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恋》 第1页 狐恋 作者:绝歌 序章 晋成帝咸和7年,公元333年,京城南京。 司马恪与天子同姓,是天子的远亲,父亲在户部为官,受祖宗萌荫从小在锦衣玉食中长大。司马恪已到弱冠之年,此子男生女相,面如冠玉、唇红齿白,连男子见了都为之心动。朝中许多大官都想收司马恪为小相公,甚至于边皇帝都动了这股意思,吓得司马恪的父母赶紧正为他张罗着婚事。司马恪总觉得父亲为他挑选的人不顺眼,但父母又非逼得他选一个,心里觉得烦闷,领着僕人出门散心。 虽说这天下大乱,胡人入侵中原,建立许多散乱的政权,可这天子脚下仍是一方太平,城内繁华依旧。贩夫走足,各自忙碌张罗着自己的生计。 “少爷,你看那里好热闹。”小三子指着前方一堆人群说道,人群被挤了个里三层、外人层。 司马恪摇着摺扇说道,“准是谁又在走江湖卖艺,走,瞧瞧热闹去。” 小三子机灵地在前面钻着,为司马恪拔开人群见到人群央一个猎户手中提着笼子,里面装着的是一只通体雪白、没有一丝杂色的狐狸。狐狸的脚上带着血渍,看起来应该是被捕兽夹弄伤的,此刻它正蜷缩在笼子中瑟瑟发抖。 猎户吆喝道,“这狐狸可是难得一见的白狐,混身上下一根杂毛都没有。”脸上满是得意。要知道狐类极为狡猾,要捕捉到一只十分难得,更何况是一只这样白得没有一丝杂质的白狐。 司马恪看着白狐,白狐也望着他,他在它的眼中看到了乞求,似乎它在向他求救。 这狐狸的眼睛会说话。司马恪心道。 “如此好的皮毛,拿来制衣定是上品。”一名肥胖的员外挤进人群中,盯着白狐直流口水。 司马恪觉得有点厌恶,如此美丽的东西岂能被这胖子糟塌。当下对猎户说道,“这狐多少钱?我买了。” “这是我看上的,你争什么?”胖子朝司马恪怒火,话音一落,看清楚司马恪,马上转为笑脸,“哟,原来是司马公子。既然是你看上的,那让给公子,公子您请。”又转身对猎户说道,“这狐狸多少钱啊?我买下来送给司马公子。” 司马恪说道,“不必了。”解下挂在腰上的钱袋,交到猎户的手中。 猎户接过钱袋一看,好傢伙,里面的钱够他用一年了。当下喜滋滋地把笼子交给司马恪,“公子可要小心啊,这狐狸凶着呢。” “无妨。”司马恪拎着笼子,含笑向狐狸点头说道,“你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狐狸似是听懂他的话一般,朝它点点头,同时弯曲前膝将头触地,似在跪拜,周围的人见了啧啧称奇。 司马恪怕生出事端,立即提着狐狸,领着小三子回府。 回到府上,掩上房门,拿出药膏放狐狸从笼中放出来,然后小心地替它擦拭伤口,然后洒上金创药,现包扎好。 狐狸落在地上,又向司马恪磕头跪拜。 司马恪欢喜地将狐狸抱在怀中,“真乖,好懂事的小狐狸。”抚摸着她柔软雪白的毛皮,司马恪是打心底里喜欢。 “你有名字吗?” 狐狸抬头望着司马恪,眼睛晶莹剔透。 “没有对吧?那我给你取一个名字。嗯,让我想想,叫什么好呢?”司马恪颦眉思量片刻,说道:“就叫你雪儿吧。” 狐狸亲昵地把头扎进司马恪的怀里,它有名字了,从此它就叫雪儿。 这个名字,它用了千年,千年后仍旧用着这个名字。 千年前,在他迎取公主的头天,他将它放归入山林。他流着泪对它说,“雪儿,可惜你是狐……” 雪儿含泪望着司马恪,它知道他也捨不得让它归入山林,它知道他也想留它在身边,只是那公主有哮喘,它的毛髮会引起公主的哮喘病,皇帝也看中它的毛皮,想将它杀了做皮衣。 司马恪跪求皇帝,终于皇帝点头准许他将它放生。 “走吧,你有灵性,我说的话你都懂,我的苦衷你也懂。走吧,到山林中快快乐乐地活着。”司马恪将雪儿放到地上,含泪挥手。 雪儿一步一回头,它很想告诉司马恪,它想做他的新娘,想陪在他的身边,可是它说不出来,它是狐,它只有极短的道行,它还不会说人话。 它只能站在城外最高的山上看着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看着司马恪穿着大红的喜袍骑在马上,看着坐在轿中的公主,看着热闹非凡的司马府。月光下它孤独地流着泪返回山林,它是一只狐,可是它却爱上那个救了性命并将它放生山林的人类。 在狐族有一个传说,只要修行满千年便可以化身为人,所以它潜心修炼,希望有朝一日能够化身为人,来到司马恪的身边。 【 第一章 物转星移,千年岁月消然而过,白狐终于修炼成人形,化为一个衣袂翩然的绝色女子。几经朝代变更,司马家早就破落,而司马恪也早入黄土。高山仍在,城镇却已变换了模样。 “恪,千年转世,几经轮迴,你是否还记得你曾经救过一只白狐,你是否还记得你为那只白狐取名为雪儿。”雪儿立于城郊的山上,俯瞰着脚下的汴京城。以她的千年修为只能算出转世后的司马恪在这汴京城附近,却不知道到底在哪一处。 雪儿踏入京城,立即引来无数人的眼光,喧譁的大街顿时寂静无声。衣袂飘然的白衣,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美丽绝伦的五官,人间又怎么会有这样的绝色。 喧譁的大街寂静得听不到一丝声音,人们呆呆地看着雪儿,眼中满是痴迷。 人们的异样使雪儿觉察到自己的不妥,她快速地走到偏僻处,再隐去身形。 京城中有着数十万人口,要找出司马恪的转世也绝非易事,但雪儿相信,只要自己有恆心就一定能够找到司马恪。辗转京城月余,贩夫走卒、文人高官,雪儿将遇见的每一个人的前世都细细查探,仍旧没有发现司马恪的踪影。 近日,京城中出现一名高僧,有着降妖伏魔的能力,那日在大街上遇到雪儿,便要将她拿下。 雪儿与他缠斗半日,被高僧的金钢伏魔杖所伤,负伤逃窜,在迷宫般的小巷中乱窜,到处布下自己的气息,然后逃入一座华丽的大宅中才侥倖将她摆脱。 “什么人?”护院听见院子里传来动静朝这方奔来。 雪儿身受重伤,又为了引开那高僧而过火消耗法力,已致虚脱,不能再运行法术逃身,甚至于连隐藏自己的样貌都不能。 护院围上来见到雪儿的容貌时所有人都呆住了,他们痴迷地看着雪儿,整个世界中除了雪儿的容貌什么都容不下。 雪儿凝聚起一口真气,离欲离开,突又听到院子外传来的铃铛声使她不敢妄动。那是那名高僧挂在金钢伏魔杖上的招魂铃。 一名衣着华丽的女子从护卫后面走出来,“什么事?”她的目光落在雪儿的脸上,连身为女子的她也不得不为雪儿的美丽所惊嘆。她以为自己是绝色,天下间难有人与她相比,可面前的这名女子却比她还美千倍万倍。自己京城第一美女的名号在她的面前简直就是一种羞辱。天下间怎么有人能够美成这样! 招魂铃的声音越来越清晰,那高僧已经找来。雪儿惶恐地盯着院外,自己已再无抵抗的能力,被他找到非死不可。 她那惊惧的神情更增添几分妩媚,让人有一种意欲奉上整个天下来安抚她的冲动。那名女子直在心里感嘆。她走到雪儿的身边,说道,“这位姑娘别怕。” 雪儿已经听到高僧的脚步声,她慌乱地拉着那名女子的手,说道,“外面有一个和尚在追我,你可否帮帮我。” “和尚追你?”女子不解地看向雪儿。 “快,找个地方让我藏起来。”和尚已经来到院角外,与她只有一墙之隔。 雪儿脸上的慌乱与惊恐使人感到心疼,让人觉得不帮她都是一种弥天大过。那名女子拉起雪儿的手说道,“跟我来。”牵起她往房间里走去,同时对护卫说道,“一只苍蝇都不准放进来,要不然本公主要你们的脑袋。” 那些护卫痴迷地看着雪儿,根本没有听到公主说什么。直到失去雪儿的身影才呆呆地回过神来,面面相觑,问道,“刚才你有看到仙女吗?” “你也看到了,那说明不是我眼花,不是我做梦。” “阿咪佛陀。”一声佛号将众人惊醒。 “什么人?”护卫被吓了一跳,立即出声大喝。 “贫僧无我。” 第2页 “哪里来的和尚,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擅闯公主府。”一个婢女模样的少女走过来大声喝道。 “贫僧是来降妖的……”无我和尚说道。 “降妖?这青天白日的哪里有妖怪,静优公主说了,若放一只苍蝇进来都要你们的脑袋,你们还不快把他抓起来。”那名婢女前面句是对和尚说的,后半句是对那些护卫说的。 “阿咪陀佛,施主莫要误会,贫僧是追一只狐妖至此……”和尚的话没有说完,就被护卫打断,“管你是来做什么,擅闯公主府就是找死。”护卫长拔出宝剑便朝和尚砍去。自己身为护卫长,岂能随便让外人在此说三道四,要说也得先把人拿下再让他说。 和尚虽然法力高强,却不能随便伤害普通人,他在护卫众中闪躲,见解释无望,又见到一团妖气往城西方向奔去,于是唿了声佛号,凌空跃起往城西赶去。 那婢女见和尚走远,便去禀报公主,“见过静优公主,那和尚已经走了。” 静优公主为昏厥过去的雪儿盖上被子,应了声,“我知道了。”刚才外面的动静她全听入耳中。她打量着雪儿的容颜,越看越觉得美丽,她回头问道,“小荷,刚才那和尚说她是狐妖,你觉得她是狐妖吗?”人怎么可能美成这样? “公主,我看还是让那和尚回来看看吧,万一真的是妖精……” 静优浅笑着说道,“别说我不确定这世界上有没有妖精,就算是有妖精这也是一个好妖精。” “公主怎么会知道她是好妖精?” “她的眼睛啊,那双眼睛那么清澈,坏人是没有那种眼神的。没还有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气质,即高贵又典雅,犹如九天玄女。” “公主可别被妖精的外表给骗了。”小荷担忧地说道。她看向床前,她真的很美,美得不真切。她的美,让人觉得她不是人。这只是一种直觉,一种人类本能的直觉。 “好了,小荷,从来只本公主骗人的,哪有人骗本公主的。”静优笑容满面地说道。 “见过清宁公主。”门外传来婢女的声音。 “呀,姐姐来了。”静优公主站起来,摆上一副非常端庄热情的笑容,用眼神示意小茶将门打开。 “妹妹,发生了什么事?我怎么听人说府上来了个仙女?”清宁公主进屋便问,眼光落在床前,上前两步,拉开床帘,见到床上的雪儿整个人的唿吸都屏住了。长这么大,见过的美人无数,却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美的。静优号称京城第一美人都及不上她的一半。许久之后,她回过头看向静优,“她是谁?” 静优说道,“得等她醒来之后问她才知道。” “你把她带到你的床上却不知道她是谁?”清宁公主很惊讶。 “她突然一身伤地出现在院子里,是被护卫发现。”静优也不隐瞒,把自己见到的听到的都告诉给清宁听。 清宁听完之后,眉头拧成一团,无我大师的名字她是听过的,也见过他,知道这人是个得道高僧,若他说这是狐狸精必然没有假。她回头看向雪儿,说道,“不成,得马上让她走。来人,去请……”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就被静优一把捂住嘴巴,“姐姐。” “你作什么?”清宁把静优捂在嘴上的手掰下来,不悦地喝道,“人跟妖是不能住在一起的,你没有听说过妖精会吸人的精血吗?” “可是我看她不像个坏妖精,而且也不能断定她就是妖精啊。”静优说道。 “嗯”雪儿轻哼一声,头轻轻地挪动,然后睁开双眼。耳边隐约听到有人在谈话,不知道是谁。 “你醒了?”静优钻到雪儿的身边问道。 雪儿缓缓地坐起来,略显零乱的髮丝轻垂于肩头妩媚至极,看得在场的几名女子都觉得心神荡漾,若是男子,只怕早被勾去了魂魄。 清宁心想,这样美的女子,那些男子见了必定争相抢夺,非得引起天下大乱不可。红颜祸水!看到这女子,她才知道这四个字的意思。 雪儿仔细听了一下附近的动静,确定无我和尚已经走了。她起身向两人行了一个跪拜之礼,谢道“多谢相救。”。 “快起来,快起来。”静优立即扶住雪儿,“你有伤在身,不可乱动。” “我的伤已经没事了。”雪儿感激地看着静优。 清宁盯着雪儿,问道,“雪儿,你告诉我,你是人还是妖?” 雪儿一愣,随即答道,“我是妖。” 除了静优之外,清宁与小荷、还有身后的丫环皆倒吸口冷气,她真的不是人。 雪儿忙说道,“但你们别害怕,我不会害人的。” 小荷本来想说世界上哪有不害人的妖精,可是当她看到雪儿那诚执的目光时,到口的话又咽了回去。 清宁也想说什么,但看到雪儿坦然的神情,到口的话也咽了回去,她都坦白地告诉你她是妖了,这种直率只怕连人都没有吧。缓了一下,问道,“既然你是妖,那你怎么来到这里?” 雪儿说道,“千年前我被猎户所捕,是一名公子救了我并将我放生,我是来报恩的。”也是来续前缘的。 “哇,狐仙报恩。”静优夸张地叫道,“早就听说有狐仙报恩的故事,今天却被我碰到了。说说你那恩人长什么模样?我认识吗?他现在哪里?” 雪儿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我的法力微薄,只能算出他在汴京,却不知道他到底在汴京何处。这一月来我苦苦寻觅,却难觅其踪。” 清宁看着雪儿,寻思着是该找无我大师收了这狐妖呢还是该帮她。想到这么美的一个尤物,若被高僧收去十分的可惜,但又怕她为害人间。想商汤几百年的基业不也是毁在一个狐狸精手上吗?思索来去,最后说道,“这样吧,你留在我府上,我替你寻觅。” 雪儿惊讶地看着清宁。 清宁说道,“也当是我行善积德,但你得答应我三件事。” “你说。”雪儿说道。 “第一,不可害人。” 雪儿点了点头,就算是清宁不说她也不会去害人,她在修行,若害人会引来天遣的。 “第二,不可在外人面前露出你的相貌,不可用你的样貌去迷惑人。” 雪儿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我都是幻化成普通人的模样出现的。”说着,雪儿摇身一变,成为一个容貌姣美的少女。虽然样貌平凡,但身上的那种出尘脱俗的气质还是让人觉得心动。 狐类终归是狐类,就算是一张平凡的脸也照样勾人。清宁在心里一嘆。 “第三,报完恩之后你就得离开,回到你该去的地方,不可在人世间留恋。” 雪儿不解地看着清宁,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说了这个条件,但随即还是点了点头,说道,“若与他的缘尽,我定会离开。” 静优睁大眼睛看着雪儿,心想这是狐狸精吗?这么乖巧。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乖巧的妖精,呃,她本来就没有见过妖精。传说中的妖精不都是诡计多端吗?人们不都是用精得像只狐狸来形容人的聪明吗?怎么这只狐狸精看起来有点笨笨傻傻的? “那你发个誓。”清宁公主说道。 雪儿说道,“我答应过的话便是誓言,绝不反悔。”神情认真,让人不能产生丝毫怀疑。 “你就留在我府上吧。”清宁又对身后的丫环说道,“今天的事情你们谁都不能说出去,若谁传出去,就别怪本公主家法侍候。”顿了一下又说,“红儿,你去跟告诉那些侍卫,今天在后院中他们什么都没有见到。若是谁见到了什么,本公主要他们的眼睛。” “是。”红儿应了声,转身出去了。 静优对雪儿俏声说道,“你就放心吧。我大姐很厉害的,一定可以帮你找到你的恩人的。” 雪儿点了点头,看向清宁,对清宁有着一股惧意。这女人的眼睛好像会算计,记得狐族的长辈曾说过,都说狐狸狡猾,其实最狡猾的是人类。 第二章 雪儿在公主府住下。她没有奢望公主能为她找到司马恪,但住在公主府,有着公主庇护那高僧也就不敢轻举妄动。雪儿也不会傻到觉得清宁公主会是什么好心人,在她住进来的第三天清宁公主便请了几个法力高强的道士住进来,就住在她隔壁的院子里。她知道公主的用意,是为了防她。 雪儿轻嘆一声,她现在只有两条路,要么在清宁公主的监视之下,要么就远走高飞不再出现在汴京城内。为了司马恪,她是绝对不会离开的。立于窗前,雪儿感到十分的不安,初与人接触便感到人类的复杂,有一种步步荆棘的感觉,一个不慎便会陷入危险之中。她不该轻易告诉别人她是狐狸。 第3页 “雪儿。”静优的声音远远地传来,跟着见到她一路小跑往这里奔来。静优是皇帝最小的女儿,今年只有十七岁,与清宁是同胞姐妹,母亲过世很早,两姐妹相依为命,在清宁公主嫁给镇远将军搬入公主府之后,静优也跟着来,一个月中一半的时间在皇宫一半的时间在公主府。 静优个直慡而单纯的小女孩子,好奇心特别的重,特别容易被新鲜的东西吸引。 雪儿看向静优,见到她的手上拿着只风筝,风筝上画着只凤凰,很精緻也很漂亮。 “雪儿,我们去郊外放风筝吧。”静优扬起甜美的笑容,她把头凑向雪儿,压低声音说,“今天兵部尚书过寿,姐姐和她的驸马去贺寿去了。”也就是说没有人管着她了。 雪儿点了点头,跟着静优上了马车,由几个护卫护着到城外去。 在城西有一片小湖,湖边是很宽阔的糙坪,糙坪边扬柳青青,随风轻拂。雪儿坐在湖边的扬柳树下,静优在糙坪上放着风筝,护卫分散在远处,注意着静优的安全。 雪儿虽然将容貌变得平凡,但摇弋的长裙,飘然的身形仍旧使人着迷。那几名护卫不时的把目光移向雪儿这边。 雪儿的目光停落在湖面上,脑海中浮现出司马恪温和的笑脸,千年了,千年时光也无法使司马恪在脑海中的影子变淡,反而是越来越清晰。 目光移向远方,在侧面约四五十丈的地方有着一间茅屋,茅屋在扬柳后面若隐若现。茅屋很简陋,外面围着一圈竹篱笆,篱笆内养着一些鸡鸭。一块大青石上面坐着一名书生,正专心地看着书。书生的衣服上打着许多补丁,却非常的干净。他的神情专注,身上透露出一股温文儒雅的文人气息。 雪儿全身勐地一颤,这种文儒气息,这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梦中出现过千百次的容颜令雪儿连唿吸都忘记。她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一颗心狂跳不已,太突然了。他居然毫无预兆地出现,就这样突然的出现在她的视线中,让人几乎以为这是梦。同时她也害怕这是梦,怕他突然之间又消失,怕他不是他。 雪儿起身缓缓地往那书生走去,双眼一眨也不眨地盯着他,像是着魔一般。 “雪儿,你看我的风筝飞得多高。”静优沖雪儿开心地大叫,却没有听到雪儿的回应。她把目光挪向雪儿,叫道,“雪儿,雪儿。” 雪儿被静优的叫声惊醒,她回头看向静优。 “雪儿,你看我的风筝飞得好高。”雪儿看看风筝,又看看那杨柳下石头上专心读书的书生,再往静优走去。虽然她现在很想过去确认那书生是不是就是司马恪,可她知道不能,她不能让公主府的人知道她要找的人是谁。因为他们信不过她,所以她也不敢信他们,她怕他信会因为她的原因而伤害他。 “你刚才在看什么?”静优一边注视着风筝一边问道。 雪儿微微一笑,说道,“没有什么。” 静优疑惑地看了雪儿一眼,又看看那边的茅糙屋,然后继续放风筝。她说道,“一个人放风筝没意思,都没有人较量,真该也让你来放风筝。” 雪儿浅笑着没有答话,她的目光又挪向那书生。 静优顺着雪儿的目光看过去,一脸的好奇,那边有什么东西这么吸引她。“你到底在看什么?” 雪儿摇了摇头,说道,“在想一些事呢。” “想什么事情?”静优追问。方才雪儿的神情根本就不像是在想事情。 雪儿有点受不了静优的追问,她的指尖轻轻一弹,送上一股小旋风击中风筝。风筝在空中摇摆,然后一头往地下扎去。 “风筝掉了。”雪儿指着风筝叫道。 “呀。”静优急忙收线,然后提线往反方向奔跑,一阵手忙脚乱之后,风筝终于又稳稳地挂在天上。 “哇,好险。”静优吁出口气,刚才那一阵忙活使她出了一头大汗。又一耳阵风颳来,风筝又开始飘移,左摆右晃,静优叫道,“糟了,遇上乱风。”又赶紧手忙脚乱的收线,风筝突然调转个头,头上尾下,迅速直线下降,一头扎在茅糙屋顶上。 静优重重地一跺脚,拎起裙子握着线团往茅屋跑去。 那些护卫急忙跟上,护卫长说道,“公主,让属下去捡吧。” 静优本来是打算让护卫去捡的,可她也想看看那边到底有什么东西吸引住雪儿的目光,于是说道,“你跟着本公主一起过去。”把线团交到雪儿的手上,说道,“雪儿,你替我把线收起来。” “嗯。”雪儿收着线,慢慢地向茅屋靠近。 “公主,在房顶上。”护卫指了一下茅屋顶,“让属下去捡。” 看书的书儿被叫声惊动,他抬起头来看向来人。 静优看向那书儿,眼睛为之一亮,好俊的一位少年郎。肌肤似雪般润泽,细长的剑眉刚中带柔,明亮的眼睛、精緻的五官,□的鼻子、血色充足的双唇,比女子还清秀,比男子还英俊,简直就是潘安再世。她深吸口气,最近真是桃花运旺,先是遇到美绝天下无双的狐狸精雪儿,今天又遇到一个如此俊逸的少年郎。 雪儿定定地看着书生,是他,真的是他! 她不动声色的施展法术查看书生的前世,终于查到他的十世前身真的是司马恪。 雪儿一阵激动,眼中涌上一阵湿意,经歷千年,她终于以人的模样出现在他的面前,但,为何,他……雪儿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转世后的司马恪。 “敢问几位有何贵干?”书生朝三人拱手行礼问道。 “我家小姐的风筝掉在你的茅屋上了。”护卫长指了一下屋顶。 “啊?”书生呆呆地看向屋顶,嘴巴那成o字形,随意说道,“这可怎好?”有点苦恼的模样。 “不碍事,我上屋去取下来便可。”护卫长说完,身子一跃便上屋。 “使不得……”书生出言制止已经来不及,护卫长落在屋顶上,刚拾起风稳,脚下突然一沉,紧跟着便从茅糙屋上漏了下去。 “轰——” “啊——” 屋子里传来一声闷响,以及一声高昂的女声惊叫。 “娘。”书生急急忙忙朝屋子里面奔去。 静优深吸口气,眨了眨大眼,看看雪儿,再看看屋子里面,这……这怎么屋顶就…… 书生扶住一个四十多岁却风韵犹存略带病美的中年美妇人,关切地问道,“娘,你没吓着吧。” 美妇人拍着胸脯叫道,“吓死我了,这房顶上怎么突然掉下来一个人。”脸上还带有悸意,看样子是吓得不轻,使得原本略带病容的脸更加苍白。 护卫长抬头看向屋顶,只见这屋顶的梁就是竹竿,现加上一些竹蔑搭成的架子,上面再盖上稻糙。这么简陋的屋顶,难怪经不过他这个百斤重的人压。再看向这两母子,模样长得都不错,但衣服上是补丁加补丁,从衣服料子的色泽不难看出这衣服起码穿了好几个年头。再看看这屋子里面,就一个纺纱车、两张床,床上的蚊怅也因年代久远而变成了黄色,屋中,连一张桌子都没有。若硬说有,也是一块大青石,上面摆着几只粗碗,两双筷子。 好穷的一家人。护卫长在心里嘆道。 静优公主走进来,对护卫长责备道,“你怎么把人家房子压垮了。” “这……”护卫长不知道该怎么说,他总不能说这房子太不经压了吧。 “这位小姐,你别责怪这位大哥,是这房子不结实。”书生说道。 静优把目光挪到书生的脸上,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啊?” 书生一怔,心想这位小姐好大胆。要知道女子是不能随意抛头露面,不能随意与男子交谈,更不会这么直接地问男子的名字。他拱手说道,“在下姓云,名文,字逸显。”行礼之间,也暗中把静优打量了一下,她的举手投足之显都显露出一种大家风范,看起来一定是非富即贵。他的眼光再移向静优身后,只见一位样貌普通的白衣女子正幽然立于门前,一身飘然若仙的气质为她增添了许多美丽,那张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脸都显得美丽。这样一位璧人,若长着一张好看的面孔,只怕会美绝天下吧。 静优问道,“这是你家?” “是的。”云文答道。 “好穷。”静优皱了皱眉。 云文笑笑,对于静优说他家穷也不在意。君子固穷,但问心无愧,何况,一时穷不代表一世穷。 雪儿立于门前,心里除了震憾还是震憾,不仅是为云文的贫穷,还为他的人,不应该说是她的人。她万万没有想到转世后的司马恪居然是女儿身,这一世的她居然是女儿身。 第4页 老天爷在跟她开什么玩笑?司马恪居然转世成为名女子。 甩甩头,转身出了屋子。 曾想过转世后的司马恪或许是个迟暮老人,或许是个黄毛小儿,或许是个青年男子,或许已经成亲为人父,却没有料到他会成为个女子。 雪儿只觉得心里难受,司马恪是女子的事实让她一下子难以接受。 抬头看着天空,觉得酸酸涩涩,心里沉沉甸甸的。 静优对护卫长说道,“找人来替人家把房子补好。”然后对云文说道,“对不住啊,把你的房子压坏了。”再看向护卫长手中的风筝,已经坏了一个翅膀。 “不必。”云文说道。 “要的,要的。”静优说道。她对护卫长说道,“还不快去找人来修人家房子,要是万一今天晚上下雨怎么办?” 云文还欲推辞却被静优打断,说道,“你什么都别说了,压坏你的房子是该我们赔。” 马蹄声传来,静优往门外看去,只见一个太监模样的人领着两个侍卫正飞奔而来。 “讨厌。”静优皱眉说了句,踏步出去。 太监对静优行了一个礼,说道,“公主,皇上召您回宫呢。” “叫我回去干嘛?”静优没好气地说道。 “您有半个月没有回去了。”太监弯腰说道。 “好了好了,回去就是。”静优嘟了嘟嘴巴,回头对护卫长说道,“记得替人家把房子补好。”说完领着几个太监往回走,走了两步,见雪儿还呆立在院子中,问道,“雪儿,你不回去吗?” 雪儿略一迟疑,想留下来看个究竟,又觉得不妥,便说道,“回。”与静优一起回到马车上扬长而去。 护卫长留下一碇金子给云文说道,“这是一碇金子,你拿去找人把房子修好。” “不行,修这茅屋用不了这么多。”云文忙推辞。 “叫你拿着就拿着,我还有事就先走了。”护卫长说完把金子塞到云文的怀中便施展轻功离去。 云文愣愣地看着金子,金灿灿、沉甸甸的金子,她还从来没有见过呢。这些人出手也太大方了吧?这碇金子句她家用五年。他们都是些什么人?特别是那位白衣姑娘,为何显得心事重重,为何她的眼中会有那么多的情绪变化? 好奇怪的一群人。 第三章 寂静的夜,静夜的风,皎洁的月光,婆娑的树影。 雪儿坐在屋顶上,飘然的白衣随风轻扬,衣袂飘飘,仿若九天玄女下凡。月光下的雪儿是不需要掩藏自己的美丽的,她美若嫡仙,但眉宇间那紧锁的愁绪却是那么的令人伤感。 舞动长裙,缓缓地往湖边飞去。 悠扬的笛声在湖面迴响,轻灵的笛音似乎能将人心中的烦闷清除,让人感觉到灵魂在飞舞。 月影下,雪儿见到云文坐在湖边吹着笛子,身着男装的她,在月光下显得很加迷人。雪儿只感到自己的心口一紧,一阵阵悸动冲击着她。就如同千百年前司马恪抱着她时的那种悸动。 衣袂带风的声音惊动云文,她回头看去,见到一位绝美得不似真切的人儿出现在面前。让她不禁想到洛神赋中洛神,她觉得洛神的美都及不上眼前这位白衣姑娘的十分之一。面前的这位白衣姑娘美得轻灵,美得飘逸,她的美似乎只能出现在梦里,出现在天上。云文在她的身上找不出一丝缺陷,若非要找出一处,那就是她太美,美得超出人的想像。 望着雪儿,云文久久不能唿吸。 忽然雪儿的嘴角扬起一抹释怀的笑意,她又何必在乎云文是男是女呢?不管她的身份是男是女,她终究是他啊。自己不也是一只狐狸吗?可自己还是自己。有着千百年的道行,可以随意幻化形态,让她知道身体只不过是表相,只不过是一副皮囊,真正存在的是灵魂,是灵魂所拥有的才情。 雪儿的笑使她更增几分美丽,云文呆呆地看着她,脑海中一片空白。 见到云文的可爱呆相,雪儿的笑容更增几分。她发呆的样子显得特别的可爱和好看,也特别的傻。 莲步轻轻,款款漫步至云文的身边,微一欠身说道,“小女子雪儿见过这位公子。” “雪儿?”云文无意识地念着这个名字,眼睛看到的仍是雪儿的美丽。 雪儿暗暗摇了摇头,自己不至于让她如此痴情吧!指尖弹出一股冷风拂中云文的脸颊。 云文打个冷颤清醒过来,发觉自己的失态,敢紧向雪儿弯腰行了一行,“在下云逸显,姑娘有礼,哦,不,是小生有礼了。” 雪儿扑哧一笑。“小女子雪儿有礼了。”雪儿作了一福,说道,“公子的笛子吹得很好,很动听。” “雪儿姑娘过奖了。”云文的俏脸微红。 雪儿问道,“公子住在此处?” 云文答道,“是的,此处清静,正是读书的好地方,便与家母在此长住。” “公子家中还有何人?” “与家母相依为命,家中再无他人。”云文的眼中闪过一丝忧郁及落寞。 雪儿又问道,“读书是为了考取功名么?”自古以来,考取功名好像是所有书生的人生目标。 云文的目光移向屋内,说道,“为家母,也为自己。”双眼的神采突然之间变得很深很深。 人家都说是什么光耀门楣,他却只说为家母和自己。 云文的目光又移向雪儿,看着她便觉得神清气慡,大地回春般。 雪儿又说道,“公子的笛吹得很好,可否再吹一曲?” “好啊。”云文欣然答应。 云文立于湖边,悠扬的笛音缓缓传出,衬上月色的美丽,幽雅而芬芳,丝丝紧扣入人心弦,清雅的笛音如小桥流水般缓缓地渗进人的心底。 听着笛音,雪儿情不自禁地翩然起舞。 月光下,婆娑树影间,衣袂飘飞,雪儿轻灵的身影犹如古时飞天再现,汉时飞燕临世。 云文的笛音一转,一曲《霓裳羽衣舞》的曲子吹出。伴随着曲音,雪儿时飘、时跃、时而纷飞,仿若会随着笛音突然间腾空而去一般。 云文的目光紧随着雪儿,心底除了震憾还是震憾。雪儿本身便已美绝,她的舞姿更是美得已经无法形容。见识过雪儿的舞姿,此生再无遗憾。 一阵轻风吹来,带动雪儿的衣裳,她的身形缓缓上扬,雪儿突然之间化身为嫦娥奔向月宫。 “别走。”云文一把抱住雪儿,“别去月宫。” “什么?”雪儿被云文搂住纤腰,整个人一僵。感觉到云文身上传来的淡淡暖意及清香,十分的温和舒服,像被一团棉花包裹着,比棉花还温暖,像一个舒适的窝。 “啊,对不起。”云文惊觉到自己的失态,立即松开雪儿后悔一步,“对不起,冒犯姑娘了。”暗自懊恼刚才怎么会有那种错觉,会认为她会飞升而去。低着头,看着自己的双手,雪儿纤腰的触感好好,如同抱着散发着馨香的暖玉,难怪古人要用温香暖玉来形容美女。 失去云文拥抱的温暖使雪儿有一丝淡淡的失落。她望向云文说道,“没关系。” “你的舞跳得好好。”云文红着俏脸说,她的目光落在雪儿的腰间,不自禁地回味着拥着她的感觉。面对着雪儿,云文有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慌乱,也有着一种世界充满光明的美好之感。她觉得自己似乎突然之间就沉浸进了幸福之中。 “你的笛子也吹得很好,是我听过的最动听的曲子。”雪儿说道。她的目光落在云文身上,有一种想将她抱住的冲动。 “那以后我吹笛你跳舞可好?”云文冲口而出,说完又觉得自己太孟浪了,立即紧紧地闭着双嘴。 “好啊。”雪儿欣然答应,脸上绽开一朵开心的笑颜,又把云文看呆了。 “文儿,这么晚了怎么还没有睡。”茅糙屋内走出一个瘦弱的身影。 “娘,就睡了。”云文急忙答道。她对雪儿说道,“不知道姑娘家住何处,让小生送你回去。夜深了,姑娘独自返家不安全。” “我住在城内。” “啊?那可不好,城门早已关闭,已经进不去了。”云文又问“那姑娘在郊外可有亲戚?” “没有。”雪儿答道。 “那若不嫌弃捨下简陋,可到舍下小住一宿。” “那就麻烦公子了。”雪儿答道。 云文领着雪儿入屋,云母见到雪儿不禁一愣,也是看了半天才回过神来,“这位姑娘是?” “娘,这位姑娘因天晚回不到城市,想在这里借宿一晚。”云文答道。 第5页 “伯母好。”雪儿乖巧地向云母作了一福。 云母打量着雪儿,只觉得眼前的女孩子美得不真切,又是在深夜出现,不会是什么勾魂的鬼怪吧?心中闪过一丝疑虑,沖雪儿礼貌性地回了一礼,然后走到云文的身边低声说道:“文儿,我觉得不妥。” “有何不妥?”云文正为雪儿倒水,她回头看了雪儿一眼,再悄声回问母亲。 “她一个孤身女子,长得如此美丽,在深夜出现于这荒野之地,你不觉得奇怪吗?” 云文微微一笑,说道,“娘亲不会是认为她是什么山精鬼怪吧?” 云母点了点头。 雪儿听着两母女低声的谈话,心道,难道自己看起来就不像人么?怎么所有见到她的人都觉得她不是人。手心紧张得冒起一丝冷汗,别人排斥她,她不在乎,可是若她们两人排斥她,她该怎么办? 云文说道,“娘亲,山精鬼怪都是一些无稽之谈,不可信。” “鬼神之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鬼无身影,你好好看看雪儿有无影子?鬼的身子冰凉,雪儿的身子可是暖的。”虽然体温比自己的低了一点,可也是有温度的。 借着微弱的油灯,云母看见雪儿的身后有着影子,也就打消了心中的疑虑,心想,兴许世间真有如此美丽的女子。又看向云文,自己的女儿若穿上红装定然也会美若天仙。 雪儿接过云文手中的盛水的碗,说道,“谢谢。” 云家真的很穷,连水杯都没有。 抬头望向屋顶,破洞已经补好,上面是新添的稻糙,只是看起来还是不大结实,当下暗暗施了道法术在上面,将茅屋加牢固。 云文整了整被子,说道,“雪儿姑娘就住我的床好了。” “好啊。”雪儿欣然答应,能与云文同睡,她求之不得。 “那文儿睡哪?”云母说道。“男女授受不亲,文儿总不能与雪儿同睡吧。”那男女二字说得特重,使云文明白此刻自己是“男儿身”。云文说道,“我睡地上好了。” “那怎么成?天寒地冻,地上的湿气重对身体不好。”雪儿立即反对。 云母说道,“雪儿姑娘与我一起睡吧。”这是最好的办法。 “那好吧。雪儿姑娘意下如何?” “雪儿有一住宿的地方便行。” 当夜雪儿与云母同睡,云母听到雪儿的唿吸声,也感觉到她身上传来的淡淡暖意,对雪儿的疑虑才砌底地消除。 雪儿是夜间活动的狐狸,又有千百年的道行,可以数十年、数百年不暖不休,晚上哪里睡得着。她侧着身子,睁开眼望着对面床上熟睡的云文,她仰躺在床上、四肢伸直,睡觉的姿势十分规矩。 渐渐的,屋子里黑得看不到一丝星光。黎明时分来临,天快亮了。 雪儿下了床,到院子里坐下,等待着天亮,好吸取太阳初升时灵气。这个时候的灵气是一天之中最浓最纯净的。 院子里的鸡、鸭等家禽见到雪儿皆惊惶地乱窜,惊叫声四起。雪儿怕引起云家两母女的怀疑,施展法术封住它们心中恐惧之感。 天际隐约透露出一丝光明,新的一天即将开始。 公鸡开始扯开嗓子打啼。 屋子里传来一声呵欠声,跟着云文披着衣服从屋里走出来,手中还握着一卷书。见到雪儿的时候,整个人愣了一刻才回过神来,说道,“早。” “早,公子这么早就起来了?” “嗯。”云文应了一声,随即说道,“你叫我云文或者是逸显吧。” 雪儿含笑点头。 云文问道,“昨夜睡得可好?是不是睡得不习惯?”要不然怎么会这么早起。 “睡得很好,只是雪儿习惯早起。”雪儿说道。 “哦。我先餵家禽。”云文说着转身从屋内端出一些糟糠,搅上一些水,然后倒入家禽的舍笼中。 餵完之后,云文又对雪儿说道,“我去煮早餐。”然后转身入厨房。厨房也就是搭在屋子旁边的一间小小的偏棚,上面砌了个灶。云文淘了些米煮饭,然后在灶间坐下,一边往灶里烧柴,一边看书。 看着云文熟练地低着头一边看书,一边伸手将柴木塞入灶中,看都不看灶间也能准确无误地把柴木放在里面,不禁佩服。这大概是她练习了好几年的功力吧。 雪儿再看向灶旁的菜篮中,里面放着的竟然是一些野菜,这两母女常吃这些东西吧。 脚步声从屋子里传来,云母从房间里走出来,手中还拧着腊肉,对云文说道,“文儿,家里有客人,把这腊肉煮了,我去菜园子里摘一些菜来。” 这是家中唯一的一小块腊肉,只有三指宽,巴掌长。 雪儿的眼睛有点湿润,云文过的竟然是如此清苦的日子。雪儿忙说道,“伯母,你们不必忙了,就当平常一样就行。雪儿来叨扰你们就已经很过意不去了,怎么能再劳烦你们呢。” 云母笑着握住雪儿的手,说道,“你是第一个到我们家的客人,再怎么我们也得好好地招唿你。”说完,往菜园子里走去。 菜园子不大,里面种着一些常见的蔬菜,雪儿不明白,她们既然种了菜为什么还要吃野菜。 菜很清淡,几乎没有什么油。坐在石头桌子前,雪儿吃着青菜,云母说道,“雪儿姑娘,吃肉,家里穷,也只有腊肉了,希望你别见怪。” 雪儿忙说道,“伯母别在意,雪儿是吃素食的。” “哦,吃素啊,吃素好,吃素好。” 云母打量着雪儿,只觉得这孩子十分的乖巧,对于雪儿吃素更是满意。吃素的当然不是妖怪啦,妖怪都吃人呢。看着雪儿,越看越觉得她像仙女,觉得之前自己当她是妖怪是对她的一种亵渎。 第四章 吃完饭后,云文去菜园中摘菜,说是要拿去和家禽生下的蛋一同卖了换米。云母也要到城中去收些衣服来替人洗。 雪儿了解到,她们家的主要经济来源就是那群家禽和菜地,还有就是云母替人洗衣。当她问起云文的父亲时,云母的脸色变得很难看,眼中闪烁着的是深深的痛与恨。隐约中,她觉得今日的云文女扮男装与她的父亲有关。 已经天明,雪儿不方便再留下,便与两母女一同进城。 云文也没有问雪儿住在哪里,看雪儿的穿着便知道她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不是自己这种穷人能够随便交往的。一直目送着雪儿远去,直到看不到她的背影才转过身。一股怅然若失的感觉在心底涌起,很莫名的感觉。 当日摆摊,她看不进书,没心思与人讨价还价,满脑子里全是雪儿的身影。 自己还能够再见到她吗?云文不知道。 糙糙地卖完东西,买了一些米带回去,走到路边遇到恩师。云文向老师行了一礼,“学生逸显拜见老师。” “逸显啊。再过一月便要开举了,你准备好了没有?” “回老师,已经准备好了。” “可得加油啊,为师最看中你,相信你一定能高中的。”老夫子乐呵呵地缕着鬍鬚,这云逸显是他的学生中最听话,最有才华的一人,在乡试中可是得了头甲。相信两个月后的科举考试,他也能够一举夺魁。 云文回到家里,要帮母亲洗衣服,云母还是如往常一样赶她回去看书:“去去去,这里我能洗,你快进去看书。” “娘,那些书我都能倒背如流了,你就让文儿帮帮你吧。你身体不好,这些还是让文儿来做。” “你若真替娘的身体着想就好好用功读书,中个状元给娘看看。”云母说道。 “文儿知道。”云文说道,她突然显得有点沉默。 云母望向云文,问道,“怎么了?” 云文摇了摇头,说道,“没什么。” 云母一嘆,说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是在想我为什么非要将你扮成男儿,为什么非要让你去考功名。” 云文抬起头惊讶地望着云母,娘亲肯告诉她原因了吗? 篱笆外的雪儿也停住脚步,藏身于暗处。 云母说道,“你爹是扬州的一户富贵人家,家中拥有三妻四妾,我是他的二房,刚嫁入的时候也十分得他宠幸,过了几年,他相继娶进三房、四房,渐渐地冷落了我。大房对我自然是十分的憎恶,她认为当年是我夺了她的宠。所以在我失宠的时候,百般刁难我。没多久,三房也失了宠,但是她却很幸运地为你爹生了个儿子,在家中的地位一跃千丈,连大房都得让她三分。大房与你爹成亲多年,只生了三个女儿,没有一个儿子。后来我也怀上了,很希望也能生个儿子。这段时间,你爹相继将大房所生的三个女儿嫁出去,都是嫁给有权有势的达官显贵做小妾,其实说他是嫁女儿倒不如说是送女儿,把女儿当成物品一样送过去巴结那些人。那些达官显贵的妻妾多如牛毛,接过小妾进门,图个新鲜,新鲜过后就抛之脑后再也想不起来。而那些小妾又个个暗中勾心斗角,那几个闺女性格怯弱,又没权没势……那几个闺女嫁过去所过的生活让我都觉得心寒。”说到这里,云母重重一嘆,随即又说,“所以我更希望自己能生个儿子,一来想增加在家中的地位,二来不想让你步她们的后尘。当时候我就常想,如果是生了个女儿,我宁肯把她淹死也不要她像她们一样活在水深火热里。做女人难啊,运气好的呢,嫁作正室,却有小妾争宠,半年见不着丈的面是常事。运气不好的嫁为小妾,没名没份,日子更难。” 第6页 云文静静的听着,觉得心里沉甸甸的,娘亲生了她这个女儿,是她让娘亲失望了。 “后来生了你,临盆那天你爹只来看了一眼说了句‘赔钱货’便走了,以后再没有来过。整个月子里连个照顾我的人都没有,产后第二天,我就得自己下床洗衣做饭,身上的病根便是在那时候落下的。在那地方,没有一丝温暖,如同冰窖一般,让人凉了个透。我对那个家绝望到极点,便在坐完月子之后,卖了所有的首饰带你来到京城。你是娘的宝贝,娘亲捨不得让你过那种女人註定的苦日子,于是娘亲就常在想,你要是个儿子多好,后来就真把你当儿子养,还送你上学堂。你一天天长大,又那么懂事,读书那么努力。夫子常在我面前说你将来必中状元,定可以扬眉吐气,不再过苦日子。我就想你要是中了状元,便可以自己当家作主,不再过那种日子。但唯一不妥的就是,你不能娶妻生子,不能让别人知道你是女儿身。如果高中,就更不能让人知道,那会引来杀身之祸。”说到这里,云母重重一嘆,望向云文,“其实很多时候我都在想自己这样子做有没有错,在想自己为什么就不能认命,为什么就不能让你认命,可娘亲真的很不甘心,为什么女人就不能出人头地?为什么女人就得一辈子做男人的附属品?更不想看到你在一群女人中间只为那个男人的一眼而争得你死我活,文儿,你觉得娘有错吗?你会怪娘吗?” 云文搂着云母,说道,“娘,文儿不怪娘,文儿感谢娘,是文儿让娘亲失望了。”如果他是男儿身,娘亲也不用带着她远走京城,也不用过如此苦的日子。 云母紧紧地搂着云文,说道,“文儿,你是娘亲的心肝,是娘亲唯一的希望。” “娘亲放心,文儿一定会高中的。文儿这一辈子都不嫁人,就和娘亲一直相依为命。” 云母紧紧地抱着云文,她苦命的孩子。 雪儿听着觉得心里沉甸甸的,压得十分难受。这就是人类,这就是人类中无奈的女人。为什么在这个世界上女人的地位会那么低?她觉得云文好可怜,为她的命运感到心疼,心丝丝疼痛。她该帮她们,不该让她们再过苦日子了。 雪儿从暗处走出来,扬起一抹温柔的笑颜,说道,“伯母好,逸显。” “哟,雪儿?”云母敢紧与云文分开,起身迎向雪儿,脸上涌起一阵不自在及惊讶,“你怎么来了?”上午刚走,怎么下午又来了? “是这样的,我送来一些大米、鸡蛋,还请你们收下。”雪儿举起手中的袋子晃了晃。 沉甸甸的大米袋子少说也有五六十斤,就被她像提棉花一样提着晃来晃去的。看得云母与云文的嘴巴张成了o字形,云母叫道,“雪儿,你的力气好大啊。” 雪儿一愣,这也算力气大吗?千斤重的东西她也可以轻易地提起来的。突然想起人类的力气没有那么大,特别是女人,连三十斤的东西都很难提起。当下赶紧放下,脸上微赫,说道,“我从小拜名师学武,修习了一些内功,力气比常人要大一些。”脸上绯红,真想找个洞钻下去。 云儿盯着雪儿红艷得如同熟透的桃子般的脸,恨不得奔上去咬一口。她咽了咽口水,觉得自己的想法很可耻,大家都是女人,她怎么能对她有那种念头呢。 雪儿见到云文怪异的眼神,心下好奇,当下用探心术去看她是否对自己的身份产生怀疑。却发现云文居然想亲自己的脸,让下脸红更红,羞怯地低下头,心里嘣嘣乱跳,犹如小鹿在跳。 云母没有发现异样,“这怎么好意思呢?”见雪儿的脸红得不成样子,忙说道,“女孩子学武也不是什么坏事,雪儿你就不用不好意思了。” 雪儿抬起头来,尴尬地笑了笑,忙把袋子里的东西拎进屋子。 云母急忙追进去,说道,“雪儿,不可不可,我们怎么能拿你的东西呢?” 雪儿说道,“没关系的,伯母,就当是雪儿报答你收留之恩好了。而且我很欣赏逸显的才华,想与她交个朋友,朋友之间互赠东西是为常事,除非是逸显看不上我这朋友才不愿意收我的东西。” “不是不是,当然不是。”云文急忙说道,她怎么会看不上雪儿这个朋友呢,她真恨不得天天跟她守在一起。天天守在一起?!云文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自己怎么又有这种奇怪的念头。 “不是就好,那你们就把收下了,以后我们就是朋友。”雪儿开心地说着,边说边将袋子里的东西提出来。一大块猪肉,一些盐,四五十斤大米,还有三四十个鸡蛋。她把猪肉、盐、鸡蛋放在桌子上,然后再把大米倒入米缸中。揭开米缸,只见里面存着一碗米,这还是她们今天刚换的吧? 对于云文的贫穷,雪儿在心里再次重重一嘆,对她更增怜惜。 等云母与云文回过神来的时候,雪儿已将米倒入米缸中,且把米缸盖好。 云母感激地对雪儿连连称谢,且不断地说着,“这怎么好意思哟,这怎么好意思哟。” 雪儿笑着看向云文,觉得云母十分有趣。 云文望着雪儿的笑脸,感觉到心中一阵紧缩,觉得她的笑容美极,直想将雪儿拥入怀中,细细、慢慢地一直看到老。 云母看了看外面的天空,说道,“哟,快晌午了,雪儿姑娘还没有吃饭吧?我去烧饭。”又对云文说道,“文儿,好好陪陪雪儿姑娘。”说完盛了些米,切了些肉进入厨房。 雪儿含笑望着云文,俏皮地眨了眨大眼,眼中狡黠的灵光流动,为她增添了几分俏皮。她莲步轻移,来到云文的身边,在她的耳际吐气如兰,轻语说道,“你教我吹笛子好不好?” 闻到雪儿身上散发出的清香,云文的心都醉了。她傻愣愣地连连点头说好,这时候就算是雪儿要她脖子上的脑袋,只怕她也会点头说好。 “那我把家搬到你的隔壁住,好不好?” “好。”云文突然一醒,“什么?” “我是说把家搬到你的隔壁来住,你刚才已经说好了。”雪儿的笑里透着种得意,又为她的美丽增添了几分阳光与青春。 云文笑笑,说道,“有佳人为邻,求之不得。”以一种挑逗的眼光看向雪儿,看她还敢不敢这么得意。 雪儿不被云文的挑逗眼神吓着,反而乐呵呵地说,“那我下午就找人过来动工修建房子。” 云文的脸色一变,正色说道,“你不会是说真的吧?你父母会同意吗?” 雪儿说道,“父母不在,一切由我自己作主。”说完,如一只翩翩飞舞的蝴蝶般飞入厨房,对正在忙碌着的云母说道,“伯母,我与你一同做饭。”学着云文的样子往灶里塞柴禾。 “哟,雪儿,别别别,厨房脏,怕脏了你的手。哎呀,那是湿柴,还不能烧。”云母的声音从厨房中传出,云文一头冲进去,只见灶肚里面的火已经小了,跟着是冒出青烟。 雪儿尴尬地站在那里,火给她烧灭了,出糗了。想了想,吐出口真气喷在湿柴上,那柴一下子便燃了起来。 “呀。”云文被突然冒起的火吓了一跳,往后勐退一步,睁大眼望着灶肚里面,然后抬起头看看身后原本放柴的地方,再看看雪儿,又看看云母,再看看那柴禾,然后咽了咽口水一脸不可思议地说道,“湿柴居然也能燃?” 雪儿吐了吐舌头,她又做错事了。 云母也来看看柴禾,再伸手去摸剩下的柴。雪儿急忙再喷出口真气,将柴禾在瞬间弄干。云母触及柴禾,说道,“这柴已经干了。”觉得有点奇怪,这天气能让柴干得这么快吗?再一想,也许是因为放在离灶近的地方被灶里的热气烘干的吧。当下也没往别的地方想,继续回头切肉。 云文又摸了摸那柴,还真干了。 雪儿没有吱声,她又拿起柴往里面塞。 云文忙说道,“里面还有柴禾,等烧完了再添。”停了一下,又说道,“雪儿没有下过厨房吧?” 雪儿说道,“有。” “哦,我还以为你们这些大小姐是不进厨房的。”云文说道,她在雪儿旁边的柴禾上坐下。 雪儿说道,“我不是大小姐。”缓了一下又说,“我是今天早上第一次进厨房。” 云文闻言是没语言了,就她今天早上那样到厨房打个转也算是下厨? 雪儿说道,“那你们可不可以教我煮饭?将来我也好煮给我的相公吃。” “呃,好。”云文听雪儿说到她的相公,心里一阵莫名难受。 雪儿将云文的表情变化及心情变化尽收入眼底,暗暗雀跃,她居然会在乎自己嫁人。 第7页 云文很快又收俭情绪,说道,“那我先教你烧火,煮饭首先学的不是切菜,不是淘米,而是烧火,没有火,再高超的厨艺也煮不出来东西。”说完,便细细地为雪儿讲解怎么烧火,及烧火的技巧。“点火的时候,要先拿一些干糙点燃一角,再慢慢地添细柴,等火烧旺了再加木柴,记得木柴不要把火压住,不然会灭的,还有柴里面要通风,如果火小而柴还没有烧完可以用铁棍在里面轻轻地拨几下通风……” 雪儿一面听着云文说话,一面看着她一张一翕的嘴巴,有种想吻上去的冲动。她咽了咽口水,扭头看向灶中燃烧着的熊熊火焰。 云母时不时地回头看向两人,心里感到一阵欣慰,文儿终于有一个好朋友了,有一个朋友,以后她也不用那么孤单了吧?不用独自一个人与书为伍,不用一个人在夜深的时候还到湖边吹笛。 第五章 知道雪儿吃素,云母还特地为雪儿炒了两个素菜。 围在一起,乐融融地吃完饭,雪儿与云文坐在一起聊了会儿天,便说要去找人来建房子。 云文说道,“城东有个王师傅是建房子的名家,你可以去找他,只不过价钱有些贵,要不我陪你去吧,我与他熟,可以商量些价格。” 雪儿想起自己身上没有什么银子,要把身上炼制的一对玉镯典当换钱才能再去僱人和买建筑材料。当下说道,“不用了,我能办好的。你还得好好用功读书呢。” 从云家离开,雪儿又化身为那张普通的面孔,然后走到家金铺中,正欲进入,却被金铺的门神挡住去路,“大胆,何方妖怪?” 雪儿向门神行了一礼,说道,“小妖名叫雪儿,因缺少银两救人,想到金铺中将自己炼制的这对玉镯卖了。雪儿谨遵天规教诲,不敢用旁门左道的手段窍取人间财物,还望两位大神通融通融,待事后定奉上香烛敬拜。”雪儿说完,恭敬地把玉镯献给两位门神检查,太厉害的法宝是不允许流入人间的。 门神接过玉镯看了一下,只见上面只存在一些灵气,原本上面有的一些阵法全被清除。当下点了点头,说道,“进吧。”把镯子还给雪儿,为她让开一条道。 待雪儿进去之后,门神甲说道,“这小妖还真傻,居然为救凡人把自己辛苦修炼的法宝弄成普通的玉镯拿来卖。” “也许她是想积功德减少劫数呢?”门神乙说道。 雪儿的镯子虽然被抹去上面的阵法,失去神通,但好质地在人间也算是一件极品玉镯,卖了一个大价钱。 离开金铺之后,雪儿立即摆上贡桌,为两位门神烧去了大量的香烛及金元宝,同时也为汴京城附近的大小神仙都烧了一份。她要在这里长久逗留,难保会时不时地碰上一个,还是先打点些才好。 那些神仙见雪儿没犯过一丝过错,又奉上大量的香火,心里十分开心,对雪儿也留下许多好感,以后对她也特别的通融,在后来还帮过雪儿一些大忙。 有钱连神仙都能买通,更何况是凡人。半个时辰不到,雪儿不仅僱到修房子的匠师,还把建筑材料全部买齐运到云家隔壁。 云文对于雪儿效率不得不说佩服,短短的两个时辰,隔壁的空地上就动工打地基了。 但是云文没有见到她认识的那个雪儿,见到的是那天她家房子被压坏房子时出现的白衣姑娘。她好奇的看着忙碌的人们,走过去朝白衣姑娘拱手行了一礼,问道,“请问这是哪家人家在此建房?” “你是云公子吧?在此建房的是一位雪儿姑娘,我是受她所託来此帮忙照看的。”雪儿答道。她答应过清宁公主不能让别人见到她的本来面目,建房这段云文家附近人来人往的,她用真面目见人十分不方便,她不愿意自己的绝世容貌引起麻烦。 “那雪儿呢?”云文关切地问道。 “她在家里。” “哦。”云文点了点头,见不着雪儿让她有一种淡淡的失落。向雪儿拱手说了声“告辞”,垂头丧气地往回走。 打点好工地上的事情,雪儿将一切交付给大匠师办理,然后便离开了。也该回公主府看看了,她两日未出现,公主府上定会有所行动吧。 刚踏入公主府的大门,便有家丁去向公主报告。 清宁很快就到雪儿的房间里找她,“雪儿近日可住得习惯?” “还好。”雪儿浅笑着回答。 “这两日雪儿好像挺忙碌的,不知道人可有寻到?” 雪儿答道,“人海茫茫寻人不易。” “不急,有缘自会相见。”清宁停了一下又说道,“我也知道你忙碌,不敢打搅,只是你有空的时候还是常回来坐坐,省得我那妹子挂记。若哪天要离开,也跟我说一声,我好跟静优有个交待。” 雪儿说道,“那就烦劳公主代雪儿向静优公主辞行,这几日在府上打扰了。这是一点小东西,还望公主收下。”雪儿拿出一只精緻的盒子,送到公主的面前,“这是狐族独家配置的胭脂,对皮肤的保养很有功效,里面加了许多的灵丹妙药,可使人的容颜常驻。” 清宁公主闻言眼睛一亮,年过二十七岁的她眼角已经出现丝丝鱼尾纹,正在担忧呢。但又怕这妖精的东西信不过,眼中闪过一丝疑虑,想想一会儿还是拿回去给那几个道士看看为好。 雪儿说道,“雪儿是妖类,不敢使公主府蒙上妖气,已经另觅好一个偏僻的住所,十分的清静,也方便夜间的静修。” “怎么?你要离开?” 雪儿点了点头,说道,“是的。” “可是我有何处招待不周?”清宁公主问道。 “公主对雪儿的宽谅使雪儿铭感于心,只是人妖终于殊途,不敢打扰。”雪儿说完起身向清宁公主行了一礼,然后化为一道白虹以最快的速度离开。 在人间几日对清宁公主的厉害也有耳闻,这公主在朝廷中也是个厉害的角色,杀人于无形,她还是远离为妙。跑快点是怕那公主找来的那几个道士跟踪她。 雪儿一走,清宁公主的脸色都变了,跑得还真够快的,难不成这丫头听到什么风声?不可能啊,自己想将她收伏拿去献给皇帝的事情只有自己和丈夫知道。 她令人招来那几个道士,说道,“你们替本宫把那只千年狐狸捉回来,要活的,谁捉到本宫给谁十万两黄金。” 十万两黄色啊!道士们的眼中露出贪婪的神情,但一听到是千年狐狸,个个都露出怯意。一只小小的狐妖都很难对付何况是千年的狐妖。先别说它的诡计,光是那道行就不是他们能行的。 可黄金诱人啊!狐狸再聪明终归是畜生,比不过人的。众人暗暗一合计,决定来个用计擒拿。 于是问道,“不知那狐狸现在何处?” “刚跑了。要捉她还得你们自己去找。”清宁公主说道。 “跑了?”几个道士的心一下子灰了,那黄金又成了泡影。 人家一只妖精,存心要跑,他们就算是有大神通也不一定能找到。 雪儿来到建筑工地上,发现进展十分的缓慢,看他们的速度,建成这房子,只怕需要三个月时间。当下觉得着急,于是施了点法术给他们。一下子那些人的动作快了十倍,力气大了不止十倍。她又多雇了些人手,不到七天时间便把房子建好。 四合院,八个房间。其中一间用来供神的,每天早晚准时上香。另外还布置了三间卧室,一间是自己的,另两间是云家母女的。再布置有书房、客厅、厨房,储物室。还在湖边建了个凉亭,亭中还摆了张石桌和几张石凳。 云文天天就眼巴巴地看着这房子施工,脑海中满是雪儿的影子。这房子盖了七天便盖好了,她却觉得十分的缓慢。七天吶,整整七天都没有见到雪儿,估计是要等房子建好了她才能出现吧。 云母担忧地看着云文,这孩子这几天也不知道怎么了,不仅吃不下东西,还总是发呆,有时候就坐在院子中看着对面盖房子,一看就是一个下午,也不知道丢了什么魂。 “文儿,吃晚饭了。”云母叫道。这几天隔壁建房,煮东西都是借她们家的灶,也让他们家一同吃饭,这雪儿出手还真大方,天天让他们好吃好喝的,鸡鸭鱼肉样样不少。 “娘,我不饿。” “你怎么不饿呢?”云母急了,“你已经几天没吃什么东西了,人都瘦了一圈。”她拉着云文,红着眼睛说道,“文儿,你别让娘担心,有什么事你就跟为娘说,你别闷在心里。” “娘,我没事。”云文看向云母,她眼中的忧心直撞入自己的心底。“我去吃饭就是。” 第8页 “唉,好。”云母拉着云文回到房里,不断地往她的碗中夹着肉。 云文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突然身后传来一声非常熟悉的悦耳声音,“大家在吃饭啊?” “雪儿。”云文勐地回过头,起身就沖了出去,却没有见到那抹熟悉的倩影,看到的是那名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白衣女子。 “是你啊?”云文的眼中闪过一丝失落,瞬间从天堂跌落到地狱,觉得心都跌碎了。雪儿,你什么时候回来? “云公子怎么了?”雪儿问道。她的眼中闪过一丝心疼,以为她是病了。才几天不见,她怎么就瘦了这么多。原本就没有几两肉的她此刻是双颊深陷,唇上毫无血色,满脸憔悴。 “敢问这位姑娘,雪儿姑娘可好,她何时过来居住?” 雪儿用神念查探了一下云文的身体,见没有什么不妥之处,心里稍稍松了口气,说道,“等房子建成她便来住。” “房子已经建成,怎么不见她来?”云文争切地问道。 雪儿说道,“你也知她容貌绝世,这里还有那么多人在,她不便露面。” 云文想想也是,雪儿的容貌可以用惊世骇俗来形容,自己身为女子都被她的容貌所吸引,更何况那些凡俗男子。被她吸引?!云文勐地抬起头,满脸惊骇,自己被她吸引,自己在不断地想念她,分别的这几天自己对她的想念竟与书中所说的相思相似?她被这恐怖的想法惊吓住了,抬起头看向面前的白衣女子。 见到她担忧的眼神,晃乎中似乎看到雪儿正担忧地看着自己,听到她担忧地问道,“怎么了?”珠圆玉润犹如天籁的声音在耳际迴旋。 “雪儿。”她的心里一阵激动,她回来了。再一看,不是雪儿,她不是雪儿,刚才是自己的错觉,自己居然产生了错觉,云文只觉自己快疯了,她甩头往外跑去。她在想念雪儿,她怎么可以想念雪儿,满脑、满眼都是雪儿的身影,都是她的笑容,都是她的细语。 “文儿。”云母追了出去。 雪儿回头看向云文,心丝丝地痛。知道云文是因为想念自己才那样的,她仍然感到痛,为她的痛而痛。她很想过去抱住云文,跟她说自己回来了。可是她不能,她不能吓着她,她还要把那些建房的人打发走。 回过头,强压下心底的情感,转身走向屋里,“各位好。”刚才她已经去看过了,房子基本上已经完工。 “胡姑娘来得正好,房子已经建成了。”王师傅说道,“正请你验收呢。” “不用验收了,我信得过王师傅的手艺。”雪儿说着掏出一锭五十两重的金子放在桌上,“这是工钱。” 王师傅将金子放入嘴里狠狠地咬了一下,确定是真金之后,收入怀中,向雪儿拱手说道,“多谢姑娘了。姑娘要不要坐下来一同用饭?” “不必了。”雪儿看了一下桌上,满是大鱼大肉的东西,对她不适合。 一行人吃完饭之后,便收起工具回家了,未用完的材料,也让他们带走了。 雪儿满意地打量着修建的房子,再看看云家的屋子,心想,等晚些时候弄一场大雨把她家的房子压垮,她们没有地方住,就只能住进这新建的房子了。又觉得自己的心真坏,居然想弄坏别人的房子。再想这也是为了让她们住上新房子嘛,所以也不算坏啦。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对弄坏云文房子的想法有着一种自己干坏事的感觉。她还从来没有干过一件坏事呢。 第六章 云文停下步子,站在湖边。冷风拂面,使她清醒几分。 “文儿,怎么了?”云母忧心地拉着云文。 “娘,我没事。”云文强扯上一抹笑容,她让母亲为她担心了。 “傻孩子,有什么事就跟娘说,别这样闷在心里。” “娘,我没事,真的没事,文儿不会让自己有事的。”云儿柔声说道,言语间全是女孩子的幽然。深吸口气,对云母说道,“娘,回去吃饭吧。”扶着云母往回走。母亲已经吃了太多的苦,她不能再让母亲为她担心,该好好地孝顺她。 吃完饭,云母与云文收拾碗筷。 忽然外面颳起了风,月亮也躲到乌云背后去了。 风越刮越大,越刮越急,风从芦苇墙的fèng中涌进,竹门摇摆,连小屋都在风中擅抖,大有山雨欲来之势。云母手中拿着锅铲,走到门前抬头看了眼黑得看不到一丝亮光的天空,说道,“只怕是要下大雨了,真是奇怪,现在才开春不久,怎么就有这么大的雨来呢?” 雪儿站在院子中施法,不断地将湖里的水挪向云家屋顶上方的空中积成雨云。 湖底,一只潜伏的水蛇敏锐地感到湖水的变化,它缓缓地睁开双眼,往岸上一探究竟。心想谁敢在它的地盘上动手,一定要让他好看。在湖边熘一圈,很快便找到正在施法布雨的雪儿。刚想动手,却看见对方有千年道行,当下缩回了头。自己的道行只有八百年,修为也没有对方深,动手不是明智之举。 缩回头往湖边游去,又见到一间小小的茅糙屋在空中摇摆。再看看空中的雨云,分明是针对这茅糙屋所弄出的。蛇妖心中好奇,那狐妖为什么要去折腾这茅屋?难不成里面的人跟她有仇? 偏头想了想,化身成一位妖娆的妩媚女子出现在茅屋外。 “轰——”一声春雷响起,飘泼大雨倾盆而下,转眼之前将蛇妖淋成了个落汤鸡。 她走到茅屋前,轻轻地扣着摇晃地竹门,全身哆嗦。 “谁啊?”屋里面传来一声女声,跟着门便被打开,一位四十来岁的妇女举着雨伞站在门口,伞上还挂着如帘幕般的水珠。 “大娘,我好冷,能不能让我进屋避避雨。”蛇妖用擅抖的声音说。这家人也太夸张了吧,下雨天在屋子里还要打伞,而且伞还能湿成这样。 “避雨?”云母回头看看屋内,屋外瀑雨倾盆,屋内洪水成灾,这屋子只怕避不了雨。屋顶未盖好,遇上下雨就跟没有顶一样,到处漏雨,家里的锅碗瓢盆都不够用。 “那让我避避风也好,我冷啊。”蛇妖环抱双臂,牙齿打战,犹如风雨中被毁残的小花。心里暗暗嘀咕,这家人的房子可真破,她还没有见过比这更破的。 “你进来吧。”云母让蛇妖进屋。 “谢谢大娘。”蛇妖一踏入屋子便见到一位略显病态美的少年翩公子正手忙脚乱地用油布把床头的书盖好,心中一动,心想,“莫非是这少年郎惹上了那狐妖?” “这位公子好,小女子打扰了。”蛇妖向云文行了一礼。 云文回头向蛇妖拱手作了一个辑,“这位小姐好,小生这厢有礼了,茅舍破败,还望小姐见谅。” 雪儿立于屋外,见到一只蛇妖出现在屋中不禁傻了眼。什么时候窜出个这东西? 蛇妖也发现雪儿,回头往外面看去,嘴角扬起一抹挑畔的笑容。如此俊美的公子人间已是少见,就算是那狐妖的道行比她高,她也要夺一夺。 云文从床头的包袱中翻出一件冬衣为云母披上,“娘,风大别冻着。”忧心地看着这屋子,处处滴水,竟然无一落脚之处。 雪儿撑着雨伞,如一位临波仙子降临,来到茅屋前。 站在门前,低头看去,屋里的积水已经漫过脚背,云文与云母皆赤着双足站在水中,一双脚被初春的寒气及雨水冻得发白,身子不断哆嗦。 寒从脚下起,她们两人这样子只怕会生病的,雪儿一阵心疼。 “娘,把伞撑好,别让雨淋着了。”云文把伞移向母亲,伞小,不足以让两个人撑着,她的一半身子都露在伞外。 云母说道,“文儿,把伞给那位姑娘吧,娘是老人家,不怕冻,别让人家小姐冻着了。” “谢谢。”蛇妖不客气地从云母的手中接过伞。失去伞的庇护,雨水直往身上洒去。 云文的背对着门口,并未看到雪儿站在门前。她见母亲淋雨,忙拿出件衣服撑在母亲的头上。 “文儿。”云母的眼睛红了,这孩子的衣服都湿透了,紧紧地贴在身上露出嫚妙的身段。 竟然是个女的!蛇妖吃惊不小。 雪儿踏着积水,来到云文的身边,用伞替她遮住头顶的水。 水突然停了。云文抬起头,见到头上是一把雪白的伞,一回头,只见如嫡仙般的雪儿正立于她的身后,一脸心疼地望着她。 “雪儿?”云文几乎怀疑自己是在做梦。 雪儿静静地望着云文,说道,“下雨了,我过来看看。” “你什么时候来的?”云文不敢相信雪儿会出现在她的面前,这太意外太突然了。 第9页 “刚来。”雪儿轻轻地说道。将伞遮在云文及云母的头顶,自己的衣裳转眼湿透。 “你的衣服湿了。”云文急切地把伞挪回雪儿的身上。 “逸显,屋子湿成这样,不能再住人了,到我那边去。”雪儿说道。 “这……”云文有些迟疑。 “难不成你想和伯母淋出病来不成?”雪儿说道。 “好吧。”云文忙去扶着云母,“娘,我们到雪儿家去避避雨。” 云母忙说道,“好。”又看向蛇妖,再问雪儿,“那位姑娘是来避雨的,可否也到……” 雪儿淡淡地扫了蛇妖一眼,嘴角扬起一抹温柔的笑,说道,“当然可以。” 雪儿的笑如温暖的春风温暖了云文的心,她觉得这雨突然之间不冷了,觉得自己全身上下又充满了劲。 雪儿的伞撑在云母与云文的上方,云文将衣服顶在雪儿的头上,那蛇妖孤伶伶地站在一边,显得有点多余。 几人往外走,快到门口的时候雪儿突然说道,“我家里泡了些雄黄酒,一会儿喝些驱寒。” 云母微愣,“雄黄酒能驱寒吗?”她记得好像是姜汤驱寒吧。 “酒能驱寒,雄黄酒自然也能驱寒,还能驱毒呢和驱除蛇鼠虫蚁呢。”说到那个蛇字,语气稍重一些,眼角还瞟向蛇妖。 蛇妖的身形僵了僵,雪儿家不一定有雄黄,但这道行比自己高的狐妖说这翻话明显是不欢迎自己。而那少年翩翩佳公子居然是个女的,自己也没有什么想头了,当下说道,“我家离这里不远,我怕家人担心,还是自己先回去了。这伞可否借我?” “下这么大的雨,路上不安全吧?”云母有点担心。 “没关系的,我先走了。”蛇妖说完,举起伞便转身快步朝另外的方向走去。不巧的是,她走的那个方向居然是一片坟场。 云母看到蛇妖在雨中走得飞快,再想起前方是一块坟场,脸色马上就变了,身子一软差点倒在地上,幸好雪儿见疾手快一把将她扶住,“伯母小心。” “娘。”云文也反射性地扶住她,还以为是路滑,“下雨路滑,娘要小心。” 云母哆嗦着双唇,擅抖着双脚往屋里走去。 进入宅中,将云母扶在客厅的椅子上坐下。三人全身皆湿透了,衣服紧紧地贴着身子。 云母脸色煞白,身子不断地擅抖。 雪儿忙将早备好的衣服拿过来,说道,“伯母,逸显,把湿衣服换下来吧。” “娘,你怎么了?”云文发觉云母的异常。 “鬼,有鬼。”云母哆嗦地说道。 “鬼?”云文与雪儿相视一眼。 云母用颤抖的声音说道,“刚才那个姑娘是鬼,她走得好快,而且是往坟场走的,她是鬼,是鬼。” “伯母别怕,鬼是进不了我这宅子的。”雪儿忙安抚道。 云母看向雪儿,一脸疑惑。 “我这宅子里供着谁多大神,鬼是进不来的。”雪儿柔声说道,如葱玉指轻轻地抚着云母的背,给她安慰。 “真的?”云母不相信,怕雪儿是哄她。 “真的,伯母不信我带你去看。” 云母点了点头,她缩着脖子,看样子是受惊不轻啊。 云文与雪儿扶着云母,在雪儿的引领之下进了禅房。 里面果然供着各路天神的牌位,香雾缭绕,隐约有神光暗现。 云母一头跪在蒲团上,重重地磕了几个响头,“求各路神仙保佑,求各路神仙保佑。” 雪儿十分聪明地点燃几支香交给云母。 云母握香又拜了几拜,口中念念有词,半晌才拜完神也稍稍安了心。感激地对雪儿说,“雪儿,你真是个好姑娘,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才好。” 雪儿微微一笑,脸色微红,她说道,“伯母,天冷,你和逸显还是快把湿衣服换下来吧,不然容易生病的。”她的目光落在云文的身上。 云文朝雪儿笑了笑,发现雪儿还在看自己,觉得奇怪,低头打量自己,一看之下大惊失色。湿润的衣服衬出她的曲线,虽然胸前缠了白布,但仍有些凸显。 她的脸色瞬间转为惨白,心一下子跌落谷底。不知何故,她觉得自己该以男儿的身份面对雪儿才对。 “谢谢雪儿姑娘。”云母再次称谢,拉着发呆的云文往禅房外走,这孩子的脸都冻白了,可别生病才好。 云文与云母各自进了一个房间换衣服。 云文将雪儿给的衣服打开,发现居然是两套新衣,一套男装一套女装。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雪儿悠雅的身形出现在门前。她轻轻地将门关上,说道,“我早就知道你是女儿身了。” 云文呆呆地看向雪儿,手脚冰凉。 雪儿又说道,“其实,不管你是男是女,你都是你,都是我心中的那个你。” 云文不解地看向雪儿,有点不明白她的话。 雪儿又说道,“文儿,你只要记住,你是男是女我都不在乎,不在乎你的性别,只在乎你。” 云文的脑子有点转不过弯,觉得雪儿这是在向她表白,但又觉得这不像,雪儿向她表白,那是不可能也是不可思议的事情。但是雪儿的话让她安心不少。 雪儿轻轻地在云文的额头上印上一吻,温柔地说道,“别发呆了,快把衣服换了,我去煮姜汤。”说完,转身出去。 云文摸着被雪儿吻过的地方,眼色迷茫,随即扬起一朵大大的笑容。雪儿居然吻她了,她的心突然之间雀趣不已。 走到屋外,雪儿看向隔壁的茅屋,略一迟疑,施出道法术颳起阵大风将茅屋的屋顶给吹掀了,然后再慢慢地将雨变小,半个时辰之后,雨渐渐停了。 熬好姜汤给两母女喝下,又为她们安排好睡的房间,这时候已经是半夜。 云家两母女呆在新房间里都不习惯。全新的床、全新的被褥、合身的新衣,仿佛这一切都是为她们准备的。 云母打量着这宽敞的房间,她有二十多年没有住过这样好的房间了吧。 云文躺在床上,脑海中满是雪儿的倩影,她今天居然吻了自己的额头。一股甜甜的幸福的感觉涌上心头。雪儿。 第七章 翌日 雨后的清晨,大地被洗涤得干干净净,空气中一片洁净,晶莹的露珠挂在枝头被阳光折she出晶莹的光茫。 因为晚睡,云文到日上三竿还未起床。云母进云文的房间看了一下,见她未醒来也没有打扰,云文这段时间夜夜失眠未曾好好睡过,难得今天睡得如此香甜。 她来到自家的茅糙屋前,只见屋顶被风吹掀到院子里,散落一地的稻糙。屋中浸满积水,屋中的东西皆被水泡湿,屋中一片狼藉,墙也被吹得摇摇欲坠,这个房子算是完了。要不是昨夜被雪儿收留,她们两母女指不定落魄成什么样子。 云母只觉得满心心酸,现在连个遮风避雨的地方都没有了,这种穷困日子什么时候才能到个头啊。 雪儿轻轻地来到云母的旁边,见到云母落泪心里一阵愧疚。是她把她们家的房子弄成这样的,而且是故意的。她轻声说道,“伯母,房子坏了没有关系。就住我那里好了,以后那里就是你们的家,那房子就是你们的。那么多房间,我一个人也住不了,就当是你们给我作伴吧。” 云母吶吶地看向雪儿,雪儿居然让她们去她家住? 雪儿亲切地挽着云母的手,说道,“伯母,你就答应吧。你们和我住在一起,逸显也就可以教我吹笛了,我很喜欢她吹的笛子呢。” 都已经无家可归了,现在雪儿那里有个去处,而且她还为找了个那么充足的理由,她又有何理由拒绝?云母点头说道,“好。”对雪儿是充满了感激。要不是遇上她,自己两母女指不定落魄成什么样子。 雪儿开心地笑着说道,“谢谢伯母。我去帮逸显把书搬到书房去。” 因为书是云文小心地用油纸包住的,并没有打湿。雪儿把那满满的一箱书搬进书房,以最快的速度摆上书架,然后又拿出一堆家用交到云母的手中,乐滋滋的说道,“伯母,以后这个家你当家。雪儿什么都不懂,还得望你照顾。” 云母惊异地望着雪儿,被她突然塞到怀中的几百两金子吓了个结实。“这……这怎么成?”她居然把这么多的金子交给自己,她到底知道不知道钱财不可露眼啊。 其实雪儿就是在想,要让云母当家,她也就什么都不用管、不用管,就可以天天陪在云文的身边。 “这没有什么不成的啦。要是让我来当家,我肯定做不好。”雪儿俏皮地吐了吐舌头,不等云母反驳,就又说道,“好啦,伯母,就这么说定了,以后你就是这个家的大管家。”言毕,说道,“逸显还没有起床,我去看看她。”然后往云文的房间走去。 第10页 “文儿,起床了。”雪儿轻轻拉开床帘,将云文背对自己的身子翻过来。 云文的脸颊通红,嘴唇苍白、干裂。 雪儿心里一惊,用手探向她的额头,烫得吓人。 “居然发高烧了。”雪儿慌忙拍着云文的脸颊,“文儿,醒醒,醒醒。” “水,渴。”云文低声呻吟。 雪儿立即返身为云文倒了杯水餵她喝下,心里把自己恨个半死,自己怎么出这个歹毒的办法害得云文淋雨生了病。 餵云文喝下水,赶紧脱下靴子上床,运功替云文逼出体内的寒气。 渐渐的,云文的额头上,身上皆冒出大汗,汗水打湿头髮和衣服。大汗出过之后,她脸上的红色渐渐褪去,又恢復正常颜色,体温也恢復正常。 雪儿将云文的放倒在床上,穿上靴子下床,然后到床柜中拿出一套衣服替云文换上。脱下云文身上汗湿的衣衫,露出被布条封得结结实实的胸。她摇头轻嘆一声,替云文将胸前的布解开。把自己用布包得这么严实,她定会不舒服吧! “雪儿。”云方低鸣的叫喊声传入雪儿的耳中。 “嗯。”雪儿轻声应了声,认真地替她解着缠在胸前一圈又一圈的布。 “雪儿。”又一声轻喊,雪儿抬起头看向她,只见她尚在熟睡中。 “原来是在说梦话。”雪儿的嘴角噙起一抹温容的笑,她连作梦都在叫自己的名字。 身后传来云母的脚步声,雪儿未怎么在意。 “你在做什么?”云母惊惶地大叫道。 雪儿反射性地站直身子回头,手中拿着刚刚折完的布。“伯母。” 云母的脸瞬间变得十分难看,她看向雪儿,“你……你怎么脱文儿的衣服?” 雪儿说道,“逸显病了,衣服被汗水打湿,我替她换掉。”说完,转身拿起肚兜替云文穿上,然后再是内衫。 云母睁大眼睛看向雪儿,“你……?”她知道文儿是女儿身了吗? 雪儿替云文穿好衣服,再替她盖好被子,然后对云母说道,“逸显休息休息就没事了,伯母能不能替她去买一些补药回来补补身子?” “你知道逸显是……” 雪儿笑着点点头,说道,“伯母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缓了一下又说,“还烦劳伯母去买些药回不,逸显昨夜染了点风寒。” 云母点了点头,说了声“好。”转身出去,临出门的时候回头深深看了雪儿一眼,似乎仍然不大放心。把雪儿从出现到现在的表现联想起来看,觉得这她实再是有些怪异,与常人有着不同,总觉得有点不对劲,但哪里不对劲又说不上来。 雪儿坐在床前,抚摸着云文沉睡的容颜。她想帮她,却反倒害她生了病。“对不起,文儿。”雪儿轻声说道。她静坐云文身旁,就一直这样看着她,直到云文幽幽醒来。 “你醒了。”雪儿扬起一抹笑颜。 云文傻傻地沖雪儿一笑,雪儿的笑容总是那么迷人。 “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没有哪里不舒服,觉得身体很好。”云文从床上坐起,没觉得身体和平常有什么不同。 雪儿把她扶起来,云文的经络已经被她用灵气洗鍊过,效果比吃千年人参都还好许多倍。只不过怕引起云文的怀疑,施了点小小的疲惫术,让云文暂时少了丝精气神。只要休养一两天就会生龙活虎。 云文见到自己的衣服被换了,而且胸前感到很轻松,用讶异的目光看向雪儿。 雪儿说道,“老束住自己的胸对身体不好。” 云文的脸瞬间通红,满脸困窘,恨不得一头钻进被子里不出来。半晌之后才说道,“你是怎么知道我是女的?” “那天我听到你跟你母亲的谈话了。”雪儿说道。 云文沉默半晌。原不她早就知道自己是女儿身,那昨天晚上对自己说的那翻话,难道真的是她对自己有意?抬起头看向雪儿,说道,“那你……我可以问你昨天晚上你的那翻话是什么意思吗?” 雪儿说道,“意思就是我爱你,不在乎你是男是女,不管是你男是女我都爱你。” 雪儿的表白像重锤般重重地撞进云文心里,似巨石落入大海盪起层层巨浪。雪儿爱她,雪儿对她说爱她?她的心因激动而紧紧地收缩,眼中蒙上一尘薄雾。她不知道为什么雪儿说的那翻话会让她有着这种异样的反应,她的情感不受自己控制。 抬起头看向雪儿,仅存的理智让她扪心自问两个女子可以相爱吗?她们这种相爱之情会是古时的龙阳断袖之癖吗?相爱?她爱雪儿吗?若不爱,为何在见不着她的那几天会对她有着那么深的思念,那种仿佛她带走了整个世界一般的感觉仍未消褪。回想起这几日与雪儿相处的种种,自己的的确确是为她深深地着迷,像着了魔一般为雪儿所吸引,但这是爱吗?或者这只是一种吸引,一种自己被雪儿的绝美所吸引而已。毕竟,雪儿的美是那么的惊心动魄,试问世间有几个人可以抵挡得住雪儿的吸引力。 雪儿静静地注意着云文的变化,细细地揣摸她的心理,将她心中所想一丝一缕尽收入脑海。云文的看法使她觉得痛心,她不爱自己吗?她只是把对自己的感情当作一种吸引吗?或者这真的只是吸引? 想起她对自己化作凡人模样的时候恍若未见,从不正眼看一下。难道她那么在乎自己就只是因为自己有着的这张绝美的容貌吗? 失落及痛意涌向雪儿的心间,这种痛比相思更强烈。 她慢慢地起身往屋外走去,眼中涌上一股湿意。 “雪儿。”云文轻声唤道,她眼中突然闪烁出的痛意使她的心勐地一抽。 雪儿将眼泪逼回眼眶中,然后目头扬起一抹温柔的笑容,“该起床了,已经快接近晌午,我去看看伯母回来了没有。” “雪儿。”云文再次轻唤出声,刚才她的背影好落寞。 雪儿说道,“刚才我说的话你把它忘了吧,那是我开玩笑的,只是想试试一个女子听到另一个女子对她说爱时的反应。”为了证明她真的只是在开玩笑,还衬上俏皮的表情。 原来雪儿只是开玩笑的。云文松了口气,心里又涌起一阵失落的感觉。真的很奇怪。 雪儿走出云文的房间,轻轻将门掩上。泪从眼中涌出,她对云文的爱会让她感到沉重。当她说出是开玩笑的时候,云文那种松口气的神情太清晰、太明显。走到院子中,抹去眼角的泪水,收俭起伤感的情绪。云文不爱她也没有关系,只要她爱她,只要能够陪在她的身边就足够了。 云母回来,煮了午饭,三人在一起吃完午饭后,云母告诉云文茅糙屋已经被风吹毁,以后就住在雪儿这里,雪儿已经将她要用的东西搬进书房。 雪儿把云文领进书房,里面书桌、书架、文房四宝等一应俱全,甚至还备有一个檀香炉,里在燃着檀香,踏入屋中便闻到檀香的香味令人神清气慡。 云文扭头看向雪儿,“你是说这间书房给我用?”眼中布满难以置信。 雪儿浅笑着说道,“嗯,你是读书人,要考取功名的,没有一间书房是不成的。” 云文细细地打量着屋子,布置得十分的精緻,看得出是主人花了很多的心思在上面。“这么好的书房,我怎么敢用。”她不敢接受。 雪儿说道,“这是专门为你布置的,你就安心地在这里读书吧。” “专门为我布置的?”云文有点吃惊,难不成她早就安排好让她搬到她家来住了吗? “呃……是啊。因为……我想让你教教我读书、写字,还有吹笛,不专门备置个书房怎么行。”雪儿的脸色转了又转,说谎话她还真不习惯。可跟云文在一起,很多事情好像不说谎话又不行。 “哦,原来如此。”云文说道。 “来,好好看看还该添置些什么?”雪儿拉着云文细细地查看一翻。 “不差,什么都不差,全齐了。其实我在哪里都可以看书的,田边地里都可以。”云文说道。 雪儿在软榻上坐下,拿起一支玉笛,递给云文,“可否为我吹一曲。” “好啊。”云文接过玉笛,这支玉笛比她那支竹笛好多了。吹出的音符更为圆润,曲音更加动听。 雪儿伏在软榻前静静地听着笛曲,思绪随着笛声而飘飞,随着音符而跃动。 云文望着雪儿绝美的容颜,脑海中又浮现出那晚在湖边柳树下初见雪儿时她那绝美的舞姿,不自觉地便又变换了曲子,吹出那晚的《霓裳羽衣舞曲》。 第11页 雪儿会心一笑,缓缓地从软榻上站起,伸展四肢,在书房中踩着波斯名贵地毯为云文轻舞。衣袂飘飞,眉眼含笑,再一次在云文的面前展现出她那世间独一无二的绝美。雪儿的舞姿似乎把云文带到了九天云霄,她似乎见到了九天仙子在献舞。 天籁之音在耳边迴响,云文闭上眼睛细听,那是雪儿在伴随着笛音轻哼。没有歌词,只是用低沉的声音随着她的曲音哼出,那哼出的调子也是那般的动听,那般的让人沉醉。 雪儿围绕在云文的身边轻舞,舞带、衣裳时不时地拂过云文的脸颊。 云文在雪儿的围绕之下,早沉醉得不知今昔是何年。 第八章 作者可能删除了文件,或者暂时不对外开放。请按下一章继续阅读! 第九章 雪儿的跑动速度极快,云文根本就追不上,几乎是被雪儿拖着跑的。 跑出去几步雪儿便觉察到云文跟不上她的速度,她施出一道法术在云文的腿间使云文身轻如燕,健步如飞,然后领着云文以最快的速度往杨柳林中奔去。 雪儿知道常在人间走动,难保会遇上道行高深之辈,早作好逃遁之途。她在住所附近皆布上奇门遁甲、迷魂大阵,这杨柳林便是她在此住居住的这段时间种上的,此杨树不多不少,刚好八八六十四棵,皆按照八卦迷魂阵布置的。穿过八卦迷魂阵,又在羊肠小道上左拐右转,终于到了家门前。 远远的,犹可见到湖对岸边的无我和尚在阵中寻觅雪儿与云文的踪影。 雪儿用手绢替云文擦去额上的汗水。 云文喘着气,回头看向河对岸,再看看天时,又看看雪儿,如此远的距离,她们居然转眼就跑了回来。或许雪儿真的是妖吧。拉着雪儿进屋,将大门紧闭,对她说道,“雪儿别怕。”她发誓一定要高中状元,然后将雪儿好生藏在状元府中。凭她状元公的身分,谁敢到她府上收妖。 进到屋中,云文倒了两杯水,一杯端到雪儿的手中,另一杯则一饮而尽,未够,又再饮一杯。 雪儿知道云文对她的身份已经产生怀疑,她轻嘆一声,放下水杯,幽然问道,“文,我若真是千年狐妖,你会怕我吗?” 云文放下杯子,握住雪儿的双手,深情地说道,“雪儿,不管你是人是妖,我都不在乎,我只在乎你,只要你是你就够了。” 雪儿的脸上绽放出一朵笑颜,前不久自己也对云文说过似类的话。自己不在乎她是男是女,只要她是她。而她也不在乎自己是不是妖,只要自己还是自己。伏于云文怀中,“文,今生能与你相爱,雪儿死而无憾,就算是有朝一日魂飞魄散,雪儿也甘之如饴。 “雪儿休要胡说,我不准你死,更不准你魂飞魄散,我要与你长相厮守、永不分离。”云文紧紧地拥着雪儿,她怕她离去。民间故事里有《白蛇传》,那许仙与白娘娘便是被一个名叫法海的和尚硬生生拆散的。现在雪儿是妖,又出来个无我和尚,她很害怕这和尚会把雪儿也收了去。想到会失去雪儿,云文就觉得天昏黑暗犹坠地狱。将雪儿拥得更紧,唇落在雪儿的额头上,“雪儿,我们永远也不分开,永远也不要分开。”她害怕,真的害怕失去她。 “我们永不分开,永远也不分开。”雪儿紧紧地回抱着云文,眼中满是欢喜的泪。云文爱她,云文好爱好爱她,在云文的怀中,她可以清清楚楚地感受到她深刻的爱、深刻的情。 “文儿。”云母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你们在做什么?”她的脸上满是惊讶、意外,甚至于还有一股愤怒。 “娘。”云文抬起头望向云母,仍然捨不得将雪儿放开。 雪儿羞红了脸,缓缓地推开云文,垂首立于云文身后,“伯母。” “你们刚才在做什么?”云母质问的声音在屋里迴响。 云文的脸色微红,垂头不敢答话。 云母的目光在两人之间穿梭,云文的唇边还有唇膏留下的红印。这屋里除了雪儿,谁都不用唇膏,再加上刚才两人还抱在一起,就算是用膝盖想也知道那是怎么弄上去的。云母混身颤抖,她没有想到自己养大的女儿居然会跟一个女子做出这种见不得人的事情。心里充满愤怒,她抬起手,想掴雪儿一个耳光,想掴云文一个耳光,但她更想掴自己一个耳光。云文从小被她当作男孩子教养,从来没有穿过一天女孩子的衣服,她把自己当成男孩子一样去喜欢一个美绝天下的女人又有何错?是自己的错,千错万错是自己的错。 云母重重地搁下抬起的手,转身往外走。她的心乱极。 雪儿抬起头看着云母踏出去的背影,再看看云文一眼,对云文说道,“我去跟伯母解释……” “不用,我去。”云文拉住雪儿,说道,“让我去,我是她的女儿,我好说话一些。”跟着云母走进云母的房间。 云母背对着云文,混身擅抖不已。 云文倒了杯水给云母,柔声说道,“娘,喝杯水。” 云母接过水杯,将里面的水一饮而尽,然后重重地唿出口气,喟然叫道,“文儿,你怎么可以跟雪儿做出那越举的事情?” 云文说道,“娘,我爱雪儿。我想让她做我的妻子。” “胡扯!”云母重重地一掌拍在桌子上,桌子上的水杯、茶壶全都跳起来。 “娘,我知道你很难接受孩儿去爱一个女子,认为这是□,可是娘,孩儿是真心爱雪儿的,跟雪儿在一起,孩儿感到很快乐、很充实,再也不会感觉到茫然。以前我总是在想,我这样子女扮男装,不能嫁人,又不能娶妻,这辈子只能一个人孤孤单单地走过。可是雪儿出现了,我再也不会感到孤单。娘,你让我女扮男装,不也是希望我不受欺负、过得快乐吗?这样子跟雪儿在一起,孩儿很幸福,不正是你所想的吗?” 云母眼中流泪,是她做错了吗?她让云文女扮男装真的就错了吗?她只是不想让云文重蹈那些悲剧,她只是想看到云文出人头地,可是她忽略了在这些后面所延伸出来的问题。等她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晚了,错已经铸成。 定定地望着云文,罢了,只要文儿幸福,管她爱上的是男是女,只要她幸福。重重地嘆口气,说道,“好好地对待雪儿,她是个好姑娘。” “嗯,谢谢娘。”云文笑着搂住云母,她有一个天下最伟大,最好的母亲。云文觉得此刻自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有一个最好的母亲,有一个最爱的至爱,世界上还有谁比她幸福? 雪儿虽然坐在客厅之中,但云母房里发生的事情她却仍然可以看得一清二楚。雪儿的嘴角噙着笑意,苍天很怜她,让云母这么轻松地接收了她。她相信她和云文会幸福。 杨柳岸绿湖边 几盏红灯笼挂在凉亭上,雪儿与云文相拥坐在亭中,欣赏着明月下水波荡漾的湖岸夜景。 雪儿窝在云文的怀中,云文搂着雪儿吹着悠扬的笛声。 笛声在寂静的夜里传得很远很远,无尽的缠绵与爱意丝丝缕缕渗入人的心中,摄人心魄。 一个黑色的身影立于一棵柳树下,幽绿的眼中闪着动物才有的光茫。好动听的一首曲子,想不到这假小子居然在音乐上还有一些才华。能吹出如此优美的曲子,吃了她倒有些可惜。若非她身上有着文曲星的神光吃了她之后沾上神气可消除自己身上的妖气在人间活动少许多危险自己还真捨不得吃她。 冷眼盯着雪儿,就凭它一只狐狸精也能护得住她吗?它不信她们两个就一直形影不离。 “夜深了,天冷,雪儿,我们该回去休息了。”云文轻声对雪儿说道。 雪儿恋恋不捨地从云文的怀中坐起,她的目光投向杨柳树后。那蛇妖还真敢来!从云文温暖的怀中坐起,雪儿感到有点凉,她抚了抚手臂,牵着云文的手往回走。 蛇妖魅姬的身边又来了一条蛇妖,“姐姐,这狐狸好像不大好对付。”这条蛇妖便是那日到云家茅屋避雨的那条。 “咱们在暗,她们在明,咱们占主动,她们占被动,我们尽占上风。而且我们是两条蛇,她才一只狐狸,怎么算都是我们占赢面。”魅姬说道。那带文曲星神光的假小子她是吃定了。 云文将雪儿送到房门前,依依不捨地在她的额前印上一吻,说道,“晚安,早点休息。” “晚安。”雪儿很想让云文今夜与她同睡,但她知道屋外来了两个不速之客,这一夜将会很热闹,她怕吵到云文引起她的不安。轻轻地关上房门,再插上门栓。 听到雪儿插门栓的声音,云文转身回房。 两个女人的头出现在墙头上,魅娘对魅姬说道,“姐姐,我刮一阵旋风将那假小子卷过来。” 第12页 “好”魅姬说道。她的话音刚落,一道白光便从雪儿的房中she出,在空中划了道优美的弧落在屋顶上。 月光下,白衣飘然,柔美的目光,绝美的容颜,雪儿不像妖更像一位月光仙子。 雪儿的出现使得魅娘收了手,看着云文进入房内。 雪儿听到云文关门的声音,从屋顶上缓缓地飘下,她望向那两条蛇妖,嘴角浮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然后转身走进神房,向房中的大神烧了一把香和一大堆钱纸,跟着请下一位南天门守将。 “你这狐妖半夜三更请本仙下来有何事?”那南天门守将俯视着雪儿,眼睛紧紧地盯住她的容颜。这妖狐虽非神仙,却比九天玄女还要美几分。 “门外有两条蛇妖想取小妖好友的性命,雪儿自知难是其对手,所以求天兵大人相助。”雪儿恭敬地跪在地上。 “这好办,本仙这里有两位天庭门神,她们若敢踏进这宅子一步,先收了她们。” “谢天兵大人。” “不用客气。”天兵微微一笑,随即他用眼角的余光看了看屋子里供着的那些神像,并没有见到神像中有其他神体存在,便压低声音对雪儿说道,“本天兵帮了你的忙,可要记得多给本天兵准备一些供品。对了,记得多烧些银子和一些希奇玩意。” “是。”雪儿答道。 那天兵想了想,把身子凑到雪儿的身边,压低声音说道,“我听说你们狐族有一种非常好的胭脂?” “是的,这是狐族不传的秘方。” “既然是秘方,我也不便问你要方子,你能不能给我几瓶胭脂,我好拿去哄哄王母身边的仙子,让他们在王母面前替我说几句好话,我以后下凡来帮你的忙也方便一些。”也让他在天庭升职快一些。 雪儿闻言,立即奉上两瓶胭脂,说道,“天兵大人要用只管取去便是。这胭脂提炼手法极为复杂,万味药材才能提出一瓶,天兵大人送给那些仙子,那些仙子定会喜欢。”知道天兵的真正用意是什么,雪儿非常聪明地不提,只是说这药难得及这药能为天兵得到好处。 “那多谢了。”天兵收下胭脂,化作一缕轻风回归天庭。 雪儿握着两卷门神的画像,将他们放在供桌上,好好地拜了翻之后才又从神桌上取下。她做的这一翻功夫让画中的两位门神感到极为满意,心里直贊这小妖真如传言中懂事、乖巧,对雪儿也多了分喜爱之情。 雪儿说道,“两位门神,雪儿不敢将门神挂在别处亵渎了两位门神,将二位挂在这神房的门内可好?” 神房之内香火充足,远比在大门上接受风吹日晒强得多,两位当然求之不得。 雪儿便将门神画像贴于神房后门上,然后关上门出去。雪儿不把门神挂在大门之上是因为不想让那两条蛇妖知道她在宅子里请了神来。她怕这蛇妖不进宅子却趁云文单独外出的时候下手。 魅姬与魅娘两姐妹见到雪儿进到神房内,只感觉到神房内有着一股香烛味,无法看清里面的情况。两姐妹商量了一下,决定由魅姬缠着雪儿,魅娘去抢人。见到雪儿从房里出来,魅姬身子一移,飘落在雪儿的面前。 雪儿注视着魅姬,说道,“现在你后悔还来得及,蛇妖多行不义必自毙。” “废话少说,把那假小子交出来,从此我魅姬不踏入你这狐窝一步。” 雪儿说道,“她是我的至爱,你认为我会把她交给你吗?”手掌一翻,祭出自己的法宝飞剑,“你若再不走,休怪我不客气。” 魅姬笑道,“我还需要你对我客气吗?今天晚上人我是要定了。”心想,就说这两句话的功夫,魅娘应该得手了吧。都说狐狸狡猾,依她看这狐狸也不怎么样,笨笨的。 “啊——”忽然云文的房里传来一声悽厉的惨叫,是魅娘的声音。 魅姬的脸色一变,便往房里面冲去。 雪儿佯装阻挡,她需晃几剑,假装不敌让魅姬沖了进去,她知道那两位门神此刻就在云文的房间里,这魅姬冲进去只怕就只是有进无出了。若她阻挡,凭这蛇妖的狡猾定会怀疑,然后逃走。 雪儿跟在魅姬的身后进入房中,只见一个门神的手中握着一条红斑小蛇,只一个门神正与魅姬斗法,那魅姬十分艰难地与门神对侍,脸色惨白,大汗淋漓,下半截身子都已经化成蛇身,木桶大的蛇尾摆在房间里。 床上的云文睡得十分的香甜,她是凡人,听不到这些仙、妖打斗的声音。 “蛇妖,还不投降,胆敢再反抗,本神一鞭打散你的魂魄。”旁边的门神暴喝出声,威勐的声音,高举的神鞭,吓得蛇妖心神一颤。她恨恨地瞪着雪儿,这狐妖好狡猾,居然请神来对付她。蛇妖放弃抵抗,化为一条小蛇,被那位门神收在手心。 门神甲说道,“这两条蛇妖身上的戾气这么重,定是祸害人间之流,今日本神就将他们化了。”说着就要动手诛杀。 两条蛇妖闻言脸色都变了,想逃也无力再逃。 “天兵大人。”雪狐说道,“虽然这两条蛇妖作恶多端,但上天有好生之德,还望两位大神放她们一条生路,给她们一个赎罪的机会。”虽然这是两条蛇妖是罪有应得,但她还不是忍见到这两条蛇妖千八百年的道行就此功亏一溃。 门神乙望向雪儿,“那你的意思是?” “依雪儿所见,倒不如把它们关在此处,好好地点化她们,也算是积累功德一件。” 两位门神相视一眼,觉得雪儿说的也行。他们在这里也有点闷,若有两只小妖侍候,那日子也好过一些。 门神甲对两条蛇妖问道,“那本神就让你们在神房内的樑上修炼,你们可愿意。” “愿意,愿意。”那两条蛇妖哪敢说不愿意,好不容易有一个活命的机会,当然紧抓住不放。 当两条蛇妖进入神房的时候,吓得屁股一软,坐在地上。这里供着许多神像,每一尊神像都开过光,都有神仙来临过的痕迹。这只狐妖究竟是什么来歷,居然能请动这么多的神? “敢……敢问两位大神,这狐妖她……她是什么来歷?” “她得到天庭一位仙人的修行典籍,对典籍行过拜师之礼,那仙人也默认了,算是那仙人的隔代弟子吧。” 当今世上,许多的修炼之人都得到天庭仙人的典籍,也未见有谁能请下如此多的仙人啊? 那门神看出蛇妖心中所想,说道,“这白狐也算是个半仙,只差一步便可入仙籍,只是情孽深重,难踏进那一步。但她一心向善,从不伤生、不沾荤腥,又日日香火供奉天上诸神,对神明是毕恭毕敬,在天庭中深得诸仙喜爱。”所谓吃人手软,拿人手段,这些仙人都收了雪儿许多供奉,不喜欢她才怪。 魅姬想哭,她没有想到一只小小的千年狐妖居然有天庭给她作后盾。万万没想到自己这次捅到了马蜂窝。现在想想能留下一条小命,还真是万幸啊。 第十章 翌日 对于昨夜发生的事情,云母及云文根本毫无所觉,仍旧如同往日一样,云母到厨房去煮早餐,云文坐在门前湖岸边的亭子里读书,雪儿静静地陪在她的身边。 再过几日便要开考,她们的住宅在城郊,离城里也有一个时辰的路程,为了不耽误云文赶考的时间,决定由雪儿陪着云文到京城中暂住几日。 城中集聚全国各地前来赶考的学子,各家客栈皆爆满。 连续问了九家客栈都没有空房,连客栈的柴房中都住有人。云文怕雪儿累着,便说道,“雪儿,我们还是回去吧,考试时我起早一些进城便是。” 雪儿摇了摇头,说道,“我不累。”凭她千年的道行,别说走两三个时辰,就算是让她站十年也不会累。倒是云文,骨体凡胎一介文弱书生,连续走了几个时辰,连口水都不有喝着,额上都冒出了汗滴。她掏出手绢,替云文拭去额上的汗水,说道,“前面有家酒楼,我们去看看那里有无客栈。”雪儿指着不远处一间非常豪华的三层酒楼说道。 云文一看,那是京城最大、最有名、最贵的龙凤酒楼。她忙说道,“雪儿,还是别去了。”那家太贵,在那里住一夜够她们家开销三个月。 雪儿拉着云文往酒楼走去,“去看看吧,说不定那里有房间。” “雪儿,那家好贵。” 雪儿浅笑着打量云文,“你是未来的状元公,那里贵正符合你的身份。” 云文俏脸微赫,不自在地说道,“当今名仕聚集,天下有才之人何其多,我不一定能高中。” 雪儿十分自信地说道,“你一定能中。”科考越近,云文身上的文曲星神光便越浓。若非她有千年的道行,在修行的途中又沾有一些仙气,只怕现在也难近云文的身。普通的小妖、鬼怪都不能靠近云文。 第13页 两人说话间已经来到客栈。 店小二悦人无数,一见到进来的两位少年皆是俊美夺冠,风采夺目,白衣少年轻灵飘逸,青衣书生温文儒雅,不看着装,光看那股气质都知道这两人来歷非凡。立即笑脸迎了过来,“哟,两位公子里面请。” 雪儿问道,“小二哥,这里可有客房?” 云文轻轻地拉了拉雪儿的衣袖,还在做着最后的挣扎。普通客房都要二两银子一个晚上,她心疼啊。 雪儿没理云文,这钱财是身外之物,那么节约做什么? 店小二说道,“只有一间上等客房,天字第一号房,公子要吗?” “多少钱住一夜?”云文急忙问价格。 “五两银子。” “五两?”云文打了个冷战,那够她母亲洗半年的衣服,够她卖一年的菜了。想都没想,拉着雪儿转身就走。 雪儿拖住云文说道,“也就十天时间,五十两银子不算多。” “不算多?”云文快晕倒了,五十两吶,这对她来说是天文数字啊。她这一辈子还没有见过五十两银子是啥样的。她黑着脸说道,“雪儿,我们马上回家。” 雪儿笑笑,掏出一绽十两重的金子给店小二,说道,“房间我们要了,这是房钱。” “好勒。”店小二接过金子立即奔去登记。 “你——”云文无语了。她有钱也不用这样花吧! 望着云文惨绿的脸,雪儿的眼角都笑眯了,像一弯新月。只有一间房,她终于可以和云文同睡一张床了。天知道,她第一晚住到云家茅屋的时候就想窝在云文的怀中和她一起睡, 酒楼里人来人往,但是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两人身上。他们从来没有见过如此俊美的少年,两人都是男生女相,但却比那些风流才子还要风雅俊逸,特别是那长着八字鬍须的少年,灵气十足,犹如仙人,他的笑容,是他们见过的最美的笑容。 一个长着八字鬍须的男人都能够笑得这么美,真是不可思议。 一个绿裳华服少年从二楼缓缓走下,她的目光落在两人身上,眼中闪过一丝诧异。这不是湖边的那个穷书生吗?他细细地打量着云文,“还真是他。”换下一身破衣服,整个人都显得神采飞扬,这神韵、这气质,连他那几个皇兄都没有,那些王公大臣的子弟没有一个比得上他。 雪儿很敏感地发觉这靠近的绿裳华服少年,定睛一看微有吃惊。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那清宁公主。她怎么女扮男装到这里来了? 清宁公主觉得雪儿有点眼熟,细细看了看,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两位公子,请登记一下。”店小二叫道。心想这两位准是外地某位达官显贵的公子,但又有点好奇他们怎么没有带僕人同来,甚至连包袱都没有一个。 雪儿走到柜檯前登记完之后,拉着云文跟在店小二后面请入到天字第一号房。 这房间很豪华,外面配了间客厅,里面是卧室,所有家具是应有尽有,连还有一间小小的书房。推开书房的房门,正对着后院花园,盛开的花儿散发出的花香扑面而来。雪儿对这间房感到十分满意,倒是云文还在那里心疼钱。 住下来之后,雪儿又与云文回去带了一些换洗衣服及日常用品过来。 有雪儿照顾云文,云母十分的放心也就未同去,留在家里看家。 傍晚时分 雪儿与云文在酒楼的靠窗的位置处用餐,别看这酒楼的东西贵,但生意却很好,座无虚席,且来的都是一些有家势的人,平常人家来不起这里。 隔壁桌有几位富家子弟在高声讨论着。“我买了王志举中举。” “我也买了王志举。” “我听说京城中有个才子叫着云逸显的,不少人也买了他,你们怎么不买他啊?” “云逸显的文才是不错,但他一没钱,二没势,这里时常穷得揭不开锅,哪里能和王志举比。你知道王志举是什么人吗?” “什么人?” “吏部尚书的独子,吏部尚书啊,连丞相都得给他面子。” “这王志举我倒见过,文才一般,没啥出众之处。” “对了,都快开考了,现在还没有见过云逸显露过面呢。那天我去他家找他,结果他家的房子塌了,像是许久没有人住的模样。倒是在他家的隔壁新建起一座宅子,也不知道是哪家人会选在那么偏僻的地方建宅。” “也许是哪位有钱人家建在那里的别庄吧,那地方静是建别庄作休养小憩的好住所,也许是那家人建庄子的时候把云家那三分地买了来,他们家搬别处去了吧。” 雪儿压低声音问云文,“那几人你认识吗?” “认识,其中三个是同窗,另外两个是山西来的,其中一个是知府是公子,另一个是山西首富的儿子。”云文回答。 “哦。”雪儿应了一声,抬起头来,却见到一身男装的清宁公主正往这边走来。雪儿直觉地想拉着云文迴避,但清宁公主已经走到面前,“好久不见,不介意我坐下吧。”清宁回等两人答话,就劲自在雪儿与云文的中间坐下,未等雪儿开口,便向云文拱手说道,“在下赵清宁,公子可是大才子云逸显?” “大才子不敢当,在下姓云,字逸显。”云文忙说道。 赵清宁向云文抱拳说道,“久仰才子大名,幸会幸会。”随即又把目光挪向雪儿,问道,“你可是雪儿?” 雪儿点了点头,说道,“清宁公……”未等她把那“公主”两字说出便被清宁打断,“都说了别叫我清宁公子,叫我清宁就好了。”缓了一下又说道,“你怎么匆匆忙忙就走了,也不来跟我告别一下。”清宁的神情中透着浓浓的不满。 “你们认识?”云文问道。 “是的,清宁公主曾救过我一命。”雪儿答道。 雪儿的救命恩人!云文还以为这赵清宁只是一介普通的来赶考的学子,原本只是打算随便应付两句。现听说是雪儿的救命恩人,对赵清宁的看法就变得不一样了。 赵清宁将云文打量了一翻,再将那日放风筝时的情形联繫起来一想,便明白几分,问雪儿,“这位赵公子就是你要寻找的人吗?” 雪儿知道瞒她不住,便点了点头。心里隐约升起不安,被这位公主知道似乎不是什么好事。 赵清宁打量着云文,她从来没有见过如此俊逸的少年,那日在茅屋中见到这温文儒雅的穷酸书生就对他有了一些好感,今日他换去一身破衣裳,整个人散发出一股迷人的魅力。赵清宁的一颗芳心不禁砰然而动,眼光在云文的身上流转,一直挪不开眼。论美丽,雪儿远远超过云文,但她是女妖,而且身上少了那种她喜欢的书倦气息。这云逸显,无论从哪方面都是她喜欢的类型,简直就是她的梦中情郎。 赵清宁的目光令雪儿感到十分的不在自,那眼神,像要把云文生吞活剥了一般。这清宁公主也不是什么省事的人,霸道、娇蛮,她若看上云文,只怕不会轻易放手的。不行,她得先下手为强,让云文不止是心,连身子都要成为自己的才行。 云文被赵清宁盯得不自在,她低头看看自己身上,又摸摸脸上,然后问雪儿,“雪儿,我脸上有花吗?” 雪儿摇了摇头说道,“没有。” 赵清宁听到云文的问话,轻轻一笑,说道,“逸显长得真俊。”她那一声轻笑中透着无限风情,虽然没有雪儿的那般惊心动魄,却也另有一翻平易近人的味道。 云文看得一呆,心想他笑起来好像女孩子。再仔细一看,她分明是个女孩子嘛,耳朵上还留有耳洞呢。 云文的眼神倒让雪儿不舒服了,她对赵清宁说了声,“文忙着温习功课准备赶考,就不好再多作陪了。先告辞了。”说完,起身拉着云文便走。 云文对赵清宁拱了拱手,说道,“告辞。”然后被雪儿拖着往房间走去。她小声地对雪儿说道,“雪儿,你这样子很不礼貌的。” 雪儿板着张脸,微愠,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往回走。 云文觉察出雪儿的不快,忙问道,“怎么了?”她又回头看向赵清宁,只见她正一脸愕然地盯着她们两人。云文朝赵清宁露出一个抱歉的笑容。 雪儿有着千年道行,其洞察力远超于常人,她不用回头也能看见云文的举动。见到云文还在对着清宁公主笑,心里难受至极。清宁公主对云文有意思,而云文又总是看向她,这让她感到极度不安。曾记得月老跟她说过,她的情劫极重,感情之路并不顺畅,她的缘分在人间与另一女子有着姻缘。她怕,怕那清宁公主便是与云文有着姻缘的女子,她怕失去云文。但这些她无法向云文说出,因为这只是一个直觉,就算是说出来,云文也不会明白,甚至可能会觉得这是她的多疑。毕竟,这最多只能算作是她们的第二次见面。 第14页 云文回到房里,轻轻地将门关上,从雪儿的身后搂住她的腰,“你怎么了?” “没事。”雪儿压下自己的情绪,温柔地对云文说道,“刚才有吃饱吗?要是没有吃饱,我去叫店小二再送一些到房里来。” “我吃饱了。”云文搂住雪儿,细细地回想一下刚才的情形,自己并没有惹雪儿生气的地方啊。缓了一下,说道,“雪儿,我发现那赵公子是个女的。” “那本就是个女的,她是当今皇帝的女儿,清雅公主的妹妹清宁公主。”雪儿转过身,与云文面对面。 “什么?”云文大吃一惊,她居然是公主!被深养在皇宫里的公主,居然也能独身一人跑到酒楼里来? 雪儿淡淡地扬起一抹忧郁的笑容,“若你中了状元,皇帝只怕会相中你做驸马。” “那不行,我才不做驸马。”云文想也不想,冲口回答,“我只娶你。” 雪儿抱着云文,有她这句话就够了,她安心不少。那清宁公主对云文有意思又如何,只要云文爱的是自己,她无论如何也抢不去。 第十一章 夜已深,云文还在看书。 雪儿站在一旁移动手中的笔,、玉指轻移,笔尖在纸上缓缓滑动,云文的模样一点一滴地出现在纸上。她的字写得不好,绘画功力却是一流,画上的云文眼光流盼,神采飞扬,比真人还俊三分。自己温柔地倚在她的怀中,两人相拥而立,宛若一对璧人。一只狐狸的身影在两人的身后若隐若现,那代表着雪儿千年前的前身。 最后一笔落成,雪儿将笔搁到笔架上,满意地打量着画。对于自己的绘画天分是满意得不得了。就算是一流的大画家也不一定能把画得这么栩栩如生,生刻动人吧。 云文打个呵欠,揉了揉因疲累而微有发疼的眼睛。 觉察到云文的举动,雪儿忙迎过去,将云文手中的书拿下,柔声说道,“夜深了,早点休息吧。” 云文点头表示同意,又问道,“你在画什么?”起身走到桌子前,只一眼便被这画给深深地吸引住。良久,回首望着雪儿,除了震撼还是震撼。这画不仅画笔如行云流水般,两人对视的眼神,神态间散露出来的深情,只是一眼便将人深深打动。若雪儿对她没有刻骨的爱是画不出来的。她伸手将雪儿拥入怀中,心里激动跌岩,久久难以平復。雪儿对她的此等深情,她云文倾尽毕生之力也难以回报。 雪儿回抱云文,对于云文她的眷恋太深太沉,已经到达难以自拔的地步,对云文的爱深到让她自己都觉得害怕,但她控制不住,每与云文相处一刻,她的爱就更深一刻。 许久之后,两人慢慢分开。云文握住雪儿的手,说道,“雪儿,此生我绝不负你,来生我还要再遇见你。” 雪儿嘴角噙起幸福的笑意,眼中带着泪珠,她很幸福,真的很幸福。“文,我想做你的新娘。” 云文说道,“科考之后,我若高中定用八台大桥迎你进门。” 雪儿笑着点了点头,两滴晶莹的泪滴下,那泪,也是幸福的。其实雪儿更想现在就做她的新娘,她不需要什么八台大桥,也不需要媒婆聘礼,只要两只红烛,三根高香拜一翻天地便成。 屋外传来打更的声音,已经三更天了。 雪儿对云文说道,“夜深了,早些睡。” “好。”雪儿与云文携手到床前坐下。雪儿替云文解开衣裳。 “雪儿,我自己来。”云文的俏脸微红,感到有点羞涩。 雪儿轻笑着说道,“你就先让我实习怎么做你的妻子吧。” 云文缓缓地点了点头,望着雪儿,嘴角挂着浅笑,手掌紧紧地扣在床沿上,心“碰碰”直跳。雪儿轻解着云文的衣衫,动作极其缓慢,指尖有意无意地在云文的胸前划过,还“一不小心”碰触到胸前禁地。 “雪儿。”云文轻声叫道,这小东西肯定是故意的。 雪儿含笑望着云文,坏坏地问道:“相公何事?” 一句相公,叫得云文的心都苏了,犹如被雷电击中一般。她叫她相公?那她就是她的娘子。 云文突然觉得身子一凉,低头一看自己的上衣居然全被雪儿脱去,她惊叫一声,慌忙去拉衣服。雪儿使坏,娇笑一声将云文的衣服夺走,扔到远处的屏风上方挂着。云文无奈地瞪了一眼雪儿,慌忙钻入被子中,脸色cháo红比煮熟的虾子还红几分。 “相公,还有裤子没脱呢?”雪儿伏下身子,在云文的耳边吐气如兰,甜美的声音中透着丝调皮、笑意及使坏。 云文又气又恼又羞地瞪着雪儿,她就知道捉弄她。她板着张脸,佯装怒意,“雪儿,别闹了。” 雪儿瞅着云文,调皮地眨了眨大眼。她知道云文是故意装出来的。 云文威胁道,“你若再皮,小心我收拾你。” 雪儿不以为然地将头撇开,她那么内向、那么老实,能收拾她? 就这样小瞧她啊!云文在心里冷笑一声,突然掀起被子将雪儿裹入被子里,然后捲入怀中。 “呀。”雪儿被云文突然的举动吓得轻叫出声。云文在被子里一个翻身压到雪儿的身上,低声说道,“看你还敢不敢捣蛋!”说完没见雪儿有反应,反倒见她的目光直勾勾的落在自己身上。顺着她的目光看来,只见自己的大片风光露在外面。 “呀。”云文惊叫一声,急忙扯被子盖住。 雪儿轻笑一声,说道,“遮什么?又不是没有见过。” “你见过?”云文愕然,雪儿什么时候见过她的身体? “有人的肚脐眼上方三分处还有一颗红色的小痣呢。”雪儿取笑道。 “你——你——”云文结结巴巴地叫道,她怎么知道的? 雪儿将头凑到云文的面前,“我什么我?”一副看了你又奈我何的模样。 云文那个怄啊!自己怎么能够就这样子被她“欺负”了呢?一个意念从脑海中迅速地穿过,她突然将身子往前一凑,迅速地封住雪儿的唇。 “唔。”雪儿轻哼一声,没想到云文会突然来这一招。反射性地,雪儿进行反抗,却被云文一把扣住手腕,再顺势一压将雪儿压在身下。 原本云文只是想吓一吓雪儿,却在触及她的唇时品尝到一种绝美的感觉,这感觉就像是突然之间到了九霄之上腾云驾雾一般。雪儿的唇又香又甜,使得她捨不得,也无法挪开。 轻轻地吮吸着雪儿的唇,品尝她的芬芳。 雪儿糟受到轻微的惊吓,但很快便回过神来。她闭上眼睛,安静地偎在云文的怀中。 吻着雪儿,云文似乎还不能满足,心里涌起更大的欲望。她的手在雪儿的身上游移,身子与她的身子轻擦。缓缓地解开雪儿的腰带,解开她的衣衫。唇在雪儿的唇边、耳根、脖子、咽喉处游移。 雪儿闭上眼,心紧张得直跳,她紧紧地抓住床前,连唿吸都不敢。感觉到自己的衣服正被她一件一件地褪去,感觉到云文火热的唇在身上游移,唇移过之处皆激起一阵苏麻的感觉,重重地撞击后脑,使得她全身发麻,犹如虚脱一般。 “嗯。”雪儿轻吟一声,过分的云文居然含住她的□,强烈的刺烈感觉直冲向雪儿的大脑,使她压抑不出地轻吟出声。 雪儿的轻吟之声更激起云文的欲望,她的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要了她。 “文。”雪儿轻叫出声,她没有想到文弱儒雅的云文此刻会是这么的激情疯狂。在云文的吻之下,雪儿的理智也逐渐褪去,“文。”她想成为她的人,她想让云文要了她。 天字房二号 静优公主身上批着披衣坐在窗前,眼睛瞪得大大的。隔壁那细微的轻吟声及床的响动声令她睡不着。这点动静虽然极轻,轻到难以查觉,可是静优还是听到了。大脑不断地将这声音扩大,那如若蚊鸣的声音在她听来就如同是寂静暗夜中的一个霹雳。她心里极度难受,像有无数的蚂蚁在爬一般。今天见到云逸显,她被他的风采吸引,便已经决定不管他是高中还是落榜都去让父皇下旨招他为附马,却没有想到夜里居然被妖狐勾了去。她心里气,心里恨啊,雪儿只是一只狐狸,一个畜生,怎么能够跟她这个高贵的公主抢驸马?她凭什么?虽然她美绝天下,可那只是她的幻相,她的本来面目是一只狐狸,狐狸怎么能够跟人行闺房之乐! 静优听到雪儿的轻吟之声越来越急,听到云文的唿吸声越来越重。脑海中浮现出一幕幕影像,她连连深唿吸,拳手紧紧地握着,然后松开,再握着。最后,她实再是受不了,转身穿上衣服,甩门而去。 第15页 出了酒楼,一个人走在漆黑的街道上。若是平时,她定会害怕,但现在心里的难受及愤怒让她的恐惧麻痹,就算是此刻跳出几个恶鬼在她的面前,只怕她也会冲上去打鬼解气。 踢腿踹着公主府的大门,大红灯笼在夜里摇晃,再罩上深夜的浓雾,显得有一些诡异。 “谁啊?”守门的家丁打着呵欠的声音传来,声音中透着怒火,“谁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半夜三更到公主府来踢门。”定是哪个酒鬼喝醉了找错了门。 护院被踢门声惊动,纷纷注视着大门的情形。 家丁一把将门拉开,喝骂道,“找死啊,你没看清这是公主府……公……公……公主……”骂到一半,看清是怒目而对的静优时,家丁骇得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来,全身如同筛糠一般。公主的脸色好难看,他在公主府上呆了五年,只见过这静优公主有三次脸色变得这么难看过。第一次是一个家丁不小心将她最心爱的小兔踩死,结果那家丁是被清宁公主用乱棍打死。第二次一个参将酒醉,将她误当成丫环,跑去调戏轻薄她,结果直接被静优公主命护卫处死在府上,谁都不敢出来为那参将说一句话。第三次就是驸马爷的那个吃喝嫖毒样样俱全的弟弟去求皇上将静优公主赐婚给她,被静优公主在这府上堵到,当场打个半死,现在还瘸着条腿,要不是当时有公主和附马拦着,只怕早归了西。 “滚开。”静优怒气沖沖地一脚将家丁踹开,然后径直往内院走去,边走边叫:“那群饭桶道士呢,都给我起来去捉妖。”这雪儿,枉她救了她的命,枉她把她看作人,枉她当她是朋友,她居然敢勾引她的未来驸马,她静优今天放过她,从此以后她就把名字倒着写。 静优的声音把熟睡中的人们吵醒,那群道士听出是静优的声音纷纷从床上爬起来。许多人半夜被吵醒都很恼火,但都不敢发作,敢半夜三更在公主府上吵的人不多啊。 “所有道士都跟我起来,去捉妖。”静优冲进道士们住的别院,随手抓住一个侍卫,叫道,“你,去给我把那些道士全部叫起来,让他们马上带上傢伙去给我收妖。” 这小姑奶奶没中邪吧?半夜三更跑到公主府来让人去捉妖? 大伙都在心里嘀咕,但谁都不敢说话。别看这静优公主平时笑嘻嘻地天真又可爱,真要惹到她发火就是掉脑袋的事了。她的身后还有皇上、太子和清宁公主撑腰,杀了谁,谁也白挨。 道士们连紧屁滚尿流地收拾东西。 府上的大动静将清宁公主惊醒,她不悦地皱着眉头问道,“发生何事?” 侍寝的丫环急忙跑了过来,说道,“回公主,是静优公主半夜来到府上让那些道长们随她去抓妖。” “抓妖?”清宁公主的眉头紧紧地皱着,这丫头又抽什么风啊?半夜三更带人去抓妖?要真有妖的话,早把她收拾了,就算不收拾她也早熘了,哪还等着她来叫人。打了个呵欠,挥了挥手,说道,“让大伙都回房去睡吧。”又重新躺回床上。此刻她全身酸着呢,驸马的功力是越来越精进了。 “是,公主。”侍寝丫环急忙出去传话。 驸马对公主说道,“我觉得不对劲,虽然静优公主有时候爱胡闹,但她从来都有个限度,做事知道个分寸,今天晚上不会这样无缘无故让人去抓妖的。” 清宁公主窝在驸马的怀中,闭着眼睛懒洋洋地说道,“那就让她多带些人去。”又叫一个丫环进来,让她去转告护卫长多派些人手,结果丫环说道:“回公主,静优公主已经带着人出去了。” 第十二章 静优带着一队护卫和道士在京城的大道上奔着,吵醒不少熟睡中的人。偶有胆子的人伸出头看一眼便又缩了回去。转几个弯,穿过几条街道便看见酒楼,这时候静优却停住了脚步。寻思着她若冲进去捉妖,云文会如何看待此事?会谢她还是会恨她?云文若护着这妖女,自己进去将会与他的关系闹僵。想一想,不划算。不必为一时之气而将以后的路都断掉,要对付雪儿她还有大把的机会。当下挥手说道,“回去。”转身往公主府走。 众人面面相觑,这小公主搞什么名堂?半夜三更把大家从被窝里挖出来说是去抓妖,走到一半又要回去了?她不会是真的撞邪了吧? 回去之后,静优一头钻进书房,写了一封信交给一名小厮,说道,“明天天亮你就把这封信送到相国寺交给在那里暂住的无我大师,记住一定要亲手交给他。” “是,公主。”小厮领命而去。 天色微明,雪儿缓缓地睁开眼,发现自己还窝在云文的怀中,她伸手轻轻地抚着云文的脸颊,眼光温柔如水。轻轻地挪了挪身子,将自己更紧地贴着云文,眼中满是忧心。昨夜静优的举动没能逃过雪儿的洞察,她看得出来静优是铁了心要与她抢云文。原还担心昨夜会与静优打起来,却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突然撤退。撤退之后她又会做什么? 轻轻地嘆口气,自己只想和云文长相厮守,过安稳太平的日子,为什么偏要生出如此多的事端呢?树欲静而风不止,人慾止而事不休。 云文睡得很沉,她只是一介凡人,没有雪儿那般旺盛的精力,昨夜透支太多的体力。 雪儿窝在云文的怀中,吻着她的气息,指尖抚在她柔软的唇上,很想就一直这样维持到永远。耳际响起若有若无的铃声,与那无我和尚的招魂铃有几分相似。想起无我和尚,雪儿的心里就涌起一阵心烦意乱,那和尚是她唯一的劲敌,甚至可以说是她的克星。公主府上的那些道士不足为惧,就是这个和尚法力太高强,而且她还不能伤他。他是五世修行的班禅转世,只差这一世便可成佛。若杀他,她的千年修行、千年功德也就全毁,死后必将下地狱再难出头。而且,她也从未杀过生,真让她动手她也不敢。若这和尚苦苦纠缠,这日子还怎么过? 铃声越来越清晰,似乎就在楼下。 雪儿勐地睁大眼,从床上一跃而起,手一伸,衣服瞬间全部裹在身上,穿得整整齐齐。雪儿施出隐身术足尖一点踏在窗口上,就欲离去。却突然想到云文没有穿衣服,若被那和尚冲进来看到岂不糟了。她指间一弹,使出道法术替云文将衣服穿上。就在她耽搁的这一瞬间,屋外响起一声佛号,跟着几十道伏佛法诀从门fèng中渗进来,那些法诀飞快地落在墙上,窗上。 雪儿大惊,足尖一点从窗口飞出。就在她飞出去的那一剎那,法诀全部落在屋内的四壁、天花板及地板上。雪儿回头看了一眼,抹去头上的冷汗,暗叫声好险。差一点就被那和尚困在天罗地网里,到那时自己纵有通天本事也只能成为瓮中的那只鳖。 她飞速地往城外奔去,要跟那和尚斗法也得选个偏僻的地方。 无我和尚在门外念声佛号,喝道,“妖孽,还不快快出来投降。”声音不怒自威,每一字皆包含雷霆万均之势。 雪儿已经逃得很远了,听到这声音也不禁心头一颤,差一点从天上掉下去。好厉害的大和尚,修为居然如此深厚,比自己预料中还要高出许多。 她往修行的山上飞去,在以前修行的洞中有一条师傅给的项鍊,那是一件法宝,或许将来可以救她一命。 落在洞口前,缓步走进去。 “谁啊?”屋内一个娇俏的声音传来。 “是我。”雪儿答道。 “雪儿姐。”一只可爱的狐狸从里面蹦出来,一下子窜到雪儿的怀中,“你怎么回来了?” “遇到一个厉害的和尚,打不过他,我逃回来的。”雪儿说道,“我师傅给的那条项鍊呢?” 狐狸的嘴巴一下子弯下来了,“雪儿姐,再借我一段时间行不?” 雪儿说道,“小花,姐姐现在遇到麻烦,需要那条链子。” “哦。”小花嘟着嘴应了一声,喃喃念出一翻法诀,脖子上逐渐地显出一个影像,慢慢地那影像越来越清晰,最后一条墨青色的玉质项鍊出现在它的脖子上。它将项鍊取下来,交到雪儿的手中,说道,“姐姐一定要小心啊。要是打不过那和尚就回来吧。和凡人成亲有啥意思?”她就不懂,为什么雪儿会宁肯不当神仙也要跑去找那个书生。 雪儿揉了揉小狐狸的小脑袋,“人世间的爱情你不懂。”她的眼睛透着一丝迷茫,“其实我也不懂为什么会有那么深的依恋,会那么那么地想念,会那么地想与她天长地久。”曾听狐族的一位长辈说,爱情是一种没有解药的蛊,若妖类中了这种蛊,很可能就意味着灭亡。滚滚红尘中,是谁在她心上种下了云文的蛊? 无我和尚见屋内没有反应,于神念查探房里的动静,没有见到任何妖类的气息,他暗唿声“糟糕”,一掌将门击开,破门而入。 第16页 云文被惊醒,从床上勐然坐起,惊骇地把头望向外屋。刚才她作了个噩梦,梦到雪儿被无我和尚噼出的霹雳击中变成了一只雪白的狐狸。 “雪儿。”她环顾四周,没有雪儿的影子。而自己的衣服穿得整整齐齐,昨夜与雪儿洞房的情形如同一场春梦。自己昨夜与雪儿做的那些事情是自己的梦吗?梦有那么真实吗? 她起身穿上靴子,然后往外屋奔去。“雪儿。”腰酸臂疼,提示着她这不是梦。绕过屏风,居然看见一个大和尚站在房内,红木大门倒在地上。 “大和尚你……”云文慌乱地往四周看去,一股惧意涌向她的心头,“雪儿呢?”她冲到无和我尚的面前,“雪儿呢?你是不是把雪儿抓去了?” 无我和尚的目光紧盯着云文,许久之后念出声佛号说道,“施主,贫僧劝你还是早日离开那妖女,她会害了你的。人妖疏途。” “雪儿呢?”云文急切地抓住无我和尚的衣襟,“你把雪儿还给我。” “阿米陀佛”无我和尚高声念了声佛号,施出“沾米十八跌”巧妙地挣脱云文,然后身形一闪,出了酒楼,再出惊鸿一般,转眼走出很远,消失无踪。 “你把雪儿还给我。”云文拔腿就往酒楼外追去,她见到老和尚是从窗户飞出去的,想也没想也跟着从窗台上跳下去。 “文。”雪儿从山洞回来便见到眼前的这一幕,她吓了一跳,立即飞身而上将云文接住。 云文站稳脚,定了定神,头也不回地向雪儿说了声 “多谢相救”急急忙忙地朝无我和尚离去的方向追去。 “你去哪里?”雪儿一把拉住她。 “我去救雪儿。”云文一把甩开雪儿的手,往前狂奔。 雪儿“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傻瓜也太可爱了。她说道,“那你去救吧,我在家里等你好了。” 云文奔出老远,耳边响着雪儿的声音,觉得有点耳熟,愣了两秒,回过神来,勐地停住步子,回首望去,只见雪儿正俏笑莲兮地望着自己。 “雪儿。”她欢唿一声,往回冲去,一把将雪儿拥在怀中。“我以为你被那和尚抓去了。” 雪儿抱着云文说道,“我没事,不还好好地站在你的面前吗?” 云文吓坏了,紧抱着雪儿仍不住地颤抖。 耳际又响起招魂铃的声音,跟着一道劲风从头顶罩下。 雪儿一惊,抱着云文向后跃去。 无我和尚在空中一个翻腾,落在雪儿与云文刚才落脚的地方。 雪儿银牙暗咬,心道,这和尚居然来杀个回马枪。 路上的行人全都目不转睛地盯着三人,当然最吸引他们目光的还是雪儿。雪儿的美丽将所有人都迷住,他们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美的美女,痴痴呆呆地望着雪儿,忘了整个世界。 无我和尚唿出声佛号,佛号由内家真气传出,字字震人心魄,将那些入迷中的人震醒。行人回过神来,立即议论纷纷,夸赞雪儿的美丽,又再好奇的议论着这对峙的三人。 雪儿沉声说道,“大和尚,我与你近日无冤,往日无雠,你何苦如此苦苦相逼?” 无我和尚说道,“除妖灭魔,维护人间和平是修行真的本分。” “我可对顶头神明发誓从未做过一件伤天害理的事情,你又有何理由收我?”雪儿觉得愤怒,凭什么她是妖就不该生存?妖也是一条生命,也有生存的权利。 无我和尚念了声佛号,说道,“人有人途,妖有妖道,你既然是妖就该遵守妖途在深山中好好修炼望有朝一日得道成仙,而非在这人间流连,勾引人类。” 雪儿说道,“千年前她救我一命,我今日不该来报答她么?千年前,我欠她一段情,今日不该来还这段情么?”这件事情天上的神明都知,神明都不阻,他一个和尚来插什么手? “人妖疏途,你与人类朝夕相对,于无形之中吸人精气,对人有害。” 雪儿冷哼一声,说道,“我爱她,就算是在无意中吸去她一些精气,也会以自身修为元气渡与她护她身体不受损伤,这不劳你费心。” 无我和尚嘆口气,说道,“妖狐,说得倒是动听,那老纳且问你,日前城中的人命……” “那与我无关,那是城外翠湖底的两条蛇妖所为,目前两条蛇妖已被天上的门神收伏,你若不信可上天询问。”雪儿神情冷然,眉宇间透着一股怒气,她真的动怒了。 无我和尚细细地打量着雪儿,往日与这妖狐接触都是匆忙交手,从来未仔细看过。今日细看之下居然发一这妖狐身上有淡淡的仙气,身上还有仙气护体,眉宇之间虽然怒气,却是一片坦然,全无妖邪之气。 若非看出她的原形是狐狸,无我和尚不敢相信她是妖。很奇怪的一只妖狐。 合指掐算,许久之后将禅杖收回,朝雪儿作了一辑,说道,“老纳平生捉妖无数,没想到今日居然能碰到一只已成半仙的妖。”缓了一下又说道,“你若能放下这段情,自可登入仙籍、位列仙班,何苦何苦!”摇了摇头,嘆口气转身步入人群中。 雪儿松了口气,总算给煳弄过去,以后他不会再来找麻烦了。 静优站在酒楼上冷眼看着这一幕,她不明白为什么那和尚又不收雪儿了。匆匆奔下楼,到马厩中牵了匹马往城外奔去,追上无我和尚,问道,“大师,为何不降去那妖?” 无我和尚看了眼静优,说道,“此妖已是半仙之身,老纳收伏不了她。”其实雪儿也不是半仙,她身上的那些仙气全是她师傅给的那条项鍊散发出来的,只是这项鍊被她隐于体内,仙气与本身的妖气混合,单凭眼力很难分辩出来。 “你就不怕她在人间为害?” “此妖修行千年,从未伤生,且身边有神明围绕,她若为害,自有神明收伏。阿米陀佛。”无我和尚念句佛号便往远入走去。 静优不服,“那难道就任凭她在人间勾引男子?” “天地姻缘一线牵,公主,凡事讲求一个缘字,命里有时终归有,命里无时莫强求。”老和尚的声音远远地传来。 静优公主回头望向城内,难得遇上一个让她心仪的人,她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让的。既然不能将雪儿收伏,那么就各凭本事,看谁能最后夺得云逸显的心吧。她就不信她一个公主会敌不过一只妖。 第十三章 人群中不知道是谁突然高喊了一句:“拜见半仙娘娘”,其余的人纷纷跟着高喊着“拜见半仙娘娘”朝雪儿下跪。 雪儿愣了半刻,才发现这些人居然是在向自己下跪。细一回想,定是刚才与无我和尚的对话被这些人听去,将自己当作半仙了。 人们听到雪儿与老和尚的对话是一个原因,连相国寺里的高僧都说她是半仙,谁还敢怀疑?还有一个原因就是雪儿的美貌及气质比天人还像天人。 少与人接触,从来没有遇到过此类情况的雪儿有点不知所措,她呆呆地望着众人,不少人闻讯赶来,很快跪在下面的人越来越多。 云文比雪儿先回过神来,拉起雪儿说道,“我们快走。”天知道这些人对什么半仙啊、狐仙啊、大仙啊、大神啊都有着热衷的信奉膜拜。 雪儿回过神来,想走却发现四周全是人群,根本就没有路走。心念一动,她一手扣住云文的腰,腾空飞而,直接飞到屋顶上。 “看,半仙娘娘飞起来了!” 人们激动地大喊,拜得更厉害了。 雪儿的额上冒出两滴冷汗,这下跳到黄河都洗不清了。她搂住云文的腰,慌忙逃窜,匆匆忙忙地飞回湖边的住宅。以为住在城中,离考场近方便一些,却没有料到凭空出来这么多事,这是雪儿始料未及的。 关上房间,雪儿轻唿口气,在人间行事还真是麻烦。发觉到云文正用一种异样的眼光打量自己,心里勐地打了个颤,她不会嫌弃自己吧! 云文拉着雪儿的手臂,把她从头看到脚,再从脚看到头,最后下结论,“我就说嘛,人间哪有如此绝世。原来是仙人啊。” 汗!雪儿闻言,两滴汗水从额头上直落而下。她伸出纤纤玉指在云文的额头上一点,“你啊,这个时候还来打趣我。” 云文喜滋滋地拉着雪儿,“我没有打趣你。我云文不知道哪辈子修来的福分,居然能够得到你这位仙子的青睐。” 雪儿不想云文误会,她正色说道,“文,我不是仙子,我也不是神仙。”她想说出她是狐狸,但又心生怯意。 云文眨了眨大眼看着她。 雪儿深吸口气,说道,“我是一只修行千年的狐狸。”说出这句话来,她连自己都觉得自己很卑微,自己只是一只狐狸,只不过有一千年的道行而已。 第17页 云文的眼睛睁得熘圆,已经大到不能再大了。 “文,怎么了?”雪儿吓着了,她以为她把云文吓到了,忙急切地说道,“文,你别怕,我不会害人,我更不会害你。你是我的至爱,我爱了一千年的爱人,我绝对不会害你的,你别怕我……”突然眼到云文低着头数手指,然后看到云文呆呆地抬起头来,说道,“那不是在晋朝时期便存在了?哇,那你是不是见过很多歷史名人?你有没有见过曹操?有没有见过蔡文君?有没有见过司马相如?有没有见过……” 雪儿的额上又冒出大汗,她以为把她吓着了,没想到她根本没想这一茬。 “你见过哪些名人?” “我只见过一个叫司马恪的。” “司马恪?”云文皱眉,歷史上没有这个人吧。 “司怪恪是你的前生。” 云文的眼睛睁得遛圆,前世今生。雪儿认识自己的前世?那她现在来找自己是为了什么?又想起今天雪儿跟那老和尚说的话,“千年前她救我一命,我今日不该来报答她么?千年前,我欠她一段情,今日不该来还这段情么?”她是来报恩还情的吗?那她的恩报完,情还完就要走吗?云文突然之间觉得心痛莫名,如果雪儿来了又要走,她宁肯她没有出现过。 “怎么了?”雪儿被云文突然变得惨白的脸色给吓着了。“文,你怎么了?” 云文一把抱住雪儿,“不要离开我。” “我没有要离开你啊。” “你是不是报完恩,还完情就要走?”云文问道。那声音,那怯弱的模样,像一个可怜的孩子。 “我不走,我要生生世世与你在一起。”雪儿答道。 云文说道,“我也要与你生生世世在一起,永远也不分开。” 雪儿轻轻一嘆,说道,“可你在人间还有一段姻缘,一段不属于我的姻缘。”而这段姻缘就是那静优公主。今天雪儿看见云文与静优公主的无名指间有一条隐隐的红线连着,她们的姻缘已经启动。 这段姻缘是天註定的,她改变不了,谁也改变不了。 “雪儿,除了你我不会娶任何人的。”云文坚定地说。 雪儿轻轻“嗯”了一声,凡事由天定,半点不由人。 半日之后,整个京城都传言云文身边有个半仙,他必中状元。 到城郊云文的住所来寻半仙的人络绎不绝,但皆被雪儿布在房子附近的迷魂阵挡住,在树林外绕来绕去,就是见不到房子,进不到这里来。半仙娘娘的传言更甚,各种谣言纷纷四起。说什么半夜的时候,半仙娘娘领着天兵天将把前一阵子吸人精魄的妖精收伏了,说城外恶霸酒碎跌在水里淹死是半仙娘娘施的仙法,又说谁家难产,一家人都念着半仙娘娘的名字,结果那家人就真把孩子顺顺利利的生产出来。一时之间众说纷纭,但最让人津津乐道的还是这半仙娘娘居然跟云逸显这个书生在一起,对她是即羡慕又妒忌。 云母听到雪儿的房里有动静,便跑来看。见到两人,便问道,“怎么又回来了?” 云文告诉云母京城中已经住满,找不到房子,云母也就信了。第二天,云母去市集买东西,很晚才回来,回来的时候身后还跟了一大群人。雪儿躲起来,由云文将他们打发回去了。 转眼间已到考期,这日云文起了个大早,赶往城内。走在途中常被人认出,不少学子跑到云文面前问道,“逸显,今朝的考题是什么?” 天空中下着濛濛细雨,考场的大门还没有打开,考场外等了一群学子。 云文的几名同窗挤到她的面前,纷纷询问她这期的考题。 云文茫然地看着同窗,“还没有开卷,我也不得而知啊。” “逸显,看在咱们十年同窗的份上,你就告诉我们吧。” “对啊,逸显,那位半仙娘娘跟你在一起,她不可能不告诉你开考答案的。” 云文正色说道,“大丈夫考取功名凭的是真实功夫,若是弄虚作假,别说别人,就连我自己也会看不起自己。你们把我云某当成什么人了?我云某岂会做出此等下人行径。” “说得好。”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一位年轻的公子从人群中走出,此人正是静优公主。 云文朝静优公主微微拱手行礼。 静优望着云文,眼中满是情意,她说道,“我相信云公子一定能够高中,咱们金銮殿上见。”说完,转身离去。 静优对云文的信任让云文深受感动,天下间皆怀疑她知道考题,但她从静优公主的眼中见到的却是完全的信任。 雪儿坐在屋顶上望着天空,细雨轻洒在她的身上如同为她披上一层水雾轻纱。她的身上有一道看不见的光蕴将水雾阻挡在身体之外,雨水沿着她的身体边缘流下。 她深吸口气,知道云文此考必中。而她一旦高中便会跟那公主扯上关系。现在的云文不缺吃穿,过得逍遥,雪儿完全能够说服她们两母女让云文不去参考,但她不能那么自私地让云文十几二十年的心血付之东流。她爱她,愿意看她站在高处。所以她搏这一把,她不相信自己千年等候的结局会是情深缘浅。 考试很顺利,考完之后云文便回到宅子中等候佳音。 “雪儿,送给你。”云文用糙精编了只蚱蜢给雪儿。雪儿笑着收下,她轻轻地将头靠在云文的肩头,满脸皆是幸福。 坐在柔软的糙地上,望着风光无限的湖面,看着随风轻扬的杨柳,偎着相爱至今的爱人,人生能够如此,还有何求? 云文将雪儿环入怀中,细吻落在雪儿的额头上。她的手中扣着雪儿的玉笛,微微笑了笑,吹凑起来。悠扬的笛声在天地间迴响,蓝天白云、小桥流水、绿树红花皆在她的笛音中一一呈现。 雪儿闭上眼睛,如痴如迷地听着笛声,伏在云文的怀中,噙着笑意意睡着了过去。 觉察到雪儿睡着了,云文轻轻地将笛子收入怀中,低头轻抚雪儿熟睡的容颜。她从来没有见过雪儿熟睡的模样,与雪儿认识这么久,她从来都比她晚睡、比她早起。 搂住雪儿,感受着她的体温。云文的心里一阵阵地紧缩,这位如嫡仙般的人儿居然会是自己的,上天何其厚待自己。她又怕,怕这一切只是黄粱一梦,怕一觉醒来身边并没有雪儿。雪儿太完美,完美到不真实,完美到仿佛会突然之间消失。这让她感到深深的恐惧。人在极度的幸福中,总是会害怕,害怕这种幸福会熘掉。 远处,一艘画舫慢慢地驰来。云文扫了一眼,便又将目光落在雪儿的身上,她把头埋入雪儿的胫窝中,喃喃念道,“雪儿,我爱你,我愿与你千年相守。”搂住雪儿,自己的心都在擅抖。 雪儿的眼睫毛轻轻动了动,她未睡熟,云文的笛声一止她便清醒。听到云文的话语,雪儿感动万分。能得到云文的挚爱,此生无憾。 画舫越靠越近,雪儿敏感地觉察到那些人是沖她们来的,用意念一扫,居然是来报喜的。见他们近了,雪儿缓缓地从云文怀中坐起。 “我吵醒你了?”云文有点自责,难得雪儿睡个好觉,她竟然打扰到她。 雪儿轻轻摇了摇头,说道,“我只是闭目养神。”又道,“恭喜恭喜,你高中了。” “我中了?”云文一愣。 雪儿含笑说道,“是的。”她指着离两人不远的画舫,“你看。” 云文抬头看去,只见画舫已靠岸,上面下来一行衙役,其中一人问道,“请问这位公子可是云逸显公子?” “正是在下。” “恭喜恭喜,云公子高中本届状元,恭喜恭喜。” “我中了?”云文呆呆地看向雪儿,“她真中状元了?” 雪儿含笑点头,“是的,你中了。”她也替云文高兴,十年寒窗苦读,今日终于苦尽甘来。 “我中了?”云文喃喃地念道,眼中滑下两行泪滴,她呆呆地望着雪儿,“我中状元了?” “你中了。”雪儿柔声说道。 “娘,我中状元了。”云文回过神来,大叫一声往家里奔去。 “哎,状元公。”那群被雪儿美貌惊呆的衙役被云文的那声大叫惊醒,慌忙追去,“状元公,你还没有接圣旨呢,圣旨。” 雪儿微笑着摇了摇头,对前来报喜的人说道,“各位,请到宅中,请。”她领着一行人向前。 那群人再次被雪儿的美貌迷住,呆呆傻傻地跟着雪儿往宅中走去。 雪儿在心里轻嘆口气,世人皆容易被表相所迷,若自己是害人的妖精,若自己的宅子是龙潭虎穴,这些人只怕也只有乖乖地坐以待毙。 第18页 第十四章 客厅内,云文接了两道圣旨。一道是皇帝钦点她为卿科状元召她入宫面圣,一道是召“半仙娘娘”与她一同进宫的圣旨。 接圣旨时,云文才发现一行人当中居然还有两个太监。这两个太监读完圣旨之后便督促两人赶快进宫。 雪有点纳闷,问道,“不用这么着急吧?”她觉得有点怪怪的,要面圣也不是现在半下午跑去啊?而且,云文中状元关她什么事?皇帝为什么要见她?想了想,大概是因为自己是“半仙”的传闻的缘故吧。 云文沐浴更衣之后,与雪儿一同随着太监往皇宫赶去。 见驾的地方是在后花园,此时已是傍晚时分,夕阳斜照在晚树上,树影拉得老长。皇帝正和几名妃子在后花园中品茶欣赏落日景象。 皇帝见到雪儿,整个人瞬间便呆了,手中的杯子直接掉在地上,摔上粉碎,而他还没有回过神来。 旁边站着的清宁公主与静优公主互看一眼,她们早料到他会有这种反应。 云文跪于地上,雪儿傲然立身看着这皇帝,她的心底涌起一阵反感。这皇帝的眼神混浊,身上瀰漫出一股弥烂气息,满身酒色味。 都说皇帝是天子,天下皆敬之,百兽见其应伏地而拜,但若让她对面前这个皇帝下跪,她觉得是对自己的一种侮辱。 “雪儿。”云文轻轻地扯了扯雪儿的衣角,示意她跪下。对于面前的这个皇帝,虽然只是匆匆一撇也让她够失望的。他远没有她想像中的英明神武。不过也是,他若是个有作为的君主,国家也就不会在此苟安。但君毕竟是君,见了就得下跪。 雪儿低声说道,“我只跪天只拜地。”皇帝色迷迷的眼光令她很不自在,心里涌起一股强烈的反感。 “大胆,见了皇上还不下跪。”清宁公主沉声喝叱。 雪儿不语,却仍旧没有下跪。 云文心中忐忑,担心雪儿。但她没有再让雪儿下跪,在她的心里,她也觉得让雪儿下跪行礼是一种委屈,她不能让她受半点委屈,哪怕就算自己会因此丢了状元也不能。 “不用跪,不用跪。”皇帝走到雪儿的面前,伸手去拉雪儿的手,“半仙娘娘当真比传说中还美。”色迷迷的眼睛由始至终没有离开过雪儿的脸。 雪儿向后退不步,避开皇帝的手,直言问道,“不知道皇上召我来有何事?” “朕久仰半仙娘娘风采,今日一见果然胜似闻名。”皇帝的眼睛还是未移开过雪儿的脸。 静优在皇帝的耳边轻声说道,“父皇,您是天子,半仙娘娘是‘仙人’,依儿臣看你们结为连理可算是天作之合。” “好好。”皇帝一听乐得赶紧点头。当下说道,“宣旨,封半仙娘娘为娴贵妃,入住……” “皇上。”云文闻言惊得立即抬起头,高声叫道,“皇上,雪儿是微臣的未婚妻,请皇上三思。” 皇帝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变得极为难看。 清宁公主微微一笑,说道,“未婚妻即是未成婚,还可以退婚。”她缓缓地走过去,站在云文的身边说道,“与帝王家攀亲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状元公,你仪表堂堂,又才高八斗,父皇正有心将静优公主许配与你。”缓了一下又说,“父皇的话便是圣旨,君无戏言,他已经下旨封半仙娘娘为妃便是不能改的了,你若抗旨不遵那便是要被杀头的。” 云文的脸色惨白,她没有想到一到皇宫,面临的居然是这种情形。她的手心直冒汗,全身都在颤抖。如若高中便是以失去雪儿为代价,她宁肯不要。抬起头来看看着面前的众人,皇帝色迷贪婪的神情,旁边这位公主阴沉算计的嘴脸,静优公主羞喜掺半的神情,那些妃子妒恨的神色。云文的心跌落至骨底。 皇帝听明白了清宁公主的意思,当下又说道,“宣旨,封卿科状元云逸显为吏部侍郎,官封正三品。再宣旨,召云逸显为驸马,赐婚于静优公主。” 云文呆呆的望着皇帝,额头上冒下几行汗水。 “状元公,还不赶快谢恩,这可是莫大的荣幸啊。”旁边的一名老太监对云文说道。 云文把视线挪在雪儿的身上,只眼雪儿正望着自己,眼中满是恐慌,她的心里涌起一阵又一阵的疼意。 雪儿望着云文,她的手心也在冒汗,她怕云文经不住这权力富贵的诱惑,她怕她真的点头了。她清清楚楚地看到云文与静优公主的指尖牵着条姻缘线。此刻她深深陷入失去云文的恐惧中。 云文说道,“皇上,臣与雪儿已有夫妻之实,且已定下婚期,望皇上明鑑。” 太监在云文的耳边轻声说道,“状元公,你怎么这么傻,皇上是看中了半仙娘娘了,别说你们定下婚期,就算是已经成亲了,你也该让出来啊。而且皇上还把静优公主婚配给你,以后你将拥有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还有,你要是抗旨,就不怕杀头吗?” 云文回头看向雪儿,浮现出一丝笑意,“要我放弃雪儿,我宁肯死。”语气中透着无予论比的坚定。 雪儿的眼中浮出一抹水雾,嘴角噙出幸福的笑意。她伸手牵住云文的手,说道,“文,为你这句话就算是让我放弃千年的修行我也甘愿。”紧紧地抱着云文,“咱们生死与共。” 在场的人脸色变得很难年地,特别是那皇帝。 太监看出皇帝的脸色,厉声喝道,“大胆,云逸显,你身为卿科状元竟敢对后宫妃子无礼,来人啊,将他拿下。” “遵命。”旁边的侍卫一声厉喝,便要上前动手拿人。 雪儿衣袖一拂,捲起一道飓风将逼来的侍卫逼退,她冷着张脸,说道,“君不夺臣妻,你们如此行为,配做人主吗?”来此世间,见到的这些凡人真的让她失望透顶,难怪族狐长老说这个世界最脏的是人,最狡猾、最无耻的是人。 清宁的脸色一沉,怒道,“放肆,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况且,如此厚封你们,你们还有何不甘?” “好一个厚封!”雪儿冷声说道,“为了一己私慾强拆人姻缘,这叫厚封?”她的目光又挪向皇帝,“你身为人主,遵为帝王,主宰天下苍生,却是如此自私自利、妄顾道义、不顾君臣之礼,你如何服天下?如何管天下?!”字字落地有力,声声震耳。大义凛然的气息令在场的人皆心神一震,如若仙神降临。 皇帝的面色一红,自己的确是有点强人。但自己是帝王,整个天下皆是自己的,他看中的人就一定要得到。况且如此美的仙人,就算是奉上江山他也甘愿。 云文站直身子看着皇帝,朗声说道,“糙民才疏学浅,不敢担当状元这头衔。出身卑微,无法高攀公主,还望皇上见谅。”紧握住雪儿的手,她宁肯失去一切也不要失去她。她便是她的天、她的地、她的一切。 静优公主的脸色变了又变,眼神闪烁。 在场诸人的脸色都变得极为难看,一时之间谁都没有说话。 静优公主暗暗拉了拉清宁公主的衣袖,让她想办法。 清宁公主拍了拍静优的手背,示意她稍安勿燥。她说道,“君无戏言,皇上既然已经钦定便不会更改。云文,你若抗旨,这可是大罪。” 雪儿一听便知道清宁公主想动强的,她暗运玄功护住云文,说道,“你们这翻行为倒与那些落糙为寇的山贼无异。” “放肆!”太监一声怒喝,“好大的胆子。” 雪儿冷笑一声,反问:“不是吗?山贼糙寇便是看中哪位女子便是直接用强抢了去便是。” “你——”清宁公主为之气结,“你这狐妖别不和好歹,你信不信我找人收了你。” 雪儿的嘴角扬起一抹冷笑,说道,“你若有那本事就只管找人来收,我雪儿在这里等着你。”她有仙气护体,她有千年功德,就算是天上的神仙下来也不能收她。 云文对雪儿说道,“雪儿,我们走吧。” 雪儿点了点头,轻扣住云文的腰,足尖一点往空中飘去。 “拿下。”清定公主一声大喝。 暗处突然跃出十几名道士,这些道士纷纷朝雪儿扑去。 空中突然罩下了道大网,网由无数的诛妖符组成。 雪儿一惊,身形一扭往别处闪去。脖子上呈现出一条项鍊,纯厚的仙气将她团团护住,诛妖符随之失效,化作千片万片洒落向各方。 符网失效,那些道士的身形已经逼近。走中的长剑组成张剑网罩向雪儿。 “小心,别伤了美人。”皇帝在一旁紧张地大叫。 雪儿祭出自己的法宝飞剑抵挡。她运剑如风,只见十几道黄色人影中穿梭着一条白色的身影,如游龙般轻灵矫健。她从不动手伤人就不代表自己没有自保能力,千年修行让她看到许许多多的弱肉强食,也明白自己要生存就必须强大,保命的功夫她是一样都没有少学,而且是学得很精。 第19页 绝妙的剑法加上千年功力以及仙界的法宝项鍊护身,让那些道士近身不得。相反还有好几个道士被雪儿宝剑削断。这些修行之人的法宝皆与本命相联,心意相通,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法宝一毁,人自然也受重伤。 雪儿护着云文,身形也略有所阻,无法全力施展开来。将几个道行较弱的道士击下去之后,与几个道行较强的僵恃着,一时之间打个平手。 空中剑光流转,各种宝剑的光茫闪烁,人影翻腾,十分好看。引得宫中的人纷纷抬头看向天空。 清宁公主沉着脸,她没有想到雪儿的功力居然如此之高。自己集天下道家之绝顶高手也无法将她拿下。她的心念一动,转身对一个伤势较轻的道士耳语几句。 那道士点了点头,化作一道惊虹往天边飞去。片刻之后,道士又飞了回来,手中多了一个人。 “住手。”清要公主突然一声大喝。 那些道士闻言立即抽身,凌空一个翻跃落在地上。他们个个累得满头大汗,气喘如牛。雪儿的额头上也冒出微微细汗,她搂着云文飘于空中,冷然地盯着他们。 云文闭上眼睛,紧紧地抱着雪儿,咬关紧咬,脸色苍白,刚才那翻打斗中她随着雪儿上下翻腾,在战火中间十分的难受。刚才她好像看到有一道寒光she向雪儿,反射性的她挪了挪身子用背挡住那道寒光。寒光从她的后背she出,凉凉的,然后衣服便传来股粘粘的湿意,头也有点沉。 雪儿看清道士手中拎的居然是昏过去的云母,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这些人真卑鄙。 清宁公主说道,“雪儿、云文,你们冒犯圣上,大逆不道,按律当诛全族。圣上爱才,特给你们一个改过的机会。雪儿,只要你投降且自封住一身修为,圣上一定即往不咎。” 雪儿的鼻尖闻到一股血腥味,很浓,扶在云文腰间的手臂也上有一股粘粘的湿意。 “文。”她轻叫一声,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嗯。”云文应了一声,觉得头好沉。 “你没事吧?” “没事,有点困,想睡觉。”云文低低的声音答来。 雪儿的脸色瞬间惨白到一丝血色都没有,不用眼睛她也看到云文的背后有一道深深的伤痕,鲜血大量地涌出。她刚才居然没有把她保护好! 突然感觉到手上一重,云文的脑袋向下一耷,身子缓缓地向下滑去。 “文。”雪儿又惊又怕,紧紧地抱住云文 ,指尖探向她的鼻息,极度的微弱。 “文。”雪儿的眼睛一黑,差点从空中掉下去。她晃了晃,稳住身形,将掌心贴于云文的背上,不断地输入自己的灵气。 地上的人们可以清楚地看到空中掉下来的鲜血,一点一滴地汇成一滩。 静优公主的脸色也变了,云文居然受了伤。 雪儿输了许久,发觉伤口根本没有癒合的迹像,云文的唿吸已经是有进无出了,再一仔细查看伤口,不禁倒吸口冷气,她扭头向下那群道士,“你们好歹毒。”居然用“绝情梭”。中了“绝情梭”,除了用紫竹林的灵台圣水清洗伤口再用忘情糙内服外敷三天之外,没法可治。 雪儿的目光瞬间变得冰冷,冷绝的声音从她的口中吐出,“若文有个三长两短,我雪儿就算是捨弃千年修行,拼个魂飞魂散也誓必让你们赵家王朝就此消失。”抱着云文,朝南海方向飞去。 第十五章 紫竹林外 “太乙真人坐下弟子雪儿求见观音菩萨。”雪儿满头大汗,脸色苍白地跪于地上。傍边放着的是云文的身体。此刻她已经气息全无,身子冰冷一片。雪儿耗用半身修为替她护住心脉及护住她的魂魄,以免魂魄离体。 善才童子踏着五彩祥云从竹林深处飘来,朝雪儿作了一辑,说道,“请跟我来。” 雪儿背着云文,紧握住云文的手一刻也没有分开过,她的灵气不断地从掌心传向云文,一路的奔波加上灵气输送太多,导致雪儿整个人虚脱,体力严重够支。现在能够站着全凭她的一股意念撑着。背着云文,她感到十分的吃力,但还是咬紧咬关紧跟在善才童子的身后。 走了一程,雪儿的全身都被汗淋湿,脚步需踏,身子发软,平时感觉到轻若无物的云文在此刻竟然显得重逾千斤。她咬咬牙,抹去脸上的汗水,继续跟在善才童子后面。 突然,一阵微风拂来,雪儿的身子一轻,云文压在身上的重量突然消失,她也有了两分精神。 抬头望去,只见南海观仕音菩萨坐在莲花宝座中。光明、平和、慈祥的气息从她的身上散发出来,如春风似柳枝。 雪儿一头跪下,重重地连磕九个响头,把额头都磕出血来,“求菩萨救救文。” 南海观仕音菩萨轻嘆口气,暗暗摇了摇头,这狐妖天纵奇才,仅修行千年便可登仙班(普通妖修成为需要数千甚至数万、数十万年),却难逃那情孽缠身。 南海观仕音菩萨说道,“你可知道要救醒她需要忘情糙。” “雪儿知道。”雪儿伏首答道,一字一句,她的心都在泣血。服下忘情糙,云文将忘记过去所有的感情,她即使是认识她,也不会再有爱。 “那你又可知服下忘情糙后会如何?” “忘情断爱,前缘尽消。”雪儿回答,泪从眼眶中滴落。 “你可捨得?” “只要她能活着。”观音的问话似刀如剑般剜割着她的心。 “若你让她投胎转世,你们还可再续下一世情。你等了她千年,她欠你千年的情分,来生你们自然能够再聚。你若救了她这一世,她也是娶那静优公主为妻,你也愿意相救?” “雪儿愿意。” “罢了罢了。”观间菩萨轻嘆口气,莲座消失在紫竹林中。 雪儿抬起头来,面前摆着一瓶灵台圣水及几颗忘情果。流着泪,用灵台圣水替云文清洗伤口,再将忘情果捣碎两颗,混在圣水中敷在伤口上。泪水、圣水、忘情果混在一起汇成一味疗伤圣药。每敷一点药在伤口上就代表着她对她的爱将会少一分,每敷一点药,雪儿的心便痛一分。 替云文包扎好伤口,雪儿伏倒地云文的身上,泪如泉涌,连哭泣的声音都没有,悲鸣的声音在喉间打转,如受伤的野兽般。她不捨得,她真的不捨得她,她捨不得失去她。 三天,连续三天雪儿寸步不离地守在云文的身边,她替她换药,看着她的伤口一点一点的癒合。伤好了,云文却仍旧没有一丝一毫的甦醒迹像,她仍旧深睡,连唿吸都没有。经观音提点,她才知道云文的内体与魂魄的连接口因为咽气的关系已经闭塞,需要一滴血气和强大的灵气作为引导,将两者重新两连。 雪儿又输入大量的灵气在云文的体内,望着云文慢慢暖和起来的身子,她的嘴角噙起一丝含泪的笑容。用匕首插入心间,取自己心底的一滴血滴入云文的口手,“文,一滴血,一世爱。别忘了我。”雪儿紧紧地抱着云文,连泪都不再流。 暗处 观音远远地望着雪儿,轻轻地嘆了口气。 善才童子道,“大仕,那狐妖耗费那么多的法力和灵气,它只怕已经撑不住了,为什么我们不去帮她?” “我又怎么忍心让这狐妖的千年深情付之东流。云文与静优公主的缘分只有一年,那是上一辈子云文欠她的。受了这狐妖的一丝滴血气便能将与这狐妖在这一世断掉的缘分再续上。” “哦。”善才童子点了点头,算是懂了。过了片刻又问,“可是她们都是女子,这女子与女子该成亲吗?” 观音微微一笑,说道,“身体皮囊只是表相,只要相爱,是男是女又有何差别?我在得道前不也是一男子吗?” 善才童子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雪儿敏感地觉察到云文的眼皮在动,知道她要醒了。这是仙界,不能让云文见到。她施出道迷烟让云文昏睡过去,然后起身朝紫竹林中一拜,说道,“雪儿多谢观音大仕相救之恩。”然后背起云文往中土飞去。 飞到家中,雪儿将云文放在床上。空空的屋子中没有一个,云母应该还被那清宁公主扣着。她想去把云母救出来,但已经没有多余的力量再去救人。 软软地伏在床沿,雪儿感觉到体内真气正在扩散,她的灵气消耗太多,已经撑不住人形的维持,很快她就会变回原形。 轻抚着云文的脸颊,雪儿感到惫至极,望着云文的睡颜,看了千万遍也看不够。以后她再也不能这么近地看她了,以后再也不能为她跳舞,她也不会再为她吹笛。以后,她的心里没有她…… 雪儿的意念慢慢地消逝,身子慢慢地变成一只白狐,凝聚起最后一丝灵力注入到云文的脑海中封住她对她的记忆,她要她忘了她。她宁肯她忘了她,也不要她记得、认得她却不爱她,那会更痛。 第20页 云文缓缓地睁开眼,觉得身上压着什么,挺暖的,有点热。她动了动身子,见到一团白毛。白毛?这是什么东西?坐起来,定睛一看,不禁吓了一大跳。什么时候一只白狐狸跑到她床上来睡着了? 她从床上一跃而起,“哎哟。”一头撞在了床顶上。什么时候她的身子这么轻了?一下子居然跳那么高?云文难以置信地望着自己。她又再看看那狐狸,它好像很累的样子。再看它的眼睛,红红的还带有泪迹,像是哭过。 奇怪了,狐狸也会哭吗? 轻轻地抚摸着她柔顺美丽的白毛,云文有着一种极其熟悉和亲切的感觉。把狐狸抱在怀里,暖暖的很舒服,仿佛自己在很久以前就常这样抱着似的。 抱着白狐起身,在屋里转着,她记得自己住在隔壁的茅糙屋中,后来那房子倒了,隔壁的姑娘便将她接到这里来住,还照顾她们母女。只是,这姑娘是谁?她怎么想不起她的名字,记不起她的模样了呢? 云文茫然地看着天空,记忆中好像少了丝什么? “娘呢?”云文在屋子里找了一圈都没有发现云母的身影。 她把昏睡中的白狐放在被窝中,还细心地替她盖上被子,然后出门去寻找云母。一路走一路找,一直找到城中也没有找到云母。找到帮洗衣服的那家人,“李总管,请问一下有没有看到我母亲?” “许久未见到令堂大人。”李总管客气地说。 云文的眉头轻拢,她实再是想不出母亲会去哪里了,她平常要去的地方都找遍了。“多谢李总管。”云文向李总管作了作拱,然后转身离去。 “云公子。”李总管叫住她,“你家里不是有位半仙娘娘吗?托她帮你算一下令堂在哪里不就行了吗?” 云文疑惑地看向李总管,“半仙娘娘?我家里怎么有位半仙娘娘?” “瞧,云公子,你这就见外了。想我们也算认识十几年了,这些年我对你们母子也不少照顾,你怎么连我也瞒呢。那天在酒楼外面,大傢伙都看见了你家的那位半仙娘娘,她还带着你从屋顶上飞过呢。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你家有们半仙娘娘,你还骗我不成?” 云文更加迷惑了,为何她一点印象都没有?“你说的那位半仙娘娘长什么模样?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怎么?”李总管把云文上下打量了一翻,满脸的奇怪,但还是告诉了云文,“那半仙娘娘啊长得比仙人还要漂亮,穿一身白衣,美极了。”说到雪儿的美,李总管的眼中显露出梦幻般的神情,喃喃地说道,“你小子真有福气,居然被半仙娘娘看上。要是我也能让半仙娘娘抱一下,我就是死也甘愿了。” “李总管。”云文赶紧出声叫醒他,怎么这人大白天的也做梦呢。 “啊,呃。你说是哪天发生的事啊?哦,那天是本月十号,距今天刚好十天。” “十天前发生的事?”云文细细地回想,发现自己这段时间的记忆都很模煳,脑海中朦胧一片什么都记不真切。好像自己这段时间跟某人在一起,但那人像一团雾一般,不似真实的。看不清长相,看不清面孔,只模煳的有一个人形,像是在梦里见到的人物一般。自己脑海中的记忆到底是真实的还是梦里的? 甩了甩头,越想云文越觉得煳涂。告别李总管,云文边走边想,就是想不明白。 “哎哟,云公子。”不知不觉间云文已经走到京城中最豪华的这间大酒楼前,在门口送客的店小二见到云文立即亲热地迎过来,满脸讨好地招唿着:“哟,云公子好久不见,越来越精神了。” 云文强扯起一抹笑意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唿,眼睛往四周一看,只见许多人指着自己切切私语,当她的目光落在谁身上,谁就十分亲戚地跟她笑着打招唿,搞得她莫名之至。什么时候她的人缘变得这么好了? 酒楼中走出一位少年公子,此人一身华丽服装,长得是眉清目秀,云文知道她就是静优公主,自己似乎与她见过面,但在哪里见的面却不记得了。 静优公主见到云文时明显愣了片刻,她看向四周,没有见到雪儿的身影不禁有点疑惑。走到云文的身边,问道,“你的伤不要紧吧?” “伤?”云文一呆,自己什么时候受伤了?“我没有受伤啊。” “没受伤?”那天她明明亲眼见到云文身上流出许多的鲜血,怎么可能没有受伤? 云文是越来越煳涂了。她想了想,越想越煳涂,最后朝静优公主作了一辑,说道,“在下还要寻找家母,就不作多陪了,告辞。”转身向家里赶去,希望云母已经回家。 “且慢。”静优公主追上云文,“你母亲在我姐姐的府上。” “什么?”云文回头看向静优,“我母亲在清宁公主府上?” 静优公主点了点头,说道,“是的。”她有点疑惑,难道那天她没有见到云母被带到皇宫吗?还是雪儿没有告诉她?雪儿那狐妖现在又跑到哪里去了?眼睛四处搜索,仍未见雪儿的身影。“雪儿呢?” “雪儿?”是谁啊?这名字怎么听起来很熟悉又很亲切。 “是啊,她没有和你在一起吗?” “雪儿?她是谁啊?”云文的眼神中透着难以掩藏的茫然和困惑。怎么今天她遇到的人都这么莫名其妙。 “你不知道雪儿是谁?”静优的眼睛睁得斗大,像看怪物一样看着云文,她为了雪儿不做驸马,不做状元,她居然不知道雪儿是谁? “你认识雪儿吗?她是谁?”云文急切地问道。这名字对她太熟悉了,可是她却不记得在哪里见过这个人,在哪里听过她的名字。 静优望着云文的表情,脑瓜子飞快的转着,莫非这中间出了什么变故,云文已经把雪儿给忘了?这种想法令她大喜,不动声色地说道,“哦,她是我的一个婢女,我让她去告诉你你的母亲在我姐姐的府上。” 直觉的云文不相信她的话,但又找不出什么可疑的地方。得知母亲的下落,云文松了口气,对静优说道,“烦劳公主带在下前去将母亲接回。” “好。”静优点了点说,领着云文往公主府走去。 静优问道,“你母亲在我姐姐的府上住了三天了,这三天也没有见你来,你到哪里去了?” 云文茫然地摇了摇头,说道,“我不知道。我的脑子现在很乱,许多事情都记不清楚,记忆断断续续的。”她也想弄明白自己发生了什么事情。 “哦。”静优点了点头,没有再问。看云文的反应便知道她把那些事情忘了,这对自己来说是非常有利的。嘴角挂起一抹浅浅的笑意,没了雪儿的阻挡,云文会是她的驸马的。 公主府内 云文坐在客厅等候云母。 静优找到清宁,向她说明情况,并要清宁帮她。 清宁公主爱怜地拧了拧静优的鼻子,说道,“你啊,那么多王公大臣青年才俊你不爱,偏偏看中云文这娘娘腔,真不知道她有什么好的,值得你和那狐妖费这么大力来争。” 静优公主拉住清宁公主的手撒娇道,“哎呀,姐姐,你就帮我嘛。” “好啦好啦。”清宁公主赶紧投降。她说道,“照你说的情况来看,我觉得云文对雪儿的记忆应该是被人洗去了。她的那片记忆是空白的,那正好,你去把这段记忆填上。” 静优有点不乐意,“我可不愿意做人家的替身。” 清宁公主反问道,“如果是你的记忆中突然断了一截,少了一个人,你会不会想去弄清楚?” 静优恍然大悟,叫道,“如果我不填上她的这段记忆,她就有可能时常去想起这件事,就有可能记起雪儿那狐妖。”那时候她就有可能会失去云文。 清宁公主赞赏地笑了笑,她这妹妹果真聪明,一点就通。又说道,“我会去说服父皇让他点云文为状元,你呢去找一个法力稍好的道士将云文母亲的记忆作一下手脚。” “好。”静优笑嘻嘻地应了一声,转身往后院道士住的院子里跑去。 第十六章 雪儿在迷迷煳煳中听到有人声响,她想站起来,但全身虚脱连抬眼的力气都没有。想凝聚起一丝灵力,丹田内空荡荡的一片死寂。朦胧中她听到了静优公主的声音,也听到了云文的声音。 只听到静优公主说道,“这片宅子建成这么久我还没有来过,你们在这里住得可习惯。” 云母答道,“习惯习惯,还真是多谢公主了。我们何德何能让公主如此抬爱,居然专门派人来为我们建这栋宅子。” 第21页 “我爱云显,我愿意为她做任何事情,一栋小宅子云母无需放在心上。” “无耻。”雪儿在心里暗骂一句,她想不到这个世界上还有人能够无耻到这种地步,这个人还是一个公主。将云文让给这样一个女子,雪儿不仅不甘心,还觉得极度的悲哀和可笑。 渐渐的,雪儿又听不到任何声音。 等她有知觉的时候,发现正被人抱在怀中,这人身上的味道竟和云文的一样。她睁开眼,只见云文正满眼爱怜地轻抚着她柔顺的毛髮。 “文。”雪儿张了张嘴,却发出一声狐狸的低鸣声。是啊,她现在是一只狐狸,一只灵气枯竭的狐狸,一只和普通狐狸一样的狐狸。 云文听到狐叫,发现怀中的白狐醒了,欣喜地扬起一抹笑容,“你醒了,你都睡了十天了,总算是醒了。”她的口气中明显有着一种松口气的感觉。 雪儿抬起头看向云文,在她的眉眼中隐隐透着股忧郁,即使她的脸上挂着笑容仍旧掩不去她的忧郁。伸出前爪去抚摸她的脸,她瘦了。前爪伸到一半,便又重重地落下,它实再是没有力气。 云文捉住她的前爪,将它搂在怀中,紧紧地搂着。 把头贴在云文的胸膛,雪儿的眼眶流出两行清泪。想不到现在还能够窝在她的怀中,还能够贴在她的胸前听她的心跳声。 云文轻轻地抚摸雪儿的头,轻风飘过湖面迎面拂来,杨柳树枝轻拂似在跳舞。云文坐在亭子中,视线落在一株杨柳树下,隐约中,似乎看到一抹白色的身影在杨柳树下跳舞,那么的美,那么的飘逸,犹如天上的嫡仙下凡。靠在亭子的柱子上,云文重重地一嘆。坐在这里,抱着白狐,她总是会感到一股熟悉到心痛的气息,总觉自己丢失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可是到底是什么东西她实再是想不起来。心里的那种失落,让她觉得难以适从。将雪儿搂得更紧,只有搂住她,自己才能感到丝丝心安。 “逸显。”静优公主的声音从云文的身后传来。 云文扭头看去,然后缓缓起身,向静优公主微微欠了欠身,“微臣见过公主。”她已经正式在吏部任职,官封正三品吏部侍郎。 “逸显,对我不必这么客气。”静优公主如一只快乐的小精灵一般蹦到云逸显的身边,她挽住云文的手臂,开心地说道,“父皇已经答应赐婚了,明天上朝他就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宣布我们的婚事。” “什么?”云文大吃一惊。 雪儿更是惊惶地抬起头,文就要和静优公主成亲? 静优公主挽住云文的手笑逐颜开地说道,“开心吧,成亲后你就是驸马了,是皇亲国戚了,到时候有我姐姐和太子哥哥帮你,你一定能够升得更高。” “不不不,公主,我们不能成亲。” “为什么?”静优公主愕然地问道。她的目光落在雪儿的身上,是因为她吗? “不能就是不能,没有原因。”云文说道。她不敢正眼看静优公主的脸。 “是你的心里有所爱的人了吗?”静优试探着问,问得小心翼翼。 云文摇了摇头,神情透着一股茫然,她的心里有人吗?如果有人的话,就不会这么空荡荡的。可是没有人吗?若没有为何又总是感到一股失落,一抹对脑海中那淡然身影的思念。那身影到底是谁?虽然母亲告诉她那是静优公主,可是她知道不是,静优公主与那身影的感觉不一样。 “既然没有人,为何不愿意娶我?我是公主,你是状元,我们很般配不是吗?我很爱你,你也不反感我,为何就不愿意与我成亲呢?” 云文嘆口气,说道,“对不起,公主,我真的不能娶你。” “那你告诉我原因,给我一个让我死心的原因。” 云文犹豫不安,与静优公主相处的这一段时间对这公主的脾气也有一些了解。她想要得到的东西就一定会不择手段的得到。自己若不给她一个心满意足的答案,她不会善罢甘休的。可自己能说原因吗?这是欺君之罪,说出去是会被砍头的。 “你说啊。”静优公主说道。“难道你认为是我配不上你吗?” “不是。” “那是什么?”静优公主说道,“有什么你说直说吧,就算是你心里有人我也不在乎。我相信日久天长你会爱上我的。” 云文轻嘆口气,摇了摇头,说道,“原因我不能告诉你,对不起。” 静优公主说道,“我堂堂一个公主向你求婚,你不仅拒绝我,还连个理由都不给我,你不觉得这样很残忍吗?” 云文说道,“若我答应与你成亲,对你才是真的残忍。” “为什么?”静优问道。 “你真要知道原因?”云文知道她若不说出个原因,静优公主定会一直追问。 “是的。若你不给我一个让我死心的答案,我绝对不同意。” “好,我告诉你,但你要发誓不能告诉任何人。” “好。我发誓。”静优公主举起手,镇重地对天发了个誓。 “因为我是女儿身。” 静优有点没有明白过来,她预想过千万过原因,却没有想到是这个,她居然说自己是女儿身,这怎么可能!她把云文从头看到脚,说道,“你骗我。”她才不相信她是女儿身。 云文幽然说道,“这是我母亲的愿望,她希望我出人头地。如果你要杀我的头,我也认了。只是我希望你可以放过我的母亲。” 静优拉住云文说道,“逸显,你骗我对不对,你怎么可能是女儿身?你这么优秀,一个女子怎么能够如此优秀?” “我不优秀,我也的的确确是女子。”云文的嘴角轻扯,她心里虽然不愿意承认自己是女子,但她的的确确是,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 “那你证明给我看。”静优直直地盯着云文,他的耳朵上并没有耳洞,他的举手投足间没有女孩子的矫柔做作,全天下所有认识他的人都知道他是男子。如果不想娶她,也不用编这个可笑而又没有人信的谎言吧。 云文深深地吸气口气,再重重地嘆出,然后拉住静优的手,将她放在自己的胸前。 摸到一团柔软,静优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往后退去数步。她……她居然有胸…… 摇了摇头,不,这不可能。静优瞠目结舌,这世界上怎么能有如此荒谬的事情,卿科状元居然是女儿身!她静优爱上的居然一个女人,她居然跟一个狐妖争一个女人争得你死我活的。目光挪在雪儿的身上,只见她温柔地伏在云文的怀中,嘴角微微上扬,似在嘲讽她。 雪儿抬起头,深情地望着云文,眼中满是浓浓的深爱。 静优将一切落入眼中,她发现雪儿的眼中除了对云文的爱意竟然没有一丝意外。她早就知道云文是女儿身。那为什么她还要和自己争? 云文搂住雪儿,把下巴搁在她的头上,手在她的毛髮上游移,轻轻地抚摸住她。 静优的鼻子一酸,即使云文不认得雪儿,不记得雪儿,即使雪儿变成了狐狸,她仍旧如此恋着她。雪儿,难道自己就真的比不过你吗?傲然地抬起头,她是公主,她不会认输。雪儿能接受云文是女子的事实,她也能。费了这么多的心思,好不容易能够将云文得到手,又岂能在这时候拱手退让。“逸显,不管你是男子还是女儿,我嫁定你了。”声音坚毅,没有丝毫动摇与退让的意思。 云文张大嘴讶然地盯着静优,她疯了吗?自己是女子她还要嫁给自己。 静优一把抓住云文,叫道,“你给我听好,不管你是男还是女,我一定要嫁给你。明天,你就等着接旨。”说完,静优转身就走,平素轻灵的步伐在此刻竟有几分踉跄。 望着静优公主远去,云文在此重重地嘆了口气,觉得心里压着一块千斤巨石。抱着雪儿靠在凉亭的柱子上,初夏的黄昏竟然让人感到冷和孤单。而怀中狐狸暖暖的毛髮正好温暖着她。 “雪儿。”云文喃喃地念出这两个字。 雪儿听到这两个字如触电般抬起头望着云文,她还记得她? 云文垂头轻轻地抚着背上的白毛,嘴角噙住一抹笑意,说道,“我以后就叫你雪儿吧,你不介意吧。” 雪儿呆呆地望着云文,心里激盪不已,难道她还记得自己? “不同意吗?你全身如冰雪一样洁白,我叫你雪儿可以吗?” 雪儿呆呆地点了点头,眼中冒出丝水雾,心里涌起一股失落,又加了丝感动和苦涩。她终究还是没了对自己的记忆。千年前她为自己取名为雪儿,千年后还为自己取了这个名。恍然中她似乎看到了千年前,那时候的司马恪还是时常这样的搂着自己,他也总说自己温暖。突然之间,雪儿发现,自从自己跟云文在一起之后,就很少去回忆以前跟司马恪相处的情形。自己爱云文竟比爱司马恪多,且多很多,如果他们是两个人让自己选择的话,自己也会选择云文。 第22页 见雪儿见头,云文欣喜地瞪大眼睛,“你能听懂我说话?”半晌之后才见到雪儿又点了点头,她不敢确定,又问道,“你真能听懂我说话?” 雪儿又点了点头。 云文欣喜若狂,紧雪儿搂得更紧,“天吶,你居然能听懂我说话。” 被搂得太紧,雪儿有点喘不过气来,但她却觉得很幸福,被至爱拥抱着的幸福。 第二天天未亮云文便乘坐马车进京去上朝。 雪儿独自倚于窗前,她知道今天云文便会被招为附马,但她却无能为力。 一条黑蛇缓缓地从窗棱上滑落下来,落在地上化身为一个美丽的黑衣女子。她便是魅姬。在神 房中的多日修 炼,使她身上的妖气有所减少,多了味檀香味。她挪动裊娜的身子,到软榻上坐下,柔弱无骨的身子轻倚在软榻上,说道,“雪儿,何必为一个凡人烦恼。凭你的修为早可位 列 仙 班,忘了她成 仙 去吧。” 雪儿仍旧抬头看着天空,她幽然地说道,“我有种感觉,我与她的缘分未尽。”说说的虽是狐类的语言,魅姬却能听懂。 “缘分未尽?”魅姬一声娇笑,指尖一挥一道水幕影像出现在空中。那情形竟然是云文在朝堂上的情形,她正跪于地上接旨,皇上正式将她赐婚于静优公主。 听着太监念出的圣旨,望着云文面无表情地接过圣旨,一种撕心裂肺的痛从心中散开。“不……”一声野兽的悲鸣从她的喉间溢出,她的身子晃了晃,嘴里突然喷出口鲜血,然后重重地倒在地上。眼睛仍旧落在那水幕影像上,那黄色的圣旨如刺刀一般从眼里扎入心窝。 魅姬幽雅地起身,俯看着倒在脚下的雪儿,“你为了这个凡人费尽心思,甚至害我们姐妹被禁 锢在这个宅子中,可是你最终还是没有得到她。”声音中有着幸 灾 乐 祸的味道。 雪儿强撑着从地上爬起来,她没那么脆弱,没那么容易倒下,更不能让魅姬看扁。傲然地盯着魅姬,说道,“爱她,我无愿也无悔。”虚弱的身子掩不住她坚毅的眼眸中散发出来的光茫,她爱文,爱得无愿无悔。 魅姬轻哼一声,这狐狸还真痴。人世间的爱情她是不懂,也不想懂。有这只狐狸的教训在这里,她魅姬才没有那么傻。她说道,“狐妖,虽然我恨你设计让我们姐妹失去自由,可我还是得感谢你向那门 神说情让我们两姐妹活下一条命。今天,我把欠你的这个情还给你,来日,我再向你讨回你算计我的那份帐。”将掌心贴于雪儿的丹田上,强大的灵力源源不断地输入雪儿的体内,许久之后,她才慢慢地将手掌放开,“渡了百年的功力给你,从此以后我们两姐妹再不欠你一丝一毫,你自己好自为之。”说完,扭了扭水蛇腰,又变成一条黑蛇,游上桌子,再爬上窗棱、横樑,往隔壁窜去。 丹田内有魅姬的灵气注入作为引导,很快雪儿的丹田又活了起来。原本枯竭的丹田又有了生机,借着魅姬的百年功力,雪儿相信不出一月她便能恢復。 第十七章 下完朝,云文便被朝中的官员请到府上去做客。谁都知道她是朝中新贵,身后有清宁公主、静优公主和太子撑腰,前途不可限量,全都争相巴结。云文几翻推辞,但最后还是没有推掉,刚从丞相府出来,又被接进了太子宫,然后又被一个王爷请去,直到半夜才喝得醉熏熏地从王府中出来,结果刚踏入王府大门就“咚”地一头栽在地上爬不起来。 马夫立即把云文扶起来,掺上马车。这天色已晚,城门已经关闭,要到明日早上才开,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想了想,还是送到公主府上去吧,自己是静优公主派来侍候他的,静优公主又那么在意这位未来的驸马爷,让他在公主府上过一夜应该没有什么。 静优坐在窗前,仍未入睡。脑海中思绪万千,浮现的全是云文的影子。经过一日的考虑,她发现自己真的很爱云文,她的身分对自己来说倒是其次,但她很不能接受云文对雪儿还有感觉,雪儿已经变成了狐狸,她对她仍旧那么地依恋。重重地嘆口气,她很想将雪儿赶走,现在就算是一个凡人也能一棍子将雪儿打死,只是她却下不了那个狠心。看得出云文对雪儿还有感情,她不想让云文伤心。同时,也觉得雪儿可怜。他们两个真心相爱,是自己作为第三者插足于他们的爱情之中,拆散她们的。爱情是自私的,她不觉得自己有错,雪儿也就更没有错了。如果说真有错,那就是世界上为什么只有一个云逸显。 她很犹豫,是让云文继续搂着那只狐狸活在雪儿的影子中还是果断干脆地将雪儿彻底抹除?她不敢去问清宁公主,若是别的事情,她去找清宁公主,一定替她办得妥妥噹噹的。可这事情她不能,因为她知道若是让清宁公主来处理这件事情,一定是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将雪儿除去。以前雪儿能够化身为人,姐姐还想着利用她来讨父皇欢心,现在的雪儿已经失去这利用价值。 正在犹豫不决之时,家丁来报说云文的车夫将酒醉的云文送到公主府来了。静优公主立即奔到前厅去,只见云文烂醉地倒在客厅的椅子上,喃喃地细念着什么。 她皱着眉头,低声喝问那车夫,“怎么醉成这样?” “云大人今天去了丞相府、太子府和端王府赴宴。”马夫答道。 静优公主的眉头拢得更紧,要知道这三人都是朝中有名的酒国英雄,一坛烈酒下肚不倒,也难怪云文醉成这样。吩咐自己的贴身宫女将云文扶进客房,同时吩咐下去不准他们惊动清宁公主。 让宫女关上房门,身边只留下自己的两个心腹宫女。 望着倒在软榻上的云文,静优深吸口气,走上前去解开云文的衣服。 “公主,不可,你们还没有成亲……” “闭嘴。”静优公主厉声喝道。从未见过公主用如此骇人的声音说话,两名宫女吓得不敢再出声。 虽然静优公主已经接受云文是女儿身的事实,但还存在着那么丝侥倖心理,一件件脱下云文的衣服,见到一块紧束在胸前的布。这布已经将一切都说得清清楚楚,静优公主闭上眼睛,稳定下情绪,才一手将云文束于胸前的布全部解开。女性特徵赫然印于眼前,那两名宫女惊得一下子捂住嘴巴,她们做梦也没有想到当朝状元公,未来驸马爷居然会是个女的。 静优公主很快稳定下情绪,将云文的衣裤脱得精光,然后将她扶入浴桶中,为她洗着身子。 “公主。”一名宫女怯怯地走到静优公主面前,“驸马爷……” 静优说道,“这件事情只能是我们三人知道,如果谁把这件事情传出去,就别怪我不念我们十几年的主僕情分。” “是。”两位宫女慌忙应声,侍候公主这么久,从来没有见过她此刻骇人的模样。当初她杀那调戏她的将军时的表情都没有这么恐怖。 替云文洗去身上的酒味,为她换上身干净清慡的衣服,再将她扶到床上。 “雪儿。”云文睁开迷朦的双眼,朦胧中似乎看见一抹白色的倩影,朦胧而飘渺。“雪儿。”喃喃地念着这名字,心是那么的痛,那痛,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的。淡淡的透心刻骨。“雪儿。”她到底是谁?她半睁着眼睛,努力地想看清那抹身影,可是无论她怎么看,她都是那么淡然的一团白雾。滴下两行眼泪,她为何总是看不清她。 静优公主咬牙立于床前,她就真的这么爱她吗?她堂堂一个公主,居然就真的比不过一只白狐狸吗? 紧扣住云文的肩膀,将她拉起来,咬牙切齿地说道:“云逸显,总有一天我会让你爱上我的。总有一天。”说完,静优公主转身往外走去。她不去对付雪儿,但她也不会让雪儿与云文再见面。她会让云文这段时间都很忙,她会把云母接到公主府来,她会在城中另购一栋宅子,她会让她们不再回到那个有雪儿的地方。 云文白天忙公务,晚上忙着应付朝中官员的请宴,每天一点空闲时间都没有。她很想回去看看那狐狸,但没有一丝空隙。 从马车上下来,抬头看见驸马府的牌匾,又是夜深了。 推门而入,见到云母还在院子中。 “娘,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有睡啊?” “娘睡不着。”云母说道。 “怎么了?”云文关切地问。 “怎么了?”云文关切地问。 “文儿啊,你天天这样子早出晚归,娘担心你的身体。” “娘,不碍事的,等过了这阵子就好了。孩儿刚上任,又遇到与公主大婚,这应酬自然多,过一阵子就好了。” “嗯。”云母应了一声,又显得有点心不在嫣。 第23页 “娘,在想什么呢?” “呃,没什么,夜深了,快些回去睡吧。” “娘。”云文拉住云母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坐下,“有什么话还不能对孩儿说吗?” 云母重重地唿出口气,说道,“就是放心不下家里,不放心把雪儿一只 狐 狸 留 在那里。” “那我们把它接来吧。”云文忙说,这事情她想了很久了。 “清宁公主不同意,静优公主好像也有点不乐意。” 云文一阵沉默,她和母亲都很喜欢雪儿,可是不知道为何,静优对雪儿总是没有好感,甚至有点排斥。没有雪儿在身边,她总觉得心里空荡荡的,仿佛少了丝什么。 “文儿。”云母爱怜地抚着云文的头,自从中举之后,这孩子的眉宇之间就多了股忧郁和失落,少了以前的那种淡然幽雅。 “娘,夜深了,该回去休息了。”云文起身将云母扶着往房里走去。 “唉!你也早些休息吧。”云母说道。 雪儿立于屋顶上,遥望着城内,十天了,整整十天没有见到云文的身影。后天就是她成亲的日子,而自己的功力还没有恢復一半,无法化身成人形。跃下屋顶,窜入 神 房 中,就用这三天时间好好地 修 炼 一下,希望可以尽快 修 成 人 形。 大婚之日 驸 马 府人来人往,人声鼎沸。今日静优公主与驸 马 爷大婚,由皇帝要自主婚,这可是朝中的大事。 喜堂上 云文一身喜服,手中握着大红绸带,另一端牵着静优公主。皇帝与皇后高坐于高堂之上,云母坐于侧端首位,乐呵呵地闭不拢嘴。她的孩子长大了,有出息了,还娶了公主为妻。她的女儿比别人儿子还有出息。 “一拜天地” 对着天空俯身一拜,脑海中迅速地闪过一抹白色倩影,响起一个声音,“文,我爱你。” “二拜高堂” 又是那抹白色身影,那饱含深情的目光,那如天籁般的声音“我要与你生生世世在一起”“我也要与你生生世世在一起,永远不也分开。” “夫妻对拜” “除了你我不会娶任何人。”脑海中响起的声音令云文觉得极度的难受,她僵在那里,定定地望着静优公主,她不是她心里的那个人。她曾经跟另一个人许下过诺言,她说过要与她生生世世在一起,说过除了她不娶别人的。 “夫妻对拜”司仪再一次高叫。 众人面面相觑,搞不懂这新郎官为什么突然发呆。 “云大人。”司仪轻声叫道。 静优公主也抬起头,透着罩在头上的红色薄纱看向云文,她怎么了? 云文回过神来,看向司仪。 “夫妻对拜。”司仪又一声高唿。 云文仍旧僵在那里,她看向静优公主,心里有一个声音对她说不能拜。 场中所有人的笑脸皆沉了下来,不解地看向云文。 清宁公主的脸色一沉,对身后的一个道士说道,“你帮他拜一下堂。” 那道士应了一声,不动声色地挪到云文的身后,掌运玄功,将一股力量击向云文。 僵直站立的云文突然之间感觉有一个无形的人将自己的腰压下,向着静优公主俯下身子行了一礼。 “礼成,送新郎新娘入洞房。”随着司仪的一声高喝,门外随即响起了鞭炮声,笑容又回到人们的脸上,婚礼现场又变得热闹非凡。 云文的眼角滑下两行眼泪,她失言了。木然地牵着静优公主往洞房中走去,脑海中满是一道白色的影像,看不清,摸不着。 神 房 内 白狐正慢慢地变成人,变成一个美华绝代的女子。她缓缓走到门前,轻轻拉开房门,阳光直泄而下,洒落在身上,为白衣渡上一层太阳光泽。抬头望向天空,她们已经结成夫妻,她迟了一步。走入云文的房中,桌上放着那只玉笛。她们常常在月下一人吹笛,一人跳舞。 走到湖边,坐在亭内,杨柳树旁,握着笛子吹出往日那动人的旋律。物是人非,笛声仍旧,人却不在。一曲又一曲,曲曲皆是离人泪。她成亲了,她该走了吗?她不舍,真的不舍。她捨不得放开云文,云文也捨不得放开她。忘情糙,云文服下了忘情糙却仍旧没有忘掉她们的情分。她餵云文服下了忘情糙,却又向她种下了一滴心底血。心底之血,包含了她那浓浓的爱,深刻的情,还有她的忧伤与心碎。 抬头望天,已是月上树梢时。 握着玉笛,雪儿缓缓起身,身子凌空飘起,向城中飞去。飘然的身影,衣袂飞舞,如同仙宫天女。神念在空中扫了一遍,很快便找到云文的驸马府。落于院中的树上,她看见云文正醉熏熏地推开掺扶她的人往新房方向走来。 云文突然奔到走廊边上,扶住柱子大口吐出,伴随着呕吐,眼泪狂涌而出。 雪儿心疼地望着她,她怎么能够如此折腾自己。多日不见,人更消瘦。飘到院子中,落在云文的身边,拿出手绢,轻轻的、温柔地擦去她嘴角的污渍。 云文回过头呆呆地看着雪儿,泪水模煳了视线,她可以真切地感觉到面前站的这个人便是她梦里的那个人。那熟悉的气息,那紧扣心弦的深情目光,她就是她心底遗落的那抹身影。 原以为她不存在,原以为她只是她的幻想,可是她却出现了,清清楚楚地出现在自己的身边。伸手抹去阻挡住视线的眼泪,想将她看得很清,记得更牢,但眼泪总是不听使唤地不住流出,擦不完、止不住。用手抹得更快,眼泪流得更快。 雪儿的眼中也流有泪,她清楚地感觉到云文没有忘记她,她知道云文还爱她,还记得她。那忘情糙没有效,她们的深情是忘情糙也忘不掉的。 将玉笛放于嘴角,吹出那熟悉的旋律。 熟悉的旋律的耳边迴响,声音一点一滴地渗入心底,遥远记忆从脑海中浮现。月光下,她看见一个绝美的仙子在杨柳树旁跳舞。凉亭中,她看见她美丽的笑脸,那温柔饱含深情的目光一直看到她的灵魂深处。 “雪儿。”云文向面前的人伸出手,想将她抱在怀中。 手抱了个空,只抓住一支洁白晶莹透彻的玉笛,握着玉笛,人已经不知去向。 “雪儿。”云文对着天空高声喊道,佳人已无影踪,空中飘来一个淡然的声音,“杨子花香,春回绿湖,缘灭缘生再见时。” 第十八章 “哟,云大人,怎么还不进新房,一个人杵在院子里做什么?”一名太监从旁见经过,见到呆立的云文惊声叫道,“这春宵一刻值千金,你可别浪费了。” 云文呆呆地望着手中的玉笛,喃喃念道,“杨子花香,春回绿湖,缘灭缘生再见时。”从心里发出一声嘆息,她就这样走了,留下这样的一句话走了。把目光移向新房,她不走又该如何处之?自己都娶妻了,难道让她留在自己的身边伤心不成。她觉得自己很混帐,娶了自己不爱的人,伤了自己所爱的人的心。轻轻扯了扯嘴角,无奈地向新房内走去。 缓缓地推开房门,云文觉得心里压着千金重担。拿起称杆挑开静优公主的喜帊,含差带怯的容颜,洁白的肌肤印上一抹嫣红,为她凭添几分美丽。她很美,穿上新娘装的她更美,只是云文却没有心情去欣赏她的美丽。 转身倒了两杯酒,一杯给静优,一杯自己握着,两人手腕交缠,饮下一杯苦涩的交杯酒。 “驸马,为何不开心?”静优问道。 云文再倒了杯酒,一饮而尽,说道,“没有不开心,只是累了。” “那我为你宽衣,早点上床休息吧。” 云文说道,“我自己来吧。”走到床前,脱下喜袍、靴子,到床上躺下。僵直着身子顶着罩顶,脑海中一片空白,又一片纷乱,不知道该如何与静优公主相处。 静优公主呆了呆,望着云文死寂的脸蛋,心里涌起一股委屈,新婚花烛夜,她就这样子对自己么?咬了咬下嘴唇,忍住眼中的泪光,缓缓地解开衣裳,在云文身边躺下,伸手搂住她的腰,把头靠在她的肩头上。 云文僵直着身子,十分的不自在。 静优公主在她的耳边吐气如兰,幽然说道,“你很讨厌我么?” “没有。”云文说道。 “那你为什么不理我?” “没有。”云文又说道。 “那你看着我。” 云文缓缓地把头转向静优公主,两人隔得很近,几乎快触及到对方的鼻尖。 静优公主气喷地一把吻住云文的嘴唇,翻身压在她的身上,重重地在她的唇上咬了一口,说道,“你现在是我的驸马了,心里面就只能想我一个念我一个,我不准你去想别人。” 第24页 嘴唇传来一股血腥味,却没有痛感。她伸出手把静优公主搂在怀中,她的心已经给了雪儿,已经被她带走了,如何能够再爱她。娶了静优,是一件错事。 “我跟你说话,你听到没有?”静优气喷地问道。 云文嘆口气,说道,“对不起。” “云逸显,我不准你跟我说对不起,也不准你做对不起我的事情。”静优公主觉得很气,她即使得到了她的人,却还是没得到她的心。 云文点点头,对静优公主柔声说道,“很晚了,睡吧。” 静优公主的嘴角扬了扬,说道,“洞房花烛夜就这样睡去不是很可惜吗?” 云文睁大眼睛,看见静优公主扬起一抹恶魔似的微笑。忙说道,“我们都是女子,不可以……” “都成亲了还有什么不可以的。”静优公主说完,伏下身子封住云文的唇,心里十分的不满。她和雪儿就可以,和她就不可以?好,既然她不动手,那她来。 云文的脑海中闪过雪儿的身影,反射性的她想反抗,她不能做出对不起她的事情。 她一动,静优公主便将她死死地扣住,然后高傲地抬起下巴,说道,“你现在是我的驸马,只能任我宰割。” 云文轻嘆口气,放弃抵抗。 静优俯下身子,笨拙地吻了云文半天她都没有反应,抬起头来一看,发现她居然睡着了。她挫败地扒在云文身上,若是此刻换作是雪儿,她定会生龙活虎般吧。突然她见到云文的嘴角扬起一抹笑容,是微笑,淡淡的笑容显得很开心和满足。这笑容,是她所没有见过的。她定然是梦到雪儿了吧! 静优从云文的身上下来,爬下床坐在软榻上,呆呆地望着云文,洞房花烛夜,居然是这样渡过的。 外面响起敲更的声音,已经是三更时分,衣着单衣的静优感到有点寒意,她缓缓地起身走到床前,在云文的衣边躺下。 云文因为昨夜酒喝太多,而静优则是因为晚睡,两人第二天都起得很晚。对于新婚夫妇的晚起,自然是没有人说什么,况且她们两人都是这座府上的主子,谁敢说她们。 起床之后,吃完早餐,静优与云文相携到宫里去向皇帝及皇后请安。 对于昨夜的事情静优只字未提,云文想起昨夜的事情对静优感到十分的报歉,想道歉,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开口只会徒增尴尬吧。 从那以后,静优再也没有提过要与云文行房事的事情,每晚两个安静地睡在一张床上。云文总是睡得很晚,有时候是因为办公室,有时候是因为看书。静优总是静静地在一旁陪着她,为她沏茶,为她煮甜点,还为云文学下厨。这些事情都让云文很感动,对静优的愧疚也更深。 转眼间,已到盛夏。 云文搁下手中的笔,总算是把公文处理完了。刚升任为吏部尚书,忙的事情太多。揉了揉眼睛,发现静优公主正俯在书桌的一角上睡着了,眉间轻拢,挂着淡淡的幽伤。她轻嘆口气,走到静优的身边轻声唤道,“静优,回房去睡。” 静优睁开朦胧的睡眼,打了声呵欠,“忙完了吗?” “嗯,忙完了。”云文点了点头,将外套脱下来披在她身上,然后牵着她的手往卧室走去。静优在半睡半醒状态下总是十分的迷煳,这时候就算是把她卖了她都没有反应。 “小心门坎。”云文小心地将她牵过门坎,替她脱去外衣,扶她上床睡觉。 将静优安顿她,她再转身脱自己有衣裳。背对着静优,她没有发现静优正睁开双眼,嘴角扬起一抹调皮而又开心的笑意。她发现云文对自己越来越好,也越来越细心。她相信有一天,她总会爱上自己的。发现云文已经脱完衣服,静优连忙闭上眼,装成熟睡的模样。在云文睡下之后,她翻个身将云文搂在怀中。 云文僵直着身子,无奈地轻嘆口气,这又是她的一个毛病,睡相不好,总爱压着她睡。 天色微明,云文便已经醒来。她轻轻地移开静优,穿好衣服走到院子中。二十年来早起晨读的习惯已经改不过来了,每天天一亮她便醒来。坐在院子中,轻抚玉笛。玉笛一直被她悬在腰间,她却从来不吹,因为笛声总会让她看见那抹倩影,她会忍不住想落泪。 数月未见,她还好么? “不好了,不好了,驸马爷,不好了。”丫环的惊叫声将云文惊动,她起身问道:“何事如此惊慌?” “驸马爷,不好了,老夫人没气了。” “什么?”云文问道,“你说什么?”她以为自己听错了。 “老夫人没气了,身体都已经冷了。” “娘。”云文拔腿就往母亲的房里走去,母亲的身体一直都很健康,这不可能。 冲进房中,只见母亲熟睡于床上,一脸的安祥,和平常熟睡中没有两样。她松了口气,心里微愠,这丫头大清早的乱叫些什么。走到床前,回头怒瞪着丫头:“你胡说些什么?”她脾气再好,也不允许任何人诅咒她的母亲。 屋外也有一些家丁和丫环凑到门口,好奇地看向里面。 丫头结结巴巴地说道,“老……老夫人没气了。婢子怎么叫也叫不醒老夫人……” 云文见她的样子不像说谎,又想起母亲平时都起得早,自己起床的时候她基本上就已经起来了,不可能这个时候还在睡。心下一惊,对云母唤道,“娘,天亮了,该起床了。”见没有反应,又提高了些音量,连叫数声仍没有反应。云文的心里涌起一阵不安和紧张及一股惧意。她回头看了看丫环,手心都在冒汗。丫环也不敢再说话,静优公主也被吵醒,赶了过来。 见到云文的脸色苍白,额头上还冒着冷汗,而老夫人还在床上睡得很沉。她走上前去,伸手探向她的鼻息,冰凉一片,气息全无。再摸她的手,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云文惊惶地望着静优,张了张嘴,想问却没有问出声。 静优结结巴巴地小声吐出几个字,“娘……娘她……去了。” 云文闻言,身子一个踉跄,眼睛一黑便晕了过去。 “文。”静优立即扶住云文,令家丁将她担回卧室。又叫来管家准备安排后事。 关于云母去世,所有人都觉得太突然了,她平常没病没痛的,就这样在睡梦中突然走了。云文醒来之后,跑到云母的棺前,哭得死去活来,好几次都晕倒在灵堂之上,这静优公主手忙脚乱地照顾着云文,也一时慌了神。幸好清宁公主替她们操办着丧事,将一切办得妥妥噹噹。皇帝下旨将老夫人追封为一品诰命夫人,将她风光大葬。 关上墓门,云文再次哭倒在坟前。她被扶上马车,被静优公主带人送回去。 清宁公主正欲离开墓地之时,突然见到雪儿从墓后面走来。 她吃惊不小,连连后退,连连叫道,“护驾。”自己跟她结怨不少,她突然出现只怕是来找自己麻烦的。 几名道士立即挡在清宁公主的前面,将法器尽数拿出来。那些护卫听到清宁公主的叫声也纷纷上前,将雪儿团团围住。 雪儿即使轻纱蒙面也掩不住她的美丽,那些护卫怔怔地望着这白色的倩影,个个都觉得心跳加速,唿吸困难。 清宁公主强自镇定后问道,“你想要做什么?” 雪儿走到坟前,向云母的墓鞠了三个躬,然后转过身来望着清宁公主,说道,“你应该知道云母为什么会突然死去。” “我怎么知道。”清宁公主沉声说道。 “你们强行用法术攻击她的大脑,洗去她的记忆,损伤了她的元神,折了她的寿元。”雪儿的脸很沉,这些人真是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 “胡说八道。”清宁说道,“那我怎么没见着云文有事?不也是被人用法术洗去了记忆了吗?” 雪儿说道,“我并没有洗去她的记忆,我只是将她的记忆封锁,那对她的本身没有伤害。且文的身体被我用灵力粹炼过,抵抗力极强。但你们呢?直接从法力去攻击记忆,击伤元神,这是天地所不容的。” “那你想怎么样?” “我不想怎么样,我今天来只是警告你,多行不义必自毙,你还是多作些好事,免得死后下地狱。” 清宁公主冷哼一声,“用不着你来教训我。” 雪儿轻哼一声,说道,“云伯母的寿命是九十五岁,现在才五十岁不到便去世了,她折去的寿元老天爷会帮她从你们这些害她的人手中要回来的,你、静优,还有那施法的人一个都跑不了。”说完,雪儿施出道障眼法,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第十九章 第25页 清宁公主沉着脸回到公主府,将那施法的道士叫到书房中,问道,“你对那狐妖刚才的话有什么看法?” 那道士说道,“此事我们得想办法补救。如果那狐妖说的是真的,贫道和二位公主就得补五十多年的寿命,五十多年,就算是平分到每人头上也是十几二十年。” “如何补救?”清宁公主问道,她有点烦躁,更感到害怕。损那么多的寿,她还不想死呢。她捨不得这些荣华富贵,捨不得这个美好的世界。 “借寿。” “借寿?怎么借?” “将别人的寿命挪去填那五十年,当然,这有损阴德,且借寿过程中会折寿十年,但只要在借寿的过程中多借一些便可。” “好,那你马上去办。” “只是,这借寿会很麻烦,需要很多东西。” “你说,如论多难办本公主也能办到。” “需要一百零八个未满百天的婴儿血,十八个处子的心底血,十八个童子的元阳,还要十二生肖属性的人,这十二生肖刚好十二岁,且皆要命属至阳。” 清宁公主倒吸一口冷气,“这要杀多少人?” “公主,他们死总比我们死好。” 清宁公主一咬牙,说道,“你放手去办。我把左护卫队调给你,但记住,要暗中行事,不可让旁人查觉。” “是。” 云文坐在院子中的摇椅上,失去至亲的悲痛仍旧紧紧地缠绕在心间。她想不明白母亲身体好端端的怎么就突然去了。 “逸显,别这样,人死不能復生,你要节哀。”静优公主蹲在云文身边,握住她的手说道。 云文说道,“别担心我,我没事。” “大人,大人,不好了。”一个家丁一路小跑奔进来。 “出什么事了?”云文抬起头问道。 “最近附近有数十家人家里都丢了婴儿,这些人正聚在一起到衙门去告状,结果走到半途中有一个人认出有一个人正是半夜入室盗婴儿的人,那些人追着那人,那人无路可逃居然跳到咱府上来了,现在那些人正冲进来。” “什么?”云文大惊,从摇椅上冲起来往大门外跑去。 刚走到前院,就见大门被人撞破,无数的老百姓从外面涌进来。 静优公主紧随在云文的身后,见状吓了一大跳,想也不想拉着云文就跑,同时大声叫道,“护卫护驾。把那闯府的人抓起来。” 护卫慌忙奔来,护着静优公主往后门撤去。 云文叫道,“静优,别拉着我,我得回去看看。” 静优公主急切地叫道,“你回去那些村民还不把你活剥了。”不由分说,拖着云文便往后院跑去。突然假山后面窜出来一个人,跟静优公主撞了个满怀。“瞎了你的狗眼了。”静优公主怒喝。话音一落,看清来人居然是清宁公主府上的左护卫队队长。 “左护卫长,你在这里做什么?”左护卫长慌乱地看了看四周,转身拔腿就跑。 “抓住他。”静优公主反应极快,见左护卫长这种神情便猜到他应该就是那个闯府的人。 后院的门突然被撞开,一群老百姓拿着棍子、锄头从外面冲进来,前院的人也追到了,二十多个护卫居然挡不住这些来势汹汹的老百姓,他们被逼得围成一团,静优公主与云文被挤在中间。 左护卫长拔出配剑,脸色阴狠,正对公主府上的几个侍卫交手。 静优公主大声叫道,“都别慌,你们要追的人在那里,待本宫将她拿下。” “拿下什么,人往你府上跑,连衣服都跟你府上的护卫的衣服都一样,摆明是你府上的人,我们的儿子定是你抓走的,还不快把孩子还给我们。”人群中有一个大嗓门的人高喊一声,众人的情绪极为激动,看情形马上就要涌上来。 云文把静优公主护在身后,说道,“各位,先冷静一下,这件事情我全不知情。这位私闯我府上的人也非我府上的人,他的着装是所有公主府上的统一着装……”她的声音太小,民众的声音太大,根本就没有人听。 “公主,我掩护你们冲出去。”护卫长对公主沉声说道。又对边上的副护卫长说道,“你轻功好,能不能飞去出搬救兵?” “我试试看。”那副护卫长深吸一口气,一脚踏在护卫长的掌心之上,护卫长用尽全力将他往上一送,那副护卫长借着这股力,直接跃到墙头,然后快步往外面跃去。 “逃了逃了,有人逃了。”人群中有人高喊,“把那中间那两个先抓起来。” 人群激愤,不断地冲着护卫队,护卫挥着手中的剑阻挡,那些村子拿着棍子、锄头、石就跟护卫队交手。别看他们的武器不怎么样,全是一个个拼了命的模样,又加上人多势众。 护卫队无奈,队长大吼一声,“护着公主杀出去。” “不可伤人。”云文大叫,“他们都是地辜百姓,不可伤人。” 静优沉声喝道,“杀出去。”她牵着云文的手在众护卫的保护下往后门挤去。 得到静优公主的旨意,护卫见到有人奔上来拔剑便砍,一时之间死伤无数。 “不可伤人,不要。”云文大叫,见到一个又一个的人在自己的面前倒下,甚至有的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太婆。 “住手。” 静优公主回头朝云文吼道:“他们擅闯公主府,意图谋杀皇亲国戚,诛他们九族都不违过。” 云文一把甩开静优公主的手,叫道,“你怎么这么狠心,他们都是失去了孩子,一时气愤才如此。” 静优公主吼道,“一时气愤?!你若被他们围住,不当场打死才怪,你看他们现在这样子,恨不得把我们两个吃了。”她指着那些不要命的村民,自己这队训练有素的护卫,这群禁军里面挑出来的精英居然被打死了七八个了。 云文回头看向村民,只见他们个个神情激愤,面红耳赤,满眼通红,那模样恨不得将人生吞活剥了。他们不顾性命地往前沖,冲上来的人一个又一个地倒在护卫队之下。云文痛苦地闭上眼睛,她宁肯自己死在他们的手中,也不愿意死这么多人。 “杀。”外面喊杀声撕天,城里的军队赶来了。 站在后门口,云文眼睁睁地看到一场屠杀在这里进行。军队长驱直入,百姓一个接一个地倒下。 “不。”云文瞪大眼,眼中满是血,仿佛坠身于地狱中。 静优公主面露喜色,松了口气,“援军来了,我们没事了。”护卫队见到援军到来,杀得更勐,全力往军队移去。 云文呆呆地被静优公主拉着,全身冰凉。他们怎么能够如此屠杀普通百姓! 突然,一道素影从天而降,白影在人群中穿梭,白练在屠杀中翻腾。那些落向老百姓身上的刀剑被白练击飞,那些攻下来的军队全被一股力量击退。眨眼之间,交手的人全部停住,目光皆落在那翻腾的身影上。 白影在空中一个翻身,本欲落在地上,但满地皆是鲜血,她便凌空浮于空中,俯看着众人。衣袂飘飞,披于臂间的白带飞扬,犹如九天仙女临世。 “半仙娘娘。”百姓们立即全部跪在沾满鲜血的血地中,不少人嚎啕大哭,他们有救了。 雪儿轻嘆了口气,说道,“都起来吧。” 云文愣愣地望着雪儿,仿佛整个世界都停止了。 雪儿肩上的白色绸带如一条出水蛟龙般卷向人群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清宁公主府上的左护卫长卷到身边。那左护卫长全身是伤,手上的剑仍滴着剑血。 众人一见半仙娘娘一出手便将众人制住,皆喜,俯于地上高唿,“求娘娘为我们作主。” 遍地鲜血,遍地死尸,浓浓的血腥味扑鼻而来。雪儿紧皱着眉头,说道,“你们这些王室贵胄、军官将领,拿着百姓的血汗税收,竟然做出此等屠杀百姓的事情,天理何容!” 领兵的军官回过神来,说道,“此次乱臣贼子谋反攻击公主府,我等是奉旨平乱。” 雪儿轻哼一声,说道,“好一个奉旨平乱。宋朝赵家多行不义,我看离灭亡也不远了。” “放肆,居然敢说出此大逆不道的话。”领队的军官喝道,心里却有点发虚,因为这是半仙娘娘,是神人。而现在又有异族入侵,吞了宋室半壁江山,连京城开封都丢了被迁到这汴京来。 雪儿对那左侍卫长说道,“你回去告诉清宁公主,让她在半个时辰之内将掳来的人全部送回去,否则就休怪我插手人间闲事。”收回白练,放左侍卫长自由。 第26页 云文听到雪儿的话不禁一惊,“掳人的是清宁公主?她抓这么多婴儿做什么?” 雪儿仰首望天,喃喃一声轻嘆,说道,“你还是不知道为好。”她又看向静优公主,轻轻摇了摇头,再是一声嘆息。随即对那些老百姓说道,“都回去吧,你们的孩子我负责帮你们讨回来。” 静优公主沉声怒喝,“雪儿,你不属于人间却屡次插手人间俗事,不觉得自己有点狗拿耗子吗?”她真后悔当初救了她,让她被无我和尚收了不是更好,省了今日的这许多麻烦。 雪儿也怒了,她们姐妹作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居然还如此嚣张地指责她人,全无悔改之意。当下怒道:“静优,你与清宁公主强行毁人记忆,伤人元神,折人元寿,此事天人共怒,你还有理在此指责我?你们姐妹作恶多端,屡行不义,天不收你,今日我雪儿就收了你们。” “我做什么了?”静优冷哼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我就算是对付某个人,也是他先惹到我。” “云伯母有招惹你们吗?”雪儿怒声问道。“她好端端地呆在家里,你们姐妹却偏将她掳去,事后怕文发现,居然强行用法术攻击她的大脑,损及魂魄,伤了元神,折了元寿。她老人家九十五岁的寿命却在四十四岁的盛年爆毙,你还有何话可说?”缓了一下又道,“清宁公主怕上天折她元寿来补她作的恶,居然听信那妖道所言,意图用一百零八个婴儿血,十八个处子的心底血,十八个童子的元阳来借十二个才十二岁少年的阳寿,此等事迹,令鬼神发指,引起天怒人怨,你居然还敢说自己什么都没有做!” 雪儿的话如一颗巨石投入大海般掀起滔天巨浪。 云文更是如同被霹雳击中,被惊得目瞪口呆。 静优怒喝道,“你胡说。” “我胡说?”雪儿冷哼一声,“我有没有胡说你很清楚。” “阿弥陀佛。”一声佛号响起,无我和尚飘然来到雪儿的身边。 静优见到无我和尚,大喜叫道,“大师,你来得正好,这狐妖在这里妖言惑众,诬籁我们姐妹,你替我把她捉了。” 雪儿缓缓降低身子,落到离地面一寸处,她向无我和尚微微点头行了个礼,说道,“大师怎么来了?” “贫僧路经此处,闻到血腥味,又感应到施主的气息便来看看,雪儿施主近来可好?” 雪儿淡淡地答了句,“还好。” 静优见雪儿与无我和尚居然像老朋友见面一样客气,忙说道,“大师,这雪儿是狐妖啊。” 无我和尚淡然一笑,说道,“何为妖?何为人?妖不一定是作恶的,人不一定是行善的。”转身对雪儿说道,“刚才你的话贫僧已经听到,我同你一起前往清宁公主府上救人。” “多谢大师。”雪儿朝无我和尚辑了一首,与无我和尚一同往清宁公主府飞去。 云文往雪儿奔去的方向追了几步,又停下步子,回头望向静优,“告诉我,她说的是真的吗?” 静优跺脚叫道,“我不知道。”她对那军官说道,“跟我去我皇姐府上。” 第二十章 这个世界什么传得最快?是流言。在军队开向清宁公主府的同时,老百姓也向那里涌去,并非争相相告,很快公主府外围了个人海人山。若非有静优公主领军的那队军队护着,只怕这些百姓早沖了进去。 此事早就惊动皇宫,皇帝听说爱女遭到百姓围攻,立即派出禁军前来保护。 雪儿与无我和尚直冲入公主府里,高深的道行,强大的洞察能力使他们不费吹灰之力便找到那些被掳的人的下落。 沖入后院,破除结界,进入屋子中,只见地上铺着层地毯,地毯上放着数十个婴儿,这些婴儿躺在地上,挥手蹬脚地大哭。在屋子的最里面还绑了几个少女,一个四十多岁的道士在屋子里面检查少女身上捆绑的绳索,听到踹门声扭头看来,不禁吓了一跳。 雪儿和无我和尚他都认识,见两人出现在这里,自然知道事情已经败露。他很清楚自己的实力不是两人的对手,当下跪在地上求饶。 雪儿弹出一股灵力,将他束缚住。望着满地的婴儿,这些孩子一直哭,而且数量众多,十分的吵,她觉得头大,这么多孩子怎么把他们带出去,将他们还给他们的家人。想了想,扭头去无我和尚说道,“麻烦大师照看一下这些孩子,我去找那清宁公主。” 踏入房门,便听到有军队将公主府包围起来,还听到许多的老百姓在外面大喊“放了我们的孩子”。跟着听到清宁公主的声音,“怎么回事?” “快,把公主府保护起来,护得严严实实的,一只苍蝇都别放进来。”静优公主的声音从大门口传来。 雪儿往前厅奔去,只见清宁公主、静优公主还有一个六十来岁,精壮强悍的和尚站在前厅中。这和尚的身上散发出一股强大的气势,十分的迫人。 和尚也注意到雪儿,当他见到雪儿时,眼睛倏地睁得老大,眼里冒出精光,如同饿极的人看到山珍海味一般。 静优公主也看到了雪儿,她往后退去两步,说道,“雪儿,你还敢到公主府上来?” 雪儿反问:“我为何不敢来?” 静优拉着清宁说道,“姐姐,雪儿就你要用一百零八个婴儿血,十八个处子的心底血,十八个童子的元阳来借十二个十二岁少年的阳寿,外面那些人就是她引来的。” 清宁公主的神情一变,冷眼瞅着雪儿,“你即使什么都知道就别多事。” 雪儿的目光落在那和尚的身上,这和尚全身散发出一股野兽的气势,仿佛会随时扑上来将她撕碎。她看得出这人的道行极高。 和尚盯着雪儿,咧嘴笑了笑说道,“有千年修为的狐妖,灵魂精纯得没有一丝杂质,身上还有仙气护体,很久没有见到这样的绝世珍品了。”说着,还嘴馋地舔了舔舌头。 雪儿爆寒,今天遇到个吃人兼吃妖的妖怪了。 清宁公主说道,“麻烦蛊大师将这狐妖收了吧。”她坐在椅子上,端起一杯茶饮道。 蛊妖咧嘴一笑,一步步向雪儿逼去。 雪儿缓缓地向后退去两步,看得出这和尚不好对付。特别是他笑的时候露出的那口笑齿,绿色的冒着寒光,一看就知道有剧毒。不知道这东西是什么修成的。她不敢大意,运起灵力将自己护住,然后祭出法宝飞剑,谨慎地盯着那和尚。 和尚怪叫一声,突然跃起向雪儿扑去。 雪儿举剑迎去,和尚怪叫一声,见雪儿逼近,张嘴便吐出一口绿色的浓雾。 雪儿心知有异,身后向后腾空一跃,灵巧地避开。那浓雾洒在柱子上,柱子立即被腐蚀掉,齐腰而断。“好毒的雾气。”想起刚才清宁公主叫他蛊师傅,她有点猜到这东西的来歷了。是一只蛊虫修炼成妖的。这蛊本就是将许多的毒虫放于器皿中让其相互吞噬,最后活下来的那条便是蛊。这条蛊吃了那么多的毒虫,体内聚集的毒非一般的剧毒可比的。当下不敢大意,更加小心。 她运剑如风,同时祭出项鍊用强大的仙气将自己罩住。 剑无虚发,招招皆落在和尚的身上。但那和尚的皮肉极度,她这削金如泥的法宝飞剑居然无法伤他分毫,最多就是挑破一些衣服。 无我和尚在后院中觉查到前厅的打斗,念了声佛号,挥动衣袖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前厅。他打开天眼一看,发现是一只蜈蚣炼成蛊再修成妖的。这蜈蚣蛊是蛊中最厉害的一种,如果再修成妖就更加厉害,极难对付。当下说道,“我来助你。”挥动手中的禅杖,摇动招魂铃向他攻去。 “一个臭和尚也敢和我打。”蜈蚣蛊妖看都不看无我和尚一眼,伸手就去捞那禅杖。 “破。”无我和尚大喝一声,禅杖中立即she出万道金光。 雪儿吃过这禅杖的亏,见无我和尚举出禅杖时就已经退得远远的。 “啊——”蜈蚣蛊妖一声惨叫,全身被金光she出数十道窟窿,双眼中流出绿色的汁液。“我的眼睛——”它痛苦地惨叫。双手乱挥,口中毒液乱喷。 不少丫环、家丁被毒液喷中,当场死亡,化成一滩血水。 清宁公主吓得立即拉着静优公主往后院跑去,两人刚跑出大厅,整个大厅轰地一声塌了。 蜈蚣蛊妖在废墟中乱窜,强大的劲风从他的掌中挥出,方圆十丈之内皆受到波及。 “啊——”它一声狂喝,一掌拍断一声柱子,柱子直往清宁公主及静优公主飞去。 清宁公主觉察到有异,回头见到柱子飞来,惊叫一声,一把将静优公主推开。 第27页 静优被重重地推倒在地上,“哎哟”她一声惨叫,膝盖和掌心传来一股刺痛,眼泪都流了出来。扭头看去,却见到清宁公主被柱子击中卡在柱子上与柱子一同飞了出去,撞在围墙上,将围墙撞倒一大截。 “皇姐。”静优连滚带爬地往清宁公主奔去,“皇姐。” 清宁公主被柱子压在下面,满嘴鲜血不断喷出,身上还压着围墙的砖头。 “皇姐。”静优哭着去搬那柱子,无奈太重了,她根本就搬不动。 “公主。”旁边的护卫傻眼了,有两个护卫马上奔过去将柱子抬起,另一个护卫把清宁公主拖出来。静优公主扑在清宁公主的身边,一边哭叫一边大喊,“快叫御医,快啊。” 清宁公主的眼中带泪,耳朵、鼻子、口中不断地涌出鲜血。她说道,“静优,皇姐不想死。” “皇姐,你不会死的,你不会死的。”静优哭着摇头,皇姐她不能死。 清宁公主伸手去摸静优的脸,说道,“别哭,要乖。”伴随着她说话的声音,鲜血涌得更多,连说出的话都含煳不清。 “皇姐。”静优伸手去抓清宁公主的手,她的手却滑落了下去,静优抓了个空。她的眼睛睁得老大,眼睁睁地看着她的手落在地上。 清宁公主的目光就一定注视着静优,失去光泽的眼神中仍透着不甘及放不下。 “皇姐——”静优发出声嘶心裂肺的叫声。“皇姐——” 被阻在公主府外的云文听到里面的动静,不禁感到不安。她朝那群军官叫道,“我是云逸显,快放我进去。” 那军官迟疑了一下,还是把云逸显放了进去。 一进去,便看见一只巨大的绿头蜈蚣在院子中乱扫,屋子被弄塌一间又一间。 蜈蚣感觉到有人朝它奔来,怒吼甩尾向他扫去。 “文,小心。”雪儿的身形迅速闪至云文身边,将她抱在怀中往空中飞去。 “雪儿。”云文轻声叫道,她的髮丝正扫过自己的脸上,留下一缕清香。 蜈蚣腾空而起,往雪儿扑去。 “中。”无我和尚大喝一声,一跃而起,禅杖在蜈蚣头上当头罩下。 “噗”地一声,蜈蚣头顶被击出个大大的洞,里面喷出绿色的浆液。 雪儿掌心一翻,娇喝声,“天地无极,生死干坤”掌中宝剑化作一道寒光直直地she入蜈蚣蛊妖的口中,从咽喉进去,从尾巴出来。 蜈蚣蛊妖惨叫一声,重重地落在地上,瞬间化为一滩绿色的液体,再化为一道青烟,风吹来,烟消云散。 无我和尚落在地上,满脸大汗,这蜈蚣蛊妖少说也有三千年的道行,要不是它轻敌中招,只怕他们还不是对手。 雪儿搂着云文落在地上,也暗叫声好险。这无我和尚的道行比她预料中要高许多,要是之前自己真跟他耗上成为敌对,只怕也被他收了。刚刚才若非这无我和尚出现,自己也绝不是这蜈蚣蛊妖的对手。 “雪儿,你没事吧?”云文急切地检查着雪儿的身体,刚才那一尾的威力她可看见了,花岗石地板都被击出一个丈余宽,五六尺深的坑,要被扫中她还得了。 “我没事。”雪儿摇了摇头。 “皇姐。”静优悽厉的叫声引起众人的注意。 雪儿扫了清宁公主及静优公主一眼,嘆道:“天作孽犹可赦,自作孽不可活。”又对云文说道,“那些被绑的人就在后院的屋子里,这里交给你处理了。”正准备向无我和尚告辞,却发现他已经飞过了墙头。这老和尚比她还闪得快。 雪儿笑笑,腾空而起,往远处飞去。 “雪儿。”云文急忙伸手去抓她,却没有抓住。 雪儿回头看了云文一眼,说道,“杨子花香,春回绿湖,缘灭缘生再聚时。” “雪儿。“云文大叫,雪儿还是消失在天际中。云文怅然若失,“扬子花香,春回绿湖,缘灭缘生再聚时,那是什么时候?缘灭缘生又作何解?”耳际又传来静优公主的哭声,她往她走去,刚行了两步,又想起雪儿说静优与清宁公主谋害她母亲的事情,便又止住步子,往后院中奔去。 到了后院,只见一个道士倒在地上,嘴角挂着丝丝血迹。屋子里传来许多婴儿的哭声,推门而入,遍地都是婴儿。 她立即折回去,奔到大门外,对那些还在外面高吼“还我们孩子”的村民叫道,“孩子已经找到了,大家请安静一下。”示意两个官兵将后院里的那个道士带走,然后对众人说道,“都听我说。半仙娘娘和无我大师已经将祸害的妖怪消灭了,清宁公主也被妖怪杀死了,现在孩子们安然无恙地在后院中,大家稍安勿躁。” 听说孩子们都没事,众人也就安定了下来,眼巴巴地望着云文。 半仙娘娘是他们的神,他们相信她。而云文与半仙娘娘有着十分亲密的关系,大家也都知道的,所以对云文也感到十分的亲切,当下有人说道,“我们都听云大人的吩咐。” 云文点了点头,说道,“那好,丢了孩子的家人都跟我来,没有丢孩子的都回去吧。”把人领到后院中,让他们找回自家的孩子,然后跟着云文去衙门做笔录。这件事情闹得太大,她得上报朝廷。 云文对被掳去孩子的人家作了详细的登记,然后让众人领回自己的孩子,跟着便提审那道士。道士早被雪儿和无我和尚吓破了胆,再加上清宁公主已死,当下不敢隐瞒,全部都招了。 云文加着供词,犹如遭到当头棒喝。雪儿说的一件都不假。自己居然跟一个谋害自己母亲的人成了亲!她觉得愤怒,当下冲去公主府找静优,却见到公主府已经没有他们的踪影,只留下几个官兵在打扫现场,前院更是一片废墟残桓。 她冲到一个官兵的面前问道,“静优呢?” “静优公主把清宁公主的遗体运到皇宫里去了。” 云文转身便往皇宫奔去。 第二十一章 云文跑得满头大汗,终于找到静优,她正扒在清宁公主的身上痛哭。 清宁公主被搁于木板上放于地上,皇帝坐在旁边的大椅上,也是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太子沉着张脸站在一旁,额上青筋直冒。 太子、清宁、静优三人简直就是如同穿一条裤子一般要好,皆是同一个鼻孔唿气吸气,要不然清宁公主的权力也没有这么大。清宁公主死了,最伤心的莫过于太子与静优。 太子见到云文跑来,冲上前去一把揪住云文的衣领,咬牙切齿地叫道,“那狐妖在哪里?”清宁的死他已经从静优那里听说了,要不是那狐妖,清定也不会死。 云文盯着太子说道,“不知道。”挣开他的手,奔到静优的面前,蹲下身子与静优公主平视,厉声问道,“我母亲是不是你和清宁害死的?” 静优公主哭得死去活来,哪有听到云文的问话。 “我问你呢。”云文抓住静优公主的手臂问道。 “放肆!”太子将云文拉开,“你好大胆子。” 云文被太子一把拽在地上,她从地上爬起来,将那道士的供词狠狠地摔在静优身上,咬牙骂道,“一家污垢烂泥。”转身往皇宫外奔去。 “把他抓起来。”太子狂怒,“好你个驸马,居然敢骂皇今皇族一家污垢烂泥,本太子今天就宰了你。”拔出护卫身上的剑便朝云文追去。他早看这小子不顺眼了,长得一副娘娘腔样,天天在朝堂上跟他作对,还对他妹妹冷淡,跟那狐妖勾搭上害死清宁。 “皇兄不要。”静优爬起来冲到云文的身边,挡在太子的面前,“皇兄不要。” “让开,我宰了他。” “不要。”静优满脸泪痕地摇头,“我已经失去了皇姐了,我不想再失去她。” “她根本就不爱你,心根本就没有向着我们。”太子手中的剑直着云文厉声叫道。 “对,我的心没有向着你们,我的心向着天下,向着公理。”云文无惧地盯着太子,她是个没用的文弱书生,但她有骨气。 “够了。”皇帝怒声喝道,拍案而起,“吵什么?” 众人皆吓了一跳,当下止住声音,回身面对着皇帝。 皇帝说道,“马上传旨,全力捉拿那狐妖与无我和尚。” “皇上。”云文抬起头来,叫道,“为什么要抓他们?他们除妖有功,为什么要抓他们?” “他们害死了我的女儿。” “清宁公主是死在那蜈蚣妖怪的手中的。”云文叫道。 第28页 “可是如果不是他们去公主府伤了那妖怪,朕的女儿也不会死。” 云文真想骂“晕君”,她从怀中拿出一份供词及记录交到皇帝手中,说道,“请皇上看完再下旨也不迟。” 皇帝接过云文手中的供词,看完之后不禁全身打颤。 云文说道,“此事已经在民间激起民愤,臣怕生变。” “那……那你是怎么跟那些百姓说的?”皇帝也怕了,这件事情传出去,天下还不反了?公主居然掳人来借寿,掳的还是些不到百天的婴儿,而且数量之多,光是想到就令人光指。 “臣说是有妖怪,但臣如何说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百姓们都知道真相。” 皇帝一哆嗦,嘴唇都在发抖。 太子看出不对劲,从皇帝的手中接过记录一看,也吓了一大跳。随即他叫道,“一派胡言,是你们存心诬陷”。 云文深吸口气,说道,“诬陷吗?太子殿下,那么多的百姓作证,那么多的官兵在场,谁诬陷得了?”她锐利的眼神直逼太子。 太子倒退数步,挪开视线不敢看云文。 皇帝颓废地坐在椅子上,脸上虚汗直冒,他对太子说道,“皇儿,你看此事该如何办?” “这一切都是那道士的主意,把那道士推出午门凌迟处死。清宁皇妹已经去死了,便不再追究她。”太子咬牙切齿地说道,他阴狠的目光挪向云文,若她肯把这批婴儿藏起来,让那些百姓找不到,岂不就没这些事了。 “好,就照你说的办。”皇帝当下批准。 云文觉得心寒,这一家子就顾着自己,从来没有想过天下人的死活。天下落到这一家子人手中真是苍天没眼。她对皇上说道,“皇上,臣有状要诉,状告静优公主、清宁公主及天水道人”。将天水道人供出的谋害云母的状纸递上去。她没有奢望这皇帝能为他作主,但她还是递了上去,希望会有奇蹟,也有一个让自己对他们死心的希望。 皇帝淡淡地看了一眼,说道,“朕累了,改天再议此事。”挥了挥手,对身边的总管太监说道,“好好将公主安葬。”然后由太监扶着往后宫走去。 云文转过身往宫外走去,全身的力气犹如此刻被抽光一般,颓废且无力。自己寒窗苦读考取状元,以后可以扬眉吐气,以为可以为天下百姓办事,却遇上这样的昏君,且失去了至爱和至亲。 回到驸马府,望着这豪华的宅子,她觉得这一砖一瓦对她来说都是讽刺,觉得这里脏。 回到自己的房间,将自己的东西及母亲的遗物收拾好,打了个包,然后再去雇了辆马车向城外的宅子里走去。这些东西全是她以前从宅子里搬来的,公主府上的东西她一件都没有要。 管家不明白云文这是何意,忙说道,“驸马爷,你这是做什么?” 云文把一封信给管家,说道,“交给静优公主。” 管家接过信一看,只见上面赫然写着“修书”二字,吓得他一哆嗦把“修书”掉在地上。他“扑通”一声跪在云文的脚下,“驸马爷,你可万万不能啊。这可是要砍头的。” 云文面无表情地转身踏上马车,失去至亲至爱,生死与她来说都无意义,要杀便杀,杀了她总比让她留在这脏污的地方要强。 “驸马爷。”管家朝云文叫唤,但云文却恍若未闻,让马夫驾着车往城外走去。 管家颤颤巍巍地拾起地上“修书”,这天要变了。 穿过熟悉的迷魂阵,很快便看见熟悉的宅子,倍觉亲切。推开宅子的门,原以为里面会是一片野糙,满院荒芜的景像,进入宅子中,却见到满院花香。有人在院子中种满了蔷薇,此时正是蔷薇盛开的季节。推开卧室的门,里面的一切都没有变,家具上一丝灰尘都没有,仿佛主人从来就没有离开过一般。 “雪儿。”云文立即转身奔出卧室,四处寻找,“雪儿,雪儿。” 屋里屋外找了个遍,湖边也找了,仍旧没有风到雪儿的踪影。马夫将马车上的东西卸下来,放在地上。然后对云文说道,“这位大人,我得赶回去,你给我把钱给了吧。” “哦。好。”云文付了费用,将东西搬进去,整理好东西,仍未见到雪儿回来。她便坐在院子里面等,一直等到月上柳梢仍未见到雪儿的身影。 “傻书生,别等了,雪儿不会来的。”一个娇俏的声音从云文的身后传来。 云文回头望去,只见雨夜出现的那个黑衣女子出现在自己的身边,她吓了一跳,连连后退,“你别过来。”她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但也知道不是人。 “你别怕,我不会害你的。”魅娘说道。 云文望着魅娘,见她似乎没有恶意,微微安了丝心,但仍旧保存着戒意。 魅娘说道,“自从你成亲之后,雪儿就再也没有回来过这里。这里有你与她太多的记忆,她怕触景生情,已经另觅住处去了。” “不可能,雪儿若没有在,那这屋子是谁打理的?” “是我和姐姐。”魅娘指了指那边的神房,说道,“我们在里面修炼,闲来无事的时候就打扫打扫屋子。” 云文睁大眼睛,看向那屋子,“你们……你们什么时候住进去的?” “你们刚搬进不久我们就住进去了。本来我们是想去害你的,却不有想到反倒被雪儿收了。之前还掂记着找她报仇算帐,现在想想也算了,她是太乙真人的徒弟,迟早要登入仙班,倒不如跟她交个朋友,将来还可以得些好处。”魅娘在云文刚才坐的凳子上坐下,说道,“我都不知道你这傻书生有什么好,雪儿怎么会那么痴情于你。” 云文挠了挠头,说道,“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哪辈子修来的福分,居然可以得到雪儿的青睐。”她发现这黑衣女子也挺直接的,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连想从雪儿那里得些好处而与她交朋友的事也直接说出来。 虽然对方可能是妖怪,但云文觉得与她相处比与那些皇室中的人相处来得舒服。这世道,人心不如妖! “很晚了,傻书生,该进屋睡了,厨房里有些晚膳,吃了再睡,饿着肚子很难睡着的。”魅娘说完,起身往神房中走去。 云文应了一声,说了声,“多谢”往厨房中走去。 第二天清晨 云文起了个大早,在院子里背了段论语,太阳升起之后,她又到湖边坐着,望着日初,吹着那熟悉的旋律。笛音飞扬,云文仿佛看到雪儿在身边,仿佛又看到她围绕着自己跳舞。她的嘴角扬起一抹温柔的笑容,痴迷地望着那抹幻影。 回到这里,她觉得心里极度的平静。这里很安静,没有尘世间的那种脏污与不堪,这里是天堂、净土。在这里,有她的爱、她的情、她的心。这里虽然没有荣华富贵,也没有山珍海味,却有着那最朴实,最美丽的东西。 吃过早餐,云文把家里储存的菜种找出来,拿起锄头到屋外开了块土地,将菜种种下去。忙到中午,吃过午饭,又背上竹篓进城去买一些小鸡小鸭。 “老伯,这小鸭多少钱一只?”云文温和地问道。 “八文一只。”卖鸭的老汉抬起头来,一眼认出云文,“哟,云大人。”那老汉赶紧起身行礼。“小人见过云大人。” “哎,老伯,别。”云文急忙扶住他,“我已经不当官了,别再叫我云大人了。” “为什么啊?”老汉一愣,难得遇到个好官,昨天还帮他们救出了那些婴儿、帮他救出了孙子,怎么今天就没有做官了。 “当官不适合我。”云文答道。她娶出一串铜钱,放在老汉的手中,说道,“我买十二只鸭。” 老汉愣愣盯着手中的铜钱,随即回过神来,向铜钱往云文怀里塞去,“不不不,这钱我不能收。云大人要买鸭只管拿去就好了。”说着不由分说,由筐里的小鸭尽数往云文的竹篓里送去。 “老伯,别。” “哟,是云大人,是云逸显云大人。”旁边有人认出云逸显,高声叫喊道。立即围上一大群人将云逸显团团围住,纷纷向云逸显打招唿。还不断地有人将什么菜啊、肉啊、鱼啊往云文身边送。 “使不得,使不得。”云文大叫,天啊,东西推得她满怀抱都是,脸视线都挡住了,睁开眼睛就只见到一株大白菜。 远处,雪儿倚在一根旗杆下,抿嘴轻笑,“这呆子,昨天刚办了好事,这些人早上还到驸马府去找她谢恩,正愁找不到她,现在却自动送上门来了。”她倒要看看她如何脱身。 第29页 “我我我……”云文结结巴巴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我了大半天之后,大声冒出句,“我拿不下了。” 众人被这声高唿弄得愣了一下,随即看清云文整个人都被菜罩住了,连路都无法看,马上又七手八脚地将她身上的东西拿下来,“唿啦”一阵风似的,云文觉得全身突然一空,再一看,自己全身连根葱都找不到。她眨了眨眼睛,这些人的速度也太快了吧。 “呵呵”傻笑两声,眼睛瞄着那些像抱孩子一般紧抱着蔬菜、鱼肉、鸡蛋的众人,偷偷伸出右手勾起竹篓,侧着身子准备开熘,挪了两步,然后拔腿便往人群中挤出去。 突然众人齐声说道,“云大人,我们帮你送到府上去。” 云文吓了一大跳,一屁股坐在地上。 雪儿在一旁笑弯了腰,这呆子太好玩了,又傻又逗。想起刚才她那偷偷伸手去拿自己竹筐的模样,简直就像是在做贼一样。 “哎呀,云大人。”众人七手八脚地将她扶起来。 云文站起来之后拔腿便跑。 “云大人,哎呀,云大人。”众人抱着东西在后面狂追。 云文拽着竹篓狂跑,可怜竹篓里那些小鸭东摇西晃嘎嘎地惨叫不已。 第二十二章 静优公主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驸马府,身心俱疲,一种从未有过的累从心底涌起。清宁公主的死对她打击不小,她是为了救自己而死的。如果当初她不推开自己,而选择蹲下躲开那柱子,她就不会死。 被宫女扶着从马车上下来,抬头望着驸马符的牌匾,龙飞凤舞的金色大字竟然显得有点孤单,气派而孤单。 管家快步奔到静优公主的身边,“公主回来了。” “嗯。”静优点了点头,淡淡地问道,“驸马呢?”她好想她,想靠在驸马的怀中寻求到一丝温暖。这几日为清宁公主处理后事,驸马居然一个面都没有露,一丝消息都没有。 管家吞吞吐吐,欲言又止。 静优的心底涌起一丝不安,她说道,“说,驸马呢?”脑海中浮现出那日驸马将那供词甩在她身上的情形,浮现出她对宋室皇族不屑的神态。 管家慢慢吞吞地将休书交到静优的手中。 “休书”二字赫然印入眼帘,静优犹糟雷击,驸马居然要休她!“驸马呢?”静优惊惶地问道。 “驸马已经出府了,往城外旧宅的方向去的。” 静优知道她去了那里,除了那宅子之外,她没有地方去,也不会去别的地方。她转身便向大门外奔去,踏上马车便对车夫说道,“去城外绿湖驸马老宅。” “是。”车夫应了一声。 云文从衣橱中找出一套精美、飘逸的素色女装,这是雪儿替她准备的女装,一直都没有穿总把自己当作男子,认为没必要再穿女装。现在放开一切,她不必再考取功名,不必再进学堂读书,女扮男装对已经没有意义,于是便穿回女装。 头一次穿女装,云文弄整了许久才穿上。 当看到境中的自己时,云文整个人都被迷住了,她从来没有想到自己穿女装居然是如此的好看、美丽、迷人。精緻的五官在女装的衬托之下更显秀气、俊雅,眉目之间的灵气尽现,幽雅的长裙及地,素雅的白色丝绸上绣着朵朵粉色的傲雪寒梅。 推开房门,满院蔷薇花笑迎面扑来。云文闭上眼睛,微微仰首,缓缓地将花香味吸入肺中,再轻轻地唿出。花香、糙香、泥土香,杨柳被风吹动的声音,蔷薇的细语声,鱼在水里游动的声音,一切都是那么的宁静美好。云文的嘴角挂着微笑,到风尘中走一遭回来,才发现这种宁静的日子是多么的惬意。 静优呆呆地站在远子中,阳光下花丛边的云文竟然是那么的美。穿上女装的她站在蔷薇花丛中,全身散发出一种清幽、飘逸的气息,她就如冬季阳光下展风微笑的梅花。清新、高雅、不凡。 虽然知道她是女子,虽然接受她是女子,可是在她的心底深处还是把云文当作男子,可见到女装打扮的云文,静优才真真地把她看作女子。而这个是她丈夫的女子,居然是那么的美,那么地出尘夺目。她的心悸动不已,眼中浮现出两行眼泪,老天为什么要让她遇见这样一个女子,为什么要让她看上这样一个女子,为什么要让这个女子爱上别人。若她没有遇见云文,她还是她。若云文没那么美丽,没那么有才华,没那么耀眼,她不会爱上她。若云文没有爱上别人,她会很幸福。可偏偏她遇见了,爱上了,却面对着被遗弃。她是公主,她拥有着天下间的荣华富贵,她却不能拥有她的心。 泪从静优的眼角流下,是那么的无奈和悲伤。驸马,她的驸马。她宁肯她的驸马是糙寇、是流氓、是痞子,那样她至少能将自己的心收回。可她的驸马是这样一个完美的人,是这样一个让人难以割捨、放下的人,她又如何能收回自己的心。 感觉到空气中的异动,云文缓缓地睁开眼睛,将视线挪向院子中。 蔷薇丛中,静优泪流满面。 “你怎么来了?”云文淡淡地问道。数日不见她,仿若隔世。她不恨静优,但也绝不会爱她,也不会原谅她。 静优的手中紧紧地拽着那封“休书”,泪水朦胧了视线。 云文看到她手中的休书,只见她握得紧紧的,连手都握得发白,指甲穿透休书,插入肉中,血染红休书,从手指fèng隙中滴下,滴在红艷的蔷薇花上,而她却仿若未觉,似乎感觉不到痛。 “静优。”云文轻声唤道,心里有点难受。 静优身后的跟来的宫女、侍卫将眼睛瞪得大大的,谁曾料到当日的驸马是女子,还是如此的人间绝色。 静优没有反应,只是闭着眼泪,任泪从双颊流下。 云文奔过去,扳开她的手掌,尖尖的指甲入肉三分,被拔出之后,血流得更多。 静优睁开眼,她没有想到云文会来到她的身边,会握住她的手。她以为她是来拿回休书的,心里再燃起一丝希望。看向手掌,却看到手上鲜血淋漓。 云文转身跑进屋子拿出一个药箱,用棉花替她擦去血渍,再将云南白药敷在上面,然后用纱布缠好。 她还是在乎她的。静优的心里涌起一阵感动,“驸马。”她呜咽着叫了声。 “我已经不是你的驸马了。你是帝王女,将来定能找一个比我更好的真真的丈夫。” “不,你是我的驸马,我只要你做我的驸马。”静优一把扑入云文的怀中,紧紧地抱着她,“你是我的驸马、我的丈夫,除了你我不要任何人。” 云文试着将静优推开,但却推不动,连试几次,她只得作罢。说道,“静优,你我的夫妻缘已经尽了。我忘不了我母亲的死,也忘不了对雪儿的爱,静优,我不爱你,跟你在一起对你不公平。” “对不起,驸马,对不起。我不知道那样子会害死婆婆,我真的不知道。”静优痛哭流涕,身子无力地缓缓滑向地面,跪在地上。她的双手,却仍旧紧抱着云文的双腿。 “起来。”云文拉着静优,“你是公主,岂能如此。” “驸马,对不起。”静优把额头靠在云文的膝上,若知后果如此严重,杀了她也不会那样做。 对不起,一句对不起只能是空话,挽回不了什么。若一句对不起能挽回逝去的母亲,能挽回离去的雪儿,她云文说上万句亿句也甘愿。她闭上眼,重重地嘆口气,许久之后再睁开眼,对呆立在门口的众人说道:“把你们公主带回去吧。”声音淡然,听不出一丝情绪。 “公主。”宫女奔过去将静优扶起,“公主,别这样。” 一名宫女回过神来,怒目瞪视着云文,“驸马,你好大的胆子。” 云文直直地站立在原地,对于宫女的指责她毫不在意。 静优的一个贴身宫女怒瞪着云文,怒声骂道,“驸马,公主不在乎你的身分,替你隐瞒,保你高官厚碌、荣华富贵,你居然如此负心薄倖、薄情寡义,你忘恩负义、没有人性。” 云文不予争辩,她从静优的怀中抽身离开,踏入房中将门关上,插上门闩。 “驸马。”感受到云文的绝决,静优哭得肝肠寸断。 “公主。我们走。”宫女扶着静优往外走去。 静优的世界塌了,她的世界一片黑暗,没有了太阳,没有了月亮,没有了星星,没有一丝亮光。心,痛得如刀绞,又空得似被人剜去了一般,伏在宫女身上,她连站力的力气都没有。她竭尽全力,却还是无法抓住驸马离去的脚步,她耗尽心力,却仍旧无法将驸马留在身边。为了驸马,她甚至害死了自己的亲姐姐。若非为了得到驸马,她和皇姐又怎么能闯下如此大祸。付出了那么多,努力了那么久,到最后居然还是一场空,她痛,她愤,她不甘,却不得不绝望。 第30页 倒在马车上,静优哭得昏天暗地。 屋内,云文闭上眼睛,心里也极不好受,公主对她的深情她知,但却无力回报。若她没有害死她母亲,或许她还能好好地待她,可是她害死了她母亲,她无法与杀母仇人相处。“公主,你我有分成亲,却无缘相爱,今分尽于此,自己保重。” 雪儿出现在院子中,隔着一道门望着倚在门上的云文,轻声一嘆,“唉,这呆子,只怕又引来一劫。”静优公主不有所作为,她身边的人又岂能轻易甘心。女扮男装去赴考,且高中状元,还娶了公主,若这事让那皇帝和太子知道,只怕非杀了她不可。 掐指一算,她这一劫不便自己插手,轻声一嘆,往宅子外飞去,她也该回山了。这一劫只能由云文自己承受,此劫不渡,她与静优的缘难断。 静优哭着睡去,在睡梦中,她仍旧泪流满面。贴身宫女看得心疼不已,去云文是恨得咬牙切齿。其中一个宫女说道,“宫主待我们不薄,我们不能见她受这委屈。你们好好守着她,我去告诉太子,让太子殿下为公主讨个公道。” “好,你去吧。”现在清宁公主不在了,也就只能找太子殿下为公主主持公道了。 “什么?”太子听完宫女的叙述,气得拍案而起。咬牙切齿地叫道,“好你个云逸显,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还真是胆大包天。”今天他不整死这个姓云的他就不做这太子。转身入寝宫,换了身朝服,直奔御书房而去。 太子亲自领兵赶到绿湖,令人将宅子团团围住,然后破门而入。 当太子见到身着女装的云文时整个人都呆了,他想不到身着女装的云文居然会这么美。 云文立于花丛中,冷然的目光盯着太子。 半晌之后,太子才回过神来,取出对旨宣读云文的罪状,然后命人将她压解进宫。跟着进行抄家,将家里值钱的东西搬得干干净净,不能搬的东西全部砸坏,连神供里的神像都不免于难。 此举激怒了神房里修炼的两条蛇。魅娘首先沉不住气,当场弄断一根房梁,压下去将一个小军官的腿给压断,众人怕房子塌掉,又见屋里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反倒有一种诡异的气息在,于是便退了出去。 戴上枷锁,扣上脚镣,转眼之间她又成为了阶下囚。走于大街上,人们望着云文皆显出讶异的神情,除了半仙娘娘之外,他们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美的女子,而此刻这绝世女子居然被锁上沉重的枷锁和脚镣由御林军压着。众人都在猜测着云文的身份。人群中有人说道,“这女子长得和云大人好像。” 魅姬与魅娘化身普通民妇,站在人群中,魅娘故意和魅姬高声说道,“唉,这云文还真惨,为了替民请命,女扮男装去考状元,结果现在却落得阶下囚的下场,只怕这项上人头不保。” “什么,你说这是云大人?”旁边的人吃惊地看着魅姬与魅娘。 “可不是,她女扮男装去考中状元,又为民请命惹上皇家,现在皇帝家的人恨不得除她而后快,只怕现在锁她进宫砍了头还是轻松的,就怕会动什么大刑,然后来个凌迟车裂,她也真傻,好好一个绝世美人跑去老百姓请命主公道,唉,可惜了,马上就要香消玉陨了。”魅姬长吁短嘆,又说道,“可怜的云逸显啊,帮了大家之后却落得如此下场。可怜吶,半仙娘娘又回仙山去了,谁会来帮她啊!” “我们绝不能让她被朝廷害死。”旁边一人激动地大叫。 跟着有人吼起来,“那是们的云大人,她为我们请命被皇帝家的人抓起来了。” 人群中一片譁然,这是云大人?再一看,可不是?正是她!然后又听到说是为民请命被抓的,当下群情激愤,高声吼着“放了云大人。”不少人堵在队伍前面不准他们通过。 附近的人听到云大人被抓纷纷跑来,于是堵在队伍前的人越来越多,队伍无法前进一步。 魅姬与魅娘的嘴角勾起一抹笑容,满意地往城外走去。 敢惹她们姐妹,让你宋朝赵氏焦头烂额,最好是丢掉人心,宋朝的半壁江山还能保几年! 都说宁得罪小人,莫名罪女子,而这妖变成的女人就更得罪不得。 第二十三章 太子被堵得前进不得,且看到附近的群众越来越激动,简直有失控的形势。他惊惶地问旁边的军官,“出什么事了?这些人怎么围上来了?他们想造反啊!” “回太子,这些人要求放了云大人。” “不可能。”太子气愤地挥着衣袖叫道,“她害死了我妹妹,我要她陪葬。” “太子。”那军官的脸色都变了,太子这句话刚好被旁边的民众听到,当下反应更激列,不断有人大吼,“他们要让云大人为那公主陪葬。” 这一下局面整个失控,那些群众不断的撞向禁军,禁军连连后退,全部挤成一团。 太子也慌了,要是他们冲进来把自己伤了怎么办?当下大吼道,“护驾,护驾。”额头上冷汗直掉,直后悔自己亲自来捉人,随便派个人来捉就好了。 “拔剑护驾。”一名将军大声吼道。 云文也变了神色,这些百姓如此拥护她、救她,让她深受感动。当看到那些禁军拔剑的时候,她就想起那日在驸马府上屠杀的情形。脸上血色尽数褪去,大惊失色地叫道,“都退下,都退下。”天吶,这时候谁能出来制止这些激动的老百姓,她担心局势发展下去不受控制,到时候又惹来官府的镇压,又是一场血流成河的灾难。 咬了咬下唇,她宁肯自己死,也绝对不能让这些百姓再次被屠。当下举手拔下头上的玉簪抵在自己的咽喉上大声叫道,“都住手。”玉簪刺入咽喉三分,隐有血丝流出。 人声嘈杂,听不到云文说什么,但是可以看到她的举动是要自尽。在场的人都呆住了,一下子静下来全都眼巴巴地望着她。 一位七十多岁、近云文较近的老者问道,“云大人,你这是……” 云文说道,“大家都退去,马上退去。” “不行,我们不能让你被他们害死。” 云文闭眼流泪,驸马府的事情他们忘了了吗?她咬了咬下嘴唇,说道,“我女扮男装考取功名,还娶了公主,这是欺君的逆天大罪,是罪有应得,他们抓捕我与那日公主府的事情无关,还请各位退去。” “云大人。”众人默然,云大人让他们退去,他们该听的,可是他们知道,若这样让官兵把云大人压入皇宫,只怕再见到的便只能是尸体了。云文的善举以及男装时的俊美倜傥,女装时的绝美,以及与半仙娘娘的亲密关系都让他们把云文当神一样看待,她是他们老百姓的神,他们又怎么能见睁睁见她被害呢。 那老者首先跪下,乞求道,“我们为云大人请命,求皇上开恩特赦云大人。” “求皇上开恩特赦云大人。”地下立即跪了一大片。 太子殿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稍微松了口气,看样子情况是稳住了。他对旁边的一个将军说道,“你守在这里,想办法把人压进宫,我先回去了。” “是,属下遵命。”那将军悄声应了一声,随即高声说道,“请太子殿下进宫向皇上禀告此地的情形,求皇上的赦免云大人。” “嗯,好,你守在这里。”太子殿下装模作样的说。 众人一听太子殿下进宫的目的,纷纷为他让开一条道。 太子领着护卫从中间快马直奔而过,恨不得马上回到皇宫。 云文是知道这太子心胸狭窄,又见他奔得如此急促,知道让他回去准没有好事,就怕他带官兵回来找这些百姓的晦气。当下说道,“大家都散去吧。你们的恩德云逸显铭记在心、永生难忘,逸显在此谢过大家了,但逸显犯了大宋律法,应理受到制裁,你们不必为了我一个罪人而招来犯上作乱、防碍朝廷办差的罪。” “云大人,我的儿子、我的孙子、我的媳妇都是你和半仙娘娘救的,就算赔上我这条老命,我们也不能让你被害。” “对,云大人,那天要不是你和半仙娘娘,我们早就被官兵杀死了,你是我们的救命恩人,我们不能忘恩负义。” “云大人,我四十岁才得到那个儿子,要不是你,我家的香火早断了,你是我们全家的大恩人。” 云文无奈,她说道,“若你们都记得我的恩情就都退去。” “不。”众人异口同声。 云文把玉簪抵在咽喉上,厉声叫道,“都退去,否则我当场自尽。” 众人都吓了一跳。 云文又道,“我数到十,你们若不退去,我自尽与你们面前。”说着,玉簪又入喉两分。 第31页 “云大人。” “一” “云大人。” “二” “云……” “三” 众人重重地嘆口气,恨恨地甩着衣袖转身往后退去。 “四” “前进。”那带队的将军挥了挥手说道。 禁军缓缓向前行,众人缓缓后行。但他们并没有离去,反倒是恋恋不捨地跟在云文的身后,护在她的左右。 枷锁脚镣沉重,云文的心却更重。她云文何德何能,让这些百姓如此护她。而他们护她的举动,她真担心会惹来太子的血腥镇压。毕竟这些当权者,只考虑自己的利益,从来没有想过百姓。 急促的马蹄声响起,众人皆回头望去,以为是皇帝赦免云文的诏书来了,结果马背上是一名锦装女子。 云文看到静优公主,在心里轻嘆口气。 “驸马。”静优奔到云文的面前,抓住她的双臂打量着她,眼中带泪。驸马这么娇弱,怎么能套上这么重的枷锁和脚镣。“解开。”她扭头沖那领队的将军叫道。 “微臣见过静优公主。” “把枷锁和脚镣解开。”静优厉声吼道。 “公主……” “解开。”静优的声音一声高过一声。 “是。”那将军应了一声,取出钥匙给云文打开枷锁。 静优望着云文,抚着她的脸说道,“驸马”。眼是尽是眷恋,连盯着云文的神情也是贪婪的,她觉得看不够她,她想把她的模样深刻的刻入脑海。 云文望着静优,才几个时辰不见,她憔悴了更多。良久,她嘆了口气,说道,“静优,你回去吧。” “不。”静优甩着头,“我陪你去见父皇,我不能让他杀你。” 云文的嘴角轻轻勾了勾,说道,“静优,你是公主,世上的好男儿多的是,将来你一定会找到一个很好很好的驸马的。” “不,我只要你做我驸马。” “静优,你与我已经再无可能。”云文说道。 “不。”静优泪流满面,“不……”她不要失去她,不要,光想着那失去的痛,就令她觉得世界一片黑暗。 “静优,把我忘了吧。”云文留下这句话,抬步往前走去。 静优伸手抓住云文的手臂,拉住她。 云文僵着身子,说道,“我的心里只有雪儿,她是我今生、来生唯一挚爱。”脱开静优的手臂往前走去。对于静优,她必须狠心。她要的爱,她付不起,付不起就不该、不能给她希望。 “云文——”静优公主撕裂裂肺的声音响砌天地,她听到自己的心碎的声音,她听到自己的心在滴血的声音。 云文没有作声,直着身子随着队伍往皇宫走去。 被压到金銮殿上,她坦承地承担了罪状。皇帝判下秋后斩的消息,人被关押在大理寺天牢。 静优哭着去找皇帝求情,找了十几次,跪了三天三夜,仍旧未能改变。 换上囚衣,云文坐在天牢的角落里,她的神情淡然,心里平静依旧。她不怕死,对于生死她看得很淡,她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牵挂,她只是想见雪儿,很想很想见她。 她的玉笛还在,这是静优公主给她带来的。 静优倚在天牢的铁门前,哭得满脸是泪,她看得出她的深情,只是却难以回报。 云文站在窗前,轻凑着悠扬的笛音。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听着笛音,她便能感觉到雪儿在她的身边。 静优公主站在天牢的铁门外,透着狭小的窗口望向云文。身着囚衣的她,仍旧那么的美、那么的飘逸而宁静,那么的脱俗,她岂是那些凡夫俗子、纨绔子弟可比的。 “公主,回去吧。你就算是天天在这里,她也不会……” 静优静静地望着云文,说道,“我在这里陪她,陪她每一天,每一刻。” “公主,这里是天牢,若被皇上知道……” “公主,要不去求太子殿下吧,他那么疼你,也许他能再去求求皇上。” 静优公主摇了摇头,说道,“驸马令皇室名誉扫地,再加上父皇和皇兄都把她当成害死皇姐的兇手,他们没有判她斩立决或是凌迟都是仁慈了。”若求能有效,驸马早就被放了。连数十万百姓的联名上书,也未能得到赦免。 “公主。” “都别说了。”静优站在窗前,目光从未从云文的身上移去一丝一毫,“就让我陪她最后一程。”至少在这里,她能看着她,能看到她,她的心便不会那么地痛。轻抚着手臂,上面满是针眼,那是她每晚用针扎在上面的痕迹。 房间里没有驸马的身影,没有她的气息,听不到她的声音,她觉得心里空得难受,空得发疼,疼得钻心,她觉得惶然无可依靠,她害怕,偶然间有一次不小心被针扎到手臂,手臂上的疼痛居然让她将心里的感觉转移。从那以后她便不断地扎着自己,用肉体的疼痛来转移心灵的疼痛。 轻咳数声,最近似乎身体也变差了。 “公主。”宫女将披风披在静优的身上,天牢里的寒气重,公主是千金之躯,在这里待久了哪里受得了。可是她们劝不了。 日子一点一滴悄悄地熘走。 静优的身子也越来越差,终于有一天病倒在床上。 云文数着日子,快到秋斩的时候了吧! 她的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笑意,秋斩之后,她也许会去投胎转世,她一定不会喝孟婆汤,她要记住雪儿,她要去找她。想到又能够见到雪儿,她觉得好开心,对死不仅不惧,反而还期待。 第二十四章 静优病得很重,每日都会咳出不少的血丝,御医换了一个又一个,却没有丝毫效果。 最初太子与皇帝也常来探望,随着静优的病情加重,两人来的次数也少了。她身边围绕的也只有那几个贴身宫女。倚在摇椅上,静优晒着夕阳,满脸病容,神情落寞。 自从御医宣布她的病有一定传染性后,她再也没有见过父皇与皇兄的身影,偶尔见到的就是他们身边的小太监前来慰问,而那些太监生怕传染似的躲得远远的,她见着也烦,也便没再让那些太监入府。 驸马府越来越冷清,再加上秋□近,漫天都是飘落的枯黄树叶,显得十分苍凉。以前,她从来不曾留意过秋天,即使偶尔看见秋天,也觉得该用“秋高气慡”来形容,可现在她在病中细细地品偿秋天,才发现它是多么的苍凉和萧条,才发现它代表了迟暮。 把头枕在摇椅背上,舒适地窝在椅子中,明天便是驸马行刑的日子。她救不了她,便让她与她一同去吧。既然不能同生,共死也是好的。 她的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笑意,很温柔,也很安宁,甚至有着些许幸福。能与心爱的人一同死去,她不幸福吗?亦有一些苦涩,她爱的人不爱她,她爱的人到死惦记的也是另一个女了、一只狐狸。 以前,她总是不明白,为什么这么尊贵的皇室在驸马的眼中竟然是那么地不屑,可现在她病了,她看到了他们那平时难以见到的冷漠无情一面,她懂了,也明了几分。 记忆从脑海中一一浮现,她在想,也许当初自己懂得对爱放手,也许结局到现在会改写。驸马或许不会被砍头,她或许和雪儿幸福地生活在一起,而自己也还有皇姐的疼爱,做个无忧无虑的小公主,继续做那个放肆的天之骄女。 也许,自己的执着,真的是错了。驸马本就不属于她,她费尽心思,耗尽心力,付出那么多,终究还是不能得到她。只是,以前她不懂得那句话,“命里有时终需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她以为人定可以胜天,她坚奉事在人为,但结局却告诉她,有些事情强求不得。 幽幽一嘆,闭上眼任风轻拂脸颊,一切都快结束了。 只是,她很想再见驸马一面,很想很想见她最后一面。 招了招头,旁边的宫女走到她的跟前,行了一礼,“公主有何吩咐?” “摆驾,去天牢。” “什么?” “去天牢。”静优重复一遍,连说话都感到气虚。 “公主。”宫女唤道,她的身体这么差,怎么能去天牢。被皇上知道,不砍了她们的头才怪。 “一切事情由我担着,你们不用怕。” 宫女跪在地上,没有送她去的打算。公主的身体这么差,看样子应该是命不久矣,万一见着驸马一时激动而导致有个三长两短,她们就只有陪葬的份。 “没听到我说的吗?移驾天牢。” “请恕婢子难以从命。” 第32页 “混帐。”静优怒声喝叱,因用力过大,一时岔了气,连连咳嗽,差点回不过气来。 宫女依旧跪着不动,公主现在死在府上总比死在天牢好。 静优喘了半天,总算是回过神来,脸色差点憋成紫色。她无力地垂倒在椅子上,说话的力气都没有,连手也抬不起来。 望着天边的残阳,她的眼角滑落两滴泪,难道她想见驸马最后一面都不行吗? 心里无限悲凉,她快死了,身边却没有一个关心她的人。她拥有着挥霍不尽的财富,临死之时连个贴心人都没有。 几个贴身宫女静静地站在静优的身边,她们知道静优想做什么,也能够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只是,她们不敢带她去,她们不能拿自己的生命来冒险。 “驸马。”静优喃喃地念着,心一阵紧缩,喉头一甜,涌出口鲜血。然后,她觉得自己吸入的空气越来越少,周围的空气也似乎越来越少。 一抹倩丽的白影出现在她的视线中,她以为是自己眼花,这个时候怎么能够见着那只狐妖呢。 宫女们变了脸色,她们怯怯地退后数步,这狐狸精怎么突然来了。 雪儿走到静优的身边,幽幽一嘆,将一颗紫色的果子塞入她的口中。果子入口即化,丝丝清凉的感觉如甘泉般涌向全身,那被抽走的力气,消逝的生命力似乎又回到了体内。 静优抬起眼,雪儿绝美的容颜清晰地印入眼帘,现在发生的是梦还是真? 雪儿如天籁般的声音传入她的耳中,“我们妖类有恩必还,当日你从无我和尚手中救我一命,今日还给你。”说完,她转身往空中飘去。 “雪儿。”静优起身追出几步,出声唤道。 雪儿回头望着她,数月未见,雪儿更美,更加清灵飘逸,身上的仙味更浓,她,似乎不是妖,而是一位真正的嫡仙。 “对不起。”静优吐出这三个字,她不该在她与云文之间横插一脚,她该对爱放手。 “你没有对不起我,那是你和她之间的缘分。” “我和她之间的缘分?”静优愕然,她和云文还有缘分? “前世欠下的东西,这一世自然该偿还。你欠她的,已经还了,她欠你的,也已经还了。”你们之间,已经尽了。雪儿回过头,缓缓向天边飞去。她,就如飞天的仙子,如敦煌那飘舞的飞天。 静优站在院子中,看着雪儿消失在天边的身影,她不是妖,是仙,而自己一介凡人,与她的差别是天上地下。轻轻地勾了勾嘴角,“她该对云文放手了。”缓缓地往公主府外走去。 “公主。”宫女们往静优追去,想不到她居然在转眼之间活了,刚才明明见她快死了的。她们有点惶然,怕静优追究她们。 静优缓缓地回过头看她们一眼,轻轻摇了摇头,出了公主府。从此,她不再是公主。 踏入天牢,隔着铁栏望着云文。 数月的牢狱生活使她变得清瘦,但神情淡然,眉宇间依旧有神,那飘逸脱尘的气质丝毫未见。突然之间,她发现云文与雪儿的气质是那么的相似,不仅是气质,连神情都是,淡雅中充满慈悲,如佛光一般宁静慈祥。 云文站在牢中看着静优,许久,嘴角浮现出一抹浅笑,那神情有点像是遇到久别的故人,“你来了?” “嗯。”静优点了点头。她说道,“本来,在这一刻我该死了的。” 云文不解,但她没有问,她知道静优会说。 “我在鬼门关前走了一转,是雪儿救了我。”低着头,望了望鞋尖,随即又抬起头来,说道,“我想明白了很多事情,以前是我不懂得人生,是我太任性。” 云文仍旧静静地望着她。 “逸显,我祝福你和雪儿,你们才是一对,至于你和我,缘尽了,分也到头了。”静优的神情中有着一丝落寞及淡淡的忧郁,还有一丝坦然。随即,她微微一笑,“我永远替你们祝福。”说完,转身缓缓往天牢外走去。有一种爱,叫做放手。 静优公主走出天牢之后,人们见到她一直往城外走去,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有人见过她。后来有传言说她到一个寺庙里出了家,又有人说她云游天下,还有人说她遇到一位仙人,跟着那仙人修道去了…… 皇帝坐在龙椅上,眉头紧拢。桌上摆着厚厚的一叠凑折,全是要求赦免云逸显的。现在那些平民百姓对杀云逸显的反应很大,风波亭岳飞遇害事件就在百姓中造成极坏的影响,如果现在再杀了云文,只怕真的会引起民愤,继而天下大乱。 重重地嘆口气,揉了揉太阳穴,不杀云逸显,难血皇室所受的丑辱,杀了她,却会危及大宋的江山。 “凛皇上,静优公主的贴身侍女求见。” “什么事?” “她说有要求凛报皇上。” “要事?莫不是……”皇帝的眉头一皱,听闻最近公主的情况极糟,已到垂危之际,莫非……“宣。”已经死了一个女儿,现在又个一位,白髮人送黑髮人的滋味不好受啊。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公主的病痊癒了。” “痊癒了?”皇帝惊讶地睁大眼睛,“前两天御医不是才说没救了吗?”他都开始派人修墓了。 “是的,本来公主眼看不行了,那位叫雪儿的狐仙突然出现,给公主吃了一颗紫色的果子公主就痊癒了,现在公主去天牢了。” 皇帝闻言愣了半晌,随即回过神来,叫道,“马上把公主召来。”这世界上真的有起死回身的灵药? 又过了一会儿,侍卫来报,公主已经离开天牢,不知去向。但侍卫都说公主看起来精神非常的好,病已经痊癒。 皇帝愣在当场,他有一种感觉,自己这个女儿不会再回来了。愣了半晌,倏地站起来,叫道,“宣旨,赦免云逸显的罪状,无罪释放。”缓了一下又说,“你让她来见朕,不不不,让她把那半仙娘娘一起找来见朕。”也许那被称为半仙娘娘的雪儿真的成了仙,真有长生不老的灵药。想到这里,他一阵激动,皇室的尊严、声誉算啥,长生不老才最重要。 当皇帝再见到云文的时候,整个人都愣了。他以为他见到的会是一个蓬头垢面,精神接近绷溃的人,却没有想到面前这个还穿着囚服的女子,身上会流露出这样的气质…… 什么样的气质皇帝无法描绘,反正他只有一个感觉,就是见到仙人了。 皇帝混身一颤,这定是那半仙娘娘的功劳。他长生不老有望了。起身几步奔上台阶,走到云文的身边,惊喜地说,“云爱卿不必行礼。” 云文并没有行礼,也早不是朝廷中的官员,不应该再称为爱卿。可这皇帝高兴过头了,并没有觉察到这一点。 云文打量着他,搞不明白这皇帝的反应。 “朕,朕……”皇帝朕了半天,乐得不知道说什么好,好像已经得到长生不老药一样。 云文不动声色地望着他,看这皇帝又要搞什么花样。 “朕……爱卿,朕听闻半仙娘娘有灵丹仙药,你可否为朕求来一颗仙丹。” 云文的额头冒起两滴冷汗,自古的君王都怕死,想长生不老的不计其数,连秦皇、汉武、唐宗都不能倖免,何况这昏君,不想归入那一流都难。 云文说道,“皇上,糙民已经许久没有见到半娘仙仙,且早民并未见过半仙娘娘有什么灵丹妙药。” “没有灵丹妙药?你又如何能有如此精神,云爱卿,你就别再唬朕了。只要你给朕求来一颗仙丹,朕愿给你半壁江山。” 云文轻轻一嘆,说道,“皇上,长生不老丹没有,长生不老诀要糙民倒有一昧。” “你说,快说。”皇帝忙道,又怕别人听到,忙将左右侍卫太监全部出去。御书房内就只留下他和云文二人。 云文说道,“皇上听好了,只有六个字,‘心坦荡,意宁静’。” “这是什么意思?”皇帝不懂。 云文说道,“那皇上就慢慢参悟吧,等皇上悟懂了,那离得道成仙也不远了。”云文说完,转身便往御书房外走。心里坦荡荡,无愧于天地,心宁气和,无欲无求,处处都感受着世界的美好,这样的人生不比神仙还快活吗? 当百姓看到赦免云文的榜文的时候,群体欢唿,奔走相告,那喜庆,比过年还浓。 云文怕再引起群众的骚动,她悄悄地回到宅子。 原以为抄家会使宅子面临灭顶之灾,可当她再次踏入这块地方的时候见到的却是秋色满园的影像。 两个穿黑衣服的曼妙女子挥着小巧的圆扇在那里聊天讨论着距此不远处新迁来的一个穷书生。看来,又是这两个妖怪帮她守住了宅子。 第33页 云文缓缓走过去,向两人行了一礼:“两位姐姐好。” “哟,呆书生回来了。”魅娘笑嬉嬉地打量着云文,眼中满是好奇,从圆扇遮着嘴用很小声偏偏云文又听得到的声音对魅娘说道,“姐姐,别人进牢都会被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我看这书生怎么反倒越来越精神,还坐出一身的灵气来了。八成是在牢里被那公主侍侯的。” “两位姐姐可别乱说。”云文慌忙说道。 “呵呵。”两人咯咯一阵娇笑,魅姬牵着魅娘的手说道,“妹妹,咱们做功课去,别理这呆子。” “呆子?”什么时候她变呆子了?云文摸了摸头,一脸不解。 “不是呆子是什么?别人去救她,她却用簪子抵住自己的咽喉不让别人救,唉!当初你真要狠心一点,那皇帝只怕也顶不住这么多百姓的压力,不敢关你。”魅姬摇了摇头,往神房中走去。难怪雪儿私下老是骂她呆子。 云文摸了摸鼻子,红着脸往雪儿的房间里走去。 里面收拾得干干净净,房间里隐约还有雪儿留下的馨香气息。当初被抄家的时候这房间被翻得一片乱,没想到现在被人收拾得这么好。又是那两位妖怪姐姐吧?她们真是好人,不,是好妖。 坐在雪儿的床上,床头挂着一幅画,很眼熟。画上画的是她和雪儿相依,一笔一画微妙微笑,每一个神情都流露出她们的深情。 她记得之前房间里没有这幅画的。 举起画,细细地端祥,越看越觉得像是在哪里见过,十分的熟悉。不止是因为画中画的是她和雪儿,而是因为她隐约记得自己确确实实见过这画。 凝聚思绪,莫地,脑海中浮现出一个情形。在一个豪华的房间里,雪儿站在一张圆桌前挥毫轻舞。跟着记忆如泉涌般涌上脑海,她记得那一夜,她和雪儿有了夫妻之实。 一直以来,她在心底把雪儿当成自己的妻子,原来,她真的是自己的妻子。云文一阵激动,抱着画冲出屋子对着天空大喊,“雪儿。”这幅画当初落在了酒楼中,那两个姐姐不知道这幅画,别人也不会把画送回来,除了雪儿没有人会把画送来,是雪儿回来过。 “雪儿——”一声又一声,云文大声唿喊。 魅娘柔了柔太阳穴,对魅姬说道,“那呆子怎么每次回来都会这样发疯呢?” 魅姬说道,“你去跟她说说吧,免得这呆子又吼到大半夜,我们还得修行呢。” “好。” “雪儿——”云文站在湖边大喊,声音在夜空中迴荡。 “呆子,别叫了,雪儿没在。” “不,她在,她回来过。” “回来过又走了。雪儿为还静优的救命之恩,上仙界找她的师傅太乙真人讨灵药,太乙真人给了她药,却要她留在他身边修行,雪儿答应了,所以救了病重的静优公主之后便去天界了。” “什么?”云文的心犹糟受击,她去了仙界了?那她们……她们从此将是天上地下,永难见面。 望着云文面如死灰的样,魅娘重重唿出一口气,“受不了这呆子。”她又说道,“又没有说要一直留在太乙真人的身边,等太乙真人觉得雪儿的修为够了自然会放她下凡。雪儿不是留了句话给你吗?笨。”魅娘说完转身往屋内去。这个笨呆子!她和雪儿,一个痴,一个呆,两人还真是天生一对。 “杨子花香,春回绿湖,缘灭缘生再见时。”云文喃喃念道。“这缘灭缘生是何时?”轻轻地嘆口气,垂头丧气地回到屋中。 雪儿,我就在此等你回来。 秋天过去,冬又到来。 冬又过去,春又到来。 十五元宵节 云文点上几盏灯笼挂在门上及亭子中,坐在亭子里,又忆起以前与雪儿相处的夜晚。那时候的月亮也如现在一般明,雪儿常倚在怀中听自己吹笛,常围绕着自己跳舞。常缠着自己要教她吹笛,常调皮地引诱自己,她的嘴角勾起一抹温柔甜蜜的笑容,那时候的日子真的很美好,很快乐。如果时光可以重来,她一定不会去赴考。 举起玉笛,轻轻地吹凑着。每次,她吹起此笛,便如同拥着雪儿一般。 一曲又一曲,往事一幕又一幕地浮现。云文的嘴角始终挂着温柔的笑,即使因为相思使心丝丝地痛着,但她仍是快乐的,那些记忆是那么的快乐,让人心痛地快乐。雪儿也不想看到她不快乐,所以,她很快乐。一个人快乐地活着,快乐地等着雪儿回来。 雪儿站在云文的身后,笛声中的相思及缠绵丝丝缕缕紧扣着她的心间。她的嘴角噙着笑,眼里含着泪,这呆子,几个月不见又清瘦了许多,也不知道多长几两肉,害她每次抱起来都摸到骨头。冬未过,春刚来,她也不怕冻着,穿这么薄坐在湖边,万一着凉怎么办? 雪儿幽幽轻嘆一口气,她就是这么让人不放心。 这一声嘆息引起云文的注意,笛音嘎然而止,她见到云文僵直着身子。 上前两步,雪儿从云文的身后搂住她的腰,“文,我回来了。” 云文呆呆地站立着,耳边不断地迴响着那五个字,“文,我回来了。”鼻子里满是熟悉到心痛的馨香,是她的香味,是她那独一无二的香味。 她回来,真是她回来了。 “雪儿。”云文喃喃地念着她的名字,冰凉的液体从脸颊上流滑,掉在扣在腰际的手臂上。 “文。”雪儿把头搁在云文的劲间,贪婪地吸着她的体香,天知道这几个月她有多想她,想得心都痛了。以前还可以躲在暗处看她,在天庭的这段时间,看不着她,摸不着她,有着只是那彻骨的想念。 “雪儿。”云文突然转过身紧紧地抱着她,“雪儿。”她们再也不要分开了,再也不要。云文全身发抖,抱着雪儿,才发现自己对她的思念是那么的刻骨,才发现自己是那么地想念。她紧紧地抱着雪儿,怕这只是一场梦,怕她会再离开。“雪儿,我们永远也不要分开,再也不要分开。” “我们再也不要分开。”雪儿紧紧地抱着云文。她们以后再也不用分开了。雪儿缓缓举起手,在她的无名指上有一条细细的凡人看不见的红线与云文的无名指相连。她们,还有千年的缘分。 -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