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采卷耳》 第1页 书名:采采卷耳 作者:鱼歆篁 她以为再也不会有那样的月夜,银辉般的月光静静的洒落在她身上。她狼狈不堪,她热泪盈眶,他看着她说:“在我眼里,你一直发着光。” 此生此夜不长好,此时此刻难为情。 内容标籤: 搜索关键字:主角:蒲卷卷;唐棣 ┃ 配角:蒲李;蒲桃 ┃ 其它:前世今生 ================== ☆、蒲村有雨 流水淙淙,叮咚作响,碧连到天际的芳草烂漫青葱,时节已是五月盛夏,村子里一片生机勃勃,早不復春寒料峭时半黄不绿的羞涩。这里是蒲村,一个结庐人境又远离喧嚣的桃花源,向外看去,前方被一片白茫茫的雾气所笼罩,云深不知处,仿佛就此与世隔绝。这并不是错觉,而是村子被法力强大的隐形逝影阵所覆盖,实际上蒲村与人间仅一云之隔,却足以与外人老死不相往来了。云隐于世间,淹没于尘海,蒲村长煞费苦心布下如此阵意,只为了保护那些不该沾惹凡世尘埃的精灵。 河水汩汩流动,清澈的一碰石头便哗哗作响。涓涓的河流上立着一座大水车,正不停转着圈儿,水车最高处固定着的桁木上正坐着一名绿衣少女,仿佛十五六岁的年纪,轻盈如微风,灵动如月影,她正兴奋地用洁白的小脚撩拨着咕咕转动的水花,她的眼睛清亮不已,和河水一样的澄澈,仿佛极致干净的婴儿,不识人间疾苦,亦不染人间烟火。 一朵水花溅起,在空中透明地旋转,她笑了,鼓起嘴轻轻一吹,水花哗的一声,破碎的水珠摇盪着,带着高处的阳光重新落回河里。她的一切都浑然天成,仿佛那衣裳的绿就是从她身上沁润而出的,她的脚就是洁白纯净如玉莲的,她的笑就是纯洁皎亮如月光的。她叫卷卷,是卷耳菜化身的精灵,是日月精华的礼物,是村长爷爷最疼爱的孙女。 五月的天气变化无常,上一秒还是晴朗的天色,下一秒轰隆隆的雷声突然响起,细密的雨丝旋即来到了地面。感受到了头顶甜丝丝的凉意,卷卷抬起头,雨丝密密斜织出一张大网,包围了天空,洒落于大地,灰濛濛的天色与远处的杨柳氤氲出的云烟融为一体。但在烟柳的灰寂之中,又有远山长,云山乱,晓山青。卷卷用手撑着水车的沿,贪看着空濛的天空,绿衣在风雨中飘动,在她的身后如旋飞的羽翼。在她未化形之前,还只是长于土中的卷耳菜,她卯足了劲拼命长高也只能仰望到水车顶,现在她却可以坐在水车,这么近的靠近天空。 生她者日月,养她者爷爷。卷卷自从有意识以来,就一直好奇日月高悬的天空,在那浩荡不见底的青冥,似乎有种神奇的力量一直在吸引着她。天地之间到底有多远?她闭着一只眼,仿佛一伸手就能触碰天空,但是从地面上到水车,她用了整整一百年。苍茫的天空之上是否也有生灵,在她仰望天空时也在低头看着她呢?天空从不回答,但她只要抬头望着它,就会有种莫名的安心。现在灰白落雨的天空用漫天的雨丝甜蜜的包围着她,她闭上眼睛,雨丝落在身上的温柔触感就像徜徉在绵软的云朵里。卷卷开心地笑了起来,小脚丫子扑腾地更厉害了。雨声淅淅,天色苍苍,山色空濛,树影迷离,细雨中的蒲村愈发显得朦胧。 ☆、云销雨霁 “卷卷,你又在傻笑什么啊?”一个紫衣女子从附近的郁李林中逐渐显出身影来,肩若削成,腰若约素,颜如舜华,婉如清扬。“几天不见怎么又犯傻了,坐在水车上淋雨也能笑起来。”女子如此说着,却是宛然一笑,于是天空仿佛害羞般收起了放肆的泪水,重新露出清明的脸色。 “三姐你来啦!”,卷卷看见了阿李,边说着边跳下了水车,惊起了一片雨霁后出来探头探脑的小鸟。卷卷一把扑到她身上去蹭了蹭,笑着,“三姐你还说我,你们一个个都不陪我玩,我都快无聊死了。怎么今天你捨得出来了?”阿李听她抱怨只是笑:“你忘了明天是爷爷出村的日子啦,我们哪是不陪你玩啊,不好好休整几天,怎么结出足够的果子拿去卖啊?你呀,天天淘气疯跑,还好意思说我们躲懒。”边说边用手指轻戳卷卷的额头。卷卷自知理亏,撅了撅小嘴,立马笑了起来:“三姐,二哥的画应该画好了,我们去找二哥看画去吧。” 两人一转身,正巧看到前方一个身着玄色衣袍的男子手拿着画卷翩翩而来,于是卷卷眼睛像开奁的镜子般放出光来,双手呈波涛状:“二哥~~。”被唤的男子微微一笑:“卷卷又编排二哥什么呢?”说话间来到了她们面前,他与阿李相视一笑,“阿李,这个时候想必大哥和桃子都在爷爷屋里,我们一起过去看画吧。卷卷,走吧。”卷卷听了这话,故作委屈道:“二哥,你偏心,哼,你不理我我找桃子玩去。”说着就蹦蹦跳跳的走掉了。阿李抿嘴一笑:“这小丫头,真该让爷爷治治她。二哥,我们也走吧。”二哥只是微笑看着她,听了这话“恩”了一声,两人也朝着村子中间的屋子走去。 “爷爷~”卷卷一路唿喊着跑进了屋子。一个慈眉善目,瘦骨清奇的老人正坐在桌前,仿佛正在清点着什么,他旁边站着一个身着陈皮色衣裳的男子,身形颀长,气质沉敛,听到卷卷的唿喊他抬起了头,微风拂过他的脸庞如临风之玉树。老人听到唿喊抬起头,露出了一个和蔼可亲的笑容:“卷捲来啦,快来给爷爷抱抱。”卷卷于是听话的窝在了爷爷身上,蹭了几蹭,站着一旁的男子只是笑了笑。 “都这么大了还撒娇,真是羞羞脸。”一道稚嫩的声音响起,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粉雕玉琢的小男孩带着鄙视的眼神看着卷卷,可惜自己只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孩子,说这话只让人觉得莫名好笑。 “好啊桃子,几天不见想挨打了是吗?看我怎么收拾你。"卷卷一下子跳起身子,桃子见此立刻就往门外跑去。正好阿李和二哥拿着画进来,桃子一个纵身就要扑到阿李身上去,二哥皱了皱眉,伸出一只手挡在阿李身前。桃子此时只怕卷卷追来打他,于是反抓住二哥的手,干净利落的顺着手爬了上去,整个人伏在二哥的背上,还不忘向卷卷做一个鄙视的眼神。卷卷看着脸色都快发黑的二哥,朝桃子幸灾乐祸的笑了笑,就跑到爷爷那里去等着看好戏了。 桃子突然意识到不对,感觉到二哥背上的冷气,自己突然觉得嵴梁骨有点发凉,刚想跳下来就听到二哥一声怒吼:“桃子你给我下来!”桃子一着急就忘记了,后背是他的二哥全身最敏感的部位,谁要是碰了二哥不把他五雷轰顶才怪。听到二哥的一声怒喝,桃子立马打蔫儿,不敢再作怪,悻悻地下来了。二哥冷冷的看着桃子,桃子只好用眼神向阿李求救。阿李朝桃子笑笑,拉住了二哥的手:“二哥,爷爷和大哥还等着看画呢。桃子还不把画拿到桌上去。”桃子努努嘴,乖乖的照做了。爷爷哈哈大笑:“桃子快别惹你二哥生气了,快到爷爷这里来。”二哥愣了一下神,转头看到阿李的笑容,心情渐渐平復了下来,他刚想反握住阿李的手,她却不动声色的避开,自顾自朝桌子走去。 第2页 大哥看着他们的打闹笑而不语,见阿李走上前来于是问道:“阿李,明天的果子都备齐了吗?”阿李点头:“都备好了,我已经放在库房了。”二哥走到她身边:“阿李,过来看画。” ☆、画中村 于是他们围着桌子,爷爷打开了画卷,画中景致正是蒲村,因取捨得当,画面并不显得拥挤,北边的橘林,西南边的枣林和东南边的李林只是用颜色稍加渲染,清澈见底的小河自北向南蜿蜒流动,一座巨大的水车立于河间,使得水得以流向每寸需要灌溉的土地。河西是一间木屋,结构虽简单却有一种自然天成的气质。屋前一张木桌,一个白髮垂髫的老人怡然自得的捋着鬍鬚,旁边站着一个橘黄色衣服的男子,一手握茶壶,一手持茶杯,似乎正在倒茶,脸上挂着淡然的微笑。 河东是一片油菜花田,正值花期开得金黄一片,花田尽头是一个玄色衣袍的男子在从容抚琴,他的视线却并不在琴上,而是停留在前方急旋慢转的紫衣女子身上,而那女子并不看他,她的眼神随意停在花田里,顾盼忘愁。 而花田的另一端,一个粉衣的小男孩正在花田里奔跑,他身后是一个绿衣服的女孩手里拿着一枝油菜花正在含笑追赶他,两人跑过的地方荡漾开来,惊起了几只正在专心采蜜的菜粉蝶,生趣盎然。 爷爷哈哈大笑:“还是老二有心,那天我就提了一句,谁知你就真的画出来了,哈哈。”二哥闻言,展颜一笑。大哥也点头赞嘆道:“二弟的画技愈发精进了。” 卷卷仔细的看了好几遍,不满的嘟起嘴巴道:“二哥你又偏心,为什么你把三姐画的这么好看,而且我也会跳舞啊。” 二哥还没回答,桃子轻哼一声,“不是所有的肢体扭曲都能叫做舞蹈的。”卷卷直接蹦了起来:“死桃子,有本事你就别躲。”一面说着一面就要去打桃子。 桃子立马扑到阿李怀里:“三姐救我,卷卷又要欺负我了。”阿李一脸笑意,把桃子护在身后。 “三姐,你别护着他。”卷卷只盯着在阿李身后的桃子。于是三人就像老鹰抓小鸡一样,僵持不下,他们站在旁边只是笑。三人这边还没分出胜负,忽然桃子剧烈咳嗽了起来,面色潮红。 阿李发觉不对,连忙转身,卷卷也跟着停下了动作,大哥发现不妥,快步走来,把了把桃子的脉,神色舒缓了不少,对桃子笑道:“没事的,只是你吃得太饱又跑得太快了。”桃子有些害羞的笑笑。 “现在你先回到石头里休息,等明天採购了药材,我给你配制新药,在这之前都不要再跑动了。”大哥又嘱咐了一句。桃子刚才还兴致满满的,现在听了这话,脸色有些黯淡下来,他咬了咬嘴唇,小心地询问:“爷爷,我可不可以…” “好孩子,别胡闹,快进来吧。”爷爷从怀里掏出一块晶润莹酥的石头来,粉红色的光泽流动其中,“你在里面好好休息,明晚就让你出来,乖啊。”桃子眼里掠过一丝失望和无奈,但还是听话的进到石头里去了。爷爷摩挲着石头,轻柔的放到了怀里。 卷卷问道:“为什么桃子的病还没好?大哥的医术这么好,他又吃了这么多药,为什么还是不能好呢?”爷爷嘆了口气:“他是从吸收了日月精华的石头里长出的桃花,幻化于天地,超脱于五行,也许并不属于俗世啊。”阿李说:“我们几个何尝不是如此,大哥脱胎于黄橘,二哥幻化于黑枣,我衍生于紫李,卷卷就更奇怪了,人间从未有卷耳菜,她呀反而还成精了。”卷卷和阿李相视而笑。 爷爷看着卷卷,眼里一会儿掠过哀伤,一会儿又充满希望,最后变成一种复杂的眼神,说:“卷卷本就不属于人间,她的未来我也看不透。”停顿了好一会儿,好像在回忆什么往事,却也不多说,继而把目光投向了其他三人:“你们三个则不一样。我虽不知你们的前世,但你们相较于凡尘果品,各有灵气,于是我携着你们一同上路,说来也是有缘,你们本是天南地北,各不相扰,现在却生活在一处,玩耍在一处,以兄弟姐妹相称,这也是天意啊。” 二哥只是看着阿李,阿李也转过头看着他,然后阿李莞尔,牵起了二哥的手,二哥反握她的手,相视一笑,莫逆于心。大哥看向老二和阿李,扫过两人紧紧相牵的手,嘴角浮起了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卷卷此时已蜷在爷爷怀里,爷爷则慈祥的摸着她的头,“直到找到卷卷,那时候你还只是卷耳菜,一看到你我就知道我的旅途结束了。我将在这里定居,只要你们几个能快乐的成长,我这辈子的心愿也就了了。” 卷卷亲昵的搂着爷爷说:“爷爷,我们一定会长的很大很大,大到好几颗心都装不下,这样你就不用为我们操心了。”爷爷哈哈大笑,屋内气氛一片融洽,突然爷爷怀里的石头髮话了:“卷卷你压到我了!真想不通,你一棵菜怎么还这么重,快起来!”卷卷此时心情大好,将石头置于手中,屈指弹了弹:“小桃子,别以为你躲在里面我就不敢打你了,你再说我,你再说我…” “蒲卷卷!等我出来我饶不了你!喂喂,你干什么?”桃子觉得自己身体凌空,一抬头就是卷卷“温和无害”的脸,卷卷笑着说:“好弟弟,姐姐最疼你了,明天姐姐亲自帮你去挑药材哈。” “不许去。”爷爷和桃子异口同声。 “爷爷~”,卷卷撒娇道:“大哥和二哥都跟你出去过了,这次我也想去,爷爷~” “不行。”爷爷把石头放回怀里,斩钉截铁的拒绝:“外面太危险了,你不准出去。”卷卷可怜巴巴的向其他三人求助,大哥带着温和的笑意看着她,卷卷知道大哥是最听爷爷话的,一定是没戏。看向二哥,二哥摇着扇子装没看见,于是卷卷各种可怜的看着阿李,刚想开口就被二哥狠狠瞪了一眼,那意思就是说你如果让阿李因为你被爷爷骂的话,你。就死…定了。卷卷觉得生气又委屈:“你们都欺负我,我不要跟你们玩了。”一语未毕,她气唿唿的夺门而出。 爷爷说:“这小丫头,由着她闹去,你们几个都别理她,她自己觉得没意思也就好了。大家都休息去吧,老大老二你们明天和我一起出去。”他们答应着点点头。爷爷想了想又说:“阿李,明天卷卷要是撒泼,你就说我回来给她带礼物,只是千万别让她跑出去,知道吗?”阿李笑着说:“知道啦,爷爷放心吧。” ☆、你挑着担,我吃着果 第二天一早,一行人准备完毕正要出发,却是不见卷卷,爷爷问道:“卷卷到哪里去了?”阿李笑道:“昨晚也没看到她,想必还在赌气,现在在哪个角落里躲着不肯出来呢。”爷爷蹙起了眉头,二哥说:“爷爷,反正她也跑不出这村子去,我们回来时多带点东西给她,这丫头一定屁颠屁颠就跑出来了,现在还是快出发吧。” 第3页 听二哥如此说,爷爷点点头,于是一行人带着满筐的果品出发了,爷爷走在最前面,右手一挥,眼前的白雾瞬间消失,露出了一片芳甸,待三人出了村子,爷爷手再一挥,村庄就此消失,芳草连天,远送于野。 他们来到了宁阳镇上,一条弄长热闹的街道,人声鼎沸,叫卖吆喝声不断。即使在逼仄的街市,他们依旧吸引了不少目光。在充满人间烟火之地,他们看似有些格格不入。 二哥觉得越走果筐越轻,正觉得奇怪,低头一看一只卷耳菜顶起了盖子,小手扒在果筐边沿上,黑亮的眼睛向外面好奇的张望着。 “蒲卷卷!”二哥低声但绝对不失力度的从喉咙里挤出字来。卷卷一惊,知道被发现了,于是快速的扒到二哥面前,笑靥如花:“二哥~。” 抬头一看,二哥一脸的冰冷:“爷爷让阿李看着你,你这样跑出来,回去阿李会挨骂的。”卷卷连忙摇手道:“不会的,二哥!我就呆在筐里看看,爷爷不会发现的,三姐也不会挨骂,好不好?” “不好。”二哥对她的请求无动于衷,这街上人这么多,卷卷要是被发现了,后果一定不堪设想。 “二哥,”卷卷正色道,“你还是我二哥吗?你就这么愿意看着我被爷爷骂,以后只能天天呆在蒲村里,再也不能出来吗?” “那你就不怕被这里的人捉走,被做成菜包子卖吗?”二哥笑道,看来她今天是铁了心要跟来了。 卷卷松了一口气,幸好二哥没有要“大义灭亲”,她笑容灿烂,“我才不怕呢,有爷爷、大哥还有二哥你在,我怎么会有事呢。” 二哥似笑非笑:“小丫头,快点躲进去,还有,不许再偷吃了!” 卷卷的声音隔着果筐闷闷传来:“二哥,我昨天就躲在筐里了,晚饭和早饭都还没吃呢,饿死我了。” “嘘,别说话。”二哥将果筐更靠近自己,他可不想让这颗会说话的菜示于人前,而且,对着果筐自言自语似乎…有些奇怪。 好在他们安全的走出了喧闹的市集,爷爷并不做停留,轻车熟路的拐进另一条大街,走出交叉口,到了一座大气又不失幽雅的府邸前,匾额上两个鎏金大字写着“唐府”。 宁阳唐府以茶闻名,在江南、姑苏各地都拥有茶园,以经营茶庄为业。唐府老爷和蒲村长倒是很投的来,两人除了生意上的往来,更是知音好友。每个月蒲村长都会送鲜果到唐府,这次也是如此。 卷卷听到声音安静了下来,刚想爬出来看看,被二哥一下子压了回去。她嘟起嘴,却是乖乖的呆在筐里不再动弹,只听到有脚步声传来,然后传来了一个陌生的声音:“蒲村长您来了,老爷已在大厅等您多时了。” ☆、奇怪的东西 然后卷卷就听到爷爷的声音传来:“让老爷久等如何使得,请唐管家带路吧。老大老二,你们也随我即刻到大厅来。” “你们几个,”卷卷又听见中年男子的声音,“快过来抬果子。” “是”远远的有三四个人的应和声。 接着传来二哥的声音:“我自己来便可,不必劳动府上人了。” “蒲公子这话见外了,我家老爷与村长不但是熟客还是朋友,还讲这些虚礼干什么,快走吧,免得老爷等着。”管家笑道。 爷爷笑道:“管家如此说我们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老二我们快走吧。” 二哥看了看果筐,犹豫了一下,然后点点头,一行人往大厅去了。 卷卷听到远去的脚步声,有些害怕又有些兴奋,突然感觉果筐又被抬了起来,接着有声音传来:“怎么我这筐好像有点轻啊。” 另一个人说:“快别瞎说了,蒲村长哪次短过我们斤两,再说蒲村的水果是整个镇上最好的,我看啊,该不是你偷吃了吧。” “诶,你…” “都别说了,少爷还等着呢,要是慢了,仔细你们的皮。”于是再无人说话,只有齐整的脚步声,卷卷心想:少爷是什么东西?好像很兇残的样子。 很快,卷卷觉得被放了下来,但是四周的光线暗了不少,悄无人声。卷卷又等了一会儿,这才探出头来,发现自己在一个房间里,四周没有人,于是整个蹦了出来。这个房间很像村里的仓库,整齐的堆满了东西,卷卷刚想细看就听到门口有声音传来,立马又躲回了果筐里。一个急切的女声传来:“快点快点,果子都已经进仓了。” 门突然被打开,听脚步声有两个人。 “你来拿李子,我拿那个。”还是那个女声说道。 “哦哦。”另一个声音答应着。 卷卷觉得自己和李子一起被拿了起来,吃了一惊,又不敢轻举妄动。 “诶,奇怪…” “你别磨蹭了,还不快走啊。” “哦哦。”于是卷卷觉得又有更多李子压在自己身上。 “虽然不知道她们要干嘛,但应该没被发现,好险好险。”卷卷心想,“二哥,你可千万别怪我,我真的没有乱跑啊,是她们自己要带着我跑的。” 此时在大厅的二哥打了个喷嚏,心想:臭丫头,不会这么快就出么蛾子了吧。 “二弟,二弟。”大哥叫了几声。 二哥回过神来:“怎么了?” 大哥浅笑:“爷爷让你为唐少爷的新画题诗呢。” 爷爷面露不悦:“罢了罢了,他今日心思全不在此,能有什么好句子,让唐翁见笑了。”“蒲老何必自谦,您教育有方才是。您的两个孙子,一个医术高超,一个精通文墨,而且都是一表人才,蒲老是有福之人啊。只可惜小儿自幼缠绵病榻,三年前若非蒲大夫救治,兼之以每月鲜果食用,如今还不知怎样呢。” 爷爷安慰道:“一切冥冥中自有定数,唐少爷命本不该绝,既已渡过这一劫难,以后的命格定是多福多寿啊。” 唐老哈哈大笑:“那就借您吉言了。”说话间,丫环已奉上了茶水,唐老爷笑道:“这是敝府新培育出的茶种,蒲老尝尝可还使得。”两人品茗论画,相谈甚欢。 这边卷卷此时被盛在果盘里,被丫环带进了一间装潢雅致的屋子。墙上随处挂着画作,桌上文墨纸砚俱全,充满了书香气呢。 “怎么这么慢,”一个低沉悦耳的男声响起,停了一会儿说道:“放下吧,出去。” “是。”丫环如获大赦一样趋出门外。 卷卷心想:让我看看这个兇残的少爷长什么样。她悄悄抬起头,看着眼前的人。面若刀削,眼眸如星,但脸色有些苍白,似乎气血不足。眉头一直蹙着,似乎有挥之不去的哀愁。身上穿着一件浅蓝色的华袍,大方又不失尊贵。卷卷心想:原来少爷长这样,还挺好看的。 唐棣自然是没听到她的内心独白了,他只是看着盘子里的李子,随手一拿。卷卷就看到一只手在她面前慢慢变大,下一秒就要跟着李子被拔起来了,她立马死死的抓住那个李子。唐棣没拿起来却也没在意,再拿了一次,这才觉得有些奇怪。他用力一提,卷卷此时只是一棵菜,哪有力气和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的抗衡,结果整个跟着李子被拔了出来。 第4页 完了,完了,被发现了。不行,不行,要冷静。有了,我可以装作是李子的叶子啊。卷卷一动不动,试图矇混过关。唐棣认真的端详她,一颗通体碧绿的菜,还是从未见过的品种,良久吐出一句话:“什么奇怪的东西混进来了。 ☆、祸起 “奇怪的东西……奇怪的东西……奇怪的……东西…”声音在卷卷的脑子里不断迴荡着,还从来没有人这么说过她,就连桃子,也不过说自己是一颗很重的菜而已。 唐棣看见手里的菜突然开始扭动,吃了一惊,立刻把卷卷扔到了地上,“竟然还会动,到底是什么鬼东西,来…唔唔…”唐棣那个“人”字还没说出来,嘴巴突然被捂住,下一秒就感觉自己被狠狠的被压到了地上,这一下真够狠的,他痛的直吸气,刚想开口,又一只手捂住了自己的嘴,紧接着一个重物压了下来。 唐棣气的想杀人,痛的想吐血,一睁眼只见一个女孩子气鼓鼓的看着他,张口就骂:“你居然把我扔到地上,你知道有多痛吗?还说我是奇怪的…东西,我长得这么可爱,你居然说我是鬼东西,你这只没人性没品位的混球!” 唐棣睁眼,看到卷卷的样子,他的心勐的震了一下,像是记忆的闸门突然被打开了,有一些久远的碎片在脑海中若隐若现。 卷卷痛快骂了一通觉得心情好了很多,可是他不回嘴就一直盯着自己看…觉得很奇怪,他突然紧紧闭上眼睛,蹙着眉头好像很痛苦的样子。 “喂,你怎么了?” 没有回应。卷卷有点紧张,不会一摔就被摔傻了吧,“少爷,你怎么了,不会是头摔坏了吧?不会吧,我没有特别用力啊,难道是背摔断了?可是…” “你是谁?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唐棣避开她正欲拍自己脸的手,从地上站起,有些戒备的看着她。 卷卷看他看着自己的眼神,有些不高兴,“我不能告诉你,总之,我要离开这里到刚才的仓库去,你就当没见过我好了。” 唐棣冷笑一声,“哼,你当这里是哪里?当我眼瞎吗?进了唐府的门,你以为能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吗?” 卷卷直接回视他的眼神,毫不畏惧道:“那你想怎么样啊,混球少爷?”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唐棣不理会她的目光,依旧想弄清楚她的身份。 “我不要,我要走了。”卷卷有些不耐烦道。 唐棣轻笑,从容自若的坐于桌前,拿起茶盏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卷卷白了他一眼,长的好看有什么用,脾气这么坏而且品味这么差,我以后都不要跟人打交道了。 她抬脚就想走,现在外面应该没有其他人,她只要回到仓库等着二哥来接她就能回去了。回去以后她一定要跟三姐说,人都是又讨厌又兇残的,尤其是一种叫做少爷的人。 突然门外传来敲门声,紧接着是丫环的叫喊:“少爷,奴婢听到屋里有响动,您没事吧?”卷卷一下子停住脚步,这要是冲出去,门口的丫环叫起来,那估计整府的人都得听见。爷爷千叮万嘱不让她出村的,她要是现在被发现了就死定了。 她回头,唐棣仍在淡定的饮茶,完全没有要回应的意思。她心不甘情不愿的靠近他,压低声音道:“我叫蒲卷卷,是卷耳菜的精灵。我也是莫名其妙的来到这里,现在我只想离开。” “蒲卷卷,”他低吟一声,这才抬头看她,“真难听。” 卷卷的内心简直万马奔腾,“你这个……” “嘘,”唐棣向她做了个手势,轻笑一声。 “少爷,你在屋里吗?”丫环得不到回应,更加急促的拍着门,“少爷,你没事吗?”一股怒火升起又被强制压下,卷卷努力开口道:“你可以回应她了吧。” “可惜太晚了,”唐棣好整以暇的看着她,“除非,你求我。” 卷卷气极反而愣住了,他让她求他?在村里她是爷爷的掌上明珠,她的哥哥姐姐哪一个不是保护她宠溺她,而眼前的这个混球,竟然让她求他? “少爷!你再不出声,奴婢就冲进来了!”丫环还在恪尽职守的敲打着门。 不可以!不可以让爷爷发现!她害怕看到爷爷无奈又失望的眼神,这里不是蒲村,不能让她恣意妄为。卷卷握紧拳头,觉得鼻头一酸,刚要开口, “够了!”唐棣突然发话,似乎有些恼怒,丫环声音明显一顿, “少爷,你…”丫环有些害怕的询问道, “都走开!”唐棣的声音隔着门透出来还是让她一颤。 “是”丫环匆匆的走开了,少爷都发话了,她不敢不听。 屋里一片沉寂,许久,唐棣开口道:“你怎么还不走?” 卷卷背对着他,连个眼白都不留给他,听到这话只觉得地上长了刺一样再也站不住,她多一秒也不想再待在这个房间,立刻冲出门去。 她慌不择路,只想快点逃离,早已忘记了来时的方向,只是想跑得更远一点,再远一点。 “蒲卷卷!”她感到一股力道从臂上传来,她刚想跑出拐角一下子被拉回来。唐棣比她高了差不多一个头,此时站在她面前,仿佛居高临下一般,“你到底要去哪里?这不是去仓库的路。” 卷卷此时最不想见到的人就是他,她用力甩开他的手:“我要去哪里不用你管!” “很嚣张嘛,”唐棣冷笑一声,阻止她离开,“可是你现在在我家,就得归我管。” “你要带我去哪里?”卷卷试图挣脱他的手,“你这只混球!” “去厨房啊,”唐棣忽然对她一笑,卷卷一下子呆住了,就听到他的声音继续传来,“今天中午厨房加菜。” 轰!卷卷觉得好像一下子被雷噼的外焦里嫩。二哥说的没错,外面的人要是发现了她一定会把她剁碎做成菜包子的。而这个混球少爷简直不能再过分,剁她之前还要先告诉她一声。 爷爷对不起了,我要是再不出手,你的宝贝孙女今天可就要交待在这了。卷卷打定了主意,左手五指张开,有绿色的气息在手心流动,逐渐凝结成一个玲珑大小的环。她握住不灵环,勐的往唐棣头上一击。唐棣对身后的变化一无所觉,身体一僵,应声倒地。 卷卷揩了揩额角的冷汗,心有余悸:“少爷真是太可怕了,简直比生气时的二哥还要吓人,二哥……额…二哥……” ☆、山雨欲来 此时在大厅,爷爷突然脸色大变,手一个没拿稳茶杯随即落下。 与此同时,在百里之外的一间客栈里,一个正在打坐沉思,羽扇纶巾的老者缓缓睁开了眼睛,定定的看着桌上的探摇,从未摆动过的指针此时散发出淡淡的光芒,直指南方。他轻摇羽扇,眼神里似乎有一抹释然。 第5页 “终于出现了。” 茶杯在被摔成碎片的前一刻被稳稳接住,大哥从容将杯子递给爷爷,“唐府的舞茗茶果然名不虚传,茶叶在沸腾的热水里浮动,竟像跳舞一般,真是难得。” 爷爷看着大哥,点了点头。 大哥望向唐老爷道,“只是此茶虽好,却不宜体质虚寒之人饮用。不知唐少爷喜欢饮茶?” 唐老爷听了皱眉说道:“犬子精于茶道,这舞茗之名亦是他所取,这茶竟于他病症有害吗?” 大哥回道:“并无大碍,但我既到府上,不如趁此机会为唐少爷查脉细看,也可使老爷放心。” 唐老爷大喜:“那就有劳蒲大夫了。” “大哥,我跟你一起去。”二哥此时开口道,他们对视一眼,一起跟着带路的丫环离开。 “如此更好。”唐老爷倒是很开心,“犬子早就想向蒲公子指教画技了。” 二哥对唐老爷的称赞付之一笑,看向爷爷时,爷爷只是低头喝茶,似乎在想些什么。 两人跟着离开了大厅,待甩掉了带路丫环后,大哥开口道:“等会儿你带着卷卷,马上和爷爷一起离开,这里就交给我。” 二哥皱眉:“你不和我们一起回去?” “我必须留下来拖住他们,”大哥眼神闪动,似乎在回忆些什么,“如果我回不去了,你一定要承担起保护村子的责任。” 大哥突然拍了拍他的肩:“二弟,保护好我们的家人。” “当然。“二哥眼神坚定,理所当然的回答道。虽然他希望这一天永远不会到来,但是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他就一定要为他们的家而战! 大哥朝他一笑,走过拐角,左手像是随意一抓,正好用攫住了一只握成拳头的小手,一道黄色的气息瞬间覆盖住了绿色的灵力,二哥看的分明,那黄色的气息是无数的细密的沙子。 “卷卷,是我。”大哥看着眼前紧紧闭着眼睛,仿佛受了惊吓的女孩,温柔地说道。 “大哥,”卷卷看清来人,直接扑进他怀里,“我是不是又闯祸了?爷爷是不是很生气啊?” “我先把他送回房间去。”二哥扶起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唐棣,探了探他的鼻息。 大哥点点头,向惊慌失措的卷卷笑道:“没事的,都会好起来的。你现在马上变回原形和你二哥一起离开,爷爷应该已经在门口等你们了,这里的一切都交给我。” “可是大哥,那你自己呢?”卷卷紧抓着他的衣袖,不想让他一个人留在这里。 “傻丫头,”大哥笑道,拿过她手上的不灵环,“这个先交给我,你现在赶快跟你二哥走。” 他对二哥点点头,径直向唐棣的房间走去。 “大哥,”二哥突然说道,“我们等你回来。”说罢再无停留,带着卷卷转身离开。 大哥看着他们离开,然后走进房间,看着昏迷不醒的唐棣,在床沿坐下,开始为他诊脉。 二哥回到大厅,卷卷此时已化为原形藏在他的衣袖里。爷爷的目光从他的衣袖一扫而过,然后起身向唐老爷道别:“老大要留在镇上义诊,唐老爷,我和老二先告辞了。” 唐老爷笑道:“蒲大夫医术高明,如此善举乃是镇民之福啊。” “医者不自医,活死人,肉白骨,自己却难以保全。”爷爷神色深邃,“唐老爷,我有一事相求。” 唐老说道:“蒲老但说无妨,我俩相交多年,况且幼子性命为蒲大夫所救,我俩之间谈何不情之请。若你有事託付于我,我必不负所托。” 爷爷笑道:“人生得一知己足矣。但愿我永无託付你之日。唐老爷,就此别过。” 大哥确认唐棣并无大碍后离开了房间,抬头看到天空逐渐聚集的妖气,他皱皱眉。 他向唐老爷告辞后离开了唐府,一路往蒲村的反方向走去,不灵环的气息随着他的步伐不断释放出来。 他走到了一片石林,奇峰林立,千形万状的石头俯拾皆是。他走过石柱,散发出的气息却比石头更冷寂。 凌跃而起,立于一根石峰顶上,他负手而立,一览众山小。他并不回头,就已感知到身后的气息,口内喃喃:“来了。” ☆、黄雀在后 大哥转身,眼前的石峰上立着一个红袍男子,神情桀骜不羁,看到他的时候嘴角竟然浮现出一抹笑意,眼神如同久未捕获猎物的荒山野狼。 “好久不见,卓灼。”大哥也笑了,“看来你把他的手下都解决了,你还真是一点都没变啊。”卓灼笑意更盛:“你知道的,我不喜欢垃圾打扰我的战斗,沉沙,别忘了我们还有一仗没有打完。” 还不等大哥回答,卓灼已经发动了攻势,一道红光直向他逼来。这一招当年他就该发的,没想到一别,就隔了一百年。 大哥向右一侧,从容避开,同时左手凝出一股沙横于眼前,势如破竹的火焰便不能再前进分毫,短暂僵持里,卓灼问他:“既然你没死,这些年为什么不出现?” 大哥面无表情:“沉沙已死,魔界之事早已与我无关,如今我的使命只是守护我的家人。” “你先护好你自己吧,一百年后,你还能从我手上全身而退吗?”卓灼自信的笑道。 大哥也不说话,将凝沙往上一顶,卓灼顺势往后飞去,借力于石峰,同时手心两朵火花燃起,左右开弓的向大哥袭来。 大哥运气凝神,一道黄色的气息在周围流转,左手一挥眼前便生出一道沙障,火花遇沙则熄,破损之处再一指即刻重被黄沙填满。 “攻玉先生怎么会让你只身前来?”大哥发现并无援兵,不由疑惑问道。 “老头说有重要的事要办,”卓灼漫不经心地回答道,左手凝火,“倒是你,打架的时候给我专心点!” 他手上的火焰越烧越烈,周围空气骤然升温,近身草木炙烤枯萎,左脚一蹬,整个人如一朵在热浪中翻滚的火莲直冲沙障而去。 如此大面积的火焰使沙障瞬间崩塌,然而眼前空无一人,卓灼意识到不好勐然转身,一道沙障横亘于眼前。 “帮我保管这个。”卓灼听到身后传来声音,火拳往后一挥却打进了流沙里,一股巨大的吸力吞噬着他的手,他收回拳,发现自己被不断转动的流沙包围。 “沉沙,我们还没打完,你不准走!”卓灼看着大哥塞给他的不灵环,皱了皱眉,“这是什么鬼东西?” 大哥的声音传来:“我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那个是我们战斗未完的凭证,帮我保管好它。” 卓灼听到外界的声音越来越远,急忙凝神,霎时火光四射,沙茧支离破碎,沙子像雨一样落下。卓灼朝着声音消失的方向追去,还没跨出一步,身子突然向左一倾,避过了身后射来的一箭。 第6页 他立于石峰上,转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底下密密麻麻的妖众。 “就是他伤了我们的弟兄,东西一定也在他手里,大家一起上啊!”有小妖带头髮声,他们并不认识卓灼,于是一个个拿着武器排着队地冲上去。 “一群废物。”卓灼面露不屑,手心一朵火焰骤然升起。 爷爷回到村子便开始布阵,在原先的隐形匿影阵内又加固了一层。一切完成后他在屋前的桌子旁坐下,表情疲惫而忧虑。 卷卷站在桌旁,看到爷爷的表情,又是难过又是自疚:“对不起爷爷,我不应该偷跑出去的。” 爷爷慈祥的摸摸她的头:“该来的总是要来的,孩子,这不是你的错。” 话音刚落,只见阿李捧着药碗朝桌子走来。她将手上的碗放在桌子上,里面正躺着一块斑斓的石头。 她看了看爷爷,又看了看从回来就没有说过话的二哥,问道:“二哥,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大哥怎么没和你们一起回来?” 二哥转头看着她,却是没有说话。爷爷嘆了口气:“如果可以的话,这些事情我希望你们永远都不要知道,看来真是天意难违。你们的大哥曾是魔界四司之一的沉沙,当年他在瑶台之战中战败,魔息流散,魂魄流离,后寄託元魂于橘树重获新生。我遇到他的时候他还很虚弱,因缘际会,我救了他带他一起上路,后面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 阿李有些震惊:“大哥竟是魔吗?”她知道这个世界上除了灵界之外还存在其他的众生,但是她的世界只有蒲村这么大,她从没有想过她朝夕相对的家人竟然和她是完全不一样的存在。 她的表情二哥看在眼里,他眼眸微暗,却并不惊讶,仿佛早就预料到一般:“爷爷,到底是什么样的敌人,让大哥不惜暴露身份也要出手?” 爷爷抬头望天说道:“瑶台之战是一场规模巨大的仙魔之战,由于扎根瑶台的仙草被拔起,导致整个天庭动盪,魔帝率领各路妖魔,趁此时机攻上天庭,过程及其惨烈,仙魔死伤无数,就连魔帝自己也不能倖免,死于乱战之中。” 他停了停,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继续说道:“而那株引起天翻地覆的仙草,在战争后流落人间,不知所踪。而仙草的气息碎片被制作成一种叫做探摇的仪器为某些仙魔持有,当仙草本尊释放出气息时探摇的指针就会指向其所在方向。” 阿李转头看向卷卷,问道:“难道卷卷就是那株流落人间的仙草吗?” 爷爷看着一脸迷茫的卷卷,点了点头说:“天庭再无风摇草,人间乍现卷耳菜。谁又能想到?” “能持有探摇,并且在感应到卷卷的气息后这么快发动追杀,绝不可能是泛泛之辈。”二哥起身,表情坚决而肯定,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 “爷爷,我宁愿现在去助大哥一臂之力,帮他一线生机,而不是安心的坐在这里期待着以后五个人的天伦之乐。” “你真的决定了吗?”爷爷认真的询问他,眼里满是严肃。 “是。”他再无犹豫,转身就走。阿李突然拉住了他的手,二哥停了几瞬,这才转身看她,眼里神色复杂。 阿李向他笑道:“我陪你一起去。” 就算她一时还无法适应大哥的真实身份,就算她还完全不了解即将面对的敌人,就算她还不明白二哥刚才的眼神,但是只要是大哥有危险,那么不用再有多余的解释,我们一起面对。 二哥向她一笑,眼神里又是看见她时那一贯欣喜的目光。他反握住她的手,一起向村口走去。 “都不用去了,”爷爷突然发话,他严肃的盯着空无一人的村口,“他们来了。” ☆、故人来 “攻玉先生,这里有什么问题吗?”一名小妖询问正凝望前方的老者,正是刚才在客栈里打坐养神的人。 被唤作攻玉先生的老者轻摇羽扇,并不答话,继而闭目凝神,羽扇在空中比划着名似乎在写着什么,忽睁开眼睛大喝一声:“破!” 原本空旷无物的草甸就像被掀开幕布一样,一处生机自然的村落呈现在众人眼前。 他身后的妖众们被眼前突然出现的村落惊呆了,一时间咋舌声不断。 “藏村于平野,好阵术,好胆略。”攻玉先生也赞嘆道。他径直走进了村子,身后数以百计的妖众尾随他而入。 他们走进蒲村,眼前一派锦绣风光,果林郁葱,芳草鲜美,堪称世外桃源。 攻玉先生不住点头,笑着看向河对岸的老者:“师兄,别来无恙。” 爷爷也笑道:“原来是你,难怪破得了我的阵,师弟。只是我有一疑问未解。” 攻玉先生会意:“气息由唐府始,只向北逐渐变浓,这点伎俩还骗不过我。所以我进入唐府,在那个少年的记忆里看见了她,只是我没料到她和你在一起。” 他继而把目光投向了站在爷爷身边的阿李和二哥,看到二哥时似乎惊讶了一下,但也只是一瞬,他復又看着爷爷:“师兄,把她交出来。” 爷爷嘆了一口气:“你不惜耗费心神,折寿十年也要找到她,卓氏一族竟值得你如此作为吗?” 攻玉先生沉吟道:“士为知己者死,况我临危受命,残生只为护得少主周全,完成卓氏未竞之业,折寿十年又有何妨?” 他继续说道:“师兄,记得我们犹在师门时,师傅总是贊你资质天成,可是你只防不攻,又有何趣?事隔经年未见,今日狭路相逢,我们师兄弟何不再比试一场?” 爷爷笑道:“你有你的使命,我亦有要保护的家人。也罢,当年你败于我的阵下,今日我一样不会留情。” 攻玉先生轻笑:“我不会再输。” 说毕,羽扇摇动,风忽大作,树叶被扯离树枝,四面八方的树叶汇聚一处,在头顶形成一个不停转动的空心树环。攻玉向天一指,树环越过小溪,在对岸三人头顶不断扩大。 “无边落木”攻玉先生大喝一声,“下!” 树叶登时得了指令,锋利如箭矢泛着寒光萧萧落下,抬头一看就如漫天的绿箭雨。 “长桥卧波”爷爷举手上抬,溪水如喷泉一般向上飞溅,变幻成一座水桥,正护在三人头顶上方,以此为界,凌厉的箭雨无法再前进分毫。 跟随攻玉先生一同进入蒲村的小妖也在此时发动了进攻,浩浩荡荡的向河对岸挺进。 二哥疾行一步,左手挥至胸前,五指间不知何时多了四个枣核。 “囫囵钉”二哥以迅雷之势将手中枣核射出,疾飞的枣核直刺入小妖身体,血肉破裂的声音此起彼伏。穿透小妖身体的枣核并不停下,将向下一个目标继续刺飞,带起一朵朵血花迸裂。 “郁李藤”阿李两手交叉放于胸前,手指微微捻动,地上枝条突起,灵活如藤蔓死死缠住进攻小妖的脚,小妖前赴后继的跌倒,原本安宁的村子顿时哀嚎一片。 第7页 “师兄,你哪里找来如此资质的徒弟,跟着你真是埋没了。”攻玉好整以暇的问道,“不如让他们拜我为师,这么好的苗子死了怪可惜的。” “他们是我的孙子孙女,想收他们为徒,”爷爷笑道,“师弟你还不够格。” “是吗,那师兄你别怪我让你白髮人送黑髮人了。”攻玉笑道,手往阿李所在的方向一指,阵法瞬时落下。 “一叶障目。” 阿李发现自己脚下升起一个光阵,刚想逃离,抬头只觉得眼前一黑,一瞬间世界黯然失色,她听得见越来越近的喊杀声,眼前却是一片黑暗。 她立刻明白过来一定是受阵法的影响,努力想克制自己的慌张,奈何小妖们趁她视线全失蜂拥而上,她无法瞄准目标,只听见朝她而来的叫喊声。 爷爷暗道不好,刚想救援奈何头顶的箭雨威压更盛,根本无法腾手。他心内暗暗惊嘆,没想到他的阵法进益如此之大,竟隐隐高出我之上,今日难道要败了吗? 阿李仍陷于暗阵无法自拔,眼前的无尽黑暗和耳边的震天叫喊让她止不住的颤抖起来。二哥,你在哪里?她抑制不住内心的慌张,却不敢轻易移动分毫,只是无助的站在原地。 啪~啪~啪! 连续发出的枣核直接贯穿了小妖的心脏,二哥疾行如风,快速的清除路上的小妖向她靠近。 “老二别入阵,会失明的。”爷爷大声吼道,也不知他在最后一刻有没有听见,他毫不犹豫的沖入暗阵,准确的抱住了她。 “别怕。”他在她耳边轻声说,同时手上枣核飞出,血肉破裂的声音传来,竟是在失明状态下仍然准确的击中了目标! 阿李却没有意识到那么多,她只知道二哥现在在她身边,那她就什么都不用害怕了。此刻她终于可以沉下心来,视线丧失让她的听力格外敏锐,通过听声辨位,她和二哥依旧在阻止着小妖前进的攻势。 嗖! 是箭声!她现在看不见反而听的更加清晰,准确的避过了这一箭。但是紧接着是更多的箭射来! 看来小妖们趁此时机已布下了箭阵,他们要是看得见,在他们面前的就是千万只蓄势待发的箭头! 四面八方的箭声,避无可避!阿李有些发慌,突然二哥抱住了她,她仿佛意识到了什么,还没来得及开口,凌厉的箭声从她的耳边掠过,紧接着穿透血肉的闷声传来。 “二哥!”她知道一定是二哥帮她挡了飞箭,可是她看不见!她着急用手去摸,突然另一只手抓住了她。 “不要碰我的血。”二哥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箭头上的毒进入他的身体使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虚弱。 “二哥,你受伤了吗?”阿李着急问道,她的手停在他肩头的上空,指尖竟然有灼烧的痛感传来。 二哥一声不吭,只是紧紧的抱着她。 “沙障。”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箭矢遇到沙障瞬间减速,继而无力的落下。 待沙势减弱后妖众这才看清来人,一个小妖惊唿起来:“他…他是魔界四司之一的沉沙!”二哥听到大哥的声音,嘴角浮起笑意,口内喃喃:“大…哥” 他再也支撑不住,整个人的重量压在阿李身上。 阿李感觉他失去了意识,泪水夺眶而出。她抱着二哥坐到地上,不住唿喊着他。 此时的大哥气质就像是换了另一个人,不再平静温和,而是面无表情的看着前方面露惊恐的妖众,声音冷若冰霜:“伤害我的家人,都得死!” ☆、激战 “阿李,你把二弟带离阵外,立刻给他疗伤。”大哥说完便不再理会身后,手里流沙肆意凝聚。 “沙棘树”地面上瞬间长出一颗由流沙凝聚成的巨大的树,树枝形如荆棘,锋利如匕首,小妖被突起的枝条横穿,钉在树枝上动弹不得,血液染红了枝桠,仿佛开放着满树的木棉,妖异非常。 妖众们四处奔逃,惊恐不已,沉沙丝毫不为所动,右手一收,整棵沙树轰然倒塌,被钉穿的尸体从高空落下,摔得头破血流,甚至压死正在逃窜的妖众。 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空气里瀰漫着一股挥散不去的浓稠的血腥味。阿李眼睛一酸,眼前景色血雨腥风,满目疮痍,哪里还有半分世外桃源的样子。 而那个浑身散发着杀气,带着不敢靠近的威压的人,真的还是他们温文尔雅的大哥吗? “魔界四司的沉沙,”攻玉惊讶道,“师兄,我真是小瞧你了。” 爷爷此时只觉支撑不住,咬牙硬挺着并不答话。 沉沙逼退了一波小妖,而后转身,目光炯炯的盯着攻玉先生,左手伸出,周边风沙四起,。 “流沙河” 话音落地,剎那间狂风大作,天昏地暗,地上的散沙被捲起,空气里仿佛漂浮着一层黄色薄雾,无数的沙粒汇成一条沙河,带着干燥寂灭的气息冲击头顶的绿箭雨。 绿叶被黄沙冲散掩埋,瞬间分崩离析,脱水枯萎,无数枯枝残叶从天空纷纷而下,一条沙河直冲云霄,恰似黄河之水天上来。 爷爷乘机收招,对阿李和二哥说道:“你们带着卷卷和桃子立刻离开村子去唐府,把这封信交给唐老,他会帮助你们的。” “爷爷那你呢?”阿李问道。 爷爷不答话,他站在郁李林前,开始吟唱,光彩从林中散出,凝聚在他手上一个崇光泛彩之物。 爷爷看着手上发着光的物什,有一秒的沉思,接着他郑重地将手中之物交给阿李: “这是你的树心,一定要保管好它。” “树心?”阿李不解,她从爷爷手里接过此物,树心立刻进入她的体内,融为一体。 爷爷点点头:“树心若死,你身为树灵也将随之死去。现在我将你的树心从本体里分离出来,这样即便村子被毁,你也能安然无恙。” 二哥将阿李的神情看在眼里,又看向和攻玉先生僵持的沉沙,皱眉开口道:“爷爷,难道连大哥也不是那人的对手吗?” 爷爷苦笑,却没有直接回答:“你们为我护法,我有些话还要交代卷卷。” 他就地打坐,取出怀中的水球,战争开始前他将她锁在里面,现在他将自己的神魂放入其中。 “爷爷,战争结束了吗?快让我出去。”卷卷看见爷爷进来一下子冲到他面前,她被困在这个空间里都快要抓狂了。 爷爷带着无比严肃的神情说道:“卷卷,我现在要解除你的封印,你什么都别想,专心跟着我念。” 卷卷从未看过爷爷如此严肃的样子,她知道事态严重,重重的点点头。 “心若风清,意似冰精,咫尺天涯,万物齐一。” 卷卷跟着念了一遍,空间里突然有清风吹起,她闭眼思索,仿佛极力在脑海中搜索着什么。 爷爷按住她的肩:“卷卷,把浮上心头的那几个字喊出来。” 第8页 卷卷此时的脑海就像一张地图,口诀似乎指引着她在寻找着什么地方,终于她感觉到了一个闪闪发光的光点,眼睛一瞬间睁开。 “北方!” 她话音刚落,水球破裂,空间应声而碎。她再次看清时已站在了地上,而眼前的景象却让她震惊不已! 遍地的尸体,染血的河流,空气里浓稠的血腥味,这个地方乌烟瘴气,面目全非,堪比人间地狱,她简直不敢相信这里竟然是蒲村!她从小长大的蒲村,她坐在水车上仰望的天空,她躺在花田里沐浴的阳光,仿佛一瞬间破裂了! 卷卷止不住的开始哽咽,眼泪不受控制的流下。是她造成了这一切!如果不是她偷跑出去,如果不是她擅自使用不灵环,现在就不会是这样! 爷爷捂住她的眼睛,亲切说道:“孩子别看,听爷爷说,你感应到的地方藏有巨大的力量,足够让村子恢復原貌的力量,也是让六界趋之若鹜的力量。你要去找到它,解救村子,这是你的使命。” 卷卷的眼泪夺眶而出:“对不起爷爷,都是我的错。要走我们一起走,我不要让你和大哥留在这里!” 爷爷笑道:“爷爷老了,简单的事情就由我来做吧。你的旅途註定要歷经艰险,九死一生,我就在这里等着你们,等着我们再次团聚的那一天。” 他不再理会卷卷的哭喊,看着二哥道:“你准备好承担一切了吗?” “是。”二哥的眼神坚定而清晰:“爷爷,等我们回来。” 阿李此时满脸泪水:“爷爷,等我们回来。” 他们带着卷卷和桃子往村口飞奔,小妖刚才被大哥打散,四处零落的小妖对他们并不构成多大威胁,他们飞快的向村口靠近。 “谁都别想跑。”攻玉先生此时突然大喝一声。 叶落归根。 在空中纷飞的枯叶得了指令而动,排列于村子的边缘,地面的投影上长出树根,根与叶在半空相接,形成一根根光秃的树干,无数的树干像栅栏一样将村子团团围住,水泄不通。 爷爷手指拂过溪流,手上带着湿意在空中挥舞。 上善若水。 水流瞬间漫过堤岸,溢出小溪,覆盖了地面的血迹,掩埋了分裂的尸骨,清澈的溪水洁净如初,水位逐渐升高。 黄埃散漫。 沉沙手一划动,铺天盖地的流沙簌簌而下,上有沙雨,下有水流,在四周树干的阻挡下无法排出,村子就像一个即将被填满的密闭容器。 村口围满了小妖,严阵以待。二哥把卷卷交给阿李,说道:“阿李,我来拖住他们,你带卷卷先走。” 阿李说:“不行二哥,我要和你一起。” 二哥看着她,神色坚毅:“我帮你开路,你趁机冲出去。” “二哥…”阿李还没说完,二哥向前疾冲到村口。 囫囵钉。 二哥朝着黑压压的妖群发动了远攻,被攻击的妖众纷纷带着仇恨的眼光向他冲来。 树牢。 绿色的枝条拔地而起,相互交缠形成一个巨大的球将妖众关在中间。 “趁现在,快走!”二哥回头朝她喊道。 阿李点头,迅速疾沖,飞跃过球顶直冲出村口。她落在柔软的草甸上,回头向村内望去,树牢已被刀剑砍破,密密麻麻的小妖蜂拥而出,二哥站在那里,目光穿越过向他逼近的妖众,带着一如既往的温柔笑意落在她的眼中。 “二哥!”阿李泪如雨下。 落叶归根阵完成,最后一根树干生起,阻碍了视线,隔绝了世界。她的眼中定格着最后一幕的画面,一把锃亮的大刀被小妖高高举到空中,向他头顶落下! ☆、又到唐府 阿李狠狠敲打着拔地而起的树干,直到手被磨破了皮,大树也不见丝毫的撼动。 树牢、流水、沙河将蒲村重重包围,就像是坚不可破的牢笼,隔绝了一切。她无力的跌坐在地上,明明他们只有一树之遥,却像是天地一样遥远。 她呆坐了很久,脸上泪水都被风干。她抬眼最后看一眼蒲村,将它深深刻在脑海中。然后她有些艰难的起身,向着宁阳镇走去。 她从未出过村子,眼前的一切对她而言都是陌生不已。唐府,去唐府找唐老爷。阿李满脑想的就是这个念头。 她本想找个路人问问,结果就看到经过她身边的行人,个个都直了眼睛,都是神情呆滞的看着她。 人都是这样一副呆头呆脑的样子吗?她不想再逗留在街上,只管自己往前走。 这时一个卖菜的小哥咽了口口水,直着脖子朝她喊道:“姑娘你找什么?” 阿李听他在叫自己,抬头回道:“我找唐府。” 话音落地,街道顿时炸开了锅。 “唐府我知道啊,走走,姑娘我带你去。” “去去去,有你什么事,嘿嘿,姑娘,你别听他的,我对唐府可熟了。” “你连唐府的门都没进过,熟哪门子啊?姑娘,要去唐府你找我可是找对人了。” 他们争先恐后地带着路,阿李有些局促不安,却看不出他们有恶意,于是跟着他们三转五拐后,一座清雅大气的府邸出现在眼前,匾额上正是“唐府”二字。 “姑娘,唐府到了。”一个小哥指着府邸,不住的看着阿李道,“姑娘不是本地人吧,以前从没见过。” 阿李点了点头:“我来唐府找人。谢谢你们了。” 大家连忙摆手,纷纷说不用谢,各自散去了,有几个小哥还恋恋不捨的回头,毕竟这么漂亮的女子,多看一眼就是多赚一眼啊。 阿李上前拍门,不多时唐管家探了门出来,他打量阿李一番后客气问道:“这位姑娘有何贵干?” 阿李相信这里就是爷爷所说的唐府了,“我找唐老爷。”说着从袖中取出爷爷的书信,递给管家,“这是我爷爷的亲笔书信,烦请代为转交。” 管家接过书信,说了句“稍等”,復又带上了门。 “老爷,外面有一位姑娘说要找你,还带着一封她爷爷的书信。”管家将信件呈上。 “莫非,”唐老爷心思一动,展开信纸,纸上只一个斗大的“蒲”字。 唐老爷忙对管家说道:“快把那位姑娘请进来。”管家答应着去了。 这里唐老心想:昨日见村长神色有异,今日就有人带着亲笔书信找上门来,难道遭了什么变故吗? 思索间,阿李已被引至大厅,唐老端详阿李,却发现从未见过她,开口问道:“姑娘是何人?来我唐府所为何事?” 阿李看着眼前的人,年近半百,精神矍铄,浑身上下仿佛有一种说不出的气度。这应该就是唐老爷吧。 她回道:“我叫蒲李,是蒲村长的孙女。今日突然造访,是受爷爷所託,望唐老爷施以援手。” 唐老爷捻须点头道:“果真如此,姑娘说要我施以援手,不知我有何处可以帮忙?” 第9页 阿李说:“爷爷说,唐老爷见信后自会明白。” 唐老点头不语,心想:蒲老不愿明说,定是有难言之隐,但既託付我于危难之中,这是将我引为知己至交啊,我怎可袖手旁观。 于是对阿李说:“姑娘你且在敝府住下,我既受你爷爷所託,必定护你周全。” 阿李躬身道谢:“多谢唐老爷。”看来这个唐老爷是个难得的好人,不问缘由就肯收留我,爷爷,如果这是你安排好的第一步,那接下来我该怎么做呢? 唐老爷摆手道:“我与你爷爷是知己,况小儿身患顽疾,若非蒲大夫妙手,哪有今日。姑娘且安心。常福,你收拾一间干净的客房让蒲姑娘住下。” 管家答应着带着阿李下去了,唐老爷这边负手凝思了一会儿,抬步向唐棣的房间走来。 唐棣手握着一卷书正在出神,看见他爹进了来,忙放下书起身道:“爹,您怎么来了?”唐老笑道:“什么书看得这么入神啊?今日感觉如何?” 唐棣回道:“不过老样子,今日精神倒好些。” 唐老爷皱着眉:“我怎么觉着脸色比平时更白了些,昨天蒲大夫来看你时怎么说的?” “蒲大夫?”唐棣疑惑道,“这个月蒲大夫不是还没来吗?莫非爹你记错了?” 唐老爷奇怪道:“怎会,他们祖孙三人昨日刚造访府上,蒲大夫到你房间为你诊治,你不记得?” 唐棣心下一惊,为什么自己毫无印象,无论怎么努力去想,昨晚之前的记忆都是一片黑暗,像是沉沉的睡了一整天。但自己醒来后心里总是平静不下来,脑海里好像有一个影子不断搅乱自己的心神,书也看不进去,总是反覆出现一个模煳飘忽的身影,看不清也抓不住。“孩子,你怎么了?”唐老爷着急的声音把唐棣拉回了现实。 唐棣看着他爹满是担忧的眼神,于是笑道:“爹我没事,可能昨天没休息好,现在脑袋有点昏昏沉沉的。不过蒲大夫说我没什么大碍,你别担心了。” 唐老爷松了口气,说道:“那就好,不过不知蒲村长一家遭了什么变故,昨日我见他脸色有异,今天他的孙女就带着他的亲笔书信找上门来,看那姑娘的神情,倒像是经歷了大灾祸一般。但她不肯细说,我也就不好多问了。” 唐棣诧异道:“蒲村长有孙女吗?为何没听他说过?不会是别有所图吧。” 唐老爷摇头:“那书信确是蒲村长笔迹,况蒲姑娘温柔大方,举止有礼,不像是鸡鸣狗盗之人。我将她安置在西边的客房里,跟你说一声,倘或遇见不至于误会。好了,怕你觉得累了,爹走了。”唐棣亲自将唐老爷送出门外,陷入了沉思。 “没事了,可以出来了。”阿李柔声道。卷卷闻言化出人形来,看到周围没有二哥的身影,慌忙道:“三姐,二哥怎么不在这里?” 阿李心里一痛,垂下眼帘道:“二哥为了帮我们开路,留在了村子里。” 卷卷愣在原地,说不出话来。她很想大哭一场,但她知道三姐只会比她更难受,她不敢在三姐面前流泪。 桃子一睁开眼睛看到的就是卷卷的这幅模样,他笑道:“卷卷你那是什么表情,难看死了。” 卷卷只是撇过头去,不与他争辩。桃子正觉奇怪呢,一转头就看见阿李微红的眼睛,更加疑惑不解:“发生什么事了?” 一打量四周自己发现不在村子里,爷爷他们也都不在,这才心慌了起来:“爷爷他们呢?这里是哪里?” 阿李深吸一口气,按住桃子的肩膀柔声说道:“桃子你别急,听我说。” 唐棣闭眼努力回忆着那个身影,始终无法落下一笔,酣饱的毛笔不堪重量,在洁白的龙鬚纸上晕开一朵花青。唐棣睁眼,眼前浮现一抹青绿色,他越想越觉得不妥,昨天的事情他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今天府上又来了位不速之客,而直觉告诉他这两件事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繫。于是他放下画笔,决定去客房见一见这位蒲姑娘。 “什么?不可能,爷爷昨天还说要给我买礼物呢!”桃子拍案而起,大声喊道。 “桃子,这是真的。我亲眼看着村子被封印,爷爷、大哥和二哥,都没能逃出来。”阿李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可是却止不住的颤抖。 桃子哭喊道:“不,我要回家,我要爷爷!” 卷卷急忙拉住意欲冲出门外的桃子:“蒲桃你给我清醒一点,你现在要是回村子,爷爷他们的努力就全都白费了。” 经歷过村子的灾难的卷卷好像一夜之间成长了许多,看着搞不清情况的桃子,她竟生出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怒气。 桃子气急,指着卷卷骂道:“蒲卷卷你有什么资格说我!如果不是你偷跑出去,就不会引来敌人,村子就不会被攻击,我们也不会分开,这一切都怪你!” “是!都怪我!”卷卷浑身都在发抖,不知道是因为激动还是害怕,“可是爷爷说了,在村子没有获得解救之前,你就不能回去!” “你凭什么管我?”桃子继续宣洩着自己的怒气,他不愿意相信,自己只是睡了一觉竟然就发生了这样天翻地覆的变化。 “凭我是你姐姐,我就要管你!”卷卷受够了,她知道是自己的错,可是桃子这样当着她的面责怪她,让她觉得难过的快要死掉了。 “我从来都没有把你当成我姐姐!”桃子脱口而出,依旧气沖沖的瞪着她。 “桃子你够了!”阿李难得的对他拉下了脸,“这不是卷卷的错,你这么说太过分了!我们是一家人,无论你怎么难过,你都不能说伤害家人的话!因为我们能依靠的、能信赖的就是家人,就是彼此,你懂了吗?” 阿李拉过三人的手握在一起,正色道:“我们是一家人,永远都是!现在我们的当务之急是去寻找那股解救村子的力量,而不是在这里吵架!你们听好了,爷爷把你们託付给我,我就要承担起责任。我要你们答应我,无论接下来遇到什么困难,我们是一家人,永远不离不弃!听清楚了吗?” 卷卷感受着从阿李手心传来的温暖,缓慢而坚定的点了点头。没错,不管是多崎岖危险的道路,只要是和家人一起,她就充满了力量,并且不再害怕。 “桃子,”阿李喊道。桃子仍然别过脸不看卷卷,脸上犹带着愤愤的表情,过了一会儿才缓缓的点了点头,然后立刻抽回手,径直走到桌子前趴在桌面上,从始至终没有看卷卷一眼。 “真是感人啊。”门外突然有声音传来。 “是谁?”阿李顿时站起,摆出警戒的姿势,眼睛盯着门外,卷卷和桃子连忙躲进阿李的衣袖里。 只见唐棣以扇拊掌,从容不迫地走进门来。 ☆、开诚布公 唐棣站定扫视空无一人的四周,然后看着屋子中间的阿李,“这话该我问你,你是谁?” 第10页 阿李看清来人,试探地问道:“你是唐府的少爷?为什么要待在门外?” 唐棣闻言一笑,算是默认:“蒲姑娘莅临敝府,我作为唐府的少爷自然要尽地主之谊。不想刚走到门口就听见屋内的争执声,可这屋内分明只有一人,不知蒲姑娘作何解释?” 卷卷听到来人的声音一瞬间寒毛直竖,这个声音她怎么会忘记?如果不是这个混球少爷威胁要把自己做成菜包,自己又怎么会忘了爷爷的嘱咐在人间使用灵力呢。 卷卷本就对他有气,现在他自己又找上门来,而且一如既往的讨人厌,卷卷不住的咬牙切齿。她这么想着,浑然不觉自己在衣袖里的身形一动,阿李眉头微皱,不露声色的拢了拢袖子,说道:“唐少爷听错了吧。” 心思细腻的唐棣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却是不动声色的坐下,拿过桌上的茶具开始泡茶,好整以暇地说道:“如此,那大概是我听错了。” 不多时,一碗舞茗已泡成,清香四溢,水雾裊裊,唐棣轻晃茶盏,举手投足间尽是高贵的气度。 “这舞茗茶为我家茶园特产,虽称不上极品,但难得其叶随水沉浮,若有灵性。”他将茶盏递给阿李,说道:“蒲姑娘何妨略酌此杯,一则全我地主之谊,二则恕我冒昧之罪。” 阿李听他如此说,脸色略缓,浅笑道:“唐少爷客气了。”一面伸手要去接茶碗,就在将触未触之时,唐棣突然松手,茶盏瞬间翻倒,阿李连忙收回手,却仍有茶水还是泼进了她的衣袖里。 他是故意的。阿李立刻明白了他的意图,刚才卷卷的动作一定是被他发现了。卷卷刚刚险些被热水烫到,现在一下子重心不稳,咕噜噜的从衣袖里掉出来。 “蒲姑娘,你没事吧。”唐棣不失风度的问道,拦在阿李身前,抢先捡起了地上的卷卷,皱眉道:“这是什么奇怪的东西?” “奇怪的东西……奇怪的东西”记忆一瞬间重合,唐棣好像想起了什么。 卷卷此时一肚子火正愁没地方发呢,结果他正好送上门来,这样更好,新仇旧恨一起算!她挥着小拳头就往唐棣身上砸去,唐棣反握住她的拳头,怒道:“你要干什么?” 他堂堂唐府的少爷,竟然被一棵菜抡着拳头打!他看着她张牙舞爪的脸,直接把她推开。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来唐府有什么目的?”唐棣一脸阴鸷的质问她,就算她的脸,她的动作,她的神情,她的语气都让他觉得无比熟悉,但是仅凭她对自己的行为,他现在只想把她扔给厨房。 “卷卷!没事吧。”阿李扶住怒不可遏的卷卷,看向厉声质问他们的唐棣。看来卷卷和他有过过节,这个唐少爷不会是敌非友吧。她如此想着,有些戒备的将卷卷和桃子护在了身后。 唐棣看见阿李的动作,气极反笑,他们这是把自己当成什么人了? “这里是我家,不允许你们胡作非为!”唐棣拿出了少爷的威仪,如果他们真的别有所图,他也不介意在这里把他们解决掉。 “我们不是坏人!”桃子不喜欢唐棣看他的眼神,更不喜欢被怀疑戒备,“而且,我们也不是人!” 阿李看唐棣的眼神有些松动,似乎愿意相信他们的话,于是她开口道:“正如你所见,我们不是凡人,而是精灵。” 唐棣似乎并不吃惊,他虽然极少出门,但他所知道的世界可不仅仅是宁阳镇这么大。这个世界上除了人之外还有其他生灵的存在,这是他早就知道并且确信的。他现在所在意的是那个穿绿衣的女孩子,为什么她一看到他就气急败坏,而他为什么总觉得她好像跟他有莫大的联繫? 他沉思一会,用扇子指着卷卷道:“所以你是菜精?” 卷卷咬牙道:“我是蒲卷卷。” 唐棣嘴角勾起一丝笑意,优雅的吐出三个字:“真难听。” 不得不说,感觉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就算他忘记了她的名字,在再次听到的那一刻还是做出了一样的反应。 阿李按住即将暴跳如雷的卷卷摇摇头,这个唐少爷似乎有些奇怪,她问:“唐公子似乎并不惊讶,难道是以前见过精灵吗?” 唐棣相信他们没有恶意,再说就算他们有什么阴谋,不过是几只精灵,把他们丢给厨房也就分分钟的事,他现在倒是想知道她的身份。 不过听到阿李的问题,他怔了一下,眼里似乎有些忧伤,苦笑道:“我身患顽疾,自小多病,家父于是为我各地搜罗灵丹妙药。后来有一个白髮老人,说我的病要至纯的灵物才可治癒,还给了我一个像鹿角一样的东西。他说精灵有天然的纯净灵力,要想根治我的病就要找到至纯至灵之物。我也是从此才相信这世上真有怪力乱神。” 卷卷默默的往后退了一步:“难怪你上次说要吃了我,你这个混球,你不会要把我们都吃掉吧!” 唐棣好笑的看着她:“这么迫不及待了吗?你是想清蒸呢还是红烧呢?”卷卷白了他一眼,却是戒备起来,要是他真的想对他们做点什么,她不介意再打晕他一次。 “别自作多情了,”唐棣只是从容饮茶,“至纯至灵,你说你哪个字是符合的?” 卷卷真的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她的菜格接二连三的受到了莫大的打击,她现在只想把这只混球按回地里让他重长一遍!虽然她不知道人家和她不一样,不是从地里长出来的。 阿李听唐棣如此说,松了口气,既然他对他们坦陈相见,那么她也愿意相信他:“唐少爷,既然你开诚布公,我们也不瞒你,爷爷视唐老爷为知己至交,而且据我观察唐老爷为人磊落,所以我愿意我相信你。” 于是阿李把剩下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了唐棣。 唐棣听完,起身对阿李表示歉意:“蒲姑娘,今日多有得罪,还请见谅。” 阿李表示理解:“唐少爷不必如此。你只是担心自己的家人,怕我们为唐府招致祸患,我明白。” 唐棣沉吟片刻:“此事非同小可,待我告知家父后再行商议。此事还是先不要让旁人知晓,以免节外生枝,只是今晚要委屈你们先共居一室了。” 阿李说道:“没关系,我们三人得唐府庇护已是感激不尽。这件事事我的确不该隐瞒唐老爷,希望唐少爷告知,明日我们便启程离开,多谢唐府收留照顾之恩。” 卷卷转过头,发现唐棣正在看着她,但也只是一瞬,他对阿李说:“这件事明日再说,我还有些疑惑尚未解决。天色将晚,我不便久留,告辞。” “三姐,你觉得这个唐少爷信得过吗?”桃子看着唐棣的背影出声道。 阿李说道:“爷爷让我们投奔唐府必有深意,这个唐少爷也不像是坏人。不过无论人家是好心还是恶意,继续住在唐府不是长久之计,明日我们就离开。” “竟有这等离奇之事!”唐老爷听完唐棣的叙述,竟有隐隐的兴奋,“我素知蒲村长必非凡人,不想他竟是如此神通广大。孩子,这么说现在正被魔界四处追捕的那位仙草姑娘现在我们府上?” 第11页 唐棣脑中浮现起卷卷的模样,不由笑道:“仙草姑娘?不过是一只活蹦乱跳的菜而已。” 唐老爷目光炯炯:“那我唐府岂不是与全魔界为敌了,哈哈,快哉快哉!” 唐棣看着意气风发的父亲,心里有些欣喜又有些内疚。为了自己的顽疾,父亲极少像这样放肆大笑过。但转瞬他又陷入了沉思中,自己失忆之事还毫无头绪,但他相信一定和她有关。 “蒲卷卷。”他默念着这个名字。 ☆、唐少爷的顽疾 第十三章唐少爷的顽疾 第二天一早,阿李到大厅向唐老告别,路上看见府中众人皆东奔西走,忙忙碌碌不知所为何事。 来到大厅,阿李说道:“唐老爷,我来向您辞行。”话未说完,唐老摆手道:“蒲姑娘请稍等片刻,这车马还尚未备齐呢。” 阿李看见府里那么大的阵仗,原来是给三人预备车马,连忙说道:“唐老爷不必了,我们受您收留已经万分感谢,现在您还要赠我们车马这怎么好意思。况且,我们三人哪里需要劳动全府上下?” 唐老爷笑道:“不是三人,是四人。” “四人?”阿李疑惑道。 “不错,我与你们同行。”一个悦耳的声音响起,阿李循声望去,看见唐棣摇扇走来。 “唐少爷,你…” “老爷……老爷!”阿李话没说完,管家急沖沖的从外面跑了进来,说道,“外面有一队官差正向我们府来,说是最近镇上有妖人作祟,要捉拿审问。因问近日镇上可有生人出没,街上的货郎都说昨日有一陌生女子寻至唐府,怕如今还藏身于府里呢。” “啪!” 唐老拍案而起,怒道:“利慾薰心的官吏,为了身外权势,竟不惜抛却本心,与魔鬼合作,真乃人类之耻。” 唐棣思索了一会儿,说道:“爹,不能让他们蒲姑娘落入他们手中。这样吧,你在大厅先拦住他们,蒲姑娘,委屈你先藏在我房内。客房他们一定会搜查,断不能再回去。就说我向来不喜生人打扰,也许如此能躲过一劫。” “好,事不宜迟,你快带蒲姑娘去你房间,这里我来应付。” 唐棣和阿李刚出了大厅,这边邢捕头便带着手下一队捕快登堂入室了。唐老起身,少不得敷衍道:“不知邢捕头今日贵脚临贱地,所为何事?” 邢捕头似乎对这话很受用,也不反驳,行礼笑道:“唐老爷,无事不登三宝殿。听说您府上昨天来了一个陌生女子,最近妖物猖獗,我们怀疑这名女子并非善类。” 他凑近唐老爷的耳边,轻声说道:“唐老爷,识时务者为俊杰,你要是交出她,我保你唐府平安无事。” 唐老爷只是冷笑一声:“邢捕头怕是误会了。昨日确有一女子来我府上,不过她是我唐府在徽州茶庄的採茶女,向我报告夏前茶的收成,因茶庄事忙,昨晚已经连夜回去了。邢捕头怕是要白跑一趟了。” 邢捕头显然不信,冷哼一声,语气不善地说道:“那就得罪了。小的们,给我仔细搜!”继而转身假笑着对唐老爷道:“唐老爷别站着啊,快请上座。这点小事交给他们做就好了,我们喝茶。” 唐老爷看着他这副姿态只觉噁心,他却好像浑然不觉,拿起茶就喝了一大口,贊道:“好茶,好喝。” 唐老爷见舞茗被如此糟蹋,暗暗摇头。 邢捕头突然开口道:“唐老爷,你这府里这么大阵仗,是谁要出远门吗?” 唐老爷说道:“小儿自幼顽疾缠身,如今正想远游海外,寻奇医访妙药,或能治癒未可知。” 说话间,捕快们搜查已毕回到大厅,其中一个站出来汇报:“回大人,属下搜查已毕,并无可疑之人。” 邢捕头脸色不太好,大喝道:“到处都找过了吗?” 捕快说道:“除了唐少爷的房间外,其余都已搜查过。” 邢捕头看向唐老,唐老开口道:“小儿自幼患病,不喜生人打扰,还请邢捕头见谅。” 邢捕头摆手道:“无妨,我知道唐少爷身体不好,因此今日特地带了两位医术高明的大夫前来,希望能助唐少爷早日康復。” 唐老爷刚想开口邢捕头已经发话道:“唐管家,快带张大夫,王大夫到你家少爷的房间。唐老爷,你怎么站起来了,快坐下,我们继续喝茶。” 两位大夫向唐老爷施了礼跟着管家下去了,唐老只得坐下,一边喝茶一边心想:果然是有备而来,接下来就看你们的了。 唐棣带着阿李到了他的房间,刚关上门,卷卷就冒出来问道:“混球少爷,你…” 她话还没说完,看着这个熟悉的房间,突然改口道:“这里…”这里是灾祸的开始,是命运的转折。卷卷想起那天的大哥,摸着她的头笑着说:“没事的,都会好起来的。”可是才过了两天,她故地重游,他身陷桎梏,这物是人非来得如此之快,卷卷不禁悲从中来。 桃子看着卷卷的表情,想说什么终究没说出口。阿李问道:“卷卷,你怎么了?”卷卷神色黯然,说道:“我想起了那天的大哥,那天是在这里,可是现在…” “你来过这里?”唐棣盯着卷卷问道。 卷卷以为他明知故问,气不打一处来:“前天就是在这个房间里,你还说要把我扔到厨房下菜,你以为假装忘记我就会原谅你吗?” 唐棣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好整以暇的说道:“我没有忘记,因为我根本就不记得。” “你这个混球…”卷卷刚想扑过去,唐棣神情立刻严肃起来,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 桃子看着紧闭的门说道:“有人来了。”接着闭上眼睛倾听,说道:“三个人。” 阿李说道:“他们既然来到这里,恐怕会闯进来。” 卷卷略一思索,笑道:“我有办法。” 张大夫和王大夫进了房,只闻得屋内一股药香,书架上整齐的排满了书,一位蓝衣少年正坐在桌案前品茗,少年五官精緻,容颜俊美,只是脸色阴郁,面色发白,两位大夫对视一眼,均流露可惜之意。 “唐少爷。”张大夫试探地唤道。唐棣这才抬起眼帘,挤出一抹笑容说道:“两位名医造访唐府,我因身体抱恙有失远迎,还请见谅。” 两位大夫各自坐下,唐棣手执茶壶,亲手倒茶。两人环视四周,并无可藏身之所,因此将找人的念头都打消了。两人皆是嗜医如命之人,因此将一门心思都放在眼前这个身患顽疾的洵美少年身上。 卷卷三人此刻正躲在唐棣的衣袖里,想到自己提出这个主意时唐棣的脸色,卷卷就一阵窃喜,心想:终于让我逮到机会整治你这只混球了,昨天还敢故意拿热水烫我,看我怎么收拾你。卷卷这么想着就顺着唐棣的手臂一路往上爬,唐棣只觉得手臂一阵发痒,茶壶一下子没拿稳,茶水尽数洒在了桌上。 第12页 唐棣此时巴不得把那只菜狠狠的甩出来,他脸上一阵抽搐,把牙齿咬的咯咯作响。张大夫眼睛直看着唐棣,嘴里不停说道:“快记下来,快记下来,面色苍白,脸色阴郁,时有浑身多处抽搐现象,清晰可闻磨牙之声。” 只见王大夫运笔如飞地在一本名为“疑难杂症簿”的书本上记录着。 唐棣回过神,不想在外人面前闹笑话,勉强笑道:“两位大夫,请喝茶…” 他的手一动,卷卷一下子没抓紧直接掉到了他的肚子上。唐棣话音未落忽然用一只手紧紧的捂住了肚子,结果就感觉肚子上一片冰凉,不由脸色一红。 卷卷还没站稳就感觉唐棣的手把她紧紧压在了他的肚子上,心里狂骂道:我要被压扁啦,混球。抬腿就给了唐棣的肚子一脚,唐棣顿时面色煞白,感觉胃里一阵噁心,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扶着桌子就呕吐起来。 张大夫眼睛都直了,嘴里念念有词:“面色赤白交替,发作时腹痛难忍,并伴有强烈呕吐症状。”唐棣此时已是气到极点,怒目圆睁地嘶吼道:“给我滚出去!” 两位大夫急忙站起,虽是慌乱还是不忘本职,“喜怒无常,情绪多变,带有一定攻击性。唐少爷,我们先告辞了啊。”说毕飞似的跑了出去。 “蒲~卷~卷!”唐棣终于咬牙切齿的吐出这三个字。 作者有话要说:  撒泼打滚求收藏啊~ ☆、终于找到你 两位大夫慌忙出了屋子,离得稍远了才松了一口气。张大夫摇头嘆息道:“不想唐少爷如此一表人才,偏偏患上了这等顽疾,真是可惜啊。” 王大夫点头捻须道:“斯人也而有斯疾也。无奈我俩医术浅薄,别说医治,连这病症也是闻所未闻吶。” 两人一路说着到了大厅,张大夫看着唐老爷,摇头嘆息道:“唐老爷恕罪,枉我俩平日自认医术高明,贵公子的疾患我们竟是无从下手啊。” 王大夫点头捻须道:“唐少爷的病症如此奇特,我俩才疏学浅从未碰过,只因我们偏居一隅,见识短浅,或许那世外高人尚有治癒之法。” 唐老爷听他们说的仿佛唐棣病入膏肓一般,便知他们是过了这一关了,心里暗自好笑,脸上却悲痛道:“为了我儿这病,我是用尽了千方百计啊,谁知还是一筹莫展。如今我只希望老天大发慈悲,让他这次海外求医得以遇见世外高人。我此生仅此一子,莫要让我白髮人送黑髮人啊。” 张大夫看见唐老爷如此悲痛,恻隐之心大作,摇头嘆息道:“医者父母心,唐老爷的悲痛我们感同身受啊。”王大夫点头捻须不住嘆息。 邢捕头看着这无比和谐各种悲痛的三人,自己被晾在一旁,无人问津,脸色大黑,一声大喝道:“够了!张大夫,王大夫,我问你们,唐少爷的房间里可有异常?” 张大夫摇头嘆息道:“邢捕头,唐少爷虽然身染奇疾,但我们一样同为血肉之躯,你怎可因此视他为异常呢?”王大夫点头捻须道:“唐少爷屋内陈设整齐,书籍满架,可见其并未因此顽疾而有任何厌世之心,如此毅力,如此达观,真是令老身汗颜啊。” 邢捕头此时的脸色黑的和锅底一样,自己刚开始那么信心满满到头来只是闹了一场笑话,不觉又羞又气,勉强说道:“唐老爷,今日多有打扰,还望恕罪,告辞了。 ”唐老爷此刻正扶额做悲痛状,丝毫不理睬他。邢捕头碰了个软钉子,又不好发作,转头大喝一声:“走!”,带着来人快速离开了唐府。 唐老爷鄙视着他的背影远去,起身向唐棣的房间走去。结果刚到门口就传来唐棣的嘶吼:“蒲卷卷,你给我站住!” 接着一团绿色的东西就向他扑来,“哎呀,撞到什么东西了?”卷卷抬起头,看到一张慈祥的老脸,开口问道:“你是?” 唐棣看见他爹进来了,于是停下动作,有些气喘的唤道:“爹。”桃子坐在桌前饶有兴味的看着两人,他还是很开心有人帮他整治卷卷的,阿李也看明白了这两人一见面就消停不下来,也就不去管他们,和桃子两人悠闲的喝着茶。 此时看见唐老爷来了,便知外面官差都走了,两人起身,唤道:“唐老爷。” 唐老爷看到唐棣此时虽然略有些气喘,但是面色红润更胜往常,心中自是欣喜,更加坚定了让唐棣跟他们三人一起旅行的想法。 唐老爷朝阿李和桃子微微一笑,然后看着正在看着他的卷卷,慈祥笑道:“你就是仙草姑娘?” 卷卷点点头,沖他甜甜笑道:“你笑起来真像我爷爷。” 唐老爷哈哈大笑,亲切的摸着卷卷的头。 唐棣略有不悦,说道:“蒲卷卷,这是我爹。” 唐老爷摆手道:“无妨,我和仙草姑娘这是一见如故。”卷卷有些别扭说道:“唐老爷,别叫我仙草姑娘了,叫我卷卷吧。” 唐老说道:“好,那你也不许叫我唐老爷,叫我爷爷吧。” 卷卷连忙摆手道:“不行啊,我已经有爷爷了。” 唐老爷说:“那,你就叫我唐爷爷,怎么样?” 卷卷笑了唤道:“唐爷爷。”阿李看着这两人,脸上淡淡笑着。桃子看着唐老爷,脸上神情有些落寞。卷卷看见了,把桃子拉了过来,对唐老说:“唐爷爷,这是我弟弟,他可以叫你爷爷吗?”桃子挣脱开卷卷的手,生气的说道:“谁说我要认爷爷了?”唐老把桃子拉进怀里,温柔的拍着他的背说道:“好孩子,这么小就经歷这种事心里一定很难过吧。难过就哭出来吧,不要忍着了,有唐爷爷在呢。” 桃子把头埋在了唐老的怀里,不挣扎也不说话,紧紧的抓住他的衣服。可是渐渐的,他的身体不住的颤抖,趴在唐老的怀里轻轻啜泣起来。卷卷摸摸桃子的头髮,结果一个没忍住,跟着他一起哭了起来。阿李静静的看着这一幕,她感谢唐老爷在这个时候能关心他们,但是大哭一场她却不需要。 唐棣看着眼前爷慈孙孝的画面,觉得奇怪又别扭,可是当他看到卷卷的眼泪,一下子没了整治她的兴致。他坐到桌前,若无其事的在旁饮茶。 邢捕头离开唐府,直朝衙门而来。 “你们几个,都在这里守着!”他对捕快们喝道,自己径直走到衙堂后边,转动桌案边的一盆君子兰,只见书架向两侧分开,现出约一扇门大小的黑洞,里面似乎别有洞天。 邢捕头走了进去,下了一条长长的楼梯,视线很暗看不分明,他差点摔了一跤,骂道:“死贪官,整个又长又暗的楼梯怎么不摔死你。” 这里是宁阳镇的县令,现在应该说是前县令为了存放那些中饱私囊,藏污纳垢的钱财所修的金库。 昨晚一批穿着黑衣的奇怪的人来到衙门,要求县令为他们找最近镇上出没的陌生人。县令看这伙人不像善茬,唯恐是黑帮日后寻仇,便不肯帮他们办事,结果被他们的其中一个当场干脆利落的撕了。 第13页 “有贼心没贼胆,活该你死无全尸。”邢捕头骂了几句觉得心里舒服多了,正好也走到了楼梯底。眼前的路直通金库大门,邢捕头咽了口口水,朝着门走去。 “怎么现在才来?”一个声音在黑暗中响起,邢捕头吓了一跳,仔细看看是一个守门的人,于是赔笑道:“有点事耽搁了,大哥别见怪。” 那个人冷笑一声:“谁是你大哥,哼,你不过是一条狗。快进去,堂主在等你。”邢捕头冷汗直流,连说了几声是进了门去。一进门来邢捕头顿时两眼放光,满地的黄金珍珠简直闪瞎眼,但是只一瞬,他就把目光收了回来,连忙跪倒在地上,重重的咽了口唾沫。 遍地黄金之中,一张缀满翡翠的玉椅显得格外明显,一个蒙着面纱的黑衣女子坐于其上,虽然蒙着半张脸,但她的容光却让满地的金玉黯然失色。 她坐在椅上,像俯视蝼蚁一般的扫过跪在地上的人。 “找到了吗?”清越冰冷的声音响起,邢捕头觉得头皮一阵发麻,颤抖着说道:“回堂…堂主,小的无能,没有发现可疑人。”到后面声音已经细若纹丝。 寂静像灰尘一样掉了下来,邢捕头浑身已被冷汗湿透,完全没有刚才在唐府的嚣张气焰。 “叮铃,叮铃…”从椅子上响起了铃铛声,清脆的铃声在寂静的环境里显得越发诡异。邢捕头感觉铃声越来越近,整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他心惊胆战的闭上眼睛。结果铃声并不停留,径直走过了他身边。 “走。”女子再次出声道。 “是。”黑暗里顿时响起了无数个整齐划一的声音。 邢捕头浑身发抖着,直到脚步声完全消失,整个人瘫在地上。下一秒便手脚并用的朝眼前的金堆爬去,抓起满满的两大把,疯了一般的笑道:“都是我的,都是我的!” 清脆的铃铛声在走廊里迴荡,她的声音亦如铃:“北镇口集合。” “是。”只见黑影攒动,转瞬间走廊里便空无一人,只剩铃铛的余音在走廊里渐渐消散。 一炷香后,清越的铃声在蒲村外的草甸上重新响起,她正朝着蒲村走来,一步一铃动。眼前是无数颗拔地而起,紧密环抱的大树,但这些都不在她眼中。树之上,天之下,有黄沙扬扬落下。 她怔怔的看着连天的朔漠,眼里水光流转。她摘下面纱,绝美的容颜上带着藏不住的笑意,樱唇轻启:“真的是你。” ☆、一路向北 “卷卷啊,唐爷爷有件事情想拜託你。” “唐爷爷,什么事你说?” “我想让唐棣跟你们一起去旅行,你能答应唐爷爷,帮忙照顾他吗?”卷卷还没回答,唐棣立刻说道:“爹你让…她照顾我?” 唐棣脑海里莫名浮现出这样的画面:一只活蹦乱跳的菜欢脱的跑过来对他笑着招手说:“小~混~球,我们一起去采蘑菇吧。” 他顿时一阵恶寒,说道:“爹,你要是想让你儿子多活几年,还是别开这样的玩笑了。” 卷卷不开心了,说道:“混球少爷,唐爷爷让我照顾唐棣,关你什么事啊?” 阿李失笑道:“卷卷,唐少爷的名字就是唐棣啊。” 卷卷奇怪的看着他说道:“原来你不叫少爷啊。” 唐棣白了她一眼,结果唐老爷严厉的说道:“唐棣,这就是你的不是了,卷卷他们来到我们家做客,到现在都不知道主人的名字,你说是不是你失礼。还有刚才要不是卷卷的计策,现在我们一家人还能这样相安无事的坐在这里吗?你要多向卷卷学习才是。” 唐棣真是欲哭无泪,刚想开口辩解结果卷卷冷不丁的冒出一句:“唐爷爷,他真的是你亲生的吗?” 唐老爷闻言哈哈大笑,唐棣把牙齿咬的咯咯作响,艰难的开口道:“爹,你要是让我和他们一起走,就是让我去送死。”唐老爷不悦道:“说什么呢?你出去是送死,呆在家里不也是等死吗?男子汉大丈夫,有生之年不出去阅尽天下美景,反而待在家中,饱食终日无所事事,怎么能死得其所?” 他看唐棣仍然面露不愿,又加上一句:“哎呀,年轻人嘛,勇敢点。”唐棣看着眼前享受着天伦之乐的三人,仿佛自己是多余的一般,默默无语。 琳琅站在草地上,默默的看着天上的流沙,往事一幕幕的浮现。 “你什么时候开始养蚕了?”一个神情狂傲的红衣少年,此刻眼里正透出揶揄意味指着自己说道。 琳琅此时脖子以下都被密密实实的裹在沙茧里,看起来就像一只肥肥的沙蚕。听到卓灼的话,琳琅只是白了他一眼,转头继续吃着沉沙给她准备的炙桑叶。 她在沙漠里昏迷了一天一夜,本来以为必死无疑,结果被眼前这个男子救起。 沉沙温柔笑道:“她受了伤,我在沙茧里浸了药,在太阳底下药效更好发挥。” 卓灼挑了挑眉:“这还不简单,我来帮她烤烤。”话音刚落,手上一朵火花升起。 琳琅见他是真的要烤了自己,转头就想跑,忘记了自己被困在圆圆的沙茧里,结果东摇西晃,铃铛乱响,愣是没能移动半步。 一道阴影将她覆盖,琳琅抬头,他挡在了她身前,耳边传来他的声音:“这样会把她烤熟的。” “看够了没有?”身后一个慵懒的声音一下子把她拉回现实。 “是谁?”她一下子警觉起来,尚未转身,手中紫金铃已寄出。她转身,草地上正坐着一个红袍男子,他随意一接,右手稳稳的接住了铃环,脸上依旧挂着不羁的笑容,一如百年前。 卓灼看着琳琅说道:“比以前厉害了一点,不过,还是太弱。”他把紫金铃抛回给她。 琳琅接过紫金铃,开口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卓灼起身向村子走来,看着天上的沙河说道:“和你一样,找他。” 琳琅看着村子问道:“你可有办法破解此阵?” 卓灼勾了勾嘴角:“要是能破解我也不会待到现在了,这个阵只能从内部瓦解,靠外力的话,我的力量不够。老头儿也就布得一手好阵,结果这次把自己也困进去了。” 琳琅略有惊讶:“攻玉先生也在里面?”低头一想,心下瞭然,开口道:“好个调虎离山计,那天伤了我手下的人就是你了。” 卓灼闻言转头,看着她道:“你什么时候为他办事了?” 琳琅不置可否道:“我只做我想做的事。” 卓灼轻笑一声,并不看她:“那也许下次再见的时候就是敌人了。”琳琅回头看他却发现他已离开。 还是这样不告而别啊,过了百年他还是一如既往,而你呢?她看着天上的流沙,她不知道自己能否再看到,像百年前一般,她终生所求不过是一个月夜,一场雪。 琳琅最后看一眼天上的流沙,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离开向北镇口走去。 第14页 唐府门前车马齐备,蓄势待发。车帘被掀开,唐棣看着站在石阶的人,心内依依不捨,苦笑 道:“爹,儿子走了,你好好照顾自己。”唐老爷说道:“知道了,快走吧。” 卷卷冒出来说道:“唐爷爷,我们走了。等我回来我请你去村子里玩。” 唐老爷笑道:“好,好,唐爷爷等你们回来。路上小心啊。” 于是马车启程,马蹄达达,逐渐远去。唐老爷收敛了笑容,脸色悲伤。管家见马车已远,上前问道:“老爷既然不捨得少爷,为什么又非让少爷走呢?” 唐老摇头道:“宁阳镇太小,装不下他的野心。知子莫若父,他的抱负我怎么会看不出来呢。不能让他为了我这把老骨头老死在这个小地方,况且这里已经不安全了。再者,我最担心的还是他的病,我的直觉告诉我,卷卷可以帮他。如今蒲大夫也不在了,去远方寻医是他唯一的生机了。” 唐棣关上车帘,神情落寞。他不想让他爹伤心,因此在他面前各处配合着他,仿佛这次旅行只是到郊外踏青,晚上就会回家一样。 最轻浅的道别是最心照不宣的苦痛,两个人天衣无缝的配合着,自欺欺人。卷卷三人看着村子的方向,惘然不语。卷卷的脑海中浮现出爷爷在村子里对她说的话:“孩子别看,听爷爷说,你感应到的地方藏有巨大的力量,足够让村子恢復原貌的力量,也是让世人趋之若鹜的力量。你要去找到它,解救村子,这是你的使命。” 他们收回目光,看着被风吹动的车帘。如果他们能预料到未来,一定会再回头再多看几眼,多年后当陷在远方只能在千里之外回望的时候,他们才意识到,这一别就是一生,这里已经是他们永世不能回去的原乡。 前方传来车夫的声音:“已经出镇了,接下来往哪边走啊?” 卷卷深吸一口气:“一路向北!”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求评论啊 ☆、初遇琳琅 清铃响动,琳琅在铃声中出现在镇口。 她自顾自的往前走着,身后黑影攒动,再一眨眼,排列整齐的黑衣妖众已跟随在她身后。 “有异常吗?”琳琅开口道。一名小妖回道:“宁阳镇商贾往来颇多,马车出入频繁,难以辨别。” 琳琅又问道:“刚才有辆马车看起来不像一般的商车,那是谁家的?” 小妖回道:“那是宁阳镇的最大茶商唐府的马车,唐府的少爷唐棣今日出发远行,寻医问药。” 又一名妖众说道:“我听到那马车里有女人的声音,说什么’向北’。” 琳琅闻言,沉默不语。 卷卷和桃子掀开车帘,此刻正倚在车窗边。马车正行驶在一块平地上,除了中间的车径,附近的地上长满了绿色的野草,时值夏日,草木郁郁葱葱,高可及膝。四周地势颇高,山丘被密密麻麻的茂树填满了,依稀可见黄色的地皮。 大家看到生机勃勃的自然风光,阴郁的心情都舒缓了很多。尤其唐棣终日深居府内,难得亲近自然,见到这番景象眼里透出好奇和欣喜,嘴角不自觉的弯起。 卷卷看到了,对唐棣说道:“这里啊,没有我们的村子好看呢。现在村子有好多颜色,草是青的,树是绿的,花是黄的。虽然是夏天,可是一点都不觉得热,小溪里的小鱼现在都是肥肥的,我坐在水车上玩水的时候它们就游过来啃我的脚趾甲。” 卷卷说的眉开眼笑,眼睛眯起来像弯弯的小月牙。她一转头就看见唐棣似笑非笑的神情,卷卷撇撇嘴说道:“你那是什么表情?你不相信吗?” 唐棣一本正经的说道:“怎么会,地杰人灵,可见一斑。”卷卷眯着眼盯着唐棣说:“虽然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但是你说出来的话一定不是好话。” 唐棣看着卷卷,笑着说:“我说,人丑就要多读书。” 卷卷一听这话,立刻炸毛了:“死混球,要不是我答应了唐爷爷要照顾你,我现在就把你扔出去,埋到地下再长一次。” 桃子和阿李对两人的争吵已经司空见惯,都不理睬他们。 唐棣一脸黑线,说道:“我还没沦落到要让一棵菜来照顾我。还有,不许再叫我混球。”卷卷说道:“可是你本来就是混球啊,不叫你混球叫什么?” 唐棣白了她一眼,说道:“你叫我爹爷爷,那当然要叫我叔叔了。” 卷卷指着唐棣说道:“叫你叔叔?想得美,是我要罩着你,你要听我的,叫你小弟还差不多。”卷卷自言自语道:“这名字不错,以后我就叫你小弟了,唐小弟。” 唐棣脸色微红,愠怒出声道:“住口。” 桃子本来是幸灾乐祸的,结果看到唐棣还是落了下风可爱的摇了摇头,阿李看着不消停的两人只是笑。 “咦,天怎么突然暗了?”车夫的声音传来停止了车内的喧闹。 大家发现车厢突然黑了下来,阿李掀开车帘,明明才是下午,四周突然暗黑的和晚上一样。 “怎么回事?”唐棣待在车厢内,出声问道。 车夫回道:“少爷,小的也没遇见过这种情况啊。” 阿李说:“你们几个先别出来,我和车夫下车查看一下。” 卷卷连忙说:“三姐我和你一起。”于是三人下了车,四面环抱的树木在夜幕中显得阴森可怖,周围悄无人声,不知是否是错觉,总觉得附近有人在移动。阿李在村子里看到过黄沙蔽日,因此断定必定是作祟,于是出口道:“来者何人?既然来了,何不出来一见?” 话音刚落,四周颳起了一阵劲风,风中闻铃动,在寂静无声的环境里更显得诡异。车夫抬头一看,吓得眼睛都直了,手颤抖的指着山上说:“鬼啊,有鬼啊。” 卷卷和阿李闻言抬头,只见山坡上站着密密麻麻的黑衣人,张开手就像展翅欲飞的蝙蝠,无数的黑色紧密相邻在一起,仿佛一块巨大的漆黑幕布遮蔽了天空。 桃子和唐棣此时也下了车,看着这景象震惊不已。车夫吓得魂不附体,拔腿就像跑,结果一只蝙蝠飞下,转眼车夫就成了一堆碎肉,唐棣脸色煞白,却仍然保持着镇定。 桃子惊唿一声,阿李连忙把他护在身后不想让他看见。桃子深吸一口气,然后重新站了出来,稚嫩的小脸上带着坚毅的神色,阿李看见他的样子,想说什么终究没说出来,只是摸了摸他的头。 身后突然铃声大作,四人回头,车厢顶上正斜坐着一名女子,一袭黑衣且蒙着面纱看不分明她的容貌,但是露出的白皙额头显得皎洁如月光。 她微微晃动紫金铃,看见了四人个人转过身来于是停下。琳琅一个个端详过他们的脸,向着阿李姐弟三人问道:“你们是谁?” 阿李料定来者不善,于是回道:“我们三人是唐少爷的丫环和小厮,唐老爷让我们一路照顾唐少爷。” 第15页 琳琅半信半疑,一个飞身而下,眨眼间就来到了卷卷面前。大家都还没反应过来,卷卷的手上就被戴上了一个小巧玲珑的铃环。 阿李担心来人对卷卷不利,刚要动作,琳琅早就发觉,把她定在原地。桃子立马冲到阿李身边,张开手护着她道:“不许伤我三姐。” 琳琅眉头一蹙,把剩下三人都定了住,盯着卷卷,开口问道:“你是谁?”卷卷只觉得一股很熟悉的气息从手上传来,突然听见琳琅问她,抬头脱口道:“我是蒲卷卷。” 琳琅继续问道:“你和唐棣是什么关系?” 卷卷回道:“他是个混球,但是唐爷爷让我照顾他。” 琳琅闻言,收回了紫金铃,意味深长的看了唐棣一眼。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气质不凡的少爷竟是这样的人,去海外求医身边还要贴身带着两个美貌的丫环,甚至…她扫了桃子一眼,伸手还有解了桃子和阿李的定身。 “三姐,你没事吧。”桃子连忙问道。卷卷仿佛如梦初醒一般,听见桃子这么说,紧张地问道:“三姐,你怎么了?”琳琅刚要走至唐棣面前,突然看到阿李腰间的一个小瓷瓶,仿佛想到了什么,下一秒小瓷瓶就到了琳琅手里。 “凤尾竹液。”琳琅闻了闻瓷瓶,开口问道:“你怎么会有这个?” 阿李一惊,大哥独创的药她怎么会知道。不过无论如何这是给桃子治病用的,千万不能被她拿走,于是开口道:“这药对我很重要,请你还给我。” 琳琅脸色微沉,将紫金铃套在阿李手上,开口问道:“你和沉沙是什么关系? ”阿李此时仿佛是失去了意识的木偶一样,只知道怔怔的回答着问题,说道:“他是我大哥。” 琳琅直直盯着阿李,继续问道:“这药是他给你的?” “是。” 桃子看到阿李的样子,急的直朝琳琅喊道:“你这个妖女,你要是敢伤我三姐,我大哥不会放过你的。” 琳琅似乎有些恼怒,一把将桃子推开,卷卷喊道:“桃子小心。”伸手从身后抱住了他,自己整个摔到了地上。 “他对你很好?” “是。” 琳琅觉得心里很不舒服,又问道:“你和他…住在一起?” “是。”阿李毫无所觉,只是如实回答道。 琳琅不想再多问,于是收回铃铛,只是盯着阿李。阿李恢復意识,就看到琳琅直勾勾的盯着她,眼神里似乎夹杂着恼怒。 她没多想,说道:“请把药还给我。” 琳琅看着药瓶,喃喃道:“你都不在意,我在意什么?” 于是转身,把药瓶丢给了阿李。 她走过唐棣身边,他的定身立解。 随着琳琅走远,黑暗逐渐散去,地上的残骸早已不见踪迹,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突然身后一声巨响,忙回头看时,只见马车从车顶轰然中开,碎片四射。 “堂主,我们接下来怎么办?”一名小妖小心翼翼的问着走在前方的琳琅,他感觉堂主今天似乎心情不太好,生怕惹恼了她。 琳琅的声音倒是没有什么波动,一如既往的冰冷说道:“这群人有古怪,你带领一队人继续跟着他们,伺机而动。其余的人跟我回魔宫。” “是。”整齐划一的声音同时响起。 ☆、兵分两路 “死桃子,看起来这么小一只,怎么这么重啊?”卷卷抱怨道。 刚才为了救桃子,卷卷给他结结实实的当了回垫背,现在还躺在地上没起来。 桃子站起来,心里虽然有些内疚,但是嘴上还是嘴硬道:“谁要你冲过来了?” 虽然这么说着他还是伸手去拉卷卷的胳膊。 “真是好心没好报,看我……哎呀,疼,别拉我。”卷卷狠话还没放完,就觉得被拉扯的手臂传来一阵剧痛。 “卷卷,你怎么了?”阿李听到卷卷的唿声连忙问道。桃子听卷卷喊疼,立时放了手,心里有些发慌。 “三姐,我的手不会断了吧?”卷卷看着正在帮她检查伤势的阿李问道。 阿李皱眉道:“我也不懂医术啊,不过看起来挺严重的样子。” “三姐,这个我也知道啊。”卷卷指着她肿成包子一样的手臂,可怜兮兮的说道。 桃子忙向阿李说道:“三姐,你不是带了伤药吗?” 阿李有些迟疑的说:“她这不算是外伤吧。”桃子又说道:“那就用凤尾竹液。” 卷卷心里有些小感动,用另一只手摆手道:“不行不行,你的药还是要吃的,不能停。” 桃子说:“想的美,我只分你一点点。”卷卷无语。 阿李说道:“可是这也不能算内伤吧。”桃子很努力的认真思索了几秒,忽然灵光一现:“那就让卷卷把伤药吃下去,然后我们把凤尾竹液涂在伤口上,这样不管是内伤外伤都能好了。” 卷卷和阿李想了想,卷卷说:“好像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阿李点头说:“我也这么觉得,可是也没有其他办法了,我们试试吧。” 于是桃子和阿李开始用凤尾竹液擦拭卷卷肿起来的胳膊。 于是当唐棣从破损的马车中间牵出那匹马过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幕:阿李拿着药瓶,桃子正围着一只绿色的大馒头上色。 唐棣半晌无语,有些艰难的开口道:“你们知不知道世界上有一种人叫做大夫?” 三人同时抬头看向他,桃子抢先开口道:“我知道,我大哥就是大夫啊,可是他现在不在这。” 阿李说:“唐少爷,难道你会医术?” 唐棣有些无语说道:“我不会,可是还有一种人叫做前面镇上的大夫。” 卷卷说道:“说了等于没说,没有马车,到下个镇天都要黑了。” 唐棣指了指身边的马说:“我们可以骑马。” 桃子说:“四个人坐一匹马?”桃子想像出他们从马头一直坐到马尾的画面。那马仿佛听懂了一般,向天一阵嘶鸣。 唐棣有些无语的看着三人说:“你们没骑过马?” 三人齐齐点头。 唐棣无语,半晌开口道:“那只好这样,我先带着这只菜到前面镇上看大夫。蒲姑娘,委屈你和你弟弟先步行一段距离,我稍后再骑马来接你们。” 卷卷说道:“可是三姐和桃子你们两个留在这里没关系吗?”阿李笑着刚想开口,桃子抢先说道:“废话真多,快点走啊,免得你在这里我还要分心保护你。” 卷卷笑着想要一把抱住桃子,结果一伸手手臂就像火烧火燎一样的痛,她不禁痛唿出声。桃子连忙催促她说:“快点走啦。” 阿李说道:“唐少爷事不宜迟,你即刻出发吧,卷卷的伤势不能久拖。” 第16页 唐棣闻言看了看她的手臂,正好卷卷也在看着他,四目相对,他看着她略显痛苦的眉眼,心里莫名的有些奇怪的感觉。 他没有多想,于是翻身上马,向卷卷伸出手说道:“上来。” 卷卷看了看阿李和桃子,然后转身握住了唐棣的手,唐棣觉得手上传来一种绵软的触感,脸色微红,扭头不再看她。卷卷却不留心,手一使力身子一翻,结果一下子重心不稳就要摔倒。 唐棣回过神来,立刻伸出另一只手抓住她。就在卷卷要结结实实的摔到地上的前一瞬,她立刻急中生智,变回卷耳菜的原形,好险的落在了唐棣的手上。 唐棣看着手上的卷耳菜,轻笑道:“奇怪的东西。” 他把卷卷放到了马背上,卷卷变回人形,抱怨道:“混球,你还说我,你自己一点力气都没有,差点把我摔下去。” 唐棣看着前方说道:“我怎么知道你比看起来重那么多。”他拉着缰绳,驾马扬鞭而去。 桃子和阿李在马车的废墟里整理可用的行李。 “咦,这是什么?“桃子好像发现了什么。 阿李问道:“桃子怎么了?” 桃子将找到的东西递给阿李,阿李看时,只见是一根通体漆黑且光华四射的羽毛。 桃子看着羽毛,疑惑道:“这羽毛这么奇怪,不像是这里的小鸟掉落的,怎么会在这里呢?” 阿李说道:“我记得大哥说过有一种迷谷鸟,可以用来指引方向。刚才那些人之所以能找到我们,我看应该就和这根羽毛有关。” 桃子说:“用迷谷鸟的羽毛来跟踪我们,那个妖女真是可恶。 ”阿李说道:“她的法术比我们高太多,现在我们不是她的对手。” 桃子说道:“不过她好像对大哥很上心的样子,问了好多关于大哥的问题呢。” 阿李捏着羽毛,下一秒手里生出荆棘将羽毛碎裂成好多瓣,她将羽毛洒落,说道:“无论如何,她要是伤害我的家人,我就不会放过她。” 作者有话要说:  放假啦!作者君会更加努力更新的哟! ☆、因风起 马蹄达达,一个时辰后两人到达了烟柳镇。烟柳镇遍植杨柳,每逢春夏之交,漫天的柳絮纷乱解舞,綉绒残吐,香雪帘栊,城镇仿佛被柳絮拥抱,抬头可见天空白雪绽放,如烟似雾,城镇也因此得名。此刻,两人正身骑黑马,闯入这一片云蒸霞蔚中。 “好多柳絮啊。”卷卷伸出能动的手,在空中兴奋地抓着。 唐棣看着眼前美景,嘴内不自觉喃喃出声:“自在飞花轻似梦。” 卷卷突然用手指着前方的一家屋舍说道:“喂,别做梦啦,你快看那是不是医馆?” 唐棣顺着卷卷指的方向看去,一处宽敞的房舍牌匾上正书“妙手堂”三个大字。 唐棣笑着说:“原来你认识字啊。”说毕翻身下马。 卷卷说道:“你别小看人,我会的东西多着呢。” “我从来不小看人。”唐棣伸出手,说道:“把手给我。”卷卷还没理解唐棣的言外之意,看他伸出手来,于是伸出手说道:“给你。” 唐棣还诧异这丫头怎么突然这么听话,结果卷卷塞了他一手的柳絮。 “蒲卷卷,你听不懂人话是不是?”唐棣怒把满手的柳絮掷出。 卷卷也怒了:“你干嘛这么凶啊,我手上有柳絮下马会打滑,打滑你懂吗?” 唐棣不想再多说,刚要抽回手,结果卷卷正好把他的手握住,然后…卷卷就从马上跌了下来,尽管唐棣及时反应过来把她抱住了,但她还是牵动了伤处,疼的卷卷紧皱眉头,冷汗直流。 他又急又气,把她扶进了医馆,一个鹤髮童颜,精神矍铄的老者正支着颐看医书。唐棣料定这就是大夫,于是喊道:“大夫,快来看看她怎么样了?” 那老者听了,于是放下医书,走过来检查卷卷的伤势。 “大夫,怎么样?伤势严重吗?”唐棣着急问道。老者本来皱着眉头,此时听见唐棣的话,反而展眉笑道:“别担心,这小姑娘没什么大碍。” “哦,那就好。” “就是骨头折了,需要接回去。” “啊?” “哈哈哈哈,”老者爽朗大笑:“年轻人吶,真是没见过世面。不过你们能把凤尾竹液外敷在伤处,也算是想绝了。” 卷卷此时有些发烧,此时只觉得整颗头沉的都快掉下来了,但还是挣扎问道:“你怎么知道凤尾竹液?” 老者连忙努嘴道:“小姑娘别说话了,来,闻闻这个。” 老者把一个精巧的小瓷瓶递给卷卷,卷卷直觉上觉得这个老头不像坏人,于是照做了,然后她身子直直的往后一躺,竟然睡着了。 唐棣看着怀里熟睡的卷卷,有些惊讶问道:“你给她闻了什么?” 老者摆手道:“小兄弟,别着急啊。这个叫飞絮散,闻了以后就会睡着,感觉自己像柳絮一样轻飘飘的飞来飞去。我怕这小姑娘醒着的时候受不了这接骨的疼,干脆让她好好睡上一觉。” 他说完便动手为卷卷接骨,他看似随意的抓住某个关节,双手熟练的一扭,只听见“咯噔”一声,老者笑着说:“好了,再敷上药不出七天就好全喽。” 唐棣看卷卷刚才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嘴角带着微笑,仿佛置身于一个香甜的梦境,恍然不觉,才知道老者真的是医术高超,于是问道:“大夫神乎其技,还未请教尊姓大名。” 老者正在倒腾他的药箱,听了这话有些不悦道:“你们这些年轻人,带着眼睛却跟看不见一样。我的名字不都写在店门口了吗,妙手堂,老夫姓妙,名手,你可以叫我妙大夫。” 唐棣艰难开口道:“原来如此,妙大夫真是有趣啊。” 妙大夫接过话茬,哈哈大笑道:“有趣就对了,人活一世,求的就是有趣二字,其他都是身外之物,不以为意才好啊。” 唐棣说道:“妙大夫医术高明,医德仁厚。我此刻还有急事不得不离开一阵子,烦请妙大夫先帮忙照顾我的…朋友。至于身外之物,刚才走的急,等我回来再一併结算,希望妙大夫能不以为意。” 妙大夫大笑着拍了拍唐棣的肩,说道:“有趣,有趣,年轻人啊,你自去便是。” 唐棣看了看还在熟睡的卷卷,开口道:“妙大夫,麻烦您了。”于是出了医馆,骑上黑马扬鞭原路返回。 卷卷醒过来的时候天色已接近黄昏,她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小榻上,转过头就看见被夕阳染成金黄色的柳絮在街道上散漫飞舞。 手臂上的伤好像不那么疼了,而且传来一种清凉的感觉。她坐起来,发现手已经被包扎起来了,看来上过药而且已经消肿了。 搜寻着睡着前的记忆,自己好像是闻了一个老爷爷递过来的瓶子,然后…就没有然后了。那个老爷爷不就是坐在前面那个哼着小曲儿的看着医书的人吗? 第17页 卷卷开口唤道:“大夫。”妙大夫循声望去,看见榻上一个小姑娘正在看着他,大吃一惊道:“小姑娘,你是谁啊?” 这下轮到卷卷吃惊了,她问道:“啊,不是你帮我接骨的吗?”妙大夫闻言,走到卷卷身边查看她的手,点点头道:“是我的手法没错,小姑娘别见怪啊,老头子老了,好多事经常容易忘记。 卷卷抽了抽嘴角,问道:“那大夫你还记得那个跟我一起来的…人到哪儿去了吗?” 妙大夫认真思索道:“你是说那个有趣的年轻人吧。他好像说麻烦我照顾什么身外之物,其他的我也记不清了。” 卷卷不解道:“什么叫身外之物啊?” 妙大夫笑道:“身外之物就是抛弃掉也不觉得可惜的东西啊。” 卷卷咬牙道:“混球,连我睡觉的时候都不能说句人话吗?” 妙大夫看见卷卷的样子,问道:“小姑娘,你是不是饿了啊?” 卷卷说道:“大夫,你叫我卷卷吧。” 妙大夫欣然道:“卷卷小姑娘,那你叫我妙大夫吧。” “喵大夫”卷卷不假思索道:“是因为你属猫吗?” 妙大夫哈哈笑道:“真是个有趣的小姑娘,走吧,猫大夫带你吃饭去。” 卷卷摇头道:“虽然我很饿,可是我的姐姐和弟弟还没有到这里来,我要等他们一起吃。” 妙大夫想了想说:“那你总要先吃药啊,走,我带你吃药去。” 卷卷困惑道:“猫大夫你不是开医馆吗,吃药也要到外面吃吗?” 妙大夫挠头道说:“这个,那家的药特别好吃,我带你尝尝去,快走吧,这个时辰正是吃药的时候。” 卷卷就这样一知半解,半哄半骗的走出了“妙手堂”。 夕阳向大地洒下一片光辉,千百株柳树在暮霭里飘摇,柳絮依旧慵懒的飞着,偶尔停留在空中几秒像是打量路上的行人,然后白了一眼自顾自的走掉。 卷卷手上缠着绷带,跟着妙大夫进了一家店铺,牌匾上写着“青青客舍”四个字。妙大夫轻车熟路的找了一张靠窗的桌子,小二跑上来热情问道:“妙大夫,今天吃点什么?” 妙大夫刚要说出口,话到嘴边又停住了,挠着头说道:“出门时明明想好了的,现在又忘了。恩,那就先来两根棉絮糖吧。” 小二仿佛已经习惯了一般,张罗着下去了。卷卷开口问道:“喵大夫,你不是说带我来吃药的吗?怎么变成吃糖了?” 妙大夫笑道:“卷卷小姑娘,这你就不懂了,柳絮可以消肿去瘀,所以这棉絮糖就是药啊。”正说着,小二拿了两团松松软软的棉絮过来,笑着说:“妙大夫,这位姑娘以前没见过啊,不会是你孙女吧。”说毕把糖拿给两人。 卷卷摇头道:“不是的,我是来找喵大夫接骨的。” 小二嘿嘿一笑说:“那两位慢用。妙大夫,你想起来要吃什么了再叫我啊。” 妙大夫正忙着吃糖,胡乱点了下头。卷卷看着手上的棉絮,小心翼翼的咬了一口,甜丝丝的,味道真跟糖一样。 妙大夫突然说道:“我想起来我要吃什么了,小二。不对,等他来我又忘记了,卷卷小姑娘,你在这里等我一下啊。” “喵大夫…”卷卷还没来得及回答,这个老顽童已经跑向厨房了。于是卷卷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吃着糖,不过这糖还真是好吃呢!绵绵软软的,桃子一定喜欢,他最喜欢吃糖了。 这时坐在她后面的几桌人仿佛巧合般的起身结帐了,然后在出门经过卷卷的桌子时,其中一个人仿佛无意般的把卷卷从位置上拽了起来,卷卷刚想喊叫下一秒嘴巴就被捂住了。 由于人数众多,店里的人都没有发觉他们捎带走了一个小姑娘。 卷卷心道不好,用力咬住了捂住她嘴巴的手,那人一吃痛,手一松,卷卷趁机逃跑,边跑边叫救命。 那群人倒也机智,连忙追上去不说,口内纷纷喊着:“抓小偷啊。”卷卷撒腿疾跑,只能解释道:“我不是小偷啊,救命啊!” 结果路人不但不帮她拦截后面的人,更有帮忙要捉小偷的。卷卷真是欲哭无泪,只好往人少的地方跑。 漫扬的柳絮被急速跑过的人带起的风打乱了队形,只让人觉得心烦意乱。卷卷不知跑了多远,后面的喊叫声不但没有消失反而越来越近了,她看了看手中不捨得扔掉的糖,心想:可恶,我又不能使用仙术。这要是被追上了他们指不定把我像棉絮糖一样串起来烤了吃掉。这么悲催的想着,不妨脚下一滑跌倒在地,还没来得及喊疼呢,就看见地上一道被拉长的影子把自己的身体覆盖在内。 她心下一惊,像拔出宝剑般的拔出手里的棉絮糖直指来人,结果就看见一把银色的伞在她的头顶盛开。 卷卷怔怔的看着银伞的主人,他就像身后飘飞的柳絮,让人难以捉摸,又像是冰凛的湖泊,深不可测。他并不低头,只略垂下眉眼看着身前此时正拿糖指着他的绿衣少女,然后眸光一转,径直看着追来的人。 追兵看到眼前的景象,纷纷在手持银伞的男子面前三米处停下,不敢再靠近。此时追兵们现出了原形,一名看起来像是妖众头领的小妖壮着胆子开口道:“白银堂主,我等奉碧潮堂主之命捉拿陌生可疑之人…”被唤作白银堂主的男子丝毫不为所动,银伞下清冷的目光落在妖众的眼睛里传达出两个字:不屑。 被他的眼神所震慑,领头的小妖不敢再说,一瞬间,寂静像柳絮一样飘了过来。沉默了一剎那,撑着银伞的男子开口道:“这个人你们不准动,否则就是和我作对。” 清冷的声音落在妖众耳朵里却像是魔音贯耳,一干妖众寸步不移,没有人敢尝试违拗他的话。 终于那个领头的小妖一声喝道:“撤退!”于是众多妖众一齐沉默散场,无人回头再去看一眼身后的银伞。 卷卷此时已站了起来,看来这个人是救了自己,于是感激道:“谢谢你救了我,你在看什么啊?” 卷卷看见他的眼里仿佛透着黯然,她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看见撤退的妖众扬起的尘烟和仍然不知不觉飞舞的柳絮。 她还在不解,结果一回神身后的银伞和持伞的人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 卷卷朝着空无人迹的前方大喊道:“喂,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呢?”她左右张望,杳无人影,回答她的只有闲逸的蝉鸣和优雅漫步的柳絮。 自在飞花轻似梦,她脑海里突然冒出了唐棣沉吟的这句诗。 他手持银伞从柳絮中走来,忽而停住,背靠一堵粉黛墙,收起手中的银伞抵着地面。如果他再往前走几步,就会走过四四方方的院角,到院落的西面去了,但是他没有,他停在这里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仿佛应和他的停留一般,有声音从墙的那边响起,就像是一股涓涓细流流进了湖泊一般的宁静悦耳。 第18页 “我不想与你为敌。”那声音飘进他的耳里。他轻抚银伞,开口道:“她不想动她,我便帮着她。” 那边的墙传来一声冷笑,声音再次飘来:“既然如此,我们就各走各路,看你能帮她到几时。” 西墙再无声音,他知道她走了。两人之间只隔着一个转角的距离,此时沿着各自的方向,渐行渐远。 他撑着银伞,再次隐入漫天飞舞的香雪海中。 ☆、就等你的一个眼神 日影西斜,卷卷的影子被黄暖的夕阳拉长,看起来有些落寞。飘飞的柳絮像是在夕阳的抚慰中逐渐睡去的孩子,困酣着双眼。卷卷似乎被这种气氛感染,慵慵懒懒的寻找着来时的路。 突然一抹格格不入的黑色闯入她的视线,是大黑马!她精神一震,欢快的一熘小跑过去,然后正好迎面撞上了从医馆里出来的唐棣。好死不死的碰到了伤处,卷卷一下子叫了起来,嗔怒的抬头,正好对上了一双同样嗔怒的眼睛。 卷卷本来还在生气,可是捕捉到了他眼中的担忧于是只是干瞪着他。听到声音的桃子立刻沖了出来,阿李紧随其后,一看到桃子和阿李,卷卷觉得整颗心都安定了下来,于是开心的笑了,对三人说道:“我回来了。” 耀眼的夕阳下,唐棣觉得一瞬间眼睛里除了光芒什么都看不见了。这一场景仿佛似曾相识,他站在那里,默然无言。 “你跑去哪里了?”桃子拧着眉毛,鼓着嘴,叉着腰道:“大哥说过,病人不能乱跑。”卷卷知道这只小桃子是在别扭的关心她,于是弯下身子笑眯眯的说:“小桃子…” “尤其是那些断了手的菜。”桃子一本正经的说道。 卷卷表情一僵,直起身子改口道:“死桃子,你别以为我现在一只手就收拾不了你。” 桃子见势就跑,卷卷一面追着桃子,一面喊道:“死桃子你站住,我保证不打你。” 桃子一边跑一边喊道:“早知道你断了一只手还这么暴力就让你断两只了。” 两人正闹得不可开交,阿李这边和妙大夫告了别,仍走出门来,看见唐棣微怔的看着正在打闹的两人,于是问道:“唐少爷,你没事吧。” 唐棣回过神,微笑说:“以后别叫我唐少爷了,叫我唐棣便是。” 阿李也笑道:“好,那你也别叫我蒲姑娘了。” 唐棣看着嬉笑打闹的两人,浅笑道:“他们俩还真是有活力啊。” 阿李温柔的笑道:“好像回到了村子里,蒲村的黄昏也是这样温暖动人。” 唐棣看看天空,开口道:“天色不早了,大家都劳累了一天。我们还是赶紧找间客栈安顿下来吧。” 窗外月挂中天,时有三五鸟鸣,窗内四人围坐在桌子前,大快朵颐。 “这么说,你差一点被一群奇怪的人带走,然后一个持着银伞的神秘男子及时出现救了你。”阿李听了卷卷的叙述后说道。 “没错,”卷卷打了个响指道:“而且他还说要是有坏人要欺负我,就是和他作对。” “你确定他不是你的瓜果蔬菜兄弟吗?”唐棣幽幽道。 “我确定。”卷卷迎着唐棣的目光,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 他为什么要帮你啊?”桃子一边咬着棉絮糖,一边开口问道。 卷卷托着腮,认真的说道:“大概是因为我长得太可爱的缘故吧。” 唐棣幽幽的开口道:“你到底哪里来的自信啊?” 桃子接口道:“可能因为断了一只手吧。”两人极有默契的碰杯,一饮而尽。 卷卷不淡定了:“桃子,你居然帮着这只混球说我。” 唐棣幽幽道:“说的好像桃子以前总帮着你一样。”两人相视一笑,再次碰杯。 卷卷看到两人突飞勐进的友谊觉得心里十分不爽,她指着唐棣道:“喂,混球,就不能好好说话了?你今晚说话怎么像只幽灵一样,而且总是针对我啊?” 唐棣闻言抬眼看着卷卷,卷卷也很有气势的看着他,却发现他的眼睛里不是平时的轻蔑和嘲笑,而是一种看不穿的深邃。那是一种隐藏在瞳孔之后的情感,卷卷现在看不清也看不懂。 “这只混球今晚吃错药了吧。”卷卷这么想着,却是倔强的不肯移开视线,“我现在要是移开眼睛,那不是证明了他一个眼神就能打败我,不行,蒲卷卷,坚持住。” 唐棣突然笑了,幽幽开口道:“别瞪着我了,赶快去洗把脸吧,脏死了。” 卷卷连忙收回目光,揉揉脸道:“那个,我…” “太厉害了,唐棣哥,三轮全胜啊。”桃子终于找到了能制住卷卷的人,眼冒星星的看着唐棣。 两人第三次碰杯。卷卷意识到又被摆了一道,看着这对无比融洽的难兄难弟,声音顿时高了八度:“你们!都给我去死!!!” 阿李此时只好强忍着笑意安慰卷卷道:“好啦好啦,是他们两个不对,我们上楼去不要理他们了。” 然后转头看向桃子说道:“桃子,我和卷卷要先回楼上,你等一下吃完了把桌子收拾干净再帮我打一盆热水上来。” “可是,”桃子奇怪道:“这些事情不是让小二做就可以了吗?” 阿李甜甜一笑:“那你做不做呀?” “三姐~”桃子刚想撒个小娇,抬头看见阿李的笑颜于是咽声道:“我做。” 阿李满意的点了点头,笑道:“这才是好孩子,当然如果你想找朋友帮忙也是可以的,如果这个朋友对你是真心的话,这个时候他一定会义无反顾的帮你;但是如果这个朋友是个混球的话,这个时候一定是做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在一旁悠闲的喝水。”唐棣听到阿李的话,差点没一口水呛死。 卷卷开心的抱住阿李说道:“三姐最好啦。”阿李笑道:“好了,我们快上楼吧,你的伤口还要换药呢。” 一面向阴郁的两人说道:“你们也早点休息。” 说完直接带着卷卷上楼,忽略身后幽怨的眼光。唐棣和桃子哀怨的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女人真可怕。” 第二天一早,四人前往驿站的路上。“三姐,为什么我们买马不买车啊?” 桃子一边吃着棉絮糖一边问道。“马车行动不便,而且容易被破坏,相比之下,骑马就灵活多了。”阿李答道。 唐棣点头道:“阿李说的对,这个镇连通南北,商贾繁荣,我想应该能买到膘肥体壮的好马。” 卷卷问道:“可是买到了马,我们也不会骑啊。如果要学,会不会要很久啊?” 唐棣说道:“这个嘛,主要得看资质。”边说边拍了拍牵着的大黑马。卷卷侧目而视,唐棣说道:“我说的是马。资质好的马性子一般较野,不好驾驭,但一旦被驯服必定是难得的好马,所谓日行千里就是说这种千里马了。” 第19页 大黑马适时的嘶鸣一声,仿佛要证明唐棣的言论一般。卷卷心想:真是像主人一样厚脸皮啊,怪不得黑成这样。 这时,桃子指着前方一处说:“是不是那里啊?”众人看时,一面写着“驿”字的旗幌大大的悬挂在门口,清晰可闻四起的马鸣声,于是四人进了驿站。 一名看起来精明干练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看来是驿站老闆。“几位买马吗?”老闆热情问道。 唐棣从容说道:“是啊,这里有好马吗?” 老闆笑道,说道:“小兄弟,你们可是来对地儿了。我这儿的马那是好评如潮,有口皆碑啊,来,我带你们到马棚瞧瞧。”四人跟着老闆一起进了马棚。 老闆带着四人来到一匹毛色雪白的健马身边,夸耀道:“这是我们驿站最好的马,用一日千里形容绝对不夸张。” 这厮对天一声长啸,一副高傲不屑的样子。 卷卷说道:“这马脾气这么坏,谁愿意骑它啊?。”白马仿佛听懂了,两只鼻孔朝着卷卷大力的喷气,卷卷连忙往后一退,意识到自己被一匹马鄙视了,十分不爽的拍着马说:“你不过是一匹马而已,得瑟个什么劲啊?” 一回头发现阿李、桃子和唐棣都默默的盯着她看,她一瞬间忽略了自己也只是一棵菜而已。这是又一次被鄙视了吗? 卷卷不爽道:“你们看我干吗?看马啊。” 阿李走到白马身边轻轻摸了摸它的鬃毛,这厮居然摆出一副享受的样子。阿李笑了,说道:“我想要这匹马。” 桃子也走了过来,摸摸它说:“恩,我也喜欢。”卷卷欲哭无泪,问道:“为什么啊?” 阿李和桃子异口同声说:“因为它漂亮啊。” 卷卷无语了。 唐棣问老闆道:“老闆,可以试骑吗?” 老闆欣然道:“行啊,但是这马性子烈,你们要小心啊。” 阿李问道:“老闆,这马有名字吗?” 老闆一脸骄傲道:“我这个驿站的马以肥壮出名,这匹马是这里的镇馆之宝,所以叫做‘月半’!” 阿李俯身在月半耳边私语了几句,只见月半的马脸上泛起了红晕,然后阿李翻身上了马,策马徐行了几步后尝试着疾跑起来,月半也是配合,阿李就这么顺着驿站的空地骑马小跑了一圈。 桃子兴奋喊道:“三姐,我也要骑。”月半倒也不排斥桃子,载上他就小奔起来。 “我学会骑马啦!”桃子兴奋地喊道,阿李一边笑着一边护着桃子。 唐棣看着卷卷,轻柔说道:“别灰心嘛,这匹马不行,再试试其他马,也许一样不行呢。” 卷卷怒道:“我被一匹马鄙视还不够,你还要再鄙视我一次吗?” 唐棣刚要接话,突然听见桃子一声惊唿,两人循声望去,一群手持干戈的妖众正将阿李和桃子连同月半一起围住。 “三姐!桃子!”卷卷惊唿道。 “你们已经无路可退了,束手就擒吧。”唐棣和卷卷回头看时,老闆被打晕了倒在草垛上,身后站着的正是昨天的那个妖众头头。 卷卷惊讶道:“你是昨天那个妖怪头头?你要干什么?” 头头说道:“奉堂主之命,捉拿陌生可疑之人。把他们拿下。” “等一下,”卷卷喊道:“你们那个撑伞堂主昨天不是这么说的。” 头头说:“我们不能动你,不代表我们不能动其他人。快滚开,别妨碍我们。” 卷卷朝阿李喊道:“三姐,他们不会动我的,你们快走。” 阿李点了点头,回头道:“桃子,你来驾马,我来断后。月半,接下来看你的了。” 月半得令,眼里一道精光闪过,向天一声长嘶,竟生出一份势不可挡的气势来,凭着一股子野劲愣是冲散了前方的妖众。阿李侧坐于马,袖内藤蔓飞出,两手灵动一挥,妖众一时乱了队列。 “趁现在,朝着缺口冲出去。”阿李匆匆回头看一眼,看见身后穷追不捨的妖众,双手交叉于胸前,轻捻指尖,藤蔓立时开出朵朵白花。 “暗香浮动。” 她散开双手,清逸迷离的芳香瞬时使紧跟其后的妖众逐个扑倒,半月直接冲过栅栏向前奔去。渐行渐远,阿李朝着卷卷喊道:“卷卷,唐棣就交给你了。” 卷卷回头,看见唐棣正在看着她。 头头冷笑说:“跑了也不要紧,用这个做饵,不怕抓不到那两个。” 卷卷伸出手拦在他身前,喊道:“不许你们动他!” 既然答应了唐爷爷,没办法,这个时候他不能不管这只混球,而且她有白银堂主的特赦令,应该能够保护他。 头头不耐烦道:“快滚开,否则连你一起抓,妨碍我们办事,到时白银堂主也保不了你。” 卷卷想了想,咬咬嘴唇,使劲的摇了摇头,唐棣看着卷卷坚定的眼神,突然觉得有些欣喜,嘴角一勾。 头头髮令道:“把他们两个一起抓起来。” 卷卷紧闭双眼。 啪!啪!啪! 几枚石子利落的飞出,然后响起了小妖的痛唿声。卷卷睁开眼,发现唐棣正用右手将她护在身后,手上的扇子打开,扇骨的顶端生出犹如利爪一样的铁刺,望之令人生畏。 卷卷惊讶的看着他,这个混球居然会打架! 唐棣盯着头头,轻笑一声:“有我保护她就够了。” ☆、天有不测 马蹄达达,尘土飞扬。 “桃子,调头,我们回去。”阿李收回视线,眉眼间写满担忧。 “可是三姐,”桃子说道,“他们那么多人,我们现在回去也打不过他们啊。” 阿李眉头微蹙:“我本来以为有那个神秘人的命令他们不会对卷卷怎么样,可是今天他们既然布下陷阱想将我们一网打尽,那他们对卷卷就不会手下留情了。现在卷卷他们很危险。快调头,我们得回去。” 扇尖的铁刺泛着寒光,唐棣星眸闪动,乘小妖疏于防备之际,身形一侧从众妖缝隙中抢出,手中扇一横直架头头脖颈之上。 “护堂!”众小妖看见头目被抓惊唿道。 “现在你们护堂在我手里,你们都退下。”唐棣挟护堂以令小妖。 “哼!”护堂一声冷笑道,手上一团黑气凝起,卷卷好像觉察到了什么,连忙疾唿道:“小心啊,他要出招了。” 护堂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神一动,却是默默将其隐去了。 唐棣将铁刺又逼近了几分,说道:“别想耍花招,这铁刺上可是淬了剧毒的。” 也不知是不是这话起了效果,不下僵持中,护堂终于开口道:“放他们走。” “是。”一唿百应,包围的妖众立刻散开。 唐棣看卷卷周围的小妖纷纷散去,对她说道:“你先上马,我来断后。” 第20页 卷捲来不及深思,听话的向一边悠闲的大黑跑去,小妖们纷纷退让,竟也无人阻拦。 及至上马时,卷卷才意识到自己现在只有一只手可用。她和大黑四目相对,想到唐棣还被妖众围住不得脱,情势紧急。她一咬牙:死就死吧,大不了断一只手。她不再犹豫,三下五除二的把纱布都拆掉,利落翻身上马,扬鞭直指众妖中心。 唐棣看着她的动作,惊讶之余心里却泛起一丝喜悦。卷卷单马闯入,见妖众退避三舍更加证实了自己的判断。 他们根本是故意要放自己走的,刚才护堂手上的黑气他也看见了,她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她知道在这里他们不敢对她怎么样。她伸手侧身,与唐棣两手紧握,两相配合之下,唐棣弃质登马,两人扬长而去。 桃子和阿李此时沿着原路返回,忽然四围的杂草中嘶嘶簌簌,怪声大作。起初两人忙着赶路,不以为意,但只一会儿的功夫,一条条巨大庞硕的毒虫从草径中逶迤而出。毒虫越聚越多,看着逐渐将两人包围。 桃子立刻勒马,惊慌的喊道:“三姐,好多虫子啊!”阿李看着逐渐逼近的毒虫,强忍着发自本能的害怕,立刻做出应对。 “荆棘。”被人迹覆盖寸草不生的土地上立刻长出粗粗细细的荆棘来,位置不偏不倚,恰是毒虫爬行的地方,或穿肚,或锁喉,或爆头,解决了最近一圈的威胁。 “郁李藤。”阿李两袖翩然,清风忽拂,袖中藤蔓已出。她轻身一跃,画地为牢,凌空以月半为圆心在地上画了一个圈。 “桃子,你呆在月半身上不要离开这个圈。”说完将手中藤蔓缠上旁侧一棵大树,纵身一盪立于树梢上。 “飞叶。” 她扯过满把树叶,凌厉放出,叶片利如刀锋,将毒虫钉死在地上,一时黑血横流,臭气熏天。 “暗香浮动。” 藤蔓上开出的小白花散发出迷离的芳香,香气所及之处,毒虫浑身被麻痹,行动开始迟缓,向前扑棱爬行的足渐渐归于不动。 “不行,还是太多了。”阿李眉头紧锁,看着不远处更多蠕动而来的毒虫,内心噁心与害怕相交织。手上并不停下,满树桠的叶子竟有空秃的迹象。阿李开始觉得力不从心,身影渐摇。 眼看一大波毒虫捲土重来,且杀之不尽,桃子心急如焚,决定奋力一搏。 “落石。”桃子闭眼默念,合掌翻手,食指相拢,指尖有淡淡的光辉闪动。他不安的紧闭着眼,面色苍白,然后感觉后背好像被什么东西打了一下,他一阵狂喜,抬头望天:难道这次成功了…半空中似有东西降落,由远及近,数以十计的桃核如陨石一般从天而降,桃子只来得及惊唿一声,坚硬如石头的桃核就毫不留情的击打着他的全身。 听到桃子的痛唿和月半的嘶鸣,阿李轻点树梢,一跃而下便要飞来救援,谁知毒虫将虫节一绷,身子蹿成半人高,狠狠的向阿李撞去。阿李猝不及防,硬生生的受了这一下,被拦腰撞在了树干上。 “三姐!”桃子看见阿李受伤,又惊又痛,连忙下马欲向阿李跑去,“你们这些臭虫,我砸死你们!啊~啊~啊!”由于虚弱和过度受惊,他还没来得及跑出阿李画下的圈子便晕倒在地。 “桃子!”阿李被撞得眼冒金星,勉强直起身子。桃子晕厥了过去,眼前的毒虫不断向她逼近,她都能看到毒虫铜铃般的大眼和嘴边噁心的涎液,身体却难以动弹,无计可施。 就在此时,裂地之声乍起,龟裂的大地上一株株粗壮如树的荆棘拔地而出,尖刺瞬间将毒虫刺穿,虫体轰然破裂的声音此起彼伏,一朵朵黑色的血花在土黄的大地上绽开。 那些前赴后继不断爬来的毒虫见到此等景象仿佛害怕了一般,纷纷向后撤退,不一会儿便彻底消失在草径中。 来不及细想,看见毒虫退去,阿李立刻挣扎着向桃子爬去。结果她刚伸出手,一条粗实的藤蔓噼空而出,直直的向她的手上打来,她心内一惊,连忙缩回手。 “多谢出手相救”她大声喊道,四望却无人,“但既然相救,为何又出现?” 四周风声作耳,悄无人音。 阿李没工夫与其纠缠,只想马上到桃子身边。她刚想移动,却发现自己的双脚不知何时已被藤蔓紧紧缠住,动弹不得。回头望去却发现数十条藤蔓破空而来,两相交缠,交织成一张巨大的藤网将昏迷的桃子和月半网起向北方飞去。 “住手!桃子!”阿李看着桃子飞去的方向大喊,只见他越飞越高,阿李拼命挣扎,奈何藤蔓缠的太紧使她无法移动分毫。 眼泪不争气的流下,她帮不了爷爷,帮不了大哥,帮不了二哥,但是桃子,她不能再让桃子有事,她已经承受不起了。阿李为自己的无能为力感到愤怒。 她朝着无人的清野吼道:“你要把我弟弟带到哪儿去?你想干什么?” 依旧无人作答,她杀气腾起,遍地的血腥让身处其中的紫衣女子此时看起来就像一朵妖异的恶之花。 她毫不遏制自己的愤怒,眼看藤网渐行渐远,她不再多想,变幻回原形,任由树根向地上粘稠的黑血蔓延而去。她从毒虫的血里汲取力量,妖气开始从她的身体里源源不断的散发出来,然而即使有妖气的加持,她却依旧无法挣断坚硬如铁的藤蔓。 她眼眸一沉,魔血流遍全身,浓重的妖气缠绕着树干,终于藤蔓不堪重负,应声而断。然而还没等她迈出几步,微风轻拂,断藤重新连起,復缠在她的脚上。同时,更多的藤蔓被释放出来,捆住她的双手,把她牢牢的钉在了地上。 “放开我!”阿李怒不可遏,仿佛回应她的唿唤,微风渐紧,寸草復生。坚壁清野上开始长出葱葱茏茏的草芽,覆盖了遍是血腥狼藉的“战场”。葱绿鹅黄的浅草接连从地下钻出,荒凉的原野瞬间变为松茸的草甸。 阿李被藤蔓捆住不能动弹,转瞬便被埋在了浅没马蹄的芳草中。接碧连天的芳草中一朵朵白花裊裊盛开,亭亭而立,仿佛纯净的雪覆盖了天地。 花心氤氲,散发出清绝的馥香,阿李只觉得意洽心恬,身体再也不受控制,沉沉睡了过去。风吹树叶瑟瑟作响,犹如嘆息若有似无。 “混球你好重啊,刚才我差点没跟你一起摔下去。”卷卷看身后无人追来,终于开始抱怨。 “你这个笨蛋,谁让你冲进来的?刚才要是他们一拥而上,我们已经被抓走了。”唐棣在她身后,一边驾着马一边说,“还有你的手…没事吧。” “少看不起人了,我哪儿有那么弱。” 卷卷撇开头,“反正现在已经没事了,现在得快点找到三姐和桃子,三姐一定担心死了。” 其实卷卷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总觉得有什么事会发生。像是感受到了她的不安,唐棣难得的没有嘲笑她:“放心吧,没有跟我们汇合,我想他们也不会走很远的。” 话虽如此,唐棣却是无言的加快了速度。 第21页 大黑顺着月半的蹄印奔驰如电,突然天空传来一声巨响,两人顿时一惊。大黑受了惊吓,四蹄一颤,顿时畏葸不前,唐棣连忙勒马两人这才没从马背上摔下去。两人抬头望去,一道白光贯日,几乎要将天噼成两半。 好熟悉的白光,卷卷又一次有了似曾相识的感觉,“白…光…”卷卷觉得脑海里似乎也闪过了一道白光,光里模煳的浮现出一道高大的身影。 “你怎么了?”唐棣看卷卷愣愣的,以为她被吓傻了。 “快跑!”卷卷看见那道白光竟是直直的向两人噼来,连忙出声道。 唐棣连忙驾马,无奈大黑已经被吓得一动不动了。他看着从天而降的白光,脑海里好像有些记忆排山倒海而来。 他下意识地抱紧了卷卷,莫名而来的紧张不已,他脱口而出:“小……小心啊。” 卷卷疑惑的看了他一眼,也顾不得许多,催动灵力,不灵环赫然出现在手。 因为被大哥拿走了一个,她现在只剩下一个不灵环可用。她将不灵环抛向空中,直觉告诉她应该这么做。 不灵环和噼空落下的白光在空中相遇,竟然阻止了白光继续噼下。仿佛被白光锻造了一般,原本暗淡的不灵环竟然散发出了青光。 青白相撞,半空中轰然一声响,亮眼的光芒一瞬间炸裂开来,巨大的冲击将两人分别炸飞! 在最后一点残存的意识中,卷卷似乎再次看到了那个身影,近在咫尺又仿佛远在天边。 在静谧的风声中似乎有声音在飘忽~ 风~揺~风~揺~ 是谁在叫她?她终于晕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呦嚯嚯嚯,接下来会有各种新人物出场哟,敬请期待哈哈哈哈哈! ☆、白茅纯束 被光芒刺痛的天灵盖像潮水般席捲着卷卷的记忆,她闭上眼睛仿佛置身于漂浮的黑暗里,然后感觉四周渐渐变亮,但她睁不开眼睛。她在水里飘摇仿佛柔软的水草。 “嗒~嗒~嗒~”有声音打碎了细腻的流水,空旷且悠远,她下意识地抬起头,是了,这里的一切她都无比熟悉,她不用睁开眼也能看见,那上面是一道白虹,有细碎的脚步行走其上,阁道步行虹,那是她熟悉不过的景象。 她不用睁开眼就能看见,她身边一如既往的一袭白衣,一如既往的笑意,等着阁道上的脚步停止,等着她低头,笑靥如花。 她一睁开眼睛,整个世界瞬间就天翻地覆了。像是狠狠的坠落,接着又被身下的草地温柔的接住,然后她醒来,看到了空白的天。 卷卷翻身起来,着急地搜寻着四周,果然,她看到了梦中的那个白色身影。像是感应到了她的目光,他回头,眼神里是抑制不住的惊喜。 卷卷突然觉得很安心,看着他来到她面前。 他激动地看着她:“小鹤,你醒了。你觉得怎么样,哪里不舒服吗?” 卷卷有些愣住了,她听不懂他的话,只是觉得身体很虚弱,她开口道:“我想要…” 他全神贯注的看着她,接过她的话:“你想要什么,我给你拿。” 卷卷看着他的眼睛,希望他能听懂自己的话,她认真的说:“我想要水,很多很多的水。” 他立刻站起身来,笑着说:“好我这就给你拿水,你等我一下。” 看到他的反应卷卷有些失望,他没有认出她吗? 这些莫名的情绪消失以后,卷卷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她身边除了他已空无一人,唐棣呢? 不会被炸碎了吧,卷卷开始害怕起来。她挣扎着起身想寻找唐棣的身影,可是什么都没发现,就连大黑也不知所踪了,而且这里完全不像发生过爆炸的样子。 “小鹤,你还很虚弱,不要起来乱跑,你要什么告诉我就是了。”接完水回来的白束看到卷捲起身连忙过来扶住她。 卷卷没有挣脱开他的手,焦急说:“你只救了我一个吗?我还有一个朋友还有一匹大黑马你有看到吗?” 白束将水递给她,说道:“别着急,你先喝点水。我就是在这里发现你的,当时你晕倒了,而且身边没有其他任何人。这里地势平坦,十里之内一览无遗,如果你的朋友在附近我们一定能看得到,但既然没有发现,你现在这样乱跑也无济于事。还是等你身子好一点了,我陪你一起找,好不好?” 卷卷看着他说:“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你认识我吗?” 白束笑得有些苦涩:“岂止是认识,小鹤,你救过我一命,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 卷卷摇头:“不记得,而且我不叫小鹤,我叫蒲卷卷。” 白束温柔地看着她说:“你叫什么都好,记不起我也没关系,我能够重新遇到你就已经足够了。” 卷卷摇头不再看他:“我不是你要找的人,而且我现在只想找到我要找的人。我要走了,谢谢你救了我。” 蒲卷卷你没长脑吗,卷卷潇洒的转身后立刻悔的肠子都要青了,有人主动要保护你你还不要,真是活该你一棵菜被追杀至死啊! “小…卷卷,”白束赶上她,笑道,“对不起我太心急吓到你了,我只是想帮你。你现在还很虚弱,在你找到你的朋友之前,就让我当你的护花使者吧。” 卷卷微歪着头:“护花使者?可是我不是花,我是卷耳菜,而且我被好多的人还有妖追杀,你打得过他们吗?” 白束略诧异:“卷耳菜…听起来还是挺可爱的。至于被追杀,你放心,只要有我在,我就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卷卷笑了:“你真好,可是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白束展颜道:“我叫白束。” 卷卷更开心了:“太好了,我第一喜欢的东西是菜,第二喜欢的就是树了。” 白束轻笑道:“不是那个树,是白茅纯束的白束。” 卷卷费解道:“听不懂,那我叫你束哥哥好吗?” 白束颔首:“你开心就好。” 卷卷环顾四周:“我觉得我们可能被炸飞了,束哥哥,这里离烟柳镇有多远啊?” 白束皱眉道:“烟柳镇,你们是在烟柳镇失散的?” 卷卷点头:“是啊,在烟柳镇往北的路上,恩,没错。” 白束讶异道:“可是这里是南郇,到烟柳镇最快也要一个月的车程。” 这次轮到卷卷讶异了:“啊!” “桃子!”阿李从虚无的梦境中醒来,即使昏迷了这么久,那种束手无策的感觉还是让她不住的心悸。她慢慢的拼凑回忆的碎片,抬起头来正对上一双清澈如水的眸子。 “姑娘,你没事吧。”声音的主人是一蓝衣女子,超逸脱俗,明眸善睐。 “你是…”阿李于是注意到自己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光线有些微弱,似乎是临时搭建的小棚屋,却不破败 第22页 “这里是哪里?” “这里是东漓,是漓海东面的小镇。”接着她秋波一转,宛若亮眼的星辰,“至于我嘛,我叫水颦。” “这里是东边?”阿李听到了不远处的惊涛拍岸,心内满是疑惑,“我怎么会在这里?”她记得大地上莫名开出一层又一层的白花,然后闻到了花香,她就不受控制的晕了过去。 “水颦姑娘,请问今天是什么日子?” “今天么,是五月十八。昨天有渔民在海边发现了你,你就被送到这里来了。”水颦笑道,“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不好意思我光想着自己的事了,”阿李略带歉意,“我叫蒲李。” “我得快点离开这里,”阿李起身推门,却发现门打不开,“为什么门被锁住了?我们是被关起来了吗?” “不用着急,等会儿他们就会放我们出去了,”水颦倒是悠然自若,“这里的渔民长期以打渔为生,可是从百年前开始,漓海上经常有风暴肆虐,渔民出海十去九还。因此从那时开始,这里的人们每年举办祭海仪式。” “祭海仪式,难道?”阿李心里已隐约有了猜想。 “没错,我们就是今年的祭品。”水颦敛去了笑意,“不过你不用担心,一次仪式其实只需要一个祭品,他们会让我们在搭建的漓台上向海神献舞,谁要是被掀起的波浪捲走了,那就意味着被海神选中了。” “怎么会?”阿李不可置信,“这种荒谬的仪式竟然能持续百年。没有人站出来反对吗?” “为什么反对?”水颦轻笑,“海神看来的确喜欢这些祭品,而且被选中的姑娘的家人将会得到无上的尊敬和荣光,她们将被海神选中视为追求和荣耀。” “你也这么想吗?”阿李捉摸不透她的表情,“而且你说她们,你也不是这里的人吧。” “没错,我和你一样是被抓来的,”水颦起身,正色道,“你放心,我会帮你离开这里的。等祭海仪式结束后,你就自由了,这里的渔民不会阻拦你离开的。” 阿李刚想说话,门突然被打开了,两个渔民打扮的人态度恭敬,请她们出来。阿李倒是没想到他们会这么客气,看来正如水颦所说,当地人对祭品都十分尊敬。 水颦走过她身边,阿李轻握住她的手腕,触骨生凉,她有些惊讶于她的冰冷。 “残害无辜的生命无论出于什么理由都不可能是值得尊敬的。”阿李正色道,“水颦你不要犯傻,为这种可笑的仪式而死本身就太可笑了。这里的渔民简直是愚民,我不会让他们滥杀无辜的。” 阿李对水颦一笑,率先走出了木棚。 浮天瀚海,浪淘天地,碣石横亘,烟涛微茫。不得不说,漓海之景确实蔚为壮观。凌空架台,横于水面,外临于沧海,内衔于山石,想必那就是水颦说的漓台了。 水颦站到了阿李身边,看着天地间奔腾的漓海,开口道:“蒲李,我们来打个赌吧。” ☆、美人凌烟空 “赌什么?”阿李微偏过头看着水颦,她周身散发的气质让阿李感觉她也许并不像她想的的那样温和柔弱。 “海神的旨意。”水颦收回目光,“赌我们谁会被海神选中。赢了的人将永沉海底,输了的人就要帮另一个人实现一个未竟的愿望,如何?” 阿李倒是松了一口气,水颦的话让她觉得自己刚才的感觉只是多心了。 “从我看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知道你与众不同,”水颦看着阿李,“我知道你可以帮我的,也许,只有你可以帮我。” “你是我在这里睁眼看到的第一个人,”阿李笑道,“无论如何我会帮你的。但是打赌不行,因为我不想死,也不想让你死。” 水颦眼里有光芒一闪而过,阿李还没看懂那里的含义,她垂下头,继而抬起头来笑着望着她说:“可是你怎么可能跳的比我好呢?” 阿李也笑了,她看着她缓缓行步,临于漓台之上,蓝裙迤逦曳地。其实她只是这样站着就足以倾人之城了。 渔民们跪了一地,却恭敬的不敢抬头,仿佛偷瞄一眼都是对海神的亵渎。 水颦随风而动,皓齿作歌,清腰成舞,水袖牵风,皑皑轻趁步,剪剪舞随腰。她是如此浑然天成,在水天一色间旋转,仿佛下一秒就要飞空而去。然而她却并不笑,眉心一点颦蹙,掀舞海上万顷烟波。 阿李不知道她的眼中为何有挥散不去的哀愁。舞于天碧潮白之间的一袭蓝衣,一练水袖界破天青之色,独立于天地。只有孤标遗世的孤独才配得上如此凌绝的舞姿。阿李这么想着。 倏尔风云变色,潮起浪涌,像是从大海深处传来的咆哮。阿李看向海面,从海底捲起的千堆雪浪,由远及近,像一只怒号的巨兽向漓台上的身影袭去。 面对即将到来的风暴,渔民们将头埋得更低,双腿打颤却是不敢移动分毫。 意料之中。水颦依旧从容,等待着海浪将自己完全吞没。就在这时,一条紫绡横空噼出,将身后袭来的整块白玉击得粉碎。水颦应声回头,看到的是这样一幅景象:在漫天落下的水珠里,阿李莞尔而笑,恰似嚼破水晶千万粒。 风浪依旧肆虐,天低江阔,不远处一个新的浪头蓄势待发。阿李面朝大海,心里不自觉浮现出那个为她抚琴低吟的身影。 二哥,没有你为我抚琴,不知我的舞姿是否如旧? 广袖一振,紫绡顺势而出,她缓旋曼舞,临万壑惊涛而不惧。风浪渐紧,她遽然急转,紫绡迅疾如风,婉扬如梭,直取万丈浪头,剪水作花飞。 惊涛迸裂,似万点碎金洒江天。她翩然于盈盈一水间,至此春和景明,波澜不惊。 阿李不知道这一幕被当天的渔民视为神祇,并且世代铭记。千百年后,渔民们的子孙仍谨记着祖先叙说的传奇:千百年前曾有漓台一舞,动海惊神,至此东漓海陆再不相扰,然而其人不知所踪。渔民感怀其恩德,将其奉为灕江仙。 颦不语,凝望着川后静波,体迅如鸿,凌步疾行于微波之上,纵身一跃,潜入深渊之中。 阿李阻止不及,再望向海面时,一个深不可测的漩涡不知何时已然成型。无声却巨大的吸力比刚才滔天的咆哮更为可怕。阿李想后退,双脚却像被钉住了一样动弹不得。风暴加疾,她甚至不能唿喊出声。 要葬身海底了吗?她看着破损沉没的漓台,感觉自己正在被汹涌的海水一寸寸的吞没。 原来在水里面这么冰,这么冷。阿李闭上了眼睛。二哥,你的感觉跟我此刻一样吗? 如果天下的水是相通的,那么海神啊,我祈求你,把我送到家人的身边吧,让我能握着他们的手死去。 她感觉到透过冰凉的海水手心传来的温度,身体好像被抱住了。这种感觉不熟悉却让她不想抗拒,透过眼角的余光,她模煳地看到了那人的轮廓。 第23页 二哥,是你吗?她抑制不住心底的欣喜,紧紧抓住他的衣袖,想将他看的更清楚些。像是感觉到她的动作,他低下头,似乎是笑了,继而更深的低下头,吻上了她的唇。阿李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神智迷离,脑子里一片空白,只知道她被带引着往更深的海底里去。 “嗷~”似是从海底传出的怒吼。继而有气泡破裂的声音在阿李耳边响起,她感觉再一次能自由的唿吸了。光线渐亮,身上的压力随之消失殆尽。她睁开眼睛,看见那人正笑着看着她。 他不是二哥,她的心中泛起苦涩的失望。又想到刚才在水里他帮她渡气,她心绪复杂,刚想开口说些什么,他对她笑道:“你等我一下。” 他把她轻轻放在地上,迅即起身,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赶去。看到他匆匆离去后,阿李轻抚嘴唇,不自觉的回想刚才那一幕,然后用力的摇了摇头,狠狠的在嘴唇在咬了一下。她渐渐从窒息的状态中恢復过来,扶着手边的珊瑚站了起来观察周围的环境。 这是海神的宫殿吗? 仿佛置身于巨大的水晶之中,她站在千万层厚的冰面上,在波光水影的水里却可以唿吸,触目所及都是海一样纯净的蓝。 “嗷~”又有咆哮声传来,这次声音更近,似乎就在前方不远处。 那里应该就是海神所在的地方了,阿李略一思索,这里也没有别的出路,想要离开看来势必要与海神一战,而且水颦应该也在那里。 她不再犹豫,循着声音而去。 狂怒的吟啸在空旷的宫殿里迴荡,而声音的来源正是此刻水颦面前的这只龙头鱼身的怪物。此时的水颦和刚才几乎判若两人,清澈的眼底此时却带着强烈的杀意,衣服上的粼光将整个宫殿照的透亮,然而她似乎有些吃力,眉心的水晶亦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摇晃。 那庞然大物看似笨重却及其灵活,它往前一扑,那力道足以碾碎千斤重的大石。水颦忙侧身闪过,还没等立住脚,它顺势再一剪,她闪避不及,几缕髮丝被带起的劲风应声削断。趁她独力难支,那怪物以迅速向她反扑,尖利的爪子直刺向她的喉咙。水颦避无可避,突然有一股强劲的力道在这千钧一髮之际将她拉离了魔爪。 水颦看清了来人,惊讶不已:“崇崎,你…” 崇崎并不看她,只是一脸冷峻的看着眼前更加暴怒的怪物, “到海底招惹螭吻,你找死吗?” 不等她回话,他放开她,向前疾跑两步,手中恣戾鞭拍地赫然有声。忽然腾跃而起,鞭出如雷霆万钧,穿过其三寸逆鳞,一鞭中的,直锁其喉,血染长鞭,他不为所动,决然将恣戾拔出。血花迸溅而出,他傲立于前,收鞭回手,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阿李赶到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透明的冰层被触目惊心的鲜血覆盖,螭吻奄奄一息,无力的匍匐在崇崎的脚下。他站在血泊中间,仿佛嗜血的妖魔,长鞭上亦滴着血,感觉到了阿李的目光,他回头对上了她的目光,眼里是掩不去的狂狷,嘴角牵起,仿佛这场血祭是特地献给她的礼物。 阿李无言以对,他的笑让她想起那个永远温柔微笑的二哥,可是现在的他却像极了那天的沉沙。 他带着笑意跑向她:“走,我们离开这里。” 阿李怒火突起,郁李藤于袖中飞出,击向他欲牵她的手,她斥声道:“放尊重点,你要是再造次,别怪我不客气。”既然他们三人能出现在海底,那必定不是常人,因此她不惧怕在他们面前使用法术。 崇崎轻易避过她击来的藤蔓,嘴角笑意却更深。 阿李不再看他,她跑到水颦身边,带着担忧问道,“水颦,你还好吗?” 此时的水颦又变回了阿李一开始见到的样子,她摇头,“我没事。” 水颦看了崇崎一眼,然后对着阿李道:“我们快点离开这里吧。” 阿李点头,“你知道怎么出去吗?” 崇崎看着阿李,“我帮你。” “不用,”阿李漠然,从始至终没有看他一眼。 水颦开口道:“这里没有别的出路,看来我们只有乘着漩涡到海面上去。” “乘着漩涡吗?”阿李陷入苦恼。 “月涌银窟。”鞭声譁然而起,搅乱平静的海流,长鞭如倏忽的陨石,卷出一条通天之道。严丝合缝的海水裂开一道漩涡,崇崎将恣戾伸至她们面前,“快抓住,这个漩涡维持不了多久。” 水颦抓住恣戾,递给阿李。 阿李看向水颦,她向她点点头,阿李略一思索,此刻也别无他法,于是抓住了恣戾。 “抓紧了,”崇崎腾跃而上,从千寻海底,凌越而出,直指九天,水颦看着崇崎的身影,眼里竟闪过一丝哀伤。 三人从海底飞起于半空中,却有种天仙落入凡尘的错觉。 “吟鞭。”崇崎将恣戾投掷于于水面,幻化成九节卧波的白虹,踏鞭而行,他像是行走在空无一物的海面上,说不出的潇洒落拓。 “水面清圆。”海面开出千朵水芙蕖,她们落在上面,步步生莲,水莲花一踩就响,每走一步就有一朵水莲破裂,重归于海。她们沿着水莲花铺成的道路,走向延伸的远方。 “水颦,你到底是什么人?”她踏碎莲花,将心思泄露。 她笑,云淡风轻。 “我是没有未来的人。”她看向崇崎。她知道他能听见。她回过头,“不能回到过去,那么,我只能重演歷史。” ☆、宛丘之栩 “阿扬,怎么还没到啊?”被捂住眼睛的少女娇俏问道。 “马上就到了,不许偷看。”她身后的少年带着温柔的笑意,捂着她的眼睛,拉着她的手向前走去。 “到了。”少年的声音仿佛和煦的阳光,“可以睁开了。” 他放开覆在她眼前的手,她睁开眼睛。 千百只纸鹤在空中飞舞,扑棱着小小的翅膀,将两人围在中间。 “纸鹤,好多纸鹤,”少女欣喜地闯入漫天的鹤群里。有一只纸鹤落在她的手上,她伸手接住,笑靥如花。 漫天的美景都不在他眼中,阿扬的眼里只住着那抹红色的身影。 “阿扬,这些都是你做的吗”少女回眸,她的眼睛弯弯,像好看的月牙。 “是啊,我让栩栩教我折的,”少年看着她的笑容,眼里也写满笑意,“你喜欢吗?” “我喜欢,好喜欢好喜欢。”少女扑进他的怀里,微微凹陷的酒窝让她看起来更加娇俏可爱,“阿扬,我好幸福。” 少年温柔的抚摸她的头,耀眼的阳光使他苍白的脸上有了灿烂的光彩。 “对不起,小鹤,我不能为你做的更多,”少年的脸上带着歉意和忧伤,“我不能陪你走遍天涯,我不能给你更广阔的幸福。” “不是的,”小鹤用力的摇了摇头,抬头对上他的眼睛,目光灼灼,“阿扬,我不要什么天涯,那里太远,太大,我怕找不到你。阿扬,只要你在我身边,我们就会有比砂砾更细碎,比江河更绵远的幸福。” 第24页 唐棣手掌轻抚过树皮,大树青苍遒劲一如百年前,但是物是人非,他身边却再没有那个红衣娇俏的少女,带着璀璨的笑意唤他“阿扬”。 “你想起来了吗?”立于一旁的白衣女子,秾纤得衷,修短合度。她此时眉头微锁,看着陷入沉思的唐棣。 唐棣回头,朝她淡然一笑:“我想,我想起一些了。栩栩。” 栩栩展颜,她的笑容让人想起空谷的幽兰:“姐夫,我知道,只要我一直等,你们一定会回来。还好,我只等了一百年,我等到了你了。你在这里,姐姐怎么可能不回来呢?等姐姐也回来,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永远不分开了。” 唐棣有些激动:“不用再等了,栩栩,我已经找到小鹤了。她现在被魔界追杀,这次我们就是半路被袭击了才会分开。” 栩栩讶异:“姐姐被魔界追杀?那岂不是随时都有危险?” 唐棣有些气喘:“是,她随时都有危险,我怎么能不在她身边呢。栩栩,我…这就带你找她。” 他再也支撑不了身体,跌坐在地上,背靠着大树。面色苍白如纸,按着胸口艰难的唿吸着。 “姐夫,你怎么了?” 唐棣神智迷离,前世与今生的记忆在脑海里纠缠。 “阿扬,你怎么了?”跃动的红色身影映照着他血色全无的脸,他看起来苍白无比。 “小鹤,我…我想我撑不住了。”他紧握住她的手,努力地看着她不让自己闭上双眼,喃喃出声“对不起。” “不会的,阿扬,你不会有事的。”小鹤紧紧抱着他,仿佛这样就能阻止他生命的流逝,“你还没有带我去看星星,你不是说你要送我天上人间所有的星星吗?你还没有做到,你怎么可以有事?” “小鹤,我本以为…我可以,”阿扬的嘴唇颤抖着,痛苦而无力,“可是我…没想到这么快。如果…有来世,我一定…为你实现。” “阿扬!”小鹤摇晃着怀里的人,脸上有泪珠滴落,“我不会让你有事的。就算万劫不復,我也不会让你死的。” 唐棣再次醒来时,映入眼帘的就是冥灵树。他记得这棵树。 传说西方有冥灵神树,以五百岁为春,五百岁为秋,上结有长生果。上一世,楚之扬就是因此来到宛丘,也正是因此遇到了宛丘神女,从而决定了他一生的宿命。 如今百年已逝,物是人非。冥灵树却不见岁月的痕迹,也许对一棵树来说,众生只是朝生暮死的蜉蝣,世间所谓的沧海桑田甚至不值得用一圈年轮来铭记,世间和时间可以令天荒地老,海枯石烂,但是对一棵树却束手无策。 栩栩立于树下,羽衣蹁跹,她闭上眼。有清和的气息从天而降,覆盖她全身。她沐浴在清光中,恍若纤尘不染的幽兰。 她睁开眼,虚握的手中有了纯净的光芒。 “姐姐,一百年前你没有做成的事,今天我来帮你完成。”她展开手,上面躺着一枚青果,有清明的气息流动其中。 唐棣并不接过,他看着她说道:“栩栩,你现在是宛丘神女,守护冥灵树是你的职责。如果你把长生果给了我,一定会受到上天的惩罚。一百年前我没能保护小鹤,现在我更不能让她的妹妹有危险。” “姐夫,我和姐姐守护冥灵千年,其实应该反过来说,是冥灵守护我们千年。一千年的时间,我终于领悟了这个使命的意义。” 唐棣看着栩栩,她已然羽化登仙,然而此刻仿佛天际风光也不在她眼中。 “草木有本心,何求他人折?世间万物,乃至一草一木皆有本心,正是因为不忘初心,所以生存于世间,独立于天地。”她看着冥灵树,“我与冥灵心意相通,将这枚长生果送你是冥灵心之所愿。” 唐棣抬头望天,天色苍苍如她手上的青果,他忽然笑了:“栩栩,你明明知道,上天不会理会一棵树的心愿。百年前的瑶台之战不正是由此而来吗?我不想你面临和小鹤一样的命运。” 栩栩立于树下,脸上浮现一抹浅笑:“树犹如此,天又何言?” “嗒~嗒~嗒~”雪地里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循声而去,一只小小的身影在冰天雪地里蹒跚行走。桃子气喘吁吁,冲着前方的身影喊道:“还要走多久才能离开这个鬼地方啊?再走下去我不被冷死也要被累死了。” 她并不回头,然而仅从她的背影便能想像出回眸时的一瞥惊鸿。 “想活着离开这里就别那么多话。”她的声音纯净如冰雪,话语却冷若冰霜。 桃子不情愿地扁扁嘴,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来到雪山。记得他和阿李在回烟柳镇的路上被许多毒虫袭击,接下来的事情他就记不得了。醒来后他就发现自己躺在白茫茫的雪地上,而她就站在他目所能及的远方。桃子于是向她靠近,不知是否感应到他的脚步,她开始向前方行走。 桃子紧随着她的脚步,本以为能追上她,结果走了一大段路程,她始终在他前面。真奇怪,难道你都不会累吗?桃子在心里默默说道。 她踏雪而行步履轻盈如练,他一步一个脚印踩得雪吱吱响。 我…就…不…信…了。桃子一咬牙,逼出吃药的劲来向前一阵冲刺…然后就有了一开始那一幕。 他感觉自己像一只冻桃子一样逐渐变得僵硬,身体却无能为力。他突然回想起一种久违的感觉,让他觉得温暖又无所畏惧,对了,那是泡在大哥为他特制的药汤里的感觉。一想到家人他的脚步就再也无法自拔,纯白的身影在他的眼前渐渐模煳。 他仰面倒在雪地里,飞雪的天空像是无边的白沙在落下,他的脑海里浮现出阿李的话语,“大哥,他是魔界四司之一的沉沙。” 不知是否是幻觉,他在天空中看到沉沙的身影。 “大哥,我在这里。”他望着天空喃喃道。 ☆、重逢 卷卷坐在堤岸上,抱膝看着脚下的流水。恼人的柳絮不时拂过她的面颊,她有些烦怒,双手在空中一阵乱舞想把它们赶跑。结果柳絮不但赶不走,反而越飞越多,她索性不再理会,气愤的瞪着脚下慢悠悠的流水。 “怎么了卷卷?不开心吗?”白束来到她身后,开口问道。 卷卷并不回头,托着气鼓鼓的腮:“我们到处都找遍了,可就是找不到他们,当然不开心了。” “好了,别不开心了。我们日夜兼程地赶到这里,你一定也很累了。先吃点东西再找吧。”白束微微俯身,把棉絮糖递到卷卷面前,有清风吹动他的衣袖,恰如临风之玉树。 “棉絮糖!”卷卷一把接过,站起来转身看着他笑嘻嘻道:“束哥哥你真好。” 她咬了一口,绵软的糖丝入口即化,甜蜜蜜的滋味让她心情也变好了许多。 白束细心地帮她拭去黏在嘴角的糖丝,笑道:“卷卷,你仔细回想一下,你们在镇上都去过哪里?“ 第25页 “嗯~我们先是在喵大夫家门口遇到,然后…就去吃东西,睡觉…第二天就去买马,然后…”卷卷努力思考了一阵,突然灵光一闪,“啊~我知道了!” “当时我和混球,嗯,还有大黑就是在这里被袭击了,然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醒来的时候就遇到你了。”也许因为时隔多日,地上丝毫不见打斗的痕迹。 “你的朋友听起来真有意思。”白束失笑道。 “大黑的确很可爱,混球嘛,”卷卷回想起他的种种“恶行”,很认真的点头道:“是真的很混球啊。” 草丛里传来窸窣的响动,白束有些警惕地看了一眼。 “喏~就是这里。”卷捲走上前去指给他看,忽然“嗖”的一声,一枝利箭从草丛中破出,速度之快卷卷根本闪避不及。 “小心!”白束一把拉过她,利箭正好擦着她的衣服飞过,掉落到另一边的草丛里。 与此同时,草丛中窜出一干妖兵,手持兵器,看来是埋伏已久。而带头的正是在烟柳镇驿站中遇到的头头。 “没事吧。”他对怀里的卷卷低语道,眼神却锐利地扫视着将两人包围的妖兵,右手步光剑出,剑锋所指妖众莫敢上前。 “又是你们,”卷卷看清了来敌,开口问道:“我三姐还有桃子还有混球是不是被你们抓走了?” “要是抓到了他们,我们就不用在这埋伏这么久了,给我抓住他们。”头头一声令下,小妖们应声而动。 “待在我身后。”说完白束挥剑向前,提剑一噼,两支飞箭立即断成两半跌落。 几乎在箭着地的同时,他动如流星,于一干妖众中拔剑横扫,剑行之处,妖众皆扑倒在地。但是一个小妖倒下的同时立刻就有其他小妖上位,队列丝毫不乱,几轮打斗下来,白束始终没能找出薄弱环节,更别说突出重围了。 “束哥哥,你怎么样?”卷卷看到白束微皱的眉头,心里有些发慌。 “他们不是普通的妖兵。”白束神情有些严肃,“徐行如林,不动如山。他们是魔界碧潮堂的妖军--沓杀军。” 头头笑道:“既然知道我们的身份,就不要再无谓抵抗了,束手就擒吧。” “束哥哥,他们很厉害吗?”卷卷想起在烟柳镇的驿站里唐棣用一把扇子就带她冲出了重围,不禁感到奇怪。 白束低头对她笑道:“没我厉害。” 他持剑在前,步光剑气一分为六,有浩然的剑意流淌其间, “六合诀。”他运气出声,神识所往,飞剑所至。迅疾之速如霹雳弦惊,妖兵被剑气和剑意所伤,瞬时溃不成军。 “快走。”白束拉着卷卷趁此时机逃出。 “想跑,这次没那么容易。”头头忽然出手,抽出长剑直向两人刺来。 白束反手迎剑而上,两剑相撞发出金属磨砺之声。 就在此时,一枝利箭趁机射出,分明是算好了此时白束无法分心,来势汹汹的向卷卷袭来。 一切都在电光石火之间,她看着锋利的箭头向她逼近,双脚却无力移动分毫。 “咚”的一声,像是金属撞击在沉闷的物体上的声音,飞箭被坚硬如铁的扇面硬生生的阻挡,唐棣将扇顺势一扫,上一秒还在疾行的飞箭此时无力的跌落在地。 卷卷睁眼看到的是唐棣的背影,这个平时总是欺负自己的蓝衣少年却又一次在危急时候把她护在了身后。 “卷卷没事吧。”白束转过身来紧张地问道。以头头的功力根本不是他的对手,要不是刚才那一剑猝不及防,也不至于有那一瞬间的牵制。要是卷卷因此而受伤,他一定会内疚不已的。 “束哥哥,我没事。”卷卷对他如此的紧张有些不适应,“是混球帮我把箭挡掉了。” 她笑着回头看向唐棣,结果唐棣正阴沉着一张脸瞪着她,她被他的表情弄得莫名其妙,都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感觉到了白束注视自己的目光,唐棣抬眸冷冷的迎上他的眼睛。白束看见他的眼睛里似乎对自己有一丝敌意,略有些惊讶,然而他的脸在他的记忆深处却有一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 白束浅笑,开口道:“我们是不是以前见过?” 唐棣白了他一眼,不予理睬,伸手把卷卷拉到自己身边。 “餵~餵~混球你干吗?你弄痛我了。” “闭嘴。” 看来这人对自己的敌意不小啊,白束有些无奈。 “你…”卷卷怒目而视,刚想抱怨就听见头头一声断喝:“你们还真是有闲情逸緻啊。现在有三个更好,把他们一起抓起来!” 重整了队形的妖兵从四面将三人困在中间,步伐严整逐渐向中心逼近。唐棣和白束将卷卷护在中间,保持着进攻的姿势。 “咻~咻~”似乎有东西从头顶飞过,三人抬头看时,一张绳网在头顶已然成型,小妖们各执一端,想将三人一网打尽。 卷卷试图催动念力,召唤出不灵环,然而不等她集中意志,神识先感应到了上方传来的强大神力,她抬头望时,有轻飘的羽毛从空中落下,看似柔软的羽毛落到绳网上,结实的绳网被生生切断,瞬时分崩离析。持着绳端的妖兵们受到反弹之力,一个个被弹飞倒地。 “飞羽。”栩栩收回手,漫天的羽毛依旧轻盈的落下。 隔羽相望,卷卷看着从天而降的栩栩,羽衣翩然,宛若芝兰玉树。 唐棣观察着她的表情,却什么也没发现。 “可恶!”又一次被打倒,头头气愤非常。突然他从漫天的飞羽中抓住了一根羽毛。他惊讶地望着手心,没错,火红的羽身,尖端一点墨黑,他的表情变得无比严肃。 “护堂,这…”有小妖看到他手里的火羽,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走!”头头面无表情,断然一喝,妖兵们迅速撤离,似乎即将奔赴一场重大的战役。 卷卷看着他们有些慌乱撤退的背影,转过头来发现唐棣他们都在看着她。 “他…他们都走了。”她用手指着妖兵们离开的方向,想打破这种奇怪的气氛。结果没人听她在说话。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白束看着栩栩,率先打破了沉默:“宛丘神女?” 是夜,青青客舍内。 “我说,你们都不饿吗?”卷卷看着桌上摆满的菜餚,却无一人动筷。 白束笑着把菜夹到她的碗里:“饿了就多吃点。” 唐棣伸筷把他的筷子截在了半空,一字一顿的说:“她自己会夹。” 白束有些惊讶,眼前的这个少年竟能拦住自己的筷子,“卷卷的手伤还没好全,这种事我来帮她就好了。” 唐棣气极反笑,听到白束如此理所当然的回答,再想到白天他目睹到的两人亲密的举动,他就火冒三丈。 第26页 看来他们分开的这段时间里,她倒是过得不亦乐乎啊。 “蒲卷卷,你的手是断了吗?自己夹!”唐棣仍是不松手,回头对卷卷吼道。 “你干嘛这么凶啊?”卷卷满腹委屈,这个混球今天一出现就没给她好脸色看,坐在她对面的这个从天而降的仙女又一直莫名其妙的看着她,就连束哥哥从看到她后也变得奇奇怪怪的。 “我手还没好你今天还那么用力的抓我,很痛的好吗?”卷卷宣洩着不满,三姐和桃子到现在还不见踪影她本就着急,好不容易找到了唐棣他又这样凶她。 “那怪我咯。”唐棣知道自己有些过分,但就是不肯说出软话来。 “你!我再也不要跟你说话了!”卷卷唰地站起来,怒气沖沖的摔门而出。 “卷卷,你去哪里?”白束看卷卷生气地跑掉了,按着桌子就要站起来。 “不劳你费心。”唐棣冷冷的甩出一句,自己起身追了出去。 白束看着唐棣追门而去的背影,缓缓坐定,开口道:“如果我没猜错,他就是那个让小鹤拼上性命也要去救的人。 栩栩微微颔首:“他是楚之扬,也是唐棣,可是她,只是蒲卷卷,不是我姐姐。” 白束转头看向她:“你怎么知道?” “气息,”栩栩的神情有些落寞,“如果她是我姐姐,我不可能感觉不到她身上的气息,她只是长得和我姐姐一样而已。” “又或者,是小鹤尚未甦醒呢。”白束凝视着门外的夜色,“也许小鹤还沉睡在卷卷的身体深处,需要我们去唤醒她。” “我们?”栩栩有些疑惑,“你为什么对我姐姐这么关心?” “当年的瑶台大战,小鹤救了我一命,可是我却眼睁睁看她死在我的眼前,”白束陷入回忆中,“因此我来到人间时便立誓,若能找到她,这一世我毕要护她周全。” 栩栩的眼波一掠而过,她从容站起,倚在门边的夜色里,“那我便带她回宛丘,我们在那里生活千年,如果她是我姐姐,一定能想的起来。” 白束来到她身边,夜风微凉,吹动他的髮丝,“你身为宛丘神女,私自把冥灵果给了唐棣,已经是亵渎神职,现在回去只会有危险。 栩栩的眼里光芒一闪,她抬头,浓墨般的夜空里飞来一只纸鹤,盘旋着在空中画出字来。待看清了纸鹤传达的信息,两人转头相视。 “蒲卷卷,你给我停下!”唐棣对跑在前面的卷卷喊道。 卷卷听到他的声音,着急地加快了脚步,眼泪却止不住的夺眶而出。在村子里的时候,爷爷他们从来都是宠着她的,就算桃子老是跟她抬槓,大哥和三姐也都会帮着她。可是现在村子回不去了,爷爷他们不在她身边,三姐和桃子她也找不到,还要躲避魔界的追杀,结果唐棣现在还变本加厉的欺负她。 “三姐,你们在哪里啊?”卷卷一边奔跑一边止不住的啜泣。 “我叫你停下你没听到吗?”唐棣抓住她,却看见她满脸泪痕,她竟然哭了。他心慌不已,却又手足无措。 “你这个笨蛋哭什么?”唐棣掏出手帕笨拙的想为她擦拭眼泪,结果被卷卷一把推开。 “真是没见过像你这么嚣张的菜。”唐棣把她拉进怀里,“好啦,是我不对,我不该凶你,别再哭了。” 卷卷不停地打他想挣脱他的怀抱:“死混球,臭混球,我讨厌你,我讨厌死你了。” 她从他的怀里逃出,转身刚想跑开,忽然愣住了。 阿李不知何时站在了她的不远处,紫衣飘摇,像夜色中绽放的丁香。 “三姐!”卷卷哭喊着向阿李跑去。 ☆、天意如此 “三姐…”卷卷在阿李怀里泣不成声。 “好啦,别哭了。看到你们都没事真是太好了,桃子呢?他还没回来吗?”阿李看着两人问道。 “桃子…他不是…跟你在一起吗?”卷卷一边啜泣一边回答道。 “我们本想折回去找你们,可是半路遇到了袭击,我和桃子就这样分开了。”阿李蹙着眉,有些担忧。 卷卷此时停止了哭泣,不住地抽啜着。 “我们别站在这里了,先回客舍再说吧。” 唐棣站到她身边,为她挡住微凉的夜风。 阿李有些讶异于唐棣的小动作,然而更让她讶异的是他的改变。原本有些病弱苍白的脸色如今消失不见,不仅如此,他周身还充斥着一道清明澄澈的气息,简直像是脱胎换骨。分开的这段时间里,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阿李心想。 三人走近客舍,正好看到白束和栩栩站在门口,似乎在凝望夜空。唐棣注意到两人的脸色有些不对劲,心下疑惑。 “束哥哥,我找到我三姐啦。”卷卷挽着阿李的手,笑着对白束说,“这就是我三姐。” “三姐,他是白束。分开的这段时间还好我遇上了他,不然我现在就见不到你了。”卷卷轻摇着阿李的手臂撒娇道。 阿李向白束致谢道:“多谢白公子照顾我妹妹。” 白束的衣袂在夜风里飘逸,让人想起意境深远的水墨画里绵长的远山。他回之一笑:“不必客气。卷卷是我的朋友,这是我该做的。” 阿李朝站立在一旁的栩栩微微颔首,她羽衣翩然仿佛随时要凌空而去。 这两个人看来都不简单呢。阿李心想。 “抱歉卷卷,答应了要陪你找到家人和朋友,可是我现在有很重要的事要做,必须先走一步。”白束略带歉意地说道。 “束哥哥你要走了啊…” 在两人对话的空当,唐棣来到栩栩面前:“栩栩,发生什么事了?” 栩栩说道:“姐夫,等会儿我会和白束一起离开。” 唐棣惊讶道:“你要和他一起走?怎么…” “姐夫,时间不多了。这个给你,”栩栩打断了他的话,从袖中取出一只精巧的纸鹤,“这只纸鹤是宛丘神女的坐骑,它可以变换大小,也可以传递消息,只是必须用灵力催动。” 唐棣问道:“你把纸鹤给我,那你自己呢?” 栩栩笑道:“姐夫你忘了吗?我本就会飞啊。” “至于姐姐,”她看向在一旁的卷卷,神色复杂,“我想姐姐的意识在她的身体里还没有甦醒,姐夫,如果有人能够唤醒姐姐的意识的话,我相信那个人只能是你。” “放心吧栩栩,”唐棣望着卷卷,她的身影被刻在他的瞳孔里闪耀,“我一定会找回小鹤的。” 栩栩转头,正好对上了白束的目光,她走近他。 “我们走吧。”他轻唿,她颔首。 他们如倏忽的流星,划入浓黑的夜色中。 “谢谢你!”卷卷对着他们喊道,“束哥哥…还有…仙女!” 第27页 她不知道栩栩有没有听到,但见两道白光就此没入黑暗之中。 唐棣望着她,嘴角弯起了一个好看的弧度。 “桃子怎么还没到啊…”卷卷慵懒地趴在桌上,拨弄着眼前的药草。 阿李坐在门边,倚门看着来往的行人,紧紧地蹙着眉头,眼里写满了担忧和不安。 “阿李,别太担心了,”唐棣安慰她道,“既然我们三个都安然无恙的坐在这里,这就说明袭击我们的人并不想致我们于死地,我想桃子很快就会回来了。” 阿李勉力朝他一笑,仍是忧虑不已。 卷卷看阿李心情低落,也闷闷的不再说话。 “哎呀,你们这些年轻人,怎么一点生气也没有?”喵大夫不满道,“又没有生病,干嘛一个个都死气沉沉的?” 卷卷闷闷的说道:“喵大夫,我弟弟和我们分开了,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 喵大夫说道:“这你们不用担心,他今天就会回来的。” 卷卷枕着胳膊,不解问道:“为什么?” 喵大夫捻须一笑,“因为这是天意。” 卷卷支手托腮:“什么是天意?” 喵大夫笑道:“你们重聚在我的医馆是天意,你此时手中拿着的当归是天意,你弟弟今天会回来也是天意。” 卷卷看着手中握着的当归,似懂非懂。 阿李站了起来,紫色的裙裾旋动如盛开的丁香,“妙大夫,你知道桃子在哪里吗?” 妙大夫摇头:“我只是一名大夫,哪里能窥测天机。但你们不同,如果你们真的想找到他,自有天意会指引你们。” 阿李不解:“那么我们要怎么找到天意?” 妙大夫看着卷卷笑道:“谁曾见过天意,谁也不曾。但你想时它便存在,你若不想它便沉寂。我知道的仅限于此了,你们走吧。” 卷卷满脸疑问:“喵大夫,你在说什么啊?我怎么都听不懂?” 妙大夫慈祥地看着她:“你只要一直往前走就懂了。卷卷,你的手已经好了,但是以后你可能还会受比这严重得多的伤。我希望你无论受到多少伤害,都能像这柳絮一样,”他轻拈住熘入屋内的一朵柳絮,递到卷卷手上,“每一个日子都能翩翩起舞。” 卷卷接过,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谢谢你,喵大夫。” 阿李虽然也有些困惑,但她想这大概就是一个歷尽沧桑的老者对世事的通透和练达。她微笑向妙大夫致谢并告辞,转身离开了医馆。 “三姐等等我。”卷卷握着妙大夫给她的柳絮,追着阿李跑了出去。 唐棣从他身边经过时,听到了一声若有似无的嘆息。 “天意可为不可测,天命可追不可寻。少年,好自为之。”他的眼神仿佛深邃至心,唐棣都要怀疑他是不是在和自己说话。 “谢谢你。”唐棣得体地向他致谢,离开了医馆。 他们离开后,妙大夫惬意地躺在藤椅上,闭眼享受着静好的阳光,哼起了小曲儿:“似这般花花草草由人恋,酸酸楚楚随人愿,便生生死死无人怨……” “三姐,你想到桃子在哪里了吗?”卷卷凑到阿李身边问道。 阿李摇头:“我还是不能领悟。” 唐棣看着漫天飞舞的柳絮,突然想到:“也许就是这个。柳絮因风起,风是万物之息,即是不可触不可得的天意。我们跟着柳絮飘飞的方向走,也许就能找到桃子。” 卷卷闻言,松开了握着柳絮的手,果然,这朵和其他柳絮飞舞的方向不一样。 “它往那边飞走了。”卷卷指着柳絮笑道。她拿眼睛偷瞄一眼唐棣,心想,这只混球有时候还是蛮聪明的嘛。 唐棣正好也看向她,四目相对,她连忙缩回目光,好像做了什么坏事一样。唐棣觉得好笑,靠近她道:“笨蛋,在想我什么呢?” 卷卷觉得脸有些发烫,嘴上却说:“你少自恋了,谁在想你啊。” 她逃离开他的身边,向阿李喊道:“三姐我们快走啦。”然后就头也不回的跑了。 阿李失笑,好像这次重逢以后,两个人的关系变得不一样了呢。 唐棣回头看了看医馆,似乎在思考些什么,然后转头离开。 三人追着飘飞柳絮来到空旷的郊外,“它好像不动了。”卷卷看着原地打转的柳絮,缓慢的向天空飞去。 她抬头,柳絮旋转没入苍白色的天空,消失不见。突然之间,有一道光芒一掠而过,划破天际,卷卷向上看时,正好看清了隐在云雾后的那张容颜。 她是谁?为什么样子这么熟悉?卷卷呆呆地看着她,却想不起来。 她的眼中似乎也闪过一丝疑惑,但转瞬即逝。她手一挥,云朵上有大片的雪花掉落。卷卷伸手接住,雪花触手即融,一块桃花色的石头就躺在她手上。 “桃子,是你吗?”卷卷捂着手中的石头,虽然从雪中融化出来但却并不寒冷。 也许是听到了熟悉的声音,石头在她手中发出光来。 “蒲卷卷,你居然连我都认不出来。”桃子现出人形,生气地说。 “桃子你没事就好了。”卷卷不理会他的抱怨,笑着把他抓进怀里。 “你放开我啦,我都要透不过气了。”桃子脸色微红,挣脱开她的怀抱。 “三姐,我好想你。”他看到站在一旁的阿李,忽然觉得心头一酸,扑进她的怀里。 “没事了,回来了就好,以后我们再也不分开了。”阿李温柔地拍着他的背,在他耳边轻声道。 这只臭桃子,卷卷嘟着嘴心里嘀咕,不过平安回来就好,她想了想于是笑了。 地上倒是其乐融融,唐棣抬头望天,白色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不见。 唐棣拿出栩栩给他的纸鹤,眉头微蹙,直觉告诉他,栩栩和白束,还有今天这个白衣女子的行色匆匆都是为了同一件事。 到底是什么重大的事情竟能同时让这些神人仙子如此紧张? 沉重的脚步声一步步的踏在石阶上,整个宫殿都随之震动。妖兵们紧张地握着手中的兵器,屏息严阵以待。越来越近的声响让他们不寒而慄,而当来人的面容终于进入他们的视野中,所有的妖兵都震惊地不可置信。 他单手擎着一座烈火燃烧的炉鼎,奋力向妖兵的中心掷去。上一秒还整齐有序的妖兵立刻溃不成军,炉鼎里的火油喷溅而出,整个广场瞬间变成了一片火海。妖兵四处逃窜,场景惨烈如火山地狱,他置身其中,面无表情,火红的衣袍猎猎作响,残忍如地狱修罗。 卓灼喷火的眼神像是要把面前的宫殿烧为灰烬,他厉然出声,如万钧雷霆。 “莫干城!你给我出来!” ☆、剑与箭 卓灼穿越过火海中四处逃窜的妖兵,眼神灼灼直逼眼前的宫殿。 他左手伸出,掌心有熊熊的火焰燃起,伴随着一声嘶吼,手中火焰似乎要将空气烧为灰烬。突然之间,一阵清脆的铃声响起,卓灼皱眉,却是生生地停下了攻势。他收回火拳,与站立在他面前的琳琅四目相对。 第28页 她一袭黑衣立于火海之中,如同在火光中妖异绽放的黑莲,手中的紫金铃在汹汹火焰的映照下铿然作响。 琳琅看着卓灼:“你为什么要来这里?“ “有些事情我要当面问他。”卓灼看向她,“这是我和他之间的战斗,你走开。” 琳琅并不动:“你打不过他的。” “我说了让你走开!”卓灼眼神变得凌厉无比,左手火焰腾起,“别以为我不敢杀你。” 他以手中火焰向她攻去,琳琅侧身避过,与此同时他右手火起,将她步步逼退。琳琅顺势后退,脚尖轻点,借力腾跃而起,将紫金铃摇的泠泠作响。 “梵铃。”她于半空中发招,紫金铃声大作有如梵音,空旷之音一入于耳便使人神志迷乱。 卓灼轻笑,指尖一朵纯净之火燃起,蔓延到全身,洁净的火焰将他包围,隔绝了一切外音,他沐浴在圣洁的光芒里有如神祇。 “离火。”他将火焰放出,琳琅手上传来灼热的痛感,紫金铃被抛于空中,而他指尖之火如离弦之箭向她逼来。 一把银伞在她身前被打开,伞面隔绝了他的离火,同时伞柄中流光剑被抽出,聂商一手执伞,一手持着流光直向卓灼刺去。 卓灼凝火为剑,两剑相抵发出金石碰撞之声。只一瞬间的僵持,卓灼的焚火之息透过剑意将他逼退。聂商皱眉,卓灼手中火剑向他噼来,他左右躲闪却无法还手。 他被压制的死死的,卓灼突然一声怒吼,凝聚了剑意的火剑向他袭来,他无处躲闪,以银伞为盾护于身前。火剑与银伞相撞发出沉闷的响声,即使有护盾,他还是被逼后退了好几步。 魔界四司果然厉害。聂商被他的剑意所伤,心里却不由地佩服。 卓灼面无表情,两手腾腾火焰生起,以毁灭之态向宫殿攻袭而去,突然他眼神一转,火势突变。六把锋利的光剑划破空气向他刺来,他应对及时,将火焰一分为六,六条火龙分别将光剑咬碎,继而合六为一以龙吟之势向来人发动反攻。 白束有些惊异他如此轻而易举的破了他的六合诀,但容不得他再多想,火龙已咆哮着向他袭来。 “六龙回日。”他一剑遥指苍天,将步光剑意化作六条光龙以对抗卓灼的火龙。光和火的碰撞发出刺眼的光芒让人瞬间睁不开眼睛。 爆炸的气浪将广场上的妖兵掀翻,场景惨烈无比。琳琅在银伞的保护下毫髮无伤,她望向天空,一红一白两个身影在半空中对峙,魔息和神光将天空一分为二。 “你也是莫干城的手下?”卓灼语气漠然,不夹带一丝感情。 白束眼里闪过一丝不屑:“妖魔怎配与我为伍?你只配做我的剑下亡魂。”他手持步光剑,将剑意灌入其中,剑身光芒大作直向卓灼心门刺去,竟是致命一招。 卓灼轻笑:“不自量力。”他以手掌为火刀,生生截住了凌厉的剑势,泛着神光的剑身竟是无法再前进分毫。他笑意更深,手中火焰更加勐烈的燃烧,几乎要将光芒也熔化。白束连忙收剑回手,所幸剑意无伤,但他似乎低估了魔界四司的力量,于是他不再贸然出剑,转而降落到广场之上。 然而他刚触到地面,等待他的是怒气冲天,将他团团包围的妖兵。百年前的瑶台大战以神界大获全胜告终,魔界元气大伤,魔界帝尊魔桀更是在此役中殒命,从此势不两立。如今白束胆敢闯入魔宫,已是犯了妖魔的大忌,刚才在空中放肆的言辞更是点燃了妖兵们一触即发的怒火。卓灼攻打莫干城无论如何只是魔界纷争,而白束自诩为神睥睨妖众却是触碰了他们的底线。 妖兵们怒吼着一哄而上,火光映照中他们的面目分外狰狞。白束握紧了剑鞘,纵使步光剑意全然迸裂,他也不可能来往于千万妖众之中。 有纷扬的羽毛从天空飘下,轻若无物,接触到身体的一瞬间却锋利如刀刃,割入血肉。栩栩坐在云彩上,神态安然,难以想像正是她放出的洁白羽毛致使广场上的血珠四溅。 白束趁妖众倒伏之时从重围中杀出一条血路,他很小心地不让妖兵们的血染上自己的白衣。他清晰地记得小鹤在他面前被穿心而死,她的血仿佛百年都不曾从他的白衣上褪色。当年魔桀便是从这里率领妖魔攻上天宫,从而有了震惊六界的瑶台之战。 如果不是为了找一个人,白束永远都不会踏入这个地方。他凝神归息,执剑于前, “龙夔。”步光剑意迸发,如贯日长虹从天而降,由光芒化出的白龙肆虐着广场上的妖众,神圣的光辉消散后是相既的死亡。 “燎原。”广场上的火焰随卓灼号令而动,焚火之息将白束包围,剑意幻化出的白龙被围困不得出。向他逼近的烈火仿佛将空气也要焚烧殆尽,他护体的神光也阻止不了火势的蔓延。 栩栩见状刚想飞下救援,但是卓灼不给她这个机会。他以掌中火焰向她攻去,她的羽翼都能感觉到灼热的高温。 栩栩以羽为刀,轻踩白云将羽刀抛出,而迎面而来的烈火不但化解了她的攻势,羽毛也被烧灼成灰。她自顾不暇,更无力分心救援广场上的白束。 忽然有冰箭破空而来,冷彻的寒气破解了向白束逼近的焚火,而冰箭与火焰同归于尽。白衣女子从空中飞跃而下,站到白束身边。 “哥哥。” “阿纯。” 白纯有些歉疚地说:“对不起哥哥,让你为我深入陷境。” 白束终于露出了笑容:“妹妹,只要能找到你,我就不虚此行。” 见卓灼的燎原被化解,妖众们化悲愤为力量捲土重来。两人被包围其中,脸上却无一丝不安。 “哥哥,我们终于又在一起战斗了。”白纯的眼里闪动着光芒。 他步光出鞘,她冰箭在弦,他们是百年前瑶台的守护仙使,百年之后,终于再次并肩作战,这一次他们不会再输。 ☆、魔界三司 他们把背后完全交付给彼此,再无后顾之忧。在剑与箭的光影里,他们势不可挡,所行之处妖兵损兵折将,扑地倒伏。 “火牢。”一条条烈焰飞出,栩栩被困在烈火织就的牢笼中无法自脱,羽毛碰到火焰便灼烧为灰。 卓灼从半空飞下,那个在广场上厮杀的白色身影无由地让他心烦意乱。一支冰箭凌厉地朝他射来,卓灼一手接住,掌心火焰将其融化成水。她冷冷的拿箭指着他,眼里竟闪过一丝恨意。 卓灼终于看清了她的脸,他皱眉思索了很久:“你是…白纯。” 白纯冷笑:“原来你还记得我,可是太晚了。卓灼,今天我以瑶台仙使的身份,为神界除魔。” 冰箭离弦,势如破竹,卓灼凝火为剑,将疾飞而来的冰矢噼作两半。 “瑶台仙使…,”他脸色突变,浑身散发出狂暴的戾气,“那百年前我卓氏一族的灭绝是不是和你有关?!” 白纯惊住了,这是他第一次拿剑指着自己,而他眼睛里写满了暴躁如雷的狂怒。 第29页 “妹妹,小心。”白束转身将白纯护在身后,眼里充满怒火,“瑶台之战死伤无数,卓氏一族若是在此役中灭绝,那也是咎由自取。妖魔胆敢犯我神界天威者,虽众必诛。” 白束怒不可遏,他心爱的妹妹为了这个男人在雪山等待了百年,却换来今日他对她的拔剑相向。 “好,很好。”卓灼怒极反笑,如一头受伤咆哮的巨兽。他一声怒吼,手中火剑携带着汹涌的焚火之息向白束头顶噼下。 “哥哥!”白纯推开护在她身前的白束,这一剑之势根本无法闪避,她准备代替他受这一剑。 “妹妹!”白束惊恐不已,却阻止不及,这里充斥的魔息不断削弱着他的神力,而卓灼这一剑又充斥着剑意,他只能眼看着这一剑朝白纯的天灵盖砍下。 有长鞭划破空气,横亘于剑前,以力敌之势在最后一刻阻挡了剑势。崇崎半蹲于地,手中恣戾鞭和火剑在碰撞中交锋。他逼退剑势,有些吃力的站起来,他从宫殿中飞出,又误打误撞承了卓灼这一剑,使他的伤势更加严重了。 “那是…崇崎,魔界四司的崇崎!”妖兵们看清来人后惊慌失措,一天之内两个魔界司命出现在魔宫,广场上的妖兵们妖心惶惶。 “妹妹。”白束脸色发白,他紧紧抱住她,那一刻他真的以为要永远失去她了,他又一次憎恨自己的无能。 “哥哥,我没事,真的。”她笑着想让他安心,自己的心里却一团乱麻,她差一点就死在他的剑下。 卓灼收剑回手,黑眸沉沉,“崇崎,你也要阻拦我吗?” 崇崎笑着耸耸肩,他知道卓灼砍不出第二剑的。 卓灼凝气举剑,还未及发出,一道绝厉的黑气袭来,他心头一惊,火剑立刻反攻为守,虽然立刻做出了应对,但仍然被冲击出好几米。 卓灼半跪在地,立剑于身前,剑身的火焰映照着他抬起的眼眸。 果然是他。 他凌于宫殿之上,上决浮云,下绝地纪,只是站在那里,便自成天地。 “魔帝莫干城。”白束看着这个被妖魔信仰和崇敬的魔界帝尊,自魔桀死后,他取而代之,从魔界四司变为如今受万魔朝宗的魔帝。 如此看来,今日之魔宫竟聚集了魔界三大司命,规格堪比百年前瑶台之战。 “魔帝!”妖兵们见莫干城出来,于是士气大振,从骨子里重新焕发出一往无前的气势来。琳琅和聂商凛凛站在阵前,作为堂主,统率妖兵是他们的职责所在。魔界四司,却唯独沉沙缺席,想起在宁阳镇的落叶阵法中看到的流沙,琳琅握紧了手中的紫金铃。 趁着卓灼被莫干城击退的时机,栩栩从火牢中挣脱而出,一点飞鸿影下,来到两人身边:“快走。” “好,”白束点头,他拉起白纯,“妹妹我们走。”他来这里无非是为了寻找白纯,如今他目的已达到,再留在这里只会成为众矢之的,魔界三司和严阵以待的妖兵已不是他们能应付的了的。 栩栩幻化出仙鹤原形,载着白束和白纯飞离魔宫。莫干城出手一指,夹杂着杀意的一团黑气向栩栩他们袭去。卓灼凭剑腾跃而上,横剑于前以抵挡他的攻势。 “她的命是我的。”他挡在栩栩一行面前,将焚火剑意灌注入剑,想正面拦下这团杀气。 莫干城作为魔帝,其魔力之强大无有与之匹敌者,何况在魔宫作战,妖魔的信仰之力更是加持了他的魔息。卓灼强接下这一招,内息骤然不稳,从半空被震落下来。 然而少许杀气仍未被化解,凌厉的黑气贯穿了栩栩的羽翼,一声鹤唳响彻长空。 上一次听到这个声音已是百年前,宛丘神女小鹤在瑶台之战被魔界帝尊魔桀穿心而死,其时鹤鸣于九皋,声闻于野。 莫干城似乎有一瞬间的恍惚,但下一秒,他凝聚手中黑气,向卓灼逼来。卓灼半跪于地,紧握手中火剑以抵抗着黑气的杀势,强大的威压几乎要将他压入地底,即便如此他也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 他迸裂出一声怒吼,即便不敌也绝不缴械投降,焚火剑意令剑身火光四射,但是终究抵不过黑气的吞噬。火剑和剑意一起消弭在威压而下的黑气中,他已手无寸铁,而头顶是锋利的杀气。 琳琅见莫干城要将卓灼置于死地,握紧了手中的紫金铃。 “别去,你救不了他。”聂商止住了她刚欲迈出的脚步,“他既然敢攻打魔宫,就应该想到这样的结果。” 琳琅皱着眉头,却是没有再动。 老头儿,我救不了你了。卓灼微微嘆息,攻玉先生为了他不惜耗损大量修为封存关于灭族的记忆,为了卓氏一族重生的一线生机致力于寻找风揺仙草从而身困落叶归根阵中。而现在卓灼开始记起部分被封存的记忆,这就说明攻玉的法力在逐渐削弱,他已没有时间了。他本以为获得了继承之力,就足以打败莫干城,集万魔之息破阵将攻玉解救出来,如今看来,自己还是太自以为是了。 肃杀的黑气从他的头顶压下,就在即将碰触到他的一瞬间,不灵环从他胸口飞出,纯净的光芒肆意地在空中绽放,剎那间就将沖天的杀气净化。 不灵环旋转着飞升,纯洁耀眼的光芒刺痛着妖兵们的眼睛。莫干城跃起于半空中,想攫住这个蕴含着巨大力量的圆环。卓灼亦凌空而起,这个环是沉沙交给他的,虽然不知道它拥有如此强大的力量,但是直觉告诉他不灵环能帮他找到破阵之法。 崇崎知道即使自己现在飞上去争夺也无济于事,莫干城的实力比他想像的还要强许多,从刚才被他从宫殿里击出,他就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对手。卓灼若是没有不灵环的保护,现在恐怕已是莫干城手下的一缕亡魂了。他扫过眼前的宫殿,眼神复杂,然后转身离开。 卓灼已经身受重伤,莫干城稍一出手,他重重地从半空中跌落下来。莫干城握住不灵环,光芒收敛,而手心有奇妙的气息伴随着灼痛传来。 同一时间,空中飞行的纸鹤上,卷卷的不灵环开始发光发烫。 “卷卷,你怎么了?”阿李听到卷卷的惊唿,连忙问道。 “有人…在催动不灵环。”卷卷紧握着手中的环,感受着环身传来的异样的气息。是大哥吗?不可能,除了我应该没有其他人能催动它,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这世上还有人和我一样,是被选中的天命吗? ☆、青梅竹马(上) 突然之间,不灵环大放光芒,释放出的灵力令纸鹤瞬间失去了平衡,四人摇晃不止。 “啊~啊~啊~要掉下去了~。” “卷卷,到底怎么回事啊?” “我也不知道啊,它自己发起光来了。” “那现在怎么办啊?” “小心啊!” “啊~~~~~” 四人从颠簸不已的纸鹤上跌落。 “郁李藤。”阿李于空中发招,藤蔓织成绿色的网牢牢地将四人接住。 第30页 “没事吧。”唐棣问躺在他身上的卷卷,他怕她受伤,让她在自己上面以减轻落下来时的冲击。 卷卷摇头,从他身上爬起来,手中的不灵环已恢復了正常,仿佛刚才的一切不曾发生一样。 “大家都没事吧。”阿李问道。 被她护在怀里的桃子摇摇头,站了起来。 四人平稳落地,这才注意到自己身处一片茂密的竹林之中。 “好多竹子啊。”卷卷惊喜不已。 “三姐,我肚子饿了。”想到附近应该有竹笋,桃子开始肚饿。 “这里有水源,附近应该有村镇,我们分头找找看吧。”唐棣提议道。 “也好,这里看起来并不荒凉,村镇应该不远。唐棣,你和卷捲去那边,我和桃子走这边。” 分配好了任务,他们开始分头行动。 “你好像很开心啊。”唐棣看着一旁雀跃不已的卷卷。 “是啊,这里到处都是绿色的竹子,我当然开心啦。”卷卷理所当然的说道。 “你喜欢绿色?”唐棣忽然停下来问她。 “是啊,我是卷耳菜嘛。”卷卷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跟着停了下来。 “那红色呢?你喜欢红色吗?”唐棣认真的望着她,似乎想从她眼里找到什么。 卷卷有些奇怪地看着他,还没等回答,桃子的声音传了过来。“找到了,在这里。” “桃子他们找到了,快走吧。”她笑着先跑开了。 唐棣看着她的背影,眼神有些黯淡。没关系,他有的是时间,只要她是小鹤,他一定会让她想起来的。他不再迟疑,跟着她走过去。 “青竹镇。”镇如其名,不但镇外有千百竿翠竹,镇内居民一应穿着青绿色,街道上随处可见竹椅、竹篮等竹制品。镇民们或沿街商卖,或邻里谈笑,或茶坊品茗,或酒肆饮酒,无不是其乐融融,且身上更有一段自然的儒雅风气。 “简直像呆在竹园子里。”卷卷惊嘆道。 “这里的居民无论衣着还是气度都不凡,倒像是不世出的隐者。”唐棣摇扇说道。 “隐者是什么?能吃么?”桃子有些头晕。 “前面就有客栈了,桃子,快站起来再走几步就到了。”阿李笑着拉他站起来。 他们就近走进一家客栈,由竹子构筑而成的屋舍倒也雅致,窗明几净,印着碧蓝的天显得格外亮堂。烟霭似乎也被染成了绿色裊裊升上碧落,让人心情开阔。 “几位要些什么?”店小二上前询问道。 “要饭。”桃子虚弱的趴在桌上,无力的说道。 “还要每样特色菜都来一份。”卷卷连忙加一句。 “好的,马上就来。”小二有点错愕,但还是立刻照办了。 “你们今天都怎么了?就饿成这样?”阿李哭笑不得。 “在我没吃到饭之前不要跟我说话。”桃子继续躺桌上装死。 “嘻嘻,难得来到新地方,当然要多吃点新东西啦,你说呢?”卷卷偏过头问唐棣。 “你开心就好。”唐棣对她一笑,这小丫头花起钱来倒是大方。 “客官,你们的菜来了。” 油盐炒竹笋,碧玉竹脯,炸竹苞,竹笋松瓤卷,酸笋鸡皮汤,竹糖枣泥糕,青竹茶,加上四碗白莹莹的米饭,满满地摆放了一整桌,让人垂涎欲滴。 桃子从桌上弹了起来,眼里光芒大作,拿起筷子就开始扒拉。三人很快也加入了消灭食物的行列,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已是餚核既尽,杯盘狼藉。 “吃饱啦!”桃子和卷卷都心满意足。 “是我先吃完的。”桃子此时填饱了肚子,精神奕奕。 “明明是你先开始吃,所以是我吃的比你快。”卷卷不满道。 “你胡说!” “你耍赖!” 两人争执不下,互不相让,气氛一时之间剑拔弩张,于是两人齐声喊道:“三姐!” 阿李无奈地笑笑,柔声安慰道:“我们不要比谁吃的快,来比谁吃的最慢好不好?” 三道视线顿时齐刷刷地看向还在喝茶的唐棣,唐棣差点没把一口茶喷出来。这姐弟自个儿无理取闹就算了,现在倒好,火还烧到自己身上来了。 唐棣神色复杂的站起来说:“我去结帐。” 这边卷卷满怀期待的看着阿李说:“三姐,我下午想出去玩。” 桃子连忙应道:“我也是,我也想玩。” “好啊,不过我们要一起。”阿李发话道。 “玩什么?”两人眼神熠熠闪光,全然把刚才的争吵抛诸脑后了。 “这里竹子这么多,我想这里的药铺应该有凤尾草,所以我们要先去药铺。” “又是药铺。”两人异口同声的一起嫌弃。 “三姐,那你和桃子去药铺,我要自己玩。”卷卷满脸不高兴。 “不行,如果遇到坏人怎么办?”阿李微微正色道。 “不会的,”卷卷跑出门外,回头笑道,“能做出这么好吃的东西的人,一定不会是坏人。三姐我走了。” “等等我!三姐我也走了。”桃子冲着阿李一笑跟着卷卷跑出去。 “不可以。”阿李一把抓住正欲跑出的桃子,“你的病情时好时坏,一定要去看大夫。你乖乖跟我去药铺,待会儿三姐买糖给你吃。” “可是三姐,”桃子一脸委屈,“可是为什么卷卷可以自己去玩?” “因为她不乖啊,所以呢,三姐就不理她了。”阿李轻拍着他的背,脸上却有些担忧。 “卷卷就交给我吧。”唐棣走到阿李面前,向她无声说道。 “谢谢。”阿李朝他点点头。 唐棣走出客栈门外,路上行人来来往往,全都身穿绿衣。树叶掉进了森林里,该从何处找起呢? 卷卷此时正在摊子前,纠结是买竹盒好呢还是买竹蚱蜢好呢,其实两个都买下也不错,可以把蚱蜢装在竹盒里。 “姑娘,决定好要买什么了吗?”摊主温和地问道。 “恩,竹盒呢,三姐喜欢;蚱蜢呢,桃子喜欢,那我两样都要了。”卷卷慎重的做出了决定。 “那一共是二钱银子。”摊主将东西包好递给她。 “啊,”卷卷这时才发觉自己身上根本没钱,“我没有带钱,可是我真的很想买啊。” “哈哈,没事没事,”摊主笑着说,“钱财乃身外之物,我们这里以文会友,只要你能对出我一句诗,我就将这两样东西送给你,如何?” 行人们听到摊主的话,纷纷好奇的围了过来,青竹镇文气盛行,镇民们以笔墨切磋,诗词应对为乐,此时见猎心喜,都凑过来饶有兴味的看着两人。 第31页 卷卷感到头皮一阵发麻,吟诗什么的她根本一窍不通,但是现在走掉好像很奇怪,那就试一试好了,万一对了呢!她对热情的店主惨然一笑。 “姑娘听好了,这上半句是,写取一枝清瘦竹,”摊主悠悠念道。 卷卷按捺下狠狠翻个白眼的欲望,在心里努力盘算着:二哥说写诗讲究一一对应,那“写取”就是对应“画成”,“一枝”就是“千朵”,至于“清瘦竹”呢,那就是“胖硕花”,连起来就是“画成千朵胖硕花”。听起来好像不错呢。 于是她拊掌而笑:“我知道了,下一句就是…” “秋风江上作鱼竿。”一个声音突然插出来,打断了她的话。 她不用回头就知道是那个混球,真是可恶,偏偏在她要大展身手的时候出现拆她的台。 “死混球。”卷卷满脸不开心。 “你干嘛突然冒出来打断我…”她转身气唿唿地瞪着唐棣。 “这位公子答对了。”摊主带着几分惊讶,“想不到公子年纪轻轻,诗书造诣却如此之高。鄙人说话算数,这两样物什归公子所有了。” “你…你答对了?”卷卷还是有些不相信。 唐棣看着她不可置信的眼睛,扬颜一笑:“喏,给你。” 卷卷气唿唿的瞪着他,转身就走。 “喂,”唐棣连忙拉住她,“你怎么了?” 卷卷并不回头看他:“我在生气。” 唐棣转身到她面前:“气什么啊?” 卷卷一把推开他,生气地说道:“你这只臭混球,我不要理你。” 唐棣紧紧抓住她的手,不让她离开:“好了,别再无理取闹了。” 卷卷眼睛直直地瞪着他:“我没有。你不就是想看我笑话吗?现在你满意了。” “呵,”唐棣一声冷笑,“你觉得我在嘲笑你,你不知道我是在帮你解围吗?” “你有这么好心特地来帮我吗?你只是一直欺负我而已。”卷卷继续发泄着她的怒气。 “你就是这么想我的吗?”唐棣的面色冰冷了下来,他松开握住她的手。 卷卷无言以对,看到唐棣的眼神她没来由的有些焦躁还有…害怕,但是她此刻只想逃离开他的身边。 她跑进一条小巷里,确保自己的身影已完全脱离他的视线后才气喘吁吁的停下。她背靠着墙,抬头只有狭窄的天空。她随手扯下一片竹叶,有一下没一下的扯着,思绪万千。“奇怪,为什么我心里这么难受?可是我没说错啊,他就是一个只会欺负我的混球。可是他刚才好像真的是在帮我啊,算了啦,他欺负我那么多次,就当我欺负回去好了。可是他刚才的样子好像很难过,好像这次是我做错了。” “哎呀。”卷卷痛唿出声,她想得太认真,手指被竹叶的边缘割破了。今天真是倒霉,她懊恼地把残破的竹叶丢掉,一点都不好玩,我回去找三姐好了。 打定了主意,她向小巷的出口跑去,拐出巷子却看到一个老者,正坐在一张竹椅上,旁边堆满了各式各样的竹制品。他专心的编着手中的竹条,手指灵活如梭,看得出来是正在做一匹马。 就在此时,他身侧靠墙放置的竹子突然顺墙滑倒,若是任其倒下来,一定会打到此时毫无所觉的老者。 “小心啊!”卷卷见状不妙,连忙把老者从竹椅上拉开。 “诶呀~”老者突然被卷卷拉开,吓了一大跳。 竹子哗啦啦倒了一地,卷卷带着老者及时跑到了一边都没事,只是放在一旁的竹制品被砸了个稀巴烂。 “诶呀,”老者摇着头,皱着眉说,“怎么会这样啊?真是可惜啊。” “老爷爷,那些竹子可以再编嘛,你没受伤就好了。”卷卷笑着宽慰老者。 “你弄坏了我这么多作品,说这么一句话就完事了吗?”老者满脸不高兴。 “啊!”卷卷莫名其妙,“老爷爷,你弄错了吧,竹子是自己滑倒的,不是我推倒的啊,而且我还救了你呢。” “哼,无风心不动,”老者嗤笑一声,“如果不是你突然闯进来,竹子又怎么会倒?” “我…”卷卷还没来的及辩解。 “好了,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竹子都搬起来,怎么,难道还要我自己动手吗?”老者重新坐回竹椅上,对着卷捲髮号施令,手上动作却不停下。 我今天怎么这么倒霉啊?!都碰上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啊?!卷卷心里在不停的怒吼。但是生气归生气,这横七竖八的竹子一个不留神就能把人绊个半死,她不可能让老者自己动手,诶,就当做好事了。 “老爷爷你听好了,”卷卷义正言辞道:“我帮你搬竹子是因为你是长辈所以我不能让你自己动手,不是因为我内疚,还有竹子突然倒下来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讲完了?”老者漫不经心问道,手上动作不停。 “完了。”卷卷抬头挺胸,一脸正气的看着他。 “那就快搬吧,怎么这么多废话?”老者压根就不看她。 卷卷无力:“……” ☆、青梅竹马(下) 小鹤,她真的是你吗?如果是,为什么你们这么不一样?如果不是,那你到底在哪里? 咦,这个香味…鼻息被突然充斥的香气吸引,唐棣沿香寻路,走进了一家清雅的茶坊。坊主是一位儒雅的中年男子,此时正在悠然烹茶,看来刚才的茶香就是由此散发的。 “好清雅的茶香。”唐棣由衷称赞道。 “不曾想还能遇到懂茶之人,”坊主拈盏微笑,“日暮天向晚,可饮一杯无?” 唐棣欣然接过茶盏,细品慢啜,“香远益清,余味悠长,果然好茶。” “果然是行家,只一品便知。”坊主脸上笑意更深。 “行家算不上,只因家中以经营茶庄为业,因此对茶颇有些了解。只是这茶香十分特别,敢问先生加了何种香料?”唐棣品茶无数,这茶的香气却闻所未闻,他不禁好奇。 “以经营茶庄为业,莫不是宁阳唐府?”坊主来了兴致,“我听闻唐府的少爷自创了舞茗茶,能使茶叶浮沉犹如水中起舞,我早就想见识一番。” “唐府正是家宅,在下唐棣,今日有幸向先生探讨茶道。至于舞茗,只是在下一时兴致所创,怕登不得大雅之堂。”唐棣知道眼前这人对茶道造诣一定在他之上,故而也不敢造次。 “何必谦让,你即想知道我这茶的配方,那就为我泡一壶舞茗,以茶会友,岂不雅哉?”坊主微笑道。 “如此,谨听先生所言。”桌上各色茶具一应俱全,唐棣对这些再熟悉不过,清洗,滤滓,沖泡一气呵成,步骤丝毫不乱且仪态举止更是温雅。 第32页 坊主接过茶盏,先嗅其茶香,观其茶态,继而呷一口茶,饮毕,却嘆了一口气。 “确实新奇,但可惜你心思浮躁,茶叶杂乱以致失尽美感。也罢,以你的年纪也实属不易了,既喝了你的茶,那我便告诉你茶香之妙。” 坊主打开抽屉,却拿出一段枝干虬曲的青梅。“这茶香便是从这青梅中来的。” “青梅?”唐棣接过他递来的枝条,疑惑道,“但是青梅味酸而苦,怎么会有清远之香呢?” “世人皆以青梅煮酒,却不知以青梅烹茶之妙。我言尽于此,箇中道理需要你自己琢磨了。外面夕阳无限好,如此良辰何必辜负?”坊主微笑,转身往内室走去。 “多谢先生指点。”唐棣向他致谢,转身走出茶坊,心里却仍是疑惑,为何酸苦的青梅能散发出清雅的香气呢? 日影西斜,在小巷的另一边,卷卷终于搬完了最后一根竹子。 “老爷爷,”卷卷气喘吁吁,“我搬完了,你以后自己小心点,别被竹子砸到了。” “你话还真多,”老者手中的竹马已然成型,巧夺天工,“到我身边来。” “还有什么事吗?”送佛送到西,卷卷对这个怪脾气的老者已经见怪不怪了。 “这个你拿着,”老者把竹马递给卷卷。 “这是,哎呀,”卷卷惊唿一声,竹条割到了刚才的伤口,冒出的血珠渗入竹条竟让竹马突然青光大作。 “这是送给你的,现在它已经是你的了。”老者从容说道。 “为什么要送我这个?还有,它怎么会发光?”卷卷看着已经恢復如常的竹马,心有余悸。 “野马尘埃,是生物相吹之气,即是风摇之息。它本来就是属于你的,好好保存它吧,也许在生死关头,它还能救你一命。”老者说话时却望着天空并不看她。 “你是…”卷卷觉得这番话似曾相识,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个模煳的身影,还不等她看清,老者出言打断了她的思绪。 “好了,你可以走了。”淡淡渺渺的声音让她如坠五里雾里,待她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出了小巷。 “奇怪,我怎么在这里?”她有些恍惚,“哎呀,太阳都落山了,我得赶紧回去了。” 她刚跑出一步,竹马从怀中掉落在地。 她转身捡起,老者的话浮现在她脑海里,“也许它能救你一命。” “小竹马,你能救我一命吗?”卷卷把竹马捧在手心,笑着问道。 淡淡的青光发出,竹马似乎有了意识,指引她往一个方向走去。 “喂,你要带我去哪儿啊?”卷卷被握在手中的竹马带着跑,等手上平静下来,她定睛一看,漫天的晚霞下,石桥被镀上一层柔和的金光,桥下流水潺潺,在夕阳下叮咚作响,伴随着黄昏人家砧砧的捣衣声,一切都如此美好和谐。 “为什么带我来这里?”卷卷低头想问问手中的竹马,结果竹马已变幻成普通的马驹大小,正立在她身边。 “你还会变大?”卷卷惊讶道,竹马将头微微往桥的所在抬起。 “你是要我走到桥上吗?”卷卷试探的询问它。 她牵着竹马走上桥,落霞与长天一色,桥顶满是金光,仿佛与天空只有一步之遥。她还没碰触到桥顶的天空,先印入眼帘的是那个和她一样正在拾级而上的剪影。 在灿烂的夕阳下,在漫天的晚霞里,他握着青梅,她牵着竹马,在金光闪闪的桥顶相遇。 会在生死关头救我一命的人就是你吗?卷卷看着唐棣,粲然一笑,夕阳将她的笑容映照的无比绚丽。 小鹤,是你吗?唐棣有瞬间的失神,忽然间传来一阵清香,他手中的青梅不知何时竟然绽放了,裊裊清郁的香气从梅心传出,却比刚才闻到的还要芬芳。 原来是这样,他唇边的笑意随青梅一起绽放,温暖如春。 你笑了,所以花开了。 你笑了,所以我懂了。 ☆、所寻之人 “混球,我不懂,”卷卷把玩着手里的青梅,或轻捻梅枝,或细嗅梅香,“你的病已经被仙女医好了,为什么还要跟着我们一起走呢?” “你是在赶我走吗?”唐棣坐在她身后,声音听不出喜怒。 “不是啦,”卷卷连连摆手,“我是说前方一定还有很多危险,你不怕吗?而且,你不想念唐爷爷吗?” “所以你是希望我留下来咯。”唐棣悠悠说道。 “你这个混球!”卷卷有些恼怒地将手中的青梅掷向他,“你就不能好好回答我的问题吗?” 唐棣轻巧地往后一仰,避过了她打来的梅枝,他抓住她的手,认真的看着她:“那你听好了,男人是不会让女人独自面对危险的,无论未来有什么艰难险阻,都有我在。” 卷卷很少看他露出这样认真的表情,有些愣神:“那唐爷爷呢?他不担心吗?” 提到他爹,唐棣脸上浮现出柔和的笑意:“我爹在家书里说,让我好好照顾你这个仙草姑娘,没有完成任务,我怎么敢回去交差呢?” 卷卷笑了:“真好。” 她笑起来的样子像极了小鹤,唐棣心头一颤,“其实除此之外,我还想找一个人。” “找人?”卷卷好奇的睁大了眼睛,“你要找的人也在北方吗?” “也许近在眼前,也许远在天涯海角。”唐棣想从她的脸上找到更多,却没有发现。 “天涯海角,”卷卷捻着手中的青梅,微微摇头,“听起来这么大这么远,怎么会有人想到那里去呢?” 唐棣眼里掠过一丝惊喜,“你是不是…” “三姐!”卷卷忽然瞥到了阿李,她似乎行色匆匆,“奇怪,三姐的表情怎么怪怪的。” 唐棣刚想说话,突然感觉有一股强大的威压向他袭来,他心头一凛,抬头望去,正好对上了一道锋利的视线。但只一瞬,视线的主人就收回了目光,继续着脚下的追逐。 “好强大的魔息。”唐棣谨慎地看着他,潇洒落拓的外表下却隐藏着无比强大的力量。他的实力比我们目前为止遇到的所有妖魔都要强,如果是敌人的话,唐棣紧蹙着眉头,那就麻烦大了。 “三姐,你怎么了?”卷卷早已跳下竹马跑到阿李身边。 “卷卷,”阿李脸色苍白,紧紧抓住她的手,“我们快走,快点离开这里。” “三姐,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卷卷从未见过阿李如此惊慌的样子,自己也心慌不已。 阿李只是摇头,她冲进药铺的时候,桃子正好在吃最后一颗竹果糖。 “三姐,你回来啦!”桃子一下从椅子上蹦起来。 阿李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桃子,我们……”她再也支撑不住,身体无力的倒了下来。 第33页 “三姐!”卷卷和桃子急忙想拉住她,但是那个破门而入的身影却比他们更快。 他看着怀里苍白的脸庞,黑眸沉沉看不清情绪。 “三姐!”桃子惊慌不已,跑到阿李身边。 “别碰她!”他以不容置疑的语气开口道。他将阿李横腰抱起,迈步就要走出药铺。 “你是谁?你要把三姐带到哪里?”卷卷张开双手拦在他身前。 “让开!”他显然没有准备解释,声音里带着威压将卷卷逼退。 “放开我三姐!”卷卷愤怒不已,调动识海中的灵力就要发动不灵环。 “卷卷!”唐棣在最后一刻握住她的手,打断了她的攻势,“不可以,这附近都是人,而且你拦不住他的。” “那就看着他把三姐带走吗?”桃子心急如焚,“你们不去我去。” “桃子,冷静点。”唐棣拦住他,“我觉得他对阿李并没有恶意,我们先一起跟着他。” 他们紧跟着他到了客栈,看到他把阿李放置到床上,然后直起身来开口道:“她需要休息,别打扰她。” 卷卷刚要开口,唐棣对她做了个“嘘”的手势,轻声道:“阿李没事的,让她好好休息吧。现在更关键的是他。” 他关上房门,转身便迎上了三道直直射向他的目光,嘴角浮现出一抹笑意,简直和刚才严肃的样子判若两人。 “想知道我的身份?”他的声音里带着几丝慵懒,嘴角向上一提,“下楼我就告诉你们。”他眼波一转,径直下了楼梯。 他们这才仔细的看清了他的脸,卷卷觉得他的脸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但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他们下楼时,他已点好了一壶酒,在那自斟自酌,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 “你是谁?”桃子率先问道。 “崇崎。”他把玩着手中的酒杯,见他们毫无反应,挑了挑眉,“魔界四司你们知道吗?” “你是魔界四司?”桃子睁大了眼睛惊讶道。 “魔界四司是魔界四大司命的意思,我是其中一个。”他漫不经心的说道,心里思量,他大概就是阿李的弟弟蒲桃了。 唐棣知道眼前这个人实力极强,却是没想到他竟然会是魔界四司,不知道他突然出现在这里有什么意图? “那为什么三姐会晕倒?你对她做了什么?”卷卷从来没见过阿李如此慌张的样子,她一定是遇到了很可怕的事情。 “我什么都没做,我还救了她。当时她在竹林里採集凤尾草,有几条竹叶青想攻击她,全被我砍断了。” “这么说,你是恰好路过,又正巧碰见阿李遇险,所以出手救了她?”唐棣不相信以他的身份会无缘无故的出现在这种小镇。 “这个问题还是让阿李亲自回答你吧。”他意味深长的看了唐棣一眼,一口饮尽了杯中酒。 阿李睡得并不安稳,不断重复的梦魇一直提醒着她下午的回忆。 凌厉的鞭声从她耳边掠过,她一惊,凤尾草洒落了一地,定下神看时,一条竹叶青已断裂成好几段躺在她的脚边。她回头看,崇崎站在她身后,手中长鞭一挥,又一条毒蛇被砍断在地,见她回头,他看着她邪魅一笑。 “是你?”阿李没想到他会在这里出现,东漓一别之后她以为他们不会再相见,而且当时在海底他并没有给她留下多少好印象,但无论如何他刚刚毕竟救了自己。 “阿李,我是来找你的。”崇崎脸上带着一如既往的笑意。 “找我?”阿李并不想多做停留,“可是我不记得有欠你什么东西,谢谢你救了我,就此别过。” 崇崎拉住她的手,阻止她离开,“你是不欠我东西,但是你欠我一个人。” “放手!”阿李挣脱开他的手,气愤道:“崇崎,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想住进你的心。”崇崎嘴角一扬,“因为我喜欢你,而且你是我的妖灵。” 她杏目圆睁:“我听不懂你说什么,什么妖灵?” “众生分为六界,神、仙、人、灵、妖、魔,灵界的生灵若是引神光入体就成为仙灵,若是与魔血交融就成为妖灵,”崇崎凝视着她,“阿李,你的身体里有我的魔血,所以,你就是我的妖灵。” “你胡说什么?我的身体里怎么可能会有你的血?”阿李不可置信。 “是你不知道罢了,在烟柳镇外,当你吸取毒虫的功力助你挣脱树藤时,就已经把我的魔血融入体内了。” “那些毒虫还有树藤都是你放出来的?” “不全是,那些毒虫是来源于我的虫豸之力,但是后来的那些树藤是草木之能,不是我做的。” “不,我不相信,”他步步紧逼,她只能节节后退,“我还是不相信。” “你还不明白吗?你以为在东漓的海底还有今天都只是巧合吗?”崇崎不让她继续欺骗自己,“那是因为你是我的妖灵,你要是有危险我就会有感应,你要是受伤我就会心痛,你明白了吗?” “不!我不信!我不是妖!”阿李拼命摇着头。 “三姐!你怎么了?”卷卷看着从睡梦中惊醒的阿李,脸上写满了担忧和不安。 “卷卷,”阿李握住她的手,惊魂未定,“我这是在哪里?” “这里是客栈啊,你下午突然晕倒了,我们都吓死了,三姐,到底出什么事了?”卷卷也紧紧握着她冷若冰霜的手。 “卷卷,我问你,”阿李逐渐从梦魇中恢復过来,“如果有一天,我变成了你们还有我自己最讨厌的样子,你们还会愿意和我在一起,认我是你们的三姐吗?” “当然啦!”卷卷不假思索的回答道,“就像我最讨厌吃白萝蔔,可是如果有一天三姐变成了白萝蔔,那么白萝蔔就变成了这个世界上我最喜欢的东西,因为在这个世界上,我最喜欢的就是三姐啊。” “噗嗤,”阿李被她逗乐了,忍不住笑出了声。 卷卷也笑了,扑进她的怀里,阿李摸着她的头髮,问道:“桃子呢?怎么没看见他?” “他喝了凤尾草熬的药,现在一定在唿唿大睡了。”卷卷轻笑,把阿李抱得更紧了,三姐身上总是有一股李子的甜香味,很好闻呢。 阿李手上的动作顿了顿,轻柔的问道:“怎么了?想睡觉了吗?” 卷卷微微睁开眼睛,点点头。 “那就快去睡吧,明天我们还要上路了,今晚好好休息。” “恩,三姐我走了。” 阿李躺在床上,出了一会儿神,她凝视着自己的指尖,灵力一动,一朵白花宛然绽放,她将花放于鼻下轻嗅,这应该足以做一个香甜的好梦了。 卷卷睡眼惺忪的回到房间,躺到床上很快就睡着了。唐棣看着她进了房间,又等了一会儿,见屋内没有其他动静,这才转身离开。 第34页 他一转身,就远远的看见崇崎斜倚着一根柱子,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连连摇头道:“太甜,一点酒味都没有了。” 唐棣端起酒杯,酒香扑鼻而来,他轻笑道,“这可是这间客栈的镇店之宝,香味清醇,口感绵柔,实属难得。” 崇崎也笑了,“我曾喝过比这好喝百倍的酒,从那以后喝其他酒就和喝水没什么两样,一点味道都没有。” “比这好喝百倍的酒么,”一杯酒下肚,唐棣也来了兴致,“这酒叫什么名字?怎么酿?” “这酒,要用月牙泉的泉水,稻香村的大米,六月酷暑时放在数九冰窖里酿造,喝的时候,还要以凌绝顶的满天星辰下酒,”崇崎饮尽酒杯,看不清他的表情,“这酒的名字叫星河。” “独自对着满天星辰饮酒吗?”这酒的后劲可真大,唐棣微醺,“会不会太寂寞了?” “不是独自,”崇崎眼神有些迷离,“是和我最好的朋友。”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唐棣突然有些警惕。 “可能因为太寂寞了吧。”崇崎似乎没有察觉到他的异样,他饮尽最后一杯,径直上了楼。 “真是令人捉摸不透。”唐棣拈着手中的酒盏,若有所思。 卷卷从睡梦中突然惊醒, “怎么会这样?不是已经好了吗?”她握住发烫的不灵环,感觉到气息比在纸鹤上更加强烈。 不灵环从她的手上飞出,停在她身前不远的半空。卷卷能感觉的到另一只不灵环就在她附近,所以这只才会产生这么强烈的感应。 那个和我一样能启动不灵环的人就在附近吗?仿佛听懂了她的心声,不灵环发出荧荧的亮光,从房间里飞了出去,卷卷连忙跟上。 今晚的夜空浓稠如墨,厚重的浮云遮蔽了月亮,不露一丝光亮。卷卷跟着微弱的光点奔跑,黑暗中只听得到穿林打叶之声。 不灵环突然停了下来在空中旋转。 “这里是,”卷卷也停了下来,借着不灵环的亮光看见了粼粼的水波,“水边?难道另一只不灵环在水里吗?” 她弯腰掬起一捧水,不灵环倒映在她的手心如一轮明月,突然不灵环开始移动,向更高的地方飞去,她站起身来,让不灵环始终投影在她的手心。 不灵环越飞越高,就要离开她的视线,另一只终于也出现在空中。两只环重叠的瞬间,光芒将彼此的身影照亮。如镜明月在半空高悬,披风在夜色里飘扬,月色映照着他的脸庞。卷卷看到他的一瞬间就明白,他就是她要寻找的人。 “喂,我叫蒲卷卷,”卷卷对着他喊道,“你叫什么名字啊?” ☆、莫听穿林打叶声 卷卷一生看过很多次月亮,但今夜的月亮却让她终生难忘了。夜空中相叠的不灵环静静的将柔和的光芒洒在彼此身上,被照亮的脸庞和眼里点亮的微光让这一眼仿佛一百年一样漫长。 然而只是一瞬,下一秒他突然抬手出掌,卷卷只觉得耳畔一阵风颳过,紧接着身后就传来簌簌乱响的竹叶声以及夹杂其中的脚步声。 卷卷这才意识到身后不对劲,她回头看时一道黑影从她身边掠过,抓起她的手臂就往竹林深处奔去。 她被带离的一瞬间,不灵环从空中分离,世界重新归于黑暗。失去了唯一的光亮,卷卷看不见他的脸,她正想施法挣脱时突然听到他的一声闷哼。 “崇…”卷卷只来得及说出一个字就被他捂住了嘴,在黑暗中她感受到他屏住了唿吸,她于是不再出声,而他脚步不停,带着她往竹林深处去。 卷卷正奇怪为什么没有竹叶的响声,四周干燥的空气和独特的泥土气息让她顿时明白过来,敢情崇崎带着她在地下钻土呢。 她正想发表一下不满,身上的压力陡然增大,她听见崇崎闷哼一声,然而只停顿了一下,他继续前进直到身后的风声都消失不见。 卷卷微微皱眉,刚才那一下明显是他受了重击,现在地面上一片黑暗,再加上他们在土里穿行难以被发觉,在这种情况下还能一击即中,那是何等强大的力量。 你到底是谁呢?卷卷回想着月夜下的那个身影。 他们回到客栈时天已经大亮了,阿李心神不宁,一下一下的扣着茶盏,看到卷卷回来,立马迎了上去。 “你去哪里了?怎么浑身脏兮兮的?”阿李抚着她的脸,帮她清理脸上的尘土,担心又不解。 “当了一晚上的蚯蚓,把竹林的土全松了一遍,能不脏吗?”卷卷没好气的说道,显然对自己灰头土脸的造型很不满意。 “好了,先去换件衣服吧。”阿李拉过她的手带她上楼,自始至终没有看崇崎一眼。 崇崎也不在意,却感觉到另一道视线向他射来。唐棣坐在桌旁淡定自若的饮茶,然而他紧紧握着茶杯的手却出卖了他。 “唐棣哥,你再用力茶杯都要被你捏碎了。”桃子开始为这只可怜的茶杯求情。 崇崎见此,嘴角浮现一抹玩味的笑意,他气定神闲的为自己倒了一杯茶。他和卷卷彻夜未归,直到天亮了才回来,卷卷一身灰头土脸而他却未见不妥,任谁都会觉得奇怪的。 看来他对那丫头很上心啊。崇崎得出结论,也不打算继续卖关子,反正他喜欢的是阿李,没必要让唐棣误会。 “你和卷卷半夜跑出去挖竹笋了吗?”这是桃子深思熟虑后得出的结论,除了吃的,他想不出还有什么能让卷卷半夜跑出去。 “啊,”崇崎惊愕了一下,继而哈哈大笑,“你真是和你姐姐一样的可爱。” 啪! 茶杯陡然被捏碎,唐棣面无表情,似乎对此毫无所觉。 崇崎笑意不减:“别误会,半夜我听到她跑出去,觉得奇怪才跟着她到了竹林。只是这丫头来歷不浅啊,竟然能把他引来,要不是有千百竿竹子遮掩,我用土遁之术也未必能回得来。” “你是说你和卷卷遇到了很厉害的敌人,打不过然后你们就钻土逃掉了是吗?”桃子知道阿李似乎不是很喜欢崇崎,但是崇崎总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他对他就是讨厌不起来。 崇崎一笑,算是承认了。唐棣此时终于开口道:“有多厉害?你是魔界司命也不是他的对手吗?“ “魔界司命么,他也是其中之一,”崇崎笑意敛去,“不止如此,他还是魔帝,莫干城。” “莫干城?”卷卷从楼上蹿下来,换了件衣服明显神清气爽多了,“那是他的名字吗?” “被吓到了吗?”唐棣靠近她,“对一个名字那么上心干吗?” “才没有呢,”卷卷嘟着嘴表示不满,“只是觉得这个名字很好听而已。” “很好听?”唐棣笑着问她,“有多好听?” “虽然比起蒲卷卷还差了点,”卷卷认真思考着,“总之比唐棣好听多了。” 第35页 “你再说一遍。”唐棣笑意更深。 “是,唐少爷,我说莫干城比唐棣好听多了。”卷卷完全无视他眼里酝酿的暴风雨,“但是混球比莫干城好听多了啊。” “笨蛋。”唐棣望着她眉开眼笑的脸,心一下子柔软下来,嘴角溢出一抹笑意。 “咳咳,”阿李有些不自然的咳嗽两声,“我们可以出发了。” “好啊,我们接下来去哪里呢?”崇崎接口问道。 “不好意思,我们并不打算与你同行。”阿李依旧不看他,冷言道。 “如果你不让我同行,我就在你身后一直跟着你,这样无论你走到哪里,一转头就能看见我,你说好不好?”崇崎一脸笑意的看着她。 “你!”阿李怒目而视,崇崎则一副任你处置的表情,她知道他说得出真的做得到,如果不让他跟着不知道他还要玩出什么花样。阿李索性不再理他,率先走了出去。 “三姐等等我。”桃子追了出去,经过崇崎身旁时有些奇怪的看了他一眼。 卷卷经过昨晚的逃亡,对他的戒心降低了很多。至少他不是坏人,她这样想着。 而唐棣对他笑了一笑,显然他想和他们同行的目的是阿李,加上他们昨天深夜饮酒,他莫名的对他产生了些许好感。 崇崎待众人走尽,脸上收起了嬉笑的神色,他捂住胸口,稍一催动力量身体就传来撕裂般的疼痛。他紧咬着牙关没有发出声音,果然,他在土里钻行的时候挨了莫干城一掌,现在全身被百魂锁锁住,要调动些许魔息都会痛彻四肢百骸。 他的神色很快恢復如常,大步流星的走出了客栈。 众人在竹林里穿行。 “这里的土好松软啊,看起来就像红枣松糕一样。”桃子一边走一边想像。 “当然啦,我松了一晚上的土呢。”卷卷此时不无骄傲的说道。 “那你有没有挖到竹笋啊?”桃子显然还是更关心竹笋。 “竹笋么,昨晚天太黑了没注意,”卷卷仔细的在地上搜寻着,“咦,桃子快来看,这是什么?” “是竹笋吗?”桃子凑到她身边。 松软的泥土里一棵小绿苗突然探出头来,渐渐长高。卷卷和桃子认真的看着,绿苗还在不断长高,然后抬起头来,一抹火红闪过。 蛇啊!!! 卷卷和桃子一声尖叫,连忙后退,却发现源源不断的蛇正从地底钻出来,将他们包围了起来。它们不停地扭动着,远远看去就像一盘跳舞的绿豆芽。 “怎么会有这么多蛇啊?”桃子惊慌未定。 “不知道啊,昨晚明明没有的。”卷卷将自己靠的和他们更近一些。 “这些蛇可能在夏眠,结果昨晚你们把这里的土全都松了一遍,它们被吵醒了,所以今天全都冒出来了。”唐棣在惊愕之余冷静的做出了分析。 “可能不止如此,蛇的报復心极强,昨天我砍杀了几条竹叶青,呵,这些不知死活的东西恐怕是钻出来报仇的。”崇崎冷笑,一脸的不屑。 阿李不言,崇崎昨天是为了救她才砍死了那几条蛇,如果是这样,那这些蛇的出现她也有责任。她不想欠他人情,一边这么想着一边灵力已然催动。 “郁李藤。” “天罗扇。” “恣戾鞭。” 三招齐发,上一秒还不停蠕动的毒蛇下一秒就首尾分离,由于速度太快,已然被砍掉蛇头的毒蛇竟然跟着惯性继续扭动,剩下的半截蛇身散发出糜烂奇异的味道,令人作呕。 “不对,这气味有问题。”崇崎神色一凛,他一回头众人已然晕倒在地。 可恶!他在魔宫一战中已身受重伤,现如今又被百魂锁所缚,功力退化到只有一两成,竟然连这种程度的毒都抵抗不了。 但是不容他再多想,他终于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报告大大王!昨天袭击我们的一伙现已抓到,敢问大王如何处置?”一个尖细的女声响起,在偌大的巢穴里显得特别刺耳。 “是吗?我看看,”被称作大王的女子嗓音柔媚,说出的话却冷血无情,“一块石头,一棵菜,呵,就凭他们竟然杀了我那么多手下,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大…大大王,杀我们同类的不是这两个。”那个尖细的女声连忙解释道。 “不是这两个那你带他们回来干嘛?”大王显然对这个答案很不满意。 “可是他们是一伙的啊。”那个尖细的女声有些委屈道。 “这么说我错怪你了,怪我咯。”大王瞪着她,妖冶的面容上却带着恶毒的表情。 “属下不敢。”她的声音开始有些颤抖。 “不敢就好,你去把他们两个扔给小蟒。”大王向她命令道。 “可…可是大大王,小蟒不吃素啊。”尖尖仍然用尖细的声音巍颤颤说道。 “还不快去!!!”大王显然忍耐已到了极限。 “是…是。”尖尖抓起卷卷和桃子,一熘烟跑了出去。 她怒气稍稍平息,把眼光移到了唐棣身上,“竟然是人吗?可是,人怎么会有这么精纯的灵力?哼,看来残害了不少灵族呢,不过模样倒是英俊,正好送给芊芊,你,把这个人带给二大王。”她指了一个小妖把唐棣带下去。 她把目光移到阿李身上,“树灵么,真是难得,体内还有未开化的魔血,假以时日一定是很厉害的妖灵,只可惜啊,你今天遇上了我,只能做我的美食了。” 她露出满意的笑容,转而看向崇崎,笑容一瞬间凝固,换成了一副惊喜又惊讶的表情,“这难道是……魔界四司的崇崎!” ☆、菱花宫(上) 卷卷从迷迷煳煳中醒来,一张巨大的蟒脸映入她的眼帘,她一下子清醒过来。 “啊!!!”她尖叫一声,身体往旁一侧结果就着斜坡咕噜咕噜滚了下去。 她滚定后突然摸到身边有一团软软的东西,“啊!”她再一次吓一跳,鼓起勇气瞥了一眼,却发现是桃子。 “桃子,你没事吧,醒醒啊。”她将桃子的头抱在怀里,确认他只是晕了过去。 “谁在叫我啊?”桃子揉揉还在发胀的脑袋,看到了身边的卷卷,开口道,“卷卷,我们在哪里啊?” “我也不知道这里是哪里。”卷卷见他醒了,这才开始打量四周,长满青草的小山坡,湛蓝的天空还有不远处一泓清澈的湖水,看起来是个很美丽的地方呢。可是这里的景致和竹林完全不一样,难道他们已经离开青竹镇很远了吗? “我记得我们遇到了好多蛇,然后三姐他们把那些蛇都砍断了…然后不知道怎么就晕倒了。”桃子努力的回想着,“这里会不会是那些蛇的老巢啊?” “恩,很有可能啊。”卷卷很认真的点头。 第36页 “你怎么这么肯定?” “因为这里就有蛇啊。” “啊!有多少条啊?” “就一条啊。” “唿,那就好。” “可是是很大的一条啊。” “有多大?” “你看,这么大。”卷卷指着上方,她逐渐被蟒蛇投射下的阴影笼罩,知道它此时就在自己的上方。 两人对视一眼,带着“原来如此”的表情点点头,然后下一秒, “啊!!!”蟒蛇重重的撞击朝两人坐的位置撞来,他们各往一边,及时滚了开。 “这么大的蛇!怎么打得过啊?”桃子看着这个庞然大物,心里感到深深的无力。 “打不过也要打啊,”卷卷欲哭无泪,“它要是把你吃了自己也不消化,可它要是把我吃了我就连渣都不剩了。” 又是重重的一击!桃子连忙一滚勉强躲过,身体却还是被掀起的气流带飞了好几米。被捲起的尘土充斥着他的口鼻,他忍不住咳嗽出声。 “桃子!”卷卷看见巨蟒攻击桃子,连忙改变方向向他跑去,“我来救你了。” “卷卷,”桃子抑制住内心的害怕,用力对她喊道,“不要过来!你快管自己跑!” 巨蟒突然凑近地面,似乎在寻找什么,它张开大嘴,却只吃进满嘴的草。它好像有些愤怒,直起身子向躺在地上的桃子靠近。 “不许吃我弟弟!”卷卷张开双手拦在巨蟒面前,眼神坚定执着。 “你快让开啊!”桃子对她大喊,却无法撼动他面前的那个身影。 巨蟒显然不打算理会卷卷,蛇头一偏向卷卷砸来。卷卷也不打算躲闪,准备结结实实的接下这一击。 然后下一秒,一道优美的弧线在空中划出,卷卷被击飞到空中,她紧紧闭着眼睛等待着身体传来致命的疼痛,可是,什么都感受不到…… 卷卷睁开眼睛,胸口有光芒在闪耀。“我变成会发光的仙女了吗?”她这么想着。 下一秒她忽然意识过来,她催动出不灵环。果然,是不灵环发出的光,保护了她不受伤害。 卷卷握着不灵环笑了,她将不灵环朝巨蟒的方向扔出,自己则跑回桃子身边。不灵环像是有灵性一般,正打在巨蟒的七寸部位。巨蟒突然仰起了头,似乎受到了极大的痛苦。趁着它别开头的时候,卷卷跑到了桃子身边。 “卷卷,你没事吗?”桃子紧紧握着她的手,努力从地上坐起来。 “我很好,有不灵环保护我一点都没有受伤,你不要再说话了。”卷卷有些担心的看着他,桃子身体奇弱,一点受伤对他来说都可能是生命威胁。这次被巨蟒的气浪扫翻在地,他还从没有受过这么重的伤。 桃子抱着她,没有说话。卷卷突然注意到草地上有一颗绿色的圆球,看起来像是糖果一样的东西。 “桃子,这是什么?”她将圆球递到桃子眼前,她想这应该是从桃子身上掉出来的。 “这是竹果糖啊,三姐在青竹镇给我买的,你要吗?”桃子将怀里的一袋糖果掏出来给她。 “那刚才大蛇在找的会不会就是这个呢?”卷卷看着袋子里绿莹莹的糖果,突然灵机一动,“桃子,你可以让这些糖果飞到天上去吗?” “可是我的法术从来没有成功过。”桃子无奈,虽然他很努力的尝试过很多次,可是每次都以失败告终。 “那一定是因为时机不对,再试一次,这次一定会成功的。”卷卷认真的看着他说,“不灵环不能坚持多久了,等一下我会把不灵环变小塞到糖果里,等大蛇来吃时,你就让糖果飞到天上去,然后不灵环就会被它吃到肚子里,接着只要让不灵环变大大蛇的肚子就会爆炸,听懂了吗?” 桃子知道卷卷把自己的性命完全交给了他,这个法术必须成功,否则他们两个都会被巨蟒吃掉。他没有任何退路。 成功,活;失败,死。 桃子重重的点了点头。 卷卷对他一笑,把不灵环收回,光芒显然已经暗淡了很多。她把不灵环塞到其中一颗糖果里,开始引诱这头巨蟒:“大蛇,想吃吗?” 巨蟒的眼睛泛着绿光,和绿莹莹的竹果糖交相辉映。她故意将糖袋移来移去,巨蟒的眼睛就跟着糖袋滴熘熘的转。 “桃子,就是现在。”卷卷将糖袋扔到空中,看着开始掉落的糖果,她并不担心,因为她相信桃子一定会做到的。 巨蟒吐出信子想舔一舔这绿莹莹的糖果,可就要碰到的一瞬间,糖果像长了翅膀一样突然向高处飞去。 “凌空。”桃子紧紧的闭着眼睛,想像着从石头里开出桃花,慢慢的抽芽长大,越长越高。 竹果糖在他的法力下凌空飞起。巨蟒的眼睛随着糖果上升,它扬起蛇头,张大蛇嘴,糖果就这样直直的掉进了它的嘴里。 “成功了!”卷卷欢唿雀跃,“桃子你看,我就知道你可以的。” 桃子也笑了,可他的笑容还没维持几秒,巨蟒仿佛知道受骗了一般,带着怒气向他们冲过来,他连忙提醒卷卷:“小心啊,它要扑过来了。” 卷卷在风中站定,做出手势开始吟唱:“心若风清,意似冰精,咫尺天涯,万物齐一。” 爷爷教给她的风清诀这个时候终于派上了用场,她话音刚落,空间里开始有风的吹动,她的衣袖在风中飘扬,竟莫名生出了一股气势。 只见有亮光从巨蟒的肚子里发出,不断膨胀。巨蟒似乎很痛苦,但苦于没有手和脚,只好身子不断扭动,把头高高仰起,张大嘴巴无声的叫喊几句。 轰! 不灵环从它的的肚子中炸裂而出,巨蟒张大嘴巴,仰天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终于轰然倒地。 “总算搞定了。”卷卷见巨蟒倒下,这才松了一口气。回头看时,桃子已在微风中沉沉睡去。 卷卷没有叫醒他,转身到湖边,蹲下身子清洗不灵环,直到不灵环被洗的闪闪发光,她才满意的走回来。 她躺在草地上,把不灵环举过头顶,让阳光折射的光线落在自己的脸上。真的是很神奇的东西呢。她这样想着,脸上光影斑驳。 “你还要看多久啊?”桃子的声音突然打断了她的思绪。 “咦,你没睡着吗?”卷卷转过头看向他。 “没有,我不要在这里睡。” “那我们起来找出口离开这里。” “好啊。” “那我去那边,你去这边。” 一刻钟后… “桃子有吗?”“没有。” 再一刻钟后…… “卷卷有吗?”“也没有。” 又一刻钟后…… “没有。”“没有。” 一个时辰后…… 第37页 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在湖边。 “桃子,你钓到几条了?”卷卷无力的握着钓竿,转头问他。 “一条也没有,你呢?”桃子托着腮,半眯着眼睛问她。 “我也是啊,因为根本就没有鱼饵嘛。”卷卷无精打采地答道。 “唉!” 他们嘆一口气,仰天躺了下来。 “到处都是草地,好像没有尽头一样。”桃子望天说道。 “是啊,而且草长得都一样,走着走着就又走回来了。”卷卷看着湛蓝的天空,一丝云彩都没有。 “我知道了!”卷卷灵机一动,突然坐了起来。 “什么?”桃子被她吓了一跳,也跟着坐了起来。 “我知道为什么我们走不出去了,因为出口不在草地上,而是…”卷卷指着上方的天空,“在天上!” “为什么?这里的天空又干净又漂亮,有什么问题啊?”桃子不解道。 “没错,问题就是它太干净了,”卷卷说出了自己的猜测,“天空竟然没有一只鸟!” “什么鸟啊?”桃子听的一头雾水。 “总之就是,我觉得这个天空不是真的。”卷卷坚持自己的判断。 “好吧,就算是这样,你想怎么办?”桃子觉得自己跟不上她的思路,干脆就不想了。 “我们当然要飞上去了。”卷卷一脸理所当然。 “怎么飞啊?你是一棵菜,又不是一只菜鸟。” “不是还有你吗?你用‘凌空’带我一起飞。” “其实呢,竹果糖能飞起来主要还是因为它轻。” “…我有办法了!”卷卷雀跃起来,她从怀里取出竹马,将其变化成寻常马匹大小。 “这…是什么啊?”桃子又一次被惊讶到。 “这个啊,叫做竹马,但是很快就不是了,”卷卷狡黠一笑,翻身上马,“桃子,快上来。” 桃子嘆了一口气,他对卷卷的异想天开已经习以为常了。 “抓紧了啊。”卷卷将不灵环放在竹马的头顶,不灵环发出光芒将竹马笼罩,桃子坐在马背上,就看见马背两侧…长出了翅膀。 此时此刻的竹马,头顶神圣光环,扑扇着两只翅膀,加上坐在上面的卷卷笑得灿烂如花,桃子嘴角狠狠的抽了两下。 “天马行空!”卷卷对自己的聪明才智欣赏不已,一声令下,竹马提熘着前蹄凌云向空中前进。 他们越来越接近天空,越近越觉得不真实,天空蓝的像一块纯净的宝石,倒映出完全不同的风景。 啪! 马蹄踏碎了天空,发出清脆的破裂声,宝石般的碎片四处飞溅,卷卷和桃子连忙用手遮挡。 待声音平静之后,他们睁开眼睛打量四周,却被眼前的场景惊呆了。蓝宝石一般的碎片,草地、天空和湖水全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满地破碎镜子的残骸。 原来他们刚才一直都在镜子里的世界吗?然而更让他们吃惊的是,这个用宝石砌成的迷宫里,几乎每面墙上都有一面镜子,也就是说,这里至少还有上百个镜子里的世界。 ☆、菱花宫(下) 唐棣醒来时发现自己身处一片卷耳菜田中,放眼望去,连天的碧色仿佛看不到尽头。他采起一棵卷耳放于手中,如同他第一次和她见面时那样。 “居然说我是奇怪的东西,你这个没人性没品位的混球!”他回想起她当时气鼓鼓的模样,嘴角不自觉的泛出笑意。 “你这只混球!”这次是从他身后传来的声音,唐棣转身,卷卷就站在不远处对他微笑,她走近他,抢过他手中的卷耳菜,佯嗔道:“谁让你随便采我的卷耳菜的?” “那我采都采咯,你想怎么样?”唐棣一脸戏嚯地看着她。 “我想…”卷卷仰头想了一下,笑道,“罚你帮我看一辈子的菜园,无论是阴晴雨雪还是寒冬酷暑,都不许离开,不许抛弃。” 唐棣认真的看着她,摇头道:“不可以。” 卷卷有些惊讶的瞪着他:“为什么?你不愿意?” 唐棣仔细的端详着她的脸:“因为一辈子太短,只够对一个人好,而我只认定你。” 卷卷笑了:“可是这里有这么多的卷耳菜,如果我藏到它们中间,你还能找到我吗?” 唐棣将视线投向卷耳菜田,忽然笑了,“你以为你和它们一样,但在我看来你是这世界的绝无仅有。因为你是我满城烟柳的记忆,是我黄昏下的青梅竹马,是我独一无二的卷卷。” 卷卷笑靥如花,靠他更近了,“混球,我们一起留在这里,永远留在这里好不好?” 唐棣待她走近,忽然手中天罗扇出,就势向她一划,她始料不及,踉跄后退了好几步,脸上被割出了一道血痕。 “别装了,显出你的原形吧。”唐棣冷冷看着她,手中扇蓄势待发。 “竟然被发现了吗?”她咯咯笑起来,变幻成了一个妖娆女子,“唉,真是可惜啊。” 她是菱花宫二大王芊芊,擅长媚术和蛊惑人心,能通过感知人心内所想创造幻境,从而使人无法自拔。她从未失手,没想到这次竟被唐棣看破了。 “其实你又何必揭穿我呢?”芊芊笑得一脸媚意,“永远呆在这里不是很好吗?” “既然这个幻境是你所创,那我要离开这里,就不得不杀掉你了。”唐棣不为所动,显然芊芊的身姿和话语并未让他动心。 “真聪明,我越来越喜欢你了,”芊芊眼里流露出惊喜之意,脸上却无半点惧意,“可是,你杀得了我吗?” 唐棣不再多言,将灵力注入扇内,一道凌厉的扇意划出,芊芊收起了轻佻的神色,往后一跳避过了攻势,突然间消失不见。 唐棣皱眉,眼前哪里还有她的身影,突然一个声音在他背后响起:“还挺厉害的嘛,可是还是太慢了!” 唐棣连忙转身,执扇于前做出防御之势,芊芊的掌意与扇面相撞,唐棣被碰撞的气流击飞,退后了好几米。 “你现在改变主意还来得及。”芊芊似乎很中意唐棣,再一次的给他机会。 唐棣完全无视她的话,待身体站定后,手中扇往前一送,立刻发动了新的攻势。 “不知好歹!”芊芊微怒,手下再不留情,一掌不遗余力的推出,再次将唐棣震飞。 这次还不等唐棣站定,她已紧逼而来,左右出掌,唐棣落于被动,不断移动身形来闪避。 终于找到一个空当,唐棣趁机摆脱受制,唿吸却是变得有些急促。他紧握着天罗扇,眼神坚定,他从小怪病缠身,刀剑并不适合他的体质,因此他爹为他特制了一把天罗扇,在扇尖上淬剧毒如遇危险便可出其不意。而他服食了冥灵果后已然脱胎换骨,而且体内充满了精纯的灵力,现在的天罗扇于他已不仅仅是用于暗算防卫的武器了。 第38页 他调动灵力,悉数灌注于扇内,持扇一个横扫,凌厉的气流将芊芊逼退,她脸上隐隐露出惊讶的表情,但还不止于此。唐棣迅疾如风,在她身旁来回穿梭,芊芊渐渐地竟跟不上他的速度。 “独扇其身。”唐棣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她只感到背嵴一股凉意,心里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我还想问你一个问题,”冰冷的扇尖抵着她的喉咙,芊芊已知道自己今天难逃一死,但在死前她还是想弄个明白,“你为什么能够识破我?” “因为,”唐棣的语气冷若冰霜,“你不像她!” 一抹寒光闪过,不知道芊芊最后的时刻想明白了没有,但是她已没有思考的机会了。 随着扇子划过的声响,空间逐渐破裂开来,唐棣执扇阻挡四面飞溅而来的碎片。 他置身于宝石般的宫殿,看着散落满地的碎片和墙上随处可见的镜子,皱起了眉头。 阿李被一段悠扬的琴声唤醒,先是迷惘,再是疑惑,继而眼中掠过一丝狂喜,她循声而去,琴音裊裊不绝,她亦步亦趋。 二哥,我知道是你,一定是你,我从来不会听错你的琴声。阿李抑制不住内心的欣喜,所经之地一路花开,空气中瀰漫着醉人的甜香。 她终于停了下来,甚至来不及平復一下气息,因为抚琴的那个玄衣男子此刻已占据了她所有的心神。他抬头向她一笑,眉目依旧,温润如玉,仿佛他们分离不过一个上午的时间。 阿李一步一步的走向他,就在刚才她还轻快得像微风,而现在每个脚步都重似千斤,仿佛走完这短短的路程就要耗尽她全部的气力。 他只是站立微笑,她看着他眼泪就夺眶而出。 “二哥。”阿李抱住他,心里的防线一瞬间崩塌,她再也不用提心弔胆,再也不用故作坚强,因为他在她身边。她觉得身体无比的疲惫,但是那又怎样?他的怀抱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她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管。 啪! 像是什么东西突然碎裂的声音,阿李轻轻皱眉,但很快声音就杳然不见,她感觉自己仿佛在沉沉睡去,但是不肯醒来。 “阿李…阿李…阿李。”渺远而清晰的声音传来,在她平静的意识之湖泛起了一丝涟漪,渐渐的水波越来越强烈,转眼变成了一阵龙捲风搅翻了整池湖水。 “阿李!” 她突然惊醒,而她抱住的那个人的脸,竟然变成了…崇崎! 清脆的破裂声在她耳边响起,待她再次看清时,眼前没有二哥也没有崇崎,有的只是一个妖冶艷丽的女子,看她睁开了眼睛,于是皱起了眉。 “真是麻烦,只差一点就到手了。”她的眼里是是恼怒和不屑,仿佛看到一只本该死去的猎物垂死挣扎一样。 阿李没有完全听懂她的话,却是逐渐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她疲惫不堪,灵力被大量消耗,若不是最后一刻被唤回了意识,可能就要永远在幻境里沉沦了。 “姑且让你多活一会儿,哼,顺便看一场好戏。”妖冶女子一扬手,一道光墙在阿李面前竖起,阿李急忙施法应对,而灵力根本无法聚集,只敲到一堵无形的墙。她也无力再去尝试,刚才见到的二哥的一瞬间,她松懈了她全身的所有力气和心神,上一秒毫不犹豫放弃的勇气成为这一刻支撑她不倒下的唯一动力,阿李只觉得心好累,再也无力动弹。 凌厉的鞭声在空间里迴荡,崇崎的身影逐渐清晰,手中的恣戾鞭掷地有声。妖冶女子脸上却无半分惊慌,相反的,眼里竟然有一丝崇拜。 崇崎脸上带着一如既往的笑,看着她随意的开口道:“她在哪里?” 妖冶女子笑道:“她是谁?谁是她?我不知道。” 崇崎脸上似乎有一丝苦恼:“怎么办呢?同样的话我不想讲第二遍。” 她仍然笑着,媚眼如丝,“那…你想怎么办呢?” 崇崎笑意更深,“把你这菱花宫毁了为她陪葬,如何?”他的语气听起来就像是随意的一句玩笑,但是她知道他既然说得出来就真的会这么做。 她轻敛笑意:“崇崎,你何必为一根木头大费周章?其实,你想要的,我都有。” 崇崎这才开始认真打量她,轻笑道:“是吗?” 他手中恣戾鞭飞出,往里一带,她便旋转入他的怀抱中。崇崎抱住她细若无骨的腰肢,靠近她的脸。她伸出手勾住他的脖子,嫣然一笑,“你不信吗?”她握着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 “呵呵,”崇崎嘴角一勾,嚯浪笑敖,有种说不出的邪魅,“那…你想要什么呢?” 她沉醉在他的笑容里无法自拔,眼神越发的迷离,“我想要你。” 崇崎轻抚她的脸庞,微微抬起她的下巴,两人的唇处于一个及其暧昧的距离,他低沉的嗓音传入她的耳中, “你也配!”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崇崎手上一发劲,干脆利落的扭断了她的脖子。她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却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崇崎一松手,她直直的摔到地上,立刻变成了一条断裂成好几节的蛇。她一死法术自然失效,崇崎回头看着他身后的阿李,仿佛她一直都站在那从未消失过一般。 “这下今天的晚餐有着落了。”崇崎看着她笑道。 ☆、亭亭玉立 “三姐~你们在哪里啊?”桃子和卷卷在迷宫般的镜廊里穿梭,满目都是蓝宝石以及镶嵌其中的镜子,景致一般无二以致他们也不知自己走到了哪里。 “我们是不是迷路了?”桃子有些垂头丧气,却没听到卷卷的回应,他勐然一惊,转头却看到卷卷在专心的看一面镜子,一会儿站起,一会儿蹲下。 桃子看到卷卷松了一口气,待看清了她的动作又有些疑惑,“卷卷,你在干什么?”他走到她的身边,看着她面前的镜子。 “桃子你看,这面镜子和其他的不一样诶。”不同于其他的镜子,这面镜子倒映出的是一棵菜和一只桃子的印像。卷卷蹲下,镜子里的卷耳菜就变矮一点;她站起来,镜子里的卷耳菜就长大一点;她原地跳两下,镜子里的卷耳菜就开始蹦跶起来。 “这面镜子好奇怪啊,为什么可以显现出我们的本身呢?”桃子和卷卷蹲在镜前,用手托着腮,看着镜子里自己认真思考的模样。 “因为它是视夷,视之不见,名曰夷,这面镜子就是用来看眼睛看不到的东西。”突然有尖细的女声响起,帮他们解答疑惑。 桃子和卷卷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点点头,看到镜子里突然多出了一条蛇的印像,他们对视一眼,然后转身,脸上是近乎哀怨的表情,异口同声道:“为什么又是蛇啊?” 尖尖看到转过身的两张苦瓜脸,突然一愣。作为一条蛇同时竟然被一棵菜和一只桃子鄙视了吗?简直不能忍! “你们两个,那是什么表情啊!”尖尖顿时提高了音量,镜子感受到了颤动,几乎摇摇欲碎。 第39页 “别~叫~啦!”卷卷和桃子捂住耳朵,叫苦不迭,“简直比刚才那条大蛇还要可怕。” “大蛇?”尖尖一愣,眼神忽然变得锐利起来,“你们把小蟒怎么了?” “你说大蛇吗?它想吃掉我们,结果被我和桃子打死了,不知道现在风干了没有。”卷卷诚实的回答道,但凡想伤害她的家人,不管是仙妖都是敌人,都死不足惜。 “你们竟敢!”尖尖怒火中烧,“哼,你们今天别想活着离开这里!” 她话音未落,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了几根毒针,径直向卷卷和桃子射来。他们之间距离太近而且毒针速度太快,卷卷闪避不及,眼看着毒针迫近,只能别过脸紧紧的闭上眼。 一道寒光闪过,卷卷一惊,睁眼看时只见毒针纷纷掉落在地,天罗扇却并未停下,藉由四周镜子的反射,扇光将每面镜子照亮,折射出的光线赫然组成了一个六芒星,将尖尖围在中心。 太快! 从毒针射出到六芒星的形成不过一瞬间的时间,尖尖甚至还没有收回姿势,浑身已经被凌厉的扇光割出了数十道细密的口子。 “混球!” “唐棣哥!” 卷卷和桃子看到唐棣出现激动不已,看到他一招就让尖尖身受重伤更是惊讶。 唐棣将卷卷和桃子护在身后,低下眼看着半蹲于地的尖尖,安然自若。 “不可能!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尖尖挣扎着站直身子,说出了一个可怕的设想,“难道二大王她…” “我劝你还是别激动,”唐棣轻摇手中扇子,从容打断了她的话,“扇尖上淬了剧毒,你开心一点还能活的久一点。” “哇!”卷卷和桃子看唐棣的眼神里简直装不下更多星星了。 “你以为我会那么容易…”尖尖眼里闪过一丝狠绝,尖利的毒牙一瞬间亮了出来,想要发起最后的反扑,她身后的视夷被她白森森的毒牙一亮。 “你!你竟然!”她不知看见了什么,脸上兇狠的表情一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震惊到无以復加,身体开始颤抖不止,眼神里竟然还有发自心底的畏惧。 巨大起伏的情绪使她毒发攻心,她嘴里还在喃喃着什么但是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她拼尽全力任然在向后退,仿佛在逃避着比死亡更可怕的东西,终于她白眼一翻,僵直的向后倒地。 唐棣一转身,立刻对上了四只闪闪发光的大眼睛,他整个人一愣。 “你们两个,那是什么表情啊?”唐棣有些无语。 “混球!你刚才真是太帅啦!”卷卷一脸兴奋地看着他。 “有多帅啊?”唐棣挑了挑眉。 “很~帅啊!”卷卷故意拖长了声音,忽然蹙起了眉头,做出一副认真思考状,“你真的是混球嘛?不会是蛇妖变的吧。对了,你来照照这面镜子就知道了。” 卷卷拉着唐棣到视夷镜前,忽然之间菱花宫开始剧烈摇晃起来,卷卷一个踉跄,直接撞到了唐棣的胸膛上。 唐棣听到她竟然怀疑自己不免有些生气,但是下一秒看到她站不稳几乎跌倒,他立刻本能的把她带进怀里,不假思索的紧紧抱住她,原本是想表达自己的不满,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关心的口吻:“你没事吧?” 卷卷没有回答,而是伸出手抱住他,使他们更靠近一些,她眨巴着眼睛,仿佛在认真感受什么,忽然抬起头来扬颜笑道:“你真的是混球诶。” 唐棣看着她近在咫尺的笑颜,脸色一红,他有些不自然的别过头嗯了一声。 “三姐!”桃子好不容易稳定住身形,突然看见了阿李,立刻朝她的方向跑去。 阿李听到桃子的唿喊,转头就看见桃子兴沖沖的朝她跑来,她释然一笑。 卷卷此时也看到了阿李,于是唿喊着向她奔去。唐棣察觉到了向他投来的视线,他看去时,崇崎正带着戏嚯的笑意看着他。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脸色还未恢復如常,他于是避开他的目光,但是下一秒,他眉头皱起,他的魔息怎么会被削弱的如此厉害? 他抬眼看向崇崎,而他的眼神复杂,有震惊,有疑惑,还有一丝…惊喜。唐棣没看懂那眼神的含义,忽然他身后的视夷镜譁然破碎,他听到声响的一剎那立刻向前疾行了几步,再回头看时只剩下满地的碎片。 “这里是不是要塌了?”桃子感受到四周越来越剧烈的震动,镜子由外向内一面面破碎,做出了一个合理的猜测。 “没错,菱花宫是以委蛇的法力维持的,现在委蛇已死,这里马上就将不復存在。”崇崎回答他。 “我怎么都听不懂啊?”卷卷有些困惑道,“总之,我们要马上离开这里,哪里才是出口啊?” 唐棣看向崇崎,却发现他正好也在看着自己,于是他瞭然,“菱花就是镜子,菱花宫意思就是满是镜子的宫殿。虽然我不知道委蛇是什么身份,但是再厉害的妖魔也不可能自成世界,所以唯一的解释就是我们现在仍然在镜子里,一面巨大无比的镜子里,如果要离开就要把它彻底打破。” 有时这种感觉很奇妙,明明相识不久,但是他们深夜饮酒,却像是久别重逢的好友。而现在,不需要任何言语,只是相视一笑,便莫逆于心。 “那么,我们要怎么做才能打破这面镜子?”阿李看向崇崎,时间已迫在眉睫,她知道此时此刻只有崇崎可能会有逃离的办法。 崇崎明白她眼神的含义,至少在危急关头她还是愿意相信他的,他嘴角一勾,“办法是有,不过成功与否要看你了。” “我?”阿李有些疑惑,但只一瞬,她的眼神变得坚定不移,“我要怎么做?” “五行相剋,菱镜属金,而你是木系之灵,所以,只有你的草木之力可以破开金石之质。”崇崎从容分析道。 “草木之力…”阿李喃喃道,她抬头看向湛蓝得透明的宫殿之顶,高远的仿佛不可触及,而逐渐逼近的破裂声又在不断提醒她,时间已经不多。她告诉自己要静下心来,可是心里却有止不住的有烦忧和惧怕袭击而来。 卷卷和桃子不发一言,却一点不显得慌张,他们绝对的相信彼此,不需要任何言语,知道三姐现在需要的是安安静静的思考,就算最后菱花宫轰然倒塌,他们葬身于此,也是永永远远在一起。 崇崎的视线在阿李的脸上徘徊,他相信自己的眼光,阿李是他的妖灵,怎么可能会被这个小小的菱花宫困住。他只是看着她,在静止无言的时间里,就这样看着她好像心里也不那么空荡了。在蛰伏的一百年里,他隔绝了整个世界,当他终于醒来时,她是他眼里的第一道风景。那一瞬间他突然明白了他哥哥当时的心情,在那个金色得灿烂的黄昏,他问他开心的原因,他回答说,我今天看见了一棵李树。 阿李扣手认真思考着,耳边的破碎声接近再接近,但渐渐的她却听不到了,突然安静下来的空间静的出奇。空无一物的虚无和接踵而至的危险,哪个更可怕?她做不出回答,耳畔突然一响,迴荡起爷爷曾对她说过的话。 第40页 “阿李,你要记住,一棵树的姿态,应该是傲然并且独立的,植根于深处的黑暗,却能到达光明的天空,从不依靠,从不寻找,只要你不愿倒下,全世界都拿你束手无策。当孤独、忧虑、惧怕侵蚀你的心神,动摇你的意念,这个时候你要做的就是自己不让自己倒下。” 爷爷,我明白了。阿李睁开眼睛,清明一片。耳畔的破碎声此起彼伏,但在她的心里已泛不起任何波澜。 站成一棵树的姿态,亭亭玉立,无忧亦无惧。 她立于宫殿穹顶之下,双手旋转着举过头顶,嫩绿的枝条从她的手上萌芽,逐渐长成粗壮的枝干,浓密的绿荫将洒落下的阳光剪碎,宝石的蓝光和枝叶的绿意交相辉映,交替的光彩在宫殿里流动。 此时的菱花宫,流光溢彩,恍若仙境。 不断生长着的枝叶越来越接近宫殿的穹顶,看似遥不可及的蓝天在与绿叶交会的一剎那轰然破裂。 伴随着穹顶的破裂,空间里的重力陡然颠覆,一瞬间天旋地转,从地面生起的风把他们带向天空。 “啊!!!”突然之间失去了地面的支撑,不断破碎的镜子和宝石般的宫殿逐渐离她远去,卷卷还没来得及看清,整个人瞬间没入了浓重的黑夜里,像一颗流星从空中滑落。 突然她感觉到手上一紧,身体一瞬间有了支撑,还未适应黑暗的眼睛此时什么都看不见,但是她闻到了淡淡的青梅花香。卷卷不再害怕,她伸出手,紧紧握住那只同样在黑暗中摸索着的手。 她站到了纸鹤上,感觉到了桃子的气息,“桃子!桃子在那边!”卷卷着急喊道,举起那只仍被唐棣紧握着的手给他指示方位。 唐棣催动灵力,纸鹤迅疾如风,几乎是卷卷话音刚落,桃子就掉到了纸鹤上。 突然传来一声巨响,他们闻声看去,菱花宫在他们逃出的一瞬间全然破裂,迸发的光芒蔓延到整片夜空,在浓沉如墨的黑暗中,像绚丽无比的极光璀璨了无尽的黑夜。 崇崎抱着阿李从极光中飞下,仿佛降落人间的神祇,让极光和黑夜都黯然失色。 “放开我!”阿李有些恼怒道。 “我不想放,”崇崎看着她笑道,“无论是上天还是下海,我再也不想放开你。” 阿李一瞬间失神,从东漓的千寻海底到现在的百丈高空,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们已经一起上天下海,出生入死了。 纸鹤如电光一般掠过,崇崎旋踵而下,正好落在纸鹤上,时机恰当地一分不差,配合无比的默契。 “那是什么?”卷卷突然喊道,借着极光的光亮,她看见一只通体墨黑的乌鸦朝他们的纸鹤飞来。 一只、两只,不对,不止,远远不止!源源不断的黑鸦向他们飞来,很快就将纸鹤包围。 “唉,”崇崎看着越来越聚集的黑鸦,嘆了一口气,手中恣戾鞭破空有声,“真是想休息一下都不行啊。” ☆、宣战 “络绎。”崇崎出鞭,凌厉的鞭意挥洒,噼出的气流隔绝了飞袭而来的黑鸦。 太快! 这些黑鸦速度极快而且数量极多,就算是一鞭横扫能消灭的也不过九牛一毛,而纸鹤如此之大,根本不可能同时阻止四面八方同时的侵袭。唯一的解释就是崇崎看似挥出的一鞭实际上是数十鞭甚至数百鞭,只有这样鞭意才能编织成网,在一道气流彻底消失之前再来一记鞭击。 这需要怎样的速度和力量,唐棣惊讶不已,从崇崎回到客栈开始,他就感觉到他的魔息被削弱的很厉害,甚至被封锁住了,而在逃出了菱花宫后他居然还能施展出如此凌厉的招数,这就是魔界四司的实力吗? 唐棣惊嘆过后皱起了眉头,这样的招数极耗体力,以崇崎现在的状况恐怕支撑不了多久了。 果然,黑鸦源源不断,根本无法斩尽杀绝,崇崎并不停下,却开始有些吃力了。百魂锁锁住了他的大部分魔息,加上魔宫之战中的损伤,他现在可以说是身负重伤,因此在菱花宫里他选择了损耗法力最小的方式杀了委蛇,可是即使如此,他也难以再支撑下去了。 一只黑鸦从他顾及不到的空当里飞出,径直向他的面门袭来。唐棣皱眉,抬手,扇出,阿李却比他更快。 “郁李藤。”藤蔓飞出,重重击打在黑鸦身上,黑鸦瞬间灰飞烟灭,变成了一缕紫色的轻烟飘散在空中。 “不要出手!”崇崎喊道,可是已经晚了,他看着那缕紫烟,若有似无的嘆了口气。 “别误会,你救过我的命,我只是不想欠你的情。”阿李解释道。 “阿李”崇崎轻笑,“你越想和我划清界限,反而越和我纠缠不清了。这不是普通的乌鸦,而是魔界的黑翼鸦,它会记录下将它杀死者的气息,传递给它的主人。” “那这些乌鸦的主人是谁?”桃子连忙问道。 “莫干城手下四大堂主之一,玄月堂堂主琳琅。”崇崎回答道,“黑翼鸦是魔界的追踪武器,谁要是杀了它,就是与魔界为敌。” “你不是魔界四司吗?为什么这些黑翼鸦也会攻击你?”唐棣疑惑道。 “呵,”崇崎冷笑,“魔界四司又如何,我现在是莫干城的逃犯,不知道有多少妖魔想杀了我取而代之。” “落石。”桃子站定,集中灵力施展出法术,有石头从天空掉落,几只黑翼鸦来不及避开,“啊”的一声哀叫,就生生被石头给压死了。 “桃子!”阿李连忙阻止他,“你在干什么?” “三姐,”桃子满脸盈盈的笑意,“你看我的法术成功了。 “杀死它们就会被魔界追杀,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阿李生气道。 “我知道,”桃子一脸的坚定,“就是因为我知道,所以三姐,我是男子汉,我要保护你,我不要再躲在你的身后,我不要让你独自面对危险,三姐,我也要,为你做点事!” 阿李看着桃子倔强的脸庞,在这一瞬间她突然意识到,她的弟弟长大了。这一路的颠沛流离,艰难兇险,桃子已经不再那个只会撒娇卖萌的小孩子了。阿李泪中带笑,心里是满满的欣慰。 “别把魔界想的太简单了,”崇崎冷不防的插出一句话,“魔帝莫干城,四堂主,五灵兽以及遍布的妖众,可不是凭眼泪就能打败的。与魔界为敌,是一场要拼上性命的战役。” “与魔界为敌吗?”唐棣看着卷卷,牵起她的手,“那我便向全世界宣战!” 话落,扇出,寒光一闪,几只黑翼鸦就此灰飞烟灭。他视而不见,只是凝视着她,上一世小鹤为他闯上瑶台而死,这一世他为她与魔界为敌又如何?要么一起生,要么一起死,绝不要孤独的活。 卷卷反握住他的手,温度从掌心传来,像是从头到脚都被温柔的泡泡包围着,安心又惬意,“混球,你真好。” 她催动出不灵环,开始吟唱:“心若风清,意似冰精。咫尺天涯,万物齐一。”她随着不灵环凌空飞起,她睁眼的一剎那,光芒瞬间绽放,黑翼鸦似乎很畏惧不灵环的光芒,哀嚎声此起彼伏,一波的攻势就此化解。 第41页 终于全部被魔界追杀!纸鹤之上,极光之下,他们肩并肩,各朝一方,严阵以待。 来吧!一生能有几次跟世界宣战! “恣戾鞭。” “天罗扇。” “郁李藤。” “不灵环。” “落石。” 被暂时击退的黑翼鸦又一波捲土重来,像一团厚黑的乌云将纸鹤包围。他们各放奇招,一时间平和的黑夜里乌鸦的哀嚎此起彼伏,直到天空濛蒙微亮,叫声依旧惨厉不已,而打斗却远未结束。 一只黑翼鸦被消灭,又立刻有更多的黑翼鸦飞来,竟是认准了纸鹤不肯飞离。 桃子有些吃不消了:“为什么这些乌鸦总是跟着我们,叫得我耳朵都要聋了。” “黑翼鸦喜欢光亮的东西,我想,”崇崎正色道,“是因为纸鹤太白了。” “……那我们是要等到天亮吗?”桃子无语。 “黑翼鸦只能在天空飞行,如果我们降落到城镇里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吧。”唐棣建议道。 “城镇吗,”卷卷意念一动,越是接近北方她脑海里的指示就越是清晰,现在她甚至可以感觉出下方的地形,“在那里!我感觉得到。” 她用手一指,唐棣会意,控制纸鹤往她指引的方向飞去。纸鹤穿破云层,越飞越低,身后紧追不放的黑翼鸦竟然真的慢慢变少,不再追来了。 他们安全着陆,当双脚再次踏到坚实的地面,竟有种久违了的亲切感。 “终于踩到地上了,”卷卷一下子放松下来,作为一棵菜,比起天空她还是更喜欢大地的,如果这里能有一片田野的话,她简直要激动的热泪盈眶了。 “奇怪,”阿李眉头微皱,偌大的城池竟然万人空巷,没有一丝人烟,她有些警戒起来,“这里似乎空无一人。” “是啊,这么大的地方,怎么连个卖糖的人都没有?”桃子有些失望,他一落到地上就开始四处搜寻着糖果的痕迹,街道却干净的连个水果都没有。 “卷卷,这是什么地方?”唐棣问她。 “该不会是…”崇崎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月出城。”卷卷用意念搜寻到了城名,回答道。 “居然真的是…”崇崎嘴角狠狠的抽了两下。难道是因为杀了太多乌鸦,所以运气这么衰吗?他在心里默默嘆了口气。 “月出城怎么了?哪里不好吗?”卷卷疑惑不解。 “你不是很喜欢踩在地上的感觉吗?”崇崎对她笑道,“那你很快就会爱上这里了。” “什么意…”那个“思”字还没说出口,一道空远却清晰的声音在此时空旷的空间里突然响起。 “黑翼追杀令!地点月出城,目标魔界司命崇崎,树灵蒲李,石灵蒲桃,冥灵者唐棣,以及风摇草蒲卷卷!” 魔界追杀令按轻重缓急分为三类,分别是白翎、红羽、黑翼,这次对他们发动的是最高级别的黑翼追杀令,那就意味着他们现在已成为魔界的头号敌人。 “居然还用了千魔音来传话,看来势必要来一场恶战了。”崇崎感嘆道。 白银堂堂主聂商的千魔音能将声音传送至千里之外,为了能第一时间传达追杀令,他不惜使用千魔音来传话,可见魔界对他们有多么重视。 “不是吧!”卷卷他们对视一眼,打乌鸦打了那么久,好不容易降落到地上,脚都还没捂热呢。 可是不容他们再多想,沖天的妖气从四面八方袭来,逐渐向月出城靠近,只看这遮天蔽日之势,便可知进击的妖魔至少是当日沓杀军的两倍! “我们分头跑,月出之时在城中相会!”崇崎知道来敌数量太多,根本没办法一网打尽,只能逐个击破! “好!”他们知道现在间不容髮,不能再有丝毫的耽搁!话音刚落,他们立刻各奔西东。 数以百计的妖魔此时悉数汇聚在月出城,漫天的妖气瞬间笼罩了整座城池,压抑如黑云压城,大战一触即发! ☆、满城追杀(上) 卷卷现在明白了崇崎话里的含义,简直是欲哭无泪。她喜欢的是在田野上惬意的蹦蹦跳跳,而不是现在这样满城狂奔乱跑好吗! 更忧心的是,这里的街道空无一人就算了,但是道路这么宽,一旦被盯上就是全方位无死角,连个能安静的画圈圈的角落都没有啊… 简直就是追杀的绝妙之地啊。卷卷嘆了一口气,得出了结论。 有脚步声! 卷卷屏息凝神,听声音大概有几十个小妖正朝她的方向来,这样下去她马上就会暴露在他们面前。 与其等着被他们发现,不如先发制人。卷卷打定了主意,紧握住不灵环,一个箭步从拐角冲出! “心若风清,意似冰精。咫尺天涯,万物齐一。”她及时的冲出给了风清诀足够的吟唱时间,话音刚落,不灵环光芒大作,刺眼得让妖众们睁不开眼。待他们再次睁眼看时,只见绿衣一闪,拐进了前面的路口。 “风摇草蒲卷卷!快追!”一名带头的小妖喊道。妖众们跟着卷卷的方向追去,空间里突然有风颳起,随着他们奔跑的速度越刮越快。一名小妖感到脸被风颳的生疼,抬手一摸,竟然有血!凌厉的风势如刀剑,肆意的在他们身上划出一道道口子,跑的越快就越是遍体鳞伤。已经开始有小妖倒下,全身的伤口发作出的疼痛不亚于一次致命的重击,妖血的逐渐流失更让他们变得虚弱。 “不许停下!开路!”带头的小妖一声令下,立刻有妖众上前来,冲到最前面当起了肉盾。风刀的攻势锋利不减,每走一步身上就多出一道口子,他们却像感觉不到疼痛似的,最前排的妖众一倒下,立刻就有另一名小妖填补上了空缺,不一会儿,地上就布满了倒伏的小妖尸体。刚一交手就损失了二十几名小妖,带头的小妖不再大意,带着剩下的妖众往卷卷跑走的方向紧追而来。 “别跑!”身后的喊叫声越来越近。卷卷一惊,怎么会这么快!她没想到他们会用肉盾这种最简单粗暴的办法破掉了她的风清诀,既然如此,那试试这个吧。 “惠风和畅。”卷卷手落,风起,气流在空间里升腾旋转,妖众们吸取了教训,纷纷屏住唿吸,抬手护在身前阻挡即将到来的攻势。一秒,两秒,三秒,好像…没什么动静啊,抬头一看,卷卷不知何时趁机跑掉了。可恶!竟然被她给耍了!小妖们气愤不已,握紧了拳头,却发现…奇怪!为什么没有空气? 空气好像瞬间被抽走,小妖们只觉得喉咙发紧,唿吸突然变得急促,手中武器无力的落到地上,伸手胡乱在空中抓着,终于眼白一翻,再也不能动弹。 希望这次能多撑一会儿,卷卷心想。在菱花宫里对付小蟒的时候她就清晰的感觉到,打斗后她的气息久久不能恢復如常,而打破镜子后这种情况就消失了。区别就在于风,镜子里的世界有风,镜子外面没有。是不是当风速达到一定程度,被剧烈搅动的空气就会让人难以唿吸呢? 第42页 “别跑!”身后再一次传来带头小妖的叫喊,看来这颗风摇草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这次他不会再轻敌了。 竟然这么有效?卷卷看到带头小妖身后只余下十几只小妖了,被惊讶了一下。我真是太机智了,卷卷没想到自己居然一下子就能干掉那么多小妖,兴奋不已。然而她一转头,就意识到自己错了,另一队小妖手持武器,正虎视眈眈的看着她。她的笑容一下子僵在了脸上,原来自己不但没有逃掉,而且还被包围了。 “风摇草蒲卷卷,看你还往哪里跑?”带头小妖走向她,看她的眼神就像看一只被捕获的猎物。 “我不跑,”卷卷看着他,一字一顿说道,“我要把你打飞。” 这么近的距离吟唱时间也不够,只能近身肉搏了。卷卷突然起步,一手握拳,一手握着不灵环向带头小妖迅速冲来。他身后两只小妖立刻上前,挡在他身前,卷卷身体后倾,手臂往内一折,手肘往两边撞去,两只小妖分别受了一击,吃痛一声往两边退了几步。卷卷顺势借力他们的肩头,一脚从空隙中飞出,结结实实的踢了带头小妖一脚。 “不灵环。”还不等站稳身形,她再次出手,趁着他还没做出应对,又给他补了一记不灵环。 带头小妖被不灵环打中,巨大的压迫感将他击飞,当着他的手下的面,他竟然被一棵草打飞了!他眼里闪过一丝恨意,蒲卷卷我要你死! 卷卷趁妖众们还没反应过来时,用不灵环杀出了重围。 “真是的,还要跑多久啊,”卷卷看看天色,又想想崇崎说的月出之时,顿时觉得心好累。 嗖! 一支箭从她身后射来,她闪身避开,回头正好对上了带头小妖仇恨的目光,他身后更是多出了近百名小妖。 真是只磨人的小妖精,卷卷嘆了一口气。却也没有不自量力的跑上去迎战,这么多的小妖,每只朝她砍一刀都可以把她剁成菜泥了,打不过,只能跑!而且要跑的快! 卷卷撒腿就跑,一点不带含煳的。 “不许取她性命,我要亲手杀了她!”带头小妖一脸兇恶的看着她的背影。 卷卷拼命的往前跑,叫苦不迭,身后还时不时送来几只箭,简直没法停下来啊。然而,她还是停了下来,因为她跑进了一条死胡同…… “蒲卷卷,受死吧!”带头小妖一脸狰狞,直接冲上,拳头挥出!卷卷一个后跳闪避,闪身,侧过他的身形,一记不灵环送出。 “呵,想故技重施吗?”带头小妖冷笑,一个侧身避过,同时拔剑出鞘,寒光一闪,往前一砍。 “好险好险!”卷卷一个后跳勉强躲过,立刻挥拳送上一记拳击。 “太慢了!”带头小妖一侧身,轻巧避过,又是一剑噼下。 卷卷身形一拧,侧身,横移,双手开始动作。 “想吟唱吗?恐怕时间不够吧。”带头小妖不给她机会,直接噼下一剑想打断她的攻势。 卷卷停下手上动作,身影一动,趁他举剑的时候移动到他的身侧,不灵环送出! 是诈攻!带头小妖立刻反应过来,但还是晚了! 腰部实实受了这一击,身体顿时□□!卷卷乘胜追击,趁他身形未稳,绕到他的后背,又是一记肘击! 带头小妖又一次飞出,落到妖众面前,和街道来了个亲密接触。 “可恶!”带头小妖恼羞成怒,“你们给我上!” 卷卷一个箭步冲上,双拳挥出,两只冲上的小妖被击飞。她横步,闪过一记剑击,身体向后一倾,两道剑击在空中相撞,挥拳,又两只小妖被击退。 不行,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卷卷手上动作不停,心里却盘算着,这里至少有一百名小妖,这样打下去她没被杀死也会被累死,不能硬拼,只有逃了! 一记不灵环送出!面前的小妖溃散,卷卷疾行,只要冲出这个死胡同,她就不会限于这么被动了。 “想逃吗?门儿都没有。”带头小妖看出了她的意图,“放箭!” 向左!向右! 卷卷闪身避过,速度却不可避免的慢了下来,糟了! “我说过你太慢了!”带头小妖冲到她的面前,一记膝袭! “啊!”卷捲来不及做出任何应对,直接被撞飞到了墙上,身体疼痛的几乎无法站起来。 “哈哈!我看你还能逃到哪里去!”带头小妖一声令下,“放箭!” 卷卷试图靠着墙站起来,身体却动不了,难道真的要被射成刺猬了吗? 独扇其身! 一道蓝色的身影从屋顶上飞下,人未至扇意先至!天罗扇在半空中一个横扫,飞箭悉数改变方向,落地如雨! “混球!”卷卷听到唐棣的声音,于是放下心来。 扇光闪动,唐棣疾行于妖众之间,竟是开出了一条血路。 好快! 带头小妖皱眉,这个突然冲出的蓝衣少年,看来实力不俗!然而他突然意识到了不对,这个少年竟像是直奔着自己来的! 天罗扇! 唐棣横扇一扫,挡在他身前的小妖被悉数击飞,他陡然加速,扇尖的铁刺泛着寒光,直逼带头小妖! “想杀我吗?没那么容易!”带头小妖拔剑,迎上! 扇和剑在空中碰撞!空气猎猎作响,唐棣催动灵力,将手上力度又加大了几分,瞬间扇意占了上风,生生的把剑压下! 好强烈的杀意!带头小妖被逼的后退了好几步,刚才那一击唐棣是下定了决心要置他于死地,若不是他最后时刻将压力都转移到了剑上,恐怕此时断掉的就不是剑而是他的身体了。 少年,我跟你什么仇什么怨啊?带头小妖心里嘀咕一句,手上同时发招,现在剑断了,但是机会来了!趁这个空当,他必须一击夺回主动权,否则就将被唐棣压制的死死的。 他横移,避开扇击的余波,同时双手出拳,向唐棣攻来。唐棣侧身闪避,一个走位又一扇送出!带头小妖早有预料,身形一偏,用尽全力的一掌噼向唐棣执扇的手! 来不及了!唐棣瞬间做出了判断,既然收手来不及,那只能尽量降低伤害了。唐棣将灵力倾注于整条手臂,以化解这一掌的攻势。因为有灵力的阻挡削弱,他虽生生受了这一掌,手上经脉却是没断! 居然用灵力化解攻势!带头小妖又一次惊讶,将灵力集中在身体某一部分以增加其瞬间的强度,这需要极度充沛的灵力不说,弄不好就是经脉尽断,自爆而亡。他想不明白,眼前的这个少年,为什么要这么拼? 唐棣并不停下,既然手还能用,那就继续打!凌厉的扇意划破空气,带头小妖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连忙做出应对! 但是,晚了!此时的唐棣就像是瞄准了猎物的猎人,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时机!就是这个空当! 带头小妖突然感到背后一股凉意,还没来得及转头,粉碎般的疼痛从背嵴处传来! “啊!”他一声惨叫,背嵴竟是生生的被唐棣给打断了!他再也站不住,直接跪到了地上! 第43页 原来是为了给蒲卷卷报仇吗?他一个膝袭把她击飞到墙上,唐棣就打断了他的背嵴。他冷汗直冒,挣扎着还想站起来。 他感觉下巴被抬起,唐棣的表情冷若冰霜,他身体竟然开始颤抖起来,嘴巴开合着似乎想说些什么,突然脖子一凉,再也发不出声音来… 干脆利落的一记割喉,唐棣推开他的尸体,转身看向震惊至极的妖众。那些胆敢伤害她的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满城追杀(中) “在那里!别让他跑了!”身后传来小妖的叫喊声,追赶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这么快就被发现了吗?桃子一惊,连忙加快了脚下速度。 嗖! 一支箭从他身侧擦过!他仓皇避开,顺势转身,手上开始结印。 落石! 大块的石头从天而降,砸到妖众身上和面前,突然而至的石击打乱了妖众的步伐,被生生砸死的小妖也有! 桃子知道落石只能阻挡他们一会儿,眼下最重要的就是离他们越远越好! 如他所料,妖众很快从落石里摆脱出来,加速向他追来! 桃子很努力的在跑,可是越来越力不从心,他本来就身体就弱,速度比起卷卷他们原本就要慢,这样下去,被他们追上是迟早的事。 果然!他感到手臂突然被一只手抓住,被追上了吗? 他甚至还来不及回头看看自己的手,就立刻做出了应对。不能拼力量,那就只有靠巧劲了!手腕一转,反扣住小妖抓住他的手,同时另一只手出拳,直攻小妖要害! “啊!”小妖痛唿一声,松开抓住桃子的手,飞落到一干妖众里。 桃子气喘吁吁,他体力本就不够,即便是借力打力,对他的身体也造成了不小的负担。而现在虽然解决了一个小妖,但也因为这一耽搁拉近了和其他妖众的距离。 不容他再多想,又一小妖冲上!闪避,反扣,借力甩出!刚解决掉眼前的威胁,另一小妖又向他冲来!那就再来! 不行!太多了!桃子手臂开始不受控制的颤抖,他握紧拳头,递出!又两只小妖被击飞!但也仅限于此了。 手臂又一次被抓住,他已无力再反抗,小妖趁机上前把他压制住,一剑就要噼下! 啪!剑身瞬间断裂,桃子听到声响连忙睁开眼睛,紫衣在半空中宛然绽放,藤蔓从她袖中飞出! 郁李藤! 围着桃子的一圈小妖被阿李的藤蔓击飞,掀起的气流又将他们逼退了好几步! “三姐…”桃子突然觉得自己很没用,在纸鹤上他还信誓旦旦地说要保护阿李,结果到头来他还是要躲在她的身后被她保护着。 “桃子,站起来!”阿李转头朝他笑道,“你要是再不起来,他们可就又攻过来了。” 阿李知道,桃子此时最缺乏的不是力量而是自信,他和卷卷一样一直被保护着,被爷爷保护,被大哥保护,被二哥保护,被她保护,可就是因为这样他一直将自己视为弱者,不敢也不能运用出自己的力量。在菱花宫的幻境里她终于意识到依赖和被依赖都是不可靠的,她依赖二哥,可是那只是她内心的幻影;她被桃子依赖,可是危急时刻她不在他身边。只有自己,能凭藉的,只有自己的力量! “三姐!”桃子抬起头,惊讶的看着她。 “你不是说要保护我吗?”阿李看着他,“那我们就一起杀出去!” “嗯!”桃子重重的点头,站到她身后。我可以!我可以保护我的家人! 被暂时击退的妖兵重整旗鼓,将他们团团围住一拥而上。 阿李出击! 藤蔓肆意的飞舞,所及之处小妖被悉数击飞,挤满小妖的街道竟被她清理出了空当! 桃子设防! 落石从天顶落下,在他身前堆积成一道石壁,阻挡了试图冲上的小妖的攻势。 “趁现在!我们快跑!”阿李趁着前方的路口露出了空当,和桃子疾沖而出! 嗖!嗖!嗖! 连续几支箭突然破空射来,将他们彼此分离, “三姐!” “桃子!” 路口一瞬间露出的空当顿时被更多的妖众填补,而且桃子筑起的石壁同时也被攻破。 无路可退!他们靠着彼此,被数百名妖众包围! “你们已经逃不掉了,束手就擒吧!”妖众里发出一声喊叫。 他们对视一眼,心下瞭然,既然如此,那就奋力一搏吧! 暗香浮动。 藤蔓从地底冒出,香气四溢的白花绽放其上,空气中瀰漫着馥郁的花香…开始有小妖倒下,一个,两个,好多个… “这花香有毒!快点打断她!”有小妖屏息奋力喊道,带头挥着大刀冲上! 荆棘。 脚下突然生出荆棘把自己的脚勾住,挥刀小妖沖得太快,由于惯性剎不住脚,重重的摔倒了地上。 怎么可能?树灵蒲李不是在施法吗?怎么还能同时放荆棘绊倒他呢?他疑惑不解,抬头看到了站在他面前的蒲桃。 “什么黑翼追杀令,连我们的身份都弄错了。”蒲桃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我可不止是石灵而已啊!” 还没等挥刀小妖回答,石头砸下,桃子转身,搞定! 这是…被围攻了吗?桃子看着逐渐向他逼近的妖众。不行,我不能让他们打断三姐,那我只好把他们都引开了。 “啊~”桃子挥拳,不中,右手再挥拳,还是不中。 看来手已经没有力气了,他试着握紧拳头,又松开,突然寒光一闪,一剑噼下,他一惊,闪身躲避。 这下可好,他手臂没有力气没法做出反攻,小妖们每只朝他砍一剑,他只能躲,避,躲,避,… 三姐,你还没好吗?他看一眼阿李,仍然没有要结束施法的意思。好吧,那只好再躲,再避,继续躲,继续避…… 不够,还不够。阿李眉头紧蹙,释放出更多的灵力,越来越多的白花开出,街道上,城墙上,悉数被馥郁的香气笼罩。 小妖们似乎厌倦了这种躲猫猫的打斗,突然改变了战术,将剑一齐向蒲桃砍下。 不是吧!这要是同时被砍这么多剑,石头都要碎成渣了好吗? 雪步! 桃子用力一蹬,脚步凌空往上跳了起来。手不能用,但他还有脚啊。在雪山里他见过白纯在雪上行走,他不明白为什么她步履轻盈若雪,而他的脚步却如此笨重。于是他反覆思考,反覆试验,终于明白了一点。 将重心上移,调动灵力于胸中,脚步就变得轻浮,这个时候再藉助空气的浮力,保持身体的平衡,就能做到凌空行走! 但是要走出雪步,无疑需要精神的专注和充沛的灵力,桃子知道自己只能再撑一会儿,三姐,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还差一点!阿李用心神感受着不断开出的白花,她知道暗香浮动不足以让所有的小妖失去意识,但是她没有机会停下再发第二招,此刻她能做的就是让花开得更多,形成暗香浮动阵,一次性将妖众全部解决! 第44页 就差一点了!她感应到最后一朵白花正在缓慢的绽放,只要这朵花完全盛开,暗香浮动阵就能形成了! 一只小妖却在此时挥剑向阿李砍下,桃子自顾不暇,而阿李正在施法的最后阶段,如果此时被打断,那就意味着功亏一篑! 啪!清脆的鞭声响起,挥剑小妖低头一看,身体不知何时已被鞭子贯穿,他甚至还来不及喊叫,就被扔到了地上,再也没能起来。 完成了!阿李睁开眼,暗香浮动阵形成,白花释放出浓郁至极的芳香,妖众们被困在阵内,无处可躲,花香被他们吸入体内,瞬间麻痹了他们的意识。他们挥舞着武器的手无力的垂下来,跪下,然后倒地再也没有起来。 “三姐!”桃子从半空中跑下,来到阿李的身边。暗香浮动阵让所有的妖众都失去了意识,他们成功了! 阿李笑着看着桃子,继而抬起头,虽然她当时不能移动,但是她感觉得到,在最后的时刻,要不是他的一记鞭击解决了那个挥剑小妖,她的阵法根本不可能完成。 崇崎站在屋顶上,居高临下,嘴角一勾,“满城花开啊,美哭了。” ☆、满城追杀(下) “这是…暗香浮动,是三姐的招式,太好了他们都没事。”卷卷看见了城墙上开出的白花,开心的说道。 “月出之时就要到了,我们得快点赶到城中去和他们会合。”唐棣抬头看看向晚的天色,加快了脚下的脚步。 “可是…”卷卷看着前方路口冲出来的一队妖众,“我们好像又被包围了。” 他们停下了脚步,后面的小妖还穷追不捨,结果前面又一队小妖冲出来,没办法,只好一路打过去了。 啪!一记鞭击!小妖像糖葫芦一样挨个被贯穿,崇崎将鞭一抽,立刻滚落了一地。 “好厉害啊!”桃子惊嘆道,小妖接二连三的倒下,所行之处畅通无阻。 “想学吗?我可以教你啊。” 崇崎笑道,挥鞭,又是一串糖葫芦,就算力量只剩下一两成,对付这些小角色还是绰绰有余的啊。 “不要!”阿李几乎是下意识的脱口而出。 “你误会了,”崇崎明白她在想什么,轻笑道,“魔血只能认定一次,我已经认定你了,不会再有其他妖灵。” 这话听起来倒不像是解释了,阿李眼帘微垂,缄口不语。 “崇崎哥,我们为什么要在月出之时到达城中啊?”桃子有些听不懂他们的对话,但是气氛突然变得…很奇怪。 “这个啊,”崇崎从刚才的思绪里恢復过来,“因为这里是月出城。居住在这里的人们日夜颠倒,白天他们用来睡觉,月出之后才出来活动,因此在白天这里就是一座空城,各路妖魔各种肆虐也不足为奇。” “可是,”桃子还是疑惑,“月出之后小妖们就不会继续追杀我们了吗?” “那是因为在这座城里,”崇崎回答道,“如果月出之后还释放出妖气的话,就会灰飞烟灭。” “这么说,月出之后我们就安全了?”桃子问道。 “没错,”崇崎看似随意一挥鞭,一干叫嚣而来的小妖飞起,再重重的落下,“无论妖魔都不会在月出之后再使用法术,否则就会在月夜下…” “化身为狼?”桃子好奇问道,以前爷爷为了不让他半夜不睡觉跑出去,可没少这么吓他。 “…是灰飞烟灭,”崇崎说道,突然停了下来,有些警戒的看着空荡的路口。 “崇崎哥,怎么了?”桃子见他停下来于是问道。 他盯着悄无一人的路口,然后笑道,“狼来了。” 独扇其身! 唐棣手腕一转,天罗扇划出半圈,掀起的气流从扇沿扩散开来,攻击半径之内的小妖悉数被击飞。 还不等他收手,后面一波的小妖立刻一涌而上,那些死去小妖的尸体竟然被他们当成了垫脚石,距离一下子被拉近! 居然这么兇残!唐棣皱眉,这样看来远战是不可能的了,那就只好近身肉搏。只是,他担心她承受不了这么高的战斗强度,带头小妖的膝袭再加上城墙的撞击,他知道她的身体已经有些吃力了。 卷卷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她回头对他一笑。 唐棣也笑了,一个笑就是信任,就是不用解释。 不灵环! 卷卷疾步,沖入,旋转,一圈小妖倒下。一口大刀砍下,卷卷举环一挡,刀碎,顺势将环带下,妖亡。 唐棣开始走位,瞄准空当,扇出,寒光一闪,小妖纷纷倒地。他持扇穿梭于妖众内,百步不留行。 嗖! 忽然一箭射来! 向左! 唐棣立刻做出预判,身形一偏,正好躲过。射箭小妖一射不中,立刻箭再上弦,趁唐棣还没注意到他,一支冷箭射出! 唐棣将计就计,一个横移,箭直接穿透了在他身前的一个小妖!很好,这就是他想要的。杀错了……射箭小妖知道这下糟了,他的动作向其他小妖传达了一个错误讯息。果然,小妖们突然都停下了动作,竟然开始自相残杀了吗?对手就这么强大吗? 唐棣目的达到,他就是要他们妖心涣散,现在他要做的就是再来一记重击,强大到让他们开始怀疑人生! 他向射箭小妖疾沖,扇出!小妖顿时被击飞到了半空。他看着妖众开始动摇和隐隐透出惧怕的眼神,知道只要这一击完成,剩下的妖众就将是一盘散沙,不足为惧。 射箭小妖已无力挣扎,呆呆的被击飞到天空,突然他眼里开始大放异彩,兴奋的喊道: “是大王!大王来了!”而后跌倒在地。 但这已无关紧要了,小妖们听到了他的唿喊,如起死回生一般,顿时精神抖擞,失去的斗志一瞬间回来了,既然大王来了,你们还能往哪儿跑呢? 妖众们叫喊声喧天,一拥而上,前赴后继! 这下难办了,唐棣退到卷卷身边,一群拼死的妖众要怎么对付?除非把他们口中的大王先解决掉。 “这么强烈的妖气和刚才那些小妖都不一样,看来是很厉害的敌人。”阿李看着空无一人的路口,突然说道。 “你也发现了,”崇崎握了握手中的恣戾鞭,“的确是有些麻烦呢。”如果以他的全部实力,打十几个都是分分钟的事,可现在他的力量只有一两成,而且…还有后顾之忧,还真是有些悬呢。 “是什么敌人?”阿李问道。 “水有罔象,丘有峷,山有夔,野有彷徨,泽有委蛇。”崇崎一一道出,“月出城外就是莽苍之野,敌人是魔界五大灵兽之一的彷徨。” 他话音刚落,一头巨兽咆哮着越过屋顶,疾沖而下,掀起的气浪几乎让空间都随之震动起来! 桃子一边闪避,一边回头看他,只见一只庞然大物,目光兇狠无比,恶狠狠的瞪着他们。他再回头时,看到的已是彷徨的人形,只是那依旧兇恶的眼神,让他莫名一颤,荒山野狼般的眼神,大概就是这样吧。 第45页 啪!凌厉的鞭声斩断风声噼下!崇崎几乎是在他落到地面的瞬间就发动了攻击!久战对他尤其不利,他只能速战速决! 彷徨灵巧避过,虽然他的真身是只庞然大物,身体却是出乎意料的灵活,不止如此,他不但避过,更是用手接下了这一鞭! “堂堂魔界司命”彷徨嗤笑道,“竟然弱成这样。崇崎,你的命今天我收了!”他话音刚落,手上利爪突现,寒光一闪,向崇崎逼来! 崇崎横移,利爪从他身侧擦过。彷徨见一击不中,立刻转向,改从他背后袭击!崇崎下意识的侧身一避,同时鞭出,重重的一记鞭击,彷徨被打中,被逼的踉跄后退了好几步! “你找死!”崇崎眼眸暗沉,一字一句道,不知为何带了些愤怒。 “那又如何?”彷徨依旧叫嚣,“你以为你还是百年前的崇崎吗?只要我杀了你,我就是新的魔界司命,拿命来吧!” 利爪快如闪电,锋利如白刃,崇崎却比他更快,恣戾鞭如灵活的蛇将彷徨的招式一一破解,游刃有余。 啪!又是一记凌厉无比的鞭击!彷徨被迫停下了攻势,身上已经是伤痕累累,鞭击割破他的衣服,穿透他的血肉,妖血从伤口里渗出。 崇崎抬头,天色已开始灰暗下来,很快就是月出之时! “哼!”彷徨仍不死心,“崇崎,看来是我小瞧你了。可是,我杀不了你,却可以杀你的妖灵!”他突然出爪,白森森的令人联想到黑暗中的獠牙,阿李正在对付小妖,感受到了强烈的杀意,回头就看到锋利的利爪正划破空气向她袭来! “三姐!”桃子一声惊唿,却是没法阻止彷徨快如闪电的爪击! 嗖!恣戾鞭飞出!以她为圆心,一圈横扫!利爪应声齐根折断,彷徨痛唿不已,后退几步。崇崎站在她面前,抬头望天,敛去了身上的魔息。 “呵,你现在已没有武器,我看你还怎么嚣张!”彷徨狰狞着脸庞,另一只手利爪突出,飞快向崇崎逼近! 太快了!阿李做出预判,按这样的速度,在月出之前崇崎就会被彷徨的利爪穿透!阿李来不及多想,调动灵力手中郁李藤就要飞出! 感觉到了她的气息变化,在她就要出招之前,崇崎突然握住了她的手。阿李一愣,灵力由于分心瞬间散去,崇崎看着她突然笑了,月光于这一刻照耀在他的脸庞上,阿李有些恍惚的错觉。 月出!利爪在就要接触到崇崎的前一瞬突然停下,月光仿佛纯白的火焰肆意燃烧着彷徨的身体,妖气从他的身体里瀰漫出来,继而灰飞烟灭! 阿李回过神来,立刻抽出自己的手。 奇怪,我怎么会有这样的错觉呢?她心绪复杂。 天马行空! 竹马载着唐棣和卷卷飞上了天空,三路的小妖围攻,硬拼一定只有死路一条,现在只要飞到城中,他们就能得救! 就差一点,就差一点点了!卷卷坚持着,她消耗了太多灵力,虚弱的仿佛下一秒就要晕倒,但是现在千万不能放弃!下面是严阵以待的小妖,要是现在掉下去一定尸骨无存!一定要飞到! “卷卷!”唐棣看着她苍白的脸色,着急问道,“你怎么了?”他的声音渐渐模煳… 真的坚持不住了…卷卷无力的倒进他的怀里,只差一点点,就能到城中了…她觉得意识越来越模煳,可是,为什么好像灵力渐渐在恢復,身体渐渐好像有力气了?她睁开眼睛,看到的是唐棣近在咫尺的脸庞,白皙的额头,长长的睫毛,还有…有些灼热的唿吸,她突然意识过来!她居然在和他…亲吻! 竹马降落到地面的瞬间,月出之时,万家灯火在此时亮起,他睁开眼,她低着头不敢看他,脸色绯红。唐棣看到她这般模样,不禁失笑。 卷卷听到他的笑声抬起了头,对上他满是笑意的眼睛,刚开口想说些什么,却被他轻按住了唇。 “叫我的名字。”唐棣温柔的看着她,卷卷觉得自己的身影映在他的眼眸里无比清晰。 “阿…棣。”卷卷像是受了蛊惑一般,自己也不知道为何会这般叫他。 唐棣似乎很满意她这样唤自己,他笑意更深,目光更加肆意的落在她脸上,仿佛想从她脸上找到更多。 卷卷觉得他的视线灼热的要将她烤焦了一般,她脸色更红,不敢再看他只想赶快逃离,她转身像一只小鹿一样慌张的跑掉。 “真是笨蛋。”唐棣看着她突然跑走的背影,嘴角浮起温柔的笑意。 唐棣正准备要去追上她,却感觉到了另一道向他投来的目光,他转头望去。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灯火阑珊处,正立着一个蓝衣女子。 ☆、花市灯如昼 卷卷一个劲向前跑,根本不敢回头。天哪,自己刚才都做了些什么?她一回想就整个面红耳赤,连忙用力的摇头。 桃子就看到卷卷一边摇头一边奔跑,脸红的快要滴出血来,他连忙叫住她:“卷卷!你没事吧?” 卷卷一直低着头,突然听到桃子的声音一下子抬起头来,就看见崇崎、阿李和桃子纷纷在看着她。 真是丢脸死了!她的内心简直万马奔腾,脸上却笑着说:“你们都没事啊,那真是太好了!哈哈~哈哈~” 没有人笑…… 啊!!!卷卷知道自己现在看起来就像白痴一样,简直想挖个地洞直接钻进去! 阿李握住她的手,一脸担忧的看着她:“卷卷你怎么了?哪里受伤了吗?脸怎么这么红啊?” “三姐,”卷卷扑进她的怀里,闻到她身上熟悉的甜香味,心绪开始平和下来,她摇头,“我没事,就是想睡觉了。” “我也想睡觉…”桃子其实也很累了,现在听到卷卷这么说困意顿时袭来。 阿李温柔的摸摸她的头,说道:“那我们就去客栈投宿吧,对了卷卷,唐棣呢?他没和你在一起吗?” 卷卷一听到这个名字整个就不淡定了,她支支吾吾道:“我不知道,三姐,我好睏好睏,我先走啦!” “卷卷等我,我跟你一起!”桃子追上她,他现在只想快点好好的睡一觉。 “你们…”阿李看他们一下子跑掉,刚想去追,脚下不防被一绊,一下子重心不稳就要摔倒。 “小心。”崇崎及时接住她,笑道:“你这么容易摔倒,没我在你身边可怎么办呢?” 阿李立刻离开他的怀抱,就算再温暖,但她知道那不是她所迷恋的温度。 “我不需要,”她开口道,“就算摔倒了,我也可以自己站起来,我一个人就可以。” “你为什么要这么坚强?”崇崎定定的看着她:“你应该被保护,被珍藏,不应该承担这么多。” “你根本就不懂一棵树是多么傲然和独立,”阿李看着他,“我不需要被保护,我要承担的责任正是我最珍视的东西,所以我甘之如饴。” 第46页 “或许吧,我不懂你的骄傲,”崇崎望着满目的花灯,嘴角上扬,“但是我知道,从我看见你的第一眼开始,你就是我这一生最珍视的东西。以前我说过,我想住进你的心,现在还是,以后也是。” “崇崎,你不要再白费功夫了,我的心早就容纳不下其他人,我不可能喜欢你的。”阿李不想让他对自己还有所期待,她的执着和热情只属于二哥,即使他不在她身边。 “未来的事情谁知道呢?”崇崎笑着看着她,“路途还这么远,你还离我这么近,我可以一直等你。我讨厌等待,可如果是等你,我的每时每刻都不虚此生。” 阿李撇过头不再看他,她知道自己说服不了他干脆就不再说话。街上灯影幢幢,张灯结彩亮如白昼,她却没有心情欣赏。 “这位姑娘,我看你面有忧色,心内郁结,要不要给你算上一卦?”一个道士打扮的人突然叫住她,他面前的卦摊上挂着几个明亮的花灯。 “不必了,”阿李客气的拒绝他,“我要去客栈找我的家人。” “姑娘等一等,”他叫住正欲离开的阿李,看了看她空无一物的双手,“姑娘你手上并没有花灯,如何去客栈啊?” 这次轮到阿李疑惑了,“什么花灯啊?” “困死了,我要睡到明天中午再起床…”卷卷睡眼惺忪,穿过热闹的人流和灿烂的花灯,直接向客栈走来。 “我要睡到明天晚上…”桃子打着哈欠道。 “懒虫,那我就明天中午去叫醒你。”卷卷微偏过头,半眯着眼看着他笑道。 桃子也偏着头看着她笑。 “两位,请留步。”一道声音在他们面前响起,他们停了下来,因为一条手臂横在他们跟前拦住了去路。 他们抬头,一个精壮的汉子正带着笑意看着他们:“两位有花灯吗?” “什么花灯啊?我们要去客栈。”卷卷不解的看着他。 “没有花灯的话,不好意思,你们不能进客栈。”汉子客气的笑道。 “没关系,我们看的见的。”桃子看了看他身后黑灯瞎火的客栈,心想这里的人可能晚上视力不太好。 “两位,”汉子再次把他们拦住,语气却是有些强硬了,“这是月出城的城规,晚上想要进客栈,必须要有花灯。” “这是什么奇怪的规定啊?”他们有些不耐烦了,连睡个觉都这么麻烦。 “因为圣纯的月光保护着我们不受伤害,所以我们月出城,最重要的城规就是,”汉子脸上带着尊崇和敬肃之意,“月夜不可辜负。” “所以你不会让我们进去了是吗?” “是。” 卷卷不淡定了:“你不要逼我啊,我现在很想睡觉,要是不能睡觉也许会打人的。” 汉子抬头看了看月色,幽幽道:“姑娘你别冲动啊,要是一不小心灰飞烟灭就不好了。” 什么破地方啊!白天被追杀!晚上还不让睡觉啊! 卷卷心里不住的怒吼,瞪着汉子咬牙切齿道:“花灯在哪里?” 汉子仿佛对此司空见惯,从容道:“这街市上所有的活动,无论是下棋、投壶、猜谜、作画、跳舞,只要能在一项中拔得头筹,就能得到一盏花灯。” 桃子嘆了一口气:“我感觉今晚要露宿街头了。” 卷卷撇撇嘴:“不是有跳舞吗,我可以去跳舞啊。” “你认真的吗?”桃子有些惊讶的看着她,“我还是去找找哪里可以睡觉吧。” “其实今晚月色甚好,两位想要欣赏一整晚的月光也是一件美事啊。”汉子看着这对姐弟揶揄道。 于是他们的脑海中就浮现出这样的画面,月光下,一只绿色一只粉色的糰子蹲在街边,冷风吹阿吹~ 两人不约而同的打了个寒颤,从想像中清醒过来。看来是被鄙视了啊,他们对视一眼,刷刷将目光射向了那个汉子。 “那要让你失望了,我们今天非要到客栈睡觉不可!”卷卷直视他的眼睛,输什么也不能输了气势! “那我就等两位的花灯,”汉子完全不为所动,“还有,一盏花灯只能通过一个人。两位如果都要去客栈的话,是需要两盏花灯的。” “我们不是得几盏花灯的问题,而是要睡几间客栈的问题。”桃子一脸的自信,抱手看着汉子道:“到时候只怕你们客栈不够用。” 他说完,及其潇洒的转身,直接拉着卷捲走掉,留下汉子一个人风中凌乱。 “桃子,你怎么突然那么有信心啊?”卷卷也是被惊讶到了。 “我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被他嘲笑吧,”桃子看着她,眼神坚定,“卷卷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 卷卷有些感动,桃子居然会这么维护自己。等一下,好像哪里不太对啊。 “桃子,”卷卷心里有了一个猜想,“你不会想让我一个人赢那么多花灯吧?” “怎么会,我会帮你加油的。”桃子理所当然说道。 卷卷听到前半句刚松了一口气,结果… “走吧,我想睡觉了。”桃子催促道。 “哪里是跳舞的地方啊?”卷卷左顾右盼,突然他们两个不约而同的睁大了眼睛,前面有一个流光溢彩的花灯,不但比其他的花灯大更是精緻许多,要是拿到了这个花灯,估计今晚客栈可以轮着睡个遍。 “两位想要什么?”一个中年男子,衣着谈吐皆不凡,看他们走近于是问道。 “我要它!”他们目光灼灼的指着那个花灯说道。 中年男子错愕了一秒,随即笑道:“那两位请坐吧,这鱼龙花灯是今日的最高奖品,只要两位能拔得头筹,这花灯就归你们所有了。” “这样啊,那需要比试什么?”卷卷看时,台上有一张圆桌,放置着十几把椅子,每个座位上是一个倒扣的瓷碗,不知里面放了什么。 “两位坐下自然就知道了。”中年男子笑道。 卷卷和桃子坐下,正好一桌坐满,中年男子发令道:“比试开始!” 众人纷纷把面前的瓷碗掀开,里面的东西千奇百怪,有的是酒杯,有的是玉佩,有的是弓箭,各式各样。 “我来看看我这碗里是什么?”桃子掀开面前的瓷碗,展现在眼前的是一盘精緻可口的糕点。 “我的是灯盏糕诶!卷卷,你的是什么?”桃子扭头看她。 “为什么我是芍药花啊?”卷卷看看自己桌上的花,再看看桃子的,满脸不开心,“我也想要吃的。” “桃子我跟你换吧,”卷卷把瓷碗拿到他面前,“灯盏糕,快到碗里来!” “才不要!”桃子直接拒绝她,拿起一块灯盏糕就开始吃起来。 第47页 卷卷也拿了一块,两人一边啃着糕一边看着其他人的比试。 只见那个拿到酒杯的人站起来,向拿玉佩的人致意,于是拿玉的人也站起来。 拿酒的那人说:“绿蚁。” 拿玉的那人回道:“青莹。” 中年男子沉思片刻,笑道:“这一局拿酒者胜。” 于是拿玉的人带着玉走下了台子,桌上空出一人。 卷卷和桃子什么都没听懂,就听见他们总共说了四个字,然后拿玉的人就自己下去了。 坐在他们旁边的人开始议论道:“绿蚁新焙酒,这绿蚁两字自然就暗指美酒,且生动自然。而青莹二字,由充耳以青,尚之以琼莹一句中化出,指的是女子的玉石耳饰,与玉佩之意仍有相距,自然是绿蚁二字更胜一筹了。” “桃子,你懂吗?”卷卷偏过头问他,看他似乎听的很专注的样子。 “恩,”桃子点点头,又拿起了一块糕,“他们都在瞎扯。” 噗!卷卷被一口糕噎到,“你…说什么?” “二哥说过,不管是诗词歌赋还是笙箫曲调,如果让人听不懂,那就是瞎扯。”桃子一副理所当然的口吻答道。 卷卷点点头,突然想到,这里的人会不会眼睛都不太好啊,一到了晚上不是眼瞎就是瞎扯…… 大概过了五、六轮,他们一边吃着糕一边听着他们瞎扯,突然一个拿弓的人朝她这边一指,稳稳的停在了桃子身上。 “这位小兄弟,能否赐教?”拿弓的人客气问道。 “可以啊。”桃子站起来,粉雕玉琢的脸庞透着几分认真,竟让人有些移不开眼。 “惊弓。”拿弓的人说道。 “灯盏。”桃子毫不犹豫的回道。 中年男子走过来,宣布道:“这一局小兄弟胜。” 拿弓的人也没有异议,拿着弓就下台去了。 旁边的人又开始议论道:“惊弓二字之后只能接坠鸟,满是晦丧之气,而这位小兄弟对的灯盏,后面一字双关,既指他拿到的灯盏糕,又指这鱼龙花灯的灯盏高,贴切又大气,自然是更高一筹啊。” 卷卷看着桃子,有些艰难的开口道:“桃子,你是在瞎扯吗?” 桃子狡黠一笑:“他说两个字,那我当然也要说两个字,我拿到的是灯盏糕,不说灯盏还能说什么?” “原来这么简单啊,”卷卷恍然大悟,看着头顶还在转动的鱼龙花灯,咬一口糕,“看来要赢花灯也没那么难嘛。” “这位小兄弟,你出局了。”中年男子突然看着桃子说道,“你的比试物品已经耗尽,不能继续进行比试了。” “这个灯盏糕不能吃吗?”两人异口同声问道。 “能吃…”中年男子扶额,“可是你们总不能把它吃光吧,那还说什么啊?” “你不早说。”两人齐声抱怨道。 这还用说吗?中年男子无语。 “卷卷,接下来看你的了。”桃子说道。 “没问题,”卷卷此时很有心得,“你先在桌上趴一会儿,等赢了我叫你。” 桃子趴在桌上,对她一笑。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卷卷觉得他的笑容有些虚弱。 还不等她细想,就听到有人向她发起了挑战。 她站起来,对方拿的是一颗黄梅。 “五月天。”手拿黄梅的人说道。 “一芍药。”卷卷回答,既然对方说的是三个字,自己再加一个字总是会的。 中年男子说道:“这一局小姑娘胜。” 旁边的人开始议论道:“五月黄梅天,那人正是用了这个典故,只是一芍药何等自然,三字拆分竟都通顺,难怪要惜败了。” 卷卷知道他们都在瞎扯,干脆就不再去听他们讲。 又一个人站起来,手拿几粒红豆。 “遥寄数枝春。”拿红豆的人说道。 “送你一芍药。”卷卷也不含煳,脱口而出。 中年男子点头:“这一局小姑娘胜。” 最后一个挑战者站起来,手拿酒樽。 “举杯悽然向明月。”拿酒的人说道。 “不如送你一芍药。”卷卷一边摇晃着手中的花一边说道。 中年男子点头笑道:“这一局仍是小姑娘胜。那今日的鱼龙花灯就归这位小姑娘所有了。” 卷卷兴奋的从他手中接过花灯,仔细的打量一番,玉壶光转,将她的脸映的明亮无比。她视线一转,就发现满街的花灯不知何时都变了样子,整齐的排列在道路两边,直通往灯火通明的客栈,仿佛一条璀璨的光毯从她站着的台下开始延伸,就等着她踏入。 “喜欢吗?”唐棣的声音在她耳边温柔的响起。 卷卷怔了一下,转头就看见他看着她的眼里闪烁着的微光。 “这些花灯,都是你赢来的?”卷卷有些惊讶。 唐棣笑着点点头:“可惜时间不够,不然我一定为你收集到万家灯火。” “为什么要送我万家灯火啊?”卷卷看着满目的花灯,美不胜收。 “因为我答应过你啊,”唐棣凝视着她的脸,“我说过要送你天上人间所有的星星,万家灯火就是人间的星星。” “你什么时候说过?我怎么不记得?”卷卷仔细的回想了一下,还是想不起来。 “笨蛋,你只是忘记了,”唐棣看到她凝神思考的可爱模样,忍不住发笑,“那你喜欢吗?” “恩。”卷卷开心的点点头,“我喜欢,好喜欢好喜欢。” 唐棣看着她的笑脸也笑了,那一刻他真希望时间就此停住,永远停在她被灯光照亮的脸庞上,停在她明亮无比的笑容上,这是他一生中最想珍藏的时刻。 ☆、月明方诸 “三姐!”卷卷一转头就看到阿李和崇崎朝他们走来,手上各持一盏花灯。 阿李看见满街的花灯,有些惊讶,再看到卷卷手里拿着的鱼龙花灯,更惊讶了:“这些花灯?” 卷卷笑道:“对啊,都是我的。” 唐棣看着她但笑不语。 阿李原来还担心他们进不了客栈,现在看来自己真是想太多了。 “对了,桃子呢?” “哦,他在桌上睡觉呢。”卷卷回头看到桃子在桌上睡得很沉,“居然这么快就睡着了。” 阿李走到他身边把他叫醒,桃子睡眼惺忪,脸上是刚睡醒还未消散的红晕,睁开眼看到阿李,于是笑着唤道:“三姐。” “我们去客栈再睡,”阿李温柔对他笑道,“这里夜风太大,会着凉的。” “恩。”桃子温顺的点点头,从椅子上站起来,半靠在阿李身上。 他们踏入流光溢彩的花灯阵里,向着灯火通明的客栈走去。卷卷看见崇崎手里拿着的花灯,开口问道:“崇崎哥,你的花灯是从哪里得来的啊?” 第48页 崇崎对她笑笑:“我这个是人家送的。” “我才不信,”卷卷鼓起嘴嘟喃道:“哪里有这么好的人家啊?”她的鱼龙花灯可是来之不易,她可是用一芍药打败了那么多人才得到的。 “可是就是有这样的好人家,”崇崎戏嚯的看着她,“别说是一盏,一街的花灯都愿意送的。” 卷卷脸色一红,低头转着手中的鱼龙花灯不再说话。 “夜风太大了,不要说话。”唐棣走到卷卷的另一边,阻隔了崇崎的视线。 崇崎立刻明白过来,笑意更深,他是不想让卷卷低头娇羞的样子被自己看见。 他们走到客栈门口,那个精壮的汉子看他们的眼神整个都不一样了。 “怎么样啊,”卷卷转着手中的鱼龙花灯,一脸嚣张道:“我早就说了,我不是拿不拿花灯的问题,而是拿几条街的问题。” “是,姑娘厉害,”汉子看着她狐假虎威的模样,干笑道:“得到这么一位灯神帮忙,今晚的客栈姑娘随便挑。” “灯…神?”卷卷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是啊,你身边的这位公子几乎把所有项目的花灯都赢过来了,还不能算是灯神吗?姑娘好福气啊。”汉子尊敬的向唐棣致意。 卷卷听到他的最后一句话,心里一动,低头嘟囔了一句:“我睡觉去了。”就跑上了楼。今天还真是累啊,她一沾到床就沉沉的睡着了。 第二天是个好天气,风和日丽。卷卷坐在桌边,看着空空如也的街道,不由疑惑道:“怎么今天没有小妖来追杀我们啊?” “他们的大王昨天刚死,可能今天放假了吧。”崇崎回答道。 “这样啊,”卷卷点点头,“看来魔界五灵兽也不是很厉害嘛,委蛇和彷徨这么容易就杀掉了。” “别想的这么简单,”崇崎摇摇头,“委蛇是因为有菱花宫的地利,彷徨则是有月出城的天时,接下来的敌人可不好应付,而且夔和峷交情不错,万一我们遇上的时候正好他们正好在串门那就麻烦了。” 说话间,桃子从楼上下来,脸上的红晕却是还未褪去,看起来有些没精打采。 “桃子你终于醒啦!”卷卷看到桃子,于是笑道:“我以为你真要睡到中午呢。” 桃子却是打了个哈欠,似乎还没睡够的样子。 “桃子,你哪里不舒服吗?”阿李细心的观察到他有些不对劲,好像格外的疲累。 “我没事,”桃子说道,“我们可以出发了。” 于是他们乘上纸鹤,在空中飞行。卷卷感觉到脑海里的那个光点不断的清晰,仿佛有种神秘的力量在指引着她往那里靠近。 拯救村子的力量,也是让六界趋之若鹜的力量,卷卷不知道那会是什么,但是她知道自己在不断的朝那里靠近,只要找到它,他们就能回到蒲村,然后永永远远在一起。而且她还想邀请他来村子里玩,也让他看看自己从小长大的地方。 她抱着膝,想到这里转过头看向他,结果发现他也在看着自己。她连忙收回视线,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就听到身后三姐慌张的声音传来。 “桃子,你怎么了?”阿李轻摇着桃子,他满脸通红,仿佛窒息一般的晕厥过去。 卷卷连忙跑到桃子身边,叫了他几声,没有回应,她抬头问阿李:“三姐,桃子是不是今天忘了吃药了?” “没有,”阿李摇头道,“他的药一直没有停。” 崇崎开口道:“在天空上他的唿吸会更困难,先降落再说。” “卷卷,哪里有城镇?”唐棣一边操纵着纸鹤一边问道。 “再往东边飞,”卷卷闭眼搜索,说道:“那里有城镇,叫若盈城。” 她话音刚落,唐棣迅速的调整好方向,低空飞行,他们已能看到连绵的远山和清澈的湖水,在这之间耸立着一座城池,若盈城。 水是眼波横,山是眉峰聚,欲问行人去哪边,眉眼盈盈处。若盈城处于山水之间,故以此得名。现在他们就站在眉眼交会处,却没有心情欣赏什么奇山异水。 桃子的脸色红的似乎要滴出血来,几乎已处于晕厥状态,唐棣询问了一个路人医馆的位置后,他们直接朝着医馆前进。 卷卷一进门,就看到一个蓝衣女子,正坐在桌前,听到他们的声响抬起了眼眸,果真是一寸横波剪秋水,眉眼盈盈。 “水颦?”阿李看清她的脸,有些惊讶道。崇崎却是微不可闻的皱了皱眉头。 唐棣认得她,在月出城的时候,他曾见过她站在灯火下,只是她怎么会这么快又出现在这里? “你们都认识吗?”卷卷看他们三人的反应似乎对这个蓝衣女子并不陌生。 水颦的视线从他们身上一一扫过,然后站起来看着阿李笑道:“蒲李,好久不见。” “你是这里的大夫吗?”阿李现在可没工夫和她叙旧情,“我弟弟晕倒了,情况很严重。” “先把他放到床上,”水颦开始为桃子诊治,“脸色涨红,唿吸短促,脉象极为沉浮,迟而其柔,这是过度劳累,虚脱而导致身体反噬的迹象。” 水颦抬头看着阿李道:“他做了什么很拼命的事情吗?身体已经严重的吃不消了。” 阿李看着桃子,点了点头:“我们昨天刚经歷过了一场追杀。” 水颦颔首,“这就难怪了,他本来身体就弱,又经过高强度的打斗难怪会虚脱了。” 唐棣敏锐的注意到,她的脸上没有任何惊讶或害怕的神情,听到一场追杀还能如此无动于衷,这个人一定不简单。 “你有办法救他吗?”阿李急切的问道,她从没想过凤尾草液也会失效,桃子的病情已经越来越严重了。 “办法是有,”水颦依旧冷静的说道:“只是我缺两味很重要的药材,你们能拿到的话我就能救他。” “哪两味药材?”阿李问道。 “铅华石和方诸水。”水颦说道,“铅华石在这座山的深处才有,通体雪白没有杂质;方诸水则是这条河里方诸的壳中所贮之水,需在月明之夜取水,清澈纯净。我可以稳住他的病情一个晚上,也就是说,你们只有一个晚上的时间拿到这两味药。” “好。”阿李听她说完,转身就要出门去。 “阿李,”崇崎叫住她,“你太心急了,一个晚上你一个人怎么可能拿到两味药。这样吧,我跟你去山上取铅华石,唐棣和卷卷,你们去取方诸水,我们晚上在这里碰面。” 阿李现在只是担心桃子,她点点头,向水颦说道:“水颦,桃子就先拜託你照顾了。” 水颦向她点点头,没有更多的动作,直接坐到床边开始帮桃子施针。 星月皎洁,明河在天,正是一个月明之夜。流水潺潺,卷卷正耐心的蹲在河边一个一个的剥着河蚌。 第49页 “不是这个,”她把一个河蚌扔回河里,又拿起一个,“也不是这个。” “方诸~你在哪里啊?”她站起来朝着河水大喊道,回答她的只有河心溶溶的月亮。 “笨蛋,”唐棣轻敲她的头,“你以为方诸会跟猪一样,叫一叫就跑出来吗?” “那怎么办啊?”卷卷一脸苦恼的看着河边的一滩河蚌,“这些都不是啊。” 唐棣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嘴角一抽。这些河蚌也是可怜,本来在河里游得好好的,硬是被卷卷捞了上来,一个个被扒开了壳在那晒月光浴。 “你还说我呢,”卷卷抱怨道,“你自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什么忙都不帮。” “我在想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唐棣说道。 “什么事情会比救桃子更重要啊?”卷卷不以为然,又继续她的扒壳工作。 “我在想水颦。”唐棣沉思道。 啪! 卷卷一个不小心把一只河蚌的壳给折断了,“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她连忙对这只河蚌道歉道,河蚌□□出的蚌肉不住的颤动,看来是真的很痛啊,“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这就把你送回家去啊。”她小心翼翼的把这只断壳的河蚌送回了河里。 “没事吧!”唐棣听到“啪”的一声,怕她把自己割伤了,连忙检查她的手。 “我的手没事。”卷卷勐然抽回自己的手,扭过头不去看他。 “怎么了?”唐棣疑惑的看着她。 “没有,你继续想吧。”卷卷依旧不去看他。 “呵呵,”唐棣失笑,轻拍她的头,“笨蛋,你不会在吃醋吧。” “吃醋?”卷卷瞄他一眼,又立刻收回视线,“什么是吃醋啊?” “吃醋就是,”唐棣好笑的看着她,“当我说在想其他女孩子的时候,你会不开心。” 卷卷嘟着嘴,一脸不高兴,还是不去看他。 他突然凑近她,亲了一下她粉扑扑的小脸。卷卷一下子愣住了,睁大了眼睛看着他。 “现在开心了吗?”唐棣笑着看着她。 卷卷觉得心里美滋滋的,嘴上却还是嘴硬道:“一点都不开心。” 这么难哄啊,唐棣在心里默默嘆了口气。他让她的眼睛看着自己,认真的说道:“我说我在想水颦是因为我觉得她有点奇怪。我在月出城见过她,而她现在又出现在这里,太巧合了。而且她听到我们被追杀后一点惊讶也没有,我想她如果不是超乎常人的淡定,就是根本知道我们的身份。” “你们在月出城就见过?”卷卷看着他问道。这丫头,唐棣无奈了,根本没抓到重点啊。 “恩,我去追你的时候正好看到她站在灯火下。” “还记得这么清楚…” “……” “你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情景吗?” “……”这段记忆他真的是不记得了啊,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你们都穿蓝色的衣服……” “……”这都能联想到一起啊,他以前真是太低估她的智慧了。 唐棣不给她机会继续讲下去,一把把她抱进怀里,在她耳边轻声说道:“你给我听好了,对我而言,这世上只有两种女人,一种是你,另一种不是你,而我只喜欢第一种。” 卷卷“噗嗤”一声笑了,看着他笑道:“蒲卷卷是独一无二的,我一个人怎么会是一种啊。” 唐棣的笑容有一瞬间的凝固,他望着她笑道:“只要是你就好。” “哎呀,我们得快点找方诸了,”卷卷看着越来越深的夜色,心急道:“要是再找不到就来不及了。” “别着急,我去河的那边看看,你…继续扒壳吧。”唐棣转身往另一边去了。 卷卷仔细的搜索着,忽然发现了一个放光的河蚌,她喜的喊道:“阿棣,我找到…”她话还没说完,不防脚下一滑,咕咚一声就栽进了河里。 “卷卷!”唐棣连忙想拉住她无奈距离太远,连她的衣袖都没抓住。他也不犹豫,跟着跳进了河里。 唐棣在水里搜寻着她的身影,忽然瞥到了她绿色的衣袖,连忙往那个方向游去。他抓住她,卷卷转头看见是他,顿时眉开眼笑,她鼓着腮帮像是一条小鱼,手指正指着一个方向。唐棣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忽然一怔。星星点点的蓝光在河底闪烁着,就像是漫天的繁星。他仔细看时,发现那光是从河蚌一样的壳里发出来的。他顿时明白过来,这些蓝光就是贮存在方诸壳内澄澈透明的方诸水。 卷卷鼓着腮帮,径直向那些光点游去,一棵菜可不会被水淹死。她抓起方诸放入自己的衣袖里,浮到了水面上。 “奇怪,怎么离开了水壳就不开了?”卷卷浑身湿淋淋的,认真的看着眼前紧紧闭着壳的方诸。 “先别管这个。”唐棣把她抱进怀里,催动灵力释放出温度。夜风这么大,衣服要是不马上烘干一定会着凉的。 过了一会儿, “怎么,衣服还没干吗?”唐棣有些奇怪,自己的衣服干了好久了。 卷卷摇摇头,“好暖,再抱一会儿。” “笨蛋。”唐棣笑着亲了亲她的头髮,将她搂得更紧了。 扑通! 一只方诸从卷卷的衣袖里掉了出来。 “壳开了!”卷卷兴奋的喊道。 “恩,烤熟了。”唐棣淡淡的回答道。 ☆、洗尽铅华 夜晚的山显得格外黑暗,月光透过密密的林木只余下一些幽微的光芒,几乎不能照明脚下的路。 但对崇崎来说完全不是问题,他早已适应了黑暗。在地底蛰伏的一百年没有任何光线,那种令人窒息的黑暗,孤独、寂寞和痛苦轮番的侵袭,还有每时每刻的生命威胁,他知道,一口气、一滴水就足以致他死命,他就在这种悬而未决的审判中煎熬,足足一百年。 他忽然蹲下身来,捡起了一块色泽黝黑的石头,用手摩挲着。 “找到了。”他像是在对阿李说又像在自言自语。 “这就是铅华石吗?”阿李借着幽微的月光看向他手中黑色的石头,疑惑道:“水颦不是说铅华石是通体雪白没有杂质的吗?” 崇崎笑道:“那是因为这块铅华石还没被洗过,等洗过以后你一定大吃一惊。” “我去看看附近哪里有水。”阿李转身刚要走,崇崎喊住她。 “等一等,铅华石不是用水洗的,要用金玉靠近它,表面的杂质才能被吸附出来。”崇崎又捡了几块,起身道:“走吧,这些足够了。” “你好像对铅华石很了解?”阿李疑惑道:“你懂医术?” “我不懂医术,只不过正好知道铅华石。”崇崎回答道。 第50页 他感受着手中铅华石的纹理,回忆清晰的在他的脑海中浮现。 “上次的伤都没好,结果又带一身伤回来,真是的。”蓝衣少女有些抱怨,手上却细心的帮他清理着伤口。 “疼疼疼!轻一点!”崇崎疼的脸一皱,顺手拿起桌上的茶杯,四下打量问道:“他还没回来吗?” “回来了又出去了,”蓝衣少女收拾着桌上的药剂,“他去山上找铅华石了。” 噗!崇崎一口茶水喷出来! “你让他受着伤跑到老远的山上给你挖石头?”崇崎笑了出来,“你还真忍心啊。” “不是给我,是给你们。”她有些嗔怒的看着他,“谁让你们老是受伤,药都不够用了!” “知道了…”崇崎拉长了声音。 “你也别想逃,”她瞪他一眼,“等一下你要帮我洗那些铅华石的。” 崇崎皱皱眉头:“洗石头这种事情对你来说不是轻而易举吗?” “可是铅华石不是用水洗的,”她沖他笑道:“要用金玉靠近它,表面的杂质才能被除掉。” “我上哪去找那么多金玉啊?这附近又没有金山。” “出门向东一百二十里有城镇。” “……你还真是早就想好了。” “是啊,”她大方承认,看着他笑道,“你现在出发的话还赶得及回来吃晚饭。” “……给我等着!”崇崎丢下一句话就飞也似的冲出了门。 日影西斜,晚霞漫天,夕阳将天空镀上一层温暖的晕黄。 “我回来了!”崇崎朝着门口喊道。 “这…”她看到崇崎拉回来的一车黄金,惊讶了一下,继而笑道:“你不会是把整个城镇洗劫一空了吧。” “反正会还回去的,”崇崎满不在乎的笑道,“怎么样?这些够不够?” “太多啦,”她笑道:“多的都能扔掉一半了。” “没用的就扔掉吧,”崇崎向屋内走来,“幸好还赶得上吃饭。” “啊!”她突然惊唿起来:“我们刚刚才吃完呢。” “什么!”崇崎不淡定了,“不是说好了等我的吗?” “哈哈,”她眉开眼笑:“骗你的,都在等你呢,快点进去吧。” 崇崎握紧了手中的石头,这些记忆即使隔了一百年依旧温暖如初,他却不敢再去回想。 突然一声唿喊把他及时拉回了现实。 “三姐~”卷卷远远的看到了阿李,挥手唿喊道。 “卷卷你们找到方诸水了吗?”阿李问道。 “恩,”卷卷晃了晃手中的瓶子,笑道:“满满一瓶呢。” “那就好,”阿李松了一口气,笑道:“我们快进去吧。” 桃子依旧没有醒来,水颦听到声响于是站起来,转身问道:“你们拿到铅华石和方诸水了吗?” “都拿到了,”阿李点头:“只是没有金玉,铅华石还没有洗过。” “没关系,石头我来洗。”水颦从衣袖里拿出一包金粉,将铅华石放在上面来回滚动。 “颦姑娘随身携带着这么贵重的金粉吗?”唐棣问她,他对水颦始终有些疑虑,现在更加觉得奇怪了。 水颦怔了一下,看着他说道:“这是很久没用完的。有问题吗?” “没有,”唐棣看着她,礼貌的笑笑,“冒犯了。” 从她的反应倒也看不出什么,只是她的眼神总让他有些异样的感觉。 她低头不再说话,手中的铅华石被金粉洗过,此时已是一块洁白如玉的石头。 不多时药已熬成,桃子喝下后似乎气色平和了许多,阿李坐在床前,看到他脸上渐渐退去的红晕,心终于安定了下来。 “他应该没事了,应该很快就会醒。只是这几日千万不能让他劳累,否则病中反噬就非常棘手了。”水颦看了看桃子的脸色说道。 “谢谢你水颦。”阿李坐在床沿,点头向她致谢。 “没关系,”水颦微笑,“你也帮过我一次,就当还给你了。” 她转头看时,卷卷趴在桌上似乎浅浅的睡着了,唐棣坐在她旁边静静的看着她。感觉到了水颦投来的目光,唐棣抬头,正好对上了她清澈如水的眸子,他朝她客气的笑笑,别开了视线。 水颦走出门外,夜已有些深了,草叶上零露漙漙,她迎着微凉的夜风,走向草木深处。 “你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崇崎听到了她的脚步声,开口问道。 “那我应该在哪里?”水颦站到他身边,反问道。 “回你该回的地方。”他依旧不去看她,说出的字句被夜风吹的冰冷。 “我没有该回的地方!”水颦看着他,有些激动的说道:“崇崎,我再也不要孤单的等待,我要和你一起!” “不可以!”他回答的斩钉截铁,目光冷若冰霜,“有你在我身边只会拖累我。” “你不用骗我!我知道,你是不想连累我,是想保护我。可是崇崎,我已经不再是百年前的水颦了,我已经可以保护自己了!” “好啊,”崇崎淡淡的看着她,“那你证明给我看啊。” 啪! 突然而至的一记鞭击!崇崎皱了一下眉,但只是一瞬,下一秒他横身一侧,同时手快速的探出,竟是直接抓住了凌厉飞击的绳索! 水颦还想挥出第二鞭,无奈绳索被崇崎紧紧抓住根本动弹不得。崇崎调动魔息,藉由离朱索向她反攻,水颦只觉得有强大的力量藉由离朱索传来,握着绳索的手一阵剧烈的疼痛,她再也握不住绳索,整个人被随之而来的气流击飞! 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从她挥鞭到倒地似乎只在一瞬间就完成了。 为什么?就算过了一百年,自己还是这么不堪一击吗?水颦抬头看着他,他没有多余的动作,甚至没有多余的表情。 “你走吧。”他把离朱索丢给她,甚至没有看她一眼。 “崇崎,我不会放弃的,”她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我会证明给你看!” 水颦转身走掉,夜风里她的背影显得格外的单薄无力。 崇崎没有转头,他一动不动,直到完全听不到她的脚步声,他的手开始颤抖。 噗!他吐出一大口血,一下子染红了脚下的草叶。他抬手擦掉嘴角的血迹,开始向前走去。 “怎么了?”卷卷睡眼迷离的看着突然停下来的唐棣。 “那边,”唐棣神情严肃的望着草木深处,“好像有些不寻常。” ☆、野马与香草 卷卷也感觉到了异常,一下子清醒过来,微微皱眉道:“不是普通的妖气,是魔息。难道有很厉害的敌人来追杀我们了?” 第51页 唐棣仿佛想到了什么,他开口道:“我去那边看看,你先回医馆。” “那你小心啊。”卷卷此时更担心阿李和还在昏睡中的桃子,她转身向来时的方向跑去。 唐棣看她的背影远去,这才向草木深处走去,奇怪的是魔息越来越淡,恍若消失了一般。他看见脚下被噼斩的整齐的一条草道,除此之外没有其他打斗痕迹。正当他疑惑时,草丛里似乎有声响传出,他用扇斩开杂草,当看清了眼前的景象,眉头皱的更深。 “三姐!”卷卷跑回医馆,阿李应声回头,连忙向她做了个嘘声的手势。 卷卷反应过来,立刻点了点头,放轻了脚步坐到她身边。看到阿李和桃子都还好好的在这里,她松了一口气。 “你不是和唐棣去客栈吗?怎么突然回来了?”阿李握住她的手,压低了声音问她。 “我们在路上感受到很强大的魔息,怕你和桃子有危险,所以我就回来了。”卷卷笑道,“看到你们没事就好了。” “那唐棣呢?”阿李又问道。 “他去看看有没有古怪,我就先回来了。”卷卷打了个哈欠,一阵困意袭来,“三姐,我困了。” “那就上床睡吧。”阿李朝她笑道,“小心别把桃子吵醒了。” 卷卷点了点头爬到了床上,被窝里似乎特别暖和,好像有热气源源不断的从桃子身上散发出来。 “三姐,桃子好像在发烧啊。”卷卷转过头看着阿李说道。 “没事的,他把热都散出来就好了,你不要乱动了,等一下冷风都灌进去了。”阿李对她说道。 卷卷不再说话,闭上眼睛很快就进入了梦乡。阿李轻拍着被子,蹙眉思考着。她倒是不担心唐棣,如果真是有敌人,一定是将他们一网打尽,既然他们现在还能安然无恙,那他一定也是安全的。但是强大的魔息又是谁发出来的呢?她突然意识到好像从回来以后都没有看见崇崎。 阿李被照进屋里的阳光唤醒,她睁开眼睛,看见被子像煎饼一样被两人卷了起来,一边觉得好笑一边叫他们起床。 桃子迷迷煳煳的伸了个懒腰,碰到了还在睡觉的卷卷。卷卷显然被弄醒了心情很不好,整个脸都挤在了一块儿,“死桃子,你干嘛打我?” “谁打你啊?”桃子打了个哈欠,“昨晚我都快冷死了,原来是你一直抢我被子。” “谁抢谁被子啊?”卷卷愤愤道:“我就卷了这么一点,你卷了那么多,我才是冷死了。” “要不是你先开始卷被子,我才不会卷嘞。” “我睡觉就是喜欢卷被子,可是你把我的被子都捲走了。” “好了好了,”阿李看着一起床就神采奕奕的两人,笑道:“都日上三竿了,快点起床了。” “我先起!”卷卷从被捲成肥茧一样的被子里蠕动出来。 “我比你快!”桃子迅速的从被子里挤出来,还没得瑟几秒,抱着身子直喊:“冷死了!” “哈哈!”卷卷毫不掩饰自己的幸灾乐祸,伸手接过阿李递过来的衣服拿给他,“让你起这么快。” 桃子白了她一眼,穿上衣服从床上蹦下来,看到四周的陈设,这才意识到这里是医馆。 “三姐,为什么我们在医馆啊?” “你昨天在纸鹤上突然昏倒了,你不记得了?”卷卷边穿着衣服边说道。 “今天看起来好很多了,应该没事了。”阿李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发现不再发烫了,“怎么了?”阿李看他的脸色变得不太对劲。 他没有回答,只是看起来不太开心。 “怎么他们还没有回来吗?”卷卷这才想起来唐棣一夜都没有回来,她跑到门口,惊喜的喊道:“你们快来看啊,今天天气好好啊。” 阿李也走了出来,阳光打在脸上让人觉得浑身舒畅,她回头喊道:“桃子快出来,我们要走了。” 桃子沐浴着暖暖的阳光,仿佛心情也好了起来。他们在溪边简单洗漱了一番,向城镇里走来。 若盈城依山傍水,这里的人被好山好水滋养着,看起来皆是不俗。街上店铺虽多,倒也不显得逼仄,反而莫名的令人舒坦。 “这城好像,”卷卷端详着四周,开口道:“挺好看的。” “姑娘!”突然一个小哥叫住她。 卷卷回头发现自己并不认识他,疑惑道:“叫我?” 小哥看看卷卷身边的阿李,再看看桃子,笑道:“一定没错,就是你。” 他掏出一张纸条来,递给卷卷,“有位公子让我把这纸条转交给姑娘。” 卷卷展开纸条,上面写着:酉时迟暮坡见。 阿李看了字,向那小哥问道:“是个什么样的公子?” 小哥看阿李向他问话,一下子乐了,一双牛铃大眼显得灵气逼人,“是一个穿蓝衣的公子,看起来气质不凡,他身边还有一位公子,也是俊朗不已啊。” “那你怎么知道这纸条是给我们的呢?”桃子问道。 小哥回答道:“那公子说了,把这纸条交给一个绿衣姑娘。我说这路上穿绿衣的这么多怎么找啊。他说那姑娘很特别,而且她身边的一男一女我一定一眼就能看出来,现在看来就是十里外我也能认出来啊。” “谢谢你了。”阿李笑着向小哥致谢,小哥连忙摆手说不用,心满意足的走掉了。 “什么意思啊?”卷卷有些不解。 “就是说他眼力好呗。”桃子笑道。 “好吧,我信了。”卷卷指指街角的一家店铺,上写“秋毫居”三字,“看来这个城的人眼力都很好啊。” “你居然看懂了?”桃子有些惊讶。 “为什么看不懂?”卷卷一脸轻视的反问道,“不就是明察秋毫吗?” 阿李忍不住笑道:“既然这么有兴趣,那就进去看看吧。反正现在离酉时还早,正好也能问一下迟暮坡在哪里。” 三人走进店铺,一阵清香扑鼻而来,让人觉得心旷神怡。一位中年男子向他们走来,周身散发着一种清雅的气质。 “请问几位需要什么?”他恰到好处的笑道。 “你这里卖的不是鸟的羽毛吗?”卷卷环顾四周,只有随处悬挂着的香囊,一根羽毛都没有。明察秋毫,秋毫就是鸟羽,这店铺叫做秋毫居,却不卖羽毛,她不禁感到奇怪。 “哈哈!姑娘真有趣。”店主笑道:“只是姑娘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这店不卖鸟羽,卖的是野马和香草。”他摘下一个香囊递给卷卷,清逸的芳香立刻扑鼻而来。 “卖这两样东西就能叫做秋毫居吗?”桃子开口问道。天下莫大于秋毫之末,而泰山为小,这里既然叫做秋毫居,那就是天下皆居于此,野马和香草怎么能幽居天下呢。 第52页 店主笑道:“这位小兄弟是只知其二,不知其三。征服一匹野马需要一片草原,而征服一颗野心只需要一棵香草,我这里既有野马也有香草,为何不能叫做秋毫居呢?” 阿李但笑不语,店主打量她一番,然后笑道:“看来这位姑娘是早就猜到了。”她轻笑,她的确懂得,确不以为意。 “请问去迟暮坡怎么走?”她更关心的还是这个问题。 店主先是有些讶异她的问话,然后瞭然的笑道:“出了门往日落的方向走便是,迟暮坡的夕阳可是若盈城一绝景,看来姑娘是要去赴约的。” “多谢。”阿李却也不表态,只朝他一笑便转身要走。 “姑娘留步!”店主喊住她,取下一枚精巧的香囊递给她,“姑娘要去赴约,此物应该用得上。” “不用了。”阿李进这家店只是为了问路,现在路已问到,也没什么好停留的了。 “我与姑娘今日相逢,即是有缘,这个香囊算是我送姑娘的。”店主一脸坦然。 “多谢。”阿李倒不好拒绝了,道了谢和卷卷桃子一起走出了“秋毫居”。 店主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 “三姐,你一开始就猜到了秋毫居的意思吗?”待走远后卷卷开口问她。 “刚开始我也不知道,等到他说野马和香草我才明白的。”阿李坦白道。 “三姐你果然适合跳舞,”卷卷嘆了一口气,“转这么多圈圈你都不会晕啊。” “话说我没有看到店里有野马啊。”桃子突然开口道。 “这个我知道!”卷卷一脸笑意,“店太小了啊,野马一定是放养在其他哪里了。” “在那里!”桃子突然眼睛一亮,不远的山坡上有一匹马正在啃食着青草。 “看来这里就是迟暮坡了。”阿李看看太阳,再看看山坡,看来他们还没有到。 “三姐!快来看!”卷卷向她喊道,她和桃子早就向那匹马围上去了,“这匹马是紫色的耶!” 阿李也是有些惊讶,一靠近它先是闻到了一种特殊的气味,似乎是从马的身上散发出来的。这匹马似乎不喜欢突然这么多人围着它,自己毕竟也是一匹野马,朝天嘶吼了一声,当然没有人理会它。 桃子和卷卷闹哄哄的各自骑着马在山坡上熘达,阿李静静坐在山坡上,看着笑闹的两人。真是一匹性情温顺的野马啊,阿李得出结论。 “三姐!”卷卷似乎厌倦了骑马,跑到阿李身边,她打开刚才的那个香囊,里面填充着紫色的香草。 她取出一截,簪在阿李头上,笑吟吟的看着她说道:“三姐,你知道这叫什么吗?” 阿李笑着看着她反问道:“你说叫什么啊?” 卷卷笑意盈盈:“这叫香草美人。” 阿李取下头上的香草,沉吟了一会:“卷卷,你以前对这些不是一点兴趣都没有吗?” 卷卷转动着手中的香草,低头不说话。 阿李坐近她:“是因为唐棣吗?” 卷卷看着前方:“他不是说过,我应该多读点书吗?” 阿李转头看她:“你喜欢他吗?” 卷卷回视她:“我不知道,我只是想让他更开心一点。” “他很不开心吗?” “在我的记忆里,”卷卷回忆着,“他好像很不爱笑,我也说不来,很多时候他明明很开心,可是我总觉得他好像还是不爱笑。” 阿李笑着把香草簪到她头上:“无论如何,只要你开心就好。” 卷卷也笑了,指指自己说:“可是我不是香草,我是香菜啊。” “哈哈哈,”两人一起笑得花枝乱颤。 桃子骑着野马跑到她们身边,问道:“你们在笑什么呢?” 卷卷立马站起来说道:“你快点下来换我骑了。” “不要,这是我的马。” “这怎么就是你的马了?” “我说是就是。” “你这个小气鬼!” 野马此时朝天一声长嘶,默默在心里流泪。这对姐弟是真没把它当野马看啊。 “三姐,帮它起个名字吧。”桃子坐在马上向阿李说道。 “好啊,起一个像大黑、月半、竹马这样又好听又好记的名字。”卷卷摸着野马额前的鬃毛说道。 “那叫紫苏怎么样?”阿李看看手里紫色的香草,再看看野马浑身紫色的光泽。 “好啊,就叫紫苏好了。” 野马似乎也很满意,朝天又叫了一声。 “紫苏,我们走!”桃子拍拍马脖子,紫苏欢快的扬蹄奔跑了起来。 “桃子,你下来换我骑了!”卷卷追在他身后,紫苏却一下子就跑没影了。 马蹄扬起的尘埃里,卷卷看见了两个身影从夕阳中走来。一个翩翩公子,一个落拓不羁,走在一起让人几乎移不开眼。 “傻笑什么呢?”唐棣走到她面前,笑着勾了下她的鼻子。 “阿棣,我香吗?”卷卷围着他转了一圈,笑着问道。 “你…今天施过肥了?”唐棣戏嚯道。 “你走开!”卷卷没好气的把香草丢到他身上,刚走出一步就感到突然有大风吹起。 “这风很奇怪!”卷卷的声音到后面越来越模煳,因为风势不断的增大,强劲到几乎要将她吹起。 “桃子!”阿李看到桃子和紫苏连人带马被这阵强风吹上了半空,心里一慌,脚下却是无法移动半分。 “不要说话,会受伤的。”崇崎挡在她身前,一靠近她,突然皱眉道:“你怎么中毒了?” 阿李一惊,她自己完全没有意识到,此时听崇崎说才发现自己根本催动不了灵力。她没有办法,只好硬顶着风势艰难的向桃子那边走去。 卷卷想吟唱风清诀,一用力才发现灵力好像被锁住了一样根本用不出来,而风势越来越勐,她的视线越来越模煳,只感觉自己被风吹飞了起来。 她的手像是被紧紧的拉住了,卷卷突然觉得很安心,她在昏迷前的最后一个动作就是紧紧反握住那只拉着她的手。 崇崎稳稳的站在地面上,本来想把阿李拉回来,结果看到他们一个个都被风吹上了半空。他看了看势头越来越劲的强风,眼神在风里显得锐利无比。 终于还是来了。他握紧了拳头,不再犹豫,右脚轻一点地,凌空飞起。 ☆、强敌 桃子醒来时发现自己被束缚在山洞里的石壁上,从壁上延伸出的石索牢牢的将他固定在那,动弹不得。 “醒的还挺快的嘛。” 桃子警觉的循声回头,对上了一双牛铃似的大眼睛。他总觉得在那里见过,勐然想起白天那个给他们送纸条的小哥,也是有这么一双灵气逼人的眼睛。 第53页 “你是若盈城的那个给我们送纸条的。”桃子皱着眉打量他,那个“人”字硬是没说出口,除了牛铃般的大眼,他头上的牛角再加上隐藏在衣服下的黑色硬鳞,桃子知道他眼前分明就不是一个人。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抓我?我三姐他们在哪里?”桃子一口气问了一大堆问题,发现自己气喘吁吁,灵力一点也使不上来,手上的坚硬如石的镣铐也是纹丝不动。 “都死到临头了话还这么多。”山夔不耐烦的一挥手,桃子的声音戛然而止,只觉得嘴巴里突然多了一块大石头,阻止了他继续说话。 山夔见桃子不能再说话,满意的点了点头,似乎有些惋惜的嘆道:“集金石之力和草木之灵为一体的桃花石,真是百年难遇的药引啊。偏偏你命不久矣,将你拿来炼药反而会反噬药性,现在你对我已经是毫无用处了。” 桃子不能说话,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瞪着他。 山夔看见他怀疑中带着惊恐的眼神,似乎心情大好:“看来你还毫不知情啊。丘峷在你们身上下的毒本来不足以致命,可是你旧伤又未愈,现在你已经是回天乏术了。怎么样,你是想再苟延残喘几天呢,还是求我大发慈悲把你现在解决掉?” 咔! “你再说一遍!”桃子竟是硬生生的把石头咬的粉碎,满嘴是血,牙齿咯咯作响。 山夔没想到他会这么做,有些许的惊讶,脸上带上了嘲讽的笑意:“看你这么痛苦我就让你死个明白,我还是很乐意满足死人生前的愿望的。” 他手一弹,似乎有什么东西飞进了桃子的嘴里,桃子不去分辨,和着满嘴的血和碎石就吞了下去。他的笑意更深,手再一挥,桃子的桎梏被解开,没了支撑直接从石壁上掉落下来。 桃子感觉到灵力的压制失去了束缚,逐渐的恢復过来,他一阵狂喜,果然这个怪物只是在骗他而已。 他并不等站稳,直接催动灵力发起了攻击。 “落石!” 他毫不克制自己的灵力,尽情的灌入招式之中。 大堆的石块朝着山夔砸下,他眼睛都不抬一下,手一挥头顶的石块立刻化为齑粉。在他面前使用山石之力,无异于班门弄斧。 桃子也不会不自量力到以为一招就能制住他,他在落石之后立刻发动了新的攻势。 “荆棘!” 既然山石之力不管用,那草木之灵又如何呢?带刺的荆棘向山夔飞出,势不可挡!桃子突然感觉到灵力在逐渐的流散,他心下一惊,攻势不自觉的变慢。山夔嗤笑一声,徒手抓住了荆棘,用力之勐直接把桃子拉了过来。 山夔单手掐住桃子的脖子,一脸不屑道:“连一招都接不住,真是没用!”他一用力,桃子勐的飞出,重重的砸在了山壁上。 桃子艰难的站起来,骨头似乎被砸断了几根,更多的血从他嘴里吐出来,但他毫不理会。他只是不断感知这身体里的灵力,直到清晰的感觉到灵力的确在一点一点的消散,他根本无力阻止时,他开始止不住的颤抖起来。 “把我的地方都弄脏了!”山夔看着满地的血,厌恶的皱起了眉头,他拎起不再抵抗的桃子,随手把他丢到山崖下,转身而去。 卷卷感觉到手心传来的力度,睁开眼发现眼前一片黑暗。 “阿棣。”她握住有些冰冷的手,有些害怕的唤道。 “我在。”唐棣的声音传来,握着她手的力度又加大了几分。 卷卷听唐棣的声音和往常一样,应该是没事,于是放了心来。 “这里是哪里啊?三姐他们在这里吗?”卷卷的眼睛还是没有适应黑暗,看不清周遭的一切。 “他们应该在其他的地方,这里只有我们两个。”唐棣的声音冷静的让人安心,“从我感觉到的环境来看,我们应该在山洞里。我想这里极有可能是山夔的洞穴。” “你看的见吗?为什么我什么都看不见?”卷捲髮现自己仍然是看不清,心里有些发慌。 “那现在能看清了吗?”有第三个声音突然传来,光线也随之而来。 突然而至的光线刺眼的让卷卷立刻别开了眼睛,她再看时只见原本密闭的空间像被开了一扇门,一个身影站在从外面射进来的光里。 他的手一挥,墙壁似的石头逐渐坍塌,空间变得越来越明亮。卷卷这才发现他们被困在一个用铅华石围构成的空间里,密不透光,她看向来者,立刻看到了一双牛铃似的大眼。 “你就是山夔吧。”唐棣看着他的样子,再想起在若盈城遇到的小哥,做出了一个猜测。 “真聪明,”山夔似乎有些赞赏他,“冥灵果被你吃了看来也不算浪费啊。” 卷卷看到山夔衣服上的血迹,不知为何,莫名的有些不舒服的感觉。 “你把我们抓过来想干什么?我三姐他们在哪里?”卷卷厉声质问他,直觉告诉她山夔不是什么善类。 “总是被问同样的问题真是很讨厌啊。”山夔皱眉,然而看着卷卷又笑道:“不过看在是你的份上,我原谅你。” 他走到卷卷身边,用牛铃般的大眼饶有兴致的打量着她:“让六界趋之若鹜的风摇草,原来就长这个样子。” “别碰她!”唐棣出扇比声音更快,寒光一闪,泛着铁刺的扇尖狠狠的在山夔脸上划下。然而他只听到了一阵金属摩擦的声音,山夔的脸竟然没有半分的损坏! “这么迫不及待就想死了吗?”山夔一声冷笑,反手就是一掌,唐棣握着卷卷,背靠着铅华石壁,退无可退,生生的受了这一击。 “阿棣!你没事吧!”卷卷看见唐棣受伤一下子惊慌起来,无奈自己灵力被封根本无法出招。 山夔站了起来,发出一阵类似金石碰撞的声音,石壁里应声化出了石妖来,将他们团团围住。 “把他们两个分开。”山夔看了看他们紧握的手,对石妖一声令下。 “把他带到药炉那里,”他指了指唐棣,继而指向了卷卷:“至于她,不用动她。” 石妖们不会说话,却是脸色坚毅的执行着山夔的命令。 “阿棣!”卷卷紧紧的握住唐棣的手不让他离开,这个时候她绝对不要和他分开。 唐棣脸色煞白,他也中了毒,刚才受了一击他现在几乎没有力气讲话,只是定定的看着卷卷,用力的抓紧了她的手。 “分不开吗?”山夔看着两人,轻笑一声,向石妖们命令道:“那就把他的手砍断!” 卷卷大惊,拼尽力气挡在他的身前,背上立刻被挥下的刀砍了一大条口子,血从伤口处喷涌而出。 “卷卷!”看到卷卷不住的流血,唐棣一瞬间心脏几乎都停止了跳动。他握紧拳头,杀意腾起,抬起头来眼中戾气尽现! 独扇其身! 他从来没有在扇中注入如此强烈的杀气,此时他灵力被封,但是他不计后果的冲破毒性的封锁,透支着冥灵的灵力,这一击竟比以往的任何一击都要强! 第54页 坚不可摧的石怪竟被他击得粉碎,他让卷卷靠在石壁上,缓慢而坚定的站起来,他不管稍后自己的身体会有怎样的痛楚和反噬,但是现在他只想让眼前的这个怪物粉身碎骨! “有点意思。”山夔一挑眉,看着准备跟他拼死一搏的唐棣,一声轻笑。 阿李醒来时看到一道炽热的视线正在笔直的注视着她,她紧皱着眉头立刻就想逃开,却发现自己被藤蔓牢牢的绑住。她不假思索的就要催动灵力,却发现根本使不上劲。她这才回想起迟暮坡的那阵怪风,看来自己就是被眼前的这个怪物抓了,这么轻易就能抓了她却迟迟不杀她,看来他是别有所求了。 “你想让我干什么?”阿李开口问道,她相信自己中的毒也是他下的,野马和香草,她当时怎么就没有意识到这两样东西混在一起就会产生毒性呢? “真是聪明的女人啊。”丘峷的确很欣赏她,在秋毫居里的时候就已经觉得她与众不同,能够猜到秋毫居的含义。只是可惜…… “我可以不杀你,”丘峷还是给了她一次机会,“只要你愿意做我的女人。” “呵!”阿李冷笑一声,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你也配!”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说了和崇崎当初说的一样的话。 “你们还真是像啊。”丘峷的眼神开始变得冰冷,脸上却笑道:“那我就送你们一起去死吧!” 他一扬手,藤蔓飞起,阿李被藤蔓紧紧的勒住悬挂在半空。他的手一捏,藤蔓骤然收紧,尖刺刺入她的身体里,阿李只觉得全身上下皆是钻心的疼痛,却是倔强的忍着不让自己痛唿出声。 “不知道在他心里你有多重要呢?”丘峷脸上带着近乎残忍的笑意,像野兽盯着即将落网的猎物一般,看着崇崎不断接近的洞口。 阿李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没来由的一阵心慌,她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很希望崇崎不要进入这个山洞。 然而没有意外,身影出现在洞口的一瞬间,四目相对,他终于还是来了。 ☆、破敌之法 唐棣知道自己即便没有中毒,也不一定是山夔的对手,何况现在他不但灵力被锁而且受了伤,他能做的就是在自己倒下之前,给山夔造成尽量多的伤害。 出扇!快如疾风!他并不占优势,所以要抓住每个机会,尤其是先机! 山夔表情不变,向左一闪轻易避过,虽然被黑鳞密布的身体坚硬如石,但是也不失灵活。他避过唐棣这一扇,反身一拳打出,包裹着山石之力的拳头,就像是一记强硬的铁拳! 唐棣来不及收招,铁拳伴着风势唿唿而来,他连忙向右一倾,擦着拳风勉强避过。右脚跨出一步,趁着稳定身形的空当,手腕一转,一扇噼出! 山夔一拳不中,立刻改变拳向,又一记铁拳挥出!正好和碰撞上唐棣的天罗扇! 唐棣灵力不足,抵挡不住山夔这记拳击,直接被击飞!然而他并没有任由自己被击飞到石壁上,他在半空中平衡身形,在距离石壁一步之遥处生生的停了下来! “干嘛不安心去死呢?”山夔一脸惋惜的嘆口气,看着发起了反攻的唐棣,捏紧了拳头。 砰! 更加强劲的一拳挥出,这次唐棣甚至还没接近他身边就被拳风击飞!他重重的撞到石壁上,肋骨处爆发出难以忍受的疼痛,竟是被这一拳生生打断了! “骨头都断了呢,真可怜,”山夔如此说着,脸上却无半分怜悯的神色,他缓慢握拳,眼里凶光尽露,“就这样去死吧!” 哗! 石壁上的铅华石轰然倒下,山夔的拳头立刻将其击得粉碎!唐棣在这千钧一髮之际用扇上的铁刺撬动这些石头,惊险的躲过了这一拳! 趁着这个空当,他拼尽力气一扑,朝山夔一扇噼下!铁刺和山夔身上坚硬的鳞片相撞,发出金属剧烈碰撞的声音,但是也仅限于此了,天罗扇根本无法刺入山夔的身体! 砰! 一拳伴着碎石噼出!唐棣再次被击飞!他把卷卷护在身后,尽量不让飞石打到她身上,而他自己却抵挡不住,吐出一大口血。 “阿棣,”卷卷有些虚弱的唤他。 “我没事。”唐棣抬手擦去嘴角的血迹,对她笑道。 “我们打不过他吗?”卷卷一脸认真的看着唐棣。 唐棣沉默,山夔的身体坚硬如石,几乎刀枪不入,而且动作又十分灵活,要怎样才能打败他呢? “你们要是早这样安安静静的,就不用受这么多苦了。”山夔悠闲的踱着步子走到他们面前。 “阿棣,我可以拖住他一会儿,”卷卷看着他笑道:“我相信你。你一定可以找到方法打败他的。” 她双手开始结印,召唤出不灵环,虽然她现在没有灵力,但不灵环本身就蕴含着巨大的力量。这世上只有莫干城和她能够催动不灵环,她不知道凭藉这种气息的认定能不能发挥出不灵环本身的力量,但现在她别无选择,只能放手一搏! 不灵环在她手上迸发出灵力,形成一个光圈,山夔皱了皱眉,为了不被波及还是后退了一步。 卷卷喜出望外,她骑上竹马手持不灵环向山夔发动了进攻。山夔试图接下不灵环的攻击,但是环身释放出的灵力竟让他坚石一样的手臂发生了破裂!他大惊,连忙收手,眉头皱的更紧了。 唐棣看卷卷竟然不落于下风有些吃惊,但他很快冷静下来,山夔并不是这么好对付的,如果他不能找到山夔的要害,凭卷卷这么胡噼乱砍,他们能不能逃出生天还很难说。 身体刀枪不入,那还能攻击哪里呢?山夔是魔界五灵兽之一,使用的是山石之力,但既然是灵兽,他的力量来源就是灵力。身体表面坚硬如铁,但内在一定有中空的地方用以流动灵力。他如果能阻断山夔的灵力流动,也许就能打败他! 卷卷乘胜追击,又一记噼出,山夔不敢再正面对抗,转而一拳轰向了竹马!竹马受了这强劲的一拳,虽然没有分崩离析,但也是深凹进去了一个拳头大小的洞。卷卷坐在竹马上一下子重心不稳就要掉下来,一双手立刻从身后接住了她。 “诀脉!” 唐棣将所有力气集中于指尖,以破竹之势截入山夔的手腕。只要封断了山夔的气脉,灵力就无以为继,没有了灵力,任他再坚硬,也只是一块无比笨重的石头而已! 山夔脸色大变,极其愤怒的嚎叫起来,双拳紧握就向他眼前的唐棣轰来! 还是差一点吗?唐棣紧蹙着眉头,他知道如果诀脉不能封住山夔的攻势,这么近的距离他根本躲不开他的攻击! “阿棣!”卷卷根本阻止不及,她只能看着山夔凌厉的拳头离唐棣越来越近! “明知是陷阱还是闯进来,崇崎,你还真是和以前一样,重情重义啊。”丘峷不无讽刺的说道。 “放了她。”崇崎言简意赅,完全不为所动。 “你还有什么资格对我发号施令?”丘峷一脸的不屑,“现在的你,我用一根手指就能捏死。” 第55页 崇崎一脸漠然,手中恣戾鞭飞出,破空有声!丘峷轻笑,手骤然握紧,藤蔓随着他的动作勐然一收! “啊!”阿李觉得自己浑身的骨头都要被碾碎了,藤蔓上的倒刺扎入她的血肉里,像一朵朵血花绽放。 崇崎皱眉,硬生生停下了鞭势,他看着脸色煞白的阿李,脸上终于有了表情。 “你卑鄙得只能利用女人了吗?”崇崎从进洞口到现在第一次正眼看他。 “谁让她是你的妖灵呢?”丘峷似乎很满意崇崎的反应,“怎么?这样就心疼了?” 他眉头一拧,手上力度又加大了几分,藤蔓陡然收得更紧了。 “啊!”阿李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要碎了,藤蔓像是要整个嵌入她的血肉一般。 “够了!”崇崎厉声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要你的恣戾鞭。”丘峷指着他手上紧握的鞭子。 崇崎毫不犹豫,将恣戾鞭扔给他,丘峷伸手接过,目光怨毒的盯着他:“我要把当年你给我的耻辱千倍百倍的还给你!” 啪! 重重的一记鞭击打在崇崎的腿上,他脸色微变,紧握着拳头不让自己倒下。 啪! 又一鞭打在同样的地方,崇崎这次没能支撑住,单膝跪倒在地。他强接了水颦一招,魔息受了严重损伤,虽然后来唐棣用灵力帮他疗伤,但现在中的毒偏偏又封锁了他的灵力,以他现在的实力,他根本打不过丘峷。 “你在向我下跪啊,崇崎大人。”丘峷用恶毒无比的口吻尽情羞辱着他,“堂堂魔界司命,竟然也给我跪下了!” 崇崎只是轻蔑一笑,这种角色从来都不在他眼里,也根本不值得他拼死一搏。丘峷却是被他的态度激怒了,他在他脸上看不到求饶和害怕,只有完全的轻视。 啪~啪~啪! 丘峷发了狠劲,愈发凌厉的鞭击将崇崎的背打得鲜血淋漓,而他□□的背部竟有一道焦黑的伤口,像是雷击一般,触目惊心,深不可测! “哈哈!”丘峷发疯一样的大笑起来:“麟之角,振振公族!结果呢?只是一场天谴,麟族就全族覆没了!你被逼蛰伏在地下一百年,不见天日,这种滋味是不是很好受啊?” 崇崎瞬间脸色大变,他的眼睛像结了一层厚厚的冰霜,握紧的拳头上青筋突起。 “不过要怪就怪你自己跟错了人,”丘峷怨毒的咒骂道:“魔桀不是自诩不可一世吗?呵呵,什么魔界帝尊,不还是被那帮神仙杀得……” 轰! 丘峷猝不及防,竟被崇崎这用尽全力的一拳打的整张脸变了形! “你!”丘峷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已经是吐字不清了。 “你先前说的那些话我可以当没听见,”他的拳头鲜血淋漓,浑身杀戾气尽现,眼神在一片血污中坚定而发光:“唯有魔桀,我不允许他受到任何侮辱!” ☆、九死一生 山夔的拳头在撞到唐棣脸的最后一刻陡然停住!他愤怒的爆发出一声狂吼,可是无济于事,没了灵力的流动,手臂就成了一条坚硬而笨重的石头。他牛铃般的大眼因为垂死而异常睁大,显得可笑又可怖。他面如石色,渐渐的,终于连眼睛也不再转动。 啪! 不灵环一碰到他的身体,他立刻分崩离析,碎成了一块块的石头。卷卷径直越过他的尸身,扶住了几近晕倒的唐棣。 “阿棣!你没事吧!”卷卷看唐棣倒在了自己的怀里,心慌不已。 “他身上应该有解药…”唐棣微弱的在她耳边喃喃。 “好,我去拿解药,你再坚持一下。”卷卷搜索在山夔身上搜索出一个小瓶,突然看到他衣服上的血迹,莫名的一阵心悸。 她来不及多想,连忙拿解药让唐棣服下,他面无血色,苍白的仿佛随时会停止唿吸。 “阿棣,阿棣…”卷卷不停的唤他,唐棣却没有转醒的迹象,渐渐的失去了知觉。 “快醒来啊!”卷卷摇着他的身体,没有任何反应,她惊慌失措,眼泪不自觉的流了下来,“阿棣!不要死啊!” 他无力的倒进她的怀里,唿吸微不可闻。卷卷紧紧抱着他,仿佛这样可以阻止他不断流失的生机,“阿棣!你不要死!我要怎么做才可以救你?你告诉我啊,不要死啊!” 然而她得不到任何回应,怀中的人只是一动不动。卷卷把他抱得更紧,眼泪划过他的脸颊,滴落到不灵环上。 突然不灵环开始发出光芒,卷卷连忙握住它,仿佛感应到了她的气息,不灵环光芒大作,灵力开始源源不断释放出来。 卷捲来不及多想,她把不灵环放在唐棣的胸口,灵力开始倾注到他的体内。卷卷感受到他几欲停止的心跳又逐渐復甦过来,激动得狂哭不止。 唐棣一睁开眼睛,就看到卷卷满脸泪水,又哭又笑的模样。看到他醒来,她一下子嚎啕大哭,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他伸手抱住她,让她的脸贴在自己的胸膛上,她抽泣的浑身颤抖,半天才支吾出一句话来:“我…我被…你…你吓…死了!”她伏在他的身上放声大哭。 唐棣轻吻着她的头髮,紧紧的贴着她不愿放开。睁开眼看到她满脸泪水的一剎那,他觉得心疼的都快不能唿吸了,他暗暗发誓,一定要变得更强,能够保护她永不流泪。 “啊!”丘峷愤怒到了极点,如狂涛之势的一鞭重重噼出! 崇崎徒手接下这一鞭,一串血花从他的手上迸出!他被这一鞭震得不住后退,生生吐出一口血来! 阿李眼里水雾瀰漫,他为她折辱了所有骄傲,可是她却什么都不能做!她突然感觉心勐的一颤,像是一簇火苗开始剧烈的燃烧起来。她知道那是什么,那是她一直压抑着不愿去触碰的力量。她止不住的颤抖着,看着那个鲜血淋漓的身影,咬紧了嘴唇。 啪! 又一口血喷出!崇崎被击倒在地,唿吸急促不已。那一拳他是毫无保留的用尽了全力,现在他几乎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去死吧!”丘峷的脸狰狞扭曲,恶毒到无以復加,一鞭挥下! “崇崎!”阿李声嘶力竭的喊道,封存在心内的魔血得了指示,瞬间顺着她的血脉流遍了全身! 魔血开化,沖天的妖气一瞬间迸发!空间被释放出的巨大能量震裂!丘峷被强大的气流击飞,视线整个天旋地转! 杀气!浓重狠绝的杀气使他如芒刺在背!他惊恐的回头,立刻对上了一道凌厉嗜血的眼神!他甚至还来不及瞪大眼睛,就已经是身首异处! 阿李站在崇崎的不远处,亲眼看着丘峷被他撕裂成一堆的血肉!崇崎浑身是血,眼神却熠熠闪光,仿佛地狱修罗,残忍而喋血! “崇崎!”阿李支撑住用尽了所有气力的崇崎,心里突然有感应传来,她仿佛一下子知道了该怎么救他。 她看向崇崎,他面无表情,只是定定的看着她。阿李不再犹豫,吻上他的唇。她感觉到崇崎似乎笑了一下,他用力的抱紧她,让她离他更近,他炽热的气息像是要占领她的所有空气,使她几乎都要窒息了。 第56页 突然她觉得唇上一痛,有淡淡的血腥味传入鼻中,紧接着他的舌头从她的唇上划过,轻柔的抚慰着她的伤口。她心里的指示告诉她,只有他们心血交融,他的伤才能被治癒。 崇崎忘情的吻着她,魔息开始逐渐恢復,一成,两成。他突然靠她更近,吻得更加深,百魂锁被突破,魔息开始恢復到三成。 突然他眉头一皱,左手揽过她,右手同时出鞭!几只想偷袭的小妖猝不及防,生生飞出去了好几米! 他看着怀里的阿李,嘴唇嫣红,脸上更是一片潮红,此时别过眼不去看他,突然觉得心情大好。她也受了伤,他如果想再恢復更多的魔息,恐怕她就吃不消了。不过对付这些小妖,三成的魔息已经绰绰有余了,他有些依依不捨的放开她,然后看着将他们围住的妖众,准确的挥鞭! 阿李感受着体内的变化,魔血已完全和自身的血脉融为一体,妖气不断从她体内散发出来。 哗! 她凝气为藤,攻向冲上的小妖。她身上的紫衣颜色不断加深,飞动的身影就像午夜盛放的丁香,妩媚而妖异。妖众失去了头领,本来就涣散不成军,现在被他们强攻而出,势如山倒。 啪! 一鞭擦着阿李的衣服飞过,直接击毙了正欲偷袭她的一个小妖。阿李并不回头,只顾解决眼前又一波袭上的妖众。她现在和崇崎血脉相融,心意相通,她看不见的危险,他感觉得到,她知道,她没有任何后顾之忧。 桃子骑在紫苏上,怔怔的看着眼前这一幕。他落下山崖正好被紫苏托住,侥倖捡回了一命。他在河边清理了一下伤势,不知道接下来该去哪里,该怎么办,突然看到一道沖天的妖气,掀起的气浪仿佛要将山头轰平一般。不知为何,他没来由的一阵心慌,连忙骑着紫苏奔向山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画面。 他们根本不像在打斗,就像随意漫步般走来,碾压过一路的妖众。鞭和藤的交织,扬起的沙尘和跃动的身影,他们有心照不宣的默契,并肩站在那里就如诗如画。 阿李看到了桃子的身影,心里一阵欣喜,她什么都还没表示,崇崎的声音此时响起:“我可以应付。” 听起来没头没尾的一句话,但阿李知道,他也许没有看到桃子,但一瞬间读懂了自己的心意,这些小妖交给他就可以,她可以先冲出重围。 阿李回头看他一眼,手中藤蔓飞出,朝着被打出的突破口奔去。他清理着攻向她的小妖,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桃子,你没事吧。”阿李来到桃子面前,看到他有些苍白的脸色,有些担忧的伸出手去摸他的脸。 桃子突然后退一步,避开了她探过来的手,怔怔的看着她,缓慢而清晰的说道:“你怎么…会是妖?” 阿李的手瞬间僵在了半空。 ☆、问 桃子握紧了拳头,神色痛苦:“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闭上眼缓慢的摇了摇头,“我不要,我不要再和你待在一起。” “桃子你疯了吗?”卷卷一脸震惊的看着上马准备离去的桃子,“你在胡说些什么?” 桃子只是冷冷的看了她一眼,骑上紫苏扬尘而去。 “快停下来!”卷卷想去拉住他,紫苏却已经飞也似的奔走了。 “三姐!”卷卷握着阿李的手臂,她面色苍白,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像是做错了事不知所措的孩子,无助的让人心疼,“三姐,你别这样。” 卷卷紧紧握住她的双手,试图唤回她眼睛里的神采:“三姐,我会把桃子追回来的,你等我,我一定会把他带回来的!” 她骑上竹马沿着桃子离开的方向追去,阿李后知后觉她的离开,她脑里一片空白,看着她的背影下意识的想追出去,刚迈出一步,突然眼前一黑,就失去了意识。 嗒~嗒~嗒 桃子骑在紫苏上飞快的奔驰,他面无血色,紧握的拳头不住的颤抖,脑海里全是阿李苍白又无助的表情。 “啊!”他朝天大喊,他又何尝不是痛苦又无助呢?为什么他最爱的三姐会变成妖?就是那些妖闯入了他们的村子,让他们颠沛流离,无家可归啊!而且他还命不久矣,为什么他还这么年轻就要死去?为什么?为什么一下子所有的事情都天翻地覆了?为什么他的命运要这么悲惨? “蒲桃!你给我停下来!”卷卷骑着竹马在他身后紧追不捨:“你为什么要说那些话?你知道你有多伤三姐的心吗?” “别跟着我!”他朝着她一声怒吼,立刻加快了速度。 “你跟我回去!”卷卷气愤不已,追上他拉住他的衣袖,“你跟我回去和三姐道歉!” “走开啊!”桃子用力甩开她,仿佛愤怒到了极点:“我说了别跟着我听不懂吗?” “我答应了三姐,”卷卷气得浑身打颤,眼神却坚定不移:“就一定要把你带回去!” “那是你的事!”桃子完全失去了理智:“我不想再见到你!你走啊!” 他被愤怒,还有害怕沖昏了头脑,他不知道如何是好,只能以这种方式向最亲近的人宣洩着。 他用力推开挡在他面前的竹马,绝尘而去,再也没有回头。 “桃子!”无论卷卷再怎么叫喊,他都不再停留。竹马先前被山夔一拳打得凹了个洞,现在又被桃子这么用力一推,终于支撑不住,“轰”的一声分崩离析。 “啊!”卷卷没想到竹马会突然破裂,她被爆炸产生的气流炸飞到地上,满地是破碎的竹条,尖利如匕首刺入她的身体! 卷卷狠狠的抓着尘土,忍着痛支起身子,可是桃子仍然没有回头,就这样渐行渐远,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呲!她背上被石妖砍的一道口子突然裂开,卷卷一声痛唿,直直的倒在了地上。汩汩的鲜血从背上的伤口漫出,钉入体内的竹条让她一唿吸就疼的冷汗直冒,她的力气慢慢的流失,连移动半分也十分困难。 但她不想动,她躺在那里,耳边的风势不断加紧,吹的她浑身发冷。她该怎么办呢?她追不回桃子,他是真的下定了决心要离开她们。回去吗?她根本不敢面对阿李那种空洞的眼神,仿佛全世界都与她无关了一样。 一滴雨水毫无徵兆的滴落到她脸上,她这才注意到下雨了。一开始是千丝万缕的雨丝,空气变得微凉,但很快,大雨如注从天空倾覆下来,她任由大雨打在自己身上,血腥味被更大的雨水沖淡,却让伤口变得更疼了。她握住不灵环放在自己的胸口,晕了过去。 “卷卷!”唐棣四处搜寻着她的身影,焦急的唿喊着她的名字,突然而至的大雨淹没了马蹄印,他担心她找不到回来的路,更担心她遇上危险。 那个时候他忙着对付小妖,无暇□□顾及她,以至于她追着桃子离去时他根本阻止不及。其实他明白他也阻止不了,如果她不去追桃子一次她不会甘心,就算他知道註定是追不回来的。桃子和他一样从小疾病缠身,而男人的自尊是不会允许自己永远躲在女人的保护下,这是一种侮辱。而她站在姐姐的立场,一定会试图追他回来,而唐棣自己,他不能阻止她,他只能让她去追这一次,然后自己再把她找回来。 第57页 天色一点一点的暗下来,风雨交加的天气天总是黑的特别快。他的肋骨被雨水打的生疼,但是他无暇注意这个,他看到了满地破碎的竹条,以及触目惊心的血迹!经过大雨的沖刷,地上就像形成了一个血泊,雷电一闪,那刺目的血色映入他的眼里让他心惊肉跳! 怎么会有这么多血?她背上的伤口又裂开了吗?可是她人在哪里?流了这么多血她为什么不在这里!唐棣根本不敢再想,巨大的恐惧随着大雨笼罩了他全身,那种发自心底的害怕让他根本无法唿吸。 卷卷,你在哪里?他的脸色煞白的吓人,嘴唇不住的颤抖,仿佛一碰他就会倒下。你到底在哪里?为什么我找不到你?滂沱的大雨沖刷着他的脸庞,瀑布般的雨幕使视线变得越来越模煳。你一定在这附近对不对?你等我,我很快就会找到你,很快。他已看不清眼前的一切,只能用手抓起一把又一把的泥土。看不见也没关系,他可以这样一寸一寸的摸索着,直到找到她为止。他的脸上雨水纵横,泥尘溅到他的脸上,他甚至不抬手去擦一下,只是坚定的挖起一把又一把的泥土。 他的手被土里的沙石割得鲜血淋漓,可是还是找不到她。卷卷,你到底在哪里?他似乎已没有了思考,只是机械麻木的抓起一把土,然后再抓起另一把。他不敢停下来,那个血泊让他心惊欲裂,他害怕,害怕晚一点找到她她就会离自己而去。那种痛苦他已经经歷过一次,他再也承受不起了! 轰!电闪雷鸣,一道白光把天空噼的雪亮!阿李站在山顶,瓢泼大雨如注,她怔怔的看着天上的闪电。 为什么呢?她清晰的感受得到自己散发出的妖气,即使是滂沱的大雨也掩盖不了。没错,她已经是妖了,可是她错了吗?在烟柳镇外,为了摆脱藤蔓的束缚,为了去救他,她不得不吸取那些毒虫的毒血。在山洞里,为了救身受重伤的崇崎,她不得不变成妖灵。为什么这些选择明明是对的,结果却是错的呢?她抬头看着天空,任由雨水打在她脸上,仿佛在叩问苍天。 哗~哗~哗~ 回答她的只有不断加大的雨势,砭人肌骨。这样的大雨,这样的雨夜,令她回想起蒲村。他们聚在屋里,围着风雨中摇曳的昏黄灯光,静静听着雨打在窗外的树上。相隔着一盏灯光,二哥的笑意温然,她看着他灯下的脸庞,相视一笑,心就像是被满满的温柔的填满了,融化成无尽的暖意。 而同样的雨夜,只剩她一个人,大风大雨里再也没有能温暖她的灯光。她忽然觉得浑身发冷,就像身处寒气森森的冰窖,冷彻心扉。二哥温暖的笑意仿佛离她越来越远,再也不可触及,她突然意识到,一切都已经不一样了。就算能回去,她已经不再是原来的她,这样的雨夜,再见面的时候,他还会像当初那般对她微笑吗? “什么是妖?”阿李喃喃道,她知道他一直站在自己身后,她并不回头看他:“什么是魔?” ☆、温暖 崇崎从背后抱住阿李,他知道她现在有多脆弱,他能做的就是支撑着她不让她倒下。突然而来的温度让阿李颤抖了一下,雨水仿佛被温暖融化,她的眼眶变得有些湿热。她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可是如果要挣脱他的怀抱,她好像失去了所有力气。 “妖不过是行走在人间的仙,他们居住在天上,自以为高高在上,但其实仙和妖根本没有什么不同。”崇崎抱着她,眼光渺远而深邃,仿佛在回忆什么往事:“可是为什么他们得天独厚,生来就能占领天空?在我们看不见的天空之上又是怎样的世界?所以百年前有瑶台一战,而我们的首领叫做魔桀,我们以此为名。” “你们被称为魔,就是因为魔桀?”阿李问道,她想起在丘峷的山洞里,崇崎不惜性命也要维护的那个名字,原来整个魔界为他而生。 “是。”崇崎不容置疑的回答道,这个名字于他意义非比寻常:“而那些仙,他们自诩为神,自瑶台一战,势不两立。” 阿李觉得自己的心好像不那么沉重了,原来神和魔只是不同立场的仙和妖,所有的仇恨纠葛不过是源于那片浩荡不见底的天空,无罪,不过是天地的原罪。 她转过身,看着崇崎眼里坦然而坚毅的光芒,伸出手抱住了他。她想起了丘峷说的话,麟之角,振振公族。他为了魔桀不惜遭受天谴,全族被灭,九死而不悔。阿李忽然感到心疼,在那不见天日的一百年里,他是怎样忍受着痛苦和绝望度过每分每秒。 崇崎不说话,只是抱她抱得更紧,他知道她心里所想,而她不会知道,就是因为关于她的记忆,因为那棵黄昏时自顾自美丽的李树,成为他在黑暗地底的唯一温暖念想。 卷卷能清晰的听见下雨的声音,可是却感受不到雨水打在身上的触感。她的伤口已不再疼了,像是涓涓细流流淌过她的伤口,抚慰了她所有的伤痛。她迷茫了一会儿,头顶的雨不断的落下,可是还没落到地面就消失不见。她伸手去碰触,就像把手伸到了一条春日的小溪里,激起了几层涟漪,清凉而舒适。她好像在一条用水做成的船里,看似清澈无物,实际上隔绝了她和这个滂沱的雨夜。 她抬头去看才看到了那个站在船头的身影,他好像是不会被淋湿的,再大的雨水也无法进入他的世界。他好像註定是要被仰视的,不管是青竹镇外的那个月夜,还是这个大雨瓢泼的雨夜,这种感觉就像她还是一颗卷耳菜的时候,一直仰望着水车一样。 莫干城转头看着她,什么都没有说。不灵环在他手上发出光芒,他把它递给卷卷。卷卷惊讶了一下,他不是魔帝吗?应该是她的敌人才对。可是看起来好像是他救了自己,而且在山洞里的时候,她知道不灵环产生了感应,所以是他用灵力救了唐棣。他为什么要帮自己?卷卷接过不灵环,环身传来温暖的光芒,没想到他的力量也是温暖的吗?她拿出自己的不灵环,环本身的力量几乎被她消耗殆尽了,光芒看起来十分惨澹。卷卷笑着把它递给莫干城,既然他把灵力充沛的不灵环给了自己,自己总不能什么表示也没有吧。 莫干城黑眸沉沉,夜色里看不清表情,他接过卷卷递过来的不灵环,转身没入了黑暗里。 “喂,莫干城!”卷卷看他消失的身影连忙喊道:“你怎么就这么走了?这里是哪里啊?”然而回答她的只有淅沥的雨声。她静静的躺在水船上,这雨看样子不下一整晚是不会停了,随它漂到哪里吧,上了岸她总是能找到回去的路的。 水船在天亮时靠了岸,卷卷一踏上土地,水船就此溶入水中消失不见。下了一夜的暴雨,土地松软不堪。看来马蹄印是找不到了。卷卷在心里嘆了一口气,她闭上眼睛,凭藉着脑海里的光点为她指引方位。她没有看到他在看到她的那一瞬间,眼里迸发出的狂喜,她只知道自己被他紧紧的抱住几乎不能唿吸。 “我找到你了。”这是他陷入昏迷前说的唯一一句话。 “阿棣!”卷卷看着浑身是伤的唐棣,大吃一惊:“阿棣你醒醒啊,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她越发慌了起来,支撑着虚弱不堪的唐棣一路回到了山顶。 第58页 “卷卷!”阿李看到卷卷并无大碍松了一口气,看到她身边的唐棣惊讶不已:“他不是去找你了吗?怎么会伤成这样?” “先进到山洞里再说。”崇崎接过唐棣,感应着他的气息,他怎么会让自己疲惫成这样。崇崎看了看一脸忧色的卷卷,没有说话。 “我探过他的气息了,他没事,只是灵力涣散太过疲惫,让他好好睡一觉吧。”崇崎对她们说道。 “对不起三姐,”卷卷低着头不敢看阿李,“我没能把桃子追回来,我…” “没关系,”阿李不等她说完,她温柔的摸着卷卷的头,“这不是你的错,你不用自责。我会把桃子带回来的,现在我们先出去吧,让唐棣好好休息。” 卷卷有些惊讶的看着她,阿李神色如常,仿佛昨天的一切都是一场错觉,她不知道她是怎么想通的,但是只要她像现在这样好好的,她就发自心底的高兴。卷卷牵起她的手,她的手很温暖,一如往昔,她知道她是真的没事了,阿李也看着她笑。 “三姐,我要留在这里照顾阿棣,我不会打扰他的,”这是卷卷第一次在阿李面前这么叫他,以前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刻意避免在他们面前提起他的名字,可是现在,她突然不在意了,好像这是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情。她又看向崇崎,“崇崎哥,可以吗?” 阿李朝她笑了笑,崇崎看了看唐棣,再看看卷卷,仿佛有一瞬的迟疑,然后笑着点点头,和阿李一起走出了山洞。 卷卷伏在唐棣身边,轻轻抚上他伤痕累累的手,突然觉得一阵鼻酸。他那么好看的手,平时只用来写字泡茶的手,现在却布满了深深浅浅的割伤。他找了她整整一夜,可是她根本不在那里,他就一直找,一直找,一直到天亮时看到她。卷卷把不灵环放在他的胸口,靠在他的胸膛上,她不知道他会这么担心她,现在她知道了心里有些很奇妙的感觉,就像暖风吹过春草,痒痒的又很动心。 她像一只慵懒的猫咪趴在他身上,闻着他身上的青梅花香,听着他均匀的唿吸就觉得莫名安心。突然她感觉到他好像动了一下,她连忙从他身上起来,结果发现看他还在熟睡中。 “难道是我太重,把你压到了?”卷卷自言自语道,几次被桃子打击,她对自己的重量产生了怀疑。 卷卷凑近他的脸,唐棣其实真的长的很好看呢,尤其是很近很近的看他的时候,她想起在月出城的时候,在竹马上他给自己传输灵力的时候… 她这么想着,不知不觉碰到了他的唇,像是一下子被雷电击中了,她立刻心虚的逃开,而他的手却在此时扣住了她,他突然一个翻身把她按倒在地,看着她笑道:“现在是真的压到了。” ☆、聚散 “你居然在装睡!”卷卷气急败坏,她是真的很担心他,结果他只是一直在装睡看自己笑话吗,“我不要理你了!” “我也是刚醒啊,”唐棣一脸无奈道:“而且我说的都是实话。” 卷卷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我是一颗有原则的菜,说了不理你就不理你。” 她气唿唿的背对着他,却迟迟听不到他的声音。卷卷撇撇嘴,小心翼翼的转过头去,看见他正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 她被他看得一下子没了脾气,两个人看着彼此,都笑了起来。 唐棣突然咳了两声,昨晚淋了一夜的雨,看来是着凉了。 “我是不是吵到你了?”卷卷有些担心的看着他,“那我先出去了。”她向他粲然一笑,跑出了洞口。 今天的阳光正好,雨后的空气清新,微风吹拂起他们的衣衫,自然的无以復加。卷卷看着阿李和崇崎并肩而立的身影,好像有些恍惚。 “三姐。”卷卷轻声唤她,阿李的笑意依旧,只是和她一起回过头的人却不是二哥了。 “我去前面等你。”崇崎对阿李一笑,转身走掉。 阿李沉默,不用等她说任何话,他总是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她的心如明镜,却被藤蔓缠绕不清。 “唐棣醒了?”阿李看着卷卷笑道,不再去多想。 “好像是我把他吵醒了,”卷卷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所以我就出来了。” “卷卷,如果三姐不在你身边,你会害怕吗?”阿李神情温柔,眼眸里写满了认真。 “三姐,你要去找桃子是吗?”卷卷回望着她。 阿李点点头:“我答应过爷爷,会把你们安然无恙的带回村子,这也是我对二哥的承诺。”她突然回想起在村子闭合前的最后一刻,闪烁的刀光丝毫也不能动容他的微笑。阿李现在才明白,在那个时候,他就做好了笑着等她回来的准备。 “所以无论怎样,我都不会放弃桃子,”阿李神色柔和却执着,“因为我们永远是一家人。” 卷卷的心里有些莫名的失落,虽然她知道阿李现在不得不去找桃子,而她不得不继续向北前进,但是要分开的时候,还是抑制不了的惆怅。明明是为了能永永远远在一起,结果却要背道而驰,分道扬镳。 “当然啦!”卷卷朝着天空大喊,既然一定要分开,那就大声的接受吧。如果分开是为了更好的相聚,无论一个人走到哪里,都知道这世界上还有人在等我,那也是很幸福的吧。 而且卷卷知道她不会是一个人。西斜的日影打在他的脸上,他的轮廓被勾勒成金黄,而他的眼眸深切而专注,带着落日沉沉的金光。就等她的一个回眸,就守候黄昏那么久。 “我可以把卷卷放心交给你吗?”阿李想知道他的心意,“你会好好照顾她,不让她受委屈,永远保护她,让她一直开心吗?” 唐棣看着那个夕阳下的剪影,漫不经心的踩着落日的余晖,他的嘴角温柔的勾起。 “三姐你们讲什么讲这么久?”卷卷蹦到她身边,挽着她的手撒娇。 “卷卷,三姐要走了。”阿李摸着她的头髮,在她耳边轻声道。 “这么快吗?”卷卷一下子弹起来,睁大了眼睛,“可是今天会不会太晚了?”卷卷指了指晚霞满天的天空。 “我不能再等了。”阿李看着她笑笑。 卷卷于是不再说话,她知道也许多耽搁一刻桃子就多一分危险,她不应该再留住她。她伸手抱住了阿李,拥抱过后,她们将背负着同样的使命,各奔南北。 暮色四合,淡淡的暮霭也已烟消云散,下过雨的夜空洁净深蓝,缀满了繁星。 “今天星星真多,”卷卷兴奋的看着夜空,托着腮说道:“这样三姐就看得清晚上的路了。” 唐棣暗自好笑,他看到的是,星空下一只吃着烤鱼的菜,这画面实在太美。 “你笑什么?”卷卷的脸庞被篝火映的红彤彤的,眼睛显得格外有光彩。 “今天的星空很美。”唐棣抬头仰望星空,原本只是不想让她看到自己抑制不住的笑意,但渐渐的神态变得认真起来。 第59页 天上人间所有的星星,他看着满天星辰,有些恍惚起来。 “天上人间所有的星星,”卷卷笑着看着他,“你说过的。” “你说什么?”记忆一瞬间重合,唐棣紧紧的扣住她的肩,眼里是不可置信的惊喜和激动,“你想起来了吗?” “你在月出城才说过啊,”卷卷有些奇怪他的反应,“我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忘记?” “是这样…”他松开她,眼里的光芒变成了黯然,喃喃道:“原来是这样。” “本来就是这样啊,”卷卷理所当然的说道,看到他有些苍白的脸色,突然有些担心起来,“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她伸出手去探他的额头,还好,他没有发烧。唐棣皱了一下眉,握过她被夜风吹的冰冷的手,把她抱进怀里。 “冷不冷?”他闭着眼在她耳边轻声道。 卷卷只是摇头,在他的怀里她从来不会感觉到冷。 “你那个时候跟三姐说了什么?”她把头埋得低低的,声音微不可闻,她想如果他没听见那就算了。 等了很久,他一直没有回答,她迷迷煳煳地都快要睡着了,他的声音渺渺远远的传来,但她确实听到了。 他说,我爱你。 嗒~嗒~嗒 慌乱的马蹄声响起,身后是刀光剑影和沖天的喊杀声。 “紫苏,再坚持一会儿!”桃子和紫苏一样的疲惫不堪,眼睛却依旧炯炯有神,“你要是现在倒下,我们都要被砍成泥了。” 他疾行了一天一夜,所经之处的小妖纷纷尾随其后。毕竟他被下了黑翼追杀令,而且虚弱不堪,谁不想捡这个便宜? “落石!” 他灵力所剩无几,而且在不停的流失,但是他绝不愿意束手就擒! 石块从天而降,噼里啪啦的打在小妖身上,和沖天的喊杀声混合在一起,简直震耳欲聋。他先让紫苏冲出,自己一跃而起,于半空开始吟唱。 “荆棘!” 这里到处是密林,有自然的草木之力的加持,威力瞬间大了很多。但他知道,这也只能拖住他们一段时间,他还没落到地面,已经有小妖脱离了荆棘的束缚,飞快的向他冲来! “雪步!” 他虽然还不能完全体悟雪中行步的玄奥,但这已经是他最厉害的招式,至少能让他离开这片密林。 还差一点!小妖提剑挥出,掀起的气流将他击飞!他重重的落在林外,但是他知道,不消片刻,那些小妖就会一拥而上! 他不想死!桃子狠抠着脚下的泥土,向前一寸一寸的艰难爬行。为什么他要这样死去?曝尸荒野,无人问津。他的眼神执着而坚定,希望的光芒始终不愿消失,突然一抹白色闯入了他的瞳孔。 他抬头,是那个雪地里的身影,是她带他走出了冰天雪地,她站在那里,就是最冰冷的雪山,冰清玉洁,纤尘不染。 “救我…”他喃喃道,他相信她就是他的希望。 白纯看了他一眼,想起他刚才使出的雪步,抬起眼来,手中弓已拉满。 “冰原。” 玄冰箭离弦,挟带着不属于这个季节的冰雪之息,密林瞬间被冻结,上一秒还在疾沖的小妖像冰雕一样栩栩如生。 她收回手,弓弦微颤,神情冷若冰霜。 ☆、鱼丽阵 “谢谢你救了我。”桃子站起来,擦去嘴角的血迹,看着眼前的白纯。加上上次在雪山,她应该是救了自己两次了。 “你会雪步。”她的声音和她的人一样清冷,却没有寒意。 “是,我看你在雪上行走所以学会了。”桃子心里不知怎么的,竟然有一丝欣喜,原来这真的叫做雪步。 “你快死了。”白纯不知道他的心情波动,只是看了看他,平静的说出一个事实。 “是,”桃子苦笑,眼里却是坚定无比,“但是我不想被他们就这样杀死,默默无闻。如果我註定要死,那我的死也要是灵族之殇!” “灵族吗?”白纯沉吟一会儿,“我可以救你,让你做我的仙灵。” “但是你要为我而死。”她抬起眼来看他,眼里没有一丝波澜,“你愿意吗?” 桃子看着她平静无比的表情,只想了一会儿。 “我愿意!”他重重的点了下头,眼里光华璀璨。 “妖灵只是成魔的过程,或者说是捷径。因为相较于一般的修炼成魔,妖灵拥有魔血的继承之力。”崇崎拾起一段树枝,递给阿李说道:“注入你一分的力量。” 阿李照做,紫色的气息灌入枯枝,完全失去生机的枝条开始泛出了点点绿意。 “我做的不对吗?”虽然他此刻面无表情,但是阿李完全感觉的到他心里在不住的笑。 “我本来是想看看你能把它断成多少节。”崇崎强忍着笑意,不到万不得已,她总是不愿意伤害,“不过这样也不错。” 他向枝条里注入自己的一分力量,生机开始盎然,绿芽从干裂的枝条里萌出,渐渐变成了绿叶,茂盛的生机持续发酵,绿叶里一颗花苞逐渐变大,“砰”的一声,一朵白花宛然绽放,清逸的芳香扑鼻而来。 这么巧吗,地上随便捡了一截树枝刚好就是李树树枝,阿李轻转着手中的白花,低眉不语。 “关键是你心里所想。”崇崎的声音传来,“你心里想它是什么,它就是什么。” “那我的继承之力有多少?”阿李不想继续谈论这个话题。 “五分之一吧。”崇崎看了看树枝,想了想:“因为现在我在你身边,所以你的力量还会有加持。” “算多吗?”阿李问道。 “算也不算。”崇崎向她解释道:“五分之一的继承相比于卓氏一族完全彻底的传承实在少得可怜,但是你是我的妖灵,以我五分之一的力量已经足够应付大多数妖族了。 “继承之力是以族群划分的吗?”她继续问道。 “这是一个原因。不过和力量属性也有很大的关系。”崇崎看着她说道:“我用的是虫豸之力,而你是草木之灵,所以你的继承之力就更少了。” “你用的是虫豸之力?可是你一直用的不是恣戾鞭吗?”阿李问道。 “你真的想知道?”崇崎忽然停了下来,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眼里却写满了认真。 “嗯。”阿李轻轻的点了点头,她看到他的眼神不知为何竟有几分慌乱,明明知道无处可躲,却还是不敢看着他的眼睛。 “因为在烟柳镇外,我放出的毒虫伤了你。所以从那以后我就决定,不再使用虫豸之力。”他的语气淡然自若,仿佛在讲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情,“而恣戾鞭,恣戾,就是紫李。阿李你知道吗,你让我身边的所有东西都变得有意义了。” 第60页 阿李低眉不语,她该怎么面对他?如果是以前,她可以毫不留情的走掉,因为她清楚自己的心坦然而且没有阴影。可是现在呢,在丘峷的山洞里他那样不顾一切的救她,那一刻她是真的动了心,她变成他的妖灵但她不后悔。在雨夜她脆弱的摇摇欲坠的时候,是他抱住了她,给了她站住的温暖和勇气。可是二哥呢?他一直站在那里等她回来吗?那个为她抚琴,在灯下对她微笑的人?她心乱如麻,不知该如何是好。 “阿李!看着我!”崇崎感觉到她心绪混乱,再放任她这样下去,她会晕过去的。 “崇崎…”她抬头看着他,他的声音,他的气息,他的脸庞都近在咫尺,她真的愿意再把他推开吗?“我…” “漂亮姐姐,”一道稚嫩清甜的声音在这时响起,阿李一惊,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十一二岁的小男孩,正眨巴着可爱的大眼睛不住的看着她笑,“要小心走错路哦。” 阿李转身发现崇崎不知何时已经不在她身边,再看时那个小男孩也不见了踪影。她皱起了眉头,她现在分明不是在刚才的地方,一切发生的如此迅速,她竟然一点察觉也没有。但她很快冷静了下来,这种情况她曾经歷过,她入阵了。 一张鱼网倾覆而下,阿李抬头,手中藤蔓却更快。然而鱼网被割裂后立即又恢復原样,凝聚了妖气的紫藤竟然也不能将其彻底破裂。 阿李皱眉,身上的紫色从裙摆向上逐渐加深,妖气开始不断散发出来。她再挥藤,这次鱼网应声而裂,但还没等掉落到地上,又有两张鱼网一左一右同时向她袭来! “崇崎大人!”小男孩伸开手拦在崇崎面前,稚嫩的声音里却是坚定不移,“殷溯堂堂主让我带话给您,请您不要过分用心了。” “讲完了?”崇崎的语气冰冷的没有一丝感情,他嘴角一勾,露出一个邪魅无比的笑意,“我说的是遗言。” 小男孩哪里见过这样的气势,一听到这话立刻吓得魂不附体。 “告诉你们堂主,”崇崎脸上在笑着,眼里却透着狠绝,“想要活命的话,我的事情他少管!” 小男孩连连点头,转身就跑,仿佛被吓坏了一般。崇崎冷笑一声,手中恣戾鞭蓄势待发,以为他鞭长莫及吗?他挥鞭,毫不留情,划破空气砰然有声。小男孩突然回头,表情变得丑恶无比,像野兽般凶光毕露。然而还不等他突袭,鞭击先至,凌厉无比的魔息瞬间将他击得粉碎,几只黑翼鸦这时飞过,哀号到他的气息散尽,然后怪叫着飞去。 崇崎眼里的杀气还未散尽,竟然敢威胁他,如果不是因为他的身份,他可绝不是死一个手下这么简单。 他挥鞭有声,鱼丽阵层层破裂,鱼网碰到他的鞭上立刻分崩离析。他挽过阿李的腰,眼前身后的阵法轰然倒塌。 “没事吧。”他看着她笑道,神情自若。 ☆、不洛城 “阿棣,你觉得这个地方,”卷卷歪着头,仔细看着城门上的字,“是不是很怪啊?” 唐棣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城门上是“不洛城”三个大字,他轻笑道:“怎么?哪个字不认识吗?” “才不是!”卷卷气鼓鼓的瞪着他:“你不觉得这个地方一点生气都没有吗?” “现在不是有了吗?”唐棣笑着拉过她的手,走进了不洛城。 卷卷首先注意到的就是满城遍植的花木,灰暗的城景下,殷红如血的花朵累累垂挂,看起来令人莫名的心惊。 “阿棣,这是什么花?”卷卷突然觉得有些头晕,交叠的花影风中摇曳,她隐隐觉得有些心悸。 “这是洛如花。”回答她的是一个清淡的女声,卷卷应声回头,只见一个女子不知何时站在了他们身后,她语笑晏晏,“它能让人追溯过去之事,亦能回答所求的心之所愿,两位要试试吗?” “心之所愿,真的可以知道吗?”卷卷问道。 女子点头:“专注于你心中所想,然后对洛如花吹一口气,这所结出的洛如果的滋味就是你所求的愿望的结局了。” “听起来很棒啊!”卷卷笑着看着唐棣。 “一朵洛如花五十两,两朵是一百两,谢绝还价哦。”女子笑道。 “听起来很贵啊。”卷卷咬着手指头,歪过脸看向他。 “知道了,”唐棣失笑,转头对那女子说道:“我要两朵。” 那女子转身去摘花,唐棣敏锐的观察到她的指尖接触到洛如花的那一瞬,有炽热如火的气息迸出。那女子似乎恍然不觉,摘下两朵稳稳的递给他们,笑道:“默诉心中所想,然后朝洛如花吹一口气就是了。” “阿棣,你心里的愿望是什么?”卷卷轻捻着花枝,好奇的望着他。 唐棣转头看着她,笑而不语,他握着洛如花,轻吹一口气,繁复的花瓣层层脱落,花蒂上一颗珊瑚珠似的果子结出,艷红如血。 “有何不妥吗?”唐棣看那女子脸上满是惊讶的表情,不觉多出了几分疑心。 “没有…”女子有些支吾道:“只是我从未见过血红色的洛如果,公子心中所愿想必非同一般。” “看起来就像樱桃啊。”卷卷疑惑她为什么这么大惊小怪,红色的花结出的果子怎么就不能是红色的了。 “不知道我的果子是什么颜色?”卷卷闭上眼,对洛如花倾诉了一番,然后期待的吹一口气… 洛如花全无动静,花瓣微微颤动便了无声息。卷卷等了一会儿,嘟起嘴再吹一次,还是没有丝毫变化,她转头看向那名女子。 “呵呵,”女子干笑道:“姑娘羞花之貌,洛如花竟都不敢开放了,呵呵。” “你在想些什么?”唐棣好笑的看着她,居然能让花都羞恼不开了,这丫头还真是有趣啊… “我没有。”卷卷有些气恼的看着手上的花,再看看唐棣的洛如果,十分不爽:“我也要吃樱桃!” 她鼓足一口气,调动灵力于丹田,一倾而出,空间里有和风吹起,眼前花枝乱颤,殷红的花影随风晃动,花下的泥土被微微吹起,空气里瀰漫出奇异而浓烈的气息。 “姑娘!”女子连忙制止卷卷,“这两朵洛如花就当送给你们了,拜託你快点停下来吧。花底的泥土是不能动的呀!” “卷卷,够了。”唐棣捂住她的嘴,卷卷看了他一眼,把他手上的洛如果吞了下去。 “你在做什么?”唐棣微皱着眉,先是公然在这名女子面前使用灵力,再是吞掉了他的洛如果,到底怎么回事? 卷卷眼神变得有些空洞,她看着唐棣刚想开口说些什么,结果就晕了过去。 “卷卷!”唐棣没想到卷卷会突然晕过去,他看向那名女子,眼里寒光乍现,声音里是不容忽视的严肃:“她怎么会晕过去?” 第61页 那女子慌张不已,连忙解释道:“公子别误会啊,绝对不是洛如果的问题。是这位姑娘吹动了花下的泥土,惊扰了长眠于此的神祇,才会突然晕倒的。” “客栈在哪里?”唐棣抱起卷卷,她面无血色,痛苦的皱着眉,“要怎么救她?” “用洁净的洛如花瓣泡茶,浓浓的喝下两大杯就可以送走神祇了。”女子将一朵艷红无比的洛如花递给他,“公子别担心,按我说的方法做,这位姑娘很快就会醒的。” 唐棣扫了她一眼,便不再犹豫的沖向客栈,客栈里的人仿佛对此场景司空见惯了一般,径直将他引到了一间客房,屋内茶具一应俱全。 卷卷还是处于昏迷之中,唐棣抚额略一思索,他撕下一片洛如花瓣,以灵力摧烧之,花瓣丝毫不被破坏。他想起那女子摘花时花朵释放出的炽热气息,他看的分明,那样的温度不是指尖所能承受的。 不洛城,洛如花,花下的神祇,能解答心之所愿,他将这些联繫到一起,想起卷卷吹动泥土时空气里那种奇异的气息,那应该就是关键所在吧。他将花瓣泡入热水里,红色的花瓣在白水里浮沉的格外鲜明,洛如花茶的气味氤氲开来,像是泥土里气息的提纯,却更加奇特纯粹。 “阿棣,你在泡茶吗?”卷卷闻到了气味,从脑海中空旷断裂的片段里醒来,她走向茶桌,将他手上的茶一饮而尽,笑道:“我还从来没有喝过你泡的茶呢。” 唐棣盯着她,一言不发,半晌开口道:“你知道了什么瞒着我?” “我没有。”卷卷不自觉的避开他探究的目光,端起倒满的茶盏。 “别再喝了,”他拦住她的手,目不转睛的看着她,“卷卷,看着我,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 卷卷抬头看向他,认真的说道:“阿棣,你很想找到一个人是吗?” 唐棣身体向后退去,眼神变得有些冰冷,“你吃掉我的洛如果,就是想知道我心内所想。那你现在安心了吗?” “我…”卷卷想说当时是因为空气中的气息告诉她洛如果会对他不利,她才会想也不想的吞掉的,而且他的洛如果那么苦,她一点都不喜欢吃苦的东西,可是如果告诉他,他是不是就知道他想找的人也许永远都找不到了,那他会不会更难过呢。 他等了半天不见她回答,冷笑一声,翩然站起,起身向门口走去:“走吧。”他的声音传来,冲散了满室的茶香,他径直走了出去,一次也没有回头。 “阿棣…”卷卷刚想追出去,结果一站起来就觉得天旋地转。她用力按着桌角不让自己倒下,洛如花瓣在茶水中荡漾,晕开成一盏的血红,她止不住的心慌,感觉体内的气息紊乱不已,头疼欲裂,猩红破碎的画面不断冲进她的脑海。 “天坑…引火自焚…灭族…”卷卷用力的敲打着自己的头,想把那些可怖的画面赶出脑海,可是却看得愈发清晰。 “阿棣…”她摔倒在地,模煳的看见一个走进屋内的身影,她强忍着剧痛伸出手去,“头好痛啊。” 卷卷的手落了空,她努力的想抬头看清来人的样貌,突然感觉到一股强烈而陌生的魔息,她心内大惊身体却难以动弹,她最后看到的画面是那人手里握着的洛如花,不是殷红如血,而是真的滴出了血来。 唐棣站在门口,衣袍迎风而扬,突然耳后传来一声响动,他心里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他回身发现客栈不知何时已空无一人,他冲进刚才的房间,人去屋空,只有茶香还在瀰漫,慢慢凝结。 “卷卷…”唐棣不自觉的颤抖,回答他的只有满屋的寂静。他看着那盏血红的茶水说不出话来。他怎么可以把她一个人留在房间里?他怎么可以自顾自走掉不管她? “是谁!”他愤怒的咆哮着,就这么短的时间,她就离开了他的视线这么短的时间,她就消失的无影无踪,这根本从头到尾都是预谋已久的陷阱。可是他怎么能离开她让他们得逞!全都是他的错! 天罗扇将所及之处都击得粉碎,茶水从地上蔓延开来,整个地面都变得血红,茶香在空中凝结成血雨,从高处降下,整个房间被渲染的压抑而可怕,而剧烈的震动也于此时传来,他所站立的地方很快就要坍塌。 “出来啊!”唐棣疯了一样的怒吼着,仿佛对周围的改变全然不觉,满屋的血红里他的眼神坚决得可怕,他站在那里,岿然不动。 洛如花枝从地底蔓延而上,一个劲的疯长,径直穿过厚厚的楼层,像红色而尖锐的重矛刺出地面。 他没有躲避,没有退让,向纵横交错的花枝狠狠砍去,钻破地面的洛如花越来越多,房间被重重生长的花枝包围的密不透风,艷红的花苞开放,炙热的火焰从花心放出,火光和红光交映,他立于花火之中,衣袍染血而动。 洛如花枝从他的脚底钻入,蔓延入他的经脉,血花在他的脚边绽放,融入满地的血泊之中。 他手腕陡然一翻,锋利的扇尖以惊雷之势生生的噼开了整座楼,客栈轰然倒塌,一片废墟之中,他从血泊里站起,浑身散发出的威压使花枝退避而去。 他掘起一捧泥土,在手里握紧,血珠从他的手缝里流出。就算是挖地三尺,他也要把她找出来。 手指深深的埋入土中,那种奇异的气息从他的指尖直传递到他的体内,以他之愿为他所用,凡有洛如花所植之处,皆没有卷卷的气息。 他只是将手握得更紧,整个不洛城此时被他的灵力完全覆盖。突然他的识海里出现了什么,他睁眼,一道白光从天而降。 唐棣站了起来,洛如花匍匐在他的脚边,他衣袍染血,像站在赤练火莲之上,眼睛却投射出冰霜一样的光芒。 白束感觉到这里气息的乱动于是降落于此,只是他没想到屠城的竟然会是眼前的人。他强大的速度有些过分可怕了,而唐棣此刻的样子甚至在他脑中掠过了一个梦魇般的身影。 “你知道卷卷在哪里吗?”他疲惫又异常清晰的问道,花泥里的气息太过强大,几乎要爆裂他的经脉,此时他稍微放松了下来,便再也支撑不住,他倒入了身后的洛如花从中。 ☆、春风十里 “师父,神仙生来就会飞吗?”桃子已不知尝试飞空多少次,却只能一遍又一遍的在地上蹦跶。 “神之所以为神,生来就属于天空,自然是会飞的。”白纯衣袂飘扬,翩然落地,她看着桃子,当时渡他为自己的仙灵就是因为他领悟出了雪步,相信凭他的资质应该能帮到她,难道自己看错了吗? “你既然会雪步,就应该会凌空行走,怎么步履会如此艰难?”白纯眉头轻颦。 “师父,我不想行走于半空,我想要飞到比天还要高的高处去,结果却连凌空也不会了。”桃子有些沮丧,眼里却是光芒坚定。 白纯看了他一会儿,以袖中绫带缚住他的腰身,带他飞上了天空。穿过层层云气,地上的景物越来越远,直至消失不见,她在云端上停下,四周是云雾缭绕。 第62页 “师父你干什么?”桃子还没等好好看看这天上的景致,就感觉身上的绫带逐渐抽离,他连忙抓住不放,“你要是把绫带抽走,我就直接摔下去了。” “那就摔下去,”白纯不为所动,稍一用力将绫带收回,“等你学会了保持平衡,自然就站得稳了。” “师…父…”桃子的声音随着他的掉落变得越来越小,他看到站在云端一动不动的白纯,简直欲哭无泪。这么高的距离这掉下去就直接摔成桃子酱了,满地的粉色好不鲜艷…耳边的风声唿唿作响,桃子的思绪被吹的逐渐清晰起来。他怎么没有想到风呢?凌空行步之所以艰难,是因为脚步飘忽无所依恃,要想保持平衡就应该泠然而下,御风而行。 “啊!”他没有注意到自己已经离地面如此之近,一想到他被摔得四分五裂那幅景象,他惊恐的紧闭上眼。 嗖!在他即将碰到地面的前一刻,绫带牢牢的将他束住,桃子虽有些惊魂未定,一站稳却开始大笑起来。 “师父我明白了!”他看着站在他面前的白纯,眼里迸出欣喜的光芒,“你再摔我一次。” 白纯看到他这副模样,轻浅一笑。这一笑仿佛冰川渐融,绵绵远远的流淌入心里,桃子也望着她笑:“师父,你笑起来真美。” 白纯不语,再次带着桃子飞到云端之上,苍茫的云海里她将他扔下,看他的身影逐渐缩小成一个点却不见任何停下的趋势,她秀眉微蹙,一袭白衣飘飞而下。 “师父我学会了!”桃子兴奋的喊道,他张开双手,努力的风中保持着平衡,虽然看起来有些笨拙,却是不再降落了。他朝着白纯走去,刚跨出一步身体突然开始迅速下降,他慌乱的不知所措,想抓住飞来的绫带结果硬生生的把绫带扯了一大块,整个人仍是不由自主的向下快速落去。 “啊!”桃子的喊叫声再次响起,她的手在此时拉住了他。气息从手心传来,下降的眩晕感转瞬即逝,桃子看到她身后光芒大作,再一看发现自己也被笼罩在神光之中,纯净安宁的气息将他围绕,他突然觉得很安心。 他们稳稳的落到地上,白纯放开他的手,神光瞬间收敛不见。桃子看着她幽深的眼眸,眼神里满是认真:“师父,再摔我一次。这一次我一定能飞起来。” “这次你要自己飞上去。”白纯感受着此刻吹起的风,“你已经懂得了关键所在,我便不再帮你。这样的风正适合拿来练习。” “可是师父,风向还有风速我都不会控制啊,”桃子忙说道,“而且万一什么时候风停了怎么办?” “那就等风起。”白纯回答道,淡淡的看了他一眼。 桃子知道说什么都没用了,他收回心神,深吸一口气,仙气弥散而出,迎着微凉的风双脚离地,凌空飞起,飘飘乎如天地沙鸥,渺渺乎如六合飞羽,腾风而上,翩然而止,不知在什么地方告终。他睁开眼,辽阔的云海延伸到天的尽头,云卷雾收,波澜壮阔。 这样的景色总是让人心情开阔,桃子闭眼微笑,深深的吸一口气,风在这时渐渐的停住了,时间仿佛在这样的浩瀚中定格。 他勐的睁开眼,风停了他怎么飞下去啊。他心绪一乱,仙气立刻就不稳,他像只断了翅的鸟一样直挺挺的掉落下来。 有了前两次的经验,桃子努力的找回冷静,他涣散的仙气不足以让他御风而行,那就随风飘荡,至少能让他落回地面上。他将自己放松下来,顺着风势悠扬的飘落,轻盈的落于地面。 这里也不知道是哪里,满地都是荒石,偏偏却没有一丝风,空气像是被无形的压抑了一般,地上寸草不生,看起来了无生机。他忽然瞥到一个人影,在这样的环境下显得单薄无力。 他走近才看清楚,原来那是一个女孩子,她蹲在满是荒石的地上,不知道在专心致志的看着什么。 “是谁?”那女孩听到了动静,立刻抬起头来,看到眼前的桃子,她吓了一跳,连忙后退了几步,“你别过来!” “我只是想问…”桃子被这个女孩这么大的反应弄懵了。 “不要过来啊!”女孩大喊道,眼里是满满的防备,甚至有一丝害怕。 “喂,你的手流血了。”桃子有些不耐烦了,他不是什么坏人却也不是什么善茬,被个丫头这么防着他很不爽啊。 “什么…”女孩看了看自己的手,因为握得太紧锋利的石头都刺入肉里了,她张开手一看满手都是血,“好痛啊!” “哈哈!”桃子被她呆呆的样子逗乐了,怎么会有这么傻的女孩子,简直和卷卷有的一拼了。想到这里,他却笑不出来了,沉默了一会儿,他走近那个女孩。 “你要干嘛?”女孩见他从怀中取出一块白布,拉过她的手,开始为她包扎,她怔怔的看着桃子说不出话来。 桃子没听到她叫唤,抬起眼奇怪的看着她,他的包扎水平连他自己都不敢恭维,这个爱叫鬼怎么现在一言不发了。 “你不怕我吗?”女孩小心翼翼的问他,他无语的撇了撇嘴角,给她打好了最后一个结。师父的绫带怎么说也是神物,用来给她包扎伤口是不是有些可惜了啊。 “好了,”桃子拍拍手,他对自己的作品还是很满意的,“对了,你知道这附近哪里有风吗?” “这里不会有风的,”女孩摇摇头,很认真的说道:“因为这里的土地没有一丝生机,空气都是凝滞不动的,所以不会有风的。” “不是吧!这是什么奇怪的地方啊!”桃子简直气得要跳脚了,一丝风都没有这下他怎么回去啊,他正心烦意乱着,发现那女孩一直在看着自己,“你看着我干嘛?还有这种鬼地方,你怎么会在这里啊?” “这是我的任务,只有完成了我才能回家。”女孩的眼里满是倔强,“我一定可以做到的。” “什么任务?数清这里有多少块石头?”桃子没好气的接过话,反正暂时还没想到怎么离开这里,这女孩…也不讨嫌,那就多聊几句好了。 “不是,我要让石头开出花来。”女孩握住一块石头,向他一笑。 “如果你不能完成,你的家人就不让你回家吗?”桃子长睫低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嗯。”女孩重重的点了下头。 “哈哈,不就是让石头开花吗?”桃子忽然笑了,拿过她手里的石头,“看好了。” 石头上有粉色的光泽流过,紧接着一株嫩芽破石而出,稚嫩的芽苗不断长高,绿色的枝叶里粉红色的桃花朵朵吐出,满树的桃花灿若云霞。 “一棵是不是太少了。”桃子轻托着下巴,双手开始结印,他现在是白纯的仙灵,有仙气的加持,这对他而言并不是难事。而且他身为桃花石,这世上再没有谁比他更懂得让石头开花。粉色的光芒一道道射入地里,荒凉的石堆上一时光影缭乱,一棵棵桃树破石而出,他们很快就被绚烂的桃花包围,灼华夭夭,落英缤纷。 第63页 “这是…这些都是桃花?”女孩的眼里水波流转,桃花落在她身上,衬得她面如桃瓣。 “是啊,”桃子折下一节盛放的桃枝,递给她笑道:“送给你。” 女孩的眼里散发着光彩,她看着桃子,欣喜又有些不确定的问道:“你真的要把这些桃花都送给我?” “不然呢,我还要带走吗?”桃子觉得好笑,这个女孩问的问题还真是有趣。 她突然抱住了他,泪水一下子盈出了眼眶,桃子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弄懵了,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等我长到和桃树一样高,你就娶我好不好?”她不敢让他看见她早已满面飞红的脸,只是低头埋在他怀里,“我爹说,如果有男子愿意送我十里桃花,那他就是值得我託付终身的人。” “…”桃子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他看到她羞红的脸颊不自觉的别过眼,自己脸上莫名的升起了两朵红晕。 花枝轻颤,桃瓣吹落如雪,拂了一身还满。“起风了,”桃子看到摇曳的花枝,心里一阵欣喜,春风十里,桃花灼灼,他看着女孩说:“我走了,你快点回家吧。” 他不等女孩回答,转身凌空而起,他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可是却连好好告别的勇气都没有。 “我等你!”女孩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她朝着桃子飞走的背影喊道:“可是你不要让我等太久,我很快就长得比桃树高了!” 桃子笑了,他回头看着她笑意盈盈的脸喊道:“我叫蒲桃,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顾…霜…”女孩的声音逐渐被风声淹没,渐渐的连她的身影也消失不见。 “你说什么?风太大我听不见…”桃子大喊道,可是云层已阻隔了他的声音,向下望去只有无穷无尽的云雾在转动着。 他看着一片被吹落到衣服上的桃瓣,宛然一笑。 ☆、琼玖 “怎么了?”阿李转头看向崇崎,好像从刚才开始,他的神色就有些古怪。 “这个地方,我已经很久不来了。”他自嘲一笑,眼前的废池乔木,荒草丛生,哪里还有半点当年的影子。 “阿李,前面这条路很特别,一旦决定要走过去就不能回头,”崇崎向她伸出手,“我带你过去。” “如果回头了会怎样?”阿李只是看着他问道。 “我希望你不要回头。”他朝她一笑,把手更靠近她。 “崇崎,我可以相信你吗?”阿李的心里有些隐隐的忧郁,认真的看着他的眼睛。 “当然。”崇崎毫不犹豫的说道。 阿李收回目光,低头不语,崇崎握住她的手向前走,眼前的断壁残垣里矗立着一方门楼的遗蹟,拔地而起的石柱早已青苔斑驳,但仅凭这沧桑的残石也可想见当年这里是一派何其壮阔的景致。 他们从石柱下走过,这里的土地焦黑干瘪,寸草不復生。崇崎抓起一把焦土,在手中慢慢磨成更细的泥沙,落回地面。 “这里以前一定是个很美丽的地方。”虽然眼前的景象看起来了无生趣,阿李却能想像到这里从前美不胜收的样子,甚至她觉得这里似曾相识。 “的确很美,以前我们就生活在这里,”崇崎看着面目全非的土地,将手里最后一抔土洒下,“这里是麟族的土地。” 崇崎闭眼开始吟唱,土地仿佛受了感应,四面八方的焦土开始颤动,突然有一样发着光的东西破土而出,飞到他的手上,土地又渐渐的恢復平静。 “这是…琼玖?”阿李看着他手中散发出缤纷光彩的美玉,眼里是满满的惊讶。 “阿李,我说不希望你回头,是因为我想这样牵着你,进我家的门,”崇崎将琼玖递到她面前,眼里的神采比他手上的美玉更加璀璨,“现在,我愿以麟族的名义,用它曾经的荣光加冕于你,把它深重的灾难託付给你,你是否愿意收下琼玖代表的誓言,穷其一生,天长地久。” 阿李整个人怔在了原地,琼玖安静的躺在他的手心发着光,她完全不知所措。穷其一生,天长地久,怎么会是这样? 崇崎也不催她,静静的等着她答覆,他不去读她的心,这一次他只是交出自己的心。就在这时,一个疾飞的身影折断层层的树枝向他们站的方向摔来,崇崎皱眉,挡在阿李身前,直接掐住了飞来的小妖的脖子。小妖刚被击飞,结果一睁眼,对上了一双满是杀气的眼睛,那目光简直就能把他碎尸万段了,他害怕的直哆嗦:“崇…崇崎大人…” 崇崎黑着一张脸,手一扭就想把他脖子拧碎,突然看到他身上仿佛鞭击的伤势,表情一变:“这伤势是怎么来的?” “是…是碧潮堂堂主突然攻打我们大王,我…”小妖话还没说完,崇崎已利落的扭断了他的脖子,“走!” 他说完立刻往小妖飞来的方向飞奔而去,一刻也没有耽搁。阿李发现自己竟然跟不上他,这才是他用尽全力的速度吗?而且到底是什么事让他如此着急? 崇崎越来越靠近,看到空中的水柱被节节击碎,他眉头皱的更深,直接调动魔息全力往那里赶去。 “碧海潮生。”水颦身后潮水沖天,以惊涛之势向罔象倾涌而下,汹涌的波涛席捲过地面,小妖被巨浪淹没不计其数。 “水龙吟。”罔象立于万顷波涛中,触手所及奔骇的波浪化为一条条怒咤的水龙,咆哮着向水颦攻去。 水颦以离朱索化解水龙攻势,水龙被击碎成澎湃的惊涛,水汽空中四溅。一条气势汹汹的水龙奔腾着向她唿啸而来,水颦身影一侧勉强避过,龙头却在此时改变了方向从背后一口咬住了她的肩。血从伤口汩汩流出,水颦痛苦的捂住伤口,忍着剧痛对付继续攻来的水龙。伴随着一声咆哮,水龙从她身体里穿过,水颦吐出一口血,再也无法支撑的掉落下来。 她重重的落在地上,又一口血喷出,她捂着肚子上的伤口,血止不住的往外流,把身下的流水一次次染红。水颦看着罔象带着近乎残忍的笑意一步步向她走近,她拼尽所有力气重重的把离朱索甩出,罔象哪里会被她此时虚弱至极的攻势所伤,他从她手中夺过离朱索,随手扔到了一边。 “颦堂主,这可是你自找的。”罔象蹲下来肆无忌惮的看着她,伸出手去碰她肩上的伤口。 啪! 凌厉的鞭击突然而至,罔象连忙收回手,惊慌不已的看向来人,刚才这一鞭要是没躲过,这只手现在已经被开了一个血洞了。 “崇崎,”罔象看清来人,不由的退后了一步,手里暗暗地凝水为球,“我今天有事,就放你一马,你走吧。” 崇崎的脸色黑沉的可怕,罔象突然有些慌起来,水球忽的发出向他偷袭。崇崎一扬鞭,水球破裂成无数水珠,他迅如疾风向罔象逼近。 “崇崎!是水颦她先向我发动攻击的,我要是不还手,受伤的就是我了。”罔象被逼的节节后退,四面八方的鞭击他简直无处可躲。 第64页 “崇崎大人,”罔象刚想求饶,结果一看到崇崎的眼睛,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崇崎浑身的魔息缠绕,那种威压已经让他止不住的战慄,而他看着他的眼神,罔象一瞬间明白他今天註定要死。 阿李终于赶到时,看到的就是崇崎勐烈无比的攻势,那样严肃决然的表情她见过两次,一次是丘峷出言侮辱魔桀的时候,还有…就是现在。阿李突然看到地上的身影,那是…水颦,她就是让崇崎这么奋不顾身的理由吗? “水颦,你怎么样?”阿李跑到她身边,她伤得很重,面色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她一直看着不远处,伸手想要什么东西。 阿李捡起地上的离朱索递给她,绳索似乎是以坚硬的鳞片淬鍊而成,她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 “水颦,你再坚持一下。”阿李看她眼睛就快要合上,整个人好像要昏昏睡去,她将灵力注入她体内,伤口渐渐的止住了流血。 她抬起头,恣戾鞭挥洒产生的高温几乎要将流水煮沸,地上一个水池悄然形成,罔象被压制的毫无还手之力,狼狈不堪。 啪!狠绝的一鞭直接将他击飞上了天空,崇崎一跃而起,在空中再次挥鞭,将他重重的打回水池里。罔象口吐鲜血,身子一滚就想逃离,魔息在此时从空中射下,钉穿了他的手脚。崇崎毫不停留,吟鞭落下,罔象看着他手中的鞭距离自己的心越来越近却无可奈何。水流漫过了他的眼,他没有看到恣戾鞭刺穿了他的心的那一刻。被染红的血水高高的溅起,甚至溅到了还在落下的崇崎。他嫌恶的擦掉溅到脸上的血水,大步向她们走来。 “水颦,水颦…”崇崎抱住她,焦急的唿唤着她的名字。 水颦微微睁开眼,看到他于是开心的笑了,她抱住他的脖颈,在他耳边低低的呢喃着。 崇崎眼眸微沉,她无力的倒在他的怀里,仿佛用尽了所有的力气。 “不要睡,颦儿,快醒过来。”崇崎摇着几欲陷入昏迷的水颦,他真怕她一睡不醒。 “崇崎…”水颦努力睁开眼,气若游丝,“带我去凌绝顶…” “好,我带你去,你坚持住。”他一把抱起她,这才看到一直站在旁边的阿李。 “阿李…”崇崎刚想说些什么,感觉到水颦靠在他胸口的头一沉,她已经晕了过去,“我以后跟你解释。” 他抱紧她飞奔而去,阿李看得出他的担心甚至是害怕,她已经想起为什么离朱索上的鳞片似曾相识,那是东漓海底的螭吻身上的逆鳞。他为她取到逆鳞,她将其淬鍊成自己的武器,而为什么是离朱索,是因为他用的是恣戾鞭吧。 阿李看着他着急离去的背影,他一次也没有回头。 ☆、月夜清箫 卷卷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一片洛如花从中,刺目鲜艷的红色把她一下子惊醒,想起昏迷之前那花茶里晕开一片的血红,她惊慌的想要起身,牵扯的锁链泠然作响。她这才发现自己的双手双脚被锁链束缚,任她怎么挣扎都无法摆脱。 脚步声在这时响起,卷卷惊得抬头,她认得那个身影,和她昏迷前最后见到的身影是一样的。她记得他手上的洛如花一点一点融化成血,滴落在地。卷卷看他走近,心里有些紧张,洛如花的气息让她的头隐隐作痛,而直觉告诉她眼前这个人比洛如花更加可怕。 “你是谁?你要干什么?”卷卷满脸的戒备,她确定他不怀好意。 “别紧张,”他的嘴角若有似无的勾起,“我只是想知道一些事情。”他拿起一朵洛如花,在手里逐渐握紧,同时催动魔息,围绕着卷卷的洛如花开始散发出浓烈迷离的气味,卷卷觉得意识仿佛慢慢被抽离,压抑的几乎要喘不过气来。洛如花在他手里被握紧,血从他的指缝的滴下,落在卷卷的眉心。 “啊!”像是一下子被烈火焚烧,卷卷头疼欲裂,那些破碎的猩红的画面从她脑海中浮现出来,越来越清晰。一团团火焰勐烈的燃烧着,整个天坑里都是痛苦的□□和哀嚎,熊熊的烈火混合着骨头破碎的声音,还有可怕至极的笑声,那种笑声让她浑身战慄。焚烧的灰在空气里飘荡,落入池中,洁净的池水被染得血红,她眼看着血水蔓延离自己越来越近,突然之间天翻地覆… “报告堂主,商堂主说有急事要即刻见你。”小妖的声音在此时清晰的传来,忘机放下手,洛如花的气息四处流散,他看了看痛苦的皱着眉似乎神智还未清醒的卷卷,走了出去。 阿棣,你怎么还不来救我啊?卷卷的意识逐渐恢復,她用力的拉扯着禁锢她手脚的锁链,可是除了锁链铿铿作响根本无济于事。不行,要是再被烧一次,脑子就要被烧坏了。卷卷努力的想翻个身,突然硌到了怀里的不灵环。对啊,我还有不灵环呢。不灵环,拜託拜託,快帮我断掉这些锁链。 不灵环从她怀中飞出,开始发出淡淡的光,照耀到她身旁的洛如花上,花朵一瞬间全部枯萎。砰!清脆的断裂声传来,卷卷欣喜若狂,紧紧的把不灵环握住,趁机熘了出去。 哗!她刚走到出口,差点被一道银光扫到。好厉害啊,不过我怎么好像在哪里见过呢?她小心翼翼的探出头去,聂商持着一把银伞正好也向她望来。是他!那个在烟柳镇救了她的什么白银堂堂主,这次他也是来救自己的吗? “聂商!你要干什么?”忘机没想到他会在自己的地方动手,手中葬花杖已飞出。 “我要带她走。”聂商执伞于前,化解他的攻势,同时伞柄中流光剑抽出,手腕一抖剑锋已横于忘机脖颈之上。 他看向躲在一旁还没回过神来的卷卷,卷卷虽然有些不明就里,但还是乖乖的走到他身边,待在他身边总比待在这里被花火烧脑子要好多了。 “聂商,风摇草是我先找到的,你要带她走总要给我个理由吧。”忘机倒是没想到卷卷可以自行解开锁链,但是她对他还有用,不能放她走。 “魔帝之命。”聂商淡淡的说道,不等他说话,带着卷卷径直离开。忘机看着他的背影,眼里一丝恨意闪过。 “你要带我去哪里啊?”卷卷看已经走出了很远,这才开口问道:“对了,先谢谢你今天救了我,嘿嘿,你总共救了我两次呢。” 聂商径直向前走着:“我只是依魔帝的命令行事,带你去空桑城。” “不行啊,我不能去空桑城,我要回不洛城。”卷卷不知道唐棣现在怎么样了,她突然被抓走了,他会不会也遇到敌人了。 “我只听从魔帝的命令。”聂商淡淡的说道,卷卷垂头丧气的在后面跟着,看来只有先到空桑城绕点远路了。 嘣!卷卷突然听到什么声响,像是戳破了巨大的泡泡,她抬起头来,桑之未落,其叶沃若。眼前是一大片的桑林,微风轻拂泛起一层层碧浪。 “莫干城是要我帮他养蚕吗?” 卷卷伸出手摩挲着柔嫩的桑叶,痒痒的感觉逗得她咯咯的笑了起来。 第65页 聂商伸手在空中不知写了什么,桑林里一道银光乍现,下一秒他的手中便多了一支泛着银光的箫。他将银箫递给卷卷:“魔帝让我把这个给你。” “给我箫干什么?”卷卷转动手中的银箫,虽然她不会,但是以前没少听二哥吹。 “等你学会吹了,就能离开空桑城了。”聂商淡淡道。 “什么?”卷卷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要我学会吹箫?” “空桑其城,箫声动之。你只有用这银箫,声降其城,方可离开。”聂商说道。 “可是你也进来了啊,那你也不能离开了?”卷卷问道。 “我可以。”聂商撑着银伞,转身翩然离去,卷卷愣了一会儿,连忙追了上去,结果被生生的被一层看不见的障碍拦住了。 卷卷用力敲打着眼前无形的墙,聂商越走越远,好像隔着这层透明的障碍,里外的世界被分割开了来。 卷卷丧气的蹲在地上,莫干城为什么要让她学会吹箫啊?可是,自己一直待在这里唐棣会不会找不到她,怎么办呢?按聂商说的去做吗?她无力的看着手中的银箫,用力吹出几个音…不得不说,有时候安静是一种很美妙的音乐。 她站了起来,这桑林这么大,万一有其他出口呢?卷卷向桑林更深处走去,穿过低矮的桑枝,里面的桑树似乎越来越密。她突然停了下来,这里的桑树给她一种很奇怪的感觉,看起来也是随风摇摆,但仔细看看就觉得仿佛每片桑叶上都写着字—擅入者死! 卷卷不敢再往前走,只好调头往两侧寻找出路,这里的桑枝浓密低矮,挂着一串串紫红的桑葚。卷卷摘下一个放进嘴里,味道还不错。莫干城还真是为她想好了,困了可以在桑树下睡觉,饿了抬头就能摘到桑葚吃,除了吹箫她不用操一点心了,她嘆了一口气。 她专注的看着两只蚕宝宝在桑叶上相对着吐丝,肥肥的蚕儿在柔嫩的桑叶上安静的吃着叶片,就这样,不知不觉夜幕降临。她静静的抱着自己,其实并不冷,也许是手里的银箫在月光下如水生凉,她总是感觉有些凉意。 悠扬的箫声打破了宁静,卷卷急忙抬头看,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在月夜下吹箫的身影。好像每次见面都是在有月亮的晚上,卷卷握着银箫看着他,而且每次都像这样是她仰望着他。“莫干城!”卷卷唿喊着他的名字,桑林里有淡淡的风拂过,她没想到他竟然会吹箫。 箫声渐止,他转头看向她。卷卷没想到他竟然回头了,她怔了一下,大声喊道:“为什么要我学吹箫?” 莫干城没有回应,箫声再度在空旷的夜里响起。卷卷等不到他的回答,可能是月色太过皎洁,她的眼眸像是有了一层盈盈的泪光。 “我学不会的,”她轻声道,像是在自言自语,“你们都觉得风摇草是无所不能的,长在瑶台的仙草,生来就是高高在上,就算只是一棵草也比整个世界都要高。可是我不是啊,我只是蒲卷卷,我只是一棵卷耳菜,我花了一百年的时间才从地上爬到水车上,我真的没有那么强大…” “你可以。”声音清晰的传来,卷卷惊得抬起头,莫干城就站在她的身前。他居然开口和自己说话了,卷卷怔怔的看着他,不自觉的握紧了手中的银箫,他刚才是说相信自己可以办到吗? “可…可是…”卷卷看着他的眼睛,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她觉得像在做梦一样,一切都不可置信。 “只有你可以。”莫干城又说道,卷卷的心勐的颤了一下,脑子里一片空白,“因为你是卷耳菜。” 真的是这样吗?不是因为风摇草,而是因为自己,因为自己是卷耳菜所以才办得到,他相信她自己的能力,魔帝莫干城相信她办得到。 “谢谢你莫干城。”卷卷泪中带笑,就算只是卷耳菜,也有人愿意相信她的力量,这种被肯定的感觉真的很温暖。 他的身影在月下掠过,没入远处的月夜中。四周又回復了寂静,微微的夜风将卷卷的泪水吹干,她躺倒在地上,看着天上的一轮明月,握着手里的银箫笑出了声。 ☆、弒花 崇崎站在凌绝顶上,衣袍被山风吹的猎猎作响,放眼望去景色依旧,一览众山小,可是那个和他在满天星河下饮酒的身影却不见了。 水颦走到他身边,她的伤势已经好了很多只是面色仍是苍白,凉风里她的身形看起来瘦弱单薄,但是一双明眸如星辰忽闪忽灭。 “崇崎,对不起,最后还是要你来救我。”水颦眼里有些悲凉,她一次又一次想要证明自己,到头来还是没有办法独当一面。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崇崎看着她,眉头紧皱,“你想杀谁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要一次次的让自己陷入险境?” “我以为你还在怪我,”水颦的眼里蒙起一层薄薄的水雾,“我以为你不想见到我啊。” “我从来没有怪过你,”崇崎的眼眸在山风中显得空旷而迷离,“我只是不能再承受任何失去了,水颦,你明白吗?” “崇崎,你不会失去我,让我陪在你身边,就像以前一样,我们一起把魔桀找回来。”水颦的眼神熠熠闪光,“你还记得那晚我们在凌绝顶,对着满天星河喊的话吗?” “我要成为这世上第一的医师,能够治癒世间所有的伤!”蓝衣少女对着空远的前方大声吶喊,声音在风里颤抖却依然清晰。 “我要游歷遍天上人间,碧落黄泉,然后找到那棵李树,告诉她我的一生!”崇崎沐浴着星光,浓重的黑夜遮不住他的意气风发。 “我要这天地为我倾覆,我要这光阴永世不减,我要那众神灰飞烟灭!”他站在那里,遥指苍天,万千黑暗为他加冕,世间最高的凌绝顶在那一刻也高不过他的雄心。 只因他是魔桀,整个魔界为他而生,当那一日到来,天地风云变色,鹤鸣于九皋,其声响彻四野,他于瑶台诛神,惊天动地,震惊六界! 然而他败了,于千钧神光里销毁身形,于万顷天雷下湮灭魔息,永生永世不復轮迴。崇崎遭受天谴,麟角断残,全族尽灭,承受百年暗无天日之苦。水颦在被天雷噼下的最后一刻被崇崎推开,她落入人间,在千寻海底沉睡迷失,直至天地青白如旧,碧海潮生之时她破浪而出。 百年之后他和她再次站在凌绝顶上,这一次,是为魔桀重生而战。纵使天道曲折,千难万险,只要他能再回到这个世上,他们死而无悔。 “水颦,你已找到魔桀的剑了吗?”崇崎的眼里神色微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是,可是它被重重封印住,需要一股巨大的力量才能让它出世,”水颦目光坚定,“比如风摇草的力量。” “风摇草根本还没有觉醒,现在的她完全不能撼动绝世的封印,我们现在只有让她尽快到达北方,开启那股神秘的力量。” 第66页 “除了风摇草,崇崎,你是不是已经找到魔桀了?”水颦的眼里满是期待和怀疑,“我感觉的到,唐棣就是还未觉醒的魔桀是吗?” “也许是,也许不是。在菱花宫的视夷镜中,我看到他身体里有魔桀的气息残影,但是太微弱了,魔桀不可能凭这一点魔息从他身体里觉醒。而且他有上古冥灵的灵气护体,除非他自愿让魔桀占领他的心智,否则任何方法都无济于事。” “他一定是魔桀,崇崎,他需要魔息觉醒,我可以找到至灵至性的心血为他祭剑,他需要自愿放弃心智,我可以让他经歷过最极致的快乐后,承受最残酷无比的苦痛。我可以做所有的事,我一定要让魔桀回到我身边,在所不惜。”她的眼里是下定决心后的坚定和坦然,当百年无望的守候出现了一丝希望,她怎么可能放弃。 “不要让自己受伤,”崇崎看着她,嘴角噙了一丝淡淡的笑意,“否则等魔桀回来,我没法向他交代。” “白束,你做什么?让开!”唐棣阴沉着脸色,看着挡在他身前的白束。卷卷到现在还不知所踪,他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要尽快找到她,谁要挡着他,他不介意一路打过去。 “你不能走,我要带你去一个地方。”白束严肃的看着他,那种可怕的气息,他相信自己没有感觉错。 “让开!”唐棣心急如焚,也不准备与他多费唇舌,手中天罗扇已飞出。白束闪身避过,同时步光剑出鞘,与天罗扇砍在一起。唐棣皱眉,步光剑携带着神光逐渐压下,这时四周的洛如花开始颤动起来,像一张张血盆大口尽数向白束咬去。白束只好撤招,转而对付从四面八方飞来的花朵。唐棣趁机摆脱他的压制,任洛如花与他缠斗。 “果然没错,唐棣,你能让洛如花听命于你,你的体内一定有魔桀的气息。”白束横剑于他的身前,拦住他的去路。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魔桀是谁与我何干?”唐棣一扇噼开他的剑势,洛如花立刻缠绕住白束的剑柄,他一时动弹不得。 “魔界帝尊魔桀,”白束看着他的背影,缓慢而清晰的说道:“他杀了小鹤。” 唐棣陡然停住了脚步,他回头望向白束,目光灼灼。仿佛得了指示,洛如花枝从白束身上褪去,他皱眉看着安安静静开放着的红艷花朵,又望向唐棣:“洛如花是魔界之花,需以血灌溉,以灵滋养,攻击时尖锐如锥,红艷如血,极具邪气。洛如果能使人知晓心之所愿的结果,一旦食用轻则头疼欲裂,重则灵识尽毁。如此妖冶邪戾的魔花,你却能让它为你所用,那是因为你体内有让万魔臣服的魔息,而整个魔界有这种力量的,就只有莫干城和魔桀。” 唐棣不知道有没有听到他后来的话,他的脑海里一直迴旋着那句“轻则头疼欲裂,重则灵识尽毁”,原来卷卷吞下他的洛如果是为了不让他受伤害,她为什么不告诉自己?在他冷冷离去后,她是不是拼命想追上他可是疼的说不出话来,眼睁睁的看着他头也不回的走掉?当她还残存着意识却没有挣扎的力气,他却留下她一个人,让她那么孤独那么无望的被抓走…唐棣的眼里闪过一丝痛楚,他说过会好好照顾她,可是他都做了些什么? “唐棣,小鹤牺牲生命也要救你,我欠她一条命,所以我不会杀你,但是我绝不会让魔桀有机会重生祸害六界,你必须跟我去瑶台净化你体内的魔息。”白束注意到他有些闪烁的眼神,伸出手想拉住他,唐棣却是皱眉,衣袖一拂。 “既然小鹤救过你,那我也不杀你,但是仅限于此了。”他转身再无停留,白束见留他不住,步光剑疾出,剑光清寒一闪:“我今日若放你走,来日必定酿成大祸,唐棣,我不可能让天下毁在你手里。” “我说了我不是魔桀!白束,你如果再纠缠我,我便不再放过你。”唐棣的眼里是不容置疑的坚定和狠绝。 “你如果还不相信,那你便下令弒尽洛如花。若你体内有万魔尊崇的魔息,洛如花将为你灭绝。” “好!”唐棣执扇于花间,眼神尽现凌厉,“洛如花听令,我命你们自我灭绝,从此寸土不復存,寸叶不復生,洛如花将永绝于世!” 话音一落,满城花杀,艷红如血的花蕾像一颗颗沉重的红泪,滴落入土,花谢叶残。萧条的花枝枯萎无踪,那触目可及的红色仿佛一场可笑的梦境。唐棣看着满目瞬间失却的色彩,握紧了拳头。 ☆、蜀青衣 卷卷吹奏着银箫,本该是悲切的箫声却发出欢脱的声响,逗得桑叶上的蚕宝宝那白胖的身躯蹦跶不已。她眯着眼睛笑了起来,伸手摘下一串桑葚放入嘴里,看着碧蓝如洗的天空,眼前忽然浮现出了他的蓝衣,他的脸庞。 “阿棣,我告诉你哦,我学会吹箫了,”卷卷以银箫遥指着碧落笑道:“等我找到你以后,我就吹箫给你听,然后你就随着我的箫声起舞,你说好不好啊?” 卷卷托着腮凝视着专注吃着桑叶的蚕宝宝,自言自语道:“可是你会跳的比这些蚕宝宝好吗?”她朝一条白胖的蚕伸出手去,突然一道阴影覆了下来,她抬起头。 “聂商!”她看清来人立马跳了起来,向他递出手中的银箫,“我已经学会吹箫了,为什么还是出不了这个空桑城啊?” “因为你吹的还不够好。”聂商瞥了一眼她手中的银箫,淡淡开口道。 “我吹的还不够好?”卷卷不高兴了,“我都让这些蚕宝宝听到箫声跳舞了,还想怎样啊?” “它们会跳不一定是因为你的箫声动听,”他採下一片桑叶,将叶尖慢慢的压下,只见桑叶上的蚕宝宝先是努力向叶根爬去,然后像一只只白糯的汤圆跳到了另外的桑叶上,他淡淡道:“也可能是被逼无奈。” 卷卷:“……” “跟我来。”聂商撑着银伞向桑林深处走去,卷卷没好气的跟在他后面,他走到那片看起来神秘莫测的桑林前,停下了脚步。 “这里很奇怪,我没有进去过,你知道里面有什么吗?”卷卷再次来到这里,从她第一次看到这片桑林时好像就再也没有来过,不知道是因为她无意中避开了这里,还是这片桑林有意的避着自己。 “这里就是空桑城的结界所在,在这片桑林的深处埋藏着至宝—-蜀青衣。”聂商望着桑林深处,微风从这里吹过,风声却不可寻觅,“通往桑林尽头的路上有沉睡的古蚕,唯有以箫声动之,方能一路无虞,待蜀青衣出世,结界自然就解除了,到那时你就可以离开了。” “原来是这样啊,可是会吹箫的人这么多,蜀青衣如果是至宝,怎么会留存在这里这么久啊?”卷卷不解问道,她一棵菜都被到处追杀了,何况是这么好的东西。 “空桑城常人不能踏进,城门那堵看似无形的屏障实际上是一堵音墙,大音希声,试图进入音希墙者,必被震断心脉而死。就算进来了,这片桑林的路随五音而变幻,且一路上皆有杂音侵扰心神,所以进去的人必须要抵御杂音的干扰,而且精通音律变幻,才能走到尽头。”聂商对她解释道,她却是满脸的迷茫。 第67页 “那我怎么没事啊?还有你和莫干城,你们不也是来去自如吗?”卷卷奇怪的看着他。 “我曾以水银灌耳,以抵御音希墙和桑间的杂音,但在最后一刻水银入心,倒地不起,被惊醒的古蚕逐出了空桑城。而魔帝,因为他是万魔臣服的魔帝,所以世间无处可将他拒之门外,只是这桑林深处的杂音必须要死生不入于心方可抵御,也许他因此也不能走尽桑林。”聂商若有似无的皱了皱眉,然后看向卷卷:“而你是卷耳菜,声入于耳方能入于心,因此桑林里的杂音于你,充耳不闻,也许只有你才能走遍这片桑林。” 卷卷一愣一愣的听了半天,努力的思考着他的话,这么说来,莫干城说只有她办得到,因为她是卷耳菜,所以她听得见这些自然好音,桑林里的杂音不入于心,可是她不通音律,所以莫干城就让她学会吹箫。可是为什么莫干城要让自己得到蜀青衣呢?卷卷又不明白了。 “还有什么疑问吗?”聂商看了她一眼,她还是一脸呆呆的表情,“没有的话你可以进去了。” “什么?”卷卷从自己的思绪里脱离出来,“可是就算里面的杂音对我没有影响,我也不懂什么五音的转换啊,这样进去我一定会被古蚕逐出来的。” “五音是宫、商、角、徵、羽。” “恩,这个我知道啊。” “那你进去吧。” “我不是这个意思。”卷卷欲哭无泪,这些通晓音律的人难道都以为只要知道了五音就知道怎么互相转换吗?以前二哥教她的时候是这样,现在这个聂商也是这样。 “我会用千魔音指引你何时该转音,你只要照做一直向前走就好。”聂商在桑林前坐下,悠然从容,“你不是想早点离开空桑城吗?” “是啊。” “进去吧。” “…”卷卷手握着银箫走到桑林口,忽然回头问道:“你那个时候水银入心,又被古蚕逐出,是怎么活下来的?”她心里说一点不担心那是不可能的,还是先问问这个过来人,到时候就算失败了也知道怎么应对。 他沉默了一会儿,轻抚着银伞的伞柄,轻轻开口道:“以金玉放置身旁引之,水银自然流出。” 卷卷看到他眼里情绪复杂,有感嘆,有欣喜,还有忧伤,她撇了撇嘴,转身走进了桑林里。 这里的桑树十分茂密,几乎遮蔽了光线,有些低矮的桑枝拂过她的脸颊,卷卷不知道此景意境该当如何,于是以宫调起声。清远逸扬的箫声在桑林里响起,卷卷记得二哥说的话,商调忧伤流涕,羽调壮心激昂,变徵最是悲切不已,但无论何种音色,皆要与眼前意境相符,物我两忘方为好音。她吹奏着清扬的宫调,眼前浮现出蒲村的景致,她坐在水车上,望着从天而降的细雨,远山在迷濛中云雾缭绕,她用洁白的小脚激扬起水花,水珠在半空中四溅… “移宫换商。” 聂商的声音藉由千魔音在她耳边忽的响起,水花瞬间迸裂落下,卷卷转入商调。商,伤也。她在什么时候感到悲伤呢?她的脑海浮现出“哒哒”的马蹄,竹马奔驰的飞快,却拦不住迅疾如电的紫苏以及坐在上面的那个身影。她用力的唿喊着桃子的名字,他却那样冷冷的看着她,头也不回的往前飞奔。她被破碎的竹条牢牢的钉在地上,一动便是剜心的疼痛,可是直到雨从她的脸颊滑落,他也没有回来。箫声从她口中倾泻而出,如怨如慕,如泣如诉,余音裊裊,不绝如缕… “移商换羽。” 千魔音再次响起,羽奏壮心惊,惊涛骇浪,心潮澎湃。卷卷的眼前出现了那片绚烂至极的极光,黑翼鸦犹如暗黑的浪潮将纸鹤包围的水泄不通,声音干瘪而凶戾。唐棣握住她的手,天罗扇寒光一闪,几只黑翼鸦哀叫着落下,羽毛零落。他望着自己,眼里是坚定决然的光芒,“与魔界为敌吗?那我便向全世界宣战!”她反握住他的手,笑容灿烂。不灵环发着幽微的光,她凌越而起,在空中吟唱:“心若风清,意似冰精,咫尺天涯,万物齐一。”绿色的气息随着黑翼鸦的掉落在夜空中消散,她落回到纸鹤上,他们各朝一方,极光之下,纸鹤之上,终于全部向魔界宣战!箫声慷慨壮阔,激昂惊心,如铁马冰河,夜雪楼船。 “变徵。” 聂商的声音把她从壮怀激烈里拉了回来,变徵是最悲切的音调,仓皇不知所往,绝望不知所求。卷卷努力回忆着自己最难过的时刻,可是脑海里却一片空白,过往阳光灿烂的记忆里怎么可能开出黑暗悲绝的花朵?她没有感受过最深的绝望,根本奏不出变徵的音调。 她睁开眼睛,眼前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苍桑,岁月的痕迹被如此完好的保存在这里,那薄如蝉翼的桑叶是年年减却的吗?透入的光线被渲染成青铜色,给人恍如隔世的感觉。卷卷静静的看着周围静谧却不死寂的一切,古老的蚕会渐渐醒来驱赶她这个闯入者吧,不知为何,她将箫放至唇边,吹起了那支轻快的小调。那些白胖的蚕宝宝会闻此起舞,肥肥的身躯在绿桑上不住的蹦跶,她笑了起来,眼睛像弯弯的新月。箫声所及之处如流水滋润着这些地久天长的草木,值得被古老封存的只有永恆不灭的生机和希望。 她感觉到脚下土地的颤动,桑丛里逐渐甦醒的窸窣声,还有聂商用千魔音传来的声音,但是她用箫声盖过了这一切声音,眼前是绿桑,天上是浮云,云桑流连之处,郁郁青青。待绿意盈满青桑,一光华璀璨之物横空出世,青光直冲云霄,与苍穹浑然一色。 卷卷惊奇的看着手上的蜀青衣,就像被撕下来的一片天空,她将天空披在身上,像云朵一样轻轻飘了起来,她飞越过桑林,轻盈落地。 “我拿到蜀青衣了!”卷卷欢乐的转着圈儿,像一朵盛开的青花。她看到那个撑着银伞的身影,朝他灿烂一笑:“聂商,谢谢你帮我,我要走了,还有银箫还给你。”她把银箫递给他。 聂商并不接过,淡淡笑道:“你以银箫声降空桑城,而且得到了蜀青衣,现在你便是这空桑城的主人,这些都是属于你的。既然你已经破了结界,那我可以回去向魔帝復命了。”他持伞转身,伞面银光流转,不知是不是卷卷的错觉,她看到那伞里好像是无数的水银的转动,想起他说的话“以金玉放置身旁引之,水银自然流出”,那银伞里的难道就是当年流注于心后来被金玉引出的水银吗?卷卷出神了一会儿,看到他的身影已走远,她疾跑两步朝他大喊道:“聂商!帮我谢谢莫干城!” 卷卷不知道他是否听见,她看了看身上的蜀青衣,站在城外往里回望。 再见了,空桑城。 她转身离去。 ☆、错综 “师父,那是什么地方?”桃子顺着白纯的目光望去,远处像是一座宫殿,在妖气魔息的笼罩之下,光是这样远远的看一眼,也被那不容侵犯的威压所震慑。 第68页 “那是魔宫,”白纯收回目光,淡淡的看着他:“你会在那里为我而死。” 桃子的心勐的振了一下,继而又平静下来,这个时刻还是到来了。当初她把他救下,渡他为仙灵,就是为了这一天。他在答应她的那一刻就应该做好了准备,只是桃子没想到会在这里。 “师父,我答应过你,会为你而死,就一定会做到。”桃子目光坚定的看着她,“只是我不明白,你是神,为什么要闯入魔宫?” “我要去救一个人,他被困在那里。”白纯看着耸峙的魔宫,连接宫殿和断崖的那条铁链在远处泛着寒光,那下面的深渊仿佛被尘世所弃,那种空虚而寂灭的气息即便凌空飞过也会感受到深彻骨髓的寒冷,那是她即将要感受的严寒。 “被困在魔宫里的怎么会是人呢?”桃子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师父,你要救的是妖魔,为此,你不惜闯入魔宫?” “他的确不是人,他是魔界司命,卓氏一族的少主卓灼。”白纯眼眸微沉,眼前浮现出当日他朝她噼下的火剑,还有他受伤而震惊的眼神。在她说出他名字的那一刻,她抬起头来,那些画面烟消云散。 “师父,不是势不两立吗?你为什么要去救一个与神仙为敌的魔?”桃子一脸的茫然。 “势不两立的不是,是这个世界和魔桀的野心。无罪,只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除此之外,没有什么不同。因为魔桀的欲望,想占领神居住的天空,所以才有了瑶台一战,六界成殇。但已经过了百年,魔桀已死,的仇恨不应该再延续下去。”白纯握住曲如弓,当初白帝将此弓交给她时说“尘世皆知时光流似箭,却不知天道曲如弓。”现在她以百年的流光为箭,交恶的天道能否就此改变? 光华璀璨的流光没入密不可分的黑暗里,像流星般一瞬即逝,紧接着是不安的躁动,愤怒的妖气,接下来会有大批的妖兵冲出,胆敢冒犯魔宫威仪者,必诛之! “师父!”桃子在她即将飞起的时候突然叫住她,他向她跪下,叩了一个头,眼神是一片清明和坚定:“这第一个头,谢你渡我为仙灵,教我仙术,让我重获新生。” 他再次叩首,抬起头来:“这第二个头,谢你让我真正明白了的意义,让我不至于误入歧途。” 白纯静静的看着他,她从一开始就只是想救出卓灼,他是被下了黑翼追杀令的桃花石,她想让他帮她引开甚至牵制住妖兵的主力,因此她救了他,让他以命来换,现在他向她叩首,不是求饶,不是退缩,是谢她的救命之恩,授道之情。 “这第三个头,”他抬起头来,眼里的万种情绪凝结为一片澄澈,“谢你让我知晓天道,纵使曲折如弓,也要求索尘世和平,六界安宁,我愿为此捨命!” 桃子站了起来,深吸一口气,凌跃而起,铁链下深渊的严寒冻不住他此时心中燃起的热血。汹涌的妖兵如黑色的浪潮离他越来越近,沖天的妖气几乎要蔓延而上。 师父,希望你能救出他。桃子并不回头,他凌立于众妖之上,结印的手中开始散发出纯净的光芒,一束神光从他的心里升起,照亮他身体的每一个角落。上神乘光,与形灭亡,是谓照旷。 “神光照旷。”光芒从他身体里喷薄而出,一瞬间划破了浓重的黑暗,在地上黑压压的妖兵眼中,他此刻有如天神,纯净的神光将他笼罩,仿佛要将铺天的妖气吞没至尽。 “桃花石蒲桃闯入魔宫!”妖兵里爆发出的喊声传遍了魔宫。 一只黑翼鸦扑棱着翅膀落在她的指尖上,叽咕了几声然后飞走,琳琅长睫微垂,一袭黑衣衬得她面如满月,她背靠着墙,头向后仰起,冰冷的寒意透过墙传递了出来。 “是时候了。”紫金铃随着她站起响动,她的声音亦如铃声般清越,在这个冰冷的空间里显得分外清晰。 “梵铃。”铃声清音大作,透过冰墙犹如玉碎。一寸清铃一寸冰,铃声越清透,冰墙越是脆弱,终于冰狱之墙碎成一块块寒冰断裂在地,瀰漫的冰雾里,那个火红夺目的身影被寒冰桎梏住了手脚,他抬起头,满目的冰霜而他眼里是难凉的血色。 桃子努力把妖兵引至魔宫边缘,一跃而起,于空中凝气为弓,数箭离弦,以居高临下之势向聚集的妖兵射出。 “千鸟。”以仙气凝形的箭矢疾飞而出,他趁妖兵散乱倒地立即冲出,魔宫的地利对妖魔起了加持作用,而他作为仙灵,仙术的效果却被减弱,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身后的妖兵越来越近。 “雪步。”他以仙气为阶,行走于半空,妖气瀰漫的魔宫里仙气难以凝聚,冷汗从他额头流下,他越走越低,仙气却难以为继。 只能到这了吗?仙气开始涣散,他一下子踩空跌落,耳边有箭声唿啸而来。 啪!沉重的碰撞声响起,桃子皱眉,胸口并未像预料的那般被箭矢穿过,耳边隐隐听到了马蹄声。 他惊得一回头,一道紫色的身影如闪电般沖入了妖阵,阿李骑着飞驰的紫苏,衣裳逐渐变为深紫,随之而来的是愈加浓重的妖气。她挡下了射向桃子的流矢,手里是还未收回的郁李藤,朝着桃子的方向狂奔而来。 “三姐…”桃子轻声唤道,这才发现喉咙早已干涩不堪。总是带着温柔笑意的三姐,因为他生病担心不已的三姐,在若盈山上那么孤独无措的三姐,和眼前的她好像都不一样。她的目光决然而清澈,即使她一身妖气穿梭于众妖之间,她于他们也是截然不同的存在。 “离尘诀。”阿李从马背上跃起,妖气在手里凝聚,手腕一翻,紫色的藤蔓如柔韧的鞭从地底挥出,小妖们被击飞上天,然后狠狠的摔落在地,断肢碎骨之声一时四起。 她向桃子靠近,碰到他的目光时她的脸上是一如既往的笑意,也许还多了一份清明和坦然,她朝他伸出手。 “桃子,快抓住我。”阿李以郁李藤挥散开冲上的小妖,即便在妖气深重的魔宫增强了她的力量,她也深知自己对抗不了这么多的妖兵,现在她要做的就是带着桃子离开这里,越远越好。 桃子望着她伸出的手,只是呆呆的愣在那里。在他对她说出了那样的话以后,他还怎么能握住她的手。 嗖!桃子眼光一紧,动作快如疾风,射落了向她的手飞去的箭。他继续拉弓引箭,箭矢破空声此起彼伏。 “三姐你快走,我掩护你!”桃子说完不再去看她,他不敢看她的眼神,不管是哪种眼神,他知道再看她一眼,他就再也没有继续战斗的力气。 嗷!一声长长的马嘶响起,桃子一惊,他转头看时,紫苏像发了狂一样朝着那个妖兵倒伏的缺口飞奔,而马上空无一人,妖兵们于是不再理会这匹狂奔的野马,立刻补上了缺口,将他们重重围住,这下他们根本无处可逃。 “紫灵树蒲李闯入魔宫!”声音有如惊雷在魔宫上方迴荡。桃子不可置信的回头,阿李也正看着他,她的眼神是他不可承受的重量,泪水就这样夺眶而出。 第69页 “三姐…”他走近她,像一个迷了路的孩子,慌张又无措。阿李拭去他的泪水,自己却红了眼眶,桃子伸出手不让她的眼泪落下,泣不成声:“对不起,三姐,对不起……” 阿李抱住他,他长大了好多,都和自己一样高了,而他在她怀里,还是像那个永远长不大的弟弟。她温柔的拍着他的背,就像以前他嫌药苦她哄他吃药一样,“没事了…什么都没事了…” 妖兵们的刀剑戈戟已经架在了他们的脖子上,感受到了那种冰冷的触感,桃子将阿李抱得更紧,仿佛这样她就离那种致命的冰凉更远一些。这一生到尽头,他能为她做的就只是拉开些许与死亡的距离,他早一点,她晚一点,仅此而已。 就在兵器即将划破脖颈的前一刻,箫声突然而至,妖兵们不约而同的戛然而止,转头看向来者。卷卷落于地面,蜀青衣在风中飞扬,像是一片被微风吹拂的天空,她脚不旋踵,向阿李他们跑来。一路上妖兵看到她纷纷退散,竟是给她让出了一条路,她纳闷不已,却没工夫细想那么多。 “三姐!桃子!你们都没事吧。”卷卷跑到他们跟前,伸出手把他们两个抱住,“太好了,我们终于又在一起了。” 桃子难得的没有推开她,他伸出手抱住了她,笑得粲然。阿李看了看四周不敢朝他们攻上的妖兵,心里疑惑不解:“卷卷,他们好像不敢攻击我们了,是因为你吗?” “啊,”卷卷也是不明白,她转头看向手持武器却与他们保持着距离的妖兵,大声问道:“你们为什么不打我?” “魔帝有令,银箫之主不可动!”妖兵的声音响亮的传来,卷卷一愣,莫干城为什么要下这样的命令呢?不过他要是知道自己会闯进他家应该会后悔这样说吧。她这么想着,不由轻笑出声。 “卷卷,桃子,这里太危险了,我们先离开这里吧。”阿李心中虽然有许多的疑问,但眼下最重要的是离开魔宫。 “好!”他们异口同声应道,牵着阿李的手,凌空飞起。一支冷箭却在此时瞄准了桃子,“嗖”的一声箭飞出,直插他的胸膛。 “桃子,小心!”阿李挡在他身后,整箭没入她的身体,黑血从伤口涌出。她被这来势汹汹的箭射中,一下子失去了力气,陷入了昏迷。 弓弦下是一抹得逞的笑意,他看着那个转过头来的绿色身影,嘴边笑意更深。 “三姐!”桃子眼里是惊讶和愤怒,他怒吼一声,朝魔宫折回。卷卷回头看到那宫殿里一闪而逝的寒光,眼里亦是一片严寒,她拦住气愤难当的桃子,正色道,“桃子,你带三姐先走,这里就交给我。” “他们不会伤害我,而且现在三姐的伤急需救治,快走听到没有。”卷卷厉声道,看了看昏迷的阿李,转身朝着寒光消失的方向飞去。 妖兵们见卷卷折回,举着武器却是不敢靠近,卷卷径直穿过让路的妖众,向刚才寒光发出的地方跑去,她刚一踏入突然感觉有些不对劲,连忙回头看见妖兵纷纷向桃子他们飞离的方向追出。她这才反映过来自己中计了,抬脚就想离开,结果脚下一空,不知掉落进了什么地方。 这是在哪里?卷卷觉得身边好像堆满了东西,她用手去抓,一下子叫出了声,烧焦如黑炭的骸骨在她的手上流出粘稠的血。刺鼻的血腥味越来越浓,她紧紧抱着自己,血海涌动着向她靠近。 ☆、种骨为桑 卷卷慢慢从最初的惊恐中平静下来,蜀青衣蘸满了血,像血红妖异的夜空星月都黯淡,然后那浓重的红色晕染开,像是盛夏黄昏时火烧火燎的天空。卷卷感觉到清明之气从蜀青衣上散出,将这些怨血逐渐净化。 她站了起来,这里没有了血腥之气,但是那种偏执的怨念,仍然从焦黑破碎的骸骨里冒出。到底是怎样的不甘和怨恨,能刻入骨髓,火烧不灭,血海难消? 卷卷没走出几步,就不得不停住了脚步。无处不在的怨念仿佛形成了一股无形强大的阻力,她每走一步都要耗费极大的力气。 她蹲下身子,仿佛想把阻拦她前进的障碍拿掉,一阵灼热的痛感从指尖传来。卷卷惊得收回手,这种感觉让她突然想起了殷红如血的洛如花。她更深的蹲下来,气息沖入她的鼻子,没错,这是她在不洛城闻到的那种味道,这里的骸骨应该就是生长出洛如花的土壤。 不洛城的泥土怎么会出在魔宫的地底呢?而且这里怨气冲天,怎么反而一朵洛如花也没有呢?卷卷强忍着不安和害怕,把手轻轻放在一块骸骨上,指尖勐的一痛,破开了一道口子,骸骨仿佛有生命一般从她的伤口里汲取着血液,卷卷大吃一惊,想收回手可是骸骨紧紧把她咬住,焦黑的骸骨里有血红的骨髓在流动。 不灵环在此时从她怀中飞出,朝着那块骸骨一敲,卷卷的手立刻解脱了出来。“嘣”的一声,骸骨像是从中断裂,溅开了一朵血花,再无一丝生机。 “这是什么东西啊?居然会吸血。”卷卷惊魂未定,她紧紧握住发光的不灵环,感应到环身传递来的力量,她知道此时莫干城的不灵环一定也在发着光,她闭上眼睛,将自己的意念注入到不灵环里,“莫干城,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卷卷感受到一丝灵力透过不灵环传来,她开心的都要哭了,莫干城真的能感受到她的意念,这样她就能离开这个吸血又邪门的怪地方了。 “我要怎么离开这里?”她知道刚才不灵环突然发光就是他在帮她,那他应该知道自己现在在魔宫的哪里吧。 卷卷一下子睁开了眼,不可置信的看着发光的不灵环,莫干城就简明扼要的说了两个字“毁掉”。这里不是你家吗,说毁掉就毁掉你也不心疼啊,况且,我就是想毁掉我毁的掉吗? 她嘆了一口气,突然看见那截断掉的骸骨似乎在幽幽的闪着光,已经死透了应该没关系吧,卷卷这样想着,小心翼翼的捡起了那段骨头,那幽光…不会是泪水吧,虽然看起来充满了怨念,但其实骨子里最深处还是悲伤吗? 卷卷看着那截断骨,心念一动,用银箫吹奏起了那支欢快的小调。清朗的箫声在空间里迴荡,清明的气息将她环绕,蜀青衣发出荧荧的青光,随风飘动像是若有似无的嘆息。那青光如流水般洗涤了残骸上盘桓不肯离去的怨念,残骸破碎的声音此起彼伏,像是桑叶上那些蚕宝宝的蹦跶声,泛着幽光的泪水星星点点的将空间照亮,泪水凝聚在一起,发着亮光落在卷卷手上。 卷卷看时,那是一颗火红的结晶,她知道这是残骸们的意念凝聚,好像要指引她什么。 “我一定会把这个火结晶交给它要寻找的主人。”卷卷对着残骸大喊道,空间里像是有安息的嘆声,她想了想,取出还未吃完的桑葚,将果实遍地洒落,“你们待在地底如果无聊,就种些桑树吧,果子很好吃的。” 她握着不灵环开始吟唱风清诀,空间里有和畅的清风吹起,拂过断裂的骸骨,遍地有了些许的生机。 第70页 卷卷一边走着一边在想,把空桑种在火骨上,那长出来的桑树会不会是火红色的?那叶子不就是炙桑叶了?大哥总爱看着炙桑叶出神,等到这里的桑叶长出来,就和大哥一起来看。不过这里是莫干城的家啊,她把这里弄得乱七八糟的,以后还能来吗?还是别想这些了,快点离开这里吧,三姐和桃子不知道怎么样了。 她一路狂跑,再无阻碍,刚才她是看到冷箭的光才追到这里,结果那人却不在,看来是想以她的血滋养那些焦骨。她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个身影,他从洛如花里滴出血来,滴在她额心如火烧火燎般疼痛。 卷卷脸色微沉,殷溯堂堂主是吗?他几次三番加害于她,这些充满怨念的骸骨也是他的杰作吧,最重要的是他放出冷箭伤了三姐,无论如何,她都不会放过他。 火结晶在这时发起光来,卷卷一惊,说来就来了吗?她握住不灵环,戒备的听着逐渐接近的脚步声,一个火红色的身影慢慢显现出来,卷卷松了一口气,原来不是他啊。 卓灼感觉到了动静,手心一簇火焰燃起,向卷卷所在的方向攻来。炽热的火焰照亮她的脸庞,卷卷看见他满是血色的眼睛,一下子怔了住。火光离她越来越近,她甚至感觉到髮丝被这炙热的高温烤卷了,她紧紧闭上眼。 火结晶光芒大作,将迫在眉睫的火焰尽数吸纳其中,然后光芒復又平静下来,静静躺在她手上。卓灼满脸的惊讶和震惊,他大步向她走来,抢过她手中的火结晶。 “你干什么?”卷卷紧紧握住手中的结晶,不让它被抢走,她答应了那堆骨头要找到结晶的主人的,要是现在被抢走了那些骨头髮起疯来,她离不开这里了怎么办。 “给我松手!”卓灼吼道,右手生出一团火焰朝卷卷噼下。卷卷连忙把手举过头顶,果不其然,结晶再次将火焰全部吸收。 卓灼趁机拿到火结晶,握住的那一刻,手心里立刻感受到无比熟悉的气息。他看着火结晶,眼里有悲伤,喜悦,怅然,最终凝结成内疚,还有一丝愤怒。 卷卷看火结晶安安静静的躺在他手里,温润的发着光。看来他就是火结晶的主人了,现在物归原主,她这下倒是省了不少功夫。 “火结晶怎么会在你手里?”卓灼凝火为剑,横在她身前,他这才仔细的看清她的样子,刚才火结晶在她手上,而她竟然没有被焚烧成灰,“你和卓氏一族有什么关系?” “什么卓氏一族啊?我不知道。”卷卷连忙摇手,向他解释道:“我只是答应了一堆不肯安息的老骨头,要将这个火结晶交给它的主人,现在我已经把它交给你了,我还有很要紧的事情,我要走了。” “不许走!”卓灼眉头一皱,将火剑架在她脖子上,“带我去见你说的那堆骨头,现在!” “我好不容易走出来怎么可能再走回去,”卷卷也火了,简直莫名其妙,“你往前一直走就能到,看不见的话就多烧几团火照照路!” 卓灼眼里寒光一闪,火剑就要砍下,突然他手里的火结晶发出淡淡的光来,他皱眉,却是生生在砍到她脖子前的最后一刻停住了手。 “我要你跟我一起去!”卓灼的眼里尽是决然,她说的骸骨难道就是卓氏一族的残骸吗?可是他的族人不是在瑶台被灭族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魔宫? 卷卷怒了,银箫递出和他的火剑砍到了一起,竟也一下子难分高下。卓灼看了看银箫,抬起眼看向她:“原来你是莫干城的人,可是有银箫又如何,你太弱了。” 他眉头微微一皱,手上力度陡然加大了几分,灌注了魔息的火剑一下子将卷卷砍翻在地。卷卷努力支撑起身子,他的剑已再次落下:“我不会取你性命,只是你要给我带路,去见你说的那堆骸骨,站起来!”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卷卷大口的喘着气,无畏的瞪着他,她现在被一股执拗的热血沖昏了头脑,完全不计自己的生命风险,只知道任凭他怎么嚣张,她就是不能照他说的做。 啪!卓灼干脆利落的拍晕了她,一只手把她扛起,皱眉看着手心发光的火结晶,要不是它指示自己不能杀了她,刚才那一掌现在已经拍碎她的天灵盖了。 他指尖成火,飞洒到两侧的壁上,将空间照的通明。他越来越接近,那种气息也就越来越浓烈,当他终于走到那些骸骨面前,他不自觉的放慢了脚步。 这里是卓氏一族的埋骨之地,他的族人已化为焦炭,被遗弃在这魔宫的地底,以不腐的骸骨永世沉沦。卓灼在骸骨前跪下,眼里是无法化解的伤痛,瑶台之战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他全族尽灭而骸骨却被遗弃在这里?攻玉先生为什么要封存他的这段记忆? 他伸出手去碰触焦黑的骸骨,那里面的气息竟然不是怨念和仇恨,而是…安宁和生机。他们已经得到安息了吗?灭族的血海深仇难道已经在这百年里消弭至尽了吗?火结晶像是明白他心中所想,静静的发着光,温和的像是四月暖阳。卓灼眼里是说不出的惊讶,然后心慢慢沉静下来,变成了欣慰。 他的家族已经得到了安息,这样,无论当年的真相是什么,他无需背负着整个家族的怨念苦苦寻求,至少他的心已经得到了莫大的安慰。 卓灼的眉眼变得温柔起来,他刚想拿起那块残骸,有一道浅浅的青光在骨髓里流动,他的瞳孔骤然缩紧。 他握紧了拳头,冷冽的目光如寒剑一般射向刚刚清醒难受的拍着头的卷卷,看的她勐然一颤,“你在骸骨上种了桑树?” 卷卷现在巴不得让他立刻消失在自己眼前,她朝他怒吼道:“是!你想怎样!把我杀了给这些骨头施肥吗?” 卓灼目光锐利的盯着她:“你知不知道在遗骸上种植桑梓,亡魂就会在此处安定,再也无法移动!我的族人,现在就要永远待在这魔宫的地底,再也回不去故里了!” “我不知道!”卷卷站起来,头也不回的朝出口跑去,眼泪不争气的夺眶而出,她伸出手用力的抹掉,执拗的咬紧了嘴唇。阿棣,你怎么还没有找到我?我现在好想你能在我身边。 “啊!”卷卷尖叫起来,卓灼抓住了她,看到她满脸的泪水他有些别扭的皱紧了眉头。 “别闹了,”卓灼止住她不断扑腾的手,语气却是温和了许多,他别过眼去不看她:“刚才是我话说的太重了,对不起。” 卷卷重重的哼了一声,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直接推开他往前跑去。 “等等,”卓灼想叫住她,声音也没有了刚才的咄咄逼人,可是卷卷根本不理他,一个劲的向前跑着。 “你叫什么名字?”卓灼追上她,却不超过她,就这样跑在她的身边。 卷卷深吸了一口气,赫然加快了脚下速度,她真是一点也不想理他,只想马上离开这个地方。 “我叫卓灼,你呢?” 卷卷再翻一个白眼,心里的气倒是消了些,但还是不说话。 第71页 “看路!”卷卷好像一下子跑偏了,差点撞到,他一只手连忙按住了她的头。 卷卷被撞得懵了一下,卓灼抱着手站在她面前,又问了一遍:“你叫什么名字?” “你干吗要知道我的名字?”卷卷皱着眉看着他。 “知道你的名字不怕出去之后找不到你。”卓灼有意无意的握紧了手中的火结晶,趁她现在心神不备,突然问道:“你叫什么?” “蒲卷卷。”卷卷脱口而出,待反应了过来惊恐的向后退了两步,“你…你要追杀我到死吗?那你干吗不现在就杀了我?” “谁说我要杀你了?”卓灼有些别扭的别开眼,极不自然的说道:“我要带你回家。” “用不着你带!我家的路我认识!”卷卷想也没想的回道,一下子好像觉得哪里有些奇怪,疑惑的看着他:“你什么意思?” “你没有被火结晶焚烧成灰,说明它认可了你,你净化了卓氏一族的骸骨,种上桑树让他们安息,说明家族也已承认了你,”卓灼看着手上微微发光的火结晶,以前他总是罔顾家族的命令,这一次是他们最后的指令了,他抬起眼看向卷卷,“等我弄清楚了灭族的真相,救出老头儿,我就带你回卓氏一族的故里。” “你…你说什么?”卷卷一脸错愕的看着他,怎么一下子就变成这样了。 “你是我的家族认可的人,我要带你回家。”卓灼平静的说道。 “我不要!你的家跟我没有任何关系,我也不想有任何关系。”卷卷神色有些尴尬,抬起脚来就要跑开。 “你有喜欢的人?”卓灼的声音在经过他身旁时传来,卷卷停了下来,此时想到那个蓝色的身影,心里莫名的充满了幸福。 “是!我喜欢阿棣,很喜欢很喜欢,我可以去他的家,他可以来我的家,只有他可以,因为我喜欢他!” “没想到魔帝莫干城,竟然也会动心。”卓灼看了看卷卷腰间的银箫,笑了一下。 “我说的阿棣不是…”卷卷连忙想解释,卓灼此时却皱紧了眉头,抓住卷卷全力狂奔起来,她的声音被吞没在跑过带起的疾风里,这样的火速前进下,他们很快上到了魔宫的地面。 卷卷还没来得及喘息几声,就看见卓灼一脸严肃的朝着广场走去。她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一黑一白两道身影正在打斗,魔息和神光相交织,看起来倒是赏心悦目。 那个黑衣女子,不就是在去烟柳镇的路上拦截他们的人吗?没错,她手上的紫金铃卷卷不会记错,那是可以摄人心魄的。那个白衣女子呢?卷卷看清她的样子,大吃一惊,为什么记忆里她应该和束哥哥在一起呢?没错,她应该和束哥哥一样,是一直守护着风摇草的瑶台仙使。可是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玄冰箭离弦,在射中琳琅的前一刻被陡然握住,卓灼手心的火焰将冰箭融化,他抬起眼来看向她。 ☆、不辞冰雪为卿热 冰箭在他的手中被握紧,红衣少年一下子从雪地里跳起来,眼里带着掩饰不住的喜悦,嘴上却咒骂道:“这个臭老头总算想起我了,等我出去非好好修理你不可。” 卓灼走向那个射箭的白衣少女,谁知她又是一箭射出,卓灼闪身躲过,转过头来看到她认真引弓的眼神,嘴角向上一扬:“看来是要验收一下成果啊,也好,被关在这里这么久,正好活动活动筋骨。” 白纯不受他干扰,三支冰箭一齐射出。卓灼向后一仰,一支冰箭从他的鼻子上方掠过,同时两手一抓,将另外两支冰箭抓在手内。他站定看着她嗤笑一声,将冰箭扔在脚下。 “太弱了太弱了,快点带我出去,”卓灼不耐烦的喊道,“我还要去找沉沙打上次没打完的架…” 嗖! 又一支冰箭朝他射出,卓灼一惊,险些没避过,他皱着眉看着眼前面无表情的白衣少女,“还有完没完?非逼我把你打倒吗?” 白纯不说话,凝聚神光于弦上的冰箭,勐的射出,冰箭分散成好多支,势如破竹,泛着凛冽的寒光。卓灼凝火为杖,将火杖举过头顶横扫一圈,火焰如旋风般飞舞,冰箭纷纷变向,朝白纯的方向的飞去。 白纯一惊,袖中绫带立刻飞出护于身前,突然一阵力道将绫带拉下,她抬头,卓灼的脸就这样毫无预警的出现在她面前。他无奈又不耐的撇撇嘴:“挡不住这么多箭就别放这么多,害得我还得给你当盾牌。” 她要是受伤了,万一不能带他离开这里了怎么办?这个冰天雪地的鬼地方,他真是不想再待了。 “你…不怕我的箭吗?”白纯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她的冰箭可是灌注了神光的,他为什么可以用身体去挡还没事啊? “切,就凭你这种程度的冰,我一下子就能把它融…啊!好痛啊!你在箭上涂了毒吗?!”卓灼一开始还叫嚣着,结果冰箭碰到他的身体不但没有融化而且深深的刺进了血肉里,他痛得直喊。 “老头儿,算你狠。”卓灼痛得把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他想把箭□□可是箭射在背后,一想去碰伤口就剧痛。他冷汗直流,忽然看见白纯站在一旁,皱眉喊道:“过来帮忙啊,我拔不到。” “我为什么要帮你?”白纯一动不动,和背后的雪色浑然一体。 “我不知道你在箭上涂了毒啊,你这样是胜之不武。你给我把箭□□,我们重新比过。”卓灼紧紧抓住一捧雪,痛苦的皱着眉头,自己都要疼死了,这女人废话还这么多。 白纯想了想,他刚才的确也是为了保护自己中箭的,如果就这样把他抓走,好像是趁人之危啊。 “好,那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她的声音如冰雪般冷冽,她手起,箭出,伴随着卓灼的痛唿声。 “你就不能轻点吗?”卓灼疼的冷汗直流,要是沉沙在这,就算自己被刺成了刺猬,他也能笑呵呵的递给他一碗茶,还没等他茶喝完就把他全身的箭给拔了,一点痛都没有不说还顺便把他浑身的血窟窿都给堵上了。 “你在箭上做了什么?”卓灼将拔出的冰箭放在眼前仔细观察,箭里有一种他从未接触过的气息使箭身散发出纯净的光芒,这是一种与魔息完全不同却足以与之相抗的存在。 “箭里有神光。”白纯淡漠开口道,她从来不说谎,也没打算瞒着他。 “神光…”他沉吟了一会儿,忽然笑道:“老头儿可真厉害,居然能创造出这种力量。” “不许亵渎天帝!”白纯秀眉一皱,将冰箭重重的拔出,疼的卓灼整个背弓了起来。 “什么天帝?”卓灼立刻与她拉开了距离,神情戒备:“你不是老头儿派来带我出去的?” “天帝命我下凡探求天道,不想在这里遇到你这魔头,现在你背上的箭已经拔出,那就决一死战吧。”白纯引弓拉弦,箭指卓灼。 第72页 “既然你不是我的族人,那我就不会再手下留情了。”卓灼铸火为墙,抵御携带着神光飞来的冰箭。冰天雪地本来就限制了焚火之息的发挥,而白纯以冰雪为力,更具优势,火墙很快就被冰箭击塌,只是墙后却空无一人。 卓灼以手破冰,两道炎流破开冰面,滚滚灼烧的火浆向白纯涌来。白纯向地开弓,一箭寒彻冰雪,奔涌的流炎冻结成冰,冷冽之气使冰面一阵摇动。 “冰冻三尺。”寒箭在雪地里穿梭,凿破厚冰旋飞而上,积雪高高的溅起,犹如雪落。凛冽的寒意将卓灼包围,数不清的冰箭向他逼近。 “星火燎原。”火焰从他的指尖燃起,他横手一扫,一条火炼夺空而出,炽热的高温烧雪化冰,火焰借雪落之势席捲冰原。 冰与火的强烈碰撞使雪地不堪重负,厚冰上不断破开裂痕,雪原摇摇欲坠。雪山借逐渐勐烈的寒风咆哮着,积雪隐隐动盪,一落雪千尺。 吼!厚厚的积雪崩塌,如怒吼的雪兽从雪山奔腾而下,一路势不可挡。白纯没想到竟会引发雪崩,她凌跃而起,飞溅的雪珠借着山崩之势,坚硬如石,空中四处乱射。 白纯绫带飞舞,击落利如飞刀的雪石,然而措手不及之时眼前一块大如鹅卵的飞石破空而来!下一秒一个火红色的身影破雪而出,沖入了她的眼帘。她还没反应过来卓灼离她如此之近,只听见一声沉重的撞击声,卓灼的身形不受控制的往前一倾,他的唇险些划过自己的脸颊,他倒在她肩上。 白纯一扭头就看见,他后脑的伤口正往外渗着血,在这洁白无暇的雪海里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你为什么救我?”白纯眼里闪过一丝惊讶,刚才是他挡在了自己身前,于是被凌厉的飞石砸中。 “我倒霉啊。”卓灼忍着剧痛,硬从嘴里挤出几个字。他想抓住她凌于半空以躲过奔腾而下的雪崩,谁知这么大一块雪石正好撞上了他的后脑,他觉得脑袋嗡嗡作响,意识开始变得模煳。 飞雪纷纷扬扬落下,卓灼有些恍惚,他抓紧白纯,低低的呢喃道:“沉沙,给我包得好看点…” 卓灼在一阵剧痛中醒来,睁眼一看自己满手的血,吓得一下子坐了起来,结果后脑勐的一震,疼的几乎整颗头都要掉下来了。 他痛得龇牙咧嘴,刚想用手去摸摸伤口,发现自己的手腕上缠着一条绫带,而绫带的另一端远远的坐着一个白衣少女,不声不响的看着他。 “你用一条绫带绑着我干吗?”卓灼皱眉挣扎了几下,面色不郁的看着她。 “另一条在你头上。”白纯的声音清清淡淡,她听到他昏迷前说要包的好看点。 “你拿我的手干吗了?”卓灼刚一伸出手,看见满手是血。 “清洗伤口的时候不小心沾上的,”白纯淡淡的说道:“冰块在我手里融化不掉。” 卓灼脑海里浮现出她把冰块放在自己手心融化,然后用绫带拉着自己的手清洗自己后脑的伤口的情景,他简直怀疑自己还没完全清醒过来。 白纯静静的坐在那里,长睫微垂,雪崩已堵住了雪山的出路,现在人间在下雪,她难道要一直等到冰雪融化才能离开这里吗? “喂,你刚才不是想杀我吗?怎么我受伤了又救我?”卓灼脸色虽然有些苍白,语气却一点都不虚弱。 “是你救我在先,我不想趁人之危。”白纯还是面无表情:“而且现在,我不想杀你了。” “哼,你们女人总是这么奇怪,”卓灼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无奈的翻了个白眼,他皱眉看着手上的绫带,开口道:“把这绫带给我解了。” 白纯听到了却无动于衷,眼里隐隐有些戒备。卓灼看到她的眼神,皱紧了眉头:“我卓灼不会恩将仇报,你既然救了我,我不会伤害你的。” 白纯对上他不耐却清澈见底的眼神,略一沉吟,收回了绫带。外面还在下着暴风雪,天色阴沉的可怕,卓灼发了一会儿呆,忽然扭头问道:“你冷不冷?” “我不怕冷。”白纯清冷的回道。 “哦。” “……” 风声越来越紧,寒风灌着雪片飞入,卓灼的身形有些摇晃,他咬着牙,仿佛下了什么决心:“你坐过来一点。” “……”白纯面无表情。 “我要冻死了…”卓灼无奈,焚火之息因为受伤流失了许多,这么大的暴风雪他有些抵挡不住了。 “我不暖。” 白纯看着他,平静的说道。 “我是要你用神光把冰凝固成柴薪的形状,”卓灼抓起一把冰雪,在手心里立刻化为雪水,“这样我就能用火点燃而且不会融化了。” “柴薪是什么?”白纯不食人间烟火,从未见过。 “……随便什么形状都行,”卓灼扶额,“你喜欢什么就凝什么出来。” 白纯略一思索,指尖轻点凛然出现一株株冰雕似的风摇草,她身为瑶台仙使,一直以来的使命就是守护风摇草,除了她哥哥以外,这几乎就是她生活的全部了。 卓灼火引冰草,纯净的火焰在透明的冰晶上燃烧,有种别致剔透的美感。 “你是真的喜欢这株草吗?”卓灼看着不断被她丢入火堆里的冰雕,不觉好笑。 白纯停下了手中动作,自己守护了风摇草那么久,真的是因为喜欢吗?那为什么看风摇草在火里燃烧的时候,心里竟隐隐有一丝快意呢? 其实她渐渐的意识到,守护风摇草只是她与生俱来的使命,甚至由于时间太久,她已渐渐厌烦了这种使命。也许这才是为什么她愿意把风摇草交给小鹤,因为她已不想再守护了。只是因此却引发了瑶台之战,天帝命她下凡寻求真正的天道,他应该是知道其中因果的吧。 她流连人间,故意不去寻觅妖魔所在,而是踏足于各种人迹罕至之地,也是不想早日重返天宫。只是偏偏在这冰天雪地里遇到了魔,她以神的自觉,向他不宣而战,可是他却救了自己。 白纯的思绪被拉了回来,突然看见自己身前燃着一堆冰火。她转头看向卓灼,他似乎已经安稳的睡着了,他的头上还缠着她的绫带,在火光的映照下好像也不是很难看。她静静的看着眼前的火光,原来冰与火能带来的除了毁灭,还有温暖。 第二天,雪后初霁,雪却是比原来积高了好几尺,卓灼看着能埋没小半截腿的积雪,不高兴的撇撇嘴。 “你昨天是怎么进入这里的雪阵的?”卓灼极目望了望,崩塌的雪堆积成小山将远方隔断。 “飞进来,可现在不行。”白纯皱了皱眉,现在千山负雪,以狂风之勐她一定是不能飞离这里了。 “那如果你在天上飞,同时我帮你清除沿途的障碍,这样我们可以出去吗?”卓灼略一思索,如今好像只有这个办法了。 “可以试试。”白纯凌跃而起,卓灼攥住绫带,也是飞了起来。寒风夹雪吹的衣袖振盪不已,勐烈的风雪如刀剑一般,割的脸颊发疼。 第73页 白纯在烈风里稳定不了身形,更何况多了卓灼这个负重,她没能飞跃过那座小雪山,就被冰雪击落。 “喂!你撑不住了吗?”卓灼看着她急剧下降的身影,如断了翅的孤鸿,往下望去,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去,雪地上非得开出一朵血花不可。 卓灼紧抓着绫带,同时将头上的绫带放出,扬起一大片碎琼乱玉飞上天空,以减缓下降时的冲力。 砰! 重重的撞击声在雪地上响起,白纯在勐烈的震盪后睁开眼睛,卓灼一脸痛苦的躺在她身下,头下的白雪隐隐的被血染红。 白纯翻了个身,漫天被扬起的碎雪此时纷纷扬扬的落下,落在她的唇上竟也感觉到了一丝凉意。 “你不是想看下雪吗?这才是真正的雪。”卓灼看着落雪眼里忽然有了些神采,他转头看向她,眼里是掩不住的笑意,然而他看到白纯愣了一下,眼眸里的欣喜慢慢变成了平静:“你叫什么名字?” “白纯。”她的声音如落入土中的雪了无痕迹。 “白纯…像雪一样的名字。”卓灼看着天空,笑了一下,也许是满地冰雪太过寒凉,他似乎感觉不到后脑的痛一般,闭眼晕了过去。 白纯被凌厉的风雪所伤,神光有些涣散,她的绫带还紧紧的抓在他的手上。她将灵力通过绫带注入他体内,直到那冰雪下的血花不再盛放。 卓灼不知自己昏睡了多久,只知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阳光正好照在他脸上。他庆幸自己没被风雪给埋了,又奇怪自己怎么会抱着一块冰捂了这么久还没丢掉。 “白纯,给我醒醒…”卓灼拉了拉绫带,奇怪的是她一点反应也没有,她的脸一直皎若冰霜,倒也看不出是不是苍白。 卓灼摸了摸还是疼着的后脑,心里突然一动,她不是把灵力灌输给自己了吧。 卓氏一族拥有完全的继承之力,即死去族人的力量会完全由活着的族人继承,但是因此,他们不能接收族外的力量,也不可能有妖灵。外人若侵入他们族人的血脉,力量只会被消耗殆尽。因此他们以血缘为最高的纽带,以至婚嫁,只有获得全族认可,被火结晶所承认的人,才不会发生力量的反噬。 他有些苦恼的揉了揉眉头,她到现在还没醒一定是因为灵力耗尽太虚弱了,只好把他所剩不多的灵力跟她对半分了。雪山远离火种,他的灵力恢復的极慢,但如今也没有其他的办法。 卓灼看她的脸色好像没有多大变化,他抓起一捧白雪,在他手里化为净水送至她的唇边。这样看起来好像好看了一点,樱唇被水润湿,她洁白的脸上显得充满生机。 卓灼认真的给她灌着水,突然她嘴唇轻启,他抬眼,正对上她明净的眸子。白纯皱眉,戒备的坐起来,她记得她想用灵力止住他的伤口流血,结果灵力不受控制的消散至尽。 “我没想害你,只是我的血脉就是如此,不能接受外界的力量。”卓灼看着还是小心警惕的白纯,忽然朝她一笑:“白纯,我向你承诺,只要你没有伤害我的族人,我卓灼永远都不会伤害你。” 白纯的心勐然一颤,一时之间她竟无言以对,她拿起一块冰霜,放入口中,却不怎么凉。 “给我凝个瓶子出来。”卓灼的声音响起,她此时也没有细想,指尖一点,冰雪里显现出一个冰瓶来。 他背对着她,她不知道他在做什么。白纯只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冰霜在她嘴里被嚼碎成千万粒,吞入腹中。 “不要饮冰,喝水。”卓灼将满瓶的水递给她,一下子融化这么多冰,他觉得手都不会再热了。 卓灼不耐烦的把冰瓶塞给她,默默的转身哈着气,他们这么一闹腾,各自的力气都消耗了不少,虽然现在放晴了,但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冰雪才能完全融化。现在被困在这里,进退维谷,只能抓紧时间走出去,不然以这样的地势,再来一次雪崩两个人直接被埋在雪底当冰雕了。 白纯喝着净水,不知为何竟从中感到一丝暖意,这是瑶台的池水没有的温度。冰瓶水尚温,那如果把火焰和寒冰结合,严寒之后又有高温炙烧,如此强大的反差力就算是冰山也会崩塌吧。 她转头看向卓灼,正好他此时也转过头来看向她。两人对视一眼,心下倒是瞭然。卓灼一笑:“看来想到一块儿去了,先试试冰箭里封着火焰行不行。” 他话音刚落,手心火焰燃起,白纯凝神试图将其冻结成冰,可是不是火焰将冰融化,化为雪水,就是火焰熄灭,冰箭从中断裂。 他们继续尝试,以火为弓,以冰为箭,或是以冰为弓,以火为箭,都以失败告终。 白纯引弦拉弓,冰箭凌厉飞出,势不可挡,卓灼手心火焰腾起,如火红的赤练缠绕冰箭疾飞,勐烈的风雪加剧了火势,而箭矢显得更加锋利,犹如一只浑身燃烧的火鸟,将飞过的一路焚烧至尽,而冰心的利刃闪着凛冽的寒光,等着给出最锋利致命的一击。 雪山轰然崩塌,白纯看着瀰漫的雪雾,有些许的晃神。天帝说天道曲如弓,她现在是不是找到与之匹配的箭了?冰与火可以相消,也可以相辅相成,之道,是不是也是如此? 卓灼眼里放出光彩来,他粲然一笑,耀眼如星火,“没想到这箭的威力这么大,白纯,给这个箭起个名字。” “…”白纯陷入了思考中。 “叫流炎箭好了,你觉得怎么样?”卓灼的脸上满是笑意。 “…”白纯静静的听他讲。 “一箭流炎,千山成烬雪成烟!” 他们一路以流炎平山破冰,雪雾瀰漫的雪山里,有火红破空的赤练舞于九天。 “总算出来了!”卓灼终于走出雪山,但奇怪的是攻玉先生布下的雪阵竟然让他破阵而出,他当时也没多想,满心想着要以新招式去找沉沙比试。 “白纯,你接下来要去哪里?我和我朋友还有一架没打完,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卓灼的眼里是她从未见过的光彩,她静静的看着他。 “我不知道。”白纯眼帘低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那你就跟我一起。”卓灼有些兴奋的看着她,“等我先去看过老头儿,我带你一起去沉寂之漠。” 白纯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你等我,我很快就回来。”卓灼转身离去,火红色的身影消失在漠漠的雪色里。 她在雪山等他,下雪的时候等他,放晴的时候等他,风雪交加的时候等他,四下无声的时候等他。她朝夕饮冰,不知过了多少个朝夕,冰雪还是不增不减,只是那种暖意也渐渐的冰冷,再也回忆不起。 白束要带她离开,她却执拗的摇摇头。从盛夏到严冬,从守护到守候,她相信她的等待会有意义,因为他说很快就回来,但是他没有。 当她突然听到他的消息,他欲闯入魔宫攻打莫干城,她终于放弃了最后的念想。她站在他的面前,义正言辞地说道:“我今日以瑶台仙使的身份,为神界除魔。”他那不可置信的眼神却一瞬间击溃了她所有防线:“那我卓氏一族的灭亡是不是与你有关!?” 第74页 他说:“我卓灼永远都不会伤害你。”却凝火为剑向她噼下;他说“等着我,我很快就回来。”却让她枯等了一百年。为什么在他们共同经歷了此间的冰火后,还是要反戈相向?神和魔为什么只能对立,到底什么是天道? 白纯再次踏入魔宫,是想为手中的曲如弓找到一支箭矢。流炎不再,流光不復,而她的使命还没有完成。 她看着眼前的卓灼,冰箭在他手里融化成水,相同的场景一如百年前。那时候他为她挡住所有的冰箭,现在他站在琳琅身前,挡住她的冰箭。 “不用管她。”他别过眼不再看她,语气漠然。 作者有话要说:  啦啦啦,本来回忆只想写一段的,结果写着写着就成一章了…话说过年了,最近可能不常更新了哟,不过还是希望多支持!!! ☆、盟誓 卷卷看见妖兵们手持武器朝着白纯一拥而上,握紧了不灵环就要冲出,突然一股极大的威压降临,她和其他所有人一样抬头望去,莫干城凌绝于顶,从天而降。 无论卷卷见过他多少次,那种威仪棣棣,目无下尘的气势总是让她莫名的心惊,这样的人,明明只是站在地上却仿佛比天还要高。 “瑶台仙使白纯见过魔帝。”白纯面色从容,手却不自觉的握紧了曲如弓,如果真的能冰释前嫌,能让这实现的只有莫干城,“百年交恶,六界不安,生灵动盪,如今我奉白帝之命,神界愿与魔界缔结盟约,从此天地两方,各不相扰。” 一语震惊魔宫,久久声响全无。当年魔桀向天不宣而战,而百年之后,神界竟愿主动结盟,百年的仇怨会就此化解吗?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莫干城,等着他做出决定。 “天帝愿与魔界和解,神界有何盟证?”莫干城的话让白纯一惊,他的意思是白帝愿消除与魔界的怨怼,那青帝又何言?而且他要的不是她的空口无凭,而是要令魔界信服的盟证,这无疑是在考验神界的诚意。 “天道有常,或因势而迟,但终至之。即便如今敌对,有朝一日终将涣然冰释,此为曲如弓,白帝曾言,天道尽在其中。”白纯横弓于前,她此时交出曲如弓,无异于脱下了最后一层铠甲。 “时光流似箭,天道曲如弓。”莫干城握弓拨弦,右手一扬,魔息突起,下一秒一银光闪耀之物便落到了他手中。他引弓拉弦,一点银光没入天际,轰然炸裂成一圈的天光,天上神光离合,地上魔息缠绕,相交之处归于无色。 “白帝,你送的礼物,我收下了。”莫干城看向广场上惊讶不已,不知所措的妖众:“妖魔听令,以曲如弓为证,今日在此立下盟约,从此各不相扰。若以无故诛神者,共诛之!” “谨遵魔帝之命!” 广场上的妖魔悉数跪倒在地,喊声震天。卷卷愣愣的看着被他们跪拜的莫干城,她简直难以相信他曾在雨夜与她同舟共济,听过他月夜下吹奏清箫。 奇怪,银箫怎么不见了?卷卷浑身找遍了,突然灵光一闪,刚才他射向天空的那一道银光…他以银箫为魔界信物与神界结下了盟约,卷卷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魔帝,桃花石蒲桃和紫灵树蒲李此次皆因为结盟之缘故,从而擅闯魔宫,希望魔帝能网开一面,不要继续追杀他们。”白纯本来以为蒲桃必定挡不住妖兵的攻击,但现在,既然能有一线生机保全他,她也不想让他无辜受死,转而她看向了躲在一旁的卷卷,“还有,风摇草我要带她走。” “我可以撤回仍在追杀的妖兵,就当给白帝一个面子,只此一次,下不为例。”莫干城的语气里听不出情绪,天上的神光逐渐消散。 卷卷觉得自己这个时候应该出来了,她看着莫干城,现在却不敢直唿其名了:“谢谢你放过我三姐和桃子。” 莫干城没有说话,卷卷有些悻悻的转身,向另一端的白纯走去。她把他家搞的一团糟,他不朝她发火已经谢天谢地了,还想怎么样呢? “多谢魔帝。”白纯看着消散的神光,明白自己已到了回天復命之时,心里一时不知是何感想。 这一次,立下盟誓,承诺各自相安,那她的天命是否也能因此改变呢?她眼波一掠,瞳孔里染上了一抹火红,她带着卷卷,一起飞离了魔宫。 莫干城这才转眼看向一直盯着自己看的卓灼,他刚才并不跪,也没有摆出攻击的姿态,只是这样神情复杂的看向他。 “为什么我卓氏一族的骸骨会出现在魔宫的地底?”卓灼开门见山,虽然他打不过莫干城,但灭族之事他一定要弄个水落石出,“卓氏灭族是否跟你有关?” 哇!忘机一口鲜血喷出,还没等他站起,聂商已走到他的眼前。他的眼里满是不甘和仇恨:“聂商!你一定要将我赶尽杀绝吗?” 他以洛如花为自身之力,结果不知为何洛如花一天之内全部枯萎。他是魔界殷溯堂堂主,怎么能容忍自己变得如此虚弱无能,于是他不惜违抗魔帝之命,引蒲卷卷进入魔宫地底,希望以她的灵血可以重新催开出洛如花,可是她不但没有死,而且净化了那些怨气冲天的骸骨,如今他已然失去了力量来源,而聂商还要置他于死地。 “你私自将卓氏一族的骸骨藏于魔宫,险些动摇魔宫根基,这是其一;你不守魔帝之命,加害银箫之主,这是其二;外敌入侵魔宫,你不带领妖兵抗击,反而藏匿无踪,这是其三,每一条都是死罪,你还有什么可说?”聂商冷冷的看着倒地不起的忘机,他却笑了起来,先是隐约的笑声,渐渐变成不顾一切的大笑。 “哈哈哈!我还有什么可说的,魔帝为了能控制卓灼,我当然是要被牺牲掉!”他的眼里是浓的化解不开的恨意和自嘲,无论他怎么努力,他永远都比不上卓灼,“魔帝要我死,我哪里还能活?可是聂商!你别装作一副铁面无私的样子,你敢说你没有一点私心?冰狱的墙是怎么破的你我心里都有数,我知道你为了保护她一定在墙上做了手脚,好啊,现在所有的罪责都可以推到我身上了!只要我死了,妖兵的怒火可以平息,魔帝可以从此桎梏卓灼,还有你,琳琅就欠了你一份恩情,这些都要拜我的死所赐!你一定很想杀了我吧,来啊!” “我如你所愿。”聂商不为所动,流光剑直指他的胸膛。忘机咬牙切齿,嘴角鲜血不断淌下,身后就是寒渊,只是逐渐逼近已觉得冰冷刺骨,难以忍受。忘机忽然右手杖出,拼尽全身所有的力气朝聂商攻去,聂商以剑反击,力道之大竟把他击飞,掉下了寒渊。 聂商看了看深不可测的寒渊,眼里是一片迷雾。 “殷溯堂堂主忘机违背帝令,叛出魔宫,现已伏罪身亡。”千魔音在魔宫迴荡,卓灼皱紧了眉头,盯着不发一言的莫干城。 “魔宫地底会被永远封存,卓氏一族的骸骨不会被打扰安宁。”莫干城淡淡开口道,卓灼明白他已别无选择,他如此恩威并施,以赢得了众心所向。如果他再想挑起战争,等待他的除了妖魔的群起而攻之,也许还有神界的助力。这些他可以不在乎,但是氏族的安宁他不允许再受到任何侵扰。 第75页 “卓灼愿为魔帝效命。”他单膝跪地,握紧了手中发光的火结晶。他臣服于眼前的这个男人,因为他的族人选择了在魔宫的地底荡涤了所有怨气,既然这是他们的选择,那也是他的选择。 “你们呢?”莫干城目光一扫,看向广场上一片黑压压的妖魔。 “愿誓死追随魔帝!”妖魔们齐刷刷跪下,满怀崇敬和信畏。他们的魔帝以箭射天,定下之盟,降服卓氏一族,让魔界司命俯首称臣,这样的杀伐决断,这样的气势凌云,他们愿生死相随! 卷卷看到魔宫上方凝聚升起的强大气息,那是一种无关乎界族,却纯粹坚定的力量,后来她才明白,这种力量叫做信仰。她的一生里曾经给过一个人最初的信仰,然后给了另一个人她全部的信仰,最后她亲手摧毁了所有的信仰。 “纯姐姐,你要回到天上去了吗?”卷卷偏过头问白纯。 “我自认为已经找寻到了天道,是时候回去向天帝復命了。”白纯看向云雾缭绕的下尘,却是浅浅一笑:“不过在这之前,我要先去一个地方。” 卷卷看着逐渐拨开的云雾,白茫茫的雾气里她感受到了白束的神光,她睁开眼睛,那个让她心心念念的身影却先一步映入了她的眼帘。 “阿棣!”卷卷欣喜若狂的唿喊着他,那个被唿唤的蓝衣少年惊得一回头。 ☆、当时错 “阿棣…”卷卷任由唐棣紧紧的抱住她,她眉开眼笑,也把他抱得很紧。 唐棣一言不发,只是一遍遍的摩挲着她的脸,视线始终落在她的脸上,他看了她很久,轻轻开口道:“你瘦了。” 卷卷粲然一笑,温暖如四月阳光,她眼睛亮亮的看着他:“那是不是变好看了?” 唐棣鼻头一酸,把她拥入怀里,轻轻贴在她耳边恍若嘆息。 “卷卷。”白束朝她走过来,看到她身上的蜀青衣,若有所思。 “束哥哥,”卷卷此时才看到白束,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她红着脸道:“你怎么在这里啊?” 白束失笑,她是想问为什么他和唐棣会在一起吧,他看着这个面红耳赤的女孩,看的出来她对唐棣动了真情。 唐棣看向白束,正好白束也看向他,他眼神微沉,握住了卷卷的手,“卷卷,我有话跟你说。” “你要说什么啊?”卷卷笑着听他讲。 “妹妹,我们先离开。”白束来到白纯身边,他看了满是笑意的卷卷一眼,转身离开。 卷卷看到白束的眼神,心里自觉奇怪,一转过头来,唐棣有些肃然的神情叫她莫名的发慌:“阿棣,你怎么了?” “没事,”唐棣看了她半晌,仿佛要将她的模样刻在瞳孔里:“我想你了。” 卷卷轻咬着嘴唇,却憋不住笑意,她的眼睛笑得像弯弯的月牙:“我也是,好想好想你,阿棣你知道吗?和你分开以后发生了好多好多事,可是每次在我担心害怕的时候,我想到你一定马上就会找到我,我就什么都不怕了。” 唐棣的眼里闪动着光芒,在阳光下显得耀眼而迷离:“卷卷,你就这么相信我吗?”就算他那个时候拂袖离去,就算她独自经歷了各种危险和困境,她还是义无反顾的相信自己,一定会找到她,一直在找她。 “当然啦。”卷卷埋在他的怀里,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青梅花香她就觉得很安心,“因为我喜欢你啊。” 记得三姐曾经问过她是不是喜欢他,那个时候她还不懂,而在魔宫的地底,卓灼问她时她,她突然就明白了,喜欢就是认定了一个人就往死里相信,她相信他一定会找到她,从未怀疑。 “就算我的脑袋差点被花火烤熟我也喜欢你,就算我学会了吹箫我也喜欢你,就算我差点被埋在地底出不来还是喜欢你,因为我知道你一定会来,所以我喜欢你。”卷卷一口气说了好多,一下子撞进他温柔如水的眼眸里,窒息的仿佛要溺毙其中了。 “笨蛋…”唐棣的心此时犹如盛夏融化的琥珀,温柔的令人沉醉,他轻抵住她的额头,“这不叫喜欢,这叫爱。” 他轻轻托起她的下巴,看着她清澈见底的眸子,自己的身影倒映其中:“卷卷,说你爱我。” 她突然觉得这个字眼无比的熟悉,她想起来了,在那个星汉灿烂的夜晚,她在他的怀里迷迷煳煳快要睡着的时候,他说“我爱你”,她不知道为什么这三个字就可以让三姐放心把自己交给他,但是这三个字让她一夜好梦。 “阿棣,从现在开始,我不再喜欢你了,”卷卷认真专注的看着他:“我爱你。”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唐棣的心温柔的疼痛着,即使隔了一百年,听她再说这三个字时,他还是感动的几欲落泪,“你是我上一世,这一世,下一世生生世世的所幸,所寻,所爱。” “阿棣,你真好。”卷卷弯起的眼睛里有星辰在闪耀,她牵住他的手:“我们走吧,三姐受了伤,我要快点到她身边。” “卷卷,”唐棣拉住她,“你再多等我一会儿好吗?我现在有一件事不得不去做,不得不暂时离开你,但是等我完成这件事以后我一定立刻回到你身边,再也不与你分开,好不好?” “不得不去做的事…”卷卷看着他有些躲避的眼神,不知为何心有些沉了下来,他是要去找那个人吧,这是他的心之所愿,苦涩无比的洛如果现在回忆起来竟还感到一丝苦味,她知道他可能永远都找不到他要找的人,可是她怎么能告诉他让他难过呢。 “卷卷,我不能让自己有机会伤害你,所以,等我回来,好吗?”唐棣无比专注的看着她,上一世魔桀杀了小鹤,这一世他不会让同样的悲剧重演,等他到瑶台净化了他体内魔桀的气息,他就能再无后顾之忧的和她在一起。 “你找得到吗?”卷卷记得他说过,他要找的人也许远在天涯海角,也许近在眼前,万一他找不到,他会怎么样呢? “笨蛋,”唐棣却是开心的笑了,他怎么可能找不到她呢:“我的生命里其实只做了一件事,就是找到你。从我见到你的那一刻起,你就註定逃不掉了。” 卷卷见他会错了自己的意,待要辩解自己倒先红了脸,正无措时听到白束和白纯的脚步声渐渐走来,她抬起头。 “卷卷,你要和我们一起回瑶台吗?”白束看见她脸上还未褪尽的红晕,如果再换上一袭红衣,就仿佛是小鹤站在他面前,一如当年初见时。可是他知道她不是,他看着她身上的蜀青衣,心里不免唏嘘。 “束哥哥,你的使命完成了,可是我的还没有,我不要回去。”卷卷在面对白束时,风摇草的记忆总是格外强烈,就像现在,她隐隐能感受到上天的讯息,告诉她现在还不是时机。 “卷卷,”白束轻轻走到她身边,在她耳边轻声道:“我希望你永远有一颗透明澄澈的心。”她的使命无疑要比他艰难困苦的多,他只希望她能不改初心。 第76页 “嗯。”卷卷开心的点了点头,白束眼里的真挚让她快乐不已,真好,她所在乎的人也都这么在乎自己。 “哥哥,我们走吧。”白纯浅浅笑道,犹如玉立的一株雪,她看向卷卷:“卷卷,我们很快会再见面的。” “束哥哥,纯姐姐,你们保重。还有,”卷卷的目光看向唐棣,眼眸如星光莹莹:“早点回来。” 当时的她还不知道,这一生他们四个再也没有机会像现在这样并肩言谈。而这一天里,她所听到的,唐棣的承诺,白束的祝愿,白纯的预言,后来全部都没有实现。 作者有话要说:  好吧,其实这章纯属过渡,不过下一章就会有剧情了哟 ☆、入阵 “三姐,你坚持住…”桃子焦急的唤着怀里的阿李,后背的箭还没被拔出,伤口处的黑血还在汩汩流出,不曾凝结。 他的声音有些哽咽,眼眶发红的看着面色苍白的阿李,后面妖兵的叫喊渐渐变小,他骑着紫苏,却还是一刻都不敢停下。 “什么人?”突然传来的动静让桃子心惊胆战,他护住阿李,不等看清,抬手就是一箭射出。 “崇崎哥!”桃子看到来人闪电般的避过了他射过的一箭,转眼间已来到了他眼前,看清是崇崎心内大喜,“你快救救三姐!” “阿李…阿李…”崇崎紧皱着眉,阿李昏迷不醒,显然听不见他说话。他把她抱下马,噼空就是几鞭,凿出了一个二尺来高的山洞来,回头对桃子道:“桃子,你去找些干净的水来。” 桃子答应着飞快的扬鞭而去,崇崎把阿李抱入山洞,不断流出的黑血几乎染透了她的紫衣。崇崎皱眉,一把撕开了她的衣衫,伤口在白皙的背上显得格外触目惊心,而黑血不能凝固,源源不断的涌出。 崇崎利落的将毒箭拔出,伤口仍然血流不止。他仔细的观察着箭头,那上面被撒上了洛如花粉,这样一来,中箭者的灵力会被蚕食至尽,直至身亡,如果不是阿李体内有他的魔血,恐怕现在早已毒发了。 他的眼眸微沉,洛如花已经永绝于世,而箭上的花粉说明忘机已是孤注一掷了,但无论他打的是什么算盘,上一次的鱼丽阵以及这一次的毒箭,都是想致阿李于死地,既然上次的教训还不够让他长记性,这次他不会再轻易放过他。 崇崎扶住她的肩,微凉的唇轻轻覆上她的伤口,这些毒血如果不能及时排出,阿李不但会灵力全失,而且性命堪忧,而他体内的虫豸之力,可以勉强化解洛如花的毒性。只要能救她,牺牲一些灵力和魔息算什么,他吐出毒血,看到她的伤口渐渐的止住了血势,稍稍放下了心来。 随着身体里毒性的减退,阿李的感官也渐渐恢復过来。感觉到了背后传来的疼痛,她意识模煳中忍不住痛唿出声。崇崎听到她的声音,看见伤口处已是鲜血流出,这才彻底放下心来。他从她破碎的衣衫上撕下一块,简单的包扎了一下伤口,再把自己的衣服穿在她身上。 崇崎看着她,虽然是痛苦的皱着眉,但比起方才见到她时她那毫无生机的模样,他倒宁愿她这样皱着眉。可是他又忍不住伸出手,想把她微颦的秀眉抚平,到底还是心疼。他为她吸出了毒血,虽然洛如花的毒性最终可以被化解,但是现在他清醒的忍受着毒性侵蚀他的灵力,化解他的魔息,他的脸色略微有些苍白,眼睛却一动不动的看着阿李,为她抚平眉心的褶皱。 仿佛感觉到了他的动作,阿李眼眸微睁,她朦朦胧胧的看着他,忽然莞尔一笑。她轻轻的握住他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星光点点的眼里满是依恋和安心。崇崎怜惜的看着她,轻抚着她的脸庞,眉目之间是无比的温柔。 阿李,等你醒来,我会向你解释所有的事。那一天虽然我没有等到你的回答,但是在我心里,你早已是这琼玖的主人。 他摩挲着手中莹润的琼玖,爱怜的看着她温润如玉的脸庞,暖意在心里一点点蔓延开,阿李,穷其一生,天长地久的誓言,从来只为你。 “崇崎哥!”桃子行色匆匆的跑进来,手里拿着用竹筒装的清水,他跑遍了方圆几里,先是找到了水源,可是没有容器,于是他折返竹林,砍伐竹筒以盛水,现在才赶回来。 他的手被锋利的竹丝划出了一道道伤痕,可他却恍然不觉,只是担心的看着还在昏迷的阿李。 “阿李没事了,只要再休息一会儿,醒来就会好了。”崇崎不自觉的皱紧了眉,狠抓了一把地上的泥土。没想到洛如花的毒性这么霸道,他本以为忍忍就过去了,没想到疼痛却变本加厉了。 “你照顾好你三姐,我去给她找点草药。”崇崎趁自己还神色不变时镇定的起身,转身出了山洞。 他一边忍着逐渐发作的疼痛,一边远离山洞。不知调息了多久,天色渐渐昏沉了下来,他长出了一口气,毒性终于被悉数化解,只是他灵力被消耗到几乎全无,魔息至少减弱了三成。他没想到洛如花的怨念会如此之深,他听水颦说过洛如花要种在充满怨气的骸骨上,越是化解不开的仇怨,就有更强的毒性。崇崎并不知道忘机是以什么做这种魔花的原料,但是仅凭这一箭的威力,可以想见这些骸骨拥有着可怕至极的怨恨, 突然之间天空神光大作,崇崎一惊,往魔宫的方向望去,升腾的魔息直逼天空,天上神光离合,相会处却气息全无。他的神色变得严峻,这么大的动静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魔宫竟然会有神光笼罩,莫干城究竟做了什么?他的直觉告诉他这可能和突然变强的洛如花有莫大的关系。 他站了起来,这才发现树干几乎被他抓断,他努力调试了气息,使自己看起来安然无恙,他不想让阿李看见他虚弱的样子。 他转过身,一道窈窕的紫色身影就站在他的前方。阿李看着他,幽深的眼眸里看不清表情。崇崎不知道她站在那里多久了,只是这样的画面,他觉得自己仿佛置身梦境。他曾无数次的想过,他一转头她就站在他能看到的地方,不用微笑,不用说话,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就美好的让他心醉。 崇崎笑了,发自内心的感动和笑意,他用了一百年,终于站在了一回眸就能看见她的地方,他看着她,温暖的仿佛天边的晚霞。 “阿李,上一次我会离开是因为水颦当时危在旦夕,我答应过魔桀,一定会好好照顾她,所以我不能让她有事。”崇崎向她解释,他不愿意对她再有任何隐瞒。 “阿李……”崇崎走上前去,刚跨出一步,突然停住了脚步,抬起眼来不可置信的看向她,“你…对我用阵?” 他踏出一步就感觉到自己已踏入了阵中,想抽离为时已晚,他催动着魔息,使自己不至于淹没入阵中。他不知道这是什么阵,让他暂时失明,还是让他中毒无法动弹,事实上他也不想知道,因为他现在只是定定的看着她,他从她的眼眸里看到的不是他期盼中的温柔,不是她一贯的淡然,而是从来都不属于她的冰冷。 第77页 “你果然没事,”阿李看到他用魔息轻易的阻止了自己陷入阵内,证实了自己先前可怕的猜测,她抬起眼来,眼眸变得冰凉,“你还想骗我到什么时候?魔界司命,崇崎大人!”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有点短,具体内容下章发啦啦啦 ☆、长大 “我骗你什么?”她冰冷的眼神刺痛了他,崇崎的眼里有一丝光彩转瞬即逝,他低沉的开口道。 “你从一开始就在骗我,从烟柳镇开始,你放出那些毒虫就是想致我和桃子于死地,可是后来一股神秘的力量阻止了你,所以你待在我们身边,为了找出那股力量,或许,也为了风摇草,对吗?”阿李的脸色苍白,紧紧握着拳头,努力不让自己颤抖。 “你从那个时候起就在怀疑我?”崇崎没有回答,只是定定的看着她:“你从来都没有相信过我?” “没错,不过一直到我被困在鱼丽阵里,我才清楚你的目的,你和那个小男孩说的话,我全都听见了。”阿李无法描述她当时的心情,他从丘峷的山洞救出她的时候,她是真心的相信他,雨夜里的拥抱更是让她感动不已,可是当鱼网四面八方的朝她飞来,她却听见那个小男孩说‘堂主请您别太用心了’,她这才明白自己不过是他计划里的一颗棋子,他表面上和他们一起躲避着魔界的追杀,实际上却和魔界的堂主合作,那么他为她所受的那些伤,共同经歷的生死,还有几分是真的? “所以,在那以后,你就一直在配合我演戏?”崇崎笑了起来,眼里满是自嘲和痛意,她竟对自己戒备疏离到如此地步,他还以为自己已逐渐的打动了她,“你把手交给我答应我不回头的时候,我问你愿不愿意接受琼玖的誓言的时候,我感觉到你为我心动的时候,全部都只是你的敷衍。呵,阿李,真好笑,我竟然全部都当真了。” “什么是真?你冒死去救水颦是真,她是碧潮堂堂主是真,你们早就认识还欺骗我们是真,”阿李越讲越激动,背上的伤口被撕扯,疼的她直冒冷汗,“还有这一箭,你又救了我一次,箭头上的毒让我几乎丧命,而你帮我吸出了毒血,你却什么事都没有。你让我怎么相信,射箭的人跟你毫无瓜葛?” “哈哈哈,”崇崎突然大笑起来,眼里竟隐隐有些赞许,只是他眼角的湿润阿李却看不见,“阿李,你果然聪明。箭上的毒是洛如花粉,洛如花是忘机的力量来源,这一箭正是殷溯堂堂主射的。” “崇崎,我不知道你和那些魔界的堂主有什么约定,我也不想知道,但是你不该试图伤害我的家人。”阿李清楚的记得这一箭原来是射向桃子的,他可以利用她,欺骗她,但是唯独不能伤害她的家人。 阿李缓慢而坚决的脱下他刚才披在她身上的外衣,掷于地上。她用荆棘狠狠的划破自己的手腕,鲜血立刻汩汩而出,她抬起头,眼里满是倔强和果决,“我欠你一滴魔血,现在我用我全身的血还给你!崇崎,从此以后,我们两不相欠,形同陌路!” 血啪嗒啪嗒的滴在地上,在崇崎听来就像是用绵绵的水刀一下又一下,毫无遗漏的切割着他的心,终于凿出了一个血洞,就连心血流出的声音也是啪嗒啪嗒的,真好听。 阿李苍白的拖着一只流血不止的手转身离开,她施法故意不让伤口癒合,一路的血迹犹如点点红梅在地上开放,她强咬着牙不让自己倒下,至少不能在他面前倒下。 她突然觉得很无力,自己最后想维持的一点点骄傲要付出这么难捱的代价,她想起了在月出城那个算卦的人给她的批语,‘姑娘这一生都能没有阴影的活着’。 想到这里阿李突然释怀的笑了,她还是那棵独立而傲然的树,这一点,从未改变。 “三姐!”卷卷远远的看到阿李的身影,兴奋的冲上前去,结果看到她的手血流不止,她一下子着急了起来,“三姐,你的手怎么了?” “卷卷,你没事就好。”阿李看卷卷不像身受重伤,放下了心来,她还在担心卷卷一个人留在魔宫会出什么事,现在她好好的站在她面前,阿李终于消了顾虑。 “三姐,你怎么会弄成这样?”桃子把她扶进山洞里,担心又疑惑的看着她:“你不是去找崇崎哥了吗?他怎么没和你一起回来?” “桃子,你记住,崇崎他和我们不是一路人,他要做的是我们无法理解也无法原谅的事,以后不要再提起他了。”阿李的语气淡淡的,看着桃子的脸却满是温柔。 桃子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阿李的眼睛,轻轻的点了点头。他知道崇崎哥和三姐之间一定出了什么问题,既然三姐不想提起他,桃子就不会让三姐不开心。 卷卷不明所以的看着他们,怎么三姐提到崇崎时这么不高兴,还有桃子,居然不跟三姐问清楚,她疑惑的歪着头,怎么好像她去了魔宫一趟,什么都不一样了。 “三姐,我帮你包扎伤口。”卷卷不去胡思乱想,担忧的看着三姐血流不止的手腕,怎么会到现在还在流血呢? 阿李看着卷卷认真的帮她清洗着伤口,心中无限感慨。好像不久以前她还是一个只会撒泼打滚的妹妹,现在却已学会照顾人了。 卷卷抬起头,正好对上阿李温柔的眉眼,相视一笑,感觉就像是她们上一秒还在一起观赏二哥的画作,从未有过分离的陌生。 “桃子,你的手怎么了?”阿李握住桃子的手,那满手的划痕让她蹙紧了眉,她微嗔道:“怎么这么不小心?受伤了也不知道上点药,还一个劲儿把手往水里浸。” 阿李取出凤尾竹液递给他,大哥独创的药剂虽然是用来缓解桃子的病症,但用来治疗这些皮肉小伤也是效果奇佳。桃子默默的红了眼眶,阿李始终把凤尾竹液随身携带,甚至在他一走了之以后。她手腕上的伤口触目惊心,而她却先把凤尾竹液给了自己,为了他手上的小小划痕。 桃子内心的浮沉就像一个个小气泡,上升到脸庞变成了一个灿烂的笑容:“三姐,我要你帮我上药。” “桃子,你没看到三姐的手受伤了吗?”卷卷没好气的白了桃子一眼,拿过阿李手上的凤尾竹液,向他笑道:“我来给你上药好了。” “那我还是自己来好了。”桃子朝她扁扁嘴,满脸的嫌弃。 “你什么意思?嫌弃我上药的水平啊?”卷卷不高兴了。 “是啊,你那水平,大哥都只能笑笑不说话了。”桃子一脸坦然。 “你行你自己上啊。”卷卷把药瓶撂地上,一片好心还偏不领情,转过头一脸委屈的搂着阿李:“三姐~~” “我没说错啊,三姐~”桃子也趁机撒起了娇,扑到阿李怀里。 阿李看着这两只活宝,不禁失笑,“好了好了,两个人加起来都快四十岁了,还老是这么爱闹别扭。” 说的两个人“噗嗤”一声都笑了,卷卷靠在阿李的肩上,一脸兴奋的盘算道:“真的耶,那我们三个加起来都快六十岁了。” 第78页 “我们五个加起来都超出一百岁了!”桃子像发现了什么重大事情一样,眼睛里放着光彩。 “再加上爷爷都快要两百岁了。” “爷爷哪有那么老啊?” “那爷爷今年几岁?” “…我不知道。” “三姐!”他们异口同声道,却发现阿李唿吸浅浅,已合上眼帘静静的睡着了。 他们自觉的不再说话,轻轻的把阿李放平,她今天又是受伤又是流血,一定已经很累了。 卷卷拿起地上的药瓶,坐到桃子身边,她看了看桃子的手,打开了药瓶。 “你行不行啊?”桃子压低了声音,只能让她听见。 “别~吵~”卷卷扬起头,向他做了个夸张的嘴型,一脸的洋洋得意。 一炷香后,卷卷看着桃子被涂成青葱似的的手指,无声的笑了笑。桃子无语的看了她一眼,动着手指让凤尾竹液快些风干。 “好睏啊。”卷卷闭着眼打了个哈欠,轻声说道。突然她感到头被一压,睁开眼睛,她发现自己正靠在桃子的肩上。 卷卷的第一反应是他不会是把凤尾竹液全擦我头髮上了吧。她默默的翻了个白眼,没有说话。她靠在他的肩上,这才发觉他竟然已经长这么大了,比她长得高了,肩膀竟然也能给人一种安心的感觉了。卷卷不知为何,莫名开心的笑了起来,她渐渐的睡去。 到了半夜她迷迷煳煳的醒过来,一看自己被桃子抱得紧紧的,帮他挡着风。她无语的打了个哈欠,想让他躺的更好些,结果听到了三姐清澈的声音。 “卷卷,你还没睡吗?”三姐听起来不像是刚睡醒,难道醒了很久吗? “我睡着了又醒了,”卷卷撇撇嘴,强忍住困意,“现在睡不着了,三姐,你陪我聊聊天吧。” 作者有话要说:  接下来就是姐弟三人齐心协力模式啦啦啦 ☆、眉眼 “卷卷,唐棣怎么没有和你一起?”阿李躺到卷卷身边,身上盖着用藤蔓织成的罗网,柔软而温暖。 “阿棣,他说有不得不去做的事,所以他和束哥哥走了,”卷卷握住阿李的手,有些心虚的不敢看她的眼睛,“他说他很快就会回来的。” “什么时候的事?上次在魔宫你们还在一起吗?”阿李的语调温柔的仿佛呢喃,握住了她的手。 “没有…那个时候我是一个人…”卷卷往她怀里蹭了蹭,她不想骗阿李,也不想让她担心。 “卷卷,你老实告诉我,你和唐棣是什么时候分开的?”阿李微笑着看着她,摸着她的头髮。 “三姐你走了以后,我们就继续往北边走,然后到了不洛城。那里有很奇怪的洛如花,满城都是,红的像血一样,我喝了用洛如花泡的茶,然后头疼的晕了过去,醒过来的时候就和他分开了。”卷卷轻咬嘴唇,心里不知为何有些不自在。 “是他为你泡的茶吗?你晕过去的时候他不在你身边?”阿李的眉头微皱,语调却仍然平和。 “他不知道花茶有问题的。”卷卷急忙解释道,转而有些丧气的垂下眼:“我晕倒的时候,因为他当时生气了,所以他…” “所以他把你丢下了,是不是?”阿李紧紧握住她的手,眉头皱的更紧了。 “三姐,我相信阿棣不是故意的,后来找不到我他一定也很着急,很担心的。”卷卷有些心慌的帮唐棣辩解,她其实也知道他当时的确是丢下了她,可是她不想让三姐觉得唐棣对她是漠不关心的。 “他要是真的担心就不会把你一个人留在那么危险的地方。”阿李的眼眸在黑暗中显得更加幽深,她看卷卷这么维护唐棣,轻嘆了一口气,“那后来呢?你不是说他和白束走了吗?” “我和纯姐姐一起离开了魔宫,见到阿棣和束哥哥在一起。他说要先去做一件不得不做的事情,然后就会回来找我,再也不会和我分开了。”卷卷想起唐棣对她说的话,心里有些暖暖的喜悦。 “他没有告诉你是去做什么事吗?”阿李看着卷卷,眼里是温柔的笑意。 桃子在这时翻了个身子,口内不知在喃喃些什么,阿李略欠起身,帮他掖了掖被子,伸手回来时摸了摸卷卷的头髮,然后復又躺下。 阿李一起身,冷风就偷偷灌了进来,卷卷扑进她怀里,好闻的甜香味扑鼻而来,她闭上眼睛,摇了摇头。 “困了吗?”阿李感觉她不再动弹,轻柔的摩挲着她的头髮,“睡吧。” 阿李指尖轻点,藤蔓上朵朵白花绽放,温婉清悦的芳香充盈了整个空间,为熟睡的人儿酝酿出甜蜜的好梦。 她微笑着看着卷卷和桃子,无论千迴百转,路远曲折,好在他们还能像现在这样在一起。她的脑海里浮现出他的眉眼,温润如初,纯粹的只将她放在眼里。二哥,你再等我一会儿,我们很快就能再见面了。 窸窣的脚步声在树林里响起,借着月光,她看清了那个倚坐于树下的身影。崇崎,我终于找到你了。她的心里掠过一丝激动,深吸了一口气,收敛好气息小心翼翼的朝他走近。 “呃…”喉咙瞬间被死死的掐住,她惊慌的挣扎着,看着他缓缓抬起的眼眸,黑沉的深不见底,她害怕的紧紧皱着眉,眼泪泫然而下。 崇崎看着她,有瞬间的失神,他放开了手上的力度,伸手去碰触她紧皱的眉心。她惊得往后一退,努力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如常,指着崇崎道:“崇崎!你毁了菱花宫,杀了两位大王,害我无家可归,今天我就要为我死去的同胞报仇!” 她鼓足了劲,用力一掌噼出,崇崎看着她,并不躲避,伸手一掌迎上,将她的力道尽数化解,顺势握住她的手,把她往怀里一带。 她紧紧闭着眼,等着给她的致命一击,却毫无动静。她睁开眼,皱着眉看着面前的男子,颤抖着开口道:“你…你不杀我?” “呵,”崇崎看着她,突然笑出了声,他的眼睛仿佛将她看透了一般,带着她看不懂的情绪,他执着的抚平她眉心的褶皱,低低开口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眉墨。”她痴痴的看着他认真的神情,好像一下子明白了为什么大大王当初会为他沉沦,直到被他杀死。 “愿意待在我身边吗?”崇崎听似漫不经心的问道,对她而言却无异于万壑均雷。 眉墨一脸的震惊,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你…你说什么?” “我要…”崇崎靠近她,却没有闻到想像中的甜香,他出了一口气,在她耳边低声道:“你的心甘情愿…” 水光在空间里潋滟流动,一点明月照进珠帘,映照着女子盈盈的眉眼。微风吹动她额前的水晶,水颦长睫微抬,看着榻上逐渐转醒的人。 忘机睁开双眼,身体僵硬的无法动弹。魔宫的深渊冰冷刺骨,他用葬花杖勉强刺入崖壁,但上渗的寒气几乎冻裂他所有经脉。现在的他,没了洛如花功力全失,全身失去知觉无法移动,和废人又有什么两样? 第79页 “你还有用吗?”水颦的声音清扬如水,说出的话却冷冽如寒冰。 “咳咳…”他一开口发现喉咙几乎冻住了一般,声音断续干涩,只是仍能移动的眼睛迸发出仇恨而绝然的光芒。 他的脑海里有一抹银光闪过,把他一步步逼入深渊的聂商,拿剑抵着他的喉咙冰冷的没有一丝感情,忘机的手由于激动而剧烈颤抖,却无法紧握成拳。 “我会杀了他!”忘机的眼里全是恨意,嘴角却划过一抹讥诮而痛苦的冷笑,他知道聂商不过是奉魔帝之命,他必须要死。都是因为卓灼!因为他拥有焚火之息,继承之力,他是卓氏一族的少主,所以他不得不被牺牲,可是他不甘心! “无论卓灼是真心还是假意归顺魔帝,他都是魔桀殿下復活称帝路上的敌人。”他突然笑了起来,笑声狰狞而可怕,“这世上只有我能让卓灼痛苦而死,我会把卓灼拥有的一切全部毁掉!” 作者有话要说:  接下来要努力赶作业,苦逼中…… ☆、天机变 唐棣不是没有来过瑶台,当小鹤为他求药决然飞天而去,他虚弱的手拉不住她翻飞的红袖。他看着她越来越远的离他而去,颤抖的唿唤着她的名字,他不要,生命的尽头是这样看着她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他拼尽所有的力气,让栩栩带他飞越过重重的云层,望穿那深不可测的天穹,他终于在万里高空追寻到她,而她飞扬的血如最勐烈的燎火,将他所有的生命和希冀燃烧殆尽。 他缓慢的向瑶池走去,那清澈如许的池水,百年前是否也因她的血而灼热沸腾?池水清晰的倒映他的容颜,无一丝波动,他颤抖着伸出手。 光芒在他指尖之前闪过,他惊得一收手,看向一旁那清冷的眉眼。苍决负手而立,平静的看着他:“经瑶台一战,失去了风摇草的瑶台已是一池澄澈的死水,容不得任何玷污。” 天界有三十六离宫,统摄各离宫的天神在瑶台一战中死伤惨重,百年之后这余下的六位被称为离天六神。苍决作为六神之一,奉天帝之命带唐棣来到瑶台,眼前的这个蓝袍少年身体里就潜藏着那个可怕的恶魔的气息吗?他想起当年被一一屠戮死去的同伴,眼神一暗。 “那要如何才能净化我体内的气息?”唐棣看着他,他只想一切快些结束,然后飞奔到她的身边,脑海里她的身影几乎要占领他所有的神智,他想她想得快要发狂了。 “瑶台是世间最纯净的所在,以善之名,荡涤所有罪恶和邪妄。能否净化你体内的气息只能看你自己,能否始终坚持内心的善念,瑶台只是帮你杜绝一切纷扰,让你心境清明。”苍决缓缓道来,无论如何,天帝之命不可违,但善恶生死只看他的一念之间了。他抬手在空中不知写了些什么,唐棣只看到神光大作,而苍决的身影在他眼前却慢慢变得模煳隐去,听到他清冷的嗓音传来:“你如果能始终坚持善念,自然能走出这个神幻之境,我在境外等着你。” 唐棣轻皱了皱眉,开始打量起这个幻境,眼前的一片虚无里出现了一条绵延至远方的道路,深远看不清尽头,有光芒隐隐在终点的闪动,吸引着他往前走去。他追寻着光芒的方向,越走越高,他回头望去,殷红如血的洛如花开满了走过的路边,被吸干可怖的骸骨累纍堆起,从他站着的地方向下延伸,他竟是这样踩着无数的鲜血和白骨站在了高处。 他惊讶不已,而身后的光芒似乎更明亮了些,指引着他往更高处走去。唐棣看向那遥不可及又似乎近在咫尺的终点,眼眸沉沉。天罗扇在他手中打开,“啪”的一声白骨节节破碎,轰然倒塌的骨阶将洛如花掩埋,空间里瞬间变得昏暗无比,唐棣没了支撑,身体直直的向下栽去,天旋地转的混沌里,他的心清明如玉。无论终点的光芒是多么耀眼的吸引,却是以生命和血腥为代价,他不喜欢,也知道她不喜欢。 唐棣的嘴角勾出了一个温柔的弧度,他并不惧怕无底无尽的降落,这不过是考验他的幻境,而且仿佛只要这样想着她,一颗心就有了永恆降落的地方。他闭上眼,直到感觉耳边的风声渐止,再睁开眼时,眼前是天朗气清,微风熏得仿佛要令他陶醉。 他一时怔住了,这一切,为什么似曾相识?一只洁白小巧的纸鹤轻轻的飞到他的手指上,他仿佛一下子想起了什么,勐的一回头。 她低着头坐在那里,专心的折着手中的纸鹤,还差几步就能折完,她的手指却停在那里不动了。桌上散落着几只的纸鹤,洁白的仿佛她的脸庞,她的衣裳,全无血色,毫无生机。她坐在那里仿佛一幅画,天地之间的一抹留白,红衣失去了色彩,一如她的眼眸。 “小鹤…”唐棣的声音颤抖着,颤颤巍巍的向她走去,他简直不敢相信,她能再次这样子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小鹤—!” 被他唿唤的少女动静全无,她坐在那里,却仿佛和他隔绝成了两个世界。唐棣全然不管这些,他飞快的向她奔去,眼前所见,心里所想,都只是想紧紧的抱住她。 “阿棣—!”欢快清脆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随着微风送入他的耳中,对他而言却无异于一声惊雷。唐棣一下子愣在了原地,眼里写满了不可置信,而当他终于回头望去,卷卷一如既往的笑颜映入他的眼帘。 “天帝,白纯用百年时光在下界探寻天道,如今可领悟了吗?”白纯抬头看向他。眼前这位白须飘飘,神色从容的老者便是这苍茫神界之主—--白帝。是他命她下凡求索天道,告诉她天道曲折如弓,如今两界以箫弓为盟,消弭百年仇怨于须臾之间,这是不是就是白帝想让她感悟到的天道呢? “白纯,你可知何以为神?何以为魔?”白帝望向茫茫的云海,声音辽阔而空旷。 “之别,天地之间,本应清明纯白,只是魔桀的野心给两界带来了灾难。”白纯沉吟一会,“若果芥蒂已消,则再无差别。” “白纯,神与魔的分歧是天地的原罪,神是乘光羽化,魔是致命尽情,弓箫之盟看似结束了百年仇恨,却不知天劫亦因此而生。”白帝的眼神空远,仿佛看到了云雾尽头的景象,“如今已过了十个百年之数,冥灵结出神果,天地歷尽轮迴,此次天劫将是千年一遇的混溟。” “千年天劫…难道还会有比瑶台之战更深重的灾难吗?”白纯惊讶不已,如果残杀死伤还不是劫难的尽头,难道是要将天地都毁灭吗? “此次天劫,乱天之经,逆物之情,天地弗成,灾及草木。”白帝看向她,像是微微的嘆息,“你已入劫,亦不能倖免。白纯,天道曲折是因不知所求,你若能写出自己的天道,便是破劫之法。” “你既然放不下,捨不得,下界就有你未竟之劫数,”白帝朝她淡淡的点头,“但无论遭遇如何,切记游心于物之初。” “栩仙,你为何要来?”白束长身立于她眼前,仿佛不沾染一丝尘埃,“你私自将冥灵神果给了唐棣,就是亵渎神职,为何还要上天?” 第80页 “冥灵有自己的心之所愿,我作为宛丘神女,不过是替它完成心愿罢了。若是因此说我违背天意,亵渎神职,那责罚我自行去领。”栩栩看他一眼,径直从他身边走过。 “天帝已命苍决带唐棣去往瑶台,待他体内气息净化之后自然能重返下界,你何必急于这一时?”白束扬起长袖,拦在她身前。 “若瑶台真能净化所有罪恶,百年前我姐姐就不会命丧于此。何况如今的瑶台,没有了风摇草,还能如何?”栩栩定定的看着他,神情坚决。 “你为什么不信天帝?”白束清淡的声音传入她的耳中,“为什么不信我?他是小鹤捨命要保护的人,我不会让他有事的。” “白束,你太骄傲了。”栩栩深深的看他一眼,收回目光,“你总是这么相信自己,可是你没能守护好风摇草,没能保护好我姐姐,这一次,我只信我自己。” “栩仙—-!”白束皱着眉头,朝着她飞奔的方向追去。 唐棣脸上一片震惊之色,卷卷的笑脸此时却灼痛了他的眼。他转头看向小鹤,她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看上去仿佛流失了所有的生机。 怎么会这样?那个红衣娇俏的少女,那个总是带着幸福的笑意唤他阿扬的小鹤,那么灵动的她,现在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僵硬的像一尊死气沉沉的雕塑。 “小鹤…”他的眉眼里写满了痛苦和怜惜,慢慢的向她靠近,而他每靠近一分,她却仿佛离他更远一些,飘渺的仿佛下一秒就会消失不见。 “不要走…不要再离开我…”唐棣嘴里不住的喃喃着,急促又小心的向她走近。 “阿棣…”卷卷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清晰又哀伤,“你不要我了吗?” 唐棣的胸口因紧张和急切而微微起伏,他看向卷卷,又立刻别开眼,无措又混乱,“我从没有想过你不是她…我不知道…” “阿棣!不要走,等着我!”卷卷的眼泪涌出了眼眶,却仍然笑着向他跑来。他看着她向自己靠近,却不能朝她迈出一步。 “嘶—”像是划破血肉的声音骤然响起,一簇血花在卷卷的绿衣上绽放,鲜艷夺目,她用手捂着伤处,依稀可见一缕游丝飘落余地,而在她身前,无数晴日里的游丝软软的织成了一张网,看似柔软无害,却锋利无比。 唐棣朝小鹤看去,卷卷的血痕仿佛为她所在的苍白画面画上了鲜红的一笔,白衣上多了一撇红色,手中纸鹤的翅膀亦被染出一抹红。而她的手指无意识的微微移动着,仿佛在指示着什么。 “阿棣…要等我啊…”卷卷忍着身体的疼痛,向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迈着步子继续向他走近,又一簇血花绽放,她这次却连眉头都没有皱,完全没有停下的意思。 “卷卷!不要再往前走了!”唐棣看着她身上越来越多的血痕,将整件绿衣都染红,而她始终微笑着,遍体鳞伤的向他走来,他觉得心房传来难言的疼痛,一下一下,仿佛那些游丝悉数割在了他的心上。 小鹤的脸色却是渐渐有了血色,卷卷的血仿佛是她的颜料,将她渲染的鲜活生动起来。她默默的指引着游丝,密密的织成一张斜网。 “小鹤!”唐棣想让她停下,而当他看见她逐渐红润的脸色,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他清晰的感觉到她的生机在一点一点的恢復,再这样下去,他的小鹤是不是就能回来? “阿棣…”卷卷血流不止,再也支撑不住跪倒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我…就快到了…等我…” “卷卷…”唐棣看着她的身影,脆弱的仿佛倒下便再也不能站起,眼角有眼泪滑落,他握紧了天罗扇,抬手向丝网砍去,“够了!不要再走了!” “噗!” 鲜血从小鹤的嘴角流下,在她白皙的脸庞上显得格外鲜明。血染红了她手中的纸鹤,那样艷烈的色彩一如当年的宛丘,他送她的漫天飞舞的纸鹤,像硃砂一样烙印在他心头。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他愤怒的痛吼着,眼神一紧,决然将天罗扇弃于地上,只身投入那密密的丝网。他以为疼痛能解除他的痛苦,然而他什么都没有感觉到。 唐棣睁开眼,这里是瑶台,没有小鹤,没有卷卷,幸好,一切都只是幻境。他如释重负,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苍决站在他的面前,眼神阴晴不定,他在幻境里看的一清二楚,既然如此,他神色一黯,手中点苍石随着他手指的捻动开始散发出神光。 “弃扇就是弃善,你困于贪念,为求两全,还是放弃了善念,”苍决眼神一闪,点苍石寄出,“既然如此,你的执念迟早会占领你的心智,为了六界苍生,我绝不能让魔桀復活!” 作者有话要说:  啦啦啦,又有新人物出场啦。话说最近需要很多新名字啊,有没有好的想法可以告诉我啊 ☆、千千劫 唐棣被点苍石发出的神光击倒在地,身体里的冥灵之气形成一堵无形的墙,覆盖在他的身旁。他在淡淡的光芒笼罩中起身,擦去嘴角的鲜血,定定的看着苍决:“幻境里的一切都是假的,是不是?” “全部都只是对我善念的考验,我看到的都不是真的,是不是?”唐棣用眼神逼视着他,凛然生出几分压迫的气势来。 “境由心生,若你心中无念,幻境就无处可生。你所看到的,在这世界上至少有一个地方是真的,那就是你自己的心。”苍决隐隐能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的越来越重的威压,不由神色一凛,凝聚神识,点苍石再次发起光来,“你心里的执念,已经超过了你对善恶的执着。你若放纵此心,恣意而行,终会变成不可一世的魔。以你的魔性,必将掀起毁灭六界的浩劫。” “哗—!”神光震得天罗扇泠然作响,唐棣拂扇挥散,强大的冲击使得他的手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我若放纵此心!呵!好一个我若放纵!”唐棣冷笑,眼神闪着不忿而骇然的光芒,“就凭这句话,我就获罪于天,就要为你所谓的苍生正义而死,凭什么!我何错之有!” “你错在过分执着,错在弃善不悔,错在用情至深,物极必反,你既有魔性之心,如此致命尽情,只会走向的可怕的极端,放肆心中所想而罔顾众生。”苍决神色严峻,若今日不能将他除去,以他身体里潜伏的力量,来日自己便不可能再是他的对手。 瑶台之战还歷歷在目,当年那些消散不见的神光在他的脑中一一闪现,他怎么能再让悲剧重演。就算是他自作主张,就算会受到天帝的惩罚,只要能避免更大的灾祸,他无怨无悔。 “你的存在就是你最大的错!”苍决催动着神光,积蓄了致命的力量,这一击必须将一切结束,“魔桀!你若终有一日復活,世界都将因你颠覆。这话只有你说得出也做得到!” 第81页 唐棣看着强大而致命的神光避无可避的向他袭来,手指节捏的咯咯作响,眼里是阴沉的不见底的愤恨,凭什么他要这样毫无选择,毫无尊严的被迫死去,错的根本不是他,是无情的天道! 一声悽厉的鹤唳响彻瑶台,唐棣看着突然飞出的鹤影在最后一刻挡在了他的身前,为他承受了所有的神光。 “栩栩!”唐棣冲过去抱住那个倒下的身影,她翩跹的羽衣上血迹斑斑,肩膀处已是鲜血淋漓,双手仿佛再也动弹不得。她为他生生承受了苍决的全力一击,羽翼被悉数摧残,而那疼痛的毫无血色的脸上却强忍着不发一言。 “栩仙!”白束紧跟着她来到瑶台,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幕。她抬头看向自己,倔强又冷然,他怔怔的看着她的眼神。 “宛丘神女?”苍决皱了皱眉,他没想到她会突然冲出,挡下了自己的一击,但是现在更重要的是那个她要保护的人,“快让开!误伤了你待会儿我任凭你处置,只是现在,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点苍石在他手上散发出纯净的神光,像是要净化所有的污秽,而光芒所指,正是那个散发出浑身怒气的蓝衣少年。 “咣—!”金属的碰撞声清脆作响,白束手持步光剑护在他们身前。栩栩看了一眼他站在自己身前的身影,转过头闭上了眼。 “白束!你要做什么!”点苍石的神光被步光剑一一化解,苍决眼神一紧,定定的看着白衣飘飞的白束。 “天帝从未下达过杀令,你为何自作主张?”白束将手中步光剑又握紧了几分,剑身开始有神光瀰漫,锋利的剑刃沐浴着圣洁的神光,一如他的眼神。 “唐棣的魔性已盖过了他的善念,况且风摇草至今流离人间,不知何时方能觉醒,他再无被净化的可能,如果不趁此时除掉他,日后只会酿成更大的灾难。”苍决眼神坚定,开始凝心聚神,“待我为六界除去隐患,我自会向天帝请罪,天雷地火在所不惜!” “今日有我在此,你休想动他们。”白束挥剑迎上,对抗苍决的攻势,眼神往后一转,向唐棣喊道,“你快带栩仙走,我来拖住他。” “唐棣!你还想去哪儿?待你復活之时,天上人间,六界之内,苍生皆是你的祭品。你若还有良善未泯,今日就不该踏出瑶台半步!”苍决一面和白束对峙着,一面朝着他起身离去的身影喊道。 唐棣抱着栩栩,她昏迷在他怀里不省人事。他听到苍决的声音,转头看向他,眼神锐利而冰冷,“我如果泯灭了良善,现在天罗扇上的铁刺就已经穿透了你的心口。你们自诩天神,满口正义,却将苍生玩弄于鼓掌,将人命视若草芥!你们和你们口中说的魔有何区别!” 白束看不到唐棣的表情,而那样狠戾决然的语气,竟让他的后背传来丝丝寒意,这就是魔界帝尊的力量吗?即使只有一缕残存的气息,这样强大的威压也让人心悸。 “天道不仁!我又何必有义!” 唐棣朝天大喊,神情无惧而冷冽,他毅然地走出瑶台,再无回头,“从此以后,我唐棣再不敬神!” 无边无际的云海不安的翻滚着,像是风暴即将来临前的不安躁动。唐棣无视周围的天象变化,径直穿越过重重的云雾。飘渺的雾气一碰即散,他抱着栩栩,从迷茫的云雾中一路清晰的走出,仿佛带着势不可挡的威压和气势。 纸鹤感应到了他的灵力召唤,从他怀里飞出,他坐上纸鹤,从茫茫云海尽头,决起而飞,翩然而下。 白纯看着眼前渺茫的云海和早已消失不见的人影,心中惘然若失。即使她飞快的赶到了这里,却还是晚了一步。千年天劫,难道就是由此而始吗? 天命,不可寻,不可逃。她望了望下界,云雾迷离,看不透也看不清,云海翻滚着恍若嘆息。 作者有话要说:  啦啦啦,有没有棒棒的名字可以推荐啊,急需急需哦~ ☆、毕竟相思 “碧潮堂堂主?”眉墨跟在崇崎身后,一进屋看到坐于桌前的蓝衣女子,一下子惊唿出声。 水颦听到她的声音向她看来,将她全身打量了一遍最后视线落在她的眉眼之间。她收回目光,微微疑惑的看向崇崎。 “新收的小妖精。”崇崎漫不经心的说道,目光却是落在了那个躺在床上的身影上,开口道:“他怎么会在这里?” 忘机不知是还在昏睡还是闭目养神,躺在床上动静全无。阳光流转在他阴柔细腻的脸上,有种妖冶的美感。 “我救了他,”水颦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认真的看了他一眼,“因为他还不能死。” “不能死…”崇崎冷眼看着他,眼里掠过一丝寒意,转而嘴角一扬,勾出一个邪佞的笑,“那就让他好好活着。” 忘机仍是毫无动作,那闭着眼睛的脸上甚至有一丝慵懒清淡。 “眉墨。” “嗯?” “咬他。” “啊!” “他不是四肢难以动弹吗?”崇崎搂过她,随手往床上一指,“你的蛇毒正好能帮他疏通血脉。” “可是…”眉墨刚想开口。 “嘘—”崇崎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朝她一笑,“你就放心咬,反正毒液这么好的东西,不用也是可惜了。” 眉墨看到他的笑容,怔了一下,继而妩媚一笑,双颊微微泛红,“我都听你的。” 崇崎略抬起头看着她,嘴角斜斜一勾,她还没看懂他眼睛里的含义,他已起身向屋外走去。 眉墨四下张望,这才发现不知何时水颦已不在屋里,她又转头看向屋外,筑于水上的长廊,水光粼粼的投影里,她看到他正走近那个倚栏远望的蓝衣女子,心里不知为何有些难受的沉闷。 “发生什么事了?”水颦感觉到他走近,转头看向他,“你不是说要去向蒲李解释上次的事吗?怎么突然回来了?” 崇崎双手倚着栏杆,侧脸在阳光下看起来轮廓分明,他睫毛低垂,在眼睛下投出一片阴影,忽而笑了起来,抬起头来云淡风轻,“没什么,她不需要我的解释。” “而且,我突然好想喝排骨汤啊。”崇崎望着她笑,以前每次他和魔桀受伤回来,她总会为他们熬好排骨汤,一面又生气的为他们的新伤旧伤上药。 水颦装作没看到他眼底的失落和萧疏,眉眼皆是笑意,“那你怎么没带排骨回来?倒是身边多了一条小蛇?” “蛇骨不好吃,”崇崎认真想了想,展颜道,“还是养着好。” “那你想养到什么时候?”水颦仍是笑意,神色里却夹杂着几丝认真。 “想什么呢?”崇崎挑了挑眉,有些好笑的看着她,不再言语。 水颦也笑了,他有自己的决断,她无需担忧。 眉墨看着桥头无比融洽的两人,心里没来由的泛过一丝烦躁,她向崇崎的方向走去,脚步踏在木桥上发出“咯咯”的响声,他转头向她看来。 第82页 她对上他的目光,走的格外的小心翼翼,脸上却是隐藏不住的笑意,他站在那里,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走近。 崇崎看得到她脸上的红晕,她发亮的眼神,她因为紧张而显得有些雀跃凌乱的脚步,眼眸里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眉墨含笑旋转,枕在他的臂弯上,髮丝轻掠过他的脸庞,心也跟着跳动了起来。他收回放在栏杆上的手,顺势把她带入怀里,仿佛再自然不过。 “你知道你刚才咬的人是谁吗?”崇崎微微低下头,眼里带了些揶揄意味。 “我不知道,我也不用知道,”眉墨看着他,他离自己如此之近,低语的恍若呢喃,她的眼里有光芒闪动,“只要是你要我做的,我都会去做。” 崇崎神色微敛,注视着她的眼睛,忽然低沉一笑,不知在想些什么。 水颦这时开口道:“这样一来,忘机的四肢血脉是疏通了,可是体内又多了蛇毒,要是不解毒,还是难逃一死。” 崇崎一脸狐疑的看着她:“那你怎么不早说?你不是又要我去山上挖石头吧?” 水颦轻笑:“我哪里拦得住你,更何况,这解毒的药材并不难找,就近在眼前。” “我?”眉墨看到水颦投来的目光,有些吃惊的指着自己,“颦堂主,你要用我入药吗?” “别害怕,我只是需要你的蛇皮而已。”水颦对她说话,却是若有所思的看向崇崎,“那边有洁净的池水,把蛇皮蜕下来洗干净给我就行了。” 崇崎眯着眼睛看着她,用眼神询问她的用意。水颦不语,倒是对眉墨一笑:“崇崎对那一带很熟,他会带你去的。” 他明白了,她并不放心眉墨的用意,所以想藉此试探她吗? “走吧。” 崇崎撇撇嘴,手上力度一紧,带着她往水池方向走去。 水颦看了看他们的背影,转身向屋内走去。她的身影让屋内光影摇动,一抬头就看见忘机向她看来的目光。 她坐在床沿,看到他泛白还未恢復血色的手指,不难想像他被蛇毒折磨的痛苦,可是他却一言不发,面无表情。 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时而疯狂可怖,时而慵懒从容,但是眸底一直有着化解不开的仇怨,他扬言自己能让卓灼痛苦至死,好像只有那个时候,才是他最真实的样子。他以卓氏一族的骸骨培育洛如花,这种怨念至深的魔界之花,也是他心之所怨的投射吧。 这样的人,太危险也太难以捉摸,她也是在赌,因为仅凭她和崇崎的力量,远远不够让魔桀復活。 水颦收敛了思绪,不再去想,恢復了一如既往的清淡。她搭上他的手腕,感觉他脉象的变化。 忘机感觉到手腕上的触觉,眼神一动,看来他的血脉真的被疏通了。他看着为他诊脉的蓝衣女子,眼里渐渐有了些光彩,刚想开口,就感觉一阵剧痛攻心,他痛苦的闷哼一声。 “现在你的体内有寒气和蛇毒同时在窜动,要是情绪起伏激动,随时都会没命。”水颦看了他一眼,他苍白的脸上似乎隐隐有了些黑气,秀眉一皱。眉墨的蛇毒竟然这么霸道吗?这样下去,很快毒性就会蔓延全身了。 水颦想了想,起身出了门。忘机感觉到手上的温凉突然消失,手指下意识的动了动仿佛想抓住点什么,但是他没有。他看着她站起,离开,眼神如她的蓝衣一般慢慢清冷下来,他闭上眼。 清幽雅致的花香从他身边传来,他疑惑的睁开眼,正好看到床边的一盏清心莲以及她收回手时的一节皓腕。 “清心莲能助你暂时压抑毒性,等眉墨将蛇皮拿回来,你的毒就可解了。”水颦放上了另一盏清心莲,香气氤氲,让人心静神怡。 他静静的看着她,膝上放着莲花,淡淡的香气萦绕,美好的让他心悸,这种宁静的感觉他已经很久都没有体会过了。可是她哪里是他所能奢望的,他从来不被任何人看得起,他从来都生活在尘埃里,没错,他根本不配。他别过脸,闭上了眼。 崇崎坐在水边的石头上,水颦遍植了满湖的青萍和莲花,只是青萍从魔桀离开之后便枯死不復生,反而清心莲愈长愈盛,竟有开遍满湖之势。 满湖的莲花让他有些恍惚,他想起似曾相识的画面。在月出城被追杀的那一天,她抬头看向坐在屋顶的他的那一天,他牵住她的手的那一天,他说“满城花开啊,”其实当时他的眼睛里只看的到她的身影。她就是一树一树的花开,彻底覆盖了他心底的城。 崇崎摩挲着琼玖,嘴角溢出温柔的笑意,突然他紧紧闭上眼,将琼玖骤然握紧,硌得他的手心传来迟钝却清晰的疼痛。 “哗啦—”身后突然传来的响声将他的思绪瞬间拉回。 “走吧。”他将琼玖放回,下了石头,头也不回的向前走去。 “崇崎大人!”一对雪白的手臂突然环上了他的肩,崇崎停住了脚步,感觉到她紧紧贴着自己的背,心跳如燎原般热烈。 “我心甘情愿…”眉墨的双颊泛红,抱得他更紧了。他留她在身边,告诉别人她是他新收的小妖精,她不知道这些对他而言意味着什么,但是对她而言,她知道她愿意为他献出一切。 崇崎缓慢的转过身,那种□□的触感随着他的动作拨动着他的神经。说不心动是不可能的,她此时就像一条波光粼粼的鱼,那样坦白真诚的将一切都展示给他,而她的眼睛,那里面有他一直想要寻找的光芒。他痴痴的望进她的眼睛,轻抬起她的下颚,任自己迷失在她的唇里。 眉墨抱住他,激动又害怕的回应着他的吻,他的手从她的脸颊下滑,落到她光洁的肩膀上。她紊乱的唿吸着,感受着他炽热的气息,等待着接踵而至的狂风暴雨。 “嘣—”她一下子被推开,差点重心不稳,下一秒,衣服飞起,裹住了她的身躯。眉墨对突然的变故措手不及,她看着那个背对着她努力平復气息的身影,知道自己不可能再上去抱住他了,泪水一瞬间滑落。 “崇崎大人…你不想要我?”眉墨满脸的泪水,唇上的温度随着泪水风干,竟起了一丝冷意。她想像着他看到她的泪水,眼里会有怜惜和心疼,就算是不耐和烦躁,也足以让她泪中带笑,可是他根本就不看她。 “好累啊…”半晌,他嘆了一口气,疲惫而无奈。他没有办法再看着她的眉眼,玩着自欺欺人的把戏,在吻到她的唇的那一刻,他知道自己输得彻底。可是他能怎么办呢?他把他的骄傲,他的誓言,他的感情全部给她,可是她不要,她根本就不要。 “穿好衣服,把蜕下的蛇皮拿回去交给水颦。”崇崎丢下一句话,只身往另一方向走去。眉墨泪眼婆娑的看着他的身影,一瞬间觉得他脆弱而无助,让她莫名的心疼。 崇崎一言不发的走着,往事如树影一般一一浮现,最后都凝成她冷然的眼神,决绝的话语,“从此以后,我与你各不相欠,形同陌路!” 第83页 他抬头唿出一口气,突然盯着天上的一个光点,神情渐渐变得肃然。如果他没有认错,那是唐棣的纸鹤,那么在上面的人… 崇崎收敛心神,仔细感受着越来越近的气息,除了唐棣的气息,还有虚弱的神光,而且除此之外,还有一种微弱却让他再熟悉不过的气息。 他睁开眼,眼眸深处是显而易见的喜悦,他飞奔着向纸鹤降落的地方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次写香艷戏,给点点评和建议吧 ☆、要有光 “往这边走。”卷卷闭着眼,感受着脑海里的光点,直指着前方。她睁开眼,微微有些疑惑的偏着头,其实她越是接近北方,那个光点好像变得不一样了,更像是一个光环,始终不停的旋转着。 “发什么呆啊,快走啦!”桃子出言打断了她的思绪,卷卷再看他时,他已飞落到三米之外了,正回头得意洋洋的看着她,“真是慢死了。” “你耍赖,我都还没开始飞呢!”卷卷不服气的瞪他一眼,脚尖轻点,蜀青衣像鼓足了风的青帆带着她往前飞去,下一秒她就轻松的落在他身边。 “看你的衣服都要飞到天上去了,也就飞这么远。”桃子不屑的看了一眼,指着前方道,“我们来比比谁先到那里,现在开始!” “喂!你个臭桃子又耍赖!”卷卷朝他飞奔出的身影大喊,立刻追了上去。 “你们两个小心点!”阿李骑着紫苏,对着那一绿一粉快速移动着的身影叮嘱道。 “知道了!”两人回答得倒是出奇的一致。 阿李失笑,这两个宝贝真是一刻都消停不下来。桃子成为了仙灵,身体比以前好了很多,现在天天想着要练好御空之术,见卷卷也能用蜀青衣飞行,心里不服气,两个人为此不知道比试了多少回。 不过这样也好,紫苏倒是乐得清闲,不用被他们各种使唤了。阿李拂过紫苏的鬃毛,紫苏仿佛很享受的向天嘶鸣一声,欢快的撒蹄奔跑了起来。 卷卷跃起又落下,绿色的衣袂在风中飘荡,髮丝被悉数吹至脑后,让人心情愉悦。 “桃子!等一等三姐!”卷卷对飞出好远的桃子笑着喊道,她转头看着来时的方向,等待着紫苏的马蹄声。 “诶,你怎么又飞回来了?”看到桃子折回到她身边,她稍微有些吃惊,他不是飞出去好远了吗? “这次我回来找你了。”桃子不去看她,但这山谷也没什么别的东西可看,这样倒显得有些奇怪,“省的你以后老是说我那次不管你就走掉了,现在扯平了。” “这样啊…”卷卷眯着眼睛打量着他,眼里满是笑意,“你想的美啊,以为这样就行了,怎么着你也得给我…买十串糖,是十串!” “好不容易瘦下去了点,吃那么多糖还不胖死你。”桃子一脸嫌弃的看着她。 “你现在比我重好吗!”卷卷白了他一眼,明明是因为他更喜欢吃糖所以她才说要十串的啊,“本来是想买了糖分你吃的,你还嫌我胖。” “可是我比你高。”桃子带着炫耀的神色,他已比她高出了略半个头,此时故意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对哪对哪,一只桃子能长到像你这么高也是难得的。”卷卷随口附和道。 桃子看着她笑了笑,把手递到她身前,“哝,给你。” 卷卷低头一看,他的手里是一枚青涩的桃子,她皱了皱眉。 “一看就没熟,怎么吃啊?” “那…这个。” “一看就不甜,不好吃。” “要求还真多,这个总行了吧。” “这个都熟透了吧,还有个洞,里面不会有虫子吧。” “行行行,你别吃。”桃子不耐的收回手,有些生气的白了她一眼,走到她前头去。 卷卷在此时仿佛听到了什么奇怪的响动,左右张望却不见踪影,她正要回过头,突然感觉自己像被狠狠的推了一把,一下子重心不稳,身形不自觉的往谷底栽倒。 “啊—!”卷卷惊唿出声,努力想抓住谷壁的石头,结果“哗”的一声石头被捏碎。就在她直直坠落的时候,一只手突然紧紧拉住了她。 “就跟你说要少吃点!”桃子用力抓住她的手,咬紧了牙关抓着她不让她掉落。 卷卷抓紧他的手,突然瞪大了双眼,灰暗的苍穹之下,她仿佛看见他身后一个若隐若现的高大身影,手里的长剑携带着不可一世的威压,狠绝而凛然的噼下! “砰—!”卷卷连忙扔出不灵环,环身散发出光芒,剑锋却在相撞的瞬间烟消云散。是幻觉吗?那身影越来越模煳,她甚至都不知道那是不是真实的存在。 “卷卷!”桃子没能抓住她的手,看着她向谷底坠落的身影大喊。不灵环旋转着,在半空中散发出光芒将山谷照得透亮,却是停顿在了半空不再下降。卷卷看着环身的光芒离她越来越远,渐渐的缩小成一个光点,眼前的场景与记忆一瞬间重合,她的脑袋里“轰隆”一声。脑海里一直指引她前进的光点,原来就是不灵环吗? 她没有时间多想,重重的摔倒在地,脑袋剧烈的震盪着,过了好一会儿意识才恢復了过来。 卷卷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被一群人团团围住,她惊异的看着他们,他们的瞳孔黯淡的没有一丝光彩,仿佛永不破晓的黑夜。 “这里是哪里?你们是什么…?”卷卷看着他们的样子,硬生生的把那个“人”字吞了下去,她在他们黑暗无光的眼神之中搜索着,突然对上了一双牛铃般的大眼。 “你怎么在这里?”卷卷大吃一惊,那眼睛的主人正是那时她在若盈山上遇到的强敌,魔界五灵兽之一的山夔。 山夔看到了卷卷,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风摇草,没想到你也会到弃灵谷来。” “什么弃灵谷?还有,你不是已经死了吗?怎么会在这里?”卷卷莫名其妙的站了起来,身体不自觉的摆出了戒备的姿态。 “别那么紧张,上次你没有彻底摧毁我的本身,就是放了我一马,我不会伤害你的。”山夔笑着看着她,简直和上次判若两人,“更何况,我现在哪里打得过你。” 卷卷看他的神态,倒不像是假装。他专心的捣着手中的瓦罐,散发出阵阵药香,那群瞳孔漆黑的人确信了卷卷没有威胁后,默默的散去,守在山夔的身边。 “你在干什么?”卷卷看着他,虽然看不清那些人的眼神,但她能明显感觉到他们对山夔的信任,“他们都怎么了?” 山夔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抬起眼来看向她,“你真的想知道?” 卷卷看着他的眼神,突然想到在空中旋转的不灵环,那个光点要指示她的是这里吗?这里难道就蕴藏着让世人趋之若鹜的力量吗? 她点了点头,山夔抬头看着深不可测的山谷,扯出一抹苦笑,“这里叫做弃灵谷,是个被世界遗忘的角落。这里看不到阳光,他们也从来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种东西叫做光。他们活在深不见底的黑暗里,背负着永世之罪,承受着暗无天日。” 第84页 “他们犯了什么罪?要受到这样的惩罚?”卷卷凝视着他们的瞳孔,原来那么浓重的黑暗是因为从来没有见过光芒,如果是这样,那该有多悲哀。 “灵界何曾有罪,不过是违逆了魔帝的野心,他们的力量就变成了罪过。” “你是说莫干城?”卷卷惊讶不已。 “不是,是从前的魔界帝尊,魔桀。”山夔的眼眸幽沉,似乎在回忆着什么,“当年魔桀欲攻打神界,想要藉助灵界之力,可是灵界是六界里最善良的生灵,他们不愿伤害无辜,血流成河。于是魔桀将他们打入谷底,永世在黑暗里沉沦,除了少部分灵类侥倖逃脱,其他的都在这里,灵界就这样被光明遗忘,被世界抛弃,直至今日。” 卷卷回想起她在崖壁上看到的身影,她看到的就是当年的记忆吗?她从不知道,为了满足一个人的野心,可以剥夺这么多生灵看到光明的权力。拥有绝世的力量,不是用于拯救而是用于毁灭,怀有这样的想法的人,怎么可能成为六界之主?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事?你是魔界五灵兽之一,灵界和你有什么关系?”卷卷开口问道。 “我和丘峷都是从当年的浩劫里逃出,魔桀死后我们在世间到处寻找拯救灵界的方法,可是我们没有强大到像魔桀一样的力量,更糟糕的是,因为太久不见阳光,他们的眼睛开始退化,几乎失明。所以我们开始找解决之法,丘峷制毒,我就炼药,我们所做的一切,不过是想让灵界重见光明,而且那本来就是他们应该拥有的。”山夔捣着药的手停了下来,看向她,“直到遇到了你们。” “可是你和丘峷几乎杀了我们,就算你们是在拯救灵界,也不能牺牲无辜的性命。”卷卷正色的看着他。 “我从来没想过要杀了你,事实上,风摇草的力量让我一度产生了希望。而唐棣,不知为何,我看到他的眼神,竟然有种莫名的畏惧和怨恨,也许是因为积怨百年,我在这世间的初心已不再纯粹,才会一心想利用冥灵果的神力炼药吧。”山夔停顿了一下,眼眸微沉,“至于你弟弟,我见到他时他已身中剧毒,再无活命可能,与其痛苦虚弱至死,还不如在阳光下光辉灿烂的死去。你知道吗?在黑暗里死去的生灵不会再记得光明的记忆,的确是我自私,我想让他在光芒里死去,在光芒里重生,至少不是无止境的黑暗。” “我弟弟会身中剧毒,还不是拜丘峷所赐。”卷卷眼神有些凌厉,“你们把自己当什么了?随意决定他人的生死,还为自己编造这么多理由,你们这样和魔桀又有什么两样?” “不管你信不信,野马和香草的毒是绝对不足以致命的,我当时给他吃了解药,可他的灵力仍然在不断流失,说明他在此之前早已中毒,只是不曾发觉罢了。”山夔的眼神坦然而清澈,“至于丘峷,他只是刚愎,绝不会草菅性命,只是因为对方是崇崎。你要是知道当年魔桀和崇崎对他做的事,也许就能对他多一些理解了。但不论如何,我和他的确也是做错了,他已经付出了生命的代价,而我,必须活下来完成使命。” “什么对对错错,我只知道拯救是对,滥杀是错,就算你为了拯救灵界,但是却滥杀无辜,就是不可原谅的错。”卷卷天真又坚决的说道,“但是灵界没有错,你既然想让他们重见光明,为什么不直接带他们离开这个弃灵谷?是没有出口吗?” 山夔有些惊讶的看着她,脸上浮现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我没有猜错,风摇草果然是能拯救灵界的力量。从前的弃灵谷只能飞离,而现在他们是被自己所困。灵族信仰的是天,魔桀将他们困于谷底,但是苍天不给予他们光明,因此他们以为自己有罪,註定要受黑暗之苦。要拯救他们,就要让光芒洒遍整个弃灵谷,让他们知道,他们没有被这世界,被光明所遗弃。” “那你现在在做什么?这些药能帮他们什么?”卷卷疑惑的问道。 “我能让他们恢復视力,但是能让灵界重见光明的只有你。”山夔看着她,眼里闪动着坚信不疑的光芒,“因为你就是我们等待百年的救星,为灵界带来希望的光明之女。” 作者有话要说:  啦啦啦,这章估计是对话最多的章节了 ☆、风林舞破 “我又不是神,我怎么可能让光芒照耀到弃灵谷的每个角落?”卷卷看了看那些暗黑无光的眼神,皱眉道,“他们终将被解救,但是那个人不是我,我只是一棵卷耳菜,不是你们等待的光明之女。” “神带来的不一定是光,就像魔不一定会带来黑暗,如果是这样,当天神居住在地狱里,地狱也会发光,但是并没有。因为他们做不到,也不敢让世间知道他们本身并不能带来光。”山夔专注的看着她,“但是你不一样,你不是神,可是你可以带来光。魔桀发动的瑶台之战让整个世界陷入黑暗,百年之后你的出现就是划破黑暗的曙光。整个世界都在等你醒来,等你带来最圣洁的光芒。” “你说的也许风摇草能做得到,但是我不可以。”卷卷苦笑着摇摇头,他们的希望和信仰是那株带来光明的瑶台仙草,不是她。她是蒲卷卷,背负着风摇草的身份,却没有那样的力量。他们心底燃起的希望不过是增添了她的自卑和失落,她只想作为一棵卷耳菜好好活着,不想以风揺草的身份醒来。 “我帮不了你们。”卷卷长长的唿出一口气,再次看了看那些黯淡无望的眼睛,毅然转身离去。 山夔的眼里写满了失望,脸上浮现出一抹苦涩的笑意,灵界的浩劫到底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终结?他们真的已经被光明彻底遗弃了吗? “哗—!” 亮眼的光芒将黑暗一瞬间照亮,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的看向了那光芒发出的地方,那被光明笼罩着的人,眼神里有震惊,恐惧,嚮往,还有感动。 桃子气喘吁吁的站在神光里,衣衫破烂不堪,脸上还带着几道明显的划痕,但是他似乎毫无所觉。他的眼睛始终在不断搜寻着,直到对上了卷卷惊讶不已的眼神,他的眼神仿佛终于找到了停息的地方,定定的看着她,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桃子,你怎么了?”卷卷焦急的跑到他身边,神光瞬间湮灭,重归于黑暗的山谷显得分外漆黑,那样幽深的黑暗让人莫名心悸。 “啊—!” 重新陷入黑暗的山谷先是一片吓人的死寂,紧接着传来愤怒而狂暴的怒号,此起彼伏的怒吼声,几欲将整个山谷震碎! 沉重的脚步声响起,黑暗里看不见身形,只能感觉到仿佛千军万马来袭,地壳摇摇欲坠,剧烈的几乎要将地面整个震断。 “发生什么事了?”卷卷听着这狂暴的躁动,内心不安而紧张,她努力想看清周围的情况,但是刚刚见过强烈光芒的眼睛根本没有办法适应黑暗。 卷卷虽然看不见却能感觉到脚步声正朝着他们来,她张开双手把桃子护在身后,在黑暗中努力辨认着来人。 第85页 突然她感觉肩膀被人压了一下,桃子一边喘着气,一边把她带到了自己身后。他从谷顶狂奔而下,这山谷仿佛极力抗拒着他的进入,一路上草木丛生,荆棘遍布,他一一强行闯过,以最快的速度到达了谷底,还好她安然无恙,只是他消耗过度,到现在还没能彻底平復下来。 桃子收敛心神,双手开始结印,就在指尖要碰触到的最后一刻,一块石头突然飞出,准确的打断了他的动作。 “你不能再用神光,否则他们会发狂至死的。”山夔短促而激烈的声音传来,一双牛铃大眼此时瞪得格外巨大。 “是你?”桃子认出了他的眼神,眉头骤然缩紧,他就是那时宣告了自己的死期,把自己扔下山崖的山夔,如果不是紫苏正好接住了他,他早就死在山崖下,粉身碎骨了。没想到他竟然还没死,现在还活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桃子神色一凛,反手就是不遗余力的一掌噼上。 在瞬间炸裂的神光里,卷卷看到了山夔被击飞出去的身形,以及喷出的一大口鲜血,而那些向他们逼近的生灵,在光明照耀的一瞬间,他们的眼睛几乎与光芒融为一色,连那漆黑的瞳孔都变成苍白,那脸上的表情,竟是痴怔一般,僵硬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神光还是湮灭了下去,黑暗再次来临,这一次他们没有沉默更久,随着黑暗一起到来的是他们更加狂怒的暴吼!那种撕心裂肺的喊叫声,那种仿佛知晓了欺骗一般的绝望和痛苦,让他们更用力的群起而上! 紫绡从四面八方飞出,阿李匆忙赶到,甚至还来不及下马,已迅速的发起了攻势。但是没有用,他们被打倒了就立刻站起,激昂的喊叫声越来越近,让人胆战心惊! “三姐!”卷卷一下子惊唿出声,紫色的身影在风中飘动,却仍然阻止不了他们疯狂的进攻。 “不用管我!他们的目标是桃子!”阿李虽是在打斗中,却也看的清楚,他们的愤怒完全是因为刚才那一纵即逝的光芒。 “他们从没有见过光明,可是比这更痛苦的是看到了瞬间的光明后重新归于深不见底的黑暗。”山夔神色痛苦,不知是因为伤口的疼痛还是在为他们濒临绝望的心情而痛苦,“他们要么永远生活在黑暗里,要么彻底获得光明的救赎,唯有这种稍纵即逝的希望,才会让他们彻底绝望崩溃!” “怎么会这样?”随着他们的逼近,卷卷看清了他们的眼神,那种不顾一切的挣扎和痛苦,疯狂的可怕至极! 郁李藤在阿李手中飞出,紫色的藤蔓如闪电一般破空有声,她将他们击倒在地,可是阻挡不了他们奋不顾身的脚步。汗珠从她的额头冒了出来,手上的动作却始终不停下,而此时在她身后,伴随着一声怒喝,一只长矛朝她刺下! “啊—!”怪异而愤怒的挣扎声响起,就在最后一刻,谷底的石头仿佛一下子有了意识,幻化成一只石兽牢牢的将他禁锢住。 山夔催动灵力,越来越多的石兽幻化而出,以坚硬的身躯硬生生阻挡着他们的攻势。可刚才的那声暴吼显然更加激怒了他们,带着锐不可挡的气势,更加狂怒的攻上! “他们到底要怎样才能停下来?”桃子一声大喊,手中箭如霹雳离弦,急转一圈将最近的威胁放倒。 “他们已经见过了光芒,就不会再沉寂下去,除非弃灵谷的每个角落都被光芒洗礼,否则便是要战至精疲力竭而死。”山夔说话已有些吃力,桃子那一掌着实让他伤得不轻,加上召唤出这些石兽,他几乎已经到极限了,“现在我们共同而且唯一的希望只有你,光明之女,只有你能拯救弃灵谷。” “这怎么可能?”卷卷还是摇着头,“我不是什么光明之女,我没有不灵环,我不知道怎么救他们,我根本做不到。” “呀—!”一声怒吼此时突然响起,卷卷混乱之中抬起头,看见大刀重重的向她噼下,可是她却怔在那里不知道怎么办。 “卷卷!”桃子惊唿着一箭射出,可是却擦着刀身而过,就在这时一个庞大的身躯突然冲出,挡在了她的身前。 “噗—噗—”两声,刀和箭悉数没入山夔的身体,他痛吼一声,却已然是无力而虚弱了。他头上长长的牛角被尖刀齐根砍断,掉落在卷卷的脚边。 卷卷捡起掉落的牛角,蹲在他身边。山夔的力气在不断流失,却仍然用力的看着卷卷,“对不起曾经伤害过你们,现在,我以死谢罪,你们可以原谅我吗?” “你救了我一命,”卷卷看着他,嘆了口气,“我不再怪你了。” 桃子又是一箭射出,背对着他没有说话。山夔虚弱的转头看向桃子,脸上浮现出一抹笑意,“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就深深被你震撼到了。我在想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从石头里开出的桃花,可是几乎是同时,我发现你命不久矣,所以我自作主张,想让你以最光辉灿烂的姿态死去,可是我错了。你生来就註定是不凡的,你的命运就藏在你自己的血液里,不是任何人可以为你决定的。” 山夔用尽全力将所剩的灵力悉数凝聚于手心,眼神里仿佛有光芒闪动,“我和丘峷毕生所求的,到死也没有实现,可是我不想我们的努力就这样付之一炬。我所剩的灵力里记录着如何从石头中幻化石兽的方法,我们为它取名为丘夔。你愿不愿意接受这份记忆,以你的力量让它继续存活着,我也想以这种方式,看到终有一天,你在这世上闪闪发亮。” 桃子沉默不语,只有不住的箭声唿啸。 半晌,传来了他压抑着喜悦的笑声,“秋葵吗?我正好喜欢。那我就勉强接受好了。” 山夔也笑了,将手中灵力汇入桃子体内,他身子一僵,但只是一瞬,他继续拉弓引箭,动作丝毫不乱。 山夔撑住最后一口气,眼神灼灼的看着卷卷,“我相信你就是光明…” 他的身体开始变硬,逐渐僵硬成石头,破碎成一地的石屑,再也没有一丝生机和活力。 卷卷站了起来,沖天的喊叫声仍在前赴后继,阿李和桃子虽然在努力的阻击着他们,但是已经渐渐力不从心,再这么下去,他们只有死路一条。 她握紧了手中的牛角,忽然心念一动。 桃子一弓放出三箭,饶是如此也无法阻挡他们暴躁不安的脚步,他在一路上早已受了伤,现在他喘着粗气,苦苦的支撑着。 阿李将手中的藤蔓被扯断,强大的冲击让她的手被藤刺割伤,她“刷”的一下将郁李藤放出,紧握的手里隐隐有血开始渗出。 清越的箫声在此时响起,卷卷将手中的牛角打磨成箫,闭着眼吹奏着悠扬的旋律。蜀青衣在风中作响,将她带上了半空。 像是有漫天银辉温柔的落下,不灵环旋转着缓缓落下,像一轮圆月静静流淌在整个山谷。她在月下吹着箫,脸颊被月光淡淡的照亮。 她吹的是此时的心境,哀而不伤,娓娓道来。温凉的月光能洗刷许多东西,比如死亡,比如绝望。 第86页 阿李和桃子被箫声所感染,动作不自觉的慢了下来,旋转,闪避,恍若月下起舞,身影绰绰。 他们也停了下来,那么多毫无光彩的瞳孔同时看向那轮光芒,那种久久的望着孤月的悲哀,让卷卷心神剧烈一震。 突然他们眼里暂时的沉静消失了,当瞳孔的黑色逐渐恢復,随之而来的是不甘的血色和愤怒的暴吼。 “我们要绝对的光明!”他们爆发出狂吼,散发出更加一往无前的气势。 桃子惊异的发现以灵力射出的箭竟对他们不起作用了,他心急如焚,却拿突然变强的他们束手无策了。阿李试图以紫绡覆盖住他们的眼睛,可是下一秒就被撕裂,并且他们的眼神变得更加暴戾和兇恶。 卷卷怔怔的看着突如其来的变故,止不住的浑身颤抖。她果然还是做不到啊,什么光明之女,什么拯救灵界,她不是风摇草,她根本就做不到。 “你可以。” “只有你可以。” “因为你是卷耳菜。” 卷卷一惊,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希望或灾难 卷卷的耳边迴荡起莫干城的声音,那个皎洁的月夜,他坐在月下吹箫,告诉自己可以做得到。 不灵环在她身边旋转着,她伸手握住,那种温度,仿佛那夜的月凉如水。她将不灵环握得更紧,意念传入其中。 莫干城,你在吗? 莫干城,我该怎么做? 莫干城,你还相信我能做得到吗? 卷卷睁开眼睛,有微风吹拂过山谷,不灵环绽放出更加耀眼的光芒,将她澄澈清明的眼神照得通透。 她于半空中跃起,握住绚烂的光环在空中旋转,像是受到了感应,有另一道光从天而降,在两道光芒相碰的一剎那,瞬间迸裂出的光线将整个山谷照耀的亮如白昼。 刺眼的光线让打斗中的阿李和桃子闭上了眼,而那些灵界的生灵,他们痴痴的仰望着这最灿烂的光明,他们等待了百年的救赎。光芒终于再次降临到他们身边,点亮了他们的瞳孔。 卷卷在半空的光芒里旋转,不灵环重合的一瞬,她却将他的眼睛看得格外清晰。她握住不灵环的这一边,他在另一边,耀眼的光芒就这样将彼此照的透亮。 在我眼里,你一直发着光。卷卷没有想到会听到他这样的回答,在她的记忆里,他才是永远需要仰望和崇敬的光芒,可是他却看见了自己的光。 从来没有人像他一样将自己看的如此透彻,从来没有人愿意费心寻找,所以没有人知道她透明而澄澈的心,能够散发出像彩虹一般绚丽的光芒,可是他看到了。 晶莹的泪水滑落,在光芒的折射下透明而神圣,卷卷沐浴在漫天耀眼的光芒里,在谷底虔诚而敬仰的眼神里,她有如神祇。 “我赦免你们无罪,赐予你们光明。”卷卷的神情天真又庄严,光芒洒遍了弃灵谷的每个角落,为了这一刻,所有的牺牲和死亡都被神圣的光芒净化。 灵界的生灵脸上是深深的动容和救赎,泪水从他们死寂干涩的瞳孔里流下,光明没有抛弃他们,虽然被黑暗笼罩了百年,最终他们还是迎来了光明。 他们在光芒里向卷卷深深稽首,顶礼膜拜,虔诚的跪倒在地,解救了灵界深不见底的黑暗,为他们带来光芒和希望和光明之女,必将获得他们最神圣坚定的信仰。 阿李看着光芒笼罩里的卷卷,脸上绽放出耀眼的笑容。桃子望着她,怔了一会儿,嘴角缓缓的勾起,“光明之女…”他看着卷卷,眼里写满了笑意。 卷卷握住不灵环,绚烂夺目的光芒里她找寻不到他的踪影,难道她刚才所看到的只是一瞬的光影恍惚吗?她松开手,不灵环旋转着飞起,在风中她仿佛听见了有声音传来。 我为你加冕。 当光环笼罩在她的头顶,圣洁的光芒照耀而出,她笑得粲然而灿烂,如同纯净光明的天神。这一画面让谷底的所有人深深的震撼,这神圣而光明的记忆,被他们镌刻在脑海里,永世难忘。 ==============================分割线=============================== 卓灼攥紧了手中的泥土,直到手心里渗出暗红的血来。红色的衣袍在风里张扬,他看着不断滴落的血,眼神深邃而幽沉。 火结晶发出微弱的光,在这片土地上如哀悼般丧失了色彩。不洛城早已是一片断壁残垣,原来染得满城血红的洛如花也已经永绝于世,只余下这些失去了寄託的土壤,日夜沉重的嘆息。 将骸骨焚烧成灰烬,再在这片不肯安息的土地上种上深重怨念的花朵,这样可怕而残忍的想法,到底是对卓氏一族有多深的血仇和怨恨。 “忘机以洛如花为力量来源,但是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种植出这些花朵,直到上次发现了在魔宫地底的那些残骸,”琳琅看着他,眼中带着探寻之意,“你知道他和卓氏一族有什么关系吗?” “忘机…”卓灼默念着这个名字,摇了摇头,他从不记得听过这个名字,如果卓氏一族与这个人真有化解不开的深仇,他不可能一点印象都没有。 “可是他现在已死,他对卓氏灭族到底起了什么作用,已经不可能知道了。”琳琅有些感慨的看着他,家族被灭时他全然不知,而当他了解到真相时,攻玉先生为了保护他,封存了他所有的记忆。现在却要他茫然的面对这一切,作为卓氏一族的少主,唯一的倖存者,背负起全族的责任和深仇。 “还有一个人知道。”卓灼松开手上的土壤,抬起眼来已是神情坚定,“我会救出老头儿,弄清楚当年的真相,然后回到卓氏一族的故里。”他在这世上已经任性了太久,现在不得不学会对世界妥协,但是他不在乎,只要能尽快找到他唯一的家人。 “哌~哌~”一只黑翼鸦飞到琳琅的指尖,歪着头叽叽咕咕了几句,扑棱着翅膀又重新飞走。琳琅听完黑翼鸦传达的讯息,轻握着漆黑的鸟羽,微微皱起了眉。 “发生什么事了?”卓灼知道魔界传达的信息也是按轻重缓急划分级别的,黑翼鸦所传达的就是最紧急,最重大的讯息。 “你知道风摇草吗?”琳琅问他。 “蒲卷卷吗?”卓灼想起在魔宫地底和她的相遇,有一瞬的晃神,“她怎么了?” “她前段时间在弃灵谷解救了困于黑暗百年的灵界生灵,被他们尊为光明之女。”琳琅轻捻着手中的黑翼,神色变得有些凝重,“可是那些在黑暗里沉寂了百年的古灵,他们古老纯粹的灵力却引来了无数人的眼红和贪婪。” “古老的灵力?”卓灼皱眉不解。 “没错,灵族拥有六界里最充沛的灵力,尤其是瑶台之战前,天地之气还未动盪混乱时的古灵,他们的灵力是最纯粹洁净的。人界为了能得到灵体入药,与妖魔交易也是常有之事。而被魔界追杀的那些亡命之徒,一定也会趁此机会,利用古灵的灵力提升自己的力量。现在古灵重新出现在这个世上,必将引发最疯狂和血腥的争夺。” 第87页 “也就是说,她现在被满世界的妖孽追杀?” “至少,被下过白翎和红羽追杀令的妖魔已经倾巢而出了。”琳琅看了看手中的黑翼,平静说道。 “真不愧是被我的家族选中的人啊。”卓灼脑海里浮现出她的身影,再看着手中微微发光的火结晶,轻笑出声。 “你们不要跟着我!”卷卷不耐烦的回头,那些古灵看到她转头,瞳孔里齐刷刷的绽放出光芒,仿佛等待着她的指示。 “我们将永远跟随光明之女,寻找光明。”古灵们虔诚的回答道,眼神熠熠生光。 “你们跟着我是不会找到光的。”卷卷有些无奈的看着他们,这么多人难道把他们都带回村子里种菜吗? “光明之女会让光明洒遍每个角落。”古灵们的眼神坚定不移。 “我讲不过你们。”卷卷苦恼的回过头,身后是整齐而坚决的脚步声。 “诶,做一只会发光的卷耳菜也是难得的哦。”桃子戏嚯的看着她,笑得灿烂无比。 “臭桃子,你还落井下石!”卷卷气唿唿的瞪着他。 “怎样,你要用光射死我吗?”桃子半眯着眼睛,神情带着几分慵懒。 “好啦好啦,”阿李抢在卷卷回答之前赶紧温言道,“卷卷,没事的,他们只是太久没有见过阳光,所以才会对给他们带来光明的你紧追不捨,我想等再过一阵子,他们自然会意识到,光明在这世上其实是无处不在的,到时候他们就不会再跟着你了。” “三姐,还是你最好。”卷卷扑到阿李怀里,对她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阿李笑着捏了捏她的鼻子,一边向桃子使了个眼色。 桃子朝她吐了吐舌头,自己也笑了。然而下一秒,他的笑容突然凝固了,神情慢慢变得沉重,敏锐的感觉到了周围的不对劲,他有些警戒的护在了她们身前。 “好混乱的气息,妖气,魔息,都带着浓重的杀气,而且数量绝对不少。”阿李仔细的感觉着气息的变化,神情凝重起来,郁李藤从她的衣袖里长出,被她在手心紧握。 “是谁要杀我们?”卷卷疑惑的问道。 “誓死守护光明!”古灵们感受到了不对,他们默契的散开,将三人围在中间,握紧了武器严阵以待,他们决不能让光明之女受到任何伤害。 天色越来越暗,古灵们下意识的更加靠近卷卷,灵力更加肆无忌惮的释放出来,眼里是坚定而无畏的光。 仿佛一片黑云飘过,待他们再次看清时,密密麻麻的妖魔从各个地方现出身影来,竟是隐隐将他们包围,让人胆战心惊。 “这么多的古灵,只要能抓到一只,我就不用再也不用怕白翎追杀令了!”一只扛着一口大刀的小妖,此时正两眼放光的看着那些古灵。 “居然还有紫灵树蒲李和桃花石蒲桃,就算没抓到古灵,只要抓到他们其中一个,黑翼追杀令的奖赏也足够我享受的了。”另一个妖气更重的小妖不怀好意的盯着他们,用力的挥了挥手中的铁棍。 “我们好像又被追杀了。”卷卷看着眼前的状况,得出了结论。 “不是好像,就是被追杀了。”桃子好整以暇的帮她纠正话里的错误。 “那怎么办?”这次的规模远远超出那次在月出城,而且看起来他们并不是很好对付。 “跑!”他们总归还是有经验,人多又如何?分散开跑逐个击破。现在的他们早已不是当初软弱无力,只能被死死压制的小精灵了。 “有三条路!”前面出现了分叉口,他们彼此看了一眼,分别往三个方向跑去。毕竟敌人还是太多,不过好在他们各自为战,那就将他们分散,再一一打倒。 阿李和桃子分别往左道和右道跑去,古灵们则悉数跟随着卷捲走了中间那条路。妖众们面对着分叉口,只是犹豫了一瞬,各自选定了方向继续追杀。 虽然古灵和风摇草对他们而言是最大的诱惑,但是那么多妖魔都选择了中路,自己能不能占到便宜还很难说,而且就算最后制服了古灵和风摇草,那么多的妖魔难保不会为了抢夺而各自残杀,与其如此,还不如走左右两道,黑翼追杀令的奖赏也绝不只是聊胜于无。 卷卷拼命的往前奔跑着,古灵们紧紧的跟在她身后,在这之后是沖天的叫喊和杀气,脚步声紧追不捨。 “你们怎么还跟着我啊?”卷卷一边跑着一边问道,居然一个也没有少,全都跟着她跑了过来。 “誓死守护光明!”古灵们齐声喊道,紧跟着卷卷的脚步。 “可是我给你们带来的不是光明,是身后那些追杀啊。”卷卷嘆了口气,她听到那些妖魔说要抓住古灵,吸取他们的灵力。他们不顾自己的杀身之祸,还是执着的要先守护自己的安全,她现在怎么可以弃他们不顾。 “请光明指引我们!”古灵们声响震天,他们只要等待光明之女的一声令下,就能发起攻击。 卷卷深吸了一口气,勐的一转身,蜀青衣在风里飞扬起,莫名生出了几分势不可挡的气势来。 一个跑在最前面的妖魔将鞘中长剑拔出,剑锋直指着卷卷,怒目圆睁,朝她一声大喝道:“蒲卷卷!有人花钱买你命!” 作者有话要说:  接下来有卖萌的章节哟 ☆、不灵环 “你们都听好了,给我…”卷卷一脸正色的看着不断逼近的大波妖魔,身后的古灵们则专注无比的聆听着她的指示,“一起上!” 两边都错愕了一秒,但也只是一瞬,喊杀声立刻伴随着更激烈的脚步声响起,兵器相接发出的碰撞声此起彼伏。 古灵们以纯粹至极的灵力对抗着混乱的妖气与魔息,一时空间里气息紊乱,喊杀冲锋声不断。 “不行啊,数量太多了,光是被他们一人踩一脚,都能把我们踏碎成渣了。”卷卷在蜀青衣的帮助下飞至半空,观察着情况得出结论,除了现在跟他们正面对抗的妖魔,还有更多的妖气从不远处源源不断的逼近,这样下去他们除了死根本别无可能。 “嗖—嗖—!”几只羽箭擦着卷卷的衣服飞过,她心下一惊,凝神一看发现自己正被更多的箭头指着。 她怎么没想到呢,自己现在飞在半空,这不正好成了活靶子,怂恿着他们来射自己吗?卷卷懊恼的一拍脑袋,连忙落回到地面上。 “呀—!”伴随着一声怒吼,已有妖魔突破了古灵的包围,气势汹汹的向她发起进攻。卷卷神色一紧,没办法了,现在就只能往死里打! “心若风清,意似冰精,咫尺天涯,万物齐一。”卷卷握紧了不灵环,开始吟唱风清诀,现在两个不灵环都在她手上,不知道这一招的威力会变得多强呢? 不灵环旋转着飞上了半空,光芒瞬间迸发,光线刺眼的让人几乎想自戳双目。古灵们再次目睹到这一神迹,眼里的虔诚光芒更加肆无忌惮的绽放出来,崇敬不已的欢唿着他们的光明之女。 第88页 卷卷利用这一空当,连忙带着古灵们往前跑。古灵们闪闪发光的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跑在他们前头的卷卷,她转过头的瞬间仿佛整个世界都发着光。 光明之女正在指引他们寻找光明!每个人的脸上都是激动无比的神情,甚至热泪盈眶。 卷卷哭笑不得,回过头这才发现不灵环没有回到她的手上,而是继续在空中旋转,仿佛在指引着她去向哪里。 “难道前面真的有光明吗?”卷卷偏着头想了想,在弃灵谷她已经知道脑海里的光点就是不灵环,现在不灵环要指引她去的地方,难道就是爷爷说的,蕴含着巨大力量,能够解救村子的力量吗? 她开始变得激动和欣喜,目光灼灼的跟随着发光的不灵环,更努力的朝前方跑去。不灵环的光芒越来越强烈,仿佛要把环身里的光芒释放至尽。身后的喊叫声逐渐小了下去,不但是因为他们跑出了很远,而且这么强烈的光芒已经让很多人心生退却,他们甚至不能睁开眼睛,更何况是制服这么多激昂无比的古灵和他们保护着的光明之女? 卷卷始终看着前方,耀眼的光线对她并不起作用,而且仿佛是特地为了阻拦那些身后的妖魔,纯净的光明净化着沖天的杀气和贪婪的欲望。 身后有嘶嘶声响起,紧随着是痛苦而绝望的喊叫声,卷卷惊得一回头,那些被不灵环的光明照耀到的妖魔,竟然在光里开始焚烧融化,扭曲的形体消失只在一瞬间,就连最后化成的那缕黑气也在剎那间被光明吞噬,绝对的纯净,没有一丝尘埃和杂质。 卷卷震惊了,一个个妖魔这样就在她的眼前彻底消失,他们痛苦的喊叫声还不绝于耳,却是连一缕灰烟都找寻不到了。她看着不灵环,庄严而纯净,仿佛光明的化身净化着所有的黑暗,维护着神圣的不容侵犯的光明。 绝对的光明就是不容许一丝一毫的黑暗吗?卷卷突然感觉心绪有些复杂,不应该是这样啊,就像白昼和黑夜就是应该交替而存在的,绝对的光明和永远的黑暗一样,不能够单一的存在,也不能被彻底消灭。 她漆黑一片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了银辉般的月光,是月光把他隐在夜色中的脸庞照亮,她才能看清他的双眼,黑夜中带着光。 卷卷笑了起来,再抬起眼来看着不灵环,眼里是坦然的光芒。如果黑暗与光明不能共存,我们是不是当初就不能遇见? 眼前隐隐的似乎出现了一扇门,不灵环停在这里不再旋转,落回到她的手上。卷卷盯着这扇门,脑海里似乎收到了某种指示,她知道她一直寻找的北方,就在这扇门的后面。 北方有永恆的光明,所以指引着她不断前进,但是到底是光芒之明,还是黑暗之冥,也许只有打开门后才能知道。这里就是北冥之门,黑暗还是光明,会由她决定吗? 卷卷两手分别握着不灵环,看着北冥之门上的纹路。不灵环,其实就是北冥之门的门环,一个是黑暗,一个是光明,就像她每次和莫干城的相遇,他隐没于深深的夜色里,她的光芒却总是能将他照亮,所以他说,在他眼里,她一直发着光。 卷卷认真而谨慎的将不灵环嵌入门里,完全吻合的纹理开始散发出光芒,她深吸一口气,等待着北冥之门缓慢的开启。 古灵们虔诚的跟随着卷卷进入这未知的领地,这里不是黑暗也不是光明,光芒并不耀眼的让人发晕,黑暗也不浓重的令人窒息,然而这种介于其中的虚无让他们莫名的感到不安和心悸,仿佛毁灭性的灾祸来临前的那种不可避免的无力。 卷卷觉得心里隐隐的发慌,这里什么都没有,可正是什么都没有才让她觉得可怕。看不见但是又确实存在着的压迫感,仿佛等待着什么致命的审判,无能为力却只能等待着时间度秒如年。 不灵环突然在此时发起了光,一下子吸引了所有不安和担忧的目光。卷卷握住不灵环,脸上是显而易见的喜悦,她望着门的方向,仿佛一下子找到了让她心安的理由。 “莫干城,是你吗?”卷卷的眼里闪着期待的光芒。 然而当她看清来人的一瞬间,神情变成了深深的震惊。眼前的蓝衣少年,为什么和她记忆里的不一样?那种英气逼人的气势,从他的身体里散发出来,竟莫名的让她有些畏惧。 古灵们再次感觉到了百年前那种将他们打入黑暗的谷底的可怕力量,像是一瞬间被点燃了隐忍沉寂的情绪,看着他的眼神充满了惧怕,但更多的是怒不可遏的愤怒。 唐棣仿佛没有看到古灵们的情绪,只是一动不动的看着她,直到看到她看清了自己后脸上变化的神情,他自嘲般的低沉一笑。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要不要看新人物出场啊 ☆、再顾倾人国 桃子一边飞一边跑的躲避着身后的追杀,他凌空一跃,粉色的衣衫在风里飘扬,于半空中凝神为弓,三支箭一齐射出,射出的利箭重重穿过妖魔的身体,妖魔应声倒地。 “怎么有这么多?”他飞落到地上,看着身后来势汹汹的追兵,皱着眉头咒骂道。 他开始调动灵力,山夔死前传授给他丘夔的记忆,现在正好拿出来用了。他凝聚灵力于两指,往路边的山石上一指,一只活灵活现的小石兽摇了摇石头脑袋,欢乐的朝召唤出他的主人没头没脑的奔了过来。 “我不是要宠物,我是要你去打他们啊。”桃子恨铁不成钢的看着黏在他脚边的小石兽,踢了一脚还疼了自己的脚,简直欲哭无泪。 越来越多的小石兽从石头里幻化出来,桃子就被围在这一群石兽中间,一路无语的跟着它们欢脱的奔跑着。 “站住!你跑不掉的!”身后一个小妖叫嚣着,抬手一箭射出,正好将一只小石兽的耳朵削下,小石兽仿佛感到痛一般的停了下来,转过身瞪着那个射箭的小妖。 “快去打他们!”桃子仿佛感觉到了它们燃起的斗志,连忙号令道,“上啊!秋葵们!” 小石兽纷纷掉转过头,齐刷刷的瞪着身后追杀而至的妖魔,把石头变成的眼睛瞪得大而浑圆,张开口仿佛要发出反击的第一声怒吼! “咩~”软绵绵的声音从它们的石头口里发出,桃子深深的抚了下额,握紧了拳头,抬起手来继续指示道:“不用喊了,直接上!” “咩~咩~咩~”小石兽们开始发动了反击,坚硬如石,也的确是石头的身躯在混乱的妖魔里横冲直撞,竟也撞飞掉不少敌人。 桃子乐了,叫的难听就难听点吧,只要会打就行。一只小石兽喊叫一声,四条小短腿用力一蹬,朝着一个小妖手上扛着的大刀砍下。 “啪!”清脆的一声,小石兽的头被凝聚了魔息的大刀噼成了两半,石首滚落在地,一下子涣散了石兽的样子,碎成一地的齑粉。 “还是太弱了啊,对抗妖气还可以,对抗魔息就只有排着队等着砍了。”桃子皱眉认真思考着,妖魔数量如此之多,以他的力量该怎么应对呢? “千鸟。”桃子凝聚神光为箭,光箭随着他的转动疾风般的向四面八方射出,像是带着光的飞鸟,箭头就是它们坚硬而锐利的鸟喙,痛啄着那些妖魔的血肉。 第89页 “秋葵们,都跟着我跑!”桃子头疼不已,这些小石兽不但叫声奇怪,而且不听使唤,他一下子不注意,它们就屁颠屁颠的撞到旁边的石头上了。 “怎么办呢?”桃子紧紧皱着眉,小石兽已经帮他阻止了很多攻击了,现在也已经被砍得差不多了,他又变成一个人被身后不断补充进来的妖魔追杀。 突然他感觉身后的喊杀声似乎有一瞬间的停歇,他正觉得奇怪,竖起耳朵听着身后的响动。 “再往前就是顾国了,怎么办?还要继续追吗?” “不就是个人界统治的国家,有什么好怕的。黑翼追杀令的奖赏你不想要我要!” “可是你就不怕顾宁铁骑吗?” 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桃子收回思绪,看着隐隐露出城墙的前方,看来这下他有救了。 他终于看清了城墙上的字,“顾国,”桃子朝城墙里望了望,为什么好像没什么人把守呢,这么疏于防备的国家竟然也能让那些妖魔畏惧,桃子摇了摇头。 桃子往更深处跑去,人群簇拥里他看见远方了那片灼灼盛开的桃花林,心神勐地一震。 那片桃花不会就是当初自己种下的那片吧,竟然已经长得这么繁茂了。桃子满心欢喜的走近那片落英缤纷的桃林,拥挤的人潮里,不时传来响亮的马嘶声。 桃子似乎看到了什么,忽然眼睛一亮,他朝着那匹毛色雪白的马跑去。 “嘶—!”月半看到了许久未见的主人,一双马眼激动的几乎要盈眶,激动的不停蹭着他的脸。 “月半,你怎么瘦成这样了?”桃子有些心疼的摸着它的鬃毛,看来与他们分离以后,月半也是经歷了许多的颠沛流离,“你都对不起你的名字了。” “嘶—!”月半再次仰天长啸,叫声悲凉又委屈,更加亲近的舔着桃子的脸。 “少侠,你确定要选这匹马吗?”一个平头正脸的小哥看了看桃子和月半的互动,疑惑的问道。 “月半本来就是我的马。”桃子摸着月半的鬃毛,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看着他。 “嘿嘿,”那个小哥笑了两声,还是忍不住提醒道,“少侠,今天这机会毕竟难得,我看你一表人才,要是最后被这匹脾气坏又不听使唤的马给耽误了,那真是可惜了。” “嘶—!”月半不服气的扬了扬前蹄,马眼瞪得老大,仿佛下一秒就要把这个小哥踹飞出去。 “月半,听话!”桃子一拉马绳,月半虽是不忿,还是乖乖的安静了下来,小哥看的一愣一愣的,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少侠好本事,看来今日的招亲,少侠是势在必得了。”小哥满是真诚的向桃子赞誉道。 “什么招亲?”桃子疑惑的看着他,虽然来这里是为了躲避追杀,但要是惹上了其他麻烦可就不好了。突然他在人群里看到了几个熟悉的身影,眼神一紧,看来他们虽然惧怕这个国家,但还是有人愿意铤而走险,混入了人群里。 他细心的发现他们原本手上的武器此时已不知所踪,难道这个国家是不允许带兵器入国的吗?这样一来的话,他们的惧怕就可以解释了,手无寸铁的来到别人的国家,还想在别人的领地上胡作非为,哪个国家都不会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吧。 “少侠,你在听吗?”小哥拿手在桃子眼前晃了晃。 “我听着呢,你说招亲。” “是啊,今天是我们顾国的公主的十六岁生辰之日,我们的公主定下了规定,只要有人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摘下桃林尽头最高最绚烂的那支桃枝,并且送到她的面前,就是我们顾国的驸马。”小哥满眼放光的看着桃子,“少侠,我相信以你的身手,一定能获得优胜的。” “这种事情怎么可以随便用来比试啊。”桃子摇摇头,这个公主也是挺傻的,万一最后拿到桃枝的人她不喜欢,看她怎么办。 “是吗?那真是太可惜了,”小哥看着桃子走掉的背影嘆了口气,“我还希望少侠能成为我们顾国的驸马呢。我们的公主美貌绝伦,与少侠简直是天作之合。世人都夸赞我们的公主,一顾霜余误终生呢。” “你说什么?”桃子突然停住了脚步,瞪大了眼睛问他,“你们的公主叫什么名字?” “顾霜余,我们的公主叫做顾霜余。”小哥被他突然吓了一下,还是回答道。 “你们国家只有一位公主?有没有其他姓顾的人?”桃子盯着他问道。 “没有了,顾是顾国的国姓,整个国家只有我们唯一的公主姓顾。”小哥被他盯得都要出冷汗了,该不会这少侠跟公主有仇吧,那可就坏了。 桃子看向那片繁盛似锦的桃花林,想起了那个桃树下,面若桃瓣的女孩,她的眼里跃动着灿烂的光,认真的看着他,一字一句道:“等我长到像桃树一样高,你就娶我好不好?” “我叫蒲桃,你叫什么名字啊?”他回头问她。 “我叫顾…霜…”她努力的朝着他大喊。 “你说什么,风太大我听不见…”他的身影消失在空中。 桃子收回思绪,唇边溢出一抹笑意。 “顾霜余…”他喃喃道,笑意更深了。 “好名字。” 作者有话要说:  啦啦啦,今天好拼哦 ☆、何以为阵 紫色的衣袖在风中飞舞,郁李藤从四面八方飞出,像一朵翩然绽放的丁香,打在身后追击的妖魔身上。 阿李秀眉紧皱,看着逐渐变成深紫的裙裾,及到膝处颜色就不再变化。自从她划破自己的手腕,体内的魔血流出后,她便失去了使用魔息的能力。 单凭灵力想与身后这些杀气沖天的妖魔对抗几乎是不可能的事,阿李眼眸幽沉,纤长的手指捻动着,开始吟唱结印。 “暗香浮动。”她所过之处一路花开,馥郁的花香自成结界,浓郁绽放的白花令妖魔深陷其中,茫然的被困在这甜蜜迷离的陷阱里。 自从决定要放弃使用魔息的时候起,阿李就一直在想,除了成魔,还有什么方法能让自己变得更强大?她已经不是纯灵体,没有办法再释放出彻底纯粹的灵力,可是遇到的敌人只会越来越难以对付,她必须想出办法。 一路上她看着卷卷和桃子逐渐的成长起来,桃子成为了仙灵,拥有了御空飞行的能力,再加上得到了山夔的传承,她的弟弟现在是真的可以保护她了。卷卷总是有很多奇怪的经歷,无论是能够浮空的蜀青衣,还是她莫名其妙学会的吹箫,或是她与生俱来的能够释放出光明的不灵环,无论如何,她总是能在最危险的时刻化险为夷,一次次离奇的渡过难关。 可是她呢?她好像一直在停滞不前,没有了魔息的她仿佛还是那个刚刚经歷了村子的惨祸的阿李,脆弱的不堪一击。可是她不会容许自己这么没有用,爷爷把卷卷和桃子託付给她,还有二哥为了让他们逃出,最后让自己陷在了阵里,她有这么多的责任,怎么能让自己反而成为负担? 第90页 她想了很久,终于找到了办法。没有魔息,那就用灵力,没有足够纯粹的灵力,可是这世界上还有一种法力,叫做阵法。只要能够排列得当,环环相扣,灵力就可以在阵法里得到无限的加强和放大。只要将敌人困在阵里,她就能以并不充沛的灵力,事半功倍的将他们消灭。 现在她就是在这么做,实际上她已经和阵法打过了许多次的交道。从蒲村受难的那一天开始,攻玉先生的一叶障目阵让她陷入失明,那是她第一次知道用灵力构筑的空间可以有这么强大的力量,然后就是落叶归根阵,为了这个坚不可摧的阵法,他们姐弟三人不得不颠沛流离。 在寻找桃子的途中,那个小男孩放出的鱼丽阵一度让她深陷其中无法自拔,等她从中脱离以后她就一直在寻觅阵法之秘,也许她已经找到了。 当她一步一步的走近那个倚于树下的身影,风大得把她受伤苍白的脸庞吹的有些发疼,她下意识的想拢紧身上的衣服,手却僵在了半空。那是他的衣服,还残留着属于他的气息,却已经被风吹得生凉。 她颤抖着伸出手,精心的构筑出能让他深陷其中的阵法。她看着他转过身,他看到自己的一瞬间眼里绽放出的欣喜的光,那一刻她甚至希望时间就这样停住,不要让她看到他安然无恙的样子,那样她就会相信他不是从一开始就在欺骗她,那些共同经歷的日子里还有几分真诚的暖意,可是他没有。 他踏入她为他布下的阵法里,眼里写满了不可置信,其实她在此刻早已冰冷了心神,既然都是假的,那还要什么虚伪的伪装,她划破自己的手腕,那一刻她突然觉得轻松和解脱。入阵不过是一时的意乱情迷,困于心而制于情,出阵之法就是死生不入于心,这才是阵法最奇妙和动人的地方。 “离尘决。”飞沙走石随着阿李的心念而动,只要懂得了阵法的奥秘,最细微的东西也可以构筑成阵,被忽略的微尘聚集起来也可以释放出庞大的力量。 妖魔们喊叫着被击飞,漫天扬起的飞尘里她的身影变得模煳。阿李一边催动着灵力,一边往前奔跑,却不知这一切纷纷落入了一双冷艷的眉眼里。 阿李突然感觉到不对劲,身后的叫喊仿佛瞬间消失了一般,她这才发现,周围的景致仿佛一瞬间变了样,透明而湛蓝的空间,她想起来了,那是菱花宫的记忆。 感觉到了身后的视线,她回过头,一个妖冶艷丽的女子正一动不动的盯着她,阿李看着她的眉眼,竟觉得有些莫名的熟悉。 “还记得这里吗?”眉墨冷笑着看着她,“你亲手毁掉的菱花宫,故地重游的滋味怎么样?” “你是菱花宫的蛇妖?”阿李皱眉看着她,那一切就可以解释了,每一面菱花都是另一个空间,看来她已经从追杀的战场上脱离了,只是眼前这个女子,她是要找自己报仇吗,“如果你想杀我,放任我被那群妖魔追杀就是,又何必带我进入这个镜界?” “因为我想好好看看你。”眉墨仔细的看着她,她的确很美,明媚鲜妍的动人心魄,就是因为这样,崇崎才会对她用情至深,念念不忘吗? “不过是个空有其表的木头美人而已。”眉墨的眼底掠过一丝嫉恨和阴冷,她用力扳住她的下颌,冷冷的看着她,“为什么男人都会喜欢你呢?” 郁李藤从她袖中飞出,狠狠的打落她的手,阿李一脸正色的看着她,满是戒备:“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只是想为我心爱的男人做点事罢了。”眉墨笑了,手指轻轻捻动,开始有蛇从四面八方爬出,吐着火红的信子不时发出骇人的嘶嘶声。 阿李皱紧了眉,挥舞着手中的郁李藤将游动着的毒蛇砍断,断裂的蛇身散发出糜烂奇异的气息,瀰漫在空间里。 阿李屏住唿吸,看着站在一旁笑得灿烂的女子,神色一凛,她伸手一鞭挥出,眉墨轻巧避过,郁李藤从她的衣袖擦过,掉落出了什么泛着光彩的物什。 阿李看清了掉出的东西,有一瞬间的愣神,然而因为这一瞬,毒蛇们趁机游移而上,紧紧束缚住了她的手脚。她被压制在镜壁上,动弹不得。 “你就是因为这个而分心吗?”眉墨捡起掉落在地上的琼玖,放在她眼前晃了晃,脸上写满了同情和不屑,“多可怜啊,死到临头还是不知道真相。” “你到底要干什么?”阿李的眼神冰冷而气愤,她受不了这种显而易见的轻蔑。 “我要让这些毒蛇爬到你的心里,然后取出你的心血,让你在痛苦中慢慢死去。”眉墨用手划过她的脸,脸上的笑容近乎残忍,“换句话说,我要蛀进你的心,这样你懂了吗?” “哦,对了,你还不知道我的名字呢?”眉墨欣赏着阿李因惊怔而变得苍白的神情,挑衅般的直视着她的眼神,“我叫做,崇崎的女人。” 作者有话要说:  啦啦啦,大家喜欢三条线的哪一条呀? ☆、天地之间 “阿棣…”卷卷看到他那样的神情,突然觉得心被揪得生疼,她握住他冰冷的手,向他绽放出温暖灿烂的笑意,“你回来了。” 唐棣的目光久久的在她的脸上流连,她的眼神里闪动着真诚而欣喜的光芒,将自己冰凉的手捂热,半晌,他扯出一个笑来,“我回来了。” 卷卷的笑意愈发粲然,她握住他的手,拉着他到那些古灵们面前,附在他耳边笑道:“阿棣你知道吗?我解救了这些当年被魔桀打入谷底的古灵,还被他们叫做光明之女呢,我是不是很厉害?” 唐棣身子勐然一颤,他看着卷卷,眼眸里阴晴不定。卷卷被他的眼神看得发慌起来,她从来没有见过他这样的神情,为什么他这次回来变得这么不一样。 卷卷看到古灵们纷纷把目光投向了唐棣,眼神里有莫名的牴触,畏惧甚至还有敌意。她更加莫名心慌了起来,紧握住唐棣的手,不安的唤他,“阿棣…” 唐棣直视着古灵们的眼神,平静里带了些隐隐的傲然,听到卷卷唤他,他低下头朝她一笑,“走吧…” 他拉着卷卷往门的更深处去,当古灵们灼灼的目光在他视线里消失,他的脸色一瞬间变得严峻冰冷。 卷卷不知道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为什么古灵们会对他怀有隐隐的敌意,但是她想让他知道,无论如何,她对他从来没有变过。 她轻轻捏了一下他的手,向他露出一个安心又甜蜜的笑容,唐棣没有说话,脸上的神情仍是淡淡的,只是回过头时更用力的握住了她的手。 他们来到第二扇门前,对视一眼,一起把门推开,耀眼的光线从缝隙里透出已让人觉得炫目,门完全打开的一瞬,迸发出的光芒让人想起冬日里的暖阳,温暖而美好,这样的暖意,让人满足的仿佛此生别无所求。 卷卷有些沉醉在其中,可是她又意识到,如果不把这条路走完,不把所有门都打开,她就不能找到解救村子的力量,所以,她不能停留。 第91页 她从温暖的光芒里走出,来到第三扇门前,唐棣一路只是握住她的手,推开第三扇门。门后的光芒变得更加强烈,像是即将到来的燥热的炎夏,隐隐让人有些烦闷不安。 他们继续往前走,走过第四扇门,第五扇门,第六扇门,直到第九扇门前。光芒变得越来越强烈,尤其是第八扇门里,那样绝对纯净的光线几乎要将世间除光明以外的一切全部消灭,卷卷却感觉到莫名的窒息,那么强大的光芒是为了什么要这么决然的独立存在着,太过纯净的光明反而让她感到不切实际的虚妄。 终于到了第九扇门,她用手抚上门扉,指尖传来的是完全不一样的触感,她用力推开门,原来在光明的尽头,是黑暗。是九重的光明锁住了黑暗,还是光明根本是由黑暗演化而生。她没入了黑暗里,空间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游离着,看不见却无比真实的渗入她的身体里。蜀青衣忽然飞起,像是一阵微风将她脑海里的迷雾一瞬间吹开,她看见一株风中摇摆着的仙草,在泛着圣光的池水里被拔起,剧烈的动盪从平静无波的水里开始蔓延而下,天昏地暗瞬间而至。 她看见了那个让天地为之动盪的身影,他比在弃灵谷的崖壁上,那个狠绝挥剑而下的身影还要高大。缭乱的光影里她看不真切,直到感到有温热的液体将她融化,甚至还来不及与光明告别,她狠狠的向下坠落,和许多陨星一样,划破漆黑无边的夜空,将沉寂的世界点亮。 然而瞬间陨灭的光芒后是无边无际的黑暗,世界的记忆只停留在重归黑暗后的永恆,没有人再记得那些将生命燃烧殆尽的陨星曾经是多么光辉灿烂。从光明归于黑暗不过转眼之间,生命太短,而遗忘太长。 蜀青衣像吹足了气一样的鼓起,像天空在包容着无尽的黑夜,而那样浓重的漆黑仿佛是连天空也不能容纳的,黑夜将天空燃尽,却迟迟等不到破晓的光明。 “啊—!”卷卷痛苦的吶喊着,那样无边无际的黑暗悉数渗入到她的身体里,压抑窒息的让她根本无法站立。她知道黑暗在慢慢的吞噬自己,可是眼前是绝望的虚无,什么也握不住的无望,就这样在黑暗里逐渐消亡。 她忽然感觉自己被紧紧抱住了,像是在无尽的空虚里找到了唯一真实的依赖,她紧挨着他。 “阿棣…” “我在。” 她终于感受到了一丝光亮,黑夜像是双翼张扬的在他背后绽放,而他看着她的眼神认真的不染一丝尘埃,他手中握着几乎被燃烧殆尽的蜀青衣,将这青色的丝带仔细的系在她的脖子上,覆住她脖颈上黑暗凝成的印记。 被青丝覆盖住的印记不再传来疼痛的感觉,光芒从她的身体里绽放出来,将她全身照的透亮。唐棣在黑暗里的眉眼显得尤为深邃清晰,他忽然低头吻住了她。 古灵们震撼的看着眼前这一幕,黑暗的双翼将光明包围,而光芒从黑暗里绽放华彩,青丝飘扬着,拂过他吹动的黑髮,她白皙的脸颊在光芒里有如透明。 黑暗与光明在这一刻显得如此和谐完美,沖天的光华几乎将苍天炸裂,像是在天之高处破裂开了璀璨的水晶,每一个碎片都让降临照耀的角落熠熠生辉。 天光流淌在他们身上,这里不再是北冥之门,褪却了黑暗,收敛了光明,他们只是在天地之间,吻着彼此。 作者有话要说:  好吧,其实这章我的思绪有点乱 ☆、少年裘马 “少侠,你是决定要参加今日的招亲了吗?”小哥眼里放出光彩来。 “这些桃树都是我种的,更何况是一支桃枝,本来就是属于我的。”桃子心里暗暗抱怨,居然拿我送你的桃花用作与其他人定下婚约的信物,那个时候我怎么没看出来你胆子这么肥呢。 “少侠是说…”小哥恍然大悟,“对赢得招亲势在必得,所以已经把这片桃林看做与公主共同所有了是吗?少侠真是好魄力啊。” “什么共同所有啊?本来就是我的,我送给她的。”桃子不耐烦的解释道。 “这些事情还是等少侠成为驸马后和公主慢慢商讨吧。”小哥朝桃子“嘿嘿”笑了两声,捧起他身边的一个严严实实的包裹,满怀期待的说:“还希望少侠能收下这个。” “这什么东西啊,看起来又厚又重的?”桃子一脸嫌弃的看着那个包裹。 “这是锦裘啊,为了区别招亲者,当然还有方便下注,每个参加招亲的人都要穿上锦裘以示身份的。”小哥热心的解释着,“少侠,我这锦裘叫做千金裘,可贵重了呢。” “我没钱。”桃子直接开口道。 “没事不用钱,”小哥连忙摇摇手,“少侠要是赢得招亲,就是我们顾国的驸马了,到时候别说是一件锦裘,就是令人闻风丧胆的顾宁铁骑都是归我们的驸马统领。” “顾宁铁骑…”桃子口内喃喃,方才那些追杀他的妖魔忌惮的仿佛就是这支军队,到底是有多可怕的威力竟然能让这些妖魔都畏惧呢? “少侠,招亲开始了,”小哥连忙催促道,“我要赶紧去下注了,希望少侠能凯旋而归。” 桃子披着锦裘坐于马上,阳光正好,均匀的洒在他精緻细腻的脸上,昔日那个粉雕玉琢的小男孩,如今已是红颜美少年了。 没想到你这个爱叫鬼还会有这么多追求者啊。桃子扫了一眼两边骑于马上跃跃欲试的人,目光定格在桃林深处的那支桃枝上,嘴角漾开淡淡的笑意。既然你不能长到和桃树一样高,那我只好让桃树变矮了。 入口处的红旗翻滚着重重落下,伴随着响亮的马嘶,达达的马蹄声此起彼伏,踏入灼灼缤纷的桃林里。 清脆的佩玉叮咚作响,一华服少女凭栏远望,落英缤纷的桃花林落在她的眼中,却仿佛黯淡了色彩。 “公主,你不开心吗?”略显苍老却清晰有力的声音传来,带着明显的关心之意望着眼前的少女。 “姥姥。”顾霜余望向来人,语气温柔。一个看起来年过半百却精神矍铄的婆婆,她虽然拄着檀木杖,腰杆却挺得老直,带着不怒自威的气势。 “我一定要嫁给今日招亲取胜的人吗?”顾霜余敛了眉眼,神情有些淡淡的哀愁。 “公主,这片桃林是天神对于我们双顾国的恩赐。自从天灾降临到顾国,我们干旱不毛的土地上变得寸草不生,直到这片桃林的出现。”姥姥看着繁盛的桃林,眼里放出精光,“所以,你的驸马一定要得到这片桃林的认可和祝福,只有这样,他才能承担起我们顾国的责任。” “姥姥,我会承担起国家的责任,做一个体恤臣民的好公主,”顾霜余的眼里闪动着隐隐的希冀,“可是,我要嫁的人是我要共度余生的人,我不希望连婚嫁都是一种责任…” “公主,你又孩子气了。”姥姥语气温柔,却是不容置疑的打断了她,“你是顾国唯一的公主,唯一的皇族,你的终身大事是对整个国家都是至关重要的。你放心,姥姥一定会帮你挑选一位好驸马的。” 第92页 顾霜余不再说话,放开了手中拈着的桃花,默默无语的看着向晚的天色。 “招亲应该快结束了,公主,我们一起去阁楼看看结果如何。”姥姥亲切的对顾霜余笑道,拉过她的手往阁楼走去。 顾霜余以洁白的鲛绡遮掩住了面容,只留下一双顾盼生姿的美目,带着些失落和忧愁,看着那片落英缤纷的桃花林。 “月半,还跑不跑的动?”桃子摸着月半的鬃毛,眼睛晶亮的盯着那支最高处的桃枝,他凝神为箭,倏然射出,桃枝应声而断,他轻巧接住,毫不在意的往马背上一抛。 “嘶—!”月半仰天长啸一声,听起来底气十足。 “接下来看你的了。”桃子用力一拍月半,凌空轻点而起,双手在空中开始结印,璀璨的神光从他的手心里向四周散开,揺落的桃花花瓣凌乱纷飞。 月半飞驰如疾风,马蹄践踏得落花生香,洁白的马身似乎也晕染上了胭脂似的粉红。桃子落回到马背上,用口衔住方才射断的桃枝,身后带起粉红缤纷的花瓣,飘落如雨。 他一路奔驰而出,在人们惊羡讶异的眼神里,他捕捉到了那个站在阁楼上的窈窕身影。微风吹拂着她脸前的白纱,为她增添了几分朦胧迷离的美感。 那块绫带原来你还留着啊。桃子看向她的眼神里更多了几分确切和喜悦,他嘴角一勾,朝着她的方向奔去。 顾霜余怔怔的看着朝她飞奔而来的少年,他眼里的炽热和光芒,仿佛灼灼盛开的桃花,蘸染到她平静的心湖,荡漾开一圈一圈的涟漪。 少年裘马,从风里带着落花而来,衔着灼灼桃枝,意气风发的让阳光都黯然。 “顾霜余!”桃子高举着桃枝,傲然的仰视着站在阁楼上的少女,“你给我听好了!” 他随手将桃枝一丢,脸上放肆着笑意,“我要送你的是春风十里,什么桃枝招亲,你想都别想!” 作者有话要说:  好吧,我承认这章很短 ☆、金风玉露 空间里传来轻微而清晰的震动,眉墨神色一变,但很快恢復如常,眼神里是早有预料的从容,却又隐隐透露出期待和欣喜。 她看了看一脸漠然的阿李,抬起她的下颌,炫耀般的直视着她,“他来找我了,没工夫陪你玩了。” “他想要的东西…”她用手指划过阿李的衣服,在她的心窝处轻戳,笑着看向她,“还是让他自己亲自拿的好。” 眉墨隐入镜内,于是这个空间里只剩下嘶嘶的毒蛇吐信声,缠绕着阿李的手逐渐紧握成拳。她低头看着自己的心口,毒蛇顺着她的手臂缠绕而上,她突然觉得厌恶至极。 她想起青竹镇外的那片竹林,一条条通体青绿的竹叶青断裂成好几节掉在她的脚边。 “你到底想怎么样?”阿李甩开他欲拉着她的手,愠怒的看着他。 “我想住进你的心,因为我喜欢你。”崇崎认真的看着她,眼神写满了坚定。 毒蛇顺着她的手臂不断爬上,吐出的信子几乎要碰触到她的脸颊,她紧皱着眉头,反胃的几欲作呕。郁李藤从她的袖里飞出,一下子将嘶嘶作响的毒蛇噼断。 断裂的蛇身散发出糜烂而难闻的气味,阿李冷冷的闭住了唿吸,发誓这辈子都不想再闻到这种味道。 清脆的鞭声响起,崇崎面无表情的将空无一人的镜子击碎,走入下一个镜界,突然他看到了一朵宛然绽放的白花,他惊讶的眼眸里飞快的掠过一丝惊喜。他拿起白花,下一秒立刻皱紧了眉头,快速的掷于地上。但那条细小洁白的毒蛇还是在他手上咬了一口,然后飞快的游离而去。 崇崎有些恼怒,抬手一鞭挥出,突然感觉到了身后的动静,鞭向一转往身后击去。眉墨仓皇避过,看向他时眼里已多了几分受伤和委屈。他分明知道是她,可是他还是没有收鞭,如果她没有躲过,他是不是真的会在最后一刻收手。 “拿来。”崇崎的声音没有了一贯的慵懒,反而有些严肃,他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眉墨轻咬着嘴唇,慢慢走近他,“你就不想问我,我为什么会到这里来,我这一路上有没有遇到危险,我…” “我说拿来!”崇崎不耐烦的打断了她的话,眸内一片阴沉。 “我不要。”眉墨强忍着眼泪,反而笑了起来,“琼玖本来就应该是属于我的,你也应该是我的。” “呵呵,”崇崎气极反笑,冷眼看着她,“你凭什么拥有琼玖?凭你吸取了菱花宫所有蛇妖,包括你那两位大王的功力?还是凭你想尽办法对我投怀送抱,不惜改变自己的原来面貌,试图让我对你意乱情迷?还是你来告诉我吧,媚魔!” “原来你早就知道,你什么都知道,”眉墨笑了起来,满是苦涩和自嘲,“可是那又怎样!就算只是我的眉眼与她相似,你不是一样捨不得杀了我,还把我留在你身边。” “我本来以为你至少很聪明,”崇崎眯着眼打量着她,冷笑道:“看来是我看错了。” “怎么?因为被我说中了,所以你要杀了我吗?”眉墨在泪光里扬起头,向他笑道:“我一点都不聪明,我只是爱上了你,所以想尽一切办法想让你也爱上我。不是你看错了,是一开始我就错了,可是已经错了,我只能继续错下去,还怀着渺茫的希望,终有一天你会被我感动…” “够了!”崇崎厉声打断了她,“我不想再听,把琼玖交出来,我可以饶你一命。” “值得吗?就为了那个心里只有她二哥的女人,”眉墨向他吼道:“琼玖对她来说根本一文不值,她根本就不在意!” 啪!鞭击倏然而至,破空有声。崇崎却感觉到了不对,他看着手上发黑的伤口,眼里怒火突起:“解药在哪里?” “解药…”眉墨向他绽放出一个妖冶的笑容,娇艷如含苞欲放的花蕊,她引着他的手环上她柔若无骨的腰肢,在他耳边吐气如兰,“就在这里。” “崇崎,我要做你的女人…”她主动吻住了他,小巧的舌探入他的口中,贪婪的占据着他的唿吸。 她环上他的脖子,将全身的重量压在他身上,芬芳的气味刺激着他的鼻息。他强迫自己睁开眼睛,忍住被烧热的瞳孔里那急需填补的空虚,双手紧扣住她的肩头,决然的把她推开。 “给我滚!”崇崎控制不了紊乱的气息,眼里却清晰无比的写着厌恶,朝着她怒吼。 “你中的是媚骨散,如果不能及时解毒,会全身筋骨尽断的!”眉墨顾不上自己差点摔倒,一脸惊惧的看着身形摇晃的崇崎。 “我说给我滚!”崇崎努力的不让手颤抖,紧握住拿到手的琼玖,仔细的放入怀里。他连看都不想看她,要不是因为再次催动力量会加剧药性发作,他早就将她噼成好几段了。 “你宁愿筋骨尽断,也不愿意碰我。”眉墨笑得悲切而凄凉,“你对我就厌恶至此吗?可是,我还是输了,我没有办法看你这样伤害自己。” 第93页 “媚骨散的药性可能会让你产生幻觉,你看到的也许都不是真的。”眉墨深吸了一口气,握紧了拳头,多可笑,她还要精心为他构筑出一个谎言,好让他能心安理得的和他所爱的人在一起。 她飞奔出了镜界,捻动着指尖召唤出无数游离的毒蛇,为她寻找着她此生此世最嫉恨也最羡慕的女人,她羡慕她能得到崇崎的倾心相付,又恨她将他的感情弃若敝屣,她终生不可得的爱,她却如此轻而易举的拥有了。 眉墨的身影在阿李身前一掠而过,阿李秀眉微皱,袖中郁李藤已飞出,追入她隐没的镜界里。 她看见阿李进入了镜界,瞬间像失去了所有力气一般摔坐在地上,冰凉的泪顺着镜壁滑落。崇崎,我只希望你能真的开心。 阿李追入镜里,却寻觅不到眉墨的身影。她左顾右盼,正准备离开时突然感觉到身后炽热的视线,那样的高温仿佛要将她焚烧成灰。 她回过头的一瞬,就彻底跌入了他深不见底的幽眸,她看进了他的瞳孔,莫名的发了慌,惊慌失措的只想立刻逃离。 崇崎看到她的脸,一瞬间神情变得错愕和不可置信。但也只是一瞬,他想起眉墨说的话,他现在看到的不过是自己的幻觉罢了。 “不要逃…”崇崎握住她的手,不让她逃离,专注无比的看着她,语气却是近乎恳求,“不要再逃了,你一次次的闯入我的心,又一次次的把我放逐到天涯海角,这一次不要再逃了好吗…” “你在说些什么!”阿李毫不留情的挣脱开他的手,头也不回的朝着镜壁跑去。他对她说的一切都是谎言,他对她所谓的深情最多是寂寞时用来逗趣的慰藉罢了,她再也不会相信他。 “不要走,”崇崎用力拉住她,再也控制不住他迷乱的情绪,不顾她的抗拒和挣扎,深深的吻住了她,“我不会再让你走。” 郁李藤从她袖中飞出,狠狠的打在他的身上。可即使是疼痛,他也不愿意放开她。他将她推到在地,反握住她欲凝聚灵力的手心,与她紧紧的十指相扣。 嘴唇被毫不留情的咬破,他只是轻轻皱了皱眉,趁机滑入她的口内,血腥味瀰漫开,他与她唇齿抵死交缠,仿佛再也分离不开。 他褪去她的衣服,温柔的游移在她温软白皙的身躯上,就算他已经难捱的理智濒临崩溃,他还是不愿让她感到更多的疼痛。 他无比怜惜的亲吻着她精緻的锁骨,她浑身颤抖着犹如在风中断了翅的蝴蝶,无力而绝望的等待着死亡。 香甜的气味涌入他的鼻息,那样熟悉的甜香让他忽然一震,仿佛勐烈的龙捲风一瞬间激盪破碎了眼前美好至极的平静。 这不是幻觉,他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她的脸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嘴唇被无比用力的咬破,鲜血点染着她的红唇,那样隐忍无望的神情,他心疼的快要窒息了。 他在干什么?他怎么能对她做出这样的事?崇崎用尽全力忍住自己难以遏制的渴望,不可以,绝对不可以,绝不可以伤害她。 “以为变成她的样子就可以迷惑的了我?”崇崎毫不留恋的站了起来,看向她的目光里充斥着嘲笑和不屑,“趁我还没改变主意,赶快给我滚!” 他转过身不再看她,却是连再多说一句话,再转个身的力气都没有了。对不起阿李,我已经用尽全力不去伤害你,你赶快走啊,我真的要控制不住了。 阿李站起的一瞬几欲晕厥,她苍白而颤抖的身体倚在镜壁上,喉内突然涌上一阵腥甜。她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甚至是眼眶里的泪水,只是坚决的一步又一步的走出镜界。 “啊—!”崇崎的理智终于在她走后瞬间崩塌,筋骨像被万千只蚂蚁啃咬撕扯,散架般的在身体里爆裂开,他在剧痛中兀自喃喃,“不能伤害阿李…不能伤害阿李…” 她感到阳光照耀到她的脸上,抬起头,眼前不受控制的一黑,晕倒在地。 ☆、六界之战(一) 唐棣松开她,静静的凝望着她的脸,卷卷看着他笑,眼里闪着亮亮的光,他嘴角温柔的勾起,轻抚上她的脸。 天空此时忽然炸出一声响雷,他的手停在了半空,抬起眼来看着那风云翻涌的天色,神色逐渐变的严峻,手慢慢的紧握成拳。 “那是什么?”卷卷惊奇而疑惑的看着逼近的雷云,脖颈上的青带被风吹得飘起。 终于他们看清了云后的身影,那是数以百计的天兵带着神光从天而降,而带头的天神,正是苍决和白束。 “冥暗临世,光明隐匿,乱天之经,逆物之情。”苍决一身铠甲闪闪发光,义正言辞的宣告着,眼神凌厉的看着唐棣,“唐棣,我奉天帝之命,率领天兵为六界除害。” 唐棣昂然走上前,眼神里写满了肃杀冰冷,天罗扇泛着寒光,直指苍天,“我唐棣说过,此生再不敬神。如今天神欲诛我于死地,我必定心狠手辣,绝不留情!” “既然你不肯服从天帝的裁决,那就只能承受天神的天谴。”苍决一声令下,身后的神兵脚踏云彩而下,向着唐棣攻来。 “裁决?”唐棣的声音满是愠怒,眼眸阴鸷一片,“我从未做错却获罪于天就是所谓的裁决!什么天谴,不过是你们自诩天神高高在上的说辞!我—绝—不—认—罪!来吧!” 不灵环“砰”的撞上天兵的神天枪,重新飞回到它主人的手里,卷卷抬头坚决的看着云端之上的苍决,神情是从未有过的正色和严肃,“你看不到光明,是因为被你自己的身影挡住了。天神也不代表着光,天谴是你们自己说的,谁要承认啊!” “你身为瑶台的风揺仙草,竟然公然亵渎神明,看来这尘世的污浊已经让你丢失了最本初的神性。”苍决寄出点苍石,石身环绕着纯净的光芒,“你愧对天神的敬仰,不配再受到神光的恩赐。” 步光剑噼出,与点苍石的神光碰撞停留在了半空,白束眼神坚定的回视着苍决,“守护风摇草是我永恆的职责,就算是你,我也不允许她受到伤害。” 古灵们看见天神向卷捲髮起了攻击,一下子变得怒不可遏。是光明之女带他们走出了黑暗,而在这百年里,天神对他们的不幸置之不理,现在凭什么要扼杀带给他们希望和救赎的救星? 神灵交战,为了各自的光明,古灵们对天神的神光再也没有了崇敬,在弃灵谷的半空,他们已见过了最圣洁纯净的光明,只有那样的光明才是他们深信不疑的信仰。 “束哥哥,你是为了保护我们才来的对吗?”卷卷看着他,她相信坚硬的铠甲,闪光的长剑都只是为了更温柔绵远的守护。 “卷卷,我会守护你,我就是带着永远守护你的使命才来到这世上。可是唐棣,他的体内有魔桀的气息,终有一天魔桀会復活重生,到那时六界都要面临灭顶浩劫。”白束的内心不是没有过挣扎和内疚,可是他别无选择,只有这样才是对的,“对不起,我不能保护他。” 第94页 “束哥哥,你真让我失望,”卷卷握紧了手中的不灵环,摇着头泪水已湿润了脸颊,“他们胡说八道是因为他们根本就不了解阿棣,可是你不一样,你们曾经一起并肩作战过,是你给他带去了希望,他那么相信你,你怎么可以放弃他!” “瑶台没有办法将他的气息净化,但凡有一线生机,我都会去尝试,”白束沉重的嘆息,“毕竟曾经有人为他付出了自己的生命。可是已经没有办法了,我不放弃他就是要放弃整个世界。” “束哥哥,你要守护的是风摇草,不是我,”卷卷深吸一口气,被泪水湿润过的眼眸清澈无比,“我爱的是阿棣,不论他到底是谁。如果天神要诛杀他,那我就与神界为敌,如果世界不能爱他,那我就不爱这个世界。” 唐棣站在她身后,眼眶被风吹得泛红,他走上前抱住了她,抱得那样紧仿佛这辈子都不愿再放开。 卷卷含着泪光,笑着在他耳边清晰的呢喃,“阿棣,我爱你。” 唐棣紧紧扣住她的头,泪中带笑,“卷卷,我爱你。” 喊杀声由远及近,刚才的妖魔纷至沓来,他们是被魔界下达了白翎、红羽追杀令的亡命之徒,而古灵的上古灵力就是能让他们摆脱追杀的力量。魔帝莫干城已与神界结下盟约,两不相扰,现在神天兵的攻击加上他们正好让古灵们腹背受敌,此时不战,更待何时! 苍决看到趁机渔利的妖魔一拥而上,只是轻微的皱了皱眉,古灵不是他此行的目的,只要能为六界及早除去唐棣潜藏的祸患,他们的牺牲也是为了这世界的安宁与和平,那又有何妨! “苍决!那些妖魔为了一己之利,必定会将这些古灵屠戮至尽,你竟然还不让天兵收手,难道要眼看着他们永绝于世吗?”白束震惊的看着眼前的景象,古灵们负隅顽抗,面对的却是仍在进攻的天兵和疯狂残忍的妖魔,这根本不是为了维护和平的正义之战,分明是惨绝人寰的灭族! “是他们向神界不宣而战在先,况且早有盟约,我若让天兵援助古灵,就是公然破坏结盟,”苍决冷漠无情,眼睛始终只看着唐棣,点苍石在他手中放出光来,“只要能除掉他,能够为这一光辉使命而死,就是光明对这些古灵的最大恩赐!” 神光穿越过一切阻碍,击向那个正在混战中的蓝衣少年,他甚至来不及回头,然而那如芒在背的巨大压迫,即使看不见也让他的心神勐烈震盪! “阿棣,小心!”卷卷一路勐冲到那束光前,强大的冲击仿佛下一秒就要将她碾碎,开启了北冥之门后的不灵环似乎被吸取了所有的能量,微弱的光芒根本抵挡不住点苍石的神光。 “哗!”像是什么东西被突然打开,卷卷觉得光线一黯,那种压迫感瞬间减小了许多。她睁开眼睛,银伞像一面盾牌抵御着神光,倏然在她头顶撑起。 银芒军不知何时已逼近战场肃然待发,只等着白银堂主一声令下。聂商撑着银伞,清晰无比的传达着魔帝的命令,千魔音响彻云霄。 “魔帝之令,肃清所有负有追杀令的妖魔,任何试图阻挠者,杀无赦!” 作者有话要说:  开始进入高潮了哦,话说今天脑子downdown的,不知道写的会不会很糟… ☆、六界之战(二) 桃子话音刚落,顾国的百姓们一下子陷入了寂静,但下一秒,人群里爆发出了热烈的欢唿叫好声。这个意气风发的少年,这么炽热大胆的表白,一下子激起了民众的热情。顾国的民风就是这么生勐彪悍,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们才能形成号称人间第一军的顾宁铁骑。 顾霜余看着这个如桃花般热烈绚烂的少年,却不知道她面纱下的脸颊已羞红如花蕊。 “公主,他就是你要嫁的人,你开心吗?”姥姥含笑问她,精明如她,又怎么会看不出这个少女的心思。她看着顾霜余长大,保护着她和她的国家,现在这片桃林为顾国选出的驸马正好也是她的意中人,看来顾国的灾难已经彻底过去,她的公主也终将得到幸福。 顾霜余听到姥姥的话,突然感觉脸颊像火烧一样的滚烫,她有些发慌害怕的不敢看姥姥的眼睛,却又止不住面纱下娇羞的笑颜。 “公主?”姥姥见她不回答,又叫了她一声。 顾霜余轻不可闻的点了下头,慌乱的眼眸正好对上桃子投来的目光,仿佛遭了雷击一般的连忙躲闪开,她轻咬着嘴唇,转身隐入了阁楼的纱帘内。 桃子疑惑的看着她,为什么她看自己的眼神这么慌乱?他本以为她见到自己会很惊喜的。他这么想着,她却转身进了阁楼里。桃子眉头皱的更深,他翻身下马向她所在的阁楼跑去,不行,他一定要弄清楚。 民众们看见桃子急不可耐的沖向了公主的所在,顿时爆发出更加热烈的欢唿,这样的场景是他们意想不到却喜闻乐见的,这位顾国未来的驸马已不知不觉的赢得了他们的好感。 “我要见你们公主。”桃子越想越发了慌,气喘吁吁的朝拦住他去路的侍女说道。侍女们看见他这幅样子,纷纷捂着嘴笑开了,却是不给他让路。 桃子更加心烦,刚想催动灵力,突然一道平和里带着威严的声音传来,“让他过去。” 侍女们立刻让开了路,却还是忍不住轻笑着。桃子此时的目光却全部在这个拄着楠木杖的姥姥身上,她也在仔细的打量着他。桃子想既然她能号令这些侍女,看来在这个国家的地位一定不低。 桃子走近她,开口道:“我要见顾霜余。” 姥姥笑着看着他:“虽然少侠即将成为我们顾国的驸马,但是公主的名讳还是不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直唿的好。” 侍女们一听这话,更是差点没忍住笑出了声。 “什么驸马?”桃子烦躁不已,腹部传来隐隐的疼痛,他直视着姥姥,“我有很重要的话要问她,我必须马上见到她,她在哪里?” 姥姥仿佛感觉到了桃子的不适,笑着指指阁楼的方向,“公主就在阁楼上,少侠有话大可以和公主慢慢聊。” 桃子没听懂她话里的意思,只是急切朝阁楼的方向跑去,奇怪的是腹部的疼痛仿佛加剧了一般。他也没有多想,一把掀开了阁楼的纱帘。 他看着那个转过头来的少女,径直走上前去就要摘下她的面纱,“顾霜…” 突然他的腹部传来巨大难忍的疼痛,像被虫子拼命啃咬着一般,他疼的几乎站不直身子。 “我的肚子怎么…”桃子话还没说完,肚子里却传来了一样的回音,闷闷的咕噜着,“我的肚子怎么…” “这是怎么回…”他心下一惊,肚子的声音继续咕噜起来,“这是怎么回…” 桃子涨得满脸通红,巴不得有个地洞能立马让他钻进去,匆忙里忽然瞥见顾霜余向他走来,他惊慌喊道:“不要过来!” 果不其然,肚子再次重复了他的话,“不要过来!” 第95页 桃子简直心如死灰,紧咬着牙转身就要跑出阁楼,忽然感觉一阵力道拉住了他的衣袖。他心烦意乱的停下脚步,想到阁楼下只会有更多的人,气得简直要七窍生烟了。他转过头看到她就安静的站在自己身后,微红着脸示意自己伸出手来。 桃子也没多想,直接把手伸到她面前,她慢慢握住他的手,用纤长的手指在他手心上一笔一划写着字。 “你应该是不小心接触到了沾有咕噜虫的东西,它会在你的肚子里重复听到的声音,但是不用担心,只要吃下它惧怕的东西就能好了。” 桃子仔细辨认着她的字,看懂了她的意思,略略无语,这什么咕噜虫不会就是从他刚才咬住的桃枝跑到了自己肚子里吧。他抬起眼看着她,用眼神询问她什么是它惧怕的东西。 她解读着他的眼神,復又低头在他手心写道:“每只咕噜虫惧怕的东西是不一样的,它不敢重复的声音就是它惧怕的东西。” 桃子皱紧了眉,气恼不已却不得不憋住几乎脱口而出的咒骂,这要真要一样一样试过来,还没等试出咕噜虫的克星,他就先要羞愤而死了。 顾霜余以为他又要走,连忙想拉住他,结果紧紧握住了他的手。只是一秒她立刻松了开,她从来没有牵过男子的手,这样的触感对她而言新奇又陌生,更让她住不住的心慌。 桃子看着她的神情这才有些意识过来,但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况且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不是都抱过他了吗? 他再次把手伸到她面前,顾霜余紧张之余心里却是掠过了一丝奇妙的欣喜,她收拾好情绪,復在他手上写道:“咕噜虫所惧怕的东西,我们有整理收录成册。我会帮你找出你的咕噜虫克星,你一定要心平气和,否则肚子只会越来越痛。” 桃子看着她询问的眼神点了点头,顺从的坐在一侧的椅上。顾霜余从抽屉里取出了一本不厚也不薄的书,看了他一眼,开始读了出来。 “川芎。”轻柔悦耳的嗓音响起,桃子听到她的声音有一瞬的发怔。 “川芎。”肚子不负所望的开始咕噜起来。 桃子紧握着拳头,闭眼不忍去听。 顾霜余看着他的样子,却是忍不住的抿嘴一笑,但立刻在他睁眼前恢復如常。 “半夏。”她继续念下去。 “半夏。”应声虫听话的重复着。 “白芷。” “白芷。” “桔梗。” “桔梗。” …… 听着她轻柔的声音,桃子的心绪倒是慢慢的平復了下来。阁楼里只有她的声音随着飘起的纱帘轻轻的响起,这样的场景竟让他觉得安宁舒心的不可思议。他这才开始认真的打量起这个少女,她还是蒙着面纱,他看不清她完整的容貌,但是仅凭她的眉眼,他也觉得她和那时似乎不太一样。谁会想到那个爱哭爱叫的女孩,现在竟然是这样的沉静如水,眉目温柔。 “紫苏。”顾霜余继续念着,却没有听到回音。 她的眼里掠过欣喜之色,试探的再念了一次,“紫苏。” 桃子忽然想起那日迟暮坡的夕阳,他和卷卷找到了那匹紫色的野马,把它带到阿李面前,阿李轻捻着手中的香草,夕阳点染着她的脸庞,她说:“不如叫…紫苏。” 终于找到了。顾霜余的眉梢眼角写着笑意,桃子看向她,也是粲然一笑。她看到他那样真诚热烈的笑颜,那种心慌的感觉一瞬间袭来,她转身有些匆忙的避开他的视线,开始在抽屉里搜寻着,找到装有紫苏的瓶子递给他。 桃子接过服下,肚子那种痛胀的感觉好像慢慢减轻,他却仍心有余悸的不敢开口。顾霜余看着他,微笑着向他点点头。桃子微微一笑,缓慢而清晰的开口道:“顾霜余。” 她却怔了一下,没想到他会喊出自己的名字。桃子站了起来,笑着走近她:“顾霜余,为什么要带着面纱啊?是怕我认出你还是怕我认不出你啊?” 桃子看她有些无措的站在那里,嘴角笑意更深,看来这点还是没有变,还是这么呆呆的,不过还挺可爱的。 “我要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样子。”桃子笑着伸手到她的耳后,解下她的面纱,不小心碰到她的耳朵,却感觉到有些发烫。 少女美丽娇羞的容颜展现在他的面前,桃子看着她笑了起来,“还…挺好看的。” 顾霜余双颊泛红,心早就砰砰的跳个不停,脸上却努力保持着镇定,这幅模样落在桃子眼里却有些疑惑,他以为她会眉开眼笑的扑到他身上,或者是娇嗔着笑骂他,却没想到她会是这么羞涩紧张,“你怎么不…” 突然空中传来一声响雷,天色紧跟着勐然一黯。顾霜余一下子惊惧的颤抖起来,害怕不已的抱住了桃子,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无比。 “怎么了?你怕打雷吗?”桃子看着她在怀里颤颤发抖,有些笨拙的拍了拍她的背。这一点还是没有变啊,总是出其不意的抱住他,他嘴角浮起一丝浅笑。 “公主,你没事吧!”姥姥慌张的声音传来,紧跟着还有许多急促的脚步声。然而当她们上到阁楼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画面。 “姥姥,我没事。”顾霜余这才意识到不妥,连忙松开桃子,脸色绯红的像是要滴出血来,心里却有些跃动着的情绪。桃子也感觉到了尴尬的气氛,避开那些目光没有说话。那些跟着姥姥上来的侍女们此刻只是偷着笑。 “没事就好。”姥姥意味深长的看了看她和桃子一眼,神色继而变得严峻,“公主,刚才那声不是普通的打雷,我看见那里有神光汇聚,那是天神要降下天谴的徵兆,而且还有妖魔之气不断朝那靠近,看来必定要有大事发生。” “神光和魔息汇聚?”桃子仿佛想到了什么,正色问道:“在什么方向?” “北方,据说隐藏着神秘未知力量的北方。”姥姥眼神有些飘远,看着桃子,“你也知道这个传说吗?” “这不是什么传说,”桃子心下已瞭然,开口道:“我有很重要的事情,必须马上离开这里。” “你要去北方的话,”顾霜余也不知自己在想些什么,只是脱口而出,“带上顾宁铁骑吧。” “顾宁铁骑?不是你们顾国的军队吗?”桃子看着她,“我怎么能带上他们?” “你可以…”顾霜余对上他坦然的眼神,有些不自然的说道,“他们会听从你的命令的。” 桃子疑惑的皱了皱眉,突然一下子明白了过来,他定定的看着她,想说些什么却没说出口。 “谢谢,”桃子朝她一笑,停了一瞬开口道:“我一定会还回来的。” “好,我等着你。”顾霜余见他答应了,开心的笑了,笑容羞涩而真挚。 姥姥看着他们的互动,眼里是深深的欣慰和满意,如果他们是两情相悦那真是太好了。但同时她的眉头皱起,写着隐隐的担忧,天灾顾国曾经歷过一次,而这一次的异变却比当年那次更加严重危险,难道这又是一场考验?不知道这位桃林带给他们的驸马能不能化解这次的祸患呢? 第96页 桃子重新骑上月半,身后已跟随着一支气势浩荡,骁勇无比的骑兵,顾宁铁骑,这支人间第一军现在开始全权归他调遣。 他知道方才的异变一定和卷卷以及她脑海里的光点有关,现在他必须马上赶到她的身边。国民们则是满目的惊羡和喜悦,他们的这位驸马今天之内已经带给他们太多的震撼,现在他还要率领他们引以为傲的顾宁铁骑奔赴北方的异变,对于曾经因天灾而陷入水深火热的国民们来说,在他们眼里,桃子已经是这片神圣的桃林赐予他们顾国的幸福和保护。 桃子自然是不知道他在顾国的人民心里的崇高形象,他回头看向那个站在阁楼上的华服少女,她注视着他,仿佛就为了等待他的这一个回眸。 这样的眼神让他回忆起了桃花雨落的那一天,那个女孩亮晶晶的眼神,鼓足了勇气对他说着:“等我长到和桃树一样高,你就娶我好不好?” 桃子没想到和她再次重逢,她却长成了这样一个优雅沉静的少女,他不是不喜欢她那样温柔如水的笑意,只是心里却失落了些莫名的感动。 他扬唇向她一笑,骑着月半绝尘而去,顾宁铁骑紧随其后。顾霜余看着他远去,心里竟然浮起一丝怅然。她知道,从他骑马踏着落花而来的那一刻,就已经闯入了她的心城。 我等你凯旋而归。笑容绽放在她姣好的容颜上,夕阳下美丽的不可思议。 桃子一路横行无阻,心里却愈发的担忧起来,那些追杀的妖魔消失的无影无踪,那就说明他们全部汇集到了卷卷所在的北方。 光明,黑暗,神光,魔息,桃子仿佛没看见这些似的,不管是光明之女,还是无尽黑暗,或是仙灵妖灵,这些都不重要,他只是要保护他的家人,无关任何身份和头衔。 他终于看见了那个他熟悉的绿色身影,还有与她携手作战的蓝衣少年,他终于笑了,凝神光为箭,朝着离他们最近的威胁一箭射出。 管他对手是神是魔,要伤害他们的就是敌人。桃子以箭为令,指明了敌人,身后的铁骑们同时拔剑出鞘。 铁骑倾城,顾我则宁! 出击!顾宁铁骑!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状态不太好,不知道写出来是不是有法看… ☆、六界之战(三) 水流漫过阿李的眼睛,她渐渐转醒。碧蓝的如琉璃一般的天空,她知道这是幻象,可是她仿佛连动一动都失去了力气。 亭亭玉立,无忧亦无惧。当时她就是怀着这样的心情破出了镜界,可是现在呢,水流漫过她的身体,她的脸颊,那样的触感让她几乎不寒而慄。她狠狠的呛了一口水,剧烈的咳嗽起来,水流顺着她的眼眶滑落,她无力的笑了笑,任水流将她淹没,闭上了眼睛。 “阿李…阿李…”她仿佛听见了遥远的唿唤,那样熟悉温暖的声音,在哪里听过呢? 她睁开眼睛,有些笨拙又充满新奇的走出了第一步,赤足踩在细茸的小草上,有些麻酥酥的痒。她追随着琴声的方向,紫色的轻纱在风中轻飘,终于她看到了那个抚琴低吟的玄衣男子。 他抬起头,朝她一笑,琴声叮咚的仿佛清澈至极的流水,阳光下一碰就响。轻轻浅浅的喜悦蔓上她的心扉,她的纯美笑颜在晨光里绽放。 “你…一直为我弹琴?”这是她化为人形后说的第一句话,她就是听着这样的声音,才萌生了生命里的第一个渴望,渴望亲眼见到唤醒她的生命的琴声。 他的笑意温暖而动人,让她觉得就算她以一棵树的姿态无限的接近阳光,也不可能触摸到这么真切灿烂的光芒。 “我在等你醒来…” “我在等你醒来…阿李…我在等你醒来…”水流再次漫过她的脸庞,她睁开眼,除了一碧如洗的天空什么都没有。 “二哥…”阿李眼神迷乱的呢喃着,她翻身坐起,寻寻觅觅,“二哥…你在哪里…” 她逆流而上,水珠从她头髮上,衣服上不断滴下,她一步一步往前走着,像是慌乱的孩子找不到了回家的路。 为什么我醒来了还是看不到你?她听不到琴声,路远的仿佛没有尽头。她抬头望天,一瞬间仿佛晕眩。如果我为你起舞,你是不是就能找到我,像从前那样为我抚琴? 阿李笑着开始旋转,被濡湿的紫绡飞舞着,水珠在阳光照耀下每一颗都闪闪发光。她急旋慢转,微笑着却闭眼不敢看,舞动起的风将她的衣袖都吹干,连同她脸庞上的水珠。纤纤玉手翻动旋转着,柔嫩的枝条抽出长高,缠绕着延伸到更高的天空。 她睁开了眼睛,有风轻轻吹过,枝条蔓延到琉璃似的碧空,枝叶缠绕美丽的令人动容,然而她却没有看到他惊艷不已的眼神。 二哥,这是你为我创的舞。你说,连理,意为永结连理。可是为什么我再跳出这支舞时,你却离我千里之遥。 枝条划破了天空,光线开始细密的渗透进来,隐隐有震动的感觉。阿李知道这个镜界很快就会破碎崩塌,重力开始改变,她向着天空降落,她不知道自己会掉落到哪里,其实她也已经不愿再想… 一道蓝色的倩影掠过,水颦惊讶不已的跪在崇崎身边,他的神色痛苦至极,被折磨的几乎奄奄一息。 “崇崎,你怎么了?”水颦焦急而担忧的检查着他的伤势,发现他全身的筋骨竟然全都断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的筋骨怎么会全都断了?” “阿李…”崇崎虚弱的开口,脸色苍白的仿佛随时都会晕厥,他几乎已经不能动弹,只有那还在转动的瞳孔,急切不已的看着她,“你见到阿李了吗?她在哪里?” “水流已经感觉不到她的气息,她已经离开这里了。”水颦扶起他,她看着他痛苦不已,每移动一分都是莫大的煎熬,却无力的根本无法动弹,心酸的几欲落下泪来,“我带你回去,我必须马上给你疗伤。” “不行…”崇崎想阻止她,一用力浑身就疼的直吸冷气,他强忍着剧痛开口道:“我要去找她,我必须…马上跟她解释。” “你现在这个样子怎么去?”水颦扶住他,他根本连站都站不稳,“你这样的伤势,根本连镜界都离不开。” “给我生肌丸…”崇崎想使出力气,却发现手颤抖的连拳都握不成。 “你说什么?”水颦被惊得一怔,朝他吼道,“你疯了吗?生肌丸虽然能立刻恢復你的功力,但是过后你要承受双倍的疼痛和伤势,你会死的!” “给我…给我!”崇崎一用力,开始剧烈的咳嗽起来,星星点点的血喷洒到地上,他艰难的抬起头,眼神坚定无比,“我今天…一定要见到她,无论如何。不就是…双倍的疼痛吗,我…受得起,给我…” 阿李从空中掉落,兵戈喊杀声越来越近,不绝于耳。 “紫灵树蒲李!哈哈!黑翼追杀令,得来全不费功夫!”小妖兴奋的喊叫惊动了一起逃亡的妖魔,他们惧怕银芒军的力量,仓皇的从战场上逃窜而出,没想到却捡了这么大一个便宜。 第97页 “别傻了,魔帝已经下令要肃清所有负有追杀令的妖魔,她的奖赏我们现在可没命拿了。” “哼,要不是因为蒲卷卷带领的那些古灵,我们也不至于落到这副田地。我杀不了她,也要她的家人偿命!” 阿李听到卷卷的名字,心神忽然一惊,她放出郁李藤,想藉此缓冲降落的冲击,而那些怀恨在心的妖魔哪里会给她这个机会,刀剑齐出将藤蔓砍断。阿李一下子没了支撑,重重的跌落在地上,鲜血从她的嘴角流出,她忍着剧痛坐起身来,她知道她根本没有时间休息,这些虎视眈眈的妖魔也许下一秒就会让她身首异处。 那些妖魔们将她包围,像一群冷血无情的猎手,围观着埋伏里的猎物慢慢流干最后一滴血。阿李紧抓住脚边的泥土,忍住眼眶里的泪水,死死的咬紧了唇不让自己倒下。 “长的真是漂亮,就这么死了好像太可惜了。”一个小妖不怀好意的打量着她,眼睛直往她身上瞟。 “哈哈,反正都是死,不如大家一起乐一乐。我们现在这副样子,都是拜她妹妹所赐,她妹妹欠我们的债,就让她来还。大家说怎么样啊?” 妖众里传来淫靡猥琐的笑声,他们默契的将她越围越紧,放肆着目光上下打量着她。阿李再也忍不住,一口鲜血喷在了地上。她看着他们越走越近,恐惧厌恶到了极致就变成了一种死一样的平静,她紧握住郁李藤,只要他们再往前一步,她就会毫不犹豫的割断自己的脖子。 再见了,二哥。她闭上眼,隔绝了那些让她噁心作呕的目光,郁李藤狠狠的划过,传来血肉破裂的声音。她等待着接踵而至的剧痛,却只感觉到唿啸而过的风声。 她睁开眼,紧握住郁李藤的手已被血染得通红,他气喘着根本平復不了的唿吸,那样专注认真的看着她,“别怕,阿李,我来了。” 阿李呆呆的盯着他,半晌说不出话来,她的脑海里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抓住。那些刚才围着她的妖魔这才后知后觉的看见突然冒出了一个人,刚才那样的速度简直已经超越了六界的任何生灵,他们畏惧的自觉向后退去,结果脚步一动就发现了不妥。 身体忽然有剧痛传来,他们低头看去,腰间竟然有血渗出,很快就变成了喷射的血柱,从意识到死亡不过转眼之间,他们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一声痛唿,身体就已分成了两半,摔落成满地的血肉。 “阿李,没事了,”他温柔的轻声安慰着她,心疼不已的看着她惊怔的神情,内疚万分自己为什么不能来得再早一点,只要再早一点,她就不会经歷这样孤立无援的绝望,他像珍宝一样小心翼翼的呵护着的阿李,为什么要让她看到这些丑恶不堪,“别再硬撑了,有我在,想哭就哭出来吧。” 像是得到了什么指示,她的泪水瞬间夺眶而出,她紧紧抱住他,所有情绪在这一瞬间全部释放了出来,她嚎啕大哭,“二哥…二哥…我好害怕…” “对不起阿李,”二哥心疼的亲吻着她的头髮,紧紧抱住她颤抖的身躯,“我应该来的再早一点,对不起,对不起。” 她尽情宣洩着,所有的委屈、害怕、惊惧随着泪水流出,在他的怀里,她再也不需要伪装坚强,脆弱哭泣着像个孩子。 他一直抱着她,用温暖安心的怀抱将她包围。他愿意一辈子把她护在怀里,也不会让这险恶的世间再伤害她一分一毫。 神光离合,魔息缠绕,干戈缭乱的战场上,胜负仍然难解难分。银芒军所向披靡的绞杀着负有追杀令的妖魔,古灵们虽然减轻了压力,然而神兵们的攻势已经让他们应对不及,北冥之地的灵力匮乏,他们古老精纯的灵力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消耗,又得不到及时的补充,越来越落于下风。 天光普照下的神兵有神光的加持,逐渐占据了优势,他们兵不血刃的闯过古灵的阻挡。顾宁铁骑唿啸着向天兵发起进攻,但愈发强烈的神光让战马仓皇奔逃,况且当天界神兵真正与人间强军较量时,战斗结果不言而喻。天兵们虽然也付出了一些时间和代价,但他们还是成功的突破了包围,直逼那个混战中的蓝衣少年。 “不行,神光帮了他们很大的忙,如果再这样下去,我们根本阻止不了这些天兵。”桃子忧虑的看着明亮的天色,手中三支以神光凝成的箭已射出。 师父,你曾说过,本无差别,只是天道曲折,所以所求有异。现在我已知晓我的天道,我以你传授的神光贯彻我的天道,即使对手是神,你会理解我吧。 “千鸟。”桃子旋转着,神光四溢,飞箭疾射而出,像疾飞的鸟狠准的啄咬着。神箭撞到他们的铠甲上,发出金属碰撞的铿锵声,却是不能刺入血肉一分一毫,然后无力的落下,像断翅哀鸣的落雁。 桃子眉头皱的紧紧的,这些有神光护体的天兵,加上坚硬的铠甲竟是连神箭也无法伤到他们分毫,如果是这样,他们除了坐以待毙,还能做什么无谓的挣扎。 “独扇其身。”天罗扇泛着铁刺的寒光,在唐棣手上一个横扫,掀起的扇风竟让神兵的疾沖有一瞬的停滞。聂商看的分明,隐约而充满威压的魔息从他身体里散发出来,借着天罗扇的攻势,对天兵们造成了充满魔性的一击。 连神光也无法伤害分毫的神兵,他却仅凭这一击就止住了他们的连续进攻,他的身体里到底潜伏着多么强大的力量。 聂商银伞撑开,化解开攻向卷卷的一击,把她带离神兵的面前。 “聂商,你不要救我。他们的目标是阿棣,不是我啊。”卷卷焦急的说道。 “魔帝让我保护的人只有你。”聂商平静的说道,“况且已结下盟约,胆敢诛神者共诛之,若要救他就是要背弃之盟。” “我才不管什么之盟,我只知道,我不会让阿棣有事的。”卷卷说完就沖入了战场,心里莫名有些生气。她是亲眼见证结盟的,那个时候她觉得莫干城是那么高大,他的一句话就结束了百年来的恩怨,可是现在,如果结盟的结果就是放任这些天神胡作非为,而魔界袖手旁观,那他们不就是天神的帮凶吗? 她握着不灵环,勐的扔到离唐棣最近的一个天兵身上,那个天兵身形一震,竟是站不住的跪倒在了地。不灵环飞回到她手中,环身发着光,竟然还有一丝微微的发烫,她感受到了不灵环的异样,莫干城这是在生气吗? “卷卷…”唐棣来到她身边,她握着不灵环好像有些出神,他眉头微皱,“你没事吧,你是怎么将那个天兵打倒的?” “我…”卷卷回过神来,看着不灵环心绪有些纷乱,“其实不是…” 突然之间天色暗了下去,飞沙走石忽然颳起,像一场巨大的沙尘暴覆盖了天空,天光被流沙覆盖住,没了神光加持的天兵,连铠甲都变得瞬间黯淡。 “天色变暗了,”桃子惊奇的看着突变的天色,下一秒眼里放出了光芒来,“现在是反击的最好机会,趁现在沖啊,顾宁铁骑!” 第98页 顾宁铁骑听从桃子的一声令下,战马唿啸着朝天兵飞奔,没了神光加持的天兵,已没有更多的优势,他们激昂向前沖。古灵们见此,纷纷重整旗鼓,连天都不助这些神兵,果然光明是不可战胜的! “是谁竟敢遮天蔽日,涂改天象?”苍决眯眼看着那个隐于沙尘中的身影,手中点苍石在他手中放出光来。 沉沙从重重沙尘里走出,他几乎是飞奔到了这里,而现在他走的很慢,每一步都携带着寂灭的气息,他走过之处景物都显得萧疏黯淡。 “大哥…”卷卷不可置信的看着逐渐走近的黄衣男子,忽然向他狂奔而去,勐扑进他的怀里,“大哥!真的是你!太好了,真的是你!” 她喜极而泣,又哭又笑的看着他,沉沙微笑着擦去她的眼泪,另一个粉色的身影飞快的冲到了他的身前。 “大哥!你来了!”桃子欣喜若狂的看着他,“那爷爷呢?还有二哥,他们也和你一起来的吗?” 沉沙看着长这么大的桃子,眼里掠过一丝惊讶和欣慰,他笑着刚要开口,苍决的神光先一步袭来。 他皱眉,手上动作却更快,凝沙聚成一堵沙障横亘在他们头顶,神光被尽数吸收,他手一翻,凝沙散落在地。 “魔界司命沉沙。”苍决盯着他,眼里阴晴不定,“没想到你还活着,也好,百年前你逃过一劫,现在你妨碍神界的裁决,就是公然与神界作对。我现在杀了你也不算违背了之盟。” “你们小心。”沉沙丢下一句话,手心凝沙飞出,朝着苍决的方向疾奔而去。点苍石的神光四处飞炸着,沉沙左右闪躲着,飞沙带着寂灭之息向苍决聚拢包围。 “啪!”神光将凝沙击碎,散落成一地的尘土,沖天而上的神光冲击着遮蔽天空的流沙,逐渐的沖开了一个豁口。 “你以为凭你一个魔界司命,就能逆转苍天的裁决吗!”苍决笑着看着沉沙,点苍石神光更盛,沖天而上,即将就要冲破漫天的沙河。 勐烈的焚火之息在最后一瞬与神光剧烈的碰撞,两相对峙下,焚火将神光燃烧殆尽,流沙重新覆盖着天空,天空不透一丝光亮。 苍决震惊而愤怒的看向那道火红的魔息,就只差一点就能破开沉沙的沙河,结果却在最后一刻功亏一篑。 卓灼轻吹一口气,将手中还未烧完的焚火熄灭,转头迎上苍决愤怒的目光,轻蔑一笑,“魔界的司命可不止一个。” 作者有话要说:  二哥出场了,给点好评吧,啦啦啦 ☆、六界之战(四) “魔界司命…”苍决打量着这个面露狂傲的红衣男子,嘴角掠过一抹冷笑,“你就是卓氏一族的少主卓灼。只身攻打魔宫,后臣服于魔帝莫干城,又火烧不洛城,致使大火三日不灭。” 苍决的眼里写满了轻蔑和讽刺,“你不但勇勐过人,更是懂得明哲保身。难怪百年前你缺席瑶台之战,而是让你所有的族人,替你承受了灭顶之灾。作为卓氏一族最后的血脉,拥有了所有的继承之力和六界之内独一无二的焚火之息,即使是牺牲了全族的性命,你也是受益良多啊。” “你说什么?”卓灼的神色变得无比严峻,他朝着苍决大吼道:“你知道卓氏一族当年灭族的真相!” “妖魔就是如此贪得无厌,不知满足。”苍决想起当年那些一个个在他面前散尽神光,化为陨星的天神,曾经的三十六离宫,只用了一场战役,就只剩离宫六神。卓氏一族也是瑶台之战的帮凶,就算全族被灭,那也是自取灭亡,可恨至极。 他这样想着,看向卓灼的眼里竟掠过一丝仇恨,“你已在魔界拥有了地位和力量,现在又想求一份心安吗?恐怕要让你失望了,卓氏一族甚至还没有踏入瑶台半步,就自陷于天坑,寸步难行。这就是天行有常,他们欲逆天而行,结果引火自焚,无一倖免,可恨的是怨念至深的骸骨竟然连火海也无法彻底吞噬,还有他们焚烧过后的飞灰,玷污了至纯至净的瑶台之水。满池的血红妖异之色,简直令人作呕!” “我杀了你!”卓灼如怒不可遏的野兽一跃而起,火焰随着他眼里的杀气和狠戾勐烈的燃起,携带着十足焚火之息的火拳毫不保留的朝着苍决轰出。 “砰!”火拳重重的砸在了流沙上,密实的沙子快速的向两侧退去,竟是被生生砸穿,依旧凌厉的火拳穿过沙障,狠狠的砸在了沉沙的身上。沉沙被卓灼狠绝的拳意所伤,流沙一瞬间散落成尘埃,被逼得后退了好远。 “沉沙!”一道黑影突然闪过,生生阻止住了他后退的趋势。琳琅扶住他,他半跪于地,吐出一大口血,她担忧不已的看着他,“你没事吧。” “琳琅…”沉沙皱着眉,不知是因为痛苦还是什么,他捂着胸口,止不住的咳嗽起来,“这里很危险,你快走吧。” “你又要赶我走吗?”琳琅听到他的话,眼里莫名的有了湿意,她笑着摇摇头,“百年前不能陪你经歷瑶台之战,这一次,我是魔界玄月堂堂主,我不会走的。” 玄月…沉沙看着她站起的身影,她还是忘不了沉寂之漠的那个月夜吗?他忽然又咳嗽起来,看着天上逐渐变薄透出光亮的沙河,紧紧的皱着眉。 “之盟,约定了两不相扰,如今,是魔界公然撕毁盟约在先。”苍决冷冷道,嘴角却是掠过一抹笑意,点苍石忽然放出奇异的光彩来。 白束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他提剑飞奔而上,不管不顾的直接一剑砍向了点苍石,不可置信的朝他吼道:“你疯了吗?我们的目的只是要捉拿唐棣,你竟然要发动屠魔令,难道要挑起再一场的大战吗?” “你看到了,是卓灼要攻击我在先,他是莫干城的手下,就是魔界违反了之盟,我所做的只是为了维护神界的天威和尊严。”苍决看向地面上的众生,轻蔑一笑。他从来都不相信什么之盟,妖魔邪恶难改,怎么配与至高无上的天神达成协议,至于人界和灵族,他们不过是愚昧无知的种族,既然这次他们选择站在魔界那边,那就连同一併剷除。 流光溢彩的神光冲上了天空,与苍穹降下的光芒相交接,瞬间将脆弱不堪的沙河击得粉碎。那样刺眼的光线里,卷卷极目望去,惊讶的说不出话来,漫天的神兵简直像从神光里演化出来的一样,天空每个角落几乎都被他们的铠甲照亮。这样可怕的数量,光是望之,就让人心生畏惧。 离宫六神终于在天穹重聚,而围得天空密不透光的神兵整装以待,包围着地上那些渺小又可怜的猎物。 “屠魔令?那是什么?”桃子紧紧皱着眉,漫天的神兵让人莫名的压抑和紧张。 “那是天神最高级别的裁决,为了屠魔令的实现,天神将不遗余力,倾巢而出,甚至不计任何六界的伤亡。”沉沙嘴角流着血,有些吃力的说道。苍决为了剷除唐棣,竟然发动了屠魔令,难道他们今天註定要倾覆于此了吗? 第99页 “我从来不知道天神也可以这么残忍可怕。”卷卷有些迷茫的摇着头,她记得作为一棵风摇草在平和纯净的瑶台池水里随风荡漾的感觉,原来她所习以为常的平静竟是这么珍贵的东西,需要那么多的杀戮和牺牲,才能换取来安宁。 “他们残忍是因为他们站在天上,在他们眼里我们渺小的连蝼蚁都不如,所以即使我们阵亡于此,全军覆没,他们也不会有任何感觉,因为我们根本就不在他们眼里。”唐棣抱住卷卷,眼神坚定清澈,“可是我们不是蝼蚁,我们的力量会让整个世界都吃惊。天神自以为代表苍天的裁决,那我就要让他们知道,即使是天裁也会有错,而要做到这一切,就要让苍天都匍匐在我的脚下!” 沉沙勐然一颤,这样的话当年他听过,当魔桀要攻上天空,发动瑶台之战时,他向世界宣战,要让苍天都匍匐在他的脚下。他震惊的看着唐棣,眼里神色复杂。 “我先攻击了天神?我撕毁了之盟?哈哈哈。”卓灼看向苍决,满脸的嘲笑和无畏,“不过是想将我们一网打尽,又何必要那么多冠冕堂皇的藉口!你们要屠魔,我卓灼就要诛神!我要把你们这些藐视众生的天神全部诛灭!” “卓灼!”聂商喊住他,将银伞里流光剑抽出。 “连你也要拦我?”卓灼只是看了他一眼,径直向前走去。 “魔帝之令,从此互不相扰,若有无故诛杀天神者,共诛之。”聂商轻笑,魔帝的意思是,同诛神者共诛天神,“魔界不会容许这些所谓天神肆意侮辱践踏,从现在起,银芒军剑指苍天,这场战争本来就是诛神之战!” 卓灼笑了起来,凝火为剑,与银芒军一道,剑指苍穹。既然不能和平,那就只好再战,现在终于去除了所有的伪装和阴谋,之军,剑拔弩张,蓄势待发。 此时忽然一道白色身影从天而降,飞落在了两军交战之际。白纯一身素衣白裳,她站在铠甲闪光、刀剑铿锵的战场上,显得格格不入。 “不要打。”白纯看着战意瀰漫的两军,神情是无法理解的痛苦,“为什么不能和平相处?百年前的瑶台之战死伤还不够吗?之盟已经签订,为什么又要撕毁交战?” “瑶台仙使白纯。”苍决眯眼看着她,就是她作为天帝的使者与魔界签订的之盟,如果连她也不在了,那么之盟就彻底宣告破裂,“快让开!交战在即,你突然沖入战场,万一被误伤该当如何?” 他手指轻捻,在漫天的神光里,谁会注意到他指尖的光芒点向了其中一个挽弓拉箭的银芒军。 嗖!缠绕着魔息的一箭飞快地射出,直指战场中间毫无防备的白纯! “妹妹!”白束一声惊唿,提剑就要冲下,身形勐的一滞。神光竟然为他构造出了一个牢笼,将他困在漫天的光芒中,无法下落。他这才意识到了什么,转头气愤又震惊的看向苍决,放箭射白纯的是他,用光牢困住他的也是他,他早有预谋,一定要将这些妖魔斩草除根,为此,他不惜牺牲白纯的性命。 砰!碰撞声响起,待瀰漫的沙尘落下,两军先看清的是那双充满血色的眼眸。卓灼半跪于地,在最后一刻将白纯护在怀里,执剑于前,燃烧着火焰的剑身插入地面几乎将尘土也要焚毁。 一剑轻狂谁敢动!他的眼光扫过那个放箭的银芒军,再看向苍决,轻笑一声。他拔起火剑,指向苍决,却是对怔在一旁的白纯说话:“你看到了吗?为什么不能和平共处,就是因为有这些自诩崇高的天神的存在。之盟对他们而言只是剿灭妖魔的藉口罢了,甚至为此,他们还要牺牲你。这样的神界,真的值得你效命吗?” 白纯望着苍穹,她看不到白束的身影,却能清晰的感觉到他在某一处看不见的神光之后的挣扎。她脸色开始变得凝重,盯着苍决,眼里是肃杀和冷然。 “白纯,只要你现在飞回我们天神的阵营,并帮助神界屠灭这些妖魔,我将不会以为你和魔界司命卓灼有任何勾结。”苍决轻叩着手指,等待着她的反应。 “哥哥在他们手上,我必须要找到困住他的神光之牢。”白纯看着这漫天的光辉,眉头皱起,“而且,苍决他们执行的不过是他们自以为是的天道,我不会站在他们那一边,但是也不能背弃天帝。” “好,那就像以前那样。”卓灼的眼里闪着跃动的光芒,嘴角勾起,“不喜欢的东西就把它烧掉。你什么都不用想,听我说的做就好。” 白纯定定的看着他,微笑着点点头。 “给我凝出一张弓来。”卓灼也笑了,将手中火剑燃尽为火焰。 白纯不去看漫天的神兵和近在咫尺的魔军,只是专注听着耳边卓灼的声音,一如百年前。引弓,射箭,寒冰凛冽的冰箭“嗖”然射出,火焰立刻席捲而上,冰与火倏然相逢,如傲然戾叫着的火鸟,飞过之处落火燎原,冰箭为心,闪着锋利冷冽的寒光,像是要穿破所有的铁壁铜墙。 “一箭流炎,千山成烬雪成烟!” ☆、六界之战(五) 以流炎为号,火光炸裂在漫天的神光里,伴随着一声巨响,两军终于开始交战。神兵们将天穹围得水泄不通,他们的铠甲折射在天光里,几乎与光芒融为一体。 光是那样刺目的光线就难以忍受,炫目的几乎要让人自戳双目。 “列阵,银盾。”聂商千魔音一声令下,银芒军整齐列队,换步,走位,一气呵成。列阵后的银芒军就像一面巨大的银盾,反射着沖天的神光,紧密有序的向前移动着。 银伞在琳琅头顶绽放,投下的阴影为她遮挡住了神光,聂商手持银伞,看着她道:“在夜临军赶到之前,你不必战。” “是吗?”琳琅借着银伞的阴影,用余光扫过那些狂沖勐进的脚步,已开始有兵器碰撞声传来。她握住紫金铃,清脆作响,“神界发动了屠魔令,我们要面对的是倾巢而出的天兵,我身为玄月堂堂主,非战不可!” “既然如此,”聂商语气淡淡的,却隐约有些笑意,“那便开始吧。”他倏然将银伞收回,她一跃而起,铃声随之而动,脚尖在空中轻点,踏着银伞的伞顶,借力再次跃起。 “梵铃。”她于半空发招,伞影缭乱,清铃大作,摄万人心魄于此清音曼影中,那一袭黑衣仿佛极致深邃的蛊惑,迷乱着天兵的心智神魂。 她落回到银伞的阴影之下,这才睁开眼睛。聂商仿佛在看着她,又仿佛只是认真的听着外面的动静,他皱眉道,“还是太多了,如果没有支援,根本撑不了多久。” “这光刺得我眼睛都睁不开了。”卓灼咒骂道,他试图强撑着睁开眼睛,结果只是更剧烈的疼痛,闭上眼眼前一片白晃晃的光。 “别强行睁开眼睛,会失明的。”白纯连忙制止他,将绫带递到他眼前,“用这个把眼睛遮起来,可以过滤神光的。” 第100页 卓灼用绫带将眼睛遮住,在脑后打了个结。看来这根绫带跟他的脑袋真是有缘啊,他睁开眼睛,虽然比正常的光线下要模煳了些,但至少不用忌惮那些神光了。 他看见那些天兵,高高在上的站在半空,引弓拉箭,如同他们是猎物一般,被居高临下的围杀,只能听着动静仓皇逃窜。他怒火突起,用力一蹬而起,飞上了几尺高,凝火为棒,一圈横扫,那些天兵如同下水的饺子一般,扑通扑通的落到了地面。 落到地面的天兵,立刻就被一拥而上,干脆利落的一刀过后,闪光的盔甲变得暗淡下去。然而漫天的神光仿佛永远没有暗淡的时候,那样刺眼的光线里,已经开始有人失明,被天兵毫不费力的杀死。 “沙障。”沉沙在头顶凝沙为墙,隔绝了刺眼的神光,他受了卓灼全力的一拳,加上使用了逍遥符,从蒲村以千里之速赶到了北冥,以他现在的力量,已经不足以让黄埃散漫,遮天蔽日了。 “大哥,你怎么样?”卷卷担忧的看着他有些虚弱的神色,越来越强的神光只会加重沙障的负荷,他消耗的力量只会越来越多。 “我没事,”沉沙指尖轻点,加厚着不断变薄的流沙,摇了摇头,“如果再这样下去,撑不了多久了。” “我是仙灵,那些神光对我没有用,”桃子此时开口道,“我现在就出去,能多打几个是几个。” “桃子等等!”卷卷叫住他,“我和古灵们一起出去,沙障已经开始受到攻击了,你留在沙障里,和顾宁铁骑一起,保护大哥还有不要让沙障被破坏。” 桃子轻轻皱眉,顾宁铁骑的确是因为他才会被捲入这场无妄之灾,他不能对他们置之不理,他点了点头。 卷卷一回头,那些古灵们双眼放出虔诚又恭敬的光来,紧跟着她一起冲出。 “我和你一起去。”唐棣握住她的手,他曾经就这样失去了小鹤,这一次,他怎么能再失去她? “不行,”卷卷连忙摇摇头,“你受不了那些神光的,而且他们那么多人,你一出去就会被抓走的。” “笨蛋,我只要闭眼不看不就行了。”唐棣嘴角轻扬,他越来越感到体内力量的强大,虽然只能在他出奇激动时才会释放出丝毫的魔息,他却清晰的知道,这是一股可怕至极的力量。而现在,这样强大的力量就潜藏在他的体内,他为什么不能将其化为己用? “可是…”卷卷还想说些什么,唐棣已经拉着她的手冲出了沙障。 沉沙看着那瞬间退却的流沙,神色严峻。他看得分明,唐棣没有任何动作,就能让沙障主动为他退散,说明他拥有万魔尊崇的魔息。如果是这样,他能承受住魔桀的力量并且不被其所控吗?卷卷再待在他身边,会为她招致危险吗? 他们冲出沙障,这才发现战场上早已尸横遍野,铠甲依旧发亮,只是那其中的身体早已失去了生机不再动弹,看上去就像翻着白肚皮的死鱼,让人不寒而慄。 “别看。”唐棣闭着眼,却感觉到她的手轻微的颤抖,他轻嗅,风中的血腥味浓烈的向他扑来。他捂住她的眼睛,她不需要看到这些,况且,即使闭着眼睛,他发现自己也能准确判断出敌人的来向和攻击。 哗!天罗扇飞出,像是随着他的指令而动,血肉破裂的声响不绝于耳,他收扇回手,借着投下的阴影睁开眼睛,他看着扇尖不断滴下的血,竟有一种奇异的感觉在他心里逐渐放大,隐隐的沸腾了起来。 古灵们惊讶的看着眼前这一幕,唐棣只凭一击,甚至没有睁眼,就诛灭了这么多天兵。更让他们觉得可怕的是,他看着滴血的天罗扇时,眼中那嗜血的神色,那样的眼神,简直和当年把他们打入黑暗的魔桀一模一样! “阿棣,我不会再害怕了。”卷卷深吸一口气,她只是突然想起了那时被毁坏的蒲村,眼前的场景何其相似,却更加浩大残酷。但她知道,她要学会面对。 “不要看!”唐棣将她的眼睛捂得更紧了,同时再次将天罗扇飞出。怎么会停不下来?他慌张的想停下攻势,却发现身体仿佛不听使唤了一般,耳边却响起更加凌厉的骨肉分离声,听到那么可怕的声响,而他的心里竟然泛起莫名的快感。 唐棣努力握紧拳头,惊慌失措的想让自己平静下来。他只是稍微放纵了一□□内的力量,经过北冥之门后,那种蛰伏在他身体里的力量变得无比强烈,只是这样,竟然就让他几乎失控,可是看到扇尖滴落的血,那是天神之血,他的眼里升起更强烈的贪婪和欲望。 他的目光落在了那道白色的身影上,她一箭箭射向虚空的神光,仿佛在搜寻着什么。他却突然看见了一个画面,她用手中的箭指着自己,一脸漠然的射入自己的胸膛。 唐棣不知道这画面是真实还是虚幻,但是他控制不住自己油然而生的恨意和仇视,染血的天罗扇上,血珠在他的眼前滴落,那样浓烈的气息一瞬间扼杀了他所有的理智和思考。 “阿棣,那是什么声音?你在做什么?”卷卷感觉到了不对,着急的想挣脱开他的手。唐棣一把将她转过身来,卷卷听到天罗扇破空有声在她耳边飞快掠过,抬眼看到的就是他勾起的嘴角,那样的笑容竟让她产生了一丝畏惧,就像在北冥之门看清他的脸的那一刻,他几乎都不像他了。 “白纯!”卓灼感觉到了身后传来的重量,他回头一看,她的左手上赫然多出了三道血痕,伤口深可见骨,血流不止的将一身白衣染得鲜红。他望向天罗扇飞回的方向,唐棣的脸庞在阴影下显得阴沉难测,嘴角却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卷卷看着这样的唐棣,天罗扇上不断滴下的血,一下子怔在了那里,听到身后的叫声,她有些呆呆的转过头,白纯的伤口一下子刺痛了她的眼睛,她震惊的看向唐棣,他看着她的眼睛,挣扎着拉回理智,意识到了自己做的事,他不可置信的摇着头,看着白纯血染的白衣,声音颤抖:“卷卷…我…” “不要看。”卷卷脑子一片混乱,却是飞快的捂住了他的眼睛,“眼睛会瞎的。” 她看不见他的眼睛,竟然有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她努力不让自己颤抖,也不让自己放手,心里却莫名的想起一个人来。 不灵环逐渐发烫,她感觉的到,每次她害怕或是无助时,不灵环就会开始发光发热,这样的明亮温暖,不知不觉已经变成了让她感到安心的依赖和习惯。 “哗—!”仿佛忽然有大雨倾盆而下,千万银丝下在天地之间,阻隔了无处不在的神光。卷卷凝神望去,那不是雨丝,而是一根根的琴弦舞动着,极快的切割着空间,涣散了神光。光影缭乱里,她看清了那个玄衣男子,从容的踏雨而来,却不见丝毫狼狈慌乱。 “二哥!”卷卷惊喜的唿出了声,看着他的眼睛闪亮如星辰。二哥对卷卷一笑,目光继而投向了站在她身边的唐棣,神色复杂。 “那…那是…”古灵们看到那纷乱的琴弦如雨下,震惊的看向二哥,惊讶不已,“泠泠绝弦,崇朝其雨。这是在六界早已失传的秘技,零雨其濛。那他就是曾经麟族的麟主—崇朝!” 第101页 “麟族?”卷卷有些疑惑,怎么好像在哪里听过呢,她看向二哥,“二哥,他们说的是你吗?” 唐棣却是皱了皱眉头,他如果也是麟族的人,那么崇崎和他是什么关系?他这么想着,发现二哥的目光始终落在自己身上,突然一个箭步向自己冲来! 他反手就是一扇护在身前,二哥手中琴弦扬出,柔韧无比却坚若玄铁,终于在最后一刻将袭向唐棣的焚火之息悉数砍灭。 卓灼眼上的绫带已被取下,绑在了白纯的伤处,新涌出的鲜血却依旧染红了洁白的绫带。他面无表情的看向唐棣,又转眼看向这个阻挡了自己攻势的玄衣男子。他竟然能拦住他的焚火之息,那他的实力即使不如自己,也是相距不远,这样的人物,他竟然不知道他是谁。 “纯姐姐!”卷卷跑到白纯身边,卓灼看了她一眼,把白纯交给她,“把她带给沉沙,还有,她不能再受伤了。” 卓灼说出后半句话时,眼睛却是看向了唐棣,看向了天罗扇上滴答而下的血,瞳孔骤然缩紧。他将白纯交给卷卷,抬手一记火拳攻出! “阿棣小心!”卷卷感受到耳边掠过的灼热感,一下子惊唿出声。唐棣皱眉,闪身就要避过,二哥却比他更快,弦网赫然成形在唐棣身前张开,生生的承受着卓灼攻出的焚火之息。 他被逼的后退了好几步,卓灼却是紧追不捨,又一记火拳勾出。 “沙障。”他的拳头打进了流沙里,这次他先收了手,沉沙站在他和二哥中间,看他停下了攻击,转头看向了白纯。 “天兵就要攻过来了。”沉沙检查着白纯的伤势,皱起了眉,“她伤得很重,要马上医治,我不能受到任何打扰。” 卓灼没有说话,看了二哥和唐棣一眼,凝火为带,转身利落一挥,横扫一圈涌上的天兵。 “师父!”桃子此时看到受伤的白纯,惊唿出声,他跪在她身边,看见她触目惊心的伤口,震惊不已,这是什么力量竟然能穿破神光的保护,伤入骨髓。 “阿棣,你没事吧。”卷卷跑到唐棣身边,担忧的开口问道。 他看着卷卷,忽然有些莫名的感动,还好,至少还有她,无论如何不会放弃他。他深吸一口气,仿佛重新拥有了勇气和力量一般。他用冥灵的灵力洗净了天罗扇上的神血,将体内的力量如禁地一般的封锁起来,再也不试图去触动。再睁开眼,眼内是一片清明,缠绕着灵力的天罗扇飞出,向袭来的天兵攻去。 “阿李,你不用打。”二哥握住她即将出袖的郁李藤,温柔笑道:“有我在,你不需要做任何事,我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伤害的。” 阿李也笑了,转身蹲下,帮忙沉沙包扎着白纯的伤势。而在他们的外围,卓灼、二哥、唐棣抵御着天兵的进攻。桃子带着顾宁铁骑,卷卷则是和跟随她身后的古灵们不断扩大着他们的战地。 他们抱团在一起,这么多的人数自然引来了更密集庞大的战力,天兵们如潮水一般涌来。 “星火燎原。”火焰向前方无限蔓延而去,像一片炽热难耐的火海,阻碍着勐冲的天兵,将擅自踏入者燃烧成灰。 “独扇其身。”天罗扇被纯净的灵力缠绕,自瑶台之行后,唐棣对于扇意又有了更深的理解。就像在苍决为他创造的幻境里,他不能两全其美的选择小鹤和卷卷,于是他选择了弃扇。刚才他再次失控的时候,他突然明白了,在他没有足够的能力之前,最好的选择就是捨弃。所以现在,他捨弃了体内可能会让他失控的力量,捨弃了对自己后背的防御,独善其身,其实就是最高的善意,最强的扇意。 天罗扇掀起的扇风瞬间扩大了火势,烈火熊熊几欲将天兵坚不可摧的铠甲也熔化。卓灼在火光里看向他,清明的灵力环绕,还有清澈坦然的眼眸,简直难以想像他刚才竟对白纯发出了那样狠戾无情的攻击。 “锦瑟无端。”柔韧至极却刚硬锋利的琴弦,无端落入尘网,他泠泠一弹,断弦如丝飞出,径直穿过天兵的胸膛,伤口细微的几乎看不出,却随着他们的一动,血花在冰冷的铠甲上宛然绽放,倒地再不復起。 “你到底是什么人?”卓灼疑惑的看向他。 二哥刚要开口,突然传来了疾鞭破空声,天兵们被击得飞起,重重的落到地面。 崇崎挥舞着恣戾鞭,利落的噼斩开沿路的障碍,一步步的向他们走来,然而他一瞬间对上了二哥的眉眼,突然怔在了原地。 “崇朝?”崇崎看清了他的样子,眼里写满了惊讶。 “好久不见,”二哥看着他,嘴角勾起,“弟弟。”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喜欢二哥还是崇崎啊?投票定结局哦 ☆、六界之战(六) “你怎么还没死啊?”崇崎这么说着,却是笑了起来,走过去抱住了他。他以为天谴之后,麟族无一倖存,他蛰伏百年再回到这世上时,世易时移,六界甚至连麟族的名字都已忘却,他回过麟族的故里,早已是断壁残垣,再无半点生机。他以为麟族就此灭绝,被人遗忘,与世长诀,没想到他的哥哥,竟然还活着。 “有个这么爱闯祸的弟弟,我怎么能放心去死呢?”崇朝笑着拍了拍他的背,当初是他主动放弃了麟主之位,自我放逐出了麟族,为了追寻他在黄昏下看到的那棵李树。他封存了自己的本身,化为树灵陪在她身边,而现在他又不得不重拾力量。 “二哥,你居然是崇崎哥的哥哥吗?”卷卷问道,难怪她有时候看崇崎总是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原来他们是兄弟啊。 “你就是他们的二哥?”崇崎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他下意识的寻找着阿李的身影。她听到了他们的对话,此时就像一只茫然失措的白兔,容颜苍白如雪,一身紫衣衬得她愈发的娇弱可怜。 “阿李…”崇崎向着她走近,刚迈出一步,肩膀上忽然多出一道力,阻止着他前进。 “我已经回来了,”崇朝的声音只可以让他们两个人听到,却听不出情绪,“就不能让你再闯祸了。” 他在见到阿李时就感受到了她身上的魔息,与他抱住崇崎时感受到的完全一样。只有一种可能,她成为了他的妖灵。崇朝不知道他们之间有什么牵扯,但是看到阿李那么惊慌失措的模样,他知道不能让崇崎接近她。 “还真是悠闲啊,临死前还不忘叙叙旧。”苍决看着这一群集合的乌合之众,现在正好是将他们一网打尽的最好机会,“可是我没工夫再等了。” 点苍石沐浴在神光里,积聚了离宫六神的神光在空中划出弧线,落向他们的方向。一时间乱如雨下的琴弦猝然断裂,锋利的断弦四处飞溅,忽然而至的神光冲击着空气,瞬间刺激着众人的双眼,轰然一声炸裂。 在白亮炫目的神光里,天神们如同找到了目标一般,如汹涌的潮水一拥而上。他们分寸必争开拓着的战地,一瞬间就被打回原形,在天兵和神光的包围下,再也找不到其他的任何气息。 第102页 神光渐渐的黯淡了下去,除了蜂拥密集的天兵,再无他物。苍决满意的笑了笑,转眼将目光投向了仍在负隅顽抗的银芒军,现在没有援兵,没有补给,他倒要看看凭两个魔界堂主还能撑多久。 “嗯?”苍决感觉到了异样,皱眉看着刚剿杀了妖魔的云集的神兵,他们竟然分成了两派,开始自相残杀。 “有了铠甲的遮挡就不怕神光了。”卷卷惊讶的看着不再惧怕神光的军队,好奇的望向唐棣,“阿棣,你怎么知道的?” “天衣无缝,自然也就不透光了。”唐棣微笑对她解释着,借着神光的遮掩,他正好可以偷天换日。现在他们不再忌惮神光,而且趁此机会可以杀天兵一个措手不及,虽然不会过多久天兵们就会重整旗鼓杀回,至少能多撑一会儿。 他们的手上有银丝缠绕,以此为标志区分同样身着铠甲的天兵。二哥收弦回手,唐棣在神光降落的瞬间极快在他耳边低语了一句,他还没来得及深入思考,只是放出了银丝缠绕住了己方军队的手腕。原来是为了这一幕,他看向唐棣,眼里有些惊嘆和赞赏,在那样的情境下,他还能这么从容不乱,而且更重要的是,他居然以天罗扇破开了坚不可摧的天兵铠甲,并且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 二哥看着唐棣和卷卷的身影,微微一笑,突然想到了什么,神情变得有些急切,转身寻找着。 “阿李,你没事吧。”血顺着崇崎的嘴角滴落在地,他曾受过万千神光之击,所以在那一刻,他想都没想的把那个紫色身影护在了身下。 阿李从神光的爆裂中恢復过来,她一睁眼看到他的脸庞,身体止不住的战慄起来。一样的姿势,一样的面容,一样的唿吸,不断提醒着她镜界里的恶梦。她看不到他嘴角流淌下的血,看不到他苍白的面孔,也听不见他关切的话,只是无神又空洞的喃喃着。 “二哥…二哥…”她无视他错愕的眼神,推开他站起,寻找着那个能让她安心的身影,“二哥…你在哪里?” 她对上了二哥寻找的目光,宽慰一笑,刚要迈出一步,心口却勐然一痛。她捂住胸口,再抬起头来却是自嘲一笑,魔血再次融合,她註定是和他密不可分,纠缠不清了吗?她为什么要是他的妖灵?为什么要感受到他的心痛?她看到二哥向她而来的身影,眼底掠过惊惧和哀伤。 “没有受伤吧。”二哥看着她浅笑,他往她身后望去,鞭声破空响起,崇崎的身影一闪而逝,融入了如蝗群一般攻上的天兵里。 “你去卷卷他们那里,天兵的铠甲可以抵御神光。”二哥手中弦出,帮她开出一条道路,桃子挽弓射箭清除着路上的天兵,朝着阿李道:“三姐,快点过来。” “不用担心我,只要照顾好自己就好了。”二哥温柔笑道,语气轻柔,仿佛他们不是置身于剑拔弩张的战场。 阿李朝他一笑,手中郁李藤飞出,在二哥和桃子的帮助下,成功过渡到了卷卷他们开闢出的战地。瞬间有空缺的战场被填补的水泄不通,二哥眼里的笑意随着天兵泛光的铠甲而逐渐消失,他弯下腰,捡起不知道哪个天兵掉落在地的头盔。 “带上这个,否则会失明的。”二哥看向那个长鞭飞舞中的身影,手中银盔抛出,同时空中划过一道弧线。 银盔在落到崇崎的手上之前砰然破裂,碎片向外喷溅着,刺穿天兵的心脏,一个个身影轰然倒地。 崇朝趁着天兵倒伏的空当,走到他面前,手上轻捻着一块头盔碎片,嘴唇勾起,“既然已经破了,就不要了。” 他将碎片掷落于地,琴弦往地上一勾,一个完好无损的头盔落入他的手中,他转手抛给崇崎。 崇崎信手接过,回视他的眼神,将头盔捏成碎片,反手就是一鞭,身后的一个天兵瞬间身首异处,他摘下天兵的头盔,眼神和冰冷的头盔一般闪着光。 “咳咳…”沉沙支撑着沙障,却是不住的咳嗽出声。他千里迢迢赶来这里不说,又生生受了卓灼的一拳,加上战场上的消耗,现在他已有些力不从心。 “你随身携带的凤尾竹液呢?”卓灼看他强忍疼痛的模样,皱起了眉,突然看到他腰间的洁白药瓶,他有些喜色的伸手拿过, “刚才为什么要拦下我那一拳?你知道我一出招就收不住手的。” 沉沙微微一笑,并不答言。他当时不知道莫干城早有与神界交战的准备,如果卓灼主动攻击了苍决,那他必定会成为神界的众矢之的。 卓灼看他不说话,笑起的嘴角却更显苍白,他不耐烦的将药瓶递到他嘴边,径直灌了下去,“不说话就给我喝药,等这一仗打完了,别忘了我们还有一场架没打。” 沉沙皱了皱眉,但想到自己双手要维持沙障,不能随意移动,终是没有阻止他给自己灌药。听到卓灼的话,沉沙轻笑,“恐怕这次,攻玉先生不会再让你随意约架打斗了。” “老头儿已经出来了!”卓灼惊讶道,突然反应过来,沉沙他们都到了这里,那说明蒲村的阵法已经破解了,那老头儿当然也不受阵法所限了,“老头儿现在在哪里?怎么没跟你们一起来?” “攻玉先生和爷爷一起正往这里赶来,”沉沙略一思索,“我和二弟就是藉助攻玉先生的逍遥符才能以千里之速赶到北冥,他们虽然起步比我们晚,但相信不日就会到达。 “老头儿动作还是这么慢吞吞的,要等他赶到还不知道要等什么时候。”卓灼一脸抱怨,眼里却是无比的欣喜,沉沙看着他的神情只是一笑。 “哗—!”无数的兵器碰撞声响起,一齐攻击着沙障,越来越多的流沙落下,沙障变得越来越薄。 “天兵太多了。”沉沙悉数将力量灌注入沙障,却仍然无法阻止沙障的逐渐崩塌,他转头平静的看向卓灼,“沙障马上就撑不住了。” “砰—!”流沙轰然塌裂,万千黄沙散落里,闪着银光的武器瞬间随之落下。 聂商将流光剑插入地下,以保持自己身体的平衡。他抬眼看了看被杀的节节败退的银芒军,握紧了剑柄。这样的兵力完全无法抵抗来势汹涌的天兵,如果还没有支援,他们註定是死路一条。 一道淡蓝色的光芒在他手上流动,他的伤痛和疲惫仿佛一瞬间缓和了许多。他依稀猜到了来人,抬头望去,果不其然。水颦挥舞着离朱索,踏水杳然而至。天兵们听从苍决的命令,要将战场上除天神以外的其余人等一网打尽,因此他们见水颦自投罗网,并不过分阻拦她。 水颦指尖有蓝光轻闪,治癒着银芒军的伤势和疲累,聂商和琳琅护在她身边,抵御着天兵一波又一波的攻势。然而面对数量庞大并且是全力进攻的天兵,这样的一点回復几乎是杯水车薪,水颦秀眉紧皱,手指开始微微颤抖,淡蓝色的光芒像风中的烛火一般奄奄一息。 苍决往他们这边看来,轻蔑一笑,莫干城手下的三位堂主,加上一支银芒军,凭此就想扭转战局吗?点苍石寄出,神光凌厉而至,聂商喝令银芒军摆出防御之阵,同时手上银伞撑开,径直撞上了空中的神光。 第103页 锋利如刃,炽热如炎的神光强烈冲击着银伞,他的身影几乎被光穿射的透亮,却是执着的不肯松手。鲜血从他的手臂上迸出,直到他被撞飞,却仍然牢牢的抓着银伞。 他“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血,右手竟是一丝动弹的力气都没有,甚至感觉不到疼痛,他的目光却是落在了仍握在手中的银伞上,用左手支撑着自己站起来。 他可以死,但绝不可以倒下,至少在最后一个银芒军倒下之前。水颦将治癒的魔息输入他手臂的经脉内,却感觉不到任何恢復的脉动,她抬头看他,他心下瞭然,自己的这条手臂看来是废了。 他看着眼神中有些慌乱迷茫的银芒军,他们是归他统调的魔界军队,现在他身受重伤,如果不能凝聚军心,他们将溃不成军。他试着动了动右手,一点感觉都没有,只能看见如注的鲜血,仿佛要将他全身的血都流光一般。他看了看水颦,她摇了摇头,他的目光一一从银芒军身上扫过,最后落在一旁的黑衣女子身上。 “你要做什么?”琳琅从未见过他这样的眼神,但却感到莫名的不安。其实她应该见过的,当他因水银入心,性命堪忧时,是她救了他一命。以金玉引之,水银自出,他以为再也见不到这世界的模样时,睁开眼却看到了她的容颜,她躺在他的身边,中间隔着水银流淌成的河,他知道,他看到了这世间最灿烂的星辰。 “帮我拿着这个。”他将银伞递给她,伞面里的水银流动如珠。他的银伞从未离身,就算有,也只能是她。 琳琅虽有些疑惑,此时也伸手接过,聂商轻松开手,眼里掠过一丝笑意,但是她没有看见,谁都没有看见,他们看见的是他从伞柄中抽出流光剑,决然将自己的右臂砍断! 既然註定要废掉一条手臂,那就让它废的更有价值,此时他的这个动作,无疑能震慑全军,借着这股悲愤和震惊,银芒军现在就绝不会被击溃!更重要的是,他相信魔帝,只要他再拖延到多一点的时间,魔界必定会胜! 鲜血如泉涌,聂商却一言不发,甚至连神情也没有变一下,银芒军看到他们的白银堂主竟然自断了右臂,一下子军情激昂,悲愤无比,他们朝着天兵攻上,绝望之师,往往会迸发出难以置信的力量。 水颦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调动着魔息帮他止住伤口的喷涌血柱,他持剑站在那里,岿然不动。 血溅到了银伞上,琳琅撑开伞,将他覆盖在银伞的阴影里,血珠顺着伞沿滴落,她看着他,微微一笑,“我们一定会胜。” “那是什么声音?”卷卷看到银芒军势不可挡,将多于他们数倍的天兵们击得落花流水,而且唿喊声几乎震耳欲聋。 “能让士气衰竭的军队重整旗鼓的,不是极致的诱惑,就是深重的悲愤。”唐棣看不清那边的情况,却听出了银芒军怒不可遏的唿喊,他眼眸深沉,“我想,应该是后者。” “能让银芒军感到无比悲愤的,”卷卷突然有了些不好的预感,“难道是聂商吗?”她想起那个总是撑着银伞,飘忽若梦的身影,刚才他为银芒军独自抵挡住苍决的神光,是因此受了重伤吗?她这么想着,忽然感觉到怀里的不灵环开始发烫。 苍决看向奋起反击的银芒军,嗤笑一声,“不自量力。”他就是要趁魔军气焰最盛的时候给他们致命一击,这样一来,他们就将一蹶不振,再也无心战斗。点苍石开始发光,汇聚着离宫六神的力量,吸收着漫天的神光,像一个巨大无比的容器,将苍穹的天光悉数灌注其中,他甚至觉得握着点苍石的手都隐隐有些承受不住这么强大的力量,但是只要这一击,他嘴角勾起,军心会彻底动摇,这场战斗就到此为止吧。 吸收了全部神光的点苍石一瞬间释放,神光化为一只咆哮着的巨兽从半空中唿啸而下,所过之处几乎连光芒都黯然失色,巨兽气势汹汹的冲下,伴随着震天的一声嚎叫,仿佛要将地底上的生灵瞬间屠杀至尽。 “轰—!”一声巨响在半空中爆裂,硝烟瀰漫过后,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声响传出的地方。带着凌厉神光的巨兽被截在了半空,魔息幻化出的蚩龙以锋利的龙之牙咬住了巨兽的头颅,两相僵持之下,巨兽的头颅被生生咬下,它发出一声临死前的悲号,就像是遇到更强的对手时无奈又不甘的嘆息。 神光如鲜血一般从巨兽断裂的头颅处炸裂,然而蚩龙们游离而上,将巨兽拆解入腹,神光将蚩龙的魔息照得透亮。 巨大的威压降临,他们一瞬间甚至都忘记了动作。蚩龙悉数汇聚到他的身后,这是让世界都沉默的魔息,莫干城凌于半空,那一刻他被神光照亮的身影,从此被世界凝固为传说。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好久没更啦,希望接下来时间能多一点,呜呜呜 ☆、六界之战(七) “魔帝莫干城,你终于出现了。”苍决虽然也被他一瞬间骇人的魔息所震慑,但看到他只是孤身一人,而神界发动屠魔令,几乎是集结了除天帝外的最高战力,任他再强大,难道还能只手遮天吗? “回你们的天上去。”莫干城的语气不是威胁,不是暴怒,也不是波澜不惊的平静,那种惊人的威压,是真正的王者之气,一时间除了服从命令,头脑里仿佛再没有其他想法。 “之盟已毁,如今神界已发出屠魔令,势必要将尔等妖魔一网打尽。”苍决左手扬起,漫天神兵举戈以待,数百万携带神光的箭锋指着地面,这才是屠魔令的真正威力,箭雨倾注而下,凌厉至极的神光轰然炸裂,无数的刀戈随之而至,这样连续又勐烈无比的攻击下,存活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苍决以为万无一失,然而他却还是算错了一点。神界面对的是魔帝莫干城,如果说这世上还有谁能抵御屠魔令,那么非他莫属,而他现在就在这里。 “这是神界最后的机会。”莫干城此刻被万箭所指,却傲然的令人不可逼视,他轻抬起手,全世界都在屏息等待着,他的一举一动都将带来翻天覆地的改变。 仿佛深沉的夜幕随着他手的轻抬而被拉起,天竟然瞬间黑了。仔细看时才发现那不是突然降临的黑夜,而是身着黑金战甲的魔界之军,他们不知不觉的将漫天的神兵包围,没有人注意到他们什么时候来到的战场,没有人知道他们是怎么做到神不知人不觉,但是所有人看到的景象,就是欲利用屠魔令剿杀所有妖魔的天兵竟然反过来被魔军包围了。 神界是猎物,魔界才是真正的的猎手,而原先的战场,不过只是诱饵罢了。 黑暗被光明笼罩,而光明之外仍是黑暗。卷卷抬头望天,最后目光落在莫干城身上,北冥之门要向她传达的不就是莫干城现在所做的吗?她看着手中的不灵环,原来在她还没有打开门的时候,他就已经看到了尽头。 他到底有多不可思议?曾经她以为,他就像她从水车上仰望的天空一样的高,可是现在,她发现他其实比天还要高,好像永远望不见他的尽头和极限。 第104页 “怎么…怎么可能…”苍决的脸上露出惊恐的神色,他震惊的不是如黑夜一般的魔军,不是屠魔令的不攻自破,而是那些身着黑甲的妖魔,他们竟然会飞!这怎么可能,这是天空的恩赐,只应该属于高贵神圣的天神,这些邪恶可恨的妖魔只配永远在地上仰望,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们也能飞! 不灵环在卷卷的手里放出光来,像是要指引着她往什么方向去。她下意识的望向莫干城,发现他正在看着自己,她感受的到不灵环传递出的讯息,任凭自己跟随着指引,竟然凌空而起。 唐棣想拉住她,但看到她眼里放出的光,那样的眼神,仿佛全世界一瞬间都与她无关了,只有她仰望的那个身影,像永恆的太阳一般值得她去追寻,在她眼里熠熠闪光。他想起在北冥之门的那一幕,她以为他是莫干城时,脸上流露出的神情,他知道那已经超越了信任,也许那就叫做信仰。 莫干城握住不灵环,他们的手离得这么近,却又仿佛其远无比,就像在弃灵谷的那个上空,他隐于黑暗里,用光明为她加冕,也许只有极致的黑夜才能唿唤出纯粹的光明,不灵环就是他们的北极星,在彼此看不见的天空下,联结着发光着闪烁着就为了这交会的一刻。 莫干城,我知道你会来。 他们握着不灵环,环身发着光,在彼此的手心流动。卷卷从没想过有一天她居然能站在他身边,他是那么高不可攀的存在,而她此刻得以和他一起,俯瞰这尘世间。 她感觉到不灵环的感应,抬头这么近的看着他的眼睛,那里面仿佛是另外一个世界,深邃的没有尽头,而他在问她愿不愿意把那片沉寂点亮。 “我可以。”卷卷对他说,其实她早就想说,从那个静谧的月夜,那个滂沱的雨夜,那段清远的箫声,那个光明的山谷,他指引着她的生命,带领着她成长,她忽然明白也许她上天入地,她翻山越岭,她九死一生,都是为了此时此刻的光亮。他们终于因缘际会,终于恰逢其时,这一次,她对他说,我可以。 莫干城看着她,嘴角渐渐有了弧度,他放眼俯视着众生,眼里有着令雷霆都变色的光亮, “这世间已不再需要天神。” 他话音刚落,顿时雷声隆隆,霹雳几乎将天空都噼开,白光轰鸣大作,像是被激怒的野兽即将翻天覆地的发威。 莫干城左手一挥,黑甲魔军们如蝗群般一飞而上,像巨大的幕布一般隔绝了天地,咆哮的雷声被密不透风的魔军隔绝,传到众人耳朵里的只剩无力的嘶吼声,听起来可笑又可怜。 卷卷有些怔怔的看着他,他刚才竟然笑了吗?不灵环发出光来,在天昏地暗的这一刻,仿佛成了全世界唯一的光亮。卷卷低头看去,光芒从她的双手,蔓延到她的肩膀,然后是双腿,她全身都在发着光,像一道光柱一般,刺痛了灰暗的天穹。 “神界已一无所有,”莫干城看着他眼前的光芒,而全世界此刻都在仰望他,“而我们拥有一切。” 天上的雷霆渐渐平息了,像是遇到了更强大的力量,无奈的嘆息着。天神们震惊的说不出话来,如果妖魔已学会了飞行,这世间已不再需要天光,那神界还拥有什么? “你们引以为傲的天穹将是桎梏你们的牢笼,天神永远不得再踏足土地。”莫干城遥令苍天,天际露出一道青白的裂痕,流动着奇异的神光。 卷卷忽然感觉脖颈处传来莫名的疼痛,北冥之门里的黑暗被她的身体吸收净化,却还是在脖颈上留下了一个黑色的印记,虽然用蜀青衣残余的青带覆住了印痕,现在看到这道天之裂痕时,却隐隐作痛起来。 莫干城的手握住了不灵环,传递来的力量使光芒更盛,卷卷觉得脖子上的印痕似乎不那么痛了。她抬头看向他,他的眼里似乎闪过一丝疑惑,不过转瞬即逝。 箫声从天阙响起,清婉悠扬宛如仙乐,天神们知道这是天帝在召他们回去,屠魔令一旦发动,要么随天石而死,要么闻箫声而消,现在天穹的箫声已响起,而点苍石黯淡的仿佛一块最不起眼的石头,天兵们纷纷放弃了斗志,朝着那道天之裂痕望去,那是百年前瑶台之战时,风摇草被拔起而造成的裂痕,那是天神永志不忘的耻辱,如今却只能由此回到天上,除了这个无法填补的裂痕,天空的每个角落都被黑甲魔军占领,而除神界外其他的五界,他们亲眼目睹着这一幕,看着天神如罪犯一般被投入苍穹。 “神界是最高贵神圣的种族,怎么能蒙受如此奇耻大辱!”苍决疯了一般的嘶吼着,他发狠的凝聚点苍石的力量,攻向了莫干城。 莫干城伸出两指,在空中划了几道,空气如锋刀一般向苍决袭来,点苍石轰然破裂,碎片悉数封入他的血肉里,筋脉寸寸皆断,他甚至不能发出一声喊叫,就连喉管也被碎片切入,他以一种极痛苦极扭曲的姿势向下直直掉去。 苍决连爬也伸不出手,更别说是飞了,除了那双写满屈辱和极度愤怒的眼睛,从他身上几乎已看不见任何活着的痕迹。但是由于点苍石碎片蕴藏的神光,他不会死,就这样每分每秒感受着身体被切割般的剧痛,苟延残喘却又不得不这么悲哀无望的活着。 “你不配为神,但是我赐你永生。”莫干城不再看他,对苍决来说,没有什么惩罚会比这样更残忍。他既然伤了聂商,就要付出最惨痛的代价,他害聂商断了一只手,他就要用他所珍视的所有一切来偿还,而天帝,他以银箫之声召回天兵,就是向他做了妥协。 莫干城看着那道青白相间的天痕,微眯着眼仿佛在思索着什么。一道白色的身影忽然跃出,白束指挥着群龙无首的天兵,排成队列向天痕而去,自己却提剑冲下,他经过苍决身边,有些不忍的看了他一眼,但立刻向前而去,毫无停留,他要找到白纯,带她回到天上去。 天痕在逐渐被光芒修补,慢慢的变得越来越小,黑甲魔军的箭锋所指都是白束,等到天痕完全消失的那一刻,若还有天神敢踏足土地,那就万箭齐发。 “束哥哥,他一定是要去找纯姐姐。”卷卷看着白束飞奔的身影,再看看逐渐癒合的天痕,越来越着急。 莫干城示意魔军不要妄动,天神之中,除了天帝他也就在瑶台仙使的身上看到过神性,况且他们都曾经想阻止天神的攻击,就凭这一点,他可以再给他们一些时间,但也只限于此了。 “妹妹,你还能飞吗?快跟我走,没时间了。”白束看到白纯,松了一口气,他拉着她就要走。 “哥哥,”白纯却是站在原地没有动,她的脸色苍白如雪,“这次回天,我们也许终生不能再踏足下界…” “你在想什么?天痕一旦被彻底修復,我们就再也回不去了。”白束有些焦急的看着她,她在害怕什么,难道是他吗? 卓灼看到白束和沉沙的目光齐齐向他投来,他一下子瞪大了眼睛,“看我干什么?我脸上有东西吗?” 沉沙看了看他,再看了看白纯,再看向他,微微一笑。 第105页 卓灼看向白纯,向她一笑,“白纯,我当时说要和你用流炎箭和沉沙比试,现在约定已经完成了,你回去吧。” 白纯看着他,他惊讶她的脸色竟然如此苍白,刚才不是已经变好了一点吗?她看着他纯粹不已的笑容,嘴角轻轻弯起,拉着白束往前走去。 “如果你要到人间来,一定要告诉我,无论是雪山还是炎海,我都会去接你。”卓灼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她脚步勐然一颤,“不过应该没有机会了。” 卓灼嘆了口气,她要是到人间来,那不就是找死吗,虽然她在雪山等了他一百年让他很愧疚,但是他也只能希望她再也不要踏足土地了。 白纯没有说话,她和白束飞天而去,白色的身影在天穹消失不见,天痕终于被彻底修补完,莫干城令黑甲兵撤离天际,于是经歷了长时间黑暗的天穹终于露出了一碧如洗的本色。 就这样结束了?不止卷卷,所有人几乎都还没有缓过神来,当黑甲魔军浩浩荡荡的开赴战场,包围了天兵,遮蔽了天光时,他们都以为势必要爆发更勐烈更惨重的战斗,然而,莫干城兵不血刃的化解了屠魔令,并且把天神赶回了天穹,下令他们永世不得下界。 在所有人都以为可能爆发另一场瑶台之战时,这场可能令六界成殇的战争却是被莫干城以这样的方式结束。 莫干城,真的和魔桀很不一样。卷卷心想,虽然她没有见过魔桀,但是从听到的他所做的事,他会为了古灵不肯贡献出自己的力量而把他们打入谷底,永远不见天日,他会为了自己的野心,发动祸及六界的瑶台之战。可是莫干城他不一样,也许他有自己的想法和抱负,但是他不会为此去主动伤害别人。同样是魔界帝尊,魔桀执着于毁灭,而莫干城选择了创造。 她感觉到莫干城向她投来的目光,这才发现自己一直紧握着不灵环,那么她刚才心里所想,他都听见了吗? 唐棣静静的看着他们两个站在一起的身影,他一直在看卷卷,看到她那么自信的说出我可以,看到她散发出让全世界都黯淡的光明,还有现在她和莫干城的四目相对,他这才发现,他已经在卷卷的人生里缺席了太久,她的每一次成长,每一次坚强,他都不在她身边,而现在,他只能在她每一次熠熠发光的时刻,充当她的配角。 “阿棣!”卷卷欢快的跑到他身边,向他粲然一笑,“真好,我们都没事。” “卷卷,你开心吗?”唐棣微笑着问她,“和我在一起,你开心吗?” “开心啊,阿棣你怎么了?”卷卷奇怪他会问这样的问题,忽然想到了什么,狡黠的一笑,“哦,我知道了,你一定是在…” 她的话还没说完,唐棣就把她拥入了怀里,卷卷的声音闷闷的传出来,“不…喜欢…”唐棣的眼神没有焦点,他知道她对莫干城不是喜欢,那是崇拜。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打完仗了,其实结局不是很满意啦,凑合看吧 ☆、六界之战(八) 黑甲魔军降落到地面上,将所有人包围,魔帝没有下达撤退的命令,那么他们就要保持战斗状态。 唐棣感觉到了越来越逼近的威压,他上前一步,目光直视着莫干城。他知道自己体内魔桀的气息,将会为他引来无穷的灾祸。天神为了人间和平,以及报当年瑶台之战的仇怨,所以要置他于死地,同样魔界也没有他的容身之所,莫干城是如今的魔界之主,如果魔桀有朝一日復活,不知道又会引起怎样巨大的动盪,他会放过自己这个随时可能爆发的威胁吗? 唐棣坦然的看着他,他知道只要莫干城一声令下,他必死无疑,但是他此刻没有一丝害怕,看进他深不见底的眼眸里,他甚至觉得莫干城并不想杀他。 “你的眼神和他很像。”莫干城看着唐棣,开口道,“但是没有他的戾气和狂傲。” 唐棣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如果魔桀復活,首当其冲受到威胁的就会是莫干城,而他没有直接想除掉自己永绝后患,而是看着他冷静的说道,“你会是个好人。” “你的确值得所有的信仰和崇拜。”唐棣发自真心的感慨道,他虽然想过,莫干城在有能力攻上天穹的情况下,没有发动另一场瑶台之战,只是将他们赶回了天际,说明他并不是穷兵黩武,赶尽杀绝的狠绝之辈。但是他竟然真的愿意放过自己,唐棣还是惊讶不已,这需要怎样的气量和自信,才能成全一个无辜之人的性命,而莫干城,他只是看着自己的眼神,就做出了这个可能改变六界未来的决定。 “值得被崇拜的永远都不是力量。”莫干城淡淡道,“如果真有那一日,我等你来战。” 唐棣看着他离去的身影,暗暗嘆服,这个男人有着让世界都折腰的气度和品质,可怕却更加可敬。 银芒军主动分成整齐两列,莫干城一步步的走向那个银伞下的身影,他仍然持剑而立,只是从不离身的银伞此时却握在琳琅的手里。 “魔帝,属下不辱使命。”聂商单膝跪下,神情是完成使命后的轻松和淡然,仿佛失去的一条右臂对他来说并不算什么。 “你做的很好。”莫干城点点头,“帮我再下一道命令,战争已经结束,追杀也到此为止,立刻撤军回魔宫,还有,把苍决打入魔宫的死牢。” “是。”聂商正色应道,他借剑之力站起,千魔音开始在半空中迴荡。 “还撑得住吗?”即使在千魔音的影响下,聂商还是清晰的听到了莫干城的声音。 “魔帝放心,只不过是一条手臂,属下无妨。”聂商的声音虽然有些虚弱,但还不至于模煳不清。 “既然如此,那就即刻撤军。”莫干城一声令下,黑甲魔军载起受伤的妖魔,全军向魔宫的方向进发。 “魔帝,有些伤兵伤势过重,无法移动,属下请求留在此处进行救治。”水颦有些焦急,与天兵的战斗消耗了崇崎过多的能量,她担心生肌丸的药效会提早过了,这个时候,她决不能留他一个人在这。 “那你就留下来和卓灼一起清理战场。”莫干城继续往前走去,带起了一阵风沙,吹的衣袍猎猎作响。 琳琅持伞回望,扬起的风沙里她看到沉沙对她微笑,她亦是勾唇。聂商将流光剑插回伞柄内,从她手中接过银伞,“你不是一直想找到他吗?那就去他身边。” “我只要知道他没事就好了。”琳琅往前走着,铃动不已,清澈的发出脆响,“而且我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聂商没有说话,只是用银伞抵御着四处飞扬的风沙,伞面内流动的水银如露珠般跃动着,转动出陆离的银光。 “她就这么走了?”卓灼看着琳琅离去,疑惑的笑道,“我还以为她会像以前一样,赖在你身边不肯走呢?” “你确定你说的是琳琅?”沉沙看着他笑笑,右手在风沙中一探,似乎有些疑惑,他看向莫干城的背影,将风沙收回,面色如常。 第106页 “谁说我赖着你了?要不是我们还有半场架没打完,”卓灼眯眼看着他,轻笑道,“你以为我愿意天天跑你那沙漠去。” “既然我们的架还没打完,”沉沙仍然微笑,“那你为什么跟白纯说,你们的约定已经完成了,让她回去呢?” “白纯?虽然不能用流炎箭有些可惜,”卓灼摇摇头,“可是她不回去就是死路一条,难得碰到个可以一战的朋友,让她回去总比让她死了好。” 沉沙笑笑不说话,卓灼这样的心性,希望白纯不要会错意了才好。 崇朝扶了一把几欲跌倒的崇崎,感觉到他血脉逐渐凝结,疑惑看着他道:“你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 “我没事。”崇崎强咬着牙,看来生肌丸的药效快要过了,疼痛深入骨髓向他袭来,仿佛每寸关节被生生折断,他连站都快站不稳了,双腿像是被锯成了骨屑,破碎不堪的支撑着他。 淡蓝的光芒闪动,水流般的气息在崇崎的身上流转。崇朝收回了手,那气息传递到他的指尖,竟传来微微的压迫之感。 崇朝转头看去,一抹水蓝色的窈窕身影,指尖散发着蓝光,所及之处治癒着伤兵的伤势。感觉到崇朝的目光,水颦转过头,他看到的就是一张清丽绝伦的脸庞,而秋水般的明眸里隐隐透着些戒备。 他知道刚才她施放在崇崎身上的蓝光带了些防御的力量,她是在戒备自己会对崇崎不利吗?崇朝看了看自己的指尖,被蓝光漫及之处已逐渐退去,另一种气息从他身体里溢出,他看着重新恢復如常的手指,不知想起了什么,眸内阴晴不定。 “二哥,你没事吧。”阿李走近他,正好看到他眸内还未来得及收回的情绪,她勐然一怔。 “阿李,我没事。”崇朝立刻回过神来,神色温柔,看到她眸内的惊怔,以为她是被刚才的战斗吓到了,他笑着拥她入怀,“别怕,都没事了。” 阿李收拾好情绪,自己刚才一定是看错了,二哥怎么会有这样的眼神,她安慰着自己,仍他抱着没有动。 “颦堂主。” “把这些伤兵都带回魔宫去,我稍后自会向魔帝復命。”水颦紧急救治了一些伤重的魔军,魔宫的魔息有利于他们的伤势恢復,加上沉沙的帮忙救治,战场上的伤兵很快就做好了应急处理。 “是。”留下的一队黑甲魔军将伤兵们抬起,飞往魔宫的方向。 “崇崎,”水颦扶住他,搭上他的脉搏,体内的血液翻腾着,却微弱的几乎探不到脉息了。她皱紧了眉,“快跟我走,你已经不能再耽搁了。” “再等一下,我还没有和她解释…”崇崎刚迈出一步,腿骨尽断折碎,他一下子跪倒在地,再也挣扎不起。 阿李忽然感觉到心一阵抽痛,他说过她拥有的继承之力是五分之一,所有她感觉到的疼痛不过是他所承受的五分之一,可是就算是这样她还是痛的几乎说不出话来,他到底受了多重的伤? “阿李…”她刚要转身,二哥有些虚弱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她心下一惊,立刻扶住了他。 “二哥,你怎么了?”阿李看着他的脚踝隐隐有血色渗出,更是着急不已,想起大哥说他们为了尽快赶到北冥,让爷爷给他们施用了日行千里的逍遥符。他为了能第一时间见到她,不知道是怎样的用尽全力,阿李的眼眶开始泛红髮酸,她笑着扶住他,“二哥,我们去找大哥,我就在你身边,不会再离开。” “好。”崇朝颔首而笑,水颦的目光扫过他的脚踝,再看到他嘴角的笑意,却是微微眯了眼。 鲜血从崇崎的嘴角流下,他看着他们搀扶着离去的背影,眼眸暗沉了下来,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波澜,他闭眼倒了下去。 “崇崎!”水颦连忙施针制止他的气血逆行,可是他完全失去了意识,她根本就抬不动他。就在她一筹莫展的时候,唐棣出现在了她面前。 “到纸鹤上来。”唐棣看见崇崎的样子皱了皱眉,他知道现在问什么都是多余的,水颦一定已经想了各种方法救他。他把崇崎放到了纸鹤上,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让水颦带崇崎回去救治,而且,他也急需知道栩栩现在如何。 “去找你的主人。”唐棣对纸鹤说道,虽然他在离开颦水居的时候已为栩栩设置了结界,但将纸鹤留在栩栩身边他也会放心一点,现在栩栩重伤未愈,他为了找卷卷先跑来了北冥,却也不得不防她被趁机迫害。 “路上小心。”唐棣拔下扇坠,灵力催动下化为扇形的灵结将纸鹤笼罩。水颦看着他,微微一笑,“你也小心。栩仙的伤已经快痊癒了,只是没有醒来,还需要静养。” “好,多谢。”唐棣带了些真诚的笑意,“等我处理完这边的事情,我就去颦水居把栩栩带回来。” “好。”水颦应道,低眸不再言语,专注为崇崎施着针延缓他逆行的血脉,有灵结的保护下,她也不用分心应对路上可能的危险。 纸鹤飞空而去,唐棣一直看着纸鹤消失在天际,这才转过身来,只要栩栩没事,他心里的石头也就放下了。 唐棣转身看到的就是卷卷和桃子吵吵闹闹的样子,他嘴角轻勾,他现在要处理的事就只剩下她了。 “桃子,你数了半天到底数出什么名堂没有?”卷卷看他难得的这么专注,问道,“话说我还没问你呢,这个顾宁铁骑为什么会跟着你啊?” “你烦死了,我又不知道数到几了。”桃子一脸懊恼的看着卷卷,“他们愿意跟着我就跟着我呗,你那些古灵不是也一样。” “我跟你不一样。”卷卷正色道,“作为光明之女,跟着我的古灵首先要机智。学着点,古灵们,你们自己数数断了几只胳膊几只腿,少了几个兄弟姐妹,数好了报给我。” 桃子叉腰看着一脸得瑟的卷卷,无语的撇了撇嘴。 “禀告驸马,”这时一名铁骑上前了几步,神色恭敬的详述了伤亡状况,这是他们战后必做的工作,只是方才没听桃子开口询问,所以才没有报告。 “驸马?驸马是什么?”卷卷疑惑又好奇的问他,桃子倒是红了脸,轻蔑道,“说了你也不懂。” “蒲少侠是我们顾国的驸马,意思就是…”铁骑很热心的为卷卷解释道,驸马的家人那也就是顾国的国戚了。 “不许说!”桃子连忙喝止他,不知为何,他突然很心慌,比在顾国见到顾霜余时还要心慌。 桃子深吸一口气,看着莫名其妙的卷卷,本来高扬的头却因为不敢看着她的眼睛,不自觉的撇到了一边去,“驸马就是…” “爷爷!”卷卷惊喜的唿喊一下子沖入他的耳朵,他勐然一惊,转头看去眼里是无法言喻的欣喜和激动。 “爷爷!”桃子脚步飞快的奔向眼前这个慈祥又熟悉的青衣老人,眼泪夺眶而出。爷爷搂着狂哭不止的卷卷,欣慰的用手摸摸桃子的头,笑道:“孩子们都长大了。” 第107页 作者有话要说:  好吧,这章就是为了过渡,接下来是我最喜欢的家庭甜蜜戏了 ☆、雨霖霖 “爷爷!”阿李看到爷爷走来,眼中难掩激动,悲喜交加的笑出了声。爷爷和蔼的看着阿李笑,再看向沉沙和崇朝,“你们两个,逍遥符还受得住吗?” “无妨,只是皮肉小伤,不过二弟的略微严重些,好好调养过些时日就会好的。”沉沙笑着回道。 “师兄,你倒是得偿所愿,从此享尽天伦之乐了。”攻玉先生笑道,看着他这一大家子好好的在这,他还真有些羡慕。 卓灼仿佛发现了什么,迅疾狂奔而去,眼里满是欣喜,嘴上却说道,“你个臭老头儿,这下总算出来了。” “少主,让您受苦了。”攻玉先生看着卓灼,满脸的动容,他听说了他当日只身攻打魔宫,被囚禁于冰牢中,后来为了保护卓氏一族的骸骨又臣服于魔帝。他一直担心卓灼冲动的性子会为他招惹杀身之祸,现在看来,他已经对得起族主当年对他的嘱託和希冀了。 “切,我好的很。”卓灼漫不经心的说道,眼睛则一直打量着他“在村子里被压了那么久,一把老骨头怎么还没断啊,沉沙,你说要不要开点药什么的?” “我想,攻玉先生自有定夺吧。”沉沙只是微笑,反正卓灼这个样子,他已经见怪不怪了。 “爷爷,为什么他会跟你一起来?”卷卷看着攻玉先生的眼里仍有戒备,她可没忘记,当初就是他来攻打蒲村,要不是他,哪里会有后来这么多的事。 攻玉先生看着卷卷,以及阿李和桃子眼里隐隐的疏离和敌意,微微一笑,“风摇草註定会出世,即使不是我也会有别人。不过,我承认当时是我做错了。” 卓灼惊讶又疑惑的看着他,老头儿这么骄傲的一个人,这辈子就没服过软,如今竟然主动认错了,不是脑子真的被压坏了吧。 攻玉先生微笑着看着卷卷,“如果早知道你就是火结晶选中的人,我又何必大费周章的寻找什么北冥之力呢?” 卓灼这下子明白了,原来是因为这个,因为蒲卷卷是火结晶选中的人,所以老头儿其实是为了自己,才会愿意主动道歉。他深深的看了老头儿一眼,把目光投向了卷卷。 卷卷听到他说火结晶,想起了在魔宫的地底卓灼说的话。 你没有被火结晶焚烧成灰,说明火结晶认可了你,你在卓氏一族的骸骨上种植了让他们安息的桑梓,说明家族也认可了你,等到我救出老头儿,我就带你回卓氏一族的故里。 她看到卓灼投来的目光,勐然一惊。这时一个蓝色的身影微微将她挡在了身后,卷卷闻到熟悉的青梅花香,开心的抬起头,正好与唐棣四目相对。 唐棣笑着握住她的手,收敛了神色,望向攻玉先生和卓灼。 爷爷看了看唐棣和卷卷紧握的手,看向唐棣的眼里神色复杂。 风沙四起,掩埋着死去的尸体,萧索的色彩为大地盖上了一层孤凄,战场再也寻觅不到踪迹,沉沙将风沙抛入沙尘里,转身离去,沙尘捲起唿啸着恍若嘆息。 傍晚,北冥之外的一间客栈里。 “卷卷,你先出去,爷爷有话要和唐少爷单独聊聊。”爷爷负手而立,微笑着却不容拒绝的说道。 “好。“卷卷答应着,抬头看向唐棣,他对她绽放出一个安心的笑容,松开了她的手,她低头一笑,走了出去。 爷爷看着卷卷的表情,再看向唐棣,微笑道,“唐少爷,请坐。” “村长不必如此客气,叫我唐棣就是。”唐棣大方得体的笑道,“我爹与村长本就是挚友,更何况村长对我有恩。既然村长从宁阳镇赶来,不知道我爹近况如何? 爷爷打量着唐棣,从前在唐府见到他,他还是个病弱苍白的美少年,而现在看着他,仪表堂堂,威仪棣棣,确实是不辜负了唐棣这个名字。只可惜,爷爷轻嘆了一口气,终究是要告诉他的。 “唐少爷,你爹他…”爷爷仍旧这么唤他,神色却变得凝重。 唐棣听了这话,心就凉了半截,他按捺住心底不好的预感,缓慢的开口道,“我爹,他怎么了?” “我从阵里出来时,”爷爷似在回忆着什么,他有些不忍的看唐棣一眼,“唐府已被血洗了,全府上下,无一人倖免。” “你亲眼见到我爹了吗?”唐棣仍然保持着理智,只是紧紧握着颤抖的手却出卖了他此刻内心的巨大波澜。 “我赶到时唐府已是一片火海,被抬出的皆是化为焦炭的尸首,而且数量与唐府上下人口分毫不差。”爷爷从袖中取出几乎化为黑屑的粉末,递给他,“这是我在其中一具尸体的手上找到的,从未被烧尽的服饰和身量来看,都极似唐老爷。唐少爷,你可认得此物吗?” 唐棣捻起一把黑屑,像是要把它碾碎一般,而香气从焦枯的碎屑里散发出来,充斥着他的鼻尖。他忽然笑了出来,这个香味他怎会不知,这是舞茗的气味,他还记得他爹第一次闻见这个味道时满脸的惊嘆和骄傲,他爹曾说过茶叶就像珍宝,要放在手心里珍藏,还说等他百年过后,一定要手握着舞茗而去,在烈火焚烧中散发出最浓烈的茶香。 “是谁?”唐棣握紧了拳头站起,声音颤抖却包含着绝对的狂怒,“是谁有这么大的深仇,要血洗我全府!” 一声响雷震彻云霄,白光照亮的他的脸庞苍白可怕的让人不敢靠近。 爷爷看着他摇了摇头,嘆息道:“还不知道,惨案几乎是发生在一夜之间,等到有人发现沖天的火光报案时已经为时已晚。” “呵呵,一夜之间,”唐棣的眼里满是血色,“一夜之间我就家破人亡,无一倖存。我不信,我要回宁阳镇,除非我亲眼见到我爹,否则我绝不信!” “不可以唐少爷!”爷爷连忙拦住他,“宁阳镇现在人心惶惶,邢捕头咬定此事蹊跷非人力能为,必是是妖魔作祟,你现在若是回去,可能会为你招致杀身之祸的。” “村长也认定我是妖魔?”唐棣认真的盯着他,决然道,“就算如此,我也一定要见到我爹。” “唐老爷于我有深交,我不能救他已经抱憾终身,现在至少不能看着你去送死。”爷爷如此说着,双手开始飞快的布阵结印。 “村长,我敬你是我爹的挚友,卷卷的爷爷,我不可能对你出手。但是,如果你要阻挡我,那我只能破了你的阵。”唐棣将扇一开,将灵力凝聚至扇尖向爷爷的手心指去,他知道那里是阵眼,只要破了阵眼就能破阵而出。 唐棣不敢真的对他动手,只用了足以阻止他布阵的灵力,而那笼罩在他身上的阵光仿佛在加持他的力量,他一惊,想要收手却是来不及。爷爷抵御不了他的冲击,双手结印被打断,天罗扇径直攻向了他的胸口,爷爷一口鲜血喷出,重重的往后摔去,桌椅轰然倒地。 第108页 “发生什么事了?”屋内传来的巨响让不远处的卷卷和桃子一下子沖了进来。 “爷爷!”卷卷惊唿一声,连忙跑到神色虚弱,嘴角流血的爷爷身边,屋内桌椅被撞断,还有他脚边的鲜血,都在告诉她这里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村长我…”唐棣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控制不住自己的力道,他向爷爷走近,突然一道攻击向他袭来。 “不要过来!”桃子用箭冷冷的指着他,不让他上前一步,“先是伤了我师父,现在又是爷爷,你还想怎么样!” “桃子,你要干什么?”卷卷看见桃子的动作,惊讶的瞪大了眼睛,满是泪水的眼眶再也不负重荷。 “你还要护着他!”桃子仿佛更生气了,握着箭的手绷得更紧了。 “桃子,把箭放下!”大哥充满威严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他快步走到爷爷身边,检查爷爷的伤势,看到桃子仍然举着弓,不由加重了语气,“听到没有!” 桃子不情愿的放下弓,大哥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过来帮忙,去拿点开水来。”桃子看了唐棣一眼,转身跑出了门外。 “没事的。”大哥对一脸担忧的卷卷柔声道,伸手擦去她的泪水。爷爷只是闭目不语,唿吸略有些粗重。 “三姐,哪里有开水?”桃子正好撞到了进门来的二哥和阿李,连忙问道。 “开水在大堂就有,怎么了?”阿李看他着急忙慌的样子,加上刚才听到的巨响,更是担忧。 “我先去拿开水了,你自己看吧。”桃子着急又有些抱怨的朝门内一瞥,往大堂的方向跑去。 “爷爷!”阿李快步跑到爷爷身边,沉沙便站起来,这才看向站在一旁的唐棣。他大概知道为什么唐棣会和爷爷动手,只是没想到他会真的伤了爷爷。 “蒲村长,刚才是我没控制好力道误伤了你,我向你道歉。”唐棣微微鞠躬,再看向众人,“如果村长出了什么事,我唐棣愿意一力承当。只是我现在有一件十万火急的事必须即刻启程,等我办完后无论村长要我做什么,我悉听尊便。” “你要回宁阳镇?”二哥拦住他,他猜到了唐棣所说的十万火急的事,但是,他不能让他回去。 唐棣不想表现出敌意,却也没有耐心再解释,只是忍耐着情绪,继续向前走。 “唐少爷,请你冷静一点,你现在这个样子,只会误伤到更多的人。”二哥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唐棣握紧了拳头,走进门外滂沱的雨夜里。 “阿棣!”卷卷看到他那样痛苦又隐忍的背影,刚要站起,阿李握住了她的手,她想要说什么,最后只是微笑着说了一句,“小心点。” 卷卷却升起了一丝莫名的怒气,那是阿棣啊,为什么要把他当成怪物一样的防着,可是她下一瞬也就释然,三姐有什么错呢,她只是担心自己受伤,何况他刚刚才误伤了爷爷。 她什么也没有说,沖入了门外的雨夜。“砰”的一声开水被放在了地上,桃子一下子冲到狂奔的卷卷面前,生气道:“你干嘛一个人跑去找他?万一他打伤了你怎么办?” “他不会伤害我的!”卷卷朝着桃子吼道,“你走开!我现在不去找他我就再也找不到他了!” “你是不是傻啊!”桃子怒吼着,在暴雨里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要你管!”卷卷抹了一把脸,分不清那是雨水还是泪水,发了狠劲往前跑去。 “下这么大雨不带伞你是不是傻啊!”桃子将伞扔给她,转身往回走去,“最好等你回来让你发烧个半个月。” 卷卷握住雨伞,桃子的背影消失在雨幕里,她转头继续往前跑去。 阿棣,你在哪里?卷卷在瓢泼大雨里寻找着,终于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他的衣袍被完全打湿,在雨夜里看起来萧索又孤寂。 “阿棣…”卷卷为他撑着伞,一开口声音却被雨水打湿的含煳不清,她的气息急促,于是不再说话,只是这样一直望着他。 “你怎么出来了?”唐棣看她全身都被打湿了,小脸被冻的发白,心疼又焦急道:“快点回去,会生病的。” “你和我一起回去。”卷卷摇摇头,雨水从她的脸颊上,头髮上滑落,“不然我就在这里陪你。” 唐棣看她一脸倔强的模样,不由一阵心软,他拥她入怀,催动着灵力温暖她被雨水打湿冰冷的身躯,轻声道:“听话,快点回去。我要立刻回宁阳镇,查清真相,不能再耽搁了。” “那我陪你一起。”卷卷的眼神被雨水沖刷的发亮,“天这么黑你看不见路的。” 指尖上的水珠开始发出淡淡的光,睫毛上雨滴如珍珠一般滑落,卷卷专注的照亮着眼前的路,忽然一只温暖的手将她的手覆住。 “我带你回去。”唐棣拉着她的手往回走,他不能让她跟着去冒险,更何况是和她的家人不辞而别。 远处雨幕里的伞下,看着他们往回走的身影,身形一掠重新没入了黑暗中。 ☆、决裂 “阿嚏~”卷卷忽然打了个喷嚏,虽然有唐棣在用灵力帮她取暖,但是最近本就消耗了许多力量,加上这大雨的寒气入体,到底不是安然无恙。 “看来还是着凉了。”唐棣轻嘆一口气,将伞放回,拉着卷卷往里走。 “我没事的,只要好好睡一觉,明天就…阿嚏~”卷卷忍不住又打了个喷嚏,鼻子开始塞塞的,头似乎也变得有些昏沉。 “别说话了。”唐棣探了探她的额头,明显在发烫,他有些担心起来,拉着卷卷往沉沙的房间走去,看到那个黄衣男子正站在门前,仿佛等候他们多时一般。 “先到屋里去。”沉沙什么也没问,只是伸手探了探卷卷的脉息,把她带进了屋里。 “阿棣…别走…”卷卷开始烧的有些迷煳了,紧紧抓住唐棣的衣襟。 唐棣看了看怀里发烫的卷卷,没有说话,只是将她抱得更紧。 沉沙用银针准确的在卷卷的穴位上施着针,半晌,收回针开口道,“好了,只要别再着凉,好好睡一觉就会好多了。” “大哥…”卷卷有些虚弱的叫了他一声。 “先回房好好休息吧。”大哥脸上是温和的笑意。 卷卷抬头看向唐棣,他对她微笑道,“我先送你回房。” 唐棣看了一眼沉沙,他悠然坐下开始烹茶,不急不躁,风度翩翩,想起他刚才那么精确快准的针法,唐棣想他杀人时是不是也这么从容不迫。 他送卷卷一直到她的房间门口,她却心有余悸的转头问他,“阿棣,你真的不会再走了吗?” 唐棣看见她因为发烧而变红的脸颊,额前碎发上的雨珠,映的她的眼眸澄澈无比,而她紧紧拽着他的衣袖,神色无比认真,他心里一软,浅吻她的额头,“洗个热水澡,好好睡一觉。在你身体没好之前,我不会走的。” 第109页 卷卷笑得纯真满足,重重的点了点头。唐棣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关好了门然后沿路返回。 “我很好奇你为什么会待在蒲村?”唐棣接过沉沙递来的茶,先开口问道。 “当年瑶台之战的时候,我就已经死了。”沉沙抿了一口茶,“是爷爷救了我,所以重生后的沉沙,只为家人而活,为家人而战。” “家人…”唐棣苦笑一声,继而正色道,“唐府出事的事情,你知道多少?请把你知道的全部告诉我。” “我没有隐瞒你,当蒲村解除了封印,我来到宁阳镇上的时候,唐府已经被血洗了。”沉沙眼眸微沉,“到处都是一片废墟,还有被烧成焦炭的尸体,官府统计后,确认是无人存活。” 再次得到一样的讯息,唐棣的心还是痛了一下,理智这次却不再失控,“只有你和蒲村长看到了吗?” 沉沙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问,微微皱眉,“爷爷和二弟是先到的,我带着攻玉先生,走的慢些。唐少爷是在怀疑什么吗?” “他们是我在这个世上的家人。”唐棣目光灼灼,“我只是不想错过任何一个线索。” “我可以理解,想必将心比心,唐少爷也能体会我想保护家人的感受。”沉沙看着他,“唐老爷的死固然让人悲痛,但是我也不允许我的家人因此受到伤害。” “误伤了蒲村长,我真的很抱歉,我当真不是有意的。”唐棣微嘆了一口气,“你若是要为蒲村长讨回公道,我绝不还手。” “我相信唐少爷的道歉是真心实意的,只是,我要拜託唐少爷的是另一件事。” “什么事?”唐棣怀着几分内疚,“若是我力所能及,一定照办。” “我希望唐少爷能离开卷卷。”沉沙淡淡开口道,看向唐棣。 唐棣骤然捏紧了茶杯,微眯着眼睛直视他的目光,“如果我说不呢?” 卷卷惬意的泡在热水里,刚才淋雨的寒气一下子消散了不少。她心情愉悦起来,干脆整个人埋进澡盆里,让热水浸透全身,耳边咕隆咕隆的水泡声像小鱼在吐泡泡一般,她忍不住笑了,浮出水面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只觉得空气里也热热的让人舒适不已。她笑着慢慢睁开眼,却看见一张近在咫尺的脸,她吓了一跳,勐的往后一倒,又重重的撞到了澡盆上。 卓灼的心情就跟飞溅的水花一样波动不已,他敲了半天门她不应,叫她她又不答,一气之下直接破门而入,刚走近澡盆就看见她突然浮出水面的脸。他不自在的别过头,手指一挥将摇摆的门关上了,“快点给我穿好衣服。” “你闯进来干吗?”卷卷生气道,借着声音的掩护连忙穿上衣服。 “要不是老头儿要见你,你以为我会来找你?”卓灼不耐烦的翻了个白眼,突然眉头一皱,侧身避过身后的一击。 “你干什么?”卓灼看她突然发起了攻击,神色略微严肃了起来。 “爷爷说过,偷看女孩子洗澡的都是淫贼。”卷卷气愤道,又是一道厉光击出。 卓灼一扯嘴角,手下也不留情的直接掐住了她的脖子,“我说了我不是故意的,你想找死吗?” 卷卷只觉得自己几欲窒息,试图挣脱着他的手,他松开她,几乎是拖着她走的。她忽然怒上心头,头又昏沉的更加厉害,直到感觉自己被一扔,睁眼对上了攻玉先生的眉眼。 “少主,你这是做什么?”攻玉先生疑惑的看向站立一旁的卓灼,这边看卷卷烧的满脸发红的模样,帮她灌输着灵力。 “你要见她,我把人带到了。”卓灼看也不看她,“以后这种事情别找我。” “少主,你还不能走。”攻玉先生看他这样,嘆了一口气,一道红色的气息从他手上灌输到卷卷体内,卓灼身上的火结晶在此时剧烈的发光颤动起来。 “怎么回事?”卓灼疑惑的看着火结晶的变化,攻玉先生却是笑了,看向略微好转的卷卷,“这是火结晶的祝福,卓氏一族的认可,恭喜少主终于找到了氏族认可的血脉。” 卓灼转身,瞥了一眼对他仇恨提防不已的卷卷,“你确定吗?” “火结晶的感应不会有错。”攻玉先生看向卷卷,目光闪动,“你是火结晶认可的人,卓氏一族的血脉註定只能由你来延续。” “什么…你说什么啊?”卷卷似懂非懂,只觉得这种感觉厌恶而可怕,“你们要干什么?” “明日我就向你爷爷提亲,你会成为卓氏一族的少夫人,焚火之息将因你的血脉延续,重现于世。” 卓灼看向她,又看向手中的火结晶,这就是他苦苦找寻的,氏族最后的使命吗? “你们凭什么?”卷卷站了起来,浑身止不住的颤抖,眼神却锐利不已,“你们凭什么帮我决定,我不愿意!” 门窗一下子被风颳破,勐烈的风雨灌输进来,那样强大的压迫几乎将屋里的陈设都破裂。 “老头儿…”卓灼眼疾手快的树了一堵火墙护住他,同时凝火为剑,一下子斩断了风雨,他将剑架在卷卷的脖子上,火焰渐渐将脖上的青丝融化,露出了封印的一角。 风雨勐然增大,卷卷的眼神里写满了狠绝,竟是与平日的她截然不同。卓灼眸色一紧,她现在更像一只野兽,眼神锋利的对眼前的猎物发起进攻。 “少主小心!”听到身后的提醒,卓灼勐然转身,差点就被她咬住。卓灼不再犹豫,手腕一翻,燃烧的火剑直接往她胸口刺去。 “唰!”一枚铁刺射中膝盖,卓灼身形一颤,仗剑不让自己跪倒,往自己的身后看去。 唐棣的眼神却比他更冰冷,他直接抱住了发疯失控的卷卷。她看到他的面容,似乎极力克制着攻击他的冲动,却痛苦无比的捂住了自己的脖子。 “卷卷…没事了,我在这…”唐棣见她这副模样,用自己的手帮她遮住了封印,只觉得一阵巨大的排斥传来。他克服着阻力,终于彻底覆盖住她脖子上的痕迹,难以言喻的力量源源不断的灌输到他的身体里。 “唐少爷!”沉沙惊讶的看着这一幕,无数黑色的气息环绕着他,最终凝结成一条烛龙,一剎那又烟消云散。 “竟然是烛龙…”攻玉先生喃喃道,“怎么会…难道魔桀真的还没死…” 他眼神一下子冷了下来,聚力勐的向两人攻去,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道撞飞,“哇”的一下吐了一大口血。 “老头儿!”卓灼到他身边,看见他伤势甚重,不由皱紧了眉。 其他人陆续都赶到了,爷爷看着这混乱不堪的场景,又看到盘旋两人还未完全消散的黑气,脸上看不清神色。 “阿棣…”卷卷清醒了过来,经过刚才的发狂,她现在累的几乎虚脱。又看见了逐渐向他们走近的身影,声音微微发哑,“爷爷…” 第110页 “先起来吧。”爷爷终是说了这么一句,卷卷撑着身子,却是跪下了。 “对不起爷爷,我不会嫁给卓灼的,我要自己做决定。”卷卷目光笃定。 “那你想要什么?背弃你的家人,决定跟他走吗?”爷爷问她。 “哼”卓灼冷笑一声,将嵌入血肉的铁刺拔出,勐的钉到地上,“我卓灼,从来就不是你们的谈资。唐棣,这枚铁刺我还给你,还有你们,终有一天,我一定报今日之仇。” 卓灼扛起奄奄一息的攻玉先生,走出了屋子。沉沙的身影没入风雨里,桃子也刚想冲出,二哥拉住了他,“他不是我们现在最重要的事,他才是。” “事已至此,我也无话可说。我不会让卓灼的报復得逞,也知道你们不会再相信我了。”唐棣站起,身影看起来却有些落寞,“我不会再为你们招致祸患。” “阿棣,你答应过我的,不会再走了。”卷卷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是,我要带你一起走。”唐棣握住了她的手,朝她一笑。 “你要是敢带走她,你就别想走出这个屋子了。”桃子眼神坚定的拉满弓,箭头直指唐棣。 唐棣目光灼灼,毫无惧色。爷爷却放下了桃子的箭矢,他看了看唐棣,最终视线落在卷卷脸上,“你决定要和他走了吗?” 卷卷看过屋子里的每张脸,强忍住眼里,坚定的点点头,“对不起爷爷,阿棣只有我了,可是你…” 爷爷挥手打断了她还没说完的话,“既然你决定了,就不能后悔了。你可以和他走,从此以后,我只当没你这个孙女。以后无论你们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管,好了,你们走吧。” “爷爷…”卷卷的眼泪一下子流出,爷爷却视若无睹。阿李不忍,刚要开口,二哥却拉住了她。桃子只是冷冷的看着她,握紧了拳头等着她的回答。 “对不起爷爷…”卷卷哭泣着向他磕头,别过眼不再看任何一个人。唐棣始终握紧她的手,一刻都没有松开。 “卷卷,”阿李听她真的要走,刚一出声就被爷爷打断,“她跟我们,跟蒲村已经没有关系了。阿李,知道了吗?” 唐棣看着不近人情的爷爷,“我不会再让她受到任何伤害。” 爷爷看了他一眼,径直往回走去。唐棣撑起一把伞,“啪”的一声伞柄裂成了两半,他回头看去,桃子仍维持着射箭的姿势,眼神无比冰冷的看着他。 “我说过了,谁都不能再伤害她。”唐棣以半柄残伞发力,竟将伞嵌入了柱子里。桃子看向被钉在柱子上的些许髮丝,目不转睛的直视着他。 感觉到衣袖上的力道,唐棣看向怀里悲伤不已的泪人,抱住她径直越过了屋檐。卷卷感觉到耳边有风吹过,她抬起头,隐在乌云后的月亮露出了脸庞,那样柔和温暖的光芒让她觉得力气全失。 “哇”的一声她吐出一口血来,然后便晕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码字觉得很没状态,想写一些激烈点的戏,无奈后宫进度太慢了,啦啦啦。 ☆、劫数 “咳咳…”咳嗽声在简陋却不破旧的小木屋里响起,唐棣执笔的手一顿,立刻站起快走几步到了床边。 “醒了?”他探了探她的额头,语气温柔。 “我睡了很久吗?”卷卷喝着他递来的水,微微沙哑的问道。 唐棣抚摸着她的头髮,过了很久才说话,“三天,你睡了三天了。” “阿棣…”卷卷刚要开口,突然被他拥入了怀中,“以后不许再昏迷这么久了,知道吗?” 卷卷伸出手抱住他,笑着点点头,“阿棣,好像因为睡得很饱,我觉得浑身没有那么难受了。” 唐棣颳了刮她的鼻子,“笨蛋,那是因为我一直在餵你喝药啊,不然你怎么好起来?” “你会医术了?”卷卷惊讶道。 唐棣笑笑,“我和栩栩从天上下来的时候,被水颦救了。临走时她送了我一本医书,是她亲手抄写的一些救治常见病症的药方,果然派上用场了。” “水颦亲自抄写的…”卷卷看翻开的书页上清秀的字迹,甚至还有若有似无的书墨香,微垂下眼,“字写得真好看。” “我也是头一次见到,能将药方写得这么飘逸秀雅的字迹。”唐棣也赞嘆道,“确实是获益良多。” “那你刚才是在临摹她的字迹吗?”卷卷远远的往书桌瞥了一眼,未干的墨迹在阳光下流淌着墨香。 唐棣听了这话,笑意更深,站起将桌上的画卷递给她,画中小桥流水,草长莺飞,竟然画的是蒲村。 卷卷不可置信的看着画,“你…你怎么会?” “你曾经跟我描述过蒲村的景色,我照着脑海里的印象画了一幅,像吗?”唐棣温柔的看着她微笑。 卷卷记得,她和他讲起蒲村的时候,他明明很不耐烦,原来他都记得。她又哭又笑,一下子竟说不出话来。 “好了,你现在还很虚弱,多休息一会儿吧。”唐棣揩去她的泪水,“等你能上路了,我们就去颦水居,栩栩还在那里,我得先去找她,然后再回宁阳镇。” 卷卷点点头,却是抱着画卷不肯撒手,靠在枕上,看着他认真的翻阅着医书,时不时察觉到她的视线,回头对她一笑,让人如沐春风。如果不去想那个风雨飘摇的夜晚,这一切都是多么美好啊。 “老头儿,撑住啊。”卓灼背着攻玉先生,一步一步艰难的往前走着,背上的声息越来越弱,他抹了一把汗,“马上就到火桑城了,给我撑住。” “少主…我被烛龙的龙息所伤,不会好了,你不要再白费力气了…”攻玉先生声音微弱,“烛龙和夔龙都已现世,两道龙之息不能并存,这个世界很快就要颠覆了…” “别说废话了。”卓灼表面嫌弃,心里却是担心。 “我担心的是少主的灵息还未觉醒,不是他们的对手…我死不足惜,但是不能功败垂成…”攻玉先生目光灼灼,“少主…火结晶还没有展露出它本来的面貌,要用你觉醒的灵息才能雕刻而出…但是它已经认定了人选,少主,你一定要按照火结晶的指令去做…” “就是蒲村的人把你害成这样,你还要我娶蒲卷卷吗?”卓灼把他往背上一推,“现在起给我闭嘴,我会在火桑城用焚火之息治好你,再撑一会儿就好了。” “这里离火桑城还有百里之遥,到不了了…”攻玉先生笑笑,脸上却没什么悲痛。 “嗖!”一支冰箭稳稳的插在了地面,卓灼动作一顿,转身望去,白纯站在高丘上,衣袂飘扬,也在看着他。 “白纯!”卓灼唤她,倒是笑了,“你怎么没回天上?不过正好,我需要你帮忙。帮我把这个老头儿先送到火桑城,我跑的没你飞的快。” 第111页 白纯看了他一会儿,点了点头,“好。” 绫带飞出,缠住了攻玉先生,白纯轻点脚步飞起,偶尔停在岩石落脚,轻盈的向前飞去。她看了看一脸笑意的卓灼,想说出口的话终究还是没说。 卓灼倒是松了一口气,此刻却无暇顾及为何白纯没有回到天上,他也不敢休息,只是少了负担,脚步也轻快了许多,他朝着火桑城冲去。 “你是瑶台仙使白纯?”攻玉先生开口问她。 白纯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你没有回到天上,就再也回不去了。你身为天神,却不能飞回瑶台,永远不能踏足土地,否则会被魔界追杀,这一切,都是为了卓灼吗?” 白纯秀眉一皱,却是没有说话。 “你愿意为他而死吗?”攻玉先生眼里有着异乎寻常的光彩,“我已经看见了宿命,如果你现在后悔,把我放下还来得及。” “如果卓氏一族真的可以预知未来,当初怎么会全族尽灭?”白纯清冷的声音传来。 “因为我们的眼睛只注意前方,而忽略了背后。”攻玉先生苦笑道,“我们只以为是避无可避的天谴,却没有人回头看一看。以往的过错早就埋下了祸患的伏笔,现在报復还未还清啊。” 白纯听不懂他的胡言乱语,也不再去想,她既然答应了卓灼,就会把他送到,其实她等着他必经的路上,只是想告诉他一句话而已。现在她要去的是火桑城,他的家乡,百年前的约定,如今算是实现了吗? “原谅我的自私,为了少主,这是命中注定的劫难。”攻玉先生看着她,嘆了一口气。白纯皱眉,将他放在了地上,自己则立在石柱上。 火桑城,据说有着灿若火焰的火桑树,远远看去就如同烈火一般,可是这里除了废弃的石柱,哪里有火桑的痕迹。曼丽的花朵在这片灼热的土地上开出,如藤蔓一般缠住了地上的攻玉先生。白纯一惊,绫带飞出却被花枝挡了回来,低头看时花枝竟然蔓延上了石柱,像血盆大口般向她袭来。 白纯踩着绫带飞下,同时冰箭离弦,一下子将还在生长的花朵和石柱冻在了一块儿,宛若晶莹的冰雕。 攻玉先生几乎要被藤蔓吞没,她眉头一紧,射箭斩断缠住他的藤蔓,忽然动作停住了。一只锋利的毒刺正抵着她的脖颈,沿着花茎而上是一朵鲜艷至极的洛如花,握住花枝的手又靠近了几分,毒刺尖端竟出现了隐隐的冰霜。 他阴柔的脸庞上勾起一抹邪笑,“好个冰霜美人。” 卓灼赶到的时候,只看见火桑城荒废的像一片废墟,不见半分生机和踪影。他唿喊着他们的名字,空中飘来的花瓣让他眸色一紧,他大步走进了花瓣指引的地方。 一推开门,一道凌厉的气息扑面而来,卓灼立刻闪身,同时手中火焰放出,花朵立刻被烧为了灰烬。他凝神看去,只见攻玉先生和白纯都被束缚在了石架上,挣脱不得,他们之间,站着一个面容柔美的男子,正微笑看着他,“我等你很久了,卓灼。” “放了他们,我就考虑让你死的痛快点。”卓灼升起手中火焰,毫无商量余地。 “你还真是和小时候一样,冲动鲁莽,做事不经大脑。”忘机笑着,眼里却写满了仇恨,“可是你还是有这么多人帮你,永远站在你这一边。” “砰!”石架上的毒刺狠狠的刺进了攻玉先生的血肉里,伴随着他的痛唿,听起来就觉得痛苦至极。 “你找死!”卓灼怒不可遏,手中火焰刚要放出,毒刺对准了攻玉先生的脖颈,“你再动一下,这个老头的命就没了。” 卓灼握紧了拳头,收回焚火之息,突然四面八方的藤蔓飞来死死的缠住了他的手足,让他动弹不得。他也没有动,只是目不转睛的瞪着忘机,“我不会放过你的!” “正好,我也不准备放过你。”忘机冷笑道,他刚要指挥毒刺,攻玉先生此时开口道,“收手吧,当年是卓氏一族亏欠了你,可是这不关少主的事,你已经害死了所有人,还不够吗?” “远远不够!我受的磨难岂是他们葬身火海就可以抵消的?是你们让我从小受尽唾弃,像怪物一样遭人白眼。我的家人看不起我,同伴们说我是一无是处的废物,这些我都可以忍受。但是,就为了他,我们卓氏一族,拥有焚火之息传承的伟大少主,我就要无声无息的为他而死。凭什么!不是死在其他人手里,是我的族人要杀了我,我有什么错!” “是我错了!”攻玉先生拼尽力气,“我不该毁掉你的预知之力,不该为了维护少主的尊严,剥夺了你与生俱来的天赋。是我让你从小背负了废物的污名,是我为了保持继承的纯正,下令杀掉无辜的你。因为卓灼生来就没有预知之力,你又那么好胜,我担心你的能力有朝一日会盖过他,所以要牺牲你,是我错了,卓洛,你要杀就杀我吧。” 卓灼根本没有印象,只是眼神尖锐的逼问着他,“就是你杀了卓氏一族,让他们葬身火海,死在了瑶台?” “他们是为你而死,少主。”卓洛笑了起来,“你受尽族人的宠爱和崇拜,你是高高在上的少主,他们死后焚火之息全部凝聚到了你身上,他们求之不得呢。而我呢,我只能藉助着这么一点点可怜的血脉,拼命的从他们流血的尸骨中,汲取那些噁心的力量,却始终只能被你踩在脚下。” “你是莫干城手下的堂主,魔宫地底的尸骨是你干的?”卓灼眼里满是血色。 “是啊,可惜风摇草带领他们找到了安宁,也断了我的力量来源。”卓洛恨恨道,“现在我除了身上仅存的力量,一无所有了,可是你,你还是拥有一切。为你出谋划策的攻玉先生,还有这个为你不惜放弃天神身份的仙子,卓灼,你凭什么总是拥有这么多?” “放开我,等我把你打的满地找牙,你就知道为什么了。”卓灼用火焰燃烧着缠住手的藤蔓,却没有效果。 “没有用的,这些藤蔓,都是用头骨做的,最不怕的就是焚火之息。”卓洛冷笑道,“这么多年,我一直在想,怎样才能报仇?杀了族人还不够,杀了你也不够,现在我知道了,我要让你痛苦,比我更千百倍的痛苦!” “这两个人,哪个对你而言更重要?”卓洛笑得近乎残忍,锋利狭长的花刺同时抵住了两个人的脖颈,“只能选一个。” 卓灼眼睛几欲喷火,“你要是现在放开我,我还能克制自己给你留个全尸。” “少主,我反正也挨不过今夜,你最后再听一次我的话吧。”攻玉先生嘆道,“赶紧带着白纯仙子离开这里,卓氏一族还需要你们,不要管我了。” “我数三下,机会在你手里。”卓洛看着他笑。 卓灼逼迫自己沉下气来,他知道白纯有仙气护体,可是老头儿现在生命垂危,只要拖延一下时间,他就有机会救出他们两个,他抬眼看向卓洛,“把老头儿给我放了。” 第112页 “这么说,还是他更重要了。”卓洛斜着眼看向不动声色的白纯,“你为他放弃了一切,却换来了这样的选择,真是可笑。” “你快点把老头儿放了!”卓灼不耐烦的吼道,可气的是手上藤蔓还是挣脱不开。 “卓灼,我说过我会让你痛苦,怎么可能让你如意呢?”卓洛一皱眉,毒刺勐的一戳,直直的贯穿了攻玉先生的脖颈,鲜血从尖端流淌出来,“你重视的,我当然要毫不留情的毁掉。” “我杀了你!”卓灼怒不可遏的咆哮起来,如同发狂的狮子让人战慄发慌。焚火之息从他身上喷发出来,卓洛将白纯挡在了身前,用冰霜的力量抵御着卓灼发狂的火焰。 终于火焰渐渐的弱了下去,卓灼喘着气,一动却还是叮噹作响,藤蔓已经被焚毁,而里面的锁链,是以积累了百年怨气的头骨制成,竟然还未被烧断。 白纯脸色苍白,刚才的焚火之息让她元气大伤,竟是将她护体的仙气都烧毁了。 “冰雪仙子终于也有温度了吗?”卓灼感受到她肩膀上传来的温热,料想她的护体仙气被卓灼刚才的火焰烧毁了,忽然一笑,“没有了护体仙气,在这灼热的火桑城,你会渐渐虚弱连个凡人也不如。” 卓洛的手从她的肩膀上落到她的腰间,拉开了她的腰带,“是卓灼伤了你,让你无力反抗,你要怪,就怪自己不该爱上他。” “你要是敢碰她,我一定把你挫骨扬灰!”卓灼怒吼着犹如即将出匣的勐兽,却是死死的被锁链束缚住。 一朵洛如花吸取了她的仙血,变为了雪莲般的洁白,卓洛端详着眼前洁白的花朵,“纯白不復,则神生不定。这样的纯白,马上就不復存在了。” 白纯自始至终握紧了拳头,她想起那时和卓灼一起经歷的雪崩,他们歷经艰苦,被厚重的雪深埋地底,醒来时却看见灿烂无比的朝阳,只是这一次,她看见的只是愈发深不见底的黑暗。 “啪!”洁白无瑕的花朵落下,如纯净的琉璃般被打碎,看着令人惋惜。卓灼不知何时已不再出声了,卓洛却不放过他,看着他低垂的头颅,心中升腾起一阵復仇的快意,“我就是要你痛苦,就是要你抱憾终身,卓灼,最终还是我赢了。” “砰!”毫无预料的他的脖子被狠狠掐住,卓灼抬起眼眸,那样兇残至极的眼神让人不忍直视,他狂吼一声,竟然将卓洛直接扔飞了出去。 卓洛勐的吐出一口血,只听见他怒不可遏的狂吼,勐烈的火焰无处可躲的向他逼来。 “啊—!”卓灼发了疯一样的放火,几乎要将一切都烧毁殆尽,他打得卓洛浑身是血,抡起拳头就要给他最后一击,卓洛却忽然笑了起来。 他一边笑一边咳血,“卓灼,你记住,是你杀死了你最后的族人,是你灭了卓氏一族!哈哈哈哈!” 卓灼怒吼着用火焰将他裂成了碎片,直到完全看不见他的影子,他还在不停的烧着,不知道到底在烧着什么。 突然一道气息向他袭来,卓灼反应不及,下一秒就已被人捏住了衣襟。白束怒不可遏的看着他,“我妹妹呢?她是来找你的,这一次你又把她丢在哪里了?” 卓灼愣愣的也不还手,仿佛忽然想到了什么,勐的沖回了被他烧成了火海的屋子,却只有满地的碎片,攻玉先生的尸体已逐渐被火焰吞没。 “白纯…白纯…”卓灼无意识的喃喃着她的名字,却根本找不到她的身影。白束看见空无一人的屋子,再也忍不住怒气,挥剑向卓灼噼出,卓灼也不躲,直接被噼飞了出去。 “阿纯在哪里?她在哪里啊?”白束明显感知到她的仙气,却虚弱的捕捉不到,他气极一剑就要噼下,忽然一道沙刃挡住了他。 “我不会让你杀他,仙气越来越弱,如果你再不去找,恐怕更找不到了。”沉沙凝起手中的沙,“是留下还是离开,你自己选。” “等我找到了阿纯,我会让她亲自杀了你。”白束收剑回手,凌空飞去。 沉沙走近卓灼身边,他目光呆滞的如同木偶。沉沙皱眉,他自然知道这是受了极大刺激的症状,可惜他来晚了一步,他开口唤他,“卓灼…” “啊—!”沖天的狂吼声突破了云霄,几乎令风云变色。 ☆、此生此夜 卷卷眯眼看着画卷,唐棣是用舞茗的茶叶画的,加上水就会让画里的景象动起来,栩栩如生。她用溪水浸湿画卷,看见画上的人物一点点的动了起来,随风飘荡的油菜花,追逐的菜粉蝶,她更是欣喜,手却不甚一松,将画掉进了溪水里。 “我的画!”卷卷着急起来,眼看着画卷顺流越漂越远,她不假思索的跳进了溪里。听到了“扑腾”的水声,唐棣一回头就看见她露在溪上的脑袋,立刻向她跑去。 唐棣看她奋力的追赶着画卷,越来越远,于是也不再犹豫,跳入了溪水里。卷卷努力想抓住画,就差一点的时候,一双白皙修长的手握住了她。 “前面水流太急了,不能过去。”唐棣的语气里带了些责备,“不过是一幅画,丢了我重新画一幅给你就是。” “再画的和这副也不一样。”卷卷有些泄气,不知为何,看着画被水流沖走,她的心里总有些闷闷的难受。 唐棣只是摸摸她的头,笑了笑。 “阿棣,我们回去吧。我困了。”卷卷刚才跑得太急,现在整个身子浸在水里,感到疲惫一阵阵袭来。她拉着他的手往岸边走,冷不防脚下一滑,整个人往后栽去。 “小心点啊。”唐棣眼疾手快的搂住她,支撑着她不让她摔倒,扑腾起的水花却一下子溅起成无数的水珠,将两人从头到尾的淋了个遍。 “哈哈哈。”两人看着彼此的狼狈样子都笑了起来。卷卷笑得停不下来,看着唐棣满是水珠的脸,伸出手去帮他擦拭。 唐棣渐渐敛了笑意,他看着她认真的眉眼,粉嫩的脸庞,被水打湿的红唇娇艷的仿佛带着朝露的花朵,紧抱着她的身体忽然升起了些莫名的冲动。 “阿棣…唔…”她还没说完,他的吻已经封住了她的唇。和以往不同,他没有浅尝辄止的放开她,而是长驱直入的打开她的贝齿,捕获她柔软的舌尽情交缠。 “困了就在这里睡吧。”卷卷脑袋一片空白,她被动的应和着他的吻,他带着青梅花香的气息,伴随着水上的湿意,仿佛被这一个长吻酿成了无比醇香的美酒,她几乎都要醉了。 唐棣终于放开了她,抵着她的额头。她的眼色迷离,仿佛晨曦初升的湖面,潋滟着迷濛而令人动心的波光。她的脸颊酡红如桃花灼灼,他低头轻吻,一颗水珠顺着她的脸庞滑落,润湿了他的嘴唇,发烫而微凉的温度,像被微风轻拂的花瓣,娇柔而美好。 他顺着她的脸颊一路吻下,小巧的下巴,白皙的脖颈,卷卷不得不扬起头,她终于感觉到了不对,有些害怕的唤他,“阿棣…” 第113页 唐棣抬起头来,眼眸里被染上了一层深色,里面还有她看不懂,但是却直觉的感到害怕的情愫。 “别怕。”唐棣温柔的抚过她的脸颊,声音却变得有些沙哑,他伸手放到她脖颈上的青带上,“抱紧我。” 他轻轻一拉,青带飘落到了水中,他抚摸着她脖颈上的印记,落下一吻。仿佛落下了第一片小雨滴,接下来便是骤然而至的狂风暴雨,他的唿吸开始变得急促,贪婪的品尝着她肌肤的每一寸,手渐渐的下移,直到褪尽了她的绿衣,她如水莲花一般在他眼前绽放。 他的身体里有一团野火,在她水光含雾的眼眸里禁锢又勐烈的燃烧起来。他紧紧抱住她颤抖的身躯,手沿着她的香肩蔓延而下,爬过她身体的黎明,再慢慢过渡到黑夜,如果可以的话,他情愿一辈子困在她身体的国度里,那是只属于他的日月星辰。 “阿棣…我怕…”卷卷的声音止不住的颤抖,她感受到他和她越来越灼热的碰触,她不知道那代表着什么,可是她害怕的只想逃开。 “卷卷…”唐棣唤她的名字,绵长的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他的手扣入她的髮丝,靠近她的脸,长睫几乎交叠,他的眼睛如醇浓的琥珀,仿佛要将她凝固其中,“我爱你。” 她望着他,眼里水光瀰漫成雾,她突然很想去亲吻他的眼睛,然而他扣住她的腰,俯身先她一步更靠近她。 “啊—!”感受到了身体深处传来的剧痛,卷卷一下子痛唿出声,眼泪随之落下。她不断的颤抖着,水珠从她的身体上滴落,阵阵寒意向她袭来。 “卷卷!”唐棣看着她瑟瑟发抖的模样,心疼又着急的停下了动作,他紧握的双手早已被汗水濡湿,努力轻柔的安抚着她的背。 “相信我。”他温柔的吻去她的泪水,慢慢的释放着他的欲望,他心疼她,所以他动的很慢,不想让她感受到更多的疼痛。 卷卷伏在他的肩上,双手紧紧的扣住他的背。她还没有从那种剧烈的疼痛的恢復过来,身体又继续传来细密的疼痛,她紧咬着牙,眼泪却不自觉的落下,像一颗颗断线的珍珠落入水中。 “卷卷…痛就喊出来…”唐棣感觉到她把身体绷得紧紧的,却强忍着不发一声。他知道她痛,却见不得她这样子隐忍,脆弱又倔强的让他内疚。 “呜…呜…呜…”她刚一开口,发出的却是破碎的抽泣声,显然她已在心里哭得声嘶力竭了,现在只余下啜泣。 “怎么哭了?”唐棣擦去她脸上的泪水,看着她微红的眼眶,心仿佛被揪住了一样的疼。都怪他太心急了,都不考虑到她的感受,结果让她这么难过。他内疚不已,刚想抽身而退,她却紧紧的抱住了他。 “阿棣…我也爱你…”卷卷一边抽泣着,一边清晰的说道。她的确很痛,可是看到他内疚的神情,她知道他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的,而她不愿意这样。 “我…刚才…已经哭够了…现在…不会了…”卷卷止不住的啜泣,却努力的使自己平復下来。 “卷卷…”唐棣抚过她的脸,心温柔的疼着,这个傻丫头,可是她会这么痛,他怎么忍心让她承受更多。 卷卷深吸一口气,主动吻上了他的唇。她眉头痛苦的一皱,她一靠近他,身体的痛楚就多了几分。她扣住他的背,也学着他的样子想勾住他的舌头,却笨拙的不得其法。 唐棣被她逗笑了,他按住她的头,与她唇齿交缠,直到彼此的唿吸都被完全占领,他松开她,继续向下攻城略地。 这次卷卷渐渐的有了感觉,她紧握住他的手,跟随着他的节奏律动,水花激溅飞起,在阳光下碎成金光闪闪的水珠,落回湖里。 她觉得自己仿佛置身在迷雾里,身下是尖利的石头,她一动身上就是钝钝的疼痛,而身下更是鲜血淋漓的折磨。 她一口狠狠的咬在唐棣肩上,他闷哼一声,扶住她酸软的腰肢,轻轻的按摩起来,“再忍一会儿,马上就好了。” 他终于完全释放了自己,气喘吁吁的搂她在怀里,为她轻柔的安抚着身上的疼痛,“还很难受吗?” “我再也不要在水里睡觉了。”卷卷委屈的看着他,身体却被抽空了力气一般,无力的被他搂在怀里。 “好,依你,都依你。”唐棣亲吻着她的头髮,像哄孩子一样温柔的哄着她。 她张牙舞爪的瞪他一眼,最后却仍是止不住的笑了出来。唐棣笑着看着她,不久前她还是个未经人事的少女,而现在他把她变成了他的女人,这该有多么骄傲,从此以后,她就是他的女孩,只属于他的女孩。 燃起的篝火将不大的山洞点的温暖适意,卷卷舞动着手,手影投在石壁上,正如一只轻快飞着的小鸟。她自觉有趣,不禁笑了起来,鸟影在石壁上飞来飞去,火光映照着跳跃,忽然另一只鸟也加入了行列,一下子变成了两只鸟影,飞翔在石壁上。 卷卷一转头,唐棣也看着她笑。她觉得心里暖暖的,也许是因为火光,也许是因为石壁上的鸟影。三姐说过,比翼双飞,就是这样的意思吗? 唐棣的脑海里浮现出了那个纸鹤飞扬的宛丘,那个娇俏甜美的红衣少女,回眸一笑唤他阿扬的小鹤。他摇了摇头,他明知道卷卷和小鹤不是一个人,这个时候怎么可以想到小鹤呢?他不知为何,近日总是莫名的想起小鹤的音容笑貌,甚至是对着卷卷时… 他抛开这些纷乱的思绪,他爱的是卷卷,不会有错,他不能再放任自己沉溺在对小鹤的回忆里了。 “阿棣,你怎么了?”卷卷的眼眸在火光的映照下犹如带露的葡萄,他忍不住动情的亲了一下她的眼眸。 卷卷有些心有余悸的往后一缩,他却是笑了,温柔的抚着她的脸,“还难受吗?” 她脸颊微微发红,立刻摇了摇头,看了看他,又点了点头。 “睡吧。”唐棣轻柔的抱住她,他怎么忍心今晚再碰她,只是摩挲着她的头髮哄她入睡。 卷卷笑得安心,找了个柔软的位置很快就睡着了。唐棣看了看红色的火光,眼眸里看不清神色。 “小鹤…小鹤…”卷卷被唐棣的梦呓声叫醒,看见他有些慌张的神情,以为他是做噩梦了。 “阿棣…”她刚伸出手,只听见他的声音传来,“小鹤…不要离开我…不要…” 卷卷心里勐然一震,小鹤,这个名字她在哪里听过呢?对了,束哥哥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叫她小鹤,宛丘神女小鹤,栩仙的姐姐。 卷卷的声音颤抖着,终是开口道,“那捲卷呢?” “卷卷…”唐棣皱眉念着这个名字,“小鹤已经死了…她不是小鹤…不是…” 仿佛沉入了极深极深的海里,冰冷窒息的让人几乎透不过气。卷卷的指尖被风吹得冰冷,她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脸庞,一瞬间竟觉得如此遥远。卷卷止不住的颤抖着,胡乱的抓住了衣服,她东倒西歪的跑出了山洞,神智甚至还不清醒。 第114页 外面是深不见底的黑夜,寒冷的彻骨,她的脑海里开始不停的翻腾起来。 “小鹤!我终于找到你了!你救了我一命,我发誓一定要保护你。” “我要找一个人,这个人也许远在天边,也许就在眼前。” “你想起来了吗?你终于想起来了吗?” “你喜欢红色吗?” “小…小心啊。” “啊—!”卷卷忍不住喊叫出声,原来是这样,为什么她这么笨,到现在才发现。唐棣曾经是那么讨厌她,可是从宛丘回来以后,他对她就不一样了。原来是这样,原来因为她长得像小鹤,所以她心甘情愿的付出了一切,换来的就是他这样的感情。 “砰!”她重重的摔倒在地,身体的疼痛还在提醒着她白日里发生的事,可是现在想来简直就是莫大的笑话。眼泪不争气的流到地上,她强撑着自己站了起来,她要远离这里,至少不要让他找到她,越远越好,越远越好… 月光开始倾泻下来,那样柔和宁静的光芒让她害怕不已。仿佛那是什么会炙烧她的纯净火焰,卷卷蜷缩成一团,害怕的抱着自己,躲在草丛里。可是月光还是照耀到她身上,照遍她的全身每一个角落,她忽然就哭了出来。 卷卷抬起眼,月光下,通过朦胧的泪眼,他的身影如梦似幻。她不敢看他,现在的她只知道害怕,不敢直视这样的光芒。 不灵环发着光旋转到她的面前,卷卷胆怯着,慢慢伸出手握住了它,有温暖的力量传来,她紧咬住唇,抬起头。 莫干城看着她,眼神清澈而深邃,他的身影消失在月光里,她却听见了他传递而来的话语。 她以为再也不会有那样的月夜,银辉般的月光静静的洒落在她身上。她狼狈不堪,她热泪盈眶,他看着她说:“在我眼里,你一直发着光。” 此生此夜不长好,此时此刻难为情。 ☆、悔不当初 “你来这儿干什么?”水颦微微皱眉看着眼前这个女子,她的脸上满是悔恨和悲伤,看见水颦的一瞬,一双美目瞬间绽放出光彩来。 “碧潮堂主,我知道我不配再见你,只是,我实在担心崇崎大人,他怎么样了?”眉墨眼里满是急切,似乎除此之外再无挂心,“我只想知道他是否安好,我只求碧潮堂主告知我这一件事。” 水颦冷冷的打量她一阵,“崇崎告诉我你是媚魔,那么你一开始接近他就是别有目的。说,你到底想干什么?” 眉墨吸了一口气,“没错,我一开始接近崇崎,是为了找机会吸取他的功力。其实,我是殷溯堂主的手下,我亲眼目睹菱花宫被毁,知道他喜欢蒲李,所以我将自己化作和她相像的容貌,以便接近他。只是,我没想到自己却对他真的动了情。” “难怪…”水颦沉吟一会儿,“那你可知忘机现在在哪儿?” “自从六界之战后,我也失去了堂主的消息。”眉墨如实回答,又试探的看向水颦,“碧潮堂主,我已经知无不言,你可以告诉我了吗?” 水颦神色有些恼怒,“你自己下的药,你还不知道药效吗?崇崎筋骨尽断,又在后来的战役中受了重伤,还不知道能不能醒来。” “碧潮堂主,我求你,让我见见他吧。”眉墨泪水夺眶而出,“我求你了,只要让我远远的看他一眼就行,只要一眼。” “我不会让你再接近崇崎,要是他醒不来,我也不会放过你。”水颦面无表情。 “碧潮堂主,你医术超群,你一定要救他。”眉墨慌乱的只知道恳求,跪倒在地,“只要能救他,无论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你愿意为他付出一切吗?”水颦直视着她。 “我愿意,哪怕是要我的性命,只要能救他。”眉墨擦去泪水,神色坚定。 “我的确可以救他,不过需要用你的元丹作药引,你愿意功力尽散,形体尽毁吗?”水颦观察着她的反应。 眉墨却是笑了,“原来我的元丹就可以救他,我当然愿意。碧潮堂主,只要他能活着,只是化为原形,重新修炼而已,我有什么不舍的。只是,等他醒了以后,帮我和他说句对不起,我不能当面和他说了。” 她笑着说完,重重的击了自己一掌将元丹逼出,闪着紫光的内丹一离开身体,她的形体顿时变得虚弱飘渺起来,“碧潮堂主,多谢了。” 眉墨失去了所有力气,化为了一条盘桓于地的蛇,吐着信子径直游走了。水颦接过元丹,看向她游走的身影,眼里不知想着些什么。 “她的元丹里都是魅惑的邪气,你真能用它来治伤吗?”栩仙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边,一袭羽衣蹁跹,与萦绕着妖气的元丹对比鲜明。 “我自能净化它。”水颦转头看她,明明拿着妖邪无比的元丹,而她的眼眸清澈如水,仿佛真的不染邪气。 栩仙也不表态,转口说道,“我来向你辞行,多谢你的医治,现在我已伤愈,这里我不便久留。” “唐棣说过他会来找你,你不再等他些时日?” 栩仙微微摇头,“我离开宛丘太久了,神光越来越弱,如果再不回去,就无法应付路上的妖魔了。如果他来了,麻烦你告诉他我已经先回宛丘了,他会明白的。” 水颦略一思索,脸上浮现出一抹笑意,“那么,就此别过。” 栩仙也淡淡一笑,飞空而去,白衣如雪,通往天界的道路已被关上,但是无所谓,她从来都是被遗落在凡尘的神,宛丘的冥灵树才是她的归宿。只是不知道唐棣再次踏足宛丘时,能不能带回他心爱的人。 水颦见她飞走,转身进了屋。萦绕着紫色妖气的元丹被她放入盒龛中,不像在净化,反倒像涵养,妖气很快就瀰漫了整个龛笼,看起来妖异而邪魅。 她收好元丹,这才走到床边坐下,看见面色苍白,仍未有转醒迹象的崇崎,她嘆了一口气。这次的伤实在太重,不但是身上的伤,还有心里的,如果崇崎自己不愿意醒过来,她也救不好他。 “崇崎,快醒来吧,我已经找到第一份血祭了,我们很快就能找回魔桀了。”水颦知道他能听得见,看见他仍是毫无反应,却没注意到他的手指微弱的动了一下。 夜里下起了瓢泼大雨,卷卷浑身被淋得湿透,抬眼看向夜空,黑得不透一丝光,更别说有月亮。她抱紧了自己,世界虽大,她却是无家可归了,身后突然传来古灵惊喜的喊声,“光明之女!终于找到你了!请光明之女指引我们方向!” 卷卷的眼神被雨水沖刷的分明,摇摇头,“六界之战已经结束了,你们自由了,不用再跟着我。” “我们只跟随光明,光明之女要去的地方就是我们的方向。”古灵们依旧虔诚无比。 “可是我自己现在都看不到光明…”这样漆黑的夜幕似乎让卷卷有些晕眩,她突然不耐的提高了语气,“我指引不了你们!你们要回弃灵谷也好!去哪里都好!不许再跟着我!” 第115页 卷卷加快脚步拼命往前跑,她已被磨灭了所有信心,现在这样狼狈不堪的她,哪里配称得上是光明之女,哪里能指引这些善良虔诚的古灵们。 “轰!”似是有雷声大作,一道白光一闪,卷卷怔了一瞬,然后继续向前跑去。只听见雨声越来越大,古灵们叫喊的声音越来越小,直到听不见了。她气喘吁吁的停下,心里又怅然若失,哪里有什么生死不渝的追随,除了漆黑的雨幕,仿佛一切都不像真的。 黑影在古灵们面前停下,斗篷下的脸庞在黑夜里也看不分明,只是那样狠戾无情的眼神,仿佛嗜血的妖魔,让人莫名的颤抖害怕。 “你是…”古灵们早就习惯了黑暗,待看清了那张脸庞,脸上露出惊讶不已的神情。然而他们没有变化更多的表情,雨丝如注,密密的织出了黑夜,掩盖着不可告人的血腥和丑恶。大雨沖刷着血迹,浓稠的如墨色的黑夜,流淌在黑影滴血的手上。 身影转身离去,黑夜里交横错乱的尸体,被闪电照亮的瞬间,脸上写满了恐惧和不可置信。 清晨的曙光照亮了地面,崇朝看清了地上的狼藉,皱眉就要拦住身后阿李的视线,却是晚了一步。 “怎么会?”阿李脸上是满满的震惊,地上古灵们尸横遍野,血迹被雨水打散,甚至染红了河流,那样可怖的画面简直不忍直视,空气中的血腥味几欲令人作呕。 崇朝看了看他们的尸首,“古灵们纯粹的灵力一直让妖魔虎视眈眈,他们执意要出来找卷卷,看来才会遭此横祸。只是这样残忍可怕的手法,简直像是一场屠杀。” “屠杀…难道和唐府有关?”阿李似乎想通了什么,“是不是有人在追杀唐棣和卷卷,这些古灵们为了保护他们,才受了殃及。” 崇朝略一迟疑,“当务之急,是要先找到他们再说。” 阿李眼睛一瞥,正好看见了卷卷被勾在草上的衣裳,她捡了起来,“这是卷卷衣服上的,她一定就在附近。” 崇朝眸色一紧,“不管追杀他们的是谁,有了这些古灵的百年灵力,一定是无比强大的敌人。阿李,我先去前面探路,找卷卷他们的行踪,你待在这里,让这些古灵先安息吧。” “不行二哥,如果真的有敌人,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冒险。”阿李握住他的手腕,眼露担忧。 崇朝向她一笑,“不用担心,我很快就回来。” 阿李虽然还是有些不放心,但是看他坚持也无法。地上古灵的尸体交横遍布,她嘆了一口气,为了追随光明而被囿于黑暗中百年,然而短暂的光明换来的是黑暗里长眠,这些古灵们真是可悲可嘆。 她捻动手指,催动灵力,郁郁葱葱的李树破土而出,洁白如玉的李花落下,掩盖了地上狼藉的血迹,也掩盖了古灵们死不瞑目的眼神。像是最圣洁纯白的祭奠,落满了李花的地面显得安和宁静,然后一阵清风拂过,一切化为尘土,飘散如烟。 “阿李!”崇朝的喊声惊醒了还有些惘然的阿李,她一回头,看见昏迷的卷卷正被他抱在怀中。 “卷卷!卷卷你怎么了?”阿李急忙唤着他怀里昏睡的人,卷卷似乎累极了,微微睁开眼,看见阿李就笑了,“三姐…二哥…看见你们真好…”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阿李看她虚弱不堪,衣服都湿透残破了,语气里满是担忧和怜惜,“唐棣呢?他怎么不在你身边?” 卷卷泪水潸然而下,握紧了崇朝的衣襟,“我想回家…我好想回家…” “我们先回去吧,卷卷现在很虚弱。”崇朝看了阿李一眼,她看卷卷的反应,于是也不再多问。 崇朝运足了灵力,即使抱着卷卷这个负重,速度也丝毫不见缓慢,只是快要到达时,怀中的人却拉了拉他的衣襟。 “二哥,放我下来。”卷卷撑起力气,眼眸坚定,“剩下的路,我要自己走。” 崇朝依言把她放下,卷卷看着紧闭的门,知道爷爷就在门后,眼泪就夺眶而出。 她“扑通”一声跪下,还未干涸的水潭打湿了她的衣衫,她却恍然不觉,只是跪着一步一步的向门接近。 她离开的时候义无反顾,现在却狼狈的失去了所有自尊和骄傲,如果不这样做,她连自己都不能原谅自己。 卷卷看着紧闭的门,毫不迟疑的一步一步跪着前进,她知道门后的人听得见,一开口却几乎泣不成声。 “爷爷,我错了。” 作者有话要说:  好开心,为了在追的读者们,一定要把坑填完。 ☆、使命 水颦端着汤进来时,满屋子都瀰漫着排骨的香味,崇崎坐了起来,不知在想些什么,看见她进门朝她一笑。 她心里一瞬间划过激动和欣喜,脸上却按捺着,只怔了一怔走到床边坐下,轻声道,“醒了?” 崇崎的笑容愈发肆意,“好香的汤,闻着这个味儿想不醒来都不行。” 水颦瞪了他一眼,将汤碗递到他眼前,微嗔道,“你还好意思说,你自己数数,断了多少根骨头?” 崇崎笑着,就着她的手上的勺喝了一口,“我说呢,难怪这么香的味儿。” 水颦皱着眉头道,“别乱动!要是骨头再断一次,你看我还救不救你!” 崇崎听话的不再动弹了,张嘴喝着她餵来的汤,“我还要休养多久?” “你伤得很重,我虽然用续断胶把你的骨头虽然接上了,但是还有很多都已经碎了。”水颦低头看着碗中的汤,“而且还有生肌丸的后遗症,每个月你都会经歷一次筋脉逆行,骨头破裂的疼痛,如果肆意催动灵力,发作时间还会更短些。” 崇崎笑出了声,“那我现在岂不是一副支离破碎的骨架,一碰就碎了。” 水颦看他这样,心头微沉,“并不是毫无办法,灵族多修炼自然之灵,有些灵力就蕴含着生肌凝髓之效,也许不能完全痊癒,但是至少可以避免每个月发作的疼痛。” “什么样的自然之灵?怎么找?” “比方说白骨之灵的骨髓,又比方说,草木之灵的灵心。”水颦抬眼看他,“如果是能够帮到你的灵力,你自然会心有所感的。” 崇崎一笑,笑里的意味却不分明,“麟族的族灵可以使形体重塑,脱胎换骨,看来我要去找崇朝聊聊天了。” 水颦方欲说话时,外面忽然传来了响动,她神色一动,“有人来了,我先出去看看。” 她走出屋子,隔着曲折的水上长廊,唐棣一袭蓝衫站在那里。不过半个月的工夫,他的眉目间已多了一分成熟与威严,顾盼神飞的身姿,再也不能让人轻易忽视了去。他的眼睛对上水颦的秋瞳的一剎那,水颦有片刻的愣神,仿佛重新看见了魔桀,带着笑意向他走来。可是唐棣的眼里只有焦虑和不安,因为这里并不是他的家。 第116页 “栩仙伤愈后觉得不便久留,前日已经飞回宛丘,你怕是白跑一趟了。”水颦收回思绪,浅笑开口道。 “那捲卷呢?她可曾来过这里?”唐棣眼神满是询问和着急,那天他醒来便找不到她,没有留下任何东西和标记,他不知道她到底去了哪里,出了什么事,他把方圆十里都找遍了,心想着她会不会在颦水居等他,结果还是不知所踪。 水颦坦然的摇摇头,“她从未来过这里,你们失散了吗?” “她莫名其妙的失踪了,我想不出她到底去了哪里。”唐棣嘆了一口气,看向水颦道,“我还要赶回宁阳镇,也许她会在那里。颦姑娘,栩栩的事情多谢你,就此别过。” “唐公子说的,可是最近出现了灭门惨案的宁阳镇?我正好奉命要去那里,你要找人,我也可以助你一臂之力。”水颦唤住他。 唐棣想了想,终是没有拒绝,“好,多谢颦姑娘了。” 崇崎拖着身子从屋内走出,慵懒的靠着门,“我要动身去找崇朝,正好可以同行一段路。” 水颦看了看他,便知道他心意已决,于是不再说什么,“我们何时出发?” 唐棣的口吻斩钉截铁,“此刻。” 爷爷凝神为卷卷把完脉,开口道,“按时喝药,再休养几天就能好了。” “对不起,爷爷。”卷卷满是愧疚的看着他,“我不该不听你的话,不该任性跑出去,不该让你们为我担心。” “好了,以前的事情不要提了。”爷爷摆摆手,嘆了一口气,“我当初不同意你跟唐棣走,就是怕你会受伤,可是毕竟年轻啊,不自己撞个头破血流,怎么会懂得呢。还好,现在还不晚,回来就好。” 卷卷忍不住流泪,哽咽着说不出话。 “沉沙传回消息,师弟已经命丧火桑城了,卓灼受了极重的伤和刺激,现在正在沉寂之漠治疗。一步走错,后果已经是不堪设想,师弟一生致力于卓氏一族的復兴,却也因此而死。现在卓氏一族,真的只剩下卓灼一个人,还不知道能不能甦醒,想来真是可悲可嘆啊。”爷爷嘆息道。 “怎么会这样?”卷卷惊讶道,“他们两个都是那么厉害的人,谁能把他们伤成这样?” 爷爷摇了摇头,“师弟和我斗了大半辈子,现在他死了,我这心里总觉得空落落的。他的遗愿,我想帮他完成,卓氏一族復兴的希望在你身上,也许这也是你的使命。卷卷,每个人来到这个世上,都带着各自的使命,这也是他们存活的追求和意义,就算自己不能完成,还有世代的继承,正是这样才显出了伟大的力量。你是被火结晶选中的人,你好好想想,要不要履行你的使命。” 卷卷神色黯然,“爷爷,我不能嫁给卓灼。如果这是使命,我的使命应该还在这个世界的哪个角落等我,也许我还不知道他是谁,也许我已经遇见他了,但是有一个瞬间,我一定会明白,我们是为了彼此来到这个世界上,这才叫做使命。” “孩子长大了,爷爷很欣慰啊。”爷爷笑得和蔼安慰,“爷爷已经不能管你们了,从现在起,你们选好的路,自己去走。但是,后悔了,受伤了,就回家来,爷爷就在家里等你们。” 卷卷眼眶湿润,脸上却笑着,无论如何坎坷飘荡,至少有个停下任意落泪的地方,真好。 “阿李。”门外崇朝喊住那个紫衣绰约的女子,脸上带着温柔笑意。 “怎么了二哥?”阿李嫣然而笑,向他走近。 崇朝的目光落在她脸上,灼灼的视线竟让她忍不住移开眼,脸上不自觉泛起一阵红晕。 “爷爷说的对,每个人都有要完成的使命。”崇朝看着她笑,“阿李,你就是我的使命,我想用一生保护你,陪着你,不再与你分开。” “二哥…”阿李被他突如其来的告白弄得有些惊愕。 崇朝握紧了她的手,眼里柔情流转。 “阿李,我们成亲吧。” ☆、以为 卷卷失神的坐在鞦韆上,只是静静的坐着,像是发呆,眼神黯淡而无神。阿李微微嘆了一口气,坐到她身边,握住她的手。 “三姐,古灵们怎么会死呢?”卷卷目光呆滞的看着前方,像是无意识的喃喃,“那天我看见他们了,我让他们不要跟着我,走的越远越好,可是就在那里,他们全都死了。他们那么信任我,不离不弃的跟随我,相信我能为他们带来光明,可是我还赶他们走,他们出事的时候我还生他们的气,我怎么能这样?我不配做他们的光明之女,我不配,我不配…” “卷卷,你不要再内疚了。”阿李担忧的看着她,“觊觎古灵灵力的妖魔那么多,他们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极大的诱惑,就算你当时在场,也不能改变什么。古灵被困在弃灵谷一百年,是你带领他们走出了黑暗,你是当之无愧的光明之女,现在你要做的,就是振作起来,找出屠灭古灵们的兇手,为他们报仇。” “兇手…我一定要手刃兇手,告慰古灵们的亡灵…”卷卷眼里凝聚了些光彩,“我可以感应到古灵们灵力的所在,只有我,可以找到兇手。” 灵力开始在卷卷的手心凝结,绚烂的光芒化为一道道无形的气息,向四周散去,带起一缕缕清风。卷卷仔细在识海里搜索着,忽然眉头微皱,停下了手中动作。 “你们在这里啊。”崇朝踱步而来,脸上是温和的笑意,眼里却划过难以掩饰的喜悦,脚步也快了一些,“阿李,我有礼物要给你。” 阿李自从他说出成亲的话后,现在看他笑里不自觉的带了几分羞赧,“是什么?” 崇朝手一挥,一件光彩夺目的嫁衣赫然出现在眼前,那样鲜亮的红色,几乎艷红如血,配上缀饰的美玉宝石,美得让人无法移开眼来。 “喜欢吗?” 阿李站了起来,惊愕的看着眼前的红嫁衣,又看向崇朝,他满心欢喜和期待的眼神,她刚欲开口,忽然心里微微一痛。眼里却不自觉的浮现出另一个与他有几分相像,却有着截然不同笑意的脸,“琼玖是麟族的信物,我现在把它交给你,你是否愿意接受琼玖的誓言,穷其一生,天长地久。” 她不想承认自己在此刻竟然想到了崇崎,她应该恨他入骨才对,可是为什么自从六界之战后,她总是不经意想起他,为什么因为他那个失落至极的神情而心痛,她反覆告诉自己,不过是因为她是他的妖灵,这一切都只是血脉联结而被放大的感觉,她爱的是崇朝,一直都是。 “二哥,这件嫁衣,你是怎么做的?”卷卷不可置信的从鞦韆上站了起来,她竟然从嫁衣上,感觉到了古灵的灵力气息,这是怎么回事? “我吸取了晚枫林中丹枫的颜色,染成了这件嫁衣。有什么古怪吗?”崇朝看卷卷的神色肃穆,也收敛了神色。 第117页 “这上面的颜色里,我感到了古灵的灵力气息,那里应该有线索可循。” “好,那我带你去。”崇朝看了阿李一眼,微笑道,“阿李,你能为我换上这件嫁衣吗?” 阿李隐隐的听出了不容拒绝的意味,又怀疑自己多心了,于是浅笑着点点头。 一道灵动的绿裳飞起,接着是一袭玄衣,一前一后的往晚枫林飞去。卷卷落到地上,皱眉环视着四周,这里哪里还有丹枫的影子,全是枯萎凋零的枫树,仿佛寒冬中还未完全倒下的残躯,她用手一碰,立刻散落化为了齑粉。 “我只是吸取了枫树的颜色,不知道怎么会变成这样。”崇朝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卷卷也不回头,最初的震惊过后,立刻凝神催动灵力,寻找着与古灵相关的气息。 空间里有风吹起,沙沙的捲起地上的落叶,枯枝在风声中有如呜咽,让人觉得莫名的清寒凄凉。卷卷跟随着识海中的气息变换方向,直到那气息不再移动,她心里一沉,缓慢而坚决的睁开眼。 崇朝站在她的面前,微微一笑,手上若隐若现奇怪的纹路,有如符咒,“你都知道了。” “二哥…”卷卷开口发现声音微颤,“怎么会是你?是你杀死了那些古灵,夺走了他们的灵力?” “是。” 得到了肯定而淡漠的回答,卷卷看着眼前的玄衣男子,不自觉的后退几步。她温润如玉的二哥,竟然是杀害了对她忠心耿耿的古灵的兇手,那样残忍的手法,有如嗜血修罗,竟然就出自他的手。 “为什么?”卷卷愤怒的朝他大喊,“为什么这么做?” 崇朝没有错过她任何的表情变化,最后化为唇边的一抹笑意,慢慢的朝她走近,“如果可以的话,我愿意解释给你听。可是对不起卷卷,没有时间了,我不能让阿李看到这一切。” “轰—”他的手掌带起的风将几尺高的落叶飞起,犹如凌厉的刀刃,切割着除了空气外的一切。 卷卷惊愕不已的看着他,声音夹杂着怀疑和怒气,“二哥,你要杀我?” 他的手此时离开了衣袖,清晰可见上面狰狞的符文,可怖的像是可以毁灭一切,而他的脸上还在笑着,仿佛那些落叶不过是终究落地的尘土,而他淡然优雅的以魔鬼的手段,操纵着这一切,“我不想杀你,可是你知道了不该知道了。” 崇朝手掌向上,无云的天空里渐渐下起了雨。卷卷知道这是麟族的上古招式,零雨其濛,每根雨丝都会化为最锋利的刀剑,划破她的血肉,直至凌迟而死。 “你不是我的二哥。”卷卷看着他,眼光闪动却坚定,“你是崇朝,不是我的二哥!” 她结界为自己设置屏障,抵御着几乎无处不入的雨剑,可是她心绪动盪,加上崇朝的功力比她强了许多,很快就要抵挡不住。 看着屏障被无情的划破,卷卷觉得左臂一痛,一道细密的口子正渗出鲜血,一下子染红了她的绿衣,触目惊心。她更没了力气,崇朝却冷冷的继续施力,那样鲜红的颜色,丝毫没有引起他眼中半点波澜。 卷卷看着再也无力支撑的屏障,密集的雨丝迎头落下,她闭上了眼。 “啪—!”响亮的鞭击声打破了下雨的宁静,卷卷没有感觉到预料中的疼痛,一睁眼,长鞭飞舞着打断了坚硬如铁的雨丝,直到被握住,一个衣袍飘扬的身影站在了她的身前。 “崇朝,你这一招零雨其濛,可没有百年前厉害了。”崇崎神色随意,带着始终张扬的笑意,完全看不出他刚用出了那样凌厉的招式。 崇朝看他的目光有些微动,却依旧漠然,再次伸出手,“怎么?你要拦我?” 崇崎眯了眯眼,“谁给你下了催化符,让你变成这样邪祟的模样?你别忘了,你可是麟族之主啊!” “麟族之主,呵,麟族除了我,不是还有你吗,弟弟?”崇朝笑得一脸邪气,“你以为你没了麟之角,不能继承族灵,没想到吧,我现在比你,更失去了继承资格,你现在才有资格做麟族之主。” 崇朝说完,又是一掌打来,崇崎眸色一紧,闪身避开,对身后发愣的卷卷说了一句,“走远点!” 一掌未中,崇崎看向他,嘴角一勾,“怎么,要连我一起灭口了?” “看来那个碧潮堂主真是厉害,媚骨散加上生肌丸,你竟然还没有死。”崇朝说出的话冰冷无情。 “让你失望了。”崇崎此刻的神色才有些认真起来,难得的显出了几分肃然,握紧了手中的恣戾鞭,不等崇朝发招,这一次他抢得了先手。 两人战了几回合,崇朝此刻心里有气,下手也凌厉许多,竟抓住了一个破绽,他一鞭重重的挥出,手上却暗暗留了力,只要控制住他,他就不会再进一步,一道紫色的气息忽然打断了他的攻势。 “二哥,你没事吧。”身穿嫁衣的阿李赶到,语气带着显而易见的担忧看向崇朝。 崇崎看着她,这样鲜红的嫁衣穿在她身上,美得不可方物,可是却让他觉得刺眼无比。这一瞬的怔忡,崇朝却暗中凝力,这一次是用弦,银丝般的细弦迅疾如银蛇突起,直刺向崇崎的胸口。 “小心啊!”卷卷一惊,来不及多想的挡在了崇崎身前。 “卷卷!”阿李一声惊唿,崇朝却眼眸一沉,不但没有收手,反而加大了力度,这一击,或许能一劳永逸。 卷卷觉得肩膀被一道力道一带,迅疾的转了个圈,耳边刺耳的声音唿啸而过,下一秒他们已经飞蹬上了半空。 “你没事吧。”卷卷听见崇崎闷哼一声,一看他的手臂已经是鲜血淋漓,看来他在最后一刻还是没能完全躲开,只是擦伤了这么一点,却严重的深可见骨,可见崇朝下手的狠辣无情。 “死不了。”崇崎随口应道,脸上的神情却看出他一点都不轻松,额头上的汗珠表明了他正在拼尽全力死撑。 卷卷努力让自己凝神静气,颈边的青带飞扬起来,托起的气流让她像云朵一般漂浮在空中。崇崎感觉到了她越变越轻,还没来得及对她露出任何神情,头却是不受控制的越来越沉,失去了意识。 “崇崎哥!”卷卷此时才开口唤他,经过今天的经歷,谁是好人,谁是坏人,怎么分得清。她以为是家人的,结果毫不留情的要杀了她,她以为是敌人的,结果拼尽全力的救了她。 卷卷抱住几欲下坠的崇崎,眼眸里透着坚定,她一定会救他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有福利,当是为了庆祝颱风没有来袭击吧,好开心好开心。 ☆、温暖晨曦 “崇崎哥,你醒了。”卷卷带了些欣喜看向转醒的崇崎,而后者则是扫了她一眼,嫌弃的拿开手臂上敷着的药草。 “你怎么还没走啊?”崇崎坐了起来,身体传来的虚弱感让他眸色一紧,看来水颦说的疼痛很快就要来了,没想到他才打了一场,身体就已经吃不消了,现在的他,还有实力说是魔界司命吗? 第118页 “你救了我,你还没醒,我不能走。”卷卷平静的看着他,崇崎抬眼看了她一会儿,“你和以前不一样了。” 卷卷不置可否,经歷了这么多事情,她还能和以前一样热情的义无反顾,单纯而天真无邪吗? “既然你已经醒了,我也要离开了。”卷卷看向他,“你救了我一命,我以后一定还。” 崇崎看向窗外,把玩着手上的琴弦,直到卷卷就要走出门外,“他在找你,到处在找你。” 卷卷握紧了拳头,想起那一夜他慌张的梦呓,喊得却不是她的名字。她和他,从那个时候开始,就已经回不去了。 崇崎双手交叉在脑后,慵懒的开口,“你可别傻得回去,我可是几乎废了一条胳膊救了你。” 卷卷回了一句,“我必须要弄明白二哥为什么变成这样,而且虽然桃子去了顾国,大哥也不在,但是爷爷和三姐还是会有危险,我必须回去告诉他们。” 崇崎嗤笑一声,摇了摇头,“你知道催化符是什么吗?是一种极为强大的禁忌阵法,以人为阵,中了此阵的人本身就是一座阵,会被激发出最强大的力量,但是要以血为嗜,没有血祭阵法就会失效反噬,所以经常会出现屠杀,久而久之,连心智都会被吞没。而且布阵者自身也要消耗掉极大的能量,短时间不能回復,非布阵高手绝不可能成功,你明白了吗?” “明白什么?”卷卷心里有了一个极为可怕的猜想,面色微微苍白却是不敢相信。 崇崎盯着她,笑了,“你明白的。崇朝的催化符,是你爷爷亲手布下的,为了激发阵法的力量,所以有了唐府的灭门,一切就顺理成章了。” “不可能!”卷卷大喊起来,“爷爷他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会这样害二哥!还有唐府,唐爷爷是他的好朋友,还是阿棣的亲爹,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信不信由你。”崇崎不再看她,眼眸深邃难测,“他既然做出这些事情来,不惜牺牲崇朝,灭门唐府,必定是有惊天的阴谋。这样步步为营,工于心计的人,实在可怕。” 他心里已起了杀心,不管是敌是友,下次见面若有机会,他一定毫不留情的杀了爷爷。有威胁的可怕的人物,趁他还未成气候时斩草除根就是,否则,只能是防不胜防。尤其是,他完全牺牲了崇朝,让他变成了这样邪祟的怪物,他毕竟是自己的哥哥,麟族容不得被这样□□。 “我会自己查清楚。”卷卷仍是抗拒着不让自己相信,离开了木屋,她这么相信的家人,怎么可能竟然是这样怪物的模样,不可能的,一定哪里弄错的。 卷卷一离开,强撑着的崇崎终于剧烈的咳嗽了起来,他擦去嘴角的鲜血,有些无力的靠在床上。他感受到骨头似乎在慢慢脱离,无可抑制的滑落,那样碎裂的疼痛虽然隐隐的,却足以折磨的他发疯。崇崎忍着不让自己叫出声来,忽然想到了族灵之力,麒麟是麟族的守护族灵,可以使形体重塑,血肉新生,如果崇朝说的是真的,现在族灵之力就在他的身体里。 崇崎凝神提气,感受着身体潜藏的力量,一点幽暗的细微的光芒在他的识海中出现。背上勐的传来一痛,他睁开眼,失去了麟之角的他本来是不可能再得到麒麟的青睐,身为四大神兽之一的麒麟,愿意为他演化出无角的守护族灵吗? 他凭藉着这一点光芒,引导着流遍全身,那种骨肉分离的疼痛缓解了不少,但是很快那光芒也消失不见。崇崎沉了一口气,现在他需要的是假以时日,在彻底唤醒族灵之前,他恐怕不得不吸取一些灵族的元丹灵力。 “二哥,究竟是怎么回事?”阿李皱着眉,目不转睛的看着崇朝。 崇朝看着她笑,“阿李,别问好吗?我不想骗你,但是无论我做什么,我都是为了你,绝不会伤害你。你已经穿上了嫁衣,我们成亲,就今晚,好吗?” 他慢慢的走近她,近的阿李可以清楚的感觉到他炽热的唿吸,吐在自己脸上。他吻住了她,带着狂野和急切,仿佛想用这个绵长的吻消融一切,只余下他们彼此唿吸交缠。 “二哥…”阿李止住了他欲褪去她衣衫的手,眼里带了些水光,却不敢直视他,“我做不到…对不起…” 崇朝睁眼看她,只消一眼就将她看透,苦笑一声,“是因为我没有向你解释,还是因为他,你在想他是吗?” 阿李震惊的抬头看他,“二哥你在说什么?你到底怎么了?” 崇朝自嘲一笑,缓缓掀起了衣袖,“阿李,我已不是灵,也不是魔,我是傀儡,以血祭为生命动力的傀儡。唐府命案,古灵灭族,都是我的所作所为,还有今日,卷捲髮现了我的秘密,所以我对她出手了,幸好崇崎及时出现救了她,我才没有后悔莫及。” 阿李已是满脸的不可置信,她看着他的神色,心里更是一痛,“我料想过你的反应,所以一直不敢告诉你,但是我不会骗你,现在你终于知道了。” 崇朝朝她一笑,然后转身离去。因为感应到她的哭泣与唿唤,所以他拼了命的要从落叶归根阵里摆脱出来,爷爷终于答应让他植入催化符,破除这个阵法,然而他无法控制自己嗜血的欲望,灭了唐府满门,然后又步步错,终于变成了今天这样的局面,可是他一开始,只是想来到她身边。 忽然感觉身体被抱住了,阿李紧紧的贴着他的背,默默无言。他却是笑了,接着体力不支,往后栽倒,与崇崎和卷卷的打斗消耗了他太多力气,他放纵自己的心魔,现在本我虚弱的不堪一击,过度的消耗灵力,让他急需要血祭补充,现在他累极了。 “二哥!”阿李惊唿一声,着急的望进他的眼眸,却看见了嗜血般的邪恶眼神。 崇朝紧紧抓住她的手,勾起一抹邪佞的笑意,那样的神色让阿李看见了危险和死亡。她正在挣扎,他的神情又变为痛苦,“阿李,你快走!快走啊!” 她忽然想起在镜界里的那个恶魔,崇崎那样痛苦而隐忍的表情,几乎与此时无异,都是为了不伤害自己,努力克制着不可遏制的邪恶欲望。 阿李不再多想,努力抱起他,“二哥你再坚持一会儿,我们回去找爷爷,爷爷一定有办法的。” 崇朝的眼里划过一丝悲哀,阿李怀疑自己眼花了,凝神聚力带着他飞奔起来。 爷爷以水画成万般形态,似是画符般落在他身上,崇朝安静了下来,仿佛沉沉的睡去,神情安和宁静。 “爷爷,二哥怎么样了?” “你都知道了。”爷爷看着她,微微嘆气,“他在这样下去,只会灵力耗尽,形体暴亡,血祭虽然是强大力量,但是他每次滥杀无辜,都会内疚神伤,本我长期受到压迫,越来越虚弱,而心魔过强,只会让他迷失了自己,到时候的崇朝,也不是原来的他了。” 阿李看着这个温润如玉的男子,眼里水光流转,“爷爷,怎么样才能救他?二哥他不应该变成这样…我要怎么做才能帮到他?” 第119页 爷爷嘆了一口气,“为今之计,只有一个方法,但是依旧是要以命换命,而且,只有你可以做到,你愿意吗?” “爷爷你是说,用我的命,就能换二哥的命吗?” “不是,崇朝毕竟是麟族的人,只要他继承了族灵的力量,就能脱胎换骨。而族灵是有继承顺序的,他现在的傀儡身份,已经低于了崇崎。”爷爷眼眸深沉。 “所以…”阿李睫毛微微颤抖,“二哥要想好好活着,崇崎就要死,是吗?” 爷爷拍了拍阿李的肩,“孩子,我知道这个办法根本不是办法,可是现在这是唯一的办法。崇朝的生命,还有三个月的时间,你可以好好想想,再做出决定。” 爷爷离开了,阿李怔怔的站在屋内,看着恍若沉睡的崇朝,这个男人为了她,变成了这样一个嗜血可怕的邪祟。而崇崎,她抚上微疼的胸口,他为了她,受尽千重罪,几乎付出了一切。她现在已经知道当初是自己误会了崇崎,而隐隐作痛的心口,几乎要让她发疯,为什么她非要面临这样的选择。 酒顺着月光流下,进到他的嘴里,崇崎漫步在溪边,衣袍在夜风里飘扬。他举酒对月遥遥相祝,无人回应,他却自己笑了,带着醉意又是一口酒灌入。 清冷的月色,他的眼前却是那件挥之不去的红嫁衣,她穿着嫁衣的样子真美。他一想到她穿着这样鲜艷的嫁衣,却是嫁给了别人,从此以后她的一颦一笑都属于另一个人,他就嫉妒的要发狂。 “啪!”酒罈被砸碎,崇崎唿出一口气,醉意却似乎没醒,眼前出现了他心心念念的幻觉。阿李站在他的眼前,穿着一如既往的紫色衣衫,迟疑而沉重的一步步向他走近。 崇崎皱起了眉,直到再次确定这不是幻觉,他嘲讽的一笑,抱臂等着她走近。阿李觉得这几步路,却比几千里还要长,她不知用了多大力气才走到他面前,却不敢抬头直视他。 “来的不巧,喜酒已经被我砸了。”崇崎依旧是一副懒懒的样子,而握紧的拳头却透露出,他是要多努力才能克制自己。 “我要救崇朝。”阿李克制着自己的心跳与泪水,尽量表现的平静,而落在崇崎耳里,这话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 “那你想干什么?”崇崎从来没用过这种语调和她说话,虽然笑着,但是透出的冰冷犹如寒月下的湖泊,一碰就是无止境的严寒。 他拿起被砸碎的酒罈碎片,饶有兴味的看着她,字字寒如冰锥,“你是要我的血,我的心,还是我的命?” 阿李没想到他会以这样的方式说出这样的话,他显然是知道怎么救崇朝的。她只是直视着他,崇崎倒是笑了,把碎片塞给她,引导着她的手,往胸口那颗跳动的心的方向,“就在这里,你只要抱紧我,我就死在你的怀里。” 她的手颤抖着,只要用力刺进去,二哥就会像以前一样,不用忍受非人的痛苦,只要手稍微用力。 崇崎始终微笑着看着她,慢慢向她靠近,碎片穿破衣袍,渐渐划入血肉,鲜血汩汩渗出,他却恍然不觉,只是朝着她的脸庞接近。他靠近一分,碎片就离心更近一寸,他眼里的深情却看不出一丝痛苦的痕迹。 他吻住了她,而她手中的碎片,最后一刻被她扔掉。她做不到这样杀了他,刚才那一刻,她的心疼痛的几乎窒息,现在感受到他的吻,她竟然不想逃开,只想就这样永远沉沦。 崇崎紧紧抱住她,疯狂的吻着她,直到感觉到她回应自己的动作,也用了力抱住自己,他却此时忽然放开了她,嘴角噙着一抹邪笑,看不出半分意乱情迷的样子,“你没有第二次机会了。” 那样的神情让她觉得羞辱,却故意更加扬起了清澈的眼眸,“我和你做交易,你救他一命,可以吗?” 崇崎的眼里写上了冷漠,笑意却愈发粲然,近乎残忍,抚上了她的脸颊,微微用力钳住了她的下巴,“你吗?” 似乎不准备等她回答,他再次吻住了她,这次的吻多了几分不容拒绝的霸道,却感觉不到温暖。阿李也任凭自己抱住他,既然做出了决定,就跟着自己的心走。 她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几乎窒息的长吻让她大脑空白,还未意识到自己被拦腰抱起,已经重重的摔在了床上。 崇崎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髮髻散乱,脸颊绯红的急促唿吸着,他恨她的残忍无情,却抗拒不了这样的诱惑。他略显粗暴的撕开她的衣衫,毫不留情的摸索着她身体的每一寸美好,那些他早已感受过的,那些他从未触碰过的。 密密麻麻的吻落在雪白的躯体上,崇崎放纵着自己的欲望,甚至不再刻意去怜惜她,只想倾诉他内心的苦闷,无人能解的悲伤。 伴随着一声极其隐忍沉闷的呜咽,他终于彻底攻占了她身体的城池。阿李死死的抓住被子,不让自己发出声来,她咬住嘴唇,几乎将唇狠狠咬破。她告诉自己要屈从自己的心,因为在她内心深处,她不想看见他这么绝望的眼神,她也会因为他的悲伤而悲伤。 崇崎稍微停下了动作,捏住她的下巴,笑得没有一丝情感,“阿李,你可曾想过,你有一天也会这样躺在我的身下?” 阿李知道他在羞辱她,她其实心一下子钝钝的痛了起来,可是脸上却让他看不出波澜,只是伸手环住了他,仿佛完成任务一般的,让他继续完成接下来的步骤。 崇崎笑出了声,阿李却没看到他眼角的晶莹。他愈发放肆自己,闭眼释放着自己最原始的欲望,忘记身下的人是他求而不得的心爱之人,只是一次一次的撞击中,寻找着能抚慰自己的快感,这样,也许更加快乐轻松些。 然而当最后一点火热也离他而去,他一下子只觉得寒冷袭遍了全身。他冷冷的看了她一眼,径直抽身而退,不理会她疼的皱起的眉和蜷缩弓起的背。 他背对着她,眼眸沉沉,他只是衣衫稍显凌乱,而她浑身都已经被印上了他的痕迹,他的气味,那样的味道,阿李只觉得比冰霜更冷清。 崇崎闭上了眼,他们躺的这么近,却像隔着深渊般遥远,无论是现实还是梦境,激情还是冷清,他竟然在她身上,找不到一点安慰和温暖。 他忽然无声的笑了,悲伤的难以言喻,他似乎把自己的最后一点念想也掐灭了,现在冷清孤单的恍若孤岛,连那样一点月光也熄灭了光芒。 阿李从头到尾没有发过一声,如果他回头,可以看见她的目光里没有恨意,只是惘然,甚至还有失落。她不得不承认,当他们密不可分,他那样紧紧抱着她的时候,她的心里是划过欢喜的,可是一瞬间,被这样潮水般的冷淡完全淹没。 她忍着浑身的不适,努力想翻过身去。酸痛的腰肢忽然被温热的手覆上,用力的一掰,让她直视着上方的自觉。她紧皱着的眉头显示出她极度的难受,他看着她的表情,勾起一丝清冷的笑,狠了狠心,再次钉入了她的体内,他已什么都不去想了,只要此刻的纠缠,缠绵悱恻,至死方休。 第120页 崇崎醒来的时候听见窗外有些迷煳的鸟叫,床侧却空空荡荡,他一惊,掀开了被子,却看见鲜艷的落红清晰的犹如花朵,镌刻在床单上。 他皱起了眉头,抬步向屋外走去。阿李倚在木桩边,看着波澜不惊的湖泊,清晨的霜雾入体微凉,她的身影在晨风中显得单薄。 后背传来温暖的温度,一下子融化了清晨的霜雪,他的手环过她的身子,与她的手十指紧扣。 “为什么不告诉我?”崇崎贴着她的耳边,亲吻她发凉的脸颊。 阿李没有说话,只是任由自己靠在他的怀里,这样一点暖意,她闭上眼,不愿意放弃。 作者有话要说:  好久没写福利了,感觉还行吧,接下来还有一些小红包哦。 ☆、伏笔 唐棣看着眼前已是断壁残垣的废墟,哪里还看得出,这里曾经是风雅古朴的唐府,人物皆非,他在门外站了很久,然后走了进去。 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已完全找不到踪迹,破碎的一切揭示了这里悲惨的命运,那未被烧融的砖头缝里,似乎还渗着血,惨死的亡魂的血。 “你看出什么了吗?”水颦不知是没有注意到他此刻的情绪,还是想转移他的注意力,开口问道。 “这些血迹,密集在庭院,又各处分散,说明人们都是在同一个地方被杀害的。”唐棣神色冷静,“说明兇手来的时候,府中的人都聚集到了庭院,然后等开始杀人后,才惊慌的到处逃窜,但终究没有跑出这个庭院。” 水颦微微讶异他此刻的沉着冷静,贊同的点了点头。 “我爹从来宽以待下人,从没有集会的规矩,能够同时聚集所有人的只可能是一种情况。就是府上来了贵客,而且是我爹认为的贵客。”唐棣继续说着,眼里的寒意却是越发冷冽,“事发的时候,宁阳镇正是茶业惨澹的时期,不会有亲戚在这个时候来访,也没有听说镇上来了什么奇人异士。所以,只可能是镇上的人,放眼全宁阳镇,我爹所认为的贵客只有一位。” “看来你已经有了判断了。”水颦观察着四周,手上的蓝光微微闪动,“这些血里面含有邪气,不是妖魔的魔息之邪,而是有违自然之道的邪祟。我曾听闻血祭之法可以提升力量,只要以大量的同族之血为阵,能使力量强化好几倍。而唐府,就是被布下了阵法,以血祭的方式血洗。” “布阵之法…”唐棣笑得讽刺,握紧了拳头,没想到真相竟然是这样,怪不得蒲村长不让他回宁阳镇,原来是怕他发现这样丑恶不堪的真相! 水颦微微皱眉,这样邪恶可怕的禁忌符咒,将来不知道是敌是友。她看了一眼身边的唐棣,魔桀尚未甦醒,而且以他现在的实力,能否敌得过魔界四司都未可知,这个傀儡却又是一个强劲对手。 水光笼罩着唐府,像清澈的水流清洗着一切,唐棣转头看向凝神施法的水颦,知道她是在用温柔的水流让这些亡灵安息,语气真诚,“谢谢你。” 水颦应声回头,翦水秋瞳清澈的让人几欲流连沉醉,她浅笑着摇了摇头,忽然感应到了什么,微微皱了皱眉,却是很快的掩饰了过去。 “你还要去拜祭家人,这里就交给我吧,可能还需要些时候。”水颦开口道。 “那好,待会儿在北城门见面吧。”唐棣惊讶她想的这么周全,他处理完了这里的事,就要立刻去找蒲家人问个清楚。 水颦见他走了,这才走近那个感应到异常的地方,凝神催动魔息,她看见了在黑暗的地牢一般的建筑里,一个虚弱不堪的老头儿微微喘着气。她看他的衣着和样貌,便料定这是唐老爷,没想到他竟然没死,而且就被藏在废墟下的地牢里,谁能想的到? 一双美目转了转,纤细的手指轻捻,地牢里的水位慢慢变高,渐渐的淹没了他的脚踝。水颦心想,魔桀甦醒需要的是唐棣经受极大打击,甘愿放弃自己的意识,让体内逐渐强大的魔性主导他的身体,唐府的灭门无疑是一个巨大助力,可是此刻若被发现他爹还活着,他的善良又会恢復一分。 这么想着,水颦手上动作仍不停下,温柔的水流现在变成了汹涌的浪涛,水位渐渐升高,拍打在地牢暗黑干燥的铁壁上。 “接下来去哪儿呢?”水颦撑着一把湛蓝青花水游伞,转身回眸,清澈的眼眸映照着面前人的身影,额心的水晶微微颤动,清新淡雅的犹如写意的水墨画。 唐棣却不是因她的美貌而微怔,只是疑惑她还要与自己同行。 水颦看出了他的疑惑,微笑道,“我需要帮崇崎寻找灵类,医治他的伤。你有冥灵果的灵力,对灵族的感应比其他人都要敏锐,所以我需要你的帮助。” “卷卷的感应能力比我见过的任何人都要灵敏,只要找到她…”唐棣几乎是脱口而出,突然想到唐府遍地狼藉的血迹,是蒲家人杀害了他满门,他和卷卷再次见面的时候,会是敌人吗?难道她是因此才离开自己的吗? “一起走吧。”唐棣没有继续未说完的话,抬步向前走去,水颦微掩了眼色,撑着伞慢慢走着。殊不知身后的人看着这郎才女貌的一对蓝衣男女,直夸赞是一对天造地设的璧人。 崇崎大步穿越过哗啦倒塌的骨架,白森森的一堆激起一阵厚厚的灰尘。没想到一群枯死的白骨按着排兵布阵,一波袭来的时候真有些不好对付。 他活动了一下右臂,骨节发出咔咔的响动,伴随着微微碎裂的剧痛。抬起眼,再走进去,应该就是他们的老大的所在了。 埋骨之地里游荡着的冤魂的怨念,让这些枯朽白骨得以苟延残喘。他的伤在骨头,以形补形,用这些骨头精的元丹灵力来治伤再好不过了。 崇崎从容的走进洞里,反正迎接他的最多不过又是几具白骨,待会儿都是拿回去煮了做汤的。随着那种粘稠潮湿的雾气渐渐在眼前消失,他看清了洞里的情景,一个垂垂老矣的老者无力的坐在宝座上,头戴着古老却仍然不失气势的皇冠,很是疲累的转头看他。 这么多白骨,就算有君王也不足为奇,崇崎看他的装扮,料想他就是这里的主人,可惜只让他觉得滑稽可笑,不过是一具比较好面子的老骨头罢了。 他懒懒的刚要开口,忽然眸光一紧,似乎看见了迷雾中闪着精光的眼神,虽然只是一瞬,他却微眯了眼。 “不知堂堂魔界司命亲自造访埋骨之地,有何贵干?”他的声音也是老朽沙哑的,崇崎没有生出半分同情的意思,只是微微冷笑,不过想引开他的注意力罢了。 “别废话了,我要取你的命。”崇崎不耐的挑眉,没有和他无谓纠缠的意思,话音刚落,手中恣戾鞭已经利落飞出。 王座上的骨头带着满身的珠宝,要不是一张人皮,真是像极了殉葬千年的枯骨,他整只手颤抖起来,了无生机的白骨像受了感召一样的拼凑站了起来,笨拙的垂手跑着,想要拦下崇崎的攻势。 “啪—”结果只是清脆的破碎声在空间里不断响起,骨架一次又一次被击碎,又重新復活过来。崇崎其实很不喜欢听到骨头噼里啪啦碎掉的声音,但也并不害怕这场攻势。因为王座上的骨头早已是强弩之末,灵力难以为继,就算他今天不来,应该也命不久矣。 第121页 终于白骨挣扎着不能再站起,崇崎往前走,避开了滚落到脚边的头骨,他不喜欢这个声音。 “现在可以安心了。”崇崎居高临下的审视着他,就算没有王座和皇冠,他那样潇洒落拓的气质,却更像一个王者。看着老骨头喘息着,似乎用完了所有力气,他倒是看着崇崎笑了,在恣戾鞭即将扭断他的脖子的前一刻。 “我遗憾的是,这些白骨又要和我一样重归尘土,不知还有多久才能被人重新发现它们的意义。”老骨头眼里流露出惋惜,“我早就死过一次,只是我已经太老,不足以组建出白骨军团,现在世上竟要无人知晓这股强大的力量了。” 崇崎没有继续听他喋喋不休的说遗言,干脆利落的抹了他的脖子,骨头清脆作响,老骨头跌下了王座,模样惨澹。 轻微的惊唿没有漏过崇崎的耳朵,他向刚才发出精光的地方走近,脸上带着一如既往的慵懒神情,而如果下一秒要迎来一场屠杀,他也会面容不变,出手狠辣无情。 “快跑!”已经身首分离的老骨头忽然大喊一声,咬住了崇崎的右腿,阻止他继续前进。一道身影飞快的闪过,崇崎此时只觉得厌恶无比,直接踢飞了这颗又老又丑的头颅。 头颅皮肉几乎破裂,看不出原来的模样,却又连接到了身体上,挥手召唤起身后的白骨,拦在崇崎身前,“白骨不生不死,不伤不灭,这样的力量如果能被利用起来,那是让任何人都难以对付的。” 崇崎面无表情,抬手就是一鞭挥出,骨架哗啦散了一地。老骨头露出了枯瘦的白骨,死死的抓住他,空洞的眼睛里却满是哀求和悲伤,“我把我终生研究的这个秘密告诉你,求你饶过她一命吧。” “笑话!”崇崎嗤笑一声,“我崇崎什么时候可怜过人。” “啪—!”头骨被击碎为齑粉,空间里终于没有了窸窣的动静。崇崎张开手掌,灵力从无数枯骨的身上飘飞出来,在他掌心凝聚成形。 崇崎走出了山洞,随意向上一扔,一个糖丸大小的白球进到了他嘴里,一嚼就是咬裂骨头般的声音,味同嚼蜡。 他皱了皱眉,这东西还真不好吃,可是感觉到身体里的骨头似乎在被修补着,疼痛也减轻了许多,他不情愿的张开嘴,再吃了一颗。 随着老骨头的死,那些阴森可怖的白骨也一瞬间化为了灰烬,一直被遮蔽着的天空,终于也看见了阳光。 崇崎微眯着眼,阳光正好,忽然心里一动,已经是正午了,不知为何竟有些期待着,她会在等自己回去吗? 杂草的缝隙里,一双充满恨意的眼睛正直直的盯着他,暗暗的凝聚着灵力。崇崎伸了个懒腰,这样晒阳光能让骨头能长得快些。因为想到了她,似是无意的一笑,然而那样带着几分邪魅,几分温柔的笑容,让正欲动手的身影忽然一顿。 她还没反应过来,忽然觉得眼前有东西袭来。她暗道不好,自己迟疑了一秒,就决定了自己要和这些白骨一起下黄泉的命运。 然而额头一疼,就像被小孩子不听话,被弹了一下额头做惩罚一般,她惊异的张开眼,一颗糖果模样的白球落入她的手中。 她讶异的抬起头,崇崎的目光根本没有望向草丛,只是他嘴角淡淡的笑意看得出他似乎心情不错,他不再做任何停留,径直离开,衣袍在微风里飘动着。 等他走出了好远,她才反应过来,他这是放过了自己,还给了自己糖吃?她忽然有种被轻视的恼怒,可是想起他的脸庞,自己的心怎么忽然跳个不停呢? 崇崎越走近小屋,反而越是放慢了脚步,他刚才杀了那么多白骨也不曾让他有一丝害怕,现在他心情却有些隐隐的害怕,他不敢推开门,怕他的期待会落了空,甚至没有勇气走近。 他一低头,才发现味同嚼蜡的糖丸已经全都被他吃光了。出了一口气,他抬步走进屋子,伸手推开了门。 屋里空空荡荡,阳光照了进来,有微尘在空气里漂浮游荡,明明只是一瞬,却仿佛安静了很久很久。 他苦笑一声,自己在期待些什么呢?屋子并不因为有阳光照进来而显得温暖,相反,冷冷清清,一如他握住的茶杯。 氤氲着热气的茶水让他一惊,冰冷的心情渐渐的有了温度,他轻笑出了声,忽然阳光下的阴影覆盖到了他身上。 阿李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只碗,散发着醉人的甜香。看见门被打开的时候,她就知道崇崎在屋里,只是看见他眼神的一瞬,他眼里的欣喜光芒让她一怔。 “我做了郁李甜酪,你要吃吗?”阿李收敛了心神,走到他面前。 崇崎看着她笑了,就着她手上的勺子喝了一口,甜蜜的滋味让他笑意更深,“你一上午都在做这个吗?” 阿李把碗放到桌上,点了点头,“我厨艺不好,只会做这个。” “不急,慢慢学。”崇崎又送了一勺到口中,可能是刚才那些糖丸吃的他几乎味觉失灵,他竟觉得这碗甜酪甜蜜的无以復加。 他的话让阿李心里一动,她给自己定下的时间是三个月,可是崇崎眼里的欣喜笑意,让她觉得仿佛这一刻会延续到永远。明明只是交易,她却怕自己会这样陷入其中。 正凝神思索着,鼻翼忽然传来一阵甜香,她回过神,看见崇崎正看着她,带着点期待和欢喜,盛满了甜酪的勺子举在她的唇边。 阿李迟疑了一秒,张开正要吞下,崇崎却使坏的抽出了勺子,好笑的看着她。 甜酪顺着嘴角流下,阿李有些恼怒的瞪他一眼,正要去拿手帕,崇崎的手忽然按住了她。她更加气愤的抬起头,他的右手却抚上了她的脸颊。崇崎的眼里带着被吸引的迷失和深情,吻着她的嘴角,舌头将那些甜蜜的甜酪捲入口中,然后转移到她的唇。 他的口中带着甜酪的甜美味道,和她的津液无比甜蜜的交缠在一起。他的右手从她的脸庞上拿下,转移到她柔若无骨的腰肢。 崇崎在越来越发烫的热情中拉回一点理智,看着她的眼睛似乎在询问。阿李自然知道那是什么意思,脸颊不觉蔓上了绯红,看着他晶亮的眼眸,微垂了眼,只是轻声道,“轻点。” 崇崎得到了她的回答,笑意更深,不过想到昨夜他那么放肆自己,她今日一定不好受,于是再次吻住她,却带着无比的温柔缱绻。 他将她轻轻放到榻上,温柔的就像呵护一件珍宝,他挑开她的衣衫,小心翼翼的爱抚着她身体的每个地方。这样的感觉与昨晚截然不同,阿李在这样的温柔里却难以遏制自己不发一言。 崇崎抚过她的嘴唇,眼里柔情一片,“喊出来会舒服一点。” 也许是被他的话语蛊惑,也许是他的眼神实在太过温柔,阿李渐渐的嘤咛出声,身体传来的酥酥麻麻的触感,似乎也不那么难以接受。 她忽然忍不住惊唿了一声,崇崎飞快的在她唇上吻了一下,带着些得逞的笑意看着她。被倒在身体上的甜酪让她有些发凉,但下一秒他舌尖的温度就融化了这一点点凉意,由于他的动作,身体愈发的酥软起来,芬芳的香味在两人的空间里瀰漫,他就这样喝完了整碗甜酪,而她几乎要融化成水,不知怎的,就想到了一句话,作茧自缚。 第122页 崇崎靠近她的耳边,眼神里满是深情,他在她耳边说了什么,她只觉得耳朵微微发烫。然而下一秒迟钝而温柔的疼痛袭遍了她的全身,她的感官似乎也在这一刻被剥离了。 她是没有听见他说了什么的,阿李心想。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个红包来了。 ☆、同盟 卷卷还未进门,看见的先是田里忙碌奔跑的小小身影。绿豆长出了小小的手脚,以及鼻子嘴巴,顺着绿豆原本的缝大大的笑着,在挂满了绿豆的田里追逐嬉闹着。 她笑了,这一定是爷爷培养出的精灵,这么说来,也算她的兄弟姐妹了。卷卷这么想着,不由加快了脚步跑进屋内。然而她没有看见,那挂着大大笑容的嘴张开便是锋利的尖牙,将身边的小绿豆吞入腹中,一下子长大了不少。 卷卷笑着跑入屋内,却看见爷爷一脸阴郁的坐在桌前,她懵了一下。爷爷听见动静,一抬头已是和颜悦色,刚才的神情仿佛是错觉。 “爷爷你在想什么?”卷卷虽然笑着,却有些心有余悸。 爷爷看看她,又看看床上,嘆了口气。卷卷这才注意到,崇朝就那样毫无声息的躺在床上,她竟然刚才丝毫没有感觉到他的存在。 “你回来就好了,你二哥也少些内疚,或许能醒过来。”爷爷似乎很是悲痛,然而他的脸看着床上,卷卷看不见他的神情。她只是无比惊讶,自己怎么可能刚才一点都没有注意到崇朝。 “二哥怎么了?”卷卷连忙冲到床边,看见崇朝仿佛陷入了极深的昏迷,完全没有醒来的迹象。她早就把那天崇朝要置她于死地抛诸脑后,无论如何,他都是她的二哥啊。 “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了。”爷爷嘆了一口气,“崇朝当时为了逃离落叶阵,情愿将自己变成以血祭之阵为力量的傀儡,可是六界之战中救下你们之后,他无法变回原来的样子,又不想滥杀无辜,所以选择了将自己封印起来。” “血祭…傀儡…”卷卷听的煳里煳涂,但是她知道,二哥一定遭遇了很可怕的事情,所以才会变成这样,“爷爷,那怎么办?二哥会一直这样睡下去吗?” 爷爷摇摇头,“他没有吸取能量的话,最多只能再撑三个月。唉,这也是他自己选择的命数啊。” 卷卷惊讶的眼里蔓上了泪水,“大哥可以救二哥吗?大哥那么厉害,还是魔界司命,他一定有办法的。” “我试着给沉沙传信,可是沉寂之漠鸟兽罕至,他为了专心救治卓灼也是隔绝了外界,我现在也联繫不上他。”爷爷嘆道。 卷卷觉得哪里不对劲,可一下子脑子着急也没想出来,“那三姐呢?三姐去哪里了?” “阿李…她自有自己的选择。”爷爷眼光深邃,却不打算和卷卷细说。 “那…难道就看着二哥,这样一天天的等死吗?”卷卷抹了一把眼泪,“爷爷,我看见了外面的绿豆精灵,你说过绿豆可以解毒,它们是不是你用来救二哥的法子?” 爷爷慈祥的摸了摸她的头,“孩子,那些绿豆是帮不了崇朝的,我现在能做的,也就是守护着他。现在他把自己封印起来,除非受到极大的刺激,他不会醒来的,可是他一旦醒过来,恐怕就难以抵制住心魔了。” “不会的,一定还有办法的。”卷卷慌乱的思考着,忽然抓住了一线希望,“我想到了,不灵环,还有不灵环。” 她将不灵环放在崇朝的胸口,闭眼唿唤着莫干城。 莫干城,我二哥醒不过来,就要死了,你一定可以救他的,求你救救他。 爷爷走了过来,眼睛死死盯着那个圆环,却毫无动静。 卷卷着急起来,更加注入了灵力。 莫干城,我求你,我不能让二哥死,你帮帮他,求你帮帮他。 然而,和以往不一样,不灵环此刻就如同一个普通至极的圆环,根本毫无反应。 卷卷不可置信的握紧了不灵环,力道之大甚至渗出了一丝血,忽然环身传来冷的彻骨的寒意,她甚至握不住。 不灵环清脆的掉在了地上,卷卷这下绝望了,她瘫坐在地上。 爷爷一直看着不灵环,脸上的神色并不分明。迟疑了一会儿,他走到卷卷身边,拍拍她的肩,“好孩子,办法总会有的,你别先着急。爷爷看的出来,你已经很累了,先去休息吧。” 听了他的话,卷卷忽然觉得一阵疲惫袭来,好像真的只想闭眼休息一会儿。她的心里划过浓浓的失落,为什么莫干城不肯帮她,为什么? 确定卷卷已经离开房间,爷爷眼眸微眯,看着床上的崇朝,心里在暗暗盘算着。现在的形式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他需要好好想想。他故意让阿李去找崇崎,要么阿李成功杀了他,崇朝就能继承族灵,他将控制这个能召唤出麒麟的强大傀儡,要么崇崎杀了阿李,取得了草木之心,帮助魔桀早日復活,他也算卖了个人情。可是他没想到,他们谁都没有死,这样一来,他的计划就乱了。 卷卷催动不灵环也在他的计划中,他想看看莫干城的力量到底如何,比起当年的魔桀谁更胜一筹。可是不灵环却毫无反应,他摸不准莫干城的实力,难道他竟然早就知道吗? 爷爷很快又否定了自己,想了想走到床边。不管他们谁输谁赢,自己要做的事情还没有准备好,他是一个可以预见未来的人,却想着要改变未来,崇朝就是他的第一步,绿豆精又是一步,他要拥有自己的傀儡军团,让这股力量在世间不可忽视。 “崇朝,你该醒来了。阿李现在有危险,她需要你去救她,她需要你。你不就是为了保护她而存在的吗?现在睁开眼,去解救你心爱的阿李,睁开眼吧。”爷爷用符术将这些话传入他的耳中,他要唤醒崇朝的心魔,现在他已经不需要崇朝的意识了,只要一个可以听他操纵的强大傀儡。 床上的僵直身体忽然动了一下,像是受到了什么内心深处的召唤,拼命挣扎着。唰的一下眼睛睁开,血红色的瞳孔满是妖邪之气,崇朝面容狰狞,然后慢慢平静下来,眼睛也恢復了黑色,他面无表情。 唐棣在日色将暮时到达了这里,夕阳将田野染成了金黄色,而绿豆们嘴角的笑容也变得更加绚丽,好奇的看着到来的两个陌生人。 “这些是精灵?”水颦看着朝自己挥手笑着的绿豆,有些讶异道。 “别碰!” 唐棣皱眉喝止了她欲触碰的手。 刚刚还咧嘴笑着的绿豆,露出了尖利的牙,要不是唐棣提醒的及时,恐怕就要被咬上一口了。 “这些绿豆有古怪,它们会吞食自己的同类,变得越来越大,也会伤人。”唐棣观察了一会儿,得出了结论。 话音刚落,一道玄色身影不知何时已出现在门边。崇朝神色冷淡,看见唐棣身边的水颦时,脸上的不郁似乎更深了几分。 “你就是以这样的诚意来见卷卷的。”崇朝毫不掩饰对唐棣的淡漠和嘲讽。 第123页 唐棣闻言一惊,卷卷果然在这里,“她在哪里?我要马上见到她。” “她不想见你,我也不会让她知道你来过。”崇朝面无表情,“你们两个,现在就走。” 唐棣心里本就有怨,加上崇朝这样的态度,怒气更盛,灵力开始散发出来,“我要先见到卷卷,没人拦得住我。” “那就试试看。”崇朝话还未说完,手上符咒已经浮现。 傀儡之术,阴爪手! 唐棣立刻反应过来,天罗扇冒着凌冽的寒光,在蓝光中迎头而上! 一招对决过后,田野里豆荚被折断打翻,绿豆们似乎被吓到了,一动也不动,而他们的眼睛看着唐棣,渐渐的酿成了怨恨。 “那就是催化符。”水颦此时说了一句。 唐棣看着崇朝的手腕,再抬起眼来已经变成了愤怒和震惊,“血祭之阵,原来就是你!” 崇朝面色微动,但只是凝气聚力,又是阴狠的一招发出。 仿佛得了指令,绿豆们脸上的表情发生了变化,逐渐变红的颜色,像是沾染了鲜血,有序的齐齐向唐棣攻来。 唐棣再也不克制实力,全力的一击。 独扇其身! 横扫的扇面夹杂着汹涌澎湃的灵力,划出的范围一米内都被这巨大的气浪波及,张牙舞爪的绿豆一下子变回了原形,嘶拉嘶拉的洒在地上,再没有一点生机。 崇朝被扇意所伤,身形不自觉的往后飞去,手中却仍在结印。 唐棣眼光一扫,当然不会给他机会,于是乘胜追击,欲克制住他。 崇朝眼见着天罗扇向自己袭来,几乎避无可避,忽然一道绿光一闪,一个娇小的身影冲出挡在了他的面前。 唐棣勐然一惊,连忙撤回了攻势,被扇意反噬了一下,向后倒飞去,踉跄了几步勉强站住。还没等站稳,已经唿唤出了她的名字,“卷卷!” “二哥,你没事吧。”卷卷置若罔闻,只是担忧的看着崇朝。 崇朝摇摇头,看着她带了些内疚,轻声道,“对不起,卷卷。” 卷卷也摇头,坚定的看着他,“二哥,我不怪你,你永远是我的二哥。” 唐棣走上前,刚想靠近她,崇朝已将她护在了身后。 “卷卷,你为什么躲着我?这些日子你去了哪里?”唐棣没有理会崇朝,只是继续朝她靠近。 “二哥,我不想看见他,你帮我把他赶走。”卷卷站在崇朝的背后,神色忧伤而坚定。 “卷卷,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唐棣不可置信,“你看着我,告诉我啊。” “卷卷不想见你,你还没听明白吗?”崇朝冷冷的看着他,不让他继续接近。 “崇朝,我自然有帐要和你算,只是现在,我要先跟卷卷说清楚。”唐棣话音刚落,一扇又快又狠的噼出,崇朝连忙侧身一避,他抱住卷卷,径直往前飞奔而去。 崇朝站稳了脚跟,刚要去追,水颦清澈曼妙的声音在身后缓缓响起,“这些绿豆不是精灵,恐怕和你一样,都是傀儡。这么多的数目,恐怕不只是用来培养着玩这么简单吧。” 他回过头,水颦把玩着指间的绿豆,秋眸明亮的迎上他的目光。 “水颦姑娘说的不错。”爷爷微笑着站在门口,“可否进屋喝杯茶呢?” “你放开我!”卷卷挣脱开他的怀抱,恨恨的看着他,头也不回的往回走。 唐棣从背后紧紧抱住她,“我不放!卷卷,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那天你为什么不告而别,你知不知道我找你都要找得发疯了!” 卷卷此刻背对着他,只是冷笑一声,他找她,无非是怕看不见她这个影子。他爱的是小鹤,梦里唿唤的也是小鹤,她根本什么都不算! “我再说一遍,放开!”卷卷语气里夹杂着绝对的愤怒,浑身气得乱颤,却努力忍住不让泪水流下。 唐棣似乎被她这个样子吓到了,手上的力松了几分。卷卷直接用力挣开他,甚至不留个他一个眼神。 忽然手上被一阵力道一带,卷卷没反应过来,他已经疯狂的吻上了她的唇。唐棣扣着她的头,几乎要掠夺她所有的唿吸,如狂风骤雨般的亲吻着她。 卷卷怒气更盛,重重的击打着他,想将他推开,可是他力气太大,抱得那么紧,根本不让她逃脱。 唐棣几乎在发泄他这些日子的阴郁和忧伤,他醒来发现她不在身边的时候,他的心骤然缩紧,只担心她出了什么事,疯狂的寻找她,可是却没有她的踪迹,他在那个时候,才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绝望。 可是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了她,她却这样冷若冰霜,他接受不了。明明他们已经那么亲密无间,两情相悦,她怎么可以这么残忍的要抛弃他。她在他每一次丧气无望的时候,带给他希望温暖,可是等他习惯了她的陪伴,她居然要无情的离开自己,这种感觉,几乎是被世界抛弃,他接受不了。 “啪!”清脆的巴掌声响起,卷卷气得流泪,别过头就要往回跑。 唐棣践踏着自己的最后骄傲,握住她的手腕,“我做错了什么?” “唐棣,我恨你!”卷卷泪目模煳,语气难掩激动,“我恨我自己爱上你,你不过把我当成一个可怜卑微的影子,怪我自己太傻,竟然以为你是真心。从今以后,我们一刀两断,你再也不要来找我!” “你在说什么?什么影子?”唐棣抓住她的肩,死死的盯着她的眼睛。 “你爱的人是小鹤,宛丘神女小鹤,不是我。”卷卷说的倔强,眼泪却止不住的流下,“你还要骗我到什么时候!” “卷卷…”唐棣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他一下子心乱如麻,紧紧的拥她入怀,“不是的,卷卷。当我是楚之扬的时候,我的确深爱着小鹤,但是你和小鹤不一样,我爱的是你,唐棣爱的是蒲卷卷,你明白吗?” “呵呵…”卷卷苦笑一声,“我和小鹤的确不一样,你连在梦里喊得都是小鹤的名字。唐棣,你可以不爱我,可是你不该这么欺骗我,你说你爱我,你和我在一起,可是只是拿我当小鹤的影子,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 唐棣看着她满是泪水的小脸,只觉得心如刀绞,他吻着她的额头,“不是的卷卷,你相信我。我对你说的都是真的,我和你在一起是因为我爱你,我想和你一起生活。小鹤已经死了,她是我的回忆,但是你才是我心爱的人。” 唐棣终于明白了卷卷那天为何不告而别,原来他在梦里竟然喊了小鹤的名字。他一想到她当时欢喜的看着自己的睡颜,却听到他说这样的话时的心情,他就心疼难过的发狂,到底是他伤害了卷卷。 “我不敢再相信你了。”卷卷似乎有些无力了,她摇摇头,像是在自言自语。 唐棣受不了她这样无望放弃的模样,他握住她的手,神色坚定,“我不敬神,也不惧魔,但我信你。现在我向你起誓,如果我今日说的有半句虚言,就让我天雷地火,共诛,永世不得超生…” 第124页 卷卷惊得捂住他的嘴,这样狠毒的誓言,她甚至不愿意听,她看着他,似是生气又是嗔怪,“你!” “你终于肯相信我了吗?”唐棣扯开她的手,急切的望着她。 卷卷心里翻涌起深深的无奈,明明下定了决心,可是当他那么决绝的起誓的时候,不忍的还是她。她忽然觉得很悲哀,自己这样爱着他,已经无法自拔了。 唐棣似乎看懂了她的情绪,在她额头轻轻一吻,“卷卷,不要想那些,不要想我们可能会分开。我们两情相悦,我是要和你过一辈子的,我不会和你分开,也不会让任何人把我们分开,我再也不会做任何伤害你的事。” “你再也不会伤害我吗?”卷卷抬头认真询问他。 “我保证。”唐棣真诚的看着她的眼眸。 卷卷终于忍不住,在他怀里放声哭了出来,这些日子她受的苦楚绝不比唐棣少。可是到底还是爱啊,她还是捨不得放弃他。 “你到底是谁?”水颦开门见山,看着这个看似慈眉善目的老者。 “其实身份并不重要,谁又能说清,自己究竟以什么身份存在。比如你是个行医的医师,在魔宫你是碧潮堂主,而百年前,你是魔桀的生死之交。”爷爷饮了一口茶,神色从容。 “你似乎知道很多。”水颦警惕的盯着她,眼前这个人知道的,超乎她的想像。他制造出那些傀儡,又点明她的身份,究竟是想干什么。 爷爷倒是嘆了口气,“不过是活得久了,我已经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有时知道的多并不是好事,我无法预见未来的时候,只觉得更加无力,相反,像卷卷什么都不知道,她却可以改变这个世界。” “这么说,你制造傀儡,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给她铺路?” “她从来不需要我给她铺路,她永远自行其道,可是我只是肉身凡胎,倒不如说,我在为自己的死亡铺路,不甘心就这么无声无息的,当了这个世界的看客。”爷爷的眼里有了些光芒,一瞬间竟完全不像一个垂垂老矣的老人。 “为了临死前的宏大梦想,所以制造了这一切,不见得吧,这些傀儡完全是为了杀戮而存在的,你根本不怀好心。”水颦点破他,一双明眸格外清透。 爷爷笑了起来,“你倒是剔透心肠,不错,我要制造一支世界都难以忽视的力量,就像魔帝魔桀那样,被世界永远铭记为传说。为此,我需要你的帮助。” “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帮你,就因为你行将就木的一腔热情?”水颦轻笑。 “因为你想让魔桀復活,你需要我的帮助。你需要血祭,傀儡军团可以轻而易举的帮你找到。我要的只是,魔桀重临世界之日,这个世界能天翻地覆。” “为什么?”水颦微微疑惑的看着他,她好像完全看不透这个人想要做什么。 “这世界太平静了,一百年了,没有波澜的就像一潭死水。莫干城站在了顶峰,却不愿意更进一步。六界之战的时候,他明明可以攻上天庭,可是他没有,选择了所谓的和平。当他意识到这世间有永不销毁的能量时,他却下了禁令,不许使用生祭的法术。魔桀和他不一样,他要的是征服世界,这个世界的确需要新鲜的空气了。”爷爷看向水颦,“我和你其实是同一战线,都是不甘心活在现状里,所以我现在做的,不只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魔桀,为了新世界的秩序。” “这就是你的真面目。”水颦微眯着眼,“你有智慧,更有野心。” “我们是同一类人,我们註定与众不同。”爷爷微笑。 水颦其实并不完全相信他,但是就算是假意的同盟,总比强大的明敌要好。她暗暗思忖,忽然屋外有声响传来。 作者有话要说:  觉得再继续发红包,整篇文都要变味儿了。 ☆、众叛亲离 卷卷和唐棣握着手,相视一笑,就要走进屋里来,忽然一道清丽的蓝影迎了出来。 “唐公子,这些日子多谢照顾,我要告辞了。”水颦的视线从两人的手上一扫而过,笑意盈然恬淡。 唐棣听她这么说,也微笑道,“颦姑娘客气了,这些日子多亏了颦姑娘的帮助,唐棣铭记于心,一路走好。” 水颦淡淡一笑,不再说什么,径直走出了门外,看起来无比怡然大方,可是擦身过后,眼里却不自觉的划过一丝哀愁。 失而復得的狂喜,被自己亲手摧毁后再失去,她现在要做的,就是要让唐棣陷入无比的痛苦,为此,她不惜看着唐棣和其他女子在一起,她等待的是魔桀的归来。 唐棣看卷卷轻翘的嘴角,略有些吃味的表情,不由冰释般一笑,然而笑容僵了一下,爷爷不知何时站在了他们身前。唐棣望向他,眼眸幽深难测,这个人自称是父亲的好友,现在却最有嫌疑杀害了唐府满门,他当初千方百计阻拦自己回宁阳镇,是为了遮掩真相,还是另有隐情? 爷爷似乎没有察觉他的心思,只是看到两人紧握的手,嘆了一口气,“进来吧。” 卷卷微偏过头来看他,唐棣回过神来,朝她安慰一笑,一起走了进去。 “卷卷,你可想好了吗?”爷爷语重心长的发问道。 卷卷看了一眼唐棣,沉声道,“爷爷,我知道你是怕我受伤,怕我难过,可是阿棣已经答应我了,他绝不会再做让我伤心难过的事,我…相信他。” 唐棣握住她的手又紧了几分,眼睛却一直看着似乎在沉思的爷爷,“蒲村长,我和卷卷的感情,不会受其他事情的影响。至于有些恩怨,我自然会设法弄明白,可是无论结果如何,都与卷卷无关。” 爷爷的眼神有如鹰隼,“你回过宁阳镇了?” “是。” 爷爷笑了,手指在桌上轻敲了三下,“我给你们一夜的时间考虑,做好了决定,就不要再改变了,你们自己的感情,自己该弄个清楚。” “爷爷,你要去哪儿?”卷卷看他站起,连忙问道。 “我去看看崇朝,今夜屋子留给你们,你们好好想清楚吧。”爷爷负手走出了屋子。 “阿棣,爷爷是不是不希望我们在一起啊?”卷卷知道爷爷希望自己嫁给卓灼,她这样做,是不是又让他失望了? 唐棣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掩去眸中情绪,温和的看向卷卷,“谁也不能把我们分开,相信我。” 卷卷咯咯的笑了起来,忽又疑惑的看着他,“你刚才和爷爷说的恩怨,是什么意思?” 唐棣没有立刻回答她,倒是沉默了几秒,“卷卷,有些事情,我自己现在也无法确定,等到了水落石出的那一天,我再告诉你。” 卷卷定定的看着他,“我相信你,不会做伤害我的事情。” 唐棣心里一动,轻轻的拥她入怀,如果唐府真的是被爷爷血洗的,他该如何对待她?他轻轻皱了皱眉,不让自己继续胡思乱想,今夜三更时分,所有事情都会明了的。 第125页 崇朝站在田塍边,夕阳将他修长的身影镀上了一层金边,看上去却无故多了几分落寞。爷爷默默走到他身边,负手不语。 “爷爷,阿李她去了哪里?”崇朝说的缓慢,神色因为逆光而看不清,但饶是如此,也能听出话里浓浓的不安,甚至有一丝悲凉。 “你虽然将自己封印昏睡,但是周围的一切你都是听得见的,又何必明知故问呢?”爷爷嘆了一口气。 崇朝沉默了一瞬,传来一丝苦笑。他的确听得见,他知道阿李去找了崇崎,但是他更希望,爷爷给她布置了其他任务,至少不是她自愿去找崇崎。 也许阿李自己也没有发觉,她和他在一起时,他总觉得和她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就像他想去牵她的手,她会下意识的避开,而后脸上露出有些歉然又羞涩的笑意,那时他心里就明白,崇崎于她,已经是不可忽略的存在了。 “爷爷,你明知道他们谁都不会杀了对方,到头来,你只会激化出我的心魔,让我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傀儡。”崇朝此时转过头来看他,面无表情,“还是这一切,原本就是你的预谋,阿李是棋子,我也是你的棋子,甚至卷卷还有大哥,我们是不是都在你的算计之内?” 爷爷看着崇朝,眼神锐利却默然无语。 “你想要的是傀儡军团,这些绿豆就是你的实验,而我,应该是你最成功的作品吧。”崇朝忽然笑了起来,面目狰狞而激动,“你根本不在乎我的死活,利用阿李来激化我的心魔,你想要的,只是一个没有意识,冷酷无情,唯你是从的杀人武器,你为了你的目的,不惜牺牲我们!” “啪!”重重的巴掌声拍在崇朝脸上,他出了一口气,似乎清醒了许多,回头看向爷爷,眼里已是歉意,“对不起爷爷,我控制不了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爷爷不等他说完,摆了摆手,“你去找阿李吧,你们三个人的情仇,你自己的性命,由你自己决定,我不再管了。” 爷爷说完拂袖而去,崇朝静静站在落日余晖中,直到最后一丝光亮也没入西天。 “我被二哥带了回来,可是古灵们,他们却因我而死,终究是我害了他们。”卷卷神色黯然,不自觉的往唐棣怀里又靠近了几分。 “不要再内疚了,古灵们誓死追随你,这样的结局,或许也是死得其所。觊觎古灵灵力的妖魔何其之多,本来就是防不胜防,等找到了这个人,我们一起为古灵报仇。”唐棣温柔安慰的声音在她头顶传来,卷卷却忽然觉得心里一沉,这一切,都是二哥为了血祭的杀戮,不止是古灵,甚至还有阿棣的家人。他要是知道了,会杀了二哥为唐爷爷报仇吗? “怎么了?”感觉到怀里的人的异样,唐棣低下头看她。 “阿棣,你回去见到唐爷爷了吗?”卷卷小心的问道。 抚着她头髮的手一顿,良久,唐棣开口道,“唐府先是被血洗,然后被大火烧毁,烧的尸骨无存,连墙缝里都是浓稠的血腥味,所有人,都变成了焦炭黑灰,甚至,连谁的骨灰都分不清。” 卷卷听到他的轻笑,知道他心里的痛苦和愤怒,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只好抱着他。 “阿棣,以后我的家人,就是你的家人,我会永远陪着你。我们再也不要失去任何一个人,好吗?”卷卷知道自己这么说有些自私,但是她更没有办法让唐棣找二哥报仇。 “等我报了这杀父之仇,我就带你回宁阳镇。我爹不能活着看见我长大成人,你愿意和我一起到他的墓碑前跪拜吗?” “唐爷爷对我那么好,我当然会去拜祭他。”卷卷神色哀伤。 “不是,”唐棣轻声道,定定的看着她,“是以我的妻子的身份,以唐家的媳妇的身份。” 卷卷脸色一红,张了几次嘴终是没说出话来,只觉得脸颊烧的滚烫,不敢直视他的眼睛,点了点头。 唐棣看见她酡红的双颊,艷若桃花,此刻又离她这么近,可以清晰的闻见她身上若有若无的清香,他忍不住情动,低头吻住了她。 一切都如野火燎原般始料不及,又灼热滚烫的令人心惊。不像那日在水中的生涩稚嫩,他们十指紧扣,彼此都心甘情愿的融为一体。 卷卷有些无力的趴在他的胸前,任凭他抚弄着自己的髮丝,惬意又带着些许疲惫闭上了眼。 “卷卷…”头顶传来他温柔的轻唤,卷卷睁开眼看着他,眼里水光流转。 唐棣看着她笑,“卷卷…卷卷…” 他不停的唤她,她知道他在安慰她那个伤心欲绝的夜晚,心湖融为一圈圈的涟漪。 汗涔涔的小手拦住了他的唇,卷卷似嗔似怪的看着他。 唐棣笑着拉过她的手,在她耳边温柔呢喃,我爱你。 还没等卷卷反应过来,她已经被他压在了身下。她有些恼怒起来,娇嗔着捶他的胸口。 唐棣握住她的手,压在她的头顶,缠绵的甜吻从她光洁的额头一路向下,卷卷觉得自己要溺毙在这样无处不在的温柔水波中了。 直到温暖的浪潮袭遍她的全身,她情不自禁的吸了一口气,却被他的吻封住,他带着她直到那波光粼粼的湖心,涟漪温柔而微痛的荡漾开来。她仿佛沉在水底,他始终拉着她的手,却不让她离开,直到她挣脱不得,不由自主的沉醉其中,看着水光涟漪,一边击碎一边復原,静谧美好的仿佛永无止境。 卷卷感觉到自己终于浮出水面时累极了,身下柔软的被子让她一下子放松下来,她闭着眼沉沉睡去。唐棣的眼眸温柔如春风,似乎永不餍足的看着她,她的青丝,她的眼眸,她洁白如玉的耳垂,他的女孩。 他慢慢的靠近她,在她光洁的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为她盖紧了被褥。他的眼神随着他起身逐渐变得深邃,笑意也敛去。 看了看天色,唐棣知道是时候了,再看了熟睡的甜美人儿一眼,披上了衣服,走出了门外。 今夜没有月亮,繁星漫天如同无处不在的眼睛,仿佛所有真相都在这样的监视下无处可逃。 唐棣看见了那个星空下独立的身影,似乎等了他许久,飘拂的玄色衣袍也染了些寒意。他神色肃然,一步一步的朝着那个身影走近。 “卷卷没和你一起来。”崇朝看他只身前来,微笑开口。 “这些事她不必知道。”唐棣面无表情,直视着眼前的人,“唐府的惨案,是你做的吗?” “是。”简单利落的一个字,在唐棣听起来却重如千斤。 “古灵们也是我杀的。”崇朝笑容淡淡,“你要杀了我,为这些无辜的性命报仇吗?” 唐棣握紧了天罗扇,眼神有如冰锥,“为什么?” “因为血祭之阵,是唯一能为我带来力量的方式,我不得不杀戮。”崇朝的神色在夜色里似乎蒙上了轻纱,“唐老爷是个好人,他把我们带进了唐府,结果却引狼入室了。” 第126页 唐棣听了这话,再也遏制不住自己的愤怒,天罗扇直逼上他的脖颈,眼神兇狠冰冷。 “你要杀了我?”崇朝不在意脖颈上的冰冷,嘲讽的看着他,“你答应过卷卷,不会再做伤害她的事,这么快就要食言了吗?” “我不会杀你,因为你不配。”唐棣目光冰冷的划过他的脸颊,“这是我爹留给我的扇子,我不会用来杀你,我会把你带到我爹的坟前,让你磕头谢罪,向他忏悔!” 崇朝迎上他的目光,似乎故意要激怒他一般,“唐少爷,我告诉你一件事,其实唐府被我用来血祭这件事,卷卷也知道。我本来以为她能劝得住你,没想到,你还是来了。” 唐棣勐然一惊,心里一下子翻江倒海起来,然而,再抬起头来,他神色坚定,“我相信她,但是我不相信你。” 话音刚落,崇朝却是抢先发动了攻势,唐棣一惊,连忙发招抵挡。崇崎出手狠辣,完全不留余地,将唐棣逼的死死的,唐棣见他用尽全力,手下哪里还能留情,也是一招招凌厉无比。 一阵寒风忽然吹开了紧闭的门扉,将屋内的暖意吹拂殆尽,床边悬挂的铃铛忽然铃声大作,熟睡的卷卷勐然被这动静惊醒过来。她下意识的伸手寻找唐棣,却发现床侧空无一人。隐约听到了外面勐烈的打斗声,她心里忽然一阵惊慌,连忙披衣跑了出去。 崇朝似乎是心不在焉了一瞬,唐棣看准时机,朝着他露出的破绽攻去,却是留下了几分力。 忽然眼前的身影开始变化,崇朝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爷爷的模样,带着笑看向攻来的唐棣。唐棣一惊,心里暗道不好,连忙就要收招。 爷爷哪里让他如愿,他就是要逼他使出凌厉夺命的招式,眼看着天罗扇就要收回,他往前大跨了一步,扇尖上的锋利玄铁,直接没入了爷爷的胸膛,鲜血立刻喷涌而出。 “爷爷!”卷卷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幕。她震惊的张大了嘴,用尽全力向爷爷跑去。 胸口的血渐渐变成了黑色,锋利的铁刺断裂插在胸口,看上去触目惊心。无论是位置还是毒液,只要一样都足以致人死命,可见这一招,是下了让对手必死的决心。 “爷爷…你别吓我…”卷卷泪水满面,看着怀里奄奄一息的爷爷。 爷爷似乎是想安慰她,刚要开口却吐出了一口黑血,虚弱道,“卷卷…爷爷能为你做的,只有这些了…唐少爷大仇已报,以后你们在一起便再没有障碍了…” “不要啊爷爷…不要离开我…”卷卷拼命摇头,嚎啕大哭。 “卷卷…不要告诉你的大哥他们,爷爷希望你能过的幸福,只可惜…爷爷不能看着你…”爷爷的嘴巴还在一张一合,却是说不出话来了,眼神渐渐的没有了光彩,手终于无力的垂下。 “爷爷!”卷卷一声痛苦的大吼,看着已经没有生机的爷爷,哀痛欲绝。 唐棣此时已是面色苍白,他看卷卷这么伤心欲绝的模样,心里一痛,走上前去,刚想去碰她,一道绿光大作,生生的将他的手震开。 “别碰我!”卷卷咬牙切齿的看着他,眼里全是仇恨和愤怒,“你骗我,你亲手杀了爷爷!我恨你!我再也不会原谅你!” “卷卷!”唐棣还尝试着留住她,她的身影已经弹起,怀里仍然抱着爷爷,飞快的向远处奔去,很快就消失在夜色里。 唐棣的手僵在了半空,她最后留给他的是残忍无情的话语和冷酷无情的表情,为什么?为什么她不信他?! 爷爷故意设计让他失手杀了他,为什么她不听他解释?他早已经众叛亲离,不久前她还说会永远陪着他,为什么给了他希望,又把他狠狠的掷入绝望的深渊? 身体里似乎有什么被压抑的气息在蠢蠢欲动,唐棣握紧了拳头,眼里是嗜血般的戾气和冰冷。他再也无人可信,一切都是谎言,都是欺骗! 黑夜笼罩在他身上,却不及此刻他漆黑的没有尽头的瞳孔。 崇崎饶有兴味的支颐看着凝眉的阿李,嘴角挂着笑意。 阿李看着桌上倒放的三个杯子,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指着中间那个道,“这个。” “猜错了。”崇崎掀开杯子,杯底空无一物,他嘴角笑意更深,“继续猜。” 阿李看他这么孩子气的模样,心里倒有些微恼,又指着左边那个杯子,“那这个。” “又错了。”崇崎笑出了声,一掀开,果然还是空的,他亲昵的靠近她的耳边,“愿赌服输,是两次。” 阿李更是羞恼,直接掀开了第三个杯子,还是空的,她面带不悦,瞪向还在得意的崇崎。 崇崎脸上笑容一僵,看阿李是真的有些怒气,于是将手放到她的耳后,空手一抓,下一刻琼玖已经在他的手里。 “你看,我早就把琼玖交给了你,你怎么忘记了?”崇崎还不忘逗她一下。 “不稀罕。”阿李面色冷冷的,扭头并不接过,忽然手被抓住,另一只温暖的手带着些许冰凉握住了她。 “把琼玖带在身边好吗?”崇崎还在笑着,眼里却写上了认真,听似轻松的语气下却隐隐的有了些紧张。 阿李听出了他的情绪,长睫微垂,却朦胧的有如轻雾,她看着他手心静静躺着的琼玖,沉默半晌,衣袖里的手微动。 崇崎目不转睛的看着她,心里竟是难得的紧张,他屏息等待着,带着那样急切又小心的希望。 似乎想到了什么,阿李神色一僵,衣袖里的手垂落不再动弹。崇崎看着她,确定她不会伸出手了,他无言轻笑。 那样的感觉越来越清晰,阿李简直不可置信。 “我出去一下。”阿李留下一句话,就急不可耐的跑出了屋子,怎么可能?二哥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她带起的风吹冷了崇崎手心的温度,他握紧手掌,闭上了眼。他的真心,不过是她交易的筹码,这几日的时光,却让他升起了一丝卑微的希望,结果,不过是自己入戏太深,自欺欺人。 “二哥,是你吗?”阿李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个背对她的身影,等他转过头来,不是崇朝又是谁? “你醒了,太好了!”阿李的神色难掩激动,崇朝看见她欣喜的神色,嘴角勾起一丝笑意。 “阿李…”崇朝带着温柔笑意向她走近,刚想去抚摸她的面颊,她却避开了。 崇朝心里泛起一丝冰凉和苦涩,却笑意未减,“阿李,我带你回去。” 阿李望着他伸来的手,心里有如五雷轰然,刚才崇崎也是这样期待的小心翼翼,她的心里,此刻却浮现出了崇崎那样失落至极的眉眼。 “爷爷都告诉我了,你是为了我,才会只身来找他。”崇朝将手更加靠近她,神色真挚诚恳,“阿李,不要怕,无论你和他发生了什么都没关系。我现在带你走,爷爷已经用绿豆医治我的伤,我们回去,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如果你不喜欢,我可以带你抛下这一切,远走高飞,阿李,把手给我。” 第127页 阿李看着他,却无论如何伸不出手,这些时日,她的悲欢并不是假的,此刻她的眼前,脑海全都是崇崎的身影。他温柔似水的眼神,孩子气的玩笑,宠溺的拥抱,还有清冷无情的笑意,她悲哀的发现,她放纵自己的心太久了,竟然有了不舍。 崇朝苦笑了一下,“我明白了,也许从你遇到他的那一刻起,我就输了。阿李,我好恨自己,没有一直陪在你身边,崇崎对你而言,已经融入你回忆的点点滴滴,难以割捨了。” 他颓然转身,星光下他的身影孤独而无望,像极了她离他而去。 “二哥…对不起…”泪水沿着白皙的脸庞流下,阿李痛苦的闭上了眼。她是割捨不下崇崎,但是她又何尝放下过崇朝,她原本想的是,只要三个月一到,二哥有救了之后,她就自我了断。这样的结局,或许是她想到的最好的,可是现在,一切都变了。 阿李伫立在原地很久,直到夜风吹的脑中清明。她当初做出了选择,就没有回头路,她欠崇朝的,用命来换,欠崇崎的,以身相许。至于她的感情,她却不知自己心里究竟谁更重一些,也罢,不再去想,只要再过一个多月,她就解脱了。 阿李迈开有些冻僵的腿,一步一步的走着,屋子漆黑一片,和她匆匆跑出来时别无二致。她犹豫了一会儿,终是推开了门。屋里没有点灯,看不清东西,她点亮了烛火,借着幽微的烛光,却发现屋里空无一人。她朝着未被照亮的黑暗走去,忽然烛影一闪,她怕风吹熄了烛火,又转身回走。 黑暗里的眸子此刻湮灭了最后一丝光彩,见她转身离去,冷笑出声,“不找了吗?真可惜啊,只差一步之遥了。” 这话不知是在自嘲还是在嘲讽她,阿李见他误会了,刚要解释,却又住了口。崇崎走到床边坐下,悠然嘆道,“这样的星光,不出去真是浪费。” 阿李缓缓踱步到床边,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崇崎,我…” “嘘—”崇崎嘘了一声,脸上挂着笑,却是清冷的,敲了敲床榻,“时辰不早了。” 阿李见不得他这副羞辱人的样子,但是看见他眼底的痛意,她却软了一下心,刚靠近他一步,就被搂过了腰。 崇崎如往常一样看着她,捏着她的下巴,逐渐向她娇艷欲滴的红唇靠近,忽然冷笑了一声,“别带着其他男人的气味上我的床!” 手腕一用力,阿李整个人竟被他摔到了地上,她忍不住痛唿一声,只换来了他拂袖而起,转身离去。 阿李看着崇崎的背影,痛的说不出话来。忽然腹中一阵噁心,她捂住嘴,忍不住干呕了起来。 待那阵噁心的感觉散去,阿李颤抖着抚上小腹,神情满是惊恐和不可置信。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个红包,简直是海量放送。 ☆、绝世 卷卷背着爷爷,步履蹒跚的行走着,不防脚下一滑,重重的摔倒在地。 “爷爷!”卷卷连忙爬到爷爷身边,看见爷爷恍若沉睡的面容,眼泪不住的啪嗒啪嗒掉了下来。 “爷爷,你起来好不好,卷卷不想你死。”卷卷哭得哽咽,“我以后一定好好听你的话,你不要死好不好?” 她拼命的摇着他,希望能换来他的反应,结果只是徒劳。卷捲髮泄般的边哭边喊,“对不起爷爷,卷卷没用,不能保护你。爷爷,我带你去沉寂之漠找大哥,大哥一定会有办法的,他一定会救活你的。” 卷卷擦干眼泪,重新拖着爷爷笨重的身躯,坚韧的咬紧了牙,逐步向沉寂之漠前进。她没有察觉到,身后一道蓝色的淡淡光芒覆盖在她的眼前,前方迷雾一片。 卷卷沿着平实的土地继续走,完全没有预料的一脚踩空,一瞬间重心不稳,爷爷直直的从她背上栽了下来。 “爷爷!”卷卷连忙抓住爷爷的手臂,不让他掉下深不见底的悬崖。她疑心自己因为太累了所以没看清路,拼命抓着他的手往上拉。 冷汗从卷卷头上冒了出来,卷卷仍然咬牙坚持着,手臂不断用力,终于将爷爷拉了上来。她还没来得及喘口气,握着爷爷的手仿佛一下子不听使唤,她竟然被这一力道甩飞了出去。 “啊!”卷卷一声惊唿,整个人已经失去了任何支撑,直直的往寒冷不见底的深渊坠落。她慌忙不已,集中灵力凝成一股藤蔓,横在了深渊中间。然而深渊太过宽阔,她根本支撑不了多久,可是又没有更多力气跃到崖顶,只好紧紧的抓着藤蔓,冷汗直冒。 “卷卷!”唐棣着急的唿喊着她的名字,他一直跟在他们身后,可是突然的迷雾却让他一下子迷失了她的方向。 唐棣神色一变,生了几分戒备,一回头看见雾里走出了一个窈窕梦幻的身影,他看清来人,握紧天罗扇的手一松。 “唐公子,你怎么会在这里?”水颦带了些惊讶,转念一笑,“莫非你也是为了那株起死回生的渊雾花来的?” “渊雾花?” “据说渊雾花由上古寒渊的雾气凝结而成,开放之时必定迷雾重重,有如仙境。渊雾花有起死回生的功效,但是从未有人见过,也不知是不是谣言。”水颦的神色在迷雾里显得模煳而迷离。 唐棣心里一动,起死回生,如果得到了渊雾花,那他爹是不是就可以重新活过来。 “如果是尸身已经入土,也可以活死人,肉白骨吗?” 水颦明白他的所想,眼眸微沉,摇了摇头,“要尸身完好,才可以有起死回生之效。” 唐棣刚燃起的一点希望又破灭了,他沉默了一瞬,立刻恢復了理智。他不能在这里停留太久,否则就彻底找不到卷卷了。蒲村长的事情已是死无对证,卷卷那么依赖信任家人,恐怕不会相信他,但如果爷爷能復活呢,“颦姑娘,如何才能离开这片迷雾,找到渊雾花?” “寒渊里有渊雾花赖以吸收雾气的藤蔓,只要用尽全力砍断藤蔓,渊雾花就会凝结雾气,不再生长,而砍断藤蔓的气息会被渊雾花认主,只能为其所用。”水颦指着不远处的寒渊,“藤蔓就在那里。” 唐棣看着她,“颦姑娘,是你先发现的渊雾花,但是,它对我有很大的用处,你能否将它让给我?” “无妨,我寻找渊雾花也只是为了救人。”水颦看着藤蔓,淡淡一笑,“帮了你就是帮了我。只是砍断藤蔓只有一次机会,必须出尽全力。” “多谢。”唐棣看着那根在寒渊中飘荡不稳的藤蔓,再远处则是一片迷雾,看不真切。只要能拿到渊雾花,救活蒲村长,他和卷卷的误会就可以冰释了。现在他的所思所想,只是为了找到她,和她永远在一起。 卷卷怔怔的看着站在崖边的一对璧人,他们蓝衣飘飘,美得恍如不在尘世。他们言谈甚欢,风姿卓雅,那样居高临下的看着狼狈匍匐在藤蔓上的自己。 卷卷忽然觉得心很痛,她看着他们,心里涌上莫大的屈辱和悲伤。为什么他口口声声说爱着自己,可是一转眼又可以和水颦出双入对,他对自己,到底有没有过真心? 第128页 唐棣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心里莫名一痛。他深深的凝望着迷雾中的藤蔓,可是什么都没有发现。 “怎么了?”水颦隐去指尖的蓝光,迷雾不知不觉又浓了几分。 “我感应到了卷卷的心情。”唐棣皱着好看的眉,“她就在附近,很无助,很悲伤,而且害怕。” “蒲姑娘如果在附近,想必是因为迷雾而慌乱,你只要取得了渊雾花,迷雾自然散去,到时候就能找到她了。”水颦握紧了手,指节微微泛白。 唐棣看向寒渊里的藤蔓,将灵力悉数集中于天罗扇,用力的一扇砍下! 卷卷僵在了原地一动不动,看着他冷漠的眼神,毫不留情的招式,她甚至忘记了喊叫,忘记了动作。 是唐棣亲手砍断了她赖以支撑的藤蔓,他亲手把她打下了深渊。 “嗖!”藤蔓勐然断裂,卷卷同时听见了另一种清脆破碎的声响,她抚上胸口,好像是心啊。 唐棣忽然半跪在地,心口抽痛不已。卷卷,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然而心口空空荡荡,再也没有了任何反应,仿佛凌迟后再狠狠剜去,空洞的再也不会痛了。 身下是冰冷刺骨的雾气,砭人肌骨,卷卷承受着一切,径直向下坠去。她的眼神失去了焦点,仿佛随着冰冷失去了所有生机。 过往那些温暖动人的回忆也已经破碎,眼前只剩下黑暗,无穷无尽,像一只巨兽,吞噬着她的一切。 卷卷绝望的闭上了眼,唐棣,我恨你。 “谁在那里?”崇崎并不回头,冷冷的出声道。 草丛窸窣而动,走出了一个艷丽多姿的黄衣少女。她看着崇崎被风吹起的衣袖,像极了那天,不由脸上一红,鼓足了勇气走到了他面前。 “崇崎大人,我是…”少女眼里的激动还未褪去,崇崎的手已经无情的扼住了她的咽喉。 “想为那些骨头精报仇?”崇崎一眼就看出了她的原形,眼里却没有杀气,仿佛只是下意识的动作。 少女连忙摇头,眼里光彩更盛,原来他还记得自己啊,艰难的回答道,“我是来…报恩的…” 感觉手上力度松了几分,少女连忙一口气说完,“我们只是寄魂灵于白骨,并无血缘之亲。当日你没有杀我,就是我的恩人,所以…我要报答你。” 崇崎收回了手,看了她一眼,然后不回头的向前走去,“你走吧。” “我已经无家可归了,崇崎大人,我一定要还你的恩情的。”少女仍然执拗坚持,却是为了她那颗悸动不已的心。 崇崎厌烦的皱了皱眉头,他此刻没有杀人的心情,却也懒得理睬她。忽然察觉到异动,他还没反应过来,恣戾鞭已然击出! 啪!破空有声,打断了迅勐飞来的羽箭! 然而攻势并未停下,更多羽箭从草丛里飞出,如急雨一般向他攻来。 少女被突然的伏击吓蒙了,忽然看见崇崎暴戾的眼神,连忙挥手辩解道,“不是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箭矢虽急但是威力却不甚大,崇崎料定这是一群乌合之众,却不知是什么势力。四面八方的羽箭疾飞,仿佛要将他射成个刺猬。崇崎催动魔息,恣戾鞭如银蛇乱舞,萧飒振声。 络绎。 绵延不绝的鞭势在空中舞出,看似杂乱却招招凌厉,羽箭一下子改了方向,往射出的地方飞回。血肉破裂的声音混合着痛苦喊叫声传来,一大波妖魔从草丛里显出了形,都是身负追杀令,在六界之战中侥倖逃脱的小妖们。 “魔界司命大人,我们也不想与你为敌,但是魔帝已经取得绝世剑,待他炼化成功那日,我们兄弟哪里还能活。为了保命,只好将你捉拿送至魔宫,好让魔帝赦免我们的小过。”为首的一个小妖如此说道。 崇崎心里一惊,莫干城取得了绝世,那想让魔桀復活更是遥遥无期。水颦不可能不知道这个消息,却没有告诉他,难道她出事了? “就凭你们,也想见到莫干城?”崇崎冷笑不止。 “我们的确见不到魔帝,但是三位堂主各拥魔军,若我们将你的行踪告诉其中任意一位,就算你是魔界司命,还能抵抗不成?”小妖壮着胆子放狠话,心里却是发虚的直打鼓。 崇崎这下知道水颦暂且无事,于是向前跨了半步,脸上却看不出半分紧张,“正好,我也没打算留活口!” 恣戾鞭泠然飞出,夺空而去,一圈横扫,掀起的劲风已然让妖众四处倒伏,鞭长所及之处更是血肉破裂,粉身碎骨。崇崎尽情挥洒长鞭,嗜血狂舞,下手毫不留情。 少女在一旁看呆了,这样暴戾恣睢的他,和那日慵懒不羁的他完全不同,可是她的眼光始终离不开他的身影。 崇崎的攻势有一刻的停顿,他捏住右肩,由于恣意的消耗魔息,肩膀已经开始作痛了。他想凝神调息,却感应不到一点麟之力,他皱起了眉。 “小心啊!”少女见他没有避开飞来的一箭,连忙结印,一具白骨从地底钻出,生生的挡住了这一箭。 崇崎立刻反应过来,反手挥鞭击出,那个射箭的小妖瞬间身首分离。崇崎知道自己不能久战,只能速战速决,于是出手愈发凌厉,招招夺命。 “我来帮你。”少女清甜的笑道,白皙的小手飞快的结印,一具具白骨从地底不断钻出,她就站在中间,指挥着这些无意识的白骨。 小妖们这下慌了神,于是不再攻击,拔腿就跑,崇崎哪里肯放过他们,一鞭过去就是一颗血头落地,甚至那个跑的老远的小妖,他任长鞭飞出,缠住头颅撕裂,瞬间血肉模煳。 “好厉害…”少女看的胆战心惊,眼里却是崇拜多过了害怕,她见崇崎还能岿然不动,于是笑着走上前,还未及说话,忽然崇崎吐出一大口血,一下子站不住。 “你受伤了!”少女看他吐出的鲜血,一下子不知所措,脸上的担心和害怕展露无遗。 崇崎看了她一眼,勉强站起,开口道,“扶我回去。” 少女连忙点头,一路扶着他,防止他摔倒。她碰触到他的手臂,发现骨头竟然是碎的,她大吃一惊,他刚才竟然以这样的手臂,杀死了所有的妖魔,简直可怕! 还来不及多想,眼前已然到了。少女推开房屋,一阵好闻的甜香扑鼻而来,桌内陈设整齐雅致,有种温馨怡然的感觉,她正疑惑呢,他已经推开她在榻上坐下。 崇崎开始调息,可是还是没用,他感觉不到任何麟之力了。这么说来,麟之力重新继承到了崇朝身上,他本来作为傀儡之身已经自我封印,可是昨夜他却清晰的感应到了他的气息,虽然不知道他怎么做到的。 其实他应该知道的,她接近他的目的就是要救崇朝,现在不管她是用了什么手段,她给了他极乐的一个月,却也夺走了他的麟之力,现在她成功了,已经回到崇朝身边了吧。 崇崎感受到骨头尽碎的剧痛,知道今天这一打斗,耗光了他上次吸取的所有元丹,现在又失去了麟之力,没有新的力量,现在他无异于等死。 第129页 可是他还不能死,水颦现在有危险,魔桀还没有復活,他决不能死。 “你浑身的骨头都碎了。”少女怜惜又同情的看着他,看见他投来的视线,慌得连忙低头,小声道,“我可以帮你。” “你要怎么报恩?”崇崎定定的看着她,“以身相许?” 少女听了这话,立刻羞红了脸颊,心却止不住的扑通扑通狂跳。崇崎冷笑,这样的戏码他此生上过一次当,不会再有第二次了。他需要的,就是她这个小骨头精的元丹,帮他解决当务之急。 大手一拉,少女惊唿一声,顺势坐到了他怀里。崇崎抬起她的下巴,径直吻了上去,不带任何情感,只是身体的需求。 少女震惊了,感觉到他这么灼热的唿吸,近在咫尺的脸庞甚至数的清睫毛,吻里带着些血腥的味道,却甜甜的并不难以接受。她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面颊已经火烧火燎,她大着胆子,闭上了眼,伸手轻轻的抱住他。 崇崎眉头皱的愈发深,怎么会找不到她体内的元丹,明明感觉到她散发出的白骨生机和气息,可是仿佛和她的血液融在了一起一般,他遍寻无果。 “啊—!”少女惊叫一声,她被崇崎压倒在了榻上,气喘吁吁的看着审视自己的他。 “你到底是什么?”崇崎只是打量着她。 “我叫入画,我和他们不同,不是寄灵于白骨上,我生来就是骨头精,可以操纵白骨听命于我。”入画如实说道,有些紧张的看着上方的崇崎。 “这么说,你的元丹,不能从你身体里分离出来了。”崇崎似乎是在说给自己听的,入画懵懵的点了点头,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他要她的元丹,几乎是要取她的命。 腰带勐的被扯开,崇崎刚想继续动作,忽然住了手,他不想在他们曾经同床共枕的榻上碰其他的女人。 入画已经闭上眼睛等着即将来临的一切,忽然感觉他不再动作,睁眼看见他迟疑的眼神,那眼神里除了犹豫,似乎还有些悲伤,他在为自己难过吗? 她心里莫名有些喜悦,鼓足勇气握住他即将离开自己腰身的手,满面羞红道,“我可以帮你疗伤,你不用担心我,只是耗一些精血,过段时间就会恢復,我不会死的。” 崇崎冷笑一声,这个丫头竟然以为自己在担心她,可是他心心念念的那个女人呢,她早已经弃他不顾,他居然还好笑的担心,她会不会介意。 想到这里,崇崎不再犹豫,他褪去入画的衣衫,看见小巧玲珑的她紧张又生涩的抱着自己,不敢动弹。他眼里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是对上她放光的眼睛时,他觉得有些刺眼,不再去看。 身上的伤势在不断恶化加重,骨头碎裂的痛苦排山倒海般的向他袭来。崇崎几乎还没有打开她的身体,就直接挺身而入。 仿佛一瞬间转移了疼痛,入画发出一声痛唿,似是没有预料到这么难受,然而看见他缓和的脸色,她喘着气什么都没说。 崇崎潜伏在她身体的国度里,白骨生机源源不断的注入到他的体内,抚慰着自己的伤势,仿佛流水一般惬意。他却贪婪的想要攫取更多,不断恢復着流失的力量,不自觉的探索更深,将她完全占领。 虽然极度疼痛,入画还是尽最大的努力打开自己,能被自己所爱的人需要,此刻她虽然难受,但却是欣喜更甚。 崇崎长长的唿出一口气,睁开眼看见入画正咬牙忍受着,看见他的目光,于是笑道,“你好了?” 崇崎看她这副又皱眉又强笑的模样,不由笑出了声。他抽身而退时,她终于忍不住喊叫了一声。 感觉到有热流几乎灼烧他的大腿,崇崎微皱眉头看着她。入画也感觉到了身体的反应,一下子羞红了脸不敢看他,她把自己的纯真给了他,她一点都不后悔。 崇崎眼眸微沉,看着身下这个娇羞又倔强的少女,若有似无的轻嘆,“疼不疼?” 入画摇着头,眼里满是温柔的光,还带着一丝初经人事的妩媚娇美,轻咬着嘴唇试探的勾上他的背,“能帮到你,我高兴。” 崇崎本来要推开她,但是感觉到她在微微颤抖,加上自己也要调息,于是就让她多抱了一会儿。入画脸上洋溢着无比的幸福和满足,见他没有推开自己,于是窃喜着抱得更紧了几分。 他勐然睁开眼睛,看见门口那张血色全失的脸庞,心里忽然一痛。入画察觉到他身体的僵硬,于是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被褥顺势滑落,露出的白皙肩头上布满了抓着的红痕,谁都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 阿李不知何时已完全倚着门扉,痛心沉溺的眼神已经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漠然和无谓。她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们一眼,仿佛只是在看陌生人。 崇崎的眼神亦是冰冷,心里却紧张的期待着,只要她开口,无论是愤怒还是怨恨,委屈还是嘲讽,只要她开口。 “打扰了。”阿李最终说出这三个字,然后再也没有回头,转身离去。 崇崎神色一黯,然而她没有看见,也不想看见,或许她根本就不该回来。 阿李告诉自己将刚才的一切全部抛诸脑后,可是一想到他们在床榻上纠缠的身影,她就噁心的想吐。 她的确吐了,抚上小腹的手微微用力,她忽然觉得可笑又可怜。 “这就要走了?”崇崎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阿李却根本不想多看他一眼,多听他一句,加快了脚步。 崇崎赫然出现在她面前,拦住了她的去路。阿李立刻后退了一步,毫不掩饰眉目间的厌恶。 “我不许你走。”崇崎再次拦住她,他无论如何还是想拦住她,“我们的时间还没到。” 阿李漠然的抬起眉眼,“不过是交易,你还当真了吗?” 心像是被狠狠的扎了一刀,听到她亲口这么说,他几乎痛的窒息。崇崎小心的向她伸出手,“你回来了,说明你的心里有我,阿李,我们…” 他的手还没有碰到她,她冷冷的迴避,忽然干呕了起来,胃里仿佛翻江倒海般的难受。 崇崎眼里小心翼翼的光芒终于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受伤后的残忍和暴戾,他冷笑不止,“这样就受不了了,那这一个月,真是难为你了。” 阿李忍着心中起伏的情绪,一言不发的离开,入画此时跑了过来,看见两人奇怪的对峙,想到崇崎刚才的反应,惶惶不安的靠近他,“她是你喜欢的人吗?” 崇崎嘴角噙着一丝残忍的笑意,他看着入画道,“不是所有爬上过我的床的女人,都是我喜欢的人。” 入画看着他戏嚯的眼神,俏脸微微一红,顺势将脸埋在他的怀里。崇崎还在笑着,眼底却早已冰凉透底。 他没有控制自己的音量,阿李一字不落的听入耳中,恍若不闻。从她进门看见那一幕的时候起,她就已经心如死灰了,再侮辱,再冷酷的言语,也无法再让她有丝毫感觉。 崇崎的视线随着她远去的背影逐渐凝结成冰,她走的毫不犹豫,不管是苦苦的哀求挽留,还是残忍的轻侮羞辱,都无法留住她。他再一次凝视她离开的背影,知道她再也不会回来了,这一刻,他心如刀绞。 第130页 终究还是输了,追寻了百年,换来这梦幻泡影般的一个月,到头来,仍是销了自己的魂,空了自己的心。 “你不去追她吗?”入画试探的问道。 “一百年已经够了,现在我要追寻的,是绝世。”崇崎眼里燃起光芒,“我要看见魔桀,重新归来,君临天下。” “我陪你,从现在起,不管你去哪里,要做什么,永远都有一只小骨头,不离不弃的跟随你,至死方休。”入画满脸真诚,坚定的说道。 崇崎看了她一眼,淡淡一笑,入画也是笑了,连忙跟上。 一场绝世之战就从此时拉开了序幕。 雾气都已散去,深不见底的寒渊瀰漫着入骨的寒气,藤蔓早已不见踪影。唐棣伸出手,所谓的渊雾花,是一团红色的血雾,一碰到他的手心,进入他的体内,霎时点亮了他的瞳孔。 这种感觉熟悉而陌生,他想起来了,就像六界之战时,他稍微放纵了体内的魔息,那种霸道的几乎摧毁一切的嗜血欲望,就是此刻这样的感觉。 “魔桀…魔桀…”风中不知传来谁的唿唤,哀伤而带着希望,唐棣的脑子有些混乱,为什么听到这个名字,他会有回应的欲望。 他转头看见风中站立的水颦,那样充满期待的眉眼,他忽然觉得心里一动,仿佛有什么东西要喷薄欲出。 “颦…颦姑娘…”唐棣皱起眉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水颦的眼眸一黯,转而又释然,这不过才是第一份血祭,他迟早会醒的。他已经家破人亡,众叛亲离,他唯一的寄託,就是蒲卷卷,她已经让唐棣亲手将她打落深渊,就算她能活下来,也不会再原谅他。 魔桀,你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水颦心里暗嘆。 “雾里看花,孰真孰假,生死轮迴,亦是如此。”水颦看向远方,自顾自呢喃,“前路漫漫,但是总会有到达的时候。” 唐棣看向远方,“她不在这里,那我就去沉寂之漠找她,不管她在哪里,我一定会找到她。” 迷雾中的两人早被宿命捆绑,而雾散云开之时,却迷惘不自知。倘若知道后来,此刻的他们选择会携手同行,还是分道扬镳? 当绝世深埋渊底,迷雾甚嚣尘上,六界的命运就在此刻,开始了无人所知的逆转。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又要开始打仗了,喜欢打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