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坑道士的苟活岁月》 第1页 《天坑道士的苟活岁月》作者:沧海一小生【完结+番外】 文案 从前有座鬼气缭绕的山,名字真的叫「有座山」。 山上有座庙,庙里『苟活』着师徒三人,一个大鬍子道士师父,和两个和尚徒弟。 师徒三人,互相坑害,又相依为命。 忘忧:「为什么我和师弟是和尚?师父你当道士?」 大鬍子:「因为你们有头髮更帅啊,为师站在你们身边,一点存在感都没有。」 食用指南:单元系列小故事。 避雷针:有古穿今、古穿古、今穿古支线成分出现~ 内容标籤: 灵异神怪 情有独钟 虐恋情深 奇谭 搜索关键字:主角:大鬍子,忘尘,忘忧 ┃ 配角:很多 ┃ 其它:鬼怪灵异 第1章 第一个故事 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不大不小的庙。庙里有一个大鬍子道士,和他的两个徒弟,一只俊美狐妖和尚、一个双目失明的十三岁小和尚。 大鬍子道士一般在山下除妖赚钱,俊美狐妖和尚则带着自己的小师弟,在山上管理寺庙赚钱。 明明一眼就能看穿的骗子寺庙,香火却从来没有断过。因为来往的祈福的少女,都被俊美狐妖和尚忘忧迷得鬼迷心窍,心甘情愿将香火钱递上。 不过貌美如花的忘忧,有一个致命的缺点,懒,非常懒。比如:他可以将足衣正面穿完,穿反面,临幸所有的足衣一轮之后,没有足衣可穿,继续捡旧足衣来穿。 当然以上这种情况,有一个人是不会让它发生的,这个人就是忘忧的师弟——忘尘。与忘忧的懒形成强烈的反差,忘尘除了双目失明,生活起居比正常人略微有些难。倒是非常勤快,烧饭、洗衣服、打扫庭院都是由他一个人完成。他也愿意一个人边胡思乱想,边做这些事情。 忘尘的眼睛,并不是先天失明。而是因为六年前,一场诡异的大雨。那场来势汹汹、充满哀怨的大雨,足足下了半个月。 六年前,阳光明媚的一个早上,七岁的忘尘早早就被忘忧送下山,蹲在河边洗衣服。他才七岁,力气不够大,龇牙咧嘴的努力洗着衣服,希望可以把衣服洗的干净一点。不过,好在佛家弟子,不吃油腻之物。衣服上没有杂渍,洗起来倒也不是那么麻烦。 可是今天忘忧师兄的衣服上,莫名出现了一大块油渍,这一方面让他心生疑惑,一方面又不得不为这块油渍苦恼。搓了好久,油渍没有祛除,却总算变淡了一些。 他舒了口气,自言自语道:「终于洗完了!」不过,他并不着急把衣服装好回山上,而是将洗好的衣服,又拿了出来,一件一件在河里又漂了一遍。 正当他漂到一半时....... 忽然,头顶的天暗了下来。忘尘抬头看向天空,原本明朗的天气,竟突兀的生出一块乌云。那片乌云和以前看到的有点不一样,它好像受到了某种力量的召唤,有着自己的想法和行动。从山顶处越扩越大,直至将有座山全部笼罩在阴霾之下。 「要下雨了。」忘尘奶声奶气的喃喃道。天气变得太快,师兄肯定来不及下山接自己。还是趁着没下大,自己走回庙里,忘尘盘算着,将洗完的衣服,收拾到木盆里。收拾好了,便疾步准备离开。 离开之际,他余光瞥见,原本没人的桥上,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一个执伞的少女。黑云压山,狂风大作,掀起地上无数杂尘,忘尘的眼睛被风吹的只能半眯着眼睛。隐约看到,少女穿着碎青花衣衫。她举的那把伞,破败的只剩下伞骨。两根麻花辫,上面有绿色的饰品点缀。 「女施主,要下雨了。赶快回家吧。」距离有些远,忘尘扯着嗓子,好心提醒道。 少女听到忘尘的声音,一直低头看着水面的脑袋,缓缓向他的方向扭动。「天青,没有骗我。他会回来娶我的,对吗?」 少女的声音明明不大,却清楚地传入忘尘的耳朵中。 「轰隆隆~」天空发出闷且大的雷声,看样子下雨还不小。伴随着雷声,一道闪电将阴沉的大地,提亮了不少。原本远处看不清的少女脸,映着惨白的光,放大在忘尘面前。 脸颊没有一丝血色,嘴唇都是被冻很久,白中带着点紫的颜色。斑驳的绿藻之类的东西,在少女的脸上生长着。眼睛也是死气沉沉,没有一点活人该有的光。 「啊!」忘尘没有站稳,被吓得掉入河中。 河水原本不是很深,只是他的年纪太小,个子不高,水刚好没过他的头顶。 湍急的河流,顺着突如其来的狂风,流向桥那里。忘尘在河中扑腾着,小脑袋一有机会,就浮出水面,向桥上的少女求救。「救救我。」 谁知那少女就像失了魂一样,只是默默地盯着他看,自顾自的说道:「天青,会回来娶我吧?」 忘尘被冲到桥下面,终于看清了少女的面貌。这一看不要紧,倒是又把他吓得丢掉了一魂儿。这真的不是活人! 远处看去,少女身上的绿色装饰,全是海草、青苔之类!天还没下雨,少女的破伞上滴落着水,在一瞥少女身上,也全都是水。好像刚从河里捞上来,泡了很久,保存很好的尸体。 忘尘小小的身子随着湍急的河流,冲过了桥底。 小孩子的好奇心驱使,他虽然很害怕,但还是忍不住看向桥上的女人。 第2页 明明到了桥的这一面,忘尘再次瞥向女人的时候,又一次猝不及防,对上了女人的死人眼。那双眼睛,好像滑落下一滴眼泪。「天青没有骗我,他会回来娶我的对吗?」 什么都还不懂的年纪,忘尘看见水女鬼泣泪的场景,竟然在无限恐惧中,生出一种悲伤,夹杂着怜悯。 「啪嗒」天空砸下巨大的雨点,在湍急的河流中,竟然也激起不大不小的水花。雨点慢慢密集起来,砸的忘尘生疼,他原本就没什么力气了,这样的大雨,真是雪上加霜,把他推向溺水而亡的边缘。 这还不是最惨的,忘尘被雨水砸入河底,隐隐约约看见无数白骨手向自己涌来。抓住他的四肢,把他拉向不算很深的河底。 他害怕极了,浑身软绵绵的,再也抽不出一点点可以用来挣扎的力气。忘尘看着湖面,明明那么近,却又那么远。 只要回到湖面之上,就可以和疼爱他的师父和师兄继续生活。可是,师兄、师父,忘尘对不起你们的养育之恩了。忘尘真的累了....... 他疲乏闭上眼睛,看着河面的光渐渐模煳,如果真的有来世,希望自己还能被师兄、师父捡到,和他们一起生活在有座山。想到这里,明明倦乏到极点的身子,竟然抽出来一丝气力,将微笑挂在了濒死的脸上。 「天青~」 不断涌进身子里面的河水,夹杂着一个小女孩稚嫩的声音。 「天青~」 小女孩的声音,越发的清晰,靠近。 束缚着忘尘的四肢,也轻松了下来,那些白骨手,应该是走了。 一双瘦小的手,抱着忘尘向着「上面」的方向游去。 他,应该是得救了吧。忘尘心里想。 「傻天青,不会游泳,还跑到河边来玩!」那个女孩将他推到了能够唿吸的地方。手边有些扎手的东西,应该是草,他回到了岸边。尽管忘尘没有睁开眼睛,但是他能感觉到,女孩没有上岸,她应该是双手扶在岸边,身体泡在水里,盯着他看。说完这句话,女孩还颳了一下忘尘的鼻子。如果他没有被冻坏,那么女孩用的这个力度,会让他鼻子痒一下。 过了不知道多久,女孩看向他的目光,那种感觉消失的同时,忘尘就好像被鬼上身一样,突然间睁开了眼睛,明明胸口涨的要死,知道那里屯了很多水。他还是麻利的站了起来,在河里洗了把手。走到之前洗衣服的位置,将师父和师兄的衣服装在木桶里。然后,向山上的寺庙走去。 此时的忘忧,看着窗外的大雨早就急疯了。但是他还是秉着优良的职业骗子和尚操守,将受了大雨惊吓的女施主们一一安顿好。 之后,便抄起门口的油纸伞,沖向寺庙外。 不过还没等他,冲出去,一个满是胭脂香的纤纤素手,扯住了他的袍子。死死拽住,害的忘忧差点栽了个跟头。 「芊芊,真的害怕极了。忘忧师父可不可以发发慈悲,陪陪人家。」 忘尘不耐烦地回身看向芊芊,昏暗环境中,圆杏眼里,依稀可见泪光点点。手持素帕,轻抚下巴。一副我见犹怜的,娇柔之姿。 「可是!大姐!你如果真的那么柔弱,干嘛拽我的时候,用这么大力气?!」要是平时,忘忧这种见钱眼开的性子,根本不会注意到女人小心思这种细节。可是,这个女人真不会挑时候!非要给她点~ 「芊芊乖,佛祖会保佑像你一样美丽又善良的姑娘的。在这里好好等我,我一小小会儿就回来了。」忘忧吞下窜到嗓子眼的怒火,将因为生气,而皱巴起来的五官,瞬间舒展开。对着丞相府小姐眉开眼笑,轻柔道。 「要不是你因为是这里的常驻大香客!我至于这么忍气吞声,该怂就怂吗?」忘忧带着日常假笑,心里腹诽。 纤纤依旧不肯松开忘忧的袍子,力道却减少了不少。她撇着嘴,蹙着细眉,思考片刻,「一定要尽快回来哦,纤纤真的很怕。」 身后的众多女香客,也一一跟着芊芊的话点头。 忘忧使劲扒开芊芊的手,龇牙咧嘴说道:「我知道了!一定会尽快回来!」 说完抄起油纸伞准备重新出门,走到大门的时候。寺庙的大门突然开了....... 「师兄~」忘忧听道忘尘发白的嘴唇说出这两个字之后,忘尘小小的身体倒在了地上。手里洗衣服的木桶,砸在地上,洗好的衣服,散落了一地。 第2章 第一个故事 忘尘晕倒在地上,吓坏了忘忧。他急忙把忘尘包进屋子里。将给女香客准备的热水,提了两桶给忘尘洗澡。 洗完忘尘之后,忘忧用厚重的被子将他裹住。转身去柜子里面找忘尘衣服。一边找一边嘴里利落的絮絮叨叨:「还好我师弟聪明可爱,知道下雨回山上,不用师兄操心。要不然你要是出点事儿,做师兄的,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哎,我说忘尘,你平时收拾柜子,收拾的这么整齐干什么?找东西都不好找。还不如把衣服往房间一摊,找的快。」 「真是废了巴劲儿的,终于找到了!」 忘忧这个人,不,这只狐狸!极喜欢碎碎念。面对各种事情,他都能扩散自己的想法,整出一套又一套的说辞。 平时忘忧就是自顾自的说,忘尘在一旁点头,或者应付几句。所以忘忧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忘忘尘一句话也没说,甚至连一动也不动,像是一个丢失了灵魂的行尸走肉。 第3页 忘忧关好已经被翻得乱七八糟的衣柜,转过身去。却被身后□□裸站着的忘尘,吓了一跳。「哎呦,我滴个娘呀!师弟,你这是想干嘛?不裹着被子在凳子上好好呆着,非得露着你的小鸟,跑到师兄这儿来显摆。要显摆,好歹等你长大了,我们俩再比啊。」 要是大鬍子在,听到忘忧这番话,肯定要把他痛扁一顿。数落他教坏忘尘,可是现在大鬍子不在,忘忧在寺庙里称大王。 忘尘仍一动不动站在原地,身上有被冻紫的迹象。忘忧心大,只当他是闹小孩子脾气,适当劝慰道:「你是不是怪师兄没有下山接你呀?师兄也不是有意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山上寺庙里的香火全是靠着那些女人。而那些女人呀,喜欢师兄,就一直缠着师兄,师兄一时半会儿抽不开身呀。」 忘尘仍旧没有接话,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这个师弟脾气一向好的很,从来没有发过脾气。今天虽然也没有发脾气,只是倔强的站着。但是忘忧心虚,觉得平时欺负忘尘过多,现在他终于爆发,要报復自己了! 「不要生师兄的气了。下次下山师兄给你买糖吃。」忘忧说着,双手搭在忘尘的胳膊上安抚他。忘忧身子依旧没动,闭着的眼睛却突然睁开。 「我滴个娘啊!大......大......大鬍子!忘尘成精了!」 忘忧看到忘尘的眼睛里面,少了黑眼珠,只剩下空洞洞的眼白。他吓得连连后退,将身后的衣柜撞得乱响。 忘忧已经忘记了原本是个狐妖的身份,腿软的很。他现在唯一的稻草就是他们的师父大鬍子,可是大鬍子他现在正在....... 他腿打着颤,双手挡在面前。希望忘尘不要靠近。忘尘竟然真的也没有靠近,只是睁开了眼睛,仍旧一动不动。 不知道过了多久,忘忧额头上的冷汗出了一层又一层,顺着瓜子脸流到了地上。他缓了缓神,终于在害怕中找到一丝理性。变回了本体,慌乱且灵巧的跑到了大鬍子的房间。 天依旧下着大雨,乌云只有增加,没有递减的趋势,原本清明的大地,笼罩在昏暗的视线中。 大鬍子的房间很偏,因为他这个人很怪。同样是喜欢碎碎念,大鬍子的碎碎念要比忘忧的碎碎念令人讨厌的多,且让人听不懂。 忘忧也不是没有尝试过去了解一下大鬍子,可是那些词,实在是晦涩难懂。他便放弃了。只是偶然间,听到忘尘对自己说,大鬍子嘴里面念叨的是诗。念叨了很多年,却只有两首诗,那两首诗,都来自于他们吃粽子纪念的诗人。 当时,从来不关心歷史,也不关心文学的忘忧,听到忘尘的话,只道:「那这个诗人一定也是个,像大鬍子一样,有点令人讨厌的人。」 忘尘年幼,想要辩解些什么,却不知从何说起。便暗暗将忘忧的话记在心里,想着有一天长大了,知道的东西多了。便可以向忘忧解释,大鬍子和这个诗人都是好人。 所谓的好人,便是不讨厌的人。 「大鬍子!」大鬍子的住所,纵然很偏,平时看来也不过几步距离。现在这几步距离的时间,竟然把忘忧淋成了落汤狐。 他用小脑袋撞开大鬍子的门。大鬍子没有点煤油灯。屋里暗的只能辨别清楚物体摆放的轮廓。 床上背对着门的大鬍子,听到身后有声音,右手下意识抽刀,左手却藏在身前,像是保护着什么东西。看清楚门口,那只可怜弱小却炸毛的小兽是忘忧之后,他右手不着痕迹的放回去了刀,然后伸出左手,一只啃得乱七八糟的叫花鸡出现在了忘忧的视线中。 「忘忧啊,要不要来点?」大鬍子说完吮吸了一下,好像是自己的左手大拇指? 惹得原本恐惧到炸毛的忘忧,毛炸的更厉害。他虽然允许自己脏,但是绝对不允许身边的人没有洁癖! 「别吃了!忘尘出事儿了!」忘忧后腿一蹬,精准跳到大鬍子面前,同时踢掉了他手上的叫花鸡。 大鬍子看着忘忧的反应,最喜欢的叫花鸡没有吃,那忘尘一定是出事儿了!「尘儿出啥事儿了?」 忘忧哽咽道:「他成精了。变成了和我一样的妖精~」 大鬍子边穿鞋,边思考忘忧的话是什么意思?忘忧虽然机灵,可是很多词语总是乱用,骗骗那些小姑娘也就罢了。要是真到了该表达的时候,大鬍子根本听不懂,他说的什么意思。「成精了?人怎么能成精?变成人精了,还是人妖?长得什么样了?还和以前一样乖巧可爱吗?」 忘忧抖了抖身上的毛,将身上的雨水甩的满屋子都是,「反正我是被吓到了,真的有点可怕。」 「我真是佩服死你了,自己是个妖精,还怕另外一个妖精。」大鬍子伸出手,忘忧窜到大鬍子怀里。还是大鬍子让人踏实啊! 忘忧跑出去的时候,太仓皇。屋门被大风吹得「嘎吱」作响。不少的雨水,也进入屋内。忘尘光着的身子,就躺在地面上,泡在冰冷的雨水中。 大鬍子看到,心疼万分。赶忙向忘尘跑去,忘忧则麻熘的从大鬍子的怀了爬到了背上。「大鬍子,你要小心,他不是咱们那个可爱的忘尘了,他成精了。」忘忧探出圆圆的眼睛,好心提醒道。 大鬍子将忘尘抱到床上,才发现,他的身上异常滚烫,还有潮湿腐朽的鬼气。他翻开忘尘眼皮查看,背上的小爪子也紧了紧,忘忧这傢伙,也就遇到外界危险的时候,才会表现的这么怂。平时对他和忘尘,简直就和大爷使唤丫鬟一样。 第4页 忘尘的眼睛还是没有眼黑。 「大鬍子,他这是成精了吧.......」忘忧依然执着于忘尘已经变了。 「我还想问你怎么回事儿呢!师弟交给你,你就是这么看管他的?」说话间,大鬍子从身上的布袋里,掏了一把东西出来,洒在忘尘身上。忘尘身子立马抽出了几下。一阵白烟从他小小的身子里冒了出来,然后消散在屋子里面。 大鬍子再次拨开忘尘的眼皮,眼睛的眼黑回来了。只是身子还在发烫。「糟糕,伤寒!忘忧赶紧拿点银两,收拾收拾东西,带着忘尘,下山治病!」 忘忧有些为难,从大鬍子的身上缓缓滑下,「大鬍子,我可以给你钱。可是我能不去吗?这满寺庙的香客,还等着我呢.......」 「滚......」大鬍子生气的时候,也异常平静,说话的语调却让人心生寒意。 「我去,我去还不行吗!」明明知道大鬍子一定会让自己跟着下山,自己还非得找骂,说那么一句话。真是脑子被驴踢了。 雨天下山非常不明智。他们好几次,险些掉下悬崖。不过,好歹都不是正常人,靠着各种道术、妖术勉强也下了山。 到了河边,忘忧差点和忘尘一样被淹死。雨太大,把河给淹了,桥也没有了。忘忧的一条白花花的大长腿,陷入了河中。 「大鬍子,救我!我要被淹死了!」忘忧惊恐的挣扎着。大鬍子冷着脸过去拉了他一把。他还在为忘忧刚才说的话生气。赚钱,都比不上他师弟的性命重要。他在怀疑,他当初救忘忧是不是对的?他们狐族,除了奇闻杂志里,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究竟还有没有其他的情感? 「该怎么过河呢?」 二人犯愁之际。河面上多了一个女人,那个女人扎着两条搭在肩上的麻花辫,撑着一把破败到只剩下伞骨的油纸伞,哀怨的向他们看来。 「天青,没有骗我,他会回来娶我的对吗?」 第3章 第一个故事 雨声很大,这句话就像是被什么力量保护着一样,连那种话语间轻微的嘆息声,也没有落下,十分清晰地传入大鬍子和忘忧的耳朵里。 「喏,哄女人不是你很擅长的事情吗?赶快去哄哄啊?」大鬍子到现在还不忘酸忘忧一把。 忘忧打哈哈,抱紧大鬍子的胳膊,「师父啊,她哪里像个人,分明就是个女鬼嘛?你别拿徒弟的性命开玩笑好吗?」 大鬍子白了忘忧一眼,目光如炬看向女人。女人似乎感受不到大鬍子的杀气。她仍旧哀怨的站在河中,桥淹没的地方。 大鬍子将怀里的忘尘,递给忘忧。 手伸到后背,掏出佩刀。踏着水花,向女人疾步飞去。 女人看见大鬍子提着刀,向自己砍来,并没有躲避。只是抬起头,看向天上的乌云。「天青,没有骗我,他会回来娶我的,对吗?」 刀距离女人只有一寸的距离时,一道强光向大鬍子刺来。他一时间看不清前方。只是本能的反应,这样不确定的环境中,他不能贸然出手。快速收回佩刀,陷入了无穷无尽的黑暗之中。 等到他再次醒来的时候,感觉胸口像是被压了千斤顶。低头一看,忘忧压在自己身上。 雨停了,河水退了。露出了小桥和河面。那个奇怪的站在桥上撑伞的女人不见了。不过,这里虽然和有座山山脚很像,但是绝对不是有座山附近。 「忘忧,醒醒!」大鬍子拍着忘忧的脸蛋儿。 忘忧拄着大鬍子肚子,醒了过来。揉了揉眼睛,「师父这是哪里啊?」 大鬍子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问道:「小尘呢?他去了哪?」 忘忧清醒了几分,环顾周围。发现他们身处在一个陌生的地方。挠着自己的秃瓢,为难说道:「我,我也不知道。当时一阵强光刺过来。我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阿莲,你敢不敢和我比试比试?谁先游到那里,摘下那朵莲花,天青哥哥就是谁的!」一个小女孩稚嫩的声音响起。 又是『天青』这个名字。大鬍子和忘忧互相看了一眼,循着声音,走向一个芦苇茂盛的小河段。小河里面有两个女孩在游泳。其中一个女孩扎着两个垂肩小辫儿,眉宇间有些熟悉。但是大鬍子一时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这个女孩。另外一个女孩,是头短髮,估计超级喜欢游泳,身上、脸上被晒得黝黑黝黑。 「小鱼,喜欢这种事情,不是靠比赛就可以的。天青哥哥喜欢谁,才是最重要的。」垂肩小辫儿女孩解释道。 「阿莲,你就是个胆小鬼,你就是怕输给我!」叫小鱼的女孩大声嚷嚷道,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模样。 「不是的,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阿莲急忙解释。 还没等阿莲的话讲完,小鱼把话打断,接了过去:「那你就别磨磨唧唧,和我比试一场。」 说完,小鱼就桎梏住阿莲的胳膊,强行拉着她,到了她规定的比赛起点。 「我总感觉,那个小女孩,有些眼熟......」大鬍子喃喃自语,又像是在询问忘忧。 「我倒是想见见叫『天青』的,桥上那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傢伙念叨他,这里又来两个毛都没长齐的黄毛丫头为他争风吃醋。真是男女老少通吃,比我还有魅力!」忘忧羡慕道。 他这番没有来头的话,倒是把大鬍子想不明白的地方打通了!「我们被困入回忆结界当中了!那个小麻花辫就是站在桥上的女鬼!」 第5页 此时,结界外,大雨仍旧下着。忘尘在地上重重的咳着。一个身材纤瘦,头髮像枯叶颜色一样的,张的像男人一样的女人,穿着衬衫,长裤。撑着把伞靠近忘尘。 「辛苦你了,龙太子。一千年后,人栽重现,三界大乱。我穿越回来,就是将这把八苦伞送还于你,希望你能找到那八条上古大蛇,帮助人间,再渡过这一难。之后,你们便会功德圆满,不再受八苦折磨。」 她将一把和忘尘身子一般大的,青灰色的伞放到忘尘身边。之后就凭空消失了。只有忘尘身边,古怪女人称之为「八苦伞」的大伞,证明她来过。 大鬍子知道这是回忆结界之后,却一点办法也没有。这种结界看似最没杀伤力,实际上却是最难缠的。它不像厉鬼摆下的生杀结界,只要功力极高,硬碰硬,就可以破解。回忆结界,只有顺着制造结界者的回忆,才能找到出口。 可是,忘尘能撑到他们找到出口吗? 大鬍子内心非常急躁,却不得不强迫自己,镇静下来看着两个早恋的小鬼头比赛。说起早恋,大鬍子脑海里浮现出了一张笑的很甜,像是四月合欢花香甜味少女的脸。大鬍子赶快甩了甩脑袋,不应该想她,不应该想她...... 「我赢了!」小鱼手里面拿着莲花,洋洋得意道。「从今天开始,阿莲就算你再喜欢天青哥哥,也不允许靠近他。因为你把他输给了我。现在他是我的。」小鱼宣告着主权。 阿莲呆呆的看着小鱼手中的莲花,愣了片刻,一股脑扎进水里,不见了。只剩下巨大的涟漪,在水中一圈一圈的荡漾。 「阿莲!你要言而有信啊!别再靠近天青哥哥了!」小鱼对着阿莲消失的地方大喊。 「真是个霸道的小姑娘。」忘忧看着小鱼摇摇头。 突然间,大鬍子和忘忧周围的景象,都变得扭曲起来。最后化作乱七八糟、搅和在一起的色彩。让人看了心生压抑。忘忧紧紧抱住大鬍子的胳膊,生怕一个看不住,大鬍子就丢下他在这可怕的世界里,自己一个人跑了。尽管他相信大鬍子的人品,是不会让他做背信弃义的事情的。 又过了不知道多久,空间里面的色彩,开始有意识的剥离。 「天青哥哥,你读的什么书?给小鱼也讲讲。」小鱼的声音再次响起。 色彩排列出的还是刚才的小河,不过好像不是刚才的位置。现在小河旁边多了个学堂。忘忧也如愿以偿,看见了小鱼身边的天青。 不过让他略微有点失望。这个天青,长得也还不赖。但是和他想像中万人迷的形象,还是相差甚远。天青十分清瘦,皮肤颜色和小雨差了不是一个档次。小鱼的皮肤黑的简直就像是煳了层锅底灰。而天青,长得白净,有一种与生俱来斯文,安静的感觉。 小鱼缠着天青,天青也不恼火,当然也不理小鱼。就那么静静的看着湖面上的莲花,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个地方,和刚才那个地方比,多了许多水乡的人。他们都有着小鱼一样黝黑的皮肤,热情开朗。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大概就是如此吧。所以众多黑色皮肤之中,出现了一个斯斯文文,白白净净的天青,很难不惹女孩子喜欢。 「天青哥哥,你就理一理小鱼嘛!」小鱼打掉了天青手里面的书,挡在他的身前。 正在这时。河面上浮出了阿莲的小脑袋。她扶着一朵荷花,静静的、远远的看着,被小鱼挡住的天青。 天青也看见了她,也顾不得捡书,站了起来,看向阿莲。他张开嘴,正准备对阿莲说些什么。阿莲却扎进水里,消失不见了。又留下了一圈一圈,证明她来过的涟漪。 「天青哥哥,你到底有没有听到小鱼说什么呀?」天青比小鱼高一头,为了能让天青看到自己,小鱼在他面前上蹿下跳。 河面上阿莲留下来的涟漪越来越大,搅得周围所有景象又发生了扭曲。场景又该换了。 大鬍子和忘忧又置身在了那可怕、混乱,令人晕眩的空间里。等待着结界的主人再次把他们放出来。还继续寻找线索。不过,现在已经看到了两个场景了。却还是不知道,结界主人想要告诉他们什么?又想要通过他们做什么? 大鬍子现在很担心忘尘,真希望结界里面的时间,要比外面的过得快。 忘忧抬头,看见大鬍子一直紧锁着他那两道剑眉。伸出他纤长的手指,帮大鬍子揉了揉。大鬍子看着忘忧那像女人一般白皙,□□的手。一直紧绷的身子,吐出来一声嘆息。 「要不我去勾引小鱼,让阿莲和天青在一起。反正,我也看出来了,那个小鱼就是个搅屎棍,棒打鸳鸯。」忘忧扯淡道。 但是大鬍子明白这是他,安慰他和他自己的一种方式。他也在担心忘尘。「没用的,这种结界,我们只能作为旁观者看着。却不能插手里面所发生的事情。」 「那要是插手了呢?」忘忧问道。 「笨狐狸,他们根本看不到我们。我们又怎么能插手进去呢?你是不是傻?」大鬍子打开忘忧揉着自己眉心的手,带着个大笨蛋,他就算不被他坑死,也得被他气死,天知道忘忧跟他混了这么多年,都学了点什么。 颜色再次有秩序的铺陈开来。这次湖面上出现了一座桥。 「阿莲,你不允许和天青哥哥走!我不允许你和天青哥哥一起出去。我们当初明明打赌,你输了,你要把天青哥哥留给我的!你为什么现在要和他一起走?我不同意!」小鱼声嘶力竭的哭喊着。 第6页 第4章 第一个故事 直到,大鬍子和忘忧看到了整个故事的全貌,才明白,这个场景是三个人,人生的转折点。 得知天青学业有所突破,小小的水乡已经容不下天青的时候。天青的夫子十分怜惜他的才能。便劝说天青离开水乡,去更远的地方发展。 天青很好劝说,夫子很是欣慰。唯一接受不了的是天青的娘。夫子几次登门拜访。天青的娘一开始觉得夫子是整个水乡最有学问的人,热情招待。可是后来得知,夫子的目的,是要让天青离开自己的身边。便气的将夫子赶出了自己家门。 阿莲目睹了整个的事情。夫子被天青娘赶出去的第三次。趁着小鱼不在,阿莲半夜偷偷潜入到天青家附近。在天青房,窗户下轻轻敲了三下,这是他们从小玩过家家时候的暗号。 记的那个时候,『阿莲娘亲』想要直接回家的时候。天青爹爹堵在门口,质问:「你凭什么证明自己是阿莲?」 阿莲一时语塞,呆呆的站在门前。旁边的小伙伴,都觉得天青太过分了,玩过家家而已,为什么要为难阿莲?纷纷都替阿莲委屈。 外面的小伙伴,骂着天青。这时,阿莲听到门内传来三声手背扣门,清脆的「咚咚」声。「如果你是阿莲,那么就请在门前扣三声。」 过了许久,没有人回应。周围寂静的只能听到促织咿咿呀呀弹奏的声音。阿莲又敲了三声,那三声伴随着促织的音响,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扎眼。阿莲甚至紧张的揪着自己胸口前的衣服,提防着天青娘的突然出现。 又过了许久,还是没有回应。这让阿莲略微有些失落,不过幸运的是,天青娘也没有发现她,她还是天青娘眼中的乖乖女。 与此同时,她心里有个小小的邪念。小鱼一直都不受天青娘待见,天青娘甚至毫不避讳,说小鱼一点女孩子样都没有,将来谁会娶她? 就是这句话,像个咒语,一直蛊惑着阿莲。让她从心里相信。纵使小鱼不让她靠近天青。她也会在天青娘的帮助下,重回到天青身边。 阿莲猫着腰,正打算离开。突然听到,头顶上方的窗户「吱呀」一声。她抬起头正看到,皎洁清冷的月光下,天青温柔的笑脸。 「我还以为你会一直都不理我。我甚至都不知道怎么招惹你了?」一上来,就是天青小声,且柔软的质问。 阿莲连忙起身,捂住了天青的嘴,打量着四周。幸好,没有人发现他们。她贴近他的脸,有些责怪的意味,轻微皱着眉头:「不要在这里说,你出来,和我去老地方。」 天青嘴巴被阿莲捂着不能说话,只得点点头。继而转身在屋子里摆弄起来。将枕头放进被子里,整出像是有人在睡觉的模样。阿莲则在墙角放哨,等着天青。 照此情景看来,他们干这事儿,也不是一两次了。 弄好了之后,阿莲扶着天青那书生特有的、文文弱弱的身子,跳出屋子。拉着他两人一路狂奔到小河边。月亮倒映在小河上,小河上的虫子在水面上跳跃,河面上的月影,变得荡漾起来。就像两个情窦初开的少年、少女的心情。 晚间的夏风吹起,两人的碎发。他们互相看着彼此,因为奔跑过度,或者是太过紧张,喘着粗气。歇过来之后,两人又莫名其妙,哈哈大笑起来。 阿莲的眼睛很大,天青的眼睛也很大。夜间就像湖面一样,眼波里映着月亮的光,显得那么真诚。「听说,你要离开水乡,去外面求学?」阿莲先开了口,这里离水乡人家很远,她的声音坦诚而又清脆。 「你恐怕不是「听说」吧,我看见你,偷偷观察过我好几次。」天青毫不客气揭穿阿莲。 「我看你读书,别的没长进,这嘴上的功夫倒是了得了。」阿莲佯装生气。扯着身边半人高的草,坐在河边。天青也随着她坐了下来。 「你这几天为什么不理我了?」天青问阿莲。 阿莲将手中撕碎的草扔进河里,「小鱼很喜欢你,比我也勇敢。有一天,你去了远方,她一定也会跟着你去的。我相信她会跟着你去。」她说完,长长的吸了一口气,似乎刚才的那句话用尽了身体所有的气体。「莲啊,就应该生长在水里。去了远方会死的。」 「可是鱼离开了水,也会死的。你怎么就确定她一定会跟着我离开?你怎么就能替我决定,要带着鱼去远方,而不是莲?」天青生气,也不像其他男生一样,拽着女生的肩膀嘶吼。他面无表情的看着河面,周身的气压很低,压得阿莲有些心慌。她看见天青眼睛盯着湖面上合起来的莲花,目光灼灼。 阿莲看着看着天青认真无比的侧脸,突然间,「噗嗤」笑了起来。两人间尴尬的气氛,被这声笑,打破。 「小鱼啊,是水乡里游泳最厉害的女孩。甚至比一大部分男孩子游泳都好。她知道我喜欢你,所以每次总拉着我和她比赛游泳,我输了,就不让我再出现在面前。」 「所以你这次又不理我,是因为你又输了?」 「嗯。」 「你真是傻,你可以明确地告诉她,我喜欢的是你啊。」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她?」 「我说了,没用。」 「我也说了,但是她不听我解释。」 两人一时间,因为小鱼,又陷入了沉默。 「天青,说起来。我比小鱼还要可恶。我一直在等一个机会。」阿莲将手里剩余的半片草,全部撕碎,狠狠的、拼尽全力扔进池塘。扔进满月里,像是银盘上托着食物。见此情景阿莲肚子「咕咕」叫了起来。她从来不是完人,也并非天青娘眼中的乖乖女,她只是为了得到天青。「我为了得到你,才会在你娘面前装出另外一番模样。我希望和小鱼形成对比。让你娘越来越不喜欢小鱼。这样我们长大了之后,才可以顺理成章的成亲。我利用了你娘。」 第7页 每个人,都会有升起违背自己心意,「恶念」的时候。因为人就是人啊~ 阿莲很紧张,她怕自己的小心思,小恶意,会让天青觉得自己是个坏女孩。可是这种事情,越是藏在心里,阿莲的愧疚感就越深。她不敢抬头看向天青那边,尽管她明白,就算天青知晓了她的心思,他也不会对她坏到哪里去。他就是这么一个人,就算小鱼那么烦他,他也从来没有生过她的气。 她低着头,想着乱七八糟的关于天青的事情。天青读书多,他曾经给自己讲过一个故事。内心有恶念的人,都会下到,地底之下的地狱。地狱有十八层,一层比一层生不如死。她会被他审判到第几层地狱? 阿莲被虫子咬的小腿痒的厉害,可是她不敢动,她怕,怕这一动更加引起天青的不满。尽管现在天青一句话也没说,可是不代表,他不生自己的气。 两人之间,不知道又沉默了多久。 天青轻轻叫了一声,「阿莲。」 阿莲此刻失去了判断。她满脑子都是,天青请她入地狱的情景。不敢回应天青的任何话语。她说出来自己的心意,已经用掉了自己所有的勇气。她现在抽不出去一点,勇气再来面对天青。 她甚至有一剎那想到了——逃。 「你真是个可爱的小傻瓜。哪有人利用别人,还会把对方哄的眉开眼笑的。要是这样,我也想被人利用。」天青推了阿莲小脑袋一下。 阿莲听到天青的这番话,惊呆了。她觉得他是在骗他。因为他这个人一向对任何人都很好。他一定是在安慰自己。可是当她抬头看向天青的时候,天青还是平时那番模样,那双明亮的眼睛里,月光点点。弯弯的形状透露着笑意。他的嘴角也一如既往带着微笑。那么真诚。阿莲想要在这张脸上,找出些欺骗的影子,却徒劳无功。 「你今天找我出来就是为了说这些?」天青问道。 回过神来的阿莲,摇摇头。刚才用掉的勇气,被天青的一番安慰全都又回到了胸膛。让她有足够的信心,说出自己思考了很多天的决定。「谢谢你这么相信我,还觉得我是个好姑娘。」 阿莲的突然礼貌,让天青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你怎么突然间变得这么客气了?」 阿莲笑道:「既然鱼和莲都离不开水乡。这证明,这一次的抉择。我们是公平的。我拿出我所有的勇气,决定和你一起成为更好的人,我想要和你一起去外面的世界! 如果小鱼也要去,那就各凭本事了。如果她不去,证明我不放手是正确的!因为她连和你一起走出水乡的勇气都没有。又有什么资格去从我手中带走你? 这只能证明命,她之前的勇气只是建立在她能赢我基础上,自以为是的虚荣!」 第5章 第一个故事 阿莲一口气说了很多。她的语速很快,但是每个字都咬的十分清楚,就像是打了很多遍的稿子。她还在怕,她怕只要她松懈下来,勇气就会不够用了。她怕她说不完自己的心意。她还怕她没有说完,就改变了自己内心的想法。所以,她一定要快些说完,一定要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吐出来每一个字。 说完之后,她长长的吸了一口气。这个晚上,太惊心动魄了。导致她几次差点憋死自己。如果不能再勇气中抓住自己的机会,那最后,也许就只能安逸的留在水乡。 水乡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只是,也许,有一天,这里不会再有一个叫天青的少年,深深爱着叫阿莲的少女。天青不属于水乡,夫子知道,天青知道,阿莲也知道。 「你!你要和我一起离开?」阿莲看着天青,看着他那张万年不变温和的脸上,出现了惊喜。那张只会浅笑的嘴巴,不可置信,裂的大大的。这个表情的天青,看起来有些孩子气,有些好笑。阿莲却很喜欢,这样的天青,是属于她一个人的。 她重重的点头,应和着他的问题。自己也开心的笑了起来。 这一刻,天青也失控了。他和阿莲站了起来。拦腰抱起阿莲,抱着她在水乡的小河边,转了一圈又一圈,就像小虫子点起的湖面涟漪,一圈一圈,平静而美好。 之后,他们还说了很多悄悄话,两个人坐在河边,你推我桑。启明星在天际升起的时候,他们互相起了誓,道了别。 夫子还在劝说天青娘。他们之间爆发了最严重的一次争吵。 「天青娘啊,你这样会毁了天青的。你难道不了解自己的孩子吗?他留在水乡,真是大大的屈才!他不会游泳,你把他强留在水乡。我毫不客气的说,他最后没了你,会过的很惨的!」夫子也被天青娘气的小鬍子翘了起来,他已经尽自己最大的修养,去劝说自己得意弟子的娘亲。 可是妇人之见!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天青娘的固执与无理,令夫子忍无可忍!夫子甚至准备好了,这次被天青娘打一顿。天青是他娘的宝贝,他这般诅咒天青。他很怂的站在天青家门口,等着天青娘揍他一顿之后,迅速撤离。 却听见那个彪悍的妇人,坐在屋内哭泣。她哭得声音,也是鬼哭狼嚎,吓得夫子一哆嗦。真的很难想像,天青居然是她的儿子! 「你以为我不想天青有个好的将来吗?」天青娘用手抹了一把脸上的眼泪。「天青他爹去的早,我一个人辛辛苦苦把他拉扯这么大。他喜欢什么,我就让他去做什么。生怕他出点什么意外,对不住天青他爹。我小心保护了他这么多年,你一句话说让他离开我身边,我就能真的放下吗?我难道不知道,他去了外面会有更好的发展吗?可是我怕啊,我怕天青离开我身边。」 第8页 天青娘的还在继续哭着,阿莲走上前去,轻轻拍着天青娘的后背。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竟然将自己的想法说给了天青娘。「大娘,我会和天青一起出去。我会替你照顾好天青的!」也许阿莲骗过天青娘很多话,但这句话却是十足的真诚。她会和天青去外面,无论有什么困阻! 旁边的小鱼听到阿莲的话,睁大了双眼,仿佛不敢相信阿莲有勇气说出这些荒诞的话。等她反应过来,她已经告诉阿莲的爹娘,阿莲大胆的想法。 结果就是,阿莲被暴打了一顿。捆在家里,不让她再出门。期间小鱼来见过阿莲,她嘲讽她,嘲讽她一个女孩,竟然妄想着和天青一样,想去外面的世界! 那个时候,倔强的阿莲,已经很久都没有进食了。家里面不同意她出门,更不同意她喜欢天青,他们要她留在水乡,到了嫁人的年纪,嫁给一个水乡游泳厉害的人。困死她的一生。 「你的意思是,女孩儿就不能离开水乡了?所以你的决定是留在水乡?」阿莲有气无力的质问,她虽然没有抬头,但是小鱼听出来这句话里藏有无数说不出的嘲讽。 小鱼依旧没有说出,任何关于她要不要和天青离开水乡的言语。她只是对着被关在屋子里面的阿莲,胜利笑道:「总之,你是不能陪天青哥哥离开水乡了!」 听到小鱼的这番话,阿莲也笑了起来。 这让已经在阿莲身上找了很多优越感,准备要离开的小鱼,又停了下来,回头看向屋内。蹩着眉毛,如临大敌。「你笑什么?」 阿莲仍旧在笑,笑了好一阵。也许是太想知道阿莲在想什么,小鱼就一直等着阿莲,等她笑完。 「我在笑你啊,所有的勇气,都不过是建立在你有必胜把握的事情上。到了真正的机会,却只能用这种办法,赢了我。小鱼,其实你是个懦夫,比我软弱的懦夫!」 也许阿莲说对了,她看着小鱼的脸渐渐扭曲。对她吼道:「你胡说!我不是懦夫!」 阿莲仍在笑,也许她靠自己,也有足够的能力去赢了小鱼。只是她一直缺乏勇气。 「小鱼,你来看阿莲了?」阿莲的爹爹听到小鱼大喊的声音探出头来。小鱼恶狠狠地看了一眼阿莲的爹爹。什么话也没说,飞奔离开了。 一头雾水、正在气头上的阿莲父亲,看到小鱼的表情,知道自家女儿又「闯祸」了。推开关阿莲的屋子,不问是非,又是一顿勐打。 天渐渐黑了。透过窗户的缝隙可以得知。经歷很多天毒打,和长时间的只有少量的食物进食。她现在只能睁着双眼,等着天青的讯号。她已经拼尽所有,想要和他离开了。她现在没有什么可以去失去,也没有什么可以去争取。她唯一要做的只有——等。 屋子现在已经完全黑了。阿莲知道又是一个漫长的黑夜来临。是睡还是不睡?她决定还是坚持一下,睡轻一点。再等等天青。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阿莲睡得很不踏实。梦里全是和天青逃窜的情景,越跑越累,但是一直都不知道逃去的目的地是哪里,还有多久能到那里? 她只知道,她要相信天青,相信自己的选择。最后天青会带她去一个安全,美好的地方。 「叩叩叩」 梦中的天青,对着空气敲了三声,空气竟然像墙一样发出声音。然后,梦中的天青对阿莲微笑着说:「阿莲,前面就是我们要到的地方了。快和我来吧。」 阿莲一动发觉自己身上很疼,这才惊觉这是梦里。 可是,叩门的声音还在响。 「叩叩叩」 「叩叩叩」 天青!他来了! 阿莲勐地睁开眼睛,看向窗户。虚弱颤抖的声音凑出「天青」的名字。 「阿莲,我娘同意我出去了。」天青的语调中,充满着开心。阿联想要拥抱这份开心,却无能为力,露出苍白无力的苦笑。 突然,窗户边,天青的脑袋不见了。 之后阿莲听到。门被撬锁的声音。接着,月光推门而入,洒在阴暗的屋子里,让阿莲的心,生出一丝安慰。与月光伴随而入的是天青,看到天青的身影,阿莲忍不住,咬着嘴唇,小声呜咽起来。有些委屈,有些欣喜。她的勇敢得到了他的声援。 天青把捆着阿莲的绳子,放松了一拳的距离。明天天青要走的时候,会来和阿莲道别。阿莲的爹一定不会拒绝一个即将离开水乡的人的请求。就算他会拒绝,天青也会找阿莲能够听得到他声音的地方,和阿莲的爹发生争执,提醒阿莲,他要离开了。 这时,阿莲便会挣脱绳索,偷偷熘出去。在河边和天青汇合。 天青给阿莲带来的水和食物。阿莲也很努力的将这些食物,填饱自己的肚子。等待着第二天,有足够的精力,去挣脱家里的束缚。 第二天,阿莲爹并没有给天青面子,愤怒的告诉他不要再来纠缠自己的女儿。阿莲听到后,悄悄挣脱了绳索,爬到窗户旁,看到屋外已经没人,便偷偷熘了出去。一路狂奔到水乡的河边,中途差点丢掉了自己的鞋子。 她远远的看见天青在和她招手,开心的咧开嘴,向他欣喜的奔去。就当她快要跑到天青身边的的时候,小鱼出现在了他们中间。 「阿莲,你不允许和天青哥哥走!我不允许你和天青哥哥一起出去。我们当初明明打赌,你输了,你要把天青哥哥留给我的!你为什么现在要和他一起走?我不同意!」小鱼发出悽厉的质问。 第9页 阿莲走过去,认真的问小鱼:「小鱼,我再问你一次!你有没有勇气和天青离开水乡?」 平时霸道的小鱼低下了头,默不作声地哭泣。 阿莲等了她片刻,便从她身边绕了过去,走到天青身边。「如果你自己没有勇气去选择,你又有什么权利去干扰别人追求幸福?我不会再软弱下去了!我要和天青离开水乡。」 「如果,照这个方向发展,阿莲怎么会变成桥上那个水鬼?」忘忧不解的看向大鬍子。 大鬍子毫不客气说道:「你别有事儿就问我好吗?我是百晓天书啊?什么都懂?」 忘忧抱紧大鬍子的胳膊,「我这不是信任师父您吗?」 大鬍子,白了忘忧一眼,嘴里发出「呵呵」两声。 第6章 第一个故事 阿莲和天青私奔了,小鱼留在了水乡。 周围的颜色又开始混乱,变成了密闭的颜色空间。忘忧开始变得焦躁起来。大鬍子内心也很焦躁。可是作为师父,他不得不在徒弟不行的时候,充当起长者,顶樑柱的形象。 「忘忧,你还记得我们刚捡到小尘儿的时候吗?」大鬍子少有的对忘忧温柔说道。 忘忧没精打采的点点头,很明显他的注意力,并没有在大鬍子的问题上。 「那天,天上下着大雨。他被人扔在寺庙门口,等到我们发现他的时候,天都晴了。可奇怪的是,周围都湿透了。只有他的身上,是干燥的。」听到大鬍子讲到这里,忘忧耷拉着的脑袋才有了一丝精神。大鬍子看忘忧的反应,赶紧趁热打铁。又说道:「要相信,小尘儿。他命硬,会挺到我们出去的。」 空间再次转换,阿莲和天青回来了。长大的天青愈发温润,像夏季的月光。阿莲的精神气色却大不如少女时代,好像怨妇。这些年,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无从知晓。 天青娘也有些老了,不过人还是像多年前一样有精神,健壮。她的身边站着已经长大的小鱼。忘忧和大鬍子互相看了一眼。 就算忘忧精神状况,不如平常,但是他仍旧不忘碎碎念。「这小鱼倒是出落了个亭亭玉立。只可惜做嫁人的年龄有些大了。很难讨到好人家。」 大鬍子附和道:「是啊,她和那个阿莲简直就是大换身。」 他们听着天青的描述,看样子,他现在做了大官。这次回来的目的就是接天青娘去外面生活。天青娘看到这样的天青,笑的合不拢嘴。 不一会儿,阿莲的家人也到了。他们一边大言不惭的说着阿莲眼光真好。一边又奉承着天青真有志气。丝毫不介意当年把阿莲关在屋子里毒打的事情。也没有看到,阿莲和天青的脸色越发的难看。 天青并不打算在水乡多住些时日。想要带着娘亲尽快离开水乡。老人家却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心事重重。 这天,阿莲拗不过家里人,「热情」的被他们接回去吃饭。趁着阿莲不在,天青娘避开小鱼,拉着天青进了屋内说话。 「你能不能带小鱼走?」天青娘一脸为难。 「这......娘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天青微微皱起眉头,娘之前不是很讨厌小鱼吗?怎么现在要提出这么尴尬的要求。 「再过半月。小鱼之后的人生会变得很惨。」天青娘嘆了口气。「你和阿莲离开水乡太久了。应该忘了这里的规矩。」 「什么规矩?」天青心头渐渐升起一种不好的感觉。 「到了二十岁的姑娘,如果还没有嫁人。便会......」天青娘又嘆了口气。面露的难为之色,更加明显。 「便会怎样?」 「便会成为全水乡二十岁还没有结婚小伙子的新娘啊!」 那一刻,谁也不知道天青是怎么想的。天青娘想要让他做出的决定,他也没有回应,更没有告诉阿莲。 直到,半个月后。小鱼被全村人,逼到了那条小河边上。她那么无辜的站在小河边上。天青突然想到了,离开水乡那年阿莲的样子。也是这么倔强,不顾一切。 「我就算是死在河里,也不会做全乡男人的新娘的!」她扶着桥,惶恐的看着周围。 男人们不依不饶,「小鱼你可是我们中间最会游泳的,就算□□会淹死在河里。你也不会的!别再说这些没用的话了!也不要做这些没用的事儿了!今天晚上乖乖从了我们吧。」 男人们渐渐逼近,小鱼慌不择路,跳进了水里。这个世界也许真的有人,明明很会游泳,却死于溺水吧。 天青娘着急的对着天青说,「天青啊,看在小鱼在你离开后,照顾了娘这么多年,求求你救救她吧!」说着说着,老人家的眼泪都流了出来。天青也不知怎的,就那么煳涂跳入了河内,可是他也不会游泳啊。 天青从来没有游过水,那一天,到了河底,他清楚的看到,表面清澈平静的河面,底下骯脏污秽,牛羊的粪便沉入河底,而他们平时打捞的鱼,吃着那些粪便。 「蠢货!」阿莲看见落入水中就没了人影的天青,毫不犹豫跳进水里。将已经晕倒天青和小鱼救了上来。 所有人都在观望着,观望着阿莲的反映。或许让他们失望的是,阿莲没有哭,也没有闹。甚至还很理智的处理好了小鱼和天青的烂摊子。 天青的娘看着阿莲,哭的更加大声,「莲啊,大娘对不起你。可是我们不能做对不起别人的人啊。」 第10页 这句话一出,阿莲的脸上终于有了一点微妙的表情,她轻轻挑了一下自己的眉毛。 「不能做对不起别人的人?那这个意思就是,可以对不起自己人?」有时候忘忧是个天坑,可是真正到看人的时候,又是那么的精准。 大鬍子被他的话触动到,突然觉得,在场上最可怜的就是阿莲。毕竟当初,她拼尽了所有才和天青走到一起的。可是现在天青的娘向着小鱼,天青夹在中间没有任何表态。她该说些什么,该做些什么,她不知道,一切都乱套了。都和想像中的样子不一样。或许从一开始,就都是错的! 过了不久,天青和小鱼两人醒了过来。醒过来的天青,第一句话就是「我娶小鱼。」 他就那么当着阿莲的面说道:「我娶小鱼。」全然不顾,阿莲的想法,阿莲的处境。 所有人,都看向小鱼。然后又看向天青。最后目光落在,阿莲身上。眼里意味分明,或是嘲笑、或是可怜、或是无奈。 天青甚至都没有和阿莲商量,他要娶小鱼这件事。 「我不同意。」阿莲深吸了一口气,冷静的拒绝了。她这个小动作忘忧和大鬍子记得很清楚,这是她鼓起勇气才会有的动作。 天青疑惑地抬头望向阿莲,天青娘也不可置信的看着阿莲,小鱼也有那么一刻,呆滞了。周围的人听到这句话,神色好像戏台上画着大花脸唱戏的人,五彩缤纷。 「除非我死了。你才可以娶小鱼,不然,你是不可能娶她的。我相信,天青你这么聪明,应该明白,很多事情吧。」阿莲的话,很隐晦,她想让天青明白,她当初也是冒着生命危险,和他私奔的。她比小鱼的付出一点也不少。这其中只是出现了时机的不对,才会变成现在的局面。谁也没有错,她也可怜小鱼。只是她不想小鱼横叉进她和天青之间。 阿莲的致命缺点,就是她一件事情只有一份勇敢。和天青私奔,是她平生想起来都觉得荒谬的事情,像是做梦一样。如果在一件事中,勇敢用完了,她会变得不知所措。像朵夜里面的莲花,合着自己花瓣,逃避着夜色的黑、逃避着夏虫的骚扰。 她和天青逃出水乡之后。这个毛病癒发的明显。有的时候,她受了委屈,很想和天青诉说一下。可是看到挑灯夜读的天青,却只能自己慢慢咽了心中那份苦涩。她怕打扰他的相公。就这样,她和天青的话越来越少,也许莲出了水乡,註定活得不痛快。 当然,期间天青也不是没有发现过阿莲的异样,他问她,她只是苦涩一笑,说道:「没事儿。」天青见她不愿意回答,便也不再多问。两人沉默的时间越来越长。 长到阿莲甚至一度精神恍惚,是自己一个人逃出了水乡,天青只不过是自己制造出来,逃出水乡的藉口。可是转身一看,天青还在自己身边,只是没有说话,连唿吸都那么轻。 她内心有千般思绪,到了嘴边却总是变了味道。一如现在这个场景。她只是想对天青说,「我爱你,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解决小鱼的问题。但是我不想让你娶小鱼。因为我曾经也为你付出过这么多。」 她觉得自己就像是这场闹剧中最无理取闹的那个人。也许大家都希望小鱼能嫁给天青,自己只是一个多余的存在。 成全。 阿莲固执而寂寞的心里,出现了这两个字。 是夜,阿莲说要回娘家住一晚。因为天青某种意义上的承诺,救下了小鱼。饭桌上四人的气氛十分诡异。阿莲提出要回家时,其余的三个人竟然莫名的松了一口气。好像自己才是这个家之外的别人。 阿莲没有回家,她恍惚的走到了和天青离开的那座桥边,也是小鱼今天跳下去的地方。她摸索着桥柱,絮叨的像个疯子,把自己多年来心中的话,全部讲给了这座桥,一个听不懂、也没有任何感情的桥。 「哎」她轻轻地嘆了口气,这口气更像是濒死之前的人才会发出的嘆息。 「莲啊,註定出不了水乡。」 说完这句话,阿莲轻飘飘的,不知怎的,就那么进入了河里。多年之后,腐烂的身体化作肥料,供给河面上的每一朵莲花盛开。告诉过往的少女,勇敢也改变不了宿命。 第7章 第一个故事 「帮我找到他好吗?」阿莲的声音忽大忽小、虚无缥缈。 空间再次转换,带有一丝凉意的豆大雨点砸在了大鬍子的额头上。忘忧晃神了一会儿,看到身后的有座山。摇着大鬍子的胳膊,开心的说道:「大鬍子我们回来!」 之后,想起了什么,慌里慌张环顾四周。「忘尘,忘尘......」 天色仍旧昏暗,瓢泼、从天而降的雨,砸的大地失去了平滑的样貌。忘忧终于在天地混沌中找到了忘尘,他小小的身子躺在积雨里,看起来那么无助。 忘忧连滚带爬跑到忘尘身边。看到他的身边多出一把古怪的大伞,那把青灰色的大伞,有点灵性的在忘身体正上方打开,但是有比较蠢的,看着地上的雨水浸透忘尘的身子。 忘忧抱起忘尘,摸索着他冰冷的小手。企图摩擦出点温暖。可是湿冷的大环境下。忘尘的手怎么也热不过来。忘忧急的哭了出来,鼻子和嘴里流出的□□,混着雨水落在地里,他求救般看向大鬍子:「师父,忘尘,他凉了!」 桥上的阿莲看向大鬍子,白中带紫的脸上,露出一个无色的微笑。尽管她的嘴唇一动不动,但大鬍子听到了她的话。「我知道你们都不是寻常人,才把你们困在结界里。求你们把天青带回来,让我再看看他好吗?我好想他,水里面好冷。求你们了。」 第11页 说着,积满水的河面上出现了桥。阿莲鬼的主动示好。让大鬍子哭笑不得,他还没有见过这么有自知之明的鬼。不过眼下救忘尘要紧,他深深看了一眼阿莲,似乎在说会帮她,但是又什么都没有说。 之后转头向忘尘、忘忧那边跑去。带着他们跑上了桥,又跑过了阿莲身边。阿莲就那么举着伞、静静的看着他们,看着他们靠近,又远去。 到了小镇上,医馆里。天竟然出奇的大好,阳光照在三人身上,有种久违的舒服感。那把伞还在贴心的为三人撑着。有些古怪,好像没有什么敌意,大鬍子和忘忧便由着这把伞跟着他们。 大夫给忘尘看过之后,摇了摇头。「送来的太晚了。命可以保下,只不过眼睛烧瞎了。」 药店里面的瀰漫着浓郁的药香,从侧面也说明了,人间离苦,这个时代大多数人都是不健康的。恻隐之心,大夫忍不住补了一句:「真是可怜,这么小,眼睛还这么好看。」 忘忧听到大夫的话,脑子一片空白。呆呆的看着躺在床上的忘尘。愧疚、难过、自责。他握着忘尘的小手,脑袋抵在忘尘的手上。眼泪控制不住地流了出来,「尘儿啊,师兄对不起你!」 大鬍子红着眼睛看着忘尘,自己安慰自己,好歹捡回来一条命。要知道在这个年代,不知道还有多少人,莫名其妙丢了性命。 「别哭了。」忘忧的哭声听起来那么扎耳。大鬍子的嘴唇抖动着,他要制止忘忧,就算他年纪大,阅歷高,也不是没有感情的。他怕忘忧一直哭下去,自己也忍不住哭了。 过了一天,忘尘的病好了。缓缓睁开了眼睛,眨巴了几下,奶声奶气喃喃道:「这是天黑了吗?」 旁边挂着黑眼圈的大鬍子和忘忧看到这一幕,捂着嘴,猝不及防,「啪叽」掉下眼泪。 「尘儿~」大鬍子哆嗦着说出王晨的名字。他还是决定,快刀斩乱麻,告诉忘尘他看不见的消息。让他尽快适应看不见的生活。 忘尘露出一个招人爱的笑脸,圆圆的,还有个若隐若现的小酒窝。「师父,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很久了。」大鬍子一边深唿吸,一边调整自己带有哭腔的语气。 「点油灯,忘尘不怕费钱。师父以后也不要给忘尘买糖了。忘尘留下来买油灯的钱,等着师父回来,晚上点着油灯看师父。」忘尘开心的盘算着。过了一会儿,应该是没有听到动静,忘尘又催促大鬍子道:「师父,快去点油灯呀!你不想见忘尘,忘尘还想见你呢!」 喉咙再也控制不住,发出了哭腔,大鬍子抱住忘尘躺在床上的小身子。「尘儿啊!我可怜的尘儿啊!师父对不起你!」 忘尘懵了,慌里慌张的摸索着大鬍子的脑袋。「师父,你怎么哭了?你不是告诉忘尘,男儿有泪不轻弹吗?」 大鬍子抱得忘尘更紧了,惹得忘尘还没好全的身子,生疼。但是师父哭了,需要安慰,忘尘只是皱了一下眉头。 却听大鬍子哭道:「只是未到伤心处啊!」 忘忧远远的迴避着,嚼着忘尘药包里一小撮苦的要命的中药。边嚼边龇牙咧嘴,鼻涕眼泪挂满了脸上。他怕忘尘怪他,怪他没有及时下山去接他。他想一直做个不好不坏,又有那么点好的好人。现在看来,他註定是个坏人,起码在忘尘这里是。对了,还是他害忘尘小小年纪就要吃这么苦的药!他多么可恶! 大鬍子抱着忘尘哭了好久。忘尘突然问道:「师父,忘忧师兄呢?」 大鬍子脸上的悽惨之色,看向忘忧的一瞬间,变成了恶狠狠。还在咀嚼着苦涩,默默流泪的忘忧,被一股强大的杀气所笼罩。眼眶中的泪花滴落,定睛一看,大鬍子正看向自己。 「你给我过来!」大鬍子兇巴巴的对忘忧吼道。 忘忧躲避了大鬍子的目光,侧了一下身子。「我不过去。我没脸面对忘尘。」 「小尘儿,叫你过来的。」 「哦。」忘忧扭扭捏捏走到忘尘身边。 大鬍子看到忘忧站在了自己身边,心中莫明升起一股勇气。掐着忘忧的屁股,沉重的对忘尘说道:「尘儿,我们有个,不太好,的事情告诉你。你的眼睛离家出走了。你,以后,怕是看不见这个世界了。」 忘尘眨巴了几下眼睛,似乎是在考虑大鬍子话里的意思。然后笑了起来。他们这两个人,总是把自己当做小孩子看,以为自己什么都不懂。 其实他醒来的那一刻,就感觉到屋内有股药味。他虽然来药堂的次数不是很多,但是对于这种很独特的气味,印象特别深刻。 然后,大鬍子又突然间哭了。要知道,自己的师父是自己见过最坚强的人,怎么会没事儿抱着自己哭了呢?而且抱得那么用力。肯定是自己出事儿。但是具体出了什么事情,忘尘,感觉不到。 现在,他们又编出一个这么可爱谎话来告诉自己双目失明了。 他不太好意思,也不愿意再为原本已经很愧疚、很悲伤的师父和师兄徒添痛苦。 「奥,眼睛有他想去的地方。我们也不能强留,只当做是有缘无份了。我会祝福他们去看更好世界。也会在看不见的世界里,好好生活。尽量不给师父、师兄添麻烦。 不过就是以后看不见师兄、师父了。当然也不需要油灯了。所以师父,你以后还是接着给忘尘买糖吧!」忘尘已经掉了三颗牙了,咧开嘴笑,就会露出大牙洞。不过还是看起来那么可爱。 第12页 大鬍子看着这样懂事的忘尘,又忍不住抹了一把泪。「好,别吃太多,要不然以后牙就长不好看了。不能像师父和忘忧师兄这么英俊了。」 耽搁的时日太多,就算忘忧不说。大鬍子也明白,山上还有一群女人需要安抚。当然也不知道她们这几日没有了家人的庇护,在寺庙中自力更生过得怎么样了? 「我们回去吧。」大鬍子说道。原本也在想山上女人的忘忧听到大鬍子的话,惊讶的看向他。 「那群小姐,可都是大户人家出身。我可不想得罪权贵。」大鬍子不自然的摸了一下鼻子。 就这样,三人回到了有座山。哦,对了。那把有灵性的大伞也跟着他们,自觉撑起自己,为三人遮风挡雨。 大雨还在下,桥上的阿莲仍旧撑着她那把破伞。看到大鬍子他们回来了。阿莲又主动拓宽出小桥,让三人过去。 她看着大鬍子,大鬍子也看向她。因为场景过于诡异,忘忧看着一人一鬼对视,只看了一眼,便迴避了目光。 上山之后。如果不是在下大雨,有座山上的寺庙将不復存在了。 芊芊是个很好的女孩。她很努力的自力更生,但是奈何一点生活经验也没有。找到了火种也不会生起火,最后,自己差点把有座山的厨房烧了。而她的丫鬟比她还笨,更是什么都不会,还不用脑子。 其他的富家女更不用说了,都等着芊芊做饭。结果等了半天,也没有等到。十几个女孩,就靠着生吃瓜果,过来了。不过,令她们高兴地是,不仅瘦了很多斤,皮肤还变好了。 脸上全是灰的芊芊哀怨的看着忘忧,眼中千万种烟波流转,樱唇微微颤动,「忘忧,我好委屈。我那么努力了。可是我不会做饭。」 第8章 第一个故事 狐族多桃花,很多话本上都有记载。忘忧有吸引女性天生的本领。在这一点上,大鬍子从来没有质疑过他。只是他平时不在有座山上,也不了解忘忧能吸引女性到何种地步? 时至今日看到这种排场,他也是惊呆了。一屋子的貌美如花的小姑娘,平时被宠的无法无天的小姐们,饿了几天,可怜巴巴的,却没有一个人责怪忘忧把她们扔在山里。 如果说有委屈,有抱怨,那也是用来伪装自己可怜的武器,好博得忘忧的爱。 不过忘忧这只狐狸,好像除了喜欢吃鸡肉,倒真像个和尚。他对待女香客非常彬彬有礼,行为举止像个谦谦君子,一点狐族要搞烂桃花,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都没有。 这点上让大鬍子想不透。难道忘忧本质上是个断袖?想到这里,大鬍子忍不住打了个冷战。应该不会吧,要不然忘忧肯定早就喜欢上,有责任心、有男人味的自己了!当然,就算忘忧爱的自己死去活来,自己还是肯定会拒绝他。 嗯?怎么会想到这里?呸呸! 自己可不想当断袖,尽管不得不承认,忘忧是真的比女子还好看吧。 大鬍子在一旁盯着忘忧看,忘忧则已经安抚好了芊芊等人。然后,准备动身去后厨给她们烧水,做饭。回身望见大鬍子一直盯着自己,盯得他发毛,他以为大鬍子还在责怪他没有照顾好忘尘。心虚躲过大鬍子的眼神,一熘烟跑到了后厨。 大雨还在下。已经过去将近七天。兴许是山上的姑娘被困太久,有一些家里人不管下雨天,山路有多么难走,硬是上了山,将姑娘们接走了。 忘尘的眼睛在这场鬼为的水祸中失明了。 又过了十天,雨越下越大,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送走了最后一位姑娘。忘尘、忘忧、大鬍子师徒三人困在有座山,听着雨声度日。三个人各怀着心思,或是内疚、或是亏欠、或是心疼、也或是善良的互相欺骗。 确认忘尘好的差不多了。大鬍子决定下山,帮助阿莲找到天青。当然,他也不是闲着。这个阿莲实在是太惹人讨厌,一场可恶的大雨,把寺庙里面的生意全都截断了。他逼不得已,逼不得已...... 他收拾行李,准备出发的时候。忘忧站在他的门前。问道:「你就这么去了?」 大鬍子反问:「不然呢?」 忘忧眼睛咕噜一转,撇嘴道:「我总感觉这事儿,有点不对劲。」 虽然忘忧很多时候都是不靠谱的,但是大鬍子是个非常虚心受教的人,他还是愿意浪费他宝贵的生命,听听忘忧那些不成熟的小意见。他转身看向忘忧,「怎么说?」 忘忧的眼睛又咕噜噜转了一圈,皱起眉毛,做思考状,「我总感觉,咱们去的那个回忆结界有些古怪。」 大鬍子露出慈爱的目光,认真问道:「哪里古怪?」如果忘忧分析不出来个所以然,他绝对会趁着心情不好揍这傢伙一顿,没有原因,就是心情不好,想打人。 不知道危险将至的忘忧,双手抱在胸前,一只手摸索着下巴。停顿了片刻,道:「大鬍子,你见识多。知不知道,这个回忆结界,可以篡改记忆?就是将原本发生的事情,改成另外一个故事。」 大鬍子坐在了床边,摆出和忘忧一模一样的姿势。双手抱在胸前,一只手摸索着下巴。「好像是可以。关于这个,还有一个特别铁的佐证,就是歷史上『庄生晓梦』的故事。」 庄子曾梦到自己变成了蝴蝶,后来有有缘之人,误入过一个叫「玲珑谷」得地方。门口十八重结界,其中一个就是庄子留下来的回忆结界。「玲珑谷」里面的灵,将这个结界又称之为「蝴蝶梦」。 第13页 如果按照外面所记载的,关于庄周与蝴蝶的故事,根本突破不了那个结界。 结界的最后,是道选择题。在庄周的梦里,他究竟有没有变成蝴蝶? 很多人的回答是「是」,或者「不是」。答案都是错的!庄周根本没有做梦。 玲珑谷,据说只有心灵至纯之人才能进入,就算是能入谷,也难保不会被里面光怪陆离,扰乱心智。庄周关于蝴蝶的记忆,是混乱的,所以才留下了千古谜题,是他变成了蝴蝶?还是蝴蝶变成了他?当然这些猜测,都是建立在,庄周做梦的基础上。 真正的答案是,他本人进入了玲珑谷,遇见了那里的灵,把他变成了蝴蝶,与玲珑谷里面的蝴蝶翩翩起舞。之后,他脑海里面认为这是个梦。玲珑谷里面的灵,发觉事态不对,把他送出了玲珑谷。 「他骗了他自己?所以留下来的回忆结界里面的故事,也是不对的?」忘忧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了大鬍子身边。声音在大鬍子耳边响起,吓得大鬍子一机灵。 「也不能说他骗了自己吧。凡人去了不该去的地方,很容易受到伤害。他也不是有意的。何况,他是个圣人,能去到那里,已经很了不起了。」大鬍子语气里饱含了敬畏。 忘忧不懂为什么大鬍子对这个叫庄周的人,如此崇敬。但一想到,自己好像也听过这个人的名字,此人定是个很厉害的角色,才能家喻户晓。便也不再思考这件事,转而将重点继续抓在回忆结界上。 「既然回忆结界里面的故事,有可能和现实中发生的不一样。那大鬍子你有没有想过,天青当官回来之后的小鱼,和天青走之前的阿莲性子一样;而阿莲则正和小鱼相反。虽然时间可以改变一个人,但三个人的性格陡然间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你不觉得可疑吗?」忘忧分析道。 「这......」大鬍子一时语塞,他不是没有感觉到古怪,只是一直察觉不出来究竟是哪里不不对劲。听到忘忧的话之后,他终于明白过来。「你的意思是?」 大鬍子正想听听忘忧的分析,却看见他变回了一只有些消瘦的紫色狐狸,蜷缩成一团,打着富有节拍的唿噜,睡着了。 「真是个大傻子!」大鬍子看着忘忧忍不住笑了出来。这些天,忘忧百般的对忘尘好,吓得忘尘以为他疯了。他平时还要照顾那些女香客,哄她们玩乐。这些付出、劳累,大鬍子都看在眼里。只不过,他是不知道该怎么去劝解忘忧,也不想劝解忘忧。 他是只有故事的狐狸,尽管他表现的让自己看起来,好像天底下没有他忘忧关心的事情。但是越是这样,越是欲盖弥彰。他从来没有说过他过去的事情,大鬍子也没有问过他。只不过,紫色的狐狸,貌似不会是人间会有的。 他们相依为命的这些年,忘忧总是会搞出些让人哭笑不得事情。他自己虽然总是一副没什么大不了的样子,但是等到大鬍子去收拾烂摊子的时候,他心里又总是过意不去,自己给自己找别扭。大鬍子去安慰她,他有总是嘲讽大鬍子自作多情,完全不会承认,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 越来越骄纵,越来越不敢面对自己的内心。这只狐狸,就这么一个人困在自己的孤岛上,不准任何人靠近。 大鬍子给忘忧盖上了被子,结果刚盖好,这傢伙就从被子里滚了出来。就算睡觉,他也保持着自己的本心,不到自己解决不了的事情,绝对不会接受别人的好意。 鼾声一声大过一声。吵得大鬍子有些心烦,也许他真的是太累了吧。 大鬍子走之前,照例去摸摸他的小福星、大宝贝儿——忘尘。 忘尘的适应能力很强,就好像,原本那双眼睛张着就是摆设。他坐在窗户旁的凳子上。双手托在下巴处,听着雨声。 「嘎吱」,大鬍子推门进去,还没打招唿。就听见忘尘在喊:「师父,你来啦。」 大鬍子好奇,「你怎么确定我不是你师兄?」 「师兄的脚步敏捷快速,前脚着地,后脚跟几乎只是轻点地。而且前脚掌有可能习惯性抓地,所以比普通香客、师傅还有忘尘的前脚掌用力大一些。 师父的脚步声,忘尘只听到过一次和师傅脚步声一样的声音。所以师父的脚步声也是很有辨识度的。」忘尘对于大鬍子的脚步声,没有过多的描述。这让大鬍子心里有些奇怪。 「忘尘说说怎么个有辨识度?」大鬍子坐到忘尘身边,摸着他的小脑袋顶。 忘尘听完大鬍子的话,大鬍子很明显感觉到他打了一个激灵,表现出很害怕的样子。「就是很有辨识度了,忘尘不会认错师父和师兄的脚步声的!」 他第一次回绝了大鬍子的问题。这让大鬍子有些措手不及,似乎这预示着忘尘渐渐长大,有了自己的小心思。他不是很希望这种事情发生,就好像他和忘尘,还有忘忧正在渐行渐远。一种莫名的失落感充斥了大鬍子的胸口。 第9章 第一个故事 大鬍子生气了!哄不好的那种! 当然,也没人知道他生气了,为什么生气,所以也没人来哄他。 他一个人偷偷冒着大雨,带着沉重且悲伤的情绪,去了山下。他站在离阿莲六尺远的地方哀怨的看着她,阿莲也哀怨的看着大鬍子。 他也不管阿莲明不明白他说的话,絮絮叨叨的开始对着阿莲仰天长啸:「同是天涯沦落人啊!怨公子兮怅忘归,君思我兮不得闲!吾心之所念,所望,所感,到头来,皆为吾一人作乐。驴唇不对马嘴,对牛弹琴。我辛辛苦苦拉扯他们这么久!他们两个就是白眼狼!什么都不肯和我说!」 第14页 大鬍子浓密的络腮鬍里,蓄满了雨水,说出来的话,也像含着水,加上无数豆大的雨点砸地的声音。传到阿莲耳朵里,就是大鬍子一直张着嘴,像只猿一样哀嚎。 终于大鬍子说够了。他看了一眼已经蒙了的阿莲,摇摇头:「说给你听,你也听不懂。就当我什么都没说吧。」 这是,目前为止,阿莲听清楚的唯一一句话......她很想告诉大鬍子,他如果真想找个人倾诉,一定要用对方听得懂的话,否则完全都是大鬍子一个人在自言自语啊! 不过,她是不会没有自知之明,和大鬍子说这些的,她需要他的帮忙,拍马屁还来不及。 「说吧,你的天青现在在哪里?」大鬍子将自己的事儿说完之后,终于切回正题。 阿莲的身子,就像是一朵开在水上的莲花,缓缓地转动着,身子转到一定角度,她的眼睛看向远方,缓缓抬起另外一只没有打伞的手。清冷、幽怨、有穿透力的声音说道:「天青,在那里~」 「那里是哪里?」大鬍子问道。 「他乡,故城。」 故城,这个名字很有意思。多加俩字,便成了故乡的城。大鬍子去故城的路上脑海里,一直有一句话,在不停的转悠。 那是他最喜欢的诗人,屈原《招魂》里的一句诗——「魂归来兮,反故居些」。虽然这句话的意思是,为死去朋友招魂,好让他们魂归故里。用在阿莲和天青身上,很不符合。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越靠近天青所在的故城,大鬍子的心中的这句话,响的越厉害。 阿莲和天青当初的勇气,在那个回忆结界里,究竟是对,还是错?如果没有勇气,走出水乡,他们是否会过的幸福?没有人会给出答案,也根本不会发生。 大鬍子嗤笑自己,想的太多。还总是想一些无用的。 故城也是个水乡,只不过,和结界里天青家乡不同是,这里没有阻碍交通,连绵不断的大山。大鬍子一进这个地方,就感觉这必定是个富饶的地方。为官者,一定是一个公正廉洁之人。 钟灵毓秀,世外桃源。大鬍子原本不好的心情,到了这里,完全被震撼住了。 人们虽然都穿着不是很华丽,但是仔细一看,却十分考究。干活的穿粗麻衣,游走玩乐的人,会穿自己喜欢风格的衣服。文人,偏雅致的衣服。弹琴的姑娘,会穿美丽的台服。 嗯,好像听起来和外面人的打扮并无二致。可是,他们没有一个人穿着与自己身份不相符的衣服!这就和外面很不一样了。 比如大鬍子这个外面来的假道士,打扮的像个道士,也会捉妖,但是他的身份并不是道士,因为他和忘忧一样爱吃烧鸡。 这也从侧面说明了一个问题,外面的世道很乱,每个人都做着和自己身份不相符的工作。有时候甚至会很理所当然的欺骗别人。比如,忘忧骗女香客的钱。而这里每个人各司其职,怡然自得,好像没有什么发愁的事情。 大鬍子顺着护城河,接着往里面走,青石大路越来越宽广。然而,大路的宽广,并没有让故城看起来萧瑟,反而行人在路上井然有序。 再往深处走,终于看到一处十分抢眼,热闹的地方。大鬍子围了过去。看见一个二十出头的小樵夫,站在人群中间,地上铺着一大块布。 「各位故城的乡亲们。俺是故城一处乡下的小樵夫。俺们乡里也发了大雨,好几天都不见太阳,庄稼都被淹死了。 县令天青大老爷去东边的乡,查看涝灾,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轮到去俺们西边。俺们也是等不及了,迫不得已,自己来城里求救。希望你们能行行好,帮帮俺们。」 小樵夫说话说得磕磕巴巴。倒也不像是在说谎。按照外面的风气,没有人会可怜他。现在的世道人人自危,祈求自保。 围观的人们,不出意外,像外面的人们一样。听了他的话,纷纷离开。大鬍子看够了,也打算离开的时候。发现刚才离开的人们,手里面拿着东西都回来了。放在小樵夫身前的大布上。 还有人告诉小樵夫,可以去县令府上领口粮。之前故城百姓上交的粮食,县令每次都会多收,一部分交给朝廷,一部分屯起来给大家应急。 现在,他的夫人阿莲,正在给受灾入城的百姓,煮粥布施。 阿莲!大鬍子听到这个名字,立马回身找刚才说话的人。可是人太多,一无所获。他只能根据刚才那个人说的话,去了县令府。 远远看见一大堆人排成一排,领粥。而布施的人,正是已经死去的阿莲!不对,不对。她没有死,她是个活生生的人!在阳光下有影子的人! 这个阿莲虽然比桥上的阿莲看起来年级要大些。脸上也有了一些皱纹。不过这都碍不着,她一眼看上去,就是一个十分温柔、能干、娴静的女人。和哀怨完全沾不上边! 「如果这个才是真正的阿莲的话~那桥上和阿莲一模一样的女人又会是谁?」大鬍子排着队,慢慢向阿莲靠近。 到了大鬍子的时候,阿莲递给他一只碗,碗里盛上半碗白粥。她的人,干干净净,没有一点多余的装饰品。她的手也是干干净净的,没有长指甲。她的动作还是干干净净的,盛粥的时候,一滴都没漏出来。也没有烫着大鬍子。 阿莲和她的丫鬟,见大鬍子端着碗,呆站在前面。以为他怕烫,丫头便机灵的说道:「粥是温的,可以立刻吃掉。我们夫人特意嘱咐的。怕你们烫着,放温之后才拿出来布施的。」 第15页 阿莲笑起来,脸上的皱纹也服帖的笑的动作,看起来那么和善。一个女人究竟要付出多少,才会修炼成这般让人如沐春风。 「夫人,我是来找您相公天青的。」大鬍子忍不住对她充满了敬意。 阿莲将手中的活,託付给丫鬟。招唿大鬍子进了府。大鬍子没敢耽误,将事情的原委一五一十告诉了阿莲。 阿莲听着,先是惊讶,然后慢慢归于平静。说了一句,「哦,怪不得。故城最近水灾,有不少人看见,河面上有一个拿着伞,模煳女人的影子。」 原来那个女鬼,不仅霍霍了有座山,还霍霍了故城! 阿莲动作也很迅速,立马找人,去故城东面的乡里,叫天青回来。 「我相公,总是这样忙于公务。一年间很少回家,都是我有事情了去找他。」阿莲脸上依旧温柔浅浅。这句话说得很有水平,把她相公烘托的很伟大,同时侧面夸赞,自己是个不为丈夫添堵的贤内助。 大鬍子真是很喜欢这个阿莲,打心底里佩服。 得知水灾的原因,天青很快赶了回来。回来的时候,换了套干爽的衣服,但是没来得及刮鬍子,洗澡,身上有股很长时间下雨,留下来的霉味。天青看起来比结界里更果敢,就像他带着阿莲私奔时候的样子。 「天青」 「阿莲」 他们见面的第一句话就是叫互相的名字。大鬍子心生出一种羡慕,看着两人。也许这才是他们俩之后真正的生活。 大鬍子看的阿莲生出一丝不好意思。她解释道:「天青,不经常在我身边。有时候,会觉得是自己一个人逃出水乡的。所以,我们后来约定好了。每次见面,都会叫对方的名字,证明彼此,在对方的生命里。」 阿莲说完偷偷看了天青一眼,正对上天青满眼温柔的看着她笑。「阿莲,为我做的诸多,我不会忘记的。我很感激,也很爱你。」 也许是因为有大鬍子这个外人在场,阿莲显得格外小姑娘。红透了脸。却依旧礼貌,「让道长见笑了。平时见面的时间不多,所以一见面,就想拼命告诉对方,自己有多在乎彼此。」 淳朴,直视自己的内心。这让大鬍子觉得两个人十分可爱。 阿莲把大鬍子带来的故事,给天青讲了一遍。天青很爽快答应了大鬍子的请求。都没来得及歇脚,带着阿莲,跟随大鬍子去了有座山。 阿莲建议自己先躲起来,看看这个女鬼究竟有什么目的。天青同意了她的主意。 有座山的大雨还在下。 天青冷幽默道:「道长这里的雨,比我们故城下的还要大。」 模煳的视线中,却清晰地看到一个女人的身影。她手里拿着把只剩伞骨破败的大伞。看向大鬍子和天青。 「天青,你来了。」 第10章 第一个故事 天青慢慢的走向女鬼阿莲,大鬍子陪着他走了几步,在他耳朵旁提醒道:「小心点说话,别触怒了她。毕竟她是个水鬼,发起疯来,我不能保证,能立刻救得下你。」 天青轻轻点了一下头,肯定的会大鬍子回答:「我知道了,会小心的。」 越靠近女鬼阿莲,真正的阿莲就越揪心。「我认出她来了。」大鬍子找到躲在远处的阿莲,听到她如是说。 「成为水鬼,手执一把伞,一直要找天青的少女。恐怕除了小鱼,没有别人了。」阿莲温柔的脸上,难道露出一丝苦笑。 阿莲拿着伞的手,捏的发白。她长吸了一口气,然后吐了出来。「天青,曾经喜欢过小鱼。」 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天空下的大雨,奇蹟般的停了下来。那团邪恶的乌云,终于在有座山的上空消散。积水,竟也不知道从哪个地方流去。有座山山脚,终于恢復了往日的色彩。 女鬼阿莲仍旧站在桥上,那把伞奇蹟般的变成了一把新伞。伞面上有灼灼的桃花图案。粉红撩人。 天已放晴,阿莲收起了打着的伞。「小鱼家是做伞的。水乡里经常下雨。我们那里的很多人家都是在小鱼家买伞。那年天青走的时候,小鱼在河边,打算送他一把伞。」 大鬍子不解,「哪有离别送伞的,伞的谐音不是「散」吗?多不吉利。」 阿莲冲着大鬍子莞尔一笑,「小鱼的性子,向来直爽。也许根本没有想这么多。只是怕外面的天,也会像水乡一般多雨,才会送天青一把伞吧。这样下雨的时候,天青打起伞就能想起小鱼。」 此时,天青已经走上了桥。站在了女鬼阿莲身边。距离太远,大鬍子和阿莲也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 「你说天青曾经喜欢小鱼?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儿?」两人边盯着桥上,边互相聊起天来。 「小鱼其实看起来很勇敢,实际上,她很怯懦。她从来不做任何没有把握,或者有挑战的事情。」 「年少的时候,她要和我争天青。就是因为,天青看起来对我们俩都好。她不敢去问天青,是不是喜欢她?便来缠着我,让我离开天青。」自己喜欢的人,喜欢过别人。大鬍子很想对阿莲说,想哭就哭吧。但是看阿莲一脸淡定,便把话咽回了肚子里。 「可是,回忆结界里。年少的天青,他说他......」大鬍子话还没说完,阿莲接了过去。「他说他喜欢我对吗?」 阿莲再次长舒了一口气,眨巴了两下眼睛。「他那个时候也对小鱼说过,喜欢她。」 第16页 这句话一出,大鬍子彻底无语了。这三人之间的感情怎么这么复杂。尤其是天青长得人模人样,没想到一表人渣啊!同时喜欢两个姑娘也就罢了,居然还同一时间段表白。 关键是这俩傻姑娘,还都喜欢他!何其的~ 大鬍子想到这里,嘴角勾起一丝忍不住的笑意。 人生赢家啊! 阿莲说,年少的天青同时喜欢上了两个姑娘。不,正确来说。一开始的天青喜欢的是小鱼。 小鱼有什么?年轻的小鱼,有天青渴望得到的健康,以及全水乡最好的游泳。水乡的人们很崇拜游泳好的人,天青是游泳最不好的人,也变成了被大家嘲笑最厉害的人,尽管他的读书是全水乡最厉害的。 人都是俗人,何况那个时候的天青那么小。如果可以许愿成功,他愿意用自己读书上面的天赋,换游泳上的天赋,来博得水乡上人们的赞美。为独自带他养大的阿娘争口气! 小鱼有阿莲没有的活力与勇气。阿莲的性子温婉,从来不与别人起冲突。她默默地喜欢着天青,小鱼大方对天青好。两个人虽然都没有表白,但是天青,更喜欢小鱼这种热烈的追求。 那什么时候,天青心里偏向小鱼的那桿秤,渐渐转移到了阿莲身上? 是天青决定要走的那个夜晚。阿莲偷偷来找天青。他没想到平时看起来性格软软的阿莲,竟然会在他决定要离开时候,半夜来找他。并且告诉她,她愿意和他走。 天青其实自己心里也是很没底的吧。夫子虽然为他联繫好了外面的夫子,但是毕竟第一次出远门,之前从未见过外面的世界。一个人消失在熟悉生活的地方,悄无声息。想想后背都发凉。 如果有个人肯陪着他走出去! 那他的心里,会比现在坚定很多。 他第一个想到的是小鱼,他觉得小鱼对于自己喜欢的东西,总是那么坚定的去追求,表面不说,但是还是让人觉得很热忱、温暖。可是,小鱼得知自己要离开的消息已经那么久了,却一点动静也没有,也没有表态,要不要还自己离开。 「咕嘟嘟」....... 深夜,凡人的五脏庙有些不安分。把白天生出的恶念,在夜里咀嚼。 天青,从来不是那种一堆鸡蛋装一个篮子里面的人。为了让自己在他乡,有个可以依靠的伴。他违背了自己的心意,同时还向阿莲示了好。书中说:「少来夫妻,老来伴」。迟早有一天,他会老去,提前找一个并肩作战的伴,要比那些风花雪月务实的多。 他任由自己失眠,任由自己为自己开脱。那些『吾日三省吾身,为人谋而不忠乎?与朋友交而不信乎?传不习乎?』的话,他记不起来了,也不想记起。面对未知的恐惧,天青疯狂的任自己变得不想自己。 「叩叩叩」离着自己睡觉比较近的墙响了三声,那是他以前看话本,少年郎用来追女孩子的套路。他尝试用在了阿莲身上,没想到她会倔强的喜欢自己这么多年。 这三声,让天青徒增愧疚的同时。惊觉自己刚才的想法有多么可怕。他怕他变成那个样子,他不想失去自己的本心,还是不要去见阿莲了吧。 过了一会儿,外面没了动静。天青以为阿莲走了。苦笑一声,这样也好。起码不会害了她。 「叩叩叩」,敲墙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如果自己不去见阿莲,她会不会一直等下去?如果~不,自己想要知道阿莲来做什么? 假如,有那么一丝希望,她要陪他去外面的世界。他会非常感激,他愿意把对于小鱼的所有喜欢,都给了阿莲。 「那晚,我愿意为自己勇敢一回。也许还会碰到一个机会,一个天青的世界只有我的机会,我赢了。之后......」岁月蹉跎,可以把一个人所有的情绪蹉跎的舒服,像是掌心温润的玉。阿莲带着骄傲的笑,没有年少轻狂,赢了就高高在上,仰望失败者,只有一种发自内心的为自己开心,没有他者的对比。大鬍子看得入神,这个世界上少有的奇女子,天青真的好福气。 之后,就如回忆结界中那样。阿莲的决定,让一直默不作声地小鱼崩溃,然后告诉了阿莲的家人。企图用这种办法来留住阿莲,她们一起在起水乡等天青回来,做最「公平」的决定。 阿莲被打了半死,最终还是和天青私奔了。 私奔的这天,小鱼拿着一把伞,横在两人中间。似是祈求,似是蛮横。却没有勇气陪着天青离开。 也就是那天,天青的整个心,都给了柔弱中带了一丝倔强的阿莲。她看起来要比外表更坚强。 「到了外面的世界后,特别大,人也多。但是我知道,我们逃出来就要相依为命。 嗯......这么说,好像,有点不对。应该是我要更努力、勇敢、坚强! 这样,我才不会拖天青的后腿。天青学的东西,我也要学。我要懂他,懂外面的世界。」 大鬍子听着阿莲,眯着曾经水汪汪的大眼睛,开心的回忆着她为天青做的种种。 学书法时,一屋子的学生,她一开始写的最丑,到后来,她成了最优秀的。礼仪,也是第一次和天青出去参加宴会,偷偷看其他女人,仪态万千。她自己找了人,跟着学。天青经常晚归,她学了很多煮东西的食谱,陪他一起吃夜宵。 天青也会心疼她,告诉她不要那么操劳。可是阿莲看着不断变得更好的天青,以及夸自己嘴角下意识的笑意,她明白,没有人不喜欢优秀的人。 第17页 桥上的天青,和女鬼阿莲还在说话。大鬍子和真正的阿莲继续等着,思绪万千。 曾经有个女孩,也像阿莲一般勇敢、努力。可是,大鬍子亲手把她送了出去。之后~ 大鬍子的眼泪猝不及防的掉了下来。那是他最后悔的决定~ 长长的和亲队伍,花轿里面的少女新娘,用糯糯的声音央求外面送亲的首领将军。「可不可以一起去死?我只想嫁给你,不想嫁给别人~」 这是和亲公主第三次说这种,任性的请求。 「公主还望以大局为重。」领头将军继续重复着之前的回答。 这次回復之后,花轿里面的人好像死了心。再也没有纠缠首领将军说话。 「对不起了,我从来都不是个会为别人着想的人。」过了不久,花轿内的声音变得哽咽。 又过了不知道多久,后面有异常压抑且激烈的交耳声。首领将军回身望去。花轿经过的地方,流淌着鲜血,像一条出嫁铺成的红毯...... 第11章 第一个故事完,第二个 「公主出事儿了!公主出事儿了!」队伍里不知道是哪个不知名的小卒大喊起来,原本整齐的队形散成一团。 为首的将领慌张的从马上下来,连滚带爬,到了花轿前。手指颤抖着抚开扎眼、红色的轿帘。 花轿里也是红色的,瀰漫着大漠里面沙子闷蒸之后令人寂寞的味道,还有鲜血蒸腾的腥臭味。红彤彤的一片,分不清哪里是鲜血,那里是喜庆的红色。 只有一张惨白的小脸,格格不入,带着未干的眼泪,遗憾的闭着眼睛。 红色的盖头落在地上,也许她一直都未带过,也许是死后颠簸下来的。为首的将领宁可相信是后者,这样会让他多少心安一点。 「你哭了。」阿莲的话是陈述句。 「恩,想起了点往事。」见阿莲如此坦诚,大鬍子回应了一句。 「挺好的。」阿莲回道。 大鬍子不解,皱着眉头,看向她,「何出此言?你可知,我所回忆之事,是悲?或喜?」 阿莲也转身看向他,嘴角几乎看不出来的微微上扬:「悲喜很重要吗?能使人动之以情的回忆,都是好的。也许是教训、也许是遗憾、也许是开心......但这些都让人像个人。」 大鬍子很想辩解,如果做出他这种事,那根本不足以称之为人了!而是十足的混蛋! 却被阿莲的大喊打断了思绪。「小鱼!你想干嘛!」 大鬍子目光从阿莲转到桥上。桥上的女鬼牢牢抱住天青,河面上的水窜了出来,向两人涌去。 阿莲拼命地奔向桥上,桥上的鬼看到阿莲之后,面露惊讶。好像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东西。 裙子太长,奔跑的阿莲栽倒在鹅卵石铺成的河岸上。汩汩的鲜血,顺着河岸上的水,汇入小河中。她没有喊疼,甚至连眉头都没有挑一下。她快速深吸了一口,吐了出来。 「小鱼!你难道真的忘了,曾经究竟发生过什么了吗?」 十年前,二十五岁的天青考取了功名。虽然在全天下不是最有才华的。但也总算有了自己的用武之地。他成了故城乡下的一个小官。 在外定居下来之后,阿莲主动要求,去水乡把天青的阿娘接过来。两人合计了一下,过不多些时日,便回了水乡。 水乡在四面环山中间,闭塞、落后。回到水乡的阿莲和天青,看着现在的水乡,与往日别无二致。 只不过,昔日的伙伴都长大了。看着回来的天青和阿莲,世故的打着招唿。阿莲也一一应和着。 到了天青家门前,还未靠近,就听到天青的娘扯着嗓门在大骂着什么。阿莲和天青相视一笑,这么多年了,阿娘的性子还是一样泼辣。身体看样子也是非常好的。 「阿娘。」天青叫了一声。 气的叉腰的天青娘,听到这一声『阿娘』。回身看向天青。「是,是天青儿回来了?」她的声音有些颤抖,好像不敢相信眼前站的就是天青。也许,天青娘曾经多次幻想过这个场景。幻想到天青回来了,还以为是自己的幻想。 水乡原本就不大,一百几十户人家,错乱的分布在水乡的每一个角落。不一会儿,天青和阿莲回来的消息就传遍了水乡。 瘦弱的夫子、调皮的不知道是谁家的小孩、曾经的玩伴,还有曾经执着要嫁给天青,现在却嫁给别人的小鱼都出现在了天青家门口。 「天青哥哥,你能给我讲讲外面的故事吗?外面都有什么?和水乡一样吗?还有什么好吃的吗?」小孩子缠着天青问东问西。 「你这孩子!天青是爹爹小时候的朋友,你怎么能叫天青哥哥呢!」小孩被爸爸指责了一顿。 众人哄堂大笑。唯独有一人,站在自家相公跟前默不作声。 天青娘要留下所有人吃饭,这是个大活,阿莲陪着天青娘一起做饭。天青娘笑说:「阿莲啊,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和从前一样,这么体贴人。我果然没有看走眼!」 也许是一个人住,太久没人说话了。天青娘的话,像水乡湍急的小河,源源不断,流淌而出。 她说了很多关于,天青和阿莲走之后,水乡的变化。 每次,谁家的少年娶了谁家的姑娘,她都会想到在外面漂泊的阿莲和天青。怕他们俩吃不好、穿不暖。 第18页 对了,后来阿莲的家人过来闹过好多次,让她赔他们家的女儿。她都把他们骂跑了。 絮絮叨叨很久之后,天青娘说到了小鱼。「哎,小鱼也是个可怜的孩子。等到了天青二十岁,终于等不起了,然后嫁给了一个也算不错的小伙子吧。毕竟小鱼是水乡游泳最好的姑娘,年纪再大也差不到哪里去。不过 ,还是有那么一点可惜,她之前可以选择更好的。」 阿莲礼貌的笑了一下。天青娘结实的肩膀,撞了一下阿莲的肩膀,爽朗笑道:「当然小鱼再好,还比不上我们家阿莲。」 折腾了很久,半水乡的人都来到了天青家,一时间热闹非凡。天青作为多年来第一个走出水乡的人,十分受到大家的追捧。大家问了天青很多问题,天青都很认真详细的为大家解答。 外面的世界,人更加多,事情更加多,事物更加多!一切都新鲜,一切都源源不断。人们兴奋的听着,幻想着水乡之外的世界。甚至有的长辈,敲着后辈的小脑袋瓜道:「要好好和夫子学习知道不?这样才能像天青伯伯一样,出水乡,去外面的世界!」 那天,小鱼丈夫也靠着天青,问了很多。根本没有人注意到她究竟喝了多少米酒。酒席持续了多久,小鱼就喝了多久。 喝到最后,小鱼不知道怎么就走到了阿莲身边。「阿莲真羡慕你。明明当初天青最喜欢的是我,为什么到最后一切都变了?我有些搞不懂,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你能告诉我吗?」 阿莲扶着踉跄的小鱼,提醒她不要说了。「小鱼,你喝多了,改天我们在叙旧好吗?现在你需要休息。」 「我没醉!我很明白我现在说的什么!你知道告诉我,告诉我,为什么最后天青选择的是你?」小鱼疯狂的摇着阿莲,泪水止不住的流了出来。 小鱼的丈夫见状,过来拉开小鱼。但是小鱼死死抓住阿莲,她自己栽倒的同时,把阿莲拖到在地上。「我要你告诉我,这究竟是为什么?!」 阿莲的头髮,被小鱼扯得乱七八糟,她不是第一次这么狼狈,以前她都咬咬牙挺过来了。现在这种狼狈却让她很想哭,往日的狼狈都是她自己自身不足,所面对的窘境。而现在,她面对的是曾经她一再提醒,一再相让,却从来没有勇气去拿属于自己东西的小鱼。「因为,那年你没有勇气陪天青离开水乡,你没有勇气去追你自己的幸福!」 天青抱着摔在地上的阿莲,手争着小鱼手中的头髮,来减轻阿莲身体上的痛苦。「小鱼,过去的就都过去了,不要惹得大家都不开心。阿莲现在是我的妻子,我希望你尊重她。」 天青这个人总是这样,责怪别人也不会太用力。 却见小鱼慢慢松开了阿莲的头髮,原本咬着嘴唇不肯流泪的阿莲,终于忍不住趴在天青怀里哭了起来。阿莲和小鱼很明白,天青这句话,虽然没有杀伤力,却偏向阿莲。小鱼再也没有机会融进他们两个人之间去了。三个人的戏,终于有一个人退场了。阿莲多年的委屈,终于有了回报。 不欢而散的宴席。天青和阿莲接走了天青娘。那天水乡下起了小雨,当然水乡每天都在下雨。很多人过来送天青一行,天青一一应和着。 阿莲扶着天青娘,余光瞥见远处站着小雨,她手里抱着一把伞。阿莲眯起眼睛,看见伞上有红色的染料。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小雨还保留着那把没有送给天青的伞。阿莲背后生出一股恶寒,执着的令人害怕。 那天回去之后,阿莲做了好一阵噩梦,梦到小鱼离开了她的丈夫和孩子,来到故城找天青,她告诉天青她还喜欢他。而梦里的天青,竟然接受了小鱼的加入。 又或者,梦到小鱼变成了水鬼,手拿着那把没有送给天青的伞,飘到他们家院子里,制造了一场大雨。然后把伞递给天青,告诉他现在可以用到这把伞了。 千奇百怪的关于小鱼的噩梦...... 终于过了好长时间,天青忙于公务,阿莲在天青娘的陪伴下好了很多。虽然偶尔还会梦到小鱼,但是次数不像刚回来那会儿一样多了。 噩梦还没有彻底消除,水乡里来了消息。小鱼抱着伞跳河自杀了。而且跳河之前,她就疯了,一直把自己当做阿莲。 「你胡说!我才是阿莲!小鱼你个疯子!变成我的模样勾引天青!在天青身边待了这么多年!」桥上的女鬼愤怒的咆哮着。「天青,你现在终于明白过来了吧。有人在冒充我,我才是阿莲,我们现在终于可以在一起了。」女鬼的笑变得抽搐起来。 「小鱼!你曾经那么喜欢天青。你捨得让他陪你去死吗?」阿莲踉踉跄跄站起来,继续向桥上走去。 「你够了!到现在还装作是阿莲!」女鬼的头髮突然生长的很长,向阿莲袭来。 大鬍子见状,着急忙慌,掏出一把香灰,撒了上去。只见桥上的女鬼发出悽厉的惨叫。好像有魂飞湮灭之势。 大鬍子皱起眉头,「不会吧,我就用了那么一点点香灰。而且只是洒在头髮上,又不是洒在本体上。怎么会这样?」 天青趁机跑下了桥。跑到阿莲身边,关心询问道:「阿莲你没事儿吧。」 桥上的女鬼还在挣扎,挣扎到最后,化成一股灰烟散去了。 大鬍子嘴角抽抽,心想:「早知道这么好解决,我还去故城找天青干嘛?瞎费劲!」 第19页 正当一切朝着大团圆结局的方向推进的时候,原本平静的湖面上,浮出了波纹,越来越大,越来越多。 「嘭哗啦啦......嘭哗啦啦......」 一朵朵血色的莲花在河中窜了出来。密密麻麻,堆满了河面。像是一条血色的红地毯,大鬍子下意识捂住胸口,他又想到了沙漠中那抹血迹。 桥边生出一朵巨大的血色荷花,在阳光下缓缓张开。一位手执油纸伞,油纸伞上画着灼灼桃花的少女。缓缓地在莲花中心站了起来。 那是十几岁小鱼的脸。「天青、阿莲。」她叫着两人的名字。「谢谢你们能过来看我。」 说着小鱼又看向大鬍子,大鬍子内心是崩溃的。刚才那个傢伙就够恐怖了,让有座山下了这么久的大雨。这要是正主的话,那要多厉害! 「谢谢你,大鬍子道士。」小鱼冲着大鬍子开心的感谢道。 「这......这......你和刚才那个......有什么关系?」大鬍子惊掉了下巴,磕巴问道。 「我被困在这里很多年了。」小鱼垂下了脑袋。 那年,小鱼心里十分嫉妒。跳河之后,内心有怨气,成了水鬼。但是她的鬼魂一直能看到自己的尸体在移动。而且不知道过了多久都不会腐烂。她就跟着她的尸体一路飘到了有座山脚下。 「这里让我很舒服,只是后来我想出河面,或者去其他地方,都动弹不了。我被困在了这座桥底下。 这座桥还和我说话。说,他不会来,我就要一直陪着他。」小鱼说完,生气的踢了桥两脚,就好像真的是那座石桥困住了她。 「它还一直念叨一句话,烦死我了。」小鱼似乎得到了解放,嘴巴说着三人似懂非懂的话。「它说啊,桥渡不了飞尘,桥渡不了飞尘......」 大鬍子听着她鬼话连篇,比自己还要扯,终于忍不住再次向她强调:「刚才那个鬼阿莲和你有什么关系?」 小鱼拍了一下脑袋,「哎呀,我一直顾着说自己的事儿。 那个是我的怨气,我被困在桥底下,鬼魂得不到释放,怨气不断地累积。不知道过了多久,那股黑气,一团一团的,朝四面八方游走了。后来我就听到上面一直在下雨,还有人一直念叨『天青』的名字。」 原来事情经过,竟然是这样。大鬍子再次试探,「那你还恨天青和阿莲吗?」 此话一出,天青和阿莲百般滋味的看向大鬍子。这是个天坑道长吗?这么说话,不怕小鱼把他们杀了吗? 「我要去投胎,立刻马上!下次找个大沙漠投,永远都不想看到水了!」说完,小鱼的身体慢慢变得透明,河面上的红色莲花也沉入了河底。 「对了,大鬍子,建议你和你的两个徒弟搬个地方。这里鬼气太重,不适合你们呆。」 送走了小鱼,送回去了天青、阿莲。大鬍子回到了有座山上的寺庙。 天气变好,过不多些时日,山上的女香客又多了起来。 大鬍子一直在想小鱼留下来的最后一句话,这里鬼气比较重。他们明明都是人、妖。还守着寺庙,鬼气究竟是哪里来的? 芊芊拿着荷包深吸一口气,然后吐了出来。走到缠满红绳的许愿树下。「忘忧,我喜欢你!」 忘忧被强行塞了荷包,他掂量了一下,好像不是银子。水灵灵的狐媚眼真诚的对芊芊说:「我喜欢你下次送我有银子的荷包。」 勇气本身并不能改变什么。但是不鼓起勇气试一把,又怎么能抓住,能改变命运的时机呢? <站桥女>完 第二个故事:《锦鲤梦》 从前有座山,名字真的叫『有座山』。山上有座不大不小的庙,庙里有一个大鬍子道士,和他的两个小和尚徒弟,一个叫做忘尘,一个叫做忘忧。忘尘是一个双目失明的小和尚,忘忧是一只紫色的俊美狐妖和尚。 为什么会造成一个道士带着两个徒弟和尚的局面? 这件事还得从忘忧被大鬍子拐上有座山开始~ 「从今天起,我们师徒二人就在这里修行吧!」大鬍子和紫色狐狸发现了一座小破庙,这便是有座山上的庙。 少不经事的紫色狐狸,终于有了安身之地,开心的附和道:「好呀,好呀!」 大鬍子虔诚地拜了拜寺庙中的像,然后拿起刀向忘忧走去。「削髮为僧,这是在这里住下的第一步。」 彼时的忘忧一点戒心也没有。以为大鬍子给他剃完头髮,也会给自己剃。满脑子都是,往后余生,一个大鬍子和尚,和一个俊美和尚的美好生活。 殊不知...... 大鬍子给他剃完之后,便拿出鸡分给忘忧一只鸡腿。边吃边说:「从今天起,你的法号就叫忘忧了。」 忘忧懵了,「大鬍子,你不剃秃头吗?」 大鬍子坦诚的摇摇头,「我不剃啊。我是道士又不是和尚。」 忘忧打掉鸡腿,生气的指着大鬍子骂道:「凭什么你做有头髮的道士,我要做没头髮的和尚?!」 大鬍子捡起被忘忧打掉的鸡腿,拍了拍上面的灰,继续递给他。「因为你长得帅啊。再留头髮,我在你面前一点存在感都没有。」 这句话很受用,忘忧接过鸡腿,安安心心当了十几年和尚。 不过,大鬍子既然在意自己的颜值,为什么会留着遮住半脸的络腮鬍?这让忘忧很想不明白。 第20页 「师弟,想不想看没有大鬍子的师父?」忘忧出馊主意道。 忘尘憋住笑,「虽然看不见了,但是超级想......」 忘忧从怀里掏出小刀,看向大鬍子的偏房。嘿嘿嘿的笑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写完《站桥女》了,原本定的名字是《站在桥上的女子》,有点长。很早以前写过一个关于天青和阿莲的古微。大概是受道沈从文老先生《边城》的影响。要不然,我一个北方平原旱鸭子,怎么也写不到南方水乡的爱情。很想有机会去一趟凤凰古城,虽然那里已经被开发成商业旅游区。我的心里一直认为那里可以找到最淳朴、纯粹的爱情。 站桥女,写的很纠结。因为里面的每个角色都不是很完美的。不肯做决定的天青,勇气很少的阿莲,嚣张的小鱼。连配角都有点不讨我喜欢。 但是,我很喜欢阿莲。那个时候写阿莲、天青私奔到桥上的时候。有想过很多种可能,也许阿莲和小鱼都留下了,也许小鱼和天青走了,也许......但是最终选择了阿莲和天青离开。 因为我觉得,不是所有鼓起勇气做的事情都一定会成功。但是尝试都不敢尝试的人,不配得到成功。所以,我选择给阿莲一个完美的结局。因为她的勇气配的上这样一个结局。 划重点——人家同时也很努力!!! 毕业时间不长不久,但是发现很多人越长大越没有勇气尝试。啊!想想年少轻狂多美好啊!勇敢一点!加油! 来自一个不正常更新,又喜欢废话连篇的小作者。 第12章 第二个故事(修文) 忘忧带着忘尘偷偷熘进了大鬍子的房间,此时大鬍子正打着比雷还响的鼾声。忘忧蹑手蹑脚来到大鬍子跟前,然后用小刀一点一点的刮着大鬍子的鬍子。 大鬍子最近接了一个大单子,蹲守一只鬼,蹲守了三天三夜没合眼。所以忘忧剃他鬍子的时候,他除了偶尔拍拍自己的脸,到也没察觉出异样。 就这样,大鬍子的鬍子没了...... 没有了鬍子的大鬍子,忘忧看呆了。 「师兄,没有鬍子的师父什么样?」见忘忧突然没了动静,平时老实巴交的忘尘一脸兴奋的问道。 忘忧没有立刻回忘尘的话,他缓了缓神,嘴巴张合了几下。「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忘尘问:「很丑吗?」 忘忧摸着鼻尖,「不是很丑。」 忘尘又问:「那就是特别俊朗了?」 忘忧摇了摇头,嘆了口气。「都怪我读书太少了!」 忘尘有点哭笑不得,只好使出杀手锏,「那长得像《风流大小姐》里面的哪个男人?」 忘忧一拍脑门,立刻脱口而出:「像张擎将军!又有点浪子三月雪的味道!」 忘尘也张了张嘴,一时语塞。过了好久,失明的眼里闪出一丝光,赞嘆道,「这得是多么优秀的一张脸啊!」 「搞不懂,为什么他要拉着我到有座山当和尚和道士。他明明可以找个很漂亮的妞。」今天庙里放假,没有香客。忘忧变成狐狸趴在许愿树上休息。 「真想长大以后,变得和师兄还有师傅一样,俊朗帅气。」忘尘双手托着脑袋。嘴角洋溢着一丝丝笑意。 大鬍子一睡,一天一夜又一天过去了。期间,忘忧用不知道什么东西,将他的鬍子粘了回去。大鬍子醒了,也没有发觉什么异样,只是觉得嘴边的皮肤有点点皱巴的感觉。 「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 月上梢头,有人在寺庙门外喊救命! 「救命......」「救命......」急促的叩门声里,夹杂着男人带有哭腔恐惧的声音,声音越来越大,好像拼尽了全力。 「谁啊,大晚上的。」困得东倒西歪的狐狸。摇晃着身子,边变成和尚,边穿着僧服。皎洁的月光,给他的光头,渡上了一层神圣的光晕。 他刚打开门,一个衣衫不整的男人立刻窜到了他的怀里。 浑身颤抖,紧紧抓住忘忧的袖子,:「师傅,救我!有个恶鬼一直缠着我!」 忘忧一听『恶鬼』两字,半眯的惺忪睡眼,突然瞪大,再一次问道:「你说什么?恶鬼?」 男人给予的回答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忘忧一听,窜了两尺高,嘴里大喊:「我滴娘呀!大鬍子!救命!有恶鬼!」 忘忧是个随时随地都很贴心的狐狸,他被惊吓到奔向大鬍子房间的同时,不忘拉起男人的手一块逃命! 此时,大鬍子正在屋内点着油灯,坐的端正,写东西。 听到门响,抬头看见是忘忧闯了进来,见怪不怪,又低下头继续写东西,随口一问:「忘忧啊,怎么又慌里慌张的?」 「师父,有恶鬼追着这位施主。」忘忧咽了一口口水。 「你也怕了?」大鬍子停下笔。 忘忧,害羞的微微低下下巴,谄媚笑道:「我这不是没有降服恶鬼的能力嘛,而且我怕鬼的样子~」 「具体经过,讲讲......」大鬍子装出很有范,很靠谱的样子,问男人, 「事情还要从很久以前的一场大火说起。」那个被恶鬼追的人,一下子把话题扯得很久远..... 他叫温伯初,是京城十分富饶的温家嫡子。 三年前,温家发生了一场大火。 奇怪的是他的房间是府里最中心,离火种最近的地方,住宅却在大火中没有半分殃及。人们都说,佛保佑温家,保佑他,才捨不得把他带走。 第21页 不过奇怪的是,那之后他失忆了,具体失忆内容不知。 他只是隐约感觉,二十年的光阴,少了很多不可描述的时间。如果按照他的脑袋里面的时间、事件记忆,他现在大概只有十五岁。五年的时光,空白的五年时光,究竟有什么?他无从知晓。 他询问过家里人,不过上下一致口径,都说是温伯初自己多想了。他原本的生活,就是他脑袋里装的那些记忆。尽管任何人都说是他疑神疑鬼,但是他还是坚信,有些东西被大家隐瞒了。 虚头巴脑的说了一堆,温家火灾的事情。连恶鬼的影子都没有提到。 大鬍子只好提醒他,「恶鬼呢?」 温伯初搓搓手,皱起眉头,抿了一下嘴唇继续道:「那场大火之后我一直在做一个噩梦。」 梦里,温伯初的小庭院里,有一个池塘。池塘边上,温润的火山石上趴着一个□□着上身的少年,长得明眸皓齿,特别好看。温伯初不由自主的向他靠近。可是走到近处,他才发现少年竟然有条鱼尾巴! 有点奇怪。现实中,温伯初的庭院内是没有池塘的。因为,他的记忆深处他很害怕池塘,所以爹娘建造自己的庭院时,不添加池塘,是很理所应当的事情。 池塘中的人鱼,并不是梦中的恐怖元素,温伯初甚至还觉得有点美好。 他不由自主的蹲下来,抬起人鱼的下巴。人鱼竟开口说话了,他熟络地喊着他的名字,就好像认识了好久的朋友:「伯初,这次选我好吗?」 再之后,温伯初的身子,就好像被人操控着一样,跳进池塘里。人鱼温柔的抱起温伯初,他也抱住人鱼。人鱼身体一开始是冰冷的,有着常年在水中生活积累的寒气,冷的他,不禁打了个冷战。 正当温伯初冷的彻骨时,人鱼身上开始冒出火,把他白嫩美好的面容,瞬间变成了修罗鬼。温伯初吓坏了,想要挣脱人鱼,却被他死死抱在怀里,动弹不得。 直到,人鱼身上的火蔓延到温伯初身上,把他从噩梦中烫醒,他才能喘上气来,不被憋死。 大鬍子再次好心提醒道:「恶鬼呢?恶鬼呢?」 大鬍子的提醒,让温伯初颤抖的越来越厉害,他的眉毛抖动了两下,面部也开始跟着抽动。他向大鬍子走进了几分,许是为了找到安全感。他究竟碰到了什么?让他如此害怕? 温伯初家很殷实,俗称有钱又有底蕴的那种家族。那天他像往常一样,走进了一个古玩市场。想着淘两件古玩当家里面的摆设。 他走在这条古玩街上的时候,就很不踏实。心里十分慌,具体为什么慌,他也说不上来。长长的街道,看不到尽头,奇怪的格局,却却说不出哪里奇怪。街上的行人稀稀落落的,谈不上繁华,也不至于冷清。 两边是卖古玩字画的,就像外面卖的一样,乏味可陈,毫无新意。入不了他的眼睛。他有些遗憾,又觉得有些浪费时间,便萌生了想要走出这条古玩街。 可是,他想要走出古玩街的这个想法,还没有存在片刻,转身他就忘记了。 继续烦躁的闲逛着。 过了不久,又生出要离开的年头,然后转身又忘记了。 如此反覆,他有想要离开古玩街的想法时,就会有股神秘的力量抹去他的想法。 「这不和坊间那些老人,老的时候经常忘事儿,那个病一样吗?」平时就喜欢叽叽喳喳的忘忧,憋了半天,现在可算有点他知道的事情了,赶忙插嘴说道。 「老年呆症~」大鬍子提醒道。 「对对,呆症,呆症!」忘忧挠了挠头,嘿嘿笑道,一高兴露出了狐狸尾巴,摇来摇去。 温伯初看到身边的救命稻草,竟然是只妖怪!吓得跌倒在地上,连连后退,避开忘忧。他本身已经惊恐过度,现在又被吓到。倒也坦然了几分,直接问道:「你是吃人的妖怪,还是不吃人的?」 忘忧歪了一下头,狐媚眼滴熘熘转了一圈,眯起眼,龇牙笑道:「可不可以有勾引人的妖怪,这个选择?」 ,忘忧这只狐狸,一点分寸、礼仪也不知道,还爱胡说八道。大鬍子压着嗓子咳嗽,低着头瞥了忘忧一眼,提醒他注意一点。 忘忧收到大鬍子凌厉的目光,吓得一机灵,立马收起了狐狸尾巴。老实的从完整的人,变成狐狸,跳上了大鬍子的床上,蜷缩成一团。哎,真是令狐悲伤,不让说话,还不让摆尾巴,无聊至极。 「我累了。」 他不顾场合,也不顾刚才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随着性子,随着自己心意来。不一会儿,他就在温伯初和大鬍子的注视下,坦然的睡过去了。 大鬍子见忘忧睡过去了,目光转向还瘫坐在地上的温伯初身上,没想到温伯初也正转头看向他。 双目对视。 温伯初看大鬍子身上有一股书生气,而他也是个书香世家子。虽然依旧害怕,他却对大鬍子有几分亲切感,「您不会也是个妖怪吧?」他小心翼翼试探道。 大鬍子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摸着鬍子笑道:「看我这正派的脸,像妖怪吗?」说完,他哈哈大笑几声。 却见温伯初全身呆住,眼睛盯着他的下巴,嘴角抽搐了一下。 大鬍子见状问:「怎么了?」 温伯初指着大鬍子的下巴道:「您的鬍子掉了~」 第22页 大鬍子不解,温伯初又满脸尴尬的指了指他的手。大鬍子抬手一看,满手的鬍子!气的深吸了一口气,对着床上的狐狸大喊。「忘忧!!!」 大鬍子的声音贯穿了有座山,惊起夜间飞鸟无数。 忘忧没醒,只要他想睡,就和死了一样。任你海枯石烂、山无棱、天地和。他该睡他的,还睡他的。 于是,大鬍子可以对他为所欲为。 大鬍子捆住了他的一只后腿儿,细心的将他挂在院外的许愿树上。 看着树上,一晃一晃的紫色狐狸。温伯初适当的提醒大鬍子,「道长,他这样会不会出事儿?」 大鬍子大拇指蹭了一下鼻子,叉腰道:「不会,祸害遗千年!我们回房,继续聊~」 今晚的月光格外的明亮,照的寺庙院子里亮堂堂的。接近夏季的尾声,还存有温度的风,刮进寺庙内。许愿树上的红绫,一盪一盪。红绫中间有只紫色的瘦狐狸,打着很响的鼾声,陪着它们一起摇摆。 第13章 第二个故事 后来温伯初一直被困在那条街里,只要他一有年头想要出去,就会被一股神秘的力量,抹去这个想法。 他在古玩街里,没意识到这件事。直到他逃来这里的路上,才清醒过来。 他烦闷的走在街上,也不知道为何烦闷。就一直走啊,走啊。 终于,不知道走了多久,他发现了这个古玩街上的宝贝! 他之前烦闷的心情一扫而空。迈着轻快的步伐,快步走到那个摊位前。高兴的捧起摊位上的画卷。 那是幅锦鲤的画卷。 他见过许多锦鲤画,很多画家做锦鲤画时,都是有水、莲之物相配。唯有这个摊位上的锦鲤,每副画上,都只有一条锦鲤,独自在整幅画中。 而众所周知,鱼对于人来说是没有表情,没有与人共鸣的神态动作的。 温伯初想到了一句话,《道德经》中「天下皆之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万物作焉而不辞,生而不有,为而不持,功成而弗居。夫唯弗居,是以不去。」 这些画中锦鲤,没有旁物陪衬,没有对比之物,却完全让人融入画中。体会到画中锦鲤的喜、怒、哀、乐。 他从心里由衷的感嘆,真是神人!神作啊! 他抬起头,急忙问老闆:「这锦鲤图,怎么卖?是何人创作?哪个年代的?」 老闆很奇怪,带着黑纱帷帽。挡住了他本应该与顾客攀谈的脸。不过,温伯初倒是没在意这些,他现在已经完全被画作所吸引。他联想了好多,如果画锦鲤图的画师还在世上,自己一定要登门拜访。做不成朋友,可以做师徒,做不成师徒,他也要烦着他,一直陪在他身边。 也许是温伯初表现的太激动,礼节上有些唐突。老闆并没有回答他的话。 气氛有些尴尬,温伯初呵笑一声,将画卷礼貌的放回原处。「在下有些失礼,还望老闆见谅。在下只是觉得这幅画是世间罕有之作,想要了解这幅画......」 他有些心虚,怕哪句话说不好,老闆就不告诉他画的来歷,更怕老闆不卖给他画。他的手指紧扣着掌心,抠的有些疼,还生出了许多汗水。 许久过去,老闆还是没有回覆他的话。 温伯初的心更加忐忑,他不是没有遇到过难缠的卖家,卖得越是精品,卖家越是刁钻。不过,他也能理解这些人,他们把好的古玩字画视为自己的生命。出手时,自然不能只看中价格,物品下一任主人的品行也在考量范围之内。 想到这里,温伯初对锦鲤画的老闆多了几分好感。真是这样,反倒让这些画,多了些清雅之色。 他胡乱想了很多。缕清自己还是有必要,继续为了字画等下去。他毕恭毕敬向老闆鞠躬,表达自己的诚意。 过了不知多久,温伯初的腰都鞠酸了。 老闆开口说话了。 他没有回答温伯初想知道的内容。嘶哑难听,像是呛了许多烟的嗓子,吐出一句刺耳的话,「伯初,你忘记我了吗?」 温伯初是很聪明、心又很敏感的人。 他确信,自己从来不认识一个说话声音如此的人。而他却说自己忘了他? 嘶哑的声音、锦鲤画、「伯初,可以选我一次吗?」....... 老闆对他说的这句话,让他不知怎么联想起自己经常做的那个噩梦。 现在只需要再确认一件事,那就能证明两者之间真的存在关系! 温伯初心里祈祷,最好不要有联繫,那样噩梦了成了现实,会更加可怕。一定是自己想多了,一定是自己想多了....... 他庆幸今天穿的广袖衣衫,让旁人看不出,他藏在袖子里的手抖得有多么厉害。他战战兢兢的抬起头,看向老闆。 很巧的是,抬头的一瞬间,老闆的帷帽被风吹了起来。一张骇人的,被火烧过的脸映入温伯初的眼中!果真和自己预感的一样,他们之间是有关联的! 摊子前得画生出无名之火。以迅雷之势,熊熊燃烧起来。火苗时不时的在两人中间蹿腾,好像只鬼手,要把他们抓进去焚烧殆尽,炽热的感觉和梦中一样。温伯初连连后退,老闆却依然站在原地,风盪起黑纱,露出的眼睛直勾勾看着他。 第23页 「妖怪啊!」温伯初拖着已经被吓软的腿四处逃窜。他仅剩的最后一丝理智告诉他,这种情况下,应该会有人发觉他的异常,出来帮助他,或者围观一下他。让他逃脱这种恐惧的氛围。 然而,就算温伯初在街上乱跑,惊慌失措的像个疯子一样大喊「救命!」,也没有人抬头看他一眼。那些摊主,和在街上走的行人,就像是看不见温伯初,对他的行为一点反应也没有。 诡异,一切都太诡异了!温伯初唯一的想法就是要逃出去,逃出这个古玩街,也许一切都会好起来。 然而,现实永远比想像的残酷千万倍,他跑进了死胡同。 温伯初有一个很能放松心态的习惯。越紧张、越爱胡思乱想。比如此时,他看着面前的那堵墙,很后悔自己只是羡慕《风流大小姐》中谢沧海少侠、浪子三月雪还有张擎将军的武功,却从来没想过,羡慕就应该去争取成为向他们一样的人。 一切都是他自己造成困局,如果当初尝试学下轻功,自己也不会被困在死胡同。 「诶?你也看《风流大小姐》啊?」大鬍子很耐心听着。听到《风流大小姐》,忍不住想要交谈几句。 坐在大鬍子身边,温伯初觉得安全了很多。也逐渐放松下来心情。真诚说道:「嗯,此书,名字虽然甚是俗气。内容却值得一看。」 大鬍子身体向温伯初的方向前倾,很明显趣。嘴里发出一声「哦?」 温伯初见状,却不急于表现。轻轻皱起眉头,语速也放慢了几分,边思考边缓缓道:「此书以一个大小姐的视角,完美呈现了一百年前,混乱时代背景下,各种人们得生活方式,以及他们心中的抱负、理想。一草一木,都独具那个时代的色彩,就好像作者本身就生活在那个年代。」 本来温伯初讲的,大鬍子也颇为贊同。但是越听越不对劲。他叫住还欲侃侃而谈的温伯初。「不对吧,这本书不是描写当下生活的吗?」 温伯初呵笑,似乎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怎么会呢?新朝虽然刚成立,内忧外乱繁多。但《风流大小姐》写的社会背景,很明显不是新朝。而是一百年前,十二国分裂的时代。」 大鬍子张了张嘴,停顿了一会儿。问道:「你没逗我玩吧?」 温伯初不解,「我为何要逗道长?」 大鬍子不再理会温伯初,摸索着自己的下巴,光秃秃的,没有以前有鬍子的时候有质感。这个忘忧!一个月不给他带叫花鸡吃了! 温伯初,温伯初,难道他不是这个时代的人?而是从一百年后过来的?这个不成熟的想法,在大鬍子的脑海里逐渐形成。 「新朝的皇帝是谁?」 「宋祁天子。」 「具体有哪些着名的战役,用的什么办法?」 「宋家军本身就是很精英的军队,加上新朝皇帝手里有《宋家兵法》,很难不赢。」 「《宋家兵法》内容是什么?」 「不得而知,宋天子家传兵法。」 「那没机会了。」大鬍子嘆了口气,露出些许遗憾的表情。 「什么机会?」大鬍子的想法让温伯初有些琢磨不透。 趁着现在新朝皇帝,还没有登基。找到他,陪他戎马几十年,收復大好河山,成全生前身后事,名垂千古! 可惜啊,这现在这个时代的歷史记载太少了。也没有什么丰功伟绩可以去创造,好像帮不到新朝皇帝什么忙。去追随他也是白搭。有可能上了战场,还把自己赔进去。 不过,温伯初刚才说,一百年后?新朝建立?那自己更没机会了!一百年后,除非自己是彭祖,能活八百岁,要不然早就驾鹤西去了! 「没什么,没什么~」大鬍子肯定不会,把自己这么有伤体面的猥琐想法告诉别人的!他摸了一下鼻尖,心虚道:「不好意思刚才打扰你了,继续说恶鬼怎么回事儿?」 死胡同。温伯初的牙齿已经咬好了舌根。实在不行自己就自尽在这里。 老闆很快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摘下了帷帽,整张烧焦的脸呈现在温伯初的面前。 「伯初,你忘了我吗?」老闆的烧焦的脸渐渐恢復,变成了一张五官十分深邃,拥一双水蓝色眼睛,好看的青年脸。他的双腿开始慢慢变成了一条鳞光闪闪的鱼尾。 这张脸温伯初再熟悉不过了,就是他梦中的人鱼。 「你究竟是谁?为什么要一直缠着我?吓唬我?」温伯初连连后退,人鱼则一点一点向他靠近。直到后面再也没有退路,人鱼站在了他的跟前。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小天使们得支持。 谢谢『三观不正』,投的营养液。 下一章,《锦鲤梦》的故事正式步入正规 。这章主题是「选择」,下一章会点出来。 第14章 第二个故事 说完这句话,人鱼退后了几分,压抑恐惧的气氛瞬间舒展了很多。 这个距离! 是他所理想的,人与人之间交谈的安全范围。 「君子之交淡如水。」与这个安全距离所相关的一句古诗,窜到温伯初的脑海里。 「君子之交淡如水。」人鱼嘶哑的声音变得像歌一样婉转动听。蛊惑着温伯初 抬头看向他。好像有什么东西从人鱼的眼睛滑落,是固体的,反射着周围的光。「啪嗒」,温伯初还听到了小东西砸地,发出的细微清脆的声音。眼睛在地上扫了一眼,一个小珠子在地上蹦来蹦去。 第24页 「你忘记最后一次,你终于选的是我了吗?你说要和我一起去死,一起去来世作伴?」人鱼发出质问。声音也变得像锋利的刀子,从耳朵进入,直达心脏深处,然后从外开始蔓延,每感受一分,便刀割一分。 谁会没事儿,想到死,那得是多么天大的事情。温伯初双手挡在脸前,闭上眼睛,不再看人鱼青年,企图再往后退。「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你认识的那个温伯初。我还年轻,不想死。」 居然还能往后退!温伯初睁开眼睛缓缓环顾四周,发现他来到了一座山的山脚下,山中间有一个若隐若现的小寺庙,后面是一条没桥且湍急的小河。他没得选择,唯一最佳的去处就是山上的庙。兴许还会遇到法力高深的僧人,救他一命。 「你果真是一百年后,穿越而来的!」大鬍子笃定了自己的想法。「现在是十二国分裂时期。而我就是《风流大小姐》的作者!浮!萍!道!人!」 「我是一百年后穿越过来的?您是《风流大小姐》的作者?浮萍道人?」温伯初茫然的看向大鬍子,有些搞不懂他说什么。 大鬍子见温伯初知道自己是浮萍道人,居然没有兴奋。心里小小的自尊心,有些不满意。他再一次提示温伯初,「嗨,我是浮萍道人!」 「咣当」,一股强风颓然吹进了屋内。大鬍子的笔挂被吹倒在地上,发出剧烈的响声。 「大鬍子!师父!救我!」片刻外面传来忘忧愚蠢的唿救声。究竟是怎样神奇的力量能把他叫醒?大鬍子很想见识一下。 「这张符留给你。你跟在我身后,不要离开太远。」大鬍子嘱咐道。身后的温伯初点点头,虔诚的接过符咒。 事实证明,没有什么事情可以让忘忧突然醒来。除非,他睡觉的时候,喘不上气儿来。大鬍子和温伯初到了院子之后,发现树上挂着的忘忧,被绳子缠在树枝上,勒的紧紧的。他梗着穿不上起来的粗脖子,小幅度挣扎着。尾巴倔强的成了一根带毛的直棍。 「想不到涂山曾经的太子,被哥哥篡位之后,居然沦落到当和尚的地步。您现在是有多穷啊?」一条人鱼站在许愿树底下,抬头看着树上的忘忧。 「要你管,我就喜欢当和尚怎么了?何况,你算老几,还对我指手画脚,品头论足。」忘忧扯着脖子回击人鱼。 月色落在人鱼身上,他黑色的头髮开始变成银色,眉毛也变成了银色,耳朵变得尖尖的。「南海鲛人氏。」 「大鬍子,快救我下来!我咳咳......快不行了!」忘忧继续折腾着。 大鬍子扔出一枚铜钱,削断了忘忧身上的绳子。终于缓了过来,忘忧在空中花式翻了几个圈之后,帅气落地,嘴里叼着那枚铜子,化作人形。 「还你,下次别用钱救我。能买好几个肉包子呢,我心里愧疚。」忘忧把铜子从嘴里吐出来,扔给大鬍子。 转头玩世不恭对人鱼说道:「没想到好事不出门,祸害遗千年。连你们南海都知道我那点破事儿了。」 大鬍子抬头仰望星空,忘忧啊,你又用错词儿了。 「我不想和你们结梁子,也不想再惹出什么事端。我现在来就是来找伯初的。问问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让我在黄泉路上等了他好多年,他都没有来。」人鱼悲伤的声音,果真像温伯初描述的那样,刀割一般。 大鬍子回身点住温伯初的穴道,紧接着快速点上自己的。 「啊!」忘尘的房间里传来一声悽惨的叫声。 「小尘儿!」大鬍子和忘忧冲进忘尘的屋子。 只见他的身高,正在以肉眼能看到的速度增长。额头上冒着刺眼的白光。□□变成了一条与鱼相似的尾巴。他痛苦的挣扎着,额头上的汗水越来越多,闭着的眼睛里,流出眼泪。 「师父,师兄。忘尘好难过,忘尘的心好痛。天载不住他们的悲伤,塌了。他们抽了忘尘的龙骨,做成一把大伞,撑起塌了的天。」忘尘说着一些莫名其妙的话。忘忧顺势向他的后背摸去。竟然真的少了一节骨头。 忘尘究竟是谁?他小小年纪怎么会被抽了龙骨?抽他龙骨的又是谁?一系列的疑问围绕着,自认为看着忘尘长大的忘忧和大鬍子。 「好难过啊,好绝望啊......」床上好多年都没有长高和变化的小孩,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变成了一个十八岁左右的少年。额头上的光瞬间消失,冒出一只眼睛,滴熘熘转了一圈,消失在额头处。 「他是!东海失踪的龙大太子!」人鱼看到少年的样貌后,惊唿。鱼尾仿佛顺应强者一般,像人类跪在地上,弯曲着向床上的忘尘朝拜。 「这一晚上乱的!怎么回事儿?」大鬍子想要摆出点家长的姿态,屡清楚目前为止发生的事情。结果偏偏不如他愿,忘尘失明时,突然冒出来的那把青灰色的大伞,跑了出来。在忘尘的床边晃来晃去。 不一会儿,忘尘又变回了十二岁模样。只是额头上留下了一个银白色,闭着的眼睛图案。 「师弟厉害啊,小小年纪开天眼了!」忘忧盯着忘尘的额头,啧啧赞嘆。 「他年纪可不小了。他是上古老东海龙王的太子。而并非现在的龙太子。」人鱼道。「听老辈们说,上古东海大太子,二十岁,突然间消失不见,不知所踪。」 「上古传颂至今,他建立了什么丰功伟业,让人记他到今天?」大鬍子问道。 第25页 「没有记载,只是口头相传。老一辈一讲,我们就能记住这件事。而且内心会生出一种感激、神圣的情绪。」人鱼的回答很虚无。 「忘忧是涂山狐族太子,小尘儿是上古东海太子,那你们好好想想,我是什么太子?之前见过我吗?」大鬍子指着自己问道。 「大鬍子你能不能『恬得知耻』啊?自己都是俩太子的师父了?还贪得无厌,想当个什么地方的太子?」 忘尘恢復了平静,那把大伞很知趣,回到了原来忘忧藏它的地方。几人退了出来,来到大鬍子房间。忘忧烧水烧的特别好,大鬍子派他去后院烧壶茶。 「为什么小尘儿会突然间变成这样子?」大鬍子也有不懂得时候。 「族人的召唤。」人鱼回答。「我刚才南海鲛人特有的声音唤醒了他。」 「那你既然在南海,为什么能和京城的温伯初相识?还把人家吓得半死?」 「这件事,还得从很多很多年前说起。」 鲛人原本住在南海,但是他生性贪玩。趁其他人不注意跑了出去。跑着跑着,他看见了许多渔船。船上的渔夫,看见他之后,兴奋的挥舞着手中还未撒出去的渔网。他以为那是喜欢的他的标志。于是他靠近渔夫的船,围着他们的船,唱歌、转圈。 当他唱完之后,等待着渔夫继续的赞美。却发现一张大网向他投来。他被捕上了岸。之后他不知道被渔夫餵了什么,昏睡过去。 再次醒来,他被关在笼子里。和一箱一箱的东西运向一个地方。他有些害怕,别人送来的食物,也没吃过。他不吃,押运的人,便打他,打的都是衣服遮蔽之下的地方。 他疼的哭了出来。流下的是亮晶晶的东西。那些人看到亮晶晶的东西,便更加疯狂的打他,让他流出更多的。 好几次陷入黑暗之中,他都祈祷着不要在醒来。因为醒来就会感受到疼痛,就要挨打,还有流泪。 到了一个繁华的地方。押送的突然给他买药,好好地养着他。似乎等待着某一天的来临。 这一天,终于来了。他被送到了一个十分热闹的地方。那里有很多人,来来往往、互相说话,他们最后都会走到他的笼子面前指指点点。他无法迴避,只能害怕的蜷缩在笼子的一角。 隐隐约约,他听懂了一些,人们攀谈的内容。 这里是京城最殷实的温家,他们把他高价买了回来。作为温家嫡长子抓周时候的摆件。如果温家嫡长子没有选他,他会被做成鱼汤,供今天到来的客人品尝。 他害怕死。内心祈祷着那个人一定要选他。 可惜,他们耍他,把他的笼子放在众多物品的最外面。他顿时死心,觉得今天只能沦为这些人的口中餐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各位小天使的投评, 谢谢「案泊」送的营养液(*^▽^*)。 关于大鬍子是谁?我来剧透一下。 他就是浮萍道人啊~ 第15章 第二个故事 人的一生,都在做选择。正如周岁抓周,温伯初在众多之物选择了桿秤,註定了他一生,都在权衡选择中渡过。 那天的抓周宴会上,人们像是看戏一般看着台子上,周岁的孩子,懵懂的爬来爬去。或是满怀期待,或是心怀鬼胎。 人鱼属于前者,他绝望的像是海上溺水的人,抓住眼前任何可以漂浮的东西。 他的眼睛和众多人的眼睛一样,盯着那个小娃娃爬来爬去。 小娃娃什么也不懂,在台子上转来转去。将原本摆好的物品,拱的乱七八糟的。尽管小娃娃已经爬了很久,没有拿任何东西。但是他距离人鱼的笼子,在人鱼看来那么遥不可及。 最终,小娃娃在众多人的目光中,拿起了一桿秤。人鱼看到了他的宿命,被人送到厨房,做成人鱼汤,结束他短暂的一生。 他想在生命最后的时刻,为自己唱一首歌。老辈们说,鲛人的歌声,是世界上最动听的。他一边流着眼泪,一边为自己唱送行之歌。 泪出了眼眶,变成小珠子,滚落在台上。然而,没有人注意到人鱼在哭泣,也没人注意到那美妙的歌声,众人的目光都落在小娃娃身上。 「娘,人鱼在唱歌。」一个锦缎衣衫孩童,指着没人注意的人鱼。那小孩的话刚说完,就立马被他的娘亲,抱了起来,捂住嘴巴。 「不许乱说话,今天的主角是温家的嫡子!」小孩的娘亲小声在孩子的耳边说道。 小孩不明白权利交织的世界,不明白为什么那个无聊的小娃娃,要比人鱼的歌声更吸引人。也许有一天,他会在某本书上,一个关于鱼和熊掌选择的文里,看到这样一句话,「如使人之所欲,莫甚于生。则凡可以的生者,何不用也?如使人之所恶,莫甚于死者,则凡可以比患者,何不为也?」 大人世界的抉择,比孩童的抉择更为复杂。不过本质都是一样的,趋向于,自己内心所想要的『东西』。 那滴泪慢慢滚向小娃娃□□的脚丫处。小娃娃肉嘟嘟的小手抓了几把地上,终于将人鱼的眼泪,抓了起来。 令人鱼期盼的一幕出现了。小娃娃扔掉了手中的称,抓着那滴泪,几乎一条直线的、开心的、向他爬来。 他隔着笼子,将那滴眼泪还给人鱼。人鱼去接那滴眼泪,小娃娃虽然小,却很有力的手。不但没有把那滴眼泪还给他,反而抓住他的手兴奋的摇着。长了乳牙,还漏风的嘴,兜不住口水,带着孩子特有的奶香,流了出来。 第26页 「我的!我的!」一周的孩子,吐字不清楚。但足以让人们知道他想要表达的意思。 就这样,人鱼成了温伯初院子里的宠物。没有名字,只有一汪池水,是他的余生所要居住的地方。 小孩渐渐长大,面对越来越多的选择,和取捨。或是自己内心所选择,或者是被周围的环境和大人裹挟要求。 孩童时代,温伯初家来了很多木匠,修缮一些东西。温伯初偷偷打量着他们。 一个老木匠看见温伯初,一直盯着他们工作。便偷偷用木头的边角料,给他做了一个木蝌蚪。还告诉他,蛙小时候就是这个样子。 老木匠的某个行为,正戳中温伯初的点,他蹲在池塘边上看了好几天。等着蝌蚪的出现。 最后,人鱼实在忍不住了,问他:「你在干什么?」 温伯初认真盯着平静的水面,回答:「我在看水仙子。」冬天,小孩吹出白气,哈着冻得红彤彤的双手,企图暖和一点。 怕人鱼不懂,他还拿出来木匠给他的小木蝌蚪,给他看。 人鱼没有嘲笑他,也没有告诉他,只有春夏之际才能看到蝌蚪。「我可以看看你的水仙子吗?」 温伯初不舍的将手中的小木头,交给人鱼。「你可要小心一点啊,千万不要弄坏。我是相信你,才给你看的。」 人鱼吹出一个粉红色的泡泡,「你放心好啦。不会弄坏你的宝贝的。」 他将木蝌蚪放到池塘中,施加了一点幻术,把它变成真的蝌蚪。 也许,小温伯初误会了什么。他惊唿的说道:「木匠伯伯真是厉害!能把木头变成活的。我要和他学木工,成为一个优秀的木匠!」 那个时候,人鱼也不懂坊间有个词叫做『三教九流』。只是伯初喜欢,他便全身心贊同他的做法。「好啊,喜欢便去做吧。」 于是,温伯初的第一个对于兴趣的选择是木匠。 可惜,温伯初跑去问老木匠,可不可教他做木工的时候。老木匠果断的拒绝了他,浑身吓得哆嗦,告诉他,「少爷,您如果喜欢这些木头玩意儿。可以让老头子去做。但您千金之躯,千万别做这种下作的活。」 「你如果不教我,我就告诉我爹娘!让他们命令你,必须要教我做木工!」温伯初威胁道。 老木匠咬咬牙,嘆了口气,态度很坚决,说道:「您去吧。」 还没开智,像个傻子一样的温伯初。照着自己性子,肯定去找了爹娘。并且,把发生的经过,按照他的回忆,一五一十告诉了温老爷和温夫人。 「爹,娘。你们不知道那个老木匠有多厉害!他做的木蝌蚪,放到池塘里变成了活的!我想和他学木工,但他不肯教我。」他还有点委屈。 温伯初原本以为,爹娘会去命令老木匠教自己木工。却不知,这件事殃及了人鱼和木匠。 所有的木匠,都被遣送出了温府。尽管有一定的补贴,但是温家这次是个大项目,木匠们推掉了好多伙计,打算长时间留在温府。这样一来,损失惨重。 那天,温伯初看见了木匠被轰出温府的经过。他跑去问爹娘的庭院,想要问问他们为什么? 被下人告知,温老爷和温夫人在他的院子。他匆匆忙忙跑去,怕晚一点就来不及扭转局面。却看看见爹娘命令下人在池塘里倒热水的场景。 池塘里的人鱼,被一桶桶倒进来的热水,烫的东躲西藏。白皙的皮肤上,烫出一块一块的红斑!他美丽的脸上,也变得涨红。 「爹!娘!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温伯初站在池塘前,拦下僕人手中木桶里滚烫的热水。 温氏夫妇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伯初啊,他们都是坏人。让伯初去做下贱的事情。伯初可千万不要被他们骗了。」 温伯初看了一眼池塘里面的人鱼。鲛人泣珠,水底可以隐约见到,人鱼哭泣形成的圆形小珠子。此时,他蜷缩在一角,可怜巴巴的向自己祈求。 「不是他们的错,都是伯初自己愿意学的。如果爹爹娘亲要责罚某个人的话,那首先请一定要先责罚伯初!」温伯初请求道。 直到此时,温氏夫妇才发现,他们的儿子开始有学习的倾向了。温夫人说道:「伯初既然想要学习,那就改天请个教书先生,学习四书五经。比学习那木匠伙计高贵多了。」 一旁的温老爷也跟着点头。 「那如果伯初听从爹娘安排,是不是可以不赶走那些木匠,也可以不伤害鱼了呢?」温伯初讨价还价。 「可以。」温老爷爽快的答应了。 这是温伯初人生中,第一次为了他人,牺牲自己的兴趣爱好。做出的选择。 那天之后,被父母曾经宠的天不怕、地不怕的温家嫡子。第一次发现,其实自己在父母那里根本没有选择权。他沉默了很多。 他要求搬离了父母的院子,到了自己的庭院。温夫人很高兴、欣慰的摸着他的头说:「我们伯初终于长大了,知道不粘着爹娘了。」 后来,他和爹娘约定的那些东西,都一一被温氏夫妇实现了。曾经只有人鱼,寂寞的庭院里,响起了朗朗的读书声。 夫子走之后,他也不去温老爷他们的庭院玩了。一个人坐在池塘边,拿着木蝌蚪发呆。 人鱼问他:「你在干什么?」 小小的他,嘆了口气,「人为什么一定要做选择?」 第27页 温伯初在时间的流逝中长成了十六岁的少年。 这些年,温伯初有了心事,只讲给人鱼一个人听。因为只有他,会坚决支持自己心中的选择。 有天,温伯初突然发现人鱼没有名字。 「我一直都叫你鱼,我觉得不太好。」 「哦?那你觉得我应该叫什么?」人鱼趴在舒服的火山石上。 「嗯~不知道。我虽背书多,但是名字的事情,是大事。你等我几天。我取一个好听的名字给你。」 「嗯嗯!」人鱼高兴地点点头。 温伯初想,人鱼的名字,想了好多天。每天翻阅书籍,就好像面临着天大的事情,吃饭睡觉也看着书。最后终于决定。 「你就叫墨一吧,文雅一点。」 「好啊好啊。」人鱼毫不犹豫,满心答应。 「你个笨鱼,就不想知道自己为什么叫墨一吗?」温伯初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把书捲成一卷,敲打了人鱼的脑袋三下。 「伯初取得名字,必然是好的寓意。」 他从未怀疑过伯初的想法,这一点让温伯初很受用。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们的投评。 第16章 第二个故事 「天地之初,一生阴阳。」温伯初说出一句很有学问的话。人鱼只是眼巴巴的看着他,根本不懂这句话的含义。 当然,尽管他不懂,但是他会继续支持温伯初。「好啊,好啊。」 「我想,既然你是我的鱼,名字多多少少应该和我有些牵连。这样子,下辈子的时候,我们还可以找到彼此。」温伯初以为鱼听懂了,他为什么为他选择这个名字。 结果,鱼的回答,还是:「好啊,好啊。」 每次都只会回答「好啊,好啊」。这不禁让温伯初有些怀疑,他挑起清秀,富有书生气的眉毛。「你听懂我说的话了吗?」 墨一原本趴在温伯初身边的脑袋,害怕的缩回水里。摇着头,可怜巴巴的吐着蓝色的泡泡,说道:「没有,没有。」 少年的温伯初笑容很少,脸上总带着淡淡的忧伤。 墨一躲在水里,偷偷瞄了一眼他,却被抓了正着。温伯初看着他那小可怜的模样,平时紧锁的眉头舒展开来,「噗嗤」一声,笑道:「傻瓜。」 可能如果不是墨一在黄泉路上,等了温伯初很多年,都没有等到他。也许温伯初根本不知道,他那天给墨一取的名字,会改变两个人的命运走向。 鲛人继承了上古时期一种神秘、可怕的力量。不得已,众神联合想要灭绝鲛族。屠杀的过程中,他们找到了其它的办法。镇住了那股神秘的力量,才使得鲛族没有被灭。仅剩的少有的鲛族,迁徙到南海,并定下了规矩,生生世世,不出南海。 墨一跑出去之后,不久就被族里发现了。他们在有很多水的地方,找寻了墨一很久。一无所获。有鲛人猜想,会不会墨一已经和人类有了瓜葛?在有人气的地方,淡化了自己身上的鲛人之气。 他们小心翼翼找了墨一很多年,终于在温家的后院找到了他。 「和我们回去,人类会伤害你的。」长老对墨一说道。 墨一不敢抬头,看着自己鱼尾,小声道:「我可以不回去吗?」 长老听了很吃惊,戳着墨一的额头,「你知道你在说什么胡话吗?你就算不为你自己考虑,也得想想,这个院子的主人!」 墨一听到这句话,勐然抬头,问长老:「你们会把他怎么样?」 「不是,我们会把他怎么样?是触碰到鲛人的人,都会丧失开心的权利。」长老气的用权杖杵了几下地面。 墨一听完长老的话,眼前浮现出了,温伯初那张总是带着淡淡忧伤的脸。「您是说,我们会给凡人带了忧伤?他会这么不开心,都是因为我在他身边?」 看着长老点头,墨一知道他自己的理解是没有错的。他突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原来有时候,答案就摆在你的面前,你也不知道该如何选择。 他想要留在伯初身边。他已经习惯了,伯初每天在池塘边上背书,他就静静的趴在火山石上看着他,他还习惯了伯初一有心事就和他说,习惯了伯初叫他『小傻瓜』,习惯了伯初喜欢用书轻拍他的脑袋。 但是,如果自己不走,伯初不会有快乐的。 「求您再让我思考三天。」墨一低下头,看向自己的脚尖。 这些天,墨一闷在池子低,自己一个鲛人呆着。温伯初来了,他也不上来。 「哎呦。」突然有东西砸向池塘底下的墨一。让他的脑袋吃了疼。抬头向水面望去,发现温伯初站在池塘边上,看着他。 「你这几天怎么了?一句话也不说,也不上岸抱你的宝贝石头了。」温伯初坐了下来。 墨一见状,幸怏怏起身,缓缓游到温伯初身边。趴在那块火山石上。他很想对温伯初说,他要走了,但是怎么也说不出口。 墨一还是沉默着,眼睛也不看温伯初一眼。 「你生病了?」 墨一摇摇头。 「你有心事?」 墨一点点头。 「是难过的心事?」 墨一仍旧点点头。 「你不肯和我说,是因为关于我的吗?」 墨一依旧点点头。 温伯初用书轻轻拍打了三下他的脑袋。「傻瓜,既然是关于我的事情,令你难过,那你应该告诉我啊。」 第28页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温伯初看起来十分文弱。墨一看到他却每次都像看到靠山一样。 「这是一件做不出选择的事情,我不想给你徒添烦恼。」墨一声音也无精打采的。 「那做不出选择会怎样?」温伯初问道。他这只鱼很少有心事,而且向来吃软不吃硬。他只能耐心的,一步一步引导他说出自己的烦恼。 「这件事,一定要做出选择,不能不选。」人鱼突然抬起下巴,露出好看的颈部。 温伯初微微一笑,「那我来帮你选。」 这样,好像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墨一皱着眉头,小心翼翼的将他要走的事情告诉了温伯初。他怕,一切都只是他一厢情愿,最后温伯初,会选择快乐,让他离开。这不是他想要的选择。 他说完之后,看着温伯初的脸,企图在上面找出点让他留下来的表情。就像他盯着他周岁抓周时,紧张的心情是一样的。 每每做重大选择的时候,时间就会格外漫长。墨一紧张的看着温伯初,时间、风、流水、唿吸,好像在这一刻都静止下来。 「留下来。」温伯初儒雅的声音,吐出三个再寻常不过的字,却再一次让墨一看到了希望。 他开心的吐出粉红色泡泡,他说过给他取名叫墨一,是为了下辈子找到他。这辈子还没有过完,他又怎么会抛下自己呢?都怪自己太不相信他了! 「你们鲛人会给人带来不开心,这句话我不太贊成。」温伯初哼笑一声。 墨一不大懂,抱着他的大石头侧脸看向他。 温伯初又道:「我所有快乐的时光,都是你给的。也许那些不开心是你带来的,但是开心也是你带来的。这些年已经习惯了这一切。也许你走后,生活还是一成不变,我却连个说话的鱼都没有了。」 温伯初的庭院说大,也不是很大,说小也挺宽敞的。 这是一个柳絮纷飞的时节,漫天的柳絮杂乱无章的飞着,像是冬天里的大雪。温伯初看着遥远的,蔚蓝的天空。 墨一也跟着抬起了头。他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是他可以一直陪在他身边。 「天空很大,世界很大,人很多,我们很小,很小。小的我只有你。」说到这,温伯初嗤笑了一声。「你只有我吗?鱼。」 他尽管给他取了名字,还是习惯叫他鱼。飞絮飘到鱼的嘴边,他急忙甩柳絮,说道:「我也只有伯初。我想陪伯初,到下辈子!下下辈子!」 他裂开嘴,露出八颗牙齿。开心的看着温伯初,温伯初也欢喜的看着他。世界中的人真的很小,但是我的世界里满满的都是你。 「对了,下辈子!下下辈子!我不要做鲛人,不要给伯初带来不开心了!」 「我会一直陪着鱼,就算遇上很多选择,我们也要披荆斩棘,一直要在一起!」 情绪有的时候能带动周围的环境变化,明明刚才那么恼人的柳絮,现在却显得那么可爱,飘扬在空中,像是不会化的雪精灵。 墨一最后选择留在了人间,留在那个小院子里,小池塘中,陪着温伯初。 然而,温伯初的誓言刚立下不到两年。温夫人,温伯初的娘得了恶疾。 温家找遍了无数名医,都束手无策。尽管,幼年的遭遇,让温伯初和他的娘亲不太亲近。但毕竟是骨肉相连,血脉相通。 温伯初原本笑容就不多的脸上,冷若冰霜。 温夫人的身子一天比一天差,到了最后,如果没人看着她,都不知道她几时将会死去。温家并不打算放弃她,一波一波的大夫,进入温府。其中还混有江湖骗子,开的狗屁膏药! 最后一个江湖郎中,只看了一眼,便得出了结论。这种恶疾,他在一本奇闻异事上看过,只有鲛人热腾腾的心,才能救活。可是这世上哪里有什么鲛人?所以此病无解。 温伯初恳求大夫再想想,还有没有别的办法。大夫摆摆手说:「真的没了,只有这一种办法。」 那天,温伯初想了很久,也没有想出办法。温老爷执意要宰了墨一。他再三请求,才延缓了墨一的生命。 穷途末路的他,失眠了一夜,满眼的血丝,站在池塘边,问:「墨一你有办法找你的族人过来吗?」 他不想失去他,也不想失去娘亲。这是他想出来唯一两全的办法。 他有些期待墨一能说出来「有」。 结果,令他的唯一的希望破灭。 墨一摇摇头,「我已经和鲛族没有关系了。」 「你是遇见什么事情了吗?伯初。你可以继续告诉我。你做不出来的选择,我来帮你做。」他还是一如既往地天真,守着他的火山石,守着他的池塘,守着他们的庭院。守着一个,下一刻就能做出决定杀他的骗子! 温伯初没有理会墨一,转身离去。背过身,在墨一看不到地方,疲劳的双眼,流下两行无力的眼泪。人为什么要遇到很多,做不出来的选择?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余生」的营养液。 谢谢「安之」的很多次投评。 谢谢小天使们的喜欢~ 关于忘忧变成狐狸会不会秃头? 答:不会。因为长毛的动物,需要毛的保护,如果没有毛,很容易磕破。 当然头顶秃了还有点凉凉。 并且很丑~ 第29页 所以, 忘忧狐狸:「我没有变强,也不想秃头。」 另外:这篇不是耽美文,怕误会,做一下提醒。 当然,我并不禁止发散思维~ 只是诉说一下,我的初衷~ 可以忽略~ 第17章 第二个故事 还没等到温伯初做出选择。温夫人的身子挺不住了。温老爷带着人闯进他的院子,将墨一强行带走。 一群人,如同刽子手一般。将墨一开膛破肚。手起刀落,快到温伯初连跪下来,向温老爷祈求的时间都没有。 不过墨一的心脏还没有送到温夫人那里,温夫人便因病去世了。 原来选择做慢了,也是错误。他没有救回来母亲,也没有保住墨一。 温伯初捧着墨一的尸体,鲜血浸满了他的身上。 温伯初越发的抑郁。除了给温夫人守孝,就是呆在自己的院子里。温老爷因为温夫人的死,对他大不如从前,有事儿没事儿就骂他两句。都是他的优柔寡断害死了他自己的母亲。 他不知道该怎么去和父亲谈心,只能默默的退回自己的别院,看着池塘里墨一的尸体发呆。 很奇怪,鲛人的尸体并不会像人的尸体一样,池水还是那么清澈,就像墨一在的时候,那般。 过了几天,他惊奇的发现,墨一的尸体不见了,一直红色的锦鲤出现在池塘里。 红锦鲤有着墨一一样的习惯。它喜欢呆在火山石旁边。喜欢院子里有一点变化,就开心的游来游去,喜欢追着温伯初扔下水里的东西,游来游去。 「你是墨一吗?」温伯初苦笑着,对池塘里的锦鲤问道。 鱼的表情里没有笑,它没有吐泡泡。听到温伯初的这句话,一点反应也没有。甚至连游也不游了,直接慢慢的让自己沉入水底。不理温伯初自言自语。 温家嫡子因为温夫人去世,过度悲伤,疯了。坊间是这么流传八卦的。 人们津津乐道,愿意相信,他们所听到的事情。 又或许是因为,温家昌盛太久了,嫉妒燃烧了每个人的心。他们愿意相信,对于温家不好的消息,并各种形式上的,暗自雀跃。 然而事实是怎么样的?人们不愿意去追究真相。 又一年过去了。寒梅绽放,在被雪覆盖的京城里,仿佛人们心口,唯一的一点炽热、希望。 温伯初摘了一朵梅花,放在冒着热气的池塘里。 他的不思进取,惹恼了父亲。他厉声责骂他:「只会看鱼!」 甚至还扬言,要让他的二弟代替他,继承家业。 温伯初一点也不关心温家的家业。温家从来都是施加给他,他们认为对的选择,对的爱。却从来没问过温伯初自己想要什么。当然,他们也不需要他的想法。他们要的是一个未来能撑起温家的家主。 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全身心支持他做自己喜欢的选择的人,已经不在了。 他还在看鱼,看着那条已经不会说话的红色锦鲤。将他扔进池塘的那朵寒梅叼走。他看着它发笑,这小傢伙又把掉进池塘里面的东西,当成食物了。 「伯初~」他听到有人在喊他的名字,虚无缥缈。回身环顾四周,并没有发现人的踪影。自从温夫人走之后,大少爷精神失常,温老爷对他的关心越来越少。来这里的下人少了很多,最后几乎都不会来了。 温伯初自嘲,也许自己真的要疯,都产生幻觉了。 「伯初~」温伯初又听见了一声。他确信这次不是自己的幻觉,虽然那个声音很飘渺,却是真实存在过的,余音还在他的耳朵里迴转。 那条红色的锦鲤,碰了碰他的手,他低头向池塘里看去,那条鱼奇蹟般的将红色的寒梅,又叼了回来。 它蛮横笨拙的撞着他的手,好像要做什么。温伯初不解,手伸了回来,摸着它的头。它却叼着那朵红梅躲开了。 他去抓它,结果一不小心掉进了池塘里。冰冷的的水缓缓浸透他的身体,身上的余温仅仅维持了片刻,便被寒冷深入骨髓。 水面底下的世界原来是这样子的。只要湖面一有涟漪、波纹,就只有水下的这一方天地能看清。温伯初知道墨一的世界很简单,但是没有想到,会简单到,他的天地里只有池塘里面的景色和他。 他突然觉得更加对不起墨一了。他的世界里原来真的只有温伯初。而他们的来世之约,他却在苟活。 这样死掉也好。这样他就可以去来世找他了。 「伯初~」那飘渺的声音又在温伯初耳边响起,也许墨一在黄泉寂寞了,才会回来找自己。他没有睁开眼睛,也没有喊救命。就这么静静的让自己沉到池底,悄无声息的死去。他这一生唯一可以选择的就是自己的死亡。 再次醒来,他的身体还能体会到温暖、柔软。耳朵还能依稀听到温老爷的责骂声,依旧骂着他。他没做回答,只是觉得手里面好像攥着什么东西,湿湿的、软软的 。 他摊开手,侧头去看。是那朵已经有点破败的梅花。 他还活着,墨一还活着!他就是那条红色的锦鲤。他救了他!滚烫的泪水,从眼眶中流了出来。 他想要起身去看看墨一,却发现浑身瘫软无力。 不着急,他尽量压制住自己雀跃的心情。只要他回来了,能感觉到他存在他的世界,什么时候见面已经不重要了。 第30页 他只要专心养病,快点好起来,去见他。 是夜。 冬天的外面显得格外寂静。没有夏虫的聒噪,一切显得那么清冷。温伯初的院子一向安静的略显落寞,这也造成了,他睡觉一向很轻。 半夜,他感觉到有人推门而入的声音。他的脚步很轻,朦胧中,温伯初看到穿着一身火红的衣服,趴在他的床边。他轻轻唿唤着他的名字,「伯初~伯初~」 他冰冷的双手握住温伯初的手,他想要看清楚他是不是墨一,眼前却像蒙了一层大雾,怎么看也看不到他的样子。 「你是墨一吗?」他很想问问他。嘴只能张开,却说不出话来。 「伯初,我回来了。」红衣的少年回答了他的话。 自那以后。 就好像是梦一样,每天晚上,红衣少年都会推门而来。 屋里升起大雾,看不清楚屋内的布置,也看不清少年的脸。 他每次都会喊他的名字,一遍又一遍的重复,就好像怕把这个名字忘了一样。 温伯初的病一直不见好转,但是也没有恶化的迹象。整日躺在床上,也出不了房门。就好像撞了邪一样。温老爷念及着亲情,还会给他请大夫。但是几乎从来不会看他。 「伯初,要好好活下去。」红衣少年最后一晚,来到温伯初床前,紧紧握住他的手,言语里有无尽的不舍和关心。 「你为什么突然间说这种话?要走了吗?要去哪里?」温伯初很想和少年说话,问问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却仍旧只能张开嘴,却说不出话来。 突然间,少年的脸蒙着浓雾向他靠近。将冰冷的嘴唇覆盖在他的嘴上,一股股舒服的气体源源不断送到他的体内,身上的炽热,无力感缓轻很多。 大雾终于渐渐散去,混着红色的烟,形成一种异常诡异的氛围。过了片刻,他终于看清楚周围,却发现屋内根本没有少年。他用手摸了摸嘴唇,冰凉感还在。 他急忙披了件衣服,奔向池塘边,红色的锦鲤还在。 不是他,但如果不是他,他想不出有一个人可以为他做的这个份上。 「墨一~墨一~」又是那个声音响起。 他低头一看,脚边的火山石旁,那条锦鲤吐着泡泡看着自己。 他愣了片刻,反应过来,惊喜的蹲下来摸着鱼头。「我就知道你回来了!」 那条鱼呆在他身边,「墨一~墨一~」的喊着,再也不会说其它的话。好像他的记忆力就只剩下那个名字。 「对不起。」眼泪猝不及防的落在池塘里,激起一圈一圈的涟漪。 他从来都不知道,他们的承诺他会如此放在心上。也许,是因为他太薄情。才会记不起那他和他之间的种种。 如果再让他选一次,他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墨一。 可惜其它的选择题,错了可以重选,唯独人生的选择题,做错了在也改不了。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带着愧疚,补偿他。 温家的嫡子生了一场大病之后,彻底成了疯子。他每天只会对着,他院子里的红色鲤鱼说话。不管是吃饭,还是做什么事情,都会在池塘边上,和锦鲤呆在一起。 有人说,温家招了妖怪。 那条红色的鲤鱼是个美人鱼精,魅惑了温家大公子。找个道士除掉就好了。 这话传到温老爷那里,他还真信了! 他找了个天师,过来捉妖。 那天师还挺像回事儿,又是铜钱大宝剑,又是化水黄符。看起来还真有两下子。 温伯初被温老爷反锁在屋子里,他使劲拍打着门,外面却像没有听到他的声音一样。没有人理会他。 过了好久,外面天师的驱妖大铃铛终于不响了。 他们把墨一捉进了一个盆里,端到降妖台上。天师在水里撒上炉灰。然后将宝剑刺入水盆中,一击命中,鲜血从锦鲤的肚子里汩汩流出。 作者有话要说: 忘忧:男人和男人亲嘴是什么样的感觉? 大鬍子眉头一皱:你想干什么? 忘忧:师者,所以传道受业解惑也。让我亲一口,解下惑。 难得忘忧没有乱用名言。 大鬍子:滚!总有臭不要脸的,觊觎我美貌。 再次声明:可以当耽美文看,但是我的初心,是主僕关系,无爱情。 第18章 第二个故事 没了,什么都没了。他在世上存在的最后一丝证明,也被杀掉了。 他一直都是这么无能,也许他在世上,唯一能主宰的只有他的生命。 双腿再也无力支撑起,这个世界所给予的选择。跪在了地上。一堆人,浩浩荡荡的从温伯初身边经过。为首的是他的父亲,身后跟着杀害墨一的兇手,在之后有捧着天师法器的,有捧着墨一尸体的丫鬟...... 父亲经过他身边的时候,拍了拍他的肩膀。告诉他「没事儿了。」 什么叫「没事儿」了?! 他抬起头看着父亲那张自认为聪明、又正确的脸。他很想质问他,「您真的了解我吗?」但是他没有问,也没有力气再和他的父亲争辩什么。他能理解他父亲的爱子心切,能理解他们逼他做的种种选择,都是为了世俗下,人们所共同认为的好。 可是,他理解所有的人。谁又会真正的理解他呢? 只有墨一,然而唯一的墨一,也被他们毁掉了。 第31页 恍然间,他记得自己是笑了一下,笑出了声音。 「这条鲤鱼精,害我不浅,恳求父亲能够把它留下来。我想烤了他的肉,将他吃的尸骨无存。」他按照所有人设想的那样子,陪着他们演戏。这也是他为人生中的最后一次选择,做着最后的演出。 夜间,即使再不透风的屋子。也会有让烛火跳跃的气息存在。温伯初坐在屋内的圆桌旁,看着桌子上的红色鲤鱼。 今夜,他点燃了红色的蜡烛,红光照的屋子,红彤彤的,像是墨一死前,鲜血染红的盆水。 烛火在不安分的跳跃,仿佛一直试图,跳出蜡烛的本身。温伯初知道,烛火燃烧的在炙热,离开了蜡烛终是一死。 自己就像是蜡烛一样,如果想要离开蜡烛的桎梏。也许就是~ 温伯初拿着蜡烛慢慢移动到屏风、幔帐处,四面八方都点了一点火。蜡烛啊,有时候只有拼死顽抗的最后一击,才能得到真正的自己。 他打开了大门,冬天凌冽的风,勐灌进屋子里。一瞬间,原本慢慢蔓延的火势,突然增大。 温伯初看着原本已经空荡荡的池塘,看了片刻。退回了屋子,关好了大门。回身一刻,看见圆桌上,坐着墨一。他还是那么傻,一笑起来,恨不得把所有的牙都露出来。 没有了鱼尾的墨一,有一双细瘦匀称的腿,他开心的晃荡着双腿,张开双臂,仿佛要拥抱温伯初。 温伯初,微笑着向他,走过去。抱住他。「墨一啊,最后一次,我选择和你共赴黄泉。」 「你喜欢他?」忘忧的脑迴路永远和别人不再一个空间里。「我说的是男女之情,不不,在你们这里应该是男男之情。」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所有人都一句话不说的看向忘忧。 忘忧尴尬,「你们看我干什么?我又没有歧视的意思。我只是问一下嘛!」 墨一盯着忘忧看了好久,转而看向温伯初一眼,见温伯初一点也没伤心之色,他抿着嘴低下头,过了片刻回道:「不是,男女之情,也不是男男之情。就是冥冥之中,互相依靠、相依为命的一种情分。」 「你讲故事讲的比大鬍子还好听。」忘忧又不合时宜的插话。 大鬍子听了之后,拳头放到嘴边掩咳。他重重咳嗽了几声,瞥了忘忧一眼。忘忧很快速的接收到了大鬍子的提醒。 尴尬的努力努嘴,「我不太会说人话~你也知道我从涂山出来的。人间礼数不大懂。」 「叩叩叩...叩叩叩...」大门重重的又被砸起。 「我们是阴间的镰魂使,捉拿鲤鱼精鬼墨一回地府。速来开门!」一个清朗中、带了点糯糯、软软的声音在寺庙门口响起。 「哼,抓鬼就要赶紧利索。别那么多废话!」还有一个严厉的声音。此次来了两个勾魂使。 「是的,镇哥哥!」清朗的声音,被教训了,迅速变了一个略微刚毅的语调。可是,这根本解决不了他本身就糯糯的、好欺负的本质! 「哐当!」大门被一股强劲的力量踹开。 一黑一白两个身影,出现在了寺庙院内。两人各手执一把黑色的大镰刀。黑衣的身材高大,目光凌厉,右眼有一处很深、充满岁月感的旧疤痕,嘴唇十分薄,是张薄情脸。 白色的比黑色的矮一头,肤色有些不带血色的惨白。身材瘦小,白衣长袍下露出锁骨。 他的眼睛十分明亮、大大的、睫毛很长。嘴唇虽薄,但又很小。脸也很小,看起来像个精緻的人偶。眼睛一眨,更显得人畜无害。很难想像,他竟然是个镰魂使!世界上白衣的镰魂使好像只有一个~这一个是新来的吗? 忘忧和大鬍子看着白衣的镰魂使,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忘忧更是直接捧着肚子,嘲讽道:「地府没人招了吗?请了一个弱鸡来当镰魂使?」 那白衣镰魂使一听,有人在说他。原本毫无血色的脸涨的通红。消瘦小手下意识的拽住黑衣镰魂使额衣袖。 黑衣镰魂使,又冷哼一声,道:「蛇鼠一窝,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他凌厉的眼神扫过院子里面的每一个人。看到大鬍子,勾起一抹渗人的冷笑:「三摇,今天你有大餐了。」 白衣镰魂使脸上的红晕还没有下去,他眨巴了两下眼睛,抬头看向黑衣镰魂使,问:「为什么?」 「因为这里还有个百年老鬼。」黑衣镰魂使看着大鬍子眯起了眼睛,有一种看向猎物的感觉。 大鬍子被盯的发毛,这个鬼肯定说的不是他啊,他可是个活生生的人,还是个会捉鬼的道士!他只能东摸摸、西瞧瞧。瞅了半天,也没有发现自己身边,还隐藏了一只百年以上的老鬼。 「那只鬼在哪啊?」大鬍子问道。 黑衣镰魂使似乎很喜欢哼,他又哼了一声,对着大鬍子说:「少给我装煳涂!」 说着挥舞着黑色的大镰向大鬍子砍来。 结果,被中途窜出来的忘忧挡了下来。「我警告你,不要打他的主意。」忘忧呲着狐狸牙齿,贴近黑衣镰魂使的耳朵说道。 大鬍子感觉的一丝丝不对劲。 但是更不对劲的是~忘忧什么时候变了一身肌肉?他一直以为忘忧的审美偏向于弱不经风的美貌公子哥。他是什么时候改变了自己的爱好? 「那得要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了!」喜欢放狠话的黑衣镰魂使,一点也不给忘忧面子。 第32页 「傻鸟!」忘忧也朝着黑衣镰魂使冷哼一声。一点也不恋战,直接绕到黑衣镰魂使的身后。伸出尖锐的爪子,掐住小白衣镰魂使纤细的脖子。 「你!卑鄙!」黑衣镰魂使恶狠狠的盯着忘忧。 忘忧嘴角一歪,坏笑道:「劝你一句,有话坐下来,好好说。别上来就动手。否则,不知道鹿死谁手!」 大鬍子惊嘆,忘忧又一次用对了成语。 雷石闪电间,大鬍子突然间反应过来。忘忧刚才出手,为什么会这么紧张?难道自己就是那个百年老鬼?他们生活在有座山的这几年,中间发生了什么,忘忧又隐瞒了他什么? 「我最不喜欢受人威胁。」黑衣镰魂使说话间把镰刀甩向大鬍子,自己赤手空拳,向忘忧出手。 「你!」忘忧一时间愣在原地。硬生生被打了出去。他从来没想过,一个镰魂使修为竟可以到这种地步。他也没想到,世界上所有的人都可以这般比他绝情,果断。 「三摇,你没事儿吧。」黑衣镰魂使关心轻轻查看白衣镰魂使的脖子。没有发现划痕。原来那只狐狸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要伤害三摇。所以,被击退的时候,脖子上没有留下抓痕。 他看着地上那个和尚,有些愧疚。 突然,后背被一股强劲的力量,恶狠狠的打了一下。他猝不及防,也被打了出去。 他的镰刀居然被弹了回来,打中了他自己!这个百年鬼身上,竟然有舍利子! 「镇哥哥你没事儿吧。」白衣镰魂使关心的跑到黑衣镰魂使身旁。 「小伤而已,无妨。」黑衣镰魂使道。 忘忧又学着他冷哼一声,「哼,装逼遭雷噼。」 黑衣镰魂使没有继续怼忘忧,他将镰刀收回身后。把白衣镰魂使往身边拽了一下。那小伙子一个没站住,踉跄了一下。 「我今天必须要做的事情是,带走这只鲤鱼精鬼。如果他之前一直是孤魂野鬼还好,但是他入过黄泉就必须要去投胎。这是规定,也是我的职责。」黑衣镰魂使终于肯平静下来说话,不过语气还是那么冷冰冰,不容置疑。 「至于,这个百年老鬼。我劝你一句,早日去黄泉报导,投胎。否则,你会吸收人间太多戾气,变成厉鬼,六亲不认。」 好心的话,一被黑衣镰魂使说出口,有一种又被教训了一顿的感觉~ 「我说过,我只是出来看看伯初。想要知道他为什么没有去黄泉的原因。」他张开嘴深吸了一口气,眼睛看向满天繁星。然后吐出了气。「既然失忆了,就好好活着吧。」 他的声音有些哽咽,「这么美的夜色,星星。下辈子只能自己看了。」 所有人都看向了温伯初,唯独墨一没有。他就一直倔强的抬着头,看着星空。可是眼泪还是猝不及防落了下来。 一个血色的珠子滚到了忘忧脚下,他捡了起来。握在手心里有些烫手。 鲛人死后,会变成鱼,鱼死了之后变成了鬼。生生死死这么多次,最终还是不能在一起。 「我们走吧。」一阵狂风吹过,黑、白衣镰魂使,带着墨一消失在了院子里。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才为结尾。he。一个专注治癒的小作者的保证。 第19章 第二个故事(完),第 「请问你作何感想?」人都散了之后,天还黑着,一夜之间发生了很多事。又好像没有发生什么事。温伯初留在寺庙,打算第二天下山。忘忧便趁机问了他很多问题。 「就好像听了别人的一个故事。」温伯初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痛苦的表情。 「好好活下去吧。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忘忧尴尬的说道。他不是个煳涂的狐狸,只是他不想懂很多事情。他知道,以一个旁人的身份说出去这句话来,终究体会不到当事者本身的痛苦。 果真,温伯初没有继续聊下去的意思。只是点点头,说道:「师傅,我有些困了。」 第二天,忘忧送温伯初下的山。 到了山脚下,温伯初好像想起什么,问忘忧:「师父,请问这是一百年前吗?」 忘忧嬉皮笑脸道:「怎么可能是一百年前,过了这条河,就到镇上了。到时候,你在用银子,一路坐车到京城就好了。」 天气很明媚,哗哗的流水声,风飒飒的吹过耳边。深吸一口气还能闻到树叶青草的芬芳。 温伯初走上了桥,忘忧还直愣愣看着他。也许没有看他,只是在想事情。 「师父。」温伯初站在桥上,看向忘忧。 忘忧果真在想事情,他听到温伯初的声音之后,先是「啊」了一声。之后眼睛才滴熘熘转向了温伯初的方向。 「师傅,你的心事太多了。有时候坦白也是一种不错的选择。」 忘忧听了这句话,突然提高嗓门,对着桥上的温伯初大吼道:「你这小书生,才活了多少年,还教育起我来了!快点走!快点走!走了就不要再回来了!祝你一辈子幸福安康!大富大贵!」 可惜,忘忧的这句话并没有应验。 一年后,有座山来了一封信。是温伯初寄来的。 他恢復了记忆。然后投池塘自尽了。他在信中还说,在曾经有墨一在的池塘里,死去,就好像他在身边。 十二年后。 一片沙地上,两个小孩在瓜田里面,搭的棚子里,看海上生明月。 第33页 一个小孩砸开了一个瓜,两个小孩在棚子里开心的吃瓜。 忽然,一个小孩指着月亮的地方,兴奋地站了起来。「我刚才看见好像有一条人鱼跳过!」 另一个小孩也站了起来,「在哪里?在哪里?」 「就刚刚,在月亮底下。「嗖」的一下,就过去了。」 「哎,好可惜啊。我没有看到。」小孩失落的坐了下来。另一个小孩也陪他坐了下来。 「你不会觉得我在骗你吗?」 「怎么会呢?我没有看到,也不会说你骗我吧。」 「那好吧,我刚才确实骗了你。谢谢你选择相信我。」 「我打死你!我那么相信你!你居然骗我!」 两个小孩干脆连瓜也不吃了,直接在瓜田里追逐起来。 「如果,有一天你碰到人鱼了会做什么?」 「听说人鱼的歌声,是世界上最美的歌声。我要和他当除了你以外,最好的朋友!」 「那如果我就是人鱼呢?」 「那你就是我最最最好的朋友。」 「那为了成为最最最好的朋友,我选择下辈子当一条人鱼。」 「那我选择当个富家少爷,然后有单独的院子,院子里有一个大池塘,专门养你!」 《锦鲤梦》完 大鬍子:「忘忧,什么时候出来的一身肌肉啊?」 忘忧:「这件事要从,你把我带到有座山开始说起~」 大鬍子:「起因这么久远?」 忘忧:「我看你有一身肌肉,挺好看的。我想我要是这个样子,肯定比你还好看。于是我就自己偷偷变了一身肌肉身材~哈哈哈哈~想不到吧!」 大鬍子:「会变身了不起啊!」 《飞尘桥渡》开始 桥在看桥上的飞尘 桥上的飞尘,在看河面上桥的影子 杨柳青,送离人 杨柳绿,盼人归 杨柳黄,人在桥头望 杨柳落,英雄冢里添新土 「大鬍子!大鬍子!不好啦!」忘忧匆匆忙忙跑上山,慌里慌张推开大鬍子的房门。 「莫慌,莫慌~」大鬍子还在不紧不慢的写他的巨作《风流大小姐》。 「咱们河面上的桥不见了!香客们过不来啊!」 「桥怎么会不见了?」大鬍子一脸疑惑。 等到他和忘忧到了山下,他也彻底惊呆了。河面上空空如也~镇河的老桥不见了。 「嗯~情理之中。那座桥有年头了。有心人把他当做古董卖了也不为过。」大鬍子分析道。 忘忧白了大鬍子一眼,难得聪明的他讽刺大鬍子:「多少人才能扛动这座桥?根基都给咱挖的平平整整的!」 「那是?」大鬍子的鬍子又蓄了起来,他摸着络腮鬍子思考道。 「成精了,成精了!」疯婆婆神神叨叨接话。「这座桥很久以前就没有影子了。我当时提醒过你们,你们都说我疯了。现在好了吧,它终于成精了!你们相信我了吧!哈哈哈哈哈,终于可以相信我了吧!我没疯!我老婆子没疯!」 没桥的这几天。 忘忧的忠实香客们,都在在河的彼岸,扔香火钱给忘忧,听河的此岸忘忧师父的诵经。忘忧摆了一个小香炉在身边,一边诵经,一边焚香。 没过几天,他就生了一屁股红痘。据说好像是湿疹,又疼又痒,还不能抓。 于是这个时候,他的头号香客,芊芊小姐,带着工匠,在有座山山脚下,建了一座桥。 对于芊芊,忘忧很愧疚。芊芊为了他,二十五岁还未出嫁。 她十八岁的时候,忘忧劝过她。「我是和尚,和你成不了姻缘的。」 芊芊霸气的说:「我就喜欢禁慾的。最好你当一辈子和尚,我做你一辈子的香客!我们一辈子就这么在一起。」 就这样,有座山山脚下又有桥了,只不过不是从前的那座桥。 二十年后~ 有座山还是那座有座山,山上还是有座庙,庙里忘忧还是那个忘忧,大鬍子还是那个大黑鬍子,忘尘还是那个十三四岁模样的小和尚。一切都没有变。唯一变得是,他们不再做香火生意。还有山脚下的那座桥,也不是从前那座桥了。 唯一的香客,只剩下芊芊。 这一年,芊芊四十五岁。没有了少女姣好的容貌,身材有点消瘦。她还是一如少女时候,陪着忘忧诵经、烧香。当然,她还没有出嫁。 最近芊芊心魂不定,念经也经常走神。忘忧问她怎么了?她没有明说。只是问忘忧,她身上积攒的功德,可不可以转送给别人? 这人是谁?忘忧一时间听了,有些不痛快。他的头号香客,烧香居然为了给别人积功德?「这个人是男的还是女的?」 如果是男的,他就说不可以。如果是女的,他就说可以。 「男的。」芊芊回答,继而问道:「这件事上,分男女,有什么讲究吗?」 「如果是男的,功德就不可以转移。如果是女的就可以。」忘忧信口雌黄,忽悠道。 芊芊倒也不怀疑忘忧的话,只是小声念叨「这样啊。」 忘忧很八卦,见芊芊没有要说出那个男人是谁的意思。继续旁敲侧击,鬼话连篇。「芊芊和这位男施主是什么关系呢?如果关系亲近,有血缘关系,可以转让功德。」 芊芊有一双似蹙非蹙的细愁眉,她总喜欢把它拧在一起。就好像有一股淡淡的忧伤,萦绕在眉间,挥之不去。「是我的侄儿。」 第34页 芊芊姓冯,冯家家大业大,开国功臣。 她同父同母,对她宠爱有加的亲哥哥,是当朝宰相。当年她到了年纪,没有出嫁,也多亏了她哥哥的帮忙。 他哥哥有十分中意,能力才干出众的儿子,叫冯桥渡。 此次来就是为了她的侄子,积功德。 女人的思想,总是和男人不大一样。女人祈求的或许最疯狂的就是,生死相随一人。而男人追求的很多,想要的也很多。而能成就所有梦想的途径就是,成为万人之上的王。 冯家的冯芊芊与他的侄子冯桥渡便是这句话的印证。 至于冯桥渡做了什么,芊芊没有对忘忧说。忘忧也很识趣的没问。 「咳咳......」腹部传来令人头脑空白疼痛感。证明者封飞尘还没有死。她转动眼睛打量周围,是个山洞,地面有人打扫过。她身上披着东西,应该有某个人在照顾她。如果不出意外,那个人应该是沧浪。 「你,醒了。」一个没有感情问候声,从身边传来。那是,沧浪特有的声音。 「你不应该救我。」封飞尘深吸了一口气。她的腹部疼痛,每吐一个字都很费劲。「如果你真的了解我,你就会明白救了我,也是白救。」 山洞里面很温暖,封飞尘身体背对着火,她却知道,这火烧了很长时间。不然,开天的洞穴,不可能这么暖。身后『噼里啪啦』星火声,让封飞尘有股莫名的倦意。也许是因为沧浪在,他是个让人很有安全感的人。 恍恍惚惚,她睡了过去。 梦里还是濒死之前的场景。 冯桥渡亲手将匕首送入她的体内。那一刻,没有平时出任务时候,身体被敌人刺破的疼痛。整颗心,整个脑子,都是那张看了十几年的温柔的脸。 他不是这样的人,一定是哪里搞错了。对吗?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写大结局,出来的时候,吓了一身冷汗。如果这是个循环,真是个噩梦。不要往这方面想。happy end。 谢谢「狐天天」送的营养液。 谢谢各位小天使的投评。 第20章 第三个故事 冯家有个暗影卫,里面的所有人都姓封。明明是同一个发音,同住一个屋檐之下。身份却千差万别。一个是主子,一个是死侍。 封飞尘便是这其中的一员。她很小的时候,就是被乞丐养大的。在恶狗嘴里面抢过食物。有天,一个穿着富贵的人问她,想不想要吃饱饭? 她瞥了那人一眼,回了句:「你脑子有病吧!」 那个穿着富贵的人,身后的随从立马冲出来,将她压跪在地上。她立马认怂,陪笑道:「大爷真是慧眼识珠,一看我就知道,我是一个贪生怕死,又怕饿的人。我想要吃饱饭,特别想。」 那个时候,封飞尘才七岁,却很自以为是,认为自己看透了这世上的很多人情冷暖。她偷瞄了那人一眼,听到她的话,那人不着痕迹的挑了一下眉毛,似乎不太满意封飞尘的回答。 「大人,这个人适合当暗影卫吗?」扣押她的人,也对她很不满意。语气里全是满满的嫌弃。 那大人也是幽默,「留下吧,冯家还没出过抗揍的暗影卫。」 就这样,封飞尘成了冯家的人。她很害怕被打,那大人留给她的最后一句话,足足惊吓了她一年。 这一年里,封飞尘在冯家吃好的、喝好的,自在的像个大爷。然而她总感觉有些奇怪,她喜欢听说书的讲故事,其中闯荡江湖最重要的一句话,便是「无功不受禄」。她也最坚信这句话。 带她进来的人,究竟再打什么算盘? 很快她便知晓了答案。 她被推入暗室的那一刻,她才知道。原来那个人找了很多和她一样的孩子,他们有男有女,手中都拿着匕首,乱作一团。 封飞尘也很害怕,只不过她也是个明白人,知道害怕没有什么用处。 她便观察起周围的环境。光线太黑,她只知道这个地方很大、很空。具体构造却不知道。那人究竟为什么要把他们关在这里? 过了很久,久到大家都有些疲惫。封飞尘找了一个角落,紧贴着墙根。以前的没饭,抢饭的生活。让她见识过太多残酷的事情。她观察着和她进来的每一个人的反应。从害怕好奇,到慢慢的焦虑,再到现在的互相猜忌。 必须好好保存自己的体能,让自己的精神在一个尽量集中地状态。这是封飞尘唯一要做,也只能去做的事情。 又过了不知道多久。 头顶突然有了亮光。大家一惊,全都看向有亮光的地方。有个黑色的人影,应该是正午,阳光刺的看不清他的脸。只知道,他在房间里扔下很多黑乎乎的活物。封飞尘定睛一看,竟然是蝎子! 「蝎子!」有人比她提前喊了出来。 窸窸窣窣的声音,蝎子落在地上的声音没了之后,取而代之的是爬行的声音。突然看见阳光,一时间很难熟悉黑暗中的环境。不过好在封飞尘的位置,可以保护她的后背。 「啊」有人被蛰到,发出痛苦的尖叫声。这声尖叫无疑引发了众人的恐惧。这还是其次的,这声尖叫之后,更多的尖叫声出现了。 就算封飞尘没有被蝎子蛰到,心里十分发毛。她甚至出现了幻觉,觉得蛰别人的那些蝎子,正在蛰自己。 第35页 她的手还不能停下来,他要把每一只靠近她周围的蝎子杀掉。 可惜,她不是话本里的主角。待剿杀完所有的蝎子,封飞尘还是被蛰了好几下。 不过奇怪的是,疼了片刻,她身上的疼痛感就消失了。 但是还有几个小孩,情况不像封飞尘这般乐观。他们的嘴里直喊着:「好难受。」 封飞尘闭上了眼睛。她很清楚,房子没有开门,意味着考验还没有结束。下一次,如果出现光的地方是头顶上方。她一定要抓紧那点有光的时间,看清楚屋子里面的情况。其中包括,屋子的结构,还有其他人。 封飞尘睡了一小会儿。但也只是轻睡。她怕错过之后,迎接她的便是死亡。 醒了依旧是一片漆黑,隐隐约约能看见一群小小的人影。他们都学乖了,和封飞尘一样靠在墙上,保护着自己的后背。 封飞尘有些想笑,但是她知道,她要是笑出声来,有可能被群揍一顿。 「咔咔」,上面又传来了声音。封飞尘下意识的去看。等着自己反应过来,强光已经映入眼中。再次看向屋子里面又是一片漆黑。她生气的打了自己一下,恨自己为什么要去看?结果发现没有平时打自己疼。她估摸了一下时间。如果她没有猜错,他们已经两天没有吃饭了。 这次扔下来的,应该是蜈蚣。她最怕蜈蚣,怕那种多脚的虫子爬到自己的身边。她拼命挥舞着刀子。企图驱赶蜈蚣,当然是没有成功。她浑身哆嗦着扯下蜈蚣,身上还是被咬了很多处。 她的精神渐渐支撑不住。一定要在倒下之前,杀光蜈蚣,保全自己。等着蜈蚣杀完之后,她将手中的匕首在衣服上擦了擦,然后刀刃握在手里。睡了过去。 手中的刺痛,让封飞尘醒了过来。她扶着墙缓缓起来,脑子「嗡」了一声。不是个好现象,她现在精神已经有了涣散的情况,也许是因为饿了,也许是因为失血过多,又或者两者皆有。 她小声问了一下旁边的人,刚才上面有开吗? 那人回答,没有。 时间刚刚好。她缓缓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继续等待。 终于,头顶上再次有亮眼的光照了进来。封飞尘快速看了一眼四周,屋子很大,有七八个小孩儿,已经闭上了眼睛,眼圈周围和嘴唇,如果她没看错,应该是黑色的。就算没死,也是传说中中毒了的现象。 她的正前方有大门。不是他们进来的那一个。她还看了一眼她的身边,她流的血并不是很多。让她稍微心安一点。 这次扔下来的是,壁虎。所有人都贴着墙,封飞尘根本不可能贴墙过去。 算了,跑过去。万一这一次被壁虎毒死。还不如硬闯一下。 她飞快地跑到对面。脚下有「噗呲」的声音发出,她踩死了很多只壁虎。 跑到对面,她摸索着摸到了一条缝。她晃了晃。弄不开。也对,如果能弄开的话,阳光早就照进来了。 这已经是第三天了。照常理,再饿下去,她保不准吃地上杀死的这些毒物。她不想。她要保存着,她作为人的最后尊严。 想到这里,她嗤笑了自己一声。都到什么时候了,还想着狗屁尊严。 很快又有一部分小孩开始痛苦的尖叫。应该是被毒感染了。 没有了壁虎的干扰,封飞尘,开始顺着墙壁慢慢摸索起来。摸索了一周之后。什么也没有发现。 为什么?为什么这个屋子要有两扇门? 他们从房顶上投毒物,那扇门一定有它的用处。 封飞尘一直坚信着。 她太想出去了。却没有看到,有一对姐妹,一直在默默地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 还不够,等着下一次投毒时,她要仔细观察一下那扇门。 她闭上了眼睛,等待着第四次光进来。 夜间,有能活动的小孩开始吃东西。暗室里有的东西,只有毒物。咀嚼的声音,让封飞尘有些焦躁。就好像一种无形的屈服,而她从来就不是一个愿意屈服于现实的人。 第四次光进来的时候,封飞尘终于看到了她身边大门的情况。她惊喜的看着距离她头顶一尺高的地方,有个反做的门扣。反做一定有这么设计的理由。 她高兴地伸手去转动那个门栓,却被身后的一只小手抢先。她回身看向身后的一瞬间,门打开了。一顿双胞胎姐妹的样貌映入她的眼睛。 仅看了一眼,封飞尘,下意识闭上了眼睛。阳光太刺眼了。 「恭喜你们出来。」时隔一年,熟悉的声音出现在封飞尘的耳朵里。 「你们中谁想出来的办法,利用这扇门逃出来?」那个声音在问。 两姐妹没有说话,封飞尘先开了口:「是她们俩想出来的。她们见我可怜带上了我。」 封飞尘知道,锋芒毕露,反受其害。虽然本身她很普通,但是她希望自己更加普通一点。这样,才有可能走的更远,活得更长。 「很好。」那人说了这两字之后。便有人带着他们下去洗澡,洗完澡之后,吃饭。 封飞尘不知道,那天她们三人出了暗室之后。暗室的门正过来了。重新关上,其余的小孩继续在里面呆着。直到考验结束。 照顾封飞尘的暗影卫,说封飞尘走了狗屎运。遇上了封吉祥和封如意两姐妹。 封飞尘表示不理解。 第36页 暗影卫说,「好多年了,好像上一个想出利用那扇门跑出来的,是沧浪。一个没有封姓的暗影卫。当然,那个时候虽然那扇门在,但并不是设计好的机关。 那个机关就是因为沧浪的原因建立的。」 很多年前,沧浪被关在里面。他很快就敲了一遍周围所有的墙。找到的最薄弱的地上便是那扇门。一拳下去,打开了一个洞,然后伸出手,把外面的门栓拽了下来。 这是第一次,封飞尘听到沧浪的名字。一个很厉害的、没有封姓的暗影卫前辈。 「力气好大啊。」封飞尘感嘆道。 「嗯嗯,后来冯大人受到启发。将那里改成了一个机关。封吉祥和封如意两姐妹是第一个破解机关的人。」暗影卫向封飞尘解释着。「本来你也要扔进暗室继续训练的。但你走运,托吉祥如意的福,不用通过蛇的那一关了。」 封飞尘笑了笑,点点头。 后来,在里面还存活出来了一少部分孩子。 修养好了之后,便开始进行正常的暗影卫训练。 训练的时候,封飞尘才知道,原来他们之前,一年内吃的食物都是各种草药、□□掺在一起做成的。所以,在暗室中,有些小孩能挺过来。而挺不过来的,便是所谓的失败品。 封吉祥和封如意也和他们一起训练。好像第一个闯过机关的人,也没有什么特殊待遇。 封如意特别喜欢粘着封飞尘。做什么训练,都一定要在封飞尘身边。 因为上课、训练不能讲话。所以搞得封飞尘胡思乱想。 有一天,封飞尘终于忍不住,小声问旁边的封如意。「你是不是喜欢我啊?」 封飞尘问的时候,正好是击剑时的动作。周围发出剑与剑摩擦出来的声响。也不知道如意听没听见她说的话。 封飞尘反正看到,如意高兴地咧着嘴,点了点头。 「封飞尘!绕着有座山,一天跑一圈。跑不完不许吃饭,回来领罚。」教他们剑法的暗影卫呵斥道。 「那你现在罚我吧。一天围着有座山跑一圈,怎么可能?你当我是神仙吗?」封飞尘还口道。 「顶嘴,明天也要跑。」教剑法的暗影卫听了脸色变得铁青。 「我去,我去。还不行吗?您老人家消消气。」封飞尘一边出列,一边贫嘴。 「三天,三圈!」那教剑法的暗影卫是个二十岁,很漂亮的小姑娘。被封飞尘称唿为老人家,自然是不高兴。 这三天,跑得封飞尘浑身疼,尤其是屁股。也不知道,跑步挨着屁股什么事儿了!它还有脸那么疼!封飞尘趴在床上,打着自己不争气的屁股。然后,疼的「嗷」叫了一嗓子。 她晚上还没有饭吃,算了吧,就当保持一个好点的身材。 她一边听着自己的肚子打着节拍,一边劝慰自己,不饿。 「飞尘。」她听到有人在叫她。她定睛一看,是害自己受罚的封如意!她还有脸来看自己! 「我给你带了包子。」如意小心翼翼窜到她身边,把包子和一个什么东西塞进了她的被窝里。 有了吃的就好说话了。封飞尘钻进被窝里,借着微光,看到还有一本书。「这是什么?」 「这是,我和吉祥要学的东西。我觉得是我们抢了你的功劳。所以~所以~」如意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封飞尘更不能让她说下去。 「所以,没有什么所以。这件事不许和任何人提起。是你们打开的门,就是你们打开的门。」封飞尘一只手捂住冯如意的嘴,一只手在自己的嘴边摆出一个「嘘」的手势。 封如意眨巴了几下眼睛,点头应允。 「书留下吧,我也想看看你们学了点啥?」封飞尘毫不客气,留下了对自己有利的东西。 「飞尘,当时暗影卫取名字的时候,你为什么要给自己取一个这么渺小、还土土的名字?」封飞尘浑身酸疼的厉害,缓缓地、慢慢的继续趴下去,企图再床上躺着。被如意的话一吓,整个人摔在了床上。 她憋着笑,看向如意。「你看看我这张灰头土脸,普通的再也不能普通的脸。叫明珠合适吗?」 如意被她的话逗得,用手掩面笑了起来。 「你们这个也是教的?」封飞尘不可思议的看着封如意掩面的动作。 封如意点点头。 这一刻,封飞尘突然疯狂的想知道,如意和吉祥究竟还学了什么。 可惜~ 「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了。」如意起身说道。 这下轮到封飞尘恋恋不捨了,「你一定要多过来看我啊!」 如意用手势,点了点头。然后,小心翼翼离开了。 刚刚九岁的封飞尘,从被窝里缓缓取出那本书。封面清晰、明确又简单的写着三个大字「春宫图」。 于是,她一不想小心,某些方面开窍了。并且有些早。 然而,有些事情早了,并不是件好事儿。 比如,没有旁人的指导。封飞尘根本不知道,只有互相喜欢的男人和女人,才可以一起行房/事。 每次如意来看她,她都好奇的想和如意试一试那些动作。 她灼灼的目光,搞得如意云里雾里。 而如意,根本不懂为什么突然间飞尘变了。有时候还会摸一把她的胸。只是姐姐看到了,飞尘的表现之后,看飞尘的眼神愈发的讨厌。 第37页 如意搞不懂的原因是,她和姐姐有很多其他的老师,教的都是琴棋书画。给封飞尘的这本,冯大人只是提前给了她们两姐妹。说要她们成年之后,再请老师过来教她们。 如意想的很好,反正现在也用不到。就先给飞尘看。老师教的,必然是好东西! 封飞尘一点也不知道,这本书教给她的是礼数之后的东西,上不了台面,也不能光明正大的摆出来。她就每天按照上面调情的方法,不是吹吹男生的耳朵,就是摸摸女孩的屁股和嘴唇。 然后,她就不明所以的被罚到有座山下跑步。 跑了很多天之后,她突然间意识到,会不会是自己对那本书有些误解?那些动作,并不能让人喜欢上她?反而会遭到别人的讨厌? 于是,如意再次来的时候。 封飞尘问她,这上面是什么意思? 如意一脸坦诚的摇了摇头。说她还没学,冯大人说,成年了之后才会给她们请老师。 封飞尘把书还给了她。并嘱咐道:「到时候,你学了,一定要告诉我,这究竟是个啥玩意儿?」 时光过得很快。封飞尘她们已经被训练了两年了。两年,足以看出,谁有天赋,可以执行高级任务;谁天赋中等,执行普通任务;谁没有天赋,做当时冯大人给封飞尘的定位,抗揍的! 封飞尘不是当肉盾的,但也不是天赋高的。她的武功不上不下。刚刚好用,少一点就成抗揍的。 封如意学完的课本都背下来,抄写给封飞尘。但是冯府对很多东西的减少,十分敏感。为了解决纸的问题。封飞尘每次去出恭,都多要一点草纸,省下来,交给如意。如意便咬破手指,用血在上面写字。因为封飞尘明确嘱咐,用墨时间长了,也会让人产生毫末的怀疑。他们要做到的是万无一失。 封飞尘背下来如意给的纸条之后,便会吃进肚子里。消化消化,变成污秽之物,被挑夜香的工人,带走。 除非自己消化不好,或者有人没事儿,盯上她们俩。又或者,有人喜欢看厕所里面的粪。她们的计划万无一失。 封飞尘的计划一出,封如意简直崇拜她,就差把她供起来。 她们做了两年,这件事。果真没有人发现。 封飞尘十二岁,正式和沧浪还有冯桥渡见面了。 那个时候,沧浪二十二岁。冯桥渡十五岁。 冯桥渡加入暗影卫,一起学习。沧浪作为封飞尘她们今年的全面指导老师。 封飞尘第一次见冯桥渡,她挡住了人家的去路。她站在路的中间,看着冯桥渡带着浅笑向她走来。她看着那张脸,嘴不受控制的说出一句大逆不道的话,「我好像见过你。而且之前迷恋过你。」 于是,不出意外。封飞尘被罚到有座山下跑步,这次跑两圈。 罚她的人,正是沧浪。 为什么被罚两圈? 因为封飞尘被抓调戏冯公子的时候。回头看见沧浪,嘴又不受控制的吐出来一句调戏老师的话—— 「我好像也见过你,你之前特别迷恋我。」 作者有话要说: 写春宫图的时候,有些害羞。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21章 第三个故事 封飞尘对冯桥渡一见钟情。她这一生都相信自己的判断,因为她的判断一向有理有据。这一次她有些慌,这没由来的直觉让她自认为很清楚的头脑绞成一团。 她知道冯桥渡是他们的主子。她的整条命将来都要给他。以前封飞尘想反抗这种命运。现在却饮鸩止渴,甘之如饴。 遇见冯桥渡之后。封飞尘一直在做一个很奇怪的梦。 梦中,她看着湖面中的桥的倒影,很欢喜。她听到过湖面里的淤泥对自己说,河底好冷,它很羡慕桥上的飞尘能够沐浴阳光。 生活是对比出来的,没有淤泥的话,她不知道自己过得这么幸福,她很感激这座桥给自己安身之地。 梦里,她一直以为,湖面中的倒影,才是这座桥本身。很奇怪的思考方式。也许她的眼睛看不到她身底下——真正的桥。 「飞尘桥渡」听起来挺押韵的。 她皱着眉头,吧唧了几下嘴吧。顺便擦掉了自己嘴角流出的口水。动作行云流水,起承转合。 然后,她感觉到脑门被什么东西重重的戳了一下。疼醒了她。 封飞尘有很严重的起床气,但是她本人又是个怂蛋。所以她憋着气,紧紧抿着双唇,打量周围。看看哪个王八蛋居然打扰她的清梦。如果是同学,她必须要在近期之内暗算他们一把! 如果是老师~ 「封飞尘,今天晚上围着有座山跑一圈。」沧浪的毫无感情的声音,窜进封飞尘还没有彻底清醒、张开的耳朵里。 我去!怎么在他的课上睡着了!封飞尘简直想要砸破自己的猪脑子。 旁边的如意,蹙着眉毛,看着又要跑圈的封飞尘。桌子底下的双手,紧紧攥着裙子。 暗影卫中,只有两个女孩可以穿裙子,那便是吉祥和如意。 刚开始穿裙子的时候,如意第一时间跑到封飞尘那里。别扭的拽着、拧着自己的裙角,可怜兮兮的对着封飞尘说,对不起。都是因为她和姐姐把她的功劳抢了。 封飞尘一听这话,立马就火了。她把如意压在床上,大白天,不关门窗,扒了她的衣服。 第38页 如意被吓到,趴在床上委屈的哭,但又不敢哭出声音来。她怕引来别人的注意,她们俩都得遭殃。她还怕弄坏了裙子。只得慌里慌张的,背过手,去找背后飞尘的手,阻止她这疯狂的举动。 「你不是觉得对不起我吗?那就把这衣服脱了还给我呀!」封飞尘压着嗓子,动作十分粗鲁。 脱到一半,如意的指甲差点划伤她,她看着那只有吉祥和如意姐妹,才能养的长指甲,停了手。将被子扔在如意身上,下了床。 「如果不想死,以后就不要再提暗室里那件事。那些人的手段,比我这个可怕多了。」封飞尘摸了一下鼻子。「而且,我觉得你穿女装,比我好看多了。不用愧疚,挺好的。」 如意鼻子一抽一抽的,将衣服穿好。边穿边委屈的说,「这个世界没有你想像的那么可怕的,飞尘。」 这一刻,封飞尘很想揍如意一顿,又捨不得下手。 骯脏污秽的暗影卫里,如意的善良、可爱。是她本身带来的。也是她姐姐封吉祥和封飞尘一步一步,保护出来的。 可是,年纪逐渐长大。所察觉到的危险越多。封飞尘不是一个足够强大的人,她也是别人的死侍。她不得不撕破,曾经给如意编织的美梦,让她去面对□□裸的世界。。 尽管她很留恋,她在如意身上留下的,自己嚮往的模样。 封飞尘就是这一届暗影卫里面的搅屎棍。只不过所有人都没有察觉出来。 她可以不动声色的,假借别人之手,祸害曾经欺负过她的人。所以,这一届的暗影卫,也是最令人头疼的暗影卫。大事倒是没有,小事却不断。 暗影卫里还有几个不知死活,样貌不出众的女孩。喜欢冯桥渡。 冯桥渡为人谦和有礼,呆着平易近人的浅笑。一点也没有主子的样子。这让很多女孩,不禁有了逾矩的想法。想要嫁给冯桥渡。 封飞尘有点脑壳疼。 她的直觉告诉她,冯桥渡是她的人,他们甚至有话本里面的前世之约什么的!可是为什么,这种感觉只有她一个人有,冯桥渡对每个人都那么好呢? 真是个令人操心的渣男! 很长一段时间,飞尘没有去在桥渡身边晃悠,也没有理他。 而是过几天换一个女孩聊天,有过几天再换一个男孩聊天。 她突然间的不示好,引起了桥渡的注意。他总感觉飞尘怪怪的,但也说不出哪里怪。 吃饭的时候,封飞尘也叫这个那几个人经常一起说话的人拼桌。 桥渡记得,封飞尘好像并不是一个爱热闹的人吧。再看看她的小跟班如意,一脸委屈、在一旁像个小怨妇的样子看着封飞尘吃饭。她的举动更加引起桥渡的怀疑。 第二天吃饭的时候,桥渡故意最后一个打完饭。看封飞尘他们已经入座。他走了过去。封飞尘果真对他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不过这也不能代表什么,所有人都或多或少露出了和封飞尘一样的表情。 「可以给我个位置吗?」桥渡端着饭,站在飞尘座位旁边。 封飞尘不情愿的往一边挪了挪。 今天不是沧浪看着他们,封飞尘便放飞自我,双脚踏在凳子上蹲着吃饭。 她以为桥渡会露出特别嫌弃她的目光,然而她打量他的时候,他仍旧很有气质、儒雅的浅笑。 一定要让他出大丑,破坏桥渡在这些女人心中的形象! 她慢悠悠挪着,突然间整个身子向后,倾去。飞尘很害怕失重的感觉,桥渡看着她一脸惊恐,这场事故,好像真的一样。 他一把捞住封飞尘的衣领,将她拎了起来。 这傢伙有两下子!封飞尘反应过来之后,眼睛瞟了一眼桥渡的脚,身子一转,踩在上面。趁着桥渡吃疼的功夫,假装又没站稳,绕到桥渡身后,趁他慌乱,用膝盖顶了一下桥渡的腿关节。 桥渡一失重,带着飞尘一下子倒在桌子上,饭菜溅了两人一身。狼狈不堪。 众人一时间乱作一团,纷纷站了起来。 封飞尘的戏还没演完。她也赶忙从桥渡的身上爬了起来,赶忙跪在桥渡面前,装出慌张、害怕的样子,说道:「封飞尘该死,暗影卫本应该尽到拼死保护主子的职责。封飞尘却让主子搭救,还害主子深陷如此窘境,请主子责罚!」 这句话有意无意的,向那些女孩传递着一个消息。桥渡不是一个完人,他会出丑,而且他的武功能力并不是很好。这多多少少会让她们觉得,桥渡也是芸芸众生之中的一人,除了家室好,也没有什么。 为了能让桥渡出丑,封飞尘愿意挨一顿毒打,在有座山脚一天跑五圈! 于是,她如愿了。 这件事之后,桥渡看封飞尘,看的更紧了。他隐隐觉得,这个女孩不像表面这样简单。他有意无意的插入封飞尘的生活当中。 封飞尘也察觉到了这一点。但是她有很清晰的自我认识,知道桥渡不可能因为两个人一起出过丑,就莫名其妙的喜欢上她这种灰头土脸的女孩。 围绕着桥渡的那些女孩,被封飞尘一一撮合给其他暗影卫之后。封飞尘又过上只有如意小跟班的日子。也没有过多的叨扰桥渡。 桥渡暗中调查了这些人。发现了封飞尘的小心思。如果她真的只是碰巧做了这些事情,那倒是他高估她了。如果她真是刻意为之.......冯桥渡背后不禁生出一阵冷汗。他甚至觉得他和飞尘一起倒下,都是她顺水推舟,设计好的。 第39页 他用手挡住了眼睛,轻轻揉着自己皱起来的眉头。 这个人能为他所用还好,若她生出异心...... 不过他还是很期待,这个女孩是否如他所想像的那样,诡计多端。 她把那些女孩都从他的身边支开之后,没有第一时间来找自己,她的下一步计划是什么? 冯桥渡非要和封飞尘做好朋友。封飞尘表示拒绝! 「您是主子,怎么能和我们这些死侍做朋友呢?保不准哪天我就死了。给您找晦气,叨扰您的福气。」 「祸害遗千年,我相信你不会那么轻易死的。」 「可是~不行。」 「哦?怎么还是不行?」 「我啊,超级超级喜欢您。一见到您,就会唿吸不上来。我真的真的会早死的!而且我不想还没保护过您,就先自己嗝屁~不不,是死了。」 「多看看就习惯了。习惯了就死不了了。」 「总之,您别降低自己的身份,和我这种奴才做朋友。我真的真的会折寿的!」 桥渡知道封飞尘喜欢自己,可是她现在推脱是个什么意思?「封飞尘!」冯桥渡低垂着眼睛,看着眼前这个灰不熘秋,像个猴子一样的女孩。 「在。」封飞尘此时又装成小可怜。一副任人宰割的样子。 「你是不嫌弃我给你的地位低?」 封飞尘一听这话,什么意思?自己只是不想让他像只猫,打量老鼠一样一直打量自己。怎么又扯到自己嫌弃地位低了? 「那好,我长大了会娶你为妾。你做我终身贴身的暗影卫。」冯桥渡认真的说道。 听到娶她,封飞尘嘴角控制不住的上扬。等着脑子回来,她立刻使劲掐了自己大腿一下。 告诉自己,娶了还不是当妾,生出来的孩子还是和他娘一样受委屈。自己就算再怎么喜欢桥渡,也不能当妾! 不过,当妾也挺好。起码能一辈子和桥渡在一起呀!他最爱的女人还是...... 不是飞尘,飞尘就是一粒很小的尘埃。除非阳光盛照的地方,看不见的。他娶你不是因为喜欢你。别痴心妄想了! 两个小人一直在封飞尘的脑袋里吵吵。一个是非常非常喜欢冯桥渡的声音,一个是理智的声音。 最后一汇总,封飞尘的脑子,终于清醒过来!心里骂道:你脑子和你爹的一样有病吧! 周围没人,莫慌,莫慌。 她再次劝桥渡,「您现在正在气头上,周围没人,请您消消气,再做打算。」 她还用了对比,「您看看,吉祥如意两姐妹,哪个不比我强。又漂亮,还冰雪聪明。我要是男人啊,我就娶那样的。像张成我这样,还这种粗枝大叶性格的,滚一边去吧!」 她越说越激动,吐沫星子,在迴廊上阳光的照耀下,特别明显。她的手还跟着漫天的吐沫一切乱舞。 桥渡被说动了。他也是刚才没人,才故意吓吓封飞尘。要是娶她,他还真不敢想像。他是俗人,也更喜欢漂亮之后,冰雪聪明的。 封飞尘这种啊,就当朋友最好了。 不过,他还想逗逗这个有趣的丫头。 看着冯桥渡点了点头,封飞尘松了一口气。这样,她和如意又可以继续传纸条了。 「我啊,到时候会取很多漂亮妾侍的。但是你我也要,因为你抗揍啊。想想,从开始训练当暗影卫,到现在,听说你挨了不少打。」冯桥渡看着封飞尘的脸一点一点变得难看,然后浑身开始剧烈的哆嗦,最后忍不出,起身抛开,扶着院子里面的一颗大树,吐了起来。 吐完之后,看到迴廊上,仍旧站在原地的冯桥渡。她用大拇指擦了一下嘴,将上面的吐出来,粘在嘴上的胃液,蹭到树上。浑身上下还在哆嗦,惨然笑道:「我这人一紧张就想吐。听到主子非要那我为妾,内心诚惶诚恐,还望主子见谅。」 「诚惶诚恐」,这不是吉祥如意姐妹,现在才能触碰到的词语吗?封飞尘竟然也能说出来。桥渡看着翻过护栏的飞尘。她果真比自己想像的,不简单的多。 「要不要收回刚才的话?」封飞尘嬉皮笑脸道。 「你的意见很好,像吉祥如意这么好的姑娘,我确实应该早点下手,那我过几天先纳了如意。」冯桥渡说道。 「啊?」封飞尘没想到这茬,自己给自己挖了一坑。 「怎么?还有什么问题吗?」冯桥渡故意问道。 封飞尘脑子一片空白。这傢伙不会是真的要纳如意为妾吧。她的爱并不宽容,她想完完全全占有桥渡。怎么自己还没大显身手,给冯桥渡催眠,他就先把如意给带走了?如意走了之后,那接下来吉祥会学什么?她已经习惯了有如意的生活,而且如意那么单纯,被宅院斗争害死了怎么办? 「美,」封飞尘结巴道,「美人误事。您还年轻,当以大业为重。」 「嗯~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就先纳你吧!你好用,还丑。」冯桥渡被封飞尘带偏了,一开心,竟然也不顾礼教,直接说了一个女孩丑。 这句话扎进封飞尘的心里,一时间竟再也找不出偷奸耍滑的话来应对。 原来自己在他心中真的是丑的。飞尘知道自己算不上特别好看,因为五官长得过于英气,穿上暗影卫的衣服,倒是像个俊朗的男孩子。只可惜,暗影卫中都知道她是个女孩,所以女的玩不到一起去,男的也不待见她。导致她总认为自己丑。 第40页 那天之后,桥渡还拉着她说了很多话,其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想呆在飞尘身边。飞尘兴致恹恹,就答应了。随他折腾吧。他要是真的很聪明,观察足够仔细,自己那些小心思,也迟早会露馅。 「嘿,飞尘。」如意又偷偷来找她了。今天她穿了一件粉红色的裙子,好看的要死。封飞尘摸着那条裙子的袖子。问道:「如意,我很丑吗?」 如意攥住飞尘的手,笃定的说道「飞尘你看着我的眼睛。」 封飞尘抬起了头,看着如意那双盛满光的圆杏眼。看吧,美人都因该有一双动人、会说话的眼睛。封飞尘的眼睛虽然也很大,但是眼型是有些长的丹凤眼,整个五官下来,有点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她不太喜欢她的样子。 「飞尘,你很好看。我超级喜欢你。你是我的大英雄!」如意弯着眼睛紧紧攥着封飞尘的手。 封飞尘嘴角一扯,假笑道:「你这是把我当男的了吗?」 如意赶忙摇头,缩了一下脑袋。飞尘今天有些怪怪的,她怕惹到她不开心,又扒自己的衣服。如意没敢多说话。 「如意,我想穿一下你的裙子。可以吗?」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狐天天」送的营养液。 谢谢各位小天使的投评。 第22章 第三个故事 如意看着封飞尘,封飞尘也看着如意。过了一会儿,如意反应过来。愣愣的点了点头,关好门窗,开始脱衣服。 「不是现在。」封飞尘眼底里有很多失落,克制隐忍的性格却告诉她,再渴望拥有的东西,也不能想要就要。而是需要一个时机,和最成熟的计划。 之后的日子,桥渡一直跟在封飞尘身边,除了上厕所,几乎所有的时间,都耗在飞尘身上。他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一个死侍,能掀出多大的天。 封飞尘也很痛苦。第一,她真的很喜欢冯桥渡,自从冯桥渡说她丑之后,她每次见到他那张对所有人都很和善的脸,鼻子眼睛就酸的想哭,控制不住。第二,她无法再跟进如意他们的教学。第三,封飞尘还有个秘密,她怕暴露。 也不知道,是她有练轻功的天赋。还是被老师们罚跑圈跑多。她的轻功异常的好,在上轻功课的时候,她甚至能看清楚,老师的动作。要知道他们的老师,都是暗影卫中的佼佼者。 她的身体也柔软的可怕,能做出老师所说的每一个动作。 不过,她特别能装,表现的特别笨。加上她又不讨老师们喜欢。就这样,半推半就矇混过去了。 天啊,太苦恼了。为什么冯桥渡会盯上她呢? 她还是很少女的,抱有那么一丝丝不切实际的幻想,冯桥渡就喜欢她这种有个性的女生。幻想片刻,便把自己从梦中拖拽回来,呵,想的也太好了。冯桥渡要是能喜欢上她这种人,那得是老天瞎了眼。 只有一种可能,他已经发现自己的那些小举动了? 封飞尘思考了很久对策。最终决定,以不变,应万变。 还是要和平时一样,上课偶尔捣乱,下课自己发呆。吃饭照旧和如意还有她那个一直看自己不顺眼的姐姐一起。 生活中插入了冯桥渡。他就像一双眼睛,死死盯着两人的一举一动。封飞尘、封如意很不自在,封吉祥也很不自在。 「封飞尘,封如意,封吉祥。你们三个吃饭的时候,就一句话也不说吗?」饭吃了一半,桌子上安静的让人心烦。 冯桥渡有些坐不住了,他原本以为封飞尘还是会想办法对付他,或者有一些不寻常的举动。现实却狠狠打了他一巴掌,封飞尘正常的太正常了。 一个人太刻意正常,也是一种不正常。他需要主动出击,打破这种局面。 封飞尘桌子底下的脚,踢了一下如意。 封如意赶忙放下手中的筷子,咽掉嘴里的饭菜,毕恭毕敬,低下头,回答道:「回主子,食不言,寝不语。」 听到这句话,纵使心中有百般想说的,也被打回肚子里。冯桥渡张着嘴,还想说点什么,最终哑口无言,端起碗筷,准备继续吃饭,却余光瞥见沧浪笔直的大长腿向他们走来。他有一种预感,是封飞尘引沧浪过来的。抬头看向沧浪,常年一点表情都没有的脸。眼睛果真直勾勾的看着封飞尘的方向。 「封飞尘,吃饭的时候搞什么小动作!」他走到封飞尘跟前,批评人的声音一如往常的语调。让人听不出他是不高兴,还是生气了。 冯桥渡微微有些惊讶,目光又落在封飞尘身上。她还有胆子在自己跟前做小动作! 「我哪里搞什么小动作了?」封飞尘理直气壮说道。 沧浪的眼皮有点下垂,看起来没有精神,没有光。谁不能在他的眼睛中,读出他在想什么。 他没有立即回应封飞尘。 封飞尘倒是不以为意,还继续吃着饭。如意胆子小,早就低下了头,看都不敢看沧浪一眼。吉祥也放下了碗筷,看着封飞尘。 周围越来越压抑,压得如意只敢一小下,一小下的用鼻子吸气。 如果不是微风吹过,吹动沧浪细碎的髮丝。他站在那里就像一块能压死人的巨石。「你刚才为什么踢封如意?」 封飞尘听到这话,突然笑了出来。「沧浪老师,这个地方四个人吃饭,脚下的空间就这么一点点,难免磕着碰着。您这都要管,让我不得不觉得您对我有意见。我真的好委屈啊。」 第41页 她一边说,脸色一边跟着变。最后说完,眼睛里面都是眼泪。她半遮半掩的抬起头,看着沧浪,红红的眼睛,狠狠挤下两滴眼泪。「心痛万分!!!」 「沧浪老师,您是不是觉得我上课不好,学习很差,玷污了您第一暗影卫的名节?我真的很努力了。可是~」她说的太心痛,以至于不能正常唿吸。抽了一口气,她继续边哭边说:「可是,我就是改不掉我的小毛病,也没有天赋。我的心里真的一直很愧疚!」 「每次在有座山跑步的时候。我都很难受,我真的不是有意的,却还是被罚,边哭边跑。不敢和您们说,因为我觉得我不配,我是个坏学生。」 「尤其是您,罚我的次数最多。我甚至都来不及解释,就被莫名其妙的惩罚。」 封飞尘越说,哭声也越大,周围围的人也越来越多。封飞尘泪眼模煳中,看到沧浪还是像块石头,纹丝不动。她只能没台阶下的,继续哭下去,等着周围的人给她扔个台阶下。 「封飞尘,两年前,你成为暗影卫的时候,难道没有训练过?暗影卫任何时候,都不能有小动作。」沧浪一点也没有怜香惜玉,也没有被封飞尘的声泪俱下感动。 冯桥渡现在已经很确定,封飞尘这个傢伙,一点也不简单。看着她演的这一出大戏,他要是没有点克制力,真要笑出声来。 她竟然和沧浪打感情牌。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训练过,可是我真的,真的,不是有意的。」封飞尘的心,在沧浪面前化成了灰,她抽泣的,越来越小声辩解道。「我刚才也说了。我明明已经很努力克制自己的行为,可是总是出错......」 「一圈,吃完晚饭,去领罚。」沧浪说完,不理封飞尘,也不给她台阶,干净利落的离开了。 「飞尘,不要哭了。快点吃饭吧。」如意小心翼翼递过手帕。 妈耶,本来这些眼泪都是装出来的。结果收场的时候,只有如意一个人,给她台阶下。她鼻子一酸,眼泪又流了出来。鼻涕也决堤而出。接过如意的手帕,狠狠在脸上抹了一把,然后将鼻涕擤在上面。 晚间,风不是很大,清爽天气。 有座山上,寺庙里的两个和尚到山脚下熘达。小和尚闭着眼睛,好像个瞎子。大和尚也不牵着他的手,任由他走着。奇蹟般的,小和尚竟然像是能看到路一样,毫无障碍的跟在大和尚后面。 那个大和尚长得十分好看,如果不看他那高大、肩宽的身材。单看他的脸就像是个清秀的小姑娘。鹅蛋脸,水灵灵的大眼睛,小巧玲珑的嘴。 封飞尘很喜欢看他带着小和尚在山下熘达的样子。没有遇到桥渡之前,还偷偷暗恋过大和尚。尽管他的嘴很贱...... 「呦,小伙子,精力挺旺盛,又来跑圈啦?」大和尚向着封飞尘招手,打招唿。 封飞尘招着手回应,「大尼姑又带着小和尚下山熘达了?」 「师兄,那个姑娘又被罚了?」忘尘问道。 「哪天她不被罚,才奇了怪了!」忘忧大喊道,故意让这句话传到封飞尘的耳朵里。 封飞尘还跑着,经过他们身边,又跑远,「哪天我有时间了,一定要亲手揍一顿你!把你打得哭爹喊娘!」 「希望能有那一天吧!」忘忧看着跑远的身影喊道。 跑了一圈之后。山脚下的两个和尚又上山了。 封飞尘坐在河边,看着黑沉沉的山上,没有看到和尚庙。她关于这座山的有些记忆,只有靠近这座山才有。离开就会忘记关于大和尚的很多事情,关于喜欢他,关于要揍他。 她看着湖面,也是黑压压的,看着心里不痛快。只有片刻的安静,让封飞尘很受用。她可以胡思乱想很多东西。 她第一次遇见大和尚和小和尚,除了被大和尚的美貌经验到了。还有就是羡慕小和尚有一个很好的大和尚,陪着他。他们可以称之为家人。 封飞尘没有家人,暗影卫取名字的时候。她想到自己没有家人,就像是滚滚红尘中,最微不足道,也没人注意的尘沙。便叫自己为飞尘,飞到哪里就到哪里,飞到哪里,哪里就是家。 她伸出手,想要抓点什么。摊开手,却是混入黑夜的黑夜。什么也没有。 要飞到哪里,才会有家? 要怎么飞,才能飞到桥渡的心里? 「跑完了,怎么还不回去?」沧浪特有的无感情的声音,在她头顶上方响起。她抬起头,看见那张万年死人脸。 「刚跑完,我也不是铁打的,休息一下。」封飞尘有气无力,幸怏怏道。 沧浪在她身边坐下。封飞尘下意识,往远离沧浪的边上靠了靠。 「你讨厌我?」 「没有。」 「那为什么,往那边靠?害怕?」 「不习惯靠人太近。」 「好吧。」 沧浪话很少,也不会说话,难得今天主动和封飞尘说话。可是封飞尘却没有兴致搭理他。周围又安静了下来,气氛异常尴尬的安静...... 「我梦到过这里。」封飞尘听到沧浪说道。 第23章 第三个故事(倒v开始 封飞尘听到沧浪的话,心里有些惊讶, 看向他。他很魁梧, 比有座山上那个美貌的和尚, 身材还大上一号。坐下来,封飞尘也要仰头看着他。 月光不是很明显, 沧浪刚毅的轮廓却还是那么的清晰。 第42页 「我梦到这里有一个我要等的人。」沧浪那束不起来的碎发,被风吹得乱糟糟的,一点也不像他的为人。 世上哪有那么多巧合, 封飞尘弯起嘴角, 转回头, 继续看着河面,无声的自嘲。她怎么就会想到, 沧浪和她做的同样的梦。 「而我是座桥, 横跨在这河面上的桥。我要载一人过河, 而我却不记得他的样貌, 他叫什么,甚至他的性别。」 沧浪的话灌入封飞尘的脑子里。桥, 桥渡飞尘?她再次转头看向沧浪。她想问他点什么, 却无从下口。难道她、桥渡还有沧浪真的有某种关系存在? 「沧浪老师!您也梦到过这里?」身后响起了如意甜美的、软软的声音。 封飞尘惊讶的抬头, 看向身后的如意。他们竟然做着同样的一个梦,如果不是沧浪今天说起来。那这种联繫将会被埋藏多久? 「封如意,也梦到过这里?」沧浪万年不变的脸上, 终于有了变化。他的稜角分明的下颌骨,动静很大。被沧浪教训了一年, 封飞尘了解,这个动作的出现,是沧浪控制不了的。 封如意刚才明明站在两人身后中间的位置,现在却绕到封飞尘身边坐了下来,远离了沧浪。尽管天很黑,封飞尘还是能想像到,她现在一定又莫名其妙害羞的脸红了。 「嗯!」封如意很坦诚,重重回应道。 沧浪到也不介意,脸微微低下,侧头继续问道:「封如意的梦是怎么样的?」 「梦里有一座桥,桥上有阳光下很耀眼的、飞扬的尘土。河里有桥的倒影,我在倒影里面。旁边是一朵莲花。我在梦里低头看向河面,那朵莲花竟然是双生莲。我是其中的一朵莲花。」封如意的声音,很轻,在黑夜中慢慢扩散。听起来很舒服,就像是真的在做一个很舒服的梦。 可是,封飞尘一点也坐不住。她觉得有些可怕。如意的梦,竟然也和她的有关联!她有些后悔,她在梦里太在意那座桥的倒影,以至于忘了观察周围有什么。如果她的梦里也有一朵双生莲...... 这一切的相遇,是不是真的就是明明之中註定的? 「双生莲,我的梦里好像有的。」沧浪说道。「封如意,我们还真是有缘。」 沧浪的梦里有双生莲。封飞尘不敢看向他们两个,她睁着眼睛,告诉自己清醒点。她要缕清楚,梦中所有人的关系。 沧浪是桥,还是桥的倒影? 如意是双生莲,那另一朵莲花必然是吉祥。 她自己是飞尘。 桥渡是桥,还是桥的倒影? 如果梦中的景象真的是他们的前世,那究竟是为什么,他们都变成了红尘中的人? 搞什么笑!这世界上哪有什么前世今生?这不过是话本里用来骗小孩子的!封飞尘妄图自我安慰,挣扎半天。看向身边的如意和沧浪,还是放弃劝说自己。 这个梦,一定牵扯着他们几个背后的故事! 她又看向黑压压的有座山上,寺庙还是看不见。她有种直觉,貌美和尚应该知道某些东西。有机会和足够的时间,她一定要跑上山,问问那个和尚。 封飞尘没有说出来自己的梦,她要自己调查,或者换句话说,她要让沧浪他们的梦拼不起来。如果这是一个很不好的走向,起码她有明哲保身的机会。她虽然命如飞尘,却一向怕死的要命。 封飞尘不知道怎么回去的,她隐隐约约记得沧浪和如意讲了很多话。没想到一个胆小如鼠,一个不善言辞。碰到一起,竟然会像两只聒噪的麻雀。 她也没心思听他们在聊什么,聊天的内容也没有关于封飞尘的。 回过神来,已经躺在床上很多时候了。她终于明白过来,自己下一步要做什么! 她明天要把沧浪的梦说给冯桥渡听。她要知道,冯桥渡是不是也在做这个梦?他是不是真的和沧浪,一个是桥,一个是桥的倒影? 第二天。 封飞尘只睡了一会儿,太白星就高挂天空,叫醒了白天。她很困,却不得不打起精神。因为今天有轻功课,和缩骨课。 她知道装大爷很容易,吹牛也很容易。可是没想到更难的是装什么都不会,还不能太不会~ 「你昨天干嘛了,今天一点精神也没有。」冯桥渡关心的问道。 「哎,公子。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前世今生吗?」封飞尘装出很苦恼的样子。 冯桥渡保持微笑的看着她,「怎么突然想起来这茬?」 封飞尘装作很神秘的样子,凑到冯桥渡耳边,小声说道:「沧浪老师和如意做同样的梦。梦到有座山河边有座桥,湖面桥的倒影中,有一朵双生莲花。」 封飞尘盯着桥渡的脸,有点疑惑,有点惊讶。看不出来还有什么情绪,也不能捕捉到什么有效的信息。「有点意思。所以你为什么失眠?难道你也梦到了同样的场景?我记得你说过,你好像之前见过沧浪,也见过我?难道你故意说这个,是为了打听我,做没做同样的梦?」 妈耶,被识破了。 「怎么可能有那么巧的事情?冯府的暗影卫都做同样一个梦。冯家的主子,也做同样的梦?您这一说,可是让我背上了莫须有的罪名。主子和死侍怎么能混为一谈呢!」封飞尘赶忙扯开话题。 冯桥渡实在不想和封飞尘纠缠,直接亮了底牌。「今天晚上之后,你跟我走!我们好好聊一聊。」 第43页 「聊什么?」封飞尘紧张起来。狭长眼里,收起了那股自以为是的聪慧劲。真正的封飞尘竟然是这个样子。桥渡看着他,哼出一声冷笑,又好像,没有哼出来。 「那个梦,我猜的没错你也梦到过。而我,也梦到过。」冯桥渡说道。 一天都没心思再做别的。干脆任由老师们处罚好了。她想要拨开迷雾,却又想一头撞死,离开这些纷扰。 她觉得自己有些噁心,竟然为了自己想要知道的答案,把如意给出卖掉了。万一有危险怎么办?她真是个混蛋! 到了晚上,她跟着冯桥渡走了。 这一刻,她有些害怕冯桥渡。他那么聪明,聪明的这么快就把自己的小把戏戳穿,聪明的一眼就能看透她的心思。当然,她也是喜欢的。 他们去了一个密室,封飞尘留心记下了去的路。 到了密室中,冯桥渡点燃了一根蜡烛。眼前突然敞亮开,冯桥渡就在身边。封飞尘快速扫了一眼周围,空旷的很。没有储备的东西,也没有第二条出口。也许会有另外一个秘密出口,如果没有,那么这应该是个商谈用的密室。要是有的话,那就有可能是个逃生的地方。 机关,门口之处有一个。密室内只有三四个摆件。也许会有,又或者机关嵌在墙面里。很多种可能。总之这不是个专门用啦长久生存的密室。 「封飞尘,你是一个很明白的人。今天我把我知道的告诉你,你把你知道也告诉我。如果有半点隐瞒,让我发现,我就娶了你天天盯着你。」冯桥渡开玩笑威胁道。 封飞尘本来逻辑清晰地脑子,『轰』的乱做一团,鼻子又没由来的酸了起来。眼泪也窜到眼眶里打转。冯桥渡就是她的克星,明明说她丑,还故意调戏她。「那我不说了,你娶我吧。」她很想臭不要脸的说出这句话,但是眼下说这句话,肯定要出事儿。 「知无不言。前提我要条件。」封飞尘转了一圈眼珠,将眼眶中的泪花收了回去。 「你有什么资格谈条件?」倒也不是冯桥渡小气,只是他愿意花时间看看封飞尘还有什么本事。 「没什么资格,只是您大人有大量,小的一个微不足道的请求,您也是举手之劳,送小的一个人情。不过,我也不白拿,我的梦里,梦到过你的心上人。」封飞尘道。 「什么条件?」 「十三岁之前,我要出任务。同时,希望您能够在我出任务的时候。给我点钱。具体我也不知道需要多少,总之,越多越好。」 「钱可以给你。但是十三岁之前出任务,你那半吊子武功,疯了吧!」冯桥渡语气里有些担心。 封飞尘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片刻,又睁开。在冯桥渡还没有准备好的时候,已经到了他的身后,快速的向他的腿关节处,一踢。冯桥渡整个人不收控制的向前倒去。 封飞尘又把他拉了回来。 「公子得罪了。」 动作太快,封飞尘做完一系列举动。冯桥渡还没有缓过神来。 封飞尘等了冯桥渡片刻,见他仍迟迟不肯说话。便开口问道:『公子,我有资格去执行任务吗?』 「封飞尘,你身上究竟还有多少秘密?」冯桥渡张口缓缓问道。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各位小天使的投评。 谢谢「柠檬」的炸弹。(以后不要破费了。) 谢谢「狐天天」的营养液。 第24章 第三个故事 「我的秘密就这么多。公子不要太高看我。」不吊儿郎当的封飞尘,有种生人勿近的冷漠感。有点像小版的沧浪。 她的底牌要是真的都亮了, 也不是个太难对付的人。 「我相信。接着说你的梦吧。」 不知道为什么, 封飞尘对于桥渡的这句回答不是很满意。他还在质疑自己, 可是自己明明已经毫无保留,把所有底盘都亮给了他。他就是那么一个多疑的人吗?又或者, 封飞尘就是那么一个不值得他相信的人吗? 喜欢一个人,在他的面前就会变得多愁善感,所有的理性的枷锁, 都会被感性的河流击溃, 然后顺着河流飘到所未知的地方。 封飞尘很讨厌, 在冯桥渡面前,被动的自己。 眼眶又有点酸楚, 她赶紧闭上了眼睛。桥渡是一个很危险, 也必定长寿的人。自己想要和他一起, 就必须要先长寿。就算变成一只臭虫, 也要臭他一辈子。她喜欢他,不求得到, 但求阴魂不散, 纠缠一辈子! 她必须要给自己留后路。 「梦里有座山脚, 有条河,河上有一座桥。桥对我说,「那朵双生莲真美。」」封飞尘的话半真半假, 如果冯桥渡相信了这句话,对吉祥如意姐妹也是好的。 「沧浪的梦呢?」 「也是同样的场景, 他也许是一座桥。梦里在等一个人,不知道是男是女,不知道年纪。」 「飞尘的梦?」 「我已经讲了两个,这次轮到您说了。」 冯桥渡微微挑了一下眉毛,虽然不是很难对付,但若是有私心,还是会惹一身骚。不过,也不是什么有利有害的东西,他便如了她的愿,让她多点对自己的感激。 「梦里我是一座桥。我能看到很多美好的东西。」但是,这些美好的东西都不属于他,他羡慕着他桥身上的双生莲花,互相陪伴。他羡慕着桥上的飞尘开心沐浴阳光,他甚至羡慕那座桥可以承载他喜欢的东西,那飞尘。 第44页 他被桎梏在他们的快乐的世界里。心有不甘,他要拥有他自己的幸福! 于是,他梦的最后一个场景。 他不知道从何处眺望,那个地方什么都没有了。他应该自由了。 「没有别的了?」封飞尘没有想到,桥渡的梦竟然可以用一句话表述出来。他们所有人的梦里,只有如意的梦中出现过封飞尘。 「没有了。」桥渡和封飞尘一样,藏了一半的话。 「如果你是桥,沧浪也是桥?那你们俩究竟谁是真的桥?又或者你们是不是有一个人在说谎?」封飞尘没有过脑子的说道。 桥的身份对于她来说太重要了。她在梦里就一直在找桥,感激他给了自己依託的地方。有点浪漫,有点英雄主义。她虽然有些时候,粗枝大叶的像个男孩子。但还是有女孩子天生爱幻想的,可以称之为可爱的弊端。 那天晚上,沧浪说他是桥的时候。封飞尘根本就不相信,她觉得桥化作人形之后,应该是桥渡这样的。温柔、无时无刻不带着彬彬有礼的微笑。这样的桥,才愿意给尘埃、飞尘一个安身之所。 她期许着桥是桥渡。 桥渡没想到,封飞尘敢当着他的面说他在说谎,他仍旧带着面善的微笑。只是语气有些凌厉。「封飞尘,你胆子未免也太大了!」 那如厉刀一般的声音一出,封飞尘惊出一身冷汗,都怪自己太想知道谁是桥了。才会说出这种不符合身份的话。她赶忙跪下。「主子饶命。」 「原谅你一次。起来吧。」冯桥渡一句话,就又让她濒死的生命,又恢復如初。她不喜欢这样的生活,但是为了他,她愿意去适应。 「你也在做梦,那么你在梦里的角色是什么样的?」冯桥渡一语道破。不过,关系这么明显的梦都看不出来,桥渡才真是个傻子。 「我是一个粗枝大叶的人,只看到了桥。其余的什么也没看到。」封飞尘决定不再讨论这个话题,言多必失。 「真的没有?」 「真的没有。」 冯桥渡面色严正看着她,依旧面带着微笑。 漏洞百出! 人一旦怀疑某个人,她说的每句话,都可以怀疑上一番。比如冯桥渡,知道封飞尘并不是一个粗枝大叶的人,她可以利用这一点当挡箭牌,说明她没有说真话。 这个人不能多留,发挥到她最高价值的时候,要除之而后快。 梦里,这次封飞尘很认真的打量着一切。 河面桥的倒影中,果真有一朵双生莲。她做的梦里真的有如意吉祥,那桥渡和沧浪,谁才是那座她需要感激、需要报答的桥? 「如果你们有来生,你们会叫什么名字?」封飞尘在梦里问着周围。 河里的淤泥笑她笨蛋。「我要是成为人,我就叫垢,河里面的自然取与水有关的名字,桥取与桥有关的名字,双生莲寓意吉祥如意,如果是同胞姐妹,自然叫「吉祥」和「如意」。你嘛,就叫「飞尘」,最好认了。」 那这样,桥渡才是那座桥,而沧浪则是河面里桥的倒影。一定是这样,没错的。怪不得自己第一眼就会喜欢上桥渡。怪不得就算沧浪说梦到自己是那座桥,自己也不会相信。 封飞尘一夜睡得很好,因为她找到了答案。 十三岁之前,冯桥渡果真帮她找来了一个很简单的任务。还是和一个很谨慎的暗影卫一起。 她表现的有些毛手毛脚,但总归也没有出什么大问题。和她一起的暗影卫,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表现的不在愿意和她合作。 任务完成之后,一起暗影卫便离开了。就好像冯桥渡之前打好招唿。她换了身男装,拿着冯桥渡给她的五百两银票和一些碎银,在街上乱晃悠。 转了半天也不知道要买些什么,苦恼的很。几年来一直囚禁在冯家,就好像和外界断了联繫。她甚至有些吃的和用的都分不太清楚。一定要多出任务,多出来熘达熘达。 不过眼下最重要的还是那件事情。封飞尘转悠了很多条街,看了很多地方之后。 最终,锁定了一家青楼,走了进去。 同样执行任务完成的沧浪,在房檐上吹风,正好看见封飞尘进入青楼的身影。 封飞尘进去之后,东瞅西瞧,这真是个美人窝。她们的打扮固然好看,可惜不太符合她的样貌。要找一个和她样貌、气质差不多女人,来改造她。她还有点心虚,怕自己身上的钱不够,走起路来,有点贼眉鼠眼。 封飞尘的面相太过陌生,举止行为又太过古怪,青楼里的老妈妈一眼就看见了她。朝她走了过来,又摸了一下面料,好衣服,只不过,袖口,衣摆处摩擦痕迹几乎没有。 新人,新衣服。 老妈妈试探的问道:「公子想要来找哪位姑娘?」 「我想找个样貌和我差不多的。然后,很有气质的那种人。」封飞尘说道。 老妈妈一听,手帕掩面,尖声笑道:「公子在说笑吗?您找和您长相差不多的,不应该去象姑馆吗?」 「那是何地?」封飞尘有些不解。 老妈妈刚要解释,沧浪的古板的声音突兀出现。「那封飞尘,你知道这又是何地?」 「你怎么在这儿?」封飞尘眼神游离,耳根霎时间像染上胭脂,红的仿佛要灼烧起来。一副做了亏心事的样子。 第45页 不过老妈妈看向沧浪的眼神瞬间亮了起来,正派之气,衣着不菲,样貌也十分俊朗。看样子非富即贵。面向虽然也是陌生,但一看就是好宰的人。可以捞一笔。 「我看你进来,便跟着进来了。」沧浪倒也坦诚。 「我见这里好看的女人比较多,我就进来了。」封飞尘只好说明自己的情况,该坦诚时,一定要坦诚,可以避免很多不必要麻烦。 「你找好看的女人做什么?」 「我......」封飞尘很为难的嘆了口气。贴近沧浪的耳朵说起了自己的想法。 从来没有人靠沧浪这么近,封飞尘带着湿热的气息,撩骚着沧浪耳朵上细小的绒毛,痒痒的。一时间,灼烫的很。 这份灼烫,甚至让他的思维,有那么一瞬间,成为一张空白的纸。 「我快到十三岁了。想打扮的好看一点,穿裙子。」封飞尘小心翼翼的说完,掂起的脚,也随着自己的心思,变得十分谨慎,缓缓落回地面。 那股令人眷恋,又想推开的感觉没有了。沧浪低头看向封飞尘,试图找到些什么。 封飞尘以为他不当一回事儿,有些着急,再次提醒道:「你可千万别到处和别人说啊。我之后还要做人的!」 沧浪「平静」的回覆:「我不会和别人说的。」 封飞尘看着沧浪的反映,尽管和平时一样,但还是不放心。伸出手指头,抓起沧浪的手,掰出一根手指,勾在自己的手上:「我们拉钩,你要说出去。就变成桥,受尽三百年风吹,三百年日晒。」 沧浪愣了一下,很显然跟不上封飞尘的思路。但也最终点了点头,反正他也没有嚼舌根的习惯。 「不过,我有个问题,问封飞尘你。」沧浪说道。 老妈妈依旧站在两人之间,在宰一刀沧浪的边缘疯狂试探,但是这俩人一点也没有要理他的意思。她只好先去接待别的客人,只要他们不要惹事,随便他们做什么吧。 封飞尘还眺望着青楼里的姑娘。「你说。」 「你是有穿女衣的癖好,还是女孩子?」沧浪还很照顾封飞尘的面子,靠近了她的耳边说道。 这时,一楼的台子上,出现了两个美女。一个清水芙蓉,一位国色天香。霎时间,整个一楼,热闹开了。把沧浪的话淹没在欢唿声中。 封飞尘还是听见了,不可置信的抬起头看向沧浪。「您教了我两年了。罚我次数最多,却不知我是女孩子吗?」 她故意把「女孩子」三个字拉的绵长,摆出一副天真烂漫的样子。 这沧浪确实不知道...... 显然沧浪也不是及其木讷之人,他赶忙转移话题。「如果你想打扮,那个穿绿衣服的,我觉得不错。」沧浪耳根的红色灼烧到了他的脸颊。 肩膀处传来封飞尘有些生气的声音,「是啊,人家还一直频频给你暗送秋波呢。」 他们俩谁都没有听进去,咿咿呀呀的小曲儿。但却无比捧场的站在台子前,该疯狂吶喊疯狂吶喊,该互动就互动。非分卖力。沧浪本不想这样,但是封飞尘却一直拽着他的手腕,要求他和她做同样的动作。 终于等到散场了。 封飞尘赶忙跑到那位沧浪很看好的女人面前,却被巨大的人海冲到了一边,险些摔在地上。沧浪见状,一个空中翻,将那位女子抓了起来。 那个女人到也清奇,看着柔柔弱弱,一下子被人抓道空中,却还可以表现的十分优美。沧浪一点也不会怜香惜玉,抻着人家的腰带就起来了。那女人只好,在空中翻转自己的身子,双手挽上沧浪的脖子。眼睛一直柔情似水的看着沧浪。 沧浪脸上的还没有褪去的红绯瞬间又上升了一个档次。 但是这是自己给飞尘找的人,也不好抱到人,又把人扔下去。他对着地上的封飞尘说道:「走!」 封飞尘一看,开心的不得了,小身子飞快的挤出了人群,跟随着沧浪他们一起跑。 「哎~哎~」他们果真闹出事儿了,老妈妈心里那个急啊。她的大宝贝之一被人弄走了! 她正追着,一块玉佩落在她的衣襟里。她掏出来一看,上好的羊脂玉。虽然心里很高兴,但是走的可是她的招财树啊!她一边紧攥着玉佩,一边哀求着沧浪,放下女人。 「老妈妈,借用一天,明日完璧归赵。」 听到这句话,老妈妈心就踏实了。立马召集下手都回来了。一天,一大块上好的精雕羊脂玉,值了! 沧浪是不会怜惜女人的。他的轻功也算是暗影卫中的佼佼者,就不知道等等封飞尘这个晚辈。 他们跑了很久...... 不!应该说,封飞尘自己跑了很久。沧浪终于在一个地方停了下来。封飞尘缓过气来,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已经跑到一个陌生的地方, 「这是......那里?」封飞尘穿着粗气问道。 「我的其中一处住处。」 沧浪一着地,立马松开了在女人身上的手。幸好女人一直抱着他的脖子,才不至于掉下来。她弯着桃花眼,继续含情脉脉的看了沧浪好久,才从他僵硬成一颗树一样的身子上下来。 「你很有钱吗?」封飞尘问道。 「很重要吗?」女人下身之后,沧浪立马离远了她,进了屋子。 「不是很重要。」封飞尘气还没有喘过来,托着腿慢慢往前移着。走到女人身边,她对着女人笑道:「你不要生气,他对我,比对你还不好呢。他就这样,你不要放在心上。」 第46页 女人的桃花眼一直弯着,睫毛长的挡住也眼睛里面的光。「她」用男人的声音,对飞尘说道:「好哒。」 封飞尘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屋内的沧浪已经点好了油灯。她看着从屋里露出来的微弱的光,映在女人精緻的脸上,「你在说一句?」 「好的。」轻柔,但千真万确是男人的声音再次出现。 「妈耶!沧浪!沧浪!这是个女人!」封飞尘对着屋子大喊。 沧浪从屋子里走出来,看了他们两个一眼。「我知道她是女人。」 封飞尘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不对,不对,她是男人!男的!」 沧浪像是打量一件物品一样,仔细的看着女人的脸。封飞尘抓住沧浪的手腕,「别光看,一摸就知道了!」说话间,便把沧浪的手送到了女人的胸前。 虽然确实是平的,但是封飞尘你自己不摸,拿我的手?有毛病吧!亏了自己还这么不计付出的帮你! 「封飞尘!回到学堂,跑五圈,一晚上!」沧浪的眉毛难得的挑了挑,快速将自己的手取了回来。 「我不就好心。拿着你的手证明了一下他是男的吗?你为什么罚我?」封飞尘不服。 「他要是女的呢?」沧浪问道。 封飞尘立马冲上去,小声对沧浪说:「你傻啊,你不就占大便宜了吗?之前还夸人家漂亮呢。」 「八圈。」 「为什么又加三圈?」 「因为,你龌龊!」 沧浪语调也有些生气。封飞尘摇摇头,哎真是遇见大木头了。明明对他好,却一点也不领情。 「你是真龌龊。」男人笑抿着嘴,笑的很开心。 「好吧,好吧,我龌龊,我龌龊。」在场的唯一女性,竟然被两个男人指证龌龊,也是千古奇葩事件。 竹林的风来时,竹叶会发出「飒飒」的声响。越来越响,越来越近。最后到达时,吹动门前的柳树枝条,在空中飞舞。 「外面有点冷,你觉得呢?」被拒之门外的封飞尘问着男人。 男人依旧抿着嘴,好像憋着很搞笑的事情,道:「确实很冷。」 「沧浪老师,您的客人冷了。可以进来吗?」封飞尘乖巧地,对着窗户问道。 「进来吧。」沧浪的声音恢復平时。 进了屋子,沧浪还是不理封飞尘。也不理女人。今天他做了很多出格的事情,以前从来没有做过得事情。感觉不好,希望不会有下一次。而不会有下一次的,必要条件是以后不要再和封飞尘在一起。 「今天晚上,我们睡哪里呀?」封飞尘老实巴交,小声问道。 「你们?封飞尘有点廉耻之心好吗?他是男的!」沧浪简直不敢相信,封飞尘竟然是暗影卫! 封飞尘也生气了!寄人篱下,能凑活有个地方睡就已经很不错了!他还一直在讽刺自己。他就是对自己有偏见!「男的怎么了?坐怀不乱,柳下惠,知道吗?我们睡一张床上,只要保持纯洁就没有什么事情!」 「那请你出去。」沧浪毫不客气的说道。 封飞尘摸了一下自己的腰间,钱还在。有底气的说道:「出去就出去,你以为谁稀罕你这破地方。别以为你是老师,帮我找了一个人我就会感激你。我告诉你沧浪!我也是个可以出任务的暗影卫,一个独立的人!以后见了面,别一副老师趾高气昂的样子,我没吃你一口饭!养大我的是冯家!」 说完,封飞尘拉着男人的手离开了。 到了城里,已经是半夜。人已经很稀少了,也着实疲惫。封飞尘便开了一间房子,带着男人住了进去。付钱的时候,封飞尘不知道要付多少,也是男人告诉她的。身边有个人还真是挺好。 进了屋子,封飞尘立马窜到床上,拍着留下来的空位。「我今天就要和你睡一张床,证明沧浪的话是错误的,他才是龌龊的!」 男人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飞尘,这么多年,你还是一样幼稚。」 封飞尘看着那张确实陌生的脸,「我们什么时候认识过?」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故事会有点长,因为新出来一个人物。当然长也不过六万字。 最近很忙。只能说,还会有断更的时候,但是尽量吧。 谢谢投评,和营养液。 最近想大鬍子的故事,一个人莫名的流眼泪。当然,不是故事很虐啊,美好的很!是因为秋天到了,人啊,就喜欢悲风秋画扇。 飞尘桥渡的所有关键人物都出场了。现在开始,写故事了。 第25章 第三个故事 「很久之前了。」男人还真不客气的躺在了封飞尘身边。 「我怎么不知道?」封飞尘努力回想着,自己的确从来没有见过他。 男人的手很好看, 像是玉雕一般, 稜角分明。封飞尘就看着那只手, 在空中画着。轻柔、舒服的声音诉说着。 「从前,有座山山下有条河, 河上有座桥,桥上有飞尘在阳光下飞舞,桥下有双生莲, 还有淤泥。」 他一边说, 手指就会变出什么来。到画完双生莲之后, 一切都戛然而止。 「为什么不画淤泥?」封飞尘问道。 那人收回手指,空中的画如泡沫般, 土崩瓦解。封飞尘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用手挡在脸前, 好怕其中的水, 随着画面的破裂,倾溅到她身上。 第47页 那男人却轻轻的把她的手, 拿了下来。将身子侧向她那边。 「因为我就是淤泥, 就是垢。」 他们很扯淡的梦, 第一次有了实质性存在的证明。封飞尘一时接受不了。手被男人不是很大力的抓着,但也足够证实,这个人的确存在在自己身边。 「你是垢?」封飞尘试探的问道。一定是她听错了, 又或者怎么样。否则这个世界上怎么会出现这么奇幻的事情? 「我是。」男人回答道。「我来找你们了。」 他叫垢,很早以前就成精了。有座山鬼气很重, 河流里面充盈着,滋养他们的阴气。周围的很多东西,也早已经有了灵识,变成两条腿,称之为人的东西离开了河里。 他知道作为淤泥,他是丑陋的。所以他选择再修行一段时间,变一副好的皮囊,再去人间。 飞尘有意识的时候,它就已经成精好多年了。 他看着飞尘很是羡慕。飞尘可以沐浴阳光。而他只能生活在水底,企图用滋养双生莲,来增加自己的价值。 可是他知道,双生莲的荣耀,终归是双生莲的。他只是滋养他们的淤泥。他唯一能为自己做的,就是好好修炼,争取变美。 等着飞尘他们走的时候,它仍旧寂寞的躺在河底。 淤泥透过河面。看着有座山上,受女人欢迎的忘忧和尚,因为桥的离开,不得已在河边诵经。河这边的女人,痴恋的看着他。 「这就是人类所喜欢的样子吗?」淤泥看着那张清秀像女人的脸,成功把自己推向了一个误区。认为忘忧的长相是天底下最好看的脸。 后来,忘忧和尚的师父大鬍子道士也来过这里。他对着湖面施法,湖面上呈现出一个少女的模样。 大鬍子一向清高又有些严厉,虽然大多时候他是很自恋又好玩的,但是淤泥还是觉得这个人不太好接近。那天淤泥少有的看到,他露出了温柔的笑脸。 对着湖面说:「你明明是天底下最好看的女人,但是我总是忘记你。忘记自己做过的混帐事。对不起,要怎么才能救回你呢?」 那天大鬍子还哭了。 淤泥对大鬍子的感情,一点也不感兴趣。他只记住了那张少女脸。这是天底下最好看的模样,他一定要记住这个样子!如果变成人,一定要变成这个样子。 于是在飞尘、桥、双生莲,不见的很久之后。淤泥终于可以控制自己皮囊变化,成精了! 他变成了大鬍子喜欢的少女的脸。可惜精气太足,变成了个男人。 不过这都不是他要关心的问题。他变成人之后,赤裸着身子,连滚带爬跑到了阳光底下,将自己的四肢舒展开,享受着每一寸阳光带给他的舒适感。果真还是岸上比较好。 他不知道晒了多久。忘忧和尚来了。他从很远的地方就开始大叫:「我滴娘呀!一个大姑娘家家,怎么大白天不穿衣服,裸着在哪里!影响多不好啊。」 说罢,他便开始脱自己僧袍。淤泥,不,现在应该叫做垢,正在晒后背。看见忘忧抽风一样的举动,问了一句:「你在干吗?」 刚成人型的时候说话,很难听,像是嘴里含了很多东西,也听不出是男是女。他就看着忘忧捂着眼睛,提着自己刚脱下来的衣服,蹭着脚步,来到他身边。把衣服扔给他。「快穿上!」 这色和尚,他也是看到过。他送姑娘下山的时候,经常在桥上甜言蜜语,哄的人家小姑娘一直笑嘻嘻。今天怎么改成正人君子风了? 「这个怎么穿啊?我不会。」垢弯着眼睛调戏着忘忧。 忘忧紧闭着眼睛,双手在身上笔画穿衣服的动作,「就这样,然后这样,在之后这样,就完成了!」 「我还是不大会,你帮我穿好不好?」垢继续挑逗着忘忧。 「我如果不帮你穿呢?」忘忧问道。 垢长『嗯』一声,说道:「那我就只好裸着了。」 忘忧眉头皱的更紧了,最后一咬牙说道:「那好吧!我这是为了帮你,你可千万不要因为我长得英俊潇洒,就碰瓷我,逼我娶你啊。我可不喜欢女人,当然我也不喜欢男人,我只喜欢我自己,还有我师弟,和师父。」 他边絮絮叨叨,边帮垢穿衣服,手指老实的很。 套好忘忧的衣服之后,垢说:「我穿好了,你可以睁开眼睛了。」 河风很温和,两人坐在阳光下的草地上。偶尔有一两声虫鸣之声。很不错的画面。忘忧却使劲按住垢的肩膀,面上的笑容瞬间褪去,「你是谁?为什么来有座山?你要对大鬍子做什么?」 垢不是很明白,为什么突然之间,忘忧会变成这样。他皱起眉毛,问道:「你怎么了?」 忘忧呲出牙,露出身后的九条狐狸尾巴。「不说实话,我就灭了你!谁也不可以夺走我现在拥有的一切!」 力量的压制,垢咽了口唾沫。这个和尚竟然藏得这么深。 垢仅仅享受了一天的美好时光,就要灰飞烟灭了吗?他有些想哭,又有些想笑。坦白从宽,他把自己的身份,从出生道现在的每一件事,事无巨细的都告诉了忘忧。说道这张脸的来歷的时候。 很久没有说话的忘忧,皱起了眉头,自己喃喃道:「他竟然记起来从前的事情了。」 之后,忘忧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交给垢基本的人间生存技能,顺便给了他一兜银子。然后告诉他,那袋银子是他和大鬍子买鸡肉的、半年的零花钱。省着点用!特别嘱咐,一定不要再出现在大鬍子眼前,如果出现,他一定会打死他。 第48页 垢谢谢了他,然后到了城里。 他一开始非常想去找飞尘,一定要对她炫耀上三天三夜,告诉她自己现在不再是河底的一滩烂泥,而是天下第一美男子。他要享受天下所有美的东西。 找了一个月,他就放弃了。他原本以为有座山就是天下,后来进了城以为,天下就是城和有座山。现在他明白过来了,天下真是大,人真是多。 他也有点懵懵懂懂,他这不叫英俊,而叫做美。女人才称之为美,所以.....他变身的时候,好像对美貌产生了点误会。 他第一个找到的故人是桥渡。即使投胎再多次,他也能嗅到桥渡身上那股熟悉的味道。有座山河水的味道。这个味道不是触碰就能得来的,而是深入骨髓的,镶嵌在里面的。 那个时候,他为了自己对美的追求。听到好听的琴声,便去拜师学琴。看到优美的身姿,便去拜老师学舞。看见别人舞刀弄剑十分气派,他又像个狗皮膏药一样,贴在了天下第一剑客身上。 那个剑客初始以为,是有个漂亮的小姐姐喜欢他。还有些害羞,腼腆。教垢的时候都情意绵绵。 垢学成之后,便过河拆桥,告诉他,自己其实是个男哒! 后来,那个剑客受不了打击,一气之下想要杀了垢。垢连妖法带剑法,打败了剑客。再后来听说那个剑客心理有了毛病。有严重的仇人妖情节。 垢觉得很对不起他,但依旧死性不改。 很快,垢就把忘忧给他的银子挥霍尽了。他只好想办法弄钱。那个剑客其实有很多追求者的。于是他的其中一个追求者说道:「不如去青楼卖艺吧。」 于是,垢就留在了青楼。成了别树一帜的摇钱树。 再后来,他应该看过三次大雪纷飞的时节。一个熟悉的味道飘进了他的鼻子里,他循着味道找去,便看见了桥渡。 「桥渡这个小屁孩,来青楼做什么?」封飞尘警觉地问道。 「我又不是他肚子里面的蛔虫,我怎么会知道。」垢白了封飞尘一眼。 「那你怎么不问?」封飞尘咄咄逼人。 「你傻吗?我是挣钱的,钱到位。他爱做什么,关我什么事儿。我要是多问,问错了,惹一身骚,还不是自己噁心!」垢反怼道。 封飞尘立刻压在垢身上,扯着他的脸:「我不许你这么说桥渡。」 垢则是使劲推开自己身上的封飞尘。 两个人在床上,又是大喊又是撕扯。门口站了很久的身影,在两人打架的过程中,悄无声息的退场了。 打累的之后,垢弯着桃花眼得意洋洋的说道:「我还是要和你显摆显摆。我啊,现在生活滋润的不要不要的。仿佛全世界的美好都朝着我涌来。」 「我就不那么幸运了。投胎之后,还是飞尘。而且还没有了桥的庇护。」封飞尘有些失落,呆呆看着床纱,其实床纱上什么都没有。 「你怎么了?桥渡对你不好吗?我记得那个时候,他是一个很有担当的桥,我在河底抱着桥根的时候,也觉得很踏实。」 「没有对我不好。他对每个人都很好,只是那种好,带着很疏离的感觉。有些靠不近他的心里。」 很突然,垢也没有预料到,桥投胎之后,会不喜欢飞尘。按照轮迴中来说,有缘人相见,还会有曾经的那份感觉。怎么现在只有飞尘一个人喜欢桥渡,而桥渡喜欢所有人呢? 「也许是你想太多了吧。」他一把揽住封飞尘,安慰道。「也许他只是对每个人都很好,所以你才感觉不出来。他对你其实更好。」 「也许吧。」说完这句话,封飞尘便沉沉的睡了过去。 妖怪化妆,十分便捷。垢很快就给封飞尘变好了一个妆。但觉得不好,又换了一个,又觉得不好,又换了一个。总之,封飞尘的脸画什么妆,都很难看。 屋子虽然在二楼,却还是有个很大的落地窗。透过一层,两层圆形的窗户。封飞尘看到对面的屋檐上,坐着沧浪。她知道他在看他,但是她没有理他。她觉得昨天晚上沧浪真是太过分了。就算教育自己,也不至于,那么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吧。 沧浪也在看她,想法完全与封飞尘不一致。他昨天回去之后,脑子里面全是,封飞尘一脸少女的小心思,贴近自己的耳朵说:「我快要十三岁了,我想要穿漂亮的女装。」 封飞尘自己意识不到,她的少女心瓦解了沧浪多年苍白的心。活着也许真的要给自己很多小小的期待,这样才能像封飞尘这个小疯子一样,快快乐乐、无忧无虑吧。 只是他对自己没有什么打算,那就这样吧。明年三月三,他帮封飞尘酿上一坛女儿红。等着她不当暗影卫,要嫁人的时候,拿出来送给她。毕竟她没有亲人,但总要有个人为她酿一次酒吧。 而这期间,他希望离封飞尘越远越好。这个小疯子,最好不要把疯病传染给他。他还是那个冷静,办事从来不张扬,也不出错的沧浪。 就这样,那一面之后。沧浪就消失在了封飞尘的世界里。尽管他是她的老师,却也不曾在见过他。 最后,垢只选择给封飞尘的五官,变得更加立体一点。然后,眉毛修成了有点细的剑眉,嘴唇变得稍微有那么一点点红。 垢给封飞尘选择了一件略带英气,偏中性的淡粉红色裙子。看上去一点也不突兀,反而像个意气风发的巾帼小英雄。 第49页 「真的,好看吗?」收拾好了之后,封飞尘问垢。 「你是在怀疑我的眼光吗?」垢白了他一眼。 封飞尘把东西先寄托在垢这里。她说等到她明年来取。垢答应了她。 很快就到了十三岁。如意和吉祥十五岁。冯桥渡十六岁,沧浪二十三岁,垢岁数未知,百年以上。 这年的春天,是一个很残忍的春天。 这一年里,他们彼此之间的关系发生着微妙的变化。冯桥渡对如意很好,是比别人好一点的那种好。封飞尘看得出来,每次看到冯桥渡对如意好,她就疯狂的嫉妒加愧疚。然后,如意却总躲着桥渡。她曾经对飞尘说过,她的求生欲告诉她,冯桥渡是一个很危险的人。想要好好活下去,就要离他远一点! 这一刻,封飞尘竟然觉得封如意没有表面上那么笨。她有她自己生存下去的方式。 吉祥还是很讨厌封飞尘,她现在也有点讨厌如意。不难看出来,她多多少少也有点喜欢桥渡,爱是自私的,包括是自己的孪生姐妹得到幸福,也会心有不甘。 封飞尘无奈的耸耸肩,我当初和冯桥渡说的时候,可没有说是哪一朵莲花,他要选择如意,也是因为她打心眼里有点喜欢如意。她不选择吉祥好,也和她封飞尘一点关系也没有。 垢嘛,他还在那个来钱快的青楼做摇钱树。反正他卖艺不卖身。多出来的时间,她就花钱僱佣天下第一夫子、天下第一药师、天下第一调香师,教他做很美好的东西。比如让自己的内心变得美好,给别人做美容养颜的药丸,还有做了很多香膏。 封飞尘觉得他根本不用学很多东西。比如,他每天都笑嘻嘻,用得着再把自己的心变得更美好吗?比如她是个妖怪,用得着美容养颜丹吗?比如,香膏,他做了都发霉了!还不如有那个闲钱,花钱买几盒高级香膏呢!他还送了封飞尘好几盒自制的香膏。封飞尘带回去就没打开过。 直到有一天如意发现了,打开之后,被一股夹杂着香味的恶臭,熏晕了过去。 沧浪好像那次吵架之后,他们就再也没有见过面。也不知道他去忙什么。 冯桥渡,还是对每一个人都很好。他越来越多的把封飞尘带在身边。这个带和如意的根本就不是一回事儿。他还经常给封飞尘安排任务。很多暗影卫都和封飞尘一起出过那种无关痛痒的小任务。 可就算是小任务,封飞尘也可以把她自己搞的满身是伤,回去赖着冯桥渡,让他多发点钱给她用,厚颜无耻至极。 然而就算这样,封飞尘竟然还升级了!成了桥渡贴身的暗影卫,小红人一个。这不免让人产生其他想法。封飞尘是一个靠身体上位的女人。 但女孩们觉得不大可能,因为封飞尘一点女人味也没有。当然这一切,封飞尘都是知道的。只是她懒得去搭理这些无关紧要的人。只要能留在桥渡身边,随他们怎么想。 封飞尘并不知道,她快速的晋升,也註定着她像危险一步步靠近。 这一年,冯府的桃花都开得有些意兴阑珊。封飞尘一早上就熘了出去。找到了垢,按照事先计划好的样子打扮。收拾好了之后,便轻手轻脚的跑到了冯桥渡的院子里。希望能给他一个惊喜。 她静静的趴在一个,房檐的死角处。等待着冯桥渡出现。 过了不知好久,冯桥渡和他的父亲一起出现。好想商量着某些事情。封飞尘没有动,也不是她想偷听,只是她现在的打扮,出去肯定会受罚的。 她就静静地听着他们谈话。谈话的内容是,把如意送到青楼,把吉祥送进宫里。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各位小天使的投评。 第26章 第三个故事 那天,封飞尘没有等着冯爹离开, 然后下去找冯桥渡。她以为他们还小, 不用这么快经歷别离。她不知道青楼是不是好的, 也不知道进宫是不是好的。她只知道别离是不好的。有些人一别离,一辈子就看不到了。 她不想让她们离开, 可是她改变不了什么。这个世界好身不由己。 之后好几天,她也没有兴趣搭理如意,也没有兴致缠着桥渡。她甚至对桥渡专一的喜欢, 有了动摇。她不喜欢他主宰别人命运的样子。尽管她知道, 桥渡也有身不由己的地方, 这一刻她不想为他辩解,也不想体谅他。 封飞尘及笄, 除了如意和垢, 没有人知道。她把衣服扔进了有座山脚下的河里。河水常年连绵不断地飞奔着, 不知从哪里来, 也不知道去往何方,只知道它从未有停歇过。封飞尘就愣愣的站在河边上, 看着衣服越飘越远, 不知去向何方。 一年前, 刚遇到冯桥渡的时候。封飞尘还天真的以为自己努努力,或者怎么样,就可以靠近他, 呆在他身边。现在她觉得有点可笑,之前的自己真是幼稚。 但是看见桥渡的第一眼, 她就觉得他是他的一辈子。就算是他会做很多她不喜欢的事情。她也要站在他这边,陪着他。 等着封飞尘迂迴百转,又一次明白自己心意的时候。她想要追上那件被自己扔掉的衣服,沿着河边使劲狂奔,奔跑了好久,最终还是没有找到。 她回去找垢。垢正在画画,画一副锦鲤图,但是怎么也画不好,扔了一团一团的纸在地上。 她绕过一团团费纸,走到垢的桌子前。发现他画的锦鲤,就是一只单个红锦鲤。嘴里还一直碎碎念,「怎么就画不出那种神韵呢?」 第50页 封飞尘想了想,说道:「你是不是应该画一些东西,衬托锦鲤?鱼和人不一样,他们没有神态。」 垢难得皱起眉头,说道:「不是这样的,你过来看。」 他带着飞尘来到一个柜子旁,打开一个上锁的柜子。小心翼翼取出里面的盒子,像是拿着稀世珍宝。 「你又淘到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儿了?」封飞尘看着垢的样子很想笑。 垢将长条盒子虔诚的打来,谨慎的取出画轴,缓缓地打开,画面刚露出一点点,垢好像察觉到了不对劲儿。快速的将画铺展在桌子上。画面是一块沙田,沙地里种着绿油油的西瓜。夜间,有两个小孩看着远处的大海,海上有一条优美的银色弧线划过。 「你画锦鲤让我看这个做什么?」封飞尘又问道。 只见垢很是惊讶,翻来覆去,打量着画身。之后,用鼻子狠狠的闻了两下画,不可思议的说道:「这画竟然自己变了。它以前真的是天下第一宝贝。一只单独的锦鲤,有自己独特的神态。」 垢打量了半天,还是不明白其中发生了什么,但也没有兴致再去画画。揉了揉自己眉心,问飞尘:「你有心事?」 封飞尘点点头。 「关于桥渡?」 「嗯。」 他看着封飞尘愁眉不展的样子,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能体会到她的那种不快乐,但是不能感同身受。「我只为我自己活着,所以不太懂你为什么不开心。我只是觉得不开心不去做就好了,不开心就不要和不开心的人在一起了。」 封飞尘『扑哧』笑道:「果真不能奢求你来安慰我。」 「我虽然不能明白你的感受,但是你可以和我说说,说出来也许会开心一点。」垢说道。 「如意和吉祥要离开暗影卫了。桥渡和主子一起下的决定。」 垢拿起桌子上精緻的点心,小口放到嘴里。等待着糕点在舌头上融化,蔓延至整个嘴里。回味着花香和甜甜的味道。 「她们离开和你有什么关系?你们离开有座山的时候,我也没有愁眉苦脸啊。」 「我们走的时候,你竟然不悲伤?你是不是没有把我们放在心上?」封飞尘听到垢的回答,很不满意,质问道。 垢手掷点心,向封飞尘的脸上唿去。封飞尘单手接住。「你傻吗?我知道,我们肯定还见面啊。就算找不到其他人,起码也要找到你。因为我要用我的生活,羞辱你个三天三夜。」 他竟然一直期许着会再次见面,所以才不会悲伤。也许是自己太悲观了。才会庸人自扰。封飞尘嗤笑自己。 回去之后,封飞尘没有和任何人提起这件事。 不该奢求的桥渡却出现了。拿着两坛酒向她走来。她环顾四周,确实周围没人,桥渡的目标就是自己。 「飞尘,恭喜你今天及笄,变成大姑娘了。」一年多了。桥渡这个人就和沧浪那个人有一点很像。一个万年无表情,一个总是带着温柔却疏离的微笑。封飞尘是个不太善于管理自己的人,她不明白桥渡沧浪是怎么做到这一点的。 「你在恭喜我?」封飞尘双手捧过桥渡手里的酒罈。 「我关心你,很奇怪吗?」 也许是自己从来没有期望过冯桥渡会出现,也许是是因为冯桥渡的声音太过温柔,也许是桥渡这个人虽然难以靠近,却总能给封飞尘看得到的和善。 封飞尘低着头,双手使劲扣着酒罈。心和身体的每一处都在颤动。他竟然会记住自己这么重要的时候。 「喝一点。」桥渡建议道。 月色很明朗。院子里还飘散着,白天桃花和阳光接触的甜味。有带着还剩一丝丝寒意的晚风吹过。 桥渡还把自己身上的大衣给了封飞尘。带着她上了房檐上。 封飞尘手哆嗦的去拨开酒封。可是酒封太紧。她脑子又一片空白。拨了几次没拨开,直接一手拽了下来。细细藤麻绳,将她的手掌划开了一个大口子。鲜血汩汩流出。她没有在意,看到罈子开的那一刻,什么也想不起来,什么也不去想。鬼使神差,碰了一下,离自己很远桥渡的酒罈。然后一股脑的灌自己酒。 「封飞尘。」桥渡的手抓住封飞尘的胳膊。「别这么喝酒。」 她不知道哪里来的蛮力,保持着灌酒的姿势,直至自己喝完。 喝完之后,眼泪控制不住的流了出来。明明很清醒,却想着让自己表演出醉了的状态。她嚎啕的扑到桥渡的腿上。 「桥渡,我为什么就那么喜欢你。你做的事情不管对错,我都喜欢你。你就算让我去替你死,我也喜欢你。我为什么一看见你,就变得不像自己了。为什么一看见你,就会放弃自己的原则。 虽然我本身也没有什么原则吧。可是桥渡。我真的很不喜欢在你面前的我。」 这傢伙,就算是再好的氛围,也能破坏掉....... 她哭够了之后,便抽抽搭搭的唱起童谣来。 「杨柳青,送离人 杨柳绿,盼人归 杨柳黄,人在桥头望 杨柳落,英雄冢里添新土 ......」 「桥渡你不喜欢我。我想有个家。桥渡不可能给我家。」她的声音越来越轻,说话的内容越来越不清楚。桥渡看了一眼封飞尘,她已经闭上了眼睛,睡着了。 手掌上都是血。桥渡取出了自己的手帕,帮她包裹好。把她送回了屋内。 第51页 他知道封飞尘喜欢他。只是没想到会喜欢到这种程度。他今天来的目的,是为了让她安心,就算把如意送进青楼,也不会让她受到半分伤害。因为他也喜欢如意,他不会让自己的心上人受到伤害。 可是话还没出口,封飞尘这傢伙,却喝的烂醉。 一批又一批的暗影进入冯府。冯桥渡的年纪逐渐增大,封飞尘的年纪也逐渐增大,臭名声也一步步增大。 封飞尘是众多暗影卫中,出任务,必带伤回来的垃圾。虽然每次任务都会有惊无险的完成。但是谁也不愿意和封飞尘一起出任务。包括封飞尘的晚辈。而且这个人受了伤,还跑到冯桥渡面前邀功。冯桥渡竟然还真敢给她赏赐,这就更让其他暗影卫讨厌封飞尘了。 这一年,封飞尘二十二岁,桥渡二十五岁。沧浪三十一岁,如意吉祥二十五岁。垢年龄继续无限增大,且不知岁月。 这一年,是桥渡捨弃封飞尘的一年,是如意死的一年。是沧浪喜欢上封飞尘的一年。是吉祥暗杀桥渡的一年。 所有人的关系都发生着天翻地覆的变化。唯独垢。 桥渡有了自己的暗影卫。他的野心远比封飞尘想像的要大,又或者,他曾经的野心并不大,只是随着年龄和阅歷的增加,而变大。 今年的第一个任务,便是刺杀冯宰相。任务交给的是封飞尘。 封飞尘当时听到这个任务的时候,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没有听错?」 冯桥渡的微笑依旧挂在脸上,仿佛弒父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你没有听错。」 「那可是你的亲爹啊!」 「我知道,所以我更要杀掉他。」 「你杀了他之后,你就没爹了,没有家了。」封飞尘再三劝阻。 「我知道,但是我会有另外一个家。」暗室里,火苗映在桥渡的脸上,眼里的映着窜来窜去的火苗,看不出他的心思。 「什么家?」封飞尘突然间有些害怕桥渡。一个连父亲都敢杀害的人,他还配爱其他人吗?他还有爱其他人的能力吗? 天下大家。桥渡心里默念。他已经找到了黄金城,只要找到里面的财富和力量。他就可以称霸天下。可如果父亲在,登上王位的必然会是父亲。 父亲众多儿子中,冯桥渡从来都不睡最受宠的一个。父亲百年归西之后,也不一定会把皇位传给他。那不如就直接快刀斩乱麻,先把父亲杀了。一切都会变得容易很多。 封飞尘没有得到他想要的答案,她只看到桥渡脸上一脸得意。这样的桥渡他从来没有见过。 她拒绝了这次任务。冯桥渡倒也不为难她,仿佛这个任务只是说给她听而已。 封飞尘觉得有点不对劲,杀父这么重要的任务都告诉她了。为什么自己一句不去,桥渡就会轻而易举的放过她?是桥渡心性大开,突然间喜欢上自己?很显然不是。难道他在试探自己?那他在试探自己什么?自己有什么可以去被试探的理由? 想了很久,封飞尘才想明白。桥渡干的是大事情。那自然需要的是执行任务,忠心不二的人。她拒绝了任务,可能会在桥渡那里被证明为,不忠心的人。 桥渡越来越多疑,这个猜测,很有可能是真的。 只要自己小心点,她不会对自己怎么样的。封飞尘安慰道。 吉祥在宫里越来越受宠爱。而如意。 冯宰相被暗杀不久之后。如意偷偷跑了出来,找到了封飞尘。她虽然看起来很柔弱,但是很少哭。这一天,她对着封飞尘哭了好久。 「飞尘,我们逃吧。就算最后被他们找到杀了。我也心甘情愿。」不知道是什么事情,促使着如意做着如此坚定且可怕的决定。 封飞尘劝她,让她冷静下来。如意却咬着牙,默默流泪。一直摇头。 「如意,不哭了。你发生了什么,和我说。我不会和别人说的。我一定会帮你想到办法的。你忘了吗?你说过我是很厉害的,是你的大英雄。」封飞尘搂住如意崩溃的身子。轻轻安抚道。 如意这才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和封飞尘说了。 冯桥渡说要娶她。这是一个不好不坏的消息。不好的是如意有了喜欢的人,并不喜欢桥渡。好的是,她终于离开那个喧嚣可怕的、充满情报和危险的青楼了。 然而桥渡接下来的话,才让如意崩溃。 他说,让如意把她的第一次献给,从关外刚回来的马脸将军。那将军是个粗人。如意一向很不喜欢他。他喜欢用「小婊子」称唿如意,说这是对如意的爱称。如意陪他喝酒的时候,他也是抓着她的下巴使劲灌,他说他喜欢如意,也喜欢喝酒豪爽的女人。如果如意喝酒豪爽,她就是他心目中最完美的女人。他还喜欢跟着他的兄弟,对着如意的身材品头论足。他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裳。他可以裸奔,但是不能掉胳膊、断腿!」 封飞尘也听说过那个将军,也看见过他。封飞尘看见他的时候,是在大街上。他骑着马,在人多的地方转悠。马儿伸不开腿脚,不小心踢到了一个孩子。将军倒打一耙,让那个小孩,想死就滚远一点。 马儿缓缓离开小孩身边,将军还一直骂骂咧咧,骂了好久。 「他当真让你和那个将军......」封飞尘有些说不下去。 如意的眼泪听到这句质疑,刷的又流了下来。「那个将军手里面,有黄金城四分之一的地图。桥渡已经和他达成交易。只要我陪着他睡一晚,他就会把地图交出来。」 第52页 「飞尘带我走好吗?我从来没有求过你,我这一次.....」 桥渡竟然可以把自己心爱的女人也推出去。封飞尘失望极了。但是宿命让桥渡是桥,她会报答他的前世恩情,也会喜欢上他。可是现在她喜欢不起来这样狠毒的桥渡。 她轻轻拍着如意的后背,安抚道:「我会成全他。」 她感觉到如意的身子,在她的怀里剧烈的颤动了一下。 「也一定会保住你。」 无论什么事情,她都会有办法,因为她是如意的英雄。 很快就到了那一天。 如意跑到飞尘那里,问她,办法究竟是什么?千万不要想不开去刺杀将军,他的武功很高的。据说用了药,也不是寻常人能打过的。而且就算杀了将军,没有拿到地图,桥渡也会杀了她们。她倒是不怕被杀,只是怕连累了飞尘。 封飞尘只是对她笑道:「我这么聪明,会用你的笨办法吗?」 说完便用手帕迷晕了如意。 如意青楼生活的地方。很雅致,有点像垢的房间。垢说男人就喜欢这种有点骄傲的女生。但是呢,上床还是选胸大、屁股翘,会伺候人的。 封飞尘问他,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难道你还变成过胸大屁股翘的? 垢白了她一眼。「我是男的,能不了解男人吗?」 「不过如果选我这样的脾气的女人。那这个男人一定是想征服这个女人。很危险的客人,最好不要惹。」垢传授经验道。 「那惹到了会怎么样?」 「可能很惨。要看这个人有没有人性。」 封飞尘带上了帷帽,穿了一身突出英气的衣服。马脸将军进来的时候,已经喝的晕头巴脑了。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看封飞尘也看不出什么。只是满口胡言,「小娘子知道今天要和本将军上床,故意穿的这么让本将军有征服感。那本将军就不客气啦!」 说罢便像封飞尘扑了过来,抱起人,直接扔到了床上。床虽然柔软,但是封飞尘的脑袋撞到了床栏上。眼前一黑,脑子里面全是星星,就算自己想不起什么,暗影卫出任务的基本条件反射,她扶了一下自己的帷帽。 马脸将军也飞快到了床上,脱光自己衣服后,直接撕碎了封飞尘的衣服。封飞尘抱住马脸将军,有意迎合。 将军却抓住了她的一只手,「这手套有点碍事儿,脱了吧!」 说罢便要撕开封飞尘的手套。封飞尘赶忙摇头,另外一只手使劲按压马脸将军的后背,身子迎了上去,亲着马脸将军厚实的嘴唇,手趁机脱开。 不能脱下手套,手上有握兵器的茧子。和如意的手不一样。 如意虽然也练武功,但是她和吉祥会有专门的药草,去掉手上的茧子。封飞尘没有,只能靠戴手套,掩饰。 情慾的大门一旦被打开,便不可能轻易停下来。 那天就如垢所说的那样。马脸将军将封飞尘折磨的浑身是血。玩的起兴的时候,他拿着身上的匕首,一刀一刀避开要害的,切割者封飞尘的皮肤。 伤口不深,不会留疤。失血的感觉却让封飞尘很不好受,她强忍着晕眩,撑到了马脸将军离开。 事情就这样过去了。那天的事情,封飞尘谁也没有提起。自己一个人默默包扎好伤口,上了药。然后去药堂开了一副可以避孕的药。 这是十三岁离开,沧浪第一次见封飞尘。她样子变化不大,长高了很多,身材有点清瘦。脸色很惨白,看上去很不舒服。难道她出任务,又把自己弄伤了?沧浪有点看不起封飞尘,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不长本事。 不过,暗影卫的药。冯家都给提供,而且每个暗影卫手里都多多少少,会有一些治疗外伤的药。封飞尘怎么还出来买药? 待封飞尘抓完药,从药堂出来,沧浪感觉封飞尘就算装作平常走路,但是还是不能掩盖,她是强忍着某种伤痛。 看着封飞尘走远之后,沧浪进了药堂。 塞给大夫一锭金子,问刚才那位姑娘买的是什么药? 大夫说,防止女人怀孕的药。 沧浪突然感觉自己不该问关于封飞尘的问题。一问就会让自己难堪。她的世界一向疯狂得很,做出种种出格的事情也不为过。 沧浪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也是有原因的。他已经退出暗影卫一年了。冯桥渡,却以父亲病逝,有遗愿未了,把沧浪叫了回来。让他完成冯宰相最后的遗愿。 沧浪没有理由拒绝,因为生前对他很好,完成他身后所留下的遗愿,情理之中。 桥渡说,冯宰相生前的遗愿是,拿到千面郎君手里的关于黄金城的地图。 千面郎君何许人也?光听名字就知道,他是一个很难缠的人。他的身份是千机阁阁主。然后就算人们知道他是千机阁阁主,也根本不知道这个人本来长什么样子,他现在正在何处? 不过现在不用担心这些了。冯桥渡早已经找到了他的下落,并在他身上,放了一种持久性很强的药。那种药无色无味,只有遇到另外一种药就会发出奇香。 三天之后,他会出现在千机阁,召开一年一度的奇珍异宝拍卖会。沧浪要和封飞尘一起,找到千面郎君,扒了他的衣服和鞋子,带回来。因为传说,千面郎君的地图就藏在他的身上从不离身。 「可不可以换一个人,一起执行任务?」沧浪听到封飞尘的名字,有些头疼。 第53页 冯桥渡笑道,「老师,也怕封飞尘拖后腿?」 沧浪没有回答。 「她会给你惊喜的老师。」 封飞尘已经和冯桥渡谈判好了。只要帮他拿到千面郎君身上的那张藏宝图。她就可以离开暗影卫。离开了暗影卫,她就会带着如意躲得远远的。 两日后。 封飞尘身上的伤只是结痂了。离长出新肉皮还远的很。有的时候,稍微一动,新结的痂还会裂开,出血。但是她管不了那么多了,只要死不了,能尽快带着如意离开暗影卫,就尽快。 他们在千机阁附近租了一个房间。进屋的时候,窗户是打开的。九年前喜欢开着窗户的小姑娘,竟然奇蹟般的先关上了窗户。 这是九年后,第一次正式相逢。封飞尘的脸色,比上一次在药店看到的时候,要红润了很多。她还是嬉皮笑脸,跟沧浪打着招唿。「沧浪老师,好久不见。」 长大了,叫沧浪的时候,都知道礼貌的加上老师二字。 沧浪的呆板脸也少有的松动,虽然松动了还是呆板脸。「封飞尘,好久不见。」 封飞尘指了指刚才关上的窗户,尴尬说道:「我最近身体不大好,吹不了风。希望老师可以体谅。」 沧浪的声音还和以前一样,毫无感情。「无妨。」 他们要扮演一对武林中的夫妻,混进去。所以从今天开始演戏。他们只租了一间房子。要睡同一张床上。 「沧浪。我先睡了。」封飞尘好像真的睁不开眼睛。 「嗯,睡吧。」沧浪也开始脱衣服。 那天之后,封飞尘有了一种恐惧,就像是喜欢垢的那个剑客一样。她现在特别害怕男人离她很近,也怕男人当着她的面整理衣服。包括曾经特别喜欢的桥渡。 她恐惧的看了一眼沧浪之后,睁了睁要闭上的眼睛。他可是大木头,懂得什么男女情爱。不用害怕!封飞尘安慰着自己。 封飞尘是背对着沧浪,侧着身子睡觉的。看着样子很不舒服。等着她发出均匀的唿吸声时。沧浪小心翼翼的把她身子掰正了。 可是她的身子,刚沾上床面。就皱起了眉毛,小声喊了一声:「疼。」 沧浪疑惑的看着封飞尘。她还有什么秘密? 却看见封飞尘的白衣上,渗出了点点血迹。她是带伤参加任务。他又联想起之前封飞尘买药。她做的这些事情桥渡不知道。那她究竟经歷了暗影卫之外的什么事情。才会把自己搞成这样子? 「桥渡不了飞尘,桥渡不了飞尘。」他单手支撑着自己的身子,看着封飞尘的脸,流出了眼泪。 「桥渡飞尘?」 沧浪总感觉这句话,和自己也有关系。但是他怎么也找不到关系的所在。明明是人家封飞尘和冯桥渡的事情,他笑自己自作多情了。 第二天,封飞尘醒的挺早。她一动,也吵醒了身边的沧浪。 「娘子醒了。」沧浪今天的第一句话。 封飞尘有些想笑,她一定要好好活着,看看沧浪这块大木头,最后娶一个什么样的娘子。 「相公早。」封飞尘露出贤内助的姿态,贤惠的说道。 千机阁今天防守,很严格。光封飞尘看到外面的,已经有十几位江湖中响噹噹的高手。其中还包括垢欺骗人家感情的天下第一剑客。 此时他就露出不友善的目光看着封飞尘。冯桥渡也感受到了那目光。微微低下头,温柔的问封飞尘:「这个人你认识?」 这沧浪还装的挺像一回事儿,连语调,都向宠着小媳妇儿的大老爷。封飞尘先是轻轻地摇摇头,然后手掩着唇,细语道:「回老爷,这个人特别恨人妖。他一看见人妖就想,杀,杀,杀。」 「倒是有趣。」沧浪露出深深的笑意。 「你什么意思?你是说他看我像人妖有趣吗?」封飞尘掐着沧浪胳膊内测的肉,咬牙说道。「那你喜欢人妖,还做老婆。更变态!」 也不知道这有什么好较真的,封飞尘非要把沧浪压回去。 他们俩「卿卿我我」,将千机阁开放拍卖的三层楼都转了一边。 一边转,封飞尘还表现出一副没有见过世面的样子。对着沧浪『撒娇』:「相公,你看吧。你空有一身武艺,非要早早隐居山林。现在带着我来千机阁,我就像那没有见过世面的蠢妇人一样,看什么都新鲜。让人看见了,还以为我们是从乡下来的。要把我们赶出去呀。」 沧浪则掐了一下封飞尘的小脸蛋,表现出异常宠溺她的样子。「夫人这是说那里的话。只要你的性子还是小甜甜,就算夫人是个人妖,我也不会嫌弃。排除万难要和你在一起!」 「下流,无耻!没脸皮!」天下第一剑客负气,索性不看封飞尘和沧浪了。 「相公,我肚子饿空了。」这是条暗语,证明所有的香粉都已经撒好了。 「宝贝夫人,你刚吃了早饭没多久吧。要为了自己的身材着想。忍一会儿哦。为夫相信你一定可以的。」沧浪跟着封飞尘一起噁心。 「宝贝夫人,二楼的西南角,有个清净的空位。我们先去坐一会儿,好吗?」 沧浪果真和自己想的一样。一楼虽然逃生路口很多。但是也是武林高手最多的一层。刚才封飞尘还看到,一楼除了武林高手,买东西的人里面有一部分是武功极高,有组织的练家子。应该是千机阁培养出来的人。一楼加起来一百多难缠的人。 第54页 三楼虽然人少,但是出口也少。桥渡说的那个地方,有个很大的落地窗。可以看到外面可以藉助逃跑的路线。 「那好吧。」封飞尘嘟起嘴,不情不愿跟着沧浪上了二楼。 门外有颗大柳树,除了柳树之外。其余的地方很宽阔,只要轻功足够快,离开一点问题都没有。 沧浪有些担心封飞尘。她这个半吊子货,能跑远吗? 一早上,他们都没有等到带香味的人出现。到了中午,千机阁还挺周到,为所有人准备了饭菜。饭菜十分精緻,可人。可是封飞尘吃了两口,便因为身子不舒服吃不下了。 「相公我可能怀孕了。」封飞尘语出惊人。 第27章 第三个故事 沧浪看着封飞尘脸色越来越苍白,便知道她身体有些不舒服。他没有阻止封飞尘不吃饭。只是面露出十分开心的样子道:「宝贝夫人身体里, 现在还住着一个小宝宝, 那更应该多吃一些饭。」 封飞尘依旧紧锁着眉头, 手里的筷子,犹犹豫豫。 沧浪便往她的碗里夹了一些菜, 不算很多,一大口可以咽下去。倒也没有为难封飞尘一定要吃很多。「宝贝夫人,如果不吃多一点。那下山的时候, 可就苦了相公我了。我要背着你和肚子里面的宝宝下山。第一, 对夫人影响不好。第二, 为夫恐怕会真的累坏的。」 他露出一副为难的样子,表现出已经筋疲力竭, 长长吐了口气。 封飞尘从来没有见过撒娇的沧浪, 『噗嗤』笑了起来。心情好了, 便一口吞了那口菜。 封飞尘这一刻没有多想。沧浪是怕他们俩得手之后, 封飞尘没有力气逃跑,才劝她吃下的饭菜。她只是有些不可思议, 这个任务明明是最艰巨的一个任务, 她的心却无比的踏实、放松。 连旁边天下第一剑客和其他宾客, 对于她和沧浪碎碎念都动听起来。 他们足足等了一天,到所有物品拍卖结束的时候。 沧浪意思的拍下来了一件前朝和亲公主喜服,还有一颗珠子项鍊。那颗珠子项鍊, 被介绍的神通广大,就差得到成仙, 与天同寿了。当然价格也是出奇的高,成了当天竞价最高的拍卖物。 沧浪拍下来的一刻,封飞尘的心在滴血。想当年她是为了吃饱饭就把自己卖给了冯宰相。沧浪手中的这颗珠子,竟然价值五十万两黄金。 封飞尘打心眼里,替自己可惜。只是为了吃饱,替别人卖命了这么多年。虽然她执行任务中,偷偷攒下了好多钱。但是远远比不上这颗珠子的价格。沧浪哪里来的这么多钱?就算抢劫,也得要打劫好几个地方吧。 不过这个珠子,确实也值这么多钱。介绍还说,是神仙造的它。 三界之外,还有很多小的空间。比如,玲珑谷,一花一世界、混沌以及处罚月亮的地方。处罚月亮的地方名字叫做月尚。月尚是一个海底的村子。海上生明月,说的就是受完处罚的月亮,从月尚村子里出来。 月尚村子中心,半夜会出现一个祭台,祭台上面有一个很大的十字木架,架子上是很粗的铁链。月便是在那里受罚。这颗晶莹透亮的珠子,便是月光石,是月留下来的血变成的。 女人神秘兮兮的介绍,搞得其他宾客都纷纷说这是假的吧。因为月光石不是透明的。介绍的女人也不废话,打了一个响指,千机阁四周,降下厚重的东西。遮住了所有的光亮。只有普通的夜光珠和那颗珠子发着清冷的光,珠子变成了普通的月光石模样,里面的那颗树看不见了。 演示完成之后,台上的女人又打了个响指。四周的光又涌了进来。珠子渐渐变得透明。里面的树又浮现了出来。 珠子很小,只能由女人介绍珠子里面是什么。那是一颗常年不败的桃树,开的绚烂夺目。里面还有一小句诗,「死生挈阔,与子成说。」 介绍的时候,封飞尘还嗤笑道:「这么俗套的一个玩意儿。」嗤笑完了之后,又补充了一句:「不过俗套的这么贵的,女孩们还是挺喜欢的。」 于是,沧浪就拍下了它,还众目睽睽把它套在了封飞尘的脖子上。为了防止封飞尘激动,摘下来,他还补充了一句:「别让别人说咱们得不到珠子,说珠子俗。」 封飞尘吓得耿直了脖子,就好像脖子上勒了五十万两黄金一样重。 封飞尘手一直摸着那颗珠子,珠子本身有股凉气,总么也捂不暖,时刻刺激着封飞尘保持着天降横财之余的理智。如果不是现在出任务,她甚至有可能抽自己两耳光,然后咬咬这颗珠子。 「嗅嗅」,一股奇特熟悉的香味刺激到封飞尘的鼻子。她看向四周,倒水的僕人中,多了一个,身高不高不矮,样貌及其普通。 如果不是封飞尘记忆过人,一开始把现场所有人的样子都记了下来。千面郎君的打扮,真的是让人看多少眼都记不住。 沧浪也看见了千面郎君。不过他比封飞尘还是慢了那么一点。他看向千面郎君的时候,封飞尘的目光已经落在了那人身上。果真如冯桥渡所说,封飞尘会带给他惊喜。 与此同时,他看见封飞尘把脖子上的项鍊偷偷取了下来。放在身后的地上。然后一脚踹翻了茶水桌子,给了沧浪一个眼神,两人同时向千面郎君冲去。 千面郎君发现异样,立马吹了口哨。遮挡阳光的东西落下来的同时,封飞尘看到一只镶满黄金、金刚石的海东青,沖了出来。 第55页 不过,还是封飞尘快了一步。她抓起千面郎君就往,刚才放珠子的地方跑。沧浪凭藉着声音,知道封飞尘得手了,便也快速向珠子处跑去。 遮挡阳光的只是厚重的布之类的。封飞尘把千面郎君扔给沧浪,自己捡了那颗珠子,也冲出了千机阁。 海东青还在不停地追赶封飞尘和沧浪。沧浪撇头看见海东青伸出的爪子,爪尖竟然是金刚石。提醒封飞尘要小心。 封飞尘哼笑,「怕我负伤回去,给你丢人啊。」 沧浪想解释,但眼下摆脱这个勐禽要紧。 只听封飞尘说,「我知道要把它引到哪里去。你找个地方把千面郎君的衣服扒了,拿着衣服,我们在你家汇合。」 沧浪想拦住封飞尘。但眼下好像没脑子的勐禽还好对付一点。于是沧浪找了个地方,把前面郎君扒了,扒之前封闭了自己的唿吸。沧浪的手速也很快。因为,他听到周围很多人的脚步声,越来越多。等到他剥完了千面郎君的衣服。 他才明白过来,那句『藏宝图就在千面郎君身上』是什么意思。 藏宝图印在千面郎君的后背。 他看了一眼,闭上眼睛静静沉思了片刻之后。丢下一丝不挂的千面郎君跑了。 然而,还是来不及了。寡不敌众,他被赶来的百来号人射中了三箭。 他只能以最快的速度,甩开他们。 刚才讲解的女人解开千面郎君的穴道。千面郎君哽咽着,努力不让自己哭泣。「管家,我被人欺负了。」 女人将身上的袍子脱下来给他披上,抱住千面郎君,轻轻拍打他后背:「不哭啊,陆姑娘会替你报仇的。」 其实陆姑娘帮千面郎君报仇,纯属于她自己爱捉弄别人。 她知道今天千机阁拍卖,来的人很多。所以故意在山下必经之路摆了口大锅,锅里面煮了『销魂窟』。这种酒别说喝上一口了,就算是闻上一闻,也比普通的春药强上好几倍。 于是,封飞尘先中招了。然后,是沧浪...... 不过药效还不是那么轻易、很快发作的。 封飞尘把海东青引到了垢那里。刚刚步入夜间,垢离开房间,青楼一楼弹琴。还需要一定时间。封飞尘现在嘴唇都没有了血色。身上的伤口早就全都崩裂开了。全靠着一口不能死的气支撑着。 行动也变得越来越慢,一人一鹰在狭窄的房间里打斗。封飞尘很快就被海东青,挠了好几下。 等到垢赶到时候,封飞尘手脚已经开始冰冷。浑身哆嗦的像只鬼魅。 垢用妖法,将海东青困在了一个虚空的笼子里。连忙小跑到封飞尘身边,「流了这么多血,身上这么多伤口,你最近去找死了?」 说完,将封飞尘抱上床,用妖法癒合了她一小部分伤口。封飞尘总算喘上了口气,对着垢说了声:「谢谢。」 垢难得皱起眉头,「你不用谢谢我。我也是有死心的。我不能把所有的妖力都用在你身上,因为你也知道我修行于此,很不容易。」 封飞尘起身,笑道:「我理解。特别谢谢有你这个朋友。我该走了,去找沧浪老师。」 「好吧,我也不挽留你了。自己惜命点。」垢扣扣索索又给了封飞尘一年妖力。 封飞尘前脚刚走,还没来得及收拾。 一个旧人出现在了垢的房间里。 「你,你来干什么?」垢十分心虚的问道。 天下第一剑客,此时面色涨红,但他本身是古铜色的皮肤,倒是显得几分可爱。看见穿女装的垢,眼泪哗啦流了下来,一个跨步冲上去抱住垢:「你这个小骗子!明明那么坏,我却怎么也忘不了你!」 垢放狠话道:「你马上松手啊,不要逼我打你。」 天下第一剑客,完全没有听到垢的话,还自言自语:「我好想你。我每看到的一个人妖,就会多恨你一分,也会多想你一分。」 「你有完没完,你就算练情话,也多读点书。别说这么噁心的,行吗?」 「好好,只要你不离开我。我什么都听你的。」天下第一剑客说完,便猝不及防吻了垢。垢一边踩他脚,一边呜呜囔囔说「你哪根筋,听到我说让你留下来?」 他想要挣脱,用妖法也没有打开。难道是多给了封飞尘几年妖法,自己都打不过这傢伙了? 意乱情迷中,垢看到,樑上做了一个穿着喜服的幽灵正在看着他,她长了一张和她一模一样的脸。 「我喜欢的人也是天下第一剑客。那你也喜欢上天下第一剑客吧。」那个穿着喜服的小娃娃笑了一下,然后缓缓消失不见了。 垢菊花一紧。这个王八蛋竟然还有鬼帮忙,看来今天逃不过去了。 于是,打不过人家的垢。被霸王硬上弓了....... 封飞尘这边越走,脚步越虚。走进竹林,走到竹屋。推门进去。看见沧浪正在运功疗伤,脸色通红。 她坐在凳子上,趴在桌子上看着沧浪。越看沧浪,越觉得沧浪更像是她梦里的桥。那座桥是所有人可以依靠的桥,不像冯桥渡,不仅不是他们的依靠,还把他们一一毁掉。 这么一想,她越看沧浪心里越痒痒。而沧浪此时,也差点走火入魔,勉强把三处剑伤止住。 「沧浪老师~」封飞尘软绵绵的说道。「千面郎君的衣服剥下来吗?」 沧浪听到衣服剥下来,心中的火愈发控制不住。 第56页 「这件事明天再说,你先走!」沧浪再一次从这间屋子里赶走封飞尘。 「我有点难受,你这还有其他屋子吗?借宿一宿。明天商量完了。还是之前那样,老死不相往来。」封飞尘听到沧浪又要轰她走,直接道明了自己的难处。如果他还轰自己走,有些说不过去。 沧浪听到封飞尘说自己难受,下床带着她去客厅另外一边的屋子。他胳膊碰到封飞尘腰的时候,神志已经很不清楚了。只剩下原始的本能,条件反射朝着封飞尘的嘴狠狠亲了下去。 封飞尘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恍惚的抱住了沧浪的腰,站在客厅不知道亲了多久。一股凉风吹了进来。沧浪清醒过来,一掌把封飞尘打出屋外。 身上之前的那些伤已经没事了。但是肩上被海东青抓开的肉,又疼了起来。加上腰间那一掌。封飞尘也清醒了几分。他们被人下药了! 沧浪踉踉跄跄关上了自己房间的门。从屋里对封飞尘说:「你的房间在那边,自己过去吧。」 封飞尘没有听话,她走到沧浪屋子外面的墙根,听着沧浪发出痛苦的闷哼声。 「沧浪老师,我也被下药了。要不我们就互相解开彼此身上的药性吧?」封飞尘问道。 屋子里面干脆连闷哼声也不见了。不知沧浪憋了多久,过了好一会儿,一声痛苦的喘气声清晰地穿到封飞尘耳朵里。惊醒了周围无数睡鸟,在黑夜中飞向林深处。 封飞尘自己也难受的要死,不过好歹她还能吹吹凉风,缓解一下。「沧浪老师,我之前就和别的、不喜欢的男人睡过了。你就不用客气,也不用内疚。赶紧的,让咱们俩彼此都快活一点。」 沧浪还是没有理她的话。只是喘气声越来越大。痛苦的声音越来越频繁。 「沧浪,你就当我是妓院里面卖身的。反正我已经被其他男人上了,还是那种特别噁心的,他也玩的挺开心。你这种又俊朗、又有能力、又送我五十万黄金礼物的我更能伺候好.......」 屋里终于传来了沧浪已经嘶哑的声音,「封飞尘要点脸。」 「我本来就没皮没脸,那这件事就让我做吧。」窗户已经被打开,封飞尘不知什么时候窜到了沧浪的穿上,点了他的穴道。这傢伙功力不浅,自己之前一直看走眼了。她点的穴道起码要一刻钟才能解开。 封飞尘解开了沧浪的衣服,沧浪很少受伤。加上刚才的三个箭伤,身上也超不过十处伤疤。 她没有解开自己的衣服。那一夜她也不知道怎么过去的。只记得自己点了好多次沧浪的穴道,还有自己没有脱上身的衣服。 最后她趴在沧浪的胸前睡着了。梦到了无数次梦过的画面。 原来她只要低下头,就能看到身下的桥。为什么曾经的梦会一直执着于桥的倒影?她觉得自己可笑。 「飞尘你在笑什么?」双生莲中的一朵莲花问她。 「我分不清自己喜欢桥,还是桥的倒影?」 那朵莲花说,「我最喜欢你了。你在阳光中飞舞,就好像来拯救我的大英雄。我不喜欢,淤泥,因为就算他供养我,于我有恩。我很感激他,但不是喜欢他。你一定要想明白,自己究竟是为什么会喜欢一个人,他有什么值得你喜欢的地方!」 她不喜欢桥渡,她从一开始就知道桥渡是一个有野心的人。她只是执着于一见钟情的感觉和他是桥的执念。 她好像有点喜欢沧浪,尽管他总是板着脸。但是他是唯一一个把自己当做小女孩看的人,和他在一起,只要不太过分,他总会想办法帮自己完成心愿。 可是啊,她明白的太晚了。她为了桥渡失去了好多东西之后,才发现自己看错人了。 有凉丝丝的东西,落在沧浪的胸口。他醒过来看见飞尘穿着破烂的衣服,趴在他的胸口上。 她的伤口!沧浪轻轻拨开她的衣服,果真血又干在伤口处,煳成一块。 「这傢伙,总是这么疯狂。」沧浪想要不吵醒飞尘,去那新衣服和药。可是封飞尘还是醒了。 她干净利落的从沧浪身上下来,「我走了。到时候,在冯府见。」 说完麻利穿上裤子,打算走人。 「封飞尘,你等一下。」沧浪叫住她。 封飞尘打开门:「不是昨天说好了吗?今天起,和从前一样,老死不相往来。」 「我娶你。」沧浪果真和想像中一样有担当。 「我又不喜欢你,你也不喜欢我。就为了昨天的事情娶我?那也轮不到你先娶。」本来昨天泄了火,也不知道为什么,封飞尘今天火气照样很大。她把门甩的「砰」,一声巨响。 连看沧浪一眼也不看,就走了。 她去了垢那里,反正垢现在已经知道她的秘密了。结果一开门,来的不是时候,垢被那个曾经被他抛弃的天下第一剑客,搂在怀里,吮吸着自己的手指头,睡得正香呢。 难道昨天天下第一剑客也中了药,然后一鼓作气,将垢收服了。那他们究竟是什么时候,中的药? 封飞尘想不通。 她还是按照原来的流程,先去药店买了避孕的药。然后回到了暗影卫。 她总感觉别人对他议论纷纷,知道一个暗影卫对她说:「飞尘你知道吗?如意刺杀主人,被主人杀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57页 谢谢各位小天使的不离不弃。 一个路人甲陆姑娘的剧场 陆姑娘:「我的一坛酒,助攻无数cp!简直佩服我自己!」 第28章 第三个故事 意料之中,却无法接受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如意留下来了一句话, 给飞尘。「你是大英雄啊。」 如意生前性格很好, 在暗影卫中很多人喜欢。如果不是她, 估计他们都不会把这句话告诉封飞尘。 传达话的暗影卫,说这句话的时候, 有些对如意的可怜,有些对封飞尘的嘲讽。「也不知道为什么,如意到死的时候, 还想着你这个搅屎棍。」 封飞尘眼睛涩涩的, 她在冯桥渡面前装可怜, 哭过很多次。却好像从来没有在其他暗影卫面前哭过。眼泪猝不及防的,落在迴廊的红砖上, 砸出鲜红的印记。 「没想到你还会哭。一直以为你是个没心没肺的人。」那个暗影卫继续补刀道。 她一直以为, 只要隐藏好自己的实力。上天就会给她一天不错的活路。结果, 反倒是害了如意。也让她变得不像自己。 暗影卫院子里的风吹进迴廊, 就像迴廊的构造,迂迴百转。封飞尘的碎发, 一会儿吹向这边, 一会儿吹向那边。吹进她睁的大大的眼睛里, 痒、酸涩。她看着迴廊下面的红砖。砖是实物,风带来冰凉的感觉,周围有人在唠叨不停...... 这些都证明着, 封飞尘活在这个对于她来说很痛苦的世界上。她曾经认识过一个她想要活成她那般样子的的女孩儿,她一直都在好好保护那个女孩, 她只要完成这次任务,就可以带她去过她希望她过上的生活,而她要看着她幸福。 迴廊上的飞尘也转来转去,封飞尘吸了一口气,呛得咳嗽了几声。她是个身不由己的人,如果可以选择,她愿意做一粒飞尘,风带她去哪里,她就去哪里。只要是温暖的地方。 封飞尘脑子里,一直在逃避。 传话的暗影卫还嫌补刀不够,继续碎碎念。这时,封飞尘红着眼睛,抬起头,看向他,笑呵呵问道:「我们是活在这个世界上,如意真的死了,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实实在在的,对吗?」 没有边际的胡话,像是从一个疯子嘴里面吐出来的一样。传话的暗影卫停下了嘴上的狠话,封飞尘的样子,很像地狱里爬出来的修罗,那种已经分不清是非善恶、好坏的怪物。他背后一凉,嘴唇翕动,最终落下一句,「话我传到了,先走了。」离开了『疯子』身边。 迴廊上的风,还在不停地迴转,并没有因为一个人的离开,而终止。 封飞尘站在迴廊里,站了不知道多久。眼前一黑,头重重栽在了地上。砸醒了她过度悲伤的脑子。 只是她还在彷徨,她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可以和如意走的远远的了。可是如意却死了。她不知道他的未来在哪里。 「和冯桥渡同归于尽。」 这个想法,勐地窜进她的脑袋里。控制着她爬了起来,紧紧攥了攥手心里藏着的银丝,目光坚定地看着冯桥渡的府上。 「封飞尘。你能告诉我,你最近都发生了什么吗?」沧浪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摁住了她的肩膀,眼睛向她的手心一撇。 「你放开我,我要去杀!」『杀』字在空气中还没有散开,就被沧浪厚大、满是茧子的手,捂进了嘴里。她被沧浪点了穴道,回到了竹林竹屋处。 第二天,沧浪一个人去见的冯桥渡。 冯桥渡皱着眉头,眼睛里面满是疲惫。见到沧浪,也没有往日的开门见山,直接问任务结果如何。而是常常嘆了口气,话音里有微微的颤抖:「你来了。」 沧浪点了点头。 「父亲在时,可向你经常提起我?」冯桥渡突然间,拉起他曾经最不喜欢的家常。 沧浪简短、如实回答:「常有。」 「昨天芊芊姑姑,拿出来一封信,里面是关于父亲身后事的安排。」冯桥渡停了一下,看向沧浪。沧浪像一块石头一样,丝毫看不出,对这件事的兴趣和反应。也许他应该找封飞尘来,她一定会特别小心的按照他的想法,迎合他将自己话说出来。 见沧浪没有反应,冯桥渡只能自己接着『自言自语』。「上面写的是让我继承大部分家产、暗影卫和他的意志。」 他用手拄起额头,掩住自己的眼睛。「他在世的时候,对其他儿子都很好,尤其是我那个小妹妹。我本以为,本以为他会把家产平分,暗影卫也分出去。」 「您是冯家嫡长子,自然继承冯宰相的意志。」沧浪的声音没有感情,好像在陈述一件实事,实际上也确实在陈述一件实事。 「我知道。可是......」冯桥渡没有把后面那两个字『我怕』,说出来,他不想示弱。 这种情况下,沧浪没有去问冯桥渡接下来想要说的话。封飞尘在的话也不会问,封飞尘一向聪明的很。 想起封飞尘来,今天她本来也应该来的。冯桥渡疑惑问道:「封飞尘呢?」 「她受了很严重的伤,流了很多血,还在昏迷当中。」沧浪第一次对着冯家主人说谎,冯桥渡只是点点头,也没有听出什么破绽。 「回去告诉她,她自由了。以后不再姓封。」没有可惜,只有无限的杀机。封飞尘和冯桥渡的关系怎么会变成这样?她不是很喜欢冯桥渡吗?为什么冯桥渡想要杀她? 第58页 「她好像出任务之前就受了很严重的伤,能方便问一下,她之前出过什么任务吗?」沧浪一向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人,今天竟然为了封飞尘破例了。这让桥渡有些不满。他原本打算放跑封飞尘,然后在外面杀了她。如果沧浪掺和进来,这件事情就很难办了。希望沧浪和封飞尘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 「之前,她自己消失了一天。但是那一天并没有任务。」 「那请问那一天,是几月几日?」 冯桥渡并没有回答。他似乎想到了什么,脑子里突然有了一个很圆满的答案。是啊,封飞尘没有任务,可是封如意有的!封如意那天发了疯的向自己冲来,要杀了自己。封飞尘的突然要带着如意离开。原来她们俩在背后玩了一套偷梁换柱的把戏! 封飞尘知道如意死了,肯定想要杀了自己。那不如自己先送她尽快上路。 「大人?」沧浪见冯桥渡愣神,迟迟没有回答自己。心里明白了七八分。冯桥渡应该知道封飞尘那天去了哪里。 「没事儿。我确实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她经常神出鬼没,看不到人影。」明明刚才已经明确封飞尘哪天失踪的冯桥渡,开始含煳其辞。「对了,千面郎君身上的衣服带回来了吗?」 「带回来了。」沧浪把身上的包裹扔给冯桥渡。「这是在下帮老宰相做的最后一件事。今后还望大人,尽量不要再来找在下。」 冯桥渡翻了翻衣服,发现并没有藏宝图。叫住准备离开的沧浪。「等一下,藏宝图看见了吗?」 沧浪摇摇头,「在下只是奉命行事。拿回衣服。在下怕藏宝图藏在衣服中,要用独特的办法才能看到,所以不敢私自查看。」 「那还劳烦您多留在这里两天。」沧浪微微皱起眉头,冯桥渡的性子一点也不像老宰相。老宰相起码没有对他产生过怀疑,他也从来没有欺骗过老宰相。老宰相也没有瞒着过沧浪事情。包括现在落入冯桥渡手中的所有黄金城的地图,他都看见过。不过,他也不怕冯桥渡会对他怎么样,起码现在不会。 「嗯」沧浪应允了一声,便离开了。 回去之后,封飞尘还在熟睡,紧锁着眉头。嘴里依旧念叨着那句话,「桥渡不了飞尘。」 沧浪也有些疲倦,趴在桌子上看着封飞尘。不一会儿便睡着了。 沧浪的梦开始有了变化。河里的那朵双生莲,其中的一朵拼命地在问他:「你叫什么?」 沧浪回答:「我是桥。」 那朵莲花很生气,「我是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沧浪。」 那朵莲花,掉落了一瓣花瓣。「果真飞尘认错桥了。」 「你在说什么?」 「我是如意。我已近回到了有座山。 沧浪老师,你是桥。 你要渡的那个人是飞尘,飞尘也一直在找你。 你一定要告诉飞尘你是桥啊,带她走的远远的,她这一生太苦了。」 沧浪醒来已经是傍晚,封飞尘还没有醒。这个梦太过于真实,让沧浪不得不认真打量封飞尘那张脸。毫无姿色可言,有点男相。自己等的就是这么一个普普通通,还有点令人讨厌的女孩吗? 她嘴里一直念叨的那句『桥渡不了飞尘』,是因为她把桥渡当做自己了吗? 飞尘又在梦里哭了,眼泪顺着苍白的脸颊流了下来。沧浪的心好像被那滴泪砸中,勐地抽了一下,说不上来的滋味。 「飞尘。」沧浪轻轻叫了她的名字。 这两个字传到封飞尘的梦里。就好像是身下的桥在说话。她带着哭腔,闭着眼睛,长长嘆了一口气:「如果沧浪老师是桥多好啊~」 这句话轻飘飘传到沧浪的耳朵里,让他不敢相信。原来他的梦都是真的,原来他真的要等一个人,然后渡她过桥,原来这个人一直就在他身边。 曾经他很不明确的事情,也终于明确了。为什么他看见飞尘就觉得她很烦?为什么觉得她很烦,却总是想要关注她的事情?为什么要帮她做一些事情? 飞尘第二天才醒过来。 沧浪就坐在床头守了她一天。她醒来,一看见竹屋,第一反应就是离开。正准备走的时候,沧浪抓住了她的手腕。 「让我离开,好吗?」 「你现在离开就相当于寻死。」 「我本来也不想活着了。」 「我不想让你死。」沧浪把后面那句『我好不容易等到你。』吞到了肚子里,他还是不太善于表达自己感情。 「你有病吧!咱们什么关系,轮得到你来关心我?」封飞尘使劲掰着沧浪的手。但是一点也掰不开,气的直掉眼泪。 「我是桥。」 封飞尘将沧浪握住自己手腕的手,抓破了好几处。听到这句话,手停下来。抬头看向沧浪,眼中的泪花模煳了视线,她一直从未认真看过冯桥渡之外的任何男人。狠狠挤下眼中的泪之后,沧浪的脸清晰地出现在她的面前。 「如意回到了有座山,她告诉我,我是桥。要等的那个人是你。」 桥原来张这个样子。就算再着急,再关心一个人,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倒是不像成精的桥,反而像是成精的臭石头,如果当初,他但凡对自己好那么一点点,自己...... 就算他对自己很好,可是如果回到从前,封飞尘哼笑了一声。回到从前应该还是会认错人吧。 第59页 飞尘没有再说话,也没有在挣扎。沧浪以为她不相信。带着她去了有座山山脚下。时令初秋,河面上还残余一些莲花。沧浪一时间有些尴尬。这些花中那一个才是如意? 沧浪觉得自己有可能是癔症,惭愧说道:「对不起。」 飞尘还是没有搭理他,她瞪大眼睛,慢慢张开了嘴,看着河的彼岸。沧浪循着她的目光看去,有一个身材高大,样貌俊美的和尚,带着一个十八岁左右的小和尚,往这边走来。俊美和尚扛着一个浅粉色衣衫的稻草人。 「大尼姑。」飞尘像那两个和尚招手。 河岸那边过了片刻,传来一声:「小伙子?」 飞尘跑到河对岸,那两个和尚也向她靠近。 那个双目失明的小和尚,鼻子和眼睛微微动了动,额头上的眼睛图腾闪烁了一下银光。他小心翼翼抻着忘忧的衣服,「忘忧师兄,她身上有之前咱们山下那座桥的味道。」 忘忧凑近闻了闻:「好像真的有点......不过我忘了咱们之前那座桥的味道了。」 飞尘听着两人的对话,心里某处得到了印证,这个和尚果真知道这里从前发生的一些事情。她有些激动,「我刚才不是走过那座桥了吗?」 忘忧道:「不是这一座,这是后来冯宰相府上的芊芊姑娘派人建造的。之前有座山下,还有一座非常古老的桥。三十多年前,突然间不见了,根基都被挖的平平整整的。」 三十多年前,沧浪也三十多岁...... 忘尘又使劲抻着忘忧的衣服,「师兄,这个是咱们之前那座桥的味道!」 忘忧探着脑袋转到沧浪身边,嗅了嗅,点点头道:「嗯真的是咱们之前那座桥。咱们冤枉疯婆婆了。桥果真成精了。」 「可惜,疯婆婆已经死了。要不然看见他们俩准高兴。」忘尘有些失落。 大小和尚的话,再一次印证了,沧浪才是那座桥。 飞尘心里百般滋味。她已经配不上桥了,也不能被他渡过岸了。 「物件转世为人,是为了完成自己的心愿。你们要是完成了自己的心愿,就赶紧回来。我是个有品位的和尚。比较喜欢之前那座古老的桥。」忘忧夸赞着自己,顺便夸赞了一下当年那座桥。 「谢谢。」飞尘说道。 「不客气。」 「我和师弟先走了。还要去大鬍子师父的菜园子里放稻草人,要不然菜总被一些小鸟啄烂。话说,这个稻草人真是好,用了七八年都没有坏......」 飞尘一开始就看这个稻草人眼熟,她问道「大尼姑,这稻草人的衣服是从哪里来的?」 「我在下游河里捡的,捡的时候特别新。也不知道谁吃饱了撑的,把这么好的衣服就扔了。」忘忧抱着稻草人,十分喜欢。 飞尘眼睛酸涩,低下头再次说道,「谢谢。」 「不用谢,完成了心愿,赶紧回有座山就好。」忘尘牵着忘忧的衣服,渐行渐远。 沧浪不知道垢的存在,听到大小和尚的话,才明白,他们的梦曾经真实存在过,就在有座山脚下。 他看着比他稍微矮一点的飞尘,她又在哭。好像从七年前一别,再次见到她,她总是在哭。也总是在受伤。 和尚说,物件变成人,是因为有心愿要完成。他很明白自己的心愿,他要等一个人,载她过河。现在他等到了这个人。 那么飞尘的心愿,真的像如意所说的那样,是因为他吗? 飞尘最近也不吵,也不闹,吃饱了就睡。从天黑睡得天亮,再从天亮睡到天黑。看着这样的飞尘,沧浪心里还稍微舒坦一点,起码她不会折腾她自己了。 把竹林里面布好机关,沧浪离开竹林,去调查飞尘之前的伤是怎么来的。 沧浪离开之后,垢来到了竹林,找到了飞尘。 「我要走了。」垢毫不留恋的说。 飞尘坐在床上,面色土灰,很显然伤还没有好,甚至还有恶化的可能。「你要去哪里?」 垢很苦恼,「反正我不想留在这里了。那个剑客真是烦人。现在还有一只恶鬼的执念一直帮他,我都打不过他,任由他骚扰我!」 「你不喜欢他吗?」 「呵呵,我好不容易修的这么好看,岂是一个凡夫俗子想玷污就玷污的?」 飞尘看着垢一副吃了大亏的样子,笑了起来。牵动着伤口的痛觉,也不敢大笑。「那你为什么来到人间?不是为了自己的愿望吗?」 垢理直气壮,「当然是为了我自己的愿望。我一开始就想要摸到阳光。可是后来到了人间,发现好玩的东西太多了!也让我太开心了。我就留在人间了。」 「不是为了别人?」 「怎么可能,我替我自己操心还嫌麻烦呢!」 并不是每个人的人愿望都是为了别人。飞尘很羡慕垢,他从一开始就是为自己而活,现在也是。 「飞尘,我再送你五十年妖力。你自己好好保重。改天再见面,你就算死,我也不送妖力了。我能帮你的仅限于我的能力之内。」说完,垢伸出了手附上了飞尘的手。 「我真的要走了。如果你再碰到一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穿着带有很厚重风沙嫁衣的姑娘。她说话的声音也是姑娘。那个一定不是我,我也不认识她。总之别认错我就行。」垢嘱咐完最后一句,便离开了。 第60页 「你要小心外面有机关!」 「我是妖,不走寻常路的!不用担心!」 作者有话要说: 哎,卡文了。一个短篇写了好久哦。 第29章 第三个故事 「那小姑娘在床上可带劲了。上一次,保证销魂数月!本将军拿着那小刀一刀一刀划开那白花花、嫩嫩的身子, 如意不但没有惨叫, 反而更加的~主动~。是不是和你们想像的不一样?是不是贱的很?」那马脸将军一副得意洋洋。 「听说啊, 她还是当今贵妃的同胞妹妹,两人长得一模一样!这么一想, 岂不是赚的更大了?」众人跟着哈哈大笑起来。马脸将军却没有笑,嘆了口气。「只可惜啊,死了。以后再也用不到了。」 「没事儿的, 将军英明神武, 将来肯定还会遇到, 更带劲的女人!」马脸将军的一个手下,拍马屁道。 「是啊, 将军。」一群人附和道。 虚伪奉承之中, 人模人样的皮囊之下, 一副副丑恶的嘴脸。诉说着他们的欲望。没有人会在意那个叫如意的女孩为什么会死, 也没有人关心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女孩儿? 「虽然我很看不惯封飞尘,但是在这件事上, 我不得不感激她。她对我妹妹, 就像我对我妹妹一样好。」吉祥穿着市井少年一般, 盘点。整理着如意的遗物。「她甚至愿意牺牲自己,保护我妹妹。」 「如意没有看错人,只可惜, 飞尘是个女人。一个女人喜欢另外一个女人,在这个世道很可笑, 她们一辈子都不可能在一起。」 沧浪看着吉祥,明明和如意一模一样的脸,气质性格完全不同。这个女人很理性,也很懂得生存。不像飞尘、如意,渴望着自由,却又束缚在渴求之人身边。 「你来人间是为了什么愿望?」沧浪问道。 吉祥苦笑,「我也认错人了。」 「一开始,湖面有桥的倒影,我以为是桥让我和妹妹能浮出水面。我妹妹很喜欢桥上的飞尘,她说她看到飞尘,就感觉自己的生活不会那么无趣。有一天飞尘不见了,她就跟着出来了。 后来变成人之后,才明白过来,能让我们活这么好的,不是飞尘,也不是桥。而是河水里冰凉丑陋的淤泥。 我偷偷回去看过那里,没有桥,也没有莲,没有飞尘。进了河底,只看见了整整齐齐、干干净净的桥基,淤泥也不见了。」 沧浪从来没有深究过他的梦,和他要渡的人是否真的存在。他一直以为吉祥就只是个置身事外的安安分分的人。没想到,她早就已经查过了很多事情。 「我来这里,一是为了保护我妹妹。二是来找淤泥。他不在河底了,一定也像我们一样变成了人。」 成为人之前,他们的想法很局限,看到什么就是什么。沧浪不禁皱起眉头。「你确定你妹妹喜欢的是飞尘?」 「我问过,她喜欢的就是飞尘,从始至终都是。她会感激淤泥让她活出水面,但是她喜欢的只有飞尘。」 吉祥带走了如意的所有东西,如意宝贵的东西大都是飞尘送给她的。林林总总加起来也很多。「我会扳倒桥渡的。」吉祥临走前对着沧浪浅笑,肯定的说道。 「我们都不幸福,现在你和飞尘相认了。就带着我们所有人的幸福,好好活下去吧。这件事就就不要管了。」 沧浪一个人在外面呆了很久。也许他就不应该管飞尘这些破事儿!知道的越多,他越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飞尘。 后悔这么久才认出她来,后悔之前一直误会她,后悔没有对她好过。 回过神来,他买了好多东西。领着回到了竹屋处,屋内始终没有亮起烛火的光。他呆了片刻,悄无声息的走了进去。他没有去飞尘的屋子,带着买的东西摸着黑,回到自己的屋内。 他自己呆了这么久,还是没有想好该怎么去面对她。 他第一次突然找不到解决问题的办法,也不知道该怎么解决这个问题。就连问题是什么他也不知道。 最后,他终于想起来,飞尘没有吃饭。犹豫再三,走到了她的门前,问道:「飞尘,你醒了吗?」 屋里传来一声「嗯。」 这个「嗯」像是给了他很大的鼓舞。他嘴角有点抑制不住的上扬,「那飞尘你饿了吗?」 「不饿。」屋里人过了很久,回答了两个字。 有点打击。不过好歹飞尘没有拒绝回答他的话。他深吸了一口气,「飞尘还是吃点为好。」 屋里的人没有回答。 沧浪等了好久,屋门最终还是打开了打开了。苍白的脸,只有眼睛还称得上有点生气。飞尘抬头看了沧浪一眼。然后立马低垂下头,沧浪还是捕捉到了两滴眼泪。 「吃点吧。」飞尘轻柔柔的说,第一次见她这般说话,就好像浩渺大海中找不到依靠、也看不到尽头的船帆。 「我去煮碗面。」沧浪有些恨自己,为什么先要问飞尘要不要吃东西,而不是提前做出来,再来问。 「那一起吧。」飞尘啪嗒又掉了两滴眼泪。 沧浪想要拒绝,飞尘的身体状况很不好。但看了看她单薄的样子,想着和自己在一起也许会更好一点,便同意了。 桥渡觉得自己被骗了。他用了很多办法,千面郎君的衣服上仍旧找不出任何藏宝图的影子。 他想要出门去找沧浪问一下情况。遇到了芊芊姑姑。 第61页 他微微有些惊讶,「姑姑今日怎么没有去庙里上香?」 芊芊看了一眼桥渡手中的东西,「桥渡,你这是要去做什么?」 桥渡笑道,「出趟门。」 芊芊不做声,站在原地,眼睛瞥向别处。过了片刻,轻吐一口气,「桥渡,你做的一切我都知道。我想劝你不要再做这些事情了,好吗?」 桥渡攥着衣服的手,紧了紧,又放了下来,「为什么姑姑当时不劝父亲,反倒劝起我来?」 芊芊有点慌,「因为你父亲从来没有做过害别人的事情。」 桥渡微笑着搭上芊芊的肩膀,吓得芊芊一哆嗦,他贴近她的耳朵道:「我也没有做伤天害理的事情,姑姑不要误信坏人之言啊。」 桥渡说完,便离开了芊芊。 这项任务,沧浪的确没有骗他。因为桥渡还找了其他人去了那场拍卖会。他们回答都是沧浪的确拿到了千面郎君的衣服。 难道是飞尘动了手脚?极有可能。 他还知道这几天沧浪一直收留了飞尘。这次他要支开沧浪,去找飞尘。 竹林的机关很强悍,但是也不是不可破。只要人多,总会铺出一条血路。 桥渡来到了竹屋,看见了里面的飞尘。她头髮披散着,有些凌乱。外衣还没来得及穿。显然一副刚才在睡觉的样子。然而,她左手中已经攥好了一把匕首,右手,应该打开了细线。 桥渡到现在还是挂着浅笑看着飞尘,飞尘觉得无比刺眼,一个人心究竟硬到什么程度,才可以杀了很多亲近的人之后,仍旧不动声色! 「你是不是把千面郎君的藏宝图,藏了起来?」没有客套,也懒得寒暄,桥渡直接开门见山说道。 「不是早就给你了吗?」飞尘恶狠狠的看着他。 「你确定?」桥渡把千面郎君的衣服扔到飞尘身上。 她懒得检查,也懒得看。她更希望这件衣服上就藏着藏宝图,只是冯桥渡没有找到。手中的匕首直接划碎了衣服。 「你!罢了。也不值得为你生气。反正今天是来杀你的。」说罢,桥渡身后的暗影卫沖了出去。 飞尘也破窗逃了出来。边跑,身上的伤又开始裂开。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刚才为什么没有杀桥渡?然后,很快嘲笑自己。就算想杀桥渡,也肯定杀不死。她见过他的实力。何况他身边还有一群暗影卫。 跑着跑着,飞尘跑到了绝路上。山崖不是很高,但高度足以让人死亡。桥渡缓缓向她靠近。手拉起她拿匕首的手。桎梏住,一步步,摁进飞尘的身体里。冰凉刺痛的感觉,在封飞尘的身上蔓延开来。 她睁着眼睛,看到桥渡还在笑。 脚下的枯草,骚扰着她的脚踝。她低头看见身体里的血落在枯草上,好像开出花。她笑了起来。 听到桥渡戏嚯的说道,「飞尘下辈子见。」 下辈子,最好再也遇不到。飞尘死之前的最后一眼,最不想看见桥渡。也不想看到映在他眼睛里,那个瞎了眼的自己。她抬头看着蓝天白云。人生本应该是美好的,可惜她将一手牌打的稀巴烂。 身体轻飘飘的离开了悬崖,这一世就这么结束也好,不结束也好。她没什么追求。现在只想着要么桥渡死,要么她死。至于沧浪,她不想有来世,也不想遇见他,连累他。 再次醒来,她以为她来到了地府。可是这里很温暖。身上还披着一件衣服。沧浪救了她,陪着她。 「不值得的。」她说。 沧浪似乎也会开一点点,尴尬的玩笑了。他说,「飞尘你要是没点灾难,我怎么渡你?」 「咳咳」,她又咳嗽了几声。眼睛终于咕噜噜转了一圈。「那如果我想要替如意报仇,你会帮我吗?」 沧浪回答:「会。」 「谢谢。」飞尘道。 却听到沧浪说,「那事成之后,你会嫁给我吗?」 飞尘仍旧背对着他,片刻之后回答:「找个好女孩吧。我一生这么苦,肯定是上辈子作孽太多了。我们不太合适。事成之后,我会削髮,去有座山寺庙修行。」 「我不想要这么多理由,我只想问你,你喜不喜欢我?」 「我配不上你的。」 「我问的是你飞尘,喜不喜欢我?」 「.......」一时间洞内又安静了下来。 「你不回答,我就当你喜欢的。那我也喜欢你。飞尘你是明白人,两个人互相喜欢,不应该在一起吗?就算你有万般推脱,那我可不可以卑鄙一点,算我要挟你,我帮了你这么多忙,你就当报答我,嫁给我,好吗?」 从来没有听见过沧浪一次说这么多话。也从来没有一个人『要挟』的这么温柔。她好像遇见沧浪之后,越来越爱哭了。 「我之前替你酿过一坛酒。 你十三岁的时候,非要涂胭脂,穿女装。我莫名想到了你出嫁的时候。就帮你酿了一坛女儿红。 现在,我后悔了。你要是不嫁给我。我也不送你这坛酒,直接砸碎它。让谁也喝不到。」沧浪狠狠的说道。 飞尘听到这句话,眼泪决堤,再也擦不干净,落不干净,她想要转身看看这个为她酿酒的男人,他从来没有和自己说过。「万一你喜欢错了人呢?就像我喜欢错了桥?」 「我相信我是不会那么傻的。」沧浪信誓旦旦说道! 第62页 那坛隐藏了几年的酒,就好像是黑夜里的一条光。照到了垂死的人身上。她相信沧浪不会骗她。原来有个人默默守护了她很多年。她漂泊的心突然找到了停靠的岸。 「我就可怜可怜你这么喜欢我,嫁给你吧。」飞尘哽咽的说道。 飞尘受了很严重的伤,不方便去很远的地方。幸运的是,他们遇到了有座山上的和尚师兄弟。带着他们回了寺庙。 以前经常在有座山脚下跑步,却从来没有上来过。寺庙不大,还有些简陋、破败。像是至少一百多年前的建筑。十二国,夏国的风格。寺庙内有颗很大的树,上面挂着很多的红绫,看来许愿的人还挺多。不多仔细看,这些红绫中,有很多来自于同一个人。那个人的名字不是很陌生,但不算很熟悉。冯桥渡的姑姑,冯芊芊。而她的愿望,大多数都是盼望忘忧快乐。 飞尘一直以为寺庙中除了师兄弟,还有其他人。事实证明她想多了。整个寺庙就俩和尚。当然,还有一个神出鬼没的大鬍子道士。他们称之为『师父』。和尚拜道士为师,怎么也说不过去。 后来,飞尘才知道。这个寺庙是个骗钱的寺庙。不过这个说法好像也不太恰当。因为吊儿郎的貌美和尚,诵读的确实是经文。那个大鬍子道士也确实会抓鬼。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他们好像都不会因为时间而变老。 飞尘没有那么大好奇心去挖掘别人的隐私。沧浪也不是那种多口舌之快的人。他们明白寺庙有众多古怪,这些都与他们无关。他们只知道,师兄弟俩是和善的。 那个闭着眼睛的小和尚,经常找他们说话,也喜欢帮他们做点什么。尤其喜欢带着沧浪去厨房做各种好吃的。还毫不吝啬的夸奖沧浪,「虽然我很爱我师兄。但是我要说一句实话。你做饭,比我师兄有天赋的多!不过你千万不要和我师兄说他做饭不好吃。」 沧浪虽然没有要告知的意思,但是看到小和尚忘尘这么郑重的强调。问道:「为什么?」 小和尚的耳朵动了动,好像确保周围确实没有其他人经过。笑嘻嘻道,「因为我师兄挺爱做饭的,我不想打击他的积极性。而且他多做饭,我就可以偷懒了。」 话音刚落,一只紫色、睡死的狐狸,从樑上滑了下来。摔到地上,惊醒之后,快速窜了出去。沧浪看向忘尘小和尚,虽然看不见,但是刚才的动静着实把他吓得脸色苍白。 沧浪和飞尘清楚,有座山上的寺庙,并非如常人所看到的那样子。他们来的这几个月,忘忧和忘尘也没有表现得很吓人。 直到有天,忘尘他开心的,对着沧浪飞尘说道:「有情人终成眷属。」 飞尘想要问他为什么突然间说这句话,却发现小和尚额头上的银色眼睛图腾,泛着银光。眼珠看向沧浪和飞尘的手处。一条若隐若现的红绳在两人的之间缠绕。 小和尚额头的光褪去,那条红线也消失不见了。 许愿树下红绫荡荡,那只和大鬍子道士一样神出鬼没的紫色的狐狸,又跑到树上睡觉,时不时地流下哈喇子。 还没等飞尘的伤完全养好。有个很荒诞的消息,传到了有座山。 冯芊芊经常来有座山,他们都知道。只不过最近她来的频率,越来越少。每次上山之后,也气喘吁吁,好像废掉了半条命。 飞尘看着她很感慨。年老的芊芊看着忘忧还是欢快的像个少女。 忘忧心疼她,想要搀扶一下。芊芊拿着拐棍轻轻打了一下他的小腿。喘着气笑道:「师父不是说众生平等吗?要向对待平常人一样对待我啊。不要把我想像成一个老废物哦。这样我会更难过的。」 歇了好久,芊芊也没有歇过来。仍旧时不时的喘着大气。她和忘忧坐在院子的许愿树下。忘忧很愧疚的看着芊芊,他们的感情纠缠了一个女人整个的人生。 芊芊的脸上说不出悲伤,也说不上快乐。坦然、安详。飞尘看过很多老人的眼睛,都没有芊芊的清澈明亮。仿佛那少女的心思都存在那双眼睛里,跨越了时间的河流,一直陪在她的身边。 她看着一树飘飘荡荡的红绫。缓缓张口,「我侄子桥渡疯了,被关押在天牢里,秋后问斩。」 忘忧看着她的侧脸,原本很愧疚的脸上,更加愧疚。「你的功德没有转到他身上,很抱歉。」 芊芊摇摇头,长出了一口气,笑道:「不怪你。我当时许愿,希望他早点离开人世,少增加点孽债。保佑冯家平安,一切都实现了。只是......」 忘忧抬头看向她,她还有什么愿望?除了娶她,他都可以满足她。 芊芊用手拭去脸上的眼泪,发现手上满是皱纹,青筋突起,韶华不在。她温柔了一辈子,「我喜欢了师父一世。师父可曾喜欢过我?」 忘忧低下了头,「喜欢过。」 似是完成了心愿,芊芊松了一口气。坐姿端正的身体,突然软了下来。「如此便好。」 芊芊说完,倒向了忘忧的怀里,没有了声息。 一阵突如其来的大风,刮的许愿树上红绫狂作,仿佛撕扯着要离开许愿树。好久没有为女人哭过的忘忧,眼角仿佛留下了眼泪,继而被大风带走,不知落向何处。 作者有话要说: 也不知道现在还有多少人再看。 我本身希望是完结之后大家再看。 第63页 因为各种不可抗因素,一个写网文的十八线小作者,总是断更。比如这几天得的鼻炎,还有即将要得的肠胃感冒和重感冒。不是我会算命,是因为前几年一直都是如此,进入寒冬总会生两场大病。 还有一个打脸的消息,我可能过不久就要入v了。一个星期之前对我很好的编辑找到我,建议我入v。之前她给了我很多很好的榜单,不想辜负他,也不想辜负你们。哈哈搞笑的想到了一句话「世间安得双全法,都怪当时太装逼。」 对不起了,各位。当然,我有可能会抢限免吧。如果记起来会抢的。一向很随缘。 作者栏有很多预收,不要收了。因为我有可能会变内容。当然,之后一旦开坑都会填的。 下一本大纲已经弄好了。《有狐,师弟控》,这本书的后续,也是单元系列,快穿类,现代背景。全文存稿,估计得等两三个月。不建议收藏。 很理性,丧丧的十八线小作者。 周日之后,恢復日更。 第30章 第三个故事(完),第 站在不远处的忘尘,额头上银白色的天眼, 又睁开了。眼睛中的眼珠, 看着空气中, 芊芊渐渐变成少女的灵魂。 她笑着看了忘忧好久,渐渐的变成了一个五六岁孩童的模样, 天真烂漫的再次看了忘忧一眼,好像记不起他是谁了?咬着手指头,突然间, 消失在空气之中。那是芊芊的中阴身, 人死后, 七七四十九天的模样。 忘尘的天眼看着芊芊走后,又褪去了光芒。他的脚步很轻, 走到忘忧身边的时候, 忘忧都没有抬起头来。「师兄, 出家人不打诳语。」他温柔地提醒道。 忘忧突然大笑了几声, 抬头看着闭眼的忘尘。布满血丝的眼睛中,泪水几欲夺眶而出。「师弟, 师兄我没有骗她。」 他擦了把眼泪, 然后拽了拽忘尘的裤腿。「陪师兄坐一会儿。」 忘尘小心摸索着, 坐在忘忧身边。「师兄,我没有看到过你和芊芊的红线出现过。」 忘忧看着怀里渐渐冰凉的人,还有点年轻时候的美人样。「如果以前, 我一定会喜欢上她,起码有一段时间会喜欢上的。但是, 我很久之前,斩断了自己的红线。」 忘忧之前生活在涂山,是涂山的第一只天生带着九尾出现的紫色神狐。他哥哥也是个能力很出众的狐妖。 「他从我出生开始,就不喜欢我。处处针对我。」忘忧现在想起自己的哥哥,浑身都条件反射的起鸡皮疙瘩。 忘忧的第一次恋爱,是和一头猪妖。那头猪妖还长得特别丑,幻化成人形也很丑。可是就算是一头很丑的猪妖,他的哥哥也不允许他可以拥有爱,拥有幸福。最后,那只猪妖被流言逼死了。 他也斩断了自己的因缘线,离开了涂山,放弃了太子之位。 「师弟,我现在已经想不起为什么要和猪太阳在一起了?也想不起我们之前发生的很多细节,很感动的事情。我唯一能记得,就是猪太阳很丑,丑的被一般人所不能接受。 太惨了,记住一个爱人。竟然是因为她长得奇丑无比。」 忘尘的天眼再次感受到了异常,睁开之后,发现芊芊的中阴身又回到了忘忧身边。而忘忧手腕处真的是一根一直挣扎,却连不上的红线。 「你该走了,去找一个有缘的孕妇去投胎。」忘尘对着芊芊的中阴身说道。 小孩坐在忘忧的怀里,抱着他的脖子,撒娇道:「我喜欢他。」 忘忧看到忘尘在和空气说话,问道:「师弟,芊芊是变成中阴身了吗?你在和她说话吗?」 小孩笑嘻嘻道,「他是在和我说话。」可是忘忧却看不到,也听不到。 忘尘点点头。「她离开了一段时间又回来了。」 忘忧有些头大,挠着自己的秃头。「你让她赶紧走。如果四十九天之后不去投胎,会变成鬼,被镰魂使带到黄泉的。」 忘尘的天眼看着小女孩,问道:「你听见他说的了吗?」 小孩眨巴了几下眼睛,点了点头。「我可以让他当我娘吗?」 忘尘将小女孩的话转达给忘忧,忘忧干脆利落,且带有一点点自恋的说道:「不可以,就算我有盛世美颜的基因。可是我不能生孩子呀,我是男人!对了,我也不会娶亲,也不会有喜欢的女孩子,更不会成家立室。让她不要再像活着的时候,总贪恋我的美色了!」 大概是被忘忧的自恋气息震慑住了,芊芊的中阴身还真的走了。 飞尘在有座山寺庙这段时间,看到了很多奇怪的事情,最后也见怪不怪。她身体好之后,便和沧浪一起告别了大鬍子、忘忧、忘尘三人。 平时很爱咬文嚼字的大鬍子,原本想起兴赋小诗一首送给飞尘沧浪。被一听古文就头疼的忘忧拦了下来。最后只留下「放下」二字,用作道别之言。 下山的时候,他们在山脚下的河边占了片刻。突然间,一朵莲花残败的只剩下莲蓬的和零星叶子的莲花,喷出水,溅湿了沧浪的衣服。 飞尘原本想笑沧浪怎么这么倒霉,看向他时,却恍然缓过神来,她和沧浪相视一望,转头看向那朵莲花。 飞尘蹲下来,想和那朵莲花说很多话,不知道从何说起,鼻子出了一口气,把所有的事情排清之后,只留下了一句想要说的话,也应该是所有故事结尾样子的叙述方式:「如意,桥渡他已经遭到报应了。」 第64页 那朵莲花似乎不太满意这个答案,又喷出水来,喷到了飞尘的头髮上,水量有点多,顺着头髮往下流。 飞尘尴尬的看向沧浪,沧浪也不明白如意这是什么意思。求助无效,飞尘只好硬着头皮自己想。 一时没有想起来,莲花又不断地对着沧浪喷水。最后飞尘抓了一把土砸向莲旁边的水,有些微微生气,挑眉道:「你不要总是喷他了!他也不是金子做的!你这样子做会让他生病的!」 莲停止了喷水,飞尘想到自己刚才说的话,又看向身后的沧浪,他万年没有表情的脸上,正在憋笑。自己就算再笨,也应该明白她的意思,这丫头还是有点任性!「如意,要介绍一下。这是我未过门的相公,他追的我啊,说我长得特别对他的味,我在他面前就是一等一的大美女!他说一辈子要是没有我,也不知道怎么活下去了。他拿生命要挟我,我才和他在一起的!」 她说完莲沉默了好久,然后又短促的呲了她一下。飞尘嘆了口气,「好吧,什么都瞒不住你。我也喜欢他。」 「我们会幸福的。」 到了城里,客栈订房间的时候。 客栈老闆问两人,「定几间房?」 飞尘回答:「一间。」 沧浪回答:「两间。」 客栈老闆奇怪的看着飞尘,看的飞尘的厚脸皮,染上了一层红晕。「到底几间?」 沧浪最近很爱憋笑,回答:「一间。」 到了屋子。飞尘放下行李之后,不满意的说道:「为什么不直接回竹屋?你钱很多吗?非要在城里先住一晚。我告诉你,你要是管不住钱,那以后养我是很贵的,我要管钱。」 沧浪关上了屋门,悄悄锁上了门栓。笑道:「飞尘你定一间房,难道是因为省钱吗?」 飞尘有些心虚,她一定是当时脑子疯了,才会说要一间房。但实在没有理由,她只好硬着头皮,顺着沧浪给的台阶下,「对啊,我就是为了省钱。」 沧浪渐渐靠近,「我怎么觉得,你是想要把未过门的,变成过门的?」 飞尘的厚脸皮又红了起来,红到了耳根处,结结巴巴:「沧浪,老,老师,您身为,为老师,可不能做出不耻的事情啊,别,别影响你在我心中的形象。」 沧浪果真不在逼飞尘,而是扯开话题,「身体好了吗?」 「嗯。」 「能剧烈运动吗?」 「还行。」 「适当的运动,有利于身体更快的恢復。」 「沧浪老师说的对极了。」 「那既然我说的对极了。作为老师,我有个运动效果非常好,可以带着你一起做。让飞尘你很快恢復。」 「???!!!」 自从生了大病之后,飞尘的脑子,都赶不上沧浪了。又或者说,沧浪本身就是一个及其闷骚的人,飞尘打开了他闷骚的大门。结果哪知,门之后,洪水泛滥,一打开,一发不可收拾。 飞尘一开始是很抗拒的。但是沧浪这方面好像颇有研究,伺候的她很舒服,她便也让他提前过门了。他们在一起除了吃饭的时间,整整三天都赖在床上。 飞尘的黑眼圈已经很重了,她扶着腰,求饶道:「沧浪老师我真的不行了,你饶了我吧。」 沧浪却义正言辞的说道,「飞尘,暗影卫是不可以轻易放弃的!」 于是,飞尘又被迫在床上呆了两天。 直到第六天,楼下响起了熟悉的声音。那个声音响起的时候,飞尘正在睡觉,梦里全是马脸将军的狂笑。她无论怎么逃都逃不出去,「沧浪,你说过要渡我的!你现在在哪儿?」 她崩溃的敲着门,身后的马脸将军不断逼近。那张可憎的脸,比桥渡的难看上千倍,「我和你没有关系,你不要过来了!」 她吓得瘫软在地上,所有的暗影卫生存本能都忘得一干二净,无助的流着眼泪。 「飞尘」沧浪的声音果真响了起来。 「我就在门的后面。你只要稍微用力一点,就能撞坏门,看到我。别害怕,我会一直保护你的。」沧浪的土味情话,像是《风流大小姐》中张擎将军的尴尬情话语录。飞尘在梦中都身不由己的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同时也得到了很多安全感。她突然间明白大小姐为什么那么喜欢张擎将军。 也许有一个人一直在你很绝望的时候,出现在你的面前,给了你很大的鼓励。这是缘分也好,刻意的更好。都会让你的心慢慢向他靠近。 她闯过门,果真醒了。看到了沧浪的脸。他正在给她擦眼泪。她又在梦中哭了。 「送你一个礼物。」沧浪笑道。 「很贵重吗?」飞尘抽了一下鼻子问道。 「嗯~有点噁心。但是你会喜欢。」 飞尘皱起眉头,「我怎么会喜欢噁心的东西?你也太不了解我了吧!我喜欢漂亮的!贵的!」 沧浪在床上,飞尘原本以为自己把他吵醒了,等着他下床的时候,她才发现沧浪早就穿好了衣服。桌子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木头盒子。沧浪跨过飞尘的身子,下了床,走到桌子前,打开了盒子。 里面是一段男人的命根子,带着未干的血迹,好像刚割下来的。 「他,刚才真的来过?」飞尘脑子很乱,嘴里问着想问就问,毫无章法的问题。 第65页 「来过,半刻钟之前。」沧浪风轻云淡的说道。「看完了就扔了,咱们留着也没有用。」 飞尘愣愣的点了点头,然后看着沧浪干净利索的将盒子扔出了窗外。他的力气很大,飞尘看着那个盒子最后在自己的视线中变成了一个黑点,最后黑点也消失了。 沧浪回头,看见飞尘依旧在愣神,他以为她在愧疚,在害怕。他需要安慰她!「飞尘,其实~」 他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到飞尘惊嘆,「沧浪老师,你武功竟然这么厉害!我怎么没有早点看出来!」 沧浪走过去,摸着飞尘的头,含蓄一笑,「我还有更厉害的。」 「什么?什么?」飞尘好奇的问。 沧浪摸了摸鼻子,「你前几天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沧浪知道自己一直在等一个人,要渡她,所以不断地努力,等待与她的邂逅~ 杨柳抽新芽,黄酒赠佳人~ 《飞尘桥渡》完 番外《吉祥垢》 新朝宋天子一声最器重谭竹青宰相,最爱吉祥贵妃。他也只他最爱的吉祥贵妃心有他人,只是那个人从未出现过,他也无从知晓,那人究竟是谁。 如今宋天子已去,原本就没有全部统一的十二国,又开始出现动乱。谭竹青宰相也不知所踪,人间蒸发。吉祥贵妃不得不被迫带着小皇帝南下逃亡。 途中有水路,租一画舫,画舫上正好有伶人弹曲。 吉祥贵妃听闻甚是喜欢,宣领头伶人奖赏。 伶人身穿女式绮罗裙,却发出男人的声音。惹得吉祥贵妃大惊,「你一男人,为何穿女衣?」 伶人回答:「世俗说,女人应该穿女衣,男人应该穿男衣。我不是世俗。」 似乎颇有感触,吉祥贵妃又问伶人的名字。 伶人却答非所问,「我知娘娘名字唤作吉祥。」 「我们可曾见过?」吉祥问道。 「娘娘不是一直都在找我吗?怎么见面又不认识?」跪着的伶人突然站了起来,抬头直面吉祥。吉祥看了很多眼,却还认不出眼前的究竟是谁。 想要张口问问他究竟是谁,却看见眼前的伶人,化作一团白烟。消失不见,只留下一句,「执念枉作怪。」 那夜,原本娇宠一世的吉祥贵妃,抱着先皇的牌位,彻夜痛哭。 《吉祥垢》完 《三月雪》 大小姐嚣张跋扈的问三月雪,「你要去哪里?」 坐在柳树上,一袭白衣的三月雪,叼着一根狗尾草,正眼都没看大小姐一眼,只是半眯着眼睛,漫不经心的回答:「去那里。」 「那里是哪里?」大小姐不死心的问。 三月雪有一搭没一搭的回答,「那里是远方。」 最终,大小姐屈尊问道,「可以带上我吗?」 三月雪果断拒绝,「不可以。」 「为什么?」 从树上风流一落的三月雪,潇洒回头,理直气壮,註定单身一辈子。说道「远方有我的答案,而我的答案里没有你呀。」 大小姐不再苦苦纠缠,耸肩努嘴,「那好吧。我们就此别过,江湖不见。」 「好的。」 一红一白两个身影,在一颗正在飘扬着柳絮的青柳树下,分道扬镳,渐行渐远,江湖不见。 ——《风流大小姐》节选。 作者有话要说: 正常更新了哈。 最近我在想,男女之情是柏拉图好,还是世俗一点好。然后我想人应该是具有本能和荷尔蒙,所以尝试写一些小车。但是我更注重建立在精神世界基础上的,俗套的爱情吧。 中阴身解释一下,佛教的一个词。搭建世界架构时候,用到了,但是和佛教有出入,千万得查一下。不能误导。罪过了~ 第31章 第四个故事 有座山脚下,一个穿着嫁衣, 长得和垢一模一样的小姑娘。站在桥上疯狂的拍打着空气。她进不去有座山, 这是一个专门为她准备的结界。她的桃花眼很明显, 就算是生气也含情脉脉。 她每拍打一下,身上的沙子就会不停的掉落。可是她拍打了好久, 身上的沙子都没有落尽。好像人永远搓不干净的身上的泥。 「张擎,我知道你在里面!别躲了!」她一边拍一遍疯狂的嘶吼着。 河水常年流动,平时明明不大的河水声, 现在异常的吵人。 忘忧出现在山脚山, 没有带忘尘, 身边也没有大鬍子。 他冷漠的看着小姑娘,就好像一个警惕着, 拿走自己心爱东西的孩子。 当然, 不出意外, 小姑娘也看到了他。有些人一看, 就知道是敌是友。小姑娘看向忘忧的眼中充满了敌意。「你身上带着他的味道,说!你把他藏到哪里去了?」 忘忧走到桥上, 意味分明的上下打量了小姑娘一眼。能让大鬍子死去活来、念念不忘的女孩, 普通至极, 除了长得好看点,没有什么特别的。 小姑娘仍对着他叫嚣,「放我进去, 我知道张擎就在里面!」 忘忧的脸阴沉的可怕。他辛辛苦苦搭的结界,就是为了提防这个小姑娘。如果让大鬍子看见她就不好了。他不想再失去身边珍贵的人。「我劝你最好赶紧滚。否则我会把你打得灰飞烟灭。」 九条劲霸测紫色尾巴, 从忘忧身后窜了出来。瞬间,有座山脚下,草木狂做,沙尘乱舞,鸟兽哀嚎。它们都臣服于这个不知名的,强者脚下。稍微厉害一点的野兽都赶了过来,躲在暗处,害怕的看着忘忧。很弱的野兽,则疼痛难忍,只顾着嘶吼。 第66页 忘忧原本很小巧的嘴,生生长出了野兽的獠牙。眼睛变成了紫色,脸上也布满了紫色的纹理。看起来兇悍无比,又别有一般野性美。大概是因为狐族本身,就是一个做什么,都带着一种美感的种族。 小姑娘整齐乌黑的刘海被大风吹开。露出饱满、洁白的额头。她本能地,也臣服于忘忧。她的腿不由自主的软了下来,向地面跪去。血泪从桃花眼中流出,划过柔嫩的脸庞,创造出一种凄凉的画面映入忘忧眼中。 不能再重蹈覆辙了!忘忧深吸了一口气。他不想伤害任何一个有思想的生灵,他也不想被伤害。所以如果小姑娘真的不走,他一定要把她消灭掉! 小女孩真的没有离开。她扶着结界的手,变得发青,指甲变成血红色,不断地变长,变硬。这是厉鬼突变的前兆。 她的脸也开始变得铁青,五官变得扭曲。「让我见他!」她的声音变得像野兽一般,嘶哑难听,令人头皮发麻。 忘忧不是个吃硬的狐。为了自己的幸福,为了现在的生活不被破坏。他的手中蓄力出紫色的光电球。准备把这只与他们生活『无关紧要』的野鬼消灭掉。 厉鬼蛮横的撞着结界,忘忧感受到了结界在晃动,厉鬼的力量果真比正常的要大上数十倍,甚至数百倍。他刚抬起手,一个熟悉的身影突然出现在面前。「忘忧,不可以!」。 大鬍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到了这里,也不知道刚才的对话听到了多少。忘忧有一丝做坏事的慌乱。他呆呆地看着大鬍子,大鬍子的眼中没有责怪,也没有气愤。只是一个长者的眼神,那个眼神里包含了什么,忘忧说不清楚。只是感觉鼻子一酸,仿佛看到了老屋前,晒太阳的老爹。让他气愤的心,得到了救赎。安全感。 忘忧越看盯着大鬍子那双眼睛,愈发觉得愧疚,他甚至想要自爆而死。如果大鬍子也离开他,他不知道自己的身边还能留下些什么,也不知道活下去还有什么意义? 都怪这只鬼的出现!她为什么死了还要对大鬍子纠缠不清?忘忧恶狠狠地看向小姑娘,都是她!都怪她!如果她不出现,有座山上,风平浪静。他们师徒三人还可以在这里过上数千年! 对,全都怪她! 忘忧一把甩开大鬍子,手中紫色的电球,狠狠的向厉鬼打去。 「忘忧!」大鬍子身体挡在了紫电球前面。他的身体渐渐变得透明,身上开始出现裂痕。大鬍子低头打量着自己的身体。不会疼,也没有流血。他应该早就不是人了。不过他总是忘记一些事情,而让他忘记那些不愉快的人,应该就是他那个平时总是装出没心没肺的徒弟忘忧。「我早就死了,对吗?」他抬头,笑着看向忘忧。 「师父......」忘忧的九条尾巴本能地缩了回去。他没有想过要伤害师父的,他从来没有想过。今天这是怎么了?怎么一切都不在自己的掌控范围之内了?忘忧不敢靠近大鬍子,他害怕的抱住自己,没有了,他亲手把一切都毁了。就算没有哥哥介入生活,他还是会把事情搞砸。不是哥哥的错,错的是他本身。 大鬍子的身体愈发透明。 厉鬼在他的身后,拼命地敲打着结界,结界开始有了裂痕。「张擎!」厉鬼怨气冲天,会迷失自我,除非镰魂使,恐怕再也变不回鬼。没想到结界打碎的那一霎那,厉鬼又变回了小姑娘的样子,穿着嫁衣,哭的梨花带雨的向大鬍子奔来。 她娇小的身子抱住大鬍子虚弱的,要倒下的鬼魂。轻轻地抱着他坐在湿漉漉的草地上。她边哭边说,「张擎,你就是个大傻子!」 大鬍子摸着那张熟悉的、倔强的小脸。久违的、从心里开心的笑道:「我可比不上大小姐你呀。」 小姑娘的血泪,一滴一滴落在大鬍子脸上,她看着大鬍子有很多鬍鬚的脸。边哭边笑,用手胡乱擦着落在大鬍子脸上的眼泪。「长了大鬍子,都差点没有认出你来。」 大鬍子的声音也渐渐变小,有气无力的回答:「这样是不是有点丑?」 小姑娘使劲摇头,眼泪掉的更厉害了。「不丑,不丑,很俊美。」 大鬍子的眼睛也渐渐睁不开,他仍旧努力使自己睁开眼睛,好好看着小姑娘。「我觉得我没有鬍子更好看。没有鬍子,我就不是张擎将军,而是带着一个跟屁虫的浪子三月雪。」 「那我想要问一下三月雪,你的答案里有夏晴雪了吗?」 大鬍子的声音变的如蚊子一般,「有。很久以前,就有。」 「我特别开心,哪怕只和你见了一面,也很开心。」小姑娘哽咽的说不出话来,她还有很多很多话要和三月雪说,和张擎将军说,和现在的大鬍子道士说。可是......一切都来不及了。一切到这里真正的结束了。 她很遗憾,但很开心。 她紧紧攥住大鬍子的手,就像她初次见三月雪时,三月雪总怕她跟丢,一直紧紧攥住她的小手一样。 鬼气从她的身上转到大鬍子的身体里。大鬍子透明的身体渐渐变了回来。而小姑娘的身体却慢慢沙化,她真的很开心,很开心这么多年,三月雪所要找的答案中,终于有了她。 当然她也是个俗鬼,她还有很多要埋怨的话,比如她一只鬼,在人间游荡,有好多好多次差点被镰魂使抓到黄泉地狱去。比如,她一只鬼,在寂寞的黄沙路上等了他很多年。比如,刚才她变成厉鬼,很怕再也认不出他来,再也见不到他了....... 第67页 渐渐恢復力气的大鬍子,大吼道:「夏初雪!你真是傻透了!」 他想要挣脱她的手,却被她死死摁住。她傻乎乎,嘿嘿笑道:「傻就傻吧!」 「张擎,我走过漫漫黄沙路,来找你。就是想告诉你一句话。我从来没有怨过你,你不用那么愧疚。」 红色的嫁衣,化成沙子,也是红色的。砸进大鬍子的眼中,辣眼睛的很。他躺在地上,双手接住红沙,接满之后,使劲攥在手里,可是越攥的紧,流逝的越多。他看着沙子从指缝中流出来,无助的哭了。 大鬍子的爱情故事很俗套,故事发生的背景,在大鬍子还是人的时候。那是个乱世,十二国分裂。 用一句话概括这个故事,就像个很大众的话本。 一个潇洒的剑客,捡到了一个民间公主,小公主爱剑客爱的死去活来。 真的很俗套,也毫无新意。 一百多年前,一个热闹小巷,角落中。故事开始了....... 「啪」一块小石头,不轻不重的砸在了小女孩的后背。也许是蹲了太久了,她反应很迟钝,过了片刻才缓缓抬起头来。打量着周围。最后发现一袭白衣的剑客,放荡不羁、自认为很潇洒的坐在墙上,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白衣剑客坐在阳光里,很刺眼,小女孩很快又低下了头,变回原来蜷缩的状态。 「你在这里呆了三天了。」白衣剑客,没有下墙的意思,居高临下问着角落里的小女孩。这个小女孩很聪明,会找地方。这个角落又春阳照进来,不会很冷。 「有事吗?」小女孩没有抬头,仍旧蜷缩成一团,这个动作可以减少热量散失。 「带你去找点吃的。」白衣剑客应该从墙上下来了,因为小姑娘听到一双脚同时落地的声音。 「我想死。」小姑娘没有接白衣剑客的话,自顾自的说了一句没头脑的话。 身穿的衣服料子很贵,人也很水灵、白皙,手上也没有做过粗活的样子。应该是一个大户人家的孩子,不知道经歷了什么变故。 他盯了她三天,看到过她看着泔水发呆的样子,她很想吃,也很饿,最终她却捂着肚子离开,回到这个角落。中途喝了一点点凉水,然后他看到她捂着肚子,皱着眉头,脸色发白了好一阵。 「吃饱了再死。」白衣剑客抱着剑,提议道。 这话还真奏效,小姑娘果真又缓缓抬起头来,白衣剑客还是逆着阳光,看不清脸,只能看清楚轮廓。她看到白衣剑客伸出一只手。他的手很好看,很有男人味,骨头分明,带着三枚不粗不细的银戒指。没有花纹,只是简单地戒指。 她看着那三枚戒指发呆,她表哥也带戒指,金的、琉璃的、玉的。她觉得很噁心,一个大男人戴女人才戴的戒指。可是,这只戴戒指的手,她怎么也讨厌不起来,甚至还觉得有点性感。 「你是怕我拐卖你?还是怕我请你吃毒药?」白衣剑客见她迟迟不搭上自己的手,问道。 从他的语言中,他好像还是个很好相处的人。 她冲着他笑了起来,小手搭上他的手。他的手掌虽然有茧子,但是很温暖,有力量。 不出意外,她出丑了,白皙的脸霎时间,变得通红。「对不起,脚蹲麻了。」倒在地上的她,道歉道。 白衣剑客没有嘲笑她,直接把她从地上抱了起来。她躲在他的怀里,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通红的脸持续了很久。 他抱着她一家店一家店的逛,去过很多吃的店,她的肚子一闻到香味,就咕噜噜叫个不停。导致她的脸红的更加厉害。 她抬起小小的脑袋,看向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他的下颌线很好看,稜角分明,脖子也好看,喉结也好看......总之从她的角度上看去,他的一切都是好看的。他的身子很硬,是个常年习武之人该有的身体。她小心翼翼靠近他的胸前,细细的吸了一下,很奇怪,没有习武之人的汗臭味,反而有一股香草的味道。 她对这个白衣剑客,陡然之间,多了许多许多的好感,是她能察觉出来的。 「吃这个吧。」胡思乱想之时,白衣剑客挑好了吃饭的地方。 他带她喝的粥,很普通的那种粥。他自己要了一坛浊酒。还有一只叫花鸡。他把她小心的放在凳子上。自己坐在了她的对面。 她第一次认真看他的正脸,他看起来很年轻,又不是毛头小子那般年轻。他看起来很不正经,身上却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正气。她看着他,比看着她自己的表哥还要亲切。他的眼睛很温柔,像是温泉,又像是浩瀚无垠的星辰。 「完了,看样子你喜欢上我了。」他故作懊恼的双手抱住自己脑袋。「不怪你,都怪我长得太俊美了。」 一开始她没有反应过来他为什么要这么说话,呆呆地看着他。见她没有反应,白衣剑客收回了自己自恋的姿态,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夏,夏初雪。」她想也没想,就把自己的名字告诉了这个陌生的男人。 正巧这是叫花鸡上了,他拿过叫花鸡,开始剥外面的泥,动手十分熟捻,好像他经常吃叫花鸡。 他边剥,便抬头搭她的话,声音清朗,宛如少年,「好巧啊,我江湖人称三月雪,也带一个雪字。」 不知道为什么,她听到这句话,心里莫名小小悸动了一下。为这个巧合很开心。当然,也有可能是叫花鸡的香味让她很开心,让她错以为是为他的回答而开心。 第68页 「夏天和三月有雪吗?」夏初雪眼睛盯着那戴了三个银戒指的手。那只手正在剥叫花鸡,叫花鸡的香味,已经促使她的嘴里,咽了很多口水。 「当然有了,不仅漂亮,还不冻手。就是会让我的鼻子很不舒服,想打喷嚏。」叫花鸡已经露出了它可口的一面。夏初雪甚至看到了它的热气,伴随着香味。 她又咽了一口口水,心有叫花鸡的问道:「哪个地方夏天下雪?」 三月雪的叫花鸡剥好了,抬头看向对面的夏初雪,她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叫花鸡,恨不得一口把它吞掉。他慢慢撕下一根鸡腿,在夏初雪的注视下,送到自己的嘴里,咬了一大口。手里还霸占着整只叫花鸡。 夏初雪可怜巴巴的看着他咬了一口又一口,配着酒将整只鸡腿送进了五脏庙。 最后上来的是夏初雪很简单的粥,简单的只有熬得很烂的、白惨惨的、冒着白气的大米。她偷偷瞟了一眼三月雪的叫花鸡,他又扯下了一只肥美的鸡腿。她也很喜欢吃鸡腿的...... 她有些失落的低下头,拿着勺子,搅拌着自己的粥。她不应该失落的,毕竟三月雪能给自己一碗饭吃,已经很不错了,她很感谢他。 突然间一条细细的鸡丝落到了自己的碗里。她看着那只送来鸡丝的手,手上戴着三枚普通的银质戒指。三月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了她的旁边。一小条一小条的认真撕着鸡腿。 她呆呆地看着他,鼻子一酸。 「怎么直勾勾的看着我?是因为我没有洗手?你难道忘了,我刚才剥完叫花鸡就去洗手了?」三月雪温柔的笑着问道。 夏初雪摇摇头,低下头摆弄着自己粥。又听到三月雪很自恋的说道,「我知道,你一定是被我的美貌征服了。不过也是,我看到我自己都会惊嘆,天底下怎么有这么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人!你这种见世面很少的小姑娘,更容易被我风华绝代的容颜所倾倒!」 夏初雪抿着嘴,偷偷笑了。他真是个有趣的人。 三月雪尽管很贫,但是手中的活,却没有停过,很快一只鸡腿被他分尸完成,变成一丝丝,落在夏初雪的碗中,被她搅拌均匀。「这样吃了肚子会舒服一点。」三月雪说道。 他没有拆穿她饿了很多天的事情,她也没有说出,她知道他跟踪自己很多天的事情。 她小心翼翼、有意无意的打量着他。这顿饭之后,他会让自己离开吗?如果自己离开,还是会继续回到那个有阳光的角落里。她不知道该去哪里,娘死了,大爹爹把自己赶出去了家门。她也不知道自己的爹是谁?也不能去投靠那个从来没有见过的爹。 她仅凭着现在的见识,想像了一下,自己重新回到那个角落里的情景。还是会日復一日,有一次餐没一顿的过着。她甚至会贪恋的想起今天这顿饭,会贪恋着碗饭中的叫花鸡腿,叫花鸡腿被一个身穿白雪,名字也和雪有关的男人,撕成一小条一小条的。那个男人叫三月雪。他是个剑客,手掌心有剑客常年握剑的茧子。对了,他的手比他本人更有男人味,这双手上戴了三枚银制的戒指。他用这只带着银戒指的手抱着双腿麻的自己走出了巷子。他抱着自己的胸膛,很结实。 夏初雪会蜷缩在那个角落里的,埋着头,闭着眼睛,等待着有一块小石头,不轻不重再次砸到自己的背上。 她会更加难过,就像一直吃苦的人,尝到一丁丁点甜味,便会坠入渴求甜味的深渊里。最终只能尝到更多的苦涩,走向更黑的地方。 「对了,你刚才问我哪个地方夏天下雪?」三月雪的声音也很明媚,光是听声音就能想像到阳光。「北方,有柳树。在河岸两旁排列着。初夏的时候,柳树会长出柳絮,漫天飞舞的柳絮,就像三月天里的雪。当然,前提是这一年暖和的早,才有可能在三月看到柳絮纷飞,暖和的晚,那就到四月去了。」 夏初雪认真听着三月雪讲柳絮,看着他神采飞扬的样子。看他拿起整只叫花鸡,抠掉鸡屁股,英姿飒爽的,一大口一大口吃着叫花鸡。 她把所有的好词都给了眼前这个男人,却还是觉得不够用。一定是自己疯了,又或者在最痛苦的时候,有个人给一点点关怀,她就会误判很多事情。也许三月雪并没有她想像的那么好。 她一定要找到他的缺点。他是个人,不是那么完美的。 果真,她找了半天,终于等到了他的缺点。 「塞牙了。容我用手,抠一下,剔除这块肉来。」三月雪坦诚说完,就真的用手抠起嘴来,不过持续时间也不长,加上他摆了一个又能遮盖他丑行,又能耍帅的动作。倒也没有让夏晴雪觉得有什么特别不好的地方。 但是她还是要打击一下他,准确的说打击一下自己盲目崇拜他的心。她还是要小心批评一下三月雪刚才的行为。「用手抠牙不大好吧......」 三月雪这个人长得确实一表人才,可架不住这超越样貌的自恋。「难道我要找我的一百零八个女朋友用嘴给我剔牙吗?对你这个小丫头的成长不太好吧。」 「......」夏晴雪脑补到了三月雪和别的女人亲嘴的样子,然后打了个机灵,脸红起来。 她长得很白,一脸红,十分明显。正被三月雪逮了个正着,他又开始调侃她。「小姑娘,花花心思挺多。」 饭吃完了。夏初雪呆呆地看着空碗,等着三月雪发话。 第69页 「吃饱了吗?」那句期待来临,却又不想有答案的话还是来了。 夏初雪觉得自己的头很重,什么都想不起来,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告诉他,她想和他一起走。 她瞥见三月雪把鸡屁股和大的鸡骨头包了起来。 包好的一剎那,她对上他的眼睛,她看到他的嘴唇动了起来。脑子突然间什么也听不到了。她只知道她不想离开他。 「我想和你一起走。」 「咱们走吧。」 两人同时说道。 夏初雪没有听到三月雪的话,她还自顾自的说着,「我虽然之前没有洗过衣服,做过饭,但是我可以学,我可以伺候您。只要您留下我,让我和你一起走。」 三月雪目瞪口呆,看着刚才一直默不作声,还总喜欢脸红的小姑娘,说了一大堆话。 「我在你眼中就这么风流潇洒吗?让你做牛做马也要跟着我?」三月雪一脸无辜的说道。 「我,我......」说完了自己的话,本来就接不住三月雪招的夏初雪,又语塞了。她低下头紧紧抓住自己的衣服,使劲揉着衣角。 三月雪拿好了东西,走到她面前,伸出那只有三枚戒指的手,如沐春风的声音说道:「走吧,傻丫头。」她抬头看向他,他正温柔的对着自己笑。像是一个真正可以依靠的大哥哥,或者说长辈。 「怎么又沦陷在我的美貌中了?」他伸出来的那只手,勾了勾,夏初雪才发现自己又愣神了。她慌张的将自己的手,放到那只比自己手大好多的手中。他紧紧攥住她的小手,「跟紧了啊,丢掉了,就再也见不到长得这么符合你审美的剑客了。」 夏初雪抿着嘴重重的点了点头。 这一年夏初雪十二岁。 很矮,头顶刚刚到三月雪的腰间,看起来像九岁的孩子。三月雪的腿很长,她小跑着才能跟上他的脚步。但就算一直小跑,只要能看着他的背,她也很开心。 「你以后,千万别说帮我洗衣服什么的。我不喜欢,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是我的人生信条。懒了不好。」他好像很喜欢唠唠叨叨,索性他声音好听,她便一直很认真的,一边小跑,一边听他说的每一句话。 她不知道他们要去向何处,她的目标就是他,他去哪里,他就跟到哪里。 中途,他看见了一只饿的骨瘦如柴的狗,那只狗身后还跟了一直小小的狗。没有攻击性,它们只是可怜巴巴的看着他们两个。 夏初雪看着三月雪将那只鸡屁股和一堆碎骨头,扔给了大狗。大狗嘴叼起,连看都没有再看他们一眼,直接带着小狗跑开了。 三月雪又开始唠叨,「像不像我带着你?」 夏初雪舌头舔了一下嘴,含蓄笑道:「哪有把自己比作狗的......」 他们在一家客栈住下,要了一个房间。三月雪很坦诚亮了自己的家底。他不打算娶媳妇儿,所以有一点钱,就挥霍一点钱。刚才吃的叫花鸡,喝的酒也是他挥霍的一部分。以前这些钱刚刚好够他一个人潇洒快活,现在多了一个人,很紧凑,所以只能开一间房子。 夏初雪很认真的听着他说的话,也很同意他的话,点点头。说自己的懂得,有个地方住就已经很不错了。 不过,她很相信三月雪,但是三月雪真的骗了她。他真的没钱,每个月挣得钱却很多。 到了晚上,夏初雪给自己打地铺。却被三月雪喝住。「你干什么?我一大老爷们,能让一个小女孩打地铺吗?你想陷我于不义之中吗?」 夏初雪眼神闪烁,紧张的拽着自己的衣袖,「我.....我.....总不能让您睡地上吧。这可是您付的房费......」 「难道你想让我和你一起睡床上吗?」 「您睡床上......」 「两个选择,一个你睡床上,一个你和我一起睡床上。」三月雪有些微微生气,大概是看夏初雪有些墨迹吧,夏初雪这么认为。 「那,一起睡床上吧......」她选了一个三月雪不想让她选到的答案。 这下三月雪慌了,「你娘没教过你妈?一个男孩子和一个女孩子,躺在床上,女孩子会生小孩的。生小孩可疼了,保不准还会死掉。」他谆谆教导着夏初雪。 「没事儿。」夏初雪攥着拳头,下决心说。 「你是不是一开始就爱上我了?完了,我上了你这个小孩的贼船。哎,都是漂亮惹的祸呀。」三月雪捂着自己胸口,「不过,你还是老实点吧,不要觊觎我的美貌了?我是不会喜欢上小屁孩的。快快去床上睡!」 三月雪推着夏初雪坐在床边,帮她脱了鞋,然后把她塞进被子里。不忘警告她,「千万不要半夜下来,钻到我被窝,我不想有孩子,没钱,也不喜欢。」 夏初雪瞪大眼睛,直直看着三月雪,抿着嘴,点了点头。 久违温暖,柔软的地方,夏初雪感觉很踏实。加上三月雪在她身边,没有打扰她,很快她就沉沉睡去了。 可是三月雪睡不着了,他原本是个浪子,现在身边多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孩。他也不知道怎么就跟踪了她三天,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请她吃饭,更不知道为什么要将她带在身边。像对待自己未出生、甚至还没有边际的女儿一样,把这个刚刚认识的小女孩当成小祖宗供起来。 对,是为了明年初夏带她去北方看三月雪,原因就这么简单。看完之后,他就离开她。 第70页 第二天,夏初雪醒了之后,三月雪早就不在房间了。 她突然很害怕,首先怕的就是三月雪是个骗子,她住的这个房间不错,应该需要很多钱。她怕三月雪跑了,老闆会让她留下来抵债。 她晃了晃自己的脑袋,不要把他想成这种人,他不会是这种人的! 身体却很诚实的穿起了衣服,准备跑路。等她收拾好,准备要从窗户偷偷熘走的时候。门『嘎吱』开了。三月雪回来了,带着大包小包的东西。 三月雪看着窗户前穿的整整齐齐的夏初雪,问道,「你这是一大早要给屋子透透气吗?挺好的习惯。」 见人家已经给自己找好了台阶,夏初雪连忙点点头。 「还是关上吧,我找店家烧了些热水,一会儿你洗个澡。我买了两身衣服,洗完你试试合不合身?鞋也买了两双。可能比不上你身上穿的料子。但是样式挺好看的。当然我没有买多,是因为,行走江湖,带东西太多,累赘。赶明咱们去到一个地方,有好看的,你喜欢的咱们再买。 对了,这是早饭。吃完早饭再洗澡。 这是女孩子用的洗澡的花葯,据说洗出来香香的还对身体好。 还有擦脸的,护着你们小女孩的皮肤。 还有这是胭脂,这是涂嘴上变得红红的。我也不知道你用什么,就全都买了一点点。」 三月雪把大包小包分类放好,絮絮叨叨了一大堆注意事项。夏初雪看着那些东西,咬着嘴唇,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你对我这么好,那我以后真的想嫁给你了怎么办?」 三月雪受到了惊吓,「那我只好现在认你做干女儿了!」 「你多大?」夏初雪问他。 「二十二。」三月雪回答。 「我十二,你当不了我干爹。」 「那我当你干哥哥?」三月雪提议。 「不要,当哥哥太大了。」夏初雪拒绝。 「反正你休想得到我。」 「我没有,我才十二岁,还小,没有想那么多。」 「可是你明年就能嫁人了。这还小嘛?」 夏初雪听到这话,脸上的笑突然间收了回去。「那我到了嫁人的年纪,你是不是就不让我跟着你了?」 三月雪继续插科打诨,「到那个时候再说。」 夏初雪突然间意识到自己过分了,吃人家的,睡人家的,拿人家的东西。却还要耍脾气,一点都不好。她想打自己两拳。 三月雪倒也不在意,趁着夏初雪洗澡的时候。下去熘达了几圈,他闲不下来,年轻人不应该闲下来,人世间大好的一切等着他去探索、去享受、去挑战。 他们在这个南方的小城,呆了没几天,就准备离开了。夏初雪看着自己的家乡乡,连连回头,也许以后再也回不来了。 「我当初离开家的时候,也和你一样。」三月雪的头一直都看向远方,夏初雪在她的身后,她有些惊讶,怀疑他背后长了眼睛。 「你为什么要离开你的家乡?不会和我一样被迫吧?」夏初雪问道。 「嗯?你和我一起走,是被迫的?」三月雪停下了脚步,夏初雪一个没剎住,撞到了他的身上。 她捂着自己的鼻子,「我说错了......」 「我啊,喜欢外面的世界。最好游遍大江南北。只可惜生不逢时,现在战乱,很多地方都不能去,有的时候还要东躲西藏,防止被抓去当兵。」 「你这么厉害,还会被抓走当兵?」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厉害了?是不是因为特别崇拜我,把我神化了?」 「你会轻功。」 「寡不敌众,懂吗?一百个人来抓我当兵。一人一口吐沫都能把我淹死。」 「奥......」夏初雪被三月雪说服了,当然事实也是如此。 他们一路上,越往北走,越是荒凉,很难看到很繁华的都城,就算有那种城。三月雪也只能带着她找个地方绕进城里。因为守城的士兵很多,十二国分裂,从一个统治者的地盘到另外一个统治者的底盘,来歷不明的人,很容易被抓。 三月雪问她怕不怕?然后还没等夏初雪回答,他又自顾自的笑着回答,「我有时候,都怕自己莫名其妙死了。你个小丫头,当然也会怕了。」 三月雪这个人还很博学,他给夏初雪分析,为什么越往北,越荒凉。因为纵横歷史,南方是最难攻下来的地方。所以一统江山,现在从北上开始。北上打完了,接下来才是南方。所以南方富饶,也是有原因的。 他还教夏初雪认识字,背古诗、古文。他最喜欢的古人是屈原。他还特别坦诚,他喜欢屈原,完全不是因为《离骚》等据说文学性很强的、晦涩难懂的古文。而是因为,屈原有一本名叫《天问》的书。 他说,「《天问》这本书,让我觉得屈原这个人是真的真的特别厉害。以前我还不太服气他为什么能名垂千古。看了《天问》,我就明白了。他的第一句是『遂古之初,谁传道之』,知道什么意思吗?就是,盘古开天闢地之初,人类还没有出现,那么是谁把这个故事流传给后世的?你不觉得能想到这个问题的人很厉害吗?」 夏初雪迎合着点点头,然后问道:「盘古是谁?」 三月雪眨了眨眼睛,看着一脸认真学习的夏初雪,又不好意思批评。只好又将盘古的故事,讲给不懂装懂的夏初雪。 第71页 他们走过的路,也并不一定,每次都能找到客栈住。也有走到山中,就天黑的时候,他们就在山中住下。 到北方南方交汇处的时候,他们已经从初春磨蹭到了夏天。 作者有话要说: 推一下基友好看的文文: 现代写实向纯爱: 《淤青》by狼空 文案: 那年,夏河与人打了一架,左脸被对方留了个瘢痕。 随着少年心事绵密疯长,谁曾想,那个瘢痕却也结结实实长在了心上。 古代耽美类: 《一觉醒来我成了太监?》by羽叶茑萝 一句话简介:夭寿啦!穿成太监成了万人迷! 现代言情类(完结) 《撒娇竹马不好养》by小寒婵 一句话简介:我的竹马是二货。 第32章 第四个故事 夏天多蚊虫,山里的野兽也十分躁动。白天三月雪拿着纱巾护着夏初雪。临近傍晚的时候, 他便带着她捡木柴。山间的路很不好走, 三月雪便让夏初雪坐在一旁等着他, 等着捡完这一片地方,再去另外别的地方捡柴。 夏初雪小心翼翼的跟在三月雪身后, 中途歪了很多次脚,她都没有和他说。直到脚疼的走路一瘸一拐,三月雪看出来异常, 她才愧疚的低下头, 「我是不是你的累赘?」她问他。 三月雪确实觉得她是个累赘, 不好说出口。这句话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是个很大的打击。他累的不想说话, 将捡到的木柴捆在身后。抱起小巧的夏初雪, 搂在怀里, 找地方生火, 渡过漫长又危险的晚上。 夏初雪趴在三月雪的肩头,闷着声音哭。她知道她受到了讨厌。而所有的讨厌, 都来源于她的无能。她配不上他。 她不敢将眼泪落在三月雪的肩头, 便不停地用自己的手, 抹去那怎么也止不住的眼泪。她的动作太大,三月雪不耐烦地说,「能不能不要乱动?」他的声音还是和平时一样温柔, 尽管是责备,也让人觉得是提醒。可夏初雪觉得自己太过于敏感, 认为三月雪,厌烦了她。 她不能让他厌烦自己,不敢再动,咬着嘴唇,仰头,看着天空。 山林中,天空被巨大的树木遮住。乌压压中,露出斑驳的光。她被那光一闪一闪,很快干涸了眼中的泪水。只是心还是像溃烂的河堤,蔓延着悲伤的河流。她想一定是眼泪流不出来,憋进心里,才会让心这么难受。 然而,让她这么难过的三月雪本人,整个心中只有一个字,累! 大山中,三月雪抱着她走了很久,才找到一个可以凑活一下的地方,还是个露天的。三月雪把她放在了一块大石头上。把木柴放到一块干净的地方。 「但愿不要下雨。」三月雪看向天空,双手合十祈求着。 夏初雪也闭着眼睛,跟着双手合十,虔诚的祈祷。 看着石头上可爱的小女孩,三月雪突然间觉得也没有那么累了。他慢慢走过去,看着那张披散着乌黑头髮的小白脸蛋儿。她的眼皮有些微微泛红,长长的睫毛上还有泪水。明显刚才哭过了。 他低头看向她的脚,细细的脚踝处,已经鼓的像块馒头。 「脚抬上来。」他说道。 夏初雪疑惑的、轻轻『啊』了一声。双腿快速的做出判断,抬了上来。她不知道三月雪要做什么,她只知道服从他的一切话,这样子他就没有理由扔下自己。 三月雪看了奇怪的夏初雪一眼,她也偷偷打量着自己。发现自己在看她,便很快的移开目光。她这是在怕自己吗?自己难道对自己的颜值判断错误了吗?难道夏初雪不喜欢他这种类型的? 「我是不是长得没有我说的那么好看?」三月雪第一次对自己的美貌产生了怀疑? 夏初雪果真用刚在那种,像小偷一样的目光,又打量了一下自己。然后,像拨浪鼓一样疯狂的摇头。「您很好看。」 三月雪入山之后,就换掉了他那一身十分飘逸的白衫,取而代之的是一身方便的布衣。就算布衣,夏初雪也觉得不掩倾城容,在她眼里,三月雪就是天底下最好看的人。 「那你为什么一直偷偷摸摸打量我?」三月雪找不到除了容貌之外的,任何让夏初雪那样表现的理由。 夏初雪听到三月雪问她话,脖子一缩,抿着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你说吧,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三月雪鼓励道。 「我怕你。」他听到她小声说道,声音糯糯的。还没等他问为什么要怕他,他又听到她说道:「我怕你一生气就不要我了。」 她的声音很轻,像是树林里伴着晚风的树叶,沙沙作响,如果不刻意,根本不会注意到。 三月雪毕竟不是女孩子,也没有女孩子那么多细腻的心思。他一听这话,脑袋都不带一丝迴路的,把自己的计划告诉了夏初雪。「你难道忘了吗?我说过要带你去北方看三月雪。等着看完,我们再分道扬镳。」 分道扬镳,夏初雪瞪着眼睛,看着那张好看的嘴唇,它一直在动,诉说着一个事实,三月雪迟早会离开她,不要她了! 「也就是说,我们明年三月份才会分开。」 「我喜欢你。」 三月雪的计划分别时间,被夏初雪的告白盖了下去。 「哈?」三月雪以为自己听错了,这个娃娃在前不久还在说自己小,不会想许多歪心思。 第72页 「我喜欢你,明年三月份,看完夏雪,我也不要和你分开。当然如果你可以甩开我,那就甩开我。如果甩不开,那我就跟着你。」她说完之后,躲开了三月雪那双温柔的眼睛,看向天空,天空也没有什么好看的。她便扭着头,对着空气说,「我累了,先休息一下。晚上后半夜叫我起来看火。你不要捨不得,你比我大十岁,假如有一天喜欢上我,又害怕生命苦短。那就得不偿失了。」 说完,她就蜷缩成一小坨,躺在冰凉、坚硬的大石头上,闭上眼睛。不在理三月雪。 「小傻丫头。」过了好久她听到三月雪笑嘆道。然后,脚腕被一直大手抓住,脚掌抵在坚硬、温暖的腹部。她睁开眼睛,抬起身子,看到三月雪抓着自己的脚,轻轻一掰,一股钻心的疼痛,让她下意识鼻子一酸,带着哭腔,咬着牙喊道:「疼......疼......」 「咔嚓」一声细小的骨头动之后,她脚不受控制,蹬了他一脚。 她也不知道,有什么可以委屈的。她就是想哭,反正所有的丑态都被他看到了。这个比她好很多的男人,却从来没有嘲笑过她出丑。年少的自尊心,极其的委屈。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也许是藏在内心深处的她,唆使着自己装柔弱,然后来博得他的同情。 三月雪果真抱住了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慰她:「不哭不哭,过一会儿就不疼了。」他简单地以为,她是疼哭的。 她贪婪地享受着他身上,男人身上特有的味道混着香草的香味。如果有一天,她失明了,她也可以凭藉着这股香味找到他。 掩饰用的眼泪,一滴一滴落在他的肩头,打湿了他的衣衫。她泪眼朦胧中看着肩膀上的泪痕,这是她留在他身上的印记。心因为这个莫名的想法,又漏掉了一拍。 「就算离开,你也不要那么快离开我,好不好?」她装柔弱的哀求道。也许她本来就是柔软的,只是自己一直故作坚强罢了。 三月雪抱着这个小小的身子,怀里的小女孩,头髮上,身上都是他买来的花葯的香味。她没有涂胭脂,也没有让嘴唇变红。就那么干干净净的一个孩子。 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的请求。他不想骗她,更不想骗自己。 他要去远方,去寻找一个答案,那个答案他不知道是什么,只知道必须要去。途中会不会很艰难,他也不知道。他不能带着她,因为他的答案里没有她。或许有可能会有,只是他不想带上一个累赘,他不想对别人的生命负责任。又或者,他怕她受伤,严重点的情况,他怕她死在自己面前。 战乱中,他能带她来北方,看一场三月雪就已经很不错了。 「你不用担心,就算我要离开你。也会提前把你安顿好。我有个朋友,在夏国当将军,名字叫做谢沧海。你应该知道,被全天下人称为忠肝义胆之人。去了他那,他不会亏待你的。」 他还把看完三月雪之后,扔她的地方安排好了。看来分别是他必然会去做的事情。想到这里,她原本虚伪的眼泪,真的变苦了。她不想离开他。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话题有些敏感: 这本书的世界观,女孩十三岁就可以嫁人了。然后十二岁也算是大姑娘。但是放在现代,那就是恋童癖。导致写的时候需要拿捏一下分寸。 不过,我觉得十二岁有一个很喜欢的人很正常。想当年,我的白月光,上三年级的时候,每天早起第一件事,去教室把他的凳子从书桌上搬下来,然后,虔诚的用自己珍藏的小手绢,一点一点给他擦好桌子。很美好哈。 所以.......提醒一下,三月雪对夏初雪这个小屁孩现在还没有兴趣。得成年~ 昨天思考了一下,就是架空中,加了很多名家。不太好,然后我把十二国的歷史参照说一下,有兴趣的可以去了解一下。十二国其实就是歷史上最混乱的五代十国。宋天子宋祁仿照的郭威,吉祥的丈夫仿照的柴荣。也不尽然,因为宋家经歷两朝,而郭威和柴荣并非亲生关系。只是仿照,很多都不是。但是,那段时间打仗确实是这样打。由北向南。到柴荣死,那个时候也没有统一,最后,我们熟知的李煜和赵匡胤的歷史就来了。最后宋代一统。 懂歷史的可以留言区探讨,其实我也就是把人物按照歷史捋顺,一开始想写五代十国,可是我歷史不大好,五代十国里有名的人太多了。像盗墓贼文韬,还有等等等等...... 感兴趣又不想看书的,可以去看动漫《不良人》,那个就是五代十国背景下的故事。(我不是推销动漫哈,只是提到了,就说一下。) 抱歉各位,今天更新少一点。 第33章 第四个故事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三月雪在一旁生火,夏初雪躺在凉丝丝的石头上, 看着火堆旁边的他。 「很热吧。」她对三月雪说。 「很热。」他毫不客气的回答。 「那过来一起呆着?」她提议道。 他歪过头, 看了她一眼, 笑道:「你后半夜可要起来看火的。赶紧睡吧。」 他在迴避她的话,她能感觉出来。她有些失落, 有很多难过。 如果自己能配的上他多好啊,就算配不上,与他实力相当, 浪迹天涯也好。 「天底下, 哪一个门派最厉害?」她问道。 第73页 「怎么?你这个小丫头片子想要学武功?」 「我就问问你, 天底下哪个门派最厉害?没有别的意思。」 「天下大乱之前,有一个神秘的地方, 名字叫做骨冢。那里的人, 都是一顶一的杀手。江湖中, 没有人是他们的对手。不过后来, 会骨冢武功的只留下了三个人。 那三个人,其中一个隐姓埋名, 藏了起来, 不问世事。 还有两个人, 他们原本是师姐弟,后来结成了夫妻。生了个白痴儿子,对武功一窍不通。他们还有一个女儿善用毒和机关术, 不喜欢武功。所以骨冢武功最后失传了。」 「师姐弟最后结成了夫妻?这得顶着多大的世俗压力,才能走到一起?」女人的思维, 某些方面真的和男人不太一样。三月雪只是陈述了一个事实。夏初雪却从中获得了某种可以一直追随三月雪的力量。 三月张了张嘴,想要对夏初雪说些什么,但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最终又闭上了嘴巴。 「那现在最厉害的门派呢?」夏初雪问道。 「零丁派。在最北方,一个能看到极光的地方。那里有一块石碑,对着石碑敲五下,就会有人来接。零丁派,里面的有一个老女人,不年纪不知,满头白髮。她的机关术和毒药比骨冢夫妻女儿的要厉害。据说,她把自己关在北方,成立零丁派,就是为了那个女人。」 「没有武功也很厉害吗?」 「聪明的人,没有武功,也可以杀人于无形。」 聊着聊着,夏初雪就睡了过去。梦里她看到了三月雪给她讲的骨冢师姐弟,他们一家四口其乐融融,就算有一个总是闯祸的儿子,他们也很开心。 她梦到自己一直往北走,三月雪在她的身后喊她,她想回头去找他,却被那股力量一直牵着向北走去。 她还看到了三月雪说的那个石碑。有个声音一直对她说,不要敲,不要敲。但是她还是敲了下去。五声之后,一个头髮银白很慈祥的老奶奶带她去了一个地方,那个地方就是零丁派。在哪里她看到了黑白相间花纹的蜘蛛、红色的壁虎、绿色的蜈蚣、金色的青蛙。她想反悔,要出去,老奶奶紧紧握住她的手腕,把她死死困在零丁派中。 「三月雪!」她大喊着他的名字醒来。发现天已经亮了。三月雪攥着她的手,趴在石头上睡着了。 她看着那张陪伴了她很多天的脸,现在安静下来,在她身边,放大很多倍,还是很好看。他的下巴有几根露头的鬍子,显得有些沧桑,还是很好看。 如果他不要她了,她一定要去最北之处找到那个零丁派,好好地成长起来,然后再来找他。 这一刻,她想通了很多事情。如果他註定不想带着自己,那就不要乞求了。她现在想过好和他的每一段时间,直到看完三月雪。 他们到了北方的时候,那里有平原,一眼望过去,就是天地交接处。不像南方,眼睛总被连绵的山挡住。这个时候已经是秋天,大片大片的黄色,成为了主色调。落叶时不时的从某个地方飘来。 人都说,秋天是一个容易伤感的季节。三月雪在夏初雪的身上,完全没有看到这句话的影子。她拽着他的胳膊乱跑,用空余的一只手去抓那些飘零的树叶。她抓到之后,开心的拿给他看,「这像不像黄色的雪?也是从天上某个不知名的地方来,最终落在地上,一大层。」 「像。」他摸着她的头,像摸着自己女儿的头一样。要是未来的话,他希望有一个像夏初雪一样可爱、软软的女儿。他会一直保护她,把全天下她想要,他能拿到的,都给她! 当然这是很未来的事情了,他计划四十岁再娶妻生子。那个时候,他有很多的财产了,娶个比自己小二十岁的漂亮老婆。一两年之内要个孩子。等孩子二十岁成家立业之后,他也该死了,留下的巨大财富,全都成了小娇妻的。 当然这都是他计划中的事情,就当是一个小姑娘嫁给一个很快就变成糟老头子的男人的补偿。 想起来就美滋滋。现在带夏初雪,就当做是提前练手,体验一把当爹的感受。嗯,这个感受相当不错,他相当满意。 夏初雪一点也不知道三月雪把她当做女儿来养,就算知道,她是不可能接受,十岁就当她爹的人! 「夏初雪,做我女儿好不好?」三月雪又一次问道这个问题。 正蹲在地上捡树叶的夏初雪,听到这句话,转过身,「哈?」 「做我女儿好不好?」三月雪又问了一遍。 「那你会不会抛弃妻子?」夏初雪,这一次没有直接拒绝,反而问了另外一个问题。 「不会。等我找到答案,我会回来找你的。我一定会回来找你的。」为了让夏初雪当自己的女儿,三月雪不择手段的承诺。 「那万一,我命不好,在战乱中,被乱箭射死,等不到你了呢?」 「你一定要等我回来,我相信你。」 夏初雪的笑咧得更深了,她答应过自己,过好每一个和他相处的时间。所以,她不能让自己露出生气或者不开心的表情。他说了那么多,还是决定要和自己分开一段时间。 也许这段时间很长,也许很短,也许付出了她的一生,也许付出了他的一生。他也许考虑过这些事情,但是得出的结果还是要离开她。 「三月雪,你找寻的答案究竟是什么?」夏初雪有些想不明白,三月雪从来没有和她说过他要找寻哪个问题的答案,他想要一个什么样的结果? 第74页 她初次见他的时候,以为他是一个办事很成熟、细心的男人,后来她发现,她少看了他。他还有非常自我、孩子的一面。就如很多时候,他都猜不到夏初雪为什么会哭,为什么会伤心。他以他的思维简单粗暴地解决着她的每一个问题。 正如现在,面对他很重要的事情,夏初雪也不得不郑重的问他,可是他却在嬉皮笑脸的,不正经的延续上一个话题。「我回答了,你是不是答应当我的女儿?」 「我在问关于你的,很重要的事情。请你也尊重一下自己梦想,认真的回答我。」她很认真的对他说。 三月雪想着摸一下她的头,笑着说她一句「傻丫头!」却被她一歪脑袋,躲开了。 他尴尬的收回自己停滞在空中的手,很认真的回答她。「我不知道这个答案是什么,它追随着什么样的问题出现?我只知道这个答案里没有你,所以不能带你去。 因为这是我的答案。」 第34章 第四个故事 夏初雪攥紧了手中的叶子,它们开始真的, 变得像黄色的雪一样, 已经失去水分变得干脆的黄叶, 碎片一点一点落在地上。 她彻底死心了,她没有任何的理由再去留住他, 他心意那么决绝。 「好啊,那看完三月雪之后我们就分道扬镳。」她的鼻子抽了一下,将眼睛中的打转的泪花逼了回去。原本就很薄的嘴, 紧绷着劲, 抿成一个看似微笑的直线。她也不是那种一直非要死缠烂打的人, 她可以离开他。她在心里安慰着自己。 「不是的。」三月雪重新牵起她的手,那只手很有力量, 只要一抓住她的手, 就好像一辈子都不会松开, 事实证明, 她是痴人说梦。 「我不是说了吗?我会把你安顿在我的好朋友,谢沧海将军家。」他还挺负责任的如此说道。 夏初雪笑道, 「你未免有些太霸道了吧。分道扬镳之后, 我去往哪里是我的自由, 你没有必要帮我安排。也许我,不一定,会喜欢被你送去的地方。」 「那.......」三月雪实在不知道, 接下来该如何接话。他明明之前和这小丫头说话,一直占据上风的! 他还没有想出来如何说, 夏初雪却站的笔直,指天发誓:「我一定会靠自己好好活下去的,等着你找到答案之后,我们离开的地方,再次飘起三月雪,我一定会赴约。」 她发完誓松了口气,弯起了眼睛,看着自己的鞋肩傻笑。可是还没看几眼,她突然间想起了什么,惊讶的看着三月雪,继续起誓,「你也一定会赴约,对吗?因为你说过你是一个言而有信的人!」 那天,九月授衣。不算很凉,还有一丝丝暖意。夏初雪穿了一身鲜艷的红色劲服,衬的脸蛋愈发雪白,黑色的头髮扎成两个小球球,耳边垂着扎不上的碎发。她站在一堆金黄之中,像是一团炙热的烈火。 很好看,是三月雪想像中,比最完美的女儿,还完美的女儿存在。 那天三月雪也打量了一下自己,穿着一袭白衣。状态不算是很好,但也不至于破坏整个氛围,他高傲的马尾辫应该被飒飒的秋风吹起过,在夏初雪的眼中,一定惊天地,泣鬼神的帅。 忘忧初遇到大鬍子的时候,在他的脑海里看见过,这些有点堵心的画面。他无法理解三月雪时候的大鬍子,为什么一直要追寻一个没有问题的答案?也无法理解喜欢这样的他的夏初雪。 《风流大小姐》这本书,很多的东西,是和大鬍子的经歷不一样。 尤其是夏初雪的性格,夏初雪现实中就是一个为了三月雪,可以做任何事情,并且有能力去做任何事情的女孩。而小说中,大小姐就是一个到处拈花惹草、雨露必沾,生性洒脱的小流氓。 就拿对待三月雪的态度上,夏初雪心中暗暗和自己较劲,大小姐的想法就是,「三月雪,老子看上你是你的福分,既然你要追求答案去,那尽快滚出我的世界,别玷污的眼睛!天底下,没有谁离不来谁的。今日你对我爱答不理,明日我让你爱的我死去活来!」 也许是为了惩罚自己,也许是为了让自己心里得到宽慰。《风流大小姐》中,三月雪最后喜欢上了大小姐。但是大小姐怎么可能在一棵树上吊死?虐的三月雪死去活来。 这点大小姐又和夏初雪不一样,夏初雪从始至终都喜欢三月雪,大小姐万花丛中采露,片叶却不沾身。 夏初雪出现后,三月雪的心里恍惚有了答案的影子,他不确定,他怕判断错了。所以没有将内心这个变化,告诉任何人。 只是,他对待夏初雪上,有了他所能察觉出来的可怕变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离三月柳絮开的日子越近,心中的答案愈发的扎心,愈发的模煳。 夏初雪每天仍旧是过得很快乐的样子。三月雪帮她攒了一笔费用,满打满算,应该够她等他回来。 她拒绝了。 「我不需要那么多钱,但是说实话,还是需要一些钱的。所以不如这样吧,从现在开始,你每天给我一个不同国家的钱币。到分别的时候,我每个国家的钱币都有一些了。」 她的样貌很软,很可爱。但是她的性格一点也不像她的样子。做出的决定,从来没有改变过。三月雪的建议她也不听。 等待三月雪的期间,小丫头的样子也发生了变化。身体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第75页 比如,某天早上,白色亵衣,屁股后面的一大摊『血迹』。 比如,她的眼睛之前虽然很大,睫毛很长,很浓密,但是她是单眼皮,现在却莫名的在眼角下生出一颗泪痣,还变成了宽大的双眼皮。成了典型的桃花眼。 「三月雪,我可能要死了。肚子疼的厉害。腿也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就好像不是自己的一样。昨天可能有人偷袭了我,趁我睡觉,砸了我肚子一拳。我屁股那里流了很多血。我也许赴不了之后的约定了。」她嘴唇发白躺在床上,饱满的额头上全是细密的汗珠,将自己蜷缩成一个小球,裹在被子里,可怜兮兮的看着三月雪。 三月雪是自认为经歷过『大风大浪』的加冠之人,他『镇定自若』,其实已经被吓得不轻,双手颤抖的给夏初雪倒了杯热水,走到夏初雪面前,将她扶了起来,「多喝热水,就会好的。」 其实,他知道此事确实应该多喝热水。但是看夏初雪这架势,他动摇了多喝热水的念头。 真的有用吗?他看着床上可怜的小人,如是想到。 也许这个时候,就算躺在床上,也很痛苦。夏初雪折腾了一会儿昏睡了过去。 三月雪看着这样脆弱的女娃娃,不知所措。脑子一片混乱之际,他走到了药堂。 偌大的药房,药也很少,大夫也很少。三月雪没有佩戴他的忠实伙伴,随身的佩剑。他还是有些担心,自己过于花枝招展引来统治者下属的注意,然后被抓去充军。 他穿着也很朴素,一身棕色布衣,带着一顶竹条编织的帽子。 他没有买药,只是在药堂里转了一圈,然后又转了一圈。 药童见他行为有些反常,再看看他那身板,不像是寻常人家过来买药。便皱着眉头,走过来询问:「您是要买什么药?」 三月雪张开嘴,翕动几下,他不知道该怎么描述夏初雪的这种「病」,他咽了口口水,耳根红了起来。 客人很少,药童也就耐心等着三月雪说话。 过了好久…… 总归,还是夏初雪的命重要,三月雪抛弃了自己呵护多年的面子,终于将夏初雪的情况说出来了。 他如释重负说完之后,药童却不以为意,「奥,这个呀,过几天就好了,不用太过担心。」 三月雪有些不可置信,就像夏初雪不相信他的多喝热水一样。 大夫见小药童迟迟交谈不完,走过来询问。小药童把刚才的情况和师父说了一遍。 大夫放下手中的药盒,思考了一会儿说道:「这样吧,如果你不放心。我可以给你开一些调理的药。是要等那孩子完事儿之后,补气养气的。注意不要受寒,不要累着,不要乱吃东西。尤其忌辣!」 三月雪抿着嘴,认真的听着,记着。 比对待他自己的事情还要上心,生怕一不小心哪个地方记错了,要了夏初雪的命。 经歷了第一次的惊心动魄,第二次,第三次……慢慢就变得得心应手了。 然而,三月也来了。 今年,天暖的早,到了三月末四月初。 夏初雪和三月雪租的房子,在河堤两边,有一种南方的感觉。他们住二楼,有半圆形的落地轩窗,窗外是一个很大的台子。 对面是家青楼,和三月雪租的房子格调一样。一位美艷的少女抱着琵琶,在咿咿呀呀唱着好听的调子。说不上悲伤,谈不上喜悦。婉转迁回,萦绕在耳朵,缠进心里。她每天都唱同一首歌,眼神直勾勾的看着某处,似乎是在想事情。唱着唱着,夏初雪也会跟着她不自觉的唱两句。 夏初雪看着三月穿着青色纱衣,露出若隐若现白雪般的手指的少女。皱起了眉头,「她应该会冷的,可是身不由己。」 夏初雪站在红色的台子上,双手搭在栏杆上。看到空中,一团绒绒的、白白的东西,伴着少女的声音飘了过来。 三月雪到了。 第35章 第四个故事 她将手中软软的,没有温度的柳絮, 捏成一个小白点, 扔进了三月的河里。还算很清澈, 不想秋天,河面上, 满是黄色的叶子。 她无能为力阻止三月雪,也无能为力阻止柳絮的到来。她只是尽量拖延着,再多陪他一天。 然而, 柳絮一天一天的增加, 夏初雪每次出门, 都能看到街上一团一团轻柔的白色。她胆战心惊的偷看着三月雪,希望他不要发现这些扎眼的东西。也不知道是三月雪真瞎, 还是故意装作没看见。两个人对大面积的柳絮选择视而不见。 直到有一天, 两个人再也无法欺骗彼此。 三月雪站在半圆形, 朱红色落地窗外的台子上。手里抱着剑。穿着他们初次见面时的一袭白衣。 漫天的柳絮, 像是冬季里的鹅毛大雪。飘飘扬扬,落在对面一排房子上, 红砖绿瓦, 十分好看。 那个女人还在对面咿咿呀呀唱着小曲儿。她扶着栏杆, 眼睛的方向第一次有了改变,她看向了三月雪。 不过只是短暂停留,她又将目光返回之前看的地方。 一年来, 夏初雪几乎没有怎么长个子。她走到三月雪身旁,才到他胸口的位置。 那天, 夏初雪又穿了一身红,不过是那种纱制的长裙。她抬起小手,张开手掌,看着一团一团的柳絮,从她的指逢间飞过。三月雪看着那只小手,小拇指上有胭脂红。 第76页 他的目光落在夏初雪的脸上,皮肤很白,脸蛋微红,小巧的嘴唇也染了一点淡淡的红色。「三月雪,你的真名叫什么?」她的小嘴动了动。 「不好听。」三月雪下意识拒绝道,他也不明白为什么要对夏初雪,逃避自己的名字。 「我要知道。我怕万一我们真的再也见不到面,我去了阎王殿等你,却连你的名字也不知道。没有办法找到你。」夏初雪眼眶有些微红,她不敢看三月雪。眼睛直愣愣的盯着漫天柳絮,转来转去。 「初雪。」三月雪低头看向那张越来越好看的小脸。还是那么孩子气,就好像从来都没有长大过。「不值得。」 「什么不值得?」夏初雪仍旧带着牵强的微笑,玩着柳絮,没有看三月雪一眼。 「为了我,不值得。」三月雪终于将心里话说了出来。 「你觉得不值得,但我知道值得就行了。」一阵清风吹过,柳絮开始不规则的摆动,乱作一团,惹人心痒。三月雪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河面绿水荡漾,一圈一圈。 「我叫张擎。」他说出了他的名字。 最后他们又墨迹了几天。柳絮一天天慢慢减少,柳树长出深绿色的叶子,在河堤两岸,摇摆着,好像在催促着夏初雪离开。 「张擎说过,柳一作「留」,柳树是挽留人的。为什么自己看到柳树却想要离开?」 在一个张擎没有堤防的日子,夏初雪没有打招唿,就这么突然间凭空消失了,带着她所有的东西。就像突然到来的柳絮,又突然间消失在大地之上。 张擎找不到夏初雪开始慌了。他走遍了他们所在地方的每一个角落。他相信凭藉夏初雪的脚步,是不可能有自己快的。她绝对还在这里。 可是,他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夏初雪。就好像看三月雪只是他一个人的狂欢,而夏初雪是他想像出来的伴侣。 找了很久,张擎觉得自己疯了。他跑到对面去问那个每天唱小曲儿的女人。他的身边是不是曾经真的有一个小女孩?唱歌的女人回答是。 然后,看着面色突然变得死灰的张擎,女人问道:「你是丢了你最宝贵的东西吗?」 瘫软在地上,狼狈抱着自己头的张擎,懵懂的抬起头,布满血丝、毫无希望的眼睛看着女人。女人却笑了,「失去了珍贵东西的时候,就是这种眼神。」 张擎看着女人乌黑瞳孔中的自己,觉得自己的眼神,像极了眼前女人的眼睛。他听见女人轻嘆了一口气,小声说道:「我失去了我最宝贵的国......」 她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像是提线木偶一样,毫无生机的唱着一首寓意着国家繁华的歌,多么讽刺。 张擎在这里磨蹭了一年,还没有找到夏初雪。他现在明白了。他的答案是,有个人陪他。像夏初雪那样,又好看,脾气又好,还一直崇拜他。可是他把她赶走了。 他决定把他的答案追回来。而他不知道的是,夏初雪的再次回来,寓意着更大的悲哀在发生。然后悲哀的出现,也是那么的机缘巧合。就好像冥冥之中的铺垫。 张擎找夏初雪,找到了夏国。那是第三个年头。他来到夏国的时候,夏国正在找他们遗失在民间的公主。说是遗失也不正确,最恰当,却又不能说出来的表达是,夏国皇帝在宫外的野种。 全国上下都在谈论着这件,讳莫如深的事情,张擎走过去听,人们偷瞄了他一眼,一闹而散。大胆点的就对张擎说,「你听什么,你又不是夏国人。」 张擎反问:「我不像夏国人吗?」 「难道你是?」 「我是夏国人,只不过一直在外,最近才返回故乡。」 「原来是老乡呀!」那人热情起来。张擎也对他露出客气的微笑。「那你应该知道这件事。」 张擎装作很好奇地问道:「什么事情?」 「夏国还有一位公主,皇上到南方时候,遇见了一个大户人家小姐,后来听说,那个小姐生了位公主。因为种种原因,皇上虽然知道了,但是始终没有把母女二人接到夏国。现在有机会回到南方去找当时那位小姐,却发现已经死了,孩子也被赶出了家门,不知所踪。 公主身上带着一颗高僧的舍利子。那颗舍利子不是很扎眼。所以不容易丢失,但是找起人来,也特别困难。」 那人的话,叙述的很平淡。就像是饭后茶语的谈资。他自己说,也没有打算能找到所谓的夏国公主。赚取那虚无缥缈的赏金,这个年代能活下来就已经不错了。 男人也有知觉,张擎听到那人的话,心砰砰跳的厉害。原因无它,夏初雪来自南方,他知道她家里其实比较富裕的,还有她身上带了一颗舍利子,和那人描述的一样。 「那公主叫什么名字?」 「初雪,一个很普通的名字。传说皇帝遇到那个女子的时候,很久不下雪的南方,下了一层薄雪。」 脑子「轰」一下子,被炸成一片空白。张擎的故乡就是夏初雪的故乡。他突然间在他已经失去的答案里找到了那么一点点依靠。也许他可以做一名将军,像谢沧海一样,保卫着自己和她的国家。 他选择了当兵。可是他不知道的是,夏国的皇帝根本无心打仗,找夏初雪回来,也并不是重接天伦之乐。他只是想利用这个从来没偶见过面的女儿,去最北方和亲。 第77页 张擎在军队一呆又是两年过去了。他当上了将军,可是却没有守住夏初雪和他的家。他们的国家就算是打赢了胜仗,皇帝也要求补偿一下打败的国家。失败了之后更不必说,大片大片的夏国土地,割送给了别人。 张擎在军队里的弟兄也越来越少。 「将军,你是有才能的。为什么偏偏要为夏皇帝这个昏君效力?」一个和他一样坚持了两年的士兵问道。 张擎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问道:「你也要走了吗?」 那士兵突然间跪在张擎面前,大声痛哭。「将军,我的家乡被攻占了!阿娘和小妹都被杀死了!夏国没有我的家了!」 张擎的眼角也酸楚起来。他拽起士兵,拇指擦了一下鼻子,哽咽的长嘆一口气。「哎~和我喝两杯吧。」 那天夜里,张擎坐在高山上,陪着和他征战两年,即将要离开的兄弟。喝了两杯。他不敢多喝,因为他是其他还要留下来的士兵的主心骨。 他将自己罈子里面剩余的酒,都给了旁边的兄弟。那士兵不明白,为什么将军请喝酒,却只喝了两口。 「我当兵之前很爱喝酒的,酒量也很大。那个时候,我还是江湖中人。给自己取了一个有点傻逼的名字,叫三月雪。」 现在的张擎有了鬍子,他有的时候忙不过来,就会长出青胡茬子。但是只要一空下时间,还是会把自己打扮的干干净净、整整齐齐。 他在等一个人,他怕她认不出来自己。 那士兵露出惊讶的表情,酒也不喝了,直勾勾看着张擎。张擎以为他被自己曾经当过江湖中人,而感到惊讶。用胳膊肘推了一下那个士兵。笑道:「不就是当过浪子嘛,有这么大惊小怪吗?」 士兵摇摇头,疑惑地看向张擎:「将军,你难道不知道现在江湖中,有个女魔头,叫三月雪?虽然没有武功,但这个女人十分心狠手辣,擅长用机关和毒药害人......」 那一刻,风静止了。耳畔什么声音也进不来了。张擎只看到士兵的嘴在动。 他满心里只有一个想法,他的答案回来了。 第36章 第四个故事 张擎的兄弟决定陪他打完这一场仗,因为他不想他的离开, 造成士气上的低落。张擎答应了他。 他从兄弟口中得知, 现在「三月雪」在夏国旁边的都城, 那个都城,正是张擎和夏初雪分开的地方。 兄弟还再次问张擎, 要不要和他一起投靠到那个都城。听说那个都城有宋家军,很厉害的。宋天子还是个知人善用的人。张擎拒绝了。因为这里才是夏初雪的家,她是这个国家的公主。他有义务保护她的国家。 那场仗根本就是以卵击石。两万人对抗十万人。纵然是有天险加身, 也不得不斟酌一下胜算, 更何况还是在平原之上的战争。 打到最后, 弹尽粮绝。张擎就算不顾忌自己,也要顾及一下自己的手下们, 还要确保城里的百姓不会遭受灾难。那个时候, 朝廷的增员始终不来, 城里面的百姓拿出了他们所有的粮食, 和张擎的军队共进退,却也只缓了一个月。 一个月之后, 他带着自己的军队和百姓, 做了逃兵。这是张擎最不光彩的一场仗。 也是损失最惨重重的一场仗。他原本要离开的兄弟战死了。那天他们逃离的时候, 那个兄弟突然间对张擎说,他留下来拖延敌军吧。 时间匆忙,人太多了。张擎为了抓紧离开, 没有多想,既然人家已经要离开, 自然不会牺牲在这里。他只是按照平时那样,嘱咐道:「要多加小心。」 那士兵微微一笑,再把张擎走向人群前方的时候,轻声说道:「将军,这是我的故乡啊,我怎么捨得离开。」 撤离到安全的地方。张擎等了他三天。三天,他的兄弟还没有回来。然而朝廷上已经知道了张擎逃跑的消息。说来也奇怪,救援的时候一个月也没有到,不好的消息却在三天之内传到了朝堂之上。 张擎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革职,功过相补,成了一介布衣。再也不能守护夏初雪的夏国了。 留后回来的士兵,有个新兵蛋子,特别爱哭。张擎等了他们三天,新兵蛋子一回来就乌拉拉的哭了起来。抱着张擎的胳膊,抬头看着张擎那张很靠谱的,有稜角的脸,嘴里留着津液道:「将军,首领他,首领他死了......我们当时明明能撤退的。可是首领他,就好像被什么脏东西上身一样,我们好几个人,拦都拦不住,眼睁睁看着他又折回了敌军的队伍,被乱枪插死了。」 首领自然是张擎的兄弟。他死了。 也许是见惯了太多的生生死死,张擎给新兵蛋子擦了擦眼泪。「你们活着回来就好。我们撤吧。」 「将军?」新兵蛋子不解的看着张擎,张擎却拨下了他抓住自己胳膊的手,转身准备撤回都城的事情了。 「将军!死的可是和您一起共进退两年的兄弟呀!」新兵蛋子哭的更大声了,他不明白,为什么平时温柔仗义的将军,在自己兄弟死后,会这么『淡定』? 原本打算离去的张擎,为了照顾其他士兵的情绪,还是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他回过身,严厉的质问新兵蛋子,「他死,是为了让你在这里有力气哭吗?他死,是为了让你活着回来拿我兴师问罪吗?他死,是为了让我们夏国士兵内部起内讧吗?如果不是,那就收好你的眼泪,不要辜负你的首领!好好地和我一起会都城。我们一定还有机会拿回夏国的土地!」 第78页 新兵蛋子也许这才明白将军的『想法』。 可是只有张擎知道,他兄弟的死,是因为对夏国绝望了,但是他不能说出来,也不能让自己保卫了两年国家的兄弟,背上「被脏东西上身」而死,无功无绩的名声。 张擎带着所有人一路辗转回到了都城,他质问夏国皇帝,为什么救兵迟迟不到? 夏国皇帝反问他,「张擎将军,你为什么当了逃兵?就算死在那里,也比回来名声好。」 张擎被气的说不出话来,但有些话他还是要说出来,「如果不是援兵救济粮,迟迟不到,我怎么会带着士兵撤离?人家敌军十万人,我方只有两万,根本就是螳臂当车,自不量力!」 夏国皇帝:「失败的人总爱给自己找,各种各样的藉口。」 旁边的宰相附和道,「既然不能胜任将军这个职位,那就把军权交出来吧。」 「什么?」张擎虽然气的想杀了这个狗皇帝,但是看在他是夏初雪父亲的份上还是礼让他三分,他也想守住夏初雪的江山。可是拿走了他的军权,意味着他再也不能守护夏初雪的家了!他坚决不能同意,就算狗皇帝打他三十大板,他也认栽,谁让他气急败坏惹怒了不讲道理的疯狗! 结果,他如愿了一半。他大闹朝堂,挨了三十大板。军权也被收走了。看在他辛苦两年的份上,狗皇帝给了他一百两银子告老还乡,关键是他还不老啊,他才二十九岁,在三十而立的坎上,重重栽了一脚而已。 他没有告诉他的士兵他被革职了,只是说打了败仗,心情不好,世界很大,他想去逛逛。抱着他哭的那个新兵蛋子,好话都放不出一句,别人都说,祝将军玩的开心,一路顺风。他倒好,皱着两条浓密的大眉毛,担忧说道:「将军现在这世道不好,您出去玩可千万别到了打仗的地方,被乱箭射死。」 张擎轻气笑了,轻轻拍了一下新兵蛋子的后脑勺,「你放心吧,你将军我,克身边人,自己命硬着呢。」 说完那新兵蛋子,一脸尴尬,发现自己说错话了。 其实张擎原本的打算,也是打完这场仗请两天假,去宋天子的地盘上,找夏初雪。只不过现在被狗皇帝,还有他身边的舔狗放了长假。 一朝变回三月雪,那一百两银子根本不够他霍霍。他终于释放自我,连喝了好几天的酒,吃了好几天的叫花鸡。最后他终于达到了,闻见叫花鸡味就想吐的境界。 他还定制了一套和当年一模一样的白色衣衫,洗了一个香喷喷的药澡,颳了刮鬍子。 那年不是早春,也许是因为战争的原因。现在春天久久不愿意来临。已经三月尾了,柳絮还没有踪迹。 张擎想要租下他和夏初雪当年住的屋子,但是被已经换了人的店家告知,已经有人买下来那间房子了。他只好住在了那间房子的隔壁。 他原本以为自己可以偷得浮生半日闲,不问朝廷,也不问江湖了。没想到宋天子的军师找上门来。他叫谭竹青,看起来就像是文文弱弱的一介书生,初次见面,他穿的十分规整,薄薄的嘴唇抿成一条线,眉头有点轻微皱起。看起来有点严肃,又十分认真,好像来找张擎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张擎最不喜欢文官,他就是被那群就会在狗皇帝面前拍马屁的文官,整丢了军权的。就算谭竹青看起来十分谦虚,谨慎,和夏朝那些文官不一样,他也不想和他说话。 他请谭竹青出去,谭竹青就像颗挺拔的竹子一样站在门口,他也不好关门。两人就这么一直僵持着,外面还有些寒风,吹进来,让张擎打了个冷颤。「门不关,我冷。」 谭竹青嘴角抿出浅笑,「那张擎将军的意思是请我进去了?」 躺在床上的张擎弹了起来,怒瞪着门口的谭竹青,「并不是这样,我希望请你出去,然后帮我把门关好!」 「我不走。」谭竹青文质彬彬,『狠话』一放。 张擎没有办法,只好起身赶走令人讨厌的傢伙。他有武功而且征战沙场这么多年,打死一个只会嘴炮文官不在话下。何况,他只想赶走他。 他使劲推了一把谭竹青,那人纹丝不动。 他又加大力度,推了谭竹青一把,人家除了胸前衣服出了点褶子,依旧纹丝不动。 他将手掌握成拳头,用出了有生以来最大力的一拳,结果谭竹青依旧纹丝不动。张擎的拳力都反弹到了他自己身上,他被自己的拳头,猝不及防,打飞了出去。 『飞』在空中,很快就要掉进湖里的张擎。想着凌空飞回自己的屋子。他还没来得及施展自己轻功,却被一个和他穿着一模一样的、身子软软的人,抱在了怀里。 她回来了! 张擎的脑子里闪过最后一次和夏初雪在一起的画面。 那个时候她才十三岁,长出了双眼皮,眼睛变成了桃花眼。一年的时间变化尚且如此之大,那她现在是不是变得和以前更不一样了呢?她会不会不像以前那样子,崇拜自己了呢?她现在在江湖上也有了名号,而自己变成了临近三十,在战场上混过几年的人糙汉子。 最后,他还是抬头看向了夏初雪。 她的眼睛从十三岁生出双眼皮就一直都没有变过,一双特别会表达感情的桃花眼,乌黑明亮的黑眼珠,映着张擎狼狈的影子。 她眼睛弯成一轮新月,笑道:「张擎,我回来了。」 第79页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第二更,务必注意哦。 第37章 第四个故事 她的眼神还像六年前那样,一直看着他, 仿佛她的全世界都只有一个叫张擎的男人。 她抱着他的腰缓缓落在正好行驶过来的船头, 夏初雪六年间, 没有长高,也没有长瘦, 或者长胖。她的头顶还是刚到张擎的胸口前。小小的,像个孩子。 「三月雪还没有到,我们提前见面了。」她俏皮的歪了一下头, 咧开嘴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 张擎一时语塞, 张开嘴, 又闭上。然后盯着夏初雪,怕她再次悄无声息的跑了。 「你怎么不说话?你以前可不是个害羞的人。」夏初雪把身子扭到他那边, 探着头, 看向张擎的脸。 「我......」张擎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你找到你的答案了吗?」夏初雪没给他说话的机会, 问出了她自己最想要问的问题。 他点了点头。 「找到了就好。」夏初雪坐了下来, 把洁白、纤瘦的小脚放到河里。那是三月份,河水的寒气还未褪去。 张擎听到不寻常的水花声, 这才发现, 小丫头没有穿鞋。 他急忙蹲下来, 把夏初雪的脚从水里捞了出来,用他的衣服擦干净脚上的水。「不凉吗?还没到夏天,就光着脚, 你的鞋呢?」 夏初雪看着张擎唠唠叨叨的嘴,直接亲了上去。然后又坐回原来的姿势。张擎擦脚的手愣住, 耳根烧得通红。他六年没有和任何女人接触过了。没有心思,他这六年间只做了一件事,找夏初雪等她回来。 就算知道,她嫁人也好。 他抬头看向夏初雪,小丫头仿佛是什么也没发生过,还是那副天真烂漫的样子看着他。她身子很清瘦,唯独脸上一笑起来嘟出两块婴儿肥。 「我不用穿鞋的。我现在百毒不侵。」她好像特别开心,比六年前的她更加开朗。 「张擎,你原来行走江湖,没有把三月雪的名号打出去。现在我帮你打出去了。和你同样的岁数。你说,我是不是特别厉害?」小丫头耀武扬威的说道。 张擎擦好了她的脚,就放到了船上。回答:「确实比我厉害,小魔头。」 可是刚才还喊着不冷的小姑娘,突然间变了脸,嘟起嘴来,硬生生又将脚塞回了张擎的怀里。「我冷。」她可怜巴巴的说道。 「我不是小魔头。我没有害过好人。惩罚坏人,也是让他们难受一阵,从来没有人死在过我的手上。」她说着自己初入江湖这些年的『丰功伟绩』。「当然,我也救过一些人。可是,现在天下死的人太多了。我也只能看着哪个顺眼,救哪一个......」 「嗯,你做的非常好。」 「真的吗?」 「假的。」 「哦,我知道错了。对不起。」 「骗你的,你做的很好,比我好。」 「真的吗?」 「假的。」 「哼,你又骗我!」 「那你想要多少遍肯定呢?」 「那我做的究竟好不好啊?」 「那我再说一遍。」 「嗯!好。」 「你做的非常好。」 奇怪的是客栈老闆都换了,唯独对面唱小曲儿的女人一直没有换。今年她的纱制裙外,套了一件披风。她不会看着远方的家乡,唱的歌也不再是那种哀怨的、悲伤的小调。她似乎放下了,似乎过得很好。 张擎背着夏初雪回到了客栈,谭竹青还在等他。张擎的屋门大开,谭竹青倒也不介意。张擎甚至怀疑,他和夏初雪刚才的一举一动,都被谭竹青监视了! 他倒不像是一根光明磊落的竹子,反而像一条潜伏在暗处的蛇。用他那冰冷,没有温度的眼睛,静悄悄的打量着这个世界。事实证明张擎的直觉很准。谭竹青确实是一条青蛇,上古神蛇。只不过现在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 「你怎么还不走?」张擎撵人道。 「我在等你,商讨事情。」谭竹青的声音依旧淡淡的。 「我都不认识你,也从来没见过你,我们有什么好谈的?」张擎毫不客气的说道。然后又自恋起来,「难道你是爱上了我的美貌?我可不喜欢男的!」 「张擎将军,我代表宋玉过来请你,给大燕当将军。」谭竹青说完,深深向张擎鞠了一躬。 张擎见他从自己床上起来了,脑子一边想,他自己都是在心里默骂夏国的狗皇帝的,谭竹青怎么敢直唿皇上的名讳。一边赶忙背着夏初雪绕过谭竹青,把夏初雪放到床上,自己坐在旁边。说道:「没兴趣,大燕又不是我的家。」 「识时务者为俊杰。张擎将军一定不是那种转不过脑筋的人。现在别说谈家了,就连皇帝,也是三天换一茬。天下一直在变。聪明的人,不是自己当皇帝,就是选择明主。张擎将军,可要好好想想。而且我不妨和您直说,宋天子是所有皇帝中,唯一个身上带着真龙气的人。」谭竹青先抛出了引子。 他谈到真龙气的时候,夏初雪身上有东西亮了一下。谭竹青瞥去,「舍利子?」 夏初雪点点头。然后对谭竹青说道,「他不想去,你就别逼他了。也别粘着他了。他这人最冥顽不灵,我缠了他七年。熬到我都快二十了,他也没有要娶我的意思。我看你挺聪明的,你要是有熬他的这功夫,指不定招了多少个张擎去为宋天子效力。」 第80页 夏初雪很招人喜欢,谭竹青听她这么一说,本来很清淡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喜色。「你很会说话。那我就不久留了,如果张擎将军、夏公主要投靠大燕。竹青代表宋天子随时欢迎。」 「拜拜了您嘞。」张擎一副好走不送的模样。 谭竹青走到门口,转身向着屋子里面回敬。回敬完了才离开。他的确和夏国的宰相不一样。张擎眼里流露出俺么意思失落,如果夏初雪是宋天子的后代该多好。 「张擎,六年不见,你当了将军?」夏初雪不可思议的问道。 「嗯。」张擎不知道,该怎么将这件事解释给夏初雪听。 「我觉得当将军不适合你。身上肩负的责任那么大,而你又不是一个喜欢负责任的人。」夏初雪扣着自己雪白的小脚丫。一点也没有点公主的高贵样子。 「那,那个......」张擎想了想还是决定说出来。 「夏初雪。」夏初雪的眼睛带着疑惑,从脚丫子转看向张擎。 「你是夏国的公主。你走后我找到了我的答案,我就想让你一直陪着我。但是我怎么找也找不到你了。 于是我就找到了夏国。那个时候夏国正在找公主,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你是公主。 我那个时候,快崩溃,挺不住了。终于找到有关于你的一点点消息。就马上想要和他建立起关系。 夏国是你的家,也是我的家。我决定参军守护我们两个的家。」 张擎年轻的时候,勾引女人无数,但是从来没有认真表白过得。也从来没有阐述过自己内心真实想法的。他说完了之后,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夏初雪明白了他要表达的东西了吗? 夏初雪听完之后,高兴地眼圈都红了。张擎以为她是因为自己是高贵的公主而开心。却没有想到,夏初雪一下子抱住了自己的脖子。开心的勒着他的脖子,使劲晃荡。「张擎,我没想到你这么在乎我!我真的开心的想哭。」 张擎懵逼的呆住,自己什么时候说过很在乎夏初雪?她是怎么猜出来自己喜欢她的? 「那,那你要不要回夏国当公主呀?」张擎试探的问道。 夏初雪从张擎身上下来,盯了他许久。盯得张擎发毛,她问道:「张擎,你的智商降低了吗?」 张擎不明白,夏初雪为什么这么说。 「老皇帝现在找我认祖归宗。而不是在知道我娘一个未出阁的姑娘,生了一个孩子的时候,接我们母女俩来夏国。这说明了什么?」夏初雪质问张擎,这个问题很简单,都不用做选择。 「我娘当时可是给他写信了,他也回了。还用自己假冒的穷酸书生的身份回的。他说,没有钱,世道也不好当官,怕对不起我娘,还是让她在娘家好好呆着吧。把孩子扔了,或者找个人家收养。自己再找个人嫁了。张擎我为什么要给这样的人当女儿,当年他都想弄死我!」六年前,夏初雪从来没有谈论过自己的身世。也许问题不被提起来,就会被尘封,遗忘。然而,一旦暴露在外面,它还是赤裸裸的伤疤。 「可是夏国是我们共同的家啊。」张擎无力的反驳夏初雪道。 「但是从出生到现在,我从来没有吃过夏国的一粒米,喝过夏国的一口水。也没有感受到过,夏国子民的爱戴,更没有感受到过,父亲的疼爱。」她言之凿凿。 原本美好的相遇,两人因为夏国公主的事情,闹得不愉快。 尽管温度不照顾这个年头,但是阳光却十分眷顾。三月末的阳光格外的明媚。照进亮堂堂的屋子,照在床上,照在两人沉默的身上。一团轻柔洁白的柳絮飘了进来。两人不约而同抬头看向那团柳絮。 迟来的三月雪。 第38章 第四个故事 「张擎你有没有想过,夏皇帝接我回去。也许是因为我身上还有他可以利用的价值?」沉默了许久夏初雪说道。她的眼睛一直盯着那团柳絮。张擎猜不透, 她原本就很细腻的心思。 「你的血脉里毕竟流着夏国皇帝的血。你不能否定这一点。」 「我没有否定。我只是说, 我能活到现在并不是因为夏国人。」 「那你承认夏国是你的家了吗?」 临近三十, 血气方刚的男人,不知道为什么产生了这样的思想。等到夏初雪死了很多年后, 他孤独的魂灵在人间飘零许久,他才明白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究竟有多么混蛋! 他们为了这件事, 争吵了一整个月。张擎认为夏国是两个人的家, 夏初雪怎么能看着国破家亡, 而不顾呢?而夏初雪认为,仅仅因为自己身上有夏国人的血。就要承担为他们赴汤蹈火的责任。如果自己六年前被赶出家门, 饿死街头, 还有这种责任存在吗? 两个人站在自己的立场上不肯妥协半分。 争吵到最后, 也许是厌烦了, 也许是处于感情的弱者妥协了。夏初雪最后决定,跟着张擎回到了夏国。 她刚回到夏国, 见夏皇帝的时候。夏皇帝瞥了一眼旁边的张擎, 略带质疑的问道:「这真的是公主吗?」 夏初雪没有受过这样的委屈, 明明自己不是很情愿回来当这个所谓的夏国公主,现在却还要遭受别人的质疑。 她想着扎根针在夏国皇帝身上,让他痛苦几天, 长点教训。 张擎却擒住她想要下针的暗手,对她轻轻摇了摇头。她只好作罢, 乖乖将舍利子拿出来给夏国皇帝看。 第81页 皇帝看到了舍利子,也没有多大感想。只是点了点头,承认了他这个女儿。他连装一下亲情的意思都没有。 夏初雪很不喜欢皇宫,更不喜欢她那些兄弟姐妹。当然他们是两看相厌的,他们也不喜欢夏初雪。有事儿没事就找她的茬。 夏初雪不想和他们告这些无聊的把戏,她也没有想要和他们争家产的意思。来一个,她就下毒一个。 人们来到夏初雪的宫殿,回去之后,总会浑身像被千万只猪踩过一样,疼痛难忍。 久而久之,夏初雪被宫里人称为巫女转世。不能久留宫中。 期间,张擎恢復了军权。但是周边多霍乱,他已经好几个月又没有在都城,夏初雪的状况他也不是很了解。他现在整个人都无比的开心,活的清醒。因为他在保护他和夏初雪的共同家园,这个目标,他是自豪的。 仗打到一半,很快就要胜利了。皇上突然间让张擎回京,由别人代替他来继续战斗。他心中恼火,但也最后妥协了,谁让他是夏国的皇帝,还是夏初雪的父亲呢。只要夏初雪过得好,能在乱世中生存下来,他可以拼尽全力,保护她一生一世。 他快马加鞭赶回京城,明知道狗皇帝在出什么么蛾子。但他还是没有想到,这个么蛾子,竟然是关于夏初雪的。 皇帝要把夏初雪弄去和亲! 他语重心长的对张擎说,这个公主已经不是原来的公主了。她会巫术,凡是和她有接触的人都会生病。他要尽快把她送到邻国去祸害他们。 张擎皱着眉头,对皇帝说,「夏初雪绝对不是巫女!」 「巫女最会骗人了。你和她有很多年没有见过面了。你有没有想过,她一个女孩,凭藉什么能在这乱世活下来?」 「她就是她,不可能变成别人。皇上如果想要让公主去和亲,我也没有权利反对。我只想问皇上您一句实话。和亲的地方是哪,和亲的对象是谁?」 「宋玉,宋天子。」 「当妃子,还是皇后?」 「应该是妃子。现在宋天子气势这么足,当皇后有点说不过去。」夏皇帝在这方面有着过于清醒的自知之明。 宋玉? 那还好,传闻中对他的口碑都很不错。为人彬彬有礼,智勇双全。谭竹青不也说了吗?他身上有真龙气。也就是说,夏初雪嫁的是将来一统天下的真正皇帝。她一定会幸福的!就算是个妾也会幸福的。何况照目前的夏初雪性子来看,她不是一个会让自己吃亏的人。 对的,一定是这样的!夏初雪嫁过去,一定会幸福的! 这样,总比将来和自己死在,这个靠着一口气续命的夏国强。 张擎找了无数条对夏初雪未来有利的藉口。可是心里总是不痛快,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头。 战场被人接替了。他这几天就等着把夏初雪送出嫁。 也不知道他得了什么病,他现在没有办法静下来。特别想要一个东西,捶捶胸口。 最后闷得不行,他一连喝了几天的酒。喝酒的时候碰到手中的剑穗,剑穗上绑着夏初雪佩戴了十几年的舍利子。 「张擎,我自己能照顾好我自己了。倒是你上了战场,生死有命。所以我把这颗舍利子送给你吧。保佑你每一次,不敢奢求旗开得胜,只盼望你平安回来。」 她原本的舍利子是个吊坠,挂在脖子上的。现在变成了一条剑穗。做工很好,很漂亮。是她亲手做的,因为他看见过她受伤又被针扎过的痕迹。 他从来没奢求过她心灵手巧,她却做了很多,出乎他意料之外,让他惊喜的事情。 「夏初雪,我想你了。」 张擎满桌子的酒瓶,不知道哪一个没有喝完,咕噜倒在桌子上,桌面上洒满了清酒。他趴在那清酒之中,突然间嚎啕大哭起来。 咫尺天涯,相思浸满。 恍惚中,他看到有人进了门。然后,他也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就笑了,笑完之后,真的不省人事了。 再次醒来,夏初雪在他身边。 她抿着嘴,红着眼睛。使劲的,向着张擎结实的胸口,捶了一拳。「混蛋啊!」她的声音很颤抖,不绷紧的嘴唇也在颤抖。 「你明明也喜欢我,我也喜欢你。你为什么答应他,让我去和亲?」她回来之后一直都很开心,就算是遇到烦心的事情,也会很快的翻页。他好久都没有见她哭过了。她哭起来还和小时候一样,因为脸特别白,所以一哭眼圈特别特别红。 当夏初雪说出自己喜欢她的时候,张擎这才明白过来,这些天自己为什么,总会有心口填不满的痛苦。 而明白自己喜欢夏初雪之后,张擎更不能和夏初雪在一起了。她本来就是个很优秀的女孩,也很努力,他都知道。 他知道她失踪的这些年,去了零丁派,也知道她一定吃了很多苦,才能识别出很多的毒药,更知道让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一个百毒不侵的药人,需要经歷更多的痛苦。 他配不上这么好的她,也给不了她安稳的日子。也许他可以和她一起浪迹天涯。但是乱世之中,只要不参加战争,就会免受灾难吗?他们可以跑多久?他对于她,不敢有半点闪失。怕再次失去她在这个世间的消息。 「你应该知道,宋天子是真正的真龙天子。你嫁给他,你会一辈子都很安稳的。」张擎的话很没底气。 第82页 夏初雪可怜巴巴的看着张擎,桃花眼里的泪珠,不间断的往下落,落在张擎的被子上。「可是我就想和你在一起呀,就算是死也要死在一起!」 「我保护不了你的......」 「张擎,你别送我走好不好?我这么努力学成回来,就是想要变成你这样,起码不会给你拖后腿。我现在应该不会拖后腿了吧。所以我求你,不要送我走......」 她不需要求他的,而她求他,只是因为她在这场感情中一直被动。 夏初雪哭的最后几近昏厥,张擎不忍心再看下去,把头扭到了一边。 「夏初雪,就算你变成了宋天子的新娘。我也会守护好我们的夏国,战死到最后一刻。」他暗暗向自己起誓。 七年前的秋天,夏初雪求张擎带上她,去找他所谓的『答案』,他拒绝了她。七年后的秋天,夏初雪求张擎留下她,她想要和他在一起,他同样决绝了她。 起初,夏初雪觉得秋天会让诗人感觉到更多的悲凉,只不过是他们的自我感觉。现在她终于明白,秋天之所以悲凉,是因为所有不好的事情,都是在秋天发生的。 起码,她的是。 夏皇帝很迅速的将夏初雪的嫁妆打理好,给夏初雪穿上喜庆的喜服,监督她进了花轿。看着张擎带着浩浩荡荡的送亲大队,踏上了去往漠北的路。 「我们不去大燕吗?」夏初雪偶尔掀起盖头,看向外面。 张擎也不阻止,反而回答道:「宋玉现在刚刚攻下漠北,要在那里稳固一下当地局面。」 「张擎,我们一起逃吧。就在大漠上逃走。」夏初雪知道张擎在听她讲话之后,赶忙插了一句自己现在的想法。 然后,张擎装哑巴聋子了。 走了很久,夏初雪又说:「我饿了,张擎。我想吃糖核桃。」 张擎派人给她送了一盒糖核桃到花轿里。 夏初雪又问,「张擎,你不要送我去和亲好不好?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张擎又不说话了。 又走了很长时间,夏初雪说她想出恭。 张擎让侍女跟着她去。 回来了之后,夏初雪上花轿之前,又问:「张擎,路程走了很多了,你没有改变主意吗?」 张擎依旧对此事保持沉默。 路上夏初雪不知道问了多少遍同样的问题,张擎从来没有回答过她。 到了沙漠最中心的时候,她突然挂着明媚的笑,探出头拽了拽张擎的衣服。张擎扭过头看她,她的声音十分软,糯糯的,依旧央求着,只不过这一次她想到了死。「可不可以一起去死?我只想嫁给你,不想嫁给别人~」 他不想让她二十岁就死了,也不想让他们的家这么快覆灭。他只能送她去和亲。 「还望公主以大局为重。 还望公主以大局为重!」他重复了两遍话。一遍说给自己听,一遍说给在场的士兵和初雪听。 得到这次回復之后,夏初雪讪讪回到花轿内,再也没有了动静,就好像她真的想通了,死了心。 「对不起,我从来都不是个会为别人着想的人。」过了不久,花轿中的声音变得哽咽。 又过了不知道多久,后面传来压抑而激烈的交耳声。张擎回头想要呵斥这种不守规矩的声音出现。却看见花轿经过的地方,流淌着鲜血,像是一条出嫁铺上的红毯。 第39章 第四个故事 即便到了秋天,有太阳的沙漠, 还是蒸腾着让人难受的炙热。新鲜的血液刚触碰到沙漠没多久, 就发酵出一种血特有的腥臭味。 「公主自杀了!」不知道哪个小兵, 发出一声恐惧的尖叫。在空旷的沙漠中,不断扩散。传到张擎的耳朵里, 他才反应过来,那条红色的血路,意味着什么? 他强忍着恐慌, 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从容, 告诉自己那有可能是夏初雪的鬼把戏。从马上下来, 走到那个落地的花轿前。他没由来的害怕,心里有一种直觉, 夏初雪真的死了。手颤抖的掀起了花轿的帘子。 花轿里, 一片红, 鲜血浸透在红色的布里, 到是没有沙漠上的血红,那样令人触目惊心。那张与红色格格不入的精緻的小脸, 煞白煞白的。双多情的桃花眼安静的闭着。浓密的睫毛上湿湿的挂着泪花。 红色的盖头落在地上, 也许她在花轿中从未有戴过, 也许只是路上颠簸掉下来的。 张擎希望是后者,这样他的良心不会那么痛。 夏初雪的死摆在眼前,他还是觉得有些荒谬。明明她刚才还和自己说了话! 他手探到夏初雪的鼻子下面, 在那里停留了很久。他希望她的鼻子可以嘆出点气息,可是沙漠里, 连风的的踪影都没有。最终他不得不承认她真的死了。而死了,意味着从此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一个名叫夏初雪,全心全意爱他,他也爱她的女孩了! 在士兵眼里,公主死了,意味着他们的任务没有完成。所有的送亲的士兵,回到夏国,只有死路一条。他们一开始是乱作一团的,后来队伍里有稍微聪明一点,胆大一点的人,呵斥着,让整个队伍安静下来。 他们开始为自己着想,现在大家各奔东西,浩瀚的沙漠里,有很多未知的危险存在,想要活下来的机率很低,所以他们不能解散。 夏国是回不去了,因为一回去肯定会被砍头。 漠北也是去不了的,如果宋天子知道他的信念中途死掉了。他们的日子,是吉是凶还是凭藉人家皇帝的一句话。 第83页 想来想去,他们一千来号人,不如原地反了吧。 可是反了之后,总有一个带领他们的王吧。那要立谁为王?他们一致想到了张擎。 当然这件事情,先不能让张擎知道。因为他们心里都特别清楚,将军这个人带兵打仗的能力虽然数一数二,但是他愚忠!无条件的服从夏皇帝。如果他们现在说反,他会心生厌恶,带着大家回夏国领罚。 而当事人本人张擎,现在已经没有心思想那么多。他的整个灵魂,在确认夏初雪死的那一瞬间,就已经跟她一起烟消云散了。他一直守在花轿前,狼狈的坐在沙土里,就好像一个被主人遗弃的木偶。 他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夏初雪,仿佛全天下都只剩下花轿里的新娘。 不远处有个小兵一直偷偷看着他,怕将军提前发现他们的计划,接受不了他们想要造反的事实。其余的士兵收拾好了过夜的傢伙,开始商量怎么逼着张擎造反。 「她真的死了吗?」张擎反问自己。过了一会儿又自嘲,笑道:「她又不是神仙,流了那么多血肯定死了。」 天色渐暗,原本大片的黄色,抵挡不住黑夜的吞噬,转换成了黑色。太阳熘之大吉,月亮取而代之。 夜间,原本很平静的沙漠,突然间掀起了一阵古怪的狂风。风带起了周围的沙子,让周围的视线混沌不堪。 张擎现在怕极了,明明夏初雪已经死了,他已经失去她了,可是他现在比以前更害怕。他紧紧攥着夏初雪已经冰凉的小手,就像她小的时候那样,牵着她。生怕她走丢了。 狂风来的很快,走的也很快,渐渐空中飞舞的扬沙下来了许多,隐隐约约可以看到,风沙之中有一个女人曼妙的身影勾勒出来。看不清她的脸,仅仅看她的动作,也能知道这是一个非常有有魅力的女人。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她的声音说不上来的好听,虽然很大声,却不令人讨厌,也不甜美,就是让人想听,想听她一直笑下去。 她的笑,吸引力原本已经精神涣散,张擎的注意力。 她慢慢的向张擎靠近。 她走到张擎跟前的时候,风沙停了下来,张擎也终于看到了她的样子,好看的像个妖精。 突然间出现在沙漠里的女人,有一双十分动人的眼睛,那双眼睛在黑暗中,也掩盖不住光芒,流光婉转,好像要把人的灵魂抓出来,溺死在那双眼睛里。 她弯下腰,低下头,看向花轿里面夏初雪的尸体。唇齿轻启,「她真好看,尸体都那么美。」 她真的像欣赏一件工艺品一样,欣赏着夏初雪的尸体,等到看够,才将头和眼睛转向张擎,露出一个柔美的笑容,「你说,我说的对吗?」 张擎就好像被什么控制住了一样,鬼使神差点了点头。女人似乎得到了满意的答案,微微点了一下头,她的下巴有细小的绒毛,在清冷的月光勾勒下,十分诱人。张擎的喉结滚动着,咽了一口口水。 女人弯着眼睛,又看了好久夏初雪的身体。终于看够了,她看着天际的月亮,嘆了口气,「好美啊!是我想要的模样。让她留下来好吗?」 沙漠间似乎流动着温暖和煦的风,张擎仔细一想,感觉不对劲,一个女人在夜间,孤身出现在沙漠中,怎么也说不过去。 他警惕起来打量着女人,女人一点也不排斥他不善的眼光。笑的更加灿烂:「让她留下来好吗?」 她边说,边靠近张擎。女人身上传来的不善的气息越浓,周围的风变得越大,脚底下的沙子愈发的躁动。这个女人能操纵沙漠! 他倒是不怕死,只是想知道这个女人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 与他一尺的距离时,还没等张擎出手,他看到自己身上,突然窜出一条白色的龙,直直向女人重来,穿过了她的身体。 女人被龙撞飞出去,栽倒在地上。她美好的皮囊消失不见了,浑身上下都是流沙,但也仅仅是一瞬间,那个沙子堆成的妖怪,又恢復了倾国倾城的容貌。 她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个颓废到极致的男人,挑起细长的柳叶眉,用质问的语气说出了四个字:「真龙天子?」 女人想要确定自己是不是看错了、揉了揉眼睛。发现张擎身上的真龙气果真没有了。就好像刚才保护他的龙,只是自己眼花了。 她笑了起来,「我就说嘛,怎么可能这么巧,在这里遇到真龙天子。」 「你是什么东西?」张擎皱起眉头,拔出佩剑。 「你不要这么说嘛!我不是东西,我是这片沙漠的主人,我叫沙娘。我寂寞了好久,你就让她留下来陪我吧。」她舌头轻舔了一下嘴唇,贪婪的看着夏初雪的尸体。 她看起来也很可怜。既然夏初雪已经死了,那就把尸体留给她吧。张擎点了点头。殊不知,他这一点头,将夏初雪的灵魂囚禁在这片沙漠里,足足一百多年。 那女人小心翼翼看着张擎点下来头,开心的跳了起来。「我带她走了?」她再一次确认问道。 张擎颓丧的点点头。 再次得到应允的沙娘,哈哈大笑起来。一时间沙漠里的风又莫名的生起,沙尘覆盖了所有的东西。再次清明之后,夏初雪的尸体和花轿一併不见了。 如果张擎能看到鬼魂,那么她一定能看到,夏初雪的鬼魂一直在他的身边呆着。沙娘问他,能不能留下夏初雪的尸体的时候,她一直在拼命的摇头,祈求张擎不要把她留给这个妖怪。 第84页 然而一切都是这么的阴差阳错。 士兵们用黄色的布料,做了一件简陋的黄袍出来。等着张擎一出现,就把黄袍死死扣在他身上,谁知张擎一直都没有回来。 他在沙漠中孤身站了好久。 「我们打个赌,赌赢了我就答应你,一百年年后放你离开。」沙娘隐身站在张擎的身后,她的旁边站着小小的穿着嫁衣的夏初雪。 原本以为生生世世都要困在这里的夏初雪,抬起头,眼神中充满期待。「什么赌?」 「赌他会不会为了你而死?我赌不会,你赌会,可以吗?」沙娘这傢伙直接帮夏初雪做了选择。 见到夏初雪露出痛苦的表情,她的心情倒是好了起来。像这样用情至深的女孩,她还是头一次见。就算是自己死了,也希望对方能够好好活在世上。 「好吧。」她不痛快的答应下来。 那个士兵还一直在盯着张擎,沙娘发现了他。胳膊一挥,她将张擎带到了沙漠边上。 张擎打量着周围,「死了吗?才会让周身的景象变化的这么快?」 「死了,怎么见不到夏初雪的魂灵?」 张擎卧倒在沙漠中,他的一生好可怜,又好可恨。阴差阳错,他追寻了半生的答案,被他亲手给毁了。他蜷缩起身体,咬住自己的衣角,全身颤抖的哭着。「夏初雪,好后悔啊!」他像个小孩子一样呜咽着。 鬼也有眼泪吗?也许是活着的时候,没有哭够。夏初雪想要跑过去,跑到张擎身边抱抱他。却发现怎么也跑步过去,她回身一看,沙娘用绿藤束缚住了她的腰。她很不近人情,「你现在是我的人了,你不能随便有自己的想法。」 「怪物!」夏初雪用哭得满是血丝的眼睛,恶狠狠看着沙娘。 「如果想要离开我这个怪物,那你就祈祷你能赢吧。」她听到自己的坏话,也不是很生气。沙娘大概唯一能体会到的感觉就是寂寞吧。 她们站在旁边,等着张擎,等了他一夜。他自从蜷缩成一团之后,就再也没有动过。也许是睡着了吧。 沙娘哈哈大笑起来,「你输了。你要陪着我,到我消失为止。」 沙娘打算带着夏初雪走,夏初雪倔强的站在原地不肯离开。她虽然没有感情,但也不是那种特别铁石心肠的坏人,按照人的感情伦理,也为了能让夏初雪日后好好和自己相处。她还是很耐心的陪了这个姑娘很长时间。 天渐渐泛起了鱼肚白,天亮了。渐渐地,村庄周围有人出没。 「这里有个人!」一个村民大喊。另外几个村民也赶忙凑了过来。他们将张擎蜷缩的身子翻正。发现,他的身下全是半凝固,暗红色的血。这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奇特打扮的人,腹部插着一把小匕首。 他死了。 第40章 第四个故事 已是黎明,天际仍旧混沌不堪, 让人的眼界不是清明。同样不清明的还有夏初雪的感情。沙娘不明白, 为什么一个人可以一边声嘶力竭的哭, 一边狂笑不止? 沙娘看着夏初雪几近癫狂的指着张擎的尸体,转头猩红的眼睛看着她, 让她觉得很不舒服,这种不舒服,是她第一次感觉到。人类的情感, 难道可以传染? 「我赢了!」她大吼道。 沙娘平静的看着她, 她以为沙娘没有听见, 用尽全身的力气,再一次大吼道:「我赢了!」说完她好像真的一点力气也没有了, 疲惫的跪倒倒在沙漠中。 只能静静地看着不远处善良的村民们, 把这个穿着奇装异服的尸体, 搬运回村里。 一百年, 张擎可能转世投胎少说两轮了。她还能找到他吗?她和他之间还有缘分吗? 她想要追出去,再看一眼张擎的尸体。可是她挣扎了半天, 却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老天啊!她明明那么努力的站在他面前, 为什么到最后结局还是这么的不如意? 沙娘走过来扶起她, 也许是认命了,也许是她还不死心,等待着下一个契机。她停止了哭泣。打算跟随沙娘, 去她想去的地方。 她起身之后,脑子里突然间觉得少了点什么东西?这个东西就丢落在这附近。他们来的时候, 就只有沙娘、张擎和自己。现在张擎明确不在了,沙娘和自己在。那究竟是落下了什么东西呢? 她皱着眉头看着沙娘。沙娘柔媚的问道,「你还有什么心事吗?」 「我好想丢了件东西,在这里。」 「没有吧。我们来的时候,不就这些东西吗?」 「那是我的错觉?」 「不保证,只不过我觉得你现在需要休息。不如先和我回我住的地方?反正我是这片沙漠的主人,到时候你想起来你丢了什么,我会很快帮你找回来的。」 「也好。」 就这样,夏初雪跟着沙娘回到了她住的地方。那是一个隐藏在沙漠深处的绿洲,环境十分优美。如果夏初雪没有牵挂,她在这里呆上一百年是没有问题的。可是她的心里有个人,一百年后,还能在茫茫人海之中找到这个人吗? 就算找不到,也要去找,她不是那么轻易向命运屈服的人! 过了一年,夏初雪终于想起来她在沙漠里找不到的东西了!张擎死的时候,她们没有看到他的灵魂出现。 那一天,她一直焦灼的等着沙娘,等着神通广大的她,能找到张擎的灵魂。 第85页 沙娘回来之后,她们去了能够看到人世间的池塘边。看遍了人间,也没有找到张擎的鬼魂。 「他去投胎了吗?」夏初雪失落的问。 「也许吧。不过自杀的人投胎,很麻烦的。他们得被镰魂使带到黄泉,接受洗礼之后,才可以像正常死去的人一样去投胎。」沙娘解释道。 「那里是不是有孟婆汤?」 「有。」 「那我希望他不要喝孟婆汤。」 「不喝要在黄泉当苦工一百年!」 「那不正好吗?我出去之后,我们俩一起投胎。」 「那你出去之前可不可以帮我一个忙?」沙娘问道。 「什么忙?」 「帮我骗一个小妖怪、鬼什么的,来这里陪我。」 「你可以用美色来诱骗他们进来。」 「这个主意不错,我考虑一下。」 她们还看着人间,一年变化不是很大,天下还是被各路皇帝占据。没有一个真正的领头人。不过,现在宋天子的地盘逐步扩大,看样子有了一统天下的趋势。张擎效力了七年的夏国,地盘小了很多。凭藉着一口气,苟延残喘着。 说不上悲,说不上喜。 人间已经与他们无关了。 「不过,为什么张擎自杀的那一天,我们没有看到他的鬼魂出现?」夏初雪看向沙娘。 「舍利子吧。我见他的时候,他身上有一块古老的舍利子。可能那个东西掩盖着他离开了。」沙娘回答道。 一年多没有哭过的夏初雪,眼睛、鼻子酸酸的。原来是因为自己送的那颗舍利子,让自己连张擎的最后一面都没有看到。种什么因,结什么果。为什么她好心中下的因,到头来都是无尽的苦? 三年后,天下还是在动盪,夏国的最后一场战役,败了。整个夏国归宋天子所有。 一个长满络腮鬍子,身穿破烂夏国将军战袍的男人的鬼魂,走进了战场。这个鬼魂看起来还有那么一点道行。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一个酒壶,酒壶里面有源源不断的酒。他喝得满脸通红,眼睛迷离,看不出原来的样子。 喝了很久,也许是困了,也许是醉了。络腮鬍子男人便在无尽的,不知道是夏国人还是大燕人的尸体上躺下。唿噜噜睡着了。他这样一呆就是好几个月。 初春,三月的柳絮漫天飞舞。原来有尸体的土地上,长出了很多肥美的青草。周围的果树,今年更是早早地结出了不知名小青果子。 一只紫色的狐狸从树林里窜来出来,想着摘些青果子充飢。却看早已一派欣欣向荣的草原上,还有一个鬼魂在睡觉。他衣着褴褛,络腮鬍子,与整个景色显得十分不搭。 「哎!起来了!」紫色狐狸用软绵绵的爪子拍着络腮鬍子男人的脸。 男人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它,又很快闭上了眼睛,仿佛看到了什么不愿意看到的景象。他抓起身边的酒壶灌了起来。「咕咚咕咚」喝了很久,他嘆了口气,声音虽然沙哑,却还是蛮好听的。「哎,怎么又醒了?」 男人的行为过于古怪,狐狸对他产生了强烈的好奇心,它把采来的青果子放到了一边,小爪子扶上男人的额头,偷窥了他的记忆。 记忆视角是大鬍子男人的,所以他也只是在大鬍子男人洗脸的时候,看到过一些斑驳的影像。即便是那些残缺的痕迹,狐狸也情不自禁的感嘆:「没想到他以前还有点英俊。」 感嘆完,狐狸眼睛转了一圈,想到了什么,跑到大鬍子男人身上使劲踩了几圈。「嗯,身材还蛮不错。这是一个优质的男人。」 而优质的男人,自然要和优质的男人一起玩,一起生活。它孤单了好久,终于找到了一个搭伙过日子的优秀男人。 他变身成了一个十分美貌的男人,紫色柔顺的长髮垂地,眼睛的瞳孔是紫金色的,小巧的嘴唇露出两颗可怖的长牙。他的手指十分纤长,像是女人的手,紫色的指甲长长的,显得手指愈发的白皙纤长。 指甲戳在男人的脑袋上,抽离着那些不好的记忆。 张擎再次醒来,已是夜间,他砸了砸脑袋:「我去,怎么又喝了这么多?」 他感觉脸上有异样,摸了摸,嗯?自己什么时候长了大鬍子? 「你醒了?」一个好看的女人关心的问道。嗯?刚才他用男人的声音对自己说的话? 「你是谁?」张擎对此人完全没有印象。 「师父你失忆了吗?我是你的徒弟呀。」它为了显得年轻,给自己定义了一个徒弟的角色。 大鬍子摸着自己的鬍子,自己确实变得和以前很不一样了。这些年发生了什么他也模模煳煳。 「你叫什么?」大鬍子问他。 「我不知道。」狐狸回答。 「你也失忆了?」 狐狸没有回答,反而顺杆子往上爬。「要不然你给我取个名字吧。」 大鬍子看了一眼狐狸长长地紫发,意味深长的说道:「叫忘忧吧。三千烦恼丝,一朝斩断,忧愁不见。」 忘忧忽悠成功,完全没有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只是高兴地窜到大鬍子身边说道:「好呀好呀。」 过了不久,忘忧醒了之后,发现头髮不见了。 他问大鬍子自己头髮去哪里了? 大鬍子面带着慈祥的微笑说:「因为你有头髮太帅了。为师站在你面前很自卑。所以为师把你的头髮剃了。」 第86页 又过了不久,大鬍子适应了忘忧给他下的套,真的以为自己是个道士,忘忧就是他收的狐妖徒弟。 他们一路走啊,走啊。来到了一个不知名的小山,山上有座夏朝风格的破庙,一「人」,一狐收拾了收拾,便安顿了下来。肚子里没有一点墨水的忘忧,还给这座小山取了一个名字——「有座山」。 为什么大鬍子会同意用这个名字? 因为忘忧说了一句,用尽他平生智慧才能说出来的深奥的话。「你来,或者不来,这里一直有座山,亘古不变。」 忘忧背着大鬍子,在周围设下了无数结界,对付的只有一个人——夏初雪。 他有一种预感,总有一天,那个藏在大鬍子深处的女孩夏初雪,一定回来找他。那个时候,大鬍子会离开他。 他们在山上一呆就是一百多年。忘忧隔一段时间,给大鬍子洗脑一次。所以大鬍子的时间线,一直存在在十二国时期。 有座山上,红绫荡荡。忘尘被大鬍子支开去吃糖了。 「哐当」大鬍子重重的跪在忘忧身前。 「师父,你快起来!」忘忧赶忙去扶大鬍子。 大鬍子却躲开了他的搀扶,使劲在地上重重的磕头,「求求您。求求涂山狐族太子!您神通广大,一定能让夏初雪再回来,对不对?」 忘忧也跪在了大鬍子身边。流着眼泪,哽咽的问大鬍子:「师父,夏初雪重要还是我重要?」 大鬍子还在磕头,「都重要,你们都重要。如果可以,我希望我在这个世界上消失,换你们幸福安康。」 错了吗?好像又错了。 忘忧摇着头,「师父,我不想让你离开我。」 他很心不甘,情不愿的在空中画了一个洞。洞里有唿唿的大风颳过。吹起大鬍子凌乱的碎发。 「过了这个洞,你会回到,和,夏,夏,初雪,刚刚认识的时候。能不能改变,就靠你自己的选择了。」忘忧吞吞吐吐说道。擦了擦眼泪,从地上拽起大鬍子。 「师父,去吧。」 他手往大鬍子的后背一推,将他推进了洞里。 作者有话要说: 大鬍子之前的故事讲完了,那么我们开始虐吧。 心塞,我时常因为不够甜,而叫自己温暖he向作者...... 第41章 第四个故事 从前,有座山, 名字真的叫有座山。它的名字是一个学问不太好的小狐狸取得。小狐狸和尚和师弟、还有大鬍子道士师父, 幸福的生活在山上。 现在, 山上少了师父。 陌生又熟悉的街角,三月雪坐在墙上。他低下头, 还是能一眼注意到,那个蹲在角落里小小的身体。这是十二岁的夏初雪。 一个生活条件很好的人,即便落魄了, 身上也有一股与众不同的气质。 这次他没有自己去找夏初雪。他在路上抓了一个相貌不错的少年, 给了他很大一笔钱, 让他带着夏初雪去吃顿饭。 他还告诉这个少年,应该怎么做。 少年掂量了一下手中的钱, 似乎很满意, 便同意了三月雪的交易。 他坐在三月雪坐在的墙头上, 穿着三月雪最喜欢的白衣, 向夏初雪扔了块石头。砸在她的背上。 夏初雪按照记忆中的样子,抬起头来看向少年。 少年从墙头上下来, 落到夏初雪身边。「你在这里呆了三天了。」 「有事儿吗?」夏初雪问道。 少年:「带你吃点东西。」 夏初雪:「我想死。」 一切都按照记忆中的方向走着。不同的是少年接替了张擎的位置。 是不是只要不遇到他, 夏初雪就能够平安幸福? 张擎希望是如此。 他一直躲在暗处观察着少年和夏初雪的相处情况。夏初雪果真像曾经对待自己一样, 对待着少年。 张擎相信着夏初雪的爱情,夏初雪是按照他记忆中的方向走的。可是他没有算到少年喜不喜欢夏初雪。 少年拿着张擎的钱,像做任务一样, 对待着夏初雪。 分歧是从一年后开始不一样的。那年夏初雪走之后,张擎找了很多地方, 最终流落到夏国,才安定下来。少年不打算复制张擎的这一段人生。 他和张擎说:「如果想要继续合作,那么就让我直接到夏国。你来继续当将军,但是功劳都是我来领。因为我不会带兵打仗。」 他跳过了张擎所有不好的人生。张擎隐隐感觉到少年有些不对劲。但也说不上哪里不对。 只要六年后夏初雪再次回来,他们就可以和和美美的在一起了。她想要他去浪迹天涯就去浪迹天涯,想要守护国家,就来守护国家。 六年中,少年领取了属于张擎的所有功劳。他的官位做的很大,比当时张擎做的还要大。张擎由衷的自豪,他看人的眼光还是不错的!这小子适合混官场。 也就是这六年间,少年越来越不听张擎的话。张擎也雇不起少年去为他办任何事情。 夏初雪回来之后,他还回去见她吗?张擎隐隐有些担心。 就算担心,该说的话,还是要说出来。没想到这傢伙意外的答应了。他答应去见夏初雪。条件是要让张擎替他驻守边疆一年。张擎是个爽快人,答应了下来。 没想到一场对于张擎来说,更大的悲剧,正在酝酿着。 第87页 少年答应去见夏初雪,是因为他知道夏初雪是夏国的公主。他接她回来,就是送去和亲。目的无比明确。 他找到了公主,得到了加官进爵的机会。 而远在边疆的张擎对此一无所知。 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张擎再次得到消息的时候,夏初雪死在了去往漠北的路上,送亲的少年,被她给毒死了。两人双双毙命于沙漠之中。 得到消息的张擎是崩溃的,又一世过去了,他还是没能保护好夏初雪。这个少年比他还要渣! 第二天,张擎战死沙场。就好像明明之中註定的一样,该死的人,总要死在命运安排的节点上。 张擎的鬼魂机缘巧合的躲开了镰魂使的缉拿。 很多年后,他来到了夏国最后一场战败的战场,在那里一睡就是很多个月过去了。然后有只狐狸叫醒了他。 狐狸和他一路辗转来到了一座小山,狐狸给这个小山取了一个很普通、又朗朗上口的名字——『有座山』。 过了一百年,夏初雪来到了有座山脚下。叫喊着张擎的名字。 张擎看着那张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脸。抱着她小小的身子哭了起来。「你怎么还会记得我?」 夏初雪也抱紧张擎结实的身子,她很喜欢一边哭一边笑。「傻子啊,真是个傻子啊。我在沙娘的池塘里都看到了。对不起,现在才来找你!」 她知道了少年是张擎派来的人; 她知道了张擎为保护她付出了很多; 她知道了少年所有的成绩其实都是张擎的。 而她不知道,张擎已经辜负了她一世,他于心有愧。 接下来的事情,还在重复着不可挽回的歷史。忘忧打伤了张擎,夏初雪为了救他灰飞烟灭。 死心了吗?不死心!张擎还想试一次,他再一次跪下来求忘忧。无法拒绝师父的请求,忘忧又一次打开了时空之洞。 同样的街道,同样十二岁的夏初雪。她蜷缩在小小的角落里,那么惹人怜爱。张擎穿着他那身,夏初雪很喜欢,他也很喜欢的白衣,坐在墙上。手颤抖的扔出一块石头,砸向她的后背。 夏初雪抬起了头,与之前好像不太一样。不过张擎没有注意到。这一次的夏初雪一抬头看向他,就是面带浅笑的。 「你已经在这里呆了三天了。」张擎眼睛很酸,眼睛里有泪花。 「有事吗?」她的眼圈好像也红了。只不过张擎眼睛已经被自己眼泪蒙住,所以没有看到这些细节。 「带你去吃饭。」 「我想死。」 「吃饱了再去想。」 他带着夏初雪去了原来那家店。按照原来的配方,点了他们应该点的食物。 夏初雪还是和记忆之中一样,那么乖巧。 他说他要带夏初雪去看三月雪。夏初雪仍旧錶现的很好奇,还有欣然同意。 这一次,就算看完了三月雪,也不要分开。就这么一起浪迹天涯吧,如果她喜欢自己带兵打仗,那就去大燕。他不想再回到夏国。 他们从南方出发,一路上张擎对夏初雪无微不至,夏初雪也对他很好。 就照着以前的经歷走吧。只要不提年少轻狂非要去寻找到的答案。一切都很完美。 张擎自认为自己从来没有提起过,但是有一天夏初雪突然间问他:「张擎,你心里是不是有个答案,需要你去寻找?」 张擎皱起眉头,他从来没有告诉过夏初雪自己叫张擎,也从来没有提起过任何关于答案的事情。「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叫张擎?」他警惕的看着夏初雪。 夏初雪眼睛撇向一边,明争辩着:「我说的三月雪,你听错了。原来你的真名叫张擎呀。」 她的典型的撒谎动作! 既然她不想解释,他也不愿意逼她。「我心里有答案,不需要去寻找。」他说道。 这也是夏初雪没有预料到的,这个时候的张擎,不应该心里有一个没有解开的答案吗?他们也是因为这个,才有的第一次分开? 怎么现在的张擎和以前的不一样了呢? 他们很快到了大燕,在原来的客栈住了下来。对面的女人咿咿呀呀唱着她的那首歌。 如果他心中有了答案,那么之后他们的路要怎么走? 「张擎?看完了三月雪,我们是不是就要分来了?」夏初雪担忧的问。 张擎蹲下来,握着她的小手,「为什么要分开?」 「因为没有理由在留下来了。」夏初雪眼睛有些微红。 「为什么没有理由?」 「我怕我留下来,你会讨厌我。」 「不讨厌。我想和你看一辈子的三月雪。」 「你不娶媳妇,不生孩子吗?」 「我认识的女人不多,恐怕要一辈子打光棍咯。」 「哼,我信了你的鬼,你这个人妹子多得很。」 「人不大,哪里学的这些鬼话?」张擎拍了一下夏初雪的脑袋。 「那明年我长大了,你可不可以娶我?」得寸进尺的夏初雪问道。 张擎听了,笑的很深。「我为什么要娶你这个小丫头?」 「因为我感觉,没有人比我更喜欢你了吧。」夏初雪不自信的抿了抿嘴,她在张擎面前总是没有太多的自信。 「那万一我变老,长了很大一团络腮鬍子,你还会喜欢我吗?我可比你大十岁啊。」张擎逗她。 第88页 「喜欢。我相信,你不会让自己变成那个样子,你不是那种人。」 以前这个时候的他,总是想甩掉夏初雪。只能感觉到她从单眼皮变成了双眼皮,究竟是什么时候变得,他不清楚。现在他清晰地看到,夏初雪的眼皮上出现了两条浅浅的痕迹。 他摸了上去。 夏初雪不敢动,他的手在双眼皮上,痒痒的,酥酥的。 「怎么了?」 「没事儿,小小年纪长了皱纹而已。」张擎笑出声来。 最近夏初雪很在意自己的容貌,她还专门给自己买了一小块镜子,放在身上。但是铜镜始终看不清楚脸上的每一个细节。她有些苦恼。 这难道就是重生的代价吗?她不想变成一个黄脸婆,陪着张擎啊! 第42章 第四个故事(完),第 愉快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他们很快等到了三月雪。 大片大片的,在空中飞舞。张擎和夏初雪站在楼台上, 听着对面青楼女子唱着不知名的小调。 「张擎。」 「夏初雪。」 两人同时叫着对方的名字。 这时, 有一团雪白, 跑到了夏初雪的鼻子下面,惹得她打了个喷嚏。 恩, 本来还想表白,现在气氛全被自己搞砸了。 她努嘴不言。 张擎颳了一下她的鼻子。「你先说。」 「我......」夏初雪吐出一个字之后,咬紧下嘴唇, 低下了头。「我还没有想好该怎么说, 所以你先来。」她把话甩给张擎。 张擎耸肩道, 「那好吧。」 赢得了时间,夏初雪根本不管张擎说了什么?反正说什么, 都不如娶了她实在。于是她放空自己, 全身心的想, 该说些什么话, 能让张擎今天答应下来,娶了她? 她思绪随着三月的柳絮飞啊, 飞啊。 「刷」的眼前红了下来。张擎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块红盖头, 盖在了夏初雪的头上。 「啊?哈?」夏初雪紧张的攥着自己的衣服, 一时间说不出话来。现在这个,这个场面,是自己想像的那个意思吗?她不敢问, 她只能等他的回答。 张擎也紧张的说不出话来。「那个,我, 那个,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他含含煳煳的说道。 恩?他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她想的意思? 「我什么都没想。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意思?」她拒绝着这么不明不白的表白。 雪白的糰子,随着温暖和煦的三月春风,飘摇着,凌乱着。围绕在亭台楼阁上,围绕在两个人的中间。 缠绵,交织。 「我......我......你当真没想?」两个人互相揭对方短的时候,倒是嘴皮子利索的很。 「没有。所以我不懂你的意思,真的不懂!」 好吧,既然这一世是来补偿她的。自己确实要主动一点。 张擎伸出手,仔仔细细整理了一下头髮。然后又抻了抻自己的上衣,抻完上衣。又整理了整理腰带,腰带看着没问题了。他又低头整理起了衣摆。衣摆好像也不需要整理了......那鞋子,有点远,现在这个气氛不太适合蹲下...... 算了,墨迹半天,该说的话还是要说出来!他还要调整一下自己的唿吸,让自己尽量看起来平稳一些......他深深深深的唿吸了一口气。 「夏初雪,你愿意做我的新娘吗?我们看一辈子的三月雪。」 一阵强劲的春风,应景的吹动着柳絮,就像夜里盛开的烟花,火光四处乱窜。挠的人心里痒痒。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夏初雪开心的不知所措。也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这份开心。对的!拥抱,拥抱是表达想要和他在一起的最直接动作! 她窜到张擎身上,张擎赶忙接住这个小小的人。 她使劲的搂着他的脖子,一边哭,一边大喊道:「张擎,我特别愿意,特别特别愿意!」 如果他们註定要在该死的时候死掉,那么珍惜眼前的每一点时间。好好爱护彼此,开心度过属于他们活着的时光。 她红色的盖头被风吹起,吹在满空的雪白里,盪啊,盪啊。 「张擎,我也有一件事情。必须要和你说。」她从他的身上下来,郑重的看着他。 「这不是我第一次认识你。我们还经歷过一世,我重生了。」她怕张擎听不懂。「重生的意思是,我之前死了,然后时空倒置,又活过来了。」 「上一世,你不是这样的。你心中一直有一个答案。我当时也很敏感,总想着粘着你。」她说着又哽咽了起来。 「我让你带上我,你说什么也不肯带我一起去找答案。我就觉得自己是不是太弱小了。才会让你这么想甩开我。后来,我们看完三月雪。我怕你赶我走,就自己先跑了。去了北方的零丁派。结果还没有到,就被人抓住,杀害了。」她说道这里摸了一下鼻头,嗤笑道:「有点蠢是吧。我也觉得蠢哭了。什么都办不好,就死掉了。」 张擎听着她认真地编着谎话,眼睛也红了起来。原来她一直在和自己演戏,她还在担忧着以前的事情会发生。她那么善良,完全没有说自己送走她的坏事。 「我也和你说一件事吧。」张擎看着夏初雪的小脸笑了起来。 「这是我第二次穿越时空回来找你。」 「你骗了我。第一世,你去了零丁派。学成之后,回来找我了。我得知你是夏国公主,为了保卫夏国,把你送去和亲。你不肯,在大漠里自杀了。」 第89页 夏初雪盯着张擎的眼睛,也笑了起来。静默无语。大概是同意了张擎说的话。 「那第二世呢?」 「第二世,我以为只要我不出现,你就会得到幸福。然后,雇了一个少年去保护你。结果没想到也失败了。你还是死在了大漠之上。」 夏初雪叉着腰,捂着肚子,笑的浑身颤抖,眼泪都从眼角溢了出来。「我挺傻的,没想到张擎你更傻啊!」 「所以,这一次我又回来了,好好陪伴你。直至死亡的来临。」张擎说。 「不要过得不开心、不快乐。」夏初雪同意。 「恩,不要为了别人不开心,不快乐。」 七年,他们还有七年的时光,可以一起看七场三月雪。 哪里有好吃的,哪里有好玩的,他们都会像老鼠闻到香油一样,奔过去品尝一番。 最美好的日子,大概就是和喜欢的人,分享喜欢的事情吧。 玩疲惫了。他们会在一处山顶上搭个简易的小木屋,每天晚上出来,坐在山顶上,看星星。 张擎披着一件风衣,怀里抱着夏初雪。 她问他:「张擎,你说我们这么快乐,到时候会怎么死去?老天爷会不会再降下一场特别大的悲剧给我们?」 张擎反问她:「你觉得还有什么样的结果,会比第一世的结局更加悲伤?」 夏初雪沉默着看着星空,想了好久。好像确实没有比第一世更惨的结局了。「没有。」她回答道。 「那就静静等着那一天的来临吧。」 她在他怀里点点头,同意了这个决定。 这一世,好像比前两世都过得很痛快。他们明白彼此的心意,也非常同意彼此的做法。 五年后,那个许久未出现在张擎世界里的男人,又出现了。那个春天他和夏初雪又回到了大燕去看三月雪。 谭竹青登门造访,希望夏初雪和张擎能来大燕。 「为什么会找到我们?我们无功无劳的?」张擎不明白。 谭竹青神神叨叨的说:「前几天算出一卦,卦象上说「三月初雪定江山」。我想这江湖上,没有第二个「三月初雪」了吧?」 张擎和夏初雪互相看了一眼。这大概是这一世命运的指向了。 「好,我们答应你。」 五年,在张擎的帮助下,宋玉收復天下,比前两世快了不少。而谭竹青,却对张擎没有了一开始的热情。他开始警惕起来张擎和夏初雪。 张擎自己也有所察觉,他知道谭竹青并非是落井下之人。那究竟发生了什么,让他这么小心翼翼的提防着自己? 他询问夏初雪。她只是惋惜的回覆了一句:「张擎,我们这一世,也快要过完了。」 时日不多,难道这一世要栽在谭竹青手里? 就算死也要死的明明白白。 他请谭竹青到家中来喝酒,想要知道他究竟在想什么。 那天谭竹青带了把很简陋,破旧的琴来。面色十分凝重。 「我虽然略懂诗词,但是音律一窍不通。竹青要是想要为我弹奏一曲,恐怕是对牛弹琴。」入席之后,张擎笑道。 「那不如听我讲一个故事?」谭竹青还是执拗的将琴摊开,放在盘坐的双腿之间。闷头起调。 第一个调,就是沉重的一声,张擎被余音震的头皮发麻。「请。」 「从前有一个什么也不懂,也没有记忆的山间野猴子。它一直很盲目、快乐的活着。 直到有一天,一个失意的老书生,隐居到了这片山林。 他教给了猴子,作为臣子,在乱世中选择了自己的君主,就不能有异心。要侍君如己,从一而终。 后来,老书生死后,猴子下山了。他等了好久,终于等到了那个可以让他侍君如己的人......」 「啪」老古董琴弦崩断了一根,弹到谭竹青纤长的手指上,文人的手很娇嫩,鲜血很快流了出来,溅落在琴上。 「你说的那个猴子是你吗?你等到的人是宋玉?」张擎问道。 谭竹青没有抬头,他怔怔的看着断了弦的古琴,一缕青丝从后背滑到了前面。 只是一根弦断了而已,他继续弹奏起来。 「后来,他身上出现了真龙气。我原本以为我可以辅佐他一直到天下归一。 直到另外一个人的出现。他一开始身上也是没有真龙气的。 后来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看到了。 现在的皇帝和他都是我不能割捨的存在。」他的琴越弹越快,手指尖的血汩汩流出。 「可是两龙相争,不是一龙胜出,就是玉石俱焚。」 「嘣」,最后一根弦也断了。整把琴都被血染成了红色。 谭竹青抬起头,他原本张了一张清高冰冷的脸,张擎以为他不会为世间任何事情发怜悯之心,更不会为这个世间流泪。 可是,现在那张脸上,那双眼睛痛苦闭上的同时,两行眼泪陡然落下。 「你说的另外一个人是我吗?」张擎夹了一颗花生,放进嘴里,「咯嘣咯嘣」嚼了起来,嚼的很大声。 谭竹青没有回答。 「是就是呗,干嘛扭扭捏捏不直接说出来。一点也不像你的做派。」张擎又夹了一颗放进嘴里使劲嚼着。 谭竹青还是没有说话。 这几年,张擎、谭竹青还有宋玉相处的十分不错,甚至比亲兄弟还要亲。现在,谭竹青不得不做出人生中最重要的决定之一,亲手除掉一个自己最亲的人。 第90页 张擎、宋玉,无论哪一个当上皇帝都能成为一代明主。无论从哪一个方面,谭竹青都没有理由让他们其中一个人退出。 张擎起身,想要把他身上的琴拿走。谭竹青却死死摁住琴。 「这是老书生给我的。他说天下知己可以有很多,但是皇帝只能有一个。」谭竹青的眼睛布满血丝,像是眼睛中的怒火。他不愿意让张擎拿走这把琴,如果拿走,意味着张擎在皇帝和知己间,选择了知己这个位置,而这个位置的代价是,死。 「我很开心。虽然听不懂曲子,但是知道你用心弹了。你看都把十个手指头都弹破了。」张擎使劲掰开了谭竹青的手,取走了琴。琴身所不能承受的血迹,染上了他的白袍。张擎呵笑,「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来我这找打的。」 「吃饭!菜都凉了。」张擎拿起酒壶灌了起来。 谭竹青依旧没有动筷子。 张擎啧吧了一下嘴。「不用愧疚,这是我的命。我自己都知道。和你也说一下我的秘密吧。」 「我们很久很久很久以前还见过一面。我是穿越时空而来的。第一世的时候,我是夏国的将军,你要招我入大燕,我拒绝了你。然后,我因为某些原因,三十一岁左右,死了。 第二世,我还遇到你了。你还招我来大燕,我又拒绝了你。同样,三十一岁左右,我死了。 这是第三世,明年我就三十一了。所以,你懂得。我如果的死的话,不是因为你谭竹青的原因,而是因为我命数尽了。 人是斗不过天的。哈哈哈哈~」话毕,他干笑了两声。 「张擎,对不起。」谭竹青舔了一下嘴唇说道。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对他说些什么。他做的这个决定,也仅仅凭藉着认识的早晚,而排除掉的张擎。他没有任何错,谁都没有错。 「对不起的话,就让我们不醉不归吧。」那一夜从来没有沾过酒的谭竹青,喝了很多。他们两人把张擎珍藏多年的酒都喝完了。 又是一年春早处,张擎带着夏初雪征战漠北。去的路上,经过了夏初雪自杀过两次的沙漠。 「我们又快要和这个人间道别了。」张擎嘆了口气。 夏初雪努嘴,继而笑道:「这一世你过得很开心,我也过得很开心,不就够了吗?」 这场仗打的很顺利。不幸的是,张擎将军想要毒杀漠北士兵的时候。搞了个乌龙,不小心将自己和夫人毒死了。此次战役,死亡人数两人。 而后,夏初雪终于不用背负自杀的罪孽变成了中阴身。去寻找有缘人投胎了。不过很不幸,她的中阴身经过沙漠被沙娘扣了下来。 张擎坐在忘忧必然会经过的地方,等着那只紫色的小狐狸出现。 一等几个月,那只小狐狸出现了。春暖花来,一袭白衣的剑客站在青草地上,侧颜稜角分明,在阳光和柳絮的烘托下,就像个坠落凡尘的仙子。一阵风吹来,剑客的马尾辫随风扬起。 「你在这里呆了好久,是在等什么吗?」狐狸看见好看的人,总是不自觉地靠近。他想认识这个好看的鬼。 「我在等你。」张擎蹲下摸着狐狸消瘦纤长的身子。 「我们之前认识吗?」狐狸眨着眼睛,自己确实不认识这个人。 「我是你师父,只不过你不记得我了。」 「你胡说,我怎么会这么肤浅。找一个长得好看,修为却是零的师父?你在侮辱我。」 张擎一挥剑,空中出现了他脑海中的画面。那是他和忘忧相处的点点滴滴。狐狸看着那些陌生,但确实是属于自己的故事。频频点头,好像在承认里面的忘忧确实有可能是他。 故事很长,狐狸看累了,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了一直叫花鸡。扯了一半给张擎,自己撕扯着另外一半。 「奥。大概我确实是个肤浅的狐妖吧。」他很自觉地承认了。「所以你完成了你的心愿,回来找我和师弟了吗?」 张擎抱剑而立,「恩。」 「你没有络腮鬍子了。还要剃我的头髮吗?」忘忧小爪子抱头。 「你长得确实比我好看,所以为了我的颜面,还是剃掉吧。」 「没天理。」 「是没鬼理。」 「你当初为什么要一直留着络腮鬍子?」 「大概是不敢面对过去吧。」 「祝你心结解开。」小狐狸伸出一直毛茸茸的小爪子,做击掌状。 张擎蹲下,握住了那只小爪子。 后来,他们一路吃吃喝喝,避开了镰魂使,来到了有座山。 歷史总是无法避免的重演,他们来到有座山之后,不知道过了多少年,有座庙的庙门被敲响了。 那天大雨滂沱,扰人心乱。夜晚的有座山,许是鬼气太重,显得格外寂静。连飞禽的声音都听不到。忘忧推开门,一个小婴儿放在竹篮里,不知道被谁扔到了庙门口。 奇怪的是,周围都是雨水,单单装有小孩子的篮子是干的。 忘忧把小孩拿进了屋子。大鬍子熟能生巧的直接为他取名为「忘尘」。 再后来,他们还遇到了一些奇怪而又熟悉的事情。比如站在桥上发大水的站桥女「阿莲」;不知道为什么闯入有座山的温伯初,和他的锦鲤梦;还有他们山脚下的桥成精了。 垢这个小男妖,最后还是阴差阳错变成了夏初雪的样貌。 第91页 那天一个穿着红衣的小姑娘,站在桥上,看着水中的自己。自恋的感慨道:「我真是好看啊!」 山上英俊的白衣道士,抱着剑站在桥的头,脸上带着宠溺的浅笑,夸赞着少女:「长得确实俊俏。」 姑娘听见声音,转头看向白衣道士。脸红的像苹果:「我刚才在开玩笑啦。我长得也就能看得过去。」她现在如此谦虚说道。 「娘子,你在和谁说话?」不远处一个眉目俊朗的小剑客手拿水壶,正在小河边上接水。他大概是听到了小姑娘说话,有些关心的问道。同时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这有一个和你长得好像的剑客,我在和他说话。」小姑娘高兴地对着远处喊道。 她这一世,似乎过得很快乐。 小剑客接完水,小跑着过来找小姑娘。他环顾四周,并没有发现小姑娘所说的剑客。「那个和我很像的剑客,在哪里?」 「就在桥头站着。」小姑娘指着张擎说道。 「没有啊。」少年顺着小姑娘指的地方看去,空无一人。 「你真没看见?」 「真的没有!娘子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那就奇了怪了,他明明就站在那里,难道我们遇到鬼了?」小姑娘打了一个冷战,走过去摸了摸张擎的身体,手果真穿过去了。 「没事儿的,娘子!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会在你面前保护你的!」小剑客说完拔出剑,乱砍着周围。 「真的要说再见了。夏初雪。」张擎剑一挥,离开了两人身边。 而垢,再次受到了某种启发,变成了夏初雪的模样。 一切都改变了,一切又在时间的正轨上悄然发生着。 「我该去投胎了,忘忧、小尘。」这天大鬍子平静祥和地说道。 忘忧这次没有阻拦,他只是问道:「可不可以晚点走。我想着做一桌酒菜,为你践行。」 「镇哥哥,那我们是不是可以蹭一顿好吃的了?」白衣镰魂使吧唧了几下,有明显吞咽口水的声音。 忘忧也没有撕破对方的面子,语气也很平静,「来者是客。一起吃吧。」 听到这句话,白衣镰魂使更藏不住了。直接现了原形。黑衣镰魂使邢镇,没有办法也被拉出了原形。他冰冷的脸上,有些微怒:「白三摇,有点出息!」 忘忧去了厨房,再也忍不住偷偷哭了起来。忘尘嗅到了悲伤味道,凑到他身边:「师兄,师父去投胎不应该是件好事吗?」 忘忧用宽大的袖子擦了擦眼泪,「我知道是好事,我只是捨不得。」 心情不好,做出来的饭菜自然是差强人意。 白三摇看着一桌子黑乎乎的酒菜。拿着筷子的手,迟迟未动,他小心翼翼看了一眼邢镇。邢镇却毫不在意,吃着忘忧的暗黑饭菜。 当然几位中,也只有邢镇在吃饭。其余的人都静默不语。 邢镇吃了一回儿,看了一圈桌子上的人的。一个一个面露悽惨之色。大概见多了这种离别。他不太会安慰别人,但也却整出了一份标准的说辞。 「有缘的人,投胎之后,兜兜转转。还是会走到一起。我见过很多这种例子。」众人的目光全都看向他。 白三摇更是惊讶的合不上嘴巴。「镇哥哥你是在安慰他们吗?」 邢镇尴尬的握着拳头,放在嘴边低咳一声。调整了一下自己说话的语调。「我没有安慰,只是实话实话而已。」 从前有座山,山上只剩一下,一个盲眼小和尚和一直狐妖貌美和尚。他们的师父被白衣镰魂使带去投胎了。 一别经年,不知何时再见。 《三月雪》完 全书完...... 开个玩笑!怎么可能完呢?你以为张擎投胎就完了? 不!他还很顽强的活了十世,投胎到了二十一世纪! 《八苦伞》 佛说:「人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恨增,求不得,五蕴炽盛。」 「机缘到了。师兄,我要离开了。」白茫茫的一片,一个清瘦的小和尚,背对着忘忧渐行渐远,最后在一片白中,变成了一个黑点。再后来,消失不见。 「不要!」忘忧从梦中惊醒,柔软的粉色蕾丝床被,洁白的墙面,洁白的墙顶上,有一个粉水晶吊灯。在这个全是少女粉的房间内,床头墙壁上,突兀的挂着梵谷的星空。 忘忧拿着自己新买的oppo手机,几次向客服反映这个壁画的问题。得到的答案都是,请先生仔细品味这幅画的内涵,而不能单单因为它的色调,而放弃一副好的画作。 忘忧还想骂客服,结果听到对面嗤笑着,小声骂了一句「傻逼」。 气的忘忧用法术,把那副蓝色的星空花,变成了粉红系。 他很满意自己的杰作,所以要合影留念。 首先,他要收拾一下自己,用洗面奶洗了脸之后,抹上水,再涂了一个眼霜,眼霜完成之后,再涂了一个乳液。 清洗干净自己之后。他为自己的秃头,戴上了新买的逼真紫色假髮。他的衣服品味还不错,买了一身清爽、大众的深色破洞牛仔裤,配上一个男士白色汗衫,外面套了一个浅粉色衬衫。 一个小时的折腾,他终于收拾好自己,美滋滋打开手机,和自己的『杰作』合影。 之后,用了一个自己最喜欢的滤镜,照片完成上传到自己的朋友圈里。 第92页 内容大致为「终于把那点格格不入的蓝色,变成了本王最喜欢的粉红色!」 忘忧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原因还得回归到几天前,忘尘一个月前发的快递,终于送到了涂山。上面用毛笔写着秀雅的小字:师兄,我是小尘,我找到师父了。 这是小尘离开一千年多年来,第一次有了消息。还带回来了师父的消息。 他当闲散王爷当惯了,随便给他狐王哥哥写了点什么,便匆匆离开了涂山。 离开涂山之后,简直打开了他新世界的大门。他疯狂的爱着这个信息高速发达的世界。等忘尘的时间,顺便还粉了一个长得像他们师父的爱豆。参加他各种线下活动,得了一堆签名照、签名玩偶、签名衬衫。 这件粉色衬衫上,就有那个爱豆的签名。 而此时的忘尘,正做着地铁,在伞的指引下,来到了北京一个叫五道桥的地铁站。下了地铁之后,那把伞就一直往前带路,带着他来到了一个很小、但是客流量很大的甜品店。 「有妖气!」那把伞像是受到了什么感染,突然间自己打来。疯狂的攻击者周围的路人。将甜品店周围的人都赶跑了。 老闆娘生气的走出来,看着眼前的景象。想要骂忘尘一顿。当她看到忘尘的那一瞬间,愣住了。「龙大太子?」她的声音带着一种质疑,但更多的是激动。 那把青色破败的大伞,看到风姿绰约的老闆娘出来之后,安静了下来,自动合上,掉到老闆娘的怀里。 「陆林!今天关店。有重要的客人来了。你给叶枯打个电话,让她立刻、马上、麻熘的滚过来!」老闆娘对着甜品店里面泼辣的喊道。 落地窗上有白色的藤蔓花纹,但是依旧能看到里面人的模样。 那个叫陆林的少年,一乌黑的短髮,带着一副黑框眼镜。身穿着甜品店,类似于动漫里黑执事的黑色燕尾服。他回头望向窗外,忘尘的天眼睁开。 「师父,一别经年,好久不见。」 第43章 第五个故事 「好的,老闆娘!」里面的男生干脆利落的回答道。 「朱芝, 你也别偷懒了。快去帮帮陆林, 预定一个吃饭的地方。今天中午到晚上的!」老闆娘对着空气大喊。 喊完, 她的有点像蜘蛛的红色盘发器『啪叽』掉到了地上。一头墨色大波浪卷的头髮,倾泻腰间。显得她原本就很小的瓜子脸, 更加小小的、白皙。也让她那双又大又媚的眼睛,更加的勾人心魂。 那盘发器掉落到地上,变成了一只红色的蜘蛛, 一边八条腿并用, 飞快的熘进甜品店内, 一边用小女孩清脆的声音回答着老闆娘的话,「好哒, 赤老闆!」 「这孩子, 也不怕摄像头把她照上!」赤老闆被朱芝在大街上变身的行为, 气的双手掐着腰。 忘尘看着刚才发生的一系列事情, 面带微笑。似乎并不是每条大蛇都过得很苦兮兮。 赤老闆带着忘尘进了店。店内其实很小,只能容纳五六桌的样子。但是五六个桌子之间的间隔, 又不是很近。感觉起来很舒适温馨。店内的色调虽然不是过于明朗, 却处处透露着一种质感。 忘尘的天眼一直开着, 打量着周围。那把青色大伞终于到了它想要去的地方,也安静了下来。 师父的今世,也就是陆林。他站在柜檯里面, 身旁还有一个穿着一件贴身红色小旗袍,梳着两个大丸子, 齐刘海的可爱女孩。恩,她应该就是那个叫朱芝的蜘蛛精,人形还蛮可爱的。 他们两个熟练地弄好了果汁,点心。 陆林托盘装着两杯不知名的饮料,身后的朱芝端着两块甜品,放在了赤老闆和忘尘的桌子上。然后,习以为常的离开了两人桌子旁。 「赤,麻烦留下陆林、朱芝他们,我请客。」忘尘面带一种言语无法描述的神秘微笑,说道。 陆林和朱芝听到之后,立马回过头,看向忘尘。又赶忙看向赤老闆,果真脾气不大好的她,向着两人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没好气的说道:「你们再随便拿两块最便宜的蛋糕,和饮料,过来一起吃吧。」 两人得到了回復,连忙点头,美滋滋的跑到柜檯上挑选蛋糕和饮料。挑了半天,他们抱着果汁和甜品跑到了赤老闆和忘尘那里。 两人看着赤老闆,赤老闆望着忘尘。一时间饭桌陷入了沉默之中。 见没人说话,忘尘只好尴尬的找话题询问道:「不是还有一个人吗?叶枯。她什么时候到?」 「龙大太子,稍等一下,她也许路上堵车......」 陆林和朱芝一脸懵逼,赤老闆的气场何时这么小过?这个脑门上印着一个银白色眼睛的小和尚,究竟是谁? 他们两个小心翼翼的,假装吃着蛋糕,眼睛却偷偷打量着赤老闆。赤老闆平时高傲的,抬着的下巴,现在『温顺』的低下。 她的双手攥在一起,动来动去。 「赤,你有心事。」忘尘的语气似是关心,但这句话又是个平淡的陈述句。 赤老闆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抬起头看向忘尘。「龙大太子,我的苦,不在我身上了。那个人带走苦的人,我找不到他了。」她说着语气有些哽咽,好像快要哭了。一时间原本就安静的气氛,变得更加沉重。 忘尘并没有立刻回答赤老闆的话,他的眼睛一直无神的平视着前方。陆羽和朱芝这才发现,这个小和尚,竟然是个盲人。 第93页 但又和寻常的盲人不太一样,他虽然眼睛看不见,却能够「看见」周围的一切。陆羽看着他熟练地拿起甜品上的塑料刀叉,切下一小块,放到嘴里。 「这个甜品,甜的很舒适。赤,你的手艺不错。」他对着前方笑的更加明显。「事情总会有个结果。赤,相信我,不久你就会遇到答案。」 也许赤老闆已经等这个结果等了很久,听到忘尘的这个回答,她很不满意,着急的想要询问「不久,是多久?」。 还没等她询问,忘尘早已经帮她作了回答:「一年之内。」 一年之内,听到这个时间,赤老闆再也忍不住,低下头,手扶着额头,柔弱的肩膀剧烈的颤抖着。 「赤,不要哭。那个人带走你的苦,不就是为了让你开心吗?」 「我太高兴才会哭的。」 「天眼告诉我,你在悲伤。」 忘尘和赤老闆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着陆羽和朱芝听不懂的话。两人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坐在这里?他们能做的就是,好好吃蛋糕。 「哐哐哐......哐哐哐.......」门被砸响了。 终于能逃脱这种古怪的气氛,陆羽赶忙起身说道:「我去开门。」留下朱芝一只蜘蛛,静静的在无尽的压力之下,吃蛋糕。 来的人身高应该一米七六左右,身材比例好的不得了。『他』今天穿的打扮也更好的突出了他的大长腿。但是对比男生的身高,还是有点矮。 忘尘一眼就认出了这个人,只要她一靠近,身体就会莫名的舒服。而这并不是忘尘能记住他的原因。真正能让他记住这个人,是因为这个人的打扮,和他失明前见到的最后一个人的打扮一模一样! 「龙大太子,好久不见。」没想到这个人,打扮看起来像个男人,实际竟然是个女人。她说完之后,意识到这句话表达有误,啧了一声,「不应该是你好久不见我。而我一个星期之前,刚穿越回来,对你印象还是很深刻的。」 这个人的本体是只枯叶蝶,准确的说,是来自玲珑谷的灵。怪不得身上会散发出纯洁的味道。「我记得你,在古代穿着一身现代装。将八苦伞送到我身边的人。」 「记性蛮好。」 「大概是因为你太特殊了。」 「谢谢夸奖。」 说话间,那个像男人的女人,站在了几个人身边。陆林悄咪咪的跟在她的身后,像是一个小弟。 天色也不太早了。虽然吃了甜点,但也比不上饭来的实在。 「叶枯,今天晚上去吃什么?」赤老闆问道最直接的问题。 叶枯却打趣的看着忘尘,「假和尚能吃肉吗?」 这是个有趣的人,忘尘不自觉地裂开了嘴:「今天不是周五,三净肉可以吃。」 叶枯调侃道:「事儿还挺多。」 与此同时,折腾了一上午。终于打算出门的忘忧,又安逸的窝在床上打了两把王者荣耀,全赢了之后,心满意足的从床上起来。给自己打了个气,今天也是努力找师弟和师父的一天! 唱了一首歌之后,他终于出门了。此时已经下午三点了。 下楼之后,他漫无目的在大街上熘达。北京人很多,看到奇装异服的人也不在少数。但是一个身材超级棒,长得也特别美的男人,拥有一头及腰的紫色头髮。无论从美感,还是从奇怪程度上。都成功吸引了一批人和妖的注意。 忘忧看着这些妖怪陷入了沉思,北京城的妖怪怎么会越来越多?难道真的像哥哥说的那样,他们准备对师父下手?师父真的变成了传说中,万年难得一见的人栽?这未免也太巧了吧。 如果,假如,自己要吃掉师父,他会不会同意呢?忘忧心里生出一点点歹念。 他思索着,突然间鼻子里面抢了一口黄沙。呛得他直咳嗽,眼泪都出来了。北京的雾霾不至于这么大吧! 身边的空气好了一点之后,他抬头看向周围,一个穿着古装的小姑娘,正在前面跑着。而她身上一直漏着黄沙。 「嘿!你呛了人,就想若无其事的熘开?」小短腿终究比不过大长腿,小姑娘在空中画出了去往另外一个空间的洞,半截身子都进去了。 忘忧一把抓住她的腰带,两人同时穿到了忘尘他们在的饭店包间里。 「你这块三生石,怎么跑出的混沌?」忘忧打量着小姑娘。 小姑娘羞红了脸,「我,我,你管我!」她的本体上还有裂痕,显然这块三生石对应的人类,出现了重大的人生转折。 坐在桌子的五个人,目瞪口呆的看着突然冒出来的两个人。 「师兄。」忘尘突然开口道。 那句古老而久远,熟悉又亲切的声音突然间窜进脑袋里。忘忧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他看向声音的来源处。 一个和他一样秃头,乖巧温顺的小和尚。正开着天眼看着他。 忘忧还愣在原地,眼睛却快速的流出了两行泪水。即使过了一千年,他的师弟还是这么年轻,看起来十八岁年华。长得惹小姑娘喜欢。不过他好像变得更加沉稳了。不!他一直比自己沉稳。 「师弟。我变老了吗?」忘忧的开场白永远出人意料。 忘尘弯起眼睛,笑说:「师兄这个年纪,在涂山狐族,应该是风华正茂。何谈变老?」 忘忧摸着自己的脸,擦了两把眼泪。「那就好,那就好。」 第94页 擦干净脸之后,忘忧再次抬头看向忘尘,眼泪还是忍不住留了下来。一个人说不见,转身就消失在三界之中。 什么消息都没有留下。 忘尘刚走的时候,他把人间翻了一个遍。找了很多很多年,找的都绝望了。他遇见了他的哥哥。走投无路的他,平生第二次求自己的哥哥。求他帮自己找师弟。 哥哥没有骗他,真的帮他找了几百年。找遍了三界,还是没有找到师弟。 就当他以为他们师徒三人的缘分,真的断了。再也不能找回来的时候。 忘尘的一封信寄到了涂山,一千多年的找寻,第一次有了回音。 「我怕我再老下去,就等不到你和师父出现了。」他想让自己笑起来,可是他控制不住嘴角往下弯,也控制不了眼泪一直不停的流。 旁边的陆林小心翼翼猥琐的插嘴,问忘尘道:「这就是你的那个貌美如花的狐妖师兄啊?也是我之前的徒弟?」 忘忧听到这话,抬头看去,他从来没有见过十八岁的大鬍子。现在看起来,确实不应参与他的十八岁,这个叫陆林的男生,真是空有一副好皮囊,身体却散发着一股剧烈的超级无敌巨猥琐的气场。比当年的大鬍子要猥琐上几百倍。 「陆林,大人说话,小孩子不要乱插嘴!」赤老闆敲了一下陆林的脑袋。 陆林只好闭嘴,可是他闭嘴了。总会有不想让他闭嘴的人。那个小姑娘开心的窜到他身边,摇着他的胳膊说道:「嗨,你好。我们又见面了。」 陆林不敢说话,瞟了一眼赤老闆。赤老闆低气压的,岁月安好的,低头认真涮着火锅,没有搭理他。 他只好任由这个小姑娘粘着自己。 过了一会儿,火锅的香味越来越浓郁。小姑娘的口水流到了陆林的肩膀上。「我不行了!好香啊。」她说完,手向着火锅锅里面伸去。 陆林吓得一惊,赶忙拽住那只手。「你干嘛啊!」 小姑娘眼巴巴看着火锅里面:「我想吃那个。」 陆林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确定她现在眼里只有火锅,连藉助捞火锅的工具都没有看到。他又看了一眼貌似风轻云淡的赤老闆,嘆了口气:「你呆好,我给你夹。」 小姑娘连忙点头,傻呵呵裂开嘴笑了起来,又一股晶莹剔透的哈喇子流了出来。 「师兄也半个凳子,过来坐下吧。」忘尘说道。 「好哒。」 就这火锅,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终于缕明白的了,各位来这里的目的。 陆林,21世纪一名非常普通的屌丝大学生。刚刚上大一,处于大一下半年。前不久,他遇到了一个算卦的。那个算卦的看起来不像是骗人的。因为他身穿十分华丽,长头髮竖的一丝不乱。 那个算卦的,不让陆林称唿自己算卦的。他说自己是个方士。名字叫谭竹青,可以叫他竹青方士。 他问陆林,最近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吗? 这是算卦的最常用的开场白,目的是为了对算卦的人,进行一个心理暗示。 陆林警惕的看着这个人,明确告诉对方:「你找别人骗吧,我没钱。」 那个叫竹青的方士,并没有因为陆林的无礼而离开。他一连跟着陆林好几天。 陆林看起来面色呆滞,脑中无物。但也不是那种对周围危险一无所知的傻子。他能明显感觉到,自从十八岁生日以来,他身边就和死神来了一样。不断地出现大大小小的意外。而这些意外,如果可以命中,那么他将是必死无疑。 他不明白怎么回事儿。他也不敢告诉任何人。没有办法,全靠着自己自救。因为他还有个智力有问题的妹妹,需要他来照顾。他不能死,也不能出现任何事故。 方士竹青的到来,让这种危险率大大降低。 陆林还是能在周围看到方士,只不过短短一个月,他的样子迅速衰老。青丝变成了白髮。陆林还是第一次看见「正常人」衰老的如此之快。他更加不敢靠近竹青方士,也不想知道他为什么要跟着自己。他只想要让他赶紧离开自己的视线,无论他是不是好人? 当竹青背也弯了,指甲变青、变长的时候。他不在站在身后默默保护陆林,他靠他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直到有一天,他和他做了告别。 「我需要休息一段时间。不能再保护你了。你最好休学一年,去五道口,一家甜品店找到一个叫赤的老闆,还有一个叫叶枯的长得像男人的女人。他们会保护你的。」 这是竹青最后和陆林说的话,说完之后。他再也没有出现在陆林的世界中。 「二哥?他竟然出现了?他既然知道我在五道口,怎么不来找我?」赤老闆很生气,明明她才是哥哥们的小妹妹,曾经的团宠。为什么二哥出现,不先来找她,反而找陆林这个屌丝? 赤老闆说,陆林出现在店门口那天,一头油腻的头髮,看起来好几天没有洗过。黑眼圈,眼袋也十分严重。整个人看起来只有一个字可以形容,那就是宇宙无敌超级巨丧! 她特别不喜欢穿着不讲究的年轻人。陆林这个不讲究的年青人,在她的甜品店门口,像只厕所里面刚沾了屎出来的苍蝇,一晃就是半天。十分扎眼。暴脾气一上来,赤老闆想要赶走这只苍蝇。 她刚起身,却被叶枯拦下了。赤老闆寻着叶枯的目光望去,陆林周围一百多号人,全都是大大小小的妖怪,甚至还有神仙。场面无比宏大,震撼。 第95页 「人栽出世,三界大乱。」叶枯对赤老闆说道。 第44章 第五个故事 赤老闆再次看向这只沾了屎的苍蝇。这么噁心的人栽会有妖怪想要吃掉吗?这需要多大的勇气,才能像狗一样吃掉一坨屎?她想着, 越联想越噁心。最后真的干呕了起来。 「他看向你和我, 已经很多次了。估计就是来找你或者我的。」 「他十八岁了?」 「看他身边的一群又一群的小妖, 显然是十八岁到了。人栽觉醒。」 「握草!我可不想惹麻烦。叶枯你也别惹事儿。」赤老闆坐下之后,便不再看陆林。 「我也不想管。可是~如果不管, 落到坏人手里。最终的我们,还是会死翘翘的。」 叶枯打量着傲娇且脾气不好的赤老闆。她的脸色果然变了,原本很抗拒的脸上有了一丝松动。她没有立刻给叶枯回答, 低垂着那双媚眼, 想了好久, 最后用十分嫌弃的眼神看向窗外。 「那你带着他去换身干净衣服,洗个澡。再过来见我。否则, 没门可走。」 就这样陆林被叶枯留了下来。 甜品店是叶枯和赤老闆共同投资的。投资初期, 两人决定每人百分之五十。可是快到日子的时候, 一只非常好看的名贵包包, 闯进了赤老闆单纯的世界。于是她拿着几十万投资款,买下来那只自己这辈子以来最喜欢的包包。 到了时间, 赤老闆那边差了三十万。没有办法, 叶枯填上了窟窿。最后, 阴差阳错,这家小甜品店,叶枯成了最大的股东。 至于赤老闆的那只包, 一年之后她就不认识人家了。然后被她封印在衣柜的最深处,再也没有碰过。 而她也失去了甜品店的最重要话语权。于是最讨厌的陆林, 就这么大张旗鼓的被叶枯弄进了店里,当店员。 心有不甘的赤老闆,一想到当初买包的决定,还是意难平。 至于叶枯为什么会坐在这里,赤老闆原本以为,和她想的一样,她们就是简单的保护一下人栽而已。没想到,叶枯竟然对她有所隐瞒。 一千年前的时候,叶枯经过有座山的时候。被那里充盈的鬼气给误伤,连原型都快维持不下去的时候。遇见了经过有座山的夏初雪和三月雪。它的本体是一只吸食人不好回忆为生的枯叶蝶。一看见三月雪满脸写着,我有悲伤故事的样子,它就忍不住向他身边靠近。 叶枯觅食的能力不可小觑。这个三月雪,竟然异常的美味!他承载着三世悲伤回忆。叶枯就靠着吸他的回忆,又活了过来。 从某种程度上来讲,陆林是叶枯的救命恩人,只是他本人不知道。 当然叶枯还知道,谭竹青也和陆林的前世三月雪有关系。她没有告诉过赤老闆,谭竹青,她的二哥,和陆林前前前世认识。 她的一生中,穿过了很多人的世界。是一种缘分,也是一种因缘,因缘何从起,又何从落。她从来不多加干涉。不是不想去将所有的事情,都推向美好的结局,只是她尝试过改变些什么,结果却把结局推向更不好的方向。 许多年后,叶枯机缘巧合得到了一把青灰色的大伞。她的记忆里突然多了一段重复的记忆。 一千年前,同一时间。出现了两个她。一个找到了雨夜里面的忘尘,一个过着继续流浪的生活。 这是她的缘分,也是她无法避免的宿命。纠纠缠缠又落在了第二次天塌之上。 所以,无论从哪一种原因上。她都要救陆林。 「叶枯,你的意思是,人栽的这次出现。某种机缘上,联繫到了上古第二次天塌?」忘尘第一次在事件上发言。他皱着眉头,很显然如果之间真的有什么联繫,那定然是十分棘手的。 「也不一定。也许两件事情并没有关系。只是碰巧凑到了一起。」叶枯设想了第二种可能。 「不,这把大伞既然找到了你,并且指引你去找我。一定是它知道将有大灾难到来,而它无法承受这种大灾难。所以宝物选择了,自救。」忘尘的化一出,全场都静了下来。 除了忘忧,他自认为是涂山狐王,天底下的都是小事儿,很自信满满的问道:「我都扛不住吗?」 众人的目光都安静的落在忘忧身上,一言不发。看的忘忧有些发麻。「我说错话了吗?」忘忧一挠头,紫色的长髮被拽了下来。露出一个锃光瓦亮的光头。 众人的目光更是离不开他的身上,忘忧被盯得脸红。假髮也带不好了!攥在手里捋顺。「你们盯着我干嘛?」 不知道是谁,先开始笑起来。然后所有人都笑了起来。笑了一会儿,见忘忧起身要走,忘尘拦住了他。喝住了所有人的笑。 「我也不想秃头的!」忘忧生气的坐下来之后,辩解道。 众人听到这句话,又哈哈大笑起来。 忘忧起身又要走,再次被忘尘拦住。 「我被我哥下了『一万年不生发咒』,他说我这个样子挺别致的,不允许我再长头髮。」忘忧气愤的说道。 随后,挽颜又道:「没办法,美好的人和事物,总是遭人嫉妒,受尽挫折。我都习惯了。」 见大家一个一个说过来,朱芝眨着大眼睛,晃着脑袋,小声说道:「我还用介绍我自己吗?我就是赤老闆收留的一个小妖怪。你们说的我都听不懂,我只知道陪赤老闆守着她的心上人回来。」 第96页 话毕,赤老闆把筷子扔到了她的丸子头里,瞥了她一眼:「封好你的嘴,老闆的隐私,不能随便说出来。」 吓得朱芝赶紧低下头,抿着嘴涮菜,还是陆林帮她摘下了丸子头上的筷子。 「你呢,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一进来就跑到陆林身边。」赤老闆看向那个穿着一身古装的小女孩。 小女孩『饿』坏了,眼睛直勾勾看向火锅,根本没有注意到有人在看她,也没有注意到有人和她说话。 还是第一次有人就这么直接忽略掉赤老闆,她从出生到现在几万年的时光里,还没有人这么明目张胆的无视她。她的怒火莫名的转向陆林那里。 看的陆林发毛,放下了不停涮菜的手。 小女孩见陆林不涮菜了,目光才看向陆林,稚嫩的声音问他:「你怎么不涮菜了?」 陆林小手暗指赤老闆,可是小女孩看了一眼陆林指的地方,没有发现什么有趣的事情。不明白的问陆林:「怎么了?你说话呀。没事儿的,我都可以保护你的。因为你和我是相连的,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说完她笑了起来,推了陆林几把,「接着涮,接着涮。」 忘忧看到小女孩脚底下的风沙,又想起她的本体是块青色的石头,石头上面好像刻着张擎的名字,「难不成?」 忘尘循着忘忧的眼睛看去,「三生石。陆林的三生石成精了。」 忘尘的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瞬间又转回了女孩那里。怪不得她的言谈举止很怪异,仿佛像是从原始社会出来的人。她不会人情世故,也不知道烫是什么,只是凭着最原始的欲望,看着火锅里面的美食。 当然,她比原始人好的一点是,她眼中还有陆林。 「他怎么这么麻烦?自己成精也就罢了,还连带着自己的三生石成精了。」赤老闆惊讶之后,刻薄说道。 那三生石也能听得懂人话,听到别人在讨论她,她转头有点阴森的,看向赤老闆:「你在说陆林麻烦吗?」 赤老闆双手环在胸前,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个小妖怪,也不足为奇。「我说了,又能怎样?」 三生石抄起桌子上的碟子打算向赤老闆扔去,被朱芝拦了下来。「姐姐你别生气,赤老闆以前可温柔了,她以前可温柔了。」 拦下了三生石手中的碟子,但是封不住她的嘴,她笑眯眯看着赤老闆,那种笑不带一点点感情,如果赤老闆能从中体会出什么是情感,那便是一种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嘲讽。「她活该。」三生石奶声奶气的说道。 「三生石,不应该在混沌之中吗?你出来,混沌的看守者不来抓你吗?」叶枯问道。听到这番话的三生石,慌张的瞥了一下周围。 「我只想见见他。」她可怜巴巴的说。 「抱歉,今天我买单。因为我还有两位朋友没有到。」叶枯冲着三生石笑了笑。三生石表现的更加慌张,甚至连饭都不吃了。 「你说的不会是,万贯钱和明镜夫妇吧。」忘忧不确定的问道。他知道师弟是不寻常的人,所以这一千年里,他去过很多奇奇怪怪的地方寻找师弟的下落。去过的地方中,便有混沌。那个时候,混沌已经改变了管理者,一对叫明镜和万贯钱的夫妇。便也算有了一点相识。 叶枯微微点了一下头,算是默认了。 听到明镜和万贯钱的名字,三生石准备开跑。可是已经晚了。门口进来的一对穿着时尚的俊男靓女,正是混沌的管理者。 「不要抓我回去。」三生石紧紧的抓着陆林的胳膊。「你们抓我回去,他会死的。」 说罢,她便慢慢露出原型,一块青色的大石头上,出现了严重的裂痕。而那块石头的裂痕处,有半个名字,如果拼一下,很容易知道,全名应该是『姬凤人』。 所有人都被可怖的裂痕吸引住了。叶枯看了这个名字一眼,又看向忘尘,忘尘没有作声,只是摇了摇头。叶枯便也隐藏了自己的震惊之色。转而,有点心疼的看向赤老闆。 三生石丢了一块关于陆林前世的记录。那个记录,有关于赤老闆和姬凤人的故事。 「怎么会这样?」赤老闆虽然嘴硬,但是看到小姑娘本体受了这么严重的伤,还是有点心疼。 「不知道啊,本来在十二国快要结束的时候,他的某一世,不知道遭到了什么大的变故。导致三生石炸开了一条缝。后来到了最近,那条缝突然间崩开了,炸掉了一世记忆。」三生石变回小女孩,噘着嘴道。 「他很可怜的。他的每一世都过得非常不好,我很心疼他。」三生石扯着陆林的衣角,抿着嘴。眼神里充满了怜爱。 「不会这么惨吧。」赤老闆挑眉看向陆林。嘴里发出『嗤』的一声,也不知道她是在讽刺陆林,还是在感嘆有人的命竟然这不好。 说完这句话,赤老闆八卦的问道:「和这一世相比呢?哪一世最惨?」 三生石手指放到嘴边,真的认真思考起来。最后想到了什么,意味深长的看了赤老闆一眼。「都挺惨,为了和自己没有关系的女人,每一世都生生死死好几次。」 「想不到陆林还挺招女生喜欢。」赤老闆又是一阵挖苦。 「怎么?他招人喜欢,你嫉妒啊?」三生石听着赤老闆的阴阳怪气的说陆林,就很不痛快。 赤老闆笑道,「不敢,不敢,不敢苟同。他竟然会有人喜 第97页 「你怎么说话呢?我就喜欢他,怎么样?我就喜欢他,有责任感,对朋友忠贞,对爱人不负。我就喜欢他这样的!有种你别喜欢他!」三生石走到赤老闆跟前,她的人形比赤老闆的人形矮一头,就算是盛气凌人,也莫名让人觉得可爱。 赤老闆低着头,看着她。挑着眼皮,认真说道:「他这种人,你当成宝贝。不代表所有人都喜欢。我发誓,我!绝!对!不!会!喜欢这种男人!」 听到赤老闆如此说道,三生石小动作舒了口气。「你说的啊。」 「骗你还不成?!」 一顿饭吃的热闹非凡。 忘忧倒是不太关心所有人聚到这里的目的。他现在唯一关心的是师父和师弟。师弟当年为什么突然离开?师父作为人栽,难道要一辈子活在被妖怪随时杀掉的危险之中? 第45章 第五个故事 吃饭期间忘忧一直想和师弟说话。可是,在场的很多人都想和师弟说话。他插不上嘴, 只能默默地吃饭。 他们吃饭就吃了很久。吃完饭之后, 忘忧以为就可以带师弟师父回家叙旧。没想到, 他们还没有玩够,又去了ktv。忘忧被憋了一肚子火, 无处诉说。只能听着他们和师弟叙旧。 听多了,他大概也摸出来了一点头绪。也明白了他们为什么在饭桌上嘲笑自己。自己秃头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因为在场的叶枯、赤老闆、还有师弟都来自上古时期。而自己在他们眼中, 只是一只狐晚辈。 没人理他, 他一个人喝了好多酒。但是他喝不醉。于是他看到了所有人都各怀心事的样子。就连那只看起来很豁达的枯叶蝶, 上了一趟厕所回来之后,脸色也变的十分难看, 就像是看见了鬼一样。 有趣, 又无聊的一群妖鬼神仙们。 他喝完了一瓶啤酒之后, 打算再喝一瓶。被陆林拦了下来。「你很孤单吗?也不唱歌, 一个人喝这么多酒。」 赤老闆点了一首五月天的《温柔》,配着赤老闆低沉的颤音, 长出一种独特的味道。 忘忧也能感觉出来, 这首歌是一首情歌。可是看到陆林那双关心自己的眼睛, 他仿佛回到了一千年以前。大鬍子虽然没有怎么温柔过,一直过得很豪放。但是他还是忍不住在《温柔》的背景下,看着大鬍子哭了。 「......不知道不明了不想要 为什么我的心 明明想靠近却孤单到天明......」 忘忧擦掉了眼泪, 笑着对陆林说:「年纪大了,就容易伤感。还是当人好啊。」 陆林摇摇头, 「可能是我不知足。可是如果可以互换人生,我非常愿意和你换。」 忘忧摇摇头,继续笑道:「你怎么会想要我的人生呢?」 接着,陆林在嘈杂的环境中,平淡的讲起了他又是很悲惨的十八年。 「我没有爸爸。我妈在外婆家生下来我和妹妹,就难产死了。 外婆养我和妹妹四岁时候,妹妹突然间不说话了,然后渐渐地不会走路。我当时只是感觉到妹妹和我不一样了。但是我没有想过,她是傻了。 外公外婆年纪大了,不能把所有积蓄都浪费在给妹妹看病上。所以要把她送走。我拦了下来。 再后来,我十三岁,爷爷走了。十六岁,奶奶也走了。 家里本来钱就不多。不过幸好,我快上大学了。考上大学之后,一天打两份工。想着给妹妹看病。 结果,还没等多久。就被告知自己是一个叫『人栽』的怪物。所有的妖怪都想吃我,达到一统三界的目的。 我必须要停止照顾妹妹的想法,蜷缩在叶枯的甜品店里。不能上学。我失去了一个做正常人的机会。 听他们这话的意思,我剥离不出我『人栽』的身份,我这一辈子,也许要一直被妖怪追杀。」 陆林的话语很平淡,脸上也一点表情都没有。就好像他已经习惯了,他的『倒霉』? 「没准,我可以用法术治好你妹妹的病?」沉默了许久,忘忧说道。 陆林听了眨巴眼睛,一脸不可置信:「真的吗?」 「假的。我早就试过了。他妹妹身上,不知道有股什么力量,排斥着神力。不让任何非人的力量靠近。」赤老闆把话筒给了三生石和朱芝,朱芝认真的教三生石自己喜欢听得歌。两个女孩看起来相处的挺不错。 「人栽的力量。」从厕所回来一直晃神的叶枯,疲惫的插嘴道。 「他妹妹,原本可以做个正常人。只不过和他做了一对双胞胎。人栽在母体时候的力量,传到了另外一个胎儿身上,胎儿承受不住,脑子就受伤了。」 「你们......」陆林不知所措,又有点感激的看向赤老闆。 赤老闆瞥了他一眼。「我们?我们怎么了?」 「谢谢。」 「不客气。」 唱到了半夜。几个人就散伙了。打算明天再聚在一起,商量一下未来怎么办? 忘忧拦着师弟和师父去了他订的酒店。还给他们展示了自己做的粉色星空。三个人挤在一张粉红色的大床上,其中占地面积最大的忘忧还在中间。他一手抱着忘尘,一手抱着陆林。 「好久了,好久都没有一起睡过了。」 不过后来,他转头看向陆林。皱着眉头,思考着什么。「既然你已经是陆林了,那么你还是师父吗?」 第98页 陆林没有说话。也许他根本就不懂忘忧在说什么。见陆林迟迟不回答,忘忧嘆了口气:「算了,不纠结这些了。你们回来就好。」 「师弟,你找到帮助师父的办法了吗?」忘忧转头问向忘尘。 「找到了。」忘尘虽然看起来一直是十八岁的少年模样,可是每次办事儿,都让大鬍子师父和忘忧很安心。 「什么办法?」 「上古时期,有人类,寿命漫长。唯独一人,经歷十世轮迴,化成『人栽』。那人便是泰山之上的,东皇太一。」 「怎么和记载的不一样?他不应该在混沌吗?掌握混沌钟。是妖族的鼻祖。」忘忧问道。 「不是妖族,是三界之尊。具体记载也不是很全。我那个时候还小,而且过去了这么多年。不知道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他是人间出现的第一个人栽。 那个时候有原始人,东皇并不是女娲所造,而是天地产出。所以也是迄今为止最纯净的人栽。」 「那他既然是人,为什么后来,变成了妖皇?还去了泰山?」 「他被各路妖怪、神仙、魔族,一直追杀。最后被逼的没有办法,他......」忘尘说道这里说不下去了。 「逼的没有办法之后呢?」陆林很期待忘尘后面的故事。没准他也许会被那些人妖仙魔逼到那个份上,那个时候,他也应该有一条选择。 「他吃掉了他自己。」忘尘闭上了眼睛。 一时间,屋内安静了下来。安静的连一根头髮落地都能听到。现在的人间,听信着一个故事,就是人们突然安静下来的时候,有人正在下地狱。 从来没有听说过,一个人可以吃掉他自己。不知道一个人被逼到什么份上,才会对自己动手。 安静了许久之后,陆林缓缓开口,「所以,他是吃掉自己之后,一统三界的?」 忘忧搂的陆林更紧了。「师父你放心吧。有我和师弟在,不会让你走上吃自己的道路的!」 可,事实上。没过一个月他们就把陆林给丢了。 那天,三生石跟着他的,按理说,那三生石就算神力再弱,也可解决一部分妖怪,顺带发个信号给他们。可现在两个人手机打不通了,信号弹也没有发。 发现陆林失踪的第一个人,是叶枯。她把大家召集到一起,问着陆林的去向。赤老闆低头不说话,一副做了亏心事的样子。 「我那个,让他和三生石去买东西。结果,谁会想......去了这么久都没有回来。」赤老闆断断续续的说道。 虽然赤老闆平时总是怼别人,但是到了她犯错的时候,也没有人责怪她。她也是个有自知之明的人,十分十分的,深深地感到愧疚。 「没有发信号弹。说明也许是熟悉的人带走他们的。」忘尘找到问题的癥结处。 「难道是有人变成了他们熟悉的人的模样,骗走了他们?」忘忧立马接话道。 「这说明,绑走他们的不是人!」忘忧又补充了一句显而易见的蠢话。 「行了,既然知道他们被人带走了。那就赶紧找找各个地方,看看能不能抓紧时间找回来。」叶枯说。 于是,一群人唿啦啦的出动,去找陆林。 但是想要吃掉陆林的目标太多了。上至天庭,下达鬼怪。三界之中还有很多未知的空间。他们只能一个一个去求人。 忘忧跑回涂山去找他哥哥,他哥哥没好气,弹了一下他的秃瓢。「刚出去没多久,就又惹事生非!」 忘忧怕他哥哥,怕的很,赶忙说「对,哥哥你说的非常的对。但是求求你帮帮我。」 在忘忧软磨硬泡之下。他哥哥再一次引领着涂山的狐子狐孙,替他出山擦屁股。 他们找了两天都没有找到,最后一个身穿红色小斗篷,胖乎乎,有两颗小虎牙,自称是东皇太一正统血脉,嫡传后人的东皇九戒。 告诉他们,他找到陆林了。在水天一色处。 水天一色,天和地交接的地方。怪不得他们打陆林的电话打不通。 一大帮人又匆匆赶到水天一色处。清明的一大片蛋清色中,晃得眼睛有些不舒服。但也能清晰地看到,白茫茫的一片中,有一个黑漆漆的大房子。有些像天宫上的宫殿。只不过,天宫上的宫殿是金碧辉煌的,而这里的宫殿,暗黑色,给人一种很不真实的感觉。 里面冒着黑气。还有淡淡的..... 「和太一祖宗身上的味道好像啊,香的让妖想吃掉。」东皇九戒说道。 「人栽觉醒了。」叶枯皱着眉头说。 「那师父岂不是被吃了?」忘忧跑向黑色的宫殿。他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他是个不善于分离的人。因为不善于,所以不想失去任何出现在生命的中人的。 大门没有被施法,却也能感觉出来这是仙家的地盘,有淡淡的仙气。也许是因为,平时没有人会记得这个被三界遗忘的地方。所以宫殿的主人才会如此放心。敞开大门。 忘忧打开大门之后,没有进去,他站在大门口,直勾勾看这里。眼神变得越来越惊恐,最后他扶着自己的胃,在门口吐了起来。 第二个赶到的是忘尘,忘尘的天眼,发出比平时还要耀眼的光,打量着周围。天眼闭合的那一瞬间。他也沉默的站在大门口,没有进去。 「哎,你们怎么不进去啊?堆在大门口。有什么好怕的?」赤老闆拍着忘忧和忘尘的肩膀。头好奇的伸向里面。 第99页 那是一幕怎样的修罗画卷。赤老闆就算过一万年,也不会忘记。也许是二十一世的中国,给了她一个安静和平,自由平等的生活环境。让她早就忘却了原始社会黑暗的一面。 这一幕,媲美了第二次天塌时候悲惨的场景。 墙壁四周围都是巨大的笼子。笼子里面有一张很大的洁白的床。每一张床上都躺着一个赤裸着身子,披头散髮的,怀孕的女人。 她们静静的看着门口的三个人。眼神中,没有人的情感,只有麻木,或者是久居深林里野兽的眼神。 房顶上有个圆型的镂空金色大球。球里面困着好多中阴身。 愣神之间,一个孕妇就要生了。她用手砸着自己的肚子。企图将这种疼痛感剥离出自己的身体里。当她要砸第二下的时候,整个人被一股无形的力量,以『大』字的样子,吸附在床上。动弹不得。 孩子头出来的一瞬间,球里面放出一道白光,射在孕妇的肚子上。小孩有了哭泣声。 床上多出一把剪刀,剪短了孩子的脐带。一个新的生命诞生了。 婴儿的声音,在空旷的屋子内晃来晃去,就像是空谷里面的回音。却没有空谷那般让人心驰神往。反而更加的压抑。 忘忧才发现这个房子,在外面看去虽然很小。室内却无比的大。他慢挪着脚步,走了进去。发现这个房间内,竟然住着几千个孕妇。 没过多久,又一个孕妇要生了。与其她孕妇不同的是,这个孕妇穿着现代的衣服,她哭喊着,把着笼子上的铁桿,满头是汗,很狼狈的,对着进来的忘忧说:「求求你,救救我。求求你,救救我。」 她的孩子还没有出生。刚才出生的那个婴儿,哭声戛然而止。 忘忧转头看去。那把刚刚剪断脐带,赐予这个婴儿单独生命的剪刀。插死了婴儿。鲜血溅满了那个铁笼子,溅到墙壁上,白色的床上,以及床上,刚刚生了他的母亲脸上。 忘忧看到婴儿的中阴身刚刚脱离肉体,又被吸进房顶那个镂空的金色大球里。 与此同时,刚才那个能说话的孕妇,生下了孩子。金色的大球里,又射出一道白光。空气中多出了一点点微薄的人栽味道。 「有神仙在神为制造人栽。」叶枯说道。 叶枯的猜想一出,众人都惊呆了。「什么?人栽还可以制造出来?」 刚出生的小人栽,被床上生出的剪刀剪断了脐带。他的母亲,有气无力的,一边哭,一边继续不放弃的求助忘忧等人。 不能再让这个孩子死了。忘忧变成狐狸,甩着九条毛茸茸的尾巴,飞快的窜到笼子上。 眼看就要抓住婴儿了。一只手提前抓住了孩子。将孩子变小之后,一口吞了下去。 「啊!」躺在床上的女人,还没有享受到孩子出生的喜悦,就失去了自己的孩子。原本已经没有力气的他,痛苦的嘶吼着。 「畜生!」忘忧扑向带着半面面具的男人。 男人一个闪躲,忘忧扑空。 「既然你们都知道了。那就都不能活着离开。」男人浮在空中,看向底下的忘尘等人。 说完他的身上,冒出一条白龙,扫向了众人。 一瞬间,除了忘尘,所有的人都被扫到了一边去。 赤老闆骂了一句。「草,这他妈的究竟是谁?」 「天帝的家人。」叶枯扶着胸口起来。 赤老闆看了她一眼,发现叶枯竟然开始慢慢变透明,最终定格在半透明状态。「叶枯,你这是要死了吗?」赤老闆一波震惊还没有缓过来,就又来一波惊吓。 「你看错了。」扎眼功夫,叶枯又恢復了实体状态。 那人的龙形幻影都已经这么厉害,现在他本人已经变成了真龙。巨大的身体盘在狭小的室内。 忘忧看了一眼周围的孕妇,身手敏捷的向门外跑去。那龙看到有一个人要跑,跟着沖了出去。几个人跟了上去。 结果忘忧沖错了门,去到了另外一个空间里。空间中白茫茫一片。就好像是外面的水天一色。只不过虚晃中,能看到屋子的架构,透明的屋子。大概是为了造成一种冲出去的假象。而在外面却看不到屋子里面是怎么样的。 白茫茫中,有两个黑乎乎的小点。忘忧跑过去,发现是陆林和三生石。他们的状态很不好。 三生石在自己身上刻了很多道伤疤。她的脚底下,落的石子越来越多。 忘忧狠狠咬住绳索。结果大龙已经追了过来。他被打了出去。陆林身上的绳索掉了下来,与此同时,忘忧也崩掉了几颗牙齿。嘴里流出了很多血。 被解救的陆林,赶忙去解三生石的绳索。三生石却摇摇头,「张擎,姬凤人,王二狗,陈楚,白月......还有陆林。你的世界里没有我,可是我却把你记得清清楚楚。好不公平呀。」 三界之中,很多生灵。却没有一个人思考过,这些不会动的物体,又没有感情?他们的一生,看似平平静静。 三生石的眼睛里流出眼泪。「我真的真的好想,我能参与到你的任何一世中。」 「你会的。留下来,我会把你当做妹妹照顾的。」陆林还在解着三生石的绳子。 三生石没有看错人,这个人就算投胎几世,经歷什么不公平,都会怀揣着挚爱对待身边的人。 多么希望,不是你的三生石。又多么希望,是你的三生石。 第100页 如果不是你的三生石,就不会知道你是一个多么多么温柔的人。如果是你的三生石,你的那份温柔我永远都不可能参与其中。 所幸,还有机会真真切切的和你生活过。所幸我参与进去了你的一生中,还成为了你的妹妹。 贪恋着你的半刻,真真正正属于我的温柔。 「哥哥。」她不真实的喊出这两个字。看见陆林轻轻『嗯』了一声,又好像是真的。 几千年的寂寞,换来一刻,如梦幻影的温柔,此生无憾。 她很开心,又很悲哀。带着眼泪笑着:「别解了。我告诉你,我们能活出去的唯一办法就是,你吃了自己,变成真正的人栽。才能和忘尘他们一起召唤出天外客,解决这一切。」 陆林的手停下,这一刻他特别冷静:「我如果吃了自己,你会不会就消失了?」 三生石:「我会消失,那如果你不吃自己,我先毁了我自己。我们一起都死。」 她没有骗他,但也没有给他选择的权力。 「龙大太子,你怎么不出手?」赤老闆看着吭哧吭哧,刚跑过来的小和尚问道。 「我,我,没有龙骨。全靠着肉身支撑。变不会龙。」忘尘喘着气说道。 不知道是不是感应到了众人有危险,那把青色的大伞,突然间出现在了空间内。那把大伞第一次自己主动给打开。一股圣光从伞里冒出,伞柄落了出来,钻进忘尘的体内。 伞柄进入的一瞬间,忘尘身体里也发出青色的,耀眼的光芒。耀眼的让人闭上眼睛,盖住了水天一色处原本的白色。 众人在见到他的时候。他盘地而坐,双手合十。 「佛说,人有八苦,生苦,老苦,病苦,死苦,爱别离苦,,怨恨增苦,求不得苦,五蕴炽盛苦。」 古老神秘的声音在水天一色处,来回徘徊。忘尘原本的肉体,承受不住这巨大的力量,皮肤慢慢裂开,血水染红了白茫茫的一片,和赤老闆的红色衣服一样,显得十分扎眼。 忘尘的声音刚落,头上扎处两个犄角,化作一条青龙,与白龙在空中打斗起来。 不知打斗了多久。水天一色处,变得到处都是血。 堵车的人们看向天空。纷纷拍照。 「妈,你不说晚霞只在晚上出现吗?」一个小孩问他的妈妈。 计程车里播放的新闻,也在描述这场奇观。 「今日正午十二点。天空出现了罕见的变红奇观。究竟是什么原因造成这种景象的出现呢?我们连线一下科学家们,看看他们是怎么讨论的。」 「这个原因呢,我们还在研究。不过大家一定要相信科学。这一定是我们所不知道的某种自然现象。歷史中也没有记载。只要我们突破了这种现象,我们就是歷史的缔造者。」 「亲爱的,如果这是世界末日的徵兆,你会陪我去死吗?」一对热恋的情侣做着浪漫且愚蠢的猜想。 「我不要,我要去找我的爱豆,找不到我就抱着他的照片去死。」 人间的混乱才刚刚开始,接着红色的天空,突然转变成绿色。继而绿色慢慢加深,变成了上古的青灰色。 狂风大作,掀起无数尘埃。整个人间笼罩在黄蒙蒙的一片之中。等着所有尘埃落定的时候,人们再次看向天空,一片白另一片黑压压的。 一股强大的灵力,充斥了天际周围,五彩的光在天边闪来闪去。所有人都被那股巨大的力量吸引。 他们看向光的源头。陆林的身体不断地变化着。 从张擎的脸,到姬凤人的脸,到王二狗的脸......最后变成陆林的脸。 赤老闆惊讶的看着一闪而过的姬凤人,「小道士?」她试探的问道。 姬凤人停留的时间太短,而那件事又过去了太长时间。 她愣在原地,看向周围的人,想要向其中某个人确定一下,是不是自己眼花了。可是看了一圈,却找不到任何的线索。对啊,只有自己认识姬凤人,他们都不认识的。 脑子天旋地转,一股黑气钻入赤老闆体内,她晕了过去。 「人栽出世了。」 「真正的人栽出世了。」 现在不仅仅是人间,整个三界都乱成一团。妖王带着一众小妖上了水天一色处。天帝也带着自己的天兵天将赶到。 此时的陆林,已经没有了人的样子。他的腿变成了大树的根的模样。身子分成了两半,一半由树叶绿色的植物构成,一半由动物构成。脸一半是树皮,一半是鱼鳞,头上长着犄角。可以说,要多丑,就有多丑。 但是因为没有脚,这个让三界抢来抢去的人栽,走路的时候蠢萌蠢萌的。他扭着身子,画着不知名的咒符。每画一下,天上打出一道巨响的雷声。 所有人看着他磨磨唧唧画完了符咒。天空青色的云,颜色愈发的浓郁。 他站在法阵的中间,跳着奇怪的舞。跳完之后,说道:「请窥。」 天上打出一道巨大的闪电,就好像把天噼开了一条口子。 等着那条口子褪去,一只眼睛出现在了天上。 「妈,你看。现在天上又多了只眼睛。」小孩指着天上的眼睛好奇的说道。 小孩的妈妈做不出解释,只得用自己的认知,编了一个谎,告诉小孩:「这个是光的折射,那只眼睛不在天上。是光把他送上去的。 第101页 你现在还小什么也不懂。等着长大之后,就能明白这些知识了。」 沙雕网友则在网上发布了无数条梗。 「这大概就是,人在做,天在看吧。世界末日真的要来了。在这短暂的时候,我只想要你陪我。」 「我感觉我们被外星人监督了。他们现在按捺不住,想要消灭我们。」 「那只眼睛那么大,那么他的本体外星人有多大?」 「没事儿,孙悟空会救我们的!」 「还有哪咤。」 「还有猪八戒。」 「杨戬。」 「我希望他有致命缺点就是,比如他怕,人类的屁。」 「即便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还能感受到沙雕网友带给我的欢乐,谢谢你们。」 「同谢同谢。」 「同谢+1。」 「如果有来生,我们还做沙雕兄弟。」 「请律。」人栽又跳了几个动作,一个像山羊一样的,脚踏青云的巨型生物,出现在了水天一色。 「你们看见了吗?天上又出现了一头山羊。」 「难道外星智慧物种,和咱们地球上的山羊一样?」 「有生之年,我们能看到外星人,还是死不足惜的。」 「楼上,你文化水平小学生吗?还死不足惜。我还让你遗臭万年呢。」 「快世界末日了,还有键盘喷子浪费自己的时间,骂别人。」 天上那只巨大的眼睛,看向地上的那条白龙。审视了半天,向着山羊眨了一下眼睛。然后,从青色中隐去。 山羊跺了三下脚。空中悬浮出现了一些古老的文字。 「天帝三子,犯诸罪。散于三界,不入轮迴。」 那条白龙,惨笑一声。摘了自己的面具。看向天帝。「对不起,天帝。」他行着君臣之间的礼数,保持着与天帝的疏远。 原本以为,当天帝的儿子是一件很威风的事情。实际上,还不如当一个普普通通人间家庭里面的孩子。 苦也就苦短短几十载。 而做了天帝的儿子,还是那种学什么都拖后腿的儿子。他无比的自卑。他觉得自己配不上三太子的称号。 有古书记载,吃了人栽可以让功力大幅度上升。人栽分为天地产出,和认为制造。 天地产出力量最大,人为制造远不如天地产出。 但是有,总比没有强。他不想暴露自己能力不行的缺点。于是从很久以前开始,他就从人间找怀孕的女人回来。 等着她们生了孩子,就把孩子杀死。困住他们的中阴身。十世轮迴,成为人栽。 他再把他们吃掉,用来提升功力。 「其实,我并不优秀的,天帝。作为你的儿子,对不起,让您丢人了。」三太子说完,便化成灰尘,消散于三界之中。 做完这一切,律看向了人栽陆林。 「本应灭你。但念及你没有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给你条明路。泰山东皇太一府。」 然后,那头山羊,脚踏着青云,消失在空中。 人栽吃掉了自己。三界之中似乎谁也没有得到好处。 看了一圈热闹,便各司其职了。 叶枯最近总是变透明,又变回来。陆林送给了她很多灵力,足够她再活上一万年左右。 赤老闆醒来看着陆林,「你是不是有一世,名字叫做姬凤人?」 陆林点了点头。 赤老闆用拳头狠狠的砸向陆林的肩膀。哭着说:「你个坏人!我找了你好久,找不到。」 「我现在不是姬凤人。」陆林的一盆凉水浇醒了赤老闆。 「谢谢你们,我要带着我妹妹。去泰山隐居了。谢谢你们。后会有期。」陆林对大家鞠着躬。 「师父,我和师弟能去看你吗?」忘忧问道。 「可以,泰山现在不是国家知名风景旅游胜地吗?我阻止不了你们来找我。」陆林说。 看着陆林离开的背影,赤老闆在哭。 忘忧抱着忘尘,嘴里念叨着:「小尘,没事的哈。师父不是说了吗?我们还可以去见他的。」 忘尘抬头看向他已经泪流满面的师兄,「师兄,我没事儿。倒是你,眼泪都流到我脖子里面了。有点凉。」 「话说,师父这算不算完成了他的心愿呢?」 『「什么心愿?」 「还记得他之前,是个凡鬼的时候。得知你我都是太子。他生气了好几天,嘴里整天嘟嘟囔囔,为什么徒弟都是太子,而他只是个凡人。」 「好吧,他现在,成了人中精品。比我们都还厉害。」 那把青灰色的大伞,还抱在忘尘的怀里。 「师弟,接下来你是不是还要离开?」 「嗯。时辰到了。这把伞的八根蛇骨,该还给他们的主人了。」 「佛说,人有八苦,生苦,老苦,病苦,死苦,爱别离苦,,怨恨增苦,求不得苦,五蕴炽盛苦。」 《八苦伞》完。 《八苦伞》前记 那是歷史上抹去的,天第二次塌陷。上古的神已经因为渡劫,等等原因,消失了很多。其中包括人类的创始人,女娲。 没有了女娲,没有了五彩石。一个叫白三摇的上神,妒忌人类长寿,并且有快乐这种感情。将灾难放到人间。 害怕死的人,一直重复着生死一瞬。害怕肉体疼痛的人,一直承受着肉体上的伤害。害怕老去的人,变得老态龙钟。害怕生病的人,一直在苟延残喘。有恋人的分别,嚮往别人生活的,一直沉浸在求不得之中。心有怨恨的人,更加憎恨周围。火山喷发、洪水泛滥。人间可以吃的东西寥寥无几。 第102页 所有人都绝望着,痛苦着,挣扎着。 孕育出了,吃人类悲伤记忆的灵,叶枯。 天承受不住这种悲伤,塌了下来。 没有了五彩石。有一上神,名叫一水,求生欲极强。查遍所有资料。终于,想出一个办法,用一根龙骨,八根蛇骨,铸成八苦伞,吸收人间八苦,撑起塌了的天。 于是刚刚出生没多久的龙大太子,还没来得及享受世间。就被他的父亲献了出去。抽出龙骨,铸成伞柄。 之后,神们又找到八条大蛇,抽出他们的蛇骨。铸成八苦伞。 这八条大蛇,经歷十世磨难,方可消化八苦伞伞内聚集的悲伤。如今,伞柄归位。八苦伞有灵性,认忘尘为主人,他应该承担起,还给其他大蛇蛇骨的责任。 自此,还没有停下来,好好歇歇的忘尘,要带着八苦伞,踏上找寻其他大蛇的道路。 「听起来好像很酷。师弟能不能带我一个?」忘忧询问。 「师兄若是愿意,忘尘自然十分欣喜。」 《八苦伞》番外 最近总有一个红衣女子,来泰山爬山。天明,爬到山顶,对着刚升起来的太阳大喊:「姬凤人,我喜欢你!」 东皇太一,从镜子中看着这个情景。啧啧羡慕:「这是她第一百天来这里向你表白了。真羡慕你们年轻人这么有活力,又浪漫。」 陆林收拾着洞内,「她不小了。差不多和你一样大。上古大蛇。」 东皇太一嗑着瓜子,顺手扔在陆林刚扫的地上。「那能保持这份天真烂漫的初心,也真是难能可贵。我喜欢这样的女人。」 陆林停下来,劝道:「我劝你不要打她的主意。」 东皇太一:「为什么?」 陆林:「她这个女人,喜欢动不动就动手打人。我是人的时候,她恨不得揍我个半死。」 东皇太一:「那你看,人家现在天天来找你。向你表达自己的心意。肯定不会打你了。」 陆林:「我信你个鬼,你个老头儿坏的很。」 东皇太一:「你不要,我可就去追她的了。这小姑娘性格和我蛮合适的。」 陆林:「你这话已经对无数个小姑娘说过了。」 东皇太一:「我这次是认真的。」 陆林:「你上一次也说是认真的。」 东皇太一:「你在乎她,所以才不让我追。」 陆林:「那你去追吧。」 东皇太一:「算了,等下次吧。」 《八苦伞》番外二 东皇太一发现,陆林脾气好的没话说。但是只要一碰他胸口盛着灰的小瓶子,他就不理他了。 也不给他做饭,也不打扫房间。就好像屋子里面没有了他这个人一样。 东皇太一怕极了这种孤独感。使出吃奶的劲,来哄陆林。 好不容易哄好了,为了以后不犯同样的错误。他问了问陆林,这里面是什么?这才知道,那个小瓶子,里面的是骨灰。 陆林还有一个妹妹,为了保护他,死去了。他觉得亏欠她的,就把她的骨灰,放进瓶子里。随身带着。 作者有话要说: 所有的故事,随着陆林,也就是大鬍子,隐居山林,就正式完结了。 再见各位小天使。 第46章 番外 涂山有狐,众所周知。 然而九尾狐的产生, 确实难得一见的。 于是在涂山, 有这样一个风俗, 凡是九尾者,必一统涂山。 紫月出生的时候, 是带着祥瑞之光的。一窝狐狸里面,只有他有九条尾巴,并且还是罕见的紫色。 随着长大, 所有狐狸都觉得他会是新一代的涂山王。 他却对自己没有多大的信心。他的大哥银雪, 是只特别漂亮的银色狐狸。一窝八只小狐狸, 都十分尊敬大哥。 他们偷果子吃的时候,是大哥出的方案。然后按照计划进行。紫月是引开农夫的角色, 但是他跑得不够快。被农夫抓住, 准备回去烤着吃了。大哥又挺身而出, 就下来紫月。 后来的受罚, 也是大哥代替他们其余七兄妹。 那一次,所有的兄弟姐妹都责怪紫月, 都是因为他才会被农夫发现, 害的大哥受罚。 紫月也很委屈呀, 大哥明明知道他是所有兄弟姐妹中,跑的最慢的。但还是让他承担引开农夫的责任。还美其名曰,锻鍊他狐王全面能力。越是有短板, 越要克服,越是有困难, 越要知难而上! 那是紫月第一次感觉到了,全天下都不喜欢他的感觉。也让他的自信大大受挫。 那天受了惩罚的大哥,带着一身血出来,倔强坚定。所有的六个兄弟姐妹围着他。眼神里充满了崇拜。 只有紫月跑的远远的,他感觉到大哥在看他,是那种想要吞噬掉他的眼神。 后来大哥还是带着他们,到处去玩。每次给紫月分到的任务,都是紫月能力平平之处。 紫月对自己越来越没有信心。他认为自己有可能不适合涂山王的称号。自己可能投胎投错了。抢了大哥原本的命格。 直到那个女孩的出现。 那是个晚夏。溪水还有残余的炙热。哥哥银雪让他跳到小溪的对面去。他有些害怕水。结果,越害怕,越紧张。最后他还是栽进了湍急的溪水里。后脚被溪水底下的石头划破,他在兄弟姊妹的嘲笑声中,被溪水带着远去。 第103页 不知道自己被溪水带到了那里。他感觉自己都要快被冲散架了。一个棕色的影子笨拙的踏进水里。将他救了起来。 他在涂山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丑的生物。虽然小小的,瘦瘦的,还有肌肉。但是她是一头长着獠牙的野猪。 她的眼睛还算的上好看,尽管很小,却亮晶晶的。 「你醒了?」她变成人的模样,还是很丑。有个棕色的猪鼻子,白净中带着点粉红的脸上,长着一片小小的雀斑。她的声音却和她的样貌有着天上地下的比较。很悦耳,就像是现在,照在他湿漉漉且冰凉的身上的阳光。 「你是谁?」紫月问她。 「我叫猪太阳。生活在涂山背后的山洞里。」名字简单的有点俗气。紫月看着她身上破破烂烂的衣服。以为她就是周围一个普通的有点丑的妖怪。 「哦。」紫月没有说自己的姓名,他不想和她有太多的交流。或许他打心眼里就瞧不起,这个丑丑的,不会打扮的猪妖。 猪太阳却没有放过他,问道:「我说了我的名字。作为礼貌,你不应该说一下你的名字吗?」 他为自己的品格,有些羞愧,。其实猪太阳还是蛮懂礼数的。在他昏沉沉,没力气的时候,也没占他便宜。「我叫紫月,涂山狐族。」 猪太阳听到这句话,小小的眼睛,发出喜悦的光芒。她凑近紫月,紫月闻到她身上有潮湿腐朽的味道。很难闻,让他的鼻子很不舒服。他还看到她的衣服上有新鲜,没有死去的青苔。 「你是涂山的狐狸?那你的本体一定好看了?」她不断地侵蚀着他的安全地带,让他有些手足无措。想要往后面逃,但又怕打击这位少女的自尊心。 「还好吧。我大哥是我们这窝狐狸中最好看的。我只是普通长相。」紫月说道。 「我觉得你就蛮好看的。你能变成人型,让我看看你吗?」她得寸进尺的祈求道。 她对他如此信任,让他自卑的心里有了一点点骄傲。紫月变成了人型。紫色的头髮,紫色的媚眼,小巧的瓜子脸,配上小小的嘴。猪太阳从来没有见过这么雌雄莫辩的,好看的人。紫月穿着一件紫色的广绣衣服,衣服上有白色的纹路。像是经过涂山的华服公子。 「你真好看。」她留着口水,痴呆的看着她。 「涂山长得好看的狐狸很多的。」紫月低着头说道。好看并不是一件能拿的出手的技能。 「我知道,但是我觉得你比他们都好。」猪太阳在阳光下灿烂的笑着。 「我怎么好?」紫月不解。 「你很温柔,温柔的让人心疼。」猪太阳认真地说。 这是第一次有人这么认可紫月。他脸有些烧得慌,自己真的有可取之处吗? 猪太阳说,她之前一直在涂山的背面。一个潮湿的洞穴之中。她不是第一次见紫月。紫月之前还是只小狐狸的时候,滚到了后山,将一朵花送给了猪太阳。 他说,「你的洞穴太黑了。一点生气也没有。种上点花会好一些。」 她这是娘走之后,第一次有人关心她。她便记住了他。 可是他送她的花没过几天就死掉了。后山的老秃鹫笑她。没有阳光的洞穴,怎么可以养活花草呢? 她想问问那只小狐狸,有没有办法,可以让她的洞穴进来阳光。她等了很多年,那只紫色的小狐狸却再也没有出现在过后山。 老秃鹫还在讽刺猪太阳。「他是一只紫色的九尾狐,在涂山身份高贵的很。你只是一只猪妖,就不要痴心妄想了。」 猪太阳在后山的雪地里,被寒风吹了好久。她还是蛮坚强的,即便冻僵了,还是拼尽全力,瞪了秃鹫一眼。「我没想过和他攀亲戚。我只是不太聪明,想再见他一面,问问他有什么办法,让我的洞里进来阳光。而且,你别总是贬低我,他在涂山是尊贵的存在,我的身份也不一般,我是原天蓬元帅,现在净坛使者的独生女。后台关系硬着呢。」 春去秋来,几个寒暑。那只紫色的狐狸再也没有来过后山。 猪太阳坐不住了。她跑到前面的涂山境内,去找那只紫色的小狐狸。找了好久,终于在湍急的溪水里找到了他。 他的脚汩汩的留着鲜血。她冲到溪水里,把他救了出来。 他还是从前那样子,除了变大只了,一切都没有变。 「你是专门来涂山找我的?」紫月不敢相信的问道。 「嗯嗯,你能不能陪我去我家。帮我放点阳光进去?」她大大方方说着自己的请求。没有一点自卑。他有点羡慕她这些自信。 没有人发现他消失了。他便被猪太阳背着去了后山。猪太阳的洞穴上面有亮晶晶的宝石,宝石上蒙了一层青苔。宝石尖尖处,有不断滴下的水珠。 现在是夏天,洞内的腐朽之位更是让人作呕。 然而,湿热之中,还带着一些鲜花的味道。紫月用法术打亮室内。地上有几十盆花摆放着。 「你这个是怎么办到的?」从来没有学过法术的猪太阳好奇的问。 「这个是最简单的法术。你是猪妖,不会吗?」紫月问她。 猪太阳失落的摇摇头。「我除了变成人型。其他的法术都不会。你看,我就算变成人,还是有猪鼻子。没有你们涂山狐狸好看。」 看着猪太阳的样子,紫月忍不住,说了一句让他非常后悔的话:「我以后教你法术,好吗?」 第104页 猪太阳抬头看着紫月,他那么好看,又好温柔。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完美的人? 「好,好啊。」她有些恍惚的回答道。 紫月不明白,猪太阳不是说,自己送给她的花已经死掉了吗?「这些花是?」他问她。 「那些花啊,是我种的。白天把他们送到临近涂山的地方晒太阳。晚上的时候我再把它们拉回来。」猪太阳笑嘻嘻的说。 「你倒也不是那么......」紫月说不出来,后面伤人的话。 「不是那么邋遢,对吗?」猪太阳大方承认。 紫月羞愧的低下头,「对不起。」 「你说的是事实,干嘛要说对不起。」猪太阳大胆的捏了一下他的脸。吓得紫月往后一退。他脚上本来有伤,这么一闹,没有站稳,栽倒在地上。 这一幕正好被猪太阳的邻居老秃鹫看到。老秃鹫看了一眼滑倒的紫月,然后又看向猪太阳,嘆了口气,摇摇头。 涂山背后有许多商队经过。他们在这里遇到过好多危险,都是猪太阳帮他们度过。所以他们都不怕这个有猪鼻子,长得丑萌丑萌的姑娘。还会给她带好多人间好玩的东西,或者实用东西。 猪太阳都把这些东西,存放在一个法器里。没有用过。 遇见紫月之后,她决定将这些东西,物尽其用。而且自己确实有很多毛病需要改掉。 她开始清扫自己室内的那些青苔。将墙壁上的宝石擦得晶晶亮。也会学紫月教给他的那些法术。给自己洞内通风,去湿。还变了一条斜沟将自己洞里面的积水引了出去。 老秃鹫看着这样的猪太阳,又习惯性的摇了摇头。猪太阳很不满意他的态度。「老秃鹫,你这是什么意思?」 老秃鹫说:「猪太阳你变了。」 「变好了,还是坏了?」 「好了,可是也不像你了。」 猪太阳抿嘴微微一笑,「或许我本来就应该是这样。只是一直没有找到努力的目标。」 夏风吹起老秃鹫身上参差不齐羽毛,显得他有些颓废,有些沧桑。「目标是那个紫月吗?」 猪太阳点点头,眼里的光又闪了起来。「他很优秀。是我见过最优秀的。」 老秃鹫气的梗着脖子,唿扇着翅膀:「猪太阳,你怎么就这么笨呢?我的意思是,你配不上他。」 猪太阳有些委屈。「我没有说要和他在一起啊。况且,我真的没有觉得自己比他差。」 第47章 番外 老秃鹫不明白。「那你为什么一直纠缠人家?我可不信什么当朋友,男女之间, 除非有一方特别丑, 不然肯定做不成朋友!」 猪太阳无所谓的耸肩:「老秃鹫, 我丑啊。所以我们就是朋友。」 最近商队又经过了涂山。猪太阳跑下去拦住领队。「我想要一件漂亮的衣服。」抬头看着高大的领队。 领队是个四十出头,十分硬朗的汉子。大概也是因为自己有儿女的关系。他下了马, 摸着猪太阳的头,温柔爽朗的笑着问她:「太阳知道臭美了?是有心上人了?」 猪太阳摇摇头,「不是心上人。就是他很优秀, 很好。我要变得和他一样棒。」 旁边的人都笑了起来, 「这不就是有心上人了吗?」 猪太阳白了他们一眼, 「这种感情,和你们说了, 你们也不懂。」 众人又哈哈大笑起来。领队上了马, 对猪太阳说:「太阳。你放心吧。我们肯定给你带回来漂亮的衣服。等我们几天。」 猪太阳将手中的宝石扔给领队:「这是给你的报酬, 也不知道够不过。如果不够, 我在用其他方式来补偿。」 众人看着那块巨大的红宝石在阳光下闪烁着夺目的光。尽管天底下没有不爱财的人,但是骗一个帮助过自己的女孩的钱, 并不是大男人所为。 领队把那块红宝石又扔给了猪太阳。「你帮了我们这么多回忙。我替你买件衣服不算什么。」 猪太阳嘟了一下嘴, 思考了片刻。说道:「不好, 平时帮你们忙,你们已经用其他东西补偿了。现在是我主动求你帮忙,所以我应该礼尚往来, 支付你们报酬。为了让我心里好过,不要拒绝。」 说完, 她又把红宝石扔给了领队。 「那你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领队不好再推辞,但是货价比太不平衡。他还想为猪太阳做些什么。 「除了衣服,我还想要太阳花的种子。我想在后山都种满太阳花。这样我的朋友会经常来后上。」猪太阳的语气每次都那么认真,诚恳。坦诚的让人没有防线。 领队点点头,「我带着新衣服和太阳花的种子回来。」 那些天,猪太阳很开心。紫月问她为什么这么开心? 猪太阳神秘兮兮的:「现在还不能说。我想给你个惊喜。」 不知道为什么,紫月看着猪太阳,从出生一直紧绷的心,很容易轻松下来。他看着这张有猪鼻子,还有雀斑的丑脸。看习惯了,好像也不是那么丑。毕竟猪太阳身材还是蛮好的,瘦瘦的,小小的。和他想像中猪变成人的样子,还是蛮不同的。 「喂,你干嘛老盯着我看?」猪太阳在紫月的眼前晃了晃手。她的手也很好看,细细的长长的。 「你貌似没有那么难看。」也许是相处久了。紫月也能和猪太阳开一些玩笑。 猪太阳耸肩摆手:「我从来没说过,我难看。」 第105页 「你怎么这么自信?」 「你这么说,我就想打你了。我这个长相,自己再不爱自己。那谁还会爱我?」 「哈哈第一次觉得你这么可爱。」紫月哈哈大笑起来。 笑完了之后,他对她说:「我这一段时间,可能不会来后山了。族长们责怪我不该这么贪玩。不过我会抽空过来看你的。」 猪太阳隐隐有些担心,她小心翼翼问:「抽空是多久来一次?」 紫月低头不语,他也不知道这一次修炼,需要多长时间。 还没等紫月想出来答案,猪太阳又问:「有一年那么久吗?」 紫月摇摇头,「我尽量吧。」 后来,很长的日子里,又是猪太阳和老秃鹫一起过的日子。 领队给猪太阳带回来,足足一箱的衣服。还带给了她好多太阳花的种子。 没有紫月的日子,猪太阳将屋子收拾的干干净净的。她每天重复练着紫月交给她的几个法术。 练了很久,到来年开春的时候。猪太阳的人型,少了猪鼻子。小雀斑还是没有下去,不过她都不在意这些。只是好看了一点,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春天来了很久,后山的积雪,因为照不到阳光,迟迟不肯融化。老秃鹫叼着一面镜子将涂山的太阳光,折射到后山上。 坚持了好久,积雪消融了很多。春天终于提前眷顾后山了。 老秃鹫陪着猪太阳在后山上,撒太阳花的种子。撒累了,两个人就说说话。 「太阳啊。你喜欢紫月,为什么不去涂山找他?」老秃鹫稀少的毛,在和煦的春风里,依旧自带一种悲伤地色彩。 「我觉得这样挺好的。」猪太阳长长地舒了口气。「何况,我不是那么的非要和他在一起的喜欢。我们是两类人,做朋友最好了。」 「不会不甘心?」老秃鹫诱导道。 「有点,但不大。如果不在一起会更开心。」猪太阳回答。 「搞不懂你。太阳如果你不是那么喜欢紫月,那你有特别喜欢,特别想要在一起的人吗?」老秃鹫八卦的问道。 「有啊。」猪太阳老实的回答。这个回答让老秃鹫有些意外,他原本以为猪太阳是那种没心没肺的小妖怪。 「谁呀?」 「一个不知道名字的小和尚。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按照人的岁数,他应该又可以投胎了。」 「你为什么喜欢他?」老秃鹫很想知道,这个男人的哪一方面,折服了这只奇葩的猪。 「他对我非常非常好。我之前那套衣服,就是他给我的。他不会嫌弃我的外貌,帮我梳头髮。还说我十分可爱,是他见过最好的姑娘。 你一定觉得他骗我了,对吗? 我也以为他是骗我的,但是他说出家人不打诳语,他说的是真话。 所以我一直都相信,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姑娘。起码。在他眼里是,我就是!」 后山虽然照不到阳光,却有着和涂山一样的晴天。蓝蓝的天上,几朵白云飘着。猪太阳眯着眼睛,盯着那些白云。 老秃鹫看着小小的姑娘。原来她很讨喜的性格,都是因为曾经有人呵护着她。她能变成现在自信的猪太阳,是因为那个人的一句话。 不得不承认,紫月的大哥,银雪。尽管不是九尾命格,却依旧十分强悍。几个兄弟姐妹的闭关修炼,银雪的功力晋升,总比其他人快很多。紫月紧追其后,但是仍旧差一点点。 长老们对这样的紫月十分失望,按常理说,每一届的九尾都要比其他狐狸出色很多。因为不是最强大的狐狸,紫月每天都要被单独留下来,罚一个小时修炼。 几年不见,本来因为猪太阳鼓励起来的自信心,在所有涂山狐狸的失望中消磨殆尽。他不敢和别人说,自己根本不想要九尾命格,也不想成为涂山的王。他每天都在这种痛苦和绝望中挣扎。 直到有一天,紫月割腕了。留下来一份懦弱的绝笔。 大哥银雪发现的他,及时将他救了回来。 他醒了之后,所有的兄弟姐妹依旧是那副失望透顶的样子。甚至口无遮拦的小妹妹直接说道:「要是大哥是九尾命格就好了。」 紫月淡淡扫了一眼众人,最后看向了洞穴顶上,有阳光射进来的地方。无论从哪一方面来讲,他想猪太阳了。 「是因为那个叫猪太阳的猪妖,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吗?」银雪问他。 紫月默不作声,依旧看着洞穴射进来的阳光,直愣愣的看了很久,眼睛很难受,有点花。他宁可眼睛难受,也不想看到其他人。 大长老气的用拐杖戳地。「涂山族怎么会有这么不争气的九尾!」 紫月听到这句话,已经再也抽不出力气,来争辩什么。也许他本来就不属于涂山,也许本就九尾命格就不应该是他的。他没有责任感,没有能力。什么都不如大哥。你看现在自己还欠了大哥一条人命。 「大长老,有没有可以改变命格的方法?」这是他醒来的第一句话。 没有人等到紫月的认错,他还沉浸在他自己的世界里。紫月看着众人失望的摇摇头。 恩,一个没有信服力的未来九尾族长。 「大长老,就算我只是个普通人,也请尊重一下我好吗?我刚才在问您,又没有可以改变命格的方法?」 也许是从来没有听到过紫月这样说话。众人都愣了一下。只有他大哥银雪依旧带着那股让他背后发凉的、阴险的微笑。死盯着他,就好像他一辈子也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第106页 「有的。」大长老说。「混沌之中,有三生石,可以篡改人的命运。」 混沌,三生石。 紫月的心莫名的安心下来。闭上了眼睛,不在看向周围。也不顾周围人说了什么。 朱太阳的太阳花,开满了后山。一大片,一大片的黄色。就好像真的有太阳的光眷顾了后山。 「太阳啊,别等了。他不会记得你的。」几年中,老秃鹫的毛更少了。显得更加的狼狈。 猪太阳在认真的给新出生的太阳花翻土,「他不会不来的,他是个有责任感的人。说过的话一定会记得。」 第48章 番外 老秃鹫嘆了口气,「太阳, 你总是莫名的自信。」 「我没有, 我只是实话实说。」老秃鹫听到猪太阳的回答, 摇了摇头。 这一年,太阳花, 开盛的时候。紫月果真来了。 猪太阳学习着他们涂山的法术,变的更女人了一些。紫月还是一眼认出了她的背影。 紫月慢慢的向她靠近,小心翼翼的试探道:「猪太阳?」 那天应该是紫月见过, 最美的风景, 比涂山和青丘的狐狸都美。一身紫色衣衫的猪太阳, 站在大片的黄色太阳花里。梳着两条蓬松的搭肩麻花辫。 她回过身来,后山是没有太阳的。脸上的小雀斑, 依旧没有下去。 老秃鹫飞过低低的花田, 嘹亮的喊了几声。「猪太阳, 紫月来了。猪太阳, 紫月来了。」 她提着裙摆向他跑去,脸上挂着开心的笑, 跑到紫月跟前, 她手足无措。想要抱他, 却不合情理,不抱,又找不出更合适的方法来表见到他的喜悦。「我就知道, 你会回来的。」 她害羞的低下了头,看着脚尖。「你一向都是那么的言出必行, 有责任感。」 有责任感。 每次见到猪太阳,她都会百分之百无条件的信任,夸奖他。他不知道该怎么感激这个女孩子。他只能在她这里找到自信心。 「可是长老们,和兄弟姊妹们,都不会这么夸我。」紫月有些失落。 猪太阳眨着眼睛,扶着紫月坐在花丛中。感觉他的手腕有些不一样,低头看去。一条可怖的伤疤,落在他洁白的手腕上。「你这是?自杀?」她不可思议的问道。 紫月将手抽了回去,用袖子盖上。「猪太阳你喜欢我吗?」 老秃鹫听到两人的悄悄话,一个很长时间没有回来的人,一回来就问这种问题。很显然,紫月是带着目的来找猪太阳的。而这个目的极有可能很危险。 「她喜欢你,但是不爱你。她心有所属。」老秃鹫掐断了紫月的话。 看到猪太阳害羞的低下了头,好像是默认了秃鹫所说的话。紫月有点尴尬,但更多的是,心里某个地方空落落的,还很疼。就好像心里被挖去了一块肉。他笑了笑:「什么时候的事情?」 老秃鹫抢着回答道:「很早之前的事情了。在你和太阳还没有认识之前。」 听到老秃鹫的回答,紫月彻底不说话了。她为什么不喜欢自己,还要对自己那么好?难道是为了展现一只猪妖的魅力?一只猪妖追上了九尾狐的魅力? 他有些气愤,与此同时,觉得噁心。他竟然妄图着一只丑陋的猪妖喜欢自己。 「紫月,你怎么不说话了?」原来猪太阳每次都带着这种令人作呕的微笑看着他。他以前是怎么看下去的,甚至还觉得有些可爱?紫月扪心自问。 「没什么事?」紫月轻轻往边上挪了挪,现在,就算是和猪太阳唿吸着同一份空气,都觉得噁心。 「你......修炼完成了?」猪太阳又问道。 他现在不想告诉猪太阳,有关于他的任何事情。沉默不语。 后山挂起风来,有一种让人难受的阴森感。紫月觉得很不舒服。起身准备离开。「我走了。」他简短的做了告别。 猪太阳也跟着他起身,不明白的看着紫月。「这么快就回去吗?」 「恩,我有些不适应后山的环境,以后也会少来的。」他冷漠的回答。 「哦。」猪太阳低头看着太阳花们。 「等一下。」她掐了一朵花给他。「你拿着这个。这里都是我为你种出来的。曾经有个小和尚和我说,看见太阳花,就会看到快乐、幸福、美好和自信。紫月你不来后山,也要好好的。 我希望你好好的,毕竟你是我见过最优秀的人。」 她看起来太过真诚,让不自信的紫月觉得,是不是自己小心眼了? 也许是他误会了猪太阳。「那个......」他还想问问,猪太阳喜欢的那个人是谁。他知道猪太阳一定会告诉他的。 哎,还是算了吧。自己毕竟只是一个外人。问这些话,怎么也说不过去。 以后只要不见猪太阳,就不会为她的这些事情烦心了。 「谢谢你。」紫月心虚的说道。 「怎么突然间说这种话?」猪太阳笑了起来。 「没什么,我走了。」 这是紫月来了之后,离开的最快的一次。猪太阳觉得他有些不对劲,但也说不出究竟哪里不对。 她望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这也许是紫月最后一次来她这里。 「他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猪太阳问老秃鹫。 老秃鹫嘆了口气,盘旋上天空:「傻孩子啊。他喜欢你。不,准确的说是爱你啊。」 第107页 「那爱一个人不应该特别想,一直一直和她在一起吗?他为什么这么快离开?」猪太阳抬头看着老秃鹫的飞行轨迹。 「因为他在吃醋!」老秃鹫笑了起来,声音有些难听,嘶哑。在空中迴荡着。 「好复杂。」猪太阳身子纸质的向后倒去,躺在花田里,睁着眼睛看着蔚蓝的天空。 「你若是喜欢一个人,就会觉得除了他不喜欢你之外的事,都是小事。」老秃鹫说着绕口的大道理。听得猪太阳有些困,闭上了眼睛睡了过去。 梦里她梦到了紫月。紫月还是那么温柔,他站在她的太阳花田里。猪太阳高兴地向他奔去,可是怎么也够不到他的背影。 「紫月,你理理我。回头看我一眼。」猪太阳急的哭了出来,可是紫月就好像是木偶一样,依旧站在她的不远处,她却够不到他。 「猪太阳,我不喜欢你。我要回我的涂山,再也不会来后山了。」那个背影传来紫月的声音。 「紫月!」猪太阳跑了好久,那个身影一直在她的面前,不近不远。她累的筋疲力尽,还是想追到那个身影。直到自己身上浸满了汗水,直到自己再也不能挪动一步。她还是想去追他,追到他,直到她合上眼,没有了唿吸。与这个世界,与他真的没有缘分可以讲了。 原来喜欢一个人,真的像老秃鹫说的那样子。除了他不喜欢自己之外的事情,都是小事。 「太阳。」她听到有人在叫她。 睁开眼睛之后,后山的天已经黑了。她怅然失所的看着周围。老秃鹫在陪着她,这么多年,后山上来来往往了很多妖怪,很多人。最后一直陪伴着她的,只有老秃鹫。 「老秃鹫。如果我走了之后。你会离开后山吗?」猪太阳抿着嘴问。 「会,我早就呆烦了这个地方。想要去更辽阔的天空。」他毫不犹豫的回答。就好像是说了一个准备很久的答案。 「我想去找紫月。我大概是喜欢他的。我刚才梦到他了,怎么也追不到他。我也明白了,除了他不喜欢我之外的所有事情,都是小事儿。」猪太阳一说到这句话,心口就疼得厉害。比当年小和尚离开的时候,还要难过。 「一个梦而已,代表不了什么。」老秃鹫震惊之余,说道。他不明白猪太阳明明当初那么坚定的喜欢小和尚,为什么朝夕之间,就喜欢上紫月了? 「你不是喜欢小和尚吗?你要说你去找小和尚,我还能理解你。但是紫月的话......」 听老秃鹫这么一说,猪太阳又躺了下来。萤火虫从地上钻了出来,变成夜里的一盏盏小灯,游弋在黑色中。 「我的心有点乱。」她看着花茎说道。 「那就让自己再想一段时间。这种事,一急,好事也许就变成了坏事。」 好久,紫月都没有在和猪太阳见面。 为什么自己就像个傻子一样,无论是在大哥那里,还是在猪太阳这里。他都处于很被动的地方?他想要逃离涂山,想要自己一个人安安静静的生活。 难受的彻夜失眠,大长老们停止了对他的修炼。这样下去恐怕紫月会走火入魔。 三个月之后,涂山发生了一件,很震惊的事情。天空飘起了黄色的花瓣。猪太阳和老秃鹫做了一个可以飞起来的球体。他们坐在气球下面的篮子里面,不断地向着涂山洒下花瓣。 「紫月,我是猪太阳,我喜欢你!」猪太阳对着地底下的小狐狸们大喊。那个时候,紫月除了不睡觉,还已经好久没有吃饭了。 大哥银雪看到这一幕,说不上来的愤怒。他知道紫月和一只猪妖做了朋友,但是不曾想这只猪妖,竟然这么胆大。敢染指涂山的九尾狐。 他使出法术,将猪太阳的飞球击落下来。 猪太阳坠落下来。这个高度,她有可能被摔个半死。如果紫月愿意救她,那她就会没有事情。 一道紫色的身影窜了出来。她落到一个从来没有触碰过,却很熟悉的怀抱。 「紫月。」猪太阳憨厚的冲着他笑。「我喜欢你。」 有什么想要做的,什么想要说的,一定要尽快实现。 直到落地,紫月也没有回答她,他喜欢自己的话。猪太阳脸上的笑渐渐消失。他是不喜欢自己吗? 可是,老秃鹫明明说过,他吃醋了。 「紫月,没想到你眼光这么低,竟然看上一只猪妖!」银雪毫无顾忌的讽刺了猪太阳和紫月。 紫月默不作声,猪太阳却不是个可以随便攻击的对象。「我是猪妖怎么了?是不能唿吸这世上的空气,还是不能吃这世上的饭,又或者不可以沾染这世上美好的东西?」 银雪一点也没有被猪太阳的气势吓到,他带着让紫月抬不起头的阴森的微笑,饶有兴致的看着猪太阳。简简单单吐出了两个字:「不配。起码我弟弟,你配不上。」 「配不配的上,不是由外人说的算的。这得由你弟弟来说。」猪太阳可不是涂山的狐狸,更没有他们这么多讲究。 银雪和紫月描述的很像,身上一股盛气凌人的样子。容不下别人对他的半分质疑或者背叛。从另一方面来讲,凡是紫月的任何事情,他必须要紫月按照他的计划走。如果紫月不肯,或者出现了他不可控的事情。他就会抓狂。 猪太阳打量着银雪。他还是蛮关心他弟弟的。只是,是一种变态的控制欲的关心。 第108页 银雪袖里的拳头攥的紧紧的,洁白的额头上青筋暴露。「紫月,你来说。你想要娶这个猪妖为妻吗?」 第49章 番外 所有人都盯着紫月,等着他的回答。他害怕这种目光。 人们沉默之余, 猪太阳挺着胸膛说道:「我重申一遍, 我不是猪妖。我是曾经天蓬元帅, 现今净坛使者的女儿,我叫猪太阳。恩, 我的名字是金蝉子转世的小和尚唐僧取得。所以,我们真的不存在地位什么的差别。就算我是一头普通的猪妖,你们也不应该对我有歧视吧。」 她和一只老秃鹫, 闯了涂山, 还这么理直气壮用自己的想法说服涂山的众狐。自己和她在一起一定会很快乐的。一定会变得和她一样自信。 「我选猪太阳。」紫月的声音很小, 却在这寂静的场景下显得格外的清晰。 他看向猪太阳,笑了起来, 就像是开满后山的太阳花。「我会去混沌, 将九尾命格转给大哥。我不想再在涂山生活。这些年辛苦长老们, 还有大哥了。」 银雪大概没有想过, 有一天紫月会有自己的选择。他这一刻很想毁掉紫月。紫月的生命一定要和涂山连着,如果他离开了涂山。那么自己努力这么多年, 为了什么? 「紫月, 这真的是你的选择吗?」大哥再一次问道, 声音阴沉,好像要把紫月吞噬掉。 被压制了很久,终于可以说出自己想说的话了。那就说个明白。「是的, 大哥。这是我的选择。我知道,我在你们眼里一直都不是最优秀的。我辜负了我的九尾命格, 辜负了你们所有人的期望。 我不配呆在涂山。 这个世界上,大概觉得我很好的只有猪太阳了。我只有呆在她身边的时候。才会觉得幸福。 所以,我将九尾命格还给你们涂山,你们把自由还给我。好吗?」 所有人都在指责紫月的不负责任,紫月也承受着,这最后的指责。今天,无论怎么样,他都要离开涂山。 紫月看向大哥,大哥带着微笑,似乎是在祝福他。但是仅仅一瞬,紫月看向他的脸阴沉了下来。那根本不是祝福,而是恶魔摧毁幸福之前的阴险的笑。 「如果你把九尾命格交出来,今天就可以走。」大哥说道。 「好。」紫月干脆的回答道。 「不过,她要留下来当人质,你去混沌改命格。你有了背叛涂山的心,我们不能完全相信你。」银雪指着猪太阳说道。 「好。」紫月深吸一口气,再次答应了银雪的要求。 这句话之后,银雪不再刁难紫月。紫月紧紧攥了攥猪太阳的小手。「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很快就会回来。回来之后,我们就去一个有太阳的山坡,种满太阳......」 「花」字还没有出口。猪太阳吐了一口血,吐得紫月满脸都是。溅到眼里,眼前一片赤红。 他眨了眨眼睛,看着缓缓倒下去的猪太阳。她的生命就这么消失在自己面前。而罪魁祸首,就是他的大哥,银雪。 「太阳」他想要抓住她滑下去的手,却抓了一团空气。 他又茫然的看向大哥,大哥还是和平常一样。那可是一条鲜活的生命啊!大哥怎么可以这样就让她消失? 「大哥,我已经答应将九尾命格给你了。为什么你还是不肯放过猪太阳,放过我们?」紫月瘫坐在地上,痛苦的抱着猪太阳渐渐冰凉的身体。哭得声嘶力竭,有人说人痛苦到最深处,是不会流眼泪的。这一刻,紫月明白,痛苦到深处,身体会不自觉地做出反应,就比如现在,他的眼泪完全不受他自己控制的流了出来。 「紫月你想的太简单了。你认为你把九尾命格交出来,就可以和涂山一点关系都没有了吗?」银雪的手也在颤抖着,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杀了猪太阳。他只是不想让紫月走。不想失去他这个很强大的弟弟。明知道违背道义,他还是做了出格举动。 接下来要做的就是,粉饰自己做的错事。这一向是他最擅长的事情。 「你还不清这几百年来涂山对你的栽培,斩不断你身上流淌着的涂山之血。如果你可以将这些都还给涂山,你可以走。如果理不清楚,那这个女人就是涂山的祸水,勾引了未来涂山的主人。罪该致死!」 「我恨你!我恨你们所有人!」紫月想要引爆自己的身体,自杀掉。 银雪又说话了,「紫月,你就算想要脱离涂山九尾狐的身体,我也会找到你的转世,让你赔偿涂山的损失!」 他的大哥,对付他,那么的轻车熟路,就好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而他坠入,痛苦的深渊,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紫月又开始了绝食之路。他睡不着,也不想练法术。就那么一个人,把自己锁在洞穴之中,不让任何人靠近。 除了他害怕的大哥。 银雪每次都会强行给他灌食。他都会吐到一边。大概银雪也不知道,他和紫月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 明明刚出生的时候,他睁开眼睛,第一眼就很喜欢、很喜欢,身旁那个有九条毛茸茸尾巴,紫色的小糰子。他尽力的掌控他,做他一辈子的大哥。可是为什么,他会越来越想离开自己? 「我奉劝你一句,不要自讨没趣。你也看到了,你反抗的结果是什么?」银雪捏着紫月的下巴,捏的他嘴里渗出血来。落在他的手上,有股灼烫的、让他想要伸回手的感觉。 第109页 他心疼,但是一定要给这傢伙一个严重的警告,告诉他背叛自己的下场是怎么样的? 紫月没有看他,像只没有灵魂的躯壳。任由银雪摆布着。 「其实,涂山也有一尾狐王的先例。」大长老看着就像是疯了的紫月,道出了一个不得已的选择。 众人都看向银雪,银雪正在晃神。 紫月已经一个月没有合眼了。他就算是神仙,也经不起这么折腾。他这是真的决定要寻死了吗? 旁边的三弟,碰了碰银雪的胳膊,「大哥,长老问你话呢。」 回过神的银雪,请求道:「劳烦大长老再说一次。」 「我们在商量,是否要废掉紫月狐王继承者的人份,让您来当下一任狐王。」大长老话音刚落。 银雪立马拒绝:「不可以,王位是他的。我只是他血缘上的大哥。」 大长老又说:「涂山有一尾狐为王的先例。紫月现在的状况,你也看到了。要是让这样的人,管理涂山,那么我们涂山肯定赶不上青丘那么繁荣。」 银雪抿着薄薄的嘴唇,低垂着眸子,思考了片刻。「我先替紫月代为管理涂山,但是你们要记住,涂山的王,永远都是紫月。」 这大概是每个人退一步,最好的结果。 又过了半个月,紫月不睡觉,已经接近癫狂。他有的时候,揪着自己的头髮使劲拽,有的时候,变出狐狸爪子挠自己。浑身伤痕累累,瘦骨嶙峋。 银雪一有空,就过来陪着他。可是这傢伙不然他靠近。变出真身,竖起身上所有的毛,在角落里,做着防御姿态。喉咙里发出随时准备攻击的狐狸声。 这样下去,他真的会崩溃。银雪试图接近他。反被紫月挠伤了手背。几个回合下来。银雪才将紫月打晕。 「睡一觉就好了。睡一觉之后,就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银雪抱着紫色的狐狸,原来他已经长的很大了,但是身体还是那么轻。 紫月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好几天之后了。脑子有些清明之后,他开始反思自己。也许自己不该拥有情爱,也就不会害了猪太阳。 与其这样折腾自己,不如攒够精力强大起来,打败大哥他们跑出去。 他饿的连法术都用不出来。在山洞里面叫了起来。「我饿了,给我送点吃的来。」 银雪感觉到洞里的结界有了异常,赶忙跑了过来。看到紫月坐在石床上,盯着洞外看。心里十分高兴,他总算恢復了一些人样。 果子之类的很快就送回来。银雪看着紫月一点一点的吃完之后,满意的离开。 紫月有了力气,开始动用法术。将自己的情丝从身体里剥了出来。世间万物,都有七情六慾,如果想要剥离,那么一定要承受世上至痛之苦。 情丝刚开始在脑子里动,紫月就已经疼的在地上打滚。 一定要抽出来,抽出来之后,自己就不会再害其她姑娘了。 他疼的满头是汗,浑身哆嗦,山洞也受到强烈的法术波及,颤抖着。 练法术的长老们和银雪,发现异常来到山前。紫月已经将整根情丝从身体里剥了出来。他瘫软在地上,用尽全身的力气,举起手,看向手中的情丝。 红色的,泛着光晕,很好看。不过,很快自己就没有了。 「紫月,你在干什么!」银雪跑向了山洞。 紫月的眼睛中留下两行泪水,意味分明的看向银雪。银雪,是不是,只要我无情无爱,你就拿我没有办法了?他自以为是的想着。 银雪看着紫月念动法术,情丝化成一点一点的红点点,消散在空气中。再也找不见。他伸手想要去收集那些快要消失的红点,却怎么也抓不住。 不是啊,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他只想和弟弟好好的生活。为什么最终伤害了他? 银雪迷茫的看着最后几个红点消失。为什么会搞成这样? 「大哥,长老们。我现在没有办法爱上一个人。今天起,我会好好努力学习法术,做涂山最优秀的王!」 他虽然看起来疲倦,很狼狈。但是眼底有着以前紫月看不到的自信。除了多出来的自信,还有一种让银雪感到陌生的东西。让他弟弟变得不像他弟弟的东西 。 他想了很久,才想出来,那个东西叫做,冷漠。 第50章 番外 狐仙的生命很漫长,漫长到时间过去五六年, 就像是凡人过去一天的时间。 几年的时间内, 紫月不在讨好兄弟姊妹, 也不想由大哥带领着出去玩。一门心思全都用在了修炼上。 银雪很高兴自己的弟弟变得『成熟』起来。也很努力地一直陪着弟弟修炼。 紫月心里就不痛快了。为什么自己努力,大哥也跟着努力?这不就意味着, 自己变强,大哥也在变强吗? 十年一度涂山狐族仙法比试,他还想打伤唯一能对他构成威胁的大哥, 逃出涂山。 看来这个恶魔一样的哥哥, 就是一直想控制他, 他不能让他得逞! 他很努力的花费更多的时间去练习法术。尤其是狐族仙法比试越近,他就愈发的疯狂。到最后, 几近癫狂, 没日没夜的去修炼。 这样做的后果只有一个, 他走火入魔了。 然而,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走火入魔的紫月被银雪救下来了。代价是银雪付出了五成的法力。涂山的族人们都说, 为了紫月耗费这么多不值得。 第110页 紫月苦笑, 众人都知道大哥好, 但是没有人问过他,他想不想要这里的一切?他想不想让大哥救他? 算了,说出来只能被人们误解自己身在福中, 不知福。过于矫情。 狐族仙法比试,唯一的看点, 在银雪耗费了五成功力中,变得没有期待。涂山上现在唯一的强者是紫月。 比赛还是要进行的。 比赛的时间是个春暖花开的好时节,百鸟嘴里衔着花枝,花枝上偶尔有花瓣落下,偶尔有花上的宿雨点点滴滴落下。一圈一圈的飞舞,好不热闹。 紫月很纠结,大哥毕竟于他有恩,可是他自己,如果再在涂山过下去,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扛多久。他都是靠着逃离涂山的信念,一步一步走到今天。如果没有这个念头,他想他早已经自杀了。 他不是懦弱,可是他实在没有办法了。 因为银雪少了五成的法力。长老们竟然破例,改了一点今年的比赛形式。 以运用法术熟练程度,来决定胜负。 紫月和银雪的第一题,竟然是将阳光如何反射到后山去。 紫月脑海里回忆起,那个丑丑的、自己曾经喜欢的女孩。为什么当初会,听到她要阳光,心里就会很开心?他有些后悔将自己的情丝毁了。让他搞不懂曾经的自己。 他一向这么矛盾,所以才不适合待在涂山,坐在狐王的位置上。 他很快就将太阳折射到后山了。银雪也很聪明,紧跟其后。 可是,就当银雪认真运用法术的时候,紫月将所有的光全部集中成为一个圆点,折射到银雪身上。 银雪的衣服是白色的,一下子就灼烫出来了一个黑色的洞。那个洞慢慢变大,灼烧起来。紫月很聪明。他渐渐将那个光点扩大,火迅速窜了起来。众人反应过来的时候,银雪的脸已经变得煞白。虽然没有痛苦的表情,但也能够知道火已经灼烧到了他腿上的肉。 紫月知道火很快就会被银雪灭掉,于是他又在火上加了三层结界。让银雪很难破开。他也没有做的很过分,三层结界的火,只能废掉银雪的一只腿,并不会伤及他的性命。 银雪扑自己身上的火的时候。紫月抽出身来使用法力,让涂山颳起了大风,刚刚开出的花朵,连根拔起。风里还有紫月狐毛变成的针。将涂山一族所有的生灵都打成了重伤。 「我要离开涂山。你们谁也不能拦着我!」眼泪从紫月的眼睛中流泪下来。他现在已经成了涂山的罪人。 「紫月,你太任性了!」银雪果真是聪明,比他预计的,解开他结界的时间要短很多。 他化身成银白色的狐狸,向紫月奔过来。他不应该纵容这个弟弟,就应该一直把他困在自己的权威之下。否则,他真的不知道什么叫天高,什么又叫地厚! 紫月也变成了真身,九条尾巴招摇的在身后摆着,证明着他是九尾命格之狐。可是他现在已经一点也不配拥有这九条尾巴了。 「大哥,你最好不要乱动,否则一条腿就保不住了。」紫月威胁道。 「我宁可一条腿不要,也不会让你离开涂山。」银雪说着朝紫月的厚肩挠了一抓。 大哥没了五成的法力还这么厉害?不太可能。唯一的解释,他当初就自己根本没有用那么多法力。他就是个小人,一个美化自己,让别人歌颂他、感激他的小人! 「你骗了我?你还要毁我,毁到什么时候?」紫月眼前发黑,脑子一片混乱。他不明白自己哪里得罪了大哥,让他非要针对自己。 「紫月,你是不是又走火入魔了?」银雪『装作』关心的问道。 「我没有,你上次救我,是不是没有用五成的法力。你骗了我,骗了涂山所有的人!」紫月龇牙说道。他脸上的肌肉在不受控制的抖动着,他无法控制的怒火,在体内叫嚣着。 「我想你是又走火入魔了。」银雪失望、又怜爱的看着紫月。 涂山的子民也摇着头,银雪真是对他的弟弟太好了。为什么涂山的九尾不是银雪?所有人都一致的想着。脑子里面充满了对紫月的失望。 愚蠢,一群被大哥欺骗的愚蠢的狐狸!他要离开这个让人发疯的地方。离不开今天就死在这里! 紫月使出全身的力气,恶狠狠地攻击者银雪。银雪身上渐渐被鲜血染红。眼看紫月就要将银雪弄得半死。 所有人都为银雪捏了一把汗。他们失去他们的『主心骨』了。 可是银雪知道他不会输,他太了解紫月了。他的每一招都深深印在银雪的脑海里。最锋利的一面,最薄弱的地方。他都知道。他现在的脆弱都是给其他人看的,紫月成了罪人,他就更容易控制他。 就是现在,紫月的弱点再一次暴露在银雪面前。他从他的身下窜过,向他的胸口狠狠划了一抓。 紫月反应过来狠狠用后抓,挠了一下银雪的额头。 两败俱伤。 紫月靠着一口气离开了涂山。跑过了很多树林,跑过了一马平川,又跑过了很多山。最终,他在某个不知名的山上,落到了猎人的陷阱之中。被巨大的捕兽夹夹住后脚,动弹不得。 发现他的是一个老人家,灰白的头髮,有些驼背,走路都一晃一晃很困难。就是这么一个老人,竟然带着捕兽的工具。紫月筋疲力尽的瞥了一眼那个老人。 第111页 「紫色的狐狸崽崽哦。」老人喘着气,缓缓蹲了下来。 他浑浊的眼睛打量了一下紫月。它的胸口起伏很大,好像要死了一样。粗糙、满是皱纹的手轻轻拨着紫月的身子。 「受伤好重哦,崽崽。」他的声音听起来很慈祥,如果不是他身上背的打猎的东西。它真的以为他是个好人。老猎人拨了两下,便伸向了它脚下的兽夹。 他絮絮叨叨的说着:「崽崽啊,爷爷饿了好些天了。只能吃掉你了。对不起,对不起。」 他将紫月从兽夹上救了下来。抱着他缓缓地离开了山上。 回去的路上老人家,不停的在说话,仿佛在愧疚自己即将要吃掉紫月这件事情。他哆嗦的抚摸着紫月背部没有伤口的地方。不断地叫着紫月「崽崽」。就好像真的是一个带着孩子的爷爷。 回了家之后,老爷爷把紫月放在一个竹篮里,里面放着柔软的棉花。老爷爷一直没有对紫月动手,他就呆呆的坐在院子里面,看着天色渐渐变黑,看着月亮慢慢爬上树梢。 「崽崽。我不忍心吃你啊。」紫月听到这句话嘆息的话,僵硬的身子,忍不住打了一个颤。 他原本想的是,如果这个老头敢过来杀他,就一爪子把他解决掉。紫月没有想过,一个饿了很多天的老人,最后竟然还是不忍心杀掉一个濒死的狐狸。 老人拔了点门前的小草,煮了一碗难喝的汤。自己一碗,给了紫月一碗。 紫月不能动弹,他就抱起紫月,颤抖的端着碗,一点一点餵到他嘴里。 一人一狐,在院子里呆了很久。差不多该睡觉了。老爷爷抱着紫月进了屋子。 这里的月亮很大,很亮。就好像长在山上。老爷爷把紫月放在炕上之后,借着月光,在屋子里找着什么东西。紫月打量着又穷又破的屋子。老头在找什么? 他看着他佝偻的背影,看了很久。老头开心的笑着转过身来。吓得紫月赶忙闭上眼睛。「嘿嘿,崽崽。爷爷找到了药材。」 他拿着捣药的工具,窜上有一点点高的炕上。守着紫月开始捣药。 一下,一下,一下....... 紫月认真听着每一下。时间很漫长,漫长的他想闭上眼睛,休息一下。他刚有了困意,老头又嘿嘿笑了起来。「崽崽啊,药好了。有些疼哦,一定要忍住,上了药会好得快。」 他将药笨拙的洒在紫月的伤口上。紫月没有想到人家的药,竟然用起来会这么疼!它下意识的咬到那个侵犯自己疼痛的东西。血腥味在嘴里蔓延开来。他将老爷爷的手咬破了。 对眼前刚认识了一天的老人。他愧疚的将嘴慢慢松开,将头和身子缩成一个球。 他害怕,尽管眼前这个老人对他构不成威胁。这种情景却莫名的,让他不知所措的害怕。 第51章 大结局 紫月养伤的很长一段时间,他和老头儿每天吃的食物, 都是青草。难吃的要死, 却是唯一的食物。他们没得挑。毕竟老头儿的身体, 能够给他做点热乎的饭汤,都已经很不容易了。 也不能一直坐以待毙, 老头儿有时候会把紫月装进小竹篓里。带着他上山找药材,去山下卖。 老头儿的脚步很慢,身体很不行。一天採药, 一天休息, 一天去镇上药房还钱, 一天再休息。 他们赚的钱很少。尽管少,老头儿还是会拿出一部分钱, 给紫月买糖吃。或者买很小的一块生肉。 每当看着老头儿, 颤颤巍巍的手, 将那些东西递到自己面前。紫月心里就莫名一阵心酸。他不明白, 老头儿为什么对他这么好?他们之间没有血缘关系,紫月也从来没有帮助过他。 紫月的伤一天天转好。不需要老头儿背着它了。他们还是按照原来的生活方式。一天採药, 一天休息, 一天上镇上换钱, 一天再休息。 不过,他们比以前过得宽裕很多。紫月能够帮助老头儿,摘很多的草药。满满一竹筐。 也许是处于感激, 也许出于某种情感。紫月在老头儿休息的时候,第一次跑出去, 进了山打猎。他很快抓了两只山鸡。带着猎物回家。 远远的,紫月看到老头儿坐在篱笆门口,看着远方。风偶尔带来一两句低声碎语,「崽崽啊,你去了哪?」「崽崽,是不是跟爷爷让你受苦了,你离开了。」 他的声音那么落寞,紫月第一次感觉到一个人,以家人的身份,这么真情实意的关心自己。 眼睛很酸涩,他快速的窜到老头儿面前。将两只鸡,扔到他面前。然后在老头儿瞠目结舌中,窜到他的怀里,使劲蹭。 老头儿看着自己又回来的狐狸,还带回来了两只鸡,高兴地从椅子上慢慢起身,颤抖的走到他面前。抚摸着它的头,沙哑的声音有些哽咽:「崽崽辛苦了。」 那天,他和老头儿吃了一顿好的。一人一只鸡。老头儿做饭很好很好吃。吃了第一顿鸡汤之后,紫月决定,以后有时间就去打猎。 尽管知道紫月不会走丢,可是每次紫月出去,回来的时候,老头儿都会坐在门口等他。 春去秋来,几个寒暑。紫月以为这就是他的生活了。 有个关心自己的爷爷,每天努力快乐的为生活奔波。 可是,很不幸,银雪找到了他。 之前痛苦的记忆喷薄而出。紫月下意识扭过头,不去看银雪的脸。 第112页 「你来这里干什么?」紫月没好气的问道。 银雪依旧那么伪善,带着冰冷的笑意:「紫月你越来越不懂礼貌了。和哥哥久别重逢的第一句话,不应该是叫一声『哥哥』吗?」 「你从来没有尽过一个哥哥的义务,别人不清楚你的为人。我可知道,你一直在算计我。」胆子肥了的紫月,直接挑明了说道。 银雪抓住紫月,「你误会我了。和我回涂山吧。紫月。」 就算在没人的情况下,银雪也一如既往地装可怜,紫月用力甩开他的手。银雪一个没有站住,差点摔倒在地上。 「我不会回去的。回去会怎么样?回去之后,被你和族人一直说『不争气』,没有自由,不配拥有亲情、友情、爱情。」紫月冷笑着说完,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 银雪的眼泪,从紫月害怕的那张脸上落下。他不是无情,他只是害怕自己不够坚强,抓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他看着紫月走远,轻声说了句:「对不起。」也不知道自己在拧巴什么,竟然害怕紫月听到他向他的道歉。 紫月依旧听到了。可是听到了,那又怎样?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为什么有些人,伤害了别人之后,就想着用一句简单的道歉,挽回一切? 紫月恍惚的回到了茅草屋,几年来,老头儿都保持着他的习惯,每天都走在门口等紫月回来。 紫月忘记变回了狐狸,就那么呆头呆脑的,走到老头儿的跟前,递给他猎物。 「爷爷。」用人类的话,叫出来的一瞬间。声音还在他的脑海中迴荡,他的脸色刷的变的惨白,看向老头儿。 老头儿这几年,越来越慈眉善目,带着祥和的微笑。听到这个陌生的男人,叫自己爷爷,身上有崽崽熟悉的味道。「崽崽?」他和善的疑问。 「爷爷我成精了。」紫月说着拙劣的谎话。他怕吓着老头儿,又怕老头儿不认他了。 也许是老头儿在早年阅歷比较丰富,也许是他真的不怕紫月。他竟然一点也不惧怕,和往常一样,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不,又发生过一些事情,比如,老头儿现在很开心。 老头儿裂开嘴笑了起来。「我们家崽崽,真有出息。短短几年就变成了人!」 他和那个猪太阳关心人的方式,不太一样。却都让紫月惴惴不安的心,平静下来。 「给崽崽炖鸡汤,庆祝一下。」老头儿熟稔,亲密的拉起紫月的胳膊,向屋内走去。 他高兴起来,话很多。一边做饭,一边看着成人的紫月,乐呵呵。「我们家崽崽,变成人之后,真是俊俏。还那么高,比老头儿子我高一半。」 紫月坐在床上,听着老头儿絮叨着。老头儿很久没有这么开心,开心的就好像变成人的是他。 「崽崽这么能干,还长这么好看。将来讨媳妇啊,一定也是特别好的媳妇!」他还想的挺长远。看着紫月就像是看着自己的亲孙子一样。 好景不长,银雪趁着紫月没在家,找到了老头儿。 他开门见山对老头儿说:「我是紫月的亲哥哥。」 老头儿点点头,热情的招唿客人进屋。「怪不得崽崽长得那么好看,原来他的亲哥哥也很好看。」老头儿说道。 「我想带紫月走。」银雪说道。 老头儿有那么一瞬间,嘴角垮了下来,然后又挂上慈祥的笑:「可以啊,毕竟你才是崽崽真正的家人。真正的家人就应该在一起。」 银雪向着老头儿轻轻点了一下头,表示理解:「谢谢您能理解。」 两个人的谈话,被正巧上山打猎,忘了拿麻醉药的紫月,返回来时听到。他愤怒冲到银雪面前,提起他的衣领:「你来干什么?」 老头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打架一定是不对的。他年纪大了,一着急,身体更是颤的厉害。上气不接下气,着急的拉着紫月的胳膊:「崽崽啊,不要打架,松手,松手!」 紫月的眼睛布满了血丝,他低头看着老头儿,声音了充满了委屈、恐惧、无助:「爷爷,把他赶出去,他不是我哥。你把他赶出去!」 老头儿看向银雪,探出一口老年人才有的浑浊的嘆息声。他是紫月的爷爷,现在孙子不痛快。自然会向着自己的孙子。 主人家有了赶客之意,银雪低垂着眼睛,抿了一下嘴唇。「打扰了。」 他彬彬有礼的离开了茅屋。老头看着银雪有点寂寞的背影。他看过很多的人,他通关观察银雪是真正关心紫月的,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去关心。 不好的事情又要发生,紫月看着那个银白色的背影,背后一阵阵发寒。他又来破坏自己的幸福了。 老头儿的身子一天不如一天。最后,紫月打回来的猎物没有人做了。他只好笨手笨脚的开始下厨。好在之前一直看老头儿做饭,做出来的虽然难吃,但总归吃不死人。 紫月不懂老头儿这是怎么了?他印象中一个人如果消失,最少是千年以上的光景。老头儿不应该和死挂上关系。他思来想去,觉得是银雪在害老头儿。 他还有预感,银雪一直没有回涂山,藏在他身边。 他跑到山林里,对着周围大喊:「银雪,你出来!」喊了好久,银雪竟然真的如他所料,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紫月看见他,冲上去要揍他,被银雪一掌拦了下来。 第113页 他不明白的问道:「紫月你这是干嘛?」 紫月的招数,一掌连着一掌,掌掌致命的向银雪冲去:「你做了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 银雪脚上的伤一直都没有好,涂山的长老说,救火不及时,伤到了一点点骨头。如果平时注意,倒是不会显出什么毛病。一旦强烈运动,就会疼痛到骨髓。 「紫月,你冷静一点。你和我说说,究竟发生了什么?」他的冷汗从额头上冒了出来。 好多年没有哭过了,紫月的眼泪一滴一滴从眼眶中飞出来,刚刚出来,就被风带走,转瞬不见。「老头儿,要死了!」 打了很久,银雪即便有脚疾,也赢了紫月。他惨白着脸色,用捆仙绳绑住紫月,一瘸一拐的回到小茅屋。 老头儿的脸色十分暗淡。躺在床上,时不时的咳嗽。 夜晚的时候,一阵怪异的大风吹过之后。 三界之中,唯一的白衣镰魂使出现在了这里。看见银雪,礼貌性的打了声招唿。「涂山王,你好,我叫王然。什么风把您吹到这鬼地方来了?」 银雪礼貌性点了一下头,没有回答他的话,只问了一个自己想问的问题:「他是要死了吗?」 王燃倒也不是那么注意细节,点点头,回答了银雪的问题:「他活到这么大岁数,对于人类来说,已经是长寿了。」 一旁被捆成粽子,无精打采的紫月,听到王然的话,不敢相信:「人类的寿命很短吗?」 王燃嘴很快,立刻回答了紫月。「这么说吧,比起你们狐仙一族寿命很短。」 紫月茫然:「短多少?」 王燃坦诚:「人类的生命,长寿的只有一百多岁。」 紫月看向老头儿,又看向银雪,银雪的表情永远只有一个。他猜不透他。他误会了他,他也是面带着一股阴森的浅笑。让紫月窒息,他便扭头不再看看银雪。 「他生前有业障吗?劳烦镰魂使大人来钩去魂魄?」银雪思考到关键的问题。 「没有。」王燃的回答十分爽快,但也绝对不会延伸半分话题。 「那是?」银雪又问。 「他早就死了,只是以人类的方式又活在人间了一段时间。错过了中阴身期。我现在来带他回阴间。」 「早死了?」紫月不敢相信,老头儿明明还在喘气。为什么镰魂使说他早就死了?镰魂使不可能骗自己,那真相只有一个! 他的眼泪再也止不住的流了出来。恶狠狠看向银雪,拽着他的衣服使劲摇晃:「都是你,你就是看不惯我过得幸福!所以才来害别人!」 银雪任由他晃着,他确实对不起他。他断送了紫月唯一的算不上爱情的感情,还断送了他以后所有的爱情。他亏欠他的。 老头儿的鬼魂慢慢从那具很不争气的身体里,飘了出来。借着月光,更显得慈祥。他这一次没有喘气,没有哆嗦,温柔的对紫月说道:「崽崽啊,过来。」 老头儿招着手,紫月抹了抹脸上的眼泪。走到他面前,他摸着紫月的手,看了看银雪,又看回紫月。「崽崽,爷爷要离开了,不能陪着你了。不过你还有爱你的哥哥,家人。爷爷相信,你还是会过的很幸福的。」 紫月回过头看向银雪,他受伤的那只脚,一直虚点着地上。这样子可以减轻一点点疼痛。「爷爷你被他骗了,他不是个好人!」 人们都说,鬼魂是凉的。只要有爷爷在,紫月总感觉身上是暖暖的。就像爷爷现在摸着紫月的那只手,一直发着热。 爷爷和蔼的看着紫月的眼睛:「崽崽,银雪他答应了爷爷会好好照顾你的。你们之前不管有什么误会,爷爷都希望你看在爷爷的面子上,再给他一个机会好吗?如果,他还是对你不好,爷爷支持你打他!」 天渐渐明了。爷爷交代了自己的身后事,便随着王燃离开了。 茅屋里只剩下紫月和银雪。 紫月倔强的说道:「我是不会回涂山的!」 银雪沉默了半天没有说话。紫月又说:「不过我答应了老头儿,让你继续做我哥。只是你再向以前那样卑鄙,休怪我不客气!」 银雪露出竟然带着丝丝真情实意的笑容,问紫月:「那我去哪里?」 紫月:「你回去当你的狗屁涂山王。我要去流浪,流浪够了,再说以后。」 「我......」银雪还想说什么。 紫月瞪了他一眼,「你要是反驳,就是不尊重我,惹我不开心。我们以后,没得兄弟做,没得商量!」 银雪无奈的,嘆了口气:「好吧。」 紫月的故事大概到这里就结束了。他流浪了很久。适逢天下动盪,他流浪的更像个流浪者。那身紫色好看的毛髮,变得枯燥不堪,他没有回过涂山,银雪似乎也没有来骚扰过他。除非是,他偷窥自己! 又是春暖花开,但很饿的一天。紫月跑出去找果子吃,看见一个一身白雪的男人站在柳絮中。 「你在这里等谁?」他问那个好看的,像三月雪的男人。 那个男人沖他笑了笑:「我在等你。」 《有狐,在涂山》完。 番外: 《从前有个自信的小胖狐》 一、 银雪很后悔杀了猪太阳。他上穷碧落下黄泉,找过了很多地方,都没有找到猪太阳的灵魂。 直到,下一代狐族出生。 第114页 一只身材圆滚滚的小狐狸,出现在了涂山。那只狐狸,一出生,长老们纷纷摇头。让银雪送到青丘去,陷害对方的狐族里,出现了这么别致的小东西! 小胖狐的眼睛很亮,像是紫月刚出生时候的眼睛。 由于小胖狐长得太特别了。让银雪忍不住看了看她前世造了什么孽,变成了这番模样。 一查他沉默了。这货竟然是猪太阳! 二、 这只小胖狐由狐王银雪取名,名字叫做狐太阳。 尽管这只小胖狐,长得很别致。但是异常的自信,还爱臭美。关键是狐王还宠着她。让她对涂山的其他美少年,胡作非为。 到了狐太阳成家的年龄,狐王还特意搞了个比武招亲。让最优秀的涂山青年才俊娶她。 恩,在比武招亲这一天。涂山平时很厉害的那些少年,不知道为什么,变得一个个弱不禁风。 最后,一个从天而降,误入涂山的猎户少年,砸中了正在为赢得第一而头疼的少年。赢得了第一。 狐族少年皆大欢喜。 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缘天註定,狐太阳竟然十分喜欢这个少年,少年也十分喜欢胡太阳。于是两人在涂山举办了隆重、浩大的喜宴。 再之后,狐族把狐太阳和少年赶出了涂山。原因不详,我想,一定是因为那个少年长得太像上一届九尾狐的人形了。 《全书完》