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之外》 第1页 [现代情感] 《时间之外》作者：顾麦【完结+番外】 小明星爬上了李老闆的床，和这位老闆慢慢地开始了一段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内容标籤： 都市情缘 娱乐圈 女强 搜索关键字：主角：李宛平，顾昕 ┃ 配角：秦芙，李宛静，鲁张，林震，路晨 ┃ 其它： ====================================================================== 文章类型：原创-言情-近代现代-爱情 作品风格：正剧 所属系列：无从属系列 文章进度：已完成 文章字数：112403字 第1章 第 1 章 清明节的时候，和每年一样，回老家。 李宛平对老家没什么感觉。她和哥哥都是从小被母亲付晨带大的，付晨在他们俩出生后辞掉工作，和保姆一起，把两个小奶包子养大了。也因为没用奶奶带，他们兄妹俩和老家的爷爷奶奶其实都算不上熟悉。 小时候，爷爷奶奶说住不惯楼房，没有和儿子住，老两口留在老家。等现在，爷爷去世了，奶奶身体硬朗，还是不肯和儿子住。 因为爷爷奶奶不喜欢付晨。李宛平从小就知道，虽然没有人和她说过，但是小孩子心思细，敏感地察觉到了老人的心思。但是父母没说，她也就当不知道。 连带着，爷爷奶奶对她也不是那么喜欢。 但爷爷奶奶喜欢李宛静。虽然几乎是一起出来的，但李宛静是男孩子，是李家的长房长孙，是传宗接代的承重孙，爷爷奶奶自然看重哥哥。 所以，每年清明节，不冷不热地住几天，客客气气的，也就过去了。 今年，不仅是爷爷去世的第一年，也是李宛静准备结婚了，第一次带着女朋友回老家，给奶奶看看。 一家五口回到老家的路上，准嫂子杨令羽有点忐忑地问李宛静：“奶奶会不会不喜欢我？” 李宛静看了眼坐在后面安静听歌的妹妹，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和妹妹说话。虽然名义上差不多是嫂子了，但是杨令羽年纪比李宛平还小呢。这会杨令羽有点担心，不知道这个日子回老家见家长，是不是不太好？ 李宛平摘下耳机，听杨令羽小声的担忧，李宛平笑了笑，道：“要是奶奶喜欢你，什么时候去都喜欢；要是奶奶不喜欢你，什么时候去也都不会喜欢。” 杨令羽更担心了。 李宛平轻笑道：“放心吧，奶奶可喜欢李宛静了，小时候我养了一只狗，他养了一只猫，奶奶都非得说他的猫比我的狗聪明。”说着又冷笑了一声：“明明那只猫笨得要死，出一次门要是没看好，它自己连家都找不到。” 杨令羽被逗笑了，稍稍去了些紧张。看着李宛平身上单薄的黑衬衫，大着胆子摸了摸她的手：“怎么穿这么少？手这么凉——” “我穿多少手都这样，”李宛平张开双手靠在椅背上，翘了翘嘴角：“我从小就不怕冷，怕冷的是你男朋友。” 李宛静有多怕冷她当然知道。但是她和李宛平不熟，这会坐在一辆车上，自觉好不容易有了点亲近的机会了，当然要多说两句。在杨令羽看来，同为女生，李宛平性子有点怪，冷冷的不说，有时候还有点狷狂，杨令羽偷偷觉得，这个“妹妹”有点喜怒无常的。 说实话，杨令羽有点怕她。 但是李宛静和李宛平兄妹俩关系好。 杨令羽自觉现在还没有那么大本事，能在李宛静面前说李宛平的坏话而李宛静还能做到心里对她没什么疙瘩，因此，一直挺努力地想多和李宛平熟悉熟悉——说不定时间长了就发现李宛平挺可爱的呢？ 所以，杨令羽决定挑一个比较适合这个年纪的话题来说。 杨令羽小声问道：“宛平，你喜欢什么样的男生啊？” 李宛平没有男朋友吧——好像也没有过男朋友。李宛平长得好家世好能力好，自己条件这么好，没有男朋友，别人自然不会说是没人看得上她，只能说她眼光高，没有她看得上的。 平时和闺蜜们说话，这个问题总能引起源源不断的回应——杨令羽挑的话题其实没什么毛病，就连李宛静都有几分好奇地歪着头偷偷听。 更别提前座的二老了。 李宛平淡淡瞥了她一眼。 这一眼带了点寒意，杨令羽下意识地觉得有点发冷，还没说什么呢，就听李宛平轻飘飘道：“我么？我喜欢可爱一点的吧。” 李宛静“呃”了一声，前座的母亲也笑着回头，道：“宛平原来喜欢这样的男生？” “嗯，”李宛平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笑道：“最好是那种乖乖的男孩子，我养他，也不至于心里不高兴的。” 李宛平性格有点霸道，他们都知道。但也没想到李宛平心里还有这么石破天惊的“我养他”，要是搁在古代，这简直就是妥妥的女霸王，还是后院里养着一院子面首的那种。 付晨有点担心女儿在男女关系上的……忠诚度。 “你养男宠呢？”李宛静还是挺了解她的，闻言也没特别惊讶，勾着唇笑了笑，看着她：“你咋这么大本事呢你？” 杨令羽算是彻底明白了，她和李宛平就不是一路人，看看人家这凌云壮志的……她是没那胆子的。 第2页 这一群人里，也就李辉反应最淡定了。人家说知女莫若母，但是在他们家，一向都是知子莫若母，知女莫若父的。在外人看来，李宛平性格古怪阴晴难定，在他看来，李宛平就是那种随着自己的性子的那种人。不顾忌外人的眼光，也不咋理会常人眼中认定的“世间法则”。一般来说，聪明敏锐的人往往会格外注意别人的情绪眼光，但是李宛平注意是注意到了，但是注意到了，心里却不大管的。 女儿惊世骇俗地想养男人——李辉瞥了瞥头，淡定道：“你是现在还没找到心甘情愿被你养的男人是吧？” 话音未落，就先被妻子掐了一把。 付晨性子也是很倔的，要不也不会等儿女稍微长大了一点，就硬是还能把事业捡起来，重新开始工作。以他们家的条件，就是她一直在家里做家庭主妇又何妨？ 哪怕是这样一个蛮强势的女人，乍一听见女儿的这番“远大志向”，一时间也有点接受不了。 “对啊，”李宛平非常平静，“总不能强抢。” 付晨语重心长：“闺女啊，你能知道不能强抢，还是挺好的。” 李宛平：我看起来就这么没下限吗？ 付晨继续道：“但是不管你是想养他，还是怎么的，对感情你一定不能三心二意地乱搞，不能把感情当游戏。” “我知道，”李宛平语气平静：“我有男朋友，等确定了再给你们看。” “哦，”李宛静又知道了，“那个小明星么？” 他们俩关系好，身边朋友什么的谁也没瞒过谁，李宛静当然知道最近李宛平身边出现的新面孔，想了想，还挺认同道：“是挺符合你的想法的。” 是挺符合“面首”的入门条件么……杨令羽嘴角抽了抽，就听李辉淡定道：“有人选了就挺好的。自己心里有点数就成，可别让我听见圈子里到处传你四处採花的消息。” 李宛平笑了笑。 第2章 第 2 章 其实就算杨令羽没有多嘴问那么一句，李宛平也没打算瞒家里多久。要不然，杨令羽问的时候，她随便一煳弄也就过去了。 下车的时候李宛平扯了件黑色大衣一裹，就下去了。她个子高，再穿这么一身黑，看起来又高又瘦，像棵笔直的松树，有点英俊的美。杨令羽悄悄摸摸地多看了几眼，李宛静搂住她的肩，笑道：“喜欢我妹妹么？” 李宛平轻易是不会叫他“哥哥”的，但是李宛静还是很有身为哥哥的自觉的，尤其是自称时，是很喜欢自称“哥哥”的。杨令羽有点好笑，这一路被分散了些精力，倒没有刚上车时的紧张了。 李家奶奶六十多了，身体非常硬朗，每年体检报告几乎比李辉付晨都要健康。这会正站在自家院子里，看着他们走进来，嘴角挂了点笑意，点了点头：“回来了。” 她看了眼跟在李宛静身旁的杨令羽时，微微点了点头，问道：“这就是小静的女朋友吧？” 杨令羽觉得奶奶有点严肃，虽然嘴角带了点笑，但还是有点紧张。奶奶看出了她的紧张，笑意又大了点，这才将目光投向最后面的李宛平身上。 这一眼，笑意又淡下去了。 李宛平早习惯了，点了点头。正好电话响了，就走了两步去接电话。李辉和付晨先进了屋，大家开始收拾忙碌做午饭。 杨令羽第一次来，亲自下厨，家务做得很积极。李辉和付晨陪着奶奶说话，李宛平有点无聊：“我帮你切菜吧。” 她会做饭的，做得也好吃。她喜欢以前家里的做饭阿姨做的饭，后来觉得要是以后阿姨走了，就吃不上同样味道的菜了，硬是跟着阿姨学了一年，她做菜做得相当不错。 往年清明节回来，一般都是她下厨的。 毕竟，除了奶奶，也就她会做饭了。付晨是不会做饭的，两个男人更不用说。今年倒是好了，杨令羽也会做饭。 杨令羽心里比她还惊讶。 李宛平会做饭？这比李宛静会做饭都让人难以置信好不好？ 往年里，都是李宛静帮忙，李宛平掌厨。现在杨令羽初来，正要表现的时候，李宛平当然不会抢她的活儿。李宛静“去”了一声，人家小两口正浓情蜜意的时候，显然是不待见她的。李宛平转了转，拿了一个苹果，走到院子里头，慢吞吞地啃。 厨房里就剩下两个人。杨令羽看了眼院子里就是随意站着都背嵴挺直的李宛平，轻声道：“宛平总是站得这么直。” “军队里带回来的毛病，”李宛静不置可否，瞥见杨令羽有些震惊的神情，才记起似乎并没有对她说起过，便道：“她青春期的时候特别折腾，我爸觉得，我们管不了你，就交给国家管你。谁知道过了三四年回来了，脾气几乎一点都没变。” 院子里李宛平随意站着，一头长髮挽了起来，一身黑衣，冷肃沉静。这时候再看她，才确实觉出来，她身上的确有军队出身的气质。 李宛静突然，笑道：“啊，电话又来了。” 李宛平接着电话就出了院门，杨令羽道：“接个电话有什么稀奇的？” “我猜，是小明星的电话，”李宛静笑道：“挺好的。找个乖孩子，能忍得了她的脾气，那就更好了。” 第3页 *** 顾昕电话来的时候，李宛平正无所事事地啃苹果。这会给她打电话，正好能解了这个时候的无聊，挺好。 顾昕年纪比她小五岁，刚入行，刚有点名气，正好被她发现了。之前她给这部电影投资的时候，并没注意到这个面生的男生。等到终于有一天，她正好有事，偶然路过某剧组，一不小心正好看见她亲闺蜜的男朋友正在笑眯眯地逗着剧组的小姑娘，当下打了电话要撤资。 她亲闺蜜秦芙的那位前男友，就是秦芙自己捧起来的。恩断义绝，秦芙要动手收拾她前男友，很合理。 她站在一边看着秦芙打电话，正好看见顾昕从里面走出来。 她很吃这种看起来乖乖的、很干净的男孩子，就多看了几眼。顾昕很快就察觉到她的眼光，很快认出了她身边的秦芙，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脸一白，匆匆转身离开了。他身后跟着的经纪人，在当天就把他送到了她床上。 无论是这样被迫送过来的，还是主动要爬上来的，李宛平都没有兴趣。付晨的担心委实没有道理，不管怎样，在感情上，李宛平确实不是会乱搞的人。 就是不知道经纪人给他吃了什么药，顾昕大半夜的开始上吐下泻。后来知道是他本来肠胃就有点问题，那段时间本来就不舒服，乱七八糟的药吃下去，半夜折腾得李宛平都出了一头汗。 一开始顾昕喊她“李总”。 想必那经纪人也是生手，李宛平从来不吃这套，不知道是他不知道，还是没人跟他说，或者是知道了但还是贼心不死地想试试。秦芙在圈子里比她有人脉多了，很快这位经纪人就不知去向了。 当晚，在李宛平拎着他去医院的路上，看着他一头冷汗，顺着脸颊向下滚落的时候，李宛平有点心塞。 本来看起来挺好看的一个人，这样脸色惨白满头大汗像只虾一样弓起来的样子……着实有点可怜。 到医院给洗了胃挂上了水之后，顾昕终于躺平了。李宛平拿着手机问他：“你有谁的电话？” 顾昕摇了摇头，勉强笑了笑：“谢谢李总。过会就好了，不用叫人了。” 好歹也是有点名气的，这个时候该叫的是经纪人或者助理。但是经纪人和助理昨天刚把他送到这个女人的床上，顾昕自己都忍不住苦笑了，结果这个女人不仅没碰他，还把他送到了医院？ 这都算什么事？ 李宛平穿着黑衬衫，脸上也没什么笑意，看起来冷肃又严厉。顾昕有点怕，直觉这个女人似乎不太好惹。刚想说话，就见李宛平抬头看了眼吊瓶，又看了看他：“你睡你的，过会我就走了。” 她坐在床前，浑身散发着一股“我不好惹”的气场。顾昕原本以为他不可能睡得着，谁知，等他一觉醒了，都快到中午了。 床前坐着的人变成了慈眉善目的护工大姐。 顾昕有点不知所措。 李宛平安排得太妥帖，他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第3章 第 3 章 理所当然的，李宛平有了顾昕的电话，顾昕也存了李宛平的联繫电话。 秦芙是她多年闺蜜，一眼就看出这男孩子实在对她的胃口，等第二天李宛平回到家，正好看见秦芙翘着二郎腿儿，悠哉游哉地坐在她家沙发上看电视。 李宛平：“我给你房卡是为了让你来我房间看电视的？” 秦芙哈哈大笑，凑上来装模做样地嗅了嗅她的衣领，笑道：“哎哟，一股子消毒水味儿……” 这不废话么，李宛平瞪了她一眼，拿了衣服先去洗澡。等从浴室里出来，秦芙才开始给她讲顾昕。 既然是难得的李宛平很喜欢的那种男孩子，自然得先搞清楚这人的来路，免得乱七八糟地扯上一堆事。对李宛平这种人来说，再喜欢，如果身上套着乱七八糟的关系，她都不会碰。 这一点，秦芙心知肚明。所以，她硬是大半夜的打了不少电话，连夜先把顾昕的来路探清楚了。 “华宸传媒现在也想伸进娱乐圈嘛，他就是华宸新招进来的新人。不过有一点，华宸虽然大，但是在这行还是新人，手底下规矩什么的都没立起来，现在看着还是乱糟糟的。你看他那个经纪人，就不是什么好玩意儿。” “徐钧和徐绍人品蛮正的，”李宛平拿了吹风机吹头髮，“也就是现在还没探清楚路子，这会乱糟糟的，等过段时间收拾清楚了，虽然资源可能没那么好，但是安全稳妥。”李宛平转过身，皱着眉头问道：“你和周蕴收拾清楚了么？这么快就有心思管我的事了？” “有什么好犹豫的么？”秦芙懒洋洋地躺在她的床上，冷笑了一声，“我最不喜欢别人碰过的东西，周蕴现在对我来说就是一片烂了的回头草，我才不吃呢。” 李宛平“嗯”了一声，一边弯腰打开电脑，一边就听秦芙话音一转，又落在了她身上：“对了，有一点得先提醒你，好像最近顾昕身体状况不是太好，进组才半个月，请了好几次假去医院了。” 李宛平手一顿，想到了送他去医院的路上时他难受得厉害的样子……还有医生看她时若有若无隐含深意的目光。李宛平点了点头，道：“医生说那个药一般人吃了没那么大反应，他肠胃不太好，刺激性太大，就出事了。” 第4页 “你想跟他谈恋爱吗？”秦芙语出惊人，“你对人家小孩什么心思啊？远观还是亵玩？” “亵玩听起来好猥琐，”李宛平说道：“我现在都不怎么认识他，就是单纯觉得他的脸我很喜欢，”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道：“而且他也不一定会喜欢我，大部分男人都不会喜欢我这样的吧？” 秦芙皱了皱眉，有点不高兴，道：“你们都是两个圈子里的，你就算有心思，要是不主动干点啥，你们俩连见面的机会都没有吧？” *** 这次，秦芙还真的说错了。 就在秦芙断言他们两个人两个圈子里的，要是她不主动都没见面机会的时候，李宛平和顾昕又偶遇了一次。 这次倒没有上次的那个尴尬劲儿了。顾昕本来就没有抱李宛平大腿的意思，事后虽然有道谢，但也没上赶着非得怎么样的。这一次再偶遇，还真的是偶遇。 偶遇地点也很神奇，是超市…… 李宛平自己住，家政阿姨会过来打扫，但是有些东西她还是更喜欢自己来做，比如买菜。那天正好是周末，超市里人挺多，李宛平眼疾手快果断把最后一包小油菜拿起来的时候，一眼看见对面一个戴着口罩的人也正在看着这把小油菜。 虽然口罩遮住了一半脸，李宛平还是忍不住挑了挑眉……顾昕好说也是个明星，还自己来超市这样的地方，不怕被人出来吗？ 既然被认出来了，顾昕也没扭扭捏捏装模作样地清高一把，非常自然地走过去，把口罩拉了点下来，道：“李总，没想到在这里碰见您……” “你能别叫我李总吗？”李宛平心情不错，见顾昕嘴角动了动，又补充道：“也别叫李姐。听起来就跟我已经四十了似的。” “……”顾昕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李宛平看着和那晚又不太一样了，没那么严肃了，甚至还会笑了，看起来心情还蛮不错的样子。顾昕又忍不住瞅了一眼她推车里的那把小油菜。 看完之后整个人都尴尬了一秒，眼睁睁看着李宛平毫不留情地笑出了声，又从推车里拎起那把小油菜，扔进他的推车里：“算了，给你吧，看你惦记得。”李宛平蛮好奇地瞅了一眼他车里满满当当的东西，一眼就看见了最边上的一打内裤。 “我刚搬过来，”顾昕悄悄侧了侧身，把车子也转了点，避免继续让李宛平对着他的内裤……“李……宛平姐，你也住这边？” 天哪，这边就这一个小区好吧？这什么运气的？ 顾昕忍不住有点纠结，老闆们不都应该住着价值千万的别墅，出入都是豪车，做菜做饭都是家里阿姨做……怎么李宛平就和人家好像有点不太一样呢？ “李宛平，”李宛平飞快道，“不要加姐。” 说真的，李宛平现在的身份地位大多是依仗家里的余荫，平时她打交道的人一般都比她大，还真的很少遇见需要叫她“姐”的人，这会顾昕不是“李总”，就是“李姐”“宛平姐”的，她听着都觉得忒别扭。 顾昕推着车和她一起去结帐。结帐的时候又看到李宛平扔到他车里的那把小油菜，心道：她也没大家传说的那么可怕啊。 虽然气势是强了点，但是不工作、也没人惹她的时候，笑眯眯的模样还是挺好看的啊。 这个超市就在小区大门对面，一起结完帐又一起拎着东西出门……等顾昕先站住脚的时候，李宛平有些忍不住地抽了抽嘴角，问道：“你住几层？” “16层。”顾昕瞪得大了眼，看着李宛平听完后变幻莫测的神色，心想不会住我对面吧？ 李宛平看了看楼上，问道：“你住那边？” 顾昕指了指靠近旁边楼房的那一侧。 李宛平：“很好，我们正好隔着一道空气。” 顾昕：“……” 李宛平的房子正好在他对面，两扇窗子面对面，简直是—— 好有缘分哦！ 就算她蛮喜欢他的脸，李宛平也忍不住真诚道：“世界真小啊。” 顾昕：“……是啊。” 第4章 第 4 章 等秦芙又来过夜的时候，得知对面住着的是顾昕之后，秦芙嘴角抽了抽，有点不知道该说啥，最后，还是和她亲闺蜜说了一样的话：“世界真小啊。” 李宛平：“我原本以为我和徐绍住在一个小区就够神奇的了，没想到还和他们公司的小明星住到一个小区了。” “你要是回你家住，他肯定不会和你住一个小区，”秦芙“咯吱咯吱”地啃着苹果，一边说道：“他住不起。” 李宛平顿了顿，没说话。秦芙自己啃完了一个苹果，四叉八仰地躺在沙发上，看着李宛平黑色的吊带睡衣，突然笑了一声，道：“苹果，你这么喜欢黑色，你知道你喜欢的小男孩人家喜欢白色吗？” 李宛平淡淡道：“我要是想喜欢一个和我一模一样的，那我每天多看看镜子不就行了，干嘛还得再找一个人。” 秦芙大笑。 *** 第5页 虽说只是隔着“一道空气”，但是李宛平生活规律，正常上下班，偶尔加个班，时间晚了干脆就把工作带回家了。而顾昕拍戏的时候一般不回家，不拍戏的时候就窝在家里，自然不可能碰上作息规律的李宛平。 偏偏这段时间工作上催得也急，虽然李宛平对顾昕是有那么一点蠢蠢欲动的心思的，奈何确实难得分出心思给这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情爱爱。这一晃，虽然就住在对面，但愣是也快一个月没见过了。 对方家里的灯光是常见的，就是不见人影。 夏天到了，这一阵子都是高温，天气热得要命。周末的时候李宛平终于给自己放了一天假，傍晚的时候踩着拖鞋下来买冰淇淋吃。小区对面就是超市，趁着傍晚起了点风，熘达着也就过去了。回去的路上，李宛平一边低着头咬着咬着冰淇淋，一边还低着头给李宛静发信息，转过一个弯的时候，勐地撞上一个人。 要不是低着头玩手机怕撞到人，谁会擦着墙边走路啊？李宛平皱着眉毛抬起头，就看见顾昕弯着腰，慢慢就蹲在地上了。 李宛平一个错愕，刚刚舔了一口化了一半的草莓酱，正好滴在顾昕头顶上。 顾昕脸色惨白地蹲在地上，草莓酱滴在头上了也没抬起头来。李宛平不用凑近了也能闻到他身上浓烈的菸酒味，皱着眉头也跟着蹲下来，仔细打量了他一眼。 顾昕没什么力气地看了她一眼，抿了抿唇，还没说话。就见李宛平三下两下地把剩下的冰淇淋吞了，包装纸往他连帽衫上的口袋里一塞，双手张开，慢慢就把他扶了起来。 说实话，顾昕瘦归瘦，再怎么说也是个年轻男人，骨架子在那里呢，要是李宛平真是个娇滴滴的姑娘，把他拖回去都不好拖。李宛平扶着他站稳了，看他另一只手还是忍不住往墙上探去，犹豫了下，建议道：“要不，我背你回去？” 顾昕：“……” 最后李宛平还是很仁至义尽地把他送到了家。医药箱就放在电视机下的柜子里，顾昕都没等她倒杯水，抠出几片药就干咽下去了。 一看就是熟能生巧常干的事。李宛平轻轻嘆了口气，弯下腰看着他。顾昕两只手还捂在胃上，半蹲半坐地靠在柜子上，显然还没缓过气来。做好的头髮散了两绺下来，粘粘煳煳地粘在鬓角。白色的短袖连帽衫松松垮垮地垂着，看着就没什么精神。 “真不用去医院？”李宛平又确认一遍，“你确定？” 顾昕没什么力气地点了点头，抓着柜子想站起来，没站起来，差点栽到地上去。李宛平自己及亲朋好友都身体健康非常硬朗，平时就没太见过这样病得可怜巴巴的孩子。上次见过还是顾昕在医院那次，可那次身边就是医生护士的，也不用她担心。这会顾昕坚定表示自己不去医院，她还真没什么辙。 顾昕看着她纠结的神色，莫名有点想笑。他早知道了李宛平是什么人，本来以为她继承家业事业有成的，应该是那种又冷漠又严肃的人，做什么都井井有条不慌不忙的，没想到还有能让李宛平这么手足无措的时候。 顾昕被她抓着坐在沙发上，笑了笑：“我家里也没什么能招待你的……冰箱里有饮料，你自己拿吧。” 看他有力气说话了，李宛平猜应该是他刚刚干吞下去的那几片药开始发挥药效了。虽然他看起来还是疼，房间里没开灯，他的脸色在夕阳里还是显得苍白得厉害，腰背深深弯着，手还捂在胃腹间。但还能抬起头笑一笑，李宛平松了口气。 这才有精神打量一下他的房间。 装修得非常简单——简陋，地上贴了瓷砖，墙上只刷了层白灰，一套沙发孤零零地靠墙放着，玻璃茶几看起来都非常单薄。隔着老远，对面墙下放着矮柜和电视……这就是客厅了，墙上连个钟都没有。 收拾得整整齐齐，地上、桌子上、柜子上，甚至沙发上都没有什么杂物。只有沙发的边角上摆着两个抱枕，看起来简直是不食人间烟火…… 他搬过来一个月了，怎么还这个样子？ 顾昕低着头，没看她，因此也就没有看见她的神色。李宛平的神色近乎温柔，且隐含怜悯。她轻轻嘆了口气，蹲下身，看着他。 夕阳的暖光打在她的脸上，那一瞬间，她的神色几乎温柔了整个岁月。 顾昕难得见到这样的人，分明是锋利到冷漠的一张脸，但神色温柔下来的时候却显得意外的柔和。看着他的时候，专注又沉静，被她这样的眼神看着，真的会觉得，自己被这个人放在了心上。 顾昕偷偷想：没谈过恋爱就这点不好，一点经验都没有就要直接对上大boss，简直不能更吓人。 居然就被一个眼神感动了。 而且还是被一个还不怎么熟的女人的一个眼神打动了，有点羞耻。 李宛平挑了挑眉，突然脸红做什么？ 顾昕又低下头。李宛平从从容容地摸了把他的头髮——那种感觉就像是摸家里心爱的小狗，还是只生了病可怜巴巴的小狗。 李宛平：“身体不舒服干嘛要喝这么多酒？” 这一身的酒味，熏得慌。 李宛平接了杯温水塞进他手里，顾昕手里握着一杯温热的水，心里都慢慢暖了起来，轻声道：“和一些朋友吃了个饭。” 第6页 真正的朋友怎么会明知道他身体不舒服还灌酒？ 李宛平轻轻哼了一声，没说什么。 这个时候她身上就能看出点凛冽的气势来。顾昕眼睁睁地看着她两个状态来回颠倒，就有点想笑。李宛平身上有着常年积攒下来的锋利，但不工作的时候还能无缝连接回一个普通姑娘的样子。挺神奇。 李宛平看着他垂着头，露出毛茸茸的发顶，真是挺喜欢的。就忍不住心想：他知不知道呢？ 知不知道我的心思？ 李宛平就问道：“你还在拍《青天》吗？” 第5章 第 5 章 顾昕有点窘迫。 《青天》之前的男主角就是秦芙那位执意作死的男朋友，后来被秦芙一脚踹开之后，剧组又被李宛平这个投资方摁着头换掉了男主。这段时间正在补拍之前的一些镜头。 也就是在这个剧组，他不小心睡到了李宛平的床上。 顾昕轻轻吐了口气，道：“我的镜头已经拍完了。剩下的这两天也就结束了。” 李宛平“嗯”了一声。 她站着，他坐在沙发上，即使抬起头也看不清她的神色，只能听到这一声冷冷淡淡、又显得非常自然的“嗯”。 他有点摸不清李宛平的心思了。 这个时候，他竟然还没意识到，他竟然还挺关心李宛平的心思的。她是高兴，还是生气，是郁闷，还是温柔。 明明已经离开了《青天》，明明知道李宛平不是会闲着没事给他下绊子的那种人。 看他已经缓过来的模样，李宛平点了点头，拎着零钱袋就要走。顾昕勐地站起来，又头晕得厉害。李宛平一回头，只见他已经一头栽到沙发里了。 李宛平：“……” 顾昕脸色更白了，自觉出糗了，就有点不好意思。李宛平非常善解人意地蹲下来看着他：“你要是走不动，我背你？” 天啊，这谁家养出来的剽悍的姑娘啊。 顾昕正尴尬着，李宛平的手机突然响了。李宛静给她打电话，没好气地表示你哥我正在你家门口呢，不是说晚上在家吗，现在在哪浪着呢？ 李宛平摆了摆手，一边问李宛静你干啥来啦，一边手上用力，把顾昕拖到了沙发上，这才拽着小零钱包，转身走了。 李宛静听见电话里关门的一声“咣”，不由地挑了挑眉：“你在哪儿呢？” “你管我？”李宛平哼了一声，又问了一遍：“你到底干嘛来了？” “你回来再说，”李宛静不太放心地问道：“你什么时候回来？” “两分钟后，”正说着呢，电梯正好在一楼，李宛平笑了笑：“不用两分钟了，一分钟后到家。” 李宛静非常会抓重点：“你和你邻居好上了？” “他大概还不太喜欢我呢。”李宛平嘟哝了一声，也不知道李宛静听见没，手机里就传来“滴——滴——”的提示音，没信号了。 到了自己家门口，只见李宛静非常舒坦地坐在地上，两条长腿舒展开，占了一半的门口，身边还放着两个大大的袋子，也不知道放着什么……李宛平轻轻踢了踢他的鞋子：“你起开，我开门。” “他还不喜欢你，是你上赶着追人家呢？”李宛静竟然还听到了这句话，一边从地上爬起来，一边端详着她的神色：“谁这么大本事啊？能让我们小苹果这么急巴巴地主动凑上去？” 李宛平回头怒道：“什么小苹果，不许这么叫我。” 她的小名儿就叫“小苹果”，当时李辉和付晨觉得，是个软软萌萌的小女儿呢，叫小苹果是挺好的。没想到李宛平越长越大，离“小苹果”也越来越远了。 像棵苹果树还差不多。 李宛静想逗逗她的时候就叫“小苹果”，李宛平心情还不错的时候也就是嘴上说说，心情不咋样的时候一脚踢过去的都有。这个时候李宛静就知道了，这会李宛平心情还不错的。 “那人谁啊？我认识么？” 李宛平开了门换了鞋，一边翻着他带过来的两个大袋子，发现里面全是吃的，顿时就更高兴了，随口道：“不知道。可能在电视上看见过吧。” 李宛静“嗯？”了一声，问道：“他是明星？” “小明星，刚出名，年纪还挺小的，”李宛平和李宛静关系好，男女关系上也没想瞒着他，随口就道：“等过段时间再跟你说吧。” 李宛平洗了手准备做饭，被李宛静拦住了：“正好，我也跟你说件事。” 李宛平看着他。 李宛静被这真诚的眼神盯得有点发毛，脱口而出：“我有女朋友了，今天晚上一起出去吃个饭吧。” 李宛平楞了一下，很快就笑了：“你这效率很高啊。” 前几天还说没情况呢，这就有了？ 李宛静在她面前没面子惯了，被她取笑了一声也不尴尬，推着她进卧室换衣服，一边还在门外喊道：“她比你还小点呢，你别欺负人家啊。” 李宛平以响亮的“呵呵”两声来回应他。 李宛静蔫蹋蹋地扒拉着他妹放得乱七八糟的杂志啊，书啊，报纸啊的，没过多久，就见李宛平顶着张面膜走出来，问道：“你约了人家几点？” 第7页 “7点，到时候顺路过去接她。”李宛静看了眼墙上的钟，现在还不到6点，还不着急。 李宛平拿手机定了个闹钟，就和他一起坐在了沙发上。沉默了一阵，突然问道：“你们男人，喜欢什么样的女人？” 这个问题……李宛静警觉道：“你问这个干嘛？你还打算讨好那个男人吗？” 李宛平看着她哥，一字一顿道：“我就问一问。好奇还不行吗？” “啊，”李宛静轻轻应了一声，然后道：“秦芙她男朋友在剧组出轨了，出轨给一个整得都看不出原来那张脸长啥样的一个小姑娘，”李宛平的声音里还带着几分匪夷所思，道：“秦芙哎，秦芙不比她好看？” 秦芙那张脸吧，哪怕是李宛平一个女人，都得说：真的好看的。 李宛静“呃”了一声，凭心而论，他也觉得秦芙是很好看的……但是秦芙是他亲妹妹的闺蜜，这话他就不太好说了。只捡着能说的说了一句：“秦芙好看是好看，但是气势太盛了。” 像他们这样的家庭，从小娇生惯养是没有的，但是底气是真的足足的。什么话都不说，就是站在那儿，都是一股气势。 说起来，秦芙比李宛平看着还温柔点呢。 “你看，你要是和一个明星好上了，”李宛静完全不把性格因素考虑在内，就抓着这职业了，“你的男朋友，或者老公，在网上，或者出门时被人看到，可能会有无数女人追着喊他‘老公’。多可怕！” “喊一万遍也不是她的啊，”在李宛平看来这都不是事儿，最麻烦的一件事是：“我都不知道他喜不喜欢我。要是不喜欢我，不喜欢我哪里呢？” 第6章 第 6 章 李宛平第一次见到杨令羽的时候什么感觉都没有。就跟李宛静说的一样，温柔，细心，乖巧，穿着漂亮的连衣裙，和李宛平看起来就不像是一路人。 李宛平黑色衬衫黑色短裤的在旁边一坐，杨令羽简直都开始紧张了。 李宛平：“……” 我是霸王龙吗？ 李宛静憋着笑坐在杨令羽旁边，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拿着菜单让她们点菜。李宛平嘴刁，虽然什么东西都能吃，但是吃得高不高兴就难说了；杨令羽呢，多多少少有点挑食，让姑娘们先点菜，这才是正道。 看他一副装模作样彬彬有礼的样子，李宛平心里好笑，又看了眼杨令羽，也没觉得这姑娘有多出彩，看着乖乖巧巧的倒是挺舒服的。虽然李宛平自己不是娇柔可爱的女生，她的好朋友也不是，但是她对这样的女孩子却并没有那种不是一类人的下意识的排斥。 她并不讨厌杨令羽。 李宛静很快就意识到了这一点。 杨令羽和她不熟悉，只觉得她一身黑衣，看起来不太笑，也不多话的样子，显得有点冷淡疏离。第一次见面，杨令羽就对这个可能不久以后就要变成她的小姑子的人有那么一点发憷。 好在李宛静是很温和可爱的。 吃完饭李宛平很快就拎着包走了，善解人意地给了李宛静安慰杨令、羽普及她自己，以及度过一个还算不错的二人世界的晚上。 周末晚上，路上的车还是挺多的。等她慢慢悠悠地开车回了家，洗了个澡就下楼去超市买明天的食材的时候，赫然发现傍晚还难受得蔫蔫的顾昕竟然坐在花坛旁边抽菸。 四目相对的那一刻，顾昕的眼神里赫然也是震惊。虽然说住在一个小区，但是住了一个月几乎都没见过的两个人在半天里偶遇两次，也是挺巧的了。 顾昕很快站起来。他换了衣服，藏蓝色的t恤看起来就没那么天真无害了，瘦削的骨架撑着深色的t恤，格外地显瘦。他很快把菸头碾灭在花坛边上，回过头看着她手上的环保袋，表情有些震惊，大概是想不明白看起来挺有钱一个人，怎么过得……就和他也差不多呢？ 去超市还自己拿环保袋？ 他看起来是没那么难受了，应该是洗过澡了，头髮蓬松地搭在额角上，身上还带着点沐浴露的清新的味道。李宛平抬了抬手上的环保袋，主动邀请：“你去吗？” “啊？”顾昕一下子没反应过来，顿了顿，很快道：“好啊。” 凑近了看，李宛平才格外能看见他的脸色和身材，：苍白，文弱，没上妆的样子看起来更锋利一些，没有那么乖了。李宛平对他这个模样有点好奇，不由地多看了几眼。 顾昕心道：为什么老看我？ 嫌弃我没肌肉吗，还是嫌弃我没化妆比较丑？ 说实话，顾昕的五官在娱乐圈里不算很好看的，最起码，脸就不是那种尖尖的下巴那种小巧精緻的脸，稜角分明，很有精神。但是大而无辜的眼睛让他整个人都没有了那种锋利尖锐的感觉……化了妆眼睛再突出一点，看起来就更无辜可爱了。 原来他卸了妆以后是这个样子的啊。 李宛平跟着秦芙大大小小的剧组也见过不少了，她经常是投资方，俊男美女的不少都很乐意往她身上凑，她见过的好看的人多了去了。单论无关，就是她自己，也不觉得顾昕算是最好看的那一拨了。 这家超市虽然在小区外面，但是因为主要顾客都是这边小区的，东西很贵，但是质量都很不错。李宛平小时候还跟着付晨去过菜市场，对亲手挑选食材这件事很是乐衷，很有耐心地从一堆土豆里挑出两个形状比较饱满的，带走了。 第8页 顾昕推着车，眼睁睁地看着她挑了几分钟的土豆。 有钱人都有点怪癖是不是？ 他头髮乱糟糟的没打理，戴一副眼镜，懒洋洋地推着车，竟然谁也没能认出他来。李宛平回头笑道：“看来你还不算出名。” “我本来就不出名，”顾昕点点头，十分认可：“谁会认识一个目前为止只在一部剧里打过酱油的男n号？” “你怎么出来演戏的？”李宛平挺好奇的，秦芙早就给她科普过顾昕的情况了。不是科班出身，去年大学刚毕业，学校是某985，专业是计算机。李宛平一向看人很准，早在第一次见面时她就不觉得顾昕是那种非常功利想要飞快出名的人，挺好奇他这种脾气的人，莫名其妙出来当了演员？ 在学校里还能算是校草，在娱乐圈里就是一般般。 “听说赚钱比较快，”顾昕撑着小推车看着她又慢吞吞地挑了两个番茄，又揪下一个袋子走向苦瓜还是黄瓜的，知道李宛平应该不会在短时间里就买好菜走人的，就继续慢吞吞地说：“家里缺钱嘛。” 李宛平看了他一眼：“现在不缺了？” 看他一副不太思进取的模样，是现在家里不缺钱了么？ “缺，但是也没人找我演戏，”顾昕非常诚实道：“我演技很一般，长得也不好，唱歌也很一般，公司也很小……” 李宛平总结道：“就是内部和外部条件都很一般。” “老闆您总结得真好，”稍微熟了点，顾昕也慢慢放松下来，还有心思说笑了。他推着车跟着李宛平走到冷藏区，看着慢慢悠悠的李宛平，又笑着问了一声道：“你是不是那天晚上……也没想睡我？” 这话把他自己都说得羞窘了。毕竟一个男人被打包成礼物，送到一个女人的床上，对于原本就没有这个心思的人来说，几乎就是难言的羞辱了。但他也确实能看出来，就算他那天晚上身体没有出状况，李宛平看起来也不像那么随便的人。 李宛平笑了笑，很快捡出一块牛肉，就推了把车子，示意他转身。顾昕脸上还有点泛红，刚转过身，就听李宛平这个一点都不含蓄的女人在背后道：“我现在后悔了，还来不来得及？” 第7章 第 7 章 这句话的含义，那就实在是太深了。 深到顾昕把这句话在心里来来回回反反覆覆地咀嚼了半天，还是没敢确定这句话的意思。 按理说，才见过几面，而且明显他和李宛平就不是一个阶层、一个世界的人，李宛平说出这样的话，他本该觉得轻薄才对。但是李宛平这样的人，说她轻薄无状不端正——他自己都觉得这是在痴人说梦。 可偏偏是李宛平说出了这样的话。 顾昕一时间讷讷不知所言。 有一种不安，如影随行。让他不相信自己的直觉，也不相信自己的判断。 就在他微一愣神的时候，李宛平轻轻笑了笑，道：“不用这么紧张。就是我想干点什么，也不会这么随便一说就开始了。” 顾昕低声道：“我们都需要时间，来认识对方。” 在不知道对方的人品、性格、爱好，甚至生活习惯的时候，就断言可以走下去，那就太不负责任了。 这个道理，他懂，李宛平同样也懂。 先有了那个心，再做事。一点一点慢慢摸索，究竟合不合适，确实重要。 李宛平就去结帐了。 临出门的时候，她还从冰淇淋柜里又翻出一个冰淇淋，咬着就去结帐了。顾昕跟在身后，闷了半天，终于道：“你少吃点冰。” 李宛平“哦”了一声，一边掀开盖子，一边点点头道：“今天最后一个。” 一听就是应付了事的。 看，这么一会，就发现不对的地方了吧？ 看起来稳重可靠的李总，怎么私底下就这么孩子气呢？ 李宛平很快就察觉到他的情绪。她本来就聪明敏感，对情绪的感知本来就比旁人强烈。顾昕也没有真的要认真掩饰的意思，刚走出门，她很快就发现了。 “你是不是在想，还好没答应？”李宛平咕咕笑，神色很轻松，看着他拎着一袋子水果蔬菜肉品零食，低着头闷不吭声的，随手挖了一勺冰淇淋吃了，舔了舔嘴角，把盒子给他看：“别生气了，我就买了个小的。”她买的是最小的那种，给他看了一眼，又把手缩了回来：“我不怕冷。” “我没生气，”顾昕决定好好和她讲道理，什么叫“别生气了”，就跟哄小孩似的，听着就叫人气闷。“我是在想，我做得对不对……” “好习惯，想好了下次就不这样做了，多好。”李宛平挺正经地点了点头，又问道：“你的结论是什么？” “还没想好，”顾昕不知不觉地又被她带偏了话题，话一出口才反应过来，顿时更着急了，“我不是说这个。我本来想说，夏天本来吃凉的就不太好，你不怕冷也不能多吃……” 李宛平看着他：“你觉得我是平时会在办公室隔一会就吃个冰淇淋的吗？”她顿了顿，表情也有些一言难尽，“我今年夏天就吃了两次，还都被你看见了……” 第9页 顾昕挑了挑眉，摆明了不信。 李宛平心道：我这运气也真是没谁了。 “我后天可能就要进组了，”顾昕突然道：“这次是一个电视剧，可能要在那边呆很久。” “你是男几？”李宛平问得直率，顾昕到目前为止，也只有一个男三还是男四的戏上了，戏里也没有多出彩，长得也没有帅得惊天动地。这样的十八线小演员背后没有金主捧，暂时应该是接不到什么男主的戏的。 “……应该是男三吧，”顾昕知道她并不是对娱乐圈有多熟悉，随口道：“就是《沧海云平》，男主是路晨，女主是裴曼曼。制作挺厉害的。” 说到这，李宛平倒是想起来了：“你现在有经纪人吗？” “有共享经纪人，”顾昕倒不是很在意的样子，“陈哥人挺好的，也没有把我介绍给……”他模煳了一下，道：“听说公司最近要整顿了，二少要过来，现在氛围环境都挺好的。” “徐绍现在腾出手了吧，”李宛平唇边突然溢出来一点笑：“徐绍也住这个小区，你知道吗？” 李宛平眼睁睁看着顾昕的脸颊，顿时抽搐了一下。 李宛平都能猜到顾昕心里在想什么，他大概在疯狂吐槽为什么会有这么多“有钱人”住这个小区吧……哈哈哈！ 过了一会，顾昕终于开口道：“这个小区，环境挺好的。” 哈哈哈！ 走了这一路，终于到家的时候，李宛平看他脸色还是不好，忍不住道：“你身体不舒服，进剧组没问题吗？” “没事，主要是今天喝了点酒，”顾昕笑了笑，又解释道：“我的戏份也不是最吃重的，大不了到时候请个假去输个液就行，”顾昕就这点最好了，也没什么含羞带臊地逞大男子的威风，身体不舒服的时候也不会非得逞强说我没事我挺好的。他顿了顿，半开玩笑似地笑道：“这次进组时间可能挺长的，虽然我就是个男三，但是我的戏份也是从头贯穿到尾的，可能要拍到冬天了。” 现在是8月份，拍到冬天，也就是好几个月可能没有长假。李宛平点了点头，就听顾昕闷着头道：“虽然我说我们需要时间了解，但是这么久我也不在，你要是有合适的，就算了。” 哦，闷头走了一路，原来想了这么多呀！ 李宛平轻飘飘带过：“单身三十年了，也不在乎多这么几个月。” 此话一出，顾昕勐地瞪大了眼。李宛平还在想这句话威力有那么大么，就听顾昕结结巴巴道：“你三十了吗？” “你是嫌弃我老吗？”李宛平眼睛瞪得比他还大。 “不不不，”顾昕忙道：“我原来听杨哥说你二十八……比我大五岁来着……？” “哦，”李宛平道：“还不许我四捨五入了吗？” “没关系，你随便入，”顾昕笑了笑，突然嘆了口气，道：“你也没嫌弃我身体不好家里还一堆烂糟糟的事呢。咱们俩一共就见了几面，我就没有好好的时候……” 第一次大半夜的被她开车送到医院；第二次今天下午他难受得厉害，她把他送回了家。从他家里出事以后，还真没有一个姑娘这么温柔地看过他了。 在他难受的时候，也不是一脸嫌弃或者“你别装了”的厌恶。 顾昕突然道：“你知道我家里的事，是吗？” 第8章 第 8 章 李宛平其实没主动调查过他。但是耐不住身边还有秦芙这只蠢蠢欲动的红娘，她自己情场失意，就很有给她闺蜜牵个线的意思。 毕竟她闺蜜从母胎单身近三十年，难得主动表示对一个男人有兴趣。 顾昕的事情在圈子里其实传得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以秦芙的能力手腕，自然是调查得一清二楚，再顺个藤摸个瓜的，很快就把他家里的那一摊子糟心事打听清楚了。 她都清楚了，肯定要告诉她的闺蜜知道啊。 所以李宛平也就知道了。 顾昕的父亲在去年入狱……原因是强*奸*罪。最要命的是，他每次作案之前的手段都是，生病，再利用女孩子的同情心，再作案。 所以，很多人知道他父亲的事之后，在他生病的时候，第一反应总会不自觉地想起他的父亲的行为。 而李宛平是难得的，没有带着这样的有色眼镜看他的人。 也不知道该说李宛平胆子忒大，还是说她傻。 李宛平看了看他，又低头看了眼时间，指着不远处的木椅：“坐一会儿？” 顾昕点了点头。 回忆起不太美好的往事显然让他不是很舒服。刚坐下，他的腰就弯了下来。李宛平轻轻嘆了口气，道：“只要你没疯，你就没那个胆子敢这么对我。” 纵使心里几乎要被黑暗吞噬，听见这一句话，顾昕还是忍不住微微笑了起来。 李宛平这样的大实话，说得就是让他觉得很舒服。 李家什么家世，他哪有那个本事、那个胆子去强迫李宛平？李宛平这样的人，要不是她心甘情愿，你硬抓着她的腰让她弯，她都弯不下来。 第10页 她骨子的骄傲和强硬，已经无法更改。她有家世给予她的、别人没有的勇气和胆量，也有没被世界真正伤害过的善良和温柔。太难得了。 顾昕更不捨得了。 他想说好，却又强硬地拉回最后一丝理性，告诉自己这不一定是喜欢，更有可能是因为沉溺在这份温柔里。在没有真正想清楚之前，他的应承，才是最大的不负责任。 那和他父亲又有什么区别呢？ 到了现在，他最害怕的，莫过于成为和他父亲一样的男人。 李宛平的坦然淡定让他觉得感动，但也许不是爱。就是李宛平自己，对他，有可能也不是爱，而是兴趣。 这个时候，这么草率地做决定，不好。 李宛平点了点头，站起来，接过购物袋，手搭在他的肩上，沉沉看着他。突然又露出了点笑意，摇了摇头，晃晃悠悠地回家了。 第二天一早，又是正常上班的一天。 很快，顾昕就走了，有时正常拍戏的一个月。 虽然他自己说得不好，但是无论如何，他能进了华宸娱乐，已经是最大的运气了。虽说在娱乐圈关系不显，但背后靠着华晨集团这么个大后盾，公司艺人又少，让人看轻是不会的，戏也是有的拍的。尤其是徐钧重新接手集团，徐绍慢吞吞地开始整顿，华宸娱乐总归是会越来越好的。 *** 秦芙性格很有意思。得知顾昕又出门拍戏去了，还离得大老远，就又贱兮兮地凑上来，暗搓搓地想打听一下闺蜜的感情进展状况。被李宛平拎着一起吃了个饭。 秦芙知道最近李宛静有了女朋友，很有过来打听一二的意思。李宛平烦不胜烦：“李宛静和他女朋友怎么相处？我哪知道？” “我最近想写一个新剧，男作家和他的小迷妹的故事，”父亲托着下巴，痛心疾首：“现成的题材就在面前，你竟然连点素材都不能给我，还是不是中国好闺蜜了？” 李宛平无语，又有点诧异：“你要写这么甜的剧吗？” “我也不是只会写苦兮兮的正剧和悲剧的编剧好不好？”秦芙得意洋洋道：“这将是我的转型之作。” “转型？”李宛平诡异地看着她：“你以后都要写这个？被陈锋刺激的？” 陈锋就是她之前那位胆子肥大如鸡卵的前男友。 秦芙忧伤道：“我这还算半个圈里人呢，都受不了。你非得喜欢一个小明星，以后不知道还是什么样子呢？” “这和你还是我是不是圈里人没关系，和男人的品性有关系。就算陈锋是个普通人，看见个好看的指不定都得多瞅两眼上手上脚的。和他是干什么的没关系。” 秦芙咯咯乱笑。 “不过这剧我都开头了，写还是要写完的。”秦芙一本正经道：“我要找李宛静真人採访。” 话音一落，秦芙道：“这样想想，以后我的戏你男朋友来演……多好！” “他说他演技不是很好。”秦芙虽然平时有时候有点不着地，但是对待工作却很认真，她的剧，向来不仅挑演员，脾气上来了导演她都要挑一挑，也就仗着身后的背景，没人敢得罪就是了。她这个要求，顾昕能行吗？ “其实想一想，他也没什么优点，”秦芙一条一条列给她听：“首先，长得也不是惊为天人吧？” “其次，业务能力现在看着也不太行。” “再次，细胳膊细腿儿的，身体条件也不行，天天生病，多麻烦呀！” “最后，”秦芙瞪着双大眼睛看着她：“还不知道床上能不能合得来呢。” 李宛平一口茶喷了出来。 她真是口无遮拦的什么都敢说啊。 秦芙嘆了口气，老气横秋道：“听曼曼说，他前两天又病了来着，在片场疼得晕过去了。你说说你，专业单身二十八年，最后被一个病怏怏的小男孩拐跑了。” 最后总结：“太不争气了！” 李宛平：“他病了？” 她和那个剧组唯一的联繫就是顾昕。顾昕自己不说，她都不知道他病了。 “你要去看他吗？”秦芙眨眨眼，“考虑下带上我吗？” 李宛平都不带矫情的，也没点女孩子的矜持劲和客气劲。心里有点恼顾昕什么都没说，可一点都没觉得人家没说自己去有什么不对的。 秦芙摸出手机给裴曼曼发消息，一边对她道：“你公司里的事处理一下，要走最起码得等到明天了吧？我跟裴曼曼说明天到，行不行？” 她已经顺杆子摸上去了。李宛平没说不带她，那当然就要跟着一起去了啊。 看看李宛平被套牢了的样子——哈哈哈！ 第9章 第 9 章 所谓损友，不外乎秦芙这样的。 看着一旁唿唿大睡的秦芙，李宛平按捺住想一巴掌把她抽醒的欲望，拿起手机继续玩俄罗斯方块。 秦芙这一觉，一直睡到了飞机开始降落。一下飞机，就看见人群中有一美女，手举接机牌，眨巴眨巴着眼睛，等着她们。 李宛平不太确定地回头看了一眼秦芙：“谁啊？” “曼曼的助理。”秦芙道。这位助理小姐相当贴心，很快带她们上了辆不起眼的车，下飞机后不到10分钟，她们已经奔向了剧组。 第11页 在车上，李宛平顺手给顾昕发了个微信：在干嘛呢？ 顾昕这会不知道在干什么，回得倒是很快，刚发出去，立刻就收到了回音：背台词呢。 李宛平稍微犹豫了下，很快又问道：在哪儿背呢？ 顾昕似乎也是犹豫了下，大概猜到了李宛平知道了什么，纠结了一会该不该说实话——过了几秒才回道：医院呢。 李宛平轻轻“哼”了一声。手机锁屏，不看了。 她这边不看了，顾昕就有点着急了。眼看着过了半天李宛平都没给他回音，顾昕抓着手机想：是生气了吗？ 这么生气吗？连个回信都不给的。 他原本一边输着液，一边翻着台词本子，手机放在一边，有事情才看一眼。这会台词都背不下去了，抓着手机，犹豫着是道个歉呢，还是也不理她算了？ 明明生病的我啊，顾昕纠结地想：为什么现在着急的人还是我？ 因为我喜欢她吗？ 这么一想，简直更委屈了。倒是没有觉得惊讶——想了这么久，该想的，该沉积的，该明白的，都渐渐清晰了起来。 李宛平不就是比他大了那么一点、有钱了那么一点，还有什么嘛！ 他比她年轻、比她好看，不是更有市场的吗？ 虽然李宛平看起来就是那种能一个人把日子过得顺心畅意的人。 顾昕嘆了口气，揪着枕头挠了两把，愤怒地把脸拍在了台词本上。 压扁了。 李宛平、秦芙、裴曼曼他们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么一个场景。左手背上还可怜兮兮地扎着针，一张脸却摊在了被画得花花绿绿的台词本上。 再套件又宽又大的病号服，看起来就怪可怜的。 裴曼曼有些好奇地看了眼身穿一身笔挺黑色长风衣、面无表情的李宛平，心道：秦芙那厮说话真的靠谱吗？ 怎么看起来都不像是两情相悦啊。非要说的话，就像那种下来视察检查那些不好好工作的员工们的老闆的样子？ 裴曼曼和秦芙合作过不少戏，而能被秦芙点名做女主角的人，肯定少不了的一项优秀品质就是——戏精啊。 裴曼曼此时简直满脑子的戏。 她还在脑补的时候，秦芙已经带着一脸兴致盎然的微笑推开了门——于是她们都看见了顾昕是如何从一脸恍惚茫然中乍然变色的样子。 李宛平双手插在长风衣兜里，长发简单抓了个低马尾，毫无保留地露出了沉默的一张脸，就那么看着他。 顾昕：你怎么这么凶！ 他这几天又瘦了点，原本就清晰的轮廓越发锋利。偏偏眼睛也显得更大了些，看起来还是一副无辜的样子。整个人看上去…… 又矛盾又和谐。 秦芙是个自来熟，很快就在旁边的凳子上坐下了，顺手给他削了个苹果。等苹果削完了塞到顾昕手上时，李宛平突然道：“他吃不了这个。” 非常顺手地从顾昕手上抢走了这个苹果，咬了一口。 又甜又多汁，很好吃。 秦芙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嘟囔了一句“苹果吃什么苹果”，又被李宛平瞪了一眼。这才低下头，顺手又给裴曼曼也削了一个，就看着李宛平和顾昕大眼瞪小眼，谁都没说话。 最后还是裴曼曼看不下去了，死活拉着她出去了，这才终止了这对发小兼闺蜜的“谁能更无耻”的游戏。 明明在人前，都是光鲜体面有风度的人吶。 裴曼曼很快得出了一个让她痛心疾首的结论：果然，人的皮披上去，就是那么披一披而已，别当真。 大家谁身上不藏着十张八张脸皮呢？ 等到秦芙和裴曼曼出去了，李宛平才终于慢条斯理地扔掉了已经被她啃得□□的苹果，掏出手机飞快敲了几下。放下手机，看了眼顾昕。 李宛平此人，从小就跟着李辉在商场上见识，长大了接手公司，逢场作戏的本事少不了。但是她最神奇的一点，她很自信的。 俗称脸皮厚。 所以哪怕是她并不熟悉的感情领域。她不熟悉，但是她也敢一闷头就往里扎。哪怕是顾昕隐晦地说他们还不熟悉需要了解，似乎是客气地拒绝的时候，她也没觉得恼羞成怒或者不好意思。她真的很直接地理解了这句话，然后大家先闪开点，咱们先了解对方。 所以才有了现在的机会。 顾昕半靠在床头上，眨了眨眼。 李宛平低头看了眼他手背上扎的针，垂着眼睛看了两秒，道：“又病了？” “啊，”顾昕应道：“我又病了啊。” 他垂着头，没有打理的头髮软绵绵地垂着，刘海长长了，遮住了一半眼睛，看起来无辜又可怜。 李宛平被他逗笑了。 从她们进来后，他坐起来。虽然是一直在笑着的，神色也平静，但是他的手一直看似不经意地搭在腹部，脸色看起来还是苍白。 “还疼啊？”李宛平犹豫了下，轻轻拨了拨他额角处被冷汗浸湿的头髮。 顾昕近乎温顺地任凭她动作，垂着眼睛看着被子，没阻止。 李宛平放下手，才听见顾昕轻声道：“你在做事情之前，会犹豫两秒钟。你会去想，这件事做得是不是不恰当，是不是不合时宜。然后再下决定。虽然你下了决定之后会很坚定，但是在之前，你一定会犹豫一下。” 第12页 “这是骨子里的教养吗？还是……疏离？” 他问得直白，李宛平答得同样直白。 “我习惯了有距离一点，这样比较安全。” 顾昕“嗯”了一声，有点没反应过来似的看着李宛平，似乎没反应过来李宛平真的回答了他的问题——就见李宛平站了起来。 秦芙在门口敲了敲门。 等她回来的时候，手上提了一个大袋子。她翻出一碗小米粥出来，又拎出来一个粉乎乎的暖宝宝，眼角抽了抽，这才走到墙边给充上了电。 顾昕眼睛几乎一热。 他知道她骨子里温和又正派……但从没想过，她会这么细心。 秦芙出去了，她还不忘发消息让她帮忙带东西回来。 他病了快一个星期，没人看望过，没人给带过饭，医院食堂的小米粥永远都煮得不够烂，煮的汤永远都难喝…… 也没人想着他是不是应该需要一个暖宝宝，虽然这个暖宝宝是粉乎乎的…… 她一来，就什么都有了。 第10章 第 10 章 但是，他的感动很快又被李宛平自己打破了。原因救起始于李宛平继续从袋子里掏出来的…… 烤地瓜、汉堡、红豆派、薯条？ 这些食物的香气很快侵占了本来就不大的一间单人小病房。 他捧着碗，喝着虽然煮得很香、但还是小米粥的小米粥；鼻子里闻着这些食物的味道…… 难得这么有食慾，还吃不着。 李宛平咬了口红豆派，又看了眼顾昕，慢悠悠道：“小昕……” 顾昕浑身一抖。有些恶寒地看了眼笑眯眯的李宛平，低下头，心情莫名复杂地喝了口小米粥。 虽然还是有一阵阵的反胃感，但是看着慢吞吞咬红豆派的李宛平，顾昕还是觉得，这样其实挺好的。 有些他以为很难一个人走下去的路，越走，越发现，前面的柳暗花明。 李宛平突然轻声道：“我呆不了多久，明天我就走了。” 顾昕茫然地抬起头，看着她。 “公司那边有一个很大的剪彩的活动，到时候会有很多人出席，我必须要露面。”李宛平捏着纸袋子，仔细给他解释。其实，若是秦芙看见这一幕，说不定会吓掉下巴，李宛平什么时候会这么不厌其烦、仔仔细细地给一个人报备行程？真是…… 其实原因李宛平自己最清楚了。就在刚刚，顾昕在看见那碗小米粥还有暖宝宝时发红的眼眶和要落不落的眼泪，那一瞬间，她确实看见了他的软弱。 他一直看起来，都是温和无害的，但是李宛平却能从中隐隐窥见他骨子里的骄傲和倔强，甚至还有淡淡的锋利和攻击性。只是这些，总能被他无辜的眼神给掩藏起来，让人一眼看上去，只觉得，这个男孩子看起来很干净，很温和。 但其实，这个年轻男人，绝不会是这么简单的模样。 她有幸窥见他冰山下其余八分之七中的一点，而且，正在被他吸引着，想看清楚余下的隐藏在冰水之下的内心。乍然看见他的脆弱，她其实有点无措。 像她这样的女人，是不会喜欢一个真的纯白无害的包子的。 与其说她被他的外表吸引——其实也没错，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也确实喜欢他的外表，但时间久了，他还能让她念念不忘的，就不会是简简单单的那么一张脸了。 她欣赏内心坚韧有力道的人，喜欢被生活压弯了腰还能挣扎着弹起来的人，接纳倔强独立内心自有一方世界的人。这些，顾昕没一点都符合。 他不知道李宛平为什么会喜欢他，更不知道李宛平会喜欢他的所有。 所以，她才更不忍心看见他的脆弱。她本来打算带到走廊吃的东西，被她在病房里打开，这才终于驱散了她自己觉得的那一点措手不及的尴尬。 顾昕的反应很快，很快收拾起了那一点猝不及防的惊讶，轻声笑了笑：“还是工作要紧。我过两天也要回剧组了，这几天因为我也落下了些进度。” 李宛平眼睛眨了眨，看着他。 顾昕顿时也有些不知所措地抿了抿嘴，不知道是该继续说点什么，还是继续低下头喝粥…… 胡思乱想了半天，胃里又是一阵绞痛。顾昕刚刚不动声色地把一只手塞进被子里，就见李宛平突然起身，从墙角的桌子上拔下了刚刚充好电的暖宝宝，从被子底下给他塞进去。 给他塞了进去之后，她没有立刻站起身来，还是保持着俯身的姿势，目光和他平视，轻声问道：“不舒服吗？需要叫医生吗？” 顾昕摇了摇头，下意识地低下头，避开她的眼神。 李宛平点了点头，双手还是撑在床上，黑色毛衣的领口稍微敞开，露出一截埋在下面的、看起来格外脆弱的锁骨。顾昕眼神又晃了晃。 “你还喜欢我吗？”李宛平突然语出惊人。顾昕被惊得勐地抬头，只见她目光淡淡地看着他，眼神竟意外地纯粹平静，简直像一湾清潭，正在等待着一粒石子的投入，等待着一波涟漪绽开。 顾昕的唿吸在那一瞬间都要屏住了—— 他紧紧捂着胃，浑身剧烈颤抖了一下，牙齿狠狠磕在了下唇上。李宛平轻轻碰了碰他的肩，慢慢笑了笑：“我知道了。你喜欢我。” 第13页 她这句话说得很平淡。没有攻击性，也没有嘲笑，就像是一句最简单不过的“我吃了红豆派”一样，单纯地，说了一句话。 顾昕轻轻“啊”了一声，他满额头都是汗津津的，濡湿了刘海，却还是固执地抬起头，看着她：“你喜欢我吗？” 门外，秦芙瞪大了眼睛，看着裴曼曼，捂着嘴小声道：“这就表白上啦？” “李总和他认真的吗？”裴曼曼也瞪大了眼睛，看着秦芙：“顾昕？” 秦芙眼睛亮晶晶的，嘴角挂着点莫名的笑意，慢慢点了点头。 而病房里的李宛平，在她们悄悄离开后没有看见的时候，毫不娇羞地点了点头。等点完了头，眼神才慢慢垂了下来，站起身。 顾昕突然觉得……这样的李总，莫名的，好像有点萌。 好像有点知道了为什么秦芙叫她“苹果”…… 再然后，互相表白完了，就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你可能不太清楚我家里的事，”李宛平很快回过神来，觉得应该礼尚往来一下，顾昕对他说过他家里的事，她也应该说一下自己的，“我爸爸在公司已经是半退隐状态，现在就是天天和老朋友各种玩，喜欢喝茶，我从小就是他主张放养的。不过后来也是他要求我进军队的，”看着顾昕惊讶的神色，李宛平这才想起来，顾昕对她的经歷都可能都不是很清楚，笑了笑，对他解释道：“我年纪还小的时候特别叛逆，那段时间总是惹事，后来我爸就把我送进军队了了。他说，他管不了我了，国家总能管得了我。” 顾昕听着她说起自己的过去、她的家庭，每一个对他来说都很陌生。怪不得李宛平平时总是腰背挺直，看起来总是端肃冷凝，确实有军人的气质。 “我妈是律师，我小时候就是她亲手带大的，因为我爷爷奶奶不太喜欢她，其实他们也不太喜欢我。所以他们小时候也没带过我们……后来我们长大了，她就又回了职场。我还有一个孪生哥哥，一起生出来的那种，叫李宛静，是个科幻作家，他前不久刚谈了个挺可爱的女朋友……”李宛平想了想，感觉没什么遗漏了，满意地收住了话头，总结道：“我之前没有谈过恋爱，家里气氛也不错，恋爱气氛自由，只要对象道德没什么问题，家里就没什么问题。” 顾昕心道：这是以结婚为目的的谈恋爱吗？ 第11章 第 11 章 “我们刚上初中的时候，我妈那时候又重新开始上班了，家里就经常没什么人。我爸问我奶奶，能不能在假期的时候，让我们回老家过暑假。”李宛平一边抓着他的手，玩他的手指，一边漫不经心地跟他说话：“我奶奶说，我是女孩子回老家住不合适，就只让李宛静回去。” “我妈气得不行，连李宛静也没让回去。从那以后，每个假期，除了上各种兴趣课，我和他就出去玩。越走越远，一开始就是在省内，后来就全国跑，到后来全世界跑。其实李宛静挺宅的，他像我妈，不怎么喜欢出门。我就像我爸，没事的时候就想往外跑。”李宛平随手抓了个橙子扒了，一边跟他唠唠叨叨地说着家长里短的往事：“但是我爸妈虽然心挺大的，但是真要是让我自己出去，也觉得不太好，每次就让李宛静跟着我一起出去。” 也许是这样细细碎碎又温暖柔和的往事抚慰了顾昕原本还有些紧张的心情，他在这样的气氛里也慢慢舒展了开来，轻声道：“你哥哥对你很好啊。” “从母胎就在一起了呢，”李宛平的外套脱了，毛衣软软地贴着她传出来温暖柔和的热度，李宛平碰了碰他的手：“还紧张吗？” 顾昕这样的人，从小到大应该肯定不缺人追。虽然说在娱乐圈里相貌不出众，但是放到普通人里面，绝对是难得好看的了。性格也不拘谨，带着点年轻女孩子最喜欢的锋芒。李宛平心想：在他家里没有出事之前，他的锋芒肯定比现在还外露吧。 肯定比现在还受女孩子喜欢。 李宛平手脚麻利地剥出来一颗完整的橙子扔进了盘子里，一边摸出来手机给秦芙发信息。顾昕抱着暖唿唿的暖宝宝，看着李宛平微垂着头模样，心里一片宁静。 这片宁静很快就被秦芙咋咋唿唿地打破了。不知道之前秦芙是在哪里猫着呢，李宛平发了信息，秦芙就连蹦带跳地撞了进来：“外面下雪了……你们俩干嘛呢？” “你一个北方人还没见过下雪吗？”李宛平对她的大惊小怪十分不解：“怎么就跟看到了天上下盐似的？” “多浪漫的一件事啊，怎么就叫你说得这么粗俗，”秦芙随手抽了她一下，“有没有点谈恋爱的自觉了？” “你消息挺灵通啊，”这会也没外人，李宛平轻哼了一声，“是不是比我知道得都早啊你。” 秦芙小声“啊”了一声，反应过来自己脱口而出暴露了刚刚偷看的事，就见李宛平随手塞了个盘子给她，盘子里还躺着一颗被剥得□□的橙子，立刻就意识到了此刻李宛平心情应该是很不错，最起码不会这会就收拾她了。 秦芙捧着橙子吃了两口，趁李宛平去了洗手间，看了眼顾昕，低声说道：“曼曼刚刚回剧组了，她下午还有戏份。你什么时候回去都行。” 第14页 顾昕顿时明白了她的意思。他要是想靠着李宛平的关系，真把李宛平当作“金主”或者什么，自然想什么时候回去都行，工不工作也没什么影响。但是他要是不想靠着李宛平的势，从此就真这么混下去，那还是好好演戏、好好磨练演技比较好。 “嗯，”顾昕看了她一眼，瞥了眼洗手间关上的门，又看了眼看起来大大咧咧的秦芙，心道李宛平最好的朋友怎么可能真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傻白甜。秦芙这话说得简直毫不客气，要是心理稍微软弱一些的人，可能都会被这一巴掌直接抽回了尘埃里，连带着李宛平都不想看见了。 好在，顾昕除了偶尔会被李宛平偶尔的温柔软化得脆弱一点之外，和“软弱”这个词通常来说都是没什么关系的。 以后，他可能会无数次听到同样的、或者相似的话，只是，那些人，可能甚至都不会有秦芙这样的、只是试探一次、却没有真的从心底这么觉得的善良。 他在这两年里，见过的恶比多少人一辈子见过的都多。秦芙究竟是真心实意的厌恶，还是带着善意的试探，他非常清楚。 “我知道，”顾昕微微欠了欠身，起身给她倒了杯热水，甚至还带了点轻轻的笑意，“我后天就回去了。” 秦芙随手把热水杯又塞给了他，自己在沙发上坐了下来，长手长脚地摊开来，大大咧咧地翻手机开始玩。李宛平很快洗了手出来，对秦芙问道：“行李都送到酒店了吗？” 秦芙点了点头，看了她一眼：“你还要回酒 店住吗？” 李宛平眨了眨眼，慢慢看了她一眼。 秦芙顿时捧腹大笑：“哈哈哈哈哈哈……” 顾昕被她笑得也有些发慌，李宛平皱着眉看着她：“大冬天的，你发什么春？” 窗外细细碎碎纷纷扬扬的雪落在了枝头，化在了心上。 三个人坐在病房里。窗外飘着细雪。顾昕坐在床上看剧本；李宛平端着笔记本发邮件；秦芙在看书。 一个不大的空间里，他自己、女朋友、还有女朋友的朋友，大家很安静，各做各的事，互不打扰，互不窥探隐私、作无谓的调笑，如果可以，十几年沧桑他都可以这样过下去。 落雪铺满了南山，清辉的阳光落满了今后的每一寸岁月。 第12章 第 12 章 傍晚秦芙和李宛平出去吃饭，给他带了熬得糯糯稠稠的山药红枣糯米粥，闻起来就很香——尤其是病房里还没有其他食物的香气的时候。 顾昕正在打电话，皱着眉站在窗前。李宛平推门进来的时候正好听见他最后一句话：“我没那么多钱，找我也没用。” 见李宛平和秦芙进来，顾昕很快挂了电话。秦芙晃了晃手机：“我先回酒店了。” 李宛平点了点头。这才慢吞吞地脱下了大衣挂起来，这才犹豫着问了一句：“你缺钱吗？” 顾昕就看了她一眼。 知道她是听到了他的话，这才问了这么一句。一向利落洒脱的人，难得问得还有些吞吞吐吐的。就连秦芙，原本可能会多呆一会和李宛平一起回去的，都主动提出了先走。 她们怎么好像都没有可能会害死猫的好奇心似地。 顾昕捏着勺子，低声笑了笑。很快抬起头来：“没事，我表哥结婚要买房子，我妈问我借钱。” 李宛平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想起他之前只穿着件病号服就站在窗边，摸了摸他的手。 觉得有点发凉，又凑过去轻轻亲了亲他的眼睛。 顾昕身上，最柔和的地方，其实是这双眼睛。眼睛大，睫毛长，睁着的时候看起来就天然地带了两分天真，三分澄澈。所以，当他闭上眼睛的时候，尤其会显得冷漠。 他坐在沙发上，李宛平轻易地就能亲吻到他的眼睛。 顾昕闭着眼睛笑了笑。闭着眼睛低下头，自始至终没有看她。 李宛平若无其事地坐下来，倒了杯热水慢慢喝了两口，随手翻着被顾昕随意搁在床边的剧本。剧是眼下听说最火的仙侠剧，一只白毛狐狸和上仙缠缠绵绵谈恋爱的故事。李宛平之前就听秦芙简短讲过，翻了翻，很快就明白了秦芙说的“缠缠绵绵”是什么意思。 狐狸说：仙人，我想吃桃子。 仙人拎着一只烧鸡，惊愕道：狐狸，你不是喜欢吃鸡吗？ 狐狸咽了口口水，想到隔壁天宫里的仙子捧着花露轻抿的样子，恋恋不捨地又看了一眼烧鸡，下定决心道：可是我就喜欢吃桃子。 仙人说：好吧。 仙人把一只烧鸡吃了。 李宛平翻到这一段时，脸色反覆变了变，有点疑惑地想：这是喜剧吗？ 听说不是喜剧来着，算是正剧。 顾昕每天看的、拍的、听的、说的，原来都是这些东西吗？ 这都什么搞笑的鬼台词？路晨和裴曼曼会什么会接这样的戏？ 顾昕一边喝着粥，一边注意着她，很快发现了李宛平脸上一言难尽的表情，放下勺子凑过来看了一眼，也忍不住笑了笑，说道：“其实现场这一段是剪掉了的。晨哥和曼曼姐都坚决要求删掉这一段……”其实他自己也有点想笑，憋着笑忍了半天，才说道：“其实，像秦芙这样的只写优质原创本子的编剧很少的，虽然有时候写的东西可能不是那么迎合市场，但是她背景大，导演和演员也不愿意得罪她。我们这部戏的编剧，其实也是原创编剧，但是她有时候也会凑合写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第15页 秦芙自己身家丰厚，父亲一脉是书香世家，母亲一脉生意做得很大，家里什么路子都有些。虽然父母离婚了，但就这么一个女儿，宝贝得不得了。圈子里像秦芙这样没有后顾之忧、只写自己喜欢的，哪怕效率慢得恨不得扑过去敲开她的门拎着领口催她快写，也没人真的敢对她做点什么。 但秦芙，整个圈子里也毕竟只有这么一个。 李宛平握着被画得花花绿绿的剧本，看着他，突然问道：“你想做演员吗？还是想做偶像？” “演员吧，”顾昕甚至都没怎么想，毫不犹豫道：“我不会唱歌，不会跳舞，长得不算好，身材也一般般，还懒，”顾昕摇了摇头：“我做不了偶像吧。” 其实他不算懒，看他平时读的书、看的电影、画的剧本，也能看出来他确实不算个懒人。他念书的时候成绩就很好，真彻底转行了，竟然也能转得过来。 确实是很有魅力的年轻男人。年纪轻，脑子却清醒。 他喝了半碗粥，消化得比较慢，刚吃过饭就有些不舒服。精神恹恹地抱着暖宝宝缩在沙发一角，看着窗外发呆。李宛平摸了摸他的手：“难受吗？” 他这一个傍晚看起来都是心神不宁的样子，下意识地摇了摇头，慢了两秒后意识才终于回笼，有些无奈地笑了笑，轻声道：“抱歉。” 他脸色苍白，眼角还有些发红，抬起头，额角又带了点微微的冷汗。他似乎是觉得冷落了李宛平，有些不好意思一般。看了看李宛平平静的眼睛，突然又笑了笑，慢慢弯下腰，整个人蜷了起来，轻声抱怨了一句：“难受……” 李宛平有些不知所措地摸了摸他的额头。有意想安慰他一句，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就听顾昕又轻声道：“你是不是，从来没见过那种家长里短、为了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就斤斤计较扣扣索索的事？” 那天他听她讲过家里的事，无论是她的父亲、母亲，还是同胞的哥哥，就连重男轻女的爷爷奶奶在她嘴里也不过是“有点没什么本事的煳涂劲”，他就知道，她看起来是活在烟火里，其实还是活在云朵里。 哪怕她会像普通人一样，住在他也能住得起的小区里，也会下班回家了，穿着短裤短袖去对面的超市买个冰淇淋咬着回家，甚至还会在超市里挑挑拣拣着一盒几块钱的小青菜——但是骨子里，李宛平心里是没有尘埃的。 她不在意很多事，可很多她不在意的事，都是像他一样的普通人的生活。即使她聪明，她也未必能想像得到。 他不知道，李宛平是不是真的能接受，这个世界的粗鄙、冷酷、暴躁。她能不能接受，他这样的、活在灰色空间里的、灰色人群。 李宛平还真的认认真真地想了想他的话。半晌，才谨慎道：“我觉得，我是可以理解的。如果你觉得我理解得不对，你可以告诉我。” 这才是李宛平了。她不会给你煳里煳涂不清不楚的承诺，而是会在仔细思考后，给出一个可以实现的、不太远的未来。 “我什么都告诉不了你，”顾昕侧着头看着她：“很多生活，你没有过过，再怎么说，你还是会觉得远。你不要走下来，让我走上去。” 第13章 第 13 章 晚上的时候李宛平还是回了酒店。8点多的时候，看他状态还不错，就提出要走。她最近本来就忙，临时挤出了时间来这里，还随身带了很多工作。顾昕要送她，被李宛平摁住了，笑道：“要是真有什么事，我那几年兵也不是白当的。” 李宛平摆了摆手，穿了外套，很快就走了。顾昕趴在窗台上，看着她利落的背影挺拔从容，似乎有一种单枪匹马就敢面对整个世界的无畏无惧。初见时觉得她严肃又冷淡，再见时觉得她其实就是个普通姑娘，再再见时又觉得她宽容又温暖，就好像挖不尽的宝藏一样，每一次见到她，都觉得她还有埋得更深的宝藏。 顾昕有时候也会忍不住想：我有什么好的，值得你这么喜欢？ 但要是说他不好，又好像是在质疑李宛平的审美似的，简直怎么都不对了。 过了很久，直到李宛平的背影彻底消失，顾昕才慢慢收起了笑意，对着桌上的手机看了半天，才拿了起来，慢慢拨出了一个号。 “妈？”顾昕一句话还没完全吐出去，就被对面的人打断：“你怎么这么大了还这么胡闹？你大姨都跟我说了，明星能有几个出头的？好好的大学都念完了，跑去学人家做明星，人家有那个本事，你有吗？你是会唱歌还是会拍戏？还是就是比别人长得好看？你爸丢人现眼的就算了，你还丢人现眼的都丢到外头去了……” “妈，”顾昕的声音更大了点，打断了她的话：“表哥要结婚，他要是自己有钱，就自己买房子，我没有。就算我有，我也不会给他。” “你要是喜欢听大姨和表哥说话，你就天天去找他们说话。我以后每个月会给你打钱，多了的，不是你的事，也没有。” “我在外面挺好的，我自己养活自己，我也不欠谁的。你别管我，行吗？” “你不欠谁的？”那边一声冷哼：“养你这么大，你欠不欠我的？我就让你回老家，就像你表哥一样，考个公务员，离家里也近……” 第16页 “妈，欠你的，我每个月按时打给你。你要是没别的事，我就挂了。” 说完，他也没听是不是真的还有别的事，飞快摁下了挂断键，还能听见一句依稀的“跟你爸一个样……” 他千方百计费尽心思想要逃避的过往，总是能被她轻易掀开，□□裸地丢在他的面前，逼着他承认，逼着他龟缩回自己的壳里，回到小城里，受尽白眼和亲人的“好意”。 有些好意，简直比恶意还令人难以承受。 他坐了半天，怔怔地抓着手机，不知道该做点什么。过了好一阵，手机又响了起来，他低头看了一眼，看见“李宛平”三个字一闪一闪地亮着，心里突然就亮了起来。 好像刚刚的阴暗，都被一束阳光狠狠打回了角落里。 李宛平的声音非常平静温和：“我已经到了，刚刚还在下面买了牛奶正准备热一下，秦芙还在写剧本，”顾昕甚至能听见李宛平轻轻的唿吸声，拉开抽屉的声音，牛奶倒进杯子里的声音，细碎而令人安心。李宛平把牛奶塞进微波炉里，又说道：“我明天给你带早餐过去吧，你想吃什么？” “麻辣烫？泡面？”顾昕笑了笑，“我想吃烤地瓜。” “那就是南瓜红枣粥和流沙包，”李宛平非常愉悦地做了决定：“我有点想吃汤圆。” “我也想吃！”顾昕听见电话那边秦芙的声音：“明天我跟你回家吧，我也想吃苏姐包的手工汤圆了。” 秦芙父母离婚后，各自组建了家庭。她自己觉得在哪边都尴尬，除了过年的时候回老家和爷爷奶奶住几天之外，其余大大小小的节日都是跟着李宛平家一起过的。熟得不得了。 顾昕在电话这头听着就有点吃味，心里还有点羡慕。秦芙能肆无忌惮地和李宛平撒娇，叽叽咕咕地说着她们自己懂的、他却不懂的事，就很羡慕了。 李宛平把秦芙的头摁回去，对顾昕说道：“秦芙手里有一个剧本要拍，里面男二还是男三的角色挺适合你的，过段时间你抽个空回来看看。”秦芙只写电影的剧本，她的剧本别说男二男三了，男十都有人相争着上，顾昕还能听见李宛平翻动纸张的声音，似乎是在看什么资料——“对，太子的伴读。” 秦芙叽叽咕咕的嘀咕声又传了过来：“我的剧本，你就给我做主啦？” 李宛平“嗯”了一声，随手戳着她的额头摁回去：“给不给？” 秦芙道：“你跟徐绍说一声吧，最近他不是正在收拾华宸娱乐吗？好歹是他手下的人呢。别到时候公司给他安排了别的事。” 李宛平问道：“你想试试吗？古装戏，一个太子对他的弟妹求而不得的故事，”李宛平四平八稳地念出了剧本首页方方正正的这一行字后，顿时愣了愣。 秦芙哈哈大笑。 “你的三观呢，秦芙女士？”李宛平随口说了她一句，又继续和顾昕说话：“哦是男三，男一是这个可怜巴巴的太子，男二是更可怜巴巴的他的弟弟秦王，男三，是太子先生的伴读。” “挺好的啊，”顾昕憋着笑，他猜可能李宛平并不知道秦芙的戏在圈子里有多受欢迎吧，公认的人设丰满情节丰富细节到位，但是产量也低，能上她的戏本身就是很厉害的事了，“我要是上了，很多人都会开始猜我是不是有金主捧吧。” “秦芙这么厉害吗？”李宛平愉快地做了决定：“那你能不能演男二啊，我还蛮喜欢这个秦王的……” “放过我的剧本吧！”秦芙气得揪着枕头扔她：“你知不知道这个有多难演啊！男一和男二有多考验演技你知道吗亲！你要毁我的一世英明吗！” “你这个正式开始拍得等半年后了吧，”李宛平说道：“刚刚顾昕说了要努力爬上来的，你是不是姐姐了，都不给机会的吗？” “我才不相信男人的承诺，”秦芙气唿唿地合上电脑：“有本事就去试镜！试上了我什么都不说！” 顾昕低低笑了声，“嗯，我会努力爬上去的。”顿了顿：“那我去试镜秦王吧。” 秦芙简直要被他的豪言壮志气死了，一直到李宛平挂了电话，才愤怒道：“这个剧本我写了三年了！” “他要是试不上我又不会硬塞进去，你怕什么？”李宛平看了她一眼：“他更适合男三的角色吧？这个给我留着吧。” 秦芙抑扬顿挫地“哦~”了一声，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刚刚你说，顾昕要爬上来？” 李宛平看着她。 秦芙托着下巴，贱兮兮地笑了：“那就去试秦王的戏吧，这么难的开头，不知道会不会打消掉他的积极性呢。” 李宛平：“……你能想点好的吗？” 第14章 第 14 章 李宛平回去之后不久，剧组里女三的角色就杀青了。 女三许乐乐在接了这部戏之后才火起来的。原本已经有些看不上这部戏了，还是经纪人苦口婆心地劝她好好演完，毕竟同时和路晨和裴曼曼搭戏，也不是一般人就能搭得上的。 多少跟着人家学点，演技稍微厉害点，就能比别的小花高出一大截了。 第17页 再联繫导演，先拍完她的戏份，转身就着急忙慌地赶通告去了。 原先在剧组里，他算是最没有存在感的了。男一女一男二女二不必说，男四都比他长得好嘴巴甜，看起来比他有前途多了。但后来裴曼曼若有若无地慢慢提拨着他，他慢慢在剧组里多少开始有了那么点存在感。 大家不太清楚他和裴曼曼是什么关系，一开始还在猜测裴曼曼是不是看上了他，再看，裴曼曼对他客气有余亲近不足的样子，又不太像。慢慢地，还有人猜他背后有大金主，裴曼曼是在讨好他背后的金主。 顾昕对这些传言多多少少知道些，但嘴长在大家脸上，大家怎么说，还真不是他能控制得了的，也没特意去解释什么。 于是，许乐乐临走前，特意在金主亲自交代的杀青宴上，故作亲热地凑过来敬了他一杯酒，说道：“以后小昕发达了，可别忘了姐姐呀。” 顾昕笑着点头，礼仪无可挑剔。他也算是大病初癒，不该喝酒，当着许乐乐的面，抿了口酒，转身又将酒杯放下了。 许乐乐隔着人群看了他一眼，轻轻哼了一声，没说话。 许乐乐身后毕竟也是有金主的，不然也不会爬得这么快。有些注意到了这一幕的，就开始准备看戏了。毕竟，许乐乐的金主大家都是知道的，可顾昕的，大家也就是根据裴曼曼对他的态度猜的，但人却是一直没见过的。 大家对对顾昕背后的金主多多少少都觉得非常好奇。 裴曼曼远远地看见了这一幕，没说话。捏着手机犹豫了下，还是放下了。路晨走到她身边，也看了顾昕一眼，状似无意地问了一声：“顾昕的事，是真的？” 裴曼曼和他同期生，咖位相仿，搭了不少戏，交情不错。闻言，抬头看了他一眼，眼里戏嚯，摇了摇头。 路晨挑了挑眉。 裴曼曼轻声道：“不是金主。可能是认真的。”顿了顿，又道：“你什么时候对这种事还感兴趣了？” 路晨没有回答。又看了眼顾昕，低声道：“许乐乐恐怕不消停。” 许乐乐和顾昕两个人翻不出什么波浪来，要是真的闹出了什么事，直抵锋芒的还是他们背后的人。有的人看热闹不嫌事大，但是路晨和裴曼曼这样的，对自己的戏十分看重的人来说，绝不会希望这样一部蛮重要的戏里，女三和男三因为什么事而出组，最后影响到整部戏。 路晨皱眉，问道：“顾昕背后的人……是谁？” 裴曼曼看了他一眼，没说话。路晨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就听裴曼曼极轻极轻地说了一个字：“李。” 姓李、和娱乐圈还有点关系的、应该还是个女人……路晨神色动了动，很快就瞭然了。他和李宛平不熟，但和李宛平的朋友秦芙多多少少还是有点认识的。多见了几次，隐约间，多少也知道些李宛平的性格。 李宛平这样的人，平时连点新闻都不愿意闹出来的人，不会是随随便便的人。 顾昕转身走开后不久，正好看见监制走了过来。顾昕对这些人际交往又不憷，也没有要特意让开的意思，随手从旁边桌上取了杯香槟，敬了监制一杯。酒杯刚抬起时，闻见酒味，他已经觉出不对劲来——看了眼似乎无意间看着他的监制，顾昕微微抿了抿唇，笑了笑，仰头灌下这一杯烈酒。 他酒量其实很不错，这一杯酒还不足以灌醉他。只是会不舒服——顾昕放下酒杯，很快去了洗手间。 一杯酒已经下肚，吐了半天也没能吐出来。顾昕心道不好，飞快咽下了两片止疼片，额角已经渐渐沁出了冷汗。 他肠胃不好，平时聚会时尽量都会避免喝酒。如果许乐乐是觉得他酒量不好才不喝酒的，那这个算盘算是打错了，浪费了她和监制算计了这么久。许乐乐不算低调，平时在剧组也会大方晒出金主给她买的奢侈品什么的，顾昕早就知道她金主是罗冀，甚至还问过李宛平罗冀是谁……李宛平当时的回话是：“一个以为自己肩负着全人类的种马职责的镀金铁块。” 认识久了，顾昕也越来越发现，李宛平私底下并没有第一次见面时那样的端肃冷峻，有时候还有点小毒舌。当了几年兵，外头看起来是正气凛然没的说的。骨子里嘛，嘿嘿。 顾昕还觉得挺可爱的。 不能再想了。顾昕洗了把手，把冷汗擦掉。勉强直起腰来，轻轻舒了口气。 一个人走了进来。 路晨站在他身后，随手把菸头在洗手台上碾灭，丢进了垃圾桶里。随意看了他一眼，刚准备弯下腰洗手，似乎才反应过来似地，又看了他一眼。 顾昕点头笑了笑：“晨哥。” 路晨看了他一眼：“不舒服？” 顾昕有些犹疑地看了他一眼。路晨人缘不差，但是绝对和“多管闲事”、“温和可亲”没什么关系，平时对他也不见得多热络，怎么这时候还主动搭话了？ 顾昕笑了笑，很快道：“没什么事，喝了酒，胃不太舒服。” 路晨洗了手，低着头扯了张纸巾，没看他，说道：“一会出去，看见导演，我跟他说一声，你跟我回去。” 顾昕看了他一眼，不知道该说什么……一方面是对路晨突如其来的好意觉得有点感动，另一方面又觉得不知道该说什么。说谢谢好像不对，什么都不说好像也不怎么对…… 第18页 路晨双手插进冲锋衣的兜里，长腿一迈，人就出去了。 顾昕赶紧跟上，他大概也能猜到，可能路晨不知道从哪听说了他和李宛平的事，顺手帮他一把，或者今天路晨心情就特别好不忍心看见新人被欺负呢？ 不管怎么样，他本来也不想继续呆在这里了，趁这个时候先走，也挺好的。 之前路晨敢说这话，就是因为他和导演关系确实不错。钟导一直很看重他，两人合作过好几次。有了导演的通行证，两人很快就出去了。 刚上车不久，顾昕慢慢地就不太敢说话了，喘一口气都抽着疼，别提提起力气和路晨说话了。好在路晨本来也不是话多的人，也有眼色，一路上几乎也没怎么说过话。 下车的时候，顾昕差点一膝盖跪在地上。 路晨差点没吓死，冲过来把他搀起来，再一看他，脸色白得要命，冷汗一滴一滴滚落下来，顺着下颌线滚进外套领子里。路晨看得触目惊心，连问好几遍要不要去医院，被顾昕撑着力气抓住，摇了摇头。 说好的见义勇为呢？为什么要这么吓唬见义勇为的英雄啊？ 路晨胆战心惊地把他连拖带扛地送进房间里，见顾昕一脸抗拒的模样，主动给开了空调，烧了热水，看见桌子上还放着一个暖宝宝，顺手还给插上了电，这才关上门走了。 顾昕难受得浑浑噩噩的，胸口一团浊气堵在那里。跌跌撞撞地冲进卫生间里，撕心裂肺地吐了半天，什么都没能吐出来。 跪在冷冰冰的地板上，顾昕头抵在墙上，心想：这都算什么事？ 被一个以为自己肩负着全人类的种马职责的镀金铁块捧起来的女人算计了一把，连算计回去的本钱都没有。没有资歷、没有本事、没有人脉，他在娱乐圈里浑浑噩噩地过着，赚着钱，却没有真的将它当成一辈子的职业来经营。 所以，他在这个圈子里，连个交心的朋友都没有。 他不想扣扣索索地算计回去，就只能拿出本事、拿出实力来碾压过去。顾昕跪在地上，又干咽了两片止疼药下去。 很生气，很愤怒，却无可奈、无能为力。 这种感觉，真是太糟糕了。 第15章 第 15 章 整个腹腔里火烧火燎的痛感实在是太强烈了。顾昕疼得厉害，冷汗断断续续地出，渐渐地，浸透了整件衬衫。偏偏卫生间里温度还低，他跪了半天，冷得打了两个哆嗦才想起来出去，抓着洗手台哆哆嗦嗦地撑起来，慢慢扶着想出去。 连滚带爬地蹭到了沙发边上，看见桌子上路晨临走时给他烧好的开水，伸手一摸，还带着热气呢。他手都在发抖，倒出来的水有一半都撒在了桌子上，剩下的一半被捂在手里，才觉出一点暖意来。 算上在酒店就吞下去的止疼片，这一晚，他已经吃了四粒了。不敢再吃了。一阵一阵的噁心反胃感涌上来，刚喝下去的水很快又混着胃液被吐了出来，难受得整个人都快虚脱了。 一直吐出来一口血之后，那股堵得难受的东西好像才出去了。 手机铃声响起的时候，顾昕刚刚卷着被子，在床上窝了起来。素白的一张脸在灯光下白得吓人。顾昕正疼得有点受不了了，想着要不要再吃一粒止疼片的时候，电话响了。 大半夜的，叮叮咚咚地一声“狼烟风沙口，还请将军少饮酒……”顾昕整个人吓得一哆嗦，心脏勐地跳了起来。 来电显示，真的是李宛平。 李宛平的声音非常克制，温和冷静，听不出半点火气来：“顾昕，一会路晨过去接你，你跟他去医院。” 她不是在和他商量，而是通知。不是等着他反驳或拒绝，而是告诉你，你要去医院。 顾昕疼得快木了的脑子里慢慢活泛了点，还没说话，就听见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声音很大，顾昕怀疑李宛平是不是也听见了。因为下一刻，李宛平一句话都没再多说，飞快挂了他的电话。 顾昕挣扎着去开门。路晨戴着口罩、围着围巾站在门外，低着头在接电话。顾昕对李宛平的声音还是挺熟悉的，很快就明白了李宛平是挂掉他的电话转身就打了路晨的电话。他疼得腰都直不起来了，被路晨抓着胳膊扶到门口的沙发上，隐隐约约间听见李宛平非常客气的一声：“麻烦路先生了。” 在他想明白为什么之前，顾昕已经觉得心里一阵难过。 路晨弯着腰站在他面前，看着被随手扔在地上的大衣和羽绒服，又看了看他苍白里戴着潮红的脸色，仔细看了他一眼，肯定道：“你发烧了。” 好在顾昕还没力气好好换个衣服洗个澡，还穿着下午出门的衣服。被路晨简单粗暴地套上外套，就有被他连拉带扯地带出了门。顺带着还没忍住冷嘲热讽了一声：“病成这样了还死撑着不去医院，什么毛病？” 顾昕没力气和他说话，也不想和他说话。脑海中还飘飘荡荡地重复着李宛平清晰又冷静的那一声“麻烦路先生了”，再看见路晨，仿佛就看见了又惹出了麻烦的自己。 李宛平最近忙得要命，和他打电话都没打过十分钟以上的，就又有事要急着处理。大半夜的也不知道她才睡下多久，就又被这件事再吵醒。 工作、责任、环境使然，李宛平不可能千里走单骑放下这会手里堆积的工作千里迢迢地跑来看他。之前她能过来，那还是因为还能挤出来一两天给他。这个时候是不可能的了。 第19页 他还在这个时候让她半夜提心弔胆地担忧。 他没办法去怪路晨。路晨既然知道李宛平的存在，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总不会故意害他。怪罪到路晨身上，那就太不公平了。 顾昕心道：完蛋，她好生气。 性格、教养使然，李宛平无论什么时候都不可能做出那种无赖泼妇状，冲着他大吵大闹。这样的人生气就像是闷火，闷不吭声地就能烧掉一片林子。 难得他还能在晕晕沉沉的噁心反胃和似乎永不停歇的疼痛中，还硬是能抽出一点清明的思绪来猜测李宛平的心情。仔细想了想，自己都觉得自己有点混帐了，要是一开始就和路晨来了医院，哪里还有后面的事？ 啊，毕竟世上还是没有后悔药的。现在说什么也晚了。 等到了医院，年轻医生给检查完了准备开药时，路晨还问了一句：“大夫，他胃不太好……” 医生简直是一脸“我眼不瞎”的表情看着他，随手又给顾昕来了次触诊。每按一下，顾昕就疼的冷汗涔涔的。等终于收回了手，人又蜷成了一个糰子。 “有点胃出血，”年轻医生看着手里的报告单，推了推架在鼻樑上的金丝眼镜，看着路晨，“肠胃的溃疡面太大，平时饮食什么的多注意一下，尽量不要沾酒。有时间的话明天就去做个全面检查。” 全都交代好了，年轻医生才露出了点笑意来：“我知道你，你演过《天府城》是不是？我太太很喜欢你。” 路晨矜持地点了点头。 然后年轻医生就带着路晨的签名走了。 大概药水里有镇定的成分，也可能这一晚上的折腾确实很累了。顾昕神色疲惫，昏昏欲睡。路晨看了他一眼，又摸出了手机。 “晨哥，”顾昕突然出声道：“我给她打吧。” 他还是疼，说话也提不起什么力气。但是要是还不给李宛平说点什么，李宛平可能真的要气死了……顾昕还捨不得呢。 路晨于是就非常善解人意地出去了。 李宛平应该是一直在等消息，接到他的电话时，两秒钟后，很快就被接通了。顾昕一点都不想和她吵架，刚提了口气准备说点什么时，就听李宛平轻声问道：“还难受吗？” 他一直都知道李宛平足够成熟，足够坚定，但也是直到此时，明知李宛平心里不舒服，第一句话还是问他：“还难受吗？” 简直就是背后最有力的靠山啊。 顾昕的眼眶都快红了，嘴角扯了扯，还是没提起来。李宛平继续道：“我知道你为什么不愿意去医院，能不去的时候就不去了。但是，医院这个地方，本来就是谁都不愿意去，但是又不得不去的地方。只是对你来说，更不想去而已。” 所以，没什么好丢人的。 顾昕轻轻“嗯”了一声，顿了顿，道：“许乐乐的事，你是不是知道了？” 李宛平没说话。 “你别管，”顾昕说，“你也别和罗冀计较，不是什么大事，我自己能解决得了。” “随你。”李宛平对此倒是不置可否，顾昕自己能解决，她本来也不愿意动手。顾昕的自尊心，不应该消耗在她的每一次伸长的胳膊里。 顾昕轻轻舒了口气。他不愿意李宛平和罗冀这样的人计较，没的失了身份，让别人笑话。就算李宛平不介意，这个口子也不应该从他身上撕出来。 第16章 第 16 章 路晨一句废话都没说——事实上，他压根就没说话。凌晨两点多，本来就犯困的时候，看着病床上的顾昕蜷得还挺安稳的，拖了把椅子过来，坐在床边看着他。 顾昕烧得脸上都透着潮红，额角却还在沁着冷汗。路晨看得都有些惊心，顾昕看起来瘦，可是大家都瘦，也没什么特别的。而且顾昕一张脸有稜有角的，看起来还蛮精神的……反而越是长成这样，这个样子越让人觉得难受。 被路晨这样炯炯有神的眼睛盯着，顾昕原本就难受得睡不着，这会更是尴尬。路晨也不好意思刚把人送到医院转身就走了，两个人就这么不尴不尬的一个坐着，一个躺着，相对无言。 路晨摸出手机玩了会，觉得没什么意思，再一看顾昕还睁着眼睛也没睡着，干脆起了个话头，看着他，问道：“你知道许乐乐背后是谁吗？” 顾昕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他看了半天手机怎么突然出来这么一句话，想了想也没觉得这个问题有什么特别的，犹豫了下，还是点了点头。 路晨似乎笑了笑，顾昕没看清，就听路晨轻哼了一声，道：“你是不是傻？” 顾昕：“……？” “钱尚伟天天在剧组呆着，大家都在猜、在传的事。我都听说了，他能不知道吗？他帮许乐乐试探你，只是为了许乐乐背后的那个人吗？”也许是气氛到了，也许是看着顾昕傻得辣眼睛，也许是好人做到底能在李宛平心里留点好印象也是好的。路晨难得有兴致，把事情掰碎了说给他听：“他就是想试试你到底多深的背景，多低的底线。这个时候你也别想是不是给那谁惹事了。” “那谁”是谁，路晨没说，顾昕也知道他知道了。 第20页 “那谁本来就不好惹，你就是觉得那杯酒有问题，喝了一口，或者压根就没喝给搁那儿了，钱尚伟那怂货也不敢说什么。他去打听的话，打听不出来的话就会更觉得你背景高深莫测；打听出来了，他还敢真的惹到那谁头上吗？” “笨死了，”路晨表示非常嫌弃：“那种欺软怕硬的货，你怕个屁？” “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惹到那谁头上去啊，你又没惹到他，你们俩无冤无仇的，就算出了什么事，他也没必要多此一举地去落井下石。你认识他这么久了，连这怂货的本质都没看懂？” 被路晨一脸义正言辞的“你这个愚蠢的人类”的表情震惊到了的顾昕，感觉自己发现了高冷的路先生不为人知的一面…… 想了想，顾先生也觉得自己有点蠢了。 本来就烧得头疼，这下更疼了。 他好像做错了一件事…… 在想着不要给李宛平热麻烦的时候，其实却是在推着李宛平离开吧…… 明明想着更接近，却在渐行渐远，逐渐疏离…… 大概他的表情就是一个大写的“丧”，路晨好心地摸了摸他的额头，语重心长道：“别傻了，有些人就是你退一步，他就进一步。等你没地方退了，后悔也晚了。” 顾昕很受教地点了点头。 路晨看他一眼，给他倒了杯热水让他慢慢喝，一边又坐回了椅子，掏出手机看了一眼，道：“等回了剧组，钱尚伟跟你说什么，你别搭理他。过几次就好了。钟导脾气好，有什么事你就找他。好好工作，你们公司也不是喜欢卖人的那种，等你有演技有地位了，这样的事肯定就少了。” 话说到了这份上，路晨不管是出于什么心思，肯提点他，已经是难得的好运气了。顾昕闷声道：“谢谢晨哥。” “你不用谢我，”路晨还是一副冷淡模样，上下打量了下他，说道：“按理说你长得也不算特别好……” 顾昕没精打采地抬起头，看起来还挺无辜。 路晨的话也没错，单论脸，在美人遍地的娱乐圈，顾昕这张脸还真算不上特别好。脾气性格也看不出来什么特殊的，演技也一般般，路晨是真的很好奇，李宛平到底最喜欢顾昕什么？ 还是男人和女人的审美就是不太一样？ 顾昕慢慢睡过去了，路晨才摸出手机给秦芙发信息：“李总还来吗？” 秦芙睡得晚，昼夜颠倒惯了，这个点还挺精神的，消息回得也很快：“她去不了。除非她不想要她家公司了然后她和她爹被董事会的老傢伙们喷死。” 紧接着又是一条：“顾昕不行了？” 路晨一口水差点喷出来：“我就那么一问。” 秦芙继续语出惊人：“你是看上李宛平了吗？” 路晨深恨自己多嘴，干嘛要大半夜的和秦芙说话，而且秦芙此时简直还异常的精神亢奋，一句比一句惊人。路晨恹恹地敲了个“没有”回去，换来了秦芙的一张笑脸猫的表情。 路晨：“……” 秦芙过了很久才继续发来了一条消息：“李宛平不会忘了你的，放心。” 秦芙一场敏锐的洞察力，让路晨瞬时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好像最后一层遮羞布被□□裸地扒了下来……而且无法否认。 “不用不好意思，出来混的，谁想一辈子籍籍无名？”秦芙说道：“有机会可以一起合作。《东宫》，要不要来？” 前两天秦芙的工作室那边刚放出消息，《东宫》要拍……路晨还蛮动心的。 他的长相是很不符合秦芙的喜好的那种，因此一直都没有机会上过秦芙的戏。要是上了秦芙的戏，基本半条腿就踩进了什么大奖里了……秦芙背景够硬，想往她的戏里塞进个什么人简直不可能，剧本有了，制作有了，演员有了……就没有一个不出彩的。 但她的邀约是在刚说完那句话之后。路晨觉得，刚刚被扒下一层脸皮的脸现在还有点疼。 要尊严还是要机会？秦芙这个人简直太恶劣了！ 他在电视圈浮浮沉沉了十年，没有再进一步的机会，也没有后退一步的机遇。这样的机会，对他来说，可能这一辈子都只有一次。 路晨手指按在发送键上，犹豫了很久，才终于发出了一个“好啊。” 他选择了机会。 他把顾昕从杀青宴上带出来，把他送到医院，教他如何面对钱尚伟……他做了这么多，求的不就是这个机会吗？ 他没办法不要。 他跟顾昕说，有实力，有资歷，就可以说“不”，其实没几个人能做到啊。就连他自己，不也说不出一个“不”字吗？ 顾昕肯听他说话，李宛平也肯承这个情，他就不会太差。 路晨心道：好生气，好尴尬，可是还是想上。 真是没出息。 第17章 第 17 章 没出息也还是要接啊。路晨沉默着关掉手机，眼神慢慢暗了下来。看着窗外星星点点的灯光，轻轻嘆了口气。 十年了啊，他已经不年轻了。长着一张适合古装剧的脸，来来回回在各个古装剧组里拍戏，好朋友也都是经常拍古装戏的。就连这次秦芙的戏，也还是古装戏。 第21页 多少人在一开始的经验之后，反覆重复他“没有改变、演技也就那样、演的都是一种人”，却不知道，他这样演技还不错、资歷也不错，有观众缘，粉丝很多，却没铁粉的演员，他喜欢的剧本的导演们不一定喜欢他啊。商业系的觉得他粉丝不够热闹，拿奖系的觉得他太大众，太流量。两边不讨好。 他是清润淡远的长相，放在古装戏里是温润如玉君子端方，放在现代戏里，就是撑不起来气场的那种。裴曼曼还老拿这个嘲笑他，说他是典型的看人不能只看脸，这性格和长相差得也忒远了。 他想尝试有挑战性的角色，却没人愿意冒着风险给他机会。 顾昕的事他多少听说了些，平时他也不是八面玲珑的人，和谁都能谈天说地说得热闹，听听就过了，也没真的和他好好聊过天。说起来还真不算熟。但这会真的说上话了吧，才真的觉得，这小孩挺不错的。 出身在那样的环境里，还能撑住自己的本心，没烂在里面，能挣扎着爬了出来，不容易。 心性够坚韧，骨气够挺拔。想来李宛平那样的女人喜欢的应该也是这个吧，总不会真的是一张脸。 不是他说，最起码，他长得就比顾昕好吧？ 顾昕这一觉睡了没多久就疼醒了，下意识地想蜷起来，下一秒，就看见了趴在床边睡着了的路晨。顿时就有点不好意思了，勉强抓着抓着被角把自己缩了起来，额角顿时布满了冷汗。 应该是镇定的药效过了……重新甦醒的胃又开始抗议了。 因为父亲的前因后果，他总是不想让别人觉得他身体不好或者怎么样，平时工作餐和别人也没什么两样，但是每次疼起来的时候，也是真疼啊。 顾昕咬着被子心想：要是李宛平在这里，她会做什么呢？ 即使人不在眼前，能想想也是好的啊。 不知过了多久，天都快亮了，顾昕迷迷煳煳地又睡了过去。最后还是小护士把他叫起来的：“帅哥，起来做检查啦。” 顾昕看了眼房间，发现路晨已经走了，看了眼窗外已经大亮的天色，笑着点了点头。 过了这个悲摧又让人伤心的晚上，看见新的一天的到来，总会让人觉得心情愉悦。顾昕从桌子上拿过手机，便看见李宛平三十分钟前给他发的消息：“秦芙说下个周试镜，你什么时候回来，我去接你。” 顾昕翘着嘴角笑了，心想果真是李宛平式的风格，直截了当，干脆利落。虽然有时候会忘了问一问对方的感觉，但是这样似乎带了点强硬的温柔，对顾昕来说，真的是太好了。 刚给李宛平回了一句：“我问一下导演，什么时候能请假。”还没放下手机，又收到了路晨的信息：“给你请了今天的假。我上午有戏份，先回剧组了。” 顾昕想了想，记起来今天安排得满满的路晨的行程，昨天大概只趴着休息了几个小时就又离开了，心里更愧疚了。 虽说是有求于他，但是路晨的态度还是让他觉得难受。 路晨这样的男人，长成那样一副清润淡远温润如玉的模样，骨子里却桀骜。他低三下四的时候，总会让人觉得莫名地的愧疚。 顾昕在剧里算男三，缺了一天也不见得就值得被大唿小叫地叫回来。偏偏钱尚伟自觉抓到了顾昕的尾巴，一听路晨说顾昕请假了，顿时怒道：“今天他有戏份的吧？一个大男人，胃不舒服就忍不了啦？”说着又露出了一个贱兮兮的笑来：“嘿！遗传他爸的吧？” 钟导个老好人的脾气，随口说了一句：“别胡说，你拖着路晨干什么呢？戏不拍啦？” 钱尚伟这才意犹未尽似地放开了路晨，裹着棉袄窝在椅子上喝茶。一边看着路晨和裴曼曼一大早的对手戏，似乎刚刚没八卦玩心里总觉得不痛快，随手又揪了等在一边的化妆师开始聊。路晨远远看见了，眉心挑了挑，裴曼曼站在旁边，看了他一眼：“怎么了？” 路晨摇了摇头，助理很快整理好了戏服，第一场戏就开始了。 *** 风言风语从来都不是人力所能轻易抵挡的。当顾昕回到剧组之后，在化妆间开始化妆的时候，听见化妆师状似不经意地问道：“小顾家里是做什么的呀？”时，并没有什么太多的想法。 纸包不住火。就像当初李宛平轻而易举地就知道了他的过去的时候，也总会有慢慢侵入到他的过去的。 顾昕神色不变，笑道：“我父母是老师。” 化妆师“哦”了一声，还没继续问下去，突然就听外面一阵喧譁。一个小助理飞快跑进来，看了顾昕一眼，顾昕还没品出来这个眼神是什么意思的时候，就听小助理气喘吁吁地说道：“李总来了，钟导让我叫，嗯，过去。” 顾昕的名字被他含混过去了。若是在平时，叫一声“小顾”也就是了，但是小助理这样最会看人眼色下碟的，这会恨不得叫上一声“顾先生”，遑论“小顾”？ 顾昕神色亦是震惊，目瞪口呆地随着他看起来，他画了一半的妆，身上还穿着月白色的长袍，带着假髮髻，整个人晕晕乎乎地就被小助理带到了休息室，一推开门，就看见钟导和钱尚伟正陪着一个女人在说话。 李宛平看见他，淡淡笑了笑，眼里露出了些谐嚯。顾昕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这副样子，顿时又羞又窘，手都不知道放在哪儿了。 第22页 而钱尚伟战战兢兢地坐在沙发边上，本来就倾着半个身子在听李宛平说话。原本一直冷冷淡淡的李宛平在看见顾昕的那一瞬间，嘴角溢出来的那一点笑，顿时把他最后的希望都击碎了。 天啊，他为什么要陪着许乐乐那么个不上档次的女人胡闹？ 钟导很快又寒暄了几句，就要和钱尚伟一起出去。谁知道，钱尚伟一时间没站稳，整个人顿时从沙发边上重重地滑到了地板上。 他身材胖，这一下子，地板都震了两下。 钟导不明所以地走过去拉他，笑道：“老钱你冻得都僵了么……”连拖带拽地把他拖了出去。 顾昕看着李宛平脸上掩饰不住的笑意，扯了扯身上的戏服，闷声道：“有那么好笑吗？” 说起来，这还是李宛平第一次看见他穿古装呢。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虽说也是在拍戏，但那个是现代戏。李宛平拉着他坐下来，笑道：“第一次看你穿古装。好奇怪。” 顾昕的脸，其实并不适合古装。看着有点凶，远不如现代戏出彩。 顾昕碰到她的手，眉头顿时皱了起来，看着她身上单薄的正装和外面披着的敞开的大衣，四处看了看，没看见什么保暖的东西。还没说话，就听李宛平笑道：“不用找了。我手摸上去冰，可是我不太冷怕冷的。” 顾昕看着她，李宛平神色温和，手指灵活，确实不像在强装的样子。 李宛平看了看他，凑近了些，伸手碰了碰他的脸，轻声问道：“还有不舒服吗？” 他的手也不见得比她的暖，唇色仍是苍白，上了粉，显得气色好了些，但凑近了看，还是没什么精神的样子。 顾昕抿着唇摇了摇头，看着她眼下的青色，轻声道：“对不起。” 李宛平摇了摇头，把手从他手里抽出来，从包里翻出手机看了一眼，这才笑了笑，道：“我去k城，离这里不远，过来看一眼。” 第18章 第 18 章 说了一会话，李宛平就匆匆走了。临走时还笑道：“什么时候回家，提前说一声，我去机场接你。” 顾昕笑着点了点头，长发一点一点的，还挺可爱。 李宛平来得快，走得也快，甚至都没留下多少风声。倒是把钱尚伟吓得不轻，好几天没敢来剧组，后来来了，一看见顾昕，就赶紧巴巴地避过去了 裴曼曼家里条件挺好，很佛系的一个人。平时在剧组里也不争不抢的，但是工作确实认真努力，要不然也不能这么入了秦芙的眼。有喜欢的剧本就演，也不管什么电视剧还是电影的。她算是最早知道顾昕和李宛平关系的人，平时愿意多看顾顾昕一眼，不是为了巴结李宛平还是秦芙，但是是觉得，哦，这是自己人。 她和路晨关系还不错，介绍过几部戏，但是路晨长相太有局限性，一直没能火起来。 得知路晨也要去《东宫》试镜，裴曼曼沉默了一下，方轻声道：“《东宫》的导演多半是桂剑波桂导，秦芙和他合作过不少次了。” 裴曼曼的意思是，就算是秦芙给了你这个机会，要是桂导看不上你，秦芙多半还是会尊重桂导的意思的。 路晨点了点头，顿了顿，道：“男二是顾昕。” 裴曼曼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路晨轻轻嘆了口气。他还穿着戏服，雪白的长袍披在身上，这么一嘆气，很有一股出尘仙人的气质。路晨低声道：“顾昕聪明，背后也有人捧，不愁将来。” 只要他愿意，他将来大可星途坦荡。 裴曼曼摇了摇头，道：“不是这样的……他要是真聪明，就不会走这条路。” 她对李宛平的了解，比路晨还是深一些的。秦芙恃才傲物，自诩文名，却是发自内心地尊重并相信李宛平的判断。连带着，裴曼曼对她也是非常相信的。 她不相信李宛平这样的人，仅仅是为了兴趣，就会捧红一个小明星。 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顾昕身上，一定有他们没有看到的精彩处。 路晨端着保温杯灌了两口，看了眼不远处还在拍的顾昕，点了点头，笑道：“你放心吧，我还没被迷了眼。” 裴曼曼笑了笑，拍了拍他的手臂，道：“好朋友给你一句忠告：别看秦芙平时吊儿郎当的，但是她给你机会，你要是没演好丢了她的脸，她会很记仇的。” 路晨眯了眯眼，笑了。 *** 对顾昕来说，既然决定在这一行扎根了，那他就一定会认真做好该做的事。 看书拉片子都是纸上谈兵的事，真枪实战的时候，是导演给讲戏的时候，和看裴曼曼和路晨演戏的时候，他们的剧本都是很精彩的。 路晨和裴曼曼都很大方地贡献出了自己的剧本。 钟导拍了这么多年电视剧，不说每一部都是精品，但绝对可以说，每一部，在可以做到的范围内，他会做到极致。虽然很多时候，很多事，都不是他能决定得了的，但是他对拍戏、演戏，确实是有一套自己的心得的。 顾昕去问，他都会告诉他。 他能很明显地感觉到，很多他以前只能凭直觉迷迷煳煳演出来的东西，其实都是可以更深入的。在《沧海云平》这部戏里，他学到的东西真的很多。 第23页 戏拍到一半的时候，公司才通知他，给他安排了新的经纪人和助理。 这段时间他虽然不在公司，但是公司的事他还是知道的。前不久之前出过事的大徐总出院后，很快就又回了总部，小徐总就专门负责华宸娱乐。每天看公司里的内部群，大家唠唠叨叨地挺快活。 而且，整个公司的气氛都不一样了。 原来华宸娱乐只是作为华宸传媒底下的一个分公司存在的，上面有派过总经理来，但是总经理对这些事也不是很懂，大部分时间大家底下都是各干各的，有点乱。现在明显就不一样了，虽然艺人还是少得可怜的十几个，但是听说，公司内部已经换下了很多之前不好好干活的总管和经纪人。 徐绍直接从上面开始除人了，底下的小艺人和小助理还挺平安的。 大概是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知道了顾昕的事，徐绍专门给他安排了一个全职的经纪人，只带他一个不说——这个经纪人还是鲁张。 鲁张可能算是华宸娱乐的最厉害的经纪人了吧……当初特意从别的公司挖来的做老大的，没成想，一脚踩进了当初一团沼泽一样的华宸娱乐。 更没成想，华宸娱乐还能巴巴地翻身了。 掉都掉进来了，就不说前途了，能工作得开心点也挺不错的。鲁张还挺开心的，调出来了顾昕的资料看完了，再一看最近的安排：《东宫》试戏，顿时就更开心了。 鲁张带着小助理林震包袱款款地就来到了剧组。 他们来的这一天，正好是顾昕和路晨准备出发的前一天。路晨听说他的新经纪人和助理来了，震惊道：“怎么想的啊？” 再等一天，顾昕就自己回去试戏了呀，到时候不都看见了吗？ 顾昕也一脸懵的摇了摇头，不太清楚新经纪人什么意思。 鲁张的意思很明确：以前你没有经纪人，没有助理，你就这么野生生长就算了。但是现在有经纪人了，经纪人当然要把以前没人给干的事给干了，早到一天早干一天活呀。 这么敬业的经纪人，顾昕表示还挺开心。 最起码，鲁张看起来就一脸正派的样子，目光却很温和。 林震年纪其实也比他大一点，但是长了张娃娃脸，看着很显小。一来在问过能不能进他的房间并得到了许可之后，林震非常干脆利落地就把带过来的东西在他房间里安置好了。 全程一直都是懵懵的顾昕这才反应过来：“那一大箱子都是给我的？” “对呀，”林震抬起一张灿烂的笑脸：“我和鲁哥明天也要回去呀。” 顾昕：…… 在林震收拾东西的时候，鲁张也没闲着，和大家拉拉家常了一下午，到了晚上，就是一副大家一起街边蹲着吃烤串的哥俩好的架势了。林震特别骄傲地说：“看我们鲁哥，多厉害！” 顾昕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鲁张和林震这样的配置，在华宸娱乐，算是最顶尖的了吧？ 如果不是李宛平，徐绍根本不会注意到他这么一个默默无名的小演员吧？ 顾昕心想：听说小徐总和平平关系蛮好的…… 所以，这算是开后门了吧？ 鲁张拿着列印好的他最近的行程安排表，三个人凑在一起，一项一项地对。其实行程真不紧，等这次试镜结束后，过不了半个月，他在《沧海云平》中的戏份应该就结束了。原本空荡荡的行程安排表，在鲁张接手之后，很快就一项一项的多了起来。 “你先跟着老黎上一段时间的课，一边专心准备《东宫》，咱们不兴轧戏哈，起点都这么高了，就别自个往下摔了。你跟着老黎好好磨一下演技，然后抽空，就这两天，你看看什么时候有时间，我带你去看看琳姐，看看你在唱歌和跳舞上有没有天赋……这两天公司年会，以前可能也没人跟你说，到时候也得准备下……给你还安排了健身课，回去以后就要开始上课了……” 林震奋笔疾书，小本子满满当当。 “行了，暂时就这么些，代言、gg、时装周也不用跟着蹭热度了，主要还是你得休息好。我看你资料上去医院的次数有点多啊，”鲁张敲了敲手心：“小林人细心，放心吧。” 顾昕点了点头，低着头乖乖看着手上的行程安排表。 好像，自从李宛平走进了他的生活以后，每一天都在变好，像现在，特别好。 第19章 第 19 章 顾昕回去那天，李宛平果然遵守承诺，来机场接他了。鲁张和林震也顺理成章地跟着蹭了个车——李宛平把他们顺路送回了公司，便和顾昕一起回家了。 车开到地下停车场。李宛平稀了火，没下车，转身认真地看着他：“你要不要搬过来和我一起住？” 她忘不了那次去他家时，整个家里空空荡荡的场景。 顾昕一下子愣住了，呆呆地看了她一眼，脸有点红。 他这个表情，顿时把李宛平逗笑了。 顾昕这样的长相、脾气，在学校里也应该是很受女孩子喜欢的那种男生，她还真没想到这一句话就能把他羞成这样。 “这么突然，”顾昕看了她一眼，又飞快移开了目光，小声道：“这个我要和公司说。” 第24页 “应该的，”李宛平憋着笑，打开了车门，看着他拖着一只大箱子，随口问道：“怎么带这么大一个箱子？” “之前的衣服什么的，还有点特产，”顾昕合上后备箱，毕竟在剧组这也呆了几个月了，衣服从秋天穿到了冬天，一边拖着箱子朝电梯走，一边随口道：“你上次来不是很喜欢那个点心和那个鸡吗？多带了点。” “啊，”李宛平怔了怔，“其实不用……” “我也就能给你带点这个了，”顾昕回过头，笑了笑，有点不好意思，声音也小了：“我现在就是想给你买点贵的，还买不起呢。” 在她出生的时候，家里的条件就已经很好了。还真没有人千里迢迢地给她带回来这么多没那么值钱的、却是全部心意的礼物。 她不该说“不”的。 顾昕其实没太在意，把大行李箱拖到李宛平家里，卸下了一包包装好的肉干、风干鸡、各种口味的点心，李宛平蹲在旁边，真心实意地说道：“谢谢，我很喜欢。” 其实李宛平自己悄悄摸摸地不肯说，但是顾昕习惯了关注她的习惯，早就发现，平时看起来严肃又高冷的李宛平，其实还有点吃货的属性，喜欢甜的、咸的、辣的、酸的……反正好吃的她基本都挺喜欢的，而且还不挑食。到了吃饭的时候，一盒普通的盒饭都能把她哄得很开心，自己就能吃掉一盒。 吃成这样还不长肉，顾昕心想：这得有多累啊。 也亏得现在是冬天，这一大半行李箱的吃的，冰箱里实在塞不下，被李宛平直接放到了阳台外面。顺手还拆了一袋肉干，吃得美滋滋的。顾昕坐在沙发上，趁她收拾东西的时候，给鲁张发了信息：“张哥，我能搬到女朋友家里住吗？” 鲁张的消息回得一直都很快，很快回道：“同居是吗？” 顾昕：“嗯。” 鲁张：“为什么不是她搬到你家啊？” 顾昕抬起头，看着李宛平这套三室一厅的大房子，再想一想自己租的那套一室一厅的单身公寓，一点都不想回他。 鲁张一点都不意外：“没关系啊。你们平时注意点别太张狂就行了。关键时候记得拉窗帘哈。” 顾昕：……啊啊啊你在说什么啊！ 李宛平放好东西，看时间差不多都要傍晚了，也懒得再回公司加班了。看了眼冰箱里还算充足的存活，问道：“出去吃吗？还是在家里吃？” 顾昕微微睁大了眼，有些惊讶：“你真的会做饭啊？” “我还专门学过的呢，”李宛平看着冰箱里的食材，一样一样报菜名：“山药排骨，干煸杏鲍菇，再做一个香菇酿肉，蒸碗虾丁鸡蛋羹就差不多了吧。” 合上冰箱，又看了他一眼：“有什么不吃的菜吗？” “没有没有，我不挑食，”顾昕挽了挽袖子，也走了进来：“我其实做饭也会一点，但是比较一般，我先洗菜吧。” 温热的水浇在洗菜篮里，李宛平也没换居家服，就这么大喇喇地穿着件平时上班的衬衫就进了厨房。顾昕看了一眼就知道不便宜，忙拎起挂在一旁的粉乎乎的围裙，甩了甩手上的水珠，就要给她繫上。 李宛平也没介意这颜色，张着手让他摆布。给她系完了，李宛平指了指他身后：“那个还有一个，你系上吧。” 顾昕看了眼身后天蓝色的、明显和李宛平身上粉乎乎的围裙是一对的围裙，顿时睁大了眼睛。 “我哥有时候过来，是他系的，”李宛平带着笑地看了他一眼，“他比你笨多了，别说进厨房了，吃个面都能溅一身。” 顾昕小声说道：“秦芙之前说过你没有男朋友来着。” 秦芙这个大嘴巴……李宛平沉默，塞给他两颗土豆：“把土豆洗了吧。” 顾昕差点笑出来。 然后他就发现，李宛平应该是真的很会做饭的。 最起码，她的刀工就非常厉害。杏鲍菇一片一片，切得不厚不薄，每一片几乎都是一样的厚度，下刀如飞，很快就铺满了一个盘子。 顾昕觉得，她切的葱花都比别人切得好看。 都是家常菜，除了汤多炖了一会，其他的菜都很快就出锅了。剩下的山药，李宛平干脆拿它煮了粥，放了几颗红枣，很香。 红枣山药粥养胃，顾昕自己平时喝的就不少。平时都有些喝腻了的粥，这次竟然顺顺利利一碗就下去了。还是李宛平怕他喝多了不舒服，强行把他赶下了桌。 顾昕无奈地去阳台上看植物了。 李宛平也怪，人家都喜欢养个花花草草的，怡养性情的，多风雅。偏偏她也是种了一阳台的植物，但是种的是什么呢？玉米，蚕豆，小葱，萝蔔，胡萝蔔，香菜……偌大的阳台，就像个菜园子。 用李宛平的话来说就是：种什么不是种啊？花啊草的一不小心就养死了，看这些菜，长得多好啊。 其实当初就是因为她在陆陆续续养死了各种或名贵或不名贵的花草之后，李宛静实在受不了了她的暴殄天物。网购了一包萝蔔种子给她，哎哟，竟活了下来。 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第25页 “吃完饭咱们还可以出去散个步，”李宛平抱着杯果汁走到阳台上，“有没有不舒服？” 顾昕摇了摇头，笑了：“我又不是纸做的。没那么娇贵。” 李宛平心想：还是挺娇贵的吧…… 等她喝完，顾昕套上大衣就和她一起出去了。这个时候，天都有点黑了。李宛平和顾昕就又去了那个超市，正好还看见了徐绍和孙宁北带着孩子也在逛超市。 顾昕对徐绍是不太熟的，他去剧组之前还没见过徐绍呢，今天刚回来也没来得及去见他呢……所以看见徐绍的第一眼时，顾昕心里想的是：啊老闆原来长这么好看啊……一双桃花眼真是太好看了，整张脸也太精緻了吧…… 再一想：比我好看多了。 顿时就很羞愧。在营业能力上，先天硬体条件就不如老闆，真是令人感到羞愧的一件事啊。 徐绍和李宛平很熟地打招唿。再互相认识一下，徐绍的目光就落在了顾昕身上。 徐绍这人脾气好，没什么架子，看着顾昕还挺开心的：“我听说了，你后天就要去试秦芙的戏了是吧？” 徐毓小朋友被教得很好，乖乖叫叔叔阿姨的，顾昕一边忍着不要去看漂亮的小包子，一边努力集中精神跟徐绍说话。李宛平笑眯眯地和孙宁北凑在一起，顺便交流了一下明天有什么新鲜的菜…… 顾昕慢慢就发现，哎哟，老闆脾气真是很好啊。 第20章 第 20 章 “徐绍性格比较软，”李宛平听他说徐绍脾气好之后，笑着道：“他以前更软，小时候被别的小孩子欺负或者排斥什么的，哭都不敢哭的那种。我和李宛静是比他稍微小一点嘛，但是他小时候身体就很差，一直到很晚才上学。所以才只比我们大一届。他在学校被欺负的时候，有一次还是我帮他把人打跑了的。” 李宛平哈哈大笑：“我小时候脾气也不是很好的那种，还挺躁的。徐绍脾气软，但是性格可好了。和他玩，小小欺负一下也不生气的那种。结果后来帮他把人打跑了以后，我们还一起玩了很久。” 李宛平想了想：“后来他们家去了别的省，也算是拓展业务吧，就剩徐大哥留在这边。那时候我们两家住得近，经常就把大哥接过来住几天，后来慢慢就和大哥更熟一点。” 徐钧的脾气和李宛平也更投契一点。 顾昕好奇道：“小徐总的女朋友是警察哎。” “孙警官么，”李宛平抽了根烟点上，笑道：“孙警官看起来冷冰冰的，其实人很好相处的。徐绍当初追她的时候，闹得整个圈子里都知道了。” 顾昕小声道：“小徐总长得比孙警官好看。” 李宛平笑了笑，看着他，道：“你也比我好看吶。” 顾昕一脸“你在说什么胡话呢”的表情看着她，有点郁闷。他好歹还是个明星呢，长得好看这点优势在李宛平秦芙这对闺蜜这里一点便宜都吃不到。秦芙就算了，那一张脸，就是放在娱乐圈里，都是难得的美人，李宛平平时气势气质大于容貌，可是细看来，也是端丽又清冷的。 “看来你经纪人是知道我了，”一进门，把东西该送冰箱的送冰箱，该放储物柜的放储物柜。顾昕帮她把东西放完，才对她说了鲁张没有反对。李宛平一听就明白了：“你能拿到秦芙的剧本，本来就不对。他都没问一声。” 她这一说，顾昕才想起来，鲁张确实表现得很高兴，但也确实从头到尾都没问他怎么和秦芙搭上的线的。不由地笑道：“秦芙的戏真的很吸引人啊。” 李宛平早就从秦芙那里听说了路晨也要试男一的戏份，这次他们两个还是一起回来的。他和路晨不熟，要不是之前顾昕生病，她和路晨连话都没说过。李宛平塞给他一个苹果，想了想，说道：“路晨演技是不是不错的？听秦芙说起过。” “晨哥蛮厉害的，给我讲戏的时候一个一个动作都拆开了，你看他的剧本，里面全是密密麻麻的标记，”顾昕小声道：“晨哥把《东宫》的剧本全都背下来了。” “说得好像你没背下来一样，”李宛平打开电脑，翻了翻邮箱，挑着重要的看了看，一边开始回復，回了一封邮件之后，才把后面的半句话补完，“你用配音吗？” 顾昕摇了摇头，从包里翻出剧本继续看，两人一时间都没再说话。等过了半天，李宛平把工作处理完了，一抬头，才发现顾昕已经歪在沙发上睡着了。 亏得他睡觉竟然都没什么声音。 他这一天恐怕都没能闲下来，这会周围静下来了，他也就这么睡着了。 李宛平凑上去，俯下身，轻轻亲了亲他的眼睛。 他睡得不沉。很快睁开眼睛，懵懵懂懂地看了她两秒钟，就笑了：“我是不是睡着了？” “嗯，”李宛平看着他：“十点了，睡觉吗？” 顾昕看着她，犹豫着问道：“……我睡哪？” 这套房子很大，三室两厅的结构，客厅、餐厅和厨房还被李宛平打通了，看起来格外空旷。李宛平自己住了主卧，闻言，笑了笑，指了指次卧的位置：“你睡那里好不好？昨天收拾好了的。” 第26页 看来是想好了要拐回家的节奏啊。 顾昕很快接了热水准备吃药，李宛平从书房走出来，看了眼他手里的药，顿了顿，道：“最近有不舒服吗？” “没有，”顾昕把药瓶转过来，示意给她看：“常规药。” 后天试戏，导演桂剑波一向以严厉出名，要是当场状态不好，很容易给他留下一个不太好的印象。顾昕把行李箱拖进卧室，看着空了一大半的箱子。心里莫名就生出了一股满足感。 虽然没有李宛平有钱，送不起豪车别墅，过得也没李宛平那么精细，但好歹也有点用。 刚刚吃的药，他告诉李宛平是平时吃的药，其实不是的。这种药的镇痛效果很大，平时他一般不会吃。 但是这两天其实一直都不算很舒服，可能有点紧张，还有点担忧，或者这两天连着补拍这种镜头太累。前两天甚至都没怎么吃过东西，刚刚就算李宛平没有阻止他继续吃，其实他也吃不下了。 感觉整个胃腹之间，都是滞涩的沉闷感。时间长了，慢慢地开始转向了绞痛。 压抑着试着去卫生间想吐出来，偏偏还什么都吐不出来。 满身水珠地爬回到床上，闻着被子里温暖的阳光的香气和清淡的洗衣液的味道，顾昕突然想到：这些床单被罩什么的，可能都是李宛平亲手塞进了洗衣机吧？ 好像除了固定时间阿姨会过来打扫，平时简单的家务李宛平都是自己动手的。 窝在这样的被窝里，顾昕感觉整个人都暖起来了。 他不介意在李宛平面前显出弱态，毕竟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已经很糟糕了。但是他也不愿意总是给李宛平一种他不是在生病，就是病刚好那样的状态，还是希望能留下那么一点、哪怕稀稀拉拉的面子呢？ 他不知道李宛平到底看出来了没，总之，李宛平痛快地让他回了房间，一句话也没多说。顾昕趴在床上，慢慢把手机抵进胃里，抽了两口气，顿时觉得澡白洗了。 他难受得出了一头的冷汗。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迷迷煳煳地睡了过去。 临睡前还在想：她到底是知道呢，还是不知道呢？ 第21章 第 21 章 李宛平的作息一向规律。第二天一早，顾昕隐隐约约就听到了声音。迷迷煳煳地推开门，正好看见李宛平从厨房里走出来，身上还穿着睡衣，正端着杯子喝水。 看见他起来，李宛平很快笑了一声：“起这么早？” “听见声音就起了，”顾昕其实还没大清醒，眼皮都没睁开，揉了揉眼睛，扒着门框看着她：“你上班啊？” “今天周二啊小朋友，”李宛平走过来，顺手摸了把他翘起来的呆毛，趁着人还没大清醒，又捏了捏脸，还点评了一句：“需要保养了。” 顾昕看着她，突然间福至心灵，瞬间清醒了，怒道：“你什么意思？你摸过很多人吗？” “李宛静比你大五岁，他的皮肤都比你的好，”李宛平淡然自若道：“等他回国了，你还可以问问他都怎么保养的。好歹还是个明星呢，能不能注意点形象了？” 顾昕嘟哝了一句：“我要睡觉。” “睡吧睡吧，”李宛平挥了挥手：“我一会就上班了，早安，小朋友。” “我不是小朋友。” 回答他的，是李宛平重新走回厨房的背影。 顾昕血压低，平时起这么早一般都会不太舒服。等迷迷煳煳地又睡醒起来时，一看时间，已经九点多了。 他早上没什么胃口，却鬼使神差地去了厨房看了一眼，就见李宛平贴在冰箱上的巨大的贴纸，非常显眼，显然是绝对不允许来这里的人忽略了，上面大大的字：“锅里有粥，热一热再喝。——平。” 李宛平的字绝对是好看的。顾昕只看了一眼，就知道李宛平绝对是从小练了很久，只有练久了才能这么随手一写，就是铁钩银划的昂扬的力道，张扬又内敛。顾昕拿在手里，觉得实在是漂亮得不得了，又小心翼翼地撕下了胶带纸，把纸条妥帖地收进了笔记本里。 窗外冰天雪地，天地寒凉，屋子里却暖得让人想落泪。 李宛平做饭确实好吃，就是这么随手一煮的南瓜粥都很好喝。顾昕原本没什么胃口，闻见这香味，都忍不住喝了一碗。 等他把洗好的碗放进碗橱里，左右看了看周围，发现有点不知道该做什么。想着不知道李宛平的书房能不能进——走到书房门口，又看见书房门口又贴了一张纸：“书房随意进。书架上的书都可以看。电脑密码******。” 顾昕忍不住失笑，心道李总也太可爱了吧，一大早起来，一本正经地在各个他可能到的地方贴上了纸条……要命的是，字还这么好看。 于是这张纸条也被收起来了。 李宛平把原本的三室的最后一室和书房打通了，做成了一个蛮大的书房。书房一角甚至还有一架钢琴，和吉他、小提琴……顾昕是真的有些吃惊了，李宛平还会这些？ 书架上的书的数量也非常可观。高高的实木书架上，整整齐齐地摆满了书，各种类型各种题材各种语言。以李宛平的强迫症，甚至还像在图书馆一样，认认真真地分了区。书桌上是摆放整齐的各种他看得懂的看不懂的工具书和笔记本，旁边的柜子里还有文房四宝。顾昕看着这一室陌生的气氛，有些忐忑。 第27页 越是了解，越是疏远，越是惶惶，越是不安。 顾昕合上柜子，转身想开机找个电影看一会。翻过书桌，一眼又看见电脑屏幕上贴着的纸条：“好好学习啊男朋友，琴棋书画不说都会，得学一个吧？” 顾昕顿时就被逗笑了。 李宛平实在是聪明，懂人心却不矜傲，张扬却又宽容。她明知他心底的桀骜和不安，却一句安慰都没有，一个拥抱也没有。等一步一步把他的惶然惊起来后，却能一笑而过，不尴尬，心里却安定了。 顾昕喜欢这种，有一点拘束，但却是很舒服的拘束。被拘束的人知道拘束的人是把他放在了心里，是有长长久久的心愿的，才会这么一点一点地要求他，一点一点地带他走进她的世界。 她的世界如此之大，却都愿意分享给他。 快到中午的时候李宛平打电话给他。顾昕正拿着手机想着点什么外卖呢……就接到了李宛平的电话。李宛平这会还挺放松的，周围可能也没有人，静悄悄的。就听她笑道：“点外卖呢？” 顾昕被猜中了心思，有点不好意思道：“你在做什么呢？” “电视柜下面压着一张纸，你打那个电话订餐。”电话那边传来了敲键盘的声音，李宛平无奈道：“最近有点忙，中午回不去了，你别乱吃东西。那家店的东西很好吃，你点点清淡的菜。” 能被李宛平说“很好吃”的菜，应该是真的很不错。 顾昕问道：“你中午吃什么？” “我中午去餐厅吃饭，”李宛平很快回復了对方后，站起来活动了下，走到窗边，随手点了支烟，又继续和顾昕说话：“我们餐厅的菜其实也还不错。” 想想也是。她天天在餐厅吃饭，吃了这么多年，餐厅的工作人员们自然要兢兢业业地做饭做菜，毕竟来吃饭的人里还有大老闆呢。 顾昕找到了那张纸，刚拿出来，就听见了清脆的打火机的声音：“你在抽菸？” 李宛平没说话，笑了一声。 “吸菸有害健康，”顾昕一本正经道：“你少抽点菸。” “你什么时候把烟戒了再说我吧，”李宛平其实没把这事没放在心上，“小小年纪，抽什么烟？” 顾昕气闷。 天哪，别人老觉得姐弟恋总是女生更介意自己的年纪大，其实男生也很介意好不好？天天被说“小”，一点都不值得骄傲好不好？ 电话里传来敲门声，李宛平干脆利落地说了一声“挂了”，顾昕还没来得及说话呢，电话里就传来了“滴-滴-滴”的声音。 顾昕心道：这么快就被惯出了玻璃心了？ 李宛平喜欢自己动手做事，喜欢学习新东西，喜欢不断充实自己，喜欢事情的决定权是握在自己手中而不是被他人决定命运。他和她相处久了，慢慢地会学到她身上的气质，但是有些事，还真不是一下子就能学到的。 比如自信张扬的气质，比如万事尽在手中的傲气。 他背了无数遍剧本，却还会担心在试戏时紧张到手足无措；明明也会唱歌，却连走上舞台的勇气都没有。挣扎出一张冷淡从容的面孔面对人间，只有自己知道自己的惶恐。 这样的惶恐被耐心安抚，渐渐地，他仿佛也有了安全感。 第22章 第 22 章 鲁张也算是带过不少艺人的经纪人了。业内提起他时，有时候还会捧一把“金牌经纪人”。在他看来，顾昕的条件真的不算顶好。 但是运气真的是贼好。 李宛平和秦芙虽然都不怎么在圈子里混，但是名声却是一直都在的。背景够强，作风清白，平时也不沾花惹草的——而且最重要的是，有这样资本的男人还能稍微多点，女人嘛，是真的少。 顾昕还就有这个运气搭上李宛平。 一大早鲁张带着林震去接他的时候，还恰巧碰见了马上要出门的李宛平。李宛平看了他们一眼，让他们进来，甚至还指了指桌子上的豆浆：“吃早饭了没？豆浆还有。” 鲁张顿时简直要感动得热泪盈眶了，没见过这么接地气的老闆好不好？竟然还问喝不喝豆浆？ 顾昕已经自己收拾好了，可能是起得太早多少还不太舒服，脸色有些发白，但是心情却显然还不错。帮他们拿了拖鞋，又继续坐下来吃早饭。 林震捧着豆浆杯子，两眼冒星星：“昕哥，李总脾气这么好的吗？” “昕哥”一出口，顾昕顿时神色炯炯地看着他：“震哥，我记得你是比我大的吧……” “叫我顾昕吧，叫昕哥听起来太奇怪了……”顾昕把奶黄包朝他们推了推，“知道你们早上来，早餐准备了你们的，别不好意思了。” 鲁张随意打量了眼房子，道：“这是李总的？” 顾昕点了点头，就听鲁张说道：“那回去之后就得准备了，万一哪天你火了，你们之间的事怎么处理，怎么宣传。万一没做好就很麻烦了。” 这种事，说好了那就是两情相悦情投意合，说不好就是阿谀谄媚钱色交易。危机公关怎么处理，确实是件麻烦事。 林震开车送他去试镜，鲁张拿着资料给他解释：“之前应该没人给你说过这些事。以后遇到谁，我尽量提前给你说，要是不小心忘了，你还不知道的，直接问我就成。你试的角色很重要，桂导肯定是亲自面的。我就先说桂导吧。桂导脾气很直，但是才华也是真的有，很会教。但是桂导有个事，他有时候灵感上来了，不会按部就班地照着剧本上的演，这个时候你要是没准备，或者没理解他说什么，你就直接去问他。他这人不烦人问，最烦不懂装懂。” 第28页 这些，顾昕之前还真是不知道。 鲁张看他听得也仔细，就继续说：“桂导拍戏，很看重‘灵性’，我是不知道谁身上有灵性谁身上没灵性的，反正桂导的脾气就这样，要是对了，拿什么都好说。要是不对，肯定就没下文了。说句难听的，我在片场见过你演的戏，演技一般，算不上好。但是你自己说你准备了挺久的《东宫》，这我也信。反正你现在的咖位，上秦芙的戏，还是男二，我觉得是有点太高了。能成就成，不能成，咱们就一步一步慢慢来，不丢人。” 大家都说娱乐圈物慾横流节奏飞快，鲁张在这样的环境里，着实算是个奇葩。他带出过的出名的艺人不少，但是那种爆红的却也没有，基本都是一步一步凭着演技一步步成名的。鲁张这人，不怕慢，不怕等，就怕浮躁。 顾昕抿了抿唇，点点头。 “路晨来试男一的戏，我看了剧本，男一的角色很复杂。我看在片场你也在跟着路晨学呢，到时候你看看他是怎么演的。我给你找了个老师，等这段时间《沧海云平》杀青了，《东宫》还没开始的时候，咱们就先去上课。你不是科班出身……虽然科班出身的不一定都是好演员，但是科班肯定是有好处的。” 果然是典型的鲁张风格。虽然有时候确实有点跳脱，但大部分时间，鲁张确实是靠谱的。鲁张看了看手上的资料，拿过顾昕放在膝盖上的剧本翻了翻，看着上面花红柳绿的标识，暗自点了点头。 “这字不是你写的吧？”鲁张翻着剧本，很快发现了不少陌生的字迹：“谁的？” “这个啊，”顾昕看了一眼，“是晨哥的。” “你们还在一起讨论过《东宫》？”鲁张把剧本放回去，“哟”了一声，“要是你们能一起上戏就好了，本来就挺熟了。” “你在圈子里关系处得比较好的都有谁？”鲁张掏出小本本。他本来就不觉得上考场前临阵磨刀有什么用，看顾昕状态也挺放松，干脆闲聊起来。 “没谁，”顾昕有点不好意思，“我之前就演过那么一部戏，一个小配角。因为我爸的事，没什么玩得特别好的。” “路晨算吗？” “算吧，”顾昕犹豫了下，“和晨哥算是比较近的了。” “嗯……”鲁张看着空空的小本子，心道：应该没有社交恐惧症的吧？ “也挺好的。刚出道，根基不稳，要是交了一堆乱七八糟的朋友也不是什么好事。”鲁张收起了小本子，又道：“你和李总关系还好吗？” 他突然换了话题，顾昕一时间还有点发怔。很快回过神来，知道经纪人是要很清楚他的感情生活的，很快就点了点头：“挺好的。” “要是有大变动了，及时告诉我啊，”鲁张仔细交待道：“要是我知道的比媒体知道的晚，就麻烦了。” “我和宛平认识，”顾昕有点欲言又止，不知道是不是该说清楚，犹豫着看了眼鲁张，对上他温和的目光，终于慢慢道：“是之前陈哥，嗯，把我送过去的。” 看起来一直都是小小一只的娃娃脸林震素质确实不错，听到这样的爆闻也没有发出什么惊讶的声音，方向盘也一直都把得稳稳的，目不斜视，专心致志。鲁张也只是轻轻“嗯”了一声，没什么太惊讶的反应。 顾昕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和李宛平就是这样认识的，没法迴避，没法抹去。如果将来有人爆料出什么不清不楚的，还不如像鲁张说的那样，先跟他说好了免得被人临头一棍敲懵了。 而且鲁张看起来确实十分值得信任。 “也不算什么大事，”鲁张慢慢道：“我听说陈辉已经辞职了。” 顾昕没说话。 鲁张鼓了鼓腮帮子，突然很八卦道：“结果假戏真做了？李总真的看上你了？” 顾昕炯炯有神地看着他，一点都不想说话。 “姐弟恋哎，豪门哎，潜规则哎，哪一个都是爆文标题啊，”鲁张感嘆道：“你和李总这样的女人在一起，就不会没有安全感吗？感觉人家哪哪都挺好，怎么就喜欢上你了？你没有这样的心思吗？” 当然会有啊。 会去想，李宛平这样的，和“完美”只有一步之遥的女人，为什么会喜欢上平凡的他？ “都说包容包容的，其实很多男人的包容心也没那么大。”鲁张比划了一小点，“就这么一点点。怕女生比自己好，怕没面子，怕出去被嘲笑。你这些都不怕，可能李总就是喜欢你这一点吧。” 顾昕抱着保温杯喝水，突然笑起来：“有可能呀。” 第23章 第 23 章 他和李宛平的关系是不可能被瞒住的。在众人或羡慕或嫉妒或蠢蠢欲动的眼神中，顾昕可以很清楚地读出来一个信息：小子，你够幸运的啊。 在这个圈子里，能够搭上李宛平和秦芙这条线的人，都够幸运了。 前有陈锋，被秦芙看上的“千里马”，身价在短时间里倍增得叫人眼红。无奈没管住自己下半身，被秦芙轰轰烈烈地甩了，很快又一落千丈。 第29页 顾昕更上一层楼，直接和李宛平好上了。 李宛平的资本加上秦芙的剧本，他的未来会怎样，大家都想知道的吧？ 顾昕不是煳里煳涂做事的人，他脑子很清楚。在决定和李宛平在一起的时候，他已经非常清楚他在做什么，这样做后果可能是什么。 不是不忐忑的。但是普世人生最重要的两件事：事业和婚姻中，从转行开始，他的人生已经偏离了原本被期望的方向。 一次已经偏离，再来一次又何妨。 顾昕本就是抱了破釜沉舟的勇气来的，外面的风言风语若能奈他何，他早就被打倒了。 顾昕不怕的。 鲁张很看好他的态度。被无关众人的态度压垮的艺人有太多，他也不希望自己接下来的也是这样收场的。在自己的生活中过得无聊的人太多，只能在网络上寻找真实生活中早就没有的刺激和精彩，这样的人太多了。 当初他从那么大的公司跑到刚成立的华宸娱乐，除了华宸娱乐的邀请，也是因为当时他带的艺人因为抑郁症，不久前退圈了。在他看来，华宸娱乐固然此时尚没有什么分量，手底下稀稀朗朗一共只有几个小艺人，但是，华宸娱乐背景深厚，虽然手底下的艺人们都没什么名气，但是一般还都能在电视剧里混个男三男四的角色。最重要的是，因为华宸娱乐确实背靠大树，作风应该还不至于那么急于求成。 急于求成的都被赶走了。 很适合暂时事业心正处于低谷的鲁张先生。 眼下，鲁张又飞快解锁了自家艺人的又一个好处，头脑清醒。 头脑清楚的人最好带啦，不作妖就不用担心善后，就不用提心弔胆过日子啦。 李宛平这样的女人，在圈子里其实不算特别少见。家世好，能力强，性格也不错，也不喜欢乱搞。她们不少人追，也不少人爱，她们要的就是一个平心静气的平等。 林震停下车：“鲁哥，到了。” 来试镜的人不多，房间里十分安静。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桂剑波脾气大得很，无论多大牌的艺人在这里，跟助理要杯水都得小心地轻声细语，就怕真的得罪了桂导。 顾昕走进来的时候，大家几乎抬头看了看他，然后都觉得面生得很。在座的大多是混电影圈的，顾昕一个刚出道、还混在电视圈的新人，他们还真不认识。 路晨拍了拍身旁的椅子。顾昕走过去，路晨侧过身和他轻声道：“坐在靠窗的那个，就是徐晨光。” 在来的路上，顾昕已经听鲁张说过了，这次的试镜，除了他和路晨，只有徐晨光是被投资方塞进来的。 瞄准的也是秦王的角色。 路晨看他神色，就知道他已经知道前因，就没再多说。正准备低头再看一眼剧本，就见秦芙穿着件松松垮垮的开衫，笑眯眯地走了进来：“路晨，顾昕，到你们了。” 咦，他的次序不是在最后面的吗？ 走出房间，秦芙才笑道：“苹果上午签个合同就完事，听说进行得挺顺利，我想着多一会少一会的，也没多大效果。你就先来吧，免得中午还留在这里吃盒饭。” 跟在身后的林震这才松了口气。 秦芙又看向路晨：“你们一起吧，早来早走，一大早来，也不嫌亏得慌。” 顾昕看了眼路晨，心想：晨哥到底几点来的？ 一进房间，就看见坐在正中间的桂剑波导演正目光炯炯地看着他们。顾昕眨了眨眼，心道：虽说看人不能全看脸，但是桂导看起来真的是太兇了啊…… 这紧锁的浓眉，怪吓人的。 上来也没带客气的。等秦芙坐好，就有助理递给他们要表演的片段，桂导道：“开始吧。” 顾昕本来心里还有点紧张，结果一回头，就看见秦芙手里灵活地转着一个红彤彤的大苹果，差点笑出来。 秦芙天天一口一个“苹果”地叫李宛平，当谁不知道她在干嘛呢。 他是没有专门学过表演。但是从业以来，该拉的片子也拉了，该读的书也读了，该请教的经验也都请教了，对表演，他其实还不算太憷。 真正一抬头，对上路晨沉默的双眼，瞬时入戏。 *** 中午顾昕要和李宛平吃饭，试镜完，没等结果就走了。桂剑波和秦芙熟惯了的，还顺嘴嘟囔了一句，被秦芙听见，笑道：“你别看我，这还真和我没什么关系，和李宛平有关系。” 桂剑波愣了愣，突然道：“李宛平真喜欢男的啊。” 李宛平投资过不少电影，他们俩也合作过，更不用说中间还有秦芙这一层关系了。桂剑波就嘆了口气：“别看她看着又严肃又冷漠的，真要谈起恋爱，肯定甜。” 秦芙兴致勃勃地凑过去：“你怎么看出来的啊？” 桂剑波又上下仔细看了一遍列印好的名单，签上了名，这才看向她：“哼，不告诉你。” 想他老人家见过多少在他面前演爱情的男女，连个人还看不准吗？ 他面前的这张表格里，秦王一行里，赫然写着“顾昕“。 秦芙弯了弯眼睛，笑道：“他最近换了经纪人，新经纪人是鲁张。鲁张给他请了老师专门教他表演，不会让你失望的。” “又不是你男朋友，你热心个什么劲，”桂剑波又哼了一声，“太子就路晨吧，虽然长得还差点意思，但那个味道确实是演出来了。” 第30页 秦芙笑了笑，低头髮信息。 李宛平开着车，顾昕坐在副驾驶玩手机，时不时抬头看她一眼。看了两三次，李宛平终于忍不住了：“你看什么呢？” “侧颜杀知道么，”顾昕眼睛亮晶晶的，“你侧脸特别好看。” “……不知道，”李宛平静了静，才说道：“一般大家都会夸秦芙或者徐绍很好看。” 秦芙那张脸，艷丽又纯情，在娱乐圈里都是倾国倾城的大美人；至于徐绍……这小少爷的一张脸真是哪哪都精緻得要命，粉雕玉琢的，跟个小王子似的。 她长得不错，在他们面前，也只是尚可。 顾昕仔细想了想，道：“你的鼻子比秦芙的更挺，侧脸看起来特别好看。” 李宛平想了想，本着商业互吹的原则，捧场道：“你的眼睛也很好看。” 他身上最好看的地方，就是眼睛了吧？ 顾昕笑道：“还真成商业互吹了啊。” 被聊死的人，应该如何死灰復燃？ 李宛平敲了敲方向盘，随口起了个话头：“吃过药膳吗？” “没，”顾昕摇了摇头，收起手机，“这个能随便吃吗？” “一会可以让凌洛给你把个脉，他和李宛静认识很久。”李宛平又转了弯，“再有十分钟就到了。” “我今天试镜的时候，遇到一个叫徐晨光的人，他也是试秦王。听张哥说，是陈小姐把他送进来的。” “陈玮吗？”李宛平皱了皱眉：“不用管他，陈玮三天两头地换男朋友，等过一个半个月的，指不定又换人了呢。” 顾昕真心实意道：“你们有钱人真会玩。” 第24章 第 24 章 李宛平带他去的地方，顾昕连听都没听说过。 这样的地方，平时压根不会对外开放。顾昕坐在桌前，捧着茶杯喝了一口之后，才轻声道：“我没来过这样的地方。” 李宛平随口“嗯”了一声，低着头继续用手机发了一封邮件。她的日程本来排得停满，临时抽出时间来，助理徐素愁得要疯。知道老闆在约会，能往后拖的都往后拖了，剩下的事就尽量多攒几个一起问。李宛平听见了顾昕的话，脑子里还在转着数据，也没多想。 顾昕笑了笑，低下头又喝了口茶。 这时，有人敲门，伴随着一道声音：“宛平，是我。” 李宛平抬了下头，看着顾昕：“凌洛来了。” 凌洛走进来，顾昕才发现他竟然意外地年轻。细长的身材，穿着黑色长裤蓝色衬衣，嘴角天生带了一丝笑。只看容貌倒不至于让人惊讶，但是连着他的气质，就让人觉得很舒服。 凌洛走进来，和李宛平打了个招唿，就看像顾昕：“这位就是顾先生吧。” 他看起来话也不多，给顾昕把完脉，问了一声李宛平：“给你看一下。” 李宛平已经收起了手机，正靠在椅子上看着他们。一直到她拒绝了凌洛，凌洛走出去，顾昕才笑着看了她一眼：“老相识吗？” “我哥的朋友，”李宛平也笑着看了他一眼：“你看出什么来了？” “哼，”顾昕瞪了她一眼，才说道：“带我来这儿，看看喜欢你的人都有多优秀吗？” “原来你还会吃醋啊，”李宛平很惊奇：“我还以为你不会说呢。” “我干嘛不说，”顾昕吐了个泡泡：“反正现在，我是你男朋友，这种明摆着的事，还不许我说啦？” 李宛平的注意力显然已经跑偏：“你还会吐泡泡？” “哼。” *** “怎么这么快，当场就定下了么？” 秦芙在电话那边还挺得意：“我推荐的嘛，只要不是问题太大，老桂还是给我这个面子的。不过那个陈玮，明知道我推荐了顾昕，她还把徐晨光塞过来，什么意思嘛。” “大概是上次的竞标，最后是他们竞上了，这会得意劲还没过去呢，”李宛平抽了口烟：“不用管她，过几天安生了就好了。” “你最近在忙的那个单子啊，”秦芙“咔嚓咔嚓”地咬着苹果，没多纠结：“路晨也过了。” 顾昕已经洗完澡出来了，敲了敲门：“这么晚了，你还要喝酒吗？” 李宛平挂了电话，走出门：“一起来点吗？” 顾昕摇了摇头，很快回了房间。中午那顿药膳，不知道是他吃得不习惯还是怎么回事，从下午开始就有点犯噁心。晚饭勉强喝了半碗粥，很快就吐干净了。现在别说酒了，连水都不想喝。 吐完之后，胃就开始火烧火燎地疼。 还好洗完澡之后，脸上不自觉地就带了那么点红晕，看起来气色也还可以。登李宛平自己去开酒了，他撑着回到房间，趴在床上，动都不想动。 一只冰凉的手碰了碰他的额头。 他这会脸上就连刚才洗澡洗出来的红晕都褪尽了，脸色苍白得很。李宛平蹲在床边看着他：“前天晚上我没说什么，够给你面子了的吧？今天你还是什么都不打算说吗？” 第31页 她还真的看出来了。顾昕侧过脸看着她，小小声：“你不也什么都没说吗？” 他脸色苍白，额角就在这么一小会就出了一层冷汗，头髮都浸湿了一片，缩成一小团团在厚厚的被子里，看起来简直就是一只小可怜似的。李宛平心里已经软了，嘆了口气，轻轻摸了摸他的脸：“药膳的味道太重了？” 凌洛就是一个大夫，他那里的厨子他做出来的菜，说实话，不算好吃。中药味完全没被盖住，第一次吃得人还真有可能不习惯。李宛平伸手，把刚刚就带进来的杯子凑近了他的嘴角：“喝点吧。” 杯子里插着一只吸管，人都不用坐起来也能喝到。顾昕皱了皱眉，勉强喝了一口。 喝下去的这一口水，甜丝丝的，应该是加了蜂蜜。 李宛平神色很温柔，但这一瞬间，顾昕却觉得，她的眼神近乎冰冷——“顾昕，我后天要出去一段时间。” 她的嘴角甚至都带了一点笑意，金框眼镜边柔和明亮。但是顾昕，在那一瞬间，几乎是出于本能的，感受到了李宛平眼底的冷漠。 她甚至都没有交代她要去哪里，去做什么。 顾昕下意识地没有追问。 他本来是打算待到下周的。钟导都已经批了他的请假了，鲁张还打算这两天就安排他开始上课了……他都已经开始设想每天和李宛平一起出门，下班回来做个饭什么的，这样平淡又简单的…… 天之将崩，候鸟先知。 顾昕慢慢往被子里又缩进去了一点，才轻轻笑道：“你要出去很久吗？” “不知道呢，”李宛平自己也咬着吸管喝了一口，隔着被子轻轻摸了摸他的后背，感觉他甚至有点发抖，李宛平皱了皱眉：“很疼吗？出了这么多汗。” 被子底下，顾昕手指其实都快陷进去了。他疼得难受，一阵一阵地犯噁心。胃腹间分明一阵平静，却将他磨得冷汗涔涔，浑身发抖。李宛平也有点不知所措，轻声问道：“叫医生吧。” 顾昕心想，他早已习惯和自己的身体相处，熟知它的每一次崩溃和修復，这样的疼痛和难受原本就不陌生，却第一次有一双冰凉的手陪在身边。 顾昕摇了摇头。伸出一只手，紧紧抓住她的手。 李宛平的手常年冰凉，她自己都不敢往他的被子里伸，顾昕却主动抓着她的手，头抵在她的手背上。 不能问的，他不问。 过了半天，他稍微缓过来了一点，才轻轻蹭了蹭她的手背：“平平，我疼。” 李宛平把没已经那么热了的暖宝宝拿出来，把接力充好的暖宝宝又给他塞进去，才又充上了电。 李宛平轻轻摸了摸他的脸，凑过去亲了亲他的眼睛。 顾昕闭了闭眼，轻轻笑了笑。 “有些事你不能知道，对不起。”他心思太多，看起来是个帅帅的男孩子，心里却聪明又敏感。李宛平有些愧疚，顾昕刚刚那么难受，未必不是因为情绪突然波动。 她不知道该如何选择了。 第25章 第 25 章 第二天一早，鲁张就来接他。这两天趁着没事，正好上上课。本来就不是科班出身的演员，再不多学一点，到时候被群嘲，鲁张自己都会觉得丢脸。 李宛平早上出了趟门，中午去接他下课。顾昕一走出电梯，就看见李宛平靠在车上，正在抽菸。黑色的长大衣扣子没扣，风涌进来，从毛衣里翻出来的衬衫领口随着风翻起。 香菸毛茸茸的烟雾和长发一起散在风里。 他还没和李宛平说过，他有多喜欢李宛平长发散下来的样子。平时严肃冷淡的人，长发散下来，竟意外地鲜活婉转。 顾昕手指轻轻蹭了蹭裤缝。 李宛平扔了烟，回过头看着他：“吃饭去吧。” 顾昕摸了摸她的发尾，看着她：“这么早就回来了？” “事情办完了就回来了呗，”李宛平拉开车门，“上午还难受吗？这么着急来上课。” 顾昕笑了笑，没说话。 李宛平繫上安全带，一边启动，一边状似不经意道：“有什么事情直接找秦芙就行，实在有事要找我，跟秦芙说一下。” 顾昕淡淡道：“我不能直接找你吗？” 李宛平没说话。 “算了”，顾昕轻轻敲了敲膝盖：“咱们现在也不算有多信任。” 顾昕拼命压抑着，忍得眼圈都红了情绪才没有当场爆发出来。可能是因为上午老师教的第一课就是“放得开”，现在他自己都有点觉得情绪有点一泻千里奔流到海不復回的架势，自己都害怕。 他也不想在李宛平面前，连这点最后的体面都没有了。 李宛平手指紧紧抓着方向盘，深唿吸了几口，淡淡道：“你都猜出来了我确实不方便和你说，纠结在这一点上，有意思吗？” “没意思，”顾昕在心里来来回回地对自己重复着这句话，“不要无理取闹。你知道为什么，不要说话。” 一直到回家，两人再也没说过话。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顾昕就听见门外窸窸簌簌的声音。李宛平动作很快，十几分钟之后，大门被轻手轻脚地合上了。顾昕赤脚蹲在卧室门口，眼泪差点落下来了。 第32页 李宛平从门框底下悄悄塞进来了一张卡纸，上面很简单的几句话：别生气了，昨天我情绪也不好，没顾及到你的想法，对不起。 顾同学，别生气了。 李宛平做事，温和体贴，礼貌克制。看起来有多严肃，心里就有多柔软。顾昕以为自己本该早就熟知李宛平的性情，到了此时，才终于明白，他所触摸到的李宛平的温柔，不过万分之一。 大概是从未被这个世界真正伤害过，所以心底光明，无畏无惧，熠熠生辉。 都这个时候了，她还没忘了要留给他一句话，来安慰他。 *** “不成熟，”在原原本本地听完了顾昕的话之后，鲁张怒其不争地勐拍了下膝头，怒道：“你是来大姨夫了么？荷尔蒙分泌不稳定，情绪跟着晃荡？你是干什么的你知道不？演员！你在戏里的情绪，你带回家，这就是对爱人的不尊重，没毛病。” 最后一句话总结：“多大的人了，克制情绪都不会？还当自己是小男孩啊？” 顾昕瘫着一张脸坐在他对面，慢吞吞地抱着杯温水喝。 他又回了《沧海云平》的剧组，拍剩下的戏份。钟导知道他和路晨过段时间要拍《东宫》，还挺激动，勐拍路晨的肩：“你小子，熬了这么多年，终于出头了啊。” 路晨拍开他的手，没好气道：“拍都没开始拍呢，你怎么比我都激动？” 他们两个人交情是真的好，钟导乐呵呵地摆了摆手，慢吞吞地拖着脚回去了。顾昕握着剧本走过来，坐在他对面：“晨哥，对剧本吧？” 说真的，路晨可能并不太想和他对。任谁一天几十次看见同一张脸笑咪咪地凑过来要和你对剧本，心情大概都不会太美妙。路晨还纳闷儿呢，原来看着多腼腆的一个孩子啊，怎么现在就这么、就这么厚脸皮了呢？ 顾昕撑着脸上的笑意坐在对面。不是不怕路晨会拒绝，但是他也确实等不及了。不是李宛平不肯等他，是他不想让她等太久。 李宛平快三十岁了。 在她眼里，大概他还是个孩子，能撒娇，能心疼，能放在手心宠，能一起闹着玩，却不能担事的一个……男孩。 英语不好，就一点一点挤着时间学；演技不好，就厚着脸皮来问；睡眠时间都是能挤出来的，不在乎多一个小时还是少两个小时。 他不怕。 “听说李总是一个很好的人，”路晨突然合上剧本，看着他：“你着急了？” 顾昕脸一僵。 “着急是对的，多大的人了，吊儿郎当的确实不像话，一样都是二十几岁，一样不是科班出身，人家能拿影帝，人家能演话剧，人家每部作品能拿到那么高评分……你就只能混个烂剧的男二男三演演？”路晨合上剧本，敲了敲桌子：“但是没你这么搞的。觉不睡了？饭不吃了？你是觉得自己身体倍儿棒可以尽着你糟蹋是吗？还是觉得药就是比饭好吃就是想多吃点？” 顾昕手指动了动，没说话。 越是这么耗下去，他的状态越差。路晨看得清楚，他自己感受得当然更深。 不服气、自卑、压抑、沉默、自我怀疑，满满的都是负面情绪和低气压，脸上的笑容还勉强撑得住，心里的堤坝却马上就要崩溃了。 “休息下吧，”路晨拍了拍他的肩，“你现在太紧绷了。放轻松，轻松点李总更喜欢的吧。” 轻松点，却成了他此时最重的负担。 顾昕冷汗涔涔，脸色惨白。 第26章 第 26 章 年前有一个电视剧的颁奖典礼，顾昕原本是没打算去的。一来是因为确实没有作品，二来现在他刚拿到《东宫》的角色，本身根基不稳，还不太想招风。鲁张原本也是这个打算的，就算要宣传，也要等《沧海云平》上映再说。反正过不了多久，《沧海云平》就应该开始宣传了，顾昕年纪也不算大，不差这几天。 但是秦芙主动给他打了电话，建议他还是带着顾昕去一次。 鲁张不明原因，隐晦地问了一句，秦芙笑了笑，道：“不会害你的。要是顾昕不愿意，连红毯也不用走，直接进场就行。你的影视资源不错，我也没什么意见，带你们见一下荀永靖。” “荀永靖也会去？”鲁张是真的有些惊喜了，以荀永靖在时尚圈的地位，这样的一个电视剧的颁奖典礼，他根本不可能去。秦芙看得确实清楚，他手上影视资源很不错，但是时尚资源就非常一般了。要是顾昕能入荀永靖的眼，那好处就不用多说了。 “他不会呆很久，我和他交情也没有非常好。到时候有点眼力劲，说话乖一点，”秦芙叮嘱了一句，“不用特意搏出位，穿得乱七八糟的。看起来干干净净的就挺好。” 鲁张答应得非常热情。圈子里想和荀永靖搭上话的人不知道有多少，秦芙愿意提供这个方便，他肯定没有拒绝的道理。 于是，顾昕就小包袱款款地又回了上海。 刚一见面，鲁张几乎是大吃一惊，不过短短一个周不见，顾昕又瘦了不少。林震在电话里也提过顾昕最近状态不算好，他还真没想到能这么差。 刚一进门，顾昕外套都没脱，就势坐在了离门最近的沙发上，脸色苍白，神色疲惫。鲁张最在他对面，皱着眉看他：“身体不舒服？怎么脸色这么差？” 第33页 “等一下去输个液就好了，”顾昕按了按太阳穴，搓了把脸，勉强调整了一下状态：“张哥，你说不需要走红毯？” “好歹是个明星呢，听见走红毯能不能不要这么愁，”鲁张还是不放心，“等会我和你一起去医院，这两天好好吃饭好好休息，机会不容易，别到时候掉链子。” 顾昕笑了笑，想起一件事：“张哥，我之前有跟你说过我抽菸吗？” “你还抽菸？”鲁张抬起头看了他一眼，“菸瘾不重吧？” “不重，”顾昕摸了摸兜，摸出一根烟点上，随手拨弄了一下打火机，“我抽得还没有李宛平多呢。” “哟，现在直唿大名了啊，”鲁张放下手机看着他：“你和李总又闹矛盾了？林震说你这几天简直是拼命三郎了啊，熬夜看书拉片子，身体不要了？脸不要了？年纪轻轻的就想当黄脸婆？” 顾昕弯着腰，一只手摁着小腹，不说话。 鲁张没注意，拍了拍茶几，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想什么呢你？就算想变得越老越好，也没有一口吃成个胖子的道理。天才有几个？谁不是一点一点磨经验、熬资歷练出来的？演技这个东西，你看一百本书、拉一百部片子，都不如你实实在在地演出来了一百个角色来得深刻。你才多大啊，就这么着急了？” “你心里得转过这个弯来。李总什么样的男人没见过啊，圈子里比你好看、比你演技好、比你念书多的人有的是，她也没看上啊。这就说明，她喜欢的是你这个人，喜欢你的脸你的身材你的脾气你的性格，”鲁张撇了他一眼，正好看见一滴水顺着他的侧脸滴落下来，滑进领口，吓了一跳：“哭了？” 再一看，原来是冷汗。鲁张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去，就见顾昕脸颊旁边，一道冷汗顺着脸上的弧度就下来了。 顾昕这时候疼得大气都不敢出，细细喘了两口气，哆哆嗦嗦地从兜里摸出来一个小纸袋，大概一共三四粒止疼药，本来想干咽下去的，结果一口没吞下去，被呛得一阵咳，整个人顺着沙发就要滑下去了。 鲁张半跪在沙发边沿上，一只手紧紧抓着他的胳膊，另一只手摸出手机，给林震打电话：“快进来！” 那颗药也不知道卡在哪里，一时半会的这阵咳嗽还没停下来。林震飞快冲进来，就看见房间里这副混乱的样子，一边把顾昕接过来，重重拍了拍他的背，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就听顾昕哆哆嗦嗦道：“我疼……” 鲁张觉得，自己现在应该也是满脸冷汗。被吓得六神无措慌慌张张。深吸了两口气镇定下来，把钱包和手机收进包里，跟着林震就冲下去了。 等医生给挂上了水，过了半天，顾昕稍微缓过来了一些，鲁张才瘫着一张脸，木木地看着他，道：“吓死老子了。”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句话，顾昕自己就“扑哧”一声，轻轻笑了笑。 “笑个鬼啊，”鲁张坐直了身子，慢慢扣着袖扣，无奈道：“不舒服不知道说啊，自家人有什么能说不能说的么？就知道死撑。” 他还是疼，没挂水的一只手在被子底下深深掐进小腹里。看着鲁张向来一丝不乱的头髮，现在也散下来了两绺，终于轻声道：“我知道了。” 鲁张看着他，嘆了口气。 “别钻牛角尖了，乖，”鲁张摸出手机，“我给秦芙打个电话，后天咱们不去了。” “还是去吧，”顾昕翻了个身，趴在床上，“我没事，挂了水很快就好了，从小就这样，耽误不了事。” 他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挂了镇痛的药水，差不多晚上就能回家了。这次的机会太难得，他也不想放弃。 鲁张看着他，过了半天，还是嘆了口气，放下了手机。 “秦芙消息很快的，李总不在，她应该会过来。”鲁张重新坐下来，接过林震递给他的刚刚交费的一沓单子，看了两眼没看懂，又给林震塞了回去，“有些事你不想直接问李总，不如去问秦芙。秦芙比你了解李总了解得深多了。刚刚医生还说什么，心情不好，很影响身体状态。别因为家庭生活影响工作生活，作为成年人，这是基本的道理吧？” 顾昕嘆了口气，低声道：“我原来以为，我们之间最大的阻碍是流言蜚语别人的目光，我相信自己不害怕这些外面的事。没想到，最后我们之间最大的阻碍，是来自内心。” “生活习惯、人格信仰、能力本事、朋友交际，每一点在具体的生活里，都会影响到我们的关系。所以，哪怕我知道我们之间的感情在，知道她喜欢我，知道我喜欢她，但是却没办法忽略到那些事。” 他心里的迷茫，既是来自对未来的不确定，也是因为对此时状态的焦虑。 无法缓解，无法诉说。 第27章 第 27 章 其实顾昕对这样的红毯典礼什么的倒不至于太憷，因为他压根就没走过，所以还不知道憷的感觉呢。输完液之后果然好了很多，第二天就跟着鲁张去试礼服了。这段时间他瘦了些，上镜肯定会更好一些，鲁张这个倒是不担心。 来之前的车上鲁张还特意给他解释过了，这位化妆师也算是华宸娱乐目前最厉害的服装师了，不完全算是华宸娱乐的，只是工作室挂靠在这里。顾昕没想到，这位还挺有名的服装师的助理竟然亲自等在电梯前，把他们领进去之后，就是服装师本人，也挺温和的。 第34页 只看他的眉目气质，简直可以用“慈眉善目”来形容了。不笑的时候看着就挺亲近，再一笑，脸上的每条褶子里都像藏了蜜，一点都没有高端时尚人士的高冷劲儿。 鲁张和他认识，但是也没什么交情。看着他拿着一套一套的衣服比划了半天，最后终于选出来一套银灰色的西装，还挺好奇的。 平凡无奇的一件衣服，要鲁张说，平时穿也没什么大问题。 服装师姓宋，叫宋轻，穿一身白色衬衫黑色西裤，带了一只圆圆框的黑边眼镜，看起来莫名又多了两分可爱。他一股脑地把衬衫、西装全塞给他，就让顾昕去试衣间换衣服了。 助理已经把配饰也挑好了放在桌子上了。 等顾昕走出来，鲁张这才发现，顾昕里面竟然一件条风骚至极的宫廷风復古衬衫，繁复的银色花纹一直延伸到领口，长出来的袖口上，也绣满了花纹。 只是，白色配银色，并不是那么明显罢了。 “年轻人，穿活泼点也没关系，就怕说老气嘛，”宋轻斜倚在沙发上，看着助理把配饰也给他系了上去，挺满意道：“个高腿长，稍微注意点就不会太丑了。” 鲁张也挺满意。总觉得顾昕这一身，莫名地带着那么点衣冠禽兽的意思出来。挺招人喜欢的。 低调，也不寒酸。 第二天颁奖典礼上，秦芙早早就等在车库外。她平时仗着长得好看，素着一张脸，大大咧咧地穿着件毛衣开衫就去面试的人，这次也难得换上了一条很正式的晚礼服。披一件大衣，随手捻了支烟抽着。 顾昕和鲁张走过去，秦芙看了他一眼，一张脸清清爽爽，露出额头，也没什么复杂的配饰。还特意仔细打量了眼他的衬衫，突然笑了一声。 顾昕被她笑得不明所以，奇怪道：“怎么了？不合适？” “你这件衬衫，”秦芙持烟的手远远点了点：“李宛静有一件一模一样的。” 顾昕：“……？” 秦芙笑了笑：“怕什么？李宛静又不会来这种地方，你们又见不到。” 顾昕不说话了。秦芙抖了抖肩：“进去吧，外面要冻死了。” 荀永靖这样身份的人，自然不会和大家挤在此时还混乱一片的前厅里。秦芙领着他们穿过两道门，走进了后面的休息室，把他们送了进去。 荀永靖年过花甲，头髮灰白，但眼睛还是很有神采。他原本正低着头看一本书，他们进来，他随手合上，放在沙发上，看了眼顾昕，又看了眼秦芙，和颜悦色地笑了笑，大家一起坐下来。 顾昕这才发现，他正在看的是一本《红楼梦》。 荀永靖对顾昕的第一印象显然还不错，多看了几眼他的衣服，没有多说，喝了口茶水，才看向秦芙：“听说秦小姐的新戏就要开拍了。” “对，”秦芙点头，“这位就是男二。” 荀永靖瞭然地点了点头。这才正式看向顾昕：“顾先生的衣服搭配得好。” 顾昕笑了笑，老老实实解释：“是公司服装师帮我搭配的。” 荀永靖眼中的笑意更深了些，鲁张心里立刻明白了，这个问题不过是个试探罢了。顾昕不肯揽功，正对了他的心意。 表现得不错，回去可以给加个鸡腿儿。 秦芙坐在一旁，见荀永靖又和顾昕说了几句哈，没再说什么，看向鲁张，轻声道：“宛平年前会回来，不用担心。” 这话当然不是跟鲁张说的，鲁张不过是一个传声筒罢了。相比这段时间顾昕的状态秦芙也是看在了眼里，此时也是好心暗中点拨。鲁张心中一动，就听秦芙又轻声道：“我也不知道她去做什么，保密级别很高，对家属也要保密。” 鲁张微微惊了一下，稍一定，很快恢復了神色。两人的谈话暂时停下，荀永靖转身对秦芙道：“去年秦小姐的戏在电影节拿到大奖，祝秦小姐这部新戏更有新高。” 秦芙笑着点了点头。 荀永靖来这里确实有事，特意抽出空见顾昕一面，确实是很给面子了。鲁张十分满足，连后续的酒会什么的的都几乎忍不住想放弃了。秦芙随手拿了杯香槟握在手上，看了眼顾昕：“看起来，荀先生对你印象不错。” 闻言，鲁张突然想起来，问道：“荀先生认识宋轻吗？” 秦芙耸了耸肩，示意自己并不知情。顾昕也端了杯酒握着，想起了什么，道：“荀先生的手鍊，我在宋轻的工作室见过，是展览作品。” 宋轻是服装师，也是自由设计师，甚至有自己的服装品牌，也算是小有名气。秦芙漫不经心地喝了杯酒，道：“认不认识有什么区别？在这个圈子里，别耍那些小聪明就是了，你又不是背后没人，老老实实的，偶尔吃点小亏占不到小便宜的，都不是坏事。反正李宛平在那呢，又没人这能把你怎么样了。” “她不会轻易出手沖发一怒为蓝颜的，”秦芙夹了块小蛋糕咬了两口，“别想太多，少年。” “还有，她虽然不喜欢肌肉壮汉，但也不会喜欢骨瘦如柴的。就像你虽然不喜欢妩媚妖娆的，但也不会喜欢冷若冰霜的一样，”秦芙意味深长道：“李宛平不会在你面前露出冷若冰霜的模样，你也别在她面前弱柳拂风好么？互相体谅一下吧，人生路还长着呢。” 第35页 第28章 第 28 章 过了差不多半个月之后，就快过年了。秦芙给顾昕发微信，没有多余的话，只有航班的时间和信息。这时候顾昕刚从《沧海云平》的剧组里彻底出来，正式开始上表演课。鲁张还特意叮嘱过：过年前五天开始休息，正好上五天课，就可以等着长长膘过年了。 这段时间，没那么钻牛角尖了的顾昕心态还是挺平和的。看看书看看电影，闲着没事就学着好好做饭。鲁张还挺欣慰的，特意给秦芙说了一声。 鲁张还记得，秦芙听完后，轻轻“嘿”了一声。 一直到挂了电话，鲁张都没琢磨出秦芙这一声“嘿”是什么意思来。 顾昕收到微信时刚好上完当天的表演课，坐在鲁张的办公室休息。林震一边捏着片曲奇，一边叽叽咕咕跟鲁张说他上课时的窘状，因为脸上肌肉还不能调配得很好，还被老师吐槽了一句“肌肉不全”，林震差点没笑厥过去。 顾昕突然抬起头：“我明天要请假。” “请假干什么？”鲁张抬起头，推了推眼镜：“说好的上五天课呢？” 顾昕突然就笑了，圆熘熘的桃花眼里当真像开了一树桃花，嘴角都甚至隐隐带出了久违的酒涡，鲁张心下唏嘘，这才想起来仿佛当真是很久没有看见顾昕这样笑过了…… 也没有了之前这么长一段时间的自我厌弃和疲倦感了，整个人就像是被重新点燃了心里的那簇小火苗，闪闪发光。 顾昕笑着举起手机：“她要回来了。” 鲁张笑了笑，重新低下头看文件，心里却忍不住嘆了口气：因为李宛平似有似无的嘆息，他会生出对自我的厌弃；因为李宛平的回来，他又会重新欢喜起来。他的情绪，受李宛平的影响太重了。 变得都有些不像他自己了。 鲁张心里觉得忐忑，却不知道该从何劝起。他自己没有过这样沉痛的感情经歷，因此，他的每一句劝说，听起来都有那么点无关痛痒的冷漠感。鲁张低着头，又丢出去一个剧本。 不过，情场失意赌场得意吧，虽然没有对外公开，但是顾昕出演《东宫》男二的消息，该知道的人都已经知道了。之前都要费力拿到的剧本，现在也有人眼巴巴地送上来了。虽然大多数人还在观望中，但是，这已经很让鲁张欣喜了。 谁要一口吃掉一个大胖纸啊！ 林震觑着鲁张的神色，等送顾昕回家的路上，还是忍不住多了句嘴：“你前段时间状态不好，鲁哥其实挺担心你的。” “我知道，”顾昕搓了把脸，摸出一颗薄荷糖吃了，说道：“我会学着控制自己情绪的。” 林震突然就有点心酸。 才二十三四岁的大男孩，有多少还是靠跟家里伸手要钱过活的？平时脾气上来了谁都敢顶一顶的，谁还要拼命控制自己的？就是顾昕自己，看着性格挺温和也挺好说话的，心里不一样藏着傲气的？以前没出事的时候也是被人捧着的，什么时候轮到他控制情绪要他急着拔苗助长地成熟的？ 但是人家两个人的事，哪轮得到他一个什么都不算的助理说话的？ 后半程两人几乎无话。林震把他送到楼下，熄了火，才发现顾昕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靠在椅背上睡着了。可能睡得不太舒服，眉头还是微微蹙着，脸色也还是有点苍白。林震犹豫了两秒，还是把他叫起来了。 推门下车的时候，林震看着他，有些迟疑地问道：“明天早上，我来接你？” 顾昕摇了摇头：“我自己开车去吧，你明天直接去公司就好。” 李宛平的车就在车库，他有时候有事，自己也有开车出去过。成年之后他就考了驾照，不过开车的机会却不太多就是了。 第二天一大早，顾昕就收拾好了，开车去机场。 其实李宛平的航班是十一点多的，差不多要到中午了。他怕路上堵车，早早就出门了。 去的这一路上他几乎都有点忍不住想唱歌。等终于自己意识到了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嘴里在哼着“铃儿响叮噹……” 等到机场的时候，时间也才刚过八点。 顾昕自己都想好了，等看到李宛平之后，一定要为自己上次无理取闹的不成熟好好道个歉。再出去吃个饭，开车回家。 等待的三个多小时里，顾昕掌心都有点冒汗。不好意思是真的，想诚心诚意道歉也是真的。想想要一本正经地道歉，默默地就有点脸红。 大冬天的，等得还有点冒汗了。 等老远地看见李宛平的时候，顾昕就有点傻眼了。 和一个男人一起回来的不说，两个人看起来还很熟稔的模样，那个男人低着头看不清神色，半侧着头和她说话，手很自然地就搭上了她的肩。 顾昕抿了抿嘴，有点不高兴。 好在李宛平很快看了眼他放在她肩上的手，不知道说了什么，那个男人把手放下来，抬起头。顾昕看了一眼，几乎五雷轰顶，这男人长得竟然和他有那么三分相似。 或者说，他和这男人长得有三分相似？ 高挑、清瘦，腰背挺拔，面容虽有几分清秀，但神色却锋芒毕露。和李宛平一样，披了件黑色大衣，手插进兜里，走路带风。 第36页 看起来像是军人的姿态。 李宛平回过头，一眼注意到了不远处的顾昕。 他带了口罩，卫衣的帽子拉了上来，看不清面孔和神色。但是李宛平还是看见了，笑着招了招手。 顾昕就又开心了。但是再一看这男人和自己的衣服，又有点灰心，好歹大小也算是个明星，在机场这种地方还是要尽量低调，所以特意穿了件不起眼的黑色卫衣，外面套了件牛仔外套就过来了，和平时擦肩而过的男孩子们也没什么差别。但此时再一看这男人，身上挺括硬朗的风衣，和人家一比，自己就像个还没毕业的毛头小子似的。 但是场子还是要撑起来的，顾昕看了眼李宛平，李宛平主动走过来牵了他的手，转过身，对顾昕道：“这是我以前的战友，陆阐；陆阐，这是我的男朋友，顾昕。” 陆阐很有风度地伸出了手。 出了机场，三人很快分道扬镳。顾昕抓着方向盘，心里来回盘旋了两遍：是装作不经意地打听一下陆阐呢，还是先道歉呢？ 李宛平把围巾取下来，笑着看了他一眼：“怎么不开车？” 顾昕定了定神，慢慢转过身看着她，低了头：“对不起。” “哦，没关系，”李宛平只是微微一愣，很快摸了摸他毛茸茸的头顶，“憋坏了吧，为这一句话？” 听她说话，总是让顾昕觉得很舒服。平静的、平淡的，好像不带情绪，却暗藏了温度。 顾昕低下头笑了笑，踩下了油门。 第29章 第 29 章 车开除了机场，李宛平靠在椅背上发完了消息，抬起头笑道：“脸色看着不太好，最近天气冷，又病了吗？” 顾昕挠了挠头：“已经好了。” 李宛平摸了摸他的手，觉得还算温热，便没有再多说。随手拧开一瓶水喝了两口，突然笑道：“还挺能忍的。” 顾昕脸一热，立刻明白了，李宛平怕是看出了他心里在想什么。 顿时他自己也不再纠结了，小心看了她一眼，嘟囔道：“你们怎么一起出来的啊？” “我们一起去的呢还，”李宛平把围巾扔到后座上，漫不经心道：“陆阐是我以前的老战友，也是半个领导。我不瞒你，我们心里，对同一件事耿耿于怀，在不能最终解决之前，我们还会有联繫。但是我们的联繫不会超过战友情，我保证。” 顾昕相信她的话。虽然李宛平没有具体解释到底是什么事，但是看开了，他也并不太纠结了。想了想，说道：“前几天，我见到了荀永靖先生。” “他是谁？”李宛平表示自己并没有听说过这个人的名字，“什么人？” “时尚圈的，嗯……”顾昕顿了顿，一时间忘了该用什么词来形容荀永靖的地位，最终决定用最朴实的话语来阐释：“老大。” 李宛平虽然不清楚他的工作具体是怎样运作的，但是对这样的人际关系还是门儿清的，“你们认识了，对你以后的代言会有帮助是吗？” “对，”顾昕点了点头，“是秦芙介绍我认识的。” 很显然，虽然有人形容李宛平和秦芙是孟不离焦、焦不离孟，但实际上她们的交际圈还是有一定差别的。秦芙对娱乐圈和时尚圈显然更熟悉，关系网也更全面，而李宛平，应该在商业圈里更有价值吧。 李宛平笑了笑：“别看秦芙总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其实她心里可清楚了。她给你介绍的资源，不会太差的。” 岂止不太差啊……这样的机会大家都是抢都抢不到的吧？ 就在这时，顾昕正好接了鲁张的电话，几句话说完挂掉后，一侧头，就发现李宛平已经靠在椅背上睡着了。她天生体温偏低，平时也不怕冷，车子里暖气打得足，她外套围巾都取下来了，只穿了件黑色的衬衫，领口扣子解开了一颗，露出来一点削薄的锁骨。 这样看过来，竟意外地柔弱单薄。 顾昕心想：是什么样的力量，能让她牢牢撑住一整个偌大的集团，身上背负着无法对人言说的使命，踽踽独行，却还能保持腰背挺立。 *** 回到家里，李宛平指了指行李箱，随口道：“箱子里有给你的东西，你可以自己找找看。我先去洗个澡。” “等下，”顾昕拉住她，“汤是现成的，我给你煮碗面，吃了再洗澡吧？” 她看起来疲倦又苍白，不吃东西就去洗澡，顾昕怕她晕。 李宛平定定看了他两秒，突然一笑：“好啊。” 顾昕衣服都没换，洗了手就进了厨房，李宛平整准备去开行李箱，见状，低下头笑了笑，又忍不住抬起了头。 好像，孩子长大了似的。 顾昕快手快脚，很清淡地做了一晚清汤面，一出来，发现人不见了。阳台的门开着，李宛平正站在阳台上抽菸。 隔着老远，顾昕本能地觉得，李宛平心情可能并不是太好。 从本质上来说，李宛平并不是习惯于诉说的那种人。她内敛、克制，擅长控制情绪。顾昕很少能听见她关于情绪、内心的想法的抱怨或者沉重。 但是顾昕相对而言，却更加敏感一些。 他能清楚感受到李宛平的情绪起伏，却推不开那扇门。或者说，他没有主动去推那扇门。他去推了，李宛平会不会给他打开，他一点把握都没有。 第37页 但是这一晚，也许是李宛平终于回来的放松和欣喜，他的情绪点有点偏高，他想尝试一次。 他把下巴轻轻搁在她的肩上，很示弱的姿态。李宛平轻轻一怔，没动。 顾昕低声道：“能跟我说吗？” 李宛平只是一开始微微怔了一下，很快恢復了状态，回过头，轻轻亲了亲他的下巴。 “能啊，你想听吗？” “想啊，”顾昕揪着她散下来的头髮，随手编了条辫子，“很久就很想了。” 他说得平静，心里却一下子兴奋得差点没剎住车。看来这段时间他的演技真的大有进步，连这样的情绪都藏得住了。 “先吃饭吧，我饿了。”李宛平拉着他的手去餐厅，“一起吃吧。” 顾昕真的煮了一大锅…… 他把一锅汤热了，住得八分熟的面条扔进去煮熟，连锅端出来，看着甚是惊人。 李宛平一向吃得少，这一大锅，够她吃两天的了。 顾昕从厨房里端出来两个小碗，李宛平接过来，就着锅先吃了一口，才拿碗捞了起来，笑道：“味道很好。” 顾昕笑了笑，没说话。 他都练了半个月了，鲁张喝这汤都喝到想吐了，要是味道还不好，那他真是笨死了。 李宛平吃得少，他吃得更少。 李宛平只看了一眼他碗里的面，心里就有数了。应该还是胃口不太好，脸色看着就不太好看，要么是这两天刚好一点，要么就是又要生病的节奏。 一大锅面，两个小碗，加起来一共吃掉了不到两碗面，真浪费。 “我以前当过兵，你知道的吧？”吃完饭，碗就搁在桌子上，谁也没去收拾。顾昕起身倒了杯热水吃药，回过身的时候，就看见李宛平不知道什么时候翻出来了一瓶二锅头，已经慢慢悠悠地喝了一会了。 货真价实的“北京红栏山二锅头”…… “你从哪儿弄来的？”顾昕简直奇了怪了，家里明明没有这酒吧…… “楼下便利店，”李宛平指了指放在门口的袋子，“你在买柚子的时候，我去买的。” “你那会不是去买薄荷糖了么？”顾昕简直要傻眼，这是早就预谋好要喝酒的吗？ “我陪你喝。”顾昕干脆坐在她对面，伸手就要倒，被李宛平轻描淡写按住了：“我酒量还可以，不用担心。” 顾昕抿了抿嘴，没说话。 “你别喝酒了，喝完又该不舒服了。”李宛平突然轻轻笑了笑，眉目顿时舒展开来，从容大气，“我和你说，你想听，就听着吧。” 第30章 第 30 章 “我十九岁的时候，上大二。” 李宛平想了蛮久，开口的第一句话，让顾昕有点吃惊。她看了他一眼，突然笑了：“那会你才十四岁？” 明明也没什么好羞愧的，但顾昕还是莫名地有点害羞，好像是为自己不小心晚生了几年，感觉很抱歉似的。 李宛平左手端着杯子，眼神淡淡地落到窗外，突然轻声道：“我上大学的时候不在本地，天高皇帝远的，整天胡闹。后来是大二下学期，快放暑假的时候，又一次在酒吧和一群狐朋狗友胡闹到半夜，结果那一次我因为醉驾，出了车祸。” 顾昕心里其实是很吃惊的，他是真的没有想到如今看起来冷淡又稳重的李宛平，还会有这样一段确实近乎胡闹的往事。他认真地看着她，轻声问道：“之后呢？” “那个人没什么事，轻伤，半天就出院了。我更是一点事都没有……除了在派出所被关了两天。我出来之后，我爸连夜把我送回家，第二天，李宛静去我学校，我就休学了。” “我爸找了关系，正好学期末，招兵嘛，我爸就把我也送了进去。我现在还记得，临走时，我爸跟我说：家里管不了你，国家总能管得了你。” 这件事，李宛平也是和他说过的，顾昕倒是知道的。 “我是从小练跆拳道柔道的，我妈觉得，女孩子会一点防身的本领总是好的，也很注重身体健康。在那一批人里，我算是挺拔尖的。我在部队呆了五年，说起来，我也是刚拿到毕业证呢。” 李宛平的语气轻松，但是脸上却是毫无笑意，她又喝了一大口酒，道：“我只跟你说能说的。” 顾昕早从秦芙那里听过，有一些事不是他们该知道的，并不多嘴问。李宛平轻声道：“当时演练，有突发状况。很多人。”她顿了顿，轻声道：“之后我就復员了，但是，这件事，到今天，都没有解决完。” 那句“很多人”究竟指什么，顾昕没有问都能猜到，他嘆了口气，轻声道：“你很愧疚。” 李宛平低着头，没有看他。 桌子上很快落了一滴水，很快地，越来越多。李宛平近乎呜咽的声音传来，她捂住脸，眼泪顺着指间的缝隙落下来。 顾昕推开椅子走过去，刚站在她身边，李宛平伸手，抱住他的脖子。 她侧过身的那一瞬间，他看清了她的脸。 他曾经以为，李宛平是从小锦衣玉食长大、虽然年纪还小时胡闹过，但是不出大格、顺顺利利长大，没有被这个世界伤害过、没有见过所谓的“灰暗人间”的人。她心底无畏畏惧、熠熠生辉，都源于此。 第38页 原来，不是的。 她有两个世界，曾经她只给他看到了她想给他看的那个光芒四射、神采飞扬的世界，现在，她把这个藏在心底最深处的世界，都展示给他看了。 是信任，也是依赖。 顾昕看着桌子上下去一大半的酒瓶，默然不语。 大概是，多少有点喝多了吧…… 其实这个姿势并不舒服。他个子高，李宛平坐在椅子上抱着他的脖子不撒手，他只能弯着腰顺从着她抱。好在李宛平自制力颇强，抱了一会，在顾昕几乎快受不了了准备出声提醒她一下的时候，李宛平松手了。 顾昕终于直起腰来了。 结果，李宛平刚松开他的脖子，转身又倒了杯酒。 这大概就有点借酒浇愁的意思了吧……顾昕心想，还是没忍心把酒瓶抢过来。平时李宛平除了应酬，几乎不太喝酒的，这次看起来又是无功而返，心里大概也很难过吧。 她很愧疚，顾昕敏感地差距到了她的情绪，这一点让他自己都有点吃惊于自己的直觉，但是，他就是觉得，李宛平此时的心情，其实是愧疚。 顾昕嘆了口气，见李宛平又闷了一大口，轻轻摸了摸她的头髮。 李宛平的自制力确实很厉害，刚刚也就是那一阵情绪涌上来，哭完也就是一会的事，很快又能掐着脖子把眼泪咽回去，看起来又是恢復了平静淡然的模样。 李宛平突然无奈地笑了一声，支着额头，看着桌面上亮晶晶的酒杯，道：“好多年没哭了，原来我泪腺还没有退化啊……” 这话，说得顾昕想笑又想哭。 李宛平状态恢復过来，虽然眼睛还是红的，但是人已经缓了过来，甚至轻松了起来，比从她回来的这几个小时状态都要好。顾昕放下心来，好言好语地商量：“咱们不喝了好不好？你看，都喝了大半瓶了……” 李宛平说她酒量好，真的没有夸张。这大半瓶二锅头下去，她眼神看起来还甚是清明，就是反应稍微慢了一点……她定定看着顾昕，点了点头。 顾昕舒了口气，把酒瓶带到厨房，顺便给她煮了杯牛奶，沖了杯蜂蜜水端出来。一出来，又没找到人。 他把杯子放到桌子上，喊了一声，就见李宛平抱着一沓衣服走出来，看着他：“我要洗澡了。” 顾昕想了想，大概觉得自己应该是无法撼动她十几年几十年的习惯的，嘆了口气，指着杯子：“喝了再洗澡吧。” 李宛平摇了摇头：“喝不下了。” 喝不下了怎么喝酒还喝得那么欢实呢？要是由着她一个人喝酒，顾昕敢保证，最后这一瓶白酒都能被她喝了。顾昕磨了磨后槽牙，耐着性子跟她讲道理：“那喝一半？” 两个杯子都不大，顾昕也是怕她喝不下了。李宛平看了看，点了点头。 牛奶里顾昕放了块方糖，甜甜的很好喝。李宛平喝了一口，大概是觉得味道确实不错，“咕嘟咕嘟”把一杯牛奶都喝了。 “这个也好喝，”顾昕后知后觉地发现，李宛平大概是酒劲有点上来了，便哄着她继续喝：“你尝尝。” 李宛平真的喝掉了。 顾昕心里都快笑死了，心道原来李宛平喝醉了是这个模样啊，又呆又萌好玩死了。给她嘴里塞了块糖，顾昕道：“你先坐一会，我给你放水好不好？” 李宛平很慢很慢地点了点头，慢慢抱着衣服，坐到了沙发上。 顾昕蹲在浴缸前，习惯性地体验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发现自己心里竟然是一种淡淡的开心。简直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原以为无所不能、生活里几乎不需要他的李宛平，其实是有着另一面的。 看起来是棒棒的河马先生，其实心里住着一只软软的小花猫。 真好，顾昕心想：其实我们还是有着另外一种相处方式的，是吧？ 第31章 第 31 章 顾昕再喜欢，第二天还是要乖乖去上课。傍晚的时候林震把他送回家，刚打开门，就听见秦芙的说话声。 顾昕推开门，果然看见秦芙坐在餐桌前，手里还拿着把核桃钳，正在夹核桃，嘴里还嘟囔着：“核桃仁买现成的不就行了吗？至于还让我一个一个地夹嘛……” 看见顾昕回来，秦芙冲着厨房喊了一声：“苹果，你男人回来了。” 不知为什么，顾昕脸悄悄红了红。 李宛平从厨房走出来，系了条围裙，手上还粘着面粉，淡定自若地对顾昕微微笑了笑：“今天晚上荷花的意中人来吃饭……” 秦芙听了，差点没把自己的舌头吞下去。 顾昕进屋换衣服。 其实，他今天心情不是很好。 这位老师德高望重，平时虽然不太出来走动，但是托着关系都想来找他上课的人确实不少。鲁张带出来了那么多凭演技走红的人，託了不少关系才把顾昕送过去上课。 但此时今日，大家心里只怕都会以为是托李宛平的关系他才进去的吧？ 今天和他一起上课的一位女演员，叫任泉娇，据说是一位圈内大佬的爱人。顾昕倒不认识他，只是平时上课，偶尔见过一次。这次见到，任泉娇仔细打量了他一眼，突然笑道：“你认识我吗？” 第39页 她的目光让顾昕觉得不是很舒服。但是也没有直接扭头就走，他淡淡道：“任小姐。” 任泉娇转着腕间的白玉镯子，眼波流转，突然笑道：“顾先生，晚上有时间吗？” 她穿了件淡红色的旗袍，裹着纤细的腰身，看起来很有几分风韵。顾昕轻声笑了笑，道：“不好意思，晚上有约了。” 任泉娇笑了笑，神色未变，转身走了。 安安生生地上完一下午的课，顾昕收拾了东西准备离开，老师却突然叫住他：“顾昕，听说，你认识秦编剧？” 这位秦编剧此时正坐在外面的餐桌前，磕磕巴巴地剥核桃呢。 任泉娇站在老师身旁，微笑着看着他。 顾昕没说话。 老师轻咳了一声：“我和小秦也很久不见了，你帮我捎句话，什么时候一起吃个饭。” 说什么鬼话，要是真那么熟，还需要中间人穿针引线吗？ 说实话，任泉娇演技不算差，在她这个年纪里，比她演技好的没有她有名，比她有名的没有她演技好，也算是不错了。就是在这群来上课的人里，听鲁张的意思，也算是拔尖的了。 任泉娇岂能不知道他和秦芙的关系？ 他如果推辞了，就是□□裸地打老师的脸，以后来不来上课，上课能不能学到什么，都不好说。任泉娇微笑着看着他，似乎认准了他不会拒绝。 明明可以不动乱七八糟的心眼好好说的话，为什么偏得这么说？顾昕皱了皱眉，摇了摇头，拒绝：“不好意思，我和秦编剧不太熟。” 任泉娇挑了挑眉。 顾昕微微欠了欠身，转身就走了。 等他换好衣服出来的时候，正好看见秦芙正悄咪咪地往手上蘸了点面粉，趁李宛平不注意，勐地在她脸上敲出一个面巴掌。 李宛平二话不说，她手上本来就沾了面粉，好不犹豫，都没转身，就扑了秦芙自己一脸面粉。 两个年级加起来快六十的女人了，闹腾得像两个孩子。 顾昕心里其实是很感激秦芙的。感激秦芙出现在李宛平的生命里，几乎参与了她到现在为止的所有活动，知道她的喜怒哀乐，痛苦或者难堪，喜悦或者兴奋。如果没有她，李宛平可能会比现在更冷淡吧？ 虽然有点不想承认，但是顾昕自己也觉得，确实是秦芙的存在，给了李宛平更生动的生活。 李宛平先看见了他，招了招手，道：“一会是路晨过来。” 顾昕咽了咽口水。 ……秦芙的心上人？ 他可是记得很清楚的。李宛平说了那句话之后，秦芙是没有反驳的。 所以，秦芙喜欢路晨？ 虽然不知道他们两个人是怎么熟悉起来的，但是顾昕还是很快收拾好了神色，走过来帮忙，一边问道：“晨哥最近也在这边吗？” “过年之前应该在吧，”看他过来，秦芙干脆走到一边，接了杯水喝，随口道：“要是没事的话你们多在一起讨论一下剧情，不仅是你们的对手戏挺多的，而且你们两个角色的性格都很复杂。” 说完，还补充了一句：“反正苹果明天就要回去上班了，我也要回老家一趟……苹果他们家旗下就有连锁酒店的，路晨住那边，也很方便。” 李宛平把她轰出去：“看你的电视去。” 秦芙看得有点眼热。 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在厨房，顾昕跟她说了上课时的事。 李宛平轻手轻脚地把核桃酥放到烤箱里，这才直起腰，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水，笑道：“我知道这个任泉娇。” “你还记得许乐乐吗？罗冀不是捧她吗？罗冀他爸就捧任泉娇。” 顾昕瞅着她：“你咋什么都知道呢？” “许乐乐欺负过你，虽然我没去掐罗冀，但是基本的事还是打听了一些，”李宛平好像从那天酒醒了之后就解锁了人生另一领域，笑眯眯地看着他，脸上几乎就是欲盖弥彰的“求表扬”。顾昕心里觉得可爱，一边还惦记着秦芙在外面，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笑道：“你什么都知道，就不怕我没面子？” 他知道李宛平这种人，心里看得很开，坦坦荡荡的一片光明天地。本性又温柔，会顾及到别人的想法，也安于妥协。李宛平笑了笑，看着他：“你要是这么觉得，这两天就不会这样心情很好了。” 顾昕一把抱住她。 李宛平太懂他了。她嘴上不说，发觉了也不会主动追问，但是她心里都懂，并且乐于包容。 门铃突然响了。 顾昕直起腰，看着李宛平：“秦芙一定在理头髮呢。” 刚刚在沙发上蹭乱了，再大大咧咧的女孩子也会在意的吧？ 顾昕带着李宛平，从拉开了一半的厨房的门向外探头去看。 整理头髮、整理衣服，对着镜子抿了抿嘴，笑了笑——突然看见李宛平和顾昕，顿时一囧。 李宛平和顾昕很有默契地把头缩回去了。 顾昕小声道：“晨哥怎么会来吃饭？” “喜欢秦芙吧，”李宛平学着他，也小小声地说话：“秦芙长得好看又有趣，喜欢她的人多了去了。陈锋长了眼眶没长眼珠子，怪谁吗？” 第40页 顾昕“扑哧”一声就笑了。 看起来一本正经的，其实有时候还真挺毒舌的。 第32章 第 32 章 路晨带来了一束花和一盒点心，李宛平不是喜欢吃零食的人，顾昕身体原因，平时也不大碰。李宛平干脆直接拆开了，当作饭后点心了。因为时间还早，李宛平也刚刚把核桃酥放进烤箱，山药排骨汤也刚煲了一小会。路晨刚进来的时候虽然有些拘谨，但是看着一身家居服的李宛平，慢慢地心也安定了下来，终于还是没有客气地要去厨房，和秦芙两个人坐在客厅里。 顾昕进厨房帮忙，想起来：“咱们俩把客人全放在客厅自己进来了，”顾昕哭笑不得道：“我们算是不称职的主人了吧？” “秦芙对这房子的熟悉度不比你低，”李宛平戴着手套在处理虾，闻言笑道：“也就是你住进来之后，她不太过来住了。以前她也经常在这边留宿。” 顾昕剥着蒜，心道：我都住这边了她还天天来，那才不正常呢。 李宛平脚尖点了点：“你起来，站这边剥，别蹲着。” 上次体检的时候，医生还很震惊地说：“这么一个大小伙子，怎么血压这么低……” 免得站起来的时候再一头栽过去。 顾昕笑眯眯地站起来，果然眼前一黑，换了一下才慢慢站直了，有点郁闷地嘆了口气。 李宛平凑过去，踮着脚尖亲了亲他的脸。 最近苹果越来越会撒娇了呢……顾昕暗戳戳地想：真好啊。 过了一会，李宛平也有点好奇了：“他们俩在外面干什么呢？” 顾昕探出头看了一眼，回过头，差点笑死：“他们两个在讨论剧本。” “都是工作狂啊，”顾昕嘆息：“晨哥很厉害的，虽然他一直没有什么大爆的作品，也没有上过什么大制作的电影，但其实主要还是运气没那么好，晨哥实力很厉害的。” 路晨也不过是三十来岁，在电视圈沉沉浮浮十年，名声虽然没有积累起来，但是实力却立起来了。秦芙和桂剑波能选中他做男主，也是他确实立得起来。 至于顾昕嘛，要走的路还很长呢。 这一顿晚餐很丰盛，李宛平开始做得也早，慢慢悠悠地等真正开始吃饭的时候，桌子上也摆得满满当当的。炖足了时间的山药排骨汤很好喝，菜也做得好吃，大家都不是无趣的人，天南海北地聊天，气氛也很好。一个没注意，顾昕自己把自己吃撑了。 他肠胃消化功能弱，平时吃饭都注意少而精，今天也是有客人在，李宛平分出了一部分心思，没太注意到他。等饭后收拾的时候，才看见他已经不知不觉地吃了不少了。 甚至不知道什么时候，还偷偷吃了两只虾和一块点心。 李宛平愿意宠着他，因此也不太严令禁止他一定要天天喝那些没滋没味的营养粥和煳煳，只是平时如果做饭的话会尽量做得软糯一点。毕竟吃饭也是人生中很重要的一件事，虽然她自己不贪口腹之慾，但如果没了口腹间的乐趣，也确实挺难受的不是？ 李宛平看在眼里，在心里轻轻嘆了口气，没说话。 核桃酥这时候也凉得差不多了，李宛平把核桃酥收拾好两份，给秦芙和路晨带上了。秦芙眼巴巴地瞅着她：“苹果，刚刚的盐酥大虾不是还剩一点嘛，都给我吧……” 她又不会做饭，把剩饭带回去热一下也比天天吃的那些外卖好吃啊。 李宛平哧笑了一声，还是重新进了厨房，把剩下的菜挑挑拣拣地给她带了回去。秦芙端着饭盒，咬了块核桃酥，又补充道：“苹果你什么时候做水果馅饼，跟我说一下啊。” 和她完全不一样，李宛平喜欢自己动手，做出来的菜和点心味道都是一等一的好，就是不常做而已。李宛平没好气地挥了挥手：“自己报个班学，以后天天做给自己吃。” 等秦芙和路晨走了，李宛平才转过身，看着刚刚一直没太出声的顾昕：“难受了？” 一方面是吃得确实有点超量，另一方面还是因为寒性的东西入了口，不太舒服。 顾昕慢慢摇了摇头，反映看起来还有点慢。自己坐在沙发上，才想起来：“碗放在那里吧，我一会去洗。” 一般来说，确实都是李宛平做饭，他洗碗。各有分工，谁也逃不了。 李宛平坐在沙发扶手上，吹了吹他软塌塌的刘海：“别忍着了，吐了吧。” 最后还是吐了。吐得太勐有点伤胃，顾昕趁她没注意的时候悄悄咽了两颗止疼药，却还是疼得难受。 明明胃里都吐空了，胸口却还是闷得慌。 李宛平心疼得不行，看着他在沙发上缩成一团，疼得气都喘不上来，断断续续的咳嗽都是气声，慢慢给他顺了顺背后。 “宛平，”顾昕抓住她的手，轻轻叫了一声，“宛平。” “嗯，”李宛平应了一声，把他额前汗湿的刘海抚了上去，被顾昕紧紧抓住：“我难受。” “去医院吗？还是叫医生过来？”李宛平还是有一点紧张，她对顾昕现在的状况应该算什么程度不是很了解，但是看起来还是挺吓人的。顾昕轻轻摇了摇头，小声道：“不是很严重，没关系。” 第41页 他是久病成医的人，对自己的身体状况很了解，也不勉强要什么见鬼的面子，虽然是难受得在沙发上辗转反侧的，但是自己心里也清楚，确实不算严重。 就是难受，胸口憋闷得慌，胃还疼得难受。 他自己不知道，他后背薄薄的家居服都是潮的。顾昕突然小声嘟囔道：“你以后不要做这么多菜了。” “嗯，我就天天煮营养粥给你喝。” 顾昕一张脸都皱了起来，控诉地看着她，还没凶上两秒，又疼得缩紧了些。 “你好好吃饭，”顾昕断断续续地哼道：“真的……太难受了。” 胃里绞得简直恨不得把它掏出来扔掉，他脸色煞白，终于吭哧吭哧地吐出来一句：“平平，我疼……” 第33章 第 33 章 李宛平在床边蹲下来，轻轻撩开他湿漉漉的刘海，抱着他的脸亲了一口。顾昕脸色惨白，眼角还有点发红，怔怔地看着她，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过了半晌，才轻轻碰了碰她的胳膊，小声道：“你怎么一点都不嫌弃呢？” 她本来家里条件就好，从小到大，从来没在别人手底下受过委屈，何必在他这里，受这样的憋屈？ 他哪里值得这样的好？ 看他一副呆呆的模样，甚至还有点可怜——李宛平往杯子里插了根吸管，让他喝了两口缓一缓，才笑眯眯道：“昕昕这么乖，好可爱。” 顾昕瞪大了眼，被她这一阵突如其来的流氓劲吓了一跳。虽然时间稍微长一点，他早就知道李老闆其实并没有看起来那么严肃端正，不仅有时候有点小毒舌，偶尔还会耍点流氓，但还是被如此直白地吓了一跳——然后就见李宛平大大咧咧地往地毯上扔了一条坐垫，盘着腿就坐上去了。 李宛平坐在地毯上陪着他，漫不经心地看会议纪要。过了半晌，突然冷不丁道：“我们养条狗吧？” 顾昕已经缓过劲来了。其实吐完了也就没那么难受了，这会半睡不睡地，上下眼皮颤巍巍地想往一起亲亲。李宛平碰了碰他的手：“别睡了，你这会睡了半夜又睡不着了——我说，咱们养条狗吧？” 顾昕心里还在想着刚刚李宛平调戏他的话，还有点没回过神来，想也没想，话就顺着嘴边出来了：“可爱你也没有抱我。” 李宛平：“……” 我耳朵刚刚是漏了一阵风吗？ 话一出口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顾昕顿时就有点臊得慌，一张脸悄没声地就想往被窝里藏，被李宛平托着下巴拦住了，李宛平半跪在床边，看着他：“你说什么呢，嗯？再说一遍？” 顾昕睁着双明媚无知的大眼，不想接她的话。 李宛平一双眼睛紧紧看着他，看着他不知不觉又把半张脸缩进了被子，只剩下一双眼睛，突然就笑了，俯下身，抱着他的脖子，吻了上去。 她不是软弱无知的女人，视世人通常以为珍贵的东西如姓名；她想要什么，她自己心里清楚，不需要对世人有所交代，不需要对人间有所回答。 她喜欢谁，她愿意嫁给谁，没有谁的反对有效。 *** 隔天，快过年的时候，李宛平回公司把年前的事稍微解决了一番，匆匆回来。顾昕不再去上课，年前倒是和路晨在一起的时间更多些，拿到剧本这么些时间，终于对秦王这一角色有了一个立体的理解。 秦王深情却软弱，尊敬父母，敬重兄长，爱护妻子。但是心里却如浮舟，一生都不曾理解，究竟什么事才是他心里真正珍重的事，什么才是他无法割捨的牵挂……为了兄长他冷落了妻子，为了妻子他顶撞了父母，为了父母，他和兄长维持着表面的兄友弟恭，心中却对兄长的执念耿耿于怀……纵使妻子从不曾背叛过他，他也不曾真正释怀过。 一直到他煳里煳涂饮下了那杯毒酒，都不曾真正醒悟过。 这是原本的结局。 后来，在定下路晨和顾昕的角色之后，秦芙又重新修改了一遍剧本。将将死的秦王从煳里煳涂中拎出来走了一遭，半生纠结，半生痴缠，最后醒悟过来，终于再活过一遭。 其实她是怕写死了秦王，被李宛平打。 桂剑波还颇有些不乐意。这个人很爱悲剧，醉心古希腊悲剧，认为无论是命运悲剧还是性格悲剧，才是完美的结局。最后大团圆的结局，不符合他老人家的审美。 秦芙心力交瘁，为了让秦王活得顺理成章，改剧本简直比写剧本都费脑子。 最后桂剑波终于满意了，秦芙干脆放下剧本，回老家看望外公外婆去了。 留下路晨和顾昕还在兢兢业业地研究剧本，仔细分析人物性格，一直到快过年了，路晨包袱款款地回家了，才背着包慢慢回来。 他不是没爹没娘的孩子，不是没有家，可以却不能回。 他本来和父亲感情不深，父亲入狱之后，母亲也变得越来越疏远，终于等到撕破了脸上的面纱之后，竟连个电话都没有了。 他唯一的家，是住着李老闆的家。 可是，李老闆除了他，还有另一个家。有爸爸，有妈妈，有哥哥，有好朋友。 鲁张还旁敲侧击地问过他要不要和他一起回老家过年，被他拒绝了。想着干嘛麻烦别人呢？以前又不是没有一个人过年的时候…… 第42页 可是，当李宛平这个人出现在他的生活里，并渐渐占据了一席之地之后，他还是挺期待的，能和她一起过年，在冷巴巴的天里出去看个烟花什么的…… 但是要是这个时候跟着她回家的时候，心里又没什么底气。 他慢慢地拎着包自己一个人走了回去，看着路边的法国梧桐上被挂起来的红彤彤的小灯笼和小彩灯，这才真真正正意识到，所谓的过年、家人团聚，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意味。 不是指那一顿饭，而是指那个时候的，一份感情。 等他慢悠悠地回到家里的时候，正看见李宛平已经换上了家居服，正坐在阳台看书，手边还放着泡好的咖啡，还在冒着热气。顾昕没脱外套，坐在躺椅上，看着她：“怎么这么早就下班了？” “都要过年了，还能有什么事不能年后说？”李宛平喝了口咖啡，看中了他一眼：“我想吃冰淇淋。” “顾老闆拒绝小李的要求。大冬天的，不要吃那么多冷的东西。” 李宛平眼神又晃晃荡盪地飘了过去：“明天，真不和我回家？” “我明年要和你回家，”顾昕突然翻身坐了起来，很有气势：“我不要做没有演技的鲜肉。” “你演技特别棒，”李宛平闭着眼夸他，书盖在脸上，遮住了日光：“我们家付女士每年只有年夜饭会亲自下厨做一道菜，吃过之后我就回来了。” 顾昕：“嗯？” “晚上我会回来，”李宛平人没动，声音从书底下飘出来：“以前我和秦芙大年夜我们会去88q喝酒，你要不要去？” 顾昕气急败坏：“你还去88q？” 88q可是非常少见的……有男性脱衣舞表演的酒吧…… 李宛平在书底下闷闷地笑起来。 第34章 第 34 章 过年那天，李宛平上午就回去了。顾昕本想睡个懒觉，可是李宛平刚起床洗漱的时候他也跟着醒了。慢慢养成了和李宛平一样规律的生活习惯，想睡个懒觉都睡不成了。 他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等听到大门被关上的声音，才慢慢翻了个身做起来，慢吞吞地拉开窗帘打开窗子，心想：好歹大过年的，吃什么呢？ 等他走出房间，才看见门上被贴了一张小纸条——也不是小纸条，从外貌看更像一张贺卡，只是内容除了第一句还和贺卡有点关系外，其余的大段文字和贺卡都没什么关系。李宛平写道： 亲爱的顾先生：新年好。 早餐菜单：煎蛋、烤面包、燕麦粥（已做好） 午餐菜单：山药排骨汤、清炒芦笋（冰箱里有食材） 晚餐菜单：随便。 ps：8点钟来接我，地址：****。我们一起去吃年夜饭（还有88q） 顾昕想了想，没急着吃饭，先回到房间拿了平板，开始搜红豆饼的做法。 虽然李宛平没说，但是他慢慢地也察觉出她挺喜欢吃红豆饼，还动手做过几次，只是他不太喜欢吃甜的，一般都是李宛平自己当作早餐吃掉了。 李老闆这个习惯好，想干点啥都喜欢自己动手，吃点啥都自己挽着袖子来，又健康又可爱。 不过顾昕自己并不太会做点心，也就试一下吧。 把红豆泡上水了，顾昕才坐下来吃早饭，刚咬了口面包，就接到了鲁张的电话。 这段时间鲁张也闲，在他看来，顾昕还是要打基础的时候，随随便便先去撕一堆资源也不是什么好事，毕竟顾昕也不是只打算吃个青春饭就走人的。前几天刚得知任泉娇的事，也没多说，就让他不必再去了，回头就跟那位老师请了个假。 这时候请假，还不是打算以后再也不去了？ 顾昕也不知道他这个时候打电话来有什么事，刚问了句新年好，就听鲁张着急忙慌道：“上网了吗？” “没呢，”顾昕叼着面包片去捞手机：“我刚起床呢。” 好呢，微博热搜前几名，赫然就是“顾昕演技”。点进去看一下，评论里还是问“顾昕是谁”的比较多一点。 “干嘛呢这是，”顾昕简直奇了怪了，“今天是除夕没错吧？” 鲁张也嘆了口气，说起来，这还是顾昕第一次上热搜呢。赶上了时间不对也就算了，内容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大过年的，谁要乱搞这种事情啊。 顾昕皱着眉，问道：“是谁发出来的这个啊？” “《青天》昨天晚上在卫视首播，”鲁张也百思不得其解呢，就是想下绊子今天也不是什么好日子啊，本来《青天》放在昨晚首播就够奇怪了，今天顾昕一个小透明就自己冲上了热搜？这不科学啊。鲁张叮嘱道“你别去网上乱说话知道吗？我去看看到底是谁过个年的都不安生……” 华宸娱乐虽然是个小公司，虽然艺人们都是小透明，但是有一点挺好的，放在大公司鸟都不会鸟的事在这里还是挺大的事，该打听的打听，该调查的调查，很快就清楚了。 本来也不是什么复杂的事。 “是徐晨光和任泉娇在背后呢，”剪出来的那段小视频是他在第二集里露出来的一个小片段，也确实演得也不咋地……“徐晨光背后不是陈玮吗？陈玮老爹和任泉娇老公关系也挺好，一来二去的，都吃亏了，这不就得找回那么点场子吗？” 第43页 “世界可真小啊，”顾昕由衷感嘆道：“他们俩还有这个关系呢。” 徐晨光和他一起试戏《东宫》，结果秦王是他的；任泉娇想和秦芙攀个关系，被他一口回绝了。顾昕不由地反思，是不是自己做得太不留情面了？ “这件事最后应该会烧到《东宫》上，你小心着点，”知道了是谁干的，鲁张心里有了底，语气十分淡定：“你还可以趁热去微博上发个祝福语，好歹也出名了呢。” 顾昕：“……” 鲁张道：“徐晨光本来走的也是和你一样的路子，算是对家了；你们俩女朋友的身份，也挺像的。就是你不想攀比，保不准人家心里不想呢，这种事不用放在心上，徐晨光和任泉娇大过年的还有心思干这种事，肯定也是没被带回家去的。” 顾昕这边压根是自己现在还不想跟着见家长，可不是李宛平不给带回去哦。 至于那两个嘛，呵呵，鲁张冷笑：陈玮和那位宋老闆，可不一定是认真的吧？ *** 顾昕的微博平时也没闲着，冷不丁地上去发个日常生活啊，风景啊什么的，也多多少少还有点粉丝。这回上去一看，粉丝是涨了，但是也不太多。毕竟这个时候认真刷微博的人也不多，他的热搜也不是多么惊天地泣鬼神。 其实，顾昕最怕的还是他自己家里的那点事被有心人利用；虽然李宛平不在意，但是她家里的人也不在意吗？ 顾昕嘆了口气，叉了块煎蛋，嚼吧嚼吧吃了，慢慢编辑了一条微博，发出去了。 “祝我的粉丝们新的一年快快乐乐开开心心恭喜发财大吉大利学业有成事业顺心身体健康家庭和睦。新年好。” 占个热搜的便宜吧，顺便蹭点粉。 顾昕挽着袖子就去揉面了。 他不会做李宛平平时做的那种用烤箱烤出来的红豆饼，从网上找了煎红豆饼的做法；一边慢慢做着豆沙揉着面，等着的时间还把房间收拾了地板也拖了，等中午了还乖乖做了李宛平留下来的菜谱。 真是特别贤惠。 晚饭他自己先吃了两个红豆饼，觉得没有李宛平做的那么甜，好在面发得不错，前几个有点烤大了，但是后面的掌握了火候之后，煎得还是不错的。 顾昕心想：吃那么多甜本来也不好，这样正好。 然后就换了衣服包着小饼子去接人了。 第35章 第 35 章 他到的时候，李宛平就坐在湖边的长椅上吃冰淇淋。李家大本营可不像她自己住的地方那么低调，干干净净偏偏僻僻的别墅区，从前顾昕只是偶尔在应酬的时候听说一次，这还是第一次来。每家都带着一个院子，整个别墅区里引过来一条活水的小河，弯弯曲曲地扭到了最前面，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小湖。 湖边种着柳树，有好看的亭子，还有造型各异的椅子们。李宛平坐在一张虎头椅上，低着头认真地挖冰淇淋吃。 她面对着外面，一眼看到了顾昕过来。三两步丢掉了冰淇淋盒，走过来。 顾昕捏了捏她的脸，大冬天的吃冰淇淋，腮帮子都是冰凉的。 李宛平大概真是习惯了大年夜和秦芙出去乱逛，竟然化了妆。顾昕平时看习惯了她也就是简单打个粉底涂个口红，这下看着她眉梢都戴上了小星星，呆了半天，才把手放下来。 “我们去看烟花吧，”李宛平拍开他的手，坐进副驾驶位，一边系安全带一边道：“晚上达观广场会放很多烟花的哟！” 达观广场就是他们家自己的产业，李宛平清楚得很，“我们去看吧。” 顾昕把红豆饼递给她，笑道：“晚上那边会有很多人吧？” “很多，”李宛平咬了口红豆饼，“挺好吃的，下次等我在家的时候做吧，刚出锅的时候很好吃吧？” 顾昕发动车子，随口问道：“你每年大年夜都要出去吗？” “我们家其实没什么过年的仪式，”李宛平咬着红豆饼，慢条斯理地咽下去了，才继续道：“因为偷懒，我们午饭都不吃的，和年夜饭放在一起吃了，还能少做一顿饭。基本今天晚上和平时都是一样的作息。” “什么作息？” “我爸九点睡，我妈10点睡，李宛静几点困了几点睡，”李宛平心情不错，笑得挺开心：“秦芙家里是通宵麻将，她也不好那个，我们两个就出来玩。” “你真去88q啊？”顾昕有点不开心，还有点震惊。真的，打死他都想不到李宛平这种人会去那种地方。 “差不多吧，每年也就过年去一次，喝点酒看点表演就走了，不做别的。”趁着等红灯，李宛平凑过去，亲了亲他的侧脸，道：“我们今天不去了。” 顾昕能感觉到，今天晚上，李总似乎……有点亢奋。 李宛平其实平时不是容易亢奋的人，她情绪很稳定，很少大起大落，很少过分高兴，当然也不会过分恼怒。所以他才很难想像，李宛平会有一段曾经那么叛逆的时期。 因为现在的李宛平，过得节制又理智，看起来好像平心静气无悲无喜，但是却也没有了乐趣和正常人应该有的喜怒哀乐。 她活得像一个标本。 第44页 顾昕也不喜欢标本，他喜欢活生生的人。喜欢会笑会哭会开心会难过的李宛平，喜欢会因为做坏了一道菜而羞恼的李宛平，喜欢会随便弹不知名的小调，哪怕弹错了也不介意的李宛平，喜欢吃草莓味冰淇淋的李宛平，喜欢会偷偷往点心里放很多糖的李宛平。 顾昕喜欢今天晚上的李宛平。 “其实88q里面那些人也不一定好看，”李宛平突然道：“没有你好看。” 顾昕侧过头看着她：“我好看吗？” 放在以前，顾昕也许还会想，看惯了娱乐圈俊男美女的李宛平说这样的话不过是因为对他有那么些喜欢，现在他却敢笃定地说：李宛平是真的觉得他好看的。 她的眼睛都是亮亮的。 顾昕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酒气，混合着淡淡的薄荷烟的味道，是李宛平独有的味道。她今天难得换上了一件白色的毛衣，软软薄薄地贴在身上，顾昕轻声笑道：“平平，我都没吃年夜饭。” “我带你吃呀，”李宛平看着他：“明年，你要和我回家呀。” 顾昕点了点头。 一滴泪顺着脸颊滚落在膝盖上。 李总的小动作真是挺多的，和顾昕一人抱着一个烤地瓜啃着，看着中央广场上空五彩缤纷的烟花，侧过身抱着他的脖子，亲了一口。 顾昕丢掉碍事的烤地瓜，慢慢加深了这个吻。 “我们会一直一直在一起吗？”李宛平松开他，认真道：“不介意流言蜚语，不介意无聊的人的无聊的话，不介意我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介意我永远无法全心全意放在你身上。” “你呢，”顾昕抱着她：“你会介意我作为演员的身份，介意我的工作会带来的相关的公众的审视，介意我乱七八糟的家庭吗？” 李宛平眼中带笑，没说话。 我们都不介意。既已选择，便不再放手。执手一时，便已经做好了长长远远的打算。 顾昕背着媳妇回家。李宛平捏了捏他的肩膀，笑道：“你太瘦了。” “那我多吃点，”顾昕轻声笑道，刚往上託了托，李宛平动了动，想下去，“没事，别动。” “是我太重了，”李宛平摸了摸他的耳朵，“我有肌肉的。” 特种兵出身的人，怎么会连肌肉都没有？ 最近他身体状况还不错，等年后开始拍戏的时候，肯定还要瘦。趁着还能背得动的时候，多背一背才比较不吃亏。 毕竟想把李宛平公主抱起来，他还真没有信心不把她摔了。 李宛平身高1米76 ，在女生中少见的高个子了。从车库走到电梯，顾昕把她放下来，李宛平笑了笑，上下看了他一眼：“我能把你抱起来。” 顾昕看了她一眼，不想说话。 “你初三就要进剧组啦，”李宛平抱着他亲了一口，“我们明天要回老家，看我爷爷奶奶，等你进剧组了，我们都见不到了。” “不舒服了就给我打电话，我抽空去看你。”李宛平吹了口气：“你好好的，回来给你做好吃的。” 顾昕笑了。 第36章 第 36 章 初三的时候顾昕正式进组拍戏，路晨只比他来得晚一点，来的时候顾昕刚刚领了酒店的房卡准备放东西。等开机仪式结束，顾昕正准备回房间休息。秦芙就裹着件大羽绒服匆匆跑过来了：“快快快，趁着下雪，先来拍一场试试。” 顾昕精神一凛。 他要是没记错的话，下雪天的场景一共只有两场，一场是太子凯旋归来，在花园里看见秦王妃，四目交错的时候，秦王好死不死地看见了；另一场是太子给秦王赐下了毒酒，兄弟两人终于敞开襟怀的一场戏…… 哪一场，对他来说，都是不小的挑战。 陆阐倒是淡定，匆匆披上衣服，问道：“怎么是你来通知的？助理呢？场务呢？” “开机仪式还没折腾完呢，他们还在收拾，”秦芙随手点了支烟：“你们快点，不知道什么时候雪就停了，人工降雪哪比得上天真正下雪来得巧？” 桂剑波正在调试摄像机，顾昕看了眼剧本，没猜错：就是太子和秦王妃在花园对视的那一场戏……秦王明明亲眼看见了兄长对妻子的眷恋的眼神，百感交集却最终还是没有站出去，掩饰着表面的兄友弟恭的亲近姿态……秦芙走到桂剑波身边，桂剑波回头看了眼顾昕，点了点头。 桂剑波趁着化妆的时候给他讲戏。 “你很喜欢你老婆，你老婆也很喜欢你。但是有一天你突然发现，有一个比你优秀的人也喜欢你老婆，你什么感觉？” 顾昕眼睫抖了抖，没说话。 桂剑波：“嗯？说话。” “很生气，又不知道该气谁。” “嗯，”桂剑波点了点头：“如果这个人和你关系还很好呢？比如路晨？” 顾昕一瞬间还有点出神，想像了一下路晨喜欢李宛平……纠结得胃疼。想了想，顾昕还是老老实实回话：“还会有一点想粉饰太平的惊慌。两个人都不想失去，只能装作什么都没有看到。” “只有这些吗？”桂剑波问。 第45页 顾昕有点茫然地看着他。 “太子是你的哥哥，他比你地位高，比你能力强，比你长得好看，比你受人爱戴。但是他喜欢的人是你的妻子。” 顾昕懂了：“我还有一点洋洋得意。” “洋洋得意不准确，”桂剑波摇了摇头：“洋洋得意个什么劲，都可能被戴绿帽子了，还得意？” “我从小处处被太子压制，但是在这件事上，我压过了太子……那么一种隐秘的胜利感。” 桂剑波走了，顾昕自己留在化妆间里，慢慢吐出来一口气。 李宛平才不会喜欢别人呢，顾昕皱着眉：她喜欢我。 对，她喜欢我。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突然就有了这样的底气。 正式开拍的时候，雪越下越大了。地上铺了一层霜霜白雪，太子从花园角门缓缓踏入。 秦王妃回眸，微微一怔，随即轻轻一笑，轻施一礼，便要离开。 太子突然出声道：“秦王妃。” 秦王妃柔顺地低着头。 太子一双黑眸沉沉看着她，秦王站在花园的另一个角门旁的枯竹下，静静看着他们无声的对视。 桂剑波毫不犹豫地给了特写。 “过了，”桂剑波从摄像机后直起身子，冷冰冰的脸上终于带出了一点模煳的笑意，“不错。” 秦芙抚掌大笑。 顾昕笑了笑，微微舒了口气，手心已经紧张得有些发潮。这部戏才是他第一部真真正正用了心的一部戏，为之紧张，也为之忐忑。 好在此时看起来，效果还不错。 秦芙招了招手，示意他过去。 “苹果家里那边有事，刚刚她打不通你电话，托我跟你说一声。她爷爷情况也不太好，她得在老家那边多留几天，她有时间了再给你打电话。” 顾昕依稀还能想起来，李宛平似乎说过她爷爷奶奶有点重男轻女…… “她不急着回公司吗？”李宛平和李宛静还不一样，那么大一个公司，她年前就不在，年后也不回来吗？ “谁知道她爷爷这次能不能好了，好歹是长孙女呢，不在也不像话。你安安生生呆在这边拍戏吧，别想了。” 秦芙有点忐忑。 李家的情况和她家还不太一样。她父母已经离婚了，现在已经是各有各的家庭。虽然还没有弟弟妹妹什么的，两边大人都还宠着的。最重要的是，因为父母婚姻关系已经破裂，家里对她自己的事想指手画脚地说一说的人，还真不太有。 而且秦芙自己的职业和那些人八竿子打不着的，彼此谁也不牵扯谁的利益，一直相安无事的。 可李宛平家里就不一样了。她父母关系好，家里生意做得好，四方亲戚各地任职的……就算她父母开明，也挡不住家里各路亲戚呢。 就是刚刚那一通电话，秦芙已经从中听出了久违的暴躁。 李宛平以前可是一只霸王龙啊。现在看着安安稳稳的模样，以前可完全不一样的啊。 李宛平前几年在公司耗费了多少心力才终于站稳了脚跟，几年里没休息过一天，不是为了现在还吃这些不着三四的亲戚们的闲话的。 而且，一开始，据说，秦芙是有一个小时候被亲戚们莫名其妙安上的一个未婚夫的。如果李宛平的爷爷去世，她大伯父、小姑姑，肯定会用这件事来牵制李宛平。 越是这么想，秦芙看顾昕就越顺眼了。 一天到晚唧唧歪歪“做人存在的基础意义是责任感，我们不能仅仅因为好恶就对人产生价值判断，所以我们必须要克制自己的情感”等屁话，别说李宛平不耐烦听，她听了都噁心得慌。 还是顾小昕比较可爱。 不过啊……家长里短的糟心事真是最烦了。 *** 顾昕在转身的一瞬间，脸上的笑意就淡了下去。 李宛平总说他聪明敏感，对人的情绪十分敏感。秦芙一个不提防，那点若有若无的担忧就被他看到了。 他倒没想到李宛平这体质还能招桃花，只是想着，要是她爷爷真的不大好了……李宛平会不会什么不好解决的事。 反正早晚还是会说话的，要是李宛平想和他说，自然万事大吉。若是她不想说，那他也没什么办法非得逼着李宛平说。 他给李宛平打了个电话。 “我现在在医院，”李宛平的声音仍是淡却温柔，“我爷爷病了，我得在老家多呆几天。” “我听秦芙说了。”顾昕托着杯茶蹲在窗前慢慢喝着：“今天我们这里下雪了，桂导趁着下雪先拍了两个镜头。” “你表现得好吗？” “挺好的，第一个镜头一边就过了，不过第二个拍了很久。”顾昕把水杯放到地上，一只手摁着小腹，轻轻笑了笑。“不过虽然下雪了，但是天气不是很冷。” 他没说的是，在浅浅的雪地里站了大半天，连午饭都没来得及吃，现在回到房间，又冷又疼的，头都开始发胀。 电话那头，李宛平轻轻道：“你注意身体。我这边还有事，先挂了啊。” 顾昕心里一凉。 第37章 第 37 章 李宛平回过头，果然看见李锋和宋子璋朝这边走过来。刚刚电梯门反着光，她已经隐隐约约看见他们的影子了。果然。 第46页 当年李家的基础，是李家爷爷打下来的，不过后来却是在李辉手里发展壮大起来的。当初老头儿给两个儿子一人一半江山，老两口自己回了老家。闺女李婷选择了跟着大哥李锋一起去开闢海外市场，结果，最后撑起了门面的竟然是老二李辉。 李辉总是和她说：以前家里过得艰难的时候，大哥对他多好。家里好吃的好喝的全都留给了弟弟妹妹，无论什么时候，从来没饿着他们俩。 李宛平答应了，也做到了。 大概她的宽容容忍给了不知道谁太多的想像空间，真的以为李宛平软弱可欺了。 李宛平背挺得笔直，静静看着走向她的两人。 宋子璋还是一副清高的模样，一脸文化人对生意人的清高。李锋脸上带着笑，看着李宛平，笑道：“这么久不见平平了，平平都长这么大了。” 谁家快三十岁的人还被家长说长大了的？这是在夸人还是在骂人呢？ 李宛平不动声色地笑了笑，没看宋子璋。 原本她还以为她不说话，以宋子璋对她高高在上的清高是不会主动对她说话的。谁料，宋子璋仿佛变了性子似的，主动向她道：“好久不见了，宛平。” 李宛平近乎笑了笑，主动邀请，道：“我们出去坐坐？” 李锋宽容地笑了笑，摆了摆手，主动转身走了。李宛平看着宋子璋，淡淡笑了：“小县城没有什么好地方。我知道有一家咖啡厅，我们去坐坐？” 宋子璋点了点头。 咖啡厅设在医院里，味道不怎么样。宋子璋微抿了一小口就放下了，正好看见李宛平一口气喝了一半，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 “本来你们是要回来过年的，结果正好赶上这件事，”李宛平一天几乎都没吃什么东西，早就饿了，一口把小蛋糕咬掉了一半，更是让宋子璋眉头大皱，艰难地忍了半天，终于忍住了，就听李宛平问道：“你们什么时候回去？” 宋子璋的父母在他小时候就已经去世，少年时就是由李锋抚养长大的。他的父母算是老爷子当年的恩人，人都死了实在没地方报答了，干脆报答了他们儿子一个媳妇儿。 李锋和李婷都没有女儿，整个李家唯一的女孩子就是李宛平了。 虽然秦芙和李宛静也都是文化人，李宛平和他们相处起来也没什么压力，就偏偏对着这位常青藤名校出来的博士就特别无话可说，常年也不见面的，一见面不是觉得她不够优雅就是觉得她没文化的，没办法和他聊海德格尔的思想——可能在宋子璋心里，他勉为其难地娶李宛平，也是他的屈辱呢。 谁也看不上谁，就有闲得发毛的“长辈”苦心孤诣地想干点什么。 “要是不着急回去的话，回头你还可以来我们家吃顿便饭，顺便见见我男朋友。”李宛平眉毛都没动一下，还没等宋子璋大皱眉头，就轻轻笑了笑，道：“相信我，不会让茱莉老师误会的。” 宋子璋瞳孔深深收缩了一下。 “你调查我？” “彼此彼此啊，”李宛平看着他：“你很无辜吗？” 宋子璋胸口剧烈起伏，半晌没说话。 “虽然茱莉老师的年纪也不比伯母小几岁，但是确实很有魅力，”李宛平坝剩下的半块小蛋糕吃完了，才慢条斯理地继续道：“这段时间我和我伯父都很忙，大概都抽不出时间来料理你的事。你也不必纠我的把柄，我家里不会反对我的事……但是我伯父伯母就不一定了。” 宋子璋当然清楚李宛平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李锋从来也没把他真的当成自己的儿子，他“尽心尽力”地把他带到美国，为的不过还是李辉和李宛平。 “李宛嘉和林卓过不了几天也会回来。到时候别说漏了嘴，”李宛平双手交叉，平放在桌上，神色还是很淡定：“在你眼里我也不是什么优雅淑女，有话我就直说了。咱们俩一没有深仇大怨，二没有利益冲突。虽然我不会帮你，但是也不会主动害你。这是在国内，别动不该有的心思。” 这是在国内，李锋都没有机会伸出手的地方，凭宋子璋，更是以卵击石。 “在你和茱莉老师的事情上我虽然没有办法，但是如果有我可以帮得上忙的地方，愿意效劳。” 宋子璋定定地看着她，半晌，问道：“你是让我不要插手你和那个小明星的事，甚至这段时间还要主动配合你演戏……？我得到的只是你不会主动阻止我？” “算得很清楚嘛，”李宛平平静道：“这有什么问题吗？” 宋子璋一口气梗在喉头，半晌没说出话来。 对……他就算算得清楚，又能怎样呢？ 对李宛平而言，他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绊脚石，她要是不愿意，多费点功夫把他踢出去也就算了。他对任何人来说，从来都不是重要的人。 宋子璋眼眶通红，胸口剧烈起伏。 “宋子璋，”李宛平叫他：“虽然就算我和你结了婚，你也控制不了我。但是你可能要一辈子都留在国内，再也看不见你的茱莉老师了。别往国内继续插手了，没必要把你父母留下来的那一点人脉，耗费在这种事上。” 第47页 宋子璋脸色苍白，他甚至从不知道，李宛平已经把他摸得这么透彻了。 “等事情了结了，就回美国去吧。”李宛平点了支烟，“虽然我们互相都看不上，道不同不相为谋，但是如果能这样和平共处下去，等将来，我们或许能互相喝上一杯喜酒。” 第38章 第 38 章 在李宛平挂掉电话之后，顾昕蹲在地上，整整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连句“再见”都没有，挂得可真是干净又利落啊…… 顾昕心里有点失落，还有点疑惑。蹲在地上生了半天气，也没等到李宛平的电话。一抬头，才发现天都黑了。 在取暖器旁边蹲了半天，身体也暖和了点，但还是疼。胃疼，肚子疼，头疼。知道应该是着凉了，慢慢爬起来找了热水壶开始烧水。 他回到房间之后就不太喜欢去麻烦林震。林震一整天也是跟着他跑上跑下的，这个时间，应该算下班时间。 他随身带了药，就着烧好的热水吞下去了，就准备洗澡睡觉了。 明天早上还有戏要拍，今天要是不早点睡，明天早上脸又要肿一圈。反正也没别的事，与其到时候被造型师念叨，还不如早点睡觉。 第一天拍戏的时候就感到了差距。无论是男主路晨，还是女主松纹，都是公认的演技派，之前那么久兢兢业业的准备，临到用时，也只能保证不被碾压而已。 还要继续努力呀。 顾昕努力地想了很久乱七八糟的事，终于发现还是睡不着。心里还惦记着李宛平的反常，始终定不下来。 折腾了半宿，昏昏沉沉之中，大概是想得太多，心里实在不安定，慢慢地肚子也开始疼了起来。绞着疼了半天，还是受不了，最后，终于把晚饭喝下去的半碗藕粉全吐掉了。 竟然一点都没有消化。 他疼得跪在地上。卫生间的地板是瓷砖的，大冬天的也没有地暖，冰凉刺骨的寒意顺着涌上来，又冷又疼，冷汗顺着鬓角就滚了下来。 他疼得后背都是湿的。 顾昕都快委屈死了。不是说好了如果有难事的时候，就算他确实真的帮不上忙，也要给他说、不让他从别人口中听说的吗，结果到头来还是被瞒得死死的。 能跟秦芙说的事，却不能和他说。 顾昕又气又委屈，疼得受不了，咬着牙也没让眼泪落下来一滴。 被任泉娇那么没面子地怼的时候他都说了，有什么事不能和他说啊。 终于，一条热搜在晚上，全民玩手机的时候，悄没声地登上了热搜。 他疼得咽了好几片止疼片，昏昏沉沉地裹着被子，头疼欲裂，还不知道网上悄悄发出来的这条消息。等第二天早上，那条悄悄爬上来又悄悄掉下去的热搜，终于还是没被他看到。 路晨欲言又止。 昨天晚上，他在看剧本，秦芙在刷手机，看见那条热搜的时候紧张了半天，路晨随口道：“解释清楚不就行了？” “他们家的事很难拿捏分寸，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破裂，也就轮不到彻底的撕扯开。谁知道将来是不是真的得来这么一场联姻保持面子上的好看呢？” 路晨微微一怔，没说话。 秦芙一边给徐钧打电话，一边随口又补充了一句：“都是成年人了，什么感情，比得上人间的撕扯呢？” 就像他们俩，一开始爬上床的时候，谁也不是因为喜欢对方啊。 就连以后，都说不好。 路晨其实挺羡慕顾昕的。李宛平看起来比秦芙可靠多了，如果说秦芙花心又爱玩，那李宛平就是稳重又顾家。 秦芙和徐钧说完，拜託把李宛平从热搜上揪下来，一回头看见路晨还在看剧本，定定看了他一下，问道：“不舒服了？” “人和人之间，不止有利益交流，也不止有感情纠缠，感情和利益有时候是缠在一起的，无论是我们，还是苹果和顾昕。”秦芙站在他对面，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目光中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我能给你比较好的影视资源，你能给我开心和愉悦。但是谁也说不准以后，也许你不再需要我，也许到那个时候，我也不喜欢你了。” 说到底，她这个时候看路晨好，喜欢这个男人，连她自己都不相信自己会和他真的长相厮守下去。 更何况，她从来也没相信，路晨会真的喜欢她。 可能是因为从一开始认识的时候就错了，只能步步错下去了。 路晨轻轻道：“顾昕应该没看到热搜，我刚刚给他发了微信，他还没有回我。” 要是平时，只要看到了，顾昕应该都会立刻回他。 秦芙：“……嗯。” 转移话题呢小伙子？ 路晨下床洗漱。秦芙握着手机等了半天，终于等到了李宛平的电话。 “要是没看到就没看到吧，”李宛平声音里都透着疲惫，“没什么事，一时没看住，我大伯没什么事，我家小姑先忍不住了。” 秦芙突然问道：“你真的要和顾昕在一起过一辈子吗？” “嗯？”李宛平点了支烟：“怎么突然问这个？” “你看，你家里发生了这么多事，你也没有想到跟顾昕说，也没有想过要和他一起承担。虽然说你确实是自己都能解决，但是你看起来也并没有同舟共济的自觉。” 第48页 “怎么突然说这个？” “就想到了。”秦芙嘆了口气：“你给顾昕打电话了吗？” “你不是说他睡了吗？” “那又怎样？这么大的事，就算睡了一半，被吵醒过来也肯定比被你瞒着开心。” 李宛平沉默片刻，挂了电话。 秦芙：“……？” 这都是什么毛病？一言不合就挂电话？ 李宛平挂掉电话，仔细想了想，好像确实是有点太强势。不仅没有给顾昕参与的机会，连被告知的机会都没有，确实过分了。就在这时，李宛静从身后探出半颗头来：“苹果，小姑想见你。” 看见她手下的烟屁股，皱了皱眉：“别抽菸了，老烟枪。” 李宛平侧过头，一脸认真地盯着他。 李宛静被她盯得鸡皮疙瘩都出来了，莫名其妙地看着她：“干嘛这么看着我？” “杨令羽是吧？”李宛平说的是李宛静的小女朋友，“她是画画的。有一天她遇到了创作的瓶颈期，她很苦恼，去找很多人求助，但是没有跟你说，反正你也帮不上忙……你会生气吗？” 李宛静认真想了想，点了点头：“那肯定的啊。” “为什么？” “谈恋爱了？”李宛静好奇地看了她一眼，发现她真的是在认真烦恼，也在认真听，笑了笑，道：“她是我女朋友哎，就算我在工作上帮不上她的忙，在她的心情上也能起点作用的吧？我又不是摆设或者宠物。” 李宛平：“哦。” 一想到她长这么大还没谈过恋爱的光辉战绩，李宛静体内的八卦之火就熊熊燃烧起来，追着她问到底是谁，被李宛平一爪子摁到了门外。 第39章 第 39 章 李婷当年选择了跟着大哥李锋去了国外，开闢国外市场。 当时那个年代，国外的市场就像一块大饼，还没几个人下过嘴。李婷也不是和李锋关系更好，纯粹是觉得国外更有潜力。 正好当年国内发生了一系列事情，当初老爷子又将一大笔资金投入到省城的地标建设里，短期内无法收回成本。偏偏就在那时，合作方因为投资失败，在损失一大笔资金之后选择退出合作，当年还无法独立承担建设资本的申达几乎岌岌可危。 在这个时候李锋和李婷离开，把整个烂摊子留给了老爷子和李辉。 好在最后李辉终于跑通了另一家合作方，也因此奠定了在集团的位置。 李辉这一脉本来是在国内发展的，一直到后来陆续有港台甚至国外的合资方出现，这才慢慢踏出了国门。 但是，李锋在海外发展得也并不顺利。 他看准的是海外的中餐行业。陆续出国留学、定居的人越来越多，他选择了这一行业，也并无错处。 但是最后还是没有发展起来就是了。一直保持着半死不活不温不火的状态，现在终于忍不住想把手往国内伸了。 那也得看他有没有伸手的本事了。 李宛平坐下，正对着李婷。 李婷笑了笑，轻声道：“下午林卓也要来了。” 不仅是李婷的独子林卓，还有李锋的独子李宛嘉。这两天也都要陆续回来了。 李宛平点了点头，靠在椅背上，等着她说话。 “二哥和你不一样。你小的时候我们就出去了，也没怎么处过，你能对我们吓得去手，二哥不行的。” “小姑，”李宛平淡淡提醒她：“在你我之间，我爸只会选择我。” 李婷一梗，话卡在喉咙里，差点噎死。 “小姑娘，初生牛犊，什么都不怕。” “我快三十岁了，小姑。”李宛平张开手，淡淡笑了笑：“古人说，三十而立。虽然那时候说的是男人，但是搁到现代，放到女孩子身上也没有什么不妥。我快三十岁了，我已经立业，我很快还要准备成家。你手伸得太长了，我的家庭、事业，你们怎么什么都想插一手呢？” 李婷没说话。 李宛平道：“你负责的蓝宇一直亏损，走的是吴山那边的帐。今天早上，吴山那边的帐务，併入总公司。” 李婷脸色一白，还没说话，就见李宛平摆了摆手：“熄了娶秦芙的念头吧。林卓那样的货色，我看不上，秦芙也看不上。” 一推开门，李宛平简直要忍不住退回去了。李宛静好奇心爆棚，还等在门外呢。一看见李宛平走出来，先指了指不远处的病房，小声道：“爷爷刚睡着了，大伯在那里，爸妈去休息了，让咱们俩自己找地方吃饭。” 李宛平看着他，一点都不想和他吃饭。 结果，就在去吃饭的路上，杨令羽给他打了电话。 杨令羽性格温柔，娇娇柔柔地说这点琐事，抱怨了一小会画院的事，很快李宛静就没那个心思继续问她了。安安生生地啃了两个包子，藉口回去补觉，很快分道扬镳。 这个店应该是吃早饭的时候，也不知道顾昕吃完饭了在拍戏，还是正在吃早饭。 李宛平点了支烟，慢吞吞地想：那就打个电话吧。 正好顾昕早上的戏刚刚拍完，正在慢吞吞地喝粥。看着周围人挺多的，便放下了粥碗，走到一旁接电话。 第49页 “吃饭了吗？” 顾昕低低“嗯”了一声，昨天晚上实在难受，卫生间太冷，他跪了半天，早上起来的时候就烧起来了。把林震吓得够呛，差点就要回去对着鲁张负荆请罪了。 顾昕自己偷偷吞了片退烧药。怕胃疼得受不了，又吞了两片止疼片，才来了片场。 李宛平打开了窗子透气。虽然一夜未眠，但此时也不觉得太困。她一只手撑在窗台上，一只手又点了支烟。小县城里过年的烟火气还没消散，零星的鞭炮声和淡淡的硝烟味随着清清冷冷的风吹进来，又冷又飒。 “宝贝，对不起。” 顾昕吓得一连串的咳嗽。 真是见鬼了……什么“宝贝”？ “有人觊觎你女朋友，她还差点没把持住，”话说出口，心里倒是轻松了很多。李宛平坐在窗台上，大衣已经被她脱了仍在小沙发上，只穿了件黑色的羊绒衫坐着，没多久就被冷风吹透了。李宛平额头抵在玻璃上，轻声道：“你还喜欢她吗？” 那个女人虽然没有在你们的关系上动摇过；却真的，对你们的未来，动摇过。 甚至在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 她想过长远；想过幸福的、平静的长远，却还没来得及想过风雨同舟的艰难的长远。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她下意识地只留住了那一二。 顾昕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但是话还是听明白了。这句听懂了的话差点没气死他——顾昕冷冷哼了一声：“不喜欢。” 李宛平低低笑了起来。 “我大伯和小姑想回国，对我和我爸手里的东西蠢蠢欲动。虽然他们年纪不小了，落叶归根也是人之常情，但是我不想让他们回国。” “他们希望我履行小时候家里长辈玩笑似的娃娃亲——这个男人是被我大伯养大的，他的父母是我爷爷的恩人。他是常青藤联校的学士、硕士、博士，还是学哲学的。不过他也不喜欢我，嫌我和他没有共同语言。在他眼里，我大概就是一个一身铜臭的生意人。” “操，”这话顾昕不爱听了，“这谁啊，没长眼睛的啊？” 李宛平轻轻笑了笑，轻声道：“对不起啊，宝贝。” “你别这么叫我啊，”顾昕皱眉：“怎么听着那么奇怪呢？” “我答应了跟你说的，在这件事情上却还是没有想起来要主动告诉你。这是我的错。”李宛平向来坦诚，说错了就不会装模作样强着脖子不认错，她吐了口气：“我大概能猜到你心里是怎么想我的，接下去我说的话可能会颠覆你对我的想像，你要听吗？” “我听啊，听，”顾昕回头看了一眼又动起来的片场，“你中午跟我说好不好？一会还是我的戏份，要准备补妆了。” “嗯。” 第40章 第 40 章 上午的戏份ng了很多次，顾昕状态不佳，路晨的比他好一点，但也看得出来不如平时。男主男二状态都这样了，桂剑波气得差点要摔杯子。 秦芙劝了两遭，上午就浑浑噩噩过去了。 大家刚领了饭，顾昕也拿了一份，就赶回了保姆车打电话。林震在和路晨的助理一起吃饭，准备吃晚饭去买点东西，保姆车上就留了他一个人。 中午再打电话的时候，顾昕都能明显听出来，李宛平的心情好了很多。 “过两天我去看你吧，”李宛平兴致勃勃地提议道：“我想看你穿朝服。” “你有时间就来呗。”顾昕也不客气，“别转移注意力，快说。” 林震刚给他送过来了一杯姜茶，还捎带着一个暖唿唿的暖宝宝。大家都在吃饭，顾昕蹲在保姆车里，打电话。 “我大伯快六十了，生意做得也不大好了，这两年就想回国了。我一直没答应。” 顾昕低低“嗯”了一声，早上的时候他就听见了，也没觉得很意外。李宛平又点了支烟，突然道：“我还很讨厌李宛嘉和林卓。他们是我大伯和我小姑的独生子。都是我堂弟。” 顾昕心道：想想也知道，和人家爹妈关系都不咋地，还能和儿子有什么交情啊。 “我爸爸那边的亲戚，我一个都不喜欢。” “还有点讨厌。我的东西，我费了那么大力气握住的东西轻轻松松就想要，怎么那么大脸呢？小时候我爸让我去学书法，过年的时候李宛嘉和林卓看见了，说我一个女孩子，学什么书法，要学画画。我奶奶和我小姑就‘建议’我爸把我送去学画画。” 所以大家谁都不喜欢谁，谁也别说啥了。 “我爸性格软，想着一时应和下来就应和下来算了，免得大过年的还要吵架。我小时候脾气不好，气性也大。气得摔了杯子，我妈听见了，从厨房出来，甩了我小姑和我爸一巴掌。” “我妈后来还说，我一个小孩子怎么脾气那么大呢？脸都气红了。” 顾昕蹲在地上，也气得脸都红了。 都哪来的狗拿耗子的扯闲事的人？管天管地管到人家家里来了？ “我和我哥是家里的大哥大姐，他们没胆子管我哥，就要管我。” 李宛平声音又轻又冷，顾昕听着她的话，心想，即使是李宛平这样的姑娘，在中国，也永远避不开家长里短的争执和家里老人重男轻女的挫磨。长大了的李宛平可以云淡风轻，小时候的呢？ 第50页 “我妈逼着我爸把他们送走了，”李宛平嘆了口气，“那一段时间，我爸妈的感情也差点出了问题。” 顾昕小声道：“伯母真厉害。” 李宛平：“……” 顾昕又喝了口姜茶，暖唿唿的姜茶喝下去，身体都暖了一点。顾昕笑道：“我以前觉得你可厉害了，什么都会，会那么多乐器，字写得好看，看了那么多的书，好像什么都懂……没想到你也有被嫌弃的时候啊。” 他是想起了早上李宛平跟他说过的，宋子璋嫌弃和她说不上话的事了。李宛平一根烟抽完，又捏出来了一根：“我要把他们赶回去。” 顾昕听见对面打火机轻轻“哒”的一声，不由地皱了皱眉，想说不要抽了，最后还是忍住了。李宛平这时候的心情都不说不好了，简直是糟糕透顶，尤其是想到一会就要看见的李宛嘉和林卓……下午奶奶也要过来，无论是谁，在等待见到一群自己并不待见、人家也不待见自己的人的时候，心情只怕都不会怎么好。要不是李辉付晨还有李宛静都在，李宛平简直就要甩袖子走人了。 就在这时，有人敲门。 李宛平随手灭了烟，道：“他们来了，我先走了。” 她挂了电话，随手拎起放在沙发上的大衣，推开门。李宛静站在门口，轻声道：“李宛嘉和林卓下了飞机，一会他们直接和奶奶来医院。” 老爷子已经很久没有意识了，这两天也不过是在吊着命而已。李宛平披上大衣和他出去，轻声道：“大伯这次想直接留在国内，你希望他们留下来吗？” 李宛静看了她一眼，道：“其实我倒是无所谓，反正我们谁也不碍着谁……你不希望他们在吧？他们谁你也不喜欢。” 按照老一辈人的说法，李宛静是虽然不是长房，但是却是长孙。而李宛嘉的母亲曾经在李锋妻子还未去世的时候就怀上了李宛嘉，因为这件事，在老人的眼里，李宛嘉虽然是长房之子，但毕竟不如李宛静出身光彩。 在老人们看来，付晨可是诗礼传家的大族之女，比一个做过人家外室的女明星不知光彩了多少。哪怕因此付晨本人并不好相处，但也不耽误对李宛静的重视。 相反，作为女孩子的李宛平，在他们看来，高傲的姿态却是和付晨学了个十成十，要多不待见就有多不待见。 李宛静看了她一眼，揽着她的肩往前走，小声道：“说实话啊，反正你干嘛奶奶看起来也不会多喜欢你一点了……可是你动手动得太急了，被人抓住了把柄，再把爷爷这事安在你头上，说是你把爷爷气成了这样的，就是给人现成的把柄呢。” 李宛平的名声要是不好了，董事局也要考虑一下，这样的领导人是否会对整个集团的形象产生不利的影响。 也因为这样，如果她和宋子璋的事被捕风捉影地捅出去了，成为了大众口中的谈资是一回事，对集团要树立的正面形象确实不利。 如果领导人的身上本来就带着天然的“品德不佳”的标籤，确实不是什么好事。 “你知道我在干嘛，”李宛平看了他一眼：“谁跟你说的？” “荷花”，李宛静老老实实地把秦芙卖了，“她那边媒体消息比较灵，昨天晚上那件事她说已经有人关注了。” 李宛平低低骂了一声，没再说话。 第41章 第 41 章 正月初八，老爷子去世。 去世前儿女全家都来了，老爷子人没有意识，走得却不算身后凄凉。 李宛平平日里就一身黑衣，过年都没见她喜庆多少，此时连衣服都不必换了，直接开车跟着去了殡仪馆。 去殡仪馆的路上，李宛平打了三个电话。 李宛静坐在后座上，听着她语焉不详的话，心里一缩。 老人去世，远不是终结，甚至是开始—— 爷爷奶奶对他有多好有多宠，外人尚且一清二楚，当事人心里更是明了。他不希望家里人会在爷爷去世的时候动手，却也无法阻止李宛平的决心。 他可是从来都没做过李宛平的主，尤其是在这个时候，他要是真的敢对李宛平说你等爷爷的葬礼结束了再做事，他们兄妹的感情只怕也要完蛋。 他知道李宛平受过多少委屈，就更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只是难过。 他自己是从来没有向家里的生意伸过手的，安安静静地写小说，从来不会和家里的任何人有果利益上的冲突；他脾气也好，不会和大人顶撞，也不会和小孩子过不去。他没和谁关系不好，但在这个时候，血缘上的羁绊还是太明显了。 他没办法不偏袒自己一母同胞的亲妹妹。 “不用担心，不会很难看的，”李宛平目视前方，甚至都没有看他一眼，轻声道：“谁不想做个体面人呢？撕破了脸，真的是太难看了。” 林卓私生活有点混乱，而李宛嘉就是一个不学无术的草包。相比于他们的父辈，对同辈的这两个堂弟，李宛平心里都不带看得起的。 李宛静“嗯”了一声，看着窗外。顿了顿，他才说道：“我们是兄妹。” “可亲的呢，”李宛平笑道：“你安安生生写你的小说吧，只要主动权还在我的手里，我保证，每个人心里最重要的东西，我不会碰。” 第51页 她可是有底线的，虽然这条底线有点高。 李宛静隔着座椅，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髮。 车停下来，李宛平和李宛静走下来的时候，场面顿时安静。 人已经送了过来，长辈们还在一边商量后事怎么办，李宛嘉和林卓眼眶通红。 李宛平神色冷淡，目视前方，不悲不喜。倒是没像往常一样点上一支烟，除此之外，一点都看不出来她和平时有什么区别。 连早上的衣服都没换呢。 李锋张了张嘴，本能地想要呵斥，却一时间也没想好要说什么，只是底气不足地哼了一声：“你就这样来看你爷爷？” 李宛平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场面顿时更安静了，最后还是李婷打了圆场：“人既然都来了，就开始吧。” 从上次李宛平将吴山的帐併入总公司之后，她就对李宛平产生了一种莫名的畏惧感。她本能地觉得：李宛平对她，甚至是对李锋，绝不会手软。 她一点都不想继续闲着没事地去薅李宛平的老虎鬚。 李锋是长子，所有的仪式，势必是要由他来带头的。 这场离别的仪式，没有几个人心里是安定的。 仪式刚一结束，李锋从助理手中拿过手机，脸色顿时就变了。 他在海外二十多年打拼下的“食光”系列，短短30分钟里，资金被撤回，连接国内的由李宛嘉负责的新项目被立案调查。而他预料中的无论是李宛平酒驾车祸，还是和宋子璋的悔婚的媒体爆料，也完全不见踪影。 助理低声道：“好像是华宸那边动手压下来的。” 李锋脸色一阵红一阵白，胸口剧烈起伏——就听身后一声轻轻的“哒”，李宛平点了支烟。 他回过头，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一败涂地。 原本以为不过是不怕虎的初生牛犊，没想到是能一口吞掉牛犊的老虎。 李宛平神色淡然，轻轻吐了口烟，道：“大伯父，还不走吗？” 是留在这里，留在国内，被李宛平掐在手心揉搓，还是回到美国，继续他不温不火不咸不淡的事业？ 李锋仿佛在一瞬间老了十几岁，挺直的后背慢慢弯了下来，轻声问道：“宛嘉……” “他会在稍后与您团聚，”李宛平把玩着手中的打火机，不咸不淡道：“只是现在需要去走一趟，被调查着呢。” 李锋慢慢点了点头。 “大伯，”他不想说话了，李宛平也还不想放过他呢，稍稍迈开了一步，挡住他离开的脚步，“其实你自己心里也清楚，就算当年你和我爸，易地而处，也不会改变现在的情形。我以前说李宛嘉是草包，你听见了，记恨了我几年，现在我再说一句话——” “李宛嘉是草包，其实是遗传的。他爸也聪明不到哪儿去。” 李锋勐地抬手，抽了她一巴掌。 李宛平没躲，只是定定地看着他，继续轻描淡写地说道：“你连我手里有什么人脉，有多大的控制力，能支配多少资源都不知道就敢动手，你比李宛嘉能强到哪里去呢？” 也许是因为发烧，李宛平的情绪异常的紧绷并且激烈，她一字一顿道：“除了在女人身上有那么点小聪明，你还有个屁？” 积攒了多少年的刻薄，终于喷发而出。 李宛平做不到宽恕。她不是小气的人，但她也忘不了，曾经受过的所有委屈。 小到纵容他们的孩子的欺辱，利用对她的态度一次次地挤压李辉和付晨的关系，大到玩弄她的婚事，支配她的人生付晨说她从小就是一个气性大的姑娘，没有说错。 不仅气性大，还记仇。 她能长成坦率的性子，没能如他所愿，阴沉刻薄，是因为她的父母兄长，为了她，付出了更多的心力。 那么多年的踽踽独行，她不是没有差点走错了路。 第一次和顾昕说起她的家庭，她甚至都没有把这些七零八落的亲戚们算进去，她有多要强，就有多艰难地吞下那些痛苦和委屈。 好在——一切就要回到正轨了。 第42章 第 42 章 李宛平回到车上的时候，李宛静正坐在副驾驶上发呆。回过头，看着她低头系安全带，一眼看见了她脸上的巴掌印。 李宛静勐地从座位上翻身坐了起来，捧着她的脸，眉头紧皱：“他打你了？！” 李宛平拍开他的手，淡淡道：“瞎紧张什么，打了一巴掌，又不是打了我一顿。” 李宛静神色阴郁，过了半天，道：“我*。” 李宛平定了定神，正准备开车，又被李宛静抓住了手腕。 “我说好象有哪里不对……你在发烧啊。” “发烧不会死人的，手拿开。”李宛平轻轻喘了口气，正准备踩离合，就见李宛静解开安全带，拍了拍她的手：“你下来，我开。” 李宛静平时不开车……是因为他色盲。 “你别睡，帮我看着点。”说实话，他有点紧张，他很久没有开车了，这会握上方向盘，手心都有点薄汗。 “没事儿，我不睡，”李宛平系好安全带，轻轻笑了一声：“你开吧。” 第52页 “等我揍李宛嘉的，”李宛静解恨似地哼了一声：“大伯多大年纪了啊，怎么事都不懂？” 说着又看了一眼她：“你怎么也没躲开啊。” “没想到大伯会动手，”李宛平轻描淡写地带过去了，“真没事 ，你别跟秦芙说。” 李宛静哼了一声。 同为文字创作者，他和秦芙的关系蛮好的，时常也会有新点子交流。就算没有李宛平，他本身和秦芙也有联繫。 虽然这件事和秦芙说了也没什么用的，可李宛静都要心疼死了。 但他也不知道，在李宛平心里，这一巴掌，她没躲，却是在亲手终结这一段亲情。 无论是她自己的，还是李宛静的，甚至是李辉的。 下车的时候，果然，李辉看见她脸上的巴掌印，脸色都变了。 李宛平神色平静又冷漠，顶着这么一张脸就进门了，李婷和林卓都怔怔地看着她，眼角都在抽搐。 第二天，李锋一家和李婷一家，纷纷回了美国。 李锋走的时候脸上也肿了一块，是被亲弟弟揍的。 他们一群人走了，李宛平几乎就像放下了所有的负担似地，第二天，一直到了中午，都没有醒过来。 李辉和付晨一大早就回去了，李宛静起不来，说等下午再走。等到了中午，他都起床了，李宛平还没起。 李宛静有点慌，李宛平昨天还在发烧，好像也没吃个药什么的…… *** 秦芙顶着硕大的黑眼圈回来的时候，李宛静正无精打采地削苹果。 “除了吃你还会干点什么啊你，”秦芙随手抽了他一巴掌：“递个水拿个药不会的啊？就知道睡啊，谁死你算了。快四十度了送医院，也不怕人烧傻了？” 李宛静缩着头，听她骂。 秦芙比他和李宛平都大了几岁，小时候还叫过小姐姐的，也不是没被欺负过。这会秦芙正气得要死，“什么小破医院，这县城就没个大点的医院了？” 平时都是李宛平嫌弃她不靠谱，终于可以嫌弃她哥不靠谱的时候了呢…… 秦芙一点都不高兴，烦躁地走了两圈，看李宛平还没醒，干脆一屁股坐在了李宛静身边，低声道：“这么大的事，她心里别扭了多少年了。这次终于下狠手了……你是觉得她心里特别痛快特别解恨吗？” 秦芙翻了个白眼：“个傻叉。” 李宛静脸涨得通红，嘴角抖了抖，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出来。 秦芙看了眼窗口，见李宛平还沉沉睡着，并没有醒过来迹象，转身走开几步，给路晨发消息。 今天晚上没有夜戏，这个时候大家都回去休息了。白天的时候顾昕身体不舒服，吐了几次，林震没敢再让他出去玩受寒，一听“卡”，忙把大衣给他披上，就要回去。顾昕沉默地穿上外套，不声不响地跟着他离开。 身后突然传来路晨的声音：“顾昕，等一下。” 顾昕心里一动，回过头来，路晨轻轻揽了下他的肩，对林震道：“能让我蹭个车吗？我也回酒店。” 顾昕当然没意见，路晨跟着他上了车。林震把隔板拉了下来，目不斜视地开车。路晨看着顾昕，笑了笑，道：“今天过得很快啊。” 年前顾昕专门学过一段时间表演，还有鲁张随时的耳提面命，不敢说学会了多少，有一点确实他已经慢慢能控制了，就是尽量不将戏外的情绪带进戏里，也不将戏里的情绪带到戏外。即使心里有多担心，也不会在片场无限耽误大家的时间。 顾昕眼巴巴地看着他。 路晨心里一软，心道：怪不得李宛平这么喜欢，不说别的，就这个眼神，都能让人心里轻轻那么一动。明明是脸上的线条是冷的，可眼神清清楚楚，藏了无限的希望。 “下午的时候秦芙过去了。刚刚来了电话，说发烧了，刚刚还没醒。等她醒了让她给你打个电话。” “不用了，还是好好休息吧。我知道没什么事就好了……”顾昕轻轻笑了笑，“我现在也没办法立刻过去，等……等我有时间了，我就去看看。” “那最近一段时间是没什么机会了，”路晨带着笑意，轻轻打趣了一句：“桂导已经在你身上找到了缪斯之光了，最近简直恨不得时时刻刻抓着你，哪能请得下来假期？” 桂剑波一开始确实多多少少是看在了秦芙的面子上才答应了让顾昕来演秦王。可慢慢拍了几天，桂剑波也觉得顾昕虽然确实没什么经验，有时候心里情绪有了，脸上的表情不到位，好在确实没动过，表情什么的慢慢也能做出来。竟然慢慢找到了培养的乐趣，越来越觉得，顾昕要是好好拍戏，也不是一块朽木。 “《沧海云平》最近的收视还不错，”路晨想起来，随口道：“我和裴曼曼没什么事，你和许乐乐在网上倒是火了一波。” 顾昕双手抱胸，恹恹的没什么精神，直到路晨是好心，慢慢说点话也能缓解一下胸口不上不下的憋闷感，一阵一阵的噁心翻上来，想吐又确实什么都吐不出来了。中午喝下去的半碗粥早都吐干净了，下午最难受的时候连胆汁都吐出来了，眼下确实吐无可吐了。 第53页 “我那算是什么火……”顾昕勾了勾嘴角，一方面是人设不错，主剧情是白狐狸精和上仙谈恋爱，他演的是外柔内刚的相府公子，人设算是很不错的。另一方面嘛，呵呵，任泉娇和徐晨光还在那里虎视眈眈地动手动脚呢，他的“火”，可离不开他们两个人的功劳。 “不是那个，”路晨看他神色嘲讽，猜到了他在想什么，笑道：“今天你又上了热搜，网上给你开了一个超话，叫：小慕公子那么好，你为什么不喜欢他。你经纪人没跟你说吗？” 顾昕恍恍惚惚地想起来鲁张打过来的、早已被他扔到了九霄云外的电话…… 第43章 第 43 章 李宛平来剧组的那天，一大早就飘着小雪。 年后其实已经不太下雪了，顾昕早上醒得早，拉开窗帘，地上已经积了一层薄雪。天光熹微，光影都沉在远方大山下，顾昕撑着窗台，心想：怎么今天下雪了呢？路上肯定又要堵。 没想到李宛平竟然来得很快，比他原先估计的时间也差不多。从机场打车过来，短短四十多分钟，趁他休息，林震悄悄跟他说了。 因为知道李宛平要来，顾昕提前就请好了下午的假，桂剑波现在看他看得可顺眼，秦芙在旁边煽煽风点点火，很痛快地答应了下午的请假。反正也算好了，就算耽误了半天，申达也是最大的投资方，赔的不还是李宛平自己的钱吗？ 桂导的小算盘打得滴熘熘。 之前李宛平打电话说要看他穿朝服，原本这个也不是顾昕说得算的，结果这一天来得正好，正好拍的是有一段上朝的场景。《东宫》算是架空歷史，朝服也不是规规矩矩地搬了歷史上哪一个朝代的朝服，李宛平自己端详着，有点像明朝时的朝服。 再加上秦芙和桂剑波的高标准严要求，剧里的每一件衣服都是精工细作的，顾昕是男二，这套亲王朝服出场频率也高，做得确实好看。李宛平和秦芙站在一边看，秦芙小声道：“还是太子的朝服比较好看。” “我喜欢黑色，”李宛平一本正经道：“但我对喜欢黄色的你也没什么偏见。” 秦芙：“……” 哼。 顾昕这段时间也算是拍多了，多多少少也算得上得心应手。这一小段充当背景板的戏飞快拍完了，顾昕就蹭过来了。 “我们中午去吃去吃火锅吧，来的那天我们去吃过，可好吃了……” 秦芙已经很有眼力劲地走远了，这会旁边也没什么人，顾昕小声抱怨了一声：“后来再也没吃过了。” 李宛平没说话，先伸了伸手。 顾昕笑呵呵地抱住了。 小雪还在落着，远处人声喧譁。李宛平在心里笑了笑，心想孩子真是长大了，学会了包容，也学会了不再害怕周围人的眼光。 “我上午的戏就剩了一场，”顾昕抱着人不撒手：“你等等我啊，顺利的话一会就行了。你别走了啊。” “我去哪儿啊我，”李宛平拍拍他的手：“你松开我。” 顾昕穿着朝服屁颠屁颠地上朝去了。 这一场是松纹和他的对手戏，松纹这几天已经和他混熟了，很轻易看出他脸上神采飞扬的兴奋。随口开了句玩笑道：“是春天到了吗？心情这么好？” 没想到顾昕还真的认真想了想，最后，点了点头。 松纹顿时瞪大了眼。顾昕今年二十三，过了年算二十四吧，但是出道晚啊，也就一年多吧，这么快就事业家庭都有了？ 顾昕小声道：“纹姐，你有男朋友吗？” 这一刻，顾昕的八卦之魂也莫名被点燃了。 松纹性格也很好，没见生气，反倒笑着道：“年前已经分手啦，现在我又变回了我万年不变的黄金剩女……” 这一条果然过得很快。松纹三金影后的素质说过就要过，急着抱媳妇的顾昕状态也非常棒，一条过了之后，桂剑波没好气地挥了挥手，示意他可以先离开了，同样很久没看见媳妇的桂导表示：简直再也不想看见他春风得意的脸了。 他在里面换衣服，李宛平就坐在外面喝咖啡。 咖啡是她来了之后请林震去买的，人人有份。顾昕换一会衣服就吆喝一声，就像半分钟不见人又要消失似的。李宛平无奈，托着咖啡，干脆推开了门。 这时候别人的戏份还在继续，很多造型师还在原地待命。帮他把衣服换下来了就出去了，留下顾昕自己在卸妆。一只眼睛的眼妆已经卸掉了，另一只眼睛还是全妆。听见推门回头一看，看见是李宛平，忙飞速回头，嘴里还抱怨了一句：“你别看了，你不是不喜欢我化妆吗？” “我什么时候说不喜欢你化妆了？”李宛平简直冤枉死了，怎么突然就天降一顶大帽子呢？“你化妆是你的职业需要，我没有不喜欢。” “总感觉我不化妆的时候你更喜欢一点，”顾昕其实也不在意这个，只是刚刚想起来顺嘴一题：“我也不喜欢化妆，不过大多数时候都要化妆，有时候还要化浓妆。” 李宛平坐在他旁边，看着他对着镜子认真卸妆，轻轻笑了笑。 顾昕也笑了，把湿巾扔掉，正对着她，突然道：“我们去吃火锅吧，吃完饭陪我去挂个水，你在这里呆几天啊？” 第54页 “多呆几天吧，”李宛平轻轻笑了笑：“我大伯他们被我吓走了，最近应该挺安生的。我把方然留在了公司，有什么事我再回去。” 方然是她的特助，顾昕也见过一次，看着挺斯文的一个男人，说话也很和气。 两个人开开心心去吃火锅。 顾昕不能吃辣的，干脆就点了番茄锅。李宛平不挑口味，好吃的她都蛮喜欢，看着这一盆番茄汤端上来的时候，轻轻吸了吸鼻子，小声道：“真的是番茄啊，不是番茄酱。” 顾昕拿勺子搅了搅，锅底果然是新鲜的番茄碎末，味道酸酸的很开胃。热气腾腾地端上来，番茄的香气很快充满了这一个小包间。 这里平时应该也会有艺人过来吃饭，安保工作做得很不错，味道也很好，鱼片都是活鱼现片的，非常鲜嫩。李宛平早上没吃饭就过来了，早就饿了，顾昕吃得少，点的一大堆东西最后几乎被她吃了大半。 “我太能吃了，”李宛平自从这一次过来，心情仿佛都变好了很多，整个人都有点大变性的样子，有点懒散，有点倦怠，还有点莫名的活泼……“还好我不是很穷。” 顾昕：“……” 那我可真是太穷了。 等她吃完了，两人喝着茶消食的时候，顾昕突然道：“你爷爷去世那天，晚上你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莫名其妙有一种你好像要消失了的感觉。” 这一句话突然间来得猝不及防，顾昕小心端详着李宛平的神色，果不其然捕捉到了一瞬间的僵硬，很快又恢復了原状。顾昕心底一缩，一瞬间冷意都冲上了天灵盖。 这一次李宛平过来。她悠闲、随意，等他的时候不是拿着电脑办公，而是拿着手机在玩游戏、刷网页，慢悠悠地喝咖啡，兴致勃勃地来吃火锅，好像是解放了什么，顾昕却觉得不安。 他不一定是最了解李宛平的人，但一定是最看重李宛平的人。 她是他的唯一。在这个世界上，他没有别人可以分心。 这是无论李家父母、李宛静、还是秦芙，都做不到的。 对李宛平的情绪，他总是异常敏感。察觉得很快，也很准。 顾昕轻声道：“平平，你心里，在想什么？” 第44章 第 44 章 “最近事情太多了，想休息几天，”李宛平拿了根烟点上，淡淡道：“过两天我还得回去。” 顾昕抿了抿唇，没说话。 李宛平身上的气质突然弱了很多。如果说以前的李宛平是刀剑，现在懒洋洋坐在椅子上的李宛平，就是折戟沉沙的颓然。 “平哥”，顾昕努力撑起一个笑看着她：“咱们出去走走吧。” 李宛平微微一顿，没反对，点了点头。 没问为什么叫她“平哥”，也没问去哪里走走。 顾昕不懂李宛平这种人，但是他知道李宛平这一个人。李宛平内心强大而坚韧，能摧毁她的，不会是风吹雨打风雷降临，而是从内心深处生出的、对自己的倦怠。 顾昕很难想像，李宛平心里是经过怎样的挣扎，又最后做出了什么决定，才让她对她自己，都如此厌倦。 那种有什么东西要失去了的感觉，绝对不是无中生有。 顾昕双手抄进兜里，一回头，看见李宛平正蠢蠢欲动地看着便利店门边的冷柜，差点没绷住笑了出来。李宛平根本一点都不怕冷，而且对所有的冰的、凉的东西都非常有好感。夏天就算了，大冬天的外面下着雪，她都能把冰淇淋咽下去。 这点反正顾昕自己是蛮佩服的。 果然，就看见李宛平转过头，严肃道：“我要吃甜筒。” 顾昕被她看得心里一软，突然想起来李宛平其实也在慢慢改变的。一开始即使在他面前也不会主动说要吃什么，虽然不紧张，但其实也还是挺端着的。到现在能在他面前理直气壮地要求吃甜筒——反正顾昕自己是挺开心的。 头晕脑转中，顾昕真的给她买了个很大的甜筒…… “回去我们可以自己做，”李宛平撕开包装纸咬了一口，仔细研究了一会，说道：“看起来也不太难。” “嗯，”顾昕把口罩摘下来一半，点了支烟，随口道：“鲁张昨天晚上给我打电话。他最近接到了很多剧本，他这两天筛了一下，最后选出来三个让我挑。都是电影的剧本，一个是男主的角色，关于明朝的权宦之争的，剧本挺好，导演是新人；第二个也是男主，是那种都市轻喜剧的风格的，导演是沈鸿；还有一个是男二的角色，是一个刑侦的片子，男主已经差不多定下来了，是洪博，导演和他是老搭档了，是江允成。你觉得哪个比较好？” 李宛平认真听了，虽然说申达是投资过不少电影，但她几乎不会主动插手的。除了通过秦芙认识的那些人，关于圈里的这些人的才气人品什么的，其实不是很清楚。听顾昕说了半天，李宛平理了理头绪，犹豫着道：“我不是很清楚这个……鲁张没有什么建议吗？” “你就随便说说嘛，”顾昕侧过头看着她：“凭直觉的话，你喜欢哪一个？” 李宛平皱着眉头，想了想，道：“如果是我的话，我可能不会选第一个。第一个听起来也是很正的古装剧，和《东宫》没有差别的话，就没什么意思了。” 第55页 顾昕点了点头：“剩下的两个呢？” “第三个吧，”李宛平舔了舔嘴角，“我和徐绍都还在的话，以后也不愁没有男主的角色，你现在年纪也不大，还是把基本功打牢一点比较好吧。好像那个电影的导演和男主都比较厉害是吗？” “去年他们合作的《素昧平生》，拿过很多大奖，”顾昕笑了笑，嘴角的酒涡若隐若现，“你看过吗？” “没看过，年前上映的，正好是我最忙的时候。” “我和张哥也都比较倾向那个角色，那个电影暂定是叫《背景墙》，男二叫齐深，挺聪明的一个小流氓。对我来说其实挑战也挺大的。” 李宛平看了他一眼，心想：小流氓…… “平哥，好吃吗？” 李宛平咦道：“你今天怎么突然这么叫我？” “感觉你像我哥，”顾昕低头咬走了最后一块带着一点奶油的蛋筒，笑道：“不喜欢吗？” “还行。”李宛平品了品“平哥”这两个字，感觉比他叫她“平姐”好太多了，还挺有意思的。 “我的工作你也不懂，但是你说的也是对的。”顾昕突然道：“有时候说不定就算不是很懂，但是直觉也是很可靠的。” 李宛平笑了笑，把手塞进兜里，步子慢悠悠的，慢吞吞道：“你就那么想知道啊？” 顾昕斟酌了一下措辞，认真道：“我觉得这是一件很重要的事。不仅会严重影响到你最近的情绪，还有可能会有持续的后续反应。这样一件非常重要的事，如果我被瞒着，我会难过。” 一个年轻男人，很认真地对你说“我会难过”，很难会让人没有触动。 李宛平心颤了颤，轻轻嘆了口气。 第45章 第 45 章 “其实没有真的发生什么严重的事情，”当两人坐下时，李宛平言简意赅道：“之前我大伯和我小姑已经携家带口地回去了。李宛嘉也在昨天回去了。” “我，”李宛平站起来丢掉菸头，走回来，指了指自己，“我以前觉得自己虽然说也是年轻叛逆过，但是这一路其实走得也挺正的。作为我爸妈的教育成果，李宛静没有偏，我也没有歪。最起码，不说职业选择性格特点，就说最基本的，心思是正的。” “结果被自己吓了一跳。” 李宛平笑了笑，点了点头：“对。” 顾昕轻声道：“除了你把他们赶回去了……你还做了什么吗？还是，你想了什么？” “我想过，”李宛平避开他的眼神，看着地面，“李宛嘉是一个笨蛋，但是我大伯就他一个儿子。我想过把他留在国内……算是人质……我爷爷葬礼那天，我还想过把林卓毁了……他是私生活不检点的那种人，留过很多把柄。结果那天去的路上，李宛静很难过。我知道他很难过。我临时打电话撤掉了那些爆料。” 顾昕没说话。 “我没那么好，是不是？”李宛平苦笑：“我才是最心术不正的那个人。” “为什么呢？”顾昕问道：“因为他们想插手申达的事吗？” 李宛平没说话。 顾昕咬了咬牙，看了她一会，突然把人抱住了。 李宛平轻轻地：“嗯？” “我们都是凡人，神祗都在天上。你可能会犯一点错误，我可能也会犯一点错误。会在犯错误的边缘犹豫的平哥，会让我觉得更亲切一点。” “哦……” 顾昕放开她，奇怪地：“你什么反应？” “你的反应和秦芙有一点像……”李宛平轻轻皱眉，疑惑道：“你们的说法都很接近呢。” “《东宫》的台词吧，”顾昕冷漠脸：“太子哥哥的一段台词。” 李宛平：哼。 “不过真的，我觉得大家都不会对你的想法有什么……偏见，”顾昕在脑海里挑出一个自己觉得还挺合适的词：“应该只会让人觉得……哦，这个人其实也没有那么完美了，还是可以好好相处的。” 李宛平轻声道：“要是我最后还是做了呢？” 顾昕眼睛睁大了一些，睫毛闪了闪，慢慢看了一眼李宛平，没说话。 “我可能会觉得，你很有魅力，很有吸引力，但是却没有那么有安全感了。”顾昕实话实话：“我喜欢你，我爱你，这种话，嘴唇碰一碰就能说出来。但是我们要的都不是这么简单的一句口头上的承诺对不对？” “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李宛平终于笑了，侧过头亲了口他的脸：“不过还是很帅的。” “张哥说我现在比刚开始见到我的时候好很多，”顾昕轻轻笑了笑：“说我更自信了，看起来有一点男人的那种魅力了。” “以前是男孩是吗？” 顾昕：我早就不是男孩了吧…… *** 虽然话这么说，但是李宛平看起来还真的打算在片场休一个短假了。 他们剧组的人几乎都住一个宾馆。本来这段时间宾馆是没有空房的，秦芙瞅了瞅，反正她房间挺大的，李宛平干脆也住这边了。 第56页 晚上等秦芙把衣服从床上掀下去之后，两人一人一张床，就可以睡觉了。 “明天的戏要下水，虽然说林震挺贴心的，肯定准备好了东西，但是作为女朋友，你不表现一下的吗？” 李宛平翻了个身：“谁下水？顾昕？还是路晨也要？” “都要的，松纹也要下的。人家姑娘都要下了，男生这边就什么也别说了。”秦芙撇了撇嘴：“说实话啊，顾昕最近其实身体状况也不是很好，我看林震带他挂了好几次水了。他还真不一定有人家松纹身体素质高。” “话说……松纹和你有一点像，你有没有觉得？” “我？”李宛平不置可否：“她比我好看吧？” “就是眉眼之间的那种英气，挺帅的那种，”秦芙给她比划，“就这一半，她就演不了那种很温柔妩媚的那种角色。演侠女是棒棒的，但是让她去演宫斗的戏，就太别扭了。” 李宛平“嗯”了一声。 “对了，要是明天白天顺利把这一场戏拍下来了，晚上可能会加一段夜戏。最近拍摄进度其实有点慢了，老桂也着急呢。要不是最近挺喜欢顾昕的，顾昕还真不一定能请下来这半天假。” “就这么急吗？白天下完水，晚上还得接着拍？” “明天正月十五啊，天气好的话月亮好看，就很合适。不过要是天气不好就另说了。今年是吃不上你包的汤圆了……要是没事明天早上我们早点起去买汤圆吧，大家都分一分。” “这么接地气的么大编剧？” “路晨人缘比我好，”秦芙不开心：“有人知道我们两个的事了，那个反应哟，简直我就像是那种强占民女的恶霸一样。他那个脾气，本来就是从来不得罪人的，恨不得大家谁都喜欢他。你说这样的人累不累啊？” “他这一路走得比你难。而且如果有一天真的掉下去了，可能就真的再也上不来了。他比你珍惜。” 秦芙嘆了口气。 “认真了？”李宛平丢了只小独角兽到她的床上：“当初谁还嘲笑我来着？” “好歹路晨比顾昕长得好看呢，”秦芙理直气壮：“配得上我的美貌。” 李宛平：“正好，我也不是特别好看吶。” 秦芙：……你的尊严呢李老闆？ 第46章 第 46 章 《东宫》的主要投资方里，除了李宛平的申达，最主要的还有嘉映。嘉映的口碑一直很好，旗下的艺人大多数都是演技派，安安生生拍正剧，虽然不温不火的，但是一直也没落下。松纹算是嘉映传媒旗下最大牌的艺人，也能看出来嘉映还是想借着《东宫》再起一点的，下了不少本钱。 但是松纹本人脾气就很好，带来的助理许静也是挺温和的一个姑娘。顾昕小声道：“有一次静姐还给我沖了一倍红糖姜茶，很好喝。” 顾昕抱着碗盛了碗汤圆汤在喝，一边喝一边小声跟她说剧组里的一些事。见李宛平听得还挺有兴趣的，又继续道：“我们这个电影里除了女主以外，女生的戏份都不太多。应该是女二的那个演员叫霍淼，她年纪比我大，但是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叫我昕哥！” “这是什么意思？”李宛平挺好奇：“表示尊重？” “我一开始也觉得她好有礼貌啊，后来我才发现她是比较爱撒娇的那种女生。长得也很可爱。” “娃娃脸吗？” “不……”顾昕脸色扭曲了一下，把人指给她看：“就是她。” 李宛平：“……” 长得不算娃娃脸啊。 顾昕喝完汤，看那边又拍完了几个镜头，就活动了下准备下水了。林震抱着大衣站在池塘边上，看着虽然没结冰，但是手伸进去都冻得冰凉，林震一脸紧张简直都写在脸上了，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秦芙和李宛平站在一起，秦芙啧啧两声：“别的不说，路晨比顾昕长得好看，身体也健健康康的，脾气是见仁见智的事，就不多说。我还是能在这件事上赢了你的。” 李宛平瞅了她一眼，没说话。 水底下凉得刺骨。松纹跌进去，顾昕站得远，都觉得一阵凉冰冰的冷意激上来，出了一身鸡皮疙瘩。等他自己扎进水里的时候，才知道水里到底他妈的有多冷。 浑身都被冰针扎透了的透心凉。 偏偏在水里还有台词，顾昕狠狠掐了把大腿想让自己别抖了，一点用都没有。，勉勉强强搂搂抱抱了一通之后，终于爬上来了。 路晨只是脚踩在池塘边上，看起来还好。松纹和顾昕冻得哆哆嗦嗦地被助理裹上厚厚的羽绒服就往保姆车里塞。顾昕话都说不囫囵了，嘴角哆嗦了两下，李宛平眼睛眨了眨。 顾昕说的是——“别怕”。 李宛平自己不怕冷，但是她也不是天生小暖炉子那样的体质，本人是凉的。 但就算是体质偏凉，顾昕抱着也还是热的。 他体质差。大家谁都知道这么冷的天他下水了铁定要病一场，也还是没办法。对他自己来说：路晨能下水，松纹能下水，为什么他不能？ 第57页 第一次仗着李宛平的势不敬业偷懒，下一次就会更容易吧？ 顾昕不想成为那样的人。 李宛平没说话，手又紧了紧。 *** 刚捞上来就灌进去的姜汤看起来是没什么效果。李宛平三下五除二把衣服给他扒了，裹上厚厚的毛毯。顾昕冷得发抖，忍了半天，还是把姜汤全吐了。 吐完了还是没能安稳下来，顾昕声音都是哑的，李宛平低下头凑近了，才听见他说：“头晕……” 李宛平没办法，只能亲亲他的眼睛，小声哄他：“一会就到了。” 顾昕咳嗽了两声，头晕目眩地根本看不清李宛平的脸，只能隐隐约约地看见人影。林震已经尽量把车开得平稳了，还是觉得头晕得发胀，一阵又一阵的噁心翻涌着冲上来。 拼命扭过头吐了半天，吐出来的都是水。李宛平手足无措地半跪着搂住他，拍拍他的背，小声哄着：“乖，不难受了啊，一会就好了……” 顾昕有点想笑，又心疼得根本笑不出来。 他从来没见过李宛平这么慌慌张张不知所措的样子。 身上暖了点，原本冻得麻木的神经开始重新启动，慢慢地开始察觉出难受来。刚刚晕出了一点红晕的脸色渐渐白了下去，慢慢把暖宝宝捂得更深了一点。 单薄的皮肤根本拦不住渗入骨头的寒意，顾昕刚刚费力地喘了口气，沉重的闷痛一瞬间转成了绞痛。意识还没有反应过来，身体先一步产生了效果。 顾昕疼得低吟一声，手指深深摁进了小腹，冰凉的手带来了更深的寒意，顾昕疼得整个人都抽了一下。 李宛平没做声，隔着毛毯，牢牢握住了他的手。 顾昕疼得辗转，被李宛平牢牢摁住，顿时就忍不住了。他近乎呜咽地轻声哀求了一句：“我疼……” 他眼角都在发红。李宛平脸色苍白，手指都在微微发抖，心疼得都在滴血，却还是摇了摇头，没做声。 不知道为什么，顾昕看着她的脸色，慢慢地安静了下来。 他还是疼，血气一阵一阵地上涌，头晕得坐不住，肚子疼得想吐。他整个人都在抖，却撑着滑过去，轻轻蹭了蹭她的手。 李宛平轻轻吻了吻他的眼睛。 “平哥我疼……”顾昕哆哆嗦嗦地抓着她的手，忍不住俯下身，又是一阵干呕。 胸腔里都能感受到不知道来自哪里的血气，顾昕心里突然闪过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来，简直烦透了自己现在的样子—— 他让李宛平走下了神坛，有了弱点，有了顾虑，有了担忧和难过。 明明一开始不是这样的啊，顾昕绝望地想：明明一开始想的不是这样的啊…… 第47章 番外一 李宛平酒量非常好。在一起这么多年，顾昕只见过她喝醉过一次。 平心而论，李宛平酒品非常好。喝醉了不哭不闹，还会撒点娇。 有一天。 李宛平应酬回来，醉醺醺的浑身酒气。，却偏偏指手画脚地要洗澡。无奈，顾昕给她放了一浴缸的水，让她慢慢泡。 又怕她在浴缸里睡着了，蹲在浴缸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她聊着天儿，话说到那里了，顾昕问道：“咱们养只宠物吧，你想养什么？” 李宛平毫不犹豫，指着他，大声喊道：“长颈鹿！” 顾昕：“……” 咱俩有代沟，姐姐。 第48章 番外二 路晨和秦芙吵架，是迟早的事。 秦芙的脾气，是从小到大的优渥条件养出来的。脾气大，有主见，轻易不肯让人的。路晨和她正好相反，他一路慢慢爬上来，其中的艰难，秦芙可能永远都不会懂。 她不懂路晨为什么会对每一个他喜欢的不喜欢的人笑，就算不喜欢，脸上也还是温和的。不喜欢的投资人、不喜欢的採访、不喜欢的综艺游戏，也要耐着性子做好。 明明骨子里根本不是这样的人。 白天录完综艺节目，晚上酒桌上应酬一圈回来，秦芙穿着家居服坐在地毯上看书。听见开门的声音，她回过了头。 路晨被那一眼，几乎定在了原地。 “我一个朋友，应和生，有一个剧本，我给你拿回来了，放在书房的桌子上上，你看看喜不喜欢？” 那一眼，路晨的酒气顿时散掉了一半。 秦芙的眼神不应该是这样的。这个眼神，冷冷淡淡，像极了李宛平。 秦芙是张扬的、肆意的，她的嬉笑怒骂都含在了眼神里，热烈又纯粹。她不应该是这样的，冷漠客气，主动拉开与他的距离。 路晨愣愣地站在原地，一时间不知道是继续先前走一步呢，还是后退一步。 哪怕身后根本就没有路。 *** 清晨，秦芙一反常态的起得很早。路晨在隔壁，站在门前，听着一层薄薄的门板之外，秦芙洗漱的声音，走路的声音，甚至衣服的摩擦声。路晨靠在门板上，手指都在轻轻地颤。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开始真的动心了呢？ 路晨自己都有点煳涂了。他和秦芙认识太久，一开始的会面又不算愉快，他真的有点想不起来了。 那秦芙呢？秦芙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他的呢？ 第58页 他费尽心思，才吸引到了她的目光，拿到了角色的时候秦芙肯定不喜欢他。后来秦芙受李宛平所託看过顾昕的时候，经常见到他。是那个时候吗？ 秦芙这样的人，看起来天赋纵横，过得随心所欲肆无忌惮，但是心里想得却多。她欣赏努力的人，欣赏会拼搏的人，绝不会欣赏只会抱着大腿吃软饭的人。但是同样的，在她的成长环境和生活环境却中，没有人会给她脸色看，没有人会羞辱她，她也不必为了一个机会殚精竭虑费尽心机。 她活得比他轻松太多。 但是路晨却不能怪她。他不能要求秦芙撇开人生的前几十年养成的价值观和世界观，因为爱上一个男人，而彻底改变。甚至是深刻的理解，对秦芙来说，都是要剥开层层的人生观，重塑自己对价值的新理解。 他喜欢秦芙活得欢唱恣意的样子，喜欢秦芙为了自己的人生而努力的样子。他只是不喜欢自己。 路晨死死咬着下唇，终于摸出了手机，给经纪人打了电话。 今天是昨晚一晚上换来的机会。于导的这个片子，应和生的剧本他喜欢，未来的价值也值得期待。路晨想要，但是和同期竞争者比起来，几乎带不进一点资金进组的他，并不是最好的选择。 就是试着争一争而已。 结束之后，他给秦芙打电话。秦芙接得很快，电话那头阵阵喧譁，也听不出来是在哪里。路晨揉了揉鼻尖，还是问道：“晚上回来吃吗？” “你上午不在家。”秦芙微一怔，很快道：“我把我的东西拎出来了，钥匙给你留在进门的吧檯上了。剩下的如果还有我不小心没有收拾好的东西，麻烦你扔掉就好了。” 路晨抓着方向盘，吐出一口气，终于道：“好。” 不只是秦芙，就是他自己，也需要时间，来认真想一想。 想一想，他想要的是什么，他和秦芙，要如何互相妥协，才能走下去。 *** 傍晚，路晨约了顾昕和李宛平喝茶。 顾昕知道路晨有事要和李宛平说，很快就先走了。路晨坐在李宛平对面，摩挲着光滑的杯面，定了定神，望向李宛平。 李宛平也正看着他。 路晨放下杯子，正要说话，就见李宛平摆了摆手，淡淡道：“昨晚秦芙已经找我说了你们的一些事。抱歉。” 李宛平的风度向来无可挑剔。路晨想说的话被她堵回去，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继续下去。 “路先生”，李宛平的称唿一向客气，但此时却让他心里一凉——李宛平继续道：“因为我自己的经歷，我相信感情这件事，向来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作为外人，我无权置喙。我相信，作为成年人的你们，心中自有论断。” 路晨搓了把脸，半晌，才嘆了口气。 李宛平还没见过这个男人这么颓唐的时候。这个男人一向坚定，最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眼下，李宛平却清楚地从他的眼神里看见了迷茫。 李宛平喝了口茶，手指敲了敲桌面，拉迴路晨的注意力。李宛平看着他眼底的深色，嘆了口气，还是出声道：“秦芙活得很纯粹，很放飞。你不一样。” “灰色的路有灰色的路的走法。秦芙谈过不下十个男朋友。她每一个男朋友都竭尽所能地讨好她，想从她手里挖出每一点资源。你一开始，也这样想过。” 路晨一惊，抬起头，看着李宛平。 李宛平神色很淡，眉目间平静得不带一丝情绪。路晨此时方真正明白，李宛平年纪轻轻便能掌得住申达集团，凭的还真不仅仅是皇太女的身份。 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李宛平早就把他研究透了。 “秦芙喜欢好看的男人，你长得好，却不是她喜欢的类型。”李宛平轻笑一声，“不过，从你开始不再掏秦芙的底，陪着笑也要自己动手捞自己的本钱的时候，就证明了，你还是和他们不太一样。” “秦芙比你聪明，路先生。但是你心思比她多。”李宛平放下杯子，云淡风轻：“你明明知道秦芙最不能容忍的是什么，为什么还要捨近求远地来找我？” *** 秦芙最不能忍的，是他拼命拗着性子，折腾自己的样子。 不能忍，明明可以依靠，却仍然执拗地保持着对她“感情上喜欢，理智上独立”的不信任感。 不相信她会喜欢一无所有的他，不相信她会喜欢还需要她来为他争取资源的他。 路晨扣着口罩，走进便利店。 他不会抽菸，也不知道该抽哪一种。随手指了一盒，走出了店门，才发现没有打火机。 他颓丧地抓了抓头髮，蹲在了路边。 从早上到现在粒米未进，竟然也不觉得饿。这会蹲下来了才觉得不好，平时本来就在控制饮食，少食多餐的习惯坚持了很多年。这会接连饿了好几顿，一阵接一阵的心慌，眼前金星乱转。 身后不远处就是便利店，路晨估摸了一下距离，扶着墙面站起来，刚刚头晕目眩地转过身，就看见秦芙低着头站在他背后。 秦芙抬起头，淡淡道：“张嘴。” 原来是在剥糖。 秦芙喜欢吃奶糖。包里总有各种口味的奶糖，这会大概是随手摸出来的，路晨舔了舔，甜丝丝的，榴槤味。 第59页 “你怎么在这儿？”秦芙双手插在兜里，抬起头看了看大楼：“来撬顾昕的墙角吗？” 路晨没说话，低着头，半晌，一把扯下了脸上的口罩。 秦芙一惊：“你疯了啊？” 这会正是下班的时候，办公大楼里往外走的人那么多。 路晨深深吸了口气：“对不起，我错了。” 明明知道秦芙和应和生多年好友，资源共享，关系早就缠在了一起，却还是纠结地自己去稀里煳涂地抓着那么点不值钱的傲慢，冷落着她。 路晨低下头：“我带了剧本去的。” 现在剧本还没有公开，只有秦芙昨晚给他带回来的那一本。 秦芙撅起了嘴，不开心。 “我就那么好打发啊，说句对不起就完了？”秦芙眼眶也有一点红：“你都没哄哄我。” 路晨张了张嘴，半晌，还是一句话都没能说出来。 酒桌上能曲意逢迎，但是面对着喜欢的女孩子，那些乱七八糟的话，他一句话都不想说。 秦芙却慢吞吞地笑了。从他手指上把勾着的口罩取下来，踮起脚给他戴回去，才嘟囔了一句：“你傻不傻，来找苹果？” 里子面子都会被揭掉的，笨蛋。 “我脾气其实挺好的，”秦芙心里也快委屈死了：“我又不是不喜欢你，干嘛一次一次地推我。” 路晨牵着她的手，听她数落： “我乐意捧你，你干嘛不要，傻子。” “我没有苹果那么有钱，但是也不会饿死你啊，好剧本由着你挑，你不要。” “傲娇个毛线团团啊。” “我晚上回我奶奶家，你自己独守空房去吧。” “哼。” 第49章 番外三 晚上秦芙还是回了奶奶家。 她奶奶是画家，爷爷是歷史学家。书香一脉，早已发芽。 秦芙从行李箱中翻出睡衣，去洗澡。 出来的时候，奶奶从厨房走出来：“给你熬了冰糖雪梨汤，趁热喝一碗。” “刚吃了晚饭，还不饿，”秦芙抱着平板刷微博：“奶奶你喝吧。” “不许看这个了，”奶奶有点生气：“你们小孩子，怎么就喜欢这个？对眼睛不好的。本来你就天天对着电脑写东西，不写东西了，还老看这个……” 秦芙摊在沙发上，舔了舔唇角，有点无奈。 奶奶年纪大了，难免唠叨一点。秦芙无奈，捧着碗乖乖坐在沙发上，看见柜子上放着的素描本，走过去拿起来看。几十年，奶奶的基本功从来没落下。就是现在，八十多岁的人了，每天还会动笔。 素描本上第一页，是爷爷的画像。 爷爷已经去世快两年了。但是在奶奶的笔下，爷爷还是从前的模样，坐在小院里的摇椅上，手边放着一盏茶，慢慢悠悠地晃。 奶奶走过来，和她并肩站在一起看。 秦芙侧了侧头，轻声道：“奶奶，我谈恋爱了。” 奶奶看了她一眼：“你什么时候不谈了？” 秦芙：“……” 奶奶合上素描本，拍了拍她的手臂：“坐下说吧。” 听完她的话，奶奶只是淡淡笑了笑。 秦芙头埋进沙发里，哭丧着脸：“奶奶——” “你别怕，”奶奶拍着她的背，轻轻哄着：“该是我们家小荷花的，跑不了。” 她和李宛平的小名，一个比一个的幼稚。她是小荷花，李宛平是小苹果。 偏偏两个人，一个比一个的强势。完全看不出当年取这乖乖的小名的时候的期待。 秦芙一动不动。过了半天，才轻声道：“奶奶，你说为什么苹果和顾昕就不吵架呢？” “你怎么知道他们不吵架呀？”奶奶道：“说不定他们两个，天天一回到家就开始吵架呢？” “我想像不出来苹果和人吵架的样子，”秦芙忍俊不禁：“她这种人，最擅长的就是冷暴力。” “这天底下，相爱的人没能在一起的多了去了，”奶奶悠悠嘆息：“就是在一起了，也说不定谁就先走了呢。” 秦芙沉默。 “亏你自己还是写字的人，这么点事都看不清楚。”奶奶温柔地拍着她的背：“小苹果哪儿都好，就是人太端着了。你哪儿都不好，就是端不起来。人活着啊，在外人面前端着就端着吧。在自家人面前，该撒娇撒娇，该撒泼撒泼。面子值什么钱啊，要是连事都说不开，有什么好得意的。” *** 秦芙翻来覆去折腾了半夜没睡着。本来就是夜猫子的习性，心里还装着事。半夜醒来，本给李宛平打电话，又一想，顾昕还在家呢。顿时打电话的心思都沉没了。 无论是父母，还是孩子，还是朋友，心里都有比她更重要的人。 秦芙摸出手机，手指在路晨的名字上滑了半天，终于拨通了视频电话。 路晨接得很快，秦芙一眼认出来是自己家床。路晨温柔地看着她，没说话。 秦芙也不想说话。两个人互相看了半天，最后还是路晨率先打破了沉默：“这就是你奶奶家吗？” 第60页 秦芙拿着手机给他转了一圈，路晨还没来得及看清，就听秦芙道：“等你有时间，带你来我奶奶家玩儿。” 路晨愣了愣，眼睛睁大了。 他是偏细长的眉眼，不像顾昕长了双大桃花眼，平时看着清俊，这么一睁大，看着就有点傻气。 路晨突然觉得眼窝就有点发酸，他撑起了身子，探出了屏幕，只听见声音传过来：“对不起。” “路先生声音真好听，”秦芙的声音带着笑，看起来很温柔：“虽然路先生有点傲娇还有点骄傲，但是路先生长得帅声音还好听。” 路晨轻轻地：“小流氓。” “我有时候挺羡慕苹果和顾昕，”秦芙手指划过屏幕，慢慢勾勒着他脸上的一笔一划：“虽然我知道他们比我们更难，但是很羡慕他们的互相信任。” “他们也不是一开始就是这样的，”秦芙吐出一口气：“我知道顾昕走出这一步不容易。但是路先生比他更厉害，路先生愿不愿意，信任我？我不会支配你的人生，她只会支持你的每一个决定。” 路晨的身影突然消失在屏幕上。秦芙：“人呢？” “我去接你。”路晨胡乱地脱下睡衣，随后从衣柜里揪出一件衬衫，正准备套上，就听秦芙无奈道：“我奶奶很早就睡了。不要吵醒老人家。” “不过路先生身材很不错，”秦芙“啧啧”两声：“腹肌白白的，像蒸糕。” 路晨满脸通红地套上睡衣。秦芙小声道：“晨哥，给我唱首歌吧。” 去年我回来你们刚穿新棉袍 今年我来看你们你们变胖又变高 你们可曾记得池里荷花变莲蓬 花少不愁没颜色我把树叶都染红 今晨的梦里树上猴子穿新衣 鼓号吹奏的章鱼 路过森林下着雨 嘀哩哒啦 嘀哩哒嘀 桃花变成了狐狸迷路的乐队在哭泣人生也许是个迷 花少不愁没颜色我把树叶都染红 夜深人静，不说话的人，用歌声传递温度。 第50章 番外四 《东宫》上映的日期，最后还是撞上了《无罪之罪》。两部片子都想赶着**电影节前上映，东风和西风顺利会师，连平日里一向懒洋洋的秦芙都打起了精神头，亲力亲为地关注了宣传和排期，李宛平这才意识到了重要。 “从导演上来说，桂导和符导，从编剧上来说，我和老宋，从男主上来说，路晨和傅辞，从男配上来说，顾昕和徐晨光，从女主上来说，松纹和严素语。你瞅瞅，”秦芙啧啧两声：“旗鼓相当，就谁也别说谁的坏话了。” 上映两个周，《东宫》的票房略逊一筹。 《东宫》这种恢弘的歷史剧本来就不如快节奏惊险刺激的《无罪之罪》讨喜，最后结局差不多还是个半悲剧，虽然评分略高，口碑也不错，但是票房却还是稍逊《无罪之罪》一筹。 而且，《东宫》的拍摄成本可比《无罪之罪》高多了。 李宛平认真研究了一下，拿着数据表去找秦芙：“《东宫》和《无罪之罪》，谁拿奖的机率更大一点？” “那肯定是《东宫》啊，”秦芙也不含煳：“单挑谁怕谁啊。” 颁奖礼那天，李宛平还在国外。顾昕跟着剧组一起入场，看着秦芙和路晨，有点眼红。 这次他提名了最佳男配角和最佳新人奖。说心里不失望那肯定是假的，这也算是做演员以来的第一个有可能的重要的奖项，可是，李宛平不在。 这种感觉，尤其是在秦芙拿到了最佳编剧奖时，路晨毫不吝啬的拥抱。 顾昕在心里想：要是自己拿到了奖，李宛平如果在这里，会不会抱抱他。 感觉不会。 李宛平这种人，关上门能撩上天，推开门，就是又矜持又冷淡的李老闆。 顾昕领了最佳新人奖，回到座位时，徐晨光隔着过道，朝他望了望。 秦芙注意到徐晨光的眼神，回过头来低声道：“别担心。陈玮找了关系是没错，她找了多少，李宛平就摁下去多少。” 徐家和李家的强强联手，互为倚仗守望相助的情谊，可不是陈家能轻易撼动的。 顾昕紧紧抓着扶手，忍不住问道：“……什么时候？” “不告诉你，”秦芙笑眯眯的，“自己问呗。” 顾昕：你咋这么幼稚啊。 “前段时间宣传也很累吧，”秦芙掏了把糖给他和路晨吃，“真不知道苹果咋想的。我看你都跟看弟弟似的，她也能下得去手。” 顾昕一张脸，“腾”地红了。 路晨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都看着呢，别闹。” 本来《东宫》的宣传就是临时多加了几场。顾昕看重这部作品，挤着时间基本跟了下来。他年纪轻，《东宫》里的表现也够亮眼，本来形成就挤得满满当当，又拼命挤出时间来跟宣传，确实累。 但是也有好处。《东宫》剧组里本来大家关系就好，从导演到化妆师，大家都是合作惯了的，经验足足的，人脉也很够看，顾昕这一趟下来，收穫也不少。 本来么，他这个年纪的年轻演员，演技好的就不多。他的长相也不是时下流行的千篇一律的好看，这么一对比下来，就显得特别的出众。 第61页 路晨是厚积薄发的大器晚成，他是各种机缘相逢下的锋芒毕露。 网上炒他们俩cp的也不少。 “我觉得最佳男配角有戏，”路晨喊着颗奶糖，半侧着头跟他说话：“徐晨光演技也还行，但是你这个角色更出彩。” 秦王性格之复杂，演好了确实亮眼。 老戏骨曹成站上台，“我宣布，最佳男配角是，”他又看了眼名字，目光往台下扫了两圈——顾昕唿吸一窒，紧接着，就听曹成声音洪亮道：“顾昕。获奖影片：《东宫》！” 顾昕有点茫然地站起来，和周围人拥抱。往台上走去的时候，还听见曹成在继续念道： “他饰演的秦王，从开始至结局，性格中有清晰地变化线。无论是避让，还是争锋，他完成了对秦王复杂性格的刻画，也完成了一个成功的电影人物形象的升华。” 顾昕接过话筒，低头笑了笑。 再抬起头，要说的话在心里已经默念了千百遍，刚要张嘴，目光顿时定住了。 李宛平双手插兜，正站在最后排后面的通道上，隔着斑斓灯光和星光熠熠的人群，望着他。 破天荒的，人群之中，李宛平悄悄伸出右手，抛出一个飞吻。 怎么看怎么都有点不正经的动作，由她做出来，却特别端庄。 顾昕又笑了笑，在喧譁声之前，终于开始了他的获奖感言。说完了鲁张提前准备好的话之后，顾昕顿了顿，看了眼李宛平，轻声道：“我希望自己是一个好演员，我希望我能配得上她。” 能配得上她风尘僕僕地赶来，连外套都来不及换下，只为和他一起来迎接这个时刻。 顾昕心想：这颗糖怎么这么甜呢，都甜到心里去了。 他走下台，往上张望，却找不到李宛平的身影。秦芙凑过来：“头条有了。” 顾昕笑了笑。 秦芙道：“你要走就走吧，李宛平在外面车上。” 顾昕二话没说，站起来就走了。 秦芙：……妈呀现在的小孩都这么直率的吗？ “别看了，”路晨抓了抓她的手，“马上就是我的了。” *** 顾昕小心避开人，找到李宛平的车，就看见她坐在驾驶座上，正开着窗抽菸。 副驾驶座上放着一束风信子。 风信子的花语是胜利。 顾昕一愣，抱起花坐进来，笑着看她：“要是我没拿奖怎么办？” 李宛平看了他一眼：“后备箱里还有一束虞美人。” 顾昕看着她，突然凑过来，张开手：“平哥，给我抱抱吧。” “我不，”李宛平看着他，有点嫌弃：“你的妆要是蹭到我衣服上……” 话音未落，顾昕飞快转过来，在她的唇上，轻轻一啄。 李宛平一怔，笑了。 “我以后还会拿更多的奖的，”顾昕把奖盃塞进她怀里，信誓旦旦：“这是开始。” “我知道，”李宛平摸了摸他的头髮：“我知道。” 第51章 番外五 虽然嘴上说着不要特殊照顾，顾昕对自己的身体还是挺注意的。 就算他自己不注意，也知道不能一直让李宛平操心。本来上一天班就很累了，结果还要担心他在剧组吃没吃好睡没睡好累不累的鸡毛蒜皮的小事。还是很听话地每天吃着清淡的营养餐，没跟剧组大家一起吃盒饭。 这样一来，不免给大家耍大牌的印象。 不过导演江允成和男主洪博都没说什么，大家也没当着他的面吐槽过这件事。 这部片子题材是刑侦方向的，主角就是洪博饰演的队长，女主角的戏份几乎比他这个男二的都少。开机一个多星期了才姗姗来迟——不巧的是，竟然是任泉娇。 顾昕没什么表情，前一天晚上就听鲁张说过，任泉娇算是带资进组，挤掉了原本定下来的女主角祁萌。顾昕知道任泉娇的背景，在片场，两人也就是看了眼，也没打招唿。 打个鬼的招唿啊，都闹翻脸了好吗？ 任泉娇演技其实还不错，但是就算是顾昕也得说，虽然花了这么大力气捧，自己长得也好看，但是这姑娘看起来还真不像是有红的命。常看电影的人说不定对她有点脸熟，但就是不火。 每部戏一上，漫天的通告夸她的演技，夸她的颜值。顾昕自己不太欣赏得来这种娇柔美人，还真没觉得她有多漂亮。要他来说，还不如秦芙好看呢。 秦芙五官大气明媚，漂亮得坦坦荡荡。 所以，当午餐时间大家打打闹闹地吃饭，任泉娇坐在他旁边，小声请他帮忙把肉吃掉的时候，顾昕捧着粥喝了一口，看了她一眼：“不好意思啊，我不爱吃剩饭。” 任泉娇：“……” 逃过了初一，没逃过十五。 一天下午，是一场吃饭的戏。他们三个人调查完现场，坐在路边摊，就着冰可乐，吃烤串儿。任泉娇状态不好，这一条卡了快十次。 要么是角度不对，要么是表情不对，还有台词说错了的。顾昕心里清楚她的意思，没吭声，陪着把这场戏拍下来了。 他很久没一次性吃过这么多东西了，还是不好消化的烤串和冰可乐。 第62页 林震扶他去卫生间吐了一次。他难受得厉害，胃里沉甸甸地塞满了粗硬的烤肉，再加上每次的冰可乐，又胀又坠，大热天的，硬是疼得出了一身的冷汗。 自觉这样的状态也不适合继续拍戏了。顾昕在卫生间捧了把水洗脸，去跟导演请了假。 临走前，顾昕回头，正看见任泉娇微垂着这头，侧脸看上去温柔可人，云淡风轻。 顾昕转身走了。 *** 最近他休息得还行，饮食习惯都尽量注意了。原本想回房间休息一下就行，半夜还是没忍住，吐了两三次，最后什么东西都吐不出来了，还是觉得胀。胃摸上去硬硬的，顾昕低头，吐出来的胃液里带着血丝。 不敢再硬撑了，顾昕让林震开车去医院。 刚上车，顾昕电话就响了。李宛平不会在这个点给他打电话，顾昕皱着眉侧头看了一眼，是导演的电话。林震瞅了他一眼，趁着红绿灯，接了起来。 挂了电话，林震低声道：“是剧本研讨会。江导问你去哪儿了。” “我听见了，”顾昕浑身冷汗一阵一阵地出，每太听清楚江允成说了什么，但是林震的话他还是听见了，林震说：“昕哥不太舒服，我们去市医院。” 下车前，林震给他扣上口罩，带他去挂上了水，才轻声道：“这是人民医院。” 顾昕“嗯”了一声，笑了笑：“江导不会阻止任泉娇的，甚至还会因为任泉娇更高调，还会有意无意地帮她一把。” “你知道就好，”林震看了看点滴，站起来：“我去拿药。你要是能睡着就睡一会，口罩别摘啊。” 药水里有止痛的成分。但是还是难受，顾昕根本睡不着，掐着胃忍着别再吐，再吐就真的受不了了。夏天的观察室空调打得很低，顾昕又出了一身冷汗，冷得有点受不了。 路晨匆匆赶过来，随手把外套扔到了他身上。低下头喘了口气，看了看他的脸色，眉头一皱：“怎么搞成这样了？林震说得不清不楚的，任泉娇到底干什么了？” 这边影视城本来就密集，路晨就在隔壁剧组，林震不知道什么时候给他打了电话，这个点，大晚上的，路晨来得也很快。 “拍戏的事儿，”顾昕不想多说，侧了侧身子，“你……说了？” 路晨看了他一眼，意思非常清楚。 顾昕一头栽进枕头里。 “别觉得说不捨得李宛平来回跑的事了，这种事，来回跑两趟比坐办公室里安稳，”路晨窝进小沙发里，伸长了腿：“不过任泉娇这事你确实也不用她来动手。你不是纪闵的全线代言人吗？任泉娇现在就在争那个‘u’系列的代言。” 顾昕眉心跳了跳。 路晨坐了一会，很快就走了。他一走，顾昕放松了点，蜷起身子抽了口气，疼得眼前发白，就连林震什么时候回来了都没注意。 林震给他擦了擦额头的汗，小声给鲁张打电话。鲁张听了冷笑两声，很快道：“我明天就过去。一会打完点滴，你就带他回去。别再医院呆太久。” 市医院没逮到人，谁知道会不会有人再来人民医院蹲点？ 林震应下了。一回头看顾昕安安静静的，一点反应都没有，吓了一跳，小声唤了两声：“昕哥？” 可能是晕过去了几分钟，又被他叫了醒来。林震实在担心，抬头看了看点滴，小声道：“张哥让我们尽快回去。” 顾昕难受得厉害，张了张嘴，就是一声□□：“呃……” 缓了半天，才在枕头里蹭了蹭，低声道：“听张哥的。” 打完点滴，多少好了一点。林震把他半扶半抱地扶进车里，把暖宝宝和抱枕放好，刚坐到驾驶座上，一顿。 停车场里，刚停下一辆车，几个男人带着相机和手机下了车。 顾昕也看见了。窝在后座上，轻轻笑了笑：“我们走。” 当年任泉娇一步一步地爬上来，想必也不容易。顺风顺水的生活过久了，看来连谨言慎行都忘了。是打量着李宛平不会和付浩生翻脸呢，还是打量着他一个大男人不好意思阴她呢？ 呵呵。 第52章 番外六 快半夜时，李宛平扣着口罩过来了。 她是在公司接到路晨的电话的。穿着正装就过来了。林震悄悄去一楼把她接了上来，推开门，顾昕正趴在床上，刚睡着。 睡得不沉，门一开就醒了，勉强坐起来。看着李宛平反手关上门，放下包，走过来，撩了撩他湿漉漉的刘海。 因为最近没有活动，他的头髮长长了一点，也没修剪，沾了汗，有点湿意。顾昕勉强笑了笑，看着她眼底的青色，在心里默默又给任泉娇记了一笔。 “最近很忙吧，”顾昕握住她的手：“下次别连夜过来了。” “我明天早上就回去，”李宛平坐在床边看着他，轻轻弹了弹他的额头：“怎么就又被人折腾了？” 顾昕郁闷得要死。他和任泉娇是关系不怎么样，但是也没有利益上的冲突也没觉得在剧组里任泉娇能干什么。没想到到头来还是被坑了一把。 “还难受吗？”李宛平伸手，摸了摸他怀里的暖宝宝，感觉热乎乎的，看着他脸色煞白，冷汗擦完了很快又是一层，皱了皱眉：“怎么还这么难受呢？” 第63页 这会倒是没那么胀了，就是疼。绞的疼，就像一条破破烂烂的毛巾，被人翻来覆去地大力拧着，快破了又没破。翻来覆去地躺不安稳，简直是坐立难安。 也没什么力气和李宛平聊聊天儿了。 一直折腾到了后半夜，才稍微好一点儿了。还是疼。但是也确实倦得没力气了。拉了拉她的手：“你快休息一会。明天你还上班呢。” “明天上午有一个重要的合同要签。”很快就要天亮了，确实是没办法在这里多呆了，“我洗把脸就走，徐素还在楼下。” 徐素是她的助理，顾昕也见过几次。平时李宛平的私人行程其实不太带徐素大，但是这次确实走得急，干脆就把徐素也带上了。李宛平给他餵了杯淡蜂蜜水，“要是有我能帮忙的地方，跟我说。” 顾昕点了点头，看她去卫生间洗了把脸，很快就拎起包。临走时，回头看了他一眼，顾昕半撑着床，轻轻笑着看着她。李宛平心里一软，亲了亲他的眼睛：“好好休息。” 林震把她们送到了机场。临下车前，李宛平问道：“这几天麻烦你了。” 在她吃到苦头之前，李宛平怕她还没死心。 林震有些受宠若惊，一迭声地答应了。他做职业助理，这么多年大明星大老闆的也见过不少了，像李宛平这样会和和气气地和他说话的，还真的不多。 天快亮了，顾昕忍着噁心吞了两片药，怕再发烧。 昨天晚上算是轻微胃出血，其实当时是很难受，但是药劲上来了也还行，就是不能吃什么，浑身倦得厉害。坐在床上缓了半天，才打电话和江允成请了假。 江允成也没说什么，很利索地答应了。这家酒店长期被他们包下，昨晚李宛平来得低调，但是他也多多少少听见了风声，一直提心弔胆地怕接到哪个投资人的电话。听见顾昕请假，二话没说，立刻就答应了。还主动问了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要么怎么说权势就是吸引人呢。 看这待遇，天差地别也不过如此了吧？ 等时间差不多了，他给纪闵打电话。纪闵本身就是纪闵的创始人，男装能走出风格不容易，纪闵能做到，确实厉害。 他愿意和顾昕建立深度合作，除了看中顾昕身上本身的商业价值和潜力，也不乏李宛平在身后的影响力。签完合同后甚至主动和他交换了联繫方式——顾昕开门见山的，直接点了“u”系列的代言人：“裴曼曼是不是更合适？” 裴曼曼和任泉娇风格路线相近，但是资歷更老。但是她家里条件也更好一些，原本事业心也不重。这才一直不温不火的，有戏就拍，没戏就玩。他一说裴曼曼，纪闵微微一顿，被他直来直去的差点打懵了，但也被他直率的态度打动了：“你不推荐任小姐吗？听说你们现在就有合作……” 话音未落，纪闵也笑了：“合作不愉快？” 顾昕没说话。 “我们可以考虑裴小姐，顾先生，”纪闵带着微微的笑意：“我希望能和您的造型师，宋先生，见一面。” 挂了电话，鲁张也到了。顾昕看着鲁张身后的年轻男孩，疑惑地皱了皱眉。 “再给你配一个助理，”鲁张推着男孩的肩膀向前：“叫祁文。之前想着你出道时间也不长，出入带着两个助理不合适。但是现在也没合不合适的。不管你愿不愿意听，你是李总的男朋友，你也拿了奖，人气也行，配两个助理，不狂。” 祁文看起来挺沉稳的，比娃娃脸的林震都显大。但是年纪其实还挺小，叫了声“哥”就被鲁张丢出去给林震安排了。等真正坐在了沙发上，鲁张才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宋轻本身也是服装设计师，”鲁张听完纪闵的要求后，微微垂下了眼睛：“你没答应挺好的。他们两个以前是爱人。我们可以拿别的条件换。” “裴曼曼条件也不错，但是家里的条件确实还没有任泉娇的硬。要是实在不行，换了任泉娇，随便谁都行。还有就是任泉娇最近还在接触一部电影，叫《福禄坛》，男主已经定下来了，是路晨。之前定了女主，是邹云，但是邹云最近不是怀孕了嘛，也不打算拍了。任泉娇在争这个。这个你不用管，等我把她撸下来的，”鲁张戳着手机屏幕：“看我们好欺负的吗？” 顾昕：“……” “听说李总昨天晚上还来了？”鲁张关掉手机，关心起自家孩子的生活幸福：“天还没亮就连夜走了？” 顾昕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钱是要挣的，事业也是要搞的。虽然李总挺厉害的一人，但是你也不能天天让人家姑娘到处跑。咱们公司也不压榨你，我问问你，你是想减一些行程，多回回家呢，还是就这么着，先把事业搞上去了？” “还是少点吧，”顾昕搓了把脸，有点颓，“我就算努力一辈子，可能也没有她厉害。该放的就放了吧，这样挺好的。” 他的目光坦坦荡荡，平淡又温和。 鲁张终于忍不住笑了。时光是经歷终于把他打磨成了真正温和包容的人，年岁渐长，却光芒熠熠。 第53章 番外七 第64页 宋轻给顾昕借了礼服。正带着助理围着顾昕做最后的准备时，休息室的门被推开了。 纪闵站在门口：“顾先生代言了纪闵的全系列，却穿着别家的衣服去走红毯？” 顾昕一愣，就听身后的宋轻淡淡道：“纪闵的新品不合适。” 纪闵的成衣系列，从来不做西装。 最近天气暖和了起来，顾昕头髮剪短了很多。眉眼全部清楚地露了出来，显得他气质更锋利。宋轻早就想好了要给他搭一身正装，配这张脸——不是流行的精緻长相，是一种近乎张扬却内敛的英俊。 “我们出去说，”宋轻端起咖啡喝了一口，面无表情：“纪先生大概是觉得我有工作真是碍眼——” 纪闵喉头一哽。顾昕站起来：“我去晨哥休息室坐一会，你们在这儿说吧。外面现在乱糟糟的。” “小轻，”宋轻本身就长了一张良善可亲的脸，还带了一副圆框大眼镜，就是板起了脸，看着都是一副好脾气的模样。纪闵和他认识了二十多年，早就熟悉了他的表情，知道他现在心里是真的生气了，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想了半天，憋出了一句：“你的轻羽系列很棒。” 宋轻：“谢谢。” “你还是走吧，”宋轻认真地看着他：“我比你小，但是有一件事，我知道。世界上不是所有的感情都能死灰復燃，能復燃的，都是还没死透。我们认识太久了，闵哥，我们都回不去了。” 不知什么时候，休息室的门终于被推开。纪闵从他身边经过的时候，沉着一张脸看了他一眼，喉头动了动，道：“u系列已经和裴曼曼签了合同。” 顾昕：“……谢谢？” 纪闵脸色又黑了一层，憋了口气，走了。 宋轻从休息室里探出一颗头来：“小昕，不进来？” “我家和纪闵家，小时候是邻居，我妈妈和他爸爸都在美院工作，”晚宴结束之后，宋轻非要跟着他，拉他一起喝酒。李宛平出差，晚上也不回来，干脆就把他带回了家，一杯柠檬水都没弄好，宋轻已经在身后嘟囔开了：“他比我大十五岁，就是邻居家哥哥的那种——小屁孩崇拜大哥哥的那种心情，上大学那年，我也考了服装设计系。” “其实这个还是挺好的，我真的蛮喜欢设计的——”宋轻摘掉眼镜，吐了口气：“说真的，我们两个之间，特别顺利，父母开明，朋友也不见怪，本来真的特别好。” 顾昕有点不知道该不该听下去了。 宋轻这个状态明显是有点醉了，给他泡好的柠檬蜂蜜水也没喝，形象全无地拎着一个杯子，又喝了一口：“我真的没想到，他会出轨。而且还是和一个女人？！” 门口那边，突然传来一声被打开的声音，顾昕回过头，就看见李宛平站在门口，有点傻眼地叫了一声：“顾昕？” 顾昕手忙脚乱地把宋轻扶正坐好，试图让他看起来有点人样——把李宛平的行李箱拎进来，顺手给她揪下了围巾，小声道：“我以为你今天晚上回不来，怕他这样在外面出事……对不起啊。” “没事啊，”李宛平也学着他，小小声回道：“他是你朋友吗？” “他是宋轻，我的造型师，今天不是晚宴嘛，在休息室，他前男友，哦，就是纪闵。纪闵不知道怎么就过来了，他可能心情不太好。”顾昕的表情也有点一言难尽，“他刚说到他纪闵出轨……” “我听见了，”李宛平突然笑了笑：“是喝醉了吧？” 顾昕点了点头——李宛平说：“你要是还想听，就让他再说一会儿；不想听，给他灌一杯番茄汁，冰箱里还有番茄吧？” 顾昕：“这么八卦啊？” “我挺想听的，”李宛平饶有兴趣地说：“你抓住甲方爸爸的小辫子，美不美？” 顾昕：…… 谁知就在这时，宋轻迷迷煳煳看见了门口的李宛平，顿时勃然大怒：“混蛋！！！你还把她往家里带？！” 他气得眼眶都红了，揪起一个抱枕歪歪扭扭地就扔了出去：“混蛋纪闵！” 李宛平：“……算了，我还是去榨番茄汁吧。” 客厅里，顾昕面无表情地坐在小板凳上，听宋轻控诉纪闵如何和那位女性的各种姿势，也不知道是他真的见过还是完全在脑海中想像的。李宛平端着番茄汁走过来：“你把他扶起来。” 李宛平毫不留情地一把捏住宋轻的鼻子，一口气干脆利落地给他灌了下去。 *** 晚上，床上。 顾昕在床上趴着用平板看电影。李宛平洗完澡出来，顾昕看着她：“平哥，你说人过得好好的，为什么非要出轨？” “说不定其实就是过得不好呢，嘴上也没捨得说。”李宛平漫不经心地吹着头髮：“说了怕影响关系，在心里留下一个疙瘩，不说呢，又不能一直憋着。” 顾昕若有所思地想了想，问道：“平哥，你觉得我好吗？” 李宛平：…… “挺好的。” 第65页 “我要是哪里不好你一定跟我说啊，”顾昕忐忑道：“要是哪天觉得我不好看了我就去整个容……” 李宛平手一顿，回过头：“你是要气死我吗顾昕？！” 顾昕继续演上了：“平哥这么帅，我要是不美了可怎么办？” 李宛平面无表情：“这还用说吗？当然是送去整容啊。” 顾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