服,风一样冲出门。 哎呀,他还来气了呢! 我坐在屋子里生闷气,恰好王超打电话来,给我没好气地骂了顿。 「我怎这倒霉啊?正撞你枪口上了。」他这人脸皮就是厚,会自己找台阶下,「早知道佟总这么情绪化,就该趁你蜜月的时候,敲诈一笔,省得光挨骂,没补贴,我贱的呀?」 我拿人撒气,本来就不对,加上他这么死皮赖脸地哄,我也不好意思再发火,问他什么事儿。 「就是想找兄弟喝一杯,不过你心情不佳,离酒远点儿的好。」王超说着,放低声音,问我:「到底怎么了?说来听听,看能帮你参考参考不!」 「没什么大事,吵架。」 「哦,俩人在一块儿,还能没摩擦?为什么吵啊,小三?你俩谁不规矩了?」 我心想,王超这人是真猴儿啊,一看一个准。 「咋没动静,给我猜中啦?」王超语气得意,「先别忙着夸我聪明,男人之间,闹来闹去,还不都这么点儿事?下边儿一冲动,脑袋就短路,这是男人之常情,可以理解。」 「罗建梅回来了!」我说这名儿的时候,都觉得心绞痛,算是落下病了,这个苏杨,真恨不得掐死他。 「哦……苏杨跟她开房间啦?」王超见我默认,不知哪来的胆子,直言不讳:「良药苦口,忠言逆耳,佟琥,咱俩是兄弟,我才和你说这个,你也别生气。苏杨和罗建梅,本来就小情侣,罗建梅大老远跑回来,苏杨要是对她待搭不理的,那也太没心肝了,那样的绝情货,你还要他干吗?如果俩人捅上床,你无法接受,就和他说明白呗,这就是游戏规则,他想玩就得遵守。听我的,别闹了,也不值得生气。」 「我把他骂走了。」这时候,心里也不知是怎么搞的,象在火上煎烤一样,特别急噪:「刚一发火,没控制住,恨不得抽他两巴掌。」 「唉,你这个人吧,平时还挺好,一火起来是挺夸张的……」王超琢磨琢磨,「我帮你俩调停调停?他能去哪儿,我帮你找找。」 「不用,说不定一会就自己回来了。」 「苏杨那脾气?我看玄。」 「你不懂他。」 「嘿嘿,说实话,我还真看不懂他,这人非一般难搞,我发现。」 又说了两句,王超挂了电话。他最后几句话,在我耳边绕来绕去:「你这少爷脾气上来,大姐都不敢碰你,苏杨跑了也好,避避风头。」我开始觉得,刚刚是有些过火了。我开了电视,弄出点声音,习惯了苏杨自己在家,都嫌空落。赛文在脚下老实地趴着,外头走廊里有点动静,大脑袋九抬起来朝门口看。天气预报里反覆强调「寒流来了,市民注意取暖」,我走到窗前拉开窗帘,外头阴沉沉的天,好像真要下雪了。 苏杨走得急,连毛衣都没穿,就拿了外套,也不知跑哪去猫一晚上。快到午夜的时候,我有些坐不住,拿起手机,几乎每隔两分钟就看看时间,手一次次划过键盘,就是下不定决心。最后,终于是忍不住,飞快地拨了苏杨的号码。音乐声从两个方向传来,一个是电话,另一个是门口的小桌。苏杨回家,有吧手机钥匙都放在那里的习惯,他的手机闪着电子的光芒,正一遍遍地唱着歌儿。 我一宿没睡,躺下又起来,一支接一支地抽菸,闹得赛文也很纳闷,它有点分不清黑夜白天。第二天一早,我觉得真不能真么坐下去,自己都快要疯魔,洗澡更衣,去公司上班。江洪波说,越是崩溃的时候越应该给自己找事转移注意力,人不应该过分放纵自己和放大自己的负面情绪,不管是难过,还是焦急。 第32页 忙活到下午,打了个电话回我爸妈家,联繫他们说给我准备点儿吃的,晚上回去吃。我妈很高兴,谁别人从厦门空运过来的海鲜,下午刚好到,正给我留着呢。我心情不好,没什么食慾,看着阿姨清蒸的海鲜,都是苏杨爱吃的,心里还是忍不住挂着他,让阿姨帮我打包带回家。说不定小子今晚能回来呢,我不敢承认,这是我热切盼望的结果。 在楼下看见家里还是黑黑的,不禁失望。一般苏杨都比我先到家,每次开进小区,看见家里亮着灯,真的会产生一股回归的安宁。有些东西,没有的时候也不怎么想;可是一旦习惯了,真就是放不开,例如那亮着灯的等待。 今天下午宠物店的人带赛文熘过,他也不是很急出去,一路跟我进到厨房,直到我把海鲜放进冰箱,它才失望地回头看着我。 「那不是给你的!」我跟它说。 赛文好像听懂了,转头朝客厅走,突然箭一样冲到门口,「汪汪」叫了两声,紧接着,我听见门铃响。我连忙走过去,朝外一看,是苏杨!他肯定忘了带钥匙,此刻憔悴不堪地站在门口。我赶紧把门打开,他带进一股刺骨的冷,象冰棍儿似的。很奇怪,我看到他,一点都不生气了,就是有些无所适从,不知如何打破僵局,毕竟自己出口伤人,有点理亏啊! 苏杨看上去不像生气的样子,他扒拉扒拉赛文,回卧室拿了换洗的睡衣,就去洗澡了。我听见水流刷刷的声音,也觉得周身跟着暖和起来,回来就好。我餵赛文吃了晚饭,正琢磨着怎么打圆场,水声停了,系的挺快呀。过好一会,苏杨也没走出来,我去卧室一看,他已经钻进被子里,背对着我躺下了。我蹑手蹑脚走到他身边,床头的灯是开着的,柔和地照在他还湿润的脸上,苏杨看起来累得象要休克似的,我不禁有点担心。 「还生我的气呢?」我上了床,躺在他身边,拨开他的头髮,试探着他额头的温度,他体温有点高,「我给你找两片药吃,你是不是发烧?」 他没有推开我,反而很顺从地让我抱着。 「我和她说了,她答应分手。」苏杨说。 第59章 我的心翻了个儿,说不清楚怎么一股劲儿拧在那里,甭提多难受了,没想到我一通乱发脾气,苏杨就追去罗建梅家,连夜摊牌去了。罗建梅的爸爸妈妈本来对苏杨就不怎么待见,这回真是送上门挨骂,少不得受委屈。 「我让你去,你就去,怎这么听话?」我手在他背后摸索,脸贴着他的额头。 「你发火真挺吓人的,我都不知说什么好。」苏杨小声地说。 这话戳的我特不好意思:「哥错了,以后肯定不这么冲动,再不骂你了。」 「该骂还是得骂,不然我心里内疚,更不好受。罗建梅也应该骂我,可她没有。哥,我挺对不起她的。」苏杨埋在我胸前,声音有些哽咽,慢慢地回忆说:「我对我妈一点印象都没,从小到大,我爸从来没关心过我,他连我上几年级都不知道,就我奶和罗建梅对我好。过去几年,她真的很照顾我,那么男生追他,她也没动心过,我身体总是不好,她都不嫌弃。 我其实明白,象苏杨这样的人,只要你对他好,他都就会义无反顾地爱回来,付出一辈子也行。他是个在感情上十分匮乏的人,有时候甚至会放大别人对他的关怀和爱。 「你怎么跟她说的?」私「享;家 「我们昨晚什么都没做的,她心里已经有数了。我又忽然大半夜追去她家,她就问我是不是心里有了别人。我只说‘是’。她说她早料到,这半年来,我对她那么冷淡,她又不傻,怎么会不明白,这次回来,是想做最后的努力来挽救。我说,其实,也没什么挽救的……她肯定特别伤心的,但是不会跟我说,她很要强的。」 苏杨情绪有些激动,他的身体微微发抖,我被他的情绪左右,忽略了他不太正常的体温。 「你要是不忍心,」我本来要说就回到罗建梅的身边,可是,我说不出来,那绝对不是由衷的,我爱他,宁愿承受他的埋怨,也不能放他跟任何女人走,于是改口,「明天就找她安慰安慰,我们再想办法。」 苏杨摇了摇头,他的大眼毛低垂着,偶尔颤抖,我忍不住问他:「你这么伤心,干嘛还跟她摊牌?」 苏杨他许久也没说话,在被子里抓住我的手,温柔地环握,我这才发觉她几乎烫人的手心。 「因为,」他轻轻地说,唿吸喷着火,有些不清不楚,但我没听错,他昏昏沉沉地说:「我……更不想你伤心。哥,不想,让你伤心。」 我紧紧抱他,强烈地想把他从此镶嵌进我的生命,永不分离。 那晚,餵他吃了两回退烧药,天亮的时候稍微退热,但就是虚弱,不爱动弹。我打电话到他的学校,给他请了几天假,自己也没上班,在家陪着,直到他精神和体力都恢復得差不多,生活才又恢復正常。日子一天天过,我和苏杨越来越依赖彼此,好像这么多年来,我拥有的只是生活的一半,如今两块拼图终于紧密卡在一起,那是种豁然开朗的,完整的感觉。 邹童的归来,让风平浪静的生活又掀起波澜,我本来以为江洪波和胡为川总会来场决斗厮杀吧,结果硝烟未起,却半夜杀出个程咬金,纽约有个师兄一路追了过来。这就是邹童,他永远能制造出让人应接不暇的惊喜。我认识的圈子里,几乎人人都问我这个「清水」的师兄,跟追求邹童那些重量级比较起来,实在太稚嫩了。 快过年的时候,我和苏杨约了去打壁球,他却临时被教授抓去干活。正好大飞也在,于是,跟他凑一起打了两局,打的时候,他还提起邹童和师兄。 「他脑子秀逗了?这么大岁数,还整这个两小无猜的戏码。」大飞明显不看好。 「别这么说,人家好歹是个海归呢。」 「海龟?这年头海龟论斤卖还不如猪肉呢!」 「这种损人不利己的话,以后少说。」我其实挺讨厌他们这种人的,用苏杨的话说,不尊重寻常百姓的幸福。 大飞「嘿嘿」地笑,闭嘴了,专心跟我打球。这傢伙水平就是给垫背的,好在他向来拿锻鍊当社交,不在乎结果,输得那么丢脸,一点都不觉得难为情。打完球,去楼下桑拿按摩,他问我有没有兴趣去吃饭。 「跟谁啊?」 「我公司新来的一小孩儿。」 「不是吧?你怎么沦落到陪新来的吃饭了?太子爷啊?」 「太子爷到不至于,不过差不多了,都是玩票的,家里挺有势力,叔叔是财政部的张亚君,江洪波好像认识的。」 「哦,那算了,我可不侍候太子爷。」 「那是,你就是太子爷啊!」大飞饶有兴致地说,「去吧,他爸爸是市财政局的副局,跟苏杨同乡!叫苏杨一起来吧,说不定认识呢。」 「他给教授抓去干活了。」我看看时间,还早着呢,苏杨说干完活,教授要请吃饭,我得自己安排活动,「偁,我跟你去吧!」 吃饭的地方是「可人」,这里现在生意火的不行,vip帮人停车的小弟就一排。我下了车,钥匙交出去,进门问伍可在不在,大堂经理认识我,说老闆都不在。 「你们老闆真放心啊!」等大飞的时候,我跟他打趣。 「王总出差,明天回来,伍总病没好,有段日子没来。」 「伍可怎么了?严重吗?」 「前段时间动了个小手术,已经出院,在家休养呢。」 我本想多问问,大飞来了,领了朋友,到楼上的包间。他看起来和苏杨差不多大,其貌不扬,但挺爱说话的,人还不错。吃饭的时候聊天,不知怎么说起a市,说到苏杨,张桦竟然说他和苏杨是初中同学。 「哦,你们熟吗?」我问他。 「不怎么熟,」张桦实话实说,「不过,苏杨那时是名人啊,哪有不认识他的!」 第60章 大飞看了看我,没动声色,张桦不知我和苏杨的关系,也未觉察到不妥,问我们:「你们也认识他?」 「他在我公司实习过,」大飞将话接过去,然后打趣地说:「你们念的是不是都那种贵族中学啊?」 「不是的,」张桦摇头,「城市不大,干部子女容易聚堆儿,市委书记的女儿也在我们班,不过,苏杨名气最大,他帅啊,老师都很喜欢他。」 「追他的女生不少吧?」 张桦「嘿嘿」地笑:「那时候还小呢,上高中以后那是了,成群结队的。」 「高中你们也同学啊?」 「不是了,他都没考上高中,他中考那年,爸爸出事了,」张桦喝了酒,话多起来,「我听我爸他们说,挺惨的。他阿姨卷钱跑了,奶奶把房子什么的都卖掉折了现,据说已经找好人,可他爸爸在监狱里自杀,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后来,奶奶就得精神病了,他那几年可真不容易。」 我大概听说过一些往来,详细的,苏杨从来也没提过。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我看苏杨现在生活地也挺滋润的。」大飞无意地说。 「滋润?现在我不知道,当年他家里可是穷得跟什么似的,我们老师还想号召给他捐款呢,后来没成,因为学校说影响不好,毕竟他爸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他以前养的拉布拉多犬,跟他心肝宝贝一样,生病养不起,只好送人了,后来他自费上高中,好像都是别人资助的。」 这些话让我心惊胆战,坐立不安,大飞肯定看出神色的变化,巧妙地将话题转走,我却不知道该不该继续问下去,对苏杨的过往,我确是存了好奇之心,可是,心里一种强烈的预感在四肢百骸里蔓延,张桦再说下去,还指不定倒出什么,那恐怕并不是我想听到的。我坐了会,推辞说有事先走,我进门的时候很多人打招唿,张桦只当我是真的应酬很多,大飞心知肚明,送我出门的时候,小声跟我说,有空找你再说啊。 车子在傍晚的人群人海中穿梭,张桦说的,在耳边挥之不去,还有他说话时,偶尔泛出丝丝缕缕的情绪,我都没有错过。他说苏杨的日子应该很辛苦,但那明显不是真的,即使不提那五十万的定期存款,就是他以往穿的那些衣服,旧是旧些,却都不是便宜货。 因为喝了点酒,我脑子有些混乱,在停车场的黑暗里抽了根烟,渐渐平静了才上楼。苏杨还没回来,只有赛文自己在家,它悠闲地晃过来,闻了闻我放在一边的大衣,上面还沾着烟糙的味道。我一度觉得如果赛文是人,也得是大菸鬼,爱闻烟味儿。我坐在地毯上,摸着他硬邦邦的大脑袋,赛文很高兴,死皮赖脸地朝我身上赖。 第33页 「你当我苏杨啊!蹭什么蹭啊你!」 我想起苏杨以前不得不送人的狗,其实,我也问过他,怎那么喜欢赛文,他说以前养过的,和赛文的脾气很象,但是他从初中就住校,狗放在奶奶家不方便,只好送人。 我捧住赛文的狗脸,省得它东一头西一头地不老实:「你苏杨爸心里,你也就第二吧,看你还臭美!」 不一会儿,苏杨从外面回来,不知怎么搞的,小脸冻得红通通,进门就态度一流地展开迷人的招牌微笑:「下午球打得怎么样?」 我心里那点儿疑惑跟不痛快,瞬间烟消云散,没什么比他毫无芥蒂的笑容更让人动心。 「没意思,都赢够了。」 「哎呦把你嚣张的呀,等下回我收拾你!」 「行啊,什么时候?我独孤求败了都,干脆咱就约在华山之巅吧。」 苏杨在门口脱大衣换鞋,笑得弯了腰:「你怎那么不要脸啊!」 「啧,」我模仿他经典的表情,「怎么说话呢?过来!」 他在客厅另一头不知鼓捣什么,穿着件海军蓝的开司米套头毛衣,银灰色的裤子,勾勒窄窄的臀,随便一站就说不出地诱人。 「过去干嘛呀?」 「过来再说。」 「我不去。」他靠墙站着,肩膀一高一低,歪着头:「你过来,我有东西给你。」 我噌地就窜到他身边儿,厚脸皮地要挟:「什么好廉?别让我失望哦,否则,你得献身补偿我。」 他伸手就给我一拳:「你怎么成天净想那些事儿?」说着,从身后拿出一包东西,往我怀里一塞:「给你。」 这还用看啊?又香又甜,热气腾腾的,肯定是烤红薯,冬天吃这个特有气氛。 「你一进门,我就闻到了。」 「哟,赛文都不知你鼻子好使。」 「特意去买的呀?」 「坐公车回来的,车站正好有卖,那个小孩儿才十五,就不念书了,真是可怜。」 「你这菩萨心肠,看谁都不容易。」 我们把红薯放在烤箱里热这,各自洗了澡,换了舒服的衣服,这才坐在沙发上,一起吃烤红薯,他可没少买,好在我俩晚饭都没吃饱,我是因为张桦的话倒了胃口,他跟导师一起,估计也没还意思,况且外头的东西除非特别的馆子,一般的对他来说,都太油腻,吃完回来肯定犯病,他宁可在家里吃。 我们吃红薯,看着电视,高兴了亲个小嘴,上下其手占占便宜,漫长的冬衣,慵懒而满足。 「今天看见师兄,」苏杨边吃边说,「他送了我们两张舞台剧的票。」 「什么剧?」 「羊入虎口,」苏杨说着脸红了,「他笑话我老半天呢,说简直就是给咱俩编的。」 「你没反击他?」 「怎么反击?」他眼睛眨巴的,急闪急闪,「我说,羊很乐意。」 他总是能用三言两语,就轻易地打动我。 「虎也乐意。」 我把他压在沙发上,吻得缠绵,爱和冲动,汹涌而来。 「让哥示意‘羊入虎口’给你看?「 苏杨半靠着沙发,承受着我的体重,和密不透风的深吻,有些气喘吁吁,眼神因为欲望的瀰漫,而格外显得朦胧,缺乏聚焦的一股迷茫。我退后,剥下他松垮的裤子,将他立正的宝贝含进嘴里…… 第61章 过春节,苏杨接奶奶回来,奶奶犯病,揍苏杨 「羊入虎口」首映那天,下了雪,路上很堵,我们到的时候,邹童已经在剧院门口等,黑色短身大衣,细窄的牛仔裤,使他看起来比实际上要高。苏杨埋怨我太磨蹭,说你看,师兄都到了吧,大冷天,让他等多不好!要是平时,肯定和他抬槓,谁磨蹭呀,明明是他非要在临出门前带赛文去撒个尿。 可是那天,我的注意力集中在邹童身边那个男人,问苏杨:「邹童旁边那是谁呀?」 「廖思成,师兄在美国认识的。」 「就是传说中的师兄?」我们从停车场往大剧院走,一边窃窃私语。 「不算吧,廖思成是学生物制药的,怎么会是他师兄?」 我给了苏杨一胳膊肘:「搞错重点了你,我是问他就是邹童从美国带回来那个?」 苏杨笑了:「看你说的,什么带回来的呀!他博士毕业回国工作,在td制药。」 「邹童和你说他什么没有?」 「恩,廖思成好象,好象在追师兄吧!」苏杨说着话,看着我说,好象怕我生气似的。 我们进了大剧院,邹童介绍廖思成给我认识的时候,多少有些说不清的迟疑。廖思成长得一般,但是虎头虎脑,挺老实的,言谈间,对邹童异常迁就。要说邹童这人,绝对的外貌协会会长,当初要不是江洪波少年英俊,才不会当晚就搞上床去,但那些毕竟是十年前了,人是会变的。 座位很好,可能是有明星在场,有记者在不停地拍照,闪光灯哗哗地响。苏杨和邹童挨着坐,我坐在苏杨左边,廖思成坐邹童的右边,我想多观察都不行,给隔得太远了。开演前,我出去接个电话,顺便给苏杨买瓶水,晚上的菜有点咸,怕他口渴。回来的时候,正好看见邹童和廖思成俩人脑袋凑一起,小声说着什么,邹童时不时点点头,廖思成说完,抬头看着邹童笑了,那种感觉,特别和谐自然。比起和胡为川在一起时的冷淡和拘谨,邹童在廖思成面前明显很放松,有点那么点儿小恋人的味道。 由于在床上借用了「羊入虎口」,导致这名字一被提起,苏杨就脸红,我凑到他耳边,小声地捉弄他:「脸红什么?想坏事儿呢吧?」他给了我个匪夷所思的表情,狠狠地瞪了我,却又不好发作,只得偷偷拧了我一把解恨。 我的目光,穿过苏杨的侧脸,邹童在和廖思成窃窃私语。 就算没明说,江洪波是很期待邹童回来的,只是没想到,如今人回来,似乎机会更渺茫。 我说不清楚心里是什么滋味。 散场以后,邹童开车离开前,约我去他家里吃饭,说:「把你那些虎朋狗友也都带来吧,快过年了,一起热闹热闹。」 「什么狐朋狗友?人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我其实心里有些吃惊,邹童并不怎么带人回家,他自己不喜欢是一方面,更大的原因是江洪波不习惯在家里唿朋唤友:「真的能带?谁都行啊?」 邹童肯定明白我的意思,轻轻地说:「都行,来吧!」 第62章 自从他们分手,这是我第一次见到江洪波和邹童面对面。江洪波刚从外地出差回来,风尘僕僕的,虽然收拾得干净利索,眼里的疲惫还是遮掩不住。我真没想到他会来,事前我警告过他好几次,说廖思成肯定会在,但他估计就是来求死心的。 若不是因为他俩千迴百转的关系,当晚还是挺热闹的,连「四季」的小安也在,可能是邹童叫来的,他向来挺喜欢那个小孩。王超和他爱人季雅钧也来坐了一会儿,别说,他们在一起还挺般配的,而且王超私下里说话特逗乐,把季雅钧哄得很开心。我听说季雅钧的女朋友想要个小孩儿,想要个捐献精子的,她该不是看上邹童的基因了吧?私享家论坛录入廖思成不是特别多话的人,毕竟他和谁都不熟,有点儿难交流,况且在座的除了苏杨邹童,其他的和他的环境相差甚远,也找不到什么共同的话题。好在这人性格挺随和,里里外外地帮邹童,也不见他怎么太无聊。当王超知道他在td制药的上班时候,默契地看了江洪波一眼,廖思成可能还知道,td制药的老总,就是江洪波的姑姑,他们江家是满门强人,简直和竞赛一样。 江洪波一直在有意无意地观察邹童和廖思成。看见他俩站在厨房那里,轻声细语地商量什么,我知道他肯定觉得挺别扭的,这里曾经是他和邹童的家,如今,他却来见证邹童和别人的心有灵犀,亲亲我我。江洪波整晚都没怎么说话,但场面上不失礼,已经过了这么长时间,早前心里那些澎湃的感情,慢慢平静,爱和恨,都赢不了时间。 我们是最后走的,邹童自己送出来。我和苏杨先去拿卡,留他和江洪波在楼梯口的路灯下说话。坐在车里,远远看过去,也不知他们在说什么,但也只是三三两两地几句而已,江洪波转身走了,邹童却一直站在那里,看上去冷冷清清的。 车开出小区,我给江洪波电话,让他在转角的一间咖啡屋等我,然后苏杨自己先回家了。 「用不着,」江洪波一下车就和我说,「大晚上的,你让苏场自己回去啦?」 我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得了啊,你要装到什么时候?」 江洪波却轻轻地笑了,笑过之后,嘆口气:「早就该这样,对大家都好。」 话是这么说,他眼里的落寞,更深了。 起风了,我们瑟缩着,耸起肩膀。 自那以后,邹童和江洪波的关系缓和不少,不再象以前那样,提起对方的名字,都和刺猬一样。他们之前的手分,大多人看来都是不干不净的,觉得他俩指不定什么时候又勾搭回去,即使是和胡为川的暧昧,也有些象邹童的赌气而已,人的内心多少都有些孩子气,你不和我玩儿了,我要找个新的伴儿,看你怎么办。 胡为川曾经激起江洪波的斗志,而廖思成的简单平静,却让他灰心和放弃,也许他和邹童,真的走到尽头。 第63章 快过年,大家都在为家里的事忙活。我听苏杨说,廖思成买了房子,都是邹童帮着布置的。他已经不怎么回以前那个家,大部分时间和师兄住在一起。他们的关系急速升温,由此我和江洪波在外头,碰见他俩在商场给廖思成的父母家买年货,我不知道江洪波究竟是练了什么金刚不坏之身,还是说已经内伤累累,好像什么招数,都能硬生生接了。 后来看见他的姑姑,就是那个巨牛b的td制药老总,她问我和廖思成什么交情,我听吃惊她怎么会知道,那种地方,她高高在上的,根本不会认识刚来的小工程师。 「洪波说是你朋友啊,让我交代照顾一下。」 我连忙编上一通,这个江洪波说谎也不打糙稿,害得我差点儿的穿帮。姑姑都是很爱侄子,江洪波的姑姑也不例外,只要他说的,他姑姑怎么的也会帮他办明白了,估计那个廖思成以后是要顺风顺水的。 很长一段时间里,哪怕江洪波的生活依旧按部就班,他内心的安静和消沉,逃不过俺锐利的虎眼。我不再徒劳地企图去安抚,人都要经歷这一步,疼过以后就痊癒了。倒是我姐,往家里跑得多了,她每回去,就给我打电话,非捉我跟她聚堆儿不可。我说你怎么不陪伍维了?是不是他那个刁蛮的女儿给你好果子吃了?后妈不好当吧! 第34页 「什么呀,那丫头住校,寒假也在她奶奶家呆着。」 「那,是你俩吵架了?」 「你怎没好话?看我正大光明地幸福,你嫉妒是不是?」我姐坐沙发里剥着桔子说,「伍可前段时间手术,回家修养以后,不知怎么了,伤口长得不好,又弄回医院,遭了二遍罪,伍维最近都在医院陪他弟呢。」 「那病得挺重啊?」 「上个礼拜重,不用止疼药,喘气都疼,现在好多了。」 「哦,江洪波去看过他没有?」 「没呀,」我姐姐朝周围看了看,客厅里就我和她,我爸妈出门了,「伍可对江洪波的心思是断不了了,跟着魔一样。那天我去看他,躺在床上偷着哭呢,我以为是伤口疼,后来听护士说,是打了个电话,八成就是江洪波吧!」 那还用问么!我心里也纳闷,这伍可真是倒霉催的,好好个人,怎么陷进这个乱七八糟的情网里呢! 「伍维看了不心疼?」我和她开玩笑,「我说他怎么对伍可那么好?不是有什么变态心思?」 我姐伸手就给我一巴掌:「说什么呢!找打吧你?」 「嘿嘿,你不吃醋?」 「吃什么醋?他比伍可大得多,自然多照顾,我这辈子不也欠你的?成天替你‘擦屁股’难不成我也爱上你了呀?」 「说半天你不爱我呀?!」我挤眉弄眼,把我姐给气的。 趁老头老太太不在家,我姐问我过年有没有计划,想把苏杨放哪啊? 「放哪也不能领家里来,」我把心里盘算的和她说,「我想让他把奶奶接到我那过年。」 第64章 在我和苏杨说这件事情之间,竟然发生了一件让我啼笑皆非的事,就是纪雅钧的女朋友想找个捐献精子的人,我本来以为她们相中了邹童,没想到她们想要的是苏杨,王超打电话问我意见的时候,我差点呛到。我真的没有朝苏杨这头联想,只好应允回家问问苏杨的意见。 放寒假以后,苏杨安排挺多,他隔天都会去疗养院看他奶,还要给「资本家」教授翻译私活儿。他们都知道苏杨英文好,简直就把他当「快译通」用了。我还给他留了「作业」,让他多锻鍊身体,他体质也不是特别好,抵抗力弱,有点流行感冒的,他准先中招。我经常去玩的俱乐部的年卡,苏杨都有,可除了跟我一起,他自己从来也不去。我就规定,让他每周至少健身三次,他还跟我讨价还价,说带赛文跑步行不行。 冬天我不怎么太愿意苏杨去遛赛文,他上会给赛文拖得摔断胳膊的意外,让我现在还有点心有余悸,而且我们赛文前段时间已经加入了宠物店的全托项目,每天都有人带它出门透风,带它去和别的狗朋友玩儿,生活可以说是丰富多彩。 我回到家,阿姨已经做好晚饭,苏杨正帮她盛汤呢。我换完衣服,正好阿姨要走,我给了她个过年的红包,她很感激,一个劲儿地感谢。我顺被给她放了长假,过年了,好好在家休息享受,等过了十五再说吧!阿姨兴高采烈地走了。 吃饭的时候,我和他提起:「你记得纪雅钧?」 「记得,王老师的太太。」 「她,是拉拉你知道吧?」 「她和她女朋友都想要孩子,她可以和王超,但是她女朋友不行。」 苏杨仔细想了想,点了点头:「也是,如果两个女人用同一个男人的精子,也怪怪的,何况他们三个还是那种关系。」 「我本来以为她们是想用邹童的呢,原来看上你了。」 「什么意思?」 「想你捐献精子。」我没注意苏杨脸色变了,继续说,「我也想看看你孩子什么样……」 「我不要孩子!」苏杨打断我,语气很急,「我又不能照顾他,要孩子做什么?」 没想到他会不同意,他向来很好说话的:「她将来也不会限制你,你还是孩子的爸爸呀!」 「不一样的,那是不一样的!觉得自己‘应该’有后代,或者帮别人一个忙,就弄个孩子出来,把责任放在哪里?!如果他将来不幸福呢,如果他不喜欢这个世界呢?!」 他的话扑扑扎在我心上,让我不知该说什么好,联想起前段时间听说他的过往,就更觉得揪心。苏杨心情一下子给我搅和了,饭也不吃就去一边生闷气。 我连忙追上去哄:「干嘛呀?这么大的脾气,你要是不乐意,我回头跟她们说一声,这本来就不是人人愿意。」 苏杨缩在沙发上,任我怎么逗,都不说话,我只好死皮赖脸地自圆其说:「你到我家那回,不还说,给我生好多孩子,把我爸家的大院子都填满?」 苏杨端不住,笑了:「你自己去生吧!」 我见他笑了,趁机抱住:「别气了,走,咱吃饭去,这事以后不说了。」 那天晚上,苏杨和我说,当年爸爸妈妈结婚就是因为他妈妈怀孕,他们并不怎么太相爱,后来妈妈生苏杨的时候难产去世了。苏杨这人内心深处,有种可怕的自卑自责,他甚至把奶奶的疯癫的责任都揽在自己的身上。我不停地亲吻他,试图安抚他颤抖不停的灵魂,那天晚上,他惶恐无措,象寒风里瑟瑟发抖的枯叶,对随时来临的坠落的下场,充满恐惧。 我只好和他换话题,商量把奶奶接回来过年的事,他似乎很意外,一时不知如何表达。 「行不行,苏杨少爷倒是给句话啊!」 「哥,你不嫌弃?」 「嫌弃什么?你再说这种见外的话,我削你啊!」 苏杨抱紧我,一个劲儿地说:「哥,你对我太好了!真是太好了,我怎么报答你……」 「以身相许吧!」我建议。 「好。」他慡快地答应了。 我们滚在一起。 关于过年不能带他回家的事,我还是和苏杨很郑重地解释过。两个人之间,我不想有些事理所当然地认为对方应该理解,该说还是要说,至少自己的立场,应该让他知道。我们家人多,过年的时候,都聚一块儿,因为江洪波的身份,大家都很敏感,我要是把苏杨领回去,就算他们不肯定什么,也要胡思乱想的,我姐怎么帮我掩饰也是没用。 苏杨在这方面很懂事,而且他奶奶回来跟我们住,他要更小心看护着,毕竟她精神状态不是很稳定。因为大过年的,也找不到护工跟回来照顾。我应酬又多,真怕苏杨自己在家,万一他奶奶犯病了,伤了他。他不停地安慰我,说应付得来,以前没有钱找护工的时候,都是他自己伺候的,已经习惯了。 奶奶来了以后,我跟着苏杨二十四小时盯防,发现老太太精神状态不错,挺正常的,虽然说话还是有点煳涂,但完全看不出有暴力倾向,我有点放心了。我一般应酬也不是全天的,尽量早去早回。苏杨奶奶作息很有规律,很早就上床,她睡在走廊尽头的客房。我和苏杨也不怎么在客厅里耽搁,一般奶奶睡觉了,我们就回卧室。 这天晚上,在卫生间洗澡的时候,我把苏杨按在墙上好一通「蹂躏」,他隐忍着,不敢吭声,我故意特别卖力地折腾他,感觉他沉沦在复杂的刺激里,都快要疯了。 擦干身体,换了睡衣,我和他躺在床上,他脸蛋还是红通通的,胸前和脖子上,都是被狠狠吻过的痕迹,我伸手摸着他光滑的皮肤,他那么年轻,细薄的肌肉充满爆发力,他趴在床上看书,臀部凸起迷人的曲线,两条长长的腿弯着,脚板儿别在一起。我的手描绘着他诱人的轮廓,忍不住又去吻他的肩膀,那里很骨感,皮肤下就是硬硬的骨头。 「你还没弄够啊?」 他侧头,我们的眼镜和嘴巴,都离得太近,近得失去了安全距离,情不自禁地吻在一起,他的嘴唇柔软而清凉。我们吻得入神,闭上眼睛,单凭味道体会着对方的身体。苏杨接吻的技巧好多了,我们的舌头灵巧地追逐和探索…… 「杨杨,你在干什么!」 卧室的门被大大地推开,苏杨的奶奶站在门外,脸上错愕不已,怒气象是火焰,瞬间燃烧上了她的脸庞。我完全愣住了,为了方便赛文,我们没有锁门的习惯,本来以为她已经睡着。而且已经这么晚。 在我还没反应过来之前,苏杨的奶奶突然冲进来,揪着苏杨的头髮把他拎起来,速度之快,力气之大,完全不象个老人。巴掌抽在苏杨的脸上,响亮得毫不留情。我飞扑过去,挡住苏杨。老太太是完全癫狂了,嘴里咆哮:「你怎么那么不自爱,对得起你爸爸吗?啊?对得起你爸爸妈?」 疯起来的人,力气简直大得吓人,我想把她和苏杨隔开,她撵着空隙大苏杨,被我挡住的巴掌真是够疼,火辣辣的。我抱住她,她又用腿踢,周身都是遏制不住的仇恨。赛文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跟进来,见我们乱做一团,「汪汪」叫着,邻居肯定以为我家里爆发什么战争呢。 苏杨也不躲,他跟我紧紧箍住奶奶,反覆地说:「奶奶,我是杨杨,我是杨杨,奶奶,奶奶,是我……」也不知过了多久,渐渐地,怀里的人不那么挣扎,好像是过劲了,苏杨去客厅拿了药,餵他奶奶吃了。我把老太太抱回她的房间,盖了被子,药物的作用,让她很快进入梦想。 我第一次看见她犯病,说实话,确实有些吓到。我们回到卧室,苏杨的半边脸肿着,身上都是他奶奶抓的血印子。我赶快拿了急救包,给他处理了,还好不怎么太严重,我来冰块,用毛巾包着,冷敷在他脸上。 他缩身坐在床上,半晌也没说话,我紧挨着他坐下来,环抱着他的肩膀:「疼吗?」我问。 苏杨摇头,头一歪,搭在我肩膀上,「对不起,哥,把你吓坏了吧?」 「她怎么突然就象中邪一样?睡觉前不还好好的?」 「一般都有徵兆的,但有时候发作也很突然。」 「就这么打你?别人看不出来吗?」 「不打到脸,别人不注意这些的。」苏杨慢慢地说,声音小得几乎听不到。 我无法想像十五岁的苏杨,要面对父亲的横死,家破人亡,身无分文,还得照顾这样发病就乱打人的奶奶……那是什么样的日子,他怎么可能还成长到今天这样正常的青年,善良而温柔?在命运施与他无数磨难和考验以后,终还是不忍心破坏他纯良的天性。 第65章 农历年过后,生活又恢復了风平浪静,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搞对象的搞对象,生孩子的生孩子……临睡前,熄灭床头的灯,抱着身边的苏杨,最后半清醒的想法总是:真快,又是一天。我是春天出生的,属马,赶上春耕的马,据说是一辈子劳碌命。我妈也是属马,不过她是冬天享福的圈马,算命的说,她一生都是衣食无忧,还挺准的。 第35页 生日的时候,我一般都回家吃饭,为了能带上苏杨,我姐会带伍维,还叫上了伍可,说人多么,苏杨去了也不那么扎眼。苏杨是自在了,可是,江洪波却倒霉,他压根儿没想到伍可会在,俩人在院子里碰见,都挺尴尬的,我姐肯定是存心整江洪波呢! 我爸一高兴,就会发表个文绉绉的感想,有时候还来首诗,歌颂一下,大伙都可害怕他老人家有灵感了。我姐那天兴致特别高,鼓捣我爸给我来一段儿,我爸本来就没少喝,这下更不知谦虚俩字儿咋写了,站起来,非让大伙都拿起酒杯,清清了嗓子,字正腔圆地说:「今天借虎子生日,大家团聚一堂,举杯共饮,庆贺虎子从当年的小马驹,长成如今的千里马,我建议大家再干一杯,祝虎子和你们这些年轻人,携手共进,并~驾~齐~驱!」 哎哟,我给我爸臊的脸都快赶上猴腚了,你说祝酒就祝酒吧,他非得弄得跟毛主席在开国大典上讲话似的,还拖长音,真拿他没辙。我知道他们忍得快内伤了,只好说:「我才不跟他们这些千里马比呢,要比就找头毛驴,优势还明显!」 大伙都笑了。 吃过饭,我爸妈也不能怎么熬夜,让我们年青人自己出门玩去,大家就说去唱歌。出了门,却都很识相地各自散了,把剩下的晚上,留给我和苏杨。江洪波和伍可朝一个方向离开的,不知是不是都在那头停车,我姐和伍维消失得跟快,已经没影儿了。 我和苏杨朝停车的地方,悠闲地散步而去,天黑了,这一片儿特别安静,我们的脚步声,在空旷的胡同里迴荡。 「哥啊?」 「恩?」 他的手悄悄地找到我的手,勾着。 「我不知道该送什么,你也不缺啥。」他停下来,我们站在一片雪白的月光里,苏杨低垂着长长的眼睫,从兜里摸索出一块儿东西,放进我手里,是块玉,因为一直揣在兜里,还带着他的体温:「这个不值钱,但是我妈留给我唯一的东西,我奶奶,玉有灵气,懂人心的。我戴了二十多年,你就当它是我吧,送你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迎面的风都不那么凉了,软软地扑在脸上,掀开苏杨额头的黑髮,他秀丽的眉眼,在夜色里,象幅画一样动人……我把那块玉握在手里,忍不住低头吻他。月亮将我们的身影扯得长长的,两个影子交融在一起,渐渐地,变成一个。 第66章 时间一进五月,突然很反常地热起来,去地下取车的时候,我脱了西装,觉得要热到昏,这是什么破天儿?!大飞打电话问我晚上有没有空喝酒,我说得回家换衣服,这身西装,太板人,于是约在「可人」。回到家,苏杨在书房里头忙,他最近为了一个变态论文,简直小命儿都快搭进去了。 「要不要出去吃饭?」」我站在书房门口,问他。 苏杨这穿了件短袖,他在书房的桌子靠着窗,此刻大开着,风吹进来,他的头髮随风而动。 「不了,阿姨在冰箱里放了不少吃的,」他终于回头,「教授又提了好多意见,我周末前得把这个弄完。」 「那我和大飞出去吃了?」 「去吧,」他的眼睛又回到电脑屏幕上,「喝酒别开车,打电话我去接你。」 「知道,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带回来。」 「不用,一点都不饿。」 我走到他身后,亲了他的脸颊:「那我走了啊!」 他弯着眼睛笑,仰着头靠进我怀里:「去吧,别喝多了。」 「哎呀,你要说几遍?已婚妇女真罗嗦。」 他伸手打了我一拳,被我捉住,啃了啃他的长爪子,我们有好几天没亲热,目前可谓一触即发,我赶紧出门了。 大飞先到的,在大厅和人说话呢,见到我了,才一起上楼,问我最近伍可怎么也不管这里了?我说我哪里知道,况且这里他只是有投资,并不怎么管事,他的正式工作还是那个微不足道的小编辑呢。 他前段时间被总部那边叫去北京好一顿批,心情不怎么好,吃饭的时候没少喝酒。大飞在工作上野心不小,因此格外努力,但有时候付出和收穫并不真的成正比,这个环境下,没有什么是单纯简单的,他是费了半天的劲,到后来还给人背黑锅。这事我也帮不上忙,他是有心找江洪波的,但江洪波手里一个公司在忙上市,最近几乎不见人影儿的。 吃着喝着就晚了,苏杨发了封简讯,说:「哥,我没睡呢,需要人接就电话我啊!苏杨猜到大飞是找我诉苦,喝酒肯定难免,所以挺担心。我前段时间出了点小车祸,把他吓得不轻,景近把开车这事儿看得很紧,我回他让他早点睡,说我没喝酒。 「苏杨啊?」大毛见我低头忙着发简讯,醉醺醺地说,「他还挺粘你,出来吃顿饭都紧密盯防,是不是怕我们叫特殊服务?」 「不是,他怕我喝醉还开车,问我用不用他接。」 「倒是,好不容易找到你,得好好爱着,」大飞平时不怎么说苏杨的,尤其那次张桦说完以后,他好像有意迴避这个话题,但是人喝醉的话,心里压得越深的东西,越容易浮现出来,「他也算苦尽甘来,靠你总好过靠个老头子,何况你还这么疼他。」 这话听起来,实在是刺耳,我顾不得他醉得舌头髮硬,不悦地:「你瞎说什么?!」 「谁瞎说?你甭天真了,他十五六的半大小子,带个精神病奶奶,身无分文怎么活啊?」 第67章 大飞没说完,就跑去卫生间狂吐,我跟过去。洗手间里的小弟见怪不怪,洗了条冷毛巾,又拿杯子接了漱口水。我接过来,给他些小费,让他先出去。大飞吐完,擦过脸,似乎清醒了点儿,在地上坐半天,自己爬起来,跟我说:「走,回家吧,省得苏杨海惦记。」 我以为他这是清醒,知道管自己嘴巴了,却没想到他还要自己开车。我死活没让,送他回去,再绕家去,已经快一点了。门口的灯还点着,我刚开门就看见赛文睡眼惺忪地从卧室走出来,它睡觉的时候,身上狗的气味儿特别重,我扒拉它两下,它兴致也不是很高,又拧着屁股回去。我进了屋,苏杨还醒着呢,抱着电脑在上网,见我换衣服,把床上东西收拾好了。 「王总还好吧?」 「郁闷两天就好了,你怎么还不睡觉?」 「等你呀。」苏杨说着话,脸就红了。 他想勾引我,总是很容易。 这次隔的时间长,他真不少,我拿纸巾给他擦,假装很随意地问:「今晚怎这么主动?」 苏杨放松地大字躺在我面前,他的身体,我已经了如指掌。 「我这段时间忙,知道你想,也没心思,你没生气吧?」 「你当我色情狂?和你一起,就为了这个?」 「当然不是。」苏杨瞪着眼睛解释,「我也想,互利互助么!」 「想什么?想我搞你?」我摩挲着他硬硬支出的胯骨,「哎,我弄你后面,你有感觉吗?」 苏杨窘迫地看着我,扁着嘴。 「别不好意思,咱俩都什么关系了?」 「还行。」 「还行什么意思?具体解释解释。」 「你温柔的时候,还……挺好的。」 「我什么时候不温柔了?」 苏杨好像意识到自己说错话,脸一红,钻被窝里去了。我一把拽他出来:「别躲,说呀!」 「啧,」他皱眉撅着嘴,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非得说呀?」 「非得说。」我紧追不捨。 「喝醉了,有时候急,弄得疼。」 「那你怎不跟我说?」 「你高兴就成,」他腼腆得不行,说,「很晚了,别说这个,睡觉睡觉。」 我熄了灯,黑暗里睡不着,大飞醉话在我耳边盘旋,我不相信苏杨会为了生活跟人乱搞。他对男人的身体根本没感觉,就算现在,认可肛交,很大程度上是为了满足我,只有我给他口的时候,他才真的享受。 苏杨对有些事很敏感,他似乎感觉到我的不寻常,好半天,问我:「哥,你还没睡着?」 「你怎么知道?」 「我就知道。」苏杨凑到我跟前,「是不是有心事?」 我枕着胳膊,想半天,问他:「你对男人没有性慾吧?」 「我和你很快乐啊!」他迫不及待地,透露着担忧:「哥,你怎么了,我做得不好吗?」 「你跟别的男人能行吗?」我终于问出来。 苏杨顿时沉默了,黑暗里,我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也不敢求证,空气突然变得无比沉重,压在我们的胸膛,阻碍了肋骨的扩张,让每次唿吸都无比辛苦。 第68章 苏杨许久也没说话,可我能感觉到他好象生气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已经无比亲密,我们都能很敏锐地感知对方的情绪,我不禁有些后悔自己的好奇鲁莽,只是不知如何弥补,我们只好固执地坚守着各自的尴尬。 好一会儿功夫,苏杨才赌气地说:「我又不是你。」 这话说的!让我周身不慡:「我怎么了?」 「你说你怎么了,」他声音很低:「明知故问。」 「以前那些鸟事儿,我压根儿也没隐瞒,你这话什么意思?」 苏杨转身背对着我,不理睬人了。 我同样翻身,自己个儿生闷气,越想越睡不着,干脆起身下了床。睡在门口的赛文听见声响,抬头看看我,但没动窝,它肯定对我今晚的折腾分外鄙视,连着两回吵醒它的美梦。 我拿了包烟,站在阳台上抽,彻夜不眠的城市,霓虹灯的光芒冷漠而疲惫。我以为苏杨会出来安慰,他却没有,身后的拉门不出一点动静,就怕我误会。抽够烟,我坐在藤椅上,夜风无声往来,终于有了点睡意。迷煳中,我想起我和他带着赛文,坐在这里看星星的晚上,多么恬静温柔!生活里的香甜,总是扰不过断断续续的烦恼。私「享;家只是打个长一点的盹儿,醒来天边有点发亮,我回到屋里,赛文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进了主窝,挨着苏杨躺着。狗不仅通人性,而且懂得洞察,赛文已经准确抓住,爸爸不在屋里的时候,它可以和苏杨同眠的规律。我拿了上班要穿的衣服,去走廊的卫生间洗澡,六点多就出了门。苏杨一直厕身躺在床上,动都没动,也没和我说半个字,但是我知道,他肯定没有睡。 整个上午,我都没心思工作,无意摸上胸前那块儿小小的玉牌儿,暖暖的,一股细细的涓流渗透出来。那晚苏杨又害羞又认真的脸庞浮现在面前,他那么在乎我,那么急切地想表达对我的感情,可毕竟是男人,在感情上稍微还是矜持和内敛,不太好意思说出来。我拿起手机,想给他发个简讯,不知怎这么巧,手机突然响起来,我一看,是乔真,犹豫着,还是接听了。 第36页 「佟琥,」乔真的声音近近地,「我在你公司楼下,能上去找你吗?」 「哦,我下去吧!你开车吗?」 「是啊。」 「那你去‘崑崙花园’等我吧,那里有停车位。」 「好。」 我交代杰西卡去吃午饭,让她有事打我手机。「崑崙花园」就在公司对面,过了地下通道,一出来就看见乔真正坐在靠窗的座位。他穿了件很乍眼的粉紫的t恤儿,白色的帆布长裤,我觉得街上的小姑娘都没他鲜艷。 走进去,点了份商务午餐,我早饭就没吃,已经饿得前胸贴肚皮了,乔真减肥呢,不吃饭,却笑吟吟地递给我个大纸袋。 「什么呀?」我探头看一看,里面包得严实,看不出装的什么东西。 「粽子,这不是快端午节了。」 「哪能,这才五月……」可再仔细一想,五月底了,可不快了么! 「周末就是了!我自己包的,送了好多给朋友了。」 「你那么有闲功夫?到处不都有卖,买几个吃意思意思得了。」 「外头买的哪赶自己包的好吃?甜的咸的都有,你和苏杨吃吧,吃不了就送阿姨叔叔。」 我倒是不常听见他提苏杨的名字:「那谢了。」 「谢什么呀,过节不就这么回事儿,要是不忙活这些,也就没意思了,你别嫌我爱折腾就折腾就成。」 乔真这点和邹童有点象,特别爱动手做东西。我们刚同居的时候,特意在厨房装了那种外国常用的大烤箱,他没事儿就爱烤个蛋糕,面包什么的,还有各种各样的饼干,弄得很漂亮。可是他减肥,什么也不乱吃,结果都进我肚子,害得我倒是胖了好几斤。 「还热的呢,」他说,「拨一个来吃。」 「不好吧?」我朝周围看看,这里也是很高级的地方,我倒吃自己到的粽子,怪怪的。 「有什么呀,你是这里的老主顾吧?他们还敢说你呀!」 乔真永远不在乎别人的眼光,伸手拿一个,就开始给我剥,糯米粘粘的,拉这丝儿,里面有红枣,挺诱人,他伸手还和服务生要白糖,把我弄得这个不好意思。好在服务生也没让我们难堪,用特精緻的小碟,把白糖送了来。 「最近生意怎么样?」我问他。 「挺好的,我正打算开分店呢。」 「这么快?」 「资金运转得过来,没有问题,在找地方。」 「有大概的方向吗?我帮你看看。」 「好啊……」 我们聊了大概一个多钟头,我就拎着沉甸甸的一袋粽子回到办公室。 我分了些给办公室的小姑娘,当午饭后的点心吃,她们都爱吃甜的,还剩不少,我越想穿得跟蝴蝶似的乔真拎着一大兜粽子在街上走,越觉得滑稽,这人真是世间少有的我行我素。 下午三点多,办公室没什么事,我就没久留,提前回家,今天苏杨下午没有课,他一般会提前回来,去宠物店接了赛文,再回家。我想昨晚弄得不愉快,多少是因为我问得不得当,主动赔礼道歉吧。上了楼掏钥匙开门的时候,听见屋里有笑声传出来,进了门一看,阿姨还在,正和苏杨在厨房忙活呢。 见我回来,苏杨笑着说:「哥,你回来啦?过来,看我们给弄什么好吃的了?」 他眼睛里有血丝,带着黑眼圈,看上去有些憔悴,但精神很好,似乎昨晚的不愉快没有发生。我连忙过去一看,哎呦,我的天呀,又是粽子。 「苏杨学的可快了,」阿姨夸奖他说,「开始连粽子叶都拿不住,你看现在包的有模有样的。」 「不行啊,」苏杨不好意思地,「没有阿姨包的好,我包的没稜角。」 「怎么想自己包粽子了?」我把乔真给我的放在地上,「朋友还送我不少他包的呢。」 「家里包的和外面卖的不一样,」阿姨说,「苏杨前几天就说要包,我今天就把东西买全了,恰好他在家,非要跟我学。」 最后,我把乔真送的给阿姨带回家,苏杨包的「没稜角」的,我们都留着自己吃。他不知哪里弄得好大一只锅,煮着粽子,满屋子都飘着粽子叶的清香,我记得小时候也有这样的时候,在院子里的炉子上,煮着大锅的粽子,然后分给邻居。转眼好多年过去,这特别的香气,又牵回过往的怀念。 「哥,昨晚,我不应该和你赌气,」苏杨一边在热气氛氛中,捣腾锅里的粽子,均匀加热,一边和我说,「你别误会,我没有揪住你和乔真不放。」 我没想到倒是他先开口说这事,走过去,贴着他的身体:「明明就揪了,还说不是?」 「不是,」他有点急了,回头见我脸上戏嚯的表情,才知道我又要耍他,不满地「啧」地一声:「我和你说正经的,怎么没正行啊?」 「怎么不正了?我刚要和你说这个,」我捉住他手里的勺子,强制放一边,「你先别管那些抽离八怪的粽子啦!」 「嫌我包的不好,没有乔真包的漂亮呗!」苏杨挑了挑眉毛,开始反逗我了。 我一把抱住他:「你看你这嘴,快比上邹童了。谁跟你说乔真包的好的?」 「师兄说的,师兄说乔真很会做家务事。」 「家务事有阿姨,用他干嘛?」 「哥,」苏杨的小脸沉下来,一副认真的模样,「我真的不是那个意思,你别误会我。」 「知道,我也要和你说这个,我和乔真认识了很多年,要我现在装着不认识他,也挺不好的,弄得我好像很没有风度。但你放心,我不是吃着锅里的,挂着盆里的人。」 苏杨皱眉想了想,调皮地问:「谁在锅里,谁在盆里啊?」 「锅里的是粽子呗!」我捲起他就往卧室里跑,「剥了皮趁热吃!」 那以后,我不再提苏杨的从前。反正那些都是过去的,追究也是没用,何况它就算糟糕,夜塑造了如今这个让我爱到无可救药的苏杨,塞翁失马。从前都是过期成本,儿如今和将来,我们要分享每一寸时光,这就够了。 至少在当时,我是那么想的。 七月里一天,我刚和客户谈完,苏杨打电话过来,问我还有没有事要忙,我说大概差不多,他就和我说:「师兄请了两天假,我打电话,他也不接,你能去他家里看看他吗?」 「我怎么去?廖思成住哪儿我都不知道。」 「他在自己家呢,」苏杨说,「这几天廖思成父母过来,师兄搬回自己的地方住了。」 「他父母来干吗呀?」 「不知道……反正你去看看吧,我心里不踏实。」 我只好开车过去了。 按了半天门铃也没人应,邹童上来脾气就这样,我都已经习惯了,不停地按,直到他过来开门。 「你他妈没完了?不给看门就是不想见,这点儿眼力见儿都没有?!」邹童「腾」地拉开门,眉毛不是眉毛,眼睛不是眼睛地瞪着我。 我几乎一下看见他淤青的嘴角:「操,谁打你了?」 第69章 邹童侧身,老大不乐意地让我进了屋,他磨蹭的锁了门,等他再转过头,脸色那叫一个臭:「你来干吗呀?看我笑话是不是?」 「这是说的什么话,」他的态度让我特别不舒服,真是好心成了驴肝肺,「我还不能关心你了?」 「少在我跟前装蒜,你们还能那么好心?妈的都等着这一天呢,没了江洪波,我就不带好过的。现在你们高兴了吧!」 「喂,你别狗咬吕洞宾,谁不想你好了?」邹童混上来的时候,修养再好的人也是难以消受,我和客户谈了好几个钟头,这会儿已经累的没什么耐心:「你要是不能好好说话,让我进屋干嘛?我贱的呀,上门找骂。」 邹童低垂着脑袋,靠墙直站,气鼓鼓地不说话,隐约地见他鼻翼微微唿扇着,象是要哭了,我不禁心软,想起苏杨交代我的,「师兄这几夫心情不好,你说话注意态度哦!」我语气徐缓地问他:「谁呀?他爸妈?」 邹童点点头。 「怎么搞的,他跟家里出柜了?」 「过年的时候他家里人就有点知道,前两天他回家,给人一逼,就……」邹童邹眉,显得很烦恼,他似乎并不想廖思成出柜,「他爸妈立马追来了,他妈妈没什么文化,一口一个狐狸精,勾引他儿子,说话特难听。我他妈什么时候勾引过他儿子?」 「廖思成什么意思?」 「鬼才知道。」 我去了厨房,弄了些冰块,拿毛巾裹着,给邹童冷敷着,最近真是见鬼,他和苏杨都挨嘴巴子,打人不打脸,这帮彪悍的女人,实在太不仗义了。 「怎打这么厉害?他爸他妈都动手啦?」 「就他妈,跟个泼妇似的,廖思成和他爸都怕她。」邹童拿冰块在脸上滚动,疼得直皱眉:「要不是看她是廖思成他妈,我骂不死她的,刁老婆子,怎遇见她了,真他妈的倒霉。」 「那,你暂时先搬回来住?」 「不搬回来怎么办,俩人不走了,说他儿子的地方,他们要住,要我滚。谁稀罕那破地方,整一块儿还没我的客厅大呢!」 「别气了,先分住一段也没什么……」我本来想问他有没有按时吃饭这类,这人脾气怪,一有点儿什么事儿,就绝食,特吓人。 可是还不待我开口问,门铃突然响了,邹童坐着不动,似乎已经猜到是谁,我见他不动弹,只好走到门口,朝外一看,果然是廖思成。 「他来了,开不开门啊?」 「不给开!」 「别闹了,有什么话,还不得说清楚,赌气又不能解决问题。」我劝道,「我让他进来吧!你也不能躲一辈子。」 邹童抱腿缩在沙发里,再不吭声,我当他默认,开了门。廖思成看见我,尴尬地打了招唿以后说,「我来看看他,」 「行,你俩谈吧,我得走了,苏杨还在家等我呢。」 出门给苏杨打了电话,他还在学校,问我怎么样,我累得快散架,只说晚上回家再说吧! 邹童这桩事,外人真是插不了手,这年头哪这么容易找个如意郎君,何况还是男人找男人,让他自己折腾去吧!管多了,还怀疑咱的动机。其实,他说江洪波见不得他好,真是挺混蛋的,他自己心知肚明,td制药那种企业,哪年不进几个海归的,廖思成还能比别人出色哪里去?要不是江洪波,他能从回国凡事一帆风顺才怪!别人看不出,邹童心里比谁都明白,如果他非要往人脑袋上扣屎盆子,那谁都没辙。私享家论坛录入  不过气头上的话,始终不能当真,毕竟他俩生活那么多年,对彼此的脾气心性是了如指掌的,生气了扯出来骂,大概也是亲近的一种表现吧!上帝保佑,我家苏杨可别跟我那么表达「亲近」。 第37页 苏杨的暑假,依旧是充实而忙碌,还没觉得他怎么清闲,已经又开学。 那年秋天来得特别早。 九月中一个礼拜五的晚上,苏杨被教授带去外地开会了,我于是约了许久没见过的王超。他自从结婚以后,象变了个人,虽然他和太太是形式婚姻,可俩人感情还不错,他对太太十分照顾,俨然成了超越性和婚姻的好朋友,我突然发现,其实王超如果爱女人,会是个非常难得的好老公。 我们约在一个叫「梦想」的pub,刚进门就看见乔真和朋友也在,他沖我招手,我们只好过去。整个夏天,我和乔真也算有些往来,一是我帮他新店找的地址,二是他似乎对我感情淡薄了,真的就是在做普通朋友而已,不象以前,跟我说话,总有点勾引的气氛。 我们拼在一桌,聊了会儿,也是各说各的,他朋友离开得很早,估计有约会,乔真接着也走开,说是上洗手间,却半天也没回来。王超见周围也没别人,问我:「苏杨以前是不是有什么事?」 这话立刻激起我的警觉。自从那次酒醉以后,大飞再不和提半个字,我也不好主动打听什么,但我其实也害怕有些事会传出去,虽然大飞未必说,但苏杨和我的关系,渐渐不是秘密,其实打听刺探的人也很多,而且我越来越发现,这个世界小得让人头疼。 王超凑到我跟前,压低声音:「我也怪了,苏杨和圈子里的人都没交集,最近怎么说他的人这么多?!」 「谁和你说过?」 「好几个人提过呢!」 「提什么呀?」 「说苏杨以前给人包过。」 「操,都吃饱撑的呀!」 「说得可逼真了,跟真事儿一样,你问过苏杨吗?到底怎么回事?」 「没问过,没影儿的事,我才不问。」 「我也觉得不靠谱,当年他可不象很懂这些。不过,听说当年他爸爸出事以后,家里穷得很,奶奶还是个精神病,每年疗养院就得个几万吧?他哪来的钱呀!」 「这个我问过,他说,有个叔叔贊助的。」 我确实问过苏杨,他说是他爸爸以前一个好朋友资助他念高中,大学,还有带他奶奶看病。苏杨在这上面挺坦诚的,说当年没考上高中,后来高考成绩也不怎么太好,能念现在的大学,都是那个叔叔帮忙找的关系。 「这样啊,」王超似乎也没怎么太相信,「那帮人真没品,净瞎说。我告诉你,说不定有人坏苏杨呢,最近有人过分关心他了……」 王超还要往下说,我干咳了咳,乔真正从角落里走出来,我们便打住,不再说这个话题了,可我心里还是有点怪怪的,不怎么舒服。说实话,当年追苏杨的过程里,他表现如此清纯青涩,如果真闹出这么桩事儿,那我真是挺咯应的。 没想到这事儿还没完,并且在两个月以后,急转直下。 那时算是深秋,已经很冷了。我在外头开会,顺路去「春天」给苏杨捎了一盒新出炉的「牛角包」,他最近爱吃这个。他在吃的上面很简单,平日里吃的清淡单一,难得有爱吃的东西。我拎着东西出来,开车上了「新江路」,这一代在殖民地的时候,是使馆区,道路两边是高大的法国梧桐,此刻落了叶子,交错的枝杈更加清楚了。我一路开得很慢,「新江路」的尽头就是苏杨教授的研究所,他最近都在那里帮忙翻译资料。 快到的时候,我给苏杨打了个电话,结果他关机了,我心里挺纳闷的,苏杨把我脾气摸得很清楚,他知道我讨厌别人手机关机,几乎从来也不关的,除非是手机没电。我把车停在路边,正考虑要不要下车去找他,正在这时候,我看见远处小花园的角落里有两个人在说话,其中一个好像是苏杨,他那件宝石蓝的短大衣的颜色,在枯萎的秋天里,很是醒目。 我鬼使神差地下车,过了马路。没敢太靠近,从树和灌木的间隙看过去,和苏杨站在一起的是个中年男人,听不出他们在说什么,但似乎有什么争执,那男人想要拉苏杨,苏杨厌恶地推他,他们纠缠了能有二十多分钟,苏杨明显很怕给人听到,说话声音低低的。最后,不知道怎么回事,苏杨转身朝我这头走来。 我连忙躲开,他从不远处经过,修长的身影很快过了马路,进了研究所的大楼。隔了一会儿,那个男人也走了出来,边走边打手机,好像在跟别人约地方见面。我上了自己的车,转眼功夫,看见他从停车场李开出一辆破旧的桑塔纳,他的车牌是s市的。 我象三九天掉进冰窟窿,五味杂陈,酸甜苦辣,和无边无际的疼痛,最后都终结在彻头彻尾的麻木之中。说不清楚是怎么开回家的,我孤身坐在沙发里,等着苏杨回来,其实我根本就不明白,就算他回来,又能如何? 第70章 天黑以后,苏杨打电话,说学校有事,可能要晚些才能回来。他生活上很有规律,一旦有森没什么临时的安排,都会电话通知我。九点多的时候,苏杨进了门,有点强颜欢笑地和我短短地说了两句,去洗澡,出来以后,就躲在书房「赶报告」。我带赛文出去走了两圈,回家书房的灯依旧亮着,我经过看见苏杨的侧影,他的电脑上都已经晃着屏保,坐在那儿干发呆呢! 躺在床上,我浑身都象有针扎一样难受,怎么躺都不舒服。等待他主动跟我解释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让人难以忍受的煎熬。其实我心里没底,苏杨也许会隐瞒,他和圈子里的人没有来往,就算外头怎么传,他也活在自己的真空里,根本没预料到我会知道。苏杨曾经很努力地尝试融入我的朋友圈子,我告诉他那是没必要的事,「你做你自己就好,不需要勉强」。他长久地盯着我,似乎在分辨我这话里有多少装大方的成分。 这种事上,我无法装大方。 夜幕低垂,我开始漫无边际地胡思乱想。 苏杨上床已经一点多,我背对着他,闭着眼,他肯定以为我睡着了,坐在我身边,我能感觉到他的目光落在我的面颊上,许久也没移动,然后,他靠近,唿吸可闻,就在我几乎无法继续伪装的瞬间,他轻轻地,吻了一下我的眉端…… 第二天早上,我送苏杨去上学,等他下了车,我开出去两条街又绕了回来,他果然没有进去,沿着马路有些匆忙地走,我远远跟着他,转了两个弯,他进了一家工商银行。我隔着马路等他,大约过了半个多钟头,苏杨走出来,书包沉甸甸地,明显装了东西,他伸手叫了辆计程车。 已经过了上班的高峰期,路上车辆虽然多,却不拥堵,我不敢跟的太近,车太扎眼,怕给他认出来。计程车停在人民公园的南门入口,苏杨下了车,站在早晨稀薄的阳光里,修长而帅气,总是那么引人注目。可是此时,他耀眼的外型,只让我觉得伤心。 不一会儿,昨天那个男人出现了。苏杨从书包里拿出个银行的白色纸包,肯定是钱,说不好就是他那五十万的定期。那男人似乎想多跟他说什么,苏杨一直躲避,可是他没发怒,也没有激动,始终是淡淡的,最后离开时,还有那么点忧伤的感觉,这让我无法理解和忍受。 我直接开车回家,那本书里的定期存摺果然不见了。我不明白那个男人怎么突然又找上他,看来如今过得也不行,是问他要钱来的。不管怎么样,苏杨有歷史,几乎是不争的事实,再回头想这几年,他在我跟前清纯如水的行径,我简直象是吃了苍蝇一样噁心。私享,家那以后,苏杨闹心了两天,但很快恢復,大概那男的也没再来纠缠。可是我却没办法当这一切都没发生过,那些传言,像一道溃烂的伤疤,我只能将它深深地埋起来,任其在角落里偷偷地溃烂,直到不可收拾的那一天。 第71章 面对苏杨成了不太容易的事,于是,我开始不更多的时间,花在永无止境的应酬上。和他一起生活的日子,我晚上几乎不怎么接饭局,下班按时回家,哪怕和他吃碗面条,都觉得无比幸福。旁人都诧异,说佟琥是改邪归正了,给媳妇管住了吧?就算给他们捉弄,我都甘之如饴,心想,你们还没媳妇管呢,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吧! 可现在和苏杨一起,总是感到别扭,哪怕是亲热的时候,心里头都怪怪的。苏杨对别人待他的态度特别敏感,我无端的冷淡,他几乎立刻就感受得出来,虽然嘴上没说什么,我能猜到他心里其实在揣测。 有次,我在「九重」和江洪波,还有他几个朋友喝酒,苏杨打电话问我在哪儿,我最近经常回我父母家吃饭,几乎没怎么和他一块儿。我和他说了在外头,他似乎有点犹豫,但鼓起勇气问我:「哥,我能去吗?」 「你没论文要赶?」 「都写完了。」 「那来吧!正好开车过来,我的车在公司。」 「好。」苏杨慡快地答应。 都说无巧不成书,依我看,现实里比书上的巧合还多。我几乎刚挂电话,就看见乔真走进来,他几乎一下就看见我,笑着走了过来。 「你也在啊?」他席盈盈地说,好象是碰上什么好事,「我来过几次都没见过你,经常来吗?」 「还行,江洪波喜欢这里。」 我本想三两句把他打发了,结果找他来的人,竟然是江洪波的朋友,和我们一个包间里,要是以前,我是肯定立刻想办法走人,省得苏杨看见瞎寻思。苏杨似乎很在意我和乔真的关系,保不准当年乔真找他的时候说过什么。可现在,我又不怎么太担心了,爱怎么想就怎么想,他自己又不比我好到哪里去。 果然,苏杨一走进来,看见坐在那里的乔真,就有些不自在,整晚也没说什么话。他本来就和这些人不熟,加上也不是特别擅长应酬的人,坐在我身边,喝了点啤酒,一直很沉默,除非有人主动问他问题,他才开口说两句。 我多喝了两杯,走出「九重」的时候,脚步稍微有点虚浮,苏杨紧紧挨着我,似乎我一栽歪,他就能立马扶住我。可是,我头脑很清醒,虽然心里烦,我很小心地避免喝醉,就怕自己说错什么,捅了马蜂窝。一路上,他边开车,边不停地看着我,说:「你没事儿吧,哥?要吐跟我说啊!」我开了车窗,初冬冰凉而干净的空气吹上脸颊,稍微缓解了闷在胸口的郁气。 回到家,苏杨扶我上了床,就跑去厨房煮醒酒的茶。我喝过茶,洗完澡,身体里那么点酒精都蒸发得差不多。苏杨查了查暖气,钻进被窝,他穿的奶油色睡衣不怎么太合身,有点肥大,景近好像瘦了。 「真冷,还是家里好,又暖和又舒服,」他缩着身子,面朝着我说,」被窝更好。」 说话的时候,他的眼睛,水水地瞅我。和邹童的娃娃眼不同,苏杨眼睛不是特别大,但是他睫毛又密又长,不象真的,低垂的时候,遮挡这乌黑的眼疃,尤其迷人。 第38页 「被窝怎么个好法?」 苏杨给我问脸红了,他在床上向来矜持,今晚他似乎在努力地放开,说道:"被窝里有你啊!」 「我有什么好的?」 他敏感地觉察出我言语里的异样,顿了下,轻轻地凑到我跟前:「你什么都好……」说着,他的嘴唇碰上我,刚刷过牙,唇齿间,带着幽香的清凉,让我刚刚清醒的头脑,又有些迷煳,但是我没有象以前异样爆发,相反,假装冷静地,等待他的下一步。 苏杨的手臂环绕上来,抱住我的腰,亲吻渐渐地深入……他在床上几乎从来也没这么主动过。他骑在我身上,吻过我胸前每一寸皮肤,就象我曾经亲吻他那样,只是,他很温柔,温柔得象是五月的夜风,暖而柔软。不管我对自己的身材多么自信,苏杨没有因此而有过冲动,让他冲动的,是我的抚摸,亲吻。用嘴帮助他解放……每次做到最后一步,他都是被动的接受,欢愉是有限的,多数还是为了满足我,因为他对男性的身体和性器官,都没有特别敏感,他也不愿意用嘴帮我。 我喜欢他如此热情的亲吻,我也明白,苏杨其实想要表达,不只在精神上,还有肉体上,他对我的爱和依恋。胳膊撑起身子,我看见他黑髮妁头,移到我的胯下,我想,他也许在做最后的挣扎。在非常短暂的停顿之后,他的手指剥开我的内裤,老二已经昂扬待发,他抬头看了看我,我们的目光交织在一起,却都是一个字也没说。苏杨张口,含住了我的傢伙。快感如同摧毁性爆破的瞬间,仿佛让人的无感同时失灵,那是难以形容的,震撼和征服。哪怕是他破烂的技术,偶尔牙齿咯来,带出的锐痛,都可以一律忽略。唯有他的努力,他的隐忍,付出,心甘情愿的争取和尝试,让我在心理上得到空前的满足和肯定。 欲望排山倒海,猜忌如影随形,我几乎无法遏制地猜想,他是不是这样服务过那个老男人。这种想法趁虚而入,让我对苏杨,无法再如以前那般的小心翼翼,换了个姿势,我掰住他的下巴,一手按住他的头的同时,摆动髋部,狠狠地,朝他嘴里送了几下,穿刺进他喉咙的深处。苏杨喉咙的肌肉在刺激下,勐然收缩和痉挛,他干呕起来,眼泪cháo涌而上,尽管他努力忍耐,最后还是顺着脸颊,淌了下来。 他的眼泪,是淋在我燃烧欲望上,瓢泼一样的冷水,理智突然回到我的身体,我赶忙放开他,从他嘴里退了出来。苏杨立刻起身,跌跌撞撞地奔进洗手间,呕吐声随即传来。 第72章 我拧了条毛巾,给蹲在地上的苏杨擦了擦脸,他晚上肯定没吃东西,干呕半天也没吐出什么,眼泪却被刺激得流了满脸,看上去很狼狈。 他半低着头,手扯住了我的袖子:「对不起,哥,我不是有心的。」 苏杨觉得第一次为我口,却弄到吐,大概伤了我的自尊。 「干嘛还道歉?接受不了就别勉强,这没有什么。」 他揩净脸上污痕,依旧一副心里没底的样子,明显很在意刚刚床上的不和谐。 「你会出去找别人吗?」 苏杨终于说出心里的担忧,看来这段时间我对他的冷淡,造成他不小的困扰。 「我象是那种乱来的?」我抹了抹他眼角最后一缕湿润,「要找早就找了,干嘛等现在?」 「可是,以前刚认识,你总是对我很好奇,新鲜感够了,就没那么喜欢……我身上又那么多麻烦和负担……」 「谁跟你说的这些乱七八糟的?!」我有点回过味道,「是不是邹童啊?他灌输你的这些思想?」 「师兄说得有道理,我才听得进去……」 「什么破道理呀!我和你,跟他和江洪波是两回事,你可别听他胡诌。」 「感情都一样的,哥……你,你是不是有点烦我了?」 「胡扯!」我被他说得有些难受,他的生活里似乎从来没有过安全感,「我爱你都来不及,哪会烦你?你非得我把心掏出来给你看?」 苏杨嘆着气凑近,抱住我,他的脸就搁在我肩头,光滑的皮肤紧密地贴着我:「哥,有些话我说不出口,可是,你应该能明白的。」 「我知道,」我伸手紧紧搂住他,将他乖巧的头按在怀里:「知道。」 我们的感情危机暂时告一段落,那个男人似乎消失了,再没有出现骚扰苏杨。他看起来可不象能包养情人那么风光,只是不知从哪里打听到苏杨,过来要钱的吧!我全当那件事没有发生过,苏杨隐瞒不说,也只是觉得难以启齿,毕竟不是什么好事,更何况,他是那么地怕失去我。 日子在曲折地拐了个弯以后,再回到平静的轨道。只是这段平静没有持续多久,就因为我妈莫名其妙的诗坛,而哆嗦了一下,真是越来越不太平。 天冷了,我妈和我爸都不怎么太出门,我说他们就是在窝里冬眠的动物,得等明天开春的时候,才开始新的活动。他俩闲了,我就得多往回跑,娱乐老两口儿。我爸我妈不是特别粘孩子那种父母,虽然我和我姐回家看他们的时候,他俩也很高兴,但大部分时间,他们都有自己的生活圈子,能自娱自乐,有时候还嫌我碍事呢。 可是,最近就是有点异常,老是给我打电话,我回去,他们,尤其是我妈,又老是欲言又止的。这天,我们吃过饭,在客厅边看电视,边吃水果,阿姨在厨房里忙着收拾,屋子里就我妈和我。她突然和我说:「虎子啊,小黄你还记得吗?」 「哪个小黄?」 「外办那个做翻译的小姑娘。」 「哦,小吗?我怎么记得她快三十了吧?」 「三十就不是小姑娘啦?听说还没处过男朋友呢。」 「你咋知道?说不定孩子都生了,这年头,可别轻信。」 「唔,」我妈给我说的没心情继续了,「不至于吧?」 「您最近是不是有话跟我说呀?」我不想和她打太极了,「您就直说吧,别拐弯抹角的。」 「虎子,」我妈好像下了决心,「这两年,怎么不见你说话的时候提哪家的姑娘呢?」 「您说处女朋友啊?」 「对哦,你也不小了,可别听你姐乱说什么事业啊事业,你看她那么大岁数,到现在连个孩子都没有,跟男人似的,在外头成天披头散髮地拼搏。」 「哎哟,您怎么埋汰自己的闺女啊,要是我姐知道了,还不会来跟您撒泼耍赖。再说,她和伍维不是处得挺好,都跟一家人似的。」 「她过去也是当后妈,哪有那么容易的?她条件不错,要钱有钱,要事业有事业,要模样有模样,结果第一次结婚就当后妈,多赔……唉,不说她了,说你,怎么也先处一个,不然到后来,想要稳定下来,连个候选人都没有。」 「没有合适的,哪能乱处?弄大肚子,想甩都甩不掉。」 我妈看着我,有点分不清楚我真实的态度是什么:「虎子,你……你家里是不是住着谁啊?」 「哎哟,搞半天,您在这儿等我吶!」 这话一问出来,我茅塞顿开,上回苏杨生病住院,我接他回家的时候,正好看见那个外办的小黄从电梯里出来,外办哪个领导好像住在我们这楼。当时我和苏杨可能是稍微亲近,正好给她撞见。但她不象那种会告状的人,肯定是我妈什么时候和她说话的时候,她说漏嘴了。 「是啊,」我也没必要隐瞒,「就是那个苏杨,他本来借住在我空房子那头,最近总是在研究所那头帮忙,所以就暂时住在我那里。」 「他?就来过我家两次那个?他干吗要住你那里?自己没宿舍?」 「都是朋友,帮个忙呗!」 我妈半信半疑地,还是不放心:「虎子,这种事,你,你可得有分寸。」 我想她不敢问得太直接,并不是出于礼貌,或者惹我生气之类,而是她害怕面对她不想面对的答案。都怪江洪波,我家人对这种事儿特别敏感,但也得感谢他,我觉得我妈并不会像当初和我大姨受那么大的刺激。 「怎么了呀,我要是没分寸,您就不认我这个儿子了呀?」我那话跟我妈开涮。 我妈闹心了:「你认真的啊?」 「您说呢?」 「虎子我们家这么大的院子,将来可都是你孩子的,你可别断你们老佟家的香火。」 「拿钥匙苏杨能生孩子,您就同意我和他一块儿?」 我妈一听这是什么话呀,苏杨一个大老爷们,怎么可能生孩子呢!她见我忍得辛苦的笑脸,终于明白我是在捉弄她,顿时哭笑不得,伸手给了我一下子:「你这死孩子,没大没小地不正经。」 我再没和我妈谈这事,我俩似乎有了默契,都不想把这事搞到不可开交的地步,她大概后来也和我姐谈过,我姐对我和苏杨的关系,向来就是顺其自然的放任态度,说到底,她是不怎么相信我和苏杨能长久,我真希望她的预测是错的。 想想前段日子,廖思成的家里人闹腾邹童,那种状况,永远也不会在我家里发生,就算当年我大姨他们排斥和反对邹童和江洪波的关系,也没有说揪头髮,撕破脸那么不可开交地打起来。他们的顾忌总是太多,我妈有她固守的矜持和尊严。但这不表示她就在心里瞎寻思,没过两天,他生病住院,还挺严重的。虽然没明说,就是因为我这事儿才上火病倒的。我心里愧疚着,天天去医院看她,然而对感情,却一点都没松口,她肯定挺失望的。 我不贊成给父母莫须有的希望,我又改不了,这辈子也打算这么过,一家人总是要磨合出合适的相处模式,预期为了躲避暂时的麻烦和痛苦,搪塞个几年,还不如早就达成默契,大家各自努力适应。 后来看见邹童,他还问我,是不是我妈逼宫,被我气病的。我说,怎么会呢,他是我妈,我哪捨得气她。 「话别说早了,」邹童给我打预防针,「他要是反对你和苏杨怎么办?」 「那她也不会跑去抽苏杨啊!」 「呸!」邹童见我损他,不乐意了,「当面抽耳光,背后扔刀子,半斤八两,都差不多,咱谁也别说谁。」 我们没有说太多,因为廖思成来接他,于是匆匆地就分了。我看见邹童轻快地背影,在人群中离去,看来他和廖思成已经和好。他们更经常和苏杨一起玩,毕竟和江洪波的关系,让廖思成还是有些别扭吧! 两个星期以后,我约了江洪波去「可人」谈桩事,因为想要顺路帮苏杨买点东西,我没有直接过去,而是停在离「可人」大概两条街外的商场外头。我把东西放在后座,刚要开车,正发现江洪波的车从远处开过来,停在马路对面,然后车门开了,下来的人竟然是伍可。他们隔着车窗似乎又说了两句话,江洪波就开车走了,伍可的身影消失在花园的小径上,那里穿过去,就是「可人」的后门。 第39页 我到了直接上楼,江洪波已经在包房那里等我,他平常穿得很素净,羊毛衫配牛仔裤,看起来又年轻有精神。 「你眼里泛桃花啊!」我便脱大衣边逗他,「挂上谁了?」 「说话怎这么难听!」他瞪大眼睛,表示不满,「天下人都yin盪,就你清纯。」 「别,别,我可没那个意思,你要是有个第二春,我祝福你呀,别躲着兄弟,我可是有什么都跟你说的。」 「真的假的呀,什么都跟我说?你心里最能藏事。」 「藏也不和你藏。」 我坐下来,还没饿,只叫了茶水,先聊着,没说几句,他就问起邹童。 「他现在住哪儿?」 我就知道现在我之于他最大的价值,就是能弄到邹童的一手资料。 「他自己家呗,」我掏出手机,查简讯,「你还不知道他呀,特记仇,廖思成好说歹说,也没劝回去。不过,已经不生气了,我看他俩又挺好的,就是小心点儿呗,廖思成他妈挺泼的,那种女人最难缠,放话呢,说见邹童一次,就扇他一次!了不得了。」 「哦,那得提防着点儿,别把她气激了,跑去研究所蹦达,对邹童的影响也不好。」 「是,所以邹童也不敢乱来,忍呗。他八字肯定不好,每次都不讨家长喜欢。」 「这跟他有什么关系,」江洪波这时候也得替邹童说话,「我就不信,你把苏杨带我老姨身边儿,她就能爱得跟自己儿子似的?」 「我妈比你妈好对付,再说有你的前车之鑑,她对我要求不高,嘿嘿。」 吃完饭,我们把正事谈完了,我去洗手间的时候,恰好看见伍可在走廊里和人说话呢,江洪波从他身边走过,两人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交流,无非就是点头示意而已,这种避嫌实在是太刻意了。回去我就忍不住逼问他和伍可的关系,江洪波不象以前那么坚决了,笑一笑地搪塞我:「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上床了吧?」我小声问他。 这人笑而不语,等于默认。 他和邹童分手也有一两年了,谁也不能指望谁守身如玉,女人能守寡,男人绝对不行。可我记得江洪波说过,他不想再严肃认真地谈感情,和邹童那么一折腾,短期内的因噎废食是比较常见,尚可理解的,难不成这是又对感情恢復信心了? 「那躲什么呀?我来之前都看见了,还特意分开走,怕给人知道?」 江洪波盯着我说:「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的火眼金睛啊!」 「那是,所以还是从实招来,争取宽大处理。」 他抽着眼,神态有些迷失:「我不可能象喜欢邹童那样,去喜欢任何人。反正,就是合则来,不合则分吧,边走边看。」 「他可是很认真啊!」我指的是伍可,「他能边走边看吗?」 「所以我不想招惹他……唉,这些事烦着呢,不寻思了。」 江洪波可以不寻思的事,我却不能逃避。 快要过年的时候,那个纠缠过苏杨的老男人,又出现在我们的生活里,并且这次,远不象上回那么轻描淡写,他是来者不善。 第73章 我是从苏杨的焦虑里,觉察到不对劲的,他近来心不在焉,而且总是藉口去看他奶奶,常常该在家的时候,找不到人。我去疗养院问过,他探访的次数依旧是跟以前一样规律,并没有格外多去。一般临近过节,他确实常常去疗养院,他很怕他奶奶孤单。开始我不怎么跟他去,害怕老太太再有什么不太好的联想,犯病了,动手打苏杨。可是渐渐地,我发现,她发作以后根本什么都不记得,看见我一点受刺激的迹象都没有,所以,也就放心去看她了。 这天中午的时候,苏杨发简讯给我,说今晚要去研究所那里,教授让他去等美国那里打来的一个很重要的电话,估计很晚才能回家,让我别等他。这种事情偶尔发生,但这回我就不怎么太相信他,因为苏杨不是善于撒谎的人,他说不出口的,只能用简讯来代替。加上他这几天行迹真是很诡异,有的电话,还不在我跟前接,我老早就怀疑了。 我没有回他的简讯,换了辆公司不起眼的「丰田」商旅车,去了他学校附近等。果然五点多的时候,那辆开破桑塔那的男人出现在街口,不一会,苏杨从楼里走出来,到转角不起眼的地方,两人说话。说着说着,那男人就去拉苏杨的手,苏杨象躲避瘟疫一样甩开他,惊惶地朝四周看,他们好像有些争执,最后,苏杨上了他的车。 他们在下班高峰期的人流中穿行,出了城,一直开到高速收费站附近,那里有家挺僻静的旅馆。苏杨和他在车外头站着,说了几句,似乎有些生气,推开靠近他的男人。可是男人再次靠近,凑在他耳边低语……天色已经全黑了,他们站在树丛的阴影里,我也不是很看得清楚,隐约觉得男人暧昧地搁在苏杨地腰臀的手,点起我心里无名的怒火,我费了很大的劲,才勉强压抑住过去揍人的冲动。 不管他们之间怎么回事,苏杨竟然敢和他开房间,这是我想都想不到的。 我熄火,坐在滴水成冰的三九天的黑夜里,寒冷,让心头的疼痛麻痹。 潜意识里,我会把那个男人往坏里想,只有这样,我才能为苏杨辩解,他是被迷惑,被胁迫的少年。然而,又有一个微小的声音提醒着我,不要掩耳盗铃,自欺欺人。我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如此挫败和沮丧过,我的自尊和骄傲,让我难以面对自己惨败的狼狈,可是,我无法走开,盯着那个破旧的顶多三星的宾馆,门口的灯亮到午夜,而我,始终置身黑暗。 苏杨走出来的时候,大概快一点了,他在门口叫了辆计程车,朝城里的方向驶去。等到那辆车消失在夜幕里,我才发动汽车,直接开回家。屋子里漆黑一片,赛文睡得正香,甚至懒得起身理睬我,苏杨没回来呢。 摸黑拿了瓶酒,我坐在没点灯的客厅里,一杯接一杯地喝,酒从喉咙里一路坠落,咕咚咕咚地响,我的心,是空空的,里面什么都没有。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听见门有开锁的声音,看来苏杨终于捨得回来了。他进了门,蹑手蹑脚地脱鞋脱大衣,似乎怕弄出动静,然而每一丝「梭梭」的纤维摩擦的声音,在我听来,都觉得刺耳。 我点亮了身边的一盏灯,苏杨似乎吓了一跳。 「哥,你怎么还没睡?」声音听起来疲惫而虚弱,他回学校换了身衣服。 今天早上,他穿的是我上回去香港洽他捎回来的毛衣和衬衫,他想老半天,也没捨得拆去新衣服的标籤,我还笑话他老土来着,他刚刚去和那男人开房间的时候,就是穿的那一身,这会儿却变了。 「电话接到了?」我的问题听起来更象是挑衅,苏杨听得出来。 他在门边磨蹭,没回答。好一令儿,才慢吞吞地说:「哥,我有事跟你说。」 第74章 空空的胸膛,突然间,被汹涌而来的愤怒和挫折,填充到马上就要爆炸,头是跳跳地疼痛着!事到如今,他那些所谓往事,编造得再周全,也不过是推辞的藉口。我看着他单薄衣衫下,微微颤抖的身体,有种冲过去撕碎他的冲动! 「他操了你几回?」 我就是要用最粗俗的字眼羞辱,打击,和摧毁。我恨他!这一瞬间,每个毛孔都渗透着仇恨的气味,那是我从未体会过的情绪,好似分泌着毒液的藤条,紧紧纠缠着我,在愤怒中,化身魔鬼…… 苏杨象是给这短短几个字钉在墙上,不可置信地盯着我。 「怎么?没脸说话?」 我走到他跟前,他分明就是给人操得很惨的模样,靠墙站着,肩膀低垂。可是,我一点都不可怜他,我只想要一个确认的答案。 「我他妈告诉你,今晚装聋扮哑也混不过去,你老实给我说!」 苏杨看起来特别纠结,似乎想哭,又很着急,他犹豫着,张口又把话咽下去,窘迫半天左右为难,好不容易吞吐出几个字:「我……我不是自愿的……」 我扬手就给他一巴掌,寂静的深夜里,这一下响得惊人,手掌顿时就麻痹掉,然而心里奔腾的情绪,似乎终于找到发泄的狭窄出口,在酒精的刺激帮衬下,突然澎湃得一发而不可收拾。 「你装!你再跟我装!外头怎么说你,你知不知道??!!!!就我一个人是他妈的傻瓜,给你骗得团团转!你把我当成什么呀??啊?你他妈的对得起我吗!?」我左右开工,连着扇了苏杨好几个耳光,眼睛火辣辣地燃烧,脑袋象是随时就要爆炸,我所有的理智,忍耐,和自欺欺人,都在最后的时刻崩溃,天和地,黑和白,真或假,过去也好,将来也罢,轰鸣中只有塌陷,夷为平地,唯剩烟土…… 我的拳打脚踢,是因为赛文扑上来,而不得不停止,它先是在一边儿叫两声,然后索性扑向我,叼住我的裤子,使劲地往后拽,它想保护苏杨,又不想伤害我,这时候,人还没畜生有感情,懂恩怨。我气喘吁吁地站着,赛文见我停了手,它去了苏杨身边,「呜呜」哀鸣,伸脑袋过去,轻轻地试探着苏杨。 苏杨缩着身子,蹲坐在墙角,没抬头,也不动弹,从头到尾,他连吭都没吭一声。他就象我爱情上生出的毒瘤,在刚刚发现的瞬间,我只想把他甩掉,把这段失败和挫折,从我的生活中,切割出去,干干净净地摘除。 我伸手拿起大衣,头也没回地对他说:「我现在出门,回来的时候,不想看到你。」 走出门,等电梯的片刻,我莫名其妙地突生从高处纵身跳下去的冲动,仿佛那是世间,我唯一能想出的,解脱的感觉。 一路上,我没有停过任何一处红灯,午夜的空阔街道,车好像比我醉得还要厉害,跑得东倒西歪,一会儿窜上人行路,一会儿又撞上桥头……我一直笑,边笑边流泪。笑和哭,都找不到理由。 完全没有意识地,车子停了,我从车里走出来,按响门铃,心里也不知道开门的人会是谁,也许是我爸妈,也许是我姐,也许是王超…… 江洪波。 开门的人是江洪波。 「别问,妈的,什么你也别问。」 我推开他,进了门、径直走向他家楼下的客房,那是我专属的房间,这才发现伍可也在! 他的车就停在外头,我刚刚没注意。这时侯,我是什么都自动忽视的,包括伍可明显是哭过的眼睛。我没理睬他,我不想理睬任何人,只想找个干净的床,好好睡一觉,也许明天醒来,这一切,不过场恶梦而已。 第75章 我以为天气很快就会破晓,但是黎明前的黑暗,比噩梦还要漫长,我睁着眼睛,等待天亮。可是光明迟迟不来,导致有那么短暂的瞬间,我以为自己瞎了,失去了对光明的感知。我他妈的可不就是瞎了?!抱个ji女当天使呢。 第40页 除了宿醉的头疼一直纠缠,当天光渐渐渗透进来,我暴躁激动的情绪,总算平静下来,只是纠结在胸口。郁闷得无法开解,顽固地梗在那里,酸算的,挥之不去。我只能反覆地劝说自己,没有必要生气,不就是睡觉么,我又不是没跟别人睡过,出轨算什么,男人不讲贞操……我找出成千上万的理由,却没一条能说服隐藏在心底的,坚如磐石的,嫉恨。 我听见伍可开车离去的声音,江洪波过来敲了好几次门,我都没给他开,他肯定也是一夜无眠。我只是不想说,也不想听别人废话。我这人,不相信劝解一说,不相信人伤心的时候,能是别人劝说就开解的,若是有效,那人也不是真的伤心。 天一直也没真正地亮起来。云层沉重地压在头顶,天地之间,暗淡而晦涩。我去洗手间洗了把脸,出门打算回家。江洪波就躺在客厅的沙发上,合衣而眠,听见我出来,一下子就醒了,连忙坐起身,紧紧地盯着我,却没说话。 「我回家了,」我四处找着汽车钥匙,「这事儿别往外说,更别告诉我姐。」 「知道,你找什么呀?」 「钥匙,我车钥匙呢?」说实话,我昨晚对开车,是一点记忆都没有。 「你车都那样儿了,还怎么开?直接打电话,让车行过来拖车送去保修吧!现在这样开出去,满街的人都瞅你了。」江洪波说着,给了我一把钥匙,「车库里停着,你先开着,等把你车弄好了再说。」 我接过来,也没感谢,就朝外走,快到门口的时候,江洪波追上来,拦住我说:「虎子,我十一点的飞机去北京,很重要的会议,你能等我回来不?」 「我没事儿,」其实江洪波最了解我,他知道我这时候最不需要的就是安慰和同情,「你回来我又生龙活虎,咱成天都去花天酒地。」 江洪波肯定也猜出个六七分的,没追问我:「我开完会就回来,你回家等我。」 「真不用,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开车回到家,屋子里空空的,只有赛文,见我回来,支楞起脑袋,它已经忘记昨天那个丧失理智的疯子,走到我跟前,亲昵地拿它的脸摩擦我。我蹲下身子,抓着它厚而温暖的皮毛,好长好长的时间,知道两条腿都麻了,想站都站不起来,我索性坐在地上,赛文钻进我的怀里,高兴地露出他的肚皮。这世上,只有这个小畜生,它的感情,简单,纯净,而原始,只有它,会与我不离不弃。 人类进化百多万年,到最后,也只能在宠物身上,寻找永远不变的爱和依恋。 电话去公司,跟杰西卡说,这几天我都不去上班,她很努力地掩饰内心的吃惊。江洪波的转移注意力疗法这会在我身上也失效,我连迈出家门的勇气都没有,恨不得自己有个壳,可以安全地缩在里头,直到伤口癒合,再意气风发,大摇大摆地走出去。 我无法去想苏杨,无法接近任何和他有关的记忆,更甭提别人嘴里的传言里,他骯脏和不堪的过去。只要稍微和他碰触的一点点边缘。我的胃就会抽搐,心里是阵阵无法抑制的恶寒。我恨他,更恨他给我带来的挫败和痛苦,他让我佟琥第一次,感到活着,时间真他妈闹心的事儿。 晚上快十点多的时候,传来门铃的声音,很执着,一声接一声,好似我不开门。他就会一直按下去,只有邹童才会干出来。没办法,我只好走过去。门外果然是他,好像是听到我走到门口,他说:「佟琥,我知道你在里头,赶紧给我开门!」 这种戏码多么熟悉,通常情况下,门里的是他,我总是站在外头,想方设法,死皮赖脸地骗他开门。如今山水轮流转,老子也有这么一天啊! 我打开了门,他似乎一点都不去怪我蓬头垢面的落魄模样,趾高气昂地和我说:「江洪波在北京走不开,让我来看看你。不过我,可得和你说明白,我不是来劝你的,」他横眉竖目。硬把丑话说在前面:「我他妈是来骂你的!」 「那你就别进门了,」心情不好的时候,我也不是什么君子,「我现在没心情听批评。」 「你谁啊你,还不能批评了?我就非得进去。」 我并没有打算赶邹童走,他在我家呆不长,因为他讨厌赛文的「狗味儿」。 「你怎么回事,」他果然是来骂人的,「君子动口不动手,这话你没听过?就你们这些混蛋都他妈的衣冠禽兽,在外头混着上流社会,回家就跟流氓没两样儿!苏杨就算再怎么样,你能下那么重的手?」 我抬眼瞅了瞅邹童,他瞪着我:「看什么看,我当然是去找过他!你有意见啊?」 邹童在我对面坐下来,继续说:「他今天写邮件请假一周,我以为他病了,打他手机也不接,师弟却说他好像搬回宿舍,我就知道你俩肯定闹起来,我过去一看,这可好,给你打的鼻青脸肿的,你是不是和他奶一样,都是神经病啊?!」 「他和你怎么说的?」 「什么也没说,他和我说我还来找你干嘛?他要是能躲,都不带给我知道挨你揍的事儿。」 「什么情况都不知道,你进来瞎掺和个屁呀!」 「他和你傻了呀,外头那些不着调的流言你都相信,却不信苏杨?你脑袋是不是进水了?」 第76章 我和邹童那天不欢而散。 我一直在家里呆着,顶多带赛文去散个步,看什么都心烦,厌倦,没意思,身体上只是觉得累,提不起精神。所以,当乔真在电话上说过来看看我的时候,被我一口回绝了。我他妈的就失个恋,也不用全世界人民都来「弔唁」吧? 然而,当乔真带着一身的寒气,站在门外,笑着和我说:「我还是不放心,别撵我走了吧!」 我再也不能拒绝他的好意和关心。 乔真在厨房里忙碌,说要弄点东西给我吃。他打开冰箱,有些吃惊地发现,里面满满的,都是吃的,他肯定觉得单身男人,冰箱里无非就是啤酒和白面包而已。那些都是阿姨上回补充的,有的已经坏了,也不一定,我让她这段歇一歇。 「这么多好东西,你怎么不吃啊?」乔真回头问我。 「没胃口。」 「我陪你吃,一个人没意思,两个人吃就香了!」他的态度简直和邹童天壤之别。 乔真是厨房里的高手,我坐在客厅里,听见他是不是传出的响声,偶尔会产生苏杨在家的错觉。谢天谢地,乔真可能是这个世界上,最会取悦我的人,他对苏杨的名字只字不提,让我们相处的下午,还算和谐安静。傍晚,他离开的时候,小心地问我,以后他还能不能来,我当然没法说「不能」。 浑浑噩噩地过了几天,我在壳里的冬眠到期了,终于还是要回去原来的世界里。推迟和躲避,都不能彻底挽救我的失败。这天,我上午回家带我妈出门置办东西,打算下午去上班,刚到公司楼下,杰西卡发来简讯,说「佟总,苏杨在办公室等你呢。」 她很机灵的,也没多问,只留一句,试探我的态度,我觉得女人在这种事情上,真是挺敏感的。 我直接回她:「说我在外头开会,今天不回公司。」 车子停在对面的「崑崙花园」那里,我叫了杯咖啡,坐在靠窗的座位上,这里可以清楚地看见写字间的出口。不一会儿,苏杨走出来,离得远,我看不清楚他脸上的伤,是不是已经痊癒,但是他包裹在帽子和围巾里,即使没有好,旁人也看不出什么。他在公车站等车,穿着那件浅色短身棉衣,显得两条长腿好像是服装设计糙图里的模特,美好得不现实。 那辆公车是通他们学校的,他以前到公司找我,从来也不打车,都是坐那趟公车,后来和我在一起,方便的话,他都开我的车,他总是很害怕给熟人看到,影响不好。现在恢復到从前朴素的生活,他再也不用担心给人乱讲。 又或者如今乱讲的人多了,他也不再那么在乎。 奇怪的是,连续开走两三辆,苏杨都没上车,他直直地站在公车牌的旁边,揣着双手,目光低垂在不远的路面上,不知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儿,我手机突然传信息震动,拿出来一看,是他的:「哥,我们谈谈好吗?」 看着短短的几个字,我愣了几秒种,删除信息。 苏杨还在车站,好象在等待我的回覆。起风了,路上的行人都缩着肩膀匆匆而过,苏杨那么醒目而坚持地等在原地,好象根本体会不到迎风而起的严寒。我必须承认,有点儿坐不住了。不知道过了过久,苏杨终于放弃,他上了车,挺拥挤,我看见他高高的身影,挤到最后面的位置,靠窗那里站住,他一直低着头,可能还在看手机。 我感觉细细的悲伤,瀰漫上来。私享家论坛录入 江洪波从北京回来,就一直「纠缠」我,好象怕我想不开似的,可我很快发觉,他说不定是利用这个千栽难逢的机会,想和邹童死灰復燃。邹童后来又找我说苏杨的事,这次,他态度温和多了,没有象上回那样,噼头就骂,江洪波当时也在,邹童是想让他帮忙劝我,但江洪波向来不会干预别人感情的事,他无非就是坐着听听而已,因此被邹童的目光不知杀了多少次。 他说,那个男人是苏杨爸爸的老朋友,算是叔叔,这回来找他,是要钱的。邹童明显对过去那段轻描淡写,并没有说得太详细,我知道,他其实心里最看不上为了金钱出卖肉体和感情的人。 「说实话,我就是饿死,也不会干那种卖身的事,但他那时侯小,十几岁的,懂个屁呀,他那个叔叔还是个人面兽心的,诱骗他,他就上套了呗。那些个破事儿,你让他怎么好意思和你说?苏杨又不是没脸没皮的人。」 邹童快人快语地说:「再怎么说,你也得给人说话的机会,他刚给老男人强姦了,妈的,回家又给你揍一顿,心里能不上火吗?你说你要分手,也跟人说个清楚,别这么不明不白地拖着,他给你电话,你怎么都不接?」 「没话和他说,接什么接?」 「人家有话和你说呀!」邹童说着说着又急了,「苏杨毫不容易鼓足勇气,你难道不想知道怎么回事?」 「那些都已经不重要了。」我继续嘴硬,其实心里已经松动。 「苏杨喜欢你的,佟琥,他很想很想挽回你们的感情。」邹童跟我说话,认真而诚恳,倒是很少看见他也有「苦口婆心」的时候,转眼回身瞪江洪波,口气立刻就嚣张起来:「你哑巴啦,怎么也不帮我劝劝他!」 江洪波看起来无辜而无奈。 我从来不怀疑苏杨的坚持,他一直非常用心地维护我们的关系,吵架会先道歉,会为了我,努力改变和学习,会仔细地照顾我们的家,和我们的赛文。我情不自禁地想起他在寒风里等待的身影,想起他的眼睛,忧郁地盯着手机的样子。 第41页 邹童和江洪波走后,我静静地坐在窗前,也说不清想的是什么,就出神了……模煳中,我听见身后想起脚步,声音从门口传来:‘哥,我回来了。’我勐然地回头,空旷的客厅里,连个影子都没有,只有无聊的赛文,正从一个屋,走到另一个屋,东闻西闻的。 周六的早上,乔真约我去逛早市。我对那些斌没有多么感兴趣,只是单纯地想找些事情做,避免空闲下来胡思乱想。六点多,天还没亮呢,他的车就到楼下,给我打电话,让我下去。赛文热情地跟我到了门口,我真不忍心扔它在家,但是,我没办法带上它,脑袋里太多苏杨带它逛市场的记忆,我不想在这时候触景生情。 早市在江头一处空地,好大的架势,人山人海的,我都不知道又这么多人起大早来市场买东西,到处鸡飞狗跳的,很热闹。乔真从鲜花,鱼食,到水果蔬菜的,满载而归。我问他,你家现在几口人在吃饭啊?他笑着说,两口人啊,带上你的话。 「带上我就三口了吧?」我最近听说他和胡为川还是有往来。 乔真明白我的意思,笑了笑,也没生气或者狡辩,只是淡淡地说:「他就是跟我玩呢,可是,我不想再玩了。」 他好像也不怎么太想提,我们于是换了话题。 东西送回家,我们去「永和豆浆」吃早饭,他突然问我:「佟琥,你是不是特想去找苏杨啊?」 「干嘛这么说?」 「我看你成天心不在焉的。」 「你从哪儿听说我和他分手的?」我其实挺讨厌男人之间八来八去的,但这个圈子里,不是八卦别人,就是被人八卦。 「我也不是瞎子,你前两天那么憔悴,他又跟消失了一样。」乔真用筷子拨拉着小笼包,浓厚的汤汁淌出来:「喜欢就去找他呗,话说明白就好,省得你俩两头都问,多傻呀!」 从乔真家里出来,我在街上漫无目的地开着车,「喜欢就去找他呗」,乔真的话,象是粘在我的耳边,那也许本来就是我心里深藏的声音。 我的车,象是自己拿定了主意,朝苏杨的宿舍开过去。 苏杨的宿舍在学校的角落里,是幢七十年代的旧灰楼。我那时还不明白,他既然和我住一起,为什么还留这个宿舍,现在想来,大概当时他就怕有这么一天,才会给自己留个退路。但是因为也没上心去挑,就是捡了个剩下的谁都不爱要的破旧的老楼。 这里不通外面的车,我提着刚在饭店打包的早点走了进去,还没到,就看见那辆桑塔纳停在不远处,看起来那么扎眼!我心里一揪,脚步无论如何也迈不动了,那个男人坐在车里,一个劲地打手机,发简讯,我猜他一定是在找苏杨。我以前也没注意他的样子,这会儿从侧面看过去,长得还算不错。 过了好久,苏杨从宿舍楼里走了出来,他面色那么平静,没有以往的慌张和厌恶。他走到男人身边,隔着车门说话,看起来谈得挺融洽。男人似乎让他上车,他绕过去,开门自己上了车。我看着他们消失在上午清冽的光线里,一时间,觉得自己的回头,是多么可笑的选择。 第77章 我说不清楚自己沉陷在什么样的漩涡里,之前所有种种,好像眨眼之间都模煳起来,我一路摸索,找不到解脱的出口。 爱与恨,拧在一起,分不出彼此。 于是,不可救药地病了几天。 开始只是感冒,后来连累到上唿吸道感染,鼻子不通,嗓子红肿,浑浑噩噩地躺在床上,生无乐趣,醒了睡,睡了醒,外头黑完又亮,亮完再黑,昏昏沉沉地混日子。我甚至想不起来,乔真是怎么进到我家里来的,因为我完全搜索不到给他开门的记忆。他衣不解带地照顾我,一会跑出去买药,一会在厨房里忙碌煮粥。他说,没什么大不了的,佟琥什么样的伤都会有癒合的一天。 我告诉他,乔真,我这辈子心里只有苏杨一个人,或者是个荒唐可笑的错误,大爷一嚣张跋扈的执夸子弟,我在苏杨这个手段高超的假纯情手里,我认栽。但是,这并不表示我就会回头找你,乔真,咱俩不可能的。若不是仗着病的煳涂,我平日里,不会这么跟乔真交代。反正如今我在别人嘴里就是个大笑柄,奶的,谁还顾得上体面不体面? 乔真说,佟琥,我还是那句老话,对你没奢望,你别甘我走就成,大家还能做朋友,在需要的时候,彼此照顾。 他把我照顾的很好,第三天的时候,身上轻快很多,不像前几天那么要命地难受。可是乔真看起来,憔悴而忧郁,我因为自己生病是说的混帐话,感到有点抹不开。他倒是挺坦然的,似乎没怎么往心里去。但我很了解乔真的为人,他就算心里介意,也不会给人轻易看出来。 我破罐子破摔,懒得去猜测他的心思。 邹童打电话来,问我这两天怎么消失不见人,他听出我嗓音沙哑,刚要继续,乔真问我东西放在哪儿,邹童那耳朵尖的跟什么一样,立刻问我:「乔真在呀?」 「是啊。」 我虽然知道这是很容易误会的场合,但也不懂怎样解释明白,只好沉默。 邹童简单说了两句,挂了电话,我只觉这小子不会消停,指不定又想什么阴招儿呢。 果然,不一会儿,门铃响,乔真过去开门,他背影犹豫,然后,面露难色地回身和我说:「是大姐。」 得罪谁也别得罪邹童,这个倒霉乔真。 我姐走进们,不冷不热地说了句:「乔真你也在啊!」 「大姐,」乔真陪着笑,尴尬地解释:「佟琥病了,我照顾他两天。」 「病了怎么不给我打个电话?」我姐从乔真身边径直走到我跟前,「我们家又不缺人,大阿姨,小阿姨好几个呢!」 我沖她使了使眼色,也不用这么不给人面子吧!乔真勉强留了一会儿,实在坐不住,只好走了,我也不好留他,省得他和我姐互相仇视,我里外不是人的。 「你干嘛?跟他有仇?」乔真一走,我就和我姐抱怨,「他怎么说也是好心……」 我姐蛮横地打断我:「他要是有好心,这世界上就没坏人了!」 「你怎么老是对他有成见?」 「成见?虎子,你到现在还不开窍,你看你找男人的破眼光!」 我也不知我姐从哪里听的,邹童是不会跟她透露,不管他多么反对苏杨当初的做法,在心里,他还是有点袒护苏杨的。 「你以后别在外头那些乱七八糟的男人身上浪费时间和感情。」她恨铁不成钢地说。 「哪个不是乱七八糟的啊?」我嘟囔着。 这一场病,让我心力交瘁,当我再回去上班的时候,就象被剥了一层皮,有种难以解释的虚弱无力。周一的晚上,刚下班,地下停车场里车辆往返,我掏出车钥匙,转到经常用的那个车位,我的车子已经整修一新,完全看不出车祸的痕迹了。我按了开门的按钮,刚要上车,对面出现了苏杨的身影。 他没戴帽子,刚刚修剪过的头髮整齐而帅气,脸上的伤全好了,仔细地刮过,细细嫩嫩,白白净净的,一点都不象上回那么憔悴,特别精神,即使在光线昏暗的停车场里,他也像阳光一样耀眼而夺目。 「哥,我能和你说两句吗?」 我靠着车子,闲适地看着他,说不上鄙视和厌恶,不咸不淡地回应他:「成,上车再说吧!」 角落里惨败地白炽灯光,从一个奇怪的角度打进车子,我从车窗的反光里,观察着苏杨秀气的侧脸。 「你能不能给我个机会,把来龙去脉解释清楚?」他问我,语气里,泛出淡淡的请求。 「去‘九重’吧!」我和他说,「喝两杯再说。」 「九重」在楼上有单独的酒店房间,江洪波常年在那里开了两间,偶尔招待朋友在那里打麻将。楼下的经理认识,直接把房间的钥匙给了我。苏杨一直站在大堂沙发区那里,似乎有点不明白我的意思,当我进了电梯的时候,他犹豫着,还是跟了上来。 「房间里什么酒都有,还没外人打扰。」我和他说。 苏杨微微地点点头,似乎放松了。 商务套房里,还有刚刚打扫过的味道。 在衣柜那里换衣服的时候,苏杨在我身后站着,我能感受到他的目光,落在我后背,滚烫的。我回身盯住他,他的目光温润而忧郁,象婴儿纯净的唿吸,在天花板上细碎地小灯的照she下,忽闪忽闪的眼睛,带着股诱人的迷人。 我这才发现苏杨今天精心打扮过,他选了最适合他的白色棉布衬衣,套了件天蓝色的绒线衫,如同夏日午后的晴空,白云的稜角,捎带过夺目的蓝天……我的身体在瞬间失控,狠狠地,吻住了他。 我们的唇齿偶尔碰在一起,吻粗劣得象是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雨,我捕捉着他的嘴唇和舌头,深入到彼此都有些难以唿吸。窒息的感觉,把生病时刻骨的绝望带回我的记忆,那些因他而起的,痛不欲生的体会捲土重来。我慌忙中咬住他的嘴唇,在一波波汹涌迩来的,怨与恨的驱使下,勐地在牙齿上豁然用力。「啊!」耳边顿时响起苏杨短促而急切的呻吟,血的味道,瀰漫在我们的口腔,咸的,象眼泪一样。 眼睛离得太近,苏杨眼里所有的感情,进入我视线的时候,都是模煳,我于是对他的心,视而不见。相反,我粗暴地翻过他的身体,迫不及待地去扯他的裤子…… 那是我在他身上,最最淋漓尽致的索取。从客厅到床上,我象是中了邪一样,没有怜惜,没有照顾,没有爱抚,没有语言,不需要为他着想,单纯地,就是为了满足自己,我从不同的角度,疯狂地干他,干他,干他!我要把他施与我的疼痛,十倍百倍地还给他。我恨你,苏杨,我恨你!我必须用最响亮的宣誓,才能掩盖正从心底,从脑海,从四肢百骸渗透出来的,想再去爱他的蛛丝马迹。 苏杨竭力忍耐着,想方设法的配合,以减轻身体上的疼痛,努力地,保持着神态的清醒,这渐渐变成不太容易的事。然而,身体上的疲惫,解放心灵上沉重的负担,我感到前所未有的满足。去洗手间清洗完,处理了套子,我再回到卧室房间的时候,苏杨还是趴在那里,见我出来,费劲地翻了个身。 我翻出皮夹,把里面所有的现金都拿出来,搁在他的面前。 「今晚你这里住,房费小费我去结算。」冷漠地穿戴整齐,我指了指那些钱:「现金不多,下回补给你吧!」 完全没有意料到的,付钱的动作,彻底地摧毁了苏杨来之前所准备的所有心理建设,他看起来,好像被横空而来的闪电噼到,目光楞楞地停留在那些人民币上,似乎怎么也想不到,他在我面前,会沦落到这么直接的,卖yin的地步。 第42页 最沉重的打击,最难以忍耐的痛,往往都是来自于你最爱的人,就象苏杨对我,就象我对苏杨,因为我们最脆弱最柔嫩的角落,只在彼此面前,轻易地暴露。报復的快感,并没有延续很长时间,当我走出酒店的时候,外面华灯初上,万家灯火,我的心里,依旧是漆黑一片。 我想起刚刚,苏杨心碎的眼睛。 第二天上午,我刚到办公室,就收到邹童的电话。 「怎么样?昨晚很快活吧?」 我有点诧异:「快活什么?」 「你少来,苏杨到现在没回来呢,在你那里吧?」邹童得意地自己推断,「他昨天告诉我,前几天已经和那个变态叔叔摊牌,再来找他。两人就同归于尽算了,他那小样儿,还挺能忽悠人的。处理完老男人,这不就去找你了,说要把你争取回来。怎么样?心里偷着乐吧?」 我的心,是一阵混乱的痉挛。 第78章 农历年过得匆忙而没劲,我大部分时间都赖在我爸妈那里,大冷天,赛文也爱在院子傻跑,扑棱着脑袋自娱自乐,但是它很怕鞭炮爆竹,冷不丁一声,它吓得就往屋子里钻,差点把段才的阿姨给撞倒,小畜生还颐指气使地叫两声吓唬人,好像怪阿姨挡它撤退……它是我生活里,唯一的乐趣,有时候它趴在我的腿上睡觉,我便情不自禁地想起我们仨,自由自在的日子。 我开始想念苏杨。 我妈看出我的低落,也不知怎么劝,和我姐在屋檐下窃窃私语,我只好假装没有看见。 不管是家里的,还是朋友的聚会,我都提不起兴致。江洪波只是露个头而已,每次都不呆不久,我以为他和伍可在一起,可是我姐说伍可不在国内,不知他在忙什么。我姐给了我个「别装蒜」的表情,难不成他又和邹童混一起了? 他俩累不累呀! 我抽空去疗养院去了一趟,想看看苏杨他奶奶的情况如何,结果那里的护工和我说,苏杨接他奶奶回家过年了,一直没回来呢。我挺纳闷,苏杨住宿舍,哪有地方?我赶紧去他的学校,放假了,哪里也找不到人,只好给邹童打电话,他说苏杨好像在外头临时租了个地方,他也不是很了解情况,现在苏杨都不怎么联繫他了。 我不知道苏杨拿什么去租房子,邹童和我说过,那个男人勒索的时候,苏杨把身上的钱都拿去了,他现在并没有什么收入,否则,他自尊心那么强,不会继续让他奶奶住在疗养院,因为那里的费用一直都是我支付的。 苏杨再没来找我。 很快又上班了,我利用忙碌这个糟糕的藉口,避免去想苏杨和我的事。 乔真时不时地来找我,他的殷勤,让我心里滋生一股说不出的怪怪的感觉。这天,我们在外头吃完饭,他说要和我回家借几张碟。我不太乐意,但他兴致挺高,我也不好太傲慢地浇人冷水,何况前段我生病的时候,他那么细心地照顾我,还挨我姐的冷嘲热讽,我多少有些过意不去,所以只好由他去。 阴沉一整天,早早地就黑了。他开的车,停在外头访客停车的地方,我们下车,往楼里走的时候,飘起薄薄的雪花。 「是不是要下大雪啊?」乔真好像还挺高兴的。 「不会,天气预报没说。」 「天气预报都要反着听的。」 「你得了吧!」我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就算下大雪,也没人留你过夜哈,你赶紧趁早走!」 乔真很懂得给自己找台阶,他亲昵地推了我一把,笑着说:「佟琥,你怎这么损啊!」 就在乔真和我暧昧地推来躲去,到了楼门口,灯光下,出现一人修长的,孤零零的身影,是苏杨。 我愣了。 通常苏杨看见我和乔真在一起的场合,都会很侷促和担忧,但今天他情绪淡淡的,很安宁。他依旧是干干净净的模样,就象我第一次看见他,规矩文静地站在我的面前。 「哥,我能和你说两句吗?」 我依旧陷在要命的尴尬中,一时忘了回答,他似乎很怕我拒绝,加了句:「不会耽误你很多时间,说完我就走。」 「哦,好,」我把钥匙递给乔真,「你先上去等我吧!」 乔真假装好像不怎么介意,转身去等电梯。可是,我知道他如果后脑勺长了眼睛,一定在盯着我们呢。 直到乔真上了电梯,身影才和我说话:「赛文还听话吧?」 我真没想到他能这么平静地和我说话,好像那些粗暴和侮辱,都不曾发生过一样。 「还是老样子,今晚给伍可接去家里,和他家的哈士奇玩儿去了,不然上去看看它,它可想你了。」 「没关系,改天好了,」身影明显没想久留,也许他心里挣扎,语气却淡淡的,「哥,他们说的都是真的,我不该瞒着你那些事……」苏杨抿着嘴,似乎放弃了原本的想法,从书包里拿出个信封,塞进我手里:「这个,还你,我不是……不是那样的人。」 信封里,是我那天给他的「服务费」 他有点说不下去,我想,这个心结,在我们之间,始终无法轻易地解开。 天上飘着细碎的雪花,飞扬路灯寂寞的光晕里,苏杨沉默地离去,大衣里鼓满寒风。 「苏杨,」我叫住他,他站住,转过身,我们之间,好似隔着整个冬天,我心头沉沉地压了块大石,难以倾吐,只能说:「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他响亮地回答,头髮在风里抖动,突然笑了,沖我挥手,「哥,再见吧!」 他消失在黑黑的一片风雪之中。 我站在原地,许久许久,也无法离开。 失魂落魄地回到楼上,乔真本来在阳台上打电话,见我回来,立刻挂了电话,进了屋,问我谈得怎么样。 「没谈什么,你怎么在外头打电话?」 「抽菸,正好店里的电话来。」 他和我说着,电话又想起来,他看都没看就按了拒绝接听的键,和我说:「我先走吧,店里有点急事找我。」 我无心去追究,这时候也挺想他离开,留我一个人清静。 整夜无眠,没点灯,在黑暗里,一支接一支地抽菸。 第二天,我顺路去乔真的店,店力的小伙子跟我说老闆在后面打电话呢,我对这里挺熟悉的,这个新店的地址,是我帮他找的。后面的有条狭长的弄巷,我绕过去,远远她就看见乔真在电话上和谁争吵。 他们的电话讲了好久,乔真挂了,对方就再打来,似乎有什么无法协调的分歧。讲到生气的时候,乔真突然大声咆哮:「我警告你,你别以为我是苏杨!钱给过,咱俩两清,你再无赖,妈的,别怪老子不客气!」 乔真忿忿地挂了电话,一抬头,目光和我撞在一起。 第79章 我们以前分手的时候,也没见乔真这么激动,他气急败坏地想要证明,说话激烈得好像是豁出去了。 「姓张的是我找的,那又怎么样?我又不是编造诽谤,他说的都是真的,苏杨本来就是因为虚荣,放不下荣华富贵,和人睡觉的!连他自己都不辨解,你怎还不接受事实,我是恨你们的态度,好像我错过一次,就不配和你在一起,苏杨比我好到哪里去?最起码,我真心喜欢你,他和你就是为了钱,就象他和他那个什么狗屁叔叔一样!」 我冷眼看着乔真竭斯底里的癫狂,没有暴跳如雷,甚至心里还会怜悯他可笑的姿态。 「我们都会犯错,」我和他说,「有时候,我们确实不配再给一次机会。」 乔真惊异而失望地盯着我,他的脸,被风吹得红红的,语气不可置信:「佟琥,你别天真了,苏杨不是和你玩真的,他根本就不是gay,姓张的说,他对男人没感觉,连他叔叔那么爱搞他,都弄不清楚,你觉得他对你会是真心吗?!」 「不是所有的人,都有资格去说别人真心不真心。」我不想跟他继续浪费时间。 「把你电话给我。」 乔真好像没听懂,皱眉问我:「干吗?」 「把你电话给我!」我抬高声音,从他手里夺过他的手机,回拔到刚刚的号码。 那男人很快就接听,得意洋洋地说:「我就说么,有话好好说,弄僵了,对大家都不好。」 「我佟琥,你给我挺清楚,有种你就再去找苏杨一次!我保证这回不是丢官破财那么容易。」 对方没想到会是我,沉默了几秒钟,他说:「你这是威胁我?」 「不是,我从来不威胁别人,」我一宇一句地警告他,「我说到做到。」 挂断了电话,我把手机递迴给乔真,他脸色很差,我无心多留:「以后没有必要,就别见了吧!」 我转身走开,乔真在我身后,一句话也没说。 也许七年前,我们分手的时候,就应该如此干脆,不该给彼此,徒留奢望。 我不知如何在窘迫的尴尬里转身,其实,我和苏杨的癥结,并不在他并不是他是否出卖过自己。我们之间,缺乏信任,和安全感。 苏杨的手机停机,我挺纳闷的,想找邹童,他又迟迟不接电话。我决定冷静一下,去想办法。今天江洪波从南京回来,我打电话问他秘书他的航班时间,秘书说,他四十分钟后降落鹿原机场,我就明白了。鹿原是军用机场。他可能是赶时间,搭谁的顺风机回来的,我直接开车过去,令我吃惊的是,在机场外,竟然看见了邹童的车。 这里一般车不让随便停,除非有许可证,邹童以前和江洪波一起的时候,车上有贴,但现在应该也过期了吧?他现在在悠闲地停在那儿,肯定是新办的,看来他俩真的破镜重圆了。我把车停一边,走过去,敲了敲他的车窗。 「等谁呢你?」 邹童有点尴尬,伶牙俐齿地反击:「你是便衣啊?我又不是来刺杀首长的,紧张个屁呀!」 「上车,」他和我说,「有事找你呢。」 第80章 「什么事?」我靠着车窗问,「我给你电话怎么不接?」 「忘了手机扔哪儿去了。今天一早我就听说苏杨退学,我电话他,又说停机,」邹童疑惑地说,「他是不是没钱交学费,要不念得好好的,怎么突然不学了?」 我在心里琢磨着,决定还是不要把乔真的事和他说,邹童这个人爱憎分明,以后若是碰上乔真,说不准怎么刻薄呢,反倒互相弄得不愉快…于是,我只跟他问了苏杨的地址。这时候,江洪波到了,我们分头开走,一起吃了晚饭,我也不想再当电灯泡,回了家。 晚上,我留赛文和我睡在床上。它整晚打唿噜,害得我没睡好。 第43页 进来,我不停失眠,闭上眼,都是苏杨的影子,他说再见时,淡淡的笑容。 车子停在路边,这一带是老城区,街道狭窄,我开的这个大傢伙,简直占去半条路,真怕给来往的车辆颳了。赛文见我下车,关了车门,「汪汪」地叫了两声。我沖他「嘘」了声,让他乖乖等着,他还不错,坐在司机的座位上等我回来。 苏杨借住在一个师兄闲置的家里,灰色的居民楼像是八十年代盖的那种机关家属楼。我爬上五楼,面前一共三户,苏杨住的是西边的这家,我抬手敲了敲门。屋子里传出说话声,好像是他奶奶在叫他,但是没人来开门。我等了会儿,再敲了敲,这回里面传来细碎儿迟缓的动静……门开了。他脸色带着病态的cháo红,嘴唇干裂,披着厚厚的大衣,没系扣,露出里面的毛衫和衬衣,里里外外穿了好几层。 「哥?」他惊奇地,掩饰不住声音的沙哑,「你……怎么找来的?」 「邹童给我的地址,」我不知为什么紧张得很,手心都是汗,「你病了?」 「有点伤风,没什么。」他靠门支撑着身体,好像并不想我进去,「屋子里乱,」他解释说,「就不请你进了。找我有事吗?」 「你,怎么突然退学?」 「哦,要搬家,」他喘息很重,说短短几个字,就要停下来,「我奶奶有个,远方的表妹,最近老伴去世,让我们去陪她住。」 欢喜肯定够远,苏杨从来也没有提起过这个亲戚。 「哪里啊?」 「泉州。」苏杨情不自禁紧了紧衣服,他在哆嗦。 「挺远的,什么时候走?」 「买的明天的火车票。」 「不等病好再走?你这样,路上怎么照顾你奶奶?」 「不碍事,吃完药,睡一觉就好了。」 我是到他现在肯定很弱很累,不适合这么长久地应付我,可我真不想放他回屋里,好像他关上这扇门,我们就是不相干的人。 「到那边,上班还是上学?」 「找工作吧!」苏杨说着,朝屋子里看了看,他奶奶好象和他说了什么,我没听清楚。 「你,还回来吗?」 苏杨没有看我,低垂双眼,沉默了几秒钟,摇了摇头。 走廊破旧的墙壁上,长满发霉的痕迹,我们突然都不吭声。 可我们谁都不想结束这可有可无的对话,不想让这或许是最后一次面对面的机会,就这么糙糙地熘走。我们的眼光,小心地错过对方,不舍和矜持,细密地纠缠。私「享;家我看着苏杨抓着门边儿的青白的手指头,做最后一次努力:「赛文在下面,去看看它吧!」 赛文是他心头最脆弱的一块儿,苏杨无法拒绝,他几不可闻地嘆息着,点头答应了。 「奶奶,我下楼送朋友,你吃了药,乖乖睡觉哦!」 他进去确定奶奶已经躺下,才走出来,转身把门从外头锁了,跟我下楼。苏杨病得真是挺重,走在他身边,他粗重的喘息响在耳边,听得我心里一揪一揪的,一句话都不敢和他说。到了楼下,他也不再逞强,坐在路边的长椅上,和我说:「哥,我走不动了,你把赛文领过来,行不行?」 那是一个还算暖和的冬日午后,太阳懒散而黯淡,我看着赛文兴奋地不知从哪里开始舔苏杨,低低「呜呜」哼唧着,撒娇地想要更紧密地贴近苏杨。苏杨从长椅上滑坐到地上,让赛文如愿以偿地伏上他的腿,他抚摸着赛文宽厚的背,宠溺地说:「赛文,赛文,你胖了。」 我在他俩旁边蹲着,这种时光,把过去cháo涌般扯回来,我的心,随cháo汐而动,朝着苏杨的方向,一路追逐而去。 「去椅子上坐吧,地上凉。」我和他说,然后拍了赛文一把,拍了拍椅子,「赛文,上面坐去。」 他今天特别聪明听话,一纵身就跳了上去了,歪着脑袋等苏杨。 我伸手拉住苏杨,他手心烫人,可能是勐然一站,他突然咳起来,连着喘半天,才平息下来。 「这样不行,票退了吧,等身体好一点再走,不然太累,身体受不了。」 「不用,麻烦,我买的卧铺,不累的。」 「那我带你去打针,打针好的快。」 「谢谢你,哥,」苏杨的手铺在大腿上,长长的,在惨澹光线里,白得吓人:「看看吧,晚上不行,我自己去就行。」 「苏杨?」我试探地叫他的名字。 「恩?」他微微抬起头,看着我。 「你,是不是为了躲我,才去那么远的地方?」 「不是,」他情绪那么安稳,好象我施与他的纠缠和折磨,他都没有放在心上,「我只是觉得,这样对咱俩都好……」他抿了抿嘴唇,睫毛交织在一起,分开,慢慢地:「哥?」 「恩?」 「我,不是为了钱,才跟你好的,」他说,「虽然不配,不应该……可我真的是……很喜欢你。」 我的喉咙,被酸酸地拥堵了,竟是半个字都说不出来。「留下,苏杨,我们不分开!」这句话几乎脱口而出。然而,当我过去承诺他的幸福,到头来不过是空头支票;当我无情地侮辱,伤害,和抛弃,当我比那些流氓变态更无耻地欺负他……之后,苏杨凭什么要继续相信我? 「杨杨!!!」 就在我们沉浸离别之前的酸楚和无奈之中,高处突然响起他奶奶唿唤他地小名儿,我们都情不自禁地抬头,然后,目睹着,苏杨奶奶从五楼的窗口,纵身跳了下来……几乎还不及眨眼睛,她的身体,摔在离苏杨只有几步远的面前。 第81章 转眼就有人围上来,七嘴八舌地说: 「谁这是?」 「五楼的?老齐家的?不是啊,他们不是出国了吗?」 「没气了,肯定完了。」 「怎这么想不开?」 …… 不管周围多少嘈杂,苏杨一动不动,连眼睛都没眨一下,过了好阵子,他才慢慢站起身,摸索着,拨开围观的人,低头看着,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然后,他蹲下身,伸手去摸他奶奶的血肉模煳的脸……我一把抓住他,将他搂进怀里。 「苏杨。」 我叫着他的名字,感觉着他的重量,依靠上我的身体,一句话也没说。 那几天,是我从小到大从未经歷过的混乱和惊惶。 苏杨家里根本就没有什么人,各种手续都是王超和我姐找的人在帮忙跑,江洪波和邹童一直陪着,就算不明说,我也知道他们担心的是什么。其实,我心里比谁都没底,只好不眠不休地盯着他,但是,苏杨在情绪一直没有特别激动,即使他奶奶火化的瞬间,也努力地维持着冷静,只有眼泪,无声地,顾着脸颊淌下来。 我真是惊讶苏杨的身体,能把这几天熬下来,他的状况糟糕到所有的人,都不敢有分秒的放松,就怕一个不留神,他就会倒下来。火化以后,苏杨要把骨灰送回老家和他爸爸合葬。 「哥,我想自己回去。」 「别,苏杨,邹童他们都不去,」我做了让步,也有坚持:「我陪你,好不好?就咱俩。」 苏杨轻轻地唿吸,嘴唇淡白而无力,点了点头。 江洪波听说后,把我拉到一边,十分不放心地说:「他可是好几天没吃饭了,你自己能应付过来?」 「不远,下葬了我就把苏杨带回来,等烧头七的时候,再送他回去,要不怎么办?我怕逼得紧,他连我都不让跟着了。」 「行,那你们先出发,我和邹童后去,万一出什么事儿,也有个照应。」 事情就这么定了。 苏杨的家乡不是很远,开车也就四个多小时,他一路都歪在座位上睡觉,他最近太累,得靠药物才能入睡。我们直接去了公墓,入殓以后,苏杨直直地跪在墓前,然后突然倾身上前,亲了亲墓碑上奶奶的照片。我鼻子顿时一酸,心紧紧地缩成团。他给奶奶磕了三个响头,终于说:「奶奶,孙儿不孝顺,让您失望,不能安息。」 我赶忙上前,拉住他:「起来吧,苏杨,奶奶不会这么想。」 他倒没有纠缠,乖乖地和我站起身,山上风大,老实地让我把帽子围巾给他戴好,他的眼睛看着蜿蜒山路,对我说:「哥,你背我下山,好不好?」 「有什么不好的,来吧。」 我蹲下身,感觉他趴上我的背,最近苏杨瘦太多,我托着他的大腿,感觉都给骨头咯得疼。我沿着台阶一路而下,他的脸抵在我左边的臂膀,唿吸滚烫。 「苏杨,」我和他说着话儿。 「恩?」 「咱们下山就回去,好不?过两天需要上坟的时候,哥再送你回来。」 「明天吧,」他说,「我们找个地方睡觉,我好累。」 我赶紧答应,「那好,我们找个酒店住一晚,你想吃什么?我们顺路去吃。」 「回房间叫外卖得了,我就像睡觉。」 「成,你吃点再睡,不然睡不实在。」 「好,」他答应得挺慡快的,「哥,咱俩一起睡,行不?」 「我不累。」 「你都好几天没怎么睡了。」 「谁说的?我天天都睡。」 「我睡觉前,醒来后,你都是清醒的。」 「那也睡够了。」 「哥……」 「恩?」 「……」 苏杨突然不说话了,他的额头,轻轻地,贴在我脸颊上。 我就在市区订了酒店,叫的都是粥汤。苏杨到没忽悠我,挑两样吃了几口。我没敢多劝,怕他吃不好会呕吐。我见他躺回床上,于是就去拉窗帘,这房间窗户很大,可以鸟瞰整个城市。苏杨叫住我。 「开着,」他说,「别拉窗帘。」 我只得由他,换了衣服,跟他躺进被窝里。 我们在傍晚夕阳里,紧紧地拥抱着彼此。 「哥,」苏杨的声音轻飘飘地传来,象深夜里悠然而过地一声嘆息,「你们应该讨厌我的。」 「又瞎说什么呢?」 「我不是为了给奶奶治病,才给张叔睡地……」他顿了顿,「奶奶是给我气疯的。」 「等你病好了再说吧!」其实,过去如何,这时候的我,是一点都不想去计较,「你不是说你困了?睡醒咱回家再说吧!」 苏杨长长地嘆了口气,翻了个身,呆呆地望着天花板:「我不是故意瞒你,哥,我也痛恨那个时候的苏杨,也无法面对……为了钱,为了将来,为了不受苦的生活,出卖身体的事实。」 他看起来飘渺而沉陷,脸上的忧伤,让我无法打断。 第44页 「张叔是看着我长大的,从小就对我好,比我爸还关心我。我有时候觉得,也许他才是我亲生的爸爸。后来我爸出事,没有一个人肯帮忙,我奶奶找了很多人,花了很多钱,刚刚搭好的路,我爸却在里头上吊了。他们都说事情牵涉到太多上头的人,不能留着我爸。」 苏杨很少说他和他爸的关系,我只觉得他们之间,就象很多父子,有些冷漠。 「我们那时候真是一分钱都没有,房子都卖了,我奶生口气,就有些神经兮兮的,脾气很暴躁。我们住在张叔暂借给我们的房子,没人在乎我们,包括以前跟我爸的那些很亲近的朋友,都离我们远远的。只有张叔不嫌弃。他有家有世,看上去挺正常,我那时候连同性恋是什么都不知道。」 苏杨无法连贯地说很多,他总是断断续续,象是回想,又象是体力上跟不上去,我心里为他的憔悴不堪深深地担忧。中途江洪波打开电话,我都没敢接,就怕惊扰了苏杨的情绪,那些日子的相处不是白来的,我特别不踏实,又说不明白那股隐隐的惊恐,从何而来。 第82章 「后来有一回,我奶出城,晚上赶不回来,我自己在家的时候,张叔来了。那天,他喝了点酒,醉醺醺的,说晚上不走。那是他的家,我也没说什么,睡到半夜,他摸上我的床,就……」 苏杨停下来,气息不匀称,好像挺难受,我连忙给他找水,又吃了几颗药,可是那些狗屁的退烧药一点都不好用,他的体温依旧很高,好像开始打摆子,哆嗦得厉害,我看他真是快要撑不住了。 「别说了,苏杨,咱去医院吧!好不好?哥带你去医院。」 他象是没听见我的话,转身抱住我:「哥,你用点力气抱我。」 我按他说的,将他炽热的身体抱进怀里,他贪婪地吸收着我身上的体力。 「我从来都不怎么聪明,那时候成绩已经很糟糕,连高中都没考上。我不知道该怎么照顾奶奶,对将来充满恐惧。可是,我顺从他了,尽管打心里讨厌他那么搞,尽管我一直认为,他对我的关怀,就像爸爸对儿子一样……我那时候真觉得自己一无所有,留个不值钱的尊严有什么用呢?」 我想起苏杨奶奶有次撞见我们接吻发疯打他,便猜到后来的故事,也许是知道了苏杨和姓张的关系,受了刺激,加上本来就不怎么太正常,才发疯的。 「我没在你跟前装纯,刚认识你的时候,我真没想到你也是张叔那种人,哥,你看起来一点都不象喜欢男人的人。我不是为了你的钱,哥,真的不是。上大学以后,除了我奶奶治病,我再苦,都没有去动张叔给我的那笔钱。荣华富贵和权势,我都见的多了,那些东西都不长久,都不可靠。我想脚踏实地过日子,平淡的日子,给我奶奶养老送终……」苏杨抖得不那么厉害,象是渐渐安宁了,他伏在我胸口,如同过往很多很多次那样,倾听着我的心跳:「哥,我不后悔和你一起……我真的没想到,我还能幸福。」 我感觉眼泪慢慢地流下脸颊,痒痒地,我流着眼泪,亲吻着苏杨:「会幸福的,苏杨,咱们一定会幸福的!」 他的身体似乎变轻了,像一片树叶,落在我的胸前。 「我困了,哥,咱睡觉吧!」 夜色降临。 我倾听着苏杨的气息,在我耳边缓慢而匀称地响起,他的身体很自然地依偎着我,好像我真是他的幸福。心里的内疚感,如同缠藤一样勒着我,几近窒息,这种情绪消耗着我的理智和体力,也不知什么时候,我沉沉地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满室都是阳光,我皱了皱眉,脑袋里混混的,有点不太清楚自己身在何处,就象苏杨说的,我已经有好多天没这么完整地睡过一觉了。习惯性地,我伸手去摸身边的人,结果,空空的。苏杨那头的床,根本没人睡,被窝里冷冰冰,他什么时候起来的? 「苏杨?」我叫了一声,卫生间里很安静,没有水流声,他应该不是在洗澡,「苏杨?!」 我起身,发现苏杨根本就不在房间里。穿上衣服,在酒店里里外外地找了一遍,也不见他的人,我突然感到一种不详,正冷冰冰地,爬上我的后背。 苏杨失踪了。 第83章 江洪波帮忙调动了很多人手,汽车站,火车站,挨处问,就是找不到见过苏杨的人,直到夜幕降临,也没有消息。我开车去了他爸爸和奶奶的墓地,看门的说没见过苏杨来。我们在城里四处漫物目标地找,人海茫茫,将每个人都拼比的那么渺小而微不足道。我感到一股心焦,象野火般燃烧起来,胸口炽热而闷堵,不管江洪波怎么劝,完全是一个字都听不进去,只觉得手脚冰凉,脑子里乱糟糟的,恨不得伸手给它扯烂。 「他要是出什么事,」我一支接一支地抽菸,可是我的情绪,已经不是尼古丁能安稳得住,「都是我逼的……都是我,把他逼得走投无路了。」 「别这么说,」江洪波还是企图安慰,「苏杨不会有事,他可能就是想一个人呆着。」 「你没有看见他那个状态吗?!他根本走不远,连钱包都没拿,能去哪儿啊!」 「对么,所以说走不远的,可能病倒,被送医院去了,我已经都找人去医院问,你别太着急。」 「你不懂,江洪波,你不懂的,苏杨昨晚就不对劲,他说话特别怪,我都觉察到了,妈的,却睡着了,你说我他妈的怎么就睡着了呢!」 我抽了自己一巴掌,被江洪波一把拉住了:「虎子,你别什么都往坏处想,苏杨说不定就是想冷静冷静。」 我心里清楚,苏杨什么都没有了,虽说奶奶是负担,却是他坚强的理由,让他不管多难,都得撑下去。就算我前段时间那么玩弄他,侮辱他,伤害他,他也只是想带着奶奶离开,到个崭新的地方,重新开始。可现在。连奶奶都不在,这个世界上,苏杨一无所有。 不再牵挂,不再留恋。 江洪波叫了外卖,让邹童吃,他胃不好,挨不得饿。我坐在一边,突然灵光乍现:说不定苏杨回家了呢!他那么爱赛文,怎么也会回去看看它。我从沙发上跳起来,就往门口沖,「苏杨肯能回家了!」我现在说话都语无伦次,完全联繫不了上下文。江洪波焦急地要追我,又不放心地嘱咐邹童:「你把饭吃完,我去看看虎子。」 酒店的走廊里,江洪波拉住了我:「你又要去哪儿,你就算再怎么找也没用,外面找的人够多了。」 「他肯定不放心赛文,他会去看赛文的!」 我是坐不住的,哪怕就是在外头没有目标地瞎转,也比在酒店里苦等强,我决定回去。江洪波让邹童先跟我走,他不想我这时候开车,不过,他还得留下来,和当地的人手交代继续找人的事情。 回到家里,屋子是空空的,苏杨根本就没回来。 邹童似乎早就知道苏杨不会自己回来,也许,我也是知道的。 但是,我忍不住想给自己吹起大大的,希望的泡沫。 苏杨认识的人,我们都问过了,包括那个张叔。我能感觉到自己的信心,正在一寸一寸地崩溃。苏杨,你在哪儿啊?! 一夜无眠,邹童也只能陪着。 第二天,江红波赶回来,家乡那里依旧没有苏杨的消息,我们开始在这里乱找。除了老家,苏杨只认识这里,他如果想跑去陌生的地方躲我,不会连身份证什么都不带。因为过了二十四小时,我们真是报案,找了很多人,拿着照片去车站,医院,酒店……能去的地方都去,时间每过一分钟,我的希望,就缩小一点儿,我已经完全没有耐心,绝望而疯狂。 赛文蜷缩地睡在苏杨以前住的那间客房的床上,我走进去,他抬头看着我,又觉得无趣,躺了回去,我对它的耐心和关怀,总是不如苏杨。坐在床边儿上,我想起苏杨刚刚到我家来住的时候,他总是留赛文在他的床上过夜。 「它睡觉大唿,你不嫌它吵啊?」我问他。 「赛文可比你安静多了!」 苏杨捉弄我的时候,总是自己先笑,黑眼睛弯弯的,特别可爱,他是那么容易开心的人。 他常看的余秋雨那本书还在,没有带走,我伸手拿过来,这本书里夹着一张我的照片,我曾经因为苏杨的偷偷喜欢,那么那么地得意!翻开书,照片却不见了,我心里抖了下,思维在缓缓地转动,突然间,想法咬合在一起:我知道他去哪里了! 第84章 寒风象刀子般凛冽,刮在脸上,一片麻木,冷暖不知。正是黄昏,四周渐渐暗淡,只有遥远地平线上的斜阳,还剩寥少光辉。 光秃秃的城墙,寂寞而消沉。 我象疯子一样地嘶喊着苏杨的名字,回应我的,唯独空荡荡的回音,一遍遍,伤心地重复。到最后,我完全失去了声音,不管多忙卖力,「苏杨」两个字,都只有在心里,才能嘹亮地喊出来。 他不在这里。 邹童开始还努力地帮我喊,但他很快就认定,苏杨不会来,他病得那么重,没有体力爬上来。可是,邹童不懂苏杨的执拗,他认定的事,就算是粉身碎骨,也不会放弃。 「你确定就是这里吗?」邹童问我,「我们要不要去前面找找?」 「他要是来,肯定是这里。」我的声音听起来嘶哑而丑陋。 我们就是坐在那截短墙上,看日落,拥抱,接吻……他的手紧紧抓住我的,象是抓着他一生的幸福,我说,你的手指头怎么跟绳子一样长?苏杨说,要是绳子就好了,把你牢牢绑住。这里有他最珍贵的回忆,曾经有一个夏天的傍晚,清凉的晚风吹来,他的脸在余晖里,是好看的粉红色,他的眼睛里映着一片火烧云,他说,哥,我真幸福…… 回忆长满荆棘,每想一下,都是无边的刺痛。 我简直要疯了,喉咙火辣辣地疼,心口闷得象要窒息,蹲在地上,我抱着头,痛苦流涕,那种煎熬,我宁愿死去,宁愿死去! 「佟琥,」邹童蹲在我身边,抱住我的肩膀,「你别这样,我们回去,再商量看看,苏杨身上没多少钱,走不远的。」 流过泪的脸颊,被风一吹,顿时要裂开似的。邹童本来身体就糟糕,这会儿冻得直哆嗦,小小的身子蜷着,回去肯定要病的,我不能再连累他。 「你先回去,」我哑声说,「我在这里等,苏杨肯定会来。」 「这里等一晚,你就冻成冰棍了!你怎么知道他会来?」 「他喜欢这里,苏杨特别喜欢这里。」 我在心里说,他在这里爱上我的,他在我的背后看夕阳,拍下我的照片,放在书里……我勐然回头,不远处的城楼,在暧昧的光线里,显得残缺不全。有一次带赛文来,它乱跑,蹦了上去,苏杨追它爬上去,对我说:「哥,我在这里偷拍过你……你坐在城墙上,称着夕阳,真帅!」 第45页 我几乎手脚并用地爬,那里并不高,很容易爬,可是因为太紧张,没有平时灵巧,好不容易上去,苏杨几乎立刻出现在我的视野里。 他靠着墙角,揣着手半躺半坐,头耷拉着,帽子遮掩了整个头脸,就算看不清他的面目,我也知道他是我的苏杨。我激动得趔趄,狼狈地冲到他的身边,邹童没有跟上来,他立刻给江洪波打电话。 我小心地捧住他的脸,轻轻地喊他:「苏杨?」 他长长的睫毛低垂着,眼窝发青,身体冰冷而僵硬。 第85章 有很长很长的一段记忆,是断断续续的,我记得漆黑的山路,记得风象发狂一样地刮,记得邹童沉重而难受的喘息……,背后的苏杨安静地连唿吸和心跳都细不可闻。我把身上的大衣拿来裹着他,想要温暖他,想他的脸颊,象上回背他走下墓地时那样,热乎乎地贴着我的。可是,他的身体,冰冷得没有任何生命的徵兆。 山下救护车已经在等,我看见穿着制服的急救人员,从我背后接过苏杨,他们抬得那么轻松,好像一米八三的苏杨,连点重量都没有。我想跟上救护车,却给江洪波拽住,他说,虎子,别耽误他们抢救,你坐我的车。我没听进去,继续跟着医生,邹童和江洪波左右把我强行架到他车上,我却连反扰都没有。 我有点煳涂。脑子里很乱,不知是该高兴,还是担心,整个人缺乏表达的能力,好像连简单的反驳,是或者不是,都不怎么会说了。可是,我的心又很清楚,医生说的一宇一句,我都听得很真切,牢牢记在心里。 苏杨一直昏迷。 他们都劝我去休息,而我对睡眠,充满恐惧。 上一次睡觉,我丢了苏杨,这一回,不管多困,我都不敢睡,我希望等他醒来,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我。 我姐、王超,大飞他们都来过,我的脸上一定写了「请勿打扰」,除了象徵地安慰几句,他们都不敢来招惹我。邹童好像回来就病了,我一直没看见他出现,江洪波因此显得格外忙碌,我很想跟他说,你不用管我,照顾邹童去吧!可是,我暂时性地遭遇到表达的障碍,除了苏杨,我对整个世界都漠不关心,包括我自己。 苏杨那时侯还住在特护,我隔着玻璃能看见他安静地躺在那儿,脸色清白,这些天,他一直就这个姿势,我真怕他不舒服。白天,我通常都在这里等着他,就象以前等他放学,不管多久,看见他从人群里走来,笑起来灿烂无比的神态,照亮身边每一个人。 我期待着苏杨再次照亮我的生话。 有一次,我隐约听见江洪波和医生在说话,我不知道他们是要躲避我,还是故意让我听到。医生问苏杨家里是不是有什么精神病史。这个问题,让江洪波有些为难,他委婉地说,苏杨的奶奶好像精神有点问题,爸爸是自尽的,医生很严肃地推测,这很可能会影响到苏杨的精神状态,他们要对此有专门的准备。 我不明白他指的专门的准备是什么。 可是,我来不及去猜想,因为,苏杨醒了! 他甚至不需要微笑,不需要语言,只睁开眼睛,看我一眼,我的世界,就象云开日出一样茫茫万丈起来!他醒了,象是睡了很长的一觉,终于醒了。我说不出有多么高兴,整个心雀跃着,「砰砰」地,跳得格外响亮。苏杨身上插满了管子,我小心地,不知该碰他那里比较好,最后我决定摸摸他的手指尖儿,说不上暖和,但绝对有温度。 我们都没说话,在护士出门拿药的短暂时间里,我轻轻地,吻了吻他的嘴唇。 那一刻,我以为,一切都要好起来了。 第86章 苏杨在普通病房才住两天,就不得不转入特护,他遭遇了一系列常见的,不常见的併发症,处于二十四小时紧密监护之中。我才舒缓下来的心脏,再次跟着吊起来。我们约见了很多专家,因为苏杨现在的状况不适合转院,只能请他们来会诊。 其实,那时候,我根本就不去考虑所谓后遗症,只希望苏杨能活着,瞎了,残了,傻了,我都不在乎。 金钱不是万能的,这世界上有些东西,金钱买不到,谓之珍贵;但大部分的东西,只要肯砸钱,都还买得到,谓之昂贵。我开始忍不住胡思乱想,当年奶奶疯了以后,苏杨哪怕是想离开那个男人,也是做不到。人穷志短。他那时候十几岁,却沦落成命运的奴隶。我终于明白,他为什么那么容易幸福和满足。 我算不准日子,只是白天和黑夜重复着交替,我的头脑似乎一直清醒,又好像从来也没清醒过,最后,我在不确定的时间和地点,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醒来的时侯,我看见我姐。她没化妆,显得有些憔悴。 「虎子,你怎么把自己折腾成这个样儿?」她不忍心骂我,又觉得心酸,「在特护外的沙发上你就睡过去了,一睡就是两天。」 「哦……」我的脑袋还处于睡眠状态,无法思考。 「你瞧瞧你自己,都不成人形了。」我姐拿了毛巾给我擦脸,她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 「爸妈知道这事儿。」她轻描淡写地说。 我皱了皱眉,这时候没心情没体力去考虑家里:「他们怎么听说的?」 「你和江洪波整天这么耗在医院,我看你们也没想瞒着。」 「有什么好瞒的?」我说着说着,脑子突然清醒,「腾」地坐了起来:「苏杨呢? 苏杨呢!他怎么样?」 我姐按住我,安慰道:「已经度过危险期,上午还醒了一会儿呢。」 不知该不该高兴,上回就是高兴早了。 「转进普通病房了吗?」 「还没,医生说多观察一下,这回稳定以后再说,不过现在各项指标都很乐观。」 我连忙起身下地:「我得看看他去。」 我姐见拦不住,也不管了,只跟我说:「你先去收拾一下,看你这样儿,苏杨看了都闹心。」 洗澡刮脸,换身干净的衣服,我跑去苏杨的特护。从电梯里一出来,我就看见江洪波和邹童站在会客厅那个地方,似乎低声商量什么。江洪波比邹童高很多,说话的时候,低头瞅着他,并且一边说着话,一边很自然地给他绑上围巾,那动作充满默契和关怀。邹童难得地,乖巧而顺从地听着,点了点头。 他一抬头,见我站在跟前,旧习不改地挖苦我:「哎哟,总算见点儿人样了,还是得大姐亲自出马。」 见我尴尬,江洪波帮我解围:「去看看他吧,状态挺好的,能说话了,我们先走。」 他们从身边经过,我忍不住回身对他俩说:「谢啦!谢谢你们这些天帮忙照看。」 「你鬼上身,还懂礼貌了呢!」 邹童沖我挤眉弄眼,神态俏皮可爱。 第87章 我已站在病房外面的窗口那儿,苏杨就看见我,转过脸,他是清醒的。 我沖他挥手,他非常细微地笑了,费劲地抬了抬手,算是回应。护士在给他换过针药,出来的时候,见到我在等,说:「怎么又来了?一拨一拨的,晚上就能转进普通病房,到时候再看不行啊?」 我的心情是愉快的。 苏杨这次情况比上回稳定很多,转到普通病房以后,身体渐渐好转,几乎每天都有新的进步。我把那张照片镶在镜框里,放在他的床头。他在山上冻得奄奄一息的时候,这张照片就揣在他的兜里,就好像我挨在他的身边,听他说,「哥,我可能是爱上你了。」有时候午睡醒来,苏杨会长久地盯着那张照片失神,说不清楚他在想什么。 虽然没和别人透露,我总觉得苏杨好像变了,和以前有点无法形容的不同,他也会和我说话,不管别人在,或者只剩我和他,举止都算正常。但他时常恍惚,叫他都听不见似的。我想,毕竟经歷了这么多的打击,总是要慢慢恢復,他出事那几天,我也是六神无主,恍恍惚惚的,我只能这样自我安慰,因为在心底里,我很排斥他们的暗示,我讨厌,或者说害怕,他们把苏杨当成潜在的精神病人。 这天,我刚到医院,护士说苏杨打过针,睡觉呢,我看看表,下午两点多,刚吃过午饭,我也昏昏欲睡,躺在病房里的沙发上打盹。朦胧中,苏杨好像醒了,我连忙睁开眼,他果然坐在床上发呆。 「醒了啊?」我问他,「护士还说你得睡好一会儿呢,怎这么快就醒了?」 我起身,想给他倒些水喝,苏杨突然伸手扯掉手上的针头,梦游似的,下地就往外走。我吓坏了,赶快追上去,拉住他:「你这是干嘛?!」 他用力推我,可惜太虚弱,这么一推,翻到自己一屁股坐地上了。 「苏杨?!」我没敢强行去抱他,小声地换他的名字,「我佟琥,你哥呀!怎么了你?做噩梦了?」 他愣愣地看着我,眼神空白,好像我是个陌生人,那一瞬间,他灵魂上仿佛附着另外一个人。 我小心地凑近他,轻轻地握住他的手:「苏杨?没事儿吧?」 他的眼神聚焦了,神情清明很多,嘆了口气,「哥,」他轻声言语,伸手抱住我的脖子。 我赶忙把他从地上抱起来,他瘦了那么多,横着抱他,一点都不吃力。他仅仅揽住我,脸埋在我的胸口,象只受惊的小动物。直到他又睡着了,我才去找护士,只说刚刚不小心弄脱针,她不可思议地看着我,粘得那么紧的针头怎么会脱?但好在她也没说什么。 那次以后,苏杨再没有什么过格的行为,我便没和任何人说起这事。 因为要照顾苏杨。我公司的事情几乎都不怎么太管。当初医生说苏杨要恢復,可能也需要不少时间,我就打算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照顾他。帮他把身体养好再说,生意是不想做了。但是苏杨恢復得不错,加上我姐很不贊成我为了苏杨什么都不管的做法,卖掉公司的事,就这么搁浅了,暂时由伍雅介招的一个朋友先帮忙看着。 我和苏杨的关系,在家里也算是公开了,虽然之前我爸妈都有了隐约的心理准备,现在这么「明目张胆」地来了,他们还是挺不痛快的,尤其是我妈。这天上午,她打电话来,让我回去说有事商量。这段时间,我一心都扑在苏杨身上,对他们确实忽视了。当时,看苏杨吃完饭,午睡躺下,邹童陪着他,我就开车回家了。 一进客厅,我爸妈,我姐都在呢,坐在沙发上,看着我「无辜」地走进来。 「今天过节?怎这么全啊?」我把钥匙放在门口,顺便换鞋。 「我们和你姐谈过,你和苏杨的事,有必要跟我和你爸交代一下。」 「哦,谈什么?」我走过去,坐在他们的对面,这种座位的安排,感觉象是审判,让人不舒服,「就那么回事,让我怎么跟你们说?」 第46页 「那么回事?」他俩互相看看,我妈忍不住后悔地说,「我就怕江洪波拐坏你,倒是…… 「这和他有什么关系?!」我现在真没什么心思和他们出拒,可我不想因为自己糟糕的心情,影响到他俩,把事搞僵,以后都难收拾,我只好让步,「爸妈,你们也知道,苏杨出了点事,现在还住院,状态不是特别理想。我没有心思,也没体力,这时候跟你们解释前因后果。好歹等苏杨身体好了,让我喘口气。不过有些话,我得先说明白,我的性向,和江洪波,和苏杨都没关系,就算没有他们,我还是这个样子,也不会成为你们心目中结婚生子,传宗接代的乖儿子,这点上,我对不起你们。行吗?」 「行了,以后再说吧,「我姐看不下去,出来解围,「你们是真心疼,还是假心疼?他都折腾成这样,还逼什么呀!难不成他跟个男的,就不认他当儿子了?」 「这……这不对呀!」我妈欲言又止,她的眼睛一直扫着我。她肯定很吃惊我的憔悴和消瘦。 正在这时候,我的手机响起来,是邹童的电话,我一接起来,就听他极度慌张地说:「感觉到医院来,苏杨要跳楼!」 我象触电一样,迈步就往外头跑。我不该回家,不该扔他一个人,苏杨恍惚劲儿一上来,整个人就犯煳涂。路上,邹童一直在电话和我说话,说他转头打个电话,苏杨就没影儿了,就在他在医院四处找的时候,有人发现楼顶站着人,正是苏杨。 「把电话给他,我和他说话。」我横冲直撞地开着车,朝医院方向飞奔。 那头没声音,接着传来邹童的尖叫:「别,别退,苏杨!我不过去,不过去。」 「不行,佟琥,他脑袋不清楚,一靠近他就往后退。」邹童不知所措地说,「你快点来吧!」 我从停车场一路朝住院部奔跑,两边的灌木树丛飞一样倒退,我目光昏沉,看什么都不真切,好像整个世界都在激烈的崩溃之中。楼下围了很多人,六楼顶,苏杨细细长长地站在风里,我被一阵昏眩击中。 我气喘吁吁地跑上天台,和苏杨面对面站着,他只穿了单的病人服,裤管和衣袖都很宽大,兜满了风。他的眼神又是空洞的,目光明明落在我的脸上,却又好像根本没看见什么。其他人都不敢靠近,就怕他掉下去。没人想负这个责任。 「苏杨,」我喊他,他的眼光冷不丁晃动了下,好像认出了我,「是我,苏杨,你记得吧,我坐在城墙上看太阳落山……你记得吗?」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衣服兜,那张照片他依旧随身带着。 「对,那就是我,苏杨,是我。」我试着靠近他,「你下来,哥带你去。」 「去哪儿?」他愣愣地问。 「去看赛文,带他爬山,去我们常去的那一块儿,你忘了?哪里落日最漂亮。」 「我没忘,」苏杨说,象是在脑海里回忆着,脸上浮现隐约的微笑,但转眼又开始煳涂:「可是,我奶奶在下面,你看,她在那里!」 他回身指了指楼下,身子一倾斜,吓得我高唿:「苏杨!!!别动,站在那里,别动。奶奶不在下面,她在家等着你呢!」 「你骗人,」他光着脚丫子,在靠边儿的地方往右,走得从容不迫,「你总是骗我。」 「我没有,苏杨,我不会再骗你。」我的心随着他的每一步而疼痛地抽搐。 「你说不嫌弃我,骗人,你比他们都瞧不起我,觉得我骯脏,虚荣,不要脸,你打我,把我当卖yin的,还付钱给我……」 这些话或者一直积压在他的心底,若有神智,他绝对不会倾诉出来,也许正是这些灵魂上沉重的负担,日日夜夜,分分秒秒,侵蚀着他的精神,直到无法负荷,纷纷崩溃。 「我错了,苏杨,我不是有心的,我不在乎你过去,真的,不在乎!我会象过去一样爱你,苏杨,跟过去一样,好不好?好不好?你下来,你下来,我们慢慢说!」 苏杨的神智飘忽不定,他时而清醒,时而煳涂,他应付着俩个自己,看似十分烦恼,突然跑起来。 我的心,瞬间被五马分尸。 「苏杨!!!!!」 我撕心裂肺地喊他的名字,隔着固定的距离,紧紧地跟着他,寸步不离。他却突然停下来,眼睛清亮,让我有股错觉,那一刻,他是清醒的。我们之间,连空气都凝固了,他那样痴迷地看着我,好像要永远地记住我的样子,他的头髮被风揉搓得蓬乱,衣服鼓满风,如同飘扬的旗帜……他的嘴唇蠕动了下,似乎说了什么,我却听不见。 「苏杨……」 我心里默念着他的名字,直觉驱使着我,朝他扑了过去…… 在他转身的瞬间,我抱住他的身体。然而我们离边缘太近,他已经倾斜的身体,让我几乎无法保持平衡,我不能放手。 就是眨眼间的事,我们抱在一起,朝外载了出去。 第88章 身体瞬间失重,那一刻,心里其实什么也来不及想,只觉得「算了吧,就这么算了吧!」,本能地抱紧苏杨。落地比想像中要早很多,感觉就是眨巴眼的功夫,心还因为失重而悬着呢,身子却沉沉地摔了。 电视里那些为了保护谁谁,拿自己当垫子的招数,都是骗人的,人在空中,对身体的控制力很弱,我又不是田亮。因此,我和苏杨是胡乱地摔下来的……我的脑子一片空白,只看见明亮的天空,身下晃动起来。 原来医院在换标志,因此在五楼搭了建筑台,也不知怎么会这么巧,我们正掉在上面,晃晃悠悠地,邹童探身从天台上看下来,那神态似乎要昏倒似的。我无法形容当时的心情是什么样,简直跟做梦差不多。 「摔到没有?」我连忙确定怀里的苏杨安全无恙,「哪里疼不疼?」 苏杨不说话,但是我知道他是清醒的,他的眼睛不再空洞和漂浮。我扶他坐起来,真想亲他,好好亲亲他,可是下面的人太多了,现在多少双眼睛都在我俩身上,只能收敛心里的欲望,顺手脱下外套,把他裹住。 「冷不冷?」 他摇头,却一连打了好几个冷颤,这会神智回来了,才知道冷,刚刚疯起来,冷暖不知的。 很快,我们被拉了上去,医生怕苏杨情绪在激动,立刻给他用了镇静剂,他的眼神跟随着我,直到昏沉地睡过去。等苏杨送去检查,我这才觉得左边的肩膀疼得厉害,象是扭到了,照了片子,说没伤到筋骨,养养就好。 大家都松了一口气,这时候,我妈走到我跟前,伸手就是一巴掌,打得我顿时愣了,从下到大,她连骂都不捨得骂,更别提动手了。 「你没有爹娘吗?」我妈气得直哭,「你就那么跟他跳下去,想过你爸和我吗?啊!我们算是白养你了,在你心里,连个神经病都不如!」 我妈说完,扭头就走,我连忙追上去。我从家里跑出来,他们都跟着,跳楼那一幕,对哪对父母不是惊心动魄的,他们没心脏病发作,就谢天谢地了,别说赏我一巴掌,就是杖责五十都不过分啊!老太太来气了,腿脚还挺快的,加上我身上到处都酸疼着,都出了医院大厅,我才把她追上。 「妈,妈!」我喊她,「对不起还不行吗!我给您道歉成不?」 「你还有脸道歉?!」我妈涕泪交流地说,「刚刚你说要是真摔下来,你拿什么跟我道歉?你让你爸和我以后怎么活呀!你就那么爱他,自己亲爹娘都不要了?!」 「不是,妈,我怎么会不要你们,那不是紧急情况吗?我当时没想到会掉下去的,我以为,我能拉住他。」 「我看你就是抱着和他殉情的心思去的!」周围停车场也没人,我妈说得毫不顾及,「我给你吓得魂儿都没了!」 「我知道,我知道。我错了,妈,我真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成不?您别跟我生气,我真不是故意的,我还没来得及孝顺您,怎么会去做傻事呢!」 我姐姐这时候跟上来,帮我劝:「对呀,妈,您别气了,虎子应该去查一查,您看他追你出来,都是瘸的。」 我妈神态立刻紧张起来:「哪条腿疼?刚刚照片子,不是说没事吗?」 「那照的不是肩膀吗?」我姐吓唬老太太,」都应该看看,谁知道伤在哪儿,好歹也是那么高的摔下来。」 「没事没事,」我这么没良心的人,都不忍心继续吓唬老太太了,「真的,妈,别听我姐瞎跄跄。」 「不行,得再查查!」我妈这会儿注意力又回到我身体上,「万一留下后遗症怎么办,你头昏不昏?噁心吗?」 「妈,我又没摔到脑袋。」私享家论坛录入 「你这脑袋,就是不摔,也不好用。」我妈损我,「傻了吧叽的,那个苏杨有什么好,值得你那么不要命地去救呀?」 「别这么说,妈,他现在这样子,都是我给逼的,我这么大的人,得为自己负责,以后我都会好好照顾他,妈,我真是特别特别喜欢苏杨。」 「得了,你那些事,你姐都跟我们说了,你这浑脾气上来,真是不象话,怎么能打人呢!」 我抬头跟我姐递了个眼色,我姐在我妈背后,轻摇摇头,我知道她不会什么都说,如果跟叔叔睡觉的事给我家里知道,苏杨就算是个女的,也别想进我家门儿的。 「我们回去吧,你看虎子连外套都没穿,冷不冷呀。」我姐又打可怜牌。 「你真是,」我妈果然上套,「出来怎么也不多穿点儿。感冒可怎么办?你现在瘦成这样子,抵抗力都弱。」 「这不是给您吓的,」我连忙马屁拍上,「当时那情况,您就是跳楼了,我都跟您跳下去。」 我妈脸蹦不住了,推了我一把:「看你说的,我又不是精神病,跳什么楼。」 我其实挺讨厌他们有事没事地拿「精神病,」说事儿,但当时真是紧急,乱七八糟的,也没心思去追究了。我姐送他俩回去,她其实也很生气,但在爸爸妈妈面前,还得袒护着我,心里指不定怎么骂我呢,等一切都解决就绪。她肯定要找我算帐。 苏杨在镇静剂的作用下,昏昏沉沉地睡着,我伸手从他口袋里拿出那张照片,他总是随身揣着,好像有它在身上,就拥有着我,这人真傻。我低头,亲了亲他打针的手,他在发烧,但是医生说,体温已经控制住,问题不大。然而,经过这一次,我心里越发地没底了,医生和江洪波的对话,总是在我耳边迴响,我不知道苏杨的表现,是单纯受了刺激,还是真的就遗传了家族的精神问题。就算他疯了,我也不在乎,我反覆鼓励自己。 第47页 但是江洪波和邹童,都挺担心这事儿的,他俩的意思是,不应该逃避,该治还得要治。 「再说吧,等他身体好了再说。」 我只能推辞,我不想让苏杨知道自己精神有问题。 第二天,苏杨醒了就说饿,我妈家的阿姨给送了熬的粥,这让我特别欣慰,至少我妈没有排斥苏杨。我餵他吃了一碗,他胃口挺好的,吃得很开心。 「喜欢吗?」 「喜欢,」苏杨欣喜而直接地回答,「很好吃。」 我觉得以前慡快单纯的苏杨,又回来了。 「喜欢就多吃点儿,」我欣喜地回答。「看你爱吃,我就高兴。」 「留着晚上吃,」苏杨的黑眼睛盯着我,终于问出来,「哥,我昨天是不是说了什么疯话了?」 「什么疯不疯?你说什么我都爱听。」我不知道怎么说,只好耍赖。 「我说真的,哥,我是不是说什么不该说的了?」 「干吗不该说?」我真怕再说错什么,刺激到他,因此格外小心翼翼,「想说什么就说,别放心里,哥有分寸的。」 「不是,不是,」苏杨有点着急了,「我煳涂的时候乱说,不当真的,哥,你别往心里去!我也不知道怎么了,煳涂上来,就是控制不佳……」他说着说着,有点害怕似的,跟我说,「哥,我将来要是变成奶奶那样,你别管我!」 「胡说什么呀!」尽管心里给他这话冲击得厉害,我也不敢太认真,尽量温柔地说,「你怎么胡思乱想呢?退一万步,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哥养活你,伺候你。」 苏杨的眼泪,「刷」地就淌下来,这人很少哭,可是眼泪以来就格外汹涌,跟水龙头一样,又觉得难为情,弯着腿,趴在膝盖上哭。他情绪这一激动,我的心立马儿揪起来,连忙安慰他:「别哭,苏杨,都过去了,别哭。」 我坐在床边儿,在他耳朵旁边小声地哄着,他哽咽的声音传来,说:「哥,我不是故意的,不想吓你……我,我不值得你对我这么好的。」 「我明白,苏杨,我都明白的,别伤心,都过去了,嘘,嘘,快别哭,待会儿护士来,以为我欺负你呢!」 苏杨扭身抱住我,埋头在我胸口,他特别喜欢这么抱着我。 他烧还没完全退,我甚至感到他的眼泪渗透衣衫,也带着他炙热的体温。我见门外也没什么人,低头亲了亲他的额头,轻轻地跟他说话,苏杨的情绪,才渐渐平静下来。 经歷那次跳楼事件以后,苏杨精神好多了,医生说可能也是因为他身体好转,很多药都可以停用的原因,有些药物对精神的刺激挺大的。苏杨偶尔还是会失神,可我觉得他可能就是在想什么,不是恍惚不清。因为只要我靠近他,他就会从沉思中醒来,和我说话,也不象刚开始那样,不着四六的。 我准备着给苏杨办出院,本来一切都好好的,结果,因为江洪波突然提出来的所谓专家,把我惹急了,和他吵起来。 第89章 江洪波推荐了一个特别有名的心理医生,美国人,说会在香港停留一周,他都没问我的意见,就请人帮忙预约了时间。那段时间,家里人也不停地提这个问题,我妈甚至说,你就是要找男人,也好歹找个正常的,苏杨将来指不定什么样儿,你不是自己找罪受吗?别人无端的猜测,和无聊的关心,让我格外懊恼。恰好这时侯江洪波撞枪口上,我就干脆沖他发了火。 「你们干嘛都认定苏杨有病啊?他现在好端端的,比谁都正常,把你们的好心都收起来吧!」 江洪波也挺窝火,但他没和我对着干,轻描淡写地说:「用得着发火吗?什么大事儿呀!」 「你都没跟我商量,就擅自作主,苏杨在你心里就这么疯,不看就要没治了?」 「你别犯浑啊,虎子,是这么回事,他就在香港停一周,平时从来不接病人的,我是怕他的时间安排满了,才没和你商量,再说,你要是不想去,那就不去呗,干嘛这么沖呀!」 邹童当时也在,坐在一边,难得地没出一点动静。 江洪波对我挺忍耐的,没硬来,一直好心地劝着我:「你自己看着来,我也没说苏杨怎么怎么的,人家也不是精神科,就是个心理医生,帮病人疏解情绪的。你可别多想啊,我什么时候说苏杨不好了?」 冷静下来,我也为自己的不分青红皂白感到难为情:「我明白,就是觉得憋屈,他们都不愿意听我解释,不去仔细观察苏杨,他真的不是精神病。」 「这是暂时的,别着急,」江洪波凑近了,开玩笑地安慰我,「再说,精神病怎么了?我还不是找了个精神病,过得也挺乐呵的。」 邹童耳朵尖着呢,顿时不乐意了:「江洪波,丫找死吧?」 对待苏杨,我现在是格外地留心,对人他状态好很多,但身体和精神的恢復,都还需要一段时间,接他回家以后,几乎衣不解带地照顾着他。我妈也过来看过两次,这个我确实挺意外,不管她嘴上怎么反对,她和我大姨不一样,我妈是个宽厚的人,心地好,就算她不接受苏杨和我一起,但就事论事,她还是会同情苏杨的遭遇,尤其知道奶奶跳楼,格外心疼这样的人。 又阿姨帮忙家事,王超邹童他们也经常过来帮忙,总算是把那段日子熬过来,离专家去香港的日子越来越近,我有点发憷,不知怎么把这事说给苏杨听,要是别人让我去看心理医生,我也会挺不慡的。 可是,苏杨没有让我为难,这一天,他自己说:「哥,师兄说有个很有名的心理学专家要去香港,江哥认识的,我去看看,好不好?」 看来邹童和他透过风儿了,我问他:「你愿意去吗?」 苏杨点点头:「我愿意,哥,我不想你替我担心。」 于是,在四月里一个飘着牛毛细雨的下午,我带着苏杨,飞去香港。 第90章 苏杨对香港没什么大感觉,这并不太出乎我的意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紧张,出发前那晚,他就没睡好,在飞机上也沉默不语,到了酒店才刚过中午,本来想带他去山顶,结果他赖在床上不动。 「我累,哥,咱就在酒店呆着,行不行?」 「行,你困就睡会儿,晚上我们再出去。」 「那你干嘛?」 「啥也不干,陪着你睡。」 我脱了外套,掀被子和他并排躺着。我们好像很久没有这样,在安宁的下午,什么都不做,相拥着打盹儿。苏杨的肩膀瘦削而光滑,过了一个冬天,肤色捂得格外发白。我忍不住啃了他一口。他「嘤咛」一声,回头看着我,我们的嘴唇啀有咫尺,不亲白不亲了,于是我探头过去,扑捉住他柔软细腻的唇…… 上次和他亲热,还是赌气在「九重」的房间,粗暴地报復。冬去春来,期间发生了那么多天翻地覆的事,把我们的世界彻底改变。再次肌肤相亲,恍如隔世,那种感觉,既有点沧海桑田的慨嘆,又是守得云开的释然。我们做得很温柔,象出发前,下得缠绵的春雨,轻轻的,无声无息,爱在催眠般的雨声中扎根进生命的土壤,盘根错节地,长在一起,结合,纠缠,直到分不清彼此…… 从午睡中醒来,夜色已经降临,窗外是维多利亚海港无以伦比的灯火,整个中环象个巨大的水晶盒子。苏杨气息轻柔而匀称,朝窗外躺着,痴痴地看,好像醒来很久,却连姿势都没变,眼神更象凝固了,半天也不眨一下。 「早醒了?」我从身后抱着他的腰身,在他耳边询问。 「不知道,」他梦呓般回答,「有一会儿了吧?」 「饿不饿?」 「有点儿。」 「苏杨,你是不是担心什么?」我终于忍不住,索性问他,「心里有什么就跟我说,别藏着。」 他转过身,埋身在我怀里,用心地说:「我那天说的,你得当真,哥,我将来要是疯了,你别管我。」 「别说这些不靠谱的,」这段时间,我一直小心翼翼,诚惶诚恐,今天发现有些话还是要说明白,帮他定心,「你既然提起,哥也有话和你说。」 这些话在我心里堆积很久,在苏杨奶奶出事那天,我就想说,或者如果当时鼓足勇气说了,也不会横生出这么多麻烦,以至于他可能还能还怀疑,我如今不过是怜悯他的状态。 「你的过去,哥已经想开,绝对不追究,你别在心里跟自己过不去。以后,咱俩什么事都要开诚布公地谈,不掖藏,不隐瞒,成不?」 「不是瞒你,哥,我是真没脸说,没脸想那一段。」 「那正好就把它忘了!咱俩都给它忘了,没什么大不了,就当做场梦。」我抬起他的脸,盯着他的眼睛,「以后不管发生什么,我们都得给对方机会,凡事商量着来,两口子在一起,哪有不吵架的?你看江洪波和邹童,打了八年,分都分了,这不是又回到一块儿了?货比三家,对比以后,发现还是原来的好。」 「你也对比了吗?」 我给他问住了:「不用比,你就是最好的。」 「可是,叔叔阿姨……他们会很失望。」 「这些你别担心,现在儿媳妇那么多,他们应该感谢,我给他们找了个和气好说话的小伙儿呢!慢慢来,他们肯定会接受你,连我大姨都不管江洪波和邹童折腾,何况我妈,她可比我大姨心地宽厚善良多了。」摸索着他清秀的眉眼,我无法表达心里失而復得的喜悦:「苏杨,我再也不会放你走,再也不会……我是真喜欢你,太喜欢了,从来没这么严重地喜欢过一个人。」 「严重?」他眉毛不解地挑挑。 「非常严重。」我将错就错,「如果你不允许,不配合,后果会更严重!」 他的眼睛带几分湿润,却笑了:「你威胁我?」 「赤裸裸地威胁。」 「我要是不答应,你就动手啊?」他的眼睛亮晶晶地,带着笑意地挑衅,我突然觉得他再正常不过了。 「……我以后要是犯混,你就还手呗!」 「打不过你怎么办?」 「所以得锻鍊身体,增强体质,富国强兵,没有打不过的。」 「好!就这么办!」苏杨搂住我,言语间掩饰不住的喜悦和幸福:「哥,我也很严重地喜欢你。」 第二天,我们坐船过海,去了医生的办公室。 苏杨自己进去,我只能在外头坐着等,过了好久,至少有三个多钟头吧,他才从里头出来。我挺着急的,问他怎么样,他没说什么,就是聊天儿。我半信半疑地,也不能多问。专家同志还挺神秘,也不打算和我谈苏杨的情况,弄得我特多余。后来我回去给他打电话,他才说苏杨的恍惚反映,是人在打击的正常反应,只要以后情绪安稳,心情舒畅,就不会有事。 第48页 我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地。 从香港回来,苏杨的情绪确见好转,也不知是专家的作用,还是那晚我们畅谈,起了效果。我又禁不住联繫,说不定那晚的亲热推波助澜呢!如果给苏杨知道我这么想,肯定又要怪我成天净想那些事儿。 接下来我把重点放在爸妈的说服工作上。其实我爸还好,他自己有很多朋友,平时过得很充实,并不太管我,就是我妈想得比较多。不过,有江洪波的前车之鑑,我妈接受我是gay的事实,似乎并没有很艰难。而我也不想逼她接受苏杨,生活按部就班以后,她似乎默认了我和苏杨的生活状态。 有一次,我大姨来,老姐俩在一边儿偷着说话,正好我经过,恰好听了几句。 我妈就发牢骚:「你看虎子,找就找吧,救过还找个精神不好的,放着大少爷不当,成天伺候人。」 「不是看过医生,说没事儿吗?」我大姨说,「依我看,苏杨可比邹童正常多了!」 「别这么说……」 「你还不信?我们洪波才是好日子过够了呢!」 我在门口忍不住偷着笑,她俩也够逗的。 第91章 我并没有多么害怕苏杨的过去给我家里知道,经歷了这么多生生死死的考验,很多事我都能够用平静的心态去看待,不再象以前那么暴躁。连我姐都说,「咱虎子成熟了」,我说,「可不是熟了,摘下来就能吃。」 苏杨和过去并没有太大的差别,除了偶尔睡觉会突然惊醒。他的精神还没有完全放松,医生说都是正常的。我几乎竭尽所能地讨好他,就希望给他最完善的安全感,让他能够彻底地恢復。邹童和王超他们总是笑话我是「妻管严」,我也只能沖他们干瞪眼,无法反驳,归根结底,我是有一点害怕苏杨的。 生活恢復到本来的节奏,我开始重新打理堆积如山的公务,苏杨回到学校,继续没有完成的学业。不管多忙,我一天都好几个电话给他,确保没有意外发生,邹童博士毕业了,留在学校做科研,正好顺便帮我看着苏杨,他俩成天都混在一起,我觉得苏杨都给邹童带「坏」了。 江洪波又搬回去和邹童一起住,这俩还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连我大姨他们都懒得去管了。当初江洪波出柜的时候,那是地动山摇的,和他比起来,我简直算是风平浪静了。我想我们家的人肯定都皮实了,不就又多一gay吗?连吵闹的心情都没有,让我捡了个大便宜。但这并不表示我爸妈接受苏杨,他们就是採取不理睬政策,你爱怎么胡闹随便你,我们不闻不问。那样倒好呢,我还怕苏杨和他们一起紧张,对他身体精神都不好。 姓张的没有再来找过苏杨,其实我觉得他也不是什么赖皮,苏杨说,他上大学以后,张下海做生意,赔了很多钱,心情糟糕,赶巧被乔真利用,给钱迷昏了头,才来纠缠他。其实,两人这些年,也从来没有联络过。 最让我头疼的,是乔真。 我有时候真希望,他象伍可那样,搬走算了,眼不见为净。哪怕我想法设法地躲他,时不时地总有人提起他不说,经常是躲也躲不过的。一想起乔真对苏杨做过那么过分的事,害得他差点疯了,我心里就有气,可是,我又不能怎么样,有些事得强迫自己释怀。 王超的太太生了个女孩儿,办满月酒席。这天他顺路路来办公室找我,问能不能从乔真的店里订喜饼。他说乔真的店现在做得很有名,开到第四家分店了,他老婆特别喜欢那里的东西。 「这有什么不行的,干嘛来问我啊?我又不是孩子的爹。」 「看你说的,」王超挤眉弄眼地,「我不怕你不高兴么!最怕的不还是得罪苏杨?他很看不上乔真吧?满月宴肯定要请他去,如果他看见用的是乔真店做的喜饼,惹他生气就不好了。」 「不至于,苏杨不是那样的人,他才没那么小气呢!」 「那倒是,」王超又想了想,似乎有点为难,「你说,我请不请乔真啊?」 第92章 「有交情你就请,怎什么都跟我请示?」 其实王超并不了解具体的情况,他只是知道我和乔真闹翻了,至于苏杨和乔真的关系,我觉得瞎子也看得出来。 「倒不是交情,这是人情,上回介绍朋友去他店里订喜饼,他都没收钱。」 「那你还去订?摆明的白吃上瘾了。」 「不是,说好了,收钱咱就订,否则就算了。」王超说着,就当我认可了,「那这样吧,我给他请柬,看他自己来不来,反正他知道你是一定去,说不定就主动迴避了。」 哪有那种美事儿?既然知道我肯定去,乔真就算没打算,也会去凑热闹,我太了解他了。 王超走了以后,我给苏杨电话,他今天说要忙到很晚。我们在电话上闲聊了两句,我听见背景声音里传出赛文的「哼唧」声。这杂种撒娇的时候就那熊德性,特爱耍赖。 「怎么赛文在你身边儿啊?」我想着觉得不对,「你在家?」 「哦,」苏杨似乎海犹豫了下,才坦白说,「是,刚回来一会儿。」 「不是说要忙很晚?」 「恩,肚子疼,东西带回来做了。」 我坐不住,和杰西卡说一声,就赶紧回家。苏杨有时候会谎报军情,就是病得起不来床,在他嘴里也是小毛病。我自己开的门,进屋就闻见饭香,阿姨在呢,见我来得早,挺吃惊的,说:「今天怎都这么早回来啊?」 「公司反正也没什么事儿。」 「那好,你就是太忙了,有空就多休息,你都累瘦啦!」 我心里想,这哪是给公司累的,这还不是家里这一祖宗呀! 阿姨多少猜得出我和苏杨的关系,说实话,家里四个卧室,俩大男人非要睡一张床上,谁还能天真地以为这是为了省被子啊? 「晚饭都做好了,你们饿就吃。」阿姨说完,收拾一下就走了。 我穿过走廊,发现主卧里是空的,「苏杨!」我叫了他一声。 「哎!」回答的声音从走蓝另一头的洗水房传出来,我走过去,推门一看,苏杨正蹶着屁股,往洗衣机里塞床单呢,赛文跟屁虫一样地粘着他。 我顺手摸把他的小屁股:「你不是肚子疼?怎么又来洗床单了?」 苏杨「啧」的皱眉瞪了我一眼,好像说,「你个流氓,就不能装一装?」 「赛文今天不知怎么,哈喇子特多,被套都给弄脏了,我有空就洗洗呗。」 「早上还好好的呀。」我抬起它的狗脸,果然是的,嘴巴湿漉漉的,可是我没空理它,我的心思都在苏杨身上:「你怎么又肚子疼了?吃药没?」 「不用,中午和师兄他们去吃烧烤,撑的。」 苏杨并不喜欢吃烧烤,或者说,肠胃不准他喜欢,油腻的吃多了,就爱犯病,他的日子就跟个和尚差不多,没口福。 「疼得厉害吗?去打针吧,好得快。」 「你别大惊小怪的,有什么大不了,已经好多了。」 苏杨拧动开关,洗衣机安静地运转起来,水流声象是隔得很远。 他穿了条宽松的运动短裤,露出细细长长的两条腿儿,大白t恤儿是我的,他穿得也大,整个人跟罩着面口袋似的。他身上有股新鲜的香味,就好像青糙的味道,凉凉的,很干净的感觉,苏杨很少用香水的。 「喷了什么?这么香!」 「是吗?」他自己抬胳膊闻了闻,「味道大不大?师兄新买的,非要我用点儿……我怎么闻不到?」 「你鼻子适应了,当然闻不到。」我凑近他的肩膀,咬了他一口,突然联想起来,「是不是给这味道刺激的,赛文淌哈喇子?」 「能吗?」苏杨说着,自己先相信了,「有可能,从我一回来,他就是。这香水是不是刺激它唾液腺?!」 「说不定邹童捉弄你,喷的是春药吧?」 「狗的春药啊?」苏杨取笑我。 「狗中没中毒不好说,我是迷登登的,心血来cháo啦!」 我紧紧地把苏杨箍进怀里…… 在床上滚了一会儿,苏杨确实不舒服,兴致不是很高,我摸摸他的额头,没有发烧,稍微放了点儿心,估计就是吃坏东西。我下地去厨房看了看晚饭,阿姨做的都很清淡,连忙叫苏杨起来吃。以前苏杨没搬来的时候,阿姨都要做味道很浓郁的菜,我这人口味重。但是苏杨不行,阿姨一般都分着做。我后来怕她麻烦,就只让她做清淡的,反正习惯就好,我在外头也成天乱吃。 小饭厅里点着灯,我们俩坐在灯下,窗外万家灯火,隔岸的小岛上,是郁郁葱葱的树林,在夜幕里模煳的轮廓。我们闲聊的时候,我提起王超宝贝千金的满月宴。苏杨见过几次了,小傢伙蹬着胖腿儿,挺可爱,别看他以前说起孩子的时候多气愤,现在可喜欢了呢! 「今天王超问我,能不能用乔真店里的喜饼,」我试探地和苏杨说起这事儿,「还说方不方便请乔真。」 「为什么要问你呀?」苏杨明显没怎么往心里去,很随便地说。 「这……这不怕咱们见面尴尬吗?」 「谁尴尬?我们啊?」苏杨这才领悟了,调侃道,「我才不至于呢,我又没跟他上过床,有什么好尴尬的!」 呀,他还拿话噎我,就说他和邹童都学坏了。 「你真不介意?」我有点不相信,「别装大方啊!回头气到了,回家来拿我撒气。」 苏杨「哈哈」地笑:「我什么时候那你撒过气?」 「你还少撒了呀?」 「我可不记得,我就记得哪次罗建梅回来,你把我骂得够呛!」 他一翻旧帐,我就只能投降,谁让咱过去不光彩呢! 「我不会介意的,哥,我知道你不会扔下我。」 苏杨的矜持,让他只能把话说到这里,追根究底,他不是在嘴上花花的人,有些话怎么也说不出来。 我心血来cháo,会引诱他:「干嘛这么相信我呀?」 「就相信呗!」 「我信用也不咋的吧?」 「那也信。」 「你这孩子不聪明呀!」 「傻就傻呗,我乐意。」 第93章 尾声 王超千金的满月宴,在香格里拉办的,很热闹,很隆重,碰上不少熟人。乔真当然也在场,他好像跟朋友一起来的,两人态度暧昧,估计是新找的相好的。他一走进来,邹童就很不待见地在我耳边嘀咕:「你看看,他能缺了男人才怪。」 后来我才知道为什么邹童讨厌乔真,因为乔真企图「勾引」过江洪波。这事儿江洪波是不承认的,但邹童很坚持。「你听他还是听我的?」他逼迫我选择立场,「江洪波那人,就是跟人上床了,也说俩人不熟呢!」 第49页 我当然不相信江洪波会跟乔真有什么瓜葛,乔真单方面有些蛛丝马迹,被邹童的火眼金睛看穿,是有可能的。但我心里有一点点悲哀,不管年轻的时候玩得多么疯狂,也许他现在真想找个可以终生依赖的人。 那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用邹童的话来说,「不是每个佟琥,都能碰上苏杨」。 那天江洪波在香港,晚上才能赶回来,所以,我和苏杨,邹童坐在一起。苏杨挺喜欢王超的小姑娘的,但邹童不行,对于他来说,孩子和宠物一样,又脏又麻烦。恰巧那天小姑娘不怎么太高兴,一抱出来,扯着嗓门哭,肺活量还挺大的,不用带麦克风,全场都听得见。 邹童表情夸张地说,「我的妈呀,这是生出个穆桂英啊!」 苏杨也没怎么吃东西,筷子拿在手里,跟摆设一样。于是,邹童想提前走的时候,我也没有久留,想早点回家,阿姨肯定给苏杨留吃的。 「去我家吧!」我问邹童,「你回去也是一个人,多没劲?」 「干嘛非得回家?你现在怎那么会过日子?单独请一顿都不行?」 于是,我们决定出去吃,邹童非得拿主意,张口就说,「我要去‘可人’吃。」 「你这是要去砸场子啊?」 「你怎么埋汰人呀!苏杨不是喜欢那里的菜吗?我真实好心赚个驴肝肺。」 伍可搬去香港住,几乎不怎么回来。上次带苏杨过去看心理医生的时候,我们找过他,还是老样子,领着他的两条哈士奇,平平淡淡的过日子。他人很实在,言语间,既不特别提,也不故意躲,对江洪波和邹童的事,总能坦然地看待。我觉得,伍可就是一个踏踏实实的老好人,只是在爱情上,太容易专着和较真儿。 在「可人」,我们三个都喝了点儿酒,想起这些年来的点点滴滴,刚认识苏杨的那个颱风天,有时候觉得就象昨天似的,但是这期间,又发生那么多的事,好像一辈子的波澜都在一堆儿来了。 江洪波打电话来,邹童和他黏黏煳煳地说不完,我拉着苏杨躲到阳台上,风温暖而柔软,月色雪白,从村间穿梭而下,忽闪忽闪的。我从兜里掏出个东西,挂在苏杨的脖子上,他手摸上去,愣了。那是我生日时,他送的玉,妈妈留给他唯一的纪念。前段时间,有个朋友去印度,找高僧帮着开了光,我想它能庇护苏杨,再多风波,也能安然无恙。 「你不喜欢?」苏杨问,「我都没见你戴过。」 「有你就够了。」 在黑暗中,我拉住他的手,沉默着,我们都没说话。 许久以后,苏杨说:「哥,我真幸福。」 「我也是。」 我们并肩站着,周围的一切,和心灵,都只剩无边无际的,安宁。 「回家腻歪去啊!」邹童在门里敲了敲,说:「江洪波刚下飞机,马上就来,大飞王超他们也在路上,请小夫夫注意影响!」 夜深以后,人反倒聚得全了,觥筹交错,酒兴正高,个个都是大嗓门,抢着说话,热闹非凡。我和苏杨,淹没在一片浩瀚的,人声之中…… 第94章 甜蜜番外-hh更健康 佟琥下班回来,发现苏杨正在厨房里忙着呢,他走过去,边松着领带,边说:「怎么下厨了?」 苏杨忙的顾不上回头看他:「阿姨病了,我让她歇两天,反正东西前几天都买好的,炒炒就行。」 「出去吃就得了,你还费什么劲啊!」佟琥顺口那么一说。 苏杨回头看他,挑了挑眉毛:「我做的东西就那么难吃啊?」 「诶,我说你怎那么敏感吶!」佟琥懒散地走到苏杨跟前,突如其来地抱住他,「你好吃就成了,菜好不好吃不重要!」 苏杨使劲挣:「干嘛呀!找抽啊,你……」 两人在热火朝天的厨房里折腾半天,苏杨没挣开,拿手里的菜勺子就给佟琥来了一下。 「哎哟!」佟琥大声喊疼,「你真下得了手哇!」 「谁让你不撒手?我在炉子上给你烧着鸭脖子呢!」苏杨严厉不起来,已经忍不住去给佟琥揉揉脑门。 「不想吃鸭子,想吃你!」佟琥得寸进尺,给点脸就上鼻子。 苏杨对这种直白的话,还是有点难以消受,脸红了,不过他倒是个实在人,竟然说:「这才几点啊?」 「谁还规定做爱非得太阳下山以后?」 苏杨捏不准,挂着火上的菜,又回头拿眼睛试探着佟琥的态度……他心里,也是,有点想的。 「别抛媚眼儿了!赶紧的吧!」佟琥趁热打铁,「鸭脖子得炖好一会儿呢,让我先啃啃你脖子。」 他们扑在床上,迫不及待地去扒彼此的衣服,苏杨穿着宽松的t恤短裤,一扯就光,可是佟琥还包裹在严实的衬衫西裤里,那么多纽扣,费了好大的劲,把苏杨给累得没耐心,撅着嘴抱怨,「怎么没有带拉锁的衬衣?」 佟琥踢掉裤子,衬衣还穿在身上,下边却光熘熘,他压住裸体的苏杨,伸手扯下领带,将苏杨两只胳膊绑在床头……开始的时候,佟琥不敢这么玩,他知道以前姓张的强暴过苏杨,很怕会勾起不好的记忆,刺激他。但是随着两个人一起的时间越来越长,对彼此身体了如指掌,苏杨在性爱上,对佟琥很是信任,不管佟琥想怎么玩,他都很配合,因为他知道,佟琥再也不会伤害他。 炽热的吻,在胸前掀起一阵阵奇妙的颤抖,苏杨喘息着,挣了挣身子,「哥……」他目光迷濛不清地说,「亲我,哥,你亲我……」含煳的邀请,让佟琥血脉喷张,差点就she了,他勐劲儿地捕捉住苏杨的嘴唇,这人肯定是刚刚吃过口香糖,有股甜甜的,糖果的味道。佟琥的大手,捧住苏杨的脸,一边向深处探索和蔓延,一边挺身而入……从身体到心灵,他们都紧密结合着,分不出彼此。 疯狂过后,他们在洗手间清理,沖澡的时候,佟琥就问:「我帮你弄弄后面,干净了吗?」 苏杨简直无法忍受他在语言上这么随便地提那种事,狠劲儿地给了佟琥一肘子:「离我远点儿,你还没流氓够啊?!」 「谁流氓了?」 「你呗!」 「就我自己?明明就是俩流氓。」佟琥耍赖,「衬衫扣子都给你扯掉了,流氓!」 苏杨伸手一巴掌打上他后背,水淋淋的,显得特别响,「啪」的一声:「让你再胡说!」 佟琥挨了一下子,老实了,拿毛巾给苏杨擦后背,嘴里嘀咕说:「你就是自欺欺人,忘了自己在厨房抛媚眼儿,勾引流氓犯罪的……」他见苏杨又要揍他,灵活地闪身躲了,搁着大半个卫生间,欣赏着裸体的苏杨,几乎黄金分割一般漂亮而迷人的比例。 「你知道你哪儿长得最好吗?」他问。 「我知道哪儿长得不好,」苏杨拿毛巾遮盖住自己的下身,照着镜子弄头髮,「我眼睛长得不好,瞎了,才喜欢上你呢!」 「那你应该买彩票啊,瞎了都能找上这么帅的,」佟琥说着,再搞突然袭击,伸手一把扯下苏杨身上的毛巾,见他几乎下意识地拿手遮着小弟弟,笑话他说:「遮什么遮呀,你身上哪个地方,我没看过?」说完,伸手抱住他……苏杨借着佟琥拥抱的力气,坐在洗手台上,大理石冰凉地直接顶着他的屁股,感觉很难受,可是「羊入虎口」,让他无法挣扎。 「你,你没完了呀?」 「谁让你前段时间天天都回来那么晚,」佟琥抬头抱怨说,「别人不知道,还以为做生意的是你呢!我都比你本分,按时回家。」 「那不是要赶论文吗?」 「论文比我讨你喜欢啊?」 「论文不得不做,不喜欢也没办法。」苏杨给他亲得又上气不接下气了,「你不一样啊,你是我的奖品。」 佟琥心里甜滋滋的:「这还差不多!」 他们又鼓捣了一会儿,佟琥见苏杨已经筋疲力尽,才只好罢手,让他穿衣服。 「我刚还没说完呢,」他继续那个话题,「你长得最好的是屁股,够小够弹性,一般人脱了裤子,都显得屁股大,你不是,你就是光着,形状都很漂亮。」 佟琥说得好像苏杨就是个雕像,红着脸的雕像而已。 「小样儿,」他其实是故意的,这会儿两人都穿戴好,打算出屋吃饭,才跟苏杨说,「你长得最好的,是这里,」佟琥指了指苏杨的胸口,「最美好,最珍贵。」 「心和屁股,只能选一个。」苏杨挑战他。 「哎呀,真可真不好选啊!」佟琥故做为难地摸摸下巴,「我选屁股吧!」 苏杨一拳揍了过去…… -end- 第95章 羊入虎口番外灰老虎和土山羊 珍贵的礼拜五,整个下午都被一个黏黏煳煳的四川客户浪费了,开完会,竟然还想凑饭局,我赶紧用部门经理把他打发掉,心里直骂娘。走出会议室,tracy已经等在那里,手里拿着我忘在办公室的手机:“大姐一直打电话过来,我没敢接。” 上个礼拜我见客的时候,她莫名其妙,为了小事儿进来打断我,当时我正谈得闹心,噼头盖脸把她好顿训斥,所以这几天她一直挺小心,怕我再发飙。平时把她们惯得有点儿找不到北,都忘了这里谁是老闆,谁说的算了。 我拿到跟前一看,六个未接电话,果然全是我姐的。边点上烟,伸手把窗户推开一条fèng,天快黑了,对面大楼的玻璃窗折she着西边璀璨的夕阳,刺骨的秋风吹进来,打个哆嗦的同时,脑子立刻就清醒过来。 “干嘛呀?”我拨回去,“不接就是不方便,打个没完没聊,别人不知道,还以为是家里母老虎查勤呢!” “哎呀?!”我姐登时不乐意,刺儿头似的骂回来:“你倒给我养个母的看看!我还不知你有那本事呢!” 我姐常常趁苏杨不在场拿话戳我,说如果我结婚,她立马两千万现金存我户头里。分不清楚是认真还是玩笑,虽然说不上同意,但她对苏杨确实挺好,跟我妈的客套比起来,她的态度更自然,偶尔还会支使苏杨帮她跑个腿什么的,算是亲近吧,然而女人心里究竟怎么想,我等庸俗的老爷们,是搞不清楚的。 “母的有什么好?办公室一堆母的,成天婆婆妈妈,妈的烦死了,找我干嘛呀?” “我临时有事儿,现在北京呢,家里现在没人管丫头,我想你帮我把她接回来。” 丫头是园园,伍维跟前妻的闺女,平时寄读在国际学校,周末回来,要么和爷爷奶奶过,要么跟她爸。伍维现在香港开会,她爷爷奶奶好像旅游去了,我姐跟媛媛关系还行吧,反正好不好,赖不赖,表面上过得去。 第50页 “伍可呢?” “他在外地,明天一早的飞机回去,下飞机就会去你那儿接丫头,先在你那儿凑合一晚。我问过丫头,她自己选的,说正好找你有事儿。”我姐好像着急挂机,说话速度快起来:“你不接电话,我只好找苏杨,他说他有时间,这会儿应该去学校接丫头了。” 刚跟我姐挂了电话,苏杨的电话就追过来,但说话的是园园:“叔,苏哥在开车呢,问你几点下班,我们接你去。” 按辈分,我是她后妈的弟弟,她叫我叔叔是应该的,虽然我被一个念初中的丫头叫叔叔,心里是挺不慡的。但让我气愤的是,她坚持叫苏杨“苏哥”,这不是挑拨离间吗?我难道跟苏杨还不是一辈儿人了? “我这就没什么事儿,你们什么时候能过来?” “我们刚过桥,还得半个钟头,是吧,苏哥?” 她故意把“苏哥”俩字儿叫得特甜,让人受不了,十四五岁的丫头,情窦初开,该不会对苏杨有啥想法吧? “让苏杨接电话。”我狠狠将手里的菸头捻了,不一会儿,苏杨的声音传过来:“哥,堵着呢,你说我该不该从建国路绕啊?” “这点儿能不堵吗?”我真不想对付伍静园这个麻烦精,她是跟她名儿一点儿都不像,特闹腾一姑娘,我压低声音,问:“她那嘴巴又惹事儿了吧?” 苏杨含煳地“吶”了一声,听得出正无所适从呢,他这个老好人,是个女的就能欺负,园园这种被家里人宠坏的丫头,就得我来治!他们到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漆黑笼罩之下,万家灯火,阑珊而起。小丫头摇下车窗,沖我抿嘴笑着,看起来挺淑女的。她今年戴着矫正的牙套,不像以往张大嘴巴哈哈,特没气质的。 “后面坐去。”我沖她说,伸手进去拉开车门。 “我爱坐前面,你怎不去后面坐啊?”她坐着不动,大小姐脾气拗上来。 “大人坐前头,小孩坐后面,咋恁不懂事儿呢?” “谁是小孩儿?我今年十五了,算虚岁就十六呢!” “咱仨里你还不是最小的?我跟苏杨哪个不比你大?” “算了,别吵了,”苏杨见我沖小孩吹鬍子瞪眼,有点看不过去:“你过来开车,我去后面坐。” “不爱开你的车。” 见我不肯退让,丫头突然不坚持了:“成,成,给你坐!” 说完,沖苏杨诡异一笑,特不怀好意,苏杨顿时一脸黑线,不知道俩人搞什么鬼。车子安静地行驶在傍晚缓慢流动的交通里,苏杨好似刻意保持沉默,一直没怎么说话,侧脸在时不时照进车里的路灯里,明明暗暗,特别地好看,我忍不住多看两眼。 园园的手攀在我座位上,凑近跟我说:“我刚刚问了一路,苏哥就是不肯承认跟你的关系。” “什么关系?”我看着苏杨,他转眼跟我对瞅了一下。 “你还跟我打马虎眼?当我不知道呀?” “知道什么?我说你年纪不大,咋恁三八呢?” “呵呵,不承认也没什么,不是爱人关系更好,”园园的脸抵住车座,瞅着我说,“你俩要是就是普通朋友,我就给你介绍个男朋友吧,叔,我觉得你跟他特般配!” 尽管苏杨故意假装若无其事,但他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地攥了一下。我们一起太久,他就算最最微妙的反应,都逃不过我的眼。不知为什么,我突然想戏弄戏弄他,于是跟园园搭调,说:“行啊,你打算给我介绍谁呀?” “我老叔!” 丫头毫不犹豫地说,我跟苏杨都楞了。 虽然我俩都知道伍可和江洪波那段事儿,但伍可没有出柜,根本没人知道他到底是不是。苏杨瞪我一眼,估计是怪我不该跟丫头胡闹,这丫头明显就是顺杆儿爬的人,口无遮拦,什么都敢说。 “你别乱说啊,”我赶紧制止她,“胡说什么,你老叔又不是。” “得了吧!你们以为我是瞎子呀?他要不是gay,我就把自己脑袋割下来,他不仅是,还是那种闷骚的小受!”见我没给她什么反应,怕我听不懂似的,补充道:“我老叔那人特被动,就是喜欢谁,也不敢说的,你看这么大了,还单身一个人,我看着都着急。” “哪有人这么作践自己叔叔的?胡乱造谣,我看你是离挨揍不远了,等你爸回来收拾你。” “切,他哪有功夫管?我和我老叔都是,没人管没人疼的。” “你行了吧!混世魔王一个,全世界都围着你转,唧唧歪歪什么呀!以后别在外头给你老叔造谣,再说了……你都打哪儿听的这些乱七八糟的?” “你自己就是,还说什么乱七八糟……”小丫头挺不高兴,“现在书上都写了,我研究过很多本书,我老叔绝对是个受。” “你看的什么书?”我严重跟不上她的思维,问完我就后悔,后悔也晚了。 “耽美呀!刚刚我跟苏哥说,他也没听说过,真老土,”她说着从书包里抽出一本,递给我:“哦,你看看这本,写得特感人,他俩是同学,后来一起出国,但是小攻结婚了,小受就离开他,最后小受车祸死了,小攻后悔一辈子。” 这丫头话唠儿,也不管我听没听,边说边翻书,然后把书塞给我:“送你看吧!” “谁稀得看?听起来也忒俗了!”我看了看封面,不是正规出版的,破烂烂的质量,题目写着《我站在离你最近的天涯》,我肉麻地打了个冷战,给她扔了回去:“这谁起的破名儿?啥意思啊?你还是留着自己看吧!” “啧,不识货,我还不借你呢!”她把书收起来,“我说真的,叔,你觉得我老叔怎么样?他人很好的,还有钱……诶,不过你也有钱……你要是就喜欢苏哥这种帅的,那没办法了,我老叔没有苏哥好看。” “你行了吧,有完没完吶?”我觉得开车的苏杨就快坐不住,这会儿心里指不定怎么不是滋味儿,估计真把我和伍可联想在一块了。 丫头忽然“哈哈”大笑起来:“我逗你玩儿呢,当我那么没眼力介儿啊?我就是生气,苏哥非得嘴硬,就是不肯承认你俩的关系。都什么年代了,还遮遮掩掩的,有什么呀,我们班上就有一对儿,看电影的时候摸黑还亲嘴呢!” 这帮九零后,真够愁人的! 在“苏杭小馆”吃晚饭的时候,伍可的电话来了,说他刚换上机票,九点半左右能过来接园园,虽然我心里挺高兴早点儿把磨人的祖宗送走,但还是得客套的劝他不用这么急。伍可肯定特别明白他侄女的德性,怕她惹祸,才会急急忙忙往回赶。园园对这个决定算是喜乐参半,她跟伍可感情好,平时特粘他,但这会儿正跟苏杨打得火热,又好似不捨得离开。 吃完饭,回家接上赛文,开车去机场接伍可,园园出的鬼主意,说她老叔这么晚回来还得打车来接她,太辛苦。“你应该好人做到底,”她建议良多,“把我们送回家吧!”伍可的礼貌和分寸,她是一点儿都没学到,恨不得全世界都围着她转,真要命!我是为赛文着想,它爱坐车兜风,在家关一天,正好顺路让它乐呵乐呵。受伍可的薰陶,园园也喜欢狗,赛文在后座成功地吸引了丫头的注意力,她再不拐弯抹角地来捉弄苏杨了。 折腾到十点多回家,苏杨还想带赛文去跑步。赛文这两年胖得超重,大屁股坐车都快要占俩人的座儿了。兽医建议减肥,说肥胖容易引发心血管疾病什么的,苏杨对这事儿特上心,风吹雨打不耽误,结果赛文没见掉肉,他倒是越来越苗条了。 我说,你算了吧,这么晚,外头也冷,你不也得徵求赛文同学的意见啊? 赛文拧着大屁股去厨房喝水,喝完回到自己狗窝那儿,舒心地嘆了口气,下巴搭着厚爪子,打算睡觉了,因为客厅还点着灯,我跟苏杨也转悠着,它是不是抬眼皮瞅瞅咱俩,一副懒到家的德性。苏杨见它不积极,也就算了,回身去卫生间,鼓捣好半天也没出来,还反锁上门。我在客厅的浴室洗完澡,关门关灯,赛文已经睡得打唿了都。 苏杨还没完事儿。 我敲了敲门,问他,没在里头睡着吧? “没,没,”苏杨开了门,正刷牙呢,含煳地说,“这就好了,急什么呀?” 瞄到他的手机放在洗手台上,我心里凉了一下,本来以为他收拾自己,为待会儿亲热做准备呢。我假装没看到,伸手去打他屁股:“快点儿,磨磨蹭蹭……” 可他却灵巧地躲开了。 没多一会儿,他哆哆嗦嗦地走出来,钻进被窝,手脚冰凉。冻死他活该,今年秋天格外冷,公寓还没开始取暖,他却穿着夏天的短睡裤,露着两条细长的腿。他缩着身子,靠近我躺着,电视里低低的音量,重复地播报着今天的新闻,我和他都没在听。苏杨有点儿走神,不知道在想什么,我也不会再像以前责怪或者猜忌,总是怕刺激到他。 苏杨不是紧张兮兮的性格,活得很实在,从来也不莫名其妙生气,耍个脾气什么的。这两年精神养得好多了,不像以前时不时煳涂一下,挺吓人的。虽然没承认,我心里明白,他那段失常,完全就是我的责任。这辈子我做的最后悔的两件事,一是那回动手打了他;一是做爱以后扔给他钱的报復。 除了医院楼顶,他发疯地说“你打我,你嫖我,你看不起我”,苏杨几乎绝口不提这些往事,他不提,并不是想开了;他不提,是因为他害怕。香港的那个专家跟我说,他不肯打开的部分,才是他的癥结所在。我不太敢正面跟苏杨打听,他害怕的是什么,但真的是,很想很想戳破那层,薄得已经透明露光的窗户纸。 于是一次借着酒醉,我问他,哎,苏杨,我动手打你,你是不是特生气?我还成,清醒着呢,苏杨酒量不好,灌他两杯就迷煳,问啥说啥,可好套话儿了。他笑眯眯地,心情很好似的,俩男的一块儿生活,动手是正常的,他说,你看师兄和江哥,不也动手? 那不一样啊,他俩同时动手,我打你,你怎不还手? 呵呵,呵呵,他一个劲儿地傻笑,最后说,我捨不得呗! 我的心,毫无预备地就给他戳中了。苏杨从来不懂得说什么甜言蜜语,他其实不太会表达自己的心意,可他简简单单的“捨不得”三个字,能让我又疼又高兴。 第51页 这会儿苏杨格外安静,没说话,也没动作。我关上电视,拧灭了灯,躺下来凑近,从背后抱住他。他可能以为我想亲热,侧头过来看我,眼睛里带的笑意,我在黑暗中,也能看得清楚。我不敢倘然去问,更不想他心里憋事儿。 “你没话跟我说?”我在他耳边轻飘飘地说。 “说啥?”他眼睛亮晶晶,好像也不困了。 “医生不是跟你讲,有话得跟我沟通,不能一个人抗着,”苏杨可能猜到了,睁眼睛瞅我,嘴巴却抿得紧,不肯张口,我被逼得没办法:“你干嘛跟邹童借钱?” 他脸色瞬间变了,眼睛瞄着我,开始慌乱。苏杨说谎的本领,跟白痴比都不及格,我拿话轻轻一点,他立马露馅儿。乔真就是箇中高手,那傢伙,说真话像假话,说假话像真话,常常弄得我五迷三瞪,恨不得掐死他算了。多年磨练,等我锻鍊出铜皮铁骨,火眼金睛,偏偏遇上老实巴交的苏杨,纵使一身擒魔的本领,却完全派不上用场。 “赶紧痛痛快快交待!”我装得可凶了,心里琢磨着,要是再给我支支吾吾,就按那块儿,採取暴力和色情的制裁! 可是,苏杨态度很好,也没有因为邹童把他出卖而恼火,自己个儿闷了一会儿,似乎有点无奈,轻嘆口气,说:“哥,我跟你说,你……别生气成不?” “那得看具体什么事儿。”我继续吓唬他。 “啊?”他再看我,透露出为难的神色,明显又中套儿了。 唉,骗他真是一点儿成就感都没有:“你要是提分家分居分手,我还能不生气?” “哦……”他放松下来,眼角秀气地流露出笑意:“生气能咋的?揍我啊?” “操你!”我紧紧箍住他,像是要把他按进我自己的身体,“强姦你!” 面对如此粗鲁的调情,苏杨低低地笑出声:“哥,你真是暴力色情狂。” “你知道就好,有什么事儿主动交代,等同伙泄密,从严处理!” “我不是故意要骗你,就是怕你误会。” “在你心里,我就是个不讲道理,随便误会人的混蛋?” “呵呵,”他的脑袋抵在我肩窝那儿,脚丫子勾着我,“有时候是吶!” “诶?明明是审问你,干嘛转移到批判我了?” 苏杨好像准备好了,刚才的慌乱,后来的犹豫,不再束缚着他的思维,就像邹童之前说的,他不是真的想瞒我什么,而是一时着急,脑袋想不清楚,就先弄到钱再说。我能想像得出,他刚遇上这事儿的时候,着急上火的模样。苏杨对我们的关系,是小心而谨慎的,或许他心底深处,对现在的平静无波,并没有什么安全感。那段分开的日子,我对他的伤害,即使结疤,也不代表痊癒。 “他儿子病了,已经找到配型,可是对方躲了,就是想要钱吧?别人都以为他应该挺富,其实他前几年做铝材买卖,赔得很惨,根本拿不出这么多。” “他找上你的?” “如果他能想出办法,也不会来找我……我理解他现在的处境,别人都躲着,怕你找上门借钱。” 苏杨的爸爸出事的时候,他阿姨卷钱跑了。他奶奶托关系找人,想花钱买个死缓,过些年风头过去,再继续想办法。苏杨说,他们那段时间也是给人当成瘟神似的,亲戚朋友都翻脸不认人,这个钱是拿去填无底洞的,不是借不借的问题,是他们拿什么还呢? “不怕钱给他,以后继续纠缠你?” “暂时想那么多也没用,这是救命的钱,他儿子才多大,还能见死不救?”我把手搭在苏杨胸前,他的手迎上来,盖在我手背之上,似乎像借我的力量,按捺住他心里的悲恸:“我跟我奶当年无依无靠,他好歹收留过我们。后来,我奶病了,也是他掏钱帮忙治病,送我上大学……说到底,我是应该感激他的。至于其他那些个,都这么多年过去了,计较什么?” “那你怎不直接跟我说?” “我不知道怎么说,上回他找我,咱俩就闹成那样儿,我怕,你又胡思乱想,再跟我吵架冷战,我……脑子就犯煳涂,啥也想不清楚了。” 对他坦白的态度尚算满意,我也不至于嫉妒,这事放谁身上能坐视不管,何况还是苏杨这个老好人呢?我翻身压住他,伸手解他的睡衣,他误会了我猴急的态度,伸手扯住,不让我弄,脸红着明知故问:“干嘛呀,你?” 我们俩在床上疯疯闹闹,拉拉扯扯地折腾半天,苏杨的上衣还是被我剥光了,他向来很吃这种调情的套路,不再挣扎,等我爱他呢。我却不急,在他胸口划了个方块儿,说:“在这儿开个窗户吧,每天晚上例行检查,看里头是不是藏了没说的秘密,抖擞干净了再睡觉。” “用什么,怎检查?”苏杨的眼睛,干净得想夏日的夜空,明明是黑,却又无比明朗,灿烂的,夜的光辉。 “用嘴!”我假装叼住门的把手,甩头拉开的姿势,“打开了”,我对他说,伸手假装扒拉着。 “看见什么了?” “诶?我住在里头,还两室两厅呢!” 苏杨听着,“咯咯”笑出来:“你住哪儿排场都大!带车库不?” “心脏就两房两室,带着赛文住,真有点儿挤,先把车停在胃里吧!” “那你换辆小点儿的车,我怕胃口不够大,停不下。” “先凑合着!”我在胸口摸摸索索,又是亲又是啃,把他搞得心神不宁,我故意忽视他想迎上来,亲我的冲动,继续逼问:“既然门儿都开了,我能不能从你心里找个答案?” “什么答案?” 他目光温柔地看着我,洋溢着满满的爱恋,好似我对他如何,他都会欣然接受的甘愿。而我的问题,突然而冒昧:“你跟我说实话,苏杨,你……恨过我吗?” 都说苏杨精神上会迴避他不愿意面对的事实,但是,谁没有鸵鸟的时候?我一直不敢直接面对他是否对我有怨恨。他放低姿态,回来找我想争取,我一次次避而不见;我践踏他的尊严,拿两千块侮辱他;我纠缠不休,害他不能照顾他奶,她才寻空跳楼……尽管我打着怕刺激苏杨的旗号,不提这些过往,其实,真正害怕的,到底是谁? 苏杨毫不犹豫地摇头,好似我这话,问得如此多余。 “哥,这世上,就你对我最好。”他眼睛离我那么近,让我再次感到晕眩:“我记不得妈妈什么样儿;爸爸跟我从来都不怎么亲近;奶奶和罗建梅都觉得我不够有出息……只有你,我精神不清不楚,痴呆犯傻的时候,也不嫌弃。我知道,哥,你是真心喜欢我,就像我喜欢你一样,不管怎么样,就算将来咱俩不能永远在一块儿,我也没有怨恨。” 视线模煳,我以为是我们的目光离得太近,说出的话带着颤音儿,才惊觉眼中有泪:“如果我没回去找你,你就不再回来找我了?” “不会……”他说这话的时候,看似平静:“我以为你跟乔真一起,死心了,就想带我奶,去南方找个栖身之地,人有双手,日子还是得过,不就那么回事儿吗?不过,我心里会挂着你的,哥,不管在哪儿,会一辈子……一辈子都喜欢你的。” 我抱着他,酸楚和幸福,淹没了每一个想要说的字句…… “师兄说,心里有些话,要准确地说出来,别人才会明白,”苏杨的声音,在亲密无间的拥抱中,传到我的耳边:“哥,我也许说得不好,可我心里的两室两厅,都是留给你住的,随时欢迎莅临检查。” 我在一塌煳涂的感动里,显得狼狈而被动,伸手狠狠拧他一把:“屁股我也要!” 苏杨在我流氓的调戏里,再次红起脸,滚烫地贴着我……本来还想问邹童还跟他说了什么,但是我们的嘴巴很快忙碌起来,再也问不出什么有建设性的话。 “我还说你浑起来,就一混世魔王;叽歪上来,还不如个老娘们儿!”几天后,我送邹童去机场,问起他和苏杨的对话,妈的,这傢伙噼头盖脸好顿给我骂:“你以后多关心苏杨,别成天二楞子似的,什么都不往心里去。” 操,他又不是我师兄,横个屁呀! 【羊入虎口】番外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